《福贵》 第001章:重生乱葬岗 “恩,好重!”迷蒙中,诸葛琳皱着眉头,咕哝了一声,她的胸口好像压着一座山,压的她喘不过气来,她下意识的抬手去推,却发现连双手似乎都被束缚着。 该死的,肯定又是姚丽那个臭女人捉弄她,姚丽是姑妈家的表妹,只比诸葛琳小半个月,因姑妈和姑父事故过世,六岁那年被接来家里。 从那以后,简直就是诸葛琳的噩梦,姚丽特别会装,表面乖巧,转过身就做坏事,做完坏事就把黑锅、脏水全往诸葛琳身上扣。 面对爸妈的指责,诸葛琳也曾辩白过,可惜每到此时,姚丽就会搬出过世的姑父姑妈哭委屈,爸妈体谅姚丽年幼丧双亲,就算心疼女儿受委屈,也从不训斥姚丽。 姚丽越来越过分,而诸葛琳感觉到爸妈的为难,也不再申辩。 渐渐的,诸葛琳成了无恶不作的小恶魔,姚丽却成了爸妈跟前的乖乖女。 咦?不对! 想起姚丽,诸葛琳猛然睁开眼睛,入眼是布满璀璨星辰的夜空!这是野外?她愣了愣,眨眨眼,随即心中火起,该死的,她想起来了。 闺蜜说看到她的男友劈腿,她要了地址后,气势汹汹的冲过去,却发现被男友劈了腿的是姚丽,看到姚丽得意挑衅的眼神,诸葛琳心头的怒气瞬间飙了上来,她二话没说冲过去就给了姚丽一巴掌。 打完了姚丽,转身揪住渣男,一顿猛揍。 诸葛琳边揍边骂,一边揭露渣男的渣子属性,一边翻姚丽白莲花的老底,心里琢磨着,就算拆不散这对狗男女,也给他们心里添添堵。 她就不相信,知道彼此那么多黑历史,这两人还能在一起。 可惜,诸葛琳打骂的正起劲儿,突觉后脑勺上挨了一下,钝器砸的诸葛琳眼前发黑,她缓缓回头,只来及说一声:“当真是蛇鼠一窝,绝配!”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诸葛琳想起之前那惊魂一幕,铁黑着脸,心中恼怒至极,那个渣男倒也罢了,姚丽可是爸妈养大的亲表妹,打晕她不想着送医,竟然把她抛到荒野? 当她是死人啊! 诸葛琳咬着牙,恶狠狠的低骂:“你们给我等着!”嘴里叨咕着,使劲儿起身,这才发现压在身上死沉死沉的东西上,还裹着粗布。 恩,好难闻,什么味儿?像老鼠尸体腐烂的味道!~ 诸葛琳皱着眉头,一边擤着鼻子,一边顺着粗布寻找源头,结果源头没找到,却对上了一双眼睛。 夜幕下,一双黑幽幽的兽瞳,正看向这边,诸葛琳愣住,谁家大狗? 视线稍稍下移,看见大狗嘴里正在咀嚼着什么,血、滴答滴答的滴落,那一张一合的大嘴边,竟有几根染血的手指忽隐忽现。 诸葛琳的眼眸骤然睁大,她的脑袋有点卡壳,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大狗、在、吃东西,吃的、东西、像、人的、手指? “啊!~~~~~”卡住的脑回路,艰难的将凌乱的信息联系在一起时,诸葛琳本能的尖叫起来。 这一声,将那些啃食尸体的豺狼们惊了一跳,竟纷纷叼着嘴边的食物快速跑开。 惊喊中,诸葛琳的意识快速回笼,她屏住呼吸,压下心中的恐惧,分析此刻的境况,她想破脑袋也无法理解,西兆市附近怎么会有狼?不对,就算有狼,那被狼啃食的尸体、又是怎么回事? 那对狗男女到底把她扔到什么鬼地方来了啊!~ 诸葛琳欲哭无泪,夜半三更,人迹罕至的荒郊野外,还有野狼,天哪!怎么想,她都逃不出野兽储备粮的命运! 怎么办、怎么办? 救命啊!快来人救命啊! 诸葛琳想喊,不敢喊,那跑开的豺狼们,又渐渐靠了过来! 这是要死的节奏啊! 诸葛琳都快绝望了,突然听到远处隐约有声音传来。 “福儿、福儿……”男子的声音,厚重中带着浓浓的担忧,有些飘忽不清。 诸葛琳瞬间停下所有举动,屏住呼吸竖起了耳朵仔细听。 “都怪你,福儿要是没了,我、我跟你没完……呜呜~~~福儿、我的福儿啊!~~”女子仓促间,哭声断断续续,听的出,她的声音中除了担忧,还有近似绝望的悲伤。 诸葛琳心中大喜,有人来了,她有救了。 “救命、救命啊……”眼瞅着有狼靠近,诸葛琳眼睛一闭,扯开嗓子,使出吃奶的劲儿大喊着求救。 野狼退了几步,呲着牙喉喽里发出呜呜的、充满威胁的低吼,并未离开。 远处的人似乎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顿了几息后,男子的声音变的急促,女子的哭声也完全爆发了出来,两人跌跌撞撞的跑向声音来源。 诸葛琳眯着眼睛看到几步外的野狼,喊的越发大声:“救命、救命、救命啊!~” 男子抡起棍子,不要命的挥舞,将徘徊在死人堆附近的豺狼统统挥走,女子跌跌撞撞的跑到诸葛琳跟前,双手发抖的掀开压在诸葛琳身上的尸体,将诸葛琳从死人堆里挖了出来,一把抱在怀里,嚎啕大哭。 “福儿、我的福儿啊!~” “桃花,快抱上福儿,我们走。”林怀义手拿棍棒,警惕着周围的豺狼,匆匆说道。 苏桃花闻言哭声一滞,白着脸,抱起诸葛琳,踉跄着往来路上跑,林怀义举着棍棒防备着豺狼,紧随其后,两人就这样,一路跌跌撞撞的跑出乱葬岗、跑下山头。 直到进了村子,两人才放松下来。 而此时,诸葛琳已经被男子背在了背上。 诸葛琳有点傻眼,从女子将她抱进怀里的那一瞬,她就傻眼了,什么情况?她活了二十几年,就算长的不高大,也不至于被个女子抱起来就能狂奔的地步。 此刻趴在男子背上,夜色下看看自己的小爪子,诸葛琳悟了! 她这是、缩水了。 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无端缩水?她生活的年代,没有妖魔鬼怪,不存在变身,也没有返老还童的神功流传于世,那她这算怎么回事? 第002章:分,必须得分 诸葛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也不敢说话。 直到两人带着她走进一所庄户小院,夜色下,诸葛琳粗略的扫了一眼小院,光线暗,从轮廓上看,这里的建筑物、相当的落后。 进房门的时候,诸葛琳的脑袋甚至碰到了屋檐上垂下来的茅草。 穷!真穷! 诸葛琳皱起眉头,到了此刻,她大概猜到自己遇到了什么,虽然很离奇,但想来等明早起床时,情形若是没有什么变化的话,那她就真的遭遇离奇事件了。 穿越?重生! 呵,还有点小小的期待呢! 诸葛琳不在乎家贫,想到刚才这对夫妇对女儿的保护,心里暖暖的。 爸妈虽然也疼她,但在大义与亲情之间,他们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大义,相比较她这个亲生女儿,他们对姚丽那个侄女,才是无微不至。 很多亲朋友人,都称赞爸妈是值得敬佩的大好人,可是他们伟大的背后,是她这个亲生女儿的心一点点被冷却。 呵,罢了! 换个爹妈似乎也不错。 诸葛琳也不敢确定自己的猜测绝对就是真的,毕竟天色黑,根本看不清彼此的容貌,未免出错,她趴在男子背上装睡。 林怀义将诸葛琳背进屋,苏桃花快速掀开硬邦邦的被子,反手接过诸葛琳,将人放进被窝,细心的掩好被角,推搡着男子掀帘出去。 “相公,我想过了,这样下去不行。我们得分家!”苏桃花压低了声音,非常严肃的说道。 黑暗中,林怀义张了张嘴,叹了口气,没说话。 苏桃花见丈夫如此,心里的委屈劲儿瞬间化成了眼泪,她哭着说道:“相公,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这样下去,我们根本没有活路啊!~~” “我明天找大哥说说,爹娘死的早,是大哥把我拉扯大的,我……”林怀义闷闷的说道,但与以往不同,声音里明显有不满。 “大哥大哥,你眼里只有你那大哥,你想过我没?想过福儿和禄儿没?你看看,你进去看看,福儿今天被他们丢到乱葬岗,差点喂了野狼,禄儿已经两岁了,还没人家一岁的孩子长的结实,这样下去,怎么活?你告诉我,要怎么活啊!~” 苏桃花心中委屈极了,当初嫁给林怀义,是冲着林怀义老实本分勤快,可事实证明,老实本分过了头,就是灾难。 林怀义是公婆的老来子,原本该是爹娘身边的宝贝疙瘩,可惜林怀义长到七八岁的时候,公婆相继过世,之后一直跟在老大林怀生身边生活。 那时候,林怀生早已有了家室,大侄子比林怀义都要年长,大嫂李如兰偏疼自己的儿女,也可以理解,可是这么多年了,林怀义在这个家的地位简直蝼蚁不如。 什么苦活累活全是林怀义的,娶亲前说的好好的,等他成亲,就分家单过,可当真成了亲,大哥却将林怀义和苏桃花叫进屋里,大嫂李如兰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直说舍不得。 苏桃花对林家内情不了解,见大哥大嫂白发苍苍,说的伤心,一时心软,便劝了林怀义一句,林怀义本就心动,媳妇一说,他毫不犹豫的点了头。 苏桃花做梦都没想到,林家内里如此恶略。 最初刚发现问题的时候,苏桃花就提过分家,可是她一提分家,大嫂就跑到大门外连哭带嚎,惹的街坊邻里都来看热闹。 这么些年了,苏桃花体谅丈夫的为难,陪着丈夫一起顶下所有压力,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少的饭,连两口子的住房,都换成了茅草房。 再苦再累,苏桃花不怕,可今天这事儿太过分。 是可忍孰不可忍! 前几天刚刚收了庄稼,这几天家里忙着翻地播种,像往常一样,大嫂和孩子们留在家里。 林怀义和苏桃花心里很清楚,他们离开后,五岁的大女儿林福儿势必会被使唤着做活,就连两岁的林禄儿,怕是也得跟着帮些小忙。 虽然心里舍不得,但两口子都明白,那种事无可避免,只要孩子没啥妨碍,他们也认了。 可是今天,就因为孩子们之间发生了一些冲突,就把福儿直接丢去乱葬岗? 咋就那么狠心? 苏桃花见丈夫半天说不出话,憋屈的哭了一阵,临了一抹眼泪咬牙道:“大哥大嫂怎么想的我一早就知道,不就是舍不得分房分地吗?不要了,咱什么都不要了。相公,明天你去跟理正说,给咱划个院子,咱们自己搭草屋,搬出去自己住。” 苏桃花没说的是,老大一家不仅不想给他们分房分地,还舍不得他们这俩省粮食的勤快劳力。 苏桃花心中暗恨,在老大眼里,几个侄子都是文曲星转世,必须好吃好喝的供着念书,自家男人就合该一年到头的面朝黄土背朝天! 大侄子比丈夫还年长两岁,至今十指不沾庄稼活,也没见考出个名堂来啊! 大侄子没出息,二侄子接着上,二侄子没考个所以然来,三侄子又接着念,现在连几个适龄的侄孙都陆续进学堂了。 一个庄户人家,土里刨食、靠天吃饭,却死撑着供着好几个人去念书,平白让自己一家跟着活受罪,真是脑子进屎了。 苏桃花算是看明白了,继续待在这个家里,根本没活路,分,必须得分! 躺在内屋炕上的诸葛琳听到苏桃花和林怀义的对话,咬牙切齿的捏了捏拳头,分,必须得分,这样的大哥大嫂,要来做啥?摆着看吗?老脸老皮的,也不嫌磕碜人! 福儿娘说的没错,就算豁出去什么都不要,出去搭个草屋,也比继续待在这个坑里,熬着有奔头。 “这、这,……唉!~”林怀义被苏桃花的话噎的说不出话来,他重重的叹了口气,抱头蹲在地上,家里的情况,他又何尝不知道? 可是,想起之前提分家后引来的风波,林怀义头大如斗,要是再提分家,势必又得闹的满村皆知。 想起老父临终前、大哥的承诺,以及少年时,大哥为了维护他,和大嫂之间的争吵,林怀义心中始终割舍不下,说到底,他是大哥大嫂养大的,这份恩情不能忘啊! 第003章:别走,我听你的 苏桃花见自家男人半天不给痛快话,一咬牙从炕头上抱起禄儿,匆匆掀帘出去,近似粗鲁的将孩子塞进林怀义怀里,狠狠道:“你要不分家,咱们就合离,我带着福儿回娘家,禄儿留给你,能养活了就养,养不活了早死早干净!” 撂下一句话,苏桃花果断转身,一进来就捂着嘴巴哭起来,她摸索着爬上炕,把诸葛琳搂在怀里,压着声音哭的非常伤心。 黑暗中,诸葛琳看不到苏桃花的脸,却感觉到她的悲伤。 那是一种近似绝望的悲伤。 是啊!都已经被逼到绝路上了,要是林怀义还看不清事实,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林怀义本是蹲在地上的,冷不丁被媳妇将小女儿塞进怀里,猝不及防下他直接坐倒在地,听到媳妇的话,他那颗本就皱巴巴的心如坠冰窟。 他踉跄着抱着刚两岁的小女儿想要起身,撑了撑,竟有些腿脚无力,没站起来。 “桃花,别走,我听你的,听你的还不成吗~”林怀义焦急的说道,媳妇的话就跟数九寒天的冰一样,兜头浇下来,浇的他神魂剧颤,慌忙应允下来,身上才有了些力气。 平日里再苦再累,只要想到始终陪着他的媳妇和两个女儿,林怀义就心里满满的,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连这仅剩的温暖都失去。 今天从地里回来,没看到大女儿,小女儿不会说话,见着他们只知道哭。是隔壁李家二婶子悄悄告诉他,家里发生的事情。 原来大侄子家的侄孙女,三岁的林妙语,推了禄儿一把,禄儿才两岁,身骨子弱,一屁股蹲坐地上,哭了,福儿见到妹妹被欺负,冲过去推了林妙语一把,大侄子家五岁的二侄孙林明渊看见,又推了福儿一把。 福儿和禄儿从小吃食上青黄不接,长的瘦骨伶仃,可是几个侄孙却是没怎么挨饿的,五岁的林明渊长的结实。 他的力气不小,一推之下,将同样五岁的福儿推的连退两步,仰倒时,后脑勺磕在碾石上,当时就见了血。 孩子们被吓哭,引来了李如兰,李如兰见林福儿一动不动,学人家将手伸到林福儿鼻息间探呼吸,手将将伸过去,就嗖的缩回去,然后认定林福儿已死。 官府明文有云,杀人者偿命! 庄户人家不懂细致的道道,就知道死了人、得偿命,李如兰害怕官府来拿她的宝贝孙子偿命,就一不做二不休,将林福儿丢去了后山乱葬岗。 山里有狼,尸体丢出去,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啃食干净,连尸体都没有,就是死无对证。 李如兰算盘打的好,却不知,林家的这些事儿,被李家大孙子李大牛看到,晚饭的时候,李大牛听娘和奶又说林家的事,便顺嘴说了一声。 李家人一听不对劲,细致一问,瞬时变了脸色。 也得亏李家女人多嘴,要不然,福儿可就救不回来了。 “唉!桃花,你别哭了,我听你的,这些年是我不好,让你跟孩子跟着我受苦了。”林怀义抱着小女儿进屋,看到媳妇搂着大女儿、整张脸都埋在大女儿的身上,身子微微打着颤,心疼的不行。 诸葛琳听到林怀义终于说了句实在话,心中松了口气。 夫妻齐心、其利断金! 两口子下定决心,都打算净身出户了,想来要分家,不会有啥问题。 恩,这样就好。 就刚才那势头,诸葛琳真替这两口子捏了一把汗。 “说的好听,你那个大嫂一哭一闹,你还不是乖乖的低头服软?我们娘仨还不是等死的份儿……”苏桃花听了自家男人的话,抬头看着自家男人,哭着控诉。 破天荒的,她没有压低声音,夹杂着哭声的话,在静夜里显的非常明显。 林怀义一家平时连说话都不敢大声,今儿苏桃花豁出去了,倘若正屋那位像往常一样冲出来,她就好好说道说道,要是现在就把家分了,他们一家人就去住破庙,哪怕明天去讨饭,也认了。 “不、不会的,分,真分!”林怀义生怕媳妇声音太大吵醒两个孩子,慌忙摆手,肯定道。 次日一早,苏桃花像往常一样,天还没亮就去厨房做饭,不过今天与往日不同,她只做了自家四口的饭,按着平日正屋那边的伙食,还煮了四个鸡蛋。 诸葛琳是被淡淡的面饼香味儿勾醒的,一醒来就看到一张放大的娃娃脸,是两岁的妹妹禄儿,禄儿不会说话,只会傻呵呵的笑。 林禄儿见姐姐醒来,就拿着手里的面饼往姐姐嘴巴里喂。 甜甜的笑容,能将人的心暖化了。 诸葛琳见瘦骨伶仃的妹妹,笨拙的给她喂食,便佯装着咬一口,配合的赞道:“哇,真好吃!禄儿也吃!” 昨夜听过林怀义两口子的对话,诸葛琳猜想这孩子应该就是禄儿。 林禄儿见姐姐不仅吃了面饼,还说好吃,顿时咧开嘴巴笑,自己咬一口,然后又将面饼递到诸葛琳嘴边,诸葛琳配合着又咬一口,再次发出赞叹,惹的禄儿咯咯笑出了声。 林怀义一进屋,看到的就是如此一幕,看到两个女儿都在笑,林怀义愣了愣,竟有些恍惚。仔细回想,记忆中,好像从没见过女儿们这么开心。 林怀义的视线落到林禄儿手里的面饼上时,喉头有些发涩,正屋那边,就是吃到肉,也没女儿们这么开心满足。 原来不知不觉中,他林怀义的女儿们,竟然对生活的要求降低到如此卑微的程度。 只要一块巴掌大的饼,便能如此开心。 林怀义深呼一口气,换上笑脸走过去,一手一个抱起两个女儿,笑着说:“走,你娘给咱们做了疙瘩汤,还有鸡蛋,今天福儿和禄儿都能吃的饱饱的。” 刚才见媳妇端来的早餐,林怀义心中还有些打鼓,这会儿再无惧意了。 最坏不过被扫地出门,那不正好么! 他有手有脚,媳妇也是勤快能干的,他们一定能把日子过好。 第004章:极品之极 诸葛琳看着眼前这个粗糙的汉子,心中叹了口气,大白天看到她依然神色如常,看来,她真的就是那个被大伯娘丢到山里的林福儿了。 确定这一点后,林福儿叹了一口气,也松了一口气。 叹息人生无常,她竟也赶了一回穿越重生的时髦。 松了一口气的是,这个家还不错,穷是穷了点,两口子却没有盲目的恪守死理,因长女出事,幡然醒悟后,对未来的人生,有了自己的打算。 面饼子,鸡蛋,外加疙瘩汤。 苏桃花自进门以来,第一次和丈夫女儿坐在一起,敞开肚皮吃了一顿饱饭。 估摸着时间,正屋那边的人该醒了,苏桃花匆匆收拾碗筷,然后一家四口一起出了门,去理正家说分家、划院子的事。 只要不挑地儿,本村自己人,庄基地要不了几个钱。 林怀义两口子虽然身无分文,心中却是有些计较的,理正为人不错,林怀义打算先给理正写个欠条,搭房子的事自己上手,等搭好房子,就出去找活做,赚了钱第一时间就把欠条上的窟窿补上。 苏桃花另有想法,她想,实在不行就跟娘家张张嘴,虽说娘家日子也艰难,但爹娘疼她,总能匀几个钱给她应急。 几人一出门,林家正屋的门就开了,李如兰梗着脖子有些心虚的进了厨房,结果竟发现,厨房除了没洗的锅碗,根本没有现成的饭食。 看到沾在锅上的疙瘩汤,和碗里并没刮干净的汤汁,李如兰怒由心起、一蹦三尺高,扯着嗓子,一声:“天杀的贼娃子!”还没落下,人就冲出了厨房,边跑边喊的冲向林怀义一家居住的茅草屋。 “你个烂了嘴的……”喊着话,李如兰已经冲进了茅草屋的内室,里面根本没有人。 大早上的也不知道人去哪里了,想到被糟蹋的粮食,李如兰又心疼又窝火,当下想也不想又气势汹汹的冲出院子,跑出院门,往门口的石墩上一坐,哭喊起来:“烂肠烂嘴的货,丧尽天良的贼娃子,没良心啊!爹娘死的早,是你大哥和我把你拉扯大的啊!供你吃供你穿,还给你娶媳妇,你娶了媳妇忘了大哥大嫂的养育恩,丧了良心啊!~~” 林家门口隔三差五总要来上这么一出,这似乎已经成了泰安村的惯例,虽说总是老调常谈,没啥新鲜花样,但对于没有什么娱乐聊资的庄户人家来说,这却是很有嚼头的趣事儿。 这不,林家门口大戏一开,街里街坊的都走出了家门。 有些婆子媳妇索性将面盆抱在怀里,一边看热闹一边备饭,搓面疙瘩的、还有揉杂粮面团的,忙收刚结束,这几天家家户户都在赶着播种,有些家里有耕牛、活儿做完闲下来的,甚至端着板凳,兜着瓜子儿,边嗑瓜子边瞧。 李如兰压根没意识到街坊的反应意味着啥,只是心里认的准准的,她这个大嫂对公婆留下的幼弟很是照顾,她是大功臣。 有话说的好,长嫂如母,林怀义和苏桃花合起伙来不敬她,就该受到全村人的鄙视。 李家二婶看不过眼,便将昨天李如兰把林福儿丢去后山的事,当闲话说了出来,身边人一听,好家伙,了不得了,乱葬岗、狼窝,那可是要人命的事,这李如兰竟然也敢。 提起李如兰做的事,众人你一言、我一嘴,不消片刻工夫,不仅将李如兰昨天做的事传了出去,还抖出好些过往来。 “林大嫂子,差不多得了,你要当真把怀义当亲儿子待,也不至于把福儿丢山里去啊!” “是啊!幸亏福儿没事,要是福儿有个好歹,你就不怕夜里睡不着?” “林大娘,别听她们的,你继续,我爱听。” 也不知是谁,一句话出来,惹的众人哄堂大笑,还有人跟着起哄:“是啊是啊!上回我妹子家的幺儿在我家住,听你唱、呃~说过两回,回去后愣说在大姨家看人唱大戏。我妹子问我,我闹半天没想明白咋回事,心里直犯嘀咕,你说咱这穷乡僻壤的,谁有钱请戏子唱大戏啊!后来还是我家那混小子说出了缘由。” “哈哈,还有这回事?好玩好玩儿。” …… 众人的话,听的李如兰面如死灰,胡乱的狡辩了几句,见压不下众人的势头,随手抓起一块土疙瘩,朝最先说话的李二婶子丢过去。 同时大骂:“你们这些嘴碎的泼妇,打死你们。” 打泼妇?还是泼妇打人? 哼哼,那就试试好了,李二婶子早就看李如兰不顺眼了,当下撸起袖子,作势就要冲上去,与李二婶子站一处的几人,也面色愤然,大有上前助阵的意思。 李如兰见势头不妙,赶紧脚底抹油,转身溜进院子,一进门就‘哐当’关了门,将李二婶子等人关在了门外。 理正家。 林怀义有些忐忑的说明了来意,理正名唤张德胜,是个五十开外的老头,张德胜是泰安村百姓推选出来的村官,少年时曾给大户人家的少爷当过书童,通晓些文墨。 在庄户人家眼里,大户人家少爷身边的书童,那也是见识不凡的学问人,加上张德胜确实有几分处事的道道,所以平日里很得泰安村百姓的敬重。 张德胜听了林怀义的话,当场拍板连呼:“极好,极好!”那一脸兴奋劲儿,看的诸葛琳嘴角直抽抽,怎么看着,张德胜像是早八百年就盼着林家分家呢! 看来,林怀义在林家的境遇,连理正都看不过眼了啊! 张德胜的态度,让林怀义大松了一口气,为了这件事早点落定,林怀义立马说道:“理正叔,我想好了,只要能分出来,我什么……” “爹!~”诸葛琳及时插话,阻止了林怀义,她现在不过五岁的样子,五岁小丫头少不知事打断大人谈话,没什么奇怪。 张德胜和林怀义都看向她,林怀义更是一把搂住靠过来的女儿,神色略显紧张的问:“福儿是哪里不舒服吗?” 昨夜从乱葬岗将丫头带回来,虽然丫头看上去没什么不妥,但是林怀义的心里一直悬着些许担忧,生怕女儿突然哪里不舒服。 第005章:出主意 “爹,福儿很好!”诸葛琳冲张德胜笑笑,坐在了他的怀里,搂着林怀义的脖子,小嘴儿扒在林怀义耳边说道:“爹,净身出户的话,不能现在就说出来。” 林怀义听到女儿的话,愣了愣,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女儿小小的脸颊,瞬息间无数念头闪过心头,女儿说的话,根本不像五岁孩子能说的出来的。 “爹,大伯娘贪得无厌,你一开始就放弃所有东西,她会觉得你的谦让是理所当然,我们先要点东西,等分家的事摆在明面上,咱们要求的东西能作为筹码,让他们觉得得了便宜,这个家才能分的干脆。” 诸葛琳很糟心,重生到如此穷困潦倒的家里,连肚子都填不饱,实在难堪。 诸葛琳也很开心,爹娘要分家,等脱离了那一大家子,凭着勤快的爹娘,加上她前世二十多年的学识、见识积累,一定能在不久的将来,让一家人过上幸福的小康生活。 为了将来的美好生活不被打搅,她也顾不了那么多,凑在林怀义耳边,将分家隐患仔细说出来。 林怀义听的清楚,惊讶过后,微微皱起了眉,福儿说的没错,大嫂可是雁过拔毛、一点亏都不吃的性子,加上侄儿媳妇,那几个女人合起火来,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他要真敢一开口就来个‘净身出户’,八成连铺盖卷都得被扣下。 想到此,林怀义一阵后怕,当下慎重道:“理正叔,房子我们不要了,我爹娘过世的时候,林家共有十六亩地,按理,我跟大哥该一人一半。可是林家的情况,理正叔也知道,我大哥膝下有三个儿子,还有几个孙子,那一大家子人都要吃饭。这些年,我是大哥养大的,也不能忘恩负义。分家的时候,让大哥把西崖头那片地划给我就成。” 张德胜一直在观察林怀义和诸葛琳的互动,见小丫头在林怀义耳边嘀咕了一阵之后,林怀义的态度发生了变化,心中不免好奇。 等听了林怀义的话,张德胜心中暗暗点头,随即叹了口气,捋着胡须说道:“你门家西崖头那片地,三亩多点,位置不好,你大哥年纪大,你那几个侄儿也不是种庄稼的料,给你、唉,倒也合适。” “想当年,你大哥也是通情达理的人物,可惜……”张德胜感叹,娶妻不贤,家宅难安啊! “谢谢理正叔。”林怀义赶忙说道,他是抱着净身出户的决心来的,倘若真能争取到那三亩地,那他们一家四口的生机就有着落了。 想到此,林怀义将怀里的女儿搂紧了些,有些激动、还有些肃然起敬。 “走,现在就过去。”不等林怀义和苏桃花开口,张德胜先起身说道,那架势,比林怀义还着急。 张德胜和林怀义一家赶到林家时,林家门口看热闹的人还没有完全散去,瞧这阵仗,连张德胜都有些无语,得亏林家住在村口,门前空地儿大,要不然非得堵了路不可。 “咳咳!~”张德胜干咳了两声,将那些嚼舌根嚼的正热乎的村人们‘咳’回神,依着张德胜在村里的地位与威望,众人纷纷闭了嘴。 虽然嘴是闭上了,原本等不到热闹,打算回家的人,却都折了回来,好些还遣了家里小辈回家喊人来看戏。 众人注视着张德胜和林怀义一家四口走向林家院门,一个个眼眸晶亮,眼底看热闹的兴奋劲儿,比前阵子看穿村耍猴的都热乎。 诸葛琳趴在林怀义宽厚的背上,东张西望的将这些人的神色收入眼底,忍不住弯起了嘴角,有这么多等着看热闹起哄的人在,想要争取点东西,貌似大有希望呢! 嘿嘿,虽然这破屋烂瓦的,不值当个啥。 但能让那个大伯娘心里不痛快,诸葛琳表示很解气。 “谁呀!”林怀义推门时发现院门从里关着,沉着脸敲门,没多会儿就听到有人在院里应声,听声音,正是大嫂李如兰。 “大嫂,开下门。”想起那个为达目的哭闹起来没完没了的大嫂,林怀义心中有些发憷。 诸葛琳感觉到自家爹听到门内应声时,微微瑟缩了一下的身板,心中叹了口气,环境造就人,这话真是真理,林怀义长期处在李如兰的呼喝威压下,他对李如兰的服从与恐惧已经深入骨髓、成了本能。 “爹,我和妹妹的身家性命,就看你的了。”诸葛琳咬咬牙,轻轻拍了拍林怀义的肩膀,下了一剂猛药。想来能让林怀义下决心,与本能抗拒的,也只有妻儿的身家性命了。 话毕,诸葛琳挣了挣滑下林怀义的背,跑到苏桃花跟前,学着某个跟家人来看热闹的小屁孩的样,捏着苏桃花的衣角,稍稍往后站在苏桃花身旁。 那畏惧的样子,好像院门内有什么浑水猛兽。 “哐当!”门插被退,门没开就传来了李如兰的叫骂声:“你个忘恩负义的贼娃子,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还给你娶媳妇,你就是这么孝敬我?竟然连你媳妇也欺到我头上来了……” 李如兰的嘴跟竹筒倒豆子似的,就开门这点时间,叽里咕噜骂了一大串。 林怀义被女儿的话怔的老半天回不过神来,想起昨夜赶到乱葬岗时,看到那些啃食尸体的豺狼,以及困在尸体堆里的女儿,他心头一阵发寒。 倘若昨天去晚一点,女儿还有命在吗? 倘若昨天下午没有土匪劫杀过路人,没有那些过路人的尸体挡驾缓冲,女儿根本等不到他和媳妇找过去。 …… “你这个烂了心肝的,你大哥瞎了眼才把你拉扯大啊!~”李如兰一边骂着,一边抄起院门后的扫帚,兜头往林怀义头上打过去。 门口除了林怀义,还有苏桃花和福儿禄儿,以及理正张德胜和聚过来看热闹的泰安村百姓,这李如兰竟然一点顾忌都没有,见面就打,真是脑壳进屎了。 诸葛琳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种段数的泼妇,还真没啥忌惮的。 第006章:家丑不得不外扬 苏桃花见李如兰要打人,惊呼一声,下意识想上前,却被诸葛琳死死拽着,开玩笑,这么多人看着呢!李如兰这一扫帚真敢落下来,那分家时,林怀义的提议,她李如兰就没资格说不。 虽然让林怀义挨打,诸葛琳心里有些不舒服,可是一扫帚换来大优势,这买卖还是挺划算的。 关键是,李如兰那熟练的手法,一看就是打惯了人的,在林家,被李如兰抡着扫帚打的,想来除了林怀义几人,怕是也没别人。往前李如兰打人的时候,诸葛琳不知道村里人见过没,但这回,能当面抓现行,自然越多人看到越好。 几息间,诸葛琳心思百转。 可接下来的一幕,却叫诸葛琳愣住了,只见李如兰的扫帚将将打上林怀义的肩头时,林怀义突然抬手,握住了扫帚,用力一扯,就将扫帚夺了过来。 李如兰被吓的一愣,骂声顿停。 林怀义将扫帚拿在手里,两手用力一折,扫帚断成了两截,被丢在地上。 “大嫂,以前不管你怎么对我,我都惦念着你和大哥对我的养育恩情,可是昨天你们太过分了,竟然把福儿丢去后山,你也有女儿,你摸着良心想想,倘若有人将紫娟或紫绣扔到后山乱葬岗去,你是什么感想?啊?你想过没有!” 林怀义捶着胸口,说的痛心疾首,整个身体都有些微微发颤。 诸葛琳愣住了,从昨夜到现在,她虽然知道林怀义疼惜女儿,却没想过,昨夜的事,对林怀义影响那么大,要是林怀义知道,他的女儿其实已经不在,该是什么心情。 思及此,诸葛琳沉默了,林怀义将她当成了女儿,她却没有全心接受这个爹,要不然也不会为了一点利益,眼看林怀义挨打。 诸葛琳有些自责,想起前世的爸妈,心中莫名一阵酸楚,眼泪不自禁的溢出眼眶,她突然张大嘴巴‘哇哇’大哭起来,诸葛琳一哭,缩在苏桃花怀里的林禄儿也哭了。 既然李如兰的扫帚没抡下来,那么,就让她们的哭声,给大家提个醒儿吧! 姐妹俩的哭声,瞬间将林怀义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林怀义快速回身,抱起地上的诸葛琳,又伸手将抹眼泪的媳妇及媳妇怀里的禄儿一起搂过来,忙不迭的安慰:“不哭,福儿不哭、禄儿不哭,都不哭了,爹再也不让你们受委屈……” 一时间,林家门口,林怀义搂着妻儿,娘仨的哭声此起彼伏,听的周围围观的众人,纷纷收起了脸上看戏的趣味,对林怀义一家四口的遭遇大发同情。 张德胜黑着脸,一言不发。 李如兰回过神来,看到理正和外面的村民,心头一跳,赶紧缩回去,伸手就要关门,张德胜突然出手,顶住了将要关上的门。 李如兰见此,赶紧转身,飞奔往院里跑去。 张德胜顺势推开了林家院门,诸葛琳拽了拽林怀义的衣角,一家四口在张德胜的陪同下,走进了林家院子。 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是位年过七旬的老头,此人是林家本家,其父和林怀生林怀义的爷爷辈是亲兄弟,是比较亲的本家叔叔。 林怀生和林怀义的爹过世后,由于林怀生的媳妇李如兰太过跋扈,渐渐的,林家本家里的其他人都跟这边断了来往。 李如兰说的好听,说是林怀义的媳妇是他们给张罗着娶的,实际上苏桃花这个媳妇,就是这位老爷子,让儿媳给说项成的。 往前,对于林家兄弟之间的事,就算是本家的这位老爷子,也说不出个啥话来,毕竟林怀生和林怀义兄弟俩自己,从未找人调节林家内部矛盾。 如今林怀义挺直了腰杆,老爷子心里高兴,自然要站出来,给林怀义这个本家侄子壮壮势头。 诸葛琳被林怀义抱在怀里,她看到身后跟着的人,笑了,看来她那个便宜大伯和大伯娘,早就天怒人怨了呀! 众人走进院子,林怀生已经迎了出来,林怀生看上去比张德胜还要年长,估摸着得有五十好几,没准都迈过六十的门槛了。 长的和林怀义还有几分像。 诸葛琳打量着便宜大伯,终于有些明白,为啥李如兰能在家里作威作福了,林怀生和林怀义不仅容貌像,连那种见人怯三分的气质都如出一辙。 只是,林怀生没林怀义运气好,刚长成小伙子,就娶了李如兰这个刁妇,从此性子被死死的压着,活到五十好几,依然这副模样,看来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林怀义虽然也在这种环境下长大,但女儿的遭遇,将他股子里的男儿血性给刺激了出来,加上苏桃花和诸葛琳的煽风点火,林怀义终于强硬了一把。 诸葛琳暗暗松了一口气,幸亏林怀义还没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理正,三叔……”林怀生向来人打招呼,完了皱眉看向林怀义,沉着脸说道:“怀义,你把理正和三叔叫过来干什么?爹从小告诉我们,家丑不外扬,难道你都忘了吗?” 这些年来,李如兰是怎么对林怀义的,其实林怀生都知道,只是有些事情,即使再不合理、再不公平,见的多了,也会麻木,会渐渐的觉得那是理所应当。 李如兰有些话说的没错,爹娘走的时候,幼弟还不到十岁,是他这个大哥将弟弟拉扯长大,在林怀生的眼里,早就将林怀义当成了儿子,自家儿子还见什么外? 自然是分工协作,能者多劳了。 比如,林怀义是种庄稼的能手,他的几个儿子,打小都喜欢念书。 林怀生知道念书的前程比种庄稼好,却从未想过,他是在媳妇的歪理下,厚此薄彼。 “家丑?”本家七旬老头林三叔冷哼一声,道:“怀生,何为家丑,你倒是说说!” 林怀生尴尬的笑了两声,搪塞过去,见三叔没再问,松了口气,看到自家敞开的大门口围满了人,就连墙头都坐着人,林怀生脸色黑了黑,他往边上让了让,说道:“有什么事,进屋说吧!” 第007章:林家齐聚 张德胜和林三叔先后进了屋,林怀生落后一步,对林怀义两口子吩咐道:“怀义,你去把外头那些人赶走,桃花,去烧点水,倒茶!” “怀义,和你媳妇都进来!”林三叔听到林怀生的话,立马顿住了脚,沉着脸说道:“今天你们什么都不用做。” 林怀义没有看大哥,听话的拉着媳妇的手,跨过了门槛。 林怀生被亮在了外面,这还是头一回,弟弟如此对他,他老巴巴的心有点受伤,不过昨天媳妇做的事确实过分,弟弟生气就生气吧!弟弟性子好,等气过了就好了。 看着都快挤进院的村民们,林怀生脸色僵了僵,扬声唤道:“老大,家里来客人了,出来帮忙。” 林怀生和李如兰共育有三子两女,长子林通文已过而立之年,媳妇尤翠姑,给林家生了两子一女,分别是林明浩、林明渊和林妙语。 次子林通学二十有六,媳妇蔡桂芝,给林家生了一子一女,分别是林明渲和林妙言。 老三老四都是闺女,三闺女林紫娟二十三,丈夫是镇上客来顺老板家的次子赵二宝,婚后五年至今未孕;老四林紫绣二十岁,丈夫王大奎是个卖肉的粗汉子,进门两个月就身怀六甲,一举得男不说,儿子刚过一岁,肚子里又揣了一个,如今挺着个大肚子,小日子过的十分得意。 如今林怀生和李如兰身边,就只有一个十五岁的小儿子林通晓尚未婚配。 当年将长子送去私塾做学问,十三岁上竟然考了个童生回来,可把林怀生给稀罕坏了,面对邻里们的羡慕,林怀生毫不犹豫的把老二也送去了私塾。 可惜,长子考上童生后,转去县学念书,从此再无进竞。 次子也没有像长子那样,一鸣惊人,面对如此境况,林怀生时常捶胸顿足追悔不已,他觉得是他这个当爹的没用,长子求学时他没当回事,次子送去私塾时过了最佳启蒙年纪,才导致了两个儿子学无所成的结果。 因为这,三儿子一出生,林怀生就做起了打算。 林怀生至今认为,三儿子必定是文曲星转世,有朝一日定能考个状元回来,到时候光耀门楣,林家就真正扬眉吐气了。 东屋门帘掀起,长媳尤氏走了出来,笑着对林怀生说:“爹,阿文看书呢!” ‘看书’,那是林怀生的软肋,就算天塌下来,只要这两个字,林怀生立马让步,结果正如尤氏所料,林怀生明显噎了噎,却只是点了点头,嘴里碎碎的说了声:“看书好,好好看。” 转头往西屋喊道:“老二,出来。” 院子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房间里怎会听不到?包括尤氏搪塞的借口,西屋里的两口子可都是听的仔仔细细的呢! 二媳妇瞪了老二林通学一眼,转身出了门,一露脸立马堆满了笑,恭恭敬敬的说:“爹,阿学哥写字呢!刚研的墨,不用就干了。”干了就浪费了。 一听这话,林怀生又噎了噎,写字好,写字做学问最合他的心意,相比较对老大林通文的偏爱,林怀生对老二林通学始终怀着几分愧疚,看看老二多勤奋?要是老早将老二送去私塾,到如今,林家恐怕已经有秀才坐镇了。 每每思及此,林怀生都很是后悔。 老大老二都在做学问,那老三呢?林怀生冲老三那屋张了张嘴,愣是没言声,老三还年少,是全家人的希望,可不能耽误了老三的学业。 于是,林怀生自个儿走下院台,硬着头皮想将院里的人推赶出去。 “怀生,进来!”理正、林三叔几人已经进屋,既然要谈分家,自然要双方都在场,林怀生也是主角。 林怀生正不知如何是好,听到声音,竟有些松了口气,赶紧转身进了屋。 正屋是个大间,里头还连着个小套间,林怀生料想媳妇李如兰就在里头,便先冲林三叔和理正告了罪,跑进内屋,压低了声音让李如兰去赶人。 李如兰被林怀义的样子吓到,但她向来跋扈惯了,听说竟然有人爬上了墙头,蹭的一下跳起来,抄起立在墙根的炕捅子,就冲了出去。 那架势,把坐在外间的几人看的目瞪口呆。 好吧!李如兰的跋扈劲儿,全村人都知道,可年轻的时候风风火火的也就罢了,这都五十好几的老太太了,还这么横冲直撞的,也不怕闪了腰。 李如兰一出屋门,就扬着手里的炕捅子,恶狠狠的说:“快出去,挤坏了我家门,刘老二,你给我下去,把我家墙头翻坏了……” 院里一阵呼喝声,夹杂在里头的,还有围观村人们的调侃和笑闹,李如兰就跟个发飙的疯子似的,见那些人跟她打太极,一个气性儿上开,脱了脚上的鞋,远远的砸上墙头。 屋里,诸葛琳竖着耳朵听动静,心里好奇的不得了,真想出去看看,也不知道李如兰干了啥,咋还引起哄堂大笑了? 林怀生显然也听到了,有些尴尬。 理正张德胜见怪不怪。 林三叔嘴角抽了抽,心里直道,真是家门不幸,怀生这糟心媳妇丢进了林家列祖列宗的脸。 “咳咳,怀生,今儿我过来,是怀义委托我,谈分家的事。”张德胜干咳两声,正了正神色,开门见山的说道:“关于分家,你是老大,你怎么说?” “分家?”林怀生愣住,看看张德胜又看看林怀义,脸上全是不可思议,好像张德胜说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是啊!林怀义要分家,对于林怀生来说,可不就是匪夷所思的事情么! 林怀生看着林怀义长大,又是亲兄弟,在林怀生眼里,这个弟弟就是自己的至亲,在他的认知里,和怀义分家,那是他百年之后的事情,怎的现在就提分家? “是的,大哥,你和大嫂把我养大,这份恩情我到死都不会忘,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的女儿死在这个家里。”林怀义的话,说的非常无理,可这是他此刻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这、这从何说起……”林怀生见弟弟面色愁苦、声音哽咽,有些焦急的说道。 第008章:有后福 “怀生,你们家的事儿,三叔看的明白着呢!过去的事儿都不提了,如今你连孙子都抱了好几个了,怀义也有妻儿,按理,你们早该分家了。” 父母在、不分家! 可林怀义和林怀生是兄弟,兄弟各自成家,老大连孙子都有了,这种情况下,还一个锅灶上吃饭、不分家的,真心少有。 林怀生哑口。 张德胜说道:“怀生,分吧!怎么分,你说说你的意见,趁着林三叔也在,咱合计合计,今儿就把这事儿做成了,也好让怀义早些拾掇。” 林怀生见林怀义不说话,分家意愿明确,顿觉心中伤感,弟弟长大了,不要他这个老哥哥了,相比较三个儿子,林怀生一直认为,他跟这个弟弟最亲近。 可是最亲近的弟弟,竟然叫来理正,本家三叔,要跟他分家。 林怀生有些接受不了。 “大哥,分了家,你还是我大哥,往后也都在泰安村,没啥割舍不下的。”林怀义见老哥哥眼眶发红,有些于心不忍。 苏桃花见这情形,忍不住绷直了身子,最能哭的李如兰还没进来,这要是两口子合伙哭委屈,她真担心林怀义又让步。 想到这个家可能分不了,苏桃花就觉得心里一阵发寒。 她死死的捏着拳头、咬着牙,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儿,情绪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怀义啊!我知道你嫂子做事过分了些,可她就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何必跟她一个妇道人家一般见识?我看着你长大,在外你是我弟弟,可在我心里,我是把你当亲儿子看待的,儿子要分家,你让我这心,如何能安啊!”林怀生见林怀义言语间有松动,便拍着胸口,苦哈哈的看着弟弟说道。 苏桃花听不下去了,冷哼一声说道:“只是过分了一点吗?以前的事不说了,昨天呢?昨天大嫂把福儿丢到乱葬岗,那是乱葬岗啊大哥,那里全是死人,还有豺狼,我和怀义过去的时候,看到豺狼、豺狼……”话到一半,苏桃花情绪难抑,泣不成声的再也说不下去了。 苏桃花哭了,两岁的林禄儿也跟着哭。 诸葛琳见此,往林怀义怀里一扑,哭着喊:“爹爹,福儿怕,大狗要吃福儿,福儿好怕……” 这话一出,张德胜和林三叔的脸色都变了,就连林怀生都惊住,林三叔倒吸一口凉气,皱着眉头问林怀义:“怀义,到底怎么回事?” 即使是昨夜见到女儿被豺狼围了,林怀义也没此刻这般心神凌乱,福儿知道,福儿看到了豺狼吃人,那些豺狼是真的要吃掉福儿。 想到女儿当时的凶险,林怀义把女儿搂在怀里,心神都在颤抖,嘴里不停的说:“不怕,福儿不怕,福儿不怕……” 苏桃花呜呜的哭着,看了看林怀义和福儿,搂紧了怀里的禄儿,一抹眼泪说道:“三叔,理正叔,昨天我和怀义回家,没见着福儿,后来听人说,福儿被我大嫂丢到后山去了。我和怀义赶紧往后山跑,我们倒的时候、到的时候……” 苏桃花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的说到这里,泣不成声,再说不下去。 倒是林怀义沙哑的声音接上了苏桃花的话,他说:“我们到的时候,乱葬岗里有好些豺狼正在啃食尸体,福儿被压在一具尸体下面,才躲过一劫。” 林怀义的声音很平静,静的像空谷幽潭里的水,没有丝毫波澜。 林三叔闻言,摇头叹气,捏着拳头垂着大腿,叠着声的说:“家门不幸,家门不幸,作孽啊!~” 张德胜回过神来,静静的看着林福儿,说道:“这孩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怀义、怀义媳妇,你们也莫要太伤心。” 张德胜心中很是惆怅,昨晚的事,他也有些耳闻,但林福儿安全回来了,所以他们并未深思,此刻听林怀义两口子细说当时的情景,真是听的人心头寒毛倒竖。 “不、不可能,不会的,如兰怎么会做出那种事?不会的……”林怀生也被林怀义的陈述吓到了,他脸色苍白,摇头否定。 将好端端的孩子丢到乱葬岗,那种事,怎么可能? 那是一条命啊! “怀生,咱们还是谈谈分家的事吧!”张德胜说道,此刻再说话,他已经没了之前的好脸色。 不可否认,林怀生并不是大奸大恶之人,但作为一个男人,连自己媳妇都管不住,实在无能,要是一般的小事也就罢了,今儿这是,差点折了一条活生生的人命,这就让人不得不心生厌恶了。 “李如兰!”林怀生豁然站起,顾不得理会张德胜,匆匆走到门口,甩开门帘。 李如兰用鞋砸了人,正踩着墙根的杂物,想翻上去赶人找鞋,冷不丁听到身后有人叫她,脚下一打滑,直接摔了下来。 林怀生好不容易生起的气性,见媳妇摔了跤,气性瞬间散了。 他着急忙慌的跑过去,李如兰扶着腰从杂物堆里站起来,歪着嘴巴叫唤:“我的腰,我的腰……” 林怀生赶紧将人扶着,扯着嗓子喊:“老大、老二,你娘摔了,赶紧出来。” 尤氏和蔡氏本就躲在门帘后面看着呢!见到如此大的动静,赶紧迎了出来,一左一右暗暗较劲的来扶李如兰。 林通文和林通学也相继走了出来,就连两房大大小小的五个孩子,也都跟了出来。 腾出手的林怀生见到老妻走的颤颤巍巍,突然来了主意,快走几步打起了帘子,让两媳妇将人扶进屋,进了屋,顺嘴吩咐道:“怀义,快去请郎中。” 林怀义下意识要起身,被诸葛琳拽住了。 诸葛琳心中暗暗吐槽,这得重复过多少回,才造就的出,此刻这般条件反射式的回应啊! 林怀生话出口,见林怀义没动,愣了愣,似乎想到什么,这才回头叫儿子:“通文,你去请郎中过来,你娘摔的不轻。” 林通文闻言愣了愣,林通学眼珠子一转,及时接话道:“爹,我去请。”话毕一溜烟的跑了。 第009章:让你媳妇闭嘴 林通文小时候确实很聪明,可惜考上童生后,去县里进学,接触到很多富家子弟,贫富差距让他心中总觉得不舒坦,渐渐的,跟那些同学较劲。 钱花出去是小,却被同学们忽悠着进了烟花柳巷,那里的女人十分热情,还年少的林通文懵懵懂懂的,尝了禁果。 从哪之后,那种销魂腐骨的感觉,时刻纠缠着林通文,林通文满脑子全是那档子事儿,根本无心求学。 后来娶了媳妇,更是沉迷其中,书中自有颜如玉,哪有炕头颠鸾倒凤来的快活?在房事上,尤氏和林通文简直一拍即合,有尤氏的倾力协作,林通文被伺候舒服了,倒也收了心。 只是成亲九年,再美妙的滋味,也早就寡淡的品不出美来了。 前阵子林通文去县里,偷偷摸摸的去柳巷里瞅了瞅,那女人一个个杨柳细腰,看的他心猿意马,可惜没钱,回来几天了,脑袋里满满的还是那些女子的丰臀美胸俏脸蛋儿。 就连老爹吩咐什么,也完全没听进脑子里。 相比较老大林通文,老二林通学就圆滑多了,林通学小时候在镇上的杂货铺里给人跑过腿,后来被林怀生送去私塾,长了点知识,更喜欢算计了。 只是,整天关在屋子里,能算计的,也不过是林家这点家长里短而已。 不过今天是个特例,一向没什么客人的林家,来了两位客人,泰安村的理正和本家的长辈林三爷,在这等村里有头有脸的人面前,林通学自然会勤快一点。 林通学去请郎中,尤氏和蔡氏将李如兰扶进内屋。 林怀生很是为难的对坐在外间的理正和林三叔说道:“理正,三叔,你看今儿这事闹的,唉!如兰这一跤摔的不轻,我得进去看看,分家的事,咱缓缓再说。” 这是打算,拖过今天再说了。 理正皱起眉头,他终归是外人,有些话不好开口。 苏桃花脸色发白,怔怔的看着林怀义,林怀义面如死灰,暗暗捏起了拳头,终是没有说啥。 林怀生见这事儿要揭过去,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你媳妇摔了有郎中,你跟进去干什么?”林三叔黑着脸反问,他算是看出来了,林怀生对林怀义倒是有几分舔犊之情,但仔细说起来,林怀生对林怀义的感情,到了现在,恐怕绕不开‘使唤’二字。 想想前阵子收庄稼时的情形,林三叔吹了吹胡子,脸色更黑了。 林怀生还真是离不得林怀义,他三个儿子,没一个靠谱的,要是林怀义分家出去,恐怕林家的庄稼活儿都得压在林怀生头上。 再过上几年,林怀生老的干不动了,到那时林家三兄弟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对对,怀生,你和怀义是兄弟,分家也没那么多牵扯,几句话的事儿。”张德胜符合着说道。 分家?回过神的林通文皱了皱眉头,虽然进了内屋,却竖起耳朵听动静,尤氏和蔡氏对视一眼,快速走了出来。 李如兰显然也听到了外间几人的对话,她躺在炕上,大喊道:“你个丧了良心、黑心没肺的,我和你大哥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现在看我们老了,就像把我们踹开,休想、做梦,哎呦呦,我死了算了啊!~没天理啊!~欺负我老婆子啊!~” 外间众人听了李如兰的吼声,纷纷变了脸色,苏桃花微微发抖,林怀义握住了媳妇的手,张德胜翻了个白眼,林三叔气的胡子抖三抖。 “怀生,让你媳妇闭嘴!”林三叔怒道。 话毕也不等旁人磨叽,直接说道:“怀生,分家的事,你既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这个主我替你拿了。你爹娘过世的时候,你们这一房,共有十六亩地。按说你跟怀义是兄弟两,合该平分,但是这些年怀义在你身边长大,所以咱换个分法。” “你有三子,既然是你把怀义养大的,那咱就把怀义算做你的第四子,你爹娘过世的时候,家里有啥东西,咱也不追述了,就按现在的算,房子和庄稼,都分做四份,通文、通学、通晓和怀义,每人一份。” 话到此,林三叔扭头问林怀义:“怀义,三叔这个分法,你觉得如何?” 林怀义呆了呆,点头:“我没意见,听三叔的。” 十六亩田,分四份,每人四亩地,倒是比预期多了一点,何况这还只是庄稼田,还有这院子里的屋子,要是当真按照这个分法来,可比林怀义的预期高了很多呢! 诸葛琳感觉到自家爹激动,忍不住直叹气,这人对生活的要求还真有弹性,给叫花子一个馒头,叫花子就能开心,给财主一个金元宝,也未必入的了财主的眼。 如此推断,也足以证明,林怀义往前的生活,是多么的卑微了。 诸葛琳轻轻拍拍自家爹的胳膊,心中自我安慰道,不怕,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咱生活标准低,定能吃的苦中苦,分家后,只要挨过最初一段时间的苦日子,定要让这质朴的庄稼汉子,过上好日子。 林怀义感觉到女儿的小动作,下意识的拍了拍女儿的背,打起了精神,继续听下去。 “你们家这房子,你们爹娘过世的时候,共有六间,正屋两间,如今怀生两口子住着主屋,旁边小些的住着通晓,东西厢房各两间,如今分别住着通文和通学。”林三叔细数着林家的居住环境,说到这里,别说旁人了,就连林怀生的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了。 儿女们渐渐长大,林怀义从正房侧屋,搬到西屋,后来通晓成亲,就在前院搭了个罩房,让林怀义一家搬了进去,当初说的是,转过年就盖房子,可那句话直到现在都没有兑现。 尤氏和蔡氏听着话头不对,脸色大变,但两人谁都没有开腔,只是死死的盯着林三叔,要是眼神能杀人,林三叔今儿八成得去见阎罗王。 “怀生,我说的这些,可有不对?”林三叔看着林怀生,冷着脸说道。 林怀生眼神躲闪着,被盯的无奈,只得快速点了头。 第010章:爹为啥咬娘的嘴巴? “六间房,外加厨房和前罩房,统共八间,厨房不能给怀义,前罩房是你们后加盖的,给怀义也不合适,正屋怀生两口子住着,怀义当弟弟的也不能把兄长赶出去,我思量着,就东西两边的厢房,你们合计着着给怀义腾两间出来。” “不行,谁敢分,我跟谁拼命!”林三叔话音刚落,李如兰的吼声就传了出来,随着吼声而来的,还有一阵阵的痛呼和哭骂。 一听把东厢房或西厢房分出去,尤氏和蔡氏急了,尤其是蔡氏,她是二媳,大房还比她多生了个儿子,要是当真腾房子,多半会落到二房头上。 这怎么行。 想到此,蔡氏急忙说道:“三爷,您不能这么算啊!前头罩房哪能算?厨房又不是住人的,自然也算不得数,能拿出来分的,统共就六间房,按四份分的话,二叔只能得一间半。” “呵呵,前头罩房算不得数?是不能住人还是咋地?”张德胜被气笑了,他神色怪异,像是看大傻似的看着蔡氏:“算不得数的罩房,你家二叔一家子在理住了几年了。” 这又怎么说? 蔡氏脸色一僵,哑口。 尤氏暗瞪了蔡氏一眼,笑着说道:“弟妹说话不知分寸,理正莫要见怪,要我说,前头罩房不仅要算,那还是里外套间,得算两间呢!” “哦?”张德胜眉头一挑,心中冷哼,面上却做出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 尤氏立马说道:“当初盖房子时,想着日后二婶生了小堂弟,有个套间方便些。”话到此,尤氏的视线往苏桃花怀里的禄儿身上扫了扫,继续道:“虽说二婶进门七八年,至今没给林家添个儿子,但到底是我们的长辈,倘若真要分家,前头罩房里外两间,全给二叔二婶,我们也是愿意的。” 这话说的,苏桃花脸色变了又变。 尤氏这是在指责苏桃花没给林家生出儿子,一个进门七八年都生不出儿子的女人,就该安守本分,还跳出来争个什么劲儿啊! 不得不说,尤氏的话,戳中了苏桃花心底的软肋。 福儿之前,苏桃花怀过一胎,可是由于营养供不上,七个月羊水就破了,早产生下个男孩,却连头一个晚上都没扛过去,死了。 苏桃花心里有苦说不出,其实她心里清楚的,要是平时注意些,怀孕的时候仔细些,她的几个孩子,该是都能活下来的。 “哼!”林三叔突然冷哼一声,将桌上缺了边的茶杯摔在地上。 一声脆裂的响动,惊的众人纷纷精神抖起。 “怀生,现在咱们说的是你和怀义,你们兄弟俩分家,侄孙媳妇随便插话,成何体统?”林三叔冷声说道:“通文几兄弟分不分家,有怀生在,我不掺和,怀生和怀义的爹娘死的早,我作为长辈,理该说项,我的意见已经说完了,怀生,你给个准话!” 诸葛琳看着林三爷,心中暗暗点头,这老头不错,很公正,也很有正义感,分家从来都是扯不清的麻烦事儿,老头能主动站出来说这话,可见正义感还挺饱满。 “这、这个……” “不许分,不许分家,谁要敢分,我跟谁拼命……啊啊~~我不活了啊!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翅膀硬了,就撇下我们这把老骨头不管了啊!~~~”李如兰连哭带嚎,可惜摔闪了腰,没人扶、起不来,只能躺在炕上干叫唤。 “怀生,林三叔说的很在理,你们家这些年闹出来的那些破事儿,你自己想想。你再走出去往外看看,看看乡里乡亲的都咋描画你们家。你要想在泰安村长长久久的住下去,最好注意下影响。”张德胜叹了口气,苦口婆心的劝道。 “通文,去拿些纸笔来。”张德胜看了眼坐在林怀生身边,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的林通文说道。 林通文闻言扭过头看看,神色有些呆滞,就跟傻子似的,停顿了几息后,“哦!”了一声,起身走出去,尤氏见丈夫出门,赶紧跟上。 蔡氏心里着急,可自家男人出去至今没回来,刚刚大嫂插话已经被三爷下了面子,她也不敢声张,她兀自着急了会儿,一咬牙进了内屋,蹿腾李如兰。 林通文和尤氏出了房门后,尤氏就在丈夫耳边嘀咕:“待会儿要是理正和三爷让你写文书,记得写西厢房。”看今天这架势,房子必须得分出去,既然如此,那自然是西厢房腾房子。 可未免万一,尤氏还是提前跟丈夫通气儿。 想来他们占着长房的位置,加上膝下有两个儿子,文书上当真写了‘西厢房’,到时候,也没人说出啥来。 “哼!”林通文最见不得媳妇在他耳边出主意,开玩笑,他堂堂七尺男儿,难道连做什么都要个妇道人家指使不成? 尤氏见丈夫生气,知道自己触了林通文的霉头,当下缠上去,笑着说道:“通文哥,我还不是为了我们好,你就不要生我的气了吗!~” 快三十的人了,还是三个孩子的娘,这发起嗲来,声音依然能酥到骨子里,林通文就吃这一套,两人说着话,已经到了东厢房门口,林通文一把将人拽进去,直接压到墙上,就开始上下其手。 “通、通文、哥……”尤氏被摸的浑身发软,但牵扯到往后的住宿问题,她也不敢儿戏,在林通文的手开始撕扯她的衣服时,尤氏赶紧制止:“爹、爹还等着呢!” 林通文被虫子塞满的脑袋,终于转了转,很不痛快的甩开手,匆匆进屋,抓起笔墨纸砚,出了门,临出门前,手还在尤氏腰上掐了一把。 尤氏娇羞的瞪了丈夫一眼,等人出了门,才美滋滋的整理下衣衫,匆匆跟了出去。 两人出门口,躲在屋里的林妙语眨巴眨巴眼睛,问身边的林明浩:“大哥哥,爹欺负娘,还咬娘的嘴巴,为啥娘不生气?” 本来跟去正屋看热闹的小屁孩们,被三太爷那摔碎的茶杯吓了一跳,跑回屋躲起来,没想到撞到爹娘咬嘴巴。 第011章:传家宝 林妙语三岁,完全不懂爹娘在干啥,林明浩八岁,他虽然也不懂,却看清楚了爹娘的动作,他凑过去在妹妹嘴巴上咬了咬,然后伸手摸摸自己的嘴巴,狐疑的皱起眉头。 “哥哥,你欺负妙儿。”林妙语嘟着小嘴,不高兴的说道。 林明浩笑着又在妹妹脸颊上亲了一口,说道:“哥哥下次去镇上,给妙儿买糖吃,好不好?” “好!”林妙语开心的说道:“要好多糖果。” “没问题!”林明浩笑的拉起林妙语,往外走的时候,还学着爹刚才的样子,在林妙语的小胖腰上捏了捏,恩,肉乎乎的,很好捏。 正屋里,林通文将纸笔放好,竟已经摆好了架势,要写分家文书。 那眼底的急色,看的林怀生心中憋闷不已,难道真的要分家吗?这几天播种,十六亩地,刚种了五亩,还有十一亩没种,现在分了家,这地怎么种啊? 他不动声色的看了看林怀义,看到林怀义脸上淡漠的神色后,林怀生死心了。 罢了,分就分吧! 一个院里住着,家里要真有个啥事儿,弟弟还是弟弟,肯定不会不管他这个老哥哥的。 就在林怀生要点头的时候,蔡氏扶着李如兰走了出来,李如兰黑着脸瞪着众人,怒气冲冲的说道:“这个家谁也别想分。” 一句喝骂出来,紧接着便抹着眼泪哭道:“怀义啊!大嫂看着你长大,是缺你吃了还是却你喝了?你咋就这么狠心?说不要你这老哥哥老嫂子,就当真不要了?” 话毕,瞪向苏桃花:“肯定是这贱人在背后说我们坏话了。” 李如兰变脸跟翻书的一样,那叫一个干脆,前一秒还苦口婆心、哭哭啼啼,下一秒就声色犀利,骂的苏桃花直接愣住,脸色瞬间就白了。 “怀义啊!你当真那么狠心,不管我们了吗?你不能这样啊!我们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这么大,还给你娶媳妇,你媳妇进门七八年,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我这做大嫂的心里替你捉急,我说什么了吗?还不是心疼你,希望你身边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体贴人。” “没想到这个毒妇,竟然背后蹿腾你,闹的家宅不宁!~” “三叔,理正,今儿你们都在这里,你们给评评理,要这毒妇干啥?通文,写休书,咱们林家不要这等毒妇!” 诸葛琳简直目瞪口呆,她可算长见识了。 什么叫做是非不分、颠倒黑白。 就李如兰这口才,蜗居在农家小院里,当真是浪费啊! “岂有此理!”林三叔豁然起身,气的胡子狠狠的抖动着,指着李如兰,手指抖啊抖,抖了几下后快速调转对上林怀生,怒道:“怀生,麻利的把这事儿办了。” 有句话说的好,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林三叔不是秀才,李如兰也不是兵,可林三叔此刻深刻体会到了秀才的悲哀,简直狗屁不通。 “唉!那就写吧!怀义,哥哥对不起你,往后咱哥俩虽然分了家,但在哥心里,你还是你,还是我最亲的弟弟。”林怀生动之以情、说的入目三分。 林怀义眸光闪了闪,微微点头算是认同。 诸葛琳却皱起眉头,神色复杂的看着林怀生,最亲的弟弟?呵呵,合着打算往后住在一个院里,继续和稀泥啊! 算盘打的不错! “孩子爹,你、你咋……”李如兰不可思议的看着林怀生。 林怀生瞪了李如兰一眼,喝道:“闭嘴!”这可真是破天荒了,林怀生竟然喝止李如兰?李如兰有些懵,脑子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 这边说着话,那边林通文已经奋笔疾书的按照理正的叙述,将分家文书写好了,这东西只要摁上手指印,在登个记,就生效了。 诸葛琳见东西已经写好,张德胜正拿起来查看,便做出一副好奇的模样,跑了过去,依在张德胜跟前,往文书上看。 上面的内容写的和林三叔刚说的差不多。 只是有些细致的地方,做了明述,比如房子,直接写的西厢房,又比如田地,直接写的西崖头的三亩多地,不足的再从东坝桥那片地里丈量。 其他地方倒是没什么出入,看到此处,诸葛琳忍不住打量了下这个默不作声的大堂哥。 林通文三十出头,年岁和自家爹差不多,但整个人都给人一种,捂在地窖里的感觉,很瘦、病恹恹的,有点吸了大烟的感觉,看上去很没精神头。 诸葛琳打量过后,只总结出两个字:古怪! 管他到底怎么个古怪法呢!反正文书内容写的不错,诸葛琳满意的点点头。 张德胜发现了诸葛琳的小动作,好笑的凑近了问:“丫头,你认识字吗?看的那么专注!”正屋都快闹翻天了,这丫头却并不怯场,张德胜都有些怀疑,刚刚那个扑在她爹怀里瑟瑟发抖、哭的稀里哗啦的丫头,是不是这个。 “不认识!”诸葛琳摇摇头,又嘟了嘟嘴说道:“我以后就认识了。” 这话把林三叔也给逗乐了,老头子今儿没少受气,听到林福儿信心满满的话,瞬间心怀开朗,笑着说:“好,福儿要是日后能考个女秀才,三爷爷就把林家的传家宝贝传给福儿。” 传家宝? 在场众人,尤其是李如兰婆媳几个,都瞪圆了眼珠子,暗下里交换眼色,似乎在打问‘传家宝’的事。 诸葛琳旁若无人的跑到林三爷跟前,像个小麋鹿似的,扬起小脸,眨巴着大眼睛好奇的问:“三爷爷,传家宝是什么?是宝贝吗?能吃吗?是不是比糖果还好吃?想要,福儿想要!~” 孩童稚嫩的声音,脆生生的述说着好奇,惹的林三爷哈哈大笑起来。 笑过之后,林三爷摸了摸林福儿的脑袋,叹了口气说:“三爷爷说话算数,只要福儿能识文断字,招个秀才郎君,传家宝一样留给福儿。” 林福儿闻言眼睛一亮,蹬蹬蹬跑到林怀义跟前,开心的说:“爹爹,我要考女秀才,还要招秀才郎君,那样,三爷爷就会给福儿传家宝了!~” 第012章:死皮赖脸 “三叔、这……”林怀义有些为难,考女秀才什么的,那肯定是哄孩子呢!可是招个秀才郎君,林怀义觉得自家女儿多半没问题,那到时候难道三叔真的要拿出传家宝不成?! 不妥,不妥! 关键是,林怀义从未听说过,林家有什么传家宝。 “没事,这是我跟福儿的约定,你莫要多说。”林三叔拦着林怀义说道。 进门前,林三叔不知道林福儿昨夜还遭遇过那等惊险事,之前见林福儿恐惧那样,他老人家看着实在心疼,这会儿见林福儿又一脸天真,忍不住许下了承诺。 希望这个美好的目标,能让林福儿快速忘掉昨夜的噩梦。 文书立好,张德胜当即就拿出理正专属的签章,在文书上盖了章,双方摁指印,一式三份,分别由林怀生、林怀义,以及理正张德胜保管。 “成了,既然决定了腾西厢房,就赶紧把房子收拾出来。”张德胜将文书里的关键字眼挑了出来,蔡氏闻言脸色大变,急道:“不行,当初说亲的时候,你们承诺过,我嫁进来就住西厢两间房,怎么能出尔反尔?你们不能这样!娘,通学见你摔伤了,立马跑去给您找郎中,他是最孝顺您的,您不能由着通学被人欺负、受委屈啊!” 恰在此时,林通学领着郎中走了进来。 蔡氏见到丈夫,赶紧跑过去,呜呜的哭道:“相公,爹跟二叔要分家,让咱们把西厢房腾出来,让给二叔。” 林通学闻言脸上的笑容僵住,心中直骂,该死的郎中,好好不在家待着,偏偏在这时候去地里忙活,让他跑了老远,费了好大会儿工夫才将人找来。 林通学也不想想,上一茬庄稼刚收,近来正是播种的时候,一个小村子里的郎中,靠看病能挣几个钱?还不是得打理庄稼?! “爹,娘,理正,三爷爷,让我们腾出西厢房,可以,但是,我们住哪儿?”说话的档口,蔡氏已经将老大下暗手的事儿,在林通学耳边说了。 听到缘由,林通学咬牙切齿的暗瞪了老大一眼。 “这……”林怀生愣了愣,这确实是个问题,本来两个已经娶亲的儿子,东西两边分开住,正好合适,可划出去一边,只剩下一边,要怎么分? “不是有前罩房吗?”林通文有些烦躁,他满脑袋的精虫已经开始孵卵了,刚刚被媳妇勾了魂儿,一秒都不想待。 “大哥,你这话就过分了。”林通学冷哼一声说道:“你怎么不去前罩房住?”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亏你还是童生,真不知道,你当初那个童生是怎么考的!”俗话说,骂人不揭短,可林家这两兄弟,对骂起来,专往痛处戳。 这事儿要追述起来,还得怪林通文,当初蔡氏进门的时候,也是俏生生的小媳妇,林通文虽然知道兄弟妻不可欺,但总忍不住盯着人家小媳妇的身子看。 后来被林通学打了一顿,才收起了乱瞄的眼神。 而尤氏和蔡氏互相看不对眼,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尤氏心里暗骂蔡氏是狐狸精,蔡氏鄙夷尤氏和林通文狼狈为奸。 “你说什么!”林通文怒了,他最见不得人提他的学业。 这事儿能怪他吗?林通文也憋屈啊!当年年少气盛,品了不该碰的滋味,上了瘾,那东西就跟毒药一样,发作的时候,就算心里明白不应该,也控制不住啊! 十多年来,林通文无数次想悬崖勒马,可、实在勒不住啊! “你们俩,闭嘴!”林怀生气道,平日没人的时候,这两兄弟掐来掐去也就罢了,没看到今儿有外人在吗?他还要老脸呢! “怀生,你家的事,你们自己协调,西厢房给腾出来,趁着时间尚早,咱在去地里丈量丈量,把该分给怀义的四亩地,划给怀义,这事儿就算齐活了。”张德胜起身说道。 “爹,我们一家住哪儿,你得给我安置好了,要不然,我没法儿搬!”林通学很聪明,他不说不搬,只将皮球踢给老爹,相比较二叔一家,他瞧老大更不顺眼。 反正他不痛快,老大别想痛快。 “走,丈地!”林三叔也起身,见林怀生不住的往林怀义身上瞄,哼了一声道:“怀生,怀义是你亲弟弟,有些事别太过分。你不要忘了,今儿这分家的事,可是只分了房子和田产,家里的吃喝用度上的东西,除了怀义自己房里的,可一个字都没提,你要是想再仔细掰持掰持也成。” 说着话,林三叔竟又坐了下来。 林怀生赶紧起身,说道:“三叔哪里话,自家兄弟,哪能让他饿肚子,有我一口吃的,总少不了怀义的。” 诸葛琳诧异的看看林三叔,心里有些纳闷,林三叔最后一句话,倒是说到点子上了,光分房子和地也没用啊!庄稼还没播种,接下来一家人吃啥? 这个问题,直到众人从地里回来,诸葛琳才知道答案。 晌午林三叔叫他们一家过去吃饭,饭毕,提出大半袋粮食,对林怀义说道:“怀义,这些是种子,把你分到的四亩地都种上。” “三叔!”林怀义激动了,感激的眼眶发红。 “怀义,三叔家有二十亩地,刚种了不到五亩,等你种完地,过来给三叔帮忙,这些天,你和桃花带着孩子来三叔这吃饭,你捡着空儿去镇上找个活儿做,等有了稳定收入,再回家自己搭锅。” 这是将林怀义一家四口分家后的后路都给铺好了。 连诸葛琳都有些感动。 这位老人,值得敬重! 有人让人打心眼里敬重,也有人,却连一丝丝儿的脸皮都不要了,分家文书上写的清楚明白,西厢两间房归林怀义一家。 可是林通学愣是不腾房子,林怀义过去问,林通学却苦口婆心的说:“二叔,这事儿您不能怪我啊!分家的时候,我不在,你们把我的房子占了,我也没意见。关键是,房子腾给你们,我们住哪里?二叔,求求您快去问问我爹,给个准话,你看这事儿闹得,总摆在这里,让旁人听了,还以为我林通学不通情理呢!” 林怀义嘴巴笨,被噎的无话说,又不好意思当真去找大哥林怀生。 第013章:田埂边的小屁孩们 林怀义没办法,只得灰溜溜的保持了沉默。 苏桃花心中虽然有些不甘,但想到已经与老大分家,往后自家的小日子有了奔头,也将搬房子的事儿抛去了脑后。 而诸葛琳,她压根没瞧上林家老二捂着不松手的房子。 按着林怀义的性子,要不是此次牵扯到女儿的性命,估计真会像苏桃花担忧的那样,在林怀生和李如兰的软磨硬泡下,吃下闷亏,继续给老大一家当牛做马。 虽说在林家族叔的主张,理正张德胜的帮助下,顺利分了家。 可是住在一个院子里,低头不见抬头见,说不好什么时候,林怀义又被老大一家忽悠着去忙活,那种事,诸葛琳一点都不想看到。 诸葛琳的目标是,尽快搬出去,离林怀生一家子越远越好,眼不见烦不着,到时候娘仨合力缠着点自家爹,想来林怀义为了养活妻儿,也没工夫理会林怀生。 时间一长,林怀义放在兄长一家身上的感情,也会渐渐抽离出来。 林怀义是被盘剥惯了的,苏桃花也在盘剥中待了六年,两人突然脱离苦海,在林三叔家可以上桌子吃饭,都有些拘谨,生怕吃多了,也生怕活儿做的少了。 林三叔给他们种子粮,本意是让他们先把分到的四亩地播上种,林怀义却坚持要先给林三叔家帮忙,三叔家还有十五亩地没种,套上耕牛,一道道犁下来,也破费了些时间。 大人们下地干活,诸葛琳就牵着妹妹的手在田埂上玩儿。 看着田野上忙碌的人们,和脚下望不到边际的土地,诸葛琳第一次感受到自己身在其中,是啊!她没有做梦,她已经不是诸葛琳了,而是泰安村的五岁小女孩林福儿。 想起消失的前世与亲朋好友,她默默叹了口气,人生本就如此,她得到了重活一世的机缘,却也失去了前世的所有。 诸葛琳面对田野,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感受着纯净空气的真实,渐渐的,心中对前世的些许眷恋,也终于放下。 突然感觉到手被扯了扯,诸葛琳低头去看,看到小小的禄儿正指着一处,睁大了眼睛,好像发现了什么天大的新奇一般,眼睛亮晶晶的,诸葛琳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看到几个小孩,正在田埂上追逐,当先是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手里举着个草编的小物件,躲避着身后孩子们的追逐,跑动间嘻嘻哈哈好不欢快。 诸葛琳看着那男孩手中,有个辨不出是什么玩意儿的草编物件,不确定的看妹妹,见妹妹确实是被那东西吸引,顿时眼睛一亮,低头问妹妹:“禄儿想不想要那个?” 林禄儿闻言,睁着大大的黑色玻璃珠儿似的眼睛看向姐姐,重重点头,完后又似突然想到什么,有些慌张的缩了缩,脸上喜色顿消,耷拉下了小脑袋。 诸葛琳见她如此,想起了林家那些孩子,皱了下眉,弯腰看着林禄儿的眼睛说道:“禄儿不怕,以后他们再也不敢抢我们禄儿的东西了。” 林禄儿才两岁,本是懵懂的连记忆都连不到一块的年纪,却记住了来自林家人的威压,可见这对小姐妹以前在那个家里过的什么日子。 听明白姐姐的话,林禄儿眨巴眨巴眼睛,歪着脑袋认真的看着姐姐,眼里的惧意渐渐缓了下去,她不会说话,也没有做什么反应。 诸葛琳笑着刮了下林禄儿的小鼻头,从田埂边儿上,摘了几个毛毛草(参照咪咪毛o(n_n)o~),用自己新得的一双小手,绕来缠去,鼓捣了好大会儿,将几根毛毛草缠在了一起。 “啊!~”看到姐姐手里的成品,林禄儿眼睛顿时亮了,高兴的欢呼一声。 听到林禄儿发声,诸葛琳心中一动,将毛毛草编成的兔子举到妹妹眼前,笑着问:“禄儿告诉姐姐,这个像什么?” 林禄儿本想伸手去拿,却见姐姐躲开了些没给,还问了个问题,她看看姐姐手里的兔子,眨眨眼,张了张嘴巴,却说不出话来。 “禄儿猜猜,这像什么?猜对了姐姐就把它送给禄儿。”诸葛琳引诱着林禄儿,心中也是颇为着急。 其实两岁的孩子不会说话,也并非绝无仅有的事,只是诸葛琳发现,林禄儿不会说话的主要原因,该是平日里被呼喝的吓怕了,不敢开口。 这种心理阴影下的失语状态,可不敢马虎。 林禄儿听懂了姐姐的话,她看看姐姐、又看看姐姐手里的小兔子,嘴巴张了张,发出‘啊、啊’的短音,却还是说不出话。 回答不了,就得不到想要的兔子,林禄儿着急的眼泪花都冒出来了,小手一张一张的想去抓,却胆怯的不敢真的伸手过来。 见她如此,诸葛琳心中叹了口气,看来她有些操之过急了。 于是将毛毛草编制的小兔子递给妹妹,说道:“这是小兔子哦!看,两只耳朵,毛茸茸的身子,还有一个尾巴,对不对?” 林禄儿拿到了玩具,听到姐姐的话,好像为了证明她其实知道一般,重重的点头,眼睛里的泪花儿不见了,却湿漉漉的水洗了一般明亮。 “你手里拿的什么?”突然,有个声音插进来,诸葛琳和林禄儿看过去,却见那个拿着草编四不像的小男孩站在几步外,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林禄儿手里的草编兔子。 林禄儿感觉到来人眼里的侵略性,脸色一白,赶紧将草编兔子藏到身后,自己也躲到了姐姐身后去。 “我跟你换!”男孩没等到回答,直接将自己手里的草编四不像递了过来。 诸葛琳抓着林禄儿的小手,看看男孩以及男孩身后一帮孩子,再看看自己和妹妹的小身板,虽然对男孩吓到妹妹有些不高兴,却很清楚,男孩要真的过来抢,她是一点招架之力都没有的。 她倒是可以找在地里干活的林怀义夫妇出面,可是诸葛琳从来不喜欢靠别人。 于是她脸色缓下,笑着问:“你真的想要兔子吗?” 第014章:外公外婆 男孩闻言点点头,脸色有点红,他刚刚发现,自己比眼前两个女娃儿都要大,他这样向两个小妹妹讨东西,似乎有点丢面子啊! “好,我给你编,但是给你编了之后,你要保证别人也不会抢我妹妹的这个。”诸葛琳仰着小下巴说道,他看的出来,小男孩虽然只有五六岁,但与他身后的几个同龄人相比,壮实多了。 而且小男孩站在一帮同龄小孩当中,很有些孩子王的样子。 用一个草编兔子作交换,杜绝其他孩子的抢夺,这买卖挺划算。 男孩听说可以再编一个,眼睛立马亮了,再编一个,就不用抢了,不用抢就不会欺负小妹妹,一举两得,他心里欢喜立马点头,脸上也瞬间笑开了。 诸葛琳得到承诺,又摘了几个毛毛草,一扭二缠三绕的将几根毛毛草绑在一起,一回生二回熟,这第二个编起来顺手多了。 “给你!”将新编的草编兔子递过去,男孩眼眸发亮的接住,高兴的咧开嘴巴笑,手里有了新物件,那个四不像被他直接丢了。 那些原本争着抢着,想要草编四不像的孩子们,见到更好看的草编兔子,对丢在地上的东西也没了兴趣,一个个的巴巴望着男孩和林禄儿手里的草编兔子。 林禄儿害怕的又缩了缩,男孩发现后,立马转身小胳膊一张,挡住大家板着小脸说道:“不许抢小妹妹的兔子!”说话时那臭屁样儿,好像在说,身后两人有他罩着,谁来不许打主意。 几个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灰溜溜的跑开了,那情形,有点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找到帮手再来的劲头。 诸葛琳突然觉得好真实,想笑一笑,笑容绽开始,视线却带出一抹忧伤。 前世,爸妈刚把表妹姚丽接回家的那段时间,她的床成了姚丽的,她最喜欢的玩具成了姚丽的,就连买新衣服,爸妈也先紧着姚丽挑,姚丽动不动就哭,爸妈想着法子各种哄,那时候她小,很多事不懂,只知道姚丽的出现抢走了她的一切。 她心里委屈,哭过闹过,却无济于事,有一次姚丽又来抢她最喜欢的发卡,她死命不给,姚丽就去告状,爸爸凶她,让她拿出来,她委屈的大哭,哭着要赶姚丽走。 结果姚丽没被赶走,她却被送去了乡下的外婆家。 外公外婆一辈子就生了妈妈和舅舅两个孩子,舅舅少年时学习好,参加完高考,原本以为十拿九稳的能上大学,那时候大学生稀罕,只要念完大学,便有大好的前程,可是整整一个暑假,左右等不来录取通知书。 别人都说舅舅肯定是发挥失常没考上,舅舅却不相信,他跑去学校问老师,老师却唉声叹气的劝他复读,见他不找出个结果不死心,便将实情告诉了他。 原来有人拿走了他的成绩,顶替他去上了大学,舅舅不甘心,去投诉,一封封投诉信都石沉大海,他各处奔走,想给自己讨个说法,结果遭遇了车祸,风华正茂的年纪,惨死车轮下。 那件事很难说,有没有内幕。 外公家祖祖辈辈是庄稼汉,没有靠山,外公外婆就是再伤心、再不甘,也无能为力,那之后,妈妈想接外公外婆来身边住,外公外婆却没来,留在了乡下。 诸葛琳后来长大,也明白了一些事,爸爸妈妈的大义虽然对她这个女儿有点残忍,却并非坏事,至少在舅舅过世后,爸爸不但从没嫌弃过外公外婆,还常来常往,时不时给老人家送些钱和物。 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妈妈才会对姑姑家的表妹姚丽那么好吧! 在乡下的那段时间,诸葛琳受伤的心,渐渐被外公外婆捂热了,甚至于之后上了学后,但凡暑假寒假,诸葛琳都会主动去乡下,一年一年从不落下。 那些年,她跟外婆学会了做吃食,跟外公学会了捏泥人、烧瓷。 高二那年,外公过世,之后不过半年光景,外婆就跟着去了。 诸葛琳当时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非常伤心。 再伤心,死者已矣,活着的人总要活着,只是之后的暑假寒假,诸葛琳没地方去了,她也不愿意在家待着,就去报了艺术班,学泥塑泥雕,偶尔兴趣上来,还雕几个木制品。 只有沉淀在那些东西当中时,她才会觉得外公外婆就在身边,一直陪着她。 还记得她刚被送去外婆家时,以为爸妈不要她了,伤心的天天哭,外公就用草编了小动物来哄她,她止住哭声,没多久对手里的玩意儿失去兴趣,又哭,外公就带她去烧小泥人。 从和泥巴到捏泥人,再到烧制、上色,一步步下来,诸葛琳渐渐被吸引了注意力,也正是那个时候,她开始跟外公学上了手艺。 现在想想,诸葛琳实在是感慨,多亏了前世在外婆家的那些时光。 才让在突然面临陌生的农家生活时,不至于慌了手脚,才让她信心满满。 “喂!”男孩歪着脑袋,伸出占满泥土草汁儿的手,在诸葛琳眼前晃啊晃,见诸葛琳终于看向自己,才笑出一口白牙,说道:“我叫帅大宝,你叫什么名字。” 帅大宝提起自己的名字,颇为满意,挺着小身板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像只意气风发的大公鸡。 诸葛琳好笑的弯了弯眼睛,回道:“我叫林福儿,这是我妹妹林禄儿!” “好,我记住啦!”帅大宝看看诸葛琳又看看林禄儿,拍了拍小胸膛铿锵有力的说道,完后挠了挠脑袋,从怀里摸了摸,掏出一块石头疙瘩,递给诸葛琳,说道:“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块石头了,给你,作为、恩,作为毛毛兔的、报酬?恩,报酬!” 帅大宝说的磕磕绊绊,明明对他说出来的部分字眼不甚明白,却装出一副很了然的样子,看上去虎头虎脑的有点滑稽。 诸葛琳看清帅大宝手里的石头,瞳孔一缩,石头只有鹌鹑蛋那般大小,扁圆状,外皮光溜溜的,颜色是姜黄色,很漂亮。 关键是,这石头看上去,并不是一般的石头。 第015章:不动声色找帮手 诸葛琳并不懂玉石、宝石、晶石之类,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啊!前世她虽然没去过高档玉石店,可是外出旅游时,经常在景点摊铺上看到一些玉制品,眼前这块看上去比那些质地好多了。 没准这块石头真的有价值呢?! 诸葛琳的心脏怦然而动,盯着石头看的有些入神,帅大宝见她如此,开心的将石头往她手里一塞,转身跑了。 石头入手,诸葛琳回了神,眼睛里满是喜色。 看帅大宝一身脏兮兮的样子,不像是外来的客人,如果他真的是本地庄户人家的小孩,那他平日里活动的范围就不会大。 这块石头应该是在泰安村附近捡的,附近有这种石头,很难说不会存在此种石头的石矿。 倘若这石头真是有价值的,那这其中所蕴含的财富,将会非常惊人。 诸葛琳狠狠的吞了口空气,缓缓地、缓缓地将石头塞进怀里,轻轻捂了捂,咧开嘴巴笑。 她看着已经跑远的帅大宝,心说,如果这块石头真的是值钱货,往后发了财,一定不会忘记帅大宝的。 视线越过帅大宝,看到有个妇人牵着个小孩,正往这边过来。 (注:以下女主‘诸葛琳’改用‘林福儿’了哦!o(n_n)o~~) 距离虽远,林福儿却认识此人,可不就是大堂哥家的嫂子尤翠姑尤氏吗? 老远就见她走的气势汹汹,林福儿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这架势,怎么瞧着像是要找事?!林福儿回头看了看在田间忙活的自家爹娘,不动声色的握住林禄儿的小手。 这是田间,地里到处是人,想来尤氏只要稍微有点脑子,都不会对她们姐妹怎么样的吧! 可这种事还真难说,一般人的想法,有时候在一些脑回路不寻常的人面前,行不通,倘若尤氏是个不同寻常的,就是不顾撕破脸,愣要欺负她和禄儿,就她们这点小身板指定吃亏。 思量间,林福儿看到了不远处的田埂间,有个小孩似乎正在跟家里的大人说着什么,说着话还时不时往这边指,那孩子好像之前跟着帅大宝过来过。 见此一幕,林福儿灵机一动,拉着林禄儿的手,快速的走了过去。 “奶奶好!”人刚到,先甜甜的唤了一声,本就是不大点的女娃儿,声音甜甜糯糯的,又特别放柔了声色,光是听着,就让人顿生好感。 妇人和那小孩听到声音,立马看了过来。 看到来人正是他们谈论的林家小姐妹,吴宝贵噘起了嘴巴,指着林禄儿的手说:“奶奶,你看,就是那个,我也想要。”有大人撑腰的小屁孩,说起话来,果然有底气啊! 妇人娘家姓柳,夫家姓吴,也是泰安村人,吴柳氏看上去快五十岁了,她膝下有两个儿子,都已娶妻数年,至今却只得了这么一个宝贝孙子,所以格外疼宠。 因为疼宠,就算是做庄稼活,也会时不时的盯着、看着点儿,生怕宝贝孙子受了委屈。 刚才老远就听到宝贝孙子叠着声的叫奶奶,吴柳氏听着声色不对,孙子还没跑到跟前,就心疼的不行,听了宝贝孙子明显夸大的话,就更觉宝贝孙子受了天大的委屈。 可是,她正打算哄住了大孙子,就去找找林家丫头,却不想林家丫头自己过来了。 看着小小的人儿脸上绽放出来的笑容,吴柳氏原本觉得没啥大不了的心思,竟生生卡住,不知道如何开口。 听到孙子的话,吴柳氏心思转动着,又看了看远处田间的林怀义夫妇,见两人都没注意到这边,琢磨着要不要直接拿点什么,把禄儿手里的东西给自家孙子换过来。 宝贝孙子说,兔子是林福儿编的,可是吴柳氏不相信,她睁着一双眼睛看的清楚,就林禄儿手里那毛毛草编的玩意儿,她可从来没见过,也不相信,一个五岁大的小丫头,能奇思妙想的编出来。 “你们等一下。”林福儿将吴柳氏神色间的变化收在眼底,见大堂嫂尤氏已经不远,便凑到林禄儿耳朵边,悄悄说道:“禄儿,咱们把这个毛毛兔先给吴宝贵好不好?姐姐保证,待会儿等大堂嫂他们走掉,姐姐给你编更多更好看的。” 话毕退开些身子,尽量神色柔和的看着林禄儿,伸出手说道:“禄儿,姐姐不会骗你哦!姐姐保证!” 林禄儿听说要把毛毛兔给别人,委屈的不行,可是看到姐姐认真的样子,她有些松动,姐姐说会编个更好看的,而且,尤翠姑的靠近,也让林禄儿很害怕。 本能觉得不给吴宝贵,毛毛兔就会被林妙语抢走,她不想给林妙语。 眼瞅着尤翠姑和林妙语已经到了,林禄儿的小身板瑟缩了一下,抿着豆瓣儿似的小嘴把草编兔子放在了姐姐手里。 林福儿松了一口气,笑着夸道:“禄儿真乖。” 话毕直接将草编兔子递给吴柳氏的孙子吴宝贵:“送给你。”说话时,她笑的格外真诚。 吴宝贵见到送到眼前的草编兔子,眼睛发亮,毫不客气的接了过去。 这变故,让吴柳氏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娘,娘,我要,我也要!”林妙语刚才只是听其他小孩说林禄儿有好看的草编兔子,现在看到,越发喜欢,往常在家里,林禄儿哪里有自己的玩具?就是她玩剩下的也没有林禄儿的份。 可是哥哥没在,她有点害怕林福儿,就拉着自家娘,让娘给她要。 结果竟然看到林福儿把可爱的草编兔子给了吴宝贵,林妙语顿时不干了,指着吴宝贵手里的草编兔子就说:“娘,那是我的,快给我抢回来。”林禄儿的东西就是她的,这根深蒂固的思想,让三岁的林妙语丝毫没有说错话的觉悟。 尤翠姑从林福儿身上收回视线,看看吴宝贵手里的草编兔子,心中诧异之余,又看了眼吴柳氏,随即露出笑脸说道:“吴婶子,你看,孩子们不懂事,闹出笑话来了。” 第016章:几根草引发的悲剧 “我娘家弟弟,昨儿给孩子们送的小玩意儿,转个身的工夫就不见了,没想到竟在这里。”尤翠姑笑着说道,她这话听的林福儿,简直目瞪口呆。 ……她娘家弟弟?带给外甥的?! “宝贵啊!妹妹小,这个先还给妹妹好不好?等下回,下回给你捎一个?”尤翠姑表明了态度之后,跟诱拐儿童的诱拐犯似的,笑嘻嘻的说道。 吴宝贵也才四岁,哪里有那么多心思,一听说要他拿出新玩具,瞬间鼓起脸颊嘟起嘴,将草编兔子死死的护在怀里,往自家奶奶身边躲,不想给。 尤翠姑的说法,比起林福儿自己编毛毛兔,更有信服力。 吴柳氏见孙子实在喜欢,便有些为难的对尤翠姑说道:“你看这事儿闹的,唉!要不,你拿其它东西换?只要我家宝贵喜欢,我这当奶奶的自然没意见。” 尤翠姑闻言,嘴角抽了抽,用其它东西换?这吴柳氏没皮没脸,亏她想的出来,而且听吴柳氏的话音,她已经相信这东西就是自家弟弟带给外甥的,既然这样,尤翠姑自然理直气壮。 可是叫她当着吴柳氏的面,从吴宝贵手里讨东西,难度有点大啊! 她眼珠子一转,落到林福儿和林禄儿身上时,眉头一皱,呵斥道:“福儿,你是怎么给人当姑姑的,啊?不说护着妙语,还拿妙语的东西,真是什么样爹娘养什么样孩子,一点教养都没有!赶紧的,你把妙语舅舅给妙语的东西给了人,负责讨回来。” 尤翠姑一番声势严厉的呵斥,把林福儿身边的林禄儿给吓的脸色一白,呜呜的掉眼泪。 吴宝贵之前对只给帅大宝送草编兔子的林福儿还有些怨言,可是现在林福儿也送了他一个,因为这,他已经既往不咎,打算把林福儿当朋友了,见到朋友因为自己被欺负,吴宝贵不干了。 他缩在奶奶身边,大声说道:“你说谎,兔子是福儿姐姐编的,不是妙语舅舅带来的。” 小男孩声势大,一嗓门喊出来,声音传了挺远。 帅大宝拿着新得的玩具回去显摆了一圈儿,正想折回来找林福儿玩,却远远的听到吴宝贵的话,他顿时眼珠子一瞪,小炮弹似的冲过来。 “她?自己编的?”尤翠姑不置可否,呵呵笑了两声,看向吴柳氏,说道:“吴婶子,福儿是什么样子,我这当大嫂的心里清楚,她怎么可能编出这东西?” “吴婶子,为了你家宝贵,往后还是别让他靠近福儿禄儿了,这两孩子,一个不会说话,会说话的却满口瞎话,平日里在家就总是欺负我们妙语,你瞧瞧,看着多柔弱?都是装的!”尤翠姑说道。 吴柳氏听了尤翠姑的话,神色中有些不确定,虽说尤翠姑的话不一定靠谱,但林福儿会编兔子,她还真不信。 正在琢磨着如何解决此事,却见尤翠姑突然身形一抖,往前急奔了几步,很不巧的绊在田埂边的土疙瘩上,一个重心不稳,迎面扑倒下去。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连林福儿也被吓了一跳。 待看清楚尤翠姑站着的地方多了个帅大宝时,知道怎么回事了。 帅大宝撞到了尤翠姑,颇为得意的看向林福儿,那眼神像是在说:看看,我厉害吧! 林福儿心中好笑,果然是只大公鸡,骄傲的大公鸡。 “呸呸、呸……”尤翠姑面朝大地扑倒,巧不巧的正好扑在软乎乎的一坨上。 林福儿听到动静看过去,看到那前世在搞笑图片中见到的一幕,狠狠的抽了抽嘴角,她无声的抬头看看田间的耕牛,心中简直有一万头羊驼驼拥挤着奔腾而过。 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现场版的? 林福儿紧紧的抿着嘴巴,狠狠的压制着几乎冲破喉喽的狂笑,这尼玛的也太可乐了,怎么就那么巧?怎么就那么巧呢?好吧!耕牛时不时拉上一坨,实在是太寻常不过的事情了。 “哈哈哈哈~~~奶奶,你看你看,好好玩儿,好好玩儿!”吴宝贵看到讨厌的人摔了个狗啃屎,拍着手欢快的笑道。 帅大宝看清自己一撞后的最终成效,也跟着哈哈笑起来,连一些跟着过来凑热闹的孩子也跟着笑,吴柳氏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嘴角不停的往耳根游移。 林妙语被这一幕吓住,嘴巴一瘪要哭,看到其他小朋友都笑,一时间眼泪悬在眼眶里,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谁啊!有本事别走,老娘打不死你。”尤氏一边啐掉啃进嘴里的牛粪,一边呼噜着擦掉脸上,嘴巴稍有喘息,就咬牙切齿的骂道,她都快气死了。 乡里田间,不小心踩到牛粪的事儿不是没有,可着用脸颊去直接接触的,她恐怕是头一份儿。 这件事肯定会人尽皆知的,尤翠姑心里叫苦连天,她这下丢人丢大发了,往后还怎么做人啊!想到被人嘲笑、戳脊梁骨,尤翠姑狠的想杀人。 帅大宝虽然觉得自己挺厉害,但面对一个成年人的怒火,他还是很害怕的,见尤翠姑要站起来,立马做了个鬼脸道:“不要脸不要脸,都是大人了还抢小孩子的东西,真不要脸……” 帅大宝比林福儿能大个一半岁的样子,他都用东西换才得到一个草编兔子,这个大人竟然要抢,真不要脸。 “小兔崽子,你站住!”尤翠姑听到声音,快速看过去,可惜眼睛被牛粪迷了,就算用手擦过,依然有些睁不开,看不清是谁,她只能用声势吓。 帅大宝见此,本能的退后了一步,想跑,却看了看林福儿和林禄儿,快速跑过去,抓着林福儿的手,拽着人就跑。 林福儿牵着林禄儿,帅大宝一跑,将两个小孩都带动了。 帅大宝不懂得迁就林禄儿的速度,林福儿可不敢冒失,她使出吃奶的劲儿,才把帅大宝给拽住,她很感激帅大宝跑走前还记得拽上她,但是尤翠姑编排的那些事不说清楚,她是不会走的。 第017章:脸没了,快找找! “谢谢你,我没事的。”见帅大宝不解的回头看自己,林福儿笑着说道。 话毕抽出手,转身对吴柳氏说道:“奶奶,那个兔子是我编的,大堂嫂在骗你。” 林福儿扬着小脸,说的十分认真,她的话得到了包括帅大宝、吴宝贵在内,所有亲眼看到她编毛毛兔的孩子们的认同,帅大宝更是直接拿出自己的毛毛兔,说道:“看,我也有一个。” 七八个孩子一起撒谎?怎么可能! 吴柳氏见自家孙子也可劲儿点头,表示林福儿和帅大宝没撒谎,撒谎的是尤翠姑,吴柳氏顿时黑了脸,指着刚刚起身的尤翠姑冷哼一声道:“我活了大半辈子,今儿可算是长见识了。” 话毕,大声吆喝道:“大家快来看啊!这童生娘子竟然编谎话框孩子手里的东西……” 尤翠姑摔倒时的惊呼,本就引起了好些人的注意,有些担心自家孩子的,已经往这边走,这会儿听到吴柳氏的声音,更是加快了脚步。 “林家小丫头心灵手巧,给我家孙子和帅家小子编了两个小物件,童生娘子看中了,非说是她娘家弟弟送来的,大家来评评理啊!这是个什么道理?” “啊?竟有这种事?也太不要脸了……” “咦?童生娘子这是咋了?咋还把脸捂起来了?……” “欺负小孩,不要脸了呗!~~” “哈哈哈哈,童生娘子哪有脸啊?~~我就看到一坨牛粪在那儿晃……” “噗~~哎呦!笑死我了,肚子,我的肚子~~~” 顷刻间,围过来的人们,都哈哈大笑起来。 尤翠姑刚才听到吴柳氏喊人,心头一跳,就想立马脚底抹油、溜,可是她刚一抬脚,林妙语就委屈巴巴的叫娘,尤翠姑想带女儿一起走,林妙语却被她满脸糊了牛粪的样子吓的连连后退,一来二去的,尤翠姑没走的脱。 此刻面对大家的嘲笑,尤翠姑气的恨不得撕烂这些人的嘴,可却苦于此刻自己的样子太狼狈,不想让人看到,可劲儿捂着脸躲闪,别说骂回去了,恨不得缩起来找个地缝钻进去。 “大家快来瞧啊!童生娘子的脸不见啦!~都帮忙给找找啊!~~” 有人跟着起哄,眼瞅着田间做活儿的人都看过来,尤翠姑心中大惊,她这样子要是被自家男人看见…… 想到自家男人的好色本性,尤翠姑什么也顾不得了,一咬牙放下挡着脸的手,夹起林妙语,冲向那个起哄的人,大家虽然围着看尤翠姑的笑话,可尤翠姑一脸牛粪,身上也到处是,真冲过来,那起哄的人赶紧躲开。 尤翠姑见此,夹着林妙语,一溜烟跑了。 尤翠姑跑了,众人谈笑一阵,才将注意力落在毛毛草编制的毛毛兔上。 “咦?毛毛草编的小物件还挺像回事。”有人看着吴宝贵手里的新玩具,新奇的说道。 “是福儿那丫头编的?不能吧!这丫头才多大,她会编那玩意儿?”有人不解。 “你没看这帮孩子都说是福儿编的吗?孩子哪里会说谎,应该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让福儿再编一个不就得了?” “林家丫头?”有人跃跃欲试,想给自家孩子讨一个,也想亲眼看看毛毛兔是怎么编的。 林福儿回头,睁着无辜的大眼睛,怯生生的看过去,她身边的林禄儿很害怕,紧紧挨在林福儿身边,因为过于消瘦,眼睛显的格外大,大大的眼睛里,悬着莹莹泪光,看的人心疼。 “唉!你说那林家老大可真够狠的,好好的孩子,咋给养成这样!” “咳咳,林家丫头,你能帮我家丫头也编一个吗?”叫住林福儿的妇人说道。 林福儿看看她身边的孩子,点点头。 看到着急忙慌赶过来的苏桃花,将妹妹带过去交给自家娘,在苏桃花惊疑的目光中,走道田埂边,摘了几根毛毛草,认真的编起毛毛兔来。 原本第三次操作,该是手法更娴熟才对,可林福儿却刻意放慢了速度,缠坏了几根毛毛草后,急出一脑门细汗,才编出毛毛兔来,然后开心的递给妇人身边的孩子。 众人看在眼里,再没人怀疑,不过原本想向林福儿给自家孩子讨要的大人们,却没张嘴。 没见到小丫头编的多费劲吗?小指头好几次都缠进去,急的额头都冒汗了。而且瞧着不难,还是自己回头多摘些毛毛草,自己试着编吧! “福儿,你跟谁学的?”苏桃花震惊的看着林福儿编的毛毛兔,神色严肃的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众人闻言,都看向林福儿。 林福儿歪着脑袋想了想,眨巴着眼睛说道:“老爷爷教的!” “老爷爷?什么老爷爷?”分家前,林福儿一直在林家,分家后也紧紧跟在林怀义和苏桃花身边,顶多像今天一样,两口子在田间干活的时候,两孩子在田埂上玩。 啥时候有个老爷爷来着? “就是,就是老爷爷。”林福儿被追问,肯定道,话毕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眼睛亮晶晶的说:“老爷爷的白胡子有这——么长,像雪一样白。”说话时,林福儿伸展开手臂,比划了个超级无敌长的举动。 这话明显不可能,乡里田间,谁会把胡子留那么长?要真有那么仙风道骨的人物,早就传开了吧! 恩?仙风道骨?! 有人倒吸一口凉气,问道:“福儿,你在哪里见到白胡子老爷爷的?” 林福儿挠挠脑袋,很认真的想了想,之后才回答:“昨天晚上?睡觉,然后,看见老爷爷,老爷爷教我编毛毛兔,还教我编蚂蚱、编蜻蜓、好多好多……” 话到此,林福儿不好意思的垂下脑袋,弱弱的说:“我只学会编毛毛兔,我好笨哦!~” 林福儿说完话,发现周围众人都呆若木鸡,过了好几息,才有人喘出大气来。 吴柳氏一拍巴掌笑着说道:“哎呦!这是神仙托梦了啊!福儿真是个有福气的孩子。”说话时,看了看自家孙子手里的毛毛兔,笑的见牙不见眼,看林福儿的眼光,也变的格外亲厚。 第018章:踢的就是你! 有人引出话头,更多人加入其中,都道是林怀义分家出来,女儿就得了神仙托梦,这是大大的吉兆。 原本想自己试着编毛毛兔大人们,也都动起了心思,不行,得让受神仙眷顾的林福儿编,也能沾点仙气福气不是?! 那个最先动心思的妇人,见此情形,立马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仔细拆开,露出两个鸡蛋,本想拿出一个,稍一犹豫,将两个全拿出来,走过去对苏桃花说:“桃花,你看,孩子喜欢,让你家福儿给我家丫头也编一个吧!”说着话,将手里的鸡蛋递过去:“这两个鸡蛋给你家福儿和禄儿吃。” 这田间地头,长眼睛的都看的出来,林怀义的妻儿,无论是衣着还是身骨,都是最寒酸、最清瘦的,也都知道林怀义两口子带着孩子刚刚分出家,这几天都在林三叔家里吃饭,吃食用度肯定不宽裕。 有人起头,便有第二个、第三个纷纷拿出东西,大都是吃的,鸡蛋、面饼、菜饼,没有带饭出来的,索性掏出铜钱,也不说买,只说让苏桃花给福儿禄儿买点啥。 就连那些家里没小孩的也跟着凑热闹,那架势,好像林福儿编的是护身的平安符。 林福儿暗暗咋舌,见自家被围在中间不知如何应对,便迈着小腿走过去。 “娘,福儿能回家慢慢编吗?手疼!”林福儿嘟着小嘴,露出手来,她虽然只有五岁,却是做惯了活的,一双手上布满了划痕、细伤。 众人见此,给钱给东西的动作更加果断,还笑着说:“不急不急,就这几天,福儿啥时候编好,再给就成。” 直到人们散去,林福儿都忍不住笑,一个毛毛草随手编的玩意,竟然换了这么多东西,抛开十来个铜钱不算,光吃食够他们一家饱饱的吃上一天。 苏桃花回过神来,也是满脸惊喜。 喜的不是得到了这么多东西,喜的是乡邻们的话,神仙给福儿托梦,福儿果然大难不死有后福,他们一家的日子,也一定会蒸蒸日上的。 众人吃过晌午饭后,大人们下田干活,孩子们都在田埂上玩耍,都争着给林福儿摘毛毛草。 半下午的时候,林妙语找来了靠山,已经八岁的林明浩牛皮哄哄的指着林福儿手里的毛毛草说:“给妙儿编一个,不,要三个!”那居高临下,使唤人的语气非常顺溜。 林福儿抬头看看,林明浩神色严肃的看过来,他身旁的林妙语得意的翘着下巴,狐假虎威的臭屁样儿,十分欠揍。 “想要?拿东西换!”林福儿笑着说道。 林明浩似乎没想到林福儿会这么说,直接愣住。 往常在家,他们欺负林福儿姐妹欺负惯了,林福儿姐妹手里的东西,也是想抢就抢。 今天是看到周围孩子太多,才梗着脖子张的嘴,甚至声音也不大,琢磨着要是林福儿不给编,他就有理由教训林福儿,可林福儿不说给也不说不给,八岁的林明浩脑回路有些拐不过弯儿,一时间不知如何反应。 林妙语看看笑眯眯的林福儿,再看看满脸吃瘪的自家大哥,委屈的瘪起嘴巴:“大哥,快让她给妙儿编,妙儿要最漂亮的。”才三岁的孩子,声音本就软软糯糯,里头加点哭音,听的人着实心中不忍。 林福儿默默的看向坐在身边的林禄儿,小家伙自从见林明浩兄妹过来,就紧紧靠在她身边,小心翼翼、很害怕的样子,看看妹妹如此模样,林福儿顿觉林妙语的声音格外刺耳。 说起来,真正的林福儿,也正是拜林妙语所赐,才早早的魂归西天的。 想起身体原主,林福儿诧异的侧头看了眼,据说以前林明浩、林明渊以及林妙语,可是形影不离的,这两天很少见到林明渊啊! 导致身体原主悲剧的是林妙语,真正的刽子手是林明渊。 林明渊不露面,不会是心虚了吧?! 哼,最好不要出现在她的面前,要不然见一次整他一次。 林明浩见妹妹快哭了,把心一横,上前一步,想将林福儿推开,抢走林禄儿手里的成品毛毛兔。 林福儿和妹妹都坐在田埂上,她一直注意着林明浩,见他稍有动作,便快速的抬脚照着林明浩的脚腕踢了过去,林明浩完全没料到林福儿会踢他,毫无防备下,生生挨了一踢,身体随之失去平衡,摔倒下去。 林福儿坐在大约半米高的田埂边上,林明浩一倒,直接摔向田埂下。 林禄儿见此,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摔跤的林明浩。 林福儿冲林禄儿眨眨眼,笑道:“禄儿,好不好玩?” 林禄儿闻言,看着自家姐姐,重重的点头,一双眼睛像星星一眼闪闪发亮。 林明浩虽然已经八岁了,但作为林家长孙,从小被宠着,啥时候受过这等委屈? 虽说田埂下的田地刚翻过土,很松软,摔下去也不怎么疼,可是丢脸啊!尤其是,在林明浩眼里,林福儿是合该被他欺负才对,一个应该被他欺负的人,反过来踢了他?简直岂有此理,林明浩气的不行。 他爬起来,转身就像冲林福儿发难,林福儿见此,突然大喊道:“林明浩要打人。” 帅大宝、吴宝贵等一群孩子,本就在附近,正一个个睁大了眼睛,挑林福儿描述的品相好的毛毛草,由于太过专心,没留意靠近林福儿的是林明浩,突然听到林福儿喊话,立马回神,快速跑过去。 尤其是帅大宝,一双小短腿像抡圆了的车轱辘,最先跑到林福儿身边,看到林明浩站在田埂下,有些遗憾的咂咂嘴说:“干嘛站在底下,我都没得撞!” 林明浩闻言脸色一黑,心里的憋闷还没爆发出来,却又听到曾大壮的话:“站在上面也没用,这里没有牛粪!” 六岁的曾大壮人如其名,长的比一般孩子壮实,他是帅大宝最好的朋友,经帅大宝介绍,林福儿先给他编了个毛毛兔。虽说曾大壮自己不太喜欢毛毛兔,但拿回家,可得了爹妈爷奶好一顿夸呢!因为家人的夸,曾大壮特别服气林福儿。 两个小屁孩,气死人不偿命的话,成功气哭了林明浩。 八岁的林明浩眼睛发红,鼓着腮帮子恶狠狠的瞪着众人。 林妙语见哥哥红了眼,害怕委屈的哇哇大哭起来。 “丑八怪,哭鼻子,羞羞羞!”吴宝贵冲林妙语做鬼脸,一句丑八怪,生生止住了林妙语的哭声,林妙语委屈的眼泪珠子乱滚,见连大哥都护不了她,委屈的转身抽抽搭搭的走了。 林妙语一走,众人的视线再次落到林明浩身上,林明浩肩膀一缩,顺着田埂下已经翻开的田地,一踩一鞋土的跑着去追妹妹了。 第019章:人生第一次 之后几天,林福儿依然带着妹妹坐在田埂上编毛毛兔,泰安村的小屁孩们有了主事儿,倒是不乱跑了,这让田里耕种的乡民们,看林怀义一家的眼神,越发亲厚了。 这天半下午的时候,林三叔家的地耕完了,就着便利,又套着耕牛,将林怀义在村东这边新得的不足一亩的田,翻地播了种。 头回给自己种地,林怀义干劲儿十足,这憨厚的汉子,甚至没注意到,这不到一亩的地挨着哥哥林怀生家的地,而林怀生家的地里并没有人劳作。 一亩地,又是耕牛又是堂兄弟帮忙,林怀义还没品出耕地的滋味呢!地已经种上了,看着翻开的土地,林怀义满心欢喜,欢喜之余,视线扫到了旁边哥哥家尚未种完的地,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 林福儿见此,赶紧跑过去说道:“爹,爹,我们今天还要去三爷爷家吃饭吗?禄儿都饿了。” 苏桃花闻言噗嗤一声笑道:“瞧你闺女,明明是她自己饿了,倒将妹妹推到前头。”说着话,把睁着大眼睛不明所以的林禄儿抱起来。 林怀义见到,也跟着呵呵笑,他抱起五岁的林福儿,笑着说:“今天我们回家吃饭,爹给咱搭锅。” 第一次种上了自己的庄稼,又将第一次拥有自家的锅灶,林怀义的心窝被添的满满的,已经将‘大哥家的地为啥没种?’那种问题抛去了脑后。 回到家,看到茅草屋,苏桃花的脸色暗了暗,林怀义倒是没啥反应,林福儿见此,跑到苏桃花跟前,用那软软的童音说道:“娘,福儿以后要给爹娘盖大房子住,很漂亮的大房子。” 咱不喜欢林家的破屋子,主要是,就林家那些人,要是住在一个院里,抬头不见低头见,想想就闹心。 苏桃花闻言一愣,随即将林福儿搂在怀里,抚着林福儿小小的脸,深深的叹息了一声,那眼神里的神色让林福儿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好像她的背后牵扯着什么令苏桃花感伤的事。 “哈哈哈,我们福儿真乖。”林怀义听到林福儿的话,哈哈大笑着说道:“爹不求那么多,只要福儿和禄儿平平安安的长大,日后嫁个好人家,过上好日子,再生几个胖娃娃,爹就满足了。” 这话真实在,却听得林福儿嘴角微抽,她才五岁好吧!禄儿才两岁好吧!这当爹的想的也太久远了吧! “正是这个道理。”苏桃花笑着起身,又道:“咱们带上东西直接去河边,洗涮好了,在挑些水回来。” “哎!”林怀义看着媳妇,憨憨的笑着,散去眉眼间的忧愁,忽略偏黑的肤色,林怀义的五官还是挺周正的,林福儿看了看苏桃花,又看看林禄儿,突然发现。 爹是四方脸,娘是满月脸,连小小的禄儿,脸庞也周周正正,可自己为啥是个尖下巴? “福儿,带上你妹妹,咱们走。”林怀义的话打断了林福儿的思绪,林福儿将刚刚萌生的狐疑拍去脑后,只想着,或许是因为,她不是真正的林福儿的关系吧!因为她这张脸,与她前世小时候是一模一样的。 一家人,提锅、拿碗,再带上粮食,高高兴兴的出了门。 几人刚走,内院里冒出几个头,李如兰眼里淬了毒似的盯着林怀义一家离开的方向,狠狠的啐了一口,骂骂咧咧的扶着墙走出来,直奔林怀义一家居住的茅草房。 与李如兰一起的,还有她两个儿媳,尤氏和蔡氏,两人在李如兰的指挥下,将茅草屋内翻了个底朝天,愣是没翻找半点值钱的东西,也没有粮食。 “杀千刀的,得了钱粮就知道自己藏私,哼,看我回头不收拾他们。”李如兰气哼哼的拄着拐杖扶着腰,转身离开时,抬起拐杖打翻了放在门口的破竹筐。 林福儿编毛毛兔换了好些东西,这件事李如兰早就听说了,可一日日的,林怀义一家每天都早出晚归,就是她趁着人没在,进去看看,也找不到任何东西。 本来以为,今儿他们回来的早,该是带了好东西的。没想到,还是空欢喜一场。 “娘,我刚看到二叔提了半袋子粮食出去,也不知要拿去给谁……”尤氏那日在田埂上受了辱,儿女也跟着受委屈,她的心里早就恨透了林福儿一家,此刻逮着好机会,可不得狠狠的编排几句么! 李如兰一听,果然暴跳如雷,扬着拐杖大喊:“那个杀千刀的,竟敢偷了粮食往外跑……”怒吼时动作太大,扯痛了后腰上的摔伤,说道一般的话生生止住,哎呦哎呦的叫唤起来。 “娘,您消消气,消消气!”蔡氏赶紧上前,又是搀扶又是顺背,分家的时候,他们那屋的房子是分给了二叔的,为了保住房子,蔡氏这几日可劲儿给公婆上眼药,相当的乖觉孝顺。 尤氏见此,也赶忙从另一边靠近李如兰,说软话哄李如兰,临了还瞪向蔡氏,眼中的挑衅非常鲜明。 说起来就来气,自从尤氏那日顶着一脸牛粪回来,不巧被自家男人撞见,自家男人一连几日都不曾碰她,看她的眼神都透着嫌弃,偏偏这时候,蔡氏上蹿下跳,公婆都夸蔡氏贤惠好媳妇。 惹的自家男人的眼珠子总往蔡氏身上瞄,尤氏看在眼里,又气又恼。 两人暗暗较劲,一时没留意手下失了力道,李如兰刚刚缓过劲儿来,又被扯痛了腰伤。 林福儿跟着爹娘走到村口的河边时,已经是一刻钟之后的事了。 林怀义说:“咱们泰安村人,祖祖辈辈都吃这河里的水。”不仅吃,还用,就是牲口渴了,也来这里饮水。 林福儿看到下游数步外,有村里的爷爷牵着耕牛,在河边喝水,又看看自家娘侵入水里、正在淘洗的米,爹正在刷洗从三爷爷家借来的锅碗,两人神色间没有丝毫不妥。 林福儿的脸色渐渐变的凝重起来,这样的水,用来食用,真的好吗? 第020章:好主意 “爹,前头有人洗衣服!”林福儿皱着眉头疙瘩,往河道上游一看,小脸也跟着皱了起来。 洗衣服!脏衣服、臭袜子什么的,呕~~ 林福儿感觉自己的胃里翻江倒海的,这样的水,就算煮沸了,喝起来也恶心啊! “嘿,你这丫头,咋了?咱家衣服不也在河里洗么!”林怀义手头没停,麻利的涮涮洗洗,可能是见林福儿的小脸实在皱的有点过分,叹了口气解释:“像程员外那种大户人,家里都有水井,咱们这些平头百姓,都是在河里取水吃。” 林福儿闷闷的点点头,其实她知道的,不光是古代,就是前世,那些野外探险者们,在外用水,不也是就地取用么,还有一些落后的山村,甚至从泥凹坑里取水吃。 “呼~~吸~~呼~~吸~~”林福儿狠狠的做了几个深呼吸,硬生生将此事压下,牵着妹妹的手,走远些去玩,心里狠狠的想,一定要挣钱,快点挣钱,挣了钱盖房子挖井。 做足了思想准备的林福儿,晚饭时看到冒着热气的面片汤,肚子里的小馋虫争先恐后的叫嚣,她愣是拿不起筷子,她觉得筷子有千金那么重。 “福儿?咋了?”苏桃花将一小蝶腌萝卜丁端过来,看到福儿盯着碗咬牙切齿的,诧异的问道。 林怀义在旁边呵呵笑着说:“咱取水的时候,福儿看到上游有人洗衣服,是嫌水不够干净呢!” 林福儿一听,立马坐直了身体,很想将眼前的碗推去看不到的地方。 苏桃花闻言愣了愣,随即也跟着笑起来,她摸了摸林福儿的脑袋,叹了口气,斥了自家男人一句:“别笑了,姑娘家喜欢干净,是好事。” 话毕又对林福儿说:“福儿,快吃吧!没事的,庄户人家没那么多讲究。” 林怀义收住笑,低头喝了一口面片汤,看到林禄儿睁着大眼睛看过来,笑着放下筷子,端起林禄儿的碗,给林禄儿喂饭,他本是个大粗汉子,照顾起女儿来,却温柔仔细。 林禄儿立马眼睛亮闪闪的乖乖配合着吃饭,只要看到爹夹了面片,她就将嘴巴张的老大,那认真专注的样子,惹的林怀义再也笑不出来了。 平日里,自己和媳妇总有忙不完的活,两口子吃饭,也都跟打仗的一样,囫囵着往下吞,根本没有时间照顾两个女儿。 突然想起来,大女儿长了一场,也没给喂过饭,想到此,林怀义心疼的将夹着面片的筷子凑到了林福儿嘴边,林福儿还在做思想斗争呢!这个身体太弱,必须吃东西,可是用河水做的饭,她实在有些没法儿下咽。 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看到爹喂过来的面片。 林福儿本想拒绝,可是抬头看到林怀义眼中的慈爱与些微的感伤,以及苏桃花温柔的笑和林禄儿闪亮亮真挚的大眼睛时,她说不出拒绝的话,她慢慢地慢慢地张开了嘴,闭着眼睛一口咬走了筷子上的面片。 “呵呵,快吃吧!等以后咱盖了新房子,爹给咱在院子里打口井!”林怀义一边给林禄儿喂饭,一边说道,他言语间满是对未来生活的向往。 “相公,你别乱说。”苏桃花脸色微变,苏桃花少年时,在富贵人家里当过几年丫鬟,耳闻目染了一些大道理,虽然知道那些东西距离庄户人家太远,可她还是忍不住学样。 说到底,苏桃花希望两个女儿以后能做个善良、正直、守信、明理的人。 “桃花,等咱有了自己的院子自己的家,我来打井,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我就照着一个地方往地下挖,就不相信挖不出井水来!”林怀义笑着说道,请人打井要花钱,那就不请人,自己打。 林福儿看着这样的爹娘,心中也生起了莫大的信心。 是啊!不就是水吗! 爹娘吃了几十年,她才吃几天啊!等着吧!她一定会挣很多钱,请最好的师傅来打井。 林福儿再端起碗来,深呼了一口气,闷头喝了一大口。 心里还是觉得不得劲儿,吃不下去了。 林福儿苦着脸,看看爹娘和妹妹,突然想到前世的饮水净化,她没在饮用水厂上过班,不知道细致的,但却知道,有一种家用饮水机里,铺着好几层石头,水龙头里的水经过大大小小的砂石过滤,就能达到了过滤净化的效果。 既然短时间内,盖不了房打不了井,何不自己整个净水桶? 想到饮水问题可以解决,林福儿开始琢磨开了。 次日,林福儿一家背着种子去西崖头重地,临行前,林福儿硬要带着木桶,她想成爹娘耕地的时候,去捡石头。 林怀义被女儿软萌萌的撒娇声,闹的一颗老巴巴的心软的一塌糊涂,哪里还有不答应的道理。 不仅答应,还帮着提,肩膀上看着种子粮,手里还提着木桶,恨不得再将女儿抱上。 苏桃花笑话他,林怀义却说:“媳妇儿会笑,女儿会撒娇,这样的日子才是人过的。”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说的两口子心中各种感慨。 林福儿没去过西崖头,等到了地方才发现,这片地的位置相当危险,几乎是悬在悬崖边上,一面背山一面临崖,进来时,只有一条临崖山路可以走。 怪不得那日,理正说这块地不好种,原来是这么回事,进来的路在峭壁上,耕牛不敢进来,只能靠人力,而且,林福儿还发现,这里的土质明显很干燥。 一抓一把土,摊开手来阵风,就能将手里的土吹成土屑飞上天,这样的田,种上庄稼,真的能长出来? 好吧!既然是祖田,能一直种下来,肯定有收成的,只是收成肯定多不了。 看着爹娘用锄头翻地,一锄头一锄头的掘下去,使足了力气,林福儿又皱起了眉头疙瘩,她不能让爹娘吃了力却不见成效啊! 动了心思的林福儿,脑瓜子一转,颠颠跑向林怀义和苏桃花:“爹,娘,我们明天来种田,好不好?” 正好用今天的时间,把净水的石子儿挑出来。 第021章:肯定有用的 林怀义看到林福儿过来,已经停下了手中的活儿,听到女儿的话,愣住,看到女儿睁着大眼睛满脸认真的样子,林怀义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摸着后脑勺看着自家媳妇说:“桃花,你瞧瞧,咱家闺女心疼我们了。” 林怀义觉得,林福儿突然说出这种话,肯定是不想他们辛苦,他十来岁就跟着大哥下田干活,这么多年了,头回被人关心,竟是自家五岁的女儿,他这心里,简直比吃了蜜糖还要甜蜜。 女儿一句话,比吃大海碗此时的白面,都有用。 苏桃花也跟着笑,她放下锄头,走过去牵着林福儿的手,将她往地头引,一边走一边说:“福儿,你是姐姐,要看着点妹妹,不能乱跑,听到没?“ 西崖头的地,有大半临崖,虽说崖头也就三四米的高度,可万一摔下去也不是闹着玩儿的,要不是实在不放心把两个孩子留在家里,他们也不会把孩子带地里来。 好在大女儿懂事,小女儿虽然还小,却很听话,他们两口子就在地里干活,时不时抬头看看,能看到孩子。 “娘,娘,咱家在这里重地,种子好出苗吗?”林福儿打定了主意,可不会轻易走。 苏桃花闻言脚下顿住,惊讶的看着女儿,林怀义也放下了锄头走过来:“福儿,庄稼的事,你不用担心,等过阵子下场雨,苗子长的好着呢!”虽然这么说,可是想起往年西崖头这片地上的出苗率、成活率以及收成,林怀义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林福儿看到林怀义神色间的变化,又道:“爹,我有办法让种子快点发芽!” “恩?”林怀义狐疑的看着女儿,苏桃花也是一脸诧异的看过来。 “我有办法的,真有办法!”林福儿认真的说道。 那瞪大了眼睛,眼里满是期待的小模样,惹的林怀义和苏桃花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想到了一种可能,苏桃花吞了口空气,忍不住问:“福、福儿,是不是神仙爷爷又给你托梦了?” 那日林福儿用毛毛草编出毛毛兔的事情,让两口子对女儿的话深信不疑,两口子私下里猜测过。 怀疑可能是女儿被大嫂丢去乱葬岗的事,被路过的神仙看见,神仙瞧着福儿可怜,就发了慈悲心,不仅保住了林福儿,还给她教了编毛毛兔的法子。 既然能教毛毛兔,那再教个提高出苗率的方法,也就不奇怪了。 林福儿被苏桃花的话给说的一愣,随即她就咧开嘴巴笑了,紧紧抿着嘴没说话。 苏桃花和林怀义对视一眼,心中顿时有了定数,应该是神仙有交代,不让林福儿乱说,对,一定是这样的,编毛毛兔,那是田间地头的野草编成的小玩意儿,可种庄稼就不同了,庄稼太旱,想提高出苗率,多半得降雨,这等牵扯到降雨的大事,可不能随便乱说。 说多了,就是泄露天机。 林怀义和苏桃花对那些大道道不懂,偏偏却听过那么解决,像他们这样,对一些事半懂不懂的时候,对待起来,越是谨慎小心。 “福儿,不说,不用说出来,你说咋弄,爹娘都听你的。”林怀义突然变的很严肃很慎重,如临大敌一般。 林福儿满意的点点头说:“爹,我们先去河里。”先把净水弄出来再说。 她一提‘河’,林怀义和苏桃花越发相信女儿定是得了神仙的秘法了,越发认真起来。 一家人大早上来地里,还没翻几下,又浩浩荡荡的回去了。 因为毛毛兔的事,泰安村的人们,对林怀义一家十分友好,一家人从西崖头上下来,沿路遇到好些做活儿的村里人,都老远就打招呼,不论是谁,打招呼的时候,都要夸林福儿林禄儿两句。 女儿被夸,林怀义的腰杆挺的越发板直了。 林福儿一家到了河边,林福儿让林怀义在河道边挖了个浅浅的岔道,将岔道挖出个挺深的坑,引水进来,再让林怀义将装种子的袋子全部浸到水里去。 林怀义有些诧异,但看着女儿一本正经的样子,便依言做了。 放好了种子粮,等着女儿下一步指示。 林福儿看看自家爹慎重的样子,心中叹了口气,只得把挑石子儿的事先放一边,对自家爹娘说:“爹,娘,你看河滩上有很多草,多割点,尽量割没有草籽儿的。” “福儿,割草干啥?咱家又没有养猪!”林怀义越发的摸不着头脑了,他刚分家,手里啥东西都没有,种子锄头什么的都是从林三叔家借的,现在要去借镰刀,三叔恐怕会问,林怀义是个直肠子,觉得三叔对自家好,人家有话问,他不好不回答。 “嘻嘻,爹,你别问了,肯定有用,你快去吧!”林福儿吐吐舌头,笑嘻嘻的说道。 苏桃花从女儿身上收回视线,也说:“相公,你去吧!原本等种完地,也是要借个镰刀回来割草的,你忘了,咱家住的是茅草房,入冬前,得把屋顶上的茅草换换,也是时候割草晒干备着了。” 一听这话,林怀义肩膀一垮,愧疚的不敢看妻儿,闷着头说:“我去,我这就去。”说着话,半跑着走了。 林福儿将爹娘的对话听到耳朵里,啥话也没说,提着桶,招呼苏桃花:“娘,娘,我们多挑点石子儿,有用!” 石子儿?苏桃花满脸问号,可是一想到提高出苗率的法子,是神仙教的,就闭了嘴,按着林福儿形容的样子,挑拣起石子儿来。 就连两岁的林禄儿也来帮忙,只是小家伙还分不出好坏,抓到一个就高兴的往桶里丢,总会把乱糟糟的东西丢进桶里,林福儿发现后,提着桶躲她,她以为姐姐跟她玩,越发干的起劲儿。 “哎呀!禄儿,你又淘气!”林福儿刚把一块拳头大的石头捡出来,林禄儿又丢了一个进去,林福儿郁闷的喊道,林禄儿听到,咯咯笑着跑到苏桃花身后躲起来,探着脑袋看姐姐,眼睛亮闪闪的,她还想玩儿。 林怀义借到镰刀和绳子回来,老远就听到女儿的笑声。 第022章:好像很有道理 林怀义带了镰刀过来后,在林福儿的指挥下,和苏桃花开始收割河道边的河滩草,那种类似于芦苇样的草,枝叶饱满水分很足,一根根足有一米多高,林怀义一镰刀下去,都能割半捆。 爹娘割草,林福儿继续挑石子儿。 林禄儿被姐姐一句“乖乖听话,就给买糖吃”哄的再也不捣乱了,小家伙像模像样的撅着小屁股,在河滩上找石子儿。 一家人的古怪举动,惹的好些路经河边的村里人停下来打趣。 林怀义和苏桃花认定了这是神仙教的不传秘法,有人问,就光顾着呵呵笑,也不多话。 林福儿忙着挑拣石头,也顾不得解释,林禄儿不会说话,直接被忽略。 一家人吭哧吭哧直忙到晌午,林福儿瞧着桶里大大小小的石子儿已经差不多,爹娘割下来的草也已经足够,这才喊停,坐在河边,就着河里的水,啃起早起准备的干馍馍。 或许是饿急了,看着爹娘妹妹吃的香甜,林福儿竟也多吃了几口。 吃完东西,林福儿又指挥林怀义去借牛车,泰安村百姓的基本生活水准都还不错,像耕牛这种种田能手,十户有三户家里有,林怀义本想厚着脸皮再找林三叔,半道上碰上帅大宝的爹,听说林怀义要用牛车,便大大方方的将自家牛车给套出来了。 林怀义又感激又欢喜的套着牛,将一上午割的草,一捆一捆的装上车,装的满满当当,来来回回足拉了四车,才将一上午割的草全部拉上西崖头。 由于西崖头那片地,位置险要,牛车进不去,只能将草放在外头。 做完准备,林福儿站在地头,指挥着自家爹娘,把握好间隔,犁沟下种,泡过水的种子湿乎乎的,林怀义两口子生怕伤了种子影响发芽,下种的时候格外小心。 看着泡开了的种子,苏桃花眼眸微亮,她似乎想到了什么。 不过由于这个法子是林福儿、得神仙指导过的,虽然苏桃花心里有些猜测,却不敢妄加评论,只是手底下的活儿越发仔细慎重起来。 “福儿,这里为啥要留个空行?”种子下的浅,行道犁的宽,就连播种的量也大大减少,林怀义跟着大哥种了二十年庄稼,今儿这些做法,与之前都不同,想着这是神仙教的法子,就生生压下的心中的疑惑。 可是为啥每隔小两米都要留半尺宽的空行? 空行里明明还能播几行种子的,林怀义看着可惜,没忍住问了出来。 林福儿笑眯眯的说:“神仙爷爷教的,我也不知道呀!”不留空,怎么来来回回的进来搭理? 一句神仙爷爷,把林怀义的疑惑全给堵了回去,神仙说的能有错?绝对没错啊! 等种完一个来回,林福儿就指挥着自家爹,去扛割回来的草。 “爹,像这样,把这些草都盖在播过种的地方。”林福儿自己上手,不过五岁的小丫头,做起活儿来,手脚还挺麻利,林福儿心中默默吐槽,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果然是从小被剥削惯了的啊! 唉!可惜了,好好的孩子,就那么没了。 林怀义惊讶的看着女儿,张口就道:“福儿,这样不行,会压到……”话到一半,突然想到这些都是神仙教的,生怕得罪了神仙,林怀义生生止住话头,紧紧抿着嘴。 林福儿见自家爹如此,笑着解释:“爹,这块地太干了,这些草上水汽重,盖在地上,能保些水汽,帮种子出苗。”这个,是前世林福儿在外祖家,见外婆打理菜地时看到的。不过那时候,盖的是塑料薄膜,等到出苗,再剪破塑料薄膜就好。 林福儿也不知道这年头有没有塑料,就算有,也不是他们这等穷人用的起的,不过想起河滩上的水草,她觉得有用,便让爹娘割了好多。 其实说实话,林福儿也不知道这样做,能有多少效果。 但就西崖头这片地里,踩两脚就能灰土满天飞的干燥程度,种子下到地里,想要靠地底下透上来的那点儿湿气发芽,还不知道要等多久呢!搞不好,还没发芽就被田鼠挖去当过冬粮了。 “就你话多,咱听福儿的。”苏桃花一听林福儿的话,立马明白了其中的道理,顿时心中欢喜,瞪了自家男人一眼,生怕开罪了神仙,立马表明态度。 “哦哦!”林怀义是个老实人,却并不笨,虽然女儿的话听着有些玄乎,可细想起来,好像确实会有效果。 有了先头的经验,后头再播种,就快速多了。 一家人直忙到天色抹黑,竟然真的将三亩多地给种完了。 看着庄稼田里铺满了绿油油的河滩草,林怀义满脸欢喜,就跟见到了满田野青幽幽的庄稼似的。 “爹,娘,晚上地里会返潮,有这些草在,地里的潮气不会那么快挥发,而河滩草上的水汽,有大部分也会落到地里,加上被水泡过的种子,肯定很快就能出苗的。”林福儿信心满满的说道。 林怀义听了有些恍然大悟,心中十分佩服,果然是神仙,什么都懂。 两口子收拾好种地的工具,带着两个女儿,小心翼翼的走出临崖窄道后,林怀义回头再看看西崖头的田,有些感慨的说道:“福儿,往前爹跟你大伯种地的时候,种子不会播这么浅,也不敢播这么少的。” 往常播种,总是要将出不了苗的部分考虑在内,往往播下去的种子,出苗率不足一半,而且为了苗子根扎的稳、长的结实,下种的时候,也不会下这么浅。 “爹,咱种的是冬麦,麦苗就是成熟了才多大点儿秧子?种子下的深了,就算发芽等穿过厚厚的土层,也错过最佳出苗时间了。”林福儿一本正经的说道,其实她也是个半吊子,只是为了让爹娘多点信心,林福儿才如此肯定。 话说回来,就那多半袋的种子,按照林怀义的下种量,根本就不够种三亩地。 既然不够,何不匀开了种?种稀松点,到时候出苗了,各有一点地盘,长起来也快啊! 第023章:太不要脸了 一家人回家前,又去了趟河滩,将林福儿上午铺好石子儿,藏在草丛里的木桶,提了回来,看到木桶里半桶石子儿,林怀义后知后觉的问道:“福儿,这些是干啥的?”福儿一大早就让提着桶,挑挑拣拣的捡了半桶石子儿,林怀义还以为神仙教的种田法子里用的上,没想到并不是,那这是干啥的? 见识了神仙教的各种古怪法子,林怀义很好奇。 林福儿看看桶里已经洗干净的石子,嘻嘻笑了笑,说道:“还没弄好呢!等弄好了,爹肯定会喜欢。”当然喜欢啊!净化过的水,光是想想,喝起来也会格外香甜的好吧! 林怀义笑着摇摇头,见女儿开心,也不再多问了,紧紧提着女儿宝贝似的桶往回走。 种了那么些年的庄稼,林怀义今儿最有成就感,要知道按照往年,就西崖头那块地,林怀义两口子,加上老大林怀生,三个人一起忙活,起早贪黑的忙上一整天,也未必能种完三亩庄稼。可今儿,不算早上割河滩草的时间,才用了大半天时间,就已经播上种了。 林怀义心里火热着呢!到了此刻,他已经完全不考虑,今天的耕种法子是不是真能种出庄稼来。 按照林福儿的话说,神仙教的,林怀义信,所以信心满满。 忙忙碌碌累了一整天,回家也不觉得累,可等一家子进了门,看到屋里的情形,好好的心情瞬间被破坏了。 林福儿也是心中火起,这几天,正屋那边每天都会有人来茅草屋里翻腾,林福儿以及林怀义两口子都看的出来,只是急着耕地,也不想和正院那边扯皮,所以没人当回事。 凳子被踢倒、扶起来,炕席下的草被翻出来、重新整理好,反正屋里一穷二白的根本没啥东西,也不怕被祸害。 可是今天,简直太过分了。 原本林三叔让林怀义一家留在他家吃饭,可是林三叔家的地已经种完,继续在人家里吃饭,林怀义和苏桃花都觉得不合适。 林三叔见林怀义一家拘谨,便退而求自此,以借的名义给粮食,一心要帮林怀义一家度过难关。 昨夜林怀义离开前,林三叔给了十斤白面,因为担心遭人惦记,也不敢多给,只叮嘱林怀义吃完了再去拿,从林三叔家回来的时候,拿回来十斤白面,昨晚和今天省着吃了点儿,面袋子里应该还有八斤的量。 可是就那不到八斤的白面,竟然不见了。 谁不知道林怀义家的情况?谁不知道林福儿得了神仙眷顾?谁会动林怀义家的东西?谁又进的了林怀义家的茅草屋? 答案简直明晃晃的根本不用猜! 苏桃花气的埋怨林怀义:“你看,你自己看,我说什么来着,那边根本见不到我们有点东西,就算是个针头线脑的小物件,被那边瞄上了也会拿走,你还不信,你自己看,东西呢?东西在哪啊?” 林怀义的脸色黑了红、红了黑,早上离开前,苏桃花确实说过,得把面袋子藏起来,是林怀义说:“大嫂肯定在找银子,咱家又没有银子,怕啥,有大哥在呢!大嫂不能拿咱这点粮食,分家的时候,一口吃的都没分,三叔给咱点粮食,他们不会拿,我大哥还是心疼咱们的,不会连个活路都不给。” 清楚明白的话,林怀义这会儿几乎一字不落的能想起来,可是看看空空如也的屋子,简直白晃晃的打脸啊! 林禄儿被爹娘的样子吓到了,紧紧的站在姐姐身边。 林福儿皱着眉头疙瘩,气不平。 该死的,原本不想掺和,想着很快会搬出去,没必要大费周章的搬到正院去,跟那些讨厌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虽然茅草房糟心了点儿,但是与那些人隔着一道院墙,多少避开了些,省心。 而且,这件事上的妥协,也能让自家爹不至于那么为难。 可是那些人,简直欺人太甚。 不到十斤的面粉都要偷? 他们偷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这边还有一家子等着那点面粉活命呢? 哼,显然没有,没人想过林怀义一家四口的死活。 ……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不客气! 林福儿捏着小拳头,恶狠狠的想。 “爹,娘,三爷爷和理正爷爷说,后院西厢房是咱家的,咱们为啥不搬过去住?”林福儿突然睁着大大的眼睛,一脸不解的问。 她的问话,把脸色憋的红黑交加的林怀义听的,脑袋压的越发低了。 苏桃花一抹眼泪,说道:“不能就这么算了,我要找他们讨个说法。”说着话,苏桃花抬脚就往外走。 林怀义抱着头蹲在地上,见媳妇气势汹汹的出门,焦急的站起来团团转,不知如何是好。 林福儿看看自家爹,叹了口气,说道:“爹,大伯母会打娘的。” 简短的几个字,把不知如何是好的林怀义听的心头一跳,赶紧拔腿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喊:“桃花,桃花你慢点,等等我,等等我啊!~” 爹娘都进正院了,林福儿本想留下林禄儿在家,她去找人,可看到林禄儿一脸惊恐的样子,心里知道,小丫头被吓怕了,现在外头已经天黑,根本不能让她一个人留在家里。 想到此,林福儿只能拉着妹妹的手往外走。 林福儿听苏桃花说过,当初她被李如兰丢去乱葬岗,是隔壁李二婶子告诉他们,他们才跑去乱葬岗找人的,因为这,林福儿记住了李二婶子的家,这会儿外头天黑,去理正爷爷、或是三爷爷家都不实际,只能就近找人了。 天刚黑,李二婶子家的院门还没关,林福儿只敲了两下,门就自动开了,站在门口叫不到人,她索性牵着妹妹的手走进去,一边走一边喊人。 近来各家都在播种,李二婶子家也刚刚吃完晚饭,听到声音,李二婶子从厨房出来。 林福儿见到人,还没说话,眼泪珠子先滚了下来,林禄儿早就眼泪汪汪了,这会儿见姐姐哭,哭的一抽一抽的小肩膀直抖,李二婶子见此,赶忙擦擦手迎上去,紧着问:“怎么了?发生啥事儿了?福儿、禄儿别哭、别哭!” 第024章:我要进去 “三爷爷给的白面不见了,呜呜~~大伯娘好凶,呜呜~~~禄儿怕,福儿也怕~~~”林福儿断断续续,却很清楚的交代了事件过程。 李二婶子一听,了不得了,那日林家分家的结果,泰安村很多人都知道,林怀义一家没得到一口吃的,分家不给粮就罢了,别人给点,还偷?还要不要脸了? “福儿别哭,婶子这就去找人,你和禄儿在婶子家,不怕。”李二婶说着话就招呼自家男人,李家排行老二的李双柱:“你去找找理正,那李如兰太不要脸了,欺负人欺负的都无法无天了,咱不能做事不管。” 李双柱明显不想掺和,但对上林福儿和林禄儿泪汪汪的眼睛,瞬间缴械投降,赶紧出门找人。 李二婶子又交代自家几个儿女:“你们几个,照看着点两个妹妹。”说着话就往外走,临走还叮嘱自家儿子李大牛:“大牛,不许欺负妹妹,听到没!” 李大牛本来好好的坐在姐姐身边,偷偷打量林福儿和林禄儿呢!突然被自家娘点卯,吓了一哆嗦,见林福儿和林禄儿看过来,脸蛋儿一红,却依然不服气的梗着脖子,匆匆说道:“知道了知道了!真啰嗦。”最后三个字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很小,李二婶子急着出门,并没听到。 等李双柱和李二婶子都走掉,李家大女儿,十二岁的李青儿,笑着冲林福儿和林禄儿招手:“福儿禄儿,快过来。”李青儿肤色随她娘,偏黑,笑起来一口白牙格外醒目。 比李青儿小上两岁的李红儿,有些好奇的打量着林福儿姐妹,没有说话,但神色间也没有恶意。 看到李大牛,画风瞬间变了,这臭孩子见林福儿看过去,还哼了一声,脑袋扭了半圈,跟多大仇似的,不理人。 林福儿见李大牛这样,有些哭笑不得,这臭屁样子,肯定是刚才李二婶子临走前的那句叮嘱,让小屁孩伤自尊了吧!真是个孩子! “谢谢姐姐,我和禄儿要回家。”林福儿不动声色的摇摇头,说着话,就牵着妹妹的手往外走。 林禄儿才两岁,长得还比一般两岁的孩子弱,但几天下来,林福儿带她走来走去,小丫头从来没嚷着要抱抱,也没有吭声表示累,想想前世两岁和五岁的孩子,林福儿心中叹了口气。 形势不同,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必须低头啊! “你们要回去?”李青儿和李红儿还没说话,李大牛先瞪大了眼珠子,惊讶的问道:“你不怕你大伯娘吗?” 可能是因为李大牛之前的态度太坏,此刻说话时又睁大了眼睛,林禄儿害怕的往姐姐身边靠了靠,警惕的看着李大牛。 林福儿见此,本想作弄下李大牛,但想到爹娘,顿时什么玩趣的心思都没了,只撂下一句:“我们要回家找爹娘。”便牵着林禄儿的小手,转身要走。 “福儿、禄儿。”李青儿快速站起来,上前劝道:“福儿禄儿,姐姐教你们打络子好不好?可好玩了,真的,姐姐不骗你们。”李青儿已经十二岁了,懂事,知道林家的事,也知道娘的意思,不让福儿禄儿过去,省的大人的争吵吓着两个妹妹。 可是,林福儿又怎么能不回去呢! 别说是林福儿自己了,就连林禄儿,林福儿都要带回去,林禄儿才两岁,她在什么都不懂的年龄里,记住了害怕,她的恐惧来自林家人,林福儿就是要带着妹妹回去,让她看到,像李如兰那样的坏人,也会有服输的时候。 只有心中魔鬼一样的巨大压力塌了,林禄儿还会不再害怕。 “我要回去。”林福儿坚定的说道,她才多大点儿,站在十二岁的李青儿身前,就跟个小萝卜头似的,可她坚定的话,却让李青儿神情恍惚了一下。 李青儿竟然有种像是被蛊惑了一样的感觉,再也说不出阻拦的话。 林福儿说完话,就带着林禄儿绕开李青儿走了出去,李大牛惊讶的看着两个小娃娃出门,走入黑暗,突然挺了挺腰杆,梗着脖子说:“我也要去。”话毕一溜烟的追了出去。 李青儿担心弟弟,要跟着,李红儿不敢一个人在家,也跟着。 等林福儿和林禄儿,用她们的小短腿走出李家时,李家兄妹已经追了上来。 此刻虽然已经入夜,但林家门前,竟然也围了好些挑灯看热闹的人,而林家正院里,吵闹声、哭喊声越出了墙头,十分扎耳朵。 苏桃花在哭,李如兰也在哭,里头还夹杂着尤氏、蔡氏的指责、狡辩。 光是听那阵仗,林福儿就咬牙切齿,该死的,仗着人多势众啊!婆媳三个欺负自家娘一人,爹到底在干嘛?林福儿皱着小脸,握紧了林禄儿的小手,低头问她:“禄儿,怕不怕?” 林禄儿看向院子的神色,明显透着惧怕,听到姐姐问,她牢牢的抓着姐姐的手,往姐姐跟前靠了靠,大大的眼睛里,裹着泪,盈盈欲滴,却并没有点头或摇头。 小姐妹俩的声音,引起了门口看热闹的村民们的注意,因着几日来,林福儿受神仙眷顾的说法,众人对林福儿十分有好感,此刻见到林家的样子,再看看两个小小的娃娃。 很多人已经咬牙暗骂了:“林家老大太过分了!” “怀义可是他的亲弟弟,分家让亲弟弟拖儿带女的净身出户就罢了,亲弟弟手里有点东西还惦记。” “要我说,都是李氏的错,都是当奶奶的人了,还学人偷东西,真是没皮没脸的。” “福儿禄儿,你们别进去了,大人的争执,你们不要往跟前凑。” …… 林福儿将众人的打抱不平与关心收入耳中,感激的点点头道:“我爹娘都在里头,我娘被人欺负,我不要娘被欺负,我要进去。”说着话,林福儿大大的眼睛里滚出了泪珠子。 那心疼自家娘、与爹娘共患难的坚定模样,让在场众人心中,都生出几分震撼来。 第025章:撞的就是你 林福儿不过是个五岁的小女娃,她说话时声音里充满了稚气,满是委屈却十分坚定的声音,瞬间牵动了堵在门口,众多乡亲心里的怜惜劲儿。 加上林福儿身边还有个更小的林禄儿,禄儿不会说话,也不太懂事,却感觉到气氛不对,尤其见姐姐哭,她的眼泪珠儿也跟着不要钱似的掉。 “哎呦!~那李如兰咋就那么不要脸啊!瞧把怀义一家欺负的……” “咱们不能坐视不管,怀义的爹娘死的早,在林家老大跟前长大,长了一场,没少遭李如兰的盘剥,如今怀义都娶了媳妇有了孩子了,咋还能往死里欺负啊!~” “天可怜见儿的,我要是怀义的爹娘,就算是死了也要从阴曹地府爬出来,我就想问问,问问林怀生,到底是怎么照顾弟弟的?怎么管自家媳妇的?” “福儿,你想进去,走,奶奶给你撑腰,我就不信了,还治不了那跋扈的婆娘!~” “走,大家都进去,咱们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我倒要看看,林家要怎么当着大家的面欺负福儿一家?哼!” …… 林福儿的声音,小姐妹俩的委屈,以及她们想要和爹娘在一起的坚定,惹的围观的乡亲们心中大为感触,一个个都嚷嚷着要给林福儿一家打抱不平。 站出来说要跟着林福儿进去的,都是泰安村的老人。 有几个年长的老人说话,想来就算李如兰撒泼打诨不讲理,像尤氏、蔡氏等人且不敢太跋扈。 毕竟几位老人的背后都有儿女,尤氏等人要是真敢拿话兑几位老人,老人们身后的儿女绝对会站出来。 林福儿心中冷哼,她倒要看看,林怀生、李如兰,要不要当真和整个泰安村为敌,还想不想在泰安村生活了。 “谢谢爷爷、奶奶、叔叔、伯伯、婶婶们,有你们在,大伯娘肯定不敢欺负我娘,福儿和禄儿也不害怕了。”林福儿露出个笑脸,可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小丫头脸上还挂着泪,那笑容比哭还委屈。 “走,我们跟着福儿禄儿进去。”有人出声,门口挑灯看热闹的很多人都神色凝重,像一个个站在林福儿身后的靠山。 目送林福儿林禄儿在乡亲们的拥簇下走进林家,李青儿的眉头深深皱起,她匆匆叮嘱妹妹道:“红儿,你看着点大牛,我去找爹。” 李青儿说完,挑着灯笼怀揣着对黑暗的恐惧,深一脚浅一脚的转身离开。 李大牛原本气势汹汹的跟出来,却在看到乡亲们的声势后,有些害怕,没敢往林福儿跟前凑,这会儿见人都进去了,才跨过门槛跟进去。 李红儿看看已经走远的姐姐,咬了咬嘴唇,跟上了弟弟李大牛。 林家正屋里,李如兰坐在地上,扯着林怀义的衣服,一边哭一边嚎着骂,翻过来覆过去都是指责林怀义忘恩负义,苏桃花不是东西之类。 苏桃花脸色发白的站几步外,捂着嘴巴呜呜的哭。 尤氏、蔡氏警惕的盯着苏桃花,阻止苏桃花靠近林怀义,你一言我一语的挤兑苏桃花。 林怀生坐在炕边,垂着头,谁也不看,像是在生闷气。 而林怀生的三个儿子,林通文神色倦怠很不耐烦,别说对二叔二婶了,就连自家亲娘坐在地上,也是无动于衷。 林通学分家的时候吃了亏,今天二叔二婶来理论,说起了粮食、也说起了房子,他巴不得有人拦着林怀义呢!有李如兰撕扯林怀义,他乐见其成的很。 林通晓微微低着头,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但明显没在状态上。 三个大儿子,竟然没有一个顾忌一下他们的亲娘李如兰摔伤了腰、好没好利索,像以前无数次一样,等着这场闹剧在李如兰的撒泼中了结。 林福儿进来看到这一幕,胸中的怒火蹭的一下就蹿了起来。 ……该死的李如兰,就吃定了林怀义老实。 ……该死的尤氏、蔡氏,以为人多了不起啊! 还有林怀生、林通文、林通学以及林通晓,一个个的还是不是男人了,真是什么样老子生什么样儿子,一个比一个不是东西。 “放开我爹。”林福儿突然松开了林禄儿的手,像个小炮弹似的冲了过去,她撞向李如兰拽着林怀义衣服的手,而且以她的速度和角度,不出意外的话,很容易遭到李如兰的反击,之后很可能会摔跤。 林福儿咬牙,踏马的,为了讨个公道,她也是豁出去了。 “福儿!”林怀义见林福儿跑的飞快,吓的惊呼一声,想接住女儿,却被李如兰拽的死死的,拖不得身,而包括苏桃花在内的其他人,根本没人反应过来。 林福儿冲着李如兰撞过去,眼瞅着要撞上,李如兰被林福儿的气势惊到,她下意识的松手去推,林福儿被结结实实的‘推’到,连退好几步,跌坐地上。 “哇哇~~~”林福儿一松开林禄儿的手,林禄儿就愣了,紧接着看到姐姐摔在地上,吓的哇哇大哭起来。 跌在地上的林福儿也在滚了几个泪珠子后,委屈的大哭起来。 “福儿,禄儿!”苏桃花见到突如其来的变故,心痛的惊呼一声,跑去一把抱起林禄儿,与此同时,被李如兰松开的林怀义,也抱起了林福儿。 两口子,两个孩子,孩子哭,大人也哭,声泪俱下、悲凉至极,挤进来的乡亲们见到如此一幕,都黑了脸。 几个跟进来的老人家正要说话,却听到他们身后有人冷哼了一声。 众人纷纷回头,看到了黑着脸的理正。 “林怀生,你瞎啊!福儿才多大点儿?你媳妇祸害一次不够,还想再祸害一次啊!你还是不是男人了?福儿可是你亲弟弟的女儿,你的亲侄女啊!你简直、简直白活了几十年……”理正张德胜气的形象也不顾了,指着林怀生破口大骂。 “就是就是,年龄都活到狗身上去了。”有人跟着附和。 “德胜,你可算来了,咱泰安村的民风可不能被他们给搅坏了,这件事必须要处理好。”人群中,有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抖着胡子说道。 第026章:引起民愤 缩在那里装乌龟的林怀生,突然听到理正的指责,蹭的一下站起来,等看清理正旁边的老者,肩膀顿时垮了下去。 “怀生,你到底能不能做主?”老人身后,林三叔黑着脸说道。 林怀生虽然活了几十年,但娶的媳妇太跋扈,什么都要占着、霸着,稍不随愿就哭闹不止,林怀生拿自家媳妇没招,渐渐的从妥协成了习惯,再后来,就完全躲在后面什么都不管了。 今天这事,林怀生心里是有气的。 那日分家的时候,他之所以没有坚持阻拦,主要是,他觉得就算是分了家,弟弟还是弟弟,老哥哥家里有事,弟弟也该看在眼里,主动帮忙。 可是一连几天,林怀义一家早出晚归,巴巴的去给林三叔家干活,就是睁着眼睛不管他这个老哥哥。 原本近来正是耕种的时候,林怀生手里也有好几亩第没有耕种,林怀义既然已经分家,有自己的事忙,林怀生就该带着儿子们下地干活,可是林怀生因为弟弟不给他这老哥哥干活,见天往外跑,心里很不服气,宁愿荒着地不种,也要死等弟弟上门。 今儿好不容易见到弟弟上门,竟然是来质问他这个老哥哥的。 林怀生气的不行,但是听明白弟媳说的缘由,林怀生也很吃惊,他不过就问了一句自家媳妇:“你真拿三叔给怀义的粮食了?” 李如兰听过后,就要死要活的拉着林怀义不撒手,非要林怀义给她做主,处置苏桃花。 整个屋子里,只有林怀生能给林怀义两口子说句公道话,偏偏林怀生心里有气,也有点憷自家媳妇的蛮不讲理,于氏,事情就陷入了僵局。 关键时候,林福儿进来了。 林福儿一撞,打破了僵局,却不想,关键一幕被随后赶到的里正、林三叔看到了,除了两人,还有个林家爷爷辈的祖宗,就连林怀生都要叫一声爷爷的林家祖辈,已经年近百岁的老爷子。 “哼!”林老爷子冷哼一声,问道:“三儿,怀生和怀义那天分家你也在场,他们是怎么分的?” 林三叔闻言,冷冷的看了一眼林怀生,说道:“分了四亩地,还有正院西厢两间房,其他什么东西都没有。”林三叔说话时,故意提高了音量,围在门口的乡亲们一听,纷纷指着林怀生一家戳脊梁骨。 “西厢两间房?不对啊!怀义一家明明住在草棚子里。” “肯定是死皮赖脸的不给腾房子呗!” “呵呵,想让林怀生一家腾房子?做梦比较实际!你们刚来不知道,今儿这事,主要不是分家的事。” “那是什么?大晚上的,老远就听到李氏的哭喊,跟死了老子娘似的,不是为了分家的事还能为啥?” “是这么回事,林家兄弟分家的时候,怀义没分到一个大子儿,也没分到一口吃的,林家三爷就给了怀义家几斤白面。结果你们猜怎么着,怀义今儿出去忙活一天,回来后,白面没了。” “啊!不是吧!是、他们偷的?” “是啊!还能有谁!唉!连活路都不给人留了,真狠!” …… “哼!“林老爷子听到众人的议论,脸色越发黑了。 他冷哼一声说道:“怀生,既然分家的时候,西厢两间房分给怀义了,就赶紧把房子腾出来吧!” “七爷爷……”林通学着急的说道。 “你闭嘴!”林七老爷子喝道:“长辈说话,哪有你们插嘴的份儿。” 话毕又对林怀生说:“怀生,咱们泰安村民风淳朴,你出去打听打听,头几年十里八村的,谁不说咱们泰安村的人好?就是姑娘小子说亲,也是一说一个好的。可是你看看现在,现在别人一提泰安村,先想到的是林家有个跋扈不讲理的媳妇,你说说,你关门闭户自己折腾就算了,还想干啥?啊?还想拖着怀义一家不放?还想让整个泰安村的人都跟着被戳脊梁骨?” 林七老爷子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他年事已高,有些年不管事儿了,要不是林三找到他,跟他说起林怀生林怀义兄弟两之间的事,他还不知道,刚刚听了村民们的议论,气的胡子直抖。 “是啊!我家闺女快说亲了,别人一听是泰安村的,先问是不是姓林,是不是跟你家有关系,你说这事儿闹的,要是李氏今儿真把福儿祸害死了,往后谁还敢娶咱泰安村的闺女?谁还敢嫁泰安村的小伙子啊!” 关系到儿女的亲事,在场众人都不干了,全指着林怀生、李如兰等人说话。 尤氏、蔡氏被众人的气势吓到,害怕的往后缩了缩。 林通文三兄弟的脸色都不好,但似乎并没将林七老爷子的话当回事,脸上明显不耐烦。 窝在林怀义怀里的林福儿,将众人的话听到耳朵里,看到变了脸色的林通文几兄弟,她凑到林怀义耳边嘀咕了几句。 林怀义愣了愣,抱着林福儿站起来,对林怀生说:“大哥,既然已经分家了,像今天的事,往后还是不要发生的好,唉,旁人你们可以不顾及,可是三个侄儿都是求学的,要是往后侄儿考到功名,却因为有个手脚不干净的娘,被罢了功名,可就、可就……唉!” 一听这话,林通文、林通学,尤其是林通晓,瞬间瞪大了眼睛。 林七老爷子、林三叔,以及理正张德胜,也纷纷看向了林怀义。 打蛇打七寸,像李如兰这样三观早就歪到爪哇子国去的人,就算苦口婆心的告诉她,她的行为会影响到大家的名声,她也未必听的进去,可是关乎到她几个儿子的前程,她势必会有所收敛。 “你、你胡说,你个没良心的,竟然诅咒通文几兄弟,你是巴不得通文几兄弟永远考不中吧!你这个坏心烂肚忘恩负义的……” “娘!”林通晓皱着眉头,喝止了李如兰,他神色严肃的说:“娘,二叔说的是真的,要是你再偷拿二叔的东西,你儿子这辈子都休想入仕做官。” 第027章:比哭?谁怕谁 听了林通晓的话,林福儿忍不住嘴角抽了抽,她真的很怀疑,林通晓是进过学念过书的,就这坑死队友的智商,真能念出名堂来? 李如兰偷拿了林怀义屋里的粮食,她死赖着不承认,还倒打一耙,要不是林福儿、乡亲们以及里正等人及时出现,都要逼着林怀义处置苏桃花了。 就是有里正及林家祖辈的人主持公道,也还没追究到偷东西的事情上呢! 结果林通晓一句话,就把实情给说出来了。 听听,林通晓指责李如兰说:……你再偷拿…… 不仅将今天李如兰偷拿林怀义屋里白面的事给坐实了,还明白的告诉大家,李如兰‘偷拿’林怀义家里东西的事,不止这一回。 林福儿听明白了,在场众人当中,也有人听明白了。 林老爷子气的瞪圆了眼睛,胡子一抖一抖,老人家恨铁不成钢的指着林怀生,张嘴要训话,指着指着,一甩袖子对林三叔说:“三儿,去找几个人,帮怀义搬家。” 林三叔闻言应声道:“是!”随即看着林怀生哼了一声,转身对外头说:“怀平,你们几个过来,帮怀义搬家。” 林三叔话音落下,林福儿看到人群里挤进来几个人,当先一个,正是林三叔的儿子林怀平。 “爹,怎么搬?”林怀平看上去比林怀义略微小上一两岁,但身量却比林怀义壮实,显然是没怎么挨过饿的。 “分家文书上写的清清楚楚,西厢两间房,归怀义,先把里面不相干的东西丢出去。”林三冷声说道。 林家众人一听这话,都傻眼了。 门口好些看林怀生一家不顺眼的乡亲们,纷纷叫好。 林怀生愣愣的张着嘴巴,连话都不会说了。 林通学面色一僵,赶紧上前说道:“不,三叔,不能这样啊!西厢之前是我在住,把我的东西丢出来,我住哪儿啊?”一边说话,一边给自家媳妇打手势。 蔡氏也是聪明的,虽然脸色有点发白,身子有点哆嗦,却趁着众人没留神,快速挤开人群跑了出去。 “你问我干吗?那是你家的事,问你爹去。”林三叔白了林通学一眼。 分家的事都已经说定了四五天了,现在还拿这个话来搪塞人,真当大家都是傻子啊! “爹,爹,爹啊!你让儿子住哪里,你说话啊!”林通学是真的着急了,扑到林怀生跟前,痛哭流涕道:“爹,前阵子,县里几个同窗还说过来串门子,你说、你说现在这样子,让我怎么接待他们啊!” 提起念书,林怀生再也忍不住了,他着急忙慌的找人说话,看了一圈,视线落到林怀义身上时,心头一酸,痛心疾首的说道:“怀义,怀义啊!你是要逼死你这老哥哥啊!” “我不活了,你杀了我,杀了我给你腾地方吧!~~”李如兰回过神来,立马加入其中,要不是腰上还有伤,一时起不来,估计又得冲上去扯住林怀义。 正在此时,院子里也传来了哭声,是蔡氏和蔡氏一双儿女的,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伤心欲绝。 一时间,整个林家都乱了。 林怀义一直硬着心肠,可林怀生一句埋怨的话出来,他有些于心不忍了,是林福儿死死的扒着林怀义,林怀义想到李如兰几次祸害女儿,才坚持着没有理会。 可是,随后林通学、李如兰,包括蔡氏和蔡氏的两个孩子都哭,别说林怀义了,就连周围看热闹的乡亲们,都有些笑不出来了。 林福儿见此,心中着急。 她太小,说话不顶用,爹娘都是软柿子,在大房手里根本讨不到便宜,今天借着族中长辈及里正在场做主,要是不把握住机会,以后被欺负死,都没脸找人帮忙。 怎么办?怎么办? 林福儿快速的想了想,竟发现,除了哭,貌似做什么都是无用的。 于是林福儿也豁出去了,眼瞅着自家爹的坚持要松懈,她赶紧‘哇’的一声哭起来,边哭边说:“不要欺负爹和娘,不要欺负福儿和禄儿。爹,娘,福儿和禄儿不想饿死,福儿和禄儿也不想冻死……” 这几天,林禄儿一直跟着姐姐,这会儿她虽然在自家娘怀里,听到姐姐哭,也跟着呜呜哭起来,小家伙十分贴心,见姐姐哭的伤心,自己也在掉泪珠子,还从苏桃花怀里探出身子,伸手去给林福儿擦眼泪。 林福儿见此,心头一动,一边哭一边伸着小手在自家爹眼眶便抹抹,又给林禄儿擦擦眼泪,林禄儿见了有样学样,也给苏桃花擦眼泪,一家人挤在一起,好像落在了孤舟之上,相互依偎着,相互舔着伤口。 这情形,把那些刚刚因为蔡氏娘仨的哭声,触动到的乡亲们,又给刺激到了。 哭跟哭不同的,李如兰三天两头的哭,好像全天下人都对不起她,可说到底,谁也没把她怎么着,她的眼泪,那就是个气,多的泛滥一文不值。 林怀生也哭,他哭着指责林怀义,林家两兄弟的事,谁不知道,林怀生有啥资格指责林怀义?哼,不过是,使唤欺压林怀义成了习惯,林怀义突然不让他欺压,他不习惯了而已。 蔡氏和蔡氏的一双儿女,她们也在哭,她们的哭,是想博取同情。 博取同情,让大家看到她们很委屈,她们很可怜,这样就不会逼他们搬家。可是,他们住着的房子,本就应该是林怀义一家的呀! 说到底,无论是李如兰、林怀生,还是蔡氏,他们的哭,不是装的就是作的,根本就不值得同情。 而林怀义,七八岁失去双亲,跟着大哥大嫂生活,从小到大什么活儿都干,哪里像是林怀生的弟弟,比那富贵人家的下人都不如。苏桃花嫁进来,跟着林怀义任劳任怨,多少委屈往肚子里吞。这两口子才是该委屈的人啊! 要不是林福儿险些被祸害,林怀义和苏桃花恐怕还不会站出来。 林福儿五岁,林禄儿两岁,一个险些被害死,一个两岁了跟别人家一岁的娃娃差不多,这两孩子才让人心疼啊! 第028章:林通学的恼 两相一比较,乡亲们顿时怒了,有几个婆子,见林怀平几个被蔡氏娘仨堵在门口,撸起袖子叫嚷着:“占着别人的房子,还有理了?” 说着话冲过去,拽蔡氏的,抱孩子的,不顾几人的哭喊,三两下就将人给弄开了。 林怀平见此,和兄弟几个进屋,将柜子里的衣服,炕上的铺盖,卷巴卷巴都给扔了出来。 他们也算地道,并没有将东西直接扔地上,而是丢在了墙根的柴草堆上。 林通学见事态已经无法扭转,心中气的要吐血,却只能忍下气闷,黑着脸对林怀生说:“爹,既然七太爷和三爷爷都说,西厢房该让给二叔,就腾出来吧!唉!都是一家人,何苦闹的这么难看呢!” 什么叫马后炮,林福儿可算是看出来了。 林通学如此识大体的话,让在列好些村民,都有些惭愧。 蔡氏趁机哭着喊道:“相公,我们怎么办?我们住哪里啊!~~”蔡氏哭的撕心裂肺,两个孩子也跟着哭,如此情形,惹的抓着蔡氏的婆子,下意识的松了手。 蔡氏很快就跟自家一双儿女抱在了一起,娘仨的哭声叠在一起,听的在场众人都有些尴尬。 林福儿见此情形,皱了皱眉头,从自家爹怀里挣脱出来,走到蔡氏娘仨跟前,说道:“二堂嫂,你和明渲、言儿别哭了。”说着话,小嘴儿一瘪一瘪,眼泪在眼眶里打旋,还有些害怕,可依然打着胆子伸出手,试图拉拉林妙言的手,安抚下几人。 因为林福儿的靠近,蔡氏心中气的不行,知道现在不能发火,硬生生压制着,可是林福儿竟然还伸手了,蔡氏咬牙忍着,却没想到关键时候,被蔡氏拥在怀里的林明渲,突然伸手打开林福儿。 怒道:“你这个脏东西,不许碰我妹妹。”五岁的男孩子,已经有些懂事了,他不知道大人之间的弯弯绕,但却知道,二爷爷一家要抢他家的房子,林福儿是二爷爷的女儿,也是坏东西。 一听这话,林通学脚下一个打跌,差点没摔倒,坑爹啊!他这博同情的戏还怎么演?! “哇哇~~”林福儿哇哇大哭起来,摸着眼泪走向林怀义,一边走一边说:“爹,娘,呜呜,为什么明渲说我是脏东西?我不脏,爹,你看,福儿一点都不脏,对不对!” 林怀义心疼的将女儿搂在怀里,刚刚女儿从怀里挣脱前,捏了下他的手,他以为女儿胸有成竹,没想到会被骂,他又心疼又后悔,心中气恼,刚刚因为众人把林通学屋里的东西丢出来,还有那么点点惭愧,此刻瞬间荡然无存。 “爹,娘,为啥大伯娘他们不喜欢我?她们还总是骂我和妹妹,说我们是下贱种,下贱种是骂人的话对不对?呜呜~~我不是下贱种,我不是脏东西,禄儿也不是,不是对不对?~~” 原本只是看不过大房那些人做戏挤兑他们一家,可当真哭起来,林福儿心里也有些受伤了,听听,一个五岁的孩子,指着鼻子骂她是脏东西,可见林福儿和林禄儿以前在这个家过的什么日子。 “哼!怀生,这就是你养的好孙子!”林七老爷子气的吹了吹胡子,冷哼一声道:“怀义,让福儿别怕,既然分家文书上写了,西厢房分给了你们,你们就安心住着,要是有谁敢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老爷子我给你做主。” 话毕又嫌恶的看了一眼李如兰,又对林怀义说道:“怀义,记住了,你屋里的东西就是你的,要是谁敢偷摸进去,偷拿东西,直接报官,让官老爷来做这个主。” 林福儿的话,一句句锥心一般,林怀义心中疼惜的不得了,也悔恨的不行,两个女儿往常在家里受人欺负,他是知道的,可是没想到,竟然那么严重,说那么难听的话。 福儿才五岁,禄儿才两岁啊! 就连刚刚指责林福儿是脏东西的明渲也只有五岁,教一个五岁的孩子,说那么恶毒的话,他们哪里还将他们一家当家人。 这样的大哥、大嫂,侄儿侄媳妇,不要也罢! “是,怀义再也不会糊涂了,一定会护着妻儿。”林怀义垂着头,坚定的说道。 林通学本想借着深明大义,扳回一局,可现在看来,完全没有可能了,他气的咬咬牙,本想进屋把家具都搬出来,可林怀平站在门口,说道:“没听到七爷爷刚才的话吗?西厢是怀义哥的,屋里的东西也都是怀义哥的。” 林通学闻言,彻底傻眼了。 他看看被丢在柴草堆上的细软,合着除了铺盖卷和衣服、细软,桌椅板凳之类的家具,一样都搬不出来啊! 想到造成自家落的如今这般地步的,除了二叔林怀义一家,还有大哥林通文。林通学猛然看向林通文,正巧看到林通文打了个哈欠,那种事不关己的样子,气的林通学浑身发抖。 林通学咬咬牙,对林怀生说:“爹,西厢分给了二叔住,正屋你和三弟住着,那我就带着妻儿,住东厢吧!”说出话,想起大哥林通文的德行,林通学心中有些不安。 “不行,爹啊!浩儿和渊儿都大了,还有妙儿,东厢两间房本就拥挤,要是再分出去一间,往后可怎么住啊!”尤氏焦急的说道。 林通文也皱着眉头说:“二叔搬进来,你直接搬去二叔之前住那屋不就得了?”言语间很不耐烦。 一听这话,林通学那点儿犹豫,荡然无存。 “大哥打的好算盘,你怎么不去前院罩房里住?”蔡氏哭的梨花带雨,红红的眼睛也夜幕下,显的越发楚楚可怜,林通文见了心中一动,没再说话。 “爹,我和大哥都是您的儿子,您不能厚此薄彼,东厢必须分我一间。”林通学说道,一句厚此薄彼,戳到了林怀生的痛处。 “通文,给你二弟腾一间房出来。”林怀生说着话,看了始终不理他的弟弟林怀义,气恼的哼了一声,说道:“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第029章:整整一晚上 “七爷爷,三叔,里正,时间不早了,大家都散了吧!”撂下一句话,林怀生谁的面子也不看了,转身进了屋。 李如兰不甘心的狠狠瞪了林怀义几人一眼,眼神里满室怨怼,秋后算账的意思十分明显。 “怀义,你什么也不用怕!林家列祖列宗在上,有我这把老骨头看着,还反了他了!”林七老爷子对林怀生的不懂礼数和李如兰的嚣张,很生气,说话时声音扬起,保准里头的人能听到。 “怀义,收拾收拾,早点进去休息!”林三叔也来安抚,包括里正,和来看热闹的邻里们,纷纷道别离开。 林通学趁着人都走了,跑到西厢里翻找了一通,拿出个小包裹,然后拽起自家媳妇,直奔东厢。 尤氏气的要拦,林通文却瞪了她一眼,两人也赶紧跟了过去。 无论是东厢还是西厢,两间房内都是盘了大炕的,当初分别分给老大和老二单独居住,为了方便,都将其中一间的门堵了,然后改成了套间。 这样的房子,到处透风,都有妻儿的兄弟俩来住,确实不太方便。 不过这年头的庄户人家,对这些并不太当回事。 林通学拽着媳妇直接进了内屋,将炕上的铺盖卷卷了丢出来,让媳妇和儿女坐在炕上占着,然后匆匆出门拿自家的铺盖卷。 出了内室门,看到大哥正往这边瞄,林通学心中越发不安了。 使劲儿拉上内室的门,瞪了林通文一眼,出了门。 想起老大的眼神,林通学有点烦躁,当年大哥惦记自家媳妇的事儿,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这都好几年了,竟然还不死心,该死的,不该住东厢! 林通学匆匆出门,从柴草上抱铺盖卷时,咬牙切齿的想,明天就去找人,把门改过来。 林怀义一家在茅草屋里住了好几年,可是当真收拾起来搬家,竟发现,除了炕上有些破旧的铺盖卷,实在没啥东西,不过西厢房里原本的家具都还在。 柜子、客桌、椅子、凳子,外间靠窗的位置,放着一张书桌,书桌上还放着几本书和一些纸墨笔砚。 林怀义和苏桃花收拾的时候,林福儿拿起了桌上的毛笔,在笔洗里泡了泡,在纸上描写起来。 苏桃花把一家人仅有的几件衣服,叠好了放进柜子里,到现在她都感觉自己在做梦,心跳的很快,放好衣服,见林怀义已经把床铺好,才有点真实的感觉。 她笑着回头,看到趴书桌上的林福儿,拿着笔写着什么,眼中露出惊讶之色。 她悄悄靠近林怀义,拽了拽自家男人。 林怀义的心情很复杂,这院里的房子,都是爹娘在世的时候修建的,按理,有他的份,可是想到刚才闹的那么厉害,想起老哥哥刚才的态度,林怀义心里非常难受。 林怀义正一边忙碌着,想心事,突然被自家媳妇拽了拽,再顺着媳妇呶嘴示意的方向看过去,竟然看到女儿趴在书桌上,正拿着笔在写什么。 林怀义震惊了,看向自家媳妇,苏桃花微微摇头,也不知道什么情况。 于是两口子轻轻的走向外间的书桌,靠近后,看到林福儿写在纸上的字,眼睛瞪的更圆了。 “福、福儿,你、你怎么、怎么会写字的?”林怀义不认识字,可林福儿描画的东西,感觉就是字,而且笔画还不少,样子还挺漂亮,对于一个从来不会写字,甚至连笔都没碰过的五岁孩子来说,突然会写字,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因为这,林怀义哪里还有心思悲春伤秋啊! 整个心思都被女儿的举动惊到了,他突然想到,那日三叔说福儿靠女秀才之类的戏言,心中越发震惊了。 难道,难道他林怀义的女儿,真的会成为女秀才? “神仙爷爷教的。”林福儿笑着又一笔一划,公公正正的写了两个字,等写完了三个大字,林福儿笑嘻嘻的指着纸上的字,说道:“爹,娘,这是福儿的‘福’,这是禄儿的‘禄’还有这个,神仙爷爷说,‘福禄寿’都是好字,等娘给福儿禄儿生了弟弟,小名就叫‘寿儿’。” 一句神仙爷爷教的,林怀义和苏桃花深信不疑,听到林福儿后面的话,苏桃花脸脖子红了,显然这话林怀义十分爱听,看看女儿,再看看媳妇,呵呵呵直乐。 西厢这边的笑声,传到正屋,李如兰气的咬牙切齿,骂骂咧咧,但是今天林通晓说的话,把李如兰吓到了,她也不敢太嚣张,生怕一不留神,把儿子的前程给毁了。 不敢大声骂,就低声嘀咕,叨叨叨、叨叨叨,说起来没完没了,林怀生听的多了,想起弟弟与他离了心,气的喝道:“你给我闭嘴,都是你这张烂嘴惹的祸。” 林怀生一句话,捅了马蜂窝,李如兰要撕扯林怀生,林怀生忍让惯了,虽说气大,对上李如兰不要命的闹法,也怯场,他见李如兰要发飙,哼了一声,甩袖出了们,找三儿子拼床去了。 留下李如兰一个人,哭喊咒骂的好久,没人理,直到许久后才安静下去。 正屋安静下去了,东厢一下子挤进那么多人,却热闹了整整一晚上。 林通学带着妻儿住进去,林通文没有坚持反对,尤氏心里有气,躺下后憋屈的不行,一个人抽抽搭搭的掉眼泪,林通文往常听到自家媳妇哭,是非常厌恶的,可是今儿听到哭声,他想起了之前哭的梨花带雨的蔡氏,想起蔡氏的样子,他有些心猿意马。 于是渐渐凑到媳妇跟前,手也伸了过去,软乎乎的两团肉捏在手里,林通文呼息一声,心里越发猫爪子挠一般。 今夜给老二腾了一间房,三个孩子只能和两口子挤在一个炕上睡,儿女就在身边,男人如此举动,惹的尤氏焦急的想阻止。可是自从上次尤氏扑到牛粪上,林通文好几天了都没碰她,尤氏心里悬着,好不容易林通文又来了兴致,尤氏不敢拒绝啊! 第030章:后悔死了 自家男人什么样子,尤氏心里清楚,要是不喂饱他,指不定跑出去流连花丛,要真是那样,尤氏哭都没地儿哭去,不能拒绝,就只能压着声音,尽量的去迎合。 林通文本就猴急,尤氏一接招,林通文三两下就将尤氏给剥的差不多了。 两人打起配合来,简直水到渠成,林通文使足了劲儿,尤氏渐渐的有些忘乎所以,喉喽里的声音也慢慢的冲了出来。 炕头上的三个孩子还好说,战战兢兢了半宿,都已经睡熟了。 可两人渐渐放开的声音,却清晰的传进了内室,林通学听的咬牙切齿,蔡氏羞的脸红脖子粗,气恼的瞪着自家男人,两口子整整一晚上,光顾着给一双儿女捂耳朵了。 次日一早,林福儿一睁眼,就去看她弄的净水桶,看到清澈见底的水时,她开心的咧开嘴笑。 迫不及待的拿来碗,舀了半碗喝。 口感果然好很多,就连林怀义和苏桃花,也对林福儿弄出来的水,赞叹不已。 “福儿,等爹给咱盘个灶,往后做饭就用这种水,呵呵!”有口感更好的水,谁不乐意喝啊! 林福儿笑着点头:“是啊!爹,在咱家盖大房子、打井之前,就喝过滤过的水。” 林怀义闻言一愣,呵呵笑着摸了摸林福儿的脑袋,心说,这孩子还想着大房子、打井呢!哪那么容易啊!不过,就算是林怀义,也知道,和大哥一家住在一个院里,就凭两家之前的恩恩怨怨,不是长久之计。尤其是,他和媳妇出去做活,将两个女儿留在家里,也不放心。 唉!不管有多难,总要有个盼头。 林怀义心中暗暗想着,今天就去找活做,然后攒钱,三年不行就攒五年,总能从这里搬出去。 “爹,咱家要盘灶的吗?”林福儿想起了前世的炉子,只要添了煤,就随时有火,可惜这年头没有炉子,而且好像也没有煤,不过只是临时用的话,灶不用盘的那么大。 像大房的灶,那是有两口大锅并在一起的,占地大、费柴火,烟气也重,不适合他们现在的情况。 林怀义点点头道:“是啊!之前咱们住在草屋,里面不敢见火,所以昨天的饭,是在门口搭的简易小灶上做的,现在有了结实的土坯房,可以在屋里盘个小灶,等冬天,烧上火,整个屋里都暖呼呼的,那样,福儿和禄儿就不会挨冻了。” 提起一家人的小日子,林怀义的声音都变的温柔了。 “我给爹帮忙!”林福儿仰着脑袋,笑着说道,她想跟着看看,或许她前世的见闻,可以给林怀义出点好主意。 虽说在林福儿心里,只将这里当做是临时居所,可是,就算是临时居所,林福儿也不想凑合,自家的小屋,当然要收拾的温馨一点。 “呵呵呵呵~~”看着女儿的笑,林怀义心里软乎乎的十分妥协,傻笑声,引来了苏桃花,林怀义立马说道:“咱家福儿,说要给我帮忙盘灶。” 林福儿听的有点不好意思,多大点儿事,都拿出来显摆,林怀义到底有多缺爱啊! 可是让林福儿没想到的是,就连苏桃花也跟着笑。 林福儿哪里知道,为人父母,儿女的孝心,哪怕一点点,那都是会让当爹当娘的开怀的事情。 “福儿,待会儿爹和娘先送你和禄儿去你外婆家,爹和娘这几天要去找活儿做,等爹娘挣到钱,买了粮食,再把福儿禄儿接回来。”苏桃花心情很好,但想到一家子的现状,还是有些发愁。 她将早起去茅草屋外的临时小灶上做的拌汤和面饼子放上桌,昨天被大房那边偷走的八斤白面,虽然拿回来了,可这点粮食,根本不够一家吃的。 虽然三叔说了,吃完了再过去拿,可是林怀义和苏桃花都是脸皮薄的,根本不好意思张那个口。 毕竟泰安村百姓的生活,只能算的上一般,还没达到那种仓里的粮食随便吃、随便出借的地步。 “外祖家?”林福儿想起了前世的外公外婆,想起外公外婆,其他心思都没了,脸上的笑也维持不下去了,她好想外公外婆哦! 见林福儿小脸垮下去,苏桃花叹了口气,说道:“福儿,就去几天,过几天爹娘就接你们回来。” 林福儿深呼一口气,点点头,她知道,苏桃花误会她了,肯定以为她是不想离开家里才会如此,她也不解释。 一家人围在客桌上吃饭,虽然桌上除了三婶给的腌菜,再没啥,一家人却都吃的十分香甜。 这边正热热闹闹的吃着,外头又吵吵开了。 其实从天还没亮透的时候,就听到东厢那边吵吵,一直持续到现在,只是之前的吵吵声都压着,听不清楚他们在说啥,吵吵了一早上,没消停反而越吵越凶了。 林福儿喝了一口拌汤,用净化过的水做的拌汤,喝起来连心情都要好很多。 可惜,好好的心情,还是被打搅了。 “不要脸,没羞没臊!”蔡氏涨红了脸,憋出一句话。 “你们死乞白赖要跑过来跟我们挤,怪我啊!我在我房里做什么,你管得着吗?呦,不会是,那什么吧!咯咯咯,这就更怪不着我了,你男人没用,你去怪你男人啊!你冲我发什么火啊!”尤氏早起想到昨夜的事,也羞的不行,可是一见到蔡氏看自己的眼神,就说不出的痛快,这会儿也豁出去了,完全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你、你们,浩儿几人还在屋里,你们、你们……”蔡氏心里憋着话,说不出口,又急又气。 “行了,你待在屋里,看好渲儿和言儿,我去请人,把门开到外面。”林通学黑着脸,原本村里像他们这种住法,并不稀罕,可是经过昨夜,他一点都不想看见老大一家。 早隔开早亲静,该死的,昨晚一时脑袋发晕,搬到东厢来,林通学后悔死了。 “福儿禄儿,我们出发。”未免剩下的几斤白面又遭惦记,林怀义将面粉打包,打算和两个女儿一起送去岳父家,这点粮食虽然少,却是他能拿得出手的唯一的东西了。 第031章:温饱之上 因为女儿说要给自己帮忙,林怀义心里跟吃了蜜糖似的,和媳妇合计着,先找活儿挣钱,等有了日常开销,再好好的盘个灶、添置些东西。 林怀义要出去找活做,苏桃花也想跟去看看,希望能碰个女人家能做的活。 两口子都要去挣钱,打算把林福儿和林禄儿送去苏桃花的娘家,让孩子在她们外祖家待着,苏家二老对苏桃花很好,将孩子放到那边,林怀义和苏桃花都放心。 一家子有计较,所以今早起的格外早。 东厢传来吵闹声时,林怀义一家已经吃完饭了,昨天夜里刚闹过,未免牵扯其中,耽误找活做,林怀义抱起林福儿,提着剩下的几斤白面,苏桃花抱着林禄儿,一家出了门。 之前林怀义两口子带着两个女儿,住草屋的时候,李如兰经常进去翻腾,两口子被李如兰磨的皮了,加上草屋里啥东西没有,也不怕她翻,便渐渐的放下了去买个锁头,锁上门的想法。 昨夜搬来西厢,还没来得及买锁头。 所以一家子出门时,只能将门掩上。 两口子心里很清楚,他们这样出门,等晚上回来,这屋里能剩下什么还不知道呢! 苏桃花倒是想的开,她说:“哼,房子是公公留下来的,该我们得。这屋里的家具,却是林通学成亲的时候添置的。他们嫌我们脏,我们还嫌他们脏呢!他们想来搬,就统统搬走,这么多年了,啥东西没有,照样活的好好的。往后等咱挣了钱,挑好的添置。” 听的出来,苏桃花对林明渲骂林福儿的事,隔了一晚上还耿耿于怀。 不过说的也是,这么多年了,他们啥也没有,不照样活的好好的,不稀罕那点东西。 一家人都不在乎了,也就没什么担心的了。 门就那样拉严了了事。 几人出门时,东厢门口在吵架,正屋的李如兰也在咒骂着,林怀义听的直皱眉,林福儿却掰着自家爹的脸看自己,然后咧开嘴巴冲自家爹笑。 惹的林怀义也跟着笑起来,林怀义是一家人的顶梁柱,他一笑,苏桃花的眉眼也舒展开了。 林禄儿啥都不懂,就喜欢有样学样。 最近特别喜欢跟着姐姐学,姐姐笑,她也在娘怀里傻呵呵的咯咯笑。 从西厢走出远门,没几步的路,几人出去时,脸上毫无掩饰的笑,却清晰的传到了院里的其他人眼里,蔡氏的心思还在昨夜的糟心事上,此刻满心里都是对尤氏和大哥的恼恨,只是淡淡的看了眼走掉的林怀义一家,可是尤氏就不同了。 尤氏心里憋屈死了,本来好好的小日子,就因为二叔搬进正院,占了老二的房子,老二就来和自家挤。 自家里外两间房,孩子们住里头,两口子住外头,夜里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可现在好,隔壁有两个耳朵灵的,偷听完了还找事,简直气死人。 尤氏盯着林怀义一家的背影,林福儿逗乐了自家爹后,趴在林怀义的肩头,看到了尤氏怨怼的神色,她心里好笑,就冲着尤氏做了个鬼脸。 把尤氏气的直接跳起来,脱掉脚上的鞋子,老远就打了过去。 可惜,距离有点远,她的准头太差,没打着。 林福儿看的咧开嘴笑,肆无忌惮的样子,好笑在嘲笑尤氏在自取其辱,尤氏气的不轻,本想踮着脚一跳一跳的往门口过去,结果刚跳下院台,就一个腿软跌在地上。 林通文憋了好几天的邪火,全在昨天夜里发作出来了,尤氏被自家男人里里外外的折腾了几乎一晚上,要不是大早上,见蔡氏出来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她心中不服,强撑着站起来,压根起不来。 人起来了,腰腿上的不适却还在。 这不要命的一跳,牵动了腰腿上的乏力,尤氏又气又恼,脱下脚上仅剩的一只鞋子,狠狠的在身边打了两下,然后丢出去。 可惜,想打的人,早就不见人影了。 蔡氏见尤氏吃瘪,冷哼了一声,转身进屋。 一进屋就对上大哥林通文,林通学没在,林通文看向蔡氏的目光肆无忌惮,惹的蔡氏心中发憷,闷着头赶紧转进内屋,反手关了门。 林通文从关闭的内室门上收回视线,走出房门,一出门就看到自家媳妇坐在地上。 看到尤氏如此样子,林通文嫌恶的看了一眼,理都没理就去了正屋。 每天早上,去正屋吃饭,这是惯例。 可林通文根本就没有考虑,早饭惯例已经被打破了好几天了。 片刻后,正屋李如兰提高了嗓门骂道:“一个个的都在干嘛?啊?见我伤着不方便,就给我躲懒。尤翠姑、蔡桂芝,你们是死的啊!还不赶紧去做饭!~” 蔡氏闻言起身,走到门口,又退回去坐下,打算等自家男人回来再说。 尤氏指使二儿子给自己捡来鞋,又撑着地挣扎着站起来,不情不愿的去厨房,却左等右等没等到蔡氏,蔡氏不来,她干嘛要自己做?尤氏心里不服气,索性也不动了。 林家闹的不可开交的时候,林福儿一家人已经到了镇上。 苏家住在青阳镇南边,林家在青阳镇北边,往来都要经过青阳镇,青阳镇今儿没有集会,但大早上还是有人来买卖东西的。 新鲜的蔬菜,家禽、鸡蛋,或者昨日刚打的野物等等。 还有一些卖早点的摊铺,摊铺上的锅碗里大都冒着腾腾的热气,光是看着,就赶紧场面热乎。 林福儿还没见过古时候的小镇,新奇的睁大了眼睛看,看到街面上那些人的穿着,虽然不够鲜亮,却大都还算干净,也没有补丁落补丁的现象。 看来这个地方,并不像她以为的那样,人们食不果腹整天为口吃的发愁。 这样就好,大环境安逸,她的小算盘才打的转啊! 要知道,民以食为天,只有温饱之上,人们才会考虑享受与玩乐,可林福儿精通的东西,恰恰与食物无关,所以林福儿虽然知道泰安村百姓的生活还不错,却并没有完全放下心来。 现在好了,眼前,不是集会,却能聚集这些买卖,可见大环境下老百姓的小日子,是不错的,如此林福儿就放心了。 第032章:多买能便宜不? 林福儿和林禄儿睁大了眼睛看热闹的小模样,惹的林怀义和苏桃花都有些犹豫,尤其是林怀义,都想抛开其它的事全然不顾,先带着女儿们逛逛青阳镇的热闹。 关键时候,还是苏桃花主意正。 苏桃花说:“咱们赶紧走吧!早点将福儿禄儿送过去,老早回镇上找活儿。”提起接下来的生计,苏桃花还是很发愁的,心里正在盘算,到底要不要跟爹娘开个口,借点钱来用。 唉!林家的家境在泰安村是垫底的,苏家在城守村的家境更是垫底中的垫底。 苏桃花是家中老二,上头一个姐姐,下头三个妹妹,唯一的弟弟,今年刚十岁。 因为母亲生不出儿子,在婆婆跟前吃了不少苦头,也受尽了妯娌的排挤数落,好在父亲对母亲好,不离不弃,头几年实在过不下去了,便分家出来单过,分出来的时候,一家八口分了两亩地,一间房。 姐弟都大了,总挤在一处也不是个事儿,如今都搬出来了,搬到了村口废弃的窑洞里住。 苏桃花相信,爹娘都是勤快人,手里肯定多少攒了钱的,只是、只是,不到走投无路,苏桃花实在不愿意开口问爹娘借钱。 唉!大姐苏梨花当年嫁给了卖货郎,如今卖货郎有了自己的杂货铺,大姐刚出嫁那几年,还时不时接济娘家,可是到了近两年,别说接济了,连来往都快断了。 她苏桃花嫁的不行,平日里忙的昏天黑地,就是想给爹娘尽孝也完全有心无力。 三妹苏杏花嫁的也是一般人,要是娘家有啥紧迫事儿倒是能帮上一把,可再多就不行了。 四妹苏菊花已经说了亲,年底就要出嫁,估计爹娘还在为四妹的嫁妆发愁呢! 五妹苏梅花十三岁了,还没有说亲。 华国女子,一般十二三就开始说亲,十五岁及笄后,过了十六就开始出嫁,按理,五妹的亲事去年就该开始相看了,可是到现在还没有着落,想来娘肯定会使钱托人帮忙说项。 还有十岁的弟弟苏守旺,村里十岁上下的孩子,大都去学堂里念书,可是苏家情况艰难,根本没有多余的钱给弟弟交学费,对于这,父亲苏仁德一直心有遗憾。 可是光想有啥法子?钱又不会长腿跑过来,无奈只能带着幼子下地干活儿,苦哈哈的土里刨食,盼望着来年收成好,多卖几个钱,生活能好点。 想起娘家的事儿,苏桃花的脸皱做一团,她暗暗咬牙,等自家日子安稳了,一定也给爹娘盖个大房子,让操劳了一辈子的爹娘,过上好日子。 “桃花,咱手里还有几个钱,要不,给岳父岳母买点啥?还有小姨子和小舅子。”林怀义见苏桃花脸色不好,停了停说道。 前两日,林福儿编毛毛草,泰安村好些人都拿钱换,抛开那些吃食外,光铜钱竟有二十几个,这点钱实在不够看的,可多多少少买点东西,还是可以的。 苏桃花抬头看着林怀义,嘴巴紧紧抿着,眼睛里已经有了泪光。 虽然城守村的人都说,她嫁的不如大姐,就是和三妹比也是比不过的,可是苏桃花却始终觉得,她嫁的人并不是不好,而是太好,好的没了底线。 就像此刻,明明统共只有那几个大子儿,仅有的几斤白面拿出去,下一顿还没着落呢!偏偏,林怀义就是这么舍得,就冲这个,苏桃花也心里感激。 “哎哎哎,咋了咋了,买不买你说了算,你别哭、别哭啊!”林怀义见媳妇怔怔的看着自己,眼带泪光,有些慌了,可惜手里抱着孩子提着东西,恨不得多长个手,好给媳妇擦眼泪。 “没事!”苏桃花吸了吸鼻子,抹掉眼泪,垂下头,先走一步。 林怀义赶紧跟上,神色十分慎重。 林福儿将爹娘的神色看在眼里,心中生起了狐疑,什么情况?外祖家有事情? 经过包子铺的时候,苏桃花突然停下脚,犹豫而艰难的看了过去。 热腾腾的蒸笼冒着热气,蒸笼盖一掀开,露出里面白嫩嫩的胖包子,看上去非常好吃。 林怀义见媳妇站住,也赶紧停下,紧张的看着媳妇。 林福儿看看自家娘,又看看包子铺,眉眼间若有所思。 林怀义顺着苏桃花的视线看向包子铺,愣了一秒后快速说道:“桃花,要不,咱买几个包子带上吧!刚出锅的,到家了正好吃。” 苏桃花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垂了下眼帘。 “我去买,我去买。”毕竟是两口子,朝夕相处了那么久,林怀义就是再老实,也看的出媳妇的意思。 林怀义抱着林福儿走向包子铺,那卖包子的伙计看到林怀义,立马招呼:“客官,刚出锅的包子,给您来几个?” “多少钱一个?”林怀义看看屉笼里的包子,暗暗吞了口口水,抬头问道。 “两文钱一个,您来几个?”伙计说着话,已经给旁边的食客包了几个,那食客付了钱,确实是两文一个。 林怀义盘算着买几个合适。 伙计见林怀义犹豫,便大声说道:“客官,不是我吹,您自个儿看,咱这包子可是青阳镇最实在的,个头大馅料多,味道也好,您瞅瞅,是不是?”说着话话,伙计端来一个碟子,里面放着一个掰开的包子,看上去馅料确实很足。 “叔叔,我们多买几个,你能给我算便宜一点吗?”林福儿突然睁着大大的眼睛说道。 她一说话,除了林怀义和伙计了,连店里吃着包子的食客们,有听到的也被逗乐了,有人吆喝着说:“这孩子机灵,还知道买多算便宜?哈哈哈,老板,你就给算便宜点呗!” 伙计皱本就被林福儿卖乖的大眼睛给萌到了,食客们一说,他也有些不知所措,为难的回头看自家老板。 老板是个胖脸盘,很好说话的样子,他呵呵笑着走过来,看了看林福儿,说道:“小丫头,那你说说,你想买几个?要怎么给你算便宜点?” 第033章:伯伯考考你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来人还是包子铺的老板,林福儿正想占人便宜呢! 于是咧开嘴巴露出个大大的笑脸,说道:“伯伯,十文钱,给我们六个大包子,好不好?” “呦呵!小丫头真会算啊!”那个起哄的食客惊讶的说道。 店老板也是眸光微亮,忍不住细细打量起林福儿来。 “福儿,别乱说话。”林怀义见好多人都盯着自家女儿看,警惕的抱着林福儿退后两步,低声说道,说着话,便打算转身离开,连包子都不买了。 “唉!这位兄弟,你包子还没买呢!”老板见人家当爹的抱着孩子要跑,赶紧喊道。 “爹,爹,伯伯答应十文钱六个包子了,咱们买了再走吧!”林福儿搂着自家爹的脖子,脆生生的说道。 店里的食客和老板都惊讶了,这丫头才多大点儿,不仅会算账,还听的出话外之音?了不得啊! 包子铺的老板在后头喊,怀里的女儿也在说,林怀义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回去买吧!总觉得占人便宜不好,也不想那些人盯着自家闺女看,正在犹豫,却看见了苏桃花和林禄儿。 苏桃花惊讶的看着林福儿,林禄儿也是睁大了眼睛看着。 想起媳妇的忧愁,想起岳父家的情况,林怀义叹了口气,转过了身。 他放下林福儿,将林福儿紧紧护在身旁,然后从怀里摸出个破旧的布袋子,从里掏出十个铜钱,满脸不舍的递给店老板,磕磕巴巴的说道:“就、就、就要十文钱的。” 林怀义这会儿脑袋是晕的,根本没想过,其实他不用买那么多,或者可以买更多,完全是出于本能的,十文钱六个,就掏了十文钱。 店老板见到林怀义小心翼翼收在怀里,干瘪的根本算不上是钱袋子的钱袋子,又打量了下父女俩、以及几步后的苏桃花和林禄儿,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不动声色的吩咐伙计装了六个包子,却并不接钱。 而是对林福儿说:“小丫头,伯伯考考你如何?” 林福儿此刻站在林怀义身边,才五岁的小娃娃,看上去越发的小巧了,她昂着脑袋睁大了眼睛看看店老板,又看看自家爹,然后抓着自家爹的衣摆,才咧开嘴巴对店老板笑着说:“好!” “丫头,一个包子两文钱,一个馒头一文钱,要两个包子两个馒头,几文钱?”店铺老板说的很慢,店里的食客也都看了过来。 林福儿闻言,歪着脑袋小嘴儿动了动,然后眼睛一亮,欣喜的答道:“六文钱!” 店老板眼眸微亮,继续问道:“大碗馄饨五文钱,小碗馄饨四文钱,要一大一小两碗馄饨外加两个包子一个馒头,统共多少钱?”问出这一长串来,连包子铺的老板都有些额头冒汗了。 食客们听到老板的问话,纷纷放下手里的吃食,转过身来看林福儿。 林福儿又歪着脑袋,皱起小眉头思量,想了片刻,有些不确定的说:“十文钱……” 一听这话,包子铺的老板心中叹息一声,心道还是太小了,果然太复杂的算不来,不过这年头,一个五岁的女孩儿,能算出简单的账目,已经很了不起了。 所以包子铺的老板想着,就当结个善缘,卖给林怀义的包子,不收钱了。 正要说话,却听林福儿又说:“还有四文钱,一个十文钱一个四文钱。”说话时,还伸出小手指,比划给店铺老板看。 “吸~”那最先起哄的食客听了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赞叹:“好聪明的丫头!”心说,小丫头肯定不懂那些复杂的数字,所以才会如此描述。 店铺老板回过神来,大喜。 赶紧走出店门,冲林怀义拱拱手说:“这位兄弟,跟你商量个事如何?” 林怀义手里拿着包子,钱也在手里,拿钱买包子是常理,可拿了包子却给不出钱去,这让林怀义有些不知所错,听店老板和女儿一问一答,他也算不来那些东西,只是见店老板出来与他说话,有些紧张的护着女儿,结巴道:“什、什么事?” “我想请兄弟来店里做工,不知兄弟意下如何?”店老板看看林福儿,对林怀义说道。 虽说林怀义并没有说过要找活做,可就林怀义一家的穿着,和使钱时的不舍肉疼的模样,一看就是缺钱的,既然缺钱、给他个挣钱的机会,多半不会不答应。 “你、你说什么?”林怀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想请兄弟来店里做工。”店老板笑眯眯的说道。 林怀义这下听明白了,他激动的张着嘴巴,慌忙四顾,看到媳妇时,心头一酸,激动的说道:“桃花,找到活儿了,找到活儿做了……”说出话来,眼睛都红了。 店老板,包括店里的食客,看到这一幕,都收起了脸上的玩笑。 苏桃花也红了眼,眼泪花都在眼睛里打转了。 “老、老板,我、我愿意,愿意来做活儿,做什么都成,我有力气,什么都能干。”林怀义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 到了这一刻,就连店老板都有些好奇了,好奇眼前一家人是个什么情况,听口音不像外地来的啊! “谢谢老板伯伯!”林福儿清脆稚嫩的声音突然响起,她说:“老板伯伯,我爹啥时候能上工?” 店老板的思绪被林福儿打断,他看着林福儿,笑眯眯的说道:“随时都可以。” 话毕又问林怀义道:“兄弟怎么称呼?” “林、林怀义,我叫林怀义。”林怀义今天的主要任务就是找活儿做,没想到一出门就找到活儿了,心里高兴的猫挠的一般,说起话来直打磕巴。 林怀义急匆匆的说完,又看看身边的女儿,犹豫道:“老、老板,我送孩子和她们娘去趟城守村,一会儿再来上工,可、可以吗?” “相公,我带福儿禄儿去,你留下,你留下。”苏桃花说话时,声音也有些哽咽。 “城守村?你们是城守村人?”店里有食客扬声问道,说着话起身走了过来,等看到苏桃花,微微一愣,惊讶道:“你是苏家二女儿?” 第034章:福儿也能挣钱啦 苏桃花也认出了此人,也是城守村的,姓程,家中排行老大,年纪和林怀义苏桃花差不多,可按着辈分,苏桃花还得管人家叫声叔。 “是的,我爹是苏仁德,我在家中排行老二。”在这种情况下,看到认识的人,心中的酸楚越发往外冒。 程家老大听过,看看苏桃花和林怀义带着两个孩子的模样,忍不住问:“你们这样出来,你夫家大哥大嫂,不会怪责吗?” 苏仁德膝下五个女儿,三个出嫁的女儿里头,就属这老二在夫家过的艰难,因为这,苏许氏不知哭了多少眼泪,整个城守村的人都知道。 提起家里的糟心事,苏桃花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捂着嘴巴摇摇头,又挤出个笑脸来,艰难的说道:“没事,我们和大哥大嫂分家了,往后都不会有事。” “哦?分家了?”程家老大又看了看林怀义,见林怀义也是面中含笑,便知此事该是真的,于是笑着说道:“分了好,分了好。”说着话转头对店老板说道:“老板,你请他做事保准满意,这小子做事儿勤快的很。” 明明年龄相当,却直接称林怀义为小子,店老板从此人的话中,听出了些许不同的东西,他笑着附和道:“那是自然,我看人的准头还是有的。” “怀义兄弟,你晌午前头过来就成。还有,你的工钱,和店里的伙计们一样,每月六百五十文。不过,你要是让小丫头来店里算账,我就给你每月一吊钱的工钱。”店老板说着话,又冲林福儿笑了笑。 林福儿也在笑,刚才就觉得奇怪,现在总算明白了,这老板倒是会做生意。 试想想,包子铺里倘若往后有她这个小娃娃来算账,肯定会成为青阳镇的新鲜事,大家冲着新鲜来,还不得买几个包子? 如此一来,包子铺的生意肯定蒸蒸日上啊! 想到此,林福儿说道:“伯伯,一吊钱是多少?六百五十文很多吗?” 店老板还指望林福儿给他招财,听到丫头问及数额,笑着回道:“一吊钱有一千文。刚才丫头算出来的十文和四文,并在一起是十四文,六百五十文是很多个十四文。”平日买卖吃食,算不到那么大的数额,而且林福儿实在太小,店老板也知道,就算他说的清楚明白,小丫头恐怕一时间也消化不了。“ 林福儿皱着眉头疙瘩想了想,然后皱着小脸,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看着店老板问道:“伯伯,我的工钱是不是没有我爹的多?” “呃~~”店老板噎住,心中是十分震惊的,从小丫头的神色来看,估计已经判断出多少了。 “哈哈哈哈,这小丫头,了不得啊!”食客哈哈大笑。 林怀义听到店老板报的工钱数额后,心中大喜,再听众人对女儿的夸赞,也跟着呵呵傻乐,可是让女儿来做活,他是不愿意的,正打算拒绝,媳妇苏桃花拽了拽他的衣袖,微微摇了下头。 “丫头,那,伯伯也给你六百五十文的工钱,你来给伯伯算账可好?”三百文的差距,对于店老板来说,还算不上大钱,想一想小丫头可能给店里带来的收益,店老板相当大方的开口说道。 林福儿闻言冲店老板笑笑,侧身昂头看林怀义:“爹,爹,福儿也能挣钱了,挣多多的钱,再也不饿肚子。” 童言无忌,一句不再饿肚子,让店老板的眉头又皱了那么一下,而看向林福儿一家的神色却越发温和。 “这、这……”又一个六百五十文,林怀义有些为难,该不该让女儿出来做活儿?按说女儿才五岁,根本还没到男女大防的时候,可是青阳镇只有成了亲的妇人,才会找些缝补浆洗的活儿,也会绣些东西来卖,姑娘家的还没有上工做活的先例。 “相公,让福儿来吧!如果福儿不喜欢了,咱再辞了就是。”苏桃花压低声音对林怀义说道,她年少时曾在大户人家当过丫鬟,那地方的女孩们,不都在给人做工么?因为这些经历,苏桃花不仅对女儿出来做事没啥意见,反而还很高兴。 要是时间能倒退二十年,她也去学这些东西了,倘若学了,爹娘如今的日子也不会如此艰难。 “爹,我要来,这样可以每天都和爹爹在一起。”林福儿昂头说道,软软的话,说到林怀义的心坎上,林怀义直接认输,一把将女儿抱起来,连声说:“好,好,就听福儿的。” “老板,我家福儿还小,要是她做几天不愿意,还、还请老板能允她。”林怀义说道:“工钱的事,老板看着给点就成,不、不用那么多。“ 林福儿听到自家爹的话,小脸一垮,她费劲争取点工钱,她容易么她,轻轻巧巧的就被自家爹给抹了。 “爹,你说的不算,老板伯伯说的算。”林福儿伸出小手,捂住自家爹的嘴,扭头对店老板说道:“老板伯伯,我会乖乖做事的,你要说话算数。” “哈哈哈~~老板,你今儿可算挖到宝了,有这丫头坐镇,你这生意,指定红红火火啊!”那最先起哄的食客走出来,笑着说道:“小丫头,伯伯刚才吃了一大碗馄饨,还有一个包子一个馒头,丫头说说,伯伯该付多少钱啊?” “八文钱!”林福儿稍微想了想,便嘎嘣脆的说道。 “哈哈哈哈~~~给,老板收钱!”食客给了老板八文钱,又夸林福儿道:“丫头不光算的好,记性也好。怀义兄弟,你家得女如此,真让人羡慕啊!” 林怀义被林福儿捂着嘴,说不出话来,但他眉眼间的笑意却十分浓厚。 “好了,怀义兄弟,快去忙吧!记得晌午前带着福儿过来上工。”店老板听出了林福儿的名字,对这个名字也是十分喜欢。 “哦哦!”林怀义点点头,转身要走,却突然想起什么,要将攥在手里的钱给店老板。 店老板摆摆手说道:“不用,这几个包子,是我请几位吃的,不收钱。” 第035章:路遇外公 “谢谢伯伯,伯伯真好!”林怀义还没说话,林福儿已经替林怀义说了。 看到林福儿咧开小嘴儿笑的样子,想到自己的招财计划,店老板觉得林福儿活脱脱就是个招财娃娃,心里思量着,赶紧让人给招财娃娃缝件喜气的衣服,到时候一穿,往店里一坐,再给店里算个账,肯定财源滚滚来啊! 林怀义直到出了青阳镇,整个人都有些懵。 愁了几天的事,就这么、解决了? 不但有活儿做,还是个大活,每月能挣到一千三百文钱? 这、这养活一家四口,绰绰有余啊! 往后的日常开销有了着落,林怀义和苏桃花都十分高兴,就连不明所以的林禄儿都跟着傻乐呵,林福儿将几人的开心模样看在眼里,心中忍不住感慨。 区区一千三百文,才一两多点的银子,爹娘就如此满足高兴,可见两人以前的生活标准何等之低! 唉!往前的事儿不想了,反正往后只要有她在,她肯定想法子多多挣钱,让一家人过上好日子,林福儿心中开始盘算,等在青阳镇待上一阵子,摸清了情况,再行生财大计,对,就这么干。 一家人离开青阳镇没多久,碰上了熟人。 “爹?”苏桃花看着远处的人,神情微愣,林福儿顺着苏桃花看过去的方向,看到一个中等个头、身形偏瘦的男子,那人背着个背篓,正在闷着头往这边走来。 背篓里不知装着什么,看上去挺有分量,那人走的很吃力。 ……是外公? 和前世的外公没有丝毫相似之处,林福儿有点失望,虽然知道看到熟悉外公的可能性不大,但林福儿依然心中存了些许期望的。 “是我爹!”苏桃花惊讶的说道,话毕匆匆迎了上去。 林怀义抱着林福儿也赶紧走过去。 “爹,爹,你这是要去哪里啊?”苏桃花靠近苏仁德时,看到背篓的绳子勒进肩膀里,心疼的问道。 “哎?桃花?”苏仁德昨天才听人说,二闺女分家了,据说分家的时候,一点吃食都没分到,他和桃花娘愁的昨夜整整一宿没睡,两人想了一晚上,还是觉得给女儿添些东西。 一大早起来收拾,面粉、粗粮、萝卜、大白菜,反正家里能吃的东西,样样都装了些,直将背篓装的满满当当,又揣了半吊钱出门。 虽说一下子拿出这么多东西,对于苏家来说,是极大的压力,可是愁完了的苏仁德和许氏却都替二闺女高兴,脱离了李如兰的魔抓,他们都相信,二闺女和二女婿,一定会把日子过好的。 已经紧赶慢赶了,没想到出了村子没多久,就碰上二闺女了。 “你们这是?”苏仁德见苏桃花、林怀义,还有林福儿、林禄儿都来了,手里还拿着些东西,诧异的问道。 “岳父,我来背。”林怀义放下林福儿,笑着直接上手,从苏仁德肩膀上卸下了背篓,背篓一入手,连林怀义都愣了愣,好家伙,背篓瞅着不大,分量可不轻,都装的啥啊? “好好,你自己背。”苏仁德肩膀轻了,笑着对苏桃花说:“这里面是我跟你娘给你们装的东西,让怀义背回去,省着点吃,能吃一阵子。” “啊?”林怀义背背篓的手顿住,苏桃花看着自家爹,紧紧抿着嘴巴,眸光含泪,她就知道、她就知道,不用她开口,爹娘就会替她想到。 “哭啥哭啥,怀义是个好孩子,你们姐妹当中你最聪明,你们俩肯定能把日子过好的,不哭、不哭了。”苏仁德急着说道:“看看看看,你一哭,连禄儿和福儿都要掉眼泪珠子了,赶紧别哭了。” “爹,谢谢您。”苏桃花说出话来,眼泪流了下来。 “岳父,我找到活儿了,晌午就去上工,每月能拿六百五十个大钱呢!还有福儿,嘿嘿,往后吃用是不愁的。”林怀义听说女儿要哭,赶紧说道。 “六百五十个大钱?”苏仁德倒吸一口凉气,青阳镇的工钱,一般工种最低五百文,最高八百文,林怀义一年到头都在家里操劳,从来没出来做过工,竟然一找就找了这么好的活。 “是啊爹!我们有花用,不愁、不愁了。”苏桃花眼里含着泪花,笑着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我就怕你们没的吃,苦了两个孩子。”苏仁德也是从艰难的时候走过来的,他很心疼二闺女,也很理解二女婿。 嫁都嫁了,埋怨的结果,只会让闺女更为难,何必呢? “福儿,禄儿,给,拿着吃。”苏仁德摸摸林福儿的脑袋,捏捏林禄儿的小手,笑着从怀里摸出一个白净的布包,解开后露出两个白嫩嫩的兔子小馒头。 林禄儿见了,哈哈一笑,伸手接过来,开心的眼睛都要笑弯了。 林福儿十分惊讶,兔子馒头也就她的拳头一般大,模样十分讨巧,她捧着兔子馒头看了看,问道:“外公,是外婆自己做的吗?” 街面上,没有卖这玩意儿的,而且苏家的家庭条件着实不咋地,这样的东西就算街面上有卖的,也不会便宜,像苏家这样徘徊在温饱线上的人,怎么可能花这钱? “呵呵,福儿忘了?每回过来,你们外婆都会捏几个小动物馒头给你们,你们总要捧好久都不舍得吃。”提起欢脱的两个外孙女,苏仁德的脸色变的很不好。 “嘻嘻,外婆好厉害。”林福儿嘻嘻笑着,她记得前世,外祖家的村子里,要是有人家小孩满月,或是老人家寿辰,都会蒸花馍、寿糕。 后来有个偶然的机会,她在网上发现一则报道,说的就是蒸花馍,人家蒸花馍蒸的特有规模,有些样子复杂大气又好看的,甚至能卖到上千块钱,真是让人惊叹不已。 外婆的兔子馒头蒸的这么漂亮,或许可以给外婆出个主意,在家蒸花馍去卖。 林福儿眼眸亮了亮,随即又微微摇头,不行,这年头不比前世,这里的女人除了那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家小姐、夫人,恐怕都会蒸馒头,花馍一旦入市,很快会冒出很多效仿的。 咦?对了,外婆既然会蒸花馍,那就一定能捏出好看的泥人,她会烧瓷,完全可以配合起来。 第036章:这才是家啊! 林福儿跟着爹娘去外婆家,没想到在半道上碰上了外公,外公拿出两个乖巧的兔子馒头,林福儿的脑瓜子立马开动起来。 外婆手巧,不管是蒸花馍,还是捏泥人都是挣钱的出路。 林福儿心中有了主意,打算在包子铺待上一阵子,了解下青阳镇的风土人情及老百姓们的喜好,再确定具体做啥买卖。 苏仁德听五岁的外孙女夸她外婆,呵呵笑着说:“嘿呦!咱家小福儿这小嘴,真甜!” “爹,咱回家。”苏桃花深吸一口气,笑着说道。 林怀义背好背篓后,本想抱林福儿走,林福儿却躲开了,她跑到苏仁德身边,拉上苏仁德的手,对林怀义说:“爹,我能走很长的路,不用抱,我要和外公一起走。” “好,好,跟外公一起走,一起走。”苏仁德说着话,摸摸林福儿的脑袋,满脸喜色。 “啊啊!~”林禄儿见姐姐下地了,撑着要下去,别看林禄儿才两岁,除了走的慢,脚力还是不错的,苏桃花心中叹了口气道:“禄儿不急,等到了外婆家,再下去玩。” 二女儿都两岁了,却不会说话,这一直是苏桃花和林怀义心里的疙瘩,就连苏仁德听到小外孙女的声音,都笑不出来了。 林福儿见此,回头对林禄儿说:“禄儿要是叫声姐姐,姐姐就让娘放你下来。”说着话,林福儿还指着路边的小碎菊道:“还可以自己摘花花哦!” 林禄儿听了姐姐的话,看到沿途路边好些夹杂在草丛里的小碎菊,张了张嘴,愣是说不出个话来,着急的捏着苏桃花的衣服,小脸都憋红了。 林怀义和苏仁德见林禄儿焦急的样子,有些心疼,都想劝,却发现苏桃花也跟着紧张,那热切盼望着的神色,让两人都闭了嘴。 林福儿见妹妹如此,心里叹了口气,看来得搞突然袭击了。 林禄儿虽然很少发声,但她会发声,她也有听力,唯独不会说话,林福儿觉得,林禄儿并不是不会说话,而是张不开口,如果引导她开口说话,后面的事就顺利多了。 这恐怕,得等待契机。 林福儿松开苏仁德的手,去路边摘了几朵小碎菊,跑回来递给林禄儿,什么话也没说,只笑了笑,转身走到苏仁德身边,重新拉起苏仁德的手:“外公,我们去看外婆。” 苏仁德愣了愣,连声应道:“哎,哎,你外婆看到福儿和禄儿,肯定很高兴。”本打算去闺女家的,半道上却接上了回娘家的闺女,这地儿离城守村不远,想起愁了一晚上的孩子娘,苏仁德便想着,让女儿女婿回家给孩子娘看看,等他们回去的时候,再把那些吃食带走。 虽说给人做工有工钱拿,但都是先做工后拿钱的,在拿到工钱之前的头一个月,不也得要吃食度日么,苏仁德觉得给二闺女收拾的吃食,很适用。 林怀义不动声色的拍拍苏桃花的肩膀,苏桃花敛去脸上的失望,搂着林禄儿说:“不怕,我们禄儿肯定会学会说话的。” 几人一起前行,没人注意到,小小的林禄儿默默的动了动小嘴,以极低的声音呢喃出两个字:“洁、洁……” 城守村村口,苏家居住的窑洞前,许氏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个鞋底,正在一针一线的纳着鞋底,先用锥子扎个孔,然后再穿针引线,为了纳的结实还要绕着手缠上几圈使劲儿勒一勒,整个过程做完,才算是纳了一针。 远远的看着许氏的举动,林福儿心中很惊讶,这样做出的鞋子,可是正儿八经的手工千层底布鞋,这东西要是放在前世,那也是有一定的市场空间呢! 除了许氏,许氏旁边的两个女孩,也在做着针线活儿,一个拿着鞋帮,大些的那个身前支着个不大的绣架,都专注的忙碌着。 苏家住的窑洞前,院墙还是一些低矮的篱笆,就是刚五岁的林福儿,也能老远就看到院子里的情形。 “孩子她娘,快、快,桃花和怀义来了。”苏仁德心里高兴,老远就喊了起来。 许氏听到声音,快速站起来,她身边的两个女孩也跟着站了起来。 “出什么事了吗?”许氏有些紧张,放下手里的活儿,就往门口走,当家的刚出去,咋就回来了?二女儿和二女婿还有两个孩子都来了。 许氏一直很担心女儿在夫家受苦,昨天听说桃花跟夫家大哥大姐分家了,许氏本心里是很高兴的,可同样的也很担心,虽说分家的时候分到了房子,但李如兰那个女人根本就不讲道理,猛然看到女儿女婿都来了,她一颗心都悬了起来,很害怕女儿一家是被人赶出来了。 “呵呵,孩子娘,桃花和怀义是来看咱们了。”苏仁德笑着走进了栅栏门,又紧着说:“怀义找到活儿做了,就在镇上。” 许氏闻言,这才注意到女婿手里还拎着东西,而女儿女婿包括孩子爹,都是满脸笑容,不像有假,她这才相信,高兴的哎哎应着话,说道:“有活儿做好,有活儿做好。” “往后我们家福儿和禄儿就不用饿肚子了。”许氏说话就从苏桃花手里接过了林禄儿,又把林福儿揽在身边,高兴的好像自家过上了好日子。 “孩子她娘,快去做饭,早点吃了,好让怀义去上工,头一天上工,可不能耽误了。”苏仁德笑着说道。 “对对,做饭做饭,我这就去。”许氏激动的说道,说着话转身就要走。 “娘,不着急,现在才刚刚吃过早饭。”苏桃花挽住自家娘的胳膊,笑着说道,每回回来见到爹娘,心里都特别窝心,正是因为此,她才能在夫家坚持这么多年。 “二姐、二姐夫。”苏菊花和苏梅花跟苏桃花一家打招呼,说着话,最小的苏梅花已经拉上林福儿的小手了,林福儿感觉的出来,外祖家的人,都是真心待他们的。 这才是家啊! 不管受到多大委屈,回到家里,心灵上的疲累与伤痛都能快速痊愈。 第037章:皮猴子舅舅 “咦?守旺呢?”苏桃花看了看窑洞,没见着弟弟出来,忍不住说道:“又出去玩儿了?” “那小子,跟个皮猴子似的,见天儿上蹿下跳,一会会儿都待不住。”许氏呵呵笑着说:“菊花,你去找找,守望要是知道你们二姐来了,肯定会很高兴的。” “恩!”苏菊花应了一声,转身就出了门。 林福儿跟着外公进门,外头起了大太阳,虽说还没到盛夏,但走了一路还是有些热的,结果一进窑洞,就感觉到凉飕飕的,林福儿眸光一亮,她听说窑洞里冬暖夏凉,这地方好啊! 等过阵子天热了,她要来外公家的窑洞里避暑,恩,好主意。 “福儿笑啥呢?”苏梅花看到外甥女自个儿偷着乐,好奇的问道。 林福儿闻言抬头笑了笑,没说话。 “二姐、二姐……”几人这边刚坐下,就听到有个男孩的声音传了进来,紧接着,破旧的门帘被掀开,钻进来个十来岁的男孩,他穿着一身粗布短褂,身上到处是泥土,就连脸上也蹭了泥巴,样子有点滑稽。 这正是苏家唯一的男娃,苏桃花姐妹五个的弟弟,林福儿和林禄儿的舅舅,苏守旺。 苏守旺进了窑洞后,快速的扫了一圈,看到林福儿和林禄儿时,得意的一扬手道:“福儿禄儿,看,舅舅抓了鱼。“ 听闻此言,众人这才注意到,苏守旺的手中,拿着个不大点的鱼篓,已经很破旧了。 “哎呦!这个好,正好给我们福儿和禄儿加餐。”许氏高兴的说道,说着话,她就去接苏守旺手里的鱼篓,女儿一家过来,还带了肉馅大包子和白面,自家却没啥拿得出手的东西,本来就是自家的闺女,有啥就拿啥招待,没啥也没关系,可到底心里不好受。 不管怎么说,女儿一家和林家老大分了家,这可是大好事,得庆祝。 “娘,娘,这是我抓的,我抓的。”苏守旺本想把鱼篓拿到林福儿跟前,给两个外甥女看,听到自家娘的话,赶紧将鱼篓抱在怀里,皱着脸说道。 “是你抓的,知道是你抓的,你抓的不也得娘给你做?”许氏看着儿子,心中十分妥帖,虽然皮猴儿一样,但长的结实。 “那、那做好了,我来分!”苏守旺犹豫着拿出了鱼篓,林福儿趁机探头看了看,看到鱼篓里,不过手指长短的几只小鱼儿,有些哑口。 “舅舅,鱼儿好小。”林福儿指着鱼篓说道。 苏守旺闻言呆了呆,随即脸蛋微红,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道:“我抓的最多了。” “有大个儿的吗?”林福儿问道。 “有啦!但是、但是大鱼好狡猾,不让我抓。”苏守旺有些郁闷,说的却是理直气壮,就好像那些大鱼没给他抓犯了多大的罪过一样。 林福儿被苏守旺的样子逗乐了。 她从装包子的纸袋里拿出个大包子,递给苏守旺:“舅舅,给你吃,肉馅儿的哦!” 一听说是肉馅儿的,苏守旺眼睛立马亮了,忍不住吞了口口水,一把抓过林福儿手里的包子,跟八百年没吃过饭似的咬了一口,尝到确实有肉,满足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唉!”苏仁德微微叹了口气,作为当家人,连儿子想吃口肉都艰难,他真是失败。 “慢点吃,慢点吃,小心噎着。”许氏急着说道:“还想晌午吃饭的时候再吃呢!唉!来,福儿、禄儿,你们也吃,菊花,梅花,给,你二姐给你们买的包子。” 转了一圈,纸袋里就剩一个了,许氏收起纸包说道:“这个留给福儿和禄儿吃。”心中又是高兴又是心疼,高兴二闺女和二女婿有啥好东西都想着家里,心疼这包子一看就是镇上买的,得花十几个大子儿,女儿和女婿正当用钱的时候,实在不应该浪费钱。 “娘!”苏守旺吃完了手里的包子,眼巴巴的看着自家娘手里的纸包。 “你已经吃了一个了,这个留给福儿和禄儿,你给人当舅舅的,有点让寸成不成?”许氏说道,心疼儿子不假,但可不能惯着毛病。 苏守旺郁闷的看看林福儿和林禄儿,纠结了几秒,无奈的说道:“那好吧!留给福儿和禄儿吃。” 那苦大仇深的样子,惹的林福儿心中直乐。 “外婆,你咬一口。”林福儿举起包子说道,按说上头有五个姐姐,最小的儿子肯定被宠的无法无天,但外婆的做法却让林福儿特有好感。 这年头,多年生不出儿子,是为人妻的大忌,想来外婆当年肯定顶受了巨大的压力,在那种情况下,还能做到不偏不倚,实在令人佩服。 “哎哎,福儿真乖。”许氏将林福儿抱起来,作势咬了咬包子,然后说道:“恩,福儿的包子真香,福儿快吃。” 看着完好无损的包子,林福儿顿觉满头黑线。 好吧!她只有五岁,被人如此哄着不奇怪。 “外婆都没咬到肉。”林福儿眨巴着大眼睛看着许氏,未免许氏擦着表皮咬点做样子,林福儿连皮带馅儿的都提出来了。 许氏闻言一愣,呵呵笑着在林福儿脸上宠溺的挤了挤,看着苏桃花说:“你瞧瞧,咱家福儿多心疼人。” “啊啊!~”林禄儿突然扑到许氏腿上,昂着脑袋,将包子举的老高。 “哎呦!还有我们小禄儿,小禄儿也是最乖的。”许氏蹲下身,将一左一右将两个外孙女全搂进怀里。 如此一幕,惹的在场众人都呵呵笑起来。 林福儿无奈,也不让了,张嘴咬着吃起包子来,她也想尝尝包子铺的包子是啥味儿呢!林禄儿有样学样,也跟着窝在外婆怀里吃的香甜。 “福儿,走,舅舅带你出去玩儿。”苏守旺等到林福儿将没吃完的包子给了许氏,才诱惑似的说道。 林福儿看看放在一边的鱼篓,说道:“舅舅带我去抓鱼么?” 苏守旺闻言得意的说:“恩,去抓鱼,咱们去抓大鱼。” “好!”林福儿干脆的答道。 第038章:看我的抓鱼绝招 “阿旺,你皮痒了是不是,福儿才多大点,就要带她去河里抓鱼?”许氏一把搂住想从怀里下去的林福儿,瞪着儿子说道。 “娘,没事的,福儿懂事着呢!”孩子长了一场,河边、崖边,啥地方没去过啊!之前两口子忙,不能时时盯着,只能叮嘱,还好,福儿懂,她不会贪玩靠近,也把禄儿带的很好。 “啊啊!”林禄儿见姐姐跑到舅舅跟前去了,着急的迈着小短腿跑过去。 许氏见着,叹了口气说道:“孩子他爹,你跟着去,看着点儿。” 苏仁德见着两个乖巧的外孙女,心里正热乎着,便应着声说道:“怀义,你去屋里躺会去,让桃花娘几个去做饭,我带着孩子们去外头走走。” “唉!成年的忙,难得有工夫,得歇歇。”人比人气死人,人比人也能比出好赖,已经出嫁的三个闺女,大女婿这些年发了点小财,就有些瞧不上他这老丈人,三女婿也是个没脾气的,可却比不上二女婿勤快,也不是个操心的人,那是宁愿窝在家里睡懒觉,都不愿意花点时间来看看老丈人的。 只有这二女婿,实诚人,心眼好,常年在他大哥大嫂的压迫下,见不到点好东西,可是但凡逢年过节,来串亲戚,总要起个大早,去给人做工,完了挣点钱,全买东西孝敬他们老两口。 就像这回,瞅瞅这一家身上的衣服,补丁落补丁,都没法看了,比自个儿家穿的还寒酸,却买了足足六个大包子,六个大包子啊!得十二文钱呢!有那钱攒下来多好,就是给两个外孙女买点吃的也好啊! “岳父,我、我也跟着去。”林怀义心中感动,成年累月的在家里忙活,大哥可从来没想过,他这个弟弟累不累,唉!人比人,由不得他不掏心窝啊! “你留下,进去,好好歇会儿,晌午还要去上工,有的忙呢!”苏仁德抱着林禄儿,制止了林怀义。 苏桃花眼睛微红,笑着说道:“相公,听爹的,去躺会儿。” “快去,饭好了再叫你。”许氏也跟着帮腔。 林怀义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苏桃花将人直接推进了窑洞里头爹娘那屋。 窑洞只有一个门,里头套着两个窑洞,一个里头住着爹娘和小弟,另一个里头是妹妹们的闺房,当年苏桃花还没嫁的时候,姐妹几个都住那屋。 苏仁德和许氏看到二女儿和女婿关系那么好,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了。 就连待嫁的苏菊花和最小的苏梅花,也跟着抿嘴笑。 “走喽!外公带你们去抓鱼。”苏仁德哈哈笑着往外走。 苏梅花看看自家娘,急着说:“娘,我也想去。” “恩,去吧!去吧!帮你爹,看顾着点福儿和禄儿。”许氏点头,苏梅花眼眸一亮,跟着出了门。 苏菊花也想去,可惜,她马上要出嫁,还到处乱跑,影响不好。 “爹,爹,不带这样的,是我要抓鱼,是我。”苏守旺提着已经清空了的鱼篓,郁闷的看着前头,自家爹抱着禄儿,五姐姐牵着福儿的手,就他抱着鱼篓。 他还想给两个外甥女显摆下他的抓鱼绝招呢!现在好了,自家爹亲自出马,还有他什么事儿啊! “你娘说你是皮猴儿,一点都没错,还不快跟着。”苏仁德好笑的说道。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了篱笆门,绕过村子,足走了一盏茶的工夫,才到河边。 河边那种类似芦苇的草很多,有微风拂过,草叶会随着风微微浮动,那种好像拂过心头的感觉,让人浑身像是晒了暖阳般舒服,连心情都好很多。 苏守旺见到了河边,提着鱼篓跑去前头,边跑边说:“福儿、禄儿,看舅舅给你们抓鱼。” “好!”林福儿笑着松开了小姨苏梅花的手,跟了过去。 林禄儿见了,也撑着小手要下去,苏仁德赶紧将人搂住,紧着说:“禄儿等会,等会再下去。”这距离河边,还有两三丈远呢!苏仁德舍不得小孙女走路。 苏守旺将鱼篓绑在腰间,挽起裤腿脱了鞋子,就下了水。 林福儿看的出来,这片水不深,瞧苏守旺的样子,应该是常在这里玩儿的,又有外公和小姨在,她便没有说啥。 苏守旺下水后,挑了个地方站定了,然后弯下腰,两只手都侵入水里,睁大了眼睛盯着水面,等着。 见他如此模样,林福儿有些傻眼。 这样子能抓到鱼?那得有多大的准头才成啊! 苏仁德找了个石头坐下,将林禄儿放在腿上,笑呵呵的看着,他见自家儿子那么大的精神头,便没有打断,想着让孩子先玩儿,等会儿他再想法子抓下试试。 “砰!”苏守旺突然伸手抓向水中,水花溅了他一身,他却什么都没抓到,不过他一点都不气馁,继续等待时机。 林福儿见苏守旺动作果断,眼眸亮了亮,看不出来,自家小舅舅的爆发力还挺强的。 估计就是嘴馋闹的,想吃鱼,又不会钓,索性用最直接的法子,赤手抓鱼。 如此说来,能抓到鱼篓里的那些小鱼儿,已经非常了不起了呢! 话说,为啥不做个网子,捞鱼呢?林福儿瞅着,河里的鱼还是挺多的,大大小小的都有。 看着这么肥美的鱼儿,别说小舅舅了,就是林福儿也嘴馋啊! 林福儿见外公没有插手,便站起来四周看了看,片刻后,她瞄准了一个地方,然后指着那处对苏守旺说:“舅舅、舅舅,你把鱼篓子卡在那里,没准会有笨蛋鱼游进去。” 这条河不大,且河里满是石头,林福儿指的那处,河流有些许落差,而落差的边沿处,有几块石头,就这一会儿工夫,林福儿已经看到有好几条鱼游到那里,几乎碰到石头,才懵头懵脑的拐弯游开。 要是能直接游到鱼篓里,又及时把鱼篓拿走,那进了鱼篓里的鱼就是猎物啦! 苏守旺闻言,不解的看向林福儿指着的地方。 第039章:河里全是宝啊 苏仁德抱着林禄儿站了起来,他也看着林福儿所指的地方,看到那处的地势以及游到那里的大鱼时,眼眸发亮,心中十分震惊,福儿这是看出来了,还是随便乱指的? “阿旺,上来,去挖蚯蚓。”苏仁德说着话,将林禄儿放下,叮嘱小女儿:“梅花,看着点福儿和禄儿。”说着话,苏仁德挽起袖子,看着架势,是打算自己上手挖蚯蚓了。 都五十好几的人了,跟个孩子一样,林福儿一时间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福儿,你这点子好,等外公挖些蚯蚓装在鱼篓里,抓鱼的效果更好。”苏仁德高兴的说道,家里没啥东西,要是能抓两条鱼回去加餐,那就太好了。 林福儿嘿嘿笑了笑,也跑到外公跟前去了。 蚯蚓喜欢阴暗潮湿的土里活动,河边倒是够潮湿,只是眼瞅着大太阳都出来了,想要搬开石头找到蚯蚓,恐怕不容易,林福儿有点怀念肉馅儿大包子,要是刚才带点包子馅儿出来就好了。 苏守旺听到林福儿和自家爹的话,不解的挠挠头,看看自家爹和林福儿都在搬石头,看看脚边的鱼儿,犹豫了一下,踩着水走过去,在距离河边一两米的位置停下来,弯腰去搬石头,嘴里嘀咕着问道:“爹,这里哪有蚯蚓啊!” “啊!”苏守旺话音刚落,就听到林福儿惊呼一声。 “咋、咋了?福儿咋了?”苏仁德赶紧放下手里的石头,抬头去看林福儿,却见林福儿正睁大了眼睛看河里,顺着她的视线,苏仁德看到就在苏守旺刚刚搬开石头的地方,有只红壳的螃蟹。 “舅舅、舅舅,快,快,用鱼篓捞起来。”林福儿见螃蟹歪着膀子夯吃夯吃的要逃,赶紧喊道。 苏守旺闻言愣了愣,但还是摘下腰间的鱼篓,将螃蟹灌了进去,鱼篓离水,水都漏了出去,只剩下螃蟹。 “福儿,抓这个干啥?你喜欢?”苏守旺抓到螃蟹,奇怪的问林福儿。 林福儿这才发现,不光是苏守旺,就连苏仁德、苏梅花也都一脸疑惑的看着她。 什么情况?这里的人不吃螃蟹? 这个…… “福儿,这东西全是壳,没几口肉。”苏仁德看林福儿眼眸发亮,叹了一口气说道:“福儿要是喜欢吃,就多抓几个,咱这地方,这玩意儿不少。” “啊?”林福儿听了苏仁德的话,脑袋瓜子都快当机了,啥情况啊!放着螃蟹不吃,饿肚子? “外公!多找点螃蟹,我喜欢吃。”林福儿旁的话也不说了,仗着外公宠她,把贪嘴的名头揽到自己的头上,心里却在琢磨着,等螃蟹蒸好,看她开蟹壳挑出肉来,让外公开开眼。 苏仁德见林福儿热衷,便没再说啥,任劳任怨的帮忙找起来,就连苏梅花也跟着翻石头,林禄儿睁大了眼睛,但凡看到谁翻开石头有东西,都会“啊啊~”欢喜的指着喊。 “呀!田螺,还有田螺!”林福儿连续翻了好几个石头,总算见到个东西,却不是螃蟹,而是田螺,虽然只有成人大拇指那么大点儿,却一下子发现了三个,她高兴的说道:“外公,舅舅,田螺也要。” 苏仁德看了看林福儿,眼底满是深深的叹息,瞧把孩子馋的,不行,待会儿一定要抓两条大些的鱼回去加餐,一条也行,全给几个孩子吃。 林福儿眼瞅着已经翻出四只螃蟹和十来个田螺了,心里不知多高兴。 螃蟹、田螺,这些东西可是好东西啊!尤其是螃蟹,前世市面上的价格可不低。 几人一起忙碌,把眼前的这段河道大些的石头几乎翻遍,统共翻出十几只大螃蟹,或扁或圆的田螺也有二三十个,这么多东西,小小的鱼篓里根本装不下。 还是林福儿出的注意,摘了些草茎,绑了螃蟹的腿,挂了沉甸甸好大一串儿。 为了绑住螃蟹,不让它们逃跑,苏仁德带着儿女外孙女,在河边一阵鸡飞狗跳,到最后,连苏仁德的衣服上都溅了水、沾了泥巴。 欢声笑语传了挺远,惹的远处在河边洗衣服的妇人,或是附近田地里忙活的村民,都停下来往这边看。 “阿旺!”岸边的苏梅花见此,惊呼一声,把本就身形不稳的苏守旺惊了一跳,直接坐了下去。 苏仁德听到动静,回头看到儿子要摔跤,赶紧伸手去抓,可惜抓是抓到了,苏守旺依然半拉屁股坐进了水里。 他们看到是苏家人,纷纷摇头叹息,整个城守村,谁不知道苏家的情况,许氏一连生了五个女儿,当初差点没被家里头强行给休了,是苏仁德宁愿净身出户,也坚持不愿意,两人的家才没有散。 从苏家分出来后,许氏倒也争气,很快就生了儿子。 可是,一家大大小小八口人,只有苏家施舍般分给他们的两亩地,啥都没有,这都过去十来年了,苏家的日子始终那样不温不火,两口子都已经老了,儿子才十岁,往后娶媳妇都是麻烦。 如今还能笑的出来,实在是难得啊! “外公,我们再抓几条鱼。”将螃蟹和田螺收拾好后,林福儿仰着笑脸对苏仁德说道。 苏仁德看着外孙女儿甜甜的笑容,本想摸摸外孙女的脑袋,却发现手上脏兮兮,于是点头笑道:“好,这就抓!” 将抓到的蚯蚓用草茎绑在鱼篓里,挽起裤腿脱掉鞋子下水。 “爹,爹,我来,我来放,我来放……”苏守旺本来是想在外孙女面前露一手的,可惜过来后啥都没做成,这会儿见到机会来了,赶紧踩着水跟着。 河里满是石头,踩上去膈脚,还一点都不稳当,苏守旺着急忙慌的一跑,就有些身形不稳。 眼瞅着人往水里倒坐下去,苏仁德听到动静,赶紧转过身来,伸手去抓,虽然抓到了苏守旺的胳膊,苏守旺还是一屁股墩儿坐进了水里。 就连苏仁德,也因为强行转身,差点因为重心不稳扑到水里。 第040章:有肉吃啦 坐在水里的苏守旺呆呆看了看自家爹,然后收起摔倒时下意识撑入水里的手,结果手一出水,手里竟然多了个东西。 “啊!蛇,蛇!~”苏梅花见了脸色大变,连忙惊呼:“丢掉,快丢掉。” 林福儿却焦急的喊:“抓紧了,舅舅抓紧了,别扔。” 两人的惊呼几乎异口同声,喊的苏守旺心头一跳,看着手里的东西不知如何是好,苏仁德站稳身子,看到儿子手里的东西,眼眸一亮,赶紧抓过来,同时拽起了儿子,哈哈笑道:“阿旺运气不错,这么大个泥鳅,能做一盘菜。” “嘿嘿,嘿嘿~~~”林福儿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等回了泰安村,也要去河里瞅瞅,没想到河不大,全是宝贝啊! “这东西,能吃?”苏梅花诧异的问林福儿,刚才吓死她了,还以为弟弟抓了条蛇,很多蛇都有毒的,一旦被咬会很麻烦。 “当然,而且很美味哦!”林福儿笑着说道,林禄儿见姐姐在笑,也跟着眼睛亮晶晶的。 “梅花,你先带阿旺和福儿禄儿回家,爹给咱抓两条鱼再回去。”苏仁德看看儿子湿淋淋的,便拉着他一边往岸边走,一边对小女儿苏梅花说道。 “爹,我不回去,我要抓鱼。”苏守旺鼓着脸不情愿的说道。 “臭小子,衣服都湿透了,不赶紧回去换换,生病了怎么办?”苏仁德笑骂道,自家虽然就这么一个独苗苗,但却长的十分皮实,即使如此,也得防备着点,万一生病就不好了。 “我不,我要抓鱼,我就要抓鱼。”苏守旺的倔脾气上来了,站在水里就跟自家爹拧起来。 林福儿好笑的弯了弯嘴角,说道:“外公,我们都回去,有泥鳅、有田螺,还有螃蟹,能加三个菜,不用抓鱼啦!” 苏仁德闻言看看手里的泥鳅,想想也是,螃蟹没几口肉,田螺也大都是壳,但是泥鳅可以啊!这条泥鳅掂量着得有三斤重,这么大个儿的泥鳅,够孩子们打牙祭了。 “好,听福儿的,咱都回。”苏仁德做了一辈子农活,手上有劲,说着话就将儿子给拎上了岸,见儿子还是嘟着嘴不高兴,好笑的说道:“阿旺,给人当舅舅呢!有点出息成不?” 苏守旺一听这话,快速的看了一眼林福儿和林禄儿,见两个外甥女都在笑,脸蛋蹭的一下变的通红。 “舅舅,快过来帮忙,咱们把田螺装进鱼篓里,外公提螃蟹和泥鳅。”林福儿笑呵呵的跑到堆放在河滩上的田螺跟前,冲苏守旺招手。 苏守旺见外甥女笑的清清爽爽,没有丝毫小瞧他的意思,才咧开嘴巴笑着跑过去,撅着屁股,用他那不算大的手,抢着将田螺全部装进鱼篓里,然后提着沉甸甸的鱼篓,说道:“我们回家。” “好,回家!”林福儿跟着苏守旺,苏梅花抱起了林禄儿,苏仁德一手提着一串螃蟹,一手提着一只还在摆尾巴的大泥鳅,热热闹闹的往回走。 快到家的时候,苏守旺突然回头看了看,然后低头凑到林福儿耳边问道:“福儿,那个螃蟹真的能吃?” 庄户人家的孩子,就是日子不短吃喝的,也难得有个零嘴儿,像苏守旺这般大的孩子,最是调皮。 孩子们经常扎堆寻摸点东西整来吃,螃蟹就曾经沦为苏守旺等一帮孩子的目标,他们抓了螃蟹烧熟了吃,可惜,那么大个儿螃蟹才一点点肉,肉质还有点像泥巴,一点都不好吃。 而且为了抓那几只螃蟹,好几个孩子都被夹红了手,冒着被夹的危险抓来的螃蟹,吃不到几口肉还难吃,谁还吃啊! “当然,很好吃。”而且营养价值很高。 苏守旺见林福儿信心满满的样子,有些不解的说道:“福儿,你不会是瞎说的吧?那玩意儿我吃过,涩口的很,像泥巴,一点都不好吃。”恩,还是自己的亲身体验比较靠谱。 林福儿听了苏守旺的话,鄙视的看了眼自家舅舅说道:“好不好吃,待会儿就知道了。” 要是将螃蟹田螺在清水里养上几天吃,就更好了,那样能排出泥沙,可是林福儿嘴馋,也看不到外公外婆眼底的于心不忍,便没挑破。 想一想这年头没有工业污染,空气和水都很干净,就没那么大介意了,吃就吃吧!也能吃。 “哦!”苏守旺不确定的回头看看自家爹手里提着的螃蟹,又看看鱼篓里的田螺,虫子一样的东西,真的能吃吗?苏守旺不确定的又回头看了眼自家爹手里的泥鳅,笑了。 泥鳅看着和鱼一样,全身都是肉,肯定能吃。 几人回到苏家的窑洞时,厨房的铁锅里已经烧上了水。 许氏用林怀义带过来的那几斤白面,又舀了些自家面缸里的面粉,添够量后和了一个大面团,打算擀面条吃。 还洗了几个土豆,两个萝卜,打算炒出来拌面吃,最后那个包子,在苏桃花的强烈要求下,打算将包子馅儿倒出来,和在炒菜里,这样多多少少能添点儿肉星儿吃。 苏守旺抓回来的那几条小鱼,许氏打算单独炒炒,到时候给孩子们分了吃。 “娘,二姐,你们说爹能抓到鱼吗?”苏菊花给灶膛里添了些柴火,忍不住问道。 在城守村,苏家是最清贫的,即使如此,但村里其他人家的经济状况还没达到见肉不馋的地步,村口的那条河里,经常有人下河捞鱼,可惜河是石头河,且水位很浅,撒不了网,就是钓鱼也有难度。 “抓不到也没事,阿旺抓的这几条,也给你分一条吃。”许氏笑着说道。 苏菊花抿抿嘴,不好意思的垂了眼帘。 “娘,娘,我们回来了。”苏守旺老远就喊上了,喊出话来,已经跑到前头去推门了。 许氏听到动静,赶紧放下揉了一半的面团,快速出门,压低了声音喊:“小点声,让你二姐夫休息会儿。” “娘,没事的。”苏桃花看到林怀义已经走出来,笑着对自家娘说道。 第041章:瞧把孩子馋的 苏仁德带着儿女外孙女大大小小四个孩子,去河边抓鱼,结果鱼没抓到,却抓到好些别的东西,自带钳子会攻击、全身都是坚壳的螃蟹,一窝拇指肚儿大的田螺,还有一条大个儿的黄鳝。 螃蟹和田螺在苏仁德看来,那就是哄孩子玩儿的,压根算不上收获。 倒是黄鳝肉多,可以给孩子们加个菜解馋。 许氏等人听到喊声出门,远远的就瞧见苏仁德手里沉甸甸的东西,再看看走在前头的几个孩子,个个满脸高兴,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苏守旺跑的最快,他着急忙慌的将鱼篓凑到自家娘和二姐、四姐还有二姐夫眼前看,满脸得意的显摆:“这是田螺,肯定很好吃。” “浑小子,咋啥都想整来吃啊!”许氏从鱼篓里收回视线,皱眉摇头说道。 以前闹饥荒的时候,有人吃过田螺,可吃到嘴里好多泥沙,吃完了还拉肚子。那次尝试失败,之后人们便记住了教训,没人去动、去吃。 苏守旺本来就不确定,听了自家娘的话,忍不住回头看林福儿,见林福儿笑盈盈的,立马回头嘿嘿笑着对自家娘说道:“嘿嘿,娘,你就给我们做吧!福儿说能吃,做出来肯定好吃。” “浑说……哎!臭小子,叫你抓鱼,你咋把自己当鱼,整个儿都泡水里去了?哎呦!瞧这衣服湿的,赶紧进去换掉。菊花,去箱子里给你弟找件衣服换。”许氏说着话,在苏守旺后脑勺上呼了一把。 苏守旺捂着后脑勺嘟囔着抗议:“娘,你干嘛又打我?” “赶紧去把湿衣服换下来,生病了咋整?”许氏见儿子鼓着腮帮子不动窝,赶紧走过去,拉着儿子的胳膊,边走边说,自己带人进去换衣服去了。 人进去了,声音还在:“桃花,你跟福儿好好说说,篓子里的东西不能吃。”唉!瞧把孩子馋的。 “娘,知道了。”苏桃花提起苏守旺落下的鱼篓,叹了口气,心疼的看向林福儿。 “菊花,去后灶上把扣在碗里的那个包子拿出来,给福儿和禄儿吃。”包子里的肉馅儿,本来是打算炒菜时添进去的,可是福儿都馋成那样了,许氏于心不忍。 “福儿,这些东西不能吃。”苏桃花摸摸女儿的脑袋,无奈的说道。 “恩,福儿,等咱挣了钱,爹天天给你和禄儿买肉吃。”林怀义也来帮腔,惹的全家人都看林福儿,闹的林福儿简直哭笑不得。 “福儿,这条黄鳝个头够大,待会儿都给你们几个吃,那些田螺,拿着玩儿就好,吃不得的。”苏仁德笑着说道,相比较田螺,螃蟹还有点开发价值。 林福儿看看鱼篓,无奈道:“好吧!” 妥协?怎么可能,难得找到点能下嘴的好东西,不过为了让口感更好,让大家吃第一次就喜欢上,林福儿决定,先不吃了。 “外公,螃蟹也留着吧!”林福儿看看沉甸甸的一串螃蟹,吞了口口水,昂头说道:“外公,有水盆没?木桶也要,把螃蟹和田螺养在水里吧!” “哎哎,好,好!”苏仁德就怕孩子犯拧,正愁回来了怎么转移注意力呢!福儿这么听话,他当然满心高兴。 片刻后,在苏仁德的指挥,林怀义的帮助下,螃蟹被放进了装满水的水桶里,田螺也被放在了水盆里。 许氏给苏守旺取了衣服,再出来时,看到苏仁德手里的黄鳝,高兴道:“怎么抓的?这东西滑溜的很,这么大个儿,力道可不小,手里没劲可抓不住。” 苏仁德闻言呵呵笑道:“是咱家阿旺抓的。” 苏守旺换了衣服,扭扭捏捏的不出来,就从破旧的门帘边上露出个脑袋,听到自家爹说黄鳝是他抓的顿时咧开嘴,哧溜一下跳出来,边走边说:“娘,娘,我在水里摔了一跤,结果一屁股墩儿把这条黄鳝给坐懵了,然后就被我给抓住了。哈哈哈~~~” “是啊!多亏了阿旺啊!”苏仁德笑着说道。 “哎呦,还有这么巧的事儿,肯定是河神爷显灵,想给咱福儿和禄儿吃肉。”许氏呵呵笑着说,这话惹的在场众人都跟着笑。 林福儿也在笑,但是总忍不住要看自家舅舅。 舅舅进屋换了衣服,竟然是桃红色的,这个,呵呵呵呵~~,林福儿使劲憋笑,笑着笑着眼泪花直往外冒,看衣服发旧的面料,猜的出来,这件衣服恐怕已经倒了几回手了。 家里经济情况不允许,做一件衣服,老大穿完老二穿,老二穿完老三穿,以此类推,谁叫舅舅是老小呢!可不得顺姐姐们淘换下的衣服? 可是,他是男孩子啊! 唉!林福儿心中打定了主意,不仅要带着自家脱贫致富,还要让外公外婆舅舅们都过上好日子。 因为林怀义晌午要带林福儿去镇上上工,苏家的晌午饭吃的很外早,黄鳝被熬成了汤,往手擀面上一浇,碗里的面条都带上了肉味儿,那滋味格外鲜美。 而且每个人碗里,都分到了两三块黄鳝肉,吃着面喝着汤吃着肉,这是林福儿来这里后,吃的最美味的一餐。 “太好吃了,娘,我还想吃。”苏守旺吃完了自己碗里的,舔着嘴唇上的汤汁儿,将空碗往自家娘手里递。 许氏看看儿子已经鼓圆了的肚子,叹了口气道:“不吃了好不,吃多了撑坏了咋整?给你留着,今天晌午饭吃的早,等下晌饿了再吃,成不?” 苏守旺砸吧着嘴,‘嗝’儿了一声,舌头卷着嘴唇外的残余汤汁儿,意犹未尽的说:“好吧!娘给我留。” “留,给你留!”许氏笑着说道。 一年到头,只有庄稼收仓的时候,才能敞开肚皮吃几顿,像今天这样一顿分吃一条三斤多重的黄鳝,那是从来没有的事儿。 河里有鱼也有黄鳝,但是不好抓,就是偶尔运气好,抓到,也大都会拿去镇上换钱,很少舍得自家吃。 难得见儿子吃的满足,许氏这当娘的心里也窝心的高兴。 林福儿注意到,分到各人碗里的黄鳝肉,外公外婆和爹娘碗里的都被留了下来,他们都默契的将好吃的留给了孩子们。 第042章:我哄我爹呢 “福儿,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出发了。”估摸着时间,林怀义满脸高兴的说道,起初,他对带女儿去店里做活儿,是有些抵触的,女儿之前在家里受了太多委屈,好不容易分家了,他想好好护着。 不过听了岳父和岳母的话,林怀义释然了。 是啊!庄户人家,能把日子过好,就是最好的,女儿真有那份聪慧的能耐,就该让她发挥出来,这样一点点积累下去,等她长大,一定会是个非常能干的女子。 女儿能干,日后嫁了人,也定能得到夫家的重待,那样,女儿就能活的自在,活的幸福。 除开这些,林怀义心里还有些许期待,他和妻子就两个女儿,小女儿两岁了还不会说话,万一小女儿的哑疾终生不治,那么大女儿往后在夫家立住脚,也定能帮衬小女儿。 想通了,再来面对这件事,就越想越觉得是大大的好事了。 林福儿这会儿,正和妹妹蹲在装螃蟹和田螺的木桶水盆旁,木桶有点深,里头全是螃蟹看不到底,装田螺的水盆里,盆地已经出了好些泥沙了。 听到自家爹的声音,林福儿起身,离开前叮嘱苏仁德:“外公,别丢福儿的螃蟹和田螺,福儿会回来看的。”才小小一点的女娃儿,说起话来一本正经的样子,苏仁德毫无招架,哈哈笑着叠声应道:“好,给福儿留着,保证不丢。” “好啦!爹,我们去挣钱。”林福儿交代过后,高兴的抓着自家爹的手,笑着说道。 林福儿跟着自家爹去了包子铺,头一天做工,店老板也没交代林福儿做啥事,就让她坐在柜台后,看着账房的算账收钱。 林怀义在后厨上帮忙,砍柴、洗碗、打杂啥的,店老板说了,让林怀义先熟悉熟悉,等熟悉了再重新安排具体做啥事。 就这样,父女俩在店铺里,一直待到下晌。 本来店里其他人,都是从开店到打样,从早到晚守在店里做工的,可是等店老板忙完了晌午饭闲下来,发现林福儿坐在柜台后的小凳子上,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瞌睡,想起自家小女儿,心中软的一塌糊涂,几乎没考虑,就叫来林怀义,说道:“怀义,今天就到这里吧!” 林怀义看到女儿在打瞌睡,心中大惊,一听店老板这么说,立马紧张起来,慌忙说道:“老板,福儿太小,她不是有意的。” 林怀义后悔了,就算想让女儿磨炼好本事,也不该是现在,福儿才五岁,还是太小。 “呵呵,怀义,不用紧张,你先带福儿回去吧!明天按时带福儿过来就成,你家在泰安村是吧!往后晌午忙完了,你就送福儿回去,之后再来做工。福儿只要给我算半天账就成了。” 那么点小孩儿,能乖乖坐一个多时辰,真难为她了。 而且,店老板十分懂得经营,让福儿来算账,出的是奇招,越是这种奇招就越是应该有所保留,让福儿每天从早到晚的待在店里,反而会渐渐的让人失去兴趣。 这样既能起到招客的目标,还能保留些许与众不同感,而且让一个五岁的娃娃成天待在一个地方,也太严格了些。 林怀义听了店老板的话,感动的连连道谢,张口就说:“老板,这样,给福儿的工钱,你出一半就成。”上半天班,出一半的工钱,林怀义觉得这样才合理。 两人的说话声,吵醒了林福儿,林福儿一醒来就听到自家爹又找老板砍自己工钱,顿时不干了,她站起来一边往两人跟前跑,一边说:“爹,老板伯伯说话是讲信用的,你不要让老板伯伯变成个失信的人。” “啊?”林怀义听明白了,惊讶的张大了嘴巴,这、这什么话儿说的呀!他没有害老板的意思啊! “哈哈哈哈~~~”听了林福儿的话,老板哈哈大笑起来,就连店里的其他伙计,和还没用晚餐的两个食客,也都跟着大笑起来。 ……这丫头真是太讨喜了,这也是老板想留下林福儿的原因。 会算账是一点,说话讨巧不也是一点么! 店老板几乎已经看到了自家店里未来的欣欣向荣之态。 林怀义见店老板没生气,才松了口气,他皱着眉低头对林福儿说:“福儿,你咋睡着了?既然答应了来上工,就不能偷懒。”嘴上虽然说的生硬,心里简直心疼死了,也对老板愿意让女儿下晌老早离开,非常受用。 可是接受别人的好意,总不能太过理所当然。 “爹,不是我要睡的,是长胡子爷爷找我说话。”林福儿理直气壮的说道。 林怀义闻言一愣,想起了毛毛兔,还有西崖头的田,忍不住吞了口空气,神色变的慎重起来,不敢再说啥了。 “长胡子爷爷?福儿,给伯伯说说,长胡子爷爷是谁啊!”店老板将林怀义神色间的变化收入眼底,奇怪的问道。 “没事,小孩子瞎说的。”林怀义笑笑说道,有关神仙托梦的事情,在经过了西崖头种田一事之后,林怀义和苏桃花私下里商量过,不能再过分渲染了。 神仙和妖怪对于凡人来说,都是超脱现实的存在,他们之间的区别,有时候只在人的一念之间,大家要是知道了林福儿脑瓜里有好主意,都来讨,帮到忙了,林福儿就是神仙,万一啥时候主意不灵,没帮到忙,那林福儿就可能成为‘妖怪’。 人们都说,让一个人记住你的好,得做很多件好事,才能达到目的。 可是,要让一个人记住你的坏,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甚至不经意间的一个举动都能达到目的。 人心便是如此,福儿太小,不该将她放在刀尖上。 林福儿见自家爹神色躲闪,神色间甚至还有一些担忧,心头一跳,她似乎忽略了什么,见店老板在看自己,她露出个大大的笑脸,冲店老板招手:“伯伯、伯伯,你蹲下,蹲下我悄悄跟你说。” “福儿!”林怀义想阻止,结果林福儿已经跑到店老板跟前去了。 店老板觉得有趣,果然蹲下身,林福儿凑到店老板耳边,生怕别人听到般,用小手捂着说道:“伯伯,我哄爹爹哪!要不然爹爹又要砍我的工钱!” 轻轻说完一句话,退开后,还冲店老板挤眉弄眼,那样子好像在说:这是咱俩的秘密,不能告诉别人哦! “哈哈哈~~福儿不怕,伯伯是个守信用的人。”店老板哈哈笑着说道,小丫头真是古灵精怪的,看样子,没少‘哄’她爹啊! “ 第043章:爹妈秀恩爱 苏桃花和林禄儿都在城守村,所以林怀义又将林福儿送去了岳父家。 过去的时候,苏守旺正在窑洞前院子里埋着头不知做什么,身前乱七八糟的摊开了好些东西,林禄儿坐着小板凳乖乖的凑在跟前,正好挡住了林福儿的视线。 两人的样子十分专注,也不知道在干啥? 许氏娘们几个,都坐在窑洞外做活,就连苏桃花都跟着上了手,她的手里和许氏一样,都在纳鞋底,苏菊花在绣她的嫁妆,苏梅花在缝鞋帮子,娘几个手里做这活儿,有说有笑。 苏仁德也没闲着,他正挥着大斧头砍柴,一声声‘咔咔’的木裂声,就像许氏娘几个言语间的伴奏。 远远看着,背景灰扑扑,众人的穿着也大都落着补丁,可是,那种说笑间的温馨感,却让人心中生暖,加上苏守旺和林禄儿的专注努力劲儿,实在是一幅幸福又励志的图卷。 “外公外婆,我来啦!”到门口的时候,林福儿下了地,她当先推开门时,开心的喊道。 众人闻言寻声看过去,看到林福儿和林怀义都回来了,多少都有些紧张,林怀义见此赶忙说道:“老板是个好人,他见咱福儿打瞌睡,便提前放了假。” 听了这话,众人才放松下来。 “福儿福儿,你看这是什么?”苏守旺突然跑到林福儿跟前,将一个麻绳编制的网子(?!)献宝似的拿给林福儿看。 林福儿眨巴眨巴眼睛,看看苏守旺手里,抽象的有些脱形的、带着那么一丁点儿网子原型的物件儿,点点头说:“这是网子!”可能、大约,应该是网子。 “嘿嘿,这是渔网,我编的。”苏守旺说话时那信心爆棚的样子,像只骄傲的大公鸡。 林福儿好笑的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高了一大截的小屁孩,毫不吝啬的夸赞道:“小舅舅真厉害!”不过,想拿着网子网住鱼,恐怕不容易。 苏守旺一点都没看出林福儿眼底的玩笑,对林福儿‘崇拜’‘赞叹’的表现十分受用。 “还没编好,等编好了,就可以去河里抓大鱼。”苏守旺眼睛亮了亮说道。 “好!”林福儿笑着点头,两人说话的时候,林禄儿已经跑到跟前,握住了姐姐的手,那乖顺的样子十分可爱。 “怀义,别忙活了,过来喝口水,喝完了就赶紧去上工,人家老板看你带着个孩子不容易,才让你回来的,你得赶紧回去。”苏桃花给林怀义倒了水,许氏招呼着说道。 而此时的林怀义,已经拿走了岳父手里的斧子,抡起斧头劈柴火。 到底是年轻人,力气大,一斧子下去,足有腿肚那么粗的柴火棒子,立马从中裂开。 “哎哎,怀义,快把斧子给我,好不容易找到个活做,不能耽误了。”苏仁德急的直跺脚,刚才一个照面的工夫,斧子就被林怀义拿走了,拿到斧子的林怀义,将斧子抡的飞圆,苏仁德拦都拦不住。 苏仁德如今五十好几,膝下五个女儿一个儿子,儿子才十岁,这么些年了,他一直是家里唯一的能干重活累活的男丁,倒是有几个女婿,可是大女婿有钱后变了性子,三女婿懒,那是能坐着绝对不站着的主儿,二女婿常年被压制着,一年到头也就年节时能匆匆来上一趟。 从来没有人给他分担,所以苏仁德刚才在看到林怀义靠近时,根本就没有意识到,接下来,林怀义会从他手上拿走斧子,二话不说就开砍。 说实在的,苏仁德心里感动的不行,越是如此,越不能耽误了孩子上工,要不然他就罪过大了。 “怀义,怀义,快把斧子给我。”苏仁德急着催促道。 林怀义砍柴的动作十分流畅快速,就苏仁德说话这点工夫,他已经砍了四五根柴火了。 “没事,老板说了给我一个时辰时间,青阳镇离城守村近,时间还早。”林怀义十来岁就开始在家里砍柴了,砍了十几二十年,根本不把这点活儿当回事:“岳父,你去歇会儿,也没多少,我一会儿就能砍完。” “爹,没事的,在家他经常砍柴的。”苏桃花笑着说道,虽然自家男人会辛苦一点,可这点辛苦换爹娘高兴,苏桃花也打心眼里感到幸福、高兴。 她端着水走过去,林怀义见媳妇端着水过来,停下手中的动作,想去接媳妇手里的碗,手伸出去,却被苏桃花躲开了。 “恩?”林怀义有点懵,不是给她喝的? 苏桃花没说话,只是笑着将手里装满水的碗,凑到了林怀义的嘴边,这是要喂给林怀义喝的,林怀义见此,微愣了愣,不过看到媳妇笑呵呵的脸就在眼前,她心里吃了蜜糖似的,嘿嘿笑着张嘴噙住了茶碗,几口水下肚,简直浑身充满了洪荒之力。 苏仁德和许氏见女儿女婿如此恩爱,对视一眼,笑的眼睛都眯成缝儿了。 苏菊花和苏梅花看的脸蛋微红,平静下来后,看向二姐和二姐夫时的眼神,均有些羡慕与期盼。 苏守旺傻乎乎的正在跟麻绳打架,没注意到院子里的氛围起了变化,林福儿倒是注意到了,她看着自家爹娘,心里是相当惊讶的。 这年头的两口子,可以这样当面秀恩爱吗? 管他可不可以呢!反正她喜欢,这样的爹娘,多好。 有苏桃花的喂水鼓励,林怀义更不可能让岳父劳累了,抡起斧子来霍霍生风,没多大工夫,就将苏仁德平时需要半个时辰才能砍完的柴,全部砍完了。 “桃花,要不,你在岳父家吧!晚上我下工后要是时间早,再来接你们。”林怀义想起家里的兄嫂和侄儿侄媳,就放心不下。 要是把媳妇和两个女儿放家里,万一出点什么事儿怎么办? 唉!这事儿闹的,连自家家门都不敢回了。 “好,桃花和福儿禄儿都留下。”许氏笑着说道,二女儿一年到头都来不了几回,现在和林家老大那边分了家,终于可以不被打搅的留女儿在娘家住几天了。 第044章:准备回家闹事 林怀义要去上工,不放心让媳妇和女儿们回家,便想着让媳妇和女儿们留在岳父家,等他晚上下了工,时间早的话过来接。 许氏听说后非常欢喜,林福儿却皱起了小眉头疙瘩。 她记得前世,那些私人小饭馆里,到晚上打样,最早也的九点多,这年头夜里没啥娱乐,就算关门时间早,恐怕也得天色完全黑下去。 听林怀义话里的意思,如果他下工的时候太晚,没准就一个人回家了。 不行,这样不行。 今儿出门的时候,没有锁门,还不知道家里被翻成什么样子,爹娘不稀罕林通学两口子的东西,但也不能让他们白翻了不是。 林福儿早起听爹娘提起的时候就想好了,由着他们翻,等翻完了,他们回去正好将他们的行为捅出去,找村长做主,找族中七太爷爷和三爷爷做主,将事情闹大,一次给他治怕喽! 李如兰他们之所以那么嚣张,不就是因为自家爹娘好欺负么! 那就让他们知道知道,林怀义一家虽然碍于长幼有别,不会当真将他们怎么样,可人言可畏,那么多人看着呢!他们可以不理会林怀义,却不能不理会他们自己的名声。 林怀生还盼着儿孙给他们老林家考个功名光耀门楣呢!而林通文几兄弟又何尝不是存着有朝一日高中发达的梦? 在这件事情上,他们,是不敢马虎的。 昨天晚上,林通晓已经意识到名声对他们的这些求功名的人的重要性,经过一天时间,想来林怀生父子几个都明白了,趁着他们心中生畏,闹一场,让他们长长记性。 可是,要是爹一个人回去,这事儿还怎么闹的开? 林福儿心里清楚,自家爹对他那位兄长,还是有些兄弟情义的,如果真的是林怀义一个人回家,碰上屋里被翻,林怀义就算去理论,恐怕也扛不住老哥哥的眼泪。 所以说,家要回,但一定要挑好时候,林怀义可以不出面,她们娘仨却必须出面。 “福儿?想啥呢?”林怀义临走前,见自家女儿皱着小眉头没看自己,顿觉少了点啥,想走却迈不开步子。 自打那日他们两口子将福儿从乱葬岗带回来,女儿受到神仙的点拨后,变的乐观且古灵精怪,总是笑呵呵的,见到他时会甜甜的叫爹爹,会咧开嘴巴笑。 女儿变的如此乖巧可爱,林怀义苦哈哈的心一点点被熨烫开来。 突然见女儿不笑了,他要去上工,也不说个‘爹爹再见。’,林怀义顿觉心里空落落的。 林福儿听到声音回过神来,昂头露出个大大的招牌笑脸,甜甜的说:“爹爹,路上小心点哦!乖乖做工,早点回来!” “呵呵呵~~”众人听了林福儿的话,都呵呵的笑了。 尤其是林怀义,瞬间满血复活啊!被五岁大的女儿叮嘱‘乖乖的’,他一点不脸红,还心里美滋滋的,就跟吃到糖果的孩童一样,傻呵呵的。 “哎呦!咱家福儿这小嘴儿,跟抹了蜜糖似的。”许氏说着话,将林福儿抱了起来,将林福儿的小脸搂过来贴在自己脸上,笑的见牙不见眼的对大家说道。 林怀义离开后,林福儿开始想招。 不知道爹晚上啥时候下工,时间太晚的话,去劳动村里的长辈,也不太好,而且爹会不会接她们,还不一定,要不自家娘仨先回去? “福儿,你看,这下好多了,对不对?”苏守旺的声音突然响起,林福儿听到他的声音,眼眸突然一亮,有了! “舅舅,我有话跟你说。”林福儿笑眯眯的看着苏守旺说道。 半个时辰后,苏桃花抱着林禄儿,苏守旺牵着林福儿的手,一行四人离开了城守村,许氏娘几个站在门口眺望了许久,要不是桃花说,她们去不合适,她真想跟过去。 许氏并不知道,所谓的桃花说,其实都是林福儿的主意。 林福儿想让李如兰那些人长记性,来硬的无论是从人手还是从接下来的生活来看,都是非常不可取的,她们一家四口三个女幼,就林怀义一个人根本打不过林怀生父子四个。 不能来硬的,那就只能来软的了。 原本,林福儿想着一家人回去,然后与李如兰那些人摆开了理论理论,借着由头大闹一场。 可是林怀义要做工,走不脱。 林福儿转念一想,对啊!林怀义是丈夫是父亲,是她们这个四口之家的一家之主,要是一家四口一起回家与李如兰那些人对峙,哪怕整个过程林怀义一句话不说,林怀义也会成为他们这边的带头人。 林怀义幼年时父母离世,是兄长将他抚养长大的,就算林怀义成长中受尽了苛责,但这份养育恩是被大家公认的。 与其让承着林怀生恩情的林怀义去反抗,倒不如避开林怀义,由她们娘仨将事情闹开。 苏桃花是女,林福儿林禄儿是弱小,这样的组合对上林怀生一家大小十数口,本身更容易赢得乡亲们的偏袒。 林福儿说服苏守旺跟着一起去,主要是让他去跑腿的,关键时候,苏守旺能找人帮忙。 苏守旺才十岁,是个孩子,他这个苏桃花的娘家人,没有威慑力,不会形成娘家欺上门的局面。 这也是林福儿不让外婆跟着过去的原因,外婆虽然是女流,但是成年人,她的出现可能会导致事情偏离发展,到时候达不到林福儿想要的效果,反而不美。 林福儿将事情的前前后后想了个通透,也悄悄将事件的发展局势等等,都说给了苏桃花,苏桃花听的心中震惊,但不得不说,林福儿所言,避开林怀义以她们娘仨这等弱流之辈对上李如兰那些人,虽然冒些风险,却是最占优势的。 一行四人穿过青阳镇,特意避开包子铺,不让林怀义看到。 到了泰安村的时候,林福儿将林三爷、村长的家门指给苏守旺,苏守旺出门前,自家娘叮嘱过,他是来给二姐和两个外甥女撑腰的,因为这,苏守旺一路上走的雄赳赳气昂昂。 几人在村子里转了半圈,回到了林家门前。 第045章:狗改不了吃翔 林福儿娘仨加上一个苏守旺,一行四人在林家门口略站了站,相互看看鼓了鼓心气儿,苏桃花才当先推开了门。 大门一推就开了。 对于这一点,林福儿有那么一点点失望,要是李如兰关着门不给开门多好?那样进门前就能闹起来,也省的进了内院,不好施展。 人家不配合,林福儿也没法子,只能像进屋。 正院里,只有林通文、林通学两兄弟的几个儿女,凑在正屋院台上弹石子儿玩,没见着大人,不过孩子们都在,想来大人肯定在里头。 几个孩子见到苏桃花几人进来,没有对长辈的礼数,反而一个个不是翘下巴就是翻白眼,林通学家的林明渲,鼓着腮帮子冲林福儿做鬼脸,做完鬼脸还远远的挥拳头,那架势,赤裸裸的威胁。 “你干什么?”苏守旺看到这一幕,眼睛一瞪怒了,他这当舅舅的专门来给二姐和外甥女撑腰,岂能让人当面欺负了外甥女?那样他岂不是很没面子? 苏守旺十岁,林明渲五岁,五岁的林明渲被苏守旺一瞪,小身板瑟缩了一下,有些委屈的瘪着嘴巴欲哭不哭的。 林通文家的大儿子,八岁的林明浩鄙夷的看看林明渲,又看看远处的苏守旺,不动声色的往自家妹妹跟前凑了凑,做出一副老鹰护小鸡的态势,啥话没说。 六岁的林明渊一直在偷偷的看林福儿,林福儿感觉到他是视线时,林明渊又会快速的躲开,林福儿觉得,林明渊好像很怕自己。 苏桃花担到弟弟和两个女儿身前,推开了东厢房的门。 房门被推开时,林福儿的思绪快速回轮,她睁大了眼睛跟进去,看到里头的狼藉时,大松了一口气,笑了。 呵呵,李如兰啊李如兰,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 她今天说服娘提前带她们回家,就是想跟李如兰他们斗一场,可这斗,总要有个由头吧!她设想的再如何完美,李如兰那些人不配合,她也没招不是。 现在好了,屋里果然被翻了,东西果然被搬了。 好家伙,搬的真够彻底的,什么桌子、椅子、柜子、板凳,能搬走的一样没剩下,林福儿看看仅剩的被揭了炕席的土炕,和散落在地上的自家拿点可怜的家当,真是又气又笑。 “就知道就这样,就知道会这样……”苏桃花怔愣了好大会儿,回过神来嘴里碎碎念着,眼泪跟着也下来了。 她心里委屈的要死,这么多年任劳任怨的,她们图啥了,啥也不图,咋就那么狠心?不该是他们的东西,随便搬,就是把土炕挖了搬走,她都不介意,可为啥连自己那仅有的几件衣服和家用都要糟践。 苏桃花知道弟弟和女儿在,她是唯一的长辈,是主心骨,不该哭,可是她忍不住,眼泪无声的落着,蹲下身去捡被扔在地上,明显还踩过的衣服。 “娘!”林福儿拦住了自家娘的举动,笑着说道:“娘,不要动,这些是证据。” 苏桃花闻言心头一跳,看着女儿想起了女儿在娘家时跟他说的悄悄话。 “对对,这些都是证据。”苏桃花深呼一口气,站起声来,四周打量了一番,看到自家仅有的几个碗被摔在地上,眼底一寒,上前拿起地上的碗,两两对碰的狠狠碰上来。 只听‘砰砰’几声脆裂,几个碗全成了瓦砾。 林福儿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家娘,眨巴着眼睛,笑弯了眼。 林福儿正在琢磨,屋里东西被搬空了,但是要怎么激起矛盾?要是悄默的出门去找人,总觉得缺了点儿吵架的劲头。 主意还没想出来,就听到正屋那边传出一声喝骂:“杀千刀的啊!一回来就欺负孩子,还有没有点良心啊!~” 一听这动静,林福儿和苏桃花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欣喜。 “舅舅,我跟你说……”林福儿凑到苏守旺耳朵边,嘀嘀咕咕的说了一阵话,苏守旺时不时的点点头,等林福儿说完,苏守旺快速的跑了出去。 “怀义、怀义啊!你没良心,没良心啊!~~”李如兰连哭带嚎,简直声声凄凉,不知道的真以为她遭了多大的磨难、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 苏桃花深呼一口气,打算出去面对这场斗争。 虽然心里很害怕,但是福儿说的没有错,该来的总会来,问题搁在那里不解决就永远是隐患,而等着别人出招往往会失去先机不好掌控,像今天这样最好,自己掌控主导,一次给她治服了。 苏桃花出了门,林福儿笑着捏捏林禄儿的手,对妹妹说:“禄儿,我们去打怪兽。” 怪兽,打怪兽!坏蛋是怪兽! 林福儿为了引导妹妹说话,这几天一有空,就搜刮前世见过的少儿喜欢的故事,拿来讲给林禄儿听,为了让禄儿明白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她把李如兰那些人比成了怪兽。 所以一听这个词,林禄儿眼睛也跟着亮了。 姐姐的故事里,怪兽再厉害到最后也只有被打败、消灭的份儿。 “呦,二婶回来啦!”尤氏靠在正屋门外,手里嗑着瓜子儿,一边吃一边将瓜子壳吐的那哪儿都是,斜着眼睛看过来时,神色间满满的全是恶意。 林家的庄稼田还没种完,今儿本来说好的全家都下田,可是一说去田里,不是这个腰疼就是哪个肚子疼,不是这个要做学问,就是哪个要写字,总之,推来阻去,倒了林怀生一个人下田去了。 因为这,李如兰心里不痛快,躺在炕上都骂了一整天了。 起初骂两个儿媳妇,尤氏和蔡氏那里乐意,两人虽然不对付,但有些方面意见是一致的,两人为了不沦为出气筒,都跑到李如兰跟前尽孝道,没多会儿工夫,李如兰的矛头变了,指向了林怀义夫妇。 就是啊!要不是林怀义要分家,闹的他们没人下地干活,至于劳累林怀生一个人嘛?! 都是林怀义的错,全是林怀义的错。 第046章:剑拔弩张 李如兰的脑回路本身就跟寻常人不一样,又有尤氏和蔡氏合起伙儿来在她耳朵边儿吹风,她就认定了导致她们美好生活变的问题重重的罪魁祸首,就是林怀义一家。 心里的怒火有了发泄的对象,李如兰就越想越气、越气越骂,足足骂了大半天,刚歇会儿,竟然见自家宝贝孙子明渲哭着进来了,明渲哭着说林福儿找了帮手。 反了天了,竟然找外人来欺负自家宝贝孙子?谁给她的胆子? 李如兰气的破口大骂,与此同时,尤氏站在正屋门口,在李如兰的怒骂声中,磕着瓜子儿,满脸嘲讽的看着苏桃花。 听到李如兰的叫骂,苏桃花深呼一口气,大声喊道:“大嫂说话要凭良心,怀义他怎么了?他到底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事?怀义这些年来一直任劳任怨,他一句怨言都没有,他就是记着大哥大嫂的养育之恩。可是大嫂啊!再大的恩情,你们也不能把怀义的赤诚之心踩在脚下践踏。” “大嫂啊!你们大大小小、老老少少,不管怎么不把怀义和我放在眼里,我们都不说啥,可你们怎么能狠的下心对待福儿和禄儿?福儿才五岁,禄儿才两岁啊!” 苏桃花记着女儿的叮嘱,激怒李如兰他们,苏桃花本想提些糟心的往事儿,没想到一张嘴,心中千言万语满腔诉不尽的委屈,因为伤了心,眼泪也不受控制的往外冒。 “大嫂,你知不知道,那天我和怀义找去后山乱葬岗的时候,福儿正被豺狼围着,福儿才五岁,她还只是个孩子,你能想象她当时的心情吗?她该有多害怕?……”提起这个,苏桃花捶着胸口泣不成声。 “大嫂啊!福儿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你怎么那么狠心?那么狠心啊!~~”苏桃花哭的满脸眼泪,声音里透着浓浓的悲伤,就连林福儿这心有成算的,也忍不住眼眶发红。 “呼~~”苏桃花一声声哭下去,长长的回了一口气,抹掉眼泪,决然的瞪着正屋说道:“你们不给活路,好,我们分出去单过,分家的时候,连一口吃的都没有,我们也不说啥,可是都已经分家了,为啥还要来翻我的屋子?” “哎哟,了不得了,二婶这是要干啥?兴师问罪吗?”尤氏没想到苏桃花会突然发难,见她声泪俱下,闹的尤氏老半天没回过神:“二婶,怎么说,二叔也是爹娘养大的,怎么着?把二叔养大还养出罪过了?二叔还没说啥,你在这里瞎得得什么?” 尤氏也有些恼火,原本正院的东厢两厢两座房,他们和老二各占一边,谁也不挨着谁,就算自家男人有花花肠子,也怪不得对面西厢里头去。 现在好了,就因为二叔分家要房子,老二一家跑来跟他们挤东厢。 把蔡氏那个狐狸精放在自家男人眼目前,让她怎么安心? 关键是东厢统共才两间房,老大两口子膝下三个儿女,老二那边也有两个孩子,加在一起统共有九个人,九个人全挤在东厢里头,今天把家具搬进去,屋子被塞的满满当当,连个转身的地方都没有,往后这日子可怎么过? 门挨着门,只隔着一堵墙,就是晚上想做点啥健康的运动,也不能像以前那么放开手脚了。 想起早起蔡氏横挑眉毛竖挑眼的样子,尤氏就来气。 蔡氏那样子分明就是欲|求|不|满,这要是往后见天给蔡氏墙角听,时间久了,蔡氏和自家男人勾搭在一起了怎么办? 就自家男人那样,尤氏几乎可以断定,只要蔡氏一个媚眼,肯定扑上去。 该死的,蔡氏该死,二婶一家更该死,好端端的闹什么分家争房子? 今天一早因为种地的事,被李如兰骂的跟孙子似的,尤氏心里憋着气,正愁没处发泄,苏桃花撞了上来,尤氏想也不想就兑了回去。 “你给我闭嘴!我跟大嫂说话,你作为晚辈有什么资格随便插话进来?”苏桃花低吼道,以前碍于自家男人对大哥的情分,苏桃花跟着忍气吞声,总想着人心换人心,日久见人心,就算大哥大嫂的心是石头做的,也总有捂暖的时候。 可是她错了,错的离谱。 福儿说的对,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李如兰的性子形成快五十年了,怎么可能改的掉? “苏桃花,你这个贱人!反了天了。”随着李若兰的怒骂声,李如兰在蔡氏的搀扶下,从正屋里走了出来。 李如兰人还没出来,远远的就将手里的拐棍砸向院子里的宋雨花,随之继续大骂:“你这个贱人,挑事儿精,都是你惹的祸,要不是你在怀义耳朵边上蹿腾,怀义怎么能变的六亲不认?都是你,你这个贱人,你怎么不去死?” 林福儿拉着林禄儿的手,站在西厢门口,看到李如兰走路靠搀,心中暗松了口气。幸亏李如兰摔伤了腰,行动不利索,要不然就李如兰的脾气,恐怕已经冲上来厮打苏桃花了。再有尤氏和蔡氏帮忙,自家娘根本招架不住。 “大嫂说话要凭良心,就你们做的那些事儿,长眼睛的都看着,用得着我挑拨吗?六亲不认,呵,大嫂你说反了吧!我看真正六亲不认的,是你们。”苏桃花神情激愤,说话时浑身都在发抖。 “好你个苏桃花,竟然教训起我来了。”李如兰被苏桃花的话噎的气不顺,抖着手、指着苏桃花说道。 “怀义、怀义啊!你快出来,快出来休了这个贱人!长嫂如母,她都骑在我这个长嫂头上来了,怀义啊!你必须给大嫂一个说法,要么必须休了这个贱人。”李如兰指完了苏桃花,抬眼冲西厢喊道。 “不用叫怀义。”苏桃花迎上李如兰说道:“大嫂,你要怎么办,你说!只要不是让我们一家四口去投湖、悬梁、自杀谢养育恩,你说什么我都听、我们都听成吗?我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们,给条生路啊!” 第047章:头破血流 “你,你这个贱人!”李如兰气的瞪大了眼睛,指着苏桃花破口大骂:“你个杀千刀的贱妇,竟然说出那么恶毒的话,怀义是林家人,福儿和禄儿虽然是女娃,那也是林家的种,你这贱妇,竟然想蹿腾着怀义带着福儿禄儿跟你一起去寻死?你你你,好你个苏桃花,你好歹毒的心肠。” “不行,今天说什么也要怀义休了你这个毒妇!”李如兰说着话,又高声喊道:“怀义,怀义啊!你出来听听啊!这个毒妇想杀了福儿和禄儿,难道你就不出来管管吗?” ……怎么、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苏桃花有些傻眼,她什么时候要蹿腾自家男人带着两个女儿自杀了? “二婶,没想到你的心思那么歹毒,是不是在外头有相好的了?是打算着祸害了二叔,好去和你的相好双宿双飞吧?”尤氏挑着眉毛,轻飘飘满眼恶毒的说道。 李如兰闻言眼珠子一瞪,指着苏桃花喝骂:“苏桃花你个贱人,竟然在外头勾搭野男人。” “二婶,你想二叔和福儿禄儿给你腾地方,也不能把黑锅扣我们头上啊!你这样做,良心能安吗?”蔡氏夹枪带棒的直指苏桃花。 苏桃花的嘴不算笨,但与经验丰富的李如兰婆媳几个相比,差的太远,刚才她仗着突然袭击,打嘴仗占了些许优势,可李如兰、蔡氏出来后,风向立马变了。 这回变苏桃花被堵的哑口无言了。 “胡说,你们胡说八道,你们血口喷人……”苏桃花浑身发抖、眼睛通红,脸色也分分钟变成了青白色。 林福儿看看院子里的自家娘,又看看对面的李如兰婆媳,小眉头疙瘩深深皱起,自家娘在李如兰几人空口白牙的合力夹击下,已经乱了方寸。 吵架,自家娘输了。 现在的问题不仅仅是吵架那么简单,李如兰婆媳三人异口同声,都说自家娘偷男人,三个人的话就算是假的,也已经具有了一定的可信度,由着事态发展下去,那尤氏李如兰恐怕连偷人的细节都能编出来,这对自家娘很不利。 不行,苏守旺出去找村长了,要不了多久村里人都会来,可不能让李如兰几人的污蔑落到村民们耳朵里。 几次与村民们接触下来,林福儿很清楚,在自家与李如兰等人对峙这件事上,村民们之所以偏袒自家,主要是李如兰的风评太差,加上自家几人的遭遇,正好勾起了村民们的同情心与正义感,而这些,是不能作为致胜依仗的。 老早让舅舅去找救兵,不过是想趁着村民们的正义感还在,用大家伙儿的气势来给李如兰等人施压,这场斗争当中,起主导作用的,还是自家娘仨。 林福儿抿着嘴巴,快速的思考着应对之法。 必须想个法子,将李如兰等人的话头带开,避免村长及村民们听到那些乱七八糟的编排。 “通文,通学,你们去把怀义找回来,把你爹也喊回来,今天这件事必须有个结果出来,休了这毒妇,必须休了这个不知廉耻的毒妇。”李如兰咬牙切齿,眼睛里透着凶恶的光芒。 林福儿正琢磨着如何是好的时候,苏桃花突然抹了一把眼泪,看着李如兰神情决然的说道:“李如兰,你血口喷人,你不得好死,既然我活着说不过你,那我就变成厉鬼,来讨回公道。” 林福儿一听这话,心头一跳,暗叫糟糕。 紧接着就看到苏桃花朝着正屋的墙上撞了过去。 “娘!~”林福儿惊呼一声,赶紧松开林禄儿的手,跑过去,可她才五岁,又怎么跑的过发疯了一般已经将生死抛去脑后的自家娘。 苏桃花的脑袋撞到墙上,人瞬间失去了支撑,软倒下去。 “娘,娘,娘~”林福儿看的心惊肉跳,心里悔的要死,她为啥要蹿腾娘来和李如兰斗啊!她怎么就忘了,这年头的人抗压能力,没那么强啊! 小小的林福儿跑到自家娘跟前,将歪倒在地的苏桃花翻过来,让她平身躺好,看清楚自家娘头上的血伤时,林福儿心里愤怒之际,要是自家娘有个什么好歹,李如兰,尤氏,你们一个个的,我都不会放过。 将自家娘的身体摆平后,林福儿又匆匆脱掉外衣,小心翼翼的按在自家娘头上流血的地方,然后大哭着呼喊:“娘,娘,哇啊啊,你醒醒,不要丢下福儿和禄儿啊~~” 林福儿心里十分自责,要不是她出主意,自家娘也不至于如此,不过好在自家娘只是晕过去,自家娘用性命换来的大好局面,她定要好好善加利用,也不枉娘这豁出性命去的一撞。 林禄儿被吓坏了,她跟着姐姐跑到自家娘跟前,小手握着自家娘摊在旁边的手,嘴巴一张一张、默默的掉眼泪。 李如兰、尤氏,包括蔡氏,全都愣住了,不过是找到苏桃花话里的漏洞,找了个托词反驳回去而已,他们哪里会想到,苏桃花竟然如此刚烈,竟然直接寻死。 此刻见苏桃花躺在地上纹丝不动,额头脸上还到处是血迹,几人都是心中大骇。 就连林通文、林通学几兄弟,听到外头动静不对,也都纷纷走了出来,看到外头的情形时,一个个也都愣在当下,不知如何是好。 “大伯娘,求求你,求求你帮我娘请个大夫啊!花不了多少钱的,求求你了。”林福儿听到已经有脚步声过来,便大声的哭着对李如兰说道。 她的声音越过了院墙,落在了当先赶过来的七叔耳朵里,七叔的眉头立马皱了起来,还没进门,他就觉察出事情的严重性。 “大堂哥、二堂哥、三堂哥,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救救我娘,福儿给你们磕头,给你们磕头,求求你们救救我娘啊!~”林福儿手里捂着苏桃花的伤口,不敢轻易松开,只能脑袋一点一点的冲正屋门口的李如兰等人和东厢门口的林通文和林通学捣蒜似的点头。 第048章:出大事儿了 林福儿一个五岁的女娃,面对头破血流人事不省的娘,焦急迫切、恐惧无助的样子,但凡是有些良知的人,看到她如此,恐怕都会生出恻隐之心。 可是,李如兰林通文等人,全都站着,就那么看着林福儿哭娘,就那么看着苏桃花人事不省,就是没有人去请大夫。 “爹,爹爹,你快回来啊!回来救救娘啊!~”林福儿哭喊着说道,虽说她此刻声泪俱下的样子,有几分做戏的成分在里头,可当真喊出来,也是心中难受,眼泪忍不住就往下落。 重活一世,她何其有幸,遇到如此赤诚的爹娘,短短几日的工夫,林福儿已经将自己完完全全当成了林怀义和苏桃花的女儿,她享受着童年美好的时光,享受着被爹娘宠着的幸福感觉。 她那么想要珍惜这个家,畅想着未来的小康生活。 可是,为什么要经历此刻这般事情? 不,绝不,以后再不会由着事情发展,再不会让娘陷入到这种危险当中,包括爹和禄儿,再也不要有像今天这样受伤。 林福儿心里委屈,眼泪吧嗒吧嗒的落。 林禄儿一只手抓着自家娘的手,一只手抓着自家姐姐的衣服,姐姐声泪俱下的样子,惹的小家伙也眼泪乌央央的落个没完。 林三叔与村长等人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如此一幕。 苏守旺跑在前头,看到自家二姐躺在地上不动,两个外甥女哭的泪人儿一样,心里一害怕,眼眶也红了,他跟个炮弹似的冲到二姐跟前,伸手想去拉自家二姐,林福儿见此,赶紧起身一把抓住苏守旺伸过来的手,哭着说道:“舅舅,救救我娘,呜呜~~救救我娘~~~“ 林三叔和村长等人在没有进门之前,就听到了林家院子里的闹腾,他们心中都在猜测,到底是什么事儿让两个孩子哭的那般伤心?林怀义呢?怀义媳妇呢? 等他们跨过门槛,看到院子里的情形时,纵使心中早有预料,依然被眼前一幕怔愣住。 林福儿和林禄儿两个不大点的娃娃,此刻脸上已经被眼泪淹没了,这情形,加上深深泣泪的哭声,所有人的心情都变的非常糟糕。 “快,快,叫大夫,快叫大夫。”林三叔大吼。 村长张德胜随手指着跟在身边的年轻男子紧着喊:“大新,快去,快叫老李头过来。”老李头早年是行脚医,老了在泰安村落了户,平时也会帮人看个病。 大新被喊,一个激灵回过神,赶紧转身往外跑。 到了这会儿,谁还顾得上态度好不好,赶紧救人要紧啊! 李如兰等人也终于从刚才的神游与‘苏桃花肯定在装’的猜测中回过神来,看到大家都动了起来,他们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李如兰吞了口唾沫,之前的嚣张跋扈气焰再也摆不出来,手心甚至有些出汗。 林通文三兄弟以前对有些事情压根没过心,那些事在家中发生的多了,他们只当是理所当然,可是昨夜被提醒,恍然明白过来,想要考取功名,确实是需要家世清白的。 别说伤人性命,就是礼义廉耻等有所损伤,都可能直接影响到他们的仕途。 见大家都忙乱起来,再看苏桃花头上的血,哥几个心里都是警铃大震。 林通文和林通学纷纷看向自家娘和媳妇,林通学直接瞪向自家娘,心中郁闷的埋怨:“娘,你看你们都做了什么?二婶要是死了,别说进士,就是个童生,我也没法儿考。” 林通学丝毫没有意识到,就算苏桃花没事,就他此刻对母亲不敬的态度,也是有违孝道的大忌讳。 李如兰听到三儿子的话,身形晃了晃,昨夜之后,他们一家坐在一起讨论过,所以此刻的李如兰也是知道些,入仕路上的妨碍的,正是因为此,三儿子一句话,她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天杀的呀!我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呀!怀义好好的孩子,怎么就给娶了这么个媳妇儿啊!我不过就是说了她几句,她就寻死觅活,叫我这当大嫂的怎么活啊!长嫂如母,桃花年纪轻做事没分寸,做错了事,我这大嫂说她几句,还不是为了她好啊!咋就那么想不开,直接撞了墙!这是想坑死我啊!~我不活了,我也不活了啊!~~”李如兰见势头不妙,也顾不得腰上的伤痛,展开巴掌往腿上一拍,便大喊着嚎起来。 口口声声说不活了,人却只是干嚎,并没当真去寻死。 李如兰为了扳回一局,也是豁出去了,满脸鼻涕眼泪,十分狼狈,她这模样要是放在平时,大家出了看笑话偶尔也会多少劝上一两句。 可是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全在苏桃花身上,压根没人搭理李如兰的独角戏好不好听。 李如兰见没人搭理她,心中又恼又气,卯足了劲儿扯开嗓子加大了音量,结果总算引来了一些村民的关注,可那些村民看过来的眼神,却是恼怒的、厌恶的,根本没有丝毫同情之色,甚至惹来好些指责。 尤氏和蔡氏见此,脸色发白,她们忌惮村民们的指责,更激动自家男人的态度。 如果今天苏桃花死了,追究起来,李如兰有责任,她们的罪责也不会轻,关键是会连累她们的男人无缘科举,这事儿说起来罪过大了,要是自家男人追究起来,直接将她们休掉,那她们这辈子就完了。 郎中老李头原本也跟着过来看热闹,来时正好碰上大新,听说有人受伤,就赶紧跑过来了,这会儿查看苏桃花的伤势。林三叔见此,心中那点侥幸落空,气的破口大骂:“报官、报官,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啊!”与其折损人命,他倒希望怀义媳妇是用的苦肉计。 要是一个苦肉计,能驯服了李如兰,这也算是件好事。 可是现在眼瞅着是要出人命啊! 村长张德胜和跟来看热闹的村民们,听到林三叔如此说,不但没人反驳,还有几个男子听了林三叔的话后,立马打伴往外跑,临走前,都冷飕飕的瞥眼看林通文几兄弟。 那眼神,明显的警示。 林通文三兄弟见此,心中大骇,想要上前将人拦住,却很快被其他人挡下。 第049章:无理搅三分 泰安村原本民风淳朴,啥时候发生过流血事件啊! 全村几百户,就属林家闹腾的厉害,平日里不管李如兰再怎么闹腾,没发生啥大事件,村里人便都当趣事儿看着,也算枯燥庄户生活的调味剂了。 可是今天这事儿,太严重,竟然让人血溅当场了,这还了得? 那日林福儿被李如兰丢去乱葬岗的事情虽然恶略,但村民们知道的时候,林福儿已经好好的回来了,今天这件事就发生在眼前,苏桃花到现在还倒在地上昏迷不醒,这给乡亲们的冲击,是非常巨大的。 老李头看了看苏桃花的伤势,确定人没有性命之忧,也是大松了一口气,原本想给苏桃花扎一针,让苏桃花赶紧醒过来,当时听到李如兰不依不饶的开骂,心中也着了恼,便没有立马施救,而是找来几个婆子,叮嘱着将人先抬进屋里。 隔壁的李二婶子当先上手,和其她两个妇人,将苏桃花抬起来,送往西厢房。 “村长,三叔,你们快来,快过来看看!~”李二婶子一脚踏入西厢的门,看到里头的情形时,整个人都愣住,这、这,昨晚上西厢里的陈设,她可是清楚明白的看过的。 当时林家七祖爷,还曾说过,西厢分给了林怀义,就是林怀义一家的,已经和林怀生那边没有任何关系了。 只隔了一晚上,怎么变成这副情形了? 林三叔和村长张德胜闻言,匆匆对视一眼,快速走了过去,就是涌进来的村民们,也都凑了过去,当大家看到西厢房的情形时,所有人脸上的神色,都变了样。 “你、你……”林三叔气的额头青筋突突直跳,他指着李如兰那些人,想训斥,却发现,林怀生根本没在,气的话头一转问道:“通文,你爹呢?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他躲到哪里去了?” 不光是林怀生,众人发现林怀义也没在。 林通文也被眼前的阵仗吓住了,不过见林三叔在气头上,自觉自家爹一个人下地干活有点不合适,便躲躲闪闪的不愿意回答。 林三叔见林通文神色躲闪,就连林通学和林通晓都避开了视线,便料想恐怕还有事,一想到这边越理越乱的破事儿,林三叔视线一转,问林怀生的大孙子:“明浩,你爷爷去哪里了?”到底是个孩子,林三叔说这话时,努力压制着怒火。 即使如此,才八岁的林明浩依然有些胆怯,他紧紧攥着妹妹的手,躲在自家爹身后,听到三太爷的话,吓的一哆嗦,声音弱弱的结巴着说道:“爷爷、下、下地了……”说出话来,林明浩眼睛都红了。 “哈?下地?”林三叔闻言愣了愣,视线不可思议的从林通文几兄弟,以及李如兰婆媳几个人脸上扫过,冷哼一声说道:“好、好啊!真是了不得了。” 林明浩的回答,在场很多人都听到了,到了这会儿,大家看林家众人是的眼神,已经不再是愤怒了,变成了古怪。 别人家几岁的大的娃娃都会帮忙做事,林家到好,林通文三兄弟,老大三十好几,老三也快二十了,竟然、竟然让老爹一个人下地干活,他们大咧咧的待家里闲着? 这可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不服不行。 “通文是童生,他们几个是有大才的,怎么能下地做那等粗陋的活儿?”李如兰试图给儿子们漂白,可她这话,将所有人都得罪了,在场就连村长在内也是做农活的,当面指责农活粗陋可不就是触人霉头么? “呦,我当是咋回事呢!原来还在做春秋大梦呢!也不撒泡尿照照,就你们那德行,还想考秀才举人?” “华国乃礼仪之邦,连皇帝都众孝道,你瞅瞅你们哥几个,懂得啥是孝不?你们连什么是孝,都不懂,还考什么?学问全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是啊!我姑家侄儿,去年考中了举人,人家从小在家,可是啥活儿都干呢!就是如今成了举人老爷,回家了也照样帮我姑做活儿,忙里忙外的,一点举人老爷的架子都没有。你们瞅瞅林家这几个,最好不过考了个童生,竟然摆出这么大个谱儿,真是……”说话此人一边说话一边摇头,显然已经不知道如何用言语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了。 林通文几兄弟听到这些话,一个个跟霜打的茄子似的,他们不是无知小儿,很多事只是习惯了,没有意识去做而已,并不代表他们不懂,他们好歹也是读过书的人。 如今被全村人当面摆出来说,脸上心里简直遭受了万吨重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林通学从西厢收回视线,心虚的呵呵尬笑了两声,说道:“大家误会了,我爹去地里,我们哥几个自然也是要去的,只是还没走利索,二婶就回来了。唉!二婶进屋看了看,有些想不开,然后连给我们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就撞了墙,我们、我们也是哑巴吞黄连,有苦难言啊!” “误会?呵呵,林通学,昨天晚上你七太爷说过,西厢既然分给了你二叔,那就是你二叔的,你们将里面的东西搬走,是什么道理?难道连七太爷的话也不管用了?”林三叔气的不轻,林家出了如此不肖子孙,简直丢进了林家的脸。 “三爷爷,这你可不能怪我们,昨晚上你们走了之后,二叔亲口说的,屋里的东西还是我们的,他们不要。我二叔看不上,我却是用习惯了的,这才搬过来,这不能赖我们吧?!”西厢里的东西是林通学的,也是林通学搬的,要真的揪着这件事,那他们的责任是最大的,未免不受其害,林通学一脸无奈的说道。心中却是暗暗想着,幸亏二叔没在,先把这一关过了再说。 “是啊三爷爷,二叔二婶早上走的时候,门都没锁,就是让我们搬东西的。”蔡氏眼珠子已转,赶紧附和着自家男人说道。西厢门口有人听到,看了看门锁,见门锁好端端的,便露出几分诧异之色来,不会是真的吧? 第050章:你这是害他们啊 苏桃花被抬进西厢放在炕上后,老李头赶紧给她扎了一针,在李二婶的帮助下,她缓缓的回过了气,醒了过来,刚醒来就听到院子里林通学的话。 根本没有的事,苏桃花听了怎么会认,她气的想否认。可是,‘他胡说’三个字说出口,却小的像蚊虫一般,别说传出屋子,就是屋里的人,也没几个听到。 林福儿就在炕上,她听到了自家娘的话,看到苏桃花焦急的样子,伸手握住了自家娘的手,瘪着小嘴哭着说道:“娘,你不要丢下我和禄儿,呜呜,你要是不在了,我和禄儿咋办?爹爹咋办呀!” 林福儿一句话,将屋里几人的心神都给揪了起来。 刚刚看到门锁没有异状,心中起疑的人暗骂一声,说道:“林通学,别打岔,现在不是东西归谁的问题,你们几个大男人,眼睁睁看着你们二婶撞墙,就不拦着点?” “我们在屋里,不知道。” “屁话,不知道?怀义媳妇常年受你们欺压,那是顾忌着兄嫂对怀义的养育恩,怀义媳妇可不是冲动的人,要不是你们说了什么话,她不可能被逼到寻死的地步!” 李二婶子见苏桃花醒来,突然听到这一句,皱起眉头匆匆走出西厢,大声说道:“我在家好像听他们吵,说什么桃花偷人?呵呵,李如兰,就是你偷人,桃花也不可能偷人,桃花多正派的人啊!怎么可能像你?肯定是你们羞辱桃花,桃花受不了你们的羞辱,才撞墙的。” “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啧啧啧,这李如兰真够缺德的,什么话都敢说。冤枉人偷人,那是得有多大的怨啊!还是妯娌呢!我看是仇人才对!” “你、你们胡说!”李如兰被人说破实情,硬着头皮否认。 “胡说不胡说,当时在场的可不止你们一家子,还有福儿呢!” “对,福儿才五岁,孩子不会说谎,问问福儿,不就真相大白了么!” “对对,福儿,福儿,走,奶奶带你出去,给你爹娘证清白。”屋里有个婆子,听到外头的话,立马冲林福儿伸手,说着话,就要将林福儿抱出去。 林福儿捏了捏自家娘的手,冲娘眨眨眼,笑了笑,让神情激愤的苏桃花快速的平静了下去。 而林福儿起身,走向婆子时,小脸已经恢复成了之前的苦瓜委屈样。 五岁的林福儿被抱出门,林禄儿也急着要去,也被人抱了出去。 出了西厢门,林福儿从婆子怀里滑下来,看到李如兰一家人时,往后缩了缩,这一幕一看就是习惯性动作,看着林福儿瑟缩的模样,把乡亲们心疼的,有人指着李如兰破口大骂,瞧把孩子吓的,眼瞎了吗?咋就看不到?良心被狗吃了吗? 李如兰闻言,眼珠子一瞪,正要对骂,李二婶子先一步摆摆手说道:“行了行了,别废话了,咱不是要问福儿正事吗?” “福儿,三爷爷问你,昨天夜里,我们走了之后,你爹跟你大伯他们说话了吗?” 林福儿闻言很认真的摇摇头,旁边的林禄儿看看姐姐,也摇头。 两个小娃娃,脸上透着恐惧之色,眼睛红红的,泪珠儿还在,这模样本就看的人心软三分,再认真起来的样子,更让人没有丝毫怀疑。 “福儿,你没听到你爹不要屋里家具的话吗?”村长张德胜继续问道,老巴巴的人了,心里这会儿还憋着气,愣是放软了声音。 林福儿再次摇头,表示从来没有,绝对没有的事儿。 其实早上爹娘确实说过,不稀罕别人用过的东西的,可是这话打死也不能承认啊! 听了林福儿肯定的回答,林三叔和村长他们都变了脸色,早就知道会是这样,早就知道李如兰林通学他们在撒谎,果然如此。 “三叔,她一个孩子,她懂得什么?”李如兰急着说道。 “是啊!三爷爷,您不能听她的啊!~”林通学仍然不死心。 “怎么就不能听福儿的啊!童言无忌知道不?我看福儿说的话靠谱!”林三叔还没说话,旁边已经有人出言帮腔了! “三叔给我们留着门,让我们进去搬东西,这一点总没错吧!你们不能听个孩子的话,就冤枉我们啊!”林通文也皱着眉头说话。 听了这话,众人都有些不知道怎么接话了,他们也搞不懂,为啥林怀义出门的时候不锁门?就李如兰一家的德性,不锁门,不是白白让人进去搬东西吗? “福儿,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吗?为什么你爹娘今天出门的时候没有锁门?”林三叔问林福儿。 林福儿歪着脑袋想了想说道:“我们家没钥匙!以前有,但是娘说,有钥匙也会被翻,就一直没钥匙了!” 童言无忌,这话放在别地儿恐怕没人信,换作一个五岁的孩子说,对方还是李如兰那种不讲理的,大家听在耳朵里,毫无怀疑。 “哎呦!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李如兰,你都把怀义和桃花压榨成那副模样了,还翻?你的心是粪水做的吗?良心掉粪坑里了吗?” “怀义一家分家的时候,一个大子儿都没分到,就是想买个锁头,也没钱买啊!” “怪不得林怀义没在,估摸着是去赚钱了!不赚钱不行啊!当哥哥嫂子的,一个子儿都不分给他们,不出去赚钱,一家人吃什么喝什么?” “啧啧啧,太可怜了,这天底下怎么有那么狠心的人?” 乡亲们今天可算是长见识了,简直是刷新三观底线啊! 大家神情激愤地指责李如兰等人,正说的口沫旋飞,林怀生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 “咋的啦!这是咋的啦?”林怀生进门一看,满院子人都在指责自家媳妇儿子,有些不高兴。 “怀生啊!你叫我说你什么好啊!你瞧瞧你,家里放着几个劳力你不用,却要自己扑在田里,跟个蜗牛似的慢慢刨,你以为这样是疼惜通文他们吗?你是在害他们,你知不知道?”林三叔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第051章:你是个好人 村长张德胜也在旁边说道:“怀义,你现在还干的动,你费心劳力的养着他们,等你百年后呢?他们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叫他们怎么活?你三叔说的对,你这是害他们啊!~” 林怀生刚进家门,还没搞清楚什么状况,就被林三叔和村长张德胜轮翻一阵炮轰,就连挤在院子里的乡亲们,看过来的眼神都有些不善,林怀生皱眉,发生了什么? 林三叔和村长苦口婆心的劝说,落在林怀生耳朵里却变成了瞧不起人,林怀生虽然没当面反驳,脸色却不太好。 而且他明显的顾左右而言其它,根本不接两人的话茬,直接问道:“家里到底发生啥事了?咋又都围过来啦?” 林三叔见他如此态度,恨铁不成钢的直叹气,愁的都说不出话来了。 村长张德胜也是有些目瞪口呆,他看着林怀生足足愣怔了几大秒,终是无奈的连连摇头,显然也是被林怀生的态度,给堵得哑口无言了。 林三叔和村长、乡亲们都没人接林怀生的话茬,林怀生的妻儿们却像看到了救星,李如兰看见自家男人,一嗓子嚎出来,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连声哭喊。 “通文他爹啊!你可得给我们做主啊!怀生媳妇今天一回来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我作为长嫂,不过说了她几句,她竟然、竟然就撞了墙。 大家不知道情况,就看到她晕死过去的那样子,全都怪我,这能怪我吗?她自己长腿,她不想活了,我还能把她拴在裤腰带上看着呀?你要再不回来,我就要被冤枉死了!” “撞墙?咋回事?怀义哪?他媳妇都撞墙了,他人呢?”林怀生的语气明显不善,他心里确实不痛快,本来在地里干活就够累的,家里还尽跟着瞎折腾。 现在竟然连怀义媳妇都不安分,怀义也真是的,也不管管。 这话看似焦急,落在众人耳朵里却十分隔应耳朵。 弟媳妇也是一家人啊!弟媳妇儿出了这么大的事,当大哥的连过问一句都没有,张口就要追究责任,这也太不近人情了。 林怀生就不想想,怀义媳妇为啥要撞墙?撞墙那可是寻死的事儿,谁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寻死玩?不得有个原因吗? 李如兰都亲口承认了,是她说了怀义媳妇几句,怀义媳妇才寻的死。 怀义媳妇自嫁入林家,就一直在李如兰的盘剥下讨生活,按着李如兰的性子,怀义媳妇肯定没少受委屈、挨训斥。 一个经常挨骂的人,平日里挨骂,都忍着受着,突然有一次挨了骂,去寻死,这正常吗?怎么想都不正常好吧!既然不正常,林怀生作为大哥,作为林家的当家人,难道不应该问一下原因吗? 没有,林怀生多的话一句都没有问。 直接将矛头指向了林怀义,看这架势,竟然将错处全怪在了林怀义头上。 这什么大哥啊?! 到了这一刻,在场众人都露出了无奈同情之色,众人心中忍不住吐槽,怪不得怀义媳妇会寻死,遇到如此无情的大哥、恶毒的大嫂,要是换作他们,早就受不了了。 林福儿见大家虽然没有转变风向的意思,却显然已经对和林怀生夫妇讲道理失去了兴趣。 什么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林怀生平日看着挺随和,真的遇到他认准的事,就连林三叔、村长等人出面都不管用,林怀生这会儿已经犯起犟了。 林怀生满脸不高兴,问不到林怀义的下落,面对林三叔和村长时,神色间也透出几分埋怨来,他没在家,弟弟跑的不见人影,当村长的在这里,难道就不管管?本族祖叔也在场,都不知道解决事情,干嘛指着自家媳妇说来说去的。 林怀生的样子落在在场众人眼里,林三叔和张德胜被气的浑身发抖。 这样子下去不行,林福儿微微蹙了下眉头,脑瓜子快速转动着,她暗暗告诉自己,一定要想个法子,压制住林怀生才成,要不然闹不好这件事会不了了之。 想到此,林福儿快速的往门口看了看,那两个去报官的大叔,不知道啥时候回来了,就站在人群里,看来报官什么的,只是为了吓唬李如兰等人。 毕竟乡里乡亲的,苏桃花没有生命危险,也没谁愿意将这件事捅到官府去,也就是说没有报官。 林福儿微微蹙了下眉,现在的情况是,不会有官府介入,村长和三爷爷都被气的无话可说,娘刚刚醒来身体不济,爹在镇上做工没人通知没有回来,看来,只能靠她自己了。 这本身就是自家和大伯林怀生那边的矛盾,当事人就算是弱势群体,也该站在前头,打头阵。 思及此,林福儿往前走了两步,然后看着林怀生,满脸央求的说道:“大伯伯,李爷爷在给我娘看伤,看伤要钱,我没钱,你能先借钱给我吗?” “借钱?”李如兰本还委委屈屈的跟自家男人哭委屈呢!听到林福儿的话,瞬间炸毛,警惕的看向林福儿:“没钱,我们没钱借给你们。”说话时,李如兰的态度十分强硬。 “我爹去挣钱了,等挣了钱就还给你们好不好?”林福儿听李如兰拒绝借钱,脸色已经垮了下来,再说话时,声音变的抽抽搭搭,听上去十分委屈。 “你爹挣钱去了?上哪儿挣钱去了?”李如兰听说林怀义去给人做工,眼底瞬间亮了。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怀生,你睁大眼睛看看,看看你媳妇现在什么眼神啊!”林三叔跺脚低吼,见他如此神情激奋,林福儿有些担忧,可别把三爷爷气出好歹来。 “大伯伯,我爹常说,大伯是个好兄长,我爹说的话,福儿相信,福儿相信大伯伯是个好人。大伯伯,你是个好人,求求你救救我娘吧!“林福儿说话时,忽闪着湿漉漉的大眼睛,小嘴儿一瘪一瘪,看上去很认真、很委屈。 第052章:本性难改啊 林福儿的话,不仅没有人觉得唐突,在场众人听过后,反而纷纷露出些许讶色来,林福儿才多大点儿,竟然看的清楚,知道老李头给她娘苏桃花看伤,是要出诊费的。 还有,虽说林怀义是他大哥林怀生养大的,但有李如兰那样的大嫂在,林怀义长了一场,可是啥苦活儿累活儿都干的,后来长大了娶了媳妇生了孩子,全家都跟着受压迫。 在那种艰苦的环境下,林怀义竟然还心怀感恩,在女儿面前维护他的老大哥。 这林怀义的心是豆腐做的吗? 有人感叹,也有人暗暗摇头。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确实令人感动。 可是现实当中,就算受人恩惠,感恩也该有限度。 贪心不足蛇吞象,林怀义这些年做牛做马,以为他这是报答大哥的养育恩。 实际上他长时间的任劳任怨,也在一点点的扭曲着林怀生一家人的三观,久而久之,林怀生、李如兰一家子,都将林怀义一家人的付出,当成了理所当然。 “你、你爹真这么说的?”林怀生听到林福儿的话,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林福儿委屈的瘪着小嘴,点点头肯定道:“爹说,爷和奶过世后,他和大伯伯是最亲的人。” “怀、怀义……”听了林福儿的话,林怀生老眼发红,他低声呢喃着说道:“怀义,怀义,还是怀义跟我亲……”说着话,林怀生眼泪都下来了。 这一幕落在李如兰眼里,李如兰两眼一瞪,矛头一转,冲林怀生怒道:“好你个林怀生,我跟你做了几十年的枕边人,为你生儿育女,在你心里,竟然还是比不上你那个拖油瓶弟弟,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你把通文几个放在什么位置上?” 李如兰尖锐的声音响起,刺的在场众人纷纷皱眉。 林福儿也皱眉,可是她却不是因为李如兰的声音,而是没想到李如兰会如此激动,她还打算好好理一下两家之间的事情呢!被李如兰这样一带,反倒成了林怀生房里的口角了。 不过转念一想,也没啥。 李如兰嚣张跋扈,在这个以夫为天的时代,指着自家男人的鼻子破口大骂,还是当着乡亲们的面,这形象绝对会让她的臭名更加臭不可闻。 “你给我闭嘴!”林怀生正感动弟弟对自己的兄弟情深呢!突然听到媳妇的指责,想到弟弟这回坚持和自己分家,就是因为李如兰把侄女儿丢去乱葬岗,惹恼了弟弟。 要不是李如兰做下那种事,弟弟怎么可能坚持和他分家? 不分家的话,有弟弟帮忙,何至于全村人都播完种了,他还一个人苦哈哈的去地里忙活? “你、你……”李如兰愣住,林怀生极少冲她发火,突然对他发火还如此严厉,她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福儿,你等着、等着,大伯伯去给你拿钱!”林怀生不理李如兰,对林福儿说道,说着话,转过身就要进屋去拿钱,李如兰见此,心下一着急,也顾不上腰伤还没好了,豁开身边的儿媳妇,大吼着冲上去:“林怀生,我为老林家生儿育女,你竟然不顾我的死活,我不活了,我不活了啊!” 林怀生的思绪还沉淀在对弟弟的感动上,完全没有料到,李如兰会直接冲过来,冷不丁的被撞了个正着,好在林怀生虽然五六十了,却是做惯了农活的,身板结实,李如兰撞上去,林怀生只是微退了几步,便站定下来。 “李如兰,你发什么疯?”林怀生气恼的低吼道,但是看到李如兰因为撞他不成,反而因为腰伤跌坐在地上,哎呦哎呦的捂着腰叫唤,立马脸色一变,匆匆上前去扶:“孩子他娘,你咋了,没事吧?” 李如兰正叫唤的凶着,听到林怀生放了软话,顺势将人抓住,哭着骂道:“你个没良心的,我给你生儿育女,跟你过了几十年的苦日子,到头来却比不上你那个拖油瓶弟弟,我怎么这么命苦啊!你要是敢拿钱,我跟你没完!啊啊~~” 这神转折,看的林福儿一阵无语,刚刚有那么一瞬,还真怕林怀生做出什么,让人觉着‘他悔改’的事情来。现在看来不过如此,他股子里的略根性早就形成,根本不可能改变。 “咱家有多点家底,你不知道吗?你非要拿去送人,那你就送,到时候阿文、阿学和阿晓求学念书要是没有钱,我看你这个当爹的怎么办?”李如兰见林怀生给她回话,也呜呜咽咽的放软了声音。 “不给了,谁也不给了,你快起来,通文、通学,快过来扶你娘起来。”林怀生有些焦急的伸手去扶李如兰,一边招呼儿子们。 李如兰捶捶打打、哭哭啼啼,却并没有坚持反抗,顺着自家男人和儿子的搀扶,站了起来,起身时瞪了林福儿一眼,眼神里的鄙夷与得逞后的肆意,非常明显。 林福儿见此小身板一个哆嗦,连退两步,看上去非常害怕,却不甘心的往前追了两步,弱弱的说道:“大伯伯,大伯伯,我娘的诊费。” 林怀生扶着李如兰,回头看向满脸期望的林福儿时,神色间微微躲闪了一下,紧接着便说道:“你爹不是去挣钱了吗?找你爹要去。”言语间,甚至带出了几分不耐烦。 林福儿见他如此反应,忍不住心里吐槽,林怀生的转变真够快的,怪不得被李如兰吃的死死的。 “爹今天刚去上工。”言外之意,就算有工钱拿,也不会这么快拿到啊!林福儿纠结的想了想,又道:“那、那大伯伯把桌子、柜子还给我们吧!我们拿桌子柜子卖钱,换了钱再给李爷爷诊费。” “什么桌子柜子?”尤氏眨巴眨巴眼睛,不解的问道。 林通学心里咯噔一下,紧接着便听到林福儿说道:“昨天七太爷说了,西厢房是分家给我们的,里面的东西也是我们的。娘是被大伯娘她们逼成这样的,既然大伯娘不愿意承担责任,那我们就只能卖家具换钱还诊费了。” 第053章:那就报官吧 “大伯伯,我娘因为大伯娘才受的伤,现在身体虚弱,看伤休养都需要钱,大伯娘要对我娘的伤负责。”林福儿声音稚嫩,说话时甚至还带着几分奶气,可就是这样的声音说出来的话,却有理有据,让人挑不出理来。 “负责任?”李如兰闻言怪叫一声,满脸的不可思议与愤怒。 林福儿见此,像是被吓到了一般,退后两步,眼眶里悬着泪珠儿,委屈害怕的说道:“那,那把房间里的家具还给我,我拿家具卖钱给娘看伤。” 刚刚因林福儿义正言辞的样子怔愣住的众人,见林福儿露了怯,暗暗松了一口气,随即个个露出责备之色,对上林怀生夫妇,指指点点的说:“林家大哥,要不,西厢里的家具,你们花钱买呗!” “是啊!怀义媳妇还等着钱抓药救命呢!” ……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张德胜忍不住将林福儿好一番打量,他心中是十分惊讶的。 林怀义一家人放心的开着房门就离开,想来林怀义两口子对西厢里的家具,并不看重。 也是,就林怀义两口子那半点便宜都不愿意占别人的性子,别说西厢里的家具了,恐怕连西厢也是不愿意要的,要不然也不会分家好几天了,房子没拿到手里,两口子一直一言不发。 都是李如兰自己作死,没给怀义两口子分钱分量,还偷别人给林怀义的粮食,这种缺德事儿都能做出来,就是泥人也得被逼出几分硬气来。 而林福儿此刻言语间的意思,又何尝不是如此。 林福儿给林怀生丢过去个选择题,要么钱要么家具。 其实小丫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贱丫头,小小年纪就牙尖嘴利,快说,是不是你娘教的?哦!~我知道了,你娘是装的!气死我了,竟然假装寻死,想要嫁祸给我们,真是好歹毒的心肠。”李如兰等着林福儿,怒气冲冲的质问。 林福儿看了看刚才在李如兰耳朵边嘀咕了几句的蔡氏,仍保持着被吓到的状态,委屈的说道:“大伯娘,你胡说,我娘什么情况,李爷爷还在呢!” “是啊!这李如兰又满嘴胡说八道了。” “可怜福儿小小年纪,你们瞅瞅都吓成啥样了,还在维护她娘。” “不知道怀义做啥工去了,家里出了这么大个事儿,咋还不回来?唉!” 林福儿听到有人提及自家爹,暗暗捏了下手指,打算速战速决。 “大伯伯,我不要家具了,也不要大伯娘负责了,我爹的工钱暂时还拿不到,我娘等着钱救命,求求你借我点钱吧!”林福儿说着话,眼泪吧嗒吧嗒的掉,那委屈求全的小可怜模样,看的在场众人纷纷心生怜惜。 张德胜闻言,心道果然,果然如此。 小丫头醉翁之意不在酒上,恐怕连这借钱的由头,都不能全信。 林福儿这话,前半句李如兰听的满意,最后半句上变了脸色,她看到自家男人又开始动容,在自家男人胳膊上掐了一把,瞪向林福儿:“臭丫头,你是想有借不还,诓我们吧!哼,休想骗我。” “大伯伯,既然大伯娘不愿意借钱给我,那就对我娘的伤负责,要么把西厢房的家具还回来!”林福儿皱着小脸说道,心中十分无奈,得,又绕回来了。 “你!”李如兰眼珠子一瞪,满脸愤怒的看着林福儿。 “大伯娘,我娘是听你说了不好的话,一气之下才想以死表清白的。要不是你说那么难听的话,我娘才舍不得我和禄儿。我都不让你负责了,你还想怎么样?我娘现在急需拿钱买药治伤,你既不借,还不愿意负责,那就把西厢的家具还回来,我要拿来换钱。” “休想,不就是受个伤吗?她咋那么金贵,还拿钱抓药,美的她。”李如兰一副贱人就该贱养,完全配不上用药的样子。 林福儿听了李如兰的话,思量了几息,然后很是痛心疾首的对张德胜说:“村长爷爷,大伯娘逼害人的事,要是报官的话,会得到赔偿吗?” 报官?李如兰闻言心中咯噔一下。 之前就说要报官,不过那几个声势大的,早就去而复返,站在人群里了,李如兰看到那几个人了,所以一直有恃无恐,以为长嫂如母,她对林怀义有养育恩,别说只是几句话引起的自杀,就是当真将苏桃花打骂一顿,她也在理。 本来心里揣的妥妥当当,突然听到‘报官’二字从林福儿口中说出来,李如兰心里咯噔一下,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张德胜听到林福儿的问话,发现李如兰正一脸紧张的看过来,便对林福儿说:“牢房吃不吃的上,得看情况,不过一点进去了,想要出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李如兰闻言,身形随之僵住,有些不确定的看向儿子们。 林通文、林通学和林通晓三兄弟此刻的脸色很不好,简直黑的堪比锅底,报官?开玩笑,就算按照华国法规,几句话逼人死之类的事情,确实不构成犯罪。 但是一旦报了官,这件事肯定会快速的传扬出去,到那时候,他们三兄弟的仕途就坎坷了。 一时之间,李如兰哪里会想到那些,她只知道儿子们神色不对,便以为,一旦报官,她会被关进黑漆漆的牢房里头,儿子们的前程,恐怕也会受到牵连。 “好!那就报官吧!”林福儿郑重其事的点点头,说道。 张德胜闻言,看了看一脸便秘样的李如兰,很痛快的道:“好!福儿,你做的对,我这就安排人去报官。”张德胜说着话,从人群里喊了一个人出来,认真严肃的交代起报官事宜。 他的声音不低,一句句落在李如兰等人心里,简直心惊肉跳的。 片刻后,那个被张德胜点名的人,拍着胸脯做下承诺,然后打算转身离开。 正要走,李如兰却大喊一声,急着说道:“别、别啊!一家人有啥话好好说,别报官啊!”李如兰见报官的人要走,连腰上的伤也顾不了,大声喊道。 第054章:滚出林家族谱 李如兰一喊,林怀生也紧张的大喊起来:“别、不能去啊!这是我跟怀义之间的事情,怀义都没说啥,你们凭啥报官啊!~” 林怀生捶胸顿足,刚刚因为林福儿生出的那点,对弟弟一家的怜惜之情,都在这一声中,消散殆尽。 他心里十分懊恼,为啥别人家兄友弟恭,自个儿就一个弟弟,还总是扯出这么多是非。 报官什么的,林福儿存着虚张声势的心思,而张德胜,包括那个被点名让帮忙跑腿的汉子,在听到林怀生的话时,都生生的顿住了脚。 他们都糊涂了。 这件事倘若真的报官了,那他们这些旁观者充其量只是证人,而原告被告双方中的原告方,是林怀义,林怀义人都没在这里,他们就算报了官,到时候也不好处理。 闹不好到时候给扣上一个谎报的名头,他们的热心肠可就喂了狗了。 林怀义慌乱中喊出的话,提醒了张德胜等人,林福儿也想到了这一点,她见情势又要逆转,当下上前一步,大声说道:“大伯伯,福儿还小,什么都不懂。我只知道,我娘现在需要钱抓药治伤,要是我娘出了事,我爹知道是大伯娘造成的,而大伯伯见死不救,肯定会恨你们。”话到最后,林福儿抬起小手,轻轻指了指林怀生。 小小年纪,小小的身板,就连胳膊腿儿都小小嫩嫩的,偏偏这一指,却让林怀生仿佛被射了魂魄,直接愣怔在当下。 林福儿趁热打铁,继续说道:“大伯伯,我不跟你借钱了,你把从西厢房的家具买回去吧!我要用钱给娘抓药!”林福儿说话时,瘪着小嘴儿,有点害怕,却死撑着不退却的坚定样子,看的在场众人又是一阵心中叹息。 “怀生,苏氏是你弟媳妇,于情于理,你都该帮衬一把。”张德胜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也不想苏氏真的有个好歹,让怀义没媳妇吧!” 林怀生脸色僵了僵,下意识的看向了自家媳妇李如兰。 林三叔见林怀生如此反应,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苏氏看伤的钱他已经给了老李头,不过借着这件事,把事情摊开了掰持清楚也好。 往后林怀生兄弟俩在一个院里生活,抬头不见低头见,少不了磕磕绊绊,家长里短的小事倒也罢了,要是李如兰还跟以前那样,动不动就翻人林怀义屋里的东西,那林怀义一家往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想到此,林三叔凝了凝眉头,看着林怀生说道:“怀生,你和怀义的事情,族里都知道,来前你七爷爷说了,要是你还管不住你家媳妇,要么休妻,要么带着你的妻儿滚出林家族谱。”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纷纷倒吸凉气。 林福儿眨巴着眼睛看了看林三叔,微微弯了弯唇角,这年头的人,宗族意识很强,她虽然已经拼了全力,但想要彻底压制住林怀生一家,还是有些力不从心。 不过林三叔这话,却绝对是重磅。 果然,林怀生一听这话,脸色瞬间变的煞白,林通文三兄弟也不可思议的看过来,满脸的震惊。 李如兰旁的没注意到,光听到‘休妻’二字了,吓的浑身打颤抖,紧紧抓着自家男人,惶恐的看着林三叔说道:“三叔,三叔,你、你不能让怀生休了我,不能……” 李如兰的话倒是提醒了林通文三兄弟,三人纷纷看向自家娘,眼底透出些许怨怼不满之色。 林三叔将林怀生妻儿的神色看在眼里,心中连连叹气,林家祖上也是出过三品大官的,没想到才过去百十年,林家的子孙竟然都变成如今这番模样了。 要是继续放任下去,林家别说崛起,恐怕得越来越败落! “三叔,我、我保证,如兰往后再不会做出格的事。”林怀生简直神魂剧震,他绷紧了身体郑重其事的说道:“我、我一定会看好她。” 休妻原本是作为丈夫的专权,可是林家是有族谱的,一旦李如兰被人从族谱上除名,那她就不再是林家的媳妇,百年后也不能葬入族中坟地。 李如兰听了自家男人的话,连连点头:“是是,我听话,听话,再也不敢了。”说话时,李如兰眼里全是泪啊!她被吓坏了,之前一家人坐在一起,儿子们给她科普过,要是被族中除名,别说儿子们,就连孙子们想走科举路都难。 这是绝人前程啊! 林三叔冷着脸看着林怀生,并不说话。 林怀生和李如兰都绷着身子,连大气儿都不敢喘,紧紧看着林三叔,盼望着林三叔能松口。 林通学看看兄长和三弟,一咬牙上前一步,说道:“爹,娘,快拿钱,拿钱给福儿啊!”给了就等于买了他们今天刚从西厢搬出来的家具,当然,这话现在还不能明说,得等到林福儿收了钱再说。 西厢那套家具,当初打的时候,可是足足花了五两多银子的,要是照价买回来,就算是家具略陈旧,至少也得四两银子,那么多银子,就算是爹娘出,林通学也肉疼。 林通学一句话,提醒了林怀生,林怀生一个哆嗦回过神,立马点头应是,一边对身边的李如兰说:“如兰,快去,快去拿银子,拿银子给福儿。” 李如兰闻言,不甘心的瞪了一眼林福儿,跌跌撞撞的扶着腰回了屋,她进屋时,蔡氏也跟了进去。 很快,李如兰拿着半吊钱出来,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林福儿,将钱放进林怀生手里。 林怀生拿着钱,赶紧走过去递给林福儿。 林福儿看看蔡氏与林通学,心中不禁佩服,林怀生的几个儿子里头,也不全是酒囊饭袋嘛! “福儿,这钱……”张德胜微微皱眉,这钱跟一屋子家具比起来,少的不是一点两点,可是林福儿真的不知道吗?未必,这小丫头可不简单啊! 思及此,张德胜将说到一半的话,咽回肚子里。 林福儿冲张德胜和林三叔笑了笑,大大方方的拿过了林怀生递过来的半吊钱。 第055章:立字为凭 林福儿这边刚接过钱,林通学就眼眸一亮,紧着说道:“三爷爷,村长,既然福儿代二叔卖了西厢的家具,是不是应该写个买卖字据?”必须说清楚了,要不然到时候七太爷跑来说他不同意,岂不是糟糕?! 林三叔闻言皱了皱眉头,很不高兴。 张德胜看看林通学,将视线落在了林福儿身上。 林福儿眨巴眨巴眼睛,昂着脑袋说道:“好啊!”她答应的很痛快,看上去很高兴,林通学心中松了口气,随即又暗道,林福儿只是个孩子而已,刚才果然是他看差了。 “那、我去写字据。”林通学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二堂哥,字据要写什么内容?”林福儿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手里拿到了钱,钱给了老李头,自家娘有钱抓药看伤,小丫头身上,那种焦急委屈的感觉不见了,此刻的她才像个正常的孩子,很无害的样子。 林通学看看林福儿,说道:“就是把今天这件事交代清楚。” “哦!~”林福儿做恍然状,随即又皱着眉头说道:“会把大伯伯和大伯娘的承诺一并写进去的,对吧!” 张德胜闻言眼眸亮了亮,果然,好聪明的小丫头。 林通学想用半吊钱,将西厢家具的归属落到实处,林福儿不动声色却要将林怀生两口子的承诺加进去,虽说李如兰这人不讲理,但有些东西落在文书上,对于李如兰这样不懂学问的人来说,反而是种震慑。 林通学哑口,怪就怪给钱之前,没有说清楚。 他皱着眉头看了看自家娘,说道:“娘,文书一旦写了,今天你说过的话,就板上钉钉了,要是你再管不住自己的手,动了不该动的东西,被族中休弃,可不能怪别人。” 提起自家娘,林通学满肚子郁闷,都是娘惹的祸,要不然自己也不会带着妻儿跟老大挤,该死的,想起老大看向自家媳妇的眼神,林通学心中就满是火气。 李如兰被儿子当面说教,面上挂不住,张嘴咬反驳,却被自家男人瞪了一眼,瞬间熄声,乖乖不说话了。 “就按福儿说的写!”林通学看着林福儿说道,小丫头看着一脸无知,为啥一句话直点要害?难道是巧合?一定是错觉! 林福儿一听这话,拍手叫好道:“好!那二堂哥去拿纸笔吧!我来说,你来写!” 啥? 林通学愣住,在场众人也纷纷露出讶色。 一个五岁的娃娃,她想自己草拟文书?开玩笑的吧! 尤氏一听这话,眼珠子一转,移到自家男人身边,冲自家男人挤眉弄眼的暗示了一阵,那白眼儿一番一番的,惹的林通文一阵厌恶,林通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烦躁的将脸扭到一边,压根不当回事。 “好,就让福儿来拟定文书!”林怀生突然说道:“福儿往后可是咱林家的女秀才,文书让福儿来草拟,再合适不过。” 那日林三叔曾经提过这个话题,没想到林怀生拿这句话来堵人。 林三叔有些不高兴。 张德胜见林福儿信心挺大,便说道:“走,哪里有纸笔,这就去写。”张德胜想着,要是林福儿拟定文书的时候,哪里说的不好,他就及时提醒一二,应该歪不到哪里去。 话都说通了,林通学便硬着头皮走向东厢房。 东厢原本的套间,已经被改成了两个单间,都是对外开的门,林通学这边的屋子,门边糊着的泥巴还没有干透,看上去很不稳当。 加上屋里添了西厢搬过来的家具,里头挤的满满当当,所以除了林通学、林福儿,以及张德胜外,其他人全站在外头,将窗户打开,里头的情形外头能看的清楚。 林通学研磨执笔,刚要动笔,就听到林福儿说起了文书内容。 内容里,除了明确西厢房的家具归属外,入林福儿所言,也明确了林怀生和李如兰的承诺,一句句不许、不能,听的林怀生眼皮直跳,怎么听着哪里不对? “……双方无论哪一方,都不能以任何理由奴役对方。”这话说的,林怀生想起还没种完的庄稼,眼皮又狠狠的跳了跳。 “……双方无论哪一方,都不能侵占对方任何东西,哪怕是一粒米都不成。”林福儿的声音,依然是那么稚嫩。 可从她口中说出来的话,却听到在场众人,无不心惊。 张德胜简直目瞪口呆,这、这是一个五岁小孩能想到的? 这比分家时写的文书内容更加详尽,从字面上看,需要双方都履行,可实际上,文书里的条款,哪一条不是针对林怀生那边的呀! “……林怀生对林怀义有养育之恩,往前的事一概不论,林怀义在此承诺,往后倘若林怀生遇到什么难事,有所求,林怀义必定会出手相帮,但是事不过三,林怀义只会出手三次,三次过后,林怀义不会再给林怀生提供任何帮助。”说完最后一条,就连林三叔也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这孩子,说的这些条条款款,不仅没有丝毫偏向自己,反而连林怀生的养育恩都添上了。 要知道,就林怀生一家对林怀义一家的奴役,什么养育恩,早就还干净了好吧!可即使如此,林福儿依然将这一条摆了出来,虽然附加了事不过三的限定,但这对于林怀生来说,已经是白得的好处了好吧! “哼!”林通文不屑的哼了哼鼻子。 尤氏立马嘀咕道:“还有事相帮,别到时候哭着求着找我们帮忙,就谢天谢地了。” “尤氏,你给我闭嘴!”林怀生听到林福儿附加中的最后一条,心中五味杂陈,正闹心着,听到儿媳妇的话,气的直接怒骂道。 这下子,没人说话了。 林通学写文书的时候,林福儿就在旁边看着,对林通学并没有修改她所述内容,暗暗松了一口气。 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儿,林福儿虽然没有通知自家爹,可是青阳镇离家这么近,很难说消息会不会传到自家爹耳朵里,未免节外生枝,这件事还是早点敲定的好。 第056章:不疼,一点都不疼 字据写好,统共一式三份,本是林怀生和林怀义兄弟之间的纠葛,自然由兄弟双方签字画押。 可惜林怀义没在场,林福儿不想惊动自家爹,为这,林福儿请林三叔帮忙做证,她自己画押签字,林三叔听了宋雨花的意思,愣怔的看了林福儿好大会儿,也瞬间明白了林福儿的用意。 想来也是,就林怀义那性子,要是知道和自家大哥撇清关系,面对自家大哥委屈的老脸,还不知道会不会心软呢! 想想林福儿刚才连个草稿都不打,就默念出一纸字据,林三叔郑重的点头应下。 如此一来,字据之上,林怀义这边就成了林福儿代签字、代画押,小丫头拿着软软的毛笔,一笔一划的写下自家爹的名字,摁了手印。 等字据晾干,双方以及村长张德胜各自收起一份。 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下来了。 收起字据,林福儿回到空荡荡的屋里,李二婶子已经帮苏桃花煎了药,刚刚给苏桃花喂下,苏桃花头上绑着绷布,本该休息,却靠在炕头上死死盯着门口,直到林福儿进来。 “娘,你看。”林福儿献宝似的将字据拿出来给苏桃花看。 苏桃花是她们姐妹当中,唯一认识字的一个人,不过她统共也就认识了几个字,字据上满满的全是字,她睁大了眼睛也没挑出几个认识的来。 但好不容易拿到手的东西,苏桃花高兴的不撒手,使劲儿盯着字据看。 林福儿见娘如此模样,心中叹了口气,接过字据说道:“娘,我念给你听!” 说着话,林福儿拿着字据,当真一个字一个字的念了起来,苏桃花紧紧听着字据上的字,直到林福儿将几页纸上的内容全部念完,苏桃花发现她认识的那几个字位置没错,才大松一口气,震惊的看着自家女儿。 ……福儿咋认识字的?这太不可思议了。 “娘,告诉你一个秘密。”林福儿神秘兮兮的凑到自家娘的耳朵边上,轻声说道:“是白胡子老爷爷教我的哦!” 又是白胡子老爷爷?! 苏桃花愣怔了几息之后,赶忙双手合十,嘴里碎碎的叨念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可能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吧! 林福儿见自家娘的精神头明显比刚才好很多,咧开嘴巴笑了,不过想起之前自家娘那壮烈的一撞,眼眶也有些红,她凑近了搂住自家娘的脖子,声音软软的说:“娘,不要丢下福儿和禄儿。” 说着话,林福儿将林禄儿也拉了过来。 看着两个女儿,苏桃花搂住女儿,脸颊埋在两个女儿的耳朵边时,轻轻说道:“娘有福儿和禄儿,舍不得死,也不会死,福儿和禄儿要相信娘。” 听到自家娘的话,林福儿神情微微愕然,娘这话的意思、难道娘是装的? 这个、还真有可能! 意识到自家娘心中有计较,林福儿笑的很开心,自家娘那一撞虽然可怕了些,但却当真是治李如兰那些人的一剂猛药,要不是苏桃花那一撞,林福儿想调动起民声,像借势,恐怕不会那么轻易达到目的。 唉!自己还是太小了,自家也太弱了。 “娘,疼不疼?”林福儿缩回脑袋,抬头看着苏桃花额头上的绷带,软软的问道。 她心中默默的告诫自己,现在他们自由生活的最大障碍已经解决了,她会尽快帮助爹娘赚更多的钱,有了钱就有了势,有了势自然而然就有了更大的底气,不用借别人的力量,能自己解决问题的力量,到那时,自家娘再也不用受那种苦了。 “不疼,一点都不疼!”嫁进林家这么多年,一直处于被压迫的境地,终于摆脱了束缚,承载着太多压力的心终于卸去了负担,除了有点晕,满心窝全是暖融融的,哪里会疼?不疼,一点都不疼。 “二姐!~”苏守旺皱着眉头,郁闷的嘟着嘴巴,从林福儿进来,他就在嘟气,气姐姐受伤,气自己没有护着姐姐,连两个外甥女都哭鼻子,他很生气,却也希望二姐或是福儿来找他说话。 找他说话,他就可以把心里的憋屈全部说出来,也会告诉二姐和两个外甥女,等他长大了,一定揍死欺负二姐和外甥女的人,表达一下决心。 可惜,林福儿自从进来,根本连一丢丢的视线都没有给他。 苏守旺郁闷了,尤其是看到林福儿念了满篇大字之后,又郁闷心里又酸溜溜的。 “守望,过来!”苏桃花看到弟弟,好笑的叹了口气,冲苏守旺展开手臂,苏守旺扭扭捏捏,看上去很不情愿的走过去,林福儿趁机将人拽过来,苏桃花将苏守旺也搂在了身边。 “嘿嘿,舅舅,你今天好厉害哦!”林福儿看出小屁孩的小心思,故意夸赞道:“要不是舅舅及时找来救兵,我们就危险了。” “我、我真的帮到忙了?”苏守旺被林福儿夸的脸蛋发红,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林福儿笑着点头:“当然,也是我们配合的好,嘻嘻!~” 西厢屋里空荡荡啥东西都没有,要不是屋里的被子太破旧,恐怕也得被搜刮了去,不过家徒四壁又如何,苏桃花、林福儿、苏守旺,包括不会说话的林禄儿,脸上都是笑着的。 而同院里的正屋里头,就有点不太好了。 林怀生坐在炕头上,手里拿着烟斗,吧嗒吧嗒的抽着烟,他身旁的炕桌上,放着刚刚写好的签字文书,有这东西在,林怀生和林怀义两兄弟的关系,算是断了。 往后兄弟情义,会越来越淡。 这种情况,林怀生非常不喜欢,对于林怀义那个弟弟,他是非常不舍的。 “你们都说说吧!往后的庄稼怎么种?”林怀生抽完了一斗烟,磕掉烟斗里的烟灰,又往里添了些晒干的烟叶子,神色平静的说道,签字画押后,回到屋里,林怀生越想越不对劲。 自家的主要收入来源,是种地,他起早贪黑的去地里做活,吭哧吭哧费了一天劲,根本没出多少活,眼瞅着天气转凉,要是再不把地种上,那得耽误一年的收成。 第057章:三次机会 “都说说吧!庄稼咋种?” 林怀生沉着脸,心里憋闷的要死,他到现在都有些回不过味儿来,怎么就和弟弟撇清关系了? 那可是自己的亲弟弟啊! 这么多年来,一直是亲弟弟帮着他种庄稼,现在不仅分了家,连所有事情都撇的干干净净,往后家里的地可咋种? 老爹问话,林通文作为老大,理应率先回话,可林通文昂着大背头,一双布着血丝的眼睛也不知道在看啥,完全不在状态上,别说给老爹回话了,他听没听到老爹的话,都未必。 林通学看看老大,心中一阵阵憋气,看到老爹那沉闷的样子,他有些焦急,但老大都没发话,他这大咧咧的开腔,不成心给自己找麻烦嘛! 想到此,林通学紧紧抿着嘴,不说话,心里恼火的要死,摊上这样的大哥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老大和老二都不说话,老三林通晓就更不说话了。 李如兰刚才被自家男人骂过,还被儿子指责过,一想到可能被休,再看自家男人那沉闷的样子,她心里有些忐忑,不敢说话。 尤氏和蔡氏的脸色也很不好,两人皱着脸,埋着头,尽量缩小存在感。 林怀生又抽了一斗烟,见没人应话,他心里越发郁闷了,磕掉烟斗里的烟灰,因为心里憋气,手上的力道格外大,“当当当”金属磕碰在木质炕沿上的声音,敲的在场众人,都心神微颤。 林通学见老爹如此神情,心里暗道,看老爹的样子,难道要发火? 长这么大,老娘经常不着调的乱发火,老爹倒是很少发飙,没见识过,林通学心中微微有些不稳当。 林怀生磕完了烟斗,又装了一斗烟叶子,点上,吧嗒吧嗒的抽着,呛人的烟味儿飘的到处是,却没人敢吭声。 这种压抑的沉默,渐渐的,连林通文和林通晓的情绪也带动了起来,李如兰绷着身子一言不发,紧紧盯着自家男人,尤氏和蔡氏受到李如兰的影响,心里也有些忐忑。 正在所有人以为,林怀生很生气,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怒气会越积越多,等爆发的时候,应该会非常猛烈,训诫他们,顺带敲敲二房那边的警钟?!却不想,突然听到林怀生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通文,通学,通晓,往前爹拼死拼活的供你们念书,希望你们个个儿成才,从来相信你们能给咱家争光。可是爹老了,没有你们二叔帮忙,家里的活儿我干不动了。”林怀生一声叹息后,缓缓说道。 “你们三个商量商量,退出来一个,跟着爹学种庄稼吧!”林怀生言外之意,让三个儿子当中的一个,跟他学重地,来供另外两个儿子继续念书。 林通文三兄弟怎么着也是念过书的,听到老爹的话,他们立马反应过来,老爹话里的意思。 可是,让他们放弃继续求学,挣钱供两个兄弟?开玩笑的吧?凭什么啊?自个儿念书,让两兄弟随便谁跟着老爹学种地,还差不多。 没人愿意,便没人开腔。 林怀生心里也为难,在他看来,最合适的是弟弟林怀义。 而三个儿子,老大曾经考中过童生,虽然这些年毫无进竞,但老大是最接近秀才的儿子,林怀生不忍心舍弃大儿子。 二儿子进学时已经十多岁了,进学的时间太晚,林怀生一直认为是他没能早早将二儿子送去念书,才导致了二儿子在学业上有所欠缺,他对二儿子心中存着些许愧疚感,所以,他也没法儿舍下大儿子。 而三儿子,是哥仨当中最小的,他有更多的时间求学深造,光耀门楣。 想来想去,三个儿子都不该放弃学业,林怀生犯愁了。 可是没人放弃学业,庄稼地怎么办?他干不完那么多活,庄稼种不好,直接影响收入,到时候没钱供儿子念书,三个儿子包括孙子都得停学,这是林怀生最不愿意看到的。 想不出权衡的好法子,林怀生索性将皮球丢给了三个儿子。 “孩子他爹,你、你想让阿文他们去种地?”李如兰听明白了自家男人的话,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问道。 林怀生听到李如兰的声音,没好气的冲李如兰哼了一声。 “不行啊!孩子他爹,你不能这么做啊!”李如兰刚才还吓的不敢吭气,这会儿却顾不了那么多了。 儿子们要是真的考中功名,她就是官家老太太,那威风,那富贵,光是想想,李如兰就垂涎三尺,怎么能放弃呢?不行,绝对不能,李如兰坚决不同意。 林通文三兄弟看看自家娘,神色都有些怪异。 要不是自家娘整日里上蹿下跳,也不至于和二叔分家,不分家,种地的事儿不就解决了?因为这,林通文三兄弟对自家娘都很有意见。 可现在看老爹的架势,他们谁都不想沦为庄稼汉,还得老娘出手,缠着老爹。 “你闭嘴,要不是因为你,何至于如此?”林怀生回头怒瞪李如兰,皱着眉头面色青黑。 “孩子他爹,不行,绝对不行啊!阿文他们的学业不能半途而废啊!”李如兰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匆匆说道:“孩子他爹,那丫头说的那个字据上,不是说怀义可以给咱帮忙吗?等怀义回来了,你就去找他,让他给咱种田。”说话时,李如兰的语气相当的理所当然。 “哼,你给我收敛一点!”林怀生瞪了自家媳妇一眼,不过媳妇说的没错,实在不行了,他就拉下老脸去找弟弟帮忙,至于次数那种渺小的事情,林怀生压根没当回事。 林通学闻言皱了皱眉,虽说他们对文书中,有关林怀义会帮林怀生三次的内容,有些不以为然。 可是总觉得,那似乎不是随便说说的儿戏。 难道真的让爹去找二叔,让二叔帮忙种地,用了三次中的一次机会? 林通学欲言又止,很想提醒下自家老爹老娘,但看看不当回事的老大和老三,林通学提醒自家爹的心思瞬间荡然无存。 第058章:林怀义急了 青阳镇食铺里,林怀义刚砍完柴火,摸了一把汗出来,就有人惊呼着唤他的名字:“林怀义,你怎么在这里?” 林怀义闻言愣了愣,随即顺着声音来源看过去,见是个熟面孔,顿时笑着打招呼:“叶二哥好!”林怀义原本就是个好说话的主儿,见人都是傻呵呵的一脸笑,如今和大哥分家,又找到了赚钱的门道,心被装的满满的,浑身是劲儿,所以这会儿说话,笑的更傻气了。 被唤做叶二哥的男子见林怀义一脸没事儿人的样子,试探的问道:“怀义,你是不是还没回家呢?” 林家院子里,险些葬送了苏桃花性命的口角,已经结束了一个多时辰了,现在外头天都黑了,看林怀义的样子,恐怕真的还被蒙在鼓里,没回去呢! 果然,林怀义摇头道:“还没,要等到下工了才能走。” 叶二哥听林怀义如此说,神色怪异的说道:“你还是快点回去看看吧!” 林怀义闻言,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的反问:“咋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媳妇和两个女儿都在岳父家,应该没什么事吧?想到西厢里的家具,林怀义微微松了一口气,想来大哥那边肯定去西厢房搬家具了,叶二哥应该是听说了,才会如此神色吧! 想到此,林怀义呵呵一笑,正要说没事,却听叶二哥闷闷的说道:“你倒是踏实,也不怕媳妇真没了。” 啥? 林怀义的笑容僵在脸上,神色严肃的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叶二哥见林怀义满脸紧张,心说果然,林怀义不知道家里发生的事。 “又吵起来了,你大嫂应该说了什么难听的话,你媳妇撞墙了……” ……撞墙? 听到这两个字,林怀义脸色瞬间变的煞白,怔愣了几息后,直接跑出了食铺,食铺老板见人跑的飞快,也知道怕是出了大事儿,到底是什么事? 食铺老板对林怀义一家的状况,很好奇。 看看那个被林怀义称为叶二哥的男子还在,老板便笑着走了过去,问起了林怀义家的事。 林怀义一路狂奔,冲进院子,又裹了风似的一路冲进西厢。 一进屋子,就见到躺在炕上的人。 自家媳妇,两个女儿,都静悄悄的躺着…… 见到如此一幕,林怀义整颗心颤抖了,心脏瞬间被情绪逼到了嗓子眼,他生怕惊动了妻儿,生怕一惊动妻儿,妻儿就会消失,生怕失去来之不易、属于自家的生活。 林怀义屏着呼吸,小心翼翼的走过去,从门口到炕前,统共也没多远,林怀义却感觉自己走了很久很久,他甚至希望一直走下去,那样,他心中的期望就一直在。 “二姐夫?你回来啦!”突然,身后传来苏守旺的声音。 下晌的事,苏桃花虽然性命无碍,但那一撞确实伤了身子,之后见到字据,和女儿们说过话后,便放松下来沉沉的睡了过去,林福儿和林禄儿,包括苏守旺都上了炕,一起睡下。 不过苏桃花娘仨是睡着了,苏守旺却没有睡着,等二姐和两个外甥睡着之后,他跳下了炕,拿了几个今天爹娘让二姐带回来的土豆,想给二姐和两个外甥女做吃的,他不会做饭,但会把土豆烧熟。 拿到土豆才意识到,这里是二姐家,二姐家甚至连灶都没有。 想了想,苏守旺揣着几个土豆出了门,在泰安村外的野地里,捡了些柴火,点火开烧,这一烧,天都黑了,估摸着土豆熟了,扒开炭堆,扒拉出土豆,也顾不得烫,直接用外套裹了,揣起来往村里走。 苏守旺才十岁,他也怕黑,天黑了还在外头,他心里毛毛的,好不容易等到土豆烧熟了,一点时间都不敢耽误,赶紧往二姐家跑。 跑回来就看到了二姐夫。 林福儿想来睡觉惊醒,听到声音,便揉着眼睛坐了起来,看到自家爹已经回来了,甜甜的叫了声:“爹!~” 林怀义直到此刻,才感觉到了点真实。 女儿的笑容让林怀义一颗悬起的心放回了肚子里,再看苏桃花时,注意到了苏桃花额头上的绷布,叶二哥说的是真的,媳妇撞墙了。 “桃、桃花!”轻轻唤出媳妇的名字,林怀义眼眶发红,心里有些委屈。 还是他做的不够好吗?媳妇竟然要寻死,舍他而去,媳妇不要他了。 “娘,娘,爹回来了。”林福儿见自家爹那含泪欲滴的样子,以为自家爹见了娘额头上的绷布才会如此,未免自家爹的脑回路发散的没边儿,林福儿赶紧唤自家娘。 苏桃花也浅眠,不过这一觉他睡的十分安稳,林福儿凑近唤了几声,苏桃花就睁开了眼睛。 “二姐,给,土豆,熟的!”苏守旺见自家姐姐醒了,献宝似的将裹在衣服里的土豆拿出来。 林福儿这才注意到,自家舅舅好像去煤矿矿井里兜了一圈似的,脸上抹着黑炭,额前的头发稍儿,都被火燎的卷吧了起来,再看他捧着土豆的手,果然,手指有点红,明显有轻微灼伤。 “守望,二姐谢谢你。”苏桃花接过弟弟给她的土豆,心里一片绵软,家里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弟弟,那里会看不到弟弟此刻的狼狈,可是,小男子汉想要帮忙做点事,当姐姐的也不能喝倒彩。 苏守旺被自家二姐郑重其事的样子,闹的有点不好意思。 “谢谢舅舅。”林福儿从苏守旺捧着的衣服里,拿出一个土豆,笑着说道。 话毕将手里的土豆掰成了两半,说:“我和禄儿吃一个,舅舅,你和我爹我娘,一人一个把那三个吃掉,刚刚好!” 苏守旺统共烧了四个,给二姐、两个外甥女,和自己准备的,没想到二姐夫回来了,他听说二姐夫在包子铺里做工,以为二姐夫肯定吃过的。 林怀义见到自家媳妇醒过来,笑着说话,有种暖融融的感觉沁满心田,将他心里的委屈融化掉,媳妇还在,不会有事,他也不会再让媳妇有事。 第059章:你们才是我的家 林福儿见自家爹那傻里傻气的样子,也由心的笑了。 不过,有些幸福,需要细心维护,就自家爹那性子,要是林怀生那边再出点什么招儿,怕是还得缴械投降,必须将自家爹那种不好的苗头扼杀在摇篮当中。 想到此,林福儿突然瘪着小嘴儿,委委屈屈的叫了声:“爹!~”这一声叫的,林福儿心中默默的捏了一把汗,要是放在前世,就她刚才那嗲里嗲气的一声,非得被闺蜜笑话死。 “怎么了怎么了?”林怀义一愣之后,瞬间回神,赶紧将张开小手的大女儿抱起来,紧张的问道:“福儿,咋了,谁欺负……”话到一半,林怀义自己不说话了,还能有谁,想到回来时一路上的心惊肉跳,再看看自家媳妇额头上的绷带,林怀义的心里憋了一股气。 “爹,大伯娘和堂嫂都好可怕,她们都骂娘,说难听的话,娘都哭了,然后碰到墙上,额头流了好多血,是三爷爷和村长爷爷他们帮忙请了大夫,才把娘救醒的……”林福儿一边掉泪珠子,一边捡重点了将今天发生的事说给林怀义听。 林怀义从叶二哥哪里听说媳妇寻死的时候,觉得心脏都要跳出来,着急忙慌的跑回来,虽然看到媳妇没有性命之忧,听到女儿委屈的述说后,依然心中震惊、后怕。 幸亏三叔和村长及时赶到,要是赶不到呢?媳妇就算当时没撞死,救治不及,恐怕也会伤及性命。 ……大嫂到底对媳妇说了什么? 林怀义暗暗捏紧了拳头,媳妇自从嫁给他,一直任劳任怨的,看上去是个和软的性子,实际上,苏桃花的性子很倔强,倔强到刚烈,眼睛里容不得沙子。 想到媳妇的性子,想到媳妇和女儿们今天所面对的,想到大嫂一直以来的恶言相向,还有大哥的不当回事,林怀义胸腔里的那股气瞬间膨胀了起来。 林怀义的呼吸变的粗重,脸色也变的难看起来。 林福儿见自家爹如此,心中叹了口气,伸着小手轻拍着自家爹的胸口,说道:“爹,大伯和大伯娘他们做了好多过分的事情,要是以后有一天,大伯和大伯娘哭着求你原谅他们,你会原谅吗?” 问话时,林福儿紧紧看着林怀义的眼睛,大大的眼睛因为刚刚落了泪,水洗了一般,带着晶莹的光,但林怀义分明看的出来,那抹光亮之上,蒙着一层浓浓的担忧。 “爹,要是你原谅了大伯和大伯娘,他们又说难听的话,欺负娘和我们怎么办?福儿好怕,那些狼好可怕……”旧事重提,林福儿将前后两次重大伤害全部摆在了林怀义眼前。 林怀义一听这话,神色一怔,眼底透出一抹恐惧之色来,想到女儿和媳妇先后险些丧命,他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冷战。随即神色变的严肃,他将怀里的女儿搂的紧一些,看着女儿的眼睛说道:“不会!” “已经分家了。往后,福儿、禄儿,和你们娘才是爹的家。”林怀义看着女儿大大的眼睛,说出这句话时,他心中的憋闷与惶恐,竟然快速的退散开去。 是啊!他是媳妇和女儿们的顶梁柱。 要是因为对大哥的感念,将媳妇和女儿们推入危难当中,那他就不配做个丈夫、做个父亲。 “恩,我们的家!”林福儿笑着说道,她对自家爹说的话,以及神情里的变化,都非常满意。 苏桃花听到自家男人的话,眼泪瞬间就冒了出来。 这么多年了,苏桃花不笨,她很明白自家男人的为人与心性,在自家男人的心里,养育恩一直放在第一位,只要在这个家里,一旦碰上与养育恩有冲突的事,他都会选择养育恩。 苏桃花明白这一点,苦恼过、无助过,最终叹了口气,选择了接受,至少自家男人的品性好,是个善良的人。 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家男人也有这等觉悟,分的清谁最重要。 “爹,给你看个好东西。”林福儿神秘兮兮的掏出那几张纸,小心翼翼的递给林怀义看。 林怀义大字儿不认识一个,看到纸上密密麻麻的字,哑口了,在女儿的面前说自己不认字,会不会不太好? 善解人意的林福儿,只是给自家爹看了看,便翻转过来,看着纸张上的内容,一个字一个字的念了起来。 林怀义惊讶的看着女儿一张一合的小嘴,听到从哪里发出的一个个字音,脑袋都转不过弯儿来了,他甚至根本没听到林福儿念的啥,就那么怔怔的看着女儿,几息后倒吸一口凉气,惊呼着问道:“福、福儿怎么认、认识字……” “爹,专心点,不许打断福儿!”林福儿瞪着自家爹,鼓着腮帮子,气鼓鼓的样子瞬间缓解了林怀义心中的震惊,女儿认识字那是天生异禀,别人羡慕还羡慕不来呢! “恩,福儿念,爹认真听。”林怀义心中激动,想起女儿之前说过要考女秀才,林怀义心里越发暖融融了。 林福儿又重新念了一遍,念到附加条件中的内容时,林怀义暗暗松了口气,有村长、三叔等人坐镇的字据约束,他就不用那么为难了。 “好!写的好!”林怀义由心夸赞,他说:“这份文书上的内容,写的很细致,很多方面我都没想到,这是谁写的?”林怀义想着,回头要去谢谢人家。 “嘿嘿,爹,是我念出来,二堂哥写的。”林福儿得意的嘿嘿笑着。 林怀义闻言后,愣怔了一息,才“啊?”出了一声。 “爹,是白胡子爷爷教的,白胡子爷爷可厉害了。”林福儿翘着小下巴,活脱小娃娃一个,谁会想到,这么个小娃娃的内心灵魂,却已经不是今朝之时。 ……白胡子老爷爷啊?! 林怀义松了一口气,正想再夸女儿几句,却突然听到外头响起了开门声,听动静应该是正屋那边。 “怀义,怀义在吗?”几息后,外面的声音传了进来,听声音,应该是林怀生。 第060章:厚颜无下限 林怀义刚明白了他的责任,从心底默默的将大哥隔离出家的范畴,却突然听到大哥的声音,他的神色顿时有些不自然起来,没有及时回应林怀生。 “怀义,怀义你出来一下。”林怀生锲而不舍的唤道:“我知道你回来了,难道你真的狠心不认我这个老哥哥了吗?” 说起来,林怀生对弟弟林怀义并不是没有感情,相反,他很在乎这个弟弟,只是弟弟在重要,与媳妇儿子们相比,那就不能相提并论了。 林怀生并没有看到这一点,只觉得弟弟对他的疏离,他心里很难过。 林怀生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他对弟弟的在乎,到底是在乎弟弟这个人,还是在乎弟弟的劳动力,要知道,这些年庄稼田里的活儿,全是弟弟带着弟媳妇跟着他干过来的。 林怀生没有意识到,所以此刻他只感受到了自己内心的痛苦,明明听到弟弟回来了,叫了好几声却没人应声,他心里难受极了,说出话来,都带出哭音来了。 林怀生带着哭声的唤声,将他的情绪清晰的传递了进来,林福儿发现,自家爹皱起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只是神色间却多出了几分苦楚与无奈。 唉!林福儿心中叹了口气。 两家之前的关系已经理清楚了,但自家的顶梁柱是林怀义,不管林福儿愿意不愿意,想要和林怀生那边断干净,还是得自家爹端稳当了才成。 “爹,大、大伯伯来了。”林福儿突然搂紧了自家爹的脖子,满脸惊恐的看着门口,结巴着说道。 林怀义见女儿被吓到,下意识的将女儿抱紧些。 “福儿、福儿不怕!”苏桃花搂着小女儿,急着唤道。 女儿和媳妇的接连反应,像两根针,扎在林怀义的心尖上,林怀义心头扎扎的疼,再看向门口时,眼神里透出几分恼意来。 就算女儿和媳妇接连差点死掉的事,主导者是李如兰,可林怀生才是林家的当家人,上回女儿险些命丧狼口,那么大个事儿,林怀义明确的表示出了自己的不满,可大哥自始至终,都没有做出任何哪怕公平一点的实质性举动。 今天更是过分,媳妇都被大嫂逼的撞墙了,竟然还是如此。 林怀义握了握拳头,抱着福儿走到土炕跟前,这才真切的注意到,土炕上除了自己那个破草席和破被子,啥东西没有,还有屋子里,空荡荡的简直片瓦不留。 屋里的东西,林怀义本来也没打算要,被搬空了也不稀罕,可是真真切切的看在眼里,看到媳妇女儿们融入在这个空荡荡的屋子里,林怀义的心脏像是掉进了苦汁儿里,苦不堪言。 林福儿抿着嘴,摸了摸福儿和禄儿的脑袋,深深的看着媳妇说道:“桃花,我去去就来。”看到媳妇眼里的不安时,林怀义心下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桃花,我知道该怎么做。”说着话,手在媳妇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神情变的坚定。 苏桃花心头一酸,眼泪冒了出来,她紧紧抿着唇,重重点头道:“恩!” “怀义、怀义,你出来啊!哥有话跟你说……”林怀生有些着急,要是往前,直接进去说话了,可是今天和苏桃花娘仨闹的太凶,他有点不想面对弟媳妇,何况,有些话,他想跟弟弟单独说。 林怀生深呼一口气,走出了西厢房。 走出门口,看到笼罩在夜幕下的人,感受到他情绪中的些许哀伤时,林怀义心头一软,生起了些点点期盼,或许,老哥哥是来道歉的呢? 只要老哥哥明白,体谅他这个弟弟,就算往后分了家,他们依然是兄弟。 可惜,林怀义的美梦注定要落空。 “怀义,你过来,哥有话跟你说。”林怀生看看林怀义身后的西厢房,神色微有些古怪的压低了声音说道。 林怀义见他如此,心下微沉,淡淡的说道:“大哥,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我听着。”林怀义明显不想跟林怀生走,除了端正自己的立场外,实际上也是希望那点儿渺小的期望、能让媳妇和女儿们对大哥的印象能有所改观。 “怀义,你明天请一天假,咱们去把那几亩地种上。”林怀生对弟弟的态度有些不满意,说出话来带出了几分理所当然。 一听这话,林怀义愣住! 林怀义呆愣愣的看着自家哥哥,脸上的神情变了又变,震惊、苦涩、恼怒、无奈、痛苦,林怀义没想到,今天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他一回来,老哥哥第一时间跑过来,其目的竟然是种地! 呵呵,多理所当然啊! 连个客气话都没有。 林怀义的心重重的摔在地上,想起身后的妻子女儿,沉落在地的心脏又渐渐归了位,而那股巨大的苦涩也随之淡化了下去,他看着林怀生说道:“大哥,我们已经分家了。” 分家了,不给粮食不给钱,他好不容易找到条赚钱养家的生路,他亲爱的大哥竟然让他请假,难道不知道请假容易丢了活儿吗?他才刚做了半天工啊! 林怀义的心绪变的坚定后,立马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很生气,但凡为他考虑一二,也不至于如此狠啊! 林怀生没料到弟弟会直接拿话堵他,呆了呆,随即说道:“分家了就不是兄弟了?分家了就眼睁睁看着老哥哥累死?好你个怀义啊!没想到你这么绝情,亏我还把你当成最好的弟弟。” “大哥,我身无分文,桃花和福儿禄儿都等着我挣钱养活,去给你帮忙,我们一家吃啥?喝啥?大哥,要不你进来看看屋里的情况?”说着话,林怀义给林怀生让开了门口,做出个请的手势,脸色变的很难看。 “怀义,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以前饿着你了?桃花和福儿禄儿饿死了?说话要凭良心啊!咱们料理庄稼,哪回没给你吃饭了?”林怀生气道。 林怀生又忽略了一点,以前干活自然有吃的,只是给林怀义一家的分量与质量捡了最差的而已。 第061章:林怀义发飙 “呵呵,大哥,以前的事,不说了。”林怀义神色有些挫败,无奈的叹息一声后,再看向林怀生时,眼底那抹坚毅之色越发坚定。 他说:“大哥,你是通文他们的爹,我是福儿禄儿的爹,你心里怎么看待通文他们兄弟,我这心里,对福儿和禄儿也有同样的爱护。 大哥,抱歉,我们已经分家了,我刚得的屋子里,空荡荡的,连一粒米都没有。桃花又刚刚受了伤,我没办法置妻子和两个女儿不管,去给你帮忙。” “大哥啊!同样为人父亲、丈夫,你应该明白我的难处,请你体谅。”林怀义痛心疾首的说完这番话,看着林怀生叹了口气,转身进了西厢房的门,进门口直接关了门。 当着大哥的面,关了门,这在林怀义的成长中,是从来没有的事。 而这关门的举动,落在苏桃花和林福儿眼里,两人的眼底都透出欣慰之色。 站在门外的林怀生,完全没想到,一向听话懂事的弟弟,竟然如此对他,他心里非常难过,弟弟的话没听进去几分,光觉得委屈了,感觉肝胆相照的兄弟背叛了他,感觉相依为命的弟弟长大了翅膀硬了、抛弃了他。 铺天盖地的委屈,淹没了林怀生,林怀生呜呜的哭起来,他不甘心的走到西厢门前,拍着门哭着唤道:“怀义,怀义啊!你开开门,你告诉哥,哥到底哪里做错了?爹娘过世的时候,你还小,你比通文还小两岁,在哥的眼里,你就跟通文是一样的啊!你为什么就不相信呢?是不是有人说啥了?” “怀义啊!你大嫂就那个脾气,刀子嘴,她心里没啥的,你要好好管管你媳妇啊!咋能说寻死就寻死,这要是真的死了,让你大嫂怎么活啊!” “怀义,你开开门,哥老了,你不想帮哥干活,哥不逼你,你想咋样就咋样,但是你千万别不认哥啊!哥难受,心里难受,呜呜……” 林怀生说的声泪俱下,林福儿听的目瞪口呆,能把三观扭曲成如此模样,林怀生的脑袋里装的全是米汤吧?!一个连孙子都抱了好几个的大男人,竟然哭的眼泪鼻涕,偏偏,林怀生这副模样,最能触动林怀义的心。 林怀义和林怀生一样,对他那个老哥哥,也是十分在乎的。 林福儿注意到林怀义频频看向门口的视线中,多了几分不忍与犹豫,心中暗道要遭。 不能,坚决不能让爹出去,要是林怀义因为林怀生的哭闹,妥协了、走出去了,那林怀义刚才那番话就白说了,而她们娘俩今天的努力,八成也得打水漂。 想到此,林福儿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响亮的哭声快速的引回了林怀义的注意力。 林怀义下意识走向林福儿,紧着问:“福儿、福儿不哭、不哭。”他本想问福儿怎么了,可看到女儿的小脸,心下一沉,已经知道了原因,还能因为啥啊! 林怀义暗暗咬了咬牙,他抱起女儿,再听到女儿哭声中夹杂的林怀生的哭声时,他觉得有些闹心。 呵,大哥啊大哥!到什么时候,也从来不顾及下他这个弟弟,说在乎他,却根本不把他在乎的妻子女儿放在眼里,他要是真的在乎,在明知道屋里还有两个孩子,就不该那般咄咄逼人。 “福儿、禄儿,不哭,有爹在,不怕,不怕……”林怀义将福儿、禄儿和媳妇一起揽在怀里,就连苏守旺也被眼前的阵仗吓到了,而他眼底流露出来的害怕,更加激化了林怀义的怒。 小舅子十岁,还是个男娃,十岁的男娃都被吓到了,何况是五岁和两岁的女儿啊! 林怀义紧紧揽着几人,情绪变的起伏不定,心里有股无名之火快速的升腾,而大哥,只在听到林福儿大哭的最初,稍微顿了顿,这会儿还在拍门、还在哭、还在说这什么:怀义,哥真的在乎你啊!~ 呵,呵呵…… 林怀义重重的深呼了几口气,抱着妻子女儿的手收了收力道,随即坚定的说道:“福儿、禄儿,不怕,爹去把坏人赶跑!”将自己的大哥,比做坏人,可见此刻的林怀义,对大哥有多大的怨。 见着自家爹松开手,快速的走出去,林福儿心下大松了一口气。 总算这顿哭没白费,作为一个五岁的普通孩子,想要达到目的,还真是唯有掉眼泪啊! 这种博同情达到目的的法子,真不咋地,林福儿暗暗捏了下拳头,心说,希望爹能果断一点,和林怀生划清了干系,她就可以进行她的生财计划。 林怀义匆匆走到门口,快速拉开门,因为他的力道过于猛烈,几乎扑在门上的林怀生直接随着门扑进了屋里。 见老哥哥如此狼狈,林怀义神色微愣。 “怀义、怀义,你终于肯原谅哥了。呜呜~~怀义,是不是你媳妇说什么了?你不能有了媳妇忘了哥哥我啊!呜呜……” “闭嘴!”因为林怀生摔跤,生起的那点点不忍,在听到林怀生的话时,重新变成了怒火,林怀义在心中暗骂自己不长记性,这一刻,他看着林怀生目光喷火,而他真正愤怒气恼的根源,反而成了自己。 是啊!都是因为自己,要是自己早点看清楚大哥的心,早点看清楚自己的处境,早点明白,隐忍退让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法子,他又何至于将妻儿带入如今这般境地? 呵呵,够了,够了,再也不回了。 林怀义突然圈身,一把抓住林怀生的胳膊,将人硬生生的提起来,拽着人就往外走。 林怀生摔在地上,本想立马起来的,可是看到弟弟脸上的神色,他有些害怕,就没敢起来,见弟弟主动扶他,他微微松了口气,一口气还没松缓完,就被弟弟连推带拉的往外拽。 林怀生心中大骇,下意识的抓住弟弟握着他胳膊的手,紧着问:“怀义、怀义你干啥?……” 林怀义黑着脸,什么话也没说,将人推出屋门。 第062章:第一次尝试 林怀义拽着林怀生走过院子,直到正屋门口,到了门口依然没有停下,一脚踹开了正屋的门,将人拽进屋里,正屋里,李如兰以及林通学几兄弟,包括尤氏等人都在。 林怀义看到聚在一起的众人,心中更是冷笑连连,林怀生刚才去找他,是这些人商量好的吧! 他站稳了脚跟,将屋里众人一一看过后,微微用了些力的推开了林怀生,林怀生连退两步才站稳脚。 这会儿不光是林怀生,就连李如兰,林通文等人,看林怀义时,眼底都充满的震惊。 竟然、竟然连大哥都不顾了? “你们听着,我林怀义从今天起,和你们这些人毫无瓜葛,如果你们再敢对我的妻儿不利,我不在乎用拳头解决问题。”说着话,林怀义捏着拳头挥了挥。 他与林通文几兄弟不同,他从小什么活儿都干,不仅身量长的壮,就连拳头都似乎要大一些。 恶狠狠的撂下一句话,冷哼一声,转身出门,经过门口时,狠狠的踹了一脚门。 正屋的房门,在林怀义落下一脚时,哐当松垮了下去,直到林怀义出门离开,林怀生一家还处在惊恐当中,要是往常,李如兰早该哭嚎了,可是今天,她也被吓到了,眼神里全是惊慌。 林怀义走过院子时,突然觉得脚步轻快了些,走进西厢屋门,看到媳妇和女儿们时,感觉压在心口的那股巨力,消失了,其实,迈出那一步,也没那么难! 、、、、、、 次日一早,林怀义和苏桃花,带着两个女儿以及苏守旺,锁上房门,离开。 屋里其实啥也没有,门就是敞着,也没啥可丢掉的,不过林怀义还是将锁头挂上了,这是一种态度,告诉正屋那边,这里是上了锁的,是私人领地。 一家子出了门,直奔青阳镇,食铺刚刚开门,林怀义带着林福儿留下,苏桃花带着禄儿和弟弟苏守旺一起,去了城守村,昨夜等大家平静下来后,林怀义两口子商量着,白天还是去岳父家。 两口子都不会忘记,昨天女儿们在她们外祖家时,开心的样子。 林福儿跟着自家爹走进食铺,见过食铺老板后,食铺老板给了她一套衣服,看到那质地好、又喜庆红彤的衣服,林福儿咧开了嘴巴,这么讨喜的衣服,还真符合她现在在食铺里扮演的角色。 果然啊!将衣服往身上一套,林福儿立马成了喜气洋洋的招财娃娃。 林怀义见女儿穿上新衣服,心里别提多软和了,他感激食铺老板,之后做起活来,越发的卖力了。 按着食铺老板昨天的说法,忙过了晌午饭点儿后,林怀义送林福儿去了城守村。 而到了外祖家的林福儿,也开始了她的赚钱之路。 她看了看昨天抓回来的螃蟹和田螺,让外公帮忙换了清水,然后指挥着外公,在院子一角距离窑洞最远的崖体上凿洞。 林福儿上辈子跟着外公学烧瓷的时候,用的瓷窑比较专业,而她就目前来说,根本做不来那么大的工程,没法子,只能退而求其次,想法子自创小巧型的烧瓷部件了。 有林福儿的精心设想,又有苏仁德的全力配合,祖孙两忙活了一下午,天黑之前,终于将烧瓷的窑洞给凿出来、且修整好了。 看着镶嵌在崖壁上的小小瓷窑,林福儿心中特别激动,她让外公在瓷窑里烧了火,添足了柴火,打算先空烧一晚上,把崖壁上的简易瓷窑烧里的水分全部烧干。 添上火,吃着外婆做的饭,林福儿心情相当好。 “福儿,你弄那个是干啥的?”苏仁德实在好奇的很,原本是陪着外孙玩儿,没想到按着外孙的指挥,凿出来的洞,还挺像那么回事,尤其是福儿说要烧一晚上。 苏仁德隐约觉得,这东西恐怕不简单,可到底哪里不简单,他没见过,说不上来。 “嘿嘿,外公,明天下午你就知道了。”林福儿神秘兮兮的说道,心中不免庆幸,幸亏外公家住的是窑洞,旁边有现成的地方可以用来开凿瓷窑。 虽说林福儿上辈子见过的瓷窑不是这样的,但有一个共性,却是相通的,烧瓷的窑密闭性一定要好,而直接镶嵌在崖体内的瓷窑,在密闭性上,非常到位。 林福儿相信,她的实验一定会成功,不说烧出什么精品绝品,烧些小玩意儿,肯定没问题啦! 想到外公的巧手,林福儿笑的越发开心了。 这晚,林怀义下工后,直接回了泰安村,没有过来接媳妇和女儿,这也是两口子商量好的,林怀义现在满心都是妻子女儿,他们都知道,女儿们留在林家,那种恐惧感就不容易消散。 而经历过昨天夜里的那一出,苏桃花也相信自家男人,不会再犯蠢。 林福儿每每的睡了一觉,天色大亮了,她才起来,起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瓷窑,有苏仁德夜里时不时的添柴加火,烧了整整一夜的瓷窑,看上去特别的有质感。 林福儿都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尝试了,但她还要去上工呢!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苏仁德送林福儿去了镇上。 对于这个外孙女,苏仁德心里别提多喜欢了,他没想到,外孙女竟然会算账,而且还因为算账,能赚钱,有钱赚就有饭吃,有饭吃,女儿一家的日子便会渐渐好起来,苏仁德盼着女儿一家好,又怎么会不高兴呢! 林福儿坐在柜台后的高脚凳上,像个资深小算盘似的,核算着食客的花费,而原先的账房并没有撤换下去,就站在林福儿身边,这是食铺老板的安排,让他专门核实小丫头的算账结果。 账房起初还没当回事,可是昨天大半天下来,小丫头竟然没有一次算错,把账房惊的不行,今儿在合作,神色间隐隐透出几分敬意来。 林福儿晌午在食铺里,吃了一碗免费馄饨,然后跟着来接她的外公,又去了城守村。 想着瓷窑,林福儿的小短腿上,特别有劲儿,都没让外公抱,一路走到了城守村。 第063章:一群瓷娃娃 林福儿一到外婆家,就跑去小瓷窑前,脑袋都快伸进去的仔细看,看到想了整整一上午的瓷窑好好的,才满意的点点头,开始忙活起来。 外祖家住在窑洞里,窑洞是从崖体上凿的洞,而整个院子就是依靠崖壁围起来的,宋雨花想烧瓷、要用土,院子里崖壁上就能先挖。 想要烧出精品瓷器,用作瓷胎的土一定要是好土,这个有专业的界定。 林福儿目前没那么大的目标,只想烧些小玩意儿卖钱,所以也没那么大的讲究,就在院子里转了转,看了看崖壁上的土层,挑挑拣拣了选了好大会儿,挑了比她个头还要略高些的那个层面上的土。 这个土层里的土看上去颜色要白些,用手捏一些下来在指尖上捻一捻,会发现,这些土,比其他土层上的土要细腻。 现在还在尝试阶段,林福儿没有本钱,也没准备专业的工具,让外公苏仁德挖了几块土下来后,又用锤子锤碎、然后再是研磨,一遍,直到将土本身的细腻感全部发掘出来,才停止。 将土分成几份,先取出一份,将事先沉淀的水,清出些许,一点点倒在备好的土里,搅拌、揉压,重复操作。 通常情况下,土是十分松散的,没有面团的劲道感,揉起来很容易就会出现断裂,不过在林福儿一步步的叮嘱下,苏仁德发现,手底下的泥团,竟然被揉出了些许劲力。 “好,可以了。”林福儿一直在观察外公手底下的泥团,不得不说,外公的手劲儿很大,这才揉了约莫一炷香的工夫,已经将土质里那点儿微不足道的韧劲儿给揉了出来。 泥团准备好,林福儿掰下拳头大的一块,拿在手里仔细的滚圆,然后一点一点捏出脑袋、捏出短腿、再捏出尾巴,良久之后,苏仁德惊奇的发现,自家外孙女竟然捏出来一只兔子。 脑袋、身形、短腿、尾巴,包括长长的耳朵,以及长耳朵上的内凹,都被捏了出来,虽然样子并不精细,但这对于五岁的林福儿来说,已经是非常难得的了。 林福儿连捏了好几个,有兔子、有鸡崽、还有耕牛、和肥猪,甚至还捏出一个不大点的碗来,一件件不够精细,却足够憨态的小动物成型,别说苏仁德了,连苏桃花及两个妹妹,和林福儿的外婆许氏,都被惊讶到了。 林福儿将泥做的小动物们,全都放进瓷窑里,然后封上口,从瓷窑下的烧火孔里,先是慢慢的添柴加火,先用温火让瓷窑内的泥胎小动物们,其内的水分一点点被烧干,这个过程火势不敢太大,火太大容易烧裂,等估摸着水分已经耗干,才开始渐渐的加大了火势。 一个时辰后,等苏仁德在林福儿的指挥下,切开窑口时,几个泥胎小物件样子没变,质感和颜色却变了。 “这、这,这是瓷器?”苏仁德倒吸一口凉气,惊的目瞪口呆。 林福儿捧着备好的木质方盘,看着方盘上的小兔子,越看越喜欢,听到外公的问话,她笑着点头道:“是瓷娃娃,兔娃娃,鸡娃娃,牛娃娃,和猪娃娃……”说着话,捏捏林禄儿因看到瓷娃娃,变的兴奋的脸颊,惹的林福儿咯咯直乐。 稚嫩的声音,童趣的言语,将震惊的众人唤回了神,他们仍然有些恍如梦中,这太不可思议了,林福儿才五岁啊! “瓷、瓷器不是这么烧的……”苏仁德有些不确定,他没见过正宗的烧瓷工艺,但却听人说过,为了瓷面光滑,瓷胎的成型,往往需要水流的滋润,可是林福儿的整个制作过程。 “嘿嘿,外公,这些只是些小玩意儿,样子不用那么栩栩如生,可爱就行啦!”所以,不用那么精细的制作过程,只要达到目的就成了。 苏仁德茫然的点点头,貌似有点道理。 许氏紧紧盯着木盘上的几样瓷件,眸光中透着精光,她经常用面团做些小动物,没想到福儿竟然也有天赋,福儿比她厉害,小小年纪,竟然就想到用泥巴烧瓷。 如果这些东西能拿去卖钱,那、那…… 许氏感觉呼吸有点紧,心跳的飞快,情绪也随之变的激动,激动里还有些许感动与心酸。 “不行,这些上面还有小裂纹,不够好。”等瓷本身的热气散了些,林福儿拿起最先捏出来的兔子,仔细拿在手里翻转的看,看到兔子身上的细小裂纹时,她失望的说道。 她摇摇头放下瓷兔,拿起了瓷碗,碗是容器,和兔子等瓷件不同,碗的瓷体很薄,在烧制过程中,对温度要求更严格,也更容易出问题,果然如林福儿所料,碗体上有很多细小的裂纹。 看来土的黏性还是差点火候啊! 要是有黏土就好了! 可惜,林福儿根本不知道哪里有那种东西。 “不,福儿,这很好,已经更好了。”苏仁德见外孙女皱起了小眉头,担心外孙女心情不好,便赶紧说道,外孙女的表现已经超出了他的现象,要是这样还不算好,那‘好’的定义就没边儿了。 “是啊福儿,福儿已经很能干了。”苏桃花担忧的看着女儿,几人当中她的心态其实是最稳的,这回不用林福儿解释,她就自动自发的将林福儿捏泥娃娃、烧瓷的事,当成是神仙爷爷给林福儿教的新技能。 林福儿有神仙教导,苏桃花自然高兴。 “嘿嘿,嗯,福儿最能干。”林福儿见大家都有些紧张,便附和着大家的话,说着话还调皮的吐吐舌头。 得到家人的肯定,林福儿好像满血复活了一般,又取了一份备好的土,打算再尝试尝试,她盯着土脑袋里快速的琢磨着,该加点什么东西,来提高它的黏性呢? 思量片刻后,突然歪着脑袋看向苏仁德,问道:“外公,你知道哪里有黏土吗?就是,有黏性的土。”林福儿问出话来,绷紧了小身板,这年头有烧瓷工艺,想来应该也是有黏土的吧! 第064章:齐家总动员 “福儿!”苏仁德还没说话,许氏先唤出了声。 林福儿扭头看向外婆,看到外婆眼底的霍霍精光时,心中一喜,她知道,外婆也从这些东西当中,看到了商机。 “福儿,这些裂纹很细小,我们可以调些色料,以色料涂染,应该能掩盖上面的裂纹。”许氏激动的拿着小猪娃娃,激动的说道。 林福儿一听,也是,没有专业的制瓷工具,她原本也没打算做啥太精品的东西,不过是些小玩意儿而已,要是需要单独去找黏土,那耗费就大了,到时候做出来的成品,品质能提高多少还不知道,价格却肯定得提高了。 可是,林福儿的目标是多销,想要多销,价格肯定不能高。 “好!我们试试!”林福儿扬起小脸,笑着说道。 许氏的提议得到了林福儿的赞同,许氏更加激动了,她握着小猪娃娃,连连说道:“色料,桃花,你带着梅花去调,菊花,你跟娘来捏娃娃。” 许氏说着话,已经撸起袖子,开始按照林福儿刚才的做法,和泥巴。 苏仁德见此,也被带起了劲头,他看着媳妇神色柔和,笑着说道:“好,我带着守旺去挖土。” 不过一会儿工夫,在场众人已经分工完毕,一边说笑着,一边行动起来。 活儿都被别人干了,林福儿成了小监工,和妹妹一起,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偶尔提点一句。 众人拾柴火焰高,这话当真至理,有苏守旺、许氏、苏桃花这些做惯了活儿的人帮忙,瓷窑竟有些不够用。 “外婆,娘,今天就到这里吧!”林福儿看着月亮挂在树梢上,看着忙碌的众人,无奈的说道。 她没想到,大家这么大的劲头,从众人上手到现在,已经烧了好几回了,成品娃娃,染色没染色的算在一起,已经有六十几个了,这东西虽然有商机,但也不可能一天就卖掉这么多吧! 外婆和外公都已经知道制作流程了,明天再做就成,这么紧赶慢赶的,没必要啊! “肚子好饿!” 林福儿揉揉肚子,回来后一直在忙,连晚饭都没顾上吃。 苏桃花听到林福儿嘴边的嘀咕,看到林福儿揉肚子的动作,顿时面色一僵,这才想起,一忙起来忘了时间,竟然已经这么晚了。 林禄儿不会说话,但小家伙吸允手指的动作,也明显的表示了她此刻迫切需要进食的期望。 “哎呀!怪我怪我,一高兴把晚饭给忘了,这就去,这就去做饭。”许氏匆匆说道,转身前又回头道:“趁着这点时间,再烧一回,守望他爹,你看着点儿火。”交代完了,才进厨房。 林福儿都有些没脾气了,外婆一家人的冲劲儿,真是不容小觑啊! 不过这也是好事,有大家不遗余力的劳作,才能做出更多可以换钱的物件。 “福儿、禄儿……”突然门外传来一声吆喝,林怀义下工后,摸黑回来了。 原本说好了的,因为食铺下工时已经天黑良久,未免来回折腾,林怀义做完工后直接回泰安村,苏桃花带着两个女儿留宿城守村。 说好的事,生了变故,苏桃花以及林福儿都有些奇怪。 不过,睡觉前,还能看到这个一心一意把自己当宝贝女儿的爹,林福儿还是很开心的。 心里高兴,便做了一回小燕子,开心的‘飞’向林怀义。 苏桃花刚拉开木门,林福儿就喊着爹,扑向了林怀义。 林怀义哈哈笑着,胳膊一展一卷,将林福儿捞了起来,林禄儿腿短,跟着跑过去的时候,姐姐已经在爹怀里了,小家伙有些焦急,抓着自家爹的衣服,想往上爬。 惹的苏桃花和林怀义呵呵直乐,林怀义将带回来的东西递给苏桃花,空出手来,抱起了林禄儿。 两只手一手一个,将两个女儿都抱在了怀里。 “爹,我们今天做了很多彩色娃娃……”林福儿将下午的劳动经过,绘声绘色的说给林怀义听,原本只是想让自己更像个孩子,也有些眷恋来自林怀义的父爱,没想到当真描绘起来,却也不觉枯燥。 也是,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短短几天时间,经历了那么多,终于可以凭着自己超于这个世界人的所知,赚钱啦! “这、这真的是福儿想出来的?”林怀义看到摆放在崖根地面上的工艺成品,心中十分震惊,这个、这个,那个神仙简直太给力了,连这等神计都教给福儿了,福儿当真是福泽深厚啊! “呵呵,是啊!除了咱们家福儿,还能有谁?这丫头,越发的古灵精怪了。”苏守旺刚刚添了把火,回转身来,看着外孙女,哈哈笑道。 听到肯定的话,林怀义一双眼睛点了灯一般,霍霍生光。 “怀义,忙了一天了,快坐下歇歇,饭很快就好。”许氏端着面盆就出来了,一边揉面一边说话,都捏了一下午泥娃娃了手臂上的力道还是那么果断。 林怀义心里微讶,看看眼前的彩色娃娃成品,心中了然,看来岳父岳母忙起来,连晚饭都忘了吃。 “岳母,正好我带了些熟菜回来,给你们添饭吃。”林怀义话毕对苏桃花说:“桃花,纸袋里还有两个包子,给守旺、福儿几个孩子分了吃,先垫垫肚子。” 苏桃花刚才光顾着跟着激动了,倒是没注意到,林怀义递给她的纸袋里装的啥。 听了林怀义的话,拆开袋子再看时,发现袋子里除了两个包子,竟然装着半只鸡和一些炒菜,对于他们这常年生活在林怀生、李如兰威压下的一家人来说,肉绝对是消费不起的奢侈品。 “今天店里来了个有钱的客人,点了烧鸡,却没怎么吃,下工的时候,老板给我切了一半,让带回来给福儿和禄儿吃。”话是这么说,可带回来了,肯定是一家人分享的。 “哦!”这就好,不是花钱买的就好! 苏桃花暗呼了一口气,按着林怀义宠爱女儿们的劲头,苏桃花真担心,林怀义把工钱给预支出去。 第065章:感动的哭了 苏桃花将纸袋拿去厨房,将包子切开,又切了几块烧鸡肉,才端着盘子走了出来,林福儿和林禄儿早就在听到自家爹说带了吃食的时候,眼巴巴的等着了。 这会见自家娘出来,快速的跑了过去,苏守旺也跟了过去,盯着苏桃花端在手里的烤鸡和包子,直吞口水。 苏守旺十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禁饿,他早就饿了,只是去了一趟二姐家,亲眼看到二姐受伤,他的心智发生了变化,他看到了二姐的不易,看到了李如兰那些人的嚣张。 冥冥中有些东西在心中滋生,因为这,明明早就饿了,却死扛着不吭声,直到看见烤鸡肉,才下意识的凑了过去。 “别急,都有,都有。”苏桃花笑着说道,她就近给两个女儿分了包子,再是苏守旺,连苏梅花和苏菊花也有份儿,至于盘子里的几块烤鸡肉,却是端到了苏仁德跟前。 半只鸡本身也没多少肉,苏桃花只切了几块,专门给自家爹垫肚子吃。 看着女儿端过来的烤鸡肉,苏仁德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了,接受与否是一回事,女儿有没有这份心是另一回事,他就知道,二女儿不管到什么时候,都是记着爹娘的。 苏仁德接过苏桃花递过来的盘子,转身就冲几个孩子说道:“福儿禄儿快过来,吃肉肉!~” 家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你想着我,我挂着你,如此的温馨,如此的暖人,有这样的家,何愁日子过不红火? 林福儿捏过一小块烤鸡肉,一边放在嘴里嚼着,一边笑呵呵的看着大家。 前世缺少的亲人缘,注定要在这一世得到圆满呢! “岳父,天晚了,我这就回去。”林怀义大老远绕路过来,就是将食铺老板给他的烤鸡肉和菜带过来,原本想留下东西就走的,可舍不得乖巧的女儿们。 这会儿看着女儿吃着包子和烤鸡肉,笑的满足惬意的样子,心里妥帖了,也知道不能再耽误,这才依依不舍的提出了辞别。 “啥?现在回去?”苏仁德闻言脸上的笑容一僵,回头看着林怀义问道。 苏桃花、林福儿等也都看了过来。 瞬间被所有人行注目礼的感觉,让林怀义有点手足无措,他挠挠脑袋,干笑了两声说道:“老板给了点好菜,我带过来给大家尝尝,我还是要回去的。” 泰安村那个家再如何不像家,那也是他们一家四口的根基,屋里不能没人。 想是这么想的,可是想到空荡荡的屋子,啥东西都没有,想到大哥、大嫂以及几个侄儿、侄孙们对他们的排斥,心中顿觉五味杂陈,为啥林家就不能像岳父家这般,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如此的和睦呢? “都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回去,桃花担心,留下吧!”苏仁德心中叹了口气说道,二女婿是好的,可是二女婿家里那个大哥却是个拎不清的,要是往前没分家的时候,他都不敢让二女儿留宿,何况是二女婿,不过现在不要紧了,已经分家了,二女婿就是他们家的一家之主,一家之主想外出留宿,不用看旁人的脸色。 “爹,留下!”林福儿抓着林怀义的手,昂着脑袋说道,那日刚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眼见着一群豺狼撕咬尸体,那么可怕、那么恐怖,自家爹大晚上的一个人赶路,林福儿不放心。 “是啊!明天青阳镇月集,爹娘要把这些东西拿去镇上卖,你跟我们一起走,正好帮爹分担点。”苏桃花说道,她看着自家男人的眼神里,也有担忧之色。 “啥?怀义要回去?”忙里偷闲的许氏,从厨房门口探出半个身子,说道:“不回去了,今晚就住这儿,守旺,你待会儿去娘那屋睡,让你二姐夫睡你那屋,桃花,你跟菊花和梅花睡,福儿和禄儿跟外婆睡。” 许氏三两下安排完,人又进了厨房。 “对,就这么睡!”苏仁德笑着说道。 看着一家人都在挽留自己,神色间没有丝毫的表面做作之色,林怀义心里酸酸胀胀的。 林怀义和苏桃花成亲七八年了,这么长时间,也只有年节时,匆匆来岳父家略坐片刻,仔细算起来,林怀义和苏仁德一家人的接触,是刚刚开始的。 可是,这么短的时间,就让林怀义的心,感觉到了温暖。 “唉!你这孩子,桃花是我女儿,福儿禄儿是我外孙女,你是桃花的丈夫,福儿禄儿的爹,咱自然都是一家人,有啥见外的?俗话说,一个女婿半个儿,这里是桃花的家,也是你的家。”苏仁德叹了口气说道。 苏仁德的心里十分感慨,二女婿从小受人压迫,鲜少有人对他嘘寒问暖,他刚才不过是随口说了几句话,就已经感动的眼眶发红了。 大丈夫流血不流泪,那是义气,现实生活中的际遇,总有些会触动到心底的泪点。 “对,自己家!”林福儿笑着符合道,要不是这年头的家族观念太强,林福儿都打算将未来的新家,建在外祖家隔壁了,这里有土崖,可以用土崖上的土做出工艺娃娃,还有外祖一家带给自家的正能量,想想真是得天独厚啊! 唉!林怀义在泰安村,除了那个亲大哥林怀生,还有很多血脉亲人,割不断。 既然割不断,那就抓住所有留在外祖家的机会,让爹多感受下,也做做对比,林怀生那个亲哥到底有多不将他当回事。 苏守旺虽然没说话,却跑去关了门,明显也乐意二姐夫留下。 “好!我留下!”林怀义点头说道,说话时声音有些许哽咽。 “孩子他爹,摆桌子,怀义,你帮着点你爹!”面条出锅,许氏大声说道。 林怀义听到岳母让他帮忙,顿觉浑身是劲儿,那种疏离隔阂感,瞬间化开。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桌子上,摆着烤鸡肉,和加热后的炒菜,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画面定格了一般,里面是满满的幸福。 “外公,月集是什么?”吃完饭,林福儿凑到苏仁德身边,睁着大眼睛问道,她看上去只是好奇,实际上林福儿心里激动的很。 月集,一月一度的集会吧! 怪不得外公外婆加紧赶制彩色娃娃,原来迫在眉睫啊! 第066章:摸黑赶集 “外公,月集是什么?”林福儿是个五岁稚儿,问些‘1+1=2’的问题,很合乎常理,她本想打个乱话,让自家爹忘记烦忧,没想到一句话问出来,外公也跟着唉声叹气红眼眶。 “怀义啊!你是桃花的男人,是福儿和禄儿的爹,你是你们这个家的顶梁柱,往后不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分的清里外啊!要是、要是再让我女儿和外孙女受委屈,我饶不了你。”苏仁德红着眼眶说道。 林福儿五岁了,家住泰安村,距离青阳镇也就三四里路的路程,那么近,青阳镇的月集月月都有,可已经五岁的林福儿竟然不知道啥是月集? 寻常人家的孩子,就算家境再如何艰苦,也不可能长到五岁,连月集都没去过。 林怀义闻言垂下了头,他心中的感动还在,感动中又多了自责,他突然有些闹不明白,这些年他都干什么了啊!为啥只想着大哥的养育恩,为啥不知道看看妻儿需要他。 大女儿都五岁了,别说青阳镇五日一次的小集,就连每月一次的大集,都没去过! 他这当爹的,真是、真是失败! “爹,我知道了。”林怀义捏了捏拳头,抬头看向苏仁德,诚恳的说道。 “好,知道就……你叫我啥?”苏仁德话到一半突然愣住,随即哈哈笑着连连点头,说道:“好,好,一个女婿半个儿,这个爹叫的对,叫的对!” “娘!”爹都叫出来了,再叫娘也变的容易起来。 许氏听到林怀义叫她娘,也是‘哎哎’的应着,许氏先头连生了五个女儿,之后才得了苏守旺一个儿子,儿子成年前,他们这个家,就得她和丈夫顶着。 可是,苏仁德毕竟已经年过半百了啊! 林怀义这声爹,虽然只是称呼上的改变,却在潜移默化中,让苏仁德和许氏多了信心。 女婿能叫他们爹娘,证明敬重他们这对岳父岳母,重要的是,女儿定能得到更多的爱重。 为人爹娘,女儿得遇良人,他们又怎么能不激动、不高兴呢! 苏桃花也在自家男人的称呼中,红了眼眶,感动的。 “爹、娘,我爹娘去的早,往后你们就是我的爹娘,我定会和桃花一起孝顺你们的。”林怀义郑重其事的说道。 苏仁德和许氏,包括苏桃花在内,他们听到林怀义的话,又是一番情感激动。 林福儿将所有人的神色收入眼底,咧开了小嘴儿。 多好,两家并一家,亲上加亲! 咦,好像哪里不对。 林怀义既然说了,他会和苏桃花一起给苏仁德和许氏尽孝,那苏仁德和许氏在承受林怀义的孝道的同时,无论是从情感上,还是在现实当中,对林怀义一家的感情,肯定会加深。 如此一来,林福儿在外婆家烧制彩色娃娃的事情,便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这是双赢的事情,互助互利。 “外婆,我困了。”大晚上的,林福儿见大家越说越激动,变拿出了杀手锏,果然,她打着哈欠一脸快要睡着了的样子,让大家都回了神。 赶紧的洗漱,歇下,虽然个别几人因为情绪太激动,久久无法入睡,但这一夜,无论入睡的早晚,大家都睡的格外香甜。 次日一早,许氏和苏桃花一起,在林福儿的提醒下,垫着草,小心翼翼的将彩色娃娃一个个的装进背篓,成年人背的那种大背篓,都和林福儿一样高了,竟然只装了二十几个瓷娃娃。 苏家的大背篓只有一个,要去借的话,也不太实际,今天是月集,几乎家家户户都会去赶集,有卖东西的有买东西的,无论哪种,不是挑着担子就是背着背篓。 除非家底殷实的人家,普通人家估计没有富裕的背篓。 背篓里装不了几个,笼子里还能装几个,可是统共六十七个彩色娃娃,将能用的都装上,也只能装四十三个,还有那么多没地儿装。 这事儿闹得,眼瞅着村子里已经有人起早,苏家人都有些焦急。 去的越早就能占到越好的地段,地段好,东西自然也就卖的快。 “外公,这里离青阳镇很近,把这些带过去等卖的差不多了,再回来取就可以了啊!”林福儿眨巴眨巴眼睛,说道。 众人闻言一愣,随即哈哈笑起来。 他们真是着急则乱啊!还不及林福儿个娃娃通透。 问题解决,林怀义背着大背篓,苏仁德背着小些的背篓,苏桃花提着一个笼子,苏菊花和苏梅花合提着分量重些的笼子,许氏抱着林禄儿,林福儿抓着自家爹的手,一家人浩浩荡荡的去了青阳镇。 苏家人出门的时候,天还没亮,他们是特意赶早了的,可路上已经有比他们更早的了。 昨晚上大家已经商量好了,打算到青阳镇后,先去食铺,跟食铺老板讨个情,希望能把摊铺摆在食铺对面的空地上。 往日集会时,这条街上的行人最多,也有很多地摊,但能在这条街摆摊的,都是街铺老板同意后的。 而这个同意,自然是要交一些费用的。 食铺老板陈世怀起个大早,刚刚开门,就看到门口多了好些人,往前月集的时候,门口也有人,但阵仗绝对没有今天的大,尤其是,林怀义这家人中还带着两个娃娃。 “老板!”林怀义见到老板,赶紧笑着问好。 陈世怀愣了下,打量了下林怀义等人,看到他们或背活提的家什,若有所悟的问道:“你们想占位卖东西?” 林怀义点点头,憨笑着说道:“自家做了些摆件,拿出来卖,待会儿铺展开了,老板随便挑几样。”考虑到食铺老板对他们的帮助,林怀义有点不好意思跟人提钱,提钱,在林怀义心里,福儿拿的工钱太多了,他们已经欠着食铺老板了,给钱付展位费,感觉像还钱。 “哦?摆件!”陈世怀心中微微松了口气,在人门前摆摊,也是有讲究的,想在食铺门前占位,那么兜售的东西,就不能是食物,还好,林怀义没给他摊个难题回来。 第067章:好个聪明的丫头 “陈老板,早!”这边正说着话,有个赶着牛车的汉子,将车停在了门前,车上放着好些毛皮之物,一看就知道,这也是来摆摊的。 这人有个大脑门,相熟的人都管他叫大头。 大头与他爹都是猎户,按着时节,一家子几天前就开始归置,将整个春夏两季攒下来的皮子都归拢归拢,挑了些出来,凌晨出门,赶早过来,也是来做买卖的。 大头说着话,从车上抽下来一张黑色的皮子,递给陈世怀,笑着说道:“给,这张狼皮便宜你了。” 陈世怀下意识接过狼皮,光是入手的分量和摸在手里的毛色,就知道手里的东西是好东西。 陈世怀和大头已经认识很多年了,最初的时候,与旁人一般,交租子,占地做买卖,这几年熟了,大头便索性给陈世怀送皮子,而陈世怀也是个爽快人,收下这张皮子,之后整个秋冬,门前对面的空位就是大头的了。 这已经成了两人之间的默契。 “老板伯伯!”林福儿见情况不对,脆生生的唤了一声。 林福儿又不是真的只有五岁,她怎会看不出陈世怀与大头之间的关系,既然位置已经早就预订出去了,他们这后来者也不能强占,不过,只要能争取一点地方就好,哪怕只摆几个呢! 没办法,这条街的路段太好。 只要能争取到些许位置,哪怕只是摆上几个,就当是打广告了,其它的摆件全都拿到北街去,那里全是地摊,现在这个时间,应该还能占到个不错的位置。 陈世怀听到林福儿的声音,这才想起来,占位碰瓷了。 “他们是?”大头微微皱眉,不光是食铺门口,就是食铺左右的各家店铺门口,都站着好些人,几乎都是来争取位置的,大头起初并没留意,听到林福儿叫陈世怀,陈世怀随之神色微动,他才觉出不对劲来。 怎么着?这是打算跟他抢地盘? 大头是个猎户,杀过很多动物,浑身透着煞气,加上他身量高大、脑袋大,五官也极为粗狂,一般小孩见了,就算被看一眼,也会吓的往后缩。 可是大头发现,他问话时看向林福儿,林福儿不仅没有被吓跑,还冲他露出个甜甜的笑来。 ……笑、笑了?! 大头有点懵,什么情况? “大头叔叔,我能跟你商量个事么?”林福儿见陈世怀没有回答大头的问话,便转换了目标。 既然陈世怀将地方给了大头用,那她干脆从大头手里讨算了,就当大头是、二手房东! 大头没想到,眼前巴掌高的奶娃娃,不仅没被自己的气势吓到,还冲他笑,对他说话,他有些史料不及,要知道自家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皮小子,见了他都会变的规矩呢! “小丫头,要跟叔叔说什么?”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是个这么可爱乖巧的女娃儿,退一步说,陈世怀没有说话,不也间接说明了,这几人也是陈世怀相熟的人么! 熟人的熟人,不得给熟人留几分面子么! “大头叔叔,老板伯伯家对面的地方挺宽的,能不能,给我们让一点点出来?就一点点就好!”林福儿说着话,还拿手做比划,形容‘挺宽’时,两只小手完全撑开,恨不得绕地球一圈,说到让出‘一点点’的时候,两只小手又几乎并在一起。 如此巨大的反差比划,惹的陈世怀哈哈大笑。 大头挠着头脑勺,哭笑不得,他能说什么,人家就要那么一点点的地方,他能说不让吗?没见着陈世怀对这小丫头的喜欢么? 关键是,真要让出地方来,还能当真给让两只小手快并在一起的夹缝啊! 这小丫头,真是个小机灵鬼儿。 “小丫头,你说的是商量,有商有量,自然是互利互惠,对不对?我给你们让了地方,你们得了好处,那我有什么好处啊!”大头发现陈世怀眼底的幸味,故意露出为难之色,说道。 在大头看来,小丫头顶多就是将自家待售的东西,给他一个,当做谢礼。 可是林福儿却没有,她皱着小眉头疙瘩,煞有介事的思考起来,如此小大人的模样,惹的大头心中越发好玩,怪不得陈世怀态度不明呢!恐怕是等着看小家伙的表现呢吧! 恩,大头也有点期待起来。 “大头叔叔,我给你算账,我也给老板伯伯算账,老板伯伯还给我工钱呢!”林福儿说起这个,挺起了小胸膛,将稚儿得意的小模样,阐述的淋漓尽致。 “噢?竟然还有这事儿?”大头眸光中微有讶色,他看向陈世怀问道。 陈世怀笑着对林福儿说道:“真是个机灵鬼!”林福儿适时的冲陈世怀吐吐小舌头,嘻嘻笑着躲到自家爹身边去了。 “大头,你是不知道啊!这丫头可是个神童,算账厉害的很。”陈世怀毫无保留的将林福儿的超凡之处说给大头听,并说:“现在小丫头在我店里算账,每天上工两三个时辰,我给发工钱。”是真发! “啊?!”大头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将林福儿上上下下的好一通打量。 可是,怎么看也只是个巴掌大的奶娃娃啊! 这,能算账? 大头脑袋里不禁想起了账房的样貌,长袍、山羊胡,文绉绉一脸书生气,那跟眼前的奶娃娃,完全不搭边! “大头叔叔,我说的你同意不?”林福儿抓着林怀义的衣服,探出脑袋,问大头,话毕又嘀咕道:“这边不行的话,我们还得去别的地儿占位,去晚了就没地儿了。” 一说到没地方,林福儿小嘴儿瘪下去,眼睛里都快冒出眼泪花来了。 “福儿,不怕,不怕,爹这就去占地,这就去。”林怀义见自家宝贝女儿要哭,有些焦急。 苏仁德和许氏虽然知道林福儿也在食铺做工,却并不知道,林福儿给人算账并不是做样子,而是真的得到了食铺老板的肯定,很‘厉害!’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两口子此刻的心情,当真是惊涛骇浪。 第068章:蒙尘的珍珠 “哎呀!小丫头别哭,大头叔叔同意了!”大头是典型的粗汉子,要是自家小子哭,一巴掌过去,哭也得给打到不哭,可是没见过如此楚楚可怜的奶娃娃哭,一时间有点招架不住,赶紧缴械投降。 “大头兄弟,请福儿算账,工钱可不便宜啊!”陈世怀似笑非笑的添了一把火。 大头一愣,随即看着林福儿哈哈大笑起来,连说:“真真是个好聪明的丫头!”合着不是炫耀,是讨要工钱啊! 张嘴要东西,那是乞儿的行径,偏偏林福儿是劳动换收益,顺理成章,还听的人心里软乎乎的,毫不厌恶。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从食铺老板陈世怀的为人,多少能看出大头的品性,大头当着陈世怀的面应下了林福儿的的恳求,虽然察觉到自己被小丫头忽悠了,但大头并没有介意,反而吆喝着招呼起苏仁德、林怀义等人, 往年,大头的牛车会直接停在食铺对面的空地上,将牛车当成货摊,行人挑拣起来,不用弯腰蹲地,宾客合宜。 牛车的占位本身就比一般的摊铺大,今天大头答应了林福儿让地方,想再将牛车放下,就有些紧张了,大头也不矫情,直接从食铺里借了一把扫帚,将地面扫扫,说着话,直接要将毛皮铺在地上。 见此情形,给家人帮忙的林福儿眉头一跳,赶紧跑过去,挡住。 “丫头,咋的啦?”大头抱着几张皮子,没看着小小的林福儿,往下放的时候感觉到了阻力,停下手一看,竟然是林福儿,小丫头正卖力的托举着毛皮,大头赶紧抱开毛皮,诧异的问道。 “大头叔叔,你想把毛皮直接放地上?”这也太不讲究了吧!很影响卖相的好不好! 大头闻言呵呵笑道:“丫头,没事,平日在家晾晒,也是放在地上。”不过,地上都会铺一些皮毡子,用有破损及毛色不好的皮子缝制的,年年往复使用的。 想到家里的毛毡子,大头心里琢磨着,下回来的时候,把毛章子拿来,正好用来铺在地上。 林福儿听了大头的话,忍不住鼓起了脸颊,她皱着小脸说道:“大头叔叔,你要是放在地上,影响了生意,我会过意不去的。” 说起来,还不是自己要占位,让大头腾了地儿,大头才会出此下策的么! 大头闻言一愣,随即心中一暖,脸上神色也变的柔和起来,他故意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说道:“那丫头说,该怎么办?” 林福儿眨巴眨巴眼睛,看看大头身后的牛车,以及牛车上的诸多毛皮,再看看已经赶早过来摆摊的诸多摊铺,突然想起了前世的衣服挂杆,要是有挂杆,将毛皮立体的呈现出来,肯定比直接摆在地上,甚至铺展在牛车上还要好些吧! 挂杆?挂杆…… 林福儿突然想起什么,抓起大头的手腕,睁大了眼睛昂起头说道:“大头叔叔,我知道怎么办了,你跟我来。” 大头想起陈世怀对林福儿的夸赞,加上林福儿刚才的聪明劲儿,被调起了兴趣,索性当真将毛皮往牛车上一放,跟着林福儿离开了摊铺。 大头赶着牛车过来摆摊,与他同来的,还有个十七八的少年,一直沉默寡言的,少年见大头和林福儿走开,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依然在牛车帮,一个一个的梳理这毛皮。 林怀义看到林福儿和大头一直走进了食铺大门,才收回视线,手下也加快的动作。 食铺门已经开了,时间比平常开门的时间略早些,食铺的包子已经开始售卖了,按说林怀义应该过去做工,是陈世怀允林怀义铺展开摊铺再过去的。 陈世怀好心,林怀义只有感激,和越发卖力的干活儿。 “大头真是好人!”苏仁德看看大头给自家让出来足有一米多宽的位置,打心底感叹。 是啊!足足一米多宽的位置,要知道大头原本的占位,统共才三米多点宽,将牛车车尾巴竖过来,两边留些过人的空档,正好合适,一下子让出一米多宽的位置,余下的根本塞不下牛车。 “陈老板也是好人,都是好人。”苏桃花说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身边的好人多了起来,好像是将福儿从乱葬岗抱回来之后,一定是哪个时候,福儿受到了过路神仙的庇佑,才会福泽全家的吧! 想到此,苏桃花忍不住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向食铺,林福儿已经和大头进去了,现在看不到福儿的身影,苏桃花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要是那个人知道…… “桃花?”许氏出声,打断了苏桃花的思绪,苏桃花快速回神,冲自家娘许氏笑笑,闷起头将篮子里的彩色娃娃往地上摆。 “桃花,日子会越来越好的!”许氏以为女儿在发愁,放下手里的彩色娃娃后,拍了拍女儿的胳膊,轻声说了一句。 苏桃花微微点点头,没有说话。 她的心里藏着一个秘密,连自家男人林怀义都不知道的秘密,原本以为,那个秘密到死她都不会说出来,可是现在看来,珍珠即使蒙尘、它也是珍珠,总有大放异彩的时候。 她现在能做的,只有保持沉默,静待而已。 或许…… 唉!一切随缘吧! 食铺里,大头跟着林福儿找到了陈世怀,林福儿说话前,先冲陈世怀露出个大大的笑脸,那讨巧的小模样,惹的陈世怀哭笑不得,陈世怀忍住笑意,正色道:“福儿有事?” “老板伯伯,跟你借个东西。”林福儿来到这个世界,短短几天的时间,却经历的很多,而这些经历,已经让她适应了一个孩子的处事模式,就如此刻,她很清楚,摆出什么的神色,更能争取到自己所需。 陈世怀心道果然,小丫头笑的那么认真,一看就是有所求啊! “想借什么?”陈世怀本不想问,想端着态度,看看小丫头会出什么招,可是面对小丫头那满含期待的眼神,陈世怀实在是没法儿无视啊! “嘿嘿,老板伯伯,不是太紧要的东西,你跟我来,我指给你看。”林福儿说着话,先一步往后院跑去。 陈世怀和大头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第069章:一举双赢 “老板伯伯,能借一下这个东西么?”来到后院,林福儿指着放在院子里的木头架子,满含期待的问陈世怀。 陈世怀有些没反应过来,林福儿指着的东西,是以前制作桌椅板凳的时候,用剩下的废料钉出来的架子,放在后院里,搁置些东西用。 这东西已经用了几年了,看上去十分破旧。 “福儿,告诉伯伯,你要这个东西干什么?”陈世怀很奇怪,大头就更奇怪了。 大头跟着过来,本就带着几分玩意,不过由于陈世怀对林福儿的夸赞,以及林福儿表现出了的聪慧,大头心底也多少带着几分期望的,没想到林福儿声称要借的东西,只是个破架子。 大头的毛皮要铺展开,要这架子有啥用? “呵呵,老板伯伯,大头叔叔,你们说,如果将这个架子放在街铺上,将大头叔叔的毛皮搭在上面展示,会不会更方面客人看到?”林福儿看出两人眼底的不确定,笑着说道。 林福儿没赶过这个年代的集会,但上辈子却跟着外公外婆赶过乡集,她记得乡集上的人非常多,逛街什么的,纯粹是被夹在人群里来回摆渡,别说停下来看看路边摊铺上的东西,就是想看到,也人影重重,全是遮挡啊! 要是当真将毛皮挂起来,想要看到就容易多了。 “这……”陈世怀眼眸一亮,是啊!将毛皮挂起来,就像那些卖字画的,将画作展示出来,老远就能看到大概。 “现在天刚蒙蒙亮,要是到了中午,有了太阳,阳光照在挂起来的毛皮上,还会打量毛皮的色泽,让毛皮看上去更加有光泽。”林福儿说道。 “好法子!”陈世怀忍不住赞叹出声。 能穿的起好皮料的,大都是富贵人家比较讲究的人,那些人穿毛皮可不仅仅是为了保暖啊!相比较保暖性,他们更喜欢毛皮的品相,而毛皮的光泽度,正是选择好皮料的关键之一。 林福儿的意思,正是借着阳光,将毛皮的品质自然而然的提升起来。 大头见连陈世怀都跟着说好,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他看看林福儿,看看陈世怀,又看看木头架子,不确定的说道:“陈兄,福儿,这恐怕不行。” 林福儿闻言愣了愣,奇怪的问道:“为什么不行?”连陈世怀都说好,怎么到了大头这里,反而不行了? 陈世怀也诧异的看向大头。 大头挠挠脑袋,搓搓手,有些不大好意思的说道:“那个,毛皮太多了,这个架子恐怕会被压垮!”他今儿统共带来了五十张皮子,加在一起的分量,绝对不轻,那么重的东西,全放在架子上,还不得将架子直接压垮了啊! 陈世怀听到大头的解释,微微皱起了眉头,神色有些古怪。 林福儿抿着小嘴,看着大头,真是无力吐槽,她都有些怀疑,大头这样的生意人,要是放在前世,恐怕几个照面的工夫,就会被挤压的没有生存空间了吧! “大头叔叔,没让你全部挂在架子上啊!”林福儿眨巴眨巴眼睛,说道:“你只要挑几张挂在上面,铺展开来,做个样品,让行人老远看到就成。” “啊?”大头愣住,这也行? “大头,你得好好谢谢福儿,回头给福儿挑张好皮子。”陈世怀摇头笑道,说着话,招呼店里的伙计过来:“把这个木架子腾出来,擦洗擦洗,待会儿帮大头兄弟搬出去。” “……哦!”大头的脑袋有点转不过弯来,不过隐隐觉得,这确实是个好法子。 展示出来,给行人看到,看到了就能吸引更多的人,吸引人过来,就有机会卖出去,生意就能好…… ……对,这是个好法子! “福儿,福儿,你这个小丫头真是太聪明了。”大头想明白其中的关联,高兴的握着林福儿的腋下,将林福儿抱起来举过头顶,哈哈大笑着说道。 林福儿吓了一跳,看到大头满脸的高兴,小狐狸一样的弯着嘴角笑了笑。 她们的彩色陶瓷娃娃,摆在大头的毛皮旁边,毛皮吸引来人,不正好能看到他们的陶瓷娃娃么?而且,就如好的毛皮料子,大都是卖给富贵人家一样,林福儿的彩色陶瓷娃娃,也只有卖给有钱人,才能保证成交量与出售价啊! 这其实是一局双赢的好事。 陈世怀确实够朋友,他不仅让人帮忙收拾出木架子,还找了一块布盖在上面,然后才帮大头将架子抬了出去。 大约两米多高的四腿简单木架子,一抬出来就吸引了好些赶早来的行人的注意。 将架子放好后,在林福儿的指挥下,大头挑了几张皮子,小心翼翼的搭在架子上,明明是个虚有其表的空架子,给人的感觉却一下子高大了许多。 陈世怀站在自家食铺的门口,看着对面忙碌的两家人。 大头的毛皮搭在木架子上,瞬间将左右两边的摊铺比的低矮渺小,而林福儿家的彩色陶瓷娃娃,也瞬间成了一个个倭瓜一般的存在。 陈世怀轻笑着摇摇头,喊了伙计过来,低声说了什么。 片刻后,两个伙计抬着一张桌子走了出来。 “福儿,伯伯再借你一张桌子,如何?”陈世怀笑着说道。 林福儿听到声音回头,看到桌子时眼睛一亮,看到陈世怀眼底的笑意时,咧开小嘴露出个大大的笑脸说道:“谢谢老板伯伯!”林福儿是真心道谢。 要不是城守村距离青阳镇还有几里地,家里有没有牛车,林福儿也想让带一张木桌子出来呢! 她也想过问陈世怀借,可是帮大头借了木架子,就打消了借桌子的念头,没想到陈世怀主动借给她,林福儿心底默默记下了陈世怀的好。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陈世怀对自家的好,她林福儿记下了。 恩,回头注意观察下食铺里的饭菜,看看能不能将前世的菜品添些过来。也可以弄些前世的营销策略,吸引更多的食客,提高食铺的知名度。 第070章:歪打正着的点拨 有了桌子,林福儿又转过头来,给自家人当指挥,陶瓷娃娃本就是林福儿想出来的招。 加上林福儿刚刚给隔壁大头的摊铺出主意,将那些毛皮从地上拾起来挂在木头架子上,给人的感觉果然上档了许多。 这会儿换做自家,包括苏仁德、许氏在内,对林福儿的指挥,都相当的配合。 当然,配合当中还带着几分对林福儿这个外孙女、女儿的宠爱与纵容。 林福儿乖巧懂事,大胆细心,如今可是家里有进账的人呢!小家伙的聪明劲儿,连街面上做生意的食铺老板陈世怀都认可了的。 这样的孩子,纵容一下又如何? 反正林怀义心里被塞的满满的,几天之前,还处于被动压迫、事事举步维艰的地步,短短几天之后的现在,人生简直迷雾尽散、朗朗晴空啊! 生活状态变了,心态变了,心情变了,面对生活的态度也跟着变了。 林怀义不知道,他们两口子,包括岳父家在内,都在林福儿的影响下发生着变化,改变的不仅仅是看的见的生活,还有面对生活的态度。 陈世怀给林福儿的,是之前店里用的桌子,换了新桌子后退下去一波,有些旧,但有两米见方、挺大个,林福儿一家将带过来,准备铺在地上的布直接铺在桌子上,在林福儿的指挥下,将各种大小款式的陶瓷娃娃都挑了些摆出来做样品。 看到筛筛捡捡,从后往前,从大到小,一排排摆放整齐,以及前头两组大小组合起来的陶瓷娃娃。 苏桃花忍不住看看背篓里的存货,问道:“福儿,桌子上还有地方,再拿些出来吧!”东西越多才越招人啊! 林福儿摇摇头说:“娘,街面上人多,万一有人挤到桌子,陶瓷娃娃掉地上摔碎就不好了。少放点,就是摔了也不心疼。” 除了怕挤怕摔,林福儿还有其它考虑。 摊铺上卖东西,确实有摆的越多越吸引人的说法,货品多了,会给人琳琅满目的感觉,会让人有种想要翻个底朝天,看看里头是不是藏着好东西的下意识。 但是,林福儿是想借毛皮的风头的,既然目标客群重点放在了有钱人身上,货品摆放上,自然得换换,至少让冲着毛皮来的有钱人,看到桌子上的陶瓷彩色娃娃时,有个一目了然的认知。 除此之外,要是真谈妥了买卖,再从身后的背篓里,拿‘新’的出来,也是一种讲究不是。 这些细致的东西,林福儿不会拿出来说。 将自家的东西摆放好,林福儿又回头去看大头家的,大头家的也已经规制停当了,林福儿隔开摊铺,正面看两个挨在一起的摊铺,越看越满意。 自家的陶瓷娃娃不用说,一张桌子,东西按大小色泽摆了几排,虽然摆的规规整整,却因为颜色与样式,格外醒目。 林福儿最满意的,是摆在最前头的两套组合,一套猪宝,大猪小猪一窝猪,个个乖巧;另一套是穿着福禄寿肚兜的胖娃娃,红彤彤看着喜气洋洋。 而大头家的毛皮也是,后有木架子展示毛皮,前有从食铺借来的两条长条凳、拼起来的简易矮桌,堆上层层毛皮供人挑选。 这边大早上又是搬架子又是搬桌子凳子,如此大的阵仗,早就引起了赶早集一些人的主意,所以等两边都规制停当的时候,已经有人上门了。 有个长袍山羊胡的瘦老头,摸摸毛皮,走了两步,停在了摆放陶瓷娃娃的桌子前。 毛皮常见,彩色的陶瓷娃娃可是头一份儿,刚才食铺老板陈世怀见到林福儿家待售的摆件,可是大吃了一惊呢! 原本陈世怀还想着等林福儿家卖不完的,随便拿两件,全了林福儿家对他的感激。 没想到当真见着东西,没忍住,挑了个怀抱鱼儿扎着小辫子的胖嘟嘟娃娃,拿了回去,年年有‘余’,寓意吃用不尽、花用不尽,吃穿不愁。 “这个是什么?”长袍瘦老头端看了片刻,指着最前排一个小小的蓝色娃娃,诧异的问道。 这东西是林福儿捏的,捏的不够精细,但家里人未免打击福儿的积极性,都打足了包票,说林福儿捏的娃娃好看。 林福儿没有说什么,她也解释不了啊! 总不能告诉家人,说这些在他们眼里长的奇形怪状的东西,是蓝精灵吧!哈哈哈~~说是妖怪,估计家人信的可能性还大些。 “这是蓝娃娃!”林福儿昂着脑袋,睁着大眼睛,一脸正色的说道。 “蓝娃娃?”那是什么?长袍瘦老头捏着胡子皱起眉头,认真思考起来,脑袋里都快绕成线团了,愣是想不起来,哪本典故里有‘蓝娃娃’的记载。 林福儿见老头无比慎重的样子,心中顿觉苦笑不得。 得,这是遇上老学究了?可千万别是典故顽固派的呀!要遇上那种古板之人,给她的陶瓷娃娃挑起毛病来,她这买卖可就没法儿做了。 “爷爷,蓝娃娃是我捏的,是不是很漂亮?”林福儿拿起蓝精灵,捧在手里微微托起来,给长袍瘦老头看,一边无比认真的做介绍。 “你自己捏的?”老头微微挑眉,大概是明白蓝娃娃的出处了,一个几岁大的娃娃,她懂的什么典故?合着‘蓝娃娃’就是凭空捏造出来的。 老头心中叹息一声,他姓于名承儒,在朝堂为官多年,眼瞅着快到告老还乡的年纪,却被人构陷还被罢了官,离开前,朝中好友曾慎重的告诫过他。 “承儒兄,你为人耿直,为官刚正,但人心不古,为官更不能太过古板。唉!你错就错在,不懂变通啊!” 好友的劝告犹在耳边,于承儒却怔愣当前。 眼前的‘蓝娃娃’,是一个几岁大的小女娃自己想象着捏出来的,它的存在,本身没有依据,但是它存在后,依然实实在在的呈现在眼前。 隐约间,于承儒感觉脑中某根窍穴通了。 于承儒低头看看眼前桌案上的众多彩色的陶瓷娃娃,心中颇有些拨开迷雾的豁然感。 第071章:生财有道 于承儒看到了什么,看到了肥头大耳的猪,看到了红顶尖嘴的大公鸡,还看到一些从未见过的摆件,无论是现实当中存在的,还是此前从未见过的,都憨态可掬、十分讨喜。 如果让一个与他一样恪守成规的人来捏这些娃娃,还会捏出这么多现实中没有的款样吗?不,不会,可是当真捏出来摆在眼前,这些现实中不曾有的摆件,却拓宽了人的视野。 “爷爷,你怎么了?”林福儿见老头神色忽而喜忽而忧,心里奇怪,这老头不会因为一只蓝精灵,变的、不正常吧?! 于承儒听到声音,恍然回神,他看着眼前差不多腰身高的女娃儿,心中十分感慨。 是啊!也只有这么大的娃娃,没有经历过人世间的险恶,才能用最单纯最直接的视野去看待世界,而她眼中的世界,除了现实还有绚丽多彩的现象。 这是人的天性,是老天爷赋予人的天赋。 可惜,随着成长,穷人被艰难的生活框了起来,富人也在人生的刻意规划下,慢慢的走进了框架里。 实际上,像小丫头这种随便发散思维创造出新事物,才是人生的真谛啊! 于承儒苦笑摇头,他的恪守成规、刚正不阿,确实声张了正义、维护了公平,可实际上,他做的这些根本改变不了什么,甚至还遭人嫌。 如果像好友无数次劝解他的那样,在坚持本心的原则上,稍微懂得点变通,有些事就不会变的那么僵,自己也不至于落得晚节不保的地步。 如果他早就懂得,生活不仅仅是恪守成规,又何至于如今这般?! “爷爷,你没事吧?!”林福儿有点紧张了,这老头咋回事啊!大早上的,在她家摊铺前,看着她家摊铺上的陶瓷娃娃,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又是笑又是愁,惊的行人都绕着走。 “爷爷,这个蓝娃娃送给你好不好?你看,蓝娃娃多可爱,一定会带给你好运气的。”林福儿干脆将手里的蓝精灵往老头手里一塞,说实在的,看着老头这个样子,就算抛开生意不论,林福儿也于心不忍了。 于承儒低头看看手里的蓝娃娃,嘴边浮现出一抹由心的笑意。 “谢谢你,丫头!”于承儒笑着摸摸林福儿的头,拿着蓝精灵,转身走了。 走了,就那么走了。 林福儿呆呆的看着老头的背影,剧情不对啊!老头穿的衣服虽然灰扑扑的没啥特色,但气质却是浑然天成模仿不出来的,按着林福儿的判断,老头应该是有些来头的人物。 大人物在接到赠物的时候,难道不应该随便赏几块银疙瘩? 唉!失算,失算啊! 林福儿摇头叹气的回到摊铺后面,特意端了个小凳子,往上一站,看着有人靠近,就会用她那稚嫩清脆的声音做介绍。 原本林福儿家的陶瓷娃娃就很特别,被她这天花乱坠的一通夸,惹的来看新鲜的,总会忍不住想带上一两样回家。 林福儿并没有注意到,那个拿走她蓝精灵的老头,并没有离开,而是转了一圈,去了对面的食铺,上了二楼,就坐在二楼临窗的位置。 于承儒从接下林福儿给他的蓝精灵那一刻起,就决定换个态度、品味人生。要知道,之前的于承儒,那是绝对不会白白接受人的东西的,因为那不合规矩。 换了态度,再看满街忙忙碌碌的行人,于承儒不觉得堵得慌了。 他特意坐在二楼临闯的位置,想要看看,看看人生百态,也想看看那个没有被生活染过的小丫头,是如何做生意的。 结果,让于承儒非常惊讶。 原本他还想着,等到晌午的时候,派人去小丫头的摊铺上买些陶瓷娃娃,帮丫头提提销量,没想到他在二楼,不过喝了一盏茶,那丫头用她那张小嘴儿,已经说动了两个买主。 顺利出手了两件陶瓷娃娃。 ……这丫头,不简单啊! 忙碌中,时间过的非常快,林福儿不仅将自家的陶瓷娃娃夸的天花乱坠,就连隔壁大头家的毛皮,也被林福儿时不时捎带着夸上几句。 听着小丫头带着几分奶气的话,明明知道,小丫头说的夸张了,但却没几人当真去挑什么毛病,没办法,一样花钱买东西,货品的品质重要,买的舒坦也重要啊! 因为这些原因,整整一上午,林福儿家、头回面市的彩色陶瓷娃娃,和大头家、集市上常见的毛皮,生意都很好。 快到晌午饭点的时候,苏仁德背起空背篓,整个人有些飘忽的、回家拿早起没带完的陶瓷娃娃。 苏菊花和苏梅花赶早送来东西,就已经回去了。 苏仁德这会儿回去,不仅是去背陶瓷娃娃的,还是回去带饭。 街面上吃食虽多,却舍不得花那份儿钱,只打算给福儿、禄儿以及苏守旺买点喜欢吃的,其他人都从家里带饭过来。 看看时间,林福儿也该去食铺上工了。 不过也不差这点时间,林福儿打算等外公折返后,再去食铺。 这边刚有人买了两张皮子,外加一对陶瓷娃娃,林福儿算好账收完钱,将大头该得的分给大头,就见着又有人来了。 “丫头,你这是啥玩意儿啊?怎么看着像妖怪?”有个约莫二十出头的男子,脸盘很小脖子很长。身上穿的衣服,面料质地不错,但发黄发旧,像是穿了很久、且许久没洗。 此人形容与着装,加上他毫无礼貌轻飘飘的话,里里外外都透着股子令人生厌的感觉。 许氏和苏桃花见此,纷纷绷紧了身子,往林福儿身边站了站,对上男子。 “吸~~不会真的是妖怪吧?”男子做出一副无比惊讶的姿态,伸长了脖子将身子往后努力的背着,一双眼却紧紧的眺着摊铺上的陶瓷娃娃。 那样子,像是十分嫌弃,又像是受到了什么牵引,身不由己。 林福儿见此人如此行径,黑着脸看着来人,心中暗暗庆幸,幸亏昨天捏娃娃的时候,没捏条龙出来,要不然就不是被说成妖怪,而是说成饱读帝王了吧! 第072章:哇呜,吃掉坏蛋 不跟官府帝王家对上,只是莫须有的妖怪的话,林福儿倒是不怕。 “你、”苏桃花听不过去,正要说话,被林福儿拽住了,她冲自家娘和外婆眨眨眼,看上去十分的胸有成竹。许氏和苏桃花虽然不知道林福儿要做什么,但想到林福儿的机灵劲儿,再看看对面的食铺,知道林怀义就在食铺上工,顿时稍稍放下了心。 男子见摊铺上的人不说话,有些恼怒。 “呔!好你个妖怪,竟然让小妖们变成这副模样,是想借着买卖让人带回家,好趁机吸人精气吧!”男子突然脸色一变,指着林福儿大声喝骂道。 那神情颇有些义正言辞,好像当真抓到了什么把柄。 林福儿听到男子这话,脸色也瞬时变的难看起来。 “你胡说,胡说八道!”许氏闻言脸色大变,她经见了一辈子,很清楚男子的话,会造成什么影响。 苏桃花也紧着说道:“这明明是我们自己做的,你、血口喷人。” “呵呵,你们自己做的?你倒是说说看,怎么做的?让大家伙儿长长见识,知道知道,妖怪是怎么变出来的。”男子得意的呵呵笑道,说话时摇头摆脑,将听到声音停下来的行人,都给划入了他的框子里。 “你、”苏桃花闻言哑口,他们做的彩色陶瓷娃娃是头一份儿,制作过程自然不能告诉别人,可是没想到,话赶话,一个照面的工夫,就被人卡在了关键上。 林福儿算是听出来了,这尖嘴猴腮的男子,是眼红他们赚钱,像分一杯羹吧!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自己有手有脚,偏偏不用,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在讹人。 “怎么?说不出来了?”男子突然神色一厉,指着桌子上的陶瓷娃娃,大声喝道:“说不出来,就证明,你这些玩意儿真的是妖怪变出来的。” “啊?不会真的是妖怪吧?天哪!我不要了,退货,我要退货!”刚刚买了彩色陶瓷娃娃,还没走脱的客人,有些心惊胆颤的将包起来的陶瓷娃娃放在桌子上,一脸的戒备。 林福儿心中气结,看看被退回来的陶瓷娃娃,对苏桃花说:“娘,给这位大叔退钱。” 话毕突然矛头一转,对上尖嘴猴腮的挑事男子说道:“你说我这些东西是妖怪?哼,你确定?” 五岁的女娃儿,因为长期的营养供给不足,长的瘦瘦小小,因为脸颊过于瘦小,一双眼睛显的格外大。林福儿微微昂头,用她显的有些突兀的大眼睛,直直的看着男子。 刚还底气十足、嚣张跋扈的男子,对上林福儿的眼睛,竟心中莫名一秃噜,有些结巴的说道:“你、你想干什么?”说话时,神色间带出几分惧怕。 “你觉得,就我这小胳膊小腿,能怎么样?”林福儿两手一摊,无可奈何的说道。 明明是男子挑上了林福儿家的事,可几句话下来,林福儿始终镇静对待,反而是男子,有些拿不准起来。 正如林福儿猜测的那样,男子过来找事,就是像找几个钱花花,可是对上林福儿有恃无恐的样子,男子突然心里有些发毛,难道被他说中了?真碰上妖怪了? 妖怪什么的,那绝对是人类不敢招惹的存在。 男子也是人,还是非常怕死的人,给他借个熊胆,也不敢啊! “你、你这个妖怪,光天化日之下,你、你要敢使用妖法,定叫你有来无回。”男子心里忐忑,想溜,却在看到围过来好些行人时,正了正底气,梗着脖子说道。 林福儿突然弯起嘴角笑了,她顺手拿起一个陶瓷猪娃娃,往男子面前一递,大声说道:“哇呜,吃了坏蛋!”稚嫩的声音,充满了童趣的话。 却把男子吓的平地跳起,连退好几步。 要不是围过来的人多,人挤人挡住了男子的退势,肯定得跌个屁股墩儿。 “咯咯咯咯~~好好玩,好好玩儿!”林福儿银铃般欢快清脆的笑声,惹的在场好些人都心中微动,妖怪虽然神通广大,但在行人络绎不绝的街面上,咋会如此有恃无恐?肯定是男子冤枉好人的吧! “妖、妖怪,妖怪……”男子脸色有点白,他听到周围已经有人转换了话头,心中大急,指着林福儿再次控诉。 林福儿突然将手里的陶瓷猪娃娃丢在了男子的脚前,只听‘砰’的一声,好好的彩色陶瓷娃娃碎成了渣渣。 这冷不丁的一摔,把在场众人都给唬的一跳。 “你说这些是妖怪变的,我都把它摔碎了,怎么没见着它现出原形,来找你算账?”林福儿一本正经的看着男子,严肃的说道。 男子本就心里发毛,有些不稳当,订到林福儿说什么‘找他算账’,顿时心中的恐惧有多了几分。 “妖怪会变化,他、他要是想变,怎是我们看的到的?”男子吞了口空气,艰难的说道。 林福儿听了男子的话,歪着脑袋想了想,随即很认真的看着男子说道:“要不这样吧!你去请个捉妖的和尚、道士,来抓我的这些小妖怪吧!” 这话一出,听的男子直接哑口。 而刚才持观望状态的几个行人,心底的天平悄悄的偏向了林福儿。 “对了,我爹在食铺做工,要是今天请不来和尚道士,啥时候来都成,我待会儿也会去食铺。”林福儿好心的提醒道。 男子一听这话,突然身形一僵,本就难看的脸色,变的越发不成样子了。 “哈哈哈哈~~~好样的丫头!”男子过来挑事儿的时候,大头就看在旁边,只是见林福儿完全不慌,看上去心有成算,便没插手,见林福儿竟然毫不犹豫的摔碎了一个彩色瓷娃娃,心里咯噔一下,大为畅快,就差点赞一声‘好’了。 辛辛苦苦做出来的彩色陶瓷娃娃,摆在街面上是能换钱的,就林福儿刚刚摔碎的那个,能换十文钱呢!十文钱能吃一碗加肉的杂肝肉汤,对普通庄户人家来说,十文钱也是钱呢! 第073章:了不得的丫头 十文钱的东西到了林福儿手里,她说摔就摔,毫不拖泥带水,干脆利索。 光是这份儿洒脱,就让人心生好感,关键是,小丫头这一摔,可不是随便摔的,她拿捏好时机,用自己身为孩子的方法,将男子无理搅事的由头给压了下去。 小丫头看似不经意,竟然轻轻巧巧的站住了脚,将男子堵了个无言以对。 “福儿,再不过来上工,扣你工钱。”食铺老板陈世怀也在人群中,听到林福儿搬出食铺,他有些哭笑不得,对小丫头的聪慧更加赞叹。 林福儿人小鬼大,先是毫无犹豫的砸了自己的劳动成果,已证男子污蔑在先,又是搬出和尚、道士妖怪惧怕的人士,表明了自己心中没鬼不怕抓,临了还搬出食铺做靠山。 自证青白,外带靠山。 面对无赖的污言秽语、挑动民声,林福儿临机应变、毫无畏惧,如此堪称完美的应对,好像来自于她的本能,这样的小丫头,就是明摆的被当了筏子,陈世怀也甘之如蜜啊! 陈世怀的突然介入,让在场看热闹的人,心中最后一根摇摆的墙头草倒向了林福儿。 “王二宝,你讹人讹上隐了啊!不怕你大哥来打断你的腿?”人群中,有人哈哈笑着,指着污蔑林福儿的男子调侃。 林福儿看了一眼说话的人,这人一直站在边上看热闹,知道这个王二宝是惯会讹人的,刚才却一言不发,只顾看热闹。 “你找死是不是,看我不撕烂你的嘴。”王二宝见食铺老板在,知道在林福儿这里讨不到好,心中憋着一股气,听到有人笑话他,心底的火苗瞬间蹿了起来,说着话就要上手打人。 却听到人群中又有人说话:“王二宝,你个兔崽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看老子不打死你。”没见其人,先闻其声,此人说话声势浑厚,那王二宝听了,浑身抖了抖,立马身子一缩,挑着声音来源的反方向,扎进人群里,挤来挤去,麻利儿的溜了。 “哈哈哈~~”那调侃王二宝的人哈哈大笑着冲人群里说道:“陈五哥,你学的可真像啊!要是王二宝知道,是你装他哥来吓他,非得跟你拼命。哈哈哈~” “闭嘴吧!要不是我临机应变,你这会儿正被王二宝撕扯着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呢!”说着话,人群中走出一个人,看上去年纪不大,但先后说话时的声音却差别很大。 林福儿不仅感叹,模仿人的声音,模仿的这么像,真是个人才啊! “嘿嘿,丫头,给我来对儿招财童子。”陈五哥话头一转,看着林福儿摊铺上的陶瓷娃娃,笑着说道。 “好!”林福儿闻言顿时笑弯了眼,这种节骨眼上买陶瓷娃娃,正是打破王二宝对陶瓷娃娃污蔑的有利辅证啊! 人群中,那个先前退掉陶瓷娃娃的男子,看着之前他挑的,被林福儿摔在地上变成渣渣的陶瓷猪,颇感遗憾。 林福儿麻利的给陈五哥挑了一对招财童子,还特意少收了两个大子儿,无声的表示了感谢,惹的陈五哥看向林福儿的眼神,更添了几分光亮。 “外婆,娘,我去上工了。”钱货两清后,林福儿不忘正事,小大人一样交代了一句,这才跳下凳子,绕过摊铺,看到摊铺前的一堆碎渣时,她又回头对苏桃花说:“娘,把这些碎渣拾起来,放在这里,来往的叔叔婶婶们要是踩到,割破了脚就不好了。” 看似不经意的话,却听的在场看热闹的人们一阵脸红。 瞧瞧,小丫头多懂事,都被人冤枉、被人围观、被人不信任了,竟然还想着前一刻还看她热闹的行人。 苏桃花应了一声,赶忙去捡陶瓷碎渣。 好端端一个彩色陶瓷猪宝,就这么摔碎了,苏桃花捡的时候,连道:“做一个出来得好几道程序,就这么摔了,可惜了。” 无意间,苏桃花笼统的补上了彩色陶瓷娃娃的来由。 真的是经过几道程序,做出来的呢! 林福儿跟着陈世怀进了食铺,陈五哥竟然也跟着进去了。随后林福儿才发现,原来陈世怀和陈五哥认识,貌似还是叔伯堂兄弟。 人家陈五哥干嘛要趟洪水,还不是因为看着陈世怀的面子?林福儿默默的记下了陈家堂兄弟的好,笑着走进柜台,坐上她的专用高凳,分分钟就进入了上工模式。 陈五哥今儿来青阳镇赶集,顺带来堂哥这里看看,一上来就看到堂哥出面圆场子,他也是聪明人,立马就看出堂哥对林福儿的维护,便做了个顺水人情,帮了一把。 对陈五哥来说,这本来是件不起眼的插曲,没想到林福儿说的是真的,她真的在食铺做工,而且、貌似,算账算的贼溜。 “三哥,这丫头不简单啊!”陈五哥坐着喝了一口茶,片刻工夫,就见到林福儿算了几笔账,整个过程毫无作假,丫头当真会算账,了不得啊! “呵呵,怎么样?我是不是捡到宝了?”陈世怀摸着下巴呵呵笑道:“我打算收这丫头做义女,有这么个宝贝疙瘩,何愁我这食铺的生意,红火不起啊!” 陈五哥闻言一愣,随即哈哈笑着说:“三哥,还是你厉害,有识人的眼力,有用人的胆识,怪不得祖父常说,你要是入仕为官,肯定是兄弟当中最出息的。” 陈世怀连连摆手说道:“别提,千万别跟我提当官,我还想自自在在的多活几年呢!” 之前发生在林福儿摊铺上的风波,被林福儿轻轻巧巧的化解了,化解后,反而吸引了更多的客人,不仅是摊铺上,就是食铺这边,也吸引了好些人。 很多人甚至驻足看小丫头小嘴儿灵便的算账。 摊铺上,就算加上大头家的毛皮,价格也比较单一,但是食铺不一样啊!包子、馒头、馄饨、面食、炒菜,品类众多、各有各价,而这些听的人脑袋绕线团的东西,落在林福儿嘴里,竟然灵活的像鱼儿,总能让她在最快的时间里,将食客的消费品类整合起来,给出个准确的报价。 第074章:快,我们来数钱! 柜台旁的账房先生,手里的算盘珠子打的噼啪响,才将将赶上林福儿口算的进度。 原本在二楼看热闹的于承儒,听到食铺老板竟然叫林福儿上工,心觉好奇,下楼来看,然后就看到了这一幕。 面对诬陷刁难,丫头毫不胆怯、灵活应便。 面对围观,丫头依然稳若磐石,一双手十根指,加上一张讨巧的小嘴儿,快速而准确的核算账目。 如此心性、如此聪慧,要是男子,日后必成大器啊! ……可惜是个女娃儿! 于承儒心中叹息一声,随即神色一怔,瞬间愣住。 女娃儿又如何?他一辈子墨守成规,倒了落的灰扑扑的收场。就在刚才,还明悟了人生真谛,怎么这么快就又犯糊涂了? 女子又如何?丫头虽然不能入仕为官,但她的才华,又怎会被框架圈起来? 于承儒摇头苦笑,渐渐的,他看向林福儿的视线变的火热,就从丫头开始,也让他这个执拗了一辈子的老顽固,慢慢学着打破规矩。 于承儒悄然离开,离开时,他的手里捧着一个与他的形象很不搭的、蓝精灵。 今天是月集日,食铺里的生意非常好,不过陈世怀非常善解人意的,老早就给林福儿放了工,从食铺出来,林福儿又开始在摊铺上推销自家的彩色陶瓷娃娃。 忙碌中,时间过的非常快,太阳从头顶渐渐滑落西山,只留下一片霞光的时候,一月一度的月集也渐渐的拉下了帷幕。 林福儿一家带过来的十百三十多个彩色陶瓷娃娃,除了被她摔碎的那个,以及送给陈世怀和大头的几个外,竟然全部卖完了。 起初林福儿想成套买,大小一家亲看着热闹,出量也快。 随后林福儿发现,来逛街的,大都是寻常老百姓,购买力有限,所以她才费尽唇舌的推销引客人,直到晌午去食铺上工前,出手的都是零零散散,顶多一对儿。 晌午饭点上,林福儿在食铺上工的那一个多时辰里,摊铺的销量直线下降,直到林福儿再到摊铺上坐镇,摊铺的生意才有开始活了起来。 尤其是下晌的时候,有个年轻男子,带着随从买了整整两套。 而这两套,都是林福儿出的样子,一套来自喜洋洋动漫里的羊村成员,另一套是神态各异的十二猪宝,两套的样子都十分讨喜。 年轻男子模样俊俏,看着讨喜的两套陶瓷娃娃,眼底的欣喜流露无疑,林福儿注意了下女子的喉头,和遮挡在发丝下的耳垂,心道果然。 女扮男装逛月集。 知道眼前人是女子,而且是女扮男装出来的,林福儿对女子多了几分好感,虽说卖给女子的两套收的是全款,没优惠,但临了去给女子送了一个小些的陶瓷兔子。 光女子一个人,两套下来,就买走了二十几个。 也正是女子的大手笔,带动着摊铺上的生日,之后直到收摊,摊铺前就没空过。 日落西山时,街上的行人还有不少,林福儿家的摊铺却没货可卖,开始张罗着收摊了,隔壁大头满脸喜色的拿出一张红色的狐狸毛皮,大方的递给林福儿,说道:“这张狐狸皮有些破损,但皮子是好皮子,毛色也好,福儿,给你,等过阵子,让你娘给你缝件皮袄。” 都是平头老百姓,也没太大的讲究,大头送的坦坦荡荡,林福儿看到东西,也是两眼放光。 大头所说的破损,是猎杀时,箭头留下的。 位置在狐狸的背上,不当不正的,正好影响了整张皮子的完整性,这样的皮子,就是皮质再好,也买不上好价钱,但对于林福儿来说,却是捡了大大的便宜。 “真的给我么?”林福儿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抱着毛皮惊喜的说道,说话时,眼睛亮闪闪的。 见林福儿当真喜欢,大头暗暗松了一口气,哈哈笑道:“当然,大头叔叔说话算数,说过给福儿皮子,就给福儿皮子。” 其实,是陈世怀随口说的‘答谢’而已。 林福儿并不说破,咧开小嘴儿露出个大大的笑来,说道:“谢谢大头叔叔。” 苏仁德直到回到城守村,整个人都处于恍惚当中,今天做买卖卖钱了?真的卖钱了?摸摸怀里装银钱的袋子,掏出来打开往里看看,是真的! “外公,快,我们来数钱!”林福儿见苏仁德到家之后,整个人都呆愣愣的,心中乐的不行。 挣钱了,真的挣钱了呢! 林福儿凑过去,小小的林禄儿也凑到跟前。 苏守旺比林福儿大了差不多五岁,还是林福儿的舅舅,可是今天在街面上,面对形形色色的人时,苏守旺觉得自己啥忙都帮不上。 全天下来,他就只做了一件事,照看林禄儿。 这样的自己,与巧舌如簧、临机应变的林福儿相比,简直不值一提,苏守旺并不知道,他心里对林福儿看法的改变,已经从一个长辈对晚辈,转变成了敬服。 隐隐的甚至有种,往后遇到啥事,都要问林福儿的打算。 “哦!好,看看,看看。”苏仁德愣愣的回神,看到眼前大大小小三个孩子,以及听到动静跑出来的苏菊花、苏梅花,还有一道回来,听到要看赚了多少钱,放下手中家具,一脸喜色凑过来的许氏和苏桃花,手有些哆嗦的去拆钱袋子。 “我来拆!”林福儿突然抓过苏仁德手里的钱袋子,咯咯笑着跑进了窑洞。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今天在街面上,能惹来王二宝的觊觎,很难说会不会引来别的什么心思不正的人,还是谨慎点好。 “外公、外婆,娘,快来!”林福儿跑进窑洞,直接到外公外婆的房间,等众人跟进来,她将钱袋子兜底倒在了炕上。 ‘丁零当啷’,钱币相撞发出响动,听的人心头一震发紧。 看到实实在在的钱,苏仁德、许氏、苏桃花、苏菊花、苏梅花,包括苏守旺和林禄儿,都满脸欢喜。 等林福儿一个个的将钱币数过来,竟发现,算上那位大主顾的打赏,足足有四两多银子。 第075章:遭人惦记 “这、这么多……”许氏不敢相信的说道。 林福儿点点头,很认真的回答:“外婆,就是这么多。” 这些钱,是林福儿想出来的招儿赚的,但主要制作者却是外公外婆,现在赚到钱了,自然得两家都分,怎么分,是个问题。 都说锦帛动人心,跟钱扯上关系,最能考验人的心性。 林福儿喜欢眼前的外公外婆,她并不想这份儿温暖、这份儿亲情当中掺杂进不好的东西,也期望外公外婆,包括姨母舅舅,都能明白,钱和亲人哪个更重要。 可是她的主观臆想再如何合乎情理,也代表不了外公、外婆的想法。 “福、福儿,福儿。”苏桃花突然一把将林福儿搂在怀里,无声的哭起来,她的眼泪多的像暴雨,稀里哗啦滴了好多在林福儿头上、身上。 林福儿心中叹息一声,知道苏桃花为何而哭。 她才来这里几天啊!短短几天,了解到有关林怀生、李如兰等人对自家的盘剥与欺压,都觉得心里堵的慌,林怀义和苏桃花在这种被欺压的环境中,足足生活了七八个年头。 那么长时间的压抑,突然有一天,卸去了顾虑,获得了重生,她心情上的巨大反差,会让她嚎啕大哭,也可以理解了。 “桃花,别哭,别哭!”许氏心疼女儿,凑上前将苏桃花和林福儿一起揽进怀里,叹了口气说道:“桃花,福儿这么能干,你跟怀义都是勤快的,要不了多久,就能把日子过起来,别哭,往前那些糟心事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苏仁德皱着脸,叹了口气,默默的转身出了窑洞。 女儿在夫家受委屈,他这当爹的心里又怎会痛快,这些年了,总算、总算有盼头了。 从那个家分离出来,然后找到了谋生的生机,往后吃喝不愁了。 正如许氏所说,林福儿聪明,林怀义和苏桃花勤快,没有林怀生一家拖累,二女儿一家的日子,肯定会蒸蒸日上的。 “桃花,赚钱的法子是福儿想出来的,这些钱你们收着,正好添置些家具。”提起家具,许氏心头又是一堵,她听儿子说,二女儿家屋子里空荡荡的,啥都没有。 “二姐,你别哭了。等我长大了,有力气了,谁也别想欺负你。”苏守旺看看被捂在怀里的林福儿,对自家二姐说道。 苏守旺说话时,眸光坚定,并没有对今天赚到的钱,生出什么不该有的想法。 林福儿又看了看四姨和五姨的神色,两人都安安静静的,看不出喜恶。 越是如此,其心思就越是难猜,也罢,一样水养百养人,外公家的根是舅舅,舅舅虽然年纪小,心性却很端正,往后常来常往,也必然不会让他长歪了去。 “娘,不行,这些钱,你们收着。”苏桃花摸了一把眼泪,抬头说道:“娘,爹老早就想送守旺去念书,这些钱正好给守旺交学费。” 苏桃花说的铿锵有力的,因为她还抱着林福儿,林福儿都能感觉到自家娘说话时,传递过来的震颤。 许氏闻言噎住,她看看铺展在床上的银钱,又看看苏守旺,有些犹豫。 “娘,就这么定了,守旺已经十岁了,要进学得趁早,不能再拖了。”苏桃花想起林怀生拿几个念书的儿孙,心里就拧着一股气。 念书有什么了不起的,她没有儿子,但有弟弟,她盲目的相信着,相信自己的弟弟一旦进学,肯定能快速的学出名堂,到时候用实力压死林怀生的一帮儿孙。 “不行,守旺念书的事,爹会想办法。”门外的苏仁德听到声音,沉着脸进来,说道。 许氏一听这话,也叹了口气说道:“桃花,守旺念书的事,可以缓一缓,但是你们连吃用都接不上了,你们更需要这笔钱。” 许氏说着话,将炕上的银钱全部装进钱袋子里,塞给苏桃花。 苏桃花还要推让,却听话里的林福儿突然说道:“娘,外婆,彩色陶瓷娃娃的买卖,还可以继续做。” 几人闻言均是一愣,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对啊!这只是第一笔收益!”许氏眼睛发亮的说道。 苏仁德的眉头也随之舒展了开来,送苏守旺进学,一直是苏仁德的期望,可是一年到头土里刨食,偶尔去给人打个散工赚几个外快,根本拿不出闲钱供儿子上学。 按说儿子上头有几个女儿,就是女儿的彩礼钱,也够儿子上学了。 可是苏仁德和许氏都是个固执的性子,为了女儿嫁过去日子好过,挑女婿都挑的是中规中矩的人家,这样的人家,彩礼给不了多少,就是给了,也会被两口子全部添进陪嫁里。 眼瞅着儿子都十岁了,苏仁德心里的期望也一点点的被消磨着,突然有钱摆在面前,二女儿还将话挑明,苏仁德又岂会不动心。 只是,不能动心啊! 当初给二女儿说亲的时候,是冲着林怀义是个实在人,想着嫁过去林怀义就会分家出来,想着二女儿没有公婆,只要时时记挂着点长兄长嫂,日子肯定会好过。 没想到失算了,二女儿嫁过去后,林怀义并没有分家。 这些年,二女儿过的日子,苏仁德每每想起,都心里苦汁儿泛滥。 好不容易外孙女聪慧,想到了赚钱的法子,赚到了钱,他又怎么能横出一手夺了去? “呵呵,外公,外婆,娘,舅舅,这是第一笔收益,以后还会赚更多的钱,到时候舅舅念书不愁,福儿和禄儿再也不会饿肚子了。”林福儿从苏桃花怀里挤出来,捏捏林禄儿的小手,笑着说道。 “对对,等挣了钱,咱们福儿和禄儿不仅要吃饱还要吃好,还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许氏笑着说道,说话时将刚刚从苏桃花怀里挣脱出来的林福儿,搂了个满怀。 林福儿心中又是感慨又是无奈,感慨自己重生为人,遇到了这么好的一家人。 无奈的是,她这才五岁的小身板,啥时候才能长大啊!要是她是个大人,那能做的谁让可就多了去了。赚钱什么的,也肯定更加游刃有余啊! 可惜她还是太小了,太过锋芒毕露,可不是啥好事。 窑洞里,欢笑声一片。 窑洞外的断崖上,有个人看着崖下的院子,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片刻后,此人突然起身,离开时,啧啧低语道:“是个好苗子,能卖个好价钱。” 第076章:等未来~~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天蒙蒙亮的时候,许氏、苏守旺两口子就起床了,张罗着开始添火烧窑,赶制陶瓷娃娃。 林福儿这具小身板八成以前没睡过懒觉,闹的她现在掌控了这具小身板,想偷个懒睡个懒觉,也总是睡不住。 唉!听到外头的响动,林福儿穿起自己的小衣服,跳下大炕。 出门看到外公外婆在忙活烧窑,诧异的问道:“外公、外婆,月集每月才一次,慢慢做就成,不用这么赶时间。”太阳公公都还没起床呢好吧! 苏仁德笑着说道:“吵到福儿了?嘿嘿,福儿,你再去睡会儿,等醒了再来看看外公外婆做的对不!” “福儿,快进去,秋凉,早晚挺冷的,别着凉了。”许氏也在旁边附和着说道。 “呵呵,福儿,外公外婆是想赶附近乡镇的集会。”苏桃花在厨房做饭,出来抱柴火的时候,顺嘴说了一句。 要是各处销量都好,还能赶县上的集会,县城距离青阳镇也就一个多时辰的路程,不算太远。 “啊?”林福儿闻言愣了愣,对哦!又不是只有一个镇,昨天好像还听大头叔叔说来着,大头就是拉着毛皮,各处镇集穿着卖。 怪不得外公外婆这么着急,眼瞅着儿子念书有希望,可不得卯足了劲儿么。 想到此,林福儿也笑出两弯月牙,跑过去帮忙。 这一忙活,直到林福儿该上工的时候,苏仁德放下手里的活儿,将外孙女送去镇上,一想到外孙女昨天在摊铺上、以及食铺里算账时的样子,苏仁德心里被塞的满满的,暖暖的窝心。 家里有如此乖巧、懂事、聪慧的孩子,实在令他老巴巴的心,都变的年轻有活力了。 林福儿在食铺里一直忙到下晌,不等林怀义将人送去城守村,苏仁德、许氏、苏桃花就带着苏守旺和林禄儿过来了,几人接上林福儿,一起去了泰安村。 这是林福儿早上说好的。 林福儿家西崖头那块地,因为土质太干,播种的时候,林福儿让爹娘割了好多水分饱满的草,想借着草里的水分,让土壤中多点水分。 这是个好法子,却不是播种后铺层草就了事的。 林怀义在食铺做工,林福儿便请外公外婆帮忙,苏仁德和许氏虽然都五十好几快六十的人了,但两人是做惯了农活的,对于庄稼田里的活儿,很是应手,林福儿能找他们帮忙,他们反而打心里欢喜。 按着林福儿的意思,苏桃花去林三叔家借了牛车,去河滩上割了好些草,拉到西崖头上,再一点点背过临崖窄道。 那条道一边临崖,一边靠崖,大约不足一米宽的样子,要不是临崖一边的崖并不深,林福儿还真不敢出这主意,背着重物一趟趟的跑,稍不留神一脚踩空,可不是闹着玩的。 即使如此,如此来回往复的背着跑,也确实不是个事。 林福儿将西崖头各处都看遍了,除了从悬底往上升吊,实在没啥其它法子。 有林福儿的交代,又有苏桃花这个老手在,三人一边拿掉田里铺的、已经半干了的草,一边将新割下来的草铺上去。 在换掉干草的时候,看到被草遮挡的田里,土质果然带着湿气,如此情形看的苏仁德啧啧称奇,连说:“原来还可以这样?竟然可以这样?……” 庄稼要长,水分很重要,怎么保住水分,是关键中的关键。 但是,这种事从来都是老天爷说了算的,谁还能替老天爷做的了主?没想到,没想到可以用饱含水分的草,来给庄稼田加持水分。 这实在是、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苏仁德惊奇,许氏也惊讶,苏桃花虽然跟着忙活,但也是今天才真正看到效果,看到几日前、播种时、干的冒烟儿的土,如今变的潮乎乎的,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她真想将这件事立刻、马上,告诉自家男人,也让林怀义跟着高兴高兴呢! 几人忙碌着、感叹着。 林福儿却蹲在崖边,看着悬崖低下的庄稼田皱起了眉头疙瘩。 弄个升降梯,往后不管西崖头这块地种什么,播种、收割都会变的容易的多,可惜,崖下也是庄稼田,不知道是谁家的,庄稼都种到崖根了。 原本垂直的崖壁,也被贴着地面挖的凹了进去。 ……恩,多挣点钱,然后把崖下的地全部买回来。 等成了自家的地,不管是修升降梯,还是西崖头临崖边地基的安全,才能得到保障啊! 对于西崖头这块地,林福儿心中有几个设想。 因为地势的关系,西崖头就像一个孤岛,背靠崖、前临崖,种庄稼不好打理、水分也跟不上。 不过,好在这地儿敞亮、向阳,可以试试种些比较耐汗的果木,到时候加上升降梯,解决运输水果的问题,那这块地就是天然防盗果园啦! 还可以在这里建一座临崖宅院。恩恩,林福儿想到这个,就心里来劲儿,修一座漂亮的宅院,门前屋后种上花草果木,每天早上起来,推开门,都能看到整个泰安村,以及更远的景色,视野会非常开阔。 不过,在西崖头修宅子的想法,短时间肯定不行,等未来、未来挣到足够的钱,把泰安村的庄稼地全买来,然后各处规划种植,果木、庄稼、花草,等形成气候,再修宅院,到时候,推门出来,入目景色绝对非常漂亮。 林福儿想到美妙处,忍不住嘿嘿直乐,惹的一边帮忙跑腿一边关注林福儿动向的苏守旺,好奇的不行。 “福儿,你笑啥呢?”得了空儿,苏守旺匆匆跑到林福儿跟前问道。 林禄儿一直待在姐姐身边,她早就发现姐姐在偷偷乐,小家伙不知道姐姐在乐啥,反正姐姐乐、她也跟着乐。 “舅舅,你喜欢吃什么水果?”林福儿突然问了个让苏守旺更加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苏守旺摸摸脑瓜子,舔了舔嘴唇,说道:“苹果、犁、桃子、杏……”说着话,口水都快下来了。 见苏守旺说话时,眼睛里冒星星,林福儿哭笑不得,自家这个小舅舅,把本地水果说了个遍,那到底最喜欢吃啥啊?!等于没说嘛! 第077章:长大考状元 “禄儿,以后咱们在这里种一片果林,结好多好多果子,多到我们吃都吃不完,好不好?”林福儿见妹妹睁着大眼睛,看着苏守旺,满眼向往,笑着摸摸妹妹的脑袋,说道。 林禄儿高兴的张张小嘴儿,眼睛亮闪闪的,却依然没有发出声音。 “真的吗?真的要种很多果树?”苏守旺想起每年果子成熟的集结,跟着爹娘赶集时,街面上售卖的各种水果,肚子里的馋虫就跟着咕咕叫。 要是真的都种上,那就真的想吃多少就吃多少了! 这主意简直太好了! 林福儿见小舅舅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好笑的点点头,肯定道:“舅舅,肯定能,等以后我挣到足够多的钱,就把这里变成果园,把崖下的田都买来,当个吃香的喝辣的地主婆!” 有些心里话,林福儿本没打算拿出来说,可是她见自家小舅舅苏守旺眼眸发亮,便笑着半真半假的说出了自己的打算,临了还看着苏守旺问道:“小舅舅,你长大了要做什么?” 十岁的男孩子,应该有属于自己的理想,也是时候为这自己的理想努力奋斗了。 看外公外婆,包括自家娘在内,都是希望小舅舅能念书、考取功名的,只是不知道小舅舅自己是什么想法呢? 苏守旺没料到林福儿会问这个,先是愣了愣,随即竟然脸蛋一红,微微垂下了头,看上去有些失落,可林福儿分明感觉到苏守旺似乎在激动、在高兴。 ……什么理想啊?整的这么神神秘秘的? 林福儿心中好奇,凑近了昂着脑袋问:“小舅舅,你想娶媳妇了吗?” “啊?”苏守旺正因林福儿的话,有些难为情呢!突然听到林福儿这么说,直接愣住,他眨眨眼睛看着眼前矮了自己一大截的外甥女,严肃的说道:“媳妇肯定要娶,但是我长大了有更重要的事做!” “哦!什么事啊?小舅舅,能告诉我吗?”林福儿心中感叹的不行,十岁的孩子提起娶媳妇说的严肃认真的,看来这早就在苏守旺的考虑之内了,才十岁,早就对娶媳妇有打算了?也太早熟了吧! “考状元!”苏守旺几乎脱口而出。 林福儿闻言微微一怔,她看的出来,苏守旺说这句话时,眼眸中神采飞扬,他竟然对求学如此热衷?看来,外公外婆和自家娘的打算,是对的。 怀着理想,存着求学决心,要是再给他一个机会,想来,只要他不是太愚笨,定能学出个名堂的。 “小舅舅,你会写字吗?”林福儿问道。 苏守旺听到林福儿再次问话,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狂妄的大话,脸色顿时一红,快速的别开视线,又忍不住偷偷看林福儿,结果与林福儿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对上林福儿认真、没有丝毫鄙视的眼神时,苏守旺心里大松了一口气。 “福儿,我会写字。”苏守旺说道,说着话,蹲下身,捡了根树枝,在留空的土地上,写了几个字:苏守旺! “这是爹教的。”苏守旺说:“爹教了我十个大字,我全都学会了。” 说着话,苏守旺又将其余七个字,挨着一笔一划的写出来。 林福儿看的出来,苏守旺写字时那份儿认真的态度,是实打实的。这让林福儿心里越发有谱了,她看着苏守旺,暗下思量,自家小舅舅是个好学的,可以大力栽培。 苏守旺写完十个字,抬头看见林福儿怔怔出神,有些心虚的问道:“福儿,我写的不好吗?” 林福儿回神,见苏守旺小心谨慎,心中叹了口气,说道:“舅舅,你写的很好!”那日去河里抓鱼的时候,眼前这位小舅舅,可不像现在这么的、害羞。 听外婆说起有关小舅舅的事迹,也大都是风风火火,皮猴儿一般,谁会想到,那么调皮的孩子,竟然会对一件事,如此的小心谨慎。 可见,苏守旺对求学,抱着怎样谨慎认真的态度了。 “舅舅,你为什么这么想考状元呢?”说实在的,状元可不是那么好考的,林福儿不知道华国的科考制度,但状元等同于全国第一的名次,光是想想,也觉得很难。 何况,自家舅舅已经十岁了。 就算是去念书,恐怕也只是随大流,在学堂里凭自己的努力去念去理解而已,这样的求学过程,与那些三四岁就启蒙,打小就拜了名师的学子,差了几个层次。 再加上神通、天才什么的一比。 苏守旺想考状元,真心很难。 “考状元就能当大官,当大官就能光耀门楣,到时候,就没人敢瞧不起爹娘了。”苏守旺说话时,捏了捏拳头,一脸严肃。 林福儿听闻这话,也微微蹙起了眉头。 外公外婆家的事情,她知道一些,不过就算不知道,她也能理解一二,光是外婆一连生了五个女儿这一点,恐怕就曾经遭了不少白眼。 外公家住的地方也是,虽然挨着城守村,但却是城守村唯一的窑洞住户。 这年头,住窑洞,就等于没钱。 也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苏守旺平日里跟村里的孩子们一起玩儿,估计没少遭人白眼和说道,才会在苏仁德的期望中,渐渐的形成了如今这番念头。 “舅舅,你想当清官,还是当昏官?”林福儿看似无意的问道。 苏守旺闻言诧异的看着林福儿,微微皱了下眉头,严肃的说道:“当然是清官!” 林福儿点点头,用她那奶声奶气的声音说道:“当清官就要有一颗公平公正的心,也要时时刻刻保持心态清明,不受外物、外事的影响。” “舅舅,你想要考状元、当清官,是为了驳面子、赌气,还是真的想成为一个受人敬仰的好官?” 苏守旺怔怔的看着林福儿,他显然没有料到,林福儿会说出这番话来,他的脑袋里有一瞬的空白,好像自己一直以来的期望,被推到。 以前,无数次面对村里人的白眼,苏守旺总会恶狠狠的想,等我以后考了状元,看你们还敢小瞧我。 第078章:林家找上来~ 苏守旺突然有些明白,好像他以前想要考状元,都是建立在‘叫那些人好看’的基础上! “洁、洁……”林禄儿在苏守旺写下的字旁边,照猫画虎的画了个字,想让姐姐看看、夸夸她,却见姐姐只跟舅舅说话,小家伙有些着急,情急之下憋出了两个字。 林福儿听到林禄儿的声音,瞬间回神,惊喜的看着妹妹说道:“福儿,再叫声姐姐!” “啊!啊!”林禄儿似乎并没有发现哪里不对劲,她指着地上自己描画出来的字,啊啊的叫姐姐看。 林福儿顺着禄儿所指,看到小家伙画出来的分了家的‘苏’字,重重的点点头,夸道:“禄儿写的很好,可是禄儿,这个是什么字呢?禄儿能告诉姐姐吗?” 林禄儿两岁还不会说话,林怀义和苏桃花一直很担心。 要是妹妹能学会说话,爹娘包括外公外婆他们,肯定都会非常高兴的。 林福儿心里有点小激动,妹妹第一次说话,叫的是姐姐,她这个半道过来的姐姐,能有如此殊荣,是不是说明,她们姐妹的关系一定会非常好呢! 一定会非常好的! 林福儿前世被表妹分走了大把的父爱母爱,后来导致她与爸妈的关系越来越生分,长大后偶尔古都时,也会回头想想,要是小时候她能和表妹好好相处,或许她与爸妈的关系也不会变的那么糟糕吧! 那些缺失了父爱母爱的淡淡遗憾,一直埋在心底深处。 重活一生,有疼爱自己的爹娘、外公外婆,还有年幼的妹妹,林福儿对新的人生充满了希望,而刚刚听到妹妹含糊的叫出‘姐姐’两字,林福儿才突然感受到了真实。 “啊、啊!”林禄儿眨眨眼睛,似乎以为姐姐没明白她的意思,继续指着地上的字,发着她一直重复的那个单子音。 林福儿遗憾的叹了口气,摸摸林禄儿的脑袋轻轻说道:“禄儿,要学着说话哦!下次见到姐姐叫爹娘的时候,禄儿认真听好不好?然后跟着姐姐学叫爹娘,爹娘一定会非常开心的。” 林禄儿昂着小脑袋,眨巴眨巴眼睛,似乎明白了林福儿的话,眼睛里亮闪闪的,小嘴儿张了张,愣是没说出除了‘啊’之外的第二个字来。 小家伙有些着急,仔细看了看林福儿脸上的神色,见姐姐在笑,才悄悄的捏住姐姐的衣角,咧开小嘴笑了。 苏守旺刚才听过林福儿的话,心中有些感悟还有些疑惑,正要问,却被林禄儿给打了岔,这会儿见到两个外甥女相互依赖安慰的样子,突然眼睛亮了亮,随即笑着说道:“福儿,我知道我为啥要考状元了。” “等我考了状元,就能当大官,当了大官,就再也没有人欺负福儿、禄儿,还有爹娘个、二姐她们了。”苏守旺说话时神色非常坚定。 林福儿笑了,林禄儿也跟着傻呵呵的笑。 “守旺,快带着福儿、禄儿过来,我们回家了。”许氏、苏仁德和苏桃花三人,将最后一些新鲜的草盖在播种的土地里,今儿的主事儿算是忙完了。 看着天色已经见灰,几人麻利的收拾了下,老远招呼着苏守旺和福儿禄儿过去。 “走吧!”林福儿牵着妹妹的手,冲苏守旺说道。 几人从西崖头下来,见借来的牛车和家具还了之后,打算直接去城守村。 要是没有陶瓷制品这件事的话,苏桃花和林怀义肯定宁愿住在泰安村空荡荡的屋子里的,也不愿住在娘家的。 可是他们要做陶瓷制品赚钱,而制作陶瓷制品的场地在苏家,为了节省时间多做点陶瓷制品,多赚点钱,苏桃花便带着两个孩子留在了苏家。 苏桃花带着两个女儿,请了娘家爹娘过来帮忙干活,干完活过家门而不入,这件事也不知怎么的,竟然传到了林怀生、李如兰那些人耳朵里。 在苏桃花几人将将走出泰安村路口的时候,李如兰带着两个媳妇,还有林怀生、林通文、林通学,竟然都来了。 老远看到脸色不善的林家人,苏桃花的脸色也变的难看起来。 苏桃花在林家受的委屈,她从没正面跟爹娘说过,爹娘早先来看她的时候频频碰壁,因为这,爹娘这几年很少来泰安村看女儿,也就是说,苏守旺和许氏并没有真正当面见过李如兰对女儿不好。 苏桃花不愿爹娘刚看到,苏仁德却在见到林怀生和李如兰时,黑了脸。 “桃花,回来啦?”李如兰扫了一眼苏桃花几人,阴阳怪气的直冲苏桃花而来。 苏桃花没有说话,她紧张的盯着李如兰,两只手都捏成了拳头。 “二婶,听说你们卖那什么玩意儿,赚钱了?”尤氏嘿嘿干笑两声,看着苏桃花的眼睛贼亮贼亮的说道:“二婶啊!爹娘将二叔拉扯大,不容易,二叔如今在镇上找了生钱的活计,还用闲暇时间,整那啥玩意儿卖钱。二婶,不是我这侄儿媳妇多嘴,你说说,你们赚钱了,是不是该孝敬将二叔拉扯大的爹娘啊!” 林福儿注意到,尤氏说这些话的时候,李如兰的神色几度变化,一双眼睛死命往苏桃花身上剜。 “呦!这是谁啊?”许氏突然插话进来,哼了一声,挑着眉眼看着对面几人,将林家几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后,看向微垂着脑袋,明显也在生气的林怀生身上说道:“亲家大哥,你就是这么教导儿子、儿媳的?” 林怀生没想到一个照面的工夫,自己就被点中了,不过想到弟弟一家背着自家,帮着丈母娘家发财,林怀生的心里就十分不得劲儿,心里不痛快,连面子都不装了。 “我家儿媳咋了?哼,比你教出来的女儿好!”李如兰在苏桃花跟前,从来都是耀武扬威的,就连苏家人,李如兰也从来没放在眼里,哪里会想到,许氏竟然在泰安村的地盘上,怼她?! “你给我闭嘴!”许氏正要说话,苏仁德却先一步冲李如兰喝骂道,声音中充满了怒气,把李如兰的嚣张气焰直接给骂哑火了。 话毕黑着脸大步走向林怀生,一拳头砸向林怀生的脸。 第079章:苏仁德的训斥 林怀生冷不丁被苏守旺一拳头砸中,冲劲儿几乎将林怀生掀翻在地,好在林怀生也是常年做惯了活儿的,被人猛然砸了一拳,连退数步、趔趄连连,愣是没摔倒。 人没摔倒,脸上的神色却变的非常震惊,他捂着被砸中的脸,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苏仁德,懵了。 “林怀生,你就是这么当一家之主的?自己媳妇管不住?自己儿子儿媳管不住?就由着他们把怀义两口子和福儿禄儿往死里逼?”苏仁德指着林怀生怒骂。 “好歹怀义也是你打小带在身边养大的,怀义比你大儿子还小,你怎么对你儿子的?又是怎么对怀义的?好好好,当爹的偏爱自己的儿子,我理解,可是你这心也偏的太狠了吧?” “以前,怀义敬着你这大哥,我就算心疼女儿女婿,也说不上什么话。可是现在你看看,你看看把怀义两口子都逼成啥样了?……” “哎呀!我不活了,不活了啊!~~”李如兰突然拍着大腿,撒起泼来,她哭喊着说道:“好心好意养了个白眼狼啊!娶了媳妇,就忘了老哥哥老嫂子的养育恩啊!没法儿活了啊!~怀义老丈人血口喷人,打人啊!~~” “你个没皮没脸的女人,我打死你。”许氏被李如兰的做派气的不轻,她最讨厌这种胡搅蛮缠、无理都要搅三分的泼妇。 许氏匆匆几步过去,居高临下的一把抓向李如兰的头发。 李如兰哭的正起劲儿,突然身形错口,避开了许氏的手,拧着袖子在脸上横竖抹了两下,然后一骨碌爬起来,嘴里骂着难听的话,向许氏打去。 苏仁德见此情形,气的脸色发青,他指了指分分钟就撕扯在一起的李如兰和许氏,气冲冲的说道:“林怀生,你没长眼睛吗?就这么由着你媳妇撒泼打诨?你的脸呢?你不嫌丢人啊!” “你、你胡说什么?我们林家的事情,用不着你来管。”林怀生看了眼撕扯在一起的李如兰和许氏,不以为然的说道。 “你们林家的破事儿,我才懒得管。但是牵扯到我女儿女婿,和两个外孙女,就算拼了命,我也要给孩子们讨回公道。”苏仁德越说越激动。 “之前我担心怀义为难,担心桃花往后的日子更艰难,我忍着憋着,不跟你一般见识,因为我知道,怀义真心拿你当大哥敬着,他敬着你,我就算再心里窝火,也不能怎么着。” “现在,哼!林怀生,你难道到现在都不明白,怀义为啥要跟你分家吗?”苏仁德从苏桃花那里断断续续的听到一些此次分家的事。 林怀生被训骂,脸色变的十分难看。 但由于在家里长期受到李如兰的压迫,他即使愤怒到极点,也爆发不出来,只是黑着脸,气哼哼的站在那里生气,就连回嘴也显的有气无力。 苏仁德看他那样子,就越发的气不打一出来。 这样的人,怪不得亲弟弟一家被媳妇搓扁捏圆,一直都不表个态。 当着外人的面都是如此,那平日里关起门来,在林家院子里,不用考虑脸面问题,恐怕会越发的变本加厉吧! 想到此,苏仁德不免联系到女儿在林家受到的委屈。 气死他了,真是气死他了。 有些话憋在心里难受,不吐实在不畅快。 “林怀生,今儿咱把天窗打开,把话都摆在明处,咱一码归一码的把事情捋顺了。”苏仁德恨铁不成钢的咬牙说道。 林怀生看了眼苏仁德,没有说话。 “林怀生,你媳妇把福儿丢去乱葬岗的事,你是知道的对吧?”苏仁德眯起双眼,听到林福儿竟然险些被豺狼吃掉,心里后怕的不行。 林怀生闻言,眸光稍有些慌乱与躲闪,他没有回答,或者说,他默认了苏仁德的话。将林福儿丢去后山乱葬岗的事,林怀生当然知道,但是,林福儿不是没事吗?何必总是挂在嘴上。 提到这个,林怀生就想起弟弟林怀义的态度,貌似也是因为这件事。 林怀生有些生气,冷哼一声道:“亲家,这件事如兰虽然有错,但也没出什么事儿,用的着总挂在嘴上吗?怀义也是,自己计较就罢了,怎么还拿去找老丈人说道?哼,多大点出息!” 苏仁德被林怀生的话噎的有些哑口。 真的有种秀才遇到兵的感觉。 看到被声势吸引来的泰安村乡民,再看看已经厮打在一起的李如兰和自家媳妇,见自家媳妇并没有吃亏,才吐了一口气,黑着脸继续说道:“林怀生,你媳妇祸害完了福儿,又要逼死桃花,桃花头上的伤,你看不到吗?旧伤还没好呢!你就来找桃花要孝敬?我都替你丢人!” 苏桃花那日一气之下,撞墙表清白。 额头上的伤,到现在还没好利索,按说她就不该出来干活,但常年做活,苏桃花并没觉得额头上破了个口子,就能娇贵的啥也不做。 不过出门前,许氏担心她因为受伤,脑袋受不的风吹,便翻出一块布,让苏桃花当头巾绑了头。 苏桃花用头巾绑头的造型,真有点像伤病号。 苏仁德想起女儿额头上的伤,心里着恼,气性儿一上来,两步过去揪住林旺生的领口,怒道:“刚才那一拳,是替桃花打的,这一拳,给福儿讨回来。” 话音落下时,苏仁德又一拳头打上林怀生的脸,随即松开抓着林怀生的领口,将人掀翻在地。 林福儿听到外公的话,紧紧的抿起了小嘴,猝不及防下,外公给她出头了,这种有人撑腰的感觉,就好像前世在外婆家,与小朋友吵架伤心时,外公对她的安慰。 暖暖的厚重感填满心房,林福儿发自内心的、笑了。 “翠姑,你们两个是死人啊!还不过来帮忙!”李如兰完全处于忘我的厮打中,根本没听到苏仁德的训斥。 尤氏听到自家婆婆的召唤,眼睛一亮就往跟前走,蔡氏犹豫了下站着没动。 第080章:讹人 苏桃花听到李如兰喊话,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脸色一白,赶忙跑了过去,刚才李如兰和许氏纠扯在一起的时候,她的一颗心就揪了起来。 她担心自家娘吃亏,却更担心她一旦上前帮忙,会引来尤氏和蔡氏。 那婆媳三人一起撒起泼来,她们娘俩肯定得吃亏,尤其是,福儿和禄儿还在身边,跟着林怀生一起来的,除了李如兰和儿子儿媳,还有几个孙子。 那几个侄孙打小仗势欺人,往前看不见,只能在心里心疼,今儿当着面,怎么着也不能让两孩子跟着受委屈。 苏桃花抱着这样复杂的心情,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结果紧绷的那根弦还是被李如兰一句话给崩断了。 尤氏撸着袖子,瞄准了一把抓向许氏的头发。 苏桃花隔的远些,急匆匆跑过去,眼瞅着尤氏要得逞,慌乱之下大吼道:“尤翠姑,你动一个试试!”说着话,捏着拳头,狠狠的挥舞着。 尤氏被苏桃花唬的一愣,原本的不屑在对上苏桃花的眼神时,眸光闪了闪,快速看了扭打在一起,明显处于劣势的自家婆婆。 “二婶,你想干嘛?这是泰安村,你是林家的媳妇,你怎么能带外人欺上门?”尤氏面对苏桃花时,从来都是耀武扬威的,猛然看到一脸凶狠的苏桃花,有些拿不准,不敢上前。 于是抖出了来前一家人商量好的对策,一脸责备的指责道:“二婶,再怎么说,二叔也是我爹娘养大的,你嫁进林家,虽然平日里劳作忙了些,但没缺吃没缺穿,也没亏待你们吧!” “你们怎么能偷了林家祖传的赚钱秘法,拿去给外人赚钱?”说到这里,尤氏言语间酸溜溜的。 昨日镇上月集,因林家刚刚分出了几亩地,林通文和林通学住的屋子也有变动,一家人都没啥心情去赶集,又不做买卖,便待在了家里。 没想到昨天下午,村里很多人都说,说林怀义在镇上食铺里做工,说林福儿和苏桃花和苏家人在食铺对面摆摊铺卖东西,还说林福儿那小嘴儿十分灵便,买卖做的风生水起,赚了不老少钱。 一听这话,林家人懵了。 啥情况?就说苏桃花这两天不见人,林怀义也没回来,合着是一家子合起伙来,背着他们去发财啊! 太不要脸了,一个锅里吃饭的时候,藏着掖着兜着,刚刚分家,就上街赚钱,肯定是早有预谋的。 一想到林怀义和苏桃花隐瞒了赚钱的好法子,李如兰和尤氏几人三言两语编排出‘内幕’,听的林怀生气的呼呼的直哈气。 分家的时候,说的清楚,分了家,往后就没啥瓜葛。 碍着林家几兄弟还要念书,未来要考取功名,名声不能坏,所以他们思前想后,想了个绝妙的法子,本想去镇上食谱里找林怀义,想着当着满镇人的面,林怀义要保住食铺的活,就得乖乖就范。 结果让林家几兄弟当中,口角最利索的林通学去探口风,却被食铺的人给轰了出来。 食铺里的人好凶,吓住了林通学,也吓住了林家众人。 没法儿在食铺里理论这件事,一家人便又想着要不去城守村,想来苏家要在城守村继续生活,肯定得顾着脸面,那他们的目的,一样可以达到。 没料到,去苏家转了一圈,竟然没找到人,回来的时候,才听人说,苏家人竟然来泰安村帮苏桃花下地干活了。 西崖头那块地,位置有点偏僻,在那里理论这件事,没有村民,没法儿将‘赚钱秘法是林家祖传’的这件事拍到实处。 于是,一家人按耐着性子,在家等。 这一等,足等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听说,苏家人和苏桃花从西崖头下来了,估摸着西崖头的距离,林家众人掐着点儿,赶过来拦人。 原本的步骤不是这样的,要等到惊动更多的村民,才提及赚钱秘法的事,可事赶着事,尤氏被苏桃花吓到,直接将此行的主要目的抖了出来。 林福儿听明白尤氏的话,嘴角忍不住狠狠的抽了抽。 林家人还真是…… 呃,自己也姓林。 想讹人竟然编排出什么‘偷了赚钱秘法’的由头,和这样的人一个祖宗,真是让人不爽。 “哈、哈!~”苏仁德都被气乐了,他依然对上林怀生,冷哼一声问道:“苏仁德,这就是你们拦着我们的目的?什么玩意儿?林家祖传秘法?” “你们林家上头还有老爷子在,就算有祖传的秘法,也不该出现在你林怀生的手里。” 听到苏仁德的话,林福儿微微点了点头,在心中默默的给外公点了个赞,只是,林家几兄弟怎么说也是吃过墨水的人,他们恐怕不会被这句话堵住。 “有林家秘法怎么了?秘法是祖父从一位过路的高人手里得到的,起房的时候藏在西厢房的墙壁夹层里。几十年了,公公多年操劳,记性不大好,分家的时候没想起来。” “前儿晚上,祖父给公公托梦,公公昨天才想起来西厢房还藏着祖父传下来的秘法,还想着等二叔回来了,叮嘱一声,那秘法虽然能赚大钱,但是据说要请和尚庙里的高僧来把关,才能启用,要不然会折损林家的气运。” “没想到二叔二婶好算计,竟然早早的就打算好了。昨天直接将秘法制出的东西摆去街上赚钱。”尤氏说的捶胸顿足,看上去好像苏家人真的偷了林家的宝贝一样。 “你、你胡说八道!”苏桃花气的不行:“西厢房被你们里三层外三层的搬了个空,连个囫囵的针头线脑都没有,哪里来的赚钱秘发!” “苏桃花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贱人,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偷了林家赚钱秘法的贼,今儿要是不把事情说清楚,你们谁也别想走。”和许氏纠扯中的李如兰,大声喊道。 许氏听的心中来气,就着被李如兰抱住不撒手的腿,突然单腿跳起来,整个人的重量瞬间落在李如兰身上。 第081章:一家子都是戏 李如兰支撑不住,连连后退,许氏趁机往李如兰两个肩膀上使劲儿一拍,李如兰直接倒了下去。 倒地的刹那,李如兰下意识的松开了抱着许氏大腿的两手,反手去撑地,手还没挨到地面,屁股就结结实实与大地来了个挤压式亲密接触。 “哎呦哎呦!摔死老娘了!姓许的你这个不要脸的老泼妇,我跟你没完。”李如兰疼的就地滚了两圈,蹭的满身灰土,才扑腾着要起来找许氏报仇。 许氏将人压倒后,就快速的退开了。 李如兰在泰安村的风评一点不好,这一点,许氏早有耳闻,但即使如此,这里也是泰安村,李如兰是泰安村人,许氏这个外来者,要是举止间太过分,怕是会引起泰安村村民的不满。 苏仁德也明白这一点,要不然,也不会在看到附近渐渐有村民聚集时,就不再动手了。 打林怀生,是一时冲动,但苏仁德一点不后悔,女儿在林家受的委屈,他这个当爹的一直心里窝着气。 虽说欺负人的,主要是李如兰,可是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能跟个妇人理论家常理短。不能找李如兰算账,那就找林怀生这个林家当家人。 想起这个就来气,苏仁德不能理解,林怀生作为一个当家的男人,怎么连媳妇、儿孙都管不住,这些年来,一直由着李如兰和儿孙们欺压自己的亲弟弟、亲弟媳、亲侄女,他的心咋那么大,眼睁睁看着,还觉得没啥大不了? 要不是长时间养成的习惯,苏仁德不相信,李如兰敢把林福儿丢去后山乱葬岗? 要不是林怀生的不作为,李如兰和尤氏蔡氏婆媳,也不会空口白牙的诬陷苏桃花,导致苏桃花为了表清白,直接撞墙明志。 现在尤氏的话句句都在瞎编乱造,李如兰也跟着起哄,林通文和林通学像两个木头桩子似的,爹娘被打、无视,这会儿李如兰和尤氏瞎话连篇,他们神色间才多出几分变化,他们依然没说话,态度却明显的认同尤氏和李如兰的瞎话。 很明显,尤氏说的那些话,恐怕是林家商量好的。 由李如兰婆媳理论,林通文几兄弟,只复杂壮实,和保持学者的风度。 “爹,娘,我们回去吧!”苏桃花看到爹娘为了维护她,双双对上了林怀生和李如兰,被尤氏、李如兰等满口瞎话的编排,苏桃花心里特别委屈。 她想叫爹娘一起离开,离开这是非之地。 苏桃花是林家的媳妇,和林家的牵扯,她自己来就好了。 “想走?哼,没门!”李如兰总算在蔡氏和尤氏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她听到许氏的话,顿时炸毛,跳着脚冲数步外的许氏喊。 一听这话,苏桃花心中发苦。 林福儿真是无语了,这算什么?要是任由事态继续发展下去,发生流血事件的话,要不要打个标语:一个赚钱方法引发的血案? “大伯娘,你说我们昨天去镇上摆摊卖东西的赚钱法子,是偷了林家的,你有什么证据?”林福儿脆生生的声音突然响起,对峙双方的人都变的正色。 “大堂嫂,你有证据吗?证明那些东西来自林家的秘法?”林福儿眨巴着眼睛,又看着尤氏说道。 “大伯,大伯娘和大堂嫂的话,你认同吗?你既然知道赚钱秘法,应该对秘法的内容有所了解,你们说的那些,真的是昨天我们在镇上摆摊时的情形?” 证据?哪里有证据,讹钱,讲的是空口白牙,无理搅三分,林家人将李如兰和尤氏蔡氏支到前头,本身就抱着无理搅三分的打算,既然如此,又怎么会考虑什么证据。 证据值几毛钱? 有句话说,黑猫白猫,能逮住老鼠才是好猫。 只要能拿到昨天苏家赚钱的秘法,那他们这趟理论就是值得的。 “你一个娃娃,懂的啥!”林怀生有些不喜的指责到,他一脸严肃,要不是脸上带着伤,都看不出,他是那个刚才被人连打两拳,却连个气都不敢放的怂人。 “我当然懂,我和禄儿肚子饿,外公外婆心疼我们,才想法子赚钱,想让福儿禄儿吃饱饭。昨天用来赚钱的法子,是外公家祖上传下来的,跟林家没有关系!”林福儿用稚嫩的声音,一本正经的理论着。 “大伯,大伯娘和大堂嫂在说瞎话。”林福儿的语调声音,都非常肯定。 林福儿看着因为听到她的话,一脸目瞪口呆的林家众人,心中暗道:以为就你们有‘祖传’吗?外公外婆家也有,而且比你们的‘祖传’更有说服力。 林福儿的话一说出来,别说林家众人了,就连苏仁德、许氏、苏桃花都有些懵。 烧制陶瓷娃娃,明明是林福儿想的法子,听苏桃花说,福儿得了神仙福缘,那些奇思妙招都是神仙教的,苏仁德、许氏都是信奉神佛之人,他们相信苏桃花的话。 怎么到林福儿嘴里,这么好的法子,成了苏家的了? 苏桃花看着女儿一本正经的小脸,突然明白了林福儿的用意,当下声色严肃的说道:“爹,都怪女儿,是女儿拖累您和娘了。要不是您心疼女儿,又怎么会违背祖训!” 林福儿听到自家娘的话,心中大松一口气。 有个默契而聪明的娘,办起事儿来,真是轻松很多呢! 许氏也明白过来,她看看年幼的林福儿,心中暗惊,这么小的孩子,是做了定点好事,都恨不得全世界都能夸夸夸的年岁,可小丫头想出那么好的法子,竟然不以为然,还在遇上林家一众胡搅蛮缠的时候,快速的反应过来。 说起来也是,林福儿毕竟太小了,于其说出实情,遭人猜忌,还不如瞎话有说服力。 思及此,许氏立马不动声色的靠近苏仁德,在神色仍有些呆愣的苏仁德胳膊上,捏了一把,苏仁德回神,看出媳妇和女儿的配合,重重的叹了口气,颇为苦大仇深的说道:“桃花刚分家,没得吃没得穿,我这当爹的也不富裕,总得挣口吃的啊!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吧!” 第082章:自我感觉端正 苏仁德说的于情于理,配合上许氏等人的神情,再加上苏桃花一家的遭遇,确实是很站得住脚的。而反观林家众人,却都懵了。 他们合计了那么久,等了那么久,想出来的法子,怎么发展下来,反过来了? “哼,证据,你们说我们林家没有证据,那你们?你们苏家倒是拿出证据来看看啊!”林通学皱着眉头,有些不高兴。 来前商量好的,林通文和林通学只是壮个声势,并不发言。 可是林家准备好的说辞,被苏家用了,林家这边众人都有些哑火,林通学见势头不妙,赶紧提出了质疑。 “我没有证据啊!外公用祖传的法子挣钱,要什么证据?”林福儿一脸平静的说道:“自己家里的事,干嘛要向你们证明?”你们算老几啊!~ “你、”林通学被林福儿的话给噎的说不出话来。 “福儿,你是姓林的,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林怀生听到林福儿说话,完全帮助苏家,有些不高兴。 林福儿看看蔡氏,‘不解’的说道:“我爹姓林,我才姓林,又没有跟着大伯姓!”碍着你了?没有吧!没有你费什么话! 一笔写不出两个‘林’字,可林福儿的话,却将林怀生和林怀义的‘林’给分开了,这话听的林怀生心里发堵、目瞪口呆。 林福儿一琢磨,还真是,天下姓林的也多着呢!难道都是自家人?肯定不是啊!那何必在乎林怀生及他的儿孙是否与自己同姓。 两个不同姓氏的男女可以组成家庭,成为最亲密的家人。一个爹妈生的、同姓同根的儿女,也可能渐渐离心、分道扬镳。这种事到处都是啊! 想通了这些关联,林福儿顿觉心里舒坦多了。 “你这个白眼狼,打小管你吃管你住,才分家几天,就帮着外人说话,还敢顶嘴了。”要不是碍着许氏,李如兰恨不得冲上去打林福儿一顿,不敢打就指着林福儿怒骂。 李如兰心里憋火的哼,细想起来,和林怀义分家失去劳动力,以及赚钱的好法子被苏家截胡,全是从林福儿从乱葬岗活着回来后开始的,李如兰心中暗恨,林福儿咋就没死在乱葬岗?真是气死她了。 “狼?”林福儿似乎被李如兰吓到了,嘴里呐呐的说出一个字,愣怔了几息后,快速转身扑向苏桃花,哭着喊道:“娘,娘,大伯娘说白眼狼,害怕,福儿害怕狼~” 这突如起来的神转折,惊的苏桃花赶紧将林福儿抱起来,搂在怀里一阵安抚。 苏仁德和许氏也匆匆凑过去,苦巴着脸,一阵‘乖啊不哭啊’的哄。 “林怀生,福儿才多大点,你们怎么就那么狠心,竟然在孩子病中,将孩子丢去了乱葬岗,你们这是想害福儿的命啊!~”林福儿突然大哭,惊的苏仁德担心的要命,靠近却发现小丫头干哭没眼泪,还偷偷冲他眨眼睛反过来安抚他。 看到外孙女的反应,苏仁德愣了愣,很快明白小丫头的目的,虽然提起林福儿被丢乱葬岗的事,苏仁德心里依然难受,但还是很好的配合起外孙女来。 只是窝在心里的话一说出来,连苏仁德自己都跟着心里泛酸。 林怀生一直觉得,是林福儿被丢乱葬岗的事,导致林怀义跟他这个哥哥离心,起初觉得是弟弟小肚鸡肠、太小题大做,可是弟弟坚持分家的决定,让林怀生对媳妇李如兰也有些怨言。 旧事重提,林怀生心中憋闷,愤愤的瞪了李如兰一眼,又皱起眉头,有些不高兴的说道:“怀义也真是的,福儿没少胳膊没少腿,活的好好的,事儿都过去了,咋还拿出去到处传?” 林怀生觉得,肯定是苏桃花背着弟弟林怀义,跟苏家添油加醋的说这事儿的,苏桃花作为林家的媳妇,却背后说林家的不是,是大大的不应该。 这件事儿倒也罢了,主要是赶月集摆摊赚钱的事,肯定也是苏桃花在里头捣的事儿。 苏桃花的不是,还不是苏仁德教女无方的结果?苏仁德竟然还有脸来指责他?真是蛮不讲理! 林怀生心里转了一圈,觉得自己没错,刚刚微微颔下的腰背又挺了起来。 “好好好,呵呵,真是、太好了,好一个是非不分,颠倒黑白!”苏仁德听到林怀生低声嘀咕出来的话,气的连连摇头。 苏桃花听到林怀生的话,心头一阵泛酸,眼泪忍不住的往外冒。 许氏见丈夫被气到,见女儿直接气哭,心中恼怒,冲着林家几人怒道:“福儿是没事,要不是怀义和桃花去的及时,能没事吗? 好,这事儿且不说,那桃花呢?桃花嫁进你们林家,是不够勤快,还是搬弄是非?她和怀义整天给你们做牛做马,你们看不见吗? 不说记着点桃花好,竟还污言秽语的编排人。桃花有啥不好的,今儿我这当娘的倒是想听听,也让泰安村的乡亲们都来评评理,我许巧枝的女儿到底哪里做的不过好!” 李如兰婆媳编排苏桃花,惹的苏桃花撞墙明志的事,虽说那日村里很多人都见了,也知道李如兰狗嘴里喷不出象牙,完全是浑说八道。 可是那种男人和女人之间,超出夫妻关系的关系,就算是有一点点影子,也会勾起人的兴趣,这种事过去就过去了,倘若再提,很容易引火烧身。 林福儿在苏桃花的怀里,听到外婆的话,微微蹙了下眉头,许氏是被气糊涂了,好在说的含糊,未免这个漏洞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林福儿突然紧紧搂住苏桃花的脖子,哭喊着说道:“娘,娘不要丢下福儿和禄儿!” 林福儿说的眼泪汪汪,一边说话,还一边轻轻摸着苏桃花额头,那里有苏桃花撞墙落下的伤,还没好,只抹了点药,头发挡着,林福儿不撩苏桃花的头发,都没人看到。 “娘,不淌血,不疼!”林福儿眼泪滚在脸颊上,另一只小手还紧紧抓着苏桃花的衣服。 第083章:爹等着呢! 林福儿这回是真落泪了,提起乱葬岗的事,她这个被困在死人堆里,险些被豺狼吃掉的人,感触最深,当时,林怀义和苏桃花还没到,她以为自己要被分尸而死。 绝望中被人救下,那感觉,绝对记忆犹新。 何况她还是占了恩人女儿的身体还阳重活,短短几日的相处,爹娘对她的爱重,妹妹对她的依赖,外公一家对她的疼爱,这所有的一切,都让林福儿感动。 “福儿不哭,桃花,带上福儿禄儿,孩子她娘,我们走。”苏仁德听到外孙女的哭声,听到周围泰安村乡亲们,对是非对错的评论,突然捏了捏拳头,狠狠的看了看林怀生,收回视线,对妻儿说道。 许氏还要说什么,但看到林福儿一哭,连林禄儿都哭了,心疼的抱着小外孙女,哪里还有心情和林家掐架。 虽说桃花和福儿,包括二女儿一家这些年在林家过的日子,都让人闹心窝火,但是遇上林怀生、分不清对错的大哥,遇上李如兰那样胡搅蛮缠的大嫂,还有林通文、林通学几个空长了学文,却连为人处世都不会的侄儿,加上两个跟李如兰搭在一起,能唱大戏的侄媳妇,这么多人,每一个明白人,跟这些人怎么理论? 简直就是鸡同鸭讲,说来说去,人家还在自己的意识圈子里稳稳的端着,理论的结果,不过是给自己多灌一肚子气,有这时间浪费,还不如回去,多捏几个陶瓷娃娃。 林福儿听到外公的话,心中微微松了口气,苏桃花以死明志,这件事不宜再提,趁着大家的心思这会儿被苏桃花头上的伤牵动,赶紧离开。 至于林家,哼,竟然妄想夺走她生钱的财路,简直痴心妄想,这件事,以前的事,包括以后恐怕避免不了的事,林福儿都会记着,现在她太小,什么都做不了,但是她总有一天会长大,总有机会不靠外力,自己来好好和林家这些人解决下纠纷。 爹娘的苦,自己的劫,外租家受到的牵连,总有一天都要讨回来。 “你、你们不能走!”苏仁德这边带着妻儿外孙女们要离开,林通学突然大声阻拦道。 林福儿闻言微微侧头看向林通学。 “二婶,你是林家人,二叔没在,苏家不能把你带走。”林通学匆匆走到路中央,挡在了苏仁德等人的身前。 一听这话,苏桃花脸色一白,身形微微晃了晃。 林福儿皱起了眉头,脸色冷了下来。 “对对,二婶,你不能走,你是林家的媳妇,你的家在泰安村,二叔没在,我们要是由着苏家人把你带走,二叔回来了,我们不好交代。”蔡氏听到自家男人的话,眸光闪了闪,赶紧说道。 林家此行的目的是拿到苏家手里的赚钱法子,没想到被苏家用同样的理由堵了回来,两家都说是自家的祖传密法,苏家已经做出了成品还赚了钱,这情形,林家想要扭转局势,有点难。 既然当面要不来,就先把人留下,等苏桃花带着福儿禄儿回到林家,没有苏仁德、许氏在旁给苏桃花壮势,他们肯定有法子让苏桃花开口。 林通学你一言我一语,三两句话,就给苏桃花摆了一个她无法说不的理由。 明明只是普通的回娘家,被林通学两口子一说,好像成了林怀义和苏桃花两口子从此各奔东西。 就连苏仁德和许氏,也变了脸色。 苏桃花是林家媳妇,她的丈夫没在家,娘家人要带她走,夫家人拦,她就不能走。 “娘,我想爹爹,你带我去找爹吧!”林福儿突然脆生生的说道,她还说:“娘,咱们家只有一个被子,硬硬的盖着好冷。早上跟爹说好了,傍晚去镇上,爹买了被褥我们一起回家,爹肯定在等我们了。”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有人啧啧说道:“怀义分家就得了几亩地,吃穿用度啥都没有,哦,对,有间房,啧啧啧,你们是没见着,那屋子被搬的空荡荡的。怪不得桃花大早上从娘家回来,也没说回自个家,屋里啥都没有,让爹娘看着多闹心?唉!摊上那么个大哥大嫂和一帮侄儿侄媳,可真够为难的。” “桃花,你们去吧!怀义在镇上的食铺里做工,我晌午还见着了,听怀义说了,说你们傍晚会过去。”有人出言,完全是被苏桃花母女的遭遇牵动了心神,故意添了一笔。 林福儿稚嫩的声音,再次将事情反转了过来。 看到林福儿红着眼睛,待在苏桃花怀里的小模样,有人还想到了一层:“怀义没在家,也不敢把两个孩子放家里啊!” 以前倒是放了,结果是林福儿和林禄儿常常被欺负,最后直接被丢去乱葬岗。 那么大一件事才过去几天,林怀义心里怎么会放心? 唉!林怀生是林怀义的亲哥,原本他们才是一家人,可现在这事儿闹的,愣是让林怀义舍近求远,宁愿把媳妇女儿送去岳父家,也不让在家里待着。 “娘,天快黑了,福儿怕,有狼,我们快点去找爹,好不好?”林福儿看着苏桃花说道,看上去,她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刚刚的话,造成了什么后果。 “好,我们走!”苏桃花深呼一口气,重重的说道。 话毕她抱着林福儿,见小女儿林禄儿在自家娘怀里,重重的迈开了步子,直冲着挡道的林通学走过去。 苏桃花动了,许氏动了,苏仁德也跟着动了,一行人毫无畏惧的走向挡道的林家众人。 林通学见苏家人如此模样,有些后悔,他跑出来装什么大头蒜啊!爹和大哥还稳稳的搁那儿站着呢! 正在林通学不知要不要退开让道的时候,一直没吭声的苏守旺突然跑了出去,借着冲劲儿,撞向挡道的林通学。 林通学冷不丁被撞了个正着,连退数步。 也顺利将道儿给撞开了,苏桃花见弟弟如此,心中温暖,走过去牵起了弟弟的手,与许氏和苏仁德一起,从怔愣住的林通学身旁走了过去,也越过了林家众人。 第084章:家人的力量 林福儿跟着自家娘,和外公外婆,走出了泰安村,她趴在苏桃花的肩膀上,远远的看着林家人,以及街口村民们渐渐缩小,已经隔了很远了,依然隐约看到众人议论纷纷。 被议论着,成为全村人的谈资,无论她们家是处于什么立场,都不是什么好事。 林福儿深呼了一口气,神色沉了下去,她的眼中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汇聚、升腾。 几人经过青阳镇的时候,就苏仁德一个人去食铺跟林怀义打了个招呼,让他下工后去城守村,苏桃花娘仨并没有露面。 苏仁德多的话啥都没说,可是林怀义还是从中看到了些许异常,之后直到天黑下工,林怀义都在担忧,往日下工时,店里要是有什么从席面上撤下来的、卖相没怎么影响的硬菜,都会分给他们。 林怀义没吃过啥好的,家里又有两个女儿,所以他一点不介意动过的菜,他很乐意带上一些。 可是今天,食铺一打烊,林怀义就匆匆道了辞后,赶紧往外跑去,抹黑直跑到苏家,看到妻子女儿都好好的,才放下了悬起的心。 可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了?”林怀义看到岳父家几人的脸色都不太好,忍不住悄悄问自家媳妇。 苏桃花心里本就委屈,自家男人一问,心头一酸,眼睛红了。 “桃花,怎么了?说话,怎么了?”这些年,苏桃花跟着他在林家做牛做马,受了那么多委屈,很少哭,今儿这是怎么了?苏桃花一哭,林怀义心里咯噔一下,立马明白,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苏桃花含着泪摇摇头说道:“没什么,忙了一天了,你快去洗洗歇下吧!” 今儿离开泰安村时,受到林家阻拦,林福儿灵机一动找了个和爹一起回家的借口,可是回来后,苏桃花越想越委屈,心里委屈,在自家男人面前没忍住。 林怀义听到点由头,不弄明白怎么回事,岂能善罢甘休。 见自家媳妇不说,他便想找女儿问,可惜林福儿和林禄儿都已经睡着了。 往常林怀义出门进门,林福儿都会甜甜的唤一声“爹!”,或是相送或是重逢,很小的动作,总让林怀义的心被暖到,做起活儿来也越发卖力。 今天竟然已经睡了? 反常,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林怀义并不知道岳父岳母和媳妇,今天去了泰安村,所以猜出是出了事,却并没有联想到林家众人身上去,既然是在苏家遇到了什么事,他也不好跑去问岳父岳母。 媳妇明显不愿提,女儿睡了,岳父岳母不能问,林怀义皱着眉头回到他在苏家暂住的窑洞,看到小舅子的窄床时,眼眸一亮,知道可以问谁了。 可是苏仁德把自己的窑洞房间让给了林怀义,自己住进了苏仁德和许氏的窑洞,苏守旺在岳父岳母的窑洞里,林怀义想问苏守旺,苏守旺在窑洞里,他要找什么借口将人叫出来? 林怀义站在窑洞里,愁的走来走去。 “二姐夫!”突然,苏仁德从门口探出个脑袋,然后跑进来,不等林怀义从怔愣中回过神来,就匆匆将今天的遭遇和林家人说的那些中伤人的话,全部说给了林怀义。 林怀义听的心神几度起伏,苏仁德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话倒出来后,快速离开,留下一脸青黑交加的林怀义。 自己的亲大哥,见不得他好,岳父岳母却在全力帮他。 人的亲疏为什么会这么明显。 真的是,没有比较,就永远不知道大哥对他有多糟糕,也永远不会知道,岳父岳母对媳妇有多爱重。 ……大哥?呵,大哥啊! 林怀义嘴里默默的念了几遍,嘴里有些发苦发干,心底仅剩的那么一点点对大哥的奢望,也泡汤了。 想明白了和大哥的关系,林怀义的心情立马变了样。 次日一早,天还没亮,林怀义就出了门,他今天出门的时间,比平时早了小半个时辰。 从苏家出来,林怀义直接去了泰安村。 林家人还没起床,要是以前,林怀义是不会打搅大哥好梦的,可是今天不同,昨夜从小舅子那里听说了昨天的事情后,他心里窝着一肚子的火,半宿没睡,想了很多。 岳父岳母真心帮他们,反而吃挂落,他这个悬在双方之间的人,要是不把态度摆端正了,真的会让真正对他们好的人寒心。 “哐哐哐……”响亮的敲门声在凌晨显的非常响亮。 片刻后,连邻里都有人活动,林家人却四平八稳的没点反应,林怀义看看天色,心中焦急,他好不容易找到的活儿,又碰上那么好的老板,一点都舍不得耽误工时,特意起个大早,可不能把时间耽误在敲门上。 “大哥、开门,我是怀义,开开门!”林怀义大声喊道。 表明了身份,里头才听到些许默默踏踏的响动,见到这副情形,林怀义心中突然生出一股火气,以前在这个家里,媳妇起个大早去做饭,稍微晚上一点点,大嫂就会扯着嗓子的挤兑。 反过来,怎么就不能麻利一点了? 心里憋着气的林怀义,不知道大哥啥时候才能应声才能开门,索性退后几步,左右看看,然后直接爬上了院墙外的大树,从大树上踩在院墙上,晃晃悠悠的找到院内有踮脚杂物的地方,跳下去。 双脚一沾地,林怀义就大步流星的走向正屋门,经过他住了几年的茅草房时,林怀义的心一阵酸涩,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他在这个家的地位,那么低? 再经过好不容易争取来的西厢房时,林怀义心里的滋味更是百味横生,借着村长、三叔、七爷爷等人的势头,才得到这么个空壳子。 空,真空啊! 想到月集忙碌后,得到的收益,岳父岳母全给了媳妇,林怀义的心情,简直无法形容。 “大哥!”林怀义敲响了正屋的门,说着话,将门敲的‘哐哐’响,不知为何,心中多了一股以前从未体验过的胆气,他此刻无所畏惧,他不是一个人,有妻子女儿,还有像爹娘一样对他好的岳父岳母。 第085章:林怀义的决心 林怀义的大嗓门,林怀生怎会听不到,林怀义刚敲门的时候,林怀生就听到了,猛然听到弟弟叫大哥,他心中一喜,下意识起身,抓起衣服就往身上套。 被李如兰给扯过去,丢到炕角去了。 “急、急,急什么急,你急着去投胎啊!”李如兰瞪着自家男人,眼里在喷火,昨天傍晚的事,李如兰闹心了整整一宿,到早上了,才将将迷糊过去。 被打搅好眠就是李如兰此刻的心情,他心里把林怀义臭骂了千百遍,一睁眼看到自家男人巴巴的要去给开门,李如兰心里能痛快才有鬼了。 “真是的,怀义在外头。”林怀生爬去抓自己的衣服,对自家媳妇的态度很是不高兴,不过他的不高兴在李如兰面前,被压制的太久,根本没表现的出来。 “你敢出去试试!”李如兰气的豁然坐起,披头散发的瞪着林怀生。 林怀生被李如兰愤怒的样子惊到了,蔫蔫儿的缩回抓衣服的手,嘀咕道:“不去就不去,生那么大气干啥?气坏了身子。” 嘴里关心着自家媳妇,心里却还惦记着弟弟。 和弟弟的关系越来越僵,让林怀生非常伤心,好不容易弟弟回来,不论见着人摆什么态度,林怀生心里都是非常高兴的。 “你以为怀义来干啥?你听,你听听,那大嗓门,怀义啥时候用那么大的嗓门跟你这个大哥说过话?你自己想象!”李如兰给别人挑起毛病来,那是一挑一个准儿,反正在她看来,林怀义一家四口,都是老天爷派来的孽障,专门给她气受的。 想当初,李如兰刚嫁入林家的时候,上头的公婆,什么好的都给这个小叔子,在公婆眼里,亲孙子都没有这个幺儿宝贝,李如兰早就看不顺眼了,后来公婆过世,林怀义还小,落在李如兰手里之后,李如兰就可劲儿使唤,从最初的使唤小叔子为乐,渐渐的使唤顺手了。 庄户人家屋里的活儿,到处是,整天忙了外头忙屋里,恨不得被活儿绊倒在家里,自大将小叔子调教的会做活儿,李如兰顿觉轻松了很多,这份儿轻松,让李如兰变本加厉。 最让李如兰受不了的事,自家男人林怀生没出息,往前公婆明摆着偏袒小叔子,也不说理论几句,还跟着偏袒,这些年下来,依然心心念念着那个已经离了心的弟弟,真是看着就烦。 “怀义能干啥?怀义是我弟、亲弟,你要好好的对怀义和怀义媳妇,以及福儿禄儿,怀义能跟我分家吗?还不是因为你……”这句话憋在林怀生心里,憋了很久,总算说出来了,却说着说着没音儿了。 面对李如兰,林怀生还是没有底气啊! “大哥,不开门这样说也成。”林怀义站在正屋门口,扬着声音说道:“大哥,爹娘过世的早,多少年来,你一直是我最亲的人,是大哥,更像我的父亲,我敬重你。” “可是大哥,这么多年了,你真的拿我当亲人吗?” “有些话说再多,大哥听不进去,也是枉然,我今儿过来不为别的,只是想重申一下。大哥,我们已经分家了,往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往前福儿禄儿饿肚子的时候,你这个当大伯的没看到,往后我这个当爹的给福儿禄儿挣的活命钱,大哥也别惦记。” “大哥,岳父岳母是桃花的娘,他们真心对桃花好,也对我和福儿禄儿好,这样的人,我林怀义感激在心,也将他们当自己的亲人。” “往后,岳父岳母就是我的爹娘。还请大哥有什么事,不要牵扯到我爹娘。” 林怀义咬咬牙将此行最关键的一句话终于说出了口,说出口的时候,他眼眶红了,血亲的大哥不如岳父岳母对他好,感动于苏家人带给他心灵上的温暖的同时,也心痛嫡亲的大哥,终于成了路人。 “通文、通学、通晓,你们听着,也管好房里人,往后你们要是对桃花娘几个做什么说什么,别怪我不客气。”林怀义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洪亮,里头隐隐带出一股气势。 “我就是个庄户人家,你们都想考状元,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不在乎鱼死网破。”想起媳妇头上的伤,想起福儿被丢去乱葬岗,林怀义狠狠的说道。 连命都快没了,还在乎什么?大不了鱼死网破,他心中无畏。 这些话要是放在以前,林怀义光是想想,心里都发毛,可是现在说出来,心中却不再有波澜,他并没有意识到,苏家带给他的温暖,让他的心有了家的感觉。 背靠大树好乘凉,他的心里有了家的磨子,未来有了奋斗的目标,自然生出一股勇气。 撂下这些话,林怀义转身离开,他迈着步子,走的肆意畅快。 直到他拉开院门,随手将院门关上时,发出哐当一声响动,林怀生才从巨大的震惊中,惊回了神,他呆呆的看向李如兰,呆呆的问:“怀义没有回来,对吧?” 没有回来,就没有那么些绝情的话。 “哼,你在做梦。”李如兰也心里憋气,要不是刚才莫名有些露怯,她指定给怼回去,林怀义走了,她松了一口气。 不过想起这些破事儿里的来龙去脉,心中越发气恼:“你心坎上的宝贝弟弟不要你了,你还巴巴惦记着,有你这么当大哥的吗?啊?” “我怎么这么命苦啊!嫁了个窝囊废,养出个白眼狼,一个个都不让我省心,怎么怎么命苦啊!” “你的宝贝弟弟,能挣钱了,翅膀硬了,不要你这个大哥了……”李如兰想起从邻里口中听到的,月集那日,苏桃花林福儿和苏家人在街上摆摊的事,听说生意特别好,听说还有人打赏了银子,想起这些事,李如兰就肉疼。 她平白把林怀义养了那么大,要是没分家还好,没分家就有法子拿规矩出来,让林怀义拿出进账,那些都该拿来孝敬她的啊! 第086章:有点不对劲 “你的宝贝弟弟去当上门女婿了,连你爹妈都不要了,恐怕过不了多久,直接跟着苏家姓了……”李如兰每说一句,林怀生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可气头上的李如兰,看到林怀生脸色变的难看,心中反而有种报仇了的肆意畅快,看着别人愤怒总比自己愤怒来的舒坦,她就是想说,就是要说,就是想看看自家男人后悔痛苦的样子。 “你的宝贝弟弟……” “啪!”林怀生突然出手,在李如兰脸上扇了一巴掌。 世界、顿时安静了! 东厢里住着的林通文、林通学两兄弟以及各自的媳妇,都被林怀义大清晨翻墙造访说出来的话,镇住了。 他们家那个默默无声的二叔,啥时候变的这么犀利了? ……真是有钱赚,连脸都不要了。 昨天傍晚,他们摆开阵仗去拦截苏桃花,要赚钱的秘法,出发前讨论过,认准了赚钱秘法肯定是林怀义私藏的,要不然苏家住了那么多年破窑洞,咋早点做买卖赚钱? 可是真正当面对质之后,在被窝里讨论了半宿,也想到了另一种可能,赚钱秘法还真有可能是苏家祖上传下来的,苏家祖上是迁来青阳镇城守村的。 有了这份顾虑,再听林怀义说的那些话,林通文和林通学的神色都变的十分古怪。 这算什么事儿啊! 有了会赚钱的岳父家,连自家祖宗都不认了。 真是丢人,这样的二叔不要也罢! 林怀义一鼓作气,将憋在心里的话大声说给了大哥一家,离开后,看着晨光一点点洒满大地,暖暖的感觉填满心头,他整个人都变的轻爽起来。 苏家窑洞里,林福儿起床的时候,自家爹早就上工去了。 听说五天后,是距离青阳镇二十里外的沐溪镇每月一度的集会日,苏仁德已经在张罗着到时候雇辆牛车过去赶集了,为了到时候能多赚点,老早就起来开始捏泥娃娃。 亲眼见着陶瓷娃娃能赚钱,苏仁德好像看到了苏家门头上迎来了状元郎,浑身都是干劲儿。 人逢喜事精神爽,苏仁德如此,许氏、包括苏桃花,和每天早出晚归来往食铺做工的林怀义也是如此,一场买卖,造化了两家人,让两家人对未来都充满了期望。 林福儿见家人脸上的神色自然欢喜,心里也美滋滋的。 她们烧的陶瓷娃娃,相比较如今的陶瓷业,流程要简单的多,成本也相对较低,她们投入少,售价低,加上样式新颖,又有林福儿这个五岁稚童的卖力推销,才能一经入市就得到高销。 她们取胜的关键在于、新鲜! 新鲜的彩色陶瓷娃娃,新颖的样式,以及绝无仅有的鲜嫩小卖主…… 仗着这些,就算是市面上出现仿品,短时间内,也没法儿和她们挣市场,林福儿心中很有底气,开玩笑,除非再来一个穿越者,要不然哪个五岁孩子能跟她这个五岁驱壳内藏着成年人经验的伪小孩相比? 不过,林福儿心里很清楚,人类的智慧永远不能用度量来判断,保不齐什么时候就出现了比他们的陶瓷娃娃,品质更好、价格更占优势的产品了呢?! 所以林福儿暂时没有添加新形象,依然是上次的那些,借用了前世看过的几部卡通动漫片中的形象,在形象的原有基础上,摆出不同的造型,以此增加款样。 许氏看出林福儿举动间的意思后,思维也跟着发散起来,招财娃娃不只会道恭喜,大公鸡不只会打鸣,猪宝也能踮起后脚直立站出一个优美的姿态。 苏家的院子里,笑声传了很远,没人注意到,崖壁之上,之前那个人又出现了,这回来了好几个人,他们似乎已经来了好久,时不时的看着苏家院子里,嘀咕几句,显然是在商量着什么事情。 林福儿似有所觉,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可惜头顶的崖壁顶,有树冠冒出来,看不到崖头上的情形。 哪里不对?林福儿心中狐疑,怎么会有些不安呢? 突然感觉到袖子被拽了拽,林福儿低头,看到睁着大眼睛的妹妹林禄儿,小家伙才两岁,最该赖床的时候,却总是早早的醒过来,醒过来后,除了林福儿去食铺做工的时候,其它时候,都是紧紧的跟着姐姐。 “禄儿,我们中午吃肉肉好不好?”林福儿笑着捏捏妹妹的小手,她多希望妹妹能回一声“好!”啊! 可惜,林禄儿只是扑闪了下眼睛,重重的点点头,表明了自己的意愿。 她将手里的东西递给林福儿,睁大了眼睛,等着林福儿说话,看到手里的一团被捏成四不像的泥巴,林福儿哭笑不得,她以五岁之龄捏泥娃娃,那是因为她脑袋里有存货,还有多年的经验。 禄儿才多大,就算是个天才,两岁孩子能表现的行动力,也是极为有限的。 “禄儿告诉姐姐,这个是什么呀?”林福儿脸上含着笑,循循善诱的说道。 林禄儿看看她刚刚递给姐姐的泥巴团,又看看姐姐,急着张嘴:“啊、啊!~”发出音来,依然是含糊不清的单字音。 林福儿没有说话,她看着妹妹,似乎还在期待着什么。 林禄儿焦急的又啊啊了几声,依然没能发出标准的音,传达准确的意思,不过小家伙很聪明,她见姐姐久久听不懂,便拉着姐姐的手,跑去指外婆捏的成品。 “是兔子啊!”林福儿看到林福儿指向一个肥嘟嘟的兔子,再看看手里的泥巴团,还别说,真有那么一丁点儿的模样,见妹妹焦急,林福儿直接说道。 “恩恩!”林禄儿听到姐姐的话,重重的点头,鼻息间发出两个音节,并不是‘啊’,林福儿反应过来后,哈哈大笑着说道:“禄儿真棒,现在已经会说两个字了。” 苏桃花、许氏等人也都听到,不过像‘啊’‘恩’之类的发音,是连婴儿都会的,他们并没有因此而变的乐观,见两个孩子欢喜,才跟着肯定的夸了林禄儿几乎。 第087章:解馋 晚饭林福儿兑现了承诺,将在水里泡了两天的螃蟹和田螺处理处理,下了锅,这种东西许是话里的意思,河道上常见,但由于螃蟹夹手,不好下锅,就算是整出来,也壳多肉少,很少有人吃螃蟹。 富贵人家不喜欢拿点包在骨头里的肉渣渣,穷苦人家啥顶饱吃啥,也没闲工夫捣鼓半天,就得那点点肉,他们宁愿花时间去挖一笼子野菜,合着面贴几个野菜饼子。 林福儿心中十分感慨,其实许氏说的那些她都理解,时代不同,就像前世历史上的大唐朝以胖为美一样,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特色,何况这里,根本不在林福儿前世生活的历史中。 不管咋样,夸了好几天,这顿‘神仙’吃的螃蟹和田螺餐,还是在林福儿的指导下,被整了出来。 太复杂的,林福儿也不敢说。 挑了两个最直接,最简便的法子。 将吐过泥沙的螃蟹,在净水里清洗干净,用细麻绳绑住螃蟹腿放在蒸笼上,加火蒸,再用类似于葱姜蒜之类的辅料,配出酱汁儿。 这些东西,是林福儿向食铺老板陈世怀要的。 陈世怀为人大度,本就喜欢林福儿,小丫头要点厨房里的辅料,他并没当回事。 其实这件事,林福儿心里已经有了盘算,她想试试,如果弄出来的螃蟹,家人都喜欢吃,确定他们的口味能接受这个味道,那她就将螃蟹的烹调之法,告诉陈世怀。 想来等陈世怀将螃蟹摆上席面,哪怕凭着新鲜劲儿,也能让食铺的生意火上一把。 “福儿,这样就可以了?”许氏在灶膛了加上火,见林福儿指挥着苏桃花将各种佐料备好了放在碗里,调成酱汁儿,忍不住问道。 林福儿闻言嘻嘻一笑说道:“还差一个环节,不急,先把田螺炒出来!” 炒田螺的时候,林福儿让自家娘往里加了很多类似辣椒的配料,这东西有辣椒的辣味儿,样子却是紫红色的尖角叶片。 有了这个东西,田螺炒出来的味道,林福儿想想就流口水。 螃蟹、田螺,加上几样时令蔬菜,等根本算不上丰盛的一餐摆在桌子上,林禄儿的眼睛都亮了,苏守旺也是,看着桌上的菜,直吞口水。 等大家围着桌子坐下,林福儿拿出个小锤子,笑嘻嘻的冲众人晃了晃,说道:“吃螃蟹,要这个帮忙哦!”说着话,就拿出螃蟹准备开砸。 “福儿使不得!”苏仁德见林福儿抡起锤子,紧张的赶紧夺过去,紧着说:“福儿说,外公来砸。”吃饭上锤子,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怪不得福儿刚才一直在洗锤子,临了还要拿开水烫,说什么杀毒,毒?哪里有毒?毒是能杀死的吗?那得用解药好不? 心中虽觉奇怪,但林福儿近来的表现,屡屡刷新苏仁德的认知,再多一条倒也能消化的了。 “好哇!”林福儿没想真砸,只是想试试,她的手上力道不够,砸动砸不动另说,砸到手的可能性很大,手一旦受伤,很多事都干不了了。 “外公,先拆,拆完了再砸。”林福儿如此这般将吃螃蟹的流程,仔细说给苏仁德听,苏仁德拆螃蟹拆的很利索,三两下就到位了,但砸的时候,已经掌握了力道了,一锤子下去还是将蟹钳砸了个稀巴烂,不过苏仁德到底是做惯活的,在林福儿的指导下,调整了一下,就已经掌握了最佳力道。 第一次成功之后,之后再拆再砸就容易多了。 等大家吃到沾了酱汁的蟹肉,纷纷亮了眼睛,统共也没多少,除了给林怀义留的,剩下的没人还不够两只分的,两只螃蟹的肉实在很少,品出味儿的众人意犹未尽,苏守旺吃完螃蟹,拿拆解下的蟹壳,沾酱汁后放在嘴里允,那馋猫儿样,惹的林福儿心里笑的不行。 吃完螃蟹换田螺,田螺又用上了林福儿让苏仁德特意削出来的大号牙签,原本包在壳里的肉,只轻轻一挑就出来了,惹的林禄儿新奇的不得了。 一顿饭,吃的欢脱无比。 第二天林福儿去上工的时候,苏仁德又去河里找了好多螃蟹,这回但凡是能动的活物,他都弄了些,苏仁德的想法很简单,既然螃蟹和田螺能做出美味,那么其它东西没准也行呢! 晌午饭后,苏仁德去接了林福儿回来,林福儿看到外公捉回来的东西,简直目瞪口呆,像水蛭之类的东西,能吃吗?一想到吃水蛭,就有种毛毛虫爬上身体的感觉,简直毛孔都要跟着炸掉。 “外公,往后别抓这些东西了。”林福儿皱着小脸,哭笑不得的对苏仁德说道:“神仙爷爷没说,我不知道怎么吃。” 哦!~苏仁德恍然,问题在这里,也就是说这些东西也可能可以吃?! 许氏听到动静凑过来,看到桶里的东西,听说要吃,立马捂着嘴跑了,跑到墙根干呕了几下,回头紧着说道:“扔了,赶紧扔了去,怎么什么东西都敢吃?……” 苏仁德见自家媳妇说话力气挺足,才暗暗松了一口气,摸了摸脑袋,提起了水桶。 “外公,别急。”林福儿突然伸手拦住了苏仁德,说道:“扔了多可惜啊!”虽然不能吃,但是有药用价值啊! “外公,我们送去镇上的药铺问问,没准药铺收呢!”林福儿眨巴着眼睛,恳切的问道,林福儿不懂医术,但前世网络发达,度娘知识渊博,有一回无意间点开有关水蛭的介绍,据说能治病。 就是不知道,这年头,用没用到这个。 “哦哦!”一听说问药铺,苏仁德眼眸一亮,立马将水桶又放了下来。 之后制作彩色陶瓷娃娃的时候,苏仁德总会忍不住往水桶那边看,都过了半百的人了,好奇劲儿一上来,跟苏守旺有的一拼。 “行了行了,你别干了,去把那东西拿去镇上药铺问问。唉!不让你问出个名堂,你连活都不会干了。”许氏好笑的说道,其实她也好奇,想知道。 第088章:有人尾随 许氏的话,果然很合苏仁德的心意,苏仁德闻言,二话不说就嘿嘿笑着停下手里的活儿,随后麻利的洗手,准备出发。 临出门前,苏仁德盯着泡在大盆里的螃蟹,犹豫着要不要把螃蟹带去镇上卖?可是这东西,确实没人知道味儿啊!唉!苏仁德砸吧砸吧嘴,心中叹息一声,这么好吃的东西,得想个法子,法子好了,就能赚更多的钱,那儿子念书,女儿的生活,都不愁了。 “外公,我也去。”林福儿想了想,觉得跟外公一起去。 水蛭虽然有药用价值,这年头的大夫却未必知道,她得跟过去瞅瞅,如果有必要,提醒一二,外公辛苦抓回来这么多,不用可惜了。 “好!”机灵的外孙女要同行,苏仁德立马表示赞同。 将水蛭送去药铺的主意,可是宝贝外孙女出的,苏仁德盲目的相信,外孙女能说这话,那肯定有用,虽然心里框定,但苏仁德不是大夫,并不知道药材品类,有林福儿一起,他踏实多了。 “来,福儿坐这里。”看看大半桶水蛭,再看看林福儿,苏仁德突然灵机一动,提过大蒲笼,铺上干草,指着里头对林福儿说道。 林福儿看看苏仁德手里的扁担,有些哭笑不得。 这是,打算扁担两头,一头挂上水蛭,一头挂上她,挑着去镇上吗? 林福儿突然觉得外公很可爱,索性配合着外公,想坐进去摆个样子,让外公高兴高兴,出发的话,肯定不能让外公挑着她走啊!她又不是没有腿! 刚这么想,就见安安静静的林禄儿突然爬进了蒲笼,翻了个身,端端正正的坐好,然后睁着大大的眼睛,看围在铺笼旁的大人们。 “咯咯咯咯~~禄儿真可爱!”林福儿反应过来后,轻轻摸了摸林禄儿的脸蛋,笑着夸赞道。 相比较自己,还是林禄儿当摆件讨外公开心,更可爱,光是那一脸萌萌哒的小模样,就惹人喜欢呢! 林福儿一笑,在场众人都跟着笑。 “禄儿,快下来,外公和姐姐要出门。”苏桃花笑着走过去,打算将林禄儿抱出来,伸出手去,却见林禄儿突然抱住蒲笼的提手,嘟着小嘴儿抬头看自家娘。 她不会说话,却明显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人家禄儿也要去、要去、就要去! “禄儿,外公和姐姐出去有正事,不许胡闹。”苏桃花微微皱眉说道,但她的声色十分柔和,并没有责骂的感觉。 “娘,带禄儿一起去吧!我走着。”林福儿看看妹妹,又看看自家娘。 妹妹很少表达自己的意愿,好不容易从李如兰那些人的‘魔抓’下脱身,林禄儿的胆子慢慢大起来,可不能打击小家伙,得让她知道,只要她想,只要合理,家里的大人会赞同。 苏桃花听到林福儿的话,低头看看林禄儿,有些犹豫。 自家爹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总觉得不太妥当。 “二姐,我跟着去吧!”苏守旺突然挺着腰杆站了出来。 出个门,你来我往的交涉了好大会儿,才敲定了出行人,苏仁德、林福儿、林禄儿、苏守旺,另外还加上了苏桃花。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离开城守村,走向青阳镇。 城守村距离青阳镇很近,走路不过一刻钟的工夫,加上同行的人多,有说有笑,越发感觉不到路途上的疲乏了。 他们并没有发现,从他们离开城守村,他们的身后,就跟了一个细瘦的矮个儿男子,男子的一双三角眼,紧紧盯着前头的林福儿。 快到青阳镇的时候,林福儿似有所觉,回头看了一眼。 如今刚刚经历过秋收,放眼四野,都是刚刚翻种,大都没有出苗的庄稼田,光秃秃的,大道两边没有遮挡物,林福儿一眼就看到了隔开数十米后的男子。 林福儿看过去时,那男子突然扭头看向旁边。 “福儿?怎么了?”苏桃花从乖乖坐在蒲笼上的林禄儿的身上收回视线,看着林福儿问道。 林福儿摇摇头,昂头看向苏桃花,说道:“娘,我们从药铺出来,去找爹爹好不好?”林福儿说话的声音很大,她虽然侧头看着苏桃花,眼角余光却紧紧锁着三角眼的男子。 这两天林福儿总有些不得劲儿,好像总有人盯着她。 那种感觉很不舒服,像被狩猎者瞄上了一样,可是林福儿又想不通,青天白日的谁会把她怎么着啊?她肯定是自己吓自己。 一边说话,一边注意着身后男人的反应,果然,在林福儿提及‘爹爹’二字时,那男人快速往前看了一眼。 ……猫腻,有猫腻! 林福儿心中框定,后头跟着的肯定不是好人,这人想干啥? 前世的林福儿,虽然与爸妈离心,但外公外婆带给她很多美好的回忆,除了与爸妈和表妹之间的纠葛,她短暂的一生,倒也顺遂。 有些事情在网上见过,但从来没有将自己放在那种可能上,所以明明看到有个奇怪的人,林福儿却想不明白,那人要干啥? “好!去找你们爹爹!”苏桃花见蒲笼里的林禄儿‘啊啊’直摇手,笑着点头应道。 苏仁德呵呵笑了笑,苏守旺时不时看看水桶里的水蛭,小身板挺的笔直,眼睛也亮晶晶的,这家伙已经在心里打算盘了,想着,要是药铺收水蛭,他就去河里找,然后拿去药铺换钱。 一想到自己也能挣钱,苏守旺心里美滋的都快冒泡泡了。 林福儿满意的点点头,扭回身子,好好走路。 转过脸来,她神色微微沉了下去,后头那个三角眼不会是个变态吧?有什么特殊癖好?想到某种少儿不宜的画面,林福儿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不是集日的青阳镇,街面上人不多,但街边固定的几个位置上,依然有摆摊的,几人一心想去药铺,做水蛭买卖,没心思逛,到了街面上,直奔青阳镇最大的药铺、保安堂。 看到药铺门头上的几个大字,林福儿差点一个趔趄栽个跟头。 ……这名字,哈哈哈哈,太有才了!~~恩,确定没毛病! 第089章:要抱抱 “福儿福儿?你咋啦?”苏桃花将蒲笼里的林禄儿抱下来,见禄儿盯着姐姐直看,下意识看过去,就看到林福儿皱着小脸、捂着肚子,吓了苏桃花一跳。 “没、没事!”林福儿压下心头的可乐劲儿,擦掉眼角不知是笑出来的,还是因为看到熟悉的字眼,触动了情感、感触产生的眼泪,摆摆手说道。 话毕站直了身体,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再抬头看药铺门头上的字时,林福儿的脸颊上浮现出一抹浅浅、暖暖的笑,心里对眼前药铺的好感,大大提高。 苏仁德有些忐忑的一手拿着扁担,一手提着装水蛭的水桶,苏桃花抱着林禄儿,苏守旺提着蒲笼,林福儿跟着众人,跨过门槛走进了药铺。 药铺里,占据着整整两个墙面的草药柜,整整齐齐,看上去颇有气势。 “几位,有什么需要?”柜台后,有个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快速的看看来人,笑着问道,少年偏瘦偏黑,但圆脸大眼睛,看上去很机灵。 “我、这个、那个……”苏仁德听到药铺伙计问话,突然就不知道咋回答了,说话时,他甚至下意识的往水桶前挡了挡。 林福儿见外公如此模样,心中无奈,果然,要是她不跟着来,外公恐怕会把水蛭原封不动的提回去。 “大哥哥,你们收水蛭吗?”林福儿爬上柜台前的方凳上,看着伙计问道。 药铺伙计闻声对上林福儿清澈的眼睛,愣了愣,又快速的看了眼一众来人,露出诧异之色的问道:“小妹妹说什么?水蛭?”会吸血的那种虫子? 伙计有点纳闷,这么大点娃娃,问吸血的虫子干啥? “嗯嗯,水蛭!收吗?我听老爷爷说,水蛭是药,能治病!”林福儿脆生生的说道。 伙计见林福儿一脸认真,笑着没有说话,反而回头踩上了梯子,片刻后,他舀了一些黑乎乎的东西,放在柜台上问林福儿:“小妹妹说的是这个吗?” 林福儿看着桌面上放着的,被晒干了依然能看出本尊的水蛭,顿时肩膀一垮,怎么跟电视剧和红文小说里不一样,不是说穿越人士,随后弄点东西都是钱吗? 前世水蛭的药用时间很早,可是这个世界又不是她原来生活过的地球,咋也不给她点独一无二的赚钱机会呢?郁闷! “呵呵,我们管它叫蚂蟥,有用,收的。”伙计将林福儿的小表情看在眼里,好笑的说道。 苏仁德一听说收,眼睛一亮,喜道:“真的吗?太好了,我这刚捞的。”说着话,苏仁德差点没将水桶直接提起来放人柜台上。 伙计绕过柜台,蹲下身,伸手捞起几只水蛭,凑近了看看,点点头说:“品相不错,生蚂蟥每斤半吊钱,稍等,我过称。” 少年伙计说话随和,形事利索,说着话,又转到柜台后,从桌子底下找出个网兜,将水桶里的水蛭捞出来,放进一个边角绑着绳子的铜盆里,然后打起挑子过称。 随后说道:“净重四斤九两,给你们算五斤。” 啥?苏仁德已经完全愣住了,啥?他耳朵肯定没毛病,肯定,可是为什么他会听到药铺里的伙计说,水蛭每斤能卖半吊钱?一桶算了五斤,合着光这一桶水蛭,就能卖一两多银子? 少年伙计进柜台数了钱,出来后递给苏仁德,说道:“这是蚂蟥的钱,您收好。” “哦!~”苏仁德愣愣的伸手,少年伙计将一个银疙瘩和一串大子儿递给放在苏仁德手里,他似乎对苏仁德的反应并不奇怪。 也难怪,河道里虽然常见蚂蟥,但这东西吸血,有时候有人在水里忙活,不留神蚂蟥能钻肉里去,很多人都害怕这东西,知道这玩意儿能当药使的,也就内行人而已。 保安堂是青阳镇最大的药铺,平日里经常会有附近的乡民,送些草药过来,可是都是常见草药,像蚂蟥还真是头一遭。 苏桃花看着自家爹手里的钱,忍不住吞了口空气。 怎么突然觉得,钱挣起来这么、容易?!亏他们还为生计发愁,还担心分家后一贫如洗,往后的日子稍不留神会断顿,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啊! 苏桃花惊讶,苏仁德又何尝不是,要是早知道这玩意儿能卖钱,还不便宜,他肯定老早就去抓了,抓了卖钱贴补家用,抓了卖钱给女儿们添嫁妆,抓了卖钱送儿子去念书。 “谢谢大哥哥!”林福儿打起精神,虽说水蛭的药用价值,她没拿到先知特权,但药铺里痛痛快快的收下,也免了她费口舌引导了。 林福儿的声音,将苏仁德、苏桃花惊回了神,两人脸上的惊讶依然满满的。 “大哥哥,那我们下回还能抓了送来吗?”林福儿眨巴着眼睛,看着少年伙计问道。 少年伙计点点头:“当然可以,随时欢迎。” 林福儿闻言笑弯了眼,眼前的少年,应该不只是保安堂的伙计那么简单吧?要真是伙计,他能随便就把四斤九两宽松到五斤去?应该不能吧! “嘿嘿~”林福儿笑着道别,她抓上苏仁德的手,看向苏桃花,随即说道:“外公,娘,我们去找爹爹!“ 离开保安堂,苏仁德怀里揣着银子,感觉连走路都是飘的,他时不时摸摸怀里的银子,触到银子时,心脏扑通扑通跳的特别厉害。 “守旺,过来掐爹一把。”从保安堂到食铺,没走多远,苏仁德就站定下来,并认真的交代儿子苏守旺说道。 林福儿注意到,苏仁德无意间的突然止步,他们后头的街道上,有个人也跟着顿了顿。此人身材高大魁梧,光是往哪儿一站,就让人颇感压力。 “外公,要抱抱!”林福儿张开双手,皱着小脸,一副快要累死的表情,苏仁德见外孙女主动要抱,高兴的什么似的,赶紧将林福儿抱了起来。 扒在外公肩膀上,林福儿看到,他们身后,似乎有好几双眼睛在盯着她。 第090章:误会 趴在外公肩头,林福儿不仅看到了那个尾随的大汉,还感觉到有其他视线往这边看。 有问题! 林福儿觉得这件事有点严重,心里暗暗琢磨,不知道那些人想要干啥?她又要怎么想家人示警? “福娃娃来啦!”食铺里几个常客看到林福儿,笑着打招呼。 林福儿听到声音,立马收敛起自己的心思,从几位客人露出个大大的笑脸,叫了叔叔伯伯打招呼。 几人一听小丫头声音甜甜糯糯,显的特别高兴。 “哎呀!不行,我得回家让我媳妇给我生个女儿,像福儿一样的。”食客为表示自己的决心,还吆喝着说道:“老板,再来半斤牛肉,多加点力气,争取尽快让我媳妇怀上。” 这话惹的大堂里的食客哈哈大笑起来,有几个女子听到男人的话,羞的脸蛋火烫,林福儿也是一阵无语,少儿不宜懂不懂? 陈世怀微微收敛笑容,责难道:“不给吃了,福儿还是个孩子,咋啥话都说?”虽然言语摆明了是指责,但陈世怀将掌握了度,责难中带着无奈和对福儿的袒护,惹的那几个食客反而笑的越发大声了。 “你们瞧瞧,陈老板也想生女儿了。哈哈哈~~” 伙计给那个点了牛肉的食客端上牛肉,陈世怀还特意给加了几块肉,并掺和着预祝他,生个带把儿的。 陈世怀和食客们的互动,引起一阵有一阵的笑声。 他们的说笑声中,三句两句都不离林福儿,似乎真的很想要个像林福儿这么乖巧可爱又会挣钱的女儿。 林福儿突然想到了什么,神色变的格外凝重。 她,五岁,女孩子,会算账,会卖陶瓷娃娃…… 她的存在超乎了这个时代的女孩模式,她能在食铺里坐拿和自家爹一样多的工钱,足可见,她的价值,而这几天她感觉到的那股窥探的视线,恐怕是真的,包括今天尾随过来的几个人,他们的目的很有可能就是她。 想到这里,林福儿吞了口空气。 前世她看过很多影视剧、小说之类的东西,那里头总能看到小孩被拐卖的情节,被拐卖的孩子往往会被卖来卖去,女孩儿好点的被卖为仆,最绝望的是,被卖进窑子里。 一旦进了窑子里,这辈子就毁了。 想到那种恐怖的可能,林福儿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岳父,福儿禄儿,桃花,你们来了。”林怀义正在厨房里帮忙,听说福娃娃来了,立马收拾收拾跑了出来,果然看到女儿和媳妇来了。 “爹爹!”林福儿心情不好,扑到林怀义身上,林怀义立马将人抱起来,林福儿紧紧搂着林怀义的脖子,声音诺诺的说道:“爹爹我怕!” 怕外面那些跟踪的人,突然蹦出来将她绑走。 倘若那些人是专门拐卖孩子的人贩子,他们必定有的是法子,偷走她这个小孩,怎么办?她要怎么防备?她可以教家人做陶瓷娃娃,但告诉家人有人贩子盯着她,这事儿未必有人信。 “不怕不怕,爹爹在呢!”林怀义搂着女儿,刚刚在洗菜,手上还有水,他想拍拍女儿的背,又不想将手上的水沾在女儿背上,索性在自己身上抹了两把,才轻轻拍上了女儿的背。 陈世怀本想和林怀义商量,在问问林福儿的意思,认林福儿做干女儿。 结果见林福儿害怕的躲在林怀义怀里,悄悄说怕,他心里咯噔一下,看看大堂里的食客们,顿时有些又气又笑又无奈。 大家虽然在开玩笑,可想要一个像林福儿一样的女儿,也并非只是玩笑。 像他,不也打算着认林福儿当女儿吗? 被这么多人惦记,五岁的林福儿怕是被吓到了,这种节骨眼上,他想要认义女的事,只能放放、徐徐图之了。 “福儿,叔伯们在和你开玩笑,大家这是喜欢你。”陈世怀放柔了声音,他的声音并不小,是在和林福儿说,也是在和大堂里的食客们说。 言外之意,让食客们开玩笑注意点分寸,毕竟福儿才五岁。 这话一出,那几个聊的最大声的男子,顿时面色一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其中也带着几分难堪与不悦。 开个玩笑至于吗?既然知道是五岁孩子,就别出来做事啊?既想做事挣钱,还想要小孩子的特殊优待,当自己是千金小姐啊! 林怀义怀里的林福儿听到这话,面色也是一僵。 她在发愁外头那些暗暗打主意的人,哪里说的是大堂里的人了?林福儿抬头看向陈世怀,看出陈世怀眼底的担忧时,她有些感动。 买卖人最讲究和气,和气生财嘛! 而像陈世怀这样开店的人,对待食客时,总会拿捏着分寸,总之,无论如何,哪怕自己受点委屈,也不会让食客觉得不舒坦。 可是陈世怀刚才明显维护她的话,却有些堵那些食客的口。 食客们未必高兴。 果然,林福儿看向食客们时,之前笑的最大声的那一桌上,两个男子都沉了脸,看上去很不高兴。 见此情景,林福儿心中叹了口气,从自家爹怀里挣下来,跑到那两个男子身边,攀着凳子往上爬。 她要干啥? 在场众人都看向林福儿,凳子对于五岁的林福儿来说,有点高,但也不是高不可攀,不过为了达到效果,林福儿故意使出大力气,费了好大会儿工夫,才爬上凳子。 坐上凳子后,林福儿大大的喘了几口气,看着桌子上的牛肉,说道:“叔叔,福儿想吃肉肉。” 小丫头说话时,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小嘴儿蠕动了一下,看上去十分乖巧可爱。 刚刚还因为林福儿的‘不高兴’,陈世怀的隐晦提醒,有些心情不畅,看到小丫头竟然主动跑过来,主动讨肉吃,顿时心情大好,哈哈笑着给林福儿夹了一块牛肉。 林福儿像个小猫儿一样,一口吃掉牛肉,脸颊被塞的鼓鼓囊囊,吃的眼睛都弯弯着。 这样子惹的在场众人都露出了笑容。 第091章:放狗咬死他们 陈世怀心中感叹,真是个让人不得不心疼的丫头啊!因为这一幕,他刚刚得罪食客的话,被悄无声息的抹掉了。 这天林怀义下工时,陈世怀特意给切了一斤熟牛肉,多的话啥都没说,但林怀义却知道,这是陈世怀给林福儿的。 林怀义本来拒绝着,但陈世怀却说:“福儿那丫头聪明,聪明虽好,但知道的太多,对她一个五岁大的孩子来说,并非好事,多吃点肉,好好补补。” 林怀义是林福儿的爹,听了陈世怀的话,他心中特别羞愧,他这个当爹的都没注意到的情况,陈世怀却注意到了,可见他这个当爹的多失职。 想想两个女儿瘦骨伶仃的样子,吃回肉跟过大年的一样,他垂着脑袋接下了陈世怀给的牛肉,心里想着,陈世怀对他们一家的恩情,他此生都不会忘,要是有机会,他会加倍报答。 林怀义下工后,又去了城守村,敲门、进门的时候都放轻了脚步,生怕吵醒已经睡着的女儿,进了窑洞,却看见,女儿还没睡。 “怎么了?”看看坐了一屋子,均是肃着脸的人,林怀义有些诧异的问道。 “孩子爹,福儿说有坏人盯着她,这可咋办啊!”苏桃花眼眶里悬着泪,本就已经摇摇欲坠了,听到林怀义的问话,立马控制不住的脱口而出,说出话来,眼泪也跟着滑出了眼眶。 “啥?”林怀义闻言一愣,脸色僵住,神情紧张的看向林福儿,问道:“福儿,你跟你娘说啥了?” 林福儿绷着小脸,再次重复了今天的发现。 她说:“爹,你没在家不知道,但是外公外婆,还有娘都知道的,这几天总有人躲在附近偷偷往家里看,今天我跟外公和娘去镇上找你的时候,那些人又在盯着我看。” 今天在食铺里,林福儿想到那些人对自己的目的后,心中曾存着顾虑,不知如何让家人相信她的话,回来的路上,她想来想去,觉得这件事必须得说。 哪怕没人相信她,也没关系,要真的遇到那些人突然蹦出来抓走她,至少家人有个找人的方向。 当然,最好是说服家人,相信她,然后一起防备着。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只要好好防备着,想来那些人想下手也不是那么容易。 想到这些关系,林福儿回家后,就将外公、外婆和自家娘叫进了窑洞里,郑重其事的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几人。 让林福儿意外的是,经她提醒,几人都有和她类似的发现。 只是,他们压根没多想。 林福儿自打在食铺做工,不知惹了多少人来瞧新鲜,大家都惊讶林福儿聪明。 因为这,林福儿每天只要在食铺里,食客就没断过,除了找林福儿算账,还会给林福儿些小玩意儿,短短几天功夫,林福儿都快成为青阳镇的小明星了。 也因为这,让苏仁德、许氏等人放松了警惕。 听林福儿一说,几人纷纷变了脸色。 在食铺里,包括食客们言明想要福儿一样的闺女在内,大家对林福儿的喜欢与好奇,都是摆在明面上的,但是在家的时候呢? 昨天在院子里捏泥娃娃的时候,几人都感觉到了那股时不时瞄过来的视线。 好奇、喜欢,也没拦着不让靠近看,赶忙偷偷摸摸的?这一偷偷摸摸,就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明显别有用意嘛! “是的怀义,今天下午去镇上,到食铺门口的时候,确实有点不对劲。”苏仁德脸色微白,他是在后怕,要是下午那些人来硬的,直接上手抢人,就他和桃花,很难说能不能保住福儿。 要知道身边还有更小的林禄儿和苏家唯一的男丁苏守旺呢! “孩子爹,怎么办?下午去镇上的时候,后头有个人跟着,我以为、以为只是顺路,可是听福儿那么说,我才想起,我回过头,回头的时候,正好看到那人躲开视线。”苏桃花本以为是她回头,让那陌生男子觉得不好意思,才躲开,她也因为那男子的躲闪,心中大囧了一把。 可是现在细想起来,那人真的很可能存着什么目的的。 要不然干嘛一路上都不远不近的坠在他们身后,他们一行人因为挑着东西带着孩子,走的比寻常人要慢的多啊! 林怀义听到岳父和媳妇的接连应证,脸色纷纷中变的煞白,嘴唇都有些哆嗦了,他有些惊慌的往外看了看,下了很大决心的说道:“我、我明天去辞工,我守着孩子,哪里都不去了。” 林福儿听到自家爹的话,心中说不出的感动。 她今天在食铺里,还担心家人不相信,她完全是杞人忧天吗?外公外婆包括自家娘在内相信她,是因为他们也感觉到了不对劲,但是自家爹,根本不可能发现这些,却依然在听了他们的话后,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相信。 甚至不惜辞工,也要守着她。 “爹,不用的,这件事我们知道就好,从明天开始,我和禄儿就待在家里,哪里都不去了。”去食铺抛头露面挣钱的事,看来不能继续了。 谁家五岁女娃就能挣钱了?就凭这一点,她也会成为很多人眼里的香饽饽啊! 想到这些,林福儿有些懊恼,还是高调了。 林怀义一听这话,连连点头说道:“好,福儿哪里也不去,就待在、外婆家,做工的事,爹明天去跟你陈伯伯说,你陈伯伯是个好人。”会体谅的。 说道这里,林怀义无地自容的垂了垂脑袋,他今儿刚接了陈世怀给的新鲜牛肉,回来就要决定让女儿辞工,怎么感觉像是背叛了陈世怀对他们一家的照拂一样,虚的慌。 苏桃花看看女儿,又看看自家男人,欲言又止,犹豫了片刻,终是啥话也没说。 “对对,福儿不去了,就待在家里。”苏仁德接过话茬,极力附和。 许氏也点头说道:“孩子爹,你明儿去买条狼狗回来养着,要是那些人刚乱来,咱放狗咬死他们。” 第092章:这事儿我管了 林福儿看着一家人如临大敌的样子,心中说不出的感动,对,外婆说的没错,养条狗,外婆家住的地方在城守村外,相对比较偏,以前外婆家日子艰难,也没遭啥惦记,以后不一样,等陶瓷娃娃的生意越来越大,肯定会吸引一些见财起意的歹恶之人,养条狗看家护院,再好不过。 反正挣了钱,还会挣更多的钱,以后也不差这点养狗的花费。 林福儿想想外婆家的院子,心里思量着,外婆家的窑洞虽然冬暖夏凉,但是透气性不好,光线也不足,尤其到了连雨天,雨水冲刷土层,窑洞口下土、塌方等等,住在里头的人很不安全,总之,窑洞并不是宜居的好住所。 要不然,也不可能只有外公一家还住在窑洞里。 林福儿想着,等以后挣多了钱,给自家起房子的时候,连外婆家的房子一起起了,到时候和外婆家住隔壁,相互也有个照应。 次日,林怀义赶早上工,路上特别注意了下,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人物,他心下放松了一点点,随即又紧紧揪起,一路上紧赶慢赶、半跑着赶到食铺。 陈世怀起的早,看到林怀义慌里慌张,正要问,林怀义却神神秘秘的将他请到一边,压低了声音更他说了林福儿辞工的事。 陈世怀闻言心里咯噔一下,紧着问:“出了什么事?福儿怎么了?” 林怀义摇摇头,说出揣了一宿又一路的话,大大的喘了一口气,听到陈世怀焦急的问福儿,林怀义满脸歉疚的说道:“那个……福儿她很好,只是、她还太小,家里不想让她、出来做工了。” 一句话越说脑袋垂的越低,越说声音越小。 林怀义的样子,惹的陈世怀越发焦急了,他气的一跺脚抓起林怀义的手腕就往外拽,边走边说:“走,带我去看看福儿。” 说句话都大喘气,福儿那么聪明机灵的丫头,怎么有这么个爹? “哎、哎,福儿没事、真没事。”林怀义说这话时,其实心里也没底,他希望福儿没事,可是福儿和岳父岳母,包括自家媳妇,昨天晚上说的清楚,有人盯上福儿了。 福儿才五岁,就是挑媳妇也不会挑这么小的吧! 那盯上福儿的人,只可能是人贩子,福儿说的不错,她最近表现的太高调了,惹了有些人的眼,那些人肯定是看到了她的价值,才盯上她的。 被人贩子盯上,对于像林怀义这样的普通庄户人家来说,就是噩梦。 这么大的事,悬在心头,林怀义却只能说没事,他心里着实堵的厉害。 “没事?没事干嘛要辞工?还有,你今天慌慌张张的是怎么回事?”陈世怀皱着眉头,神色间有些不悦。 林怀义压根没注意到陈世怀神色间的变化,只当是陈世怀太担心自家女儿了才会如此。 想到陈世怀对自家的好,林怀义一咬牙,压低了声音说道:“福儿说,她最近太高调了,很容易招惹坏人。” 陈世怀一听这话,脑袋里立马浮现出昨天在食铺大堂里的一幕,想想福儿小小年纪左右逢源的样子,陈世怀有些诧异,福儿不是玩儿不起的人啊! “是不是你们大人,不让福儿抛头露面?”这个解释才合理,几天前,林怀义家走投无路,需要挣钱,几天之后的现在,林怀义成了食铺的伙计,林福儿家还在月集上靠卖陶瓷娃娃赚了一笔。 可以说几天前福儿挣的钱,对于林怀义一家来说,是大钱,可是这点儿大钱和陶瓷娃娃的买**起来,有点小巫见大巫。 林福儿在陶瓷娃娃的摊铺上一吆喝,陶瓷如流水一般往外卖,销量上去了挣的钱也就多了。而给食铺做工,福儿同样吆喝,吆喝整整一个月,也没福儿在陶瓷摊铺上吆喝一个时辰挣得多。 如此鲜明的对比,换谁,也会舍弃食铺的工作了。 想到这些,陈世怀的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并非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是生意人,以利益为出发点,考虑事情很容易就会想到买卖上去。 “不是的,不是的。”林怀义连连摆手,见陈世怀脸色不大好,心中叹了口气,声音压的更低了,他说:“昨晚上我回去,福儿和我岳父岳母,包括我媳妇在内,他们都说,这几天有人盯上福儿了。他们昨天下午来食铺的路上,有人跟了一路……” 说起这个,林怀义感觉自己的心肝都在发抖,后怕死了,要是昨天下晌那些人就动手,福儿现在在啥地方还不一定了。 “什么?”陈世怀闻言心里咯噔一下,面色怔住,见林怀义说话时,快要哭的表情,就知道,林怀义说的八成是真的。 ……有人竟然盯上福儿了? 陈世怀是聪明人,知道了真实原因,再反推,很容易就想到林福儿被盯上的原因,他越想脸色越凝重,福儿小小年纪,确实太出彩了。 他以工钱让林福儿在店里算账,短短几天时间,店里的生意节节攀升。 食铺能被小丫头带动起来,换个地方必然也可以,有人定是看到了这一点,才想将人掳走,要是福儿是个成年人,那些眼红之人还会选择挖墙脚,福儿是个只有五岁的小孩,将孩子偷走,让她失去爹娘的掌控,甚至给她立一个奴契,掌控起来更具优势。 想到这其中的关联,陈世怀捏了捏拳头,该死的,他一定不会让福儿出事。 “怀义,福儿辞工的事,我允了,你先回去,这件事我会管。”撂下一句话,陈世怀和店里其他人打了招呼,之后就匆匆出了门。 听说陈世怀会管,林怀义感动的眼里冒星星,等人走了才回过神来,让他回去?不做工了?那、那是连他一起辞了?几天前得到这份工,就是借了福儿的光。 唉!不想了,现在福儿的安全是头等大事,岳父家只有岳父一个成年男子,要是那些人冲进院子里抢人…… 想到这种可能,林怀义心头一跳,赶紧往外跑去。 第093章:聪明的黑狗 这一天,林福儿在外婆家哪里都没去,就连林怀义,大早上出去没多会儿又回来了,不过,晌午前头,苏仁德带回来一条半大黑狗之后,林怀义又被众人劝着去了食铺。 林怀义想想也是,他是个庄户人家,半辈子没啥本事,可是陈世怀不同,陈世怀是场面上的人,他说会管林福儿的事,又匆匆出了门,想必是去打听,到底是什么人盯上了福儿,如果能提前知道,没准就能找到法子避免掉。 陈世怀一个外人,对林福儿的事如此上心,林怀义这个当爹的,总不能当真将问题全都丢给陈世怀。 就算帮不上大忙,在食铺里做工帮点小忙,也是一份心意。而且只要人在食铺里,陈世怀一旦打听到什么消息,林怀义也能第一时间知道。 林怀义都想好了,要是陈世怀当真能解决了这件事,那他就给陈世怀免费做工,他没钱,但有的是力气,重活儿累活儿来者不拒。 林怀义去了食铺做工等消息。 苏家却并没有因为多了一条半大黑狗而安稳下来,相反的,黑狗刚到新环境,对着谁都呲牙,别说林禄儿了,就连天不怕地不怕的苏守旺都不敢往跟前凑。 林福儿对自家外公买狗的速度真心佩服,但对外公挑狗的眼力劲儿着实不敢恭维。 黑色田园犬,品种不错,很接地气,也适合养来看家护院。 可是这狗,看样子至少有五六个月大了,这么大,已经被原主人养熟了,想要让它适应新的环境和主人,有点难。 苏仁德和许氏几人倒是欢喜的很,说这狗好,见了人呲牙,说明这狗的警惕心高,是个好苗子。 有了看家防坏人的狗,家里紧张的气氛顿时柔和下来。 苏仁德将黑狗拴在院门内,完了和媳妇女儿们一起赶制陶瓷娃娃。 林福儿一边捏泥娃娃,时不时的侧头看看院门口的黑狗,黑狗起初不停的叫,叫着叫着气势渐渐弱下来,然后爬在院门内,将脑袋隔在展开的前腿上,喉喽里发出‘呜呜’像哭一样的声音,一副生无所恋的样子。 林福儿起初对这条狗没抱多大希望,狗念旧,都已经被养熟了,挪个地儿换掉主人,未必能养的长久,搞不好稍不留神就跑去找它的前主人了。 可是眼见着黑狗趴在哪里,委屈劲儿的,林福儿有些看不下去了。 她拿过一块泥巴,照着黑狗的样子捏了捏,然后用削尖了当刻刀使的竹片,细细的将黑狗的形貌雕出来,等做好了,捧在手里去找黑狗。 苏仁德、许氏,包括苏桃花在内,见着林福儿往黑狗跟前凑,纷纷出言制止。 黑狗是刚刚带回来的、认生,家人担心林福儿靠近不小心被咬上一口,林福儿见大家如临大敌的样子,顿时哭笑不得。 想让黑狗保护她,却又不相信黑狗,那如何让黑狗感觉到归属感,从而认下他们这些主人呢? “外公、外婆,娘,狗狗被拴着呢!我不会靠太近的,不怕。”林福儿仰着小脸,神色间却是没有丝毫惧怕之意。 苏仁德见外孙女如此模样,再看看自家儿子苏守旺,心中好生感慨。 苏守旺平日里上蹿下跳、天不怕地不怕,和人打起架来也是毫不手软,没想到会怕狗,还怕的这么明显,连身为舅舅和男子汉的气概都不要了。 得到家人的首肯,林福儿才捧着小泥狗走到黑狗跟前,靠近时,黑狗身子一抖,喉喽里发出呜呜的威胁声,冷不丁如此反应,吓了林福儿一跳。 林福儿本想放弃靠近,缓缓再说,但近距离下,竟然看到黑狗眼角有泪。 见此情形,林福儿又停了下来,将手里的小泥狗放在黑狗前约莫半米的位置上,咧开嘴巴笑着说:“像不像你?这是福儿送给你的礼物?”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林福儿煞有介事的说道,好像当真和一条狗在对话一样。 黑狗黑白分明的眼睛,紧紧盯着林福儿,只在林福儿提及泥巴狗时,垂眸看了一眼,它似乎对林福儿的礼物并不感冒,反而对林福儿这个人有点兴趣。 “你没有名字吗?那我给你起个名字好不好?”林福儿歪着脑袋想了想,几息后转过头来,说道:“叫你黑豹怎么样?威不威风?” “汪汪汪!”黑狗突然站起来,抬头挺胸的叫了几声,声音比刚来时还要洪亮。 “黑豹?”苏守旺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院门内的一人一狗。 ……明明是一条黑狗,怎么叫黑豹了? 好奇心让因为害怕躲的老远的苏守旺,渐渐的挪了过去,林禄儿今儿特别粘人,林福儿捏泥娃娃的时候,她粘着林福儿,林福儿去找黑狗,她又粘着自家娘亲,小家伙是真被门口的黑家伙吓到了。 可是这会儿见到自家姐姐,竟然和狗狗玩儿,好奇心上来,也探出小脑袋,乌溜溜的眼睛紧紧盯着姐姐和黑狗。 “黑豹,你听的懂我说话不?”林福儿站起来,脆生生的问道。 起初看到这条黑狗,见它已经半大,还有些吐槽自家外公不会挑,可是现在林福儿改变了想法,外公挑的这条黑狗,很灵性。 它能听懂林福儿的话,还会因为喜好的名字,高兴的大叫。 “汪汪、汪汪……”像是回应林福儿的问话,黑狗踩着小碎步,响亮的回应着。 “那我解开你的绳子,你不许咬我们,好不好?”林福儿继续说道。 “汪汪汪汪……”林福儿注意到,黑狗一听说解开绳子,叫声都变的欢脱起来。 果然,是条难得的好狗! 有些好奇,好狗怎么会这么快接受新的主人? 算了,回头问问外公,这条狗是从哪里买来的。说实在的,养的并不好,有些瘦,毛发干枯、毛色也不够亮,明显营养不良。 不过这年头,庄户人家养狗也就给吃点剩饭剩菜,按着伙食情况,黑狗的模样不奇怪。 第094章:脏脏狗~ 苏仁德起初被黑狗欢脱的样子惊住了,心中特别感慨,怎么什么事儿到了林福儿手里,都变的那么容易? 冷不丁听到福儿说要给黑狗解开绳子,苏仁德当下脸色一变,出言制止:“福儿不可。” 可惜,话说出口,却见林福儿已经跑到了黑狗身边,去动拴在木桩上的绳索了。 见此情形,苏桃花倒吸一口凉气脸色大变,许氏也瞪大了眼睛,神情僵住,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外公你们别过来,黑豹不会咬我的。”林福儿见外公外婆,包括自家娘和四姨五姨都一脸惊慌,赶忙出言说道。 黑狗之所以对她放下警惕,除了她传递给黑狗的友善,还有她小,五岁的孩子,和那些大人相比,让黑狗更放心。 当然,黑狗很灵性,听的懂林福儿的话也是关键。 林福儿好不容易创造出来的效果,可不想被外公外婆和自家娘他们给破坏掉。 “可是福儿……”苏仁德额头上的汗都冒出来了。 这条狗是城守村吴家那条母狗下的崽儿,统共下了三只,死了一只、丢了一只,就落下这一只,吴家有了狗崽儿就把母狗卖给了狗肉铺,留下这条小狗崽,拴在门口看家护院。 小狗崽太小,起初见了人叫两声,只要人家声势更大,它就赶忙夹起尾巴躲起来,为了这个没少挨打。 头几天,听说吴家走丢那只小狗崽找回来了,竟然比家养这条还壮实些。 一对比,吴家就不想要家里这条了。 可惜,狗崽儿太小,卖给狗肉铺不值钱,而那些需要看门狗的富贵人家,又嫌狗崽儿品相不好。说来也巧,苏仁德过去的时候,吴家正张罗着宰了狗崽自家吃狗肉呢! 听说苏仁德愿意买,吴家人顿时喜笑颜开。 苏仁德着急要,也没太计较价钱,虽说比预料的贵些,但考虑到家中急需,便一咬牙付了钱。 离开时,吴家人再三叮嘱,让他们靠近是警醒着点儿,有些话没明说,但那意思苏仁德也估摸出几分,刚才听林福儿要靠近,苏仁德就已经放下了手里的活,凑近了些,突然见到林福儿跑去解绳子,苏仁德吓的心魂都快飞走。 林福儿见大人没再靠近,便走过去,解开了绳索,绳索打的死结,不好解,但绳索的环扣是扣在木桩上的,木桩也不是太高,林福儿将环扣直接从木桩上推了出去。 黑狗获得自由后,顿时欢脱的跑来跳去,时不时‘汪汪’‘嗷嗷’的叫几声,声音时而欢喜时而悲凉,别说林福儿了,就连苏仁德几人也在黑狗的声音中,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良久之后,黑狗终于停下了撒欢,停下后哈着舌头、摇着尾巴,颠颠儿的跑到林福儿跟前。 林福儿顺势搂住黑狗的脑袋,亲昵的揉了揉。 说实在的,林福儿真心不想这么干,也不知黑狗出生后洗没洗过澡,刚刚靠近的时候,她就闻到一股气味,何况是如此近距离下的接触! 可是,就算在难闻,这种关键时候,她也不能掉链子。 刚刚先一步抱住黑狗的脑袋,还不是怕黑狗突然伸出舌头给她脸上来一下,呃,要是干干净净的狗崽儿,林福儿并不排斥,可是黑狗真的、真的,有点赃啊! 不过片刻工夫,林福儿就感觉到,黑狗已经接受了她,它正在用它特有的方式,表达着对她的亲近。 “黑豹,我们去看你的礼物,好不好?”林福儿暗暗呼了一口气说道,她都快憋出内伤来了。 黑狗很灵性,再这么假装没事儿,搞不好会被发现,被发现就不好玩儿了。 听到林福儿的声音,黑狗停下了玩闹,歪着脑袋顿了顿,随后跑道刚刚林福儿放在地上的小泥巴狗旁,泥巴狗很小一只,林福儿是看着黑狗捏的泥巴狗,却改换了姿态,将黑狗捏成了四足着地、抬头挺胸的黑狗。 黑狗看到地上的泥巴狗,冲林福儿‘汪汪汪’叫了几声,看上去非常高兴。 为了表达它的高兴,围着泥巴狗转圈,还冲泥巴狗叫唤,时不时还想伸出爪子碰一碰,却又惧怕着什么似的,不敢当真碰到。 林福儿见黑狗小心翼翼那样儿,下意识的看向外公外婆他们。 果然,年长自外公,年幼止林禄儿,每个人脸上的神色都透着惊讶、不可思议,他们当真是大开眼界啊! 苏仁德都有些怀疑了,他是不是牵错了狗崽儿? 就林福儿侧沟这点工夫,突然听到黑狗一声拔高的尖叫,她心中一突,赶紧回头,却见黑狗的爪子落在了泥巴狗上,而捏出来并没有烧制的泥巴狗,一点都不结实,被黑狗一爪子将脑袋给摁瘪了。 “呜呜、呜呜……”黑狗惊叫之后,缩起身子、垂着脑袋,喉喽里发出呜呜的叫声,那样子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声音十分委屈。 林福儿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她也顾不了那么多,重新走过去,半跪着搂了搂黑狗的脖子,伸手抚摸着黑狗的毛发,安抚着:“不难过,福儿再给黑豹做一个更威武的。” “呜呜呜……”像是回应一般,黑狗喉喽里继续呜呜着。 “那咱,把它修好?”林福儿松开黑狗的脖子,错开看着黑狗的眼睛说道。 “汪、”黑狗的叫声依然很低,但明显加了些声势,看来这回说到它心坎上了。 “好,我们把它修好!”林福儿拿起地上被黑狗踩瘪脑袋的泥巴狗,手下一点点的将被踩瘪的地方重新弄好。 一边还原泥巴后,林福儿心中一边暗暗思量,一条狗就算再通人性,也不会在一个刚刚认识的孩子面前,表现的如此默契吧? 这条狗难道有什么猫腻? 捏好泥巴狗,捧给黑狗看过,并告诉它:“这是福儿送给黑豹的礼物,但是现在还不能碰哦!” “呜呜……”黑狗本来看到泥巴狗又还原,高兴的正想高歌一曲,却听到林福儿的话,它顿时备受打击,有些委屈。 第095章:初见成效 “黑豹,你要先洗澡,洗干净了,才能和小狗狗玩儿。”林福儿郑重其事的说道。 ……虾米?洗澡是个什么玩意儿? 黑狗歪着脑袋,喉喽里依然发出着断断续续的呜呜声,显然没听懂林福儿这句话的意思,它看上去委屈极了。 瘦巴巴、脏兮兮的小黑狗,露出这副委屈吧啦的模样,看上去让人很心疼,林福儿顿时觉得小家伙看上去也没有那么邋遢了,那双溜溜圆的眼睛倒映着自己的影子,像是将自己装了进去,清澈明净。 “外公,我想给黑豹洗澡,你陪我去河边好不好?”林福儿回头看向苏仁德说道。 苏仁德被点名,愣愣的点点头:“哦!~”了一声,然后迈着步子走过去。 许氏见此,急着说道:“刷子,拿上刷子,还有、还有皂角……”说着话,已经跑去帮张罗着收集了。 苏仁德闻言愣了愣,又:“哦!~”了一声,然后站在哪里,依然带着几分本能的警惕,看着林福儿和黑狗。 林禄儿好几次想凑过去看看,都被苏桃花给拦住了。 苏守旺隔着老远,一双眼紧紧盯着林福儿和黑狗,眸光中带着点点亮光,看上去蠢蠢欲动。 片刻后,许氏给装好东西,林福儿带着黑狗出了远门,苏仁德紧紧跟在林福儿身后,苏守旺隔着一段距离坠在后头。 就连许氏、苏桃花,也都跟了出来。 一路上浩浩荡荡的去了河边。 河滩上有人洗衣服,林福儿挑了个靠近下游、水位比较浅的位置,卷起裤腿,说话就招呼着黑狗下水,打算亲自上手给黑狗好好洗洗了。 黑狗似乎很惧怕水,站的老远,伏地身子,喉喽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十分的不情愿,可看到林福儿小胳膊小腿的冲它可劲儿招手,犹犹豫豫的一点一点的往跟前挪。 “福儿,你快上来,外公给洗。”河道里有些地方的水位还是很深的,林福儿才多大点儿,踩在河底的石头上,稍一打滑就得摔跤,在河水里摔跤可不好玩。 “咕噜噜~~”林福儿还没回外公的话,就听到黑狗调转脑袋,冲着苏仁德,发出咕咕的威胁声,那样子明显不乐意让苏仁德给洗。 苏仁德被吓了一跳,顿时哑口,无语的看着黑狗。 “黑豹,不许对外公龇牙。”林福儿稚嫩的声音,脆生生的呵斥道,其实一点都听不出责怪的意思,她说:“你再不过来,就让外公给你洗。” 这句话起了作用,犹豫不前的黑狗,磨磨蹭蹭的凑了过去。 距离河水还有点距离,它就伸出前足,小心翼翼的去碰水,轻轻的点都没点上,就快速的缩回去,尝试了好几回,才将前足碰到水上。 清凉的水让黑狗打了个哆嗦,只见黑狗快速蹦开,一边往后退,一边呜呜的发出声音,似乎眼前的河水是什么洪水猛兽。 “黑豹,没事的,真的,你看。”林福儿弯腰撩起河里的水,清亮的水折射着些许晶莹的光,看上去非常温暖。 黑狗得到了鼓励,又缓缓的靠近过去。 这回,林福儿提前在河边等着,黑狗靠近,她直接拽着黑狗的两只前足,将它们放进河水里,黑狗的前足结结实实的踩在水里,瞬间炸毛。 那瞬间暴起的样子,看得苏仁德心惊肉跳,林福儿就在黑狗面前,黑狗暴起,林福儿第一个遭殃。 可让苏仁德没料到的是,黑狗并没有过激的举动,不仅没有,还伏地了身子,喉喽里发出这呜呜的声音,由着林福儿给它身上撩水。 这、这个…… 远处洗衣服的村妇们瞧着,都嘻嘻哈哈的说新鲜,都说苏家外甥小小年纪就如此能个儿,总之,夸的多、调侃的少,酸不拉几鸡蛋里挑骨头的也有。 苏仁德哪里顾得了那么多,他心中震惊,嘴巴里都快能一次塞两鸡蛋了。 给黑狗洗澡,出门时,黑狗如临大敌,回去时,黑狗跑的特别欢腾,小家伙身上结在一起的毛被完全梳理开了,毛里夹杂着的细碎杂物也全部被清理掉了。 或许是真的感觉到了舒坦,要不是林福儿威逼利诱,这家伙恨不得变成鱼,在河里长住。 回到窑洞时,林福儿也去洗了个澡。 林福儿洗完澡出来时,黑狗就等在外头,见着林福儿,立马站起来,欢脱的叫了两声。 “成精了,这狗成精了。”许氏啧啧称奇,经过几个时辰的缓冲,她总算接受了这个事实,这条黑狗灵性,它懂林福儿的意思,而且特别乖巧听话。 虽然这个乖巧和听话,只针对林福儿。 可买黑狗的目的,就是为了防备坏蛋惦记林福儿,它只要护着林福儿,也就够了。 “呵呵,外公,娘,我们刚才出去的时候,你们有没有发现那些人?”林福儿眨巴着眼睛,喜滋滋的问道。 从出门,到在河边给黑狗洗澡,再到回来,林福儿一直有观察。 观察几日来一直跟踪他们的人是否又出现了,结果林福儿发现,他们刚出门的时候,好像在,但是期间黑狗回了几次后,之后,那坠在后头的人就不见了。 在河边,有洗衣服的村妇,也有黑狗在,并没发现那些人靠近,直到回来,再没有发现那些人。 这是个好现象,至少不用时刻防备着了。 听了林福儿的话,苏仁德愣了愣,随即眼眸发亮惊喜道:“福儿是说,那些人没有出现,对不对?” 林福儿点点头笑道:“外公,是黑豹的功劳哦!外公挑的黑豹超级厉害。”这话是给苏仁德说,临了几个加重了语气的字,确实说给黑狗的。 “汪汪汪……”黑狗似乎听懂了林福儿的夸赞,欢脱的蹦跳了几圈。 听了林福儿的话,苏仁德脸上的惊喜之色越发浓郁,他连连点头直呼:“好好好,明天给它吃肉骨头。” 肉,人都吃不上的奢侈品,给狗吃,这种事要是放在以前,在苏家,那是连想都不敢想的,可是此刻,苏仁德说出这话来,许氏却在边上连声附和:“应该的,应该的。” 第096章:帮了大忙 事实证明,自打家里有了黑狗,那些之前围绕在苏家以及林福儿周围的可疑人物,不见了。 加上陈世怀动用了自己在青阳镇的人脉后,也带来了好消息,陈世怀特意赶到城守村苏家,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众人,据说那些人贩子狡兔三窟,常年各处跑,此次路过青阳镇,已经走了。 言外之意,林福儿遭人惦记,险些被拐这件事,至少暂时不会发生。 这话说出来,众人纷纷大松一口气,放松下来。 “外公,没事了,我这下可以跟你们一起去吗?”林福儿眨巴着眼睛,看着苏仁德。 陈世怀闻言神色间露出诧异之色,苏仁德有些拿不准,他看看媳妇许氏,又看看女儿苏桃花和女婿林怀义,犹豫着问:“你们说呢?”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都露出担忧之色,这几天,一家人提心吊胆的。 毕竟苏家的位置有点偏,家里除了林福儿,还有苏家的独苗男丁苏守旺和更小的林禄儿,要是在加上待嫁的苏菊花和苏梅花,倘若那些人当真上门抢人,随便弄走一个,对他们来说都是天大的灾难。 现在,危机解除了。 但一家人还是有些余惊难消,拿不准。 “这、福儿,要不咱这回不去了,下回去带着你?”林怀义神色担忧,试探的说道。 “对,福儿,下回一定带你去。”许氏跟着说道。 林福儿眨巴眨巴眼睛,看着自家爹,又看看众人,说道:“爹,那到时候你们都过去了,我留在家里,万一坏人来了怎么办?” “啊?”坏人还会再来?! 林怀义惊呼一声,张大了嘴巴,林福儿看得一阵无语,心中暗暗吐糟:亲爱的爹啊!谁规定走了就不能来了的啊!~ “去,都去,咱们都去!”许氏闻言,紧张的说道。 林福儿的话,许氏的紧张,感染了众人,大家纷纷附和,去,必须得带上福儿一起。 陈世怀听的有些迷糊:“你们要去哪里?”看着阵仗,怎么感觉是要大迁移?! 众人似乎这才意识到,家里还有个客人,苏仁德呵呵一笑,说道:“明天是沐溪镇的月集,家里做了些陶瓷娃娃,打算拿去集会上卖。” 陈世怀闻言顿时心中了然,前几天青阳镇的月集上,陶瓷娃娃的摊铺就在食铺对面,他手里还得了一对儿陶瓷娃娃呢! 那小玩意儿做的虽算不上十分精致,却很是讨巧,颜色也漂亮,这几天为了林福儿的事各处奔走,昨日去一位好友处家拜访时,想起好友家中的稚儿,就顺手将陶瓷娃娃带了过去,结果那孩子抱着就不撒手了,特别喜欢。 就连好友都再三追问,这东西以前竟从没见过,说话时眼底的趣味感也是十足十的。 想到这些,陈世怀的脸上浮现出几分了然与赞同之色,他点点头说道:“恩,沐溪镇比青阳镇更加繁华,去那边的话,生意一定会好。” 不过生意好不好,除了货品外,摊铺的位置也是关键。 陈世怀见眼前一家人似乎并没啥顾虑,有些好奇,忍不住问道:“沐溪镇有些远,你们打算何时动身?”要赶集占好地段,就得赶早儿,那得多早才能赶上趟儿?! “吃完晌午饭就出发。”苏仁德喜滋滋的说道:“原本打算赶夜路,现在要带孩子们一起过去,就不能摸黑赶路了。”苏仁德还是忌惮那些惦记过林福儿的人贩子。 要是大半夜的遇上歹人,他们就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风险太大,不值得。 陈世怀闻言点点头,又问:“你们那边有认识的人吗?”去外人的地盘上做买卖,有时候就是占着好地段也未必能守住,不过要是有相熟的人,事情就好办多了。 苏仁德一听这话,苦笑着摇摇头,他对沐溪镇的了解,只是‘去过’而已。 “你家中可有纸笔?”陈世怀听了苏仁德的话,微微皱了下眉头,随即说道:“我给你们写份手信,要是过去了有什么不方便的,可以去找我妹婿。我妹婿在沐溪镇有些地位,该是能帮上忙的。” 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金疙瘩馅饼,众人纷纷大喜。 苏守旺反应挺快,不多会儿工夫就捧着自家爹给他新买的纸墨笔砚,跑了过来。 陈世怀说了会帮忙,倒也不矫情,见到纸笔到位,几步走过去,在纸上写下了几个字。 随后又说:“沐溪镇的月集,大头也会去,到时候你们注意着点儿,要是能找到大头,摊铺和他摆在一起,相互也有个照应。”大头做的是皮货生意,也就秋冬这几个月时间,每到这个时段,他就各处追着集赶。 “太好了,太好了。”苏仁德高兴的踩着碎步转了两圈,小心翼翼的拿起陈世怀刚写好的书信,高兴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陈伯伯,这是福儿新捏的娃娃,送给你。”林福儿对陈世怀的多次帮忙,也十分感激,她只是个五岁的孩子,也没法儿给出更多的报答,但是,以一个孩子的立场,将喜欢的东西送给陈世怀,是她对陈世怀感激的表达。 重点不是小小的陶瓷娃娃,而是馈赠的这份心意。 果然,陈世怀见林福儿如此举动,眼底的喜色与笑意掩都掩不住。 昨天将那对儿陶瓷娃娃送人,还有些舍不得呢!这不,转个身又得了一个,这个他一定会好好保存起来。 “车准备好了吗?还有其他需要帮忙的,尽管说。”陈世怀手里拿着林福儿送的陶瓷娃娃,声音郎朗的说道,他其实很想将自己想收林福儿为义女的事,现在就说出来的。 前几天有人贩子盯上了林福儿,让众人感觉到了危机,无瑕他顾。 现在,苏家要去隔壁镇赶集,出行前要收拾的东西多,铁得张罗,陈世怀又硬生生的将话头给转开了,想着等沐溪镇月集完了,林福儿及她的家人们回来了,再说不迟。 第097章:外公,那里有人~ 晌午饭后,苏仁德去村里借了牛车,许氏、苏桃花等人都忙活开了,因为要在路上颠簸两个时辰,所以打包时,听了林福儿的话,将所有陶瓷娃娃,都用干草卷包了起来,然后再装进备好的框子里。 框子有大有小,上头还贴了编号,是这几天刚编的,用那种类似竹子又明显比竹子细的竹节类植物茎杆编的,这东西叫细杆儿,韧性没有竹子大,还容易起倒刺,编制起框子来十分不容易。 苏仁德、许氏、苏桃花几人的手上,都被划了口子。 看的林福儿一阵心疼,但几人却都没事儿人一样,完全不把这点小伤当回事。 还好,成品效果不错,用来装陶瓷娃娃也合适,要不然就亏大发了。 众人将陶瓷娃娃装车,又拿上用的上的东西,完后带上小黑狗黑豹,锁上院门上了路。 苏家在村口,沿着村外的路直接走上了通往沐溪镇的官道,上路后,苏仁德又特别注意了下,确定身后并没有可疑人物跟踪,才放心。 放下了心里的顾虑,又带着满车对未来的期望,一家人一路上有说有笑,就连小黑豹也是,好像永远都有使不完的力气,一会儿撒欢似的跑到前头,一会儿溜到旁边的庄稼地里跑一圈,活脱小疯子一个,不过无论它如何贪玩,都会在几人走远时,快速的追上来。 亲眼见着不用拴绳子,小黑狗都会乖乖跟着,苏仁德别提多高兴了。 “过了前头的河,再走半个时辰,就到了。”苏仁德见林禄儿靠在框子上睡着了,就连林福儿也有些蔫蔫儿的,心疼的说道。 牛车上要装货,空间本就不大,只够给林福儿和林禄儿在前头腾出点空地、让坐着,其他包括苏守旺在内,都是走路的。 连坐的地儿都不富裕,想躺下睡觉,那就更不可能了。 林福儿闻言点点头,根据外公的描述,她脑袋里其实已经画了个地图了,根据地图显示,前头的河其实和经过泰安村、青阳镇、城守村的河,是一条河。 按着水流的方向,前头的河段,在青阳镇河段的上游,听说河道要比青阳镇那边的宽些,水也要深的多。 林福儿刚听说时就惦记过,还问过苏仁德,河里鱼是不是很多,苏仁德记着这话,所以见林福儿兴趣缺缺,就将这件事提了出来。 果然,没走过久就看到了河。 林福儿立马来了精神,在苏仁德的帮助下,跳下牛车,和苏守旺一起,跑去看大河,两人身边还跟着小黑豹。 果然如外公描述的一样,这里的水流要大的多,林福儿还没到跟前,就已经听到了滔滔水声,水声郎朗、听的人心情都变的欢快起来。 林福儿匆匆跑过去,站在桥头上,垂头看脚底清澈的流水,里头真的有鱼,还能看到水底的密密麻麻的卵石,乱石之间,偶尔夹杂几根在水里荡漾的水草。 林福儿弯起了眼睛,前世即使在外婆家的乡下村子里,也没有这个世界一般,到处透着清澈、纯净的环境。 要是前世的外公外婆能来这里就好了,林福儿想起前世的亲人,忍不住昂起了脑袋,看向了天空,湛蓝色的天空,漂浮着几朵云团,同样清澈透净,看的人心境明朗。 ……恩,既然她能死后重生,外公外婆肯定也会在另一个世界里。 林福儿想着,外公外婆那么好的人,就算是换了新环境,也一样会活的很好的。 自我安慰了一把,林福儿低头,欣赏河道景色的兴趣,因为想起前世的外公外婆,淡了许多,她索性等在桥上,想等牛车和家人靠近。 回头时,眼角余光从河道扫过,突然有什么东西闯入了眼帘。 林福儿微微蹙了下眉头,又快速的回头去看,只一眼,她便瞪大了眼睛,指着那处喊道:“外公,外公,哪里有人,有个人。” 苏仁德本就担心惦记外孙女的坏人再出现,猛然听到外孙女说这话,脸色瞬间就变了。 因为担心林福儿和苏守旺不慎落水,两人带着小黑豹过来时,苏仁德也跟着过来了,这会儿突然听到林福儿的话,苏仁德下意识的冲到林福儿跟前,一把将人抱了起来。 ……哎? 林福儿还想跑过去看看,冷不丁却坐在了外公怀里,她有点不知所以,抬头看外公时,见苏仁德神色紧张,林福儿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有些哑口,也深为感动。 “外公,水里有人,就在哪里,我们过去看看吧!”林福儿将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特别说明了‘在水里。’ 苏仁德顺着林福儿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有个人,趴在河边,半个身子泡在水里,随着水流,身体被冲的一荡一荡,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苏仁德倒吸一口凉气,见着牛车已经过来,就将林福儿交给走过来的许氏,匆匆说道:“我过去看看,兴许还有救。” “外公!”林福儿也想去,可许氏却一把搂紧了林福儿,说道:“福儿不怕,外公去去就回来了。” 听到外婆如此说,林福儿又是一阵哑口。 见着外婆和娘的神色有些紧张,自家娘甚至将好好坐在牛车上睡觉的林禄儿都抱进了怀里,心中顿时明白过来。 那个耷拉在水边的人,不知生死,外公、外婆还有自家娘,是担心那是个死人,会吓到她们吧! 想到这里,林福儿乖乖闭嘴,看着外公跑过去,将半拉身子泡在水里的人,拉扯上岸。 将人托上岸后,苏仁德又将人翻转过来,伸手试探了下此人的呼吸,他的手指在此人鼻息下停顿了好大会儿,才大松一口气,扬声喊道:“还活着,还有气。” 一听还活着,许氏和苏桃花也明显松了一口气。 许氏将林福儿放在牛车上,叮嘱苏桃花一句,打算去河边给自家男人搭把手。 林福儿想到溺水后的急救方法,很想跟过去,没准能帮上忙呢?! 第098章:难道是仇杀? 苏仁德将那人扶起来,许氏搭手帮忙,两人想将那人扶到河边的草地上,再看看情况,结果一直注意那边情况的林福儿,站在牛车上远远的看到一抹红。 那人穿着黑色的衣服泡在水里,被苏仁德和许氏扶走之后,那人刚刚待过的地方,竟然成了血色。 不对劲! 林福儿莫名心头一跳,也顾不得外公外婆和自家娘担心了,攀着放在牛车上的框子,跳下牛车,直接跑了过去。 “福儿!”苏桃花抱着林禄儿,注意着河滩上,没留意林福儿直接从她身边跑了过去。 苏守旺见此,一边对苏桃花说:“二姐,我看着福儿。”一边紧紧的跟上了林福儿。 “哎?福儿,你咋过来了。”苏仁德将伤者扶坐在厚实的草地上,抬头突然看到了林福儿,刚刚担心是死人吓到孩子,发现人活着,苏仁德也没刚才那么紧张了。 林福儿凑近了仔细盯着黑衣人的打量了一圈,很快,她就找到了那抹血色的源头。 黑衣人的侧腰伤,正在往外渗血,因为黑色的衣服见了水,和血色见水的血混在一起,猛然看着极难分辨。 “他受伤了。”看清楚后,林福儿皱起了眉头。 苏仁德和许氏这才注意到黑衣人身上的伤,两人见此均是脸色一变,都有些惊慌起来:“怎么办?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手头也没啥药!” 一条活生生的命,还有气儿,要是因为得不到救治,在他们眼前死掉,他们会于心不安的。 “先、先把湿衣服给脱掉,把伤口包上。”苏仁德说话有些打磕巴,说话手有些哆嗦的像去解黑衣人的衣服,正要上手,福儿却快速出言阻拦:“等下。” 林福儿的视线从黑衣人胸前两团隆起上移开,默默的说道:“外公,你去看着牛车,我娘一个人看不过来,这边有外婆和小舅舅。” 苏仁德本就心里发慌,有些不知所措,听到林福儿的话,下意识的抬头看过去,见着苏桃花抱着林禄儿站在牛车旁,载满货物的牛车,毫无防备的摆在官道上。 一想到牛车上的货物,寄托着儿子的未来和女儿一家的生活,苏仁德一咬牙说道:“咱们把他带上车,到了前头村子,问问看有没有大夫。” 就是没有大夫,一般庄户人家屋里,多少也都是有一些伤药的,只要有药,这人存活的可能就能大些。 “恩,我知道外公,你先去牛车哪里等,我和外婆会处理。”林福儿担心的不仅仅是黑衣人的生死,还有此人一身装扮,和她侧腰处的伤。 一身紧身黑衣,侧腰上的伤应该是锋利的东西刺出来的,很深。 这怎么看都感觉有点不对劲啊!别是遇上江湖恩仇之类的较量了吧?林福儿心里暗暗叫苦,这种事情,闹不好会被当成路人甲直接跑毁掉的。 但是,既然看到了,放任不管,别说林福儿自己了,就是外公外婆自家娘,都不会答应。 为今之计,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救了。 苏仁德有些不解,外孙女这是咋了?正要说话,许氏却已经发现了原因,直接将苏仁德推一边儿去了,并十分强势的摆摆手说道:“去牛车上把那张毡布拿来。” “哦!好!~”苏仁德仍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看看黑衣人湿淋淋的,知道许氏要毡布的用途,便匆匆转身跑了。 许氏见苏仁德走了,用身子挡着点,匆匆脱掉黑衣人的外衣,只留下贴身一层,没再脱,而是就手脱掉了自己身上套在最外头的衣服,三两下给黑衣人穿上。 此次出门,要在外头过夜,许氏担心夜里凉,特意多穿了两件衣服,倒是正好合用。 许氏的衣服是庄户人家穿的斜襟短褂,穿上后,只要稍微撩开一点,就不会挡住黑衣人侧腰上的伤。 林福儿将许氏从黑衣人身上脱下来的试衣服,团吧团吧,递给苏守旺说道:“小舅舅,把衣服丢到河里去……不行,等等。” 林福儿原想让衣服顺河流走,可转念一想,城守村在河道下游,万一此人当真是遭人追杀,而她的衣服又巧不巧的落到城守村,说不好会将祸端引到城守村去。 不行、不行! 林福儿将递出去的衣服,又快速的收回来,也不顾满是水,皱着眉头疙瘩,想了想一咬牙说道:“小舅舅,衣服你先保管着,待会儿我们找个地方把衣服埋了。” “哦!”苏守旺被林福儿紧张的样子,闹的有些紧张,他结果衣服,神色十分慎重。 “福儿,你这是……”许氏帮黑衣人换了衣服,抬头就看到林福儿的举动,她不解的问道。 “外婆,别多说了,外公过来,先将人带走。”黑衣人掉进河里,不知被冲出多远,林福儿很担心,这是仇杀或者江湖杀之类的恩怨,只想赶紧离开。 苏仁德去的快,来的也快,到跟前见黑衣人穿着许氏的衣服,神色呆了呆,后知后觉的想到什么,老脸顿时就是一红。 “快拿过来!”许氏瞪了苏仁德一眼,伸手拽过毡布,裹在黑衣人身上。 黑衣人侧腰上的伤口,许是在水里泡的时间太久,有些发白外翻,林福儿一家手里都没有药,只能用衣服将黑衣人的伤口裹住,好在血渗的不是很多。 伤口裹住,换掉了湿衣服,又有毡布保暖。 许氏和苏仁德扶着黑衣人走上官道,林福儿又将河滩上,黑衣人留下的血迹用水冲掉,仔细看看没什么疏漏,才舒了一口气,匆匆跑向牛车。 牛车上位置小,只能将就着让黑衣人坐在福儿禄儿的专坐上,许氏在边上扶着,苏仁德在前头牵牛上路。 片刻后,几人远远的看到了村子,许氏高兴的说:“这姑娘有救了。”有人就有药,有药就有救。 一听这话,林福儿却皱起了眉头疙瘩。 想起女子身上的黑衣,她就总忍不住想起前世在一些古装影视剧里看到的情景,那些找人拿人的,总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蛛丝马迹。 要是他们进村子,很难说会不会落下马脚。 第099章:女子是何来头? “哎!”许氏突然轻轻惊呼了一声,随之喜道:“醒了,这姑娘醒了!” 靠在牛车上的女子,眼睛刚刚眯开点缝儿,就听到有人说话,紧接着,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女子竟然直接撞开许氏,跳下了马车。 女子双脚沾地,踉跄着往前跑,只跑了几步,手就捂在了侧腰伤处,脚步有些打晃,但她仍然想跑。 “哎!姑娘,你别怕,我们不是坏人,你受伤了,伤的很严重。”许氏刚刚差点被掀翻在地,她站稳了也不计较,赶紧追了过去。 林福儿的神色变的越发严肃了,一个负了伤的女子,猛然爆发出那么大的力道,如果将这归于一个人的求生本能的话,那女子刚刚醒来就仓惶逃走的样子,也足够证明她身份的可疑。 还有,女子侧腰处的伤,是锐器造成,又在水里泡了那么久,她不会疼吗?疼肯定会,但她身为一个女子,连疼都顾不上,可见女子落的如今这般境况,所牵扯的事情定然不小。 这个…… 林福儿苦着一张笑脸,这样子的话,最好不要去村子里。 “哎呀!孩子她贴,快来帮忙,这姑娘的情况,怕是不太好。”许氏追了几步,险险的将差点摔倒的女子扶住,扶住人时,女子又昏了过去。 苏仁德愣愣的应了一声,过去帮忙。 许氏虽然在家中啥活儿都干,忙里忙外的十分贤惠,但外头的事,到底欠缺了几分眼力,但苏仁德就不同,苏仁德活了大半辈子了,年轻的时候也在外头做工,多少是有些见识的。 而刚刚女子的反应,已经让苏仁德意识到了问题。 两人将人扶回来,许氏又将刚刚女子跳下牛车时,掉在地上的毡布捡起来,抖了抖,给女子盖上,看着女子憔悴的脸色,啧啧叹息:“也不知这是谁家姑娘,这模样要是让她爹娘看到,可不得心疼死。” “快些,咱们快些到前头,找个郎中给看看。”许氏焦急的说道。 “不能去。” “去不得。” 林福儿和苏仁德不约而同的说道,两人对视一眼,神色间都带出几分松缓,林福儿心想,有外公和自己一个意见,就能说服外婆,不去村里露面。 苏仁德也是如此,近来小小的林福儿,做出很多奇怪却有令人大开眼睛或收获颇丰的事,不知不觉间,苏仁德已经将林福儿的意见,当成了关键参照,所以听到林福儿和他一个意思,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 “咋、咋了?”许氏被这爷俩的声音与严肃劲儿给怔住了,她诧异的问道。 苏仁德觉得不对劲,但到底哪里不对劲,他也说不上来,被媳妇一问,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说起,忍不住看向了林福儿。 林福儿心中一阵无语,她就一定会知道吗?唉!关乎家人安危,林福儿并没有矫情,她看看靠在牛车上紧闭双眼的女子,说道:“外婆,她身上受的伤,可能是刀、剑之类的刺的,能拿刀剑刺她,定是想杀她的。她没死,不知道那些要杀她的人,会不会追过来?” 林福儿起了个头,许氏顿时瞪大了眼睛,脸色都跟着变了。 “你、你是说,有人要杀她?”许氏结巴道:“杀、杀人是犯法的,青天白日的,怎么会?!” “孩子娘,福儿说的有道理,这姑娘怕是遭人追杀了。”苏仁德神色严肃的说道:“咱们先往沐溪镇走,等这姑娘醒来了,问问情况,再看怎么处理吧!” 林福儿点点头,外公说的没错,尽量别让人看到女子才是。 旁边抱着林禄儿的苏桃花,脸色也很不好,刚刚女子猛然跳下牛车,引的牛车骤停,黑豹汪汪叫了几声,林禄儿醒了。 林禄儿醒来,苏桃花担心吓着林禄儿,便抱着林禄儿没有靠近。 听自家爹和女儿说那女子可能遭人追杀,苏桃花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她抱紧禄儿,追上林福儿,因为要抱林禄儿,只能紧紧跟在林福儿跟前看着,才放心些。 苏仁德要牵牛引路,许氏盯着女子、时时防着女子从车上仅有的那点儿空位上掉下来,苏桃花抱着林禄儿,如此一来,年仅五岁的林福儿,就只能靠着一双小短腿,度步而行了。 起初一家人还有些担心林福儿会累,没想到林福儿走的脸不红气不喘,完全没问题。 这本事好事,却看的苏仁德和许氏心里泛酸,二女儿和外孙女在林家到底过的什么日子啊!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但年仅五岁的女娃儿,也没几个舍得真让走这么长的远路。 一家人提起心神,小心的走过村庄,到了没人的地方,才松口气,考虑起林福儿走路的问题,苏仁德看看已经十岁的儿子,招招手说:“守旺,你来牵牛。” 苏守旺一听自己能帮忙,高兴的跑过去,结果接过缰绳,看到头顶上的牛头,小脊背硬生生打了个哆嗦,小身板都僵住了。 苏仁德刚想抱着林福儿走会儿,就看到儿子这模样,正是又好气又好笑,自家以前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子,啥时候转性子了? 怕狗就算了,连牛都怕。 唉!罢了,这不是自家的牛,万一发个脾气,顶上苏守旺一脑袋,儿子也危险。 歉意的看看林福儿,叹了口气,只得再去牵牛。 小半个时辰后,沐溪镇快到了,一家人都有些发愁,想赶紧将女子送医,又怕招来杀身之祸,说来也巧,正在为难之际,女子醒了。 “这、这是哪里?”女子的声音很弱,眼神有些恍惚,她努力的想要撑起身子,却连一点点力气都提不上来。 “姑娘,你醒了?来喝点水。”许氏紧忙拿出水袋,给女子灌了两口。 “你们、是、什么人?”女子喝了点水,神志清楚了许多,她看看许氏,又看看跟在牛车旁的几人,神色间的紧张明显放松了一点,但仍问道。 “我们是青阳镇那边的庄户人家,打算去沐溪镇赶集。”许氏说道:“姑娘,前头就是沐溪镇了,我们送你去医馆,让大夫给你用些药吧!” 第100章:竟然如此神奇 “不用。”女子仔细打量了下眼前几人,大概是心里有了判断,加上她的身体确实没什么力气,便没再想着离开,而是有气无力的说道:“我带了伤药。” 说着话,女子摸自己的衣服,发现衣服被换,脸色瞬间变了色。 “姑娘,我们从河边发现了你,看见你的时候,你浑身都湿透了,你身上穿的,是我的衣服,我给你换的。”许氏笑着说道。 这年头,女子的名节至关重要,许氏是过来人,自然知道女子为何变脸。 女子听到许氏的话,明显松了一口气。 “我的衣服呢?”女子左右看看,没发现自己的衣服,于是出口相问。 苏守旺将衣服带回来后,塞在牛车后头腾框之间的缝隙里,林福儿交代过,让他看管好,他一直在认真看管。听到女子问及衣服,苏守旺立马打报告似的回答道:“在这里、这里。” “帮我拿过来,谢谢。”女子侧头看到了苏守旺,见只是个孩子,心底的紧张更加淡了。 苏守旺闻言下意识的看向林福儿,林福儿说道:“舅舅,姐姐让你拿衣服。”她差点把衣服给处理了,还好,不过,难道伤药在衣服里? 有林福儿说话,苏守旺果断拿出衣服,抱过来递给女子。 女子接过衣服,轻轻挪动着身子坐起来,伸手在衣服里仔细翻找起来,林福儿发现,她在沿着衣服的边角捏,那地方不像专门放置东西的地方,难道里头有玄机? 几息后,女子捏住一处衣服边角,那里有个很明显的凸起,女子捏住凸起,伸手在身上摸了摸,林福儿见此,从挂在牛车上、用来盛放此行所需的小篮子里,掏出了一个小刻刀,递给女子。 女子瞬时接过去,惊讶的看了看林福儿。 林福儿咧开小嘴儿一笑,看上去,就是一个天然无知的乖巧小村妞儿。 小丫头瘦瘦小小的,笑起来跟开了一朵儿花似的,竟让人顿时心情也跟着好起来,女子仔细打量着林福儿,也露出了甜甜的笑。 收回视线后,女子用刻刀挑开了衣角,几息后,她从挑开的衣角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瓷瓶。 拿出瓷瓶,女子打算给自己上药,却发现苏守旺正好奇的看过来,女子神色间有些不自在。 许氏见此,将苏守旺赶去了前头,苏仁德牵着牛,隔开些距离,倒是看不着。 唯二的两个男的走开,女子才撩开侧腰出的衣服,在许氏的帮助下,将小瓶子里的药粉洒在了伤口处,原本很深、被水泡过后,有些皮肉外翻的伤口,在女子撒上药后,竟然快速结起了薄痂。 林福儿看的目瞪口呆,那瓶子里到底什么药,竟然如此神奇。 “麻烦停一下车。”眼瞅着到了沐溪镇外,女子突然开头说道,刚刚上了药,休息了片刻,她说话的气力明显大了些。 苏仁德本就有些担忧,害怕进了沐溪镇后,因为女子的关系,家人受到伤害,自从女子醒过来,他就走的特别慢,这会儿听到女子说话,立马停了下来。 牛车停下,女子扶着框子下车,队许氏说道:“大娘,谢谢你们仗义相救,我有事先走一步,日后我定会回来报答你们的。” 女子自知此次的凶险,要不是有眼前这些人的救助,就算身上带着师父给她的保命神药,她恐怕也必死无疑,所以这份恩,她铭记在心,定会报答。 说着话,女子从手腕上摘下一条链子,鬼使神差的递给了林福儿,说道:“日后我若找来,可用此物相认。告辞!”话毕,裹着她的衣服,匆匆离开了。 林福儿瞧着,不过片刻工夫,她的行动力竟然已经恢复的差不多。 想起那个小瓶子里的药,林福儿有些眼热,能让一个奄奄一息的人,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行动自如,足可见,那小瓶子里的东西,肯定不凡。 因为路上耽误的时间多了些,几人抵达沐溪镇时,天色已经不早。 匆匆找了个客栈,全家老小就定了一间房,为了省钱,租的是除大通铺外最便宜的房间。 安置妥当后,苏仁德和黑狗守着牛车和货物,许氏和苏桃花带着几个孩子上了街,明天要摆摊,今天夜班就得占地儿,他们得先去瞅瞅。 来前陈世怀说大头也会来沐溪镇赶集,他们也想碰碰运气,要是能碰上大头,跟大头挨在一起,相互也有些照应。 原本像这种打探消息的事儿,苏仁德去最合适,可是来的路上,亲眼见识了江湖上的刀枪杀伤力,苏仁德有点担心货物的安全。 当然,也担心许氏、苏桃花和孩子们的安全,所以千叮咛万嘱咐,让天黑前务必回来。 目送几人离开,苏仁德有点后悔,林怀义要请假一起来,苏仁德没让,总是耽误活也不是个事,何况陈世怀对女儿女婿一家的帮助摆在那里,他们也不好当真那么不懂礼数。 林福儿跟着自家娘和外婆,走在沐溪镇的街道上,看着不是集日沐溪镇的街道上依然人流不熄,一家人的心情都非常好。 只是渐渐的,林福儿发现,这时间上街的,貌似都是来、踩点儿的。 行人变成了抢地盘的对手,林福儿的心情顿时不好了,凭他们一家老弱妇孺,想跟那些大老爷们抢地盘,岂一个难字了得,看来,必须得找到大头。 上次青阳镇合作,大头给林福儿一家让了地方摆摊,林福儿帮大头笼络生意,他们合作的很愉快,要是在沐溪镇碰上,能摆在一处,想来大头肯定会很乐意的。 心中存了目的,几人便都打起精神,走街串巷,碰运气找大头。 她们并不知道,有人注意到了他们这队组合,而且很快,将视线落在了林福儿、林禄儿,以及苏守旺身上,眼瞅着天色完全黑下去,却始终没能找到大头,一家人都有些失望。 不过林福儿说的不错,大头既然经常追着集会赶,可见他对各地都比较熟悉。既然熟悉,有固定的摊铺位置,不用提前一天来踩点,也就可以理解了。 第101章:惊慌逃窜~ 像样点的地方,都有大老爷们在旁指指点点,林福儿一家妇孺没敢上前掺和,转了许久也没找到大头,没法子,许氏和苏桃花只能带着几个孩子返回客栈。 几人刚拐过正街,突然听到前头一阵惊慌四散的动静儿。 林福儿见此,握紧牵着自己手的苏守旺的手,另一只手快速的抓住了许氏,苏桃花抱着林禄儿下意识看向许氏几人,一家人有些惊慌的视线刚刚撞在一起,就被四散的人群从中冲开。 苏桃花抱着林禄儿被挤到对到对面,林福儿、苏守旺和许氏一起被挤到墙根下。 本就在陌生人的地盘上,碰上不知道什么事儿的事儿,一家人不知道发生什么,依然慌张害怕的要命,偏偏苏桃花还站在从沐溪镇穿流而过的河道边。 苏桃花抱着林禄儿,一次次想冲过人群和许氏几人汇合,却因倒冲的人群势头太冲,她几次尝试都没能如愿,不仅如此,好几次都被反冲力撞的倒退。 苏桃花身后是河道,这要是不小心跌下去,可怎么是好。 “娘,娘,跟着人流跑,咱们回客栈汇合。”林福儿突然冲人流另一边的苏桃花大声喊道,可惜苏桃花完全慌了神,注意力全在对未知的恐惧上,根本听不到。 许氏听到林福儿的话,当下也学着林福儿的话,冲着对面大喊。 苏守旺见此也跟着喊,林福儿拿捏着时间,跟上外婆和舅舅的声音,几人合起来喊,终于将惊慌中的苏桃花喊回了神。 就这一会儿的工夫,引发慌乱的源头,已经出现在了路的尽头。 林福儿身量矮小,垫着脚也没能看到到底是什么引发的骚乱,见人流对面的苏桃花抱着林禄儿踉跄着往前跑,许氏一把抱起林福儿,叮嘱苏守旺跟紧,也匆匆顺着人流往前跑去。 可是她们一家顺上人流往前跑了不过短短十几米,就听到了身后有马蹄声传来。 马蹄?不少,什么人?竟然在大街上如此嚣张? 林福儿听到动静,顿时皱起了小眉头,她趴在外婆肩膀上,看着远处,马蹄声出现后紧接着,她看到了一群骑着高头大马的黑衣人,黑衣人黑纱遮面、披着拉风的黑色斗篷,手里提着皮鞭,一边甩打,一边呼喝着:“让开!”一边往前疾奔。 几人的装扮,让林福儿莫名的想起了来时路上救下的女子。 那黑衣女子甚至连名字都没有留下,就匆匆离开了,难道这些人与那个女子有关系?有点不像,这些人与那女子相比,简直凶的像魔鬼。 “扑通、扑通!~”十几匹高头大马沿着河道边的道路疾奔,前头逃跑的人流挡住了大马的路,人与马相比,无论是速度还是底气都远远不足,因为这,大马赶上人流的瞬间,便有人因为惊慌,跌进了河道里。 见此情形,林福儿心中大急,她快速的看向自家娘和妹妹。 苏桃花是个女子,还抱着孩子,刚并到队伍里,根本没有挤进人流,还悬悬的顺在边沿处。林福儿顺着人流,往后一看,苏桃花身后不足五六米的地方往后,行人就跟下饺子似的,乒铃乓啷全都被疾奔的马带动的气势,惊的跌进了河里。 马上就到苏桃花和林禄儿。 “娘,娘,停下,停下,待在柳树旁,蹲下,蹲下。”林福儿突然冲着对面大吼,她简直用了两辈子加起来最大的声势。 这一次,苏桃花听到了。 不光是苏桃花,就连与苏桃花并在一起跑路的其他人也听到了,有些机灵的意识到情况不对,赶紧往河道旁的柳树跟挤去。 有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为了争取藏身之处,他左右开弓,将挡道的人全部推开,而抱着林禄儿的苏桃花,很不巧的成了被推的人。 仓惶之间,苏桃花本就气喘吁吁、腿脚不稳,被那个汉子一撞,抱着林禄儿整个人连退两步,身体随之往后倒去,她的身后,就是河道。 “娘!~”林福儿惊呼。 “桃花!~” “二姐!~” 因林福儿的提醒,同样注意着马路对面的许氏和苏守旺,见到如此一幕,也都生生的顿住了脚,大喊出声。 苏桃花或许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在身体往后倒去的刹那,她松开了怀里的林禄儿,将林禄儿从怀中推了出去。 ……完了!娘!禄儿~ 林福儿脸色瞬间变的煞白,一双眼睛瞪的飞圆,紧紧的看着往河里倒去的苏桃花,和被苏桃花松开手,跌在地上的林禄儿。 就在这种时候,踏马疾奔的人群从身边飞奔而过,挡住了林福儿的视线,十几匹马疾奔而过,不过短短呼吸之间,可等到骑着马的人过去,河道边上,已经没有了苏桃花的身影,就连林禄儿都不见了。 “桃、桃花……”许氏见此一幕,浑身瞬间没了力气,林福儿在许氏的怀里,她清晰的感觉到,外婆刚刚紧绷的身体,快速的放松了下来,好像被抽去了筋骨一般,要不是信念支撑,她可能会直接软倒在地。 骑马的人群过去后,街面上留下一片狼藉,刚刚的快动作也瞬间变成了慢动作,还待在街面上的人,有的受伤,有的瘫软在地,河道边上,有人正在沿着河岸往上爬。 许氏嘴里念着女儿的名字,脚步踉跄的往跟前走,林福儿抓着外婆的衣服,紧紧跟着,年仅十岁的苏守旺被吓坏了,白着小脸,跟在后头。 横穿街面,不过短短几米的距离,三人却走的十分艰难。 “桃花、桃花,没事,你一定没事的,没事的……”许氏碎碎念着,一点点接近河边,视线越过河道边的石台,看到河水里的人时,许氏心头一跳,快速的大喊起来:“桃花、桃花,禄儿、禄儿,你们在哪里?在哪里?” 林福儿跟在许氏跟前,她快速的扫过贴在河道边,试图爬上来的落水者,并没有在里头看到自家娘,林福儿的小心脏直往下沉。 第102章:小丫头,你怎么不哭? 光是近处,水里就跑了十几个人,有些攀在河边,有些已经在挣扎中飘向了河中央,有人挑来灯笼照亮河面,水光折射的地方,冒着水泡。 林福儿心中焦急,却毫无办法,水面上根本就没有苏桃花的身影。 怎么会这样?林福儿捏着小拳头,看着岸边有人往水里抛绳子、木棍之类的救人,心中难受的要命,她这异世界来的游魂,与苏桃花不过几日的母女情分,都尚且如此,何况是许氏。 许氏脚步踉跄的在河边走来走去,嘴里不断的呼唤着苏桃花和林禄儿的名字。 可是,周围吵杂声一片,喊救命的人多,却没有一个是苏桃花。 怎么办?怎么办?林福儿搅动脑汁儿努力想法子,一双眼睛来回寻找,她借着夜灯的微光,视线落到河道下游大约二三十米的距离时,看到了架在喝道上的石拱桥。 石拱桥下停着一条小船,床上黑漆漆的,看上去好像没有人。 “外婆。”林福儿想叫外婆过去,撑了船到水面上靠近了去找人,可是又担心离开这会儿工夫,自家娘又从河边浮起来,耽误了救人。 十几二十多个人同时落水,大都是旱鸭子,入水后的窒息感激起了他们的求生本能,为了活着,他们拼命的挣扎,攀附身旁可以攀附的东西。 一些体力不足的,已经在混乱中被压进了水里。 不对! 林福儿面色一沉,使劲儿拽了拽许氏,正要说话,身后却突然传来一股后扯的大力,林福儿只觉得腰间一紧,双脚瞬间离了地,她本能要喊,嘴巴也被快速堵住。 然后,她眼睁睁的看着外婆的背影渐渐远去。 外婆失神落魄的跌坐在地上,呼喊着苏桃花和林禄儿、声声泣泪,苏守旺几乎趴在河道边上,伸长了脑袋往水里看,嘴里也在不停的叫着:“二姐!~~禄儿~~” 外婆和小舅舅脱离开视线的时候,林福儿的意识也变的混沌。 意识迷离间,她心痛的落下了泪,自家娘和妹妹不知生死,自己恐怕也落到了坏人手里,留下爹一个人…… 还有对她那么好的外公外婆。 她明明可以有个幸福的家庭,却不想会变成这副模样。 还是大意了,肯定是在青阳镇就盯上她的那伙人,该死的,竟然追到了沐溪镇。 耳旁的声音渐渐变的模糊,林福儿彻底陷入了混沌。 不知过了多久,林福儿听到了一阵小鸟叽叽喳喳的叫声,声音那么明快、好听,她微微睁开了眼睛,暖暖的阳光照过来,刺的林福儿伸手挡住了眼睛。 她没有睁开眼睛,意识却渐渐回笼。 夜晚发生的事似乎还在眼前,娘和妹妹被挤下了水,外婆和舅舅死命呼喊,自己被一只手臂带离…… 林福儿猛然坐起身来,入眼,全是灰尘和蛛丝,以及倒落、破败的烂桌子、散架子的破门。 ……这是什么地方? 林福儿爬起来,快速左右四顾着看了看,竟发现,这地方就她一个人。 她刚刚趟着的地方,有些还算干净的柴草,正对方位,有一尊高大的几乎顶上屋顶的佛,佛身有些残破,上面布满了灰尘和蛛丝。 这是哪里?她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林福儿明明记得,自己是被人从外婆身边捂着嘴强行带走的,难道不是人贩子? 到底发生了什么?林福儿有些糊涂了,人贩子在倒卖孩童的时候,路道上在破庙里落脚可以理解,可是,不会将她一个人留下吧! 就那么放心,她不会逃走? 林福儿有些紧张,难道人贩子在门外守着?她暗暗吞了口空气,小手抚上胸口揪住了胸前的衣服,慢慢的抬脚走向破庙门。 破庙的门只剩下半拉挂在门该在的位置上,大半边都空着。 所以即使她还没走出破庙,依然能看到外头的情景。 庙门正对的外头,是片树林,阳光洒在林子里,林子里有鸟儿欢快着叫着,这么阳光轻快的感觉,将林福儿心中的紧张压下了大半。 她鼓起勇气走到门边,探头往外看了看,没人。 ……没人?真没人? 林福儿的心砰砰直跳,为啥没人?她不知道自己遇到了什么,但知道,这是个机会,想到自家娘和妹妹生死不知,想到外婆和小舅舅惊慌失措,还有守着辛苦数日攒下的货物,承载着两家人的希望,以及在青阳镇的在家爹,林福儿一咬牙走出了破庙。 她虽然只有五岁大的小身板,但她这小身板里装的是成年人的灵魂,只要走出去,她就一定贵找到回家的路。 林福儿坚信这一点。 “外面是荒郊野外,有野兽。”林福儿的小脚刚刚踏出门槛,身后便传来了说话声。 是谁?林福儿心头一跳,快速回头。 破庙大堂里,空荡荡的,只有那尊落满灰尘的大佛。 林福儿可不会相信,这声音是大佛发出来的,她再此扫过大堂里的角角落落,抬头时,看到房梁上躺着一个人。 此人一身黑衣,大约十四五岁的样子,正翘着二郎腿,躺在房梁上看着林福儿,少年人看向林福儿的神色里,透着浓浓的好奇色。 “你是谁?”林福儿皱起眉头疙瘩,诧异的问道。 看此人的形容,不像是坏人,那为啥要将自己从外婆跟前带走?娘和妹妹生死不知,她又失踪,外婆和外公会急疯的。 “咦?”黑衣少年没有回答林福儿的话,坐起身来双腿悬在空中,低头看着林福儿,诧异的问道:“小丫头,你怎么不哭?” 林福儿闻言一阵无语,她冷冷的看着房梁上的人,问道:“是你抓我来的?你抓我干嘛?”真是讨厌死了,少年问林福儿时,林福儿没哭,想起家里的情况,林福儿却忍不住心酸。 心头难受劲儿一上来,大大的眼睛里瞬间储满了泪。 “哎哎,你还真哭啊!”少年见此跳下房梁,焦急的说道:“你别哭,别哭啊!我没有抓你,真的,不是我抓的你。” 第103章:少年展云 心里本就难受的要命,合该一个人待着舒解舒解,偏偏有人来问,一问,林福儿即使长大嘴巴深呼吸,也阻止不了眼泪滚珠子。 “小丫头,你怎么了?你不舒服?”少年跑到林福儿跟前,两手背在身手,弯腰低下头来看林福儿,他对林福儿又是哈气又是张嘴巴的样子有点好奇。 林福儿五岁的小身板里装着的是成年人的灵魂,在狼狈的时候被人这么看着,实在不是啥好的体验,她心中着恼,突然嘴巴一闭,瞪了少年一眼,转身往外走。 跨过门槛匆匆走了几步,想起少年刚刚说的话,止步停下,转身说道:“你不像坏人,我姑且相信是你救了我,谢谢你。”说话时,冲少年鞠了个感谢的躬,完后转身找路。 林福儿心里焦急的很,也不知她被带出来多远、多长时间,娘和妹妹怎么样了?外公和外婆他们怎么了?林福儿一刻都不想呆在这里,只想立刻、马上回到家人身边。 “你怎么知道是我救的你?”少年眨巴眨巴眼睛,不可思议的追上林福儿,好奇的问道。 林福儿皱着眉头疙瘩,看到树林里有条路径,便择了往前走,边走边看了一眼少年,说道:“我要回家,你别挡道行不行?我很急。”她刚刚都急哭了,虽然这会儿止住了哭声,但眼睛红红的,说话是透着几分委屈劲儿。 “哎!别哭,千万别哭,小孩子哭起来最麻烦了。”少年嘀咕一声,又说:“你认识路吗?你确定这条路能下山?” 林福儿抿了抿嘴,抬头看着少年问道:“大哥哥,我家在青阳镇,你知道青阳镇在哪边吗?” 一声大哥哥,听的少年眼眸一亮,嘴角禁不住的往上翘,神色间的小得意显露无疑,林福儿看的一阵无语,这人是有多喜欢别人叫他哥哥啊! “青阳镇,我当然知道。”少年拍着胸脯说道:“你先告诉我,你怎么知道是我救的你,说对了,我不但告诉你青阳镇在那边,还会亲自送你回去,怎么样?够义气吧!” “我和外婆在一起,有人捂着我的嘴抓走了我。如果那个抓我的坏人不是你,我现在为什么会和你在一起?既然和你在一起,那么肯定是你从哪些坏人手里救下了我。”要不是少年刚刚躺在窄窄的房梁上,轻轻松松就能跳下来,林福儿看出他身怀武义,也不能这么肯定。 想来人贩子虽然凶狠,应该打不过眼前的少年才对。 少年听了林福儿的话,眼底透出赞赏之色,点点头说道:“聪明的小丫头,好了,我既然答应你,送你回去,那走吧!我送你。”少年说着话,转身走向相反的方向。 林福儿几乎没有犹豫,直接转身跟了上去。 这一点,少年看在眼里,嘴角又往上翘了一点。 昨夜沐溪镇发生混乱时,少年在一家饭馆二楼临窗的位置和师父吃饭,亲眼目睹了暴乱的全过程,也看到了林福儿一家人被人流分到道路两边的情景,那么混乱的情况下,小丫头屡屡说出话来,都是关键。 师父说,小丫头非常聪明。 少年当时只是心中奇怪,一个不大点儿的小娃儿,能有多聪明? 还打算回头找机会去逗逗那个小丫头呢!结果紧接着,就看到那群黑衣人骑马跑过,那原本被挤到岸边的、小丫头的娘和妹妹,不见了。 如此大的变故,就连少年也看呆了,他有些期待、也有些担心,不知道聪明的小丫头会怎么做。 结果,还没看到小丫头有啥反应,就有个人从身后抱起了小丫头,匆匆跑了。 少年见此一幕立马站了起来,得到师父允许,匆匆追了出来,少年追着那些人,跑过一条街、拐了两道弯儿,见着是条僻静的巷子,少年果断出手。 一巴掌拍晕了那个人,然后将林福儿从那人怀里抱了过来。 五岁的小娃娃小小一点儿,抱在怀里像个玩具,少年觉得有趣极了,他戳戳林福儿的脸蛋儿,捏捏林福儿的鼻子,逗了好大会儿没见林福儿醒来,才发现出不妥来。 动了动鼻子,嗅到空气里残留的气味儿,少年皱着眉头掏出了一个小瓷瓶,瓶子里的东西只要给林福儿闻一闻,林福儿就能立马醒过来。 可是少年正要将小瓷瓶凑到林福儿鼻息间时,突然听到头顶有声音传来。 “去呈王庙等为师,不要乱跑。”师父留下一句话,消失的无影无踪。 少年看着小丫头为难了,他要把小丫头怎么办?就这么还回去吧!有点遗憾,带走吧!好像不妥,犹豫了几息,少年抱着林福儿返回河道边的那条街。 结果哪里已经没了人,许氏和苏守旺都没在河边。 少年给自己找到了带走林福儿的借口,顿时高高兴兴的背着小丫头,去了呈王庙。 师父很少夸人,居然说小丫头聪明,少年非常好奇,他很想等小丫头醒过来后,逗逗她实验实验,可是,听说,小孩子离开家人会哭。 想到这里,少年发愁了,生怕林福儿突然醒来,然后嚎啕大哭。 因为这,少年越发不敢让林福儿立马醒来了,反正天黑该睡觉了,未免小丫头夜半鬼哭狼嚎吓坏庙里的泥菩萨,少年打消了立马让林福儿醒过来的打算。 找来干草,将小丫头放在上面,自己则跳上房梁,半宿都睡不着,心里别提多新鲜了, 让少年没想到的是,林福儿醒来后见到陌生环境,不是张大嘴巴大哭,而是观察环境、然后试图逃走。 这个…… 确实有点儿聪明呢! 让少年跟没想到的是,林福儿的聪明还不止那点儿,人家小丫头在听说了他不是偷小孩的坏人后,直接猜出了事件过程。 师父说的对,小丫头简直太聪明了。 还会叫自己大哥哥,嘿嘿、嘿嘿…… “我叫展云,你叫我展哥哥或者云哥哥吧!你叫什么名字啊小丫头?”少年展云走了几步见林福儿迈着小短腿并没掉队,也没喊累,心情好好的说道。 第104章:谁是有趣的人 展哥哥?云哥哥?……呃!~这称呼,林福儿光是想想,就觉得鸡皮疙瘩掉一地,她又不是林妹妹,咦?她也姓林唉!~ 那么…… “展哥哥?”林福儿试探性的叫了一声,当真叫出口,就她五岁孩子稚嫩清脆的声音,还蛮好听。 “哎!真乖!”少年展云高兴的摸摸林福儿额前的碎发,说道:“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姓林,叫林姐姐!”林福儿咧开小嘴儿,扬起笑脸,一脸的无害。 “林姐姐?”展云皱着眉头,觉着哪里不对,嘀咕道:“怎么会有人叫这个名字?”展云想不明白,诧异的看向林福儿,结果对上一双笑弯了的眼睛。 展云顿时瞪大了眼睛,脸颊蹭的一下变的通红。 “你、你骗我?”明明该生气,可是小丫头笑的一脸无辜、无害,展云愣是气不起来,他神情复杂的看着林福儿。 算是明白师父为啥说小丫头聪明了,竟然还给他下套。 “展哥哥,你肿么啦?我姓林啊!禄儿叫我姐姐,娘叫我福儿……”林福儿觉得少年挺有趣,加上还指望人家送她回家,索性凑到跟前,眨巴着大眼睛找人家说话。 展云一听这话,呆了呆,随即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也不知道是小丫头故意坑他,还是自己说话没说清楚,以一个正常的五岁大孩子来衡量,说话颠三倒四缺胳膊少腿儿的,貌似也不是啥稀罕事。 这么一想,展云一点都不生气了。 “展哥哥,你能快点带我去找我外公外婆吗?”提起自家娘,林福儿耷拉下了脑袋,脑海中,自家娘被那个大汉推开时,松开了妹妹,自己倒进了河道里,可是河里没有。 自家娘是不是、是不是已经…… 前世妈妈的爱渐渐的远离了她,这辈子好不容易有一个完整的家,却发生如此意外,实在是,让林福儿心中难受的想哭。 她都不敢想,要是娘和妹妹都出事了,爹可怎么办? “福儿,送给你。”突然,眼前一亮,一个用红绳编制而成,里头裹着一块翠玉,底下坠着流速的物件儿出现在眼前。 其中翠玉晶莹剔透,一看就不是普通东西,红绳和流速看上去有些旧,不知编成了多少年,不过东西干干净净的,显然是主人细心对待着的。 林福儿的注意力被带偏,眼睛里裹着泪,抬头看展云。 “来,福儿,展哥哥给你带上。”说着话,当真将翠玉给林福儿挂在了脖子上。 林福儿捏起翠玉,凑近了竟发现,翠玉里头,还有两朵小花,像是天然形成的纹路,非常漂亮。 “展哥哥,这个不会是你家祖传的宝贝吧?”林福儿随口问道。 展云脸上的笑容,因为林福儿的话,卡住。 他神色复杂的看着正在细看翠玉的林福儿,眼底的惊讶快崩出上线了,林福儿说的虽然不够准确,但翠玉还真有类似的来历。 展云是师父云游时捡回去的,师父说捡到他的时候,他身上只带了这块翠玉。 这些年,他一直将这块翠玉好好保留着,盼着有朝一日能和亲人团聚,可是耗费了数年时间,前阵子终于打听到爹娘的下落,兴冲冲的跑过去,人家却并没有孩子丢失。 展云不相信,拿出翠玉,结果那家人看到翠玉时,只是愣了愣,便拿出了一块类似的出来,人家那个,是红色的,比起玉石,外头用来包裹玉石的红绳,更像一家子。 可惜那种红绳编织物,满大街都是。 这件事对展云的打击很大,师父体谅他的心情,便带着他各处散心,途径沐溪镇,听闻沐溪镇有月集,便想留下来凑凑热闹,结果却碰上了林福儿,看到了街头惨剧。 翠玉是展云这么多年,对家人的思念与寄托。 突然发现,他所想念的,可能只是一厢情愿,可能终其一生都无法找到,心中的寄托扑了空,顿时再看翠玉,便有种多余的感觉。 刚刚见林福儿哭,展云下意识的掏出了翠玉。 说出那句送给林福儿时,展云开怀的笑了。 对的,翠玉就是他寻找亲人的引子,现在他找到了一个聪明过的妹妹,将翠玉挂在林福儿脖子上,展云觉得,这个世界上,他除了师父,还有妹妹。 展云心中有点苦逼,这妹妹的脑瓜子是什么构造?怎么一眼就看出翠玉的来由? “展哥哥,这个我不能要。”林福儿看了会儿,取下来,递给展云说道:“这个东西对你一定很重要,你要继续好好的收着哦!” 抬头说话时,林福儿发现展云的脸色有点不对劲,语气顿时变的柔和起来。 “不,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道理?”展云说道:“收下这块翠玉,你就是我的妹妹,怎么样,以后你也是有哥哥的人了,是不是很开心?” 林福儿看着展云,见他每每看向翠玉时的神色,总有些躲闪与愁绪,心中叹了口气,由着展云重新将翠玉挂在她的脖子上。 心说,有个一身功夫的人做哥哥,是挺威风的,既然都是哥哥了,那这东西她就帮忙保管着吧!等啥时候展云想通了,再给他就是。 林福儿心中有了打算,顿时咧开小嘴儿笑着冲展云说了声谢谢。 展云戳了戳林福儿的脸颊,呵呵笑着说:“这是哥哥给福儿的见面礼,不用谢!~” “展哥哥,快带我去找外公外婆!”林福儿挡开展云肆意的手,鼓着脸颊说道。 林福儿从小营养不良,长的瘦瘦的,近段时间刚刚改善了一下伙食,还没长圆乎,脸颊并没多少肉感,但是小丫头鼓起脸颊后,看上去实在多了。 展云见林福儿脸颊上鼓起两个小包包,顿时手痒,又想去戳。 “啊!”展云的指尖将将碰上林福儿的脸颊,林福儿就惊呼一声,吓了展云一哆嗦,嗖的一下收回了手,担心的看林福儿。 “呵呵~~展哥哥,你好好玩儿哦!”林福儿弯着小嘴,笑着说道。 有趣?展云被噎了个哑口无言,是他觉得林福儿有趣,才会靠近逗她的好吧?怎么到林福儿哪里,有趣的那个成了他? 第105章:流云山弟子过境 一个礼物,几句玩笑,两人的关系变的融洽自然多了。 走了没多久,展云左等右等,等不到林福儿喊腿疼,索性直接挡到林福儿前头,拍拍肩膀说:“福儿来,哥哥背你走。” 看看少年结实的肩背,林福儿翘了翘下巴,毫不犹豫的扑了上去。 上辈子爸妈偏心,她心里难过委屈的时候,就特别羡慕别人家的哥哥,总觉得,要是有哥哥在,就算爸妈不喜欢她,哥哥也会护着她。 那时候哪里会想到,有朝一日,她还真多了个哥哥。 两人先去了沐溪镇,沐溪镇今日月集,集会上摊铺挨着摊铺,有很多大老远跑来赶集凑热闹的,看着如此热闹的景象,林福儿心中难受的要命。 今天月集,那悲剧就是昨夜刚刚发生的,昨天刚发生了那种事,今天街面上的人就若无其事了。 人心真的如此凉薄吗? 林福儿来到这个世界短短数日,数日来感受到太多的温暖与爱,她都快忘掉了,人心不古人性不定的道理。 “丫头,往哪儿走?”展云背着林福儿,人多也不愿意放她下来,好像背上多个小女娃是多么自豪的事儿一样,说起话来都字正腔圆的。 “去运来客栈。”林福儿抿了抿嘴,说出几个字。 昨天一家人抵达沐溪镇时,入住的就是运来客栈,发生了那么大的事,不知道外公…… 林福儿心里担心的要命,却生生打断了心中的念想,不敢想,真的不敢想。 展云闻言皱了下眉头,应了声是,结果背着林福儿在沐溪镇的大街上兜了好几圈,林福儿发现不对劲,一问才知道,这家伙根本就不知道运来客栈在哪里。 林福儿得知后真是无语到无力吐槽,不知道不会问啊! 林福儿真想敲开展云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断了一根弦,掐在此时,她无意扫到了熟悉的景致,瞬间瞪大了眼睛,指着一处喜道:“展哥哥,前头,在前头,我看到了。” 展云闻言肩膀一垮,将小丫头往上掂了掂,很不情愿的往云来客栈走去。 他虽然不知道运来客栈在哪里,但还不至于真的连问人的常识都没有,他只是不想问,把林福儿送回去,将要面临什么,他隐约有些猜测,他有点不想送林福儿回去。 抱着走到哪儿算哪儿,碰不到运来客栈最好的心态,带着林福儿逛街,沿途看到小玩意儿就像买来送给林福儿,可惜小丫头心思不在物件上,他也没几个钱。 两人走进客栈,林福儿从展云背上下来,匆匆跑去找老板问话,刚问了一句,旁边便有人站起来迎了过来:“你是林福儿?” 林福儿抬头打量问话的人,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穿的挺规整,林福儿不认识。 展云看出林福儿对此人的打量,匆匆护在林福儿之前,警惕的看着此人,严肃的问道:“你是谁?” “你是……”冷不丁眼前多了个少年,此人明显没想到,他问出话来,看出展云对林福儿的维护,连忙说道:“我不是坏人,是我家主人,让我来这里等的。” “我叫陈贵,是城西陈府的家佣,我家老爷的祖中兄长,在青阳镇有间食铺,福儿小姐应该知道。” 展云闻言回头看林福儿,林福儿听到这话,立马想起来前陈世怀给家里的那封信。 想到此,林福儿顿时绕开展云,紧着问道:“陈贵哥哥,我外公外婆呢?我娘、我娘她回来了吗?还有我妹妹……”急匆匆问出话来,林福儿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一双眼紧紧的盯着眼前人。 陈贵看看林福儿,眼神闪了闪,依然保持着周正的神色和语调,说道:“福儿小姐,他们都在陈府,您这就随我过去吧!” 林福儿看到了陈贵刚刚神色间的躲闪,她有点不确定陈贵所言是真是假了,不过刚刚客栈老板已经说过,苏仁德早起就退房了,林福儿不知道外公他们在哪里,而陈贵提供了唯一的线索。 林福儿不动声色的看了看展云,再看陈贵是点点头说道:“你带路!” 陈贵闻言,明显松了一口气。 说话应着声往外走,林福儿趁陈贵转身时,让展云低头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展云闻言跟了出去,林福儿借机问了客栈老板,本想着既然那个陈贵说了城西陈府,运来客栈的老板该是知道些的,结果客栈老板只说此人坐了老半天了,说是在等人,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林福儿有些失望,既然如此,那就只能跟过去看看情况了。 走出客栈门口,看到展云向个门神一样盯着陈贵,把陈贵盯的站立不安的,林福儿砸吧砸吧嘴,有点被这个新认的哥哥萌到了。 她只是让展云出去找陈贵说几句话,给她拖延点时间。 结果…… 唉!这跟当着陈贵的面,向客栈老板打听有啥区别? 林福儿摇摇头,无奈的走过去,不过或许是‘哥哥’两字本身就具有让人心安的魔力吧!林福儿很自然的抓上展云的手,跟上陈贵,一点不害怕跟着陌生人走。 因为,她身边有个会武功的哥哥呢! 再次走入人群,林福儿皱了皱眉头,不解的问陈贵道:“陈贵哥哥,昨天傍晚发生在河道边的事,大家都不知道吗?” 为啥所有人都跟没事人一样,林福儿奇怪,昨天夜里那么多人落水,大都是旱鸭子,应该是有人员伤亡的,有伤亡都没人有点顾忌? “唉!福儿小姐,您有所不知,昨天傍晚那些人是流云山的弟子,他们隔上一段时间就要招摇过市上一回,当官的不敢招惹,百姓有苦难言。”陈贵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说道。 “流云山?”展云闻言低声呢喃了一句。 林福儿看看街面上的人,大家该干嘛还干嘛,似乎并没有受到多少影响,不过陈贵的话,她倒是有些理解。 流云山势力大,弟子嚣张,他们频频扰民已经成了众人皆知的事情,连官府都管不了,这种事情虽然对百姓危害大,却已经成了常态,就算有人受害有怨言,恐怕也不敢说出个啥来。 而抛开这些,老百姓的日子,还得过,难得月集,该做的买卖还得做。 想到这些,林福儿心里发堵,这都什么世道啊! 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顶点小说.booktxt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06章:妻离子散 沐溪镇城西陈府,林福儿和展云赶到时,陈世怀和林怀义竟也在,还没看到外公、外婆还有娘他们,反而先看到了爹,林福儿的脸色瞬间就变的一片惨白。 现在才上午啊! 这时候陈世怀和自家爹出现在这里,说明两人肯定是连夜赶来的,赶来之前,陈府也必定派人过去送了信,这一来一回的得耽误好几个时辰。 也只有遇到紧急情况,才会如此着急的将人叫过来。 “福儿!~”林怀义看到林福儿回来,呆滞了几息后,快速的跑过来,弯腰一把将林福儿抱在怀里。 林福儿的下巴磕在林怀义的肩膀上,盯着眼前的厅堂,厅堂里,只有陈世怀和一个与陈世怀容貌相似的男子,除此外,并没有其他人。 那、娘和禄儿…… “福儿?福儿,你怎么了?你说话、说说话……”陈世怀见林福儿神色不对劲,担忧的凑过去,缓声问道。 他的声音,惊到了林怀义,林怀义慌忙松开林福儿,见林福儿神色僵愣,苍白的脸色越发失了血色。 “福儿、福儿,爹在这里,看看爹,福儿,说话……”林怀义捧着林福儿的小脸,想从林福儿略显空洞的眼底找到些光彩。 林福儿如此模样,就连一路带林福儿过来的展云,都有些紧张了,他凝着眉头说道:“福儿担心大家的安危,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了?”说出实情虽然残忍,但林福儿想知道。 展云说话时,林福儿飘走的思绪被唤了回来。 林怀义将将从陌生的展云脸上收回视线,就看到女儿紧紧盯着自己。 陈世怀见此眼眶一红,转头看向了别处。 就连陈世怀的兄弟陈世锦也神色凝重,被眼前亲人相聚的一幕,触动到了。 可是,那个结果,让他们怎么说? 难道告诉一个五岁的孩子,你娘和你妹妹下落不明,你外公和你外婆病倒卧床?这、叫他们如何开的了口?! “呼~~”林怀义深深呼了一口气,重又抱起了林福儿,轻声说道:“福儿不怕,爹带你去看外公外婆。” “我娘呢?禄儿呢?”林怀义话音落下的一瞬,林福儿立马接上了话茬,她昂着脑袋,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紧紧看着自家爹。 迫的林怀义无处躲逃。 “福儿,我们去看外公外婆,他们看到你,肯定非常高兴,肯定非常高兴的……”林怀义眼睛通红,说话时,声音里带着满满的苦闷之色,像是在说给林福儿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如此模样,林福儿竟有些不忍追问。 紧紧搂着自家爹的脖子,再没有说一句话。 片刻后,林怀义将林福儿抱进了陈府的客房,为了方便照顾,苏仁德和许氏都被安排在这里。 此刻的两人,一个神色呆滞、目光空洞,一个双眸紧闭、昏迷不醒,整个客房里都充斥着浓浓的悲伤。 ……女儿落水生死不知,两个外孙女都下落不明,这样的打击,谁受得住! 幸亏有陈世怀来前给的介绍信,这两个一辈子都不愿给人添麻烦的庄户人家,绝望之际找到了陈府,陈世锦看到兄长的亲笔信,听过苏仁德的遭遇,立马招来家丁,外出寻找,同时派人连夜赶往青阳镇,通知陈世怀。 一夜,找了整整一夜。 苏桃花娘仨,都没有音信。 要不是陈世怀说,林福儿聪明,没准能自己脱身回来,于是让陈贵留在客栈等着,到这会儿恐怕连林福儿都没回来。 “福儿……”守在苏仁德和许氏床前的苏守旺,看到林福儿,憔悴的小脸上透出几分惊喜,喜色转瞬即逝,眼底生了泪,只闷闷的低声唤道。 林福儿从自家爹怀里滑落地上,跑到床前。 明明不过几步的距离,每落下一步,却犹如踩在刀尖上,迫的她心神剧痛。 是她,都是她造成的啊! 做什么买卖?赚什么钱?要是不来这一趟,也就不会遇到流云山弟子横行街市,娘就不会落水,妹妹就不会失踪。 “外公,外婆……”闷闷的叫出一声,林福儿泣不成声。 犹记得外公带她去河里捉鱼时,那宠溺的眼神;犹记得外婆为她们姐妹捏好兔子馒头后,递给她们时脸上满满的笑…… 他们的笑容,与前世外公外婆的笑容叠在一起…… 可是他们都不笑了,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仅仅一夜没见,外婆的鬓间添了几缕白发,外公的眉宇间多了几道竖纹。 “外公,外婆,福儿回来了,你们醒来好不好……”林福儿抓着外公外婆的手,哽咽着唤道。 许是听到了期盼中的声音,一直处于呆滞状态的苏仁德,渐渐的扭着脑袋寻声看过来。 “福、福儿……”真的是福儿,苏仁德嘴唇哆嗦着说道,说话时,想抬手摸摸福儿,瘫在身侧的手臂却怎么都抬不起来。 “外公,是福儿,福儿回来了。”林福儿心知外公如此模样,怕是急火攻心导致的身体脱力,她压下心中的难受,轻轻靠在外公的臂弯,避开视线时,脸颊上滑下两行清泪。 “你娘和禄儿呢?”苏仁德就手摸到了福儿,一颗心总算踏实了几分,想起同样下落不明的苏桃花和禄儿,忍不住轻声问道,问话时,视线已经抬起,扫向床边。 没有,不仅没有,还看到了他此刻最无法面对的人。 “……怀义,怀义!岳父对不起你啊!~”苏仁德声泪俱下,说出话来,老泪纵横。 林怀义闻言心脏裂开了一般,赶忙上前,噗通跪在床前,哽咽着说道:“岳父,您千万要保重啊!等桃花回来,见您如此伤心,她会自责的。” 提及自家任劳任怨的媳妇,想到她下落不明,林怀义的眼泪也哗哗的往下流。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人谁无情?有情必定会触情,一旦触及心底的情感脆弱,又有谁能压的住满腔的泪?! “外公,爹,我会找到娘和禄儿的,一定会。”在外公和自家爹的哭声中,林福儿虽是伤心,却硬生生将眼泪统统憋回去,她探起头来,目光坚定的说道。 第107章:杳无音信 林福儿的话,触动了在场几人的心,陈世怀抿着嘴折身出了房门,陈世锦拧着眉头满脸同情,展云怔怔的看着抱头痛哭的林福儿一家,心中十分复杂。 原来,这就是家人吗? 展云从小就盼着有朝一日能找到爹娘,可是当他拿着信物找到线索时,却被告知,被他当做信物的东西、很多。 用那种随处可见的东西作为信物,那他肯定也是不被看重的吧! 深深的失落感,让展云有些抵触再找亲人,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将那枚他珍惜了多年的玉石送给了林福儿,送给林福儿。 这一刻,展云被打击到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或许,他的爹娘至亲,也曾因为失去他而痛心疾首呢! ……福儿,展哥哥会帮你,帮你找到你娘和你妹妹。 展云也退出了客房,与陈世怀陈世锦兄弟两点首以示道别后,离开了陈府。 和师父约定的时间到了,展云必须去和师父汇合,等见了师父,正好找师父帮忙,展云鲜少下山,认识的人也极少,师父却不同,有师父出面,肯定能尽快找到林家父女。 至少、至少福儿的妹妹,能找回来。 不想这么快离开,却有些不敢见林福儿,好像靠近,会打破家的团圆。 苏桃花被人挤进了河道,别说她是个不会水的旱鸭子,就算有些水性,那么多人同时落水,有几个不会水的胡乱攀扯,也很容易将会水的扯进水底。 到了此刻,恐怕除了苏桃花的至亲家人还抱着些许幻想外,旁人都已认定,苏桃花凶多吉少。 在陈府待了两日,陈府的家丁一直在外打听寻找,可惜始终没有苏桃花和林禄儿的音信。 沐溪镇的河道与流往青阳镇的河道是从一条大河上岔开的两条分支,而沐溪镇河道的下游,据此大约三十里外,有一段乱石区,那段河道高低不平随处乱石。 倘若苏桃花没被淹死,有命漂到哪里,也会被水流推向乱石,撞死当场。 因为这些原因,找了足足两日后,就连林怀义都接受了现实,眼瞅着自家爹成日成夜的睡不着,短短两天时间,瘦了一圈,外婆醒来后,终日抱着林福儿以泪洗面,嘴里不住的喃喃低语着:我可怜的桃花啊!~ 他们这残破的一家人,陷入到无法自拔的痛苦当中,将客房、将陈府都染上了几分悲意。 他们毕竟是外人,与陈府唯一的联系是陈世怀,而陈世怀也并非这里的主人,因为这,也因为陈府渐渐升起的闲言碎语和鄙夷轻看,林福儿趁外公外婆精神好的时候,腻在外婆怀里,诺诺的说:“我想回家!” 是该回家了。 回家,好像预示着放弃寻找一般,惹的一家人又痛心的落了一场泪。 “好,我们回家,没准桃花和禄儿已经回家了呢!~”苏仁德干笑了两声,笑的一脸苦涩与痛心,这话明明牵强的毫无根据,林怀义的眼底却闪过一抹光亮,许氏紧着说:“对,回家,我们家桃花和禄儿指定在家等着咱们。”笑着说出话,眼泪却流了两行。 林福儿不想让爹和外公外婆听到陈府的闲言碎语,便自己跑去找人,从客房到前厅,需得穿过庭院,几分钟的路程,林福儿的耳朵里却灌满了狠戳脊梁骨的话。 ……白吃白喝、死皮赖脸、仗着主人家心善不知羞耻…… “咳咳,福儿小姐,这边走。”带路的陈贵也听到了那些恶心人的话,虽说林福儿不过是个五岁的稚儿,但陈府的下人说林福儿家的坏话,被人当场听到,这事儿着实不太文雅。 陈贵的干咳打断了林福儿的温怒,林福儿一言不发,顺着陈贵的指引继续往前走,从那些嚼舌根的人旁边通过时,那些人纷纷住了嘴。 到底没有当面说戳心窝子的话,陈贵暗暗松了一口气,却不知,那些人住嘴不是因为陈贵,而是感受到了来自林福儿的冷意。 五岁孩子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中透出凛冽之意,带着那股气势看过来,好像能看透人心一般,正是那股冲击,让家丁丫鬟们,忍不住闭了嘴。 陈世锦正在和陈世怀说话,林福儿进来前,隐约听到陈世怀提及青阳镇、生意什么的,想到为了自家事,拖累着陈世怀留在沐溪镇,林福儿心中十分感动,也默默记下了陈家兄弟的好。 “福儿谢谢两位伯伯对我家的帮助,我们要回家了。”林福儿道明了来意。 陈世怀和陈世锦对视一眼,想要说点什么,张口却不知要说什么,劝着留下?苏桃花和林禄儿在沐溪镇失踪,他们留在这里,不过是触景生情、心中悲伤更甚而已。 唉!陈世怀叹了口气,说道:“福儿,伯伯也正打算回青阳镇,我们一起走。” 时隔两日,苏桃花生还的希望已经十分渺茫,而林禄儿,多半是落进了人贩子手里,那些人贩子奸的很,得手后通常会快速转移,两天时间,够他们离开很远。 如今,也只能托人四处打听,留下确实没啥必要。 “恩!”林福儿点点头,能跟着陈世怀一起走,一路上还能得到些照应。 这,又是一份情谊! 自从那日在包子铺见到陈世怀,这个带着几分儒雅之气的商人,就对他们一家诸多帮助,林福儿心中感激,原本等日后富贵了再报答的想法,总感觉有些缥缈,现下有什么可以报答的方法呢? 林福儿歪着脑袋微微昂头,看着陈世怀,心下思量。 陈世怀就像外公、像自家爹一样,对她十分疼爱,既然如此,何不认他做义父做干爹?干爹?像对待亲爹一样孝顺干爹!想到自家爹,林福儿垂下了眼帘,现在是爹最脆弱的时候,在这种时候认陈世怀做干爹,亲爹会更失落。 唉!还是再想别的法子吧! 众人启程离开时,陈府的家丁将林福儿家带过来的马车牵了出来,马车上空空如也,几天前装的满满当当的陶瓷娃娃,不见了踪影。 第108章:再见小黑狗 林福儿心中发苦,泰安村、青阳镇淳朴的民风生活,让她忘记了俗世间的险恶,是她错了,错不该低估了这个世界的残酷。 为了更好的生活,却落的家破人散、人财两空,这实在是人生悲剧。 林福儿暗暗深呼吸,将胸口的郁结之气,生生吞下,很苦,她却警醒着自己,必须记住这苦涩的滋味。 就在林福儿渐渐的接受了现实的时候,陈世锦拿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递给苏仁德,里面竟是三个银锭,每个都有五两重,统共十五两银子。 “这是……”马车和钱袋一起交给他们,林福儿心神微怔,她猜到了某种可能。 陈世锦道:“你们做的陶瓷娃娃很有趣,我收了,这是陶瓷娃娃的货款。我需要你们长期供货,恩,每隔五天,我会派人上门去取货,你们觉得如何?” 这、这…… 苏仁德闻言,捧着钱袋子的手剧烈的哆嗦起来,好不容易停住的泪,又溢出了眼眶,感动的。 一旁的林怀义、许氏,包括苏守旺,也都露出震惊之色。 “苏老爷子,怀义兄弟,福儿,你们的陶瓷娃娃很受欢迎,我与你们合作,并非施舍,是互利互惠。”陈世锦眼底喊着浅笑,神色看不出丝毫敷衍。 就连旁边的陈世怀,也冲几人微微点头,确定了陈世锦的话。 揣着用陶瓷娃娃换来的十五两银子,林福儿等人与陈世怀同道,返回青阳镇。 出了沐溪镇,马车缓缓停了下来,是陈世怀让车夫停的车,也正中了苏仁德、林怀义几人的下怀,他们回头看着沐溪镇、泪眼朦胧,连此刻的心痛都如此不舍。 林福儿也是如此,眼泪模糊了双眼,却不忍垂下眼帘,紧紧的看着沐溪镇,脑海中浮现出重生以来在林家与苏家的点点滴滴,心中有千言万语的愁绪,终是躲不开一个不舍。 难道她前世今生,注定都没有至亲爹娘的缘分吗? 一趟沐溪镇之行,短短几日之隔,娘、禄儿,还有小黑狗黑豹,都不见了。 “走吧!”不知过了多久,苏仁德闭气眼睛,艰难的说道。 马车缓缓开拔时,林福儿听到许氏压抑着的哭声,林怀义搂着林福儿深深压下了脑袋,林福儿想哭,却紧紧抿着嘴唇,从窗户缝隙,看着渐渐远去的沐溪镇,不愿挪开。 马车摇摇晃晃不知过了多久,林福儿突然听到些许弱弱的怪声,呜呜咽咽像是在哭,又像是痛苦的呻吟,林福儿猛然从自家爹怀里探出脑袋,竖起耳朵仔细辨听。 “呜呜嗷……” 有声音,真的有声音! “爹,外面有人受伤了,我们去看看吧!”那声音好像能钻入人的心脏,惹的林福儿心跳骤紧,明明辨不出受伤的是不是人,却下意识的将其定位成了人。 林怀义、苏仁德,都是心地善良的庄稼汉子,听说有人受伤,便直接掀开车帘,喊停了马车。 陈世怀那边发现这边的异动,也缓缓停了下来。 林福儿双脚一沾地,就锁定一个方向,快速的跑过去。 那声音是从路边一块荒草地里传来的,荒地里的草,顶高处足有一人那么高,林福儿一钻进去,立马瞧不见人影,林怀义匆匆制止岳父岳母和小舅子,独自追上了林福儿。 陈世怀见此,赶紧招呼人跟上。 豁开茂密的草枝,林福儿迈着小短腿,足走了几大分钟,终于找到了声音源头。 看到摊在草丛里的东西时,林福儿呼吸一滞,缓缓蹲下,手哆嗦着抚上那东西的脑袋,哽咽着唤道:“黑豹!” 黑豹,他家的新晋成员,小黑狗黑豹。 “吸~”林怀义看到小黑狗时,也是倒吸一口凉气,小黑狗不过个把月点儿大,浑身统共也没几两肉,不大点的身躯上,却处处伤痕。 尤其是四只小爪子,小爪子的脚掌上、满是血泡、血痕。 看上去好像经历了长途跋涉。 “福儿不哭,黑豹是饿坏了,喂它点吃的就好了。”林怀义抱起抱着小黑狗的林福儿,转身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出荒草地。 准备带小家上车时,小家伙却‘呜呜、汪汪……’的叫唤起来,小爪子不知道疼似的在林福儿怀里划拉,眼底甚至溢出了泪。 “福儿,把小黑狗给我。”落座后,林怀义伸手说道,他担心小黑狗会伤到林福儿。 林福儿见着自家爹的大手,突然退后一步躲开,随即快速抬头说道:“爹,黑豹要带我们去找娘和妹妹!”这话连林福儿都不相信,但是什么让黑豹在见了他们之后,并不想回家呢! 林福儿想到了一种可能! 本是不确定,没想到说出话来,怀里的小黑狗竟然不扑腾了,叫声变的越发哀怨忧愁。 “你、你说的是真的?”旁边的许氏突然问道。 林福儿看着外婆,坚定的点点头,不论是真是假,有希望总是好的。 一听这话,林怀义神情激动的快速跳下马车,下车时由于过于激动,一脚踏空直滚了下去,顾不得跌的生疼的膝盖,匆匆跑到陈世怀的马车跟前,紧着说道:“陈大哥,找到我家小黑狗了,它可能知道桃花和禄儿的下落,我们要跟过去看看。” 本事来辞行的,结果辞行的意思还没说出来,陈世怀就吩咐车夫,跟上林怀义乘坐的马车,这是打算一道过去看情况。 林怀义心急如焚,想到女儿和岳父岳母,一咬牙没有拒绝陈世怀同行的好意。 一场事故,擦亮了林怀义的眼睛。 脸面算什么?欠人恩惠又算什么?只要家人安康,哪怕他背负山一般的巨债,他也甘愿。 林福儿给黑豹喂了些东西,小黑狗的精神头渐渐的恢复了一些,马车在前行,但凡遇到岔路口,林福儿都要冲小黑狗比划路径,小家伙很聪明,总能很快的指出要走的路。 跟着小黑狗的指引,众人一路往与青阳镇相左的方向前行。 渐渐的,就连陈世怀也有些相信林怀义的话,相信小黑狗恐怕真的知道苏桃花和林禄儿的下落,因为这条路径,并非偶然。 第109章:还有救 林福儿抱着小黑狗,紧紧的看着前方的路,晃晃悠悠从清晨走到了晌午,期间怀里的小黑狗几度合起眼睛,都在下一秒猛然醒过来。 突然,有一些别样的声音掺入进了马车车轮的滚动声中。 是、是水流…… “爹,前面有河!~”林福儿几乎冲口而出。 河,两天前,苏桃花落水后,生死不知,小黑狗执着的让他们来这里,这两件事摆在一起,刚才的猜测似乎已经落到了实处。 随着林福儿话音落下,马车还没停下,林怀义就跳了下去,拔腿往河边跑。 “呜呜嗷~~”小黑狗似乎听懂了林福儿的话,看明白了林怀义的意思,喉喽里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像充满悲伤的哭鸣。 林福儿、苏仁德、许氏、包括苏守旺在内,都着急,陈世怀眼瞅着这些人一个个都要跳车,紧忙说道:“坐稳别跳,阿成,赶快些!~” 听了这话,坐在车门口的林福儿,伸出小短胳膊挡住了外公外婆:“陈伯伯说的对,马车速度快。” 名唤阿成的车夫见没人继续跳车,才敢甩起马鞭,策马快奔。 片刻后,马车停在了河道边。 林福儿注意到,怀里的小黑狗,这片刻之间,一直在委屈的叫着,并没有像之前一样,出现阻拦的现象。 这就是说,小黑狗就是想带他们来这里。 苏仁德、许氏太着急,车一停,便匆匆跳下车,慌忙往前跑。 林福儿不过五岁,抱着小黑狗坐着还好,想抱着小黑狗跑路,吃力、跑不动,小黑狗似乎明白林福儿的难处,从林福儿怀里挣脱出去。 小家伙双脚占地时,身形打了个晃儿。 看着它脚掌上的伤,林福儿心酸酸的要去抱它,它却躲开,然后奔着与河道有些许偏差的地方,跑过去。 小黑狗跑的很慢,一瘸一拐。 林福儿看到,小家伙踩过的地方,竟沾上了些许红色,是脚掌处的破伤。 “黑豹……”林福儿吸了吸鼻子,止住哭声,轻唤一声上前去抱小黑狗,小黑狗却似突然发狠了一般,迈开步子往前跑。 因为跑的太用力,就连落下的红色印痕,也变的深了几分。 河滩上长着很多草,小黑狗钻进了草丛,一抖二转寻摸了片刻后,缓缓停了下来,将将停下,小黑狗就歪倒在地上,回头冲林福儿‘呜嗷……’的叫。 小黑狗的前头,绿色的水草中似乎夹杂着一些别样的颜色。 林福儿屏着呼吸,豁开最后几步的拦路草丛,看到草丛中躺着一个人。 “娘!”发丝遮着此人的脸,林福儿还是下意识的唤出了这一声,同样的衣料颜色,同样的身量,不是自家娘还能有谁。 先一步跑到河滩的林怀义,以及随后赶到的苏仁德和许氏几人,正因找不到人而抓狂,却突然听到了林福儿的声音。 那声‘娘’唤的很轻,却格外醒耳! “爹、爹,娘在这里,娘在这里,呜呜……”林福儿豁开了女人脸上的发丝,看到女子脸色苍白,整个人好似没了生气一般,心痛不已。 已经往这边跑了,听到林福儿的喊声,更是快速靠近过来。 “桃花,桃花啊!~”许氏一眼见着女儿躺在那里纹丝不动,一声喊出来,便脱力的险些瘫在地上。 林怀义一把搂住妻子,一遍遍的唤着‘桃花、桃花……’,苏仁德扶着许氏,紧紧看着林怀义怀里的女儿,脸色煞白一片。 没有找到之前,他们多少还有些念想,可是眼下这、这…… “怀义,先让庆伯给弟妹看看。”陈世怀身边站着一个家仆打扮的老人,他打量了下苏桃花,紧着说:“夫人可能还有救,快让老奴看看。” 庆伯也是个热心肠的人,说着话,已经蹲下了身。 片刻后,庆伯松了一口气,又皱着眉头道:“湿气入体、饥寒交加,夫人这身体,要是再晚上些时候发现,怕是大罗神仙都救不了。好在发现及时,先喂些流食缓缓,煎些驱寒的药,醒来后,再多吃些滋补之物,调养个三年五载,慢慢儿会好的。” “没事,桃花没事,没事……”庆伯说了一串,林怀义光听到庆伯说好在发现的早了,他激动的搂着昏迷不醒的妻子,声泪俱下。 许氏和苏仁德也围在跟前,呜呜的哭。 这片草地,距离河道还有数步距离,凭小黑狗怕是将人搬不过来,何况距离苏桃花落水已经过去了两日,这么长时间,她期间该是苏醒。 醒来,却没有找人求救,甚至没有离开河滩。 林福儿皱着小眉头疙瘩,一双眼睛看向苏桃花瘫在地上的双腿,这一看还真被她发现了问题,苏桃花掩在衣裙下的右腿,似乎比左腿粗壮。 “庆爷爷,你看看我娘的腿。”林福儿赶紧说道。 庆伯,包括在场几人,听到林福儿的话,纷纷看向苏桃花的腿,那么明显的粗细对比,只看了一眼,庆伯就拧起了眉头。 他伸手在苏桃花肿起的右腿膝杆上,轻轻摁了摁,只一下,昏迷中的苏桃花便发出一声低弱的吸气,显然是痛到了。 “老爷,众位,老奴只略懂医术,林夫人的情况怕很严重,需及时送去医馆救治。”庆伯神色凝重的说道。 庆伯对医术,确实只懂得皮毛。 不过按着以往的经验,苏桃花腿上的情况,要比看上去更加严重,肿成那样,衣裤却并无大的损伤,衣服下的皮肤也该是没有破伤的,没有破伤却肿的那么厉害,那只可能是伤了筋骨。 筋骨受损,耽误了两日之久,搞不好会落下病根,废了腿脚。 “怀义,你先将弟妹抱上车,据此五里外是清河镇,咱现在就将弟妹送过去。”陈世怀见林怀义听说苏桃花勤快严重,整个身体都哆嗦起来,赶紧劝说了一句。 林怀义闻言,赶紧抱着苏桃花起身,因为太过紧张,浑身打颤,猛然起身时腿脚一颤,又跌跪下去,旁边的苏仁德和许氏赶紧伸手,双双拖住了苏桃花。 怀里重量骤降,林怀义才没有摔倒。 依着陈世怀的意思,将人带上车,匆匆赶往清河镇。 第110章:善意的谎言 清河镇医馆,一位留着山羊胡的老先生,颤颤巍巍的查看了苏桃花的情况,像庆伯说的一样,苏桃花正是寒气入体,又饥寒交迫,刚刚诊出,便吩咐人去端了碗米粥过来。 纯白米粥,里面没有加什么东西,煮的很烂,正适合病患食用。 这边许氏给苏桃花喂饭,林福儿向主人家又多讨了一碗,给同样伤重的小黑狗喂着吃。 在这人都不够吃的年代,给狗吃人吃的饭,这事儿落在外人眼里,着实有些戳人眼窝子,不过,苏仁德、许氏,包括林怀义不仅没有阻拦,反而在见着医馆给粥的人皱起眉头时,匆匆将小黑狗救了苏桃花的事说了出来。 一听那个饿的奄奄一息的人,竟然是这只不大点儿的小黑狗救的,再一家人个个顶着黑眼圈、形容枯瘦,便能提炼他们的心情了。 小黑狗救了苏桃花的命,苏桃花受了小黑狗的恩。 这家人待苏桃花报恩,该当如此。 明白因由,那给粥的妇人顿时脸色缓和,索性将锅子一起端出来,说道:“瞧着你们也精疲力竭的,都来喝些吧!老爷子交代,每天都会煮上一锅备着,今天就全给你们吃了。” 听到这话,林福儿忍不住打量了下这间并不大的医馆。 医馆不大,看上去却有些年头,再看看花白山羊胡的老大夫,因几日来娘和妹妹的事,渐渐被冷却的心,又升起了丝丝暖意。 这个时代的人,都是淳朴的。 但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时代存在不淳朴的人,却也无可厚非。 主人家让喝粥,宋仁德、许氏、林怀义却没一个动手的,只给苏守旺和林福儿舀了两碗,几人始终候着老大夫对苏桃花的诊治。 一碗米粥灌了进去,苏桃花的脸色面相缓和了许多。 只是等老先生看过苏桃花腿上的伤,没雨间便竖起了几道深深的褶皱,他叹了一口气说道:“伤了筋骨,怕是不好恢复。” 此话一出,几人均是红了眼。 许氏呜呜的低泣着,搂着苏桃花喃喃道:“没事,只要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她的声音很小,几乎只在唇边萦绕。 “岳父,岳母,你们放心,只要桃花活着,我会好好照顾她,照顾她一辈子。”林怀义红着眼眶,犹如立誓一般郑重说道。 许氏闻言哭声冲破了喉喽,苏仁德红着眼睛,嘴角哆嗦着重复着:“好孩子、好孩子……” 那妇人显然是经常给老大夫帮忙的,老大夫写了药房,她便麻利的抓了草药,一份交给林怀义,叮嘱了煎法,一份用药杵捣碎。 ‘咚咚咚……’的声响,一下一下的敲在林福儿心里。 林福儿默默的收回了看向自家娘的视线,心中默默思量,这年头应该是有能接骨续经络的神药的吧?没有高科技,许多传承应该还在,应该…… 几番思量,林福儿却叹了口气,这里虽然与前世古代生活相同,但这并不在前世华夏的历史长河当中,林福儿还不知道,这个时代的底蕴,是否存在那些好东西。 “恩~”妇人将捣好的药泥,搓在手里,敷在苏桃花的腿上,许是为了促进药物吸收,她微微用了力道,可能是牵动了腿里的伤,昏睡当中的苏桃花发出一声轻音,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桃花,桃花……”见着人醒来,林怀义、许氏、苏仁德几人,声音叠着声音的唤。 苏桃花睁开眼后,眼眸有那么一瞬的呆滞,视线渐渐聚焦看到一家人时,眼底瞬间布上了一层水雾,嘴唇哆嗦着说:“禄、禄儿,禄儿……” 一听这话,林怀义呼吸一滞、面色发白,苏仁德红着眼眶别开了脸,许氏压抑不住低泣着。 反而是林福儿,在听到自家娘的这一声轻唤后,松了一口气,她能从另一个时空穿越重生在林福儿这个小丫头的驱壳上,很难说这种事会不会发生在苏桃花身上。 苏桃花此次真的是九死一生。 还好,没有,苏桃花还是原来的苏桃花,她急着落水前的事情。 “禄、禄……”苏桃花见家人如此,瘫在身侧的手,颤抖着抓住林怀义伸过来的手,紧紧盯着他,倔强的重复着。 “娘!”林福儿将小黑狗轻轻放下,跑到苏桃花跟前,扬声轻唤了一声,为了缓解苏桃花紧绷的情绪,她脸上喊着笑。 这一声娘,惹的苏桃花顿时转过了脸。 林福儿看的清楚,苏桃花看过来时,眼底分明闪着光芒的,却在看清她后,眼底的光芒瞬间淡了下去,甚至渐渐的,带出几分让林福儿不舒服的东西。 怎了? 林福儿眨眨眼,再看时,苏桃花已经别开了视线。 那种古怪的令林福儿不舒服的东西,也不见了林福儿将这莫名的感觉抛去脑后,缓声说道:“娘,禄儿没事,你伤的太严重了,禄儿小,爹怕禄儿害怕,所以……” 林福儿不过是个五岁的小女娃儿,却在病患的情绪出现剧烈波动时,说出了几个大人都没有说出的安抚。 山羊胡的老大夫,别着木雕发簪的微胖妇人,都看向了林福儿,眼底透着赞赏之色。 从一家人的反应,以及小黑狗救人的事情,加上重患苏桃花苏醒后紧迫追问的‘禄儿’,老大夫和妇人已经猜出这一家人经历了什么。 而苏桃花口中的禄儿,显然已经出了事。 可是,苏桃花的情况远比她这么快就醒来更加糟糕,这种情况下,最好不要刺激她,一家人没有想到这一点,却是个小娃儿首先想到。 ……小女娃不简单! 老大夫捋着胡须,心中暗道。 “对,对,桃花,这里是清河镇,是小黑狗带着我们找到了你,沿途奔波的厉害,便将禄儿交给了陈世怀陈大哥,禄儿好好的,等你好些了,就能见到禄儿了。”林怀义受到自家闺女的点拨,立马附和着说出这番话。 苏仁德、许氏跟着安抚,就连苏守旺也跟着附和。 第111章:定有好口福 “真的吗?你不要骗我。”苏桃花见着一家人都如此说,便一把抓住了自家男人,紧紧盯着他的眼睛问。 对上苏桃花苍白的脸色与透着几分祈求的哀苦眼神,林怀义竟有点不忍继续骗她,他红着眼眶抿紧了嘴,重重点头:“是!是真的。” 苏桃花这才松开了手,整个身体也放松下来,眼神有些迷的看着一家人。 视线扫到林福儿身上时,眼底仍带着几分古怪之色,不过那抹古怪之色一闪而过,她很快就冲林福儿抬起了手,轻轻说道:“过来。” 重生以来,苏桃花和林怀义对她的好,林福儿始终记在心里,几日来,已经将两人当初了亲爹亲妈。 可是这一刻,林福儿本能的有些抗拒。 她有种很不好的感觉,苏桃花变了。 不知道什么原因,好像因为这次事件,对她生起了怨~ “福儿?快过来,到你娘跟前来。”许氏泪眼婆娑,见苏桃花一直抬着手,她身子弱,就这点儿工夫,手已经有些哆嗦了,便紧着说道。 林福儿被许氏的声音唤回了神,想起苏桃花将她从尸体下面抱出来、与林怀义一起在山林恶狼的追赶下,一路紧紧抱着护着她的情形,林福儿暗暗摇头,将刚才刹那间的感触抛去了脑后,走向苏桃花。 苏桃花搂着林福儿,眼睛内水渍顿生。 由于苏桃花的腿伤比较严重不易挪动,便留在了清河镇的医馆里,继续医治,幸亏有刚刚从陈世锦哪里赚来的十五两银子,苏桃花的医治费用,尚能支撑一段时间。 不过山羊胡的老大夫也说了,苏桃花寒气入体,要是不能将寒气拔除,便会落下病根,很可能导致无法生育。 一听这话,许氏那么爽利的人,眼泪一窝一窝的流。 苏桃花嫁去林家,过了那么多年苦日子,如今刚刚脱离苦海,有了自己的生活奔头,却遇上这种事,不能生育,便不会有儿子,没有儿子,往后可怎么办? 关键是,就连仅有的两个女儿,也在这次事故中,丢了一个。 等苏桃花康复回家,还没能将林禄儿找回来,那苏桃花该怎么办?许氏想到这些,就心疼的无以复加,在清河镇守了几天,但凡避开苏桃花,便以泪洗面,整个人都快成泪做的了。 原本想留下许氏在旁照顾苏桃花,苏仁德和林怀义回青阳镇,托人给陈世锦去信,应下陈世锦的买卖,继续做陶瓷娃娃,赚更多的钱,哪怕不为了生活,也能有钱买些好药给苏桃花补身子。 可是许氏这样子,让她继续留在苏桃花身边,就连医馆里的妇人,都有些看不过去。 经过商量,林怀义留下,苏仁德和许氏带着苏守旺和林福儿回青阳镇。 离开前,林福儿让自家爹砍来一根粗竹,一步一步教林怀义做出一套拔罐神器,做好后,又让自家爹亲自上手,给苏桃花拔罐。 起初那竹子做的东西刚刚吸在苏桃花背上时,苏桃花吃痛的声音,吓的林怀义险些坚持不下去,林福儿一句神仙爷爷说这样能拔除娘身体里的湿气,听的林怀义两口子,咬牙坚持。 拔完罐的第二日,山羊胡的老大夫再探苏桃花的脉细时,微感惊讶,连连追问,得知竹罐的效用后,更是啧啧称奇。 “好东西,好东西,没想到老夫有生之年,竟还能见识到如此宝贝,哈哈哈哈,不错不错,有这东西,再加上药物调养,她体内的寒气,假以时日,该是可以驱除。” 言外之意,等拔除了寒气,想再要孩子,也就没那么困难了。 “不过,她身底子太差,想要孩子,最好调养几年,要不然很危险。”刚刚放松下来的众人,又被淋了一头凉水,苏桃花的身底子为何会如此差,苏氏夫妇知道,林怀义更知道。 因为这,几人回到青阳镇后,立马开始制作陶瓷娃娃。 苏仁德、许氏带着几个孩子,忙的昏天黑地,等到了约定交货的时日,竟还多做了百十个,这头回来取货的,是陈世锦本人。 当日陈世锦提出合作时,苏林两家人心中挂念着下落不明的苏桃花和林禄儿,虽是心动,却将合作时间推后了的,结果路上救回奄奄一息的苏桃花,苏桃花的身子需要银钱换好药医治,一家人才着急提前了合作。 陈世锦此来,一是认门提货,再者,也是来签订合约书的。 送走陈世锦后,一家人又开始制作陶瓷娃娃,每天除了吃饭睡觉,旁的时间都在不停的捏泥娃娃,虽然忙碌,许氏的心情却不似前几日那么的哀苦了。 转眼之间,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苏桃花在清河镇,除了伤腿依然无法活动,精神头已经大为好转。只可惜,隔了这么就,林禄儿依然杳无音信。 母女连心,就连苏桃花也隐隐觉出了不对劲。 只是就连苏桃花也避讳着提及,好像不提、不问,林禄儿便真的在家里,和爹娘住在城守村的窑洞里,等着她这个当娘的康复了回家。 这日,陈世怀将林福儿送回城守村,前脚刚走,便来了几个人。 二话不说,直接上手抢夺林福儿。 苏仁德和许氏赶忙相互,却被来人当中的几个大汉推拒的摔倒在地,就连长大一圈的小黑狗,也被一棒子打倒在地上,苏守旺见来人气势汹汹,不是自家能抵挡的,便捏着小拳头,趁着这帮人不注意,溜了出去。 一路往泰安村跑去。 原本林怀义是在陈世怀的食铺里做工的,可是后来苏桃花出了事,林怀义留在清河镇照顾她没回来,工便辞了。 不能继续做工,好像亏欠陈世怀的恩情、成了无法填补的窟窿一般,林怀义惦记着,苏仁德和许氏也时时念叨感激,林福儿听了,索性利用去算账的间隙,给食铺说了几个菜谱。 小丫头的话,后厨里的大师傅本是不信的,只道小丫头聪明,日后谁要是娶了林福儿,定有好口福。 第112章:卖身契 大师傅将这些话当玩笑说给陈世怀听,陈世怀却眼眸一闪当了真,当下买来食材、配料,看着大师傅照单烹制,没想到烹制出来的东西,当真口味不俗。 这、这…… 大师傅简直目瞪口呆,他哪里会想到,炒菜里头还能加糖? 做了大半辈子的菜,对口味的判断比常人更加刁钻,所以才会将油盐之类与糖完全相左的口味明确的区分开来。 从未尝试,光是想想就觉得滋味古怪、难以下咽,没想到、竟然可以通过掌握添加量的多少,很好的将两种相左的味道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当真是令人叹服。 陈世怀很高兴,特意让大师傅将几道菜都做出来,趁热着派人送去了城守村,送给林福儿及苏仁德等人吃,还美其名曰,林福儿提供的菜谱,理当由林福儿开菜。 苏仁德和许氏这才知道,原来小丫头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已经开始报恩了。 听说青阳镇食铺里添了几道新菜,那口味简直让人恨不得连着舌头一并吞掉,如此大的好事,一传十、十传百,短短几天的工夫,食铺的客流量成倍增长。 甚至还吸引了临镇、甚至县上的饭店商家。 这些消息传到城守村时,苏仁德和许氏灰败的心情,总算添了些许亮色。 ……要是禄儿还在就好了。 可惜,禄儿至今下落不明,那丫头还不会说话,不知道会遭遇什么?光是想想,就心窝疼,能有什么办法,他们无权无势,陈家兄弟却鼎力相助了,没有消息就是没有消息。 林禄儿已经失踪了,又有人来抢林福儿,怎么可以,这叫他们怎么活?叫苏桃花和林怀义怎么活?想到身体见好的苏桃花这几日就会回来,苏仁德和许氏拼了命的相护。 身体被一次次的掀翻踹倒,拳头和脚的力道叠着往身上招呼,被恶人夹在腋下的林福儿渐渐放弃了挣扎,大声喊着:“别打了,我跟你们走。” 年仅五岁,面对打上门的恶人,竟然毫无畏惧,甚至在看清形势后,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果真如卖家说的那般,是个不错的苗子。 站在门口看着院子里的恶人头头,出声制止了继续攻击,并在苏仁德和许氏继续冲上来之前,哼笑一声道:“看清楚了,卖身契,这丫头的卖身契,我们交了钱来提货,买卖双方你情我愿,就是报到官府,也是正经买卖。” 看着恶人头头手里展开的一张纸,上面黑字写的清清楚楚。 ……今愿将林家幼女林福儿卖出,售价二十两,买卖双方钱货两清,自此林福儿与林家再无瓜葛! 实际上只比平时多出了一两银子,以此将卖身契上的身价写成了好几倍。 看清上面的内容,苏仁德的脸色瞬间变的煞白,这、上面有画押,怎么会?远在清河镇的林怀义和苏桃花卖了林福儿?不、绝对不可能,那会是谁? 有字据在此,苏仁德真的慌了。 怎么办?怎么办?不能让这些人抓走福儿。 “我给你们二十两银子。”许氏攥紧了胸前的衣襟,浑身哆嗦的说道,说着话,就颤颤巍巍的想起身去取钱,许氏心中哇凉,但也庆幸,幸亏找到桃花后,他们就赶紧应下了给陈世锦的供货买卖,辛苦这些时日,除了送去给苏桃花调养治病的费用,还有十八两多,加上给老四苏菊花准备的出嫁银饰,能凑足二十两。 他们那么辛苦才赚来的二十两,就这么给人,是个人都心中不甘,可是相比较留下林福儿,许氏毫不犹豫。 慌了神的苏仁德听到许氏的话,眸色闪了闪,满脸愁绪的脸上也浮现出了几分庆幸,还好,不管是谁卖了福儿,先买回来,拿到福儿的卖身契。 “二十两?呵,你们当我们这趟是白来的啊!”恶人头头嗤笑一声,扯着嘴角鄙夷的扫视农家院的半老夫妇。 好苗子可遇不可求,好不容易遇上一个,恶人头头怎会甘愿以区区二十两卖出去?要知道,如此聪慧的好苗子,等调教出来,送到贵人手里,极有可能卖个大价钱的。 一听这话,苏仁德和许氏均是脸色大变。 “那、那要多少?”苏仁德的声音哆嗦的厉害。 这件事不对,青阳镇老百姓的日子尚可,不至于需要卖儿卖女的地步,很多年没听说过有人卖孩子了,可是,按着往前的推断,一个五岁女孩的价钱,不会高大二十两。 虽然知道,但苏仁德不愿将外孙女和价钱并在一起与人讨论,不就是二十两银子吗?他们给,只要林福儿留下。 可是,谁会想到,这般恶人要涨价。 “寻常人家五岁的女娃,我也就出二两银子,你家这个我出了十倍的价钱,你说说,我要是转手卖出去,是不是也要多个十倍的价钱,才合理啊!” ……十倍,二十两的十倍,两百两!! “噗!~~”许氏闻言,一口血喷了出来,两样一番,倒落下去,恶人上门时,被苏仁德两口子勒令躲在屋里别出来的苏菊花和苏梅花见此,再也忍不住的冲了出来。 一双俏生生的小姑娘,因家里的变故,哭的梨花带雨,唤着爹娘跑出来,看的一帮恶人直了眼。 恶人头头那双恶毒的眼睛可劲儿在苏菊花和苏梅花身上来回扫,几番下来,心中甚至给两人估了价。 那么直白贪婪的眼神,把苏仁德惊的心神剧震。 苏家住在城守村村口,距离城守村还有些距离,几乎是独门独户,就算近日来与城里人的关系缓和了,家里出了事,村里人也不知道。 如今这帮恶人要是生了歹心,两苏菊花、苏梅花一并抢,可如何是好? 许氏昏迷不醒,苏仁德一把推开两个女儿,喝道:“还不快进去。”苏家孩子们长了一场,苏仁德从未如此严厉的训斥过她们,苏菊花和苏梅花,见到爹生气,也意识到了自己两人的鲁莽。 第113章:威胁 覆水难收,苏菊花和苏梅花已经出来,现在就算躲进去又有什么用?不过是一道门,这帮恶人真要连苏家姐妹一起抢,怎会被区区一道屋门挡住? “呵呵,这两个小娘子模样不错……”恶人头头捏着下巴,肆无忌惮的扫视着苏菊花和苏梅花,绕有深意的说道。 “你、你想干什么?”苏仁德脸色发白,老鹰护小鸡般挡在两个女儿身前,怒目瞪着来人。 “想干什么?你们不是看出来了?哈哈哈哈~~苏老爹,没想到你屋里还有如此标志的女儿,说个价钱吧!我全要了。”恶人头头肆意的笑着,心情好到极点。 庄户人家里的姑娘,大都庸脂俗粉,打小精养着的,又都是家底殷实、不会出售的,正是因为这,他们才会买女童,带回去调教。 真是意外,这趟买卖真是太值了,先付款再来提货,果然有意外之喜。 恶人的话,吓的苏菊花和苏梅花花容失色。 就连被抓着的林福儿也变了脸,苏桃花出事,苏仁德和许氏担心憔悴,短短不足月许的时间,就瘦了一圈,这要是底下两个女儿也被强买了去,他们还有命活吗? 怎么办?一定有办法?快想、想办法……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还想强抢不成,哼,你们敢动手,我就是拼上这条老命,也要弄死你们这帮畜生。”苏仁德煞白的脸色上布上了一层黑紫,说话时神情激奋,眼底透着决然的光。 看的出来,他不是在开玩笑。 “真是不是好歹,哼,老东西,我们敢来,你真当我们不敢动手?”恶人头头对苏仁德的威胁十分愤怒,他说这话冷哼一声,继续道:“何况,你的命对我够不成威胁,倒是我手上,却有人在乎的小东西。” 说着话,恶人头头从属下手里接过林福儿,一手掐在了林福儿脖子上。 脖子突然被捏住,林福儿吓了一跳,却发现除了将将被掐住脖子时的瞬间窒息感外,恶人头头手下留了分寸,并没有真正用力。 ……恶人头头并不想她死。 林福儿瞬间明白了这一点,她艰难的侧开视线看了看因突如其来的变故,吓的浑身哆嗦的外公苏仁德,开口说道:“别欺负外公,我跟你们走。” 林福儿脆生生的声音,暴露了她并未受到致命威胁。 可苏仁德一丝丝都没有放松下来,反而不安起来,懂事的外孙女说什么?她要跟这帮人走?不,不行,怎么可以?…… “哦?”恶人头头惊讶的看向林福儿,他实在有些奇怪,这个小娃儿真的只有五岁?竟然懂的进退?懂得牺牲自己来保全家人?了不得,真是了不得啊! “你要是敢动我的亲人,我保证,你们只会带回一具尸体。”林福儿毫无畏惧的对上恶人头头的视线,言语坚定。 恶人头头看的出来,小丫头没开玩笑。 他们倒卖孩童,经手的大都哭闹不休,还从没出现过自杀的。 倒手的年轻女子,倒是有自杀的,只是,他们有专人看着,总能及时制止,也总能叫那些年轻女子长足记性,体验体验自杀未遂的后果! 可是眼前这娃儿才五岁,既不哭不闹,还拿自己的命来威胁人? 他捡到宝了。 恶人头头心中狂喜,很快便咧开嘴巴笑道:“自杀?呵呵,你不会的。”恶人头头自信满满的看着林福儿摇头,神色十分框定。 林福儿闻言神色一滞,心中郁闷,她还真不会结果自己的性命。 好不容易重活一世,她才不舍得这么快死掉。 “我很聪明,对不对?”林福儿并没有因为被人看破了心迹就慌乱,反而迎上恶人头头的视线、问道。 恶人头头闻言没有回答,脸上的得意笑容,却瞬间凝结,小丫头想说什么?总觉得接下来的话,会令他呕血。 “爹娘生养我,我好不容易活这么大,当然不会轻易放弃生命。我确实不会自杀,但凭我聪明的脑袋,我有的是法子,不听话。你们是想要一个温顺乖觉听话的女子,还是一个调教几年毫无结果的女子?”稚嫩的声音,缓缓说出,听的恶人头头直接怔愣住。 恶人头头看着林福儿,微微眯着眼睛,好像想从林福儿的脸上,找出些许不同的神情来,可惜,林福儿脸上除了通透明悟,并无他想要的裂痕。 再看看躲在苏仁德身后,吓的瑟瑟发抖的苏家姐妹。 恶人头头收回了视线,黑着脸冷哼一声,道:“走!”话毕将林福儿塞给属下,转身大步流星的往外走去,与恶人头头同来的几个恶人们,也都紧紧跟了过去。 “福、福儿……”眼睁睁看着一帮恶人抓着林福儿出了远门,一声颤抖的轻唤后,苏仁德瘫坐在地上。 苏菊花和苏梅花赶紧将人扶着,许氏昏迷不醒,苏仁德神色呆滞,她们这个家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落的如此下场? 没人注意到,那只被恶人一脚踹在地上,再没动静的小黑狗突然一骨碌爬了起来,然后耸耸鼻子,跑出了远门。 林福儿被丢进马车,恶人头头也上了马车。 看着林福儿,恶人头头还有些憋气,见林福儿心情好好,他突然眯着眼睛说道:“小丫头,你确实很聪明,不过,你可要记住了,要是此后你不够听话,你那两个标致的姨母就是代价。” 林福儿闻言心下一沉,不过她表现的很镇静,试图用自己的‘不在乎’来麻痹恶人。 可惜,他到底只是个孩子,闻听恶人言时,神色间刹那闪过的异常,还是被阅历无数的恶人扑捉到了。 “我听你们的话,但是我有个、请求。”林福儿突然想起一件挂心的事,收了敷衍与伪装,郑重的看着恶人头头说道。 “请求?”恶人头头有点意外,挑着眉头说道:“说来听听。” 林福儿抿了抿嘴,说道:“月许前,有人贩子在沐溪镇抓走了一个两岁大的女孩,你知道那女孩在哪里吗?” 第114章:出大事了 身处于恶人之手,本不该暴露底细,但是人贩子就在身边,林福儿不想错过打听禄儿消息的好机会。 至于四姨五姨,林福儿并不担心。 苏菊花和苏梅花并没有卖身契,苏仁德和许氏也不会卖女儿,今天这帮恶人来的突兀,倘若趁着苏家毫无防备,直接将人抓走,就算此时不合法理,苏家也只能认下倒霉。 年轻女子一旦被绑走,就算救回来,名声也坏了,这辈子也嫁不了好人家,相当于一辈子也就毁了。 可是,林福儿拿自己当筹码,逼恶人放弃抓人,在恶人带着林福儿离开的那一瞬,恶人也失去了带走苏菊花和苏梅花的机会。 此事一过,林福儿无故被卖的事,苏仁德必定会查,怎么说林福儿也在青阳镇食铺里做工,很得陈世怀的喜爱,就连时常去食铺用饭的百姓,对林福儿那个爱笑、嘴甜的小丫头也是颇为喜欢,这样颇得人心的小人儿,被卖掉,此事必定会闹大,事情一大,人见人厌的人贩子怎么会再敢出现? 苏菊花年底就嫁人,苏梅花也到了说亲的年纪,等过上一年半载,风声过了,人贩子也未必会大费周章的专门跑回来,抓苏家女儿。 林福儿之所以提及林禄儿,既是想探听消息,也是在变相的给人贩子提供把柄。 若是恶人头头知道林禄儿的下落,他定会以此为要挟,林福儿就可以顺势将人要到身边,就算是被卖身为奴,找到妹妹带在身边,也好过妹妹一人。 倘若恶人头头不知道林禄儿的下落,人贩子与人贩子之间,也比常人多知道些底细,林福儿完全可以向人贩子提要求,要求人贩子将林禄儿找来。 短短不过片刻之间的工夫,林福儿的脑瓜子已经想到了未来路的走法。 只是可怜爹娘,一下子失去两个女儿,恐怕会接受不了,不过有外公外婆在,想来至亲相依,定能扛过去。 “沐溪镇,小女孩?”恶人头头闻言眯起了眼睛,他有点不明白林福儿提这事是什么道理,小丫头很聪明,聪明的让人不敢掉以轻心。 “那是我妹妹,亲妹妹!”林福儿神色淡淡。 “你妹妹?”恶人头头闻言眉头一挑,将林福儿打量一通,啧啧道:“真是可怜,小姐妹都被卖了!”恶人头头也视乎明白了,不过是拿着卖身契带走个五岁大的女娃,苏家人的反应为啥那般激烈。 这年头,尤其是庄户人家,这女娃儿可不值钱。 养在身边,吃上十几年的粮食,到头来也是别人家的人。 “你知不知道?”林福儿皱眉。 恶人头头斜着眼睛看着林福儿,顿了几息才淡淡说道:“盗亦有道,我虽是做人口买卖的,却做的是买卖,那种直接抓人连钱都不给的事,爷我做不出来。” 听听,多有正义感的人贩子啊! 林福儿瘪瘪嘴,冷脸说道:“是啊!逼人卖女,好一个盗亦有道啊!” 恶人头头闻言冷哼了一声:“不跟你个娃娃一般见识,等到了地方,要是不乖乖听话,有你受的。”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知不知道上有在沐溪镇被抓走两岁女童的那些人贩子,是谁?”林福儿看似脸色冷淡,实际上心里特别紧张。 见恶人头头不想说话,林福儿‘咦’了一声,然后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你不会是不知道吧?哦!我知道了,你肯定不知道!” “谁说我不知道?”恶人头头怒道,话毕哼笑着打量林福儿:“小丫头果真聪明,都知道即将法了,呵呵,告诉你也无妨,前阵子,乌鸦的人就在沐溪镇。” “乌鸦是谁?他们现在去哪儿了?”林福儿紧着追问。 “啧啧啧,小丫头人不大,心思倒是够细,可是就算我告诉你,你还能去将人找回来?”不过是个五岁大的小娃儿而已,她的家人能将她卖了,瞧着也没啥依仗。 “不告诉我算了。”林福儿哼了一声,转身不再理会恶人头头。 脑瓜子却在快速的运转着,乌鸦、乌鸦,恶人头头口中的乌鸦肯定是那个月许前滞留在沐溪镇那帮人贩子的另一个恶人头头。 她要怎么将这个消息,传递回去呢! 姐妹先后都被卖身为奴,林福儿希望逮着机会找到妹妹,至少将妹妹带在身边,不过既然知道了妹妹的线索,自然是想法子将线索传递回去,让家里人想法子将人救回去。 要怎么传递这个消息? 林福儿不说话,恶人头头盯着看了良久,突然又道:“小丫头,想不想知道,是谁签了卖身契卖了你?” 、、、、、、 青阳镇食铺,陈世怀看着眼前满脸泪痕,一身泥巴,连裤子都跌破、鞋子都跑丢了的小小少年,神色冷的谷底。 “守旺,你先别急,我现在就过去。”走出食铺时,陈世怀的心情糟糕透顶。 就算他是个路人,也从未想过,林福儿的命运会那么的跌峦起伏,小丫头从出生就跟着爹娘寄人篱下,忍饥挨饿受欺负,还被人丢去后山乱葬岗,好不容易从那个令人寒心的家里脱离出来,却又接连遇事。 唉!希望还来得及,希望还、来得及。 陈世怀自己往城守村赶过去的时候,也派人往泰安村那边找人,林福儿是泰安村人,她的爹娘远在清河镇,如今有人拿着卖身契带走了人,不是林福儿的爹娘、就只可能是泰安村的人。 泰安村能签林福儿卖身契的人会是谁?答案昭然若揭! 趁林福儿爹娘没在家,将人给卖了,这是大事,必须由泰安村人来处理。 陈世怀匆匆赶到城守村时,他派到泰安村的人也到了泰安村村长张德胜家,陈贵将事情匆匆说给张德胜,张德胜一听气的暴跳如雷。 说着话就急匆匆的往外跑,林家有祖辈在上,这件事交给林家祖辈决断,最为合适。张德胜出门时,顺手抄起了挂在院子里的铜锣,一出门就敲,边敲边喊:“出大事儿了,快来人啊!” 第115章:惊动老爷子 泰安村的人听到动静,纷纷往外跑,一个个的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急吼吼的跟上了村长,有年轻力壮有眼力劲儿的,接了村长手的铜锣,代村长敲打。 依然学着村长,边敲边喊:“出大事儿了,都快出来啊!” 有人听着动静不对,出门时甚至扛起了锄头,渐渐聚起的阵仗,气势汹汹。 可是,到底出了什么大事儿? 众人跟着张德胜急吼吼的跑到林家最年长的林七老爷子家门前,里头的人听到动静还以为怎么着了呢!张德胜为了将事情摆出来后方便处理,并没有进院子,一屁股坐在门前的石墩上,一边缓气,一边让人进去请老爷子出来。 “村长,到底出啥事了?”泰安村男女老幼,但凡在家的,至少有一半聚到了这里。 趁着村长喘气儿,也终于有人问出了因由。 是啊!光跟着跑了,到底出啥大事儿了?来了林家,却不进门,只让请林家如今最年长的林七老爷子。 这事儿,难道又与林怀生、林怀义兄弟两有关? 张德胜缓了几口气,听到村民的问话,想起陈世怀让人送来的消息,恼道:“作孽,作孽啊!我泰安村的人们,祖祖辈辈都勤勤恳恳、本分持家,啥时候出过那等畜生不如的事啊!”…… “哎呦,村长叔,到底啥事儿啊!您倒是说啊!可急死人了。” “是啊村长,您倒是快说啊!~” “别打岔,让村长说!~” 焦急的议论被压下时,村长终于说出了一句实在话:“怀义家的福儿丫头,让人给卖了!” “什么?”闻听此言,有人爆喝一声,声音却是从院子里传出来的,林家如今最年长、已年过七旬的林七老爷子,拄着拐杖,抖着胡子瞪圆了眼睛。 林怀义和苏桃花育有两个女儿,林福儿、林禄儿。 月许前,林怀义的小女儿林禄儿失踪,至今下落不明,这事儿林家几位长辈是知道的,林七老爷子也让族中在外做工的后生们,帮忙打听着,只是始终没有消息。 林怀义的小女儿月许前刚失踪,现在大女儿又被卖了。 “是哪个混账王八蛋干的?”林七老爷子暴跳如雷,就算没有林禄儿被拐走的事在前,林家也不允许卖儿卖女。 老爷子的一声爆喝,把因为听到消息震惊的有点晃神的村民们都给惊醒了,众人脸上的神色姹紫嫣红。 听到动静跟过来瞧热闹的林怀生媳妇李如兰以及她家大儿媳尤翠姑尤氏,听明白村长口中的大事与林七老爷子的爆喝后,两人均是脸色一变,匆匆缩起肩膀往后退去。 要说这泰安村,谁最有可能毫无节制的欺负林怀义及其妻儿,就连几岁小童恐怕也会第一时间想到李如兰、尤氏这些人。 所以村长和林七老爷子话音相继落下时,有那来时瞅见李如兰婆媳的,顿时看向几人,一见着李如兰几人要逃,想也不想便围了过去。 “你、你们让开,让开……” “我们没有,不是我们……” 面对面色不善的泰安村村民,李如兰和尤氏都有些紧张,张德胜见此,长叹一声:“作孽,真是作孽啊!” 就李如兰和尤氏那反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岂有此理,阿平,去把怀生给我叫来。”林七老爷子气的吹胡子瞪眼睛,自打同辈的兄弟们逐一过世,他这老一辈中仅剩的长者,就担起了监督子侄的责任,谁承想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等孽障事。 “老爷子,消息是镇上食铺陈老板传回来的,说是人贩子拿着卖身契抓走了人,苏家人丁单薄没拦得住,为今之计,还是先带些人过去,看看能不能把福儿赎回来。 林三叔闻言赶来,路上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刚过来就听到张德胜的话,立马说道:“七叔,我带人过去,说什么也要把福儿追回来。” 禄儿失踪的事发生在沐溪镇,他们鞭长莫及帮不上,福儿的事,他们必定要管,尤其是,苏桃花在外养伤、林怀义在旁照顾,福儿独自一人留在苏家。 林三叔说着话,匆匆点了几个在场的林家后生,说话就要出发,张德胜也匆匆跟上,还有一些村里人,也同行。 片刻工夫,便出列了足二三十号人,浩浩荡荡的前往城守村。 李如兰和尤氏想借机逃走,却被人墙堵的严严实实,根本逃不走,林怀生被带过来,老远就瞧见自家媳妇和儿媳妇被乡亲们围着。 这情形惹的林怀生神色微顿,连一路上想问到底发生了啥都忘了,急着问道:“如兰,你们又干了什么?” 以前与弟弟林怀义没分家的时候,庄稼田里有弟弟帮他忙活,家里的琐碎有弟媳操持,虽然自家媳妇有点跋扈,林怀生也没觉得日子太过艰难。 可是月许前,弟弟分家出去后,似乎一切都变了。 林怀生原本还想让弟弟帮忙把家里那几亩地种上,可见着弟弟早出晚归的似乎在避着他,他以为弟弟在气头上,谁承想没多久,弟弟一家连人影都没了。 弟弟没跟他说一声就不见人影,林怀生心中着恼,一发脾气自己种完了庄稼,接连几日的忙碌、回来后吃不到热饭还总要挨说,林怀生渐渐似乎明白弟弟在这个家时的心情了。 心中有了悔意,想找弟弟解释,可惜,弟弟林怀义始终不见人影。 这几日林怀生很烦躁,他不知道弟弟去了哪里,要不是林福儿还在城守村苏家,林怀生都快以为弟弟一家举家迁移了。 今儿村长招呼大家过来,他没心情凑热闹,却被七爷爷派人来喊,来时路上林怀生忐忑不安,稍微打听了下,才知道,弟弟家出事了。 弟弟家里出事,七爷爷让人叫他来,来了之后一眼看到李如兰、尤氏被围,林怀生变了脸色。 “哼,怀生,我问你,福儿的卖身契是不是你签的?”林七老爷子将拐杖往地上一跺,发出一声震荡,也将因林怀生问话、而哭天喊地诉委屈的李如兰、尤氏,给怔住当下。 第116章:暴走的林怀生 “卖、卖身契?”林怀生闻言脸色发白,结结巴巴的说道。 几天前,家里来了几个衣着光鲜的陌生人,问东问西,话头总往林怀义的两个女儿身上绕,林怀生心里觉得不妥,但因来人来时带了礼,李如兰将人奉为座上宾。 尤其是来人问及林福儿时,李如兰便说起林福儿一家的各种不是,来人不但没有阻拦,反而时不时的对李如兰的为难体谅一二。 那些体谅的话,勾起了李如兰的话匣子,人家问没问的,李如兰把林福儿短短五年来的成长,事无巨细的说给人家听,当然,自然没几句好话。 那几个人也是奇怪,听李如兰费了半天口舌后,说什么有个不情之请,要单独与李如兰说。 林怀生虽然心觉蹊跷,李如兰一发话,他也只能蔫蔫儿的退了出去,那人离开后,李如兰跟捡了金元宝似的,脸上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林怀生问她,她也不说。 到了前天,李如兰和尤氏、蔡氏一起出门,出门时换了新衣裳,也不知去干啥,林怀生问及,只换来个白眼,直到傍晚时分,几人才回来。 回来时大包小包买了好些东西,柴米油盐家里必要的东西也就罢了,几人还买了几匹布,张罗着做新衣。 虽然家里的钱袋子在李如兰手里攥着,但林怀生心里多少有些底数,因家里常年供着几个读书人,真心没几个余钱,根本不可能一下子买那么多料子。 林怀生有些不安,从李如兰那里问不到,就找老大,让林通文去问尤氏,可惜绕了一圈什么都没问到。 昨天整整一天,林怀生简直提心吊胆。 生怕媳妇在外头做了什么要命的事,好赖扛过一天,昨夜躺在床上林怀生长长的喘了一口大气,以为是自己多疑了。 没想到,今儿就出事了。 “卖身契?”林怀生喃喃重复着,再说出几个字时,视线也落在了李如兰身上:“你说,是不是、是不是你做的?” 林怀生完全被这个消息给怔住了,一时间脑袋里各种念头横冲直撞,前阵子李如兰将林福儿丢去乱葬岗、险些让林福儿丧命,因为那件事,弟弟林怀义死活跟自己分了家,这才过去多久,李如兰又把林福儿给卖了?那弟弟还怎么原谅他? 一心等着弟弟回来后,和弟弟重归于好,再像从前一样一个锅里吃饭的林怀生,这一刻,感觉自己的念想被李如兰彻底砸碎了,他看着李如兰的脸,一步一步的靠近。 李如兰神色躲闪,平日里再如何跋扈,林怀生当真生气了她也怕,尤其是这会儿还被村里人围着,被族中长辈们质问着。 “你说,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卖了福儿?”走到李如兰跟前,林怀生抬手指着李如兰,问话时,声音冷到骨子里。 “爹,爹,没有,我们没有啊~”尤氏白着脸,眸光惊恐,瑟瑟发抖。 之前与二叔分家的时候,林福儿那臭丫头,拿林通文几人的科举功名说事儿,将他们堵的死死的,这回,未免牵扯到林通文兄弟几个的前程。 整个事都是她和婆婆两个人,又找了娘家哥哥从中帮衬才谈成的。 昨儿买卖做成后,娘家哥哥叮嘱过她,卖掉林福儿的事,打死都不能承认。 这年头,走丢上几个孩子,没什么稀奇,反正林怀义和苏桃花也没在家,等林福儿被抓走,就当时林福儿走丢了。 反正卖身契在人贩子手里,林福儿这个当事人被抓走后,这辈子能不能回来都未可知,这件事揭过去后,便是死无对证。 尤氏做梦也没想到,林福儿将将被带走,便有人找来质问她们。 为什么啊?天下那么多人,为啥专挑她们来问? “没有,你再敢说没有?!”林怀生心中本就冒火,听到尤氏的回应,气的一巴掌呼了过去,只听‘啪’的一声,做惯了农活、蒲扇般的大巴掌,直接打在尤氏脸上,将尤氏一巴掌打在地上。 如此变故,把在场众人看的目瞪口呆。 林怀生气急,满脑子都是这两败家娘们坏了他和弟弟的情分,怒极之下,根本没注意到此刻的场合,一巴掌打倒了尤氏,紧接着又一巴掌打上李如兰。 尤氏被打蒙了,李如兰和尤氏缩在一处,亲眼目睹了林怀生那带风的一巴掌,从眼前刮过,她整个人都懵了,还来不及反应,脑袋上便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 “还不承认,不承认你拿什么买的衣裳?你说啊?遭瘟的败家娘们,成天惹是生非,你看我不说话,就当我没脾气吗?我和怀义我们兄弟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好好的兄弟,都是因为你,你个黑心的娘们,偏要祸害福儿、禄儿,生生让怀义厌弃我这老哥哥……” 一巴掌不解恨,林怀生便抓住李如兰的头发,另一个巴掌紧着抽。 噼里啪啦的响动,把刚刚因挨了一巴掌,大哭的尤氏吓的哭声卡住,连滚带爬的往后退。 “要是怀义因为福儿的事,再也不原谅我,我就打断你的腿……”林怀生每每打上几巴掌,还要踢脚踹上两下,那凶神恶煞的样子,把在场众人惊的愣在当下,久久反应不过来。 村长张德胜集结乡亲们,就是想寻根找出签了卖身契的人,等找到福儿,有出手人在,哪怕是出钱买,想来也要容易些,他怀疑是林怀生屋里做的孽,还想着有乡亲们在,好好说道说道。 可现在这情况,还怎么说? 从林怀生的话里,已经可以判断出,签了卖身契的人,就是他们无疑了。 林七老爷子黑着脸顿了片刻后,抬头望了望天,喃喃道:“老了,精神头不济,通仁,扶爷爷回去。唉!儿孙自有儿孙福,我是真老了,管不动了。” 族中有人打媳妇,还是当着全村人的面,这等事,长辈合该制止。 可是林七老爷子却来了个眼不见为净,只道一声‘老了,管不动了’,便堂而皇之的转身进了院子。 第117章:这一家子 【117】 这进展,着实有点让人、大快人心,是的,换做平常,谁家爷们打媳妇,看见的总要上前拉架劝解,可是遇上李如兰挨打,竟然没有一个人上前去劝。 不仅如此,大有一种乐见的解恨劲头。 说来也是,李如兰这些年,苛待林怀义夫妇及其一双女儿,不仅如此,还将林福儿丢去乱葬岗、险些令其命丧狼口,这回竟然趁着林怀义两口子没在家,将林福儿给卖了,这样的人,黑心烂肚,要不是杀人犯法,围观的村民,尤其是家里有孩子的,恨不得冲上去添上一刀,谁甘愿为这样的人说情? 没人上前劝说,尤氏怔怔的看了良久,突然似想到了什么般爬起来就往回跑。 这回,没人拦她的路。 尤氏一跑到家门口,就大喊道:“相公、二弟、三弟,快出来,出来救命啊!~哇啊啊~”一句话喊出来,整个人都扑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如此大的声音,屋里头的,就算是不想听,也听到了。 林通文听到声音,眉头深深皱起,不耐烦的往外走。 他出了门,蔡氏快速的对自家男人林通学说:“出事了!” 头几天她就瞧着不对劲,也不知尤氏和婆婆凑在一起嘀咕什么,尤氏看她的眼神都透出几分牛气哄哄,真当她多稀罕知道似的。 实际上蔡氏虽然好奇,却并不想知道。 婆婆什么样人,她心里明镜儿似的,再加上一个尤氏,就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定然没好事。 不是好事的事儿,婆婆不找她,她巴不得。 蔡氏甚至私底下还跟自家男人说过,让这几日避讳着点儿,等尤氏和婆婆不知道密谋的什么事爆发出来后,再做打算。 前天尤氏和婆婆出去买了好些布匹,尤氏得意那样,蔡氏就知道,事情快要爆发了。 果然,尤氏哭成那样,可见事情绝对不小。 再联想到刚才村长满村吆喝,蔡氏和林通学对视一眼,两人的脸色都变的很不好。 ……到底发生了什么? “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林通文隔着老远,黑着脸看自家毫无形象的媳妇,神色里满是厌恶。 “相公,爹、爹要打死娘了,快去救命啊!~”尤氏被吓的三魂七魄去了一半,哪里注意到自家男人眼底的厌恶,隔着眼底的水雾看到人,便哭喊着说道。 这一声,把屋里躲事儿的林通学和蔡氏均是惊了一跳。 “你胡说什么?”林通文瞪着眼睛,怒喝道。 林通学和蔡氏叮嘱孩子们乖乖待在屋里,相继走了出来,见尤氏肿着脸、嘴角挂着血丝,一身的狼狈,顿时便对尤氏的话信了大半,他们顾不上多问,匆匆往外走。 林通文见二弟和二弟媳出了门,才冲自家媳妇冷哼了一声,绕开尤氏跟了出去。 尤氏见自家男人出门,赶紧爬起来,哆嗦着往外小跑着跟上。 尤氏是一点都不想再过去的,可是卖掉林福儿的事,她娘家哥哥从中帮了忙,她害怕婆婆被打的忘了娘家哥哥的叮嘱,她害怕婆婆将娘家有人掺和的事抖出来。 老二、老大相继出门,屋里的林通晓,却始终纹丝未动。 等两兄弟相继赶到现场时,林怀生已经停手了,此刻他正瘫坐在地上,怔怔的盯着自己的手,似乎也被自己的暴虐给吓到了。 而李如兰,鼻青脸肿的歪倒在地上,卷缩成一团,哎呦哎呦的哭痛,她的声音并不大,半点往日的威风都没有。 原本看热闹的乡亲们,在林怀生停手时,就已经相继回去了。 这种事,发生在眼前,他们却没有上前去劝,哪怕知道李如兰罪有应得,心中也多少有些负担,一个个见着林怀生停手,听到李如兰还在哼哼、没有折了性命,便纷纷回了家。 学林七老爷子的样,眼不见为净。 林通文和林通学看到爹娘的狼狈模样,也被眼前情形给怔住了。 爹好说话,娘跋扈,从小到大,娘动不动就对爹非打即骂,现在这是什么情况?爹竟然真的打了娘,还把娘打的这么惨? “娘!”蔡氏心脏狂跳,心中十分庆幸,庆幸尤氏为了在婆婆跟前争宠,没有拉她下水,要不然,今儿她恐怕也得跟着挨打。 蔡氏匆匆过去搀李如兰,林通学被自家媳妇一拽,也愣愣的跟了过去。 林通文皱着眉头疙瘩一把抓住尤氏的后衣领,将人往前一推,不顾心惊腿软的尤氏摔倒在地,直接怒道:“还不快把娘扶起来。” 李如兰怕是真被打狠了,蔡氏一碰就哼哼,靠近了,李如兰的哼哼声,总算让林通学的脑袋清醒了一点,林通学看看自家爹,弯腰抱起了自家娘,起身要走,又对仍坐在地上的林怀生说:“爹,回家了。”他的声音里,并没有丝毫爹不该打娘的埋怨。 蔡氏见自家公公还在发愣,抿了抿唇,上前去搀。 林通文看到蔡氏的手搭在自家爹的臂弯里,皱了皱眉,走到林怀生跟前。 一把搀向林怀生。 林怀生左右两臂,蔡氏搀了一边,林通文完全可以搀另一边,可这家伙精虫上脑,愣是几乎半搂住蔡氏的身子,手擦着蔡氏的手,搀上林怀生的手臂。 蔡氏被吓的连退几步,见林通文并没有看自己,抚着胸口匆匆追向自家男人。 见蔡氏落荒而逃,林通文嘴角弯起了一抹弧度,一边搀着自家老子,一边肆无忌惮的用眼神描画着弟媳妇的身段。 看得着却吃不着,这实在是件让人闹心的事儿。 原本两兄弟住在了隔壁,抬头不见低头见,就是晚上竖起耳朵来,都能听到那人的呼吸,那感觉,既闹心又刺激,可惜二叔多日不回来,蔡氏和林通学铺盖卷一卷,又搬回西厢房了。 隔着院子,想再有点什么,着实不容易。 合家算在一起,林通文是最希望二叔一家赶紧回来的,二叔一家回来,林通学和蔡氏就得回来住,到时候隔着一堵墙,就算摸不着听着心里也激动啊! 第118章:老者于承儒 城守村,苏家窑洞前,陈世怀已经到了,苏仁德虽觉欠了陈家太多恩情,但如今面临的情况,他已经顾不得想不断累加的恩情了,见着陈世怀的第一刻,就深深跪了下去。 一声:“福儿……”出口,已经泣不成声。 陈世怀见此,心直往下沉,没赶上趟儿,便是错过了时机,如今再找,还不知道那些人贩子把福儿带去哪里了。 光天化日之下、强抢女童,想来那些人多少会有些避讳,不敢太明目张胆,一边安排人去找,一边让人去报官,心中期望着还来得及,来得及追回福儿。 林福儿只是个五岁的女童,但她表现出来的聪慧程度却是陈世怀以前从未见识过的,他赏识福儿那丫头,也很想知道,如此灵秀通透的娃儿,长大后会出落的何等了不起。 可是现在,丫头被抓走了。 这年头女童被拐,只有两种结果,一种被卖身为奴,另一种是被调教成服侍人的烟花女子,无论是哪种,必定会一点一点的磨掉林福儿的本性。 想起那种情况落在林福儿身上,陈世怀都觉得非常愤怒。 青阳镇民风还算淳朴,怎么会出了这种事? 陈世怀将将把人安排出去,林三叔带着泰安村人匆匆赶了过来,他们一进门,看到苏家几人的状态,滔天怒意瞬间蔫儿了下去,林三叔叹了口气走过去,拍了拍苏仁德的肩膀,沉声说道:“怀义两口子回来后,我跟他们说,这件事不怪你。” 听了林三叔的安慰,苏仁德刚刚平息了些许的情绪,又变的极为不稳。 他一把抓住林三叔,紧着追问:“是谁?是谁把福儿卖了?到底是谁?” 这话把边上的陈世怀听的一脸震惊,什么?林福儿是被卖掉的?这、这从何说起?! “唉!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林三叔摇头叹息,错已铸成,为今之计是赶紧将孩子找回来,要是晚了,像禄儿一样没踪影,林怀义两口子可怎么办? 只有两个女儿,短短月许前后,全不见了,这种事摊在谁身上,也接受不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从苏仁德和林三叔简短的对话中,陈世怀听出了事情的大概,此刻他心中说不出的滋味,福儿那丫头的命运咋就如此坎坷? 林三叔刚把带过来的泰安村人安排出去找人,就听到陈世怀的质问。 对陈世怀,林三叔有些耳闻,听说此人对林福儿一家颇为照顾后,还曾偷偷去食铺外看过,正经对上今儿还是头一回。 林三叔神色缓下,冲陈世怀微微点头,正要表达下谢意。 却听门外有人扬声唤道:“苏仁德、苏先生可是住在这里?” 听到声音,众人纷纷看了出去,敞开的院门外,站着一个仆从打扮的青年,青年身后,有辆马车,马车略显朴素,却看得出,从马匹到制作马车的材质,都是底蕴十足的。 如此可见来人身份不俗。 这样的人,如此有礼貌的问话,顿时让在列几人肃然起敬。 “我是苏仁德,你们这是……”苏仁德红着眼眶,抬头看向来人。 来人向苏仁德拱拱手,礼貌道:“我家老爷让我送封信过来。”说着话,来人从袖筒里掏出一封信,走过去上手递给了苏仁德。 苏仁德接过信,依然一脸迷糊。 来人送完信,并没有立马离开,而是看了眼院子里的情形,拱手问道:“不知家里可是出了什么事?” 院子挺大,里面站着好些人,主家苏仁德双眼通红,显然刚哭过,就连院子里的家什也好些散落在地上,像是有人上门生过事。 苏仁德闻言,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林三叔将视线从门外的马车上收回来,凝着眉头叹了口气说道:“我林家后辈小儿,刚被人贩子带走了。” ……林家后辈小儿? 林家后辈小儿从苏家被带走,来人闻言瞬时变了脸色,他匆匆上前一步,紧着问道:“先生说的林家后辈小儿,可是林福儿?” 林三叔暗暗捏紧了手指,仔细观察着来人的神色,点头应是。 来人听到这话,面色大变,匆匆拱手退出院门,走到马车跟前,冲里面不知说了什么,几息后,车帘被拉开,走出来个一身青衣长袍的老者。 要是林福儿在这里,定能认出此人。 这人是月许前,向阳镇集会时,那个奇怪的长袍瘦老头,林福儿当时见他心情不好,还送了他一个陶瓷蓝精灵。 此人叫于承儒,当了一辈子官,临了收场不太好看,心中郁结,便各处云游散心,正是当时林福儿不经意间的几句话,点醒了于承儒。 这月许来,于承儒重新找到了人生目标。 今儿过来就是找林福儿的。 “各位,可否告诉老朽,到底发生了何事?说出来,或许我能帮的上忙。”于承儒言语随和,半点看不出他曾是朝中大员。 不过,官威没有,多年身居庙堂之上积攒下来的通身贵气,却是十足十的。 陈世怀是场面上的人,见来人不俗,且礼貌有加,顿时心中生出几分期望,冲于承儒抱手说道:“老先生有所不知,福儿那丫头,今天刚被人贩子带走了。” “什么?”于承儒闻言双眸一瞪,禁不住暴喝一声。 到底做了那么多年的大官,气恼下的一声爆喝,颇具威势,把在场众人均是喝的一愣。 苏仁德看出来人对林福儿的态度有些过于在意,顿时绷紧了身子,警惕的看着来人。 “苏家老爹不用紧张。”于承儒发觉自己有些失态,紧着说道,说着话,从袖筒里掏出一个小东西,展于人前时,一直跟在自家爹身边的苏守旺惊呼道:“蓝精、蓝娃娃,福儿捏的蓝娃娃。” 于承儒点点头,缓下神色说道:“这个蓝娃娃是福儿丫头送我的,也多亏了福儿丫头的几句话,让老朽走出了迷雾。各位,福儿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请告知。福儿丫头对老朽有恩,老朽定然不会坐视不管。” 第119章:聪明的小黑狗 于承儒面色和善、言语真诚,一个陶瓷娃娃几句话说明了来由,苏仁德有些反应不过来,倒是陈世怀的眼中渐渐地多了几分期待。 “老先生!”陈世怀拱手回了一礼,转而对林三叔和苏仁德说道:“如今福儿的安危最重要,两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说,找到根由,也好对症应解。” 林三叔和苏仁德对视一眼,叹了口气道一声“家门不幸!”苦着脸将林福儿遭李如兰签下卖身契,卖给人贩子的事说了出来,苏仁德在旁听的浑身直抖,在林三叔话音落下时,吞着呼吸将今天人贩子如何拿着卖身契上门抓人的事,避开人贩子对苏菊花、苏梅花两姐妹的觊觎,旁的尽数说出来。 于承儒闻言,皱起了眉头。 陈世怀也是将将听到整件事情的过程。 “林三叔,怀义兄弟不是已经跟他大哥分家了吗?”这是陈世怀不解的地方,分家会单独立户,按理林怀义的女儿,林怀生无权将人卖掉。 林三叔闻言重重的叹了口气:“唉!月许前他们刚分的家,村里做的登记,但户籍尚未更改。”林三叔说话时一脸为难,陈世怀却恍然明白过来。 想来当初林家兄弟分家后,户籍变更的申请报上去,还没办下来。 这种事只要使点钱,是能提速的,可惜林家兄弟,林怀生并不甘愿分家,林怀义却没钱,加上之后没几天,苏桃花、林禄儿出了事,林怀义和苏桃花一直待在清河镇,这件事没人跟进,就被搁置了下来。 那人贩子能找上林怀生,恐怕是知道这些事的。 陈世怀突然想起,林福儿曾提过,有人跟踪她们。 看来,是从那个时候,那些人贩子就已经盯上丫头了。 可恨! “月许前,我们去沐溪镇赶集,桃花落水,禄儿失踪,那时候就连福儿也不见了……”苏仁德脸色苍白,缓了个把月刚有些气色的身骨,又佝偻下去,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 “什么?”林三叔闻言惊道:“你、你是说,不光禄儿失踪,就连福儿也曾被抓走过?” 苏仁德无力的点点头:“是,多亏遇上好心人,将福儿救下送了回来。要不然、要不然……”话到一半,苏仁德声音哽咽,已然泣不成声。 话没说完,在场几人却都听懂了他的意思。 要是当时福儿和禄儿都失踪,刚刚受伤的苏桃花,能不能挺过来,就很难说了。 “文竹,拿笔墨来!”于承儒凝着眉头、神色凝重的唤来随从,片刻后,写了一纸书信,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名帖,将两样东西交给随从,慎重道:“将信送去建安府,交给王云清王大人。” 于承儒在朝多年,虽然临了收场没收好,但昔日的故交与门生,倒还有那么几个赤诚的,并没有因为他被罢官,而疏远于他。 王云清是于承儒众多门生当中,最为正直的,也是于承儒最看重的门生。 最终选择在建安府落脚,与王云清这个志趣相投的门生,也有极大的关系。 “是!”被唤做文竹的随施礼、退走。 于承儒的话落在苏仁德、林三叔以及陈世怀耳朵里,却是惊涛骇浪,建安府王大人,那是建安府尹,比县太爷都要大的官儿。 那么大的官儿,于承儒仅凭一封信、一个名帖就敢找人帮忙,可见于承儒的来头有多大。 想到有府尹帮忙,在场几人都有些肃然起敬。 林福儿被人贩子带走,搅乱了众人的心神,好似眼前陷入了一片迷雾,看不清也不知如何是好,而这一刻,眼前的迷雾却好似散开了,空气变的通透,看到了清晰的路以及路尽头的阳光。 这是好兆头。 那名唤做文竹的仆从,刚走出院门,就险些与突然冲过来的小黑狗撞在一处,刹那之间,文竹脚下起风,跟安了滑轮一般,竟生生往后退开几步,错开了撞击。 看不出来,文竹竟然是个练家子。 小黑狗黑豹冲进院子,由于跑的太快,在地上跌了个滚儿,才麻利儿爬起来冲到苏仁德身边,小黑狗一口咬上苏仁德的裤腿,就撅起屁股使劲儿往外拽。 见此情形,在场几人都吓了一跳。 唯有苏仁德,神情从惊讶变成了激动,他拦住以为小黑狗咬人、预上前帮忙的几人,紧着说道:“黑豹肯定知道福儿被带去了哪里,快,快跟黑豹走。” 黑豹?一条瘦不拉几的小黑狗?如此古怪的称呼,此刻却没人在意,注意力都落在了苏仁德话里的意思上头。 “桃花落水后,我们起初苦寻不见,就是黑豹带我们找到了桃花的。”小黑狗如此反应,定是又发现了什么,苏仁德心中激动,暗暗祈愿,满心期望小黑狗发现的就是林福儿的下落。 这件事林三叔和陈世怀都听说过一些,只是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跟过去看看。”林三叔心中激动,说话就往外走,他带过来的人,大都散出去找人了,按着时间,应该有些没走远的,走快些叫声一起。 林三叔一走,苏仁德和陈世怀相继动身,于承儒也踱步跟上,文竹见情况有变,回身请示,于承儒稍作思量便道:“送过去。” 小黑狗如果真能将林福儿找到,最好,如果找不到,再想传信,耽搁这些时间,会增加寻找的难度,何况林福儿的妹妹也失踪了。 人贩子如此猖獗,作为地方官员,理该管制。 出了院门,于承儒请几人上车,有马车代步速度快些,出了城守村,沿途顺了几个林三叔以及陈世怀带来、先一步出去找人的人,一段距离后,马车后已经紧步跟了十来个壮实男子了。 在小黑狗的带领下,众人一路往南,所行方向,大约两个时辰的路程外,是嘉兰江,一旦那些人登了船,想再找就难了,意识到这一点,马车里的几人都变的非常紧张。 唯有于承儒,脸色倒是缓和下来,等又过了一个岔路口,于承儒叫来另一个随从,吩咐:“文墨,你先回去安排人手等着。” 第120章:草木深深 马车越是靠近嘉兰江,众人的心就越是担忧,照这势头下去,林福儿被带上船的可能性极大,水会阻隔气味,到那时,就连小黑狗也会失去线索。 眼瞅着前头就是嘉兰江,小黑狗突然在拐角处冲着另一条岔道疯狂的叫起来。 众人见此心头一跳,就连沉稳的于承儒,都露出几分急切、匆匆吩咐车夫麻利转道,沿着狭窄的小道,马车一路往前跑了大约一刻钟的工夫,竟缓缓的攀上了山道。 苏仁德及林三叔心中焦急,陈世怀却微微蹙起了眉头,于承儒甚至喊停了马车,小黑狗没有继续往前跑,反而冲着前头的山,带着几分胆怯的大叫。 ……难道福儿被带上了山? “此山名唤青峰山,山中野兽众多,也就附近的猎户偶尔结伴进山狩猎,寻常人宁愿绕道也不会进山的。”于承儒凝眉说道,也就是说,那帮人贩子将林福儿带进青峰山的可能性很小。 “怎么会这样?……”苏仁德绷了一路的精神头,几近崩塌。 林三叔和陈世怀看着小黑狗,神色间均露出几分悔色,他们不该把希望全部放在小黑狗身上。 “先不要着急,或许情况没有那么糟糕。”既然小黑狗之前给苏仁德等人带路找到了苏桃花,这回能带众人来这里,八成也是寻着线索来的。 此处距离嘉兰江不远,而于承儒在看到路径方位时,已经让文墨先回去安排了。 当初于承儒官场失意、游历民间,本郁结于心,对未来的路一片迷茫,听了林福儿几句话,恍然明白过来。 之后月许时间,于承儒用多年积蓄,将位于建安府辖区内,嘉兰江边濒临倒闭的嘉兰学府买下、修缮、改制。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嘉兰学府焕然一新,又因建安府尹王云清的追捧,加上于承儒虽被罢官,其文贤居士的名头在民间的声势尚在,因为这些种种,倒也吸引了一些学子。 嘉兰学府刚有些样子,于承儒便去青阳镇找林福儿,打听到林福儿住在城守村,更是亲自登门,其目的正是请林福儿去嘉兰学府。 于承儒为官多年,为官刚正不懂变通,因此得罪了小人,遭人构陷落的被免官返乡的下场,于承儒想要改变,所以才在这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年代,打算请林福儿入学。 允许一个女娃儿入学,这件事肯定会面临许多压力,头号压力正是于承儒自己,这是一个艰难的修炼过程,于承儒做足了准备,迈出了这一步。 没料到,他来晚了一步,林福儿竟然被人给卖了。 “我府上就在嘉兰江边,据此不远,我已经命文墨回去打点,倘若福儿还在码头,该是能查到线索。”于承儒缓缓说道,青峰山虽然不是常人能进的地方,但小黑狗却也不会莫名其妙的将众人带来这里。 那么,极有可能,小黑狗追人的方位是对的,只是到嘉兰江附近,出了什么岔子,才乱了方向。 也就是说,林福儿被人贩子带上船的可能性非常大。 众人听了于承儒的话,眼底均是露出几分期望之色,苏仁德和林三叔相继道谢,陈世怀提议快去码头,要走了却发现原本站在原地冲山里吼的小黑狗,突然往山上跑去。 “黑豹?”苏仁德惊呼,就算小黑狗带错了路,小家伙救了苏桃花的恩情他们却铭记于心,是绝对不愿意小黑狗也跟着出事的。 小黑狗像是没有听到,蹭蹭往山里跑。 众人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继续跟?山中野兽众多,很危险,按着人贩子惜命的尿性,该是不会去如此危险的地方。 不跟?万一人贩子真的将林福儿带进了山里呢? “我、我去找福儿。”瞅着小黑狗已经跑没影了,苏仁德咬着唇说道:“众位就到这里吧!因福儿的事叨扰众位良久,苏某十分感激,但山中危险,众位实在不易跟着冒险。”垂着眼帘哽咽着匆匆说道,话毕快速转身,踉跄着往山上跑。 “于老先生,陈先生,时间紧迫,请两位去码头看看,倘若能找到福儿,请将福儿送回泰安村,交给林家族中七太爷。”林三叔神色严肃的说完这些话,话毕紧追着苏仁德而去。 于承儒和陈世怀对视一眼,正要跟上,却见山道尽头,小黑狗去而复返,嘴边还叼着什么东西。 见此情形,于承儒和陈世怀立马跳下马车,带人赶过去。 几步后,看到苏仁德从小黑狗嘴里拿出一只小鞋,捧着鞋子激动的又哭又叫:“福儿,是福儿,是福儿的鞋子,福儿在山里,福儿就在山里……” 说着话,癫狂了一般往山中跑去。 青峰山危险重重,但既然发现了福儿的线索,自然不能就此退去。 这时候,已经没人考虑人贩子为何会进山了,于承儒到底做了十数年的朝中要员,他似乎猜测到了些许可能,有话说的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或许青峰山并不像世人传扬的那般,其中危险重重?或许青峰山的危险,不过是有心人起哄烘出来的,一旦青峰山恶名在外,寻常人必定不敢进山,如此一来,青峰山反而会成为像人贩子那等见不得光的群体的栖息地。 在嘉兰江畔落脚后,也曾听说过,似乎有什么人住在危险重重的青峰山。 那时候听到这些话,只当是哪个具有武功传承的江湖门派,真没往人贩子这方面想。 山道蜿蜒,草木深深,在众人做好了准备面对猛兽时,小黑狗停了下来,渐渐地,众人的视线越过草丛,看到了地上的一抹别样颜色。 非常显眼的红,是陈世怀给林福儿做的衣服,一身红彤彤像童子的衣服。 那么鲜艳的颜色在草丛中十分显然,苏仁德看到后,激动的抱着小鞋子狂奔向前,几息后,于承儒也看到了草丛中的景象,竟真的是林福儿。 “福儿?福儿醒醒……”苏仁德一把搂起林福儿,担心的唤道。 第121章:附近有人 苏仁德抱起林福儿,林三叔和陈世怀均是凑到跟前看情况,于承儒的视线从林福儿的小脸上收回来后,快速往四周看了一眼。 周围没有人,甚至连打斗的痕迹都没有,林福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将大费周章弄到手的女童丢进山里?难道说林福儿失去了价值?死了? 于承儒想到某种可能,心中咯噔一下,快速看向林福儿,恰在此时,林福儿咳出了声,也缓缓的睁开了眼。 “福儿、福儿……”苏仁德的心情简直坐上了过山车,忽上忽下,从眼睁睁看着林福儿被带走,再到找到林福儿,看着林福儿在怀中睁开眼,苏仁德五十开外的半大老头,绷不住搂紧了林福儿,嚎啕大哭起来。 福儿没事?于承儒松了一口气,随即也皱起了眉头。 这就奇怪了,到了人贩子手中,还能被活着丢在荒山?到底发生过什么? “外、外公,我喘不过气来了。”林福儿感受到苏仁德的恐惧与悲伤,使劲儿从他怀里探出脑袋,艰难的说道。 “哦哦,福儿,福儿没事,福儿没事。”苏仁德闻言,哭声戛然而止,扶林福儿坐起,粗糙的大手轻轻拍着林福儿的后背,帮林福儿顺气,看着林福儿的眼神里满是心酸。 ……林福儿回来了,外孙女回来了。 “苏家老爹,我们先离开这里吧!”于承儒总觉得这事蹊跷,不过林福儿没事是最好的,先将人带回去,离开这里,再好好问问。 于承儒的话,引起了陈世怀的注意,陈世怀也微微绷紧了身子,快速的往四周看了一眼。 苏仁德这大半天,精神头一阵紧一阵松,这会儿找到外孙女,死死抱着不撒手,可惜腿脚却有些不听使唤,下山路上,每走几步就腿脚打跌,好几回都险些将怀里的林福儿丢出去。 看的同行几人,心惊胆战的。 跌跌绊绊的在陈世怀几人的扶持下,倒也没当真跌倒,好不容易下了山,上马车时,苏仁德的脚绊在车沿上,抱着林福儿直接往车里摔去。 这一下看上去极狠。 千钧一发之际,先行上车的林三叔伸手托了一把,就在林三叔伸手的前一秒,随护在于承儒跟前的文青突然动了动耳朵,眸光一凛,不动声色的走到于承儒身旁,用极轻的声音说道:“老爷,附近有人。” 有人?林福儿出现在这里,果然不那么简单。 众人相继上车,缓缓离开青峰山。 他们走后,就在众人发现林福儿的地方,近处树顶上,一个少年皱着脸不高兴的嘀咕:“师父,为什么不能带福儿一起走?” 说话的,正是月许前从人贩子手里救了林福儿的展云。 被展云唤做师父的,是个年约三十的男子,男子姿容绝佳,气质清雅,一看便是人中龙凤。面对徒弟的质问,成瑀并不生气,反而看着远去的车马,淡淡说道:“那丫头还小,留在爹娘身边更好。” 成瑀说着话跳下了树,招呼着展云一起离开。 展云被师父的话堵的无话可说,师父待他如再生父母,但哪个人不希望在爹娘身边长大呢?就连他不也期望了那么多年吗? 唉!只能来日有机会,再去找福儿了。 展云并不知道,成瑀此刻的心情并不似看上去那么平静,两人发现林福儿身陷人贩子手中后,即使展云着急想要冲出去,成瑀却并没有由徒弟行动,反而跟踪了一段时间。 在那段时间里,林福儿小小年纪,竟然在人贩子的眼皮子底下,想法子自救,小丫头揪下衣服边角上的流苏,从马车缝隙里丢出去,试图留下线索,并在中途,以如厕为借口,像留下更多的信息。 可惜细碎的流苏大都被风带走,如厕时想在地上写几个字,却被人贩子紧迫的督促打断,她不过是个五岁的娃娃,那些人贩子根本不在乎什么妨碍,喊着话就往跟前走,无奈写字留信息的打算胎死腹中。 直到救下林福儿,成瑀发现,林福儿的根骨竟然极佳,如果就此带走,好好教导,假以时日,定能有一身的本事。 只是,成瑀此次回去要出趟院门,这一去少则数月,多则数年,就算把小丫头带回去,也无瑕教导,不能够,这才将林福儿放在了苏仁德等人寻找林福儿的前路上。 唉!罢了,倘若此行能顺利回来,到时候将小丫头讨来身边也不迟。 成瑀似乎忘了,救下林福儿时,从人贩子手中夺来的、林福儿的卖身契还在他手里。 、、、、、、 林福儿坐在马车里,缓了好大会儿,才回过神来,自己之前经历了什么,想起从人贩子口中套来的话,她紧着对外公说道:“外公,月许前,有个叫乌鸦的人贩子团伙,在沐溪镇附近活动。” “乌鸦?”陈世怀闻言,面色渐渐沉了下去。 “陈老板,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林三叔看出陈世怀的神色便会,紧着追问。 月许前在沐溪镇附近活动的人贩子,一句话,在场知道林禄儿失踪的人,都已经猜出了某种联系。换句话说,林禄儿极有可能就是被乌鸦那伙人带走的。 “这件事,建安府尹会解决,你们不用太过担心。”于承儒缓缓说道。 话毕,想起文青上车前的话,问林福儿道:“福儿,你记不记得,是谁带你去的青峰山?” 林福儿还小,没人帮忙她自己根本无法逃出人贩子的手心,文青说发现林福儿的地方有人,他们刚找到林福儿时没发现,却在离开时,苏仁德险些摔了林福儿的时候发现。 可见那躲在暗处没有现身的人,也是身怀武艺之人,且似乎很在乎林福儿的样子。 会是谁?林福儿一个乡里孩子,她怎会认识江湖中人? 苏仁德倒是说过,林福儿月许前曾被人救回来,提及此事时,苏仁德神情不稳,并没有细说,于承儒根本没往那方面想,此刻却因为这个问题,陷入了困顿当中。 第122章:初入嘉兰 于承儒一番思量后,微微叹息一声,只要不会对林福儿构成威胁,有些江湖关系,对林福儿来说反而是好事。 这地儿距离嘉兰学府不远,而嘉兰学府所在的嘉兰县,距离建安府不过半日行程,听了于承儒的建议,众人索性跟于承儒一起前往嘉兰县。 打算明日一早,前往建安府。 来时浩浩荡荡跟了几十人,有惊无险的找到了林福儿,随行众人便纷纷折道返回,只苏仁德、林三叔以及陈世怀几人跟着。 林三叔和苏仁德,都是林福儿家中长辈,陈世怀这趟出来,除了帮衬林福儿,多少也存了些与于承儒、乃至建安府尹结识的心思。 陈世怀的两个儿子,都在外求学,都是肯学的孩子,可惜陈世怀接触的大都是小地方的商人,与官家以及学识渊博的大儒,沾不上边儿。 他一直想给儿子拜位高师,苦于毫无门道。 今日见到于承儒,观他品貌,闻他言谈,都猜测其身份的不凡,尤其是于承儒与建安府尹明显相识的关系,引起了陈世怀的注意。 陈世怀想趁机结交,心里想着或许能给自家儿子寻觅一位良师。 但他并没有因自己存了私心,而觉得有愧于林福儿,他做事向来光明磊落,就算这个契机合宜,能让他结识到建安府尹,他也必定坦荡面对。 不过,怎么说,能与于承儒结识,也是借了林福儿的光,这一点陈世怀记在心里,想要认林福儿做义女的想法,越发当真。 嘉兰县郊的嘉兰江旁,那座几乎被人遗忘的学府近来被修缮一新,里面的学子也多了起来,不仅多了,那些原本不过是来识个文断个字、衣着随意的学子们,都换上了统一服饰。 天青色的长袍上裹着蓝色的衣边,看上去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甚至多了几分书香味儿。 马车在嘉兰学府门前停下时,陈世怀的心情是最激动的,嘉兰县的这所学府他是知道的,但听说犹豫多年不曾出过秀才,甚至连童生都没出过,已经渐渐没落。 没想到,竟然重获了生机。 见学府内行走的人,见着几人时,向于承儒恭敬施礼,他们才知道,原来于承儒是这所学府的府院长。 “刚刚依据此地,府上尚未收拾妥当,委屈几位来这里坐坐。”于承儒重塑这所学府之前,是抱着严格管理的打算的。 新院规上,甚至打算添上一笔,封闭式管理。 可是此一时彼一时。 林福儿刚刚遭受了那么大的事儿,想要将小丫头留下,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与其苦劝不下,错失聪明的小丫头,留下遗憾,倒不如打破成规,带几人进来看看,想来真正感受到学府的气氛,苏仁德和林三叔定会同意将小丫头留下的。 于承儒料想的不错,苏仁德和林三叔都是老实巴交的庄户人,即使曾经念过几年学,那也是小地方的学堂,哪里见识过如此规整的学府啊!此刻已经完全被学府的氛围触动到了。 林福儿更是睁大了眼睛,东瞧瞧、西看看。 她前世也是多年读书的学子,但那感觉完全不一样,眼前这些身着长袍、步伐平稳,动不动就彼此施礼的情景,有种走进了古画卷中的感觉。 求学气氛从未有过的浓。 有种,只要身在其中,不捧起书本好好念书,就罪大恶极的罪恶感。 林福儿喜欢这里的氛围,眼底冒着星星,她也想成为这里的一员。 可惜,林福儿很清楚,在这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年代,她一个庄户家的女娃儿,又怎么能混在一般少年当中?不可能,却依然不舍观赏着沿途的一草一木,心中暗暗的将其铭刻。 不能加入成为其中一员,那就等她有朝一日,自己打造出类似的学府来。 于承儒将几人眼底的神色看在眼里,心中的把握也随之多了几分。 穿过庭院,众人在一处种满莲花的湖畔停了下来,湖面上修着一座独立的塔楼,有带着护栏的弯折木栈道直通抵达。 众人沿着栈道缓缓前行,感受着从脚底传来的、从水面吹来的凉气,有种沁心的畅快感。 “月许前这里几近干涸,水是从嘉兰江新引进来的,移栽了莲花,放样了鱼儿,如今看上去才有些模样。”提起这些,于承儒颇为自豪。 嘉兰学府里的改变,又何止这一处? 历经月许的修整,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 环境好了,心情就好,心情好了,也能激发出学子们的求学兴趣。 于承儒将人领进塔楼,原来这里是个会客的地方,足分了上下三层,于承儒将众人引到一层坐下,命人上了茶。 “我已命人去收拾几位的下榻之所,且先在此处坐坐,稍后便让人带几位过去。”于承儒含笑说道。 此刻的于承儒,是真的打心底欢喜,因为林福儿一路而来,一双大眼睛几乎不曾眨过,紧紧的盯着沿途的一切,到了这里,更是盯着客座旁的书架不挪眼。 他看的不错,林福儿虽是女娃,却是个读书的苗子。 “于爷爷,我能看看吗?”林福儿捧着一本书,眨巴着大眼睛满眼期待。 小丫头的模样惹的于承儒哭笑不得,这都拿上手了,他能说不让看吗? 苏仁德和林三叔也被林福儿的样子惊讶到了,林福儿很聪明,这一点苏仁德和陈世怀深知,可是在聪明,也没没学过这些,他就算拿了书,还能看不成? 让几人意外的是,于承儒点头后,林福儿当真翻开了书页,竟还像模像样的翻看起来。 书本里的字,有她前世所学的文字几位相似,也有些像前世的古代文字,林福儿一路连蒙带猜,竟然也看懂了书本里讲述的内容。 想到这一生算的上不学自通的金手指,林福儿忍不住咧开小嘴露出个大大的笑容。 这一笑,惹的在场几人越发新奇了。 “福儿,你看的懂?”苏仁德一脸吃惊,他听林福儿说过,说是神仙爷爷教她识字,可这天底下当真有那虚无缥缈的存在?! 第123章:卖身契的隐患 林福儿回头看看外公,笑着摇摇头:“看不懂,但我以后会看懂的。” 林三叔在旁听到林福儿的话,呵呵笑道:“这丫头要是个男娃,日后必定是个秀才郎。” 于承儒闻言捋着胡须笑而不语,心里却在说,当初他官场失意,走入了困顿当中,虽身在世间,心却得不到救赎,是林福儿几句话,让他恍然大悟。 原先他也曾想过,或许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可是自打起了邀请林福儿进学府的心思后,也曾打探过林福儿的过往,会算数,懂经营,这些都是他亲眼看到的,却不知,那些陶瓷娃娃,也是小丫头起的意。 小丫头甚至还给食铺提供了几个食谱。 还有好些细碎的小事,细细品究起来,就连于承儒心中都打出个大大的问号,林福儿当初那几句话,是无意之举,还是看出了什么故意说的? 前事不究,总之于承儒是当真将林福儿当成了可塑的后辈。 “林三先生,苏先生,不知此事过去后,能否将福儿留在嘉兰学府?”借着林三叔的话头,于承儒含笑说道。 这话惊呆了在场众人。 林福儿睁大了眼睛,惊喜的问道:“真的吗?真的可以吗?” “这、这……”苏仁德有些语无伦次,儿子苏守旺出生前,他也曾给几个女儿教习了几个字,即使如此,他依然从未想过,女娃能进学府?! 那种事,不合规矩啊! 林三叔却眸光微闪,他的心中也十分震惊,那日分家时的一句戏言,没想到竟然当真应了契机,难道福儿这丫头当真是神仙眷顾,带着一般人没有的福泽? 想到此,林三叔心思一转,冲于承儒保全道:“于老,福儿若真能进贵学府,那定是她的福气。只是,福儿的爹娘没在身边,这件事还需问过她的爹娘才可。” 林三叔说的合情合理,不过他也确实在乎于承儒给的这个机会。 要知道,一旦林福儿进了嘉兰学府,那与这所学府的关系便是坐实了,到时候林家后辈有学问好的,想要进来,也是个门道。 这不仅是林福儿的福气,也是整个林家的福气。 于承儒点点头:“林三先生说的在理。” 陈世怀在旁看着着急,打从小丫头给他的食铺算第一笔账,他就知道,这丫头定非池中物,有这么好的机会,当然要抓住。 可是他毕竟是外人,有些话也着实不好说。 “福儿,楼上书更多,你去看吧!”于承儒见林福儿在听了苏仁德和林三叔的话后,小脸耷拉下来,心中叹息一声,缓声说道。 林福儿闻言抬头看了看楼梯,笑着点点头,将手里的书放回原处,踩着木质楼梯上了楼。 支开林福儿,于承儒问了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将在场几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听闻福儿是被签下卖身契卖掉的?找到福儿,众位有没有看到那张卖身契?” 卖身契,关乎林福儿是白身还是奴籍?! 林福儿身上没有! 苏仁德闻言顿时白了脸,林三叔脸色很难看。 那张卖身契如今在哪里?是被毁了,还是依然握在人贩子手中?或者在那可能救了林福儿的人手中? 倘若是被毁了,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有心人想伪造一份,也不是不可能的。 倘若在人贩子手中,人贩子随时都可能回来拿人,官老爷总不能随时受在林福儿身边,就算是守在林福儿身边,想要让握着卖身契的人贩子放人,也得买卖双方同意。 卖身契要是在救下林福儿的人手中,这件事的后续如何发展,更是无法预估。 ……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找回了林福儿,至关重要的卖身契却不得踪影。 “于先生可有什么应对之法?”陈世怀凝着眉头问道,他看的出来,于承儒大老远跑到城守村,亲自请林福儿进学府,一路上又各种操心,一点架子都没有,从这些种种足可看出,她对林福儿的喜爱。 既然如此,依然神态稳妥的问出这些话,可见他定是已经有了应对之法的。 林三叔和苏仁德闻言快速看向于承儒,等于承儒应答。 于承儒叹了一口气说道:“如果众位信得过老朽,就将福儿留下吧!倘若有朝一日真有人拿着卖身契上门,老朽定有法子保下福儿。” 楼梯上的林福儿,听到这里,也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没想到人的分量如此轻,一个卖身契,一张纸,竟然压的外公和林三叔说不出话来,不过几人的讨论结果,很合她的心意。 视线扫过立在二楼的数架书架,看到上面整齐的摆着好些书,林福儿顿觉没有手机、电脑的世界也没有那么无聊。 “这件事……”苏仁德垂着眼眸,艰难的说道:“福儿是个有主见的,这件事,等我问过福儿,再、再做定夺。”苏仁德知道这是保住林福儿的好法子,却也担心眼前看到的都是烟雾弹,月许前林禄儿失踪,苏桃花落水、险些丧命,今天人贩子上门抓福儿,这些遭遇,让苏仁德心中十分恐惧。 他害怕他的草率决定,会将林福儿亲手送进更加无法逾越的火坑。 林三叔本想应下,听了苏仁德的话,抿了抿嘴说道:“谢谢您看中福儿,我们问问福儿的意思,明天给您答复。”林三叔想着,明天要去建安府,会见建安府尹,有官老爷在上,哪怕官老爷对此事不发表任何意见,也能从旁证明,留下林福儿并的可行性。 于承儒为官数年,又怎么看不明白林三叔眼底的意思,不过,她并不在意。 能坚持留一个女娃儿,他已经在改变的路上迈出了一大步。 “老爷,客房收拾好了。”文青来报,林三叔唤林福儿下楼,正想去三楼看看的林福儿,收回了脚,蹬蹬蹬跑下了楼。 脚踩木质地面发出的蹬蹬声,惊扰了依坐在三楼看书的少年,少年微微蹙了下眉,侧头看去, 第124章:唯一学子服 听到动静,依坐在塔楼三层看书的少年,皱着眉头移开视线、看向塔楼外的木质栈道。 栈道上,于承儒与几个衣着朴素的人,正在缓缓离开,与他们一起的,还有个红彤彤的小不点儿,那女娃儿的衣着有点像年画上的招财娃娃,喜气洋洋的装扮,却有些破烂,整个儿脏兮兮的。 看到这里,十二岁的少年皱起了他那好看的眉头,有些不屑的瘪瘪嘴,很快收回视线,沉入书中。 一边走着、还时不时扒在栈道栅栏边上,看湖里摆动鱼尾的鱼儿,林福儿重生月许来,头次感觉自己真的身处古色古香的另一个世界,这里像画一样,能身在其中,她的心情格外美滋滋。 当真在嘉兰学府住下,陈世怀、林三叔以及苏仁德几个,都有些激动,陈世怀还好些,苏仁德和林三叔就有些激动的难受,两人站着手不知往哪儿放,坐着也不敢敦实了坐,生怕站坏了地面坐坏了凳子似的。 林福儿看着心中难免有些酸涩,人生在世,谁不想吃的好、睡的好、住的好啊?可惜,许多人忙忙碌碌一辈子,依然在温饱线上挣扎,连基本的生存问题都是个问题,又谈何优越的生活环境? 外公如此,林三叔强掩的僵硬表情下,亦是如此。 想起林三叔对自家的维护,想起外公对她的疼爱,林福儿心中默默的想,这样的居住环境、甚至比这更好的环境,有朝一日,她定能靠着自己的双手获得,然后让这些善待她及她的家人的人们,活在其中,定能让他们将优越的生活变为习惯。 次日清晨,鸟雀叽叽喳喳的声音唤醒了林福儿,小丫头一睁眼便一骨碌爬了起来,穿上于承儒昨夜让人送来的衣服,欢欢喜喜的溜出了客房。 林福儿昨天被人抓走后,为了给家人留下线索,将好好的衣服揪的残破不堪,后来又在草丛里躺了不知多久,衣服上沾了草汁土屑,看上去着实脏乱了些。 不过于承儒倒真是有心,竟然给林福儿准备了衣服。 还是与嘉兰学府的学子们同样款式的,只是衣服的颜色有些不同,天青色的底料变成了米白色,蓝色的宽边变成了嫩黄色。 尤其是,这套衣服林福儿穿着,大小格外合适,就跟量身定做的一样。 昂首阔步的走在嘉兰学府,林福儿只当这套衣服是嘉兰学府的女学子服,心中佩服于承儒眼界的同时,也为自己即将留下,多了好些信心。 有定制的女学子服,可见嘉兰学府是有这规制的,到时候就算爹娘过来,知道嘉兰学府也有其她女学子,定会答应她留下来的。 心情美美的林福儿,总觉得她似乎漏掉了什么,是什么呢?耳旁传来郎朗读书声,她立刻将脑袋里尚未成型的念头抛去了脑后,快速跑了过去。 这里是学府讲堂、教室,里面有位教书先生,正在拿着课本领读,课堂上,坐着十来个六七岁的男娃儿,娃子们摇头晃脑,读的格外认真。 这情景倒是与林福儿记忆中的模样有些不同,上辈子初时入学,小伙伴们可没这么规矩。 刚这么想,就见有个胖乎乎的男娃脑袋晃了半圈后,直接歪倒下去,身子倾斜了一半,突然一个激灵伸手撑在地上,迷迷瞪瞪的抬起了头。 “噗嗤~~”林福儿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自觉如此不礼貌,又赶紧捂住了嘴巴。 她这一笑,将课堂上的娃娃们,包括讲台上的先生,都给惊动了,众人齐刷刷看过来,林福儿赶忙吐吐舌头,转身一跑了。 林福儿并不知道,她离开后,那个因学子念书时打盹,险些摔跤的先生,皱起了眉头:“这就是于老说的那个女娃?” 那些娃娃们让林福儿想起了她在泰安村的小伙伴,也想起了妹妹。 想起妹妹已经失踪月许,顿时没了心情。 叹了一口气,林福儿耷拉着脑袋,沿着原路往回走,待会儿要去建安府,希望建安府尹王云清能根据‘乌鸦’的名头,找到禄儿的下落。 想起因为妹妹失踪,月许来笼罩在一家人心头的阴影,林福儿加快了步子。 闷头赶路,并没有注意到,她这一身特别的衣着,引来了更多学子的驻足观望,昨日塔楼上的少年,正按照先生出的题,提笔应答,等写完了抬头,却发现课堂上的其他学子,全都凑到了门边、窗边,就连教书先生也似被外头的情景吸引,看着外头神色怔怔的不挪眼。 少年好看的眉头又皱成了疙瘩。 低头看看自己刚刚留下的墨迹,脑海中突然想起昨日在塔楼上见到的那个脏兮兮的女娃,那个小娃为何会出现在嘉兰学府?还得于老亲自作陪? 皱着眉头微微摇头,收回神思,再次提笔,润了墨汁落笔。 将将写了两个字,便被闯入耳朵的噪音,扰的思绪旁落,大家在说什么?相同款式,颜色不同的学子服?唯一的…… 那是什么?难道嘉兰学府内的学子,分了区别? 向来心无旁骛的少年,也忍不住放下了笔,踱步来到门口,透过学子间的缝隙,看到了一抹小小的身影,那小娃娃身上的学子服,裹了嫩黄色的边? 不对,那个小娃娃的背影怎么有点眼熟? 少年还待靠近些再看,却因小娃娃已经走远,教书先生发了话:“都坐回来。”教书先生的声音有点冷,冷中还带着些许不悦之色。 众人感觉到来自先生的冷意与威压,顿时各回各位,安静下来。 人群散开,少年也收回了视线,视线收回时,那个小娃儿已经拐道,没出了视线。 林福儿压根没想到,她早起心血来潮去看先生教书,却给嘉兰学府的师生心中,画下了个巨大的问号,有人不解,有人闹心。 如此情景直接导致,林福儿陪着外公几人吃完早饭,等待辞别,想要去建安府时,于老却迟迟不见人影。 第125章:求学路上坎坷多 嘉兰学府议事堂,于承儒沉眉坐在主位,堂中坐了七八位年龄不等,同样带着几分书卷子气的男子,这些人都是嘉兰学府的先生。 其中有慕名应招而来的,也有先前嘉兰学院遗留下来的。 众人聚在一起,正是因为今天早课期间,闯入学院的那个身着翠青色裹边学子服的娃娃。 “府院长,那个女童就是您先前说的那个女娃?”身着天蓝色长袍、三十上下的幼学班先生魏子晨,当先问道。 魏子晨正是早上第一个见到林福儿的课堂先生。 按照学府的学子年龄,以及入学先后、掌握知识的层次,这个女娃儿倘若真被批准入学,定是要入他的班的,因为这,魏子晨比旁人更加上心。 与其他先生不同,魏子晨倒并不觉得,学堂里出现女娃娃有啥不妥。 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那些大户人家的闺阁小姐,哪个不是请的女学先生,习书识字的?不过是所学内容有些不同而已。 于承儒闻言点点头,魏子晨之前是于承儒府上的客卿,以前于承儒为官时,总觉得魏子晨见识跳脱,不合规矩,但如今,这个昔日并不得他重用的男子,却成了唯一一个支持他的人。 林福儿还小,就算进了学府后,由他亲自教导,于承儒也希望小丫头能和其他学子们多多交流,而这一点,最好能得到课堂先生的认同,魏子晨正是幼学班的先生。 前几日学府修缮完毕,招来学子开始授课的时候,于承儒曾知会过众人,说过嘉兰学府同时会招收一些女学子,当然,就目前而言,只会招收七岁以下的女童。 这也算是接收女学子入学的缓冲。 七岁的限定,堵了那些拿‘男女七岁不同席’旧习反对招收女学子的先生们的口,他们找不出更多的理由,只皱着眉头说这事不合规矩。 于承儒并不多话,心中却充满了期望。 林福儿如今五岁,倘若林福儿用两年的时间学出名堂,不输其他学子,甚至以林福儿的聪慧程度,学的更好,那么到时候,定能唤起众位先生的惜才之心。 “是的,她叫林福儿。”于承儒语气平稳,明显拿准了姿态。 众人一听于承儒应话,议论声顿时高了几个声调,五十开外、教了一辈子学的、先前嘉兰学府留下的先生冯东学,连连说道:“府院长,您当真要收下那个女娃?” 于承儒的视线扫过众人,见除了魏子晨外,其他人大都凝着眉头,很不认同的样子,神色冷下几分,点点头道:“不错!” “不妥,如此不妥啊!”鼻唇间留着些许胡子的李达成,下意识的摸了一把胡子,紧着说道。 “是啊于老,古往今来,女子入学、入的都是女学,让她进嘉兰学院实在不妥啊!”王林也是一脸凝重之色,此前他们虽然听于承儒提及过,却没人将此事当真。 毕竟于承儒的名头他们大都知道,那是最刚正的人物,规矩对于他来说,便是板上钉钉,不容旁人左右的。 可是那么正直守礼的于老,竟然要往学府里引进一个女娃儿? 这、这实在出乎了众人预料。 “府院长,女子入嘉兰学府,这事要是传出去,嘉兰学府便会被打上三教九流的名头,到时候,如何吸收优秀的学子?”冯东学的眉头疙瘩皱起深深的褶皱,那深度,都能夹死蚊子。 “众位所言差异!”魏子晨好不容易觉得日后的生活有点意思,却见众人坚决反对,这就有点不好玩儿了,他话头一出,立马引来众人的谴责。 “魏先生,你这话就不对了,古往今来,你可曾见过哪个女子入了官学?”李达成捻了捻鼻息上的胡子,凝着眉头质问。 说嘉兰学府是官学,倒也不差,只是当初的官学早就败落,官家也早就放弃,如今的嘉兰学府,是于承儒重建的,其中也有建安府尹王云清的帮忙,可那是王云清个人注资,并非官家授意。 所以说,如今还在嘉兰学府前加上官学前缀,实在是自个儿往自个儿脸上贴金,自欺欺人。 魏子晨心中哼了一声,弯着嘴角道:“李先生说的不错,古往今来,女子都被挡在了官学门外,倘若未她们打开了门,还不知道未来的状元是郎君还是女君呢!” “你!”李达成闻言眼眸一瞪,在场众人纷纷露出了愤愤之色。 这个魏子晨当真是一派胡言,竟然将女子与男子相提并论,这简直是对男子的侮辱。 “怎么?不信?那咱们打个赌如何?”魏子晨将众人神色收入眼底,笑着说道:“咱也不拿考状元打赌,就赌两年内,那个女娃儿能否超越同届其他学子。” 于承儒闻言心中一动,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微微握紧。 魏子晨的这个提议,既避免了‘男女七岁不同席’的说法,也提出了留下林福儿的实质想法,可行,非常可行。 “子晨这个提议不错,有福儿在,有这个竞赛在,定能督促其他学子发奋学习。”于承儒捋着胡须,面色含笑,缓缓点着头。 “府院长,如此不妥啊!” “怎么?难道王先生以为,其他学子比不过一个女娃儿?”魏子晨乘胜说道。 将反对的王林,以及在场其他人的反对,全都堵了回去。 “男子求学的目的,在于科举功名、家国大事;女子求学的目的,在于相夫教子;根本没有可比性……”李达成凝着眉头,脸色很难看。 “不是没有可比性,而是世俗切断了将两者放在一起对比的可能。”魏子晨似笑非笑的说道:“我还真有点好奇,不知道将那丫头留下,两年后,她会成长到何等程度!” “哼,魏先生当真敢想,就不怕留下那丫头,其他学子全部退学?”冯东学一甩袖袍,言语中已经带出了怒色。 这是个很实际的问题,持反对意见的几人纷纷看向于承儒,劝其放弃留下林福儿的念头。 第126章:府尹大人 “福儿那丫头于我有恩,我已答应她,将她留下,这件事就这么定了。”眼瞅着风头要变,于承儒突然冷着脸说道。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威势,震入众人的心中,将一帮墨守成规的教书先生们震的心头微怔,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如今的嘉兰学府不同往日,它属于于承儒,于承儒有完全的决策权。 于承儒黑着脸抛下一句话,起身扬长而去。 一帮教学先生们顿觉颜面无关,但这种状态与自身的前景与生活报酬相比,硬生生的被压了下去。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但这口气却在他们心中留下了影子,不过是个小女娃,就算将其留下又如何?当真能坚持两年之久?哼,那就等着瞧好了! 于承儒对林福儿的看重,从未有过。 从议事堂出来,他便不辞辛劳又去了林福儿等人入住的客房,在院子里看到了焦急等待的几人,顿时含笑上前说道:“诸位久等,我们这便出发。” 这谦和的态度,倘若被昔日朝堂上的官友们看到,还不知道如何惊讶呢!说起来,放下姿态,算是于承儒目前最大的改变了。 从当初的僵硬、怪异,到如今的自如应对,于承儒转变的非常成功。 林三叔、苏仁德几分一番道谢,随后坐上了前往建安府的马车,沿着嘉兰江一路往上,半日后,进了建安府的城门。 林福儿此前一直在青阳镇活动,去的最远的地方是沐溪镇,这趟出来,既去了嘉兰县,又来了建安府,短短几日工夫,也算是长足了见识。 不错,这类似于前世华夏古时候的府城,比她原先想象中的更加繁华。 街面上的行人、商贩,大都面含笑意,如此和睦的情景,让林福儿都生出几分错觉来,她昨天的遭遇其实是一场梦吧?如此和美的世道,会有人贩子那种存在? 林福儿苦笑着收回了视线。 实际上在去沐溪镇之前,除了林怀生一家人闹心了点儿,林福儿对现世的状态,还是挺满意的,因为乡民们的生活,绝大部分都没有艰难到揭不开锅、吃不上饭的地步。 听说是因为如今华国新建不过短短五十载,新朝立世最是懂得民心的重要,故此其很多制度都很考虑民生,正是因为这些原因,经过五十年的沉淀,新制尚在,如今老百姓的生活,才会逐见平稳。 能重生在这样一个懂得收拢民心的时代,有生之年,面临朝代更替、战事连绵状况的可能性极低。 如此,此生本可以安安稳稳。 可惜,大环境好,多少年遗留下来的民间陋习歪风却依然存在。 王云清是个年约四十、面宽体阔的男子,其面相与五官端端正正,要不是他那两抹尾梢微挑的粗狂眉毛,定是个慈眉善目的敦厚汉子。 那极具特色的眉毛虽然配在王云清脸上,有点奇怪,却也给他增添了不少威势。 作为管理一方的府官,面上带着点官威,倒也相得益彰。 刚这么想,就见王云清眉目展开,哈哈笑着迎了上来,那笑容把他脸上的威严全都灭了个干净,笑与不笑,简直判若两人啊! 一番寒暄,王云清引着几人入内,到底是大官,在于承儒引荐林三叔几人时,神色间始终保持着谦和。 甚至于,在众人落座,侍者奉上茶水后,王云清当先提及了人贩子抢幼童的事。 “于师,昨日信件中提及的,人贩子光天化日之下强抢幼童,具体是怎么个情况?”问话时,王云清收起了笑容,严肃起来的王云清又变成了生人勿进的模样。 于承儒闻言,冲林福儿含笑招了招手,林福儿跑过去依在于承儒身边,于承儒对小丫头亲昵的举动不仅没有丝毫反感,反而心中点头,暗道丫头果然聪明。 这一幕落在王云清眼底,王云清也忍不住对林福儿多了几分重视。 一路进来,这丫头明明跟着那几个乡民,该是那几个乡民的后辈,乡民的后辈却得到于师如此看重,这丫头是何须人?哪来的本事? 林三叔几人,尤其是当了一辈子庄稼汉的林三叔和苏仁德,见官本就心怯,王云清收起笑容后的样子,让他们越发紧张,这会儿见着王云清将视线落到林福儿身上,两人均是提起了心神。 “这丫头便是昨日被人贩子强行带走的丫头,她还有个妹妹,两岁,尚不能言,两月前在沐溪镇月集前夜,失踪,至今下落不明。”关于林禄儿失踪的事,于承儒已经问清了来龙去脉。 对于江湖门派、肆意扰民的行径,他也有些恼怒。 可惜,以前早朝中不知道江湖门派的肆意,如今也没那个能耐管束那些事。 王云清闻言露出讶色,忍不住又将林福儿打量了一通。 林福儿看着也就几岁大,在经历了被人贩子强抢那种事后,竟然神态如常,如此胆识,怪不得能得于师看重。 王云清打量林福儿的时候,林福儿也在看他,视线触到时,林福儿还咧开嘴巴笑了笑。 这情景,令王云清十分吃惊,他不笑的时候,相貌具有何等威势,这么多年他心如明镜,就连自家的孙儿,也只有在他笑时,才与他亲近。 一旦冷不丁收起笑容,他那三岁多的孙儿,能立马哭了。 眼前女娃竟然不怕,当真稀奇。 “月许前沐溪镇?”林福儿一笑,王云清心里咯噔一下,赶忙收起跑偏的思绪,错开视线,凝着眉头说道,想起自己凝起眉头的样子更‘吓人’,顿时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林福儿。 结果正好与小女娃视线对上,小女娃依然毫无惧色。 王云清突然有点想将自家孙儿带过来,让小孙儿好好跟眼前丫头学学样的想法。 “恩!”于承儒点点头:“这件事,我也是昨日刚刚得知。”话毕对苏仁德说:“苏先生,当时你就在沐溪镇,具体情况,还是由你来说吧!” 苏仁德闻言身子一抖,差点直接端正的站起,见王云清脸上带出笑意,才放松下来。 第127章:禄儿在何处? “那日恰逢沐溪镇月集,我们做了些陶瓷娃娃,打算去集上卖……”苏仁德缓缓将那日的事情,娓娓道了出来。 关乎小外孙女的下落,苏仁德虽然言语间磕磕绊绊,倒也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尽数说了。 王云清闻言又忍不住凝起了眉头,他捏着拳头微带怒色:“又是流云山那帮人……” 流云山势力庞大,由于其内流云山的弟子个个武艺超凡,像王云清这样的、即使身为一方府官,依然拿那些门派江湖人没法子。 那些人动起刀枪来,分分钟就能取人性命。 虽说国有法度,其中早有杀人偿命的规定,但江湖人的拼杀,就算当真死了人,很多时候也落个不了了之收场。对于这种情况,别说区区建安府尹,就算是当今皇帝,也没法儿顾及周全。 江湖人的武义非常人能比,他们手法果决、完事儿直接颠儿了,岂是普通衙役抓的住的? 很现实的问题,除非官府有足以匹敌那些江湖人士身手的大量当差人,可惜,之所以将那些人成为江湖人,正是因为他们四海为家、漂泊不定,而且那些人散漫惯了,也受不得官家差事的束缚。【】 “大人,听说月许前,乌鸦在沐溪镇附近停留过。”陈世怀见王云清陷入对流云山势力的烦恼中,提醒道。 王云清闻言叹了口气,说道:“这件事我会追查,但小丫头是否在乌鸦手中,还说不好。” 不在?难道才两岁的林禄儿,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内已经被倒手卖了? 很有这种可能! “听闻,一些江湖势力,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搜罗适龄幼童,抓回去严加训练,以此来填充他们的势力。”王云清说话时,总会忍不住往林福儿脸上瞧。 苏仁德的外孙女失踪了,追查下去可能会有什么结果,事先说出来,也让苏仁德等人有个心理准备,但当着只有五岁的林福儿的面说,就有些不太妥当。 可是见识过林福儿的镇静之后,王云清特意为之,就是想看看林福儿的反应。 果然如王云清所料,林福儿的神色虽有变化,却不似几岁娃娃听到这些消息的反应,更像是完全听懂了,且想到了其中关联,而心中生出些许愁绪的样子。 有意思,于师眼光独到,竟找出这么个宝贝来。 “福儿丫头,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鬼使神差的问出这么一句话,连王云清自己都愣住了,正要转换话头,却见林福儿眸光闪了闪,快速的看了眼苏仁德几人,再次看向他时,眸光中担忧更深,只说:“没有。” 真的没有吗?看着不像! 到底想到了什么?令她神情有变,还避讳着家中长辈? 王云清心中发沉,于承儒也沉了脸,陈世怀见识广,他所知道的事不及于承儒和王云清多,却远比林三叔、苏仁德等人的多。 王云清的话,让陈世怀想起了几年前听旁人说的一些见闻。 他们非江湖人并不懂江湖内的事,但最基本的东西却是知道的,比如江湖人有正邪之分,正道之人维护正义、救人于苦难;邪道中人恰恰相反,他们或是修了邪功、或是为达目的草菅人命。 而正道之人收归弟子门人,是不用武力抓捕的,也只有邪教的人,才会为了扩充力量,去各处寻觅,找一些有武功根底的孩子,抓回去训练。 据说邪教之人训教弟子,往往会给弟子特别艰苦的环境,甚至以令其自相残杀的方法来优胜略汰,从而挑选最有潜力、最有能力的弟子。 优胜略汰在这里,以为着被淘汰的将面临死亡。 也就是说,倘若林禄儿是被江湖邪教抓去的,在严苛的训练中,很可能沦为被淘汰的牺牲品。 想到这些,陈世怀忍不住看向林福儿,小丫头的眉眼也是微微蹙着,那样子竟让陈世怀有种,其实小丫头也想到了他脑海中想到的那种危险。 ……不可能! 陈世怀微微摇摇头,福儿聪明没错,可江湖上的人,她一个年仅五岁,在庄户人家里长着的孩子从何得知?肯定是错觉,福儿不可能想到。 “众位放心,于公,我是建安府尹,沐溪镇幼童失踪一案,归属建安府辖区,该我管;于私,于师是我的授业恩师,于师亲自上门,我定然全力以赴,争取早日抓到人贩子,找到、福儿的妹妹。”王云清正色到,他看得出,于承儒很看重林福儿,也看得出林福儿眼底城府颇深,他顺嘴言明看了于承儒的面子,也是给林福儿记住于承儒好的机会。 实际上,他只是于承儒的门生,算不得授业恩师。 这些不是重点的事儿,军被王云清含糊带过。 苏仁德和林三叔闻言,连忙起身道谢,说着话竟直接跪了下去,尤其是苏仁德,眼眶发红、声音哽咽,几乎扑在地上。 看到如此模样的外公和三爷爷,林福儿心中五味杂陈。 这越发坚定了她,赚钱、求学,提高身份地位的决心。 好在这并不是公堂,有于承儒在旁,王云清又言明了看于承儒的面子,见两人跪下,便上前将人扶了起来。 “几位略等两日,等有消息再通知你们。”王云清很是客气。 见外公和三爷爷在王云清家坐立不安,很想说出去住客栈,但想起沐溪镇的遭遇,她又熄了心思,与安全相比,紧张实在不算什么。 有侍从带几人下去,于承儒留了下来。 林福儿的心情很不好,王云清的话确实让她想到了很多,前世影视剧、小说里看过类似的桥段,那些特别厉害的主角,但凡有个特工、啥手之类的身份,必定经历过生死训练。 那种事,被摆在面上的,是胜者,带着无数荣光的胜者。 可胜者背后呢?训练过程中,沦为炮灰的无数踏脚石,数量庞大,却只能在故事中占据一两句的概括,禄儿本就小,还营养不良比同龄孩子瘦小,她要真落到那种境地,恐怕九死一生都是奢望。 第128章:苏仁德同意了 “呼~~”良久后,林福儿甩甩脑袋,心中暗道,禄儿那么瘦小,肯定不会落入那种境地。 如今想来,林禄儿落到人贩子手中,反而不是最坏的,呵,真是可悲又可笑!~ 大事儿还是得大人物办,林福儿抵达建安府的第二日,王云清便打探到了消息。 客厅内,王云清神色间略带着些歉的对几人说道:“……乌鸦月许前,在沐溪镇附近停留过三日,月集过后,便带着他的人撤出了建安府,如今该是流窜到南边去了。” 也就是说,不仅离开,还直接出了建安府境内! 这就不好办了。 王云清的手伸不过去,而像小孩失踪这种事,就算是传到南边地方官手里,事情不是在他们手里犯的,他们也多半不会尽心去查。 所以说,这件事到了这里,竟然没法儿查了。 “狡兔三窟,人贩子向来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太长时间。”这本是预料中的事,可这结果却叫人心里发闷,无法接受。 “为何不将幼童失踪的案件,移交给南边的地方官员?”林福儿看着王云清,神色严肃,小丫头的声音脆生生的充满稚气,可这样的表情、这样的言语,却无法让人忽视她的问题。 牵扯到朝堂决策,王云清干咳了两声,有点不知如何回答。 于承儒眸光微凉,叹了口气说道:“并非不能移交过去,问题是,移交的速度,恐怕赶不上人贩子撤离的速度。”这才是没法儿追踪的根本原因。 “可以全国通缉啊!”林福儿抿着小嘴,认真的说道。 “全国通缉?”王云清低声呢喃,于承儒神色惊讶,随即无奈说道:“能调动华国所有州府官员,这条命令就必须由皇上亲自下达。倘若皇上同意下达命令,传达时,也需要动用各处驿站官衙,一道道将命令传达下去,这个过程……” 王云清的声音很缓慢,一个字一个字落入林福儿耳中,林福儿只觉的心直往下沉。 ……根本不可能! 且不说皇帝不可能因为一个幼童失踪下达全国通缉的命令,就算能,随后动用的人力物力、其造成的巨大耗费,又该如何承担? “我明白了!”林福儿垂着眼帘,轻轻说道。 话毕看向苏仁德和林三叔,有点委屈的瘪瘪嘴,深呼一口气,凑到苏仁德身边,昂头说道:“外公,我们回家吧!” “禄儿,我来找。”一日不行、一年,一年不行十年,她总能找到妹妹。 小丫头带着哭腔的声音,听的在场几人都陷入了沉默。 “这几日、叨扰大人,小民几人这就启程返乡……”林三叔神色间透着几分颓败,缓缓拱手告辞。 王云清见几人神色沉重,点了点头,说道:“众位放心,倘若乌鸦再次入境,无论什么时候,我必定尽力将其擒获。” 抓住乌鸦,好追查林禄儿的下落。 “谢谢,谢谢大人。”苏仁德眼眶发红,希望破灭的感觉实在不好受,可除了无奈,又能如何,短短月许时间,苏仁德频频感觉自己的弱小与无能。 因为这,送儿子求学的心越发坚定。 真正见了王云清这等大官,才体会的到,读书考取功名、一旦高中,不但光耀门楣,还将改变命运,真有那等造化,全家跟着沾光。 月许前刚刚将苏桃花救回来时,大夫曾经说过,苏桃花伤了身子,日后不易受孕,虽然后来大有好转,但大夫的话,却给苏仁德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倘若苏桃花当真没有孩子,那娘家有个学业有成的弟弟,也定能帮衬着,不至于让她日子艰难。 对,还有福儿! 想起于承儒的提议,苏仁德突然心潮火热,差点立马将心中所想说出来,见王云清和于承儒说话,才收住了势头,耐着性子,直等到出门上车,挥别上路。 昨日来今日走,心中揣着事儿,就连头次来建安府的新鲜劲儿都没了。 出了城,城门隔开了城里的喧闹。 苏仁德欲言又止了许久,终于说出了揣在心里的话:“于、于老先生,我、我、我们家福儿……”一句话磕磕绊绊,脸都憋红了,却愣是说不出来,苏仁德快急死了。 昨天见着王云清,也没此刻这般语无伦次啊! “外公,你是不是同意让我跟于爷爷走了?”林福儿坐在苏仁德身边,猜测道,从上车前,苏仁德就表现的极为不安,神色间似有些激动,又有些慌乱,还总往她和于承儒身上看,这神情,也只有这种可能了。 “对对,对!”苏仁德闻言连忙点头,激动的看着于承儒说道:“于老先生,怀义和桃花哪里,我去说,福儿往后就托付给您了。” 让林福儿留在嘉兰学府,自然不是希望她有朝一日,考个功名。 一来于承儒说的不错,林福儿虽然找回来了,但有一份可能遗留在外的卖身契,如果不抓住机会给林福儿找个稳妥的去处,一旦歹人拿着卖身契上门,凭他们根本保不住福儿。 女儿苏桃花统共才两个女儿,一个失踪,这个再出事,就连他这个当爹、但外公的,日后就是死也死不安心。 再者福儿虽然是女娃,但她确实非常聪明,苏仁德心中多少也有点望女成凤的念想,不求她当真进宫当娘娘,但长了学问,眼界见解定然超乎常人。 到时候就算歹人拿来卖身契抓人,长了学问的林福儿定能应对。 除此外,苏仁德见过嘉兰学府的就学氛围后,很想将儿子苏守旺也送进嘉兰学府,想让儿子成才,好的学府和好的教书先生,也是很重要的因素。 于承儒闻言含笑点头,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有了决定,在通往嘉兰县与青阳镇的分叉路上,众人便打算分道而行,临走苏仁德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林福儿这回猜不出来,问苏仁德,苏仁德又耳根发红连连摇头,见他如此,林福儿只能歇了念头,不再追问。 第129章:再往嘉兰学府 众人行至岔道,分道时,林福儿对苏仁德说:“外公,等爹娘回来,你们要来看我哦!”她倒想自己回去,可那张下落不明的卖身契,着实让人不安。 林福儿心智成熟,明白自己的处境,也明白自己的能耐,有一张决定她命运的卖身契,就如悬在她头顶的剑,危险随时发生。 妹妹林禄儿的失踪,她两次被抓,娘落水差点命丧,短短月许时间,发生的事一桩接着一桩,让一辈子没经过生死大事件的庄稼人,受惊不小。 旁的不说,就苏仁德明显比两日前苍老,足可见这种过山车一样、刺激人心情的事情,对他的冲击有多大。 爹娘还没在跟前,要是在,要是知道她被卖,要是亲眼目睹她被人贩子抓走,他们的伤痛绝对不比外公外婆多。 唉!这样的事情,还是避着点好。 既然嘉兰学府能容她,于承儒能护她,她又喜欢嘉兰学府的气氛,便索性待在嘉兰学府,至少在她有能力保护自己之前,她绝对不会再让自己陷入危难当中,让家人担心。 “好!”一声好几乎是从鼻子里发出来的,苏仁德努力压下心酸,深呼一口气,将眼眶里的泪憋下去,冲林福儿笑了笑,伸出粗厚的大手,摸了摸林福儿的脑袋,说道:“外公知道,福儿是最懂事的,一定、一定能照顾好自己。” 话虽如此说,可林福儿毕竟只是个五岁的娃娃,这么小就放在外头,苏仁德这心里,难受。 可能有什么办法,前日人贩子冲进家里,强行将林福儿带走的一幕,深深印刻在苏仁德的脑海里,苏仁德是真怕。 林三叔叹了口气,也对林福儿一番叮嘱。 要走了,又犹豫着请于承儒借一步说话,于承儒对陪在林福儿身边的这几个人都极有耐心,林三叔请他借一步说话,他就当真跟着避开了众人。 “老先生,福儿往后仰仗您照顾,她吃穿用度上的花费,先、先给您这些,不足的,我们再送来。”林三叔犹豫着,还是将出来前,准备着拿来赎林福儿的钱袋拿了出来。 里面装着八两银子,是林家人凑出来的,通常情况下,这银子足够买一个十七八岁正当用的丫鬟,他们是担心不够,往宽裕了凑的。 银子捧出来,心中却格外忐忑。 眼前人定是不在于这点散碎银子的,而且,林福儿在嘉兰学府就学,吃穿用度以及念书所用的纸墨笔砚等等,这些耗费绝对不低。 于承儒有些惊讶,眼前男子也有五十开外了,一双捧着钱袋子的手上布满了厚厚的茧子,整个人都透着些许泥土气息。 于承儒相信,林三叔手里的银子,定是他们的血汗钱,定然来之不易。 虽然不易,却懂得一码归一码,不愿欠着。 这份儿骨气不是谁都有的。 于承儒抿了抿嘴,抬手接过了林三叔手里的钱袋,林三叔感觉手上一轻,就连心情也随之轻松了些许,他正想说话,表明欠缺的部分,会及时补上。 却见于承儒打开钱袋,从里捏出一块最小的,将剩下连同钱袋子又都塞进林三叔的手中。 感觉到手中一沉,林三叔怔怔的看着于承儒,僵愣在当下。 “福儿于我有恩,我怎能收她的钱?不过,你的心意我明白,这块银子我拿着,全了你的心意,也请你不要有心里负担。”小小一件事,令于承儒对眼前人多了几分由心的敬意。 “好人、好人哪!福儿留在您身边,我放心了,林家人都放心了……”林三叔心中感动,连连感慨。 提及林家人,想到林怀生及李如兰那些人,顿时皱起眉头,说道:“福儿被签卖身契的事,族中会处置,定要给福儿,给怀义两口子一个交代。” 卖身契已签,没拿回卖身契之前,一切都是枉然。 于承儒虽然对那个趁着林福儿爹娘没在家卖了林福儿的人心中恼怒,却并没有插手的意思,他只是点了点头,便将此时揭过。 林家内里的腐朽,有林家长辈处理,他一个外人不易干涉,何况受害者是林福儿,比起自己代林福儿解决,于承儒更希望林福儿面临的所有阻碍,都是她自己去解决。 一番道别,随后各奔东西。 马车里一下子空下来,渐渐远离家与亲人,林福儿的心情也变的蔫蔫儿的,一张小脸也耷拉了下来。 于承儒将小丫头的神色收入眼底,心中叹了口气,毕竟只是个五岁的孩子,这么小就离开家人,确实会不舍,不过,于承儒也相信,小丫头定能自己调整好心态。 嘉兰学府外、宽阔的嘉兰江江面上,有个尖角的梭船陷在其间,梭船上站着个船夫,船夫手里拿着长长的木浆,左一下、右一下,摆着船江面上画出一条微有些曲折的路线。 路,就在脚下,却注定了崎岖。 不过,有什么关系,于承儒看好林福儿,他认定,小丫头定然会在曲折的道路上一路前行。 就如此刻,小丫头扒在马车车窗前,看着窗户外嘉兰江上渔夫摆渡,眼底之前的忧伤,已经被讶色、新奇取代。 马车载着两人先回了于承儒在嘉兰县的居所,只是个三进的小院,里面除了几个家仆,还有文竹、文青等四人既当侍从又当护卫的年轻男子。 林福儿跟着各处瞧,之后坐在饭桌上,依然没瞧见其他人,才知道,这座小院就只有于承儒一个主人。 为啥只有一个人?孤寡老人?呃!不应该!那是、对了,于承儒刚刚来此,肯定是打算安顿好了,再接一家老小过来住呢! 如此一想,倒是可以理解了。 于承儒陪林福儿吃过饭后,去了嘉兰学府,离开了两天,身为府院长,既然回来了自然要过去看看,他职责所在,也是当真倾注了心血。 于承儒走后,林福儿翻了翻书,想起刚才一道进来的文竹几人,顿时眼眸闪了闪,放下书本,跑了出去。 第130章:自己找师父 短短几日的接触,林福儿发现,于承儒身边,有几个特殊的存在,文竹、文墨、文青、文书,四个年级在二十五岁左右的青年男子。 四人均是仆从打扮,但从几人随在于承儒身边,时不时表露出来的超凡警惕心,看的出来,他们绝非普通的仆从。 接触时间尚短,林福儿还没看出几人的具体分工。 不过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几人似乎都有几手,做她的武术教习,绰绰有余。 于承儒去嘉兰学府,文竹和文墨一起出了门,现在这里只有文青和文书,文书在这座院子里似乎担任类似管家的职务,从就餐到安排住处都是他在操持。 两相比较,林福儿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已经有过两日接触的文青。 文青是个身形挺拔,英气逼人的青年,话不多,言行却极为果断,林福儿挺喜欢此人的安静的性子。 奔着文青出门,却将三进的小院找了个遍,愣是没找到文青在哪里。 “难道是我记错了?文青也跟着于爷爷一道出了门?”遍寻无果,林福儿耷拉着脑袋凝着小眉头,喃喃自语。 “不对啊!马车就那点儿地儿,还能藏个大活人?”林福儿微微摇头,压着眉角,又将眼前仔细扫了一遍。 可惜,还是没见着人。 “小姐,你在找什么?”府中唯一的丫鬟,看着顶多十一二岁、顶着一张稚嫩的脸,满脸疑惑的凑到林福儿跟前,好奇的问道。 于承儒离开后,林福儿才知道,这个名唤巧丫的丫鬟是于承儒新近刚买的,似乎被买下的目的,就是为了照顾她。 对此,林福儿心中很感动,但同样遭遇被卖的事,心中多少有些不忍,不过几个时辰下来,瞧着巧丫不仅没有被卖的恐慌心伤,反而有点乐颠颠,管她叫‘小姐’叫的十分欢畅,还说:“小姐,您不知道,巧丫紧张了好几天,见到您我放心了,巧丫喜欢您。” 恩,林福儿看的出来,巧丫是真的一点都不在乎被卖为仆的事,反而很欢喜。 时代造就人,真是可怕的真理,倘若她也是这个时代原汁原味的人,是不是也会安于现状,甚至在被卖给人贩子后,认命? 不,她才不会认命。 听巧丫问的认真,想到巧丫比她更早来这里,林福儿便索性打问:“我想找文青哥哥。” 自打管展云叫了‘展哥哥’,再管人叫哥哥什么的,也没什么压力了。 “哦!~”巧丫闻言歪着脑袋想了想,随即抓住林福儿的手,往前院走,林福儿见她如此,料想她定是知道文青所在,便并未反抗,跟着出门。 穿过清雅幽静的小院,眼瞅着要出门,巧丫却突然拽住了林福儿,将手放在唇边比了个禁声的手势,然后指着前院,悄声说道:“文管事在那里!” 那里! 哪儿? 林福儿顺着巧丫手指的方向,扬起脑袋,只看到立在前院的大树,树下没人,不对,巧丫指的是树上,树上?树上…… 林福儿突然想到什么,眼眸一亮,蹬蹬蹬跑了过去。 前世见看过好些影视剧,那里面不是有‘影卫’么?难道文青就是影卫?所以平日里都是藏起来的?林福儿十分好奇,一个大活人是怎么做到‘影’身的? 跑到大树下昂头,头顶除了茂密的枝叶外,根本看不到枝叶深处。 林福儿绕着大树转了好几圈,依然没瞧见人影。 “小姐,小姐,我们快回去,老爷不让您来前院。”巧丫被林福儿的举动吓白了脸,赶忙跑过去紧着说道,于承儒确实有些交代,但并没有到限制林福儿活动的地步。 不过巧丫在被卖进这里之前,曾被对照着大户人家的丫鬟模样调教过,很多事她虽然不懂,却知道,女眷只能留在内院,前院是男子的位置。 林福儿是小姐,不该来这里。 尤其是,林福儿来这里,还是她拽着来的,想到自己一高兴得意忘形做错了事,巧丫眼睛都红了。 林福儿无奈,正想说两句话哄哄,却突然收起话头,拉着巧丫的手昂头看着巧丫,学巧丫的样儿,声音里带着哭音,委屈的说道:“巧丫别哭、别哭,坏人不会来,于爷爷很快就回来了,文竹哥哥、文墨哥哥,还有文青哥哥都很快就回来了……” 小丫头的声音本就清脆,带着几分哽咽,听上去楚楚可怜。 林福儿说话时一直注意着头顶,在她说话时,果然听到头顶传来些许轻微的声音,树上真的躲着人,正是文青吧?! “小、小姐,别、别怕,巧丫会保护小姐的。”明明自己吓的要死,却记着自己的使命。 “巧丫,我们躲起来,躲起来坏人就找不到我们了。”林福儿说着话,指着身旁的大树说道:“巧丫你看,杏树好大,枝叶那么茂密,我们要是爬上去,肯定不会被发现。” 小娃儿的世界,会将复杂的事情简单化,也能让简单的事情变的多姿多彩,认真的几句话下来,就好当真有坏人要上门。 “小姐!”巧丫惊呆了,她刚才明明告诉小姐,文青管事在树上,要是她们上树,岂不是碰上了? 杏树最低的枝芽在大约两米的高度上,这对于小不点林福儿来说,太高,不过她是个会动脑子的聪明丫头,有了打算,见巧丫呆呆的,便紧着说道:“巧丫,你帮我搬个凳子来,我要踩着凳子爬上去。” “……哦!”巧丫记得,她以后是林福儿的丫鬟,要听林福儿的话。 原本是她将林福儿带来这里,现在却被林福儿的话一带二拐的,当真有种坏人要上门的紧迫感,想到文青在树上,便想着,小姐肯定想上树躲在文青身边。 这么一想,巧丫真就转身跑去找凳子了。 ……怎么还不现身?嘿嘿,不下来她就上去,她肯定敢爬树。 林福儿心中嘿嘿一乐,趁着爬树,正好让文青看看她的勇气,想来再求她传授她武功,会容易一些。 想到前世影视剧里见到的那些飞檐走壁的高手,林福儿顿时心中火热。 第131章:文青不喜欢她 ??“小姐,你、你真的要上去吗?”巧丫端来了个高脚凳,跑的满脸通红,到跟前了,却抱着凳子不撒手,满脸犹豫担忧的看着林福儿问。 “当然!”林福儿果断回答,说话时她的耳朵竖的老高,听到树顶上的轻微动静时,她嘴边露出个得意的笑。 “就放这里。”林福儿指着树下的地面说道。 杏树虽大,但距离地面大约一米多高的位置,有很多枝桠,林福儿踩着凳子是完全可以爬上去的。 巧丫有些纠结,本能觉得林福儿这样做不对,却又谨记着自己身为下人、不该质疑主人决定的本分,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哎呀!快放下。”林福儿见巧丫犹犹豫豫,索性自己上手,拽着凳子,将凳子放在地上,然后便踩了上去。 别看她身量矮小,为了在文青面前好好表现,她小胳膊一使劲,当真站在了树上。 可是她落脚的那根枝桠,不过手指般粗细,她站在上面,那细细的枝桠颤颤悠悠,看上去十分危险。 “小、小姐,快下来吧!”巧丫眼瞅着林福儿不仅踩上了凳子,还爬上了树,整个人都木了,头皮发麻,紧张的不得了。 林福儿目的明确,没有达到目的之前,又怎么会轻易放弃? 想起那日,那些流云山嚣张的弟子,林福儿一咬牙攀着枝桠,又往上踩了一步。 这棵杏树枝桠交错、分布密集,林福儿身形矮小,攀爬起来,倒十分便利。 只是,如此密集的枝桠交错着,文青是怎么爬上去的呢? 林福儿四足并用,就像前世玩的室内‘攀岩’游戏,她对手脚的落位、力道的掌控都把握得非常好。 而这些,用来吸引文青的举动,也确实落在了树顶上之人的眼中。 那人起初被林福儿的举动惊的一愣,不过渐渐的,惊吓变成了兴趣,看着小丫头一步一步的往上爬,不觉间心中竟生出了几分期待。 ……巴掌长的小娃娃,到底能爬多高? 林福儿冒足了劲,继续往上爬。 树上之人渐渐的,眼眸中闪出微微的亮光,他似乎看到了一个,有待雕琢的璞玉。 ……小丫头不错,勇敢、大胆、不慌乱,小小年纪能有如此勇气,倒真的很值得塑造。 树顶之人,心中暗道! ……干脆带回去,给自家那个臭小子做个伴,一起传授些手脚工夫。 “小姐小姐,别上去了,快下来呀,快下来!~”巧丫眼瞅着林福儿越爬越高,喊出话来,声音哽咽、眼眶悬泪,整个人都开始打哆嗦! 脚丫的声音打断了,树顶之人的思绪。 树顶之人的视线,转而落在巧丫身上时微微蹙了下眉。心道不行,这里还有其他人,他一个外人出现在别人家的树顶上,这事儿露出去,不太光彩。 罢了罢了,要不要带回去,回头再说。 如此一想,树顶之人便站起身来,踩着细细的枝桠,快速的攀到了树顶。 巨大的杏树,距离院墙还有数米远,此人却脚下一点,快速往围墙上跳去。 青天白日,如此明目张胆,居然没有人发现,可见此人的手脚有多轻巧。 林福儿一口气爬了约有三米多高,却发现头顶上似乎没了动静。 ……不对呀!文青难道不介意,她突然闯入他的职责所在吗? 林福儿不确定了! 难道是巧丫搞错了?是她听错了?其实树顶上并没有人? 不行,已经爬到这里了,必须上去看看。 “小姐。”突然,一声轻呼。 这声音,不就是文青的吗? 林福儿心中一喜,紧接着便听到,树下传来,惊呼:“小姐,待着别动,我这就上去,带小姐下来。” ……文青,不在树上。! 林福儿眨巴眨巴眼睛,又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枝叶依然茂盛,但由于她已经身在其中,比从树下时看得清楚。 即使如此,依然看不透,刚才听到、树顶上的声音是怎么回事儿?树上,还藏着一个人,这个人,不是文青又是谁? 文青身手了得,虽说树杆上的枝桠繁杂交错,间隙窄小,但这对于文青来说,似乎并不是问题。 他的身形如鱼儿一般,轻巧的穿梭其中,三两下,便已经到了林福儿身边,一只手臂便将年幼的林福儿抱在了臂弯间,随后脚下轻点,抱着林福儿踩着枝桠,横向跳出枝桠密集的主杆,几乎是从树梢上跳了下去。 跟着武林高手感受了下飞的感觉,林福儿习武的心劲儿越发火热。 “小姐,以后不可如此鲁莽!”文青微微拧着眉,言语间略带几分责备。 这是林福儿听过的、文青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也是第一次,感受到文青的严肃与对她的、排斥。 ……文青不喜欢她! 林福儿闻言压了压眼梢,轻声说道:“抱歉,给你添麻烦了。”此刻她的声音,哪里还有半分如刚才那般、小孩子的顽皮模样。 她的口气,把文青听的微微一愣。 看着她小小身影,果断转身离去,文青的脸色也变得十分古怪。 文清,、文书,他们四人,原本都是南方水乡之人,那年河岸决堤,大水淹没了很多村庄,也吞噬了很多人的生命,他们也因那场灾难变成了孤儿。 于承儒作为当时的朝廷赈灾官员,千里迢迢赶到南方,在治理水患的时候,发现了失去亲人的他们。 他们那时候也不过五六岁的样子,大水决堤时,因他们几个贪玩儿,避开了大水。 灾难后那几天,他们几个如惊弓之鸟,害怕的要命,到处躲到处藏,实在饿的狠了,甚至从狼口底下找食儿吃。 于承儒带着随官护卫发现他们几个时,他们正与一头呲牙咧嘴的狼对峙,那情形实在凶险。尤其是他们中年龄最小的文书,还摔了腿,不便行走。 或许正是那一幕,面对凶狼时的倔强与不抛下同伴的坚定,引起了于承儒的看重,之后他们被于承儒带走,自那时起,他们不仅有了吃住,于承儒还让他身边最得力的护卫教授他们武功。 第132章:自己为师 文青神色恍惚,他也曾有年幼无助的时候,因为经历过,更能体会林福儿及其家人的遭遇,可是这些年来,跟在于承儒身边,见识过太多的名刀暗枪,受过伤,也曾因他们的恻隐之心、险些害死于承儒。 因为这些忌惮,文青、包括文墨、文书几人在内,对林福儿都是存着几分疏离与观望态度的。 于承儒说过,他得了林福儿的言语点拨,才明白了一些事情。 可是文青几人根本就不相信,在他们看来,于承儒是拥有大智慧的人,所谓的受到林福儿的言语点拨,不过是个巧合而已。 也对,一个五岁大的娃儿,她有什么能耐点拨曾经的朝中大员? 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就是说破大天去,恐怕也没人相信。 文青微微摇头,移开了视线,脑袋里是林福儿刚刚变脸及转身离开时的果断情景,那小小的背影挺的板正,好似透着几分不服输、不低头的骄傲之气。 ……骄傲?林福儿? 文青苦笑了下,摇摇头,心中暗道:肯定是他的错觉! 林福儿离开前院的杏子树后,一口气跑进了内院,进了房间,抓起桌上的瓷壶,咬着壶嘴儿咕噜咕噜灌了几口水,放下瓷壶时,大大的喘了一口气。 ……不生气,没什么大不了的。 林福儿压下心头的憋闷,暗暗的劝慰着自己。 ……对,没什么大不了的,没有师父,她自己学。 ……对,自己学! 原本只是心中憋闷,随口而出带着几分恼气的话,没想到话说出来,林福儿的眼眸却亮了起来。 前世是互联网时代,想学什么,网上真真假假的信息总能找到一堆。 虽说网上没什么‘功法秘籍’,却有强身健体的法子,上辈子那些武侠故事里,但凡有师门收徒弟,总要先教新徒弟基本功,比如蹲马步、挑水。 这些基本功法,根本不需要指导,上手就能来。 林福儿想起了那个河边的受伤女子,也想起了展云,他们才是真正的练家子吧?林福儿心中向往,现在没有合适的师父教她拳脚,未来不一定啊! 只要在那之前,锻炼身体,加强体质,做好随时,入门武学的基础,相当于,扎实基本功。想来有朝一日,有机会接触到高深武学时,入门会更加顺遂。 嗯!就这么干! 林风儿捏了捏拳头,转身出了门。 这个时代的武功秘籍,林福儿是没有,可是上辈子如何锻炼身体,那法子多了去。 念头刚起,林福儿脑袋里就有了好几个类目,旁的不说,光是跑步,一日日的积累下去,手脚上也能长出劲儿来。 林福儿短短月许时间,前后两次被抓,那体验也让林福儿深刻意识到自己的弱小,她还没有能力自己保护自己,因为这,她不能离开院子,独自一人去外面。 事不过三,倘若她一个人出去,当真又点儿背的遇到拐卖幼童的人贩子,又巧不巧的抓了她,那能不能全身而退,就很难说了。 第133章:林福儿的意愿 林福儿没有想到,她不过是出于本能的,对关心自己的巧丫安抚了几句,巧丫便乐呵呵的,跟捡了宝贝似的,做起事儿来也格外勤快。 看到如此模样的巧丫,林福儿心中真是百感交集。 阶级社会中的人,天生就顺从了这种命运,就如巧丫,她被当做商品卖为奴仆,却丝毫不觉得不对,反而因她一句平等相待的话沾沾自喜。 怪不得前世封建奴隶社会延续了那么久,方才变革。 定格的思想意识,扭曲了他们的认知,想要改变谈何容易? 呵,巧丫之所以如此表现,是因为她的意识将她自己定格成了下等人吧?! 下等人?哼,她的身边不需要下等人。 林福儿抿了抿嘴,心中有了打算,等她开始锻炼的时候,一定要拉上巧丫一起。 有朝一日,还巧丫自由身的时候,想来巧丫凭着长久以来锻炼出来的结实身板,也不怕遭人欺负,定能活出个样儿来。 “小姐,老爷回来了。”巧丫面容欢喜,一阵风似的卷进来,看着林福儿喘着大气说道。 只是让她去前院候着,等于承儒回来后,来给她说一声,巧丫便如此卖力,回来复命,走过来就成,可是巧丫愣是担心耽误了小姐的大事儿一般,跑的直喘大气儿,却依然乐在其中。 看着巧丫的样子,林福儿眉眼弯弯,心中暖意顿生。 就凭巧丫这股劲头,她也定然不会亏待了巧丫。 “好!谢谢巧丫!”林福儿笑呵呵的点头,说道。 一声谢谢,把脚丫听的面色一僵,脸蛋发红,甚至有些羞涩的低下头,紧忙摆手:“不、不谢~”话毕,又似乎觉得哪里不妥,想说点儿什么,却见林福儿已经出了房门。 “小姐,等等我。”巧丫喊着话,匆匆追了出去。 林福儿来到前院,文青他们正在向于承儒汇报事情,听说林福儿来了,于承儒便让文青几人先停下,让人唤林福儿进去。 走进客厅,于承儒端坐在椅子上,看到林福儿时,脸上含着笑,将林福儿打量一番,方才笑着问道:“福儿住在这里,可还习惯?” “还好,不过……”林福儿笑了笑,随即又抿了抿小嘴,那神情,像是当中遇到了什么解不开的事情。 见小丫头如此模样,于承儒的视线轻轻扫过文青几人,随后起身绕过桌子,拉着林福儿坐在旁边客椅上,与小丫头比邻而坐后,缓下语气问道:“福儿遇到了什么事?说给于爷爷听听。” 说话时,见林福儿耷拉着脑袋,他神色微凝,转而问文青、文书几人:“今日府中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有人苛待了福儿?” 果然是聪明人,稍微一想,便找到了问题的核症,最后一句问话落下时,于承儒的脸色变的很不好。 文青闻言神色一冷,对林福儿事后告状的做法十分不屑着恼,不过他也不是不敢当的人,一边想着定要想个法子,让林福儿自动离开,一边上前一步,待要回话。 正在此时,却听林福儿的声音响起:“于爷爷,府里没事,就是、就是我有事儿找您。” “哦?”于承儒似乎松了一口气,神色也缓和下来:“福儿有什么事啊?” “于爷爷,我想搬去嘉兰学府住,可以吗?”林福儿起初并不确定,她就读嘉兰学府后的暂居之所是在嘉兰学府还是在这座小院。 无意中从巧丫的话中听出了些许端倪,仔细一想,还真是,她是个女孩,嘉兰学府里的学子全是男子,就连里头的教书先生,也都是男子,那样一处地方,她一个女孩,在里学习已是异数,住里头怕真是不大可能。 来找于承儒说这件事,林福儿完全是抱着尽人事听天命的态度,尽力而已。 因为这些原因,林福儿都有些怀疑,于承儒在嘉兰县单独购置这么一处三进的小院,其实是为了安置她?! 林福儿心中暗暗摇头,否定了自己的妄意猜测。 不过话又说回来,无论从哪方面看,并没有带家眷的于承儒,住在嘉兰学府,比住在市井间的小院,更符合他文贤居士的名头,更符合读书人的喜好,也更加方便吧! 毕竟嘉兰学府可不是仅仅只有几间教舍的小学堂,嘉兰学府的原址占地极为宽阔,于承儒接手后,又往嘉兰河扩建了些许,如今的嘉兰学府占地,都快赶上三分之一嘉兰县城的占地了。 “哦?福儿为何想搬去嘉兰学府?”于承儒微微挑眉,眸色间并无恼意,反而带着几分赞同。 他将林福儿的要求,当成了小丫头的求学心。 作为他的重点培养对象,对学业如此喜爱,于承儒自然欢喜。 “那里有很多学子,还有很多书,很多先生……我喜欢那里。”林福儿直言不讳,果真是个孩子,可就是这半点严谨意思没有的话,却清晰的表明了她的意思。 于承儒捋着胡须点着头,笑着说道:“好,福儿有向学之心,于爷爷非常高兴,就依福儿的,咱们搬去学府住!” 当初打算接林福儿来嘉兰学府就学时,于承儒在嘉兰县购置了这所小院,就是想将丫头安置在这里,与学府内的先生、学子隔开些距离,既有避讳男女之防的意思,也有避免林福儿受到排挤的意思。 要是没有两年之约,于承儒也不会同意林福儿的期望,可是两年后林福儿可能要被迫离开嘉兰学府,在那之前,她必须付出远超于旁人的努力,才能把握住机会。 与其来回折腾、浪费时间,倒不如将她留在学府,无论是什么事都存着两面性,学府其他人对她的排挤,虽然会让小丫头委屈,却也能成为鞭策她不断前进的推动力。 林福儿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得到许诺后,又陪着于成儒吃了晚饭。 于承儒是个守诺之人,次日一早,用过早饭后,便带着林福儿,上了前往嘉兰学府的马车。 第134章:入梦 淅淅沥沥的雨、滴落在草叶上,变成晶莹剔透的雨珠,顺着草叶滑落地面,快速的汇入草根旁的积雨中,轻轻流淌。 雨,不知下了多久。 阴雨蒙蒙的天,就像人的心情,充满了背上。 西海市郊区的墓地内,一座新起的墓前,站着很多身着黑衣的人,当先一对年近五旬的夫妇,相携而立,泪眼朦胧的看着墓碑上、那张照片上的年轻的脸。 “琳琳,我的琳琳,呜呜,都是妈妈不好,妈妈不好……”妇人哭的声泪俱下,哽咽中悔恨的话、每一句都像刀子,剜在妇人身旁男子的心里。 男人紧抿的唇微微哆嗦着,已经麻木的失去了知觉,一双眼紧紧看着墓碑上的脸,心中同样悲痛。 “舅舅、舅妈,表姐已经去了,你们要保重身体啊!”姚丽也是一身黑衣,乌黑的发间还簪着一朵白色的小花,她娇美的容颜显的有些苍白憔悴。 妇人一听这话,不仅没有收敛心伤,反而哽咽的越发剧烈。 男人将妇人拢入臂弯,压下心头的悲伤,看着年轻女子,缓缓道:“丽丽,你跟大家先回吧!让舅舅和你舅妈再陪陪你表姐,再陪陪……” 姚丽闻言看上去更担忧了,还要再说什么,却被男人打断:“唉!丽丽,舅舅知道你向来孝顺,可是琳琳毕竟是我们的女儿,她再如何与我们生分,如今阴阳两隔,我们也想多陪陪她,你、先回吧!~” 看着眼前的场景与互动中的几人,林福儿神色惊愣。 这、是爸爸妈妈,是姚丽,他们在、她的葬礼上…… “琳琳,琳琳……”剧烈的哭声灌入耳中,林福儿看到了不顾满地雨水跪在墓碑前、哭成泪人的人,竟然是那个、和姚丽一起害死她的渣男。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福儿心中剧震,她快速低头,看到自己小巧的身段、以及没有撑伞依然衣衫干爽,似乎明白了什么,原来,这是她的梦境啊!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重生后,有了新的家人,本以为前世种种皆已放下。 可是,真的放下了吗? 林福儿的眼睛微微眯起,看向那个跪在地上的渣男,和一副我见犹怜、到此刻依然装乖巧的姚丽,心中十分恼怒。 她死了,为什么姚丽和渣男好端端的,没有受到法律制裁? “文海哥,你也回去吧!表姐要是知道你这么伤心,会心疼的。”姚丽离开前,竟还上前搀扶跪在地上、浑身湿透的渣男。 被唤文海的渣男,在姚丽的手臂挽上她时,突然将其甩开,怒喝:“滚开,你这个、这个……”说话时,眼底的滔天怒火,像是要将姚丽直接焚烧。 林福儿皱起了眉头,神色变的有些古怪,许文海这是什么意思?他脸上的悲痛竟然不像装的? 哼,不管是真情流露,还是假意造作,渣男就是渣男! 有关的是她死了,害死她的仇人却逍遥的活着,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林福儿明知道这只是个梦,却无法视若无睹。 “爸爸妈妈,我是琳琳,你们听到我说话吗?是姚丽亲手杀了我,是姚丽杀了我啊……”林福儿跑到相依的父母身前,昂头说道。 可惜明明近的触手可及,她的声音却根本传不到他们的耳中。 怎么办?要是这不只是梦呢?要是这就是前世现实的印象呢? 难道让仇人留在爸妈身边? 林福儿心中不甘,也为爸妈感到悲哀,这些年,他们全心全意养出来个什么东西啊?杀了他们的女儿,还要继续鸠占鹊巢,承继他们的爱与积蓄。 “叔叔阿姨!~”突然,有个声音闯了进来,林福儿赶忙扭头去看,看到了她最好的朋友郭婷婷,数日不见,郭婷婷瘦了一圈,满脸憔悴。 “叔叔阿姨,许文海和姚丽早就有奸情,琳琳那日就是去找她们,才一去未归,一定是他们害死了琳琳,你们要给琳琳报仇啊!”郭婷婷的声音有些沙哑、悲愤的神情中有些许无奈。 听到这话,林福儿心中一酸,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总算有人为她伸张正义。 “婷婷,叔叔看在你是真心为琳琳伤心,才不跟你计较,你要再如此纠缠不清,我要报警了。”男子搂着妇人的手臂微微收力,冷冷的回头看着郭婷婷。 这一幕,把林福儿刚刚升起的期望击成了碎渣,掉落一地。 “是啊婷婷,丽丽那么懂事那么乖巧,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琳琳已经去了,我们就只有丽丽了,看在琳琳的面子上,你、你就不能放过我们吗?……”妇人始终垂着眼帘,手中握着帕子,抵在鼻唇之间,说话时声音沙哑,眼泪横流。 “你、你们……”郭婷婷浑身哆嗦,指着在场余下的几人,说不出话来。 不知何时,跪在墓碑前的许文海停止了哭泣,就哪怕跪爬在地上,脑袋深深磕在地上,他的身体也在颤抖着。 郭婷婷心中憋闷,视线扫到许文海时,也不知哪来的怒气,匆匆几步走过去,抬起一脚踹向跪爬在地的许文海。 许文海没有丝毫反抗,被踹翻在地。 姚丽见此惊呼一声,赶忙跑去扶。 看到这一幕,郭婷婷冷哼一声说道:“许文海,你要是有点良心,就站出来说出实情,你这样子做给谁看?哼,猫哭耗子假慈悲!” “我……”许文海张口,正要说话,却听姚丽喝道:“郭婷婷,你胡说八道。” 郭婷婷眯着的眼睛从许文海垂着的脑袋上扫过,落到姚丽身上时,冷哼一声,道:“姚丽,你信不信这世上有鬼?我信!因果循环,自己做下的孽,终归是要还的,你就等着吧!” 撂下一句话,不顾姚丽变的煞白的脸色,和浑身剧烈颤抖的许文海,郭婷婷转身离开,经过诸葛琳相依的父母身边时,看着闺蜜的父母,鄙夷的冷哼一声,沉声道:“你们不配做琳琳的爸妈,不配!~” 一句话,将诸葛琳的父母说的面色苍白,林福儿的眼泪也扑簌簌溢出了眼眶。 第135章:嚣张的丫头 “琳琳,下辈子投胎,眼睛擦亮点,一定要投户好人家,找个疼你爱你的爹妈!”郭婷婷渐渐远去时,突然抬头冲着雨幕天空,大声喊道。 “谢谢你,婷婷,我会的。”林福儿垂着眸,冰凉的心中升起丝丝暖意。 话音落下时,她眼前的一切微微扭曲、变的模糊,隐约间,她似乎看到墓碑前的几人纷纷看向了一个位置,那个位置正是她刚刚停留的地方,曾经的血脉至亲,他们的眼中,透出无尽的恐惧。 、、、、、、、 清晨的阳光透过木雕镂花的窗户,打进房间里,落地的阳光距离床榻尚有一些距离,但仅是看到那抹阳光,就有种暖心的感觉。 林福儿怔怔的看了会儿,抬手拭去脸颊上半干的眼泪。 将泪珠儿挑在指尖,看着泪珠上的点点折光,刚才梦境中的情景好似又回到了眼前。 林福儿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心伤痛苦,她似乎对自己死后爹妈袒护姚丽的结果,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从小到大,姚丽才是爹妈一手带大的,而她早就成了那个家的寄客。 “呼~~”林福儿深呼一口气,起身下床。 脑袋里乱糟糟的,胸口总有些闷闷的,许文海是她在大学时高她两届的学长,两人在学校参加了同一个社团,是专门设计制作泥塑、木雕、刻画之类的工艺社团。 那些东西制作起来不仅需要极大的耐心,还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因为这,整个社团统共才寥寥几人。 林福儿就是在那里,和许文海渐渐生出了情愫,成了羡煞旁人的金童玉女,林福儿曾经以为,他们平淡而幸福的关系一直会持续下去。 没想到…… 好像哪里不对,现在回想起来,许文海好像并不是那种会勾搭小三的人。 脑袋里突然浮现出梦境中,许文海跪在墓碑前痛哭流涕的样子。 林福儿心中嗤笑自己,她这是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呢吧?都被害死了,还不相信许文海对她的不忠? “诸葛琳,清醒一点,不,你已经不是诸葛琳了,你是林福儿,拥有全新的人生,过往的种种早该放下!”林福儿拍拍自己的脸颊,喃喃低语,说话时眼底一片冰冷平静,其中还透着几分淡淡的排斥。 “小、小姐,你怎么了?”巧丫听到动静,端着洗漱用水进来,就看到林福儿自个儿给自个儿扇巴掌,这可把单纯的巧丫吓坏了。 “我没事。”林福儿露出个笑,轻轻说道,话毕起身洗脸。 林福儿已经入住嘉兰学府个把月了,这段时间来,林福儿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被孤立,别说同一个学堂里的小屁孩们了,就连高届的学子们,看她的眼神都透着古怪。 就好像,她是什么脏东西。 林福儿当初之所以来这里,是对古代学子就学的地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而且这里有看不完的书,还有教书先生,她可以通过这些外因、获悉时代情况。 作为一个拥有现代思想的现代人,林福儿很清楚,既然她已经身在其中,了解时局,很有必要。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卖身契的隐患。 为了自己好端端的活着,林福儿也只能借靠于承儒及嘉兰学府的力量了。 她来此的目的本来就不是像其他学子一样啃书本、考功名,受到其他学子的孤立,她也没当回事。 不仅如此,因为没人打搅,林福儿反而活的有滋有味。 她将时间安排的很紧,一早起来出去跑步,从最初的一刻钟到如今的半个时辰,林福儿再跑步已经不会像之前那样气喘吁吁了,跑完步回来吃早饭,早饭后去学堂,跟着其他学子一起,之乎者也的念上几个句子或是一首诗,再动笔练练自己的毛笔字…… 每天下学后,林福儿还要在院子里练练太极拳。 当然,林福儿人虽然在嘉兰学府,家里的情况却是时时了解着的,月许前她来嘉兰学府后没几日,爹娘就回了泰安村,爹来看过她一回。 林福儿很挂念自家娘苏桃花的情况,问及自家爹林怀义时,林怀义眼神仓惶、言语吞吞吐吐,整个人都不在状态上,林福儿见他如此,心直往下沉。 有心回去看看苏桃花,却猛然想起上次与苏桃花分别时,苏桃花眼神里透出的那份古怪。 总觉得,什么东西变了。 已经二十二天了,自那次林怀义来过一回,几天后让人捎来几件冬衣御寒外,足足二十二天,爹娘竟然再没有音信,要不是聪明的小黑狗,隔上几天会带来苏仁德的信,里头会提及爹娘,林福儿都快以为家人都失踪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或许是现实中,与爹娘两地相隔、心中遗憾,才会做梦梦到前世的家人吧! “喂,黄毛,你跑什么呢?天天跑不累吗?……”林福儿经过竹林时,几个十几岁的少年正或坐或站的待在竹林旁的亭子里,好奇的打量着她。 从最初的无人问津,到渐渐惹人议论,再到引人观望,林福儿都跑了快一个月了,才有人来问。 这还是林福儿入学以来,高界学子第一次主动跟她讲话。 要是问话之人换个口气,林福儿倒不介意将跑步可以增强体魄的事情告诉大家,可是‘黄毛’什么的,林福儿听着很不爽。 她这副小身板的身底子很差,头发的发色带着些许微黄,明显营养不良,可是那是月许前,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林福儿的气色已经大有改变,发色也在缓缓的转化着。 “喂,黄毛丫头!”少年其一捏紧了掌中的折扇,神色间有些惊讶,巴掌大的小女娃竟然不回话?还无视他们?几个少年的脸色也都有些变了。 几个少年当中,有个比其他少年明显小上几岁的小小少年,正依坐在亭子里,侧头看着远去的背影,眼眸中有些许光彩闪过。 “这臭丫头也太嚣张了吧?竟然敢无视我们?”那个喊话被无视的少年,见林福儿离开,顿觉颜面无关,随恼火的喝道。 第136章:孤立被欺 “哎,算了算了,不过是个巴掌大的小丫头,你还能揍她一顿不成?”另一个肩背宽厚的少年,收回视线,对发狠话的少年说道。 “对啊!她可是府院长亲自带进来的,真惹毛了,跑去告状,到时候咱们吃不了兜着走,呵!”话虽如此说,语气声调却没有半点忌惮,反而很是不屑。 “哼,府院长将她留下,转过天就离开了,一去这么多天,也不知道何时回来?没准将她带进来只是一时的恻隐之心罢了,月许来一直躲着,就是想让那臭丫头知难而退,自个儿退出的吧?啧啧,你们没发现,整个学府,也就她身边的丫鬟与她说话,旁人根本没人与她说话。” “你们说,府院长迟迟不归,会不会就是想等那丫头自己识趣、早早离开呢?” “难说!” “女子进学,进的是女学,读的是女戒,学的是相夫教子,从古至今,还从未听说过,哪个女子进府学,学孔孟之道的?这、这简直匪夷所思。” “也不知道府院长当初怎么想的?” …… “哎呦!~”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惊呼,打断了亭内几个少年的交谈,众人闻言,看看声音传来的方向,顿时眼眸微闪,不约而同的起了身。 “玄墨,一起去看看?”众人离开时,有人回头冲始终没有发表意见的小少年发出邀请,此言一出,几个着急去瞧惊奇的少年,都停了下来。 少年们以为,玄墨恐怕又会扫兴独自离开的时候,却见他站起来走了过来。 “走吧!”经过众人时,玄墨轻声说道。 十二岁的少年,走路时腰杆挺直、目不斜视,抬手投足间,都透着几分超然之态,恍惚间,给人一种他正处于镜花水月之中的不真实感。 玄墨自然不是超脱了现实的存在,只是在这嘉兰学府当中,他的存在与表现确实超乎寻常。 嘉兰学府开学至今,短短两个月时间,玄墨的课业突飞猛进。旁人背课文,需要一遍遍的朗读熟记,玄墨看一遍、读一遍,或者听一遍,便会记下内容。 他过目不忘,他天生就是读书的料子。 偏偏玄墨不仅文采出众,就连骑射课上,他也表现优异,完全是文韬武略双向人才。 这等才学,自然也赢得了众位先生的赏识喜爱。 先生们喜欢,同在一个课堂上的学子们,就有些看着碍眼,自从玄墨初露才学开始,同届的学子们,瞧他时,不时充满挑衅的斗志,就是带着不屑的鄙夷。 今儿少年们相约来这里,是来瞧林福儿,却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了玄墨。 要是往常,玄墨在见到他们时,多半会起身离开。 今儿倒是稀奇,玄墨不仅没有提前离开,还在他们的客套话下,当真跟了出来。 众人心头直犯嘀咕,看热闹凑趣儿的心情大受影响,以至于寻到声音来由,看着扒在水塘边,口吐白雾、冻的直打哆嗦的同窗,一时间竟然都没反应过来。 落水的少年名唤冯书宝,是嘉兰学府冯东学冯先生的孙子,仗着自家祖父是学府先生,各种捣乱、欺负其他弱小学子。 眼前这境况,恐怕是这位冯家小祖宗想作弄林福儿,反而把自己坑里头了吧?! “救、救、救命……”求生的本能,迫使冯书宝终于发出了声响,他的声音沙哑含糊,不过总算惊扰了来人。 临近腊月,虽然今冬天干尚未落雪,温度却非常低、很冷,这时节落水,可不是闹着玩的。 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几人当下上前,将冯书宝连拖带拽的给扯上了岸。 “臭、臭丫头,你给我等、等着,我一定要让爷爷将你、赶出去,打断腿赶出去……”上了岸,唤了口气儿,冯书宝双脚麻木动不了,瘫在地上,却依然不忘痛骂林福儿。 突然爆喝出来的声音,尖利异常,听的已经跑出一大截的巧丫心中直发憷。 “小姐、小姐,怎么办?”巧丫非常担心:“小姐,冯少爷真的会告状,老爷没在,他们真要将你赶出去可怎么办啊?” “怎么办?凉拌!”林福儿哼笑一声,不以为然的说道。 自打林福儿入住嘉兰学府,同在幼学班的冯书宝就见天给她添堵,什么书包里塞虫子,书本上泼墨水,丢掉她的笔,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扯凳子、伸腿挡道等等,活脱幼学班恶霸一枚。 要知道这位冯先生的宝贝孙子冯书宝,已经十岁了,是幼学班里年纪最长的,整天欺负她这个五岁的小女娃,旁人不敢说啥,林福儿却觉得臊得慌。 林福儿不是真正五岁的孩子,自然不怕冯书宝的作弄,但也一点没有陪着周旋的心情,跟个十几岁的小子掐猫儿逗狗儿?她岂不是成了第二个冯书宝?! 可是今儿这冯书宝太过分,竟然在湖边的路道上放了鹅卵石,湖边地面潮湿,晨起寒气重,这段路道几乎都是结着薄冰的,路面湿滑本就容易摔跤,还放鹅卵石,这是成心想坑她。 看看路道旁冰冷的湖水,林福儿心中恼怒。 想起冯书宝往日来的各种作弄,在脚将将踩上鹅卵石的时候,假意摔倒,巧丫不明所以,见冯书宝带着两个人趁机围上来,赶忙挡在林福儿身前。 巧丫明明很害怕,却依然伸展着胳膊对上冯书宝,将林福儿护在身后。 林福儿见巧丫如此,差点心软破功,她还没来及反应,冯书宝便指着林福儿和巧丫吩咐,命令随他同来的两个人,要将林福儿和巧丫丢进湖里。 再过几天就寒冬腊月了,这么冷的天,要将她们两人丢进湖里? 林福儿怒了,入学后第一次搬出了府院长,吓住了跟冯书宝同来的两人,那两人平时跟冯书宝混,溜须拍马的沾些好处,可再如何大胆,都不敢拿求学机会开玩笑。 两人迟迟不动手,冯书宝气急自己冲到前头,那两人趁冯书宝背过身去,赶忙掉头跑了。 第137章:小胖子金源成 林福儿瞅准了机会,在冯书宝伸手拉扯的档口,借着坐在地上、底盘稳健的优势,一脚踢上冯书宝的小腿。 冯书宝吃痛,重心不稳,吃痛的连连后退,明明距离湖水还有几步距离,愣是退到岸边,跌了进去。 这一幕,把林福儿看得一愣,脚丫也呆呆的怔在了当下。 好在湖水很浅,只没的过膝盖,就算是跌进去,也完全可以自己爬上来,林福儿知道不会危及性命,便拽起巧丫,拍拍身上的污渍,转身悠悠然继续跑步。 听到冯书宝被救后的威胁,林福儿垂了垂眼眸,并未放在心上。 进嘉兰学府已有月许时间,冯书宝是什么样人,会有什么举动,林福儿心中已有些数,左不过找他家祖父告状而已。 那个叫冯东学的先生,林福儿远远的看到过几回。 说来也是奇怪,那老头似乎在避着她,那几回远远见着,其中几回,林福儿觉得是那老头儿临时改道躲着她。 被人避着,这种事要是落在一般小娃儿身上,自然不会被察觉,可是林福儿拥有成熟的人格,她看得懂冯东学对她的不待见。 冯东学对她有看法,林福儿并没太当回事,俗话说的好,虱子多了不怕痒,整个嘉兰学府几乎所有人都不待见她,多一个冯东学有什么关系?说白了,不过是多了一只老虱子而已。 冯东学瞧着是迂腐了些,但某些方面,林福儿对他还是有几分高看的。 要知道冯书宝明里暗里的小动作不断,每回找她麻烦,总能把自己坑里头,这种事发生的多了,再笨的人也能悟出几分真相来。 从什么时候开始,冯书宝便开始嚷嚷着要找他家祖父告状,声称要将林福儿赶出嘉兰学府。 可是,在冯书宝屡屡吃瘪的情况下,冯东学并没有站出来护短,没有护短,也没有阻止他家宝贝孙子的跋扈举动。 跑完步,回住处,重新洗漱,再背上让巧丫帮她缝制的、绣了花的书包,赶往课堂。 课堂里已经有早到的学子在念书,朗朗的读书声,瞬间将林福儿带进了另一个世界。 林福儿很喜欢这种氛围! 她的座位在靠窗的边角位置,当初进学堂的时候,林福儿很想拉着巧丫一起,想让巧丫跟着涨学问。 可惜身为女子进府学,所面临的压力非常巨大,林福儿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没觉得有啥不妥,巧丫听到她的提议后却是吓的不轻,瞧巧丫哭的鼻涕眼泪,林福儿无奈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过她总会抽些时辰出来,教巧丫识字。 “福儿福儿,你今天带了什么好东西?”说话声传来,林福儿不看都知道说话的是谁。 稚嫩中带着几分憨傻,憨傻中尽是欢喜,除了小胖子金源成,不做他想。 整个课堂上,也就这个没心没肺的小胖子,不懂得避开林福儿。 林福儿迎上小胖子期待的眼神,笑眯眯的将手伸进了书包,小手缩出来时,已经扣成了半拳,很明显,半握起的拳头里攥着什么东西。 小胖子见此,整个人腿坐起来,两只手扑的桌子上,欢呼:“什么?是什么?福儿快给我看看!” 这边一惊一乍的欢呼,引来了课堂上其他孩子的注意,那些孩子都偷偷瞄向了这边,只是相比较小胖子的坦率,其他孩子神色间的好奇里,夹杂着退缩的情绪。 林福儿估摸,这些孩子,恐怕是被家中长辈、甚至一些先生的教诲,不让他们靠近她这个异类吧?! 那些家长和先生,肯定没有料到,在他们的授意之下,孩子们对她的疏离,反而成了她的乐趣。 林福儿在求学,家中的彩色娃娃生意却没有断,时不时的添几个新样子,让小黑狗带回去。也会找些质地松软的木材练习雕工,练习时雕出来的物件儿自然不算精巧,却很能喜欢孩子们的眼球。 可惜只有小胖子忍不住凑到跟前瞧新鲜,一瞧瞧上了瘾,成了林福儿的好朋友。 其他孩子就是鲜有些靠近的,也会很快收敛兴趣,继续躲开。 他们躲着,林福儿自然不会自己寻没趣,于是她练习雕工产出的雕件,几乎都进了小胖子的囊中。 因为这,小胖子可是非常得意的。 林福尔缓缓的转开了手,露出一只模样还算周正的小狗。 “黑豹、黑豹,哈哈,是黑豹!”小胖子高兴的抓过林福儿掌心里的雕件,欢呼道。 林福尔家的小黑狗来送信的时候,小胖子见过,当初小胖子听说她家小黑狗名叫黑豹,闪着眼睛又新奇又可乐的呵呵笑了好久的。 虽说这是雕件,正是想着黑豹的模样雕的,但以林福儿目前这双小手的功底,雕出来的东西与实物的形象、实在相差甚远了些,可这,竟然也让小胖子给认出来了。 哦!小胖子八成是认出雕件是小狗,想到黑豹,才会如此说的吧! “哈哈,你们看你们看,胖子傻了!” “那明明是只丑不垃圾的四不像,竟然说是黑豹?真是没眼光,孤陋寡闻!” “我爹说的没错,不能靠近那丫头,要不然会变成笨蛋。” …… 课堂敞亮,里头统共只有二十来个学子,冯书宝没在,剩下的都是不到十岁的孩子,他们说话时的声音,毫无避讳的传进了林福儿和小胖子的耳朵里。 “我不是傻子!你们胡说,福儿最聪明了,跟福儿一起玩才不会变傻。”小胖子闻言顿时怒了,气呼呼的挺直了身板,冲其他孩子喊道。 林福儿见小胖子真生气了,正要说话,却听有人‘吭’了两声,随即门外有脚步声传来,一身青袍的教书先生魏子晨,踱着步子走了进来。 魏子晨来了,刚刚还斗嘴斗的面红耳赤的孩子们,顿时偃旗息鼓,个个缩起了身子。 课堂一下子安静下来,魏子晨的视线扫过金源成后,落在了林福儿身上,随即淡淡的说道:“福儿,你出来!” 第138章:躲 魏子晨三十多岁,相貌堂堂,是嘉兰学府幼学班的教书先生。 入学月许来,据林福儿的观察,此人看上去教学严谨,实际上严谨中还带着几分童趣,因为他总能带动幼学班孩子们的求学兴趣。 林福儿也挺喜欢这个老师的。 他单独叫她出来,会有什么事?林福儿跟在魏子晨身后心中嘀咕。 谁料到,魏子晨一直将林福儿带到湖心塔楼上的书阁中,然后往那儿一坐,还指着旁边的位置,吩咐林福儿坐下道:“你入学已有月许时间,今天师父就考考你的学问。” 说着话,视线落在林福儿身前的矮桌上,桌上放着,笔墨纸砚,又说:“把师父教给你的,字、词统统默写一遍!” 林福儿闻言,低头看到桌上的东西,依言端坐了下来。 她总觉得今天的魏子晨有些奇怪。 真的只是单纯的想要考她的学问?那为何偏偏选择这个时候? 上午可是授课的时辰,幼学班的孩子们还等着魏子晨去给他们上课呢! 虽觉蹊跷,但林福儿并未追问,她慢条斯理的端起砚台边上的小瓷壶,往砚台的凹槽里滴了些水,然后缓缓的研磨起来。 渐渐的,墨化进水里,水汽飘散的空气中,带着淡淡的墨香,这股充满了书学的气息,让人觉得平静。 林福儿缓缓执起笔,近日所学的东西,尽数出现在脑子里,从未有过的清晰。 魏子辰见小丫头身板端正,姿态认真,心中很是高兴。 月许前,于承儒将她带进学府,他又与冯东学等人打赌,终是将林福儿给留下。 原本于承儒是打算单独教导林福儿的,但是林福儿入学的第三天,于承儒接到了一封信,之后便匆匆离开了嘉兰学府。 离开前特意叮嘱,让他千万护着林福儿。 起初,魏子晨鼓足了勇气,以为接下来直到于承儒回来,他都会陷入到琐碎小事当中,一想到小丫头受到委屈后哭鼻子,魏子晨着实头疼。 可事实是,小丫头进了个陌生的环境,一点都不怯场,不哭不闹能吃能喝,就跟到了自个儿家里一样。 那还不止,小丫头除了每日上课,将课余时间都用在了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上,什么跑步什么打拳?! 跑步是要干嘛?练习逃跑吗?小丫头在怕什么? 还有那什么拳,看着绵软无力、古古怪怪,不像拳,倒像是民间跳大神的大仙儿、神灵上身?! 因为他的这些古怪举动,惹来了更多的闲言碎语,丫头倒好,跟没事儿人一样,压根不将别人的议论放在眼里。 如此气度,就是魏子晨,也心生佩服。 魏子晨有些好奇,不知道小丫头的承受力有多大? 因为好奇,魏子晨收起了原本的打算,对林福儿的态度也变成了‘无视’! 魏子晨想知道,在所有人不看好丫头入学的情况下,又渐渐地受到学子先生们的无视,被孤立后,小丫头到底能坚持多久? 没想到,这一等便是一个月。 这一个月里,小丫头的行为举止,魏子晨时刻关注着,看的越多,他越是震惊。 遇事冷静,处事机敏,不仅沉稳,还胆子大,该出手时就出手,哪怕是遇到冯东学家孙子的欺压,抵抗起来照样不手软。 她的一些做法,看上去有些少儿无知的莽撞。但仔细瞧着就会发现,小丫头分明就是心中有数的。 五岁,这些都只是一个五岁小孩子的表现? 魏子晨心中十分震惊,也相当惊喜。 小丫头越聪明,预示着两年后的赌约,胜算越大。 想到月许来小丫头的一系列举动,和两年后的胜算,魏子晨忍不住笑了起来。 “师父,我写完了!”林福儿已经尽量的放缓了速度,可是这里的文字与她前世所学的华夏文,笔画上相差不多,加上她心智成熟,识几个字词,并将其默写出来,实在是小菜一碟。 这不,一不留神写了满满五大篇,一字不落全写出来了。 魏子晨的思绪被打断,见小丫头不卑不亢的看着他,顿时微微点头,眸光中带着赞赏之色。 不等林福儿将所书文字拿给他,自己起身走了过去。 拿起林福儿身前桌上的纸,白纸上的黑字,横平竖直、笔画清晰,一看便知道写字之人,写的极为认真。 魏子晨心中暗暗点头,短短月许时间,便有如此功底,可见小丫头定是下足了功夫的。 这让魏子晨心中越发框定,小丫头确实不简单,依着她月许来表现出来的心性,与认真学习的态度,两年后想要取胜,并非难事。 想到此,索性当场指着最后一张纸上的诗词,给林福儿讲解起来。 这首诗是昨日刚教的,只是教孩子们书写,其中意思尚未详解。 林福儿听的心中嘀咕,为什么她会觉得魏子晨似乎对她颇为赏识?是错觉?不像啊! 这首诗的释义,本是今天要讲的,而且就算讲,也只是简单讲解,保持在一帮初学者能理解的范围内。 可是魏子晨现在竟然从一首诗,讲到这首诗的创作者,以及作者的背景,人生经历,这实在是有些奇怪! 虽说有些奇怪,可是林福儿还是第一次听人如此详尽的,讲述一代诗人的成名历程,渐渐的入了迷。 她越是认真,魏子晨讲的越是详尽。 一大一小两人,在塔楼书阁内一待,便是一个多时辰。 直到魏子晨的书童来寻,并神神秘秘的在魏子晨的耳朵边嘀咕了一阵,魏子晨离开。 要走,也不忘带上林福儿。 林福儿还是第一次跟在教书先生身边,有魏子晨在,没人敢说她的闲话。 不过,光是从课堂上孩子们怪异的眼神,就可以看出,她没在课堂上的一个多时辰里,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咦?那个冯书宝没在。 难道大家的古怪神色,与冯书宝有关? 想到某种可能,林福儿看向魏子晨,心中暗道,不会是冯书宝落水的事,他家祖父来找她算账了吧? 这么说来,魏子晨刚带着她去躲祸了?! 第139章:走神 林福儿的猜测不无道理,想到冯东学真可能因为冯书宝落水的事找她麻烦,林福儿顿觉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这人,还真不经夸啊! 不过事实到底是什么?在事情摊开之前,林福儿不会做什么。 猜测毕竟只是猜测而已,相比较猜测,林福儿更希望冯东学是位在其位尽其职、值得人敬重的师长。 直到两日后,冯书宝回到课堂,都没有人来找她麻烦,林福儿才微微松了口气。 接下来的生活又归于平静,林福儿早出晚归,一边学习一边实施着自己增强体魄的计划。 说起来相较之前,生活也并非一成不变,魏子晨自从那天考教过林福儿的功课之后,便频频在课堂上找她朗读、提问。 林福儿前世所学的专业并非文学,但这一点儿不影响她对幼学班所学的理解,可是问题是,魏子晨但凡找她提问,总有些脱边儿。 有一回,提及华国历史,林福儿将自己从书阁中看到的、以及自己的理解说了说。虽然惹来魏子晨频频点头,课堂上的孩子们却一个个一脸懵逼,那神情活脱脱像听了天书。 自那之后,魏子晨再找她提问,她的回答便换了路数,三言两语直奔主题,想引伸了追问,林福儿便顾左右而言其他,结结实实的给魏子晨添了几回堵,魏子晨拿林福儿没办法,收敛了许多。 按说课堂上有魏子晨的重视,林福儿在嘉兰学府的生活应该会顺遂许多,可事实是,林福儿的小日子反而越发波澜。 以前,大家说,林福儿是傻子,痴心妄想。 现在,大家说,林福儿是妖孽,蛊惑人心。 说什么魏子晨之所以会看重林福儿,完全是因为林福儿用了妖法,蛊惑了魏子晨。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林福儿那叫一个郁闷! 幸亏她抗压能力大,要不然非得被这帮读圣贤书的圣贤学子们的无稽之谈给气死。 道不同,不相为谋。 林福儿安慰自己,她又不是老师,没有义务去纠正别人的错。 这么一想,林福儿又将重心转移到自己所求之上。 进入腊月的第三日,学子们正在课堂上听课,阴沉了几天的天,飘起了白色的雪花。 看着外面雪花洋洋洒洒,林福儿的心思也飘了出去。 有陈世怀、陈世锦兄弟俩帮忙,家里的彩色陶瓷生意做的风生水起。 外公寄来的信中说,给小舅舅苏守旺买了好些书和纸墨笔砚,苏守望虽然尚未进学,但在家中识字、写字,已经像模像样。 外公虽然没有说,但林福儿看得出来,外公是想将小舅舅也送来嘉兰学府的。 这件事,林福儿心中也有些计较,她想等春节回家后,试试小舅舅的学文,如果小舅舅足够进府学。 就趁着节后来学府时,让小舅舅一并过来,到时候顺带将小舅舅引荐给魏子晨。 只要小舅舅学问过关,以魏子晨的性子,留下小舅舅该是没有问题。 小舅舅能念书,便是了了外公最大的心愿。 可是自个儿家里如今是个什么情况?林福儿却越来越不清楚,外公的信件里,提及爹娘时永远是:都好! 好不好?林福儿又怎么会不知道? 禄儿失踪、至今下落不明,她一直在外面、没有着家,娘的身子又不好,爹一个人定是承受了很多。 林福儿很想回去看看爹娘,真的很想很想,可是潜意识中,却总有些不安。 她有一种预感,好像再见面,便是她们母女情分断裂的时候。 因为这,她有些不敢回家。 前世没有好的父母缘,今生终于感受到了爹娘的疼爱,林福儿很想珍惜这份亲情,一点儿都不想这份美好被打破。 唉!再有二十多天,便是年节,年节前学府会放假,到时候定要回家。 等回了家,再大的问题总会解决,心中的困惑也定会消解。 林福儿心里很清楚,这将是一个非常难的年关。 “福儿,福儿?”小胖子金源成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林福儿瞬间回神,却发现,不只是金源成,整个课堂上的学子们,包括授课先生魏子晨,都在看她。 课堂上走神,这还是她入学以来头一遭。 瞧这架势,该是魏子晨又叫她回答问题了吧?! 林福儿根本就没有听课,又哪里知道魏子晨问的是什么?但出于对老师的尊敬,她还是站了起来。 “师父,我刚才……”林福儿暗呼一口气,略带歉意的说道。 魏子晨看着林福儿,他的样子十分严肃,好像在生气,课堂上的气氛,也渐渐地变的严肃起来,在学子们的身板越挺越直,脖子越缩越紧的时候,魏子晨突然说道:“下雪了!” “这堂课就到这里,接下来,走出课堂,跟师父去踏雪!”魏子晨看了看外面,放下书本,神色间带着几分玩趣的说道。 他唇角边明显的弧度,让课堂上的孩子们瞬间放松下来,小胖子大声欢呼。 都是孩子,孩子们爱玩的天性,这份天性在这一刻,被激发了出来。 不等魏子晨先行,几个平日里最爱玩儿的学子,已经起身跑了出去。 一个跑,便有第二个、第三个有样学样,不过片刻工夫,课堂上便只剩下魏子晨和林福儿两个人。 林福儿有些警惕的看着魏子晨,总觉得他的笑容似乎不那么简单。 “福儿,咱们也出去。”魏子晨对林福儿笑着说道。 见魏子晨笑眯眯的跟自己说话,林福儿顿时觉得,那种很不简单的感觉,越发浓烈。 魏子晨率先走出去,看着他稳健的背影,林福儿心中嘀咕,难道是错觉? “福儿,看完雪,你便以雪为名赋诗一首,记住了吗?”魏子晨的声音传入耳中。 林福儿闻言面色一僵,心中叫苦,上课走神便是犯了错,犯了错果然不是那么好蒙混过关的。 赋诗,那是什么玩意儿? 看诗词解释其中含义,林福儿没话说,但让她作诗,她不会啊! 太为难人了!~ 第140章:来接 进入腊月才开始下雪,本以为今年是个旱冬,却不想,这雪下的起了头儿,便忘记了收尾,时而洋洋洒洒、时而零星点落,到第三日早起,地面上的积雪厚度,已经没过了林福儿的膝盖。 林福儿是学府里唯一的女孩子,也是年岁最小、个头最小的。 积雪没过了她的膝盖,说起来,雪的厚度也不是那么离谱,可是问题是,雪还在下,天迷蒙阴沉,雪还在下,丝毫没有停下来的势头。 再过两天,学府便要放假。 就这情况,也不敢让学子们冒然上路啊! 虽是如此,依然阻止不了学子们的切切归家心,幼学班一些学子的家人,也冒雪陆续抵达,等到放假头一天,天色亮堂了那么一点,转过天一放假,学子和来接学子的家长们,便都陆陆续续的离开了学府。 这一走,整个学府内,统共只剩下大大小小十来个学子。 林福儿也在其中。 在众多学子当中,林福儿的家并不算远,按说以苏仁德、林怀义庄稼汉出身的汉子,该是不会被积雪阻住脚,可事实是,放假时间到了,家里没来人,不仅没来人,还一点消息都没有。 林福儿有点不安。 因为连日降雪的关系,小黑狗已经好几天没有来了,也不知道如今家里什么情况。 越是焦急就越是归家心切,可就林福儿这点小身板,就算她已经拥有了保护自己的能力,仅仅是趟雪行路,都十分艰难。 已经断断续续下了六七日了,若是将林福儿放在没有清扫过的积雪地面,积雪恐怕能没过林福儿的肩膀。 林福儿上辈子也是北方人,但她活了二十多年,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雪。 虽然没亲身遭遇过,却看到过一些有关积雪成灾的报道,因为这,林福儿非常担心家里。 心中的挂念与担忧,并没有冲昏了林福儿的理智,这年头不比前世,要是她真的脑门一热走出去,困在半道上,那就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努力的让自己的心沉寂下来,心中默默期盼着,外公他们也能保持冷静,也一边期待着早日雪停、能早点回家。 就在林福儿已经说服了自己,打算等等,看天气再做打算的时候。 学府门前来了辆马车,说是来接林福儿回家的。 ……马车?回家? 林福儿心中的点点蹊跷不妥感,被激动高兴冲散,家里有彩色陶瓷生意,数月来积攒下的金钱,想要雇、甚至买一辆马车,是完全可以的。 兴冲冲的跑去见来人,却发现,外公、爹,一个没来,来的两人当中,倒是有个熟面孔,熟面孔的是青阳镇陈世怀食铺里做工的伙计。 食铺的伙计,怎么会跑来接她? 林福儿心中的激动劲儿,因为心中的疑惑,淡下了几分。 “呵呵,福儿,怎么,不认识小马叔了?”男子像之前在食铺时一样,满脸笑意,看上去与林福儿十分亲厚。 与小马同来的另一个更为年长的男子,见林福儿睁着大眼睛、一脸探究,也笑了,他笑着看看与林福儿同来的魏子晨,对众人道:“老板说的没错,福儿小姐机敏,要不带上熟人,福儿小姐定然不会冒然跟我们走的。” 话到此,又冲林福儿点点头说道:“福儿小姐,我叫何平,我家老爷您认识,就是食铺陈老板的兄弟,和您家里有生意往来的沐溪镇陈世锦陈老板。 半月前,我去青阳镇城守村,也就是您外公家提货,您外公听说我会来嘉兰县,便打算与我一同出来。 一来看看彩色陶瓷的市面销售,二来接您回去。临出发了,似乎被什么事儿耽搁,来不了。” 小马接着话茬道:“对,您外公都已经要上马车,却又被叫回去了。何管事要赶着送货,不能多待。我们老板便让我跟着来了,让我跟着来一趟,将您安全接回去。” 小马是食铺的熟人,他和何平说的话滴水不漏,联想到陈世怀对自己的关心,这件事几乎没什么可质疑的。 何况,林福儿已经没有多的心思去分析这件事的真假了,她有些紧张,外公临行前遇到了什么事? 林福儿一直挂心着自家爹娘,听说外公临行前被事绑住脚,就忍不住往自家爹娘身上想。 想到数月未见的自家娘苏桃花,想到最后一次见到自家爹时,爹形容间的憔悴与脸上的愁容与伤感,林福儿有些坐不住。 “小马叔,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林福儿问道。 小马闻言笑道:“近些日子,连日降雪,耽误了不少工夫,何管事要紧着赶回沐溪镇,回青阳镇有段路与沐溪镇顺道,要是福儿小姐现在方便出发,咱们就与何管事一起走。要是福儿小姐想收拾收拾,改日再出发,那就让何管事先走,我跟着福儿小姐直接回去。” 何管事闻言点点头,神色间有些遗憾道:“天公不作美,要不然定要带福儿小姐去沐溪镇做客,我们老爷时常惦记着您哪!呵呵呵~~” “我换件衣服就可以出发。”林福儿挂念爹娘,归心似箭,哪里会改日?当下决定道。 魏子晨一直在旁观察着小马和何平的神态言语,见林福儿没有质疑,又听两人并没有催着林福儿走,心中倒也放心了几分。 只是,两人其一,虽然是林福儿之前的相识之人,但林福儿曾险些被人贩子抓走,魏子晨心中难免不安生。 于承儒没在,临走前将林福儿托付给了他,他必须保证林福儿的安全。 可是幼学班除了林福儿,还有两个学子尚未被家人接走,整个学府内,有家室在外的也已陆续回家,如今还留下的,一共才两个人,他便是其一。 他就这么走了,又放心不下幼学班的两个孩子。 正在彷徨之际,有个人的声音突然闯入:“魏师,两位先生,我正想利用年节假期这段时间,出去游历,不知两位先生可否带我一程?” 第141章:随行 突然闯入的声音,吸引了在场众人的注意力,林福儿也寻声看了过去。 说话的竟然是向来默不作声的美少年?玄墨? 玄墨要跟她一起走?林福儿的脑瓜子里画出个大大的问号。 玄墨,林福儿见过几回,但从未说过话,就是她主动跟玄墨打招呼,人家也从未搭理。 在林福儿的印象中,玄墨是个很沉默、很寡言,也相当低调的人,除了学府内的教书先生,他似乎跟谁都不亲近,又似乎跟谁都能说几句。 除了她林福儿,第一次见面,这家伙就臭着一张脸。 林福儿知道,玄墨不喜欢她。 明明不喜欢她,却要与她同行?林福儿有些闹不明白了。 “这样也好。”魏子晨听过玄墨的话,稍作思量,点头说道。 他并没有,询问林福儿的意见,直接对小马和何平说道:“两位,你们别看玄墨年岁尚轻,他向来有主张,定然不会给两位添麻烦。” 魏子晨之所以顺着话头,帮玄墨说话,将此事定下,主要是担心林福儿,而且他对玄墨的能耐有把握。 玄墨,今年十二岁,嘉兰学府由于承儒接手重整之后,第一批进学的人。 在入学考试中,玄墨的学文只能算中上,但他在武学上的造诣却相当不俗,就连学府的武术教习都无法轻松胜了他。 正是知道这一点,有他同行,魏子晨很放心。 魏子晨发话,小马和和平的神色均是愣了愣,随即对视一眼,笑着点头,算是应下了玄默与魏子晨的请求。 林福儿糊里糊涂的坐上了返家的马车,马车里,还有一上车就双目闭合,明显有些生人勿近的玄墨。 ……这人真是奇怪,又不熟,还要同行,同行了,又不说话,他是什么意思啊? 林福儿心中虽有疑惑,但,还是有些感激玄墨的,相比较小马和和平,在同一个学府就学的玄墨,更让她觉得稳妥。 马车雪而行,按着林福儿在嘉兰学府内见到的积雪厚度,马车行进必定十分艰难,可事实却出乎了林福儿的预料。 因为官道上的积雪,是经过清理后的,虽不至于像没有积雪的好爽地面,但残留在路面上的雪、很少,并不影响赶路。 林福儿有些意外,这年头可没有铲雪车,路上的雪被清理,只可能是人为。 要说各家门前的雪被清扫,还可以理解。 乡村街道上的积雪被清理,也可以解释。 但是这可是村外的路道,马车已经离开嘉兰县行驶了半个多时辰。 这半个多时辰内,路道始终保持着畅通,相当于这一段路上的积雪,都被人仔细清扫过。 这实在是有点儿,出乎人的意料。 林福儿心中疑惑,忍不住问道:“小马叔叔,这路上的积雪是不是有人清扫?”事实便是如此,林福儿更想知道,是何人扫雪? “呵呵,福儿有所不知!”小马呵呵笑道:“这里头还有一段佳话。” 佳话?听到小马如此说,林福儿瞬间眼眸放光,兴致勃勃。 “小马叔,快说说,快说说,什么佳话?”林福儿凑到小马跟前,急切的问道。 小马看了眼马车里的几人,笑着说道:“听闻先帝还是太子的时候,曾遭人诬陷,太子府被查,太子府众人被放逐。 放逐路上,太子遭到追杀,太子妃披上了太子的外袍,引开了杀手。 而太子却躲在一个窑洞里,逃过了一劫,等追兵退去,太子再出来,大雪却封了路。 眼瞅着路道艰难,逃生无望。 是引开杀手的太子妃,脱身后折了回来,发动当地百姓,拿着铁锹硬生生铲出了一条路,救出了太子。 帮罪太子,或会降罪。 却不想,那本就是先皇帝的计谋。 以放逐太子,来麻痹幕后之人,从而引出黑手,将其铲除。” “后来,太子回宫,顺利登基!登基后,皇帝颁下旨意,重赏曾帮他们渡过难关的百姓,还鼓励百姓铲雪清路、以利行人。” 何平点头,顺着小马的话头说道:“皇上金口玉言,他的话得到了各方重视,这几年但凡降雪,地方官都会组织百姓出门铲雪。” “对啊,这才有了行人的方便。”小马依然呵呵的笑着。 林福儿听得惊叹连连,当真是从未听说过,不过皇帝他老人家一句话,也不知地方官‘组织’百姓铲雪,是不是当真靠的号召力?! 林福儿心中升起了丝丝波澜,就如今华国百姓的生活现状,相比较林福儿印象当中,前世古代百姓的生活,优越很多的。 按这个来推断,地方官组织百姓铲雪这件事,使用强制手段的可能性并不高。 这么一想,林福儿暗暗点了头,对如今这个时代又多了几分好感。 “哼!”突然,一声冷冷的轻哼传入耳中。 林福儿循声看去,只见双眸紧闭的玄墨,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此刻他眯起的眼中尽是冷意。 林福儿心中暗惊,紧接着便见玄墨又合起了眼。闭上了眼,那冷意却并未散去。 不仅如此,林福儿甚至从玄墨身上感觉到了杀意,那杀意当中,还透着浓浓的恨意。 恨?玄墨心中有恨,他的恨从何而来? 林福儿也眯起了眼睛,是因为小马和何平讲了皇族佳话,玄墨才露出如此神情,难道玄墨的恨与当今皇室有关? 与皇室,有仇怨?! 此事若是真的,那玄墨的来头定然不小。 想到某种可能,林福儿仔细打量起玄墨来。明明只是十二岁的少年,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却老成持重,像是经历了数十年的风霜一般。 林福儿收回视线,见小马和何平谈起了其他事情,并没有注意到玄墨的神态变化,暗暗松了一口气。 林福儿有些同情玄墨,还有些心疼这个年仅十二岁的孩子。 这么小,却过早的承受了太多。 如今想来,他平日里的表现,怕是如他此刻一般,都是隐忍着的。 他的前路如何,现在尚不能定论,但林福儿希望,少年能活的轻松一点。 第142章:跟对了 小马和何平想的很周到,知道林福儿年幼畏寒,还特意给林福儿准备了一个暖炉。 暖炉在手,马车摇摇晃晃,不觉间林福儿渐渐有了困意,眼皮撑了又撑,终是没忍住,合起了双眼。 不知过了多久?林福儿突然感觉有人在推她。 她意识回笼后快速回神,紧着睁开了眼,入眼一片黑暗,黑暗中有个人正在看着她。 林福儿心头一惊,正要问话,嘴巴却被人伸手捂住。 漆黑的夜里,被人突然捂住嘴着,这着实让人心中发憷,尤其是林福儿曾经遭遇过人贩子拐带,那种将要被带走的恐惧感,瞬间灌入脑中。 林福儿的心紧紧的揪了起来。 正在林福儿强压下心头的恐惧,绞尽脑汁想法子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个很轻的声音传入耳中:“是我,别说话!” 是……玄墨?!玄墨的声音! 玄墨要干什么?恐惧顿减,林福儿心中很是疑惑,但她并非真正的五岁小孩,很快便察觉出来,事情不对。 到底发生了什么?林福儿不知道,在没闹明白情况之前,她选择了沉默。 “别说话,跟我走。”玄墨的声音依然压得很低。 林福儿点点头,她的乖顺,让玄墨紧绷的心放松下来。 玄墨此刻的心情非常震惊,他以为将林福儿叫醒后,小丫头会哭,紧忙捂住她的嘴,就是不想她的哭声引来危险。 没想到,小丫头如此镇静,如此乖顺听话。 当初第一次在嘉兰学府见到林福儿的时候,玄墨就不喜欢林福儿,但他的不喜欢并不是针对林福儿,他不喜欢一切依仗靠山的无用之人。 那些仗着有靠山,自己一无是处,行为处事还肆无忌惮、嚣张无度的人,就像蛀虫,惹人生厌。 虽然不喜欢,但林福儿频频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也渐渐引起了他的注意。 尤其是整个嘉兰学府的学子,包括几位教书先生,都对林福儿露出敌意之后,林福儿依然该吃吃该喝喝,跟没事人一样。 还有小丫头诸如跑步、耍拳等的怪异举动,也都引起了玄墨的好奇。 于是玄墨发现,林福儿面对其他学子的欺压时,没有忍气吞声,没有正面反击,却总能巧妙的使些无伤大雅的小手段,以牙还牙、保护自己。 林福儿很聪明。 这是玄墨注意了林福儿一段时间之后,得出的结论。 林福儿是副院长带进来的人,她但凡遇到点麻烦,只要提副院长的名头,一般人也不敢对她太过分。 可是她从来不搬靠山,不依仗靠山来解决自己面临的麻烦。 她不仅聪明,还很坚强。 林福儿身上的一些特质,吸引了玄墨。 正是因为这些,假期来临时,玄墨竟有种惆然若失的感觉,总觉得没有林福儿,生活会变的枯燥失去乐趣。 可能是心理作用在作祟吧! 在小马和何平满脸堆笑的做着自我介绍,声称受林福儿家人所托,要将林福儿安全送回家的时候,玄墨突然觉得小马和何平的笑很假。 假的背后,往往隐藏着未知的危险。 ……小丫头有危险? 这个认知,惹的玄默深深的皱起了眉头,他不喜欢管闲事,但有人想要对他觉得有趣的小丫头不利,他却不想坐视不管。 于是,他跟着来了。 还真是来对了,马车离开嘉兰县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别说是林福儿,就连玄墨也感觉到有些犯困。 要知道在陌生的环境里,一向警觉的玄墨,是从来不会放下警惕心,疏忽到犯困的地步的,除非困意是非自主的困。 察觉到情况不对劲,玄墨便暗暗留了心,得亏玄墨体质特殊,一般的迷药对他没有效果,要不然他也得糟。 “玄墨哥哥,我们要去哪里?”林福儿的声音轻轻响起,打断了玄墨的思绪。 玄墨瞬间回神,眉头微皱了下,随即抓住林福儿的手腕,将人拽了起来。 车帘外,遍野的白雪遮去了暗夜的黑,倒是比车厢内亮堂了很多,能辨出远近景物的轮廓,看得见,林福儿心中的紧张感舒减了好些。 林福儿借着雪光,匆匆观察了一下此刻的境况。 马车还在,拉车的马却不翼而飞,车厢里的小马和何平,以及赶车的车夫,也都不见了踪影。 人和马呢? 林福儿眉头紧蹙,就算她睡得再怎么沉,也不可能丝毫动静都察觉不到。 除非人和马是在毫无争斗的情况下,自主离开。 小马和何平他们,带着马走了,将他们两人,撂在了野外。 不,小马他们原本想撂下的,只有她。 是谁想害她? 小马是陈世怀食铺里的人,但林福儿不相信陈世怀会害他,排除陈世怀,那就只可能是小马的问题,小马有了异心?还是早已不在食铺做工,不归陈世怀调派? 连小马都有问题,何况是何平。 ……这两人为何要将她撂在野外? ……他们是受何人指使? 林福儿心中疑惑,要是有人半道上拿出一张卖身契,要强行将她带走,她倒是能推测出自己是遭了谁的殃。 可那些人只是将她撂在了半道上,很奇怪。 那些人大费周章的跑去嘉兰学府接人,又载着她赶了大半天的路,完后只是为了将她撂在半道上? 不,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玄墨拉着林福儿,离开马车后,锁定一个方向往前走去。 寒冬腊月积雪盖地,冷的人哆嗦连连,林福儿的小短腿使劲儿迈着,可是寒意却像无数细碎的锋针,见缝就扎,刺的林福儿没走多久,就有些吃不消。 这么冷的天,在野外呆上一晚上,会冻死,林福儿清楚的知道这一点,所以她咬牙坚持。 正走着,玄墨突然停下,低声说道:“有人!” 话毕拽着林福儿往路道旁躲去。 路道两旁都是雪,想要藏人,也只能藏在雪里。 要是大白天,踩在雪地里的脚印子就能暴露他们的形迹,好在是夜半、光线暗淡,倒是可以躲在雪里赌一把。 第143章:虎口 路上的积雪被清扫后,几乎都被堆在了路道两旁,在路两旁堆成了两条小山一样的坎。 玄墨拉着林福儿翻过积雪形成的坎儿,隐藏了起来。 两人刚刚藏起来,林福儿便听到了靠近的脚步声。 叠在一起的马蹄声,听上去声势不小。 林福儿心中暗惊,听动静来的人还不少,这些人不会真的是冲她去的吧? 应该不至于,她也没得罪谁…… 得罪? 林福儿心头一跳,突然想到一个人,嘉兰学府冯东学的孙子冯书宝。 冯书宝向来喜欢欺负人,在她这里吃了几回瘪之后,不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一次比一次恶毒。 可是上一次冯书宝想要害她,没害成,反而把他自己给坑进了湖里。 因为那件事,冯书宝足足修学了好几天,回来后,也是一副病容。 林福儿看得出,冯书宝将落水的事,怪在了她身上,看她时的眼神也透着诅咒般的恨意,好像随时都可能扑过来,将她生吞活剥了去。 明明恨她,明明想要报复她,却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嘶~ 林福儿突然想起,临行前那几次,见到冯书宝时,那小子看她的眼神,透着古怪。 看着渐渐越入眼帘的朦胧身影,马驮着人,浩浩荡荡,足有十来个,林福儿眯起了眼睛,神色也沉了下来。 那日事情发生后,魏子晨曾将她单独带离,之后直到放假,林福儿并没有遭遇人为报复。 林福儿以为冯东学当真为人良师,帮理不帮亲,现在想来,恐怕是她想的太简单了。 眼前这些人,如果不是人贩子搞鬼,那多半与冯东学脱不了干系。 假装她的亲人接她放假,又将她扔在入夜后的半道上。 这对于一个五岁的孩子来说,结果会怎样?简直不敢想。尤其是连日降雪、天寒地冻,这种鬼天气将她一个人丢在野外,那绝对是九死一生。 呵!~ 不管背后操手之人是谁,如此针对一个五岁的孩子,可见其用心歹毒。 “他们冲马车去了,你待在这里别动,我去去就回。”玄墨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林福儿回神时,玄墨已经翻身跃了出去。 身边一空,林福儿心里咯噔一下,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极大的恐惧感。 她想起了她出现在这个世界时的那个夜晚,黑暗的夜,她独自一人面对饿狼。 是爹娘救了她。 玄墨让她待着别动,他很快回来。 林福儿抿了抿嘴,只是一句话,她心中竟然安稳了许多。 远远的,林福儿听到马车那边传来一阵呼喝,那些人果然是冲着马车来的,他们应该是发现了马车里没有人,便急呼着各处查找,听上去那边一阵混乱。 紧接着,林福儿听到,有脚步声往路道两头散开,有脚步声往这边寻了过来。 听到声音林福儿心中大惊。 他们躲藏的地方隐蔽性极差,倘若真有人仔细查找,定然会找到她。 林福儿捏起了小拳头,仔细辨别着靠近的声音,希望从中听到玄墨的声音。 可是除了掺杂在一起的糟乱声音,什么都听不到。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 林福儿借着远处打来的灯光,观察周围的地形,试图找个更为稳妥的藏身之地。 她缓缓的爬上积雪堆成的坎,慢慢滑下去,正想穿过路道,跑到路到对面去。 却听得马蹄声骤紧,紧接着那马儿已经奔到跟前。 林福儿心中大惊,这声音来得太过突然,她根本没有料想到。 也是,谁会想到,找人会骑着马疾奔着找?走马观花的过场,怎么能找到人? 危险临近,多说无益,林福儿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打算与歹人斗智斗勇。 却突然听到有人低喝:“把手给我。” 林福儿听的一愣,还没作出反应,就见马上之人将身子压下,紧接着林福儿手腕一紧,人已经被提了起来。 失重感消失时,林福儿坐在了马背上。 “抓紧了,我们马上离开这里!”是玄墨的声音。 ……难道玄墨趁那边混乱的时候,抢了一匹马? 显然这便是此刻的事实。 可是玄墨是怎么做到的?林福儿满脑袋问号,那些人的马被牵走,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再跟你解释,现在别说话。”玄墨的声音相比较之前,明显变的轻松。 “快,我们被耍了,快追,他们往那边跑了。”马儿已经跑出一大截,林福儿才远远的听到后面的喊声。 追兵还在,林福儿这一刻却心中畅快。 很冷,马儿疾奔时,空气被冲开一道口子,脸颊与空气直面撞上,冷意被无限放大,撕扯着脸颊上的皮肤,又冷、又刺、又扎扎的疼。 可是他们在危机中寻得了生机,这让林福儿心中激动,别说是寒冷的空气,就算真的有刀子落在皮肤上,林福儿恐怕也不会在意。 上一次,狼口当前,爹娘救了她。 那天夜里,娘用她瘦弱的臂膀,护她周全。 那天夜里,娘因为心疼她,而提出要与林家老大分家,她的态度应该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娘还是娘,林福儿不相信,娘对她的疼爱,会变质。 想起小黑狗带他们从河道边找到娘时,娘奄奄一息的模样,林福儿心中顿时一阵酸楚。 她后悔了,她不应该因为娘看她的眼神起了变化,就回避家人的消息,这么长时间也不回来看看。 两个多月了,禄儿至今下落不明,也不知家里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 心中有了牵挂,各种不好的猜测纷纷冒了出来。 上次外公捎来的信中,提及爹娘超过两个字时,都提到了什么? 林福儿的脑中很乱,她紧紧的抓着玄墨的胳膊,不知不觉中小身板也紧紧的绷了起来。 玄墨感觉到林福儿的异样,黑暗中他垂眸看了看身前的小丫头,双脚用力一夹马腹,马儿扬蹄瞬间加快了速度。 玄墨此刻的心情也非常糟糕,如果他没有多事的跟着来这一趟,这个丫头今晚上恐怕难逃虎口。 第144章:小情绪 林福儿不过是个五岁的孩子,她到底得罪了什么人?竟要置她于死地? 这件事就连向来不爱管闲事的玄墨,都觉得,过分了。 玄墨兀自愤愤不平着。 并没有发现,他如今对林福儿的态度,相比较初遇时,早已天差地别。 寒冷的夜风,渐渐的吹散了心中的烦躁。 耳朵后追来的马蹄声,也因玄墨顺手牵马时,对其它马做了手脚,那些歹人发现异常,急匆匆迫马追来,反而加快了马匹出状况的速度。 没了马儿代步,再想追上玄墨林福儿,那几乎不可能。 甭管那帮歹人此刻如何愤怒?玄墨和林福儿算是摆脱了追兵。 暂时脱离危险,感觉到身前紧绷的小身板,冻得瑟瑟发抖,玄墨索性勒住马缰,由着马儿缓缓踏步。 天黑夜高,但有积雪照路,仍然能隐约看到远处的景致轮廓。 视线所及,并无村寨可以容身,想来那些幕后之人也定然是侦察了地形的,笃定了即使林福儿机敏、逃离马车,也定然无处求救。 用那种手段来对付一个稚龄小儿,当真让人大开眼界啊!~ 既然想了那么多套路,会遗漏林福儿果真逃脱的可能吗? 考虑到这一点,玄墨的脸色沉下。 垂眸看了看身前的小丫头,可能是后面没有了追兵的缘故,小丫头比之前明显放松了一点。 不过,即使再如何镇静,也抵御不了寒冷的侵蚀啊! 小丫头微微的打着颤儿,玄墨看得出来,小丫头冻的不轻。 玄墨抿了抿嘴,脱下了外袍,将其裹在了林福儿身上。 “玄墨哥哥,谢谢!”林福儿都快被冻死了,突然有衣服裹上身,那感觉不仅温暖,还格外感动。 这个玄墨虽然往日见着她爱搭不理,其实心底还是蛮好的。 刚刚发生的一切,林福儿看的清楚明白,若是没有玄墨在,她必定又会落入歹人之手。 是玄墨,救了她。 心中感激,有感而发,虽说大恩不言谢,但林福儿目前能做的,也不过一声谢而已。 轻柔的,带着些许甜糯的女孩儿声音,像一股清澈的溪流,缓缓流过心田。 玄墨心里咯噔一下,他做了什么?他今天所有的异常举动,都快速的在脑中回荡,直到外袍离身裹在了林福儿的身上。 他这是在关心人? 关心这个初次见面,并没有啥好印象的丫头?玄墨心中不淡定了! 他生来肩负着使命,小时候父亲告诉过他,想要完成心中大业,便要抛下七情六欲,只有无情无欲,才能时刻保持冷静,才能勇往直前。 玄默也曾质疑过,难道父亲所说的大业,不是欲的一种? 随着成长,渐渐地心中的质疑被艰巨的使命取代,到如今就连他自己,也早就认定,他的出生便是为了完成家族使命。 这便是他此生唯一要做的事! 如此心志坚定的他,有朝一日竟然因为一个小丫头,生出了怜惜之情? 玄墨的脸色有些发黑。 十二年来坚持的东西被打破,换作是谁,一时间恐怕也难以接受。 感觉到身后之人,握缰绳的手臂有些僵,林福儿微微蹙了蹙眉,怎么感觉玄墨又变了? 之后的路上,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不知不觉气氛比空气还要僵冷,林福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兀自裹紧了衣袍。 良久后,玄墨突然一夹马腹,爆喝一声:“驾!”马儿扬蹄,飞奔起来。 即使裹着衣袍,林福儿对上夜半寒风,依然冷得直打哆嗦,但是相比较身后人身上传来的冷意,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林福儿心中觉得有趣,也不知玄墨在闹什么别扭?罢了,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小少年,青春期有点小情绪,倒也可以理解。 玄墨要是知道,在他将林福儿看做稚儿时,林福儿也将他看做会闹情绪、不成熟的孩子,不知会是什么感想。 不知过了多久,林福儿突然眨巴眨巴眼睛,惊喜的探起身子,喜道:“玄墨哥哥,前面有村寨!” 白茫茫的天边,有一大片黑压压的建筑物,林福儿认的出它与山林的不同。 思绪都快打成结、拧成柳的玄墨,突然被林福儿的声音拉回现实,清晰的听到小丫头、带着喜色的声音,竟然心头一松,没那么纠结了。 是他太小题大做了! 他虽然肩负使命,但还有人的良知,在明知道小马和何平有问题的情况下,主动掺合着跟过来,只是出于一个有良知的人的本能而已。 “对,前面是村子,我们有救了。”玄墨轻声说道,他语气轻缓平淡,就像与学府内那些不相干的人说话时一样。他觉得,只要以平常心对待林福儿、对待目前发生的状况就可。 黑色的轮廓渐渐靠近,确实是个小村寨,此刻已经夜半,村寨里一片漆黑。 有村寨,预示着有人,有人的地方,那些人就算追过来,也不至于太过明目张胆,两人本该放松,可是无论是玄墨,还是林福儿,两人均保持了沉默,谁也没有敲门求助的意思。 “玄墨哥哥,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林福儿等了等,见玄墨始终不言不语,便像个孩子本该表现出来的样子,问道。 玄墨收回视线,看了看黑暗中扬起的小脸,光线很暗,却能看到小丫头眼底的折光,闪亮亮的,如夜幕中的星辰。 “我们先四处看看。”想在此停留一宿,便要先观察地形,也要排查掉可能隐藏的危险。 玄墨担心,那些歹人有后手。 林福儿倒是没有想那么远,但是从玄墨的处事,倒也感觉到了不好的端倪。 玄墨的反应并非偶然,那么他定是察觉到了什么? 难道危险还未解除? 那些人是冲着她来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能引动这么多人,大半夜兴师动众的来对付她?呵,可真够抬举她的! 是冯书宝落水的事招来的祸?还是人贩子为了神不知鬼不觉将她带走耍出来的手段? 这件事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她定要将其中来龙去脉查个水落石出。 第145章:上门 第二日下晌,玄墨将林福儿送达了青阳镇。 冬日的青阳镇,没了秋日的喧闹,街上行人寥寥,这清冷的气氛,好像在变着法儿的告诉林福儿,她将要面对的家中境况也定然不会轻松。 抿了抿嘴,林福儿让玄墨先送她去泰安村。 外公家在城守村,陶瓷生意也在城守村,甚至身体不好的娘、以及照顾娘的爹,也极有可能都在城守村,可林福儿却想先去泰安村。 上次离开,她是被人贩子抓走的。 而人贩子事件,是林家人主导的,一想到人贩子手中还捏着她的卖身契,林福儿就满心愤怒。 正好有厉害的玄墨在,不如狐假虎威一回,借玄墨震震那可恶的林家人。 玄墨寡言,之前对林福儿的了解也非常有限,他压根不会想到,他竟成了林福儿的计划因素。 马儿踩着路面上的残雪,踢踢踏踏一路赶往泰安村。 村里有人瞧见林福儿,再一看马上的英俊少年,呼喝着跑出来瞧新鲜。 当初林福儿被卖,那件事闹的沸沸扬扬,之后也没人出来澄清,都以为林福儿果真被卖、至今下落不明。 这猛然瞧见,自是替福儿高兴。 只是碍于与林福儿同行的少年,他们不知道少年的身份,生怕言多有失,便只叠着声的说:“回来就好!”多的没敢妄言。 也就帅大宝几个林福儿昔日的小伙伴,不知道林福儿的遭遇,一个个穿的跟棉花团似的跑出来,对林福儿能骑大马,羡慕的不得了。 他们与林福儿相熟,却不认识玄墨。 所以虽然眼热林福儿,却只跟在人群里,叠着声的叫福儿,问林福儿骑大马的受,多的话也不说。 到了这里,玄墨也终于确定,林福儿到家了! 摆脱夜里的那批追兵后,没有再遇到危险,玄墨还挺意外,不过考虑到幕后之人恐怕没考虑到他这个不定因素,只对付林福儿的话,他们此前的招数绰绰有余。 林福儿到家了,他也该撤了。 玄墨翻身下马,一边将林福儿抱下来,一边道辞:“福儿,你自己回家,我要走了。”明明是他自己的提议,说出话来心里却有点怪怪的不舒坦。 玄墨自出生,便肩负着家族使命,一个人待的太久,突然身边多了个小丫头,跟着保护了两日,这让他感受到了不一样的生活,新鲜还有点充实,现在突然要离开,这心里又怎会好受?! “玄墨哥哥,我一个人害怕,你送我回去。”林福儿双脚刚占地,就听到玄墨告辞的话,她还想借玄墨壮势呢!怎么能现在就让他走? 于是林福儿想也不想,一把抱住了玄墨要退开胳膊,昂着脑袋眨巴着眼睛说道。 林福儿以为像玄墨这样的人,一旦决定了什么事,想要改变他的决定,定要费一番口舌,没想到她话音刚刚落下,玄墨便应了声:“好!” 这一声好,还带着几分柔和。 林福儿眨眨眼,有点反应不过来。 “既然不走了,就坐在马背上吧!”玄墨像是在解释,又将小丫头抱起来放在了马背上。 完后牵着马,前往林家。 泰安村来了一匹高头大马,林怀义家的丫头就是坐在马背上回来的,这个消息像是长了翅膀,快速的飞遍了泰安村的角角落落。 等林福儿抵达林家大门前时,林家已经有人出来了。 出来的是那俩据说文曲星下凡的堂哥家的孩子们,大堂哥家的林明浩、林明渊、林妙语,二堂哥家的林明渲和林妙言,林妙语一如往昔,一见着林福儿坐在大马上,顿时嘟起小嘴,气呼呼的道:“大哥二哥,妙儿的大马,妙儿要骑!” 在林家孩子的眼里,连林福儿的都是他们的,何况是林福儿的东西?那妥妥的都是他们的。 林妙语说话时完全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一看便是嚣张惯了的。 马背上的林福儿,似乎也被吓到了,他缩了缩小脚,露出几分怯意。 玄墨注意了林福儿那么久,自然看的出来,林福儿是在装,可他一点都不因林福儿的装生气,反而看着林家一帮孩子,深深皱起了眉头。 怪不得林福儿面对学府众人的排挤,跟没事儿人一样。 原来她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被逼出来的啊! “林妙语,我也有哥哥,我才不怕你,哼!”林福儿绷紧了身子居高临下的说道,说话时小身板微微往玄墨的方向侧了侧,声音诺诺的说:“玄墨哥哥,他们欺负我。” 玄墨是很生气,可林福儿一句话,他的气性儿反而散了。 小丫头真调皮,难道他还能当真跟一帮屁大的娃娃们大眼对小眼? “福儿,你爹娘若是知道你回来,定然高兴,我们进去吗?”进去,几个小孩身后的院子?玄墨刚刚舒展开的眉头,忍不住又往中间蹙,这便是林福儿生活的环境。 “对哦!我好久没见爹娘了,可想他们了。”林福儿像是突然想起来,提及爹娘,欢喜的往玄墨身上扑,紧着说:“玄墨哥哥,玄墨哥哥,抱我下去,我要回家,要见爹娘!” 那理所当然的傲娇模样,玄墨竟然没觉得厌恶。 玄墨顺势将林福儿抱下马。 林妙语瞅着马鞍,眼热的不行,可她身边的大哥二哥,没人帮她。 “你们、你们都欺负我。呜呜、哇啊啊……”没能如愿,林妙语转个身,甩开大哥的手,抹着眼泪往里走,边走边说:“我要告诉娘,我要告诉奶奶……” 大伯娘李如兰李氏,大堂嫂尤翠姑尤氏,还有二堂嫂蔡桂芝蔡氏,以及林怀生、林通文几兄弟,其实他们早已知道林怀义家的丫头回来了,不过他们碍于身份辈分,不屑出门,才没有第一时间出去而已。 这会儿听到林妙语哭了,屋里的几人都待不住了。 林福儿前脚刚踏进院里,李如兰、尤翠姑便相继冲了出来。 “你个死丫头,你竟敢欺负……”李如兰的吼声只出来一半,便因看到林福儿的脸,卡住。 第146章:免费送女儿 “爹娘,爹、娘,福儿回来了。”林福儿全当没看见,往自家居住的西厢房走去,到了这里,爹娘还没出来,林福儿便已经断定,爹娘恐怕没在家里。 不过,既然已经来了,当然没有掉头就走的道理。 “啊!~啊~~” 林福儿脆生生的声音,毫无攻击力,可尤氏却像被摄了魂,尖叫着转身就跑,那样子像是被吓破了胆。 这、什么情况?什么事能让妇人在看到孩子时,露出如此惊恐的神色? 因林家对林福儿的态度,玄墨心中狐疑与恼意并生,正满脑袋问号无处消解,又见着林家妇人如此神情模样,顿时觉得,林福儿在这个家里的境况,恐怕比他猜测的更加难熬。 尤翠姑到嘴边的话没说出口,张大了嘴巴盯着林福儿,脸色分分钟变的煞白。 林福儿何等聪明,怎会看不出李如兰和尤翠姑如此大反应的原因。 “大伯娘,大堂嫂,你们见我爹和我娘了没?他们怎么没在?”李如兰和尤翠姑心惊,不敢直视林福儿,林福儿偏不让他们如愿。 想到这些人一纸卖身契将她卖掉,林福儿心中火起。 她暗暗冷哼一声,跑到玄墨身边,昂着头冲玄墨甜甜一笑,两只小手抱住了玄墨的衣袖,很是亲近的转而对李如兰等人说道:“大伯娘,谢谢你们卖了福儿,要不然福儿怎么会遇到像玄墨哥哥这么好的主人呢?” “嘻嘻,不对,玄墨哥哥不是主人,是哥哥,玄墨哥哥说,等福儿长大了,还要娶福儿做媳妇呢!嘻嘻~”林福儿越说越离谱,而这些常人听来很离谱的话,反而更能戳李如兰和尤翠姑等人的心窝子。 长大做媳妇什么的,听的玄墨整个人都僵在哪里。 不过,林福儿前一句话中所说,‘大伯娘卖了她’是怎么回事?小丫头竟然还遭遇了那么残酷的事吗? 玄墨心里很纠结,小丫头的遭遇着实令人心疼,可小丫头口无遮拦的话也着实让人难堪,想与林福儿拉开距离吧!还担心小丫头心灵受伤,一时间,玄墨竟然不知拿林福儿怎么办了。 “玄墨哥哥,我爹和我娘没在这里,我们去外公家。”林福儿的话,总算及时帮玄墨解了围。 两人正要走,李如兰竟追了上来,伸展着爪子就来抓林福儿,一边喝骂:“你个小贱人,不配有那么好的命。” 尤翠姑和李如兰真是一个脑子,在李如兰喝骂林福儿的时候,竟将自家女儿林妙语扯着推向玄墨,满脸堆笑着说:“这位少爷,您瞧瞧我家丫头,咯咯咯,绝对的美人坯子,比林福儿那个瘦不拉几的丑丫头强多了,您瞧瞧,仔细瞧瞧,是不是?您看,给您换过来,怎样?实在不行,您直接带走也成,让福儿那丫头跟着伺候。” 啥? 即使如玄墨般沉稳的性子,也顿时傻眼。 林福儿翻了个白眼,心中厌恶至极,关键是,林妙语不过三岁的小丫头,听自家娘说要将她送给玄墨,竟还眼巴巴的望着,一点反抗没有。 好吧!肯定是她骑着大马出现,惹红了林妙语的眼,林妙语以为跟着玄墨,也能骑大马的吧! 呵,这帮人,只凭她几句话,便要将亲闺女送人,当真是奇葩至极、愚蠢至极。 尤翠姑见玄墨不说话,便眼珠子一转,将林妙语往前推,边推边说:“妙儿,往后跟着少爷,要乖乖听话,有啥事使唤福儿去做,你只管跟着少爷,讨少爷欢心就是。” 林妙语听的懵懵懂懂,被推着,便也跌跌撞撞的往前走。 眼瞅着比林福儿还要小一圈、虽然长的挺可爱,却有些邋遢的丫头,往跟前凑,玄墨顿时心中一阵生厌,他黑着脸,握紧了林福儿的手腕,哼了一声,转身而去。 玄墨心情不好,走的很快,林福儿抡圆了小短腿都跟不上,索性四足并用扑在玄墨身上,玄墨并没有将她剔开,如此一幕,惹的李如兰眼底生针,恨不能戳死林福儿。 尤翠姑眼红的抱起眼泪汪汪的林妙语追出去。 婆媳两人的闹剧,林家其他人是看在眼里的,可包括林妙语的亲爹林通文在内,竟然没有一个人上前说句话。 “啧啧啧,林家的文曲星?呵呵,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林福儿挂在玄墨身上,看着院里冷眼看着的林家几兄弟,嘴里嘀咕了一句。 玄墨糟糕的心情,竟然在听到小丫头的调侃后,舒解开来。 林家门口,好些人围在大马周围,玄墨几步过去,摘下身上的挂件,两手一撑,便将小丫头放在了马背上,要知道他只是个十二岁的少年,虽然个头长的高,脸上的稚气与瘦条的身段,掩盖不了他的年岁。 怎么看都是个娃娃,这娃娃举手竟然能轻巧的将林福儿放上马背。 有些眼力劲的村民,看的心中惊叹。 “少爷,少爷,您别走啊!福儿那丫头当初您定然是花了钱才入手的吧?我家妙儿不要钱,您直接带走,保准长成美人儿,您绝对不会后悔……”尤翠姑为了攀上金枝,连什么状况都没搞明白,就可劲儿把自家女儿往外推。 听的围观村民,目瞪口呆。 玄墨已经在忽略多余的噪音了,依然被瓜躁的心烦,索性解下拴马绳后,翻身上马,扯着缰绳由着马儿在原地踏了几步,围在周围的人,纷纷往远处退。 玄墨捡着个空儿,便一甩马鞭,策马从人群中穿了过去。 “别、别走啊……”尤翠姑那没脑子的,玄墨都策马离开了,她竟然还抱着女儿追了一截。 直到玄墨和林福儿消失在拐角,才咒骂着林福儿,消停下来。 马儿驮着玄墨与林福儿,直跑出泰安村,林福儿才紧着喊停:“玄墨哥哥,之前我们经过青阳镇的时候,我已经托人给陈伯伯通了信,他要是知道我回来,一定会知会我外公的,要是我爹娘在我外公家,也定然能知道,我们先去村长家问问吧!或许,我爹和我娘,就在泰安村呢!” 第147章:福儿回来了 苏桃花身体不好,林怀义要照顾他,虽说城守村有真心在乎他们的亲人,但苏桃花毕竟是出嫁的女儿,哪有出嫁的女儿长住娘家的道理?带着女婿一起,就更奇怪了。 林福儿并非这个时代的人,但数月的停留,也对这个时代有了一定的了解。 要不然,她也不至于在学府内,那般遭人不待见了。 既然苏桃花和林怀义在城守村的可能性不大,那么多半就在泰安村的,具体什么情况,泰安村的村庄张德胜最是清楚。 玄墨对林福儿的提议,并没有做出言语上的回应,但林福儿给他指路时,却并未丝毫排斥的顺着走。 林福儿感觉,玄墨又在闹情绪,相比较上回,这回的不高兴中还掺杂着别样的东西。 ……古怪的青春期少年! 林福儿兀自笑了笑,觉得玄墨偶尔突发点小情绪,没什么奇怪的。 奇怪的是,爹娘会在哪里?不在城守村,没在家,那能住哪儿? 泰安村并没有闲置的空宅子。 张德胜该是也听到了林怀义家女儿回来的消息,林福儿和玄墨这边拐了个街道没走几步,便远远的看到来了几个人,其中便有张德胜。 还有林三叔的儿子林怀平,以及村里其他几个人。 “村长爷爷,怀平叔叔!”林福儿老远打招呼。 玄墨听出她声音里的欢喜,快马往前赶了几步,近了些才快速勒住马,翻身跳下,就手将焦急的林福儿抱下了马。 林福儿的脚一沾地,便快速的跑向同样看见林福儿,正又喜又情绪不稳的唤着林福儿的几个人。 玄墨站在马旁,看着这一幕,心中十分怪味。 其实,现在才是亲人团聚吧?刚才他们去的地方,一定不是林福儿从小生长的家吧? “福儿,让爷爷瞧瞧,恩,好,不错,长高了,脸上有肉了,也更漂亮了。”张德胜将跑过来的林福儿一番打量,随即连连叹道。 林怀平及其他林家几人,也都面带喜色的点着头。 实际上,因为那张卖身契下落不明的关系,林福儿在嘉兰学府的事,整个泰安村只有鲜少的几个人知道,要不然李如兰那些人也不会先入为主的以为回来的是哑巴林禄儿。 “嘿嘿,村长爷爷,我爹和我娘呢?你知道他们在哪里吗?”甜甜的跟众人打过招呼后,林福儿迫不及待的问道。 张德胜和林怀平几人闻言,均是愣了愣,随即神色间闪过一丝不自在,张德胜勉强笑了笑道:“哦!福儿还不认得新家,走,爷爷带你去。” 新家? 林福儿眨巴眨巴眼睛,心中升起一丝清凉凉的东西,有种豁然明悟之感,可其中却有夹杂着点点莫名的酸涩。 想起几人神色间一闪而过的不自在,又心下一沉。 数月的书信往来,爹娘搬了新家,她竟然没人跟她说。 林福儿暗暗深呼一口气,回头冲玄墨招手:“玄墨哥哥,快点,我们回家。” 看着这个一路护着她的少年,林福儿虽然笑着,眼底却冒起了眼泪花,这一刻,她竟有种,爹娘不再是爹娘,而全世界就只剩下玄墨一个人的悲凉感。 玄墨的眼力何等敏锐,心中本就惊涛骇浪,憋闷怪味,看到林福儿眼底的湿润,心中忍不住一阵牵扯着心疼。 “福儿,这位是?” 张德胜过来的路上,听说林福儿是被一个骑大马的少年送回来的,见过林福儿,才想起这件事来,见少年气质不俗,忍不住询问。 “玄墨哥哥是我家主人啊!”林福儿瞧见林明渊混在人群里往这边看,便大着声音重复道:“少爷怜我年幼,正好来这边办事,便顺道送了我一程。” 这话听的张德胜、林怀平等人面面相觑,直到瞧见林福儿冲他们暗暗挤眉眨眼睛,才恍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张德胜随即顺着林福儿的话头,冲玄墨道:“玄墨少爷,牢房您送福儿回来,都到家门口了,请屋里稍坐,喝杯清茶可好?” 这半天的工夫,玄墨都有些适应林福儿的古灵精怪了。 眼角余光轻轻扫过周围,看到泰安村很多人,里面还有几个刚刚在林家门前见过的熟悉面孔,顿时明白了小丫头的打算,冲热情的张德胜轻轻点头,只道:“有劳。” 他的神态、语气,像足了富贵人家的尊贵少爷。 就连林福儿都心中嘀咕,对玄墨的身份,生出几分好奇来。 林怀平帮忙牵马,张德胜陪着,林福儿跟在玄墨身边,像个称职的小跟班,他们身旁、身后还跟着好些泰安村人,一众边说边笑着前往林福儿的新家。 林福儿家之前居住的地方,在村口,林福儿如今的新家也在村口,两边隔开整个村子。 等众人穿过泰安村,看到村口新起的房子时,林福儿心中涌去了无边的情绪,胸口一阵闷闷的痛,张德胜也收起了笑脸,叹了口气说道:“外头瞧着不好,一应用具都备的很充足,你爹娘往常不怎么出门,该是不难熬。” 不难熬吗? 林福儿不能理解,外公不是吝啬的人,陶瓷生意的收益,别说盖一栋房子,就是盖两栋、三栋,也是尽够的,可,为何不好好盖个房子,却要搭个草棚? 寒冬腊月,天寒地冻,住在四面透风的草棚里,能好过? 林福儿脸色很不好,小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黑着脸匆匆走向连院墙都没有的草棚。 顺着草棚前扫出来的道儿,林福儿没费多少工夫,便到了跟前,可从他们出现到现在,草棚一直安安静静的,没有丝毫反应。 爹娘没在吗? 不,张德胜刚才说,爹娘往常鲜少出门。 既然如此,那便是在家,在家为何听到动静没有反应? 林福儿心中说不出的情绪,她站在单薄低矮的木门前,深呼一口气,抬手轻扣,随即轻唤:“爹,娘,福儿回来了。” 原本,林福儿以为,就算娘对她生了隔阂,爹也定会回应。 可是林福儿的幻想落空了,她已经唤人了,里面却没有丝毫反应。 第148章:惊闻 “爹,娘,福儿回来了。”林福儿扬起了声音,草棚低矮,门板轻薄,她不相信里面的人听不到她的声音,除非里面住着的不是爹娘。 “爹,娘,我是福儿,福儿回来了啊!”林福儿终是没忍住,哭出了声,她哭着唤:“爹、娘……” 唤了好大会儿,始终没有回应。 林福儿抹着眼泪,回头看向张德胜几人,试图从几人眼底找出些爹娘确实没住这里的意思,可是,他们眼底除了满满的同情和些许不忍,根本没有林福儿想要的情绪。 ……爹娘,真的就住在眼前的草棚里。 只是,不知为何,爹娘似乎并不想见她?!林福儿心中慌乱,不知如何是好,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轻咳,压抑着的咳嗽声,又沉又闷。 听到动静,林福儿心中咯噔一下。 “爹娘,爹~福儿知道你们在里面,开开门,开开门啊!~”林福儿心情很激动,情绪有些失控,活了两辈子,好不容易从这对夫妇身上感受到了父母之爱,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 林福儿后悔了,她不该待在嘉兰学府,在当初,刚发现娘神色有异时,她就应该陪在娘身边,分离与时间,让她与娘之间的裂缝变成了鸿沟。 就连爹,也不理她了吗? “爹,娘,你们开开门好不好……”林福儿声泪俱下,上辈子爸妈护着姚丽,冷落她的时候,她也曾有这种感觉,自那后,她失去了父母的疼爱。 难道重活一世,依然没有父母亲缘吗? “爹娘……”哽咽中不忘念着这两个字,就连张德胜几人也看不过眼跟了过来,帮忙敲门、帮忙喊人,可是里面依然一片死寂。 玄墨的心情像他此刻的脸色,黑压压的。 至亲是什么?难道是将她卖掉,将她拒之门外吗? 不过是个五岁大的孩子,为何她的家人会如此待她?玄墨压抑了良久,终是没忍住,大步流星的走过去,将扒着门哭成泪人的林福儿抱起来,转身就走。 玄墨想,这样的爹娘不要也罢! “玄墨哥哥,放我下去,我要爹娘,我要爹娘……”林福儿已经后悔回来晚了,又怎么会轻易离开,她在玄墨怀中剧烈的挣扎起来。 泣泪般的声音,听的玄墨心中一阵难受。 玄墨的父亲对玄墨非常严厉,他的童年几乎全在各种学习、训练中度过,父亲甚至没有对他笑过,长这么大,仅见过娘寥寥几次,那几次还都只是匆匆碰面。 在玄墨短暂的人生中,他对爹娘至亲的了解,从来就不是那么割舍不下的。 相比较爹娘,使命才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唯一目标。 他有点无法理解,林福儿为何会对一双对她毫无怜念的爹娘如此不愿离弃,他想帮林福儿早作决断,却发现他更看不得小丫头声泪俱下的模样。 玄墨看的出,林福儿是真的伤了心。 无奈松手,林福儿又跌跌撞撞的跑向了草棚。 “村长爷爷,怀平叔叔,你们先回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靠近时,林福儿压下了哭声,红着眼眶垂着泪,认真的对张德胜几人说道。 ……爹娘不开门,或许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林福儿这么告诉自己。 ……或许门外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爹娘就开门了呢! 林福儿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 张德胜几人似乎也明白了林福儿的意思,看看草棚,张德胜叹气道:“福儿,那我们先回去了。”说着话时,张德胜看了看草棚,也提高了什么,分明也是说给里面的人听。 张德胜走了,林怀平走了,同来的人,陆陆续续的都走远了。 就连玄墨,也在众人离开后,往后退了一大截,隔着老远,看着草棚前的林福儿。 只剩下林福儿,林福儿才深呼一口气,郑重的重新敲门,郑重的隔着门板说道:“爹,娘,我是福儿,你们是不是不要我了?” 里面的人虽然啥话也没说,但林福儿感觉的到,这就是他们的意思。 数月前,娘被救回来,刚刚苏醒时看她的眼神,像一枚刺,扎的林福儿心里疼,她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深刻的感受到了,爹娘确实不想要她这个女儿了。 为什么啊! 妹妹失踪,至今下落不明,她是爹娘仅剩的女儿,爹娘为何不要她啊! 林福儿无法理解,难道是担心她回来后,又会遭到像李如兰那些人的陷害?想到这种可能,林福儿心中咯噔一下,真觉得很有可能。 林禄儿失踪是爹娘心头的结,他们该是担心自己继续做他们的女儿,也会度了妹妹的后尘? 那张不知攥在谁手里的卖身契,就是证明啊! “爹,娘,总有一天,我会找回禄儿。”林福儿沉声说道:“你们不要我没关系,但爹,娘,你们一定要保重自己,等禄儿回来啊!” “呜呜~~”提及禄儿,里面突然爆发出一阵痛哭。 是苏桃花的声音,苏桃花哭着唤:“禄儿,禄儿,我的禄儿……” 声音中满是失去女儿的无边悲痛,林福儿本该高兴,毕竟娘心里还有割舍不下,有,便能强撑着活着,才能有动力活的更好,可是,娘为何对她有那么大的怨气? “走,你走,你不是我们的女儿,你走。”苏桃花突然声嘶力竭的大喊出声。 这话惊的林福儿连退数步,险些坐倒在地。 苏桃花知道,真正的林福儿已死,站在这里的,是用了林福儿身体的异世孤魂,她心中剧震,脑中一阵晃荡。 “哐当!”门突然被拉开,形容憔悴、眼带忧伤的林怀义站在门口,他匆匆看了眼林福儿,然后快速的错开视线,匆匆走到林福儿跟前,将一个东西塞给林福儿,闷声道:“这是你娘捡到你时,从你身上发现的,你拿着,走吧!” 话毕匆匆转身,到门口,又忍不住止步,背着身垂着眼帘说道:“福儿,别怪你娘,她只是心里疼。” 流产、夭折、再是失踪。 第149章:悲极 苏桃花这辈子怀过三个孩子,到如今竟然一个都没留住,这种事放在谁身上,恐怕也会崩溃。别说苏桃花了,就是林怀义,在得知林福儿不是他的亲生女儿时,也差点失控。 从苏桃花断断续续的描述中,林怀义才知道,当时他们的孩子夭折,苏桃花失魂落魄时正好捡到个婴孩,便将其当做自己的孩子养在身边。 后来苏桃花生了林禄儿,抚平了连翻失去孩子的伤痛,一家人虽处于压迫当中,倒也有自己的小美满。 可这一切,都在林禄儿失踪,苏桃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后,变了。 苏桃花痛失三个孩子,她情绪崩溃到几乎疯癫,回到泰安村后,她一进林家老宅,就浑身哆嗦、抱头尖叫,那样子,就好像那个他们住了几年的院子,是魔窟。 苏仁德夫妇让他们去城守村住,苏桃花却不愿意。 她说,她要留在泰安村,等她的孩子们回来。 实在没办法,这才在泰安村盖了新房子,原本是打算盖个结实的,苏桃花却不愿,发疯了似的阻止,硬是让林怀义将买来的建房材料,换成了木板与茅草。 简易的草棚,很快就搭好了。 苏桃花进了草棚,才安静下来。 她这个样子,林怀义很心疼,他大概能理解苏桃花的心意,她这是在折磨自己,是在惩罚自己啊!因为,她将失去儿女的罪责全揽在了自己身上。 她在赎罪。 可是,林福儿就算不是自家亲骨肉,也在身边养了几年,她也是无辜的啊! 相比较养女的心情,林怀义自然更在乎妻子的心情,这个选择题的答案,从他知道林福儿并非亲生女儿时,在他看到妻子痛苦时,便已经注定。 他说:“福儿,要是,要是你日后有法子,就、就把禄儿找回来。” 将这么大个事儿交给林福儿,是林怀义心中的不舍,虽然在林福儿和苏桃花之间,他选择了苏桃花,可几年的父女情分,又怎么能轻易舍弃? 拜托她一件事,在这件事没有完成之前,他们之间的联系便不会断,这是留下了念想! “哐当!”关门声响起,惊回了林福儿的心神,林福儿脑海中不断的回荡着林怀义刚刚说的话。 ……你娘捡你回来时、你娘捡你回来时…… 她不是爹娘的孩子,她是捡来的!! 这个事实,击的林福儿心神剧震,过往的一切浮现脑中,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禄儿失踪后,娘会用那种眼神看她。 亲生女儿失踪,她这个冒牌女儿就成了刺,时刻提醒苏桃花,有个女儿不见了。 怪不得,数月来,爹娘的消息几乎为零。 怪不得,刚才她那么伤心,连爹也忍心不理她。 原来,她不是林家女儿。 她不是林家女儿,那她是谁?林福儿攥紧了手里的东西,挪着坚硬的腿脚,缓缓转身,不过是挪了几步,整个人便打了个颤,小身板不受控制的往一旁侧倒。 “福儿!”是玄墨适时的扶住了林福儿,林福儿才不至于摔倒。 “玄墨哥哥!”林福儿委屈极了,她顺势靠在玄墨身上,将小脸埋在玄墨的衣服里,像只小猫儿一样,不动也不再言语。 刚才隔的远,玄墨不知道草棚里出来的男子对林福儿说了啥。 但就男子和林福儿的反应,也大概猜出几分。 ……福儿这是,被爹娘抛弃了吗? 玄墨摸了摸林福儿的脑袋,将小丫头抱起来,刚帮小丫头抹了一把眼泪,小丫头便又爬在了他的肩头,无辜却又不声不响的样子,让玄墨十分心疼。 “福儿,别怕,玄墨哥哥不会不要你的。”玄墨拍了拍林福儿的背,轻声说道。 本是单纯的想安慰下小丫头,说出话来,却觉得身边养个小丫头也不错。 林怀义隔着门缝看着那个抱着林福儿的少年走远,眼眸也深深的垂了下去。 林福儿没有再去张德胜或是林三叔家,而是倔强的坐上了马背,让玄墨立刻带她离开。 在去青阳镇的路上,林福儿碰上了匆匆赶来的苏仁德,苏仁德见到林福儿非常高兴,但视线越过林福儿看向泰安村时,眼底却带着几分无奈与伤痛。 二女儿苏桃花,是先头几个闺女当中最懂事、最有心的,可不知为何,这趟回来,却与他们渐渐疏远,不仅拒见他们,连老四苏菊花成亲,苏桃花这个当二姐的都没有到场。 当初苏桃花死命坚持要住草棚住狗窝,林怀义无奈,一边顺着苏桃花的意,一边在盖草棚的时候,更换了好些的木材,屋顶的茅草下盖了青瓦,整座屋子建成,虽不及土石建筑那么结实厚重,但在蒙混了苏桃花的眼之后,也算的上牢靠了。 即使如此,苏仁德两口子依然担心,担心连日大雪,会压垮苏桃花林怀义居住的草棚。 数日来,苏仁德冒雪来回的跑,苏桃花拒绝见他,他便远远的看看,或是送点东西放在门外,只要看着草棚是好的,里面有动静,他回去才能睡个安稳觉。 与林福儿的往来信件中,苏仁德看的出来,丫头挂念她的爹娘,可苏仁德又能说什么?说多了难免露出破绽,索性只说安好。 苏仁德,包括许氏,都知道的,年关将至,林福儿放假后,定然会回家,到时候,所有隐瞒的事情都会赤裸裸的显露出来。 苏仁德想好了各种借口,却没想到,因为老四出嫁的事,耽误了几天,刚收拾好准备去接外孙女,却得到信,福儿已经回来了。 林福儿回来了,却没有先到城守村。 苏仁德一听这话,当时就懵了,着急忙慌的往泰安村赶,一路上提心吊胆,就怕二女儿的犟脾气一上来,连福儿也拒之门外。 本就心中不安,见着外孙女避开他的视线,心里咯噔噔的直打突儿。 林福儿的心中一片黯淡,外公待她的态度一如往昔,可是,若是他知道自己并非苏桃花的女儿呢?知道她不是苏家的外孙女呢?还会待她如以前一样吗? 第150章:生病 当初林怀义和苏桃花将她从狼口救下时,林福儿觉得,林怀义和苏桃花对她的疼爱,就算是为之付出生命也定然不皱眉头。 可是才隔了多久,就成了如今这副情况。 连爹娘都如此,外公、外婆舅舅他们,隔了一层的亲人,又能保持几分亲近呢!林福儿突然有点怕,有点害怕面对外公、舅舅。 苏仁德兴冲冲的迎上来,却见林福儿将视线错开,像是受了极大委屈一般,缩在陌生少年的怀里,不吭声。 这是咋了? “福儿,福儿怎么了?”苏仁德焦急的唤道,问话时看向了玄墨,这才看清了玄墨的容貌,那从股子里散发出来的清贵气质,让苏仁德心头微震。 福儿怎么会和如此气度不凡的人在一起? 再看缩在少年怀里的林福儿时,苏仁德恍惚觉得,就连林福儿也突然越上了、另一个他触及不到的高度。 “福儿受了些委屈。”玄墨垂眸看了眼林福儿,淡淡的说道。 他看的出来,眼前人就像张德胜等人一样,也是真心关心林福儿的,可是林福儿最最至亲的亲人,已经伤透了林福儿的心。 她只是个孩子,明明心中难过,又何必勉强她去强颜欢笑。 “外公,我见到我爹了。”林福儿突然轻声说道,说话时,不仅没有探出头来,反而将脑袋埋的更深,就连声音都听的模糊不清。 她说:“外公,我爹说,我是捡来的,不是林家的孩子。”轻轻淡淡的话中,透着无尽的悲伤,光是听着,就让人心里觉得疼。 “福、福儿,你,你说什么?”苏仁德大惊。 果然,外公不知道的。 林福儿心中黯然,知道了,就不会再将她当亲外孙女疼爱了!知道了,也定然会体谅娘的痛苦,定会加倍疼护娘的吧! “玄墨哥哥,我想回学府。”那里,至少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屋子,林福儿说这句话时,声音低的几不可闻,也就玄墨耳力好、又离的近才能听到。 “好!”玄墨点头,随即冲怔愣在路上的苏仁德微微点了点头,扯了扯马缰绳,策马而去。 轻轻地,林福儿从玄墨怀中探出脑袋,从玄墨的臂弯里看向路道后方,苏仁德许是被策马的声音惊醒,此刻浑身都在颤抖着,明显在哭。 林福儿很心疼外公,可她很清楚,她的存在已经成了苏桃花的魔障,哪怕残酷的事实会让苏仁德伤心,离开也是最好的选择。 她本就不属于这个家,如今离开,这个家也定能快速的恢复过来。 说到底,林福儿希望曾经拼命从狼口救下她的爹娘,都好好的,禄儿还没找回来,她还盼着有朝一日,找回禄儿,解开娘的心结,一家再聚。 会的,一定会再聚。 林福儿离开了泰安村、离开了青阳镇。 玄墨见小丫头心情不好,加上来时路道上的遭遇,索性避开了回嘉兰县的路,反其道而行,一路往南而去,据此两百里外,是郴州府。 玄墨想着,带小丫头去看看州府的热闹,该是能消解掉她心中的烦忧。 想法不错,可离开青阳镇赶了不足一个时辰的路,玄墨就感觉到了不对劲,窝在自己怀里的小丫头许久动都没动一下。 起初玄墨一直以为林福儿是睡着了,可突然想到某种可能,立马勒马停下。 仔细一看,果然,小丫头生病了,脸蛋像红透了的柿子,呼吸变的很弱,见林福儿如此模样,玄墨心中大惊,紧着唤:“福儿,福儿!~” 可林福儿迷迷糊糊,看着像是听到声音,想醒,眼仁动了动,眼皮抬了抬,终是蔫蔫儿的歪着脑袋,没醒过来。 ……必须马上找个大夫。 玄墨马上意识到,他一手搂着林福儿,一手扯着马缰绳,快速的前后看了看,他知道沿着这个方向一致走,能到郴州府,可抵达郴州府之前,有什么村庄、乡镇或是县城,却并不知道。 前方不知深浅,退回去得赶小一个时辰的路,玄墨稍做斟酌后,继续往南。 为了护着林福儿,他连中袍也脱下来裹在了林福儿身上,如此一来,马儿跑起来后,拉扯出的冷风,嗖嗖的往他骨头缝里钻,可是玄墨顾不了那么多。 他只知道,林福儿生病了,病的不轻,必须找到村镇,找到大夫。 片刻后,攀上一段坡道,有个不大的村子出现在了视野里,玄墨悬起的心稍稍松了些许,又赶忙往村子跟前赶。 也是福儿命不该绝。 这个看上去不大点的小村子里,竟然常住着郎中,玄墨将林福儿送到郎中家,消瘦的青年郎中查看过林福儿的情况后,连道:好悬! “要是再晚上一时半刻,寒气入体,就麻烦了。”名唤王崇的青年郎中,一边庆幸,一边给对症给林福儿写了药房,并说:“小兄弟,这里面有几样药,我这里没有,你得去镇上买。” 往日,郎中会外出采药,家里也常备着一些,可是入冬后,连日降雪,气候骤变引发了不少急症,草药消耗也比往日大的多。 如今,药橱里,最紧要的哪几种药,已经用完了。 玄墨接过药方,有些犹豫,将林福儿放在这里,他不放心,可是将小丫头带着走,免不得又得让小丫头遭罪。 郎中刚刚说了,再晚,寒气入体,就麻烦了。 在用药之前,让她待在屋里,远比跟着他颠簸在马背上更加稳妥。 “小兄弟,你们是打哪儿来的啊?是投亲还是?若是没有落脚的地方,就先住在我家,前头这几间屋子,原本就是留着给来瞧病的人住的。”郎中王崇一边说着话,麻利的拿出几块姜片,又道:“我先让孩子他娘给这丫头煮点姜水喝,等你买来药,便给煎着服下,再休息上两日,该就没大碍了。” 王崇的妻子姓洪,洪氏身边还跟着两个孩子,都是男娃,一个七八岁,一个三四岁,两孩子对昏睡中的林福儿都很好奇,凑到跟前瞧。 第151章:照顾 “小兄弟,你是不知道怎么去镇上吗?呵呵,出了村子,往西,你骑着马,一盏茶的工夫就能走个来回,快着呢!”王崇特别健谈,说完了还叮嘱玄墨:“去镇东的许氏医馆,掌柜的人实在,草药的质地好,价格也公道。” “好,我妹妹就牢房郎中代为照管了。”玄墨的视线,不动声色的扫过王崇的妻儿,视线收回时,应声说道。 话音落下,人已经转身,紧接着外头便传来一声马嘶,以及马蹄急促踩踏、快速远去的声音。 王崇说的不错,仁和镇确实不远,玄墨来回耗费的时间甚至比王崇说的还要快,待他买了药回来的时候,王崇的妻子洪氏,正在给半昏睡状态的林福儿喂姜汁。 一家子见玄墨已经回来,微愣之后均是笑了。 玄墨进门后,视线快速落在林福儿身上,看到他时神色明显一松,但由于浓浓的姜汁入口时,带着些许辛辣感,小丫头昏睡中小脸微皱,玄墨放松的神色瞬间一阵发紧。 两人见玄墨如此神情,相视一眼,笑的越发欢畅了。 洪氏说:“姜汁里放了少许糖,不难入口。”糖在这年头,可是金贵东西,家里有孩子,才偶尔买些回来吃,林福儿运气好,正好赶上家里有,两口子见林福儿只是个孩子,便往姜汁里加了些。 玄墨闻言点了点头,浅笑了下,道了声谢? 喝完姜汁,洪氏又给林福儿掖好了被子,小丫头便沉沉的睡了过去,再入睡,眉宇间的苦色也随之舒展了开来。 就着玄墨买回来的药,王崇将药配好,生起了炉火,刚将药投入水中,玄墨便从旁接手道:“我来。” 王崇有些意外,玄墨根本不用他叮嘱,煎药的手法、火候、过程,都掌握的非常好,他瞧着新奇,忍不住问:“小哥也学过医?” 这般年纪,如此纯属的煎药手法,没学过医的可能性不大。 心中已有猜测,却见玄墨薄唇轻启,只说了两个字:“没有。”或许是觉得两个字有点敷衍,又解释道:“妹妹身体不好,要照顾她。” 实际上,药、包括毒,都是玄墨成长中的课程。 王崇恍然,连连点头,轻笑道:“你们兄妹的感情定然不错。” 听了这话,墨微微点了点头,不觉间神色变的柔和起来。 王崇虽是乡村郎中,医术却不错,他说的不错,喝了姜汁、又喝了药,夜里林福儿发了汗,次日一早小丫头就醒了,有王崇家的两个儿子凑在跟前叽叽喳喳的说话,养病的两日,林福儿的精神、情绪,都还不错。 这也让玄墨悬起的心,放下不少。 玄墨虽然没有说什么,但他心里是真的有些担心,林福儿发病,既因外寒入体,也因她的家人抛弃了她,给她心灵上造成了极大的干扰。 那么小的孩子,往日里养她疼她的爹娘,突然不要她了,还抛给她一个东西,告诉她,她是被捡来的,这种事就是换做一个成年人,也不好接受,何况她还只是个孩子。 因为养父母的舍弃,情绪低糜的小丫头,定然以为当年娘之所以能捡到她,正是因为先遭到了亲生爹娘的舍弃吧! 玄墨送米粥进来时,视线忍不住又往林福儿的手上看了看。 她右手中,握着林怀义给她的东西,林福儿说,那是亲生父母放在她身上的。 那东西不大,用一块灰扑扑的布包着,林福儿一直攥在手里,玄墨就没见她打开过,也不知道里面包着什么。 玄墨很会照顾人,两日来,煎药、喂药、喂饭,甚至帮林福儿擦洗手脸,非常仔细周到,洪氏每每看到,都要拿来当范本,教导自家两个儿子。 按着往常,几岁大的孩子,最不喜欢爹娘拿别人的好来说自己的不好,听到自家娘夸玄墨,训导他们,该是不高兴的。 可是王家这两个小子倒是不同,不仅没有不高兴,玄墨做事的时候,还总喜欢跟在后头,一口一个哥哥,叫的十分香甜。 看到什么,也会跑去告诉林福儿,说话时嘴巴张的老大,小手挥舞着,好像他们口中的琐碎,正在发生,听到有趣的时候,林福儿还会发出几声轻笑。 因为这,原本三两天就可以离开,玄墨愣是多住了五六日。 近日天色放晴,每日阳光照到的地方,那厚厚的积雪也化去了不少,距离年节只剩下半个月时间,一想到那个本该家人团聚的日子,玄墨带着林福儿离开了王崇家。 离开前,王家三四岁的小儿子,哭的稀里哗啦,大小子也是眼眶通红,两兄弟都舍不得林福儿和大哥哥。 这份不舍,让林福儿心中又感动又感慨。 短短五六日便如此,那整整五年呢?她相信,林怀义和苏桃花对她的感情不可能因为一件事消失掉,她也不会因为他们对她的舍弃,就忘掉狼口下的救命之恩。 总有一天,她会找到禄儿,和禄儿一起,去和爹娘团聚。 未免林福儿再受寒,玄墨换了马车,还特意让人将马车里的凳子拆掉,铺了垫子,放了被子,整个车厢内,就像个温暖的床榻。 心中对未来有了计划,便暂时放下了不开心的事。 林福儿有成熟的心智,来这个世界几个月,真正与林怀义夫妇接触的时间并不长,她之所以割舍不下,更多的是因为感动,是因为上辈子父女亲缘的欠缺。 林福儿多日不见的笑,再次浮现脸庞。 看的玄墨心中微愣,想起往日在嘉兰学府,远远见到林福儿时,她也总是喜欢笑,心中莫名生出几分了然与心疼。 这丫头喜欢笑,哪怕是被人欺负了,也不大往心里去,正是因为一次次被伤害,伤害的次数多了,习以为常,才会如此吧! 被伤害到成了习惯,却还保持着乐观的心态,这是多么难能可贵的品质。 玄墨想起林福儿在嘉兰学府时,每日练的那种古怪拳法,突然想教林福儿习武。 要是有反抗的能力,谁又喜欢被欺负呢? 第152章:经年 被人欺负,可能是不反抗,是懦弱的表现,也可能是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林福儿才多大,对上李如兰、对上人贩子,她一个几岁大的娃娃,能保持平常心、没有被吓破胆变的畏畏缩缩,已经是难得的事了。 玄墨暗道,以前他不认识林福儿,也不知道林福儿的遭遇。 以后,他会教林福儿习武,会用心仔细教,让丫头拥有未来哪怕遇到更厉害的敌人,也有反击之力、完全掌控自己的人。 马蹄踢踏,车轮骨碌碌。 时间就如不断推动的年轮,一转一岁年…… 嘉兰学府南侧最邻近嘉兰河的望江台上,一位束着发的绿衣少女,手中的软剑犹如通了灵智的蛇,在她手中舞动着,灵动异常。 数步外,一位白衣男子坐在干净的毡垫上,指尖随着少女的剑舞,拨动着琴弦。 这两人不是旁人,正是十年后的林福儿和玄墨。 十年前,玄墨带着林福儿从郴州府返回嘉兰学府后,不再隐藏自己的才华,很快成了嘉兰学府众多学子当中出类拔萃的优秀学子。 他的才华,让嘉兰学府包括冯东学那些反对林福儿留下的先生,也都赞叹赏识。 因为这,两年后,林福儿在他的单独教导下,轻易赢了教书先生们特别林福儿去留的赌,原本冯东学等人还留了后招,可林福儿不仅赢了比试,府院长于承儒全力保她,就连嘉兰学府最优秀的学子玄墨,也全力替林福儿说话。 玄墨那时候可是嘉兰学府众多先生的心头宝。 嘉兰学府已经多少年没出过进士、没出过状元了?!玄墨的才华学识,在他们看来,就是考个状元也极有可能的,他们还想借玄墨高中来提高嘉兰学府的知名度呢! 玄墨说了,既然当初说了,林福儿获胜就留下,现在林福儿赢了嘉兰学府、就必须买账,否则,他玄墨也不会留在一个连诚信都没有的学府里。 这话,把冯东学那些人噎的哑口无言。 而林福儿也顺利留了下来,不过林福儿主动提议,从课堂上退了下来,那个以为马上要接受林福儿这个学子的先生,听闻后当真是如获大赦。 于承儒以玄墨学习为借口,在嘉兰学府专门化了个院子,供玄墨居住。 林福儿从最初的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待在玄墨院里,到最后,干脆搬了过去。 这年头,男女有别,随着林福儿的长大,也正的惹来了许多闲言碎日渐,可是林福儿两耳不闻闲话,像小时候遇到不开心的事的时候一样,依然该干嘛还干嘛。 林福儿稳,玄墨更稳。 闲话在学府流传了足足大半年,可两个当事人根本就不搭理。 后来的院试上,冯书宝在考场上打人,被当场赶了出来,且被下了禁令,终身取消了他的参考资格。 那件事影响非常恶劣,外面人骂嘉兰学府,嘉兰学府内部骂冯东学,还没退学的冯书宝生生被骂的没脸再出现在学府里。 没人知道,冯书宝之所以在考场打人,完全是有人挑唆的缘故。 而那个挑唆、且后来挨了打的人,是玄墨安排进去的。 当年林福儿返乡途中,遭遇歹人,那件事颇为曲折,玄墨追查了数月,才理清其中来龙去脉,原来真正对林福儿出手的,真的是冯东学。 冯东学对林福儿动手的目的有两个,其一替他家孙子出气,其二,想借机彻底将林福儿赶出嘉兰学府,从而保住他认为的、嘉兰学府的名声。 他也不愧颇有学识的教书先生,他辗转让人买通了青阳镇食铺的小马,再派人化名何平与之配合,将林福儿骗出嘉兰学府,在马车里点药,让林福儿昏睡,将其丢在半道上。 又同时通知了江湖上正在觅寻弟子的帮派,由江湖人出面,带走林福儿。 五岁大的孩子,一旦送到那种地方,严酷的训练几乎坚持不下来,坚持不下来死了,那就是以后的事,与他无关。 每一个环节,冯东学都没有亲自出手。 就像林福儿入学后,整个学府绝大部分人都在排挤林福儿,冯东学见了林福儿却并没有将起驱赶,这一切早就在他的计算当中。 冯东学恐怕做梦都不会想到,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他自认处理的天衣无缝的计划,却被玄墨查了出来。 冯东学也不会想到,那一次,冯书宝没有说话,他考场打人真的不是他挑事,他只是反击,可惜,冯书宝平日里风评太差,他的话就连他祖父都不相信。 愣生生被冤枉的失去了参考资格。 玄墨做的那些,不过是替林福儿报仇而已。 一曲终了,令人眼花缭乱的武技也停了下来,刚一停下,林福儿就跑到玄墨身边,从旁边的矮桌上,端起一杯茶,兜头饮下。 玄墨见此,眉头微微蹙了蹙,但神色间却并没有不高兴,有的只是无奈。 琴、棋、书、画,包括茶艺、武术,甚至连基本的医理、毒理,玄墨也教过林福儿,喝茶是有样儿的,可这丫头,总会时不时的不听话上几回。 玄墨已经拿她没办法了。 “玄墨哥哥,今年的乡试,你还不参加吗?”六年前,玄墨参加院试,得了第一名,当时整个嘉兰学府都沸腾了。 当时给玄墨批阅试卷的先生,甚至断言,三年后的乡试,玄墨必然高中。 可惜三年前,眼瞅着考试时间快到了,玄墨却突然病了,那时候把林福儿吓了一跳,之后才发现,玄墨哪里是生病,根本就是装的。 要不是那时候只有九岁的林福儿,吓坏了,在玄墨病床前,哭的泪人一样,玄墨实在看不下去,没忍住偷偷告诉她实情,林福儿肯定看不出来玄墨在装病。 也是,连学府请来的大夫,诊脉都没看出来,林福儿前世与医道无缘,今生只跟着玄墨认了几种草药,又哪里看的出来。 半个月后,便是乡试的时间,若是要参加,也该准备了,可林福儿瞧着,玄墨好像不知道这回事一样,根本没有参加的意思。 第153章:家信 几年的相伴,林福儿多少也察觉出了一些问题,玄墨身上有很多她看不透的东西,不过,她是个聪明人,就算对某个问题再如何好奇,也懂得点到为止。 就像此刻,玄墨会不会参加乡试,之后一级一级的往上跳,她虽然好奇,对答案倒也不是那么执着,问,也不过是随口问问而已。 “福儿觉得,我该去吗?”回答问题,向来果断的玄墨,竟然将问题抛给了她。 林福儿闻言愣住,刚刚抿进嘴里的茶水、噙在口中,忘了吞咽,就那么神色中略带讶色的看着玄墨。 “呵呵,那便去吧!”玄墨似乎被林福儿的呆呆模样逗乐了,轻笑了一下,起身说道。 看着他的背影缓缓离开,林福儿咕嘟吞下口中的茶水,将杯中剩下的茶水一口闷下,砸吧砸吧嘴,嘀咕:“真是个怪人。” 说他生人勿进吧!好像也挺好相处、挺好说话的。 说他随和亲近吧!又似乎用什么东西将自己隔离开来。 林福儿有时候会怀疑,她眼前的玄墨,是真的存在吗?她眼前的玄墨,是真正的玄墨啊? 没有答案,偶尔心中疑惑,又随波放下。 如此周而复始,林福儿从未发现,实际上,她的个性中,也有倔强执着的一面。 比如,这些年来,她的心中一直在不断的给玄墨画像,有时候刷刷几笔,有时候涂涂改改,有时候觉得马上要成画,却总引缺了点什么而推倒重画。 她用了十年时间,始终没有画出真正的他的肖像。 按着她随遇而安、凡事不强求的性子,既然画不出来,早该放下,可她却一遍又一遍推倒冲来,深陷其中乐此不疲。 她想看懂玄墨,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她并未放弃。 “小姐、小姐。”巧丫大着嗓门,站在楼下看,林福儿应了一声,将茶杯放下,脚下轻轻几点,从五米多高的望江台上直接跳了下去。 “小姐,您怎么又不走楼梯。”巧丫垮着脸,一脸无奈。 “我不是好好的吗?”林福儿落地时,身形轻巧的落在巧丫身边,拍着巧丫的肩膀,眨眨眼说道:“快说,你这么着急找我,什么事?” 经过多年调整,巧丫如今的胆子大多了,刚刚巧丫那嗓门,就是在林福儿无数个‘你说什么?我听不到,你大点声啊!~’之后,引导出来的。 可是有些东西,巧丫却死活改不过来。 比如‘小姐’这个称呼,再比如,这丫头越长大越爱叨叨,生怕她磕着碰着。 “哦哦!”巧丫闻言,立马将手里的书信递给林福儿,紧着说:“小姐,这是家里老爷托人送来的。” 家里老爷,是林福儿的养父,林怀义。 十年前离开泰安村后,林福儿再没回去过,林怀义、苏桃花,包括苏仁德,也再未出现过,他们就好像彻底的从林福儿的生活中,消失了。 可是,那份儿养育恩还在,那份亲人之间的情分还在。 林福儿人没有回去,却和陈世锦取得了联系,以幕后人的身份,通过陈世锦给苏仁德提供陶瓷娃娃的新鲜宽样。 几年来,虽说市面上出现了很多仿品,但款式上,从来没有人超于苏家的陶瓷娃娃款式。 也是,林福儿的脑子里,不仅有前世无数卡通形象,还有前世大胆创新的意识,想别人不敢想,做别人不敢做,往往就能抓住人们心中的兴趣点。 这十年,林福儿从未放弃过寻找妹妹林禄儿。可惜,那个可能与妹妹失踪有关的乌鸦,竟然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因为这,林禄儿的下落,也成了解不开的谜团。 十年不联系,突然来了信,难道是找到了妹妹? 想到这种可能,林福儿顿时心中一紧,赶忙拆开信,信件上只写了两个字:速归! “巧丫,你确定这是青阳镇那边,我爹、我养父托人送来的?”只是两个字,根本没有提及家里的情况,找到妹妹的可能是存在的,也可能是出了其他什么事。 林福儿有些担心,焦急的追问。 “是的,小姐,苏少爷也收到信了,你为什么不问问苏少爷呢?”巧丫歪着脑袋,有些诧异,自打五年前苏守旺进入嘉兰学府后,林福儿事事关照他。 可每回暗里帮助他,都不让他知道。 巧丫也曾注意到,苏守旺也是关心林福儿的,每回从老家过来,都要带些好吃的,偷偷放到林福儿的窗前。 这两人,分明彼此关心,却见面躲着,主要是苏守旺躲着林福儿。 ……小舅舅也收到信了?是一件事,还是巧合? 会是什么事? 林福儿重新拿着信件,黑色的‘速归’两字,在白纸的衬托下,尤为醒目。 “我要回去一趟。”林福儿心中很多猜测,她急于回家证实,匆匆撂下一句话,便往住处跑去。 “玄墨哥哥,玄墨哥哥……”林福儿着急忙慌的冲进院里,又急匆匆的冲进屋里,一进门,只觉眼前一阵白纱遮目,软软的布料滑过皮肤,布料滑落时,她看到了玄墨的背影。 玄墨一身白衣披在身上,垂在肩头的长发,尚未梳理,上面还在滴水。 “滴答、滴答……”水滴坠落时,发出轻微的响动,惊回了林福儿的神思,她这才注意到,屋内水汽缭绕,浴桶就放在旁边,里面还冒着热气。 这、、 林福儿愣住,玄墨、刚才、在、洗澡,她、直接、闯了、进来…… “出去!”玄墨的声音从未有过的冰冷,将尚处于怔愣中的林福儿震的一激灵,快速转过身,下意识匆匆往外走了几步,又紧着停下,低头匆匆说道:“我、我要回趟泰安村。” 本来想叫玄墨一起去,可这会儿她脸颊通红,小心脏噗通噗通,哪里还好意思邀请。 而且,玄墨的声音很冷,她听的出来,玄墨生气了。 也是,洗澡被人撞见,换做是谁,都会尴尬到愤怒吧! “我、我一个人回去。”走了几步,林福儿又补了一句,说出话时,心中酸酸涩涩的,有点难受。 第154章:偶遇 这些年,林福儿从未和玄墨分开过,但凡出行、两人必然一起,这都快成为林福儿的下意识了。 玄墨待她,像个贴心的大哥哥,从五岁到十五岁,从未大声呵斥过她。 可是刚才,玄墨的声音很冷。 ……玄墨在生气,很生气! 林福儿临走又匆匆补上一句,不过是觉得,玄墨在生气,现在肯定不想见她,既然不想见,那就避免见面。 林福儿回到自己屋里,匆匆裹挟了几件随身衣物,临走前,在屋里徘徊了几圈,终是一跺脚,给玄墨留了一封信,这才拍拍胸口出了门。 林福儿不知道,她前脚刚出门,玄墨就出现在了她的房间里。 玄墨身上的衣服,已经穿戴得当,头发也已半干,可整个人身上的那股清冷气势,却并未消减多少,他冷着脸拿起桌上的信,里面写着:“玄墨哥哥,我回家,你乡试,一个月后,我们在嘉兰重逢,记得,不要迟到哦!”落款前,还画了个月牙笑脸。 一个月时间的缓冲,林福儿想,玄墨肯定能消气。 到时候再见,两人也不会尴尬。 玄墨的视线落到落款旁的那个小小月牙笑脸上,眉宇间的冷意快速的消解着,不过片刻工夫,便叹了口气,将信纸折好,妥帖的收入怀中,薄唇轻启,轻轻道:“好,一个月后见。” 丫头长大了,也是时候让她独自去面对了。 、、、、、、 林福儿告别了于承儒,在于承儒的强烈要求下,无奈带上了巧丫同行,两人都骑着马,一路快马,天色擦黑的时候,已经到了青阳镇。 十年都没有回来,这里似乎没什么变化。 街道上还是哪个街道,行人依然寥寥,或许是马上入夜的关系吧?!林福儿心中想,遇上集会,定然也会显出繁荣景象。 带着巧丫,找到了昔日的食铺,食铺里掌事的还有跑趟的,都是生面孔,林福儿点了几样吃食,又特意要了两个包子,边吃着怀念了下往昔。 离开食铺后,歇在了青阳镇的青悦客栈。 据此不远,便是泰安村,另一个方向是城守村。 哪里有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的亲人,可由于种种原因,亲人早已不是亲人,虽是如此,林福儿依然心中波澜起伏,整整一宿,根本无法入睡。 次日凌晨,外面天色还没大亮。 林福儿就起了身,巧丫睡的沉,林福儿独自一人出了门。 原本只是想在街道上走走,可不知不觉,竟然走上了通往泰安村的路,站在青阳镇外,她甚至远远的能看到泰安村。 徘徊了片刻,转身折返时,竟看到了个熟悉的人。 街边的馄饨摊铺上,有个挽着发髻的年轻妇人,正在包馄饨,与年轻妇人一起的还有个年轻男子,看样子,此二人该是两口子。 看着年轻的妇人,林福儿喉头发哽。 时间能改变很多东西,时间将一个豆瓣少女变成了一个年轻少妇,时间也让事实摊开、眼前人依然是苏梅花,却不再是林福儿的小姨。 深吸一口气,林福儿拖着沉重的步子走过去。 苏梅花见有人来,立马笑着问:“小姐来碗馄饨?”她说话时笑盈盈的,看的出来,她生活的很好。 也是,陶瓷生意提高了苏家的生活品质,当时尚未说亲、又有不会为了攀亲而葬送女儿幸福的爹娘,找到个知心爱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恩!”林福儿轻轻点了下头。 如此腼腆的模样,惹的苏梅花愣了愣。 不过转瞬的工夫,苏梅花便回过神来,她笑着应:“好,马上给您煮。”说着话,捡了几个馄饨,送到锅边,锅底是备好的,直接就能煮,将馄饨丢进锅里,年轻男子接了手。 苏梅花又转回来继续包馄饨,馄饨皮儿拿在手里,忍不住又看林福儿。 或许是见林福儿安静的像是有心事、心情不好吧!她找了个话题:“姑娘,您不是青阳镇人吗?” 是吗?不是吗? 林福儿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她原本是哪里人。 “哦!可是姑娘瞧着好面熟,呵呵呵~~”苏梅花笑着说道:“说出来姑娘别见外,我瞧着姑娘您,像我家外甥女。” 她的话,惹的林福儿心头咯噔一下。 外甥女,她曾经确实是苏家的外甥女。 见林福儿不说话,像是为了证实自己所言非虚一样,苏梅花往跟前凑着看了看,收回视线时说道:“我家外甥女的左耳垂上,也有一颗痣。” 林福儿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左耳垂,恍惚记得小时候小姨逗她时,捏着她的耳垂说过:“耳垂上长痣,我们家福儿,长大了是要戴金耳环的。” 金子,对于当初的苏家来说,那是根本不敢想的奢侈品。 苏梅花的话,是在说,福儿命好。 “老一辈人都说,耳垂上长痣,是戴金戴玉的好命,姑娘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定能迎风化解。”苏梅花的声音犹如甘甜的清泉,滑过林福儿的心田。 林福儿心中一阵触动,险些当场落下泪来。 恰在这时候,有早起的人来吃馄饨,苏梅花去招呼生意,迎了几位客人坐下,转身端了煮好的馄饨,却发现,林福儿刚刚坐过的地方,已经没了人。 桌子上,放着一块碎银子。 “还没吃呢!”苏梅花看着手里冒着馄饨的热气,又看看桌上的碎银子,嘀咕着念道。 “五姐,饿死我了,我要吃馄饨!”少年的声音打断了苏梅花的思绪,苏守旺的出现,扫去了苏梅花心头的疑惑,他直接端着馄饨招呼:“守旺,快来,这里正好有一碗客人没动的,给你吃。” 苏守旺嘻嘻笑着应声坐下,苏梅花捡起桌上的银子时,忍不住说:“刚才那个姑娘真奇怪,点了馄饨一口没吃,还给了这么些银子。” “对了守旺,你从嘉兰学府回来,见着福儿了没?给五姐说说,福儿现在长成什么样了?”苏梅花说话时,脑海中竟然浮现出刚刚那个少女的模样。 第155章:错认(求首订) 林福儿一口气跑回客栈,关起门靠在门上,大大的喘了几口气,又将脸埋进冰冷的水里,醒了醒脑子,再抬起头来,脸色才稍稍恢复了些。 只是她的脸色相比较往常,带着几分冰冷的气质。 林福儿并不知道,她此刻神色间的冷意,与玄墨竟有几分相似。 林福儿已经控制的很好了,可清晨遇到苏梅花的事,依然影响到了她,直到早饭后,准备依照林怀义的传信,前往泰安村,林福儿的情绪依然有点低落。 可能是受到前世经历的影响,实际上对养父母更多的是感动,对外公外婆的感情更深。 青阳镇距离泰安村不远,林福儿将马存在了客栈,带着巧丫徒步前往,这怕正是应了那句‘近乡情怯’的话。说实在的,她的心情确实有点忐忑。 她收到信时,猜测过林怀义叫她回来的用意。 ……找到了林禄儿?娘出事了? 各种猜测,不论是好的还是不好的,在早晨见过苏梅花后,都变的失去了可能。 城守村和泰安村很近,何况苏梅花就在青阳镇摆摊,倘若林怀义的小女儿回来了,或是苏桃花出了事,就算林怀义和苏桃花隐瞒苏家人,也必定压不住消息的扩散。 可是从苏梅花的反应来看,林怀义叫她回来,应该不是她猜测的结果,应该是有其它缘由。 到底所为何事? 怀着这份疑惑中带着些许忐忑的心情,回到了泰安村。 泰安村的变化与重见青阳镇时的感觉一样,除了房屋更像陈旧、府前屋后的树木更加高大外,似乎也没什么其它变化。 顺着刻在记忆里的印象,沿着村中路道,缓缓前行。 情绪也在随着步伐的移动,慢慢的发生着变化。 来时路上的那份忐忑、竟然在慢慢的舒解着,就连心境也似乎在渐渐地趋于明朗。 处事保持平常心,这是林福儿死过一次后明白的,重生以来也一直在遵从着,因为这,她在嘉兰学府的几年,虽遭受各种排挤非议,却活的自在欢畅。 家,林怀义、苏桃花、林禄儿,包括苏仁德、许氏等,与这些人的亲人缘分,是她心里唯一的心结。 本以为不见,随着时间会渐渐淡忘。 却不想,那份深刻的亲缘刻在股子里,林怀义一封没头没尾的信,她便迫不及待的跑了回来,怀着不安的心,真正走入记忆中的村庄,才恍然,原来解开心结的方法一直都摆在这里。 十年前,养父母将她关在门外时,已经是最坏的情况了,她还在担心忐忑什么? 走进来,面对! 就是这么简单。 林福儿笑了,她并不觉得十年没回来,便是虚度了光阴,至少,这十年间,她的心智得到了充分的磨砺。 沿途有村民三五成堆的坐在门口,忙着手里的活计,聊着天。 林福儿的出现立马吸引了这些人的注意,可是让林福儿意外的是,这些人见到她时,神色间的好奇中,还带着些许司空见惯的意思。 这是什么情况? 村民们看着对她没有太过旺盛的好奇心,可林福儿走出没多远,这些人又拿着手里的活儿、三三两两的坠在后头跟了上来。 泰安村只是个村庄,本就不大。 林福儿心中的疑惑,很快就有了答案。 自家那处草棚外,围着好多人,除了村民,还有许多衣着考究、姿态高调的生面孔,渐渐靠近,透过人群又看到了马车,那些马车的顶盖上竟然还绣着图案,估计绣制图案时加了金丝,折着光,看上去非常金贵。 等马车后的房子跃入眼帘,林福儿是真的愣了。 十年前的低矮草棚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崭新的庄户小院,不是泰安村最好的,却也不是太差,瞧着像是近几年新修的。 看到房子,林福儿垂下了眼帘,心中说不出的滋味。 她当然希望爹娘能住敞亮结实的房子,可是十年前那一幕印刻在脑子里,影响太深,她以为在找到林禄儿之前,爹娘都不会搬出那个草棚。 原来,时间真的能淡化很多东西。 ……时间,也淡化了他们对禄儿的思念与爱吗? 想起林禄儿瘦瘦的小脸,林福儿心中闷闷的,她暗暗告诉自己,为人父母,对儿女的思念与牵挂,是时间消磨不掉的。 对,一定是这样的。 心中虽然这么想,可想起前世的爸妈,林福儿却依然有些不确定。 “小姐,小姐,有人再看你。”巧丫的声音在耳边想起,林福儿收敛心神,抬起了头。 庄户小院敞开的门口,走出来两个人,一个形容消瘦的半老妇人,她手里拉着一个俏生生的小丫头,小丫头看着十二三岁的样子,模样倒是生的挺俊俏,只是不断往后瞟的眼神,让人看了生厌。 “福儿?”那妇人盯着林福儿看了良久,突然惊讶的唤道。 一声‘福儿’,门口徘徊的村民及那些生面孔,全都看了过来。 林福儿微微蹙眉,喊她的半老妇人是林通文的媳妇尤翠姑,按着尤翠姑的年纪,也就三十七八的样子,怎的老成这副模样了? “哎呀!真的是福儿!”尤氏见所有人都顺着她的话头看,顿时得意了,呼喊着就往跟前跑,还不忘拽着手边的丫头。 被尤氏这么拽着不撒手的、十二三岁的丫头,该是林妙语。 只是林福儿有些奇怪,虽说家里情况好转,难免惹的尤翠姑等人上门攀附,可她才刚回来,有必要这么巴巴的往跟前扑吗? 要知道林福儿来前,考虑到苏桃花的心情,可是专门挑了件朴素的衣服换上的。 本就没几步的距离,一个念头的工夫,尤翠姑已经扑到了跟前,林福儿下意识的皱起眉头,往后微退了半步,紧接着眼睁睁看着尤氏抱住了巧丫,连呼:“福儿,福儿你可回来了。” “福儿回来了……” “小姐回来了……” 片刻之间,屋里屋外很多人涌向巧丫,把巧丫身旁的林福儿挤的连连后退,片刻之间,林福儿已经被挤出了以巧丫为中心的人群。 第156章:贵人(2更求首订!) “你们、你们搞错了,我我、我不是小姐……”巧丫被围在中间,被人拉扯着脱身不得,焦急的回头向林福儿求救:“小姐,小姐,救我啊……” 林福儿见此一幕,心中疑惑更甚。 家门前的锦绣马车以及那些衣着考究的生面孔,难道都是冲着她来的? ……这些人找她做什么? ……福儿小姐?这是在称呼她? 加上尤翠姑和乡邻的态度,林福儿制止了巧丫的话头,她有些怀疑,眼前的庄户小院真的是养父母的新宅吗? 在情况没有搞清楚之前,保存些底牌,对自身更为有利。 巧丫看懂了林福儿的意思,是让她稍安勿躁、静观其变。 可是看看围在周围的人群,巧丫心里跟猫挠的一样,特别不舒坦。 她是巧丫、是小姐的丫鬟。 怎么就成了小姐了? “散开、散开,都散开……”突然,有人大声呵斥,几个衣着一致的青壮男子配合着此人,驱赶开围着巧丫的众人。 巧丫被推搡着外来扭曲,要不是她从小跟着林福儿学了些拳脚,反应较常人灵敏,恐怕还得吃上几脚,虽是险险的躲过了,但等围在周围的人退开后,巧丫依然显得有些狼狈。 那个发话的中年男子见此,嘴角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笑意,随后对巧丫施礼道:“小姐,有些事需要您回来亲自证实,请进。” 说着话刚刚驱散了人群的几个青年男子,紧紧跟在巧丫身旁。 林福儿瞧着,这不像是跟随,像是监禁。 监禁?这些人要干什么?应该不是那张卖身契的原因,拿着卖身契来压人,没必要整这么大排场,也不用称她为小姐。 心觉蹊跷,林福儿上前几步,她一走出人群,立马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巧丫顿时有了主心骨,紧紧的看着林福儿。 发话的中年男子快速的将林福儿一番打量,眸光中露出几分疑惑并几分光亮,显然是有些意外的。 林福儿前世接受过现代文明教育,重生后又一直住在嘉兰学府,有于承儒教导,有玄墨相伴。 她的气质,早已不似来人意料当中那般,小地方养出来的上不得台面的、野丫头的层面了。 尤翠姑之所以将巧丫当成林福儿,正是这个原因,巧丫始终记着自己的身份,正是她身上那种低人一等的奴性,让尤翠姑一眼便将她当成了林福儿。 “哎呀,这位小姐,我们家福儿真是多亏了您体谅照顾。”尤翠姑笑着说道,说着话看向中年男子,自认为毫无错漏的介绍:“这位是我们家福儿的主家小姐。” 想起刚才巧丫在慌乱中,说的那句‘我不是我家小姐’,中年男子顿时了然。 “这位小姐,我家老爷在朝为官,多年前曾有一女遗落民间,今天我们来这里,为的是找回我家小姐,还请这位小姐行个方便,让她随我们进去,问几句话。”中年男子言语听着还算有礼,可态度却一点不谦虚,那不断上挑的眼角,看的出他眼底的不屑。 “小姐!”巧丫闻言,惊讶的看着林福儿,眼底满是喜色,好像自家小姐天生就是大户人家的贵人,今儿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终于熬出头了。 林福儿却在听了这些话后,凝起了眉头。 她的心中比神色间表现出来的更加惊涛骇浪,她的亲爹竟然还是朝廷的大官?两辈子先后经历了两双爹娘,都是起初对她爱护有加,突然有一日情况逆转。 再来一次,她心中依然存着期待,这份儿期待却格外不真实。 暗暗深呼了一口气,林福儿说道:“我也要进去。”这人的话漂亮,爆出来的身份也响亮,可林福儿瞧着这人,总有种很不好的感觉。 既然她才是这些人真正要找的人,便不能由着他们将巧丫拿去做了筏子。 脑海中突然想起玄墨,林福儿嘴角微微弯起,她并不是真正的林福儿,而且如今她过的很好,没必要认什么亲。 何况,能在朝中做官,连寻人的下人都个个锦衣在身,可见地位定是不低,那等身份的人在这个年头,难免后院精彩。 闹不好小老婆能摆几桌麻将,还有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等等,想起来头疼。 还是跟玄墨在一起,日子无拘、潇洒自在。 不过,虽然心里打定了主意,林福儿却很想进去看看。这里是不是养父母的新家?养父母如今都还好吗?还有尤翠姑舔着笑、林妙语恶毒的眼,林福儿有点想看看,如果她被证实,当真是朝中大官家的千金小姐,这些人又会是个什么姿态。 中年男子听了林福儿的话,微微蹙了下眉,冲林福儿抱手道:“还请这位小姐稍等,待我进去通报。” 通报?里面还有人? 林福儿眉头微挑,看着中年男子转身走进去,心中带出些许恼意,这些人是来认亲的吗?怎么看都像是来抓人的! 所幸中年男子进去后很快又走了出来,传话让巧丫和林福儿都进去。 ……里头是谁? 林福儿更奇怪了,里面的人显然身份更高,且多半是失散女子的亲人,哪个亲人在得知多年不见的至亲出现,会忍住憋在屋里不出来? 耍大牌吗?这种时候摆出如此高的姿态,端给谁看?还是说想给她一个下马威? 小院不大,但收拾的很干净,侧屋廊檐下挂着好些农具,院子里种了一棵桐树,树下还摆着一张桌子,桌子旁还有一张更低矮的木桌,低矮的木桌旁配着一个小小的凳子。 这、确实是庄户人的小院,且这家人多半还养着一个小孩,那矮桌矮凳也只有几岁大的孩子用着才能伸展开腿脚。 看到这些,林福儿心中有点微微的扎痛。 她希望这里不是养父母的家,她宁愿她们还住在草棚里。 这样,她就能将那张矮桌矮凳当做不相干的人的东西,就不会联想到,娘多年来因为忧思过度,情绪出现了大问题,以至于、以至于要假想存在来填补心灵上的缺失。 第157章:叔叔(3更求月票) 林福儿跟着中年男子和巧丫抬脚迈过门槛。 紧接着便听到一声压抑着的、带着浓浓酸楚的唤声:“福儿……”随着声音,有个人出现在了林福儿身前,林福儿本是垂着眼帘的,看到对方的脚,才缓缓抬起了头。 在没有抬头之前,她已经知道此人是谁了,分别十年,但林怀义的声音一直印在脑子里。 林禄儿的失踪对苏桃花造成了极大的情绪影响,可要林怀义割舍足足五年的父女情,又谈何容易,十年前林福儿从这里离开后,林怀义必定也是牵挂着林福儿的。 “福儿,福儿!”记忆中的脸庞与眼前之人重叠,明明是同一个人,却没有往日那般精神。 这个朴实的庄户汉子,只是重复着林福儿的名字,嘴唇哆嗦着,说不出多的话来,很显然,他的情绪激动有些失控。 “他是林福儿?”迎巧丫和林福儿进来的中年男子,满脸震惊。 巧丫进门后,就退到门边的那几个青年男子,也纷纷露出了诧异之色。 被挡在门外的尤翠姑,还在扯着喉喽喊:“我们家福儿是顶有福气的人,肯定是贵人。福儿,你飞上了枝头,可别忘了你妹妹啊!”说着话,扯着林妙语,林妙语不情不愿的咕哝一声:“姐!~” “你给我住嘴。”林怀义突然冲外头的尤翠姑爆喝一声。 福儿的妹妹是禄儿,禄儿至今下落不明,那是他们夫妇心头的结,也成了苏桃花最大的痛,平日里已经很小心的避免,可这尤翠姑,偏偏说些刺激人的话。 林怀义的爆喝声,惹的屋中之人微微蹙眉。 “广平,怎么回事?”低沉的声音响起,那个迎巧丫和林福儿进来的中年男子身形一震,赶紧哈着腰走过去,恭敬的说道:“二爷,是、是属下办事疏忽。” 竟然认错人了,幸亏真正的林福儿要求跟来,要不然事情就大条了。 “哼!”男子冷哼一声,起身踱步过来,见到林福儿时,眼底也透出几分讶色,心中暗道,怪不得连广平也会看差眼,要不是有林怀义认得真正的林福儿,就算是他,也不好分辨。 实在是,一个乡下长大的丫头,竟然出落的颇有几分大家的气度。 真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嫡亲小姐,就算是落进草窝,也改变不了她是凤凰的命格。 呵,可惜了! 如此标致的美人儿,却要…… 被称为二爷的男子眼眸微闪,也往巧丫身上扫了两眼,不知心底想着什么。 “呵呵,你就是福儿啊!”男子突然笑着起身,靠近时浑身的气势也扑了过来,林怀义下意识的退开两步,神色间带着几分惶恐与不舍的又快速看了眼林福儿。 林福儿迎上男子的视线,并未说话。 此人身形高大、肩膀宽厚,衣衫下的臂膀上定是结着满满的腱子肉,绝对是行伍之人,且力气不小。而此人的面相,虽说额窄眉宽,但五官还算得当,只是那双有些泛黄的眼珠子里,透着些许佞气。 只一眼,林福儿便在心底为此人打了个巨大的叉。 本能觉得此人绝对不是善茬,一旦预见最好避而远之。 “是,她便是福儿。”林怀义见林福儿不说话,担心林福儿害怕,赶忙凑过去,站在林福儿身旁,微微挡着林福儿说道。 男子闻言,视线微移,落到林怀义身上时,神色顿时冷了下来,对上如此透着恼意与杀意的眼神,林怀义心中大惊。 感觉到林怀义的变化,林福儿赶忙抬手搀上了林怀义的手臂,拉着林怀义退后两步,这才对男子说:“大叔,我爹他胆子小,您别吓着他了。” 一声爹,叫的林怀义心中又惊喜又感动。 面前的男子却皱起了眉头,他似乎有些不能理解,看看林怀义,又看林福儿,问:“他虽然是你的养父,可是十年前就将你卖了,这样的无情之人,你不恨他?” 林福儿闻言心中咯噔一下。 此人的信息虽然半真半假,但有一点却是真的,他们查过她的底细、有备而来。 真的是单纯的认亲吗? 刹那间,林福儿心思百转,紧接着便松开了手,耷拉着眼皮,轻轻拍拍刚刚扶过林怀义的手臂,说道:“你不说我都忘了,我已经不是林家女儿了。” 这转折,震的林怀义愣在当下。 男子却哈哈大笑起来:“不愧是我大哥的女儿,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好!” 林福儿闻言眼眸微挑,唇角深深弯起,看上去很认同男子的话,实际上她的心中却是一片冰冷。这人说她是大哥的女儿?难道他是叔叔? 有这样的叔叔,那个亲爹又会是什么样子?幸亏她不是与原装的林福儿,要不然心里肯定跟吞了只苍蝇似的难受。 “记住,你的名字叫诸葛琳琅,我是你二叔诸葛永昌,你爹叫诸葛永晟,是当朝二品大员,身份尊贵,不是这等小民能比的。”诸葛永昌说话时,眼角余光轻蔑的扫过林怀义。 如此神情看的林福儿心中暗惊。 刚才她担心诸葛永昌会利用她在意与林怀义的父女情分,而将人抓了去。林怀义和苏桃花的生活已经够苦了,十年不相见就是希望他们能好好活着。 不能再因为自己连累了他们。 可刚刚,她又突然想起前世看过的一些影视剧里的情节,淳朴的庄户人家救了人,结果却招来杀生之祸。林福儿非常确定,她真的从诸葛永昌眼底看到了杀意,那杀意一闪而过。 她要怎么办?怎么办才能免遭养父母遭受殃及? “是爹不对,是爹的错……”林怀义痛苦的缩着肩膀,嘴里碎碎念着,显然是被林福儿疏离的话给打击到了。 “福儿,这个名字倒也不错,很衬琳琅。”诸葛永昌摸着下巴,缓缓说道,这话听着是好话,可林福儿却有种,自己变成了猎物,而已经被狩猎者锁定。 认亲什么的,有诈。 “诸葛叔叔,我真的是、您家的诸葛琳琅小姐吗?”林福儿压下心中的不安,迎上诸葛永昌的视线,认真说道。 第158章:福禄寿(4更求月票) 其实诸葛永昌提及林福儿的本名是诸葛琳琅时,林福儿已经信了几分,她前世姓诸葛,叫诸葛琳,这辈子的真实身份叫诸葛琳琅,这似乎是冥冥中,注定了的。 “呵呵,你就是我大哥的女儿,没错。”诸葛永昌坚持道,竟然连解释都不解释,直接敲定。 林福儿听的心中狐疑越发浓重,只是看样子,她的意见已经不重要了。 “怎么?琳琅不相信二叔?”诸葛永昌眼眸微眯,看着林福儿,言语间透出几分威慑。 认亲认的如此专横跋扈,还真是前所未见。 林福儿避开诸葛永昌的视线,微微垂下眼帘,轻轻说道:“这么多年,我爹娘才让二叔来寻我,我以为,我爹娘不要我了。”她的声音带着些许伤感,像是触到了心底的痛。 “二叔,我爹和我娘,他们、他们都还好吗?”林福儿再抬眼时,眼眶竟然红了,那眼中含泪、却毫无做作的样子,看不出假来。 “当然,你爹自然是念着你的。”诸葛永昌站直了身子,点头说道。 林福儿说的是爹娘,诸葛永昌应的确实爹,这让林福儿不得不怀疑,那个所谓的爹旁,站着的是不是娘。 亲爹后娘? 林福儿脑中瞬间涌入好些,前世从影视剧和小说故事里看到的桥段。 什么亲爹的掌上明珠定了一门不能退的亲事,对方身份尊贵,人却是个聋子哑子瘸子傻子之类,然后就千方百计的找来遗落在外的另一个女儿,替嫁用以换掉掌上宝。 呃~~ 抓她是为了替嫁? 林福儿顿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还真不好说,不过既然诸葛家有权有势,打定了主意要带走她,她要想全身而退,怕是有些难。 毕竟,她不能不顾及林怀义夫妇,不能不顾及苏仁德及其妻儿。 “福儿,你、你让他们看看,看看爹十年前给你的东西,别冒然跟他们走啊!”林怀义因林福儿的话,备受打击,可就连林怀义也感受到了,这些人来者不善。 倘若诸葛永昌背后的人,当真是林福儿的亲爹娘,林怀义也能放心。 可是,这人明明说了要看信物,看过信物后,才能确认林福儿是不是他们要找的人,现在竟然连信物都不看了,直接要认下林福儿。 林怀义担心,担心林福儿冒然跟着这些人回去,会受委屈。 林怀义的话,听的诸葛永昌一个冷眼丢过去,惊的林怀义顿时熄了声。 “哇啊啊~”突然,屋内传出一阵孩童哭声,林怀义听了顿时一个激灵转身就往里跑,边跑边喊:“寿儿别哭,寿儿别哭……”他的声音很轻,但以林福儿的耳力,却听的清清楚楚。 突然想起,十年前,禄儿还在,娘还没变,林福儿有一回笑着跟家人说:“等娘生了弟弟,就叫寿儿……”顺着她和禄儿的名字,取‘福禄寿’的意思。 听那孩子的声音,虽然稚嫩,却不是婴儿,至少得有三四五岁的。 林福儿心中吃惊,苏桃花竟然又生了个孩子。 不对,以当初苏桃花的精神状态和身体状况,再联想到林怀义如今的精神面貌,林福儿心中生疑,苏桃花的这个孩子,要的定然不顺利。 他们到底为了要这个孩子,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要是这个孩子,让苏桃花走出梦魇,让林怀义重获笑容,林福儿必定会打心底祝福他们,可是,情况怎么感觉并不是哪个样子啊! 林福儿心中焦急,很想跟过去看看。 可她很担心,担心她的举动,引起诸葛永昌的主意。 “琳琅,我们这就动身吧!你爹早就盼着你回去了。”诸葛永昌嫌弃的收回视线,看了眼林福儿说道,他的语气中,分明带着决策式的命令口气。 林福儿闻言正要说话,却听诸葛永昌突然凝眉说道:“把你的信物拿出来给我瞧瞧。”依然是不允反驳的态度。 林福儿垂了垂眼帘,伸手从怀中掏出个小布袋,缓缓打开,露出一根木簪,木簪保留着木料原本的成色,看上去有些发旧,木簪顶端雕着两朵缠绕在一起的花,很漂亮。 诸葛永昌接过林福儿手里的木簪,边看着想了想,几息后,笑着点头道:“是,是这个没错。”说着话,将木簪收入袋中,竟然揣进了自己怀里。 诸葛永昌的回答与反应,让林福儿心中怪味横生。 她给诸葛永昌的木簪是她学习木雕时,照着林怀义给她的信物雕的,但未免混淆,她每一幅作品都做过改动,这副雕的是两朵并开的梅花。 可是真正的信物,材质并非一般的木料,而是通体墨黑连玄墨都辨不出的神秘材质,很沉,有香气,林福儿怀疑那不是木材,可能是其它什么看着像木材的东西。 她知道那东西的重要性,并未戴在身上。 而身上这个,只是她习惯性戴在身上的替代品,或许是为了填补生命中爹娘的空缺吧! 虽然不是正品,外形却是有些相似的,从诸葛永昌的神色看,明显对这东西有熟悉感,那岂不是说,眼前人是自己亲人的可能性大大的存在? 为今之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二叔,请给我点时间。”林福儿看了眼里屋的门帘,声音突然变的淡淡的,说道:“不管怎么说,他们也养了我五年,是我的养父母,多年不回来,现在又要走,我还是进去跟他们道声别比较好,也免得传出去,说我诸葛家的小姐,忘恩负义。” 诸葛永昌闻言嘴角抿出一条弯,饶有兴致的笑了笑,点头道:“合该如此。” 林福儿暗松了一口气,走向内屋,短短几步的距离,她却走的十分艰难,不仅有再见苏桃花的压力,还有如何保证林怀义苏桃花这些昔日至亲的计策。 她站在门口,听着里面苏桃花紧张的唤着禄儿、寿儿的名字,听着林怀义焦急的安抚,这些声音犹如魔音,绕在脑中,她心中很乱,脑中一片空白。 第159章:讨要(5更求月票) 林福儿暗呼一口气,猛然掀开门帘,大步走了进去。 内屋挺大,但是由于通往外面的窗户上,挂着厚重的窗帘,将光线折去了大半,黑洞洞的,不像跨过一道门,反倒像走入了地下。 林福儿适应了几息方才看清里面的情况。 屋门一侧的大床上,一个瘦骨伶仃、大概五六岁的小孩,缩在一个形容枯瘦、神情紧张的妇人怀里,小孩在哭,妇人满脸惊恐,紧紧的搂着小孩,瑟瑟发抖。 两人身旁的炕沿上,有个不大点的木盘,木盘上有饭菜,可惜米粥已经打翻在地,一些米汤洒在炕沿上,一些直接合着碎裂的碗洒在地上。 林怀义正半跪在地上,徒手收拾烂摊子。 一边收拾着,还不忘碎碎念着哄:“桃花不怕、寿儿不哭……” 这一幕看的林福儿心神剧颤,十年前最后一次见苏桃花,就是将苏桃花从河边救回来后,那时候即使她受了伤、伤重的险些丧命,也没有此刻这般看着让人揪心啊! “没事的,没事的,饭洒了再添点就好,桃花不怕、寿儿不哭……”林怀义碎碎念着擦掉了地板的污渍,捡起了瓦砾。 起身时看到林福儿,瞬时愣在当下:“福、福儿……” “哐当!”捡在手里的碎碗瓷片跌在地上,林怀义又慌忙低头去捡,将将弯下腰,林福儿便快速伸手托住了林怀义的手臂。 “爹,等我走了,你立马带娘离开这里,去、去找陈世怀,她会想办法保你们周全,一定要走,记住。”话毕果断松手,转身快速撩起门帘退了出来。 门帘外,诸葛永昌坐在几步外,看着这边。 林福儿皱着眉头,一脸嫌弃的快速走开,边走边扇风、好像刚刚闻到了什么令人厌恶的气味,嘴里还细细的埋怨:“真是晦气,要不是念在你们对我有些许养育之恩,我才不会来这里。” 话毕像是意识到说错了话般,赶忙捂了捂嘴,露出一个略显尴尬的笑,走近些对诸葛永昌说道:“二叔,他们毕竟对我有养育之恩,如今瞧着病入膏肓、恐命不久矣,着实令人心中难安。” “二叔,我想给他们些散碎银子,全当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我父亲要是知道我的做法,也定会夸我识大体的。”林福儿垂着泪,说的情真意切。 这一幕落在诸葛永昌眼里,结合林福儿刚刚掀开门帘出来时的反应,就显的太过虚伪做作了,不过这样的林福儿,诸葛永昌反而瞧着格外顺眼。 尤其是,林福儿居然替她的养父母讨要散碎银子,这可真是。 诸葛永昌心中得意,暗道,林福儿瞧着气度不俗,到底是在乡下养大的,想了断与养父母的养育恩,竟然只要散碎银子,实在是、小家子气了些。 长相不俗、气度在线,但气量却小、眼界也宅,这样的人,只要允些好处,定能捏在手心里。诸葛永昌心中窃喜,觉得这趟差事,办的太漂亮了。 “广平,取五十两银子来。”诸葛永昌扬着下巴,说话时颇有些高高在上的意思。 “五、五十两?”林福儿惊讶的张大了小嘴,恰到好处的顺着诸葛永昌以为的样子、表现出来,诸葛永昌看在眼里,心中相当得意。 好像林福儿已经被她捏在了手心里,成了他的掌中傀儡。 “福儿不用可惜,等到了京中,福儿会有享不尽的荣华、花不完的金银。”诸葛永昌哈哈笑道,心中对他们所谋之事,越发胸有成竹。 林福儿配合的露出向往之色。 她的心中,却如火烤油煎,十分痛苦。 在嘉兰学府这些年,她跟玄墨学过一些医理,虽算不上十分精通,但一般症状却是辨的出的,刚刚在里屋,她看到苏桃花的情况,苏桃花的形容,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边沿。 若是不赶紧调养,真的坚持不了多久。 不仅是苏桃花,林怀义的身体状况也很糟糕。 大人尚且如此,那个被苏桃花搂在怀里的孩子,又何尝不是,那孩子面色很白、胳膊腿很细,整个人就像一副包着皮的骨头架子。 林福儿很怀疑,那孩子是不是从未出过门,没见过太阳?也没走过路?长期的不活动,造成了严重的肌肉萎缩才会那般模样? 不管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林怀义、苏桃花以及那个孩子,都急需救治。 跟着诸葛永昌等人走出小院,听到林怀义压抑的悲痛、转化为哭声爆发出来,林福儿心痛如绞,屋里发生的事,外头围观的人虽没有看到,但林福儿跟着远来的贵人出来,那亲昵的样子,光是瞧着,围观众人便已经猜出了事情的大概。 他们以为,是林福儿攀上了高枝儿。 尤翠姑看不清好赖,见林福儿跟在贵人老爷身边,她认为的林福儿、实际上的巧丫,却只跟在后头,心中便以为,贵人老爷看上了林福儿侍候的主家小姐。 那主家小姐立马成了香饽饽。 想到此,她轻嗤着冲林福儿翻了个白眼,笑着冲贵人老爷喊:“老爷,贵人老爷,您身边还缺使唤丫头不?您瞧,我家妙儿咋样?” 尤翠姑说着话,将林妙语往前推了推。 见诸葛永昌看过来,赶紧说道:“贵人老爷,您别看我家丫头长的瘦小,那是因为年龄小,还没长开,再过上两年,定能出落成大美人儿。” 看着尤翠姑卖力的推销自家女儿,死命要将林妙语推进火坑,林福儿很是无语。 那林妙语倒也奇葩,竟然跟着她娘的推销,卖弄起来。 诸葛永昌弯着嘴角,他的视线赤裸裸的扫过林妙语的娇小身段,林福儿见此,下意识的凑到诸葛永昌身边,甜甜的说:“二叔,我们现在就走吗?” 诸葛永昌的视线被打断,倒也没生气,而是低头笑着应道:“对,现在就走,福儿很快就能见到你的爹娘了。” 两人简短的对话,将泰安村突然来了一些贵人,贵人点名要见林福儿的原委,道了出来。 第160章:白眼狼(6更求首订) 原来林怀义家,那个多年没回家的大女儿,竟然不是亲闺女,人家的亲爹竟然在朝中当大官,太不可思议了,泰安村竟然藏着一位金贵的官家小姐。 人群中议论声顿起,惊叹四起。 尤翠姑愣在当下,那个姿态清雅、模样绝佳的少女才是林福儿? 为什么?脑海中回想起林福儿小时候的模样,尤翠姑心里不服,凭什么丑不拉几、瘦的没二两肉的丑丫头,十年不见会出落的、跟变了个人似的? “各位乡亲,多谢你们多年前对我的照拂,如今我的父亲让我二叔来找我,我要回家了。我的亲生父亲在朝中做大官,嘿嘿,我爹叫诸葛永晟,我的本名叫诸葛琳琅。” 林福儿清脆的声音格外响亮,在她话头刚起的时候,诸葛永昌以为林福儿只是在显摆,觉得如此有虚荣心的少女很合心意,便没有丝毫制止,可是等林福儿自报家门,诸葛永昌的心中生起一丝莫名的慌。 不过那抹淡淡的慌,非常渺小,几乎可以被直接忽略掉。 “哇,朝中大官,好厉害!~”众人听到林福儿这番话,顿时眸光闪烁,纷纷露出艳羡的神色。 林福儿似乎很享受这种被吹捧的感觉,走起路来,连腰杆都挺的更笔直了。 没人知道,她此刻的心情,有多么嫌恶。 表现的很虚伪、很势力、很见钱眼开,对养父母也很无情,这样子,诸葛永昌应该就会觉得,她很好对付,林怀义等人没什么威胁也没什么作用吧?! 趁着诸葛永昌放松警惕的时候,将诸葛永晟的名号报出来,想来泰安村藏着朝中大官诸葛家的千金这件事,很快就会传扬出去。 知道的人越多,林怀义等人就越安全。 为了排除心中的隐患,林福儿当真是豁出去了。 诸葛永昌盯着林福儿的背影,眯着眼睛直到看着她登上了马车,才轻哼一声错开视线。 “福儿,福儿,呵呵,你缺不缺使唤丫头?带上妙儿吧!自家姐妹,最是贴心了。”尤翠姑腆着脸,凑到最接近林福儿的地方,巴巴的说道。 说话时,眼角的余光可劲儿剜向巧丫。 刚才是她错将巧丫当成了林福儿,这会儿倒像是巧丫的错,加上巧丫的存在占了林福儿身边的位置,那眼神,带刀子似的。 带上林妙语? 林福儿缓缓回头,站在车沿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殷勤的尤翠姑,还有数步外,脸蛋红红的林妙语,心中犹豫,要是将林妙语带过去,就林妙语的性子,肯定能吸引一大波注意力,到时候她就轻松多了。 留下巧丫,也能帮衬下养父母,也能及时与于承儒、玄墨他们联系。 可是如此一来,林妙语多半有去无回。 林福儿的犹豫,让尤翠姑看到了希望,而林妙语却恼怒的瞪着林福儿,好像林福儿不将她带上,她就让林福儿好看。 十三岁的女孩,娇嫩嫩的豆瓣年华,模样确实长的好,就这要当真带走,怕是很快会沦为别人的玩物,这一点,林福儿一点都不怀疑,因为诸葛永昌落在林妙语身上的眼神说明了这一点。 “不缺!”林福儿笑了笑,突然小脸一板,冷声吐出两个字。 瞬间将尤翠姑的美梦给击成了碎渣渣。 “二叔,巧丫是我干爷爷家的人,可能不能跟我走。”林福儿也想将巧丫留下,至于这个说辞,倒也没什么错处,她这些年一直管于承儒叫爷爷。 十年没回来,突然被叫回来,身边却带着个丫鬟。 这件事落在旁人眼里,定然会感到惊讶,可诸葛永昌、包括他身边的那个中年男子广平,都没有多少惊讶之色,可见他们来前对林福儿的现状,了解的比林福儿想象的更加详尽。 他们肯定知道林福儿这些年一直在嘉兰学府。 也定然知道,她在嘉兰学府受到特别关照的事。 正好借着这个由头将巧丫留下,有巧丫在,林福儿更放心些。 “小姐!~”巧丫急了,十年前于承儒就告诉她,要好好照顾林福儿,可这些年,反倒是林福儿教会了她很多东西,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林福儿已经成了她的主心骨。 听林福儿的意思,不带她走,她顿时慌了。 咋办?咋办?她要咋办? 巧丫急的不行,林福儿却无动于衷,看着诸葛永昌,神色间带着些许可怜无辜,也表明了她虽被当做小姐,却寄人篱下的事实。 “福儿放心,家里什么都有,不需要带这些不相干的东西。”诸葛永昌眼底都是笑,心中暗道,小地方长大的乡下丫头果然肤浅,真当未来金山银山等着她呢?呵呵,不带那个丫头倒也省事,到时候林福儿进了诸葛家,就她一个人,想怎么还不都由着他们? “谢谢二叔,你们对我真好。”林福儿甜甜笑道。 话毕看向快哭了的巧丫,说道:“巧丫,你回去吧!告诉爷爷,日后有空,我会回来看望他的。” 当着诸葛永昌等人的面,林福儿也不敢做小动作,但巧丫与她朝夕相处了十年之久,她一些在旁人看着司空见惯的语态神色,在巧丫眼里却别有深意。 而就在林福儿跟巧丫说话的刹那,巧丫已经看出了林福儿神色间的别样意思。 跟在林福儿身边那么多年,如今的巧丫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胆怯的笨丫头,她意识到小姐的意思,立马缩下肩膀,跟林福儿打起配合。 林福儿满意的钻进车厢,诸葛永昌跳上了马,车队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泰安村。 泰安村的百姓们一边感叹着一直追到村口,人群中已经头发胡子几近全白的林三叔,吹了吹胡子,手里的拐杖往地上一跺,冷哼一声,转身而去。 林福儿小时候的玩伴,如今已经长成少年的帅大宝,神色复杂的盯着迎接林福儿的车队,直到车队完全没出视线。 村里一些,对林怀义夫妇存着同情怜悯之心的老人们,都是唉声叹气,有人甚至小声嘀咕着:“白眼狼。” 第161章:林家变化(7更求首订) 巧丫听的心中气闷,忍不住冲众人吼道:“小姐才不是那样的人。” 吼完了不管众人的反应,快速跑走,她谨记小姐的意思,回嘉兰学府,找老爷,将这边的情况事无巨细的告诉老爷。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真当自己是千金大小姐了?哼,福气大了受不住,也得被撑死!”尤翠姑骂骂咧咧,林妙语红着眼睛,跟在尤翠姑身边。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泰安村,回到家中。 一进门就听到李如兰的叫骂声,声音是从前院、林怀义一家曾经住过的那个茅草屋里传出来的,昔日的茅草屋早就更换了屋顶上的茅草,但内里的框架结构却没有换,随着里面的声音,整个茅草屋都似乎在微微颤动,好像随时都能塌了一般。 要不是当年林怀义住这里的时候,多次加固过,茅草屋的根基钉的很结实,怕是早就被压垮了。 尤翠姑本就心里窝火,听到李如兰的叫骂声,顿时火冒三丈,蹬蹬蹬冲进茅草屋,紧接着里面传出暴打、及惨叫的声音。 林妙语白了一眼茅草房的方向,进了内院,西厢门裂开一道门缝,里面有个少年,探出半个身子,冲林妙语招了招手,林妙语顿时悬在眼眶里的泪冲破眼眶,心中的委屈找到了倾诉对象,抹着眼泪跑了过去。 一进门,就被里面的少年搂进怀中,少年搂着林妙语坐下后,林妙语很自然的坐在少年的腿上,而少年的手,也很自然的在林妙语的腰屁股上来回抚摸,被人如此明目张胆的吃豆腐,林妙语浑然未觉,只顾着添油加醋的将今日所受的委屈,统统道给少年听。 少年一边‘恩、妙儿受委屈了’的应着声,”,一边上下其手,手从衣摆下探进去,抚摸着少女细嫩的皮肤,顿时将怀中人搂的更紧些,眼神也变的迷离起来。 整个过程,林妙语没有丝毫反抗,不但如此,还会在少年的手伸到某些部位,不好伸展时,放开身体,看上去,她早就适应了被少年如此对待。 不知过了多久,前头的打骂声淡了,尤翠姑的叫骂声近了,少年狠狠的在林妙语脖颈间吸了一口气,才依依不舍的将手退出来,快速将林妙语整理好衣服,揽着她走出房门。 两人刚出来,就看到了尤翠姑。 尤翠姑斜眼瞅了一眼,恼道:“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死丫头,别耽误你大哥读书,还不快过来。” 林妙语被骂,嘴巴噘的老高,咕哝着侧头喊少年:“大哥哥,你看,娘又说我……” 少年,也就是林通文和尤翠姑的长子,十八岁的林明浩,轻轻拍了拍林妙语的背,轻声哄了哄,扬声对尤翠姑说:“娘,妙儿还小,你就别老说她了。” 尤翠姑皱了皱眉叹了口气说道:“你就知道护着她。”话毕又看向林妙语,喝道:“还不快过来。” 林妙语不情不愿的跟了过去。 这座院子,自从林怀义一家搬出去后,原本住着林怀生及其三个儿子,可是几年前,林怀生下地干活的时候,摔断了腿。 林怀生倒下,庄稼活没人干,他躺在床上着急上火,催着几个儿子去,几个儿子却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想接这个胆子。 林怀生想找弟弟林怀义帮忙,可是三托四请的将人找过来,林怀义却毫无松口,甚至第一次冲他发了火,怨他的苛待,害了他的孩子,也毁了他的生活。 要是林怀生没有儿女,出这种事,邻里定然会帮他播种,可他们家杵着三个儿子,一个个跟大爷似的,他们自己都不在于,旁人谁也不是傻子,谁会去趟洪水? 一耽误两耽误,直到霜降,都没播上种,没有种,又哪里来的收,林怀生想到来年会断粮,气的一口老血吐出来,没缓过来。 林怀生死后,林家几兄弟要分产,李如兰拿出她的杀手锏,撒泼耍横,可是几个儿子却无动于衷。 李如兰去族里请七老爷子,请三叔,可她们早把人得罪了,压根没人搭理他们,李如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几个儿子终是当着她的面,瓜分了家底。 刚刚分家,林家老二林通学就带着妻儿搬了出去,也是,林通文总是惦记林通学的媳妇,无论是林通学还是蔡桂芝,早就巴望着离开这个家,那时候有了机会,怎会停留。 林通学一走,院子里就只剩下老大林通文和老三林通晓。 林通文拿着分到的钱,去外头找乐子,几天就把钱葬了个干净。 尚未成亲的林通晓,拿着到手的钱,说是走访学友,结果一去数年,再未回来。 林通晓的一去不返,很多人都说是死在外面了,那件事对李如兰的打击很大,跳脚咋呼了一辈子的李如兰,自那日起便有些神神道道、疯疯癫癫。 本就很能折腾的人,神志出现问题后,总是做一些让人抓狂的事。 有时候甚至能光着身子跑出来,把尤翠姑气的要死。 林通文还当自己有爹养着,压根不知道生活需要成本,尤翠姑死命扛着,只盼着自己的两个儿子能有大出息。 在多重压力之下,快要崩溃的尤翠姑终于忍无可忍,见李如兰暴打了一顿。 自那之后,李如兰便被丢在了前罩房的茅草屋里。 隔三差五给点馊了烂了的东西吊着命,隔三差五进去胖揍一顿,这件事被林家族中知道后,曾来人训斥过尤翠姑,可训斥能怎么样?没人制她,林通文屁事不管。 最后把林家族中众人气的,将林通文及其妻儿从族谱上除名才罢休。 可是,李如兰却没人管,在镇上做活儿的林通学,倒是时不时回来给老娘送点穿的用的吃的,仅此而已,叫他将人接走却是不可能的。 两个儿子都不管,何况是嫁出去的女儿。 林福儿并不知道林怀生家如今的变故,要是知道,恐怕也会被这家人走到如今这一步,而瞠目结舌吧! 第162章:套问(8更求首订) 此刻的林福儿,正靠坐在马车里,心中暗暗盘算着接下来的应对。 诸葛家找她回去的目的绝对不单纯,可到底是为什么,林福儿想来想去,觉着找她去挡灾的可能性非常大。 挡灾?会是什么灾? 林福儿一想到这里,就会想起前世看过的小说影视作品,然后思绪就会被带偏,好像诸葛家真的有个后娘、有个同父异母,又深的父亲疼爱的宝贝女儿,好像真的有那么一个傻子呆子将死之人,等着她去替嫁。 这桥段的结果,往往都是,废物新夫实际上都是装的,然后以为嫁给废物实际却遇到最完美的爱人什么的。 呃~~ 林福儿打了个哆嗦,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就算是真让她去替嫁,遇到装傻装废的新夫的可能性,也很渺小吧! 林福儿发现,她脑袋里全被那些桥段给占据了,根本没办法冷静思考。 她甚至没有考虑过,她就要找到亲爹了。 至于亲娘,看诸葛永昌的语气,恐怕还活着的可能性极底。 思绪容易跑偏,林福儿索性不再多想,靠在车窗旁,撩开车窗看外面的景致。 近来正好是收耕交替的时节,田里的庄稼全归了仓,播下的种子却还没有发芽,看上去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实在是无聊的旅途。 见马车旁跟着个骑马的青年,看其衣着该是护卫,顺嘴问道:“哎!你叫什么名字?”林福儿说话时,注意到马上之人的身形微微僵了下,但他依然身形端正的坐在马上,似乎并没有听到林福儿的问话装聋作哑。 “你没有名字吗?”林福儿也不生气,继续追问。 除非是特殊组织的特殊人,用代号代替名字,像这种明面上的护卫,不可能没有名字的,林福儿这是明知故问。 “真没名字啊!”林福儿像个不懂世事的傻姑娘似的,追着说道:“要不要我给你取个名字?” “叫什么呢?叫大牛?大力?狗子?……”林福儿很认真的想着说道。 那护卫越听脸色越红,挺直的腰杆也微微弯折下去,在林福儿说出‘狗子’二字后,猛然说道:“李舟,我叫李舟。”匆匆说出自己的名字,大喘了口气儿。 “米粥?”林福儿看出李舟有些窘迫,故意歪曲他的名字。 李舟的声音实在太小,林福儿听差了很正常。 李舟的脸由红转黑,他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才没有趋势马儿跑快一点错开这个护卫点啊! “你的名字真奇怪,我都有点饿了。”林福儿状似毫无所觉,砸吧砸吧嘴说道。 有些着恼的李舟,正好说话,却看到了林福儿砸吧嘴的小动作。 林福儿是个十五岁的少女,形容间还带着浓浓的稚气,她孩子气的举动一点不显突兀,反而瞧着可爱。 “我、我叫李舟。”李舟下意识的改换了语气,清楚的自报了家门。 “哦!你叫李舟,嘿嘿,果然是我听错了,就说呢!怎么会有人起米粥那么奇怪的名字?”林福儿笑着说道,还会低声嘀咕,嘀咕完了又问:“李舟哥哥,我爹是不是很好?” 自从将展云叫哥哥,赢得展云的一路相护之后,林福儿深知‘哥哥’二字的杀伤力,于是她将玄墨叫哥哥,将眼前人也叫哥哥。 想到玄墨哥哥,林福儿微微蹙了下眉,觉得为了套取信息就将李舟叫哥哥,好像不大妥当。 不管了,她都坐上去诸葛家的马车了。 未来将面临上面,总要提前探知一二吧!至于哥哥什么的,以后再也不随便乱叫了。 果然,一声哥哥落入李舟耳中,李舟对林福儿的好感度立马爆棚,几乎没多想便顺着应道:“老爷、老爷是很严厉。”话毕偷偷看了眼林福儿,生怕吓到林福儿。 “哇!严厉好,严厉的爹爹肯定很威武,我就想要威武的爹爹。”林福儿满脸惊喜。 “那你说说,我家还有谁?我爹,我二叔,还有谁?我有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吗?”林福儿一股脑抛出一大堆人物身份,供李舟选择。 林福儿刚刚被诸葛家找到,马上就要回诸葛家,这种时候问一些诸葛家的成员,很正常。 李舟稍稍思量了下,便放松下来说道:“老爷有两位少爷,三位小姐。大少爷和二小姐是夫人所出,二二少爷是洪姨娘所出,大小姐是青姨娘所出,三小姐是柳姨娘所出,三小姐今年八岁。” 细细的回答了林福儿的话,李舟又在脑海里回想了一下,然后微微点头,他答的没错。 李舟是护卫,平日里在外院行走,内院的事,他知道主人家有几位少爷小姐很正常,知道哪位少爷是哪位姨娘生的,这种事没人告诉他,他还真没路子知道。 “三位姐妹,两位兄弟。”林福儿轻声重复了一遍,情绪相较刚才蔫儿了一大截,她惆怅道:“我爹会喜欢我吗?我的兄弟姐妹们,会喜欢我吗?” 少女的担忧牵动了李舟的心。 李舟抬眼看看前头,又微微侧头看了看身后,往车窗跟前凑了凑,轻声快速的说道:“老爷对两位少爷都很看重,三位小姐当中,尤为疼爱大小姐。” 李舟说这些话的时候,担心旁人听到,声音特别小,语速也特别快,说完了就快速的退开几步,跟从未靠近过一样,恢复了之前的疏离模样。 要不是林福儿自幼习武,耳力超于常人,怕是听不清楚。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林福儿一亮懵的看着李舟。 她的声音惹来前头人的回头,李舟眼底显出几分急色,却愣是没有再多说什么。 “说什么呢?我又没听到。”林福儿不高兴的嘟了嘟嘴巴,打了个哈欠,嘀咕道:“好困哦!不跟你说话了,我要睡觉。”话毕落下窗帘。 回到马车里,林福儿脸上的倦色立马消失不见。 林福儿心中暗道,李舟虽然是外院的护卫,却知道内院的事,不是他太八卦,就是他与内院有什么联系,倒是个不错的突破口。 找机会,多找他套套话,兴许能从他口中听到更多的消息。 第163章:试探 至于李舟话中特别强调的那句,老爷偏疼大小姐,让林福儿紧紧的皱起了眉头,事情好像正在往她猜测的方向发展。 因为老爷偏疼大小姐,所以大小姐婚配给瘸子瞎子傻子,找她回去替嫁? 大小姐十四岁,她十五岁,年岁差不多,可能性极大。 呵呵,亲爹? 林福儿心中突然生起一股无名火,她并非原本的林福儿,对于那个尚未谋面的亲爹,没啥奢望,可若是事情真如她猜测的那般,原本的林福儿多无辜? 林福儿替身体原主不值。 突然凝着眉头眼底充满了斗志,原本是想跟过去在诸葛府待上一阵子,等到养父母有了稳妥的去处,她再设法离开。 现在,林福儿改变主意了。 随着马车车轮的转动,车队渐渐的离开了泰安村,经过青阳镇时,想起晨起摆摊的苏梅花夫妇,林福儿忍不住掀起了车帘。 摊铺还在,但由于此刻并不是吃饭时间,摊铺上没人吃饭。 没有吃饭的人,却有个小小的女娃儿,看上去也就一岁多点,苏梅花正搂着小娃儿,手里拿着线绳扎起来的彩色流苏,逗小娃儿玩儿。 流苏每每一晃动,小娃儿就会跟着咯咯的笑。 笑声如悦耳的铃声,清脆又带着甜甜的滋味。 摊铺上的男子,苏梅花的丈夫,一边收拾着碗筷,时不时也要抬头看看小娃儿,那看向小娃儿时,甜腻幸福满足的眼神里,装满了对女儿的爱。 这份浓浓的父女情,让林福儿想起了自己的处境。 同样是父女,差别咋就那么大? 不,她不相信,至少在亲眼见证之前,她不会轻易相信,自己的亲爹,找她只是想利用她,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车马一行人穿过青阳镇,缓缓离开。 离开了小镇,车轮转动和马蹄踩踏的声音,便的格外清晰,极有规律又孜孜不倦的持续着,就像催眠曲,加上马车行驶中,微微晃动着,渐渐地,林福儿靠在马车上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的很沉,恍惚间,林福儿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前世。 像个孤魂野鬼似的游荡在前世生活过的地方,这种现象,十年来时不时就会来上一回,但是除了第一次清晰的、好像身临其境的见证过她自己的葬礼外,之后的那些,所见所历都很模糊。 起初林福儿还会因为这些奇怪的梦,感到困惑、甚至不安,这么多年下来,渐渐地已经习以为常了。 她抬手揉了揉脖子,掀开窗帘往外看了看,外头瞧着是林子,林子里有鸟儿在叽叽喳喳的叫唤,远远的甚至还能闻到一些淡淡的花香。 林福儿想,林子里的风景一定很不错。 也不知道这是啥地方,以后找机会来这里瞧瞧,刚这么想,马车便缓缓停了下来,林福儿听到前头有人说话,似乎是诸葛永昌吩咐了什么。 再之后,有人来请林福儿下车,说是暂作休整再上路。 林福儿下车后,有人送来了水和干粮。从透过树林的阳光来看,现在该是已经过了晌午,林福儿还真有点饿了。 玄墨曾经说过,陌生人的东西不要乱吃。 可是林福儿想着诸葛家大费周章的找她回去,定是有用得着她的地方,在她还有利用价值之前,诸葛家应该不会对她下杀手。 至于慢性毒药什么的,光是看看诸葛永昌臂膀上的腱子肉,再看看她十五岁少女瘦弱的小身板,那诸葛永昌该是不会将她放在眼里,也不会用什么药物试图控制禁锢她的吧! 既然如此,林福儿也没什么顾虑的。 该喝喝,该吃吃。 吃饱喝足,还在诸葛永昌的同意下,往林子里走了走,李舟和另一个叫吴聪的青年护卫跟着,林福儿本想再多打听些事情,可是那个吴聪显然没有李舟那么好糊弄,林福儿这边刚刚起个话头,吴聪一双眼便会立马警惕的看过来。 好像她要敢多问,就能害死他似的。 这还怎么问? 林福儿无奈,蔫蔫儿的收了话头,随手采了一朵红艳艳的花,别在发间,美滋滋的返回了队伍中。 她的举动,落在诸葛永昌眼中,惹的他唇角弧度挑的更高了,一朵林间的野花,都能让林福儿如此高兴,要是给她一支金银首饰呢? 岂不是可以将她紧紧的攥在手心里? 七日后,他们抵达了耀州府,两年前,玄墨利用假期带林福儿来过这里,这座距离京都仅一日路程的州府,相比较其它州府,其繁华程度,绝对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那是林福儿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这个时代的繁华。 玄墨还说,有机会会带她去京城,说京城比耀州府更加热闹。 林福儿心中感慨,谁会想到,再来耀州府是坐在朝中官员家的马车里?谁又会想到,她此行的最终目的地,正是玄墨所说,那个最繁华的地方。 要是玄墨在就好了。 林福儿潜意识里,更希望和玄墨一起出游。 不知巧丫将消息带给玄墨没有?按着时间,她离开嘉兰学府后,玄墨就该收拾行囊,前往他该去的乡试考场地、郴州府了,提前抵达,适应环境,温习所学,等待开考。 再等等吧! 就算巧丫没有赶上玄墨的时间,最晚一个月后,玄墨回到嘉兰学府,也能知道她的情况。 何况,还有于爷爷,于爷爷曾经在朝中为官,他若知道她会进京,定然会联系他在京中的旧识,说起来,她此去并非孤身一人。 虽然没有至亲缘分,但于承儒、玄墨、陈世怀、陈世锦兄弟,包括展云在内,他们对她的关怀弥补了她心中的情感缺失。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心中暖暖的,这份温暖的东西,无形中增加了林福儿的底气与胆气,从马车上下来时,诸葛永昌回头看见,恍惚间,竟感觉林福儿变了样。 变成了真正的贵家千金小姐,那份尊贵的气息,从股子里透出来。 如此形容的林福儿,就连诸葛永昌都有些看的呆了。 第164章:擦身而过 林福儿以为,他们会在耀州府借宿一晚,然后像过去的几日一样,次日赶早上路,听说耀州距京城不远,要是一早出发,估计入夜前就能抵达。 也就是说,明天入夜就能抵达京城了。 会见到那位身居高位的官老爷亲爹诸葛永晟,会走入诸葛家为她设好的局中。 接下来,可能会有一场不知会持续多久的仗。 林福儿垂了垂眼帘,她利用这几天时间,避开旁人的视线,重新雕了一支木簪,就是按着那支林怀义十年前交给她的那支木簪雕的。 那支正品虽然没带在身边,但它的样子却早就印刻在了林福儿的脑海中。 林福儿非常确信,这支木簪除了颜色与分量与那支正品有些差异外,光看样式的话,绝对可以以假乱真。 准备一支足以以假乱真的木簪,是林福儿为心中存着的那点念想留的机会。 毕竟,她还没见到诸葛永晟,或许她从诸葛永昌身上看到的东西,并非诸葛永晟的意思,或许,诸葛永晟找她回去,只是对流落在外的亲生女儿的愧疚与恋念。 倘若诸葛永晟当真只是想与女儿团聚,那她拿不出真东西,可是会寒了一位思女心切的父亲的心的。 林福儿怀着如此矛盾的心情,踩着马镫下了马车,因他收敛了神色,不似一路而来时的那般傻呵呵模样,反而显出几分端庄秀雅的姿态来。 诸葛永昌正是被林福儿这副模样看呆了。 不过很快,林福儿双脚落地后,睁着一双大眼睛东瞧西看的样子,瞬间破坏了她刚刚显露出来的、那份儿好似从小生活在大家当中、潜移默化着形成的气质。 诸葛永昌瘪瘪嘴,暗道果然是乡下丫头,没什么惊喜可言。 不过,有一点不可否认,只要请了专门的教习来教导,林福儿的端正品性该是不难培养。 林福儿想借着进客栈前的这点时间,瞧瞧街面上的热闹,舒解舒解彷徨不定的心情,却突然听得有女人的声音传入耳中。 “小姐!” “小姐!~” 林福儿闻言回身,看到一个一脸稚气的丫鬟和一个挽着发髻的、约莫四十上下的妇人,两人都微微低垂着脑袋,显然是在向她行礼。 这是哪里冒出来的? 林福儿心中奇怪,她并不懂这个时代的规矩,但实际上那日诸葛永昌找到她时,同行中并没有女子,她是有些奇怪的。 毕竟那么富贵的人家,找的又是失散的小姐,既然锁定了目标,就该随同带着个丫鬟,找到了小姐也好随身侍候不是。 可是数日来,一路上,并没有那么个女子出现。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呀! 林福儿看向诸葛永昌,露出几分询问之色,轻轻唤了声:“二叔?” 诸葛永昌淡淡的扫了林福儿一眼,说道:“这位便是大哥失散多年的女儿,你们尽心伺候着。”竟然没痛林福儿说话,而是直接跟两个下人吩咐。 不知为何,林福儿总觉得,今日的诸葛永昌似乎有点奇怪。 呵,他奇不奇怪,林福儿还真没有兴趣。 进了客栈,用了晚饭,听到外头一阵阵的喧闹声,看到从窗口透进来的光束,林福儿真有点想再出去看看耀州府的热闹啊! 可惜,她现在必须乖乖的、听话的、顺从的。 “小姐,二老爷说,您要是想出去逛逛,就让奴婢二人跟着,您要出去吗?”说话的是挽着发髻的妇人,妇人名唤翠青,那个一脸稚气的丫鬟,名字叫铃儿。 刚才听到两个介绍自己名字时,林福儿并没多想。 就在这一刻,突然想打另一层问题,她记得前世看影视剧的时候,里头有下人的名字和主人家出现重复的字时,都必须改掉。 可诸葛家要找的女儿叫诸葛琳琅,派来跟前伺候的丫鬟却叫铃儿。 这是无意的还是故意的? 林福儿真想相信,从诸葛永昌的表现上看到的态度,并非诸葛永晟的本意,可是,现在又多了一桩事实,将铃儿安排在诸葛琳琅身边,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都证明了诸葛家对诸葛琳琅的不重视。 “好啊!我真想出去瞧瞧。”林福儿从善如流的说道。 要出门了,妇人不知从哪里拿来一顶围帽,林福儿一看便知道是做什么用的,古代女子的身份越是尊贵,越是养在深闺里,越是不会露脸于人前。 这围帽是用来遮挡容貌的。 林福儿接过围帽,翻转着看,还好围在帽子上的纱布,透度还好,要不然捂在里头还怎么看风景。 戴上围帽,走出客栈,身后除了翠青和铃儿,还跟着两个护卫,正是那两个之前与林福儿接触最多的,李舟和吴聪。 这阵仗,还真是。 林福儿笑笑不说话,有围帽遮挡、虽然看周围的热闹时有些朦胧,但同样的,有围帽遮挡,她也不用装模作样。 林福儿一身白衣,衣裙底摆几乎垂在地上,配上飘逸的围帽,身旁还跟着丫鬟婆子并护卫,一看便是富贵人家的排场。 一路上惹来好些视线,原本,这似乎没什么奇怪。 可林福儿却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这些人看向她时的神色中,除了好奇还有些、指指点点? 翠青细细的观察这林福儿的反应,见林福儿并未露出什么古怪的反应,眼珠子已转,微微点了点头。 二老爷特意让她们跟着林福儿出来,就是想看看林福儿的反应,因为,从小养在深闺里的贵家小姐,入夜后是不出门的。 而林福儿这身打扮,与此刻已经入夜的事实,是相左的。 诸葛永昌因林福儿下马车时透出的那份气度,心中生疑,这才有了晚上这一出。 “小姐,时间不早了,该回去了!”找到了答案,翠青便提议返回。 林福儿闻言,十分诧异,她这刚出来,还没一盏茶的工夫吧?回头时,正好看到附近有人快速的别开视线,那种像大熊猫被人观赏的感觉更鲜明了。 这些琐碎,让林福儿失去了重游的兴趣。 果然还是上回来,游玩的自在。 她又想起玄墨了。 几人折身返回时,不远处的某饭馆二楼临窗的位置上,玄墨手里举着酒杯,看着窗户下街道上渐渐远去的背影,神情有些恍惚。 第165章:思念(推荐票1k+) “主子,事情已经安排妥当,半个时辰后出发。”突然,有个眉眼间透着几分锐气的青年男子,一个闪身出现在玄墨身边,垂首抱拳沉声说道。 玄墨微微侧头,轻应了声:“好!”那男子便又是一个闪身,离开了原地。 少顷的错神,等玄墨再去看,街道尽头已经没了那道熟悉的背影。 是福儿那丫头?不,福儿怎么会来这里?福儿这些年几乎都跟在他身边,他看的出来,福儿对她的养父母一家始终心存挂念,如今她的养父母能主动写信唤她回去,她定然会回去。 不仅会回去,多半还会留下,十年的间隙也可能因为这次重逢化解。 一旦矛盾化解,林福儿定然会在家多留几日的。 想到这些,玄墨轻声叹了口气,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端在手中,看到酒水折着光,那光亮中似乎镶着林福儿的笑脸。 那日林福儿闯入他的房中,撞上他正在沐浴,当时他是很生气,但却不是生林福儿的气。 玄墨这辈子,从出生便背负着艰巨的家族使命,这条路十分艰难,从小父亲就教导他,想要成事就必须做个无情之人,没有情便不会有牵绊,行为处事才能做到果断明智。 父亲所说的情,包括友情、爱情,甚至亲情。 这一点,玄墨的印象非常深刻,小时候他也像其他孩子一样,渴望爹娘的亲近,可是父亲对他严厉到残酷的地步。 而母亲,他长这么大,只在六岁那年,匆匆见过一次母亲,十一岁那年,父亲过世,连母亲也完全失去了踪迹。 母亲是否还活着,在哪里,他其实可以去找的,凭着他的手段也定然能找到线索。 但从小接受的训导,渐渐的淡化了他对亲情的贪恋,偶尔想起母亲时,会想,就算母亲还活着,将母亲找来身边,也不过是成为他的软肋掣肘而已,不如各自安好。 等他大业得成,再找不迟。 这么想了,便当真一晃这么多年,从未有寻找母亲的冲动。 他似乎完全成长成了父亲希望的样子,可是十年前,对林福儿的恻隐之心,却渐渐的改变了他的情感走向,到如今,这份情感已经牢牢的抓住了他的心。 那日,就在林福儿闯入他的房间,撞上他沐浴的瞬间,他的心脏像是充满了血液,炽热到几乎冲破胸膛。 那种本该愤怒,却更加激动的体验,以前从未有过。 几日来,他每每想起,都有种酸甜苦辣混杂在一起的奇妙感觉,他已经不止一次,在脑海中描画当时的情景了。 心中也会忍不住生起无数猜测。 ……丫头看到那样的他,心情也同他一般吗? ……他那么严厉的喝斥那丫头,那丫头会生他的气吗? …… 几日的分别,思绪在沉默着渐渐升华,玄墨知道,林福儿已经住进了他的心里,稳稳的占据了他的心房,他,似乎喜欢上林福儿了。 自己亲手养大的丫头,不管是她原本的品质,还是后来的成长,每个细节,他都印刻于心,怎么想怎么觉得窝心,这样合心意的丫头,又怎么会不喜欢呢! 可是毕生的使命尚未完成。 却在那之前,破了情感的戒。 玄墨原本以为,林福儿回泰安村,正好与他分开,分开后,他能在清醒下理智的分析这个问题,却不想一想起与林福儿有关的事,脑子里便全是丫头的喜怒哀乐。 如今,在街头看到个背影,都觉得是林福儿。 端起酒杯饮个酒,连酒杯里都映着那丫头的笑颜。 玄墨心里突然就敞亮了,使命和感情并不冲突,只要他明白,使命与感情孰重孰轻,便能处理好。 这会儿,玄墨以为,即使他喜欢林福儿,林福儿也不及使命重要。 而有了主次,恰好能迎合他想要两全的想法。 想到林福儿数日前离开嘉兰学府前说的一个月之约,玄墨起身下了楼。 玄墨是嘉兰学府、包括于承儒在内的众位先生看重的优秀学子。 他还有另一重身份,隗天尊尊主隗天的亲传弟子,隗天有两个亲传弟子。 大弟子名金嵘,比玄墨年长十余岁,多年来,虽然尊主并未言明日后谁来继承流云山,但金嵘处事向来高调,早就以少主身份自居。 不仅如此,对玄墨这个威胁到他地位的存在,多年来始终各种排挤施压。 玄墨那时候还小,就算他有手段,拿出来也很难服众,所以在金嵘明面拉拢、各种高调炫耀的时候,他避开锋芒外出求学,一去十年。 实际上这些年,玄墨一直在慢慢的收拢尊内力量。 此次回来,就是为了一举灭了金嵘,拿下隗天尊少主的位子,他韬光养晦、不断的磨炼自己,这么多年了,也是时候该行动了。 这边,玄墨在紧锣密鼓的筹谋着自己的大业。 林福儿回到客栈,却有些心里不自在,这还没到京城,就已经控制她的言行了?还真是迫不及待。 之前在街上,翠青提说要早些回来,她刚露出些不同意思,那个吴聪扶在腰间佩剑上的手,就骤然握紧,那样子、像是她要坚持不回来,就用强硬的押她回来。 李舟的神情也在那时候也变的格外紧张,她点头同意返回时,李舟明显大松了一口气。 ……玄墨知道她现在的境况吗?要是玄墨在耀州府就好了。 林福儿躺在床上,盯着漆黑的屋顶,心中叹息,她没有发现,因前世吃了感情的伤,今生并不想轻易涉及感情的她,心已经走在了前头。 她、想玄墨了,很想很想。 “阿嚏!”黑暗中,一身黑衣的玄墨,突然冷不丁打了个轻微的喷嚏,惹的潜伏在他周围的人,纷纷凉气了刀剑。 黑暗中,玄墨怂了怂鼻子,皱起眉头脸色微僵。 随在玄墨身边的年轻男子薛朗,诧异的歪过头看了看玄墨,见玄墨并未立马下令突击,才暗暗松了口气。时机还没到,现在行动,会和金嵘身边的死卫对上,到时候他们的行动必会受到极大阻碍。 第166章:诗社 林福儿真的很想立马离开这里,可是林怀义他们是否已经离开,她什么也不知道,当真不敢轻举妄动,心中烦乱,扯开被子兜头盖上去,连眼前最后一点模糊的光线都遮去,总算渐渐的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翠青和铃儿赶早过来服侍。 梳洗、吃饭,按着往常的时间收拾妥当,却被告知,明日再动身,明日动身也就是明日入夜前才能抵达京城见到诸葛永晟。 不知怎得,林福儿反而因为这个消息,松了一口气。 毕竟要去见的,极可能是这辈子的亲爹娘,前世今生缺少至亲缘的林福儿,心灵深处对亲情的渴望,从来就没断过。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相比较那些尔虞我诈的利用,她更希望从诸葛永昌及随行那些人身上看出来的、对自己不利的东西,都是虚的。 迟一天,潜意识中对亲情的渴求便多一天念想。 今儿不走,林福儿便想着再出去逛逛,大白天的,诸葛永昌总没有理由阻拦吧?结果她还没有提出来,翠青便先一步抱了好些东西进来。 竟然要给她教规矩。 需要顶在头顶、练习平衡度的碗;需要控制步伐大小、训练行走姿态的细窄裹身裙;还需要练习走路时的手臂摆动幅度,坐姿,与人行礼时,问候,用餐等等,光辅助用的东西,就拿来很多。 翠青说:“府里主子多,像老太太、老爷、夫人,小姐见了都要问安,这些礼仪需得提前练好。”说白了,提前练好怎么行礼,怎么不在主子们面前失了仪态。 林福儿很聪明,对翠青演示出来的礼仪规范,一看便懂,只是为了麻痹翠青对她的判断,原本看一遍就能会的东西,林福儿愣是要重复十几遍,直到翠青脸色变的发黑发僵,才会凑合着做个像样的。 原本枯燥的训练,在林福儿故意为之之下,变的倒是多了几分趣味。 临近傍晚时,诸葛永昌还特意过来检查训练成果,林福儿晃晃悠悠的将翠青教她的规矩,重复了一遍,期间频频出些小差错,惹的诸葛永昌眉头直皱,一旁的翠青额头冷汗直冒。 林福儿以为,她笨拙的样子,那么招诸葛永昌不喜,接下来想要出去,诸葛永昌怕是不会同意,索性闭了嘴。 诸葛家找她回去,目的不纯,她也不是当真去了就不走。 等拖延上几日,家里有信,确定林怀义、苏仁德等人的安全不会受到殃及,她没有后顾之忧,便会离开,到时候若是时间允许,再来耀州府不迟。 林福儿没提议,诸葛永昌反倒提了出来。 “福儿,时间还早,听说耀州府有个女子诗社,你既然在嘉兰学府就学,便让翠青带你去逛逛,也好结交些朋友。”诸葛永昌说话时,皱起的眉头已然松开,瞧着心情还不错。 果然,林福儿笨笨的样子,才更合诸葛永昌的心意吧! “好,琳琅听从二叔的安排。”林福儿将翠青刚刚教她的礼仪拿出来,微微一伏,说的端端正正,也没了之前那般,动不动就傻笑的样子,就连对自己的称呼都改了。 这变化,倒是让诸葛永昌心中颇感舒坦。 林福儿,是泰安村的村姑,她既然要入诸葛家的门,自然得记着自己的身份,他姓诸葛名琳琅,这是她日后唯一的身份。 诸葛永昌那日在泰安村,看过林福儿拿出来的信物后,让随行之人信物加急送去京城,给大哥诸葛永晟看,也在随同的信中,详述了林福儿很符合诸葛琳琅的形象,言外之意,倘若林福儿不是他们要找的人,也完全可以将她当做要找的人。 毕竟他们已经找了整整两年,距离期限仅剩下一年,放弃林福儿,若是之后的一年依然找不到诸葛家真正的大小姐,那就麻烦了。 今天一早刚刚接到诸葛永晟的回信,证实信物有假,信物有假,相当于林福儿也是假的。这个结果,就连心中早就有数的诸葛永昌、也生起几分犹豫。 毕竟一年之后,要的是诸葛家的嫡亲大小姐。 拿个冒牌货来充数,一旦被皇帝发现,诸葛家便犯了欺君之罪,那等大罪,别说诸葛永晟的官途了,性命也未必保的住。 犹豫了一天,刚刚又看过林福儿的礼仪表现,见林福儿只用了短短一天时间,便学的像模像样,一咬牙心中下了决心。 先将人带回去,先让林福儿撑着诸葛家大小姐的位置,之后的一年他们也会继续找,倘若一年后,依然没有找到真的诸葛琳琅,就用林福儿顶上,找到的话,只要悄悄处决了这个冒牌货,将真的摆回位置上,倒也能将整件事圆回去。 心中有了算盘,诸葛永昌便蹿腾着让林福儿去诗社。 要让她以诸葛家大小姐的身份出现,总要博些才名,如果在接下来的一年里,她能成长起来,赢得众人喜欢,就算是个冒牌货,也总能得到一些声援支持。 昨夜带着围帽,今天出行前,翠青又拿来了围帽,林福儿却不想戴。 她找了快白色边角绣花的丝帕,往脸上一戴,比围帽轻便多了,翠青见她如此模样,犹豫再犹豫,终是没有说什么。 林福儿感觉到了翠青的态度转变,是从诸葛永昌让翠青带她去诗社开始的,该是以为诸葛永昌对她抱有了培养的期望,才会正视起她这个诸葛家的新进小姐的吧! 诗社位于耀州府西郊,一座私人别院内,院子里亭台楼阁,环境优雅。 据说这地方是一位名唤锦娘的妇人所有,妇人年轻时嫁给了一位富商,嫁过去将将一年,富商便撒手离世,富商一死,富商家的三亲六族跑来,试图瓜分富商遗产。 那些人的样子,把高堂上的老夫人气的当场昏厥,锦娘见了心中大急,担心老夫人身体,却不慎陷入拉扯当中,不知被谁推了一把。 一跤摔下去,肚子里已经成型的孩子,也没保住。 第167章:刁难 老夫人好不容易醒过来,却听到有心人故意透漏给她、儿媳流产的事,一想到夫家断后,顿时又背过气去,锦娘拖着受损的身体,顶着家族的压力,在床前照顾老夫人,可是断了盼头的老夫人,缠绵病榻数日后,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终是跟着儿子去了。 自那时起,富商家,就只剩下锦娘一人。 对于身外之物,倘若当真全落在自己手中,她花用不完,也不会吝啬帮衬夫家族人,可是自己腹中的孩儿,家中高堂上的婆母,都是因那些人而死,锦娘又岂会让那些人得逞。 没人料到,锦娘竟然将家中大半财产捐给了官府,她这一举动,解了那年耀州府因蝗灾减产、民众苦难的燃眉之急,耀州府尹特为锦娘请封,锦娘因此摇身一变,成了皇帝亲封的锦夫人。 再也没人敢惦记锦夫人的家产了。 说起来,这位锦夫人当真是女中豪杰,失去丈夫后,她独自撑起了家中生意,反倒将生意做的越来越红火,十多年过去了,如今锦夫人手中握着的财富,甚至比当初丈夫在世时还要丰厚。 产业渐渐稳定下来,锦夫人便挑了一处雅致的别院、改成诗社,里头的一切开销全由她承担,渐渐的,倒也吸引了不少才情女子,数年来,早已成了气候。 就连翠青提及锦夫人时,也是赞不绝口。 林福儿总算在同一件事上,想法与诸葛永昌放在她身边,监视她的人达成了一致。 因为心中敬佩锦夫人,林福儿虽然对诗词不通,却也有了进去逛逛的兴致。 只是,诗社里既然都是富贵人家的夫人小姐,那想要进去,该是不会那么容易才对吧?林福儿的疑惑很快有了答案,她看到,翠青拿出一张名帖,递给了诗社门口的人。 那人看过后,便客客气气的请几人入内。 进了门,另有童子打扮的女孩儿在前领路,走过栈道、穿过楼阁,耗费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才走到内院深处,远远听到女子们的轻语轻笑,林福儿顿时觉得,连空气都变的柔软起来。 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 林福儿正了正神色,踱步走了过去。 林福儿在嘉兰学府长大,嘉兰学府就她和巧丫两个女子,她很明白,与那些自小长在深闺中、见惯了阴谋算计的女人相比,她就算机敏,也难免遭人算计。 要是往前,她是绝对不会走这一趟的。 但是,明天就要去诸葛府,接下来会有一段时间,待在诸葛府,面对诸葛家内院女人的手段,与其愣头青似的直接对上,倒不如先来女人多的地方看看,了解了解,这时代的深闺女子,有多少道行。 林福儿缓缓靠近时,那个领着她进来的小丫头,快速的跑过去,将翠青刚刚交给她的名帖呈给一位夫人,并低声说了什么,那夫人顿时回看了过来。 夫人看上去三十多岁,穿着一套浅红色的衣裙,乌黑的头发梳理的十分齐整,上面配着一支镶着红色碎宝石的珠钗,简单大方,加上她精致的妆容,一看便是个精致的女人。 林福儿猜想,这位八成便是那位锦夫人了。 二十年前家逢巨变,估摸着她的年岁,真人比实际年龄更显年轻。 看来,当年的事,她早就放下,如今活的这般,光是这份性情胸襟,也让林福儿心中佩服。 童子打扮的丫鬟禀报过后,又将林福儿引了过去,林福儿心中喜欢这个女子,形容间便多了几分真诚,她笑着冲锦夫人行礼,并道:“锦夫人好!” 林福儿坦率直接的打招呼方式,惹的包括亭子内的其她两位夫人都是一愣,她们看向锦夫人,果然见锦夫人看着林福儿的眸光微微闪动。 锦夫人将林福儿一番打量,笑着上前握住林福儿的手,说道:“这位是诸葛家的小姐吧!呵呵,这丫头瞧着讨喜,我喜欢。”说着话,清铃铃的声音荡开来,惹的周围不远不近的女子纷纷看过来。 林福儿见此,心中苦笑。 能得锦夫人的眼缘,她也高兴,但怎么有种拉仇恨的感觉? 不过,林福儿也不是拘泥之人,她敬重锦夫人,锦夫人也瞧着她顺眼,她才不会在意旁人的看法,这样子也挺好,拉点仇恨过来,也好早早体会体会,深闺女人的手段。 “诸葛琳琅,见过锦夫人,两位夫人。”林福儿顺势又来了一句,自我介绍时,该配着礼仪,但她只是笑,身子没低、腰没折、腿没弯,这样子就连两位夫人都被逗乐了。 “京城诸葛家的大小姐?” “哪个诸葛家?” 几位夫人笑过一阵后,相互推问着说道,林福儿一听这话,心中暗道,诸葛姓是复姓,也是比较生僻的姓,姓诸葛的人本就少,能在京城当官的几率就更小,如此竟还不止一家? 这消息,她默默记在心里。 “家父左都尉。”林福儿对这年头的官制并不熟悉,诸葛永晟的官位还是今儿来诗社的路上,翠青紧忙科普的。 “左都尉?”另外两位夫人闻言,对视一眼,脸上的笑意多了几分了然与、轻慢。 一见这情况,林福儿心中顿时明白过来,眼前两位夫人的来头,恐怕不小。 林福儿也没有打听人家来历的兴趣,人家瞧不上她,她还不愿搭理她们呢!索性捡了一件趣事,与锦夫人分享,惹的锦夫人一阵阵发笑,不觉间,那两个夫人反倒成了陪衬。 两位夫人虽然都是耀州府人,但一个是耀州府府尹的夫人,另一个娘家是京城高官,都是傲气之人,啥时候被人如此无视过。 瞧着林福儿对她们不理不睬,顿时脸色暗了下来。 “锦夫人,诸葛小姐远道而来,定是满腹才华,瞧着天色渐晚,您该出道题,让小辈们即兴发挥、各自赋诗一首,咱们帮着品鉴品鉴。”两位夫人中,那位穿紫色衣服的府尹夫人,突然笑着说道。 她的话立马引起了另一位夫人的赞同。 第168章:难得投缘 锦夫人的女子诗社,本就是以诗会友的场所,府尹夫人提议让锦夫人命题,由林福儿这些年轻的女孩们比诗,这件事合情合理,实在挑不出什么毛病。 这边几人话头一起,那些早已将注意力放在这边的小姐夫人们,纷纷围了过来,紧接着便有个年轻的女子,接上了府尹夫人两人的话头。 “锦夫人,您就出题吧!我陪诸葛小姐一起玩。”说话的小姐一脸稚气,看着也就十三四岁,这么小,却一身傲气,想来身份及才华定是不俗的。 吟诗作赋?林福儿不会啊! 不过,既然来前就知道目的地是诗社,她自然知道到地方会面对什么。 面对少女的挑衅,林福儿笑笑不说话,少女见林福儿如此模样,顿时生了恼意,冲林福儿冷哼一声,转而冲锦夫人伏了一礼说道:“锦夫人,您这里是诗社,来了自然要应景儿作诗,她如此态度,实在是不把您这儿的规矩放在眼里。” 说着话,少女竟还用手中的丝帕沾了沾眼角,不过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言行竟如此扭捏作态,林福儿看的嘴角微抽。 不过她的话确实在理,锦夫人的脸色果然变了样。 林福儿并未被两人的态度影响道,她坦然说道:“锦夫人,我自幼长于乡野,从未学过诗词,不是我不配合,实在是、不会啊!” 这话说的没错,可正是这句自报家门的话,惹的在场众人纷纷露出讶色。 就连锦夫人也满脸惊讶,自由在乡下长大?乡下丫头那个站在一帮富贵夫人、小姐当中,还能如此不惊不燥坦然面对的?可是林福儿的语态神色实在不像是假的。 候在亭子外的翠青,听的背脊直冒汗。 来前二老爷说过,带林福儿来诗社,是想试试林福儿的学问如何,也想给林福儿一个下马威,让林福儿懂得,富贵人家的层次,她一个乡下来的丫头,想要融入其中,就必须依附诸葛家,想要借诸葛家的依仗,自然要乖顺、听话。 哪里想到,林福儿连隐蔽一下都不,直接把家门爆出来了。 “不、不会?”少女张大了眼睛,想到什么般突然问道:“你不是诸葛芸?” 林福儿摇摇头,心中记下了这个名字,诸葛芸,该是李舟口中那位诸葛永晟偏爱的大小姐吧!林福儿不避寒酸的出身,也有放出消息的意思。 倘若诸葛家找她回来,真的是为了避祸,或许能试探出一些有用的东西。 “我叫诸葛琳琅。”林福儿含笑说道,她的神态始终未见分毫恼意。 少女闻言凝了凝眉头,深深的看了林福儿一样,转身而去,有那么一瞬,林福儿甚至从少女眼底看到了同盟的意思,可那抹光芒转瞬即逝。 这个小细节,让林福儿心中很好奇,眼前少女似乎对诸葛芸有敌意,能将她错认,该是没见过或者很多年前见过,加上她们一个在京城一个在耀州,她们的矛盾从何而来? “锦夫人,实在抱歉,我今日前来,完全是因为您,我特别仰慕您,路径此地,听闻您在诗社,便来了。”林福儿起身,态度诚恳的说道。 锦夫人闻言,脸上神色未动,静静的看着林福儿。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林福儿还伏着身子,锦夫人却不搭茬,瞧着像是真恼了,要制制林福儿,可林福儿会乖乖受锦夫人的约束吗?当然不会。 受制于诸葛永昌,是因为她担心林怀义等人受牵连。 对于锦夫人,她除了敬意,却别无其它,来都来了,就算是来的唐突,歉也道了,等不来锦夫人的回应,林福儿索性自己起了身,然后道一声告辞,便想转身退出去。 她刚刚转身,便听到锦夫人突然喝道:“慢着!” 锦夫人这声冷飕飕的,就连府尹夫人也肃了脸,心道乡下丫头莽撞,竟然视诗社的规矩于不顾,当真是不识好歹。 “噗……咯咯咯咯……”就在众人以为,锦夫人要呵斥、训诫林福儿时,锦夫人突然大笑起来,手里拿着丝帕捂住嘴,清铃铃的笑,笑的前仆后仰,几乎趴在桌子上。 锦夫人如此模样,把亭子内端坐的两位夫人给惊讶坏了。 她们与锦夫人往来数年,从未见过锦夫人如此失态,当真是仪态全无,像市井上的粗妇。 林福儿虽然不知锦夫人这是要闹那样儿,但却听的出,锦夫人是真笑,这笑声太有感染力了,林福儿忍不住也跟着弯起了唇角。 过了好大会儿,锦夫人还在笑,捂在嘴上的手落在了胸口上,轻轻的捶着。 林福儿瞧着势头不好,赶紧走过去,端起茶壶添了些茶,一手轻轻抚拍着锦夫人的后背,一手将茶送到锦夫人嘴边,并说:“虽说笑是最好的心情调节剂,但凡事不可过量,笑多了也不好,快喝口茶压压。” 林福儿如此举动,称得上大胆包天。 但众人却惊奇的发现,锦夫人竟然连茶杯都没接,就着林福儿端着茶杯的手,将嘴凑过去抿了一口。 “咳咳咳~~”笑的太厉害,即使只是一点点茶水,依然呛道,林福儿赶忙顺背,府尹夫人见此,喝骂林福儿粗陋,说话就要将林福儿扯开,关键时候,锦夫人却摆着手连说:“没、没事,我没事,不怪这丫头。” 府尹夫人闻言惊在当下,只见锦夫人接过林福儿手中的茶杯,将茶饮尽,说道:“我是高兴,真高兴啊!我喜欢有才情的女子,自己却不是这个料。”话到此,看向两位夫人问:“你们可曾见过我吟诗作赋?没有吧!不是我不作诗,是不会啊!哈哈哈哈~~” “活了半辈子,还没个丫头活的敞亮。”锦夫人拉着林福儿的手,让林福儿坐在她身边的位子上,又对众人说道:“我一直担心,你们要是知道诗社的社长不会赋诗,就不来了,便一直端着架子装深沉,哈哈,你们都被我给骗了。” 第169章:突变 “不过,不打紧,你们要是不嫌弃我这个商户妇人的地方粗陋,往后还来,我活着一日,这诗社便不会关门。”锦夫人缓缓说道。 她说话时,在场众人的神色,当真是姹紫嫣红。 她们羡慕锦夫人的地位和财富,也想借诗社博个有才情的好名声,却本能的排斥‘商’这个充满铜臭味的词,林福儿歪打正着得了锦夫人的好感,锦夫人也借此说出了事情,这才惊醒在场众人。 锦夫人在被皇帝陛下赐封锦夫人之前,是商户家的媳妇,甚至于成了锦夫人后,她依然自己经营着诸多产业,在场众位小姐当中,有些来前,家中长辈甚至教过她们,让她们博取锦夫人的喜爱,想着锦夫人没儿没女孤身一人却有偌大产业,得了她的喜欢,兴许锦夫人日后大手一挥,予她们一些好处。 锦夫人何许人?人家那财富,就是手指头缝里漏出来的,也数量惊人。 现实摆在眼前,大部分人都变了脸色,府尹夫人这时候倒是发挥了她身为耀州第一夫人的威势,笑着打圆场,说道:“锦夫人哪里话,您独自经营偌大家业,堪称女中豪杰,岂能因些许短板,就否定了您的才能?” “呵呵,也要感谢锦夫人,给我们提供这么个雅致的地方呢!”另一位夫人附和着说道。 锦夫人闻言开怀笑道:“好,好,有你们这话,我就放心了。” 几位夫人几句话,生生将刚才那么尴尬的局面扳转过来,年轻的夫人和众多小姐们,纷纷躲着眼神,勉强笑着,片刻工夫,场面竟然更加亲热了。 看着眼前这些带着面具的女子,林福儿反而觉得没趣。 见天边已现暮色,林福儿便起了身,想告辞离开,借口有现成的,明天赶路,今儿早点回客栈歇息,合情合理。 林福儿刚站起来,唤了一声:“锦夫人……”便听的外头一阵喧哗,紧接着,竟然听到刀剑碰撞的声音,听上去声音十分杂乱,感觉像是有很多人在真刀实枪的打架。 锦夫人听到动静,神色一凛,立马站了起来。 府尹夫人,包括在场的各位夫人小姐们,纷纷露出了惊色,有些胆子小的,脸都白了。 “众位留在这里,我去看看。”锦夫人察觉到问题不对,作为主人,她毫无畏惧的担起了责任,说着话,便要往外走。 林福儿见了紧着跟着,匆匆说道:“我也去。” 由于外头突发混乱,院子里的小姐夫人们全都挤到亭子里,她们外围才是各位主子的丫鬟、婆子,翠青和铃儿也被挤在外头。 林福儿跟着锦夫人离开时,离开的方向与翠青和铃儿待着的方向相反,两人根本没看到林福儿离开了亭子。 离开人群往前院走,越往前走,打斗的声音就越大。 片刻后,都已经能听到刀剑相碰时的震荡嗡鸣声了,锦夫人突然驻足,肃着脸对林福儿说:“琳琅,你能陪我出来,我很高兴,但外头的事远比你想象的危险,就到这里吧!你顺着这个方向往前,穿过前头的凉亭和竹林,会看到一扇侧门,从哪里出去,离开这里。” 换做旁人,锦夫人也不会指这么一条偏僻的路,但是林福儿之前说过,她是个乡下丫头,关键时候,那些富贵人家的小姐夫人,可不及乡下丫头有胆,园子里那些人算在一起,恐怕也只有林福儿敢一个人走。 林福儿有些感动,刚认识的人,危险来临时,自己涉险,将生路指给了她! 哪怕仅仅只是因为这份真挚,林福儿也不会放任锦夫人一个人去面对危险。 不过,李舟和吴聪就在诗社外面,听到危险,定然会出现,她若是以目前的形容出现,被李舟和吴聪看到,传入诸葛永昌的耳中,她之后在诸葛府恐怕不好应对。 想到此,她凝着眉头,轻轻点头,轻应了声,便果断转身,沿着锦夫人离开的方向,大步离开。 林福儿如此果断,倒是把锦夫人看到的一愣,看着林福儿远去的背影,锦夫人心中暗了暗,随即又叹了口气,轻声道:“倒是年岁轻些。”话毕神色一正,像是要赶赴战场一般,往前院走去。 少顷后,前院的混乱跃入眼中,刀剑、血光,已经有人倒在了地上,这悲惨的一幕,像是重现了昔日夫家族人上门逼产的场景,那场混乱,夺去了锦夫人腹中的希望。 想起那些事,锦夫人分分钟变了脸色,她大声喝道:“你们这些歹徒,光天化日之下,竟敢闯入私宅,官府不会坐任不管,定会制你们的罪。” 林福儿避开锦夫人,沿途拦了个丫鬟,换上那丫鬟的外衣,蒙了脸,她已经用了最快的速度,紧锣密鼓的追到前院,就看到锦夫人冲入人群中。 那一幕,把林福儿吓的不轻。 赶紧跳入混乱当中,游走在刀刃之下,险险的挡下劈向锦夫人的刀,想拖开锦夫人,却发现锦夫人神态不对,挣扎起来力气大的惊人,情急之下,林福儿一个手刀劈晕了锦夫人,扛着锦夫人匆匆退出混乱,直奔后院。 半道上遇到几个相携试探着往前走的小姐,打头的竟然就是那个将她错认成诸葛芸的少女,那女孩明显在害怕,却壮着胆子要追去看个究竟。 林福儿索性将昏迷的锦夫人交给少女,匆匆说道:“带上锦夫人,退回去。” 话毕转身,快速往前院跑去,几步后,林福儿听到那少女在后头喊:“女侠,我叫闵思妍,我能拜你为师吗?”少女的话,林福儿听到了,只是注定没有答案。 林福儿再次来到前院,借着渐渐沉下的暮色,掏出皮筋弹弓,用皮筋垫裹着石子儿,专打李舟、吴聪等人应对的敌人,那些认显然就是闯入者。 只是连发几枚石子儿之后,林福儿停手了。 这些人似乎远远不及表现出来的那么凶神恶煞,他们当中还有些裹着伤,瞧着像是在来此之前,就经历过一场恶斗。 第170章:躲避 估计真是因为这些人负伤且精疲力竭,明明武功高强,对上李舟、吴聪这些各家拼凑起来的护卫队,竟久攻不下,渐渐地甚至显出了颓败之势。 “撤~”果然,在林福儿停手后没多久,那些闯入者中,便有人沉声喝道,其他人立马响应,纷纷往外退去。 他们的反应和速度,一看便知道,是受过严格训练的。 到这里,林福儿赶紧退走,找到那个被她截胡劈晕的丫鬟,将从丫鬟身上剥下来的衣服,有囫囵着给那丫鬟套上,之后沿着锦夫人之前给她指的路,跑了过去。 恶人退走,各家小姐夫人的丫鬟护卫们,纷纷扶携着各家主子,紧忙出门。像府尹夫人及几位身份尊贵的夫人小姐,则是派人回家调集人手,再行护送主子返回。 别人找到了主子,翠青和铃儿却死活找不到林福儿。 这可把两人急坏了,哪里知道,林福儿从那道侧门出去后,沿着围墙绕了半圈,又从诗社大门走了进来,正好碰上李舟和吴聪。 两人左等右等等不到翠青和铃儿从内院传出信来,托了诗社丫鬟进去打探消息,正等的焦急,却看见林福儿从大门进来。 李舟和吴聪心中奇怪,还没问,林福儿却已经匆匆跑过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外面好黑,我害怕……” 借着诗社点起的灯,看见林福儿头发散了,衣服脏了,脸颊上还沾了土,两人顿时对林福儿害怕的事,深以为然。 翠青和铃儿本想找到林福儿再与李舟、吴聪汇合,可丫鬟来问时,她们依然不知林福儿下落,面对丫鬟的问话,他们知道隐瞒不下去,这才一咬牙跟了出来。 没想到刚出来,就看到了受了惊吓的林福儿。 瞧林福儿的样子,她们还能说什么?心中带着疑惑,赶紧扶着林福儿出门,门口剩下的马车七零八落,林福儿来时坐的马车,早就不见了踪影。 李舟看看受了惊吓的林福儿,本想回去带一辆马车过来,翠青却赶在前头说道:“入夜了,必须立马回去,没有马车,就走回去。” 翠青在几人当中年纪最长的,也是诸葛永昌放在林福儿身边的眼睛。 他的话与安排,也是包括李舟吴聪在内,必须遵从的。 翠青的话,没人说不,林福儿只能跟着几人徒步往回走,一路上,李舟紧紧跟在林福儿身后,与吴聪一起,手握钢刀刀柄,时刻警惕四周。 李舟是几人当中,唯一一个真担心林福儿的,她并不知道,这点路,对于从五岁开始就跑步的林福儿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林福儿和很多小姐夫人一样,离开了西郊诗社,诗社内,昏迷的锦夫人也渐渐醒转。 她一醒来就四下瞧着找人,视线滑过府尹妇人,也滑过闵思妍,突然开口询问:“诸葛小姐呢?谁看到诸葛小姐了?” 林福儿并不知道,混乱中,她敲昏锦夫人刹那,锦夫人的意识是清醒的,她看到了扛着她离开混乱当中那人的鞋。 恍惚间,好像与林福儿脚上的鞋子一个颜色。 她猜测,那个救了她的人,可能就是林福儿,她急着想证实,问了一圈,却依然不见林福儿。 “诸葛小姐,已经离开了。”几息后,角落传来回应。 林福儿已经离开了?心中的疑惑无法证实,加上刚刚受了刺激,想起一些剜心的伤痛,锦夫人顿时心情变的很低落。 有时候,人倒霉了,喝口凉水都塞牙。 原本紧赶慢赶想避祸,没想到半道上,竟又撞上了打斗,听到声音,问道空气中的血腥气,李舟和吴聪打起了精神,翠青和铃儿吓白了脸,黑暗中,林福儿皱起了眉头。 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出门不利啊! “别担心,他们没有发现我们,我们绕远一点,绕过去……”李舟担心林福儿,强作镇静的说道,可说着话,却发现林福儿浑身哆嗦的厉害,不仅林福儿,三个女子当中,也就年长的翠青稍微镇静一点。 这样不行,她们这个样子赶路,速度慢不说,还很容易露出破绽,一旦被发现,想脱身,就难了。 想到此,李舟和吴聪低声商量了几句,随后携着几人,借着夜晚的黑,藏在了附近土丘旁的凹坑里,李舟和吴聪一人警惕着其它方向,一人攀在土丘上,时刻注意着远处模糊的打斗。 一旦有人往这个方向走,他们势必会被发现,可是情急之下,也寻不到更为稳妥的地方了。 现在他们只能铤而走险赌一把,堵那些人很快会停止拼杀,会快速撤离,撤离时不会发现他们。 缩在凹地里,林福儿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土丘外的动静。 光线太暗,她又不能当着李舟几人的面大咧咧的去看,但听了片刻,林福儿依然听出了端倪,从用刀用剑时的力度与频率,听的出来,这些人当中的其中一方,应该非常疲惫了。 这与闯入诗社的那般恶徒,倒是有些相似之处。 加上距离如此之近,林福儿几乎可以断定,正在拼杀中的双方当中,有一方正是闯入诗社的那帮人。 与他们交手的又是何人? 林福儿突然想起十年前,沐溪镇碰上的那些流云山弟子,眉头紧紧皱起,就是那些人打碎了她曾经倍感温馨的家。 这些年,她一直多方打听妹妹林禄儿的下落。 却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线索,她光打听人贩子、打听乌鸦了,却忽略了江湖人,这些江湖人才是导致那场灾难的罪魁祸首,乌鸦有没有可能改行入了什么帮派,成了江湖人? 林福儿这些年住在嘉兰学府,学府里有于承儒、玄墨教授她文武,闲暇时,与陈世怀、陈世锦两兄弟合作,帮衬苏仁德做买卖赚钱,也给自己赚些散碎花销。 与江湖门派没有什么交集,也从来没想过,找妹妹要从这个方面入手。 如今想起,心中越思量,越觉得,可以顺着这条线试试。 第171章:被抓(推荐票2k+) 这么多年,林福儿一直心系妹妹林禄儿的下落,终于发现了一条新线索,她的心中顿时一片火热,很想冲进战团,将那正在打斗的两方人各揪出几个来,盘问盘问。 林福儿心中蠢蠢欲动,战团之外,与她们相对的地方,站着两个人。 此二人正是玄墨与薛朗,昨夜,他们的计划非常顺利,引开了金嵘身边的死卫,将其包围,原本玄墨就猜测,像金嵘那种怕死又谨慎的人,该是会有后手。 果不其然,最后时刻,金嵘看着靠近的玄墨,笑着打开了机关密道,自个儿脱身的同时,也将玄墨等人困在了机关之内。 玄铁制成的牢笼,加慢慢渗透的毒气,不消片刻工夫,玄墨等人就已经感觉到了极度不适。 好在玄墨这些年命人时刻关注金嵘,对金嵘此人的行为处事十分了解,知道金嵘心狠手辣、惯会使毒,也搜罗了不少对付人的宝贝,所以来前备了不少东西。 解毒丹,虽不能对症解毒,却能压制毒性。 腐蚀液,虽不能直接作用于玄铁之上,但加下可腐蚀的东西,便能一点一点达到效果,比如,将从衣角割下来的布料裹在玄铁上,再倒上腐蚀液。 这个过程十分缓慢,比手腕细布料多少的玄铁铁链,用这种法子足足耗费了三个多时辰,才成功将其切断,得以解开铁链脱身。 金嵘生性多疑,他不相信任何人,就连他多年来精心培养出来的死卫,都不能完全取信他。 正是因为他不相信任何人,所以对机关之类的东西,格外依仗。 昨夜,金嵘冒险将玄墨等人引入陷阱,自己通过密道脱身后,又换了一处更为严密的居所,一进去便打开了居所周围的重重机关,将自己藏在机关最深处。 金嵘怕死,没有立马逃离,反而给了玄墨追击他的机会。 金嵘做梦都不会想到,他那些请来各路高人,架构起来的重重机关,在玄墨眼前,还不如几个死士阻碍大。 一层一层破解机关,玄墨以惊人的速度靠近着,这可把藏在里头的金嵘给吓坏了,眼瞅着玄墨率众越靠越近,金嵘换上侍从的衣服,揪上几个死卫保护他,匆匆钻进密道,逃了。 又是密道!! 好不容易破解了所有机关,抓到的金嵘却是个冒牌货。到了这时候,就连玄墨都有些恼了。玄墨这些年私下拉拢势力,但说真的,他所收拢的力量与金嵘相比,尚有一些距离。 倘若双方当真面对面、真刀实枪的打一架,不考虑金嵘的品性及处事方式的话,玄墨认为,己方的胜算恐怕不足三成。 搞不懂金嵘是怎么想的,白白放弃了取胜的机会,愣是像个缩头乌龟一样,可劲儿往后缩,缩的越狠,地盘越小,渐渐的便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碰上这样的对手,可真让人,无语! 玄墨稍稍冷静片刻后,立马联系散落在耀州府附近各处的属下,废了些时间,还真锁定了金嵘的位置。只是被堵了几次之后,金嵘变的更加谨慎,他就像惊弓之鸟,刚在一个位置停留了个把时辰,便匆匆转移。 金嵘带着他的死卫及随从,逃亡时看到诗社外的排排马车,知道里面定是有好些柔弱女子,便起了心思,带人冲进去。 结果竟然遭到了诗社护卫、及各家夫人小姐带来的护卫的反击。 这场拼杀,把金嵘打的又悔又恼又懵逼,那些官家夫人、小姐身边的护卫,难道不是绣花枕头吗?怎么会有那么大的杀伤力? 可惜,金嵘以往眼高于顶,如今明白,却已经深陷其中,晚了。 尤其是,久攻不下,带着属下灰头土脸的落败而逃,竟巧不巧的撞上了玄墨的人。 此刻两方人打的不可开交,玄墨站在旁边观战,金嵘与他的随行死卫都处于包围圈内,接连被追上、让金嵘变的恐慌不安,如今直面敌人,他显然已经乱了阵脚。 能成为隗天的弟子,金嵘绝对不是简单角色。 他看上去躲在死卫身后,战战兢兢,拿在手里的剑却总能恰到好处的穿过死卫对敌时的空隙,向外突袭。玄墨手下的人,各个英勇,但还是被金嵘的偷袭频频伤到。 薛朗见属下们就拿不下,提剑冲了进去。 薛朗的加入,很快便打乱了金嵘所率几个死卫的配合,金嵘见死卫已经不足以护他周全,立马胡乱的锁定一个位置,快速的飞掠出去。 不愧是隗天的弟子,金嵘的轻功十分了得。 眨眼的工夫,已经跑出一大截。 林福儿按耐着心思,琢磨着等去了京城,倘若诸葛永晟真是亲爹,亲爹当真不像亲爹的样子,她便设法脱身,然后去闯荡江湖。 一旦涉足其中,想来很快就能打探到想要的消息。 正想的火热,突闻耳边响起一声惊呼,紧接着便感觉,本就光线奇差的头顶,快速的笼罩上一层黑影,只听‘砰’的一声,那罩在自己上空的黑影似乎遭到了大力撞击、跌去旁边,林福儿心头咯噔一下,还没做出反应,便感觉领口一紧,人已经被一股大力扯了起来。 林福儿下意识抬手,想扭开勒着她脖子的手臂,却在听到李舟焦急的呼唤后,停了手。 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夹带着,快速离开。 嘿,正在发愁如何脱身,这人就跳出来带她走,当真是知音啊! 落入歹人之手,被人勒住脖子,林福儿此刻的心情绝对不算好,不过,玄墨教过她医术,虽然没有直接诊脉,但如此近距离的被裹挟着,林福儿感觉到歹人的脉动。 听的出来,不管这人武功有多离开,他的恐慌却不是假的。 想从这么一个心率失衡,又完全不了解她底细的人手里脱身,实在不是啥难事。 让林福儿郁闷的是,歹人带她跑出一段距离后,后头竟渐渐的有人追了上来,听动静,人还挺多,想起刚才危险来临前,李舟的本能相护,林福儿垂下了眼帘。 第172章:流云山 诸葛永昌是习武之人,李舟和吴聪能成为诸葛府的护卫,他们定然不是泛泛之辈。 就在不久前,诗社内的那场拼杀,好些护卫都负了伤、甚至有人丧了命,李舟和吴聪却都完好无损,凭此足可见,两人的身手定然不弱。 他们会追上来的吧! 诸葛永昌那般大费周章的将她找回来,派李舟和吴聪跟着她,定然不会轻易让她脱身的吧! 唉!看来,想脱身,只能伺机而动了。 林福儿想要的机会还没等到,却突然感觉到歹人脚下一顿,紧忙停下,听的耳边扑簌簌有东西滑落,林福儿只觉背脊嗖嗖刮来一阵冷风。 不知不觉,金嵘已将她带到了一处悬崖峭壁前,光线暗,刚才险些直接翻进悬崖下头去。 这地儿该是不会碰上深渊,但夜色很暗,悬崖到底有多深,看不清楚。 因为这,金嵘紧急止步后,赶紧胡乱择了一个方向,夹带着林福儿继续疾步奔跑,林福儿感觉的到,金嵘的步伐比之前沉重了许多,显然已经有些力竭了。 跑出没几步,又急忙止步,林福儿突觉一阵天地倒转,人已经被放下,逃跑时松开的勒在脖子上的手臂,换成钳爪,死死的扣在了林福儿的脖子上。 “别过来,否则,否则我杀了她。”金嵘喝道,说话时掐在林福儿喉间的手爪、力道骤然一紧。 被人捏着喉喽,呼吸受到影响,要不是林福儿体魄康健,怕是会窒息。情况很危机,林福儿却依然保持着冷静,她将手抵在金嵘的手腕上,一旦金嵘危及她的性命,她必然会果断出手,她还在等,等身后的响动。 身后是悬崖,光线暗,看不清悬崖深浅。 但是从风声以及悬崖下传上来的动静,是能听的出悬崖大概深浅的,只要不是特别深,就算是跌下去,也定然有法子保命。 “师兄,你觉得我会因为一个不相干的路人,放过你吗?”玄墨的声音突然闯入耳中,林福儿愣住,黑暗中,她使劲儿睁大眼睛,却只看到数步外的人影。 怎么会是玄墨? 一定是听错了,连容貌都有相似、何况是声音? 林福儿暗暗告诉自己,因突然听到玄墨的声音,而变的狂躁的心跳,也被她渐渐安抚下去。 不过因为这一打岔,她再也没办法集中注意力去分辨身后悬崖下的动静了。 “各位侠士,我家老爷是京城一等左都尉,二老爷在军中任职,二老爷就在耀州府,若是我们回去晚了,他定会带人来寻,还请、还请几位侠士高抬贵手,放过我家小姐。”李舟焦急的说道。 诸葛家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大小姐,这是好事,可是一路上诸葛永昌对林福儿的态度,就连李舟也看出几分端倪,他几乎可以肯定,若是林福儿就这么死在这里,二老爷不仅不会过问,没准还会说一声晦气。 李舟突然有些心疼这个从泰安村接回来的女子,自幼与亲生父母失散,好不容易要团聚,定是抱着极大的期望,可等待她的又将是什么? 怎么着,也不能死在这里啊! 李舟匆匆自报家门,希望这些人能有所顾忌,吴聪在旁听的直皱眉。 “哼,姓玄的,这可是官家小姐,若是你把我逼急了,我拉着她一起死。哼,有官家人找你算账,我也死的瞑目了。”金嵘听了李舟的话,急促的喝骂道。 刚才混乱中发现了林福儿一行人,便将被护着的女子抓来,不过是随手拽来个挡箭牌,拿女子当人质,完全是出于求生的本能。 就算玄墨不说那句话,金嵘也明白,别说女子是不相干的路人,就是玄墨的部下、相熟之人,恐怕一旦阻碍到他的路,也会被无视生死的吧!金嵘以己度人,玄墨的话印证了他的度量,正心慌之时,听到了李舟的话,也管不了区区都尉官阶大小了,直接套过李舟的话,反过来喝止玄墨。 ……姓玄的? 林福儿脑海中有什么东西‘嘣’的一下断了,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字,她有些恍惚,心中各种疑惑顿生,是玄墨吗?是吗?他怎么会在这里? “玄先生,求您,求您不要轻举妄动,给我家小姐一条生路。”李舟慌忙说道,说话时,似乎想要靠近玄墨,被人无情挡开。 “师兄,束手就擒吧!”玄墨淡淡说道,他的声音比之前冷了几分。 那感觉,让林福儿突然想起了那日分别前的一幕,她误闯了玄墨的房间,撞上玄墨沐浴,玄墨也是如此刻这般的语气喝斥她:“出去!” 那冷冽的声音与语调,与此刻入耳的声音,如出一辙。 ……他,就是玄墨! 不知为何,林福儿突然心情很糟糕,又闷又难受,她明知道玄墨定是不知道被挟持的人是她,才会如此冷淡,可依然因玄墨无情的话,感到委屈。 玄墨刚才说,她是不相干的人。 “束手就擒?哼,你做梦。既然你要鱼死网破,那我就随了你的意。”金嵘愤怒的大吼,话毕还不忘挑拨离间:“官府的,你们听着,他是隗天尊的玄墨,是他逼死了你家小姐,冤有头债有主,报仇认准了。” 话毕便拉扯着林福儿,往后退去。 他们身后,就是悬崖峭壁。 ……玄墨,他是隗天尊的玄墨,玄墨、是、隗天尊、的、弟子!~ 林福儿心中惊惧,脑袋里一阵晃荡,已经因震惊忘记了反应。 她没有涉足江湖,却知道隗天尊,因为隗天尊的总部在流云山,因隗天尊的隗天二字是尊主的名号,江湖上人们习惯称呼隗天尊为流云山,也会将隗天尊的弟子称作流云山弟子。 林福儿不会忘记,十年前,导致妹妹失踪、养母与她断绝情义的罪魁祸首。 隗天尊、流云山…… 为什么?为什么玄墨是流云山弟子?身体被拉扯着往后退去,林福儿却死死的盯着黑暗中的那个身影,她看到那声音在金嵘退后时,突然飞掠过来。 第173章:坠崖 玄墨的速度很快,快到林福儿身子倒落时,已经到了崖边。 可惜,终是晚了一步,林福儿整个身体都往崖下跌去,像断线的纸鸢,没了支撑。 她看清了,看清了玄墨的脸,那张脸,冷冰冰的,没有丝毫感情。 “薛朗,去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片刻后,一阵冷风拂面袭来,玄墨猛然回神,盯着黑漆漆、空荡荡的悬崖下,冷声说道。 都尉?呵,就算是皇帝家的公主,他也不会被牵绊,何况是都尉家的人?可是刚才,在金嵘拉扯着人质往后退的刹那,他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慌,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冲了过去。 心境突然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甚至牵动了本能,这绝对不是偶然,到底是何原因?因为金嵘?还是因为那个都尉家的千金小姐? 想到自己竟然会对陌生女子,产生如此大的心境波动,玄墨深深皱了下眉头。 转身时,脑海中浮现出林福儿的笑脸,烦闷的心房被填满,起伏的胸口也随之渐渐平复下来。 只是心中,依然存着些许空落落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失去了。 难道他不该对付金嵘吗?不,他有家族使命等着他去完成,想要完成大业,就必须有实力,而可供他差遣的人马,是必不可少的。 隗天尊是江湖组织,其内的明部与暗部所司之事,对他的大业有极强的助力。 何况,金嵘此人心狠手辣,尊内早有部众对他不满,要不然他以少主身份自居、经营那么多年,又岂是玄墨仅凭远程操控,就能分离部分力量出来的。 这场仗,迟早都要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玄墨带着人走了,吴聪才稍稍松开些握着剑柄的手,去拽因眼睁睁看着林福儿跌落崖下,而便的神魂尽失的李舟。 “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吴聪压低了声音,警惕着四周。 金嵘挟持着林福儿跳崖之前,报出了追杀他那些人的来头,如今,他们不仅没保护好林福儿,还知道了连累林福儿落崖的罪魁祸首,吴聪很紧张,他担心会遭人灭口。 现在,他们必须赶紧离开,将这边的情况告诉诸葛永昌。 片刻后,悬崖上的人,纷纷退走,只留下夜的黑与冰冷的风。 林福儿坠崖时,因知道了玄墨的另一重身份,心中震荡惊惧,刹那的失神并没有吞掉她的理智,身体急速坠落中,她突然伸手抓住了从悬崖上滋长出来的树。 猛然的力道,几乎让她胳膊脱臼。 还好从小各种体能锻炼,骨骼的强度、身体的柔韧度都超于常人,险险的止住了下坠的巨力,可该死的,将她扯下崖的金嵘,竟然紧着反应过来,抓住了他的脚腕。 金嵘似乎也被林福儿的举动给惊到了,抓着林福儿的脚踝,足足反应了片刻,才哈哈大笑着,直呼:“天不亡我,天不亡我啊!” 林福儿黑着脸抬起另一只脚,毫不留情的跺下去。 死都要拉着个弱女子垫背的人,留着是个祸害。 何况,此人还是玄墨的敌人。 玄墨,想起玄墨,林福儿心中一阵发闷,玄墨有她不知道的身份背景,她理解,谁还没点儿隐私啊!可是,玄墨居然是流云山的弟子? 十年前,沐溪镇的那件事,让她家破人散,这些年她一直在找妹妹,玄墨是知道的,却从未对此有半个字的说法。 不对,她好像从来没有拿自己的事去烦玄墨,玄墨知道她的妹妹不见了,却并不知道导致那件悲剧发生的,是流云山弟子。 心神的片刻恍惚,跺下去的力道不觉间缓了几分。 金嵘发现林福儿的意图,顿时运功提气,直接顺着林福儿,蹿过林福儿的头顶,站在了树杆上。 自己站稳,才垂眸看脚下、还挂在树上的女子。 黑暗中,看不清女子的容貌,但金嵘却对林福儿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他似乎直到这一刻,才恍然想起,自从抓了这个女子,这女子一路上不仅没有挣扎反抗,也没有吓晕过去或是吓的尖叫。 坠崖时,就连金嵘都慌了神,以为凶多吉少,却不想,关键时候,竟是这女子徒手攀住了树杆,救了两人的命。 林福儿回过神来时,金嵘已经站在了她的头顶,他只要抬脚踩她攀着树的手,她必定会难逃继续坠崖的命运,再脱离支撑,是否还有好运气找到攀附物,就难说了。 林福儿压下心中的不安,侧耳聆听,听从崖底灌入耳中的风,试图辨出崖底深浅,跳崖脱身。 她虽然没有听到玄墨吩咐属下搜索崖底的命令,但有人跳崖搜索崖底不是必然的么,只凭金嵘能悬空提气跳上树杆,足可见他武功不低,若是与他对打,恐怕短时间很难脱身。 时间久了,玄墨找来,碰上怎么办? 林福儿心中很乱,她现在不想见玄墨。 突然,一股带着凉意的风,从脚底刮来,林福儿似乎听到了水波的声音,她顿时心中一喜,紧着松开了手,保持着平衡盯着脚下,坠落。 “呼呼……”林福儿没有想到,她刚松手,金嵘紧跟着便跳了下来。 甚至利用内力、运功加速,向林福儿伸出了手,那样子瞧着是要抓住林福儿,林福儿见此,心中着恼,这人干嘛揪着她不放? 好不容易脱身,难道不应该抓紧时间跑路吗? 林福儿心中虽然对玄墨的身份,对玄墨对她的隐瞒,感到难过,但对于玄墨的敌人,本能有股恨意,想要摆脱金嵘,也因他是玄墨的敌人,林福儿沉着脸拿出了一根用竹子削成的、针。 这东西,手指长短,毛笔粗细,端头不似针那么尖锐,但配合武力用来偷袭金嵘,是完全可以的。 手里攥上了东西,感觉到金嵘的爪子袭上肩头时,她快速抬手,握着竹针撞上金嵘的手。 只听‘噗’的一声轻响,金嵘的手便生生被扎了个对穿,痛的金嵘大喊出声,但这不仅没有避退金嵘,还招来金嵘越发凶猛的捕抓。 第174章:态度大变 到底是心狠手辣的老江湖,能把持隗天尊那么长时间,又岂是林福儿这个江湖小萌新能对付的,金嵘再出手时,林福儿抬手去挡,却被金嵘扣住了手腕。 紧接着‘扑通’两声,两人挨着落入水中。 冰冷的水瞬间包裹了全身,不断的冲撞着口鼻,似要将林福儿彻底吞噬。 林福儿的处境已经十分糟糕了,偏偏手腕被扣,紧接着就连肩膀上,也传来一股力道,金嵘像块笨重的磐石,拉扯着将林福儿拖往水底。 窒息感,从未有过的窒息感,让林福儿一阵阵发晕。 这样下去,她会死。 真的会死! 脑海中,突然想起刚刚,坠崖前,看到的玄墨冰冷的脸,心中一酸,差点心率失衡,连情急之下存在口腔里的最后一丝空气都失去。 林福儿不怕死,却不甘心就这么死掉。 前世英年早逝,这辈子不断的提高自身实力,小心翼翼的防备着,还是逃脱不了死亡的魔咒吗?不,养父母如今情况不明,妹妹至今下落不知,还有玄墨哥哥和于爷爷,他们对她那么好,她还什么都没有做,怎么能就这么死掉? 对生的渴求,从本能里爆发出来。 林福儿突然在心中大喊,调动起多年来积攒下的体能与内力,突然,她的周身散发出一股无形的波动,那波动推动了水,巨大的震荡力,竟然将抓着林福儿的金嵘直接震退。 金嵘哪里会料到,这个颇有胆识的女子,竟还有这么一手,冷不丁被震退,胸腔里泛起一股腥甜,迫的他呼吸失衡,生生吞了一口水。 再也顾不上林福儿,兀自划拉起手脚,往水面游去。 而林福儿,却在爆发了那股力道之后,脑海刺痛、四肢脱离,尚存的点点意识,让她清晰的感知到,她的身体正在缓缓往下沉,她甚至能看到,口鼻附近,升起了许多气泡。 黑暗,渐渐地吞噬了一切。 林福儿感觉自己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中,过了很久很久,久到言语无法形容,突然黑暗的遥远处,透出一抹光,那光束渐渐放大、拉近。 ……福儿、福儿! ……琳琳,快醒来! ……孩子,好好活着,要好好活着! 光亮与黑暗交替,无数杂乱的声音在脑海中重叠,林福儿感觉自己的脑袋沉的像巨石,随时会由于支撑不住摔在地上、摔个粉碎。 “小姐,小姐,快醒醒……”突然,那忽远忽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声音由于透入黑暗中的光,林福儿猛然睁开了眼。 轻纱帐前,一个丫鬟正在焦急的看着她。 这一幕,惊的林福儿的心狠狠的跳了几下,直到眼前丫鬟与记忆中的人重叠,林福儿才舒了口气,还好,差点以为自己又穿越了。 “小姐你醒了。”小丫鬟见林福儿醒过来,似乎很开心,咧开嘴巴笑,神色间毫无往日的轻慢。 这让林福儿又有些恍惚,她忍不住看看外面,随便找了个话题问:“铃儿,现在什么时辰了?” 丫鬟闻言一愣,又咧开了小嘴,嘿嘿笑着有些羞涩的说:“我不是铃儿。” 恩?不是铃儿?林福儿刚刚回稳的心境,又突突的跳了几下,她匆匆看看屋内,像极了前世影视剧里看到的那种古代大家小姐的闺房。 不是前世,眼熟的铃儿也不是铃儿,那她现在在什么地方? 细碎轻便的脚步声传来,人还没进来,便有人说着话,走了进来:“小姐醒了?太好了。芷兰,服侍小姐起身!” “恩!”被唤做芷兰,却长得与铃儿一模一样的少女,欢快的应了一声,便来扶林福儿。 林福儿死死盯着垂帘入口,直到看见说话来人,看清那张脸,才忍不住问道:“你是谁?翠青?”是的,进来的妇人,正是翠青,不,与翠青长的一模一样。 有长得一样的铃儿和芷兰在前,林福儿不确定了,翠青还是不是翠青,她在水中失去意识时的窒息感与无力感,至今记忆深刻,为何会出现在之类,这里到底是不是她理解的地方? 林福儿的反应,惹的翠青愣了愣。 翠青随即笑着走过来,冲林福儿俯身一礼,笑着解释:“小姐,您定是被芷兰的模样给闹糊涂了,呵呵,芷兰和铃儿是双生子,她原本叫铛儿,姐妹俩的名字并在一起是铃铛。老爷嫌铃儿的名字妨碍了小姐的闺蜜,便给铃儿重新赐了个名字,唤做芷葶,也一并将铛儿的名字改了。” “是的小姐,奴婢可喜欢新名字了。”芷兰一说话就笑,看上去比她的姐姐铃儿,如今改名成芷葶的丫头,机灵、讨喜些。 只是,林福儿有些糊涂,她是怎么回到诸葛府的?诸葛家为何突然对她态度大变? 诸葛琳琅这个名字,又不是新起的,为何以前丫鬟的名字有妨碍,不知道改,现在倒知道了? 脑海中满是问号,顺着芷兰的搀扶坐起来,双脚落地时踩进了缎面的绣花鞋,脚还没往里钻,芷兰已经蹲下身,一手拿鞋一手捧着她的脚,给她穿鞋。 这个举动,把林福儿惊了一跳,差点儿没一脚踹出去。 还好想起了如今的身份,及时收住了脚,可让个俏生生的小姑娘捧着自己的脚穿鞋,实在有点罪过,林福儿轻轻扯回脚,轻道一声:“我自己来。” 随即勾着绣花鞋,往前走了两步,捡空自己抬脚轻轻一勾,穿好鞋子。 这一幕,把丫鬟芷兰给闹懵了,小姑娘的脸色分分钟失了血色,眼瞅着欲哭不哭的,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委屈,就连翠青脸上,也笑意全无,满脸忧愁。 想起以前的巧丫,林福儿心中叹了口气。 巧丫当初被于爷爷留在她身边之前,一直长在农家,即使在那之前,巧丫并没有给人当过仆从,依然认死理,林福儿用了整整十年的时间,才把巧丫性子里低人一等的卑微感给扭转过来。 何况是芷兰,一个培养好了专门伺候人的丫鬟。 第175章:跟想的不一样 林福儿不习惯被人穿鞋,可世道就是如此,芷兰的举动,不过是她的工作,是她的本分,林福儿的拒绝,可能成为芷兰失职的铁证,还可能因此受到责罚。 想到这些,林福儿心中叹了口气,露出个笑脸说道:“芷兰别担心,我是小姐,听我的没错。” 洗完脸漱完口,坐在铜镜前梳妆,透过铜镜,看着芷兰的巧手在自己发间游走,乌黑的头发很快成了形有了样,如此精巧的手法,看的林福儿啧啧称奇。 片刻之后,林福儿的头发,像盛开的花儿一样,俏生生的耸立着,芷兰又给她戴上了精巧的发饰,等结束停手,林福儿盯着铜镜中自己的脑袋,都有些挪不开眼了。 “芷兰,我头顶上顶着的,怎么像元宝?”林福儿忍不住问道,这种古代发髻,前世她在影视剧里看到时,总觉得特别好看、特别超尘脱俗。 重生十年,早就有这个机会,可惜巧丫不会梳发髻,她更不会,何况她一直在嘉兰学府,那里头全是男子,平日里别说发型了,就是衣着,也特别周正。 今儿算是稳稳的体验了一把古人的生活,啧,真想拍个照发朋友圈,眼红死她们,哈哈!~ “小姐,这就是元宝髻啊!”芷兰笑呵呵的说道。 元宝髻?林福儿顿时也跟着呵呵笑起来,古人真是智慧,竟然把元宝梳在头上,不过,官家小姐梳这种发饰,没讲究吗?感觉更像商家小姐惯梳的发型呢! 管她呢!反正林福儿很喜欢,尤其是配着耳后坠着的两股细发,很生动活泼呢! “小姐,老爷请您过去。”翠青一早上忙里忙外,这会儿又捧着一捧花走了进来,将花插在花瓶里,含笑说道。 老爷?诸葛永晟吧! 林福儿微微垂了垂眼帘,应声起了身,该见总要见,该面对的也总要面对。 醒来后更衣时,林福儿发现她随行带的东西不见了,便猜测,她揣在怀里的那根、照着正品雕刻而成的木簪,被诸葛家的人看到了,恐怕正是因为诸葛永晟看到了那支木簪,才会对她态度大变的吧! 只是林福儿很不解,木簪是她按着正品的模样雕的,木料的颜色与分量却大不不同,那么明显的差异,诸葛永晟不知道?这也太奇怪了吧! 翠青带路,芷兰搀扶,随着两人一起,走过花园式庭院,没费多少工夫,便听到了远处屋子里的女子巧笑声。 老爷有请,原本不是单独请,是一次性见全诸葛家的成员吗? 林福儿心中对这个失散多年的亲爹,又起了几分疑惑,她之前从李舟哪里听说过,诸葛永晟的几个子女,亲娘都在,李舟细数时唯独没有提及她诸葛琳琅的亲娘。 那眼前屋里的人,便都是与她隔了一层的存在,既然爹是亲生的,旁人不是,那多年不见,难道不应该先单独见见吗? “小姐!”翠青见林福儿突然止步,忍不住轻唤了声,笑着说道:“小姐不用害怕,老爷是看重您的。” 林福儿轻轻点了点头,抬步走了过去。 迈过门槛时,里面的欢声笑语顿时哑火,林福儿顿觉有数道视线齐齐投了过来,这其中,含着浓浓的令人心中不舒坦的东西。 具体是什么,林福儿一时间还分辨不来。 果然,深闺长大的女子,都不是一般人物啊! 别人在打量她,她也抬起了眼。 高堂之上,坐着一位头发花白、面容慈祥的老妇人,老妇人身旁站着几个俏生生的少女,另一边坐着个脸盘端正的中年男子,看他正盯着自己打量,林福儿估摸着此人多半就是诸葛永晟。 诸葛永晟身边还规规矩矩的站着个男孩,瞧年岁,该是李舟提到过的诸葛永晟的小儿子。 厅堂两旁,也坐几个人,其中有林福儿认识的诸葛永昌,还有两位衣着体面的中年妇人,瞧着该是诸葛永晟和诸葛永昌的正妻。 林福儿一眼看过,心中暗暗想到,看来除了诸葛永晟的大儿子和一帮妾室,以及诸葛永昌的妾室外,其他人都在这里了。 来时翠青跟林福儿说过,进门要行礼,要叫人。 林福儿却只是轻轻附身行礼,并未喊人。 是不是亲爹,还没最终确定呢!冒然叫爹,没准还会惹来一堆闲话,与其如此,不如静观其变。 林福儿行礼后并没有等着谁允她平身,便自然的站了回来,她行为举止间,没有丝毫怯意,没有丝毫扭捏做作,倒透着几分大气端庄。 “琳琅!”林福儿供人观赏了老大会儿之后,终于有人对她说话了,说话的人是诸葛永晟,他自打林福儿进来,就一直盯着她看,这会儿唤出林福儿的名字,眼眶竟然有些发红。 “母亲,她是琳琅,是我的女儿,您的孙女儿。”诸葛永晟的情绪似乎有些激动,他说着话,甚至不顾礼仪的站起身,走向林福儿,走近些细细看着林福儿的眉眼,神色艰涩的说话:“像,像你娘,真像!~” 从苏醒后,翠青和芷兰对她的态度,到诸葛永晟见到她是眼底的惊喜与激动,都大大出乎了林福儿一路而来,对诸葛家印象。 亲耳听诸葛永晟说她像娘,就连林福儿都不得不相信了,她是诸葛家失散的女儿,而她此前猜测的、什么利用、什么替身,那些种种可能发生在她身上的阴谋算计,似乎都只是她的假想。 林福儿有点尴尬,她好像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忍不住看了眼诸葛永昌,却见诸葛永昌眼底依然裹着轻蔑,那些同父异母的姐妹对她有敌意,林福儿理解,这位二叔如此看她不顺眼,为啥? 难道是因为,她给诸葛永昌的信物是假的,这位记恨上了? 还真有可能! 诸葛永昌是长辈,是诸葛府的二老爷,他被林福儿这个十五岁的小丫头给骗了,这对诸葛永昌来说,恐怕是挑衅、是侮辱吧! 第176章:嫡女诸葛茉 “琳琅,这里都是你的至亲,不要拘谨。”诸葛永晟自然的执起了林福儿的手,笑着介绍:“你奶奶听说你很快就回来了,不知多高兴。” “芸儿、茉儿、蕊儿,快过来见过你们的姐姐。”诸葛永晟说话时,眼底全是身为父亲的慈爱,他是行伍之人,竟然有如此细腻温和的模样,林福儿顿时觉得,他定是个好父亲。 被点名的诸葛家的小姐们,一个个都显的不情不愿,看林福儿的眼神透着明显的不屑与挑衅。 “她都没有向祖母问好,为什么要我们先问她?”诸葛芸挨在诸葛老夫人身边,噘着嘴巴挑着下巴,瞥了林福儿一眼,不服气的说道。 这话一出,林福儿明显感觉到,诸葛永晟身形顿了顿。 不过,包括他并没有指责林福儿,反而替林福儿说话:“芸儿,不得无礼,你大姐姐刚回家,有些生分在所难免,茉儿、蕊儿,你们也是,往后要好好与你们的大姐姐相处,知道了吗?” 林福儿的心哪怕是石头做的,遇到这样的亲爹,也扛不住啊!何况,前世今生,她两度失去父爱,骨子里是非常渴望父母亲缘的。 “她不是我姐姐!”诸葛芸虽是姨娘生的庶女,但自小深的父亲及祖母的偏爱,就连正室所出的诸葛茉都不及她在家中的荣宠,如此久而久之,便养成了骄纵的性子,见不得旁人越过她去。 平日里最疼爱她的父亲护着新来的野丫头,就连祖母都没有多说什么,这情形,诸葛芸有些接受不了,意不平的指着林福儿出口就来。 “住口!”诸葛老夫人突然喝道,老夫人头发花白、身骨瘦小,说话时的气力确实十足十的,光是听着,就知道,她身骨健朗。 诸葛芸见连祖母都出口呵斥,顿时红了眼,眼泪分分钟便夺眶而出。 “你们、你们都不喜欢我,呜呜,我讨厌你,我才不会认你这个姐姐,哼!~”诸葛芸委屈的不得了,要走了,还不忘狠狠的剜上林福儿一眼,撂下一句狠话。 听到这里,林福儿暗暗皱起了眉头,不动声色的抽回了被诸葛永晟握着的手。 爹瞧着是好爹,可这年头一个老爷多个妻,底下一堆同父异母的兄弟姊妹,这实在是,让林福儿有点无法接受。 她渴望父爱,但也不会去跟别人争。 那多没品啊!又不是离了父爱不能活。 “姐姐,过来见过祖母。”诸葛芸走了,站在诸葛老夫人身边的另一个女孩,笑着走过来牵住林福儿的手,那声姐姐叫的特别甜,笑的也特别甜。 林福儿并未抗拒,乖顺的顺着女孩的牵引,心中却暗暗警惕,这女孩刚才可不是这副神色,这是遇到什么开心的事儿了吧! 能当着老夫人和诸葛永晟的面发脾气的,定然是往日得宠的。 李舟说过,诸葛永晟偏疼大小姐,而大小姐并非嫡出,只是姨娘生的庶出小姐而已,一个庶出小姐如此得宠,正室所出的嫡二小姐,怕是不会高兴。 眼前这位对自己喜笑颜开的,是亲爹正室所出的嫡小姐诸葛茉吧?! “姐姐,听说你要回来,祖母可高兴了呢!”不过几步的距离,诸葛茉也不忘与她说话,林福儿心中电闪雷鸣,刹那间生出许多念头。 只是来前以为诸葛家都跟诸葛永昌似的,没安好心,可是诸葛永晟和诸葛老夫人瞧着都不错,林福儿一时间也不敢随便妄言了。 她只默默告诉自己一点,小心驶得万年船,凡事小心便是。 “祖母!”在诸葛茉的牵引下,林福儿对诸葛老夫人行了个周正的礼,起身时,老太太端着的脸上顿时笑开了花,紧着冲林福儿伸出手,呵呵笑着说道:“我们家大丫头可算找回来了,往后有祖母和你父亲护着你,定然没人再欺负了你去。” 老人家都巴巴的伸手过来了,林福儿便将手递了过去。 结果,诸葛老夫人攥上林福儿的手,感觉到林福儿掌心的薄茧时,顿时变了脸,捧着林福儿的手,细细看着心疼道:“你打小流落在外,听说是养在庄户人家屋头,定是做了不少农活,吃了不少苦吧!晟儿,你瞧瞧,瞧瞧咱家琅儿的手,都结出茧子了,这得遭多少罪过啊!你一定要好好待琅儿。” 诸葛永晟、包括老夫人身旁的诸葛茉、诸葛蕊、诸葛英都都过来看,一下子被这么多人关注,林福儿顿觉十分尴尬,她能告诉这些人,手上的茧子是习武练字造成的么? 来时路上,因诸葛永昌古里古怪,林福儿隐瞒了自己会武的事。 现在一时间到不好说了,何况,林福儿本心里,还是存着些许警惕的,这个家对她来说很陌生,她对这个家又何尝不是,亲生骨肉分离十五年,即使重逢,感情也定然存着隔阂。 何况,诸葛永晟还有三个女儿,而高堂上的老夫人身边,站着四位俏生生的小姐,估摸着都是老人家的孙女呢! 她,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似乎也不少。 “祖母,不打紧的。”林福儿憋了老半天,憋出这么一句,老夫人听了,又是一阵‘懂事、乖巧’的夸,林福儿感觉头皮都有些皱巴了。 诸葛永昌待她存着敌意,所以她装,装成一个势利眼,装成一个没见过世面的野丫头。 轮到诸葛永晟和诸葛老夫人,这些人待她那般慈眉善目、那般真诚,她还怎么装的下去?罪恶感破出了她的真性情,要不是理智警醒着她,她怕是连老底都能合盘抖出来。 “祖母,父亲,你们光顾着高兴了,姐姐还不知道我们谁是谁呢!”诸葛茉笑盈盈的说道。 她的话立马引的老夫人一阵爽朗的笑,诸葛永晟也是连连点头:“是,确实,茉儿,你来介绍。” 诸葛茉闻言欢喜的应下,随后又握上了林福儿的手,顺着介绍:“祖母……父亲……母亲……二叔……二婶……” 第177章:原先那支呢? 诸葛茉一个不落,将所有人细数给林福儿,随着她的介绍,林福儿也唤出了对他们的称呼。 “蕊儿妹妹……英儿妹妹……策弟弟……”姐姐弟弟妹妹什么的,林福儿如今随口就来,早已没了最初叫展哥哥时的窘迫了。 “大姐姐,我哥哥去学府了,傍晚才回来,到时候我再帮你引见。”诸葛茉始终笑着,她说:“我哥哥叫诸葛第,也得管你叫姐姐呢!” 诸葛第?对,李舟说过,夫人生了一双儿女,除了眼前这位嫡小姐诸葛茉,还有诸葛永晟的长子诸葛第。 “人都到齐了,便摆饭吧!”认了人,又热络了几句,老夫人发话,众人纷纷起身,前往饭厅,诸葛老夫人特意让诸葛琳琅扶着她,瞧着对林福儿是真心喜欢。 跟在诸葛老夫人身边,身边身后走着诸葛家的众人,他们有说有笑,听上去关系十分融洽、亲厚,就连一路带林福儿过来的诸葛永昌,都难得的露出好脸色。 每个人都笑呵呵的,形容得体、姿态端庄,可林福儿却突然觉得好假。 人与人相处时间久了,必定会有矛盾。 何况是这么一大家子人,这些人中,其中很多都存在明显的冲突,婆媳之间、妯娌之间、妻妾之间、嫡庶之间,甚至是兄弟之间,那么多矛盾诱因,又怎么可能如此刻表面表现出来的那般和睦? 旁的不说,诸葛芸和诸葛茉之间,就定然存着极大的矛盾。 想到这些,林福儿微微侧头看了眼诸葛老夫人的侧脸,心中叹了口气,看来往后形事还是谨慎些好,害人之心懒得存,防人之心必须有。 诸葛家的用餐礼仪也相当繁琐,好在一路上翠青都与她教过,林福儿倒也应付的来。 饭后,诸葛永晟单独留林福儿说话。 林福儿心中几分忐忑、几分期许,她有些矛盾,既希望慈和的诸葛永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又不希望这是真的,他担心,这些人都戴着假面。 连在自己家中,都需要戴着假面,那得多累? 她一点也不想变成那样的人。 “琳琅!”书房里,只剩下诸葛永晟和林福儿的时候,诸葛永晟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缎面绣花的荷包,拉开系带,将里面的东西掏出来,摊在掌中。 他拿出来的东西,正是林福儿近日来自己雕的那支木簪。 木簪上雕着一对儿并开的花,那花层层叠叠、十分漂亮,林福儿搜遍了脑海,都没能找到对应的描述,她从未见过这种花,不认识。 “琳琅,这、不是你娘留给你的那支,对吗?”诸葛永晟突然说道,这话把林福儿惊的心头一咯噔,心脏剧烈的跳动着。 她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 诸葛永晟见了,垂了垂眼帘,攥紧了手里的木簪,轻声说道:“那些年,爹还不是朝廷的官,家里情况十分艰难,爹与你娘成婚时,只给她买了这支木簪。只是块木头,她却那么珍惜……” “后来,朝廷招工,我与你二叔跟去修驻防,你娘怀着你在家侍奉你祖母。” “没想到,没想到会遇上流寇,情急之下,你娘将你祖母藏在水缸里躲过了一劫,她自己却自那时起,下落不明,那时候、那时候她已经快要临盆了……” 诸葛永晟忆及往事,眼底满是心酸与痛,声音时而沙哑时而哽咽,林福儿听的出来,他是真的在痛心,那浓浓的情愫,光是看着听着,都忍不住被牵动,心里跟着泛酸。 诸葛永晟与他话中的妻子,定是十分恩爱。 “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们娘俩,盼着你们娘俩也躲过了那场灾难,可惜……” 话到此,诸葛永晟突然昂头,长长舒了一口气,惆怅道:“可惜,天不遂人愿啊!~” 林福儿并不是诸葛永晟与他挚爱结发妻的真正女儿,她只是个异世魂魄而已,但她依然被诸葛永晟对那已故之人的深情打动了,她甚至看到,诸葛永晟的眼角滴下了泪。 四十好几的人了,身居庙堂、妻妾成群,却因怀念一个人垂泪,可见他对那个人的怀念多么的刻骨铭心。 “琳琅,原先那支木簪呢?”诸葛永晟突然说道,声音很低,带着些许小心翼翼与委屈。 林福儿见他如此,哪里还有半分隐瞒的心思,警惕心也全然被她抛去了脑后,她张了张嘴,正要说出那支木簪被她存在嘉兰学府的事实,却突然心头一痛,那从未体验过的揪痛,生生打断了她预出口的话。 “琳琅,你怎么了?”诸葛永晟见林福儿突然面色一僵,手揪住了胸口的衣服,赶忙走过去,焦急的询问。 林福儿想说话,却发现稍微一动,心口的揪痛就阵阵袭来,尝试了几回愣是一个字没说出来,见诸葛永晟焦急,无奈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来人,来人哪!”诸葛永晟扶着林福儿,焦急的冲外头喊道。 外头有侍候的人,诸葛永晟这边喊了话,紧接着便有人敲门进来,诸葛永晟见着人,赶紧吩咐:“快,快去请大夫,请大夫。” 林福儿眼前的光线,在诸葛永晟焦急的神色中,渐渐淡去。 林福儿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似乎刀光剑影,又似乎身处于鸟兽庞杂的山林,眼前有无数道影子飞来荡去,耳朵里有各种声音重叠着灌入。 好刺眼,好吵…… 睡梦中,林福儿皱起了眉头,本能的躲避着光线、躲避着声音,可她渐渐的发现,躲的越甚,那些纠缠着她的东西缠的越近。 “二姐,你来做什么?大姐都生病了,你还要生事吗?”庞杂的声音中,突然有一道女子的声音拔离出来。 “哼!”回应的,只是一道冷哼,连多一个字似乎都懒得说。 “二姐,爹很疼大姐,你最好收敛一些。”女子的声音再次想起,听上去竟带着几分威势。 “别叫我二姐,我才是长女,我是长女!”那到冷哼声的主人,似乎有些忍无可忍。 …… 第178章:蹊跷 诸葛芸和诸葛茉的对话,在林福儿有些混沌的脑海里转了几圈,林福儿才渐渐的清醒过来,这是她刚刚认识的两个同父妹妹。 一个深的宠爱的庶长女,和一个身份占优的嫡次女。 对了,李舟说过,诸葛永晟偏爱诸葛芸。 倘若诸葛永晟真的挂念已故结发妻,又怎会偏疼一个庶女?而且,这位庶女只比她小一岁,也就是说,当年深情的诸葛永晟离家参工后,立马认识了诸葛芸的亲娘,并与其发生了关系?有了诸葛芸? 这是哪门子的深情? 李舟说过,诸葛永晟有两个儿子、三个女儿,这五个子女分别是由四个女人所处,一个深爱着结发妻的男子,是怎么与那么多女子同床而眠的? 想起昏迷前,自己被感动,林福儿顿觉心中一阵酸楚,她眼中所见的到底是真是假?诸葛永晟真的深爱着诸葛琳琅的亲娘吗? 耳旁,诸葛芸和诸葛茉还在争论。 林福儿那股想要将一切告诉诸葛永晟的冲动,也渐渐的淡了下去。 倘若当年诸葛永晟与她的亲娘当真情投意合、珍爱彼此,那还是让那份儿美好留在原地吧!林福儿暗暗告诉自己,她不会拿出那支真的木簪,不会让诸葛永晟去打搅她那早故的娘。 娘,亲娘,呵,如此看来,她真的是诸葛永晟的女儿啊! “几位小姐,大小姐需要休息。”翠青的声音突然闯入,打断了诸葛芸和诸葛茉的争吵。 两人一个得宠一个有地位,啥时候被下人如此当面打过脸,猛然被打断话头,都愣在了当下,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别说诸葛芸和诸葛茉了,就连林福儿也被翠青的话给惊到了。 数日相处,她看的出来,翠青是个很有分寸的人,敢如此驳两位小姐的颜面,定是有底气的,她的底气能从何处来?林福儿忍不住又想起了诸葛永晟。 “你、你胆大包天,竟敢如此对主子说话?我要告诉父亲,治你的罪。”几息后,诸葛芸首先发难,她愤怒的喝骂一声,随即传来了脚步声。 “翠青姑姑,你别生我二姐的气,她不是故意的。”脚步声还没远处,就听到了诸葛茉颇为恭顺的话,这话一出,那原本已经出门的诸葛芸,又折了回来。 “我的事不用你管,还有,你听清楚了,我才是大小姐,诸葛家的大小姐,你要再敢叫一声二姐试试?”这声势,这怒气,就连里屋床榻上的林福儿,都感受到了。 深闺内院女人多的地方,果然不消停。 “琳琅姐姐也是父亲的女儿,她比你年长,她才是诸葛家的大小姐。”诸葛茉毫不示弱,到底是嫡出小姐,上头又有哥哥撑腰,说话的底气也是十足十的。 两位小姐,你来我往,谁也不让步,听的林福儿脑壳疼,她的出现,成了这两位开战的由头,要是不做处理,怕是往后难得消停了。 “她属相比我大,实际才比我大七个月,我才不会认她做姐姐,哼,乡下的野丫头!”诸葛芸气哼哼的说道。 林福儿真想起身,却听的诸葛芸这番话。 一颗心直往谷底沉。 七个月?只年长了七个月吗?呵,合着她还在娘肚子里的时候,对娘用情至深、据说家庭状况十分困难的爹,竟然已经找别的女人播过种了? 林福儿没有起身,她这会儿非常庆幸,幸亏没有将娘留给她的信物拿出来。 那是爹对娘的深情告白,将它留在,好像能抓住当初爹对娘的深情一般,将它留住,好像就能护着娘的情感不受伤害。 “二小姐,您的出生月份是早报数月的,这件事自大小姐回府后,便已经纠改了过来,您已经知道了的,不能说混了。”翠青的声音恭顺中带着几分冷意。 林福儿有些糊涂了,谎报月份?并非只大七个月?虽然搞不懂为何谎报,但心情却稍微好了一点点。 “我、你、哼……”诸葛芸被翠青的话噎了个哑口,气愤的冷哼一声,跑了,这回诸葛茉没有再追着不放。 走了一个,耳根子总算清净了。 “翠青姑姑,大姐姐身子弱,烦您多照顾些,若是有什么需要,便让芷葶或是芷兰过去知会一声。都是自家姐妹,我定然会代母亲好好照拂大姐姐的。”诸葛茉道。 这话说的十分得体,既得体,又恰到好处的摆明了自己的身份,翠青闻言笑着附和:“三小姐的心意,奴婢代大小姐谢过三小姐,若是有什么需要,奴婢定然会开口的。” “三小姐的这份儿心意,奴婢定会如实禀报给老爷的,老爷知道,定会十分高兴的。”翠青话音落下时,林福儿听到诸葛茉轻声说道:“有劳了。” 有劳了?果然什么姐妹深情都是做出来的,诸葛茉的真正用意在诸葛永晟。 这边诸葛芸、诸葛茉相继离开,林福儿刚刚起身,诸葛英和诸葛蕊又来了,诸葛英倒是人如其名,颇有几分爽利之感,言谈间让林福儿感受到了几分真性情。 她是诸葛永昌的女儿,听说是诸葛永昌唯一妻子生的唯一女儿。 林福儿刚刚听说时,还吃惊了一把,没想到诸葛永昌看着不是好人,竟然还是个感情专一的。 环境造就人,这话当真不假,或许正是诸葛永昌的专一与真性情,才造就了诸葛英如此爽利的个性吧! 如此说来,诸葛永昌反而成了诸葛家最好度量相处的人了。 “大姐姐,英姐姐可离开了,还能舞刀弄枪、骑马拉大弓。”诸葛蕊瞧着也就十来岁,肤色偏黑,显的一双眼十分灵动,说话时眼底透着浓浓的向往与崇拜。 看的出,诸葛蕊很喜欢二叔家的堂姐。 “大姐姐,等你好了,我们一起跟英姐姐学骑马可好?”诸葛蕊不等旁人说话,话头转向林福儿,眼底对诸葛蕊的崇拜之色,都快化成小星星飞出眼眶了。 就那么眼巴巴的望着林福儿,惹的林福儿觉得,要是不点头应下,十分罪过了。 第179章:搪塞 “大姐姐,你别答应她。这小妮子也不知脑瓜子里装的什么,不跟芸姐姐和茉姐姐学琴棋书画,非要跟我学骑射武义,大伯不让。她竟然自己跑去马房牵马,结果被马踢伤,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这才过去多久啊!好了伤疤忘了疼,不长记性。” 诸葛英看上去在责备诸葛蕊不懂事,但她言语间却透着几分小姐妹之间的亲厚。 林福儿心中感叹,诸葛芸、诸葛茉亲姐俩跟仇人似的,诸葛英和诸葛蕊这两堂姐妹,反而更像亲姐妹呢!相比较诸葛芸的直言不讳和诸葛茉的甜言蜜语,眼前两人的坦率倒是让林福儿感觉到了轻松。 “大姐姐,英姐姐欺负我,你给我做主。”诸葛蕊皱着眉头疙瘩,拉着林福儿的手,嘟着小嘴告状。 正说着话,诸葛英的手指就戳在了诸葛蕊鼓起的脸颊上,咯咯笑着说:“大姐姐你看你看,蕊儿的嘴像什么?等大伯同意蕊儿学骑马,就不愁学累了马没地儿拴了。” 欢笑声如铃儿一般,响彻整个屋子,荡漾开来。 林福儿心中的愁绪,也在其中渐渐的消散开来。 她也想通了,她本就不是林福儿本尊,林福儿本尊的亲生父母与她没有关系,她又有什么可奢望或是失望的呢?既来之则安之,至于那支真正的木簪,就让它安静的保留在嘉兰学府吧! 为真正的林福儿保留一份真正的父母亲缘。 心中有了数,等诸葛永晟再提及木簪的事时,林福儿含糊说道:“爹给我的时候,木簪受潮发旧,上面还起了好些灰斑,我担心木簪坏掉,便想将表层灰斑去掉,结果一番打磨后,变了色。” 林福儿说话时,一直注意着诸葛永晟的神色。 她心里还揣着一句话,就等诸葛永晟提木簪分量变化的事,可是她说完话,诸葛永晟竟然只是深感遗憾的叹了口气,惋惜: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诸葛永晟离开后,林福儿心中十分奇怪,诸葛永晟不知道木簪的分量?不对,普通木料不该那么沉,既然是很沉的非普通木簪,又怎么会出现在市面上,让家底拮据的诸葛永晟买到? 林福儿抵达京城的第三日,诸葛府为大小姐举行了欢迎宴。 据说邀请了许多京城夫人小姐,林福儿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坐在院子里的秋天上晃荡着想心事,距离她与玄墨约定的一月之期,越来越近。 也不知道玄墨知道她被人带来京城的事了吗?知道后会来找她吗?若是找来,她又该如何面对? 有些镜头总在脑海中浮现,玄墨喝退她时声音里的冷意,她坠落崖底时,玄墨站在悬崖边冷眼看着时的情景。 包括玄墨是流云山弟子的事实,和自己曾经温馨的小家,在遭遇了流云山弟子后,家破人散的残酷。 林福儿心里很矛盾,她希望玄墨来找她,却又有些怕见到玄墨。 她不知道如何面对! 玄墨是流云山弟子,妹妹因流云山弟子失踪,想起玄墨,她就会忍不住想起养父母及妹妹的遭遇,一想到心中还有些盼着见玄墨,就会有种深深的自责感。 “小姐,你要看看名册吗?”芷葶和芷兰捧着卷册,汇报完情况后,一直在等林福儿发话,许久不见林福儿开言,忍不住问道。 林福儿听到声音,收回神思,看了看芷葶和芷兰手上捧着的东西,淡淡道:“拿过来。” 名册?什么名册?林福儿心中狐疑,不就是举办个宴会吗?邀请已经发出去了,看什么名册? “小姐,这些是老爷特别交代,需要您特别接待的。”芷葶将手中的卷册放在林福儿手边,同时说道。 特别接待?林福儿微微挑起了眉头!需要巴结奉承的高官家眷? “小姐,这几份是老爷与二老爷直系上司的家眷,需要谨慎恭迎。”芷兰将手里的名册放在了林福儿的另一边,举止间透着几分恭敬。 林福儿闻言眨眨眼,左看看右看看,有点闹不明白,是怎么分的?话说,难道她与诸葛永晟对‘特别接待’的理解,有什么出入? “芷葶,芷兰,我对家里的规矩不甚了解,你们帮我解释解释。”林福儿说话时,将手落在一边的卷册上,问道:“特别接待与谨慎恭迎,都是个什么意思?” 芷葶与芷兰闻言对视一眼,相互点了点头,随后芷葶退出门去,芷兰却凑到林福儿跟前,附身凑到林福儿耳边,压低了声音说道:“小姐,您有所不知,如今圣上虽然正值春秋鼎盛年华,但朝中还有位翰王,这位翰王权倾朝野、势力极大,老爷让您特别接待的都是与这位翰王有些许关联的各位夫人、小姐。” 这么一说,林福儿明白了。 连芷兰都知道,可见那位权倾朝野的翰王,当真不简单,怕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至于诸葛永晟和诸葛永昌的上司,林福儿拿起卷册随便翻看了几眼,便有些咋舌,卷册里记录的着实详尽,谁家夫人,年岁几何,喜欢什么,性情怎样,与谁交好,与谁交恶等等,光是看着这些东西,一个鲜活的人似乎已经站在了面前。 林福儿忍不住心中称赞,诸葛永晟这事儿做的靠谱,记住了这里面的内容,想要与之交好,只要避其不喜、投其所好,怕是没什么不能如愿的。 为了让她尽快的投入到京城名流贵妇圈子里,诸葛永晟这个当爹的,着实是下了工夫的。 林福儿默默记下了亲爹的这点儿好,不用再提及国家大事,没了啥妨碍,芷葶也回到跟前,姐妹俩伺候着林福儿,翻看起卷册来。 这些东西瞧着可比那些古板的四书五经、之乎者也有趣多了。 翻看起来,不觉间竟足足耗费了半日工夫,就连晌午饭,都是芷葶去厨房里提了些回来用的,这一点是得了诸葛老夫人和诸葛永晟同意的,也很合林福儿的意思,林福儿可不想吃顿饭还看一群女人的戏。 第180章:同名 “恩!不错!”林福儿放下最后一份名册,笑着点了点头,这自得意满的神态,惹的芷葶与芷兰呵呵的笑,她们姐妹如今可是整个诸葛府许多丫鬟都羡慕的对象呢! 原因无它,大家之前以为,从乡下接回来的大小姐,定是粗俗愚笨、粗鲁莽撞的,谁承想,接回来的大小姐,不仅模样生的好,性子也是极温和的。 一来就得到老夫人和老爷的喜欢,就连芷葶、芷兰都跟着沾光。 林福儿自然不会知道这些,她此刻心里不错,竟然在名册里看到了熟人,数日前,在耀州府锦夫人的诗社里见过的、闵思妍。 那个性子与诸葛英有几分相似的爽快少女。 至于宾客到了之后,如何接待,林福儿并不在意,倘若名册上的贵妇们都来,那定是诸葛家的小姐们尽情表现的时候,那么重要的场面,诸葛芸、诸葛茉又怎会示弱? 到时候有那两位顶在前头,她倒是可以省省心。 “小姐,夫人有请。”翠青从外头进来,俯身一礼,含笑说道。 林福儿观她神色,并无什么不妥之处,心中有些纳闷。 自己那早故的亲娘是亲爹的结发妻,那么这个如今的诸葛夫人贾氏,便只是继室,不知道她嫁给她那便宜亲爹时,知不知道她们娘俩的存在? 不管知道不知道,贾氏在诸葛家独大了这么多年,突然来了个先头结发妻的嫡亲女儿,如此便将她与她一双儿女的地位生生压了一头。 这种事,她能高兴? 林福儿细细思量思量,觉得这种事要是落在她身上,她就算不记恨,也定然会心中膈应,不爽快。 不喜欢、不高兴,那找她,恐怕没啥好事! 林福儿住进诸葛家的几日来,除了头一日外,之后在诸葛老夫人哪里见过几位贾氏,贾氏待她的态度,只是点到为止,不亲热也不疏离。 贾氏的态度,让林福儿大松了一口气。 可这松下的一口气,这会儿又提了起来。 林福儿无意在诸葛家争什么地位、宠爱,随时都打着撤走的准备,所以她不怕诸葛家的人与她为难,但却对深闺女子的伎俩,有些生畏。 前世那些影视剧中的阴谋算计,无所不用其极,为了私利,身边的一切都可以成为利用工具,有时候过分到毫无人性的地步。 这位诸葛夫人会那么恶毒吗?! 诸葛芸、诸葛蕊、还有个诸葛策,这些非她所处的诸葛永晟的子女不都长的好好的?林福儿给自己打了一针预防针,这才前去见人。 诸葛夫人的房间里,诸葛茉也在。 两人也不知在聊些什么,林福儿进来时,她们停下了交谈,诸葛茉起身冲林福儿含笑微微点了点头,与诸葛夫人告退一声,退了出去。 要说什么?需要诸葛茉避开? “桃花,去端个绣墩来,给大小姐坐。”诸葛夫人的神色始终不咸不淡,疏离中还透着几分傲气。 一声‘桃花’把林福儿惊了一跳,下意识侧头去看,见哈腰应话的,是个皮肤黝黑、体态壮硕的女子,方才蹙着眉头收回了视线。 诸葛夫人身边伺候的人叫桃花?是巧合还是有意的? 想起泰安村的养母,想起她等了数日,依然没有任何信息传过来,林福儿心中愁绪顿生,来前担心诸葛家会下杀手,见到诸葛老夫人、诸葛永晟,包括眼前的贾氏,倒是没了那种家人会被抹杀的担忧。 偏偏此刻,却生出一丝很不爽快的憋闷感。 “咦?琳琅,你那乡下的养母,叫什么名字来着?”贾氏突然轻咦了一声,像是刚刚想起般,惊讶的问道。 林福儿闻言看向贾氏,如此肆无忌惮的直视长辈,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就在贾氏脸上的好奇微微变色,眉宇间有怒气涌出时,林福儿咧开嘴笑道:“桃花,我养母也叫桃花。” 她答的坦坦荡荡,并没有因为养母与下人同名,就流露出难堪之色来。 贾氏皱了皱眉头,或许是没能如愿打压了林福儿的气势,心中恼怒吧!没有呵斥林福儿,却转身喝骂起那名叫桃花的妇人来。 “桃花,二弟那日将大小姐带回来后,曾与我和老爷提及过大小姐自小生在乡下,养母名唤桃花,我记得当时你也在场,你既然听到了为何不早些提醒我?”贾氏愤怒道:“大小姐的养母虽然是乡下村妇,但能替诸葛家将大小姐教养的这么好,便是我们诸葛家的恩人,你与我诸葛家的恩人同名,便是辱没了大小姐的养母,辱没了大小姐,你知罪不知?” 那名唤桃花的妇人闻言,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道:“夫人饶命,奴婢知错了,奴婢这就将名字改了,还请夫人赐名。” “哼!名字定然是要改的,但错便是错了,我定然不能轻绕了你。”诸葛夫人说着话,声音突然拔高,道:“来人哪!” 随着她的话音,门外进来两个婆子,年岁都在五十开外的样子,瞧着该是府里的老人儿。 林福儿心说,这两位才是平日在诸葛夫人近前伺候着的吧! “掌嘴!”诸葛夫人冷喝一声。 两个婆子立马上前,一个反钳住了黑胖夫人的手臂,另一个抬手就要打。 “夫人、夫人饶命,奴婢知错了,奴婢知……” “啪……”响亮的耳刮子,光是听着,就耳根子疼,林福儿头回见到现场版后院伎俩,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继续打,大小姐没有喊停之前,不许停!”诸葛夫人冷飕飕的说道。 诸葛夫人此举,明显在针对林福儿,林福儿心情有些复杂,诸葛夫人对她出手了,她该高兴吗?该高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如此明摆着针对,总比表里不一暗箭伤人的好。 可是,像这样,将她推到枪口上去,让林福儿十分生气。 那名唤桃花的妇人,明显是诸葛夫人用来针对她的工具,诸葛夫人命人打人,却将决策权推到了林福儿手上。 第181章:处置 原本诸葛夫人掌嘴下人,林福儿是不想理会的。 打人固然不对,但是当家夫人训诫下人,她一个新进的晚辈,是不能驳当家夫人的面子的,一旦她出口,惹怒了当家夫人,搞不好被掌嘴的仆妇直接被卖出府去。 有时候,一时的恻隐之心,虽能解眼前的困局,却会惹来更大的后患。 身在其中,什么人在什么位置上,都是有定数的,她虽然重生多年,但对这个时代很多事,并不知道,在没有万全把握之前,最好是静观其变。 林福儿心里明白,也正是打算这么做的。 可是现在,诸葛夫人却抓住她不放,那名唤桃花的妇人听了贾氏的话,顿时使劲儿冲林福儿侧头看过来,捡着耳刮子的空儿,大声讨饶:“大小姐,饶命,饶命啊大小姐,奴婢什么都不懂,真的不是有意冒犯您的啊!求您饶了奴婢啊……” 妇人的嗓门特别大,还有那剧烈绷扯的态势,瞧着不像当家夫人近前伺候的人啊! “夫人,能不能、能不能别打了,我有点害怕……”林福儿见妇人往自己这边绷扯,往诸葛夫人的方向挪了几步,神色间透着几分怯意的说道。 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诸葛夫人将话头转到她身上了,她好歹要表一下态,不过相比较什么慈悲心,想来诸葛夫人更喜欢她被吓到服软的样子吧?! 果然,林福儿一直镇静的神态变了样,露出了怯意。 不仅是诸葛夫人,就连那两个婆子,也互相递着颜色,眼底尽是得意喜色。 “哼,继续打,先是不敬,后是惊吓,桃花,你好大的胆子。”诸葛夫人的视线从林福儿身上扫过,看着那夫人,冷哼一声说道。 这话一出,林福儿也有些哑口。 好吧!她果然不及这些深闺女子的道行深。 “夫人,让他们别打了,名字而已,我娘是叫桃花,可这天下的桃花何止千千万万?阳春三月桃花盛开的时候,谁不想折几支装点屋子、衬托娇容呢?因为好看,所以惹人喜欢,喜欢的人多了,用在名字里便成了常事,我不生气,我娘也定然不会生气的。”林福儿的声音不大,却清晰的将自己的意思表达了出来。 这回,她可没管诸葛夫人的心情是怎样的。 她都让步了,诸葛夫人还追着不放,那就活该被她挤兑,是的,她说这番话,就是在挤兑诸葛夫人,刚刚进来时,她可瞧见了,诸葛夫人的院子里就载着几株桃树呢! 由此可见,诸葛夫人定是喜欢桃花的,她喜欢桃花,还拿‘桃花’来针对她,不是自己找不痛快吗! 果然,林福儿的话,听的诸葛夫人神色几变,脸上分分钟便有乌云罩上来。 而那被钳制着掌嘴的桃花,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不过是下人房里的粗使媳妇,这几日突然被调到夫人房中,高兴的有些忘了形,哪里知道,今儿有这么一桩事等着她呢! 挨打挨骂她们这些当下人的遇上了,只能生生守着,就盼着主人家能多生些怜悯之心,别下狠手、别变卖了她们,在她们的心中,她们是最卑贱的人。 哪里会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能听到如此赞美的话。 “夫人,您找我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刚才过来的时候,祖母命人让我稍后去她那边呢!”诸葛夫人摆明了与她不对付,她也没必要应付,该用能用的借力,适当的拿出来用用,既护的了自己,还能给敌人添添堵,何乐而不为? 林福儿只说她不生气,却并未喊停,紧着将话题带到别处,似乎当真完全不介意。 诸葛夫人锦衣下的手紧紧攥起,看向林福儿的神色似乎有恢复了过来,但眼底透出来的寒意,却毫无遮拦刺向林福儿。 林福儿像是没发现似的,眨巴眨巴眼睛追问:“夫人?您要没什么要紧事儿,我先去祖母那边了。”反正她是乡下来的丫头,不懂规矩,没毛病吧! 诸葛夫人不说话,那边两个打人的婆子,见着黑胖媳妇不仅没再求饶,还咬牙扬起脸,似在讨打一般,那样子,惹的两个动手的婆子都不知道该继续还是该停下了。 她们频频往这边看,试图听取点什么主子的新指令,可惜,感受到诸葛夫人浑身散发出来的冷意后,顿时偃旗息鼓,继续手下的动作,只是巴掌声及频率明显降低很多,似乎生怕被诸葛夫人听到,遭到殃及一般。 “那我出去了?”诸葛夫人不说话,林福儿隔了一会儿,便试探着说道。 见诸葛夫人依然不说话,便回头看了看门口,嘀咕一声:“祖母该是已经在等了,去晚了不太好。”她的声音大小掌握的很好,足够诸葛夫人听到。 “夫人,我真的出去了?”林福儿又略等了等,继续试探的问道,似乎很着急。 恰在这个时候,有个伶俐的丫鬟走了进来,凑到诸葛夫人耳边,低声说了什么,随着丫鬟的话音落下,林福儿明显感觉到,诸葛夫人神色又暗淡了几分。 “哼!”诸葛夫人的视线扫过林福儿,又瞥了一眼正在施刑的几人,随即摆摆手道:“桃花最喜招蜂引蝶,诸葛府容不得如此心术不正之人,发卖了吧!” 诸葛夫人的话,犹如一盆冷水,浇在了名唤桃花的黑胖夫人身上,也浇的林福儿一阵恍惚,她从小就知道,自己有一张卖身契捏在不知道谁手里,一旦有人拿那东西来拿她,她便会沦为低贱的奴仆。 她知道奴仆就像货物,毫无人权,可直到此时此刻,才真正意识到,奴仆的卑微。 诸葛夫人此举完全是迁怒,说白了就是心情不好,心情不好就能轻易处置一个人?这实在是毫无人性的行为,耳旁是桃花的惊叫与苦求,可是诸葛夫人已经起身往内屋走去,就连林福儿也不再搭理。 见诸葛夫人举步进去,林福儿捏了捏手指,转身跟着、拉扯上桃花出门的几人出了门。 第182章:凭什么? “两位婆婆,她是要被发卖出去吗?”林福儿追出诸葛夫人居住的小院,才紧步上前追问,她眨巴着眼睛,一脸无害与好奇。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林福儿本就生的模样好,如此天真模样实在让人生不出厌恶来。 两位婆子对视一眼,匆匆说道:“是啊!这事儿交给刘管事,他会办妥。”言外之意,林福儿若是想知道更多,她们未必知道。 被拽出院子,知道自己难逃被卖命运的仆妇桃花,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整个人犹如霜打的茄子,蔫了吧唧的,眼睛半开着,里面全毫无神采。 林福儿从她身上收回视线,又看着两位婆子说道:“两位婆婆,我瞧着几位妹妹屋里都有婆子伺候,我也想要,能将她留下吗?” 诸葛夫人要将仆妇桃花发卖,林福儿却要留下仆妇。 此举已经是明目张胆的与诸葛夫人对着干了,可是再怎么说,这也是条命啊! 何况,她想避事,诸葛夫人却不放过她,刚才为了尽早脱身,那祖母压诸葛夫人,已经得罪了诸葛夫人,此刻再添一笔又如何? 要是旁人,林福儿还很难找借口呢! 可这名唤桃花的仆妇,却有个现成的借口摆在这里。 “大小姐,夫人交代的事,你最好不要阻挠。”两婆子当中,身着墨绿衣裙、体态微福的梁婆子皱着眉头说道,她的声音已经冷了下来。 “身为晚辈,理当恭顺孝敬,大小姐,您这是要违逆夫人的意思吗?”另一个身着墨红色衣裙身形略瘦的陈婆子附和着说道。 “啊?没有啊!”林福儿似乎被吓了一跳,大大的后退了一步,神色间带出些许惊恐之色。 这边的动静,惹的远处诸葛府的下人们,纷纷往这边打量,其中还包括候在远处等林福儿的、老夫人屋里的丫鬟锦屏。 锦屏听到动静,立马走了过来。 梁婆子和陈婆子见此,面色一僵,赶忙放软了声音,赔笑着说道:“大小姐,奴婢们粗苯,说话嗓门大,您不要见怪。” “大小姐,老夫人等着您过去呢!这是……”锦屏人未到,声音已经传了过来,靠近时,视线落在了两位婆子身上,并扫了眼陷入半昏迷状的仆妇桃花,询问道。 “锦屏姐姐,夫人要发卖她,我屋里没有粗使婆子,我想留下她,这样,和规矩吗?”林福儿认真的看着锦屏,一脸的真诚。 锦屏本来听着林福儿的话,微微蹙眉,注意到林福儿的神色后,露出几分无奈之色。 乡野间长大,又怎会知道深闺内的规矩与妨碍。 瞧她那么认真,锦屏有些不忍心一口否定,便柔声问道:“大小姐为何一定要留下她呢?要粗使婆子,禀明老爷,给你指派一个便是。” “可是,我就想要她。”林福儿垂下了脑袋,声音很小的说道。 这倒是奇了,锦屏忍不住细细打量起半昏迷中的仆妇,年龄不大,但又黑又胖,估摸着除了有几把子力气,没啥可取之处,这么一个人,大小姐为何对此人如此热衷? 锦屏在老夫人屋里待了几年,惯会察言观色,考虑到这层一次,她又打量了眼梁婆子和陈婆子,两位婆子见此,似乎刚刚回过味儿来一般,匆匆说道:“锦屏姑娘,夫人还等着我们复命,我们就不打搅你了。” 说着话,拖起仆妇桃花,就往外走。 ……有问题! 梁婆子和陈婆子如此模样,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她叫桃花,我养母也叫桃花。”林福儿的声音适时的灌入了锦屏的耳中,短短一句话,却瞬间破开了锦屏脑海中的问号。 锦屏相通来龙去脉,脸色变的很不好。 “大小姐,别让老夫人久等了。”锦屏转身对林福儿说道,虽然没有再提仆妇桃花的事情,但神情明显沉了下去。 看着梁婆子和陈婆子拽着仆妇桃花,很快没出视线,林福儿垂下了眼帘,没在说什么,像平常狗一样,乖顺的跟在锦屏身边,前往老夫人的松鹤院。 片刻后,林福儿见到老夫人,问过安后,老夫人笑着说道:“琅儿,去帮祖母抄写经文。” 抄写经文?养性子的好法子。 林福儿笑着应上一声,跟着小丫鬟的带领,进了另一间屋子,进来才知道,原来诸葛芸、诸葛茉、诸葛英、诸葛茉都在,几人已经在抄写了。 见着林福儿,诸葛芸坐直了身子轻哼一声,不理会;诸葛茉抬头端正的看了眼林福儿,似乎有些诧异,对上林福儿的视线时,轻轻笑了笑;诸葛英冲林福儿眨眼睛,招呼林福儿到她跟前坐;诸葛蕊年龄小、写的慢,正在一笔一划专注书写,一点看不出来,是哪个缠着诸葛英要学骑马的野丫头。 “哼,祖母真是的,乡下来的丫头,哪里会写字,恐怕连笔都没碰过,让她抄经文?也不怕触怒了佛祖。”诸葛茉的好颜色,诸葛英的好相待,都刺激的诸葛芸心中火气。 青姨娘私下对诸葛芸说,诸葛琳琅是嫡长小姐,如今正得老夫人和老爷的喜爱,诸葛芸必须顺应老夫人和老爷的喜爱,才能体现出她的大度与良善,才能继续得到老夫人和老爷的疼爱。 青姨娘还说,老夫人和老爷待诸葛琳琅的亲厚中,夹杂了愧疚之情,这比不上诸葛芸从小承欢膝下的疼爱,却也是非常牵动人心的。 青姨娘说的话诸葛芸都懂,但诸葛芸从小骄纵惯了,气性一上来,哪里收的住? “诸葛芸,你怎么说话呢?”林福儿还没说话,诸葛英却先叫嚷起来。 诸葛英十三岁,比诸葛芸小,但气势上却一点不输给诸葛芸。 诸葛芸本就心中憋气,诸葛英的质问,像火、瞬间点燃了引线,诸葛芸立马炸毛,将毛笔往桌上一摔,指着林福儿对诸葛英说道:“怎么?我说错了,她不过是乡下的野丫头,她凭什么坐在这里?” 第183章:姐妹 “凭什么?凭她是诸葛家的嫡长女。”诸葛茉突然说道,说话时嘴边储着笑,淡淡的扫了一眼诸葛芸,又道:“二姐姐,你瞧不上大姐姐,那你呢?你又是什么身份?嫡女?不是!长女?也不是,啧啧,嫡长一样没捞着啊!~” “你、”诸葛芸当了十四年大小姐,还是比嫡小姐更受祖母与父亲疼爱的大小姐,因为这,她是府中的明珠,而这些也渐渐的淡化了她对嫡庶的概念。 很多时候她都认为,‘嫡’没什么大不了。 可是突然有一天,父亲找回了失散多年的女儿,这女儿又是嫡又是长,所有人都告诉她,她要敬着这位嫡长小姐,因为她的地位身份都不及人家。 这种事,诸葛芸怎么接受的了。 林福儿入府短短几日,诸葛芸的心情就跟结了疙瘩打了绺儿,怎么扯都扯不清楚,闹心、憋气,她无数次想发火,想与那夺了她尊崇的府中新宠大打一场,分个胜负。 可是,姨娘告诉她,不可以! 姨娘说,祖母和父亲偏疼她,是因为多年前,家乡闹饥荒,祖母孤身一人险些饿死,是姨娘救了祖母的命,几年后,父亲荣归返乡。 祖母做主让父亲娶姨娘为妻,可是那个提议,父亲很抗拒,姨娘是个知道分寸的女子,她主动提出来,愿意做姨娘,只想留在老夫人和诸葛永晟身边侍奉,身份她不在乎。 姨娘的大度,引起了诸葛永晟的好感,加上她温婉体贴的性子,很快便赢得了诸葛永晟的喜欢。 而姨娘的分寸,与无微不至的付出,也让诸葛老夫人对她的亏欠、愧疚与日俱增。 因为这些,诸葛芸出生后,得尽了祖母和父亲的偏爱。可是再浓的情分,再深的感激,这么多年下来,也定然消耗了不少。 姨娘告诉诸葛芸,她已经过了不懂事的年纪,想要继续保留父亲和祖母的偏爱,就要做个听话乖巧的孩子,凡事顺着父亲和祖母的意思。 有些事情,诸葛芸还想不明白。 但有一点,诸葛芸却听明白了,她要忍,忍着祖母和父亲将对她的疼爱、转移给乡下来的丫头,这件事。 被诸葛茉一句话挑起了怒火,一时间心绪翻涌,姨娘叮嘱她的话,却在脑海中变的清晰。 ……诸葛茉是不是知道什么?故意在这里挑事儿? 诸葛芸突然眯起了眼睛,看着诸葛茉,冷哼一声问道:“诸葛茉,你有什么好得意的?承认她的存在,你比我更吃亏吧?她出现不出现,我都是庶女,没什么区别。但她出现后,你的嫡小姐身份就大打折扣了吧?” 这事儿姨娘给她分析过,诸葛芸没听太明白,但想到姨娘能特别细说,定然有道理,这会儿摆出来,果然见到诸葛茉的脸色变了样。 呵,果然,父亲多了个女儿,府里多了个嫡长小姐,受影响的不止她一个,只是她收不住性子,诸葛茉惯会装模作样当好人,才显的好像只有她介意似的。 从诸葛茉脸上看到了怒色,诸葛芸顿时心里平衡了,因林福儿的出现,生出的一肚子火,也散去了大半,不仅专心抄起佛经来,还一边抄一边哼起小调儿。 诸葛茉握在手里的毛笔,几乎掐断,她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愣是被她生生压了下去,没发作出来。 林福儿看了一出戏,心中对诸葛芸、诸葛茉两姐妹的认识又多了几分。 诸葛芸说的不错,林福儿的出现既占了长也占嫡,林福儿是正嫡,诸葛茉的嫡女身份就打了折扣,诸葛茉也该是恼恨她的才对啊! ……就像诸葛夫人今儿表现出来的那样。 诸葛茉要不是今儿被诸葛芸的反击戳中了心窝子,恐怕还会继续伪装下去。 啧啧啧,果然和深闺女人打交道,不能只看表面啊! 林福儿提笔,用的是左手,写的磕磕绊绊,因为这,又惹来诸葛芸一通笑话,诸葛茉的糟糕心情也似乎得到了缓解,诸葛英很义气,撑大了眼睛在林福儿的字中找优势,结果瞧了半天,愣是找不出丝毫好来。 女孩们各自执笔抄写经文,并不知道,距离他们隔开一个屋子的松鹤院正屋里,诸葛老夫人正在问话,几步外,跪着个黑胖的仆妇,那仆妇微微哆嗦着一声不吭,瞧着该是被吓狠了。 倘若林福儿在这里,定能一眼认出此人,此人正是诸葛夫人用来敲打林福儿的工具,那个名唤桃花、与林福儿的养母同名的仆妇。 锦屏站在老夫人身边轻声回话,如此这般打听来的事情,细致的都说给了诸葛老夫人。 诸葛老夫人的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半点平日的慈祥都没有,耳边听着锦屏的汇报,一双昏黄的眼珠子时不时扫向下跪之人时,那眼底的神色带着股子狠厉,瞧着甚是吓人。 良久之后,老夫人冷哼一声,低声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话毕又看向下跪之人,端看了片刻,而这点时间里,老夫人的脸色也在快速的变换着,等她出声说话时,神色已经恢复。 “去拿个凳子,扶她起来坐着。”丫鬟闻言,赶紧依言形事。 仆妇桃花被拉扯着拽起来时,惊恐的看着高座上的诸葛老夫人,声音哆嗦着讨饶,乞求主子放过,诸葛老夫人顿了顿,才开言说道:“你叫桃花?” “是,不是,奴婢、奴婢……”仆妇桃花想起之前在诸葛夫人那边的经历,有些不知道如何回答。 她打小被卖身为仆后,就叫桃花,叫了几十年,哪里知道突然就罪过了?好像是妨碍了贵人的名讳,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她完全不知道啊! “如实回我,不用害怕。”诸葛老夫人沉声说道,声音中带着几分主人家的威严。 仆妇桃花忐忑的抬头看看,害怕坏了规矩,又赶紧埋下后,惶恐的说道:“奴婢、奴婢原先是叫桃花,可是、可是,奴婢不知道奴婢不该叫这个名字啊!奴婢知错了,奴婢以后不叫这个名儿了……” 第184章:菜花 仆妇桃花今儿险些被发卖出去,她害怕的要命,这会儿见了老夫人,一个劲儿的求饶,紧张起来却忘了收敛声音,依然大着嗓门。 若是单听那带着哭音的粗笨声音,会让人瞬间同情感全无。 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吧!诸葛老夫人瞧着没了往日的慈祥,老夫人缓和下神色,淡淡问道:“听说大小姐讨你去她院里伺候,你可愿意?” 啥?仆妇桃花以为自己听错了,连规矩都忘了,下意识的抬头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微微蹙了下眉头,身旁伺候的婆子红姑立马说道:“老夫人问话,好生回话!” “哦!”仆妇桃花呆了呆,似突然想到了此刻发生的事情一般,赶忙说道:“奴婢、奴婢愿意,愿意去。”诸葛府的丫鬟婆子,谁不知道,大小姐如今正得宠,且是个十分省心的主子,都巴望着能被分派过去呢! 加上大小姐那番替她开脱的话,仆妇桃花心中至今十分感动。 “听说你有个十岁的女儿,老人家就喜欢俏生生讨巧的丫头,只要你好好伺候大小姐,便让你家丫头,来我屋里吧!”诸葛老夫人缓缓说道。 仆妇桃花一听这话,大喜,赶忙跪下磕头。 几息前浑身没力,这会儿却浑身是劲儿,自家丫头能跟在老夫人房里伺候,那可是天大的福分啊! “你以后跟在大小姐身边,桃花这个名字着实不太妥当。就叫、桃枝吧!”桃花?桃枝?仆妇桃花不懂其中联系,只道总算不与恩人同名,赶忙磕头谢恩。 老夫人身边伺候的红姑、锦屏等人,却眼底神色几闪,纷纷垂了眼眸。 桃花长在桃枝上,同根而生,甚至于先生枝再开花,如此避讳法儿跟没避讳一样,几人都不知道老夫人此举是什么意思。 “锦屏,带她去琳琅院里。”老夫人摆摆手说道,眼见着锦屏领着人出门,又突然唤住锦屏说道:“去了告诉琅儿,她屋里的丫鬟婆子,起名儿由她决定,桃枝算不得数。唉,姑娘家家的,喜欢的东西,那是我这遭老婆子掐算的准的,她自个儿决定就好。” 锦屏将仆妇桃花带到林福儿面前,玩笑似的将老夫人为了避免,给桃花改名的事儿都说了,说话时,诸葛芸姐妹几个都在,有人听出老夫人的话外之音,有人没听出来。 听出来的抿嘴偷笑,打量林福儿时,眼底透着鄙夷、不过如此的轻看。 没听出来的,还道‘桃枝’好听呢! 林福儿心中却在咋舌,这都叫什么事儿啊?短短一天工夫,诸葛家的人全转性儿了?先是诸葛夫人对她敲敲打打,现在连诸葛老夫人也出幺蛾子。 老夫人是在试探她的态度吧? 桃花、桃枝,呵呵,亏老夫人想的出来,她要真将老夫人取的‘桃枝’改成其它什么,不是打老夫人的脸面吗?老夫人能高兴? 不改的话,桃枝这名字依然和养母的名字犯忌讳,林福儿不介意名字冲突,却介意养母的名字成为旁人的谈资,与养母的关系早在十年前就已经决裂,但林福儿却始终记得,苏桃花将她从死人堆里刨出来时,紧张关切的样子。 “大姐姐,我觉得祖母取的名字好听,不换了吧!”诸葛蕊凑到林福儿身边,说话时,满眼小星星,看来是真的哼喜欢‘桃枝’这个名字。 “是啊大姐姐,祖母取的这个名字,寓意也极好呢!花开一季,就连叶也是季节点缀,但枝不同,枝不畏严寒、不畏酷暑,生而不灭。祖母定是盼着大姐姐好呢!”诸葛茉抿嘴笑着。 诸葛芸哼了一声,鄙夷道:“装,继续装,迟早撑破脸皮,变成没脸的丑八怪。”说着话,瞥了林福儿一眼,眼底尽是等着看好戏的神色。 这话说的,听的诸葛茉直接黑了脸。 林福儿心中冷笑一声,诸葛茉自负聪明,诸葛芸也不是笨的,诸葛蕊年幼无知,诸葛英是没听懂、还是听懂了不表态? 诸葛家的四位小姐,还真是…… 到了这会儿,林福儿连印象不错的诸葛英和诸葛蕊也不敢太当真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一家子还真是不敢轻信。 “锦屏姐姐,代琅儿谢谢祖母。”林福儿含笑说道。 一听这话,锦屏脸上笑意浓了几分,却也带出些许浅淡的轻慢之色,就连诸葛茉和诸葛芸这些人,也都神色怪异,似乎都认定了,林福儿为了讨好诸葛老夫人,连养母被人羞辱都不放在心上了,她如此爱慕虚荣、怯懦的样子,让人瞧不起。 “那奴婢便让人将桂枝先送去舒朗院了。”锦屏轻轻欠了欠身,说话时连‘大小姐’的敬称都省了。 话毕,直接叮嘱仆妇桃花起身跟上,压根不等林福儿应话。 这情景落在诸葛家四姐妹眼里,几人神色各异,就连几日来对林福儿特别维护的诸葛英,也没有做声。 “等一下。”眼瞅着锦屏带着人出门,林福儿突然出言制止。 佛堂里还有诸葛芸、诸葛茉等人,锦屏到底是老夫人身边伺候的,知道分寸,听到声音,便停了下来,转身含笑问道:“大小姐可是还有什么吩咐?” “锦屏姐姐刚说,祖母希望我给她重新起名,我想了想,我自幼长在乡下、见识少,难得有这个机会,祖母又对我抱了那么大的期望,我不想让祖母失望,所以,我想试试,锦屏姐姐,几位妹妹,你们班我把把关。”林福儿的态度十分中肯。 这话听的锦屏有些哑口,林福儿所言似乎蛮有道理。 可是,老夫人的本意并非如此啊! 看来是老夫人对林福儿的期望太高,这丫头压根没开窍,哪里懂得老夫人话里的深意?也是,一个乡下来的丫头,还能指望她有几分重量? 锦屏见林福儿看着她,含糊的点点头,随口应了声:“是!” 林福儿见锦屏点头,顿时‘高兴’起来。 第185章:当众行凶? “她原本叫桃花,肯定喜欢花,要不,就叫她菜花吧?很接地气,对不对?你们觉得怎么样?”林福儿信心满满的说道。 锦屏闻言,神色变了变,老夫人似乎当真太高看这位大小姐了。 接地气?还真是,乡土气息十足,土的掉渣才对吧! “大小姐,老夫人说了,全凭您喜欢。”锦屏面皮上撑着牵强的浅笑,缓缓说道。 诸葛芸冷哼一声,语气中满是鄙夷,脑袋别的远远的,好像这边有什么污染源,羞于与之为伍。诸葛茉嘴边储着笑,想说什么,看了看诸葛芸的方向,皱皱眉保持了沉默。 诸葛英欲言又止,林福儿发现,她似乎有些敬畏锦屏,或者锦屏身后的老夫人?! “菜花?”诸葛蕊重复着林福儿刚念叨出来的名字,似乎还觉得蛮有趣。 “好!”林福儿爽快的应了一声,随即看向黑胖仆妇桃花,道:“从今天起,你就叫菜花啦!” 半个时辰之内,被两次改名,仆妇桃花有些懵,她看不懂主子们之间的较量,得了小主人的赐名,心里琢磨琢磨,还挺合心意,便呵呵笑着谢赐名恩德。 锦屏淡淡的扫了菜花一眼,转身告辞,这次没有过问菜花的去留。 菜花虽然之前是粗使仆妇,但最基本的规矩还懂上一些,她瞧着锦屏走了,又见林福儿几人在抄佛经,便自动告退,打算去门外等着。 “你先回舒朗院吧!”林福儿说道:“过去了找翠青,她会给你安排活儿。” 站在桌旁,帮林福儿研磨、整理抄写出来经文的芷兰,看看笨拙的菜花,担忧的皱着眉头,说道:“小姐,还是奴婢带她过去吧!奴婢快去快回。” “成,那你去吧!”林福儿应道,她并没想那么多,只因前世平等的人权意识,深深印在脑子里,她坐着芷兰站着,还专门为她研磨伺候她,这事儿有点违逆平等人权,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几日来对屋里的丫鬟们,态度相当客气,她们有什么请求,她一般都会应着。 芷兰带着菜花离开,林福儿这边没人帮忙研磨,她自己倒无所谓,诸葛家的几位小姐却又坐不住了。 诸葛芸赤裸裸的瞧不上,诸葛英闷声不吭,连脑袋都埋的很低,也不知在闹什么别扭,诸葛茉好心的将身边的丫鬟指了一个给林福儿,还顺嘴问道:“大姐姐屋里只有翠青姑姑和铃儿铛儿两个使唤丫鬟,这件事爹肯定知道,听说已经在帮大姐姐挑选。想来宴会前,定是能配全的,等人手足了,使唤起来就不会打手了。” “呵呵,是啊!”林福儿笑的一脸无害,似乎并没有听出诸葛茉言语间的看不上。 林福儿越是不当回事,诸葛茉就越是有种被无视的感觉,诸葛茉是诸葛家的嫡女,身份尊贵却被诸葛芸一个庶女压了那么多年,她心里积蓄着一股怨气,原本她还会继续忍着,等到姐妹几个说亲的时候,摆出嫡庶之别,狠狠的让诸葛芸知道知道,庶女是何等卑贱。 可是林福儿的出现,却让诸葛茉心中预期的东西,大打了折扣。 因为她娘贾氏是继室,她的嫡女身份,相比较结发妻的嫡出,矮了一截。 心里扭曲的诸葛茉,将林福儿的‘无视’,看作是对她的身份的瞧不上,她心中怒极,一个眼神,那站在林福儿身边的丫鬟,提起了茶壶,茶壶的壶嘴儿不偏不倚的倾向了林福儿。 壶中冒着热气的水、冷不丁倾向林福儿的胳膊,林福儿从小习武,警觉性远比常人更加厉害,她没有发现诸葛茉的异常,却感觉到了丫鬟的危险。 眼瞅着壶嘴的热水倒上身,林福儿突然起身,那丫鬟本就做贼心虚,被林福儿突然冒出来的举动一惊扰,下意识收势,结果收势过猛,壶里的水直接往她自个儿身上倒去。 只听哐当一声,那丫鬟惊退步不稳,跌倒在地,手里满满的一壶水全倒在身上,惨叫声惊的在场众人纷纷愣住,就连林福儿都有些始料不及。 这年头没有开水瓶,水烧开后灌在瓷壶里,保温时间很短,平日她喝水时,通常都是温水,可现在倒在丫鬟身上的,分明就是开水。 丫鬟被烫的在地上打滚,痛的直哭喊。 林福儿心中一阵后惊,下意识上前,抓起丫鬟,紧着将人往外扯,她记得院子里有个大水缸,那里面长期储着清水,据说是为了防走水应急用的,烫伤最好先用冷水冲。 现在能用、最方便的,也就只有那缸子水。 林福儿出于一片好心,旁人却不知道,诸葛茉见林福儿揪着自己的丫鬟不放,以为这是要揪着人去找老夫人告状,想到此,她立马吩咐同来的另一个丫鬟,上前拦人。 “大姐姐,丫鬟手脚粗笨,不小心惊吓了你,你何必揪着不放?”诸葛茉黑着脸拦在林福儿身前,她的身边还有她另一个丫鬟。 手里抓着的丫鬟还在痛叫,丫鬟露在外头的皮肤变的通红,时间紧迫,耽误不得,想到此,她忍不住喝道:“让开。” 说着话,拽着丫鬟,挤开了拦路的两人,直冲大水缸。 揪着丫鬟的衣领就将人翻入水中。 ‘噗通’一声,水花四溅,吓的满院子的丫鬟婆子们纷纷变了脸色,惊叫声四起,那个跟在诸葛茉身边的丫鬟,吓的脸都白了,扯着嗓门大喊:“大小姐饶命,饶了青莲吧!” 她想去救人,诸葛茉却瞪了她一眼,黑着脸自己不制止,也不让身边的丫鬟清荷上前阻拦,这会儿大家都被林福儿将丫鬟丢入水缸的事吸引了注意力,没人注意到,诸葛茉的眼底一片阴暗,似乎有一场阴谋正在她心里酝酿。 林福儿将青莲整个人丢入水中,又提着青莲的衣领将人拽着露出头来,想让青莲在水中多泡会儿,青莲却不知林福儿的好意,吓的两只手、可劲儿的乱抓乱扑腾。 第186章:乱乱糟糟 林福儿是大小姐,她粗鲁的举动,惹的满院子下人纷纷大惊失色,但劝的人多、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拦。 这里是老夫人的松鹤院,这么大的动静,很快便传到了老夫人耳朵里。 正在休息的老夫人被外头的遭乱声音惊醒,蔫蔫儿的打了个哈欠,见屋里没个人,瞬时皱起眉头,扬声问道:“外头发生什么事儿了?” 老夫人话音刚刚落下,红姑就掀帘匆匆走了进来。 “哎呦!老夫人,惊扰到您了。”红姑立马走过来,端起茶杯递给老夫人,伺候着老夫人漱口,一边紧着说:“老夫人,外头出大事儿了,您快去看看吧!” “外头发生了何事?怎得如此吵闹?”诸葛老夫人放下茶杯,又拿起帕子沾了沾嘴边的水,顺着红姑的搀扶,站了起来。 “老夫人,大小姐不知为何,将三小姐身边的青莲丢水缸里去了。”红姑心中焦急,大小姐刚回府,品性她们还没摸准,不过光瞧那势头,像是要出人命。 一个丫鬟而已,死了就死了,可大小姐当着那么多下人的面,人多嘴杂,要是透出些对诸葛家不好的名声,诸葛家没脸不说,几位少爷小姐的姻缘怕是也会受到牵连。 “她、她这是、这是反了天了。”老夫人闻言顿时大怒,扶在红姑手上的手瞬时收紧,略显枯瘦的手指几乎掐进红姑的肉里头。 疼的红姑面色发僵,愣是强撑着没敢抽手。 诸葛老夫人喝骂一声,便快速的往外走去,红姑赶紧相扶着跟上。 听了那野丫头的作为,诸葛老夫人已经心中着恼,结果出了屋门,远远的瞧见林福儿粗俗的将青莲压在水里,被青莲扑腾出的水溅湿了衣衫也全然不顾,那样子活脱粗俗不堪的村姑。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这边诸葛老夫人气的直掐红姑的手,那边林福儿却一边压制着青莲泡冷水,一片耳听八方,老夫人出来后,正屋那边瞬时比其它方位安静了一点,这一细微的变化,惹的林福儿叹了口气,也顺势松了手。 没了压制力,水缸里的青莲立马攀着缸沿站稳住,这丫鬟是真被吓到了,抱着缸沿一边往外翻一边哇哇大哭,林福儿正琢磨着要不要脱件衣服给青莲掩身。 身边突然蹿来一个人,将她豁去一边,那力道恨不得将林福儿扯翻在地。 “青莲、青莲,你还活着,呜呜……你还活着……”诸葛茉哭着上前去拉青莲,清荷紧着从林福儿身边撞过去,配合着诸葛茉去拽青莲。 清荷撞向林福儿的力道,一点不比诸葛茉小,林福儿瞧着势头有点乱,正琢磨着要不要顺势倒地,装个柔弱,身边却有人及时搀住了她的手臂。 “小姐,您没事吧!”芷兰的声音中充满了恐惧,扶着林福儿的手还有些微微发抖。 芷兰将菜花送去舒朗院,担心林福儿一个人在老夫人院里,紧赶慢赶的过来,还没进院子就听到里面一阵喧哗,她心头一跳赶紧往里跑,一进来就看到诸葛茉、清荷挨着往林福儿身上撞。 这到底是怎么了? 诸葛茉与清荷将水缸里的人拉扯出来时,嘴里没停,断断续续的也道出了事情经过,难道真的是自家小姐将三小姐的贴身丫鬟给丢进水缸里了? 这、这可如何是好…… “乱乱糟糟的,成何体统?”老夫人的声音突然如沉钟一般,闯入众人耳中,她的声音不大,却震入了在场许多人的耳中。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锦屏、锦兰开道,红姑搀着老夫人一步步走进事件核心地带,那刚刚将丫鬟青莲从水里拽出来,浑身溅满了水看上去十分狼狈的诸葛茉,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随即冲着老夫人走来的方向跪了下去。 “祖母,您要为孙女儿做主啊!”诸葛茉一跪下,清荷搀着浑身湿淋淋的青莲也跪了下去。 诸葛老夫人凝着眉头黑着脸,视线在诸葛茉、及两个丫鬟身上扫过,又抬眼看了看站在几步外林福儿,一个比一个狼狈,哪里有当家小姐的端正? “都给我带进去!”诸葛老夫人险险的压下心头的怒火,金口一开,转身由红姑扶着,折回了屋里。 片刻后,诸葛茉、林福儿,以及双方的丫鬟,包括诸葛英和诸葛蕊及其之前在佛堂侍候的几个丫鬟,统统被带进了老夫人的房中。 众人前脚进屋,在老夫人身边伺候了一辈子的洛婆子黑着脸走了出来,老婆子一露面,刚刚在院子里看了一场热闹的诸葛家下人们,纷纷禁了声。 “老夫人传下话,今儿这件事要是传扬出去,在场有一个算一个全发卖出去,甭想走路子脱身,没门儿。”洛婆子的声音透着几分尖刻,听的在场众人无比胆寒。 屋内,诸葛老夫人高坐在上,林福儿等几位小姐规规整整的站在下头,青莲等一帮丫鬟跪了一地,诸葛茉正声泪俱下的描述着刚刚发生的一切,包括她如何好心的让青莲给林福儿帮忙,林福儿如何的不领情还要弄死她的丫鬟。 那浑身湿透的青莲,还跪在地上一阵一阵的小声低泣。 这场面瞧着,几人像是受了天大的冤屈、已经被林福儿害死了一般,她们形容并茂,林福儿却神色无恙的端站着,跟没事儿人一样。 看到林福儿如此模样,红姑心中直摇头。 乡下长大的丫头,就算她有尊贵的血统又如何,还不是蠢笨如猪,连自我辩护的能力都没有么?还是说,她压根就没听懂诸葛茉在指控她? 诸葛老夫人也是心中诧异,这丫头是不知者无畏,还是有什么不惧怕的底气? “琅儿,你来说!”诸葛老夫人左等右等,等不来林福儿主动为自己辩护,忍不住打断了诸葛茉的哭诉。 诸葛茉本就心中疑神疑鬼,被向来慈和的老夫人当面喝止,顿觉脸皮火烫,声音卡在喉喽里,脸上分分钟变了颜色。 第187章:发问 “祖母,我有个问题想问问青莲。”林福儿冲老夫人微微一礼,缓声说道。 她这话,惹的跪在地上的青莲身形一哆嗦,立马警惕起来,诸葛茉低垂的眼帘下、眸光微闪,心道,乡下村姑是想告状,说青莲想将热水倒在她身上的事吧?哼,没有落到实处的事情,真以为口说就能抹平她自己的过失吗?幼稚! “问!”诸葛老夫人深邃的眸光在青莲及诸葛茉身上扫过,回落到坦然看着她的林福儿身上后,沉声应道。 得了老夫人的话,林福儿笑了笑,转而问青莲:“青莲,芷兰走开那会儿,三妹妹让你帮我沏茶、研磨,是吗?” “是!”青莲紧张的将林福儿的问题在脑中回味了一遍,方才回道。 “青莲,你帮我倒水的时候,不小心倒在了自己身上,是吗?”林福儿继续问道。 果然提及倒水的事儿了,诸葛茉下意识的揪紧了心神,心中冷哼,反应过来林福儿的问题时,又心中泛起了嘀咕,什么意思? 青莲听明白了林福儿的问话,生怕自己听错了一般,看看身边的清荷,清荷轻轻点点头,她才小心的挺直些腰板,应道:“是!”应着话不免心中嘀咕,乡下丫头这话问的,怎么觉着要把她自个儿坑里头? “锦环姐姐,我们姐妹几个在佛堂抄写佛经,送进来的茶水,是刚起锅的吗?”林福儿突然调转话头,问站在老夫人房中伺候的二等丫鬟。 名唤锦环的丫鬟闻言,忙点点头,说道:“是的。” 老夫人房中供应的饮水,向来是刚起锅的开水,老夫人喜欢喝热茶,也交代过,为几个姐儿常备热水。 ……林福儿问这些干什么? 林福儿几个问题,别说诸葛茉了,就连老夫人都觉得奇怪,让林福儿说话,自然是想听听与诸葛茉不同的事情经过,可是林福儿半句没有向着自己说话,古怪。 “也就是说,茶壶里的水,都是滚烫的。”林福儿笑着冲锦环说道。 她说话时,脸上的笑意非常轻松,洋溢着满满的自信,惹的锦环下意识的点头应声:“是。” “三妹妹,青莲帮我倒茶时,没端稳茶壶,不小心将滚烫的茶水倒在身上,那么烫的的茶水,定是烫的不轻,所以她才会倒地痛呼,对吧?”林福儿这话虽然挑着诸葛茉问,眸光却是扫过了包括当时在场的诸葛英和诸葛蕊。 林福儿刚才那一笑,已经让诸葛茉心中不稳,这会儿迎上林福儿的问题,她心中警钟大响,下意识觉得哪里不对劲儿,这话她不能回。 可是,这跟她将青莲丢进水里有什么关系? 刹那之间,诸葛茉的脑瓜子快速的运转着,试图从中找出什么破绽。 偏偏林福儿似乎不紧不慢,并无催促之意,老夫人却在等,她不能不回话。 “大姐姐,你若对妹妹有什么意见,你尽管说,妹妹定会好好改正,你又何必、何必为难一个下人,你刚才、刚才差点淹死青莲……呜呜,青莲从小跟在我身边,情同姐妹,你这样、这样,让妹妹心里好难过。”诸葛茉避开林福儿的话头,将众人眼中林福儿今天最大的错处摆了出来。 林福儿闻言轻笑了一声,说道:“别急,我正要说这件事呢!” “不过,在那之前,青莲,你被茶水烫到的地方,还疼吗?”林福儿虽然在问话,可她一直在观察青莲,青莲之前被烫到的地方,是前胸和手臂,刚才由于太过紧张,青莲一直紧紧捏着胸前的衣服。 要是疼,就算紧张,也不会没有感觉吧? 青莲突然又被点名,有点没反应过来,直接呆呆的迎上了林福儿的视线。 林福儿见此,轻笑一声,说道:“瞧着应该是不疼了。” “祖母!”林福儿话毕不等旁人再说什么,直接转向诸葛老夫人,恭敬行了一礼道:“祖母,我以前听说过一个土法子,刚刚烫伤时,赶紧用冷水冲泡烫伤,能缓解烫伤。刚才我见青莲烫到,痛的在地上打滚,想起院子里的水缸,一着急就将人拽出去丢进了水缸里。您看,青莲的烫伤不痛了。”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全都愣住。 土法子?冷水治烫伤? 还有这说法? “红姑,劳烦您带青莲下去看看,她胸前和手臂上的烫伤,定然已经好了大半了。”林福儿始终嘴边含着笑意。 “大姐姐,你、你这是为何?我虽然心中怜惜青莲,但并没有真正怪罪你啊!~”林福儿的话,点开了诸葛茉心头的疑团,眼看着事情扭转,赶紧说道。 说话前暗暗瞪了一眼青莲。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青莲也捂着胸口呜呜的哭起痛来,声称被烫到的地方,又痛起来。 林福儿轻轻的看了眼诸葛茉,嘴角弯了弯,啥话也没说,似乎胸有成竹。 诸葛老夫人深邃的眸光扫过众人,顿了顿,方道:“红姑,带青莲去查看。” 青莲顿时慌了,可老夫人面前,岂有她反驳的道理。 诸葛茉还想拦,迎上老夫人的眸光,也快速沉默了下去。 片刻后,红姑让丫鬟将青莲拽了出来,青莲瘫坐在地上,如没了骨头的泥鳅,软趴趴的,比刚从水里拽出来时,更加六神无主。 “老夫人,青莲被烫伤的地方,有些红,但伤势不重。”红姑说话时,忍不住看了眼林福儿,又道:“大小姐的土方子很管用。” 林福儿闻言笑着冲红姑点了点头。 事情到这里,林福儿已经完全将自己摘了出去,可是,青莲帮林福儿倒茶时,为何好端端的水会洒出来?青莲是诸葛茉身边的大丫鬟,向来机敏,啥时候变的如此毛糙了? 显然,沏茶时热茶倒在身上,并非偶然。 尤其是,在帮林福儿沏茶的时候。 诸葛老夫人将事情看的透透的,眸光冷冷的扫过诸葛茉,冷声道:“诸葛家容不得如此欺主的奴才,红姑,将她发卖了吧!” 第188章:承安县主 诸葛府内院的风波,放在整个京城,就如同往大海中投入一枚小石子儿,连点儿浪花都没拍出来,不过,诸葛府广邀各家夫人、小姐前去赴宴,倒是引起了许多讨论。 宴会,在京城这种贵家满地的地界儿上,隔三差五就要来上一回。 可是诸葛家的宴会,却办的有些古怪。 诸葛府的当家老爷诸葛永晟,只是个一等左都尉,从四品的官儿,诸葛家的二老爷诸葛永昌,虽在军中为官,官阶却只有区区七品。 一个从四品,一个七品,在京城高官云集的地方,这样的官阶实在不足为道。 要不是他们与平安侯同姓,诸葛又是个生僻的姓,恐怕没几个人知道他们的存在。 说来也是奇怪,诸葛永晟兄弟与平安侯府并未亲戚关系,但这两家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竟渐渐地走动了起来,如今瞧着越来越亲近。 听说诸葛府此次宴客,也邀请了平安侯府的侯爷夫人与承安县主,承安县主在去年的太后寿诞上,给太后她老人家送了一幅双面绣的百寿百福图,深的太后喜欢。 又加上承安县主惯会讨老人家欢心,近年来,她在太后跟前的荣宠,直逼各位公主郡主。 因为这些原因,承安县主的地位也水涨船高,众人听说承安县主可能会出席诸葛府的宴会,纷纷竖起了耳朵打听,都想一睹承安县主的风采。 不论抱着什么心态,大家都对出席诸葛府宴会多了几分热心,有些未能接到邀请的,也特意请托关系,像跟着进去,试图借着承安县主给太后老人家表表忠孝之心。 外面传的沸沸扬扬,总算给困在舒朗院不得出去放风的林福儿乏味的生活,添了点儿色彩,芷葶和芷兰见林福儿爱听,便将承安县主如何脱颖而出的事迹详细的说给林福儿听。 “……听说那幅百寿百福图,一面绣着百个不同的寿字,另一面绣着百个不同的福字,一面百寿一面百福,偏偏叠在一张细纱缎的两面,却没有反面的线头。” “听说就是经验老道的绣娘都极少有那么深厚的功底呢!” “平安侯是世袭三代的爵,到了这一代已经是最后一代,谁成想侯爷包括下头的几位少爷,没什么大作为,倒是这位侯府大小姐,成了侯府的独一份儿。” “是啊小姐,您要是能与承安县主交好,没准还能沾光见上太后娘娘呢!~” 芷葶和芷兰你一句我一句,说的好不热闹,言语间尽是对承安县主的羡慕,林福儿纯粹当新鲜故事来听,听着听着,倒也多了几分好奇。 好奇那张双面绣的百寿百福图,双面绣同时绣出百寿与百福,那技术在前世也不知还有没有传承?林福儿心中感叹,上辈子对这些事儿关注度太低,要是能虚心学上几手,今生攥在手里的赢面也定能多上几分。 至于像芷葶和芷兰说的那般,和承安县主交好?! 还是算了吧! 且不说伴君如伴虎,获得多大的尊荣,就得付出多大的代价,光是靠取悦别人赢得知名度这一点,林福儿就很不喜欢。 她原本就没打算在诸葛家长待,等老家来信,确定养父母安全转移,她便会考虑离开,不会留下,也没必要去讨好谁、取悦谁。 宴会当日,宾客如期而至。 林福儿一早在芷葶、芷兰及翠青的装扮下,华丽变身,盛装下的她,像是绽放的牡丹,引的芷葶芷兰啧啧称叹,就连见识颇多的翠青也暗暗点头。 这样的气度尊容,别说站在诸葛家几位小姐当中,就是站在京城那些高官小姐之间,也不输分毫,这样的女子,当真是天生珍珠,即使蒙尘多年,依然能轻易散发夺目光彩。 芷葶芷兰在旁大发感慨,翠青却微微蹙起了眉头,随后有暗暗摇摇头,看向林福儿的眼底多出几分纠结,不过那神色转身即逝。 “小姐,老夫人请您过去。”锦屏过来传话,行完礼说出来意,方才看到林福儿的模样,猛然瞧见,就连锦屏也微微怔愣住。 旁人或许不知道,锦屏却是知道一些的。 据说老爷在迎娶夫人贾氏之前,只有一个妾室,大小姐的生母青姨娘,既然如此,与青姨娘为老爷所出的大小姐诸葛芸年龄相仿的诸葛琳琅又是从何而来的? 瞧老夫人与老爷的态度,对诸葛琳琅倒是十分疼爱看重的。 难道那时候,老爷当真还有个结发妻?锦屏以前听人替青姨娘不值时,说过几嘴,当时那里会知道今日之事?不知道便也没当回事,如今回想起来,锦屏真的有些糊涂了,是她听差了?还是其中有蹊跷? 可惜那个老爷跟前知道根底的老人儿,几年前死了,如今恐怕也只有老夫人身边的红姑,知道底细。 林福儿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将发间那柄镶着宝石的步摇摘了,自己在首饰匣里挑了个普通的银发簪别上,没了宝石步摇的点缀,笼罩在她身上的光彩顿时失了几分颜色。 芷葶几人有些惋惜,还想劝林福儿,却被林福儿制止。 准备妥当,要跟着锦屏出门,唤了几声,却见锦屏竟在发呆,林福儿见她如此心中叹息一声,心说,那日诸葛永晟直道她与她的生母长的像,锦屏发呆,怕是透过她看到了诸葛府的先夫人了吧?! 锦屏瞧着二十五六的年岁,十五六年前,她不过十来岁,那时候诸葛家还落魄着,定然是没见过先夫人本尊的,不过,能露出如此神色,恐怕是见过画像吧?! 诸葛府真的有亲娘的画像啊?林福儿想到诸葛永晟那日追忆往昔时的深情,觉得极有可能。 前世她与妈妈长的像,今生与她像的生母,不知与前世的妈妈,又有几分相似?林福儿有点心动,或许离开前,她可以找找看,若是真有那么一张画像在,看过或许也能得到心中想要的答案。 “锦屏姐姐,我们可以出发了。”林福儿抬手在锦屏眼睛前晃了晃,略带几分调皮的说道。 第189章:长得像 锦屏恍惚回神,看到眼前调皮的笑脸,突然就有些同情起这位诸葛大小姐来,她在老夫人房里做事,虽不知道那些成年旧事,但老夫人的态度她却看在眼里,心中明了。 几位小姐放在一起,老夫人偏爱诸葛芸,那是有目共睹的。 但老夫人对诸葛茉、诸葛英、诸葛蕊几位小姐,也是很喜欢的,至于新来的这位诸葛琳琅,要说老夫人喜欢她,该是不讨厌,可老夫人待诸葛琳琅时总透着几分刻意。 那种刻意的好生相待,也只有常年跟在老夫人身边的人,才看的出来。 看破不说破,这是她能在众多丫鬟当中脱颖而出,成为老夫人房中大丫鬟的秘诀,正是因为此,锦屏虽然将老夫人的态度看在眼里,却并未多嘴。 可是,眼前少女,一个从小在乡下长大的女孩,倘若没有尊贵的血统,又怎么可能因一身衣服便烘托出她股子里的贵气? 这么看来,诸葛琳琅是诸葛家失散多年的小姐,该是没错的。 那老夫人为何偏偏对这个失散归来的孙女如此刻意?喜欢,便好生相待,不喜欢便撩在一边不过问,作为当家老夫人,她的行为不会引来任何非议。 但老夫人对林福儿的态度,却似乎介于两者之间,让人摸不着头脑。 “锦屏姐姐?可以过去了。”林福儿眨眨眼睛说道。 “哦!好,这就过去。”锦屏眸光躲了躲,快速迈开步子,在前引路,边走边说:“大小姐,老夫人交代,今儿您是主人公,承安县主需要您亲自作陪。” ……陪承安县主? 林福儿微微蹙了下眉,轻轻应了一声。 芷葶和芷兰非常高兴,好似林福儿去作陪,便能得到承安县主的喜欢,便能直接入太后眼缘一般。这、都那跟哪儿啊! 林福儿原本想着能见着数日前的刚认识的熟人闵思妍,还是有些相交之心的,但诸葛英的态度转变,让林福儿打消了这个念头。 宾客满至,既然没有特别想招待的人,到时候要怎样,林福儿倒也没什么所谓了。 县主?能讨太后娘娘欢心的人,又有一双巧手,该是极聪慧的人,既然如此,那在诸葛府的宴会上,面对京城众多官家夫人、小姐,想来她定是知道分寸的吧! 如此想来,这场老夫人安排的差事,倒也不难完成。 直到平安侯夫人及承安县主大驾光临,林福儿才知道,她想的过于简单了。 尤其是贾氏一句:“我家琅儿与县主眉眼间还有几分相似呢!”贾氏没安好心,她的话立马引起了承安县主及其母亲平安侯夫人的关注。 被贾氏一提醒,在场许多人都仔细打量起来,及连林福儿也忍不住多看了承安县主几眼,确实有几分像,不仅眉眼,连鼻形都像。 这、 林福儿心中有些怪味,她是不是认错家门了?突然想起芷葶和芷兰在耳边说的那些,有关诸葛府与平安侯府交往的话,心中暗惊,难道实际上她并不是诸葛永晟的女儿,而是平安侯府的近亲?平安侯府不知何原因,不能认她,所以才与同姓的诸葛府交往,诸葛永晟替平安侯府认下她这个女儿? 刹那之间,林福儿脑袋里被这个桥段添的满满当当,越想越觉得极有可能。 要不然为啥平安侯府那么高的存在,会与区区都尉府交往?除非他们有什么共同的利益关系。 想到这种可能,林福儿忍不住打起了精神,这年头又不是一夫一妻制,男人三妻四妾,外后再多几个私生子,根本不算什么。 倘若她真是平安侯府的人,就是认她回去,又有何妨? 难道那位真正的亲爹惧内?不敢认?才想出这么个法子? 平安侯夫人和承安县主打量林福儿的时候,林福儿也在打量两人,她一个都尉家的千金,直视侯爷夫人和县主,却一点没有弱了气场。 这阵仗也在、在场众人心中,留下了猜测。 平安侯夫人看着林福儿的神色闪了又闪,一场无形的战争似乎就要酝酿、爆发,平安侯夫人却突然说道:“确实与我家媚儿有几分像。” 平安侯夫人的女儿,承安县主,名唤诸葛媚。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反而纷纷屏住了呼吸,变的紧张起来,平安侯夫人娘家亲爹曾是威远将军,平安侯夫人年轻时,也是上马能射箭、下马能舞刀,像风一样的巾帼女子。 后来嫁为人妇,才渐渐的收敛了野性子。 尤其是她唯一的女儿诸葛媚,得了太后的欢心以后,她的言行越发谨慎,许多明眼人都说,平安侯府是打算借着承安县主,再博一份尊贵呢! 可惜,一个县主,想要带着合家飞黄腾达,显然是不可能的。 “哼,哪里像了,本县主一点没看出来。”一直面色和软的承安县主,突然冷眼看着林福儿冷哼一声说道,当着宾客的面,逆着自家母亲说话,还说的如此有气势,可见她此刻何等气愤。 林福儿有点无语,容貌是爹娘生的,她又做不得住,跟她置什么气?置的着吗? “县主说的对。”林福儿浅笑着点点头,态度如无波的静湖,毫无波澜。 不攀扯、有分寸,如此气度,惹的平安侯夫人蹙起了眉头,林福儿的妆容很精致,衣着也很到位,要是将发间那个普通的银发簪换成名贵首饰,定然会如画龙点睛般,为林福儿增添光彩。 就是因为那根不起眼的银发簪,破坏了她的整体气势,让人瞧着,会有种不懂搭配、小家子气的感觉。 可是此刻,林福儿那坦然自若的姿态,却弥补了那点确实,将她的气质烘托了起来。 ……诸葛家这般的小门户,能生养出如此出类拔萃的女子? 在场众人心中都起了疑惑,有人的视线甚至忍不住往林福儿和承安县主脸上转去,承安县主和平安侯夫人今日前来赴宴,是出于什么心态、什么目的呢? 怪不得诸葛府会为了一个刚刚带回府中的大小姐,举办什么宴会,原来里面有猫腻么! 第190章:不顺眼 林福儿始终清楚的知道,她不是真正的林福儿,在这个时代自然也没有什么亲爹娘,心中认定了没有,找不找、认不认便没什么所谓。 顶多偶尔好奇一下亲爹亲娘与前世爸妈是否存着什么联系,是否还有机会见到前世最疼爱她的外公外婆。 除此之外,她别无奢求。 无所求,便不在乎她真正的身份是诸葛永晟失散的女儿,还是与平安侯府有什么亲缘关系。 平安侯府的承安县主否认与林福儿容貌相似,林福儿不想攀扯关系,自然顺坡下、附和着承安县主的话。 可她的话落在承安县主,以及平安侯夫人耳朵里,却显的有些别有用心。 林福儿一个半道认回诸葛府的千金,乡野出身,那般低贱的存在,凭啥回答的如此淡然?不但没有预料中的巴结讨好,反而像是在极力撇清关系。 承安县主不服一个乡野出身的村姑,对她没有丝毫巴结奉承之意。 平安侯夫人心中却在嘀咕,林福儿如此有恃无恐,是哪里来的底气? 林福儿一个异世来者,只因看过一些宅斗影视及故事,便猜测出某种可能,像平安侯夫人那般身处内宅、斗了大半辈子的胜者,又怎会想不到。 如今的平安侯爵位,是承袭而来,侯爷少年时、尚未娶亲,房里便安排了侍寝丫鬟。 关键是,平安侯少年时,当真有几分风流名声。 思平安侯少年时的风流,再看看眼前与平安侯之女承安郡主有几分像的林福儿,平安侯夫人心中实在没法儿平静,她恨不得立刻、马上回侯府,好好问问平安侯。 为何数月前莫名奇妙的接见一个从四品的芝麻官?为何一个从四品的官为他刚找回来的女儿举办欢迎宴,她堂堂侯爷夫人要来赴宴? 平安侯夫人想起来前侯爷特意叮嘱,让她与承安郡主与林福儿好好相处,平安侯夫人心里就跟吞了一只苍蝇一样。 承安县主发话,林福儿符合,两个当事人完全无视她们容貌相似的事实,旁人还能说什么?尤其是,承安县主明显生气了,承安县主的愤怒可不是一般人愿意承受的。 因为这些种种,关于诸葛府找回来的大小姐与平安侯府的承安县主长得像这件事,便就此打住。 嘴边不再讨论,众人心中的风波却并未平息,一个个眼波流转间,尽是八卦。 “听说你来自嘉兰学府?想必定是饱读诗书的,既然如此,便赋诗一首、或做篇文章出来,也让我们这些闺阁女子长长见识。”林福儿顺承安县主说的那句话,惹的承安县主心里起了疙瘩,一场宴会进行到一半,承安县主盯着林福儿看了半天,越瞧林福儿越心中闹腾,终是忍不住酸溜溜的说了一句。 林福儿惹了承安县主不高兴,有几个数日前,在耀州府锦夫人诗社了见过林福儿的小姐,想起林福儿那日在诗社里,坦然自己不会作诗,便将此事偷偷告诉了承安县主。 想到没有锦夫人帮忙回环,林福儿今儿没人护着,定要出尽洋相,那背后给林福儿上眼药的小姐,心里特别解恨。 承安县主正瞧着林福儿不顺眼,听人爆出林福儿的短处,顿时心中冷笑,直接当着众人的面挑明了,等着林福儿自己接招。 承安县主心中得意,那种被众人奉承着高人一等的感觉,又旺盛起来。 承安县主的话,引的在场众人,纷纷熄声,大部分是因为惊讶,众人只知道林福儿是诸葛府找回来、失散多年的嫡亲女儿,据说长在乡野,却不知这个乡野丫头,竟还进过官学。 官学,那是为国培养人才的学府,别说本朝,就是古今历朝算在一起,进过官学的女子,统共也就那么三两个,还都是女扮男装、伪装求学。 林福儿一个乡下丫头,为何会进官学?为何能进官学? 惊讶、酸溜溜,明明在林福儿跟前倍儿有优越感,这种优越感却因一个消息被打的摇摇欲坠,这实在不是啥美妙的体验。 因为这,众人看向林福儿的神色,都透出几分古怪来。 原本对林福儿还存着几分同情的,这会儿同情全无,也只有真正的弱者,才会让她们有那种优越感,才能让她们站在高处,俯看弱者、同情弱者。 可偏偏,林福儿还有一个,在场所有人都比不了的优势。 人家进过只有男子才能进的官学。 同情变成了别样情绪,一个个都竖起了耳朵,等着看林福儿出丑,等着将林福儿踩在脚下,让林福儿回到她本该待着的弱者的位置,哪怕到时候再同情下呢! 在场数十人,也就只有诸葛英、诸葛蕊,以及认出林福儿、却并未上前与之相识的闵思妍,神色间挂着的是浅浅的担忧。 “承安县主,侯夫人,祖母。”林福儿出列,规规整整的对几位高坐之人施礼,那神态,似乎对承安县主的挑衅毫无压力,就连闵思妍瞧着也开始怀疑,林福儿数日前在诗社拒绝赋诗,难道不是不会,而是在拿乔作势? “众位有所不知,我虽然曾拜入嘉兰学府,但并未跟随学子们一起求学念书。”林福儿坦然说道:“要让承安县主失望了,我不会赋诗,至于做文章、怕是没有那等好文采。” 承安县主闻言,心道果然,随即嘴边浮起一抹得意的笑,盯着林福儿说道:“诸葛大小姐真是谦虚,进了官学却连诗词都不会做,说不出岂不是辱没了官学的名声?你是想给官学蒙羞吗?” “承安县主言重了,我并不是官学子弟,会与不会,与官学并无牵扯。”林福儿神色不急不躁,语气不急不缓,对答自如。 承安县主想让林福儿出丑,林福儿却坦坦荡荡,就算不会也毫无扭捏做作的虚伪姿态,如此模样,反而让人生不出轻看的意思。 可是,承安县主没能如愿,又岂会轻易善罢甘休?! 第191章:书 正在此时,身边的丫鬟凑到耳边说了句话,承安县主闻言,看向林福儿下手边坐着的诸葛茉,见诸葛茉冲自己点头示意,又看向林福儿,顿了顿,方才说道:“诸葛大小姐坦坦荡荡,倒是有几分巾帼不让须眉的做派,本县主要是执意追问,倒显的本县主小家子气。” “不过,既然这场宴会,大家为你而聚,你总得拿出点本事,让大家瞧瞧吧!” “是啊!琴棋书画不知诸葛大小姐善哪个?诸葛大小姐随便挑一个展示展示便可。”有人跟着承安县主的话茬,如此说道。 承安县主挑头,那些个想要给承安县主留个好印象的夫人、小姐们,纷纷附和。 一时间所有人的矛头似乎都指向了林福儿,好像林福儿不拿点儿本事出来,便是存着天大的罪过。 林福儿嫌麻烦,但却并不是怕事的人,承安县主看她不顺眼,她就当视线里多了颗剔不出去的虱子,反正一个人的看法又代表不了什么,忍忍就过去了,可在场这些人,都跟着凑热闹,矛头直指林福儿,林福儿有点不高兴了。 那条王法规定,她进了诸葛家,就必须配上诸葛府的身份,像其她小姐一样,会吟诗作对的?哪里来的道理嘛! 说起来,她的脑海里倒是有那么几首,前世熟背的名家诗词,若真拿出来,想蒙混过关,还真不是难事。 可是,林福儿不乐意。 何况一个谎言需要无数谎言来圆,林福儿脑子里的存量不多,今儿拿出来一首,明天呢?后天呢?借前世古诗词来挡灾圆场,实在不是啥明智的行为。 不过,这些人都欺在头上了,林福儿又怎会继续保持沉默。 琴棋书画吗?她倒当真学了一些。 “写字吧!琴棋书画当中,字是最简单的,诸葛大小姐就写上几个字吧!”沉默的平安侯夫人突然说道,这话说的,听着是体谅林福儿的为难,实际上却是明明白白的告诉大家,林福儿倘若连一手好字都没有,那琴棋画就更不可能有啥作为了。 林福儿注意到,那个刚才凑在承安县主耳朵边说话的丫鬟,刚刚给侯爷夫人身边的丫鬟说了什么,而侯爷夫人身边的丫鬟,也似乎将新得的消息告诉了侯夫人。 平安侯府这娘俩,定是听说了什么,才会如此咄咄逼人的吧! 想到某种可能,林福儿下意识的侧眼看了看诸葛茉的方向,随即冲平安侯夫人道:“那便献丑了。” 会与不会,或者写的好与不好,纵使众人撑破眼皮,也没法儿从林福儿的举止间看出端倪,或许正是因为林福儿太过坦然,闹的在场众人反而心中泛起嘀咕,怪了,怎么瞧着,林福儿像是胸有成竹? 诸葛府的老夫人,自始至终,都未曾露出半分为难的神色。 似乎自家孙女儿受没受挤兑,与她无关,与诸葛府无关。 而今日这场专门为诸葛琳琅的回归准备的宴会,似乎变成了聚众端详林福儿的审验会。 有丫鬟端来了文房四宝,芷兰悬着噗通直跳的心肝,给林福儿写字做准备,不小心将水洒在砚台外,吓的她连小身板都跟着微微哆嗦。 反倒是林福儿,执笔时一个浅笑,疏缓了芷兰紧绷的心弦,这才让核心当中的两人,行为举止变的融洽流畅起来。 林福儿右手执笔时,等着看热闹的诸葛茉心里咯噔一下。 等那蘸着墨汁的笔尖,顺溜的在纸张上落下轨迹,渐渐成型,形成一个个苍劲有力的字时,在场众人都哑口了。 尤其是诸葛茉、诸葛英和诸葛蕊,还有平日在林福儿身旁伺候笔墨的芷兰,和见识过林福儿左手笨拙写字模样的其她丫鬟,有一个是一个,全都惊愣当场。 林福儿的字,没有女子的字惯会体现出的那种娟秀俏丽感,却透着男子擅长的力道感,一气呵成、苍劲有力,像山巅上的松柏,带着势如破竹的气势。 如此气势磅礴的笔迹,别说是在场女子,就是拿到前院给那些官老爷看,恐怕也会引来一阵赞叹。 “大姐姐,你既然写的这么好,为何平日给祖母抄写佛经时,不好好写?你这样,将祖母置于何地?”诸葛茉瓮声瓮气的说道,那样子瞧着像是心疼祖母。 可实际上,诸葛茉如此做又何尝不是想将林福儿置于不孝当中? “祖母莫怪,孙女自幼寄宿嘉兰学府,虽然没有学过四书五经,却跟着师父们学了写字。当初学写字的时候,并未发觉,所学尽是男子的笔力。如今发现,方才知道女子字迹贵在娟秀灵敏,祖母不知,近日来瞧着几位妹妹写字,孙女可是十分羡慕呢!” 林福儿的声音透着几分悦耳清亮的感觉,声音本就好听,再配合她的理由,竟让人觉不出错漏来。也是,既然林福儿进的是男子的官学,那么她学了一手男子的字,不奇怪。如今接触到女子的笔迹,自觉不足,徐徐改之,不仅没有错,其向学的态度还十分值得赞扬。 如此,还怎么指责? 诸葛老夫人尚未开言,旁边的承安县主和平安侯夫人,却神色微闪,眼底暗含恼意。 “祖母,孙女近来左手习字,有些进竞,不如让孙女儿再用左手写一幅字,您帮我瞧瞧。”林福儿缓缓说道。 她说话时嘴边储着笑,依然是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这回,可没人敢轻易搭茬了。 万一林福儿在谦虚,左手也写着一手好字,那她们脸上的温度可就降不下来了。 “那便再写一幅。”诸葛老夫人淡淡说道,今儿有宾客在,她的神色十分慈和妥帖。 林福儿应声后,再次执笔,笔尖蘸上墨汁,下笔前众人的视线纷纷投注过去,都想看个究竟,恰在此时,林福儿突然抬头说道:“几位妹妹陪姐姐一起如何?” 她所指的自然是诸葛家的那四位小姐,诸葛芸、诸葛茉、诸葛英、和诸葛蕊! 第192章:醉 林福儿不知道,为什么诸葛老夫人和诸葛永晟让她来给承安县主作陪,但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一个人表现啊是吧! 这么难得的机会,怎么着也该让诸葛家的小姐们也出来露个脸嘛! 诸葛芸姐妹四个被林福儿点名,四人顿时神色各异,诸葛芸骄傲的挑了挑下巴,诸葛茉神色间露出诧异警惕来,诸葛英无啥所谓的样子,诸葛蕊眸光闪亮、显然很想表现一把。 诸葛老夫人见此,视线扫过几个孙女,最后落在林福儿身上时,淡淡道:“芸儿、茉儿、英儿、蕊儿,就依你们大姐的意思,你们几个也写上几个字。” 诸葛家五姐妹全部出场,在场有几个想在承安县主和平安侯夫人眼前讨巧的夫人、小姐们,有些蠢蠢欲动,不过瞧见承安县主阴晴不定的脸,顿时纷纷闭紧了嘴巴,谁也不敢再有丝毫动作。 片刻后,诸葛芸姐妹几个都摆开了阵仗,林福儿这才重新用左手执笔,缓缓落下了笔尖,她用左手写字,果然不及右手那么灵活,就算没看到她的成品书法,光是远远瞧着,瞧那笨拙的一笔一划的样子,也料想得到,她写的定是极差。 有人心中不免轻笑,觉着诸葛琳琅这个乡下来、本该让人同情的弱者,总算落回到了她原本的位置上。 更多的人却神色古怪,再不敢轻易表态。 直到诸葛姐妹几个的墨宝被展示出来,当真看到了林福儿那完全没有啥美感的字,依然没人再说上一句讽刺的话。 林福儿刚刚用右手写的那幅字还在那里隔着呢! 就是左手写的这幅,听样子只学了几日的笔迹,也远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每个字的每一个比划,都是流畅的,没有毛刺、没有颤斜,只是拼凑在一起整体瞧着少了几分娴熟与美感而已。 这样的字,要是没有右手执笔所写的字在,定是会被取笑的,可惜林福儿这是用不常用的左手写的,按着短短数日的功底,这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作品了。 如此,谁还敢说啥啊! 闹不好一发言,也让她们用不常习字的手写几个字,那丑就丢大了。 承安县主看着林福儿的脸,心中各种不得劲儿,想让林福儿出丑,却频频失算,这会儿瞧着林福儿那得意的样子,心中翻江倒海的闹腾。 都道诸葛家找回来的大小姐是乡下村姑,却鲜少有人知道,她一直寄住在嘉兰学府,由文贤居士接手的嘉兰学府,其氛围定能一点点培养出一个人不俗的气质。 看来,想整治林福儿,今儿恐怕是不行了。 必须好好打探打探林福儿的底细,再做打算。 承安县主再未发难,诸葛茉却急了,想借机让林福儿出丑,将她打回原形,让她即使身在诸葛家大小姐的位置上,也时刻记的她是个卑贱的乡野村姑、这是事实。 可该死的,一番伎俩折腾下来,竟全被林福儿无声无息的躲过去了。 诸葛茉愤愤的想,诸葛琳琅的运气不可能一直那么好,思及此,她脑瓜飞转,快速的想新招。 宴会一直持续到傍晚,期间可算是让那些想要表现的闺阁小姐们,好好的表现了一把,林福儿端坐席间,喝着带着点儿清甜味儿的小酒,乐得清闲。 渐渐地,也不知是对众家小姐的歌舞失了观赏的兴趣,还是小酒喝多了,宴会还没结束,林福儿就觉得眼前发花、昏昏欲睡。 作为宴客的主人,提前离席是很不礼貌的。 林福儿放下撑了撑眼皮,让在跟前伺候的芷兰去给她倒些醋,想压压酒劲儿,可话没说全乎,视线就变的模糊,人也随之倒了下去。 倒下去的前一瞬,林福儿暗道不好,紧接着感觉到有人扶住了她倒落的身体。 是芷兰!不是芷兰!…… “老夫人,大小姐醉了!”今日的芷兰,说话时半点怯意没有,像是换了一个人。 一直关注着林福儿的承安县主眯着眼睛盯着林福儿,试图分辨出,林福儿是真醉还是假醉,可惜,林福儿醉的太逼真,完全看不出来假装。 果子酿的酒,度数很低,怎么会有人喝醉? 承安县主见得到允许后,诸葛琳琅身边的丫鬟扶着她缓缓离席,忍不住将视线转向了诸葛茉。 诸葛茉一双眼正随着林福儿的离开转动,里面似乎装着算计,沉甸甸的,让承安县主有些厌恶,却也让承安县主有几分了然。 几次三番给她透消息,想让诸葛琳琅出丑的诸葛茉,比她更想整治林福儿呢!想来,定是诸葛茉在林福儿的饮食里做了手脚,林福儿才会如此模样吧! 啧啧,这事儿要做成了,她心中的顾虑也就迎风而解了。 想到诸葛家内宅里的哪些龌龊事,承安县主瘪瘪嘴,压下了派人跟去瞧瞧的好奇心,安坐等消息。 要是真有什么算计,多半会让她们去瞧瞧的吧! 承安县主这边料想着事态发展,那紧跟着林福儿的离开而转动眼珠子的诸葛茉,也是心中疑惑,她倒没想到果子酒醉酒可能性不高的问题,只是满心狐疑、遗憾与恼怒。 她还没想到整治林福儿的狠招。 林福儿醉酒离席,等她回了舒朗院,还怎么当着宾客的面,落林福儿的面子?让她出丑? 诸葛茉一口银牙几乎咬碎,垂在身侧的手几乎掐进掌心的肉里去。 与此同时,已经完全失去意识的林福儿,被芷兰扶着、刚刚走进舒朗院,便有人从路道旁的灌木后闪身出来,此人将一个与林福儿同样打扮的、似乎也处于昏迷当中的人塞给了芷兰,又快速结接过林福儿,将林福儿往肩膀上一扛,脚下一点,人已经跃上了墙头,转眼便没了踪影。 芷兰将假的林福儿送进屋中,与芷葶相携着将人扶着躺下。 翠青瞧见大小姐醉酒不醒,赶忙吩咐人去煮醒酒汤,却被芷兰制止,芷兰说:“翠青姑姑,小姐刚才吩咐,她正好借着酒劲儿好好睡一觉,不用给她解酒。” 第193章:毒 翠青闻言,诧异的看看床榻上的人。 借着酒劲儿睡个好觉?这倒是新鲜,不过瞧着大小姐睡的挺安稳,她便没有多问,虽然大小姐交代不需要服侍,但未免大小姐醒来后头疼,翠青还是叮嘱了芷兰两句后,退了出去,打算亲自去厨房,给大小姐煮碗醒酒汤,准备着。 翠青一出去,芷葶也被芷兰支了出去。 片刻后,屋里只剩下假的诸葛大小姐和芷兰两人,芷兰突然弯身、麻利的从床底下拖出一个人事不省的人,此人的衣着与芷兰一般无二,芷兰将她扶着靠坐在大小姐的床前,脑袋歪在床边时,露出了白净的脸,竟然与芷兰芷葶一模一样。 不,这才是真正的芷兰。 假芷兰看看昏迷中的两人,见并无什么不妥,这才快速折身出门,趁着没人,翻过舒朗院的墙,直往诸葛府外奔去。 夜深,诸葛府的宴会散场,承安县主倒了没等到‘捉奸闹闻’,凝着眉头离席而去,诸葛茉回到自个院中,让心腹去舒朗院听墙角,得知大小姐离席后,无波无澜的回了屋,之后就睡下了,也是心中诸多不解。 难道林福儿的酒力真的那么弱? 弱到几乎没什么酒劲儿的果子酒,都能醉倒她? 如果真是如此,那这倒是可以好好利用一下,诸葛茉眸光微闪,心中念头几转,眸色也渐渐的透出几分锐利的光芒。 晨光透过窗,照进屋里,林福儿被光刺了眼,动了动眼皮,缓缓醒转,睁开眼,眼前除了垂在床榻前的纱帐,只有从纱帐缝隙里透进来的一抹光。 这里是…… 诸葛府的生活算是富裕的,可这里,光是挂在床前的纱帐,用料都是上佳的锦纱,还有绣被、绣枕,包括她身上的睡袍,处处透着精致奢华。 这里绝对不是诸葛府。 那是哪里? 林福儿轻轻挑开了纱帐,这边刚有动作,便听到有人踩着碎步走了进来,几息后,女子的声音传来,如黄莺鸣叫般动听:“小姐,您醒了!” 不是问话,是肯定用语。 林福儿一听这话,忍不住头皮一麻,这场面怎么觉着如此熟悉? 起身抬手掀开纱帐,林福儿刚刚掀开一点,便被来人接了手。 床前帮她掀纱帐的女子,穿着一身桃红色的绣花长裙,长裙上还披着半透的镂空长褂,衣着、发饰,如同这屋里的摆设一样,都不是一般俗物。 这人不像服侍人的丫鬟,倒像是有几分地位的人。 尤其是她的容貌,柳叶眉杏仁眼,樱桃小口尖下巴,一张脸就像前世整形美容行业推出的黄金五官比例配图,很美、美的有点失真。 这样的美人儿来伺候她? 林福儿心中顿时有些古怪,不对,她不是应该在诸葛府的宴会酒席上吗?怎么会出现在这个陌生的地方? “这是哪里?”林福儿揉着脑袋,扶着床想要起身,这才发现,她竟然使不上力气。 “小姐,您要什么,只需吩咐一声便是。”美丽的女人笑着弯身,扶着林福儿,竟要让她靠回床上去,林福儿发现这一点,心瞬时沉了下去。 她这是被人软禁了?连床都不能下了? “你怎么称呼?”靠坐好后,林福儿神情冷冷淡淡的问道。 女子似乎一点不介意林福儿的态度突然转变,用她那黄莺一般的声音,回道:“小姐唤我轻纱便是。” 轻纱?!呵,看似轻薄、随风扶动时,更是带着诗情画意般的美感,可倘若将这东西勒在人的脖颈处,却能要了人的命。 轻纱,有毒的女人。 “轻纱,这是什么地方?”林福儿靠在床头,由着轻纱为她盖好被子,看她动作仔细周到,心中觉着十分讽刺。 “这里啊!是清风堂。”轻纱巧笑着应道。 清风堂?林福儿心中重复着默念了一遍,握紧的拳头稍微松开一点点,清风堂,听上去不是什么烟花柳巷之地,还好,情况还没到最糟糕的时候。 “你的主子是谁?”林福儿追问。 “福儿小姐,不要为难奴家,您先歇歇,奴家为您准备洗漱。”轻纱说话时,神色间毫无为难之色,说着话,也自然的退了出去。 轻纱一脱出视线,林福儿便暗暗调动了下内力,果然,不动则已,一动,那种无力感中,甚至还带出些许眩晕、恶心感来。 林福儿闭着眼睛暗暗缓气儿,压制不适感时,大脑并没有停歇,她在想,她是什么时候中的招? 自打进了诸葛府,林福儿便知道自己处境为难,未免出事她处处小心,知道内宅女人惯会使些阴损毒招,饮食用度向来仔细,宴会时所食所饮并无异样啊! 哪里不对!~ 紧闭的眼皮下,眼珠微微移动着,几息后林福儿猛然睁眼,她想起了问题所在,是芷兰,芷兰之后给她斟酒时,身上的气息似乎变了。 那微小的变化,林福儿并未当回事。 定是有人在芷兰的衣衫上做了手脚,或者,芷兰本身就有问题。 呵,果然是人不可轻信啊! 林福儿苦笑着摇头,她果然很难适应这个时代人物的年龄设定,才多大点儿啊!诸葛茉、承安县主,那些个十三四岁,在前世距离法定成年还有一大截的年龄上,脑瓜子里竟然装了那么多弯弯肠子。 叹息一声,林福儿低头看看自己,被锦被盖着的身躯,像是被抽去了骨头。 这些年与玄墨一起,林福儿学了不少东西,其中便有毒。 玄墨倒给她教授过几种毒的解法,能造成她此刻这般浑身无力、内力皆消状况的毒,倒真有一种类似的,那毒叫融骨散。 一旦中了融骨散,随着时间延迟,身体症状会渐渐加重,先时的无力,倘若三日后依然没有服用解药,浑身的骨头便会如泡进了腐蚀水一样,在皮肉里冒着气泡,渐渐消融。 毒如其名,融骨散、融骨。 等骨头消融,真正的痛苦才刚刚开始,试想想,骨肉被强行融化后还清晰的活着,那是何等极致的痛苦。 第194章:知道 想到当初玄墨描述此毒时的慎重神色,林福儿也变的紧张起来,身体没了骨头支撑,那得变成什么样儿?现实版烂泥? 真到了那种地步,吃喝拉撒、就连想死都死不成。 玄墨说过,融骨散是从西域传过来的奇毒,但凡人手里不会有。 既然如此,那对她下毒的人,就不是一般人了! 会是谁? 林福儿将自己十年来认识的人在脑中捋了一遍,发现能与西域有来往、并与她有仇到会给她下那等级别毒的人,似乎一个没有。 这就怪了。 难道是她的出现,触到某些隐藏的仇家? 林福儿心中百般不解,轻纱去而复返,与她一起来的,还有两个丫鬟,轻纱指着那两个丫鬟,扶着林福儿洗漱,她就在边上看着,直到那俩丫鬟服侍完毕,端着用过的器皿退出去。 伺候完梳洗,又有人端来了饭食。 林福儿活了两辈子,头回得到这么细心的照顾,连吃饭都不用自己动手,有人给她喂,即使由于她牙关无力,不及吞咽,有饭渣沾在嘴边,也有人帮她及时擦嘴。 这待遇,闹的林福儿心里直嘀咕,给她下那么歹毒的毒,难道不是为了致死她?既然要她死,怎的把她伺候的如此周到?有病吧! 林福儿对那个害她的人十分好奇。 吃过饭,这边刚撤掉碗碟,便有两个丫鬟抬进一把带轱辘的椅子,椅子瞧着很厚重,两个丫鬟抬起来却毫不费力,注意到这一点,林福儿的眼帘垂了下来。 这里的丫鬟,怕也是个个身怀武义的吧?丫鬟尚且如此,轻纱恐怕更厉害。 有这么多有武功的人围着,还给她下那种毒,害她的人看来是非常谨慎的人啊! 被人扶坐在带轱辘的椅子上,又被蒙着眼睛,听着轱辘转动,片刻之后,眼纱前的光线突然暗下来,她被推进了另一个房间。 “主子,人带来了。”轻纱在说话,声音十分谦卑。 林福儿的面纱还在脸上,轻纱却已经退了出去,还顺带拉上了门。 紧接着,房间经过几息的静寂后,耳边响起了脚步声,有人迎着林福儿在靠近。 …… 诸葛府的舒朗院里,一切如旧,要说哪里不一样,恐怕只有芷兰了吧!大半天了,芷兰一直神情郁郁,满腹心事,她很奇怪,昨晚上她明明在大小姐跟前伺候,怎么后来会睡在大小姐床前? 小姐,翠青姑姑,姐姐芷葶,以及院里其她丫鬟为什么会说是她扶着小姐回来的。所有人统一口径,她的话根本没人信,闹的她自个儿都有些迷糊,难道真是她记错了? 不对,舒朗院除了芷兰有些奇怪,还有个小丫鬟神色间透着古怪。 丫鬟往屋里跑了几趟,每次见到大小姐,都要找机会多瞧上几眼,退出来后,找个避掩的地方,又会快速的从袖筒里掏出一张小像图,见小像图上的人与屋里的人模样一般,这才匆匆出了舒朗院。 诸葛府在京城不算大户,但各个院子交错在一起,主子下人一堆,一个小丫鬟匆匆来去根本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那丫鬟一路溜出诸葛府侧门,都没人怀疑。 丫鬟在街巷上走了片刻,拐进了一间首饰铺子,跟铺子里的伙计说了什么,人便被铺子里的人领进了后院,从首饰铺子后院的后门再出去时,已经换了一身行头,原本走路时微微哈着的腰也挺了起来,像换了一个人。 片刻后,她进了一间茶馆,一进门便有人带路,上到三楼雅间,那屋里正临窗背对着门、站着一个人,女子见到人,先施了一礼,随即说道:“主子,诸葛琳琅是您要找的人。” 话说出口,那背身而立的人,身形微微一怔,并没说话。 倒是他身边的年轻男子,看看他、视线回落到女子身上时,冲女子摆摆手,让女子退出去。 “主子,福儿小姐既然是诸葛家失散多年的大小姐,想来在诸葛府定然不会吃亏,您也可以少些挂心了。”说话的男子,是数日前跟在玄墨身边的薛朗。 而薛朗口中的主子,不是旁人,正是玄墨。 玄墨数日前处理隗天尊内事物,未免留下马脚成为金嵘的转机,便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系,等她处理完尊内事,才知道,林福儿早在半个多月前,就被京城诸葛家带走。 林福儿离开前,留下巧丫报信,信息早就传到了嘉兰学府,偏偏连于承儒都没在,也就陈世怀、陈世锦两兄弟,关键时候没有掉链子,依着林福儿的意思,将林怀义一家三口转移、离开了泰安村。 既然林福儿是被亲人找到接回去,为何会给巧丫留下转移养父母的意思? 玄墨很了解林福儿,他知道,凭那丫头的机灵劲儿,定是发现了什么危险。 林福儿有危险,意识到这一点,玄墨立马赶往京城,今天刚到,便派人进诸葛府探听消息,果然,林福儿被困诸葛府。 来京城的路上,玄墨派人查了诸葛家的底细。 启动整个隗天尊的力量,想要查一个人,当真不是啥难事,根据查回来的消息显示,这个诸葛永晟确实有个女儿失散在外。 诸葛家失散的女儿,年龄与林福儿也吻合。 从这些消息上来看,林福儿确实是诸葛家的大小姐,可是其中却夹杂了一些古怪之处,据说诸葛永晟与他的结发妻十分恩爱。 既然如此,诸葛永晟又怎么会有一个与林福儿年龄相仿的同父异母妹妹?还是个改动了生辰八字,多年来十分得诸葛永晟喜欢的女儿。 一个对结发妻情义深重的人,会同时与其她女子有染?根本说不通嘛!尤其时,在那之后,诸葛永晟可没消停,儿子女儿一气儿生了四五个。 更何况诸葛永晟为官十数年,为何直到现在才记起有个女儿流落在外? 有问题。 玄墨现在就想将林福儿接出来,但想起林福儿数年来对养父母难以释怀的感情,玄墨叹了口气,他知道,林福儿一直很渴望爹娘的爱。 第195章:你是谁? 入夜后,诸葛府的舒朗院内,假林福儿抱着一本书,靠坐在床前的软塌上,随意的翻着,她今儿表现出来的样子,与真的林福儿几乎一般无二。 就连随侍了林福儿数日、有些眼力劲儿的翠青都没看出来,大小姐已经被碉了包。 眼瞅着夜幕渐深,翠青估摸着时间,放下手里的绣活,与芷葶、芷兰一起端水铺床,准备服侍林福儿就寝,几人包括软塌上的假林福儿在内,都没有发现,窗外黑暗中,站着一个人。 玄墨不想打断林福儿与生父重聚,因肩上扛着的家族使命,也想过,林福儿与家人重聚,正好是他抽身出来的机会,往后,他不在林福儿身边,林福儿有生父护着,也不会孤单。 可是,十年相伴,又岂是说放下就能果断放下的? 何况林福儿这个生父,包括整个诸葛家都存着极大的问题。 唉!隔着窗户,玄墨暗暗叹了口气,心说罢了,已经护了这丫头十年,他一点不介意继续护着她,查清楚诸葛家存在的问题,查清楚那诸葛永晟是不是林福儿的生父。 来了,只隔着一扇窗,玄墨却并没有露面,他高估了自己,以为过来看她一眼,亲眼确定她安全、且过的不错,他就能安心。 可到了跟前才发现,十年相伴,突然分别数日,重逢时,他的本能远比理智更想靠近,见她、带她走,像过去的十年一样,将她留在身边。 不知过了多久,屋里人儿安寝、熄了灯,玄墨这才放松下绷紧的身体,翻身跳上了屋顶,坐在阴影里看着夜空中的那道浅月。 周围渐渐变的安静,林福儿就在屋里,玄墨本该松缓的心神,却反而透着些许不安。 怎么突然有种,丫头并没有在身边的感觉? 不对!玄墨突然起身,预翻身跳下去,进屋看个究竟,刹那之间,他脑海中见林福儿被诸葛永昌千里迢迢接来诸葛府的过程统统回想了一遍,又有属下前来探查核实,已经证实、舒朗院住着的、诸葛家刚认回来的大小姐,就是林福儿。 事实如此,但玄墨依然相信自己的直觉,他正要翻身想跳下屋顶时,听到屋里传来轻微的响动,听到动静,玄墨的眉头顿时拧紧。 他跳下屋顶,躲在院子里,看着屋子。 不过片刻工夫,屋门就轻轻的从里拉开,一个身着夜行衣的人,轻手轻脚的走了出来,此人动作娴熟、警觉性很高,瞧着该是习武之人。 林福儿闺房里的习武之人? 是林福儿?身形很像,但举动却毫无雷同之处。 此人关好门后,转身往院外跑去,玄墨看了一眼陷入沉寂的屋子,紧步跟上了那道影子,那影子出了院子后,择了一个方向,脚下带风快速的往过跑去。 诸葛府算不上大门户,入夜后,除了门户内有人守着,夜里并无巡夜的守卫,这倒是给此人提供了很大的便利。 此人如入无人之境,在诸葛府绕了几道弯子后,拐进了一座院子,院内廊檐下,有个小厮坐在墙角打盹,该是守在门口听差的守夜仆从。 屋里住着诸葛家的男主子。 此人轻手轻脚的插开了守夜仆从身旁的门,快速闪身进去,玄墨觉着此事蹊跷,紧步跟上,他并没有进去,而是靠近了窗户,从窗户缝隙里看向里面。 屋里,床榻那边传来主人家如雷的鼾声。 那么大的动静儿,倒是掩盖了刚刚潜进去那人手边的动静,那人好像在翻找什么东西,将屋里能置物的地方统统翻过。 旁的地儿找遍,又走向床榻。 那人手里也不知拿的什么东西,靠近床榻时,在床榻之人面门上晃了晃,熟睡中的人鼾声一滞,渐渐的没了声息。 安顿了屋内人,那人快速的在床榻上翻找。 什么枕头下面,床板上,甚至连床榻的背墙上,都摸索了个遍。 鼾声停了,外头守夜那小厮许是察觉到了,竟渐渐地醒了,小厮生怕主子已经起夜等着伺候,回过神来,紧忙轻声问:“老爷,您可是需要什么?” 老爷?诸葛府被称为老爷的,只有诸葛永晟。 这屋里住着的是诸葛永晟。 从林福儿那屋出来的人,摸进诸葛永晟的屋里,想要找什么? 这件事看似与林福儿毫无关联,可实际上一旦出了事,林福儿妥妥的脱不开干系,玄墨既然知道了,自然不会做事不管。 守夜的小厮醒了,里面那人搜了半天也没找到想要找的东西,只得抽身离开。 离开后又一路回到了舒朗院,这一次,玄墨跟着此人进了屋,见此人直奔内室,心中顿生警惕,可是直到此人进了内室,里面除了一个平稳的呼吸外,别无她息,玄墨顿时皱起了眉头。 入夜时,这屋里只留了一个丫鬟,其她人都退了出去。 相当于屋里只有林福儿和丫鬟两人,之后有人着夜行衣从里面溜出去,玄墨猜测,这人可能是丫鬟、或者是早就躲在屋里的人。 可事实是,丫鬟在睡,内室只有刚刚回来的夜行人。 ……这人是诸葛家刚找回来的大小姐! 意识到这一点,玄墨整颗心都提了起来,他与林福儿相伴十年,那丫头一举一动都刻在他的脑子里,他跟了此人一路,除了两人身形像,看不出丝毫相通之处。 也就是说,这人不是林福儿。 不是林福儿,那林福儿在哪里? 玄墨想到本该是林福儿的位置上却换了人,心中警铃大震,几乎是出于本能的突然出手,一招便牵制了刚刚回转的人。 抓了人,点了灯。 灯光映照下,玄墨看清了此人的脸,与林福儿一模一样。 想到白日下属来此探听回去的消息,玄墨一颗心直往下沉,他阴沉着脸,看着一脸惊恐的假林福儿质问:“你是谁?” “你是谁?”假林福儿也问出了同样的话。 不问,尚有一丝回环余地,假林福儿一问这话,便是明确的自报了身份,她不是林福儿,因为灯光下,玄墨看清了假林福儿的脸,假林福儿同样看到了玄墨。 第196章:心结渐生 林福儿看着眼前,戴着半拉黑色面具、身着一身金纹黑袍的男子,眉头拧成了一团。 这人虽然戴着面具,但只挡住一只眼睛,余下的大半张脸都露在外面,辨识度实在不低,她就是想忽略也忽略不了啊! 搞不懂这人戴面具,有啥用?瞎子和脸盲才认不出他的真容吧! 咳咳,既然人家有意隐瞒真容,她总得配合一下吧! “你是谁?”林福儿很认真的提出了质疑,实际上,她也确实不知道此人是谁。 “啧啧啧,真是个标致的小美人儿,我家师弟的眼光当真不错啊!”面具男笑着说道,说话时身形伏低,脸几乎凑到林福儿脸上。 都能感觉到这人的呼吸了,林福儿厌恶的闭气蹙眉,发现她退面具男就越发靠近时,索性梗着脖子对上面具男的脸,不再退却。 那日夜里,悬崖前,玄墨曾将那个将她扯下悬崖的人唤做师兄。 如此说来,此人很可能就是那日那个那人。 将前后两人放在一起比对,虽上次夜色沉,并未看清那人的脸,但林福儿还是发现了相同之处,他们说话时的语气与声音,一样的欠。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人知道了她和玄墨的关系!! 怪不得会将她抓来,抓她是为了对付玄墨吗?该死的,拿她一个弱女子来要挟人,以此达到目的,当真是龌龊之极。 她被抓来了,玄墨知道吗?她要怎么对付玄墨? 一时间,林福儿脑海中生出许多念头。随着玄墨另一重身份的曝光,林福儿心中对玄墨确实生出许多疙瘩,数日来,她甚至有些不知道如何与玄墨相对。 她很想质问玄墨,即使十年前的事,可能与玄墨无关,她依然想质问、想发泄,想将憋在心里十年之久的闷气发泄出来。 可是,当真遇上外敌,林福儿还是满脑子对玄墨的维护。 “小美人儿,听说你跟我家师弟是青梅竹马?”面具男金嵘心里十分怪味,他给林福儿下毒,将人带来陌生的环境,虽然好吃好喝伺候着,却无时无刻给她施加压力。 可这小丫头,怎么就不怕? 就跟数日前跳崖时一般,镇静的像是死过一回后看破了人生。 真是窝火! 拿不住,还怎么谈条件? “跟我说说,我那师弟可有什么喜好没有?”金嵘看似若无其事的起身,走到旁边坐下,自斟自饮的端起一杯茶,颇为认真的说道。 话毕,突然噗嗤一声笑了下,又道:“我那师弟自小调皮,不好好留在师门,却要外出求学,当真能考个状元不成。唉!多年前,我与师弟情同手足,谁料想十年分别,竟落的如今这般鱼死网破的境地。” “跟我说说,我师弟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没?我给他寻来,像他小时候一样,哄哄,兴许,我们师兄弟还能像曾经那般亲厚。” 金嵘的声音里充满了惆怅与对往昔的怀念。 如此姿态,若是落在旁人眼里,怕是很容易会相信,可是林福儿却有种十分古怪的感觉,几日前,诸葛永晟单独与她说话时,不就是这副姿态吗? 诸葛永晟当时的深情,林福儿信了,即使时候有所怀疑,但依然信大过不信。 可是眼前这人的话,林福儿却是不信的。 一个连死都要拉上个无辜女子垫背的人,能有什么大实话?林福儿听故事一般听着金嵘的回忆,心情平静的像一汪死水。 林福儿并没有发现,她此刻的不信任,正是她对玄墨无条件信任的体现。 “怎么?小丫头不相信我说的话?”金嵘自个儿说了好些幼时他们师兄弟间的温馨互动,连他自己都快被自己编故事的天赋感动了,却发现,林福儿始终无动于衷。 金嵘脸上的笑容有点发僵,对林福儿磐石一般的心境又赞叹又气闷。 “说吧!你抓我来有什么目的?”林福儿说道:“你不用跟我说那么多废话,什么师兄师弟,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对了,你是哪位?你师弟又是谁?圆的扁的?” 林福儿肆意的态度,让金嵘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你要真想拿我来调和你们师兄弟之间的关系,总该给我介绍介绍,你们是谁,我又在这件事中扮演什么角色吧?”林福儿继续说道。 金嵘脸色黑了黑,愣是回转心神,道:“对,我是该介绍一下,我们是谁。” “小丫头,听好了,我是流云山大弟子金嵘,你的青梅竹马、我的师弟,是流云山二弟子玄墨。怎么?是不是觉得玄墨这个名字很耳熟?还需要我再细致的给你介绍介绍吗?”随着话音落下,金嵘的声音也变的冷了几分。 “知道我那好师弟,为何要离开师门吗?呵呵,告诉你也无妨,我们二人还有个师妹,是师尊的女儿,她比师弟略大了半岁,小时候因他们二人年龄相仿、感情极好。十年前,师弟试毒险些丧命,是师妹救了他。结果师弟好了,师妹却自那时起昏迷不醒,至今已有十年。” “师尊大发雷霆,要赶他出师门,他向师尊起誓,要读遍天下医书,试遍天下奇毒,找到唤醒师妹的方法。否则,终身不回师门。” “如今他想回师门,却拿不出解救师妹的法子,师尊生气不许他再入师门,谁料到他竟动起了歪念,对我下手、对师尊下手。” “呵,小丫头,你猜,我那师弟是不是移情别恋,忘记了他曾经立下的誓言?” 金嵘的话,缓缓流进林福儿耳中,林福儿不相信玄墨是那种背信弃义的人,可十年相伴,玄墨从未向她提及过他的师门。 为何不提?是因为他对他那师妹的誓言吗? 林福儿心中五味杂陈。 十年前,他们在嘉兰学府相识,玄墨起初对她十分冷淡,后来却一路相护、那一护便是十年。 如今想来,一个刚刚‘失去’重要的人的人,看到另一个女孩受到迫害,生出怜悯之心实属正常,甚至于可能会将对他师妹的情感,转移到小女孩身上。 第197章:死局 “恩,故事很感人。”林福儿压下心中的震荡,看着面具男说道,她想若无其事,可她神情间的些微变化,终是透漏了她的心绪。 金嵘看出来了,并没有点破,笑的十分欢畅。 就好像,他当真捏准了林福儿的命脉,连玄墨的命脉也捏准了一样。 玄墨当真会因为这个小丫头,受他牵制吗?看来,可能性很大嘛! 那日,金嵘与林福儿一起落崖,坠崖前,林福儿在金嵘眼里不过是个蝼蚁,生死根本不值一提,可是坠崖那刹那间发生的事情,却改变了金嵘的看法。 金嵘绝对,面对生死还能镇静对待的小丫头,定然不是泛泛之辈。 于是,金嵘带着林福儿避开玄墨的搜铺,却在诸葛永昌等人来寻时,恰到好处的将林福儿送到那些人能找到的地方,之后,林福儿被诸葛永昌等人带回诸葛府。 金嵘还曾去诸葛府探看过林福儿,发现小丫头对诸葛府似乎有点陌生,随便揪了个人来问,三两句便知道了林福儿的底细。 原来,小丫头是诸葛府刚刚找回来的大小姐。 一个乡下丫头,初进诸葛府,虽对新环境有好奇,却表现的很稳当。 这丫头到底什么来历? 金嵘好奇,便让人去查了查,一查方知,小丫头竟然来自嘉兰学府,而他那个好师弟,藏匿了十年、近来他才探知到其下落的地方,不也是嘉兰学府吗? 难道,这是巧合。 金嵘着人细查,嘉兰学府是官学,里面尽是男子,唯二女子,正是林福儿与她的丫鬟巧丫。 而两人在嘉兰学府时,一直与玄墨住在一个院子里。 玄墨竟然允许陌生女子与自己同住一个屋檐下?金嵘心中大动,虽说多年未与玄墨有啥交集,但玄墨的品性他却知道,能容忍陌生女子待在身边,对他来说,定是意义不同的。 想到这一点,金嵘眸色中精光大放。 考虑到正在实施的计划,他二话不说,赶紧派人潜进诸葛府,趁着宴会,迷昏了林福儿,将其带了出来。 林福儿握在了手里,金嵘只要等着就好。 等着玄墨发现、发急,只要玄墨露出异样,便能证实他的猜测。 在那之前,金嵘忍不住将林福儿找来,半真半假的说了些故事,他如此做无非是通过林福儿的反应,揣测林福儿与玄墨的关系而已。 如今看来,结果似乎距离猜测又近了一步呢! 啧啧啧,不知道玄墨知道林福儿已经被掉包会是什么反应呢?一想到玄墨可能会抓狂,金嵘眼底的兴奋劲儿压都压不住。 “轻纱,轻纱!”金嵘扬声唤道,随着他的话音想起,门被从外面推开,之前推着林福儿进来的美人儿踩着小碎步又走了进来。 “主子!”轻纱怀着忐忑的心拜倒在地上,等待主子示下。 “快,快将林小姐待下去,好生伺候着,快去。”金嵘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焦急。 轻纱闻言微微抬头看了眼金嵘,见金嵘眼底精光乍现,注意力完全被旁的什么事牵引,暗暗松了口气,嘴角弯起一抹浅笑,柔声应了一声,起身去推林福儿。 林福儿这会儿心里很乱,由着轻纱给她遮了眼,将她一路推出去。 ……不行,得想法子自己脱身。 良久之后,林福儿抛却脑中的一切杂念,暗暗捏紧了拳头,回过神来才发现,屋里除了自己根本没别人,就连那个之前寸步不离的轻纱都没了踪影。 还好,她还在装着轱辘的椅子里坐着。 她艰难的转动着脖子,观察起屋里的陈设,门、窗、柜子、椅子、摆设,屋子很宽敞,摆设很简单,东西不多、样样精致。 金嵘那日那般狼狈,被迫的跳崖逃生,这才几天的工夫,就又拥有了这么大的家当与财富?可见金嵘的底蕴实在不浅。 屋里尚且如此,房门外恐怕也不是啥三两步就能脱离的小院。 林福儿垂眸看看自己没什么力道的双手双腿,心中黯然,金嵘将她困在他的地盘上还给她下毒,可见金嵘此人十分谨慎,那么谨慎又怎么可能留什么破绽,容她脱身? 看来,她想要凭如今这副手无缚鸡之力的身板脱困,怕是不可能了。不可能也不能坐以待毙,等玄墨来救她,不是不可能,但林福儿实在不想自己以人质的身份与玄墨见面。 金嵘之前说的那些话,不知有几分真几分假,但有些存在八成是真的,比如那位玄墨更小时候的青梅竹马,为了救玄墨负伤多年,玄墨当初能为那女孩立誓,那女孩在玄墨心中定然占着极重的位置。 ……那么自己与那女孩比起来,玄墨更在乎谁呢? 林福儿默默的在心中发问,问出来,又觉得可笑。 人活一场,总要经历许多是是非非,也总有几个人印刻在心底,亲人、爱人、友人,谁比谁更重,很多时候恐怕连当事人自己都分不清楚。 既如此,何必细究。 人活一世,难得糊涂,珍惜当下,珍惜眼前人。 林福儿前世经历过一场失败的感情,重活一辈子,本不想再涉入其中,可感情的事,又岂是能由着人的意愿收放自如的? 自打与玄墨分别,她便渐渐的明白了那份儿思念背后的情感。 尤其是金嵘提及那位为了玄墨负伤昏迷多年的女孩,林福儿一阵混乱之后,越发肯定自己的心迹。 正是因为明白,才会如此心中没底。 林福儿努力的晃了晃脑袋,将再次冒头的胡思乱想压下去,压着眉头睁大眼睛,将注意力挪到屋内陈设上头。 细细的扫过屋内所有东西,试图从中找到脱身的契机。 可惜,片刻之后,林福儿失望的耷拉下了脑袋。 不能拖着病体出门,没有可以传递信息的器物,不能自救,也不能求救,还真是铜墙铁壁死胡同,看来她只能等人来救了。 等人来就,她又想起了玄墨。 林福儿晃晃脑袋,微微抬手感受了下身体上的力道,相比较之前,那种乏力感更加明显,所中之毒是融骨散的可能性更多了一分。 第198章:察觉 林福儿暗呼一口气,仔细回想当初玄墨教她辨识毒药时所说的话,玄墨曾说过,万物相生相克,每种毒都有破解之法,区别只在于破解之法是否已经问世。 融骨散来自西域,因其毒性太多霸道,知道的人极少,连毒都鲜少人知道,有解药、知道解法的人就更少了。 不过林福儿记得,玄墨提及融骨散时,似乎有未尽之言。 当时玄墨提及融骨散时的神色也格外深沉复杂,现在回想起来,林福儿突然觉得,那融骨散似乎对玄墨有着不同的意义。 ……玄墨会不会知道融骨散的解药如何配置? 不对,玄墨若是知道,为何不教她? 想起金嵘口中的那个为了玄墨连死都不怕的女孩,林福儿神色黯淡下去,玄墨未必会对她毫不保留的倾囊相授! 还得从面具男身上下工夫,面具男心思奸诈、阴阳怪气,偶尔还露出点良善之态,想要从如此阴晴不定的人口中套话,想想就不容易。 不过,总是个机会。 抱着破釜沉舟赌一把的心态,林福儿坐等轻纱及那面具男。 可惜,之后足足一日,面具男都不曾出现,就连轻纱也极少过来,林福儿就像是一只被折断了翅膀关在黄金笼里的鸟雀,吃喝拉撒有人照管,再多却啥也没有。 就是想说句话,也没人听。 不过,短短一日之后,林福儿已经没了力气,除了意识还很清晰,四肢已经变的麻木、要不是手脚都还能轻微的动动,都要以为没有手脚了。 林福儿这边焦急等待,却不知,金嵘正在满世界的寻找玄墨的下落。 玄墨发现诸葛府的林福儿是假的,便立马亲自着手调查,从诸葛府开始,同时也从泰安村追起,双管齐下来核实林福儿生变的位置。 顺着线索一步步查下去,不仅查到了林福儿被掉包的时候,也知道了林福儿一路而来时,诸葛永昌对林福儿的态度,包括林福儿进了诸葛府后,并未得到真正大小姐的对待。 合着林福儿自打被诸葛永昌找到后,就一直处于受欺负的状态中。 就连诸葛永晟似乎对林福儿也不是那么的爱护。 消息一条条流入玄墨耳中,玄墨的脸色也渐渐的沉了下去。 林福儿虽然自幼没有爹娘在旁疼护教养,但玄墨一直在尽力照顾她,未免她再受伤害,十年间,玄墨对林福儿的照顾已经成了习惯,而林福儿能无忧无虑的生活,也让玄墨倍感舒心。 这一切原本是个很完美的循环,谁料到,循环出了纰漏,这叫玄墨如何平静。 在过去的半个多月间,林福儿定是受了很多委屈,一想到这些,玄墨就心中又闷又急,假林福儿对玄墨的问话只字不答,不仅如此,还承人不注意,吞毒自杀。 假林福儿是找到林福儿的最直接的切入口,却就这么断了。 线断,将因林福儿的失踪变的有些慌乱的玄墨的心神给提了回来,玄墨冷静了片刻之后,在自己的属下中挑了个与林福儿身形相似的,将其易容,让其留在舒朗院,继假林福儿之后,又造了一次假,继续扮演林福儿。 如此做,想来那隐在幕后的黑手,见诸葛府一切如常,该是不会发现就连假的林福儿也已经被调了包。 金嵘派来的假林福儿,曾夜潜诸葛永晟的房间,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这该是那幕后之人掉包林福儿的原因之一,既然那人有目的,定然会再出现,因为这,玄墨特意交代自己安排在林福儿位置上的属下,入夜后,依然潜入诸葛永晟的房中翻找。 与此同时,玄墨收起了其它所有动作,甚至让自己的人都沉寂下去。 坐等幕后敌手露面。 到这一刻,玄墨脑中回旋了无数会,思考了各种可能,倒是想出些头绪。 他藏身嘉兰学府十年之久,数月前,金嵘的人终于找到了他的下落,未免金嵘查清了他的底细后先发制人,他用了短短数月时间,制定了反击计划。 计划很成功,但仓促间总有疏漏。 比如,他在嘉兰学府内的生活,他对林福儿的爱护照顾。 倘若这些消息传入金嵘耳中,结果会怎样? 想到某种可能,玄墨眸光发沉,金嵘此人阴险狡诈,视人命如草芥,倘若林福儿的失踪与金嵘有关,那林福儿会遭遇什么,玄墨想想就心中愤怒。 他想立马找到金嵘,想排除心中的猜测顾虑。 与其让林福儿落在金嵘手中,玄墨倒更愿意接受,林福儿是因旁的什么事,暂时与他断了联系。 现在只能等,等指使假林福儿替代林福儿的位置的幕后人主动出现,只要抓住那幕后之人,林福儿的下落自然有了着落。 这是最直接的法子,却并不是唯一的法子。 玄墨并未干等着,他还派了人出去找,依着林福儿的性子,将她可能去的地方一一罗列出来交给底下人,这一写,连玄墨都怔愣住,从衣食住行到言语处事,不知不觉中,林福儿的行为习惯竟早就印刻在了玄墨的脑子里,以至于只是想总结几条林福儿惯有的行为,提起笔却停不下来,写了满满的几大片。 看着纸上的笔墨,玄墨神色忽而温柔忽而忧愁,脑海中有无数个林福儿的交替着出现,他怔怔的站了良久,终是将所写的有关林福儿的惯用行为的纸张,拿起来细心的吹干了墨,轻轻的折叠起来,收入怀中,竟不打算拿出来了。 那样子,就跟光是看纸上所写的林福儿的模样,就能被别人喜欢了去似的。 “主子,刚探听到金嵘在京城的据点。”薛朗突然出现在玄墨身边,沉声说道,说话时,将一张折叠起来的纸,双手递交给了玄墨。 玄墨刚将林福儿的下落与金嵘联系在一起,就得到了金嵘的下落,他立马接过了薛朗递过来的纸张。 那迫切的样子看的薛朗心中直犯嘀咕,那个因林福儿的失踪变的乱了章法的人是谁?原来解决金嵘的事,比寻找林福儿的下落更加重要? 第199章:潜入 歘!~玄墨突然收起了手中纸张,眯着眼睛沉声说道:“调集人手,这次一定要抓住金嵘!”玄墨说话时,眸光凛冽,那失了淡定从容的凶狠样子,让薛朗也忍不住提起了精神。 “是!”薛朗紧忙应声,不过微微点头应命的刹那,玄墨已经如一股风从身边刮了过去。 “注意避开官府,我先过去。”声音传入薛朗耳中时,玄墨已经没了踪影。 在京城天子脚下,他们这些江湖人形事,过于表面反而会引来官家注意,估,按着玄墨的性子,一般都会避开锋芒,纵使绕不开,也定然不会选在大白天动手。 可是今儿的玄墨言谈举止、包括神情都古怪,匆匆撂下一句话,没有过多吩咐,人已经先行一步。 想到玄墨孤身去找金嵘,薛朗心里咯噔一下,赶忙追了出去。 金嵘在京城的居所在城西,薛朗刚给玄墨的信息中有注明,那宅子是京城某高官家的别院,官员的宅子为何要给金嵘住,这里面的牵扯不言而喻。 金嵘在隗天尊以少主的身份自居了那么长时间,定是结交了不少外部人员,这事儿玄墨心中早有计较,只是如今看来,金嵘的本事比他想象的更大呢! 竟然连京官都笼络在手了。 京城是一个国度官员最密集的地方,也是关系层面最为复杂的地方,这是出门逛个街都可能碰上皇亲国戚的地界儿,金嵘在这种地方结交的官员,会是什么身份。 问题越来越复杂了,那给金嵘提供食宿、却隐瞒了自己身份的存在,很可能是一根葫芦藤上的一只葫芦,一旦将其揪住,很可能牵动整个葫芦藤上的所有葫芦。 牵一发而动全身,稍有差池,自个儿便会成为瓮中之鳖。 玄墨虽然已经吩咐过薛朗,但他却做好了只身面对的准备,想那金嵘数日前刚刚被端了几个窝,如今就算得了依仗,身边的防卫及可用之人定然不多。 加上金嵘生性多疑、又谨慎的性子,怕是不会放心让不熟悉的人构建他的防护网的吧! 如此说来,玄墨倒不是毫无机会。 玄墨迫切的想知道林福儿是否在金嵘手中、是否安然,只身抵达城西别院时,不顾情况是否属实、前头的路是不是圈套,几乎没有多想,便直接找了一处较为隐蔽的地方,翻墙跳了进去。 玄墨不是冲动盲目的愣头青,但牵扯到林福儿,再想想金嵘为人之阴险,他根本不敢有丝毫犹豫。 倘若此行当真中了金嵘的圈套,他一旦落网,金嵘定会露面,到那时候,不用他多问一句,林福儿在没在金嵘手中,从金嵘的表现上,都能轻易分辨出来。 只要林福儿没有落入金嵘的手中,以林福儿的机灵劲儿,定能设法脱身。 怀着这样的心态,玄墨穿梭与庭院之中,并未特别隐藏,不过以他全力之下的速度,没点儿道行也很难扑捉到他的踪迹。 庭院很大,房屋很多,院子连着院子,玄墨锁定一个方向,按着庭院建造的惯例,往核心位置寻索而去,靠近核心地带时,他总算多了几分谨慎小心。 片刻后,玄墨脚下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脸上的神色也在不觉间,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正院里有人防守,那些守卫大都躲在暗处,他仔细听了听方位,锁定一个守卫的方向,快速潜了过去,以玄墨的身手,想要制服一个影子护卫、易如反掌。 不消片刻工夫,玄墨已经悄无声息的捏着某人的脖子,将人扯了出来。 未免惊动屋里及隐藏在周围的影子卫,玄墨将人带到临近的空院里,压低了声音逼问。 金嵘身边养了死卫,玄墨刚才欺近捉来此人时,心中并不十分确定,这院子里是否住着人、住着金嵘。因为自他进入庭院后,一路过来,偌大个庭院里只有几个洒扫的老仆,并无其他人,看上去不像金嵘会住的地方。 手里拿捏住了死卫,玄墨可以肯定,就算金嵘没在屋里,这里也必定是金嵘的据点。 而金嵘的据点内、有死卫看守的地方,若被护在里头的不是金嵘,那极有可能是被监禁的某人、林福儿。 玄墨捏住死卫的手腕,只几息便松开手,凝声道:“回答我几个问题,我给你配置解药,保你不死。” 金嵘此人阴险狡诈,身边却有许多死卫,这说不通,玄墨早就猜测,金嵘用了什么手段控制着那些死卫,如今逮住一个,诊脉便知果然如此。 用毒药控制死卫,让死卫给他卖命。 这种建立在以性命相挟前提下的差遣,必定存着极大弊端,玄墨说出话来,见死卫眸色微闪、但很快又沉寂了下去,又道:“十日崩,以十日为期,必须服用解药,过时会承受万虫噬咬的痛苦,七窍流血、皮开血溅……” “你、你想知道什么?” 玄墨清晰的说出了死卫所中的毒,以及中毒着需要承受的痛苦及不能及时服用解药后的后果,这些戳中了死卫的痛处。 之后的事变的容易许多,玄墨只问了两个问题,金嵘是否抓了一个女孩,那女孩被关在什么地方? 这些问题,对于随时保护金嵘安全的死卫来说,不会不知道。 玄墨问出话来,死卫愣了愣,才挠着脑袋问:“您说的可是外头送来的那名女子?” 一听这话,玄墨心中瞬间漏了一拍似的紧着追问:“那女子可是十四五岁模样?她被关在哪里?” 十五六岁?死卫想了想,见玄墨那般紧迫,便点点头,犹豫着说道:“昨天夜里送来,今天早上已经被、抬出去了。” 提及这件事,死卫似乎有些难以启齿,避开了玄墨的视线。 ……昨天夜里送来,今日早晨已经被抬出去了?…… 玄墨听明白了,忍不住将此话在脑中重复了一遍,紧跟着他的脸色便变了样,这些年虽然与金嵘接触不多,但金嵘的喜好他却知道。 金嵘惜命,但他也好色。 第200章:下落 除了身边的人,金嵘偶尔会让人出去捉些良家女子,一番享用之后,被金嵘挑上的人,都会被杀死丢出去,这样,他既享了男女欢爱极乐,也不会泄露他的行迹。 这种事,金嵘每年总要做上那么十几回,频率不算高,但每一回都是一条性命。 “金嵘在哪里?”玄墨心中焦急忐忑,黑着脸追问道。 再说话时,他眼底透出来的杀气,惊的死卫直往后退。 “半个时辰前,出去了。”死卫忐忑的回道,说话是垂着脑袋,十分恭敬,死卫愿意回答玄墨的问题,不过是给自己留一线生机。 现在,他反而更加相信、玄墨能解了他身上的毒。 因为没见过金嵘师弟玄墨的死卫,这会儿在心中,将眼前人与玄墨重在了一处。 良臣择佳木而息,一个离开隗天尊十年,回来后仅用了短短数日时间,便将以少主身份自居了数年的金嵘逼的节节败退,这样的人,有能耐。 “出去了?去了什么地方?”玄墨微微挑眉。 死卫摇头不知。 玄墨的神色顿时越发阴沉,金嵘会放着安全的窝、出门,定是有什么大事儿要做,金嵘如今最想做的事,莫过于扳倒他,重掌隗天尊大权。 哼!玄墨冷哼一声。 突然道:“三日后,去京城郊外城隍庙拿解药!”话毕突然出手,点了死卫的穴,死卫睁大了眼睛,眼中刚因玄墨的承诺放松下来的心情,又提了起来。 “半炷香后,穴道自会解开。”玄墨撂下一句话,快速转身进了院子。 心中想起林福儿时,总会想起死卫口中所说的那个今早被抬出去的女子。 林福儿如今的身份是诸葛府的大小姐,金嵘强占女子,该是不会愚蠢的找官家女子,因为这,玄墨料想,那个昨夜被送来、今早被抬出去的,不是林福儿。 虽然心中下了定义,但玄墨依然心中忐忑。 在见到林福儿之前,他没法儿放松,想赶紧出去找人,却也不能遗漏了金嵘的这个窝,从被他制服的死卫看守的方向潜入屋子,并未惊动其他方向的死卫。 玄墨匆匆将屋中巡视一遍,一圈下来,除了一进门便被他点晕的一个红衣女子,并无别人。 金嵘谨慎怕死,他的窝总有密道可以脱身,不过这地儿只能算是金嵘的临时据点,从官家手里拿来的居所,未必会有那么称心的构造。 即使如此,玄墨依然各处仔细查看。 片刻后,无功而退。 按着时间,薛朗等人早该到了,可是直到玄墨退出去,薛朗等人都未出现,想起某种可能,玄墨退出去的动作变的谨慎起来。 结合死卫的供述,金嵘出了门,出门的目的极可能是因为他,那么有没有可能,金嵘此刻就躲在这处庭院的外头埋伏?! 行走之间,玄墨竖起耳朵听,并没有听到打斗声。 心中记挂着林福儿,不想耽误太多时间,索性没有耗费时间仔细探查,直接越上了墙头,登高刹那做好了准备,却发现,并无敌人。 反倒是薛朗躲在远处冲他招手。 看薛朗着急那样,玄墨顿时心中一紧,赶紧跳下墙头,几息后与薛朗汇合,薛朗匆匆说道:“主子,找到福儿小姐了。” 玄墨闻言,呼吸一滞,紧着问道:“人在哪里?” “在、在……您还是跟我去看看吧!”就在玄墨先一步赶来西郊时,薛朗得到了另一个消息,京城有名的烟柳之地红楼阁中,今儿有一场好戏。 红楼阁不知从哪里搜罗来几位美人儿,一个个摆出来,供人开价。 幸亏玄墨之前为了找林福儿,曾画过她的小像,而见过林福儿小像的人中,有人偶然看到了正被送往红楼阁的美人之一的容貌。 那女子与玄墨小像中所绘的女子,容貌一般无二。 玄墨见薛朗神色焦急中透着为难,联想到林福儿的处境,废话不提,紧着让薛朗带路,匆匆赶往目标地。 “主子,福儿小姐、暂时无恙,您莫要太过着急。”薛朗得到消息时,很想第一时间冲过去,为玄墨分忧,可玄墨孤身去找金嵘,他必须同往,这才匆匆追了过来。 到了目标别院外,并未听到打斗声音,瞧着眼前别院风平浪静,正在犹豫要不要进去,就看到了玄墨出现在墙头。 玄墨闻言啥话没说,但那种紧迫感却迫的薛朗不敢怠慢。 那些被薛朗着急起来的人手,也在薛朗的手势下,分散了跟着两人往前移动。 红楼阁的老板是谁,里头接待的客人又都是什么人,玄墨包括薛朗心中都有些底数,别看那是烟花柳巷的风尘之地,却因投了各位达官贵人的喜好,而被暗暗的保护着。 想在这种地方捞人,除了花钱,其他手段都不好使。 两人从西郊一直赶到位于城中的红楼阁时,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时间了,看到红楼阁门头上鲜红的灯笼,玄墨的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 “主子,今日红楼阁要为几个女子挑选恩客,刚刚得到消息,说红楼阁那几个女子当中,其中一个有点像福儿小姐。”薛朗压低了声音,已经说的十分委婉了。 但随着他话音落下,玄墨浑身的气势还是分分钟沉了下来。 挑选恩客?呵呵,玄墨虽从未来过这等地方,但因他事听过、看过一遍便能熟记,故知道挑选恩客的意思。 沦入风尘的女子,一生只有一次挑选恩客的机会。 虽说这种‘挑选’并不代表本人意愿,只是以价论高低而已,但这确实是风尘之地的主场,他们以竞价的形事,给女子挑选出价更高的客人。 愿意凑这种趣儿,愿意出价,定然是有好处可图的。 红楼阁给出的好处,便是女子的处子之身。 说白了,今晚红楼阁要给几个少女竞价初夜。 将这种事套在林福儿身上,玄墨心中犹如大浪翻涌,怒火在咆哮,整个人分分钟便冷气森森,像变了一个人一般,薛朗从未见过玄墨如此模样。 第201章:怒 今儿红楼阁有活动,宣传做的好,听到风声,来讨彩头、或是来凑趣儿的人,大都已经到了,这会儿二三成行、三五成堆的聚在一处,吃着小食、喝着茶汤聊着热闹,坐等活动开场。 玄墨本就心中着恼,进了红楼阁大门听到里头的热闹,再看到红楼阁大堂里的热闹景象,脸色黑的几乎能滴出墨汁儿来。 就连跟在他身旁的薛朗,也因他浓重的低气压,忍不住打起精神,何况是旁人。 原本有客上门,该是那些莺莺燕燕的美人儿上前接待,可玄墨带着慑人的低气压,即使他容貌英伟,已经引起了美人们的注意,也没有那个敢当真上前。 倒是红楼阁今儿专门安排的打手们,瞪着眼珠子凑了过来。 瞧那气势汹汹的样子,薛朗暗暗捏了把汗,快速掏出一锭银子,递给来人道:“来间上好的雅座。” 红楼阁大堂,面积挺大,里面摆着好些席位,与大门相反、桌椅相对的方向,有个舞台,想来便是今儿的主场地,而正对舞台的方向,二楼还加设了不少单独的坐席,便是专门为贵人准备的雅座。 薛朗拿出银子,几个打手身上的煞气顿时消减大半。 而那些观望中的美人儿,顿时争先恐后的凑了过来,一个推搡着一个、声音叠着声音,都往玄墨近前扑。 她们怕遇上砸场子的,却也见过臭脸的客人,只要不是找茬的,什么样的客人她们都敢接,何况是像玄墨这等,姿容出尘脱俗的佳公子。 那扑倒近前的身段如柳枝儿般柔软,那争着讨乖的声音如吞了蜜饯儿般甜腻,这阵仗若是红楼阁常客,定是心中荡漾,可落在玄墨与薛朗耳朵里,却连薛朗都黑了脸。 “哼!”在某个美人儿的手,抓向玄墨的衣袖时,玄墨终是冷哼出声。 一声冷哼,瞬间将近前的美人儿给震在当下,可周围其她女子依然前仆后继,薛朗生怕心情糟糕的主子一个动怒,打杀了这些人。 红楼阁客人满座,这种时候与红楼阁犯冲,定会瞬间将自己陷入众矢之的。 “带我们去雅坐。”薛朗豁开自己身边的女子,强行挤到玄墨身前,冷着脸说道。 他说话时,用了几分内力,声音顺利传入到围过来的这些人耳中,其中一个下意识的凝眉回道:“雅座已经客满……” “两位客官,请随我来。”突然有个年龄稍长的遮面女子插入进来,柔声说道。 这一前一后,顷刻间相反的两道声音,其中定有蹊跷,不过玄墨这会儿哪里有心情分析这些末梢尾节的碎事,女子道了声:“请!”他便启步跟了上去。 女子显然是这红楼阁里说的上话的主儿,她发话带人,那些打手与迎客的莺莺燕燕们,顿时偃旗息鼓,让开了道儿。 二楼雅座,也分了几个等次,有通坐只为眼界开阔,有帘子隔开的小间,也有位置宽敞可带随侍伺候的高等雅座,女子将玄墨和薛朗带进了高等雅座。 此刻雅座当中,已经坐了一名男子。 男子头戴锦冠,衣着华丽,一看便是大财家丰之人,听到动静,他起身冲玄墨笑道:“在下令泽欢,家父成安侯,兄台怕是不知,今儿这红楼阁的雅座早就订售一空。不过,我这人喜结交,瞧兄台仪表堂堂,便有结交之意,唐突相邀,还望兄台海涵。” 令泽欢手里拿着个镶金边的折扇,笑着说道,言语间自在快意,倒是让人生不出厌恶之感。 伸手不打笑脸人,玄墨虽然心中气闷,却并不是没有分寸的人,离开大堂这点儿缓冲,他已经明白此行的目的与保持镇静的必要,因此见令泽欢笑颜相待,便还手以礼应道:“在下玄幽!” 玄幽?令泽欢快速的在脑子里寻摸了一遍,并未在京城找到对应的姓氏,他倒没什么在意,随即邀请玄墨入座,玄墨入座前,低声对薛朗吩咐了句什么,薛朗领命退了出去。 令泽欢道:“玄兄有所不知,今儿小弟本约了人,可那家伙关键时候竟然放我鸽子。倘若没遇上兄台你,小弟我今儿可要孤零零的在这里待着了,那得多无趣啊!” 令泽欢很健谈,挑到一个话题便能说一堆。 玄墨很沉默,他的沉默似乎给了令泽欢发挥的机会,那令泽欢说的越发欢畅,恨不得将那放他鸽子的人的老底儿都给揭出来。 “令兄可知,这红楼阁是何人产业?”片刻之后,楼下的热闹越来越甚,玄墨的心情却急转而下,等待的每一秒,对他来说都是煎熬,因为他无时无刻都在担忧林福儿的安危。 但有西郊别院扑空的事在前,那金嵘如今躲在暗处,玄墨实在不敢轻易暴露自己的目的,他心里很清楚,想要安全带走林福儿,就必须忍。 按着红楼阁的规矩,哪怕是参入竞价,将人买回来呢! 买! 以这种方式接回林福儿,实在不是玄墨所愿,这种受制的感觉让玄墨更加恼怒,想起父亲生前所愿,玄墨暗暗捏紧了拳头。 他本姓龙,这个天下数十年前,本是他们龙家的,祖父在位时轻信奸人,以致命丧国破,龙家的天下也因此易主他人之手,幸得忠仆护住了年幼的父亲,这才保留了龙家血脉。 父亲一生都在想着夺回属于龙家的天下,而他,自出生便被父亲带到列祖列宗的无字牌前训诫,整整十二年,他的脑海中全是父亲的教诲。 而匡扶大业也成了玄墨毕生的使命。 玄墨并不是愚昧之人,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是必然趋势,倘若祖父是个残暴无制之人,倘若夺取龙家天下之人,是堂堂正正的争得的,他也没什么说的。 可据父亲所述,加上近年来他的多方查证,事实证实,昔日夺取龙家天下的奸人,窃国之举中尽是隐晦歹恶行径,以哪种方式灭族窃国,即使时隔数十年,玄墨依然能感受到祖父临终前的悲愤。 第202章:冲冠 用那等龌龊的方式窃取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玄墨深意为耻。 幼时父亲在烈祖灵前的谆谆教导,深深印刻在玄墨脑海里,起初课业太繁重时,他也曾心生不服,认为祖父丢了祖业,多半与自身才能欠佳有关。 直到,父亲死亡! 父亲被人下了毒,这世上最残忍的毒药之一,那毒药名唤融骨散,中毒后,皮肉下的骨头会一点点的融化,比活生生的人被生生抽离骨肉更加骇人。 关键是,骨肉没了,人还活着。 父亲承受了这天底下最大的痛苦,死的非常悲惨。 谁会用那么残忍的方式杀人?父亲临死前紧紧的看着他,口不能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但他却看懂了父亲眼底的意思。 父亲眼底的滔天仇恨与对他的无尽担忧中,还夹杂着些许惧,玄墨知道父亲在担忧什么,家族大仇未报、匡扶大业未偿,他们还没有做好准备,仇人却已经找到了他们,那预示着,他们可能更引来又一场灭顶之灾。 父亲死了,果然有人围剿而来,玄墨躲在屋低巴掌大的腔洞里躲过了一劫。 再出来时,玄墨背负了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艰巨责任,报仇,家族之仇,报仇,杀父之仇,他哪怕不是为了夺回龙家皇权,也要为枉死的祖父与父亲报仇。 这、是他毕生的使命。 幸亏父亲早有准备,跟他说过,一旦家里出事,他可以投靠何人,实际上玄墨并未投靠父亲叮嘱之人,而是选择了最难走的路。 他投入了隗天尊门下,入门不过月许时间,便在机缘巧合下救了隗天尊尊主的女儿,救命之恩加上他的根基,换来了他隗天尊尊主入门弟子的身份。 这个身份,让他看到了希望。 他本想徐徐图之,取天下先取隗天尊,成为名副其实的隗天尊第一人,可事实从来都比料想的残酷,隗天尊尊主,他与金嵘的师父,多年前去寻仙问道,一去了无踪影,对尊内诸事全然放手。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金嵘趁机把持了整个隗天尊的大权。 结党营私、拉帮结派,这都只是冰山一角,这些年死在金嵘手里的良家女子有多少,那专门为他培养的死卫,又是从多少生死拼杀中挑出来的,就为了他一人,累及无辜枉死之人不计其数。 玄墨一直在等,等待时机。 数年筹谋,一举而发,虽说没有彻底根除金嵘及其残余势力,但隗天尊的风向已经偏向了自己,玄墨已经稳稳了握住了隗天尊的大权。 只是,贴身经历告诉他,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尤其像金嵘那等阴险歹人,不除后患无穷。 玄墨知道金嵘的害处,知道一旦让金嵘缓过劲儿来,到时候的反击可能伤及他身边的人,十年来,林福儿始终与玄墨一处,倘若金嵘真有了反击之力,遭受无妄之灾的第一人极有可能正是林福儿。 未保万全,玄墨谨慎的追击,结果还是出事了。 视线落在楼下的热闹上,玄墨的眼底的神采却不知飘去了何方,诸葛府能出现一个假的林福儿,这红楼阁内出现的未必就是林福儿本人。 易容术,并非什么不传的绝密之术。 想到此次可能再次扑空,玄墨心头一动,捏在杯子上的手,下意识的用了力,只听‘啪’的一声轻响,上好的彩纹茶杯应声而碎。 这动静儿惹的旁边的令泽欢神色一呆,恰在此时,楼下奏乐声响,随之而来的热闹涌进雅座,将令泽欢和玄墨等人的注意力都引向了楼下。 被装扮的花团锦簇的舞台上,上来四名女子,红衣、绿衣、黄衣、蓝衣,四名着不同颜色衣服的女子面戴轻纱、手捧花篮,上台献舞。 歌舞升起,也预示着今日的活动即将开场。 不知觉间,玄墨竟然已经在雅座里坐了个把时辰,外头的天边已经起了暮色。 舞台上的几名女子,就如花仙子,随着她们的舞步,时不时的将手中花篮里的东西洒出去,花篮中除了彩色花瓣,竟然还有铜钱。 一枚两枚的夹杂在花瓣里散落在各处,偶尔有些砸在客人身上,客人不怒反笑,因为在这场活动中,被铜钱砸中,预示着美人归、财源进。 实际上真正出的起价的,只有楼上雅座当中的众位客人,而楼下的散客,有很多就是冲着看美人儿、砸铜钱来的。 生活不易,谁不想有点彩头呢! 大堂内笑声叠着笑声,直到歌舞散去,今夜的重头戏开场,几个被打扮的花儿一样的妙美女孩儿,被绑在带轱辘的盒子里推了出来。 说是盒子更像柜子,女孩们就像一件件商品,被展示于人前。 看到这些,玄墨的身形禁不住绷的端直,女孩们的出场引的楼下欢呼一片,很多人跟着起哄,呼喊声一浪高过一浪。 “我选青衣!” “我选紫衣……” 几乎所有人都在喊。 令泽欢见玄墨神色慎重,便随口笑道:“兄台是不知道红楼阁的规矩吧?哈哈哈~~观兄台品貌端正,该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吧?别急别急,好戏才刚刚开场。” “这第一出,是猜!猜今儿参与竞价的姑娘,最终谁的价更高,猜对有奖。”猜,有点像赌,玄墨瞧见楼下那些喊的最欢脱的人,手里都举着银子,在台前押宝。 换汤不换药,有代价的猜,还是存着赔本的风险。 “等猜完了,才是竞价,竞价时,想要增加胜算,会出价买台上那些姑娘的衣服,面纱十两、外衫十两,嘿嘿,倘若有人继续出价,会一直让女子脱的只剩下肚兜、底裤哦!啧啧啧~~今儿大家都有眼福了。” 令泽欢是来看美人儿寻欢的,他见玄墨闷声不吭,只当玄墨是心情不好才来找乐子,哪里知道,他这句话直接点燃了玄墨心里的导火点。 “混账!”玄墨猛然起身,在楼下有人出价,红楼阁的人上前脱其中一个女子衣服时,一把抓起身旁的桌子,直接丢向一楼大堂。 第203章:抢人 只听‘砰通’一声震响,桌子结结实实的砸在了楼下的人群中,幸亏落地的位置恰在坐席间隙内,要不然,但凡被砸到、碰到,直接被当场砸死都可能。 桌子没砸到人,却惊了楼上楼下众人一跳。 就连舞台上正在开展的活动,都被打断,那伸向女子的手,那即将被剥离的衣服,都待在了原处。 令泽欢怔愣当下,目瞪口呆的看着身边人平地而起,翻过护栏跳了下去。 玄墨黑着脸,整个人犹如死神一般,从二楼的雅座飞掠而下,从混乱的人群头顶掠过,直接落在了舞台上,一把将那要伸手脱女子衣服的人,轰推出去。 红楼阁每每有新人进来,都会为其准备像今日这般的活动,渐渐地这都成了红楼阁的盛事了,大大小小历经不知多少回,还从未有人敢当场生事。 没经历过,认定了不会有那等狂妄之徒。 故此,玄墨突然发难,几乎没人反应过来,直到玄墨动手轰翻了红楼阁的人,红楼阁的人这才回过神来,那些分散在各处的打手纷纷向舞台围拢。 玄墨阴沉着脸,对此置之不理,而是看着舞台上的几个女子,从她们身前缓缓走过。 女孩们都戴着面纱,身子隐在敞口的箱子里,身上只裹着轻薄的纱衣,要不是箱子上叠了一层纱,隔开些距离看不真切,女孩们都相当于坦身示人了。 隔开些距离看不清,但以玄墨的距离,却是能看的清楚的。 身子看的清,脸上的彩色面纱却质地不同,看不出面纱下的容貌。 正是因为这一点,玄墨虽然从少女们身前走过,视线却只从女孩们眼睛上扫过,揭开面纱或许能看到面纱下的容颜,但有假林福儿的事在前,就算揭开面纱,又如何辨别眼前所见之下是否隐藏了另一张脸。 就这刹那间的工夫,红楼阁的打手已经跳上了舞台。 打手们凶神恶煞的冲向玄墨,叫骂着挥舞起手中的武器,还有些趁机拖着那些装着少女的立式盒子往后退去。 玄墨虽是赤手空拳,但以他的武力值,红楼阁的打手根本动他不得,他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分出来一分半点,就已经将靠近的打手们纷纷震退。 而他的视线,始终放在女孩们的眼睛上。 不是! 不是…… 舞台上,被装进盒子里的少女,统共有七个,玄墨每经过一个,眼底的神色都会黯淡上一分,心中的期望与忐忑也在随之递增。 希望、不希望,杂乱无章。 唯有那不断跳上舞台,又被轰飞出去的打手,乒铃乓啷落的很有节奏。 红楼阁生出这么大的事儿,在场那些红楼阁的打手纷纷出动,而那些前来捧场、凑乐子的客人们,好些被如此大的阵仗吓退,也有那么几个,盯着台上玄墨时的眸光渐渐带出了火。 在这些人心里,玄墨的所作所为成了对他们权力的挑衅。 ……岂有此理啊! 也不看谁在这里,竟然敢挑事儿?此等目中无人的劲头,说出去让他们的脸往哪儿搁? 一个个的,都将自己当成颗葱,却不知,玄墨压根不知道他们谁是谁! 不知道,却尽数得罪了,还引来了更多的敌人,那些跟在权贵身边的护卫,战斗力比红楼阁里的打手高的多,他们的加入,分去了玄墨更多的心力。 想要力时擒住玄墨,却依然有些吃力。 第三个、第四个…… 玄墨还在寻找,越是往后,他脚下的动作越是缓慢,像是生怕错过了什么一般。 他这种找人的法子,听上去有些不靠谱。 实际上,他在找人,又何尝不是将自己摆在女孩们眼前,让她们看到他,如果林福儿当真在其中,看到他时,又怎会没有不同反应? 第五个、第六个…… 玄墨的心脏几乎停止,期望多大失望就多大,若是最后一个女孩也不是林福儿,那林福儿又在何处?属下来报,亲眼所见红楼阁今夜推出的几个女子当中,其一的容貌与林福儿一样。 这绝对偶然。 不是偶然,那多半就是有心人布的局,故意引他来此,到了这一刻,玄墨几乎已经断定,那个躲在背后使手段的人,正是金嵘。 倘若今天这事,当真是金嵘布的局,那从他跳上台的那一刻,便已经与之摊牌。 金嵘看到他如此一反常态,被拿捏在手里的林福儿,处境又将如何?! 玄墨心思急转,瞬息之间心中已经有了打算,最后一个、不管是不是林福儿,他都必须救下,救下、携着女子,冲破重围。 如此一来,多少能混淆幕后之人的判断,争取些时间。 心中有了打算,脚下不由加快了速度,视线落在第七个少女眼睛上时,玄墨的心不由一沉,不是,眼睛有点眼熟,但与刻在心中的模样南辕北辙。 何况玄墨看着林福儿长大,深知林福儿的胆识。 天塌下来都能无所谓的人,怎么会惧怕这点阵仗,林福儿的眼底不会有恐惧,可眼前这名女子,却明显在害怕。 不过,玄墨心中已经有了打算,并不在乎女子是谁。 躲开后背攻来的一击后,玄墨反手撂倒了从右侧挥来的木棒,将人劈开后,扯下自己的外袍,罩在第七个女孩身上,将人抱出了箱子。 起初的对冲,无论多激烈,也只能算是打架。 玄墨动手抢人,便成了另一种层面上的问题,红楼阁并非一般存在,玄墨公然抢人,便是真的与红楼阁以及红楼阁的主子下了战帖。 可是,玄墨已经考虑不了那么多了。 当真啥事都存着顾虑,他怕是不会打断红楼阁的活动,冲上舞台了。 玄墨背着女孩,一路往红楼阁外头闯,打手、护卫、高手,一波接着一波,都说双拳难四手,即使玄墨武功高,也架不住层层叠叠的围攻。 为了护着背上的女子,胳膊上的衣衫被划破了一道口子,衣摆被削掉了一截,玄墨越来越吃力,却始终死死的护着背上的女子。 第204章:心凉凉 玄墨的样子,像是背后背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他心中的至宝。 那样子,落在了躲在暗处的金嵘眼中,金嵘啧啧叹道:“师弟真是深情,那女子不过与师妹二三分相似,便得到师弟那般拼死相护,啧啧啧,这么多年了,师弟还是放不下啊!” 金嵘的身边,坐着一个人,此人紧紧看着大堂里正在浴血拼杀的玄墨,心中五味杂陈,那几个女子的容貌她都看过,据金嵘说,最后一个女子的眼睛,与他和玄墨师妹的眼睛有七八分像。 “哦!对了!师妹昏睡多年、动弹不得,师弟如此大反应,定是与那女子与师妹一样,活动不便有关。哎呀呀!真是深情啊!”金嵘说话时,眼底霍霍生光。 话是如此说,实际上金嵘心里也泛起了嘀咕。 料到玄墨对林福儿与众不同,设下这个局,引玄墨入套,起初不是挺顺利的吗?看到玄墨听说要一件件的脱掉台上女孩们的衣服时,愤怒的冲上舞台时,金嵘兴奋的恨不得跳出去狠狠的嘲笑一番玄墨。 后来,乐颠颠的看戏。 心中想着,等玄墨认错了人,或者发现台上并没有林福儿时,表情一定很精彩,等着看玄墨的精彩表现。 却见玄墨竟然来了这么一出。 抢人! 这是几个意思?他料想错了?玄墨对林福儿无感?十年相处,只是将她养在身边,并没有感情?各种念头冒出来,金嵘拧起了眉头,对这个结果很是不高兴。 可当他的视线落在林福儿脸上,见林福儿的脸色从担忧变成了震惊时,发现了别的有趣的事情。 金嵘此刻的心情有多激动,林福儿这会儿的心情就有多糟糕,那日听金嵘说起玄墨与其师妹的故事时,虽然心中有诸多不信与怪味,但始终理智占大头,并不相信那些。 可眼前这是什么情况? 挡住口鼻留着眼睛,只能糊弄不熟人的判断吧?她与他十年相伴,她与第七个女子的眼睛大不相同,他怎么会认错?既然没有认错,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他找的不是她。 不是她! 如金融所说,他是将那个女孩当成了他的师妹吗? 林福儿放在扶手上的手,轻微的颤动着,下意识的想捏紧手指,却没多少力道,眼睁睁的看着玄墨几乎被困,心也跟着提起来,担心的要命,又看着突然从外头冲来一队人马,与拦截玄墨的人打在一处,有人牵制拦截之人,玄墨背着那女孩快速的撤了出去。 前来接应玄墨的那对人马,退的十分利索。 这边刚刚退出去,外头就听到了呼喝声,维持京城治安的军队,冲了进来,坐在轮椅内的林福儿,也被人扯着退了出去。 随着一点点退出,林福儿的心也一点点的沉了下去。 她还能相信吗?身中剧毒,毒渐渐深入骨髓,桎梏着她的身体,她无计可施,将生的希望寄托在了玄墨身上,可玄墨却给了她个天大的惊、喜!! 她该高兴吗?前世今生,爱情是什么,遇到了错的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早就告诉自己,爱情是毒,轻易沾不得,可是再次遇上,还是身不由己的陷入其中。 结果!又一次成了爱情的失败者。 林福儿突然觉得很累,甚至对生没了期待。 她本就是异世来的孤魂,重活一生,已经赚到了,尤其是重活这十年,除了结局悲催了些,十年间的小日子还是过的挺不错的。 就这么死了,也不赖。 只可惜,没能找回妹妹禄儿,没能看着妹妹与养父母团聚,没能再见上一面疼爱她的外公外婆、还有于爷爷等人。 金嵘在死卫的保护下,从后门退出红楼阁时,林福儿被带在身边。 林福儿心中思绪繁重,垂着眼帘,那样子,真真是放弃了生死。 马车摇摇晃晃的穿过街道,窗外的繁华热闹引不起林福儿丝毫兴趣,马车行走间,垂帘摆动时,她看到了诸葛家的人,若是她喊上一嗓子,定是能引起路人注意,或许有得救的机会,可她,没有。 就好像已经接受了命运的安排。 老老实实的做一个失败者。 出了城门,没了灯光,夜、快速的沉寂下来,安静让林福儿彷徨的心渐渐清醒了过来,她失去光彩的眼睛渐渐恢复了颜色。 ……人要有始有终,她虽是半路过来的,但惹下的烂摊子还没收拾干净,有何脸面轻言生死?那日离开泰安村时,养父母的样子,始终挂在心头。 没有亲眼看着他们平安喜乐,没有找回妹妹林禄儿,她怎能放弃。 眼睛渐渐转动起来,林福儿竖起了耳朵,一直被关在屋里,出个门还会被遮上眼睛,可是现在,她与外界就隔了一道车门。 她记得来时听到过水流声,似乎就在马车一侧极近的地方。 只要破开门,跳入水中,或许能驳一条生路。 这,是极好的脱身机会。 想到此,林福儿将藏在袖筒里的一根细刺竹签,缓缓的移向了指尖上,等待时机,时间缓缓流淌,渐渐的,熟悉的水流声渐渐靠近。 林福儿嘴边浮现出一抹浅浅的笑意。 近日被软禁,但凡出门,都会被蒙住双眼,没想到,失去视觉后,听觉越发敏锐,反而成了她的契机。 片刻后,那水声似贴在车窗边。 林福儿知道,时机到了,想到此,她将竹签尖刺对准了指缝,调动浑身气力狠狠的刺了进去,十指连心,竹签刺入指缝内的痛,刺激了她几乎破口大喊。 痛感调动了她浑身的细胞,她一咬牙,站了起来,正在此时,马车猛然颠簸了一下,将她刚刚站起的身板又给抖着跌坐了回去。 紧接着,马车骤然停了下来。 “埋伏,有埋伏,保护主子。”有人大喊出声,车外瞬间陷入了一片混乱当中,听到这些声音,林福儿眸光闪了闪,趁乱脱身千载难逢,早知道就不自虐了,嘀咕一声,凭着力气站起来,往车外走去。 第205章:生机 林福儿知道毒的厉害,因此在她感觉到身体异常时,便一直避免活动,看似受不得半点疼痛才不敢动弹,实际上,她是在积蓄力量,等待脱身时机。 早就知道,毒对身体的损害会体现在痛感上,却没料到,不过是从车厢到门口这短短两三步的距离,那犹如万虫噬咬般的极痛铺天盖地而来。 那滋味,简直比竹签刺入指缝间的皮肉内,更加难以忍受。 眩晕感一阵阵袭来,林福儿看到马车前,金嵘的属下已经与来人打在了一处,她浑身颤栗着又往前挪了两脚,总算是站在了车门外。 马车一旁,隐约能看到水面上粼粼的折光。 近了、近了,跳下马车、滚进水流,哪怕她遇不上那种在水中晕过去还能被人救过来的好事儿,也不用死在金嵘手里。 在刀光剑影中,林福儿扶着车门框,拖着沉重的、痛到麻木的腿,往车前踏板外挪去。 近了、近了,脚前掌已经悬在了空里,再往前一点点,就可以步入另一番生死抉择。 黑暗中,众人的注意力都在迎敌上,按说不会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境况,可实际上,有人已经锁定了林福儿,那身着黑衣,手握利剑,黑着的脸融在黑暗中犹如杀神一般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玄墨。 玄墨受邀进入令泽欢雅座时,曾吩咐薛朗出去办事。 当时他曾特别交代过,金嵘那人十分谨慎,但凡出行,带上死卫还会留下后路,玄墨那时候已经怀疑,林福儿的失踪与金嵘有关了,既然林福儿出现在红楼阁,那金嵘在红楼阁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 考虑到这些,他索性让薛朗提前安排人,分散在红楼阁,及出城方向各处,就是避免当真遇到金嵘后,金嵘发现不对,会脚底抹油。 这算是意料之内还是意料之外,玄墨远远的看着车前的人影,隔的那么远,光线又暗,他看不清那人的脸,甚至看不清那人在干什么,但面对刀枪如此从容的女子,恰好正是他苦寻之人。 因为这,加上心中早有猜测,几乎毫无悬念的,他认定了那人就是林福儿。 只是,林福儿为何站在车门前的踏板上、不动?是不是她身后的黑暗中,有人挟制她? 等等,现在表现出对林福儿的重视,很可能将林福儿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况当中,再等等,等他胜券在握,再趁机深入敌营,营救林福儿。 玄墨心中虽然已有计较,知道只要他对林福儿的注意、不落在金嵘眼中,林福儿暂时就是安全的,可他依然忍不住关注林福儿。 这一细致的观察不要紧,待看清了林福儿的意图,玄墨心头一颤,不顾那刺向自己的利剑,脚下生风、横冲直撞的往林福儿所在的位置冲将过去。 他突然一反常态,冲进敌营。 把金嵘的一般手下吓了一跳,把薛朗等跟随他而来的一帮人也给吓了个呆。 ……玄墨要干啥? 金嵘反应最快,他自知不是玄墨的对手,本就没有掺入战团当中,瞧见玄墨突然冲过来,以为玄墨的目标是自己,赶忙拉扯着死卫护驾,慌忙往后退去。 将自己掩护好了,却发现,玄墨从身边掠过,直往车后赶去。 顺着玄墨跑走的方向,金嵘发现了林福儿,脑中有什么东西‘砰’的一下破开,心中猜测似乎都得到了印证,金嵘恍然大悟,随即大喊:“抓住她,快抓住她。” 近来与玄墨几番较量,略战略败,怕死惜命的金嵘面对玄墨时,已经丧了胆气,也就是玄墨不在、或是凌驾于玄墨之上的时候,才能肆无忌惮的拿起算计。 当真真刀实枪的战在一处,金嵘只想着逃。 可道路狭窄,车马不好掉头,既然玄墨在乎林福儿,只要将林福儿牵制在手里,还怕玄墨不就范?自个儿脱不了身? 明白归明白,却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机。 金嵘焦急的大喊,可他口中的‘她’,落在属下耳中,到底是‘她’还是‘他’,谁人能辨?黑灯瞎火的,连看脸色都看不到。 玄墨靠的近了,也看清了马车前的身影。 那身影与脑海中的人儿重叠在一起,将他之前的猜测稳稳的落到了实处,眼前人就是林福儿。 向来警觉的林福儿,有人靠近,却浑然不知,依然侧身扶着车框,一点点往车外挪,她的身旁似乎并无其他人,她这是要干什么? 车外是河道,水流算不上湍急,但夜半无光、且寒气深重,这种时候落水,对身体不好不说,还十分危险。 玄墨焦急的喊道:“福儿、福儿……” 可这时候的林福儿,挪动脚的举动已经成了下意识,整个人昏昏沉沉,不光是痛感麻木,就连听觉、视觉都好像被装在了钟里,听到、似没听到,恍惚难辨。 ……福儿,有人在叫她?是玄墨的声音? 林福儿抬了抬眼皮,嘴边牵扯出一抹浅笑,她脸上的表情变化像是放慢的慢镜头,慢了不止一拍的脑回路,还停留在毒让她五感统统失灵的位置上。 ……出现幻觉了吗? 不管玄墨是否将她当做替身,她都没有太生玄墨的气,毕竟,十年相伴,玄墨护着她也教会了她很多东西,这些都是真的。 玄墨也是两世以来,除了外公外婆外,对她最好的人。 ……要是我能大难不死,我就原谅你是流云山弟子这件事了。 林福儿心中默默的说了一句,刚知道玄墨就是流云山弟子的时候,林福儿的心情就像放在油锅里煎炸,那滋味十分不美丽。 可是这几日,回想起来,十年前,玄墨似乎只有十二岁。 一个十二岁的小小少年,帮派的行为模式,与他何干? 前世在电视剧里看到的那些,跳水跳崖统统会活的桥段,是真的吧!她是重生而来的,老天爷应该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就这么死掉的吧?! 林福儿心中笑话了自己一把,闭上眼睛,放松身体,让已经完全悬空的脚往前跌去,自个儿的身子也跟着倾倒下去。 第206章:谪仙一般 “福儿!”玄墨见此惊呼出声,他几乎在林福儿倾倒下去的一瞬,也跟着飞扑了过去。 已经加快了速度,已经伸长了手臂,却终是与林福儿失之交臂,眼睁睁看着林福儿跌入水中,林福儿落水之后,玄墨紧跟着也跌入水中。 水流不急,水却极深。 林福儿落水后,直接往水底沉了下去。 玄墨快速游过去,赶在河水没过林福儿头顶之前,硬生生的扯住了她因水浮在水面上的衣摆,抓住一点,心回落了一点,再用力一拽,将人拽入怀中,玄墨一颗心总算稳稳的落在了心窝里。 “福儿!”从刚才,玄墨就发现林福儿不对劲,好不容易将人拢入怀中,发现林福儿已经双眸紧闭,完全陷入了昏迷。 玄墨心中大惊,夜幕下光线很暗,看不清林福儿的脸色,他只得焦急的揽着林福儿往岸边游去,林福儿的状况,只能上了岸再细查了。 突然,黑暗中,一支箭脱弦而出,箭破开冰冷的夜风,直冲玄墨怀中的林福儿身上飞去,林福儿昏迷不醒,玄墨在箭飞来前的刹那间发现了危机,他根本来不及多想,便侧身挡在了林福儿身前,用脊背生生受了那飞来的一箭。 “主子!”薛朗见此,赶忙撂下手里的敌人,冲到岸边。 金嵘的第二箭,被薛朗用丢出去的刀,砍翻落进水里。金嵘还想再放一箭,却被他身边之人拉扯着劝说:“主子,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遭到埋伏,慌忙迎战,无论是局势还是心态,都已经输了。 众人都以为在劫难逃了,却不想,玄墨为了救人,陷入了危局,而玄墨的属下,也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玄墨身上,如此一来,牵制金嵘一行人的力量大幅度降低。 这确实是脱身良机。 金嵘想弄死玄墨,却更怕死,隐约见水中的人双双没入水中,一咬牙恶狠狠的撂下一个字:“走!”随后便匆匆与同行众人,撤身离开。 林福儿再醒来时,躺在一间竹屋的竹床上。 她睁大眼睛,足足愣怔了好大会儿,才渐渐的回过神来,她这是…… 屋里光线充足,不像传说中阴曹地府的模样啊! 别急,等等,她、她又活了? 林福儿眨巴眨巴眼睛,抬手捏了捏脸颊,有血有肉,真的是活的!她豁然坐起身,扭着脖子将屋里看了一圈儿,竹床、竹桌、竹椅、竹墙。 除了她,再没别人。 她活着,浑身一点痛感都没有,她身上的毒呢?林福儿心头一跳,赶紧静下心,将指尖放在手腕脉搏处,放上时,看到手上缠着白布。 ……这是她为了刺激身体潜能,自己用竹签扎的。 不知是谁,救了她,包扎的很专业。 这么专业,难道是遇到神医了,她身上痛感全消,是因为神医帮她解了毒? 林福儿心中一阵高兴,暗道前世电视剧里的情节没有骗人,跳水、跳崖什么的当真是绝地逢生的好机会,也不知她在水里漂了多久? 融骨散的毒性那么霸道,竟然被解了。 当真是高手在民间,这位神医一定要好好结交结交。 林福儿下了床,本想跳两下感受一下身体的活力,却发现,腿脚依然有些软趴趴的,想想这估计是残毒及中毒时,身体上落下的亏损导致的,便莞尔一笑,自言自语道:“只要活着,养养就好了。” 站起来后,腿脚有些虚浮,瞧见床头地上立着一根木棍,顺手拿来撑着地,像七老八十的老爷爷老婆婆似的,拄上了第三条腿,往外走去。 整座屋子都是竹子做的,出了门,不大的院子周围,竟也是成片的竹子。 入眼皆是翠绿一片,风吹着翠竹,竹叶拍着竹叶,发出沙沙的响动,空气、声音,说不出的清新,感觉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在雀跃,这感觉相当舒服。 “醒了!”很轻却非常鲜明好听的男子声音入耳,林福儿下意识寻声看去,只见院子内的竹架前,有个身着白袍的男子,正在翻架子上那些屉子上、晾晒的东西。 那东西该是草药。 “谢谢先生救命之恩。”林福儿有点尴尬,这么大个人,她竟然没瞧见?! “不用!”男子言简意赅,说话时,并未回头,始终背对着林福儿,如此模样,就如画卷上的谪仙,尤其是那头顺直的长发,看上去十分赏心悦目。 “呵呵!”林福儿干笑了两声。 谪仙样的人物果然够高冷,不过谁叫人家救了她的命,还如此赏心悦目呢!林福儿含笑又道:“我叫林福儿,不知神医如何称呼?” 神医,是林福儿醒来后,发现身上没了痛感后,认为毒已解,才下的定论,心中那般想,便如此称呼。 林福儿的称呼并不突兀,这年头但凡坐堂的大夫,整治好几个病患,患者出于感激偶尔说上一句诸如‘神医’之类,恭维的话,很正常。 林福儿觉得没啥问题。 结果,那原本没什么大反应的男子,听了这个称呼,突然回身,看着林福儿冷笑一声:“神医?呵!既然姑娘找的是神医,便请立刻离开。我毒医陆离不欢迎。” 啊? 林福儿愣住,这,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好吧!听男子的语气,似乎与那号称神医的人水火不容,既如此,她将人家死对头的名号冠在人家头上,确实不妥,可是她不知道啊! “毒医先生,在下无意冒犯,是您救了我的命,您便是我的恩人,我……”林福儿赶忙说道,说话时,心中也是惊涛骇浪。 眼前名叫陆离的毒医,声音好听、背影好看,就连容貌也是出尘脱俗。 “哼!受人之托罢了!”陆离轻哼一声,自顾自的摆弄他的草药。 受人之托?林福儿眉头微挑,她为了脱身,跳入水中,醒来后出现在这里,身上的毒也似乎解了。难道过程不是她想的那样? “不是您在河边发现了我?”林福儿心中不解,试探着问道。 第207章:被嫌弃了 鬼医陆离闻言,视线轻轻的滑过林福儿,并无丝毫停留,随后端着手里挑拣好药材的小屉子,径直进了另一间竹屋,人一进去,便‘哐当’一声反手关了门。 那突然转冷的态度,闹的林福儿有些莫名其妙。 林福儿住着拐子,看着空荡荡的院子,仔细回想,自己获救是不是当真有什么别样剧情?可是她刚醒过来,身子还有些虚弱,只站了这一会儿,便有些支撑不住,无奈折身,就着桌上的水喝了良久,随后勉强挪回竹床上,复又躺下。 她刚刚躺下,便迷糊的睡了过去。 院子里,鬼医陆离刚刚进去的竹屋内,有一道宽厚的屏风,屏风内雾气升腾,靠近些,便可见雾气内放着一口巨大的瓮。 瓮架在一个大约五六米见方的石台上,里面盛着大半瓮黑褐色的液体,液体翻着滚儿、时不时冒上几个水泡,像是在煮什么东西。 陆离端着小屉子踩着台阶走上石台,抬手在水面的雾气中扇了扇,水面的雾气被扇开些许,这才发现,水面上竟然有个很细的竹管竖着,不知作何用处。 被扇开的雾气瞬间又回笼,覆盖住整个水面。 陆离再未理会,而是挑拣着手中小屉子上的草药,将草药避开竹管逐一投入了水中。他的动作很缓慢,也极为认真仔细,细些看会发现,他往水中投入草药时,似乎还分了先后顺序。 投完了小屉子里的草药,陆离又从旁边的格子柜上,取了几个药瓶,复又登上石台,将其中东西,分多少倒入大瓮中。 整个过程,陆离的动作都很稳当,只是他的脸色却始终阴沉着,也不知他生性如此,还是有什么事儿,闹了他的心。 投完东西,陆离并未立刻离开,而是站在石台上的大瓮边,看着大瓮中翻滚的黑褐色液体,眉头深深皱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陆离突然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随即摇摇头,转身下了石台,出屋掩上了门。 院子里,青翠依旧。 林福儿这一觉睡的很不踏实,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身体亏损太严重的缘故,睡着后不停的做梦,浑身较劲儿出了一身汗,醒来却发现,做的什么梦全然不记得。 大大的喘息几口,在床上躺了好大会儿,才缓缓起身。 外面天色已经暗下来,四周静悄悄的,没有饭食不说,连一星半点的灯光都没有。 想起竹院内那个谪仙一样的鬼医陆离,林福儿缓缓出了门,抬高些声音唤道:“陆先生?” “陆先生……” “鬼医陆先生?” 唤了好几声,半点回应没有。 这瞧着偏离的院子里,就剩下她一个人了? 林福儿有点无语,这叫什么事啊?唉!也是,她虽是伤病号,但还真没理由要求鬼医先生候在边上,给她端茶递水。 据说这种鬼才、怪才,个性都有些孤僻,不喜与人交谈。 肚子饿的咕咕叫,没人理会,总不能自己把自己饿死吧?林福儿苦笑着摇摇头,安慰自己,活着是最大的服气,其它一切都可以忽略。 这么想着,心情果然好了一点点。 没找到灯烛、火石之类的东西,但月色瞧着挺亮堂,索性借着月色,在院子里巡视起来,林福儿记得,下午鬼医陆离进了拐角另一间屋子。 未免触了鬼医先生的眉头,惹人家不高兴,林福儿很懂事的避开了那边的屋子。 院子不大,统共也没几间屋,除了她住的和鬼医进去那边的,也就院门左手边、略低矮的屋子,瞧着像厨房之类的。 林福儿所料不差,靠近了能看到屋子外廊檐下,码放着好些柴火。 肚子很饿、身疲力乏,只能将祭奠五脏府的希望放在厨房上,可这毕竟是别人家,进门前,林福儿出于礼貌,招呼了一声。 “陆先生,我去你家厨房找点吃的啊!” 这话,要是落在一般人耳朵里,恐怕会让主人家有种怠慢了客人的尴尬,可是鬼医陆离,瞧着就不像会尴尬的人。 唤了一声,管他听到没听到,林福儿推开了门。 屋里光线比外头暗的多,林福儿缓冲了片刻,适应了些黑暗,才迈步进去,在里摸索起来。 与此同时,那间放着大瓮的屋子里,陆离坐在与大瓮相对、靠着墙的石台毡垫上,闭着双眼,耳朵却在微微颤动着,林福儿最后那句话话音落下时,陆离轻轻的哼了一声。 与白日相比,他声音里的恼意似乎淡了些许。 林福儿在灶膛找到了火折子,点了灯,有灯光在,很容易便找到了吃的,锅里有个碗,碗里放着一个馒头,除此外别无其它。 林福儿拿起馒头闻了闻,舀了水缸里的水,坐在灶下冷馒头就凉水,狼吞虎咽的将馒头吃进肚里。 肚里有了食儿,精神明显大好。 “怪可惜的,馒头只有一个。”林福儿砸吧砸吧嘴,有些意犹未尽,冷馒头而已,竟然这么好吃?好像连凉水都格外甘甜。 这八成就是大难不死后的感觉吧! 想起之前的遭遇,林福儿突然觉得,身为伤病号没人照顾,需要自己找食儿吃,其实也不是啥大不了的事儿,无论如何,能活着就值得高兴。 从厨房出来,原路回自己刚出来那屋,忍不住往陆离下午进去那屋看过去,心中好奇,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位鬼医先生的地盘上的。 鬼医先生又是受何人所托,解了她的毒、救了她的命的。 像这种有个性的医学圣手,不都是由着性子选择病号的吗?既然接下了她,那托付他的人,与之关系定是不一般,或者定是用了什么代价作交换。 会是谁呢? 忍不住想起玄墨,倘若玄墨以他们隗天尊尊主弟子的身份,还真有可能存在那等与鬼医结交或是叫唤的资格,可是,真的是玄墨吗? 红楼阁内,玄墨为了那个像他师妹的女子,孤身涉险的事历历在目,林福儿心中发涩,根本无法判断。 第208章:蒙在鼓里~ 林福儿在院子里静静的站了会儿,她这一停下来,屋里的陆离皱着眉头睁开了眼睛。 “鬼医先生,我还要在这里叨扰几天,鬼医先生莫怪。等我身体见好,便会自动离开,救命之恩我也会铭刻在心,日后定会加倍报答,再次诚恳致谢了。”片刻之后,林福儿叹了一口气,从屋子鞠躬说道,黑暗中,她的身形很单薄,却异常坚定。 说完话,林福儿自动回竹屋,心里打定了主意,之后修养的几天,尽量避免见面,也免了鬼医先生见了他心中生厌。 “咕嘟!咕嘟……”就在林福儿转身进了竹屋后,原本沉寂的空气中,有一丝丝轻微的声音冒了起来。 鬼医所在那屋,那口巨大的瓮中,那浓稠的黑褐色液体,突然剧烈的翻滚起来。 陆离听到声音,面色一变,快速起身,匆匆登上石台,行走见,屋里的灯烛尽数亮起,陆离没有丝毫停留,直接将手伸入翻滚的水中,往水中一抓一提,竟从水中抓出个人来。 将人提出大瓮,放在几步外的竹床上,快速拆开一个布包,从中抽出两枚足有半尺长的银针,锁定穴位,刺了进去。 两针下去,又连续扎了五六针,直到那刚刚从翻滚的黑褐色液体中提出来的人,呕出一口黑血,陆离才停下来。 看着安静下来的人,陆离拧着的眉头始终不见松展。 灯光映照下,陆离额前鬓间竟布满了细密的汗液,他没有给自己擦汗,反而先收拾竹床上的人,擦掉他身上的黑褐色药液,给他盖上薄被。 一番拾掇,那刚刚浸泡在药液里的男子容貌也清晰的呈现在了烛光下。 竟是玄墨。 “哼,女人是天下最厉害的毒,我救得了你一次,还能救你一辈子不成?”陆离喃喃说道,言语间满是恼意与不服。 几日前,玄墨带着林福儿跑来他的翠竹崖找他。 那时,林福儿已经奄奄一息,可实际上,看上去能跑能动的玄墨,也已身中剧毒,且与林福儿中的同一种毒。 融骨散! 融骨散的毒性十分霸道,多年前,玄墨就给他提供了毒样,经过多年研制,陆离倒是研制出了解药,只是那解药成品只有一枚。 只有一枚解药,要是陆离,自然要不犹豫的用解药救玄墨。 可玄墨人都已经半昏半迷了,却在他喂解药时,猛然出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制止了他的举动,那时候,玄墨已经说不出话了,却清晰了表达了他的意思。 他要陆离将那唯一的解药喂给林福儿。 陆离当时十分震惊,他知道玄墨的真实身份,也知道他肩膀上扛着什么,实际上,那沉重的使命不光玄墨有,他也同样背负着。 而他自祖辈传承下来的使命,便是为真龙血脉保驾护航。 陆离这几天心情非常糟糕,他很生气,气玄墨,气玄墨竟然不顾大局,气林福儿,气林福儿占了玄墨的心,更气自己,气自己当时也不知咋想的,竟然在玄墨的眼神示意下,当真将唯一的解药喂进了林福儿嘴里。 林福儿活了,玄墨却命在旦夕。 融骨散的解药,配起来十分复杂,也很耗时间,但好在那解药是陆离多年下来亲自研制出来的,他虽然一下子拿不出解药,却懂得解法。 如此,便有了灌顶药浴。 黑褐色的液体,翻滚的像沸水一样的气浪,实际上,正是解药与毒在抗争。 融骨散,那是会一点点融化掉骨头的毒药,想要化解它,其解药也是十分霸道的,用以毒攻毒的方法,让两种毒产生平等的对冲,以此来缓缓消解掉融骨散入体后的蛮横毒性。 一个融骨散就能让人痛不欲生,何况是双重毒药,两种相冲毒性的毒药。 就好像冰与火,同时存在与一个人的身体里,那滋味光是想想就绝非一般。 关键是,解毒的过程中,很多时候,玄墨的意识是清醒的,从清醒中被折磨的昏厥,又被极痛折磨醒,再痛昏过去,如此反复,直到一点点将体内的毒迫出体外。 玄墨之所以突然产生剧烈的反应,应该是恰好清醒着,又恰好听到了林福儿的声音。 “这下你满意了,今天这毒算是白解了。”陆离气哼哼的说道,心中却在盘算,要去哪里配齐解药所需的各种药材。 玄墨和林福儿是大约四天前来的,林福儿吞了解药,睡了四天,而玄墨,陆离用了一天时间配药材,之后的三天三十六个时辰,玄墨有大约三十五个时辰都待在药浴里,按着陆离的计算,玄墨要在药浴里待够整整九天,才能解掉半数毒性。 而今天,玄墨突然心绪大动。 中途停止治疗,要不是陆离紧忙用针刺之法封住了玄墨的几处大穴,恐怕融骨散和解药的双重毒性会直接要了他的命。 刚才的凶险,也只有陆离心中暗暗后怕一下,皱着眉头发几声牢骚。 陆离已经在极力克制,才没有在看到林福儿醒来后,出手将她灭了,又怎会给林福儿准备吃喝用度?不过说起来,林福儿的一些表现,陆离倒是有几分满意的。 要知道林福儿被送过来时,已经中毒两日多,那段时间里,承受的融骨之痛,陆离虽然没体验过,却因他知道毒药的药性,非常了解。 一个十几岁的女孩,中了那么霸道的毒,还能扛过来,不容易。 而好不容易没死掉活了过来,醒来后,却没人搭理。 甚至连吃的喝的都没有,这种事若是换在旁人身上,怕是会十分郁闷,甚至一番闹腾,可这林福儿,不仅没闹,还诚恳致谢。 要是致谢的时候,没惊动玄墨,陆离对林福儿的恼意会大大消减吧! 林福儿回到竹屋内,摸了摸还没填饱的肚子,爬上竹床,她不困,却知道休息对身体恢复的好处,勉强躺下,隐约间似乎听到那边的动静,但是想到鬼医的脸色,林福儿保持了沉默,做个乖乖不打搅主人的寄宿者。 第209章:徘徊 次日一早,林福儿早早就醒了,虽然浑身的气力没有恢复多少,她还是起身下了厨房,点火烹食,这些年在嘉兰学府,吃饭有巧丫侍候,林福儿鲜少亲自动手。 但这丝毫不影响她的发挥。 借着晨光,将厨房重新巡视了一遍,才发现,除了昨夜发现的米缸外,米缸旁靠墙角的空地上,还有一个冲下的木门,掀开木门,里面不大,放着好些食材。 有了这些食材,林福儿便做了一顿简单的早餐。 浓浓的米粥,喷香的面饼,还有一盘清炒竹笋和凉拌土豆丝。 考虑到陆离不食人间烟火的形貌,和自己身体虚弱、不易油腻,林福儿做饭时,口味做的淡,做出来摆在一起,白花花一片,单个儿卖相不错,但凑在一起,实在不咋样。 不过,这丝毫不影响林福儿的食欲。 预先留出来一部分后,痛痛快快的吃了一顿,吃完洗完,在院子里走动着消食,林福儿很有分寸,自知身体尚未康复,并未出门。 讲真,就陆离那性子,林福儿还真担心,她出去后,会被关在门外进不了门,这人生地不熟的,她身无半个铜子儿,就这么带伤出去,可不是啥明智的举动。 在院子里散布,总忍不住往昨日陆离进去的那间竹屋看。 从外看,那顶的上两三间的占位上只有一个门,想来里头十分宽敞,或许里面隔开了套间什么的,忍不住往跟前走了走,那股浓厚刺鼻的药味钻入鼻腔,冲的林福儿连忙捂住鼻子。 这下意识的举动落在屋内陆离眼中,陆离的气性蹭蹭往上飙,那脸上的颜色分分钟变成了黑色。 林福儿对此毫无所觉,不过她那个捂鼻子的下意识举动,紧接着便收了起来,她这些年跟着玄墨多少通晓些医理,心中对医中好手的能耐还是很好奇的。 眼前竹屋充满药气,想来里头应该是药房之类。 是鬼医的工作室、配药房吧?要是能与鬼医处好关系,跟鬼医学上一招半式,那对自己来说,定是受益匪浅的。 林福儿站在门口琢磨事儿,不由发了呆。 陆离就站在墙内看着,要不是晨起刚刚将玄墨丢进药浴里,至少一个时辰内玄墨不会有清醒的意识,他就该担心,林福儿突然发话,会再次引发玄墨的异动了。 林福儿兀自想着心事,下意识的将手抵在心口上捶了捶,自醒来后,她就有种心口压着石头的沉重憋闷感,只是考虑到自己身体严重受损,并未在意而已。 不知为何,明明填饱了肚子,呼吸了新鲜空气,可心底的憋闷在这一刻竟然不减反增,那压着心房的沉重感似化成了一股浊气,堵的她连呼吸都变的艰涩。 冥冥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召唤着,让她靠近、推开门、走进去、看个究竟。 是什么? 林福儿拧着眉头静立良久,终是叹了口气,转身回屋,她转开身的刹那,屋内的陆离几不可闻的轻哼了一声。 回到竹屋,林福儿坐卧难安。 时不时揪握一下胸前的衣服,心中的那股闷气竟然挥散不掉,林福儿的眉头皱了又皱,她百思不得其解,总是忍不住想要去看个究竟。 坐不下、睡不着,愣是一个人在屋里徘徊了大半个时辰,连身体上的疲乏感似乎都被转移了。 ……不行,去看看! 良久之后,林福儿暗暗咬牙心道,随后神色慎重的迈着步子跨出了门槛,颇有些气势的径直走向那间勾着她的心的屋子。 院子本不大,片刻之间,人便已经来到了那间可能是药室的门前。 林福儿已经做好了打算,就算里面没有人回应,她也要推开门进去瞧瞧,虽说她此举可能惹来鬼医不满甚至愤怒,但鬼医既然说过他是受人所托才救了她,想来不至于又将她在弄死吧?! 暗呼一口气,抬手敲门。 手将将落上竹门时,门突然从里拉开,鬼医黑着脸从里走了出来。 冷清了一早上的小院,在林福儿试图将其打破时,突然冒出个人来,吓了林福儿一跳,她愣了愣,就这片刻的工夫,鬼医出门后反手关了门,好像没看到林福儿这号人一般,从林福儿身边,擦身离开。 主人家出来,就待在院子里,林福儿再想进去,就有点没道理了。 隔着门窗看不到屋里的情景,林福儿深深看了眼,再次转了身,她没有回屋,而是走向鬼医,心中对鬼医也十分好奇,这家伙当真不食人间烟火吗?一早上都没见她进过厨房。 “鬼……”靠近时,林福儿主动套近乎。 刚张口,一个字出来,鬼医便冷哼一声别开了身子,背对着她,对她的不待见就是个眼盲的瞎子,估计都能感觉的出来。 这叫什么事儿啊! 林福儿心中怪味,她没招惹鬼医先生吧?瞧这怨气,跟他们之间有什么大仇怨似的,受人所托?她与鬼医之间,除了鬼医救了她的命,再有唯一的联系便是那位中间人,托付鬼医救她性命的真恩人。 那人…… 嘶~~ 鬼医是因为那人才如此恼她? 那人是谁?玄墨吗? “鬼医先生,不知你是受何人所托,出手救下了我的命?”林福儿无视鬼医的不待见,朗声问道。 林福儿话音落下时,明显感觉到眼前人身形怔了怔,紧接着便见陆离起身,横了她一眼,又往屋内走去,步伐匆匆,像是厌恶她到了极点,多一秒都不想待。 被人如此不待见的莫名奇妙,问他,又不说原委,林福儿也有些恼了,她紧着跟上,追着问:“鬼医先生,不管你受谁所托,你的救命之恩我会铭记,还请告诉我,是何人托付你救我性命?” 一句话的工夫,鬼医已经进了屋,哐当一声关了门。 自始至终,除了一个冷哼,又是一个字没有。 “哐哐哐……”靠近竹屋,那种强烈的吸引感又冒了出来,林福儿心神收紧,抬手敲上了竹屋门。 第210章:红了脸 陆离进了竹屋,几步登上石台,细观大瓮中药浴,见其中并无异样,才松了一口气。刚松了口气,就听到急促的敲门声。 紧随而来的,还有林福儿的说话声。 听到动静,感觉到药浴起了微微变化,陆离的头皮都麻了,按时间,玄墨的意识又该进入一个清醒的轮回了,倘若他清醒着,又听到了林福儿的声音,像昨夜那般受到牵连,毒气再次反噬,恐怕会直接要了玄墨的命。 想到玄墨可能因此丧命,陆离突然回头,眼底寒光乍现。 只见他袖袍一抖,一只小小的瓷瓶出现在手中,他拔开瓶口,将瓶口冲着掌心倒了倒,只见一只指甲盖般大的红色亮甲虫被倒在了掌心。 陆离将甲虫捧在掌心,沉声说道:“子玄,你用命换回的女子,就在门外,倘若你死了,我定会将小红去咬她一口,送她与你泉下相会、双宿双飞。” 小红,是陆离从小养在身边,用来试毒的甲虫之一。 二十多年,就活了这么一只。 它本身就剧毒,又有各种毒的累加,这么多年来,它早已成了剧毒之物,被这小家伙咬上一口,分分钟便能命丧黄泉。 玄墨知道陆离口中所说的‘小红’是何物。 而陆离之所以如此说,也算是顺应了他使毒的特性,以毒攻毒,玄墨将林福儿的命看的比他的命还要重,那就拿林福儿的命来刺激玄墨的求生欲望。 想要对抗融骨散与解药双重重压下的漫长极痛,也只有下狠招了。 陆离说话时,他的心神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般平静,看着因他的话,剧烈翻滚起来的药浴,又看着那药浴缓缓的平静下去,足足过了一刻钟的时间,药浴渐渐平息下去,陆离背心的衣服都给汗湿了。 “哼!你迟早死在女人手里。”陆离狠狠的说道。 可是他脸上的表情已经不似之前那般冷硬坚决,反而带着几分松缓,那般谪仙一般不染尘埃的样子,衣襟被汗湿都不甚在意。 林福儿敲门没人应、推门推不开,又不能仅凭心中牵绊、就当真当着主人的面砸了门,就算有那等气性儿,以她目前手无缚鸡之力的气力,也压根砸不动。 心神久久的揪在一起,时间久了,腿脚乏力,身形晃悠,无奈退后,坐在了院子里的竹椅上。 纵使如此,她依然忍不住往竹屋看。 那里面到底有什么?竟然让她如此放不下? 与此同时,竹屋内,陆离将药浴中的玄墨提出来,将其放在床榻上时,玄墨竟然已经睁开了眼睛,那双如夜幕星辰般明亮的眼睛中,盛着浓浓的怒意,正怒瞪着陆离。 陆离全然不当回事,自顾自的调侃:“子玄,以前不知道,你竟然还是个情种。啧啧啧,当真是死也女人,生也女人。” “奉劝你一句,倘若你真想成大业,最好早点斩断情丝,要不然,她会成为你最大的软肋,稍不留神便会让你万劫不复。” 陆离并不知道,玄墨此次中毒,正是因为他跳水救林福儿时,为了保护林福儿,生生挨了金嵘一箭,那箭上有毒。 “放心,念在她对你的治疗有辅助作用的份儿上,我不仅不会杀她,还会好吃好喝的替你养着。”陆离眯着眼睛说道,那神态,就跟养着一只等待试毒的虫子一样。 “不、许……”玄墨艰难的吐出两个字,明显没有说完,陆离却一针下去,扎的玄墨身形一阵痉挛,到嘴边的话也生生吞了回去。 “不许欺负你心尖上的人嘛?呵呵,那你就快点好,好了来阻止我。”陆离不以为然,他此刻的神情语态若是被林福儿看到,林福儿怕是会以为认错了人。 哪里还有半点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模样啊! 刚才情急之下,陆离用了以毒攻毒的法子刺激玄墨,效果十分显著,玄墨心系林福儿生死,深知陆离口出便无虚言的个性,凭着尚存的那点清醒意识,竟还助长了解药的力道,将原本第一轮的治疗提前了三日完成。 “乖乖躺着,我去给你配药,不要发出声音哦!你那心上人对我这药室似乎很好奇,要是你忍不住发出点声音,把她给引进来。就你县政府这副模样,啧啧啧,你自己掂量啊!”陆离调侃着说道。 玄墨泡药浴时,为了充分吸收药性,身上没有穿衣服。 被提出来,本搭了薄毯,但刚刚陆离又给他扎针,未免妨碍,将薄毯丢去了一边,这会儿玄墨赤条条身无长物,正如陆离所说,要是林福儿看到他这副模样,那场面恐怕不太好看。 上次林福儿匆匆离开,不正是因为林福儿闯入他的房间时,撞上他在沐浴。 那时候他已经披上了外袍,现在却是动弹不得,根本没办法遮挡身体。 “陆、离……”玄墨气的额头青筋暴涨,艰难又坚决的说出两个字,陆离压根不予理会,悠悠然的出了竹屋房门。 “林福儿,是吧?”陆离刚跨过门槛,关上房门,便朗声与林福儿打招呼。 声音清晰的传进屋内裸着身子的玄墨耳朵里。 林福儿还在想法子,如何在避免与陆离冲突的前提下,进那屋看看,突然见竹屋门复又打开,而一直黑着、臭着脸的陆离,竟然挑着下巴,笑着与她打招呼。 这人前后态度的转变,未免太明显了吧! “是!”林福儿愣了愣,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身体感觉怎么样?”陆离继续朗声问道,引着林福儿说话。 林福儿眨巴眨巴眼睛,点点头说道:“挺好,就是有些使不上力。”林福儿如实说道,她的声音也落入了屋内玄墨的耳中。 听到林福儿的声音,玄墨嘴角紧抿、眉头深锁,耳根和脸庞上渐渐染上了一抹红色。 “哈哈,那是正常反应,融骨散毒性霸道,等修养上一两个月,力气自然会恢复过来。”陆离哈哈笑道,那笑容,让人有种拨开云雾见到晴朗蓝天的感觉。 当真是,赏心悦目啊! 第211章:想他了 林福儿的视线不过是稍稍在陆离脸上停留了一会儿,陆离便眯着眼睛、调侃道:“怎么?福儿姑娘如此专注的盯着我看,可是倾慕与我?” 这话说的,噎的林福儿直接哑口。 林福儿这会儿算是相信了,眼前人虽说言行大变、与之前比较判若两人,但这绝对就是那个脾气古怪的鬼医陆离。 恐怕也只有脾气古怪的人,才会像眼前人这般,想一出是一出吧?! 呵,当真是口无遮拦,随性妄为。 林福儿有点生气,她又不是花痴。何况,与玄墨相伴十年,玄墨的姿容与陆离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玄墨脾气好多了,比陆离好一万倍,哼! 心中暗暗吐糟了一句,再看陆离时,陆离那调侃中微带鄙夷的神色反而顺眼有趣了,陆离的样子,活脱一个随时闹脾气的小孩子,幼稚透顶。 跟如此幼稚的人置气,那绝对是自己找气受。 林福儿这边自我开解消了气,竹屋里的玄墨,神色却变了又变,刚刚从耳根烧起来的红晕,变成了青黑,眼底的怒色正在翻滚。 也不知是不是心灵感应,林福儿没有回答鬼医的话,而是下意识的将视线错开,移向了陆离身后的竹屋。 她这举动落在陆离眼里,陆离摆在脸上的调侃与鄙夷直接僵住。 之后的相处中,林福儿渐渐发现,陆离的性子真的是随心所欲,还有些刀子嘴豆腐心,最初要么臭脸不理人,要么单方面的调侃她。 渐渐地,林福儿开始反击,口头上的胜败,本就不是个什么事儿,可陆离这人,却总会暴跳如雷,甚至声称要拿林福儿来试毒炼药。 起初陆离呼喝时的气势,林福儿都以为他真的会那么做,可渐渐地却发现,陆离是光打雷、不下雨,这不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吗! 说是受人所托救了她,林福儿都有些怀疑,没准压根没什么托付的人,鬼医救她或许是一时兴起,救活了她又心里闹别扭,觉得违背了他惯来处事的风格,这才找了那么个蹩脚的理由搪塞掩饰? 这么一想,依着陆离那别扭的性格,还真有可能。 林福儿并不知道,陆离医术超绝,却被冠了个‘鬼医’的名头,正是因为他素来见死不救,明知鬼医见死不救,还抱着万分之一的期望将重患送来,不救身死者不计其数。 林福儿也不知道,陆离暴跳愤怒时,所说的话,并非口头之气,要不是林福儿能刺激玄墨恢复,要不是有玄墨压制陆离,让其保林福儿性命,陆离真会将活人拿来试毒炼药。 一边修养着,一边想心事,时不时与陆离斗几句嘴,闲来去陆离的书房翻几本药书,林福儿发现,只要别越了雷池,与陆离相处起来,还是蛮有意思的。 ……现在气力还没有完全恢复,也不能动武,等恢复的差不多了,定要去陆离的雷池里瞧瞧,到底是什么牵着她的心神。 林福儿每每看到那间被药气包围的竹屋时,就会如此告诉自己。 是的,数日相处,几次试探,林福儿非常肯定,只有她想去那间竹屋时,陆离眼底的杀机才是最令人心底生寒的。 不过想想也是,对于一个医者来说,药房可是重地。 这要放在前世,那里头没准正在研制什么新药品,她一个外人冒然进去,配方泄密的话,人家研制一场,岂不是为别人做了嫁衣? 林福儿理解了,也就觉得陆离的阻拦在情理之中。 当然,除了这些,还有个更严肃的问题,鬼医不仅研制医药,也在研制毒药,什么毒虫毒物,倘若不懂冒然闯入,就算不触怒陆离,被毒死的可能性也极大。 因为这些种种,林福儿一边休养一边翻鬼医的药书,随时为进入鬼医的药室一探究竟做准备。 说起来,鬼医有些地方还是很令人敬重的,他书房里的那些药书,林福儿随便翻,他除了脸色黑了点儿,从未阻止。 甚至于,林福儿发现,去过几次后,书房里还多了好些更多白话的药书。 就好像专门为她这个半吊子准备的。 日子一天天的过,按着时间,该入冬了,但屋子周围的竹林却始终翠青一片,因为这,林福儿才知道,她所在之地,怕是已经远离京城,到了南地。 多少日子了? 养父母怎么样了?诸葛府怎么样了?玄墨、唉!~ 都说陷入爱情里的男女智商为零,林福儿有些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了,与玄墨相处的十年间,什么都是自然而然,时间久了,那成了习惯,爱与不爱,处于习惯当中无法辨别。 分离,打破了习惯,也让她发现了自己的心思。 从这一点上来说,她是清醒的,可是清醒又如何,在知道了玄墨是流云山弟子后,在知道了玄墨还有一位救命之恩的青梅竹马之后,在眼睁睁看着玄墨为了那个与青梅竹马相似的女子不顾危险之后,依然执着的记着玄墨的好。 陷入爱情里的男男女女,并不是智商为零,而是因为爱,他(她)们的宽容被放大,他(她)们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有忍性与容让,而这些,会让身在其中的他(她)们显的失智。 她如今,便是如此吧! 不过,倘若玄墨心悦之人当真是哪位,小时候救了她的性命的青梅竹马,林福儿觉得,想放下,她也定能放的下。 前世因为一时的心中不忿,反而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了。 这辈子,她只想要一个答案,多的什么都不会做。 自离开泰安村至今,有快两月时间了吧!与玄墨的一月之期早就过了,林福儿突然心中一片黯然,玄墨没有去参加乡试,却去了京城,他似乎经历了一场巨大的纷争,如今,他是在处理他们教派内的事,还是早已忘了那个一月后重聚的约定? 心中喃喃,不知不觉间,林福儿手中的笔落在纸上时,顺着‘玄墨’二字的轨迹游走…… 第212章:相悦 外出归来的陆离,经过院子里的林福儿时,忍不住视线侧移,看到了白纸上的字,‘玄墨、玄墨……’大大小小,重叠在一起的,无数个‘玄墨’。 看到这些,陆离神色复杂的看向林福儿。 ……他要不要打开药室的门,让这两人见面? 不不不,绝对不行,不仅不行,还得想法子将两人分开,陆离心中念叨着,径直进了药室。 玄墨此前,为了保住林福儿,不惜将唯一的解药让给林福儿,要不是鬼医有其它解毒的法子,等同于将命葬送在里头。 一个在玄墨心里,比他自己的命都要重要的女子,是玄墨大业前最大的绊脚石。 作为玄墨的协助者,陆离认为,他有必要帮玄墨清扫路上的障碍。 可是为了牵制玄墨、激发他的求生欲,陆离和林福儿相处了几日后发现,林福儿这个小丫头,很特别,年纪小小就不骄不躁,遭受过融骨散之毒的腐害,还能不怒不闹的对待生活,她身上的许多品质,就连陆离也暗道佩服。 因为这,陆离几乎忽略了,林福儿是玄墨大业道路上的障碍。 偶尔想起时,也会想,瞧林福儿没心没肺的样子,应该不知道玄墨对她的心思,那趁着两人的感情还只是玄墨一头热,等玄墨好的差不多了,将林福儿弄走软禁起来,将两人隔开便是。 想来到时候,只要他们在玄墨跟前多劝上几句,让玄墨先以大业为重,该是能淡去林福儿对玄墨的影响。 没想到,林福儿这小丫头竟然也在想玄墨。 啧啧,这两人还是两情相悦?! 这就麻烦了! 陆离进屋关门,关门声非常大,‘哐当’一声响,屋外的林福儿被惊了一跳瞬间回神,屋里的玄墨也睁开了眼睛。 “想不想出去,见见?”陆离见玄墨看过来,便往外头看了一眼,说道。 玄墨的忍耐力与恢复能力,就是陆离都心中叹服,融骨散的毒加上以毒攻毒的克制之毒,双重都会产生极痛的毒,对承受着来说,恐怕比刀山油锅更加难以承受。 可是玄墨硬是扛过来了,不仅如此,在治疗过程中,甚至连一声痛呼都没有。 现在想来,这恐怕是玄墨不想让林福儿听到、看到他如此模样的缘故吧!啧啧啧,还真是,从头到脚,那哪儿都在替那丫头考虑。 见见? 玄墨数日来,但凡意识清醒,都会调动意识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林福儿的声音就像他的止痛药,偏偏每次稍有放松,就会听到陆离的声音,那落在他耳朵里意味明显的挑衅,频频让玄墨愤怒。 怒气就像撕伤疤,痛感骤然加剧。 不过,痛的久了,痛便变的麻木了,渐渐的影响不了他、影响不了他扑捉林福儿的声音。 醒来时,经常会听到她的声音,知道她就在竹门外,自然想见。 可是,以现在这副模样见,那丫头恐怕会担心吧! 玄墨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 “真不见?”陆离挑着眉头,看着闷声摇头的玄墨,调侃道:“看来,今天又只有我跟福儿两个人一起用饭了。” “让我看看,今天回来的时候都买了什么,对对对,今天回来的时候,特意去了趟首饰店,买了一支金步摇,听说女孩子都喜欢,我拿去送给福儿。” 陆离说着话,将金步摇举在玄墨眼前晃了晃,这东西就是给林福儿的,但并非陆离口中所说的‘特意’买来,而是心情好,顺手救了个人,那人是首饰店老板家的人,那老板答谢他时,金步摇就是谢礼之一。 陆离瞧见金灿灿的首饰,一眼便相中了金步摇,同时想到了林福儿。 就鬼使神差的拿在了手里,一路回来,回过神的陆离,差点没将金步摇给扔了,最后告诉自己,金步摇是金子,才将东西留下。 但从进门到刚才,陆离并没打算将金步摇拿出来。 见玄墨那么别扭,陆离忍不住搬出了金步摇,刚说出话来,就注意到,闷声的玄墨黑了脸,看过来的视线,咬牙切齿。 玄墨的治疗到今日为止刚刚进行了一半,而他的身体恢复状况,也刚刚进入缓痛阶段,想要活动尚有些时日,动不了,再生气也只能干瞪眼。 陆离就喜欢看别人不高兴,别人不高兴他就高兴。 尤其是让他不痛快的玄墨和林福儿,在林福儿哪里得不到好处,就自动忽略玄墨身不能动的因素,在玄墨身上找平衡。 美滋滋的拿着金步摇出了门,一出门便朗声打招呼:“福儿,看哥哥今天给你买了什么回来?” 林福儿平静的看过去,哥哥什么的,陆离的脑袋今天肯定又抽风了,瞧着变脸变的,好像刚刚从院门进来、噘着脸从她身边经过的人不是他似的。 “来来,哥哥给福儿别上,肯定好看。”陆离像头几次一样,光说不练,林福儿看准了这一点,索性坐着没动,由着陆离自说自演。 见陆离迟迟不上手,还笑着催促:“鬼医哥哥,我正觉得头上缺点点缀呢!金步摇好看,我喜欢,你帮我别上吧!”说着话,将脑袋往前凑了凑。 林福儿侧开的脸上笑意淡去,心道,她就想看看陆离会不会当真亲手帮她别金步摇。 在林福儿看来,就算陆离真上手,也没什么大不了。 可林福儿这话落在屋中玄墨耳朵里,玄墨却双眸圆瞪。 陆离拿金步摇的手僵住,看着林福儿的侧脸,突然眼前一阵恍惚,不知怎的,心也跟着狠狠的跳了两下,耳朵有点烫。 “哼!想让鬼医给你戴发饰,做梦。”陆离将金步摇往桌上一扔,气哼哼的转身离开。 屋里的玄墨,听到这里,松了口气。 屋外的林福儿,笑着拿起了金步摇,她心中实在好笑,真当数日来她没长眼睛吗?陆离一个整日与毒物药草为伴的医者,竟然是个洁癖,靠近两米之内,就会自动退开的人,会给她戴金步摇,怎么可能! 第213章:端倪 林福儿看看被丢在桌上的金步摇,轻轻摇头笑了笑,视线回移时落在了桌面的纸上,也看到了纸上密布的‘玄墨’二字,她的耳根腾的一下红了个透。 陆离走开,林福儿没了声。 屋里的玄墨不知道什么情况,心中捉急。 越是着急,便越是迫切的想康复,想好端端的去见林福儿。 三个人,一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小院,转眼又是数日时间,这里虽然地处南地,但由于空气湿度大,温度虽不如北地那般严寒刺骨,却也冷飕飕的。 林福儿心中始终放心不下远在青阳镇的亲人,诸葛家的人见他失踪后,不知有没有去为难她的养父母?林福儿至今觉得诸葛永昌不是啥好人。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玄墨在外的事儿该是办好了吧?他会回嘉兰学府吗? 太多牵挂,林福儿自觉恢复的差不多,便提出了辞行。 本以为陆离会欢喜的应下,没想到林福儿提出后,陆离反而皱起了眉头,似乎有点不高兴,这倒是稀奇了,是谁说要将她丢出去,将她拿去炼药的? 果然是个古怪的人。 与鬼医同住一个屋檐下,各种药书看着、各种草药辨着,林福儿长了不少医学上的学问,甚至于想好了潜入鬼医药室时,要用什么化解毒性的药以防万一。 打算着,溜进去瞧瞧,了了心思,之后不论陆离发现没发现,脚底抹油,麻利儿走人。 如今瞧陆离神色间还带出些许不舍,这让林福儿心中倍感亲切,想偷偷溜进人家药室的打算,反而有点罪恶感了。 “哼,还有点自觉。”皱了会儿眉头的陆离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噎的林福儿简直哭笑不得。 瞧瞧,这是有闹脾气,不高兴了。 见陆离又进了他的药室,林福儿折身进了自己寄住的竹屋,数日住下来,除了换洗的衣服,也没啥好收拾的,在屋里转了一圈,又去了厨房,就着厨房里的食材,做了一顿饭。 林福儿并未发现,实际上,她比她想象中,更喜欢这种与世无争的平淡生活,要不是心中存着割舍不下的挂念,她更愿意留下。 要离开了,心绪说不上来的复杂,一不留神,竟然做了三人份儿的饭。 看着摆出来的饭菜,林福儿怔怔的有些发呆。 脑海中好像有什么念头在破开,就连鬼医陆离的那些古怪举动,都似乎有了合理的解释,是什么?是什么…… 林福儿的眉头越皱越深,近日来发生的事情,不断的在脑子里回荡。 答案似乎就夹在其中,她心跳如擂鼓,紧张的等待着答案跳出的那一刻,恰在此时,那个闹情绪的陆离,冷不丁突然说道:“发什么呆?肚子都饿死了。” 林福儿被这一声打断,脑海中几乎冒出来的那些念头,瞬间缩了回去,疑惑没能顺利破解,林福儿心中郁闷,脸色很不好的回头看向陆离。 也不知陆离是不是良心发现,向来只会饭来张口,今儿竟然主动进来帮忙端菜。 难得,陆离竟然喊林福儿同桌吃饭,虽说语气不太友好,但这一举动却是巨大突破。林福儿心中疑惑未解,便顺势坐下。 拿起筷子端起碗,看着碗里的饭,心情始终无法平静。 突然想到什么,看向陆离,神色凝重的问道:“鬼医大哥,为什么我做饭的时候,你的饭量会那么小?是不好吃吗?” 要是之前,就陆离那臭脾气,就是挑剔不好吃,林福儿也全当没听见。 可是这会儿,她却很想知道。 她所言并非毫无道理,近日来住在竹屋里,林福儿的一日三餐都是自己解决,看在陆离准备了食材的份儿上,她也会捎带脚的给陆离做饭。 但实际上,陆离自己也会煮东西。 头几天,还煮了药膳,药膳里许是加了好东西,那香味儿,盖过了药味弥漫了整个房间,林福儿口水都快留下来了,她凑过去,想看看。 陆离却跟护鸡仔的老母鸡似的,将药膳护的紧紧的。 那么大一锅,陆离端进了他的药室,再出来时,锅子已经见底、空了。 这种事并不是一次两次,而是时常发生,只是香味那么浓烈的只有那一次。 林福儿一直没多想,或许陆离食量大,不好意思被人说吃货,才会如此呢?现在回想起来,似乎并不是,就陆离这我行我素的臭脾气,还会担心被别人笑话?不存在的。 既然不是陆离自己加餐,那、那些东西都给谁吃了? 陆离的药室里,是不是关着人? 陆离之前生气时说过,要将林福儿拿去试毒炼药。那不过是句戏言,但林福儿却想到了一种可能,陆离神神秘秘的遮掩着,不会是不想让她看到他的药房里,关着什么试毒炼药的人吧? 如此一想,还真不是没可能! ……陆离是那种视人命如草芥的人吗? 林福儿有些不确定了,这年头的人命,在那些有权有势有钱的人眼里,就如蝼蚁一般。 陆离虽偏居山野,但按着他的性子,恐怕寻常人家的生活环境,养不出来,那么他也在有权有势有钱的行列当中,他真有可能将活人拿来试毒炼药。 林福儿的神色变的凝重起来。 之前是好奇,现在,是必须进去看看了。 “是不怎么好吃。”陆离顿了顿,方才拧着眉头说道,那神情瞧着,非常嫌弃。 林福儿心中有了计较,自知疑惑不能深究,索性闭口未言,不再追问。 下晌,陆离像往常一样,挎着个竹编药篓出了门,他出去没多会儿,林福儿便摸到了陆离药室的屋前,里面到底有什么,马上就能看到答案,因为这,林福儿心跳加快,十分紧张。 门上挂着锁,不好进,林福儿便用刀子缓缓的敲开了药室的窗户。 隔着窗户都能闻到药室里头的浓重药气,越是如此,林福儿的神色就越是凝重,窗户被缓缓敲开,林福儿回头看过一眼,试探着翻过窗,跳了进去。 第214章:如此之近 外头明明蓝天白云,仅一窗之隔的药室内,却黑漆漆的,空气里似乎还缭绕着些许雾气,林福儿的双脚刚刚落地,就下意识的捂住了口鼻。 药味太重了! 好像整个屋子都淹在药汁里,连空气都染上了药色,才会变的浑浊不清。 林福儿适应了几息,眼前景物渐渐有了轮廓,也看清了鬼医药室内的情景,鬼医的药室是个大通间,室内面积很大,中间有个大约米许高的石台,上面有口大瓮,瓮下有火塘,像是用来煮东西用的。 室内周围,有矮桌、毡坐,也有简易竹床,其余靠墙的地方,全是架子,书架子、以及摆放着各种器皿的架子。 适应了屋里的光线之后,几乎一眼便能看穿屋内陈设。 并没有人。 想想竹屋的外部结构,四周的药柜后不可能存在密室。 而脚下,建造竹屋时,整栋竹屋都被抬高了尺许,用比手腕还粗的竹子支撑着,那尺许的离地空间,除了屋子中央石台那方地面,其它位置都是镂空的。 林福儿闲来无事时看过,藏不住东西。 相当于,除了那方石台下可能存着未知,其它位置并没有通往地下的暗室。 进屋一看,连石台那方地面下存着腔洞空间的可能性也没了,火塘下挖密道暗室确实够隐秘,可是火塘上放着那么大一口瓮,真有密室,要如何搬开大瓮? 总不能从火塘那巴掌大的地方钻进去吧! 大瓮! 林福儿并未冒然登上石台,而是绕着石台仔细的端看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动,才小心翼翼的踩了上去,要说藏什么秘密,整个药室里,也只有这口大瓮了。 靠近了才发现,大瓮竟是天然石瓮,材质瞧着很普通,但要将这么大一块石头雕成一口瓮,在没有任何高科技辅助的前提下,却不是件容易的事。 林福儿心中暗暗叹服。 神情态度也禁不住多了几分慎重,视线渐渐越过石瓮的檐口,看到了石瓮里的情景,没有直接看到什么不忍直视的东西,林福儿暗松了一口气。 不过紧接着又皱起了眉头。 石瓮中,灌着几乎没到檐口的褐色液体,液体表面如一面发沉的磨砂镜面,似乎还冒着气雾,这便是让整个屋子的空气,变的浑浊的源头吧! 果然是在煮东西! 不对! 林福儿想到什么,瞳孔猛然缩了缩,随即快速跳下石头看了看,刚刚看到的石台下的火塘里,并未点火,连点火星都没有,林福儿不信邪的凑近试了试温度,并无余温。 没有点火,石瓮里的雾气从何而来? 是某种挥发性极强的东西吧?林福儿将遮面的面巾往鼻子上提了提,重又登上了石台,她没有冒然动石瓮里的东西,而是揪了一根头发,睁大了眼睛盯着将其丢进石瓮的褐色液体中。 发丝触到液体时,突然急速卷缩,眨眼间便消失在了液体内,寻不见踪影。 毒,果然是毒! 这么毒的东西,鬼医整这个用来干嘛? 林福儿皱起眉头,盯着平静的液体表面,神色怔怔,石瓮里的液体是毒,且毒性很大,这一点毋庸置疑,弄这么多毒液,总不是拿来看的吧?那这里面定是有什么东西。 可是,浸泡在毒液里的东西,就是她有心一探究竟,要如何探? 头发丝是身体的一部分,落入液体后,瞬间被腐蚀掉,可见毒性强度绝对不是她配置的解毒丹能对抗的,不能直接触碰。 她也没带什么东西,回头看了看屋里,也没啥棍子之类可以探入液体内的东西。 林福儿皱眉犹豫了下,掏出了匕首,拔开匕首看了看匕首刀刃,试探着将其探入液体中,这把匕首是她去年生辰时,玄墨送给她的礼物,因其削铁如泥非常锋利,林福儿十分喜欢。 她有点舍不得,生怕连这把匕首也被毒药给腐蚀坏了。 心中存着不舍,手下的举动就变的格外迟缓,匕首的刀尖一点点靠近液体表面,眼瞅着就要临上液体,却见水面上冒出一个气泡。 突如其来的异动,惊的林福儿慌忙回撤。 紧接着,只见冒起水泡的地方翻起了滚儿,像极了沸水翻滚的样子,石瓮地下分明没有生火,液体出现这反应是何缘故? 总觉得藏在石瓮毒液中的东西,要出来了。 林福儿屏着呼吸,退开些距离睁大了眼睛紧紧看着,渐渐的,那翻滚之下,有东西果然冒了出来,被液体浸透紧紧贴服在一起的、头发! 突然想起刚刚扔进去的那根头发,林福儿心头咯噔噔打了个激灵,心跳也跟着骤然加快。 脑海中不禁想起了前世看过的惊悚片中的镜头,水鬼什么很骇人,顶着头发的脑袋缓缓升起,紧接着是赤裸的肩膀、背…… 毒液中竟然有人?真的是人吗? 林福儿有点不寒而栗,忍不住又退后了两步,这一退,后脚跟悬空,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后倒跌出去,情急之下,她猛然提气,整个人也往后飞掠而去。 双脚再次落地时,石瓮毒液里的、不知是人是鬼的已经站了起来。 被毒液浸透的湿发下,是一副略显精瘦的身体,毒液从湿发上滴落,滑过皮肤,竟然折出几分微光。 “什么人?”突然,石瓮中的人沉声喝道,声音浓厚沙哑,与他结识的身板相比,显的苍老的多。 林福儿完全被眼前一幕惊愣了,她无法理解,为什么能腐蚀掉头发的毒液里会有人,惊讶的忘了反应,听到喝声,她猛然回神,意识到眼前男子裸着身子,下意识别开视线,匆匆说道:“对不起,走、走错门了。” 话毕快速转身,顾不了会被陆离发现,紧忙折身,从另一扇窗户跳了出去。 林福儿并未发现,就在她出口道歉、转身离开的刹那,那个刚刚声音中满是危险的人,身形怔了怔,猛然回头看了过来。 而那转过来,看向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心中挂念的人,玄墨。 第215章:故意 “福儿!”毒液中的玄墨,看着林福儿快速的跳出窗户,没出视线,呢喃着轻唤了声。 近日来,他每天都泡在药浴里,因身体所中之毒与解药的毒性药性都十分霸道,为避免他因极痛乱动影响治疗,陆离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封住他的穴道。 不能动,硬生生承受着那种刻骨铭心的极痛。 可是一想到林福儿就在院子里,他的心十分妥帖,耐着性子慢慢的接受治疗。 每天都能听到林福儿的声音,却每天都见不着,思念有时候比毒药更加熬他的心,一直盼着解毒后与林福儿相见,可按着陆离的说法,他身上的毒,想要清除掉,还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就是恢复战斗力,也至少需要个把月的时间。 今天从药浴中醒来,发现自己竟然能动,玄墨心里还觉得纳闷呢!紧接着就见到了林福儿,林福儿离开时,没走门翻了窗,可见她多半是自己偷溜进来的。 在鬼医陆离的地盘上,想如此轻易的窥探到鬼医陆离的秘密,根本不可能,除非,陆离有意为之。 陆离是故意放林福儿进来的。 是因为林福儿要辞行,陆离才制造了机会,让她进来,同时没有封他的穴,是为了让他们相见? 陆离会有那么好心? 虽说数年未见,但玄墨自认对陆离的为人还是很了解的,总觉得陆离不是那么好心的人。 ……似乎,哪里不对! 玄墨这边拧着眉头想蹊跷,林福儿却直接离开了竹屋。 林福儿的心脏跳动的十分厉害,刚才在陆离药室内见到的人是谁?陆离遮遮掩掩下的那些事儿,都是因为那个人?陆离一会儿热乎一会儿臭冷,都是因为这个人吗? 能被鬼医那种臭脾气又高傲的人严密护着,可见里面那人,与陆离的关系定然不简单。 她冒然闯入,看到了陆离细心隐藏的秘密,也看到了那人裸着身子,这件事要是让陆离知道,陆离会当真拿她试毒炼药的吧? 想到那满满一瓮的毒液,想到毒液中完好无损的人,林福儿突然觉得与陆离那样的人,还是保持点距离比较安全。 也不知陆离知道她擅自进了药室,会是什么神情。 林福儿可不想面对动了真怒的陆离,索性脚底抹油,直接溜了。 她一路离开竹林,直走到月悬夜空,都没有看到村寨之类落脚的地方,无奈就着出行前匆匆带出来的两个馒头裹了腹,顶着夜风在树杈上歇了一晚。 次日一早,沿着与竹屋相反的方向大约行了半个时辰,总算见到了村庄。 与此同时,竹院里,玄墨冷着脸看着坐在院中,没事儿人一样吃早饭的陆离,气不打一处来。 昨儿别说林福儿没看到他的正脸了,就算看到,也认不出来。 陆离趁着他昏睡时,给他易了容,加上因为中毒瘦了一圈的身体和沙哑的声音,他就像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这样的他,倘若不自证身份,林福儿又岂能辨认的出来。 陆离似乎对自己的做法及其产生的结果十分满意,尤其是见玄墨臭着脸的样子,更加自得。 玄墨自然看的出陆离此刻的心情,按常理,他如此生气,罪魁祸首却洋洋自得,他会更加生气才对,可是玄墨脸上的神情却渐渐的反而缓和下来。 几息后他转身进了药室。 陆离看看玄墨进屋,又得意的笑了笑,不过很快,他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紧接着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掀开桌子,不顾碗碟掉在地上,冲进了药室。 “这个,我就替福儿收下了。”玄墨站在某个药柜前,药柜侧立着,露出药柜后的方寸空间,那里存放着保命的好东西,玄墨此刻手中拿着的,叫回生丹。 这东西虽是陆离研制的,但其所用的药材却十分稀有,想要再开炉炼上些许,可能性十分渺茫。 一共就炼了两枚,一枚用在了玄墨身上,如今就剩下这最后一枚了。 陆离跟宝贝什么似的将其藏的严严实实,就等着急需时救命。 回生丹玄墨之前用过,知道有这东西,也知道陆离最心疼这东西,自打知道林福儿中毒以后,他就有了将陆离的最后一颗回生丹讨来给林福儿的意思。 有了回生丹,虽不至于让林福儿百毒不侵,但好歹再有什么不测时,能挡着点,拖延到更多时间。 “你不能拿走它。”陆离气的跳脚,刚才他笑的有多得意,这会儿心中就有多气愤。 可惜,风水轮流转,这回玄墨端稳了,不紧不慢不回话,摆明了,回生丹他拿定了。 玄墨和陆离这边对峙着,林福儿已经从一户庄户人家家里走出来了,南地富庶,这话果然不假,不过是一个偏僻的小村子,林福儿这个过路人,进门后不仅吃了一顿饱饭,出门时,主人家还给他装了些干粮。 如此淳朴的民风,让林福儿想起了泰安村,那个她初时苏醒的地方。 往事不禁想,一想越发迫切的想念昔日的家人了。 挂念家人,林福儿将那只金步摇当了,用当回来的银子买来一匹马,一路打听着往北地而去。 时间已经进入腊月,随着一日日的赶路,气候越来越冷。 数日后,马蹄踏入建安府时,已经临近年关,等不及落脚,策马直接赶往嘉兰学府,可惜,临近年关,学府里的学子们都放假了,先生与学子走了大半,偌大个学府整个儿都空了下来。 林福儿趁着夜色,翻墙摸进了十年来寄住的小院,往巧丫的房间里靠近。 虽说往年巧丫都会陪她一起度过寒假、一起过年节,但今年她与玄墨都没在,院子里冷冷清清的,还不知道巧丫在不在呢! 巧丫是于承儒给林福儿作伴的,这些年林福儿为了改正巧丫股子里的奴性,言传身教,巧丫早已不似这个年代的别的丫鬟那般只知道听令行事了。 敲门没回应,仔细看才发现,门上挂了锁,巧丫没在。 第216章:变故 巧丫没在,这么晚了,就算于承儒年底没有回家,还在嘉兰学府,这点儿去打搅也不方便。 无奈,林福儿只得按捺着性子,返回自己屋中,将盖在床榻上的防尘布撤掉,从柜子里抱了棉被出来,打算将就着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再做打算。 可惜躺下后,辗转反侧,根本无法入眠。 林福儿几乎是睁着眼睛熬过了一夜。 将将听到远处有公鸡打鸣,她便快速起身,匆匆换了套衣服,又拿来纸笔写了封信,去了于承儒的院子,本想给于承儒留个信,她赶早去泰安村看看。 放下信出来时,竟碰上了魏子晨。 当年林福儿被于承儒领进学府时,唯一一个支持于承儒决定的教书先生,也是这些年来,除于承儒外,对林福儿最和颜悦色的教书先生。 “福儿?”魏子晨看到林福儿十分惊讶。 唤出一声后,匆匆走到跟前,将林福儿一番打量,随后紧着问:“福儿,你怎么在这里?” 林福儿还没开腔,先被魏子晨一句话给噎的哑口,她被诸葛永昌带走时,嘉兰学府的人并不知道她的遭遇,魏子晨能这么说,可见巧丫定是将她的消息告诉了于承儒和魏子晨等人。 是啊!按照巧丫的消息,她应该在京城诸葛家。 想到这些,林福儿暗暗松了一口气,她一直担心,她的失踪会引起诸葛家的不满,从而迁怒家乡亲人,可听魏子晨的意思,还不知道后来的事情,那便是说,诸葛家之后并没有再来过人。 “恩,快过年了,我想大家,就回来了。”林福儿笑着说道,明明是笑着的,可说话时,心中不免有些发酸。 林怀义和苏桃花对她有救命之恩,而真正养育她的,是嘉兰学府,在林福儿心里,嘉兰学府才是她的家,而于承儒、魏子晨这些善待她的人,才是她的亲人。 魏子晨闻言一愣,随即笑着点头:“好,回来了好,回来了好!” 说着话,拉上林福儿,紧着说:“走,快进屋,这么冷的天儿,要是让于老看到你这会儿还在外头,该心疼你了。” 提起于承儒,魏子晨微微蹙了下眉头。 “于爷爷在吗?”林福儿看看魏子晨带她走的方向,神色间也带出几分诧异之色。 魏子晨带她走的方向,是于承儒的院子。 “进去再说。”魏子晨没有多话。 直到进了屋,让林福儿坐在火盆旁,又亲自给林福儿倒了被热水递给林福儿,才坐下叹了口气说道:“于老两个多月前就去京城了,你没见到他吗?” “啊?”林福儿愣住。 两个多月前,差不多正好是她中毒,出现在诡异住院接受治疗的时候,那之后她再没去过京城。 她当初是被诸葛家接去京城的,巧丫定是将这一情况告诉了于承儒的,既然如此,于老两个月前就到了京城,为何没有回封信? 两个多月前,诸葛家已经没有她这位诸葛大小姐了呀! 见林福儿如此反应,魏子晨知道,妥妥的没见上。 想到于承儒初回京城后,寄回来的信,魏子晨拧着眉头匆匆起身,片刻后回转时,手里拿着一封信,神色凝重的将信件递给了林福儿。 林福儿一目三行,匆匆看过信。 完后,她也愣住了。 “这、这……”林福儿心中吃惊,说不出话来。 信是于承儒寄回来的,信中说,林福儿在诸葛家的生活,似乎很不错。 还说,他会留在京城照应着,让魏子晨给林怀义、苏仁德,以及陈世怀陈世锦等人带个信。 ……她在诸葛家的生活很不错? 她都没在诸葛家,怎么会生活不错? 林福儿的脑袋里有点混乱,有点搞不清楚状况,好像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正发生着什么。 是什么?林福儿一时间摸不着头绪。 “福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魏子晨本就心觉蹊跷,见林福儿如此反应,越发框定了事情定然是出了什么变故,随紧忙追问。 “我、我两个多月前就离开诸葛家了。”林福儿如实说道。 一听这话,连魏子晨也愣在了当下。 “不行,我得去京城。”沉思了片刻之后,林福儿起身说道,于承儒曾经是朝中大员,十年前被人诬陷罢了官,那之后几年,曾经的冤案得到昭雪,于承儒被证实清白。 之后年轻的皇帝召于承儒回朝复职,于承儒几度拒绝。 这些事情林福儿都是知道的,她也看的出来,于承儒是真的喜欢上了教书育人的工作,不愿再登庙堂。想到这些,林福儿不仅红了眼眶。 十年前,于爷爷给了她一个安身的家,十年后,于爷爷又因她再返官场。 这,让她如何不感动。 林福儿很担心,于承儒离朝十年,十年时间能改变很多东西,尤其是,十年后的于承儒还多了她这么个牵挂。问题是,她明明没在京城,于承儒信中所说又是何意? 她必须去京城,不能让于爷爷陷入她的事故中。 “福儿!”魏子晨也感觉到了问题的严重,他沉声唤住林福儿,说道:“容我些时间,我与你一同去。” 于承儒回朝,离开前将嘉兰学府托付给了魏子晨。 魏子晨虽然年岁轻了些,但他的见识是整个嘉兰学府,与于承儒最投契的,于承儒希望他的离开,不会引起嘉兰学府的变革,这才将府院长的职位交托给了魏子晨。 魏子晨也想一展抱负,可多年追随,让他对于承儒存着几分如师般的敬意,如今师父样的存在遇上了麻烦,他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林福儿闻言,稍作思量便点了头,道:“魏师,你可知,我养父母他们、如今怎样了?” 容魏子晨些时间,也是容她些时间,她想知道养父母记忆外公外婆他们的现状。 “唉!你那养父母不愿离开,不过数月来,我们都有照拂,他们没什么事。”提起林福儿的养父母,魏子晨重重的叹了口气。 感叹林家遭遇,也感叹林福儿的孝心。 第217章:出事 林福儿与林怀义夫妇的关系,魏子晨知道,也知道十年前林家的变故。 当年的事,说起来起因与林福儿有关,是林福儿试图改变一家人的生活状况,想出了用陶瓷娃娃换钱的买卖,一家人忙碌多日,做了好些陶瓷娃娃,大老远的拿去沐溪镇售卖,不想却出了事,家破人散。 苏桃花将过错怪在林福儿身上,恐怕是觉得,是林福儿想出售卖陶瓷娃娃,才有了后续外出的祸事。 可实际上,苏桃花怪的人真的是林福儿吗?未必,当初混乱当前,林禄儿是与她在一起的,与其说这些年她在怪林福儿,不如说,她是在怪她自己。 她将自己陷入一个自闭的死胡同,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开脱的借口,这个借口便是林福儿,好像将林福儿推的远远的,她便能深刻的铭记自己的过错。 殊不知,苏桃花在折磨自己的时候,也在折磨林怀义,在折磨林福儿。 唉!这一家人,着实可怜。 听闻苏桃花后来不顾自身的身体状况,又生了个孩子,只是由于失去孩子的事实给她思想上造成了无法磨灭的痕迹,导致这些年来,她一直将最后这个孩子圈在身边、寸步不离。 数月前,巧丫回来说明情况后。 他们与陈家兄弟都去过泰安村,与林怀义聊过。 林怀义看着比实际年龄老了十岁,与他们说话时,佝偻着背、苦着脸,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浓浓的压抑感,林怀义尚且如此,何况是苏桃花。 林怀义说了,就连苏仁德和许氏过来,苏桃花都辨不清、不愿见,何况是别人。 他们如今住的房子,是苏桃花身怀幼子时盖的,那阵子苏桃花的情绪还算稳定,也幸亏那时候盖了房子,要不然等孩子生下来,她白天黑夜、无时无刻都在惧怕孩子出事,精神越来越恍惚慌乱,怕是那间草屋塌了都不愿出来。 林福儿听着魏子晨的描述,脑海中想起那个瘦骨伶仃的孩子和一脸惊恐的苏桃花,心中五味杂陈。 当初让巧丫带话,摆脱陈氏兄弟帮忙将养父母带走,一来是怕诸葛家下杀手,除此外,正是因为亲眼目睹了养父母的生活现状,想借那个机会,给她们改变下生活环境。 可惜,她低估了苏桃花对失去孩子的恐惧。 “我去看看。”林福儿低声说道,魏子晨不是外人,林福儿说话时并未太多控制自己的情绪,声音里满室酸涩。 魏子晨想安慰,却终是叹了口气,拍了拍林福儿,转身匆匆出门,走到门口又紧着说:“福儿晚些去,我让人给你做些早饭。” 现在不吃点东西,等去了泰安村,更没工夫没心情吃了。 魏子晨撂下一句话,匆匆离开,从始至终,都没有问,林福儿是如何大早上出现在这里的,到了此刻,那些末梢尾节的东西已经不重要了。 晌午前,林福儿赶到了青阳镇,经过时,特意往数月前小姨摆摊的位置看了看,许是被什么事耽搁了,今日并未见到苏梅花两口子。 就连陈世怀,也没在他的食铺里。 林福儿的心情说不出的冰冷,十年没回来,数月前回来时,也没有此刻这般心情低落。 天儿冷又临近饭点,泰安村的村民估计大都窝在家里,林福儿直走到位于村头的林怀义夫妇住处,竟连一个人都没碰上。 这,加剧了她心中对环境萧条的认定,也对林怀义夫妇及那个孩子更加担心。 由不得加快了步子,抬起手,却顿在空中。 思绪被院子里的响动吸引,什么东西乒铃乓啷,好像有人打翻了什么、或是有人摔倒了,本就担心,听到动静,林福儿敲门的力道不由的加大,随之扬声唤道:“开门……” 无论是‘爹’,还是‘娘’,对苏桃花都是刺激,除了这,林福儿竟不知如何称呼了。 手敲上门,却发现门并未关,被她直接给敲开了。 见此情形林福儿赶紧推开了门,匆匆走了进去,院子里没人,动静是从屋里传来的,进了院子还能听到猫儿一样微弱的抽噎声。 林福儿想到数月前那个瘦骨伶仃的孩子,心中禁不住直打颤。 匆匆几步推开房门,一路进了内室,内室的光线很暗,即使如此,林福儿依然一眼便看到了里面的情景,苏桃花躺在床上纹丝不动,那个瘦弱的孩子拔在旁边,他探出手的方向,是炕沿,炕沿下的地面上,有个放碗碟杯子的木盘摔在地上。 “娘?”林福儿低喃一声,快速走过去查看苏桃花的情况。 苏桃花浑身绷紧,双眼紧闭,牙关也死死的咬着,整个人硬邦邦的,要不是身上温度还在,林福儿又通晓些医术,多半会以为人已经死了。 察觉到苏桃花尚有一息,林福儿赶紧抱起苏桃花,走出闭塞的内室,将人放在外间的桌子上,直接下了大力硬生生掰开苏桃花的牙关,从她的喉喽里,拽出一个布头,拿着劲儿,迫切又缓慢的将苏桃花吞进去的东西,一点点的往外拽。 苏桃花吞了东西,她在寻死。 林福儿急出一头汗,费了好些气力,总算将布团给拽了出来,将布团拽出来后,顾不得理会发软的四肢,赶忙帮苏桃花做心肺复苏,两手搭在一起,拿捏着力道按压。 一下、一下…… 时间静止了一般,屋内那如猫儿一样弱小的声音,好似隔去了另一个世界。 林福儿中毒至今并未痊愈,又一路奔波赶路,这会儿又担了惊,到此刻,她几乎是靠着本能在抢救。 “桃花?爹娘来回来了。”耳旁传来林怀义的声音,紧接着林怀义‘咦’了一声,匆匆唤着妻儿的名字往里跑,苏仁德和许氏,以及苏守旺也紧着跟了进来。 几人刚靠近门,便看到外间的情况。 苏桃花躺在桌子上,林福儿正在卖力的按压她的胸前,时不时还捏着苏桃花的脸在她嘴上‘亲’上一口?要不是林福儿明显穿着女装,仓促之间看到如此一幕,八成都得惊懵了。 第218章:离开 “你,你干什么?”林怀义惊讶的指着林福儿喝道,说着话脸色煞白的往跟前冲,试图阻止林福儿的举动,刚往前跑了两步,就听到苏守旺突然惊呼:“福儿?是福儿……” ……福儿? ……是福儿!~ 林怀义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焦急的苏仁德和许氏也愣在了当下,几人这才将注意力往林福儿低垂的脸上挪了挪,见林福儿额头有汗珠,顿时熄了声。 他们虽然不知道林福儿在干什么,但只因此人是‘福儿’,便一个个的下意识的停止了举动,就那么愣愣的看着林福儿和躺在桌子上无声无息的苏桃花。 “桃花,桃花她怎么了?”许氏眼中含泪声音哽咽,这么多年了,二女儿终于肯见他们,他们不知多高兴,可是见过桃花的样子,老两口心疼的跟刀割的一般。 前两日刚来,好不容易找了个临近年关送年礼的由头,又巴巴的跑来。 在镇上时碰上了买家用的林怀义,便一起过来。 来时路上,明明听林怀义说,苏桃花的精神已经有些起色了,为何、为何变成这副模样?视线再次挪到林福儿身上时,许氏、包括苏仁德眼底,都带出几分说不上来的滋味。 苏桃花变成这副样子,怪林福儿吗?不怪!可因为那件事,苏桃花道明了林福儿的身世,且多年来都十分抗拒再见林福儿。 苏桃花刚刚有点起色,她不想见的林福儿就出现,恐怕苏桃花又想到了那件事,想到了失踪的女儿吧! ……林福儿不该来啊! 至少,至少等苏桃花大好了之后,慢慢的再回来啊! 赶在这节骨眼上,苏桃花受到刺激,似乎也在所难免了。 “福儿,放手,你放过桃花吧!”许氏见林福儿动作不停,苏桃花始终双眸紧闭不见醒转,心头一乱,脱口而出,话出口,估计是自己也觉得这话会伤孩子的心,深深的别看了头,摸着泪闭眼什么也不看。 林福儿顾不得说话,倒是苏守旺闻言后,皱着眉头沉声说道:“娘,你说什么呢!” 话毕,侧过的视线,正好看到内室被微微撩开了的门帘缝隙里,有双陷入黑暗里的眼睛。 似乎想到了什么,苏守旺快速跑进了内室。 内室里,瘦骨伶仃的林寿儿,扒在炕沿便伸长了手,苏守旺的闯入,惊的他身形失衡,直接往炕沿下栽去,炕沿下,砸翻的瓦片与瓷片还在,这要是跌下去,定会见血。 苏守旺撩开门帘时,看到这一幕,下意识出手,一把捞起了几乎跌下床沿的林寿儿。 林寿儿已经五六岁了,却瘦的包骨,统共也没二两肉,苏守旺将他抱在怀里,感觉到他的分量,忍不住心中发涩,心疼林寿儿也心疼二姐。 “咳,咳咳……”苏守旺的举动刚刚引走几人的注意力,就听到那边有了响动,几人紧忙看过去,之间刚刚躺在桌上纹丝不动的苏桃花,正仰着头,艰难的咳嗽。 林福儿快速将人扶了起来。 “桃花、桃花……”林怀义几人匆匆凑过去,亲人的声音唤起了苏桃花的深知,苏桃花脸色苍白的看看在场几人,眼泪夺出眼眶,瞬间模糊了视线。 “娘,娘娘,娘……”苏守旺怀里的林寿儿,伸着手臂往苏桃花跟前挣,他的声音惹的苏桃花神情微愣,随即伸手将林寿儿抱进怀里,呜呜的大哭起来。 良久之后,众人将苏桃花安顿好,整个过程,除了苏守旺尴尬的招呼了几声外,林怀义、包括苏仁德和许氏,都避着林福儿。 他们的反应,比外头的数九寒天都要冰冷。 渐渐的冷了林福儿的心。 苏桃花虽然险些自杀身亡,可她的神志似乎已经恢复了大半,如今有苏仁德、许氏在,想来定会帮衬着林怀义将人慢慢调养好。 这里,似乎不需要她了。 林福儿暗呼一口气,找会林禄儿的事,她从未忘过,这些年也一直多方打听。 她会继续找,直到找到为止。 在那之前,这里,确实不需要她了,她终究,是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外人。 林福儿拿出来时打算作为礼物送给林寿儿的纸墨笔砚,将纸摊在桌上,就着桌上瓷壶里的水、研磨,写了两个药方,一个是对症调养苏桃花身体的方子,还有一个是根据林寿儿的情况写的。 考虑到药方里,有价格昂贵的药材,又将怀里的银票尽数拿了出来,与药方搁在一起,银票是清晨魏子晨刚给她的,是她与陈家兄弟合作买卖赚取的分成,因她没在,便交到了魏子晨手上。 放好东西,默默出门。 直到出了远门,苏守旺才追出来,紧着说:“福儿,爹娘和姐夫太担心二姐,刚才、刚才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这话,苏守旺说的磕磕绊绊,脸色也十分尴尬。 话毕见林福儿又要离开,赶忙说道:“福儿,你早些回来,我待会儿去找四姐和五姐,晚上咱们一起吃个团圆饭。”嘴里虽然如此说,神色间的忧愁却出卖了他的心迹,他知道,林福儿怕是不会留下吃这顿团圆饭了。 林福儿叹了口气,侧头轻轻道:“小舅舅,你们劝劝我娘,没啥过不去的坎儿,她要是现在死了,等日后禄儿回来,就见不着了!” 林福儿的声音很轻、很淡,似乎听不出里面有啥感情,却让人禁不住心生悲意。 苏守旺闻言眼眸骤然睁大,恍然明白过来,刚才林福儿其实是在救二姐。 二姐竟然轻生,想到若是林福儿没有及时施救,二姐可能已经死了,苏守旺心中顿时一阵后怕。 “福儿,福儿,福儿呢……”屋内突然传出阵阵惊呼,苏守旺回头去看,林怀义手里抓着药方和银票,匆匆跑了出来,而此时,院子门口,哪里还有林福儿的影子。 林福儿已经无声无息的,走了。 离开泰安村手,林福儿快马加鞭,急速奔跑中,她的心反而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第219章:再进京城 林福儿心里很清楚,她本就不属于那个家,如今苏桃花的神志日渐清醒,身边又有幼子,她一定会快速好起来的,她的康复,直接关系到林苏两家,两家的经济状况,早就因陶瓷娃娃得到改善,等身体调养好,他们的日子也定然会越来越好的。 至于诸葛家会不会对养父母动杀手,林福儿自嘲的笑了笑,她一定是前世江湖片子看多了,哪里有那么多打打杀杀?如今再怎么说也是王朝天下,有天子有法度,诸葛家当日接林福儿离开时,摆出那么大的阵仗,又有她推波助澜,临近乡亲都知道,诸葛家还能当真动手? 除非官不想做,还想下大狱。 呵呵,真是关心则乱,如今知道苏桃花神志有所清醒,压在心头多年的大石,有所松动,才会看清这一点吧! 这些都不重要了,只要自己的事别再把他们牵扯进来就好。 林福儿一路快赶,直到夜半,才赶到嘉兰学府。 转过天,她便与魏子晨一起,启程赶往京城。 两人一路快马加鞭,比上次去京城,足足少用了一半的时间,为了先搞清楚状况,在进城前,林福儿改头换面,修了容颜。 林福儿不会易容术,却会化妆,前世那堪比整容的化妆术,用这年头纯天然的胭脂水粉之类的东西描画出来,竟说不出的自然。 修完容束起发,再换上男装,成了偏偏少年郎。 这模样,连魏子晨都险些没认出来。 顶着旁人认不出的容貌,林福儿跟着魏子晨,去了于承儒的府邸。 于承儒回京后虽未官复原职,却被皇帝请去了后宫,封为太子师,太子是未来的皇帝,于承儒给太子当老师,可见皇帝对他的看重。 魏子晨和林福儿到于承儒在京城的府邸时,于承儒在宫里给太子授课,并未回来。 林福儿听说了于承儒如今的身份,心中十分欢喜。 在她看来,能重用于承儒的皇帝,也定然不是昏君,想想也是,虽说江湖乱,但平常百姓的生活却是很安稳的,这一点从她当初在泰安村时,便有体会。 如今再听到皇帝的决定,心中对这个皇帝,更有好感了。 前世隔着电视屏幕,见过很多身披龙袍的假皇帝,不知道这辈子,有没有机会,见识见识这位真龙天子呢! 于承儒没在,文竹和文墨却在,两人没认出林福儿,却熟悉魏子晨,自然吃喝及时送上,又给安排了舒适的居所,一阵欢喜之后,从魏子晨哪里得知与他同来的少年是林福儿,两人纷纷愣住,脸皮上的震惊之色表露无疑。 在于府,也没外人,林福儿索性洗了脸,露出本来面目,文竹和文墨这时才相信,眼前所见不是假的,他们对林福儿的修容术啧啧称叹。 感叹了好大会儿,才突然回过神来。 “福儿小姐怎么在这里?”文竹满脸惊讶,神色间还掺杂着些许复杂的情绪。 “听说于爷爷来京城,我就不远千里的追过来了。”林福儿说道,说话时,特别注意了文竹和文墨的神色,没这话还好,有了这话,眼前两人脸上的神色更加奇怪了。 “福儿小姐,你不是在诸葛家吗?”文墨看看文竹,抿了抿嘴,拧着眉头慎重的问道。 这话一出,林福儿心头咯噔一下,沉了脸。 来时路上,就于承儒寄回去的信,林福儿和魏子晨分析过。 或许是有林福儿修容的事提醒,魏子晨提出了一个假设,假设在林福儿离开后,诸葛家又出现了一位诸葛琳琅大小姐。 刚提出这个假设时,两人均是不相信。 无论从那方面考虑,也完全没有可能吗! 诸葛永晟要找的若是亲生女儿,就不会在亲生女儿失踪后,摆个假的出来,对真的不再过问。他若只是想弄个假的,就更说不通了。 诸葛家为啥要弄个假的大小姐出来?既挤了贾夫人正室的位子,又夺了诸葛茉嫡出的名头,正室妻女的地位纷纷降等,除非诸葛永晟有什么不得已的目的,要不然太说不过去了。 暗呼一口气,林福儿看着两人问道:“你们见过那位诸葛大小姐吗?” 诸葛家大小姐的位置上有人,这一点,从文竹和文墨的神色间已经看出来,林福儿心中有点乱,她想闹明白,在她离开京城的两个多月里,诸葛家到底发生了什么。 文竹见林福儿神色凝重,心中也是一片黯然。 “老爷刚来时,曾让少夫人往诸葛家递了邀请函,邀请诸葛家的小姐过府过客,可是,去递请柬的人回来说,老爷刚刚进京定是有许多琐事要处理,他们就不过来打搅了。” 于承儒是奔着诸葛大小姐身份下的林福儿去的,倘若诸葛府大小姐是林福儿,林福儿接到于承儒的邀请,定会第一时间赶过来,结果却是,被推辞。 福儿小姐怎会是那种人? 于承儒不相信,之后又相继递了两次邀请函与一次拜帖,但诸葛家始终不买账。 他们曾经以为,林福儿多半是被禁锢住了,而那些话也压根不是林福儿本人说道,可是前些日子,诸葛家的夫人和小姐们,去大善寺烧香时,于承儒得到消息,带着家眷也去了。 为了亲眼看看林福儿是否受到限制,还特意找了由头,与诸葛家的人巧遇,当着众人的面,贾氏让大小姐跟于承儒一家打招呼,大小姐当真只是打了个招呼。 招呼不是重点,重点是,于承儒总算见到了已经成为诸葛家大小姐的‘林福儿’,只是数日不见,林福儿变了,往日那个见了他便会笑着叫于爷爷的机灵丫头不见了,成了个不愿与他相认的陌生人。 那件事,文竹几人都非常气愤。 倒是于承儒,就此打住,没再与诸葛家靠近,他告诉文竹几人,说:“福儿那丫头向来机敏,多日不联系,见了也避讳,定是有什么顾虑。” 所以,他们只要等着就好了。 第220章:太子慕容珏 林福儿避讳的态度,于承儒认为多半是林福儿有什么顾虑,既然如此,他便打算静观其变,等着,等林福儿心中的计较有了着落,等林福儿来找他们。 这一等又是个把月,时间已经临近年关。 如今见到真正的林福儿,文竹和文墨恍然大悟,想到于承儒还被蒙在鼓里,顿时写了信,由文墨亲自送出去,打算到宫门托人捎给于承儒。 他们哪里会想到,诸葛府那个‘林福儿’竟然是假的? 这件事绝对大有蹊跷。 于承儒接到信时,大为震惊,耐着性子又讲了半个时辰,提前结束了授课,匆匆立宫,紧赶慢赶的往回赶。 于承儒并未发现,他的异样,引起了太子的注意。 年仅八岁的小太子,是个脸颊略带了些婴儿肥的大眼睛小男孩,长的十分可爱,由于他是皇帝唯一的皇子,在宫中乃至整个朝堂上,都深受重视。 两年前受封太子后,课业较之从前更加繁重。 通常来说,一般八岁的小男孩,每日都被繁重的课业拖累着,久而久之,定会生出些逆反心思来,可这位小太子却是个例外,他言行举止十分得体周正,给人一种大气威势感,颇有些上位者的潜质。 因为这一点,皇帝虽然只得了一个儿子,却并无多少愁绪,皇帝是当真将小太子当成未来的天子,全心全意的教导着。 于承儒品性正直,又有多年教书育人的经验,便被皇帝聘为了太子师。 皇帝并不知道,多年离朝,于承儒早已不似从前,尤其是与青少年相处,受林福儿启发,他会考虑学子的心态,必要时,甚至会放下身段,亲自与学子谈与学业无关的事,抛开课业与规矩,反而拉近了师徒关系,磨掉了学子们心中的抗拒。 有经验,与个八岁的小太子相处,其进退的度就拿捏的更好了。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小太子慕容珏很喜欢这位胡子白花花的的老先生,也对老先生很好奇,他都八岁了,之前那些个老师,满口都是之乎者也,从来都是肃着脸,可这个老头却不会,老头给他讲课时,常常会举一些实例,还会提到外面的趣事。 外面的趣事,好些都是他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东西,他甚至从未听说过。 因为这些重重,慕容珏对于承儒越发好奇,近两月来,他一边听课,一边研究老头儿,时而严肃时而笑,慈眉善目的,就是没见过他因啥事儿发急。 今儿他如此着急,定是出了什么事! 于承儒前脚刚走,小太子就跑去换了一身小太监服,抄近道先到了宫门,藏在了于承儒的马车上。 马车一路上晃晃悠悠,小太子藏在马车的座椅下,被晃着晃着竟然睡着了。 于承儒急着见林福儿,一下车便匆匆进去找人,仆从将马车牵去了偏院,直到仆从卸了马鞍,直到于承儒与林福儿见面,都没人发现,马车车厢里还藏着个金贵的小人儿。 林福儿与于承儒互通了信息,也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于爷爷,你说诸葛家为什么必须要诸葛琳琅?”原本,林福儿对诸葛永晟那个爹就不甚满意,一边对发妻念念不忘,一边又不停的纳娶新人。 这是哪门子深情?林福儿实在理解不来。 现在又添上这件事,林福儿虽然是半道来的异世游魂,可这心里还是不得劲儿,这叫什么事儿,一个可以被随便取代的、却又被找了多年才找到的、失散的女儿?呵~ 于承儒陷入了沉思,他想起了一件事。 只是区区都尉家的小姐,不够资格啊!于承儒兀自摇了摇头,他的反应落在林福儿眼里,林福儿顿时追问:“于爷爷,有什么想法,你都告诉我,这件事太奇怪,必须寻个所以然来我才放心。” 于承儒抬头看着林福儿,想了想,说道:“我朝……” “老爷,不好了。”文青突然匆匆闯了进来,直奔于承儒身边,凑到于承儒身边压低了声音说了句什么,于承儒闻言面色一僵,分分钟变了脸色。 “人呢?人在哪里?”于承儒焦急的问道,说话时,甚至抓上了文青的手臂。 见他如此神情,林福儿和魏子晨也都站了起来,两人想问是何事、想帮忙,但考虑到于承儒如今的身份,文青既然避讳着告诉于承儒,该是他们不能知道的事儿,他们不知道啥情况,也只能跟着瞎着急。 “在偏院。”文青跟上步伐匆匆的于承儒,两人紧随着出了门,刚出门,于承儒又突然顿住脚,回头道:“子晨,福儿,你们也来。” 于承儒发话,林福儿和魏子晨对视一眼,快速跟上。 偏院里,于府的下人正在各自忙着手头的活儿,只是与往日相比,今日在场众人有一个是一个都有些紧张,就连下人房的小孩,也被其爹娘拘在身边。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院子里多了个人。 一个穿着藏蓝色锦缎长袍的小男孩,小男孩的衣着倒是其次,让众人如此拘谨的是小男孩的容貌与气度,小小年纪生的粉雕玉琢、通身贵气,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尤其是连问管事见了,都脸色大变,匆匆跑走。 这样的人物,别说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去开罪了,就是被反过来无端刁难,他们也得默默承受着。 于承儒看清了小男孩的模样,顿时脸色更加难看,连身形都晃了晃,他赶忙匆匆几步走过去,一把拉上小男孩的手腕,转身就走,边走着压低了声音道:“少、少爷莫怪!” 唯一的太子离宫,万一出点什么事,于公,华国未来谁人承继?于私,太子出事,他们整个于家都得陪葬。 于承儒谎称太子为少爷,步伐神情都变的格外紧张,他的样子引起了太子的注意,太子年纪虽小,却不笨,感觉到于承儒握着他手腕的手在微微颤抖,小太子脸上的神色暗了下去。 原来老头和宫里那些人一样,都把他当成不懂事、不会保护自己的小孩子。 第221章:一把拎起 “放开我!”于承儒焦急的往外走,刚走了几步,向来懂事的小太子便突然一个大力甩开了于承儒的手,大声喝道。 小太子慕容珏,不仅学文也习武,别看他只有八岁,与人比划时就是比他年长一两岁的,也鲜少打的过他。 他奋力之下的一推,将年迈的于承儒推的连连倒退,林福儿见了快速闪身过去,阻住了于承儒的退势,扶着他将其稳住,随后拧着眉头看向不懂事的小屁孩。 小屁孩长的很可爱,但明显有些任性。 就小屁孩刚刚甩开于承儒时,险些将人推到的事儿,林福儿很想教训教训小屁孩,可能让于承儒如此紧张对待的,林福儿虽不知道他是谁,却知道他的身份必定十分尊贵,未免给于承儒惹麻烦,她保持了沉默。 不过,倘若这孩子继续任性,她也不会放任其对于爷爷不敬。 林福儿不善的眼神,把生闷气的慕容珏看的一阵发愣。 堂堂太子,天生拥有寻常人没法儿比的尊贵,平日里那些宫女太监,那个不是卑躬屈膝?整个天下恐怕也只有皇帝、太后几位才不会仰望他吧! 突然遇上个寻常女子,竟然敢如此毫无敬意的直视他?! ……简直大胆! 小太子回看着林福儿,见林福儿没有半点退让的意思,心中莫名生出一股憋屈感。 好像他当真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被人当面拆穿了一般。 “于承儒,本太子敬你是我的师父,你却让一个下人如此藐视我,哼,我一定会告诉父皇,让父皇治你们的罪。”慕容珏气呼呼的梗着脖子说道,说的义正言辞,也趁机抛出了自己尊贵的身份。 慕容珏突然发怒,闹的于承儒措手不及,来不及阻止,慕容珏便已经将自己的底细报了出来。 ……太子,是太子! 于府的人都知道,于承儒在给太子教书,下课后,于承儒需出宫才能回府,太子这种时候出现在这里,就算于承儒事先不知情,也存着于承儒私带太子出宫的可能。 拐带太子,这可是大罪。 于承儒神色严肃,本想将太子先带走,然后派人去宫里送信,由宫里派人出来护送太子回宫。 可是现在,太子自报家门,满院子的人都知道太子在宫外。 隔墙有耳,于承儒也知道,自家偏院里必定掺着别家的探子,想要将太子出宫的事隐瞒住,恐怕不行。 为今之计,只能抢个先手了。 皇帝已入而立,膝下却只有这么一位皇子。 皇子争位的事儿倒是没有,但皇帝的位子却犹如一个巨大的散发着诱人香气的香饽饽,总有人禁不住诱惑,想要靠近、触摸、抢夺。 而对于那些人来说,太子无疑是他们道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文青,将各处的门全部上锁,于府今日禁止外出。”于承儒沉声说道,话毕神色慎重的冲慕容珏施礼道:“请太子随老臣回宫。” 于承儒神色十分严肃,一点不因慕容珏的话而生气。 慕容珏心中更加恼怒了,于承儒果然将他当个手无缚鸡之力、需要跟照顾的无用孩童了,他好歹跟着师父学了几年,难道看上去就那么没用吗? 慕容珏盯着于承儒看了几息,随即冷哼一声,匆匆越过于承儒往外跑去。 “太子!”于承儒十分谨慎,不敢太过大声。 文青去安排,文竹和文墨没在身边,文书林福儿过来就没见着,往日时刻都会轮换着留在于承儒身边的几个人,都没在,于承儒焦急,担心太子,见太子跑走,下意识的迈着步子就要追。 林福儿见此赶紧将人拦住,道:“于爷爷,有我在,他跑不远。”话毕快速追了上去。 慕容珏习武,加上他身份尊贵,一路横冲直撞,没人敢拦,眼瞅着出了前头的门,他便能离开于府,林福儿突然一个跟斗,从慕容珏的头顶翻了过去,恰巧落在了门口,挡住了慕容珏的去路。 慕容珏看清了林福儿的举动,眼眸闪了闪,待她落地,立马出手攻了过去。 在宫中,教习他的武术师父,与他切磋时总是拿捏着分寸点到为止,而那些陪练,一个个笨死了,根本不经打,有那些经验,慕容珏对自己的武力值很自信,早就像找个真正的对手,看到林福儿也是身怀绝技,便快速出手。 慕容珏很想让林福儿、让于承儒见识见识,他能保护自己。 一招攻出去,脑子里已经映出了接下来的数招,想的好好的,却突觉后衣领一紧,小身板竟然被提了起来。 慕容珏脸色大变,一愣之后,愤怒的踢打着怒喊:“放开本太子,你这无知刁妇……” “再大声点喊,最好让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您没带一个侍卫,出宫了,把那些想要你命,想要你爹皇帝位的人都招来,一杀一个准儿。”林福儿不顾慕容珏的挣扎,反过剪着他的手,将人半抱着往回走。 林福儿的声音不大,却一个字一个字全传入了慕容珏的耳中。 慕容珏还小,即使他很聪明,有些野心家的心理活动,不说明白了,估计也想不到,林福儿索性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他对小屁孩的威胁,并不在意。 她在华国生活了十年,这么长时间来,听到的看到的,皇帝的风评、百姓的生活,所有这些放在一起,都明明白白的告诉她,当今圣上,是个廉政爱民的明君。 既然是个明君,又岂会因为一个稚儿的话,就随便治罪? 当然,林福儿手下还是拿捏着分寸的。 慕容珏原本气的要死,听了林福儿的话,却突然怔住。 自幼母妃就叮嘱他,让他万事小心,从记事起,他吃的用的,就各种严防严查,一日日的过了八年,期间倒真搜出些伤害他身子、折损他性命的毒物,但并未真的出事。 没有出事,他便下意识认为,不会出事。 可实际上,真的不会吗?被个女子提在手里,他却毫无反击之力,无措感加上林福儿的话,让慕容珏心中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第222章:换脸 慕容珏不笨,一出手就被林福儿直接捉住,这让他对自己的战斗力产生了极大的怀疑,加上林福儿那些听上去有些微言损听的话,慕容珏顿时觉得,他独自溜出宫,真的是在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开玩笑。 慕容珏有点害怕,反倒是对直言不讳的林福儿生出几分好感。 不过意识到自己还被捉小鸡似的捉在手里,慕容珏顿时又皱起了他包子般的小脸。 ……哼,这个疯女人,他才不会因为她的提醒感激她! 气归气,慕容珏的小脑瓜子可没有停下思考,如今他离宫在外,身边没有随护人员,说起来距离最近、最熟悉,也最能信、敢信的,只有于承儒。 一番权衡之下,慕容珏觉得,还是先退回去,与于承儒汇合为好。 刚刚才甩开于承儒自个儿跑出来,现在又要仰仗人家保护,小太子心里有点别扭,不过大丈夫能屈能伸,不就是落下脸面吗?他是大丈夫,才不会因为不想折损颜面,将自己置身危险当中。 想到此,慕容珏梗着脖子,生硬的说道:“放我下来,我要去见太子师。” 一听这话,林福儿眸光一闪微微挑眉,低头看慕容珏时嘴边弯起一抹笑意,见小家伙耷拉着脑袋、身形紧绷,耳根脸颊还有些发红,想来是鼓足了勇气才说出这句话,顿时觉得小太子并非无法无天,还是很可爱的。 林福儿知道情况紧急,捉了太子,便急步回撤,她的速度快,就这几句话的工夫,已经远远的瞧见了匆匆走过来的于承儒,看见于承儒,林福儿拎着小太子匆匆走了过去。 太子发话,林福儿没听,小太子觉得被无视,很生气,小脾气一上来,便卯足了劲儿,想来个出奇不易、挣脱林福儿的钳制。 猛然使出大力,却突然感觉钳制一松,林福儿突然松开了抓着他的手。 原本林福儿就算突然松手,小太子顶多在落地时踉跄一下,可小太子在落地前使了力,这就导致,落地时力量它用,小太子一时反应不及,直接扑向了地面。 “太子!”于承儒惊呼一声,林福儿就手一抓,赶在慕容珏面门着地前,拽住他的衣领,又将他给抓了起来。 “太子,您没事吧!”于承儒紧忙上前,将小太子扶着站稳,焦急的问道。 刚刚那一下,面门险些着地,那刹那间的惊险感觉,此刻仍绕在慕容珏心头,慕容珏微微摇了摇头,但几人都看的出来,小太子刚才定是被吓的不轻。 “于爷爷,要送太子回宫,赶早,迟恐生变。”林福儿略微压低了些声音,凝重的说道。 这本也是于承儒的意思,既然太子出宫的事,已经被多人知道,与其等宫中来人接,倒不如趁大家还不知道的时候,悄无声息的再将太子送回去。 于承儒闻言,微微点头,随即对随行几人说道:“文青,文竹,文墨,你们随我一起,护送太子回宫。”文书没在,于承儒一下子将剩下三人全部唤上,可见他对此事的重视。 文青几人闻言,纷纷应是。 林福儿却微微皱起眉头,插话道:“于爷爷,你平时出门,会带几个人?”林福儿指的是文青四人当中,会带几人。 于承儒闻言神色微怔,瞳孔一缩,快速看向林福儿,他已经明白了林福儿的意思。 送太子回宫,他们抢的是先手,在有心人知道太子出宫之前,将太子平安送回宫,他们不仅要抢时间,还要不动声色,让外人看不出破绽。 “平日只带、一人!”于承儒说出这几个字,竟有些结巴了。 想要不被人看出异样,就要维持表面的常态,那么,他今儿刚刚离宫就又进宫,随行还将几个武功高强的随护都带上,这就有些突兀、不真实了。 “文墨,你跟我走,文竹,你坠在后头跟着,不要暴露,文青,你留在府里。 “是!”文青几人闻言,紧忙应是,言语间透着股子坚定。 几人的声势,惊回了慕容珏的神思,慕容珏皱着眉头疙瘩,看向站在旁边的林福儿,也不知他怎么想的,突然就指着林福儿道:“我要她护送我回宫。” 林福儿此刻顶着真面皮,在人前露脸,便是诸葛家的大小姐。 她没有出声,是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她打算待会儿去化个妆,然后远远的坠在众人身后,暗中策应保护,结果却被小太子直接点了名。 她又不是护卫,也不是朝廷的人,心中打算着护送,不过是维护于承儒,也着实觉得一个八岁的孩子面临这种局面,有些可悲,想出一份儿力。 却不是以这种方式。 林福儿拧着眉头看向小太子,见小太子眉宇间透着几分得意,顿时无语。 这小子是在报仇吧?真是不乖。 “不行,福儿不能同去。”林福儿的真容,诸葛府还有一个同款,她若同行,被人看到认出来,林福儿的处境就有些堪忧了,于承儒不想桂林福尔牵扯其中。 “为什么?”小太子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于承儒。 于承儒竟然说不?! “我去!”哪怕眼前的小屁孩只是巴掌大点的娃娃,那也是太子、是储君,他说的话是命令,何况,林福儿刚想了想,让文墨一个人护送太子回宫,万一路上遇到什么危险,文墨一个人如何护得住太子与于承儒两个人? 她不是文青几人,身量也偏瘦小,倒是可以伪装成为不起眼的随从跟着,跟在身边,也方便保护。 “福儿!”于承儒焦急道,还待劝阻,林福儿却笑着眨眨眼道:“于爷爷你们先上车,我很快回来。”话毕匆匆走了。 于承儒知道林福儿放心不下他,不过想到林福儿向来点子多,倒也安心了几分,微微叹了口气,拉着小太子的手,往外走,边走边交代。 此去皇宫路途并不远,却风险难料。于承儒虽说在抢先机,却心里明白,太子年幼,凭他一人之力,想轻易出宫,并非易事,既如此,那定是有人从旁做了什么。 第223章:回宫 是谁帮太子出的宫?是好心,还是歹意,现在还不好说。 若真是歹心人的谋划,那返回皇宫的路上,必定会遇到埋伏,太子一旦因此出事,于府上下必定受到牵连。 这里不比嘉兰学府,于承儒的妻儿子孙,都在京城于府。 太子真出了事,全家上下百十号人,都得陪葬。 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 可是想起无辜的妻儿子孙,于承儒心中又怎能坦然接受,多年离朝,他的思想早就发生了变化,不会顽固的以为只有死能表明清白,清白可以平反,性命却是唯一的。 有小太子在身边,于承儒委婉的交代,其目的就是希望当真到了万一之时,让文竹他们,为于家护一支血脉。 文青和文竹听的眼眶都红了。 几人这边套上了马车,林福儿已经换装完毕,返了回来。 “老爷,请上马车。”一个身形消瘦的少年仆从,恭敬的说道。 于承儒看看眼前的生面孔,又看看陪林福儿一起去而复返的文青,从文青的眼神里,确认了林福儿的身份,仔细看看林福儿的妆容模样,于承儒心中十分惊讶。 ……这、这真的是福儿那丫头? 随即又是眼眸一亮,如此一来,就算是诸葛府的人瞧见,怕也认不出来。如此,福儿就能在京城住下,等查清楚诸葛府打的什么算盘,再做打算。 于承儒冲林福儿微微点了下头,扶着慕容珏上马车。 慕容珏哪里知道林福儿已经到了,他皱着小脸绷扯着往院里看了看,没见着林福儿,气呼呼的说道:“先生,福儿还没来。”他刚才听到了,于承儒管那个疯女人叫福儿。 那个疯女人还将于承儒叫于爷爷,也不知是哪家小姐,那般不知尊卑的放肆。 慕容珏没有发现,不过几个照面,林福儿在他心里的地位已经水涨船高。 被个几岁大的小屁孩直呼名字,林福儿心中十分怪味。 十年前,林福儿刚重生时,套着同样几岁大娃娃的驱壳,无奈、强迫自己适应,过了十年,本以为自个儿长大了,自己的名字不会再被小屁孩拿来念叨,却不想冷不丁又来了一回。 偏偏慕容珏身份尊贵,人家如此唤她,她还没法儿反驳。 慕容珏人小力气不小,绷扯着不上车,于承儒还架不住,林福儿见此,索性上前两步,抓上慕容珏的另一只胳膊,手上一用力,便迫着慕容珏踩上了上马车的踏脚凳。 “快上车。”林福儿压低了声音匆匆说道,说话时,她没有变声,慕容珏闻言骤然睁大了眼睛,满眼的惊讶。 林福儿?这是林福儿? “是我,女子随行不方便,快上车。”林福儿无奈,沉声自报家门。 慕容珏的脑袋里有些绕不过弯儿,人的容貌怎么会发生那么大的变化?疯女人莫不是什么精怪吧?心中想着心事,于承儒继慕容珏之后上车,并推扶着慕容珏钻进马车,慕容珏再未有丝毫抵抗。 主子进了马车,林福儿也快速的跟着钻了进去,文墨拿起了马鞭,顶替了车夫的活儿,如此,一行人出门赶往皇宫。 冬天天短,此刻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好在从这里进宫,是往京城核心位置走,沿途街道两旁许多店铺尚未关门,挂着灯,也算热闹。 马车缓缓前行,林福儿上车后,慕容珏借着车厢内的灯光,紧紧盯着林福儿的脸,眼底满是不可思议。 “我也帮你换个脸,如何?”林福儿先听了听外头的动静,没听到什么异样,方才收回神思,她知道小太子对她的化妆术好奇,既然好奇,索性给他也换换容貌,改了容貌,或许还能助他躲过一劫。 换脸?慕容珏闻言下意识往后缩了缩,眼底染上了一层惧色。 于承儒心中担忧,时刻警惕着外头,并没注意到车厢里两人的互动。 林福儿利索的解开腰带,她是女子,如此举动,惹的慕容珏顿时红了脸,赶忙捂住眼睛,哪里还顾得上换脸的事啊!林福儿将‘腰带’摊开,里面裹着她的化妆用品,她将东西归置好,方道:“太子,把手拿开。”说着话伸手去拽慕容珏的手腕。 不过是个小屁孩,林福儿压根没考虑男女大妨的问题。 可慕容珏却因林福儿的举动,恼羞成怒,他甩开林福儿的手,猛然撤掉双手怒道:“疯女人,你不知羞耻。” 这一嗓子,喊的林福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于承儒也收回了视线。 静下来,慕容珏看清了眼前的境况,原来,林福儿衣衫齐整,没有半点散乱,视线回移,看到林福儿摆出好些胭脂水粉,似乎也明白了什么。 想到自己想歪了,顿时一张小脸越发通红了。 慕容珏虽然只有八岁,不懂得男女情爱,却知道男女有妨碍,女人是不能在男子眼前宽衣解带的。 “别动,我给你换张脸。”林福儿看出慕容珏神色间的窘迫,心里特别想笑,但小家伙也是有自尊心的,点出来,小太子一发脾气闹腾起来可怎么办? 这里是大街上,外来的危险,防患起来倒还好说,可小太子要自个儿闹腾起来,事情就有些不好解决了。 慕容珏自知误会了林福儿,心虚,林福儿将他的小脸摆正了,他也没反抗。 于承儒见林福儿用那些染着不同颜色的毛头笔往慕容珏脸上招呼,瞬间明白了林福儿的意思,顿时连连点头道:“好,这个好。”隔窗有耳,什么好,他并未多说。 笔刷一点点落在脸上,慕容珏原本有些婴儿肥的脸颊,渐渐竟显出几分消瘦感来,眼睛、鼻子、嘴巴,都在一点点的发生着变化,如此堪称易容的化妆师,将旁边的于承儒看的心中大为震撼。 慕容珏虽然看不到自己的脸,却从于承儒的神色间看出了几分意思。 他突然有些期待,期待林福儿当真为他换上一张脸,换了脸,他就可以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就不会树大招风惹来杀身之祸。 良久后,马车拐了个弯儿,进入两条街之间的夹道里,这里没有店铺灯光,周围的环境,似乎瞬间安静了下来。 第224章:果然是圈套 车外变的安静,文墨顿时紧了紧马缰,马车的速度随即降了下来,车内的林福儿沉着脸,刷刷几笔补齐了小太子的妆容,随后起身凑到慕容珏跟前,沉声道:“把衣服脱了!” ……啥? 林福儿顶着前后完全不同的两张脸,近距离下给慕容珏化妆,慕容珏心中期待着,也一直顶着林福儿的脸看,越看越欣喜,因为林福儿前后两张脸,区别越大,就证明林福儿的化妆术越厉害,那他变个样子的期望也就越能逼真的实现。 慕容珏没意识到外头环境变了,见林福儿停手,心头激动,很想立马跑到镜子前看看,结果林福儿竟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脱,衣服?”慕容珏愣愣的问道,之前已经误会过林福儿一次了,他不想又误会一次,那样显的他很笨,他才不笨。 “快!脱掉!”林福儿神色凝重,说着话,已经伸手过来,要帮慕容珏脱衣服。 手搭在慕容珏的衣领上,慕容珏方才惊觉,林福儿没开玩笑,她说的是真的。 小太子慕容珏顿时红了脸,两手死死护着衣服,皱着小脸不说话,他非常生气,气的一个字都不想跟眼前这个疯女人说。 “福、福儿,你这是……”于承儒知道林福儿如此做必定有她的道理,可是、可是,一时间他实在有点糊涂了,这、福儿到底想干嘛? 要说先改妆容,再换行头,理儿是顺的,可是如今他们在外头,就算是像与小太子换衣服,无论是他还是林福儿的身量,都不行啊! “时间来不及了,于爷爷,待会给你解释,小子,快点。”随着马车的行驶,外头越来越安静,林福儿已经感觉到有些不妥了,他们必须快。 顾不得敬不敬,林福儿直接将小屁孩拽了过来,三两下将小太子的太监袍子给剥了下来。 寒冬时节,慕容珏穿了好几层。 这年头,尤其是有身价地位的人,总要分个外衣内袍之类,在林福儿看来,那些衣服大同小异差不多,现在虽然没有更替的衣服,小太子自己身上的衣服却完全可以脱下来,换个顺序重新穿上。 脱了一层,又脱一层,小太子的脸色从红变成了黑,大眼睛里甚至悬上了泪珠儿,愣是死死护着身子,抿紧了嘴唇没吭声,小太子很聪明,知道人在屋檐下必须得低头,还仰仗疯女人救命,他不敢说不。 “你穿的真多。”林福儿看看被她剥下来的衣服,不禁咋舌。 她手下的动作也没停,三两下将几件衣袍重新对比了下,择了一件递给慕容珏,紧着说道:“穿上。” 慕容珏非常气林福儿,但这么冷的天儿,单薄的马车车壁又能这多少寒气,他想抗拒,却抵不住寒意伸手接下,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小太子才八岁,衣食住行都有人伺候,哪里会穿衣服? 旁边的于承儒看出了林福儿的意图,心中称叹的同时,上手帮忙。 这边刚刚帮小太子重新穿好衣服,马车就突然一个急刹停了下来。 “小福,护着主子,坐稳了。”随即猛然一扬马缰,驾车的马儿受到鞭策,瞬间嘶叫一声,嘚嘚儿的往前冲,林福儿一把将小太子拽着坐在自己身边,护稳了,才撩开车帘缝隙,往外看了一眼。 外面,夜幕之下,有些身着黑衣黑布遮面的人,手握长剑,拦在前头。 果然,还是出事了。 “于爷爷,你还好吧?”林福儿压低了声音,于爷爷都已经花甲之年了,还好遭受如此大的颠簸,真让人担心,但这又能怪的了谁? 怪小太子的不懂事吗? 皇宫的高墙,挡住了无数歹人,也圈住了里头的贵人。 小太子已经八岁了,瞧着该是头一次出宫。 在金丝牢笼里住了八年,向往外面的世界,不是很正常的事么? 林福儿心中叹息一声,抛开杂念,如老母鸡护鸡仔似的将小太子拢在臂弯下,另一手紧紧握着于承儒的手臂,避免因马车颠簸,将人甩出去。 这边出事,想来坠在后头跟着的文竹,定会快速追上来。 到时候,有文竹和文墨两个人出力,想来解决几个小毛贼,该是不再话下。 林福儿心中虽然如此安危自己,可她却很明白,敢对太子动手,那背后的歹恶之人,又岂会只派几个小毛贼过来?必定会安排绝杀级的危险人物吧! 想到此处,林福儿忍不住微微探头出去,往两边看了看,这一看,惊的她紧忙后撤,扯着小太子和于承儒,就将两人压在了车厢地,如展翅的老鹰一般,用她瘦小的身躯,护住两人。 紧接着,车厢壁便砰砰砰,传来密集的响动,数枚箭头破开车厢壁冲了进来,险险的卡在车厢壁上,像炸毛的刺猬,对着车厢里的几人。 如此大的变故,马车竟然只是在路上跑了个弯儿,并未停下来,或是撞向路道边,依然在往前冲。 想到驾车的文墨在车厢外毫无遮挡,林福儿心头一跳,紧着问道:“文墨,你没事吧?” 说话时,耳朵动了动,随即快速抽身,撩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文墨的胳膊上扎着一支箭,黑暗中,看不清伤势,却有血腥直扑鼻腔。 “文墨哥哥,换我驾车。”林福儿见此情形,快速跳出马车,挤在了文墨的位子上,紧着说:“文墨哥哥,快进去护着于爷爷和小太子。” 文墨是文青、文竹几人当中,最沉默寡言的,他的武功最高,却已经远远不及林福儿。说来也对,林福儿五岁习武,他们四人对其都是倾囊相授,不仅如此,林福儿悟性极高,还自创剑法。 别看林福儿只是十五岁的小丫头,她若真站出来,就是他们四人合力,也未必赢得了她。 虽然明白这些,但林福儿毕竟年幼,也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孩子,他又岂会让小丫头以身犯险冲在最前头?文墨想拦,可眼下情势危机,根本来不及来回谦让。 恰在此时,文竹的声音从马车后传了过来。 第225章:困境 车厢里的于承儒已经有些晕头了,当真遇上刺杀,他才知道此行有多愚蠢。 什么抢先机,他这是亲手带着小太子往圈套里扎。 可是话说回来,于府除了文青四人,并无侍卫,太子的分量太重,外头的人不可轻信,眼瞅着夜幕降临,等太子在宫外的消息被那些心存歹念的人知道,若结众杀入于府,到时候不仅保不住太子,就连于府上下也活不成。 多年离朝在外,于承儒的本心里,家人的分量已经重了起来。 他想保太子无恙,也不想家人无端遭祸。 文墨听到文竹的声音,见文竹带了人,已经与黑衣人打在一起,分散了压力,顿时重重的看了一眼林福儿单薄的背影,转身进了马车。 马车内,慕容珏惊恐的缩在地上,他是当真被此刻的情况给吓倒了。 文墨见慕容珏的视线落在他的手臂上,立马转身,避开车厢内,咬牙折断了箭头,这才重新进了车厢,扶着于承儒和慕容珏,让两人坐在地上,警戒起来。 车厢外,林福儿浑身的警觉性都被她调动了起来,她耳听八方,时刻警戒着飞来的夺命箭。 不过,文竹带了人,他们一行的加入,迫的那些隐藏在暗处的黑衣人也陆续跳了出来。 坚持,再坚持一会儿。 前头就是转弯,转过弯儿又是大道,那里灯火通明,想来这些人该是会有所收敛。 车厢内的于承儒也正有此想,转过弯,虽不是闹市,但却是几位朝臣的府邸,他们门前有灯,府中多少都有些护卫家丁,可以求救。 这会儿,林福儿已经将小太子改头换面,于承儒心里也稳妥些,只说自己危险,想来向那些朝臣求救,那些人看在他是太子师,也必定会出手帮忙。 怀着如此美好的念想,林福儿快速的扯动着马缰,越是靠近弯道,心中越是警惕。 眼瞅着已经到了拐角,那照过来的光亮却突然被一抹黑影遮挡,有一辆马车,突然从弯道外横了出来,不偏不倚的就挡在前方路口,阻了他们的前路。 林福儿赶紧扯住马缰,险险的迫停了马车,马车刚刚停下,前头马车里便腾腾腾跳下几个黑衣人,冲了过来。 现在想退,已经来不及了。 文竹在后头被绊住了脚,文墨负伤,虽已经跳出马车,但明显寡不敌众。 林福儿见此,灵机一动,快速退回车厢,微微扬声对于承儒说道:“老爷,按着时间,想必太子已经到了安全的地方,您不用担心了。” 林福儿的话,听的于承儒眼眸微闪,紧着看向旁边的小太子,看到陌生的面孔,于承儒顿时明白了林福儿的意思。 “包子,从现在起,你叫包子,是于爷爷的远方亲戚,近日刚来到京城,记住。”说这话时,林福儿压低了声音,凑到慕容珏耳边,声音只容慕容珏听到。 慕容珏虽年纪小小,却能感觉到此刻情势的危机。 林福儿的话,犹如生死困境前的一根稻草,慕容珏下意识的将其牢牢记住,甚至没有注意林福儿给他起的新名字,此刻,他的心中,充满了勇气。 恰在此时,突然有东西砸在了马车车厢上,尖利的铁钩抓透了车厢,紧接着,那铁爪抓着车厢盖狠狠的往两边撕扯,只听‘咔嚓’一阵响动,整个车厢都被撕裂、剥离。 车厢没了,于承儒、林福儿,以及慕容珏,毫无遮挡的站在了光秃秃的车底板上。 慕容珏从未如此直面危险,他毕竟只是八岁稚儿,心中恐惧,下意识靠近林福儿,抓住了林福儿的衣服。 于承儒心中骇然,依仗着慕容珏换了新面孔,挺着胆子怒瞪黑衣人。 林福儿错后站着,匆匆扫了一眼敌我双方的情况,在车厢被分裂前,先一步出来的文墨,已经倒在地上,生死不知,后头的文竹等人被缠着,一时间脱身不得。 瞧着情况,几人竟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况。 林福儿神色凝重,一边护着慕容珏,一边注意着周围的暗箭,谨慎的防备着,生怕这些人伤了于承儒。 黑衣人或许是见林福儿几人已经没了反驳之力,都停了手,有几个似乎受了其中一个的命令,快速的跑过来,将于承儒、林福儿、慕容珏几人,往马车下扯。 于承儒头发都白了,还被那般粗鲁的对待,林福儿看着心中气恼,眼瞅着于承儒的老身板要被扯下马车,一个疾步蹿上前,哭喊道:“老爷,老爷您怎么了。” 就在她跨出步子时,手中弹出一枚不起眼的小珠子,小珠子打中了于承儒的睡穴,她扶着于承儒时,于承儒已经失去了意识。 “老爷,老爷您别吓奴才啊!”林福儿跪在地上,扑在于承儒身上,哭喊的十分伤心。 慕容珏也是机灵的,见林福儿看了他一眼,顿是也呜呜咽咽的哭起来,边哭边唤:“爷爷,于爷爷,你怎么了?”小太子学着林福儿的样,跪倒在于承儒另一边。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将一帮黑衣人看的神色各异,那个领头人露在外头的眼睛里,布满了阴霾,他一个手势,便有人冲过来,将慕容珏给拉扯了过去。 黑衣人将慕容珏压到那个领头人跟前,迫使慕容珏扬起脸,看清慕容珏的模样后,眉头疙瘩深深皱了起来。 林福儿挑准了时间,战战兢兢的说道:“各位老爷,放过包子吧!你们要找的人,已经、已经被送走了。包子、包子只是老爷使出的障眼法,他是无辜的。” 结合之前马车被分解前,车厢里林福儿对于承儒说的那句、明显提高了声量的话,那个领头的黑衣人顿时眸光喷火,一把掀开了被压制着跪在身前的慕容珏,匆匆走到林福儿跟前,抓着林福儿的领口,将林福儿提了起来。 “将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领头的黑衣人,说话时,声音里充满了怒气。 “好的!”林福儿轻轻说道,说话时脸上的惧意与恐慌消失不见…… 第226章:拖延 看似的顺从下,却透出一股让人心中生寒的东西,领头的黑衣人心中咯噔一下,紧接着还来不及反应,便见眼前人突然出手,有东西从她手中飞了出去,收回手时,一把匕首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砰!”林福儿脱手而出的东西,砸中了刚刚压制慕容珏的黑衣人,黑衣人应声倒地。 “包子,快过来。”林福儿催促道,被掀翻在地的慕容珏,本以为在劫难逃,没想到等来了转机,眼瞅着生机在眼前,他一骨碌爬起来,顾不得仪容,颠颠儿的跑到林福儿身边,抓住林福儿的衣服才安心。 慕容珏无意间流露出来的、对林福儿的依赖与信任,落在黑衣人眼里,黑衣人的眉头深深皱起。当今太子虽然年幼,却绝不是如此胆小鼠辈,看来挟持他的小子说的是真的,真正的太子被掉包送走了。 该死,于承儒那老匹夫,竟然以自身为饵,掺和其中,让他被表象蒙蔽、当了真,导致谋划失败。 黑衣人心中火起,感觉到脖颈上的压迫力,忍不住冷哼一声,手底下也暗暗使上了劲力,区区一个毛头小子还想挟持他?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林福儿将小太子唤回身边,又挟持了黑衣领头人,她抢到了优势,但依然没有逃脱被包围的命运。 感觉到黑衣领头人手下的小动作,林福儿手里的匕首微微用力,黑衣领头人脖子上瞬间多了一道血痕,刺痛感也让黑衣人立马停了手,连带着,周围的黑衣人也都不敢上前。 “让你的手下住手,否则,咱们就同归于尽。”林福儿冷哼一声说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能为营救太子殿下而死,我们死得其所,皇帝陛下定会给我们报仇。” 感觉到脖子上的刺痛,以及背心处传来的劲力,黑衣领头人心中大惊,下意识脱口说道:“住手,都给我住手!”刀、架在脖子上,他没怕,却被背心传来的劲力怔住了。 那是习武之人,武学修为达到一定高度后的内劲之力。 黑衣领头人隐在黑暗下的脸,黑沉沉的,他修习的功法当中,有一种可吸走别人的功力,因为这,近距离下,他能感觉到习武之人的内力,他非常确信,看上去瘦弱的小子,是个高手。 黑衣领头人发话,包围林福儿的黑衣人们缓缓退开,关系到他们老大的生死,他们不敢有半点马虎。 黑衣人们停了手,文竹等人也顺利的脱身而出,快速的跑了过来。黑衣领头人受制林福儿,文竹等人靠近时,那些围着林福儿几人的黑衣人,自动分开了一条道。 林福儿抽空快速看了一眼文竹等人,发现与文竹一起的,统共不过七人,顿时神色变的凝重起来,此刻敌我双方的力量,依然是敌众我寡、力量悬殊,想脱身,依然只能靠她手中对黑衣领头人的牵制。 林福儿分神的刹那,黑衣领头人眸露厉色,垂在身侧的手下,暗暗运气了劲力,他在等待时机,等待林福儿的刀在刹那间不足以割断他脖子的时机,时机一到,瘦小子一身的劲力都将是他的。 哈哈哈哈…… 没有抓到太子,却增长了功力,也算不虚此行了。 林福儿也在等,没和黑衣领头人交过手,但感觉的到此人十分危险,若押着此人撤离,一旦走动起来,很容易分心让其找到可乘之机。 小太子就在身边,他关系着于家上下百十口的生死,也关系着整个华国的稳定,林福儿不敢轻举妄动。 林福儿在等街头巡逻兵,京城、天子脚下,治安问题肯定是重中之重,这边闹出如此大的动静,没道理没人发现,只要不是有人特意将这片的巡逻士兵调开,她们就能等到转机。 因为等待,一时之间,眼前对峙的局势竟陷入了僵局。 安静下来后,在场每个人都提起了心。 “我们来谈场交易如何?”片刻之后,被挟持的黑衣领头人突然说道,相比较之前,他的语气轻松多了。 林福儿感觉到了,却不知道为何,不过她还是下意识的多了几分警惕,随口问道:“什么交易?” “给你一千两黄金,放了我。”黑衣领头人说道。 黄金?一千两!林福儿心头腾腾跳了两下,她这些年与陈家兄弟合作买卖,每年都有上万两进账,千两黄金可抵的上她一年的进账呢! 啧啧啧,真是大手笔! “如何交易?”林福儿看似犹豫了下,方才说道。 慕容珏在旁听了,皱起了小眉头,虽对林福儿竟对银钱动心感到不耻,但脑瓜子里却在想,等回宫,从他的私库里挑几样宝贝给林福儿,给林福儿长长见识。 “放了我,金票三日内送到。”黑衣领头人说道,听上去挺像那么回事。 “呵呵,你真会讲笑话,放了你,你不买账怎么办?”林福儿哼笑两声说道,千两金子确实多,但林福儿还不至于为了区区千两金子,就乱了分寸、失了判断。 敢对年仅八岁的小太子下手的人,必定狠辣毒心,这种人的话,怎么能信? 林福儿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罢了。 一路过来就没见着京城巡逻兵,这边如此大的动静,也没有引来巡逻,难道今夜这片的巡逻兵都出事了? 林福儿心急如焚,为了活着,只能装出一副镇静自若的样子,与黑衣领头人周旋。 “哼!大丈夫一言九鼎。”黑衣领头人心中冷笑,想要金子,也得有命拿,连命都没了,就不能怪他不给了。 话音落下时,趁着林福儿手中的刀刃退开寸许位置的刹那,黑衣领头人突然出手,一手剁向林福儿的手腕,另一手狠狠的往林福儿的天灵盖处拍去。 林福儿见此,快速收紧匕首,却抵不过黑衣人蓄意而发的力道,手连同她手里的匕首都被一巴掌拍开,紧接着,黑衣领头人的手掌便拍向了她的面门。 关键时候,林福儿来不及手刀,提携着身旁的小太子,整个身体都往后倒去。 第227章:解围 黑衣领头人突然出手,林福儿被迫还手,两人一动手,周围的黑衣人及文竹几人也快速的打了起来。 林福儿这边,既要与黑衣领头人周旋,还要时刻护着小太子的安危。 文竹那边也是,他们不过区区七人,却要对上黑衣数十人,以一敌二、甚至敌三,本就力量悬殊,敌人还都是特训出来的专业打手、杀手,比文竹临时拉来的人,战斗力强悍多了。 敌我双方的力量实在相差甚多,几个照面的工夫,便都陷入了劣势。 林福儿心急如焚,偏黑衣领头人并非愚笨之人,他见林福儿处处护着她身旁的小孩,忍不住对小孩多了几分关注,小孩身处战团被吓的不轻,但躲闪起来也是有门有路、并非瞎来。 ……这小孩也会武功! 想到当今太子从小习武,黑衣领头人顿时眸光发亮。 或许,他此行目的并未失败。 安排人给太子放行,让他顺利出宫,因规划的目标之地就是于府,所以他提前在于府周围设了眼线,之前听说真太子已经被送走,还纳闷,真太子是什么时候被送走的。 原来,呵呵,原来不过是于承儒的伎俩。 想到此,黑衣领头人手中的剑,挥舞中锁定了慕容珏的心口,狠狠的刺了过去。 林福儿见此大惊,一脚踢起一把落地的刀,将刀踢向黑衣领头人刺出的剑,因情势危急,林福儿几乎使出了浑身力气,挡出这一刀,自己身形失衡,也将自己陷入了危险当中。 黑衣领头人见此,心中大喜,虽说眼前小孩与太子模样不同,但他已经基本确定,眼前小孩很可能就是太子。 素闻江湖中,有一种可以以假乱真的面具,只要戴上,便辨不得真伪,没想到,于承儒竟然有那等好东西,当真是小瞧了他。 林福儿身形倒退时,眼睁睁看着自己踢出去的刀与黑衣领头人手中的剑碰撞了一下,但其力道显然不敌黑衣领头人手中的剑,那锋利的剑尖,依然势如破竹的冲向了慕容珏。 与此同时,几个黑衣人举着刀,同时攻向身形不稳的林福儿。 文竹见这边情势危机,心中大急,却脱身不得。 眼瞅着林福儿和慕容珏都要中招,突然有箭破空飞来,几支箭同时飞向攻击林福儿的几人,那几人应声倒地,林福儿顾不得看是谁帮她解围,抄起一把刀,就冲着黑衣领头人的背心飞砍了过去。 刀先行,林福儿紧跟着也快速追了过去。 林福儿为了救慕容珏,又一次将自己置身于危险当中。 远处屋顶上,一个白衣少年长身而立,他手中握着一把弓,箭在弦上,在林福儿不顾危险冲向慕容珏时,箭脱弦而出,嗖的一声,赶在林福儿之前刺向了黑衣领头人。 黑衣领头人感觉到背后传来的危险,快速侧身避开攻击,待他回头看到远处那抹白影时,面色一变,狠狠的望了一眼慕容珏,此时,林福儿已经挡在了慕容珏身前,将慕容珏护在了身后。 “撤!”黑衣领头人咬牙切齿的说道。 话毕,如一阵风,快速的转身跳上了与白衣人相反的屋顶,其余黑衣人,也匆匆跟着跑了。 那些黑衣人很谨慎,离开前将他们同伴的尸体,也裹挟着走了。 片刻工夫,过道里,只剩下林福儿等人。 “多谢大侠救命之恩。”林福儿冲高处的白衣人说道,那白衣人只是微微点了下头,竟连下来都没下来,便转身如轻盈的蝴蝶一般,‘飞’走了。 那等身手、那等轻功,整个江湖恐怕也没几个。 也不知此人是谁? 林福儿心中微动,想到刚才所遇到的凶险,不敢怠慢,赶紧与文竹等人,将于承儒与文墨抬起,匆匆离开。 于承儒只是被点了睡穴,情况还好。 文墨的情况却有点紧急,他身上中了两刀,一刀在肩背上,一刀在肚腹上,流了很多血,命悬一线,林福儿要亲自给文墨治伤,无法护送慕容珏。 经历过一场生死,慕容珏认准了林福儿,紧紧跟着,寸步不离。 无奈,只能先回于府再说。 众人浩浩荡荡返回于府,从夹道里出来时,远远的看到了一队巡逻兵,正在往这边走,看到那些兵,林福儿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林福儿一行众人,文墨伤重,于承儒昏睡中,其他几人也都大伤小伤挂了一身,这情形,立马引起了那些巡城兵的注意,他们匆匆往这边跑了过来。 林福儿看看昏睡的于承儒,又看看慕容珏,凑到文竹耳边低声嘱咐了一句。 文竹是于府的管事之一,他跟随于承儒多年,十年前就在京城行走,如今又回来,对这里的环境与人都比较熟悉,见巡城兵跑过来,便顺势迎了上去。 将林福儿刚刚的话,一字不落的转述给了巡城兵。 那些当兵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那当头的小队长,与身边人嘱托了一句,二十个巡逻兵立马分成了两波,一波继续巡逻,一波跟上了林福儿等人。 有巡逻兵护驾,林福儿等人返回于府时,一路顺遂。 到了门口,那小队长等人跟着进了门,见进门后林福儿、文竹等人兀自忙活自己的,竟无人搭理他们,他们顿时有些着恼了,小队长拦住了文竹,冷声道:“贼人在哪里?赃款在何处?” “哼,你可知,虚报、按华国律例,该当何罪?”小队长脸色铁青:“别说朝廷的律法,就是太子师,也定然不会纵容尔等欺瞒主子的奴才。” “你,过来!”林福儿进屋给文墨紧急处理伤口去了,进屋前给慕容珏交代过。 慕容珏就守在屋外,他听到了小队长的话,顿时喝道。 生来便是帝王之子,从小学的是如何治理天下,有些东西已经渐渐养成,一句话,说出口,无形似有形,那带队的巡逻兵队长,下意识的抬步走过去。 发现自己竟然被个小孩子蛊惑,小队长脸上的颜色,分分钟变了样。 第228章:冲撞禁军 “哼,哪里来的臭小子,说话如此狂……”巡逻小队长一句话尚未说完,便见那巴掌大的小孩,突然跳起,飞踢过来。 谁会想到,一个小孩如此胆大包天?小队长根本没有提防,冷不丁被踢了个正着,禁不住蹬蹬倒退了几步才稳住。 停下来后再看慕容珏时,脸上的颜色如蘸了墨汁,黑到了极点。 “来人,将这狂妄的臭小子给我拿下。”小队长怒喝一声,心中却在暗暗吃惊,这小子是何来头?小小年纪,脚力竟如此重。 跟随小队长一起来的几人闻言,纷纷亮出了手中的刀,围向慕容珏。 “我看谁敢动!”文青的声音从旁响起,说话时,他带着于府的家丁与仆从,浩浩荡荡的涌了过来,于府家丁虽不是正规的护卫,里头甚至还有好些头发花白的老人,但怎么说也有数十人,一股脑涌过来,那阵仗也不容小觑。 小队长见此,面上一僵,随即冷哼一声,喝道:“马桑,去将此间事情,如实报告给禁军统领大人,请大人裁决。” 只是一个小小的巡逻兵,怎么可能见得上统领,不过是拿出来吓唬人而已。 文青闻言,眼眸微亮,心中对林福儿的计较十分佩服,太子在府中,又不能明目张胆的找人来护驾,返回时碰上巡逻兵,林福儿便跟文竹交代,慌称捉到了贼人还拿到了赃款。 这等事,一般打头阵的小喽啰是能捞到些油水的。 那巡逻兵小队长一听,立马带人跟了过来,然后呢!自然没有什么油水可沾,林福儿最终目的是将小纠纷闹大,引来禁军,借此为于府设卫。 这与暗暗报官,还有些不同,太子才八岁,却能顺利出宫,这件事本身就存着蹊跷,就如于承儒担心的那样,现在整个京城,谁可信?辨不清楚。 暗暗报官,搞不好会报到暗藏的敌人哪里,那岂不是羊入虎口,将小太子送到刀口下? 太子以不明身份,打了巡逻兵,纵使引来了禁军,太子依然藏在暗处,哪怕被押去大牢关起来,也比继续待在于府安全。 显然,林福儿的计较已经在发挥作用了。 文青文竹等人知道,可于府的一众下人们却不知道,下人们听说要报个大官儿,顿时惶恐起来,偏偏关键时候于承儒没在,不过往日于承儒待他们亲厚,他们心中虽然惶恐,却并未自乱阵脚。 于承儒尚未醒过来,他已经是头发花白的老头儿了,林福儿不想他跟着受累。 包括之前在外头遇袭的时候,让于承儒昏睡过去,是当时林福儿想到的,最好的、避免于承儒挂了蹭了的主意。 “禁军统领?那是什么?能吃吗?小爷我正好肚子饿了,快呈上来。”慕容珏扬着下巴,摸了摸肚子说道,林福儿说过,与禁军对上,他要站在前头。 想起林福儿之前面对黑衣人时的模样,慕容珏摆起了宽儿,从未像此刻这般不尊规矩、肆无忌惮的说话,没想到说出口竟说不出的痛快。 “你、”有巡逻兵听的火起,话出口被小队长拦住:“看你还能嚣张多久。”说话时,他的视线滑过挡在慕容珏身前的于府众人。 早就听说于承儒那老家伙是个不懂规矩的老顽固,没想到于府家仆也如此嚣张,当真是找死。 马桑出门报信,于府并未阻拦。 院子里的对峙,一时间陷入了僵持当中。 屋内,灯火之下,林福儿手拿针线,神色严肃的一针针往文墨的肚腹上扎,在旁帮忙的文竹,看的心中骇然,林福儿懂些浅薄的医术,这个他知道。 可却不知道,林福儿还敢将人的肚子当香包来缝。 那一针一针,都是扎在皮肉里,每一针下去都能滋出好些血,搞的林福儿两只手全被血水浸染,如此情形,看的文竹面色发白、心中微呕。 偏偏林福儿始终面不改色,手下的动作不急不缓、稳稳当当,甚至连外头的喧闹声,都不能影响她分毫。 这样的林福儿,给文竹一种感觉。 他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小丫头,长大了,且已经高大到他们要仰望的地步。 文墨肚腹上的伤口,林福儿足足缝了十几针,缝好后,快速的重新上药、止血,整个动作毫不含糊,等包扎好肚腹上的重伤,又处理了下肩背上的伤。 处理完外伤,又给灌了一碗参汤,这才换文竹动手,帮文墨擦了擦身上的血污、盖好被子。 这边处理完,林福儿坐下大大的喘了几口气,一杯水还没喝完,便听到了外头的异动。 她与文竹对视一眼,匆匆放下杯子起身,走了出去。 慕容珏听到门响,回头看见林福儿,顿时眼眸发亮,快速跑过去,仰着小脸道:“你出来了!”说话时的样子,落在几个巡逻兵眼里,简直判若两人。 这还是刚才那个嚣张的无法无天的臭小子吗?不是吧?! 林福儿点了点头,嘴边喊着笑,有鼓励的意思,慕容珏见此脸上的笑意更甚之前。 那个名唤马桑的巡逻兵,已经搬来了援兵,数十身着禁军统一服装的青壮士兵,涌进了于府,巡逻小队长几人迅速靠拢,迫的文青等人微退数步,双方对峙升级,这一次,于府陷入了劣势。 “你是禁军统领?”慕容珏记得林福儿的话,很想让林福儿看看他威风凛凛的样子,索性前跨一步,盯着带队而来的禁军领头人,毫无半点礼数。 带队来的,自然不是统领本尊,但好歹也是禁军中,有些地位的,慕容珏如此驳人家面子,着实不太妥当。 可是,林福儿在旁听了,却忍不住嘴角上翘。 不愧是太子,年仅八岁,刚刚从刀下逃生,便能恢复的如此有气势,当真不简单啊! “你是何人?”宋晨留打量了下慕容珏,压着眉角问道,他比小队长更懂察言观色。这里是太子师于承儒的府邸,太子师虽未在朝中,且得罪人的名头早就落下,并不受大部分人待见,但人家是太子师,未来的帝师,身份在哪儿摆着,但凡人也不敢对其不敬。 第229章:是的,我做主 宋晨留现在有几点不清楚,在搞清楚之前,他不会轻举妄动。 其一,于府家仆闹事,于承儒却没在现场,于承儒是出事了?还是眼下的局面就是于承儒一手布下的?他又为何如此做? 其二,于承儒身边有‘四文’,皆为他的左膀右臂,如今两位在场。且于府家仆在场者众多,这么多人都在,却由着一个稚儿在此大放厥词,这其中必定有什么原因吧! 京城谁不知道,禁军是皇宫守卫、是皇城守卫,由皇帝亲自调派。 于承儒不可能不知道,于府的家仆也不可能不知道,既然都知道,为何要纵容一个稚儿如此?宋晨留问出话来,紧紧盯着慕容珏,观他颜色、等他回答。 慕容珏闻言愣住,这、跟料想的不太一样,这人怎么不生气? “哼,我是何人,你还没资格知道,叫你们的统领司徒斌来见我。”慕容珏脑瓜子一转,不管眼前人的态度,直接将下一个挑战对方怒点的话抛了出来。 “大胆!”那小队长闻言,爆喝一声,说话作势要拿人,被宋晨留一个手势拦住。 宋晨留心思急转,他们的统领大人几个时辰前,就进了宫,至今没有出来,宫里应该是出了事,但到底是何事,却没有透出风声。 这个节骨眼上,他可不敢轻易进宫找人。 只是,眼前的臭小子到底哪里来的胆气?说话竟如此狂妄?小孩不懂事,难道在场的于家人,都不懂事吗? “太子师何在?还请太子师出来说话。”宋晨留思虑片刻,转了话头。 不管怎样,潜在的风险他是不会轻易触碰的,不过可以将于府的主人叫出来,只要于承儒在场,哪怕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也有于承儒在前头顶着。 “老爷身体不适,不便见客。”文青冷声说道。 面对如此挑衅,来人还能如此面不改色,这倒是让林福儿对来人有些刮目相看,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此人身量高大,但瞧着年纪轻轻,也不知有二十岁没有,倒是个有脑子的。 想到什么,她侧头凑到慕容珏身边说了句什么。 说话时,嘴边储着笑意,临了还眨了眨眼睛,慕容珏闻言快速看向宋晨留,眸光闪亮亮的打量起来人,林福儿告诉他,若查实此人对皇家没有异心,可划归己用。 母妃说过,他是太子,未来是要掌管天下的,所以在他身边安排了伴读,以及有底子的侍卫,其目的就是在一点点的帮他培养属于他自己的势力。 这一点,父皇隐有推波助澜的意思。 只是慕容珏自己,还没感觉到那股属于自己的力量。 身边的玩伴,更像朋友,身边的侍卫,对他除了恭敬还是恭敬。 如果当真将眼前人,已经能带领部众外出执行任务的人收归己用,一定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母妃肯定会为他感到骄傲,父皇也定会高兴。 慕容珏眸光霍霍的盯着宋晨留,就跟瞄上了猎物一样,看的宋晨留直皱眉头。 “那请问,太子师府如今谁做主?”因慕容珏肆无忌惮的视线,宋晨留再说话时,声音中带出了几分怒意:“难道堂堂太子师父,连个主事的都没有吗?”言语时,视线忍不住落在了林福儿身上。 当然有主事的,这于府还有于承儒的儿孙呢! 不过,他们被单独保护了起来,林福儿是打定主意,在风险完全消除前,不让于承儒及其至亲牵扯其中的。 她幼时得于承儒照抚,心中感念,早就将于承儒当成了自己的亲爷爷,危险当前,她在尽力护于爷爷一家周全。 “有!当然有!”林福儿上前一步,笑着说道:“我们都听他的。”她口中所指正是慕容珏。 慕容珏闻言,挺起小胸脯,得意的说道:“正是,我做主。” 得,又绕回来了。 宋晨留额头上的青筋突突跳了两下,今儿这阵仗,是绕不开了是吧?那就等着吧!等统领大人出宫决策,等那位‘身体不适’的太子师自个儿起来。 此刻已经入夜,于承儒可以不醒,但明日一早,太子师必须进宫给太子授课。 他就不信了,于承儒敢装病推辞禁军,还敢装病推辞太子不成? 想到此,宋晨留一声令下:“再调些人手过来,将于府包围住,去。”说话时,宋晨留仔细主意着慕容珏、林福儿等人眼底的神色。 林福儿神色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慕容珏瞧着却高兴起来。 这、是何道理? 宋晨留心中咯噔一下,总觉得这件事内有玄机,且绝非小事,再看一眼于府的文青、文竹,两人神色间似乎也有松了一口气的意思,这让宋晨留禁不住吞了口空气,心中也忍不住慌乱起来。 不行,定是有什么大事。 “两位文管事,能否借一步说话?”宋晨留思量片刻,凝着眉头对文青、文竹说道。 文青文竹闻言对视一眼,都看向林福儿,见林福儿微微点头,两人方才顺着宋晨留,走向一边。 阵仗已经闹大,有些事也可以私下交涉了。 三人走到一边,宋晨留神色凝重道:“两位文管事,听闻少顷之前,你们外出时遇到了歹人截杀,此刻府中又如此境况,可是有什么事?” 问出话来,宋晨留暗暗捏了一把汗。 “我只问你,统领大人是不是有要事脱不开身?”文青问道。 “且,与宫中有关?”文竹紧着问道。 两人的话落入宋晨留耳中,宋晨留的瞳孔骤然睁大,惊讶的看着两人,黑暗中,他的脸遮在阴影里,但依然能感觉到他的紧张。 宋晨留只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统领大人进宫许久,一直没出来,依着经验,宫里该是出了事,可到底出了什么事,他并不知道,就连统领大人进宫,外人也是不知道的。 那么,于府的两位管事,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难道于府今夜的遭遇,与那边有关?”宋晨留话中所指‘那边’,正是皇宫。 文青文竹对视一眼,眸光坚定的点头。 第230章:急 ? “我家老爷遭到歹人袭击,至今昏迷不醒,还请大人,请报统领大人,为于府做主。”文青与文竹纷纷向宋晨留微微颔礼,沉声说道。 袭击当时,华国禁军需打杀、捉拿歹人,但如今歹人都跑了,他们此刻重在追拿,岂有留下料理于府的义务?这话蹊跷,宋晨留听出了其中的弦外之音,当下抱拳应下一声。 与随行属下交代一声,亲自进宫,找统领大人。 宋晨留在赌,赌对了就是他的造化,堵错了会折上前程。 这其中虽然存在着极大的风险,但他既然有心谋一份前程,机会在眼前,不抓来试试,岂不遗憾? 宋晨留提着心前往皇宫。 与此同时,皇宫内。 自从几个时辰前,东宫侍从来报,太子失踪到现在,皇帝陛下的脸上一直阴云密布。 皇帝陛下还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将怒意白晃晃的摆在脸上,因为这整个议政殿内人人惶恐。 禁军统帅司徒斌的眉头皱的能夹起蚊子。 已经找了整整两个多时辰了,能找个地方几乎翻遍,却一直没有发现小太子的踪迹。 到底是哪里出的疏漏?小太子那么大个人,居然从他的眼皮子底下不见了?这要是找不到,他的项上人头,怕是保不住了。 司徒斌心中暗暗发恨,等这件事了了,他一定会彻查此事,小太子不过八岁之龄,怎会失踪的没有留下任何线索?这不合常理!不合理是事既然发生了,只能说明,里面有人做妖。 是谁?该死的,让他揪出来,定要将其大卸八块。 找了两个多时辰,几乎翻遍了整个皇宫,依然没有发现太子的踪迹,这个结果,时时提醒着司徒冰,提醒他,太子恐怕已经不在皇宫了。 他是禁军统领,太子离宫,证明他治下不严,严重失职,这可能让他失去禁军统领的位置,因为这,他久久没有道破那种可能,可是现在他有些扛不住了! 实际上,为免万一,他已经派人出宫暗暗寻找了,可是如他在宫中的结果一样,并没有传来什么好消息。 不行,等将前头的冷宫再找一遍之后,若是依然没有太子的踪迹,他就必须向陛下请命,出宫寻找了! 司徒斌怕丢了官,一直在忽略这个问题,但他很清楚,这件事必须有个结果,在寻到结果之前,怎么都绕不来。 踏入冷宫的宫门,一股馊败腐朽的气味扑面而来。 当今陛下以仁德治天下,他登基时,将先帝弃于冷宫中的弃妃们,尽数散去。 而他在位十几年间,并未休弃过妃嫔,故,冷宫当中已经多年无人居住。 无人住的房子,会有如此重的腐败之气,在所难免。 司徒冰皱了皱眉头,脚下却并未停下。 禁军的闯入,将藏匿在冷宫里的老鼠爬虫等等,惊的扑棱棱四散逃跑。 冷宫比较杂乱,未免疏漏,司徒斌亲自寻找,一间房、一个殿,连房中柜子里、桌子下,都翻了个遍,却依然没有收获。 这么冷的天儿,司徒斌额头上的汗都出来了。 看来,必须得立刻奏请皇帝陛下,出宫寻找了! 司徒斌豁出去了,倘若太子有个三长两短,他定会被治罪,到时将脸皮摔在地上,还不如破釜沉舟一回,没准还有转机呢! 怀着如此心态,司徒斌匆匆前往议政殿。 一路上司徒斌的脑袋里一片混乱,很是捏着一把汗。 太子,华国的太子,那可是皇帝陛下仅有的一个皇子啊! 真要是没了,皇帝陛下没了儿子,谁人承继华国大统? 这会影响整个华国的政局,天大的事! 心中烦乱,就连属下有事来报,他也不耐烦听。 “大人,宋兵头似乎有急事找您,他此刻就候在宫门外。” 司徒斌闻言眉头直皱,狠狠的瞪了一眼来报之人,恼道:“让他等着。” 其实他心中很想骂一顿那不长眼的宋晨留,虽说太子失踪的事并没有声张,但他就没长点脑子吗? 统领在例行外,待在宫中长达几个时辰,想想都知道定是出了什么事,可那不长眼的,竟然没看出来,一点儿眼力劲儿都没有,真是废物! 司徒斌心道:等这件事过去,他一定要设法将宋晨留革职。 该死的! 心中狠狠的骂了一句,又往前跑了一大截。 突然脚下一顿,回头喊道:“回来!”将那刚刚领命跑走的人又给唤了回来。 那人不知所以,依命折返,靠近时,听司徒斌道:“将宋晨留叫起来。”话毕又眯着眼睛交代了几句,随后转身,大步流星的往议政殿赶。 司徒斌心中冷笑,太子失踪,此等大事,不光是他,宫中禁军通通都得治罪,那个宋晨留既然不长眼,那就让他也来凑个份子,领受责罚! 司徒斌心中着恼,无处发泄,恰好宋晨留撞着枪口上,便被他让人给提进来。 至于宋晨留的要事,哼,什么事能有太子失踪的事大? 在宫门外等候的宋晨留,听来人说,司徒大人唤他进去,他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满脸欣喜。 进宫后,宋晨留发现,禁军在皇宫中穿梭巡逻的频率,瞧着好像密集了许多。 看来,宫中当真出了什么大事。 因为这,他对自己此行的决定,暗暗欣喜。 心中高兴,渐渐地却发现,路径似乎不对。 这是要去哪儿啊? 想想也是,既然宫中出了大事儿,想来司徒大人可能在宫中的任何地方,这么一想,宋晨留没有发问,蒙着头继续跟着走。 片刻之后,那领路之人竟然将宋晨留交给了另一个兵头,完后对他说:“宋兵头,今日宫内事忙,委屈你暂时协助下刘兵头。” 匆匆撂下一句话,领路之人便要转身离开。 宋晨留愣住,见人要走赶忙追上去,紧着问:“司徒大人在哪里?我真的有急事要报告。”宋晨留一脸焦急,那领路之人的眼底却透着不耐烦。 见此,宋晨留暗暗咬牙,压低声音慎重道:“我所报之事,可能正是司徒大人此刻所忧之事。” 第231章:火起 带宋晨留进皇宫那人闻言后,脚下一顿,转头盯着宋晨留紧着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所报之事,可能正是司徒大人此刻所忧之事。”宋晨留见眼前人神色紧张,语气慎重道。 眼前人闻言,眼眸微微闪了闪,沉声道:“你可知你这话的分量?” “必然知道。”宋晨留眸光肯定得点头应道。 “跟我走!”眼前人闻言,神色也变的异常慎重,说着话转身就走。 宋晨留紧忙跟上。 片刻之后,两人寻着司徒斌的位置,一路找到议政殿外,却被告知,司徒大人已经请命外出,去找太子了。 听到这个消息,两个人都有些傻眼。 司徒斌领命出去找太子,相当于,太子失踪的事,即将被摆在明面上。 这怎么可以! 宋晨留情急之下,一把抓住应话的侍者,急着问道:“司徒大人走了多长时间了?” 心里着急,说话时声音没了把控,还没等侍者回答,议政殿的门口,便站出来一个人。 正是因为太子失踪,心情沉到极点的皇帝陛下。 随侍皇帝陛下的总管太监,悄悄看了眼皇帝的脸色,随即冲外头喝道:“何人喧哗?” 宋晨留闻言下意识寻声看去,一眼便看见身披龙袍的皇帝陛下。 宋晨留心里咯噔一下,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匆匆往前迈了两步,惊的门口的禁军纷纷拔刀护驾,宋晨留却突然止步扑通跪倒在地,拜道:“陛下,小臣有紧急要情汇报。” “哦?”皇帝陛下冷冷的应了一声,道:“说!” 宋晨留没有急着回答,犹豫了一下方道:“臣所报之事,关乎太子师,还请陛下摈退左右。” 敢跟皇帝陛下如此说话,在场众人无不心惊,脸上的颜色也都起了变化。 ……关乎太子师? 皇帝陛下何等聪明,宋晨留短短的一句话,快速的在皇帝陛下脑中发酵。 ……听说昨日太子师提早离宫! 如今想来,太子失踪的时间可能比预料的更早,难道与太子师有关? 皇帝陛下沉眉看了眼数步外的宋晨留,薄唇轻启道:“进来!” 话音落下兀自转身,进了议政殿。 宋晨留怀着忐忑的心,慌忙起身,登上了议政殿门前的台阶,匆匆跟了进去。 片刻之后,皇帝陛下亲自带队出了议政殿,宋晨留就跟在皇帝陛下的身边,一众直奔宫门外。 谁也不知道皇帝陛下要去哪里?不过有知道内情的人猜测,这可能跟太子失踪的事情有关。 到了这个时候,实际上宋存留的心里还是有几分忐忑的,进了一趟宫,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太子真的在于府吗? 想起在于府的情况,那个言语嚣张的小子,似乎与太子年岁相当,难道那位是太子?不对啊!他也是禁军中人,曾见过太子,太子不长那样啊?! 晃晃脑袋,摒弃杂念,他已经跨出了那一步,只能继续往前走。 此刻宫外已经开始戒严,想来定是司徒斌在率领部众寻找太子。 大量禁军在街上列队活动,引得城中百姓纷纷夜惊,没多少工夫,便已经有消息透出来,都道是太子离了宫,不见了踪影。 宋晨留之前听说司徒斌已经出宫,着急忙慌的向陛下汇报了心中之事,他那般着急,就是担心这件事散播出去后,会引起人心不稳。 但皇帝陛下却有其他想法,宋晨留说了,太子师将将入夜时遭遇过袭击。 皇帝陛下深知太子的处境,这种时候,就算是确定了太子的下落,也万不可声张。 而司徒斌,率众在外找人反而成了混淆那些歹恶之人视线的障眼法。 这样很好! 当然,这也只是最好的可能性而已,毕竟就连宋晨留都不能确定,太子在太子师府。 、、、、、 皇帝陛下驾马夜奔,直往太子师府,宋晨留紧随在侧,时刻警惕。 有人对太子不利,其目的恐怕与皇权有关,皇帝陛下可是皇权的掌控者,若是太子还没找回来,皇帝却遭遇不测,那华国就真的完蛋了。 可惜,皇帝陛下忧心太子的安危,执意要出宫,时间紧急,也无重臣在旁劝阻,宋晨留只能提起十二分精神,誓死保陛下周全。 穿街走巷良久,久不见太子师府,皇帝陛下脸上的神色,越压越沉,恨不得时间倒退,不顾朝臣意见,直接给太子师赐一座离皇宫近些的府邸。 不知转过了第几个弯道,突见远处冒起了冲天火光,皇帝陛下见此眉头皱起。 宋晨留心里咯噔跳了几下,结巴道:“陛、陛下,那个方向好像正是太子师府。” 皇帝陛下闻言,心下一沉,没有说话,脚下奋力一夹马腹,马儿猛然加快了速度。 片刻后,众人看到了太子师府,也看到了燃烧着的火,及火焰外奔忙的人。 那里有宋晨留的手下,见此情形,宋晨留忍不住匆匆请命,愿先一步前去查探情况。 皇帝陛下闻言,依然黑着脸,轻轻点了点头。 宋晨留立马策马奔了过去。 林福儿就混在救火的人群里,时刻注意着四周的来人,宋晨留的靠近,她一眼便看到了。 但这一晚上所经所历,实在太过复杂,本以为待在于府,引来禁军防守,便能坐等真正的救援,谁曾想竟然有人趁乱纵火。 火起后,整个于府都乱了。 防守的禁军与于府的下人混在一处,见情势混乱,林福儿当机立断,将小太子慕容珏送到于承儒身边,与于承儒及其妻儿一处。 让文青、文竹,包括紧急调回来的文书,几人一起守卫在侧。 而林福儿,责混在外头等救援。 见到宋晨留,林福儿心道,这人速度不慢,是个能办事的,即使如此,她依然不敢放松警惕,是实是虚,还得探验一番。 “太子是否在此处?”两人一碰头,宋晨留便焦急的问道。 林福儿没有回答。 宋晨留更急了,匆匆往后看了一眼,回转头来后,压低了声音补充道:“陛下亲自来了,你随我去见陛下!” 第232章:错怪 ??皇帝来了?林福儿心里咯噔一下,微微挺起了腰杆,心中噗通噗通跳动起来,她见宋晨留转身,不再多问紧着跟上。 皇帝陛下就在数步外,几息之间,林福儿已经跟着宋晨留到了跟前。 按理,皇帝陛下的龙颜不是她一个什么也不是的小老百姓能看的。 就连宋晨留到了跟前、也哈起了腰,林福儿却有些小激动,那可是皇帝,传说中的皇帝陛下,活的!~ 林福儿重生而来,前世活了二十多年,只有在历史书中、影视剧中,才能见到皇帝,而眼前这个可是真实存在的。 恍惚间,林福儿心里竟生出了些许他乡遇老乡的感觉,皇帝,存在于前世中国历史当中,且占据了数千年之久,而此刻,她也在皇朝之下。这似乎,就是冥冥之中的联系。 因为这,林福儿尚未谋得皇帝龙颜,心中便对其生出了好感。 “将你知道的告诉陛下!”宋晨留的声音闯入耳中,林福儿瞬间回神,下意识抬起了头,正好对上正看着她的一双眼。 那双眼睛里透出来的明明是生冷,站在那里,却像是一座灯塔,灯塔上的光,散照出来,照透了每一寸空间。 “快说话!”宋晨留见林福儿直愣愣的看着皇帝,额头上的冷汗都下来了,赶紧暗暗拽了一把。 林福儿视线微垂,缓缓道:“赎小民无知,您是鬼帝陛下,可有什么证明?” 让皇帝陛下出示证明,这可真是,闻所未闻。 可是身为帝王,在太子失踪,别无其他承继人选的情况下,冒然出宫,真的好吗? 林福儿知道事关重大,不敢有丝毫马虎。 宋晨留却直接傻了眼。 皇帝陛下本就凝着的脸色上,又似乎添了一层冰霜。 林福儿并未因此收敛,她慎重道:“我所言之事,牵扯重大,还请见谅。” 此话一出,皇帝陛下眸光微闪,视线微微移动着略略打量了下林福儿。 林福儿确实大胆,但倘若她所言之事当真有那么重的份量,如此谨慎反而难能可贵。 皇帝陛下手在袖筒里摸了摸,亮出一块玉件。 此玉件小小一点,通体润白,顶头上调着一条龙,另一端瞧着方方正正,却染着一层红印,仔细看会发现,竟凹凸不平的雕刻着什么。 原来是枚印章,见到皇帝陛下的印章,宋晨留立马跪倒下去,不动声色的拽林福儿随他一起跪下。 “陛下,请陛下随小民移步!”林福儿躲开了宋晨留的拉拽,反而紧迫的对皇帝说道。 那紧急的样子,好像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时候。 思及太子,皇帝陛下竟当真抬起了步子,跟上了林福儿,他并未怪林福儿失礼。 跟随皇帝出宫的禁军们纷纷跟上,宋晨留紧忙起身,看到林福儿和皇帝陛下走在最前面,那略显瘦小的背影,挺直着,竟一点不输帝王。 小太子慕容珏,先前被林福儿交给文青、文竹他们,此刻正与于家众人呆在一处。 林福儿带着皇帝陛下,直奔众人的藏身之处。 位于于府一角,距离正院火势旺盛的地方最远的角落里,有一座低矮的小屋。 小屋本就低矮破旧,又没有点灯,在正院火势的映照下,更显破败。 众人靠近时,也不知林福儿手里拿的什么东西,放在嘴边轻轻吹了下,发出几声有些沉闷却十分悦耳的声音,有点像虫子的鸣叫。 紧接着那低矮破旧的屋子里,竟也传出了类似的声音。 林福儿再次回应后,黑屋子的门轻轻从里推开,文青在门口看了一眼,见到林福儿,欣喜的走了出来。 “文青,让小太子出来!”林福儿压低了声音,在文青耳边说道。 文青点点头,进去找人。 这一来一去的,又是对暗号,又是交头接耳,看的宋晨留眉头直跳。 当着皇帝陛下的面,如此明目张胆的做小动作,真的好吗? 文青再出来时,他的身边跟着个半大的孩子。 看不清那孩子的容貌,可那孩子一出现,皇帝陛下的身形,便明显怔了怔,似有凑上前的冲动,却又按耐住了。 “福儿姐姐!”那孩子从文青身后探出头看了看,看到林福儿后,顿时欢喜起来。 这一声唤出来,把林福儿脸上的淡定冲了个干净,她这通身的伪装都是摆设吗? 小屁孩儿,要不是人家老子在这儿,林福儿真想在他脑袋上敲上一计。 “啊!不对,阿福哥哥,你回来啦!”慕容珏跑到林福儿身边,可能是感觉到了林福儿神色不对,赶紧改口。 小太子的眼睛里,竟然没看到旁人似的。 也是,之前的情况那般凶险,林福儿将他放到安全的地方,自己却前去涉险,小太子一直在担心林福儿,知道她回来,自然要先确定她是否安然。 “珏儿!”夜幕遮挡下,看不清皇帝陛下此刻的脸色,不过听着,并不稳当。 慕容珏还待再说什么?听到皇帝的声音,身形怔了怔。 随即快速转身,看向皇帝陛下,嘴里喃喃低语着轻唤了一声:“父皇!” “过来。”皇帝陛下的声音,有些变了,不再那么冰冷。 慕容珏闻言,缓缓的走向皇帝。 刚走两步,却被林福儿一把拽住,道:“且慢!” 林福儿话音落下时,皇帝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而紧随皇帝而来的禁军们,纷纷拔出了刀剑,那刷刷拔剑的声音,听上去声势浩大,好似林福儿再敢说一个不字,下一秒便能被砍了脑袋。 “父皇,不要伤害福儿姐、阿福哥哥……”慕容珏快速展开双臂挡在了林福儿身前,紧着说道:“她救了我的命,是我的救命恩人,没有过反而有功。” “咳咳!那个,抱歉……”林福儿干咳了两声,略显尴尬的说道。 话毕对文青说道:“文青,去打盆水来。” 这话一出,慕容珏才反应过来,也下意识的抬手摸上了自己的脸颊,随即笑道:“父皇,你错怪阿福哥哥了。” 第233章:那是什么? 错怪?这话怎么说的? 皇帝陛下与宋晨留的脸上均或多或少的露出了诧异之色。 “父皇,不信你看。”慕容珏说着话,跑向皇帝陛下。 为了让皇帝看清他此刻的容貌,还使劲儿的仰着脸。 借着远处的火光,慕容珏靠近后,皇帝陛下还真看清了他的脸,只是陌生的样貌,让皇帝的脸色瞬间变了样。 跟随皇帝陛下出行的禁军副统领何百川常在宫中行走,见过太子,看到清慕容珏此刻与平时完全不同的容貌时,心头一跳,瞬间前跨一步,挡在了皇帝陛下身前,用刀指向了,慕容绝。 这变故把慕容珏惊得直接怔在当下。 “父皇,我……”刚刚经历了生死大难,见到了父亲,却遭到怀疑,这让慕容珏有些委屈。 林福儿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心道,傻小子哟!那位不仅是你爹,还是华国皇帝,你顶着个陌生的面孔凑过去,没被当场一剑刺个对穿,已经是容了情的。 “怎么回事儿?”宋晨留脸色大变,质问林福儿道。 很显然,皇帝陛下也正有此问。 夜幕之下,光线十分昏暗,听声音与其说话的语态,皇帝陛下几乎可以确定,那孩子就是他的儿子,当今太子。 可这模样…… 到底怎么回事? 恰在此时,文青端来了水。 不等林福儿说话,慕容珏便跑到水盆边,蹲下身子,不顾形象的卷起袖子,撩起水揉搓着洗起脸颊,揉了搓、搓了洗,生怕脸上的妆容没有洗干净,临了还特意扬着脸,让林福儿帮他看。 直到林福儿非常肯定的告诉他,他已经恢复了本来面貌,慕容珏才深深的呼了一口气,站起身来。 皇帝陛下带领禁军亲自驾到,低矮破旧的小黑屋里,也点起了灯。 这回,皇帝包括身边众人,都看清了男孩的容貌,确实与之前大不相同。 “吸~”刚刚拔刀的副统领何白川,看清太子的模样,暗暗倒吸一口凉气。 这、这,真的是太子,跟刚才那副容貌,完全不同。 这便是传说中的易容术吗? 皇帝陛下眼底也透着惊奇,他倒是见识过高超的易容术,可那易容术不是要戴面具吗? 不用面具,就能将一个人的容貌修改的大不相同,当真是人才。 想到此,皇帝陛下的视线移到了林福儿身上,观她身形瘦小,暗道真看不出来,瞧着瘦瘦弱弱竟有那等本事! 不对,刚才慕容珏见到他时,脱口而出唤她做福儿姐姐,难道她是女子,若是女子,这般身量,倒是不矮。 “珏儿,过来!”皇帝陛下冲慕容珏唤道。 可是慕容珏因为刚才的事情,心里有点委屈,皇帝陛下唤他,他才磨磨蹭蹭的挪了过去。 不过几步的距离,谁也没抵挡,突然,有一支冷箭,从黑暗中射出来,直奔慕容珏。 见此一幕,林福儿下意识摸出一物,狠狠的丢了过去。 只听“铛”的一声,那东西与飞来的箭撞在了一起,在距离慕容珏尺许的地方,撞落在地。 这一幕惊得禁军们纷纷亮出手中刀剑,匆匆将皇帝陛下与太子团团护在了中间。 副统领何百川迅速指出两个人,让他们追拿放暗箭的刺客,身在宫外,皇帝和太子都在此处,如今首要任务是保护皇帝与太子,旁的只能缓了来。 “陛下,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快携太子回宫要紧。”太子师于承儒刚刚苏醒出来,便看到如此惊险一幕。 皇帝看向被人搀扶着的于承儒,见他拖着病容,且保护太子有功,冲于承儒点了点头,脸上神色大有缓和。 “回宫!”皇帝陛下低喝一声,欲率禁军回宫。 “父皇,我要福、阿福哥哥保护我。”慕容珏见众人要走,急着说道:“父皇,阿福哥哥的武功很厉害,就是他救了我,也是他帮我易的容。” 听到这话,林福儿眉头直皱,恨不得冲上去捂住慕容珏的嘴。 真是太子爷,使唤人使唤惯了,当谁都要听他的。 林福儿脑子急转,琢磨着找个借口推了此事。 可惜她还没说话,于承儒先开口了,于承儒说:“太子所言正是。陛下,福儿是老臣看着长大的,学了一身的本事,有她协助护驾,定能帮到忙。” 皇帝陛下确实是个惜才之人,但此次太子失踪的事,着实蹊跷,在查明之前,他并不想冒然再引人进宫,尤其是,此人还是个易容高手。 皇帝陛下正要否决,不经意间,却瞥见了一样东西。 就在他身前数步远的地面上,刚刚太子经过的地方,好像有一支簪子。 为了让皇帝陛下看清太子的真正容貌,刚才就点了灯,而那支簪子,就躺在灯光下。 “那是何物?”皇帝陛下指着地上的簪子问道,这个弯儿转得有点大,众人不由的纷纷看向那物件。 林福儿看到那个东西时,皱起了眉头,那不是她刚才为了挡下飞箭,随手丢出去的木簪吗? 宋晨留赶紧将木簪捡起来,双手捧到皇帝陛下眼前。 拿近了,皇帝陛下盯着看了片刻,淡淡道:“原来是支木簪。” 话毕看向林福儿问道:“这是你的东西?” “是啊!”林福儿点点头,如实回答。 这支木簪是她近来刚雕的,并蒂双生花系列,仿照了十年前林怀义交给她的那支,应该也是她与至亲的联系。 诸葛永晟就是因为那支与第一支模样相同的木簪,才将她认为女儿。 皇帝陛下怎会对这种木簪子感兴趣? “回宫!”皇帝陛下并未帮林福儿解惑,撂下两个字转身就走,林福儿见他并未让自己跟着护驾,暗暗松了一口气。 “父皇,阿福哥哥……”慕容珏依依不舍的说道,他的意思很明白,希望林福儿一起进宫。 “随你!”皇帝陛下道。 “阿福哥哥,快过来。”慕容珏像是做了什么天大的好事,在向林福儿表功,招着手唤林福儿。 “福儿快去,好生护着陛下与太子,也定要护好自己。”于承儒从旁符合着说道。 第234章:暗藏杀机 林福儿的心情有些复杂,太子、皇帝,那都是站在权力顶端的存在,一旦牵扯,想要撇清就不是她能轻易左右的了的事了。 可是,就在刚刚,林福儿突然想起了妹妹林禄儿。 她救了太子,倘若皇帝允她一个恩典,她正好能借此让皇帝帮忙寻找妹妹的下落,皇帝是华国的统治者,只要他一声令下,找到妹妹就指日可待了。 怀着这点小心思,林福儿再没什么异议,紧跟上了皇帝、太子及一众禁军。 此刻正值夜半三更,正是人们深眠的时候,但由于入夜后的种种异动,整个京城看似沉寂安静,却依然令人心中不安。 如此严肃的氛围,渐渐的,就连林福儿也提起了精神,戒备起来。 众人的谨慎一点不多余,因为就在众人前行、通往皇宫的路道上,那路道两旁的屋顶及阴暗角落里,隐藏着许多手拿刀剑的黑衣人,他们每一个都紧盯着路道,随时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那阵仗、那气势,可比之前强盛多了。 之前那场袭击,真正有能力反抗的不过林福儿与文青几人,可是现在,皇帝与太子身边带着数十禁军,皇帝身边的禁军,是禁军中的御用禁军,他们的战斗力更加厉害。 可是,在夜空中那轮浅月的些许光辉照射下,隐隐的,能看到黑衣人们手中的刀枪上,似乎萦绕着什么不好的气息。 或许是知道皇帝陛下马上到了,他们即将动手,可能会战死当场,有个身形稍显瘦小的黑衣人,额头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液,汗液汇聚、滴落,不慎落在刀刃上时,只听‘滋~’的一声,竟然冒气了一股黑烟。 有毒,刀剑上都抹了毒,此行目的是刺杀皇帝和太子,为了增加胜算,谋划者给他们派发了毒液,让他们将毒液抹在了武器上。 一旦拼杀中,被割破了皮肤,不能及时服下解药,也必定有死无生。 林福儿跟在皇帝陛下的禁军队列中,提着十二分精神,于承儒让她随护皇帝与太子,起初她只当是走个过场,可是越走她越觉得不对劲,就连围绕周身的空气中,都似乎存着极度危险的因子。 不会真的还有刺客吧? 林福儿忍不住心下嘀咕,之前行刺太子无功而返,想来于府的火八成也是那些人趁乱放的,于府因为大火真的乱了,太子却被她藏了起来。现在又来?这是、三顾茅庐吗? 一夜之间,连翻行刺,可见那幕后之人,预灭杀天子及储君的心思,何其坚定。 距离宫门没多远了,越是靠近,林福儿就越是警醒。 她记得,拐到前头的大道上,直着再走上七八百米,便到宫门口了,宫门口有守卫,想来那些杀手,该是不会愚蠢的在直通宫门的大道上动手。 林福儿暗暗松了一口气,如此说来,只需再往前走上百十米,便能脱险。 可随即林福儿便暗道一声,不对,当真要在那条大道上行刺,又怎会不排除了宫门守卫那重隐患,此行依然没有脱险。 一个不留神,队列前头的禁军已经拐弯走上了大道,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那隐藏在暗处的黑衣人,纷纷挺了挺腰杆,将手中的刀剑轻轻提了起来,而蹲守在高处的弓箭手,更是将催着毒的弓箭,指向了被禁军护在中间的马车上。 未免目标逃离,他们在等,等禁军队列走入他们布设的、口袋一样的圈套里,想将皇帝及他的禁军,一锅给端了。 或许是感觉到了危险,禁军副统领何百川的脚步渐渐的慢了下来,也压制着队伍放缓了速度。 ……有危险! 林福儿压紧了眉角,虽然没有看到,但她心中非常不安,这感觉与此前几次遇到危险前的感觉如出一辙,这绝对不是偶然,真的有危险。 不动声色的掏出了石子儿弹弓,又摸了摸匕首,确定匕首还在,随神色严肃的等待着。 行动降下来,步伐变的轻巧,就连周围的空气也似乎变了安静。 他们突然警惕起来,惹的埋伏在附近的黑衣人也变了脸色,那统帅之人见此,缓缓抬起了手,一双眼死死盯着大道上被禁军护在中间的马车。 这会儿还想什么将人全部兜进口袋里,只希望马车能乖乖就范。 双方人马渐渐的掺和在一起,却尚未谋面,眼瞅着一场拼杀就要拉开帷幕,却突然听的一阵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踏踏踏……”数人整齐踩踏的声音,正在靠近。 人的精神已经处于极度紧绷的状态了,却突然听到这么个变故,惹的众人都愣了几息,才回过神来, 京城之中,如此整齐的步伐,是什么人,几乎没有第二个答案。 何百川当先吩咐身边人,寻声前去查看,皇帝问及,何百川赶忙回道:“陛下,属下已派人去探,很快便有消息。” 很快,那跑去打探消息的禁军士兵,便跑了回来,与他同来的还有一个人,此人正是之前在皇宫苦找了两个时辰,请命带人出宫找太子的禁军统领司徒斌。 司徒斌做梦也没想到,那个在他心焦烦乱的时候进宫找他的宋晨留,是带着太子下落去的。 从被他派去给宋晨留带路的属下哪里得知这件事后,司徒斌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刮子。 这是白送上来的功劳啊!竟然被他白白绕过去了,真是悔不当初啊! “陛下,臣救驾来迟!”司徒斌苦着脸,在马车旁颔首朗声道,他的声音里还带着几分自责。 司徒斌如此,那个给宋晨留在宫中带路、一路上没给宋晨留好脸色的禁军士兵,这会儿脸上的颜色就有些古怪了。跟司徒斌一起过来,却被拦在御前禁军的保护圈之外,隔着御前禁军,看到了宋晨留。 之前还被他瞧不上的人,一转眼站在了御前禁军的队列中,这真是赤裸裸的打脸。 有司徒斌率领数十禁军加入,何百川顿觉肩头不那么沉重了。 第235章:箭上有毒 马车内并无回应,司徒斌顿觉后心冷汗涔涔。 “大人,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像护送陛下回宫为好。”何百川从旁说道。 司徒斌闻言淡淡的看了一眼何百川,禁军是皇城中,是直属皇帝管辖的军队,其主要职责便是护卫皇城、重点是皇宫的治安。 司徒斌是禁军的统领,禁军当中还有两个副统领,一个是他的亲信,负责皇宫守卫,另一个便是何百川,何百川的职责该是宫外皇城内。 何百川怎么会出现在皇帝身边? 不对,司徒斌想起来了。 他那个亲信副统领,前几日崴了脚,这几日在家中休养,正是因为主要负责宫中治安的人没在,他这个统领才着急上火。 现在这情形,呵,真是天不时地不利人也不和啊! 都凑一堆了。 “……何副统领所言极是。”司徒斌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随即扬声道:“众将士听令,提高警惕,回宫。” ‘噗!~”林福儿忍不住扑哧一声轻笑一声,这个司徒斌是要干嘛?那么高调,就不怕被当成墙头鸟给打了?这人真的是禁军统领?怎么选上的?当真是稀奇! 林福儿的笑声很轻,却清楚的落在了司徒斌耳朵里。 司徒斌这会儿心里正生气,听到笑声,立马将其对号为对他的嘲笑,因为这,他脸上强装出来的笑意,瞬间沉了下去,也将那个不开眼、敢嘲笑他的人,划入了待处置的名单。 “嗖!”破空声突然响起,紧接着便有无数飞箭破空而来。 飞箭所指的方向,正是被护在中间的马车。 “陛下!”司徒斌见此神色大变,赶紧拔刀扑了过去,护在马车周围的禁军,也纷纷挥起了手中刀剑,奋力砍向那从夜色中飞来的夺命箭。 都在赶着救驾,何百川却没有动,林福儿也没有动。 她身旁那匹马的马背上,坐着个戴禁军发冠的小子,那发冠太大,扣在小子头上,几乎将小子整个脑袋都扣在里头,仔细看会发现,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年仅八岁的太子。 太子没有坐马车,而是骑着马与众禁军一起?! 不仅是太子,就连皇帝陛下也身着禁军服,坐在马上。 怪不得司徒斌在马车前汇报的时候,里头没有回应,合着里头没人啊!~ 马车里还没人,众人离开于府时,于承儒让人备了马车,但考虑到回宫路上变数众多,皇帝陛下便换了禁军服,没有上马车。 就连八岁的小太子,也架着宽大的禁军服,骑着马。 一个八岁的孩子,他的身量自然比不得成年人,何况同行还都是多年习武的,个个肩宽体厚、十分健壮,将只有八岁的孩子放在其中,就算是给他穿上同样的衣服,也很难蒙混过关的吧? 可是现在是夜里,光线暗,这年头又没有夜视镜,一下子来个数十人,都坐在马背上,谁能看的那么清楚? 不就是因为光线太暗,皇帝陛下才错认了改换容颜后的慕容珏。 未免万一做的防范,没想到真用上了。 又有司徒斌帮忙护驾,何百川总算将新放回了肚子里。 黑衣人原本计划,先放箭打乱禁军阵脚,随即来个措手不及,挥舞着刀枪上场干架,想来有飞箭的震慑、又有刀刃上的毒,他们定能一举成功。 可是司徒斌突然出现,将黑衣人们的优势生生给掰转了过去。 司徒斌和何百川带出来的人,加起来有百十号,这么多人,就是四个打一个,也完全没问题。 他们没问题,黑衣人的问题就大了。 双方力量太过悬殊,黑衣人想要将皇帝、太子以及随护他们的禁军全灭,已经不大可能了。 可能性大大降低,不代表毫无希望,他们只想杀一两个人,听起来似乎不那么难。 于是,他们冲禁军围护在中间的马车放箭。 片刻之间,马车的车厢上已经插满了箭,虽然看不到马车内的情况,但那么多抹了毒的箭,就算里面的人侥幸还没死,想要从筛子一样的车厢里出来,也难免刮蹭。 一旦刮到蹭到,照样得中毒而死。 黑衣人将马车扎成了筛子,他们箭篓里的箭也空了,司徒斌等人缓过劲儿,再看马车时,脸色顿时变的渗白。 “陛、陛下!”司徒斌快速跑到马车跟前,说话就要登上马车看情况。 关键时候,林福儿却大喝一声,制止了他。 “箭上有毒。”林福儿凝着眉头说道,之前那些飞箭如雨点一样飞射过来,司徒斌带人挡去了大半,但还有许多闯过了他们的防线,扎上了马车,也有一些,射在了救驾的禁军士兵身上。 林福儿注意到,那些受了伤的禁军士兵,哪怕只是手臂上蹭到了一点点,也倒在地上,好似被什么蚀心腐肉的东西进入了他们的身体。 司徒斌被喊停,见说话的是刚才取笑他的人,顿时黑了脸,紧接着便听到了林福儿的话:箭上有毒! “噗!”某个挡箭时,被飞箭刮到了脸颊,只在脸颊上留下了浅浅血线的禁军士兵,突然吐了一口血,倒落下去。 见此情形,司徒斌心里咯噔一下。 好险! 这边闹出如此大的动静,据此不过数百米远的宫门处,却始终安安静静,早先意识到宫门可能生了变的林福儿,顿时只觉心直往下沉。 区区数百米的距离,却似被拉扯到无限长远。 这皇城当中,到底藏着多少异数? 林福儿心情沉重,在场其他人又何尝不是,司徒斌的脸色忽白忽黑。 也是,司徒斌是禁军统领,宫门守卫也在他的职权内,宫门守卫出问题,就算那不是他的本意,也得顶上个失察的罪名。 “何百川,陛下和太子在何处?”司徒斌看似严阵以待,心里却在打鼓,马车被打成了筛子,里面的人还能活吗?观何百川的神色,皇帝陛下该是没在此处。 没在此处能在哪里?司徒斌迫切的想要争功,以此来抹掉他的诸多疏忽,将功折罪保下他的位子。 第236章:小心思 黑衣人虽然退了,但众人还在宫外,且宫门处是何情况,还不清楚,这种情况下,怎能自个儿上赶着将皇帝和太子的位置暴露出去? 隐藏在禁军队伍中的皇帝,听到司徒斌的问话,冷着眼看过去,何百川被上司问话,下意识的看了眼皇帝,见皇帝脸色不好,立马避开了司徒斌的视线,直接招呼着众人、开拔回宫。 那些跟随皇帝的御前禁军,纷纷响应。 而司徒斌及跟着司徒斌过来的数十禁军,却没有动,如此一来,御前禁军伴着皇帝与何百川,竟有点要从队伍中脱离出去的态势,司徒斌是禁军统领,见那些禁军无视他的话,直接跟着何百川走,脸色顿时变的难看起来。 他才是禁军统领,好吧! 何百川不回他,也没人告诉他皇帝和太子的下落,但御前禁军能走,想来定是奔着皇帝去了,这么一想,司徒斌耷拉了下眼皮,盯着何百川的背影冷哼了一声,抬步跟上。 众人缓步前行,没走几步,那前去查探情况的禁军便折返了回来,因何百川走在最前头,那人便直接向何百川汇报情况,这让落在后头的司徒斌十分不是滋味。 “禀告副统领,宫门守卫已尽数遇害。”外头没有,他们翻墙进去,发现了被堆在墙根处的尸体,宫门守卫,每队二十人,每次接班都有至上两队在位置上。 宫门守卫遇害,相当于,有两队人马,至少四十人遇害。 四十人被杀,却没有引起多大的动静,可见敌人的手段绝非一般。 皇帝的脸色很不好,何百川也是凝着眉头,这次事件截止目前,已经造成了数条人命丧生,这对于向来宽厚的皇帝陛下来说,已经非常恶略。 观皇帝眼底的神色,可见这件事过去后,皇帝陛下定会严查严办,这皇宫内外,怕是要接受一次肃清大洗牌了。 何百川闻言看了看皇帝,见皇帝已经抬了步,赶紧高呼一声,招呼众人前进。 林福儿跟在众人身边,踏入了皇宫内,进了宫门之后,有一条很长的、左右两壁被高墙围起的巷道,墙非常高,巷道中不算窄,但由于夜半三更,期间只有零星几盏灯,看上去十分隐蔽灰暗。 如此夹道当中,要是两边的高墙上突然冒出刺客,他们几乎避无可避。 不过很快,远处便出现了一队禁军,他们匆匆跑来,老远便向何百川拜道:“副统领,我等来迟,请!”说着话,匆匆分成两队,一队在前一队跑去御前禁军的后头,随同继续前进。 也不知他们是不是有意,竟将司徒斌率众给隔去了后头。 司徒斌这会儿有怒也不敢言了,他睁大了眼睛,在前头的队列中寻找,虽然没看到皇帝和太子,却十分确定,何百川他们敢无视他,那新凑过来的一队人马那般恭敬,定是因为前头有什么重要人物,这种时候会是谁?只可能是皇帝和太子了啊! 想到此,司徒斌恨不得那些刺客再来一回,若真来了,他必定会使劲浑身解数,在皇帝陛下面前好好表现表现。 可惜,直到走尽了巷道,回到内宫,再未遇到任何刺客。 眼睁睁看着皇帝带着何百川、林福儿等人进了议政殿,被停在门口的禁军挡下的司徒斌,心里又气又急又郁闷。 转过身就狠狠的瞪了之前被他随手打发了去给宋晨留领路的属下,好像错过了护驾功劳的事儿,是他的下属造成的。 议政殿内,林福儿趁着刚刚进殿时,已经匆匆看过了议政殿内的装潢,与前世影视剧里还原出来的相比,眼前所见、那种皇家至高的权威与尊贵更加鲜明,看入眼中,让人心生敬畏。 “明怀,送太子回宫。”皇帝尚未换下禁军服侍,也没有梳洗休息,看看小太子强打精神,看了眼候在议政殿里的太监,吩咐道。 这话一出,大太监还没应话,小太子便一个激灵抖起了精神,睁着有些发涩的眼睛,紧着说:“父皇,我要福儿姐姐做我的习武师父。” ……福儿姐姐! 林福儿闻言,一脸无奈的看向慕容珏。 来时路上,还在假象,希望皇帝没听到慕容珏的话,现在,呵,就算之前没听到,现在也听到了吧! “你先下去。”皇帝陛下并未直接如小太子的愿,声色反而严肃了几分。 小太子看了看皇帝的脸色,耷拉着脑袋抿了抿嘴,道辞起身,离开前,依依不舍的看了看林福儿,眼底竟还带着几分巴望。 林福儿有点哭笑不得,小家伙之前刚见到她时,对她可没这么友好,当时瞧着,也没此刻这般孩子气,忍不住微微抬头看了看上座的皇帝,林福儿心中了然,年幼的太子在皇帝跟前流露出孩童本来模样,可见皇帝平日里对太子十分疼爱。 一晚上一直黑着脸,少言寡语的皇帝,当真有慈和的一面? 希望来这一趟的期望,能够如愿。 太子走了,何百川和宋晨留都相继出去了,整个议政殿只剩下皇帝、林福儿,以及几个宫女与侍者时,皇帝的视线毫无避掩的看向了林福儿。 这是? 被人盯着,还是用那种意味不明中带着凝重感的视线盯着,这让林福儿十分不自在。什么恩典,什么找妹妹,林福儿突然深感此地不宜久留,只想赶紧离开。 “陛下,没什么事小民告退了。”林福儿暗暗吐槽,大半夜的,在宫中随便走动,闹不好会被当成刺客给灭了,要是皇帝不给她安排住处,她就出去找宋晨留,好歹找个遮风避寒的地儿。 “明怀,去打一盆水过来。”皇帝陛下并未接林福儿的话茬,反而视线侧移,对送了太子折回来的公公说道。 明怀似乎呆了呆,紧着应诺一声,退出去。 皇帝又道:“都退下吧!” 林福儿听着话音不对,但见议政殿的宫女与侍者都退,也跟着往后退,想着趁机离开,脚下刚有动作,上座之人的声音便传了过来:“你留下。” 第237章:太子教习 “你留下!”皇帝发话,林福儿全当没听到,依然往外退,却被门口的禁军给挡了回来。 “陛下留下小民,不知所为何事?”林福儿硬着头皮问道。 皇帝却指着旁边的椅子道:“去坐着。”这话这语气,没有丝毫询问之意,更像是在下达命令,说完,从桌上拿起一策硬壳折纸,兀自翻看起来。 林福儿心中纳闷,这是干啥?将她留下,晾在边上? 不明所以,瞧着皇帝看奏折看的认真,林福儿索性依言往椅子上一坐,打算着只要皇帝不发话,她就坐到天亮,宫里宫人们多起来,正好离宫。 林福儿调整了个瞧着不太无理,相对比较舒适的姿势坐稳靠好了,瞧见桌上的瓷壶,又坐起来,提起瓷壶掂了掂伸手试了试瓷壶外壁,有水还是热的,便给自己倒了一杯。 灯光下,瓷白的茶杯里,茶水折着光,看上去晶莹透彻,一股清心的气息扑在鼻息间,光是看茶色闻茶香,便知道,这是好茶。 不愧是皇宫里的御用茶,好东西。 林福儿端起抿了一口,果然好滋味,随后一点点品起了茶滋味。 她毫无见外的举动,尽数落在了上座皇帝的眼中,皇帝陛下眼底的神色变了又变,辨不出喜怒。 明怀端着一盆水出来复命,他的声音打断了皇帝的视线,也引回了林福儿的注意,林福儿见皇帝看过来,放下了手中茶杯。 “把你脸上的妆容洗掉。”皇帝陛下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惹的林福儿心头咯噔一下。 她画了装、修了容,此刻面颊消瘦更像男子,可若洗了脸,将脸上的妆容洗掉,可就变会原本模样了,那时候,是林福儿也是诸葛琳琅。 这、 “明怀!”皇帝虽未说什么,意思却十分明白。 明怀奉命上前,冲林福儿欠身一礼,含笑道:“请!” 这、叫她如何拒绝? 上座之人可是皇帝,拒绝便是抗旨,想一想,自己的容貌似乎也没啥见不得人的,随走向了那面银盆。 林福儿撩起水洗脸,并没有注意到,明怀公公暗暗看向她的视线中,透着惊奇。 议政殿是皇帝与重臣讨论朝事的地方,像林福儿这么个白身能进来已经稀奇,更稀奇的是,皇帝竟然让林福儿当场洗脸,要知道议政殿内是配备了洗漱间与净房的,要洗脸,直接去洗漱间多好,当面洗脸多不礼貌,可偏偏这却是皇帝的金口所言。 皇帝陛下为何对眼前少年如此、与众不同? 林福儿并不知道,在皇帝面前洗脸,是大不敬,用了随水盆一起拿来的香胰子,不消片刻,便洗掉了脸上的浮妆,也露出了本来面貌。 明怀公公见林福儿用帕子擦干脸上的水珠后,大变了模样,顿时惊的愣在当下。 皇帝陛下看着林福儿的真容,也是神色几变。 又被人盯着看,林福儿微微皱了下眉,心底直泛嘀咕,皇帝的神色间为何会有震惊?让她洗脸,定是看过慕容珏洗脸变脸后、猜测她可能也顶着假面,才会让她当面洗脸。 洗去脸上的浮妆,见识她的本来面貌,也记住这个救了太子得人长的是何模样。 可是,为何她会有种,不一样的感觉?皇帝是在看她?还是在看她的脸?或者说透过她的脸看着别的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皇帝陛下缓和了好大会儿,才轻声问道。 林福儿想到于承儒,心下叹了口气,如实回道:“小民林福儿。” “从今日起,你便留在东宫,教***习武。”皇帝陛下闻言点了点头,缓缓道:“明怀,去安排。” “不是,皇上……” “下去吧!郑有些乏了!”皇帝说着话起身,不听林福儿的话,直接走了,皇帝陛下回来至今,还穿着那套禁军服呢!想来折腾了一宿,也确实是乏了。 林福儿看着离去的背影,只能跟着明怀公公,先去东宫。 等林福儿到东宫,在宫女的引领下洗漱过,才发现,宫里给她备着的衣服,竟是女子装,看到这些,林福儿顿觉一阵无力。 这下子,身份底子算是全摊出来了。 不过还好,给她准备的衣服,是束了腕的,活动起来十分便利,想来这是按着她、太子武术教习的身份备的。 一觉到天亮,林福儿睡的迷迷糊糊,便听到太子的声音。 太子一早起来,听说林福儿被安排进了东宫,顿时喜笑颜开,立马起身往林福儿的居所跑,出去一趟,冒了些风险,往前言行规整的小太子,变的活泼了。 林福儿迷迷糊糊的一睁眼,便对上了太子咧开嘴、有些得意的笑。 “福儿姐姐,快起来,教我习武。”慕容珏催促着说道。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林福儿有些反应不过来,不是说男女七岁不同席么?她十五了,慕容珏八岁了,都超了年龄,为何太子还能闯入她的下榻之所? 这也太不严谨了。 “这里是太子宫,我是太子,我当然在这里。”慕容珏说道。 林福儿闻言,没在说什么。 被小太子拽着去教功夫,整个过程,林福儿都有些心不在焉,这些年散漫惯了,突然被拘起来,非常不习惯。 林福儿无时无刻都在想着,如何请辞离宫。 可惜,自打那日从外头回来,皇帝夜半授命于她,之后她便再无面见皇上的机会,请辞离宫的事又不能找太子,只能暂且作罢了。 当然,林福儿若真的想要离开,宫墙圣旨怕是拦不住她。 她总还抱着些许期望,期望再见皇帝时,跟皇帝提提妹妹林禄儿失踪的事,心中有所求,便有些受制于人,不过这些,林福儿并未太过放在心上。 “福儿姐姐,今日宫中来了一位大画师,父皇让大画师给我画像,福儿姐姐,你陪我去。”趁着教习空隙,慕容珏凑到林福儿身边说道。 画像?林福儿没怎么犹豫,便点了头。 大画师是外头进来的,兴许能从大画师哪里打听到外头的事情,林福儿进宫这几日,一直不知道于承儒及被烧毁的于府后来怎么样了。 第238章:画像 大画师在暖阁里,林福儿与慕容珏抵达的时候,大画师正在给一位姿容精致的美人儿作画,瞧衣妆,该是宫里的妃嫔。 轻纱彩绣屏风另一边,好些女人正在说话。 一听那口气便知道,那些应该是皇帝陛下的妃嫔,太子闻言脚下顿了顿,抬头看了眼林福儿,压低声音道:“我不知道她们都在。”他知道林福儿不喜欢后宫女人们的热闹。 又道:“要不我们换个时候再来?” 林福儿正有此意,随即点头,太子略有些遗憾,林福儿笑着轻声说:“你去吧!我自己回去就成。”她只是太子的武术教习之一,宫中保护太子的人大有人在,何况还是妃嫔云集的地方,想来宫卫更多。 慕容珏回头看看,果断摇头道:“我要和福儿姐姐一起。”说着话,便当先往外走,刚走了两步,后头便有人来拦,是太子生母雅贵妃身边的宫女莲儿。 太子生母传唤,林福儿乖觉的自动告退。 “那是何人?”这时候,暖阁里又出来一个年长些的宫女,她顺着莲儿和太子的视线看到了已经走远的林福儿,下意识的问了句。 莲儿见到来人,赶紧微微伏了一礼,轻声道:“索青姑姑不知,那位是太子的武术教习。” 那日太子出宫、险些遇害的事儿,后宫多少传了些风声,却并没得到准确的信儿,更不知道,皇帝陛下突然拨给太子的武术教习,还曾救过太子的命。 太子进暖阁,见过在场众人。 抬头时,视线落在太后的眼眸上,突然顿住,以前就觉得林福儿亲切,原来林福儿与皇祖母还有些像呢!怪不得~ “珏儿,你怎得如此望着皇祖母?”太后年过五旬,但她保养的极好,加上精致的妆容衬着,瞧着顶多四十上下,显年轻。 “嘿嘿,珏儿想念皇祖母了。”慕容珏笑着走过去,太后咯咯笑着拉起太子的手,让他坐在身旁,因为这,在场众多妃嫔,都跟着好话连片起来。 林福儿以为画像的事,就揭过去了,没想到次日大画师被派来东宫,专门给太子画像,太子喜欢林福儿,自己画完了,还不忘林福儿。 林福儿瞧着画纸上太子栩栩如生的模样,也想看看自己身在画卷上的模样,也正好能与画师单独相处片刻。 可惜,这位大画师的口风特别紧,林福儿的问话刚刚起了个头儿,大画师便一口否决,瞧他白花花的一把胡须,林福儿叹了口气,就此作罢。 成画非常不错,瞧着有前世美拍的三分效果,与她本人足有七八分相,林福儿十分喜欢,太子说,要将画拿去装裱,整理好了再给她。 林福儿没有怀疑,却不知,画被拿出去,转个身竟被送到了皇帝手中。 皇帝亲自执笔,照着画卷上的人貌,重新临摹了一幅,并在落款处加了印,随后将大画师画的那幅、让东宫的人带去装裱,自己临摹的这幅却交给了身边人。 皇帝亲自画的画,接了任务的随侍太监,知道此事严峻,便唤了人,自个儿亲自盯着,让其现场装裱。 因为一幅画,劳动了许多人。 瞧着有些大费周章,却不知,真正因为这幅画劳动的,远不止面上这几人,后宫那些往日争宠的妃嫔们,听说皇帝亲自给一女官临摹画像,那等她们从未享受过的尊崇,瞬间让她们坐立不安。 ……皇帝陛下相中了新人! ……后宫里又要添一个姐妹! 她们纷纷从各种渠道打听,一时间宫中各处走动的宫女、太监,纷纷长了第三只眼。 东宫里,林福儿拿到了装裱好的画像,看着画中的自己,林福儿突然有种莫名的无力感,她虽在画外,可实际上,又与画中有什么区别?不照样在皇宫这座画框里吗?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从太子哪里打听不到于承儒等人的事情,那她就亲自出宫,亲自去于府看。 有了打算,林福儿这日教***武术时,格外尽心,小太子对她还是很好的,知道她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几乎不强求她任何事。 而她,见了太子,也鲜少行礼,这让林福儿的金丝囚笼生活,容易了许多。 太子手握木剑,一套剑法舞下来,生了一头的大汗,但他的眼睛却亮的发光,这阵子林福儿每日都量力教授,那种传授武术的法子,没什么压力、也不会影响太子的其它学业,这本来没问题,可太子却总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 今天可算是来了回痛快的,林福儿将分解开的步骤合在了一起,将完整的剑法呈现了出来。 林福儿已经摸清了太子的作息规律,一套剑法练下来,太子殿下累的不轻,因为这,入夜后早早的便回了寝殿。 东宫安静下来,林福儿换上早就准备好的太监服,悄悄摸了出去,根据数日来的打探,往宫门处摸索而去。 三日后便是除夕,临近年关,皇宫的灯火、比平日多了一倍,将各处的道路都照的通明。 不过林福儿身着太监服,手握从东宫总管身上顺来的令牌,一路走向宫外,期间连个波荡都没有,顺利出了宫。 与此同时,太后宫中,皇帝神色凝重的将一幅卷好的画卷拿了出来。 在宫女与太监的协作下,缓缓打开了画卷,露出了画卷上的人儿。 看到画卷上的女子,随侍在太后跟前的芳嬷嬷,突然倒吸一口凉气,惊呼:“这、这不是二小姐吗?” 太后本就被画卷中的女子惊到,听到芳嬷嬷的话,顿时快速看向皇帝,紧着问:“这、是怎么回事?”画卷中人,虽与芳嬷嬷口中提到的二小姐很像,但太后肯定,这绝对不是二小姐。 前相霍明阳家的二小姐,早在多年前那场劫难中、死了,又怎会出现?至于画是否是当年作品,太后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皆通的人,自然看的出,这幅画是皇帝新近亲自所绘,而皇帝能如此慎重的拿来给她看,想来画卷中的人,定不是前相府的二小姐。 第239章:旧事 二十年前,当时的宰相霍明阳被告谋逆,当时的皇帝、即先帝闻言后,派人清抄宰相府,竟从宰相府搜出了,霍明阳与邻国私下交涉的信件。 而那些信件当中所论之事正是如何里应外合,灭了华国慕容家天下的大事。 先有人告发,再搜出了铁证。 一时间朝堂皆惊,皇帝勃然大怒,将霍家男丁全都推上了断头台。 那件事,也牵连了当时在宫中为妃的霍家大小姐,当时的琼妃如今的太后,就连琼妃所出的皇子,也被外派属地。 琼妃虽在后宫地位一落千丈,没了往日的尊崇,但她依然牵挂着外头的家人,尤其是面临被卖、即将沦为奴仆的母亲、弟妹、侄女及妹妹。 母亲得知父亲和弟弟被问斩,一病不起,深牢大狱当中,金贵了一辈子的尊贵夫人,还得了闹心的病症,又看着儿媳、女儿、孙女被相继提出去,料想到她们的命运后,心伤绝望之下,拖着沉重的病体,打碎了瓷碗,用瓷片割断了手腕,含恨而终。 琼妃尚处于父亲、弟弟相继惨死的痛苦中,突然听到母亲自杀而亡,她直接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看着她的脸色灰白成那副模样,当时琼妃宫中的侍从、宫女,包括整个后宫里的妃嫔们,都以为琼妃缓不过来了,却不想,琼妃夜半醒来后,独自瞪着眼睛到天亮。 次日再醒来后,她换了妆容,发间别了与皇帝初相识时,皇帝赠与她的定情信物,随后在议政殿外长跪不起,皇帝开恩,赦免幼妹与侄女。 皇帝对琼妃是有情分的,或许也是见到她发间的定情信物,加上琼妃运气不好,碰上了大雨,皇帝隔着门上的纱纸,隐约看到外头琼妃摇摇欲坠的模样。 琼妃往日待宫人亲厚,就连皇帝跟前的公公都从旁说好话,皇帝本就犹豫,看到琼妃晕倒雨中,立马将人带了进来,随后,也允了琼妃的恳求。 以罪不及妻儿为借口,赦免了琼妃惨死的母亲及其妹妹侄女。 实际上,皇帝当真对琼妃有情分,也不会眼睁睁看着琼妃的妹妹、侄女沦为娼妓,那情形当真摆出来,就是皇帝也颜面无光。 总不能说,皇帝的连襟满大街吧! 可是,赦免的罪名下的迟了一步,弟妹、妹妹以及侄女,竟然一起跳了河。 琼妃知道后,振作起来的精神,再次崩溃,皇帝见她那般模样,允了当时为皇子的琼妃之子慕容宇的请命,派人护送琼妃去了慕容宇的属地,离开了京城这伤心地。 远离京城,琼妃有儿子陪着,一天天见好。 振作起来后,亲自请命回宫侍奉皇帝,皇帝听了自然高兴,却不知,此时的琼妃已经将真心埋葬,而回京城的唯一目的,就是为父亲平冤昭雪。 不仅如此,她也开始了算计。 与后宫那些女人们明争暗斗,一点一点,为儿子回朝继承大统做准备,慕容宇是有大智慧、大胸怀的人,往前琼妃只盼他平安康健,他对帝位也没多大兴趣。 可外祖父一家满门惨遭不测之后,他才深刻意识到,身在皇家,除非站在权力顶端,否则,他所在乎的至亲的命,随时都可能沦为别人的刀下亡魂。 本就聪明,当真动起心思来,母子两合作,紧紧用了三年时间,慕容宇便重返京城。 又过了两年,找出了那些幕后陷害霍家的真凶,知道那真凶竟然与当时的皇后,皇帝的结发妻有关,皇帝一气之下、病倒。 皇后忌惮琼妃,皇帝一直知道。 毕竟琼妃的父亲是当朝宰相,琼妃的儿子虽是庶出,却样样比已册封为太子的正宫嫡出更加优秀,朝堂之上,一些大臣对慕容宇的称赞声从未断过。 这些种种,都是皇后的心病。 心病让皇后着了魔,处心积虑的策划了那场阴谋,扳倒了宰相,赶走了琼妃母子,却不想,太子因为没了优秀皇子的约束,越发不成样子。 也正是因为这些原因,皇帝才愿意调慕容宇回京,毕竟,慕容家的天下才是最重要的,琼妃母族衰落,慕容宇没有外祖家左右,其实更加符合他择选继承人的标准。 但说一千道一万,皇帝都没想过,一切的根由竟然是皇后。 多年的枕边人,竟如此歹心恶肠。 要知道,慕容宇与琼妃在属地的那几年,据皇帝派出去暗下盯着琼妃母子的属下回报,慕容宇和琼妃多次遇刺,而回想那些事,皇帝将那些事都怪责在了皇后身上。 心情低落,一病落下了根。 那年寒冬时节,皇帝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太子以为他就要登上帝位,整日飘乎乎的高兴,被皇帝派出去的眼线瞧见他得意忘形、大言不惭的狂妄模样,皇帝得知后,非常生气,以此为由废除了太子位。 转过天,不等朝臣奏请,便在金殿之上,册立了慕容宇。 拖着恹恹病体,皇帝又在位子上坐了两三个年后,到后来,所有朝中要事,基本都是太子处理,他将所有是都处理的井井有条,这一点深的皇帝欣慰。 可是当初查出皇后的恶行之后,皇帝只是冷了皇后,却并未治罪,皇帝到底念着与皇后的结发情分,他深知自己一下台,皇后和废太子便会被治罪。 他在皇位上拖了一日又一日,终是身体不济,再难支持。 临死前,皇帝苦口婆心的与太子慕容宇讲兄弟情分,隐晦的将他昔日为夺皇位,谋害了兄弟,这些年日日忏悔,他不希望太子重蹈他的覆辙。 说白了,皇帝希望太子不要追究皇后与废太子,给他们一条生路。 皇帝没明说,但太子慕容宇却听出来了,他本就没想过取那两人的性命,便挑明了做下了承诺,皇帝含笑崩逝。 慕容宇继承帝位后,为外祖家平冤昭雪,将罪魁祸首从先皇后的身上挪到了废太子身上,给了先皇后和先皇体面,然后将废太子贬为庶民。 第240章:太后的夙愿 看着画像,太后想起了多年前的恩怨情仇,悲痛、愤怒、眼泪悬在眼眶里,又渐渐的恢复过来,缓了好大会儿,她才转头看向皇帝,用她那发红却坚定的眼睛看着皇帝,认真的问道:“这画中人是何人?” 画中人,与当年的妹妹一般模样。 霍家满门折损,后来因霍家女成了太后,霍家外孙成了皇帝,霍家平反,皇帝为圆太后夙愿,从霍家往上追述早几代就散出去的霍家人当中,找了个霍家子,将其过继过来,延继了霍明阳这一脉的香火。 可是,那过继过来的霍家人,出身低微,之前与霍家并无来往,更无感情,自然不会记得霍家二小姐霍思媛。 霍家本家无人记挂,除了自己,太后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知道妹妹当年的姿容。 太后也是大家闺秀出身,琴棋书画样样拿手,看的出,皇帝拿来的这幅画,着墨与纸张都属新近之物,既然如此,那定是新近刚话的。 没人记挂,自然没人追忆,没人追忆,又怎会有人画二十年前的人物。 除非,这画中人不是霍思媛。 太后紧紧盯着皇帝,她相信,这女子定是与妹妹有什么关系。 皇帝垂了垂眼眸,微微凝着眉头,缓缓说道:“母后,这女子名唤林福儿。是于太子师多年前离朝后,收养的孤女。” 皇帝知道,这情况一旦告诉太后,必会惹的太后情绪大动。 可是霍家满门问罪的事,一直存在太后心里,这么多年,她老人家时时记挂在心里,听侍候太后的人来报,前几日恰逢霍家满门的忌日,太后又在佛前诵读了一宿的经文。 太后还不足半百,鬓间已经白发斑斑,长此以往,身子会越来越差。 这些,都是皇帝不愿看到的。 再过几日便是年节,太后不会拘着六宫欢庆佳节,但她自己,却只会在朝拜时出席,大部分时间,都会避讳着这些、好像全世界都特高兴的场景。 皇帝知道,太后的心结始终没有解开。 毕竟,霍相被陷害,累及满门,与他受到先帝器重、威胁到太子权位,太子一党才暗下下手,有直接关系。 皇帝的思虑分毫不差,太后这些年一直在自责,她一直在想,若是当年她不进宫、若是她的儿子不那么优秀,或许就不会引来太子的报复,霍家也不会遭遇那般灭顶之灾。 因为自责,时时想着母族被灭杀的事,便看不得眼前有太过喜庆的景象。 皇帝是太后的亲儿子,看着母亲那般模样,他的心里又怎会好受?那日见到林福儿的真容时,他也非常震惊,恍惚以为,见到了姨母。 因为这,皇帝允了太子,让林福儿留在东宫。 这阵子他派人去嘉兰学府追查林福儿的底细,期盼着能证实林福儿与姨母有血脉相连的关系,但这天底下,容貌相似的人多了去了,像、又能说明什么呢? 那个平安府的什么县主,不也与姨母几分相似么? 查了一通,只查到林福儿是个孤女,竟好似林福儿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这结果,皇帝非常失望,不过转念一想,未必是坏事。 没有结果不也是好结果么。 他可以给林福儿安排个身份,让她以姨母后辈的身份,出现在太后身边。 只要能解了太后的心结,平白给林福儿一些尊容,又有何关系? 当然,有关林福儿的底细,他会再查,谁也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查不到定是被人抹了去,细致的追查着,定能找到因由,找到林福儿的出身。 不过,这需要一个过程,年节前肯定不能够了。 “孤女?”太后闻言眼仁微动,随即身子微微前探,凝重道:“这女子在何处?带她过来,哀家想见见她。” 皇帝点点头,缓缓道:“此女子习了一身武艺,颇为狭义,儿子将她放在了东宫,由她教导珏儿武艺,是个有担当的巾帼女子。” 太后闻言,连连点头,好像那侠肝义胆的女子就是自己的至亲一般。 皇帝看的出,太后从心底已经接受林福儿。 随即道:“儿子这便命人传她过来。”话音落下,正要唤人,太后却突然抬手挡下,道:“不急,不急,明日哀家去东宫走走,往日都是珏儿来给哀家请安,哀家也去东宫走动走动。” 说着话,伸手轻轻沾了沾脸颊,又抹了抹鬓间及发间,那样子瞧着竟像是有些慌乱。 皇帝见太后如此模样,心中对林福儿的身份安排,更加确定。 “母后,时间不早,您早些歇着,儿子这就去安排。”皇帝起身离开,太后盯着铺展开的画像,一双手细细的在上抚摸着,隔着画像像是看到了多年前的妹妹、看到了多年前还未出嫁时、承欢爹娘膝下时的光景。 她明明在笑,眼睛里却冒着眼泪花。 “太后,掌灯了,您早些歇着,养足了精神明日再去。”索青为太后添了些茶水,缓声劝道,多年来一直跟随太后身边,自然知道,太后时时心里挂着事。 像此刻这般,泪眼婆娑的时候很多,但从未像今日这般,眼泪断了线、却又哭又笑,太后身子不好,太医早就说过,太后不易大喜大悲,要保持平常心,方可安泰。 如此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当真让人担心。 “对对,养足了精神,再去、再去……”太后说着话,扶着索青的手,站起了身,走了两步,又停下,指着偏殿道:“索青,扶哀家过去,咱们挑件衣裳出来。” 话毕,由着索青搀扶,自己也紧着往前走,边走边念叨:“那孩子来自乡野,穿的太周正了,那孩子怕是会拘谨,不能吓着那孩子。” 这话说的,把跟在边上的索青几人惊的不轻。 紧接着又听太后道:“不能如此急切,万一、万一……”万一错认了,岂不是对母家不敬,让爹娘、妹妹泉下寒心?太后兀自摇着头,嘴里碎碎念着、嘀咕着。 第241章:离宫 太后脑海中一团乱麻,但无论她怎么乱,所有言行举动,都说明了一件事,太后比皇帝更盼望那个与妹妹相似的人,是妹妹的后人。 当年虽然从霍家旁系过继了霍家子,来承继父亲、弟弟这一脉的血脉。 但毕竟隔着几代,早已生疏,想来给了他们尊容,只让他们时时祭奠过世的爹娘家人,那些人也必定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太后常常想,倘若她是普通人家,他便可等儿子多生了孙子后,择一个孙儿改霍家姓,让自己的孙儿延续霍家血脉,比族中挑选更加亲近。 可惜,她嫁的是帝王,生的也是帝王,帝王之子怎能改外姓? 何况皇帝已过而立之年,如今膝下只得了一个儿子,就更没法儿过继了。 不过,若是妹妹当真留下了后人,甚至妹妹还在世,那结果便不一样了。 太后心里挂着事,一会儿给自己挑选衣服,不要太华贵的,颜色也要仔细择选,太亮太暗都不行。一会儿又挑选首饰,第一次见面,想给那孩子留个慈和的好印象。 已经夜深,太后却精神头十足,折腾的停不下来。 与此同时,议政殿内,皇帝看着跪在身前,哽咽着的太子,和一众侍卫,脸色铁青。 “父皇,福儿姐姐对宫中不熟,会不会遭了歹人的毒手?您一定要帮儿臣找到福儿姐姐啊!”太子慕容珏说话时,嗓子都有些哑了。 那几个跟着太子过来的禁军侍卫,个个埋着脑袋,神情惶恐。 太子看重习武的师父林福儿,只是没想到,看重到如此地步,一发现林福儿不见,立马催着他们去找,找了不足一个时辰,偌大个皇宫只找了翎毛一角,便急急的来报请皇帝,求皇帝派人去找。 太子八成是忘了,以林福儿的身手,若是有人想害她,恐怕也不容易。 “宋晨留,你去,带人去找,务必将人找出来。”皇帝突然微微侧头,沉声下令。 站在那里的御前禁军侍卫宋晨留,立马领命,匆匆带人离了议政殿。 看着宋晨留遵命去找人,太子赶紧叩谢道:“谢父皇。” 太子年幼没发觉,那跪在太子身后,往日与林福儿相识,有些交情的东宫侍卫却心中大为震惊,太子紧张林福儿,那是因为太子喜欢林福儿教他武功。 可皇帝为何会因一个小小的太子教习,就发动皇宫禁军? 那宋晨留前些日子救驾有功,被皇帝提到御前,深的皇帝赏识,那等人物也被派出去找人,当真是令人震惊。 “都退下吧!”皇帝屏退了太子等人。 等人离开,他黑着的脸顿时皱做了一团,手狠狠的掐在眉心处,心中滋味五味杂陈。 林福儿不见了。 在他刚刚向太后提到林福儿之后,林福儿就不见了。 林福儿是有意为之?不像,皇帝只是临摹了林福儿的画像,并未说明他要做什么,且临摹画像的事并未公开,林福儿怎会知道? 就算走漏了风声,林福儿还能因为这事儿,闹失踪? 说林福儿是无意为之,也未免太巧。 难道当真如太子所说的那般,林福儿遭了谁的毒手? 想到太后保留着的、霍家人的画像,皇帝深深皱起了眉头,倘若有人看到了太后宫中的那些霍家人的画像,又见了林福儿的容貌,会私下针对林福儿,似乎也有些可能。 林福儿虽然武术高强,但明刀易挡暗箭难防,当真遇上惯会算计之人,遭谋害也是可能的。 想到这些,皇帝陛下一反常态,不淡定的在殿内来回踱步。 太后因马上要见到可能是亲人的人高兴、激动,睡不着;皇帝因此人失踪、可能遭到谋害,焦急、不知明日如何与太后说;太子回到东宫后,倔强的不愿入睡,愣是要等皇帝找人的结果。 皇宫中,最尊贵的四个人当中,有三人都在优心。 却不知,被她们挂念着的林福儿,已经悄悄出了皇宫。 林福儿之前一直觉得奇怪,太子只有八岁,上回他是如何避开各处侍卫,悄悄跟着于承儒出宫的?太子无恙后,皇帝仔细查过,也肃清了不少涉嫌人员。 可如今林福儿自己走了一遭才明白,太子顺利离开皇宫,恐怕除了有心人的安排,还有皇宫守卫的不严谨。 她足足比预期早出来了半个时辰。 真不是她本事了得的无人能及,林福儿知道,就在这皇宫当中,有不少高手,其中比她更厉害的大有人在。 这种情况下,她还能如此顺利的离开皇宫,皇宫的守卫是真的没有想象中那么严谨。 不过,那些与她没什么关系了。 出宫后,林福儿连夜直奔于府,到了门前,竟见门头上挂着锁头。 于爷爷、魏子晨他们在哪里? 林福儿焦急,却因时至夜半,就是想去打听一二,除了巡城禁军,别无问处。 无奈,林福儿想冒险一回,盯住了一队巡逻兵,悄悄尾随上去,想找机会将人掳了来,问问于府众人的去向。 挑中了时机,正要悄悄靠近,突然有手臂勾住了她的腰,将她给勾了回去。 林福儿下意识抬手去打,却听得此人的声音传入耳中:“别动,是我。” 听到此人的声音,林福儿心里咯噔一下,整个人都僵在当下,没了反应,是玄墨。 “你自己看。”玄墨带着林福儿跳上了屋顶,居高指着远方,提醒林福儿,林福儿顺着玄墨所指,竟发现,对面屋顶的阴暗角落里,藏着个人。 看到那人,林福儿心中后惊。 刚才,她若是冒然出去,手底下的举动,定然会落到那人的眼中,也不知那人是谁?若是敌人,她定会栽个大跟头。 还好玄墨来了。 抛开玄墨的身份,与他对自己隐瞒的那些事,林福儿挑不出玄墨的不是。 “那是禁军暗卫,暗中保护皇帝、太子之人。”玄墨带着林福儿,直接从外头跳上了楼,从窗户翻了进去,到了稳妥的地方,玄墨解释道。 第242章:心头之恨 若是以前,林福儿定会惊讶,玄墨为何会如此精准的找到她的位置。现在,心中已经知道他的另一重身份,自然也知道,找到她对玄墨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知道,没法儿装作不知道。 幸亏屋里没有点灯,光线暗,只听得到彼此的声音看到到彼此的轮廓,看不清彼此脸上的神色,这让林福儿放松很多。 “福儿?怎么了?”玄墨见林福儿进屋后,便转眼看向屋里,浓浓的夜色下,依然看的出她心中的不妥,她心里似乎装着事儿,像是在回避着与他面对面。 他们分别前,林福儿闯入他的房中,撞上他在沐浴,因为她的鲁莽和他心中的不安,他训斥了她,想起这些,玄墨叹了口气,将林福儿轻轻的拉来身边,拥着她,想用行动来抚平她心中的不妥。 可拥她入怀,却发现林福儿比刚才更加拘谨。 突然想起林福儿的另一个身份,玄墨心头一跳,想起了数月前与金嵘的那场对搏,金嵘走投无路下,挟持了诸葛家的大小姐跳下了山崖。 诸葛家的大小姐,不正是林福儿吗? “福儿,给我看看,你没事吧!”金嵘挟持诸葛琳琅跳崖时,他就在崖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何当时会有跟着跳下去的冲动了。 原来,被挟持着坠崖的女子,是林福儿。 他早该想到的。 看来,诸葛永昌接回诸葛府的诸葛琳琅,是林福儿,被掉包是后来发生的事,金嵘应该就是那个时候,盯上了林福儿,也查出了他与林福儿的关系。 想起这些过往,玄墨心中暗暗心疼。 向来不太会将自己真实情感表露出来的玄墨,喉头有些发涩,心绪的波动,引动了他的内伤,一股腥甜的滋味翻涌上来,他连连咳嗽,也收起了拿出来的火折子。 “福儿,这里很安全,你先休息,明日一早,我带你离开这里。”玄墨吞下了差点吐出的血,微微回头,拿稳了声色,缓缓说道。 话毕又道:“我就在隔壁。” 看着他的轮廓移出了门,看着门被轻轻拉掩,林福儿暗暗松了一口气。 因为前世的情伤,本不打算去爱,却不想,十年的相伴,渐渐抚平了她的心伤,数月前的分离,对他的思念,让她明白了自己的心迹。 原本,这是很不错的开端。 林福儿觉着,就玄墨那冷清的性子,是最容易追到手的人,仗着多年的相处,只要她去追,定能拿下玄墨,成就一段美好姻缘。 可是后来的事,玄墨在悬崖边上的狠绝,多年来对她的隐瞒,都让林福儿对自己的打算生出了彷徨,她真的要迈出哪一步吗? 一直在回避那个问题,今日重逢,心中的彷徨升到了极点。 “呼~”外面禁军全城活动,林福儿虽然没想过禁军是在找她,但她毕竟是刚从皇宫里溜出来的,可不想这种时候往枪口上撞。 与玄墨生了嫌隙,但毕竟有十年的感情在哪儿摆着,与其现在出去,她更放心留在玄墨身边。 因为这些,林福儿索性翻身上床,打算一睡呜呼。 林福儿这边歇下,进了另一间屋的玄墨,却在刚刚进屋时,便喷出一口血,薛朗赶紧上前扶人,却被玄墨挡开,玄墨抬步往里走,影影绰绰的灯光下,他的脸色白如纸片。 薛朗紧跟着过去,从怀里掏出个瓷瓶,从里面倒出一粒药丸,端着水送于玄墨服下,见他运功疗伤,脸上颜色渐渐缓和下来,才忍不住多嘴道:“主子,您可要保重身体啊!” 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身体虚弱的离谱,鬼医明明让他好生修养,他却执意要追来,还不让他们出手,自己用功去挡林福儿涉嫌。 就刚才那几下,玄墨身体内尚未清除的残毒,又发作了。 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 大业尚未完成,玄墨不能出事,必须好好的活着。 “无碍!”玄墨收势,轻声说道:“外面情况怎么样了?” 薛朗闻言皱起了眉头,这个要怎么说? 玄墨见他犹豫不言,脸色瞬时冷了下去,沉声道:“说!” 薛朗自知无法抗命,只得先道:“主子,您看着福儿小姐长大,多年情分在,想来在福儿小姐心里,您的分量必定比旁人更重,这一点,您不用怀疑。” 不说正事,却说这些旁的,虽然说的话很得玄墨心意,但依然惹的玄墨皱起了眉头。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玄墨凝眉问道,说话时,脑子里并未停止思考,想起林福儿近日来身陷皇宫,想起皇宫里的皇帝,玄墨神色变的越发阴沉。 “福儿小姐前些日子救了太子,皇帝任命她为太子教习,近日来一直留在东宫教***。但是……”话到此处,薛朗忍不住抬眼看了看玄墨的脸色,心下暗暗捏了一把汗,继续道:“临近年关,皇家请了画师,为宫里的人画像,听闻也给福儿小姐画了。” 给林福儿画像不奇怪,奇怪的是…… “奇怪的是,皇帝私下拿了福儿小姐的画像,临摹了一份。”薛朗说这话时,脸色也十分难看。 自古皇帝多情,但凡见了貌美的都要收入宫中,如今这位天子,正是虎狼般精力旺盛的年岁,福儿小姐那般姿容,被皇帝看上,似乎没什么奇怪。 可是,福儿小姐怎么能成为被皇帝收入后宫的女子? 福儿小姐可是主子看中的人。 薛朗也是聪明的,知道主子对林福儿的在乎,心中虽然对林福儿连累了主子有些不高兴,却时时告诫自己,要尊主子的意愿,要将林福儿当做女主子看待。 当然,倘若林福儿当真成了主子的掣肘,到了不得不除的地步,他自然也不会坐视不管。 说到底,在薛朗的眼里,主子的大业高于一切。 “砰!”玄墨刚刚端在手中的茶杯,在一声沉闷的响动下,化成了碎片,他眸光充血,其中裹含着滔天怒意,窃国之仇未报,还想再添一桩夺妻之恨?哼! 第243章:福儿妹妹 皇宫,议政殿内,皇帝慕容宇彻夜未眠,派出去的人回来了一次又一次,都没有找到林福儿的下落,想起几个时辰前,太后见到林福儿画像后的高兴激动模样,皇帝心中十分郁闷。 这叫什么事儿! 偏偏就卡在这个节骨眼上。 久找林福儿却找不到,这件事,皇帝也没法子,毕竟,林福儿的易容术以假乱真,他都已经特别吩咐了,但凡身形长的像的,也要细致了查问。 可是,前去找人的禁军当中,又有几个当真见过林福儿? 连见都没见过,光听描述,怎么判断她的身量、容貌。 眼瞅着天都亮了,要如何跟太后交代?皇帝烦躁的很,偏偏刚刚天明,太后宫中便派了人过来,传太后的话,让皇帝安心上朝,太后她老人家自个儿去东宫找人。 看这情形,太后是连皇帝早朝这些时候都不耐烦等了。 多问了一句才知道,太后几乎彻夜未眠,挑选了今日穿的衣服,还给林福儿准备了好些见面礼,当然,林福儿在东宫,顺带着也给太子备了好些礼物。 一听这话,皇帝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的崩的老高。 “你去回话,就说,就说太子课业要紧,等下了早课,郑也下朝了,到时候陪母后一起过去。”皇帝说道:“告诉太后,郑与那人见过机会,总能在中间调合一二。” 传话的宫人应声退了出去。 这个早朝,皇帝满腹心事,匆匆处理完了朝堂之事,下朝后直奔太后宫中。 却不想,人刚进去就感觉到了太后宫中的气氛,不是一般的冷,太后板着脸端坐在哪里,见着皇帝进来,冷哼了一声,侧开了视线。 生气了。 气性很大。 见太后如此,皇帝已经想到发生了什么,他看向站在边上的宫人,此人是伺候太后的公公魏明,魏明匆匆向皇帝伏了一礼,随即走到跟前,轻声道:“太后挂念,一早派人去了东宫,瞧见太子眼睛红肿,一问,什么都知道了。” 具体知道什么,魏明不知道。 但能跟在太后跟前伺候着,什么该知道,什么不该知道,魏明拿捏的很有分寸,就今儿这事来说,他只要知道,太后因何不开心,能及时回的上话就好。 皇帝闻言,心道果然。 他叹了口气,上前坐在太后旁边的位子上,宫人奉了茶水,他将宫人遣退,只余下他与太后两人时,皇帝方才说道:“母后,不用再查,儿子觉着,那丫头应该正是姨母的孩子。” 太后闻言身形一颤,快速看向皇帝,眼底的光彩异常闪亮。 “此话从何说起?”太后紧着问道。 昨儿夜里,皇帝说的,可不是这话,刚过去一宿时间,就查到那孩子的身世了?那、妹妹霍思媛呢?她可还在? 皇帝说过,林福儿是于承儒收养的孤儿,如此说来,她的父母多半不在了,可太后并未听到具体的说辞,心中仍有期望。 “母后,您想,能从戒备森严的皇宫失踪,可见那丫头何等本事,那般能耐,不正是因为她身上流着霍家的血吗?”皇帝说话时,时刻注意着太后的神情变化。 提及霍家血脉时,太后眼底闪过异常浓烈的光芒,皇帝心知,他说到点子上了。 “不错,哀家虽然只见着那孩子的画像,但能让太子那般信服敬重的人,定然不是泛泛之辈,哀家思绪着,那孩子应该就是思媛的女儿。”提及妹妹,太后神情间闪过一丝黯然。 随即不等皇帝说话,紧着说道:“皇儿,你一定要将福儿找回来,她与你一样,身上流着一半霍家的血。”说出此话,太后眼眶发红,眼泪瞬间溢出了眼眶。 “儿子定会找到福儿妹妹。”皇帝郑重点头,一声妹妹,给太后吃了颗定心丸。 母子两又坐着说了会儿话,太后一宿没睡安稳,皇帝摆正了态度,缓解了太后心中的忧虑,说了没多会儿话,就打起了哈欠,皇帝起身道辞,索青扶太后回寝室歇下。 离开了太后的宫殿,皇帝脸上的神色顿时严肃起来。 林福儿是不是姨母的女儿尚未可知,但昨夜刚给了太后希望,今早人就没了,这种情况下,不拿出更大的期望出来,又该如何劝太后宽心呢! 如今,那林福儿就算不是霍家的外孙女,也必须是了。 唉!只要那女子身家清白,对皇家没什么异心,将她认作妹妹又如何?权当给太后的晚年,找一份心灵慰藉了。 太后歇下,几乎是脑袋一沾上枕头就沉沉睡了过去。 这些年了,太后还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睡的如此沉的,这其中固然有一宿没睡体力不支,但更多的,恐怕正是林福儿的存在,让太后心中多年的忧虑,得到了缓解吧! 太后这边的情况,很快被报给了皇帝,皇帝一听,心下安稳的同时,又不免皱起了眉头。 他要如何找到林福儿? 起初,皇帝还曾怀疑,是不是有人夜入皇宫,掳走了林福儿,可经过一番勘察发现,林福儿居住的屋子没有留下丝毫挣扎或是打斗的痕迹,也没有秘药之类的药物残留。 这种情况下,只有一种结果,那便是,林福儿是自己离开的。 林福儿会易容术,化个妆就能变个模样,如此人物,若真想躲着不被找到,太容易了。 昨夜找了整整一宿,现在想来,恐怕不是没找到人,而是见面不适,就算是与林福儿最相熟的宋晨留,见了改换容貌的林福儿,恐怕也认不出来。 “何百川,传令下去,在城门口备上水,但凡体格与林教习相似,不论男女,都需洗脸查验真容。”林福儿身手那般了得,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番英气,这气势若真着了男装,但凡人真分不出来。 何百川领命出宫,心中却是各种嘀咕。 只是太子的教习而已,就算皇帝爱护太子,也不能因为太子对一个教习如此重视。 心中虽觉奇怪,何百川却并未深加揣测,皇帝的心思,岂是他能揣测的? 第244章:虫儿 林福儿离开了皇宫,又见到了玄墨,不管她是否心存烦忧,她内心深处对这个现状,是大松了一口气的,因为这,多日来,她总算睡了个踏实觉。 一觉到天明。 有个身着草绿色袄子丫鬟,被薛朗领着进来,又是端茶递水、又是伺候用饭,举止间透着些许怯懦与畏缩,手底下做起事来也有些笨笨的,却是个老实孩子。 薛朗特意给林福儿介绍过,说丫鬟名唤虫儿,月许前与虫儿相依为命的爹,因病过世,独留下她一人,因为家徒四壁,便往头上插了草枝,往街头一跪,卖身葬父。 前世只在电视里见过的桥段,如今落在眼前,林福儿已经不感到意外了。 虫儿失去了父亲,还是个哑巴,看着瘦骨伶仃没二两肉,这些都让林福儿心生怜惜,瞧虫儿的年岁,与妹妹年岁相当,也与妹妹当年一样,是个哑巴。 这些都让林福儿忍不住浮想,猜测着虫儿会不会是她失散多年的妹妹林禄儿,可这想法刚冒头,便被她摇头打散。 妹妹禄儿不是天生的哑巴,这么多年过去了,禄儿无论流落在何处,想来说话定是学会了的,既然如此,又怎会还是个哑巴? 何况虫儿是有根可寻的,家在何处,爹是何人,这些都是有根有据的。 有根,又怎会是林禄儿。 这事儿在林福儿脑海里转了一圈儿,快速熄灭,相比较空无的猜测,她心中更奇怪另一件事,与玄墨数月未见,重逢后,到底是不一样了。 昨夜匆匆见过,玄墨说过他就在隔壁,可今早她自打醒来至今,就没听到隔壁有啥动静,林福儿问过薛朗,薛朗说玄墨有要事处理,天未亮就出去了。 什么事那么紧要?还是与他那个师兄有关吗? 想起这些,林福儿不免想起流云山隗天尊,想起数月前那夜悬崖边上,想起多年前沐溪镇的遭遇。 呼!~ 没在也好,林福儿心里明白,十年前沐溪镇的事与玄墨无关,心里明白,总要正视这件事,然后满满的让心绪与理智同步,完全相信玄墨才好。 不行,她不能待在这里。 她还没做好心无旁骛的面对玄墨的准备,她需要时间调节心绪。 林福儿凝起了眉头,禁军也不知在干什么,都天明了,外头还是频频有禁军结队穿过,偶尔还会听到禁军进店搜寻。 杂乱的声音让林福儿十分烦躁。 较劲脑汁的想法子,琢磨着琢磨着视线不由的落在了虫儿身上,虫儿瞧着十三四岁,她十五岁,身量差了些,但若是身体不适,躺着呢! 想到此,林福儿指使虫儿添茶递水,趁虫儿转身时,突然出手,手刀砍在虫儿的后勃颈穴位上,将虫儿砍晕过去,随即快速的将虫儿放在床上,背着身盖严了被子。 随后拿出化妆用具,匆匆在自己脸上描画起来。 玄墨随时都可能回来,林福儿打定了主意暂时避着他,所以手低的动作十分迅速。 几乎只用了一盏茶的工夫,便已经结束了化妆。 化完妆,林福儿匆匆换了套衣服,犹豫了下,又给玄墨留了一封简信,这才翻窗溜了出去。 林福儿并不知道,在她翻窗离开时,那个被她敲晕了背身放在床上的虫儿,睁开了眼,此时虫儿脸上的神色,哪里还有半点怯懦,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眼神沉静冰冷的令人不敢直视。 虫儿的脖颈处,有一截红绳滑了出来,也不知红绳上绑着什么,严严实实的藏在衣服里。 林福儿本想直出城,快到城门口,却远远的看见,城门口竟然摆着好些水盆,但凡从出城的人不仅要仔细筛查,个别人还会被提出去,当面洗脸。 洗脸?林福儿拧起眉头,下意识抬手抚上了脸颊。 怎么觉着,门口的阵仗是在针对她? 不会是,在找她吧? 因为她的临阵脱逃,扫了皇家颜面?林福儿想起那个见过几面的皇帝,顿时沉了脸,也太小心眼了吧?不就是不想被拘在宫里吗?天家想给太子找个师父,还不是分分钟的事?何必非得是她? 想起太子,林福儿一阵头疼。 太子,皇帝唯一的儿子,傲娇了点儿,但还是挺能下的了苦的,数日相处下来,林福儿是越来越喜欢那小子了,但如今这件事儿闹的,让林福儿心里有点不高兴。 到底是天家之子,出生便是掌控者,想来对她这个不服管控的人,也定是十分苦恼吧! “喂,你,过来。”林福儿看着城门口的阵仗,有些跑神,突然听到一声呼喝,顿时回过神来,只见守城军正呼喝着冲她这边说话。 林福儿心里咯噔一下,状似不经意的别开了头,脚下刚刚转个弯儿,那守城军的呼喝声就跟着来了:“别跑,站住!” 说着话,已经分出两人往这边过来。 林福儿见势头不妙,赶紧脚底抹油,快速择了一条道儿就往前跑。 她这张脸,是洗不得的呀!倘若她的猜测都是错的,官家在找旁的什么人,她当面洗脸,洗出不一样的容貌,也是天大的麻烦。 如今情况,只能想躲过这个风头再说了。 在京城想找个藏身的地方,可不容易。 昨夜她在客栈,并未有禁军打搅,想来玄墨定是有什么法子避免了禁军的搜铺的,要么,再回客栈?躲在玄墨的庇护下? 她还没做好坦然面对玄墨的准备,不行。 林福儿穿入夹道,远远的看到前头的拐角处来了一队巡逻,林福儿顿时脚下起风,蹿上了墙头,沿着墙头跑了一阵,见墙的另一边,是一处荒废的院子,方才跳了进去。 进了院子,林福儿半点未做停留,直接穿过院子,从另一边的墙上翻了过去。 再落地时已经是另一条街道了,恰巧看到一间成衣店,林福儿拿匀了步子,匆匆走了进去,随便拿了件袍子换上,再出来时,戴上店里的皮毛帽子,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第245章:手链 林福儿改头换面从成衣店出来时,正好看到刚刚追他的那队禁军巡逻围住了那间荒宅,她昂首阔步的随在人群里,像街面上的人一样,不仅没有急着离开,还并在人群里,瞧起了热闹。 热闹的结果,当然是那些禁军没找到人收场。 等禁军巡逻散去,林福儿好奇的摸着嘴边的胡子,问站在身边一男子道:“大哥,这是、出了什么事啊?” 猜测归猜测,可瞧这些人的阵仗,林福儿又有些怀疑,当真是为了找她?她有那么大的面子?皇帝会为了太子,如此大动干戈? “兄弟刚到京城吧?瞧着面生的很。”男子打量了下林福儿,视线重点往林福儿的帽子与衣服上瞅了瞅,林福儿这会儿不仅戴着毛皮帽子,还披着毛皮袍子,看着不仅暖和还十分阔气。 “哈哈,大哥好眼力!”林福儿哈哈笑着说道。 一句夸赞的话,男子听的喜笑颜开,压低了声音说道:“官家好像在找人,也不知道找的是谁,连个画像都没有。你说说,不知道要找的人长啥模样,这怎么找?那不跟大海捞针一个样?” “昨夜找了一宿,今日还出了新花样,但凡出城的人,必须洗脸,我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这等新鲜事儿,也不知官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 要不是林福儿即使抽身,男子能拉着林福儿去找个坐的地方,聊上半天。 原本,林福儿还只是猜测,天家在城门口放上一盆水,但凡出城,必须先洗脸,这奇葩的找人法子,八成是为了找昨夜擅自溜出宫的她。 听了男子的话,林福儿却更加认为,天家要找的人,是她的可能性极大。 画像,天家手里倒是有,可是她的化妆术堪比易容,就算将画像摆出来又有什么用?化个妆跟换了一张脸似的,天家还能揣测出,林福儿都会改换什么面容不成? 皇帝知道了她会用的易容术的破解之法,想要披着伪装藏身在京城,怕是不容易。 看来,得尽快找个稳妥的藏身之所才好。 这么想着,不知不觉顺着街上的人流走了好大一截路,再抬头时,竟发现,到了诸葛府附近,对,她可以进诸葛家,她还有个身份是诸葛家的大小姐,诸葛琳琅。 虽说如今诸葛府已经有一个诸葛琳琅了,但她好歹在诸葛府住过一阵子,局部环境比较熟悉,凭着她的身手,想要不动声色的隐藏在诸葛府,并非难事。 等避过了这阵子的风头,她再潜出京城,远走高飞。 林福儿这边找好了藏身之所,薛朗那边却是焦头烂额,看着虫儿卷缩着身子跪在地上,心中闷气连发的地儿都没有,虫儿是被林福儿打晕了丢在屋里的,林福儿想动手,虫儿能如何? “罢了罢了,你下去吧!”薛朗摆摆手,烦躁的掐住眉角,他要如何跟玄墨交代? 好不容易趁着玄墨服药后的短暂休眠期,将人灌进了药池里,要泡足十二个时辰才能充分吸收药池里的药性,真当在京城这种地方,预备这么一出药池容易啊! 千难万难的才保住玄墨的命,等他出了药池,知道林福儿不见了,还不得又着急? 这可如何是好。 薛朗急的抓耳挠腮,虽不想迁怒虫儿,但再看虫儿时,神色间难免带出些许不满,倘若是个五音俱全的,有个什么情况,也能喊上一嗓子示警。 虫儿闻言,预起身,却自个儿把自个儿给绊倒在地,那原本挂在脖颈处藏在衣服里的红绳跳了出来,薛朗看到了一个不大点的绣包,也不知里面装的啥。 “那是什么?”薛朗凝着眉头问道。 绣包与绳子一样,都是红色的,上面的绣花并不精细,整个儿看上去还有些发旧,但绣包里明显藏了东西,要将虫儿留在林福儿身边,她的身上自然不能藏未知的东西。 虫儿一把抓着绣包,神情间闪过一丝杀气,但她演技精湛,在薛朗尚未察觉时,脸上的杀气已经收敛,变成了恐惧。 那神情,好像她至重的东西,遭到了别人的窥探觊觎。 “只要不是什么害人的东西,我不会夺你的。”薛朗见虫儿那副模样,忍不住解释了一句。 虫儿闻言,连连摇头,一边小心翼翼的将绣包打开,掏出了里面的东西,竟是一条手链,看到手链时,薛朗的神色瞬间僵住。 一双眼睛如点了灯一般,紧紧的盯着那条手链。 隐藏在记忆深处的片段,被撕开了豁口,依稀间,薛朗似看到了同样的手链,手链戴在一个女孩儿的手腕上,耳边是女孩银铃般的笑声。 薛朗猛然抓过收敛,瞪着虫儿道:“这条手链,哪里来的?” 虫儿被薛朗的样子吓到了,可想到自己至今不明的身世,她眼底透出几分光彩,下意识的张了张嘴,可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神色便快速的黯淡了下去。 她不会说话,也没有回答,神情间明明惧怕薛朗,却伸手过去,像是要将绣包从薛朗手中夺过来一般,眼泪无声的落着,将一双眼浸在泪水里,黑黑亮亮。 薛朗见虫儿对手链如此珍重,无奈松了手。 虫儿拿回手链,瞬间将其捂在怀里,像是生怕薛朗再去抢夺似的,整个身子都佝偻着,护着怀里的东西。 见她如此模样,薛朗深深呼了一口气。 转身快速出了屋子。 离开时,看到外头的属下,还特意吩咐了一声,帮屋里送些水,不要苛待了,这会儿薛朗哪里还有撤换虫儿的打算啊! 只想将其长长久久的留下,然后慢慢追问那条手链的来由。 手链,是薛朗的姐姐薛晴之物,薛晴五岁时,恰逢当地观音诞辰,因薛晴生的可爱,被选为了莲花坐前的童女扮演者,能得此殊荣,不仅合家欢喜,就连出门也是极有荣光的。 可是谁会料到,观音诞辰,万民朝拜,所有人都聚集在一起时,竟不知从哪里飞来一支火箭,一箭射杀了坐在莲坐上的,扮演观音的女子。 第246章:身世 观音诞辰,那扮演观音菩萨坐在莲座上的女子,被一支火箭射中,死了人,着了火,场面顿时陷入混乱。 而当时,年仅五岁的薛晴,就坐在莲座前,与一个男童一起,分分钟便淹没在了混乱中。 薛朗那时候更小,记得不是很清楚,很多事都是后来听娘抹着泪说的。总之,那之后,姐姐便没了音信,这么多年了,爹娘已故,他以为薛家只剩下他,没想到,有朝一日,还会有姐姐的线索。 薛朗出门而去,原本是林福儿的客房里,独留下虫儿一人。 虫儿将绣包及手链紧紧攥在手里,眼底裹着泪,脸颊却是煞白一片。从记事起,她便生活在一个炼狱般的地方,很多如她般大小的孩子,像牲畜一般被圈养在一处。 为了活下去,每天都生活在争夺、厮杀当中。 那时候她太小,抢不过大些的孩子,几乎要饿死了,因着一双眼睛还算灵动,被提出来送去了有很多着装花枝招展女人的地方,她以为不用再面对不休止的厮杀。 却不想,因为她是个哑巴,哪里的女人不要她。 她被遣返了回去,她不会说话,却听的懂那些人的话,那些人打算直接杀了她,她闻听后心中恐惧腿脚发软,直接跪倒在地。 或许是她的反应引起了那些人的兴趣,那些人说她虽是个哑巴,却还挺机灵,与其直接杀死,倒不如将她丢进牢笼里,反正不管里头关多少孩子,每日供应的食物都是限量的,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影响。 她再次回到那个地狱般的地方,心里依然恐惧,却知道,想要活着,就必须和其他孩子抢。 那时候,倘若不是手里的这条手链,她恐怕坚持不下来。 因为手链是除了她自己以外,唯一不属于地狱的东西。 是与家人的联系,是她活下去的信念。 渐渐地,她不要命的劲头成了她挣得一口食物的依仗,她也因此活了下来。 因为没有食物,加上环境恶劣,孩子们日渐减少,她也害怕,害怕的时候就将手链抱在怀里,想着远方的爹娘。 数月之后,牢笼里只剩下三个人时,牢门开了。 她们被带到另一个地方,有宽敞的居所、干净的衣服,饭食都是足量供应,甚至还有专门的师父来传授她各项技能。 虫儿感觉的到,她的人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她以为,这样的礼遇会一直持续下去,却不想,数月前,上头来人,突然给他们每个发了一粒毒药,让他们服下,然后领命外出执行任务。 有人不想吃毒药,当场便被杀死。 虫儿做梦都没想到,她刚接受的第一个任务,便遇上了认识手链的人。 薛朗是她的家人吗?是吗是吗? 虫儿刚才险些便要说出实情了,可想到这些年死在身边的人,想到主子赐下来的毒药,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这些种种都让虫儿不敢多说。 她渴望亲人,但却不愿将亲人牵扯到自己的命运当中。 何况是以对立的身份出现,这一点若是让主人知道,极可能利用这一点,让她下杀手。 不,绝对不能让那种事发生。 虫儿的记忆从无边的恐惧与饥饿开始,不记得以前的事,薛朗却记得,因为记得,他更加纠结烦躁、心焦,姐姐的东西为何会出现在一个小丫头手里? 还被那般珍视的对待,虫儿和姐姐是什么关系? 倘若虫儿只有几岁大,他还能给虫儿估摸个‘姐姐女儿’的身份,可是姐姐到今年不过二十九岁,二十九岁会有十三四的女儿? 这、、、 薛朗不淡定了,按着虫儿的年龄往前推,倘若她真是姐姐的女儿,那姐姐便是在十五六岁的时候生的她,十五六岁。 华国女子的成亲年龄,大部分都在十七到二十岁之间,过了二十的有,十六以下的,也有。 想起那日虫儿街头卖身葬父的情景,薛朗心里跟猫挠的一样,姐姐自幼便遗落在外,没有亲爹娘的爱护,是真的有可能,十四五便成为人妇的。 十四五便成了人妇,十五六便生了孩子…… 意识到这一点,薛朗心中有股怒火瞬间暴涨起来,手紧紧握成拳,抓握时发出咔咔的声响,可见他用了多大的气力,而那气力,都是愤怒的表现啊! 也是,换做是谁,得知失散多年的姐姐,可能在十五六岁就生了孩子,也会如他这般愤怒的吧!十五六岁,有爹娘疼爱的女儿,谁会那么早将女儿嫁出去啊! 关键是,虫儿与她爹相依为命,爹死了才甘愿卖身。 那她的娘呢?她的娘怕是早就不在人世了吧! 薛朗将虫儿的娘对应在了自家姐姐身上,联想到姐姐早早的过世,薛朗胸腔里的憋闷怨怒之气剧烈的翻腾着。 不,一条手链而已,什么也说明不了。 是了,可能是姐姐失踪时太小,手链遗落也说不定,而按着虫儿家的状况,想来捡到手链后,觉着是稀罕玩意儿,才会宝贝似的带在身边吧! 对,一定是这样的。 不管其中曲折到底是什么,手链出现过的地方,定是姐姐曾经出现过的地方,他得好好问问虫儿,查找下手链的来由。 薛朗胡思乱想,越想心里越乱,越想、越想知道手链为何会在虫儿手里,姐姐和虫儿是什么关系,本想缓缓、冷静下来再去问,可心头卡着这件事,薛朗坐立不稳。 从林福儿的客房出来还没一炷香的工夫,又匆匆折了回去。 林福儿失踪的事,已经被薛朗的思绪自动屏蔽了,他去而复返,敲门后紧着推门进去,坐在桌旁的虫儿听到声音,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她的手中,攥着那个绣包,想来手链已经被装了进去。 看着虫儿仰起的小脸,和那双因面颊消瘦显的有些大的眼睛,薛朗心中反而微微松了口气,都说谁生的女儿像谁,虫儿一点都不像姐姐。 刚这么想,薛朗眼底的神色便黯淡下去。 第247章:夜食 虫儿一点不像姐姐,肯定不是姐姐的女儿。 刚这么想,薛朗又垂下了眼帘,姐姐失踪的时候不过五岁,虫儿十三四岁,五岁和十三四岁根本不是一个年龄层,从何比起? 薛朗这心,又翻腾了起来。 “虫儿,别紧张,坐下,我有话问你。”可能是因为手链的关系,薛朗对虫儿更加怜惜容忍,他缓了好大会儿,才放缓了语气,尽量柔和的说道。 虫儿很听话,薛朗让坐,她就坐,可抓在手里的绣包却抓的越发紧了,生怕被薛朗夺了去。 “虫儿,能给我看一下你手里的手链吗?”未免看错,薛朗想再仔细看看。 虫儿闻言,顿时抱着绣包侧过身去,非常抗拒、也十分恐惧。 见她如此模样,薛朗心里越发闹腾了,他暗暗呼了两口气,压下心底的焦虑,又道:“手链对虫儿很重要,对吗?” 虫儿犹豫了下,看向薛朗,快速点了下头,又别开头去,依然将绣包抱在怀里。 “唉!虫儿,你别害怕!”薛朗换了个方向,说道:“虫儿,我见过一条同样的手链,不过我见过的那条手链上,刻着一个‘晴’字,与它的主人一起,失踪多年。想来,不会这么巧,恰巧出现在你手里,又被我看到。” ‘晴?’虫儿听到这个字时,身形禁不住颤了颤,捏着绣包的手,不由得捏的更紧些。 手链是她成长过程中的精神寄托,别说上面的字,哪怕是上面的纹路,与色泽的些微变化,她都能分辨的清清楚楚。 薛朗口中所说是对的,手链上确实有一个‘晴’字。 真的是亲人,真的是…… 想到自己的身份,想到与好不容易重逢的‘亲人’站在对立面,虫儿的心分分钟沉入了谷底,她眼底的神采似乎被这个事实打散了一般,垂着眼盯着一处,一动不动,就连神情都凝固了。 薛朗说话时,仔细看着虫儿,试图从虫儿的神情间找到些什么,可他发现,相比较之前,虫儿反而变的更加沉默。 这结果让薛朗的心情十分复杂,不由猜测,难道是巧合,那手链不是他姐姐的那条? 一时之间,薛朗有些摸不准了。 这一刻,时间的流速仿佛慢了下来,好像过了许久,又或许只隔开少许时间,一直没声响的虫儿突然缓缓起了声,冲薛朗跪下,将脑袋磕在交叠的手背上,停在当下。 薛朗想扶,伸出手,却又生生收了回来。 看看依然扑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虫儿,薛朗捏了捏手指,转身离开。 虫儿的反应让他琢磨不透,他此刻的离开也不是否定了自己的猜测,他会想法子拿到虫儿手里的手链,亲眼看看,看看那是不是姐姐的那条。 然后…… 夜幕降下时,林福儿从诸葛府平日没人进的空房里摸了出来,她得去厨房找点吃的,等祭了五脏庙,再去舒朗院看看,见识见识真正的易容术。 林福儿并不相信,那个待在诸葛琳琅位置上的女子,当真与她生的一般模样。 这天底下除了双生子,确实存着长相酷似的人,但长的像,还先后出现在一个位置上,这就有点蹊跷了。 她失踪后,诸葛家找个替身摆在大小姐的位置上,或许有他们不得已必须为止的理由。 可是,从文青几人哪里得来的消息显示,诸葛琳琅对外,是从未失踪过的,几乎是她前脚刚失踪,替身便被塞在了位置上。 诸葛家倘若当真预备的那么周全,何必千里迢迢将她寻回来。 思来想去,这位替身恐怕多半是易了容的。 林福儿会化妆,用化妆术修容,将一个人的容貌修的像变了一个人,她的手法来自前世,独一无二,可那毕竟不是真正的易容术,本心里,林福儿还是很想见识见识,真正的易容术的。 悄悄溜到厨房,许是年节将到的关系,里头还长着灯,光是靠近便能感觉到一股热乎劲儿,看来厨房里还备着吃食。 “运气不错!”林福儿弯了弯嘴角,嘴边低声叨咕了一句。 随即轻轻推开了门,溜了进去,厨房里有个守夜看火的奴才,许是夜深困倦,靠在灶膛旁的柱子上睡着了,小呼噜打的六六的,都快将灶膛里的火给吹灭了。 瞧着灶上的蒸笼上冒着热气,林福儿果断上前,掀开了蒸笼。 蒸笼里放着几款糕点,瞧着花花绿绿,瞧着十分讨喜,顺手捏了一块放进嘴里,掩起蒸笼盖子,又往下翻了一层,蒸笼包括锅底统共有四层,被林福儿翻了个遍,总算在锅底发现了一碗鸡汤。 林福儿寻了一个空碗,舀了些鸡汤,热热乎乎的喝了几口,顿觉肠胃都跟着愉悦起来。 为了不让发现,林福儿将几层蒸笼里的吃食都分了些,填饱了肚子,余下的东西摆着的也不至于少的太突兀。 只要不是那格外细心的,想来也看不出什么。 吃饱喝足,那奴才还没醒,林福儿看看快熄灭的灶膛火,索性蹲下身,往灶膛里添了些柴火,也不知蒸笼里的东西少了,会不会被发现,一旦发现,这个守夜看火的奴才,怕是得遭殃。 唉!给帮忙添个火,至少免了他的失职罪过。 林福儿刚添上火,正要起身,却听到外头有细碎的脚步声靠近过来,似乎有人正往厨房而来,林福儿匆匆四顾,随后攀着柱子,跳上了横梁。 蹲在横梁上,正好看到有人推门进来。 来人穿的很厚实,仔细一瞧,还挺眼熟,这不是诸葛茉的贴身丫鬟清荷吗?想起诸葛茉,林福儿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来厨房,定然是为了吃食,可诸葛茉会让贴身丫鬟顶着夜半寒气过来?按着诸葛茉的性子,还真说不好。只是,这清荷既然进来了,看到了偷懒的奴才,怎么反而拍着胸口松了一口气? 清荷轻手轻脚的凑到偷懒的奴才跟前,伸手在奴才面前晃了晃,轻声唤道:“醒醒,醒醒……”这哪里像是在唤人?声音小的跟猫叫似的,倒是有点像怕将人喊醒了一般。 第248章:鸡汤里有毒 清荷如此喊人,自然喊不醒人,见那奴才睡的香甜,顿时放心下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奴才,哼了一声轻声道:“是你自己偷懒,出了事,可怪不得别人。” 说完,清荷转身,掀开了蒸笼。 许是她气力小,一层一层的一直翻到最下头,看到里头的鸡汤,清荷快速左右看了看,随即从袖筒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纸包,小心翼翼的拆解开,将里面的东西,抖进了鸡汤碗里。 这…… 林福儿看的直吞凉气,深更半夜、鬼鬼祟祟,避着人往食物里放东西,放的肯定不是啥好东西,这要是她晚来上些许时候,岂不是正好吃了那包不是好东西的东西? 林福儿皱起了眉头,对自己接下来的藏身生活,生起了担忧。 从古至今,女人从来就不笨,可这个时代,却讲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将女子圈在内宅里,连仅有的些许空间,也要几个人来分。 为了自己,为了自己的孩子,为了活的好,她们就算不愿争也得争。 内宅女人们之间的争风,似乎已经成了某种惯例。 考虑到这些,林福儿就更加确定,清荷倒进鸡汤里的东西,不是好东西了。 清荷要害谁?不,清荷身后的诸葛茉要害谁? 清荷往鸡汤里放完东西,又轻手轻脚的将蒸笼一层一层的归位,随后再看看那个偷懒睡觉的奴才,那奴才睡的可真踏实,厨房里都快上演三进宫了,竟然还在睡。 奴才的失职,导致清荷来了又走,整个过程‘神不知鬼不觉’。 除了不能露面的林福儿,没人知道。 清荷走了,锅里那碗毒汤却还在。 林福儿皱眉,她若直接走掉,万一清荷放进鸡汤里的,是能要人命的毒药,岂不是会害死人?现在趁那奴才还在睡,厨房里又没别人,下去将汤撤掉,似乎是最稳妥的法子。 可是,看多了宫廷故事的林福儿,却不想下去,万一她刚碰到汤,那奴才醒了或是有人进来,她岂不是成了放毒的歹人? 想了想,林福儿索性往房梁上一坐,展开了腿睁着半只眼睛,轻睡起来。 相比较她之前藏身的空屋,这里暖和多了。 林福儿这边躺了没多会儿,便有人说着话过来了,听声音,似乎来了两个人。 这大半夜的,不会是来端吃食的吧? 进来的是个半老徐娘,林福儿没见过,陪着一起过来的丫鬟倒是有几分眼熟,只是一时间林福儿不大记得,这是哪位了。 “哎呀!苏妈妈你看,这奴才……”那丫鬟手里挑着灯,看到偷懒的奴才后,顿时指着奴才给同行的苏妈妈说道。 那妇人见此,笑着打断她:“灶下的火还燃着,许是刚刚睡着,唤醒便是,不打紧。” “姑姑,你就是太好心了。”丫鬟打抱不平道,说着话,走过去推睡着的奴才。 “自打洪姨娘生了二少爷,府里已经多年没添小主子了,如今咱们姨娘有了身子,老爷不知多高兴。老爷越高兴,便能多疼咱们姨娘一些,这种时候,越是该谨慎些,既全了咱们姨娘的好名声,也能为姨娘腹中的小主子,多积些福气。” “妈妈教训的是。”丫鬟收起了脸上的不悦,冲妇人俯身一礼说道。 那奴才总算是被推醒了,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视线回稳后看到了眼前的两人,顿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赶忙起身施礼,连称:“苏妈妈!” “你醒了,便替我们将鸡汤端出来吧!姨娘等着呢!”被唤做苏妈妈的妇人说道,面对奴才,神色间反而没有之前那般好说话。 那奴才紧忙过去帮忙。 林福儿见此,凝眉盯住了那碗被加了料的鸡汤,不动声色的捏起一块木屑,那守夜的奴才将鸡汤端出来,放在盘子里,然后端着盘子,想整个交到苏妈妈手里。 林福儿挑好了时机,在两人交接的时候,将手中的木屑丢了出去。 木屑不大,却带着林福儿的劲力,直接打在了那奴才的腿脖子上,将那奴才打的一个趔趄,手里的盘子瞬间歪斜着倒下去。 丫鬟见此,下意识的惊呼一声,将苏妈妈往后拽了一把。 ‘哐当!’碗盘落地的声音惊破了夜晚的宁静,青姨娘是双身子,不经饿,所以早早的备了鸡汤在这里温着,就是备着夜半时拿来食用。 可着一摔,鸡汤没了,青姨娘吃什么。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苏妈妈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被眼前的一幕惊的白了脸。 碗盘打翻,里面的鸡汤倾倒出来,汤汁淌在地上,竟然冒气了丝丝烟气。 这、这是…… 如此一幕,把跌在地上的奴才也给惊愣了。 这是…… ……鸡汤里有毒! “苏、苏妈妈,这、这,我一直守着……”那奴才本想为自己申辩,说自己尽心尽力的守着,没毒,可话说到一半,却白了脸,说不出口了。 事实上,他往灶膛里添了足够多又不至于压灭活的柴火后,就一直在睡。 睡着后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啊! 想到有人在他睡觉的时候,在他身边动了杀念,那奴才浑身都禁不住打起哆嗦。 “起来,把这些收拾了。”苏妈妈沉默了片刻之后,沉声说道:“记住,鸡汤送去了青姨娘那里,并没有打翻。” 那奴才闻言愣了愣,听闻不用追究他的责任,顿时连连称是。 苏妈妈看着奴才将地上的鸡汤及碎碗收拾掉,才从蒸笼里挑了几样点心,随即端着点心与丫鬟一起,出了门。 两人离开,厨房里的奴才摸了一把汗,看看在灶膛内的火中烧的噼里啪啦的鸡肉,心中余惊久久不息,出了这么大个事儿,虽然按苏妈妈的意思压下不提。 可那是毒药,极可能会要了人的性命。 而这东西,是在他当值的时候,被放进去的,倘若刚才没有那一摔,将鸡汤送去给青姨娘吃了,有个什么好歹,他第一个会被处置。 话说,他怎么觉着刚才有人在他腿脖子上踹了一脚,他才摔倒的。 第249章:撞破 左右看看,厨房是没人,难道是菩萨庇佑?那刚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至今心有余悸的奴才想到这种可能,立马扑腾一声跪倒在地,朝着刚刚摔倒时的身后方向,磕下头去。 屋梁上的林福儿,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十分复杂。 那添了人参的鸡汤是给身怀六甲的青姨娘准备的,有人往鸡汤里下肚,怕是冲着青姨娘府中的孩子去的。 对一个尚未出生的孩子下手,真是歹恶至极。 诸葛茉不过十四岁,她会懂得这些? 林福儿微微蹙起眉头,之前在诸葛府住过一阵子,对诸葛府内宅里诸位夫人、姨娘之间的关系,是有些了解的,据说那位青姨娘最得诸葛永晟的爱重。 故爱屋及乌,连青姨娘所生的女儿诸葛芸也十分喜欢,哪怕是府里的嫡小姐诸葛茉,在诸葛芸面前,也处处矮了一头。 诸葛茉是正室贾氏之女,贾氏除了诸葛茉这个女儿,还为诸葛永晟生了个儿子。 原本儿女双全,又是正室,按理该受到当家老爷更多的爱重,可实际上并非如此,别说是诸葛永晟了,就连老夫人,对青姨娘所处的诸葛芸也是更加疼爱的。 想起这些弯弯绕的关系,林福儿大约明白诸葛茉为何会在青姨娘的鸡汤里下毒了。 青姨娘近二十年来,久宠不衰,唯一的女儿纵使是庶出的,也最受宠爱,这情形已经压过了正室夫人贾氏,倘若青姨娘再生下儿子,那贾氏的处境怕是更加艰难了。 是这个原因,贾氏之女诸葛茉,才会如此吧! 下毒害了青姨娘,杀死青姨娘腹中的孩子,不让她如愿得子,让她的地位以及与正室之间的关系保持着,或者,直接毒死青姨娘,连带青姨娘腹中的孩子一起送去见阎罗王。 …… 嘶!~ 这确实是个法子,没了青姨娘,贾氏依仗自己正室的名分,定能快速树立起当家主母的地位与形象,到时候,贾氏处事得当稳妥些,也定能让失去爱妾的诸葛永晟感受到温暖,回以重待。 想起那个便宜爹诸葛永晟,林福儿的神色顿时变的十分古怪。 诸葛芸比林福儿略小些,相当于林福儿还在她娘肚子里时,诸葛永晟便已经与青姨娘睡在一处,那种的,怎么算是对她娘长情? 想起诸葛永晟之前单独找她说话时,提及往昔,那神色间的不舍与眷念,林福儿感觉自己的鸡皮疙瘩都要出来了。 爱便爱,不爱便不爱,何必给她摆什么对娘的长情?还不够让人恶心的。 诸葛府内宅里斗的如此严重,对她倒是有些好处的,至少,她的处境不会像之前那么紧张了,贾氏和诸葛茉视她为眼中钉,这会儿将注意力落在了青姨娘身上。 青姨娘和大小姐诸葛芸,怕是也将注意力放在了绵延子嗣的事情上。 如此一想,林福儿顿觉接下来的藏身生活,也没那么严峻了。 可能是因为鸡汤已经洒了,没必要继续留在厨房看顾,那奴才蹲在灶火塘前,看着鸡汤里的鸡肉配料等统统烧干净,又拿锅底灰,将鸡汤洒过的地面上蹭了蹭,收拾妥当后,便匆匆吹了等,出了厨房。 厨房没了人,林福儿这才跳下屋梁,仔细听了听外头的情况,确定没有耳目,才出了厨房门,匆匆往后院而去。 林福儿本打算去舒朗院,经过夫人贾氏的正院时,顿住了脚。 诸葛茉身边的丫鬟给青姨娘下肚,这件事,到底是诸葛茉的意思,还是贾氏的意思?贾氏知不知道她女儿做了什么? 诸多疑惑,让林福儿调转了方向,悄悄摸了进去。 院子里静悄悄、黑漆漆的,这会儿正是夜半,许是屋里的人都歇下了,看到这副情形,林福儿自知听不到什么有用的墙角。 正打算离开,却突然听到一声喘息。 什么声音? 林福儿回头看了看,黑漆漆的什么都没有,索性又悄悄的靠了过去, “二郎,答应妾身的事,一定要替妾身办到啊!”女人的声音,带着甜腻的娇颤意味,听上去还有些撒娇,这是谁?怎么有点像贾氏的声音? 林福儿左右看看,确定这里就是贾氏的院子,贾氏在自己屋里,如此模样,似乎很正常。 只是夜半三更,床笫之间,她撒娇时口中所唤的‘二郎’是谁?是诸葛永晟,林福儿心下告诉自己,并压着眉角微微点点头,表示确实如此。 可紧接着里头传出来的声音,却把林福儿听的头皮一阵发麻。 “放心,你的事,为夫我自然尽心尽力。”男子的话应合着贾氏,没什么毛病,关键是这声音,根本不是诸葛永晟的。 贾、贾氏在、偷人?…… 靠!林福儿暗骂一声,这年头的人不是最重名节,最重纲常吗?怎么,怎么会…… 贾氏可是诸葛永晟的正妻。 不,一定是她听错了!!! 林福儿心中怪味横生,很想看看那个三更半夜出现在贾氏屋里,惹的贾氏撒娇的男人是谁,可想到刚刚那声甜腻的娇喘,林福儿硬生生压下了心中的好奇。 她可不想看到什么不该看的,眼睛里长鸡眼。 “二、二郎,一定、一定不能让那个贱人再生下、贱种,诸葛家的家业,只能是、只能是咱们的儿子,第儿的……”屋里似乎有开始某种少儿不宜的活动。 林福儿正想溜走,突然又听了这么一句。 这一句,惊的林福儿差点又自乱阵脚,暴露了行迹,急忙稳住身形、收敛心神,短短片刻之间,便听到一桩接一桩的惊言秘闻,林福儿很想再听听,至少看看那个男人是谁。 可随着贾氏的声音落下,屋里那种羞于启齿的动静儿越来越大,就连林福儿都有些脸蛋发红,实在是一秒钟都不想停留。 趁着里头的人还在忙活,林福儿屏住呼吸,麻利撤走。 直到进了舒朗院,找了处隐匿的地方藏身,林福儿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脑子里回想起刚刚的所见所闻。 第250章:奸情 第儿,诸葛第,那是贾氏与诸葛永晟的嫡长子! 思及此,林福儿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她刚刚听到了什么?贾氏与旁人说‘咱们的、第儿……’,这、这岂不是说,贾氏现下的背德行为是早在十数年前,便开始了? 不对不对,肯定是她听错了,林福儿暗暗告诉自己,屋里的男人可能、大概、也许并不是别人,就是诸葛永晟、吧!! 所以人家夫妻夜来行床笫之好,再说些体己话,很正常。 林福儿心下告诉自己,可脑海中似乎还回荡着那两人的话、以及他们的声音,那男子的声音与诸葛永晟的声音相差太远,又没有刻意压挤改声的痕迹,林福儿实在说服不了自己啊! 是谁? 林福儿自幼习武,五感相比较常人更加敏锐,她听的出,那人绝对不是诸葛永晟,排除了最理应出现在那里的人,渐渐冷静下来,竟觉着,那声音颇为耳熟。 贾氏唤那人为二郎,二郎、二……诸葛二爷,诸葛永昌…… 将这些细碎的线索串联在一起,再回想诸葛永昌的声音,方才发现,那人的声音与诸葛永昌的声音出奇的相似,不,贾氏房中之人,就是诸葛家的二老爷,诸葛永昌。 那个将林福儿从泰安村千里迢迢接回京的诸葛永昌,给林福儿在接触诸葛家之前,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虽说后来诸葛家众人对林福儿还算不错,但林福儿看的非常清楚,诸葛永昌看向她时的眼神,总透着古怪。 那种,好像她是猎物,只待时机成熟,便会一刀将她宰杀。 原来诸葛永昌和贾氏是一路的,那诸葛永昌远道代诸葛永晟去接她,是不是也有贾氏的意思在里头?明知道她回来,便是正嫡,贾氏及其女儿诸葛茉的地位都要降一等,为何还要将她寻回来? 按着贾氏对身份的看重,合该阻止她这个诸葛永晟发妻所出的正嫡之女回来才是啊!回来的路上,诸葛永昌是有机会对她动手的。 越想越乱,林福儿很是奇怪。 为什么? 想到她失踪后,诸葛琳琅的位置上有人冒充,林福儿的眉头皱的越发紧了,难道,有必须诸葛琳琅归位的理由?而这个必须,对诸葛永昌及贾氏更加有利? 脑中回想起诸葛永昌看向自己的眼神,林福儿心头咯噔一下,快速看向舒朗院的正屋,‘诸葛琳琅’的闺房,有种莫名的危机感从心底生出来。 云青院里,苏妈妈将糕点摆出来,青姨娘瞧见顿时皱起了眉头,她并未说话,而是先抬头看了看苏妈妈,见苏妈妈低垂着眼帘,面上半点往日的喜色没有,顿觉事情有些不对劲。 苏妈妈摆好了糕点,侧头对一起回来的丫鬟道:“你去外头守着。”她说话时的声音,很轻。 那丫鬟亲眼瞧见打翻的鸡汤冒起了烟,到这会儿还心中惊颤着,听到苏妈妈吩咐,一个激灵抬头,愣了愣,方才白着脸应下一声,匆匆退了出去。 “发生了何事?”青姨娘本就觉得事情蹊跷,见丫鬟那般神情,心下一沉,便知道,定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 “姨娘,刚才……”苏妈妈压低了声音,将刚才在厨房里的经见细细的说给青姨娘听,青姨娘听的挺直了身子,捂着肚子,浑身打哆嗦。 那加了参片的鸡汤,是专门给青姨娘养胎备的,往鸡汤里下毒,那便是算准了给青姨娘食用的。 这诸葛府内,除了正屋那位,还有谁会想加害老爷的子嗣?一听说下毒,即使没寻着根由,青姨娘都立马想到是谁下的黑手了。 想到数年前自己那个尚未出世,便胎死腹中的孩子,青姨娘气的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那次事故,便是正院那位的杰作,只是事发后一番追查,线索频频在指向那位前,要么断了,要么转了道儿,查来查去,竟落到一个粗使婆子身上。 青姨娘一直知道,那个粗使的婆子只是个替罪羊,却苦于找不到实证。 这些年,青姨娘一边调养身子,一边派人仔细盯着正院那位,就是想寻着那位的把柄,寻个让老爷不得不处置那位的由头,一招将其解决。 盯着总是有成效的,去年手底下的人便传回信来,说正屋那位、与二老爷有奸情。 要不是接下来有件大事儿,还离不得那边,她早就将那贱妇的丑恶嘴脸告诉老爷了。 数月前,诸葛永昌突然稍回信儿来,说寻着了老爷失散的嫡长女。嫡长女?呵,满口胡言,她与老爷青梅竹马,出生在一个村里,因两家离的近,从小玩在一处。 两家长辈瞧着他们两的情分重,早就有为二人结秦晋之好的意思。 后来家中逢了难,她的爹娘亲人全都死了,老爷没在,屋里也就剩下老太太还活着,她家人惧丧,唯一的指望便是盼着老爷早些回去,娶她过门。 她一门心思的等着盼着,把老太太当自个的亲娘老子伺候着。 后来总算等来了老爷,听说老爷成了大官,别提多高兴了,还以为自个儿也能成为富贵人家的夫人,结果却听说,老爷与人定了亲。 而她,也从原本的妻,成了妾。 她虽说是个妾,老爷和老太太待她却是极好的,这些年过的也不比正屋那位差,正是因为老爷待她的情分不同,她才一直相信,当年老爷外头该是没有风流债的。 可是现在这是什么情况?不是风流债,反而成了正嫡妻了? 老爷在接她进府前,迎娶贾氏之前,还有一房妻室?这怎么可能! 最让青姨娘觉得蹊跷的是,诸葛永昌那般报了,诸葛永晟竟无丝毫反驳,反而让人将诸葛琳琅给接了回来。 不知为何,不过是个来路不明的丫头,可瞧见诸葛琳琅时,青姨娘心下竟有些不安。 好在这阵子,偶尔与诸葛琳琅碰个面,那感觉又不见了,她这才放下心来。 “苏妈,明日请大小姐过来坐坐。”青姨娘思量许久,随后压着眉角,沉声对苏妈妈说道。 第251章:归位 林福儿藏身在舒朗院,本就歇的不太舒坦,大早上的还被一阵吵杂声给吵醒了。 外头也不知咋了,大早上的吵吵闹闹,似乎、在寻什么。 林福儿扒在门缝往外看了看,看到舒朗院里的下人们正各处寻,阵仗大到连诸葛家的几位主子都惊动了。 “是什么时候发现的?”问话的是正室夫人、贾氏,隔这么老远,林福儿都能感觉到贾氏眉宇间的着急,这是怎么了? 这里是舒朗院,怎么不见正主儿诸葛琳琅? “回夫人的话,小姐每日早起,今日久不见起身,奴婢便进去看了看,结果、结果发现,小姐并未在房中。”回话的是诸葛琳琅身边的芷葶。 啥?大小姐诸葛琳琅不见了? 林福儿直接傻住,为啥她一来,那个被摆在大小姐位置上的人,就不见了? 诸葛家发现她回来了? 不像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在此时,外头又乌央央来了几个人,打头的正是诸葛永晟,诸葛永晟紧着追问,跪在地上的芷葶又重复了一遍刚才回贾氏的话。 看到这里,林福儿更觉蹊跷了。 难道将替身安排在诸葛大小姐位置上的操手,不是诸葛永晟? 若是如此,那诸葛琳琅必须回诸葛府的‘必须’,就不那么必须了,她昨夜猜测的那些,还是欠着些因由。 “还不快去找!”诸葛永晟突然动了怒,冲着跪在地上的几人怒道:“若是不见大小姐找出来,唯你们是问。” 芷葶、芷兰等人纷纷退去,继续寻找。 林福儿也在刚刚的问询中得知了‘诸葛大小姐’失踪之事的详情,原来从昨夜到现在,诸葛琳琅一直在舒朗院,并未有人看到她离开,就连门房处,也没有出行记录。 未免疏漏,贾氏之前便让人查看过,各处的围墙下,也没有攀爬的痕迹。 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显示着,诸葛大小姐还在诸葛府,甚至一直在舒朗院。 在诸葛家,却死活找不到,怪不得诸葛永晟会发那么大的火。 林福儿想想也是,倘若是自家出了这等没有根底、琢磨不透的事,也会心中不稳,发怒生气的吧! 突然被脚步声惊到,林福儿瞅见两个人已经走到她藏身这屋的门前,顿时面上一僵,回过味儿来了,替身诸葛琳琅不见了,她这个本尊还在啊! 这是不是太巧了。 突然想到什么,林福儿睁大了眼睛,快速看向外头众人,集中注意力扫过外头每一个人的脸,一番下来,果然看到个站在角落里的身形。 那丫鬟与满院的丫鬟一样,也低垂着脑袋,像是做错了事,等待主子责罚一般。 可林福儿看过去时,那丫鬟竟然也在看着这边,恍惚间林福儿甚至看到,那丫鬟在冲她点头,那垂下的脑袋上的那双眼,正紧紧的锁定着这边。 ……这是,让她归位? “哐当!”还来不及多想,门已经被推开了,那两个寻人的下人,再往前走几步,便能看到躲在里头的他,林福儿心中十分复杂。 现在看来,她失踪之后,往‘诸葛琳琅’位置上安排了人的操手,并不是诸葛家的人。 不是诸葛家的人,会是谁? 那个处于未知当中,却操控着她的人生轨迹,这让林福儿心中十分不畅快。 罢了,她正需要一个位置藏身,且那幕后之人既然知道她在诸葛府,且为她画好了道道儿,她与其冒然避开,还不如将计就计,已经知道了有个未知存在,总要先搞清楚,那操手是谁。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林福儿从来不打没有把握的仗。 想到此,她揉着眼睛,伸展着胳膊,嘴里咕噜着说道:“谁啊!大早上的,好吵!~” 她这一出声,进来寻人的两个人立马一个激灵,匆匆跑了进来,看到林福儿后,面上大喜,其中一人紧着乐颠颠的往外跑,边跑边喊:“找着了,找着了,老爷,夫人,找着大小姐了。” 而留下的一个,上来扶林福儿,林福儿有些印象,也是舒朗院的丫鬟,只是不常在身边而已。 林福儿顺着丫鬟的扶,起了身,边走着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衣服,这还是玄墨为她备下的,还好离开前换上了,只是这并不是诸葛家的衣服,待会儿怕是还得解释。 等林福儿出了屋门,再看时,那刚刚站在众人身后,往这边冲她点头的丫鬟,已经不见了踪影。 看来,她真的活在了别人的设计当中。 “琳琅,你没事吧!”诸葛永晟看到林福儿,几步过来,很是关切的说道。 林福儿微微摇摇头,轻声道:“女儿没事。” “……没事就好!”贾氏顿了顿,方才附和着说道,说话时,微抬着下巴,颇有些嫌弃,这与她的焦急有点背道而驰,她到底打的什么心思? 想起昨夜的事,林福儿顿觉一阵鸡皮落地。 这年头的人不是很注重妇道吗?怎么当家夫人,还做那种事?真是…… 下意识看向诸葛永晟,心中有点纠结,这位怎么说,也是她这副身躯的父亲,父亲被戴了绿帽子,着实不太好看啊! “没事就好,去梳洗梳洗,换身衣服去让你祖母瞧瞧。”诸葛永晟点了点头说道。 一听这话,林福儿有点没反应过来,她为啥没在闺房里,却在另一个空屋里,这当爹的咋连问都没问?亏她还较劲脑汁的想说辞。 白酝酿了。 “你是诸葛家的大小姐,当为弟弟妹妹的表率,且不可再如此顽皮。”贾氏离开前,阴测测的训诫了一句,那声色底气,都十分板正,丝毫听不出是个失德之人。 满院子里的人都散了,芷葶芷兰,以及索青才围了过来。 一个紧着一个的追问:“小姐您怎么去那间屋里了?”“您要找什么,跟奴婢说,奴婢帮您找……”“瞧瞧沾了一身的灰,小姐快进屋……” 听到她们的声音,林福儿忍不住笑了。 纵使诸葛茉、贾氏、诸葛永昌等人恶毒、龌龊,这诸葛家还是有令人的心安稳之地的。 第252章:似乎有什么变了 索青几人将林福儿团团围住,一阵关切心疼之后,往屋里加了炭,也备了热水,让小丫鬟在外守着,林福儿暖呼呼的泡了个热水澡。 林福儿自打进了嘉兰学府,十年来,一直习武,身体底子练出来了,比一般女子抗寒些,可即使如此,在闲置的空屋里待了大半夜,也冷的不行。 屋里烧着炭,又泡了个热水澡,林福儿顿觉浑身暖和了,靠在浴桶边上,迷迷糊糊,要不是芷兰及时唤她,她差点在浴桶里睡着了。 起身钻进被窝,竟发现被窝也是暖的。 实木雕花的精巧床,床下自然没有容火的火塘,但索青几人用汤婆子将被窝熨的暖暖的,这么贴心,林福儿都有些受宠若惊了。 不过,一直忙忙叨叨,还真有些累。 昨夜的见闻,林福儿心里清楚,诸葛家有太多不妥当的地方,她比任何时候都想知道,她、对于诸葛永晟,到底是个什么意义? 不过,要查,不急! 容她先缓缓。 暖呼呼的屋子,暖呼呼的床榻,林福儿一钻被窝,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格外踏实。 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听到有人说话,林福儿想醒没醒过来,声音隐下后,她又睡了过去,再睁眼时,屋里已经点了灯。 索青就坐在灯前,手里正在做着针线活儿。 “小姐,您可算醒了。”芷葶刚往炭盆里加了几块炭,起身时,看到林福儿醒了,顿时高兴的唤道。 芷葶一唤,索青也停了手中的活儿。 就连外间的芷兰也紧着走了进来,数日不见,这几人对诸葛琳琅的亲热劲儿、饱满,如此看来,那个在她离开这段时间,顶在诸葛琳琅位置上的那个替身,很会做人啊! 林福儿顺着芷兰伸过来的手,坐了起来,索青立马拿了衣服,抖开了往她身上罩,一边说着:“夜里寒气重,小姐穿暖和些。” “我自己来。”林福儿下意识的避开了索青的动作,伸手接过索青手里的衣服。 如此举动,惹的索青手下微微顿了顿。 这些细微的举动落在林福儿手里,惹的林福儿微微蹙眉,看来她没在的这段时间,索青几人就是这么伺候那位替身的,能将人笼络的欢欢喜喜的伺候自个儿,那位替身怕是不简单。 “睡了大半日,没解乏反而睡的浑身乏力,我自个穿戴,也能活动活动。”林福儿拿着衣服起身,也避开了蹲下身准备给她穿鞋的芷葶的手。 那位替身似乎对她没有恶意,不像是诸葛家安排的,反倒像专门过来为她解围的。 她若当真要长长久久的成为诸葛家的大小姐,名节便是至关重要的,倘若那日被人掳走的事,宣扬出去,即使弱女子遭人掳劫会引来些许同情,但更多的,却会是杀人不见血的流言蜚语。 林福儿心中微动,那个突然出现在诸葛琳琅位置上的替身,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出现的吧?如今她回来了,又自动身退。 她是谁? 林福儿脑中快速运转着,思量着能做成此事,且不漏丝毫马脚的人,是谁? 想起那个隔着院子冲她点头的丫鬟,林福儿深切觉得,那人确实没有恶意。 “芷葶,你去厨房,把给小姐的饭食拿过来。”林福儿自个儿穿衣服,索青回过神来紧着吩咐,又让芷兰去打水,以备林福儿洗漱。 一听到厨房和饭食,林福儿又想起昨夜蹲房梁上看到的那一幕了。 “三小姐今天在做什么?”林福儿简单洗漱过后,等着饭食时,问索青道。 索青闻言立马压低些声音说道:“三小姐一早也过来舒朗院了,之后去了老夫人那边,陪老夫人用了午饭,之后直接去了夫人屋里,这会儿还在夫人房里。” 林福儿不过是想到诸葛茉的手段、心中好奇,不知道刚刚害过人的人,会是个什么反应。 这些,索青未必知道,毕竟之前她在诸葛府的那阵子,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 没想到刚刚问出来,索青便快速的应答出来。 “小姐,青姨娘似乎手了风寒,一整天都闷在自个院里,老爷从舒朗院离开后,便直接去了青姨娘院里,今日请了假,没去任上。”林福儿没说话,索青兀自说着。 包括老太太、二小姐诸葛芸等等,诸葛府的主子们的动向,全都说了出来。 林福儿听的一阵发愣,想来,这也是哪位替身给索青几人养下的规矩吧! 她应该高兴吗?替身为她做好了铺垫,她回来后只要享受,只要竖起耳朵,便能事事了然于心,可是这种身处于旁人掌控中的状况,林福儿很不喜欢。 不喜欢,也厌不起来。 还是得先找到那个操控者。 “那二老爷呢?”诸葛老夫人、诸葛永晟及其妻儿妾室,索青都提及了,就连诸葛永昌的女儿诸葛英也顺嘴提了一句,但并未提及诸葛永昌的动向。 索青闻言一愣,随即快速的垂下头,紧着说:“奴婢这就去查。”说话时,似乎有些紧张,话毕竟立马要出去查问。 “等等。”林福儿将人唤住。 还没说话,索青却先一步扑通跪在了地上,肩膀微抖着说道:“奴婢疏忽,未能及时了解二老爷的动向,小姐莫要生气,奴婢这就去查问。” 见她如此紧张,与刚才轻松欢喜的模样判若两人,林福儿心中生起了疑惑。 她随即放缓了声音,问道:“索青,你在怕我?” 索青闻言身形一个哆嗦,赶紧摇头否认:“没、没有,奴婢没有,奴婢只是、只是……” 芷葶进门的声音,打断了索青的话。 “小姐,外头下雪了,等到了明天早上,外头定是一副银装素裹的好景致呢!”芷葶进屋,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地上的索青,兀自将食盒提过来,摆在桌上。 林福儿的视线,从索青的脸上移到芷葶的脸上,这两人之前与此刻的地位,似乎调了个个儿。 还有芷兰,从索青突然下跪,到芷葶拎着食盒进来,始终规规矩矩的站在边上,一言不发。 第253章:无欢 林福儿近日没在诸葛府,她并不知道,她离开的这段时间都发生过什么,看样子索青几人定是在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到底是什么,她不知道,也不好茫然相问。 因为这,她沉了脸,静静的坐在那里,以不变应对。 芷葶打开食盒,将里面的食物,逐一摆出来,摆好了饭,方才转身,冲林福儿微微颔身施礼道:“小姐饿了一天了,先吃饭吧!” 话毕又对地上的索青道:“索青姑姑,你去外头守着,我有话对小姐说。” 索青闻言抬头看向林福儿,眼底垂着泪,有些战战兢兢,林福儿有种自个儿成了洪水猛兽的错觉,索青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依然沉着脸,却微微点了头。 索青立马手撑在地上,狼狈的爬起来,颠簸着退了出去,芷兰微微抬头看了眼芷葶,也自觉的退了出去。 “说吧!”林福儿沉着脸,看向芷葶。 林福儿两世为人,前世今生的经历都格外深刻,加上这辈子自幼习武,又常年与学究学子为伴,前世的压抑今生的畅意,造就了她如今这般,神色间微带怒意时,浑身便会散发出一股威势。 索青和芷兰离开,芷葶又冲林福儿深深的施了一礼,尚未说话,直接动手,从耳根出搓出些许茬口,然后就着那点茬口,一用力,竟然揭下一层脸皮来。 揭开脸皮,露出本来的模样。 林福儿并不认识。 “小姐,我叫无欢,您上次离开后,有人假扮您留在诸葛府,主人未免那人顶着您的名头做出什么有污您的恶事,便将计就计,让无欢戴着假面顶替了那人。” “无欢来的时候,索青几人已经被那人逼迫着服下了毒药,不过小姐放心,主人已经在着人配置解药了。” 自称无欢的女子,缓缓的将索青几人的态度与自己的身份,全都告诉了林福儿。 林福儿这才知道,原来诸葛琳琅这个身份,到无欢时已经换了三茬人了, “你的主人是谁?你可知道,我离开后,是谁先假扮的我?”既然无欢知道始末,林福儿也不必担心自己露出什么破绽了。 无欢微微颔首,垂眸道:“请小姐赎罪。”言外之意,不能说。 林福儿盯着无欢看了会儿,发现无欢的情绪并未发生多大的变化,索性收回视线,淡淡道:“芷葶在那里?”说着话,起身坐到了桌旁。 天寒,按说说话这点工夫,桌上的饭菜该凉了,好在无欢摆菜的时候,连着碗盘的盖子一起挪了出来,这会儿揭开盖子,还看的到热气,瞧着还行。 “小姐放心,主人知道小姐心善,芷葶很安全。”无欢回道。 林福儿点点头,拿起了筷子,看到无欢手里的面具时,说道:“你去收拾收拾,让索青和芷兰进来吧!” 入夜了,外头那么冷,对了刚才芷葶还说外头在下雪,这气候,人待在外头,滋味可不好受,林福儿昨夜感受过,她常年习武抗寒都如此,何况是索青、芷兰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无欢闻言,响亮的应了一声,退开。 片刻后,芷兰进来,立在桌边上,为林福儿布菜。 索青将自个儿收拾齐整才出来,不过与之前相比,瞧着拘谨胆怯了许多。 连吃口饭,都要人帮忙夹到碗里,前世今生两辈子,林福儿头回受到这等待遇,头几天在东宫也没这样啊!想来也是,东宫的饭食虽然精致,但太子小朋友对她这个师父的起居,都是一切随着她的心意来的。 吃完饭,林福儿又将索青、芷兰叫来身边,见两人依然那么紧张,心下叹了口气,面上却依然严肃着说道:“索青、芷兰,只要你们好生替我做事,我不会苛待你们。” 索青和芷兰,包括被送走的芷葶,都是诸葛家安排给林福儿使唤的。 林福儿并未忘记,从泰安村来京城的路上,索青的态度可不咋样,如今瞧着,既然有人‘毒药’让她们变的听话,她倒是可以顺势而为。 如此一来,就算索青几人是诸葛府某人放在她身边的眼线,她们跟在自个儿身边,平日处起事来,总会多些分寸。 “谢小姐,谢小姐……”索青紧忙磕头,芷兰也跟着磕头道谢。 谢,谢林福儿的不怪责?谢小姐开恩,她们的命暂时保住了? 林福儿来自人人平等的文明社会,虽说前世现实生活当中也存着诸多不平等,但至少人们有‘人人平等’的意识,不像这里,身为奴仆,便连自个儿都将自个儿当做下等人。 “过来!”索青磕完头,起了身,微微看了眼林福儿,尝试着依林福儿的意思,让自己变的自然一点,就如往常一样。可林福儿一身‘过来’却让索青直接破功,索青浑身瞬间绷紧,忐忑的往林福儿跟前挪去。 “把手伸出来。”林福儿淡淡说道。 索青闻言又是一阵紧张,但她并未坚持抗拒,没怎么犹豫,便缓慢的将手伸了出来。 林福儿将指尖放在索青手腕的脉搏上,静静感受了下,随即松开手道:“下去吧!” 根据索青的脉搏来看,索青确实中了毒,那毒一时半刻要不了人的命,但拖的时间久了,就算拿到解药,解了毒,也会落下病根。 等索青和芷兰出去后,林福儿又问芷葶:“解药研制的如何了?” 无欢闻言眼珠子微微转了转,方才说道:“先生说过,这不算什么太霸道的毒,想要化解也并非难事,只是近来先生有其它更要紧的事缠身,无瑕它顾,这才耽误了研制解药的时间。” “小姐不用担心,真正的芷葶也中了与索青、芷兰同样的毒,有芷葶在,先生得空定会很快调配出解药的。” 其它要紧的事?能比人命还重要?可这,林福儿能说什么?她应该感谢无欢口中的主人才是,瞧瞧,她离开的这段时间,那位主人将她在诸葛府的一切事宜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第254章:言语威慑 次日一早,平安府来请柬,请诸葛府几位小姐过府赏梅,距离年节只余下区区三日光景,赶在这种时候赏梅? 虽说这不合情理,但有景致可看,林福儿倒是乐的走上一遭。 出门时,林福儿见到了诸葛茉,她身边只跟了一个青莲,没瞧见清荷,看诸葛茉的神色,完全看不出是心里存了歹念的,闹的林福儿都有些怀疑,前日夜里下毒的事是清荷自作主张,或是手了旁人主使了。 倒是青姨娘的女儿诸葛芸,有些兴趣缺缺,想来是因为青姨娘生病的缘故。 前夜出了那等是,林福儿本以为青姨娘躲过一劫,昨日不过是装病,可现在看着,倒不像是假的,看来八成是青姨娘身边的人,将实情告诉了青姨娘,青姨娘心里受了惊,才会如此。 去平安福的路上,诸葛芸和诸葛蕊带着各自的贴身丫鬟同乘,诸葛茉和诸葛英亦是如此,林福儿坐的这辆马车里,只有她和戴着假面的无欢两人。 因为分开坐车,林福儿倒没感觉出来。 直到进了平安府才发现,往日仇视她的诸葛茉和对她怒目相视的诸葛芸,竟都自发自觉的与她站在了一处,神情间倒真有几分亲姐妹的意味。 倒是诸葛英,脸上淡淡的,不似从前那般爽利。 这还不止,进了平安府,见了承安县主,就连承安县主对她也是一阵热络,或许是因为承安县主的态度,别府的小姐见了,都围在旁边,闹的林福儿都有些受宠若惊。 她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受欢迎了? 幸亏造出如今这副局面的本尊就在身边,有无欢在旁提醒,林福儿行为言语倒也没露出什么破绽。 此来平安府,既然说的是赏梅,自然少不了梅花。 受到邀请的贵女们,齐聚在平安府后花园的八角亭内,八角亭修在梅园当中,坐在里头,开了四周的门窗,便能刚看到外头的梅园景色。 八角亭外连通着的走廊,穿梭在梅园当中,偶尔距梅树近时,站在走廊里都能折到梅枝。 听说如今的平安侯是个平庸之人,连带着平安侯府的威望也日渐降低,无论人家威望如何,这府内的建造却是一等一的。 林福儿瞧着,比东宫也差不了多少。 来的姑娘多,大家凑在一起,相互打过招呼后,便各自找了相好之人,凑在一堆,叽叽喳喳的聊自个儿的趣事儿。 倒是比那些动不动就要吟诗作赋、奏乐跳舞的自在的多。 林福儿并不喜吵闹,见环在身边的人都散了,索性领着无欢,出了八角亭,踩上雪地走进梅林当中。 古人真是会享受,自个儿家后院修座四季花园,在京城这等寸土寸金的地方,想看什么景致便修什么景致,当真是会享受的很。 不过身处梅林当中,感受到夹杂在寒气当中的梅花香气,当真是别有一番韵味。 无欢见林福儿凑到一支红梅跟前,闭着眼轻轻靠近,显然十分喜欢这景致与着红梅,笑了笑道:“小姐若是喜欢,何不折下几支,等回的时候带回去插瓶。” 林福儿闻言睁开眼看了看近在眼前的这支梅花,笑了笑,摇头:“折了能看几天?还是留着吧!”那些贵家小姐们虽然大都没有进入梅林当中,但各府的丫鬟们,却有进梅林的。 不过好在平安侯府地位尊崇,并不是谁都敢随意采折花枝的。 “姐姐倒是好兴致!”林福儿伸手轻轻拨开梅花瓣上的雪,恰在此时,有个声音突然闯入耳中。 寻声去看,竟是数月前曾在耀州诗社里便见过的闵思妍。 林福儿后来经了诸葛府后,还曾将闵思妍与诸葛英放在一起比对,觉着这两人都是直爽之人,时隔数月,再次回到诸葛琳琅的位置上,林福儿发现诸葛英变的生疏了。 如今瞧着,这闵思妍似乎也有些言语不善啊! 当初在诗社的时候,闵思妍虽然处处针对,但后来她们是冰释前嫌了的,还曾约好一起去划船,只是后来林福儿被离开,没有赴约。 想到此,林福儿看向无欢,意在询问,是否爽了闵思妍的约?或是还发生了其它不愉快的事情。 无欢微微摇头,随又垂了垂眼帘,露出一副颇为无奈的神色。 就这小表情,看的林福儿恍然明白过来,为何诸葛芸、诸葛茉,包括平安侯府的承安县主等等这些,往日与她不善来往的人,都与她好颜相待,诸葛英反而与她生疏了。 听闵思妍酸溜溜的开场白,还真是…… 林福儿有些哭笑不得,特立独行、保持自己的个性,便能吸引一些同好之人,倘若突然转变风格、随了大流,惹了之前相处良好之人的眼,也就在所难免了。 “哼,姐姐为何发笑?可是觉得妹妹上赶着寻你说话,可笑的很?”闵思妍说话,毫不客气。 林福儿被噎了个哑口。 “闵小姐,我家小姐刚还在说,这支梅花开的正好,很衬闵小姐今日的妆容,正打算请示了县主,折上一支赠与闵小姐呢!”无欢及时站出来,帮林福儿打了圆场。 林福儿闻言却微微蹙了下眉头。 闵思妍似乎没有料到会是这副情景,顿时看向林福儿,神色中微带惊讶,眉宇间的娇怒是淡了。 “哼!我看着喜欢的,自己会请示县主,不用你假好心。”闵思妍愤愤的说了一句,转过身走了,走了两步,又回头匆匆说道:“那支红梅给我留着。” 看着闵思妍在丫鬟的搀扶下匆匆离开,林福儿含笑摇了摇头,小孩儿心性,倒是可爱。 “小姐恕罪,刚才情急,奴婢才拿这支梅花做了由头。”无欢突然施礼说道,态度十分恭敬。 林福儿淡淡的看向她,顿了几息方才说道:“知道就好!你需记的,你虽然是奉了你家主子的命令,才留在我身边的,但在这里,我是主你是仆,我说过的话不是摆设。倘若再有下次,你便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吧!” 第255章:受伤的老人家 林福儿说话时,语气冷冷的,神色上也再不见半丝笑意,如此模样的林福儿,浑身散发出一股令人生畏的气势,让无欢禁不住打起了精神。 无欢是个聪明人,因顶替诸葛琳琅,在诸葛琳琅的位置当了几天大小姐,便生出几分优越感来,她识时务、懂的分寸,遵着主子的意思,及时退下来,成了大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但那股优越感还在,刚刚虽说是为林福儿解围,但多少也有些拿款儿的意思。 林福儿刚说不折花枝,她紧着便借着闵思妍说要折,倘若林福儿不言不语不吭声,那便说明,林福儿虽得主子看重,却是个好说话到可以拿捏的。 当小姐的时候,四面玲珑八面巧舌,短短时间,便成了京城贵女当中人缘好的。 如今当了丫鬟,虽没了那等身份,却依然可以尝试着成为小姐背后的操纵者,只要把握的好,没准林福儿还能成为自己在主子身边的助力。 无欢的心思转的很快,应付下闵思妍之后,便快速的注意着林福儿的神色,见林福儿神色微有不愉,才在闵思妍离开后,紧着道歉。 道歉,不过是做个样子。 没想到林福儿竟有接下来的话。 那些话,哪里像个乡下丫头能说的出来的,想到主人对林福儿的看重,无欢禁不住打了个寒战,主子看重的人,果然不是随意拿捏的。 “哎呦!”突然有人惊呼一声,林福儿与无欢纷纷快速看过去。 只见距离她们不远的地方,有个老太太倒在地上,身边散着好些新折的梅花,正捂着腿哎呦哎呦的呼痛。 林福儿见此,匆匆走过去,无欢紧随,行走间微微颔首很是规矩。 “这是谁啊!如此年迈,还敢来雪地里折梅花……” “可不是,头发都白了。你们瞧见是谁家下人了吗?” …… 有人瞧见这边的动静儿,远远的站着,啧啧评说,一个个的对老太太摔跤,似乎早有预料一般,其中倒是有几个差了丫鬟近前瞧的,大都远远的瞧热闹。 看到林福儿主仆匆匆往跟前走,更是一个个嘴边储笑,大有一种等着瞧热闹的劲儿。 “老人家,哪里不舒服?”林福儿到跟前后,并未直接将人扶起来,而是蹲下身,看了眼老人家手护着的腿脚,紧着问道。 “腿、腿疼,疼……”老人家一把揪住林福儿的衣服,结巴着说道。 林福儿见此,瞬时将棉袄外的披风脱了下来,给老人披在身上,吩咐无欢道:“芷葶蹲下,扶住她。” 无欢刚被林福儿警醒了一顿,这会儿瞧见林福儿多管闲事,虽觉不妥,却没有多话,依着林福儿吩咐照做,直接半跪在地上,双手环扣住老人家的肩膀,将人扶稳了。 “老奶奶,我懂些医术,您先松开手,我帮您看看。”林福儿见老人家捂着腿不松手,缓声劝说道。 ……医?早就知道诸葛家这位大小姐是刚从乡下讯回来的,却不知,回京前,竟是个抛头露面的郎中?啧啧啧,真看不出来啊! 那些寻来瞧热闹的,听到林福儿这话,纷纷露出鄙夷之色。 无欢多日来的经营到底有些效果,连承安县主都对林福儿礼遇有加,她们这些人,也就心里嘀咕两句,丢几个白眼罢了,也不敢当真将心里的瞧不上说出来。 无欢与林福儿一样,五感较常人更加敏锐,虽没听到有人说啥,却感觉到了来自周围众人的不善,她眉头一皱,下意识看向林福儿,却见林福儿正专注于老人家的伤腿,完全没注意到周围众人的反应,林福儿的样子,让无欢隐隐的生出几分敬意与服气。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坐怀不乱,任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说的就是此刻林福儿的状态吧?虽说这形容有些夸张了,但林福儿淡定从容,遇事不避事敢于承担,却当真令人打心底佩服。 “……是这里疼吗?这里疼不疼?……”林福儿轻轻的隔着厚厚的棉裤,一点点摸索着,实际上她碰哪儿老人家都喊痛,可她依然细心的询问着。 “啊!痛死了!~”林福儿的手刚在老人家的脚踝处轻轻摁下,老人家便发出一声惨叫,整条腿都禁不住缩了缩。 刚碰了碰,便痛的浑身打哆嗦,可见伤的很重。 林福儿抬头往四周看了看,看到好些人,但大都没什么交集,也不知诸葛家另外几位小姐都去哪儿了,一个没有,倒是看到了刚刚离开的闵思妍。 “闵家妹妹,过来帮忙。”林福儿直接说道。 闵思妍本就有些狭义心肠,听到林福儿叫她,想也没想便凑了过去,随行的丫鬟也紧着跟上前。 “我们把老奶奶,抬到走廊里去。”林福儿倒想将人直接送到更加安稳地方去,可这周围,只有个八角亭,八角亭是承安县主的主场,老人家既然是平安侯府的人,自然得尊承安县主为主子,将老人家抬进八角亭,承安县主当面不会说啥,可等她们走了之后,难免会迁怒老人家。 有心帮老人家,可不能不管不顾,毕竟,老人家日后还得在平安侯府生活。 “好,翠枝,过来帮忙!”闵思妍相当爽快,招呼上随行的贴身丫鬟,说着话便要上手。 无欢暗暗看了眼林福儿,心中暗道,其实她自己就能将老人家抱走,但想来小姐是不想暴露她的真实身份,听说福儿小姐自幼由主子亲自调教,想来身手也是有的,应该也有力气抱走老人家,如此安排,依然是在避讳。 情急之时,始终保持着镇静,无欢发现,将自己的位置板正之后,很容易便能发现林福儿身上的闪光点。 几人相携着预将老人家抬走,刚上手,老人家便吆喝着:“停停、停下!” 随即吼道:“来人,快来人,一帮兔崽子,平日盯老身不带错眼的,哪儿都不让去,老身现在受伤了,正经有人的时候,都死去哪儿了?还不赶紧给老身出来!” 第256章:侯府的宝贝疙瘩 老人家底气浑厚,一声吼出来,把林福儿、闵思妍,包括周围众人都给吼懵了。 林福儿最先回过神来,她眼底的惊讶落下时,远处传来了接二连三的惊呼声,一声叠着一声的唤,叫祖母的,叫老太太的,叫老祖宗的,一时间平安侯府的人,纷纷往这边涌来。 承安县主诸葛媚因就在八角亭内赏梅,跑的最快,与她一起的,还有她的贴身丫鬟以及诸葛茉及几位贵家千金。 “祖母,您、您……还不快过来将祖母扶起来。”诸葛媚看到地上的老夫人时,满脸惊讶,话到一半便指着身边的丫鬟喝道,也不知她此刻是个什么心境,脸上的颜色姹紫嫣红的鲜艳。 丫鬟闻言赶紧上前扶人,恰在此时,别处闻声赶过来的平安侯府人也有人赶了过来,见到情形,也与承安县主的丫鬟一起,试图将地上的老太太扶起来。 林福儿见几人慌里慌张、毛手毛脚,对承安县主道:“县主,老夫人脚踝伤者了,搀扶时需小心些。” 果然,那几人将无欢、闵思妍几人挤开后,手还没扶上老夫人,老夫人便连连呼痛:“哎呦!轻着点儿。你,就你,过来扶着老人家。”老夫人突然指着人群中的林福儿,点名让林福儿过去搀扶。 一声话落,在场众人全都看向了林福儿。 林福儿轻笑了笑,从容的走过去,特意挑了老人家的伤脚处下手,意思很明显,并不打算当真搀扶着走,是准备与人合力抬着老夫人离开。 “老夫人呦!您可吓死奴婢了。”突然从远处传来一声粗厚的声音,有个腰圆体厚的婆子冲了过来,老夫人摔跤的地方并不在路道上,加上昨夜刚刚下了雪,地上全是积雪,滑的很,可那在这位婆子脚下,就跟没事儿一样。 老婆子扑到老夫人跟前,直接蹲下身,就将老夫人拢在了背上,那速度之快、手法之娴熟,像是演练了无数次。 稀奇的是,刚刚还不断喊痛的老夫人,不仅没有抗拒,连痛都不喊了。 这情形,不知道内情的,八成会以为老夫人刚才那是在装痛。 可林福儿却知道,老夫人的脚是真的伤到了,而且伤的还很重,脚踝骨脱位,需要将脱位的骨头复位,这疼痛及治疗过程可不是好挨的。 那婆子背上老夫人就往路道上跑。 引的侯府下人们一窝蜂似的跟上,唯独诸葛媚及她身边的丫鬟,顿在哪里,诸葛媚的脸色很不好,隐在袖筒里的手紧紧的捏成拳头,看着‘不成体统’的老夫人,满心怒气。 倘若不是有外人在,诸葛媚那样子,瞧着随时会暴走。 “等着,等一下。”那婆子背着老夫人跑出好几步,老夫人方才回过神来一般,拍着婆子的肩膀喊停,同时扯着身子往后探着喊:“那谁家的丫头,快跟上,老人家还等着你给治伤呢!快些、快些。” 老夫人的话,将众人的注意力引到了林福儿身上。 林福儿并未推诿躲闪,干脆利索的点了头,神情间没有丝毫畏缩之意,她的样子看的老夫人连连点头,眼睛都笑成了眯缝。 “比亲孙女都讨老人家喜欢。”老夫人的声音一点不小,说出话来,听的林福儿一阵无语。 得,无欢费尽力气缓和了她与承安县主的关系,到了老夫人这里,一个照面,又给打回原形了,下意识的看向承安县主,果然瞧见承安县主正怒目等着自己。 “乡野郎中,也配为侯府老夫人诊伤?哼,别虚言谎报,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承安县主诸葛媚恶狠狠的低声说了一句,随即气势汹汹的跟上了婆子的步伐。 “小姐,咱们还去吗?”无欢看看除了侯府人,就连来做客的贵家小姐们,也都往前送着,就自家小姐没动,忍不住小声问了句。 “去,为什么不去?”林福儿笑了笑,看了眼散落在地上的梅花枝,对无欢说道:“折都折了,糟蹋了怪可惜的,挑些好的拾起来吧!” “哦!”无欢很聪明,瞬时便明白过来,小姐这是想投老夫人所好。 如此甚好,虽说平安侯府的光景大不如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侯府老夫人可有诰命在身,若能讨了老夫人喜爱,诸葛府那些人想对林福儿如何,也得思量思量。 林福儿投其所好,固然有寻找依仗的因素,但更多的却是、喜欢侯府老夫人的性子,俗话说家有一老如得一宝,侯府老夫人怎么看都是典型的宝贝疙瘩啊! 与这样的老夫人打交道,有趣,心里也松缓。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层。 听承安县主的意思,是不信她的诊断的,老夫人被送回去后,定然会找大夫、甚至太医来诊,既然人家有那份儿孝心,她总不能夺了去,总要给人留点时间不是。 “姐姐,你倒是轻闲。”闵思妍看着林福儿主仆挑挑拣拣的拾梅花,似笑非笑的说道。 侯府众人包括承安县主都已经跟着老夫人走了,可邀请来府中做客的贵女们,却只是往梅林边上跟了跟,这会儿大都进了八角亭。 唯有闵思妍寻着林福儿转了回来。 “你瞧,好些都被踩坏了,可惜了。”林福儿像是早就知道闵思妍在边上一半,随手递了一根花枝给闵思妍。 闵思妍拿着被踩烂了几朵花的梅花枝,突然噗嗤一声笑了。 “侯府老夫人请姐姐过去呢!姐姐还是别在这里耽误工夫了。”说着话,对身边的丫鬟道:“翠枝,你去挑些好的折些,待会儿我陪姐姐一起去看望老夫人。” 无欢闻言微微抬眼看了眼林福儿,见林福儿不为所动,便闭着嘴并未再说什么。 翠枝脆生生的应了一声,便去各处寻找长的别致的花枝,那支林福儿靠近过、被无欢拿来回环的花枝首当其冲,被折了下来。 片刻后,翠枝捧着一束开满梅花的梅花枝过来。 第257章:平安侯的谋划 林福儿和无欢已经将地上的梅花收拾好了,能拿的上手的都在手里,其余的包括残破的厉害的枝条和花瓣,被林福儿用雪给埋了。 无欢看看翠枝手里,开的正好的梅花,再看看林福儿手里,缺枝少花的残花,神色暗了暗。 “姐姐,这是刚折的,分你一些。”闵思妍突然拿过翠枝手里的花,说着话,分出一半递给林福儿,林福儿本想推辞,却听闵思妍继续道:“姐姐,我分你一半,你也分我一半,如此,掺在一起,就不那么打眼了。” 林福儿闻言笑了笑,道:“等待会儿我寻了剪刀,将这些修剪修剪,再给妹妹分。” 闵思妍眼眸一亮,笑道:“如此甚好。” 于是,林福儿与闵思妍一人领着个丫鬟,两丫鬟手中都捧着一束梅花,只是一人手中的花娇艳精致,相比较之下,另一人手中的话,显的破败了些。 一路问着侯府的下人,寻到了老夫人居住的院子。 刚到门口,便被人给拦住了,此人衣着瞧着该是府里的管事,说话极为严谨:“两位小姐,老夫人受了伤,里头有些忙乱,还请移步。” 说着话便就手招来院里的小厮,让领林福儿和闵思妍两人离开。 林福儿和闵思妍对视一眼,并未说啥,也没工夫说啥,因为那管事模样的人,匆匆吩咐一句,自个儿已经告退了。 “小哥,能帮我寻把剪刀吗?我想将这束花修了插瓶。”小厮许是还有别的紧要事要忙,将两人就近送到了客室,便预离开。 听到林福儿的话,有些心焦不耐,但迎上林福儿及在场几个女子时,又脸蛋微红着匆匆点头,结巴道:“小姐稍等,奴、奴才这便去寻来。” 客室里该是没有见到之物,那小厮出门隔了片刻才拿了把剪刀进来,交给林福儿时还小心的叮嘱:“小姐仔细着用,别伤了手。” “那是自然,谢谢小哥。”无欢接了剪刀,林福儿笑着说道。 小厮离开后,林福儿在客室里转了一圈,寻了两个可充当花瓶的花瓷摆件,一支一支的修剪起梅花枝来。 那小厮很实在,之后还端了炭火盆进来,也送了茶水。 这边林福儿有条不紊的一边与闵思妍聊天,一边忙着插花,却不知老夫人这会儿却闹腾的离开,老夫人进了自个儿的宁兰院,回头没瞧见林福儿,顿时不干了。 非得让底下人去寻。 平安侯夫人不知什么情况,问了承安县主才知道,老人家竟然想让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给自个儿治伤?简直胡闹。 知道不可行,便一边哄着老夫人说去寻人,一边却压着不找。 已经去寻平安侯了,也往宫里递了牌子,请太医院的太医出宫,为老夫人诊治。 原本,如此安排十分妥当。 可等太医院的太医紧赶慢赶赶到侯府,老夫人死活不让太医给诊治,依然坚持要找林福儿,无奈没问着林福儿是谁家小姐,干着急没法子。 平安侯没法子,避开老夫人问了承安县主,知道老夫人要找的女郎中竟然是诸葛家那个数月前刚找回来的大小姐,也有些发愣。 不过很快,他便皱着眉头安排,让人先将人找到。 他们这边再劝劝老夫人,倘若实在劝说不下,只能让诸葛琳琅出来打个马虎眼了。 结果派人去八角亭梅园那边去寻,找了一圈,竟然没找到人。 这可急坏了平安侯。 “那丫头人呢?是不是已经被你们打发了?”许是疼的久了,老夫人又不愿意让太医诊治,她的喊声,明显已经没了之前那般浑厚模样。 “哎呦!你们这帮不肖子孙,见不得老婆子顺心随意,但凡有点老婆子喜欢的,你们总要想方设法的给我弃了。哎呦!老头子啊!你咋去的那般早呀!留下老婆子一个人遭这份儿气啊!~” 平安侯以及他的妻妾儿孙都在老夫人的寝室外,老夫人如此声势,听的众人头皮直发紧,一个个的却除了皱眉头难堪,别无它法。 老夫人是个爽利人,最是受不得各方约束。 老侯爷在的时候,有老侯爷在外撑着侯府的体面,她作为侯府主母,凡事也都以大局为重,顾着侯府体面,可老侯爷过世后,侯爷袭了爵,这些年来,竟然跟个长了龟壳的乌龟,处处退缩,越是往后退,侯府的声望越是败落,老夫人看的着急,便找侯爷说项,结果这不争气的儿子,表面说好,该缩还缩。 渐渐地,老夫人清醒了,也不奢望了,可是瞧着儿孙们人前的体面,老夫人心里就闹腾,不是怕事躲事吗?她偏要生事。 老夫人变了,变的毫无规矩。 侯爷将更多的时间放在了安抚老夫人上,倒是减少了外出与人点首哈腰的频率。 像今日这般闹腾,早已不是一次两次了。 就连太医院的太医,也早就见怪不怪了。 “还不去将诸葛家的小姐寻过来。”平安侯深深的喘了几口大气,终于下了决心,他话音落下,承安县主紧着唤道:“父亲!”显然不同意平安侯的决定。 老夫人被送回来时说过,林福儿比她们这些孙女更加讨人喜欢。 就算林福儿再如何讨老人家欢心,也替代不了她的地位,可诸葛媚就是不乐意,她是一点点都不想看着旁人越过她去。 尤其这旁人,还是早就爆出,眉宇间与她有几分相似的诸葛琳琅。 侯爷夫人的眉头更是深深的皱在一起,上回差点以为林福儿是侯爷在外的私生女,幸亏后来逼问过侯爷,知道了内里的情况,要不然别说让林福儿给老夫人诊治,她是绝对不会允许可能是侯爷私生女的野种踏入侯府半步的。 可若当真按着侯爷的计划行事,那丫头要不了多久,便会归西。 这时候让她入了老夫人的眼,可不是啥好事。 到时候老夫人喜欢,侯爷看着再反悔了,那侯府眼瞅着到手的前景,如何保障? 第258章:料定 平安侯府如今的光景就不好,若是不努力做点什么,到了儿孙手里还能余下什么?如今有女儿诸葛媚讨太后欢心,借着这点势头,若是做成那件事,便能恢复侯府的荣耀。 若是任由事态发展…… 想到这些,侯爷夫人凑到侯爷耳边,低声说道:“不能让老夫人喜欢上那丫头。” 侯爷并非愚笨之人,一听夫人如此说,顿时明白了夫人的意思,因为这,他的眼底闪过一丝犹豫,不过很快,他便低声回道:“无妨,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还能治伤?哼,不用咱们出手,她的谎言揭露时,母亲自然不会再多看那丫头一眼。” 侯夫人一听这话,眼睛里闪着亮光点点头。 承安县主诸葛媚就在两人跟前,她也听到了父亲的话,鼻息间发出一声冷哼,给丫鬟使了个眼色,看着丫鬟出去,弯起了嘴角。 平安侯死活找不到林福儿,却不知,是承安县主恰巧知道了林福儿的位置后,将此消息压了下去,刚听父亲那般说,顿时转过弯来。 老夫人非要诸葛琳琅给诊治,难道诸葛琳琅就能诊治? 才多大点儿?就能治病?哼,既然那个死丫头那般喜欢表现,那便给她机会,她倒要看看,诸葛琳琅待会儿如何把她自己撕下去的脸面重新拾起来。 承安县主这边放了手,平安侯派出去的人果然很快找到了林福儿。 林福儿早就将梅花修剪好、也插好瓶了,这会儿正歇着火与闵思妍闲聊,壶里的茶水早就凉了,炭盆边上备着的炭也眼瞅着就要烧完。 两人正琢磨着,要是烧完炭,再没人来,她们便寻人跟主家带个话,辞行离开。 别府的贵女小姐们,之前都在八角亭,那地儿通风、冷,也不知重新给安置地儿了没有,想来平安侯府出了事,那些小姐们该是都知趣的辞行了的。 林福儿至今没有离开,是真有些担心老夫人的腿脚。 那么活泼的老人家,若是腿脚上落下病根,老人家往后的人生定会失去许多乐趣,那多不好。 已经隔了这些时候,有人来请,林福儿见来人一脸急色的说老夫人等着,便也没计较什么,直接跟了出去。 闵思妍同行,无欢和翠枝一人一个抱着一瓶花,闵思妍想让两丫鬟放下花瓶,林福儿却将她拦了,只说是好不容易插了瓶,拿出来就散了。 闵思妍想想也是,这些梅花花枝当中,有好些是从地上拾的,若是交给旁人来插,怕是会发现里头的残枝,倒时难免惹人不喜。 林福儿和闵思妍之前已经到了宁兰院的门口,院里的小厮为省时间,将两人领到最近的客房,再返回老夫人的院子,并未废多少时间。 几人进来,向侯爷及侯爷夫人问了好。 侯爷见着两人身后的丫鬟手中,各自捧着一瓶梅花,顿时皱起了眉头。 侯府老夫人受了伤,他们都急死了,这两丫头竟然还有工夫折花插瓶?现在是赏花的时候吗?是陶冶情操的时候吗?真是不懂礼数。 林福儿已经听到里头老夫人的声音了。 见平安侯的视线往后扫了扫后,神色明显不悦,便朗声道:“老夫人去园中赏花,折了花却因负伤没带回来,晚辈两人自作主张,又折了少许,与老夫人留下的梅花搭配着插了瓶,给老夫人送过来,想来老夫人见着,定是喜欢的。” 林福儿不急不慢缓缓说道,声音掌握的刚好让内室的老夫人听见,如此一来,还用平安侯说啥呀!老夫人听说林福儿竟然将她折的花收拾出来了,顿时高兴道:“丫头快进来,快把老身折的花拿进来给老身看看。” 平安侯听了林福儿的解释,怒气消减了不少,但老夫人那般高兴的模样,却叫他皱起了眉头。母亲高兴,做儿子的自然高兴,可林福儿如意,就有些不合他的心意了。 林福儿并未冒然进去,只是静立着,等平安侯府示下。 平安侯挨不住老夫人在里面催,极不情愿的说道:“进去吧!” 林福儿从无欢手里接过花瓶,闵思妍照做,两人捧着花往里走,侯爷夫人的视线从两人手中的花瓶上收回视线,心中冷笑一声,没有言语。 “哼,看不出来,竟是个两面三刀的东西,亏我还将你引做好友。”承安县主诸葛媚阴测测的冷哼一声,低声说道。 心中却在冷笑,好不容易将这傻子握在手心里,却又跳了出去,真是气人,不过她也嚣张不了多久,等到了时候,自有人要她的命。 诸葛媚自认声音很小,却不想,已经走开几步的林福儿突然停下脚,回头看向诸葛媚道:“县主,您说什么?我没听清楚。”问话时,神色间毫无笑意,明显带着几分迫意。 平安侯看在眼里,不悦的看了眼诸葛媚,诸葛媚几乎咬碎满口银牙,到底压下了心底的怒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没什么。” “哦!那是我听错了,还以为县主挂心老夫人的伤势,想一同进去呢!”林福儿看似自言自语,实则表明了另一层意思。 承安县主似乎对自家祖母的伤势不咋上心,都不想着进去看看呢! 诸葛媚听出林福儿的话外之音,气的不行,要说什么,却只看到林福儿拐进内室的衣角。 “走,进去。”平安侯肃声道,侯夫人及候在外间的侯府主子们,纷纷跟了进去。 之前一个个不想进去,实在是老夫人的嗓门有点大,见谁吼谁,他们有点招架不住,故遵着‘医嘱’,退在外室,现在有林福儿在前顶着,加上他们存着的心思,自然得跟上。 内室,老夫人看到林福儿和闵思妍手中的花,先是一愣,随即呵呵笑着道:“瞧瞧,老身眼力不错吧!折的梅花最是娇艳。”高兴起来,竟连腿上的伤都少痛了几分似的。 听到老夫人这话,林福儿心中可乐,真是个坦率可爱的老夫人。 第259章:就是讨喜 老夫人一句话,让屋里的气氛瞬间缓和了下来,侯府中人,不知道林福儿处于侯爷算计当中的其她人,都忍不住向林福儿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侯爷夫人看看老夫人的腿脚,又看看老夫人脸上的笑,心中恍然,闹了半天,老人家只是想见林福儿?腿脚受伤只是装的呀! ……这个老不死的! 侯爷夫人虽然知道了侯爷的计划,但对林福儿生这个乡下来的野丫头,竟然生的与自家贵为县主的女儿容貌有些相似,心中总有些不喜。 好像她的女儿与林福儿容貌相似,是种耻辱一般。 “老夫人,太医在外头候着呢!还是让太医给您看看腿脚吧!”坐在老夫人身边的绣墩上,陪着老夫人说了几句话,林福儿才缓声劝道。 心中对老夫人的忍性可是十分佩服啊! 脚踝脱位,耽误了这么久,竟还笑的出来。 老夫人一听这话,顿时板起了脸,看向林福儿的眼神仿佛在说:你和她们是一伙的,就挑老人家不喜欢的说,不乖! “老夫人,园子里的梅花好不好看?”林福儿突然凑近些,眨了下眼睛笑着问道,她如此调皮模样,把板着脸的老夫人看的、面皮有些绷不住。 林福儿紧着说道:“春有海棠夏有荷,秋天遍地黄金菊,风景真是美不胜收啊!老夫人,冬日天寒、雪后路滑,可天暖赏花时节,却不用担心,到时候,你还想去园子里赏花采花吗?” 林福儿缓缓说来,短短几句话,便将春夏秋冬的风景尽数裹含,听的老夫人眸光闪烁,老人家当然喜欢赏心悦目的景致了,如今想来,她这把老骨头,还能往前奔,还能赏四季花木风景,可不能因为一时怄气,将自己日后的光景堵在卧榻之上。 那才是随了某些人的意,哼,一般不肖子孙,可不能让她们太松缓了。 这平安侯府,有她老婆子在的一日,她就得时不时闹上几场,让晚辈们担些该尽的责。 如此一想,老夫人噗嗤一声笑了,伸手点着林福儿的额头,笑斥道:“真是个鬼精的丫头。” 在场侯府众人,尤其是平安侯和侯爷夫人,以及承安县主瞧见这一幕,心里那个滋味,简直翻到了五味瓶,怪味横生。 老夫人到底知道轻重,虽看重林福儿,但这境况若执意让林福儿给她诊治,会造成什么结果,她心里知道,想了想,看向边上候着的太医,轻轻点点头道:“劳烦徐太医。” 徐太医垂着一把花白的胡须,在太医院算是极有资历的人物了,若不是往前与平安侯是旧识,且相交甚密,与侯夫人也是旧识,怕是不会上赶着惹人嫌弃。 许是知道老夫人的心境,这徐太医也是有趣,并不会仗着是老相识便扭着老夫人,从头至尾,都显的极为淡定,坐看侯府母子自个儿闹腾。 此时老夫人点了头,他面上露出了笑意,心中也着实大松了一口气。 同辈的人,一个个走了,老嫂子能如此健朗欢脱,他本心里是乐见的,可是到底替老侯爷担心老嫂子的身体,老嫂子点了头,他自然高兴。 一番查看后,徐太医拧起了眉头。 瞧之前老夫人的面色,他心中猜测,老夫人多半是扭伤了脚,可看过才知道,哪里是扭伤,根本就是脚踝脱位,这要治,需得先将脱位的踝骨板正过来。 他老了,力气欠佳。 可随便换个人,把握不好分寸,闹不好会加剧老夫人的伤情。 “徐太医,可是不能治?”老夫人自个儿的伤势如何,心里最是清楚,带着伤闹腾了那么许久,腿脚伤之前揪心般的痛感,已经变的麻木,这会儿连说话都有些恍惚。 “老夫人且放宽心,我去开个方子。”徐太医起身,回头时看了平安侯一眼,平安侯见此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母亲受了重伤? 徐太医出门,平安侯和侯爷夫人都跟了出去,林福儿心知徐太医出去怕是会跟平安侯等人提及老夫人的伤情,也不知徐太医诊治的如何,想来能为太医,定是有能耐的。 前世华夏历史上,华佗扁鹊,那都是传世神医,在情况不明之前,林福儿可不敢班门弄斧,她之所以来这一趟,纯粹是对老夫人伤势的挂心。 “丫头,你去听,回来告诉我。”老夫人的声音突然闯入耳中,林福儿回头来看,只见老夫人明明眉头微凝,却还在冲她挤眉弄眼,那样子明显在说,她对儿子的举动了如指掌。 林福儿挺想知道老夫人的身体到底如何了! 但人家平安侯府的人聚在一起讨论,她一个外人掺和过去,貌似不大妥当啊! “快些去,不怕,有、有老身给你撑、撑腰……”许是一番闹腾过后,又放松下来,便有些疲了乏了,加上伤痛的时时折磨,老人家有些体力不支、意识飘忽。 见老人家如此,林福儿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的看向被抬放在床榻上,上面盖着一块布的受伤脚踝,将其掀开,入眼,老夫人的脚踝已经发紫、发青,肿了起来。 “老夫人,您的脚……”林福儿凝着眉头要问,转过头时,老夫人已经凝着眉头闭起了双眼。 “老夫人,您怎么了?……”边上时刻注意着老夫人的那位丰满的老婆子,见到老夫人闭了双眼,惊呼一声,带着哭强的一声,把外间的讨论生生截断。 徐太医与平安侯对视一眼,均是变了脸色,赶紧往里走。 “呜呜、老夫人,老夫人啊!您可不能死啊!您死了,奴婢也不想活了哇!~~”老婆子已经挤开了林福儿,扑跪在床榻前,哭喊起来。 徐太医和平安侯一进门便见到如此一幕,平安侯的脸色瞬间变的煞白,慌了,母亲死了,他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啊!母亲死了,咋办咋办? 侯夫人也怔在哪里,不知所以,年节在即,老夫人是有诰命在身,还盼着老夫人领受今年的封赏呢!给平安侯府添增体面呢!这可如何是好! 第260章:扭曲 “别哭了!”徐太医心里知道,老夫人的伤虽重,但身底子硬朗的很,一时半会儿要不得命,见那婆子哭的厉害,心中顿时一阵来气,等不着平安侯训斥,他忍不住喝出一声,将那老婆子的哭声直接喝断。 老婆子仗着老夫人看重,向来由着自己的性子,但也并非愚钝之人,徐太医时常来府里给老夫人请脉,她识得,也知道老夫人将徐太医视作老友,因为这,徐太医的话她听。 “徐太医,老夫人她没事儿吧?”老婆子等着徐太医查看完老夫人的伤势,方才弱弱的问道,问这话时,声音细小的如蚊虫一般。 徐太医压根没听到,而其他人,也被老夫人脚上的伤给吓到了。 刚才瞧着,没这么严重啊! 承安县主拧着眉头看了看退到一边、垂手而立的林福儿,心中冷哼一声,凑到侯夫人身边,低声说道:“娘,祖母刚才还好好的,咱们出去这点时候,就诸葛琳琅在祖母身边,肯定是诸葛琳琅为了讨祖母欢心,故意使了手段。她不是说会医术吗?是想趁没人注意先动手脚,再站出来化解问题吧!” 侯夫人听的一阵皱眉,频频点头,对女儿的猜测深以为然。 自己的锅配自己的盖,可不得一治一个准。 当真是用心歹恶至极。 两人对话的声音,不大,这会儿众人的注意力全放在老夫人身上,到鲜少有人注意到她们两人的心思,瞒得过旁人,却瞒不过林福儿。 林福儿耳朵一动,便听到了夹杂在细碎杂音当中的这股、针对她的诬陷。 为了讨好老夫人,她先暗中伤人、再明着救人? 呵,亏着娘俩想的出来。 林福儿淡淡的看了过去,隔着人群看向承安县主和侯夫人,她毫不避讳的视线,引起了两人的注意,两人齐齐看过去时,被林福儿挂在嘴边似笑非笑、仿佛对什么都了如指掌的神态,给激怒了。 承安县主到底是在太后娘娘身边叫的上名号的,又年轻气盛,哪里受的住这份儿火气,当下便要上前戳穿林福儿的诡计。 恰在此时,平安侯的惊呼声传来:“什么?徐太医您是说、是说母亲的脚需要正骨方能痊愈?” 啥?正骨? 侯夫人,包括在场众人,有些见识的纷纷露出惊骇之色。 他们都没有料到,老夫人竟然伤的那么重。 “是的,需要正骨,且需得尽快施治。”徐太医点点头,非常严肃。 “还请徐太医出手。”平安侯退后一步,向徐太医深施一礼。 按说,徐太医虽然是老侯爷的故交,也算是平安侯的长辈,但身份地位到底不及平安侯尊贵,是当不起平安侯行此大礼的,平安侯既然施礼,可见他用心诚恳。 而受礼者,也该识趣,该尽快施救才是。 可徐太医很是古怪,自个儿说了要尽快治疗,礼也受了,却愣是迟迟不动手。 平安侯等的焦急,徐太医从老夫人受伤的脚上收回视线时,叹了口气说道:“侯爷,不瞒你说,老夫前几日逗重孙子的时候,不慎扭伤了手,恐怕没法儿亲自帮老夫人施治。”说话时,徐太医将袖袍往上拢了拢,露出手腕时,手腕处果然有一处乌青。 平安侯虽是个门外汉,但也知道徐太医话里的轻重。 徐太医老了,本就气力不及青壮年,加上手上有新伤,若是正骨,恐怕力道不好把握,到时候治不好反而治的更伤,那老夫人可就遭老罪了。 “那、那请丁太医过来如何?”平安侯心中一番思量,快速说道,丁太医是徐太医的弟子,往日侯府需要时,若徐太医不在,便会请丁太医过来。 “可行是可行,但是老夫人的脚踝处已经出现浮肿,等将丁太医请过来,怕是不好治。”徐太医捻着胡须,一阵发愁。 “那如何是好!”平安侯满脸焦急。 “徐太医,父亲。”承安县主诸葛媚突然插话进来,因她是县主,伤者又是她的祖母,倒也不算失礼。 唤起徐太医和平安侯的注意,承安县主方才说道:“都尉诸葛家的大小姐医术精湛,深的祖母信服,何不请诸葛大小姐来为祖母治疗?” 这话惹的平安侯皱起了眉头,徐太医也是面露不悦,老夫人耽误救治,说白了就是因为要见那位都尉诸葛家的大小姐。 未见之前,徐太医还真有些好奇,是什么样的闺阁女子,竟学了歧黄之术? 可刚才谋了一面才知道,只是个不大点儿的女娃儿。 让她治,还不如他用自己受伤的手,冒个险,拼着手遭重创,总能有那么几分把握。 “胡闹!”平安侯看着自家女儿,闷声呵斥了一声。 “侯爷,勿以年岁断真功,都尉诸葛家的这位大小姐,自由长在乡野,经见自是不同,我们何不让她试试?”侯夫人脑子里是刚刚女儿跟她说的话,为了看林福儿的好戏,自然要将林福儿推到浪尖上去。 女儿劝说,可以认为是年幼无知,夫人同劝,平日处事喜找夫人商议的平安侯,犹豫了。 徐太医见平安侯神色间似有松动,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真真是胡闹,试,怎么试?老夫人伤的是脚踝,需得正骨,那需要经验老道的医者,掌握好力道,一次到位。这么大个事儿,你们想让个小丫头来办?”徐太医气的吹胡子瞪眼。 林福儿眼底神色微闪,看看老夫人的脚踝,肿胀正在递增,时间拖的越久越不易治疗,老夫人要遭的罪过也更加巨大,想起老夫人坦率的样子,她往前一步,冲平安侯与徐太医施礼道:“太医,侯爷,琳琅或可一试!” 从小到大,林福儿跟玄墨学了不少本事,在认识鬼医之前,她对病症治疗所知并不精通,但像老夫人这种创伤性外伤,却难不倒她。 好歹习武多年,磕了碰了扭了伤了的,自救自治过无数回,到如今,她的手法绝对够水准。 第261章:出手 林福儿心里有底气,徐太医却没有啊! 徐太医皱着眉头疙瘩紧紧盯着林福儿,胡子吹的呼呼直抖,愣是半天说不出个话来,伤者是平安侯府的老夫人,平安侯夫人及承安县主举荐林福儿来治,平安侯也没有异议,而林福儿本人也上赶着往前凑,他一个外人,能说什么? 医者父母心,何况侯府老夫人还是故交遗孀,徐太医自是希望老夫人能得到及时救治,可是老夫人伤势严重急需治疗,他自个儿无法出手,若再执意挡着别人,便有些太不近人情了。 徐太医这会儿的心,乱糟糟一团,只盼着丁太医能快些过来。 “徐太医,若不然请老夫人定夺?”林福儿没有让步,微前一步,坚持道。 她如此坚持,神色间没有丝毫紧张,倒让徐太医从林福儿身上看出几分胆识与魄力来。 徐太医犹豫了,心说,都尉诸葛家的大小姐,莫不是当真学了医?倘若真是打小学医,跟着民间大夫行过医的,倒是有几分动手的可行性。 徐太医心里焦急,快速思量着。 林福儿神色间的坚定与不卑不亢,落在承安县主与侯夫人眼里,却成了另一番意味,这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了然与得意。 这是打定了主意,等着戳穿林福儿的诡计。 “侯爷,母亲先前一直在找诸葛大小姐,若是母亲这会儿醒着,定是同意的,就让诸葛大小姐试试吧!”侯夫人一脸焦急的对平安侯说道。 说话时,频频看向躺在床榻上,双眸紧闭的老夫人,惹的平安侯也看了眼老母亲,一看之下,心头大惊,不过一个错眼的工夫,再看,母亲的脚踝竟似又肿了几分。 “诸葛小姐,你当真能正骨?”平安侯紧着问道,问话时,他极力的忽略林福儿脸上的稚气,暗暗说服自己,林福儿敢应承,定是有把握的,无碍、让她出手定然无碍。 林福儿点点头:“现在应该可以,若是再晚上些时候,琳琅就无能为力了。” 正骨首先得摸准了骨的位置,将脱开的骨头拿着劲儿板正归位,倘若老夫人的脚踝继续肿胀下去,别说林福儿,就是哪位丁太医来了,也极难断准骨位、很难正骨。 “徐太医,这……”关乎老母亲的伤势,向来处事便优柔寡断的平安侯,又打起了退堂鼓。 “唉!”徐太医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重重的叹了口气,冲平安侯点点头,又对林福儿道:“诸葛小姐,你可千万要尽力啊!” “自然尽力。”林福儿当下应了一声,话毕又问:“徐太医,能否借您的银针一用。” 徐太医也是个果敢之人,既然愿意相信林福儿,便索性放下顾虑,只是刹那的犹豫,便让药侍打开了医药箱,亲自将针带取出来递给了林福儿。 林福儿接过针带,先就着床榻旁之前备下的净水,洗了手,这才打开装银针的针带,拔出一根银针,她的神色及手底下的举动,都十分严肃认真,徐太医将这些看在眼里,神色也跟着变的慎重,他有些不解,林福儿用银针干嘛? 此刻最紧要的是正骨。 心中虽有疑惑,但徐太医从医数十年,深知施治的档口不能胡乱插言,只能压着好奇心,提着心,紧紧看着。 银针入手,林福儿几乎没怎么停留,便择准了穴位,将银针直接扎了进去,一针、两针、三针,统共扎了七针,每一针落针都十分果断。 徐太医看到这里,一双眼瞪的溜溜圆,林福儿的针法如此娴熟,可不像个十几岁的小丫头能做的到的,可林福儿确实办到了。 尤其是,落针前,徐太医不知林福儿用针干啥,亲眼看着一针针落下,也渐渐看出了门道,这似乎、似乎是传说中的刺穴镇痛法。 那是神医、鬼医那等传世医者才懂的手法。 他行医数十载,从未亲眼见识过。 难道、难道林福儿使的真的是、是…… 徐太医心中惊讶,眼睁睁看着林福儿落完针后,手落在了老夫人的脚踝处,那细白的小手,小小一点,看上去竟像是蕴含着极大的爆发里。 对,爆发力…… “咔!”几乎扑捉不到的轻微响声,随着林福儿双手在老夫人脚踝处、骤发的一个举动、落幕,徐太医已经紧紧盯着了,可却发现,他根本没有看到林福儿是如何做的。 这与他们平日正骨的法子,有些不同。 就刚刚那一个举动,林福儿已经将老夫人脚踝处的骨头给正了位,只是老夫人脚踝骨归位了,损伤依然很严重,她拿捏着力道,顺手帮老夫人按了按脚。 怔愣当中的徐太医恍然回神,他看出来了,林福儿已经将脱位的骨头给板正回来了。 见她还在按压,想起自己药箱里化淤消肿的药,连药侍都不要了,亲自蹲下翻找,徐太医心里好似有无数兔子在蹦跶,激动,无比激动。 林福儿的治疗过程,老夫人只是在她扎针时,微微蹙了下眉头,之后正骨时,连眼皮都没有抬,可见她用的确实是刺穴镇痛无疑。 刺穴镇痛,真的是刺穴镇痛,徐太医心里激动的不知道怎么好。 明明不大点药箱,愣是激动的翻来找去,找不出想要的药。 徐太医知道,林福儿的治疗实际上已经结束了,但平安侯府的人不知道啊! 平安侯提着心、等着,等着正骨时的剧痛引的老夫人惨叫,在平安侯看来,那是无法避免的,只盼着治疗顺利,老母亲少受些罪。 侯夫人和承安县主也在等,等林福儿做小动作,可左看右看,啥都没看懂。 这会儿瞧着林福儿竟然捧着老夫人的脚又捏又按,简直像个为了讨好老夫人,无所不用的小人,两人眼底均是露出嫌弃之色,几个眼神交流后,侯夫人说话了。 “诸葛小姐,您在做什么?”侯夫人肃着脸道:“我虽然不懂医术,但却知道,母亲伤了骨头,需得先正骨,你还未正骨,便乱捏乱按,岂不在加重母亲的伤势?” 第262章:神了 侯夫人的话引起了在场众人的注意,除了那最有发言力度、却偏偏全身心的翻找良药的徐太医外,其他侯府的人,纷纷看向了林福儿,一个个都露出愤怒之色,却无人上前阻止。 林福儿手下动作没停,淡淡的抬头扫了一眼,视线从众人脸上划过,着重在侯夫人与承安县主脸上停了停,两人估计以为林福儿要接话茬,会狡辩,没想到,林福儿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随后便收回视线,继续手底下的动作。 这、这是什么情况? 侯夫人与承安县主稍愣之后,脸上分分钟变了颜色,她们被无视了,堂堂侯夫人与承安县主,都是有诰命的人,竟然被一个都尉刚认回来的野丫头给无视了。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将她从祖母身边拖开。”承安县主紧盯着林福儿,大怒道:“堂堂平安侯府,竟然要眼睁睁看着个野丫头,残害祖母不成?” 这一嗓子,将平安侯府众人,都给惊的一哆嗦。 “放开祖母。”承安县主一目所生的弟弟,瞧着大约十一二岁的小小少年诸葛瑾,爆喝一声,说话就往跟前冲。 林福儿无奈,看样子,按压只能到此为止了。 她正要收手,却听耳旁响起另一声爆喝:“放肆!”与承安县主诸葛媚与其弟诸葛瑾的喝声相比,这一声明显孱弱的多,可这带着些许苍老的声音,却瞬间震住了冲过来的诸葛瑾。 老夫人醒了。 也是,屋内如此喧哗,老夫人只是伤重昏迷,又不是双耳失聪,一再有爆喝声灌入耳中,她岂会丝毫不觉? “祖母!”诸葛瑾呆了呆,见老夫人睁了眼,顿时喜道。 “祖母,您还好吗?您感觉怎么样?呜呜~~~祖母,都是孙女没拦住,我们见您因伤昏迷不醒,一时情急,信了诸葛琳琅,结果、结果她不但不好好给您治伤,还试图让您伤势加重。祖母、祖母您看,她到现在都不停手……” 承安县主注意到,祖母醒来后,并未看自个儿的伤处,这不合常理,踝骨脱位非常疼,祖母都被痛晕过去了,再醒来难道不应该看看感觉最鲜明的伤处? 承安县主正是抓住了这一点,料定了祖母的伤腿定是出了什么问题,才会如此框定的直接指责。 老夫人闻言这才看向自己的伤处,随后脸上的神色,直接呆住。 林福儿见老夫人如此,顺势停了手。 “没、没知觉了,我的腿……”老夫人怔愣了好大会儿,才怔怔的说出这句话,此话说出,承安县主也傻了,她知道林福儿没安好心,却不知道,林福儿竟如此本事,直接废了祖母的腿脚。 “来人,胆敢谋害朝廷一品诰命夫人,将诸葛琳琅给我拿下。”承安县主声色一凛,指着林福儿大声喝道。 那满脑子都在回想林福儿施针、正骨手法,却在翻药箱的徐太医,终于被这一嗓子给震回了神。 诸葛瑾首当其冲,站在角落里的侯府家丁也纷纷往林福儿身边冲去。 徐太医回过神,一眼便瞧见了要找的伤药,一把将其抓在手里,起身看到的便是此番景象,老夫人醒了,怔怔的盯着自己的伤腿坐在那里,林福儿被平安侯府众人团团围住。 “都给我住手!”徐太医握着伤药瓷瓶,黑着一张脸,快要被平安侯府众人给气死了。 “平安侯,你就是这么教导儿女家仆的?”喝住众人的举动,徐太医侧头看着平安侯,满脸恼意与鄙视的说道,话毕重重的冷哼了一声,走向老夫人与林福儿。 徐太医竟然帮林福儿说话?承安县主和侯夫人愤怒的几乎咬碎满口银牙。 “诸葛小姐,徐某代老夫人给你道谢、致歉了。”徐太医手里拿着伤药,与林福儿隔着几步距离,便抱手微微鞠了一躬。 徐太医花甲之年,与侯府老夫人一个年龄层的人,按着年岁都能但林福儿的太爷了,可就是这样一位老人家,竟然给她鞠躬行礼,打的还是道谢兼致歉。 他这举动,把在场众人都给闹懵了。 “徐太医,您是说,她治好了母亲的伤?”平安侯最先反应过来,徐太医替母亲道谢,谢什么,除了治伤的事,一时间平安侯想不出别的事由。 可是,母亲刚才明明说她的腿没有知觉了崖! 平安侯府众人被徐太医的举动与话吸引了注意力,林福儿便净手后,逐一拔下了扎在老夫人各处穴位上的银针。 “老夫人,你现在试试,感觉怎么样?”拔完针,林福儿缓声说道。 老夫人抬头,怔怔的看了眼林福儿,垂首时,动了动伤腿,一动牵到了脚踝处的伤,还是很痛,但与之前那种扯着四肢百髓,根本无处躲避的剧痛相比,简直可以忽略不提。 “阿方,过来。”老夫人心中惊奇,忍不住招手缓来那位粗壮的婆子,老婆子闻声赶紧凑到跟前,按着老夫人的吩咐,将老夫人的两条腿挪下了地,搀着老夫人站了起来。 站起来了,老夫人竟然站起来了。 “吸~~”平安侯见此,眼睛瞪的溜圆,惊讶的直吞空气,年轻时他曾从马背上摔下来过,摔断了腿,请了太医帮他正骨,那时候他痛的厉害,乱抓乱扯,好几个人摁住他让太医施治,愣是咔咔倒腾好几回,他被痛晕过去,又痛醒,反复了三回,才把脱位的骨头板正回来。 刚才,林福儿悄无声息的就帮母亲把脱位的骨头给板正了? ……他是出现错觉了吧? ……徐太医的诊断有误,母亲的腿脚没有伤到骨头! 心中各种猜测,可瞧见老夫人在阿方与林福儿的搀扶下,高兴的在屋子里一瘸一拐的走着,却又不得不醒,母亲是真的伤了骨头,而眼前这个看着不起眼的黄毛丫头,也确实帮母亲正了骨。 “哈哈哈哈~~你们瞧瞧,你们瞧瞧,还是老身识人的眼光好,早就让琳琅来给我诊治,你们还不乐意,瞧见了吧!”老夫人走了几步,被林福儿和阿方扶着坐下,拍着伤腿的膝盖,得意的说道。 第263章:冤枉 老夫人握着林福儿的手,可劲儿夸着,听的林福儿一阵无奈,人家专门请来给老夫人诊治的徐太医还在这里呢! 不过那徐太医也确实是个人物,自个儿行医一辈子,倒了被个十几岁的女娃儿比了下去,这等事放在旁人身上,怕是会觉得颜面尽失。 可徐太医却恰恰没有,他不仅没有不高兴,还附和着老夫人的话夸,说林福儿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老夫人腿脚伤的伤,接下来只要擦药修养便好,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因为这,平安侯再说话时,对林福儿的态度也大变了样。 平安侯府的当家主人都转变了态度,加上合家凑上去附和,侯夫人和承安县主就是想再说点什么,也完全插不进去话了。 一时间,屋内的气氛变的格外融洽。 林福儿只是将老夫人的脚踝骨正了位,之后的伤药及调养,林福儿没有应承,将此事推给了徐太医,徐太医虽有些遗憾,却并未推辞,反而有种被抬起的感觉。 到了此刻,在旁人眼里,林福儿只是个十几岁的女娃,可在徐太医眼里,林福儿确实神医高徒,那等高度的存在,随便露上几手,也够他医术大进的。 就如刚刚,林福儿那手刺穴镇痛,徐太医在脑子里回演了无数遍后,已经摸到了些许门道,那几个被林福儿刺中的穴位,对人体的影响串联起来,有令人麻痹的效果。 麻痹,失去感觉,不就相当于连痛感也暂失了吗? 脑子开了窍,徐太医恨不得立马找个实症演练一手试试,可林福儿与神医、鬼医那等医道圣手连接着,他还想多向林福儿请教几手呢! 老夫人伤势大为好转,平安侯府众人都很高兴,起初众人的谈话重点还在老夫人身上,可由于徐太医对林福儿师承及本事的好奇,渐渐的将话题偏向了林福儿,惹的在场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林福儿。 林福儿可不想说自己认识鬼医,鬼医性情古怪,救人看心情,心情不好了还会杀人,那种存在,还是有多远躲多远的好。 林福儿虽然心里这么吐糟着,想起鬼医,却还是有些情分的,再怎么说,她这条命也是鬼医救的啊! “老夫人的伤到底损伤了元气,我们还是先出去,让老夫人多休息休息吧!”林福儿看看老夫人明显因为激动而精神抖擞的状态,说道。 这话提醒了众人,徐太医摇头笑道:“瞧我,光顾着高兴了。”说着话起身,对老夫人道:“老夫人喝了药,便歇下吧!” 林福儿顺势提出辞行,平安侯陪着两人走了出去。 出了内室的门,看到与无欢和翠枝站在一处的闵思妍,林福儿方才想起来,刚才顾着老夫人的伤势,倒把闵思妍给忘了。 林福儿原本想与闵思妍汇合,略等着徐太医离开后,再与闵思妍一起辞行。 结果徐太医走了几步,见林福儿没跟上,还顿足回望,等着林福儿一起,徐太医都停下了,平安侯也跟着停了下来。 “姐姐快去!改天我再去找你玩儿。”闵思妍看出林福儿有些不乐意跟老家伙们一起走,不帮林福儿解围,反而眨巴着眼睛,深深笑着说道,说完便领着自己个丫鬟翠枝,走了。 林福儿无奈,直得走了过去。 “诸葛小姐,我那孙女儿与你年岁相当,得空你们小姐妹多走动些。”徐太医慈和的笑道,他看的出来,林福儿对师从何处的话题很避讳,之所以提及自家孙女儿,正是因为他看到了闵思妍。 同龄人之间,话毕总比他这个古板的老头子多。 林福儿笑了笑,轻声应了个:“是!” 是,算是应承了徐太医的说辞,并没有多说一个字,便不算她的承诺,至于会不会见、会不会聚聚,暂时还说不准。 走出前院时,林福儿戴上了兜帽,又有围脖遮面,虽及不上直接戴围帽那么严密,也差不多了。 回都尉府的途中,还能见到搜人的巡逻兵,好在这些人并不会拦截各府小姐的车驾。 林福儿回了都尉府,刚进门,便有人来传话,说老爷、老夫人等都在候着她呢!等她赶到松鹤院时,诸葛家的各位主子都在,甚至连诸葛永晟的嫡子诸葛第都在。 诸葛第,林福儿之前只见过一面,这家伙很是寡言,不说话,林福儿也没太关注,再见时,想起那夜诸葛永昌与贾氏的对话,林福儿忍不住打量起少年。 少年的模样随了他娘,但若仔细看,比对着诸葛永晟和诸葛永昌再看,便会发现,诸葛第眉宇间确实有几分像诸葛永昌。 看来贾氏没有诓骗诸葛永昌,她说的是真的,眼前少年真的不是诸葛永晟的儿子。 十四五的少年,长的端端正正,穿的体体面面,光看他的站姿,便知道,他是个严谨有朝气的少年,可这样的少年,去有那种见不得光的身世,当真是让人心中唏嘘啊! “琅儿,你过来。”诸葛永晟脸色淡淡的,明显不高兴。 林福儿听到声音,瞬间回神,这才注意到,诸葛家的小姐们都在这里,她们一起去平安侯府做客,林福儿被事情绊着了,诸葛芸、诸葛茉等人却是早早的回来了的。 早回来,也不知跟老夫人和诸葛永晟说了啥,如今这情形,将林福儿拘在中间,这是要三堂会审啊?! “祖母,父亲!”林福儿向两位长辈打了招呼,垂手而立,等着众人发难。 “芸儿、茉儿他们回来有些时候了,你怎得才回来?去干什么了?”诸葛永晟微微凝眉,虽说为了心中的谋划,找了林福儿回来,林福儿也是有大用处的,可她不乖乖待着,却去生事、给诸葛家丢脸,就不该了。 林福儿迎上父亲的目光,正要说话,却听诸葛茉在旁说道:“爹爹,大姐姐头次去平安侯府,不识路走错了地儿,一时间没找回来,爹爹不要责怪大姐姐了。” 第264章:心中疑惑 诸葛茉这话说的,听上去是在帮林福儿解围,实际上却在暗指林福儿头回、去平安侯府便四处乱走,以至于迷了路,耽误了回家的时辰。 “哼!”诸葛永晟冷冷的看了一眼诸葛茉,随又看向林福儿,沉声道:“跪下!” 跪?林福儿微微蹙了下眉头,心中虽有不愿,但身在华国,在这里见长辈行礼下跪是合乎情理的事,她无法将前世的认知转嫁到这里,只能入乡随俗,索性老夫人在上,她一个晚辈给老人家磕个头,也并不是接受不了的事。 林福儿缓缓跪下,并没有领诸葛茉的情,也没为自己狡辩上一半句。 “哼,听说你学过医术?”诸葛永晟见林福儿跪在地上,还身板挺直,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不屈,让诸葛永晟心中莫名生出些许恼怒。 “是!”林福儿应道。 平安侯府的老夫人受伤,林福儿当时站出来帮老夫人看伤时,各府的小姐都闻讯赶过去瞧过,当时诸葛茉几姐妹也在。 这件事回来路上,林福儿便知道,诸葛永晟怕是要问,却没想到是以这种形式、审问! “你、为父说什么你就是?是什么?平安侯府的老夫人,那是当朝一品诰命夫人,人家受伤有太医诊治,你瞎凑什么热闹?……”诸葛永晟瞪着林福儿,说起话了团团转,看着是真气着了。 诸葛永晟之前给林福儿留下的印象,是极为沉稳、寡言的人,今儿这模样,如此怒形于色,林福儿还是头回见。 林福儿的视线稍稍后移,看了看老夫人,老夫人手里捧着暖炉,靠在软垫上,沉着脸,毫无往日的慈和,恍惚间,林福儿有点辨不清了。 诸葛家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 平日里的慈和?还是此刻的毫无情面? “当时我在梅园赏梅,看到一位老人家摔倒,并不知那老人家便是老夫人,我瞧着旁边没有别人,便过去瞧了瞧。”林福儿缓缓说道:“您若是觉得我的做法不妥,下回见着老人家摔倒,我避着点就是。” 林福儿言简意赅,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之后后续帮侯府老夫人正骨的事,她没有提,今儿一回来便被提到这里审问,定是有人在诸葛永晟和老夫人耳边说了什么话,有人要坑她,她又何必把来龙去脉说的那么详细? 呵,反正她又没去招惹谁,见招接招,走着瞧着呗! “混账,你这是什么话!”诸葛永晟被林福儿一句话噎的够呛。 “琳琅,你怎得如此与你父亲说话?还不快给你父亲认错!”贾氏皱着眉头说道,相比较之前,这贾氏倒是没什么变化,一样的惹人厌。 “侯府老夫人已经无碍,我也好好的回来了,没什么事儿,我先回去了。”林福儿说着话兀自起了身,平安侯府的承安县主宴请她们,人过去了,却只吃了些糕点小食,正餐根本没赶上。 给平安侯府的老夫人正骨后,侯府本该考虑到这一点,宴客岂能让人空腹回去?可是林福儿出手救治老夫人的事,惹了平安侯夫人和承安县主的眼,两位女主人不高兴,没上心,旁人谁还会在意。 林福儿这会儿肚子还饿着呢! 本来想起诸葛永晟忆及母亲时的深情模样,对诸葛永晟多少还有些情分,可今儿瞧着,貌似是她想太多了,诸葛永晟未必还惦记着母亲。 连最后这点情分都不存在的话,林福儿也就没什么留恋的了。 林福儿兀自起身,看了眼老夫人,她提及老人家,多少有借老夫人势头的意思,可眼前这位老人家,不但没有往日的慈和,连半点怜爱都没了,并未因林福儿的话,多说一个字。 满屋子人都看着林福儿,看着林福儿顶撞了诸葛永晟,随后起身、转身,毫不犹豫的往外走,长辈都在这里,林福儿竟然半点都不顾及了。 如此大逆不道的表现,将在场众人都给怔住了。 “孽障,你给我站住。”诸葛永晟身为林福儿的父亲,最觉没脸,指着林福儿破口怒喝一声,见林福儿不为所动,继续往外走,气道:“你若赶出这道门,我诸葛家便没你这个……” “老爷!”贾氏突然出声,打断了诸葛永晟的话,紧着道:“琳琅,你快些回来,给你父亲认个错。老爷,琳琅自由长在乡野,对府中规矩所知不详,是我这个嫡母不好,没能引导督促,老爷您千万别气坏了身子啊!” 快走到门口的林福儿,被诸葛第挡住,少年与林福儿年岁相当,个头比林福儿略高了半个头,黑着脸往哪儿一站,摆出的架势,像是要将林福儿直接拿下一般。 一个少年,就算林福儿不出手,无欢出手,也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其剔开,堂而皇之的继续走。 可刚刚诸葛永晟和贾氏的话,却引起了林福儿的兴趣。 林福儿顺势转了头,又不急不缓的踱步走了进来。 见她回来,在场众人的脸色都稍微好看了那么一点点。 “你这孩子,怎么半点受不得话?你父亲说你,还不是为你好,生怕你不懂事,在外冲撞了贵人,惹了祸事?”贾氏安抚下诸葛永晟,对林福儿说道。 林福儿看看贾氏,又看看诸葛永晟,心中悬着的那些疑惑,又开始闹腾,贾氏不喜欢她,这一点毋庸置疑,不喜欢她,在诸葛永晟要将她赶走时,难道不应该顺坡下,将她赶走吗? 贾氏,诸葛永晟的正妻,却与诸葛永昌有奸情,能做出如此妇德败坏行为的人,是绝对不可能替自个儿的丈夫考虑家门颜面的。 抛开诸葛家的颜面不论,贾氏如此说,必定有她的目的。 林福儿曾经猜测过,诸葛家将自己找回来,会不会是为了让她顶替诸葛的某位小姐,去嫁什么人,傻子、瘸子、瞎子之类,身有残缺、诸葛府却必须嫁女儿的人。 可是林福儿来了之后,并未发现京城有那等符合‘标准’的存在啊! 不是替嫁,会是什么? 第265章:诸葛永晟 “父亲,女儿有一事不解,还请父亲为女儿解惑。”林福儿看看在场这些好似站在高处俯视着她的诸葛家众人,缓缓说道。 林福儿腰杆挺直,说话时,看着诸葛永晟,那样子,仿佛并不是需要晚辈,而是同一水平线、甚至更高层次的存在。 因为这些,诸葛永晟刚刚有些平息的怒气又升了起来。 就不该听老二的,找诸葛家的人回来,该死的,他能有如今的地位,虽说也有自己多年来的经营与努力,可这身份到底是从别人手上盗来的。 那人已死,毫无查证,却留下个遗孤。 诸葛永晟越看林福儿越觉得心里堵得慌,妻女都说林福儿是乡野丫头,可实际上,这诸葛府合府上下,唯有眼前的林福儿一人,是待在了自己的位置上,他们所拥有的,都是从诸葛家窃来的而已。 找林福儿回来,让林福儿为他的升迁再出一把力,诸葛永昌谋划的没错,可每次见到林福儿,诸葛永晟总会想起十六年前的那个雨夜。 那时候,家中日子穷苦,他离家为自己谋前程,听说朝廷在招兵,便打算去碰碰运气,沿途结识了几个人,几人奔着一个目的地,便索性搭伴一起走。 人多声势壮,连当地人的提醒都不顾,硬要从山里借道儿。 结果进了山,当真遇到山里的山匪,一个照面的工夫,他们便被杀了两个,当时他都快被吓死了,关键时候,冲来一个过道的侠士,舞着大刀,与山匪打在一处。 无奈山匪太多,那侠士难敌。 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冰冷的刀尖迎面砍过来的时候,他觉着自己会死,关键时候,那侠士踢来一把刀,挡掉了那把剑。 紧接着,那侠士飞掠而来,提起他,两人便拔腿往山下跑。 不知跑了多久,后头并无山匪追赶,他慢慢的放了心,却发现,身边的侠士脚步越来越踉跄,直到侠士倒地,他才发现,那侠士的后腰上,被人刺了个对穿,流了好多血。 他这才想起,刚才侠士分神救他时,被人从背后得了手,他身上的伤,是为了救他才落下的。 当时,他吓坏了,着急忙慌的想救侠士,可他不是大夫也没有疗伤药,根本不知道怎么办。 关键时候,侠士半瞌着眼睛,气息微弱的说,他包裹中有疗伤药。 一听这话,他立马找药,想着给侠士上药,想着救人。 慌乱中,抖开包裹,一把抓起疗伤药时,也看到了一封文书,他虽是乡野之人,但给人做学徒时也曾识得几个字,粗略的看过文书才知道,救他之人名唤诸葛永晟,是朝廷命官,而这文书便是上任的凭证。 看到这东西,他瞬间愣住,忘了给救命恩人递疗伤药。 心绪瞬息间转了无数个弯儿,他这趟出门,是奔着前程去的,既然打算从军,便了解了一些参军的事儿,也听说了一些朝廷上的任命,听说有手里的文书与印信,便能证实身份,顺利接任。 倘若他拿了那东西,那他便是诸葛永晟,便是朝廷的官。 动了不该动的心思,便狠下心,没有将疗伤药给救命恩人,他知道,该当场杀了那侠士,以绝后患,可他长那么大,没杀过人,根本没那胆子。 那侠士许是看出了他的野心,诱哄他,说任职文书和印信都可以给他,让他将疗伤药给他,只想活着。 活着,那谁是诸葛永晟? 那侠士当真活精神了,他可打不过。 想到之后的隐患,他一发狠拿起了侠士的刀,闭着眼睛想一不做二不休,结果了侠士,可惜,那侠士已经垂死了,竟还爆发出一股力道,不仅避开了他砍下去的刀,还顺势滚下了悬崖。 那出山林间的斜坡看不到底,想到侠士身上的伤该是命不久矣,这才揣着侠士的报复,跌跌撞撞的下了山。 之后在外头躲了几个月,并未听说真正的诸葛永晟出现,这才拿着任职文书和印信,赶在最后时间,去任职。 刚坐上那个位子,他心中时时忐忑。 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讨好上官,娶了上官的女儿贾蓉为妻,有了上官的照拂,心里这才稳妥了些,也多少有了点实权。 又过了一阵子,他暗中派人前去当初出事的地方,多方打听,听说山匪杀人无数,而每年总有那么几个人,因为各种原因,从山上滚下去的,有的死、有的伤、有的生,始终没有真正诸葛永晟的下落。 为了扫清心中的顾虑,他甚至找了借口,亲自去看过。 顺着当初的上坡,绕着圈儿的废了好些波折,找到崖底,本以为时隔数年,什么也找不到,却不像一番查找,真被他找到了东西,是一副骸骨。 白骨森森,后腰位置骨头上有砍痕,看到那个砍痕,他放心了。 他告诉自己,真正的诸葛永晟没有逃过那场劫难,已经死了,那么,他就是唯一的诸葛永晟,他就是朝廷授命的官。 那都是多久前的事儿了。 要不是二弟多事的找来诸葛永晟的女儿,他几乎忘了,他只是个冒牌货。 “你要问何事?”想起真正的诸葛永晟,临死前一身染血的样子,他突然觉得心中一阵激动,看着真正诸葛永晟的女儿,某种胜者的优越感油然生起。 他是假的又如何,如今他就是真的。 而林福儿这个真正诸葛家的大小姐,却要仰仗他的施舍,才能恢复真实身份。 “我想问的是……” “老爷,平安侯府来人了。”管家突然进来回话,直接打断了林福儿的问话。 “平安侯府?”平安侯蹭的一下看过去,所有的注意力全被平安侯府几个字吸引了,哪里还顾得上林福儿想问什么? “来人,带大小姐回去。”诸葛永晟听说平安侯府的人来了,紧着往外走,经过林福儿身旁时,突然停下,冷声吩咐道,话毕又侧头看着林福儿,冷冷道:“好好给我待着,再生事,家法伺候!” 第266章:送饭 平安侯府来人?与她前后脚,总不至于是追责来了吧!想起平安侯府的老夫人,林福儿嘴边浮上一抹浅笑,那老夫人活泼,想什么是什么,应该没有恶意。 没有恶意,诸葛家上下却如临大敌,瞧诸葛永晟刚刚急切中还带着些忐忑的样子,林福儿心中颇为怪味。 按说,就算她只是半道占用了这副身体,这身体总还是爹娘生的,而诸葛永晟作为这副身体的生身父亲,两人是存着血脉牵绊的。 这种情况下,女儿看着父亲像个跳梁小丑一般,总会想去阻止父亲的不当言行才对吧!可是,她不仅没有半点想要拦着诸葛永晟的心情,还有那么点儿、等着瞧好的幸灾乐祸。 这是个什么奇怪的心思?! 林福儿暗暗摇头,要不得,太不孝了! 随正了正神色,抬步出了松鹤院。 至于侯府来人,到底有何贵干,林福儿心下里猜测,可能是因为她出手帮老夫人正骨的事儿,侯府来致谢,没准还会送些金银首饰之类的谢礼,不过这也说不准。 毕竟,平安侯府除了老夫人,还有侯夫人和承安县主,那两位可是想着法儿的给她穿小鞋呢! 林福儿本就不想应酬,诸葛永晟发话,正好合了她的心意,回舒朗院松缓松缓,也好慰藉下五脏庙府。 可惜,林福儿刚进舒朗院,后头便有人追了过来。 “大小姐,老爷有请。”来传话的,是诸葛永晟身边伺候的常随,光瞧他气喘吁吁的样子便知道,这是紧赶慢跑过来的。 这时候来找她,恐怕与平安侯来人脱不开干系了。 如此刻意的叫她出去,林福儿反而振起了精神,侯府致谢需得她在场?这似乎很合情理,可林福儿心里多少总存着些不妥之感。 会是什么?无欢跟着,林福儿连衣裳都没换,就又跟着诸葛永晟身边的常随,去了前院。 诸葛家的会客室内,一位年过半百,身形微福的胖脸男子,正坐在厅堂里饮茶,诸葛永晟陪在旁边,两人脸上都对着笑,仔细瞧着,那胖脸男子脸上的笑是客气是礼数,而诸葛永晟脸上的笑却透着几分讨好。 一个是奴才一个是官,就算那奴才是平安侯府的奴才,诸葛永晟也不该如此模样啊!除非,他有所求,诸葛永晟有事求着平安侯府的管事?或者说,他有事仰仗着平安侯府。 这个想法,在林福儿脑中转了一圈,突然牵扯到许多念头。 平安侯府与一个小小都尉,原本除了同姓为诸葛外,没什么牵扯,可近来,却突然热络起来,这件事本就奇怪,如今看来,存着目的心的不仅是诸葛永晟,还有平安侯府。 他们定是有什么共同的目的,才会走的近些。 就像今日的平安侯府之行,说是承安县主邀请各府贵女千金携伴赏梅,可是大家到了平安侯府后,诸葛茉、诸葛芸这些平日水火不容的姐妹,却扎堆往承安县主跟前凑,想着法的与之套近乎。 承安县主,那是得了太后喜爱的贵女,以她的傲气,又怎会甘愿与都尉的女儿交往?岂不是拉低了她的身份?既然耐着性子相处,可见就连承安县主,也必是有所求的。 林福儿进了会客室,再看诸葛永晟时,心中的隔阂感更加甚了。 “大小姐!”平安侯府的管事见到林福儿进来,立马放下茶杯站了起来,速度之快,将诸葛永晟到嘴边的话给打了下去。 诸葛永晟也跟着站了起来。 林福儿冲胖脸管事浅笑着点了点头,转而看向诸葛永晟。 “哦!这位是侯府的诸葛管事。”诸葛永晟介绍道,话毕看向诸葛管事,道:“诸葛管事,小女在此,有什么事,您便说吧!” 合着平安侯府来人,根本没告诉诸葛永晟他们因何而来。 怪不得到了这会儿,诸葛永晟看过来的眼神,仍透着几分恼意。 “大小姐,您走的仓促,老夫人和老爷惦记着您还没用午饭,便着奴才送了些过来。”诸葛管事说话时,态度恭敬,竟还自称奴才。 这跟预期的不一样,将诸葛永晟直接给怔在了当下。 平安侯府的管事,也就在几位主子跟前,回话时,会自称奴才,旁的时候,哪里会将姿态放的这般低?林福儿去了一趟平安侯府,便如此得平安侯府的看重,这实在令人诧异。 林福儿也惊讶,她想过平安侯府可能会送东西,却没想到竟然送的是饭菜,想想自己空腹半日,回来后,父亲祖母这些家人却没一个人记着,反而是侯府老夫人,大老远的派人送来。 看着在诸葛管事的授意下,抬着礼架进来,掀开盖子,露出里头还冒着热气的各色饭菜,林福儿心中暖意顿生,脸上的惊讶之色也堆积的满满的。 这么多,这、这是把席面全搬来了吧! “呵呵,大小姐有所不知,老夫人伤势好转,用饭时瞧见桌面上的饭菜,想起大小姐您可能还空着肚子,便想挑几样合您口味的饭菜送过来。 可是,挑来挑去,不知道您喜欢什么口味啊!老夫人索性发话,将席面上的饭菜全搬来了,老夫人说,想来定能有几样合大小姐您的口味。” 诸葛管事说话时,笑盈盈的,那神情不像是对外人说话,反而像是对自家主子说话,也是,光听他对林福儿的称呼,便听的出来,他是当真敬着林福儿的。 通常情况下,奴才的言行都反应了主子的态度,诸葛管事对林福儿如此恭敬可亲,可平安侯府的主子,对林福儿也是非常喜爱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 诸葛永晟有点懵。 不是说林福儿冒然出头,谎称自己懂医术吗? 难道她的谎言没有被识破?平安侯府那么多人,都是傻子不成?诸葛永晟心中疑惑,面色也变的很不好,他极力奉承的人,对林福儿毕恭毕敬。 这现象再次将他与林福儿的层次拉开,冥冥中,好像连老天爷都在指责,林福儿是正经的官家千金,而他,只是个冒牌货。 第267章:各有心思 “谢谢老夫人与侯爷的盛情,我正觉嘴里没味儿,想吃点好的呢!”林福儿笑着说道:“还是老夫人疼琳琅。” 林福儿心中感动,说话时,脸上含笑神色暖暖的。 她这样子,惹的诸葛管事呵呵直笑,笑着说:“老夫人还担心您回来已经用过饭,让奴才紧着追,可算没耽误了。” 到底是平安侯府的老人,察言观色的功底相当到位。 虽然林福儿没有影射什么意思,可诸葛管事依然从林福儿神色间的感动,与诸葛永晟脸上的讶色中,看出了端倪。 算着时间,林福儿回府有些时候了,就算一段饭没吃饭,也定能吃过几口的,可瞧着,怎么倒像是,完全没准备一样? 诸葛家不是还有几位小姐早先回来了吗? 难道没有告诉诸葛永晟,平安侯府老夫人受了伤,宴会提前结束,各府的千金,都没用饭?这事儿是平安侯府失礼在先,但老夫人的身体要紧,耽误了用饭,各府小姐归家后,都会自行安排,仔细说起来,这也是有先例可循的,并无大的不妥啊! 怎么到了诸葛家,反而把今日最大的功臣给饿着了? 这事儿倘若被老夫人知道,老夫人怕是会着恼,不行,必须给老夫人看重的琳琅小姐壮壮声势。 想到此,诸葛管事干咳了两声。 引起诸葛永晟的注意后,方才对林福儿深深了鞠了一躬,说道:“大小姐,老夫人说了,今日多亏大小姐在,她老人家才少受了好些罪过,您的大恩,她老人家记着呢!这些饭菜并非谢礼,只是老夫人惦记着大小姐,临时让人送过来的。老夫人还说,您得空常过去,陪她老人家说说话。” 先是致谢,再是言明饭菜并非谢礼,还邀请林福儿常过去,并未表示要拿实物答谢,几层意思摆在一处,林福儿嘴角弯弯着,越发喜欢侯府老夫人了。 也对这位胖脸的诸葛管事,好感顿生。 诸葛管事言明今日平安侯府发生的事,将林福儿的功劳摆了出来,又紧着说明,饭菜不是谢礼。不是谢礼谁会大老远的送饭菜,恐怕只有真心惦念之人才能如此贴心吧!再强调老夫人欢迎林福儿常往,正好迎合了老夫人因挂念林福儿而送来饭菜的举动。 短短几句话,抬高了林福儿,也将林福儿在平安侯府老夫人眼里的地位摆了出来。 有侯府老夫人疼爱,对诸葛永晟这般的小人物家庭,也是一种震慑。 “会的,琳琅喜欢老夫人,定会时时过去问安的。”林福儿笑着说道。 侯府老夫人,是个爽快之人,言行不做作。 这年头深宅内院里,还能保持如此性情的女子,当真少见,林福儿打心里喜欢,想来这样的老人家,也定是喜欢坦率直言之人,索性也直接表达了自己的心意。 喜欢,多简单。 平安侯府老夫人膝下也有好些孙儿,想来常有孙儿环绕膝下时,也会有人说喜欢,可这话从林福儿口中说出来,诸葛管事却听着格外妥帖,心中不禁感叹,怪不得老夫人自个儿有孙女不喜欢,却喜欢这个据说是乡下长大的女子。 如今看来,定是林福儿的坦率,投了老夫人的心意呢! “礼架下、下了炭火,饭菜都是热的,大小姐快些挪回去用吧!奴才这就回去给老夫人和老爷复命了。”诸葛管事点点头说道。 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府里的各位主子,从来都悬着心,生怕言行上有啥疏忽,今儿难得,送这一趟饭,竟有种格外放松之感。 “您慢走。”林福儿欠身一礼,诸葛永晟立马接了话,着人送诸葛管事。 按着之前的相处势头,他就应该自己出门去送才是,可有林福儿在,诸葛永晟总觉得再拿热脸去贴平安侯府区区一个管事的冷屁股,太扫颜面,索性梗着脖子没去。 心下却在思量,这定是平安侯府的伎俩。 找林福儿回来的用途,虽说是为着自个儿的前程,可这件事若做成了,受益最多的当属平安侯府,他到时候不过是能借到平安侯府的扶持罢了。 平安侯府的夫人如此看重林福儿,倒是顺利的将两家的关系拉在了一处。 如此,等时机成熟,挑明了两家‘同宗’的关系,也定然会更加顺理成章。 这么一想,诸葛永晟再看林福儿时,心中的怒气也淡了许多。 身份尊贵又如何?不过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本来,顾念着当初林福儿的生父救他一命的恩情,他还想代为尽上些为父的责任,善待林福儿来着。 现在看来,几个月的好生相待,根本不值当。 瞧瞧,侯府一顿饭,便将这丫头哄的心花怒放了,细思量,还是侯府那些老油条,更会笼络人心呐!想到这一层,诸葛永晟心里的那股不畅快劲儿,也淡了。 生活本就酸甜苦辣,谁活的长久,谁活到最后,才是真正的赢家。 他跟个黄毛丫头稚什么气。 目送平安侯府的管家离开,看看礼架中的饭菜,诸葛永晟又开始闹心了。 他虽是官身,一年拿到手的俸禄,也就刚刚够一大家子的日常开销,平安侯府的光景虽大不如前,可人家的底蕴还在哪里,瞧瞧这饭菜,比自家过年吃的都好。 想想自个儿的老母及妻儿,诸葛永晟强压着心头的冲动,从牙缝里硬挤出一句吩咐,吩咐人将饭菜送去林福儿的舒朗院。 林福儿感觉出诸葛永晟神色间的酸味儿了,只是她并未多想,只当是,当爹的见着女儿比自己更受器重,心里不服罢了,压根没想过,诸葛永晟肩上的诸葛家,内里并不像表面看着这么光鲜。 林福儿与送饭的人一起,返回舒朗院。 这边前脚刚踏进院里,诸葛家的那些个姐妹就叽叽喳喳的赶了过来。 “听说大姐姐今日在平安侯府立了大功!……” “听说平安侯府送来了谢礼?……” “大姐姐当真懂医术,妹妹甚是羡慕呢!咯咯咯咯~~” 第268章:上门刁难 “若是我也有那般经历,没准也能拜个名师、成就个名医。可惜啊!我生来便是官家之贵女,这与生俱来的好命格,但凡人是羡慕不来的。”诸葛茉拿着帕子,半遮着红唇,眼底满是鄙夷与得意的笑着说道。 …… 诸葛茉、诸葛芸、诸葛蕊,就连诸葛英,也似变了性子,直拿眼刀子往身上戳。 诸葛家的几个姊妹,你一句她一句,明摆着是来看笑话来了。 啧啧,听听,官家小姐不当却要去当郎中?结果立了功又如何?还不是一顿饭便给打发了?这边是命,一个乡下郎中的价码! “几位小姐,若是没别的事儿,请回吧!”无欢见诸葛家姐妹几个,夹枪带棒的挤兑林福儿,心中来气,忍不住上前逐客。 无欢在诸葛府,顶替了芷葶的身份,但她身上的气势,却远比一个小丫鬟强势,带着怒气的话一出口,便无形中透出些许威势。 诸葛茉几人闻言,均是一愣。 紧接着纷纷变了脸色,诸葛芸指着芷葶喝骂:“你个烂嘴的贱人,竟然如此对本小姐说话。” “青莲,给我掌嘴。”诸葛茉黑着脸喝道,直接吩咐人上前打人。 “你们也去,给本小姐狠狠的打,不知尊卑的东西,竟然如此跟主子说话,找死。”诸葛芸瞪了一眼身边的丫鬟,咬牙切齿的说道。 一时间,诸葛芸和诸葛茉身边的丫鬟,都撸着袖子走向无话。 无欢微微看了眼林福儿,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丫鬟而已,她自然不放在眼里,可林福儿始终没有吭声,她到底是该反过来教训下来人,还是继续隐忍着? 垂在身侧的手暗暗捏了捏。 在青莲的手甩上无欢脸颊前,无欢心中叹了口气,等着挨‘教训’,心中忍不住对林福儿生出些许不赞同来,林福儿身上那股不卑不亢的气质,真的存在过吗? “住手!”林福儿的声音突然响起,无欢闻言快速后退一步,躲开了青莲的巴掌,在青莲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反手一个巴掌,甩在了青莲脸上。 只听‘啪’的一声,青莲直接被打的往后倒去,诸葛芸的丫鬟秋萍躲闪不及,被青莲倒退着撞倒在地,眨眼功夫,两丫鬟叠着罗汉倒在地上。 林福儿见此,面色微愣,随即嘴角忍不住弯了起来。 无欢早就蓄着力,等着这一刻的吧! “你、你,你竟敢,你竟敢……”诸葛茉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指着林福儿,半天说不出话来。 “诸葛琳琅,我要告诉父亲。”诸葛芸红着眼睛,好像被打的那个人不是她的丫鬟秋萍,而是她,说也也是,打狗还要看主人,她身为诸葛府最受宠的‘大’小姐,她身边使唤的人,地位自然也水涨船高,哪里容的旁人的丫鬟来教训。 林福儿这不是在教训秋萍,而是再打她,打她诸葛芸。 “呵,去说啊!等见了父亲,我倒要问问,何为尊卑?”林福儿轻笑一声,话音落下时,神色突然变的凛冽。 最后四个字,将诸葛茉直接给怔在了当下。 就连诸葛芸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紧紧咬着牙关,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愣是瞪着林福儿,强忍着,本就发红的脸色,越发羞红。 尊卑,嫡为尊庶为卑,林福儿是诸葛永晟结发妻子所出的嫡长女,哪怕是同样有着嫡出身份的诸葛茉,也因她母亲是继室,而无法与林福儿的身份比。 诸葛家的姐妹站在一处,林福儿才是哪个尊,而与林福儿摆在一起的她们,身份都要降上一等。 “来人,请几位小姐出去。”无欢站出来说道,有林福儿的气势在,无欢的声色也变的格外锐利。 “请几位小姐出去。”无欢话音落下,索青僵着脸站了出来,芷兰也僵着脸站在边上,就连正在摆饭的侍从,也纷纷站了出来。 一时间,好似舒朗院满屋子人都在赶人。 诸葛芸被林福儿刚刚那声给怔住了,诸葛茉心中愤怒,却有些害怕此刻的林福儿。 诸葛蕊已经早早的闭上了嘴,像是受了惊吓一般,抿着嘴绷着身子,林福儿及屋里的丫鬟一发话,她先拽着诸葛英的袖子,想让诸葛英陪着她一起出去。 诸葛英离开前,深深的看了一眼背身而立的林福儿,心中有些奇怪。 不过看看激动的诸葛芸和诸葛茉,啥话也没说,顺着诸葛蕊的拉扯,两人先出了屋,经过外间时,看到摆在桌上的饭菜。 诸葛蕊的眼睛顿时被桌面上的饭菜吸引,连害怕也顾不上,两只脚像是生了根,巴巴的望着桌面上的饭菜,挪不动。 诸葛英暗暗吞了口口水,只一眼,她便看到了自己念念不忘的美味。 那道名唤九转凤梨汤的甜汤,也不知是怎么做的,汤汁浓郁,入口后的汁水像是要将味感融化掉一半,让人久久不能忘怀。 若不然,她怎会在三年前吃过一次后,便至今想着? “哇!是黄玉珍珠……”诸葛蕊毫无形象的惊呼声,打断了诸葛英的怀念,也引起了诸葛芸和诸葛茉的注意,两人不信,匆匆过来,看到满桌的佳肴时,纷纷愣住。 这、还是一顿饭吗? 桌面上的饭菜,哪怕是宴客的席面,也出不了几样。 不,这一定是平安侯府今日宴客的菜肴,若不是中途出了事,她们也能在席面上吃到,诸葛芸和诸葛茉一个受宠一个是嫡出,从小在府中的待遇都是最好的,可桌面上的采药依然没尝过几回。 都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对美味有着相同的强烈喜好,看到满满一桌子佳肴,那能不心动。 “大姐姐,真看不出来,你竟然如此自私!”诸葛茉突然眼珠子一转,哼笑一声说道:“今日平安侯府宴客,咱们姐妹都在受邀之列,宴会取消,咱们都空着肚子回来。” “想来平安侯府知道失了礼数,便着人送来佳肴,这么多,定是送给咱们姐妹共用的,怎得全搬到你屋里来了?”诸葛茉言之凿凿。 第269章:告状 诸葛芸暗暗吞了口唾沫,将视线从桌面上的饭菜上拔下来,随即冷哼一声瞪着林福儿说道:“大姐姐,祖母、父亲在上,平安侯府送来的饭菜,你怎可独自享用?” 诸葛蕊闻言,舔了舔嘴唇,偷偷看了眼林福儿。 这、林福儿脸上的神色有点绷不住了,诸葛家的千金们在干啥?一个个瞧着就跟八辈子没吃过肉,突然见着荤腥一样,桌面上的饭菜确实精致,可也没那么夸张吧? 林福儿自幼在嘉兰学府长大,跟玄墨一起吃饭,像桌面上的这些菜肴,虽不算家常便饭,但隔三差五总会吃到一两样。 突然想起诸葛永晟看到饭菜时的神色,林福儿顿时明白过来。 合着这一桌饭菜,在诸葛府,真的是难得一见的美味佳肴啊! 要不要大方一回呢?倘若这顿饭当真那么难得,这倒是个与诸葛家缓和关系的良机,毕竟她人还在诸葛家待着呢!总要顾忌一二。 这么想着,视线忍不住扫过众人。 看到诸葛芸和诸葛茉眼底带出的恶毒,林福儿沉了脸。 “两位妹妹既然这么说了,我要是不自私一点,岂不是不给两位妹妹面子?毕竟是自家姐妹,当姐姐的总要纵着点妹妹们,两位妹妹说是不是啊!”林福儿缓缓说道。 这话听的诸葛芸和诸葛茉的脸色,变了又变。 林福儿兀自对索青说道:“索青,桌上的菜太多了,我一个人也吃不了,你挑些出来。”说着话,林福儿已经到了桌旁,指着上面的菜肴,让索青等人往外挪。 诸葛芸和诸葛茉几人见着,眼底纷纷透出些许亮色来。 就连索青、无欢等人,瞧着林福儿尽是挑些稀罕的菜肴,都以为林福儿这是打算将挑出来的菜,送去老夫人和老爷那边了。 “这个,还有这个,这个也拿上……”不仅桌上,就连尚未上桌的菜肴,也被林福儿挑拣出来。 眼瞅着好吃的都被挑拣了出来,诸葛芸姐妹几个,纷纷动了心思,打算着去给祖母请安,给父亲问好,到时候顺带陪长辈吃个饭什么的,那也是孝道。 “好了,就这些了。”挑拣的桌面上只剩下三个菜一个汤时,林福儿终于停了下来。 而这会儿,诸葛芸姐妹几人脸上,已经没有怒色了,反而或多或少的透着些许红,明显是激动的。 “索青,这些拿去你们吃吧!把院里服侍的人都叫来,按着分量,若是有多出来的,你们也可以拨减些出来,拿给屋里人吃。”林福儿的话,听的在场的侍从们,纷纷露出喜色。 有好吃的,谁不想吃啊! 侍从丫鬟们高兴了,诸葛芸诸葛茉等人却傻眼了,这、这是,简直岂有此理,脸上的红变成了黑,怒气纷纷涌上心头。 诸葛芸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拉着哭音,领着秋萍气呼呼的离开了。 诸葛茉也是咬牙切齿,脸上火辣辣的发烫,她们此来是看林福儿的笑话的,没想到自个儿却成了笑话。平安侯府送来的这桌子佳肴,按着市面上的价格,统算下来,估摸着得有耗费两千两银子。 两千两银子的一顿饭,这在诸葛府,是从来不敢想的事儿。 若是按着价值估量,那这顿饭当谢礼给林福儿一个闺阁女子,分量是够的。 该死的,平安侯府是故意的吗? 故意顶着廉价的由头,让她们误会,结果却闹出这么大个乌龙,自个儿往自个儿脸上甩巴掌,尤其是林福儿还将佳肴赏赐给了屋里使唤的下人。 言外之意,他们这些自认生来官家贵女的千金小姐,还不如几个使唤下人? 诸葛茉深深的瞪了一眼林福儿,冷哼一声,带着青莲出门去了。 诸葛蕊咬着嘴唇,砸吧了下小嘴儿,依依不舍的转了身。诸葛英看了看桌面上剩下的几样菜,轻笑了一声,跟着出了门。 “总算可以吃饭了,快给我盛放,饿死我了。”诸葛家几姐妹刚出门,林福儿的声音便传了出去,听声音,她的心情相当轻松,她心情好,听到声音的诸葛家姐妹却如被异物咔了喉,呕的要死。 无欢看看林福儿,见她的心情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心中突然觉得格外轻松,就如林福儿此刻的样子一样。 林福儿这边吃着饭,舒朗院里的丫鬟侍从们,也跟过年的一样,尤其是得知饭菜可以拨减后,一个个都省着吃,几乎都只是尝了尝,便停手,留了余头,分拣开,预备着拿回家添年夜饭。 距离年节还有两日,不过冬日天寒,饭菜保存的时间略微久些,在场的没人计较佳肴过夜会不会不好吃,只图个主子的恩赏与年节的喜气。 诸葛芸和诸葛茉,包括诸葛蕊和诸葛英,离开舒朗院后,都去了老夫人的松鹤院。 沿途还着人去请诸葛永晟与贾氏。 诸葛芸和诸葛茉这两个斗了十几年的姐妹,今儿联合起来使唤人,让得令的府中下人,大为震惊,半点不敢怠慢,紧忙跑走,待小姐传话。 松鹤院里,诸葛芸一进门便,哇哇哭着扑在诸葛老夫人身边。 把诸葛老夫人惊的不知什么情况,怀里这个哄不住,抬头却见其她几个孙女,也个个红着眼睛。 “到底出了什么事?是谁欺负你们了?”诸葛老夫人捉急,视线来回在几个孙女身上扫,扫过诸葛英时,猛然顿住,紧着问:“英儿,你来说,发生了何事?” 诸葛英被点名,有些尴尬的避了避视线,随凝着眉头说道:“祖母,我们听说平安侯府给大姐姐送了谢礼,便过去看了,是一顿丰盛的饭菜,有九转凤梨汤,还有黄玉珍珠、翡翠肘子……” 随着菜肴一个个被报出来,就连老夫人也变了脸色。 那些菜,随便端出一样,没几十上百两银子下不来,平安侯府当真是大手笔,听说这还不是谢礼,只是老夫人想起林福儿尚未吃饭,便巴巴的着人送来的。 第270章:察觉 如此说来,琳琅那丫头,当真入了侯府那老家伙的眼了? 呵,未必,诸葛老夫人眼眸微眯,平安侯府送那么丰盛的饭菜,恐怕不是感激,而意在笼络吧?笼络了林福儿的心,才能用的得心应手不是。 看了眼神色愤愤的诸葛茉,老夫人叹了口气说道:“不过是几道菜,她要想吃,便让她吃。”吃一顿少一顿的事儿,她们还能跟个必死之人计较不成? 何况那丫头的牺牲,不仅能免去亲孙女的死,还能为儿子的前程出份大力,到时候与平安侯府同气连枝,可谓一举夺得。 如今允那丫头些好处,就当是,填补那丫头的接下来的牺牲吧! 诸葛芸没想到连祖母都绑着林福儿说话,顿时越发伤心难耐,从诸葛老夫人怀里探出身子,泪眼汪汪的看着诸葛老夫人,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祖母,您那么疼爱大姐姐,大姐姐得了好吃食却不知道孝敬您,您白疼她了。”诸葛茉视线落在老夫人怀里的诸葛芸身上,眼底暗含嫉妒,神色间满是委屈,哽咽着说道。 “祖母,大姐姐如此不知礼数,传出去,损的可是诸葛家的声誉啊!您一定要好好跟大姐姐说说,再怎么说,尊卑还是要守的。”诸葛芸提及‘尊卑’二字,说话时咬牙切齿。 诸葛芸的生母青姨娘,曾私下跟诸葛芸说过,父亲的正室夫人贾氏,只是父亲用来稳固地位的踏板,父亲真正疼爱的是她们母女。 这一点,诸葛芸长了一场,深有体会,也完全相信这一点。 可是自打林福儿出现,嫡庶、尊卑,这些她曾经压根不入眼的话题,却频频出现,迫的她横竖都低人一等,因为这,她心里不知多怨恨。 今儿林福儿又提尊卑,算是触到她的软肋了。 不顾与诸葛茉的恩怨,巴巴跑来祖母跟前打头阵,无论如何都想打压了林福儿,让林福儿也知道知道,这个家,谁为尊。 “芸儿别哭。”诸葛老夫人轻拍着诸葛芸的手臂,柔声安抚着,心里只恼,那天机注定之时到底何时会来? 听说就在两年之内,具体什么时候,却不得而知。 若是三五个月内,倒还忍得,若是等着还需等上两年,岂不是两年内,自家孙女儿们都要生活在这等受怨的氛围当中不成? 看来这件事还需得与儿子商量商量。 跑来跟祖母告状,以为仗着祖母的疼爱,定能借祖母之手惩治林福儿,可惜诸葛芸诸葛茉难得联手,使尽浑身解数,愣是说服不了祖母。 祖母言语间对林福儿的偏袒非常明显,她们根本动摇不了。 说服不了祖母,便等着说服父亲与母亲,可惜,父亲有事耽搁没来,贾氏过来听过几人的申诉之后,不但没有指责林福儿,反而将她们姐妹说了一顿。 诸葛茉发现母亲神色间的不寻常,便垂着脑袋没言声,诸葛芸却大感委屈。 让诸葛芸没料到的是,向来偏护着她的祖母,都没有替她说话,反而附和着贾氏,让她听母亲的话,诸葛芸满肚子委屈,想回去找生母,也被老夫人一句话给打消了念头。 是啊!娘心心念念了那么多年,总想生个弟弟,总算有了身子,总要顾及些才好。 她若当真拿自己的委屈跟娘说,娘难免又要劳神,万一伤损了娘腹中的弟弟,可就亲者痛仇者快了。 诸葛芸憋着气离开,诸葛茉也跟着贾氏回了屋,到了自己的地盘上,诸葛茉才问及缘由:“娘,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林福儿的出现,夺走了娘嫡妻的地位,也夺走了她与哥哥正嫡的身份,林福儿刚出现的时候,她感觉的出来,娘与她一样,也心中恼恨林福儿,可为啥渐渐的娘竟转了念头? 恨一个人很容易,一件小事便能促发。 想要打消对一个人的恨意,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就知道你这丫头机灵,总能看出端倪。唉!”贾氏拉着女儿的手,端看了片刻,随即叹了口气说道:“茉儿,你只要记得,你才是你爹的正嫡女儿,唯一的。” 唯一的,正嫡女儿? 诸葛茉神情大震,这短短一句话中,包含的信息量却十分庞大,她脑子里快速的转动着,刹那之间,便明白了母亲的意思。 她是正嫡所出,那母亲便是嫡妻。 母亲是嫡妻不是继室,那林福儿正嫡大小姐的身份便有问题,为何父亲要如此做?为何母亲要忍着委屈由着这种事发生? 诸葛茉越明白越混乱,成长中一直被庶出的诸葛芸压一头的委屈,加上进来横出来的正嫡压制,她有些受不了,心中无比渴望知道内情。 “母亲,您告诉女儿吧!女儿保证,不会走漏风声。”诸葛茉慎重的看着贾氏,心脏狂跳着。 “唉!你这孩子。”贾氏凝着眉头看了会儿女儿,终是又叹了口气,压低些声音缓缓说道:“你父亲偏爱青菀那个贱人,也更疼诸葛芸那个贱种。娘知道,这些年苦了我的茉儿。” 提及青姨娘,便想起青姨娘肚里的孩子,贾氏心肝都揪成了疙瘩,诸葛永昌已经出手,却被那贱人躲过一劫,不过贾氏也想明白了,女人怀孕本就是一只脚踏入鬼门关的事儿,与其现在动手,倒不如掐算好了时间,来个一尸两命。 “茉儿,你且按下性子,等等,要不了多久,这个家便有大变化,到时候咱们娘俩与你哥哥,都能有好日子过了。”贾氏道。 要不了多久,青菀难产,一尸两命。 要不了多久,林福儿被送上祭坛,不得不死。 到时候,扎眼刺心的人都清除干净了,想来凭着她正室的身份,及育有一双儿女的功绩,定能笼络住老爷的心思,成为真正有名有实有地位的当家夫人。 诸葛茉闻言,眼底闪过一抹光亮,紧紧抿着嘴,微微抬头看着贾氏,娘虽然没有告诉她具体什么事,但凭着娘连她都不给说的立场,足可见大人们谋划的事情定然十分重要。 她只要乖乖等着,就好。 第271章:看看谁来了 转过天,大年二十九,林福儿刚刚用了早饭,平安侯府便有人来请,说是老夫人的伤势,还需林福儿再去看看。 来人正是昨日带人过来给林福儿送饭的平安侯府管事,许是昨日他将林福儿的处境与平安侯府老夫人提及了,今儿过来,依然惊动了诸葛永晟,然后当着诸葛永晟的面,将老夫人请林福儿过去查看伤情的事儿郑重其事的重复了一遍。 昨日林福儿自称会医术的事,诸葛芸几姐妹已经告诉了诸葛永晟,正是他们觉得林福儿不知天高地厚,才有昨日不问青红皂白的训斥。 后来平安侯府的管事过来送饭,把话挑明了。 那时候,诸葛永晟也只当是平安侯府已经开始打算盘,如今将林福儿抬的多高,到时候所谋之事启动时,利用起林福儿来才会越发不留情。 可今天大早上的又来这一遭,是要干啥? 难道郑重其事的重申一遍还不够?又来? 诸葛永晟心里泛起了嘀咕,暗暗思量,昨日徐太医不是在平安侯府吗?莫不是林福儿的医术当真出神入化?连太医院的徐太医都及不上?这、这怎么可能…… 相比较面对诸葛府这些,戴着假面的虚伪亲人,林福儿倒是挺喜欢平安侯府的老夫人。 既然有人来请,她自然不会推辞。 出门时照旧戴上了面纱,马车经过闹市区时,碰上了一队巡城兵,从窗户缝隙瞧见那些身着软甲的士兵,林福儿心中微惊,在太子府的那段时间,她对京中守卫的着装是有些了解的,比如外头这些,腰间系着紫色腰带的,是宫中一等禁军,是只有皇帝、太后、皇后与太子才有的禁军护卫队着装。 京城的大街上,怎么会出现紫带禁军? 不会是还在找、她吧? 还是说,是她会错了意,实际上皇家在找的人,并不是她? 隔着车壁,载着林福儿的马车,从哪些紫带禁军身边穿行而过,她刚走出没多久,她们身后某辆马车便被拦了下来,紫带禁军勒令车中人下车,例行搜查。 无欢看出林福儿神情间的些微变化,特别注意了后头的动静,发现紫带禁军拦下马车检查,悄悄将此事告诉了林福儿。 林福儿听闻后,眉色更沉。 紫带禁军没有拦截她的车驾,定是因为她乘坐的是平安侯府派来接她的车,车上有平安侯府的标识,那些人才没有动手。 可是若那些人当真在找她,像今日这般侥幸的情况,还能碰上几回? 她只是不想被困在东宫,至于如此吗?不行,必须搞清楚,紫带禁军在找谁? 车驾晃晃悠悠的抵达平安侯府,进门时,与出门的承安县主恰好碰上。 承安县主今日打扮的十分精致,头上还配着一对白色的小小毛团,那毛团的颜色与质地与衣服上的毛边相同,镶在红色的绣花袄裙上,看上去十分娇俏可爱。 看到林福儿,承安县主挑起下巴,冷冷的哼了一声,挪开了视线,淡淡的对身边的丫鬟说道:“兰儿,你再瞧瞧,看我的白狐簪花别的可还端正?太后娘娘特意派人来接我进宫,可得尽心些。” 那丫鬟兰儿闻言,顿时明白过来,赶紧说道:“县主,您这对儿白狐簪花,是从、前阵子太后娘娘赏给您、让您做袖筒的那块白狐皮上裁下来的余头做的,太后娘娘若是瞧见,定会夸您心思巧妙,不仅做了白狐袖筒,还将余下的用来装饰衣服。” 主仆两说着话,已经缓缓的从林福儿身边走过去了。 看着那两人得意的背影,林福儿忍不住问身边的无欢:“无欢,大过年的,她头上戴白进宫,没问题吗?” 不是说,这年头的人都忌讳吗?越是富贵的人,越是珍惜手里拥有的,生怕有个闪失折损了富贵,故比寻常人更加在意这个吗? 刚还因承安县主主仆的臭脸,有些不高兴的无欢,闻言后突然愣住,随即嘴边渐渐旋开一抹笑意,笑着道:“应该不会、吧?!” 会不会的,谁知道呢! 林福儿一路往宁兰院走去,进了院子,听到里头老夫人的笑声,顿时心中一阵感慨。 承安县主是侯府老夫人嫡亲的孙女儿,却不见对自家祖母有啥好态度,偏偏巴巴的去给太后装乖,也就平安侯府这位老夫人的心态好,若不然,心里还不得憋屈死? 门口的丫鬟进去通传后,还不等那丫鬟再出来,便听到老夫人的声音。 “琅儿快进来,看看谁来了。”老夫人声音洪亮,昨日刚刚受过伤,只休息了一宿便如此声势,当真是老顽童一样,毫不顾忌。 林福儿听到老夫人的声音,一边往里走,一边好奇,听老夫人的口气,里头来了人,而那人似乎还是与她相识之人?会是谁啊! 就连老夫人,她也是昨天刚刚初次见面。 京城里也没认识几个人啊! 思量间,人已经走了进去,然后一眼便看到了坐在老夫人身边的妇人。 “锦夫人?”林福儿轻呼一声。 四目相对,林福儿怔愣着,锦夫人也是笑盈盈的看着林福儿、神色未动,两人数月前不过见了一面,再见时,心中却均是感到亲切。 锦夫人将林福儿细细打量一番,突然开口道:“瘦了!” 再简单不过的两个字,落在林福儿耳中,林福儿竟有种心里冒酸水的感觉,相比较数月前,她确实瘦了些,可就连诸葛永晟都没看出来,锦夫人却看出来了。 恐怕也只有当真将她放在心上、关心她的人,目光才会如此锐利吧! “瘦了?老身就说琅儿这丫头太瘦,以为本就如此,原来是在诸葛家受了苦。”侯府老夫人冲林福儿招手,示意她坐到身边,拉上她的手,方才握着她的手,对锦夫人说道。 锦夫人点点头,说道:“您是不知道,数月前,我见这妮子的时候,脸颊还肉呼呼的,您瞧瞧,现在脸颊都瘦了一圈。” 第272章:老夫人有请 老人家都喜欢晚辈吃穿丰盈,长的白白胖胖,老夫人一听说林福儿确实比数月前瘦了,立马招呼人:“阿玉,去厨房看看,血燕窝好了没?若是好了,现在便拿来。” 话毕略微压低些声音对林福儿说:“那血燕窝太腻,我不喜欢,她们非得让我吃,等拿来了琅儿替我吃。” 锦夫人在旁听着,含笑点头:“是了,我哪里还有两盒,回头让人给你送过去,多吃些,亏待谁也不能亏待了自个儿的身子。” 侯府老夫人与锦夫人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所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落在林福儿耳中,都让林福儿有种被放在心上真心疼爱着的感觉。 想起在诸葛府时,诸葛老夫人与那位便宜爹诸葛永晟对她的态度,林福儿的心直往下沉。 前世看过许多古装剧及古言故事,那里面确实有许多薄情男子冷情爹,可是,她的运气当真那么差吗?诸葛永晟真的是她此生的生父吗? 林福儿想起被她收在嘉兰学府的那根并蒂花的簪子,心下来了主意。 等得空出去找找类似的材料,雕一支高仿的簪子出来,不,多雕几支,就雕款样相似的,然后找机会将簪子放在诸葛永晟眼前,探探诸葛永晟的反应。 锦夫人此来京城,是奉旨前来朝拜,会在京城待到大年十五以后,再见还有机会,考虑到明日要进宫,陪老夫人坐了没多少时候,便起身告辞。 林福儿本想与锦夫人同行,想起来时路上的搜铺,歇了念头,平安侯府的光景虽大不如前,但人家底蕴在这里摆着,只要他们不犯十恶不赦的罪过,皇帝总会留几分情面。 可锦夫人却不同,她的诰命是头些年刚封的,又不是京城人,林福儿若跟她在一起,被那些禁军识破了身份,恐怕会连累到锦夫人。 想到这层风险,林福儿又在老夫人院里多停留了半个时辰,之后方才起身告辞。 离开前,老夫人又给林福儿装了好些东西,除了几样首饰,其余的大都是补身子的,瞧老夫人出手这阔绰劲儿,林福儿都有些怀疑,那个据说,已经走下坡路的平安侯府,不是这家! 本来,林福儿自个儿做生意,每年有大把的进账,老夫人给的虽然都是好东西,但林福儿自个儿是完全拿得出来的,只是这年头有句话说,长者赐不可辞,这些都是老夫人的心意,林福儿收的也是心里,收下,便在心中认下了这位可亲的老人家。 返回诸葛府时,林福儿依然坐着平安侯府的马车,沿途又碰上了禁军,只是这回碰上的禁军并不是紫带禁军,也不知去时路上碰上的,是偶然现象,还是此刻依然有紫带禁军在搜寻。 林福儿心中诸多疑问,却苦于没有实权,心中不免懊恼,以前她只像做个悠闲的小富婆,偏居一隅【】,平平淡淡的度过此生。 因为这,就连做生意,她也没有大动干戈。 除了早期与陈世怀、陈世锦兄弟的合作外,其余那些买卖,她都是躲在幕后出谋划策,经营者都另有其人,买卖做成后,再按着收益,提取一定比率的提成。 林福儿如今每年基本都有二十万两银的进账,这算不得大富贵,但林福儿已经满足。 安于现状许多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也会与宫廷、后宅那等地方沾上边儿,没料到,也没有丝毫准备,如今牵扯到了,方才发现,自己就像个被蒙在鼓里的睁眼瞎,啥都不知道。 想打听点消息,也只能自个儿出手。 林福儿心中闷闷的,不知不觉,车驾到了门前,下车时,无欢来扶,林福儿看到无欢,瞬时想起,身边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于是两人相携着进了舒朗院,没多会儿,无欢便出了门。 无欢虽然不可能是禁军要找的人,但她同样易容,倘若遇上那端了水让无欢洗脸的,难免被识破,因为这,无欢离开诸葛府,没入街道没多久,便钻进了路边一家店铺,那店铺门头的插着一根绣边儿的锦旗,旗帜边角上,绣着一个环形纹路图案。 片刻后,无欢改头换面,以本来面目走上了街头。 林福儿去了一趟平安侯府,回来时带了不少好东西,这事儿没多久就传了出去,昨天诸葛家的姐妹们刚刚来当了一回笑话,这回本以为能消停点儿。 没想到,林福儿洗漱过后,刚拿起一本书,老夫人有请。 林福儿过去的时候,青姨娘和诸葛芸正在里头说话,看的出来,林福儿还是头回见着这三人凑在一处,瞧三人说话时的神色交流,林福儿心中忍不住感叹,怪不得诸葛芸庶出却处处压过嫡出的诸葛茉一头,原来传闻是真的,诸葛永晟偏爱青姨娘和诸葛芸,就连老夫人对青姨娘的态度,也是相当亲热。 闹的林福儿都忍不住怀疑,这位青姨娘与老夫人是亲戚。 是姑母侄女?是姨母外甥女?这年头不是讲究亲上加亲吗? “琅儿来了,快过来。”老夫人笑呵呵的说道,似乎昨日在此间发生的不愉快,压根不存在。 伸手不打笑脸人,老夫人如此神态,林福儿自然也不好拧着,索性淡笑着走过去,隔开些距离坐下。 “琅儿,祖母听说你懂得歧黄之术,你来瞧瞧,青姨娘这胎怀的是男是女?”老夫人对林福儿的疏离有些不高兴,不过她神色间并未表露出来,依然热络的说道。 “祖母说笑了,我只懂些皮毛,何况,我年纪轻,从未给人诊过喜脉。”说着话时,林福儿适当的露出几分难为情来。 老夫人见她如此,像是恍然反应过来般,在大腿上拍了一把说道:“瞧我,老糊涂了,琅儿姑娘家家的,哪里能瞧这个,祖母的错,祖母的错……” “母亲,琅儿是个好孩子,不会计较这些的。”青姨娘呵呵笑着说道:“大夫说,我这胎怀像好,准保是位小少爷呢!” 第273章:借 老夫人就喜欢听这个,听着咯咯直乐呵。 林福儿却在边上忍不住心中咋舌,青姨娘只是诸葛永晟的妾,按着礼制,妾不能唤老夫人为母亲,只能随着府中的下人一起,尊‘老夫人’。 青姨娘叫的如此熟络,可见是常常如此称呼,老夫人到底有多喜欢青姨娘,竟然能为此破了礼制? 也是,诸葛永晟十几年如一日的将妾捧在手心上,这宠妾压妻的势头,本就不合礼制,又怎会在乎多这一条? 不过,这件事确实蹊跷的很。 一想到诸葛芸与自己年岁相当,林福儿心里就十分怪味,这诸葛永晟当年到底与谁琴瑟和鸣?是自己那未曾谋面的母亲,还是青姨娘? 想到这些,林福儿越发凝重了,这其中到底有多少蹊跷,看来,她得仔细慎重的查一查了。 “大姐姐?大姐姐……”诸葛芸的声音突然闯入耳中,将林福儿的神思拉了回来,林福儿眸光回拢,见老夫人、青姨娘,包括边上伺候的丫鬟,都在看她。 林福儿刚刚在走神,不知道这些人刚聊到什么。 “祖母,大姐姐怕是舍不得呢!”诸葛芸挽住老夫人的手臂,用眼梢看着林福儿,像是攀着大树站在了高处,高高在上。 “琅儿,咱家人口多、花费重,你父亲为了让你们姊妹过的好,自个儿是紧衣缩食。你瞧瞧,青姨娘怀着身孕,没吃上好东西,反而清减了许多。唉!祖母听说你得了不少好东西,琅儿,你看这么着可好,先将那些补品借给祖母,等过了年,家里松缓了,从祖母的用度里扣下来给你。”老夫人苦着脸,叹着气说道。 借? 按着诸葛永晟的官阶,其收入要养这么大一家子人,确实勉强。 不过,真的勉强吗? 勉强,能有这么大个宅子住?诸葛永晟、诸葛永昌兄弟合府而居,两兄弟的妻妾儿女,加上各位主子身边伺候的丫鬟仆从等等,就算各院面子比不上平安侯府那般宽敞,但架不住数量多啊! 撑起这么大一家子的开销,定是有其它财路的。 既然如此,又怎会连养胎的补品都没有? 那夜那碗给青姨娘预备着的,被下了毒的鸡汤里,还加了些参片呢! “母亲,琅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还是、还是留给琅儿用吧!我、我没事的,我腹中的小少爷,也定然没事的。”青姨娘见林福儿不做反应,有些尴尬。 老夫人微微变了脸色。 “琅儿,你可是不愿意?”老夫人脸上没了笑容,说话时声音中透出几分威势。 林福儿眨巴眼睛,诧异道:“祖母,您是说,要借那些补品?”借,肯定是老夫人的借口,难道等过了年节,林福儿还能当真让老夫人拿用度来还不成? 但是,就这么轻易的给出去,林福儿自然是不愿意的。 人心换人心!侯府老夫人心疼她,给她的补品,还没捂热乎,自家祖母便要讨了去,祖母待她用了几分心?显然一分没有,既然没有,为何要她回报? “是,借。”老夫人暗暗磨了磨后牙槽,对林福儿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的表现,很是不喜。 “哦!”林福儿垂着脑袋,颇为为难的点了点头,随说轻声道:“祖母,那您一定要记着早些还给我呀!” 这话一出,在场几人纷纷愣住。 ……真要还啊! “大姐姐,我娘肚里的孩子,也是你弟弟,你弟弟吃你几口东西,你也要讨回去?亏你张的开口。”诸葛芸瞪着眼睛,满脸怒气。 她这话说的没错,可林福儿却反而心中可乐,忍不住看向老夫人和青姨娘,果然,因为诸葛芸的话,两人神情都有些微僵。 ……林福儿刚得了些好东西,这些当祖母、当庶母的便来讨要,亏她们张的开口! “唉!二妹妹有所不知,我自幼流落在外,受养父母养育大恩,如今我找到了父亲,过上了使唤丫鬟的好日子,虽不能将养父母接来身边赡养,也总想给他们些钱财物什,略表些感激。”林福儿叹了口气说道。 一听这话,老夫人和青姨娘都哑口了。 是啊!林福儿长到十五岁才回诸葛家,之前可不是大风吹大的,人家也有教养之恩要报答。实际上,她们既然是林福儿的至亲长辈,本该替林福儿操这份心才对。 之前疏忽也就算了,遇上年节,就该借着年节,给将林福儿养大的恩人送些年节礼,表达感激。 可惜,她们什么都没送。 如今林福儿手里得了点东西,还张嘴问林福儿要。 这、 老夫人与青姨娘曾经也是从苦日子上熬过来的,因为彼此相依相伴、真心相待,带有了今日如母女般深厚的感情。 用过真情的人,自然不是铁石心肠。 可经历与时间,到底改变了她们的心境,两人心中只是略微纠结了一下,便都找到了由头。平安侯府给林福儿的东西,那都是好东西,而林福儿的养父母,却只是乡野粗人,将精贵的东西拿给粗人用,那是糟践东西。 想到这一层,老夫人发话了。 “琅儿说的不错,是该送些钱粮。”老夫人道:“你将手里那些东西都给你父亲,让你父亲挑拣些折成银子,你养父母在乡下,常年做活,身体硬朗,用不着那些补品,将那些补品换成银子给他们,他们才高兴。” 老夫人这话,说的没错。 再精贵的补品,几顿就下肚了,但若是将精贵的补品换成银子,那银子能办的事儿,可就多了去了。 只是,平安侯府老夫人给她的补品,随便一样拿出来少说几百两的市价,将东西给了诸葛永晟,倒了能保住几成?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林福儿眸光微闪着说道:“祖母说的对,养父母在乡下,用度花费不大,千两银子,够他们用很久,如此算来,侯府老夫人给我的东西,随便挑两样就够了。这样好,那其余的,就可以给祖母和青姨娘肚里的弟弟了。” 第274章:野丫头的行为准则 ……千两银子!!! 诸葛老夫人与青姨娘听到林福儿的话,面上神色都有些发僵,瞧林福儿一副不知深浅的样子,更觉心里闹腾。 可是,东西是林福儿的,林福儿一个乡下丫头,能如此说,定是听说过那些东西的价值,既如此,她们又能说什么?难道说那些东西太精贵,给林福儿的养父母纯属浪费? “大姐姐,千两银子?”诸葛芸瞪大了眼珠子,她是诸葛府最受宠的孙辈,从小到大,穿用都是府里最好的,可她最贵的一套头面,也不过才五百两银子。 林福儿竟然要随手拿出千两银子给乡巴佬?开玩笑! “祖母,芸儿长这么大,都没见过那么多银子呢!”诸葛芸生怕祖母松口,依在老夫人身边,委屈巴巴的说道:“祖母,若是芸儿有那么多银子,肯定先想着祖母和爹娘,大姐姐有了好东西,先想着她的养父母,果然没拿咱们当一家人……” 诸葛芸话音落下时,从老夫人的怀中微微侧头,看向林福儿,神色很是不善。 老夫人本就不高兴,听了这话,顿时冷哼一声,瞥了林福儿一眼,冷冷淡淡的说道:“琅儿,虽说你自幼遗落在外,祖母与你父亲没有照顾到你,可这些年你我们无时无刻不在找寻你的下落,数月前将你接回来后,更是不遗余力的好生疼护。 没想到,没想到到底不如你那养父母待你的恩情。 罢了罢了,琅儿既然认为祖母与你父亲没有尽到为人祖母、为人父的责任,心中埋怨你父亲与祖母,那些东西你便留着吧!祖母也不敢要。” 老夫人这是拿话压林福儿。 林福儿装傻充愣,想一下子拨出千两银子去,老夫人自然不乐意,恰好听到诸葛芸的话,心中顿时恼怒,诸葛家的大小姐,乡下长大的野丫头,将其接回府后,好吃好喝的待着,本以为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定会快速的接受新身份,没想到,数月过去,竟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 老夫人将此事摆出来,逼着林福儿表孝心。 百善孝为先,老夫人很想看看,林福儿还能装傻充愣到什么时候,还敢不敢拿乡野村人身份的养父母出来当借口。 “祖母,我知道您疼爱我。”林福儿似乎真的被老夫人的话吓到了,绷紧了身子有些慌张的说道:“祖母,若不然,就不给我养父母了,平安侯府老夫人给我的那些补品都给您,您不要生气。” 林福儿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儿,放软了声音说话,所说内容还都是顺着老夫人的意思来的,可这话听的老夫人有点不知如何是好了。 她挤压林福儿,林福儿反过来将问题抛给了她。 她能说不给吗?那人家养父母待他们家养大孙女的恩情怎么算?她岂不是带头忘恩负义?这事儿若传出去,儿子的仕途、孙辈的前程及亲事都得受牵连。 也不知林福儿是真傻还是装傻,把平安侯府老夫人挑出来是几个意思?想拿平安侯府来压人吗? 林福儿看着老夫人,等着示下,老夫人看着林福儿,欲言又止、神情数变。 “母亲,都怪我,怪我瞧见琅儿得了好东西,便过来缠着您,想让您帮我周转些来用,是我短见了,不该让母亲为难。大小姐,侯府老夫人赏你的东西,你一定要好好留着。”青姨娘突然发话,一副做错了事倍感自责的模样。 诸葛芸没料到问题转了一圈,认错的成了自家亲娘,顿时有些不乐意,正要说话,却见青姨娘冲她摇头示意。 老夫人正不知如何是好,有青姨娘给的台阶,顿时叹了口气道:“琅儿是我孙女儿,青菀肚里的也是我的孙儿,都是孙儿,我便以为不分彼此都是一样的,是我老糊涂了,侯府老夫人赏给琅儿的东西,若是琅儿不愿意,怎可拿出来随意分割。” “琅儿,你若念着青菀肚子里,你那尚未出世的弟弟,便随意挑两样补品,若是不愿意就算了,你自个儿留着,吃用或是留着,都是好的。” 老夫人说的诚恳,可她心中却在说,有命得不一定有命享用,等林福儿死了,她的东西照样落到她们手中。 话都说道这份儿上了,林福儿还能怎么着,自是如获重负的点头应下。 林福儿回到舒朗院后,并未像老夫人与青姨娘几人想的那般,赶紧挑了补品给她们送过去,而是压根啥举动没有。 老夫人和青姨娘等到入夜,等到细细的月牙上了中天,依然没等到林福儿的礼数与孝敬,两人心中的得意都有些挂不住。 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林福儿长于乡野,本就是个不懂礼数的野丫头,她又怎会懂得进退、分寸?闹了半天,她们简直在对牛弹琴,白忙活了。 舒朗院中,林福儿换上了夜行衣,悄悄溜了出去,与她同行的,还有一个人,正是无欢,无欢晚饭前就已经回来了,也带了了一些消息。 紫带禁军确实在找人,但找的什么人,无欢没打听到,不过按着紫带禁军搜查的范围来看,他们所找之人,应该是个清瘦之人。 极大可能是年轻女子,具体年龄及性别,无法确定。 因为那些禁军搜查时,好像并没有特别严谨的标准。 这听着模棱两可的消息,落在林福儿耳中,林福儿却心下微沉,怎么听,都觉着那紫带禁军找的人就是她。 所找之人,年龄性别不定。 不正好应合上她之前善于乔装的属性?想要找一个会伪装的人,可不得遍地撒网,男女老幼都查? 因为这,林福儿才当机立断,改装后,溜出了诸葛府,直奔宫中。 解铃还须系铃人,林福儿心中认定,定是太子想要留下她这个师父,皇帝爱子心切,才会不惜派出紫带禁军,让其各处查寻。 若紫带禁军当真是冲着她去的,那么只要她说通了太子,由太子出面,定能快速撤掉搜扑令,了解此事。 第275章:有刺客 明日便是大年三十,有朝臣及命妇前来辞旧朝拜,为此盛况,此刻已经夜半,宫中还有人在忙碌,张灯结彩,本是冷清的季节,各处燃起的烛光却将宫墙宫道照的多了几分暖色。 人多,本不利于身着夜行衣的林福儿与无欢行动,可两人一个会易容术,一个化妆传神,去东宫的途中,挑拣着敲晕了两个宫人,换了他们的衣服,再修改下容貌,挑着灯笼走上宫道,都不带避讳的。 林福儿之前在东宫待会一段时间,虽然她平日的活动范围只在东宫,但按着林福儿的形事习惯,又怎会让自己处于一个对四周环境不详的境况当中? 若不是早早的探到了四周的环境,林福儿上回又岂能那么轻易的溜出宫去。 再回来,熟门熟路,几乎没什么波折,便到了东宫。 东宫的宫人们也在忙碌,但与别地儿相比,东宫显然安静的多。 林福儿知道太子居于何处,找着地儿,让无欢藏在外头,她自个儿悄悄潜了进去。 原本太子东宫就有禁军守卫,上回太子险些被杀,皇帝更是加派了人手,林福儿知道那些人藏在哪里,为了便于形事,她与无欢配合着给那些藏着的守卫们,下了点药。 药物飘散在空气里,随着空气被守卫们吸入腹中,撂倒了守卫。 林福儿才能如此堂而皇之的进去找太子。 当然,为了太子的安危,林福儿下的药量并不多,那些守卫顶多昏睡一炷香的工夫,而林福儿也只给了自己一炷香的工夫,用来说服小太子。 一炷香,时间紧迫,林福儿进了内殿,见昏黄的灯烛下,守夜的宫女与太监跪在床榻前,如一阵风般突然冲了过去,几个手刀下去,宫女和太监便砰砰倒在地上。 烛光照着,看不清纱帐内的情况,林福儿听了听,发现连呼吸声都变的似有若无,因为这,她忍不住唇角勾起,暗道一声好小子,就手拿起摆在床前不远处、炭盆边的炭火钳,隔开些距离用钳子挑开了锦缎纱帐。 纱帐微微挑起时,里头突然猛力刺出一剑。 紧接着,有个小个子从里头跳了出来,挥着剑砍过来,林福儿并未制止,而是顺着太子的剑势,接起了招。 几招下来,太子突然认出了来人,顿时手中剑一顿,惊呼道:“师父!” 林福儿顺势停下,打量了下慕容珏,见小家伙除了脸颊稍微瘪下去一点点,并无其他不妥,方才笑着点头道:“不错,为师离开这阵子,太子没有疏于习武。” 慕容珏见着林福儿,明显是高兴的。 可小家伙却并未像以前那般,热络的凑上前,就连师父说话也没有接,只是在怔怔的看了林福儿片刻后,垂下了眼帘,脸颊也微微鼓了起来,这是、生气了。 唉!林福儿叹了口气。 太子,皇帝之子,身份尊贵,可他毕竟只是个孩子,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他也有情绪,也想要童年,但他的身份将他框在弹丸之地,局限了他的视野,限制了他的自由。 就是想找个说心里话的人,恐怕也是奢望。 林福儿并非这个世界的人,心中对人的定位并无尊卑之分,因为这,他与太子相处的那段时间,都是由着本性处事,两人的关系说是师徒,更像朋友。 小太子从未与人如此相处,感觉出林福儿的用心,自然是全心全意的喜欢着、信任着林福儿,可是长这么大,除了父皇、母妃外,他第一次真心去相信的人,竟然丢下他溜了。 父皇派人翻遍了整个皇宫,将京城也搜了个遍,愣是没找着师父。 慕容珏心里十分伤心,再见林福儿,那种被背弃的感觉,瞬间飙升到极致。 心里明明是欢喜的,至少师父又回来看他了。 可自幼骄傲惯了,慕容珏一时间有点不知如何面对林福儿,想要开开心心,却抵不住心中的酸涩,想要发脾气,却担心师父转身就走,再也不回来。 心中矛盾,便僵在了哪里。 林福儿见慕容珏如此模样,心中叹了口气,走过去,手拍上慕容珏的肩膀,道:“抱歉,我不该不大声招呼就离开。”林福儿的手落在慕容珏肩膀上时,明显感觉到小家伙身板紧绷着。 不论是朋友还是师徒,总归是相处了一段时间的,突然离开却连声招呼都不打,确实不妥。 林福儿坦然致歉,两个字落在慕容珏耳朵里,小家伙却突然红了眼眶,心中反而不似刚才那么忐忑了。 “谁要你的道歉,你不是走了吗?干嘛还要回来!”慕容珏声音中微带哽咽的质问:“你不是不要我了吗?为什么还要回来?” 不要?林福儿面色僵了僵,咋有种无良娘抛弃儿子,后被儿子质问的错觉?! “小珏,我……”林福儿半蜷着身子,与慕容珏的视线保持持平,正要说话,无欢却匆匆跑了进来,惊道:“小姐,有刺客!” 无欢的闯入,打断了林福儿的话,也将慕容珏惊的一愣。 刺客? 糟糕! 林福儿想到刚刚被她迷晕了的禁军,眉头一阵揪紧,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皇宫不是戒备森严吗?怎么会有刺客摸进来? 心中一边猜测,一边快速摸到门边,从门缝里往外看了看,果然看到远处的墙头、屋顶上,有影影绰绰的人影子活动,瞧着似乎也是两个人。 “小珏,你躲起来,除非房子被烧,否则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无欢,你留下来护着他。”林福儿匆匆交代一声,话毕便要往外走。 若是她没有来,东宫的禁军就不会被迷倒,那外头那两刺客想要有所举动,定然会受到阻拦牵制,可该死的,偏偏她把禁军守卫都给迷晕了。 这种情况下,若是太子出了事,林福儿也是帮凶,她会愧疚一辈子。 无论如何,她必须护着太子。 “小姐,你留下,我出去!”无欢紧着说道,她是主人派来保护林福儿的,自认武功在林福儿之上,这种时候,自认也该是她顶在前头。 第276章:掳走 “你留下。”林福儿不等无欢再说什么,撂下一句话,便快速往门口摸索而去,从门缝里往外看了看,又附耳听了听,之前看到的那两个人影已经不见了。 看不见,才越发令人不安。 黑暗中,林福儿的眉头皱成疙瘩,太子东宫里的明卫与暗卫,全都被她用迷药给迷倒了,估摸着还得半炷香的工夫才能醒。 半炷香的时候不长,可在高手眼里,杀人都不过眨眼间。 倘若来人意在取太子性命,那这半炷香的工夫,足够。 按说有林福儿与无欢在,加上太子自个儿也习武,总能抵挡一阵子,可是,这里是太子东宫,是储君居住之地啊!就算是个刺客,能只派两个人来吗? 她刚才匆匆看过一眼,只看到两个人,那黑暗当中,还潜伏着多少人? 一旦那些人发现太子东宫的侍卫全都倒地,还不得快速冲进来? 就算那刺客只来了两个人,敢两个人闯太子宫的,可见定是有所底气与依仗的,就像林福儿与无欢不仅武功不低,还都懂得易容之术,轻轻松松便能假扮旁人,那黑暗中的两人呢!也定是有必胜的依仗,才敢来的吧! 或是一群刺客呼应着冲进来,或是像她们一样只来两个人。 对太子慕容珏来说,都是很棘手的事。 林福儿一边心中估算着时间,一边警惕着外头的变动,突然耳朵微微一动,紧接着便快速轻轻拉开了门,蹲着身子轻轻跳了出去,随即反手关了门,快速往那处发出动静的地方看去。 果然看到偏殿屋顶上,潜伏着一个黑影。 林福儿稍作犹豫,便快速沿着廊檐往偏殿方向跑去,跑动时一直竖着耳朵,她的速度很快,不过顷刻之间,人已经到了廊檐下,没听到屋顶有异动,便果断踩着廊檐边的护栏,脚下一跳,翻身跳上了屋檐。 林福儿出其不意,双脚刚点落在屋檐上,便一把抓向屋顶上的人影。 心里忌惮着刺客的同伙,林福儿的动作非常快,本也没有十分的把握,没想到却一抓得手,得手后她想都没想,便扯着来人,往后一跳,由着两人的身体坠落下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显然将刺客惊了个措手不及,没料到直接便被林福儿反手压制着跌在地上,后背着地,身上还压着个人,刺客顿时大怒,手中剑直接挥了出去。 刀剑碰撞,两人很快便打做一团。 林福儿知道刺客还有同伙,不敢恋战,脚下的步伐、手中的剑,毫无半点含糊,不过刹那之间,便与黑衣人打了几个来回。 几息后,林福儿趁敌手露出破绽,快速抬脚踢上敌手的肩膀,将人踢的倒跌出去。 打倒了一个人,刺客的同伙还没出现,这让林福儿大松了一口气,想来潜入东宫的刺客,人数定然不会多,要不然又怎会没人出来援手? 可随机,林福儿又警惕起来。 不会多,也绝对不会只有一个人,另一个人在哪里? “砰!”一声闷响从殿内传来,林福儿听到声音,顿时变了脸色,快速转身,恰在此时,那刚刚被她拖下屋顶的黑衣人,却弹跳起来,缠住了林福儿。 知道刚刚在发现屋顶上有人时,冒然出来是冒险,可是敌人来了多少并不知道,林福儿不愿坐等未知,与其干等,倒不如见一个灭一个,灭一个便能少一个。 敌手少了,才能倒开手既保护慕容珏,又与刺客周旋。 可现在看来,貌似情况正在往自己担忧的方向发展。 有人潜进了殿内! 怎么潜进去的?她竟然一点没察觉到?不,应该不是从她眼皮子地下潜进去的,到底是怎么进去的,林福儿无瑕分析,听到那声闷响之后,殿内有相继传来乒乓作响的声音,林福儿越发焦急了。 忙乱之中,她突然灵机一动,一把扯下腰间的绣包,抛向刺客,那东西吸引了刺客的注意,刺客躲避的刹那,林福儿挥剑砍了过去,一剑便将那绣包从中斩断,绣包里的东西瞬间洒了出来,兜头洒在了刺客头脸上。 林福儿瞅准了时机,脚下快速滑移冲向此刻,顺势收起手中的剑,另一手紧握成拳,横扫着猛然砸向此刻的脑袋,只听‘砰’的一声闷响,大力的撞击将林福儿的手撞的发麻,而刺客也被林福儿一圈砸的直挺挺倒落下去。 砸到一人,林福儿快速往后撤去,匆匆冲向殿门。 几个照面的工夫,林福儿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夜半潜入太子宫的刺客,应该只有两个人,一个被她打晕在地,一个正在殿内。 殿内,太子和无欢都在里头! 林福儿神情谨慎,脚下恨不得通上电,眼瞅着冲到门口,却见门内有人冲了出来,此人腋下还夹着个人,正是四肢垂落显然已经失去意识的太子慕容珏。 见此情形,林福儿心中大惊,无欢的功夫,林福儿虽然没有仔细领教过,但想来那位事事替她考虑的‘主人’应该不会给她身边放个无用之人,按这,无欢不该这么快就被彻底拿下。 除非,此人武功极高。 虽是如此,林福儿依然快速紧追上去,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慕容珏被不明人物抓走。 慕容珏是太子,但抛开身份,他只是个八岁的孩子。 一个孩子,置身于权力之争当中,成为一些人的目标,实在是生来的不幸,别说她林福儿也算是慕容珏的师父,就算没有这份师徒情分,林福儿也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林福儿知道劫走慕容珏的人武功高,便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可即使如此,稍一行动,她依然感觉到了自己与来人的巨大差异,来人的脚法十分诡异。 不像是走,倒像是瞬移,那速度,从不动到动,瞬息之间便能挪出一大截。 几乎只是两个眨眼的工夫,那人不仅从林福儿手边脱离,还到了那个被林福儿打倒在地的此刻身边,给地上那人嘴里喂了什么东西,随即将人扶起,往腋下一夹,一手一个,轻松一跃,便跳上了屋顶。 第277章:紧追 见那人带着太子要逃,林福儿赶紧翻身跳上屋顶,紧追而上。 林福儿的轻功不及刺客,但刺客手中夹带着两个人,速度受到了影响,如此一来,林福儿才侃侃跟上,不至于跟丢。 关乎太子性命,林福儿真想闹出些动静,惊动宫中之人,发动宫中之人去追拿刺客,可是刺客的武功深不可测,又其实几个禁军能对付的了的,倘若她真的惊动了禁军,到时候没将刺客拦住,反而缠住了她,事情就大条了。 因为这,林福儿不仅紧紧盯着刺客的踪迹,还得处处警惕着被宫中巡逻的禁军守卫发现,当真是费尽了心思。 无欢还在东宫,也不知道是生是死,林福儿已经无暇顾及了。 与此同时,东宫内,那些被林福儿用迷药迷倒的守卫们,一个个的纷纷醒了过来,醒来后发现自个儿刚才着了道儿,第一反应便是看主子的安危。 结果匆匆跑到店外,唤了好几声没人答应,告罪一声,匆匆推门进去查看,才发现,屋里除了守夜的太监宫女外,还有个面生的小太监,几人都昏睡不醒,而东宫主子,却不见了踪影。 太子不见了,失踪前,东宫守卫全被迷倒,他们这是得多齐心才能统统被放倒啊!知道此次失职严重,一个个顿时神情大变,赶紧分散各处,找人的找人,报告的报告。 而假扮成小太监的无欢,被一盆凉水浇醒,守卫们本想从这个面生的小太监口中问出点消息,却发现一盆水下去,无欢的脸颊有些变了样,顿时想起近来找人的事儿,仔细一看才发现,无欢竟然带着假面。 这下子,审也不敢审了。 赶紧将人绑了,送交上官,等待查验。 太子失踪,是天大的事儿,皇帝被惊醒,得知此事时勃然大怒,随即又听说找到了个假面少女,神情顿时僵愣住,假面少女,太子的救命恩人兼武术教习,极有可能是姨母的女儿。 想起母后日日盼着念着,皇帝心中自是高兴的,可是偏偏该高兴的时候,太子却失踪了,这实在让皇帝半点高兴不起来。 也顾不上去看假面少女了,命人将假面少女安置好,便要匆匆去找人。 “陛下,假面少女是在太子宫中被发现的,那女子与太子的失踪定然有脱不开的关系。”统领大人慎重说道,他来请示,意在请旨审问假面少女。 审问免不了怠慢、甚至用刑,这才在如此关键的时候,拿来与皇帝说。 皇帝一听这话,微微凝起了眉头,略微思量了片刻后,沉声道:“将那女子带进来。” 林福儿紧追刺客,翻越一道道宫墙,眼瞅着翻过前头的城楼,便要出宫门,林福儿奔跑间,掏出了一个小瓶子,这里面有一种毒药,是她从鬼医哪里学来的,并不是致命的毒药,却能使人使不上劲儿来。 又从针包里拔出几根针,打开小瓶子,将针头浸入其中。 手上有动作,脚下动作那面迟缓,不过耽搁这一小会儿,与前头那人的距离便已经隔开了好大一截,往针上沾了毒药后,林福儿赶紧收好针,加快了步子。 林福儿自知刺客武功高强,她一个人根本无法对抗,却不愿惊动宫中之人,独自紧追,正是因为,她手中有这毒药,选在刚刚出宫们时动手,就是为了避免与禁军冲突,反而耽误了救人。 瞧着那人跃上了城楼,身形如鬼魅一般从城门守卫身边穿行而过,林福儿小心翼翼的拿出了沾了毒液的针,锁定目标暗暗用劲力催动,将银针射了出去。 林福儿自认手法精准,却也知道,那人夹带着太子,她手中的针稍有偏差就可能扎到太子,好在针上的毒虽对身体有些损伤,却并不致命,也不会留下后遗症。 银针快速的飞射过去,那原本正在埋头赶路的刺客,后脑勺上像是长了眼睛一般,眼瞅着针飞到跟前,却突然身形平移闪动开来,完美的躲开了那根银针。 躲开一根银针,紧接着又来一根。 刺客夹带着两个人,纵使他身法敏捷,到了这会儿也多少现出了几分迟缓,刺客脚下动作慢了,林福儿却丝毫不慢,趁着这个机会,林福儿快速缩短与刺客的距离。 就在宫门外数十米之外,追上了刺客,挥剑攻了过去。 刺客两只手都夹着人,无法反击,只能连连躲避,不过他的脚法实在诡异的很,林福儿几次挥剑,看的准准的,愣是次次刺空,就好像她的剑与刺客相互排斥。 两人就在宫门外不远处大动干戈,即使夜色黑,城门口的守卫们也发现了这边的动静。 夜半三更,有人在宫外刀枪打架,这让宫门口的守卫们纷纷抖起了精神,并快速的分出几分匆匆赶过去看情况。 听到有人过来,林福儿也跟着提起了精神,越是这种时候,此刻越是容易一鼓作气逃之夭夭。 她选择在刚出宫的时候暴露行迹,是有意为之,她出现在宫内无法解释,很容易被宫中禁军一概处置,但宫外却不同,宫门外预示着并未突破守卫的防线,他们并未失职,这种情况下,总会多些处事的理智。 林福儿剑剑刺空,心中很是烦躁,却并未有丝毫停止的意思。 打不过、制不住,拖住也行啊! 可是,林福儿听到城门口来了人,刺客又怎会听不到,几息后,刺客突然往后弹跳开去,落地时,与林福儿遥遥相对,站在了数步之外。 “你是何人,为何要抓走太子?”林福儿见刺客停下,质问道。 “你又是何人?”刺客开口,倒叫林福儿愣了愣,这刺客的声音听着,还挺悦耳,应该是个年轻男子,突然有种刺客不是刺客的错觉,好像其中存着什么误会,人家并不是来取太子性命的。 快速摇了摇头,林福儿凝着眉头,沉声道:“为何抓太子?”林福儿想起,鬼医说过,世间毒物无数,有些能让人出现幻觉,有些甚至能影响人的心智…… 第278章:所谓君子 想起鬼医的话,林福儿心中骇然,忍不住猜测,难道自己在不知不觉间,中了刺客的毒,才会在眼睁睁看着太子被抓之后,还生出那等荒谬的错觉? “纵使你们有筹谋,也不该伤害一个孩子!”林福儿心中恼怒,纵使皇权再如何诱人,人性也不该薄凉到,通过伤害一个孩子去达到目的:“放开他!” 说话的工夫,守门的禁军已经追到跟前,他们快速分散开来,围向两人四周。 凭着刺客的身手,是完全可以从包围圈中跳脱出去的,可那刺客竟然像是被林福儿的话给怔愣了一般,顿在哪里没有反应。 “呵~”禁军围住了两人,那刺客突然轻笑一声,看着林福儿说道:“想要救他,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话毕脚步轻转,身形如鬼魅一般,从禁军身边擦身跳上了屋顶,快速的往黑暗中飞掠而去。 林福儿紧追着预跳上屋顶,却对上了两名禁军的阻截,见此情形,她眸色一冷,暗暗催动体内劲力,身形猛然拔高时,一脚踢上其中一名禁军的肚子,借着踩踏的力道,在另一名禁军的肩膀上踩了一脚,随即整个人跃上了屋顶,快速的追向远处的刺客。 被撂下的几个禁军见此,正不知追是不追,却听得有齐整的脚步声,踩踏着地面,快速的跑动靠近,紧接着,宫门打开,从里面冲出一队人马,与门口留守的禁军说了什么,随即往这边奔过来。 见此情形,所有人都抖起了精神。 夜半三更,皇宫外发生械斗事件,果然不是偶然,再想起那其中一人臂弯间夹带着的两个人,所有人都紧张起来,赶紧寻着刺客逃走的方向,追索而去。 离开皇宫,京城中的禁军守卫明显比宫中少了很多,刺客放开手脚,林福儿也没了顾虑,一人跑,一人追,林福儿紧紧咬着刺客不放,渐渐地,就连一直坦然应对的刺客,也变的有些烦躁起来。 他们夜探皇宫,确实如林福儿所言,为了心中的大业,有意借太子一用。 原本皇宫戒备森严,他虽然武功高强,却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在不惊动人的情况下,悄无声息的掳走太子,可是就连老天爷也在帮他们。 他们捉了宫人,逼问出太子宫的位置,兜兜转转的赶到太子宫时,竟发现,太子宫中十分安静,安静的就如一座空殿。 他是习武之人,哪怕东宫隐藏着许多善于隐藏行迹的高手,也不该安静成那副样子,毕竟,太子身边伺候的,可不止高手,还有宫人。 靠近仔细探查之后方才发现,竟然有人捷足先登,放倒了太子宫中的守卫与宫人。 他以为遇上了同道中人,没想到,他们尚未采取行动,竟有人反击,他趁着同伴缠住敌手的档口,绕开正门,从侧窗直接潜进了宫殿。 太子在里头,太子身边还有个小太监,他以最快的速度放倒了小太监,夹带上小太子便匆匆出门,他的速度已经提到最快了,没想到出来时,同行之人已经被人打倒。 他倒是不惧林福儿,完全可以直接解决了林福儿,再带走太子。 可是他很好奇,林福儿乔装后夜探皇宫,撂倒了所有禁军守卫,显然也是有所图谋的,那么林福儿所图为何?是否也与皇权大业有关? 而林福儿等人,是不是师父多年来一直寻找的人? 环境限制,不能当时了解答案,他便没有对林福儿出手,一路时快时慢的吊着林福儿,将她一路引出了皇宫。 穿梭在京城的夜下街巷里,林福儿越追越觉得不对劲,前头的刺客夹带着两个人,就算武功高、体力好,也总有疲乏的时候吧?可为啥每每觉得那刺客的动作有点迟缓了,总能在她一鼓作气将要追上时,又加快速度? 不对,有蹊跷。 想到此,林福儿稍作犹豫后,突然停了下来,停下的一刻,她心脏砰砰跳的厉害,太子还在刺客手中,倘若自己所料有差,那这一停顿,极有可能追丢刺客。 不过,刺客既然没有直接杀死慕容珏,想来抓走太子定是有其他用途,也定然不会这么快便损伤太子性命,毕竟太子只是个没有多少反抗能力的孩子,很好把控。 怀着这么点念想,林福儿停了下来,一双眼睛却仅仅盯着前头的刺客 等着刺客反应,一秒、两秒,在林福儿停下的几个瞬息之间,林福儿紧张的要命,在那刺客即将脱离视线,她忍不住要追上去的时候,那刺客果然停了下来。 太子失踪,皇帝亲自坐镇,派出大队人马四散找人。 林福儿与刺客一前一后停下时,远远的能听到大队禁军跑动的脚步声,实际上,他们此刻停下,对他们十分不利。 林福儿见刺客停下,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见那刺客并未再跑,便大着胆子继续靠近。 直到两人的距离缩短到,借着远处的灯光,几乎能看到彼此眼睛的时候,刺客突然轻笑了一声说道:“尊驾想知道在下为何要抓太子,在下也想知道,尊驾明明不是宫中人,为何夜半会出现在太子东宫?” “尊驾若是告诉我,我将太子交给你,也无妨。”刺客说道,那声音即使是在暗夜里,也听的出爽朗明快,与林福儿印象当中的刺客、杀手之类,完全不同。 “将太子交给我?”林福儿皱起眉头,此人如此大费周章的将太子从东宫带出来,会那么轻易给她?不大可能吧!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刺客听出林福儿的质疑,脱口而出。 林福儿听了这话,却忍不住哼笑一声道:“你三更半夜闯入皇宫,又掳劫年幼的太子,这怎么看都不是君子所为吧?”君子?呵,说是偷鸡摸狗更合适吧! 刺客闻言喉头一噎,林福儿还真没说错。 “呵呵,若不是尊驾协助,在下未必能如此轻易得手,说起来,咱们也算是默契,第一次合作便大功告成,当真是可喜可贺啊!”刺客轻笑了声,说道。 第279章:判若两人 这回换林福儿说不出话来了,可该死的,刺客说的是事实,林福儿无法反驳。耳边是渐渐靠近的踩踏声,一时间,林福儿与刺客竟都陷入了无言当中。 太子之前出宫,曾经遇刺过。 虽说正在靠近的禁军是皇家守卫,但林福儿心中却无法彻底放松下来,谁也说不好,那些禁军当中是否藏着歹心之人,思量再三,没见到可信之人之前,太子还是由她亲自看护更为稳妥。 林福儿是将太子被掳劫出宫的过错,也算在了自己头上,刺客所说是真的,若不是她仗着熟悉东宫守卫分布,巧妙的迷晕了那些守卫,刺客又怎能在不惊动宫中之人的情况下,将太子带走? 是她让太子陷入了危险当中,她便必定会设法将人安全解救,并送还回去。 恰在此时,刺客夹带的那个身形瘦小的黑衣刺客动了动,醒了。 见那人醒来,林福儿顿时心下一沉,如此一来,她便要以一敌二,敌手之一的武功还在自己之上,就算是哪个手下败将,只要缠住她一时半刻,太子也能快速的被带走。 想到这个结果,林福儿暗暗捏起了拳头。 “臭太监,我要杀了你。”瘦小些的黑衣刺客站定后,看到数步外的林福儿后,顿时暴跳着喝骂一声,说话便要提剑来战。 却听那林福儿追了许久的此刻突然喝道:“小福,住手!” 被唤做小福的瘦小刺客闻言,顿时身形一僵,不解的回过头去,林福儿也心觉诧异的看过去,只见那此刻从怀中掏出个瓶子,不知从里道了什么东西,塞进小太子口中。 林福儿见此,身形微怔,暗暗捏起了拳头,硬生生压下心中的担忧。 “太子给你,不过想要他活命,就带着他跟我走。”撂下一句话,那人将太子推向了林福儿,林福儿下意识的伸手接住。 小福大惊:“云哥哥,为什么要把太子给她?” 被称为云哥哥的刺客瞪了小福一眼,转过了身,临走前,微微侧头道:“你若放心,将太子留下,你独自跟我去拿解药,也可以!” 这话,让林福儿掐灭了留下太子的念头。 她好歹从小习了些医术,又在鬼医处看了不少医书、医典,太难的病症她一时间还把握不来,但太子中没中毒,却探的出来。 从脉细上探知到,太子确实中了毒。 林福儿顿时心中暗恨,却无奈只能跟上。 背着太子,隔开些距离,警惕的跟上刺客,本以为太子失踪,禁军大肆搜铺,刺客定会趁禁军封闭城门前出城,却不想,刺客没走多久拐进了一条巷道,再往前没形多久,便进了一处院落。 这是到了他们的地盘了? 林福儿警惕的护着太子,一步步紧紧跟着刺客。 刺客进了大门后,一路往里而去,也不知在院子里走了多久,方才踏进一座屋子,进了屋子之后,里面有丫鬟快速的捧上了洗漱用水与帕子。 这刺客就那么大咧咧的当着林福儿的面,摘下了遮面的黑纱,背对着林福儿洗手、洗脸,漱口,片刻后,他双臂展开,身上罩着的黑衣被丫鬟除去,一件暗纹镶边的锦袍披在了男子身上,之后,男子拿起了丫鬟捧在托盘里的银色面具,戴在了脸上。 转身时,已经换了一身模样。 虽然整个过程,刺客始终没有在林福儿面前露出真面目,但此人的气度却前后颠覆,若不是他始终就在林福儿眼前,林福儿都要怀疑换了人。 这会儿再看刺客,完全一位风度翩翩的佳公子,哪里看的出来,竟是个半夜做贼偷太子的人? “怎么?看够了吗?”刺客坐下时,弯起唇角,看着林福儿淡淡笑着说道,他的声音依然是那般爽朗,听上去犹如泉水般清澈温润。 林福儿闻言神色一滞,赶紧收回视线,有些尴尬的干咳了两声。 能怪她吗?她虽然会用化妆来改变容貌,但还是头一次体会到,那种大变活人带给人的冲击,眼前这刺客,若是以这副尊容出去,恐怕不会有人相信,他夜半所为吧! “我要挖了你的眼睛。”突然门被推开,一阵风袭面而来,有个面带青纱的青衣女子冲了进来,拔剑便刺,剑尖直钻林福儿的眼睛。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了林福儿一跳。 林福儿坐在椅子上,怀中抱着小太子,一时间,退无可退,顺手抄起桌上的茶杯,便挡了过去。 只听‘铛铛’两声,剑尖被挡住,茶杯也落地碎开。 一枚蓝色的珠子,就镶在林福儿身后的柱子上,瞧着力道与落位,正是这珠子,打掉了剑尖,也撞翻了茶杯。 “出去。”男子爽朗的声音突然变的凛冽,几乎不给青衣女孩狡辩的机会,便吩咐道:“送小姐回房,不许出来。” “云哥哥,福儿只是担心你吗!你不要生气好不好?”青衣女子自称福儿,倒是把林福儿听的愣了愣,这才注意到,这青衣女子应该就是之前进宫的、那个瘦小些的刺客。 “带她出去。”男子命令道。 那刚刚还有些犹豫的丫鬟,赶紧上前,骄纵的青衣少女似乎真的害怕热闹了她的云哥哥,巴巴的望了望男子,委委屈屈的抽泣着转身走了。 目送青衣少女出去,男子突然轻笑一声说道:“让你见笑了。”再说话时,男子的声音又恢复成了那种温润如泉水般的感觉。 “你让我跟着过来,我来了,那么,现在可以把解药给我了吗?”林福儿冷声说道,她实在有些不明白,眼前男子到底在图谋什么? 若说他真想借助太子做点什么,又为何要将太子轻易交给她? 此刻瞧男子的态度,似乎对太子也没多大兴趣。 当然,林福儿还不能放松警惕,毕竟此刻她在别人的地盘上,且太子中毒,尚未拿到解药,眼下她的处境随时可能受制,陷入危难。 “这个自然!”男子手里把玩着一块宝石,看似随口的应道。 第280章:莫名其妙 男子一声吩咐,侍者曲身捧出个锦盒,另一名侍者帮着打开了锦盒的盖子,男子伸手从中取出个小小的白玉瓶,看着林福儿轻笑一声道:“解药自然会给你,不过,在下有些好奇,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夜探太子宫?” 夜探太子宫,极有可能与师父找的人有关,可似乎也有些不对,若眼前人当真与师父所找之人有关,就应该敌视太子才对,眼前人对太子的态度,似乎有点儿、脱离了预料。 林福儿闻言眉头一皱,心下快速思量,她该如何回答。 真实身份自然不能暴露,若随便编瞎话或者不回答,惹怒了男子,男子反悔了出手要将她与太子扣下,或者秘密转移,就有些麻烦了。 太子失踪,按说皇帝必定会发动禁军四处搜寻,但是京城这么大,若是真要藏一两个人,实在不是什么难事。 “让我猜猜,你是梁王的人?夜入太子宫,意在取太子性命,让华国失去储君,扰乱华国根基,进而让皇上不得不另择储君?而梁王作为皇上的兄弟,梁王便与帝位的距离拉近了一步……” 林福儿久久不回话,男子突然把玩着手里的白玉瓶,眸子紧紧盯着林福儿,缓缓说道。他嘴上说的头头是道,眼底却带着几分探究,他的话明显在试探,试探林福儿的底细。 虽说林福儿此刻心中有点乱,但却立马听出了男子的意图。 她坦坦荡荡的回看着男子,顿了顿方才说道:“公子不用妄加猜测,我不属于任何势力,真说起来,只能算是,与这孩子有缘,今次来京中,寻了个机会,进宫看看这孩子罢了。” 男子提到梁王,林福儿立马想到,男子多半不是梁王的人,不是梁王的人,又会是谁,华国朝中,如今除了梁王似有所无的对帝位存着觊觎之心以外,就是番邦别国。 难道眼前男子是别国渗透进华国的细作奸细? “这样啊!”男子握住了手中的白玉瓶,神色间满是失望,眉头也微微蹙了起来,他半张脸都遮在面具之下,但林福儿依然能感觉的出来,男子刚才身上散发着的那种无所谓的氛围,没了。 林福儿心中一惊,随即起身道:“公子是想出尔反尔?呵,瞧着公子身份不凡,原来也不过是个不讲信用的泛泛之辈而已。” “住嘴!”侍者闻言,抢先喝道。 男子看向林福儿,笑道:“你不想知道我是谁?不想知道我为何夜闯皇宫?” 师父是前朝的皇亲国戚,一身的夙愿便是找到前朝遗孤,助其夺回天下,从他很小的时候,师父便时常各处奔走,后来他渐渐的大了,便与他一起找。 多少年了,始终没有找到。 他很多时候都怀疑,或许前朝不仅灭国,连血脉也彻彻底底的断了,因为血脉断了,师父才会怎么都找不到。 可是他的话,师父听不进去。 这次夜探皇宫,实际上是想通过太子的失踪,看看各地的异动,倘若前朝皇室遗孤尚在人间,且也与师父一样,存着复国的心思,想来必会借此有所举动,到时候,他就可以通过这些细小的线索,找到那幕后之人,从而找到前朝皇室遗孤。 这法子成事的几率十分渺茫,也实在是没法子的法子。 不过,总比师父一样,无头苍蝇的乱找,或是坐等要好一点。 将林福儿引来这里,实际上,他也存着那么一丢丢的期望,希望林福儿或许是前朝皇室遗孤派进宫的人,若是如此,倒能省去他许多工夫。 可惜,看来是他想多了。 “你对我的猜测,也是我对你的猜测,你具体是谁,也只有你知道,不过那些与我无关,我也不想知道。”林福儿话到此处,低头看了眼双眸紧闭的太子,说道:“这孩子虽然命数如此,但他只是个孩子。” 卿本无罪怀璧其罪,慕容珏没有罪,但他的身份却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香饽饽,谁都想取而代之,他生来尊贵,是无辜的,但命数就是如此,他必须面对。 林福儿清楚这一点,但前世的认知让她始终无法将一个孩子,套在她的命运当中,任由他被命运炮灰。 ……这孩子虽然命数如此,但他只是个孩子。 ‘啪’的一声轻响,什么东西在脑中炸裂,男子怔怔的看着林福儿,这话他头一次听,但如此透彻的心思,却似曾相似。 “来人,带他们下去休息。”男子收起了笑意,突然发话说道。 林福儿心下一沉,不过好在命还在,只要命在、人还在京城,她定能想到脱身的法子。 与此同时,皇帝亲自坐镇,禁军统领何百川统筹调配,各处寻找太子下落,像宋晨留、甚至像马桑等,之前在救下太子时出过力的,格外卖力。 可是,事发时恰好是夜半时分,除了城门守卫知道刺客的脱逃方位,他们的寻找毫无进展,眼瞅着天一亮便是大年三十,三十当日,皇帝需率领朝众辞旧朝拜,就连太后与皇后,也要主持诰命夫人们的朝拜大典。 朝拜时,更会有国师占卜,占卜来年华国运势。 这非常重要。 皇帝必须出席,就连作为储君的太子,也必须到场,当然,太子不到场,朝拜倒是不会被耽误,但太子的储君地位及根基,势必会受到影响。 眼睁睁看着夜幕转白,看着灯火褪去,皇帝终是站了起来,他是父亲,也是皇帝,内心里,他更珍惜唯一的儿子,可理智上却很清楚,朝拜是国之大事、不容耽误。 怀着忐忑的心情,坐等了一夜,终是失望而归。 临走前,将继续寻找太子的任务,慎重的交给了何百川,原本何百川今天有更重要的事,维持朝拜治安,这可是他上任以来第一次参加朝拜,意义非同一般,也是身为禁军的荣耀。 可惜临门,却因太子的事情耽搁。 何百川心里很生气,却不是因为无法在朝拜时露脸,而是气那些不长眼的刺客,气自己的失职,竟然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掳走太子,简直找死。 第281章:万民朝拜 何百川很生气,怒气化成了动力。加上太子身份尊贵,是华国储君、华国的未来,太子的安危也关乎华国根基,皇帝将此事慎重交付给他,被信任的感觉,让他顿时抖起了精神。 肩上担起了责任,何百川卯足了精神,快速的下达了三道命令。 第一,继续地毯式搜寻;第二,着人调查近日来京城中是否来了什么可疑人物,从这些方面,反推着寻找太子的下落;第三,提审无欢。 无欢被押进了大牢,早就醒了。 那两个与她一起昏死在东宫的太监与宫人,也在此处,两人显然没见过这等阵仗,都吓的不轻,远远的缩在牢房的角落里,战战兢兢。 无欢一直在想法子,想法子逃出去。 但她还没想好,便来了几个人,将她给提了出去。 无欢不知道林福儿此刻怎样了,不敢轻举妄动,也不敢多说什么,索性学着那两个宫中侍者的样子,战战兢兢的说话颠三倒四,与禁军打太极。 何百川也不是好糊弄的,问不出结果,动了刑,刑具效应加注在身上,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一遍遍冲击着无欢的理智,不过无欢受过训练,看似痛的无法忍受,实际承受力却远远不止如此,故她始终保持着清醒,浑装无知。 这边对峙着,林福儿一觉醒来,却莫名奇妙的又回到了诸葛府、舒朗院,自己的闺房里。 到底怎么回事?她记得刺客男子命人将她与太子送进房间,软禁起来后,她探查太子的情况,思量着解救之法,后来…… 后来睡着了?! 睡着之后发生了什么? “小姐,今日朝拜,老爷吩咐了,要您早些准备。”芷兰规规矩矩的站在床榻边,说道。 朝拜?昨日在平安侯府见到锦夫人时,听说锦夫人与平安侯府的老夫人,今日都要参加朝拜,那不是朝臣与诰命夫人的事儿吗?她准备什么? “芷兰,去给小姐准备早饭。”索青将芷兰打发了出去,扶着林福儿起身,一边神色恭敬的说道:“小姐刚回诸葛府,不知道也是常理。” “今日朝臣与诰命夫人要分别在帝后的带领下,朝拜请愿,并由国师占卜,探知我朝来年的运势,每年到了今日,老百姓们都会放下手头的活儿,在自家门前焚香磕头。” 原来是这样。 林福儿明白过来,老百姓跟随皇室朝拜,应该也是想沾沾好运吧! “伺候吧!”林福儿起身洗漱。 林福儿被索青和芷兰摆弄着穿上了喜庆的盛装吉服,发饰头面也都变了样,一番打扮,本就天生丽质的林福儿身上,那种浑然天成的贵气,显露无疑。 收拾妥当,按着诸葛永晟的意思,去老夫人屋里与众人集合,因林福儿倒了都没将平安侯府老夫人送的东西拿出来,诸葛老夫人瞧见林福儿,明显很生气。 不仅老夫人,满屋子盛装的诸葛家众人,看见林福儿,都是眼中啐毒,恨意不休。 瞧着阵仗,若不是因为今儿是华国朝拜的大日子,这帮人会联合起来对她发难的吧?林福儿心中冷笑,不过,何必拿别人的不痛快给自己添堵? 林福儿并未将这些人的心情放在心上。 也是,她可没闲工夫陪诸葛家的人在这闹情绪,她得去街上听听风声,太子失踪,全城搜寻,哪怕是朝拜如此举国大事,想来那皇帝若是有点父亲真心,定会趁着朝拜时,众民端静的时候,继续搜寻的。 都不动,那动静再小,只要在一定范围内,她定能察觉。 林福儿想通过禁军的持续反应,来判断慕容珏的安危。 当然,她自然不会当真乖乖的参加什么朝拜,慕容珏下落不明,无欢生死不知,她莫名其妙的回了诸葛家,这件事很蹊跷。 林福儿心中暗下猜测,她脱险,极有可能与无欢背后那位,事事为她安排的人有关。 对此猜测,仍抱有些许质疑,主要是因为,无欢没有回来,若真是无欢的主子救了她,那为何没有将无欢救出来?难道无欢已经死了? 没见到尸首,林福儿不愿轻醒。 跟着诸葛家众人出门时,林福儿借故离开了片刻,就这片刻的工夫,她快速的将全身的行头,转加在了芷兰身上,自己则以芷兰的样子,规规矩矩的跟在出了门。 因为晚到,挨了诸葛家主子们的几个白眼。 这细小的东西,林福儿压根没放在心上,她被眼前场景给震惊到了。 诸葛家门前,早就摆好了供桌、上面供着香炉,摆着贡品,供桌后,摆着诸多蒲团,一家如此都会让人觉得慎重隆重,何况是整条街上,家家户户均是如此,无论是住家,还是店铺,所有人都换上了自认隆重庄正的服侍,恭敬的对待着。 不久后,钟声响起,所有人都跪了下去。 这万民朝拜的阵仗,就连林福儿这异世来客,对华国并无多少归属感的人,都忍不住心生敬畏,她随同诸葛家众人一起,跪倒在地。 何为三拜九叩,这就是,几乎赶上五体投地的匍匐拜法了,好在三拜之后,人们都站了起来。 林福儿估摸着时间,悄悄往后退去。 将将靠近门口,就见原本垂首而立的众人,都抬起了头,这可把林福儿吓了一跳,紧接着却见,众人又恭恭敬敬的跪了下去。 他们双手交叠在身前置于地上,脑袋磕在上头,不动了。 哦,这才是朝拜过程中,百姓应该保持的正确姿势? 林福儿再看一眼,快速的溜进诸葛家的院子,穿过院子,从院墙上翻墙跳了出去,跃出墙头时,远远的瞧见,就连这背街巷道里的小户人家,也正在各家门口,或三两、或独自的跪着。 凭着昨夜隐约的记忆,林福儿往刺客引他们去的地方过去。 一路所见,让她的神情忍不住凝在一处,万民朝拜意在为家国祈福,可是眸光所及之地,连禁军都手握兵刃,跪地守卫,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第282章:他还活着 万一这个节骨眼上,有外地入侵,岂不是一打一个准儿? 思绪间,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似有若无的响动,那声音听着像是许多重叠在一起的脚步声,林福儿心头一跳,随即身形绷紧。 那声音,是禁军搜寻太子的脚步,还是当真被她的乌鸦嘴说中,有人趁机图谋不轨? 也怪不得林福儿会如此猜测,毕竟昨夜夜入皇宫、掳走太子的不明男子,明显凝聚着一股势力,恰在京城。 林福儿深呼一口气,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听着靠的近了,赶紧找个地儿藏好,发现响动来自禁军,林福儿心中微松、又是一紧,禁军制服是可以仿的呀!光凭衣服怎么能断定这些人就是禁军? 不过,若是这些人当真不是禁军,却穿着禁军的制服伪装,想来也不会那么快就发动,她还有时间。 林福儿想到此,果断转身,往昨夜那地儿奔去,时隔大半夜,那神秘男子恐怕早就另择了藏身之所,可林福儿此刻满脑子都是慕容珏安危,小家伙若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此行必须为之,哪怕那地儿已经人去楼空,好歹有机会寻些线索。 七转八拐弯,避着人群与禁军,破费了些工夫,总算找到了印象当中的那道不起眼的巷子。 靠近些才发现,那院子门口,竟然也跪着人,供桌香案,摆置的与沿途过来的其他百姓如出一辙,老远见着,林福儿脑海中突然映出昨夜那男子换装后的风姿。 那人不仅不像个跪大街的人,也不像是会逃的人。 兴许,那人此刻,还在院中。 想到此,林福儿绕开正门,翻过了围墙,按着记忆中的路线,一路走去,竟被一堵墙给挡了去路。 五岁那年,搬去嘉兰学府,跟着玄墨学本事,那时候玄墨就曾告诉过她,辨别方位、熟记路线,是关乎性命的大事,也是玄墨教她的第一个课题。 林福儿那时虽然只有五岁,但好歹上辈子经见过,自然知道玄墨话里的意思,她学的很上心。 虽说昨夜夜色重,脚步匆匆,但对于林福儿来说,记住路线并未难事,昨夜那男子便是从这里过去的,为何时隔几个时辰,便成了一堵墙? 瞧着像是两户人家的界墙。 不,自己没记错,那定是眼前的墙有问题,想到此,林福儿四下寻索,脑子里回忆着前世影视剧中所见的那些有关密室机关的桥段,将墙壁前凸凹不平的地方,全都摸了一遍。 几番下来,那原本瞧着严丝合缝的院墙,还真的动了。 墙壁后头,又是一个院子。 昨夜光线暗,不过林福儿依然看的出来,这就是昨夜哪所院子,地方确认无误,听着静悄悄的,林福儿不敢耽搁,提高警惕走了进去。 林福儿做梦都没有想到,太子慕容珏竟然就在其中一间屋子里,瞧方位正是昨夜她们被安置的客房,见慕容珏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林福儿心头暗惊。 太子已经被害?屋里埋伏了人,等着她往里跳? 刹那间,许多念头冒出来。 昨夜被引来这里,又莫名其妙的从诸葛府醒来,现在又如此顺利的找到太子,这一切似乎太过巧合,就好像有人暗中牵着她身上的线,控制着她的一切。 被掌控着的感觉,十分糟糕。 可是即使集中注意力,依然听不到丝毫声响,空气里似乎连呼吸声都没有,太子就在屋中,没有呼吸声可不是啥好兆头,关乎慕容珏的安危,林福儿不敢耽搁太长时间。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索性握紧匕首,打起十二分精神,谨慎的靠过去,直到慕容珏的床榻前,并无人或机关,瞧慕容珏脸色微微泛白,躺在那里纹丝不动,林福儿心中担忧,赶紧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一秒、两秒…… 短短的几秒时间,却漫长的让人心里发慌,好在慕容珏的呼吸虽然缓慢微弱,却是存在的,他还活着。 都这会儿了,依然没有人出来,林福儿一咬牙背上慕容珏,转身出了门。 直到穿过院子,从一处背街的侧门出来,始终没有遇到任何阻拦,林福儿心里反而奇怪,那神秘的面具男子,夜半亲自闯入东宫,掳走太子,却在撤离的时候,忘了带上太子? 这,不对啊! 那些人到底是什么意图? “刷刷刷……”脚步声传来,禁军举步的声音,声音一响,林福儿心里咯噔一下,不好,若是被禁军看到,太子在她手里,直接给她扣个掳劫太子的罪名,那她就百口莫辩了。 青天白日的,想要找机会,将太子送回宫中,貌似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将太子留下,等入夜后,借着夜色送人,也不妥,她可没有那么稳妥的地方藏太子。 该死,那面具男定是知道全城搜寻,离开前知道带不走太子,索性将人留下,好死不死的让她给捡了‘便宜’? 林福儿背着太子躲过了一队禁军,紧忙四顾,看到巷子角的杂物,将慕容珏放置其中,用杂物避住,自己也藏在附近,等待时机。 与此同时,林福儿刚刚去过的哪所院子里,某间屋中墙柜突然动了动,库鲁鲁发出一阵响动,移去一边,一面容俊朗的男子走了出来。 他的身边,跟着一个青衣少女,一同出来的,还有几个人,分别着红、蓝、绿等不同的颜色服侍,与青衣少女不同,这几人瞧着危险多了。 “云哥哥,我们好不容易把太子抓到手,为什么要放人?”青衣少女鼓着脸,很不高兴,他们刚才在密室里,看着林福儿带走了慕容珏。 昨夜扣下林福儿与太子,今早却只见到太子一人,青衣少女还窃喜来着,结果没几个时辰,林福儿又出现了,又出现本该将其拿下,她的云哥哥却让大家进密室,独将太子留下。 这不是明摆着放人吗? 可是,为什么? 青衣女子心中气恼,女人的感觉没错,她的云哥哥对林福儿,态度很不同。 第283章:昔日情谊 “放了可以再抓,现在城门紧闭,全城搜捕,不是留人的时候。”男子笑着说道,被质问了,还如此儿戏模样,随同几人都不同程度的变了变神色。 他们的主子,似乎有点不对劲。 男子看着门外的方向,嘴角微微翘着,心情明显非常好。 昨夜将林福儿与太子安置后,他曾去过两人的房间,原本是因为林福儿说的那句话,想将解药给太子服下,一个孩子一个女人,他有的是办法将人留下,实在没必要多此一举的让个孩子承受毒药之苦。 估摸着屋里的香燃的差不多了,里头的人该睡过去了,他才进去,进去后给太子喂了解药,离开前忍不住多看了林福儿一眼,这一眼却因什么东西折了光,刺了眼睛。 男子鬼使神差的靠近,拽出了露在林福儿衣襟边的东西,那东西被拽出来后,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红色的系绳,晶莹剔透的翠玉,还坠着好看的结扣流速,这、这是…… 数年前的记忆跳入脑中,男子震惊之余,视线移向林福儿的脸颊时,其中透出浓浓的喜色,嘴角忍不住往上翘,整个人都变的鲜活明亮起来。 十年前,他跟着师父下山,途径沐溪镇时,救过一个小丫头。 之后跟随师父去了外域,数月前再回来时,曾经过往如烟云般沉在了岁月里,他很想去看看长大后的小丫头,但是几年前,知道的师父所图之后,便知道,他脚下的路九死一生。 这种情况下,他有些不忍心打破小丫头的平静生活。 没想到,有些事命运早有安排。 他还是见到了。 ……福儿,你可还记的展哥哥? 原本扣押太子,引出线索的计划,碰上林福儿,被他全盘否定。 他立刻派人去查了林福儿的身份,凭着他的手段与人脉,半个时辰便拿到了准确信息,于是,赶在天亮前,将林福儿送回了诸葛府。 至于太子,考虑到他带走太子,有林福儿的无心插柳因素,叹息一声,想引来禁军,让禁军发现太子将其带走,免了林福儿的担忧自责。 没想到,禁军还没引来,林福儿倒是先来了。 不亏是他展云看中的丫头,这些年长进不少,不仅敢夜闯皇宫,还能识破他的机关。 展云脑子里回忆着十年前后,与林福儿相处的短暂时光,迈着步子哼着小调,走出屋子,青衣女子小福想跟,却被展云一个眼神定在当下。 “暂时取消一切行动,过了年再说。”撂下一句话,展云大步流星的走了。 别看展云脸上笑呵呵,心里美滋滋,理智的夹缝里,是存着几分烦恼的,从昨夜到今天的情况来看,林福儿似乎与太子有关,若林福儿与太子是一条战线上的,那他岂不是和林福儿站在了对立面?不好,一点都不好,他的仔细查查林福儿的立场,以做应对。 实际上师父加注在他自己身上的使命,展云没有负担,他手中一切有关对立皇权的举动,都是出自对师父的不放心。 少小时,师父顾着他,现在他长大了,由他来顾着师父。 不过,现在得赶上去,帮林福儿打打掩护,助她将太子送回。 林福儿将太子藏好后,自己也藏在附近,耳边听着远处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响起的钟声,眼下看着街巷上,时不时穿行而过的禁军。 到处是朝拜的人,想要在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将太子送走,太难。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福儿突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一队禁军的带队紫带禁军,是宋晨留。 当初在于承儒家中,向外透漏太子下落的消失时,便是借了此人的力,此人因上次救太子有功,刚刚晋升,正是一展抱负的时候,可信。 思及此,林福儿就手摸来一颗石子儿,往禁军队列后方投去,石子儿打在谁家的后门门板上,发出‘啪’的一声响动,立马引起了禁军们的注意。 “过去看看!”宋晨留当下命令道。 说着话,原本跟在他身后的禁军们,纷纷掉头,往那处侧院门口走去,林福儿借着这个机会,又抛出一枚石子儿,石子儿打在宋晨留的后肩上,宋晨留瞬间回头。 对上了林福儿的眼睛,林福儿正将手竖在嘴边,做出个禁声的举动,宋晨留认识林福儿,知道她曾救太子还是太子的师父,便下意识的听了话,没有声张,正想走近了问问情况,却见林福儿伸手指了指巷道角落处的杂物堆。 “太子!”林福儿没有发出声音,只是用口型沉默着传达了两个字。 太子?宋晨留心头一惊,快速跑到杂物旁,亲自上手,一样样搬开杂物,紧接着便看到了躺在地下的太子,见到太子宋晨留大喜,见太子一动不动,宋晨留又心中大惊。 赶紧圈身下去,探了探太子的脉细,发现太子只是昏睡,并没有致命损伤,暗暗松了口气。 随即快速抬头,见林福儿还在,方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因上次合作救太子,林福儿在东宫任职那段时间,两人有些交际,也算是朋友。 宋晨留知道,太子很看重林福儿这个教习师父。 林福儿莫名其妙失踪后,太子苦求皇帝帮忙寻找,皇帝竟然答应了。数日下来,看的出来,皇帝对林福儿也是非常重视,到现在搜寻令还没撤呢! “林教习,可否下来说话。”宋晨留的声音不算大,到底考虑到属下在附近,体谅着林福儿的意愿,没有直接喊人来。 林福儿摇摇头道:“昨夜太子宫中,有个生面孔,她如今可好?”林福儿在问无欢。 宋晨留一听林福儿问起这个,顿时微微蹙起了眉头,紧着压低了声音说道:“那人被送去了刑部大牢,情况不好。” 刑部大牢,这四个字,足以说明无欢的处境。 “林教习随宋某一起送太子回宫,只要陛下见着太子,定然会放了那人。”宋晨留颇为诚恳的说道,说话时他已经将昏迷的太子,抱了起来。 第284章:太子醒了 “林教习,随宋某进宫,太子无恙,陛下定能放了那人。”宋晨留的话,林福儿听入耳中,眉头微微蹙起,瞬息的停顿后,林福儿叹了口气,站了出来。 不愿被禁锢在东宫高墙之中,林福儿多次请辞,太子的反应都非常坚决,就是不让她走。 无奈,林福儿铤而走险,来了个悄默溜走。 想着先头有救太子的功劳,她就算走了,皇帝陛下也不至于追着她不放,可是没想到太子那么执着,皇帝陛下那么小心眼,愣是全城搜寻。 闹的她不得不重回诸葛家,借诸葛琳琅的身份藏身。 实际上因私自离宫引发的后续麻烦,林福儿想过回去说清楚,但这年头的皇帝执掌着生杀大权,她若真回去,皇帝陛下顶多免了她的错,不会考虑她想要出宫的意愿。 因为这些原因,她始终躲着藏着。 现在情况不同,昨夜太子便离了宫,真正一宿,想必皇帝急坏了都,这种时候,她将太子送回去,便是大功一件。 有了新功在前,想要、求点恩旨,就容易的多了。 当然,具体会怎样,还未可知,如今首要需考虑的是,救无欢。 心中有了打算,林福儿便跟宋晨留等人一起。 那些去百姓家跨院里查探情况的禁军,得令后纷纷折回,跟随宋晨留与林福儿一起,前往宫门。 朝拜还在继续,宫中也如宫外一样,前往东宫的途中,各处岗点门口,都跪着人,但与宫外不同,在宫内,偶尔还能见着几个走动忙碌的人。 如此,宋晨留等人的出现倒也不显的太突兀。 东宫与昨夜相比,防守明显变的严密,太子一入宫门,便有禁军列队设防,林福儿隐约听着,外头似乎又有人在靠近。 到了这会儿,那些对帝位存着念想,图谋不轨的人,还没有动手。 林福儿的心也渐渐安稳下来。 等她带上无欢出了宫,宫里这些人爱怎么斗就怎么斗,但是现在,慕容珏还没醒,无欢还没救,她还在宫中,心中有担心也是难免的。 太子虽进了宫,却并未醒过来,东宫的执掌太监及太子身边的嬷嬷之类,都急的团团转。 太医院倒是有太医留守,但今儿是朝拜日,朝中官员谁都想在这一日跟随皇帝陛下参加朝拜大典,被留在太医院的,只会是无权无势籍籍无名之辈。 无名的太医,底细也难明,这种的,太子身边服侍的宫人们,也没人敢轻易让那些太医近太子的身啊! 这可如何是好。 存着点点期望,跑了一趟太医院,跟着来的太医,果然是一个姓牧的、瞧着也就二十出头的无名之辈。 虽是如此,但太子安危要紧,也没得挑拣,只能让牧太医先瞧着。 牧太医出药方子,林福儿从旁瞧验,煎了一副药,给太子灌下去,小太子昏睡时,紧皱着的眉头总算微微松开,再摸慕容珏的脉象,比刚带回来时,稳当多了。 太子情况稳定,宋晨留以及之后闻讯赶来的何百川,都大松了一口气。 不管太子是谁找回来的,他们总算将功折罪,完成了皇帝陛下的托付。 林福儿担心无欢,本想请何百川帮个忙,让给刑部知会一声,她去牢中看看无欢,放人的命令可以等等皇帝陛下,但人是可以先见一见的吧! 本以为没什么干系的话,没想到林福儿话一出口,何百川与宋晨留几乎异口同声,都否决了林福儿的意思。 两人齐齐喝出声来,外头的禁军闻言,纷纷刀剑出鞘,那阵仗声势,将林福儿惊了一跳,再看时,从何百川、宋晨留等人眼中,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貌似、她这趟进宫,有点草率了。 怎么突然觉着,这些人刚刚表现出来的激动高兴,不止是因为太子回宫呢?好像跟她有关? 天,皇帝陛下和太子,当真对她穷追不舍吗? 到这一刻,林福儿算是非常肯定了,数日来,禁军在京城日日搜人,搜的是她无疑了。 太子留她,是因为想让她教功夫,对于一个八岁的孩童来说,渴求喜欢的师父,并对此执着不休,可以理解,但是皇帝呢? 想起皇帝陛下对她的态度。 林福儿皱起了眉头,这情形怎么有点像是、像是皇帝看上她了? 想起皇帝陛下看她的眼神,林福儿额头青筋也跟着突突跳了两下,她非常肯定,皇帝对她没有男人对女人的那种情愫、或是占有欲,反而像是、像是透过她看到了别人的影子。 皇帝正当而立之年,十数年来,定是有不少红颜爱妃,不会是她的模样,像皇帝的心爱之人吧? “何大哥,要不,请人将小欢带过来?”不允她去刑部大牢探监,那将人带过来呢?林福儿试探着问道。 何百川闻言顿了顿,看一眼宋晨留,四目相对,两人的眼底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何百川紧接着便派了人,出宫去刑部大牢,带无欢回来。 如今朝里朝外,几乎所有人都在朝拜。 能停下的一切活动,都必须停下,这会儿派人去刑部大牢提任,显然不太实际,可何百川却点头同意了。 何百川答应的太干脆了。 留好像,生怕她改变主意,非得去刑部大牢,非得脱身出去。 将何百川、宋晨留等人,强掩着的异常,收入眼底,林福儿什么话也没说。 钟声再次响起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可何百川派出去带无欢的人,却一直没有出现,眼瞅着距离朝拜大典落幕的时候越来越近,林福儿心下明白,何百川派出去带无欢的人,恐怕压根没有去带人。 不过是在她眼前打了个幌子,想要拖着她罢了。 为什么? 林福儿百思不得其解,恰在此时,慕容珏醒了。 小太子醒来后,一眼便看到了林福儿,见着林福儿,小家伙黑白分明的眼仁里,竟然沁出了泪,瞧着正在努力克制着他的委屈。 “师父,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太子突然抓着林福儿的衣角,低声呢喃道。 第285章:达成一致 因太子的心伤,几乎凝固的空气,在几息后,被太子一声压在喉喽里的呢喃打碎了。 “唉!”林福儿轻叹了口气。 刚还因禁军对她不明的态度,心生恼意,瞧着慕容珏这模样,哪里还气的起来,说起来,慕容珏虽然贵为太子,可数日相处下来,林福儿看的出来,慕容珏虽然很傲,但却是个非常尊重师父、非常懂道理的孩子,讲真,林福儿还蛮喜欢小太子的。 要不然,昨夜救人时,宁愿深入虎穴的意志,没准就没那么坚定了。 “一日为师,终是为师,师父自然还是你的师父。”林福儿低头看看闷头抓着自己衣角的太子,缓缓坐下,看着慕容珏轻声说道。 慕容珏听到林福儿这么说,捏着林福儿衣角的手,下意识捏的紧了些,嘴角也浮现出一抹笑意,显然对林福儿的回答,挺满意。 她始终是他的师父,是师父,便会继续教他厉害的武功。 “可是太子,我还有事,不能一直待在宫中。”林福儿认真的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目标,你的目标是未来成为一名伟大的君王,你为此努力。而我,也有我的目标,我的目标不在宫墙之内。” 慕容珏缓缓抬起了头,看着林福儿,他听懂了。 想到林福儿不愿留在东宫,慕容珏心中禁不住又泛起几个委屈的泡泡,师父果然还是不要他了。 “殿下,朝拜结束后,你能替我向你父皇求情吗?”林福儿说道,眼底饱含期望。 慕容珏虽然年幼,却非常聪明,他听懂了林福儿的话。 想想也是,父皇近来一直在帮他找师父,父皇一声令下,谁敢抗命?只要父皇不撤掉搜寻林福儿的指令,林福儿便躲不开被找到的风险。 而他,是最好的说客。 “要不这样,殿下是未来储君,有大任等着你,你必须留在宫中,不断的学习、进步,成长为有学识、有见地、有勇有谋、有大局观的上位者,这些都需要一点一滴的积累磨砺。因为这,你没有时间去周游世界……”林福儿缓缓说道,说话时,脑海中回想起前世的大好景色。 想起那些美景,林福儿眼底忍不住闪出向往之色。 慕容珏见了,心中也微微动起来,他生来便是皇子,自懂事起便是太子、未来储君,他的生活每日都被安排的满满当当,要不是林福儿今日提及,他从未想过走出宫门。 现在,想去。 却因肩上的责任,不能任性妄为。 希望升起来,又快速的降下去,慕容珏脸上的委屈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失落、遗憾。 他的人生刚刚开始,却无法自由支配自己的人生。 “往后我每去一个地方,就写一则故事,殿下虽然不能周游世界,但也能通过我据实写的故事,认识这个世界。” “真的吗?”听到林福儿的最后一句话,慕容珏猛然坐直身子,看向林福儿的眼睛问道。 林福儿微微一笑道:“当然是真的。” “但是江湖险恶,一个人难以成行,小欢若是能出来,便能与我作伴,如此,两人也能有个照应。”林福儿说道。 “殿下,小欢是无辜的,你能放了她吗?”林福儿感觉自己就像个儿童拐卖犯,周游世界,她当然想,但是如今这时代,并非前世,飞机、高铁等等,那些先进的交通设施,能大大缩短行程,在路上的时间节省下来,便有了更多的时间,去看更多的美景,去了解更多的风俗民乐。 可惜,什么高科技交通设施都没有,赶路只靠马、马车,以及自己个的两条腿,这速度不知慢多少,想要游遍世界,压根不可能。 不过她脑海中的世界,是比着前世地球的模样。 如今所处的世界,到底有多大,她并不知道。 无论世界大小,若她当真带着无欢顺利出宫,她日后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将所见所闻,用书、用画,讲给慕容珏听。 “好!”慕容珏十分信任林福儿。 他相信师父不会骗他,一定会将外面的精彩,告诉他。 师徒俩意见达成一致,太子请示皇帝,撤掉继续搜寻林福儿的下落,林福儿出宫后,编写记实故事,反馈给慕容珏,吩咐慕容珏的宫外阅历。 各有各的收货,慕容珏虽然遗憾林福儿不能继续留在宫中教他,却并不想冒着让林福儿不高兴的风险,强加着将林福儿留下。 慕容珏为了方便林福儿日后随时来找他,还拿出了东宫信物,有这东西,想进宫,便可直接通传。 相应的,林福儿想凭着东宫信物出宫,也方便多了。 这可是好东西,林福儿当下便要告辞。 慕容珏很舍不得,不过想起父皇近日为了帮他找师父,大动干戈,如今他又想放师父走,顿觉他这样前后不一的态度,父皇肯定不喜。 父皇不高兴,还想请示父皇放人,似乎有点不靠谱。 考虑到这些因素,慕容珏一咬牙,立马让林福儿拿着东宫信物出宫,等出了宫直接去刑部大牢提人,至于之后他要面临的,管不了那么多了。 林福儿要走,太子允了,何百川和宋晨留却在边上急的闹心。 禁军大动干戈,搜寻了好几天,愣是没找到林福儿,今儿人就在眼前,太子却要放人走,他们岂能不焦急。 本想等林福儿出去后,紧着追上。 却不想,小太子十分聪明,同意林福儿离开的同时,将何百川、宋晨留等人,给留在了殿内。 何百川和宋晨留着急没用,人在太子跟前,不仅没法儿拦人,连下达个命令都不能够。 眼睁睁看着林福儿离开,何百川心里郁闷透了,很是不解,为什么皇帝陛下明明要找人,却连个肖像都不愿透出来?让他们兜兜转转好几日,找人全靠蒙。 “咚、咚……”几声厚重的钟声响起,朝拜大典告一段落。 “咚、咚……”几声厚重的钟声响起,朝拜大典告一段落。 “咚、咚……”几声厚重的钟声响起,朝拜大典告一段落。 第286章:话到嘴边 卦象显示不详,国师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他虽然席地而坐垂着脑袋,没人看的到他脸上的表情,但皇帝慕容宇却从他微微抖动的手上,看出了异样。 国师在紧张,慕容宇发现这一点,忍不住心中大跳。 与国师相比,他更担心华国的安定,索性保持了沉默,避开了询问卦象结果的环节。 朝拜大典上,皇帝是老大,皇帝不发话,也没人敢在这种场合插嘴,不过,等后续的礼节结束后,回到宫中,皇帝立刻将国师单独留下。 “国师,卦象如何?”慕容宇很紧张,前朝有献祭的旧制,慕容家承继了天下大统之后,废除了前朝旧制,也取消了献祭。 取消了生人献祭的恶俗,保全了无辜之人的性命。 这本该是人人称颂的天大好事,可是数十年来,民间始终流传着一些说法,一些关于取消献祭可能引发天灾的担忧说法。 随着时间的推移,华国国本逐步稳固,这种天降灾祸的说法,实际上正在慢慢的淡化着,可即使如此,也总有人会忌惮。 皇帝是天下之主,他比任何人都担心国运受到影响。 每年大年三十,举国朝拜,再有国师占卜来年国运,每每此时,皇帝总会提着心,生怕民间流言成了真,生怕国本受损。 今儿在大典上,瞧见国师的样子,皇帝慕容宇一颗心立马悬了起来。 “回禀陛下,卦象显示,来年天灾人祸将接连而至啊!”国师垂着脑袋,短短一句话,说出来像是用了浑身的气力。 国师自先帝在位时,便在位子上,这么多年来,为华国占卜无数,迄今为止还没有不应卦的现象,正是因为如此,皇帝才会对他的卦象十分认准。 心中多少已经有了些猜测,却不想,竟然如此严重。 天灾、人祸,接连不断。 天灾难料,或许当真是因为取笑了前朝生人献祭的救治,人祸呢?能显示在占卜国运的卦象上的人祸,不做他想,必定是有人将图谋帝位。 影响慕容家皇朝帝位的图谋着,又可以排除在慕容家内斗之外。 刹那之间,慕容宇心思几转,已经在脑子里搜寻了一圈,到底谁在打皇位的主意? “陛下,陛下……”国师一句话,眼睁睁看着皇帝陛下陷入怔愣当中,久久不能回神,惊的连忙唤人,唤了好几声,慕容宇的眼神才渐渐清明起来。 “可有解法?”慕容宇伸手扶起国师,沉声问道。 事已至此,为今之计只能设法破解接下来的灾祸。可是,人祸可免,天灾就算摆出来,他们又能做什么?慕容宇又想起了生人献祭的前朝旧制。 “陛下,臣、一时、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国师是先帝时期的老臣,因这些年来,只有先帝驾崩前卦象显示不好的预兆,其他时候的卦象,几乎没什么大的问题。 从未遇到过问题,突然发现了问题,他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慕容宇闻言,皱了皱眉头,沉声道:“此事非同小可,如若泄露出去,郑必不会顾念君臣之谊。”关乎国运,若真传出什么风声,恐怕华国军民都要闹心了。 民心不稳,又谈何家国安稳? “微臣必不会透出哪怕半个字。”国师慎重说道,对皇帝陛下没有因为卦象而迁怒他、十分感激,他也知道事情轻重,定不会多言。 “下去吧!”挥手屏退了国师。 皇帝陛下紧接着便着人去请心腹重臣,传旨太监前脚刚出去,便有等在外头良久的东宫禁军,往里传了话。 皇帝见到来人,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匆匆走近、紧着问:“太子如何了?找到了吗?”将卦象与太子失踪的事结合在一起,皇帝陛下问出这句话时,声音都有些变了。 卦象显示,天灾人祸…… 难道祸端已经开始了吗?难道灾祸要从太子、华国储君身上开始吗? “陛下,太子殿下找到了。”东宫禁军赶紧回道。 皇帝陛下闻言,心下一喜,可瞧着眼前人的神色,忍不住问道:“太子可是出了什么事?”人找到了,还是不是健康囫囵的太子,看眼前人的神色,皇帝心里直打鼓。 “太子殿下尚未醒过来。”东宫禁军说道:“太子……” “什么?太子他怎么了?有没有生命危险?可请了太医过去?”听闻太子未醒,神经紧绷的皇帝陛下,立马想到了不好的可能,紧着说道。 “请了,请了,陛下,太医说,太子无恙,醒过来就好。只是……”东宫过来的禁军见皇帝着急,紧忙解释,再提来前统领叮嘱着要亲自报告给皇帝的事时,又被打断了。 这回打断他的不是皇帝,而是在皇帝跟前此后的明怀公公。 朝拜大典上,国师占卜出来的卦象,并未当众言明,这与往年的过程不一样,当时离的近的几位大臣,心中各有猜测,为了解实情,朝拜大典结束后,几人直接跟着进宫。 等在外头,等国师出去,等着见皇上。 重臣就在宫里,皇帝这边命令下去,几位重臣便匆匆赶了过来,传至太监一来一回,并未耗费多少时间。 一听说几位当朝重臣已经到了,皇帝微微蹙了下眉,看向东宫禁军道:“你现在就回东宫,守着,若太自由什么变故,随时来报,去吧!”匆匆撂下一句话,皇帝陛下摆摆手,让禁军退下。 东宫禁军眼睁睁看着皇帝转了身,神色慎重,掩去了方才的焦急,变的沉默、通身的威势。 “陛下……”东宫禁军来前记着统领的交代,还想再说,却见几位朝中大臣已经陆续走了进来。 朝臣在场,在提太子女教习的事,就有些不妥当了。 毕竟,皇帝那么重视那位女教习,宫中早就传出风声,都道是皇帝看向了太子的女教习,这种情况下,就更不敢提太子女教习的事了。 东宫禁军见没了汇报的机会,心觉遗憾,但很无奈,这种时候,他只能退出宫殿。 第287章:完美错过 林福儿拿着太子亲赠的东宫信物,堂而皇之的出了宫,实际上,就算她手中没有东宫信物,今儿想要出宫,也是十分容易的事。 因为朝拜大典结束后,朝臣、命妇,都开始陆续出宫,各家大人、主子身边都随着仆从,如此一来,出宫的人数翻倍。 这种情况下,想要混入其中,对于林福儿来说,非常容易。 看着出宫的人群,林福儿回头又看了眼皇宫,提了一天的心,放了下去,看来,是她想多了,今天并没有逼宫之类的预谋。 呵,肯定是她前世类似剧情看多了,才会出现哪些。 现实到底没有剧情那么狗血,也不是处处都有阴谋算计的吧! 想起今日所见的,万民朝拜的场面,林福儿心中莫名多了几分暖意,百姓们叩头祈愿,看着是在祈求上苍,实际上,也可将其认为,这是一种信仰的力量。 神佛本无形无影,但他们一旦成为人们心中的信仰,便会在无形中影响着人们的言行举止。 这其实是好事。 前世不信鬼神的林福儿,自己从另一个人身上苏醒后,偶尔也会考虑到自己为何出现的问题,起初,她觉得她属于魂穿越,可如今却有了新的看法。 与其说,是她的魂魄找到了新的居所。 也可以说,是她前世的意识,落在了今生、这个叫做林福儿的小丫头身上。 魂魄,还是意识。 存在必属必然。 因为这,林福儿多年前便不再抗拒,信仰之力是很正能量的力量。 华国在如此正能量之下,想来必定会繁荣昌盛。 脑子里突然浮现出华国皇帝慕容宇和太子慕容珏的容颜,林福儿心中突然生出几分归属感,这里实际上早就成了她的家呢! 有东宫信物在手里,林福儿这个唯一没穿盛装的女子,在那些贵妇的眼刀子底下,挨了许多白眼,才出得宫门。 出了宫门,林福儿顿时如小燕子一般,飞往刑部大牢。 一个时辰后,林福儿带着伤重的无欢,借着初起的夜色,从诸葛家的侧门进入,避着人,溜进了舒朗院。 顶着林福儿的身份,在外打幌子的芷兰,见着林福儿回来,神情一愣,诺诺的唤了声小姐后,眼眶都红了。 林福儿这会儿正担忧无欢的伤势,并未留意,实际上,芷兰的脸颊上,有些发红微肿呢! 今儿林福儿让芷兰戴着假面,顶替她跟着诸葛家人朝拜,自己却悄悄溜了。 芷兰打小就是主子们的使唤丫鬟,从未将自己摆在主子的位子上过,因为这,今儿朝拜一结束,她本能的怯懦与卑微感,瞬间让诸葛的主子们找到了机会。 诸葛茉几人挑着理儿挤兑芷兰。 老夫人旧事重提,要拿平安侯府老夫人给林福儿的东西。 林福儿自个儿对那些身外之物,并没有太多的在意,但芷兰不同,芷兰不敢擅自做主,将东西给老夫人,不敢给也不敢说不,便垂着眼帘、绷着身子,任由老夫人如何说,她愣是一句话不言语。 沉默到,老夫人生气,贾氏借机让人掌掴假扮林福儿的芷兰。 几个耳刮子下去,芷兰被打懵了。 好在,死活保住了林福儿的东西,芷兰心中稍有安慰。 回到舒朗院,林福儿还没回来,索青和芷兰都十分焦急,尤其是芷兰,连脸上的妆容都不敢卸,回来了,总算回来了,小姐回来,芷兰不担心会洗坏了妆容,也不用继续伪装了。 “快、快去拿药箱。”林福儿将无欢放在床榻上,又探了探脉息,发现比刚才离开刑部大牢时,气息又弱了,顿时大急。 索青回过神来,赶紧将林福儿的木箱子拖了过来。 这药箱是那日林福儿从平安侯府回来后,预备下的,说是方便给平安侯府老夫人诊治,实际上,这也是林福儿的习惯。 在嘉兰学府时,玄墨教习林福儿各种技能,教她浅薄的医术时,手边时时有个药箱。 玄墨那个药箱是特质的,小小一点,却内藏玄机,光格挡就有数十个,林福儿预备的这个,没那么多道道,很常见的款式。 药箱到位,备了水,又将屋里的炭盆加足了炭。 做好了准备,林福儿立马剪去了无欢身上的血衣,帮无欢清理伤口。 短短大半日的工夫,没想到无欢竟然遭受了如此严重的刑法,腿脚血淋淋的,裤子粘在皮肤上,结成痂,不敢撕,拿都拿不下来。 林福儿小心自己的凝着眉头,帮处理着,过程中,神色越来越沉。 去刑部大牢时,那牢中看守就诸多挑剔,若不是东宫信物在手,刑部有人特别发了话,她想将无欢带出来,怕是没那么容易。 ……该死的,竟然将无欢打成这副模样。 林福儿心中十分恼怒,理智却告诉她,太子失踪,无欢一个陌生人在场,没有被直接杀死,已经是好的了。 所以说,无欢得此遭遇,都是她一手造成的。 夜入皇宫?如今想起那夜的轻率举动,林福儿感觉耳根都是烫的,她竟然会迷倒所有禁军卫!脑子进水了。 当初从鬼医哪里学到的东西,林福儿得空自个儿配了药,倒是正好派的上用场。 来自鬼医启示而成的伤药,效果很好,给无欢上了药,又将煎好的药给无欢服下,昏睡的无欢脸上总算有了些活人的颜色。 诸葛家的舒朗院里,林福儿忙着救人。 皇宫之中,与朝臣们商议完后,皇帝亲自去东宫看望太子,这才知道,他近日来一直在找的少女,今儿又救了太子一命,想到那少女可能是姨母的女儿,皇帝心里那叫一个郁闷。 怎么就那么凑巧,偏偏在他处理家国大事时,林福儿出现在了宫中。 黑着脸看着何百川、宋晨留几人,皇帝的心情翻搅倒海折腾了良久,终是心中暗叹一声,匆匆折身。 太子刚醒了会儿,精神不济又睡了。 而那个本事了得的少女,还是暂时不找了。 毕竟,国运出了问题,接下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万一华国有什么变故,这时候将那少女找回来,岂不是让她陪着他们承受? 第288章:皇帝的烦恼 多年前,外祖家蒙冤,满门落难,也就当时的母妃与身为皇子的他,虽受到牵连,却保住了性命,后来,他登基为帝,为外祖家平反。 外祖家的冤屈虽是平反了,但外祖一家已然惨死。 皇帝慕容宇心里很清楚,这些年,母后一直挂念着母家亲族,平安侯府那个慕容媚,不过是与小姨有几分相,便惹的母后时时将其招进宫中,陪在身边,甚至特意让他给慕容媚县主尊位。 只是一个容貌上有几分相似的人,便能如此受母后厚爱,何况是与小姨容貌酷似的林福儿?若是将林福儿引来母后身边,母后定然是十分欢喜的。 只是,他此前的猜测十有八九是真的,那林福儿或许真的是小姨的女儿。 若真是如此,在华国即将面临天灾人祸的时候,将其认回来,岂不是让林福儿跟着皇家面临灾祸?唉!罢了,再等等,等华国皇室闯过眼前的天灾人祸,再将林福儿认回来也不迟。 这段时间里,他也会继续命人彻查,查出林福儿的身世,进一步核实,她是不是小姨的女儿。 实际上,除了这些,皇帝心中还存着一些并不明朗的念想。 林福儿很有能耐,也颇为疼护太子慕容珏,倘若华国闯不过接下来的天灾人祸,当真到了国破之时,凭着林福儿对太子的疼护,或许会是太子的生路。 恭送皇帝离开,何百川与宋晨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是有些、莫名。 皇帝陛下找了那么久的人,从他们手边溜走,皇帝怎么没有责罚他们?甚至取消了继续找人的命令?这,他们的皇帝陛下对林福儿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算了,他们虽与林福儿接触不多,但林福儿两次救太子与危难,于公于私,他们都挺感激林福儿的,皇帝撤令,不用为难林福儿,也不用为难他们,皆大欢喜。 议政殿内,皇帝近前的太监明怀,接过小太监送进来的参汤,奉给皇帝,缓缓说道:“陛下,舒妃娘娘听说您操劳,特意煲了参汤命人送过来。陛下,您趁热用些吧!” 从朝拜大典上回来,已经过去大约三个时辰时间了,皇帝一直在忙,又是见国师、又是去东宫,与朝中大臣商讨事宜,耗费了颇多时间,完了又独坐案头,拿起奏折文件便不撒手。 龙体要紧,可不能这么熬着啊! 明怀公公心中十分挂怀,说话时,声音极轻,生怕皇帝一口拒了。 舒妃娘娘是长公主的生母,是第一个为皇帝诞下公主的嫔妃,这些年一直颇得皇帝爱重,皇帝听说是舒妃着人送来的参汤,紧皱的眉头微微松了些,并未说话,却接过了明怀奉上的玉碗。 碗端在手里,尚未进上一口,脑子里却想起了之前几位重臣在议政殿时说过的话。 卦象显示华国将有天灾人祸,就如慕容宇担心的那样,几位朝臣一上来,便摆出了前朝那生人献祭的旧制,几人像是商量好的,都赞同用献祭的方式,消除天怒,免了天灾。 他们都认为,天灾若能平息,人祸也定能随之化解。 ……生人献祭,生人献祭! “啪!”慕容宇突然将手中的玉碗重重的放在桌上,脸色阴沉沉的看着一处,整个议政殿的空气好像都凝固了一般。 舒妃派来给皇帝送参汤的太监见此,面色大惊,赶忙跪下,就连明怀也跟着跪了下去,两人都道自己有罪。 “奴才该死!”奴才惹了皇帝不高兴,该死! 两人的声音,唤回了皇帝的神思,看看跪在地上的两人,慕容宇叹了口气,看了眼瓷蛊道:“再给郑盛一碗。” 一听这话,明怀两人顿时上前,收拾碎裂的玉碗,擦拭桌上的汤汁,重新拿了碗,盛上参汤,奉于皇帝。 看着两人按部就班的举动,皇帝陛下脑子里,又想起了那些朝臣们信誓旦旦的话。 华国执掌天下已有数十年,按着前朝每三年便要献祭一次的礼制,竟然给他算了一笔账,说什么要平息天怒,不仅要献祭,还要将这些娘遗漏的全都补上。 全都补上,三年一个,五十多年,竟要他下令,准备二十个少女,用以献祭。 那可是二十条性命啊! 偏偏,在没有好的应对之策之前,皇帝根本无力反驳。 如今稳定众朝局才是重中之重。 唉!慕容宇知道,实际上他只要下一道命令就成,实际的操作不用他亲自费神,只要予以好处,想来定会有大把的人家,将自家亲妹、亲女双手奉上,让那些无辜的少女顶着为国消灾的名头,沦为家族牺牲品。 “呼~”只喝了一口参汤,慕容宇就怎么也喝不下去了。 华国当初成为新朝掌舵人时,曾经说过,皇家必定会爱护每一个子民,不会让无辜之人任意枉死,虽然那个话没有挑明了针对生人献祭的事,但大家都心知肚明,皇家的说法中,是包括了生人献祭那件事的。 取消了生人献祭的旧制,为了平息百姓心中的担忧,甚至将大年三十,定位万民朝拜日,届时还会由国师来占卜来年国运。 既能与皇帝一起朝拜,又有国师占卜吉凶,渐渐地,百姓们心中有了归属,也变的安稳下来。 一年又一年,没料到时隔数十年,竟然当真卜算出大凶之兆。 这可如何是好? “都下去吧!”慕容宇放下碗,皱着眉头掐着眉角,摆摆手说道。 明怀微微叹了口气,上前撤下了参汤,遣了舒妃派来的小太监,先后出了议政殿,议政殿里,只剩下皇帝一人。 夜已深,慕容宇却满脑子都是华国运势及生人献祭的事,久久无法定神。 掐着眉头的手,不知何时落在了胸口,抓紧、松开、拍打、皱眉,片刻之后,慕容宇突觉胸口一阵憋闷,有东西似要从中冲出,他猛然瞪大了眼睛,紧接着便‘噗’的一声喷出一口血。 “参汤、参汤里、有毒……” 第289章:帝言 “参汤里有毒……”皇帝喃喃低语着起身,随又幡然倒地,倒落时,想起国师的话:天灾人祸、接连而至!没想到,竟然来的如此快。 与此同时,舒妃宫中过来给皇帝陛下送参汤的太监,刚出了议政殿,还没走出多远,便突然一头栽倒下去,把旁边的禁军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查看,发现人已经死了。 “来人,快来人,传太医,传太医……”明怀一直在皇帝陛下身边伺候,刚刚听令出了议政殿,却始终守在门口,竖着耳朵听里头的动静,生怕错过召唤。 虽没听到召唤,却听到了皇帝陛下倒地的响动。 听到异动,匆匆进去,一眼便瞧见,灯光下,皇帝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 诸葛府内,林福儿处理了无欢的伤势时,心中将皇家臭骂了无数遍,怪道封建皇朝制会被推翻,如此轻看性命,毫无人性,没有人性谈何长久! 曾经与皇帝陛下几面之缘,加上知道皇帝陛下对太子的爱护,林福儿对皇帝还是有几分好感的。 都说皇家无亲情,可华国这位皇帝陛下对儿子却是很好的。 瞧瞧,这好感才维持了几天,就打脸了。 哼,幸亏她这穿越女一号,与皇帝没有孽缘,要不然,她可不敢保证,会不会因为那些冷血动物,做出点什么事情来。 林福儿这边,心中不忿。 诸葛府中,诸葛永晟与诸葛永昌两兄弟却聚在一起,正在接见一位带着斗篷、明显身份不低的尊客,此人声音十分怪异,像是摔破了铜锣、说话时透着风,听的人浑身膈应。 偏诸葛两兄弟却端正的听着,不敢有丝毫怠慢之色。 “今日国师占卜,得出大凶之兆,朝中已有人向皇上请示……明日便将人送过去吧!”斗篷人说道:“放心,你们兄弟所求之事,我家主子定会安排。” 诸葛两兄弟闻言,对视一眼,赶忙抱手点头应下,昏暗的灯光下,两人眼底均透出些许狠厉的冷光。 次日一早,诸葛永晟命人去传林福儿,林福儿一宿都在照顾无欢,这会儿正犯困,着实不想去,可是她如今还在诸葛府,诸葛永晟又是她的父亲,不去情理不合。 看看凌晨醒过一回,很快又昏睡过去的无欢。 林福儿起身收拾,无欢康复前,她还不能走,在那之前,与诸葛家还不能闹翻。 “琅儿,平安侯府的老夫人病了,你素来得老夫人喜欢,为父备了些礼,你送过去。”诸葛永晟指了指摆在桌上、准备停当的礼盒,慎重说道。 平安侯府的老夫人病了? 想起老夫人,林福儿心里咯噔一下,前天还好好的。 不过说来也是,昨天朝拜大典,老夫人有诰命在身,理该进宫,随同太后与皇后参加朝拜,原本老夫人脚上有伤,不宜前往,但想想老夫人那倔强要强的爽利性子,怕是不会乖乖待着。 受着伤,还顶着寒气跪了一天,就是寻常人也吃不消,何况是个老人家。 唉!林福儿心下叹了口气,老夫人对她好,如今老夫人病了,就算诸葛永晟不备礼,她若知道,也定然会过去看望。 从诸葛永晟哪里带着礼物出来,林福儿又回了一趟舒朗院,拿了些伤药,叮嘱芷兰和索青照顾好无欢,这才带着东西出了门。 马车载着林福儿赶往平安侯府,因今日是大年初一,年节正浓,街面上行人络绎,到处洋溢着欢喜之色。 可不知为何,看着眼前的景象,林福儿总有些说不上来的情绪,总觉得眼前的一切就像是镜中花,只一个水波便能将其打破。 京城天子脚下,果然不是好地界,等无欢好转,还是早些离开的好。 林福儿暗暗告诉自己。 、、、、、、 殊不知,林福儿心中的莫名情绪,并非空穴来风,因为此刻的京城虽然一派喜乐,皇宫里却已经翻了天。 皇帝陛下中毒、性命垂危。 明怀发现皇帝情况不对时,立马着人找来太医,太医虽用药物压制了皇帝的毒,却无法根除,皇帝醒来后,下令封锁消息,并着人找来太子师于承儒。 于承儒连夜进宫,见皇帝形容颓败,心中大惊。 还不及了解情况,便听皇帝遣退左右,单独问话:“于师,你可能找到林福儿?”自打林福儿上次救了太子之后,皇帝就发现,林福儿与于承儒再无接触。 那之后,皇帝各处找寻林福儿,也着人时刻盯着于府,可惜,一直毫无所获。 皇帝并不想打破于承儒与林福儿的关系,便始终没有找于承儒来打听林福儿的下落,如今,没有时间了,朝拜大典上国师占卜,结果显示华国将面临天灾人祸。 他做梦都没想到,这人祸来的如此快,快到他感觉生命在快速的流失,却没有做丝毫准备。 朝臣们明里暗里都有自己的阵脚,连舒妃都成了杀他的刀,他如今还能信谁? 思量再三,皇帝拖着病体,找来于承儒。 皇帝见于承儒震惊的没有说话,便抖着手从身边摸出个匣子,将其往于承儒跟前推了推,说道:“打开它!” 于承儒心中不解,依言照做。 打开后,一支并蒂木簪出现在眼前。 看到这东西,于承儒的瞳孔就是一缩,他见过类似的东西,林福儿那丫头自由喜欢捏泥塑、雕木件,雕过许多类似的东西,皇帝手中怎会有类似的东西? “这是母后的东西,原本是一对儿,另一支在姨母手中,于师该知道,郑的外祖家蒙冤惨遭灭门,母后一直挂念,郑便着人多方查找,这些年下来,终于获知,当年外祖家受难时,小姨有幸逃过一劫。” “唉!找了这么多年,一直没有着落,直到见到林福儿,郑方才知道小姨的下落。……” “唉!找了这么多年,一直没有着落,直到见到林福儿,郑方才知道小姨的下落。……” “唉!找了这么多年,一直没有着落,直到见到林福儿,郑方才知道小姨的下落。……” 第290章:登门 皇帝不想将林福儿牵扯进来,但自个儿突然中毒,将他打了个措手不及,如今他谁也不相信,一心想着,将林福儿找来,委屈她以影卫的身份护着太子。 若华国江山不保,林福儿一个影卫只要形事谨慎,定能悄无声息的自保周全,若华国能闯过此次难关,林福儿便是华国功臣。 皇帝开门见山的提及姨母之事,便是有意告诉于承儒,林福儿是姨母的女儿、是他的表妹,但他又说的含糊,也算是留了些悬念与余地,毕竟林福儿的身份他并未查实,且华国江山若是真的不保,皇帝表妹的身份对林福儿来说,反而是致命的。 于承儒听的心头震惊,正如皇帝希望的那样,于承儒听了皇帝一席话,确实将林福儿的身份对应在了皇帝表妹的位置上。 但是,于承儒的依据,远比皇帝提到的多。 林福儿打小喜欢雕刻类似的簪子佩戴、玩耍,这么多年来,她为何对雕刻并蒂双生花如此执着?这是其一! 于承儒多年前被罢官后,失意于乡野,是当时只有五岁的林福儿几句稚嫩的话,点醒了他。 回想当时的情形,于承儒突然有些明白了,为何乡野之间会遇上那么与众不同的小孩,原来,那孩子生来尊贵,本就不凡。 揣着皇帝陛下的叮嘱,于承儒满腹愁绪的出了宫。 挨过晌午,便坐车前往诸葛府。 于承儒是太子师,他的身份与地位远比都尉高的多,他的到访,按理以诸葛家两兄弟的尿性,该立马扫榻相迎才对,可两人想到林福儿与于承儒的联系,两人纷纷起了警惕心。 林福儿自幼长在乡野,曾在嘉兰学府借住,这些消息诸葛家两兄弟多少有些耳闻,但他们心中早就对林福儿的身份做了判定,认为她是个乡野丫头,一直以为所谓的林福儿借住嘉兰学府,只是体面的说法,实际上,林福儿该是在嘉兰学府给人当过使唤丫鬟。 一个使唤丫鬟而已,在诸葛家众人眼里,林福儿在于承儒跟前,就是不起眼的下人。 他们诸葛家将于承儒的下人引做自家大小姐,这等关系,诸葛两兄弟是非常不喜欢的,所以数月来,他们始终避讳着与于承儒扯上关系。 也是,接回林福儿,攀上了平安侯府,还要于承儒一个刚刚回朝、并未涉入朝政的太子师,有何用? 这不一直没联系啊!怎么今儿突然来访? 偏偏在他们刚刚将林福儿送出去的时候,前来? 两人虽心存疑虑,但于承儒是太子师,他们也不敢得罪,照样出门相迎,将于承儒迎进府中。 “今儿老夫来此,是想见个人,还请两位成全。”于承儒拿出当年在朝为官时的气势,板着脸、明显极不高兴的说道。 诸葛永晟和诸葛永昌瞧于承儒的样子,身为下官的卑微感立时被刺了出来,两人暗暗对视一眼,诸葛永晟恭敬的问道:“不知太子师想见谁?” 于承儒来诸葛府,能见谁? 诸葛永晟和诸葛永昌同时想到了林福儿,只是有些不大相信,太子师怎会来见昔日的下人? “哼,老夫教养了她那么些年,如今认祖归宗攀上了高枝儿,就不认老夫了?当真是气人,平日也就罢了,逢年过节也不知来请个安。”于承儒愤愤的说道。 诸葛两兄弟一听这话,均是心里咯噔乱跳,林福儿只是嘉兰学府的丫鬟而已,谈何教养?不对,他们似乎并未细究林福儿的过往。难道是他们遗漏了什么? “老夫今儿就是想来看看,诸葛家的大小姐有多大脸面,哼!”于承儒瞧着像是真动怒了,胡子吹的一抖一抖。 诸葛两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是好。 林福儿一早就被送去了平安侯府,往后不会再回来了,这让他们上哪儿给再找个林福儿去?话说,瞧于承儒的神情,貌似挺将林福儿当回事的。 有些麻烦,于承儒是太子师,是动辄便能上达天听的存在,若是跑去皇帝跟前告上一状,说他们诸葛家教女无方,教的林福儿背弃养育之恩,那到时候他们定会受到责罚。 刚刚开辟的大好前途,竟出了这档子事儿。 “怎么?诸葛家的大小姐当真难请?老夫亲自上门,也难得一见?”于承儒凝着眉头看向诸葛家两兄弟,心中微微打鼓。 林福儿自幼跟着玄墨及文青几人学了不少本事,于承儒是知道的,加上上回林福儿救太子时的临机反应,让于承儒对林福儿满怀信心。 数日来,听林福儿的意思,没有联系,心里是放心的。 可是这会儿,瞧着诸葛家两兄弟的神色,于承儒心里开始打鼓。 莫不是福儿那丫头遭遇了什么不测? 皇帝的话犹在耳边,难道有人知道了林福儿的身份?不,应该不是,皇帝托他来找人,言语却留有余地,他看的出来,皇帝是真的既想信任林福儿,也想尽量避免林福儿遭受牵连的。 “去把福儿那丫头给我叫出来!”于承儒突然拍桌而起,怒道:“忘恩负义的东西,老夫不好好教导一番,说出去辱没了老夫的名声。” 于承儒嘴上说的狠,眼里看着诸葛两兄弟的反应,一颗心直往下沉。 诸葛家两兄弟的名声并不响亮,但好歹为人父、为人叔父,加上摆在外头的,林福儿在诸葛家的待遇,于承儒一直以为,林福儿在诸葛家是稳妥的。 可是现在瞧着,诸葛永晟真的将林福儿当做女儿吗? 他如此怒骂林福儿,作为林福儿生父的诸葛永晟,竟然没有一丝维护与反驳。 “人呢?还不快将人带来?”于承儒愤怒的低吼,声音大将他的胡子震的直抖,抖着抖着抖出一串咳嗽,一张老脸都被憋成了黑色。 “太子师息怒、息怒……”诸葛永昌比诸葛永晟反应快些,见于承儒咳嗽,立马端了茶杯奉上,恭敬的说道:“不是不给您见,实在是、唉!家门不幸啊!” 第291章:囚禁 “那丫头在乡野长大,野惯了,不服管教,平日在府中,不是热的老母亲生气,就是惹的大嫂着恼,与姊妹之间的关系,也很是不好。” 诸葛永昌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缓缓说道:“前几日那丫头去平安侯府,仗着她那点儿三脚猫的医术,恰好给侯府老夫人消解了伤痛,得了不少赏赐,这是好事,我与大哥都高兴,可那丫头许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竟然拿着侯府老夫人赏的东西,到处显摆,惹的家宅不宁。” 诸葛永晟在边上听着二弟的说辞,有些目瞪口呆,更多的却是心中窃喜,对二弟十分佩服。 “不瞒太子师,老母发话,将那丫头关进了佛堂,禁足一个月,让她好好抄抄佛经,想想为人子女的道理。”诸葛永昌铺垫了那么久,终于说出这么一句。 诸葛永晟一听这话,连连点头:“是的,那丫头太不懂规矩了,大过年的,可不能让那丫头扫了合家的兴致。” 诸葛两兄弟一唱一和,交代了林福儿的下落,明显拒绝于承儒想见一面的用意。 于承儒却不好再说什么,诸葛府老夫人发话惩治孙女,他一个外人,一个以林福儿‘忘恩负义、不重孝道’为由,想要见林福儿训诫一番的外人,根本没有立场坚持什么。 “唉!”顿了几息,于承儒突然叹了口气,神色也随之缓和下来,缓缓说道:“那丫头是任性了些,但毕竟还是个孩子,大过年的,又是头一回与家人过团圆年,总不能真的将那丫头一直禁着吧?” 于承儒突然转变态度,放缓了声音,看的诸葛两兄弟心中直打鼓。 诸葛永昌刚才那些话,也存着投其所好的意思,可这会儿瞧着,于承儒貌似不是当真生林福儿的气,瞧着倒像是恨铁不成钢,像是真心爱护林福儿的。 “是是是,太子师说的是,是我们兄弟考虑欠佳。只是那丫头惹的母亲气急攻心,总要给些惩治才是。”诸葛永晟一脸为难的说道。 “罢了!”于承儒皱了皱眉,眉头舒展开时,摆了摆手说道:“明日家中设宴,让那丫头过去坐坐,内子十分挂念她。” 于承儒都将话摆在明面上了,诸葛永晟两兄弟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随后恭送太子师离开。 于承儒出了诸葛府,一上马车便变了脸色,车窗垂帘落下时,他又看了眼诸葛府,心中对林福儿的处境十分担忧。 “文青,等入夜了,你和文竹摸进去看看。”于承儒轻声吩咐道:“若是见到福儿,就将那丫头带出来,说我有要事找她。” 文青闻言,也是眉头深皱,嘴里应诺,心中却十分蹊跷,以林福儿的身手,不可能轻易受困于此,以林福儿的性子,也是会轻易受制的人。 林福儿真的在诸葛府吗?若真的在,恐怕是因为某种原因,不得已才留下的吧! 无论如何,夜探诸葛家的行动,必须为之。 于承儒心里记挂着皇帝的吩咐,想法子找林福儿,而林福儿这会儿,却身陷平安侯府,进退受制。 诸葛家早起以平安侯府老夫人身子抱恙为由,将林福儿引进平安侯府,也确实将她送到了老夫人屋里,让她为老夫人请了脉,老夫人生病是真的,林福儿不疑有它,专心给老夫人诊治,却不像中了招,感觉到空气中的异样时,已经来不及了。 再醒来时,林福儿发现,她被关在一间没有光的屋子里。 从窗户顶端的缝隙里透进来的光判断,现在外头并未入夜,没有入夜,却隔开了光,瞧着她此刻所处的环境,倒像是地下密室之类的地方。 林福儿不明情况,想四处摸索着看看情况,却发现手脚上竟拴着铁链,根本脱身不得。 密室、铁链,平安侯府到底要干什么?为何将她关起来? 不知为何,林福儿突然想起了初见诸葛永昌时,诸葛永昌眼底那鄙夷的神色,就好像她是猎物,她如今真的成了猎物了吗? 诸葛永昌、诸葛永晟、平安侯…… 怪不得与平安侯府除了姓氏相同,再无半分瓜葛的两家,越走越近,原来用意在这里,她只是诸葛永晟和诸葛永昌找回来,送给平安侯府的! 平安侯府为何要她?要她做什么? 林福儿心中诸多疑惑,却始终理不出头绪。 理不出头绪,她便暗自镇静下来,等着,等着平安侯府对她的、处置! 呵,她虽挣不开铁链,但平安侯府若真要用她做什么,也总有解开铁链的时候,她因老夫人身体抱恙,失了警惕心,落到如此下场,这遭遇可不会有第二回。 暗室中,铁链只响动了几下,便没了声音。 这让暗室外守着的人,以为里面出了什么状况,未免里面没有光线,出个什么事,不能及时发现,他们请示过主子之后,往暗室里点了一盏灯。 灯光照亮了暗室,林福儿也看清了暗室的模样。 这与她想象的,那种阴暗、潮湿、肮脏的地方完全不同,里面有桌椅有床榻,除了没有锐钝之器外,收拾的干干净净。 甚至于,林福儿端坐了许久之后,还有人送来了饭菜,菜色挺体面。 这什么意思?林福儿想从送饭妇人哪里打听点消息,却发现送饭妇人是个哑巴,‘啊啊啊’的说不出一个囫囵字,而门口的看守,明显是得了严令的,从未与她说过话。 林福儿身陷牢笼,不得自由。 皇帝陛下的情况却越来越糟糕,大年三十的朝拜大典之后,大年初一是国宴,需得皇帝在场,皇帝未免自己中毒的事泄露出去,强撑着身子。 前往宴席时,皇帝陛下十分想念林福儿那手出神入化的易容术。 若是有林福儿在,只需找个与他身形相当的男子,将其易容成他的模样,便能替他顶在前头,冒充皇帝稳住朝臣,避免占卜之事提前爆发。 可惜,时隔几个时辰,于承儒还没有带来好消息。 第292章:动向 诸葛府,诸葛两兄弟虽然打发了于承儒,但应承了明日的宴请,届时林福儿不到场,大不了得罪于承儒,可于承儒极有可能再次上门,到那时,他们就不好拦了。 两兄弟凑在一堆一商量,亲自去舒朗院走了一圈,本想将之前伺候林福儿的几个丫鬟找来,从中挑个身形与林福儿像的,让其假扮林福儿,却发现舒朗院竟还藏着个伤号。 无欢戴着芷葶的假面,诸葛永晟和诸葛永昌对她的身份并未怀疑。 索青和芷兰几个知道内情的,因‘身中剧毒受制于人’,并不敢出卖无欢和林福儿,无人挑明,无欢的身份便并未被识破。 可相比较随便找一个人,让其装病假扮林福儿,伤号无欢显然合适多了。 尤其是,无欢的身形与林福儿甚为相似。 林福儿一早便出了门,到现在还没回来,醒来后精神极差的无欢十分焦急,正打算给主子传递消息,却被诸葛两兄弟命人抓走,丢进了佛堂旁的耳房里关着。 无欢本就受了重伤,还没怎么修养就被丢在了冰冷的地板上,寒冬时节,即使她自幼习武、体质强于常人,依然很快陷入了昏迷状态。 与此同时,耀州府某座院子里,玄墨又拿起了无欢写来的信,这封信是今日刚寄来的,写了林福儿与无欢夜探太子宫,却遭遇其他潜入者的事。 无欢作为玄墨的属下,很清楚自家主子的目的。 有人夜探太子宫,牵扯到华国皇权争夺,这件事非同小可,她一脱身便写了信,放在约定好的位置里,有人自会取了送给玄墨。 玄墨是前朝皇室,他所图之事,便是光复龙家王朝。 有人夜探太子宫,可见有人也有与他一样的心思,皇权在上,有人对其存着觊觎之心,这不奇怪,可是能闯过皇宫道道关卡,悄无声息的直通太子宫,可见那些人的手段十分厉害。 对于有同样目的的自己,事先了解敌手,很有必要。 无欢给玄墨传信,用意也在这里,可是信到了玄墨手里,玄墨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了林福儿身上,无欢昏迷后,是林福儿肚子面对那些未明来历之人,之后又经历了什么,隔了整整一宿才带着太子回来。 那一夜,林福儿独自面临危险,这让玄墨脸色发沉,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薛朗!”片刻后,玄墨沉声唤道。 薛朗听到声音,立马走了进来。 “再派些人,保护福儿。”玄墨背身而立,一手半握成全背在身后,看不到他的神色,却看的到,他那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握着。 “主子,那我们的计划怎么办?……”薛朗惊讶道,玄墨用人向来只求精锐,精锐效率高这一点没错,可当真出了什么事,人手周转上,就有些捉襟见肘。 “你去?”薛朗的反对,惹的玄墨心中越发担忧,直接说道。 “好,属下马上安排人过去。”薛朗赶紧应话道,主子筹谋许久所图之大事,如今刚好有了眉目,这种节骨眼的时候,他若不在,计划如何实施? 无奈应下后,薛朗匆匆出了门,离开时,看到了虫儿。 虫儿身上为何会戴着姐姐的东西,薛朗始终查不出头绪,越是如此,他越是好奇虫儿,平日里处事总会忍不住的往虫儿身上看。 今儿看见虫儿也是习惯性举动,突然想起主子的交代,他顿时来了主意。 玄墨让安排人去保护林福儿,实际上林福儿有自保能力,何况身边还有个无欢,将虫儿送到林福儿身边倒是合适,虫儿不会说话,放在林福儿身边,不会引起旁人注意,倒是传递消息的好人选。 薛朗认为,林福儿在诸葛府,诸葛永晟官阶不高,就算起事事,有所牵动,诸葛家后院里也是不会有危险的,没多少危险,自然不用安排多少人。 有一个无欢,再有一个虫儿,就够了。 薛朗觉着自己这个想法特别好,却不知,虫儿在听说,要给她挪个地儿的时候,分分钟白了脸,跪下磕头,意思很明显,她这是不愿被送走。 一个奴婢,安排她干活,不遵命还哭哭啼啼,按着以往薛朗的性子,定会直接将人丢出去,主子身边不留无用之人,可看着眼前瘦弱的人,薛朗却说不出狠话来。 每每看到虫儿,他都会想起那串手链,想起姐姐,想起家人。 虫儿一哭,他感觉自己似乎听到了家人在哭,那感觉,揪着心脏,让他根本无法对虫儿说出狠话。 “唉!只是让你去小姐身边伺候,又不是不要你,哭什么?”薛朗无奈,扶起虫儿,见她一脸眼泪,不自觉的伸手过去,给她擦眼泪。 虫儿听到小姐二字,立马想起了多日前,玄墨特别上心的那个女子,顿时浸着泪珠儿的眼睛里透出光亮,她重重点头,表示自己愿意去服侍小姐。 她受主人的命令,来玄墨身边已有数日,却总不能近身,不能近身谈何为主子办事,她太清楚主子的手段,若再不传点靠谱的消息出去,她必定会受到极重的惩罚。 不过,若是将她安置在那位小姐跟前的话,以玄墨对那位小姐的重视程度,见面只在早晚,能见到玄墨,必定有机会探听到有价值的东西。 实际上,只要能知道林福儿的位置,将林福儿的消息告诉自个儿的主子,也足够主子赞赏了。 可是不知为何,虫儿心中,并不情愿将那位温柔女子的消息,透漏给主子。 怀着这种心情,虫儿被送往京城诸葛府。 、、、、、、、 京城皇宫内,皇帝陛下撑着身子在国宴上饮了一杯酒,当时便一阵眩晕,险些晕死当场,知道自己情况不妙,赶紧撤回寝殿。 一进寝殿,一口血直接喷了出去。 太后知道皇帝的情况后,整个人都不好了,皇帝正值壮年,执掌着华国的天下,撑着慕容家的荣耀,他还有大把的时光,一旦有个什么好歹,华国的天下就完了。 第293章:无解 太后深知此事的严重性,也心疼儿子被毒折磨的形容憔悴,这件事倘若放在往日,倒是可以寻访民间名医,可偏偏在朝拜大典的占卜之后。 朝臣本就心中不稳,这档口皇帝中毒的事,一旦被知道,定会引的人心惶惶、朝局不稳。 看着昏睡过去的儿子,太后抹掉眼泪,黑着脸回了宫,命人唤舒妃过来,皇帝是喝了舒妃送过去的参汤后,才出了事的。 出事后,皇帝将重心放在了隐瞒他中毒、性命恐受到威胁的事情上,虽着人调查下毒之事,却并未责难舒妃,甚至连盘问几句都没有。 皇帝没工夫,太后却有的是工夫。 面对太后神情间的阴云,舒妃有些心慌,却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不过眼前人是华国最尊贵的女人,加上皇帝极为孝顺,她就是有天大的委屈,也得生生受着。 “太后娘娘万安!”舒妃撇开丫鬟,规规矩矩的给太后行了个礼。 太后心里挂念着儿子,恼怒舒妃送的那碗参汤,只冷冷的看着舒妃,久久都未发一言。 太后不发话,舒妃就只能规规矩矩的半曲着身子,这姿势可不好受。 片刻后,舒妃撑的身形打颤,几乎撑不住了,太后才缓缓说道:“起身吧!” 舒妃身边的大宫女见自家主子动弹不得,赶紧上前搀扶,将人扶着坐下,腿脚上的酸麻还为缓解,便听到太后说道:“舒妃,哀家今儿让人煲了参汤,可这会儿又不想喝了,念在你平日对哀家还算孝顺,这碗参汤就赏你了。” 话音落下,太后宫中的嬷嬷便端着一个木盘,上面放着参汤,端到了舒妃面前。 看到熟悉的瓷蛊和玉碗,舒妃的脸色腾的一下布上了一层红晕,心也随之噗通噗通直跳,她给皇帝送参汤的事,太后知道了? 可是,后宫嫔妃给皇帝送吃食,并不是不能说的秘密,为何她送个参汤,太后却不高兴了? 心中虽然诸多疑惑,但瞧着太后的架势,舒妃不敢违逆,终是红着脸起身谢恩,然后结过了嬷嬷端过来的参汤,拿着勺子舀着,一口一口的喝了下去。 整个过程,她的神情举动,没有丝毫破绽。 参汤是舒妃送的,虽说没人会傻到下毒手还用自己的手,可舒妃是最大嫌疑人却是无疑的,索性就拿舒妃做筏子,若这是成了,便免了她的罪责。 “好了,哀家乏了,扶你们主子下去吧!”太后摆摆手说道。 这就放行了?舒妃更加疑惑了,太后专门叫她过来,就是为了给她喝参汤?似乎、哪里不对。 揣着糊涂来,带着糊涂走,舒妃折回的半道上,突然脸色一变,捂着肚子,分分钟嘴边流出一抹血线,人倾倒了下去。 “来人,快来人,来人啊……”舒妃身边的大宫女吓得大呼。 周围有人瞧见,纷纷聚到跟前,请太医的、送舒妃回宫的,一时间热火朝天,等将舒妃送到殿内,那舒妃身边的大宫女才发现,竟然不是舒妃居住的宫殿,而是暖阁。 暖阁,平日里,只有皇帝及其最宠爱的妃子,才能居住的地方。 见舒妃被送到这里,大宫女紧忙给昏迷中的舒妃说:“娘娘,娘娘,您睁开眼瞧瞧,陛下听说您身体不舒服,将您挪到了暖阁修养,陛下是念着您的,您快醒来啊!呜呜~~” 来给舒妃请脉的,是太医院的一把手,专司皇帝、太后、皇后的张太医,当然,皇帝陛下特别宠爱的妃子,也是能请到张太医的。 张太医神色凝重的替舒妃号脉,手指隔着柔软的纱绢触到那微微调动的脉搏时,张太医的瞳孔顿时为之一缩,舒妃所中之毒,与皇帝陛下一般无二。 这是为何? 张太医能成为太医院一把手,且在位置上这些年,足可见张太医并非面上这般好相与,他有自己的原则,也很清楚,在宫中任职的禁忌。 故此,虽觉得蹊跷,依然未发一言,只专心请脉。 随后按着之前给皇帝陛下解毒的法子,也给舒妃解毒,汤药灌下去,舒妃始终昏迷着,不过情况算是稳定下来了。 张太医离开时,还想着去给皇上再瞧瞧,刚出门,便被请进了暖阁另一道门。 皇帝此刻正躺在床榻上,双眸紧闭、人事不省。 见到皇帝的刹那,张太医瞬时明白过来,皇帝中毒的事不宜宣扬,可有太医频频出入,总会惹人怀疑,给皇帝解毒,得日日服药压制,倘若使上手段,想从他眼皮子地下拿走药渣,根据药渣辨别主子的情况,是很有可能的。 不过现在,倒是不用担心了。 舒妃是大公主的母妃,向来颇受皇帝宠爱。 皇帝的宠妃中了毒,被安置在暖阁里,请了张太医时时跟着、盯着,说出去,除了后宫那些嫔妃心中会有些不高兴外,朝臣及有心之人,很难发现内里的实情。 “张太医,太后娘娘觉着身子不适,您为皇帝请完平安脉,去瞧瞧太后娘娘吧!”太后身边的公公,在暖阁外等了许久,见张太医出来,才上前说道。 张太医依然跟上,见到太后时,太后直接屏退了左右,开门见山的问道:“张程,皇帝的情况怎么样了?他所中之毒,可有解法?” 一听这话,张太医心头微震,很快恢复过来,恭敬说道:“回太后,陛下中的毒十分霸道,微臣只能压制,无法根除。”说起这个,张太医垂着脑袋,看上去十分自责。 无法根除?太后闻言,扶在软垫上的手骤然抓紧,神情也瞬间沉下去,紧着说道:“大胆张程,那毒物,皇帝只喝了一口,怎会如此严重?哼,分明是你微言损听。” 太后气急怒道,关乎皇帝的性命和华国的天下,听闻皇帝无没治,顿时慌了神。 张程垂着脑袋,面对太后的责问,他没有反驳。 “太后娘娘,若是、若是能找到鬼医,由鬼医出手,陛下所中的毒,或许能解。”江湖有两位医中圣手,一位是神医,一位是鬼医,毒,鬼医更为擅长。 第294章:太后的安排 皇帝中的毒,鬼医能解? 太后闻言,立马抓住了重点,紧着说:“那张太医可知,在何处能寻到鬼医?”找到鬼医,皇帝的命或许就能保住,张太医的话虽然给了希望,却也告诉太后,皇帝所中之毒,除非找到鬼医,若不然,想解毒怕是很难。 太后虽是华国最尊贵的女人,但却经历过人生低谷,那次经历,她失去了至亲母家,也深刻认识到,地位、尊崇,那些身外之物,看似繁华实则缥缈,想要更长久的保有这份荣耀,就需时刻保持谨慎谦虚。 因为这,听张太医提及鬼医时,她虽心中大喜,却也怀起了忐忑之心。 听闻那些隐世之人,个性通常都会有些古怪,那些人甚少会被金钱权势打动,太后心中直打鼓,很担心这仅剩的希望也破灭掉。 “回禀太后,听闻半个月前,鬼医似在商州出现过。”商州地处南地,距离京城大约有六百里路,如果现在立马派了人去请,一个来回几天的工夫就能赶回来。 只是去了能不能找到人,找到人能不能请的动,张太医心中没谱,也不敢说。 “好!”太后闻言立时说道:“舒妃中毒,陛下恋念她为皇室诞下第一位公主,预不计一切代价请动鬼医先生进宫解毒,来人,去叫禁军统领过来。” 太后的话,落地有声,明明是借口,却听的张太医禁不住精神抖起。 太后一介女流之辈,遇到如此大的坎儿,尚且如此稳重处事,他一个男子,又何畏缩?思及此,张太医奏道:“太后娘娘,小儿张子江自幼随微臣习医,微臣代小儿请命,让他随同一起前往商州,请鬼医先生出山。” 鬼医也是医,张子江自幼学医,或许能成为请动鬼医的突破口。 相比较让儿子走这一趟,张程更想自己去,可是皇帝的情况,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既然知道了,必定是需要留下,近前照应的。 自己走不脱,为尽最大努力救治皇帝,便将儿子提了出来。 他知道,这一提,便是儿子也牵扯进了这件事里,一旦皇帝无救身亡,以太子的年岁,多半会被取代,到时候新皇在上,他们这些曾一心想要救皇帝的人,必定会沦为被清理的目标。 可是,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他的君主临难,他岂能为了保身而退缩。 太后一声令下,何百川立马到位,得知皇帝的情况后,何百川整个人都变的焦虑起来,能成为禁军统领,自然是聪明人,太子年幼,皇帝一旦驾崩,整个华国都可能就此瓦解,到时候皇朝重新洗牌,他也必定会成为华国的殉葬品。 幸亏太后娘娘的法子好,以皇帝的毒血为引,喂舒妃服下,舒妃作为大公主的母妃,向来受到皇帝看重,如今‘皇帝为了舒妃,大动干戈的寻找鬼医’,这事儿完全站的住脚。 只是与张程顾虑的一样,中毒者换成舒妃的话,他这个禁军统领,想亲自率领部众前去寻找鬼医,就有些站不住脚了。 毕竟,禁军的首要任务还是皇帝的安危。 尤其是,梁王本就对皇权虎视眈眈,一旦皇帝中毒的事稍有泄露,闹不好梁王以及其他隐藏着的、觊觎皇权的野心家,向皇宫发起进宫,到时候…… 想到这些可能,何百川禁不住打了个哆嗦,心头一阵后怕。 怔愣之时,太后的声音再度响起:“何卿,这是哀家的手书懿旨,你将它教给王将军,他见此物,自会依旨形事。” 王将军率军驻守在京城五十里外,部下足有五万众,王将军的祖辈曾与太后母家交好,当年皇帝登基,为外祖家平反的时候,王家出力颇多。 朝中许多人,都以为王家会成为皇帝的心腹。 可这些年,王家一直被撩在京郊,几乎没有得到多少皇帝的眷顾,如此势态持续了十数年,渐渐的,人们便忘了王家与太后母家昔日的关联。 何百川接过太后亲自拿出来的懿旨,再结合太后的话,顿时精神一抖,心中大震。 当今皇帝执政多年,没有啥大的功绩,也没有啥大的错处,与朝臣的相处也十分微妙,甚至于皇帝身边的亲信,是许多人心中的奸佞之人。 王将军一家多年来默默无闻,偶尔有人提及多年前的事情,还会唏嘘几声,感叹皇家无情。 可如今看来,貌似实情并非如此。 太后母家当年蒙受冤屈,那种情况下,太后都能带着皇帝活下来,岂会仅仅因为先皇的宠爱?如今想来,太后定是个极智慧的女人,如此女子亲自教养的帝王,又岂会当真那般不出彩? 看来,朝中定然隐藏着皇帝真正的、值得托付的心腹。 王将军便是其一吧! 想到这件事的重要性以及太后对他的信任,何百川肃然起敬,跪地高抬双手接过懿旨,恭敬且慎重的道:“臣必幸不辱命。” 京郊距离京城并不算远,太后完全可以让宫中的传旨太监走上一遭。 可是太后没有那么做,反而让他代为传达,可见太后还不想暴露王将军,这是让他暗下传旨,也是让王将军暗下安排人,前去寻找鬼医的。 他既然已经牵扯其中,且接了懿旨,必定会将太后的意思,完完全全的传达给王将军。 也会借着给舒妃寻解药的由头,大张旗鼓的派一队人,明里吸引那些不轨之人的眼球。 明里暗里,双管齐下,趁着大家还不知道皇帝中毒的事,争取快点找来解药,解救皇帝、也解救华国天下。 目送何百川离开,太后笼在袖筒里的手,紧紧捏在一起。 何百川是皇帝新提拔上来的,将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他,实在是冒险,不过前些日子,皇帝与她说过,何百川是个有才干的人,只是昔日在司徒斌的底下,一直没能施展拳脚。 数年如一日,籍籍无名。 却始终保持着沉着的性子,这一点十分难得。 第295章:诸葛府的男仆 且既然皇帝要用何百川,自然会查何百川的底细,据查,何百川是白手起家的平民子弟,并无错综复杂的家族关系,也一直不受朝臣们的重视。 当日机缘巧合下,承了功,被提为统领,明显干劲十足。 从何百川的背景与反应来看,他想要保有荣耀只有靠皇帝,所以,皇帝说,此人是可信的。 ……希望皇帝的推测是对的! 太后默默的在心中呢喃了一声。 何百川走了,张程走了,舒妃中毒后,太后借着机会去看过一眼皇帝,却不敢太过大张旗鼓的过去瞧,如今只能遥望暖阁,心中祈愿皇帝闯过此次难关了。 入夜,诸葛府内。 无欢重伤未愈,被丢在冰冷的地板上,借着佛前遇难的灯光,看着佛祖的雕像,心中说不出的憋气,林福儿一早出去没回来,她还来不及往外递信,便被丢到了这里。 照此情形来看,林福儿恐怕是遇上麻烦了。 按理来说,主人看上的女子,定有脱身之法,可是没有亲眼看到结果,无欢实在无法断定林福儿是否没事,越是不能确定林福儿的情况,无欢就越是心中焦急。 跟随林福儿,是主子交给她的任务,如今看来,她的任务败的一塌糊涂。 要怎么办? 无欢拖着虚弱的身体,抬头看着佛像,看着四周的装饰,试图从中找到些能用来脱身的东西,可是这佛堂很奇怪,虽有佛像和供堂,上面还点着灯,但整个佛堂却透着股子令人发冷的寒意。 不是天气寒冷的寒,而是心中、骨头缝里,透出来的、令人禁不住的怯意。 这哪里是佛堂,简直是阎罗殿。 无欢哪里知道,诸葛家的老夫人并不信这一套,之所以摆出这么个佛堂,不过是瞧着富贵人家的老祖宗都好这一口,便也跟着摆置了一套。 就是偶尔进来上柱香,或是以抄佛经来惩戒晚辈,也完全是违心为之。 诸葛府的老夫人,当年遭遇天灾,与青菀相依为命,见过许多惨烈的情景,自个儿也好多次险些丧命,那时候,遇到危险、或是饿的着不住的时候,便会乞求佛祖庇护,可佛祖压根不理她,因为这,后来诸葛永晟将她接到身边侍奉后,她虽学着别人家供奉佛祖,却是极不愿在佛前侍奉的。 正是因为这些原因,诸葛家的佛堂,鲜少人来,香火淡,又逢寒冬,便要比别处更显森冷些。 巡视了一圈,无欢的视线,渐渐的落在了香炉上,那里面肯定有香灰,她被诸葛家的人拖来这里时,打断了腿,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又没有药物,倒是可以用香灰先凑合凑合。 唉!无欢自然知道香灰的作用不大,但此一时彼一时,有胜于无,总不能由着伤口持续流血,血竭而亡吧! 吃力的爬到供桌前,因双腿骨断,站不起来,只能撑着身子伸手去够供桌上的香炉。 香炉放的靠后,无欢使劲儿撑起身子伸长胳膊,依然很难摸到香炉。 正在此时,外后隐隐传来脚步声,听到脚步声,无欢顿时眉头一皱,缩回手来,就地往过后滚了半圈,然后随意的倒在地上,双眼闭合。 她刚刚装晕,佛堂的门便被推了开来。 有个仆从提着食盒,进来后将食盒往地上哐当一放,踢着无欢道:“吃饭了吃饭了,可别死这儿。” 那粗鲁的行径,一点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 装晕的无欢被踢到了痛处,忍不住身形一阵瑟缩,她一颗心直往下沉,她不是林福儿,却顶替林福儿在诸葛家待了更长的时间。 相比较林福儿,她更加熟悉诸葛府的人。 知道这家人黑狸阴暗,却不想,竟如此没有人性。 尤其是,这里可是佛堂啊!诸葛府的老夫人不喜理佛,难道这些下人也无视佛祖吗?在佛堂里对她又吼又体,就没点敬畏之意? “嘿,装死是吧!”粗鲁的男仆,端起食盒里仅有的一碗水,冲着无欢的脑袋,直接泼了过去。 无欢闭合着眼睛,只竖着耳朵听动静,察觉到不对时,紧接着便被人泼了一脸冷水,本就因身体及气候、环境的关系,冷的身体麻木,冷不丁被泼了一脸水,无欢一个哆嗦睁开了眼睛。 “哈哈,看你还装死!”粗鲁的男仆哈哈一笑,起身又踢了无欢一脚,吼吼道:“起来吃饭。” 老爷吩咐过,‘大小姐’犯了错,关在佛堂忏悔,为让‘大小姐’认识到错误,不用给‘大小姐’好脸色,总之,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只要不死就成。 粗鲁的男仆是从庄子上调回来,专门给‘大小姐’送饭的,他之前并未见过林福儿,所以老爷说什么便是什么,一点没有怀疑无欢不是‘大小姐’。 “啧啧啧,这么娇俏的小娘子,竟然遭了这么大的苦难,真让人心疼啊!”粗鲁的男仆见地上的女子鼓着眼睛瞪着他,好不容易可以随便欺负‘大小姐’的优越感,顿时被比了下去,心情很不好。 说话时,粗鲁的男仆捏住了无欢的下巴,将她的脸颊微微提起,借着佛前的灯光,看到无欢的脸时,眼底燃起了一撮火。 无欢带着‘芷葶’的假面,刚刚又被泼了水,这会儿被人捏着下巴,很容易被发现她戴着假面,她甚至没有发现,男仆对她透出的邪恶眸光中、包含着什么。 “放手!”无欢厉声喝道。 她虽不是贵家小姐,却从小习武,肃目低喝时,震慑一个男仆绰绰有余。 可无欢发现,眼前的男仆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反而舔着嘴唇,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她的脸颊、她的身体。 无欢见此,心里咯噔一下,眼底杀意顿显。 男仆对无欢的杀意似毫无所觉,反而匆匆往外看了一眼,然后起身,拖着无欢往佛像侧灯光照不到的角落里退去。 无欢有种很不好的感觉,下意识想要反抗,却发现,男仆的力气非常大,从背后拖着她,她竟然像翻了壳的乌龟一样,根本无从反抗。 第296章:假面废了 ……此人绝对不是仆人那么简单! 刹那之间,无欢脑海中闪出脑中沉积良久的疑惑,她代替林福儿在诸葛府待了几个月,几个月内,偶尔会觉得,诸葛府外院的粗实下人,似乎都带着些粗野之气。 原本,无欢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但此刻突然想起,再看眼前恶仆,心中禁不住冒出一丝冷汗。 ……诸葛府的下人都是哪里来的? 她之前瞧着不妥的粗野之气,分明透着浓浓的匪气。 无欢心中大惊,突然有种,诸葛府就是个凶残的土匪窝的错觉。 看眼前恶仆的样子,似乎并不知道她不是诸葛家的大小姐,既然认定她就是诸葛府的大小姐,竟还敢生出侵犯之心,只有两种可能。 恶仆在成为诸葛府家仆之前,是十恶不赦的土匪大盗。 无欢暗暗吞了口冷气,这种可能性很大。但是,倘若恶仆此刻所为不是本性使然,那刚对诸葛大小姐动手,只可能是授命于人。 诸葛府的恶仆,能授谁的命? 诸葛永晟到底是林福儿的生父,虎毒不食子,相比较受人指使,无欢跟偏向与前一个猜测,恶仆来历蹊跷。 问题又出来了,诸葛永晟虽不是华国重臣,但好歹也是个官,也在官场经见了许多年,怎么会不慎将匪类引入府中? 一时间,无欢心中诸多猜测。 “大小姐,老爷说了,只要不死,随便处置,不要怪我啊!”恶仆说话时,已经急促的撕解起自己的衣服,黑暗中,一双眼紧紧盯着无欢,呼吸急促、直吞口水。 无欢被恶仆的声音惊回声,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整个人都惊恐起来。 她双腿折断,避闪不开,但两只手还有些行动能力。 看着慌忙扯开衣服后,伸手过来的恶仆,无欢突然爆出一股力道,握手成拳,狠狠的横着砸向恶仆的太阳穴。 只听‘绑’的一声,无欢一拳直中恶仆太阳穴,情急之中的恶仆,压根没料到伤痕累累的小娇娘,会突然冲他发难,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拳。 脑袋都被砸的偏斜过去。 但恶仆只是晃了晃脑袋,便缓缓的转过了头,竟然没砸晕。 “贱人,竟敢打我。”恶仆摸了把鬓间,再看无欢时,严重满是怒火,他抬手一把揪住了无欢的领口,将无欢像个破麻袋似的揪扯起来,随之一巴掌扇向无欢。 面对如此情形,无欢一颗心直往下沉。 恶仆打了了无欢一巴掌,紧接着便一把扯开了无欢的衣服,正要欺身而上时,突然‘咦’了一声,停下了所有动作。 随即拖着无欢,又将她拖出了角落,借着佛前的灯光,瞪大了眼睛看着无欢,紧接着蒲扇般的大手伸向无欢的脸。 无欢本能躲避,但紧接着便觉着‘斯拉’一下,脸颊上有东西被扯裂下去。 ……糟糕,假面! 想到脸上还带着‘芷葶’的假面,无欢下意识快速低下头,错开恶仆的视线,她顶替者芷葶待在诸葛府,如今被识破本来面目,有点麻烦了。 ……必须解决眼前恶仆。 “你不是大小姐?”恶仆捏着无欢的下巴,将人掰过来,灯光下,一张陌生的面孔出现在眼前,恶仆紧着追问:“你是谁?” 感觉到下巴上传来的巨大力道,无欢心里很清楚,以她目前伤痕累累的身体想要制服恶仆,难度极大,除非,借用趁手的东西。 可是,她是从病床上被带来佛堂的,身上啥东西没有。 情急之下,突然侧眼看向佛前供桌,哪里点着灯,灯下有个铜铸的烛台,如果能拿到那个烛台,定能反击脱身。 “嘿嘿,小娘子,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冒充大小姐,若是老爷知道了,定饶不了你。不过,若是你乖乖听话,我带你出去如何?”恶仆突然收敛了脸上的严肃神色,阴测测的说道。 说着话,手再次伸向了无欢的衣服,见无欢没有反抗,以为无欢妥协了,嘿嘿笑着扑上去。 无欢瞧着确实像被识破秘密后妥协了,但或许是太过害怕,脱开下巴上的钳制后,便瑟缩着往后退,那样子像个受惊的兔子。 这模样,惹的恶仆心猿意马,把刚刚结结实实挨了一拳的事,忘的干干净净。 无欢直退到供桌附近,背撞在桌角上,才停下来,然后看似吓坏了一般,胡乱抓住了供桌上的桌布,将其扯了下来,供桌上的东西乒铃乓啷倒落下来。 灯烛倒下,随着桌布,骨碌碌掉了下来。 无欢一直注意着灯烛,见那东西在摔落时熄了火,暗松了一口气,随之一把抓来,趁着猛然而至的黑暗,狠狠的砸向恶仆。 灯烛突然熄灭,眼前一片漆黑,恶仆还没反应过来,脑袋上便结结实实的连挨了几下,痛感让他猛然回神,想要反击,却发现眼前一阵发黑,抬起的手,什么都没抓到,便无力的垂了下去,紧接着,整个人也软倒了下去。 恶仆倒落,无欢感觉到手中顺着烛台灯座流在手上、黏腻的液体,大大的喘息着,惊惧不已。 无欢并不是头回杀人,却是除了第一次见血外,头回如此恐惧。 总算、将这恶仆给打杀了。 只是她身陷囹圄,双腿被废,想要脱身却是几乎不可能。 等诸葛府的人进来,发现了死者…… 想起恢复本来面目的脸颊,无欢心头一跳,赶紧摸索着找被恶仆撕下来的假面,那假面刚才被恶仆泼了水,又打过一巴掌,恐怕已有损坏。 可如今,她离不开佛堂,想要更换新的假面,绝无可能,只能先找到那破损的假面,凑合着用了。 爬在地上,摸索了好大会儿,终于摸到了熟悉的东西,无欢戴过这东西无数次,摸索着将这东西往脸上扣,可刚刚挨在脸上,便手下一顿,停下了所有举动。 她手上有血,沾在了假面上,就算假面没有破损,被她摸索着戴好,因上面沾了血,也会严重失真。 ……这假面,废了! 第297章:死亡名额 无欢心如死灰,恶仆进来送饭,已经有些时候了,里面有生出这么大的动静,却没引来一个人,可见外头的人,不是受到指使,便是被支开了。 暂时,是安全的。 可等外头的人进来,看到里面的情景,看到她的模样,她不是‘芷葶’的事便会败露,到时候,恐怕会受到极为严酷的刑法。 想到前几日在刑部所遭受的,无欢默默的耷拉下了眼帘。 佛堂沉寂了片刻之后,无欢突然转身,又摸索着往供桌前爬去,抵着心中的惧怕,从恶仆的尸体旁边,摸到了灯台。 然后拖着两条已经麻木的伤腿,退到供桌前靠坐着。 摸黑拔下灯碗,露出灯座上的尖嘴,将尖嘴冲着自己,紧紧握着灯座,随即屏着呼吸,一点点的将灯座上的尖嘴抬起,缓缓的抵上脸颊。 现在,唯一能隐瞒她身份的方法,便是毁了这张脸。 尖嘴抵着脸颊,一点点的压进去,无欢的心脏剧烈的跳动着,她虽然身份卑微,但爱美之人她也有,又岂会愿意毁了容貌? 脑海中突然想起主子英俊的模样,嘴角紧紧抿着,心中一阵揪痛。 她小心仔细的隐藏着自己对主子的倾慕之情,甘愿留在主子心仪之人身边伺候,所有的一切只是想往后余生,有机会与主子靠的近些,尽心伺候,心中也多少存着几分念想,盼望着有朝一日,林福儿能容她跟了主子。 可是现在,若真毁了这张脸,就再也没有希望了。 想到自己的心中的期盼将要落空,无欢的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她的手哆嗦的厉害。 多希望有人能拉她跳出牢笼,可是林福儿被带去平安侯府,她以‘大小姐’的身份被关在佛堂,无欢不是愚笨之人,她大约知道,林福儿怕是也陷入了囹圄,自身难保了。 突然想到什么,无欢心头一跳,眼泪停滞。 黑暗中,她眼底透出深邃的光,辨不清,看不明,却令人心生寒意。 “噗嗤!”轻微的声音响起,无欢手中的灯座尖嘴刺入了脸颊上的皮肤里,利器划破皮肤时的剧痛,疼的无欢浑身抖动,但她紧咬着牙关,任由血流入柱,一下、一下的划着。 片刻后,她的脸颊上,已经纵横交错了几道深深的划痕,满脸都被血模糊,她沉着眼,手机械的缓缓落下,烛台从手中掉落,她也随之倒了下去。 之后的事,听天由命! 陷入黑暗前,无欢暗暗告诉自己。 隐约间,有人挑着灯推门进来,有人惊呼着跑出去,紧接着有许多脚步声靠近,无欢被抬了出去,她似乎听到了索青和芷兰的声音,这两人的声音,让无欢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她被挪回了舒朗院,躺在床上,索青和芷兰正在床榻前照顾她,她还隐约闻到了草药的气味。 “大小姐,您醒了,您总算醒了。”芷兰见无欢醒来,紧张的凑在跟前,外面阳光照进来,看的亲她的脸,她的眼睛红红肿肿,显然是哭过的。 只是,无欢心中莫名,她只是‘芷葶’而已,为何芷兰会叫她大小姐? “大小姐,您昨天一早去了平安侯府,谁料到竟然半道被人给劫了,幸亏二老爷发现了踪迹,及时将您找了回来,要不然、要不然……呜呜……”芷兰呜呜的哭诉着。 这话听的无欢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试探着问道:“芷、葶、呢!”她的声音十分沙哑,光是听着,就能感受到她此刻伤重很痛苦。 芷兰知道,大小姐口中所说的‘芷葶’,并非她的孪生姐妹,而是那个伪装成芷葶的女子,想到那个女子,芷兰眸光躲了躲。 但架不住‘大小姐’的直视,停顿了片刻后,终是忐忑的说道:“她、她死了……” 无欢闻言,心里咯噔一下,死了?她不是还在这里躺着呢吗?怎么就死了?怎么回事?一时间无欢心中惊惧万分,脑海中思绪混在一起,一团乱。 与此同时,诸葛永晟、诸葛永昌两兄弟,聚在老夫人屋里,神色凝重的商议着什么。 诸葛永晟的妻子贾氏也在。 高座的老夫人看看眼前几人,沉声道:“晟儿,茉儿可是你的女儿,你怎地还不如永昌心疼茉儿?”老夫人一发话,旁边的贾氏一颗心便沉入谷底。 果然,自从老爷开始筹谋这件事,便早早的打定了主意,将她的茉儿交出去。 诸葛芸才是长女好吧!一个庶长女,享尽了荣宠,结果到头来,该付出的时候,却要把她的茉儿交出去,呵,这就是为人祖母与为人父亲的打算。 “娘,儿子没说什么。”诸葛永晟看了眼贾氏,回老夫人道。 诸葛永昌看看低垂着眼帘的贾氏,看向诸葛永晟道:“大哥,茉儿上头还有个姐姐,就算当真要送,也轮不到茉儿吧?” “哼,怎么,那将英儿送过去?”老夫人绝口不提诸葛芸,那是当真将诸葛芸疼到骨子里了,一点损伤都不愿。 诸葛永昌心下冷笑一声,道:“知道您心疼芸儿,我不是将林福儿那个丫头找回来顶包了吗?唉!既然一个是顶、顶两个怕啥,是吧大哥!” 起初的谋划是,找来林福儿,将其交给平安侯府,挂着平安侯府的名号推出去,因为平安侯府的牺牲定会得到奖赏,倒是地位稳固,作为交换,给诸葛府好处。 平安侯府找到他们,主要是因为,他们与平安侯府同姓诸葛。 若将诸葛府的小姐挂上平安侯府的名号推出去,一旦有人检举其中的水分,他们完全依仗数月来两府的交好,宣布两府实为同宗。 计划的好好的,却没想到,国师狮子大开口,竟然要献祭二十个少女。 那么多,还必须都为官宦人家的小姐,他们将林福儿交给了平安侯府,平安侯府成了第一个勇于站出来牺牲自家千金的臣子,而大部分,却是被分配的。 诸葛府便是,交出了林福儿,本以为可以替下家中亲女,却没想到又迎来一个死亡名额。 第298章:各怀鬼胎 诸葛永晟官阶低,上官命令,他不敢违抗,便心中暗暗动起了心思,将最初有此起意时的心思又拿了出来,与诸葛永昌密谋时,诸葛永昌差点呼诸葛永晟一巴掌。 他都有些怀疑,诸葛永晟总是打诸葛茉的主意,是因为他口中所说,诸葛茉是嫡女身份更显他的虔诚之心,而且诸葛茉还有兄弟,比起几位姨娘仅有一子或一女的情况,贾氏更容易接受? 呵,什么狗屁冠冕堂皇的理由。 诸葛永昌都有些怀疑,是不是诸葛永晟早就知道诸葛茉是他的女儿,甚至知道他与贾氏的私下关系,想从诸葛茉开始,借此除掉他与贾氏及他们的儿女吧! 该死的! 眼瞅着锦绣前程的大好机会就在眼前,怎可半途而废? 诸葛永昌当下灵机一动,想起了佛堂里的无欢,送林福儿去平安侯府的时候,平安侯府派了车过来,且做了隐蔽措施,几乎没人知道,诸葛府的大小姐实际上已经被关进了平安侯府。 要不是如此,他们又岂能轻易糊弄了于承儒。 既然能糊弄到于承儒,何不借此机会,就说大小姐尚在府中,拿无欢顶替了诸葛府的大小姐? 这法子刚刚在脑中冒出头,诸葛永昌便快速的提了出来。 诸葛永晟原本是不同意的,可诸葛永昌说的不错,平安侯府带走林福儿时做了隐秘措施,明显有避险之意,未来平安侯府当真得了好处,他们也未必能得到多少好处。 而且经此一事,平安侯府在朝中的地位必定大有提升,到那时候,诸葛府就是有怨言,恐怕也没能力与其纠扯理论。 与其等着别人的余晖照耀,倒不如自己争取。 实际上,虽说献祭一事,是朝廷分派给个别官员的任务,但实际上,此次分派,也有诸葛永晟自己的意思在里头。 当初平安侯府找到他,制定这个计划时,曾说过前朝献祭的旧事,当时平安侯说过,他会在三年之内,以倾家之力买通国师,让国师占卜,然后提出献祭。 只是诸葛永晟到现在也闹不明白,为啥献祭的事提前了?还放在了朝拜大典上。 难道是平安侯怕此事夜长梦多,才提前了计划?国师狮子大开口,直接要二十名少女献祭,也是出人意料的事。 诸葛永昌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诸葛茉,被诸葛永晟拿去做了筏,他将此时仔细的分析给诸葛永晟,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终是说服了诸葛永晟,同时让人去盯着林福儿的婢女,避免其伤重而亡。 结果恰好救了无欢,看到无欢那张毁了容的脸时,更是大喜。 无欢与林福儿身形相似,又毁了容貌,这种情况下,只要他们一口咬定,这就是诸葛家的大小姐,谁会不信? 诸葛永晟细细思量之后,再想想诸葛茉,虽说他最疼爱的女儿是青菀为他生的诸葛芸,但诸葛茉也是他的女儿,有旁人代替,他自然愿意保住亲女的性命。 况且诸葛永昌说的不错,朝廷的旨意言明,必须是官家小姐,但实际上,定是有人如他一眼,李戴桃冠,借此保住亲生骨肉的吧! 贾氏听了诸葛永昌的话,心中一暖,眼底雾气涌出,心中暗恼不已,当初他怎么就瞎了眼看上诸葛永晟?若是当初嫁的是诸葛永昌,如今她们一家几口,定是和和美美。 想到诸葛永昌至今未娶,只在后院里养了个妾室,贾氏心中就越是感动心痛,她真是瞎了眼。 早知道诸葛永晟如此狼心狗肺,当初就该狠心将茉儿与英儿调换,让茉儿在诸葛永昌的身边养着,唉!当初茉儿出生前,她与诸葛永昌确实是这么商量来着,可是茉儿出生后身体弱,她舍不得,愣是留在了身边。 如今看看,当时为了替换诸葛茉,诸葛永昌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婴孩诸葛英,自由有诸葛永昌照顾,反而比茉儿更加开朗。 以前的事,后悔也没用,不过以后,她绝对不会再由着诸葛永晟。 想等青菀生下儿子,然后取代她与儿子的地位?休想。 舒朗院里,无欢迷迷糊糊的享受着大小姐的待遇,被伺候着养伤。 于府内,文青、文竹夜探诸葛府后,将在府中所见告诉了于承儒,于承儒听过后,眉头大皱,次日一早便再次登门,他近日来总觉得心里不安,很是担心林福儿。 连归朝后,第一个客宴,都抛去了脑后。 诸葛永晟与诸葛永昌听闻太子师于承儒又来,顿时对视一眼,匆匆迎了出去,再见时,有毁了容的无欢在舒朗院摆着,应对起来,倒是有底气的多。 甚至不等于承儒询问,诸葛永昌便叹了口气说道:“唉!太子师看着福儿长大,又对福儿如此关心,想来您的话,福儿定能听上几句,您、还是跟我们去福儿那丫头的院子看看吧!” 林福儿在诸葛府名唤诸葛琳琅,诸葛永晟、诸葛永昌包括老夫人等平日都将林福儿教琅儿、琳琅,此刻诸葛永昌为了迎合于承儒,直接唤起了林福儿的曾用名。 于承儒本就悬着一颗心,一听这话,疼然而起,眉头紧蹙紧着问道:“福儿怎么了?” 成功吊起了于承儒的紧迫主意力,两人直接将于承儒邻进了舒朗院。 躺在床上的无欢,听说于承儒来了,想起于承儒对林福儿的熟悉程度,心头一阵担忧,索性合起双眼装睡,想来个拒见。 可惜,就算是睡着,诸葛永晟和诸葛永昌依然将于承儒领进了林福儿的闺房。 装睡的无欢一阵羞愤难当,也忍不住替林福儿寒心,这什么父亲、就算于承儒是相熟之人,也不该如此唐突的将外男邻进闺房啊! 压下心中的不乐意,无欢继续装睡,好在诸葛永晟兄弟带着于承儒进来,只匆匆看了一眼,便出去了。 “福儿她到底怎么了?”一回到诸葛府的客房,于承儒便迫不及待的追问,林福儿面容尽毁、气息奄奄,情况十分糟糕。 第299章:一唱一和 “家规不严,实在是、实在是惭愧啊~”诸葛永晟拍着座椅扶手,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诸葛永昌接着说道:“大哥将福儿关入佛堂,只是想让她认错,没想到被个恶仆钻了空子,竟想、竟想毁掉福儿的名节,福儿为了自保划花了脸,但终归没能躲过去……” “幸亏我们发现的及时,才阻止了福儿自杀……”诸葛永昌与诸葛永晟一唱一和,看上去十分心疼林福儿的遭遇。 于承儒听了诸葛永昌的解释,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面色发白。 福儿竟然、竟然遭遇了那种事?这不可能、不可能…… 可想想林福儿刚才的模样,再看看诸葛永晟两兄弟此刻的样子,于承儒一颗心直往下沉,有些事由不得他不信。 随于承儒一起来的文青,虽站在外头,却凭着他的听力,听到了里头的对话,听到林福儿昨夜的遭遇,他也变了脸色。 昨夜他潜入诸葛府后,兜兜转转破费了些工夫,才找到诸葛府的佛堂,赶到的时候,佛堂里有淡淡的血腥味,却并不见人。 他在周围看了看,见佛堂位置距离诸葛家几位主子的居所都有些远,心中生出了狐疑,联想到佛堂内的血气与夜半时的阴森之气,他便退开,去别地儿找。 结果,找了许久,始终没有找到第二个佛堂。 索性又折回去看了看,依然是那种文思未变的情形,文青不明所以、无功而返,将在诸葛府的所见细细的说给了于承儒。 如今想来,那个透着血气的阴森佛堂,当真是关着林福儿的那处。 而他,昨夜竟与林福儿的遭遇擦身而过,错过了救林福儿的时机,该死,他真是该死。 “那恶仆已被我兄弟处死。”诸葛永昌说道:“真是家门不幸,没想到诸葛家竟有那等恶徒,实在是我们兄弟的失职……” 诸葛永昌的话,落入于承儒的耳中,像是沉入了沉潭、死水,于承儒就那样怔怔的坐在那里,毫无反应。 “太子师放心,这件事,我已经隐下,定然会竭力保福儿名节。”诸葛永晟信誓旦旦的说道。 ……福儿的名节!! 这几个字唤醒了于承儒的神志,他双眸赤红的看向诸葛永晟与诸葛永昌,眸光喷火,福儿出了那么大的事,他竟从诸葛永晟和诸葛永昌身上,感觉不到半点真情。 且不说他们说的话是真是假,他们摆出痛心疾首的模样,却十分令人生厌。 若当真关心林福儿,又何至于发生这等事。 将福儿关进佛堂,福儿到底做错了什么?失散多年、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女儿,不是应该更加疼惜吗?亏林福儿还恋念这个家,宁愿留在诸葛府,也不愿常住于府。 “老爷!”于承儒心中的怒火渐渐积蓄,正待发作时,突然听到文青的声音,文青一声禀报,已经走了进来,文青不顾诸葛永晟与诸葛永昌皱起的眉头,并未见礼,直接凑到于承儒耳边,低声说道:“老爷,福儿身手了得,岂会如此轻易便被一个恶仆得逞,此事蹊跷。” 于承儒闻言心头咯噔一下,顿时想起,福儿的功夫可是比文青几人都要高。 以此推断,文青所言不错,福儿定是还遭遇了其它什么,若不然不会这么轻易出事,想到这些,再看诸葛永晟兄弟时,于承儒更觉两人惺惺作态,必定隐瞒了什么。 可是,福儿会武功的事,似乎隐瞒了诸葛府的人。 看来这件事,他的着人再查了。 想到林福儿受到的伤害与委屈,于承儒深深呼了一口气,淡淡的说道:“福儿乖巧,自幼与内子结缘,如今她情绪不稳,老夫想将她接入于府,有内子在旁开导,想来定会对她的修养有所帮助。” 为今之计,他是绝对不会再将林福儿留在诸葛府了。 诸葛永晟与诸葛永昌闻言,顿时有些傻眼,他们没想到,堂堂太子师,竟然对个乡下丫头如此上心。无欢不是林福儿,而且无欢留着还有大用,岂能随便让带走?问题是,于承儒所言没差,他们似乎没有什么立场拒绝。 “太子师,福儿虽然是刚刚寻回来的,可她毕竟是我诸葛家的骨肉,这里有她的祖母父亲,还有姐妹,何况,她遭受如此大的磨难,我这个做父亲的,只想时时刻刻将她留在身边,亲自护着。还请太子师谅解我这为父的心情。”诸葛永晟垂着脑袋,像霜打的茄子,可神情间明显疲惫,怎么看都像是为这事儿操碎了心。 于承儒想带走林福儿,却因林福儿的父亲在,不能用强的。 诸葛永昌更是及时附和:“太子师有所不知,这件事我们兄弟还瞒着母亲,母亲年岁大了,身子骨一向不好,本就担心福儿这个千辛万苦找回来的孙女,若是冒然将福儿送走,母亲知道了,不定会担忧成什么样,哪怕只是为了母亲的安危,我们也不敢送走福儿啊!” 于承儒的年岁比诸葛永晟兄弟长了一辈,官阶也比两人高的多。 用此两者,诸葛永晟自知压不住于承儒的态度,但他是林福儿的‘生父’,且家中还有老母高堂,搬出老夫人,料想于承儒定然不能坚持。 果然,于承儒听了这句话,再说不出什么来。 若真因带走了林福儿,让诸葛府的老夫人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不论这件事是不是林福儿主导,都会被扣上不孝之名。 左右不得,无奈只能退走。 出了诸葛府,于承儒立马让人去太医院请太医,想竭尽所能,治好福儿脸上的伤,紧接着又吩咐文青,让其仔细打问,昨夜诸葛府到底发生了什么。 于承儒这边前门出来,诸葛府的侧门处,有个衣着灰败破旧的少女,被领了进去。 无欢身边,很快多了个丫鬟。 在诸葛永晟及诸葛永昌的谋划中,无欢伪装的‘芷葶’死了,舒朗院少了个丫鬟,这才找了个来补上,为了避免日后口舌,诸葛永晟特意找了个哑巴来。 第300章:淳桦 平安侯府议事堂。 一个名唤淳桦、平日替平安侯出谋划策的谋士,神色中略带凝重的说道:“侯爷,那女子关入地室后,我一直着人盯着,刚刚得到禀报,听说那女子醒了。” 平安侯闻言,有些诧异的看向淳桦,心中觉着奇怪,醒了就醒了,淳桦为何特意提出来? “可是有什么不妥?”平安侯稍作思量,便探起身子,皱着眉头问道。 “那女子被投入暗室当中,有铸跌锁链束缚,按理,就算是个七尺大汉,醒来发现自己的境况,也定然会心神大乱,可是那女子,十分镇静。” 淳桦不仅听属下描述了这种情况,他自己也过去看了几眼。 为了看的清楚些,他还着人往暗室掌了灯。 灯光下,他清楚的看到,屋中女子的镇静,让他心中禁不住微感不安。 黑暗封闭的空间,对未知的本能恐惧,换做谁,都不该像那女子那般镇静,除非那女子心中并未感到恐惧和绝望,除非那女子有何脱身的依仗。 是什么? 国师及大部分朝臣们,联名上请皇帝,请示用献祭来解华国之威,原本皇帝坚决否决的事情,不知为何,已经点头首肯,且交代下去即可筹办。 如今不止是平安侯府,朝中许多官家都得到了献祭的、资格。 牺牲家中后辈从而获得奖赏,牵动平安侯府的气运,这原本是淳桦为平安侯量身定制的计谋,可是如今却要献祭二十人之多。 如此一来,功劳就不是平安侯府一家的了。 好在平安侯机灵,关键时候挺身而出,成了引领献祭的第一人,也算是稍微挽回了一点损失,这种情况下,被她们当做献祭少女的林福儿,必须严密看守好。 一旦献祭开始,林福儿却出了幺蛾子,下落不知,那事情就有些大条了。 “先生的意思是?”平安侯一世平庸,若不是请了淳桦为谋士,平安侯府的情况恐怕要比如今落败的多,所以实际上,平安侯对淳桦几乎算的上言听计从了。 淳桦缓缓说道:“侯爷可找一些使人长久昏迷的药物,给那女子投喂,让她失去意识,一个没意识的人,想要反弹绝无可能。” 扣下林福儿,必须扣下林福儿。 淳桦心中喃喃,扣下林福儿,让其成为献祭一员,这种看似解救华国命运的举动,实际上,却是会坏了华国皇权在民众心中的地位。 前朝时,献祭一事由来已久,朝堂上每隔几年,便会有人提及取消献祭的建议,可是当时的皇帝根本听不进去,觉着那是祖上传承下来的规矩,若是破坏,会坏了皇权根基。 民间看似和乐,实际上,越是靠近京城的老百姓,越是神情惶惶,明显在惧怕着。 想来也是,那时候每到献祭时分,便会有不少民间少女,被挑出去,虽献祭只需一人,实际上却有不少良家少女,遭到连带祸害。 献祭,看似利国实则损国伤民。 而这才是淳桦想要看到的结果,不破不立,华国不破,谈何复国?只有让华国的形象,在民众心中失了信服依赖,才能将其纷纷剥离。 这是淳桦愿意屈尊降贵来没落的平安侯府,给平庸的平安侯当谋士的真正目的。 “好好,先生所言极是,我这就着人安排。”平安侯虽将林福儿扣了下来,却因马上要面临大事,心中一直时而亢奋时而惴惴不安。 听淳桦如此说,平安侯立马明白过来,原来问题在这里,是林福儿关的不够严密,想起自家老母对林福儿的看重,平安侯立马撂下一句话,匆匆出门去做安排。 看着平安侯出去,淳桦慢条斯理的端起身旁的热茶,温温的喝了一口,甘醇的茶水入口时,他的唇边荡出些许微笑。 他与师弟打了个赌,看谁能先帮着师父找到前朝皇室遗孤。 如果他旧事重提,损了华国的根基,他就不信,倘若师父一直坚信的前朝皇室遗孤依然存在,会不出来?若当真看不准如此良机而不露面,那边说明,前朝皇室遗孤什么的,定是师父自己的执念,实际上早就不存在了。 不存在也正好,师父也有前朝皇室血脉,到时候正好挟了师父,自个儿夺皇权,做皇帝。 地下暗室里的林福儿还不知道,在她尚未相处脱身之法前,有人一个主意,直接掐断了她的路子,将她打入了黑暗。 无尽的黑暗当中,林福儿的意识一直处于混沌状态。 不知过了多久,瞬息间,或是很久的时间,林福儿再醒来时,感觉身子正在微微摇曳,她费力睁开眼睛,周围已经不是黑漆漆的墙壁,而是轻纱。 她正坐在一顶轻纱围成的软娇里。 而她身上,穿着精致的服侍,就算她力气尚未恢复,看不到也摸不到,也能猜测的出,她的妆容定是与服饰相配,经过了精心打扮。 有种很不妙的感觉。 软娇晃晃悠悠行走良久,林福儿透过朦胧的轻纱,隐约看到了外头的景致。 这里、这里是皇宫。 将她一番盛装送入皇宫,会是什么情况?林福儿立马想到了某种可能,这是打算将她献给皇帝?将她送入皇帝的后宫? 林福儿顿时一阵气恼,平安侯府如此行事当真可恶至极。 可真的是如此吗?林福儿心觉蹊跷,被送入后宫,若当真如了皇帝的眼,难道平安侯就不怕她借皇帝的势,反过来处置他们? 这种可能存着。 但想到如今的时代,林福儿默了,她来自文明时代,不愿陷入后宫,与许多女子争一个男人,但这个时代的女子却未必,有多少人巴望着能入宫随驾,从此荣华富贵啊! 林福儿动了动身子,发现浑身气力绵软,根本调动不出丝毫劲力,想要脱身,难。 不过,到了皇宫,林福儿反而有了些底气。 她曾在东宫待过一阵子,也在宫中行走过,实际上,她对宫中的情景是有些了解的,只要寻着机会,比那暗无天日的暗室里,更容易脱身。 第301章:皇家父子 又是好一阵晃晃悠悠,林福儿被送进了某个宏伟的大殿,大殿内外,已经聚集了许多人,大殿外是盛装的朝臣,大殿内是盛装的女眷,瞧着该是华国身具诰命之人。 这阵仗,有点古怪。 林福儿心中砰砰作响,有种很不好的感觉。 软娇当着朝臣与诰命的面,直入大殿,谁有如此大的面子?就算她是平安侯送给皇帝的,也不能如此嚣张吧! 进了大殿,落下软娇,掀开轻纱帘,被搀扶着走下来,林福儿竟看到大殿内,许多与她一般着装的女子,且个个面带轻纱。 这些女子,坐在大殿中央,被灯烛围绕起来的莲座上,怎觉得像是被摆在了供桌上? 林福儿心中暗惊,但浑身依然无力,丫鬟稍微使点劲儿,她就只能随着丫鬟的力道走向其中最靠前的那个莲座。 被搀扶着坐下后,殿内的诰命,殿外的朝臣,竟然齐齐冲她及她身手的莲座女子们,跪了下去。 不对,很不对,哪里不对! 林福儿心中大惊,她匆忙四顾,视线扫过殿内众诰命,平安侯府的老夫人就是诰命夫人,她很想知道,平安侯府的老夫人,此刻是什么表情。 视线所及,没有看到平安侯府的老夫人,却看到了另一个熟悉的面孔。 锦夫人! 耀州诗社结识,又在平安侯府见过的那位,林福儿很喜欢的锦夫人。 与此同时,皇帝的寝殿内,皇帝正坐在椅子上,由着宫女服侍更衣,他的脸上透着些许灰青之色,看上去整个人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边沿。 太后坐在数步外,担忧的看着皇帝,双眼通红。 派出去寻找鬼医的人扑了个空,月许来始终没有放弃希望,在坚持寻找,可是皇帝的身子骨,即使用最好的灵药神药,也无法对症解毒,看样子怕是坚持不住了。 这可如何是好啊! 太后如此,皇帝的心绪更加沉重,月许前,为了稳住朝局,他拖着病体同意了献祭的事,本以为只是一时的缓兵之计,没想到竟然一步步的当真走到了这一步。 今日是二月二龙抬头,是献祭的良时。 一个月来,他既没找到鬼医、剧毒未解,就连林福儿也没找到,希望破灭成了比毒更致命的东西,实际上张太医搜罗医书,寻了许多解毒的法子,钻研过后用在他身上,他身体里的毒,一度被解出了七七八八的。 可惜,心中挂念之事始终没有着落,他心中焦急,越焦急越难控制自己,越是如此,身体内尚余的毒如雨后春笋,短短几日便攻入心房。 皇帝心里很清楚,如今的他,是真的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父皇!”太子慕容珏的声音突然响起,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巴巴的望着形容颓败的皇帝。 慕容珏是昨天刚知道父皇身体出了状况的,昨夜父皇和皇祖母给他说了很多话,千般万般的叮嘱他,等离开了京城,他便不再是太子,只是个平头百姓。 他是太子,日后是要当皇帝担起华国天下的,这是慕容珏从小便知道的事,突然被剥夺了资格,慕容珏有些难以接受,可相比较失去承继大统的资格,他更不舍父皇、皇祖母和母妃。 约定的时间已经快到了,等祭奠开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祭奠上时,他会被秘密送出皇宫,日后太阔天空,他再不是皇室中人。 “珏儿,过来。”皇帝灰败的脸上、挤出个笑容,冲慕容珏招了招手。 慕容珏微微嘟着嘴巴,快速的跑了过去。 太后见到这一幕,微微侧头,手里拿着帕子捂住了脸,肩膀在微微的耸动着,明显情绪难以抑制。 “父皇!”慕容珏站在皇帝跟前,很想说他不想离开父皇,可父皇昨夜说过,昨夜所说之事非常隐秘,他不能与外人提及,哪怕是一个字。 而这里,除了皇祖母和父皇外,还有太监和宫女,慕容珏知道重要,不敢随便说话,但他眼底的委屈与抗拒,却是非常明显的。 “都下去吧!”太后出声,屏退了左右。 等宫女太监都走了,太后才起身走到慕容珏身边,暗暗呼了一口气,轻声说道:“珏儿,让你父皇歇歇。”皇帝中毒的事,已瞒了月许时间,期间皇帝精神头好的时候,也会按时早朝。 可大家都心知肚明,能站在朝堂上的,那都是老油条、都是人精,皇帝很清楚,就算他动用全力去隐瞒,依然瞒不住。 今日,祭奠,朝臣齐聚,皇帝需要主持大典,不像平日早朝可以坐着,今日,皇帝需要站在百官之前,以皇帝目前的身体状况,根本坚持不下来。 一旦出现异样,皇帝命不久矣的事,便会直接摆出来。 到那时,满朝哗然,他九死,华国也将随之九死。 “珏儿,若不是没有办法,你父皇又怎么舍得将你送走?”太后拉着慕容珏的小手,哑着嗓子说道,其实,历代幼帝登基的事并非没有,朝中也并非没有值得信奈、可托的重臣,但那些,对于太后与皇帝来说,都抵不过慕容珏的命。 与其让年幼的慕容珏在帝位上沦为傀儡,不如趁大难之前,将他送出去,让他像平头百姓一般,平平淡淡、健健康康的活下去。 说到底,国师的占卜,不仅让朝臣骇然,也在皇帝心中留下了深深的影子。 占卜结果显示,华国将灾祸不断。 皇帝中毒,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记住了,以后在外面,一定要好好活着。”看着脸颊稚嫩的孙儿,太后心中苦不堪言,外面的世界她虽然没有切身经历多少,但自打有了将太子送出去的打算一来,太后便着人打听了不少外面的事情。 多多少少是知道外面世界的艰险。 可是,相比较被禁锢,走出去,或许是条生路。 抱着这样的心情,太后与皇帝对太子慕容珏报以极大的期望。 慕容珏原本想请求父皇改变主意,可瞧着皇帝的脸色,听着太后的话,他渐渐的抿紧了小嘴,未发一言。 第302章:一举多得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有太监禀报:“陛下,时间差不多了,该出发了。” 出发,等于分离,可能就此永别。 慕容珏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伤,上前两步,一把扑进了皇帝的怀里,将小脑袋深深埋进皇帝的龙袍里,咬着小嘴,压着喉喽里的哭声,浑身微微颤抖着。 皇帝垂头,眼底露出悲凉与不舍的神色,缓缓抬手,落在了慕容珏的脑袋上。 这一刻,他不是皇帝,只是慕容宇。 慕容宇回想自己这一生,恍惚间,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梦,所有的一切都变的不真实,一场梦,破灭了,似乎挺好! 视线回笼时,看到怀中的儿子,他不禁心头一颤,回过神来。 本就灰败的面色,分分钟越发失了血色、人气。 “来人!”皇帝一声召唤,突然一阵黑影闪过,一个通身黑衣,连面颊都被黑巾遮盖的人,跪在了皇帝的几步外,虽曲折了膝盖,身形却带着不屈的硬气。 “将太子送走。”皇帝沉声说道。 慕容宇,华国皇帝,他这一辈子,虽没什么大的功劳,但身为帝王,那与生俱来的上位者的气势,却丝毫不差,可是这一刻,坚定的说出这几个字时,他的眼眶却红了。 “是!”独属于皇帝的影卫将,沉声应道,随即上前一步,干脆果断的从慕容宇怀里抱走了慕容珏,慕容珏只觉小身板被扯开,顿时惊恐的看着慕容宇,双手使劲儿绷扯,试图抓住自己的父皇,可即使他自由习武,在影卫将的手下的挣扎,根本不值一提。 太子眼泪哗啦,嘴边不停的喃喃唤着:“父皇、父皇……”可他到底是天家的儿子,昨夜慕容宇避重就轻的与他道说了让他离开皇宫的原因,他这会儿虽然心中惊惧怕于即将离开父皇,可愣是咬着牙关,记着父皇的交代,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 慕容宇此刻也不好受,整个人坐在椅子里,落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捏的死紧,浑身都在微微颤抖,一双眼紧紧盯着影卫将,看着他麻利的抱着太子,打开密道,匆匆隐没其中。 皇帝是一国核心,禁不得折损,所以不论是历朝还是华国,身为帝王,都会给自己留下保命的后手,密室算,不在人前露脸的影卫也是。 影卫的存在,甚至连太子都不知道。 此次动用影卫,甚至让影卫将亲自随护太子,可见他护佑太子的决心。 转眼之间,密室暗门重新合拢,慕容珏已经没了踪影。 祭奠的时辰已经快到了,想到即将画上句点的人生,想到即将覆灭的皇朝,慕容宇深呼一口气,艰难的站了起来。 太后早已站起,此刻与儿子对视,两人眼底都带着心疼与不舍。 慕容宇本想送母后与儿子一起离开,可太后坚决反对,就像多年前,母家蒙冤时,今日的太后曾经的琼妃,被下令打入冷宫时,当时的慕容宇也没有逃避,不惜触怒龙颜向先皇求情,愣是与母妃一起被送进了冷宫。 这一次,他们母子依然荣辱与共。 儿子已经被送了出去,有影卫将保护,有于承儒会找到林福儿,皇帝放心不少,如今又有母后在身边,他油然生出一股气力,不用人搀扶的走向了寝殿的门,并亲自动手,‘哐当’一声,从内将其拉开。 慕容宇面色灰败,但他头戴皇冠,皇冠前的垂帘,多多少少起到了遮挡龙颜的作用,故外头虽然有人等着,却没人注意到他的脸色。 也是,皇帝的龙颜,可不是谁都敢直视的。 皇帝出门,太后也跟了出来,既然说了要陪着儿子,原本不用太后参加的祭奠,太后也跟了上来,而太后身边,还有个人,竟是个如太子一般大小的男孩。 男孩的容貌与太子有七八分相似,跟在太后身边行走,看上去像模像样,但他眼底的胆怯却格外明显,不过好在,他的身前,有皇帝和太后两位大人物,他这个渺小的替身,存在感大大降低。 登坐龙辇,慕容宇深深呼了一口气,伸手摆开宽大的衣袖,手里露出个青玉小瓷瓶,从中倒出个红色的药丸,不动声色的吞入腹中。 这是他让张程给他配置的,杀敌三千自损八百的药,可暂时压制他不稳的气血,助他坚持主持祭奠。 龙辇出了皇宫,直奔东郊天山,天山之巅,便是前朝献祭之地,因本朝并未延继这项传承,天山祭坛已经荒废数十年,周围及沿途的一切,都是近来刚刚准备的。 临到天山脚下,看着一路铺上天山的红色地毯,及路到两旁新添的景致,慕容宇眼底神色骤然暗下去,呵,准备的真是齐全周到。 华国的极北之地,也有天山,但那常年被冰雪覆盖的天山,比眼前这个天山,大了不知多少倍。眼前这个天山,之所以被称之为天山,正与献祭有关。 天山之巅,有个直径约八丈的无底大坑,名为天坑,天山也因此得名。 皇帝到位,朝臣到位,由诰命夫人拥簇着的,被抬上来的二十名盛装少女,也逐一到位,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只等良时到,再将几个等待献祭的少女,推入无底天坑,祭奠方算结束。 无底天坑由来已久,曾经也有探险者,坠了绳索,想下去一探究竟,可无论功法如何强盛,一旦下去都会落的个有去无回的下场,渐渐的,天坑成了人们心中极度危险的死地。 没人来了,便不能再吞到人。 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当时的皇朝遭遇了灭顶大难,数月间倾覆。 新朝帝位在登上帝位后,将此山定名为天山,也颁布了献祭的法令。 据说新朝皇帝之所以如此安排,是因为新朝的开国皇帝,少年时曾登顶天山,听到过从天坑内传出来的呼啸龙吟,从那时期,那少年便深信,他才是天命帝位。 那说法让所有人震撼,也让所有人折服。 新朝掌举国之大权,原本需要时间稳住民心,可那说法,竟鼓起了民众的势气,帮助新朝快速稳固了帝位。 第303章:平洲诸葛家 想起前朝旧事,看着眼前场景,慕容宇心中越来越憋闷,他虽没生在前朝,恍惚间却有种穿越时空,到了前朝祭奠当前的错觉。 心中不由暗惊,难道华国的大劫在于前朝余孽? 原本,慕容宇虽然放弃将帝位传给太子,却是打算临危授命,将其传给梁王的。 虽说梁王多年来都与他为难,但其并非十恶不赦的歹恶之人,只是多年前帝位之争落败,对皇位满腹执念而已,慕容宇将太子送出京城,再将帝位传给梁王,也算是既保住了太子的性命,又保住了慕容家的天下,一举两得。 梁王夺天下,名不正,有他发话,梁王的名就顺了。 实际上,这种将帝位传给兄弟的事儿,历朝早有先例,虽说梁王不是先帝之子,但也是先帝亲侄,身体里流淌着与慕容宇同样的血脉。 慕容宇如此打算,实际上不仅一举两得,因为梁王对帝位觊觎已久,等他当真找到了机会,难免一场血斗厮杀,到时候不知会有多少军民丧生变故中。 慕容宇直接穿位,便能避免针锋,同时也能保全慕容家的根基。 慕容宇打算的很好,也一直认为,他中毒的事,虽然没有实证,却十有八九是梁王所为,他都不计生死大仇,只求家国两全了,这会儿心中却生出几分不明的担忧。 难道,他真正的敌人,并不是梁王,而是前朝余孽? 先帝在位时,曾着人私下寻查,意在斩断前朝余孽的根,永除后患,慕容宇继位后,取消了这项无休止的任务。 慕容宇心中骇然,难道是因为他的一时心软、放任,二十年来,让前朝余孽有了喘息、积蓄? 一时间,慕容宇心中惊涛骇浪,他匆匆四顾,视线扫过一干朝臣、士兵、诰命,甚至太监、宫女,连被摆在天坑周围,坐在莲座上的蒙纱少女也落入眼底。 如果华国面临的倾覆灾难,当真与前朝有关,那这些人当中,定然有他们的细作。 会是谁? 莲座之上,到了这会儿,林福儿总算知道,她们的用途了,看看那个身着八卦长袍、戴着高帽的男子,及其身前的摆置,实在不难猜测。 尤其是,除了她,其她莲座上的女子,都有些瑟瑟发抖,隐约间还能听到些许微弱的抽噎声,这就更加印证了她的猜测。 她、要死了吗? 该死的平安侯,也不知给她用了什么东西,自再度坐上莲座后,她浑身的无力感空前绝口,就好像身体里的骨头被水泥固定,虽看着端坐在此,实际上却丝毫动弹不得。 甚至于,连揭掉面纱的举动都完不成。 原本还想过伺机联系锦夫人,借锦夫人设法脱身。 可从头至尾,她压根没有靠近锦夫人的机会,而锦夫人,不知为何,似乎在避讳着与她、她们这些赴死的少女,甚至连视线都避着。 唉!这情形,稍微一想,林福儿也能理解。 像锦夫人那般通透的人,定是不愿意看到这么多无辜少女,被献祭的。 可是她地位低,根本无权左右任何事,故来了个身在其中、却避而不见吧! 锦夫人的状态,让林福儿十分无奈,也一点法子没有。 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吗? 看着那身着八卦袍的男子在哪儿振振有词,林福儿的心一片死灰。 与此同时,京城某处,玄墨突然打翻了眼前女子捧上来的托盘,连带托盘上的美味一并散落一地,他狠狠的盯着眼前、青纱遮面的女子,哑声道:“你、不是福儿!” 福儿! 月许前,他安排虫儿去诸葛府跟着林福儿,却得知林福儿遭人侵犯、且毁容、身负重伤,得知那情况后,玄墨瞬间大怒,亲自杀到诸葛府,将林福儿给带了回来。 若不是顾念着诸葛永晟是林福儿的生父,他恨不得直接灭了诸葛家。 将林福儿带回来,见她伤重如此,心都在滴血。 心中愤怒与憋闷无法宣泄,着人照顾林福儿,自个儿跑去亲自追查林福儿受辱一事,林福儿受辱的事,似乎只是恶仆的个人行径。 但诸葛府会出现那等歹恶的恶仆,却引起了玄墨的重视。 细查方知,诸葛永晟根本没有兄弟。 诸葛永晟没有兄弟,那诸葛永昌哪里来的? 知道事情疑点诸多,玄墨继续追查,去了诸葛永晟的老家平洲,多方打探,玄墨竟从哪里找到了诸葛永晟的亲弟诸葛永荣。 不是没有亲弟吗?怎么又来了一个? 问过才知道,诸葛永荣幼年时,被父亲过继给了兄弟,之后没多久,诸葛永荣便跟着名为父亲实为叔父的长辈,举家搬走。 那时搬走,多少有隔开诸葛永荣与其亲生父母的意思。 多年后,诸葛永荣成家立业,养父母见他孝顺,方才提出回归祖地,等到了租地才知道,兄长家早就没人了。 人去了哪里,他们倒是打听过,只是始终没打听出来。 打听不到,他们便收拾收拾祖屋,住了下来。 听过诸葛永荣的描述,玄墨一颗心直往下沉,这样的结果让他始料不及,若是福儿知道,他的父亲,只是个李戴桃冠、连姓甚名谁都不知道的歹徒,福儿该有多伤心。 想到这些,玄墨心中一阵自责,若是早知道林福儿的父亲品根不端,他是绝对不会将林福儿留在诸葛府的。 “唉!先生问及兄长,可是知道兄长的下落?”诸葛永荣说话时,看到已经十四岁的儿子,背着一捆柴火进来,叹了口气说道:“听说嫂子失踪时,身怀六甲,也不知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算起来,快十六岁了。” 这话一出,玄墨心头咯噔一下,沉下去的眼眸中,闪过星辰般的光芒。 如此说来,京城的诸葛永晟多半是冒牌货,可林福儿却未必,她极有可能真的是诸葛家的骨血。 思及此,玄墨心潮澎湃,福儿遭遇那等事,心灰意冷,多少因为诸葛家对福儿的冷情,若是告诉福儿,那个被她认作亲父的人,只是个冒牌货,她的亲人,在平洲,想来定会让她重获求生心念。 第304章:起疑 玄墨日夜兼程,赶回京城,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将林福儿的身世告诉林福儿后,林福儿透出些许激动向往之后,依然对他避避闪闪。 要说林福儿避着他,好像也不对。 因为每到夜里,林福儿总会瑟瑟发抖、恐惧不安,直到玄墨靠近,钻入玄墨的怀中,林福儿才能安稳下来,起初,玄墨拥她入怀时,总有种怪异的感觉,那感觉中,还有些排斥。 排斥感让玄墨眉头大皱倍感自责,虽说女子的名节至关重要,但玄墨想到林福儿遭人侵犯的事时,心中只有无边的心疼与自责,多少次,他都扪心自问,倘若她没有将林福儿留在诸葛府,林福儿在她身边,就不会遭遇那种事。 不会遭遇那种事,也不会留下心理阴影,连黑夜都不敢独自面对。 这样的林福儿,揪着玄墨的心,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使劲儿的拧着玄墨的心肝,让玄墨时刻备受煎熬。 玄墨想带林福儿离开,薛朗等一干心腹却处处劝解阻拦,因为据宫中探子来报,华国皇帝的身体出了严重的状况,且献祭的事也让朝野内外变的人心惶惶。 这是光复大业的绝佳机会。 一边是祖训,一边是林福儿,面对如此选择,玄墨曾想过这个问题,那时候,他想,相比较重掌皇权,登顶帝位,他更希望与林福儿相依相伴、携手百年。 可是当真到了抉择之时,自幼印刻在股子里的信念,却跳出来宠宠欲动,揪扯着他的心绪,阻挠他的判断,玄墨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满脑子都想找到个两全的法子。 直到,林福儿夜半从梦中惊醒,卷缩在他的怀里瑟瑟发抖,他使劲儿拥抱着林福儿,终于下定了决心,夺回天下曾经是他毕生的目标,可这种时候,是林福儿最需要他陪伴的时候。 倘若他因不舍良机,而放下林福儿,即使夺下天下,又有什么意思? 为了避免自己改变主意,玄墨带着林福儿离开了京城,因天降大雪,停在了耀州。 到了耀州,玄墨神奇的发现,林福儿的状态好了很多,虽然夜里依然要他抱着才能入睡,白天却不再像之前那样,闷在屋里。 她会让人搬了椅子,坐在屋檐下看雪。 看到盛开的梅花时,面纱遮不住的眼睛,还会透出浓浓的笑意。 也是,替代真正的林福儿,成功得到了玄墨的怜惜,接下来,只要再坚持几日,熬过了二月二华国献祭大典,等真正的林福儿香消玉殒,她无欢会成为唯一的林福儿。 无欢不知道的事,她神色间的些微异样,尽数落在了虫儿眼中。 虫儿是金嵘放在玄墨跟前的眼线,她时刻记着主人的交代,但对玄墨身边的薛朗,却生出下意识的维护心理。 她刚来的时候,薛朗对她的态度也十分冷硬的。 是因为那条手链,薛朗看到了那条手链,才对她态度大变,虫儿时常拿着手链摩挲,很想知道手链与薛朗的联系。 实际上,她下意识里,已经认定。 那条从她幼年,还在地狱里摸爬滚打时,就带在身边的手链,实际上,就是与亲人的联系,而薛朗明显认识手链,还因为手链对她刮目相待,这些种种,让虫儿认定,薛朗是她的亲人。 心中默默记着这一点,便对主人隐瞒了一切与薛朗有关的讯息。 甚至在看到薛朗在某些事情上,求而不知时,还会特别想帮他解惑。 薛朗得空就来找虫儿聊天,虫儿不会说话,他便自说自的。 不知是第几次发恼骚,嘀咕着林福儿像变了一个人,主子自幼带在身边的女子,哪怕是遭遇再大的磨难,也不该那般脆弱。 主子自幼带在身边细心培养的女子,怎么会成为主子成事的拖累呢?薛朗百思不得其解。 虫儿将薛朗的话听入耳中,想起初见林福儿时,林福儿给她的感觉,微微皱起了眉头。 第一次见到林福儿时,林福儿给她的感觉,是高贵且亲切的,就好像一个和善的公主,可是再见林福儿,却总觉得林福儿身上的气质全都变了。 像玄墨一样,虫儿起初也认为,是遭遇改变了林福儿。 可近来林福儿的表现,却让虫儿心里起了嘀咕。 如果当真被打击到心如死灰,为何会露出那种,志得意满的窃喜表情?偏偏露出那种表情时,还是避讳着旁人的。 虫儿思量再三将自己的发现,写给了薛朗。 薛朗看着纸上歪歪扭扭的字,瞬时陷入怔愣当中,来不及惊叹虫儿识字的学习能力,赶紧拿着带着字的纸,去找玄墨。 玄墨看了纸上的内容,听了薛朗重复着的话,眉头大皱。 他不想相信这是真的,可脑子里难免将出事前后的林福儿做起了对比,林福儿自幼在他身边,她的乐观、沉稳,超乎年龄。 哪怕是遭人侵犯时,林福儿中毒受控,以林福儿的意念也不该那么轻易被得逞,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以林福儿的性子,她真的会因为遭人侵犯,就被破了胆子吗? 想到这些,玄墨心如擂鼓,他黑着脸冲到林福儿的房间外,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的声音,林福儿在指使着婢女插花。 那声音隔着门窗听着,竟有些明快。 昨夜还在他怀里忐忑不安的女子,这会儿却兴致勃勃的要插花装点房间? 尤其是,未见人先听声,玄墨竟觉着,里面女子的声音有些陌生,摇摇头再听,是林福儿的声音没错,可多听两句,那股陌生的感觉又冒了出来。 深深做了几个呼吸,玄墨抬步走了进去。 熟悉的身形,听到声音下意识回头看了过来,顷刻间,四目相对,玄墨的心随之沉入谷底,这双眼睛,不对! 对视稍瞬避开,无欢低垂下脑袋,像数日来一样,露出那副不愿被他看到面纱下被毁的真容的姿态,之前,玄墨担心对视会给她过重的压力,可这一刻,却瞬间明白了眼前人的目的。 面容毁了,戴上了面纱,虽遮去了容貌,却遮不住那双眼。 第305章:确定 玄墨不动声色的走过去,坐在与无欢仅隔了一个桌子的椅子上,无欢一如既往的垂着脑袋保持沉默,按着往常的发展,玄墨定会先说话,打破沉寂。 可这一次,玄墨却什么话也没说。 时间仿佛陷入了死寂,压的无欢心头大跳。 恰在此时,婢女端来了美味的茶点与茶水,无欢像是找到了突破口般,犹豫了下,捧起了盛装美味糕点的绘画瓷盘。 只听的‘哐当’一声,玄墨抬手便打翻了瓷盘,无欢心头一跳,紧接着手腕被锢住,身体被拉扯着跌前爬在桌上,桌上的茶壶茶杯被打翻,热茶水溅在无欢的手臂上,玄墨似乎不在意,只将人拉近,盯着她的眼睛,沉声压出了几个字:“你、不是福儿!” 听了这话,无欢一双眼睛骤然睁大,恐惧如汹涌的涛水一般涌出来,不过只是刹那,无欢便露出委屈模样,垂下眼帘,无比委屈的说道:“玄墨哥哥,福儿知道配不上你,你不用管福儿,就让福儿自身自灭吧!” 话毕,豁然起身,但由于两条断腿尚未康复,一起身紧接着便跌倒下去。 这一幕就发生在玄墨眼前,以玄墨的身手,若是伸手,定能拦住无欢摔倒,可玄墨并没有动。 没能博得玄墨的怜惜,摔在地上的无欢一口银牙几乎咬碎,她下意识的捂着双腿被引动的痛,一手撑着地面,耷拉着脑袋,呜呜的哭起来。 眼泪,是最好的武器。 近月许来,无欢用眼泪,换来了玄墨的怜爱与几乎无时无刻的陪伴,她故技重施,心中暗暗发紧却同时告诫自己,她一张脸都毁了,切因一段时间的相处,模仿起林福儿的声音与言行来都十分到位! ……除非真正的林福儿在这里,否则玄墨不可能认出她。 “福儿在哪里?”玄墨看着梨花带雨无比委屈的女子,一颗心沉入谷底,林福儿绝对不是如此鲁莽之人,也绝对不是会用眼泪博同情的性子。 无欢神色一滞,只是稍稍停滞了一下,又开始呜呜咽咽的哭起来。 见玄墨始终没有过来扶她,一发狠拔下头上的簪子,哭着道:“玄墨哥哥不要我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说着话,手里的簪子直直向脖颈处扎去。 这回,玄墨出手了,身形如电,突然出现在无欢身边,抓住了无欢握着簪子的手。 自杀之举被玄墨亲自阻拦,无欢暗暗松了一口气,心说玄墨的质问果然是捕风捉影,明天就是祭奠献祭的日子,只要挨过明天,一切都将无踪可寻。 思及此,无欢哭的越发大声,边哭边喊:“你走,你走,福儿不要见你,呜呜……” 无欢没有扑进玄墨怀里寻找安慰,反而选择了将人推开,她这是在拖延时间。 玄墨看着眼前女子,心情糟糕到极致。 他的福儿,也绝对不会用死来威胁他! 显然眼前人绝对不是林福儿。 那福儿在哪里? 福儿是从京城失踪的,京城如今并不安宁,福儿会不会有危险。 心中担忧,却知道,找到福儿最快的法子,便是撬开无欢的嘴,可是无欢的身体并不康健,严刑逼供闹不好一不小心会将人给弄死,若是死了,福儿的下落就不是朝夕见能确认的了。 脑袋快速运转,几息后玄墨的眼中突然有微光闪过,他豁然起身,喝道:“薛朗,进来!” 跟过来贴在门边听动静的薛朗闻言,赶紧应了一声跳进去,薛朗此刻心中也是惊涛骇浪,没想到这女人真的不是林福儿。 “把女人的粉盒拿来。”玄墨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的女子,冷着脸说道。 薛朗不知玄墨要干啥,但依然快速的将粉盒拿了过来。 “摘掉她的面纱,用粉盒里的粉盖住她脸上的划痕。”玄墨说道,林福儿能以化妆易容,这让她想到了用接近肤色的粉来遮挡划痕,从而恢复女子本来面目的效果。 薛朗一听这话,顿时明白过来。 无欢也不是笨的,明白玄墨的用意后,浑身距离的颤抖起来。 用佛前灯座的尖嘴划破脸颊,只是在光滑的脸颊上,犁开了一道道凹痕,若真将其填充了,虽不能恢复之前的模样,却会十分接近以前的容貌。 而她的本来面目,与林福儿一点都不像。 思及此,无欢浑身如抖康一般,剧烈的颤抖起来。 “不、不,不要……”她不顾腿上的痛,双手胡乱挥舞着,试图拦住靠近的薛朗,到了此刻,她已经完全慌了神。 按理,到了这会儿,她已经逃无可逃,只要承认自己不是林福儿就好。 可无欢却不舍‘林福儿’这个身份,因为这个身份,让她感受了足足月许时间、来自玄墨的温暖与爱护,她不舍。 虫儿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从薛朗手里拿过粉盒,薛朗立马捉住无欢的双手,将其反剪身后,一手将人制住,一手捏住她的下巴,虫儿立马打开粉盒。 不顾无欢的抗拒,扯掉她脸上的面纱,当着玄墨的面,将粉盒里的粉,涂到无欢脸上的划痕上。 随着时间的推移,女子脸上的划痕被避挡,其原本的容貌也渐渐的露了出来,看到渐渐呈现的面容,玄墨的脸色黑如墨炭。 实际上,此次踏进这间屋子时,她已经猜出几分,眼前女子是无欢。 因为能将林福儿替代的如此逼真的人,除了无欢,一时间没有其它猜测。 果然,真的是无欢。 “停下吧!”玄墨的声音像是被抽去了力气,无欢是孤儿,多年前他亲自捡回来,留在势力中培养出来的,虽说这些年来,他几乎没怎么回去,可印象中,无欢该是值得信任的。 若不然,他也不会将随便什么人,送到林福儿身边。 可是事实是,这个他亲手收留、值得信赖的人,竟然背叛了他。 玄墨面沉入水,站了起来,吩咐道:“即可动身,前往京城。”无欢是在京城出的事,林福儿也从京城失踪的,想要找到林福儿,怕是还得去京城。 第306章:求生 “薛朗,你留下,不惜一切代价,撬开她的嘴,问出福儿的下落。”玄墨说着话,扬长而去。 无欢自知事情败露,瘫在地上,虫儿退开一边,薛朗感觉手下失了力道,索性松开,绕过来看时,竟然看到了无欢,惊的他顿时瞪大了眼睛。 玄墨心急如焚,前头快马加鞭的赶往京城。 薛朗也是急的抓耳挠腮,京城的局势十分严峻,放任玄墨横冲直撞的赶过去,可不是啥好事,越是焦急,他就越想快点问出林福儿的下落。 可是无欢自幼便接收训练,抗压能力很强,根本不惧严刑,薛朗原本还顾念着之前的友邦之情,多少有些不忍下手,无欢却反而嘲笑薛朗无能,甚至大呼:“我活不成了,她也别想活!” 无欢口中的她,毫无疑问,正是林福儿。 见到这样的无欢,薛朗心中有种很不好的感觉,也忍不住动了真怒,不断的加重刑刑,血染红了衣衫,无欢整个人像是浸入在血水里。 “哈哈哈哈~~她会给我陪葬,我死的不亏、不亏……”无欢哈哈大笑,笑出声来,引的一阵大咳,咳的满嘴喷血。 虽然没问出什么结果,薛朗却渐渐的从无欢的话里,摸到了线索。 无欢说:她也别想活! ……那便是,她还活着! 无欢说:她会给我陪葬! ……那便是,她虽然活着,却会死! 无欢怎会如此框定?这件事中大有蹊跷,玄墨当下将无欢敲晕了装进袋子,跨上高头大马,像驮货物一般带着无欢,连夜紧追向京城。 薛朗觉得,将无欢的话告诉玄墨,玄墨定会猜测出林福儿的下落。 当然,一路上,薛朗脑子里也没停止运转,不停的猜测着林福儿可能的去处,思来想去,将目标锁定在了玄墨的敌人金嵘身上。 上次对决,金嵘的手下,被玄墨打杀了七七八八。 可那家伙并未就此消弭,反而找到了同盟,若不是近来玄墨被无欢伪装的林福儿缠着,肯定早找到出去金嵘那个祸患的时机了。 该死! 因为一个无欢,错过了多少! 都是因为无欢,想到这些,薛朗心头怒火蹭蹭往上飙,恨不得将装着无欢的麻袋给踢到路边的山沟里去。 先一步赶至京城的玄墨,直奔诸葛府。 可惜,诸葛家当家的主子,都没在,捉了个人来问,才知道,都去天上参加祭奠了。 祭奠,前朝旧制。 想起祖制中献祭这一项,玄墨的眉头深深皱起,将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轻女子,投入天坑,以此来换取天下太平,这是不是有点太离谱了? 且不说这天下有没有鬼神,献祭能不能当真换去和平。 就算能,他一堂堂七尺男儿,让他拿弱女子的性命来保全手中的权柄,他也做不到。 可着,是先辈留下来的旧制。 玄墨一心想要夺回大爷,可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重启献祭旧制。 没想到,他这个前朝正经血脉,都从心里排斥的旧制,慕容宇竟然会同意?还一下子献祭二十个少女那么多。 突然,玄墨心里咯噔一下。 ……二十个等待被献祭的女子! 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快速离开诸葛家,联系分散在京城的部下,准备重启被他放弃掉的计划。 前往天山,消灭皇帝,同时派人攻占皇宫,双管齐下,从而拿下皇权。 这是之前属下们的提议,现在,玄墨也是如此传达的命令,可是他心中摆在第一位的,确实那些被献祭的少女。 他并不确定,林福儿会位列献祭女子当中。 但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可能,也不能错过,他必须阻止献祭,他必须亲眼看看那些女子,排除林福儿在里头的可能性。 与此同时,天山祭坛,林福儿看着围绕在周围,无比虔诚恭敬的众人,心急如火。 这样下去不行,不行! 可是浑身的力气,怎么都使不上了,怎么办?怎么办?情急无奈之下,林福儿咬住下唇,使劲咬了下去,她感觉使了浑身的力气,愣是连皮都没咬破。 虽没咬破嘴唇,却因浑身剧烈的脱力感,身子的沉重感挤歪了卡着她的座椅,往一旁歪倒下去。 等待献祭的少女突然出了状况,在场众人不由心中一惊。 慕容宇也下意识的看了过去。 可惜,祭奠正在进行,就算林福儿明显歪倒下去,也没人敢上前扶一把。没人过来,林福儿暗松了一口气,她借着侧倒时,手与脸颊的距离,费尽力气的拉扯脸上的面纱。 这面纱是兜头罩下来的特殊款式,十分精致,面料也选了上好的,挺结实,并非常见的那种,只挂在耳朵上的那种一扯就掉的那种。 林福儿扯了扯,没扯掉。 该死的,仪式在进行,有跳大神那位呜呜哇哇的声音在,就算她使劲力气,也发不出大的声音,发不出大声反而很可能引来压制。 没法子,林福儿只能想法子去掉面纱。 祭奠关乎华国的安宁。 林福儿无法确定,皇帝和太子在看到她是,会不会保下她的命,但按着她此刻的气力,这似乎是唯一的路子,她不得不将希望放在旁人身上,试一把。 扯、扯不掉,索性一点点的将面纱往上掀去。 这个举动就有些大了,林福儿做的非常吃力,几乎是以比乌龟还乌龟的速度,在行动。 林福儿如此行径,落在周围人的眼里,很多人都看出了端倪,这名女子怕不是自愿来的,也不知中了什么药? 看清这女子是平安侯府送来的,许多人忍不住直往平安侯身上看。 平安侯后背冷汗涔涔,生怕林福儿出个什么幺蛾子,不过献祭是无比神圣的典礼,没有皇帝或是国师发话,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人上前查看。 只要没人靠近,管她在莲座上如何挣扎,总逃不过被投入天坑的命运。 “等一下!”良久之后,国师停下了手中的举动,接下来便要开始投少女入坑了,关键时候,太后突然发话。 第307章:端倪 众人闻言,以国师为首,齐齐看向太后。 太后缓缓说道:“她们为了华国牺牲,是华国的功臣,哀家备了些东西,容哀家些时间,哀家亲自为她们佩戴。”说着话,太后身边之人捧来几个精致的盒子。 盒子打开,里面出现了许多名贵的饰物。 有发饰、有项链、也有手镯等等,样式不同,却个个都是价值不菲的东西,慕容宇看着那些东西,心中明白,那些都是母后压箱底的珍藏,如今拿出来,即是对即将赴死的少女的愧疚,也是在无声的抗议。 足足二十个,其价值累加下来,高达上百万银子的东西,对未来接受帝王权柄之人,多多少少也是一点损失。 “就依母后的。”皇帝淡淡的说道。 太后遥看了眼没有多少精气神的儿子,心中暗暗呢喃着,希望她的举动,能让献祭的女子心甘情愿,从而消除她们的怨念,替儿子消除些罪孽,少受些罪过。 由于莲座上的二十名女子当中,只有林福儿歪倒着,太后便直奔林福儿。 这也合乎规矩,因为林福儿作为平安侯献上来的,是所有献祭少女当中,身份最高的。 有宫女为了让林福儿规矩的接受太后的赏赐,想上前将林福儿扶起来,却被太后拦了,太后亲自上前,握住林福儿的手臂,想将林福儿扶起来。 林福儿用了这么长时间,已经将面纱掀到了额发前,只要翻过脑袋,便能将其退掉,关键时候,有人来了,这让林福儿一颗心,直往谷底沉。 可她,没有反抗的力气。 随着身子被扶正,好不容易掀到一半的面纱,又垂了下来。 只露出一双眼睛,看向太后。 对上这双眼,太后心中莫名一跳,可想到承安县主的眼睛,她又暗叹了口气,心道平安侯果真狠心,虽没有将承安县主诸葛媚送来,却送了其她女儿,瞧这眼睛,与承安县主那么像,定是承安县主的姐妹。 这双眼,也让太后想起了胞妹。 儿子前些日子说,有胞妹的线索,可如今,她没了前路,华国也没了前路,看来,临死前是见不着妹妹的骨肉了。 如此也好,没找到,便不会牵扯其中,便能在某个地方好好的活着。 活着,就好! 想到此,太后伸手抚上了林福儿的脸颊,隔着面纱,看着她,眼眶都有些红了,停顿了片刻,方才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孩子,来生投个寻常好人家,平平安安的活着!” 话毕,太后收回手,从诸多宝物中,挑了个镶嵌宝石的发簪,别在了林福儿的发间。 太后是避开了与面纱相连的,兜在头上的网格的,可这同样增加了林福儿揭开面纱的难度,因为这,林福儿心中简直各种不是滋味。 之前从慕容珏的口中,听说过太后,林福儿之前对太后的印象还是蛮好的。 这会儿见了面,看出太后眼底的挣扎与苦色,也感觉的出,太后并不愿意看着无辜少女枉死。 可太后的身份在那里摆着,就算她私心里不忍,关乎国运她也不得不屈从。 人生在世,会遇到许许多多的抉择,每每此时,总会面临抉择,如何抉择,就要看轻重,显然,林福儿这些少女的性命,比不上国运重。 同样的道理,放在皇帝和太子身上,林福儿一阵无力,就算她救过太子又如何?她的分量远不如国运根基重,祭奠已经开始,就算表明了身份,该死还得死。 这真是个令人绝望的信息。 太后挨着给其她少女佩戴饰物,原本准备的挺多,光发饰就有好几样,可不知怎得,再接下来的亲手赏赐过程中,太后却下意识的避开了发饰。 发饰,簪子,与妹妹的联系。 给林福儿戴上发饰后,她竟然不想再拿发饰赏赐,好像这样,便能避免妹妹及其亲人与死亡隔离。 二十个等待献祭的少女,二十份宝贝,不再赏赐发饰,数量就出现了短缺,不过太后却并未停下来,她将身上佩戴的饰物直接解下来,填补了空缺。 终于,二十个少女都得到了赏赐。 少女们也不似之前那般战战兢兢的不敢动弹,这会儿都低声呜咽着,那悲凉的哭声令闻着心伤,她们在哭诉自己的命运。 国师本想制止,皇帝却先一步阻止了国师:“给她们些时间,与亲人最后道别,半个时辰后,再行礼。” 话音落,那些少女的家里人,不论是心疼自家女儿,还是眼热太后的赏赐,纷纷奔上莲座上的少女。 到了平安侯这里,情况就有些古怪了。 平安侯也没料到会有这一步,足怔愣了好几息的时间,才瞪着远处的自家夫人,与平安侯夫人先后抬脚,往林福儿跟前走去。 太后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回到位置上后,就下意识的往林福儿的位置上看。 看到平安侯夫妇的举动,心中微暗,其实她知道,能被送来这里,大都是各家不得宠的庶女,甚至有找人代替。 可平安侯府送来的,明明是平安侯自己的女儿,怎得也如此生疏? 心中憋闷,忍不住招了招手,让身边捧着首饰盒的侍从将其打开,看到里面躺着的三个发饰,太后想起了她那支并生花的簪子。 那簪子的选料,看似普通,实际上是一种十分罕见的名贵木料,长期佩戴,对身体十分有益。 是她及笄的时候,父亲给她们姐妹定制的,那时候妹妹还小。 手不自己的轻轻抚摸着盒子里的发饰,脑海中想起家人,也想起了那两幅被她毁掉的画像。 一幅妹妹的,还有一幅是妹妹的女儿的。 如今华国情势危机,留着那些画像,对妹妹来说,是危险的隐患,未免牵连,她强压着不舍,将其毁掉了。 虽然画像是毁掉了,画像中女子的容貌,却深深印在脑子里。 妹妹的脸庞、妹妹的眉眼,妹妹的…… 太后突然心头一动,下意识豁然起身,直直的看向林福儿所在。 第308章:投祭之前 太后紧紧盯着林福儿,心头大跳。 那个被面纱遮了面容的女子,有一双与妹妹一般无二的眼,比起承安县主,那女子的眼睛才是妹妹的翻版。 皇帝前阵子说过,见到了妹妹的女儿,听说那孩子一身武功,本事了得。 是因为她身怀武义,才会被灌毒,目的在于压制她的行动力吗? 太后刚刚才与林福儿近距离接触过,知道林福儿的情况很反常,也知道,那定是某种厉害的、可以抽空人气力的毒药所致。 可是,献祭等于死,被选定的人,谁有甘愿白白的将自己的性命送上?就算是为了家族,愿意牺牲自己,临死前也难免失态,未免破坏了献祭大典,用些药物限制其行动,似乎也可以理解。 正是因为由此考虑,太后虽然发现了林福儿的不妥,也没说什么。 现在将林福儿与妹妹的女儿联系在一起,整个人都紧张起来,越想越觉得她的猜测没错,那十有八九就是妹妹的女儿,皇帝前些日子说过的、武艺超群、甚至救过太子性命的亲外甥女。 外甥女要被献祭,要被投入天坑!!! 不不不,不可以,不能,不是这样的…… 太后心中呐喊,整个人都禁不住微微哆嗦起来。 身为帝王之母,太后一举一动都自成风仪,可这会儿,却完全乱了心神,多年前母族遭人陷害,满门遭难,多年来,她始终存着念想,想找到母族的血脉。 可是,好不容易有了消息,怎能眼睁睁看着任她调令? 太后心中翻江倒海,整个人都陷入恍惚、焦急、慌乱当中。 救人、救下那孩子,可如何救? 祭奠已经开始,人马上会被投下天坑,及时她是太后,关乎朝局国运,也做不得什么啊! 在太后错神恐慌之时,半个时辰的时间匆匆流过,一些少女的家里人,已经陆续走开,平安侯夫妇看似心疼自家晚辈,坚持到了最后。 眼瞅着连平安侯夫妇都退了开去,国师举起双手,大声唱出献祭最后一个环节‘投祭’,声音落下时,太后一个激灵回过了神,然后看到,有身着道袍的年轻男子从天坑周围的人群中走出来,他们是挑出来执行‘投祭’的人。 看着白衣青年们走过去,太后忍不住脚下微动,往前迈了两步。 皇帝见母后如此模样,皱起的眉眼间,满是困惑,他顺着太后的视线,看向那些女子,看到林福儿时,也忍不住心中微震。 坐在莲座上,准备献祭的女子,都穿着同样的服侍,且都带着面纱,原本瞧着没多大区别,可这会儿再看,却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那个会易容的、救过太子、极有可能正是姨母骨血的林福儿。 太后刚刚靠近过,定是发现了什么。 想到自己多日来心底的筹谋,皇帝原本就没有多少血色的脸上,瞬间煞白一片,那是林福儿吧?是吗?千万不能是啊! 他虽安排了影卫将随护太子,并将太子送去了于承儒哪里,可他真正想要托付的,是林福儿啊! 怎么办?想到过了今日,儿子将失去所有至亲之人,皇帝满心都是抗拒,想要阻止,阻止。 “停下!”太后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那些少年的举动。 虽说献祭是为了华国国运,但当真眼睁睁看着二十个豆蔻少女被杀,在场许多人心里还是极为不忍的,太后再次打断,让这些人都暗暗松了口气。 但同样的,也有很多人,对太后两次打断仪式,露出了不悦的表情。 国师眸光微沉,不等太后发话,先声说道:“太后娘娘,吉时已到,不能再耽搁了。” 可太后这会儿哪里顾的上那些,多年前,母家受难时,她被关在宫中,无能为力,如今外甥女就在眼前,她怎能袖手旁观? 太后喊停了众人,没说什么,直接走向林福儿。 在众人纳闷太后要干什么的时候,太后突然抬手一把掀开了林福儿脸上的面纱,那被她别在林福儿发间的发簪,被碰掉,她也似乎没察觉,只看着面纱后林福儿的脸,怔在当下。 是、与妹妹一般无二的容貌。 林福儿都已经决定自己必死无疑的,却突然被喊停,自个儿费了那么大劲儿都没掀开的面纱,竟被太后一把掀掉。 四目相对,太后眼中惊讶、感动、心酸、痛苦,许多情绪纠结在一起,渐渐化为了慈母般温和的眸光,刹那间,林福儿有种找到亲娘的错觉。 太后?呃~应该不会吧…… “献祭以保国运,以度祸灾,今日哀家愿与众臣女一起献祭。”太后朗声说道,话毕微微侧头,对身边人说道:“来人,将此女拉走看管,这顶莲座,是哀家的。” 啥?太后啥意思?皇帝傻眼,在场朝臣、命妇也纷纷傻眼。 太后竟然要以身为领,加入献祭行列? “太后娘娘,不可,万万不可啊!”国师面色一变,匆匆跪下,紧接着,周围众人也纷纷跪了下去。 旁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随侍太后身侧的人却认出了林福儿的模样,听到太后的话,顿时纷纷高呼:“太后娘娘,清心/素心愿代太后!” 皇帝见此不等国师发话,匆匆说道:“清心,郑会记着你为太后所做。”话毕看向林福儿,凝声道:“你,就留在太后身边,替清心侍奉太后。” 几句话便将林福儿给替换了下来。 太后、皇帝纷纷发话,加上由太后身边的心腹宫女当替代,虽说两人的举动明显是要换人,但发话的是帝王与太后,在场众人该给两位面子。 可是平安侯却满脸菜色,一丝丝都不愿意。 那随在人群当中,因家里也送来了献祭少女,而站在前头的诸葛永晟,也是怔愣当下。 平安侯府献祭的是谁,他心里最清楚。 不清楚的是,皇帝和太后为何都要救那乡下丫头?为什么? 诸葛永晟心绪几转,猜测着真正的诸葛永晟是否与帝王有关,可稍稍一想便觉得不可能,若真与帝王家有关,他为官近二十年,为何皇帝没有反应? 第309章:他不是 “陛下,如此不妥!”平安侯撑着头皮上前说话,这还是他第一次在皇帝面前率先发言,不过想来也是,毕竟太后和皇帝协力要换下的少女,出自平安侯府,平安侯出来说话名正言顺。 皇帝本就气平安侯竟然要拿林福儿献祭,听到平安侯的话,一个冷眼便甩了过去。 梁王收回落在林福儿身上的诧异神色,淡淡的看了眼皇帝与太后,往前迈了两步,缓缓说道:“陛下,平安侯所言及是,献祭仪式已经进行到了最后一步,临时换人,怕是会引的天神不满,那这场献祭的所求,便成了空谈,着实不妥。” 皇帝暗暗捏了捏拳头,这就是他为保华国江山,想要禅位之人,就这么迫不及待吗?皇帝心中满是失望与憋闷,本就虚弱的身体,被刺激的气血翻涌,一口血险险的没喷出来。 “请陛下三思!”梁王朗声说道,平安侯以及在场众人,纷纷大声附和:“请陛下三思!” 林福儿将左右一切都看在眼里,反而笑了。 她第一次见太后,却倍感亲切,也看的出太后对她的态度,尤其是,太后竟然甘愿以自己替换下她,这让林福儿心中的感动如滔天巨浪。 她心中默默的告诉自己,倘若能过了这道生死大坎儿,哪怕证实了她与太后没有关系,她也定会将太后视作自己的长辈,真心相待。 太后是女子,女子不忍惨剧可以理解,但皇帝在看到她的面容后,也跟着不惜逆着朝臣果断要换人,这也让林福儿感动。 谁说帝王无情? 凡事都有万一,何况皇帝也是人,是人便有情,面对儿子的救命恩人,面对母亲的舍身眷念,他挺身而出,也可以理解了。 林福儿看看眼前眼眶发红,紧紧看着自己的天后,再看看跪在地上愿意替太后赴死的清心和素心,缓缓开口:“我、叫、林、福、儿,被、来、充、数……” 药物对身体的作用并未散去,但来自太后与皇帝的善意却让林福儿克服了些许身体不适,她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劲儿,说出了自己的身份。 “娟儿,你、你,父亲知道你心里委屈,可也不能信口开河,连为人女儿的孝道都不顾啊!”平安侯愣在哪里不知如何是好,倒是平安侯夫人,很快反应过来,梨花带雨般说道。 娟儿,诸葛娟,平安侯妾室所生,自幼病弱,半年前就已经死了。因其不得父亲喜欢,又自幼失了生母,鲜少被人所知。 如今拿林福儿来献祭,上报的名字便是诸葛娟。 也正是因为平安侯有个已故、却鲜少人知的女儿,平安侯才会临时变卦,不以原先商定的、诸葛永晟是平安侯府旁系,诸葛琳琅是平安侯旁系所出之女的身份,而改成了自家女儿。 如此,是不想功劳旁落。 “是啊娟儿,你不是自己愿意为父亲分忧的吗?为何临时变卦?”平安侯苦巴着脸,好似遭到了背叛般说道。 “我知道了!”平安侯夫人突然声音拔高,匆匆说道:“你、你是不是还为你姨娘的死耿耿于怀?可是你姨娘是生病过世的,你不相信我的话,难道连你祖母和父亲的话也不信吗?” “林福儿?你娘姓林,你小时候你娘叫你福儿,盼着你平安幸福,你如今自愿为家为国赴死,却临阵倒戈,竟连家姓都舍弃了,你如此行径,让为父情何以堪啊!~” 平安侯夫妇两人,一唱一和,几句话之后,便已经抹掉了林福儿自己爆出的身份,甚至给林福儿扣了不孝的大名,这是非得将林福儿致死才罢休。 在场众人,尤其是那些用旁人子女替换自家女儿的献祭官员,纷纷高呼着替平安侯鸣屈,并指责林福儿有违孝道、天理不容。 一个个的如此言之凿凿,将太后和皇帝的希望一点点拍灭。 太后最是着急,恨不得直接大喊一声她来替林福儿,直接跳进天坑,可儿子情况危急,她若跳下去,谁来护着刚找回来的外甥女? “哼,平安侯好大的委屈。”太后强压心中的焦急,冷声喝道,说着话缓缓转身,看向在场的众人,看着一个个跪在地上,姿态无比虔诚的朝臣、命妇,太后满心窝火。 好一个平安侯,疼惜自己的女儿,便来拿她的外甥女来顶吗?岂有此理! “华国开国以来,因怜念子民,并未启用前朝生人献祭的旧制。 可朝拜大典上,国师占卜的结果,却让皇帝陷入了两难。 为了华国国运、为了无数子民,皇帝压着心中的抗拒,同意了献祭的提议,也背上了那枉杀无辜以换那虚无缥缈的国泰民安的罪名。 因为这,皇帝日思夜虑,短短月许时间,整个人眼瞅着消瘦下去。 这是为何?啊?这是因为皇帝虽是帝王,却良心尚在,并不愿看到如今这番局面,他心中自责。 可你们,你们看看你们自己,这莲座上坐着的,是你们的女儿,你们的亲人啊!亲人将死,你们不仅没有真情伤感,反而要出言抹黑,不孝?哼,平安侯,你扪心自问,愧不愧?” 太后怒火滔天,朗声说道。 原本献祭是为了换华国国运与太平,可是,皇帝都已经到了油尽灯枯了地步了,守这江山何用?为慕容家列祖列宗,为梁王,来背这违背祖宗礼制,残忍献祭的名声吗? 看看梁王的样子,太后心中冷哼,这天下,谁要便自己去争,皇帝是她的儿子,她要为儿子正名,在他临死之前,为他正名。 “太后娘娘,这位确实不是平安侯府的千金!”人群中,突然有人出声,声音柔和沉稳,林福儿下意识的看过去,看到了锦夫人。 看到锦夫人,林福儿心中嘴角弯起,心中无比感激。 她就知道,若真设法让锦夫人看到她的真容,认出她的身份,定会替她说话,只是之前锦夫人势单力薄,别说林福儿没找到与锦夫人靠近的机会,就算有那机会,锦夫人恐怕也说不上话。 第310章:互相攀咬 现在好了,太后发话,锦夫人恰到好处的附和,刚刚好。 太后闻言,快速看向锦夫人,微微点头说道:“你说!” “回禀太后,陛下,此女原名林福儿,自幼长于乡野,数月前其叔父找到她,将她接来了京城,她的父亲是诸葛永晟,找她回来的她的叔父是诸葛永昌……” 锦夫人滔滔不绝,将自己所知,有关林福儿的事情,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期间诸葛永晟与贾氏,包括平安侯夫妇想拦,可锦夫人是商家女子,她的嘴皮可不是谁都能拦的住的,她不仅将林福儿的来由交代清楚了。 临了还略有深意的看看诸葛永晟夫妇与平安侯府福,说道:“怪不得福儿长这么大才找到,原来是找回来当替死鬼的,臣服十分好奇,国师的占卜,是不是也在他们的计划当中呢?” 敢直兑国师,不愧是以商妇晋为命妇的奇女子。 皇帝不由多看了锦夫人一眼,心中暗暗点头,随即眸光一冷,看向平安侯府,视线又扫向诸葛永晟,冷哼一声道:“将诸葛家送来的女子面纱也揭了。” 献祭大典,本是关乎国运的大事,合该顺应吉时。 可国师这会儿也不敢发言了,锦夫人一句话,将他堵的死死的,若坚持要求马上投祭,岂不是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 国师心中憋的要死,垂在袖筒里的手、手指尖几乎掐进掌心的肉里,恨不得拿眼刀子戳死个那口无遮拦的丧门妇。 皇帝发话,有人匆匆上前,将诸葛永晟送来的献祭女子找到,并扯掉了其脸上的面纱。 面纱掉落,在场众人见到面纱下女子的容貌,纷纷倒吸凉气,这女子一张脸上纵横交错着好些刀痕,面纱被扯下时,女子再也控制不住的瑟瑟抖动起来。 她的眼泪扑簌簌流了一脸,她似乎想要说什么,可喉喽里呜呜咽咽的发不出一个清晰的字,众人这才惊觉,此女不仅被毁了容,连嗓子也被毁了。 诸葛永晟和贾氏见情势败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那日无欢自毁容貌,原本他们想用无欢来替代林福儿,可紧接着却有人冲进府中,极为强势的将无欢带走。 虽没了无欢,他们却重新找了个替身,将女子的脸划破、并割掉女子的舌头,让女子无法反抗。 原本,这件事天衣无缝,可如今…… 自知欺君之罪、罪不可赦,诸葛永晟情急之下四足着地,跪着往前匆匆挪了几步,直指平安侯,控诉道:“平安侯,你那日声称侯老夫人身体不适,要我家福儿过去瞧瞧,我好端端的女儿被你接走,却、却落的如此模样,原本我人微言轻,只能吞下这份儿委屈,没想到、没想到你竟然,竟然将我家福儿扣下,随便找个人换了我家福儿的衣服,便说是我家福儿。” “你、你好大的算计!” “陛下,请为微臣做主,请为我家福儿做主。”诸葛永晟一番说辞,将平安侯整个都给说愣了。 平安侯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指着诸葛永晟喝道:“好你个诸葛永晟,是谁想前程,商量着要牺牲自家女儿,来促成此事而巴巴的凑上来的?如今事情败落,你竟倒打一耙,诸葛永晟你给我听好了,想拖本侯下水,没门儿。” “陛下,数月前,诸葛永晟找到微臣,说他有法子让平安侯府重得陛下器重,微臣便鬼迷了心窍,依着她的意思,有了今日之事。陛下,微臣冤枉啊!陛下、陛下,林福儿不是诸葛永晟的女儿,不对,他根本就不是诸葛永晟!~” 平安侯情急之下,大放厥词,这话一出,诸葛永晟心里咯噔一下,莲座上的林福儿瞬间僵了脸色。 ……不是,那不是诸葛永晟! “怎么回事?”皇帝闻言也是心中紧张,拧着眉头追问。 “陛下陛下,平安侯污蔑微臣,他胡说,他胡说八道。”诸葛永晟心中惊涛骇浪,自己顶替诸葛永晟的事,从未与人道说,平安侯怎么知道的? 下意识想起一个人,顿时一颗心直往下沉,撑在地上的手脚都禁不住打哆嗦。 他早该知道,诸葛永昌不可靠,没想到,没想到竟在这种时候,倒戈相向。 完了,他完了! “陛下,此事绝对属实,这贼子原名葛平,是个流民,遭到土匪劫道,被诸葛永晟救下,诸葛永晟当时受了伤,他看到诸葛永晟的任职官文,心生歹念,杀人夺官文,从此摇身一变,成了诸葛永晟。林福儿是诸葛永晟的遗孤,却不是葛平之女。此事并非微臣信口开河,微臣有人证。” 平安侯说的很清楚,林福儿听的很明白,听到他口中所说那个见义勇为的父亲,心中禁不住一片悲凉,或许是血浓于水的牵绊,心绪分分钟陷入到从未体验过的滋味当中。 当年养父母不要她的时候,她很伤心,那那份儿伤心远不及此刻这般深刻,心脏好像被紧紧的束缚着,从束缚的缝隙里透出来的,全是酸涩难言。 诸葛永昌很快被找来,见事情败落,他一五一十将当年的见闻说了出来。 临了说道:“陛下,葛平年少离家时,与青梅竹马青菀、素有情愫,后来拿了诸葛永晟的任职文书,成了诸葛永晟,却不懂如何形事,为了稳固地位,他投机取巧、博取了上官之女的欢心,从而迎娶了贾氏为其。成婚后,他紧着将他的母亲与青梅竹马接到身边。这些年来,府中尽人皆知,葛平独宠青菀,就连青菀所出之女,在府中的地位,也要比嫡女高。” 这些话似乎与此间事情无关,顶多控诉葛平宠妾过甚,有违伦常。 “陛下,那时候葛平与青菀你侬我侬,又怎会与林福儿之母珠胎暗结?有此也足可见,他也不是林福儿的父亲!” 这句话戳中了太后的心窝,太后闻言暴怒:“休要口出枉言。”林福儿之母便是她的妹妹,竟然有人污蔑妹妹的清誉,岂有此理。 第311章:欢迎你,穿越者 皇帝被气的脑袋一阵发昏,顾不得祭奠尚未结束,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眼前一阵发黑,有点缓不过神来。 虽说林福儿是不是姨母之女并无准确答案,但仅是林福儿数次救太子的这份儿大恩,及与姨母容貌酷似的缘分,皇帝心中其实基本已经相信了林福儿就是姨母之女了。 皇帝此刻心中怒火交加,若不是身体不听使唤,他真想将平安侯与葛平这些奸诈小人斩杀当场,简直岂有此理,有了一己私欲,愣生生将林福儿拉扯其中。 相比较平安侯,皇帝最恼怒葛平,这该死的葛平,若不是他恩将仇报夺了真诸葛永晟的任职文书,冒名顶替,那真正的诸葛永晟进京后,他的发妻若当真是姨母,肯定早就与母后联络,早就亲人相聚了。 想来想去,母后积郁多年,思念故去的亲人,合着这其中还有葛平的功劳,当真是该死、该死! 皇帝想下达斩杀令,却久久说不出话来。 太后注意到皇帝的状况,知道不易耽搁,随趁着脸吩咐道:“清心、素心,把平安侯府和都尉诸葛府送来的两名女子,扶下莲座。” 太后其实很想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认了林福儿这个外甥女,一旦林福儿是皇亲国戚的身份站住脚,那平安侯府谋害林福儿的事,定会被提到面儿上来。 到时候,平安侯府涉事诸人吃不了兜着走。 可惜,不能认,太子已经送走,皇帝情况危急,一旦皇帝驾崩,华国帝位易主,林福儿身为太后外甥女的身份反而会成为她的拖累。 无奈,只能先退而求其次,先将人救下再说。 一连串的变故之后,太后再度强势下令,再不敢有人阻拦。 恰在林福儿与那名被毁容的女子被清心和素心扶下莲座的同时,人群当中突然有人冲了出来,似乎认准了一般,锁定其中一个莲座少女,大力推了过去。 一声惊叫划破长空,那被推的女子,整个人都往莲座后倒跌下去,眨眼间便跌入了天坑。 惊叫声惊了皇帝的心,尚未缓过气息的皇帝,被这声惊叫,惊的心头一哆嗦,直接背声昏厥了过去。 皇帝昏厥,周围人纷纷惊呼着‘陛下’围了过去,而那些为了保全自家女儿,李戴桃冠拿人替代的官员,趁乱着纷纷向自家拿来献祭的少女推去。 也有那实诚的,果真将自家女儿送来的,也大都趁机上前救人。 现场分分钟陷入混乱,混乱当中,人群相互推搡,不止是那些莲座上的少女,一些站位靠近天坑的人,也在惊叫慌乱中,偶有被挤下天坑的。 情势慌乱,清心紧紧扶着林福儿,却因林福儿身骨无力,被挤着往天坑便倒去,素心远远的看着,有心撂下手里的女子不管去帮忙,却苦于根本挤不过去。 好在太后有禁军侍卫相护,并未陷入推搡当中。 人群中的锦夫人,远远的看见林福儿倒退的身形,心中大骇,费力的往跟前挤去,无奈,孤力难抗,身体几乎被拥挤的人群架起来,往外围退去,只心惊的眼睁睁看着那个少女,被推挤着靠近天坑。 林福儿额头冷汗涔涔,用牙齿、有指甲,用能想到能借用的一切可借用力量,试图刺激出身体里的求生力量,可身体却很不给力,虽被她刺激出了点点力道,却从绵软变成了僵硬,依然没有办法做出有效的自救举措。 眼瞅着已经被推搡到了天坑边沿,林福儿的心,直坠冰窟。 ……完了,要掉下去了。 天坑往下,数丈开外便陷入云雾朦胧当中,看不出天坑到底有多深。 但是自古而来,从没听说过掉进去的人还能上来,正是因为没人上来,这天坑才会被越传越邪乎,甚至有人说天坑是通往另一个界面的通道。 献祭,对外称说是向老天爷献祭,祈求老天爷的庇佑。 实际上很多人心里却有另一个说法,献祭,以生祭的方式,孝敬通道守护大神,让其好好把着关卡,避免另一个界面的不明生物侵入过来。 林福儿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微微侧后的眼中,冒出些许光芒。 她就是异世来的,这天坑下头若真是什么通道,也未必就是不可抗的妖魔鬼怪,没准是另一个人类世界?或许、或许天坑底下连同着她前世生活过的世界。 想到此,想到前世的恩怨情仇,林福儿突然涌起一股冲动,既然避无可避,何不跳下去看看,如果真的能回到前世她生活过的世界呢! 恍神的工夫,突然有人挤了自己一把,耳边伴着清心的惊呼,林福儿的身体跌倒下去,直往天坑坠落。 林福儿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竟发现自己置身与车水马龙当中,耳旁传来一声急促的刹车声,紧接着,有人破口大骂:“神经病,找死啊!” 林福儿被大骂声惊醒,恍然回神,下意识的退后,退出马路,眼前的一切快速的反馈给大脑,她看到了什么,看到了公路、汽车,看到了高楼大厦,看到了许多衣着简介的现代人。 她、她真的又回到前世了? 林福儿脸上的笑容渐渐放大,她回来了,回来了,惊喜中,她突然抓住路过的行人,紧着追问:“现在是哪一年?这是哪个城市?” 她心底砰砰直跳,虽说眼前的街口是记忆中熟悉的样子,可她依然担心自己来错了地儿。 被抓住的少年,被惊的一愣,耳挂式耳机滑落在脖子上,让后略有些机械的说道:“这里是地球,现在是公元2018年,欢迎你,穿越者!” 林福儿闻言神色一僵,紧接着便见那少年哈哈大笑起来,笑着戴起耳机,兀自走开,边走着还拿起手机,对着话筒说道:“哥们,我刚碰到一个穿越者……” 虽然说的依然一本正经,但林福儿知道,自个儿被耍了。 那少年分明是拿她当了笑料。 唉!好在时间没错,瞧时节,距离她前世遭遇不测,应该只过去了几个月。 第312章:闹剧 想到此,林福儿按着记忆中的路线,往自家走去,上次梦境中,看到爸妈对姚丽的维护,看到渣男在她的墓碑前痛哭流涕,林福儿很想知道,一心袒护姚丽的爸妈是否得到了同等的敬爱,也很想看看,不惜杀人也要夺爱的姚丽,是否真的得到了渣男的爱。 心中所想像之前偶尔想起时那般浮现脑中,可随着路道的靠近,不知怎么的,林福儿心中的喜悦却在渐渐淡去,那种刚刚回归时的迫切已经当然无存。 就连满脑子在心底存了许多年的疑惑,也变的不那么想知道了。 此刻的她,想起了玄墨、于承儒,想起了华国的朋友,思绪好像在她脑中画出了道道,她曾经身为诸葛琳的一切与疑惑,纷纷化成了碎片,‘砰砰’碎裂消散无形,而生活了十年的华国记忆反而占据了主导。 不知不觉,林福儿脸上的笑容尽数退去。 脚下的步子缓缓慢了下来,直到停下。 ……回去,她想回去,回到华国,回到那个有玄墨、于承儒,甚至林怀义等人的世界里去。 思及此,林福儿突然转身,往来路上狂奔。 时空跨越可不是想来就来的,林福儿提着心一路狂奔,却知道,她八成再也回不去了,再也见不到那些真心待她的亲朋好友。 眼泪,禁不住流了下来。 她奔跑的速度很快,眼泪溢出眼眶,随着风拉成断断续续的线,跑到她出现的那个街口,面对汹涌而来的车流,她根本来不及多想,便一咬牙冲入其中。 ‘轰!’ 没有预料中的撞击,却似被抛入了空中,林福儿只觉身体不受控制的往下坠落、坠落!~ 糟糕,她掉进了天坑,想到此,林福儿快速伸手抓些崖边,她浑身的气力在这一刻已经全然恢复,可即使如此,高速坠落中,她想要借力制止身体下坠,也非常不易。 眼瞅着整个身体陷入雾气当中,越坠越深。 林福儿无计可施,几乎绝望之时,突然有东西从头顶直飞而下,像一条绳,直奔她而来,且在靠近她时,快速的缠上了她的腰身,她的身体随之一顿,撞在了崖壁上。 她赶紧伸手抓住了崖壁上的石头棱角,整个身体像个壁虎一般,紧紧的贴在崖壁上,她刚刚稳住身子,上面便有黑影罩了下来,紧接着,一支有力的手臂,锢住了她的腰身,抱着她往上攀去。 是玄墨,熟悉的气息与怀抱,让林福儿尚未炸毛就安静了下来。 或许是因为刚刚回了趟前世,或许是因为刚刚生死一线,与玄墨重逢,让她心中十分感动,禁不住微微收紧手臂,抱紧了横在腰间的手臂。 天坑之上,慌乱已经被压制,可当太后看到清心怔怔的跌坐在天坑边沿,满脸惊恐的看着天坑时,一阵眼前发花,心好似随着那掉入天坑的人,掉了下去。 皇帝在随行太医的救治下,也醒了过来。 随行众人想将皇帝送走,可皇帝却拦住了左右,一脸铁青的看着天坑方向。 太后失神的样子,说明了一切。 那巾帼不让须眉、不仅救了太子,还教太子习武的少女,掉下去了,再也回不来了。 “来人,将葛平及其家眷,尽数投入天坑!”皇帝突然厉声说道,他的话听的在场众人纷纷一愣,葛平吓的跌坐地上,瑟瑟发抖,诸葛永昌眼珠子一转,趁着禁军尚未靠近,上前一步,抓起贾氏的手,便拉着她往外逃去。 如此一幕,把葛平惊的愣在当下,眼睁睁看着妻子被当了多年的弟弟拉着、跑了。 有种很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内宅里女人之间的争斗,他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正是因为此,有人向他举报贾氏与二爷眉目传情时,他只当是女人们争风吃醋。 没想到,没想到竟然,竟然是…… 天山之上,献祭大典现场,皇帝、太后、太子都在,这种场面,禁军主力也被调了过来,这情形,就诸葛永昌还想带着贾氏逃走?若当真让两人得逞,那华国的治安恐怕就得用‘纸糊’来形容了。 诸葛永昌与贾氏没跑出多远,便被捉了回来。 “平安侯,你犯了欺君之罪,该杀!来人,将平安侯削掉爵位,投入天坑。”皇帝恶狠狠的说道,害死了林福儿,导致他的谋划破产,太子日后想要在外生存,难度加大,这些因素,随便哪一条拿出来,皇帝都恨不得将平安侯当场斩杀。 “陛下,陛下饶命啊!”平安侯傻眼了,他怎么都不会料到,事情会发展成如今这副模样,没有淳桦先生在旁提点,他乱了方寸,本恩的磕头求饶。 如此随意便要斩杀平安侯,若是以前,定会有人出面劝阻。 可刚刚的混乱,造成了多人被挤落天坑,这局面的源头,正是平安侯,在场为官者都是聪明人,听明白平安侯竟然早在数月前,就开始筹谋这件事,更是对其愤恨交加。 合着闹半天,就连‘大凶’的占卜结果,也是平安侯勾结国师,促成的呀! 若国师在,倒要问问,可经过刚才的混乱,原本位列人群当中的国师,早已不见踪影,也不知是被挤入了天坑,还是趁机畏罪潜逃了。 国师没了踪影,占卜真假也失了判断,连占卜真假都不知道,生人献祭什么的也被搁置下来。何况,混乱当中,大部分莲座女子被推入了天坑,除了莲座上的女子,还有其他人,截止目前为止,实际上入天坑的人数已经超过了二十人。 唯一区别是,超出那些大都不是豆蔻少女而已。 没人给平安侯求情,平安侯与葛平等人被押在天坑边跪着,等将诸葛府一众捉拿后,便会将众人一并投入天坑。 等待受死的几人,战战兢兢,贾氏已经完全镶进了诸葛永昌的怀里,葛平当众被戴绿帽子,却没有一丝抗议的意思,这会儿他满脑子全是:完了、要死了…… 第313章:毒气攻心 突然,深不见底的天坑里,涌上一股风,那风好似化成了实物,破开迷雾冲出天坑,在所有人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然落在了地上,竟是两个人。 那个刚刚被混乱中跌入天坑的林福儿,以及一名形容英武俊朗的年轻男子,男子一手拥着林福儿,侧身而立,那眼中的怒意,浑身散发出来的锐利气势,即使对上华国帝王,也丝毫不弱气势。 林福儿自从知道玄墨是隗天尊弟子之后,便知道玄墨不简单,但面对帝王及他的禁军,还是有些担心,皇帝在这里具有至高的权力,玄墨冒然出现,难免被视作刺客,若是两相争斗起来,可就不好看了。 林福儿对太子的印象不错,对皇帝也没啥见不得的感觉,总之,在她看来,那等大人物还是轻易不要对上,敬而远之的好。 林福儿本想以功换生,求皇帝放过她与玄墨。 可她还没说话,便被玄墨扣在怀里,她浑身的气力刚刚恢复,无人压制的时候定能自主活动,可落在玄墨的手中,真心有点动弹不得。 皇帝慕容宇看到林福儿,心中大惊,随即大喜,可看到玄墨及林福儿依在玄墨怀中未有反抗的情形,顿时眯起了眼睛。 慕容宇心中不禁感叹,不愧是姨母的女儿,有如此愿为了她跳入天坑、并成功将她带出来的英雄人物护着,才是应该。 那份因林福儿坠落天坑,而大失所望的心情,此时又活了起来。 此人一看就不是泛泛之辈,将太子教给林福儿,想来这个愿意为林福儿赴死的男子,定会随同左右替林福儿分忧,连带着护着太子的性命。 想到此,皇帝是真的放松了下来。 这样就好! 看看立在人群中,脸上满是愁云、怒意,不知刚刚混乱中,遭遇了什么的梁王,皇帝叹了口气,缓缓从袖筒里,拿出了帝王印。 帝王印与玉玺对于帝位传承,有着同样至关重要的作用, 玉玺是传国之宝,帝王印是每一代帝王的证身印,这东西拿出来,便是下定了决心,要将皇位传下去了。 “报~~”突然,有禁军卫远远的呼喊着跑了过来,距皇帝还隔的老远,便噗通跪倒在地,大声报道:“陛下,宫门被迫,有大队人马闯入了皇宫。” 听闻此话,皇帝面色僵了僵,已经拿在手里准备交给梁王的帝王印,被他紧紧的握在了掌心。 一时间,在场众人都有些慌乱起来。 许多人的视线,都禁不住投向了梁王。 梁王脸色阴沉,匆匆上前,几乎走到皇帝座椅前,方才凝着眉头抱拳说道:“陛下,宫中危险,请随臣弟暂避。”梁王说的义正言辞,话毕却似突然发现了什么,微微惊呼道:“陛下,您、您怎么了?” 说着话,常年习武练就出来的、铁钳般的手,匆匆扣住了皇帝的手腕,手指往皇帝手腕上一搭,紧接着眼珠子已转,露出惊色道:“毒已攻心……” 四个字脱口而出,说出来,好像才觉出不妥来,下意识的捂住了嘴巴,露出几分臣弟失言、十分抱歉的表情。 可梁王那已经脱口说出来的四个字,却落在了在场众人耳中。 所有人都惊了! ……毒已攻心?皇帝? ……皇帝中毒了?且毒已攻心?命不久矣? “陛下!” “陛下……” “陛下、、” 刹那之间,有朝臣纷纷惊呼出声,一个个面露惊恐、愁苦之色,好似天要塌下来了一般。 刚刚还陷入众矢之的的林福儿,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心头一跳,忍不住侧头看去,从梁王身侧,看到了皇帝的脸,视线刚刚投过去,便对上了双眼睛。 深邃、沉重、像是饱含了无数不甘,看的林福儿心中发闷。 按理,趁着两人被忽略,玄墨和林福儿该赶紧离开,跳出这皇权之争上,可林福儿看看紧挨在皇帝座椅旁,吓的脸色发白的太子,有些挪不动脚,玄墨似乎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报~~”又一个士兵跑上了天山,匆匆报道:“陛下,有一队身着黑甲的士兵,正往山上冲来……” 这边话音未落,众人已经远远的听到,有刀剑碰撞的声音响起,期间还夹杂着惨叫声,在场众人顿时慌了神。 就连梁王也呆了呆,神色间微露诧异的往山下看了看,距离有点远,又有林木遮挡,什么也看不到,不过很快他就弯着唇角笑了,想来定是那位江湖朋友相助的缘故。 想到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梁王顿时正了正神色,匆匆问道:“陛下,这可如何是好?有人谋逆,已经杀到了山脚,我们怕是都要葬身于此了啊!国师说的没错,华国大难临头,没想到来的如此之快……” “陛下,臣愿下山抗敌!”人群中,突然有人朗声说道,此人虽是将领,但今日上天上为的是献祭,前来参加祭奠的朝臣们,全都卸了兵刃,他就算下山,也只能赤手抗敌。 不过此人声正腔圆,说出话来,半丝惧意没有,大有一种,不将敌人杀净不罢休的势头。 有人带头,又有人站了出来。 今日绝大部分的朝臣上了天山,期间不乏兵部之人,片刻之间,那些掺杂在人群里的兵将们,大都挺身而出。 见到如此情景,梁王眼底凶光乍现,不过他只是眯了眯眼睛,并未多说什么,因为那些站出来的兵将,大部分都不是自己的力量,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将这些不识抬举之人尽数斩杀,也算是为他日后登基称帝肃清道路了。 皇帝看看临危请命的众位将领,心中几多感慨,昔日他尚未登基之前,又一次无意间听到了父皇与先相的谈话,当时父皇问相爷,哪位皇子可为帝。 相爷斟酌再三,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提到他慕容宇时,相爷说他有一颗仁慈之心,且太重感情,帝王是不需要太多自己的感情的,如若带着这份儿心性登基,这将成为他的软肋。 第314章:赏赐 多年来,慕容宇一直记着父皇与相爷的对话,正是因为这,他平日里总会板着一张脸,让自己看上去无情、看上去冷性一点,可是,有些事终归是没有那份儿狠心的。 梁王那么肯定他中毒,定是知道他中毒之事的,因何知道,多半他此前的猜测不错,他中这毒就是梁王所为。 有人闯宫,有人围山,梁王在这种时候出来咋呼,也足可见,起事之人是梁王无疑了。 梁王觊觎帝位已久,他的野心慕容宇早就知道,可到底没有将其斩杀,此刻也说不出将其斩杀的话,皇家血脉单薄,慕容宇膝下仅有慕容珏一子,梁王虽然野心勃勃、手段狠辣,却有几分枭雄的气势。 华国在慕容宇手中,这些年虽没啥大的波折,却也没啥大的进竞,如今想来,将帝位交给梁王,似乎也是好的选择,这些因由,慕容宇经过了多次斟酌。 本已经决定了的,本已经打定了主意,不管梁王如何嚣张,都要压着心里的不甘,将帝位传给他,可现下,当真面对梁王肆无忌惮的嚣张模样,慕容宇却怎么都拿不出帝王印。 心中的愤怒、不甘、仇恨,诸多情绪夹杂在一起,让慕容宇顿觉手上沉重无比,好像手心里握着的,不是帝王印,而是紧紧束着手的枷锁。 慕容宇深深的呼了一口气,视线抬起时,看到了天坑边上的林福儿,又看看与林福儿并身而立的玄墨,想到玄墨能从天坑里将林福儿救出来,可见此人的能耐定然不俗。 想到此,突然冲林福儿说道:“林教习!” 这一声唤出来,众人都有些晕乎,耳旁的冲杀声越来越近,皇帝不说允了兵将的反击,反而说什么‘林教习’,林教习是谁? 在众人顺着皇帝的视线,看向天坑边时,看到了林福儿与玄墨。 两位的视线再次落在玄墨身上时,心中不由微微一颤,能悄无声息的闯上天山,趁乱跳下天坑,救上个人来,可见此人确实不简单。 此人是谁? 林福儿看看依在皇帝身侧的慕容珏,心下叹了口气,她是不想掺和帝王之争,却不能眼睁睁看着个八岁的孩子,沦为炮灰。 梁王对帝位势在必得,皇帝又毒气攻心,就算皇帝能反杀,将梁王及其一干逆贼尽数杀去后,他自个儿也死了,留下个年幼的太子,在这深宫当中,要怎么活? 之后的事,暂且不论,现下至少要保住慕容珏的安危。 思及此,林福儿抬头冲玄墨眨眨眼,从玄墨怀中退了出来,然后踱步走向皇帝,刚才也不知玄墨给她吃的什么,这会儿她的行动里已经没有妨碍了。 皇帝一声林教习,没招来玄墨,却把林福儿招到了跟前。 看到这里,在场许多人都恍然大悟,太子有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教习,这件事许多朝臣是知道的,原来,原来平安侯将太子的女教习给抓来顶包,怪不得太后和皇帝都会那般愤怒。 要知道,那位女教习,可是太子的救命恩人呢! 到了这会儿,平安侯是真的心如死灰了,刚才还存着点点趁乱脱身的念想,现在哪还有活的希望啊! “陛下有何吩咐?”林福儿没有理会梁王,只是看似不经意的站在了皇帝椅子前的一侧,恰好挡在了梁王与假太子之间,将两人隔开。 看到林福儿这个举动,慕容宇心中微暖。 林福儿自幼失去父亲,被葛平欺骗,甚至被作为筹码送给平安侯,平安侯将她视作炮灰,这一桩桩一件件,吃了那么多苦头,遭了那么多磨难,竟还能如此平静,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看到林福儿并未因身世遭遇而太多感伤,慕容宇心中有股莫名的冲动宠宠欲动,他暗呼了一口气,抬头看向林福儿,微微笑了笑,轻声道:“你救过珏儿的命,又是珏儿的教习,朕还从未给你任何赏赐。” 近距离下,林福儿也看的出来,皇帝是真的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了。 皇帝抬手,随在身边的明怀公公,捧出一个小小的匣子,看上去有些陈旧,不他接过匣子,将其递给林福儿,说道:“这匣子里的簪子,本是一对儿,原是归一对姐妹所有,这一支给你。” 皇帝亲自将匣子递给林福儿,林福儿不明所以,不过见匣子不像什么名贵的东西,反倒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便伸出了手,正要接,皇帝却突然抓住了她的手,林福儿心中一惊,正要缩回,却感觉手里被塞了个东西,皇帝不动声色的将匣子放在了林福儿另一只手上,像是有什么深意般拍了拍林福儿的手,之后才松开。 玄墨就站在几步之外,也看到了皇帝的举动,见着皇帝竟然拉林福儿的手,他顿时心中冒火,不过皇帝握住林福儿手的时间很快,且将匣子交给林福儿时,眼底透出某种让人无法阻止的沉重感。 慕容宇是玄墨复国道路上最大的阻碍,他们是仇人,可当真见了面,慕容宇又是一副中毒垂危的模样,玄墨本心里对其生出了最起码的尊敬,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并未阻拦。 林福儿不知皇帝给她的是什么,却看的出来,皇帝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东西也定是十分重要之物,随不动声色的将其塞进袖筒,缓缓打开了匣子。 原本,皇帝是不想让林福儿当面打开匣子的。 可是梁王在此,不让梁王看个清楚明白,怕是会给林福儿带去不少麻烦,因为这,他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林福儿打开了匣子。 匣子打开,一支似木非木的古色并花簪子出现在匣子里。 看到里面的东西,林福儿双眸骤然睁大,下意识看向皇帝,皇帝从林福儿的眼底,看到了想要的答案,微微弯起了唇角,冲林福儿微微点头:“这本是母后的东西,如今留不得了,给你倒是正好。” ……本是一对儿,原本是归一对姐妹所有! ……这本是母后的东西! 第315章:身世来由 林福儿想起被自己留在嘉兰学府的那支类似的簪子,心中惊涛骇浪,皇帝看似什么也没说,却将什么都告诉了林福儿。 当年养父林怀义将那支簪子交给她的时候,说过,那是她的随身之物。 一个来由不明的婴孩,身上所佩之物,必定与其身世有关。 结合皇帝的话,也就是说,皇帝给她的这支簪子与她保存在嘉兰学府的那支簪子,本事一对儿,若她那支簪子是娘的东西,那娘与太后便是那对姐妹! 这、这…… 林福儿心中震惊,捧着匣子,一时间没了反应。 “好了,该了的、都了了,林教习走吧!”皇帝缓缓说道。 皇帝自知身体不济,随时可能驾崩,原本想不计个人生死恩怨,将帝王印传给梁王,给梁王一个名正言顺的继位机会。 可梁王的表现太过分了,皇帝心中恼怒,恰在这种时候,看到了林福儿,便突然改变了主意,趁着交簪子的时候,将帝王印交给了林福儿。 即使如此,帝位恐怕也会落入梁王手中。 不过没关系,既然梁王只想要帝位,他拿到手就是,名正不正、言顺不顺,他不想操心,实际上名不正反而能让皇帝与梁王撇清关系,若是来日梁王在帝位上做出什么不靠谱的事,也与皇帝无关。 “什么东西?拿来看看!”谁也没料到,梁王竟突然出手,从林福儿手中夺了古色匣子,并匆匆抓起里头的簪子,在手里看了看,丢在地上,又将匣子捧在手里仔细验看起来。 林福儿的视线随着那簪子落在地上,眸光怔怔出神。 玄墨看到掉在地上的簪子,瞳孔一缩,眉宇间一抹讶色匆匆闪过,林福儿那支簪子玄墨见过,结合皇帝的话,玄墨瞬时明白过来。 林福儿竟然与慕容家有血脉关系!!! 这个消息,如一击重锤,狠狠的砸在玄墨的心上,一时间玄墨心神晃荡,心中说不出的滋味。 他心心念念护着的丫头,竟然与仇人有关! 这、这…… “什么破玩意儿。”梁王翻过匣子,没发现里面藏什么,将其狠狠的摔在地上,皱眉说道:“陛下,逆党已经快冲上来了,您还是随臣先挪个地儿吧!” 梁王说着话,给身边人使了个眼色,几个刚被皇帝身边的禁军挡住的男子,又要往皇帝跟前凑,争执一触即发,皇帝却摆摆手屏退了左右,说道:“那就有劳梁王了。” 皇帝点点头,由着梁王的人抬起了椅子,梁王临走还不忘拽着太子,假太子啥时候见过这这阵仗啊!早就吓的瑟瑟发抖了,这会儿被人一拽,赶忙跌跌撞撞的贴上了皇帝的座椅。 一众离开时,皇帝突然回头对林福儿说道:“林教习,拜托你一件事,母后一直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你可否送她一程。” 皇帝说话时,看了看因林福儿掉进天坑而昏厥的太后一眼,心中想着,他这个皇帝关乎政权掌控,是梁王的拦路石,但太后却不同,太后不影响梁王的夺嫡路。 林福儿听到声音,瞬间回神,回头去看时,皇帝已经被抬起走出几步,见此情形,林福儿拧起了眉头,太后是姨母的话,皇帝就是表哥,而太子慕容珏竟还要管她叫一声姨。 这种情况下,她要坐视不管,由着皇帝被带走吗? 林福儿虽然没关注过什么国家大事,但她好歹在太子宫待过一段时间,身边偶尔有人提及梁王的野心,所有对梁王此人是有些了解的。 如今这局势,若由着梁王将皇帝带走,身中剧毒的皇帝怕是只有死路一条了。 剧毒?鬼医…… 林福儿突然想起了鬼医,顿时匆匆矮身抓起地上的簪子,紧着说道:“陛下,你的毒或许可解。”林福儿看的出来,皇帝的言行及安排,明显有交托后事的意思,她想着,皇帝之所以如此,定是因为以为自己的毒无药可解。 真的无药可解吗?没看怎么知道? 林福儿的话,惹的皇帝心神一怔,若真有法子解毒,他自然不会白白看着手里的江山,落到旁人之手,他也定会看着太子长大,将来传位太子。 看到皇帝的身形微微颤动了一下,林福儿便快速追了上去,拧着眉头拉过皇帝的手腕,手指落在皇帝的脉息上,凝神细细感觉。 ‘咚、咚、咚咚……’脉动时快时慢,震在林福儿心中,震的林福儿一颗心也跟着往谷底落,毒气攻心,药石无医,皇帝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了。 见林福儿脸色骤变,皇帝心中叹了口气,知道此事已经无可挽回,缓缓抽回手,没有说话。 再次看到皇帝离开的背影,林福儿心中焦急,想说鬼医或许能救皇帝,可皇帝的情况十分危急,鬼医声名再甚,远水也解不了近渴。 救不了皇帝,连太子都救不了吗? 可她以什么立场开口留下太子?当着华国朝臣的面,搞不好还会被冠上‘预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罪名,一时间,林福儿心潮翻涌,眼睛都红了。 当初听闻生父来寻,林福儿也没此刻这般情绪难抑。 这便是,血脉相连的关系吗? 玄墨看着因慕容宇而变的急切的林福儿,心中五味杂陈,明明与她只隔了几步的距离,却有种再不抓住她,她就会从眼前消失的感觉。 就如刚才,他一路紧赶而来,好不容易登上天山,在混乱的人群中找到了林福儿,竟然看到她往天坑跌落下去,那一瞬,玄墨感觉自己的心脏也沉了下去。 不顾一切的将她从天坑里拉上来,紧紧的拥着她,感受到她实实在在的靠在臂弯里,才重新感觉到心脏的跳动。 才过去多点时间,竟又是那种令人窒息的感觉。 玄墨几乎是出于本能的伸手,在梁王的人出面阻拦前,将林福儿勾入怀中,这才踏实一点。 梁王原本瞧着皇帝对林福儿的态度有点不同寻常,加上林福儿姿容绝佳,便起了将其收归己用的想法,正打算招呼人将林福儿一并抓了。 却看到未动神色的玄墨,突然将她拉入怀中。 第316章:亡 梁王再次将视线落到玄墨身上,心底的不安突然变的鲜明起来,他想来警觉,因为这,他顿时越发疑惑起来,此人是谁?突然出现在天山,真的只是为了他怀中的女子? 不对,哪里不对! 即使刚才天坑边陷入了混乱,外围还有禁军把守,此人是怎么直接冲过道道关卡,直接冲入天坑救人的?能做到这些,足见此人身手绝对不凡。 梁王心里咯噔噔一通乱跳,在他举事的关键时候,一个不明来历、身手不凡的人出现在眼前,绝对又蹊跷。 想到这些种种,梁王随即脸色一沉,指着玄墨肃着脸道:“此子突然出现在这里,定有蹊跷,来人哪!将此人拿下,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梁王说出此话时,在心中快速的做了判断,此人是来救太子教习的,那便是皇帝一伙的,眼瞅着大事将成,越是这种节骨眼的时候,越不能掉以轻心。 索性来个先发制人,将玄墨指做来历不明的逆贼。 梁王威言喝道,话落,竟无人响应,那刀剑碰撞的拼杀声还在耳边,却似被隔在了另一个空间,而眼前,在那些声音的衬托下,陷入了诡异的空白。 梁王下令,没人响应! 梁王顿觉不妙,在场众人也纷纷露出诧异,林福儿心头一紧下意识微微抬头,看向身旁无形中好似变的无比伟岸的男子,心中似有所想。 “来人,来人,将此子给本王拿下!”梁王心觉不妙,却仍执着的爆喝出命令,甚至亲自上手,纠扯上身旁的随护,揪了人的领子,才猛然发现,往常在他面前无比恭敬的脸庞,此刻变了样,变的陌生,透着戏谑。 梁王见此,心头大骇,下意识蹬蹬后退好几部,满脸惊恐的看着他的一众随护侍卫。 ……这是怎么回事? “福儿,现在想离开吗?”玄墨缓声说道,原本计划,是直接抹杀了华国皇帝,就在这天山顶上,宣布主权,可林福儿竟然是华国太后的外甥女。 林福儿对皇家几人的怜悯,以及她的身世都摆在眼前,玄墨犹豫了。 他看着林福儿长大,知道林福儿对亲情的渴求,如今她终于见到了亲人,若是他将慕容宇抹杀,林福儿会痛苦、会恨他。 一想到林福儿会用仇恨的眼神看着自己,玄墨满心的抗拒。 看来,只能先带林福儿离开这个风口浪尖,举国之大事,只能从长计议了。 其实玄墨比谁都清楚,错过了今日,情势恐怕会对他很不利。 “太后和皇帝他们……”林福儿话到一半熄了声,围攻天山的逆贼越逼越近,他们处于包围圈内,皇帝毒气攻心药石无医,但就算是只保住太后和太子的性命,怕也不行。 除非能拿下梁王,愿意与那即将冲上来的叛逆之人正面对上。 对上的结果如何,不难想象,相比较太后与太子那些虽与她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她更不愿拖累玄墨陷入生死危局当中。 林福儿深深看了眼靠在软轿上的皇帝,视线滑过缓缓摁着鬓间睁开眼的太后及挨在皇帝软轿旁的太子,眸光变的坚定,无论如何,她也要拼一把。 太后和太子不是核心权力至高者,只要冲出去,生机很大。 想到这里,林福儿抿了抿嘴,看向玄墨道:“玄墨哥哥,我已经没事了……”我已经没事了,不用你带我便能自由活动,所以,我们带上太后和太子,冲一把试试…… 心里的话还没说完,玄墨却先声说道:“福儿,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身边。”说话时,玄墨眼底尽是柔情,他打算离开后,将自己的仇恨与使命都向林福儿摊牌。 既然此生舍不下她,便该让她真正走进自己的世界。 哪怕过程中,会遇到诸多危险以及冲突,总比此刻这般,揣着心事,却与彼此隔着一层,让人心里不畅快的好。 “恩!”林福儿重重点头,眼底蒙上了一层水雾。 “宇儿,她、她是、她是不是、是不是……”太后刚醒来,一眼便看到了依靠在玄墨怀里的林福儿,看到熟悉的面容,连林福儿刚刚落入天坑、此刻又为何出现在天坑上的事儿都抛在脑后了,只神情激动的想要从慕容宇口中得到些答案。 话到一半,看到靠在软娇上,动都不动一下的皇帝,太后的思绪瞬时回归,脸色发白的往皇帝跟前走去,边走着口中喃喃低语着:“宇儿、宇儿……” 太后的言行瞬间将众人的视线吸引了过去,众人纷纷看向软轿上的皇帝。 初春时节的风,轻轻佛过,慕容宇脸上的珠帘颤了颤滑落两旁,露出一张有些发青发黑、却眉眼舒展、唇角微翘的脸。 一直随侍在皇帝身边的明怀公公见此,心头咯噔一下,赶紧上前探皇帝的鼻息。 他的举动牵动了在场许多人的心,就连梁王都因此屏住了呼吸,紧紧看着。 明怀手里的动作,像是被放慢了无数倍,伴着众人的心跳,缓缓移向慕容宇的鼻息下,那略微发白的手指在慕容宇的鼻息见略停了停,紧接着便似被蛰了一下,嗖的一下撤了回去。 ‘噗通’一声,明怀跪倒在地,大呼一声:“陛下!”双手并着脑袋一起磕在了地上。 刚刚苏醒过来的太后,傻立在当下,一时没了反应。 在场尚未散去的朝臣及诰命、禁军等等,纷纷跪拜下去。 那些围攻天山的叛军,恰在此时,冲上了山头,然而看到眼前一幕,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竟也纷纷顿在了外围,停止了攻击。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停止了一般。 林福儿紧紧握着慕容宇塞给她的东西,心头发堵,嘴边喃喃轻呼一声:“表哥!”脑海中不禁想起了那个从第一个见面,就有种被盯上的感觉,原来,从那个时候起,他便已经认出了她的身份吗? 可惜,亲人相识尚未相认,便阴阳相隔。 慕容宇才三十出头的年岁啊!~ 第317章:你需记得,相信我 林福儿心中不禁生出一阵悲凉,她握紧了掌心里的东西,侧头压低了声音对玄墨道:“玄墨哥哥,我们……” “福儿,接下来发生的事,你只需记得,相信我!”玄墨的声音与林福儿的声音叠在了一起,盖过了林福儿的话。 林福儿听到玄墨的话,只觉心头微颤,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紧接着只见玄墨大手微抬,像是下达了某种指令一般,那停下举动的‘叛贼’们,纷纷动手,竟快速的格杀了禁军,拿下了朝臣。 就连梁王也被人压制着跪在地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惹的林福儿彻底傻眼。 太后怔怔的看着刚刚发生的一切,视线滑过众人,落在林福儿与玄墨身上时,神情几变,整个人都有些恍惚起来,那本就未干的眼眶,瞬间被眼泪灌满,视线也随时漂向了远处,浑身都陷入无限悲意当中。 “逆贼,你竟敢毒杀陛下,率众叛乱,你……”梁王企图再说点什么,可话到一半,被压制着他的人,一刀背过去,砸在地上。 梁王的话,清晰的落在了林福儿的耳中。 林福儿心中大震,梁王的意思是,皇帝中毒是玄墨所为?这、这怎么可能,怎么会…… 可是她刚才探过皇帝的脉象,看的出来,皇帝所中之毒,并非一般毒物,那毒的配法,她曾在鬼医储存医典药典毒典的屋里见过。 之前,林福儿一直认为,毒医之所以给她解毒,恐怕与玄墨有关,可是现在看来,这些种种联系一起,竟然与梁王的指控有些投契吻合。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福儿心中一片冰冷,脑子陷入混乱,她明知道太后为何对她露出那副神情,却无法靠近半分。 眼看着尘埃落定,事情到了该收场的时候。 可玄墨几条命令下去,那些人将朝臣、禁军等等,分门别类的处置过后,玄墨却看向了几乎被众人忽略掉的葛平及平安侯等人。 更让众人没料到的事,京城刚刚经历过一场战斗,早先慕容宇下令让抓来的诸葛府及平安侯府两府之人,却照样被抓了过来。 往日高贵的承安县主,头发衣着散乱着跌在地上,她匆匆抬头,看到太后时,顿时匍匐着跪行过去,声声高呼:“太后娘娘,救救媚儿,救救媚儿……” 她甚至没有多看一眼天坑边上,被扣押着的自家爹娘。 太后想起之前平安侯与葛平相互攀咬时,道出的他们对林福儿的设计谋害,冷冷的看了眼承安县主诸葛媚,扯掉了被承安县主拽着的衣袖。 随后再看林福儿时,刚刚那纠结痛苦之色,反而染上了几分疼惜之色。 若不是她及时发现不妥,掀开了遮挡林福儿容貌的面纱,若不是那个逆贼不畏生死的跳入天坑将林福儿救上来,林福儿已经死了啊! 林福儿所遭遇的种种,全拜葛平、平安侯所赐。 想到承安县主是平安侯的女儿,太后再看承安县主时,满心的愤怒与厌恶。 实际上太后的眼睛不瞎,承安县主恃宠而骄的各种行为,她或多或少是知道些的,只是以前因承安县主长的有几分像妹妹,她爱屋及乌,总会将承安县主的行为,视作孩子顽皮不懂事,如今回头再看,却是心境大有不同。 承安县主没想到关键时候太后不管她,没了太后这棵大树,她心中顿时慌了。 慌乱中,她匆匆扫过四周,这才渐渐的看出了些许不同的端倪,现场除了少许禁军外,为何还有一些黑衣人?那些黑衣人是什么人?! 承安县主有些心慌,与此同时,诸葛家的几位小姐,诸葛芸、诸葛茉、诸葛蕊、诸葛英,也形容狼狈的跪在地上四处张望,一个个都像在寻找救命稻草一般,满脸恐慌。 “大姐姐?大姐姐救我……”平日里最是柔弱的诸葛蕊,突然扑向林福儿,跪行时,眼泪流了两行,看上去十分的楚楚可怜。 她的声音,引起了诸葛芸等人的注意,诸葛茉满脸惊讶的看向林福儿,几息后,眼底生出浓浓的怨怼之色,如果眼刀可以杀人,林福儿恐怕真会丧命在此。 “诸葛琳琅,你这个贱人,竟然勾结叛党,做出谋逆之事,辱没我诸葛家的清誉,实在该死!”葛平的长子诸葛第,少年人涨红了脸,怒目瞪着林福儿,声讨道。 “放肆!”站在诸葛第背后的男子低喝一声,一脚将诸葛第踹在地上。 “啊!你们干什么?诸葛琳琅,自打你回到诸葛府,父亲和母亲处处护着你,如今、如今你依上了大山,转过身便要处置了父亲母亲吗?你就不怕,你忘恩负义的丑陋本质,会让你身边这位公子生厌?”诸葛茉扑到诸葛第身边,将其扶起,怒看着林福儿,严声说道。 “诸葛琳琅,你定是嫌本县主没有像对待其她姐妹那般,给你好看的发饰、珠宝,怀恨在心,才会有今日我等的遭遇,诸葛琳琅,你如此不分对错睚眦必报,就不怕遭报应吗?”承安县主在旁附和着说道。 一时间,几人将林福儿描画的简直不堪入目。 可是在场众人,除了刚刚被押上来的几人,其他人都是一早便在此处的,都见识过平安侯与葛平的互相攀咬,知道其中曲折,才回过头来看承安县主与诸葛茉等人,便看出这些人嘴脸的丑陋来。 众人禁不住微微侧目,看向林福儿,都想看看林福儿会是什么反应。 只见林福儿神情淡淡的看着几人,就跟个旁观者似的,那面对声讨控诉不为所动的样子,竟让众人有种仰望的感觉。 “呵!”林福儿突然轻笑了一声,她此刻心中复杂的很,满脑子全是太后是姨母,全是为什么玄墨会成了谋逆的叛贼头领,为什么亲人与玄墨成了死对头,不争的事实正搅的林福儿心绪烦乱,胸口里像是憋着一股发不出去的气,偏偏诸葛茉、承安县主这些人还要来招惹她,林福儿心中冷笑,眸光随即看向了几人。 第318章:江山、红颜 林福儿的气势,林福儿的冷笑,让承安县主、诸葛茉等人,瞬间绷紧了身子,连她们自己都没发觉,她们声声控诉之人,只是一声冷笑,便打掉了她们的气焰。 “诸葛茉,你知道你们为何会跪在这里吗?”林福儿冷声说道,说话时视线扫过与诸葛茉跪在一处的,来自诸葛家的众人。 诸葛茉不笨,听了这话,她下意识又往被押在天坑边的爹娘处看了一眼,因为角度的关系,这才看到自家娘竟然依偎在二叔怀里,这情形把诸葛茉震的不轻。 “你们是不是很奇怪,诸葛家为何会突然多出我这么个大小姐来?”林福儿眯着眼睛,扫视着眼前众人,缓缓说道:“十五年前,你们的爹,恩将仇报杀死了他的救命恩人,夺了救命恩人的任职官书,从此摇身一变成了个官身。十五年后,他想牺牲不得宠的嫡女、谋求更好的前程,却被这嫡女的生父阻拦,先一步找到了我这么个替身。” 短短几句话,将爆炸性的讯息,全部抛了出来。 将诸葛第、诸葛茉等人全都震在了当下。 “那个被反杀的救命恩人,叫诸葛永晟,而十五年后,你们的二叔找到我,正是因为,我是诸葛永晟的女儿诸葛琳琅,也是诸葛永晟唯一的子女。” 唯一的?怎么会…… 诸葛芸、诸葛蕊、诸葛第、诸葛策一个个纷纷傻眼,脑子灵光的已经听明白了林福儿话里的意思,因消息太震撼,一时间思绪拐不过弯的,皆怔在当下,回不过神来。 “葛平,你为了荣华富贵,连祖宗留下的姓氏都不要了,呵,真是让人大开眼界。”林福儿突然回头看向葛平,哼笑着说道,话毕眸光一凛,继续道:“拿了别人的东西,迟早是要还的,姓氏也一样,你、不配以‘诸葛’冠名。” 林福儿脑海中浮现出那个见义勇为的男子,心中说不出的滋味。 农夫与蛇的故事,又一次出现在眼前,当真是讽刺。 林福儿说出了心里的话,发泄了心中的憋闷感,之后的处置,她没有过问,只是深吸一口气,从玄墨身侧走开,径直走向太子,牵上太子的手,又走向太后,扶着太后的手臂,要保下两人的意思,非常明显。 见到如此情形,玄墨心中叹息一声,跟了上去。 那些随玄墨起事的部下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种虎头蛇尾的感觉。 今儿这事,到底是成了,还是没成啊! 与林福儿一起,走出几步的太后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天坑边的众人,淡淡说道:“尊陛下旨意,将平安侯府与葛平等人,除十岁以下孩童,其余逐人尽数投入天坑。” 太后发话,被点名的两家人,全都哭喊求饶起来。 而那些压制着两家的、玄墨的属下们,却并未动手,他们只听玄墨的。 玄墨垂了垂眼帘,淡淡说道:“听太后的。” 这几个字,将在场随同起事的部下们,听的一个个心直往下沉,尤其是紧赶慢赶,赶过来薛朗,见到如此情景,有些傻眼。 他能说,主子这是打算为了红颜舍了江山吗? 心中憋闷,看到被她装在袋子里的无欢,眉头一皱,扯着人匆匆走向天坑边,直接丢了进去。 林福儿听到玄墨的话,紧绷的心神,松了下来,微微垂眸时,眼泪悬在眼眶里,太后感觉到林福儿的情绪,抬手扣上了林福儿挽着她的胳膊,轻轻的扣着。 “姨母,冤有头债有主,只处置了几个罪魁祸首即可,其他关联不大的那些人,都赦免了吧!”林福儿的声音不大,却清晰的落入了自始至终被忽略的承安县主耳中。 承安县主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满脸震惊的遥看着林福儿与太后的背影。 第一次见到林福儿时,便有人说,她们两人像,当时还以为那乡下丫头是父亲外头的野种,后来得知不是,她们相似只是巧合。 她一直很讨厌与一个乡下丫头长的像。 没想到,太后以前对她疼爱有加,反而是因为,她像那乡下丫头的缘故。 脑海中浮现出以前承欢太后膝前时,太后总会不经意间,看着她的眼睛,像是在看其她什么人时的那种惆然感。 原来自始至终,她才是别人的影子而已。 影子,才会不被重视,被忽略。 这也是为什么林福儿面对她与诸葛茉的同时指责后,只反击诸葛茉的原因吧! 呵,影子,替身,她是谁?她谁也不是! 承安县主自幼被爹娘捧在掌心,哪里受过这等打击,恍然间,她兀自起身,摇摇晃晃的走向天坑,脚下连点停顿都没有,便一脚踏空跌了进去,连点声响都没发出来。 “依福儿的。”太后拍拍林福儿的手臂,轻轻说道。 这一刻,太后的心很平静,她感觉的到,身后那个男子,那叛贼头子对林福儿的心意,他明明已经举事成功了,却愿意为了林福儿,听她这老婆子的话。 若事情按着这个势头发展下去,华国的江山,未必会易主,毕竟,太子尚在,慕容家的传承未断。 可是,真要利用福儿来保住江山吗? 想起母族被灭时,先皇的绝情,太后沉默了。 这件事,容她想想,容她好好想想…… 众人刚刚走到山脚下,便看到玄墨的那些部下,押着几个人走了过来。 而那几人当中,有一个林福儿认识,竟是之前夜入皇宫,掳走太子的高手,那人身前有个年龄长些的男子,与其并行的,还有另一位衣衫飘飘的俊美男子,此人颇为眼熟,好像哪里见过。 这几人的组合,即使被押着,也丝毫不见狼狈。 “在下成瑀,见过少主。”那走在前头,年龄长些的男子,匆匆打量了下玄墨之后,朗声说道,说着话,竟单膝跪下。 而随在他身后的两人,不管是高手还是俊美男子,都跟着跪了下去,并纷纷自报了家门。 “展云/淳桦,拜见少主……” 第319章:难两全 太后宫中,林福儿扶着太后歇下,独自出了门,殿门外,仍可看到灯烛点点,灯烛间是高墙厚瓦、亭台楼阁,能身在其中,得封郡主,按理,她应该高兴。 可是林福儿这心里,总有些不畅快。 她本是自由的性子,又有前世的经历在,又怎会喜欢被关在笼子里? 这,还不是林福儿最烦恼的事。 静静的看了会儿星星点点的夜空,林福儿微叹了口气,缓缓抬步,巧丫见她如此,凑近些问道:“郡主,你怎么了?不高兴吗?” 巧丫是头几日刚进宫的,林福儿知道,定是玄墨见她在宫里闷得慌,特意找来陪她的。 林福儿很高兴,可她烦恼的事,也恰恰就在这里。 那日天山顶上,皇帝毒发,梁王逼宫,关键时候,玄墨竟成了真正的操手、最后的赢家,林福儿猜测,玄墨能摆出那么大的阵仗,定是筹谋了许久的。 可偏偏,她这个太后外甥,皇帝表妹,太子表姨,卡在中间,牵制了玄墨的行动。 玄墨没有篡位,华国还是华国,慕容宇死了,八岁的慕容珏坐上了皇帝位,而玄墨,竹篮打水一场空。 明明慕容宇的死极有可能是玄墨造成的,明明慕容宇才是与她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那日山巅之上,面对玄墨的大变身,林福儿虽然并未言明,却是真的很生气。 可是再大的气性,在这宫墙之内,看着玄墨没有再进分毫,华国天下稳如从前,渐渐地,林福儿心中的滋味就有些说不清楚了。 ……她有些心疼玄墨! 心疼那个可能害死表哥的凶手,心疼那个不动声色变能夺了天下的野心家,林福儿打小便知道,玄墨定然不是池中之物,有朝一日定会龙啸九天。 可他哪里会想到,他真的想龙,真龙天子。 而且起事的第一步,进行的很完美。 每个人都有理想,夺天下称帝可能就是玄墨的理想,可是那个理想因为她这个变数,搁浅了,这让林福儿如何不闹心。 有时候林福儿也会想,或许时机还没到,玄墨只是在等待时机,等着一点点将权力把握在自己手里,再逼新帝退位,拿下帝位? 可是就算是挟天子令诸侯,至少也该身在朝中吧!玄墨并无官职! 没有官职,却无声的镇压着因皇帝年幼,不太规矩的朝臣。 昨儿还听说,北地开过年下了一场雪,连降半个多月,积雪久久不化,等化开时,已过了抽芽的时节,如今倒是长起来了,可麦杆上的麦穗里不结籽儿,相当于北地老百姓盼了大半年的收成,眼瞅着没着落了。 关乎百姓生计,这绝非小事。 朝臣为此事各种商讨,却除了拨款筹粮赈灾,别无它法。 倒了也是玄墨出面,拿出二十万两银子,作为第一笔筹款,带动了朝臣募捐,筹集了三百万两纹银,已经用这笔筹款开始从南地收购粮食,打算调运至北地,解决百姓生计问题了。 玄墨原本,可以置身事外。 原本可以壁上观,等小皇帝啥时候焦头烂额,再出来揽权出策,他完全可以借此收获更多。可他没有,带头筹到款后,便悄声退下,并未参与之后的事。 想起玄墨数月来隐忍与付出,林福儿心中很是复杂。 不行,必须找玄墨好好谈谈。 若他真的一心想要谋这天下…… 这个话题,林福儿一想起就心里发堵,玄墨要夺的天下是姨母家的,且如今坐在帝位上的,是个年仅九岁的孩子,玄墨若真夺了去,姨母和珏儿该怎么办? 她呢?她这自由惯了、一点不想禁锢在宫墙之内的人,又该何去何从? 天山之巅,她跌入天坑,玄墨那一跳救了她的命,也将他那颗炽热坦诚的心捧到了她的眼前,他们心慕彼此,本该在一起的啊! 可两人,却都有着属于自己的生活目标,他想要追求至高无上的权力,她却希望自由自在、做个富贵闲人。 她若真闭着眼睛,由着他夺了姨母家的天下,待他成了帝王,难道要放弃自由,陪他长留宫中?不,那种日子她无法想象。 尤其是,他的身边可能出现很多很多女人,光是想想那境况,林福儿就满心窝子的烦。 唉!还是去找玄墨好好谈谈吧! 林福儿缓缓顺着狭长的宫道踱步而行,一路行来,沿途都十分安静,这才刚刚入夜,与去岁她在太子宫时的情形,完全不同。 想想也是,那时候,皇帝在位,宫妃众多,到处是鲜活的人儿,如今,那些年轻轻的妃子们,却因慕容宇的死亡,都被挪去了太妃宫。 真安静啊! ……若一直这么安静,又不限制她的自由,一气儿住上几年,倒也可以接受。 林福儿心中默默的想着。 念头刚起,就摇着头将其挥退,脚步也随之停下,她就是见了玄墨,又该说什么?难道跟他说,你想要追寻自己的理想就去追寻吧? 或许是血脉相连的关系,林福儿并不想失去儿子的姨母受到伤害,也不想年幼的慕容珏,成为炮灰。 这件事,着实是,难两全啊! 巧丫在边上看着自家小姐在原地转圈,一双眼睛跟着林福儿的身形左摆右摇,实在有点不明白自家小姐在愁啥! “唉!”站在塔楼上的玄墨看着远处灯烛下的小小人影,轻轻的叹息一声。 自那日得知林福儿竟然是昔日霍相的外孙女,竟然和慕容宇是表兄妹,玄墨心里那疙瘩便怎么都散不开去,不篡位、不夺权,只按部就班的做着该做的事,实际上连玄墨自己都知道,他这是在逃避。 逃避与林福儿见面,逃避与林福儿开诚布公。 想见她,却又惧怕见她,见了,又该说什么? 难道说这天下原本就是他家的,如今夺来,只是拿回属于他们家族的权势?说了,只会让林福儿更加为难而已,何必! 良久后,那宫道上的人儿,又开始迈开了步子,却脚下一拐,折身回了长青宫。 第320章:枯发老人 卯足了劲儿,结果还是、不了了之,林福儿早起一睁眼,便想起了昨夜自己变鸵鸟的事,禁不住皱起了眉头疙瘩,蔫蔫儿的起身,无精打采的洗漱。 巧丫也不知从哪里折来一捧迎春花,笑嘻嘻的进来,献宝似的咧开嘴儿给林福儿看。 “郡主看,我发现了什么!” 以前在嘉兰学府的时候,每年春天,林福儿总会带着巧丫去踏青,会在山上或是沟边看到一簇簇迎春花枝条花叶,倒是没想到,那么接地气的话,皇宫内院这等高大上的地方竟然也有。 别说巧丫新奇,就是林福儿也忍不住眉目舒展。 “你在哪里寻到的?”林福儿从巧丫手上抽出一根,拿在手里,随口问道。 “嘻嘻,小姐跟我走,好多好多。”巧丫神神秘秘的嘿嘿一笑,将手里的迎春花塞给小宫女,拉着林福儿的手便往外跑,这丫头定是高兴坏了,连称呼都回到了从前。 林福儿不禁莞尔,匆匆出了殿门,恰好看到虫儿,听薛朗说,玄墨那么久都没能去救她,是因为无欢毁容冒充了她,是虫儿发现了端倪,他们才发现了问题,玄墨这才及时赶去救她。 提及这件事,就连薛朗都直呼谢天谢地,幸亏赶急救下了林福儿。 因为这,林福儿对本就颇有好感的虫儿,越发多了几分怜爱,见虫儿又站在角落里发呆,便微微扬声唤道:“虫儿,跟我们走。” 林福儿是太后的外甥女,是除了太子慕容珏外,太后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所以天山之变后,林福儿被封为泰平郡主。 林福儿成了郡主,住在了长青宫,身边服侍的宫女也按着规制配备了好几个,那些宫里给配的,不论以前叫个啥,进了宫都被改了名字。 也就林福儿自己身边的巧丫和虫儿,还保留着原先的名字。 巧丫、虫儿,这名字听上去实在有点与皇宫不搭衬,可林福儿反而觉得这样挺好,人因为种种原因暂时不得不滞留宫中,可人心却不能因此而桎梏啊! 每日时不时的唤一声虫儿,唤一声巧丫,也好时时提醒着,这里不是家。 虫儿听到林福儿的声音,身形微颤了下,好似被吓到了一般,惹的林福儿忍不住笑:“我们去看迎春花,一起。”林福儿笑着说道。 虫儿略带着几分怯意的眼底,露出一抹亮色,脚下一动,跟了上去。 匆匆往前跑了几步,却又生生停下了步子,本想说什么,却见巧丫拽着林福儿,一阵风似的已经跑出了长青宫,她张开的嘴,也缓缓闭上。 虫儿的神色随即黯淡下去。 她在原地待站了几息,手伸在袖筒里,摸到了藏在袖筒里的东西,拧起眉头,缓缓的将那东西握在手里,转了身。 再过几日,便是领解药的时候,若是到时候,还不完成主子交代下的事,她定会受到惩罚。 想到此,虫儿脚下微转,走向了长青宫的小厨房。 “虫儿,快跟上。”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唤,虫儿一个哆嗦差点见手里的东西捏碎,匆匆回头竟看到林福儿去而复返,正笑盈盈的站在门口、沐浴在朝阳下,唤她。 那笑容很甜、很暖,时间仿若回到了数年前,阴暗的地室里,周围除了饿成狼崽子的孩子们,别无其它,想要活着,就要解决别人。 那炼狱一般的日子,一度让年幼的虫儿几乎丧失求生欲望。 绝望之际,好像就有那么一个人,站在阳光下,甜甜的冲她笑,冲她招手。 谁?那是谁? 虫儿想追寻意识当中的那点模糊的片段,可稍稍回神,那片段就散了,像这许多年来无数次一样,什么残留都没有。 “虫儿,快点跟上!”巧丫匆匆跑过来,抓起虫儿的手,将人扯着,追向林福儿。 看着欢脱的巧丫,和明显被感染到的虫儿,林福儿含笑微微摇头,巧丫已经二十有二了,按着这年头的适婚年岁来量,巧丫早该嫁人了。 可巧丫依然活的像个孩子,好似早就忘掉了愁滋味,身边有如此有趣的人物,就像那被宫墙围住的迎春风,其实,依然可以绽放美丽。 “小姐,快看。”一处宫墙外,巧丫指着墙头上的迎春花,欢喜的说道。 本以为是某处院子那个犄角旮旯里滋出的三两簇,没想到如此多,从外头看着,数丈长的墙头上,密密的挤了一溜儿,全是迎春花。 那个殿里,种出这么多迎春花? 林福儿忍不住沿着宫墙,找到了一处宫门,宫门额扁上写着:“迎春宫!” 迎春宫?宫里还有这等宫殿?想起常见于乡野的迎春花,不仅被移栽进了宫中,还有宫殿以‘迎春’命名,林福儿有些好奇。 这里头住的是谁? 宫门并未落锁。 林福儿见巧丫和虫儿都在迎春花下昂头看花,索性自己上前敲门。 “哐哐哐、哐哐哐……” 无人应声,也听不到有脚步声靠近。 难道没人?不应该,没人的宫殿都落了锁的,这迎春宫并无落锁,可见里头该是有人的,思及此,林福儿轻轻推了推,‘吱呀’一声,门竟直接给推开了。 林福儿顺势推门走了进去。 宫门内,遍地残叶枯草,那从石砖缝隙里滋长出来的杂草,遍地都是,迎春花种在墙跟前用石头拱起来的花坛里,也不知多少年无人打理了,竟然扩散开来,爬山了高墙。 “有人吗?”林福儿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礼貌些。 依然没人应,林福儿顺着杂草间的石阶走向大殿,踱步门口时,突然听到哪里有淅淅索索的声音传入耳中,是谁?林福儿收回了步子,顺着那声音,寻索而去。 片刻后,一个佝偻着身子,蹲坐在地上、顶着满头枯草般散乱白发的人,出现在眼前,此人背对着林福儿,身子一耸一耸,像是在吃东西。 这是谁?为何如此形容,出现在迎春宫来? 林福儿很是好奇,绕开此人,走到白发人身前,像白发人一样也蹲了下去。 第321章:跟我来吧! 老人穿着件宫装,该是许久没有清洗过了,破破烂烂,脏污不堪。她满头枯白的头发,长短不齐、一簇一簇的打成结柳,林福儿刚刚蹲下,便有一股浓郁的馊臭气味冲进鼻腔。 那滋味当真不是一般的酸爽。 可看到老人手里拿着的东西,林福儿却生生止住了抽身躲开的本能,老人手里拿着块骨头,上面别说半点儿肉星了,骨头本身都有些腐坏了,老人却紧紧抓着,放在嘴里呼哧呼哧的啃咬着。 先皇驾崩,新皇登基,加上新皇年幼尚未娶妻,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往前宫妃居住的各宫各店都会处于闲置状态,按理,这座迎春宫空置,也在情理之中。 可迎春宫满地枯草、宫殿年久失修,加上眼前的老人,这一切里头似乎都隐藏着蹊跷。 迎春宫的位置虽然比较偏僻,但也不至于被遗忘到这种地步吧?何况宫门并未上锁啊! “巧丫,去拿下吃食来。”林福儿本想先弄清楚老人家是谁,可她发现,自打她进来,老人始终保持着啃咬骨头的动作,似乎压根不知道身边多了个几个人。 进了宫门,看到更多的迎春花,巧丫高兴怀里,就这一会会儿的工夫,又折了一大捧,听到林福儿吩咐,索性连刚刚塞到虫儿手里的一并接了去,颠颠跑了。 刹那间,迎春宫只剩下三个人。 枯发老人,林福儿,以及虫儿。 虫儿没有巧丫那么大的玩性,没有巧丫带着,她便规规矩矩的走向林福儿,靠近时,绕开了遮挡视线的枯草,看到了老人,仅是一个背影,虫儿便绷紧了身体,警惕起来。 她不动声色的靠近,下意识的往林福儿身前站了站,将林福儿与老人隔开。 这个过程中,老人依然保持着啃咬骨头的动作,只是突然听到‘嘎嘣’一声轻响,老人手里的骨头竟被咬下一块,然后在一阵嘎巴嘎巴的响动中,随着老人嘴脸蠕动,那被咬下的骨头似被老人咬碎吞下。 这、 林福儿禁不住心头一颤,这老人太过古怪。 就林福儿晃神这点工夫,老人竟将剩下的骨头,也嘎嘣嘎嘣咬碎掉吞了,此刻瞧着,林福儿都有些怀疑,老人手里的根本就不是坚硬的骨头。 啃完了骨头,老人又细细的舔了手指,那仔细的样子,有点像进过食的猫。 做完这些,老人方才抬头,视线从林福儿和虫儿身上扫过,未做丝毫停留,就跟眼前没人一样,看过一圈后,兀自往殿内走去。 走,对于老人来说,似乎有点奢侈。 老人压根没有起身,就用两只手撑在地面上,托着身子,无声的往殿内挪。 林福儿虽然刚才感觉到了危险,但瞧着老人这副模样,依然忍不住跟了上去,进了半开的殿门,殿内因长期无人居住,充满了腐坏潮湿的气味。 老人像是没有感觉似的,兀自进了正殿耳房,径直钻进了耳房墙根的柜子里,随后拉上了柜子门。 那柜子从外面看,低矮狭小,老人进去只够卷缩着。 林福儿看到这一幕,联想到老人的样子,心中顿时五味杂陈,这位老人一直藏在柜子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藏在这里的? “郡主,郡主……”巧丫的声音打破了沉闷的空气,捧着几个纸包跑了进来。 巧丫这一跑,带起了殿内不少灰尘,呛的巧丫咳嗽了好几声,才平息下来,将纸包递给虫儿,林福儿看看纸包,又看看紧闭的柜子,暗叹了口气,让巧丫搬了个凳子过来,将纸包放在了凳子上。 随后对柜子里的老人说道:“这里有些吃的,给你吃。” 带了吃的,却没有喝的,林福儿又交代巧丫去取,并吩咐她去安排,备上热水、做上饭,林福儿想略等等,等老人出来后,带老人回长青宫。 不管老人以前是什么人,能活这么大岁数,让她在这深宫当中遇到,也是缘分,如果不予理会,就老人那像枯柴一般的手,恐怕支撑不了多久。 唉!好歹是一条命。 食物放下,那紧闭的柜子门突然动了动,紧接着柜子门被推开,老人耸着鼻子探出了头,随即摸索着又爬出了柜子,直奔椅子上的食物。 明明急需进食,食物就在眼前,可老人却并未急着吃掉,反而凑近了闻,那不停耸动的鼻子,哈息哈息的声音,足持续了数十秒,才停下。 停下后,食物立马被老人抓在手里,囫囵着就往嘴里塞。 巧丫带过来的,是两个包子和一包糕点,老人一手抓着包子,一手抓着糕点,死命往嘴里塞,那包子不小,几乎被老人一口塞进嘴里。 林福儿看在眼里,心里十分不忍,见巧丫取水还没过来,担心老人噎着,有心提醒一下,却发现,就这片刻的工夫,纸包里的食物已经全部进了老人的嘴里,那么多东西囫囵着往下吞,尤其糕点还是需要细嚼慢咽、比较难下咽的,进了老人的嘴,竟丝毫阻力没有。 老人吃完了东西,又将包食物的纸拿起来,舔了舔,随即塞进嘴里,嚼巴起来。 ……那不能吃! 想起被老人咬碎吞掉的骨头,林福儿没说的出口。 直到将沾着食物碎屑的纸也进了肚子,老人才舔了舔手指,转过了身,这是打算又回到柜子里待着了。 “老人家,跟我们走吧!到了哪里,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林福儿缓缓说道,她看的出来,老人也不知道在这宫中经历了什么,到如今,所有的意识瞧着仅剩下对食物的本能了。 林福儿说出此话,完全是尽力而为,却发现,提及食物,老人移动的动作果真停了下来。 只见老人停下后,转过了身,竟也抬起了头,用那双几乎没有颜色的瞳仁,看着林福儿的方向,对上这双空洞的眼睛,林福儿心中不由一惊。 老人的眼睛,似乎,似乎…… 林福儿足怔愣了好大会儿,才回过神来,见老人始终看着自己的方向,暗暗舒了口气,缓缓道:“跟我来吧!” 第322章:大有来头 宫道上,林福儿在前头走,老人蓬头垢面的用两只手撑着身子一点点跟着挪,这一幕引起了各处禁军守卫及来往宫人纷纷观望。 如此备受瞩目的阵仗,就连巧丫都拧起了眉头,悄悄给林福儿建议:“要不然备个轿辇?” 林福儿微微摇头否定,并未说话,那位老人虽然跟着,却隔开好大一截,结合老人在迎春宫的藏身之所,这些种种,都可以看出,老人愿意跟着,完全是出于对食物的本能。 跟着,恐怕已经是最大的妥协了,若冒然进上一步,老人极有可能又退回去,重新钻进柜子里。 林福儿心中叹息,虽然怜悯老人的艰难,却并未冒然作为。 迎春宫与长青宫在宫中属于同一个方向,距离相对并不是太远,即使如此,林福儿这缓步而行,带着老人,都足足走了小半个时辰。 先头林福儿让巧丫回来做过安排,洗澡水已经备好,食物也已经出锅,就等人到。 不过林福儿有些头疼,要怎么说服老人洗洗? 正发愁,却见跟在后头的老人突然耸动着鼻子,快速挪动着,从林福儿身边经过,先进了长青宫,紧跟后,长青宫内惊叫连连,老人竟然找到小厨房里去了。 见着厨房里的食物,不论生的熟的,抓起来就往嘴里塞,那大快朵颐的样子,配上一身的造型,着实骇人了些。 长时间的吃不饱饭,突然又暴饮暴食,如此吃法,会吃坏肚子的。 可老人只对食物有反应,若是加以阻拦,怕是拦不住。 思量再三,林福儿想了个馊主意,想着点了老人的睡穴,让老人睡过去,然后让人给老人沐浴,趁着老人睡觉的时候,给洗剥干净。 这法子虽然有些莽撞,倒也不失为一个法子。 思及此,林福儿缓缓靠近,距离老人大约三米的位置时,老人突然停下手中的动作,扭头看了过来,那灰色空洞的眼睛中,竟透出几分不允靠近的威慑力,看的林福儿心头暗惊。 ……这是担心手中的食物被夺了去?! “老人家,我让人给你备了水,先洗个澡,换身衣服再来吃可好?”林福儿硬着头皮缓声说道。 老人明显听到了,却将林福儿的话自动转换成了‘没人夺食’,随后继续呼哧呼哧的吃着,看样子并不打算听林福儿的建议。 “小姐,要不然给来点药粉?”巧丫凑到林福儿耳边,低声说道。 说话是,两人并没有看到,老人那双遭乱头发遮挡的耳朵,微微动了动。 林福儿闻言微微皱眉,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先前在迎春宫时,老人吃巧丫带过去的食物时,可是仔细闻了好大会儿的。 包括这会儿,老人虽然在大快朵颐,但每换一种食物,总要先嗅嗅。 林福儿觉着,老人的举动,并非偶然,能在皇宫里活下来,且活到满头白发的年岁,定是经历了不少岁月,若是没一点手段,又怎么做的到? 恐怕,老人并不像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下迷药的事,还是免了吧!老人如此警觉,现在最该让其建立的,是信任,无论是点穴还是下药,都会加重老人的抵触。 如此一来,竟然没法子了。 林福儿无奈,看看躲的老远的宫人们,干脆走过去,帮老人分拣起食物来,她将熟食放在盘子里给老人,将生硬的还没烹饪的食物归在一边,边归置边解释:“熟食是加了佐料烹调过的,味道好吃,可以多吃一点。这些还没加工过的,先放着,等加工好了,再吃,味道更好……” 林福儿都上手了,巧丫也跟着帮忙,虫儿没有动,却始终警惕着老人。 相比较林福儿,虫儿更加警觉。 林福儿令着个浑身遭乱的、乞丐样的人物回了长青宫,这事儿很快便传到了太后及玄墨哪里,太后紧着派人来问,玄墨听过属下汇报后,亲自赶了过来。 太后派来的人,见着里面的情况,不敢靠近,只从长青宫宫人口中问了个大概情况,匆匆折回去给太后汇报。 玄墨却在看到长青宫小厨房里的情景时,视线紧紧的落在了那位老人身上。 父亲在世时说过,宫中还有自己的人,但具体是谁,隐藏在什么地方,父亲却不知道,只知道但凡宫中有什么大情况,那人总会设法往外递消息。 递消息的路数五花八门,常常出入宫门办差的宫女太监们,成了最好的媒介,而那些宫人们甚至不知道她们的衣着服侍、随口言谈,成了暗含玄机的讯息。 父亲过世后,玄墨藏匿了好长一段时间,之后想在连通这条线,却久久不得其踪。 那日天山事变之后,玄墨堂而皇之的进了宫,也将自己的势力带了不少进来,他曾命人各处寻找过,却没有找到任何踪迹。 想一想,时隔那么多年,以为那条线的源头,早就消失在了岁月中。 可现在,玄墨却有些不确定了。 他之所以第一时间赶过来,多多少少也有这方面原因,毕竟,宫中到处是他的眼线,还曾各处翻找,却愣是没发现有这么一号人。 此人从哪里蹦出来的? 这件事着实蹊跷的很。 “福儿。”时隔多日,玄墨终于出现在了林福儿面前,正儿八经的叫了声福儿,林福儿分拣食物的动作瞬间顿住,她垂着眼帘暗暗呼了一口气,抬头看向玄墨,笑着说:“玄墨哥哥,快来帮忙。” 老人在听到‘玄墨’二字时,手下的举动,稍稍顿了顿,这个微乎其微的动作,没能逃过玄墨的眼睛,玄墨顿时心头大跳,有什么东西似乎呼之欲出。 “你,留下……”老人突然出声说话,把在场众人都惊了一跳。 玄墨被点中,面色分分钟变的严肃,他静静的看了老人片刻,对林福儿道:“福儿,你先回屋。” 林福儿看看玄墨,又看看老人,点了点头,唤上巧丫和虫儿,退了出去,也一并将外头的宫人们遣散了。 第323章: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嗖”的一声,在林福儿等人退出去后,那看上去瘦弱的老人,突然将手中的鸡骨甩向玄墨,那速度飞快,像一枚流弹,直取玄墨的面门。 玄墨快速侧身避闪,险险的躲过了攻击。 这一幕,落在跟着玄墨过来的几人眼里,几人纷纷身形微动,想就近保护主子,却被玄墨抬手制止,玄墨放下手时,冲老人欠身一礼。 “哼,反应不错!”老人声音沙哑,听上去并不高兴。 “前辈,不知晚辈该如何称呼?”玄墨神色严肃的问道。 “哼,我是谁?你先问问你自己是谁?”老人没有回答玄墨的话,反而像是被戳中了痛脚似的,狠狠说道。 一听这话,玄墨脸色骤变,父亲曾经说过的话,再度浮现在脑中,父亲说过宫中有自己的人,甚至猜测,那人可能也是龙家后人。 听老人的语气与话里的映射之意,似乎…… “说不出来?”老人灰色的瞳仁中满是怒气,紧着喝道:“蠢!” “我来问你,你既然杀了皇帝那小子,为何不一举夺回帝位?光复我大越国威?”老人提及此事,明显怒火滔滔。 这话一出,玄墨顿时对此人的身份,更加框定了几分。 “时机未到。”玄墨垂着眼帘说道,实际上,是他在最有利的时候,犹豫了,华国太后是林福儿的姨母,他若称帝,林福儿怕是会陷入两难,甚至对他失望。 他无法想象,林福儿对他失望时的样子。 近来一直回避见到林福儿,就是因为跟随他的属下们,各种进言,尤其是成瑀,越国旧臣之子,其祖父是越国当时国丈,越国覆灭时,成瑀一家也是连带遭殃的牺牲品。 属下的荐言,玄墨一直压制着。 没成想,这里还有一位祖宗。 “不知晚辈该如何称呼前辈?”玄墨继续问道,父亲也不知道宫中往外传递消息的人是谁,到了他这里,自然没道理,轻易相信。 玄墨一再追问老人的身份,老人瞧着倒是没怎么生气。 老人也不说话,从怀里摸索着掏了掏,几息后,也不知从哪里拽出个物件儿,隔空抛给了玄墨。 玄墨一把接住,展在手中,仔细看过这东西,顿时惊在当下。 这、这是一枚印章。 印章上的刻字,代表了持有者的身份,印章上显示,此人、此人竟然是越国末帝的胞弟,端王龙霄。 龙霄本是他们那一辈当中,最有能力成为帝王的人,可惜年少时断了腿,自此落下了残疾,失去了继承帝位的资格。 按着辈分,玄墨该叫龙霄一声、王叔! 龙霄年少断腿,失去了承继大统的资格,一度消沉,直到越国濒临破灭,龙霄才惊然醒悟过来,可是大势已去,他无力回天。 无法改变什么,他便潜入宫中。 仗着自幼在宫中长大,对宫中熟悉,一藏便是几十年。 朝拜大典上的占卜,让龙霄生出几分期待,没想到当真有人举事,灭杀了慕容宇,有能力取而代之,却迟迟不肯动手。 按理,那日天山之巅发生的事,起初就连皇帝都以为是梁王搞的鬼,龙霄这个躲在犄角旮旯里、腿脚不便的人,也不该知道真正的举事者是谁。 可当日听说有人逼宫时,龙霄便认定了,那定是他龙家子孙来复仇了。 这阵子,龙霄已经查过了,边边角角的听了好些消息,听到宫人们频频提及‘玄墨’二字,他顿时越发框定了。 玄墨,玄字辈龙家子嗣,比他晚一辈,该叫他王叔。 玄墨知道眼前人的身份后,不见欢喜,眼底反而透出几分凛冽,若是此人知道他的顾虑,会不会威胁到福儿的性命? “枉我守株待兔等了你好几日,倒了竟然是别人先寻到的我。”龙霄的语色中带着几分对后辈恨铁不成钢,紧着又道:“那丫头不错!” 想起刚进来时看到的一幕,玄墨顿时暗呼了一口气,放松了几分。 林福儿秉性善良,待人向来真诚,能将如此形容的老头带来长青宫,定是博了龙霄几分好感的,龙霄的存在虽然会压过玄墨几分,但到底是自家王叔,龙家尚存的血脉不多,玄墨并不想伤害龙霄。 尤其是,此刻眼中,浑身脏乱不堪,卷缩成一团的老人。 “差几个人过来,本王要沐浴。”龙霄跳下了灶台,虽然看的到卷缩在胸前的双腿,但裤管轻飘飘的,双腿明显已经萎缩,完全失去了活动能力。 见龙霄如此模样,玄墨心中也忍不住一阵唏嘘,曾经越国最有优秀的皇子,众望所归的太子人选,因为一场意外,断腿,从此人生轨迹完全偏离。 他能在华国统治下的后宫里,隐藏数十年,足可见他的毅力何等坚韧。 想起龙霄在宫中藏了数十年,玄墨禁不住暗暗思量,华国短短几十年,已故的三位帝王,除了慕容宇,先头两位的英年早逝,会不会与龙霄有关? 慕容家子嗣艰难,会不会、也与龙霄有关? 慕容家的几代帝王,恐怕做梦都不会想到,他们身边藏着一柄暗箭,时刻威胁着他们的权威。 “哼,慕容琏那个老东西,恐怕做梦都不会想到,他用下三滥的手段偷到手的江山,会因为没有优秀的子嗣延续,短短五十余年,便濒临覆灭。”泡在浴桶里的龙霄,享受着久违的优待,哼笑一声说道。 等在外间的玄墨闻言,心道果然。 如今想来,龙霄当年受伤摔断了腿,其中也未必没有慕容家的算计。 算计着龙家太子首选龙霄失去太子继承权,进而窃国夺江山。 可是到头来,这位被算计过的、曾一度陷入低糜渐渐被忽略的皇子,竟不惜放弃自由,藏身宫中,恐怕正是参照着自己的遭遇,对慕容家采取了同样的反击吧! 他不能明目张胆的做什么,却能做小动作。 三不五时的制造些小麻烦,降低些慕容家的子嗣产出量,这完全是有可能的。 想到这些,就算是玄墨,也禁不住脊背生寒。 第324章:留人 长青宫,巧丫凑到林福儿身边,满脸疑惑的问道:“郡主,您说那老头找玄公子会说些什么?” 这是巧丫的好奇,也同样是林福儿心里想知道的。 那位老人的形貌,以及他为何出现在皇宫里,这件事处处透着蹊跷,尤其是那老人似乎还认识玄墨?他怎么认识玄墨的? 是玄墨早就安排在皇宫,为谋大事做接应的?还是其它原因?…… 林福儿百思不得其解,心底却禁不住生出几分不好的感觉,虽然无法确定老人为何出现在皇宫,又与玄墨是什么关系,但总觉得,老人的出现不是偶然,甚至是与玄墨存着同样的目的的。 玄墨那日攻上天山,她便知道,玄墨意在帝位、意在天下,虽之后因种种原因,停止了更进一步,但倘若那位古怪的老人,有着同样的目的呢? 会不会影响玄墨的决定? 林福儿微微摇头,不会的,她与玄墨相处多年,也算了解玄墨,以她对玄墨的了解,玄墨是不会轻易被旁人左右的。 暗暗呼出一口气,林福儿起了身。 太后早先来问过,并留了话,说是这边事情一结束,就让她过去。 太后宫中,太后见着林福儿,先将人一通打量,确定林福儿全须全尾没啥妨碍,才舒了一口气,笑着让林福儿坐下,命清心、素心她们备茶上点心。 两人坐稳了,太后方才问道:“福儿,那是何人?”太后并未明指何人,林福儿却秒懂,只是,她也想知道啊! “在迎春宫发现的,不清楚来历。”林福儿微微摇头。 太后闻言皱起了眉头,似乎想起了什么,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大约三十年前,迎春宫里住着一位美人,很是得宠,进宫三个月,便怀了身子,先皇越家宠爱,却不料,那位美人竟与人苟合,被先皇撞了个正着,先皇大怒,一怒之下,屠了迎春宫,也封了宫门。” “后来宇儿登基,方才开了迎春宫的宫门,只是迎春宫频频传出闹鬼,闹的宫中人心惶惶,宇儿见此,索性也将那宫门给封了。” 听太后这么一说,林福儿心中隐隐有些猜测。 难道撞鬼的事儿,与老人有关,想起老人的形容,若是也夜里瞧见,就算是她,恐怕也会本能觉得那是非人类吧?! 老人啃食腐骨的镜头,从脑中闪过,林福儿不禁皱起了眉头。 那老人不对! 单独留下玄墨说话,会不会威胁到玄墨? 想到这种可能,林福儿有些坐不住了,又陪太后坐了会儿,浑说了些乱话,打消了太后的顾虑,见着太后展露笑颜,林福儿方才抽身离开。 离开后,直奔与长青宫比邻的长乐宫。 玄墨虽然不常在宫中,在宫中却也有居所,正是与长青宫比邻的长乐宫,长乐宫内,那位老人熟悉完毕,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就连打成柳结成快的头发,也被梳洗清楚。 林福儿进来时,老人正在用饭,玄墨就坐在边上陪着。 这情形让林福儿不由一愣,古人同桌吃饭时,向来会分个长幼尊卑,长辈坐主位,晚辈坐辅位,主人坐主位,客人坐辅位,按理,玄墨是主,可眼下瞧着,竟是老人坐在正位子上。 什么情况? 玄墨在宫中虽无半点权位,但明眼人都知道,如今真正把控华国朝政的,正是玄墨,他虽无权,却也是一言既出无人敢不应的存在。 如此存在,怎得会坐在来历不明的佝偻老人的下手? 玄墨淡淡的看了眼林福儿,说道:“郡主找在下,不知有何事?”言语间,尽是疏离,如此生疏的模样,让林福儿不由心中一涩。 不过林福儿并非愚笨之人,联想到坐在正位上的老人,她抿了抿嘴,轻声说道:“想过来问问老先生,可还需要添置什么?” 她有很多话想问玄墨,但显然,现在不是时候。 “不用,王叔这儿有我,我自会安排,不牢郡主挂心。”玄墨神色冷情,期间似乎还夹杂着几分不耐烦。 虽然猜测出玄墨如此表现,都是假的,可林福儿心中还是闷闷的,不畅快。 “那、老先生、玄公子慢用,福儿告退。”林福儿轻轻说道,话毕转身,心中已是惊涛骇浪,玄墨竟然叫老人做‘王叔’? 能被叫‘王叔’,那定是个王,所以说,老人竟然是王爷? 倘若老人是王,那称呼老人为‘王叔’的玄墨,其身份也就多了一层可能。 除非是对皇家有巨大贡献,得到特别加封,若不然,能被称为‘王’的,都是皇家血脉,那岂不是说,玄墨也是皇室之人? 这么说来,玄墨那日杀上天山,并非逼宫夺权,而是在清君侧?因此,才有了之后的没有取而代之,而是拥立不足九岁的太子登基? 想到这种可能,林福儿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不是没有可能。 但倘若当真如此,那玄墨救她,便只是顺带的吗?不,不是的,薛朗说过,毁容后的无欢冒充了她,玄墨很长一段时间,都寸步不离的守在无欢身边,直到发现无欢不是林福儿,他等不及细问,便直奔京都。 薛朗说,玄墨直奔京都,是猜到了她的下落。 但是,还有另一种可能,玄墨匆匆进京,是时机成熟,进京举事。 林福儿心里很乱,她想相信玄墨,但近来玄墨处处躲着她,两人已经有几个月时间,没有好好在一起待会儿了,他是因为怕她为难,还是在谋划其他事?她不知道! “慢着!”有些急促的踱步出门,刚走到门口,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吃饭的龙霄停下了用饭,出言说道:“郡主既然来了,就坐下吧!” 那语调,听上去十分的理所当然。 林福儿看看玄墨,玄墨放在膝盖上隐在背阴处的手捏成拳头,缓缓吩咐道:“给郡主添副碗筷!” 玄墨明显不想将林福儿牵扯进来,却没有否定龙霄留人,见此情形,林福儿一颗心直往下沉。玄墨不是轻易受制于人的人,就算是‘王叔’,怕也不能让他如此听话。 除非,此人有直接拿捏玄墨的法子。 第325章:逆转 “听说郡主并非慕容家的人?”林福儿刚坐下,龙霄便出言问道,声音苍老沙哑。 林福儿微微摇了摇头,道:“是。”本着言多必失的顾虑,林福儿很谨慎。 “哼,不是慕容家的人就好。”龙霄哼笑一声。 ……不是慕容家的人,就好?! 是王爷,又明显抵触着慕容家,林福儿心下生起嘀咕,她刚才猜错了,老人并非慕容皇室的人,玄墨也不是,那他们又是何人? 答案似乎呼之欲出,可总差了那么一点儿,想不通透。 “本王瞧着郡主姿容脱俗,配我这侄儿倒是勉强相称,不知郡主意下如何?”龙霄的话再次闯入耳中,这话将林福儿惊的完全失了冷静,下意识抬起头来直直的看了过去。 只见龙霄已经侧头看向玄墨,并问了玄墨同样的话:“墨儿,你觉着如何?” 玄墨垂着眼帘,脸上看不出喜怒,并未回答。 “明儿去颁个旨意,让朝中大臣将各家适龄的千金,都报个名号上来,本王为你把关,正妻必须出身名门,到时与郡主一起,该娶的娶该纳的纳。既能稳定朝臣的心,也能奠定你的根基,又能尽快为龙家绵延子嗣,一举三得。”龙霄之所以先将林福儿提出来,问林福儿和玄墨的意思,就是想看看,玄墨与林福儿之间到底存着什么心思。 龙霄虽然藏匿在宫中,鲜少露面,但许多传言却是知道的。 比如玄墨跳进天坑救下林福儿。 跳天坑救人,九死一生的事儿,龙霄不相信龙家子嗣会做出那么愚蠢的事,但无风不起浪,既然有传扬,必定有来由,他是没法子去细查当时的情况,却可以通过两个当事人的反应,来推测一二。 不过今儿看着,玄墨对林福儿的态度,并非如传扬那般,舍身都要相救的地步。 如此就好,成大事切忌儿女情长,龙霄可不想眼睁睁看着龙家的希望毁在一个女人手里。 当着玄墨与林福儿的面,提及在朝臣中寻找适龄女子联姻,也是试探,龙霄抛出话来,一双灰色的,看似没什么焦距的眼睛,却微微转动着,时刻注意着玄墨与林福儿的反应。 林福儿此生不足十六岁,但她并非真的只有十六岁,她早就考虑过她与玄墨的关系,也早就将玄墨放在了终身伴侣的位置上,想想玄墨待她的情分,林福儿觉得两人的关系压根不用挑明,只要时间到了,便能水到渠成。 可是现在,现在是什么情况? 林福儿心跳如擂鼓,下意识看向玄墨。 玄墨像是感觉到了她的视线一般,缓缓抬头,只是他并未看过来,而是冲龙霄点头说道:“王叔的意思,也是侄儿的意思,明天就命人安排。” “哈哈哈哈~~好,好,不愧是我龙家的儿郎。”龙霄哈哈大笑,高兴的说道。 林福儿却僵在当场,玄墨的话像魔音,在她脑海中回荡,玄墨说,龙霄说的对,玄墨说,明天就去安排。 安排与朝中大臣家的千金联姻的事,也将她与那些女子归在了一起。 林福儿面色发白,玄墨是有难言之隐才会如此说的吗? 自我安慰的话,太过苍白,从小到大,林福儿从未见过,玄墨受制何人,以玄墨的性子,别说眼前老人只是他的‘王叔’,就算是玄墨的父亲出现,玄墨自己不想做的事,恐怕也没人左右的了。 呵呵,可龙霄一句话,玄墨竟然表示赞同。 也是,这本就是三妻四妾才属正常的时代,玄墨是这个时代的人,在他的认知里,女人、多娶几个才属正常吧! 错了,是她错了! 因为幼时的相助,多年的相伴,还以为终有一日,他们会成为彼此的唯一。 原来,都不过是虚梦一场罢了。 “我先出去了。”林福儿缓缓起身,垂着眼帘强作镇静的微微一附,不待玄墨或龙霄说话,径直缓步出了长乐宫。 玄墨那**上天山,距离帝位只差一步,他能做到如此,定是有所图谋的,又怎会因为区区一个她,而放弃计划? 之所以拥立慕容珏为皇帝,是因为他在朝中,根基不足吧! 呵呵,龙霄说的不错。 等玄墨娶了朝臣们的女儿,便与那些人成了一家人,那些人为了寻求更高的利益,自然会顺着现下的势头,协助促进玄墨取代帝王,成为新帝。 长乐宫与长青宫比邻,明明不多远的距离,林福儿却走了很久。 进了宫门,回到寝殿,再也没有耐心应付巧丫的关心,心绪太乱,以至于短短半个钟的路程,却走的她精疲力竭,将巧丫阻在门外,匆匆吩咐一声,便晃晃悠悠的爬山了床,倒头睡过去。 脑袋好沉,像是灌满了铅,明明意识尚存,却连动一下都做不到。 林福儿已经没工夫考虑,为何自己会出现这种状况了,整个脑袋里,全是十年来的点点滴滴,十年前的初遇,十年间的相护,十年后彼此心照不宣的心迹…… 一切的一切,都似化成了泡影,正在碎裂、散开! 巧丫自幼便与林福儿在一处,虽说林福儿比她还小上几岁,但她还从未见过林福儿像今天那么失魂落魄,那样子让她心惊、害怕。 林福儿进了寝殿,将她关在了门外,她在外头急的团团转。 思量再三,叮嘱虫儿盯着,匆匆跑去找玄墨,相比较太后,这个宫中,除了林福儿,她也是最信任玄墨的,因为她知道,玄墨始终站在小姐身边护着她。 今天小姐出事,她第一个想到的便是玄墨。 巧丫心急乱了方寸,压根没想到,她家小姐就是从长乐宫出来,才变成这副模样的。 她闷头跑到长乐宫,不等通报便往里跑,被守门禁军生生拦住,那横出的刀,差点伤到巧丫。 “我家小姐、郡主有点不对,我来找公子,让我进去。”巧丫匆匆说道,守门的禁军闻言,脸上露出为难之色,解释道:“公子刚刚吩咐过,不让进,尤其是郡主。” “啥?”巧丫懵了,问出话来,整个人都傻在当场。 第326章:拒见 ……公子竟然拦着不让小姐进去?公子竟然拦着不让小姐进去、、 巧丫脑袋晃荡着离开了长乐宫,后知后觉的想起,小姐貌似刚才就是从这里返回的时候,才变成那副模样,想到此,巧丫一巴掌拍在脑门上,瞬间回神,皱着眉头匆匆往回跑。 哼,指望不上别人,她得守着小姐! 回到长青宫,见长青宫门口站着个半大的小太监,正探头探脑的往里看。 巧丫顿时冷脸问道:“你是谁?”因为林福儿的情绪异常,因为玄墨的避而不见,巧丫这会儿正憋着一股气,见着个鬼鬼祟祟的生面孔,顿时警惕起来,说话也失了平日的好颜色。 “有位大人、让、让交给郡主娘娘……”小太监被巧丫的声势吓到,结结巴巴的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到巧丫手里。 巧丫并未立马接着,而是拧着眉头看向那封信。 小太监怕是被吓坏了,瞧巧丫满脸不高兴,一不做二不休,浑然生出一股胆子,将信件往巧丫怀里一塞,掉头就跑。 那速度,麻利的像一股小风。 巧丫想喊住那小太监,却见没跑多久的小太监,也不知怎得,自个儿摔了个大马趴,完后人还没起来,便快速的回头看过来,满脸的惊惧之色。 见小太监如此模样,巧丫顿觉耳根有些发烫,有种自己变成了欺凌弱小的恶霸的感觉,随匆匆转身,快速进了长青宫,撂下那送信的小太监,跌在地上反应了好大会儿,才爬起来。 进了长青宫,巧丫方才看手中的信件,信封上写着:福儿亲启!! 小姐现在贵为郡主,她的闺名可不是谁都能叫的,那这封信,会是谁写的?巧丫很诧异,看到正殿紧闭的殿门时,顿时眼珠子一转,捏着信件匆匆跑了过去。 ……管它是谁写的,这会儿送来,倒正好给她个找林福儿的由头。 寝殿外,巧丫‘砰砰’敲门,生怕林福儿听不到,抬高了声音道:“郡主,有人给您写信,信封上写着让您亲启,也不知是不是老爷写的……” 巧丫是于承儒买来留在林福儿身边的,一直管于承儒叫老爷,林福儿自然知道。 巧丫拿着信件,提到于承儒,除了知道林福儿敬重于承儒,不会不理于承儒的消息,也多少有些猜测,这封信八成就是于承儒捎来的。 毕竟,京城这地方,林福儿认识、且敢直言称呼‘福儿’的,除了于承儒,实在想不出其他人来。 抱着极大的希望,却发现,殿内没有丝毫回应。 “郡主,郡主您在吗?”巧丫慌了,匆匆问守在门口的虫儿,可虫儿不会说话,手下的比划巧丫一时间也看不懂,情急之下,瞪了一眼虫儿,满眼的怒气无用,完后跑去找了把刀子,从门缝里划开了门插,推门跑了进去。 “小姐小姐,您怎么了?”一脚踏入殿内,便喊着往里跑。 几步后,看到了斜着歪倒在床上的林福儿,巧丫大惊,连呼:“小姐!”快速跑过去,将林福儿搀扶起来,却见林福儿被人挪动也没有半点反应。 “小姐,呜呜,小姐您怎么了哇……”巧丫急的眼泪直流。 “都杵着干什么,还不快去传太医!”巧丫叫不醒林福儿,搂着林福儿呜呜哭了几声,见虫儿以及长青宫的宫人们,都不远不近的站着、看着,顿时大怒道。 虫儿站在最前头,巧丫的怒吼好像是冲着虫儿的,虫儿收回落在林福儿身上的视线,心微微沉了下去。 泰平郡主昏迷不醒,这件事很快传了出去,太后娘娘亲自赶过来,急切的询问情况。 就连平日除了定点上朝、偶尔给太后请个安外,闭门不出的小皇帝,也赶了过来,只是小皇帝十分稳当,只是规规矩矩的随在太后身边,并未多说一个字。 太后问话,太医抹了一把额头冷汗,回话道:“郡主气息微弱,脉象缥缈,臣无能,实在看不出郡主的状况。”但依着多年行医的经验,看的出,郡主似乎命不久矣,只是这话太医没敢跟太后说。 太后一听这话,心中大骇。 儿子没了,如今这天底下,她只有林福儿和太子两个亲人啊!太子又被送出了宫,玄墨一日不除,华国一日不稳,真正的太子便一日不能回归,相当于,或许在以后的许多年,陪着她的亲人,只有林福儿一个人。 这仅有的一个人,却得了不明之症,昏迷不醒,这让太后如何接受的了。 “玄先生在做什么?”太后徘徊了片刻之后,突然顿足问道。 玄墨的存在,太后是知道的,但由于种种原因,她从未当中提及过此人,可是现在,林福儿出了状况,她无能为力,她希望玄墨能有办法。 “应该在长乐宫。”巧丫回道,提到玄墨,她就想起自个儿被拦在门外的事,心中替自家小姐心疼,也有些着恼玄墨,甚至还想,玄墨冷心对小姐不管不顾,若是小姐当真有个三长两短,到时候后悔死玄墨。 想到小姐可能有生命之忧,巧丫本就发红的眼睛里,瞬间又沁出了泪珠。 “快去,请玄先生过来!”太后吩咐道。 巧丫担心小姐,本想守在小姐身边,但又担心玄墨依然不理人,索性匆匆应命跑了出去,这回,巧丫刚刚被门口的守卫拦住,便站在门口大声喊道:“玄墨,我家小姐性命堪忧,你若再不出现,可别后悔!”几乎使了浑身力气,喊出这句话,随后大大的喘着粗气,红着眼眶,紧盯着长乐宫宫门。 可是,等了片刻,没等到玄墨,却等来了玄墨身边的薛朗,薛朗看看巧丫,很是为难的说道:“主子有事要忙,抽不开身。” 薛朗也很纠结,主子明明很在乎福儿小姐,为何突然态度大变? 是因为龙霄吗?说实在的,那老头的出现,对玄墨施加了不少压力,让玄墨原本的目标重新推进,按理,他们这些追随主子的人,该高兴。 第327章:假死 主子终于不因女子动摇决心了,他们这些跟随之人本该高兴,可是薛朗却高兴不起来,他总觉得,主子在压抑本心,他的心在滴血。 “你、你说什么?”巧丫傻在当场,瞪大了眼睛看着薛朗,渐渐地、渐渐地,眼泪模糊了视线,她含着泪狠狠瞪着薛朗背后的宫门一眼,转身离开。 将这个糟糕的消息带给太后,太后也有些愣了。 林福儿那日跌进天坑,她虽没看到,但清心和素心看到了,也将当时的情况详细跟她说了,如果没有玄墨的出手,林福儿必死无疑。 而能冲进天坑救人,足可见玄墨对林福儿的在意。 那么在意一个人,怎么突然转性了?林福儿昏迷不醒、情况不明,瞧太医的样子,十有八九还有生命之忧,这种情况下,玄墨竟然无动于衷? 太后与巧丫等人,都没有发现,她们本以为沉入昏迷当中的林福儿,其实意识一直都在,她不能动、不能言、不能看,却能听,能感觉到空气里的紧张氛围。 巧丫为了表达玄墨的无情,将自己夸大了林福儿的情况,玄墨依然不露面的细节也说了,她不知道,她的描述落在林福儿耳中,却犹如一把尖刻的刀,生生划在林福儿的心上。 林福儿心中不禁自嘲,玄墨待她很好,可却从未对她表露过心迹,正是因为并未将她放在重要的位置,才能割舍的如此轻而易举吧! 呵呵,林福儿心中苦笑,对玄墨,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 前世的背叛,并没有磨掉她对爱情的憧憬,却不想,现实再次给她上了一课。 长乐宫中,玄墨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夜色,背在身手的手,不停的捻动着指尖,这微小的举动看着没什么,实际上却透漏了玄墨的心迹。 自打天山事变之后,玄墨确实在毕生目标与林福儿之间,有些两难,但即使如此,他依然在寻找着两全之法,时刻做着准备,他甚至已经有了些眉目。 可是龙霄的出现打破了他的计划,林福儿想的没错,没人左右的了玄墨,但她却想露了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她,一旦遇到她,玄墨的坚持,也会出现动摇。 这一点,从天山事变后,玄墨没有立马夺取帝位这件事上,就可以看出来,只是林福儿身在其中,压根没有想到。 这次也是,龙霄的出现打乱了玄墨的计划。 倘若龙霄是个随便什么人,或者是玄墨能掌控的人,玄墨也不会如此被动,可惜,龙霄虽身有残疾,却是个高手,就连玄墨都无法确定,能否在龙霄手下脱身。 加上龙霄多年来的处境,不难想象,龙霄最厉害的恐怕并非身手,而是偷袭的手段。 这种情况下,若真让龙霄知道他对林福儿的在意,龙霄恐怕会对林福儿不利,明倒易躲暗箭难防,玄墨不想林福儿的人生安全,受到哪怕一丝威胁。 因为这,他先行下手,给林福儿用了假死药。 林福儿此刻的状况,他非常清楚,到了今夜子时,林福儿便会‘气绝身亡’,到时候他会让可靠的人将林福儿送出去,避开了这皇宫内院,避开了危险也避开了为难。 唉!龙霄的出现,他那两全之法不得不无疾而终。 既然这条路必须得走下去,他注定了余生都将被禁锢在宫墙之中,索性顺势而为,给林福儿另选一条路。 她是天山的鸟儿,合该自由自在。 “福儿,余生保重!”玄墨嘴唇轻启,轻轻的说道。 与此同时,长青宫中。 巧丫趴在林福儿的床前,歪着脑袋像是睡熟了,她的身后,虫儿刚刚收回探出的手,又肃着脸将手伸向林福儿。 她年岁小身形小,却轻而易举的将林福儿背在了背上。 无论是手下的动作,还是脚下的速度,无一不是与平日判若两人,她背着林福儿,匆匆往殿外走去,行走间悄无声息,而原本在宫中伺候着的宫人们,竟都与巧丫一副模样,或靠或歪均是人事不省。 虫儿背着林福儿,趁着夜色,悄悄跑到长青宫的小厨房,从厨房附近的侧门,摸了出去。 沿着宫道,锁定一个方向,匆匆而去。 整个过程无声无息,除了虫儿,恐怕只有当事人林福儿知道,林福儿不知道谁对她做了什么,但却感觉的出来,有个不算宽阔的背,正背着她急速转移。 是谁?要背她去哪里? 奔跑持续了许久,一路上几乎没有碰上阻拦,也是,宫中统共就几个主子,禁军守卫除了各处宫门,宫内反而减去不少,尤其是那些空下来的宫殿外,连看门的都没有。 加上夹带她的人,脚步轻盈,跑动间几乎不发出任何声响,如此一来,当真是如入无人之境。 越是如此,林福儿就越是感到困惑。 是谁?为何也偷偷摸摸的将她带走,又要将她带去哪里? 突然,背着林福儿的人微微伏低身子,又猛然一个跳跃,跃上了高墙,转瞬便翻过了墙头,又是几个跳跃,等再落在地上时,林福儿感觉垂在脸上的风,比之前凉了。 又是一阵奔跑,期间会听到或远或近的说话声,这里,明显比宫中随意的多,林福儿知道,她已经被带出了皇宫。 接下来,又会被带去哪里? 到了这种时候,林福儿已经没有刚刚失去意识时的恐惧感了,此人敢将她带出来,可见定是知道她没有反抗能力的,与其说知道,倒不如说,她变成这副模样,多半是中了什么毒物。 “腾!”身形微微一晃,细微的水声传入耳中,林福儿被放了下来,紧接着,水声荡漾,身下之物动了起来。 是船吗?林福儿暗自猜测。 将她放下的人,似乎很细心,还为她盖上了被子。 林福儿刚还诧异,若她这情况是中了毒,又是什么人、什么时候、用什么手段对她动的手?现在看来,多半是她身边、她并未设防的人了。 第328章:叮铃铃~ “你一定很好奇,我是谁吧?”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轻轻的问话,是女孩的声音,林福儿没听过,声音很轻还带着几分稚嫩童音,很好听、也很亲切。 林福儿心中暗惊,莫不是此人发现她醒着? “我是谁?我也想知道呢……”那声音并没有等待林福儿的回答,而是缓缓说道:“我是个孤儿,记事起,满眼所见全是杀戮……” “好可怕!”即使看不到,林福儿依然从这短短的几个字当中,感觉到了女孩的恐惧。 “我不想杀人,不想杀人的,可是我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来杀我,我还不知道我是谁啊!我不能死……” “叮铃铃!~”很轻的、并非铃铛,像是某种金属碎片碰撞时发出的声音,这个声音,有点耳熟,林福儿的心绪禁不住随之揪紧。 “我猜,这条手链一定能帮我找到爹娘亲人,他们也一定在什么地方盼着我回家,我想回家,我不能死……”所以,在那个小孩拿着刀子,想要刺进她胸膛的时候,她咬断了那孩子的脖子。 她活了,那个比她稍稍年长的孩子,死了。 手链,是手链…… 林福儿想起了这个声音,十年前,她跟着外公外婆,与娘和妹妹几人一起去沐溪镇卖陶瓷娃娃,半道上救了个负伤的女子。 那女子离开前,给了她一条手链,那手链拿在手里摇一摇,便能听到叮铃铃、金属片碰撞时不及铃铛,却比铃铛更美妙的声音。 那女子指名将手链给了她,可年幼的妹妹十分喜欢,她便将手链给了妹妹玩儿。 当天夜里,便除了事,娘落水,妹妹失踪,从此那个温暖的家,不复存在。 林福儿只觉自己的心脏砰砰跳的厉害,她从没像此刻这般,想要睁开眼睛看看,看看发出声音的那东西,是不是那条手链,看看拿着手链的好女孩,是不是失散多年的妹妹。 妹妹禄儿是个哑巴,说话的女孩显然不是,不过这丝毫不影响林福儿激动,妹妹不会说话,并不是听不到声音不会模仿发音。 “你知道吗?我找到了,他可能是我哥哥……”女孩轻柔的声音中,多了几分悲伤,话到此,戛然而止,林福儿听到了轻轻的低泣声。 这声音也将林福儿的理智,从激动中唤了回来。 女孩说找到亲人了!她找到妹妹的奢望,空了。 “可是我不敢认,他们会杀了哥哥的……”女孩压抑着说道,听的出,她恐惧、恼恨、无奈、悲伤,甚至透着绝望。 就连林福儿,都禁不住同情起这个,和妹妹一样,带着一条手链自由与亲人失散的女孩。 “你是除了哥哥以外,对我最和善的人,我不想伤害你,可是,我想活着。”我想活着,就必须听从主人的吩咐,必须将你带出来。 “这个手链,送给你,以后,它就是你的,也只是你的。”手被执起,有东西冰冰凉凉的套在了手腕上,感觉到女孩对手链的不舍,林福儿心中砰砰乱跳。 这手链、这手链…… 当年那黑衣女子送林福儿手链时,林福儿还小,套在手上的感觉自然与现在不同,可这依然让林福儿忍不住将两者往一起想。 怎么办,好想睁开眼,睁开眼看看。 “咚!”轻微的撞击声,船停了下来,似乎有人跳上了船,刚才还在耳边的女孩声音,再没响起,不过林福儿记得,记得女孩说过的每一个字。 林福儿被人扛起,几步后,被不怎么礼貌的丢进了马车。 随着马车的车轱辘转动,林福儿又在马车里颠簸了很久,直到轻薄的眼皮外,满是白灼的光芒,马车才缓缓停下。 又被人扛起,林福儿感觉自己就像个布偶,经过几次倒手,终于落了地。 她没有等多久,便听到了脚步声。 有人站在床前,捏起她的下巴看了看,似乎在检查她是否戴了假面,确定身份无误后,哈哈大笑着说道:“我的好师弟,你的宝贝落在我的手里,这次,我看你还怎么跟我斗,哼!~” 听到这话,林福儿心里咯噔一下。 师弟?玄墨,那这个人是、金嵘?! 林福儿心神剧震,是哪个死都要拉上个垫背的,阴险恶毒之人。 他想对玄墨做什么? 心中忍不住发问,随即想起自己的状况及与玄墨之间的处境,心情渐渐沉了下去。 听金嵘话里的意思,抓她,恐怕是打算用她来威胁、牵制玄墨吧?!呵,可惜,玄墨还会因为她,受到牵制吗? 林福儿心情黯淡,甚至有种,就连她如今的处境,没准都在玄墨的计较当中的感觉,毕竟,皇宫内的守卫就算再如何消减,一个人带着她想要不惊动任何人的溜掉,似乎太不合常理。 除非,这本身就是个圈套。 刹那之间,林福儿的心如坠冰窟,脑海中浮现出那日天山之上,跌落天坑时的情景,她以为自己要死,却被玄墨从鬼门关救了上来。 他紧紧的抱着她,即使回到天坑上,站在地面上,他依然寸步不离。 林福儿还记得,那时从玄墨身上传来的,微微的颤动,他在紧张,因她而紧张。 或许昨日在宫中发生的事另有蹊跷,或许…… 呵呵,她这是怎么了?身在局中自乱阵脚吗?竟然、竟然陷入了自己的梦魇当中,自己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给填平了,她所思所想,不过是猜测而已。 猜测,并非事实。 她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设法脱身,亲自去找到真正的答案。 京城皇宫内,玄墨肃着脸看着眼前几人,又是毫无结果,昨夜到现在,已经过去整整八个时辰了,却始终没有林福儿的下落。 林福儿到底在哪里? 原本药效发作该是昨夜夜半时分,他等着长青宫来报告情况。 可惜,过了子时那边并无动静,心觉不妥,着人过去一看才知道,林福儿竟然不见了,长青宫里的宫女太监全都昏倒,甚至连点争执打斗的痕迹都没落下。 有人从他眼皮子底下带走了林福儿。 第329章:可疑之人 玄墨有些怀疑,带走林福儿并将人藏起来的,极有可能是龙霄,看的出来,龙霄极为谨慎,他能在宫中苟延残喘的藏匿数十年,可见其复国的毅力有多坚定。 如今有他将这个目标铺展开来,眼瞅着龙家要光复大业,怎么可能容许丝毫闪失? 如此一想,林福儿落在龙霄手里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龙霄在宫中藏了数十年,都没被发现,可见他对皇宫十分熟悉,他要藏人,就算是玄墨全力去找,也未必很快找到。 事实正是如此,已经过去八个时辰了,玄墨一点线索都没有发现。 当然,他并未当真将所有可能都压在龙霄身上,也让人往宫外找了,可惜,一点痕迹都没有。 遣退属下,玄墨凝着眉头出了门,他得着龙霄谈谈,到了这种时候,他倒希望林福儿就在龙霄手中,不管怎么说,是林福儿找到的龙霄,龙霄对林福儿挺看好。 只要他保持对林福儿的距离感,让龙霄知道,林福儿的存在不会影响他的决心,想来林福儿的安全定是有保障的。 虽是如此,玄墨的身上依然有杀气散出。 受制于人,用林福儿的安危牵制他,这种事他决不允许有下一次。 延寿宫,玄墨凝着眉头将林福儿失踪、至今没能找到的事,说了一遍,说话时,一直注意着龙霄的神色,龙霄也是皱着眉头,看上去丝毫不像作假。 “墨儿可有疑心之人?”龙霄微微眯着眼睛问道。 两人虽是叔侄,却到底隔了几层关系,如今为这同一个目标聚在一起,情感上毕竟差着一大截,玄墨无法信服龙霄,龙霄又何尝会全然相信玄墨? 昨日说过,今日会约见朝臣,商议联婚之时。 可昨夜林福儿失踪,那之后,玄墨就一直在找人,这架势,可不像玄墨说的那般,林福儿是他看着长大的,也是太后的外甥女、皇帝的姨母,她存在一日,龙家便能多一日的准备时间。 说白了,在没有完全做好接受天下的准备之前,林福儿必须安安稳稳的待在宫中。 玄墨的说法倒也有理,可龙霄总觉得,这个侄子对这件事有些太上心了。 玄墨摇了摇头,说道:“侄儿怀疑,可能是梁王余党。”梁王那日死于天山之巅,但梁王府众人,且在攻城战中四散,其儿孙并未全部伏诛。 这个猜测听上去也合乎情理,但玄墨却知道,可能性极少,因为梁王的长子已死,逃走的次子才六岁,一个六岁稚童,能做什么? 就算那孩子背后有人撑腰,也绝对不会在那孩子尚未长成之前跳出来。 龙霄长匿宫中,有心复国,自然时刻关注着朝堂上的事,他知道梁王,却不知道梁王长子已经伏诛,若是知道,定然一眼便能看出玄墨话里的漏洞。 “那便尽快去查,福儿那丫头不错,若是死了,怪可惜的。”龙霄转动着手里的茶杯,缓缓说道。 玄墨离开延寿宫,拧着眉头在门口略站了片刻,方才踱步离开,回长乐宫途中,薛朗跑了过来,薛朗手里捧着一封信,紧着说道:“主子,巧丫刚给的,说是昨日有个小太监送来,要交给小姐,信还没给小姐,小姐就出事了。” 林福儿失踪,巧丫醒过来后,一直跟着着急上火,刚想起这封信,就赶紧交给了薛朗。 薛朗见信封上写着:福儿亲启! 思量着可能是个线索,这才匆匆送了过来。 从薛朗手中接过信件,视线不经意见扫过薛朗的脸时,玄墨心头一惊,薛朗算是玄墨身边最得力的左膀右臂了,以前别说熬夜未眠,就是连续几日不眠不休,也有过。 可他从未见过,薛朗那次会像此刻这般,神情萎靡。 “薛朗,你可是有什么事没说?”玄墨紧紧捏着信,忍着即刻拆开的冲动,停下脚步,问薛朗。 薛朗身形僵了僵,脑袋耷拉的更低了些,缓缓说道:“主子,您可还记得虫儿?虫儿、也不见了。”那个戴着姐姐手链的哑巴女孩,似乎是和林福儿一起失踪的。 林福儿是郡主,是玄墨在意的人,她就算陷入困境,多半也是有回旋余地的,可是虫儿不一样,她只是个不起眼的哑巴丫鬟,很容易便会被抹杀。 昨夜林福儿失踪后,他亲自带队找人,拼了命的想找到林福儿,其实他更想的、是确定虫儿的安危。 一想到虫儿可能已经被杀害,薛朗就没法儿平静。 从昨夜到现在,整整八个多时辰,薛朗的精神时刻处于高度紧张当中,没有丝毫放松过,人的精力有限,照他这个葬法儿,又怎会有什么好气色。 “虫儿就是跟在小姐身边的小哑巴。”薛朗心里闷的难受,主子不记得虫儿是谁正常,可他依然觉得难受,虫儿失踪了,除了他,没人知道。 “什么时候的事?”玄墨声色一凛,紧着问道。 “应该、应该是和福儿小姐一起失踪的。”薛朗赶紧回道。 玄墨闻言,顿时一颗心直往下沉,倘若林福儿的失踪,是龙霄所为,同时藏个哑巴又是为何?这不合常理,不对,一定是哪里错了、哪里错了。 玄墨心中混乱不堪,匆匆行走几步,似突然想起手中的信件一般,拿在手里匆匆拆开。 ……悦来,午时,相约! ……留字:云哥哥! 短短几个字,却让玄墨深深眯起了眼睛。 福儿亲启的信,是自称云哥哥的人所写,虽是短短几个字,却透出了大量信息,只是这个云哥哥到底是谁?自从十年前,将林福儿接来身边,林福儿的一举一动,结实的人,玄墨都知道,何时有个云哥哥? 玄墨心里十分怪味,就好像自己珍藏的宝贝,被人窥探,这让他很不爽。 “出宫!”几乎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玄墨脚步一转,也不回长乐宫了,直奔宫外。 行走间,他又吩咐薛朗,让薛朗继续在宫中寻找,并叮嘱将宫中各处能藏尸的地方,一并细找。 第330章:反应 玄墨让薛朗将宫中各处,能藏尸、有打斗痕迹的地方,再行细查确认。 这命令,几乎将薛朗心中最后一点期望给彻底击碎,他整个人都有些恍惚,可他很清楚,玄墨的言外之意没有错,如果林福儿被歹人带走时,虫儿正在当场,极有可能已经被抹杀。 死人,才能闭嘴! 同样的,死了人,也必定会留下痕迹。 玄墨出宫,直奔悦来。 他挑个位置,像普通食客一般坐着、等着,注意着每一个进店的人,可玄墨足足坐等了两个时辰,却始终不见有可疑之人。 离宫两个时辰,薛朗并未传话出来,倒是龙霄几次找人,宫中太后也让人请了他几回,眼瞅着天都要黑了,玄墨虽不甘心,却无奈起了身。 离开前,玄墨留了人,让盯着过往客流,从中细筛那个寄信之人。 捏着信来,捏着信走,回宫途中,玄墨又将信件展开来看,盯着信件上的字迹,眉头久久不得舒展。 这字迹似乎在哪里见过。 与此同时,悦来楼三楼靠里那间雅间的门,从里打开,展云皱着眉头走了出来。 天山事变真的将前朝遗落在外的皇室给引了出来,师父得偿所愿,师兄淳桦立大功,更得师父器重,可对于他,却如晴天霹雳。 他至今记得那日天山之上。 他与师父、师兄一起,在山顶汇合时,看到的那一幕,玄墨搂着林福儿,而林福儿也特别乖顺的靠在他的怀里。 那一幕,落在展云眼底,不知怎得,刚刚找到福儿妹妹的喜悦劲儿,瞬间荡然无存,心里反而有些闷闷的憋气。 之后玄墨并未直接夺取帝位,反而将不到九岁的太子慕容珏推上了帝位。 这其中的原因,更让展云惊讶。 是因为林福儿吗?因为太后是林福儿的亲人,玄墨因为她,才放弃了帝位?师父对这件事颇有微词,不仅师父,一切追随玄墨的人,已经将林福儿视作了眼中钉,大有将其除去的意思。 这怎么行? 福儿,可是他的福儿妹妹呢! 展云因师父的关系,其实是可以进宫的谋事的,但宫中到处是玄墨的人,未免造成误会,展云才让人给林福儿带了一封信。 福儿亲启,落款为云哥哥。 那封信极有可能会落在玄墨手里,但就算落到玄墨手里,他也必定不知道谁是‘云哥哥’,展云之所以做出如此漏洞百出的举动。 一来,是想万一信件不被发现当真送到林福儿手中,他便正好瞬时见见林福儿,有些话要给林福儿说说,免得她被人陷害还浑然不知。 二来,若信件落在玄墨手里,玄墨若真心在乎林福儿,想必看到‘云哥哥’三个字,必定会有所行动。 提前一个多时辰抵达悦来楼,等着玄墨行动。 果然看到了玄墨对林福儿不同一般的心意,看来,林福儿在玄墨心里的分量,不低,如此,想来会全力护着林福儿的吧! 唉!这本事好现象,可展云心里很不通常。 想起那日匆匆见过,展云有些懊恼,那时候为什么就不表露身份呢?若是那时候表露了身份,再恳切挽留,福儿会不会留下呢! 倘若那时候变留下,就不会有后来玄墨跳入天坑救人的事,也就不会有林福儿感动、信赖玄墨了吧! 倘若幼时相见,知道沐溪镇那场家变,会让林福儿的爹娘厌弃她,说什么他也会将福儿带走,若真自幼便于他在一起,也就没有玄墨什么事儿了吧! 说一千道一万,错过了便是错过了。 展云离开悦来楼,心里想着,既然林福儿有玄墨那般在乎,他、也是时候退出这场尚未开始便已经宣告结束的爱恋了。 心中有了定数,虽仍觉心中空落,却也带着几分坦然。 “公子,宫中传来消息,泰平郡主失踪了。”回到住处,百无聊奈的展云突然听到属下带来的消息,顿时僵在当场。 “什么?”一息之后,他突然抓住属下的衣领,紧着问道。 “郡、郡主失踪了。” “什么时候的事?”展云追问,刚刚几乎变的死寂的心脏,骤然回温,此刻正剧烈的跳动着,异常狂躁。 “昨夜!” 昨夜?林福儿昨夜不见了,玄墨今天还有工夫出宫?展云心中蹿起一股无名火,他甚至有些怀疑,玄墨真的在乎林福儿吗? 不,现在不是考虑林福儿在玄墨心中有几分重的时候。 现在,得将林福儿找到才是重点。 想起师父及玄墨那帮属下,展云深深皱起了眉头,林福儿失踪必定不是偶然,是谁干的?想到这些,展云匆匆出了门,他要去找师父探探口风。 一旦找到林福儿,定要将她远远送走,不能再让她留在玄墨身边了。 宫中,薛朗亲自带人,又细细的筛查了一遍过后,依然没有丝毫痕迹及线索,玄墨得知后,脸色越发阴沉,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糟糕透顶。 相比较玄墨,薛朗反而暗暗松了一口气,他并没有发现虫儿的尸体,没有尸体,那虫儿有可能还活着,只要活着,便有希望。 玄墨正焦急着,太后宫中又来人问情况,听到这些,玄墨匆匆过去,沉着脸居高临下的说道:“去回话,就说泰平郡主失踪一事,我会酌情搜寻,至于找得到找不到,我无法保证,也请太后娘娘不用再问。” 说话时,玄墨的态度十分生硬,好像在说什么无关紧要之人的事。 话带到太后耳中,太后一听顿时瘫坐下去,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是她太贪心了吗?明知道玄墨才是预夺华国天下的人,却仗着林福儿在玄墨心中的地位,及对玄墨的掣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看来,是她错了啊! 是她将林福儿置于危险当中,才给林福儿招了祸端。 如今林福儿出事,慕容皇室对玄墨再无牵制,接下来,便是慕容皇室真正覆灭的时候了。 太后呆坐当场,脸色一阵阵发白,许久都回不过神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起身,沉声道:“摆驾长乐宫,我要见玄墨!” 第331章:金嵘的谋划 距离京城大约百十里外,坐落在山脚下的一座庄子里,林福儿像个活死人一般,躺在床上,她不知道自己这种状态持续了多久。 却很清楚,除了听力与感知外,连一丝活动能力都没有的状态下,她就算知道如何摆脱这种状态,也无计可施。 不能动,连睁眼都不行,谈何自救? 不知过了多久,林福儿都有些绝望了,终于听到了靠近的脚步声,还是那张狂得意的笑,金嵘看着床上,林福儿始终冷静到一成不变的神情,突然有些笑不下去。 盯着林福儿,又看了片刻,随即冷哼一声,匆匆离开。 听到金嵘离开,林福儿有些失望,若是她能动,哪怕只是睁开眼睛,她也定然会想法子,争取一些活动的能力,可是、唉!~ 林福儿心下叹了口气,正在此时,脚步声再度传来,金嵘去而复返,匆匆走到林福儿身边,捏起林福儿的下巴,将什么东西,一股脑灌入了林福儿口中。 感觉到有发涩发苦的东西流入喉喽,林福儿心中又升起了期望。 她都像个活死人一样了,能劳动金嵘亲自给她灌的东西,多半真会改变她此刻的状态,总不能是要她命的毒药吧?她都这样了,想弄死她,何必多此一举的用药? 果然,那东西入了肚腹,不过一会会儿工夫,林福儿便觉得肚子一阵绞痛。 痛感来的十分猛烈,她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卷缩起身子,额头上沁出汗渍,这牵动着整个身子都跟着不住颤抖的药物,果然是化解她那副活死人模样症状的药物。 痛感渐渐退去后,林福儿大大的喘息着,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视线渐渐变的清晰,她果然看到了金嵘,金嵘正盯着他,眼中透着霍霍精光,好像刚才看到了什么新奇的事物。 “不错不错,不愧是师弟看上的女人。”金嵘摸着下巴,兀自点头说道。 金嵘盯着林福儿,像是在欣赏什么新奇物件似的,又看了会儿,方才说道:“来人,备水,伺候林小姐沐浴。” 林福儿也不知自己被劫来几天,一直处于身不能动状态,自然也没法儿清洗。 可落入金嵘手中,由金嵘吩咐人给她备水沐浴,这结果就有些危险了,林福儿心里微有些忐忑,面上并未显露半分。 身体的行动里已经恢复,但依然由着丫鬟搀扶,像没骨头似的,被人架着、几乎抬进了浴桶。 有丫鬟在边上帮忙,连洗澡都被代劳了。 不过热水一泡,林福儿清晰的感觉到,自己浑身的力气,正在慢慢回拢,或许是挺久都处于那种不能动的状态,感觉到了力量之后,那种力量感来的十分磅礴。 如此甚好,林福儿心中暗自点头。 有了行动力,她就能找机会逃走了,刚被抓来时,她还根据眼皮外的光度判断昼夜,时间一久,林福儿也混了,根本辨不清,到底被抓来多久。 也不知京城怎么样了,她必须尽快回去。 沐浴结束,为隐藏行动力,林福儿依然由着丫鬟搀扶,缓缓的踱步出来,金嵘并没在房间里,这让林福儿大松了一口气。 金嵘没在,不用立马将冲突摊出来。 她还有时间。 林福儿心中暗暗计较着,却不知,距离庄子个把时辰路段的山里,金嵘站在高处,俯视眼下,他的眼前,站着数百身着黑衣,黑纱遮面的人。 “此次行动,只需成功,不许失败!”一番宣导之后,金嵘大声喝道。 天山事变之前,金嵘与玄墨暗斗败北,原本结实了好些京城权贵,可惜,随着天山事变,那些人,不是被绞杀、革职查办,就是切断了与他的联络。 新官上任三把火,何况是一国掌权换人? 那些人都要夹起尾巴继续做他们的富贵人,可是,金嵘岂能允许?有把柄握在手中,就必须听他调派,当然,就算是联络,也必须挑个好时候,到时候方能助益成事啊! 目前的首要任务,是拿下一块地盘,再给那些人提个醒儿。 黑衣人得令,纷纷散去。 金嵘如鹰般的眼眸,眺望着远方,渐渐的眯了起来,就算玄墨已经撤了继续寻找林福儿下落的命令,就算京城一切照旧,玄墨看上去似乎已经忘记了有林福儿这号人。 他也不会上当! 因为,那日天山之巅,他也在。 他隐在人群中,看到玄墨靠近时,挑准了时间,推了一把,本就浑身无力的林福儿,瞬间成了断线的纸鸳,跌进了天坑。 那一推,是想试试,试试玄墨对林福儿的态度。 没想到玄墨当真紧跟着便跳了下去,那速度,根本就没有丝毫犹豫停顿,那么快速,除了在意林福儿,金嵘想不出第二种可能。 眼看着玄墨跟着跳进天坑,金嵘兴奋的几乎大喝一声好。 玄墨若是真直接随着林福儿跌进天坑,有去无回,倒也干脆,可惜,玄墨竟然活着上来了,终是将林福儿给带了上来。 为了一个女子,那般豁出性命,当真叫金嵘心中佩服啊! 只可恨,天山事变之后,玄墨又得到了成瑀师徒的助力,让金嵘本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趁乱灭了玄墨的打算,无疾而终。 虽是如此,金嵘却记住了林福儿在玄墨心里的地位。 给安插在林福儿身边的哑女下令,让她出手,将林福儿劫出皇宫,哑女做事效率太低,拖拖拉拉几个月才成事,不过好在,倒了成了事。 且做的毫无破绽,对此,金嵘十分高兴。 想来到现在,玄墨也不知道,他心尖上的女人,在他手里吧! 哈哈哈哈,哼,等他安排妥当,定要送玄墨一个大大的惊喜。 与此同时,京城皇宫。 太后握着手,在宫中来回踱步,她是真搞不清楚状况了,权衡之下,那日她特特跑去找玄墨,允了玄墨所求,为何玄墨却没有半点反应? 这都多少天了,玄墨不但停止了寻找林福儿,也始终不见回话,这实在让太后心焦忐忑。 第332章:线索 长乐宫中,玄墨看着几个得力属下退出去,发沉的眸色较之刚才越发阴沉,有人在做小动作,发现的几处已经严密监视起来,但玄墨相信,定然还有没有发现的小动作。 考虑到至今未名的林福儿的下落,玄墨命人悄悄将那些存着异心之人紧密监视起来,然并未轻举妄动。 遣退了属下,大殿内剩下自己一人时,玄墨背在身手的手,微微卷成了半圈,垂下了眼皮。 几日来,他几乎将皇宫翻遍,并没有福儿的线索,包括虫儿或许遇害的蛛丝马迹,统统没有,不仅如此,他还亲自盯梢了龙霄,也并未发现龙霄有啥异动。 反倒是,按着展云的提议,着人沿水路,查到了些许蛛丝马迹,有人在林福儿失踪次日的清晨,看到有条小船停靠在京郊岸边,里面有个昏迷的人,被带上了马车。 那件事听上去太过巧合,但恰恰是这个巧合,给玄墨一个大大的希望。 可惜,时隔数日,那条路继续找下去,出现了多处岔道,当时载着那个从水路被带走的昏迷之人的马车,早不知道被送去了哪里。 虽然如此,但玄墨心中却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 慕容宇在位时,华国朝中威胁到慕容宇帝位的势力,唯有梁王,梁王已经伏诛,按说,玄墨掌握了大权,势气正盛,这种时候,就算是有所图谋之人,也隐忍积蓄才是。 可那幕后之人,依然动起了心思,且并未打起清君侧的名头,反而以林福儿为突破口,可见此人,定然是个阴险之辈。 阴险之人,与他为敌。 玄墨几乎下意识的便想到了他那个好师兄金嵘。 金嵘原本是隗天尊尊主的大弟子,因尊主不问事,多年来以少尊主之位形事,对尊主之位那是觊觎已久,估摸着以为那已经是他囊中之物了。 可惜,左等右等,没等到师父传位。 却被当年毛头小子般的师弟给截胡,少尊主的位子没了,隗天尊的实权也落在了玄墨手中,他成了丧家之犬。 如此深仇大恨,他怎能不恨?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玄墨将金嵘视作敌人,自然对其了解颇深,深知金嵘阴险狡诈、睚眦必报,可惜几度围追,都让金嵘给逃了。 玄墨早就知道,留下金嵘,必定会成为祸患。 却没料到会这么快。 林福儿被劫走,恐怕是从天山之巅那日起,隐藏在暗处的金嵘,便已经动起了心思吧! 那日情急之下,玄墨跳进天坑救下林福儿,那舍生忘死的举动,到底暴露了他的软肋。 玄墨捏紧了拳头,金嵘已经开始做小动作了,看来,他也必须做出决定了。 从属下报过来的那些讯息来看,京城中有一些官员,遭到威胁,被勒令配合行动,具体行动虽没有明说,但能一下子联系那么多官员,可见他们积蓄的定是大动作。 而且玄墨相信,遭到威胁,会随其一起反叛的势力,定然不止京城中的那些官员。 如此一想,他将要面临的,定然不是小事。 顾不了那么多了,玄墨背在身手的手,猛然捏紧,随即眸光一凛,沉着神色,走出了长乐宫,亲自去了太后宫中。 太后等了几日,几日来将前前后后的事由、及国与家的比重等等,都细细的想了一遍,越想越后悔,当年母家蒙冤,虽有奸人陷害,但若是先帝没有疑心,又怎会不仔细查清? 说到底,母族被灭,罪魁祸首是那些奸人。 但先帝也绝对脱不了干系。 后来太后虽然恢复了往日的荣宠,但心中对先帝的冷情,却多了几分认知,正是因为对先帝的心意冷了,才能在之后的明争暗斗中,时刻保持清醒,并最终扶持着自己的儿子,登上了帝位。 但说到底,儿子所继承的,终究还是那个无情男人的天下。 与那个无情男人的基业相比,在太后心中,母家亲妹的女儿,父亲的血脉才是最重要的啊! 这也是慕容家欠霍家的,欠了,便要还,这一点,在林福儿失踪后,太后才想明白。 有时候,执迷于一件事,久久无法自拔。 但有时候,相通一件事,也不过刹那之间。 太后正是在经历了刹那之后,明白了孰重孰轻,虽说儿子继承了帝位,但太后很了解自己的儿子,儿子并不喜欢被权力禁锢啊!要不然,怎会将太子送走? 太后很焦虑,成宿成宿的睡不着觉,她真怕错过了救回林福儿的最后机会。 若林福儿当真救不回来,她百年后,珏儿一个人该怎么办? 去长乐宫打听消息的素心回来,又是一副失望表情,太后这心里,越发憋闷了,饭也吃不下去。 “太后娘娘,这是您最喜欢吃的,您多少吃点儿吧?”清心着人摆了午膳,神色间微带苦色的恳请太后入席。 太后看看一桌子精美菜肴,重重的叹了口气。 不免又想起了林福儿,想起了天山事变之前,便被送出去的孙子珏儿。 迟暮之年,亲人离散,尤其是为难当头的情况下,她怎么吃的下去? “太、太后、太后娘娘,玄先生来了。”太后正在对着菜肴叹气,有个小太监突然匆匆跑了进来,一进来便噗通跪在地上,磕巴着说道。 “谁?谁来了?”太后一时无察,以为自己听错了。 “玄先生,玄先生来了。”小太监重复道:“已经到门外了。” 太后一愣,随即快速说道:“快、快请,快请进来。” 林福儿失踪多日,到底什么情况,太后时刻挂念着,却丝毫不知,总算等到玄墨,她盼着玄墨赶紧进来给她解惑,告诉他林福儿的下落。 玄墨踱步进来,看到太后有些清减的形容,想到林福儿,心中难免生出几分怜悯。 自打天山之变以来,玄墨因为林福儿的关系,坚持将慕容珏推上了帝位,对太后在宫中的待遇,也一切照旧,虽是如此,玄墨却从未出现在太后面前过。 第333章:愿将江山双手奉上 太后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玄墨此人不存在。 今日,是天山事变之后,玄墨第一次见到太后。 “先生,福儿可找到了?”太后开门见山,屏退了左右之后,便直接匆匆问道。 看看太后面上的疲惫与憔悴,再看看她此刻的焦急神色,玄墨倒是对她所说的话,信了几分,太后是真的在担心林福儿。 玄墨没有回答,神情冷漠,似乎并不关心林福儿的生死。 这倒与近日玄墨的表现十分相投。 玄墨似乎真的已经不在乎林福儿的生死了。 太后最担心的便是这一点,或许林福儿在玄墨心里的地位不同一般,但林福儿影响了玄墨的大业,太后长居宫中,多多少少听到过一些有关玄墨爱美人舍江山的说辞。 江山,美人,当真能为美人舍江山吗? 若真舍了,又哪里可能没有丝毫怨言?一旦心里有了怨言,便会成为两人之间的裂痕,曾经的海誓山盟终有一天会被磨灭。 “先生,只要你、只要你将福儿平平安安的找回来,慕容家愿意将江山拱手相让。”这件事,太后已经在给玄墨的传信上有所提及了,此刻当面说起,为表诚心,她甚至向玄墨底下了高贵的头颅。 太后为了林福儿,愿意奉上慕容家的江山。 不得不说,就算是玄墨,也被太后这一举动触动到了。 虽然慕容家的江山,实际上已经掌控在了玄墨手中,但作为太后,能做出这个决定,依然令人佩服。 只是…… “这便是你的诚意吗?”玄墨淡淡的说道,言语间听不出丝毫情绪。 太后闻言心头微惊,垂下的眼帘微微颤动了一下后说道:“陛下会宣旨让位!”皇帝宣旨让位于玄墨,那玄墨便是名正言顺的帝王。 如此,能省去不少麻烦。 “玉玺在议政殿,帝王印……帝王印宇儿辞世前,交给了福儿。”太后缓缓说道,帝王印也是重要的传国证明,太后在这种时候将这件事提出来,也是在告诉玄墨,哪怕他对林福儿失去了兴趣,林福儿也并非毫无用处。 玄墨听明白太后的话,却是心中大惊。 帝王印竟然在福儿手中?! 怎么会? 他有些不确定的看向太后,太后神情坦然,看不出丝毫撒谎的意思,这件事太后原本是不知道的,太子慕容珏登基时,原本是需要新帝滴血帝王印,完成登基仪式的。 当时林福儿便将慕容宇临终前塞给她的帝王印,拿了出来。 太后看到后,却扣上了林福儿的手,并叮嘱林福儿,不要拿出来。 那时候,慕容珏虽然能继承帝位,宫中却有玄墨虎视眈眈,何况宫中的太子并非真正的慕容珏,太后几乎没怎么思量,便让林福儿将此事隐瞒了下去。 如今看来,倒是正好给林福儿多了一份生机。 玄墨从太后宫中出来后,心中对太后对慕容宇都有了全新的认识,帝王印,那是帝王传承之物,那等重要之物,慕容宇竟然在临终前给了林福儿。 可见慕容宇对林福儿这个尚未见过几次的表妹,是超乎想象的信任的。 为何对林福儿如此信任,这恐怕脱不开太后的影响,也脱不开,慕容宇对外祖家的感情。 宁愿将帝王印给一个刚刚见了几面的姨家表妹,也不愿将帝位让给梁王,可见慕容宇对慕容家的帝位,并不是那么执着的啊! 尤其是,就连新帝登基,都没将真正的太子接回来。 是的,宫中的新帝并非慕容珏,这件事,玄墨是知道的,真正的太子虽然年幼,却与林福儿有过一段时间的师徒之情,林福儿还曾几度相救,就算玄墨没见过真正的慕容珏,再接触过假的慕容珏后,也早就看出了端倪。 假慕容珏,没有身为上位者的气势,没有身为太子的贵气胆气,无论他处于什么环境当中,都透着几分畏缩怯懦感,像是受了惊吓。 包括太后与林福儿与慕容珏的接触等等,这些无一例外的标示着一种可能。 宫中慕容珏,并非真正的慕容珏。 可这,又有什么关系。 有林福儿在,玄墨又怎么可能当真将慕容珏杀死?那是林福儿上了心的亲人及徒弟啊! 玄墨返回长乐宫时,从长青宫宫门经过,在门口停了停,稍作思量,便抬脚走了进去,帝王印不大,那东西若是带在林福儿身上,很有可能会落到那绑走林福儿之人的手中。 若真是如此,就有些麻烦了。 不过玄墨知道,除了一些项坠、手链、发饰之类的物件,林福儿并不喜欢随身携带身外之物。 若不然,她怎会将至亲留下的,能找到亲人的并蒂花簪子不带在身上。 玄墨抱着几分希望,进了长青宫。 巧丫因为林福儿的失踪,整个人都蔫蔫儿的,看到玄墨,顿时像绝望中的人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紧着问道:“公子,我家小姐去哪儿了?她很快就会回来,对不对?” 不过是一句问候,巧丫眼泪竟然就跟着落了下来。 要不是近来玄墨实在冷了些,巧丫有点害怕,估计会当场哇哇大哭起来。 “巧丫,你家小姐……算了你出去吧!”本想问,话到一半,玄墨摆摆手,遣退了巧丫,兀自走进了林福儿的寝殿。 巧丫退出去后,明明殿内再无别的声音。 可随着玄墨步步进入,恍惚间总觉得看到了林福儿在殿内的残影,听到了她的只言片语与轻笑。 “福儿!”几息之后,玄墨神情微愣的看着梳妆台前,轻唤了声,哪里,似乎有个俏丽的身影,在听到他的轻唤后,回了头,冲他笑。 福儿!…… 玄墨心中一喜,匆匆走前两部,那身形裹挟着那抹笑,瞬间散去,那其中,似乎还带着捉弄到他的小小得意的笑。 多少天了,玄墨一直想来,却总有顾虑。 生怕他对福儿的在乎,成了福儿的催命符。 今天终于有了个合理的理由,借着那个理由进来,然后整个人都陷入到对林福儿的怀念当中,不知觉见,玄墨走向了梳妆台,手轻轻的落在了妆台之上。 第334章:对她的了解 林福儿平日的打扮都比较素净简单,但随着环境变化,她也会换换风格,玄墨知道,林福儿个性坚强,有自己的原则,却也是个随性、不拘小节之人。 天山事变后,林福儿与太后相认,太后或许是为了弥补多年来的遗憾,给林福儿给了很多女儿家佩戴的首饰,长者赐不可辞,加上林福儿懂的太后的心意,故她并不推辞。 如此一来,一来二去的,几个月下来,林福儿的长青宫里,添了许多东西。 旁的不说,光这妆台之上,装首饰的匣子、抽屉、格挡等等,都是满满当当,玄墨的手轻轻抚过,拿起了玉石雕琢而成的梳子,冰凉的触感,让他心中一颤,恍惚间,好似看到了林福儿绝望无助的脸。 呼~~ 玄墨深呼一口气,打开了桌面上的匣子,帝王印那么重要的东西,应该不会放在这么明显的地方,可林福儿处事向来不按常理,很难说,帝王印是否藏在首饰盒里。 按理,林福儿没在,玄墨私自动林福儿的东西,并不合适。 但关乎林福儿的安危,玄墨还怎么会顾忌那些旁支末梢的东西,他必须确定,确定帝王印是否在林福儿身上。 到了如今,玄墨几乎已经断定,林福儿是落进了金嵘之手。 倘若帝王印没在林福儿手中,金嵘自然不会得到帝王印,没有帝王印,林福儿还能作为要挟金嵘的筹码,为金嵘与他的斗争增加几分胜算。 倘若帝王印在林福儿手中,落入金嵘之手,金嵘完全可以用帝王印登高一呼,华国统治数十年,数十年时间,到底在民间积蓄了不少声望的。 玄墨不得不防。 妆匣里的东西,被一一拿出来,里面并没有帝王印,格挡、抽屉一一找过,都没有发现帝王印,明面上没有,玄墨便按着宫中的规制位置,找到了长青宫中联通寝室的私库。 私库门上挂着锁,玄墨在门口看了看,拧着眉头退开。 玄墨在试着按林福儿的思路去对应,对应帝王印可能存放的地方,显然,以玄墨对林福儿的了解,林福儿该是不会将帝王印,存放进只一把锁设防的私库。 玄墨在林福儿的寝殿里,各处走了走,没有再上手翻找,只是目光逐一扫过。 不在私库里,也不可能随意摆放,思来想去,若林福儿当真将帝王印留下,那最大的可能,还是在妆台、那对饰物当中。 突然想起以前林福儿在嘉兰学院的寝室,及那时候的妆台。 那时候林福儿的妆台上,虽然也有饰物,却不会摆这么多,哪怕进宫后,太后送的多,她随性而为,也不该与之前有那么大的反差。 想到此,玄墨又来到妆台前。 看着妆台上的东西,装首饰的匣子,妆台上的抽屉,镜子旁的格挡,视线从这些地方扫过时,突然被一个东西吸引了眼球。 镜子旁,格挡内摆放着的胭脂盒。 那盒子的大小,似乎…… 玄墨取下其中一个盒子,圆饼式的盒子托在掌心,不大,但这足够装下帝王印。 想到某种可能,玄墨心中砰砰直跳,他抬手拧开了盒子,粉红色的脂膏填满了盒子,里面并没有帝王印,没有猜测中可能存着的东西,玄墨的心神微微揪起,放下盒子,他又拿起了第二个。 镜子旁共有八个格挡,上头几个摆着精致的小瓶子,下头几个都是圆饼式的盒子,林福儿将盒子逐一打开后,除了其中一个有用过的痕迹外,其它几盒中的脂膏,都是平整细滑尚未启用。 没有?! 玄墨拧着眉头顿了顿,又拿起了盒子,托在手上,借着窗外的光,缓缓转动着观察起来,等他将几个盒子逐一看过,果然发现了不同。 其中一个尚未开封的盒子,里面的脂膏似乎存着深色的阴影。 玄墨拿来一根簪子,试着玩脂膏里探去,一探立马感觉到了阻力,挑去盒子里的脂膏,拿出里面用丝布包裹的东西,打开,里面隐藏着的东西,慢慢的显露出来。 果然,是帝王印! 看到帝王印的刹那,玄墨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帝王印在手里,林福儿对金嵘的价值还在,在金嵘没有达到目的之前,林福儿是安全的。 有了帝王印,太后说过,会让皇帝让位,真正坐上那个位置,就能握住那柄至高无上的权杖,在接下来的形事当中,定然名正言顺的多。 可是这一步,若真踏出去,林福儿回来,定会心生隔阂的吧! 再加上太后,太后对林福儿很好,愿意拿江山,换林福儿与他们祖孙活路,是很明智的决定,但说到底,太后在上一代的后宫之争中,能成为国母,定然有手段。 她如今表现出来的真诚,又有几分真呢? 到时候太后的态度,会直接影响林福儿,及林福儿与他的关系。 唉!顾不了那么多了,现在握紧权杖,先将林福儿救回来才是要紧。 想到此,玄墨走出了长青宫。 刚出宫门,便看到了安排在龙霄身边伺候的太监小德子上前禀报,说是龙霄要见他。 手里攥着帝王印,玄墨神色冷肃的迈开了步子。 让龙霄放心,转移开对他感情的关注,最好的最直接的法子便是,他登上那个位子。 龙霄见到玄墨,拧着的眉头稍稍舒展开来,淡淡说道:“墨儿,与朝臣千金联姻的事,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这件事头几日说好了的,可惜因为林福儿的失踪,玄墨避而不提。 因为这,龙霄已经起了疑。 甚至避开玄墨,去打听了那日天山之巅,玄墨跳崖救林福儿的事,有亲眼目睹之人、绘声绘色的描述,龙霄心中,越发着恼。 龙玄墨竟然为了区区一个小女子,连祖宗大业都撂一边儿去了,这、决不允许! “王叔,我拿到了帝王印。”玄墨并未回答龙霄的话,反而展开手,露出掌心的帝王印,随之说道。 看到帝王印,龙霄眼眸一亮,顿时神情大震。 第335章:不能逃 入夜,林福儿坐在廊檐下,安安静静的看着夜空中的弯月,打远瞧着,整个人看上去自在怯意,一点不像身处牢笼当中。 她被人从宫中掳来这里,在一片死寂的等待过后,被喂了解药,如今她行动自如,可惜,金嵘在给她吃了解药之后,又给她吃了毒药。 毒发时限为一个月,一个月后,金嵘会给她解药,但再过一个月后,她依然得领解药活命。 这形事,有点像专门用毒药控制人。 发现这一点后,林福儿逃走的打算,反而被搁置了。 其实要说她所中的这点毒,林福儿自个儿没有把握解掉,但想来鬼医应该是能配出解药的,可是问题是,问题是,她手上这条新得的手链。 真的是幼年时候,哪个黑衣女子送给她的,她亲手戴在了妹妹身上。 这么说来,那个在船上,对她说话讲述过往的悲伤女孩,极有可能就是失散多年的妹妹。 她被带来了这里,那个可能是妹妹的女孩呢? 那女孩下船了吗?也在这里吗? 林福儿仗着自己的辨别力,想听听这庄子里、女子们的说话声音,想从中找出那日对她说话的女子,可是两天了,耳旁再没有那个声音。 不知道那女孩的下落,她又如何能独自脱身。 这可能是距离妹妹最近的距离啊! 想起那日浑浑噩噩中,期盼着恢复身体活动力,然后伺机逃出去,可是看到手链,想到妹妹可能在给金嵘做事,林福儿这心里,五味杂陈。 金嵘是什么人,危急关头,死都要拉个无辜之人垫背的恶毒之人,妹妹在他手下做事,又有几分活路?尤其是,林福儿被服下的毒。 她这临时被抓回来的,都能被喂毒,何况是妹妹。 那日妹妹言语间对她的愧疚,与她对亲人的渴望及无法相认的痛苦,林福儿几乎可以断定,妹妹恐怕也被喂了毒,被毒胁迫控制着。 或许是曾经的姐妹情浓,看到手链,想起那女孩的声音,林福儿便心中有了定论,那女孩就是失散多年的妹妹林禄儿。 妹妹怎么会给金嵘做事?她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妹妹说,她是对她最好的人,所以将与家人相连的手链戴在了她的手上,这是打算绝了与家人相认的念头,也是对家人与美好的一种期望啊! 林福儿想到妹妹说这些话时,心里的痛苦,就跟着心里难受。 她压下感伤,细细的思量着她在宫中时身边的人。 巧丫比她年长,自幼长在一处,自然不会是妹妹。 长青宫里,除了巧丫,还有虫儿,及四个小宫女。 那四个小宫女,与虫儿年龄相仿,看着都是十三四的稚嫩模样,只是,那时候,巧丫和虫儿常在身边,林福儿虽记得那几个小宫女的模样,声音却记得不大清楚。 林福儿有些懊恼,早知道就该多注意一二。 她与林禄儿虽没有血脉联系,但毕竟曾经生活过几年,是最亲的姐妹,哪怕时隔十年,林福儿相信,重逢后,也定会有熟悉感。 可惜,妹妹曾经靠她那么近,她却毫无所觉。 “小姐,该歇着了。”突然,有个年轻女子,上前提醒道。 这女子说话时,声音当中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鄙视嫌恶,她伪装的很好,林福儿曾试图从她口中套些话出来,可惜,此女十分寡言,什么都套不出来。 林福儿并无抗拒,跟着便站了起来,她有不得不留下的理由,既然抗拒只会让她的处境更加艰难,何不顺势而为?! 林福儿起身,进门前,突然感觉眼角余光似扑捉到了一抹残影。 待她回头去看时,眼前除了月下的黑,并无其它。 难道是错觉?林福儿微微皱眉,进了屋子,躺下后,脑子依然想起刚刚进屋时的那道影子。 林福儿也是自幼习武的,她非常确定,那不是错觉。 她确实看到了一抹残影。 应该是某个武功高强之人,快速掠过时的样子。 有人潜进来了?会不会是来救她的?想起玄墨总会在关键时刻出现,救她于危难,林福儿心中生出几分期望,这个下意识的念想,将她两日前对玄墨的怀疑,降低不少。 可是那影子闪过到此刻,已经有一会儿了,外头并无响动,她暂住的这间屋子外,也没有丝毫动静。 难道是错觉吗? 林福儿难以入眠,总忍不住猜测。 思来想去睡不着,索性起了身,她没有点灯,抹黑绕过塌上盯着她的女子,拉开了屋门,外头静悄悄的,看不出什么异样。 她看看、听听,随后走了出去。 放轻了脚步,竖起耳朵,几步走到门前的院子里,这个过程,她细细听着,果然听出了些许异动。 呵,是金嵘派来监视她的人吧! 几天了,她竟没发现,倒是隐藏的好。 这会儿之所以露出马脚,应该是因为她抹黑轻手轻脚独自出来的举动,引起了那些藏着的人的警惕,金嵘虽然给了她一定范围内的自由,但显然,背地里派了更多人手来看着她。 既然藏着人,看来,有人来救她的可能性就不大了。 刚才她看到的残影,是那些隐藏着的盯梢吧?! 林福儿顿时心头有些失望,心头叹了口气,折回了屋中,她走路依然很轻,行走间依然能听到些微的异动,但明显变的沉稳。 林福儿进了屋。 却不知,就在刚刚,那藏在暗处的暗哨当中,有个人,一颗心几乎提到嗓子眼。 虫儿将林福儿带出宫后,也跟着到了这里。 林福儿脱离假死状态后,虫儿便被与其她三人一起,安排在这座院子的周围,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盯紧了林福儿,如果发现林福儿有逃走的迹象,便要给她再吃一颗毒药。 金嵘的吩咐,旁人不知道,虫儿却很清楚。 这天底下,恐怕没人愿意服从魔鬼,可惜,魔鬼有无数折磨人的法子,不听话,便用毒,毒发后的痛苦,虫儿至今刻骨铭心。 她并不希望林福儿品尝那种滋味。 第336章:金嵘的恨 林福儿并不知道,哪个她牵挂着的人,就在院子里,在她咫尺相隔的地方。 几日后,许久未露面的金嵘,突然冲了进来,一把钳住林福儿的手腕,瞪着一双充满杀气的眼睛,紧紧盯着林福儿。 那刹那间爆发出来的慑人杀气,震的林福儿差点条件反射出手反击。 “哼!”片刻后,金嵘冷哼一声,甩开钳着林福儿的手,匆匆折身,离开时,说道:“将她带上,跟我走。” 金嵘想要干啥?林福儿心中一突,但能离开这方寸的院子,对她来说,并非坏事,没准还能见到妹妹。 当年与妹妹失散时,妹妹年幼,十年未见,彼此的容貌早就发生了变化,不过林福儿始终记得,妹妹将手链给她套在手上时,曾说过,她对她好。 既然能待一个人好,定然是相处过的。 在金嵘的阵营当中,一个熟面孔的少女,只要满足这两样条件,再稍微回顾下相处时的模式,不难找到妹妹。 怀着这样的心情。 却不想,被带离小院时,有人给林福儿的眼睛上蒙上了黑纱,连一双手都用绳子,紧紧的绑在了身前,对林福儿的防范十分严密。 看不到,但依然能感知到周围的人,及一路的舟车劳动。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渐渐停下,没了车轱辘发出的噪音,林福儿隐约听到了远处的声响,似乎有脚步声,沉重、整齐,再仔细听,竟还听到一声呼喝。 紧接着,那叠在一起的呼喝声,隔上几息便会发出一声。 听上去,有点、熟悉。 这里似乎,是演武场之类的地方,而那些齐整的踩踏声和呼喝,应该是整体操练的声音。 演武场?!与金嵘联系在一起,林福儿很快想到一种存在,军队,金嵘的军队…… 被蒙着眼睛,但林福儿依然能判断的出,这里定是个地貌宽广的地方,而那些操练的军队,定然不支那一支。 金嵘集结这么多军队是要干什么? 想起数月前,玄墨与金嵘的对峙,答案不言而喻。 林福儿有些懊恼,与玄墨汇合后,居于宫中,那段时间由于她处于一个比较两难的境地,所以她一直避免与玄墨手中的势力接触。 也是,那时候就连玄墨也躲着她。 没有接触,便无法辨出,玄墨手中掌握的势力,有多少?能否与金嵘抗衡? 林福儿突然想到什么,神色一僵,金嵘抓她过来,是想用她来威胁玄墨吧?这个猜测似得到了印证一般,林福儿顿时心中烦乱起来。 “将她绑起来,看住了!”金嵘进营帐前,回头喝道。 话毕匆匆进了营帐,营帐内,有几个身着铠甲的将领,他们看到金嵘,顿时纷纷站了起来,金嵘大步流星,走到主位坐下。 随即问道:“怎么样?商量好了吗?” 几个身着铠甲的将领微微对视,其中一个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的将领出列,说道:“大人,这件事,是否有些仓促了?” “大人,虽说陛下让位给一个贼子,定是受到了胁迫,我等身为陛下的臣子,需得竭尽全力营救陛下、铲除贼子,可那贼子短短数月时间,便已经独揽大权。恐怕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咱们如此仓促的起兵,是不是有些欠妥?” 此人一脸络腮胡子,又是军人出身,看上去是个粗狂之人,竟能说出如此一番话来,倒是叫金嵘多看了几眼。 只是,金嵘会听劝吗? 显然不会。 自从留在京城的探子来报,说是玄墨要登基称帝,且是在陛下的正统让位下登基,这消息简直像一枚巨型炸弹,炸的金嵘整个人都不好了。 愤怒、仇恨,恨不能隔空见玄墨抓来,一把撕碎。 初见玄墨时,玄墨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子,因玄墨成了师父的第二个弟子,金嵘心中便生气了厌恶感,玄墨出现前,他是师父唯一的弟子,也是尊门唯一继承人。 可玄墨出现后,金嵘感觉到了危机。 尤其是,那时候十来岁的小子,形容间的沉稳很有一股大家气势,那气势让金嵘看着很不爽。 幸好那之后没多久,师父便因伤闭关,没有师父在,他便想设法趁机将玄墨铲除,以免留下后患,可该死的,无论他想出什么招数,竟然都阴差阳错的落到了空出。 就好像,无形中,玄墨周身有一道无形的屏障,他对玄墨的攻击,根本伤不到他。 那个发展,让金嵘越发恼火,甚至想动大招。 结果玄墨竟先一步溜了,一溜便是十年。 起初金嵘还命人各处寻找玄墨,想将其尽快铲除,可渐渐的,找不到人,他发现了另一个把握局势的途径,那般是趁早握住尊门的权柄。 金嵘做到了,用了十年时间,成了少尊主。 结果十年后,玄墨不声不响的回来,竟然直接对他出手,玄墨的突然出手,打了个金嵘措手不及,压根没反应过来,便一败涂地。 金嵘做梦也没想到,他辛苦经营十年,会落的那等下场。 金嵘心中不甘,有种浓浓的难以启齿的羞臊感,脸上火辣辣的,好似有个巴掌正甩在他的脸上,那感觉真真是,让金嵘愤怒至极。 十年经营,简直就是一场笑话。 没想到,时隔数月,玄墨又放了个大招。 而这次,竟然直接要夺下帝位! 金嵘从未想过夺天下、称王称霸,他也从未想过,隐忍十年,一招爆发将他从尊门赶出来的师弟,会觊觎帝位,如今事实摆在眼前。 让金嵘觉得,他满心筹谋着要报复的对手,竟然压根没把他当回事。 他被赶出隗天尊,不过是玄墨夺帝位道路中的小小绊脚石。 被轻视的感觉,让金嵘发狂,他管不了那么多了,他要提前采取行动,他要亲手拧断玄墨的脑袋。 “你们和他一个意思?”金嵘冷冷的扫视了在场几人一眼,心中冷哼,这些人都是华国将领,是天山事变后,金嵘得知玄墨意图后,方才搜罗结识的。 第337章:动手 这些华国将领,原本倒也有骨气,可惜,除了两个不开眼宁愿带着妻儿赴死的蠢货,剩下几个,不过是几颗药丸,便乖乖舍弃了大义,成了他身边的狗。 几人闻言,微微垂首,空气停顿了几息后,方才有人说道:“是!” 他们都是行伍出生,心中自然有保家卫国的胆气,可是妻子儿女、家中高堂,包括自己的命,都被此人捏在了手心。 他们不得不服从啊! 不过,虽然服从,却并未失去理智,陛下如今的处境虽然艰难,但从京城传出来的消息显示,年幼的陛下与太皇太后并未受到苛待。 就连京城中的朝臣,似乎都顺应了大势。 当然,他们自然不会相信,那入驻皇宫的玄墨,会好心的为别人护江山。如今京城传出消息,年幼的陛下要让位,这正好印证了他们的猜测。 可是陛下年幼,无人撑腰。 他们又能怎么办? 以他们对金嵘的了解,他们若真听金嵘的话起兵,恐怕他们手下的兵,都会沦为炮灰,而他们拿命赶走、斩杀掉玄墨之后,陛下也未必比现在安全。 到时候,金嵘恐怕会连陛下都杀掉,自己坐那个位置吧! 如此视人命如草菅的人,他们如何跟随?那是将身家性命与儿女家人,统统带到魔鬼身边啊! “哼,整顿军队,明日开拔,攻占京城。”金嵘冷哼一声,说道。 他压根不将眼前几人的话放在眼里,让他们商量,不过是让他们提出更有利的行动策略而已,既然没有,那就按原计划进行。 “这……”有个身量偏瘦的中年将领,下意识的发出一声质疑。 结果话音落下时,众人便听到‘砰’的一声响动,紧接着,一个茶杯呈直线急速打出,砸在中年将领的额头上,当场见了血,血合着因茶杯碎裂而散出来的水,扑了中年将领一脸。 这一下,若是换做寻常人,恐怕能被当场砸死。 好在在场几人都是行伍出身、打过仗的硬汉子,愣是生生抗住了这一砸。 金嵘突然出手,虽没杀人,却当场见了血,这种情况下,谁还敢忤逆金嵘的命令啊! 一个个都禁了声。 而金嵘,大步出了营帐。 林福儿被丢进一顶帐子里,身上又多了一根将她绑在帐子中的绳子,金嵘的人将她绑了之后,便纷纷退了出去,离开前,并未解开林福儿眼睛上的黑纱布。 有黑纱布遮挡,林福儿无法视物。 看不见,身陷囹圄,林福儿索性靠在柱子上合起了眼睛,她并未休息,而是沉入思绪后仔细辨听周围的声响。 也算是因祸得了点儿小福,数日前她所中的那种类似假死的药,让陷入了无法听无法说的困局当中,因为太过渴望行动力,她的听力与洞察力,反而被激发。 如今被戴上面纱,看不见,索性来听。 仔细听,还能听到远处的操练声,仔细感受,便能发现,她身处室内还能感受到些许风丝,再加上耳边清晰的吵杂声。 林福儿已经知道她身处何地了。 这里恐怕是军营。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到个熟悉的脚步声,那人豁然掀开营帐的帘子,人未进来,便发出一声冷哼,随后林福儿听到一声刀剑出鞘的声音。 刀剑出鞘? 林福儿心头一颤,只听刀剑划破虚空时,发出一声斩破空气的声音。 紧接着,林福儿只觉束缚一松,绑在身上的绳子被解开了。 林福儿还来不及想,这是发生了什么。 便被来人钳住了手腕,被拽着往外跌跌撞撞的走去。 林福儿很想问,金嵘要干什么?但林福儿并未发问,因为这片刻的工夫,林福儿已经被带进了另一个营帐。 一进帐子,她便被金嵘甩了出去,跌在地上。 该死的,情况不对! 林福儿心中暗恨,被绑上木柱时,绑着林福儿手腕的绳子,并未被解开,不过两手并在一起,倒让她想出个法子,手腕上的手链上,有细碎的金属片,那东西一点不锋利,割断绳子什么,完全不可能。 但细碎的金属片,却能穿入绳索的结扣,让其松开。 金嵘那一剑斩落时,林福儿费了大半天时间,已经一点一点的将手腕上的绳索弄松了。 本以为趁着军营人多,可以混入其中,找一找妹妹,等找到妹妹,便伺机离开。 却不想,半道被金嵘给拦了。 金嵘抓她来,不是为了牵制玄墨吗? 既然要牵制玄墨,将她丢在帐子里算什么? 林福儿收起了心中的微慌,抬头扯下了眼睛上的黑纱,也看到了眼前的人。 金嵘脸色发红的站在眼前,一双眼紧紧盯着他,就好像狩猎者盯上了猎物。 “哼,不知道师弟的女人,是什么滋味呢!”金嵘冷哼着,眯起了眼,弯起了唇,一张脸顿时变的异常狰狞。 听到这话,林福儿心中大惊。 金嵘是想…… 都到这会儿了,林福儿也不能继续藏着掖着了,她快速起身,退后两步,匆匆扫视左右,试图找点趁手的东西。 绑着手腕的绳子真的很碍事,但原本被她用手链上的金属皮,摸索着穿来穿去,已经有些松动的束缚,却因金融的拉扯,林福儿手上使了劲儿,又把那松动的结扣给拉紧了。 一时间,想当着金嵘的面,拆解开手腕上的绳索,怕是不能。 “玄墨的女人,哼,你以为能逃出我的手掌心?”金嵘如愿从林福儿脸上看出了惊色,这让他在玄墨身上回回碰壁、像个十足的失败者的感觉,得到了缓解。 “不试试怎么知道。”林福儿拧着眉头说道。 就这会儿工夫,林福儿已经找到了武器,金嵘的营帐内,右侧靠帐壁的地方,有张桌子,上面放着一把剑,看上去是把锐器。 林福儿露出几分怯意,看上去像明明很害怕,却嘴硬不承认。 配合着神情与处境,她慢慢往后退,没有直接往那把剑跟前退,却也是倾斜着慢慢靠近的。 林福儿‘害怕’的样子,让金嵘颇为得意。 第338章:危机 金嵘见林福儿一脸‘恐惧’,很是得意,但金嵘此人十分狡猾、且非常谨慎小心,他见林福儿已经退出了三米开外,便大步上前,伸手抓过去。 林福儿见金嵘欺身上来,情急之下,快速折身,伸手抓向桌台上的剑。 握住剑柄,快速抽出,只听‘歘’的一声,剑已出鞘,反手便向金嵘的方向刺了过去。林福儿见识过金嵘的身手,知道正常情况下,她打不过金嵘。 何况现在所在的环境,是金嵘的地盘。 她必须快速反击,站稳脚跟。 林福儿用了最快的速度,却还是低估了金嵘的能耐,剑将将挥出,手腕便被再次钳住,紧接着,手腕一阵剧痛,手中的剑,也‘当啷’掉在地上。 “哼,不愧是玄墨的女人。”金嵘眯着眼睛,勾着嘴唇,看上去在笑,神色间却透着浓浓的慑人戾气。 金嵘动了杀心。 力气不敌金嵘,手中没了武器,想到自己的处境,林福儿一颗心直往下沉。 这样下去不行,怎么办? 虽说与金嵘没多少正面接触,但林福儿对金嵘这个玄墨的对手,还是有些了解的,她看的出来,金嵘虽然阴险狡诈,却是个极为自负的人。 激将法,或者变被动为主动,或许会寻到脱身的机会。 主动?林福儿脑中稍微起了点念头,就有种浑身鸡皮疙瘩掉一地的感觉,很不得劲儿,让她去主动对金嵘服软、甚至反过来投其所好,她做不到。 暗暗深呼一口气。 林福儿捏紧了手指,看来,她必须冒着毒素攻心的风险,调动内劲,再寻找机会了。 可是很显然,这个机会不好找。 林福儿提高了警惕,注意着金嵘的所有举动,金嵘此人十分谨慎,他知道林福儿不是一般女子,尤其是差点让林福儿一剑伤到他后,变的更加小心。 金嵘在靠近,林福儿心中寒意顿生。 金嵘将林福儿单独带回帐子里,将她一步步逼往床榻,要做什么事,林福儿也料想的到,正是因为想的到,才有了不惜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算。 可是,一次反击之后,林福儿发现,金嵘的眼神变了。 他刚才眼底透出来的,那种侵犯、占有的报复激动感,淡了,染上了更多的愤怒、戏谑与不屑,还夹杂着些许理智的意味。 金嵘好色,对林福儿却只有那种,想通过侵犯林福儿,激怒玄墨的意思。 如此神情的金嵘,就算是林福儿,也心中发沉,金嵘理智尚在,她想要一招反击,难。 “嘶啦~”寒冬已过,春寒未了,林福儿穿着好几层,却依然被金嵘轻轻巧巧的一把扯下了衣袖。 胳膊暴露在空气里,一股凉意袭来,林福儿下意识抬手握住了被扯掉衣服的胳膊,皱着眉头抬头看着眼前之人,暗暗做着准备,准备着调动内劲,伺机反击。 金嵘的视线,肆无忌惮的落在林福儿裸露着的胳膊上。 帐子里的光线并不好,即使如此,依然看的出,林福儿胳膊上的肌肤,娇嫩柔滑,金嵘喜欢丰满圆润的女人,将林福儿捉来,就是为了给玄墨找不痛快。 却没想到,林福儿衣袖下的肌肤,如此娇嫩。 ‘咕嘟~’金嵘喉喽里忍不住吞了口空气,盯着林福儿的视线,也渐渐变的炽热。 见金嵘如此,林福儿心头一跳,再无犹豫,果断调动起内劲,感觉到劲里如一股暖流,丝丝游向右手,林福儿渐渐捏起了拳头。 “哈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金嵘说着话,快速上前,不再像之前那般慢慢毕竟,而是很果断的冲林福儿伸出了手。 林福儿下意识侧开躲避,险险的躲开了金嵘的靠近。 可金嵘似乎如他口中所言,真的感觉到了乐趣,在林福儿刚刚躲开的刹那,他也快速的扑转过来,手迅速的抓住了林福儿的手臂。 林福儿被抓住胳膊,另一只调动了内劲的手,下意识的挥出去。 金嵘却赶在那之间,快速的一甩,将脚下不稳的林福儿,直接给甩在了低矮的床榻上。 林福儿身体失衡的刹那,心中暗叫一声不好。 紧接着,金嵘便整个人都扑了上来。 身体被大力压制,刚刚调动的劲力却已经被那招虚拳给卸掉了大半,林福儿情急之下尚保留着一丝理智,她快速看向身边,试图找点什么可用的锐器。 可惜,伸手可及的地方,什么都没有。 “嘶啦~”另一条袖子被连着肩头的布料,统统扯掉,林福儿两只胳膊都露了出来,娇嫩的肌肤,光滑圆润的肩头,毫无遮挡的暴露在金嵘眼前。 金嵘眼底冒起了火苗。 不过,他似乎并不急于真正动手,倒像是在捉弄林福儿,袖子、衣衫,他频频出手,却频频留有余地,盯着林福儿的狼狈与神色,似乎像从林福儿脸上,找到些他期望的东西。 这种犹如临刑前的等候一般的境况,非常煎熬人。 不过,慌乱间尚保留着几分理智的林福儿,渐渐的似乎也发现了金嵘的意图,发现后,林福儿用一只手‘慌乱’的打掩护,另一只手却垂在旁边,又开始调动内劲、积攒气力。 金嵘何等狡猾,虽然林福儿掩饰的很好,他依然敏锐的发现了不对劲,当下不再犹豫,伸手只取林福儿胸前,哪里,只剩下林福儿的自制内衣和薄薄的一层衣服。 发现金嵘的意图,林福儿一咬牙果断出手,将捏起的拳头,狠狠的冲着金嵘的太阳穴,砸了下去。 可惜,眼瞅着拳头就要撞击上去,金嵘伸出的手却突然改道,轻松拦下了林福儿挥出的拳头,随即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居高临下的看着林福儿。 好像,林福儿就是如来佛掌心的孙悟空,无论林福儿如何想逃,都无法逃出他的五指山。 危机当前,林福儿抵着金融的那只手,突然抓向金嵘腰间的、巴掌长的骨牙挂饰,将其尖角对着金嵘的心脏,奋力刺了下去。 第339章:奸猾 “噗嗤!”一声轻响,尖角入肉的声音传入耳中。 林福儿心中一喜,紧接着,握着骨牙的手被一股大力打开,金嵘也快速的弹退开去。 退开的金嵘黑着脸,低头看向胸前,骨牙入肉的刹那,他已经伸手拦截,所以骨牙入肉不深,退开后,不用他动,骨牙已经掉落。 只是胸口,靠近心脏的地方,有个不算太深也不算太浅的血洞,正往外滋滋冒血,看上去十分骇人。 没能一招取了金嵘的性命,林福儿心中发沉,知道自己想要全身而退,怕是不可能了,可是她又岂会白白等着受死? 趁着金嵘低头看自己的伤口,林福儿一骨碌爬起来,快速往外跑去,她记得,屏风外的地上,还有一把长剑。 林福儿起身的同时,金嵘也抬起了头。 他黑着脸,浑身瞬间被浓浓的煞气充斥,看着林福儿的眸光,满含杀气。 金嵘心胸狭窄,手段歹毒,越是不能如愿的事,越是不能释怀,尤其是胆敢伤了他的人,那就像眼里的沙子,必须抹除。 看着林福儿的背影,金嵘心中冷哼。 到了这种时候,林福儿金嵘还想走?做梦! 他站起了身,速度并不快,踩着沉重的步子,跟在了林福儿身后,他倒是要看看,以林福儿此刻衣不蔽体的模样,如何走出这营帐。 若林福儿当真敢走出去,想来玄墨得知后,其神情一定非常精彩。 绕过屏风,匆匆看向之前长剑掉落的地方,林福儿豁然发现,哪里、什么也没有。 剑呢? 林福儿有些傻眼。 “哼!有意思的女人,你是在找这个吗?”金嵘冷哼着说道,他的声音里,满是怒意,而那把长剑,不知何时,竟落在了金嵘手中。 见到金嵘拿着剑,一脸怒气,林福儿一颗心蹭蹭往下沉。 帐子外,还有士兵走动的声音。 因刚才调动内劲的关系,金嵘给她服下的毒,也已经慢慢在身体内扩散,她此刻的脸色很不好,并非因为面临危险,也有毒的关系。 屋漏偏逢连夜雨,林福儿知道,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要死了吗? 林福儿不禁心下暗叹,若是没了她,玄墨的野心就没了阻碍,想来只要他得偿所愿,应该不会对姨母和慕容珏赶尽杀绝,这样、似乎也不错。 唯一让林福儿感到遗憾的是,妹妹林禄儿。 妹妹应该是金嵘的属下,跟着金嵘这样的人,妹妹的性命,又何以保障?林福儿几乎可以断定,或许与她此刻一样,身中剧毒的妹妹,随时会成为炮灰丧命。 想到妹妹,林福儿不甘啊! 不行,她不能如此轻易的放弃。 想到此,林福儿快速折身,往帐子外跑去,她身上的衣服,被撕扯的七七八八,不过衬衣裙尚在,这对前世见识过卡腰短裤满大街的林福儿来说,不算暴露。 心中没有羞臊感,脚步也没有停顿。 她的举动看的金嵘眼皮一跳,眼瞅着林福儿一脚便要跨出帐子,金嵘不知怎么的,突然脚下一动,抓向林福儿,将林福儿又给揪了回来。 再次被丢在地上,林福儿沉着脸,心已沉到谷底。 因为毒素散开的关系,林福儿浑身都在隐隐的传出痛感,就连力气,也所剩无几,该死的,真怀念自己的毒药包。 金嵘能用毒,她也能。 如此靠近金嵘,若她的毒药包在手里,定能毒了金嵘。 可惜,林福儿被人带来时,在宫中是个病号,身上除了衣服,再无长物,她时常带在身边的药包,也没能带出来。 “噗!”胸口一阵发闷,轻轻一呕,有黑红色的血液,从嘴角溢出。 林福儿依然抬头看着金嵘,面不改色。 金嵘注意到林福儿的样子,看到林福儿嘴角溢出的血液发黑,顿时皱起眉头,他给林福儿服用的毒药,与给手下那些人的毒,略有不同,但即使如此,距离毒发,也还有二十多天,怎么会此刻毒发? 稍作思量,金嵘便眯起眼睛,明白了其中蹊跷。 心中冷哼一声,暗道,好一个玄墨的女人。 竟然懂得内劲之力? 早就知道林福儿不是普通女子,却没想到,林福儿的手段并非花拳绣腿,是有真功夫。 怪不得!如此女子,若是能留归己用…… 想到什么,金嵘眼眸微垂,看看胸口上那个,已经不太流血的血洞,勾起了唇角,玄墨如此在乎这个女人,如果让这个女人,在玄墨毫不设防的时候,给玄墨的胸口刺上一剑呢? 呵,这倒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只是,如何让这个女子听话呢? 渐渐的,金嵘眼眸中有精光闪过,当初发现林福儿与玄墨的关系时,他可是动用了不少人力去调查,对林福儿的底细,知之甚详呢! 想到此,金嵘心中有了主意。 “来人!”一声喝道,紧接着,便有个身着黑衣的人走了进来。 一进来便单膝跪地,垂首等待指示。 “听说你幼年时,是一户农家人,收养了你,你才活下来?”人都喊进来了,金嵘却看着林福儿说话,这话入耳,林福儿禁不住心头一咯噔。 “呵呵呵~~”金嵘笑了,随即吩咐黑衣人道:“去青阳镇,将林小姐的养父母接过来。”不知是不是错觉,金嵘话中的‘请’字,咬的格外用力。 黑衣人正是之前得令去调查林福儿底细的人,听到金嵘的话,立马明白,匆匆退了出去。 林福儿已经彻底傻在了当场。 养父母,林怀义和苏桃花,金嵘知道他们的存在,还让人将他们带来,他想干什么,根本不用问,想到眼前之人的狠辣,林福儿顿时提养父母担忧起来。 如果真让金嵘将养父母带过来,养父母怕是会死。 还有身体孱弱的弟弟。 怎么办?林福儿心里慌乱,比刚才面临金嵘时更加慌乱,养父母,是她重生以来的第一股暖,也是两世为人,唯一感受到的父母爱。 虽说后来,养父母与她隔阂,可曾经的恩情,却深深印刻在心底。 第340章:相助 金嵘竟然要抓养父母,林福儿心中愤怒,却无计可施,情急之下,胸口一股腥甜味猛然翻涌上来,只听‘噗’的一声,一口暗红的血液,喷了出来。 而林福儿,也在这一心潮翻涌中,眼前一阵发黑,来不及做出调节,便失去了意识,昏厥过去。 金嵘看看晕倒的林福儿,脸上的得意中多出几分古怪,可明眼人都看的出来,金嵘眼底的精光,正在闪烁。 他猜中了,那曾经给林福儿带来过温暖的养父母,是林福儿的软肋。 林福儿性子顽强刚烈,他一时间不好拿捏,可是林福儿的养父母,就不一样了,想到即将捏住林福儿的命脉,甚至可以顺着此条线,牵制住玄墨,金嵘心中充满了狂喜。 哈哈哈哈~~ 金嵘禁不住心中发出一阵狂笑,不,他不能笑,不能将自己的底牌透漏出去,他必须隐忍,直到牢牢的握住胜利。 心中一番激动过后,金嵘像是想起了什么,快速走过去,往林福儿嘴里喂了颗药丸,随即从林福儿光滑娇嫩的肌肤上收回视线,淡淡的哼了一声道:“我对死人没兴趣,不过,小美人儿,我会让你心甘情愿的,哼哼~” 玄墨的女人对他心甘情愿? 这结果当真是令人欣喜,金嵘一点也不觉得,用林福儿在乎的人威胁林福儿,从而达到目的,根本算不上‘心甘情愿’! 真心假情,有什么关系?在金嵘看来,只要能造成让玄墨愤怒的效果,就对了。 心中想的美好,金嵘给林福儿喂完药后,起身离去,离开时嘴角上翘,那笑,令人看着不由心头颤栗,而他胸口上,那个被林福儿用骨角扎出来、已经不再流血,却染着血色的血洞,像来自地狱的恶魔狰狞的血口,好像随时等待着吞噬,等待着嗜杀。 林福儿被丢在帐子里的地上,衣服被扯的七零八落,歪歪斜斜的歪倒在地上,看上去十分狼狈。 不知过了多久,营地里渐渐安静下来,大约只剩下各处的岗哨还在活动时,有个黑影悄悄摸了过来,黑暗中,人影快速往周围看了一眼,才匆匆掀开帐帘,闪身进去。 帐子里许久没人,灯烛早就灭了。 不过来人的视力很好,没费多少工夫,便在屏风前的地上,找到了林福儿,适应了黑暗之后,看到林福儿衣衫破败的样子,顿了顿,将林福儿搀扶起来,挪进了屏风后的矮床上。 并给林福儿盖上了被子,探了林福儿的手腕上的脉细,发现林福儿中毒已深,心中竟生出一丝慌乱,好在,乱窜的毒素似乎被强行压制住了。 虽可能无法根除,但暂时并没有生命危险。 想到林福儿落的如此下场,黑暗中,来人微微叹了口气。 这一声叹息,昏迷中的林福儿似有所觉,微微动了动,她一动,来人立马起身、退开,等了等,见林福儿没有去其他动作,才放松下来。 摘下带过来的水袋,扶起林福儿,给她喂了些水,想了想,掏出一把巴掌长的小匕首,放在了林福儿手里,将其与林福儿一起,盖进了被子里。 这才起身,匆匆离开。 林福儿晕倒前,正面临着金嵘。 她的潜意识里,知道十分危险,虽然昏迷着,却有股力量在不停的催眠她,让她快点醒过来,有人进来时,林福儿毫无所觉,此人给林福儿喂水时,林福儿朦胧的思绪有一点点回拢。 冰凉的匕首入手,林福儿紧闭的双眼,微微蠕动着,缓缓睁开。 黑暗中,她隐约看到一个不算高大的黑色人影,在眼前一晃,快速消失在了屏风处。 随即,林福儿彻底睁开了眼睛,怔怔的看着,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金嵘走了?她、似乎没事,手里的匕首,刚才出现的人影,有什么东西在脑中打转,林福儿依然有些恍惚,发沉的心却在此刻通通跳动。 ……妹、妹妹?! 这个称呼脱口而出,林福儿想到了那个将她从皇宫带出来的人,那个给她戴上手链的、声音非常动听的女孩。 想到刚才出现的是妹妹,林福儿下意识掀开被子,跳下了床,夜半的冷,冻得林福儿打了个哆嗦,林福儿也因此清醒过来。 想到金嵘让人去找养父母,林福儿脸色一阵发白。 若是让金嵘知道,妹妹在他手下做事,妹妹会成为第一个被牵扯的炮灰。 林福儿紧紧攥着手里的匕首,几息后,她缓缓转身,帐子里没有备用衣服,她便将被子扯开,用扯下来的一整块被子布料,修修改改,弄出一个大袍子。 帐子里光线暗,林福儿也没有针线缝补,只能在布料中间挖了一个洞,兜头钻过。 让宽大的布料从身前身后自然垂下,再在用一块细窄的布条,从腰间系紧,弄出了一个简单的袍子,遮挡住了通身的狼狈。 妹妹在这里,养父母也会被抓来,林福儿现在能想到的、最好的缓冲法子,唯有躲起来,躲在暗处,再找妹妹,等养父母,然后再伺机而动。 林福儿握紧匕首,轻轻掀开帐帘,原本守在门口的人,此刻靠在帐子上一动不动,瞧这样子,多半是妹妹刚才过来时,将其打晕了。 想到妹妹的作为,林福儿抿紧了嘴,混出军营,等待时机的打算,越发坚定。 林福儿离开帐子,在营地内游走,好几次因为听到前路上有动静,就匆匆后撤改道,再摸索,在营地里兜转了良久,发现极难行动。 隐约之间,总有种她的行动落在了某人掌控当中的错觉。 距离天亮没多少时间,再找不出突破口,等天亮,她就插翅难飞了。 眼瞅着东方渐白,林福儿面沉如水,正琢磨着要不要原路退回去的时候,听到营地某处,传来一阵淅淅索索的响动,似乎有马车。 那个方向是…… 林福儿不及多想,匆匆摸索过去,绕过几个帐子,刚刚靠近,便闻到一股臭气,随即她看到,某顶帐子前,放着一辆车,车上摆着许多木桶。 第341章:逃出 林福儿看到那东西,立马明白过来,眼眸也忍不住闪烁出亮光,她潜伏在阴暗处等着,又尾随那车经过一顶顶帐子,见车马上要被装满,趁驾车的人进帐子,她悄悄靠近,钻到了车子下。 这种车子车轮不大,距离地面也不远,不过好在由于车子粗陋,车子底部的横杆暴露在外,林福儿抓住一端的横杆,双脚离地,微微卷曲着踩在另一个横杆上。 因为身体没有绷直,这种悬空控制身体的感觉,非常吃力。 即使林福儿身手不凡,固定住身体后,没多大会儿也已经有些吃力了,这也没办法,毕竟她连翻中毒、此刻又毒素蔓延,气力本就不足,能坚持这会儿已经很不错了。 随着车轱辘的转动,这辆车终于要往营地外驶去。 林福儿咬咬牙继续坚持着,她隐约间知道,快要逃离营地了。 可手与腿的力道却快速的流失着,她有些坚持不住,整个人都有些颤抖起来。 关键时候,车子被拦下,看门的士兵过来检查,因为车上装着秽物,士兵并隔开几步,从车上抽出木棍,挑开木桶的盖子,逐一查看。 这个过程很快,但藏在车底的林福儿却度秒如年。 她咬着牙,不断的告诉自己,坚持,必须坚持,若是掉下来,或是发出一点声响,被人发现,想再逃出去,怕是难。 可是,例行检查还在继续,林福儿的手脚却已经颤抖的几乎在打摆子了,这样下去不行,她快坚持不住了。 与此同时,躲在暗处的虫儿,手里拿出个小小木桶,将其放在嘴边,对着那套车的马,使劲儿一吹,一根细针破空而出,紧接着只听那套车的马一声嘶叫,拖着车子扬蹄狂奔。 马儿嘶叫时,几乎力竭的林福儿下意识手脚用力,也正是这下意识的举动,让她紧紧依附在了马车车底,马车狂奔时,没有将她甩脱。 林福儿没被甩下来,那正被检查的某个粪桶,却被带着倾倒下来。 站岗的、倒夜香的,待在门口的士兵们,都被吓了一跳,紧接着,负责倒夜香的大兵,像是刚刚反应过来一般,一个跳脚,一把抓起倒在地上,已经洒掉大半的粪桶,匆匆追了出去。 在场被溅了一身秽浊之物的几个兵,一个个都气的满脸发黑,可那匹跛腿的老马,向来温吞,怎么会突然狂奔,这事儿蹊跷,随几人一商量,分出几个尾追出去,余下的打扫地上的浊物。 他们刚刚分散形事,营地内便骚动起来。 虽然天还没亮,但刚才那声石破天惊的马嘶,却叫醒了不少人,包括那个待在扣押林福儿那个帐子外的看守,那看守一激灵睁开眼,隐约想起昨夜金嵘离开后的事情,意识到事情不对,立马冲进了帐子。 帐子里除了一床被撕烂的被子,自然找不到林福儿。 他要看守的人没了,此人顿时大惊,匆匆忙忙往外跑,跑着去报信。 等金嵘得知消息,那带着林福儿的马车,早就跑出老远了。 当然,马车后有人追,林福儿可不会一直待在马车下,她也早就坚持不了了,在马车带着她离开营地没多久,她便松开了手,身体下坠跌在地上,几乎往前翻个跟斗才停稳。 落到后稳住身子,紧接着便翻身而起,往路道旁的沟壑里翻去,由于刚才卡在车下太久,林福儿浑身到现在还在哆嗦,她四仰八叉的躺在沟壑里缓冲。 刚喘了几口气,便听到远处军营那边,传来了骚动。 除了那个专门倒夜香的,和门口守兵紧随而来的,营地里似乎还有其他人追出来,听上去阵仗不小。 知道此地不宜久留,林福儿便撑着稍有缓解的腿脚,沿着沟壑往远离营地的方向跑去。 虽说时间紧迫,情况危急,但林福儿并未失去冷静,她很注意自己经过时留下的痕迹,尽量避免让人发现踪迹,可这样,也大大的降低了林福儿的速度。 马蹄声在耳旁响起,哒哒哒,好似踩在林福儿的心坎上。 林福儿快速矮身,借着天色未亮,和沟壑的遮挡,藏住了身体。 可这,不是个办法,金嵘狡猾的很,如果被发现,不可能想不到中了毒的她,根本跑不远,想到这些,林福儿神色十分凝重。 她被带来时,被蒙着眼睛,如今离开,完全不知道周围的环境。 不过她记得,她被带来时,好像听到过流水声。 是河吗? 林福儿心中暗暗琢磨,如果能看到河,沉入河中借此脱身,倒不失为一个法子,可是刚才马车带着她,胡乱冲出来,她根本不知道,这个方向是否是她被带来的那条路。 为今之计,只能谨慎一点,尽量远离了。 沟壑与马被追上的方向,错开了的,这倒让林福儿避开了那些追兵。 可是很快,那些追兵便分散开来,有几个正是折道回来,检查能藏人的路边沟壑的。 听到脚步声渐渐靠近,林福儿眉目紧紧皱着,借着晨曦前的最后一丝朦胧,微微探出头去看了一眼,她看到,有两个士兵就走在沟壑里,而沟壑上,除了其余几个士兵,还有他们的马。 看到马,林福儿眼眸一亮,若是能将马夺过来,有了代步工具,她未必脱不了身。 刚有这个念头,林福儿便微微摇头,将其打消。 马也是有灵性的,林福儿记得前世看过一些影视剧中演过,有些马听到主人的哨音,便会调头,这要是运气不好,也是个死局。 想到这些,林福儿咬了咬牙,沿着沟壑快速往前走去。 这一回,她并未刻意掩饰痕迹,她心中暗暗思量着,若是前头没路,这些痕迹正好能引起几个追兵的注意,到时候,再夺马堵上一把。 片刻后,林福儿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士兵的叫嚷声:“这里,这里有线索。” 被发现了,林福儿停下来,握紧匕首,准备伺机夺马,停下来,耳旁的声音便的清楚,她听到了水流声。 第342章:又陷两难 几个发现线索的士兵,快速顺着线索靠近,片刻后,追到了河道边,河面不宽、但水流挺急,如果林福儿潜进水里,那就不好找了。 可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便有人心中起了疑惑。 他们虽然不知道林福儿的来历,但只凭她是女子,就大都猜测,女子不会游泳,既然不会游泳,那想要躲在水里,就只能是靠近岸边有攀附之物的方寸之地内,想到此,他们仔细寻找起来。 可惜,就这会会儿的耽误,林福儿已经顺着河流游出了很远。 从沟壑里被发现,线索延伸至河道,这种情况下,一般人都会猜出她的逃走轨迹。 可太过明显的事,反而透着蹊跷。 林福儿与金嵘接触不多,却知道此人疑心极重,她故意留下痕迹,让痕迹延伸至河道,这么明显的逃走路线摆出来,就是为了混淆他们的判断。 时间不用太久,以林福儿的灵活性,几个呼吸的工夫就能游出很远。 几个士兵在河道边搜寻了片刻,没发现目标,一个个都有些疑惑起来,他们刚才看到的痕迹,未必就是林福儿留下的,也可能是附近林子里的野物。 想到距此大约三里开外的林子,几人顿时想到另一种可能,那个逃走的女子,会不会逃去了林子里? 这么一想,他们顿时跳上河道,分散开来,有去汇报他们发现的,有去林子搜寻的,而这个时候,林福儿已经从远处的河道里探出了头。 与此同时,营帐内,金嵘黑着脸看着跪在地上的虫儿和另一个黑衣人,满心怒火。 下跪两人都是金嵘安排着盯梢林福儿的,两人一直配合的很好,可该死的昨夜不知哪里出了状况,与虫儿一起的另一个人,竟然拉肚子,整个人几乎黏在茅厕里,一个出状况,便只有虫儿一人盯着,偏偏就是这种时候,出了状况。 虽说虫儿解释了前因后果,可金嵘岂会轻易相信。 此刻看着跪在地上的人,眼底杀气腾腾,甚至心中起疑,是眼前人放走了林福儿。不,不对,虫儿服了毒,除非她不想活,要不然,敢在他眼皮子地下做妖,那是找死。 排除虫儿放人的可能,金嵘的思绪又回到了原点。 发现林福儿不见的时候,夜香马车正好送夜香出门,起初,金嵘并未将这两件事联系起来,现在想来,如果不是虫儿不要命的放人,那林福儿还真有可能是借着粪车离开营地的。 除非,扣押林福儿那个营帐外的看守,在说谎。 粪车,该死! 营地内当然是有如厕之所的,平头兵的帐子里也不可能放粪桶,但几位将领的帐子里,却有这待遇,金嵘的帐子里也有。 每日凌晨,由专门人将其收集装车撤换,未免有东西被夹带着混出混入,对其检查的非常仔细,这上面还从未出过问题。 该死的,不管怎么说,也与监管不力有直接关系。 拉肚子影响监视,难道真的只是吃坏东西的缘故?要知道这些人从小接受训练,他们的身体素质及各方面的抗压能力,绝对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这样的人,拉肚子?呵,绝对不简单。 “林福儿就在附近,去给我找,要是找不回来,你们就别回来了。”金嵘气愤,恨不得将眼前两人直接斩杀,可是自从与玄墨的那次较量落败之后,他手下能用的人少之又少,当然,他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办事不利的人,如此吩咐,只是在利用他们的剩余价值罢了。 找到找不到,哪怕是找到了将人带回来,他们也拿不到月底的解药。 两人闻言均是大松了一口气,匆匆告退离开。 虫儿大约明白金嵘为何会说林福儿不会走远,就像她,不也因为解药,不能轻易离开吗?可是,林福儿已经毒气攻心了,她留下,又有什么用? 虫儿反而猜测,林福儿应该会拖着垂死之体,快速离开。 遣退了虫儿两人后,金嵘又将军中几位将领着急了起来,甚至不再给几人开口的机会,便做出了决定,将此处做为了战场,开始设防。 设防?不是要去阻挠玄墨的登基大典吗? 怎得又不去了,反而要选个距离营地不远的地方作为战场? 几个将领都有些疑惑,但金嵘始终神色阴沉发黑,加上林福儿逃走的事已经在营中传开,他们知道金嵘心情不好,不敢将心中疑惑问出来。 与此同时,金嵘亲笔写了信,并将林福儿被撕碎的衣服碎片夹带其中,着人快马送至京城。 皇宫内,金嵘安插了眼线,想将这东西送到玄墨手中,不难。 事实也是如此,这日入夜前,玄墨便已经拿到了金嵘的亲笔信,看到信件里夹带着的染血衣料,玄墨一颗心顿时揪了起来。 他的猜测没错,林福儿果然落在了金嵘手中。 金嵘在信中宣战,意思要跟玄墨单打独斗,来一场真正的较量。 这绝对是陷阱。 只是有林福儿的东西夹带其中,明显的告诉玄墨,林福儿在金嵘手中,这种情况,玄墨去还是不去。 若去了,便是告诉了金嵘,他很在乎林福儿。 若是不去,金嵘感觉不出林福儿的价值,林福儿性命堪忧。 紧紧的握住染血的布片,玄墨的眼眸变的深邃沉重,后天便是选定的登基大典,到时候他必须到场,若是缺席,消息定会快速传出去,也定然逃不过金嵘的耳朵。 沉立良久,玄墨命人去传薛朗。 将手里的东西交给了薛朗,玄墨很清楚,自从成瑀师徒加入后,他的属下们,更加希望他能登上帝位,在帝位与林福儿之间,这些人也必定会首先帝位。 玄墨想保林福儿,这件事便不能公布出去。 不过薛朗不同,他感觉的出来,自从林福儿与虫儿一起失踪后,薛朗的情绪一直不好,玄墨听薛朗说过他与虫儿之间的纠葛,但玄墨从薛朗的神情间,看到了连薛朗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愫。 第343章:偶遇? 对一个不是亲人的女孩,如此牵肠挂肚,难道真的只是因为那条手链?只是想知道那条手链背后的姐姐的下落? 玄墨心里牵挂着林福儿,正是因为此,他几乎可以断定,薛朗对那个叫虫儿的哑女,早已情根深种。 林福儿在的地方,极有可能虫儿也在,玄墨将这件事告诉薛朗,也是在拉同盟。 龙霄、成瑀等等,那些人时刻盯着,他要想离宫救人,必须从那些人眼皮子底下脱身,想脱身,仅凭他一人自然不行。 果然,薛朗看到玄墨给的东西,再看看信件上的内容,瞬间瞪大了眼睛。 可能是因为休息不好的缘故,神色间的那许疲懒瞬间烟消云散,他紧着追问:“虫儿……福儿小姐有下落了?”答案显而易见,毕竟玄墨对林福儿下落的猜测,薛朗是知道的。 玄墨微微点点头。 薛朗见此,禁不住浑身骤然绷紧,随后似乎才意识到信件内的内容,他也知道玄墨毕生所求,可如今这情形,是留下来继续登基,还是去救林福儿,成了两难之事。 薛朗光是想想这境地,心都在滴血。 怎么办?怎么办? 之前玄墨可以为了林福儿,放下直接夺位的计划,可现在,玄墨头上还有个龙霄,龙霄的来由及身份,薛朗知道,再想想龙霄那出神入化的功夫,顿觉头疼起来。 似乎,不论玄墨如何选择,他都只有一条路可选。 那就是,那就是留在皇宫,乖乖登基。 可是、可是,林福儿怎么办?虫儿怎么办? 传回来的信件,至少说明林福儿还活着,虫儿是生是死,不知道啊! 薛朗一颗心紧紧揪着,沉默几息后,突然抬头看向玄墨,慎重道:“主子,我去救福儿小姐。”还有虫儿,一定要找到虫儿。 玄墨见薛朗握着信件的手紧紧攥着,手背上的血管都微微凸起着,可见他想要救人的决心,何等强烈。 “我去,你留下。”玄墨说道:“你以我的身份,继续登基。” 薛朗的身量比之玄墨稍矮,不过历代登基大典时,为体现帝王的至高身份,脚底需踩上增高的鞋子,既然登基大典时有那种鞋子,平日里自然也能有。 薛朗有些傻眼,他、他代替玄墨登基称帝? “可是、可是我们身形不同。”薛朗完全是下意识的回答,尚未想到代替登基时,需要面临的种种问题,及极有可能被随时识破的风险。 “准备一双踩高鞋,肩背上垫一些东西,这些都能掩饰过去。”玄墨缓缓说道,他的脑海中,已经有了蒙混过关的镜头。 “不、不行!”薛朗大惊,连忙摆手:“踩高鞋是陛下专属,我不能、不能……” 玄墨的手拍在薛朗的肩膀上,制止了他说下去,而薛朗也似突然明白过来,对啊!如果假扮玄墨登基,那就是连龙袍都得披,何况是帝王专属的增高鞋。 “主子,让我跟着您吧!替身可以重新找。”薛朗苦着一张脸说道,让主子去涉险,他留下,这是哪家的道理,说不过去啊! 何况,他也想第一时间知道虫儿的生死。 “你留下,薛朗,你跟我时间长,对我足够了解,只有你来假装我,才能瞒过大家的眼睛。”玄墨说道,这是实话,实际上,即使薛朗假装他,他也没有十分的把握。 毕竟有龙霄在,谁也不知道龙霄到底有多厉害。 可如今情况紧急,也只能赌一把了。 薛朗闻言,垂下了脑袋,想起虫儿可能已经沦为炮灰,心在颤抖,身子也在微微颤抖,隔了好大会儿,他才退后一步,双手抱拳,神色郑重的对玄墨说:“谨遵主子命令。” 这是同意了,同意假扮玄墨登基,而玄墨去救林福儿。 “不过主子,您不能一个人去,太危险了。”薛朗能成为玄墨的左膀右臂,自然不是笨蛋,他稍微恢复点理智,便联想到金嵘此举的用意。 陷阱,这是陷阱啊! 玄墨若真想去,最好有法子全身而退。 “这个我自有安排!”玄墨淡淡说道。 实际上,他很清楚,凭金嵘阴险狡诈的手段,这一去,恐怕极为危险。 管不了那么多了,吩咐完玄墨,玄墨出了宫,去了悦来楼,那封写给林福儿在此约见的信,是另一条线索,玄墨始终没有忘记。 自从林福儿失踪,他拿着约见信来过一回后,之后还来过一回。 可惜两回都没有见到任何可疑之人。 这次过来,或许下意识的想扑捉到点,有关林福儿的踪迹吧!已经放弃了找到那个称呼林福儿为‘福儿’,约见林福儿之人的打算。 却不想,玄墨独自坐下,没多会儿工夫,竟有一个人走过来,坐在了他的对面。 来人是成瑀的弟子,展云。 在京城遇到熟人,并不是稀罕事,可是玄墨却皱眉看向展云,看着展云款款坐下,端起茶杯,给玄墨添了茶水,又给自己添了茶,然后缓缓放下茶壶。 那样子,一点都看不出是巧遇。 某种猜测,在脑中成型。 玄墨并未说话,毕竟成瑀与龙霄见面后,两人意见相投,希望他登基称帝的意思,明晃晃的摆在众人眼前,而眼前的展云,是成瑀的弟子。 成瑀共有两个弟子,淳桦和展云。 相比较淳桦,听说这个展云,是自幼便被成瑀带在身边的,想来成瑀的意见,对展云的影响定然极大,玄墨在没搞清楚情况之前,并不想让展云发现,他在乎林福儿的事实。 喝了一杯茶,展云从怀里掏出了一张折叠的很齐整的纸,将其展开放在了桌子上,推向玄墨。 玄墨诧异,接过纸张,看到上面与先前约见林福儿那封信内容一样的内容与笔迹,顿时看向展云,对了,落款‘云哥哥’,而展云的名字里,正好有云这个字。 “是你约见福儿?”玄墨更想知道,展云和林福儿是何时相识?又是什么关系! 展云叹了口气,点点头,给出了答复。 第344章:她都知道(加更) 展云随即缓缓说道:“大约十年多前,我跟师父外出,途径沐溪镇时,见到流云山弟子……”展云将十年前与林福儿的相遇、相识,说给了玄墨。 包括当初林福儿对他的称呼,其实并不是云哥哥,而是展哥哥,他留书约见林福儿时,改为云字,主要是他的姓氏十分少见,当真将‘展’字挂出来,很容易暴露。 说完那段过往,展云看向玄墨有些发怔的神色,突然微微眯眼,眼底带出几分愤意的说道:“福儿当时不知道,不过想来,如今林福儿定是知道了的,所谓流云山弟子,正是隗天尊。” 听到‘流云山弟子’几个字,知道林福儿幼年时家中的巨变与遭遇,起因全在流云山弟子身上,顿时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兜兜转转,原来,造成福儿孤苦无依、寄人篱下的罪魁祸首,竟然是隗天尊。 他所在的尊门。 福儿已经知道了流云山弟子便是隗天尊,也知道了他是隗天尊的人,林福儿的心情定是非常糟糕,这种时候,他却把她给弄丢了。 玄墨心里十分自责。 “你应该已经知道福儿的下落了,福儿在哪里?”展云神色微沉,声音里也带出了几分冷意。 玄墨被展云的声音,唤回了神思。 他抬头看向展云,得知展云与林福儿的相识,与展云至今对林福儿念念不忘的时候,玄墨心中很不痛快,但想到林福儿还在金嵘手中,顿时呼了一口气。 随即抬头对上展云的视线,说道:“福儿在金嵘手中……”连同地址,也告诉了展云,为了救林福儿回来,他愿意冒险与展云合作。 当然,玄墨并没有将自己的打算告诉展云。 展云听到玄墨的回答,顿时也皱起了眉头,他只是稍稍思量了几息,便快速抬头说道:“师父找了你那么多年,即使等着你登基为帝,光复前朝社稷,后天就是登基大典,你要留下,福儿,我去救。” 两人说话时,都没有注意到,距离他们不远处的楼道入口,躲着一个女子。 那女子听到展云的话,顿时皱起了脸,极不高兴。 有展云相助,玄墨连夜出了京城,直奔金嵘所在,与他一起的,还有乔装后的展云。 与此同时,金嵘所在的军营当中,他手握利剑,刚刚杀了一个人,一个和虫儿等人同样着装的黑衣人,看着倒地而亡的人,金嵘愤怒的几乎抓狂。 该死的,一个个的都办事不利。 看管林福儿出错,派出去抓林福儿家人的那些人,竟然被挡了回来。 还说什么林福儿家附近,有人防守,他们根本靠近不得。 一个村户,还有人保护了?金嵘岂会相信,怒极之下,忍不住将其斩杀,杀了人,方才想到,林福儿如今是郡主,她派些人去保护养父母,未必不可能。 就算这种可能成立,他也不会承认,他刚才气急杀人,有什么错。 废物,该死。 命人将尸体抬下去,金嵘心里的怒火依然久久不能平息。 心中烦躁,无法入睡,索性起身出门,去距离营地数里外的村庄,那个他给玄墨去信中,提及到的地方,这村子名叫小李村,是个很小的村子。 不过,村里有个李姓富户,在村中有座挺大的庭院。 那庭院里的主人,已经被金嵘派过来的人清场了,如今里头都是金嵘的人。 不仅明面上的,还有隐藏在各处的暗手。 金嵘心里算盘打的利索,仗着自己与玄墨师出同门,便计划着,等玄墨来了,先邀请玄墨小坐共饮,算是决斗前的告别,毕竟接下来的这场绝对,他们要的是你死我活的结果。 但是,几次交手,金嵘知道自己与玄墨的武功有些差距,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在决斗前设了这个局。 先下毒,再围攻,金嵘就不相信,玄墨料事如神,能躲过去。 推开门走进去,院里的人纷纷颔首以示敬畏,就连躲在暗处的属下,也纷纷冒头,三进的小圆子,统共也没多少空间,里头却足足藏了五十多人。 这些人,都是金嵘手下的好手。 看到这阵仗,金嵘微微点了点头,心中稍微舒坦了一点点。 未免事情败露,金嵘在此布局,特意将那两个包括虫儿在内的、盯梢林福儿的人算在内,甚至将那两人派出去,继续抓林福儿的家人。 既然打着林福儿在手中的幌子,将玄墨引过来,好歹手中多少也得握上点底牌。 没有林福儿,牵制不住玄墨。 但若是有了林福儿的家人,那些人牵制住林福儿,想来玄墨也必定会受到影响。 当然,金嵘虽然做好了准备,心里多少也是没底的,毕竟,他信中限定的三天时间中,卡在中间的那一天,正好是玄墨登基称帝的时候。 皇帝,那是至高无上的存在,玄墨若是为了帝位,放弃出来,那他的部署就都白费了。 如果当真引不来玄墨,就只能按原计划进行,就算是割了那几个将领的脑袋,也要将队伍集结起来,然后积蓄力量,伺机向玄墨发起进宫。 玄墨登基,听说慕容珏和太皇太后都点头的。 可那是帝位啊!是慕容家的帝位,身为皇帝与太皇太后,又怎么可能轻易就能将其拱手给人?所以在金嵘以及许多不明内幕的人,都认为,定是玄墨用了什么手段,逼迫了慕容珏。 所以,将这个猜测摆出来,玄墨登基,便是名不正言不顺。 哼,无论如何,金嵘是绝对不愿意看着玄墨坐上那个位子的,所以与玄墨的决斗势在必得。 与此同时,小李村某个小院里,林福儿将白日采来的药,搭配着煮进锅里,随着锅里的咕嘟咕嘟冒气泡儿,药味也飘散开来。 这座院里,原本住着个口不能言的老人,林福儿乔装后混进来,与邻里说自己是老人的亲人,此来是想接老人离开。 但由于老人身体不好,她便留下来,为其煎药调养,是打算调养好了,再离开的。 第345章:藏身 林福儿说自己是老人的亲人,这个说法,虽然瞒过了淳朴的村民,却招来了几人士兵的严密检查,好在林福儿易容化了妆,且故意丑化了容貌,憨傻笨拙的样子,惹的那些检查的士兵直皱眉头,别说上报了,就连他们自己也躲的远远的,抗拒着不愿靠近。 没人打搅,林福儿便借住下来。 有一种隐藏叫灯下黑,林福儿藏的很巧妙,按着她的想法,要让这种隐藏更加逼真,她最好顶着她那憨傻的丑颜,时不时在外头晃上一晃。 可是,林福儿却并没有那么做。 以金嵘的脾气,她要肆无忌惮的蹦跶,很可能被随手结果了。 林福儿可不想莫名其妙的成为炮灰。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林福儿熄了火,将药汁过滤出来,看着浓黑的墨汁,以及其热气中散发出来的苦涩味儿,林福儿微微皱了下眉头。 这药,是她给自己配的,压制体内毒素的药。 毕竟只是在村子周围的沟楞上采的,能用的草药少之又少,能作为解药的就更加寥寥,不过有胜于无,依着这些草药的特性,总能压制一二。 其实林福儿若是现在就出发,立马回京城,向玄墨求援,有鬼医出手,她的毒未必解不了,但林福儿放心不下,妹妹还在敌营中,金嵘也说过要抓养父母过来。 她必须等着,伺机救出养父母,找回妹妹。 等汤药不那么烫了,林福儿大呼一口气,端起来,咕噜咕噜几口喝下,苦涩的滋味瞬间溢满口腔、涌向胃腹,让林福儿胃腹一阵翻涌。 为了强行吸收这些令她肠胃翻涌的药物,林福儿拍着胸脯出了门,在院子里大大的呼吸着,试图用清冷的新鲜空气,缓解胃腹的不适。 林福儿微微昂起头时,隐约见好似看到远处有一抹黑影闪过。 速度太快,林福儿没有看清。 虽是如此,但林福儿依然提起了警惕。 小李村距离军营很近,平日里受到军营管控,林福儿司空见惯。 谁会在军营管控的地方悄默出现?林福儿心中好奇,瞧着夜色渐浓,索性顺着人影消失的方向,悄悄跟了上去。 林福儿跟到小李村最富裕的李家附近,停了下来。 混进小李村的这几天,林福儿多少从村民口中听到些不对劲,听说往日门庭敞亮的李家,近几日突然关门闭户,就连登门的人,也一个个瞧着鬼鬼祟祟。 听到这些消息时,林福儿虽然觉着有些奇怪,但也没太往心里去,毕竟她如今自身难保,一心只想救出妹妹和养父母。 今儿鬼使神差的跟过来,想想刚才那个人影,林福儿心里突然有种很不好的感觉。 这情形好像跟乡民们口中描述的有些不一样,那李姓富户虽然在小李村算的上富裕,但并非大富之人,平日里有来往的,大破天去也就镇上的镇守之类。 相当于他们的生活还徘徊在基层,如此对比着思量,夜幕下有身形矫捷的黑衣人出现在这里,就有些古怪了。 难道这里是某个团伙的窝点? 林福儿心下暗暗猜测,寻常百姓定是看不出她的伪装的,可若这里当真有些见识眼界不同的,就未必了,未免自己的行迹歪打正着的被人发现,林福儿没有急着离开,蹲守在了李家宅院的附近。 没多久,林福儿听到了踢踢踏踏的马蹄踩踏声,紧接着,有人骑马在李宅门口停下,翻身跳下马,隔的有点远,林福儿看不清那人是谁,不过感觉有点熟悉。 会是谁? 联想到李宅内的高手,及眼下刚进去的,想来这宅子里定是高手不少,这个小地方为何会有高手聚集? 小李村虽然地处偏僻,但近两年小李村附近有军队驻扎,因为军队的存在,小李村的治安很好,那些江湖人士,除非是与军营中的人有交情的,其外的都是绕着走。 既然如此,藏在李宅里的这些人,又是干什么的? 林福儿心中觉着蹊跷,不过隐隐的也有些许猜测。 ……如果说李宅内的那些高手,都是玄墨集结起来,打算将她救出来的盟友呢? 这不是不可能。 想到李宅内藏着的人,可能是冲着她来的,林福儿心里有些蠢蠢欲动,不过林福儿并非鲁莽之人,心中有了几分猜测,索性继续蹲守着。 藏身在不起眼的角落里,一等便是良久,之前进去的那些人没有一个出来。 熬了大半宿,林福儿有些失望,正犹豫着要不要靠近些看看,却听到了动静,李宅的门被拉开,从里面走出几个人。 那先前被牵走的马,不知从哪里又给牵了回来,从李宅出来的人翻身上马,拍马离去。 林福儿看到刚才那个人,神情怔怔,那人是、金嵘。 金嵘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林福儿心头禁不住打了个哆嗦,她刚才还猜测里面是可能商量着去救她的人,要不是她谨慎,想再看看情况,而是直接敲门进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林福儿屏着呼吸,微微舒了几口气,刹那间脑中生起无数念头。 金嵘虽人在军营,可他并非军士,难道这里是他的居点? 林福儿微微眯起了眼睛,若有所思,可能性极大。 既然这里是金嵘的居点,那李宅里的人呢?听乡民说,前几天他们还见到李宅人呢! 想到某种可能,林福儿禁不住打了个寒颤,神情变的严肃起来。 远远的又看了两眼,悄悄退了回去。 林福儿并未直接回去她暂住的小院,而是往小李村不远处的坟地走去,她白天采药时,去过哪附近,记得哪里好像有一块新翻的地。 因为开春不久,林福儿当时以为是谁家开荒的田。 现在想来,另一个念头却在心里蠢蠢欲动,她想去亲眼确认。 片刻后,林福儿抹黑找到了白天发现的那块松软的地里,蹲下来捏起一些土,凑在鼻子跟前闻了闻,血腥味,是血腥气味。 这个结果,好似证实了林福儿心中的猜测一般,她一颗心直往下沉。 第346章:来了 不,不是的,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林福儿暗暗嘀咕着,徒手刨向脚下松软的土,她两手齐动、四指翻飞,带着血腥味的土屑在她手下翻开,没多大会儿工夫,林福儿再次下探的手,便碰到了障碍物。 是什么? 林福儿心里咯噔一下。 面色发沉,嘴唇紧咬。 她放缓的手下的举动,小心的刨开泥土,渐渐的,一只手露了出来,顺着手腕,林福儿看到了死者身上的衣物,不是军衣、不是黑色,也一点不粗糙,但也算不上太过名贵,只能算中等质地。 虽只是如此,林福儿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这里埋着的,恐怕就是李宅的主人。 而金嵘,杀了李宅的人,占了李宅,在里面安插那么多高手,他在密谋什么?还有,按着金嵘的狠辣手段,会好心的将被他抹杀的死人,掩埋?他在掩盖! 林福儿没有继续深挖,默默的将被她放开的土屑,又盖了上去。 良久后,起身抹掉了自己留下的痕迹,有些失神的回了她刚在小李村找到的暂居之所。 ……金嵘为什么要掩饰?他在密谋什么?调集那么多高手是要干啥? 这些问题将林福儿的脑袋塞的满满的,让她根本无法停下,一宿没睡,加上中毒未解,林福儿恍恍惚惚的进了屋,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便倒在了地上。 林福儿再醒来,是被吵醒的。 隐约听到什么,怎么办呀?如何是好?等等…… 言语间似乎充满了担忧,而且声音似乎不只一个人,林福儿恢复了意识,想起她借住的小院里,只有一位不会说话的老人时,心中顿时一惊,快速睁开了眼睛。 屋子,还是那个简陋的屋子。 老人并没在屋里,而那些说话声,也不在屋里。 林福儿起了身,不顾身体的不适,踱步出了门,院子里,站着好几个人,除了老人,还有邻里,他们一个个满脸愁苦,唉声叹气。 看到众人如此,林福儿心中也生起了好奇。 可是,还没等到她去问,没等到有人给她解惑,另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刀剑‘砰砰’相撞,有人在打架,那声音不算太大,但林福儿却感觉的到,刀剑相碰时发出的威势,正在打架的人,武功极高。 林福儿想起昨夜金嵘进出李宅,想起被埋尸的李家人,一颗心直往下沉。 院子里站着的,一脸愁苦的乡亲们,能逃过这一劫吗? 能,一定能的,只要金嵘败落,没准他的对手不会伤及无辜百姓。 ……金嵘的对手? 林福儿心头某根弦‘嘣’的一声断了,她不等乡民们说话,匆匆往外跑去,经过众人时,匆匆说道:“找个地方藏好,暂时别出来。”撂下一句话,林福儿果断推门出去。 到了这一刻,昨夜没想明白的情况,也大概知道了。 不过她更激动的是,金嵘的对手。 金嵘视玄墨为敌,那他此刻面对着的,是玄墨吗?玄墨真的来救她了吗?心中有些委屈,说不出的酸涩,分离前玄墨表现出来的冷情,林福儿至今记忆犹新。 或许,玄墨并不是因为她,而是单纯的想解决掉金嵘!! 林福儿人是出来了,却依然保持着冷静,小心谨慎的靠近,远远的看那正处于战斗当中的两人,她此刻满脑子只想看看,和金嵘刀剑相向的是不是玄墨。 屏着呼吸一点点靠近,却因为那两个正在决斗的人,总在高处飞来飞去,根本看不到,越是看不到,林福儿越是心中焦躁、迫切。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失,太阳都西斜落山了,那交战当中的两人,总算停下来,遥遥相望着对立在屋顶上,而林福儿,经过许久的追逐与调整位置,也终于直面看见了金嵘,以及与他对峙的人。 看到此人的形容,林福儿心里咯噔噔跳了几下,也傻在当下,一时没了反应,是玄墨,真的是玄墨,玄墨在和金嵘交战。 这是怎么回事? 林福儿并不知道明日就是玄墨的登基大典,若是知道,她的惊讶何止此刻这般。 交战当中的两人,玄墨因金嵘突飞猛进的战斗力微感惊讶,不过他知道,有些功法是能通过自损的秘术提高实力的,看金嵘至今精神抖擞的样子,便能猜到。 看看暗下来的天色,玄墨心中微沉。 他接到金嵘的信,便紧赶慢赶的过来,虽然着急,但金嵘想在小李村埋伏他的事,他已经得到了消息,要不然,光是那一茬一茬的暗箭,也是不小的威胁。 不知道展云那边什么情况? 玄墨心中暗暗思量,此次过来,目的是救林福儿,至于金嵘的命,暂时寄放在金嵘的脖子上又如何?他总有机会,彻底除掉金嵘。 数月来,玄墨一直担心,他若坚持要实现祖先遗愿,登上那个帝位,林福儿的心情会怎样。 可就在来时路上,玄墨突然相通了。 江山与美人并不冲突,只有坐上那个位子,才能有足够的权势,来给林福儿架构出一片自由祥和的天啊! 而且,林福儿自幼跟在他的身边,玄墨对林福儿的性子是了解的,林福儿很懂事,知道分寸,知道取舍,她若知道,这江山本就是慕容家从他们龙家窃去的,也定然会体谅他吧! 尤其是,林福儿的姨母,太皇太后也已经同意让位。 想到这些,玄墨决胜之心越发坚定,也因时间关系,对明日的登基大典,多了几分热心与期望。 “福儿?”突然,有个声音在耳边想起,林福儿下意识回头,对上一张略显困惑的脸,展云看着林福儿摸的黑炭一样的脸,看着她的眉目,笑了。 他去过军营,逼问得知,金嵘抓回来的女子逃走了。 林福儿既然逃走了,却迟迟不回京城,展云心中起了疑惑,忍不住四处搜寻起来,一番找下来,在小李村看到了个大胆的人。 此人衣衫褴褛,与村里的乡民一般无二,可别的乡民见着有人械斗,一个个吓的躲起来,此人却不怕,反而凑近了看热闹。 第347章:表露身份 林福儿衣衫褴褛,着装与乡民一般无二,可她的大胆却让她露出了马脚,展云正是因为这一点,心中起了疑惑,靠近了观察,发现她的背影与林福儿相似,再结合当前的形事,展云下意识的唤出了‘福儿’两字。 结果,原本背对着自己的人,也下意识的回头看过来。 ……真是林福儿! 展云心中大喜,怪不得金嵘带出的林福儿披头散发,原来那只是混淆玄墨视线的幌子。 玄墨心系林福儿,却看出了端倪,不愿再进一步,金嵘恼怒,两人直接动起了手。 展云不知道林福儿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但想想林福儿敏捷的身手,似乎也不难猜猜,看看远处的阵仗,收回的视线落在林福儿身上时,展云上前一步,抓起林福儿的手腕,紧着说道:“跟我走。” 林福儿皱起眉头。 她见过此人,数月前,此人夜探皇宫,掳走太子,也将她引入了敌营。 说起来那场绑架很顺利,却不知因为什么原因,眼前这人来了个虎头蛇尾,将她与太子都放了,林福儿一直不知道是何原因。 不过现在,林福儿似乎有些明白了。 这人刚刚看向她是的眼神,有些喜色。 他看到她,是惊喜的! 这可不是见到敌人的表情,反而像阔别已久的老友重逢,老友?林福儿皱着眉头看来人的眉眼、脸庞,渐渐的,还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你是谁?” “快跟我走!” 两人的声音叠在了一起,展云看着林福儿的眼睛,看出她眼底的质疑与抗拒后,心中叹了口气,匆匆从脖颈处拽出一枚项坠,那东西落入林福儿眼中,林福儿瞳孔一缩,下意识的抬手抚上了胸口。 她有一块一模一样的项坠,只是那东西,在长乐宫。 当日像个死人一样躺在床上,身上除了一身衣服,别的东西啥都没有,也包括那条幼年时展云送给她的项坠,可是,眼前人怎么会有一条一模一样的? “你是谁?”林福儿紧着追问。 有个答案呼之欲出,可是她明明记得,展云只有一条红石项坠,而且给了她。 难道?这项坠就是她留在长青宫的那块?呵,是专门带出来,作为找到她后,表明身份的信物吧?想到此,林福儿侧头看向了远处的战场,玄墨来了,这个人也来了。 此人跟玄墨是一伙的吗? 如此说来,之前那次夜探皇宫、掳走太子,却又将她与太子释放的事,就有理由了,是玄墨授命掳走太子,也是玄墨授命,放了她与她死死护着的太子的吧! “我是……” “不用说了,我跟你走!”林福儿打断了展云的话。 展云很郁闷,当年将那条关乎自己身世的项坠送给了林福儿,跟师父回去了,才回过味儿来,他手里没有和林福儿有关的东西。 没有什么东西寄托想念的情怀,展云心里闹腾,头两年突然想起一招,既然没有与林福儿相关的东西,为何不自己造一个? 如此,他便各处挑选红石材料,历时数月,终于挑到了一块熟悉的材料,然后凭着记忆中的模样,亲自动手,打磨出这块项坠。 那项坠跟了他十几年,哪怕几年未见,也早就深深印刻在脑子里。 几年前,项坠打造出来时,展云还想着有朝一日与林福儿再见时,林福儿见到他有一块一模一样的,会是什么表情呢! 展云想着,林福儿一定很激动。 可是,为什么是这副表情?看清了项坠的模样,连话都不听他说了。 看着她匆匆掉头,展云将红石项坠是重新塞进衣领中,紧着跟着,离开时,展云面上的神色变的严肃,看着林福儿的背影,心中微微说了声,福儿对不起。 明天就是玄墨的登基大典,若是这种时候将林福儿送到玄墨面前,她一言一行怕是会影响玄墨的决定,师父心心念念了那么多年,盼着前朝光复。 好不容易等来了,若是被林福儿的出现搅局,她会落入众矢之的。 到时候就是他也无法救的了林福儿。 所以,在玄墨没有抗拒登基之前,他要先将林福儿送回宫中,由太皇太后来说服林福儿,太皇太后虽身份尊贵,但她想保林福儿和慕容珏的性命,就必定会妥协。 想来,也只有太皇太后和慕容珏主动放弃了帝位,并言明传位玄墨,林福儿才会不干涉玄墨的决定的吧! 展云想的好好的,却不想,林福儿看似随意的转身后,走出小李村,在展云放下戒备时,突然回身一个手刀便劈砍了过来。 展云完全没有料到,不过他武艺高强,还是在危险来临前的刹那,做出了本能反应,他险险避开,不可思议的看向林福儿,却见她,突然调头跑走,用了她最快的身法,眨眼间便跑的老远。 什么情况?展云有些傻眼,回过神来,也匆匆追了上去。 林福儿身中剧毒,又岂能从展云手下逃脱,她逃开后没多久,身形便明显慢了下来,展云远远的瞧着,发觉林福儿似乎有点不对劲。 便加快了速度,靠的近了,匆匆说道:“福儿,你不记得红石项坠了吗?我是展云,你的展哥哥啊!” ……展云?展哥哥? 林福儿脚下一滞,并未停下,她不相信,不过依然回头看了一眼。 回头时,展云发现,她的脸色已经如死灰一般苍白,其中还夹杂着点点青黑之色,这是、这是中毒了,林福儿中毒了,且毒性已经发散,表露了出来。 看到这些,展云一颗心直往下沉,废话不说,又加快了速度。 林福儿虽然没有停,但展云这个名字唤起了她遥远的记忆,她的思绪一顿,一股铺天避日的眩晕感凶猛袭来,不过几息的坚持,她便不受控制的往下栽去。 “福儿!”展云见此大惊,脚下如电,在林福儿坠落时,险险的扑过去,将人扶住。 林福儿已经双眼紧闭,陷入了昏迷。 第348章:识破 见林福儿如此,展云面色大变,沉着脸执起了林福儿的手,探脉细,展云更是面色大变,几息后,他将林福儿打横抱起,片刻后,他抱着林福儿坐上快马,直奔京城。 而这一切,玄墨并不知道。 玄墨和金嵘正打的不可开交。 “真是、铁石心肠啊!呵呵,你不想要林福儿的命了啊……”金嵘嘴边血色浸染,看着数步外的玄墨,邪笑着说道。 数日不见,玄墨的武功似乎又精进了,金嵘自知不是对手,便挥剑指着远处那个披头散发、气息奄奄的‘林福儿’,威胁道。 玄墨的视线并未转开,也不知金嵘从哪里找来的幌子,呵呵,当真是可笑,林福儿自由帅性,不喜欢女儿家的那一套,她几乎每年都会剪发,头发从未留的这么长。 何况,几日前,玄墨还见过林福儿。 无论是谁,也不可能短短几日相隔,头发便长出这么多。 加上金嵘带出来伤痕累累的‘林福儿’,披头撒发盖住了面容,以金嵘的狡猾自负,若不是幌子,怎会如此欲盖弥彰? 金嵘并不知道玄墨已经识破,还在哪里绞尽脑汁的拖延。 激战已经持续了整整一天,原本的伏击计划成了泡影,就连金嵘藏在李宅里的高手,也纷纷被制,这场他精心策划的伏击计划,简直像个笑话。 该死的,金嵘心中恼怒,他哪里知道,玄墨短短数日未见,阴险狡诈更甚从前,竟然不顾林福儿的安危,带了精英高手。 更是在他带出‘林福儿’后,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动了手。 该死的,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这样下去不行,金嵘还想利用一把‘林福儿’的剩余价值,再提林福儿,想趁玄墨分心的刹那,再发起攻击,可惜他发现,玄墨压根不理会他的话。 金嵘没等到玄墨松懈,玄墨却没有放过金嵘喘息的机会。 他猛然发力,豁然挥剑刺出,凶猛的剑势,逼的金嵘连连后退,有那么一瞬,金嵘以为那剑尖会直接刺穿他的喉喽,可是剑尖只破了点皮,便停了下来。 或许是嗑药后的后遗症,金嵘坚持了这么长时间,已经倍感不敌人。 此刻被玄墨的剑势所迫,本能的畏惧感传遍全身后,整个人都有种虚脱的感觉,虚脱感让他战意大失,但对上玄墨冷冽的视线时,金嵘心中恼意又生,哼笑一声道:“杀了我,我保证,林福儿会给陪葬!” 金嵘这话,戳中了玄墨的软肋。 已经入夜,明日便第登基大典,他要回去了。 可是林福儿还没有找到,玄墨又怎么甘愿就此离开。 正在此时,有人匆匆过来,在玄墨耳边低语了什么,玄墨闻言眸色一喜随即一暗,再看金嵘时,淡淡道:“福儿早就从你手中脱身,金嵘,你觉得你能骗得了我吗?” 一听这话,金嵘面色一僵。 不过很快,他便哈哈大笑起来,随即双眼一闭,嘴角深深弯起,一副你尽管杀的模样,这情形让玄墨有种很不好的感觉。 剑尖微微前刺,刺痛感再次袭来,吓的金嵘微微后退,紧着说道:“呵呵,林福儿身中剧毒,我下的毒,我死了,她定会给我陪葬!” 金嵘几乎是将他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不过这次,玄墨真的心中生出了一丝慌意。 林福儿已经找到的消息,是展云带给他的,虽然没有更多话,但属下同时还告诉他,林福儿昏迷,展云抱着林福儿快马返京城。 陆离在京城,展云之所以如此速度,定然是去找鬼医陆离了。 想到这些,结合金嵘的反应,玄墨一颗心直往下沉,他相信了,金嵘说的恐怕是真的。 林福儿中毒了。 上次给林福儿清毒,虽然鬼医出手帮林福儿解了毒,但过去没几个月,这么快林福儿又中了毒,在她身体尚未完全恢复的时候,光是想想就知道,林福儿的情况何等危及。 “将他帮了,带走。”玄墨匆匆撂下一句话,属下立马出手,点了金嵘的穴,将金嵘结结实实的绑了起来。 玄墨翻身上马,快速策马而去。 而小李村,以及那附近的营地,似乎又恢复了平静,只是,这里的一切都变了,小李村没了李姓富户,军营里那几个被金嵘控制的将领,已经被罢免,重新站在将领位置上的,是玄墨的人。 林福儿被展云带到京城后,直接带去鬼医陆离哪里。 陆离看到展云焦急护着的女子容貌后,神色怪异的盯着展云直看。 展云,成瑀的弟子,天山事变后,跟随玄墨的属下之一,虽然相识时间不长,可此人绝对不是会随便怜惜人命的人,既然如此他此刻紧张的样子又是什么情况? 讲真,陆离是一点不想再就林福儿。 这个女人是玄墨的软肋,有她在,玄墨便不会专心政权,可有时候,一件事的两面性同样致命,救了林福儿,林福儿会左右玄墨的决定,不救林福儿,陆离都不知道,玄墨会不会性情大变,失了本心。 唉!无奈叹了口气,陆离任劳任怨的给林福儿诊脉。 “怎么样?怎么样了?”展云焦急的问道。 陆离瞥了一眼展云,淡淡道:“她是你什么人?”林福儿是泰安郡主,是玄墨的心头宝,展云这小子到底知不知道?还敢对林福儿露出这副紧张到骨子里的神情,这是成心跟玄墨唱反调吧! “是、妹妹,是妹妹!”展云不笨,从玄墨愿意为了林福儿涉险,就看的出来玄墨对林福儿的心思,玄墨是谁,等天亮了行了登基大典,玄墨就是帝王。 一个帝王放在心里的女人,他如何想念? 何况,现在不是林福儿归属的问题,设法保住林福儿的性命才是要紧,想救林福儿,玄墨的面子显然比他大的多,让陆离出手,玄墨哪怕是个幌子,也必须明晃晃的摆出来。 虽然心里很清楚,但展云并未完全放弃,她觉得林福儿未必喜欢宫中生活。 第349章:有缘之人 展云心里盘算着,想等到林福儿恢复了,亲自问问林福儿的意思,若是林福儿不想宫中牢笼般的生活,他便带着林福儿远走高飞。 师父从小收养他,对他寄予厚望,他也将前半生都放在了帮师父完成夙愿的事情上,天亮后,玄墨登基称帝,师父的夙愿便已经得偿,那之后,就算带走了林福儿,也不算忤逆师父。 “妹妹?”陆离诧异,展云比林福儿年长了近十岁,这么大的年龄差,会是太皇太后的外甥?不像啊! “咳咳,我把福儿当妹妹。”展云不情不愿的解释了一声。 陆离一听这话,恍然,原来只是当做,那就不是亲的了。 “福儿怎么样了?你快帮福儿看!”展云焦急的催促道,陆离这才又将注意力放在了林福儿身上,看看林福儿露在外面的皮肤,已经变成了青黑色。 陆离紧紧皱起了眉头,沉声道:“今天是殿下的登基大典,你还不去帮忙?这里交给我了,出去。”将展云赶出去,陆离静看了林福儿几息,皱着眉头去了药室。 林福儿这次中的毒,其霸道程度与上次不相上下。 不过没有解毒药,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强行驱毒了。 想到这些,陆离嘴里念念有词的挑选起草药来,只是他没拿出一种草药,都要思量思量,这个过程十分缓慢。 陆离想等林福儿醒来后,带她走。 若真是如此,便是忤逆了玄墨的意愿,忤逆玄墨的意思,也是忤逆师父的意思,为了弥补师父,展云一咬牙,匆匆去找师父,听从安排,帮师父完成毕生的夙愿。 展云并不知道,等待他的,是淳桦和毫无防备的攻击。 展云被关了起来,一个身着青衣的妙龄女子,踱步靠近,看着双眸紧闭的展云,鼓了鼓脸颊,低声呢喃:“云哥哥,你是我的,谁也别想抢走。” 青衣女子跟踪展云,见到了展云与玄墨在悦来楼会面,也听到了他们的话。 她知道展云会为了个女人涉险,愤恨焦急的不行,却因知道自己无法左右展云而郁闷,没办法,她找淳桦哥哥帮忙,淳桦一听说展云竟然惦记上玄墨的女人了,当下便要找展云,可惜展云已经跟玄墨策马离开了京城,担心玄墨安危,他立马调集人手,跟过去保护玄墨。 而他,帮师父分担登基大典的筹备,也派了人守在城门,得知展云回城后,立马放下手头的事情,跑了过来,并在展云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将他给劈晕了。 、、、、、、、、 次日一早,朝堂内外,百官齐聚,新帝登基大典拉开序幕。 玄墨昨天与金嵘决战,因挂心着林福儿的安危,不敢放开手脚,但昨天入夜时,接到了展云的留书,得知林福儿已经获救后,便放下了担忧,一举制服了金嵘。 随后连夜兼程,凌晨赶回京城,直奔鬼医陆离处。 玄墨并未见到林福儿,因为陆离正在给林福儿祛毒,一时半会儿出不来,登基大典要开始,成瑀、薛朗、淳桦纷纷来请,想到还有个龙霄,玄墨只得将林福儿托付给陆离,让薛朗留下守着,匆匆赶去参加登基大典。 薛朗从玄墨哪里听说,金嵘的余党已经铲除,其中并未发现虫儿时,一直心悸阵阵,他不惜错过玄墨的登基盛典,也甘愿留下,也想等林福儿苏醒后,问问虫儿的下落。 可是,这一等,足等到日头高悬,玄墨头戴紫金龙冠,身披紫金龙袍。 直到一切尘埃落定,玄墨成了帝王,百官退去,玄墨匆匆赶到鬼医陆离处,林福儿依然没醒。 不过经过整整一天的治疗,陆离也给了玄墨准话,林福儿毒侵五脏,药石无医,已经救不过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玄墨整个人都傻眼了。 他挥开陆离,冲进屋里,看着双眸紧闭、安安静静躺在那里的林福儿,突然浑身无力,晃晃悠悠的走过去,一屁股坐在床榻前的踏板上,紧紧抓着林福儿的手,看着她。 这一看,朝起朝落。 玄墨称帝次日就没有上朝,这件事自古而今,他是第一个。 就连听到事由,赶过来的龙霄,也不能说服玄墨离开,玄墨对龙霄的妥协,一是为复国,可他更想要的,是林福儿的平安,如今,林福儿已经陷入了死局,他已经没什么惧怕的了。 这样子,愁怀了龙霄、成瑀等人。 直到一天后,陆离实在看不下去,出言说道:“陛下,林小姐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陆离的话就像开关,让深情呆滞的玄墨瞬间回神,他快速看向陆离,身随意动,直接蹿到陆离跟前,瞪着一双眼睛,直直的看着陆离,像是要从陆离嘴里掏出接下来的话一般。 陆离被玄墨这势头吓了一跳,可瞧着玄墨憔悴的样子,心下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听闻南地连绵山脉深处,住着一个隐世家族,他们族中有一种翠石,翠石是克毒圣物,若是有那东西,让郡主含在口中,假以时日,郡主能醒过来。” “翠石?那是什么?”玄墨反问,他的声音沙哑的像生锈的锣。 陆离看看玄墨迫切的眼神,无奈,从书架上翻来一本书,掀开了找到某页,上面画着一块石头,那石头的模样及其中间镶嵌的暗影,让玄墨瞳孔一缩,他不及说话,抓起书蹭的一下冲出了屋子,直奔长青宫。 在林福儿的妆台上翻找了片刻,拿出一块用红绳绑着的翠石,将翠石与书上的图比较,顿时深深的大呼一口气,眼眶红了。 他攥着翠石,又匆匆折回来,在陆离等人目瞪口呆的神情下,将那翠石放进了林福儿的口中。 翠石被林福儿含入口中时,隐约间,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林福儿的身上散发出来,看的边上的陆离生生闭上了微张的嘴。 他本来还想说,翠石不是谁都能用的,必须是那隐世家族的本家,或是与隐世家族有缘之人,可事实是,不用他说,林福儿并未被排斥。 第350章:离宫 事实证明,林福儿口中所含之物,正是隐世家族才有的圣物翠石,有翠石,一时间,林福儿体内的毒素虽然没有解除,却明显不再进一步扩散恶化,不过,陆离也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翠石,并不知道,翠石什么时候能将林福儿体内的毒素彻底清除,也不知道林福儿什么时候能醒。 玄墨追问! 陆离思量了下,微微拧着眉头回道:“短则几日,长则数年,或许更久……”再或许,出现反转、或者永远不会醒来…… 这已经缩水的回答,依然让玄墨心中发紧,可这,总比必死之局有希望。 玄墨握着林福儿的手,紧紧的看着林福儿,心中暗道,不管多久,他都会守着她、等她醒来。 林福儿的情况有了缓解,玄墨这才想起旁的事,这第一桩,就是毒害林福儿的金嵘。 想起金嵘奸诈的嘴脸,玄墨眸光一沉,让人将金嵘带了过来。 金嵘昨日与玄墨交手的时候,用了提升战斗力的禁药,结果战败后,他的身体也几乎垮了,这会儿被人带出来,不用脚拷手锁束缚,依然软趴趴的没点儿反抗力。 “呵、呵,我的好师弟啊!你的、心上人、要死了吧!嚯嚯嚯……”金嵘倒在地上,倔强的抬起头,看到黑着脸的玄墨,笑着调侃道。 他比想象中更加虚弱,短短一句话,说下来,断断续续、喘了好大会儿的气。 见到如此,死到临头还嘴硬的金嵘,玄墨心中恼怒,黑着脸把出了剑,剑尖指向金嵘时,金嵘神色间闪过一丝慌,不过很快,他便恢复过来,还盯着玄墨,嚯嚯笑着说:“你、不会杀我!我要是、死了,你的心上人,也得、给我陪葬!” 金嵘的言外之意,毒是他下的,想解毒只能找她。 虽说林福儿所中的毒,已经遍及四肢百髓,无法回天解救,但金嵘很清楚玄墨对林福儿在意程度,他要仰仗这个虚实不定的话头,来保自己的命。 本以为,如此说了,玄墨定会斟酌、妥协。 可玄墨压根没有动容,冷着脸将手中的剑刺了过来。 剑尖刺过来时,金嵘大惊失色,慌忙喊道:“等、等一下,我有办法救林福儿。” 有办法?呵,怎么可能,可这是他唯一的希望。 听到金嵘的话,玄墨果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其实在没有翠石之前,鬼医陆离说过,林福儿身体里的毒素已经侵入骨髓心脉,已经药食无医,鬼医的能耐玄墨清楚,自然也听的出金嵘在扯谎。 可是,林福儿虽然有翠石护着。 玄墨却也知道,陆离提及的翠石及翠石背后的隐世家族,只是从他师父遗留下来的医书中看到过提及,陆离自己并未见过隐世家族及翠石。 没见过,也无法判定,翠石解毒的真正效力。 正是因为不清楚,陆离也无法确定,林福儿会如何。 玄墨一颗心本就悬着,金嵘一句话,正好给了玄墨希望,因为这,玄墨打消了一剑杀了金嵘的打算,沉声问道:“说,如何救治?给你十数时间,若是说不出,立即处决!” 金嵘好歹是玄墨的师兄,他听的出来,玄墨此话并非微言损听。 可是,他哪里有什么解救之法啊! 金嵘的眼珠子微微转动了下,立马说道:“送我去耀州,去了再配药!”耀州,曾是金嵘的老窝之一,虽曾遭到了覆灭性的清缴,但底蕴尚存,只要回到耀州,金嵘相信,他必定能寻到法子脱身。 玄墨知道金嵘在耍花招,但关乎林福儿的生死,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希望,他也要抓住,哪怕是龙潭虎穴,他也要闯。 半个时辰后,玄墨换了便衣,带着双眼紧闭的林福儿,坐上了赶往耀州的马车,同行,除了两人,还有薛朗、淳桦及几个精挑细选的高手随护。 当然,也有被丢在一辆马车车厢,被人紧紧盯着的金嵘。 马车离了宫、出了城,一路直奔耀州。 不过考虑到林福儿的身体状况,马车走的并不快。 离开京城,途径月牙山时,沉默着的玄墨,突然眸色一凛,紧接着,耳边传来一声轻微的破空声,有东西直冲而来,只听‘嘣’的一声,一支飞箭钉在了马车上。 队伍瞬间警惕起来,车夫们纷纷勒马顿足。 不过,接下来并没有第二支飞箭,也没有拦路的人。 一直守在林福儿身边的玄墨,看到那支顶在马车上的箭矢上,还绑着个小小纸卷筒,有人及时拆解下纸卷,递给玄墨。 纸卷展开,上面只写着几个名字:“林怀义、苏桃花、林寿儿……” 小小的纸条上,并没有多余的话,可以这种形式传递过来,却让玄墨心神一紧,重视起来。 玄墨一直都知道,林福儿虽然幼年时就与养父母疏离,但林福儿一直记挂着养父母,在她心里,相比较她的亲生父母,恐怕与林怀义与苏桃花的感情更深。 若林怀义和苏桃花有个什么好歹,林福儿醒来后,肯定十分伤心。 玄墨不想林福儿伤心,这么多年了,他背负着太重的担子,一直压抑着情感,总想着等林福儿长大了,便让她去寻找自己的自由幸福生活。 可事实时,林福儿的存在,早已成了他的习惯,他根本无法割舍。 如今,父亲的遗愿得偿,龙家重归帝王正统。 他完成了父亲遗愿,回过头,发现,他一直迫切想要追寻的东西,似乎并不像想象中那么的重要。反而是林福儿,以及林福儿在乎的养父母,更能牵动他的情绪。 不行,林福儿如今昏迷不醒,那他便替林福儿保护她在乎的人。 “何人在此,请出来说话!”玄墨站在马车前的踏板上,沉声说道,他的声音听着低沉,却带着几分震颤空气的威势,让人无法忽略。 原本安静的山林间,突然传来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紧接着,有个身着黑衣、黑纱遮面的人出现在了视野里。 第351章:低语 黑衣人看到这一幕,像是完全放松了警惕,缓缓扯开了手肘的支撑,往后倒去。 在他倒落的刹那,薛朗已经蹿了过来,一把接住了黑衣人,然后手微微颤抖着伸向了黑衣人脸上的面纱,黑色面纱被摘,露出了黑衣人的脸。 “虫、虫儿……”薛朗喉头发干,声音发颤的轻唤道。 玄墨也看清了黑衣人的脸,心中咯噔一下,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载着林福儿的马车及其他人都跟了过来,陆离见薛朗紧紧抱着黑衣人不撒手,叹了口气,匆匆过去,查看黑衣人的情况。 就这点工夫,玄墨的属下,带着几人人匆匆赶了过来。 林怀义、苏桃花,还有他们的儿子,数月不见,明显结实了不少的林寿儿。 看看除了有些惊恐,并无外伤的林怀义几人,又看看双眸紧闭,命悬一线的虫儿,就连玄墨,也有种怪模怪味的感觉。 他担心有人伤及林福儿及她的家人。 因为关心,黑衣人出现拿林怀义几人做叫唤时,便下意识将黑衣人当成了敌人,可现在看来,黑衣人的出现就像一场闹剧,与其说她在救金嵘,倒不如说,她是想和金嵘同归于尽。 “怎么样?虫儿怎么样?”薛朗紧张的看着陆离,陆离默不作声,给虫儿喂了一颗药丸,指着虫儿身上的伤说道:“剑伤不致命,但她多处经年暗伤,且常年服毒,要康复,难!” 虫儿才多大,经年暗伤、常年服毒,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薛朗心里很乱,脑子却没有停止运转,意识到虫儿的身手,及她与林福儿一起失踪的事情,不难猜出虫儿的身份。 她是真的要与金嵘同归于尽啊! 玄墨看出薛朗对虫儿的紧张,虽已经猜测到林福儿之前失踪与虫儿脱不了关系,虫儿也是造成林福儿如今这般活死人一样情况的帮凶,但他却叹了口气,没有继续怪责虫儿。 经年暗伤、常年服毒,短短几个字,却道出了虫儿的无奈与不易,她拼着自己的命,只是想杀了金嵘,给自己报仇,或者还想给她昔日的同伴报仇,这、似乎可以理解。 玄墨折身回到马车跟前,还没看上林福儿一眼,先看了看林怀义几人。 林怀义拦着苏桃花,小小的林寿儿紧紧贴在爹娘身边,虽比之前结实了点儿,但依然不及寻常孩子那般壮实,胆气也不足。 “你们不用怕,先随车跟我们走。”玄墨说道,他有点想将林福儿此刻的情况告诉两人,想看看时隔多年,这两人是否还如当初那般冷情。 可是想想林福儿的意愿,他放弃了,只缓声说了句。 “福、福儿呢?我们、我们想见福儿,福儿她还好不好?”或许是因为玄墨的声色还算温和,林怀义鼓足了勇气说道。 就连往日连面都不愿意给林福儿见的苏桃花,也迫切的看着玄墨,紧张的说道:“福儿、她还好吗?那人说,跟她走,能见到福儿,福儿在哪里?” 当年沐溪镇一事,失去了二女儿林禄儿,苏桃花心中怨恨,将林福儿排斥出了自己的生活。 本以为那便是她们母女缘尽的时候,没想到,他们舍弃的养女,这些年一直在默默的照顾着他们,甚至连爹娘妹妹弟弟们也都照顾着。 苏桃花多年来一直将自己圈在屋里,直到年节时,娘的一个巴掌打醒了她。 她睁开了眼,看到了家里翻天覆地的变化,看到了亲人早已今非昔比的容色,这些,都是那个被她赶走的养女帮衬着造就的。 那一瞬的认知,终于让苏桃花醒悟过来,她泪流满面,嘴里念叨着:福儿、禄儿、福儿、禄儿…… 禄儿丢了,根本就不是福儿的错啊! 这些年,因为她的迁怒,连大女儿也失去了。 心境敞开了,便在丈夫与爹娘的劝说下,慢慢的恢复起来,一直被她拘在身边的林寿儿,终于见到了阳光,得到了调养。 他们一直在等着、盼着,盼着再见林福儿。 林福儿没回去,却等来个模样俏丽的小姑娘,她们知道小姑娘是林福儿的朋友,便热情款待,小姑娘很高兴,说要带他们来找他们的大女儿福儿。 他们相信,便跟了来。 昨日,他们被安置在山林里的山洞内,小姑娘不知去了哪里,踪影全无,夜半听到野狼的叫声,他们一家子吓的整宿没能合眠。 原本早上想出来,可他们不知道去哪里找林福儿,唯一有林福儿线索的便是小姑娘。 因为这,两口子商量了下,就着包袱里的干粮,打算在山洞里等上几日。 没想到人没等回来,却被抓了出来。 看到林怀义夫妇对林福儿的关心,玄墨心中隐隐作痛,福儿要是知道,她的养父母关心她,该有多高兴,他并不知道,车帘后,静静躺在那里的林福儿,睫毛微颤着缓缓睁了开来。 林福儿醒了,在陆离声称,短则数日,长则数年永远的时候,林福儿醒了。 林福儿动了动,起不来,张了张嘴想说话,发现嘴里有东西,便用舌头抵着,将那东西一点点的抵出口腔。 “妹、妹……” 她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吐出这两个字。 如此近的距离,玄墨哪怕在与林怀义几人说话,也瞬间听到了车厢里的声音,他心中一惊,快速掀开车帘跳进马车,看到林福儿睁着眼睛,心中大喜。 赶紧凑上去,想要扶起林福儿,却见林福儿嘴唇轻启,微微说着什么。 他以为林福儿定是要说养父母的事,将耳朵贴近了,却听到林福儿说道:“妹妹……” 妹妹,林福儿的妹妹,便是林怀义和苏桃花的女儿林禄儿,林福儿为何在这种时候提及妹妹?心中好奇,便凑近了耐心听,却发现,林福儿又陷入了昏迷。 “陆离,陆离快过来。”玄墨心中大惊,赶紧将鬼医叫来。 鬼医听说林福儿刚才竟然醒来过,十分惊讶,摸过林福儿的脉细后,深深皱起了眉头。 第352章:牵挂 林福儿体内被压制的毒素,又有蔓延的趋势。 如此反复,最是损人身体。 “翠石呢?”陆离不顾玄墨的吃味,掰开林福儿的嘴看了看,见里面空空如也,皱着眉头问道。 林福儿的身体状况,命悬一线,若是能安安静静的躺上几天,身体内的毒素清除掉一些再醒,对她的康复是有帮助的。 现在到好,她体内的毒素只是被压制住,尚未清除,却取掉了翠石,相当于终止了祛毒治疗,这对她的身体损伤极大,就这一下,她这驱毒的速度也将大打折扣。 什么时候再醒,什么时候康复,已经成了遥不可及的缥缈事。 玄墨关心则乱,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什么,匆匆左右查看,看到落在林福儿身边的翠石,快速将其拿起来,塞进了林福儿的口中。 马车里的动静,引起了林怀义苏桃花的主意。 他们从陆离身侧的缝隙里,看了好大会儿,终于在陆离起身退出来时,看到了车厢里的人,是、福儿! “福儿!”林怀义和苏桃花大惊大喜,说话就要往跟前凑,玄墨不想林福儿被打搅,却在看到林怀义两人时,似乎明白过来,为何连陆离都说林福儿这么快就醒来,是个奇迹了。 是因为林怀义和苏桃花吗? 林福儿心心念念了十年的养父母,终于与她又亲近了起来。 想到这是林福儿所愿,玄墨便没有说话,由着林怀义和苏桃花凑过来,就连小小的林寿儿也爬在车厢里,探头看林福儿。 小孩子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低着脑袋看林福儿,看到林福儿手边坠着个漂亮的金属片,好奇的摸了摸,见没人注意,大着胆子将那金属片拽了出来。 一条漂亮的手链出现在小家伙的眼前。 很漂亮,小家伙回头拽了拽自家娘的衣服,诺诺的说道:“娘,好看!” 苏桃花正因林福儿的情况抹眼泪,听到儿子的声音,囫囵着将儿子抱进怀里,心里难受的垂下了脑袋,眼眸垂下时,看到了被林寿儿拽出来的手链。 这是…… 苏桃花心里咯噔一下。 她慌忙执起林福儿的手,看看清手链的样子,神情大惊的看向林怀义,结巴道:“手、手链……” 林怀义看了一眼,看着有点眼熟,但林怀义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玄墨诧异的看了看林福儿手上的那条手链,微微蹙起了眉头,林福儿被带走时,身无长物,这手链哪里来的? “这、这手链,手链应该、应该在禄儿身上,可、可现在、现在出现在了福儿身上,福儿、福儿她找到禄儿了、找到禄儿了……”苏桃花一句话说出来,已经泣不成声。 林福儿当年将手链戴在林禄儿身上,林怀义没在场,他并不知道。 想起曾经,在她的无情之下,年幼的林福儿坚定的承诺,她会将妹妹找回来,那时候以及之后的许多年,她早就不抱奢望了。 没想到、没想到…… 玄墨想起刚刚林福儿嘴边的呢喃,顿时明白过来,林福儿刚刚醒来,是想告诉他,妹妹的事。 她关心着的妹妹的下落、踪迹等等。 看来,显然林福儿顺利恢复,就得找到林福儿想告诉大家的,她的妹妹身在何处,最好将其带到林福儿身边,想来有林禄儿和林怀义夫妇在,定能帮助林福儿康复。 可是,林禄儿在哪里? 林福儿被带走前,并不知道妹妹的下落,定是被金嵘抓走后发现了妹妹的踪迹,难道林禄儿是金嵘的人?想到此,玄墨心中有种很不好的感觉。 因为金嵘的人,除了个别逃走的,几乎都已经被他清除。 若是将林禄儿一并给清除了,可如何向林福儿交代。 想到此,他安抚下林怀义夫妇,摘下了林福儿手腕上的手链,紧紧攥在手心,退出了狭小的车厢,紧着吩咐:“薛朗……”本想吩咐薛朗去完成任务,想起薛朗正全心照顾这虫儿,顿时收回了话头。 想起刚才那个黑衣人,想起虫儿之前跟在林福儿身边的样子。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脑海中成型。 玄墨踱步来到安置虫儿的马车前,马车内,薛朗正怔怔的守在虫儿身边。 虫儿的年岁、身份,都与林禄儿相符,唯一一点,林禄儿是个小哑巴,眼前人却不是,不对,虫儿也是不会说话的,所以说…… 猜测似乎找到了实锤,玄墨也因此变的紧张起来。 “薛朗,你与她接触多,可认识此物?”玄墨将手链拿出来,注意着薛朗的反应。 薛朗见到手链,快速检查了下虫儿的手腕,发现哪里没有手链,顿时说道:“是、是虫儿的。”原本不是,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将手链的归属,放在了虫儿身上。 果然…… 玄墨心下一沉。 随即听到薛朗缓缓说道:“这条手链,原本是我姐姐的,我自幼与姐姐失散,当初在虫儿身上发现这条手链后,一直想从她口中打听我姐姐的下落,可是……”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不但没打听,还渐渐的对虫儿生出了别样情愫。 玄墨闻言垂了垂眼帘,叹了口气说道:“虫儿她,本名叫林禄儿,是林福儿找了多年的妹妹,她养父母的女儿。” “你放心,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无论付出生命代价,我都会让人治好林禄儿。”因为,这是林福儿的牵挂啊! 听到玄墨的话,薛朗怔在哪里。 玄墨此行,是为了救治林福儿,金嵘已死,此行也变的失去了意义,想起陆离刚刚说过的,翠石离体对林福儿身体造成的反复损伤,玄墨带着众人返回了京城。 至少等上几日,等翠石发挥大作用,林福儿的情况稳定下来。 林怀义、苏桃花、林寿儿,都被带进了皇宫。 太皇太后昨日想见林福儿,没见上,今日不管不顾,直往长青宫闯,玄墨心系林福儿,十分体谅林福儿的意愿,因为这,他撤下了阻拦,由着太皇太后进来。 第353章:结局 太皇太后看到躺在一起的两个女子,太皇太后先是愣了一下,待看清殿内还有几个生面孔,其中还有外难,微微皱起了眉头,有些不悦。 “这两位是福儿的养父母……”玄墨给太皇太后做了介绍,太皇太后顿时抓起苏桃花的手,对苏桃花、林怀义一阵感激,苏桃花听明白太皇太后的意思,连同身边的林怀义,纷纷傻立当场。 太皇太后忧心林福儿的安危,虽林怀义夫妇虽是感激,却没有忘记林福儿,一阵千言万语的道谢、赏赐之后,太皇太后将视线重新落在了床榻上的林福儿身上。 看看躺在林福儿身边的女孩,太皇太后恍惚间,好似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与妹妹。 玄墨说了,那女孩是林福儿养父母的女儿,如同亲生姐妹,林福儿昏厥前十分牵挂这个妹妹,回到宫中后,将两人安置在一起,林福儿的情况明显稳定了一点点。 “福儿有翠石续命,禄儿那孩子……”知道是林福儿牵挂的人,是抚养林福儿的恩人之女,太皇太后打开了自己的私库,将里面的名贵草药统统拿了出来,任由陆离配药使用。 太皇太后闺名霍思纯,将慕容家的帝位让给玄墨之后,她实际上已经不是太皇太后了,可是玄墨考虑到林福儿,并未撤掉霍思纯的任何供给,就连尊位也并未免除。 所以她还是太皇太后,前朝的太皇太后金朝的帝王,这个搭配,虽然许多人觉得怪异,但也有人因此相信,玄墨这个帝位是真的来自慕容家的传承。 虽然他已经在登基大典上,正名,他是前朝龙家人,继承的也是前朝的大统。 可这一点不影响朝野内外的低声嘀咕。 太皇太后手里的东西,不见得比玄墨的积蓄丰厚,但她这举动,再次体现了她对林福儿的重视,这让玄墨对这位慕容家的国母,生出不少好感。 此后,鬼医陆离久居宫中。 玄墨一边处理朝事,一边利用手中的权柄,搜罗名医名药,一边顾看着这林福儿,花开花落,时间转眼五年,林福儿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睁开眼,她看到了一个在梦中见过无数次的娇俏面容。 此人笑嘻嘻的叫她:“姐姐!” 一声姐姐,惹来个十来岁的小男孩,也挤在身边叫姐姐,看着两人以及他们身后神情大喜、大痛的林怀义夫妇,林福儿薄唇微启,轻唤了声:“爹、娘!” 她两世为人,前世的亲生父母待她寡淡疏离,今生的亲生父母从未谋面,倒是眼前这两位,实际相处不过短短几个月的养父母,让她尝到了被爹娘宠爱的幸福滋味。 醒来后能见到她们,她很高兴,由心的高兴。 玄墨得知林福儿醒了,匆匆甩下政事,赶往长青宫。 他如此儿女私情的做派,不仅没有引起朝臣们的反感,一帮朝臣们还纷纷叹息,他们这位皇帝,短短五年时间,为国为民做了不少实在事,唯独后宫,五年前封泰安郡主为后之后,再未多进一人。 可大家都知道,泰安郡主就是个活死人。 如此,皇家血脉何以延续? 起初,朝臣连命劝解,可谁说都没用,玄墨根本不听不顾,在这件事上,就连龙霄的话,也没用。 一年两年,时间一长,所有人都明白了,他们的皇帝是个痴情种,他虽然没有说过什么,却用实际行动告诉了所有人,他只要泰安郡主林福儿。 五年等待,终于,林福儿没让玄墨失望,也没让朝臣们失望,她醒了。 玄墨匆匆赶到长青宫,看到已经被扶着坐起来的林福儿,正含笑看着养父母及家人,那恬静的样子像是被渡上了一层光晕。 那光晕进了玄墨的心田,玄墨的心随之变的温暖。 林怀义一家子见到玄墨进来,相互打了个颜色,悄悄退了出去,离开前,将宫里伺候的宫女也都遣了出去,宫殿里,只剩下玄墨与林福儿。 林福儿似乎觉察到了什么,缓缓的扭头看过来。 看到玄墨的刹那,她神情明显一僵,随即舒展开来,就那么静静的看着玄墨,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开口说道:“来,过来……” 躺了五年,一朝醒来,看到了爹娘妹妹,其实林福儿有种恍惚若梦的感觉,为了不打破这个梦境,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爹娘妹妹弟弟们说话。 直到玄墨出现,她才感觉到了真实。 玄墨闻言,缓缓走过去坐在林福儿身边,林福儿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抬起,抚上了玄墨的脸颊,由于长期躺着,身体有些无力,玄墨便托着她的手,让她细细的描画。 霍思纯得知林福儿醒来,紧着赶过来时,看到殿内四目相对的两人时,停下了脚步。 福儿醒了,她总算可以放心离开了。 离开这早就不属于她的皇宫,去和孙子团聚。 玄墨登基时,退位的小皇帝,并非真正的慕容珏,这件事没人提,但玄墨却是知道的,尤其是,等霍思纯未免林福儿为难,并未在林福儿面前露面,就悄悄离开皇宫后。 霍思纯找到于承儒,于承儒带她见了慕容珏,看到慕容珏及追在慕容珏身后,蹒跚学步叫哥哥的奶娃娃时,整个人都震在当下。 她的震惊诧异,很快便得到了解惑。 那安静的小院里,除了慕容珏和小娃娃,还有一个人,竟是五年前‘死’在天山之巅的慕容宇,她的儿子。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坐下来,喝着茶,叙说当年事,随着慕容宇的讲述,霍思纯才明白过来,原来当初慕容宇虽然命悬一线,却还有口气,是玄墨让鬼医救了他。 他醒来后不久,便有人将慕容珏的母妃和慕容珏送到她的跟前。 几年来,他们抛却了权柄,过的十分惬意自在,当然,慕容珏很清楚,这其中必有玄墨的暗中帮扶。 明白这些,霍思纯也看出儿子对如今生活的满足,顿时放下了心,那帝位毕竟是慕容家的,她其实还是有些担心儿子会介怀的。 慕容宇似乎看出了母亲的担忧,讲述了这些年的经历之后,还扣着母亲的手说:“儿子现在很知足。” 他出生帝王之家,本不想登顶为帝,可在那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争斗中,为了活着,他不得不挣,为了母亲的夙愿、外祖家的冤屈,他也不得不挣。 如今,卸下了肩上的担子,真的很好。 几日后,阳光洒满庭院的时候,小院的门被推开,玄墨与林福儿款款走了进来,林福儿看到姨母、表哥一家,看到他们脸上柔和真挚的笑容,心中的担忧彻底放松了下来。 侧头看向身边的玄墨,玄墨也正看着她,两人四目相对时那眼底的柔情,溢出来的是满满的甜滋味,这一刻仿佛成了永恒,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