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夏天》 第1章 找工作 “你叫夏天?” “是。” “今年19岁?” “没错。” “来应聘家政助理?” “是。” 干净明亮的客厅里,两个人有问有答。 问问题的男子安莱翘着二郎腿,一脸的轻松惬意,妖娆的兰花指轻点在简历表上一句一句地发问。 与他的惬意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对面面试的女孩夏天正襟危坐,回答问题的时候双手不自觉地握紧,看上去很紧张。她穿着白t恤黑长裤,五官清秀,衣服干净整洁,但面色黧黑。一整个夏天,她都在马路边上发传单,皮肤能不黑吗?为了今天的面试,她还推了一个发传单的工作。 又问了几个问题,安莱最后说:“那先试一下你做菜的手艺吧。” 听说要试做菜的手艺,可见今天的面试极有可能成功,夏天精神为之一振,做了几个深呼吸之后,来到安莱指定的厨房里,拿着现有的食材,做了一道素莱、一道荤菜、一道鲜汤、一道甜点。 无论是切菜还是抄煮的手艺都干脆利落,做完之后,整整齐齐地摆在桌面上。 眼着安莱尝试她做的菜式,不住地点头,夏天面上流露出欣喜的神色,自觉面试成功的希望又多了几成, 尝过菜肴后,两人又重回到沙发上。 安莱问:“你做菜手艺很不错,以前有专门学过?” 夏天说:“在家里的时候有跟着阿姨学过一段时间。” 轻轻地点了点头,安莱的视线又重新投回简历上,忽然问:“你以前从未做过家政助理?” “......是,可是我以前在家经常帮忙做家务的。我知道家政助理的工作是什么,我觉得我可以胜任的。”心上一沉,夏天语速飞快地为自己极力争取。 许是她太过于急切,对方瞟了她一眼,摸着下巴很是为难:“没有经验的话恐怕是不行的吧。”不知道这句是喃喃自语还是说给夏天听的。 “我真的可以的,不会给你带来麻烦的,就让我试一试吧。” 然而对方不为所动:“你的简历留在我这里,我再考虑看看吧。” 还是不行啊!离开公寓的夏天叹了口气,回到了出租屋。一室一厅的房子,空无一人,里面摆设的不过是几样简单的家具。外面的厅摆着一张小床,紧靠着角落,侧面是布衣柜,正面挂 着水蓝的帘子,叫人看不清床里面的情况。这是同租的方阿姨的小床。 里面的室很小,大小只能够摆下两张床,所有的家具不过是沙发床一张,可折叠矮桌一张。没有衣柜,衣服都挂在沿着墙面拉着的一条挂绳上。方寸之地,就是她和苏韵所住的地方了。苏韵比她大一岁,对她很照顾,知道她没地方住之后,还邀请她来这里一起住。这地方本来就窄,两个人住在这里,感觉转身都没地了。 所以,要尽快找到工作才能搬出去啊! 趁着时间的空挡,夏天收拾了一遍房子,拖了地。 下午六点的时候,方阿姨回来了。 方阿姨不喜欢她。 苏韵带她来到这里的第一天,方阿姨就怒了,说:“平时你带男朋友回来我也就不管了,可现在多个人一起住,水电难道不多的?不行,不行,房租你得多出一份。”方阿姨为人吝啬,为了一点成本可以忽然不记的水电,跟苏韵吵了一架,对她这个多出来的人自然不忿。 所以,在这里住了四个多月,方阿姨几乎从来不跟她说话的。 苏韵是在一个大排档做服务员,夏季生意好,她回来的也晚。 这晚上跟她一起回来的,还有她的男朋友宋云鹏。 “你也来了。”看到宋云鹏的时候,夏天神情一窒,不过转瞬间就微笑着打了招呼。 宋云鹏来的时候,晚上他们三个都是躺在一张床上睡的。虽然这种情况一个月也就一两次,且有苏韵睡在中间拦住,但是依然让夏天觉得很不舒服。 “是啊!我还带了宵夜。”宋云鹏说着,将手中的塑料袋递给她,转身去洗手间找苏韵去了。 把折叠矮桌打开,夏天将三碗夜宵摆在上面。洗完手的苏韵和宋云鹏回来了,地方小没有凳子,三人直接就沿着小桌坐在了地面上了。 “今天的面试怎么样?”苏韵问。 “恐怕不行。”夏天摇了摇头。 “慢慢找,总会找到的。”苏韵安慰说。 “嗯。” 轻轻应了一声,夏天心中却自嘲的苦笑,像她这种情况,找份正经的工作谈何容易。今天好不容易有了些眉目,最后却还是失去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依然是苏韵睡在中间,将夏天和宋云鹏分开两边。夏天睡在她的左手边,宋云鹏睡在她的右手边。每一次宋云鹏来这里,三个人睡觉的位置安 排都是这样的。 刚开始的时候夏天虽然尴尬,但觉得还挺安全的。直到上一次,宋云鹏在苏韵熟睡的时候,伸过手来在她身上摸索。她本来也睡着了,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一只手在自己身上乱摸,直接就给吓醒了。因为害怕,她连动都不敢动,假装还在熟睡,任由别人上下抚摸。 不敢出声的原因是,她以为宋云鹏在黑暗中摸错人了,害怕出声后大家尴尬。可是事后越想越是觉得不可能,苏韵明明就靠在他怀里睡,他不可能会错认了人啊! 想通此节,愤怒充溢着自己的心房。 以前和别人一起看鬼片,别人问她怕不怕,她的回答是不怕。说不怕并不是因为她死撑着要面子,而是她知道,人心有时候甚至比电影里面的厉鬼还要可怕。就比如说这个宋云鹏,平时表现得一副忠厚老实的模样,在人前对待苏韵百般体贴呵护,哪里会让人想到,他居然是这样一个表里不一的人? 一个整天粘着自己女朋友的男人,居然怀有这样龌龊的心思。 怀里搂着自己的女朋友,却对自己女朋友的朋友伸出卑劣的手。 呵...... 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然而,心思复杂繁重的她,遭受别人这样屈辱的对待,却什么也不能说。 这几月和苏韵的相处告诉她,苏韵深爱着这个男人。如果她把这件事抖漏出来,苏韵的决定无非是和这个男人大吵大闹一场,然后男人花言软语几句,便能让两人迅速和好,如果是这样,那么苏韵接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住在这里的她赶走;或是苏韵干脆跳过吵闹和好的过程,直接将她赶走。无论是哪一种情况,对她都非常不利。 离开苏韵,以她的情况,根本不可能租得到房子。 两善相权,她只能选择忍气吞声,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 似乎是并不想让她忘掉这件事般,黑暗中,那只手又伸过来了,从她的衣角里钻进去,抚摸着她的背部。 那只属于男人的大手烫贴在肌肤上,夏天身体瞬间僵硬,她死死地咬着牙关,依然一声不吭,一动不动,仿佛还在沉睡。眼角却默默地渗出泪来,对不起,我连自己都保护不好。 暗沉的黑夜终于熬过去了。 烈日下,她依然站在商业街的马路边发传单。 已经快9月了,太阳还是那么大,烈阳爆晒。听新闻上说,这种天气,都可以 在阳光下煎鸡蛋了。 而这样令人胆寒的日子,她整整过了四个月了。 只是,这并不代表着结束。 这样的日子,她似乎还要继续过下去,永远这么过下去。 幸好事实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悲观,没到一个星期,先前面试家政助理的安莱打电话通知她:“你被录取了,明天收拾行李过来吧。” 接到电话通知的那一刻,她还在街边发传单,忽然不由自主地流下眼泪。 太好了! 真是太好了! 街头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偶然走过看到,不明白这位发传单的女孩怎么笑着笑着就流眼泪了,都莫名其妙地注视了她两眼。 “他真的是这么说的?” 知道夏天被录取后,苏韵很为她高兴,还特意请了假,带她去小餐馆炒菜加餐。 “是啊!叫我明天过去呢。”一改往日的愁容,夏天喜笑颜开地说。 “那你可要好好工作啊!” “我会的。” 晚上回到出租屋,苏韵帮她收拾行李:“你总算找到一份固定的工作,可以不用在太阳底下晒了。你瞧瞧你这副模样,脏兮兮得像只小花猫。” 照了照镜子,夏天觉得她的形容很贴切。晒黑的皮肤,可不是看上去脏兮兮的吗? “没关系,过几个月就白回来了。” 把衣服都一一叠好收到行李袋,苏韵接过夏天递过来的一本画薄,问:“这个也要一起带过去吗?” “要啊!” “原来你还在画啊!” “没办法啊,我喜欢画画。有空就拿来练练手吧。” “是哦,你说过将来要做一名画家的。唉,只是像我们这种人,哪里有什么前途?练了也是白练。” 叹息一声,苏韵随意地翻开画薄,里面几张素描,都是画她和她两个人的起居生活。她不懂画,只是觉得画得很形象,忍不住赞叹了几声。越翻到前面,画面由两个人变成了三个人。除了她和夏天,还有另外一个女孩,那个女孩眉眼飞扬,抿着嘴一脸的倔强。但眼光是凄楚的,仿佛穿越画册在看着她。 “二丫头!”苏韵忽然捂着唇,泣不成声。 收拾东西的手微微一顿,夏天面色冷漠。 二丫头已经死了。那一夜,她从高高的楼窗那里跳下来 ,那么的决绝,无畏。 “嘭”的一声,鲜红的血如火一样在黑夜的地上惊艳绽放,却刺伤了夏天的眼睛。 她死后,夏天和苏韵将她的骨灰洒在了湘江水上。 算来到今天,还不满半年。 对于这件事,夏天已经没有了流泪的冲动,淡淡地说:“苏韵姐,你别伤心了,二丫头得到了她想要得到的自由,她现在一定很快乐。我们应该为她高兴才对。” 苏韵怔了怔,从前三丫头和二丫头交好,二丫头死后,三丫头哭得肝肠寸断,没想到不到半年的时间,三丫头倒成熟了不少。她擦了擦眼泪:“也是。” 二丫头生前,将收养她的阿婆送到了养老院。她死后留下一笔储蓄,存在苏韵的□□里,这笔储蓄不多不少,刚好够阿婆在养老院一年所要交的费用。 苏韵知道夏天之所以努力找工作,也是为了能接上这笔对她来说不菲的费用。只因为对于二丫头来说,阿婆是她最亲的人,夏天不想二丫头死后,还在为阿婆的事不得安宁。因此,独自将照顾婆婆的这个担子抗下来。 叹了叹气,苏韵轻声说:“阿婆的事,真是麻烦你了。” 夏天淡然一笑:“我工作以后,可能去看阿婆的时间会少很多。你有空的话,帮我去探望探望她,陪她说说话也好。” 苏韵点点头:“你放心,二丫头的阿婆也是我的阿婆,我会尽量挤出时间去看她的,也算是我对二丫头的一点心意吧。” 伸手抱了抱苏韵,夏天忽然有些哽咽:“苏韵姐,谢谢你。” 苏韵也是鼻子一酸:“三丫头,你要照顾好你自己。” “你也是。” 第2章 面试成功 之前面试的时候安莱已经对夏天言明,他并不是她的雇主。如果她接受这份工作的话,那么就得到效区的山上生活。 “我是那个人的经纪人,也是为他工作的,说起来,我和你现在也算是同事了。”安莱开着车,半开玩笑地对夏天说。 今天早上一大早,夏天就提着行李出门了。转了两趟公交车,来到面试的公寓楼下和安莱会合。等安莱下楼后,坐上他的车,往她的工作地点出发。 为方便她以后的工作,安莱半吐半露地向夏天说明情况:“他是一个作家,搞艺术的,脾气难免有点古怪。有时候他会凶你,你也别跟他较真,习惯了就好了。” “嗯。”夏天点点头,车子开了半个小时,已经出了市区了,“现在怎么会有人愿意住在山上?” “唉,艺术家嘛,脾气古怪。” 车子开了半个小时,他们就聊了半个小时。在这半个小时中,这句“艺术家,脾气古怪”他已经说了五遍了。仿佛雇主的一切不合常理的举动,都可以用这句话来解释。 “我知道了,碰到他坏脾气难缠的时候,我忍着点就是了。” “真是个聪明的姑娘。” 赞了她一声,安莱忽然瞄了一眼她的穿着:“今天挺热的,你怎么穿了长袖衣服?” 夏天从小就有个怪病,无论什么时候,身上都冷冰冰的。即使在炎热的夏季,都没办法驱散身上的那股寒凉之气,所以她常年都穿着长袖衣服。不过,这个原因自然不能跟别人直接道明,特别是身边的这个人还是面试她的人,万一因为她这个怪病,不录用她怎么办。 “我、我怕被晒黑。”她说。 “你,怕被晒黑?”安莱听到这话,像是不敢相信般,又向她确认了一次。 “是啊!” “你现在跟块黑炭似的,还能黑到哪里去?哈哈哈,你这人还真的挺有意思的。” 安莱是个直肠子,想到什么自然就说什么了。 夏天也不恼,她笑了笑:“说了半天,我还不知道雇主叫什么名字呢。” “也是,我都忘记跟你说了。他呀,他叫周季林。到了那里,你叫他周先生就可以了。只是有一点你要特别注意,千万千万别直呼他的名字,他会生气的。有一次,我一时大意,脱口叫了他的名字,结果他......”说起自己曾经受周季林欺侮的情形,安莱简直是滔滔不绝,仿佛 周季林的恶行对他来说,罄竹难书。 听着听着,夏天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个混世魔王的形象。 “可现在呢,熟悉他的脾气之后,发现他其实也没那么难搞。不知道是他脾气变好了,还是我的忍耐力增强了。”安莱最后说完,自嘲地下了结论。 黑色索纳塔在狭窄的公路上一路逶迤前行,公路两旁的景色一变,两旁全是一望无迹的麦色黄毯,风过处,稻浪翻涌,沙沙作响。 公路一路延伸向前,远远望去,一直连接到山上。 索纳塔在半山中间的平地上停了下来。 面前出前的一圈黑瓦白墙围住一座雕花黄松木大门,大门台阶上立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见车子来了,女孩迎上前来,向安莱打了招呼。 夏天打量了她几眼,见她身上穿着只有在漫画书才会出现的女仆服,有点想笑。随即又想到,莫非这是工作服? 安莱向夏天介绍:“她叫贾香,你要接替的就是她的工作。” “你好。” 夏天和贾香互相厮认了。 安莱说:“贾香,你把你的工作交接给夏天,交接完了就可以找我结工资了。我下午还有事,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就先走了。” 贾香着急地叫住安莱:“安先生,我还要交接几天?我现在就不想干了。要不我今天赶快交接完?” 她这么说,好像有什么恐怖的事物在追赶她一样,夏天奇怪地看了她几眼。 安莱说:“哎哟,你就多忍耐两天嘛,我人都已经招到了,还怕不放你走吗?” 但贾香明显已经忍受不了,就是急着要结工资离开。 安莱无奈地叹了叹气:“就两天,你就做多两天,把工作都好好交接清楚。”又问夏天,“给你两天的时间熟悉工作,没什么问题吧?” 夏天知道贾香着急离开,必定有缘故。她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什么也没问,点了点头。 安莱走后,贾香带着夏天走进大门。 大门一推开,迎面就是一姹紫嫣红的花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甜香,夏天一路跟着贾香走,一路在园中展眼四顾,见到蔷薇架过去不远有株桂花树,这才知道香气的来源。 与花园的中式典雅不同,红花绿叶包裹着的是一幢西欧式的三层建筑,建筑物外墙有雨水长年侵袭过的痕迹,多处白墙斑驳,充满着年代感。 阳台窗边皆有梅花浮雕,细腻精巧。 一走进大厅,脚上踏的就是山水纹大花白大理石地面,清新雅致。室内装修也贯彻这一风格,简约中透着精致,并不富丽堂皇,可是房子主人的品味极高。 打开一楼左首第二间的房门,贾香指着里面说:“我走之前你就住这里吧。等我走之后,你再搬去我那个房间住。” 夏天探头往里面看了看,房间干净整洁,没什么问题啊,便问:“不能一直在这里住吗?” 贾香白了她两眼,没好气地说:“这房间背阳靠阴,连个窗户也没有,阴冷潮湿,你要愿意一直住这里,我也没意见。” “哦。”夏天提着行李走进去,心想这女孩脾气怎么这么大。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说完这句话,贾香就离开了,过了一会儿,才见她拿着一件衣服过来,扔到夏天面前的床上:“工作服,换上!” 夏天拾到手中一看,女仆装!果然她刚才猜想的没错,这女仆服果然是工作服。 看着夏天手抓着工作服怔忪的模样,贾香不耐烦地说:“发什么呆?还不快换上!周先生喜欢尊卑分明,你不穿,怎么衬托他的高高在上?” “尊卑分明?” “对啊,对啊!你怎么那么多话,他那个人行动就爱瞧不起人,特别是做我们这种工作的。你快换上工作,我还有好多事要交待你呢。” 感觉到贾香对自己不太友好,夏天换了衣服出来,心上惴惴不安。 贾香倒没有为难她,只是带她在别墅周围走了一圈,熟悉环境,告诉她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注意事项是哪一些。夏天一边听着,一边在心里默默记诵,生怕遗漏了哪一点。因为记诵得太专注,脚步停了下来。 感觉到身后的人并没有跟着她,贾香回过头来,见夏天站在远处的桂花树底下,不耐烦地走过去喝斥:“你这个人怎么呆头呆脑的,我刚才跟你说的话,你记住了没有?” 夏天吓了一跳,颤着声音说:“记住了。” “那你说说看,晒衣服是在哪里?” “蔷薇花架下。” “园子里的花草可以修剪吗?” “不可以,只能留着周先生自己亲自修剪。” 贾香问了好几个问题,见夏天都都回答得准确无误,这才满意了。她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好了 ,记住就行了。现在也该到做午饭的时间了,你跟我来。” “你每天的工作时间是从早上7点半开始,到下午4点半结束。早餐8点半前做好,端到楼上给周先生;午餐12点半前做好端到楼上;晚餐是4点半前做好,放到楼上的冰箱里就可以了,周先生要吃的话,他会自己去拿。记住了吗?” “记住了。” 贾香一边说着,一边将夏天带到厨房。 厨房打扫得一尘不染,厨具都非常的现代化。 贾香让夏天试做一顿,自己在旁边看着。 夏天说:“他有什么喜欢吃的,不喜欢吃的吗?” 贾香说:“倒是没有挑食,做一些家常菜就可以了。但是有一点,他不能吃佐料的。菜里面有一点点佐料他都不能忍受!” “佐料?” “比如说大蒜、生姜等等,一定不能在菜里面出现。” 夏天点点头,打开冰箱,翻了翻里面的食材,忽然看到里面的生姜和大蒜,“咦”了一声,不解地问:“这里不是有生姜和大蒜吗?” 贾香又翻了个白眼:“我只是说不能在菜里面出现,但是佐料的味道还是要有的。” 原来是将佐料吊鲜出味后过滤取汤水,再和其他的食材炒煮,夏天恍然大悟。 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夏天就做好了四菜一汤。 别提夏天对这么现代化厨具运用得如此出神入化,就连她切菜的刀功和炒菜时的熟练的举止,也是让贾香叹为观止。 “哇赛!”贾香赞叹,“你居然能一手使双锅炒菜,真是了不起啊!以前专门练过的吧?”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又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卖相够好,味道够鲜,色香味俱全!” 眉开眼笑的贾香这时已经不再一副凶巴巴的模样了。 夏天这才松了一口气,但是处于陌生环境中,整个人还是处于一种紧绷着的状态。 “其实每天只要做三菜一汤就好了,只是要留着一份我们自己吃的,所以就叫你多做了一道。” 贾香和颜悦色地说着,一边将四道菜中分中一部分装好,再将蘑菇三鲜汤勺了一碗,放到托盘上。夏天也从电饭锅里拨了一大碗饭,放好在托盘上。 “你跟我到楼上。” 贾香双手托着托盘,一路向大厅中间的旋转楼梯上去。夏天跟在她身后,心想,不知道周 季林是怎样一个人物?听贾香谈论他的语气,好像他挺凶的,以后自己能跟他好好相处吗? 转念又想,唉,不管他怎么样,只要我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其他的事随缘吧。难道还要回到那个窄小的出租屋里面,每天都要担心宋云鹏过来吗? 第3章 苹果 二楼的室内装修明显和楼下的不一样。 如果说楼下的简洁中见淡雅,那么楼上的风格就是清新中见冷然。一切家居摆设都显得冷冰冰的,只在过道两旁时而出现的凹槽里放置的时鲜瓶花才略添了几丝生气。 夏天暗暗惊讶,跟着贾香沿着走廊一直走到了东首边。 原来这里也有一间客厅。 餐桌、沙发、电视、冰箱等一应俱全。 将饭菜碗筷整整齐齐地摆好在餐桌上,贾香低声对夏天说:“周先生喜欢看到东西都整整齐齐的,你以后摆碗筷的时候千万别随便乱放。” 夏天也低声说:“好的。” 贾香又指着冰箱说:“这里面的东西,主要是饮料和水果,如果少了或是过期了,你记得及时更换。” 夏天又乖乖地点了点头。 正交接着,夏天视线瞥到客厅门口有人走进来。贾香显然也看到了,立刻禁声。 看到贾香的反应,夏天立刻猜到这位走进来的男人肯定就是周季林了。 第一反应是惊讶。 她听安莱和贾香说起过周季林,脑海中自然对周季林的样貌做了无数的想象,比如说他面目狰狞,或是长得凶神恶煞,但她怎么想也没想到,周季林居然长得这样。 俊眉修眼,五官轮廓深刻,非常清俊儒雅。 一点儿也不可怕。 这个念头刚起,只见他双眸瞧着她的方向一瞥。 那是怎样一种眼光? 除了冷还是冷。 夏天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随着男子的到来,客厅的温度遽然下降了几度。 在这片冷然的气氛中,贾香勉强笑着说:“周先生,这是新来的家政助理,她叫夏天。”说完,轻推了一下夏天。 因为他那一眼,夏天心上惴惴,被贾香推了一把这才清醒过来,走上前两步:“周先生,你好!”目光不敢再看他,视线往下,盯着他那双笔直的长腿。 刚才稍微目测了一下,她的新雇主个子很高,身形挺拨颀长。站在他面前,感觉自己变得好娇小。 一阵冷风吹过。 一言不发,周季林无视地越过她,走到餐桌前坐下。 最后还是贾香走过来把她带走,到了楼下,压低声音跟她说:“他就是这样,觉得自己身份高贵, 不喜欢跟我们这种人说话的。” “啊,那以后我工作上有问题要问他怎么办?” “最好别问!” 被夏天的厨艺震慑到之后,贾香对夏天不再凶巴巴的,变得非常的和颜悦色,接下来的时间里,滔滔不绝地向夏天传授工作经验,顺便交接工作。需要注意的事项太多,夏天不得不拿着笔计本一条一条地记上。 好在她做事上手非常快,贾香对她非常的满意。 两天后,贾香终于如愿以偿,结到工资了。 夏天送她离开的时候,她还双手高举,望天长叹:“终于摆脱这个恶魔了!” 夏天不知道为什么贾香认为周季林是恶魔,在接下来的工作中,她和周季林相处得还算相安无事。事实上,周季林除了整天冷着一张冰块脸之外,其他地方毫无可挑剔之处。 呃,如果给她起外号不算的话,确实是这样。 周季林好像永远也想不起来她叫什么,只是根据她的肤色,给她起了个外号“黑炭头”。 对于别人来说,这样的称呼或许带着人身攻击的味道。 但是在夏天心里,这也不算什么重要的事。 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她还被同学们称呼为“包子”呢。 反正都是绰号,被人叫“包子”或是“黑炭头”有什么区别? 如果一定要说区别的话,夏天唯一想到的就是包子是白的,黑炭头是黑的。 山上的日子过得很是规律。 她每隔三天骑着电动车到山下的超市去采买食材或是一切日用品,使用的是贾香交接给她的购物卡。因此,她需要将超市小票收集起来,录入到电脑中的excel表格,并且每隔两个星期就要将表格发送给安莱核对,以便安莱在购物卡金额没有的时候可以及时往里面打钱。 除此之外,好像就没有下山的机会了。 衣服可以使用洗衣机,地板不用每天都拖,而且还有扫地机器人,对于她来说,这样的工作难度一点也不高,只要保证好周季林的一日三餐就可以了。 这样一来,多出来的时间就可以用来画画。一个多月下来,她感觉自己的画技进步了不少呢。 山上的树叶渐渐变黄的时候,十一月到来了,山风一吹,叶子飘零而落。 她平时的活动范围都要这幢房子里,起先她不敢四处乱走,生怕周季林 忽然有什么事情吩咐她,而她又恰好不在,到时候就麻烦了。 熟悉了情况之后,才敢稍稍到外面的花园里走动走动,却意外地看到后院的地上掉下来几个熟透了的烂苹果。 咦?这里怎么会有苹果? 她疑心自己看错,走近去伸出食指碰了碰,确实是苹果没错。 莫非是周季林平时吃剩丢在这里的? 但这个怀疑很快地否定了,她看到了墙外的苹果树。 原来后院外面种了大片的苹果树。这时候恰值苹果成熟,却无人采摘,地上满满的都是熟透后从树上掉下来的苹果。 苹果拨丝、苹果土豆饼、苹果煎饼、苹果粥、苹果红枣炖鱼汤、蜜汁百合酿苹果...... 周季林这几天的菜单里永远都有一个主题——苹果。 他感觉自己把这辈子的苹果都吃遍了。 打开冰箱,里面还有鲜榨苹果汁。 变着花样,没完没了了。 他就耐了闷了,新来的家政怎么忽然间喜欢上做苹果餐了? 记得她刚过来这里不久的时候,安莱就打电话问过他:“新来的家政助理工作能力还行吧?” 他当时的回答是:“马马虎虎。” 事实上,他内心深处却不这样想。工作的第一天,她把晒好的衣服收进他的卧室的时候,他就知道,她比之前的10任家政助理做得都要好。每一件衣服熨烫得没有一丝折皱,证明她工作得非常认真,熨烫好之后,还折叠得非常好看。以前的那些人,只是将衣服收回来,随意地折叠而已。 不单如此,她的菜肴也是这11个人中做的最好的一个。 工作卖力,话却不多说。 正因为如此,她才没有遭受到前面10任所遭受过的待遇。 只是,如果她还要继续做苹果餐的话,那可就说不定了。 十指在键盘上飞舞,下午快2点的时候,新的篇章画上了句点。 周季林伸了伸懒腰,长时间坐着,腰背也酸疼了。他站起来,准备到楼下花园走走。经过楼下大厅的时候,听到厨房里有动静,忍不住走了过去。只见新来的家政正在里面切苹果。 “你在做什么呢?” “切苹果啊!” 他翻了翻白眼:“我当然知道你是在切苹果啊!我是问你,怎么买了这 么多苹果回来?”指了指桌台上满满的一大盆苹果。 她咖啡色的皮肤上满是笑容:“哦,这些苹果不是买回来的。” “不是买回来的?”他问了一句,猛然间醒悟,“难道是——” 说到“难道是”三个字的时候,声音已经冷凝成冰。她却没听出来,依然很开心地说:“你不知道吗?后院外面种有很多苹果树。我观察过了,那些苹果树是没有主人的。我看苹果熟透掉在地上很可惜,所以就摘了一些回来做苹果醋。” 院外的树上,红红的苹果累累挂在绿叶枝间,多到数不清。就算两个人每天吃,吃一年也吃不完。苹果不易保存,夏天想了又想,只有摘回来,做成苹果醋才能保存得久一点。 她不知道,为什么说完原因后,室内的温度会陡然间下降。 “谁叫你摘那树上的苹果的!” 周季林遽然爆怒,对着她大声喝斥,把夏天吓了一跳。她从未见过周季林盛怒的情景,在她的印象中,周季林除了待人冰冷冷之外,并不是那种喜怒无常的人。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满脸的惊惧,瞪着一双水溜溜的眼眸看他。 只见周季林满身戾气,抢上前两步,夺过她手上的水果刀。 他要干什么? 从前看过的社会新闻如电闪般一晃而过,脑海中已经有不好的画面了。 这样近的距离,她来不及闪避,惟一的反应是闭上双眼,耳朵里只听得“哐啷”一声,是刀和墙柜相撞的响声,又听得“乒乒乓乓”几声,显然水果刀经过多次撞击后掉到地上。 原来他并不是要拿水果刀伤害她。 可是她浑身发抖,根本停不下来。 他指着她的鼻子喝声:“以后不许你再动后院外面的苹果!下次再让我看到,信不信我连女人都打!” “知、知道了。” 周季林粗鲁地摞起砧板上切好的苹果,通通放到大盆子里,然后提着大盆子,大踏步往外走。夏天虽然害怕,但还是跟上前去。只见他径直往大门外走去,越过大门外面的那片平地,将大盆子随意地往斜坡下一丢。大盆子在空中滑了个曲线,“嘭”的一声掉到了地上,翻了好几个滚。盆子里面的苹果受到撞击,哗啦啦掉了一地,汁液横流。 做完这一切之后,周季林看也不看夏天一眼,转身往回走。 “记住!在工作当中, 你一定要小心翼翼,绝对绝对不要做丝毫让大恶魔不高兴的事,不然,后果绝对不是你能够承受得住的。” 离开之前,贾香曾经对夏天这样建议。 她一直奉为圣旨,不敢有丝毫的马虎。 可是现在,望着山坡下皮破肉烂的苹果,她有点怀疑自己究竟能不能做到了。 夏天呆在原地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想移步回去,才发现自己的腿发软。 糟糕,她似乎做了一件大错事,会不会被赶出去啊? 第4章 另一面 所幸她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 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也是让她猝不及防的。她有时候自嘲地想,不知道是留下来幸运还是被赶走比较幸运。 周季林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安莱提起他会苦不堪言,贾香面对他会想急于逃离。 贾香有一句话形容得很贴切,周季林有时候真的很像一个恶魔。 那天中午她把饭菜做好端到楼上,放好饭菜好本来想下楼的。 周季林叫住了她:“你等等。” 那是苹果事件发生后的第二天,她心里本来就战战兢兢的,听到叫她,只得双手握拳站在桌旁不动。 周季林拿起筷子拨了拨盘子里的糖醋里脊,问她:“你觉得你做的菜好吃吗?” “还......行吧。” “还行?”他邪气地挑起了右边的眉,忽然手一挥,将摆好在餐桌上的三菜一汤全部拨倒在地。 霎时碗碟破烈,汤汁四溅,一地狼藉。 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夏天脸庞上七分惊惶中又带着三分委屈。 只听他冷笑一声说:“菜做咸了!把这里收拾好重做!” 你尝都没有尝过,怎么就知道做咸了? 她很想问出这句话,但是她不敢,委屈地蹲在地上收拾碗碟碎片。 又重新做了三菜一汤端上来,这一次又被扫到地上——做淡了。做到第五次时,他干脆将整碟红烧里脊一把倒扣到她的头顶上,滴滴嗒嗒,汤汁残菜顺着她的头发直流下来。 “实在是太难吃了!这种菜是做给人吃的吗?”他鄙夷地说,仿佛她做的菜是猪食一样。 夏天知道自己此刻的样子肯定很可笑,因为对方鄙夷过后,忽然指着自己的模样捧腹大笑。嘲笑也就算了,还口出恶言:“你现在真像是垃圾桶里面的垃圾!” 他简直是不知道尊重为何物! 心中遽然大怒,然敢怒不敢言。不发一言,默默地蹲到地上重新收拾。 周季林真的没想到她这么能忍,记得第三任家政在他这么做的当会直接就掩面泪奔了,之后连工资都没结就收拾东西打道回府了。这还算是好的,第五任更加的不堪一击,被他喝斥一声之后,大哭着要去找妈妈。这10个家政中,最能忍的要当数第八任了,可惜她过不惯山中无聊的日子,只做了三个月 就提出离职了。 这个黑炭头,看来忍耐力比第八任还要好一点。只是不知道她能忍到什么时候。 等到她再一次将做好的饭菜端上来时,说了一句话:“冰箱里已经没有食材了,你再不吃就只能饿着肚子了。”他明白这个方法可以用来对付别人,但对付她显然是不够用的。 于是不久后,夏天看到一向光洁明亮的大理石地板上不知被倒了什么液体,乌漆嘛黑的。使用拖把拖不掉,使用抹布还是没有用。一整天的时间,她扒在那里,尝试了各种方法,都无法祛除这种污迹,直累得她腰酸背痛。 她当然知道是谁给她出的难题,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回击,只能应对。 周季林下楼来,看到地上的污迹,勃然大怒:“这地板上怎么那么脏?” 好像这黑迹不是他弄的一样。夏天低着头说:“对不起。” “说对不起有什么用?还不赶快弄!”男人的低沉的声音喝斥。 “是。” 她低头,继续抹拭那块不可能弄得干净的地板。 不单如此,他还把恶人先告发挥到了极致,打电话向他的经纪人安莱投诉她没好好工作。 她很快就接到了安莱的电话。 “你跟周先生最近是怎么回事?怎么他打电话跟我投诉你?” “没什么。”她叹了叹气,将原委告诉了安莱。 安莱忍不住哈哈大笑:“他怎么跟个顽皮的小孩子似的?”这才知道为什么周季林最近找他要一种化学药水,他还纳闷了好几天呢,原来是用来搞恶作剧啊! 夏天很委屈地说:“不是我不认真工作,我已经擦了好几天了,都没有将那团污迹擦干净。我试过用洗衣粉洗,试过用饭团、牛奶、酒精等等,所有我能想到的,全部都试了一遍,就是擦不掉。” 安莱说:“你别着急,我知道方法。你如果到市里来买菜,就顺便过来我这边一趟,我教你怎么洗掉。” 刚好冰箱里的食材也快吃完了,夏天稍微收拾了一下,坐上电动车出发了。 安莱送给她一瓶蓝色的化学试剂,告诉她:“这里面的药水,你倒一点出去,就可以将地板上的污迹擦干净了。不过,这药水味道刺鼻,你使用它的时候,一定要记得戴上口罩。” “谢谢!”夏天接过药水,面上却无丝毫的喜悦:“可是,我只怕他又会想出另的招对付我 。到时候,我不知道我是否应付得过来。”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你放心,只要你不自动提出离职,周先生是不会赶你走的。他就是这样的人,想当初我也被他捉弄得要死要活的,还差点辞职不干了呢。” “人家虽然嘴上不说,可我知道他心里肯定希望我能自觉走人。我还这么没眼色,会不会太过厚颜无耻了呢?” 好不容易才招到一个能忍受得住周季林坏脾气的家政,安莱可不想让夏天就这么轻易的走人。听到夏天这么一说,连忙安慰她:“工作中受点委屈是正常的,谈不上厚颜无耻的吧?其实他也不是无缘无故这样的,一定是你有什么地方得罪到他了。” “得罪他?”夏天认真地想了想,“我没有啊!” “那就奇怪了。” “我只是摘了后院外面树上的苹果,我已经看过了,那些苹果都是没主的。谁想到,他知道后非常生气。你说,他整我会不会和这件事有关?” “你摘了苹果!”安莱瞠目结舌,仿佛她做了什么惊天骇俗的事情。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唉呀,怪不得,怪不得。”安莱连连拍着自己的脑袋,“我就说一定有原因的嘛。” 那后院外面的苹果树是周季林的妈妈早年种下的,后来他妈妈抛夫弃子,跟别的男人私奔了。他因此而对妈妈恨之入骨,还曾经发过誓,永远不吃那树上结的苹果。这件事,安莱知道的也不多,只得夏天大概了说了一些。 “原来是这样。”夏天点了点头,怪不得他那天见到那些苹果这么生气。 “这都是我从小道上听到的消息,你可不许向别人透露半句哦,尤其是周先生,他要知道我在他背后编派他的是非,一定饶不过我的。” “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时间也不早了,我还要去买菜呢。下次再见吧。” “等等。”安莱叫住了她,“你工作快满三个月了吧?” “是啊,到这个月月底,刚好满三个月。” 兰花指摸着下巴,安莱思索了一会儿:“当初说好是三个月的试用期的。这样吧,从下个月开始,每个月给你加500块钱怎么样?” “真的吗?” “当然真的,难道我还能骗你不成?你如果能工作满一年,还会给你加工资的。” 真是个好消息! 夏天立刻眉开眼笑,连日来的愁闷在听到这个好消息后被一扫而空。再看面前的安莱,觉得他脑门上刻着大大的两个字“好人”! 快三个月了,每天都闷在山里,都没什么人陪她说过几句话,这个安莱虽然爱翘兰花指,说话声音娘娘腔,可是从他陪她说了那么话来看,感觉是个热心人。不仅帮助了她,还给她涨了工资。 整整500块! 夏天实在是太高兴了。 为了这500块,就算是被别人说成厚颜无耻,也要继续做下去才是! 买完菜回到山上,山上的树木更见萧条了。回想初进山时的浓艳鲜妍,如今已剩一片颓然。 夏天又不知不觉间走到苹果树那里,满地的枯黄落叶,夹杂着不时从树上熟掉下来的红苹果。深深做了个呼吸,空气中仿佛还透着一股苹果腐烂后的臭味。 这些苹果,好不容易从树上生长出来,从黄豆般的一小点,每天每天,努力长大,终于长成熟,最后却被生生辜负了。无人采摘的一生就这样过去了,感觉有点悲伤呢。 可惜了这片好果林,因为周季林深恨母亲的所做所为,连带着这片果林也恨上了。 如果真的恨,为什么不把它们全部都砍伐了? 或许,在他的内心深处,对他的妈妈还是爱着的吧。只是这一点,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而已。 转身要走,夏天忽然听到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回过头一看,原来是两只小老鼠,正在抱着一只苹果啃咬呢。 她展颜一笑:“原来就算无人采摘,有这些小动物陪着,这些苹果也不寂寞啊!” 她并没有立刻使用安莱送给她的化学药水。 刚刚和安莱见面时她问过一句话:“当初你被周先生捉弄时,是做了什么事才化解的呢?” 安莱告诉她:“我什么都没做!其实周先生只是一时的兴之所致,等他没有兴趣了,自然而然就会好的。你就再忍忍吧。” 既然整人是周季林的兴之所致,当然是让他以为自己计谋得逞了才好。不让他泄去心中的恼恨,自己纵然把污迹擦掉了,他还会想出别的招数来整她,到时候,恐怕就不是她能应付得过来的了。 所以,在他询问起那块地板上的污迹时,她只是低着头假装羞愧;听到他下楼的脚步声时,立刻拿过一块抹布假装在那块污迹上辛苦擦拭。 直到他快要将那块污迹淡忘时,逐渐没提起这事时,她才使用了那瓶药水擦拭干净。 第5章 对诗 果然他没再为难她。 就这样相安无事地入了冬。 离春节还有十五天的时候,夏天正在大厅中拖地,忽然听到外面门铃响。窗外雪花飘飘,忙披了外套到大门口开门,见是许久未见的安莱。 “你怎么来了。”夏天看到他很高兴。 “我来给周先生送机票。” “噢。” 之前安莱有跟她说过,周季林每年新年的时候,都会坐飞机飞往新加坡,和家人团聚。一般情况下,都是过了正月才会回来。换而言之,就是一年之中,夏天有40多天不需要“服侍”周季林,只要看好山里的这幢房子就好了。 翘着兰花指,安莱笑眯眯地说:“几天没见,你已经出落得这么漂亮了。” 嘴巴真甜,夏天捂嘴一笑:“进去再说话吧,这里好冷啊!” 山上的气温比起市里的,果然又低了几度。搓着双手,安莱呵出一口白气。他才刚下车不久,现在已经冻得在发抖了。跟着夏天进了别墅,里面暖气很足,冻僵的手这才感觉到缓过来。 “这个送给你吧。”安莱将手中的购物袋递给夏天。 夏天接过来:“这是什么呀。” “护肤品。上次见到你时,感觉你皮肤好干燥,女孩子这样子可不好,要多补水的。”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脸,“你看我的皮肤,水当当的,多好。”他有心要夏天在这里能长久工作下去,好让他不再频繁地继续招聘家政了,故送了些护肤品来笼络她。 一提到护肤,安莱有说不完的话。 一个大男人在跟她讨论护肤的话题,夏天有瞬间的错愕,不过随即释然。 翌日,周季林收拾好行李去机场了。 空荡荡的房子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山中寂寂,白雪铺地,远远望去,天地一色,银装素裹。 打电话给苏韵的时候,才知道她陪着宋云鹏回乡过年去了。她去看了养老院的阿婆,阿婆见到她还是和从前一样激动,发疯哭闹。护工不得不劝她:“为了阿婆的病,你还是少过来为好。” 除夕之夜,市里举行了烟火大会。她在山里,远远地可以看到那里的冲天而绽放的美丽烟花,犹如满天的花雨,瑰丽变幻,盛到极处,纷纷坠落。 唉,纵使再美丽,也不过一瞬间就熄灭了。 千家万户热闹了一夜,可那些 热闹都不属于她。她只有一个人,作为热闹盛世的旁观者,安安静静地站在三楼的玻璃窗前,挥动着画笔,在画稿上记录下烟花盛放的美丽。 过完正月的第二天,周季林回来了。 夏天很开心地迎出去,帮他搬行李。倒是让周季林莫名其妙的,心中暗忖:“她现在怎么一点也不怕我了?” 帮他放到行李后,夏天叽叽喳喳地说了许多话:“周先生,春节过得愉快吗?除夕夜市里有放烟花哦,不知道新加坡那边是不是也是一样的呢?大年初一那天这里下了好大一场雪,新加坡会下雪吗?还有哦,那天我到外面走走,居然碰到一只小松鼠。哈哈,山上有松鼠,我原来都不知道呢。今天晚餐吃什么好呢?周先生你有特别想吃的菜吗?......” 听得不耐烦,周季林白了她一眼:“我现在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哦。”兴高采烈的脸瞬间耷拉下来,她其实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而已。 虽然周季林还是原来的周季林,并不因为过了年长大了一岁而改变,但别墅里多了一个人,夏天还是觉得安心了不少。 不知不觉到了四月,这一日夏天做完家务,兴致忽来,踏步出门深入山中。 沿着羊肠小道而走,树木葱茏,枝叶翠碧,数不清的雀鸟在枝桠间跳跃,不时鸣叫两声。更有山花姹紫嫣红开遍,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花香夹着草木和泥土的气味浮动在空气中,但觉得清新怡人。 一路往东走,忽到了一个竹林,但见凤尾森林,龙吟细细。一阵风次过,只听得“沙沙”声作响,竹叶晃动,似是一阵夏雨急落。 夏天心想:“如果是淡热的天气到了这里,一定生凉解暑。”又隐隐听见有轻微的水声,寻思:“难道这里附近有泉水?”循着水声而去。 果然她所料没错,穿过竹林不久,面前横着一条青碧小河,水不甚深,清可见底。 岸边停有一白色小舟,许是受到风吹雨淋,上面颜色斑驳脱落,已极是老旧。夏天玩心忽起,想要推舟入河,划浆游水。但见舟中铺满落叶,其中有的已然腐烂,肮脏不已,必要打扫过才能上去。只得打消念头。 这些都罢了,只是这河水两旁岸上,长有两溜的桃树。正逢花期,千朵万朵粉粉白白的桃花娇俏绽放,碧嫩绿叶点缀在枝间,衫着粉白香花,好一幅天然画卷。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树下绿草萋萋,落英缤纷,韵华盛极,夏天不由得看痴了。 柔风缓送,落红如急雨,洋洋洒洒从枝叶间飘落。 这幅景色很快地出现在夏天的笔下,只是她画来画去,直到两边桃花树上的桃花全部落下,画卷中的桃花还是呆板无趣,画不出这天然的□□。 到了第二年的时候,稍稍好了一点。 然而和实物对比,总是少了点什么。 花落花开,花开花落,转眼又是一年过去了,她的画技丝毫没有进步,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哪里。 在这三年中,她和周季林说过的话还不到一百句。 周季林是高傲冷漠的大少爷。 她是尽忠尽责的卑微家政。 除了住在同一幢房子里,她为他工作,别的没有任何交集。 日子如水流般匆匆流过。 这一天,夏天早早地起床,将一楼东角边的茶室又打扫了一遍。等周季林吃完早点的时候,安莱领着客人到了。和往年一样,来了两个人,都是一般的衣饰华贵,只不过一个高瘦,一个矮胖。高瘦的那个戴着幅黑框眼镜,一双单眼皮眼睛透过镜片看她:“黑炭头,我们又来了哦。” 其实久未晒太阳,夏天黝黑的皮肤早已恢复原来的莹白如雪肤色,和“黑炭”二字根本就沾不上边。许是周季林总是叫她黑炭头,让眼镜男对这个绰号念念不忘,一见面就脱口而出。 矮胖男和眼镜男一年只光临一次不同,他是这里的常客,来的次数多了,和夏天关系挺熟的。这时听到眼镜男的话,用手肘往他腰上撞了一下,瞪了一眼:“你不说话会死啊?” 眼镜男好委屈的样子:“我怎么了?只是打个招呼而已,打个招呼也有错吗?” “你跟别人打招呼也用‘黑炭头’这三个字?” “李先生,没关系的。”矮胖男名叫李询,自称南唐后主李煜的后代,平时对夏天多有照顾。夏天知道他是因为眼镜男叫她“黑炭头”,怕她心里不痛快,所以才喝斥眼镜男的。但“黑炭头”这个称呼,夏天已经听得多了,又哪里还会怪罪? 将二人送至茶室,又上楼通知了周季林,这才下了楼。 周季林正在电脑前玩游戏,听到朋友来了,径直下了楼,来到茶室。 “哥们,你品味怎么变得这么好了?”一进门,李询就兴奋地对他说。 他很不以为然:“我品味一向都好,你现在才......”话还没有说完,忽然间愣住了。 茶室,似乎变得不一样了。 室内的摆设和以前一样没有任何的改变,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呢? 长方形的落地玻璃窗打开着,雨檐外面4平方米的水池一汪清绿,映着一树碧桃花,仿佛一幅天然的画卷。围着水池四周的藤花纤草,都成了陪衬。 去年这个时候,外面明明不是这个样子的。 没有这株桃花树,水池里面也只是些残水。 看来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那个黑炭头悄悄地做了些改变。 很意外的周季林不得不承认,这样一改变,茶室的美瞬间提升了好几个level。 “季林,你瞧,这墙上还有一幅古画呢。”李询指着自己身后的墙壁说。 眼镜男坐在李询的右首边,抬眼看了看那幅清净小画,说:“画得也是桃花,啊!那上面还有一首诗呢。” 周季林走过去一看,原来是唐寅的《桃花坞》。 李询已经念了出来:“‘花开烂漫满村坞,风烟酷似桃源古。千林映日莺乱啼,万树围春燕双舞。’哈,看季林刚才那错愕的样子,这应该是夏天那小姑娘的手笔吧。这孩子挺喜欢画画的,我好几次过来,都看到她在作画。” 黑炭头喜欢画画,周季林也是知道的。但他没想到,黑炭头除了画画外,居然还懂得诗词。不过,现抄古代的诗句,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和茶室摇摇相对的餐厅里,安莱叹了叹气。 给他倒了一杯鲜榨的橙汁,夏天问他:“为什么叹气?” 安莱可怜兮兮地说:“人家也很喜欢作诗的,每一次都不叫我过去。”他指的是茶室的那三个人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在茶室里效仿古人吟诗作对。 虽和周季林交流不多,但相处下来,多少也知道他对自己一向自恃甚高,挑选朋友也要“门当户对”,讲究“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生活,因此,别说是夏天了,就连安莱这个跟随在他身边多年的经纪人,也入不了他的眼。这种畅吟诗赋的事,当然不会邀请安莱了。 夏天拿安莱当朋友,不愿他不开心。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橙汁后,笑了笑说:“原来你喜欢作诗啊!我陪你啊!” 安莱瞪大了双眼:“你会作诗?” “论高雅,我肯定比不 上你了。不过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写来也会偷。这点点雕虫小技,我还是可以拿出来献丑的,希望你不要见怪。” “那太好了!咱们就开始吧。” 餐厅里,夏天和安莱两个人你一首,我一首,开始作起诗来。而茶室那里,李询出题限韵,眼镜男誊写,和周季林三个人作起即景联诗来了。 李询比起周季林和眼镜男,诗词上略逊了一筹,联了几句就跟不上了,直嚷着要吃的。 轻挑嘴角,周季林那双略带邪气的眼睛微微眯起:“李询,你也太差劲了吧,每次联不上就说自己饿了。” 李询拍拍自己的肚皮说:“我是真的饿了呀!你不给我吃的,我脑子里营养供养不上来,自然对不出了。” 李询耍起无赖来,谁都拿他没办法,周季林也不例外,只得走到门外,大叫了几声“黑炭头”,却无人应答。他喃喃自语:“奇怪,人去了哪里了?”回头对李询跟眼镜男说,“你们等我一会。” 在大厅外转了转,听到餐厅里面有笑语声。 看来人是在那里。 他走过去,只听得安莱说:“曾记溪亭藕花红,泛舟采荷碧重重。” 停住脚步,心中一片有些微的愕然。又听得黑炭头说:“玉簟空望归雁远,来年谁共画莲蓬。”接着安莱说:“不行,不行,你的那句比我的好。我得想个更难对。”停了一停,又说:“有了,故人辞我在重楼,依依话别泪更浓。”然后黑炭头咯咯一阵笑声:“你怎么那么喜欢用叠字,刚才重重,现在又依依。” 又听安莱说:“你管我,你快对。” “嗯。让我想一想。”黑炭头说,“你这是送别诗,我如果对得太过于颓废,总也不好。是了,送别的话要饯别,饯别没有酒也是不行的。嗯,就该这么对:还将饮尽怀中醉,或能消得此中愁.这句怎么样?” 原来里面的两个人也在作诗。 听了一会儿,周季林呆住了。刚才他还鄙视夏天只会抄写古人的诗句,现在听到她对诗对得又快又好,心里面颇不是滋味。 第6章 奖励 “黑炭头!” “在!” 夏天正在兴高采烈地对诗,听到周季林在叫她,立刻打了个激灵,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虽然已经相处了三年,但见到周季林,夏天还是有点怕怕的。 坐在对面的安莱一看到她这个反应,有点忍俊不禁。 周季林站在门边说:“做些点心送到茶室。” “是。”夏天毕恭毕敬。 点心是早就做好的。夏天将香滑椰汁糕摆了满满一白磁碟,端进了茶室。唯独给李询的是豆腐味的布丁软玉枫霜。 眼镜男一见就嚷嚷着不公平,指着那杯软玉枫霜说:“这个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为什么我的没有。” 夏天微笑着解释:“这个很甜的,我怕你吃不惯。上次李先生来这里的时候,我做给他吃过,他觉得很好吃,所以这次我才专门给他再做了一次。” 眼镜男对周季林说:“我也要吃。” 幼稚,那么大了还讨要甜食吃!周季林面无表情地说:“黑炭头,给他来一杯!” “哦。好吧。”幸好她有多做了一些留着给自己吃的。 “等等。” 又被叫住。 “什么事?” “顺便给我也来一杯。” “哦。” 夏天出来,到了厨房。拿出冰箱里的布丁,洒上红糖。用□□将布丁上的红糖制成焦糖,加入水果点缀。很快就做好了,端回茶室。 将布丁摆好后,转身要出去,又被周季林叫住:“先给我们煮一壶茶再走。” “是。” 夏天留下来,往茶壶里倒了水加热。 等水开的功夫,她站在李询旁边,一边听他们联诗,一边看李询在白纸上抄誊诗句。忽然看到一句,心里暗暗偷笑。 “你笑什么?”周季林厉声问。 夏天愕然抬头,望了他一眼,不明所以。 “你刚才为什么笑?”周季林看她傻乎乎的,又问了一句。 她、她只是在心里偷笑啊,他是怎么看得出来的?夏天吓得双手捧住脸:“我没有笑啊!” “还说谎,你分明笑了!”对方斩钉截铁。 李询和眼镜男看夏天战战兢兢的,显然是被他给吓着了,睁着一双水湛湛的美目,好不可怜,忙劝说:“季林, 算了。小姑娘不过就是笑了一下,也值得你发脾气?” 其实夏天已经二十二岁了,不过小脸圆圆的,一双眼睛也圆圆的,人又瘦弱娇小,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多了。李询以为她也就高中毕业,才一直叫她小姑娘。 周季林并不想发脾气。如果换作平时,夏天再怎么笑,他也不会在意。可是刚刚听到夏天和安莱在餐厅那里对的诗,显然她也是个在文学方面侵染多年的人。她看到李询抄誊的诗稿发笑,一定是因为诗句中有什么地方出错,这才引她发笑。 周季林这个人最是自负,容不得别人瞧不起他半点,特别是像那些社会地位低下的人。很不幸的,夏天刚好是这样的一个人。她嘲笑他作的诗,这正好戳中他的软肋。 “你快说,为什么笑!”周季林不理会李询和眼镜男两人,对夏天不依不饶。 “周先生,你别生气。夏天她不懂事,你大人有大量,就别跟她一般见识了。”安莱忽然走进来,看到这一幕,连忙替夏天解围。 刚才他在对诗时总是略输一筹,趁她离开,埋头苦思了一回,打算要作出一首绝妙的诗句来挽回局面。听到茶室这边周季林的喝斥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忙赶了过来。他不知道周季林是因为什么因由生气,不过一看夏天当时一副怯怯的表情,自是她什么地方得罪了他了。 夏天见安莱进来,忙躲到他身后,盼望他能劝阻住周季林。 周季林更生气了,抢上一步就把她从安莱身后拖了出来:“你长本事了,居然敢不回答我的话。” “我不是故意的,周先生,你就原谅我吧。”男人的大手死死地钳住她的手腕,夏天吓得尖叫了一声,扭转手肘想挣脱,可她一个娇小的弱女子怎么敌得过一个成年男人的力道? “快回答我的话!”周季林俊脸如浸寒冰。 “我说,我说。”夏天素知安莱听周季林的话办事,绝不敢对他稍有违拗,想让他反抗周季林来帮助自己是不可能的。而李询和眼镜男,相交不深更加不用指望。当此之时,如果自己不妥协,以周季林的性子,这事必然没完没了后患无穷。心念电转间,咬牙下了决定。 早这么样不就行了,周季林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终于放开了她的手。 白嫩的手腕上赫然是一圈鲜红的印子,夏天揉了揉腕上红肿的地方,怯怯地说:“其实这只是我的一家之言,我说了你可不要生气。” “废话, 还不快说!”周季林已经不耐烦了。 夏天硬着头皮指着诗稿说:“我刚才看到这里,这一句‘林中叶脉脉’,我觉得这个‘脉’字用得不太好。” 周季林等人都拿起诗稿来看,夏天所念的这句诗句中,上一句是写春天百花盛开的场景,那么下一句对“林中叶脉脉”似乎并无不妥的地方,而且用“脉”字,还压韵了呢,完全不像她口中说的“用的不太好”。 周季林瞪了她一眼:“你知道什么,也来这里浑乱说。” 夏天低着头嘟囔了一句:“说了是我的一家之言了。” 安莱直到这时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嗐”了一声,“我当是什么事,原来是为这个。不过是一个字罢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夏天,我觉得‘脉’字用得很好啊,‘林中叶脉脉’可以说是树叶含情的样子,不是很妙吗?难道你还有别的字可以替代不成?” 夏天瞄了周季林一眼:“这也没错,可是,既然上一句是说百花盛开,下一句对树叶茂盛的样子会比较好吧。” “林中叶脉脉”这一句是眼镜男联上的,听到夏天这么一说,不由微微一笑:“我原也是这样想的,只是如果改成‘林中叶茂茂’总是不压韵。” 感觉到周季林那道逼人的视线,仿佛不说出个所以然,他绝对会让她好看。夏天瑟缩了一下,弱弱地笑着说:“也不用改音,改一个字就可以了,不如用爱莫能助的‘莫’字,怎么样?” “林中叶莫莫”? 众人脑袋里都打了个问号。 周季林略一沉思,马上领悟过来。其他人不明白,李询看了眼镜男一眼,问夏天:“这个‘莫’字有什么出处吗?” 不等夏天回答,周季林就白了他一眼:“这还用问吗?你也好意思问出口。这肯定是出自《诗经》中《葛覃》那一篇,‘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莫莫’。黑炭头,我当你有什么高见,原来不过是些雕虫小技。行了,这里用不着你了,马上出去,不要站在这里防碍到我们。还有安莱,你也一样。” 夏天如蒙大赦,慌不迭地走出茶室。 安莱也跟着她一起出来,看她犹自惊魂甫定,感到有些好笑:“你就这么怕他啊?” 夏天点了点头:“刚刚他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你也看到了,我能不怕吗?” “你怕他你还笑他?” “我只是在心里笑,谁知道一不小心 就显在脸上了。” 安莱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不用怕他,其实跟他相处久了,他这个人还是挺好的。” 夏天可不敢苟同。 到了下午,安莱载着李询和眼镜男一起离开了。周季林送他们出了大门,这才折回来,看到夏天在那里拖地,就对她说:“你跟我过来。” 不知道是什么事,夏天惴惴不安地跟着他到了书房。 “茶室是你收拾整理的?” “是......啊!” 回答了一个“是”的,夏天才想起来,不会像苹果树那样,茶室也和他妈妈有关系吧?她就这么冒冒然地整理,不会又惹出什么□□烦出来吧? “整理得很好。” 夏天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要夸赞她,她脸上笑意盈盈,口中却谦逊说:“这是我份内应该做的事。” 周季林悠闲地坐在椅子上,十指交叉在前,一直冰镇着的脸这时也露出一丝笑意:“我这个人一向赏罚分明,你做得好,我自然有奖励。只是,我的奖励,也不是轻易能拿到的。这样吧,我出一道题,如果你明天之前能答得出来,你就能得到这份奖励。” 有奖励啊! 一听说有奖励,夏天心里暗暗高兴,还没来得及高兴多一秒钟,又听他说要回答出问题才能拿到,心想这不是为难我吗?笑了笑说:“什么题目?你说吧。” 周季林说:“也不是很难的题,你听着:怎么切三刀,将一块圆形的蛋糕分成相等的八份?好了,你回去好好的想一想,明天告诉我答案就可以了。” 听完了题目,夏天心想,果然不是很难,只是为什么要等明天才能回答?像课堂上向老师提问问题的学生,乖乖地举起右手来问:“我可以现在回答吗?” 周季林诧异:“你那么快就知道答案了吗?” “是啊!” “你听清楚,是切三刀,将一块圆形的蛋糕分成相等的八份,可不是四份!” “我知道啊!你刚刚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周季林双手抱在胸前,还有点不敢相信:“你先说说看。” 夏天手指在空中虚划着:“横切一刀,竖切一刀,这样就可以分成相等的四份了。然后在蛋糕上下的中间水平切一刀,刚刚好把蛋糕平等地分成八份。” 半点也没错,这黑炭头反应怎么这么快。周季林很 意外地打量了她一眼,说:“回答正确。我这里的书,你可以随便挑几本去看,我送给你,就当是奖励了。” “真的吗?真的要送书给我?”夏天迭声问。 刚来这里的时候,夏天有一天打扫书房,看到这里的书琳琅满目,惊呆了,随意抽选了一本打开看,竟看入迷了,连周季林进来也没发觉。周季林不喜欢别人进他的书房随意翻看他的书,故意折磨了夏天一段时间,在那段时日里,夏天很吃了些苦头,从此后再也不敢随意乱动他的书了。现在听到他说要送书给她,非常高兴。 周季林白了她一眼,都说送给你了,你还要问几遍才肯作罢?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夏天寻思:“选什么书好呢?以前在学校借书,历史方面的书籍刚好看到明朝这里,有关于南明的历史都没有看过,不如就拿几本南明史书吧。”一边想着,手指一边在书架在挑选。 “咳,咳!” 刚把书从书架上拿下来,忽然听到身后周季林咳了两声,愕然转身看他,见他的双眼直直地盯着自己手中的书本,想是舍不得。只好把书又放回去,重新又选了本。 “咳,咳!” 又是两声咳嗽。 夏天又把书放回去。如是再三,夏天也不敢选书了,她悻悻地收回了手:“算了,我想了想,其实我也不是很爱看书。” 周季林说:“那怎么行,我说过奖励你的就一定算数,没关系,你选吧。” 夏天连连摆手:“不用了,我平时要干活,没什么时间看书的。” “说什么胡话。”周季林白了她一眼,走过另一边的书架,从中抽出七八本书,一一丢到夏天怀中,“这些都是我写的小说,你拿去看看,包管你看得废寝忘食。” 夏天接过那堆书,这才了解他送书的用意,原来是想向她炫耀自己的才能啊!真是的,直说不就行了,还绕了那么大一圈子。 第7章 写书评 夏天抱了书下了楼,回到自己房中,随意翻了翻,看到其中有一本自己很熟悉。“咦”了一声,怔了怔,心想:“这本《柳芷传》明明是作家寂寞林的小说,怎么周季林说是他写的?不会是拿错了吧?” 《柳芷传》是一部五十万字的小说,讲的是在架空历史的朝代,一个绝顶聪颖女子为救自己的身陷囵圄的姑姑,假扮成当朝二品大臣宁毅的未婚妻,混进他府中。以智计救得自己的姑姑,却输了自己姻缘的故事。小说中,柳芷与宁毅、李书成三个人的感情纠葛,真的是牵动人心,在初高中生中极有人气,所以书本一出,当即销售一空。几乎班上人手有一本,当时正上初中的夏天当然也是拜读过的。 心念一转,夏天忽然想到一个可能:周季林会不会就是寂寞林本人! 再翻看其余的书籍,果然所有的书皮上作者都是“寂寞林”三个字。 证实了心中的猜想,夏天内心的震憾当真是无以复加。和周季林相处了三年,她只知道他是个作家,竟然不知道他写过什么书,也不知道“寂寞林”就是他的笔名! “你还不知道吗?我还以为我已经告诉过你了呢。”安莱本来担心他走了之后,周季林会为难夏天,故打电话过去询问,却听到夏天很吃惊地问他周季林是不是就是作家“寂寞林”本人。 “我哪里有可能知道?你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啊!” “咦,我真的没有告诉过你吗?我明明记得有的啊。” “是真的没有。”夏天再次肯定地说。 “可能是我忘记了吧,不过,我没有告诉你,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夏天便将周季林以奖励她为由,却把自己的小说送给她的事说了出来。 安莱嘿嘿一笑:“我还怕他为难你,这样再好不过了。他把自己写的小说送给你,你可要好好地看一看哦,不然到时候他询问你小说里的某个情节,你答不上来,到时候又有得饥荒了。” 他只不过是随意的一个玩笑,夏天却信以为真。 因为害怕周季林真的问她小说里的情节,夏天看书格外认真,书本里做满了笔计,每看完一本书,都要写上一篇读后感。《柳芷传》本来她初中的时候已经看过无数遍了,但多年过去了,许多情节已经忘记得差不多了,所以又重新看了一遍。 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再看《柳芷传》,完全没有初中时看到的那种惊艳的感觉,反而许多地 方都写得很稚嫩。当年认为书中写得最好的就是感情部份了,现在看了却不觉得如何了。 不过转念又一想:“仔细算下来,写《柳芷传》时,周季林还不到十八岁。那么年轻的一个少年,能写出这种小说来已经很不错了。嗯,他下一本应该会好一点。” 她也知道《柳芷传》是寂寞林的成名作,在他成名后几乎每一年出一本书,可她自看过《柳芷传》之后,身逢迭变,此后就很少看畅销小说了,是以寂寞林之后再出的书,她是没有再看过的。 如此说来,每一本都是要观看的。好在她看书极快,记性又不错,饶是这样,看完这八本书,已经是两个星期之后了。这段时日里除做家务活外,其余时间都在看书,一边看一边记诵,这时甫一看完,只觉得精力耗尽,待坚持写完读后感,已经不支倒在桌上昏沉睡去。 刚好在这时周季林从外头散完步回来,口渴难当,顾不得上楼,径直往餐室里寻杯子倒水。看到夏天伏在餐桌上沉睡,面前放着一本书,书本下面是摊开着的笔计本,笔计本上密密麻麻写着字迹,而她手中还兀自拿着一支圆珠笔。 他心中暗想:“她在学习吗?这么认真!” 她睡得香沉,连他进来倒水喝都不知道。 喝完水后,他正要离开,瞥眼间见到那桌上的书本,页面上赫然是他去年写的《暖阳》,不由得停步过去,好奇地拿起她的笔计本来看,心想:“难道她笔计本上是为我的书所写的书评吗?哼,一个做家政的,哪里能有什么高见,我倒要看看她写些什么。” 扫一眼下去,果然如他所料,笔计本上的确是她写的书评。他认真地看了几行,越看下去,脸色却越是难看。 那上面写的是:“《暖阳》是一本极为普通的小说,作者当真是对不起作家富豪榜排名第一的称号。俗话说得好,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此书几处逻辑不通之极,以作家的笔触,竟没有能力回旋。还不如他写的第二本《秘密》般温暖动人,也不如《挽歌》般对抓不住幸福的遗憾感慨,更加不如《安魂曲》里对既定命运的无奈和悲伤。 唉,全部小说看完后,觉得《挽歌》是作者的巅峰之作,后来的《迷蝶》、《紫树》、《暖阳》等文已经是江郎才尽之笔了。这几本小说看完之后,完全让人心荡不起半点涟漪。奇怪,这种书也会有人买吗?仔细想来,作家今年也才25岁,正当盛年,怎么就才竭了呢?......” 后面的话显 然尖酸刻薄之极了,周季林完全没有想到,平时对他毕恭毕敬的女孩,写起书评来居然会这么不给人留余地,当真是让他羞恼之极。 通篇书评看下来,他只觉得自己的胸口犹如被人拿着铁锤重重一击。 他是被人讽刺了吗?事实明明白白地摆在他的眼前,他的确是被嘲讽了,而且还是被他请来帮他做家务的家政取笑,全世界没有比这更滑稽的事了。 更加可笑的是,他怒到了极点,而惹他发怒的人兀自睡得香甜,浑然没明白自己的眼前发生了什么事。 看着她甜甜的睡颜,他恨不得倒上一盆冰水,全部都泼洒在她身上,好让她知道,得罪他是怎样一个下场。可最终,他什么也没有做,恨恨地走开了。 回到书房,尤自气得不轻,重重地在书桌上拍下一掌,只听得静寂的书房里“啪”的一声,煞时手掌一阵剧痛。他咬牙忍住这痛意,拿出手机拨打安莱的电话。一边拨号码,一边骂了句脏话,自言自语地说:“这个黑炭头,居然敢这么诋毁我。既然你这么看不起我,我又何必要让你在我手下做事,干脆把你开除了,我眼不见为净。” 手机那头安莱已经接起了电话:“周先生,你好。” “你......”他本想说,你快把那个黑炭头给我炒了!可话到嘴边,又想:“这样一来,安莱少不得问我为什么要炒掉黑炭头,我如果把原因告诉他,不是让他笑掉大牙?完全是自取其辱!......不过,我不把原因告诉他,随便找个借口那也行得通。我要炒个人,难道还需要看别人脸色?” 安莱还以为信号不好:“喂,周先生,我听得到我说话吗?”还喃喃自语,“奇怪,怎么没有声音呢?我手机坏了吗?” 周季林轻咳了一声:“安莱,你帮我把......算了,当我没打过这个电话吧。” 啪的一声挂断电话,估计对方此时一定一脸愕然。 午后的书房中一时静无人言,周季林呆坐在椅子上,盛怒过后,心思回复清明。在他内心,其实知道夏天的书评虽然言辞犀利,其实不无道理。但他自年少成名,一向自诩才华过人,总觉得自己的小说天上有地下无,没有人能比得上。忽然被一个自己一向瞧不起的女孩这么一批评,总是不愿相信。 他起初打算炒掉夏天,最后却没有开口。或许他内心深处,早就隐约觉得这几年来,自己的写作水平非旦没有进步,还退步了。但从前只稍稍想到这一层, 心思立即避开,不愿意深入去想。直到此刻看到夏天的书评,被她一针见血地指出来,这才避无可避。 难道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文笔退步了? 他的这一番心潮起伏,夏天自是不知道的。她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窗外暮色四合,吓了一跳。 糟糕,睡过头了! 赶紧洗了把脸,手脚麻利地开始淘米做饭。 等到把饭菜做好的时候,已经快七点了。 看着时间,内心满是不安。 上一任家务交待说务必要在下午4点半前把饭菜做好端放到楼上的冰箱里,这三年来,她没有一天是超过时间的。今天不知怎么的,居然睡过头了,但愿周季林不要因为这事而怪罪她才好。 胆颤心惊地把饭菜端到楼上,看到餐厅反方向的书房还亮着灯,松了一口气,蹑手蹑脚地向餐厅走去,打开冰箱,将饭菜放到里面。 谁知翌日做好早餐端上来,看到饭桌上并没有装着剩饭剩菜的碗碟,心里先咯噔了一声。打开冰箱一看,昨晚放进去的饭菜依然原封不动地躺在里面,心上更是惴惴,暗想:“周季林不会是发现我昨天没有及时把饭菜做好,他生气了,一怒之下这才不吃的吧。糟糕了,他会不会又想出什么古怪的法子来捉弄我?” 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她猝然回头,正好对上周季林那张冷冰冰的俊脸,双肩不由得一颤。 第8章 惊惧 周季林看到夏天那双澄澈如水的眸子在见到他的那一刻,流露出惊恐的神情,心中冷哼一声:“你表面装作怕我,实际上背地里对我尽是不屑。很好,一个家政也胆敢瞧不起我!” 这样一想,脸上更冷了几分。不再看她,自己径自到椅中坐下。他昨晚没有胃口吃饭,现在胃里空空如也,原该饿极才对,但是看到面前的精致早点,竟然还是没有半点胃口。 他将筷子甩回桌上,站了起来。 夏天自进别墅里工作以来,做的每道菜肴都极尽心思,花样百出,务必精求色香味俱全,是以周季林很少有吃不下饭的时候。这时见他面对自己精心准备的早点,竟然神色恹恹,半点胃口也无,不禁更加惶恐,心乱如麻:“他昨晚不吃晚饭,我只当是他恼我不按时将饭菜做好送上来,其实真相可能是厌倦了我做菜的手艺。唉,一定是了,不然怎么会吃都不想吃一口?我真是笨,早该想到这一层才对!” 她曾听安莱说过,在她之前,请了十任的家政助理,其中一任就是因为所做饭菜不合周季林的口味,才被炒掉的。没想到自己一向做事尽心尽力、小心谨慎,却也有一天步那一任家政助理的后尘。想到此节,全身犹坠冰窑,一双手微微颤动。 她不知道周季林是因为看到她写的书评,被她点中真病才心灰悒悒的,并不是饭菜不合口胃。但她一味地想当然,竟自己吓了自己个半死。虽然苹果事件后,周季林再没对她呼喝怒骂,但在她小小的心中,总是充满了惊惧,一有点风吹草动,更加是惶惶不已。 夏天想了又想,只有让自己的厨艺精进一层,才能挽回局面。一个念头一起,不由得踌躇起来,蓦然在短时间内提高厨艺,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不过,将全国各个地方的特色菜肴每天轮转着做,怕也是可以的。只可惜冰箱里面的食材不多了,做完午饭之后得下山重新采买。 想通这一点之后,她按照心中的计划,今天做湘西特色的菜肴,明天做粤东特色的菜肴,后天又改做绍兴特色的菜肴......每天轮转着做,二十多天来所煮菜肴或炒或煮或炖或烹,绝无重复。然而即使她费尽主思,周季林还是动筷不多,一天天消瘦下去了。看到她时,也越来越不耐烦。 得了,这么多天来的努力全部白费心机。 这不由得让她想起中学的时候学到的古文:“寡人之于国也,尽心焉而已。河内凶,则移其民于河东;河东凶亦然。” 再次下山采买食材 的时候,她自嘲地笑了笑:“我现在不是跟那个国王一样,也是尽心尽力了,却没有得到半点的改善。看来是老天爷诚心让我离开了。唉!” 到了超市外面停好电动车,蓦然看到地上有张宣传纸,不知道是被谁随手丢弃的,躺在干净的地面上犹显得突兀。 她随手捡了起来,在丢进垃圾桶之前,视线无意中往那张宣传纸上瞥了一眼,这一眼,却让她呆在垃圾桶前一动不动。 急忙将宣传纸粗略看了一遍,秀眉转舒,点漆双瞳露出光彩,嘴边也噙着几丝笑意。这时的心情,已不复来时的心忧郁闷。 这张宣传纸上印刷的是风云工作室向社会招收初级原画师的招聘宣传,只要应聘者画功过关,无论学历高低、年龄大小都可进入工作室工作。 她是画画的爱好者,对于风云工作室的事,多少也知道一点。 这个风云工作室,是国内专业的动画工作室,曾经制作过《风云变》、《月亮城》等知名的动画片。工作室这几年发展的顺风顺水,就算是放到全国上来说,也有着不低的知名度。 夏天将这薄薄的宣传纸翻来覆去地看完,内心喜不自胜。她一生最大的心愿,就是终生能与绘画为伍。只是可惜自己没能力没学历,不能一偿所愿。而风云工作室的招聘,无疑于给黑暗中的她透进一丝光亮。 “太好了!我从初一开始学习画画,又在山中苦练了三年画技,到现在二十二岁,终于有机会进正规的公司画画了。”热血沸腾,踌躇满志,不过转瞬间,转念又一想,“可是,这三年来,我的画技进步并不大,x市人才辈出,工作室又只招收五名初级原画师,竞争实在太激烈了,我真的有机会吗?唉,说不得,也只有勉力一拭了。” 将宣传纸小心地收到。 回到家中,提着大袋小袋进门,忽然见到穿着粉红衬衫的高瘦男子从楼上下来。她定睛一看,认出了那是崔易。 除了李询,崔易也是这宅子里的常客。只不过,李询是周季林文学上的朋友,崔易却是他的高中同学了。 崔易看她拿着东西吃力,忙迎上前来帮忙:“是要放到厨房里面去吗?” 其实从大厅到厨房也没有几步路了,夏天自己一个人忍一忍就可以提进去了,但崔易一来就接过她手中的东西,实在是盛情难却。她只得说:“是啊!谢谢了。” “客气什么啊!” 崔易帮她把东西提进 厨房,放到桌台上,由她自己整理。 夏天再将向他道了谢。但他显然不想那么快离开,站到一旁,静静地看着她把东西分类放进冰箱里面。她一边放东西,一边笑着问:“崔先生,你还有什么事吗?” 崔易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过了一会儿,才低声问:“季林看上去心情不是很好,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夏天心想:“你也看出来了。”嘴上说:“我也不知道。他这个样子已经有一段时日了。” 崔易轻吁了一口气:“我还以为是他对我有意见,不想让我过来了呢。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唉,他现在这样,也不知道下周的高中同学聚会他来不来参加。” 放东西的手一顿,夏天羡慕地说:“原来你们高中同学要聚会啊,真好。”我的高中同学恐怕都不记得我了,就算有聚会恐怕也想不起来邀我去参加。 崔易笑眯眯地说:“是啊!一年一次的聚会,本来已经很难得了,更加难得的是,最近我们班长还和学习委员订婚了。他们俩个,从高中就开始谈,一路谈到现在,真是不容易。这一次的聚会,也是为了庆祝他们俩人。正因为这样,我才特地过来邀请季林的,就怕他找借口不参加。” 夏天点点头,原来是这样。这些话她听过就算了,不萦于怀,她心里想的全都是风云工作室的事。 想要进入工作室,首先需要通过第一轮甄选,将自己平生所画的最得意的画作送去工作室,由工作人员统一给画作打分,得分高者就可以去参加下一轮的甄选。这一轮主要是到工作室中,由工作室出题,应聘者当场作画,工作室当场选出五名画技最高者,他们可以直接进入公司工作。 夏天心想:“我怎么着都要通过第一轮的甄选。不然学了那么多年,一下子就被刷下来,很好玩吗?” 她嫌自己之前所画多多少少有瑕疵,是以弃之不用。自己利用一个星期的空余时间,慢慢地调色,在画稿上上色,眼见得白色的画稿中景物慢慢地成形,心中的喜悦也随之渐增。 这次为了能甄选上,她将平时舍不得用的高价颜料也拿出来用了。果然一分钱一分货,昂贵的颜料色彩比低价的好上许多。 这天画稿完成的时候,她接到一个电话。 “夏天,你在山上别墅里吗?” 是安莱的声音。 夏天说:“是啊!怎么了?” 安莱说:“你 可能要出来一趟了。” “嗯?” “今天周先生参加高中同学聚会,忘记把送给同学的礼物拿出来了,你帮帮忙送过去给他吧。” “好。” “我把地址发送到你的手机上。” “ok!” 虽然跟周季林同处别墅三年,但夏天是没有周季林手机号码的,周季林也如是。两个人如果不在别墅,需要沟通的话,都是要靠安莱互相传达才能进行的。 夏天自然知道,周季林不存她的号码,是觉得她社会地位太低,不配进入他的手机联络名单中。好在她不是个自伤自怜的人,凡事也看得开,所以也从不为这事伤怀过。 这时接到安莱的电话,上楼去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周季林所说的礼物。只得又打电话给安莱:“大事不妙,我不知道礼物放在哪里。” 又过了一会儿,安莱才回她:“周先生说,就放在书房左边书桌的抽屈里,紫色包装的盒子就是了。” 夏天进入书房的书桌里一找,果然找到了。 这时候她也收到安莱发送给她的地址了,她点开短信看了看,觉得这地址有点熟悉,再一想,风云工作室不就在那附近吗?嗯,反正也是顺路,刚好可以将她画好的画稿送过去参选。 将画稿小心地收到画筒里面,连同周季林的礼物一起带过去。期间安莱又打电话过来催了两次,显然周季林有点心急。本来夏天打算先到风云工作室交了画稿,再到周季林那边,被安莱一催再催,只得改变计划,带着画稿,先去了周季林那里。 那是一幢外墙全是玻璃的高楼,楼下有数个彪形大汉把守。 这些彪形大汉个个虎背熊腰,杵在门口,颇有些骇人。 要不是这些彪形大汉一个个西装笔挺,她还误以为这些人是黑社会呢。和外表看到的粗悍不同,其中一个彪形大汉见她进来,很有礼貌地向她询问,问完之后不知给谁打了个电话,这才恭敬地送她到电梯口,还帮她按了电梯键。 第9章 同学会 电梯停在三十九楼,“叮”的一声门打开,夏天走了出去。电梯门口端正地站着一个穿白色制服,胸前领口处系一红色蝴蝶结的女侍者,等她出来,引着她走向左边的过道。 过道走廊的地板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的,黑得发亮,光可鉴人。女侍者的黑皮鞋敲在上面,“嗒嗒”有声。过道左边是玻璃墙,从这里往外可以看到外面的景物,但夏天知道,这玻璃是用特殊材质制作而成,从外面往这里看,反而什么也看不见了。 和左边不同,过道右边是瓷砖墙,墙上高一米半处有抠成的长方形槽子,这些槽子长约四十公分,宽约半米,隔一米处便有一个,远远望过去,这些槽子犹如整整齐齐排列着的士兵般,一动不动地任由时间流走,日日夜夜皆不改变。槽子里面或置放着时鲜瓶花、或置放着古董瓶唐三彩瓷马之类,看上去贵气逼人。 夏天一边跟着那侍女往前走,一边想:“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没想到别人家的同学会,都要在这么高级的场所举行。” 走到走廊尽头,女侍者带着夏天往右边一折,再走不久,就到一个紫檀木门前,轻轻转动把手,向夏天作了个请进的动作。 “谢谢。” 夏天走了进去,身后的门在此时轻轻关上,她还犹自不觉,一双眼睛四下观望。只见自己来到一个宽敞的大厅,厅中人数却不多,略扫了一眼,没有见到周季林的身影。 正没着落处,忽然听得“嗤”一声轻笑。夏天循声望去,右首边不远处有一张大桌,大桌两旁的沙发上坐着三个女孩,全都发饰精美,华衣美服。左边一个抹着想你色口红,梳着空气刘海,看上去极是娇艳;右边一个浓妆艳抹,令看不出本来的面目,举手投足间我行我素;而坐在这两个人中间的女孩,则一点妆容也无,素雅淡静,观之可亲。 此时这三个人正交头接耳,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夏天,那空气刘海女孩干脆捂着嘴吃吃发笑。 她们在笑什么? 夏天低头看了一下自己,全身上下并无不妥的地方。略一思索,便知道她们发笑的原因。原来自己的穿着跟这里的富丽堂皇格格不入,不过是白衬衫牛仔裤。白衬衫穿着久了,洗得都已经发黄了,看上去廉价又寒酸,难怪她们会取笑。 本来想直接走进大厅里面寻找周季林的,可被这些女孩一嘲笑,夏天立刻踌躇了:“唉,我真是太托大了,这么冒冒然的走进去,周先生会不会觉得我的衣着太丢他面子了 ?一定会的,他是这么好面子的一个人。如果早知道他来的是这么高级的地方,我应该换其他的衣服来的。”事实上她也没有得体的服装,所谓“换其他的衣服来”不过想想罢了。 这样一来,她反倒是进退不得了。如果打电话告诉安莱,让周季林出来拿他要的礼物,好像更是不妥。有谁见过下属还要让老板过来面见的? 正为难着,三人中那素雅的女孩向她走来,笑眯眯地问她:“小妹妹,你来这里做什么呢?”说话语调极是温柔。 夏天双颊一红,低声向她说明了原委。 女孩微微一笑:“原来你是来找周大才子的啊。” 夏天说:“是啊!你能帮我把这个送过去给他吗?”说着将自己手中的紫色盒子递过去。 女孩摆摆手:“我可不敢碰他的东西,还是你自己亲自带过去给他吧。” “可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你放心,你不知道,我可清楚着呢,我带你过去。” 夏天微一沉吟,点点头说:“好吧。谢谢你。” 女孩回到沙发那里,对那沙发上那两个女孩说:“我的戒指你们俩可别弄丢了,我先送她去找周季林,马上就回来。” “找周季林的?让她自己去好了,你干嘛要费那力气。” “就是。那周大才子平时那么嚣张,一副谁都看不起的样,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干嘛要帮他的人?” 沙发上的那两个女孩向夏天投去不善意的目光,显然,她们对周季林很有意见,并将夏天划分到“周季林的人”那一堆里。 “你们别那么说,好歹我们跟他也是同学一场,用不着记仇吧。”素雅女孩不认同那两个女孩的话,很温柔地劝说。 真的好善良,夏天看着素雅女孩的目光中透过几分赞许。 素雅女孩转身要走,又忍不住回头再叮嘱:“一定不能弄丢戒指哦。” “知道了,知道了!那么罗嗦,我看你是怕嫁不出去,视戒指如命。放心吧,我就算丢了性命,也不会弄丢你的订婚戒指的。”空气刘海女孩右手拇指和食指中捏着一只光茫璀璨的钻石戒指,她举了举拿戒指的那只手,信誓旦旦地说。 好漂亮的钻戒! 看清楚了刘海女孩手中拿的那枚钻戒,夏天发出一声感叹。 那戒指顶心一颗硕大的钻石,在天花板的白烬灯一照 之下,钻石发出耀眼的光茫,当真是华美灿烂之极,简直是让她舍不得移开目光。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瞄了素雅女孩一眼。 那么温柔善良的人,确实配得上这个漂亮的钻戒. 素雅女孩笑着说:“吴程程,你嘴巴还是这么的不饶人。” 吴程程说:“哪里哪里,您过奖了。我再厉害,又怎么能跟学习委员您相比?就好像萤烛之光,不敢与日月争辉啊!” 不再理会她的贫嘴贫舌,素雅女孩带着夏天转头往里走,一直走到大厅尽头。 原来大厅尽头处左右两边又各有一道走廊。夏天跟着素雅女孩折往右边,走了几步,素雅女孩回身去握住她的手,夏天只觉得自己的手腕处顿时一暖。 素雅女孩却觉得入手处一片冰凉,倒头一看,但见对方的手皓洁如雪。她本来自觉自己肤色白皙,人所不能及,没想到这女孩比她还要再白上几分,微微笑着问:“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她说话的声音温柔又亲切,听在人耳朵里,舒服极了。好像听了她的声音,再怎么刚强坚毅的人,都能乖乖地服一声软。夏天不自觉也温软下来,轻声说:“我叫夏天。” 素雅女孩一边走路,一边侧脸拿眼去觑她。但见对方眉清目秀,眉宇之间却总是笼着一股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的淡淡哀愁。心想:“倒难为她了,跟了周季林这么一个狂妄傲慢的人,想是受了不少委屈。”想到这,微微笑着说:“嗯,夏天,你一定是出生在夏天里,所以你父母才给你起这么个名字吧。” 夏天听了她的话,低着头不语,素雅女孩又说:“我叫许燕容。” 夏天“嗯”了一声,想起昨天崔易说过的话,忍不住问:“你就是那个要和班长订婚的学习委员吧。” 许燕容很诧异:“周才子连这个也告诉你了?” 夏天心想:“我只是他家里的帮佣,和他关系又不深,他怎么会告诉我这些?明眼人一想就知道,这个许小姐怎么还这样问我呢?”轻声说:“当然不是了,上次崔易过来的时候,无意中说起的。” 许燕容“咦”了一声:“你也认识崔易?啊,是了,崔易跟周才子关系那么好,你当然是认识他的。”说到这里,低低笑了两声,“你跟周才子谈了多久了?就他那个脾气,也亏你能受得了。” 夏天一听她话里有点古怪,没有反应过来,有些愕然:“谈?谈什么?” “谈恋爱啊!”许燕容又低低笑了两声。 听到这里,夏天脸上露出了怪异之极的神色,觉得这个女孩的想法当真是异想天开、匪夷所思。她和周季林谈恋爱?怎么可能,下一辈子都不可能! 许燕容看到她脸上的神色,揶揄说:“不然,他的东西怎么会在你手上?你别瞒我了,你们俩已经同居了吧。” 误会了,这下子可麻烦了,都怪自己事前没有说清楚。夏天不得不开口:“不,不,不,你想错了,我并不是他的女朋友” “不是他的女朋友?难道是一夜情对像?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那种随便的人啊!” “不,我不是他的女朋友,更加不是一夜情对像......事实上,我是他家里的家政。” “啊,我还以为......”许燕容这才醒悟过来,为自己刚才的猜想连声道歉。怪不得,她还以为周季林转了性子,喜欢上家世贫寒的女孩。是她太异想天开了,一个眼高过顶、自负骄傲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就转了性子? 夏天察颜观色,许燕容脸色如常,并没有因为知道自己的工作后瞧不起自己,对许燕容又多了几分好感。心想她跟周季林并不是同一类的人,不会因为别人的工作,所处的身份地位而鄙夷别人。如果异地而处,今天向自己领路的人是周季林,他一定自觉纡尊降贵。 又走了没多久,许燕容在一房门前停下来,指着面前的木门说:“周才子就在里面了。” 夏天点点头,拧开门把手,门上刚打开一条缝隙,里面鼎沸的人声霎时传了出来,震耳欲聋。 咦,他们在里面干什么?夏天捂住耳朵,好奇地打开房门钻了进去。一堆人,男男女女围成一圈,正对着正中央纳喊助威,加油声、喝采声中夹着叫骂声,此起彼伏。 圈中两个壮硕的成年男子,扭斗在一起,在比摔跤。 夏天看了一眼,便不再感兴趣,目光缓缓地从人群中移过,找到周季林,他和崔易站在一起,正对着圈中饶有兴趣地议论摔跤者的输赢。 送礼物任务完成后,夏天走出房门,已经看不到许燕容的身影了。她应该是已经回到大厅的沙发那里了吧。夏天想到这里,忽然腹中一阵绞痛,捂着肚子“哎哟”叫了一声,应该是吃坏肚子了,得上趟洗手间才行。 幸好一路走过来的时候,她有看到洗手间在哪里。要不然,还得问人才行。 一路小跑过去。 高级的地方就是高级的地方,洗手间的装潢都这么雅致,有钱人真是会享受。就好像她使用的画画颜料一样,贵的和便宜的色彩截然不同,无怪乎这个世上人人都想一夜暴富。 解决完生理问题出到大厅的时候,大厅里已经半个人影也没有了,就连刚刚坐在门口右首边沙发上的许燕容三人也已不见了踪迹,这里房间众多,也不知道他们到哪里去了。 不过,不管他们去了哪里,都跟她完全没有关系。 夏天打开大门走了出去,迎面却碰上一个年轻男人。 那年轻男人一看到她,惊呼了一声:“小包子!” 第10章 戒指 这声“小包子”一出,夏天也是惊讶万分。要知道,小包子是初中时同学们给她起的绰号,及到上了高中,这个绰号仍旧没有摆脱掉,大家见她总是“小包子”“小包子”的乱叫,后来日子长了,对她的本名反倒是记不住了。工作那么多年,已经许久未听人叫唤过了,今天再听,当真是亲切不已。 “你还认得我吗?我是许惕然啊!”那年轻男子一声惊呼之后,继续说。 其实不用许惕然说出自己的名字,夏天已经先他一步记起他的名字了。 当年上学的时候,她无心学习,各科成绩差得要命,常常被老师点名批评。一个班上,成绩分好坏,她的成绩差,这个许惕然则刚好相反,无论大考小考,他各科成绩都基乎是满分。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学的,初中时像历史地理生物这些是偏门课程,属于中考不考的科目,老师们讲课时也是心不正焉的,同学们在学这些科目的时候自然而然也就懈怠了。可是这个许惕然简直就是个天才,无论是重点科目还是偏门科目,他都能不分轻重地学习,而且都学得特别的好。 后来上了高中,即使不与他同班,同学们只要说成他的名字,都是一脸的钦佩。 许惕然在所有同学的心目中,就是这样优秀的一个人物。 不过夏天之所以对他记忆深刻,倒不是因为他的成绩优秀。初一第一次上绘画课的时候,教导绘画的老师懒惰,随手拿来一张当季汽车新款的画报,贴到黑板上要学生在一节课之内画完。老师教也不教,就让学生随手画,学生们怨声载道的,快到下课时间,许多未完成的同学草草几笔画上去交差。 那个时候许惕然刚好坐在她的前面,他画完之后,坐在座位上随意地观看周围同学的作品,或是摇头或是大笑,想来那些同学的作品糟糕之极,及至看到夏天的画作之后,却发出一声惊呼:“你画得太好了!简直就跟那画报上的汽车一模一样!” 他这一声赞叹,引得其他同学纷纷过来观看,就连老师都被惊动了,也跟着走过来,对着她的画大声赞赏。 其实这幅画夏天只是随意画成,并没有多花心思。她一拿起画笔,无论是花鸟还是草木人物,都能随意画就,丝毫不费力气。她的学习成绩太差,在学校的时候从未得到过半句夸赞,班主任总是责怪她给班级拖后腿,同学们即使没有说过口,但她知道他们对她亦是充满着鄙视的。 当一个人境遇不好时,对别人无心间的一 点小小的恩惠都会铭记于心的。 许惕然是第一个夸赞她的人,所以她对他有着莫名的好感,直到今天也没有忘记,又怎么会不记得他的名字? “记得,我当然记得。你是‘第一名’!”夏天笑意盈盈地说。 因为他无论大考小考次次都是排名第一,从未有过一次是落于人后的,所以同学们给他起了个外号叫“第一名”。这事许惕然当然知道,他也深以为荣,因此微微一笑:“你怎么会在这里,是来这里玩的吗?” 夏天说:“不是啊!我来送东西的。你呢?” 许惕然说:“今天是我堂姐的同学会,听说她的同学帮她庆祝她订婚,在这里举行宴会。我喜欢热闹,所以向我堂姐要了地址过来了。” 庆祝订婚,举行宴会,夏天一听就知道他说的是谁了,说道:“啊!原来你是许小姐的堂弟!”说起订婚什么的,夏天忽然就想起许燕容的那个光茫璀璨的订婚戒指。 “原来你认识我堂姐。” “认识倒提不上,只是她刚才还帮我指路。你堂姐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呢。” 许惕然点点头:“我堂姐对人一向很好的。不说她了,说说你吧,你现在在哪里上的学?” “我早就不上学了,出社会都工作好几年了。” “啊,那......那还真是可惜。” “可惜什么啊,我成绩也不好。” 许惕然说:“我得进去了,下次咱们再聊吧,你电话号码是多少,得空的话我去找你。” 夏天笑了笑,她是有工作的人,每天都在山上,即使下山采买物品,也是匆匆地来匆匆地去。即使是他有空,她也不见得有空出来。想到这,说:“还是算了吧,我可能不太方便。” 许惕然说:“咱们是同学,难得见一次面,加个电话号码怎么了?” 夏天见他都已经这样说了,而且手机拿出来作势要拨号了,只得说了一个号码。他按照她说的号码拨了电话,听到她身上手机铃声响了,这才保存下来。 互道再见之后,夏天坐了电梯下了楼。没想到出门的时候被进来时守门的那个彪形大汉给拦住。 “怎、怎么了?”她问。 那彪形大汉倒也没有难为她,很有礼貌地跟她说:“对不起,小姐,楼上的客人说不见了一样东西,叫你上去帮忙找找,或许你见过也说不定。” “什么东西啊?” “我不知道,客人没有跟我说。小姐,你还是上去一趟吧。” 夏天虽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坐了电梯回到楼上。 一打开大门,只见许多人都围成一圈,站在大厅右首沙发的边上。夏天也跟着站过去,只见沙发上坐着好几个女孩,当中一个正是刚才给她引路的许燕容。此时她眼泪扑簌簌地落下,不知道为了什么事伤心。 她曾帮助过夏天,夏天对她很是感激,见她伤心,不禁也黯然,心想:“莫非丢东西的人是她?她那么伤心,那东西肯定很重要了,我得帮她找到才行啊!” 围在周围的人除了许惕然和夏天之外,都是许燕容的同学,这时见她哭泣,也不禁面有忧色。夏天视线在周围转了一圈,找到了周季林和崔易。周季林那张脸还是冷冰冰的,显然是事不关已;而他旁边的崔易则是忧形于色,开口询问许燕容:“怎么会不见了呢?会不会是你记错了啊?” 许燕容哭着说:“那么重要的东西,我怎么可能会记错?刚才我还明明借给吴程程看看,她、她还说会帮我好好保管呢。”说到这里,脸朝着身旁空气刘海的女孩说,“程程,你刚才怎么和我保证的来着,怎么一转眼,你、你就弄丢了我的戒指?” 她这话一说,全部人的目光全都不约而同地向空气刘海的女孩望去。 夏天心想:“哎哟,那可是她的订婚戒指,怎么可以弄丢了呢?”她记得清清楚楚,最初进来时,那个叫程程的女孩还信誓旦旦地保证丢性命都不会丢戒指呢。 程程本来已经一脸的羞惭了,现在见大家都在看她,不由得满脸通红:“我、我不是故意的。” 崔易问:“那戒指是怎么丢的呢?” 程程仔细地回想:“燕容把戒指给了我,当时我就在这个沙发上,哪里也没去。后、后来,我听说你们在比赛摔跤,我就过去看了看。这时程程来找我要回戒指,戒指就不见了啊!” 众人这时再也忍不住,你一言我一语,我说一句:“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交给你个东西你都保管不好。”你说一句:“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当初不给她看就好了。”七嘴八舌,满室里顿时哗然一片。 “都别吵了!” 忽然崔易大喊几声,众人这才慢慢安静下来。 崔易对程程说:“你再想想,你最后一次见到戒指,是在什么地方。” 程程指着眼前的桌子说:“我去看摔跤比赛前,应该是落在这个桌子上了,可是后来我回来找,却怎么找也找不到了。” 许燕容本来已经擦干了眼泪,听到这里,忍不住又哭起来了。夏天看她哭得可怜,恨不得上前抱住她安慰她。只是周围安慰她的人不少,自己即使想也是插不进手去。 程程所指的桌子也不甚大,举目一览无余,除了当中的那瓶鲜花,上面只放着几盘水果和几把小小的水果刀。众人将桌子底部都翻找遍了,也没有见到那个钻戒的半点影子。 找完后,崔易又问程程:“你当真肯定这个戒指是落在这个桌子上?” 程程说:“我肯定。” 崔易无奈地下了结论:“那应该是被人拿走了。” 其实他不用说,众人也是这样想的。大家都在想:“是谁拿走的呢?”心里想着,双眼不由自主地往周围的人身上瞄,夏天当然也不例外。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夏天觉得众人的眼光在扫到她的时候,有意无意地多看了几眼。 又听得崔易问:“刚才出入这里的人有哪些,可不可以站出来一下?” 他这话一出,许惕然站了出来,说:“我。” 许惕然是许燕容的堂弟,多次参加许燕容的聚会,崔易也是认识他的。见他站出来,无奈地说:“你才来不久,又是燕容的堂弟,你不算。” 夏天问心无愧,也站了出来:“我刚才出去的时候,也经过这里了。” 崔易见是她,向周季林那边瞄了一眼,微微一笑:“你出去的时候,有没有发现这里有什么人?” 夏天摇了摇头:“除了我,这里没有一个人。” 她话音未落,程程忽然厉声叫起来:“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知道那个戒指是被谁拿走的了。” 夏天觉得奇怪,她刚才还什么也不记得,这会怎么想起来了?眼光瞧着她看去,却见她的食指指向自己说:“那个戒指、那个戒指就是你拿走的!” 第11章 受辱 眼见程程不问青红皂白,就将戒指丢失的事栽赃到她身上,夏天不由得满心恼怒。她深呼吸了几下,强抑制内心的怒意,冷冷地说:“简直是胡说八道。” 程程一脸肯定地说:“就是你,不会错的,刚才你进门的时候,就看到我手里拿着这个戒指,所以你就留意上了。哼,也是我太过于大意,居然将戒指落在这里,你就趁机过来偷走。你、你好不要脸!”她说着说着,仿佛亲眼看到夏天鬼鬼祟祟地留意她的一举一动,最后摄手摄脚地将戒指偷走的场景。 夏天骇然:“我又不是神仙,也不是算卦的,怎么能事先预料到你会将戒指落下呢?” 她的话让程程无可辩驳,程程吞吐了几句,都不得要领,最后说:“丽宁,你来说。” 那个叫丽宁的女孩站出来,正是刚才在沙发中陪许燕容坐着的那个浓妆的女孩,只听她说:“程程的话有一定的道理。或许这位小姐并不是预料到程程将戒指落下。她只是机缘巧合,见到程程没看好的戒指,所以......” 她的话显然比程程的话更加令人信服,崔易瞄了夏天一眼,又确定地问了一句:“丽宁,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丽宁说:“唉,这位小姐在见到戒指的时候,确确实实对这个戒指多看了几眼。而且,而且燕容带她进去的时候,她还回了几次头,都是为了看戒指。想来,她很喜欢这个闪闪发光的东西。” 这话一出,厅中霎时一片哗然。 周季林和丽宁是同学,素知丽宁为人谨慎,从没对人撒过一句谎,她这么说,那事情必是这么样的。厅中众人和周季林的想法一样,本来见到夏天寒酸的衣着时,已经有了两分的疑心,听到程程的话,疑心又加了两分,现在连丽宁也这么说,看来极有可能是这个陌生的女孩“拿”走了戒指。 夏天气得双手发抖,颤声说:“我承认,我是多看了那枚戒指几眼。我也不否认,我喜欢闪闪发光的东西。可我喜欢的东西多着呢,我看到蓝天白云好看也多看几眼,我看到怡人的景物也会多看几眼,我看到美丽的花朵也多看几眼,难道我多看几眼的东西,我都要据为已有吗?” 程程冷哼一声:“你看到蓝天白云、怡人景物、美丽的花朵不据为已有也不奇怪,可是见财起意也是常情,这枚戒指少说也有五、六十万,看你也不是个有钱人,随手一拿就赚到了半辈子的钱,你会不心动?知道我为什么怀疑你吗?我们这里在场的每一个人,全都跟你不一样 ,我们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五、六十万对我们来说,不值得一提。所以我们每一个人都不可能为了这区区一点小钱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 她这话可说是说到许多人的心坎上了,那些人脸上都露出了赞同的神色。 原来贫穷,是一个人的原罪。 夏天心中一阵酸苦,目光缓缓地从各人脸上转过。这些人或是不发一言,或是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但一双眼睛,无一例外不是看着她的,想来已经认定她是个手脚不干净的人了。就连帮助过她的许燕容,伤心订婚戒指丢失之下,看她的目光也充满了怀疑。 她的目光转到了周季林身上,在他家里工作了三年,她可从未有过手脚不干净的行为,就连平时出来采买,也从未为了零嘴,多占用过公款一毛钱。这样的她,也算是兢兢业业吧。他会为她说上半句好话吗? 她的心里充满了期待,直到真正触到他目光的那一刻,这份期待立时化为寸寸灰烬,一颗本来已经发寒的心更是冷得无以复加。他的目光和别人的一般无二,充满着疑虑、鄙视。 是啊,他本来就是个冷心冷情的人,怎么会相信她呢? 是她太傻了! 夏天灰心之下,寂寞凄凉充溢着她的心田。 正在这时,忽然一个声音响起:“虽然现在小包子的嫌疑最大,可也不一定就是她,也有可能进来送茶水送餐点来的侍者们,怎么见得就不是他们呢?” 一听到“小包子”这三个字,夏天不用看就知道是许惕然在为她说好话,心内对他充满了感激之情。古人说:“受人恩惠,结草衔环来报。”正是夏天此刻的心情写照。 也是许惕然的话,惊醒了梦中人。崔易一拍脑袋:“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其实这是最浅显不过的道理,不过大家身处其中,当局者迷,一时想不到罢了。 夏天看着崔易打电话到柜台询问,一颗心砰砰直跳。她知道现在大家都怀疑她是偷戒指的人,要洗清冤屈,只有捉住真正的盗窃元凶才行。许燕容为了拿回她的定情戒指,望着崔易也是满脸的着急。周季林看了夏天一眼,见她秀眉微蹙,心想:“这个电话打完之后,就知道盗走戒指的人是不是你了。你是喜悦多一些,还是害怕多一些呢?” 众人都知道,只要刚才在戒指丢失后有侍者进来过,那嫌疑人就多了几个,也不一定就是眼前的这个斯文秀气的女孩,可是要是没有侍者进 来过,那真犯就确凿无疑了。 数十双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崔易,只见他眉头越来越锁紧,似乎是听到了什么为难的事。紧跟着拿着手机,走远了几步。 崔易打电话的时候,不过是短短的几分钟,在夏天的心中,这几分钟似乎被拉得无限漫长,心想:“这个电话怎么打这么长时间,唉,怎么还没打完呢?这些人一个个都怀疑我手脚不干净,等这个电话打完了,他们就知道冤枉了我,到时候我一定要讽刺他们几句,看看他们羞是不羞!” 终于崔易挂了电话,在众人的目光中慢慢地转过身走来。 大家都在等他说话,霎时满室静寂。 夏天轻吁一口气,心想:“这下子我终于能得清白了。”耳边却听他慢慢地说:“一个小时之前,没有一个侍者进来过。”不过是短短一句话,可每一个字都如晴天里的霹雳,一下又一下在夏天耳朵里轰然炸响。她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顿时心中只茫然一片。 崔易的话一出,矛头一下子转回夏天这里,众人更无怀疑,对着她指指点点。许燕容双眼中犹挂着泪珠,这时霍地站了起来,慢慢地向夏天走过来,极力温和地说:“你......你把戒指还给我吧,好吗?这个戒指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我......只要你还给我,我......我可以拿5万块钱出来作为谢你的礼金。” 她戒指被偷,原本应该生气愤怒,现在却对惟一的嫌疑人这样低声下气的说话,可见对戒指重视的程度。 夏天小脸胀得通红,待要开口说话,却听崔易叹声说:“夏天,你把戒指还给燕容吧,我们这里许多人,都不会为难你。” 夏天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你......你也觉得是我偷的?” 崔易的语调很是沉痛,显然对她小偷的行为极为婉惜:“我们这里许多人都是同学,你不交出来的话也讨不到什么好。唉,我劝你还是交出来为好。不然......”不然什么,他没有说,可是夏天听得出来,这不然的后面决不会是什么好事。 从前夏天听到一句俗话:“跳到黄河里也说不清。”当时的她,万万也没有想到自己终有一天也会领略到这般百辞莫辩的滋味。她好心好意地将周季林落下的礼物送过来,最后却惹来这端祸事,当真是好没来由。 她心中酸痛,说:“戒指不是我偷的,我怎么拿出来?” “哼!还真是鲜廉寡耻,不到黄河 心不死,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将戒指据为已有了。”程程反唇相讥。 “我说了我没有偷戒指,你们不信,我有什么办法?许小姐刚才帮过我,她戒指丢了,我也很想帮她找回。可是,可是我明明没有偷到什么鬼戒指,你们却硬是要赖到我身上。我......看来我说什么你们也不会相信,算了,你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好了,反正清者自清,我问心无愧。” 程程冷笑一声,霍地站出来说:“既然你话说得这么好,那么就让我们在你身上搜一搜,你敢吗?” 这话一出,大家都觉得是个好主意。 夏天骇然说:“我又不是贼,凭什么搜我的身?” 程程见众人同意自己的提议,满心得意,更何况戒指是丢在她手上,她只望能将功补过。此时见夏天不同意搜身,更加认定了她就是偷戒指的贼,说:“还说你没有偷戒指,你没有偷,为什么不让我们搜身?” 夏天说:“戒指是被你弄丢,我也怀疑是你将戒指据为已有,也在你身上搜一搜,你肯不肯?” 崔易无意于听夏天和程程两个女孩这些口头之争,许燕容哭得双目红肿,看上去好不可怜。他有心想让事情快点解决,刚想过去打断两个的话,转念又想:“夏天在季林手底在做事,要搜她身的话得事前问一问季林的意见才行。”走到周季林身边,低声说:“现在这种情况,该怎么办才好?” 周季林说:“还能怎么办,你不是已经有主意了吗?还来问我干什么?” 崔易仔细揣摩他话里的意思,不知道他是同意还是不同意,正为难着,又听见他说:“现在即使她肯把戒指拿出来,我也不可能再让她在我别墅里工作了。” 这句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了,崔易点点头,走过去向正争辩中的两人说:“你们都别吵了,听我说一句吧。” 第12章 真相 夏天瞪了程程一眼,这才闭口不言了。程程心想:“这贼丫头伶牙利齿,胡搅蛮缠,我吵不过她。崔易肯定是来帮我的,我先听听看他怎么说。”于是也停下话语。 崔易等她们两个都停下话头,这才开口说:“事实到了这一步,也是没有办法了。夏小姐如果肯让我们搜身的话,那对大家都有好处,我们也不会跟你为难;可如果夏小姐不肯,那......那我们只有报警,等警察来处理了,到时候,恐怕......” 他将夏天的称呼改为夏小姐,显然和其他人一样,将夏天视为偷钻戒的小贼了。 崔易的话还没有说完,夏天立刻脸色煞白,她颤声说:“不、不要报警。”显然害怕之极。 崔易定定地看着她,以为她是做贼心虚,不敢见警察,心里松了一口气。只听她继续颤声说:“不要报警,你们要搜身,我让你们搜就是了。” 她这话传到周季林耳朵里,周季林俊眉微蹙,心想:“她听到警察两个字就害怕,要说戒指不是她偷的很难让人信服。不过,她既然害怕,应该把戒指交出来才是,怎么反而让别人搜身呢?” 正百思不得其解,只见她将自己的挎包脱下来,恨恨地扔在地上,说:“你们要搜,尽管搜好了。” 众人没有动,程程冷哼一声,走上前几步,将那个旧旧的挎包从地上捡起来,拉起拉链,几下都没有拉动。原来拉链在关上的时候,夹到包里的内衬布,扣死了拉不动。 夏天走过去,一下子将挎包抢回来,顺手抄起桌上水果蓝里的水果刀,使劲往包上一划。那挎包是使用麻布制成的,被锋利的水果刀一划,“嘶”的一声,应声而破。她扔掉水果刀,扒开挎包的那个破口,将包里的东西“哗啦啦”一下子倒了出来,顿时满地里五颜六色的圆珠笔、h——6b铅笔、各色彩色笔、水性笔滚了一地。 她抢包、拿刀破包、倒包,几个动作连成一气,干脆利落,显然是满心的愤慨,难以自抑。待到包里的物品全部掉出来,众人本以为女孩子的包里肯定不是镜子就是化妆品了,谁知好家伙,全都是笔,甚是愕然。只有周季林和崔易两人知道夏天喜爱画画,不以为然。 程程一呆之后,蹲下去慢慢地翻找,什么也没有找到。她不死心,将破掉的挎包翻来覆去地找,还是找不过她想要找的东西。 崔易等人的目光都瞧着她手中的动作,但见她眉头越来越紧,显然是毫无头绪,转而将目光移向夏 天身上背着的长柱形画筒:“你身上背的那个东西我还没找过呢,拿过来。” 可是画筒里除了一幅画,什么也没有。 夏天看着这一群诬陷她的人瞎忙活一场,冷笑了一声,正想出言讥讽几句,瞥眼间见到站在对面愁容满面的许燕容,不好在人家伤口上撒盐,这才忍住了。 程程犹不放弃,又重新翻找了一遍那个挎包,生怕自己漏掉了哪一处。忽然听到丽说:“夏小姐,你身上我们也得搜一搜。” 程程一听,忙说:“对,对,对,身上还没有搜呢,谁知道你有没有贴身藏着?跟我们到房间里,我们要在你身上搜一搜才行。” 夏天知道今天这一番折辱是免不了的,冷笑了两声:“好啊,我看你们能找出什么东西来!”说完,跟随丽宁和程程走到房间里。 许燕容迟疑了一下,也跟了过去。 “啧啧,这年头,小偷都这么嘴硬了。听见没有,刚才她还恶狠狠地说,看你们能找出什么东西来。这是威胁我们,讽刺我们吗?真的好想看看等会在她身上找到戒指,她脸上是什么表情。” “哈哈,自己打了自己的脸,肯定会像条狗一样哭着跪地求饶吧。” “你们别说得那么难听,我听说,她是周季林的佣人......” “真的假的,如果是我,现在我就把她给开除了。” 众人议论纷纷,偶然有一两句飘到周季林的耳中,他的脸色渐渐变得阴沉。 可惜,事实未能如人所料。 当四人再次走出房门时,周季林等人看到许燕容捂着脸哀哀低泣时,就知道戒指还是一无所获。 程程还犹自嘴硬:“搜不到,也不代表不是你偷的。哼!你刚才出去过,谁知道你是不是藏到外面去了。” 夏天很是恼怒:“就算你要诬陷人,也请你动一动你的脑子。这整幢楼房,从出门口起,走廊、过道、电梯,哪一个地方没有监控?你不相信的话,可以去找经理调出监控,看看我是不是在这幢楼的什么地方把戒指藏起来,到时候各位再报警抓我也不迟!” 她一边恨恨地说,一边将散落在地上的笔收回已经破掉的挎包里,背起画筒,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一回,再也没有人拦她。 她说的话不无道理。房内虽然没有监控,但出门后,各各角落处处有电子眼监控得密不透风,如果她有什么小动 作,一定会被电子眼收进去。 周季林很快地想通这一切,皱起眉头,戒指既然不是她偷走的,难道它自己会长脚走掉?眼看许燕容哭得可怜,心中厌烦,对崔易说:“班长跑哪里去了,怎么也不过来安慰安慰她。” 他问出了崔易等人心中的疑惑,大厅中瞬间议论纷纷,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脸的愕然,显然都不知道班长的行踪。过了一会儿,崔易跟丽宁打听到了,这才回来对周季林说:“刚才燕容说想吃翠蝶轩的蛋糕,班长这会肯定是帮她买蛋糕去了。” 正说着,大门又再一次打开,一个气宇轩昂的男子走进来,手中提着一个精美的小盒,正是众人口中不知所踪的班长。 班长见众人忽然都从房间里出来,围在一起,愣了愣,随即笑着问:“好家伙,怎么都跑到大厅里来了?趁我不在,都在玩什么好玩的游戏?” 聚拢着的人群自觉在往两边分开,班长一眼看到正在抹眼泪的许燕容,吃了一惊了,丢掉手中的小盒,几步抢过去,抱住那个伤心的小人儿,口中着急地说道:“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许燕容脸埋在男人怀里,默默地流着眼泪,就是不说话。 班长更加着急了,眼睛扫过众人,扫到程程的时候,她双肩耸然一跳,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周季林在后面推了一把崔易,将他推出人群。崔易待要退回去,见班长双眼盯着他看,只好咳嗽了两声,说:“班长,我说出来,你可不要生气。” 班长说:“你先说说看。” 崔易说:“燕容......和你的订婚戒指,唉,你们俩的订婚戒指不见了。” 班长双眼眯起,茫然不解:“不见了?什么东西不见了?” “订婚戒指啊,订婚戒指不见了。” 班长拍拍许燕容的背,问:“你哭得那么伤心,就是因为这件事?”许燕容虽然没有回答他,但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班长叹了叹气,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物什,说:“我还当是什么事,原来是为这个。你瞧,戒指不是好好的在这里吗?” 许燕容从他怀里抬起头,睁开泪眼汪汪的双眸一看,他手中捏着一玫戒指,铂金的环身,顶中心一颗华光璀璨的钻石,不是他们俩的订婚戒指又是什么?当下又惊又喜:“这个戒指怎么会在你这里?” 早在他拿出戒指之时,满厅里一瞬静寂,众人均感意外。刚才在 夏天身上搜不到戒指时,他们都以为是她另使古怪法子藏起来了呢,大家费了一番力气寻找,寻不到的戒指却原来在班长的手上。 只是,戒指为什么会在班长的手上呢? 班长安慰许燕容说:“刚才我出去帮你买蛋糕的时候,发现这个戒指就放在这个桌上,我怕你弄丢了,就先收起来了。是我不好,没有告诉你。别伤心了,好不好,你要的蛋糕我......咦,我买回来的蛋糕呢,怎么不见了?”刚才他一着急之下,将装蛋糕的小盒随手丢在地上,这时才想起来了。 众人得到他这么一解释,恍然大悟,于蛋糕在哪里这些些小事也不在乎,只觉得自己刚才似乎做了一件错事,甚是不安。 事情再清楚不过了,一定是程程将戒指落在桌上,接着班长经过收到袋子里然后出去买蛋糕了,紧跟着夏天从这里出去,在她还没到楼下的时候,许燕容问程程要回戒指,程程发现戒指弄丢。这一番阴差阳错,才有了后来的那一场闹剧。 崔易叹了叹气说:“唉,班长要早回来一步,咱们也不用冤枉好人了。” 厅中诸人,多数都面有愧色。 惟程程兀自倔强:“看她那个穷酸样,确实值得怀疑。你们当时不也很认同这一点吗?” 周季林瞪了她一眼,心中却闪过一个念头:“既然戒指不是她偷的,为什么在崔易提出报警的时候,她会这么害怕呢?”这件事,一直过了几年后才得到解答,其中包含着一个女孩悲苦的过去。不过,眼下这念头只在他心里一闪而过,并未多放在心上。 第13章 无处话凄凉 被人冤屈后,夏天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那个房间的,那个时候,她一心只想逃离那里,再也不想见到那些人。后来清醒过来时,发生自己已经到了风云工作室。她心思重重,迅速地交了画稿,总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发泄不出来。骑着电动车回山上的时候,终于抑制不住自己激荡的心情,泪水决堤而下。骑了一路,哭了一路。 待回到山中,心情还犹未平静。晚上躺在被窝里,回想起白天发生的事,双手仍发颤不已。 那些人,居然因为她衣着寒酸,就怀疑她是小偷小摸。 她在激动之下,对周季林颇为怨怼,不想再为他工作下去了,恨不能立刻就走。可是离开这里,没了收入,该如何是好?况且阿婆那边养老院的费用,是每个月必要交的,短不得。思前想后,迫于生存压力,只得忍气吞声。 这个时候,惟有寄希望于自己的画稿能被选中,这样一来,眼前的困境便能迎刃而解。 怕只怕,自己还没有被风云工作室录用,周季林就已经把她炒掉了。 当时她被怀疑是小偷,他不也是满脸疑惑的吗?虽然后来她们从她身上什么也没有搜到,但疑心既起,难起根除,他还会让她在这里继续做下去吗? 好在她的担忧并没有发生,他回来后,对这件事也一字不提。 她不知道,在自己走后,戒指的去处已经水落石出,还暗暗纳闷他为什么一声不吭呢。但转念又想:“不对,他不是不提这件事,而是不屑于提。他肯定已经吩咐安莱另寻家政助理,等人招到了,立刻就将我扫地出门。嗯,一定是这样。” 因此,盼望自己能进风云工作室的心更坚定了几分。 可是,无论怎么祷告,画稿交出去后,如石沉大海,毫无回音。她忍不住打电话相问,才知道选拨已经结束,她的画作落第了。 她打听到,应选者共有200多人,能进入第二轮选拨的,有36人。而她,并不在这36人中。 那么多年的努力,到最后连入围的资格都没有,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画比别人的差在哪里,所有的信心仿佛在这一刻轰然坍塌。 她又画完了一幅画,画中水墨洇染,花枝如瀑。这幅画到底差在哪里,差在哪里?她看不出来,一点点也看不出来。 站在画架前的她,望着画,茫然而不知所措。 刚好周季林出来散步,从旁经过,冷哼了一声:“算了吧 ,再画下去也是这么差劲。” 夏天这几天本来就为无法提高自己的画技而苦恼难过,听他这么冷嘲一句,忍着气问:“你说什么?” “我说,你的画真是差劲。” “你......你怎么这样说,我已经很努力了。” “努力?你那也叫努力?” 夏天再也忍不住:“你什么意思?你觉得你才华横溢,年年名列畅销书排行榜的第一名,所以你说你的努力才是努力,而我的努力就是蝇营狗苟吗?你的废寝忘食、通宵达旦是努力,我的就不是?因为你高高在上,而我处在社会最底层,因为你年赚百万千万,而我年薪微薄,所以我所有的努力......就不叫努力了?” 周季林从未被人这么抢白过,不由得且惊且怒,待要反驳几句,忽觉得所有的路都被这个小女子给堵死了。可不是么,努力哪里分贵贱,自己如要反驳,决说不出什么高见出来,倒显得强辞夺理了。别看这个黑炭头平时对自己唯唯喏喏,看起来笨嘴拙舌的,实则能言善辩,那天在同学会上,听她与程程口齿相争,就已经看出端倪来了。 想到同学会,就想起那天他也有份和旁人冤屈这个黑炭头,心内羞惭,脸上却丝毫不动声色,翻个了白眼就走了。 夏天等他走远了,双手按在脸上,有温热的液体从指缝间渗出。她有无数的话语需要倾诉,但世间处处人潮如织,却没有一个人能听她言说。 山中日子流转,孤独难耐,还不如回到市里去发传单,纵然要顶着日头,冒着寒风站在室外,但有苏韵相伴,苦一点也没什么了。 想了想,擦干眼泪,掏出手机打电话给苏韵。 “苏韵姐。” “三丫头,是你啊,我正想打电话找你呢。你怎么样了?” “嗯,还好。” “三丫头,我真是太高兴了,你知道吗?我和云鹏领证了。” 夏天呆了呆:“领证?” “是啊!我结婚了!” “结......结婚!你......啊,恭喜你啊!”一提到宋云鹏,夏天就想起被他用手抚摸轻侮的夜晚,鸡皮疙瘩立刻布满全身。这件事,她从未告知过苏韵,只是常常祈祷他们俩有一天能分开,没想到她没有等来这一天,他们俩个倒结婚了。说不吃惊绝对是骗人的。 “我现在就在他家里,过几天就摆酒席了。” “啊,那......那看来我去不了了。”宋云鹏不是本地人,来回车程都要一天,夏天很难请假过去。 “没关系,到时候我们回到x市还会再请那里的好友吃一顿,到时候你出席不就好了吗?”苏韵很能理解夏天的难处。 “是,那就这么说定了吧。” 苏韵显然高兴极了,她兴高采烈地说:“我和云鹏说好了,回到x市就租一套房子,不再和别人合租了。到时候,你想来我那住多久就住多久,再也不用担心别人说三道四的了。” 她不知道,夏天担心的不是被人别三道四,而是她的丈夫,那个有着细长眉眼的宋云鹏。 夏天挂了电话,山中虫鸣蛰蛰,她只觉得无限凄凉。 眼看着朱成碧纷纷,夏季不知不觉已经来临。 周季林却在这个时候感冒了。 夏天到楼上的时候,不时听到他的咳嗽声。她下山采购的时候,买了冰糖和雪梨回来。将雪梨洗净,切掉顶部,用勺子将内核挖掉,放入冰糖、枸杞和适量的水。这才将雪梨顶端放回,放入热水的蒸锅中蒸半小时。 周季林很快就在自己的餐食中见到了这道冰糖雪梨,呆了呆,拿勺子勺了一勺送到嘴边,入口清甜,一点也不絮腻。一连几天,都有这道冰糖雪梨,直到他的咳嗽好了。 他病好之后,出门散步,在竹林中又见到支起画架作画的夏天。自从那天他讽刺她的画差劲之后,两人之间再无半句言语。他自然知道她在生他的气,她不说话,他就更加懒得说了。他们俩个之间,本来就是这样,一年之中不见得说几句话,所以他也不觉得如何。 没想到,在他生病后,她居然天天给他炖冰糖雪梨,意外之下,心里似乎有丝丝的暖意。只是他高高在上惯了,要让他主动向她道谢,他无论如何都是做不来的。 这时乍然在外面见到她,脚步立刻向另外一条小路走去。走了几步,转念又想:“我男子汉大丈夫,何必跟一个小女子斤斤计较?” “你......你在这里画画?”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说。 “嗯。” 对方见到他,显然也挺不好意思的,只轻轻地“嗯”了一声,就不再言语了。他站在旁边待了一会,也无语,举步想走,又听到她问:“你......你身体好了吗?” 他笑了笑:“好了。说起来,还要多谢你的冰糖雪梨。” 她握着画笔的手顿了顿,显然对他的话很是诧异,有点受宠若惊:“你、你太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他从未向任何一个家政道过谢,做到这一步,已经很难为他了。道完谢之后,竹叶沙沙声中,他足不沾地顺着小路走远了。 又过了几天,他在书房里看书,有细微的歌声顺着山风从窗间飘进来,隐隐约约,若有似无。他侧耳听了听,微觉诧异,这里除了他,还有那个黑炭头,再无别人,想来这歌声是由她所发。放下书本,走出书房,在各个窗户间都略略停留,终于在南面的一个窗户里再次听到那歌声,只是这一次,歌声不再细微,一个字一个字都能清清楚楚的听见。 他探头出窗外,蔷薇花架下,她正在晒衣绳那里晒衣服,口里哼着歌。细听了听,是那首《终身误》: 都道是金玉良缘,俺只念木石前盟。 空对着,山中高士晶莹雪; 终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 叹人间,美中不足今方信。 纵然是齐眉举案,到底意难平。 曲调循环反复,歌声婉转清亮。 他听到那句“世外仙姝寂寞林”,里面“寂寞林”三字,暗合他的笔名,不由得俊脸微微一红,心中掂掇:“这个黑炭头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如此一想,相见时不免留心观察,但见她举止如常,没有一点异状,这才放心下来,但同时又有一种怅然之感。 其实周季林大可以放心,夏天之所以反复吟唱那首《终身误》,确实是和他取的笔名叫“寂寞林”有关,如果硬要因为这个说她看上他,那是说笑了。她只是偶然想到,信口吟唱,并不是因为喜欢的原因。 但周季林多次试探,不免和她谈谈说说。几次谈讲下来,发觉她极有见识,人又聪明,不是那种浅薄无知的人。有时候他刚提到一点,她马上会意过来,顺着他的话评论几句,句句都说到了点子上,很有灵性。所以确定她没有喜欢上他之后,他非旦没有停止谈讲,反而和她聊得更加频繁了。 夏天本来正苦于山中日子寂寞,周季林肯和她说话,正是求之不得。 第14章 聪慧的她 起初还只是聊一些浅显的话题,渐渐地,两人的话题越聊越深入,有一次周季林和夏天聊天,不知怎么的就从晚明历史聊到了以前在父亲公司遇到的一些事。 “真的很奇怪,人怎么能做到那样呢?当时我爸在开会,会议桌两排坐了大概四五十个人。我爸坐在上首主持会议,会议中途口渴了,端了茶杯想喝水,但端起杯子时才发现里面没水了。秘书又不知去哪里了。这时,坐在会议桌右边最末端的一个人,居然在众目睽睽下,绕过自己前面的四十多人,跑上前来,给我爸倒了水,然后在众人的一片惊愕的目光中,回到原位。” 周季林费解:“那个人,怎么会这么不知羞耻,连脸面都不要了,只为了拍我父亲的马屁呢?” 夏天却不意外:“这世上就是有这样的人啊,性格多样化,你的小说里不是也经常出现这样的人物吗?” 周季林继续说:“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人最后会得到提升。不久后我再到公司,发现那个人已经担任了很重要的职务,也不知我爸看上这种人哪一点,难道是喜欢他阿谀奉承的功夫?” 夏天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如此,世人对这种小人式的人物不都持鄙视的态度吗? 周季林很快就转移了话题,夏天也不再深想。只是在拖地时忽然又忆及这个话题,左右无事,便深入地想了下去。待得拖完地后,洗衣机里的衣服也洗好了。她把洗好的衣服从洗衣机里拿出来,放入装衣框中,最后抱着装衣框到了院子里的蔷薇架下,将湿衣服一件一件地挂在晒衣杆上。 她一边做这些琐事,一边思索着那个话题,忽然间脑子里灵光一闪。她大喜,抛下手中的衣服,一路小跑着到了楼上,直奔到书房。 这个点,周季林正在安静地看书,见到夏天跑过来,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 他心下讶异。 夏天大口喘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跳才说:“我知道了。” 周季林光洁的额头下一双浓眉轻轻一拧,不知她说的“我知道了”是知道些什么。 夏天笑着说:“你昨天不是说,不知道你父亲为什么要重要那些谄谀的小人吗?我想,我知道答案了。” “哦?”悦耳的男低音尾音袅袅上提,他放下书本,作洗耳恭听状。 夏天语速飞快地说:“你之前不是说你爷爷不喜欢你父亲,所以他在公司并没有得到重要吗?你父亲周老先生一向被派遣到 小公司管理杂事,后来各种机缘巧合下,才得以空降到总公司做总经理。” 周季林点了点头,黑炭头记性很好,之前跟她聊天,偶尔会透露过只言片语,没想她把那些碎片一样的信息都整合想来了,虽略有出入,但也□□不离十的。 夏天乌溜溜的瞳仁上移,努力地把自己刚得到的感悟用语言组织起来:“我想,你父亲当时并不知道,在公司中哪些人对他怀有敌意,哪些人对他忠诚。毕竟他初来乍到,大公司里又各有利益,那些老臣很有可能倚老卖老,欺负新主,各自为政,以牟取更大的私利。” “分析得很有道理,但这并不解释这世上那么多奉承的小人最终都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夏天笑了笑,不赞同地说:“不是啊,这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啊!那个你以为不付出什么就能得到最大利益的人,他付出的可是自己的尊严哦,用付出尊严为代价来向新主表忠心,递同名状,才更表白了自己的决心啊!在分不清是敌是友的情况下,这样表忠心的人难道不应该重用吗?” 简直是谬论!周季林并不认同,重新翻开书本,投入进去了。 这是被忽视了么? 是对她言语的不认同的无声抗议吗? 夏天呆了会,也无声地离开了,重新走回蔷薇架下,做自己未干完的活。 书房里一片寂静,只有偶尔翻动书页的声音。 周季林看了一会儿,看不下去了。夏天说的话在他脑海中又过了一遍,似乎又有了几分道理。 或许自己的内心深处早就已经认同了却不肯承认罢了。 为什么会这个样子? 他无声地问了自己。 答案早就存在他不肯去触碰的角落,只要轻轻一掀,那个角落里面装的全部是他的自负,他的浅薄,他的无知。 他是名闻全国的畅销小说家,一直以来,享受了无数的艳羡和赞美。而她只是个读过高中,在自己家里做家政来获取温饱的底层人物,卑微、渺小,怎么可以有连自己都不得不赞叹的见识呢? 这是他的骄傲所不能容忍的。 怎么可以—— 连他都无法认知的事,她却每每透过现象看本质,思维常常深入到他无法触及的地方去。 相比之下,自己写的那些所谓的畅销书,不过是骗骗小孩子的玩艺罢了。 他手下的笔 所书写的文字,或许在几年前的确令人惊艳。但这些年过去了,文笔并未随着年龄的增长而达到与之对应的厚度啊! 周季林心里的思潮杂沓,夏天虽然不知,但她为人极为敏感。她很快察觉到自从那日她发表了那点小见之后,周季林似乎对她有了意见,态度总是爱理不理的,又回到了刚开始和她相处的状态。 在第三次向他微笑打招呼被无视后,夏天迅速地把自己的那颗有点越界的心收回去了,退回到她原本的位置。怎么说她都是这家的女佣,怎么能妄想跟主人交朋友? 这不是天方夜谭痴人说梦话吗? 主人就是主人,佣人就是佣人,本来就处于世界的两个极端,虽然看似生活在同一幢屋子下,可中间隔的分明是自己用一辈子的时间都跨不过去的鸿沟啊。 想通之后,也就不在意了。每天和以前一样,拖地、打扫房间、做饭煮菜、洗衣叠被,整理庭院,看似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但她还是尽量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以最快的速度完成工作,以便能挤出更多的时间画画。 好在她做事的效率很高,应付家务锁事得心应手,井井有条。这样一来,画画的时间就富余多了。 有时候画累了,就捧本书就地坐着翻阅。 相比她的惬意,周季林却陷入低迷状态,每天坐在电脑前,打不出一个字,或是好不容易打出几千字后,又烦燥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删除。 作为一个文字工作者,他清楚地知道,自己陷入瓶颈了。 他曾经嘲笑过李询,笑他的文章没人看,垃圾、狗屁不如,现在看来,这些形容词拿来评价自己的小说,也未为不可。 垃圾、狗屎、不值一文。 哪一个形容词有说错? “老师,我想我完了,我做不了小说家,我现在连一个字都写不出来了。” 在恩师江沥高家中,周季林卸下伪装,露出孩子般脆弱的一面。 江沥高正在煮茶,听到他的话,微微一顿,他并未立时作出评价,只是沉默地将茶煮好,然后倒入杯中,看着茶叶在杯中翻滚,展开叶片。 他将热气腾腾的茶端到周季林面前,周季林无心品茗,等茶温度稍微降下,牛嚼牡丹般灌入喉中。 江沥高看着他的动作,“啧啧”两声,可惜着自己的好茶。 等一杯茶下肚,江沥高才放下茶杯,慢吞吞地问:“说说 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周季林颓废地抹了抹脸,便将这段日子以来的困惑一股脑地说出来。 最后他说:“我是不是太没用了,那个女孩聊起后明历史的时候,说得头头是道,我反而落了下风了,难道我真的连个女佣都不如了?” 江沥高认真地想了想,说:“你确实没用。” 周季林噎住了,一副“你真的是我恩师吗”的受伤表情。 江沥高重重地拍一下桌子:“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我以前叫你多读点书,各个领域的知识都要有所摄取。可你呢,把书买回家放在书房里当摆设。写小说跟作学问一下,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啊!” 周季林不服气地说:“我有看啊!” 江沥高哼一声,乜斜着眼看他:“我还不知道你。有好几次去你家参观书房,里面的书干干净净的,一点翻动过的痕迹都没有,这也叫看?” 周季林闭了嘴,不说话了。 江沥高继续说:“觉得自己浅薄为什么不多读书?哦,你以为自己卖过几本畅销书就是天才,无人能敌了?你不看书,自然被那些看书的人比下去了。现在发现为时未晚,总比以后上了年纪再发现强些。” 周季林不以为然:“可我觉得那些书没什么可看的,比我写的都不如。” 江沥高冷笑一声:“你要当真这样想,那你就没得救了。我一直都觉得你最近这几本书能卖,完全是由于以前积累起来的名气,运气好。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好运气会给人幻觉,以为一切都是自己的天赋所致;失去运气的挫折,来得越晚,会越可怕。” 第15章 客人 江沥高的一席话,让周季林有所触动。 可惜他始终傲性未除。 让他一下子接受书页中不一样的观点,终究是免为其难。 江沥高当然也知道这一点,师父教徒弟,修行在个人,这是半点也勉强不得。 江沥高早就有所察觉,周季林近几年来文笔停步不前,甚至还退步了,然而这个得意学生还犹未有所悟,依然怡然自傲、狂荡不羁,他心里着急,几次想点醒,奈何人家不听劝告。现在终于有机会,说话当然是直言厉色,不留情面的了。至于周季林肯不肯听,那只能靠造化了。 周季林从老师家中出来,回到山上。 树上绿叶浓墨,地上荒草葱茏。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盛夏。 泊车的院外平地上,多了一辆陌生的白色宝马,一看便知是有客人来了,周季林心想:“安莱开的是黑色索纳塔,李询的是银灰色路虎,而崔易的虽也是宝白,但却不是白色的了。不知道这来的人到底是谁?”平常这风林别墅,人所罕至,除了这三个人,再没别人会过来的。 猜不到索性不猜,推门直入,听到院里有一男一女的笑语声。 那女声清婉,笑过一阵后问:“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想不明白,不知道你知不知道答案。” 这声音他现在多少熟悉了,眼前似乎浮现一个女孩清秀的面容,她说话的时候,不知不觉唇边就会绽放出笑容,如冬雪乍融,如夏日凉风,又像一颗不耀眼却在夜空中闪闪发光的星星,正是和他住在同一幢房子的黑炭头。 她想问什么问题呢? 周季林心中不自禁地闪过这个念头,耳朵听到一个稍显陌生的男人声音替他问出他想问的话:“什么问题?” 声音很年轻,他想不起来这个陌生的声音来自于谁。不过他知道,即使他和这个声音的主人认识,见过的面绝对不会超过三次,否则,他一定能认得出这个声音。 又听得黑炭头说:“我想问的是,你们......嗯,我是说初中的同学,他们为什么给我起了‘包子’这个绰号?难道是因为我脸圆圆的像包子,还是因为我皮肤白白的像包子?” 周季林心想:“你这个黑炭头,哪里白了,黑得跟块炭似的。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是白多了。”黑炭头既然问那个男人初中时候的事,那男人肯定就是她初中同学了。 那个男子说:“都不是, 那是因为大家看你逆来顺受的,像只包子一样,所以大家才叫你包子。” 夏天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样。” “可不是。” 既然两人是同学,那男人肯定不是来找他的了,周季林不想再听下去,快步向屋里走去,却听到夏天说:“也不知道周先生什么时候回来,你来之前应该先打个电话问问,要不然不是白跑一趟吗?” 听完这一句,周季林停下脚步。心内奇怪:“看样子,这个人的确是来找我的。他到底是谁呢?” 那个男人说:“刚刚我好像听到大门开合的声音,他应该是回来了吧。” “咦,是吗?我倒没有听见。不过你耳朵比我好,想来不会听错吧。那我们不要在这里了,过去看看他是不是回来了吧。” 说到这里,那两人已经从两株小叶黄杨球那里站了起来,当先的那个男子二十二岁上下,穿着粉红色衬衫,梳着韩范的斜刘海,倒是挺斯文的。周季林略想了想,才记起他是许燕容的堂弟,好像叫什么许惕然的。 他和许惕然只是略见过几次面,并无交情,他过来干什么? “季林哥,我是帮我堂姐送结婚请柬的。” 许惕然很快就道明了来意。 送请柬? 送请柬还需要亲自送到他手上?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瞧着许惕然有意无意瞥向夏天的目光,周季林暗暗腹诽。 果然,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风林别墅经常出现这个人的身影。不过,相对于男方的殷勤,黑炭头就显得不解风情多了,和许惕然聊天的时候,还一边作画。有好几次,他或是在院子里,或是在山间林道上碰见他们,总是听到许惕然的声音: “那棵树,那棵树好看,就画那一棵。” “你这张画得真好,可以送给我吗?” “你要是把我也画在风景里面该有多好。” ...... 一字一句,大献殷勤。 当然,许惕然这番功夫也没有白费心机,黑炭头因为他的到来,倒是开朗多了,原本眉宇间总是笼着的淡淡哀愁仿佛也随之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她唇边浅浅的笑容。 周季林不知道的是,夏天之所以高兴,是因为从许惕然口中,得知当日同学会上她走了之后的后续。原来那个戒指最后找到了,怪不得周季林回来 以后没再提起这件事,原来他早知她是清白的了。她应该早一点猜到才对,如果戒指没有找到的话,以周季林目下无尘的性格,一定容不下她再为他工作了。 她挺感激许惕然把真相告诉她。 大概是出于对那天不相信她的歉意,许惕然经常光顾风林别墅。不过,他并没有明说,只是找各种各样的借口。比如说闲着无聊来爬山,比如说想拜她为师学画画......借口五花八门,当真是令人好笑。 因为他的到来,她也开朗了许多。 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许惕然忽然有一天不再出现了,就像他出现时毫无预兆一样,她并不知道原因。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出现了呢? 夏天事后想了想,总结出来,好像是那一天。 那一天,周季林参加完高中同学许燕容和班长的婚礼回来,刚好她熨烫完他的衣服,折叠后捧到他的卧室里摆放好,出来时迎面就和他撞上了。 “你......”她指着周季林的脸,“你好像受伤了。” 怎么去参加完婚礼,还挂了彩才回来的?嘴角处好像被人胖揍了一拳。 周季林瞪了她一眼:“知道还不把药水拿过来给我消肿?” “哦,好的。”被他这么一吼,夏天回过神来,赶紧下楼找药箱去。 等到准备好东西上来时,周季林看了看她手中的物品,说:“你拿着鸡蛋干什么?我现在不想吃鸡蛋。” 不知道为什么他火气这么大,夏天嗫嚅说:“这......这不是给你吃的。” “不是吃的,拿给我玩?你看我像三岁小孩吗?” “是......哦,不不不,我是说不像,这个热鸡蛋是消肿用的。” 他这才没话说了。 隔天下雨了,淅淅沥沥。 夏天很喜欢下雨,坐在雨檐下,看着雨滴从上面滴滴嗒嗒地落下,像珠串像丝线。下午的时候,她接到安莱打来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安莱就问:“周先生伤得重不重?” 看来周季林跟人打架的事,他也知道了。夏天想起早上见到周季林时的情形,说:“就是嘴角那里有点肿,应该不碍事吧。” “那就好,那就好。”安莱迟疑了一下,“夏天,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夏天:“你说 吧。” 安莱:“周先生的新书要出版了,你知道吧?” “不知道。” “别开玩笑了,你会不知道?” “我是真的不知道。不过,他新书写完的事我是知道的。” “我就说嘛。你们两个那么好了,他怎么可能会不告诉你呢?” 夏天不知道安莱从哪里得出“你们两个那么好了”这个结论,但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也没往心里去,听他继续说:“周先生这次新书的封面原本是定好了的,但是我有个朋友,是做美术设计的,我想请你帮我跟周先生说一下,这一次的新书封面能不能用我朋友的设计。” 夏天脑袋上全是问号,不解地问:“你为什么觉得周先生会听我的意见?” “那是当然的啦,周先生对你那么好,你只需跟他稍微那么一说,吹吹耳边风,他一定会听你的。” “周先生对我好?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唉呀,我知道你是女孩子,年轻人难免会害羞,我懂的,我理解。话说回来,这件事那么显而易见,我怎么会看不出来?” 也许是前段时间,她和周季林常常在一起谈天说地,让安莱看到误会了。可是,现在情况又不一样了。再说了,就算是周季林还肯像前段时间那样跟她一起聊天,她也不觉得他们的关系已经熟到可以左右他意见的程度。 夏天苦恼着怎么跟安莱解释这种情况,一时间没再说话。 也许是夏天在电话里长久的沉默让安莱不确定了:“你不肯帮这一点点小忙吗?” “不是不肯帮,我觉得我说了也没用,还不如不说。” “你就拭拭看,如果你拭过了,没成功,我也不会怪你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夏天只好点点头:“好吧。” 硬着头皮答应了安莱,夏天内心却是忐忑不已。安莱真的交给她一个难题,周季林怎么可能会听从她的意见?说不定,她话都没有说完就被他否定了。 然尔出乎她的意料,周季林一口答应下来。 “你,你真的答应了?不、不会是跟我开玩笑的吧?” 她还不相信,话都说不利索了。 周季林俊朗的脸上一寒,瞪了她一眼:“怎么,难道你是想让我不答应?那我......” “不,不,不!你能答应实在是太好了。 ” 窗外的雨已经下了一整天了,看样子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夏天站在雨檐下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安莱,安莱非常兴奋:“我就知道,你提的意见,周先生肯定会听的。我说的话没错吧,你还不相信呢!” 迷一样的自信。 夏天可不认同他的观点:“呃,我觉得,他一定是因为今天心情比较好的缘故。”也许是因为昨天打架打赢了。 安莱坚持:“不对,不对,周先生对你真的很好,很好。” 他连说了两个“很好”,可见在他的心中,周先生对她实在是很好了。 夏天还是不能理解他的脑洞,还待再细问,他却忽然有了急事,匆匆挂了电话。 她握着手机,轻蹙眉心。 第16章 费解 那场雨一连下了好几天,连带着空气也变得潮湿起来,就连画纸上似乎也染上了一层水汽,更别提别墅里的情形了。 这样的情况下,夏天不得不打开空气除湿器。 等到雨停的时候,风林别墅来了一位客人—— 崔易。 崔易已经许久没有过来了。 崔易和李询都是风林别墅的常客,这几个月,李询已经来过好几趟,可崔易却一次都没有出现过。认真计算起来,应该是从同学会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过来了。夏天私底下惴恻,他应该是因为同学会那天冤枉了她是小偷,所以不好意思过来见她。 认识到这一点,夏天在见到他时,对那天发生的事情一个字都没有提,以免他尴尬。 没想到她揭过不提,他却主动向她道歉了。 “那天的事,真是对不起,我没有弄清楚事实,就随便怀疑你。” 大概是没怎么跟人道过歉,说话时,脸部表情多少有点不自然。 夏天很敏感地注意到了这一点,连连摆手:“没关系的,事情都过去了,别总是放在心上。” 崔易轻咳两声,视线往别墅二楼一瞥:“他在上面?” 他说话的声音是故意压低的,夏天也小声说:“是啊。” “他的伤好了吧。” “其实并没有伤得很重,只不到是嘴角处有点肿,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出来了。” 崔易点点头:“那就好。” 夏天忍不住问了出来:“他是怎么伤到的,和别人打架了吗?” 崔易眼神有点闪躲:“可不是么。” “在许小姐的婚礼上?” “唉。” 崔易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长叹了一声,然而夏天已经听出了这叹息声中的那点一言难尽的意味。 周季林果然是在别人婚礼上出手了,脾气还真是一如继往的暴躁。 这一点她早就领教过了,她好奇的是:“到底是谁让他这么忍不住?在同学婚礼上就这么大打出手了?” 灌木丛里的白花牡丹开得如火如荼,相比花朵的肆意盎然,崔易显得很犹豫,过了一会儿才说:“其实这事说到底也怪不得他。” 夏天伸出指头一点一点地打落白花牡丹上的水珠,她早就猜到崔易一定会为周季林说好话的,并不觉得奇怪。可 是他接一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她石化了。 “他是因为你才和别人打架的。” 听到这句话时,夏天手一抖,在花叶上重重一坠,只听得滴滴嗒嗒,花叶上的水珠纷纷下坠,宛如一场急雨,打湿了她的裙摆。 她没有听错吧? 周季林和别人打架是因为她的关系? 夏天脑子实在是转不过来。 好半天,她才回过神来:“不能够吧。许小姐的婚礼,跟我有什么关系?你真是越来越会讲笑话了。” 讲笑话? 崔易轻叹一声,他倒希望是他在讲笑话。 然而事实就是事实。 那天发生的事如电般闪过他的脑海。 “惕然,最近都没有见到你,你小子死哪里去了?” 班长和许燕容的婚礼上,他逮住了许惕然问。 许惕然只说了四个字:“风林别墅。” 他觉得奇怪:“你去那里做什么?” 还记得当时许惕然听到他这么一问,嘴角一扬,露出一个邪笑:“最近毕业了,跟□□分开了,实在是寂寞难耐,没办法,我只好去物色新的□□了。” 他并不是个拘泥古板的老人,身为一个走在时尚前线的年轻人,当然知道这“□□”二字是什么意思。只是,找□□应该往夜店里钻,怎么跑风林别墅去了呢? 脑子里一转,已经醒悟过来:“你是说,风林别墅的小女佣——夏天?” 许惕然笑得更加古怪了:“除了她,还会是谁?山珍海味吃得多了,偶尔试一下清粥小菜也别有风味。” 话音刚落,忽然一个人影冲过来,对准他脸上就是一拳。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在众人的一片尖叫声中,崔易看清楚了揍人的正是周季林。他一边对着许惕然挥拳,一边骂:“混蛋,你算是一个男人吗?对着一个小女孩耍这样的心眼,脸都不要了吗?” 崔易听了一阵,才明白他为什么要对许惕然动手。 他眼中的周季林,一向是骄傲自负,淡定从容的,从未见过他为哪一个女孩子大动干戈,震惊之下,他没有去劝架。 “怎么了?” “他、他们怎么打起来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 当时 观礼后,像他们这样的年轻人都聚集在室外的花园中。这里有花藤竹木搭就的一个花棚,极是雅致。他们年轻人就在这个花棚底下饮宴,聊天。 在场的多数都是高中的同学,刚刚崔易和许惕然聊天时说话的声音虽低,但也被其中一两个耳力好的听到了。听到人问,自然而然就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了。 “我知道,我知道,好像是为了争女人。” “哇赛,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值得他们这么打下去?” “你也见过的,就是上次在同学会上,我们都怀疑她是小偷的那个女的,听说她是周季林的家政。” “切,不是吧,一个家政也值得他们动手?那女的好像也不是那种倾国倾成的大美女啊,这个世界我真的是看不懂了。” 忽然又一人说:“才不是这样,我听得清清楚楚的,是燕容的堂弟想拿人家小姑娘当□□,周季林是看不下去才揍人的。” 以大家所了解的周季林,会为了一个女孩打架,可见那个女孩的地位在他心里可不低啊。 众人都是一般的心思。 议论的这当会,那两个打在一起的人还没停手,花棚下的椅倒桌歪,地上杯碎碟破,狼藉一片。 新郎和新娘听到消息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情景。 “住手——” 班长一到,马上就喊了一句。 可是显然不奏效,那两个人依然是你腿往拳来,纠缠不休。 许燕容跺跺脚:“周季林、许惕然,你们俩个这是在干什么?还不快住手!” 住手? 此时许惕然心里叫苦不迭。 不是他不想住手,实在是对方不肯停手,他有什么办法?更加可怕的是,对方身手还非常的不错,出拳时矫健凶悍,如果他这个时候稍微停一下手,一定会被对方打残的。 好不容易几个人加入战局,将他和周季林拉开,他才得以喘了一口气。 这一幕落在崔易眼中,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在这场“战斗”中,到底谁占了上风。周季林嘴角红肿,但许惕然脸上挂彩的地方明显比周季林多多了。 好小子,居然专往别人脸上招呼。 “原来是这样。” 听完崔易的讲述,许惕然为什么不发一言就不再光临风林别墅的原因,夏天总算是明白了,想到周季林婚礼那天脸上 挂着彩回来,心里有小小的感动。只是—— “就算是这样,也不应该在别人的婚礼上这样大打出手啊,还能不能愉快地做朋友了。” “谁说不是呢。” “新郎新娘没有生气吧?” “这个我倒不担心,班长他们不是小气的人。更何况,这事许惕然也有错,怨不得季林生气。” 这话崔易倒是没有说错。 当时周季林在婚礼上打架,班长和许燕容以为他故意捣乱,挺生气的。可后来知道原委之后,就没话说了。只是班长觉得周季林这样为一个女佣出头,实在太大题小做了。 周季林听了班长的话后非常生气,没等婚礼结束就离开了。 崔易赶上去想劝阻他,不料反被他呛声勒令:“我还没说你呢,你那天冤枉了她,连句道歉也没见你哼过。我不管,你无论如何也得向她当面道歉,否则——” 否则之后的话,他并没有说出口,但崔易已经非常清楚。崔易家里是做出版生意的,周季林和几个好友的书都是交由他家出版社出版的。如果周季林他们忽然不跟他家出版社合作了,对他家出版社来说,将会是很大一笔损失。 受制于人,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吧。 想到这,崔易不由另眼打量了夏天一番,不明白这个长着一副娃娃脸的清秀女孩,到底凭什么得到周季林的青睐。 样貌? 看她那样虽也算得上美女,可也并不是那种惊艳型的。 身材? 小小的一只,胸部也不大,浑身上下哪里有可看性了? 学历? 这个更加不用提,她有学历,怎么还来做别人家女佣? 没样貌没身材没学历,周季林到底看上她哪一点呢? 他越看越不解,连连摇头。 “崔先生,崔先生。” 正出神间,忽然一阵宛转轻柔的女声钻入他的耳朵,他愕然抬眸,只见圆脸女孩正歪着头问他:“崔先生,你没事吧?”他这才回过神来:“没事,没事。” 夏天笑了笑:“你刚才在发呆。” 崔易“噢”了一声,说:“我是在想,季林怎么会对你那么好。” 这句话,好像安莱也对她说过。 夏天微微蹙眉。 怪不得安莱总是念叨着“周先生 对你真的很好,很好”,她现在才明白他说的这句话的含义。这些人呐,周季林对她不好的时候,他们都没有看到。 第17章 出书 尽管如此,周季林也是为了帮她出口气,才在高中同学的婚礼上跟不尊重她的人大打出手的,她怎么着也得跟人家道个谢。 “谢谢。”端咖啡到书房的时候,她低声说了这句话。 周季林端起白瓷杯,品了一口咖啡,确定这正是他想要的味道之后,才说:“崔易来过了?” 夏天轻轻颔首。 周季林看了她一眼:“婚礼那天发生的事,你已经知道了。像许惕然那样的男人,根本不值得你为他付出,你早一点知道他的为人也好。” 夏天眉头微蹙,他是从哪里看得出她为许惕然付出过的?而且,许惕然的为人她早就清楚了好不? 以前上高中的时候,她曾经见过许惕然对一个女孩子甜言蜜言,等那个女孩子走后,他转眼间又对另外一个女孩子大献殷勤。她当时看到这情形,心里还暗暗偷笑。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居然“有幸”成为他眼中的猎物。 前段日子他的刻意讨好,她不是傻子,怎么会看不出来? 她只是假装不知道而已。 对于许惕然,她从未有过任何期待,当然不会有付出,更加不可能因为知道他的真面目而伤心。 只是,如果她向周季林解释这些,他的“英雄梦”会破裂吧。 毕竟他也是好意才帮了她,她不想让他这个梦那么快就破碎。 所以,她能说的,只是这句“谢谢”。 不过,已经足够。 周季林近段时间很悠闲,大概是因为新书已完结,不再需要天天赶稿。除了习以为常的每天早上为时一个小时的跑步锻炼之外,他还经常到院子里看书,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样子。 相比他的悠闲,安莱就忙多了。 等他再次光临风林别墅时,还带来了周季林的新书。 “夏天,这本书送给你。” 夏天很惊喜,她最喜欢收礼物了,“真的吗?真的送给我?” 看到她笑得那么甜,安莱也觉得很开心:“是啊!这可是周先生的新书哦,还没开始销售呢,你是第一个拿到这本书的。” 呃,虽然夏天不知道,第一个跟第二个、第十个、第一千个拿到书的人有什么不同,但听到他这样讲,还是很高兴。 新书的书名叫《一千年以后》,讲述的是从现在开始,一千年以后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不 再有死刑犯,那些被判有罪的重刑犯,被押送到和当时世界不一样的平行空间。 男主角就是这样一个被送到平行空间的重刑犯。 他是因为被起诉杀死自己的双亲,最后经过拘捕、审诉、拘留、起诉、法院宣判等一系列流程,最后被法官宣判有罪才到了平行空间的。 但他坚持认定自己并没有杀死自己的双亲。为此,他要从处处陌生的平行空间里想办法回到原来的世界,找出杀死自己父母的犯人。 可是,自从发现平行空间以来,从未有人逃回原来的世界过。 故事就从这里展开。 很快看完整本书的夏天,缓缓地合上了书页。 确实是很新颖的题材。 人物设定非常好。 故事架构也很引人入胜。 但是,夏天蹙紧了双眉,从整本书的文笔风格来看,还是没能跳出原来的那种束缚,笔力并没有得到进步,对人性的刻画显得过于薄弱。 她发现的事,书迷们也注意到了。 批评声一夜遽起,网络上质疑声铺天盖地,越演越烈。 周季林大概看了那些负面的评价,脾气变得异常暴躁,经常将内心的怒气发泄到身边的人身上,对夏天的挑剔也随着那些质疑声与日俱增。 夏天这段日子真是动辄得咎,无论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会被他没头没脑地讽嘲一通。 当夏天忍不住向安莱诉苦的时候,安莱比她还烦恼:“你这都已经算轻的了,你还没见到他是怎么对我的呢。我现在,简直就像生活在地狱里。” 夏天不信:“你跟他又不用天天见面,他还能对你怎么的。” 安莱对她的话嗤之以鼻:“你真是太天真的,现在可是高科技的现代社会,想对一个人说话,一个电话就可以完成,还需要见面?” 夏天好奇心又起了:“他怎么对你了,居然让你说出‘地狱’这个词,太夸张了吧。” “可不是夸张哦。”他提了提手中的礼品盒,“你瞧这是什么?” 夏天看了礼品盒上面的丝印:“这是碧罗堂的糕点吧。” “你说得没错,可你知道这东西可是我千辛万苦才买回来的吗?” “哈哈,买个糕点都用上千辛万苦这个词了吗?你说话真逗。” 安莱摇摇头:“你是白天不懂夜的 黑,他今早凌晨2点钟,注意,是凌晨、2点!打电话给我,让我早上7点半之前给他送过来的。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碧罗堂可是每天早上10点才开门的,这代表我从接到电话的那一刻起,就守在碧罗堂门外,打电话给老板,请他马上过来帮我做糕点。那老板接到我的电话,还把我当成神经病了。” 他好不容易磨破了嘴皮子,向老板撒谎说家里临终的老人就好这一口,不然死不瞑目,老板这才心软答应帮忙的。 夏天听了安莱的牢骚,笑得兴灾乐祸:“怪不得你今天那么早就过来了。上一次你送那个咖啡过来,还有上上次你送早点过来,都是他要求的吧。” “你猜得没错。”安莱点点头,这些都不算得什么,更过份的是......一旦开了话匝子,安莱就不停地对夏天大吐苦水。最后得到结论:“无论如何,熬过这段时间就好了。周先生那人我最清楚不过了,他就算再生气,也不会超过两个月的。” 可惜他这一次失算了。 两个月后,周季林对他的折磨一如继往。 这天一大早,安莱又提着一大袋早点过来,眼下的黑眼圈已经非常严重了,可见他最近睡眠有多么的不充足。 安莱在院子里一看到夏天,马上问:“周先生呢?” 夏天给花盆浇水:“这个时间,他应该晨跑去了。”又指了指安莱手中拿的东西,“他叫我早上不需要做早餐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过来的。” 安莱以手抚额,脸上流露出苦恼的神情:“他这样要闹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真不知道网上那些嘴炮在胡说些什么,居然敢批评周先生的作品,他们要觉得自己行的话,自己写啊!” 浇完花后,夏天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捂嘴笑了,和安莱一起走进别墅,一边走还一边笑着说:“我倒觉得这样挺好的。” 安莱讶然:“好什么好?他们的评论让周先生这么痛苦,连带着我也受苦,一群疯子。” 夏天不同意:“你认为痛苦、难过是不好的情绪吗?如果是这样,根据达尔文的优胜劣态、适者生存原则,在人类进化的过程中,这些不好的情绪都会被淘汰掉吧!可是,人类社会发展到现在,每个人还是能感知痛苦、难过,说明不好的情绪只要用量得当,也可以是一种很积极的情绪。” 安莱嗤之以鼻:“难得你还有这样的观点。” 夏天从厨房里找来碟子,将袋子里面 的早点盒子拿出来,再把早点一一摆放到碟子上。 “你是周先生的经纪人,他的书写的怎么样,你一定很清楚吧。你明明知道他现在的写作水平,却没有提醒他去改变,就算是今天读者们没有意见,这一天在将来的某一天也会发生的,不是吗?今天这样的局面,难道你就没有一点责任吗?” “周先生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会是一个听劝的人吗?” “他听不听是一回事,你劝不劝又是另外一回事。”夏天微微一笑,“既然你没有尽到一个经纪人应该尽到的责任,那么就得接受一定的惩罚。唉,说起来,在这件事情中,最无辜的人就是我了。” 安莱本以为会从夏天这里得到同情,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重重地“哼”了一声。 其实夏天说得对,他从去年开始,就想向周季林提建议了。可是,因为害怕他生气,害怕他生气之后的后果,所以一直都不敢说,内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你做完你的事就好了,他的事情和你无关,何必要操心那么多。”听到这个声音后,心安理得地继续假装不知道周季林写作的毛病。 自己种下的苦果,迟早有一天需要自己去品尝。 这是游戏规则。 在他呆坐着不动期间,夏天已经将早点全都摆好了,她看安莱依然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你不用担心,作家其实是需要一点感知痛苦的能力的,生活中需要一点点的痛苦和不如意,品味过这些负面情绪的体验之后,才能写得出更好的作品啊!” 话音刚落,忽然见到厨房门外闪过一片衣角,她怔愣了一下,试探地问了一句:“周先生?” 安莱听到夏天的话,猛然抬头一看,只见门口处站着的一身汗水的男人,不是周季林是谁?他和夏天一样,吓了一跳,不知道刚才两人在厨房里的谈话,有没有被他听到。 不过,周季林看上去并没有很生气,端起早餐就上楼去了。 那之后,附在周季林身上的坏脾气像是瞬间消失不见般,再也没有半夜打电话命令他做事了。 第18章 看电影 庆幸之余,安莱还有点诧异。他不敢打电话直接问周季林,于是这通电话就打到了夏天的手机里。 “周先生最近有什么异常?” 夏天回答他说:“没什么异常啊!” “真的没有吗?” 夏天仔细地想了想:“让我跟他一起看电影,这个算异常吗?” “天啊,天啊!你们都发展到一起出去看电影的程度了啊!” 自从婚礼那天周季林为了她打人之后,所有的人都误会周季林对她有意思,包括安莱在内。夏天对此表示很无语:“大哥,不是出去电影院看,是在家里看的,上网,懂?” 尽管她这么解释了,安莱还是继续误会中:“sosweet!他一定是怕电影院人多,影响到和你一起看电影的乐趣吧。” 安莱认定了自己的猜想,夏天知道继续说下去只会越描越黑,只好闭上嘴巴。 怎么跟安莱解释? 事实上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周季林会邀请她一起看电影。 那天她正在拖地的时候,他忽然跑过来跟她说:“你过来一下。” 她只好跟着他到楼上的客厅里,心里还胡想着是不是自己有哪个地方拖得不干净,他找茬来了。 等到他说出“一起看电影”这句话的时候,她还想着他脑袋是不是被门给夹了。 虽然奇怪,但还是陪着他一起看了那部电影。 本以为这只是一个偶然事件,然而接下来好几天,每天都重复发生这样的事,大有发展成为经常事件的趋势。 看电影导致她画画的时间减少了,周季林再一起向夏天发出邀请时,夏天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提醒:“我还要画画呢,实在是没什么时间看电影。” 然后周季林说:“你工作的时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到什么时候结束?” 夏天老老实实地回答:“早上7点半开始,到下午4点半结束。” 他好看的眉毛一扬:“那么现在是什么时间?” 她抬起手腕看了一眼:“1点半。” “所以说现在还是工作时间?” “没错。” “所以说你在工作时间向你的雇主我提出你要去做私人的事情?” 夏天目瞪口呆,直到周季林双眼危险地眯起来时,她才终于反应过来,瞬间的静默过后, 下一秒,脸上几乎是立刻推出讨好的笑:“看电影,咱们还是看电影去吧。” 观影地点依然在客厅中,他使用电脑连接了投影仪,光束投射到幕布时,电影开始了。 这部片名为《罪恶之家》的电影,主要讲述一位探长为了调查一个年轻女工的自杀案件,登门拜访即将被封为爵士的亚瑟·伯灵的家庭,最后证明伯灵一家的每一个人都要对这个女工的死负责的故事。 电影结束后,照例是自由讨论时间。 周季林很是失望:“我还以为很好看,没想到是这样一个故事。女主完全是自己作死的,爵士一家有什么责任!” 相对于周季林的失望,夏天看完电影后脸上全是怅然若失的神情,听到周季林的话,瞄了他一眼:“不觉得。” 周季林“嗤”笑一声:“怎么,你认为你的处境跟那个女工一个,所以要为她代言吗?” 夏天认真地想了想:“也许吧。” 周季林冷哼一声:“先说她带领其他女工罢工的那段,难道罢工的领头者还想得到雇主的谅解吗?如果谅解她,这让雇主以后还怎么管理工人?我知道你想说当时社会环境,房租在涨工资不涨,工人饭都吃不饱了。不过你别忘了,对于资本家而言,榨取工作的剩余价值来获取财富,不是他们的使命吗?而也正因为这样,社会才能进步吧?” 夏天点点头:“你说的没错。但女工因为资本家要榨取工人的剩余价值来获取财富,又因为带头罢工不能为雇主所容忍,这才丢了工作的。女工也是从这一刻开始,一步步走向死亡的。怎么说,她也是你口中所说的社会进步的牺牲品,那个雇主怎么着都有一定的责任吧?” 周季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弱肉强食,这就是社会生存的丛林法则。女工没能力,找不到好的工作,又不懂得变通,不能适应这个社会的生存法则,最后自杀,怪得了谁?只能怪她自己吧。” “我承认女工确实是不懂得变通,但凡她稍微圆滑一点,都不可能会走到自杀那一步。但是你真的认为一个人的所得,是由他的能力和努力决定的吗?” 周季林傲慢地点点头:“我能说我之所以有今天,完全是我个人努力的结果吗?” 夏天忍不住笑了。 周季林皱眉:“你笑什么?” 夏天说:“假如你不是出生在这里,而是出生在一个贫困的山村,从会走路开始,就要帮家里捡 牛粪。因为贫穷的关系,长大了也没有机会去学校学习,就算你再怎么聪明努力,这一生也只能是捡牛粪,取媳妇,生娃,然后娃再去捡牛粪......世世代代这样周而复始下去。还谈什么个人努力啊!” 话音刚落,周季林又冷笑了一声,回了一句,夏天随即又回他一句。 客厅中,只听得一男一女你来我往、唇枪舌箭地角口。 最后周季林说:“你再怎么反驳我,拿话来挤兑我,明天还是得继续陪我看电影。” 唉,怎么被看出来了呢?夏天苦着脸说:“你为什么非得逼我陪你看电影呢?你叫崔易或者李询过来陪你看也行啊!再不然,就叫上安莱,他一定很高兴你能邀请他。” “不行。” 对方拒绝得斩钉截铁,毫无回圜余地。 夏天满脑袋都是问号:“为什么啊?”为什么非得是她啊? 周季林理所当然地说:“因为我喜欢。” “就因为你喜欢?” 简直是让她太无语了。 周季林看着她笑了笑:“你是不是很不乐意陪我一起看电影?” 没有回答。 但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 周季林唇角微扬,笑得不怀好意:“唉,也难怪,你在这里工作那么长时间了,必定是乏累了吧。不单只你,我也是一样的。天天对着同一张脸,三年了,也是时候应该更换新的家政助理了。” 夏天闻言,脸色一变:“周先生,其实能陪你一起看电影,我深表荣幸。明天看什么电影呢,可以剧透一下吗?” “那么,你不是不喜欢陪我看电影了?” “那当然了!我怎么可能不喜欢呢?我非常非常喜欢。” 听到这个答复,周季林满意地笑了:“那就好。” 之后的情况发展似乎不在两个人的预料之内。 二楼客厅内,柔软的沙发前,矮桌上布满了零食。 一只纤细柔嫩的手摸到桌上仅剩的一包薯片的同时,一只强而有力的男性的手也搭在了袋子上面。 夏天看了他一眼:“这是我先拿到的。” 面无表情的周季林像是没有听见这话一样,拨开她的手,径直拿起袋子拆开,不知道绅士风度为何物。 他理所当然地说:“在我的世界中,没有先来后到这一说。 ” “你看了那么多英国电影,怎么就没向电影里的男人学习一下呢?” 夏天很不解? 周季林非常不屑,嗤她:“我自己就是男人中的男人,有必要向其他人学习吗?” 听到这句欠扁的话,夏天双手握拳,咬紧牙关,最后只能无可奈何。 她真的只能无可奈何吗? 当然只是暂时的。 翌日周季林在放电影时,习惯性地往前面的矮桌上寻找熟悉的薯片包装袋,却一包都找不到。 耳朵里哗啦一声。 是包装袋被撕开的声音。 他抬眸向夏天瞧去,却看到她得意洋洋地举了举自己手中的包装袋,挑衅地挑了挑眉。 他心中暗笑,表面上却不展露出丝毫无情。 只是在次日的桌面上,布满了该品牌的薯片,上面还挂了一条横幅:“私人食品,请勿乱动。”然后看着夏天手里拿着的那可怜兮兮的一袋,摇了摇头说:“90分钟的电影呢,一包薯片够吃吗?” 如愿地在夏天脸上看到气愤的表情。 这样过了两天,夏天忽然在看电影地时候跟他说了一句:“你最近胖了。” 他马上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确定一下是不是长小肚子了,却又听到她说:“大概是你薯片吃多了,再继续下去......”她指了指投影仪光束射向的那块幕布说,“恐怕再过不久,你就跟上面的那个男人一样了。” 幕布上的男人肥头胖耳,大肚便便,脸上尽是猥琐的表情。 他会像这胖子一样? “噗!” 周季林忍不住将口中的薯片喷了出来。 就这样,好端端地看电影发展成了斗气。 期间安莱过来了一次,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感动得差点掉下泪来:“好恩爱,这是要虐死我这个单身狗吗?” 第19章 困境 不过,感动归感动,对周季林的现状,他充满着担忧。 “夏天,你觉不觉周先生最近有点胡闹啊?” 夏天拼命地点头:“你终于发现了,不是有点胡闹,是非常胡闹啊!” 安莱托着下巴,若有所思:“你说,他会不会经过这次打击之后,从此不再写小说了?” “为什么这么说?” “从我认识他开始,他每天都坚持码字的。可是,上本书完结已经过了几个月了,完全不见他有开新书的动静。” “或许他是在积累写作的洪荒之力呢?” “但愿吧。” 安莱长叹一声。 这声长叹,让夏天的心瞬间纠结起来了。她又怎么会听不出,安莱话里的担忧? 这并不是安莱的杞人忧天。周季林目前的情况确实如安莱所言,他已经许久不曾动笔了。其实不单只安莱这样想,夏天也是一样的。她偷偷观察到他每天早上照例坐在电脑前,不过并不是码字,而是玩游戏。 照这种情况看来,他放弃写作,也并不是不可能。 她曾经上网看过网友们关于新书的评价,网友们简直就是把毒舌发挥到了极致。稍微点击进去,豆瓣、微博还有贴吧等各大网站上全是酸气满满,极尽嘲讽之能事: 会飞的鹰:“退步就是退步,事实就是事实,寂寞林清醒一点吧。” 一辈子遨游:“蝉联销售榜第一名?哼!分明是浪得虚名!试看你还能在写作圈里走多远,呵呵~” 厉害的落叶:“这种书也能上排行榜,辣鸡,不解释。” 旋风腿:“他的成就压不住他的名气!他就是被媒体给棒红的,根本没什么实力。这真是写作圈的悲哀。几乎一年出两本书的高产作家?我看只是为了捞钱写的注水文吧。” 其实周季林的新林虽然没什么进步,能看度还在,并没到网友们说的那么不堪的地步。然而对于骄傲自负、自高自大、目中无人、自以为了不起的周季林来说,是很大的打击吧。毕竟,之前他得到的全部都是赞誉啊! 一书成名,被媒体捧上神坛的少年,七年后,一夜之间成为群嘲的对象。 忽然间收到那么多负面的评价,会很失落吧。 他目前的状态,是自暴自弃了吗? 一个坚持每天码字的人,忽然停笔几个月,这难道还不能 说明问题吗? “唉......”她莫名地叹了叹气,脑海里浮现了安莱说话时皱着眉头的情形。 他说:“如果周先生停笔,我丝毫也不觉得奇怪。几年前,周老先生就说过,希望他这个儿子能继承他的事业。周先生作为周老先生唯一的儿子,恐怕很难拒绝自己亲生父亲的期望吧,我猜他或迟或早都是要退出写作圈,回去继承家族事业的。从他大学时的专业选择的是工商管理就可以看得出来。他很有可能借着这一次的打击,干脆封笔了。” 说完这话,又是长长的一声叹息。 夏天非常理解安莱的担忧,他身为周季林的经纪人,工作收入和周笔耕不缀的创作有关,如果周不再写作,那么他的收入一定大量的缩水。而夏天的情况比安莱更加糟糕,他顶多是赚的钱少而已,起码工作还是能保证的,她却是连工作都保不住的。 毕竟,如果周季林不再写作了,就没必要总是待在风林别墅了,在风林别墅工作的她也就没必要存在了。 忧虑已经入心,写在了脸上,夏天看电影也变得心不在焉,眼光时不时地向周季林瞥去。即使网络上对于他的新书的□□源源不绝,他脸上却不见一丝颓然。 当天的电影是一部喜剧片,他时不时地根据滑稽的剧情毫无顾忌地哈哈大笑。 电影结束的时候,周季林忽然问:“你刚刚偷看了我那么多次,是被我帅气的外表迷住了吗?” 周季林式的自恋,夏天领教过多次,已经产生免疫力了。但这一次,她吃惊了。她吃惊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周季林的自恋,而是明明他那么专注地看着电影,怎么还会留意到她偷看他呢? 见她良久无语,周季林甩了甩头,忽然撑手将夏天禁锢在自己的胸膛和沙发间,面对面地看着她继续用他欠扁的语气说:“不过我希望你的迷恋能到此为止,因为你不是我的那杯茶。” 他与她的距离非常贴近,两个人的躯体在贴碰与未贴碰之间,气氛暧昧得不能再暧昧。 夏天甚至能在他漆黑的瞳仁里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倒影。 身穿休闲衣的高大健硕男子将女仆装的娇弱女孩禁锢着,如果这时候有外人在场的话,看到此情此景,一定会有所误会,以为两人这是在上演偶像剧男女主将要接吻的场景。 不过,如果有摄像机对准被男人禁锢着的女子的脸,就会发现,女子并不像偶像剧上演的那般小鹿乱撞,她脸上 很平静,这份平静并不因眼前的小暧昧而打破。 她只是睁着那双水湛湛的美目看着他,平静地,不发一语。 当然,也不见丝毫波澜。 最先感到这个游戏无趣的是周季林,他直起身子,心里疑惑不定:“她怎么毫无反应,难道我的魅力已经大不如前了。难、难道真的像她所说,我真的长胖了?” 向来自信的男子受到了打击。 长期的坚持锻炼,他高瘦健硕的身材不见丝毫赘肉,脸部依旧俊美如斯,足以让世间的男人充满嫉妒,哪里是他心里所想的“长胖”? “你,是不是打算再也不写书了?” 长久的沉默之后,夏天终于发问。 如果是真的,她就得提前另谋出路了。不然,等他忽然宣布,她的处境会变得非常被动的。 周季林双手放在脑后,优闲地靠在柔软的沙发上,了然地说:“原来早上你和安莱鬼鬼祟祟说的就是这个啊!” “我们哪里鬼鬼崇崇了?” “在背后私自揣测别人的事,还不算鬼鬼崇崇?” “我们......我们也是在关心你。” “关心我为什么不能当着我的面说。” “那是因为......因为我们怕你害羞。” ...... 接下来的10分钟里,这两个年轻人,一男一女,就背后议论人算不算鬼鬼崇崇的行为进行毫无营养的讨论。 周季林摔先停止了争斗:“你觉得我们讨论这个有意义吗?” “没有意义。” “那你还这么不依不饶?” 夏天愕然:“不是你先开始的吗?” 周季林一想也是,面子上顿时有点挂不住,轻咳一声,算是掩饰。 夏天轻叹一声:“其实你不应该放弃才是。” “什么?” 夏天看了他一眼:“我很羡慕你,年纪轻轻地就实现了自己的职业感?” 周季林不解:“职业感?”什么东西! 夏天认真地点点头:“对啊,职业感。你知道吗?虽然我现在在这里工作,但是在我内心深处,始终不觉得这是我的工作。我之所以在这里,只是为了赚钱谋生。或许将来有一天,我能以画画作为我的职业的话,那个时候,我才能发自内心地觉得那 是我的工作,才能得到属于我自己的职业感。和我相比,你实在是幸运太多。” 画画是她的理想,他早就猜到了。只是,为什么在提到画画的这一刻,她会显得这么落寞,整个人仿佛被一种孤独感所包裹住,独自站在空旷的平地上,不被世人所理解。 这样的她,就好像他。 他从眼前这个落寞的女子身上,看到了自己。 “既然那么喜欢,那就使出洪荒之力去努力吧。” 这句话是为了安慰鼓励她而说的,同时也是对现在的自己说的。 “可是......”夏天苦涩一笑,“尽管我已经那么努力了,每天每天花费大量的时间去练习,但是效果并不尽如人意。我总感觉我现在画画时,好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遮住一样,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是我知道,因为这个东西,我的画技没有办法进步。” 明明已经那么努力了啊...... 为什么还是没有进步呢? “咳!”旁观者周季林早已看清了一切,“这都是因为没有老师指导的缘故,再加上,你已经习惯于你的画法。没人指导,自己只顾着每天哼哼哧哧地画,当然看不出自己的不足之处。” 他同时提议:“你应该请一个老师帮忙指点指点。” 请老师? 那不是又要花钱了? 夏天很是为难。 工作的这几年,每个月除了买画画的纸笔颜料还有教材,还要固定往养老院里打钱,以保证婆婆在养老院里的生活。虽然随着年资的增加,她的工资也定期增长,但是养老院的费用也随着她工资的增长而增加。这样一来,她每个月能存下来的钱其实是不多的。这些不多的钱,还要留着预备婆婆将来的大事,哪里还有闲钱再去请老师? 想到这里,夏天不由苦笑。 没有钱,一切又从何谈起? 第20章 害怕 “如果因为要照顾婆婆的关系,让你的这一生画技没有办法得到进步,你会后悔吗?” 夏天听到心中有一个声音在问。 会后悔吗? 画技没有办法进步。 这一生也就这样碌碌无为地过去了呢。 那么充满着无限期待的理想,可能也因此而不得实现。 你, 会后悔吗? “我不后悔!” 长久的沉默后,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坚定地回答。 二丫头是她最好的朋友、亲人,无论为她做任何事,都不过份,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也不在乎。 她不能让九泉之下的好朋友死不瞑目。 “我答应过要照顾婆婆的,答应过的事怎么能不算数?” 理想很美,美得遥不可及。 但是,在这个世界上,有一样东西跟理想一样重要,不可辜负。 “我这个提议很不错吧。”周季林傲然地说,以为夏天的沉默是因为心动了。“我认识一个朋友,他在画画方面的成就很高,要不要我......” “算了吧。” 他话没有说完,就被夏天轻轻地打断:“还是算了吧。” 俊朗的脸皱起来,周季林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你刚才不是说很喜欢画画,很想将画画作为终生职业吗?难道这话是骗人的吗?” 面对他接连的质问,夏天无奈地说:“成就高的画家,如果请他指点的话,费用一定很高吧。我,出不起这个钱。” 周季林鄙夷地看了她一眼:“我发给你的工资也不算低吧,你工作这些年钱都到哪里去了。” 夏天只是笑了笑,并不打算解释。 有些事情,注定只能她一个人承担。 一个人的路,她已经走了许久许久,未来肯定也能这么一直走下去,无需谁陪她一起承担。 “所以我说,我真是发自内心地讨厌你们这种底层人士!”周季林居高临下地说,“明天陪我去个地方吧。” “去哪?” “去了你就知道了。” 黑色的轿车在公路上一路飞驰,在即将进入市区时停了下来。 “咦,前面是堵车吗?” 夏天打开车窗,探头 往外面望了望。 “应该是吧,不过也有很大的可能是车祸。” 周季林迟疑地说,他也不是很肯定。 临车的男子从前面走回来,刚好听到他们的话,忍不住把刚才自己打探到的情况说了出来:“不是堵车,也不是车祸。是公安在察人,追逃犯。” “追逃犯?”一听见这个词,周季林显然很兴奋。 男子说:“是啊,听说逃犯是个女人呢。现在公安专门检察女人的身份证,瞧瞧,很快就到我们这里了。” 周季林和男子一问一答地说着话,没留意到旁边的夏天满脸惊恐紧张。等到那男子回到自己车上时,周季林才转头去看夏天,却看到她满额头的冷汗。 不过是顷刻间,惊恐的神色便布满了她那张清秀的小脸,澄澈双眸中的仓皇越加浓郁。 不由得问:“你怎么了,怎么突然那么紧张?” “我、我没有啊!” 说是没有,可是舌头都快打结了。 不理会她睁着眼睛说瞎话,周季林继续问:“刚才那个大哥的话你也听到了,带了身份证了吗?” “有......不,不,不,没、没有......” “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没有。” 说话的空档,身穿制服的警察已经朝着周季林的车子走过来了,夏天看着那个警察越走越近,眉头不由得越蹙越紧。 周季林瞄了一眼瑟瑟发抖的夏天,虽然奇怪,但还是压仰不住童心未泯,一张冷俊的脸上流露出顽皮的神色:“没带身份证很有可能被警察带走的,不过你放心,就算你被带走了,我也会回家帮你拿身份证赎身的。呵呵,只是在这之前,你最好能告诉我你的身份证放在哪里。” 只顾着惊恐地看着那个警察移动的脚步,夏天根本没有留意到周季林说了什么,眼看着警察已经站在车前,正弯腰向车里面看。 剧烈的心跳声达到了致高点。 眼前一黑。 她自欺欺人地牢牢闭上双眼,仿佛只要她不看,那个警察就不存在一样。 与此这时,听到那个警察开口说话:“季林,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 夏天睁开眼睛,看到她惧怕的警察在和周季林寒喧,那个警察还对她打了招呼:“嗨,小美女。” 原来他是周季林 的旧相识,没有检查夏天的身份证,寒喧了几句之后就向下一辆车走去了。 夏天摸着胸口,惊魂甫定,内心的剧烈跳动似乎是由于惯性,没能及时平稳下来。 “你怎么那么害怕见到警察?”看见旧相识走后,周季林忍不住问,猛然间想起在同学会那天,她被人怀疑是小偷,当时坚决不同意被人搜身的她,在别人提出报警之后态度立刻软化。再结合这次的事,不能不令人产生好奇心。 夏天眼神有些闪烁:“以前......和他们之间有过一些不愉快,所以我见到他们就习惯性的紧张。” “什么样的不愉快?” 周季林继续究根问底。 “你就别问了。”夏天指着前面的车队说,“看,前面的车已经开始动了。” 分明是在转移话题,周季林心里冷哼一声,转头一看,果然前面的车子都已经上路了,连忙发动车子跟上,嘴里说着:“帮我开一瓶水。” “好吧。” 夏天拿了一瓶矿泉水,她的手抖得厉害,拧了好几次都没有能拧开瓶盖。 等了许久都没能等到他的矿泉水,周季林无奈地叹了叹气,放慢车速把车停在路边。伸手夺过夏天手中的水瓶,拧开,仰头喝水。 看着他一气呵成的动作,夏天仿佛做了错事般,惭愧地说了声:“对不起。” 喝完水后,周季林重新发动车子,嘲讽了她一句:“胆小鬼!” 夏天更加惭愧:“对不起。” 周季林怒了:“不要动不动就说对不起,除了对不起你还会不会说别的。” 夏天委屈地垂眼想了想,才弱弱地说:“我们这是要去哪?” 他还是那句老话:“到了你就知道了。” 宽敞明亮的客厅,后现代主义的装修风格,这就是周季林带她来的地方。 开了门之后,家政阿姨就主动消失不见了,阔大的客厅里只有周季林和夏天两人。 “这是什么地方?” 夏天打量着客厅里的布置,不由自主地问道。 周季林双手插在裤袋中,显然对这个地方极为熟悉。 “我老师的家。” “老师?”夏天默默地念了一句,马上会意,“是江沥高江先生!” 不过,他为什么带她来这里? 正 疑惑着,忽然墙上的一幅巨大的画映入她的眼帘,漆黑的瞳仁里倒映出浓郁鲜艳的色彩。 和客厅的冷淡单调的装修风格不同,这幅画用烈火一样的颜色勾勒出一名美丽少妇的半身像。 画像中,少妇虽然以侧身的形象出现,不过风流绰约的女人味似要夺纸而出般。 “这幅画......” 目不转睛地盯着墙上的画作,夏天心头充满了疑惑,这幅画实在是太像出自那个人的手中了,无论是用色还是画风,都太像太像。 联想到这里是江先生的家,那个人好像也是姓江。 会是巧合吗? 这时,客厅里走进来一位年老的妇人吸引住了夏天的视线。妇人大概六十岁左右年纪,夹着银丝的长发梳得一丝不苟,拢成一团在脑后绑成一个发髻,举手投足之间颇为高雅。 夏天不认识这老妇人,将目光投向周季林。 周季林向那妇人打招呼:“师母。” 原来这妇人是江沥高的太太。 江太太点了点头,旋即将目光移到夏天身上,脸上微露诧异之色。 周季林眼见夏天还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偷偷扯了扯她的衣角。 夏天不解地望过去,见到他对着自己挤眉弄眼。 她默默地睁大了双眼,不明白他这番举动的用意。 周季林无奈地摇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只得咬着牙低声提醒:“发什么呆呢,打招呼啊!” “哦!”夏天幡然醒悟,忙对江太太鞠了一躬,“阿姨好!” “小姑娘,你也好。” 江太太很和蔼地回应了夏天,接着用询问地眼神看向周季林。 周季林说:“她叫夏天,是......是我朋友。” 最后的“朋友”二字,他说得心不甘情不愿的,不过还是把夏天吓了一跳,她睁大眼睛看向他;江太太的反应则淡然多了。 “还来是夏姑娘。” 江太太微微一笑,径直走到沙发前,请两人坐下来。 “季林啊,你明明知道你老师到国外交流去了,怎么还过来?不会是特地来看我这个老太婆的吧?” 在这个时候,一般正常人都会说:“那当然了,我太想念师母才过来的。”或是说:“工作太忙,一直没时间来见你,好不容易今天抽出点空闲 ,我马上就赶过来了。”这些礼貌得体的话来表示对师母的尊敬。 没想到夏天听到周季林说的是:“我又不是疯了,怎么可能特地来看你?” 听得夏天满脸尴尬,垂下了眼帘,不敢抬眼看那个江太太。 来别人家作客,还这么说话,真是不懂事! 这个周季林,到底懂不懂礼貌为何物? 这下子好了,就算老人家脾气再怎么好,也一定会被气得不轻。 出乎意料的是,江太太开怀地笑了笑:“哈哈,你这孩子,讲话还是和以前一样直接。” 听语气,并无半点“气得不行”的迹像,似乎已经习惯了周季林的直接。 夏天放心地抬起头,听到周季林说:“师母,我实话跟你说吧,我今天来是有事想请你帮一下忙。” 江太太和夏天一样好奇,她讶异地看着周季林:“找我帮忙?” 第21章 暖心 客厅中,阿姨将泡好的茶端上来。 夏天端起茶杯,发现杯中的茶水不住地来回晃动,她的手还在发抖。来时路上碰到警察的惊险一幕还印在她的脑海里,直到现在犹有余悸。怕被人看出来,她一口茶都没喝就匆忙放下了茶杯。 周季林瞥了她一眼,向江太太递过自己拿过来的纸盒。 那个纸盒比4开画板略大些,程扁平状。 夏天也不知道那里面装着什么。 “这是什么?”江太太一边问,一边拆开包装。 当江太太抽出纸盒里的东西的瞬时,夏天表情的变化无比精彩,先是了然,然后是愕然,再然后是不解,接着是诧异...... “这是......绘画作品?”江太太翻开自己手中的一大叠画纸。 那些都是夏天平时的练习作,她一般都收在楼下的一个周季林不会去的房间里,不知怎么的居然被他发现了,而他还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这些练习作带出来。 周季林说:“这些画都是夏天画的,她最近在画画中遇到点问题,但她又不知道是什么问题,所以我想让慧之帮她看看问题出在哪里。” 江太太摇摇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个女儿,她从来不指点别人的。” 周季林说:“所以我才来找师母你帮忙的,慧之不是最听你的话吗?” 江太太指着周季林呵呵直笑:“你这个小滑头,滑头滑脑的,亏你想得出来这一招。” 两人之间的对话,证实了夏天心中的猜想。 这里确实就是江慧之的家。 江慧之,现代最杰出的中青代画家之一。国内软现代主义绘画鼻祖方艺浓曾经对她的画做出了这样的评价:“在现代画家中,江慧之的西方油画技巧运用无疑是最突出的。她的作品中无论是对客现对象的质感还是空间感色彩等的把控,将同时段的画家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她画作的成就可见一斑。 早在十九岁时,她就成功地在国内举行了巡回画展,并取得了社会上很高的赞誉。 她就是这样一样传奇般的人物,是夏天一直以来崇拜的偶像。 而现在,她居然有可能得到这位偶像的指点! 知道周季林拿她的画来这里的目的后,一股淡淡的暖意涌向夏天心头,她事前完全没有想到,周季林能帮她做这样的事。 江太太说:“慧之今天不在家,这些画先留在这里,等她回来了我再让她看看吧。” 夏天马上笑逐颜开:“真的吗?太谢谢了!” 似是感染到她的欢欣,周季林嘴角微微翘起,这丫头,反应总算不那么迟钝了。 温和一笑,江太太说:“难道你们今天过来,不如就顺便在这里用饭后再回去吧。” “好......” 面对长辈的邀请,夏天一个“好”字尚未说完,就被周季林很直接地打断:“不了,我们还有急事。” 真是达到目的就走人啊! 傻眼中,夏天被周季林匆匆拉走了。 “我们就这样直接走掉,不太好吧?” 一出门,夏天瑟瑟地说。 “有什么不好?难道你还真想跟那老太婆吃饭不成?”周季林丝毫不以为意。 还真是...... 对谁都一样没礼貌啊! 心中啧啧两声轻叹,周季林已经打开车门上了车,她也连忙跟上。 不过,想到不日之后能得到传奇偶像江慧之的指点,夏天迅速地将周季林不礼貌的事抛到了脑后。现在的她,就好像是武侠小说中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路人,忽然得到顶级高手指点武艺,摆脱平凡位列高手排行榜指日可待。这种欣喜若狂的心情不是谁都能理解的。 “啧啧,还真是忘恩负义!” 车厢中,忽然响起周季林低沉冷淡的声音,突兀地打破车厢里的宁静。 “啊?”沉浸在喜悦中的夏天回过神来,“是说我吗?” “不说你说谁?我费了那么大的劲帮忙,可是直到现在,我还没有收到半句感谢的话,你说这样的人不是忘恩负义,谁才是忘恩负义?” 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夏天呐呐地说:“我是大恩不言谢!” “说什么大恩不言谢,连句谢谢都讨不到的话,日后我也别指望你会报答我了。”目视着前方,周季林稳稳地操控方向盘。 “谢谢,谢谢,谢谢......”夏天一口气不停地说了无数个谢谢,直到喘不过气来,这才停下,“够了吧?” 周季林依然有意见:“通常把谢谢挂在嘴边的人,是不会将别人帮忙做的事放在心上的。” 夏天:“......” 沉默,沉默。 夏天无奈地说:“那你想要我怎么报答你?” 满意地勾起嘴角,周季林说:“很简单,往后继续陪我看电影就好了。但是,绝对不许像之前那样,心不甘情不愿,一定要面带笑容、高高兴兴。我已经想好了,就从今天开始实施。” 汗颜地笑了笑,夏天一口气答应下来:“好~” 公路上,各种各样的车子川流不息。 望着车窗外路边的店铺上方不断闪过的广告牌,夏天忽然想起一事,拭探着问:“周先生,你可不可以顺便载我去趟超市?” “呵......”嗤笑两声,周季林凶巴巴地说,“你还真不客气,把我当成你的司机。” “只是顺便,顺便,我绝对没有冒犯你的意思......可以吗?” “可以吗?”这最后的三个字,说得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笑话,他可是铁石心肠!周季林瞪了她一眼:“难道没人告诉你,在我面前装可怜没有用吗?” “那......那就算了......吧?” 最后面那个“吧”字还没说完,夏天就看到他把车子从公路上拐进了驶往超市停车声的路。惊讶中,她还是把那个“吧”字给说完了。 偏偏周季林还死鸭子嘴硬:“你不要以为这是我心肠软的缘故,这是因为我刚好有东西要买,所以才把车开到这里,明白吗?” 夏天很明白地点点头,心想:你不用解释得那么清楚,其实我什么都明白。 超市里,温雅清秀的女孩推着购物车走在前面。在她身后,跟着一个气质高贵的男子。他双手悠闲地插在裤兜里,容貌英俊,身材修长挺拔,引得路人频频注目。 在经过放置署片的购物架前,男子拿起一种品牌的署片,刚想放到购物车里,忽然又不知想起了什么,怏怏地又把署片放回原处。 “不买吗?”女孩问。 “不买了,唉,我最近照镜子发现自己长胖了。”男子显然对自己的身材和容貌很爱惜。 “......哦。”女孩的声音明显是憋笑了。 然后女孩推着购物车,男子继续跟在她后面,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远了。 “真是好甜蜜呢......” 快50岁的理货员阿姨看着这一幕,莫名就想起自己很久以前的恋爱时光。 推着购物 车的夏天来到了肉类区,问周季林:“你今晚想吃什么菜?” “红烧鱼。” 夏天点点头,对老板说:“老板,帮我拿一条鲤鱼。” “好的......需要杀好吗?” “那当然了。” “好咧~” 老板用刀拍死鲤鱼,熟练地刮去鱼鳞,剖开鱼肚,周季林勾起食指放到鼻下,挡住那汹涌而来的鱼腥味。 “怎么不拿回家再杀,这样鱼都不新鲜了。”周季林忽然问。 挠挠额头,夏天不好意思地说:“我不敢杀鱼。” “小胆!”周季林鄙夷,“你真应该多杀几次鱼,练一练你那小胆!” 让、让她杀鱼? 太残忍了吧! 夏天不敢再说话,生怕他忽然兴起,真的买一条活鱼让她回家去杀。 买完东西回到车上,夏天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就说,我最讨厌你这样。”回家的路上,周季林实在无法忍受这样想说又不敢说的夏天。 “你......你还记得我昨天跟你说过的话吗?” “什么话?” “就是叫你不要放弃写作的那些话。” 周季林点点头:“记得,你还重新定义了一下职业感这个词。” 握紧双拳,夏天深吸一口气说:“你还是忘记我说的那些话吧。” 周季林好奇地瞥了她一眼:“为什么?” “如果你已经不喜欢写作了,那就放弃好了,不用管其他人说过什么。毕竟人的一生只有一次,在这只有一次的生命里,如果能选择的话,当然要选择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了。不管事情的对错,只问自心,至少一生都能开开心心地度过。” 能这样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心里舒服了不少。 回想起来,她真是太自私了。为了保住自己的工作,居然去劝说别人不要放弃他不喜欢做的事。这样的她,真的太自私了。 可是,不明真相的他还费心地帮助她,找江慧之这样的传奇人物指点她的画技。 如果不喜欢,那就不要做好了。 这,才是她内心的真正想法。 她早就应该向他说出来的真正想法。 第22章 基础不好 有瞬间的错愕,周季林失声笑着说:“你怎么会这样想?” “我看你已经有几个月没有动笔了。跟你相处那么久,从来没有见你有哪一天不写作的。现在的你,每天只是玩游戏、看电影,虚度时光。如果不是已经不喜欢了,又怎么会这样?就连跟了你那么久的安莱,也是这样说的。”回想他之前的举动,很难不产生这样的怀疑啊! 无奈地摇摇头,周季林啧啧两声:“你们真是太会猜了,我只是听从老师的建议,休息一段时间而已。” 在接下来的一年,他会空出来,重点训练他的写作技巧。毕竟,他的目标可不只是什么畅销书作家。 “那,你接下来还是会写作吗?”闻言,夏天还是有点怀疑。 “当然了!”周季林撇撇嘴,“如你所说,这是让我获得职业感的工作,我怎么可能会放弃?” “真的吗?那太好了!安莱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终于相信他并不是虚言,夏天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了。当然,如果身处位置不是在车厢中的话。 “不过,有件事我很好奇。”眉毛稍稍一挑,周季林迅速地转移了话题。 “什么事?” “今天听说公安要检验身份证的时候,你为什么那么害怕?” 他低沉的话音刚落,她的笑容瞬间消失。与此同时,有一种无形的隔阂,迅速地包裹住她的全身。密封车厢中的他与她,被这层坚不可摧的隔阂生生地分成两个世界。 一男一女,经纬分明的两个世界。 前者光明,后者黑暗。 光明与黑暗本应永不相遇。 车厢里轻松惬意的气氛变得凝重起来。 又是这种感觉,周季林不禁感到气馁。上次询问她时,就知道她并没有说实话。似乎在她身上,藏着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怎么?”在她即将开口的时候,他忽然打断她的话,“难道你还要继续捏造一些什么和警察之间有过不愉快的经历吗?” “唉......” 轻轻的一声叹息,有淡淡的悲伤涌上心头,夏天苦笑着说:“下次吧,下次我一定会告诉你。” “下次?下次是什么时候?” “合适的时候。” 在我离开的时候,在我不需要这份工作的时候,在我不是你的家政的时候,在你不是我的雇主的时 候...... 夏天默默地在心里补上,那个时候,我一定会将这个故事告诉你。 如果你还愿意听。 我愿意一字不落地说给你听。 “安莱,你马上将夏天的简历扫描发送到我这里。” 一回到房间,周季林立刻打电话给安莱。 “我还就不信了!你不告诉我,难道我自己就查不出来?”周季林脱去外衣,换上家居服,气哼哼地说。 安莱的办事效率很高。很快,简历以图片的形式发送到他的□□里面。 他点开放大,迅速扫了一眼,平平无奇,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工作经历那一栏,是空白的。 简单直白的一份简历,他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看得眼睛都直了,也没有找出什么异常之处。 “奇了怪了!”他吸了一口凉气,托着下巴想,“怎么会这样?” 目光停留在身高那一栏,160cm。 “切!那小丫头片子,原来长那么矮!”周季林嗤笑着摇了摇头。 “嘀嘀嘀。” 电脑下方的任务栏中安莱的□□图标化为深色。 周季林点开一看,界面上出现了一行字:“周先生,是不是你发现夏天有什么问题?” 迅速地打了两个字回他:“多事!” 那边就再也没有回音了。 很好,非常识趣。 没到一个星期,师母那边就有了回音:“慧之看过那些画了,你带那个叫夏天的小姑娘过来吧。” “谢谢师母。”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话,周季林心里闪过一丝的雀跃。 电话那端一阵沉默,随即响起一阵压仰的轻笑声,“小滑头!这是你第一次跟我说谢谢!那个女孩对你来说很重要吧!” “怎么可能!” 简直是荒诞! 黑炭头,帮他操持家务的家政,师母说,她对他来说很重要? 滑天下之大稽! “我只是觉得她可怜,所以帮帮她而已,怎么可能会对她特别看重?师母你真是会说笑!”急切地否认,周季林还是觉得师母的想法非常荒唐。 “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师母不想跟他抬扛。 “真是莫名其妙!” 挂了电话 ,周季林还愤愤地说。 “怎么了,谁又惹你生气了?” 轻柔的女声响起,周季林抬眼一看,夏天正端着咖啡站在门外。他没好气地说:“进来吧。” 夏天走进去,放下咖啡,转身要出门。 “明天。”周季林脾气缓和下来,“明天跟我出去一趟吧,江慧之已经看过你的画了。” 夏天笑逐颜开:“好!” 终于可以见到偶像了! 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激动得睡不着觉。 得到江慧之的指点之后,她离梦想更近一步了吧。 “你的梦想是什么?我是说,你那么喜欢画画,将来打算做什么样的工作?”路上,周季林好奇地问。 “我想进制作动漫的公司做事。”脑海中浮现出梦想实现的情形,“先一步一步地来吧,可以从初级原画师做起,再一步步地向高级原画师努力,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能做到分镜画师。当然,能当上动漫导演的话,我此生也无憾了。” 说到兴奋处,她的双眼灿放出夺目的光芒。 从后视镜中看到这双潋滟生光的眼睛,周季林心中一颤,原来她也有如此美丽的时刻。 轻咳两声,他故意低讽着说:“原来只是这样子而已,亏我还高看了你,以为你的目标是江慧之!” “这我想都不敢想!”夏天羞涩地笑笑。 报纸中见到的江慧之是个端庄美丽的女人,夏天万万没有想到,她真人居然长得那么高,目测都有一米七五了,只比周季林矮半个头。 据网络上流转的说法,她今年应该三十岁了,但是看上去也就二十七八那样,模样有几分酷似江夫人。 “你就是夏天?”江慧之的声音冷冷的。 “是啊!”极力压仰着自己的兴奋,夏天颤声回答,手脚都不知怎么摆放才好。初次见到这个对于她来说可望不可及的大神,她很是激动。 “跟我过来吧。” 撇下周季林,夏天跟着江慧之走进她的画室,那里面堆满了她的画作。精略地扫了一眼,这些画作有怀旧的,有清新画风的,有色彩绚烂的......风格多变,但每一幅都具有很强的生命力,见之忘俗。 她,真的好厉害! 再一次见证江慧之的实力,夏天默默地在心里赞叹一声。 心里这样想 ,眼中不自主地就流露出崇拜的神色。 然而,江慧之显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对她的崇拜已经有了免疫力。 她拿过夏天的画,坐下来一张一张地翻,一边翻还一边连连摇头。 “画画你学了多少年?”直至翻完最后一张,她才发问。 “嗯......陆陆续续学了十年。”看到她的摇头的动作,夏天心里有点发慌。 “学了十年?”不敢置信,江慧之抬起头来看着她,“学了十年就学到了这水平?” 虽然对自己的画技有自知之明,但被江慧之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夏天还是觉得有点伤自尊。 扯扯嘴角,夏天无奈地点了点头。 “这些画,没一幅是合格的,对物体的形和明暗的塑造非常的不专业。正确的说法是,你基础没有打好。”摇摇头,江慧之点出了画中不足之处。 “基础?”夏天怯怯地念出这两个字。 她画画的时候,从来都是想怎么画就怎么画。她自傲观察能力强,随手就能画就一幅与物品相似的图画,所以直接就跳过了基础这一课。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你第一步都没走对,现在肯定越画越不对了。没错,你的画是很好看,不过也只局限于业余者的眼光。对于专业的人来说,这些画只是渣渣。忽视了基础,你的画也只能走到这里了。”冷酷的脸庞不带丝毫的感情,只是就事论事地陈述自己的观点,江慧之冷冷地说,“你如果真的想在画画这条路上走下去,最好是重新学习物品、人体结构、透视、色彩和光影,不然,神仙也救不了你。 要想有所突破,只能重新开始打好基础。所有这一切,只能靠你一个人去完成。而我只能帮到这里了。” 抱着那叠从江家拿回来的画作,夏天神情有些恍惚。 “看你魂不守舍的,那个江慧之,她到底跟你说了什么?”她带着落寞的脸庞映入他眼中,忍了几次,周季林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她说我基础没有打好。”回想起江慧之对她说过的话,夏天自嘲地笑了笑。 自己琢磨了十年的画法,原来到最后都没有用,过去学到的一切都需要推翻,重新开始打基础。 第23章 喜欢 “噗!” 忍俊不禁,周季林笑了出来,“哈哈,你、你学了那么久,居然连基础都没打好?”笑着笑着,抬眼看到她有些幽怨的目光,这才强忍住了笑意。 轻咳两声,他说:“其实,你就没有想过以后不画画了?你烧菜就很好啊,当个厨师也不赖。再不然,就跟着我学写作。你文笔那么好,有我这个老师教你,一定能成才的。” 夏天怔住,蹙着那双秀气的眉考虑他说的话,忽然间一个念头撞进了脑海,她皱着眉头问:“你怎么知道我文笔好?”似乎她从没在他面前写过文章吧。 周季林扯扯嘴角,今年春末她写的那篇读后感,对他小说的文笔、故事构事大加抨击的事,到现在他还记得呢。 哼!那文章可说是逻辑分明,层层递进,句句点到了他的痛处,还算入得了他的眼。不然,他也不会这么提议。 不过,这些当然不能当着她的面说出来。 “我猜的。”他随便找了个理由。 夏天听了这话,翻了翻白眼:“可惜这次你猜错了,我的文笔一点也不好。”这人一定是在消遣她。不理他也罢,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没想到他像上了瘾一样,锲而不舍,一连几天都劝她回头是岸,加入到他那边的写作阵营。 就连她晾晒衣服的时候,都要站在蔷薇架前说说说。 说就说吧,那态度还特傲慢。 简直是不堪其扰,夏天不得不拿出自己的态度来:“可以不再拿这个说事了吗?” 周季林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我这是为了你好,你别不领情,多少人想拜我为师还不行呢。” 叹了叹气,他怎么那么能折腾,夏天有点苦笑不得:“我谢谢你的好意,心领了!” 居然敢不接受他的好意,接连劝说了几天,周季林终于耗尽了耐心,脸色一沉,满意地从她脸上看到了几丝惊惶,“我告诉,这世界上还没有人能拒绝得了我。从明天开始,每天下午1点半是我授课的时间,地点是二楼客厅,你要是不来,哼哼!” 威胁的意味极浓。 夏天身子缩了缩,不得不点了点头。 翌日,夏天乖乖地拿了笔和笔计本,在规定时间内准时上了二楼。 在百无聊赖的等待中,周季林姗姗来迟,夏天惊异地发现,他的头发经过了精心的梳理。 骚 包!不放过任何一刻表现自己的机会! 夏天忍不住腹诽一句,表现上却假装兴高采烈地鼓起掌:“老师今天好帅!” 斜挑着唇,周季林走到白板前,转身,脸上瞬间恢复冷酷:“安静!” 一室无声。 夏天规规矩矩地坐好,睁着一双秋水剪眸看着他。 被她的目光这么一瞧,周季林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脸,拿起白板笔,在白板上写下一行字: 第一课,矛盾和冲突。 “小说中所谓的矛盾和冲突,是指......” 站在白板前,周季林滔滔不绝地讲了五六分钟。 看着他讲课时那认真的模样,夏天觉得他还真的有那么点为人师表了,甚至还有那么一丢丢的帅。人好看也就算了,字还写得那么好。正托着腮望着他,他忽然走到她面前的桌旁,指尖往她笔计本上面戳了戳:“不要盯着我看,做笔计!” 连忙抓笔在笔计本上刷刷刷。 周季林满意地笑了笑。回到白板前,继续接着刚才未讲完的话题延伸。有时候还提问夏天一两句,如果夏天回答不出或是回答错误,他就会忍不住想将手中的白板笔向她身上丢过去。每当这个时候,夏天会都缩着身子,惊恐地看着他手中的那支笔。 又过了二十来分钟,周季林把白板笔笔盖盖好,结束了这堂课。 擦擦额头,夏天松了一口气,却又听到他说:“明天这个时候,写一篇2000字以上的记叙文给我,题材不限。” “啊?”还要写作业,夏天趴在桌面上,忍不住哀嚎。 看着那趴在桌上的纤弱身影,周季林邪邪一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客厅。 是晚,平板灯下,身着女仆装的女孩在笔计本上写写划划,时不时烦躁地揪起自己的头发,等到停笔时,满头乱发犹如鬼魅。 “终于写完了!” 检查一遍错别字,她才合上笔计本,关上灯,瘫软在床上。 “没想到,写作是这么累人的事。” 喃喃地说了一句,便沉沉地陷入梦乡。 第二天。 周季林扫了一眼夏天交上来的“作业”:“这就是你昨天写的?” “是啊!”费了好大的劲才写完的。 他匆匆地看完第一段,讥讽着说:“鸡妈妈带着一群刚出生 不久的小鸡逛街市,小鸡还爱上了一个人类的女孩?呵,你这是在写童话故事吗?脑洞也真够大的!” 夏天不好意思地盖住脸,她真的已经尽力了。 收回目光不再看她,周季林视线重新投回笔计本上,一目十行,很快就看完了这篇文章。 居然......还不错! 他抬起头来:“第一次能写成这样,难为你了。” 听到夸赞,夏天内心窃喜。 “不过。”他话还没有说完,接着继续说,“需要改进的地方还有很多。接下来我们上第二节课......” 夏天轻轻叹息一声,他还真的上课上瘾了啊! 日夜更替,时间流转。 布置下的功课一天天加深,夏天越来越不快乐。不快乐,也尽力去把他要求的东西做好。 “你现在文章写得越来越好了,不惭是我教出来的学生。”周季林看完,本以为自己会看到一张眉开眼笑的脸庞,结果眼前的女孩依然愁眉苦脸的。 “喂,喂,喂!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什么。”脸一沉,周季林拍了拍桌子。 夏天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有听到。”但是我不想听。 最后的那句没敢说出口。 “就那么喜欢画画吗?”周季林颓然地问,他是拿她没办法了。 “嗯!”认真地点点头,夏天微微笑着,“全世界那么多职业,我最喜欢的就是画画了。”最喜欢,最喜欢了。 “即使到最后一无所成,还是要坚持吗?”周季林很不能理解她,明明她有更好的出路,为什么还要困执地守着原来的路,不肯往别的路上前行呢? 他想起带她去找江慧之的那天,在江慧之指点完她后,他偷偷地跑去问江慧之:“老实说,她有没有天份?” 当时江慧之朝他摊了摊手:“水平太低,我估计她这辈子都不会有什么成就。” 夏天低笑一声,将周季林从回忆中拉回来,她眼睛里含着点点泪光:“以前,也有人像你这样问过我。” “呵......是吗?那你是怎么回答的。”女人真是麻烦,动不动就要哭鼻子。 “我当时说,我喜欢画画,和能不能有成就无关,喜欢就是喜欢。”夏天看着虚空的某个点,仿佛回到了过去的某一刻,对面是她熟悉的一张脸庞,带着顽皮的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 “原来三丫头那么喜欢画画呀,看来我得好好努力,争取早一点开上一家花店,这样,我、婆婆还有你,就不需要为生计发愁了。到时候,你想画多久就画多久,想画多少年就画多少年。不管多久,不管多少年,姐姐我!罩着你!” 那时候的她和她,满怀着对未来的憧憬,以为用手紧紧地握着,未来就能掌控在自己手心。 然而那一天,还没来得跟她告别一声,二丫头就从高楼上一跃,结束了她们未完成的美梦。 画笔在白纸上刷刷而动,一双漂亮的眼睛逐渐成形。 那是二丫头临死前的双眼,目光中满含着愤怒和不甘。 盯着那双眼睛,夏天停下了笔,有温热的液体从她眼中流出,划过脸庞,一滴一滴打在画纸的那双眼睛上。 静寂的房间里,夏天对着那双眼睛默默地问:“二丫头,你为什么要跳下来呢?” 三年了。 三年前的你,为什么要跳下来? 夏天的话,让周季林心里颇不是滋味。 跟着他混多好啊,学什么画画,学那么久,连个基础都没有打好。 这个女人,真是......可恶! 晚间躲在床上,周季林咬牙切齿地咒骂那个不知好歹的女人。 骂着骂着,发现自己居然——睡不着! “shit!”低咒一声,他爬起床,打开床前的笔计本电脑,在浏览页面上翻找了半夜,终于找齐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汇成一张文档,发送出去。 然后拿起电话拨号。 “......谁啊?”电脑接通,对方鼻音很重,还没完全醒过来。 “安莱,明天之前到书店找齐我要的东西。”电话一接通,周季林马上发号施令。 “什、什么东西?”半梦半醒的安莱喃喃地说。 “清单我已经发送到你邮箱,你自己打开来看。记住,明天我一定要见到这些东西。”交待清楚,不再多说一句废话,周季林挂掉了电话。 “什么跟什么啊!”电话那头的人醒过来,呆呆地望着手机抱怨,“就不能明天说吗?总是想一出做一出,人家还在睡觉呢。” 第24章 “小山堆” 重新躺回床上睡了几分钟。 “我靠!”又爬起来。呜呜,睡不着了。 安莱欲哭无泪,什么人啊!明天是中秋,全国人民都放假的日子,别人都好好准备着过中秋,为什么他要受这样的罪? 恨恨地打开电脑,登上邮箱,找出周季林发送过来的文档。 点开,看到那上面密密麻麻的清单,安莱倒吸一口凉气,好家伙,教材、图册、教程碟片,各式各样的笔,还有诸多颜料,满满当当的全是学画画需要用到的东西。 这......这些都是送给夏天的吧。 恋爱中的男人真可怕! 安莱锤锤额头,还是上床睡觉去了。 觉没睡好,第二天自然起得晚。洗漱好吃完早餐,拿起打印出来的清单,安莱开车向市里的最大的书店出发了。 推着购物车,安莱照着清单,在书架上拿了一本又一本,没过一会儿,购物车就塞了大半的书籍。 周围的人频频向他注目,那眼神仿佛在说,瞧那傻b买了那么多书,炫耀自己很有钱么? 不理会这些人的眼光,安莱推着购物车又往文具区那里走去。 等他提着大袋小袋出来,那张清单上面的东西也只买到一半,剩下的那一半,书店没得卖。 “倒霉,倒霉!”安莱甩甩头,开车往下一个地点出发。 那清单上没买到的东西,着实花了他一点时间。跑遍了满城的书店,到了下午,总算把东西凑齐。 “老大!”一见到周季林,安莱哭丧着脸说,“下次可不可以不要再三更半夜打电话给我。” “可以。”周季林很是爽快。 安莱心上刚一喜,又听到他说:“我马上开除你。” “别,别呀!”安莱可怜兮兮地凑上前去,“我又没有做错什么事。今天为了帮你买东西,我也是费了好大的劲,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滚开!”周季林一把推开安莱,冷冷地问,“东西呢?” “在外面,我正要拿进来。”安莱的目光在房间里搜寻,“对了,夏天呢,她在哪?叫她出来跟我一起去拿。东西太重了,我一个人搞不定。” “你丢不丢脸!居然叫个女人出帮忙。”周季林鄙视地觑了他一眼,又问了一句,“在车上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周季林举步往外走 。 安莱跟出去:“不、不是,周先生,你不会是来帮忙的吧?” 周季林没有回答他,只是用行动来证明了他的话。 安莱惊讶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ohmygod!安莱捏了捏自己的脸皮,好疼,不是做梦。 周季林居然帮他做事了! 在有生之年能遇上这样的事,安莱觉得自己可以死而无憾了。 走了几趟,才将车上的物品全部都搬到一楼大厅内。 看着零乱地散落在地的大袋小袋堆成的“小山堆”,安莱擦了擦额角,吐出一口气:“东西真多啊!”买的时候还不觉得有那么多,怎么搬运起来就变多了?瞄了一眼拿最后一袋回来的周季林,讨好地笑着问:“都要放在这里吗?” “对,就放在这。”站在“小山堆”前面,周季林满意地点了点头。 伺候满意了大金主,安莱对自己也很满意。他扭头在大厅里到处乱瞄,咦,夏天那小丫头怎么不见了,出去了吗?快来看看周先生特地送给你的礼物啊! “你怎么还不走?”周季林看着安莱,蹙着眉,不高兴了。 “啊?啊!”安莱苦着脸说,“我这就走。”嘤嘤,他好想看看夏天在见到这个“小山堆”时,脸上是什么表情。但是周季林那寒意骤降的脸,明显是不高兴他留下来了。 可惜了。 脸上闪过满满的惋惜,安莱怏怏地离开了。 安莱走后,诺大的大厅只剩下周季林一个人。他随手捡起“小山堆”上的一本《素描的决窍》翻了翻。 这么多东西,足够那个傻丫头平时练习了。 只是—— 他抬手看了看腕表:“那傻丫头怎么还不回来?”不就是去买个菜,需要去半天? 江岸边,柳树下。 水流湍急的背景中,有两个女孩。一个蹲着,一个站着。 蹲着的那个正在烧纸钱,在她面前的树根里端端正正地插着三柱香。 另外一个女孩就站在她后,眼圈有点发红。 “你要不要也来给二丫头烧点纸钱?”明晃晃的火光映在夏天白暂的脸庞上,她往火堆中扔下一叠纸钱后,回过头来看了看身后的苏韵。 “好啊!”苏韵走上前两步,拿了一些纸钱,在火堆里的纸钱快烧完时,丢了进去 。 夏天看着苏韵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苏韵擦了擦眼睛:“今天是二丫头的生日,我怎么可能不来?” 夏天亮闪闪的眼眸黯淡下来,如果二丫头没死,今年应该23岁了,比她还大上一岁。 可惜,死去的人再也不能睁眼看看这个世界,也不能呼吸一口这个世界的空气。 她极力忍住泪意,扯了扯嘴角:“苏韵姐,你还记得二丫头这个生日是怎么来的吗?” “怎么不记得?”苏韵又往火里丢下一匝纸钱,“她是中秋节的前一天在垃圾堆里被阿婆捡到的,所以她总是认为这一天才是她的生日。” “如果那一天,她没有被阿婆从垃圾堆里抱出来,早就死了。我们后来也就没有那个福气跟她交上朋友。这样说起来,那一天,的的确确是她重生的日子。”回想起那张总是带着顽皮的笑脸,夏天不自禁地流露出笑容。 苏韵也和夏天一样,想起和二丫头在一起时的往事,视线望着火光,眼前出现的却是过去的一些片段,如电闪般一段段掠过。 “二丫头,当时的你为什么要往下跳。” 夏天的喃喃自语的一句话将苏韵从回忆中拉回来,苏韵眼皮一跳,吞口而出:“三丫头,不要再纠结这件事了!二丫头人都已经死了,就算你找出答案又能怎么样呢?她是自己从楼上跳下来的,没有人逼她,你懂吗?是她自己的选择!” 夏天表面非常平静,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她喃喃地说:“是啊!是她自己的选择!” 可是,还是想知道答案啊! 二丫头死之前的一个月,还兴高彩烈地对她说:“很快,很快我就凑够钱了,一大笔钱,到时候,不只是我,还有你的问题也可以搞得定!我们再也不用担心遭那些黑心人欺负了,我们会有属于我们的身份,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她说:“再等一个月,我们就可以站在阳光下,再也不用过像幽灵一样的日子。” 她说:“我会开一家花店,你就在店里画画花草,我们可以一辈子这样无忧无虑地生活下去。” 她还说:“等这件事情结束后,我们就一起去旅行,去见识一下那些我们没能到过的地方。” 可惜...... 夏天轻叹一声,所有的蓝图还没有实现,她就选择了死亡。 为什么,二丫头那个时候 会说她很快就有一大笔钱? 二丫头的死跟那笔钱有什么关系? 二丫头死后,她曾经去问过那天楼里的所有人,没有人告诉她答案。 “她是自己跳下去的。” “没有人逼她。” 她们都这样告诉她。 “唉......” 又是长长的一声叹息。 纸钱已经烧完了。 苏韵听到那声叹息,拍了拍夏天的肩膀:“听姐的话,忘掉这件事吧。” 夏天点点头,挥去头脑中那些乱麻一样的想法,忽然注意到苏韵脸上很是憔悴,不由得问:“苏韵姐,你脸色好难看,是不是生病了?” 苏韵摸了摸自己的脸,淡淡地说:“哪里,可能是昨晚没睡好吧。” “你......你和宋云鹏相处得怎么样?”夏天小心翼翼地问,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轻舒了一口气。 男人结婚后,应该会变得有责任心吧。 就算曾经猥亵过她,估计也只是一时的失足。 夏天劝服自己尽量往好的方面想。 “我回去了。”苏韵摆摆手,跟她告了别。 “等等。”夏天从电动车车篮中拿出一盒月饼,“明天是中秋节,这个你拿回去吧。” 苏韵接过来一看,微微一笑:“是我喜欢吃的口味,谢了。” “对了,苏韵姐,你明天有空吗?” “有啊,怎么了?” “那你明天能不能帮我去看一趟阿婆。”夏天拿出一个布包,“这是我买来给阿婆的衣服,我想请你帮忙带给她。” “阿婆现在还在怪你啊?二丫头又不是你害死的,她是不是老糊涂了。” “这不能怪她,她只是想找个人怨恨,也许这样她才能好好地活下去。” 苏韵叹了叹气,接过了布包。 “还有这些钱,虽然不多,阿婆平时买点零食吃也好。” “这些你自己留着就好了,钱我来给。” “那好吧。” 苏韵摆摆手:“这回我是真的要走了。你放心吧,东西我会交给阿婆的。” “嗯,再见。”夏天也摆了摆手。 一直等到苏韵走远了,她才推着她的电动车,在柏油马路上慢慢地前进。 人生的路,再怎么艰难,咬着牙也要坚持走下去。 二丫头,你会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吗? 回答她的,只有潺潺而流的湘江水。 逝者如斯,永不复还。 就好像结束了的生命,没有再一次选择的机会。 买完东西回山上,快到大门,眼前一条人影闪过,她还没看清楚那人影是谁,就听得“嘭”的一声响。 是厚重的黄松木大门关闭的声音。 这声音吓得她心跳遽然加快。 是......是谁? 心里想着,嘴里颤声喊出来:“是谁?” 空山寂寂,没有人回答她。 不会是闹小偷吧!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身子马上一缩,还是打电话找安莱,请他帮忙问问看周季林在不在家。 刚要掏出手机,大门忽然又开了。 第25章 “垃圾堆” “怎么现在才回来,饿死了!” 大门打开的同时,一个怒气腾腾的男人从里面冲了出来,指着自己的腕表说:“你自己看看,现在几点了。” 男人的怒吼声震得夏天耳朵发麻,夏天伸手捏住自己的耳朵,不让魔音入耳。 此时的她,已经不像初来乍到时那么怕这个男人。这段日子的相处,她发觉,这个男人,不如是一个空长着成年人的外表,其实内心还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不懂得控制自己的脾气,不懂得如何尊重别人,傲慢,自大,男人表现出来的所有的种种缺点都是因为心智没有成熟。 因此,看到他发火,她也不着急。等他说完了,才慢吞吞地说:“我出去之前,有跟你说过今天会晚一点回来,你不是答应了吗?” 男人愕然:“我答应了?” 夏天坚定地点了点头。 “哦。”男人茫茫然地说,“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夏天忍不住翻了翻白眼,记性可真是够好的。 男人又勃然变色:“还杵在那干什么,不进来等着喝西北风吗?” 夏天伸指往他的方向一点:“你挡在门口,我怎么进去?” 男人挠挠头,好像才想起来:“是哦。” 夏天抱起电动车车篮里的购物袋,购物袋又大又重,她娇小的身躯抱得很是艰难。 周季林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抢过购物袋:“豆芽菜!瞧你力气小得,啧啧,平时也不多吃两碗饭。” 夏天捏了捏拳头。 说谁豆芽菜?她这叫苗条! 一点审美都没有! 她抗议:“我力气大得很,不用你帮忙也能抱得动。” 他嗤笑:“豆芽菜,豆芽菜!” 说着,已经快步走开了。她追上去喊:“不许叫我豆芽菜!” 追闹间进了大厅,夏天赫然间见到中央地面上的那个凌乱的“小山堆”,生气:“谁干的?” 出去之前,她明明打扫得干干净净的,转头回来,变成了这个......“垃圾堆”! “你!”犀利的目光向周季林射过去,咬牙切齿地看着那个吐着舌头冲她扮鬼脸的男人。 可恶! 可恶可恶! 一点也不尊重别人的劳动成果! “你不过去看一 下吗?”对方还好心地提醒她。 她上牙齿咬着下牙齿,都快把牙齿给咬碎了。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在糟蹋别人的劳动成果之后,还叫她去看看! 这是彻彻底底在挑衅她啊! “我先到厨房收拾一下。” 不理会他的“挑衅”,她转身往厨房里走去,没留意到身后男人眼中瞬间闪过的黯然。 愣了一下,男人抱着购物袋跟着她进了厨房。 “谢谢。”夏天简单地道了谢,开始了在厨房的忙忙碌碌,忙了一会儿,发现周季林还在原地上杵着,好奇地问:“还有事吗?” “没......没。”男人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说,黯淡着脸离开厨房。 “哼哼!跟我斗,你还差得远着呢。”夏天心里得意地笑,这个周季林啊,在大厅里弄那个“垃圾堆”,一定是想捉弄她,惹她发怒,她才不上这个当。 我真是英明神武! 她为自己的“高见”得意不已。 “你......你真的不出来看一下吗?” 正在夏天得意之时,周季林又退了回来,试探着问了一句。 “没什么好看的,不去!”夏天回答得斩钉截铁。 “很好,很好。”周季林脸色瞬间阴沉一下,“那我就......”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夏天截断:“又要开除我吗?拜托,能不能换个新意一点的借口,你是个作家啊!” 套路已经被看穿,周季林咬了咬牙,忽然走上前几步,抗起她就往外跑。 当时她手里还拿着淘米的篮子,身子被他这么一抗,那米篮子里的水就哗啦啦往下流,淋湿了他的背。 “啊!”她尖叫,“快放我下来。” 他果然听话地把她放下来。 只不过彼时已经走到了“垃圾堆”前。 他冷着脸指着那“垃圾堆”说:“看看!” “你......咦?” 前面一个“你”是打算骂他,后面一个“咦”是新发现后的惊诧。 伸手随便翻了翻,发现那个她以为的“垃圾堆”,里面不是绘画教程,就是画笔、画纸、颜料等等,那颜料一看就是价格不菲的那一种。 “这些......这些都是要 送给我的?”捂住嘴,她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我是在做梦吧。对对,一定是做梦,一定是。” 不然,现实中哪里有那么好的事? 听到她的话,周季林满头黑线,不过是些些小东西,她居然怀疑自己在做梦!不过,她的反应,他还是挺满意的。 轻咳两声,他冷冰冰地说:“你不是在做梦,这些,都是送给你的。这是你文章写得好,做老师的特意奖励你的。” “叭嗒”“叭嗒”两声。 两个冰冷的吻印在了他的脸颊,亲吻他的女孩兴兴奋奋地说:“老师,谢谢你!” 他的脸,腾的一下就红得像只煮熟的虾子。 “我、我先上去了。”晕晕沉沉中,他像喝醉酒一样,踉踉跄跄地往楼梯上走去。 留在原地的女孩没有发现他的异样,咧着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这些教材,好像都是专门针对基础训练的。 ......都是她打算买的。 夏天抬头望了望楼梯的方向,若有所思。 “铃...铃...铃...” 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的思路。 “喂?”她接起了电话。 “夏天,夏天,你看到周先生送你的东西没?” 电话一接通,对方噼哩叭啦快速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夏天一听声音就知道是安莱,“看到了。” 安莱很兴奋:“你很高兴吧? “嗯,很高兴。”夏天重重地点了点头。 “哈哈,我说过,周先生喜欢你,这下子你相信了吧!”瞅了那么久,终于让他抓到点蛛丝蚂迹了。 “不、可、能!”夏天大声地喊出了这三个字。 是时候该结束这个“美丽”的误会了。 她咬着牙想。 前段时间,李询来作客,她无意中听到了李询和周季林的对话。 当时周季林问李询:“听说你交了个女朋友。” 李询满脸幸福地“嗯”了一声。 周季林继续说:“她还是个服务员。” 他说“服务员”三个字的时候,充满了鄙视,连夏天都听出来了,李询当然也不例外,立刻回护女友:“服务员怎么了,我觉得挺好的。” 周季林一点也不顾念朋友,很毒舌地说:“当然好了,说不定她是为了你的钱才跟你在一起的,你说说你跟她在一起,帮她买了多少衣服包包?她是不是很温柔,温柔得你想把她娶回家。哈哈,恭喜你,你中彩了!没过几年,她一定会给你头上戴一顶绿油油的大帽子,你想摘都摘不下来。” 说到这里,还冲着满脸怒容的李询头上看,仿佛他头上真的戴了一顶绿得冒油的大绿帽。 他还说:“当然,你也可以说大不了我离婚。这也正是那女人想要的,实在太好了,她可以分走你一半的财产甚至更多......” 最后李询忍无可忍拂袖而去。 他根本就看不起任何处于社会底层的女人。他很现实,很骄傲,绝对不会容许自己喜欢上一个和自己不同处于一个阶级的女人。 “这样,你还认为他喜欢我吗?”夏天微笑着问安莱。 安莱讪讪地笑了笑:“被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是不可能。” 停了停,他又叹息了一声,仿佛是喃喃自语:“说起来,周先生对阶级低下的女人的恨,全部都来自他的妈妈。毕竟,他妈妈也是出身底层,没想到那么多年了,到现在他还记恨着,唉!” “啊?你是说,”夏天走出大厅外,压低了声音,“你是说,周先生的妈妈也是出身底层?” 安莱吓了一跳:“我说了吗?我怎么可能会说这样的话,哈哈,一定是你听错了。” 夏天还想再问,他已经匆匆挂断了电话。 他不想说,就算她再打电话过去问,估计他也会守住自己的那张嘴的。 算了,皱紧的眉舒展开,反正也不关她的事。 一个小时后,热气腾腾的饭菜做好端上二楼。 看到书房的灯亮着,她端着托盘走到书房门口:“周先生,饭菜做好了,趁热吃吧。” “哦。”书房里的男人乖乖地应了一声,随在她身后向客厅走去。 在饭桌上摆好饭菜之后,夏天转身要走,忽然和男人打了个照脸,她像发现新大陆般,指着男人的脸说:“周先生,你的脸好红啊!” 觑了她一眼,周季林伸手摸摸自己的脸,还不都怪她,无缘无故亲了他两口,害得他身上的那团热气直到现在还没压下去。 “你......”她眼神转疑惑,正当周季林以为她发现了什么,忽然听到她说,“你.. ....偷偷喝酒了!” 真是个笨蛋! 第26章 接受 瞪了她一眼,周季林走到餐桌上,扫了一眼今天的菜式,问:“怎么还有个月饼,今天是什么日子?” 他日子都过糊涂了,夏天摇摇头:“今天不是什么日子,不过明天是中秋。” “明天是中秋啊?”他托着下巴若有所思,“中秋节后,我好像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办,什么事呢?” 啧啧,这日子过得,连自己要做什么事都不记得了!夏天丢下苦苦思索的男人,摇着小脑袋走了。 回到楼下,将那个“小山堆”收拾了,有的搬到自己房间里,其余暂时不用的则搬到杂物房中。 做完这一切后,才回到自己房间,拿起其中一本素描基础翻看,一边看一边在脑海中和自己的画法对比,到底自己是哪里没做对。 看着,看着,视线有点游移。 兴奋过后,是慢慢涌上来的忐忑。 突然收别人这么多东西不太好吧。这些东西加起来,一定价格不菲,她从来没有收到过这么昂贵的东西。 “唉。有什么不好的?你不是也很想买吗?你自己买又要花钱,有人帮你买好了不更好!”有一个声音从心底里冒出来。 “不能这么想。命运的每一份馈赠,都已经在暗中标好了价格。你今天收到什么,将来总有一天要还的,这个亏,你还没有吃够吗?”紧跟着另外一个声音又冒出来。 她低头沉思。 “将来的事将来再说,这么多教材、画笔、颜料,你不心动吗?难道你要还给人家?别傻了,收下吧。”第一个声音不死心,还在诱惑着她。 是啊,难道我不心动吗?为什么要还给他?还给他他也没地方用,不如自己留下多好。 夏天慢慢地被那个诱惑她的声音说服了。 “不,不行!绝对不能收下!”另外那个声音见她态度软化,立刻义正词严地唤醒她,“你一无所有,收下了,将来拿什么还!” 夏天被那句“一无所有”刺了一下,有痛楚的感觉袭来。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不要我送你的那些东西?”周季林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耷拉着小脑袋的女孩,他真想拿把刀劈开她那脑袋瓜子,看看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周季林的不理解,早就在夏天的意料中。他会以为她故作清高、傻、笨?她不在乎,她在乎的是不要因为那些突如其来的馈赠,一点一点地花掉她往后的 人生。毕竟她真正拥有的东西,真的并不多。就算是这些不多的东西,她也守护下去,不让它们眼睁睁地从自己指缝间偷偷溜走。 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不再是那个彷徨的女孩。夏天的脸上流过自信的笑:“周先生,你别生气。我只是不能要那些礼物,不管是谁送给我的,我都不能要。” “为什么!” “我很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真的。” “我说,为、什、么!” 周季林是真的生气了,他花了半个晚上的时间不睡觉,专门上网帮她查资料,帮她收集可以训练她基础画技的教材,还帮她把这些教材买回来。结果她说,她不要了?哈哈,合着他忙活了半天,干的事全是他妈的笑话。 夏天沉默,显然是不愿说出原因。 他忽然笑了,可是此时此刻的发笑,才更加的骇人。 夏天心虚得就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 他停下笑,脸上全是一片冷然:“你出去吧。” 夏天目光黯然地垂下眼帘,默默地从他房间里走出去,关上门。 他真的很生气,第二天是中秋节,他没有告知她一声就外出了。 很意外,又有点理所当然。 这段日子以来,他们俩的关系其实更像是不分性别的好朋友,除了各自的家庭,几乎无话不谈。 昨晚她闹这么一出,估计他们的关系又要回到像冰点一样的过去了吧。 果然她所料不差,他和她,不再有从前那些言笑晏晏的闲聊,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表情,机械的对话。 不是没有伤感的。 毕竟,她其实是真心将他视作朋友的。 “夏天,你说说,你说说你和周先生是怎么一回事?你说你和他怎么闹成这样,前段时间不是好好的吗?”安莱一见到夏天,就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也没什么,就是我拒绝了他送给我的礼物。”夏天挥了挥自己手中的湿衣服,晾到绳干上。 “你拒绝了?为什么呀?”安莱闪动着那双好奇的眼睛。 “说了你也不会懂的,不如不说。”将所有的湿衣服全部都晾好,夏天把额前的发捋到耳后,提起晾衣框往回走。 “哎呀,你说给我听嘛,你不说,怎么就知道我不懂呢?”安莱不依不挠地跟上来。 夏天把晾衣框放 回原地,转头又去收拾洗衣房。 “怎么,不想说啊?”她走去哪里,安莱就跟去哪里,“说嘛,咱们可是好朋友。哎哟,告诉我嘛。” 夏天还是不作声,安莱佯怒:“你不说,你不说就是看不起我。” 对方软硬兼施的纠缠手段让夏天败下阵来,她停下手中的动作:“那我告诉你,你可不要笑话我。” “不会不会,我怎么可能笑话你?”安莱拉着夏天坐下来,“你说吧。” 该从什么地方说起呢?夏天挠了挠头,想了半天问:“你知道能量守恒定律吗?” 安莱点点头:“知道,可是你说这个物理知识干嘛?” 夏天很认真地纠正他:“这可不是物理知识,这是天地宇宙间运行的法则。我相信,不单只是能量,在这个世界上,一切的东西都是守恒的,善和恶是守恒的,美和丑是守恒的,好的运气和坏的运气也是守恒的......一切一切存在这个世界上的东西全部都是守恒的。” “所以?” “如果我接受了周先生的礼物,就代表我的命运轨道出了点小错,上帝将不属于我的东西不小心馈赠给我了。但是这不是无偿的,或许是明天,或许是后天,或许是将来的某一天,我终将要为今天收这份礼物付出代价。不劳而获的东西真的不能拿。” 安莱瞪大眼睛,上上下下地扫了夏天一眼,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神经病。 夏天懊恼地抚额,就知道会这样,真的不应该跟他说的。 “你的想法真奇怪!”安莱对于她表达的观点下了结论。 “我承认是有那么一点。”夏天嘴角僵了僵。 因为心有所畏惧,所以面对诱惑时,才不敢接受。 安莱承认,他很不能理解这样的夏天。不过,今天这番对话,很快就从他的口中传到了周季林耳朵里。 “她真的是这么说的?”听了安莱转述夏天的话,周季林再次向他确认。 “是真的。”安莱很肯定的说,“真是古里古怪的,是吧?” 连日来一直阴沉的脸终于有了几分笑意,周季林轻声说:“也不算难理解。” “你说什么?”他喃喃自语的话,安莱听的不是很清楚。 “没什么。”听到夏天端着午餐上楼的声音,周季林挂断了电话,转身走出来,在楼梯口和夏天打了个照面。 两道眼光一接触,“唰”的一下像触电般跳开,两人神同步地避开对方的目光。 然而这一触即离的目光,还是这些天冷战以来,两人的第一次眼神接触。 夏天端着托盘,停在楼梯口。 周季林呆站着不动。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气氛有点尴尬。 轻咳一声,周季林率先打破了沉默:“走吧。”说完径直向客厅中走去。 “哦。”夏天应了一声,跟紧在他身后。 柔软的家居鞋踩在冰冷的地板上,落地无声。 不一会儿,两人都到了目的地。 夏天摆好了碗筷,对周季林说了一声:“请慢用。”之后转身欲走,被周季林叫住。 “等等。” 夏天停下来。 “我听安莱说了。”周季林忽然说。 夏天蹙眉,不懂他在说什么,他继续说:“你不接受我送你东西的原因,是因为你觉得不劳而获会遭到神秘力量的惩罚。” 安莱这下大嘴巴,夏天心里吐糟一声,说:“周先生,我......” 周季林打断她继续说下去:“那些东西,你不要当作是我送给你的,你就当成是我借给你的,等将来你能还得上的时候,再加上利息还给我怎么样?” 周季林的话让夏天有点点心动,她低头思索着要不要接受这个提议。 周季林说:“你不是很喜欢画画吗?如果不取得成功,自己一个人画也没有意思吧。接受我的提议,你离成功就近了一步了。” “好,买东西的钱,我以后一定会还给你的。” 认真地考虑过后,夏天下了决心。 周季林心里紧绷着的弦终于放松了。 傻丫头,努力去做你想做的事吧,不管别人怎么说你没有天份,但我相信,只要你肯前行,终有一天能够达到目的地,只要你目标坚定,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够打倒你。 客厅中,坐着的男人和站着的女人相对而笑。 男人说:“明天我有事外出,后天我们接着上课。” 女人吃惊:“还要上课?” 男人说:“那当然了,不过规矩由每天一课改成每周一课。” “为什么还要上课呀?” “我这是为 了你好,你总有一天发现,学动漫的能讲清楚一个故事有多么重要。” 第27章 内裤 “夏天——” 第二天,周季林一边走下台阶,一边叫唤。 楼下一片静寂,无人回应。 奇怪,人去了哪里了呢?他在客厅里绕了一圈,走到她的房间门前拍了拍,也没有听到回答。 忽然洗衣房那里有细微的水声传出来,他走过去,“夏天,你在吗?” “哎,我在这里。” 果然从洗衣房里传出她轻柔的声音,如珠玉落在玉盘上,非常的好听。 他开门进去,看见她背对着门坐在一张矮凳上,双手戴着绿色厚胶手套,正在小水盘中洗衣服。 “你知道我那条红白相间的领带放哪里了吗?”他问。 “领带,不是都挂在衣柜里吗?” “我找不到。” 他的东西都是夏天归类放置的,他找不到也在情理之中。夏天说:“你不着急的话,我洗完衣服后上去帮你找吧。” “好吧。” 他转身刚要离去,看见那小水盘中堆满了如雪一样的细密泡沫,熟悉的一抹浅灰色布料在她纤细的双手间翻动,在绵密的泡沫里若隐若现。不由得奇怪:“不是有洗衣机,你怎么还手洗?” 她的声音里有淡淡的笑意:“这是内裤,不能跟其他的衣服混在一起洗的。” “哦。”他点点头,犹未察觉,走了几步,猛然回头,语声惊愕,“内裤?” 她不解地瞥了她一眼:“是啊,怎么了?” “没、没什么。”他脸色有些古怪,匆匆离开洗衣房,快步向书房奔去。 怪不得那布料颜色那么熟悉,原来是他昨天换下来的内裤。想到自己的贴身衣物被她亲手搓洗,就好像自己的私密处也被她纤柔的手轻拂过一样。只这样想,全身就尤如被轻软的羽毛刮过,带来一阵阵麻痒的颤栗。 周季林抱着头,神色慌张地在书房里走来走去。脸上是一片醉红。 是啊,是啊,他的内裤一直以来都是夏天亲手清洗的、亲手晾晒的、新手收回的。为什么他以前从未意识到这一点? 当真是丢死人了! 不知道他的内裤会不会留下什么难闻的味道被她闻到?有时候他一夜换下两条内裤她会不会奇怪疑惑?看到内裤上沾染的黏液她又是怎么想的?会不会觉得他很恶心龌龊? 还有......还有,不知道 她会不会嫌他的内裤那里不够大?明天是不是应该多买几条大一点的...... 停——他想到哪里去了! 停止脑海中那些不断涌出来的乱七八糟的想法,书房里出现的周季林,已经完全变了样。一向发型整齐的他,如今却顶着一头的鸡窝都没发觉。 夏天上来见到的就是他这副模样。 “你......”看到他时,实在是忍不住脸上的笑意,“你的头发......” 他的脸微微发红,听到夏天的话,有些愕然地摸了摸自己的头:“我的头发怎么了?” 夏天捂住嘴笑:“你自己照镜子就知道了。” 强忍住自己找镜子的冲动,他看着夏天手中拿着的东西,明知故问:“找了领带了?” 夏天点点头,将手中的领带递给他,离开之前还特意回头叮嘱他一声:“出去之前一定得先照一下镜子。” 镜子,镜子。夏天一离开,周季林马上找到镜子,跟镜子里面的自己一打照面,吓了一跳,里面那个顶着一头乱发的男人是谁啊! 这种出糗的模样怎么偏偏被她看到了! 带着懊恼的心情换衣服出门,参加了堂兄周书堂的婚礼。 这是他堂兄的二婚,为了举办这场婚礼,前段时间还跟家里人吵了一架。 堂伯夫妇嫌堂兄离婚丢人,对堂兄二婚还要办婚礼广而告知感到不满意。 “私底下偷偷举办就行了,这宴请宾客,这......这太丢人了。” 这是二老的想法。 但是堂兄一意孤行,最后堂伯夫妇和天下的父母一样,终究拧不过自己的亲儿子,只得同意举行婚礼。 堂兄离婚时争取到了女儿的抚养权。这个女儿小名叫靖靖,不过七、八岁,年纪轻轻的却出奇的顽皮捣蛋,一点也像她名字的寓意那样安静。 靖靖一看到他来,马上又蹦又跳跑过来求抱抱。 小屁孩! “不抱!”周季林直截了当地拒绝。 不过,他的拒绝伤了小屁孩靖靖的心,她当下嘴一撇,放开喉咙哇哇大哭。 周围的人立刻向他投来谴责的目光。 他神色坦然地在这种目光中参加完婚礼,没有留意到那个不甘心的小屁孩恨恨的目光。 周季林参加完婚礼后没几天,夏天收 衣服洗的时候越来越疑惑了,怎么周季林的内裤总也找不到了呢? 第一次找不到的时候,她还以为是他没换,还疑惑那么爱干净的他怎么转了性子了呢。谁知一连几天都如是,这让她越来越纳闷。 按道理来说,周季林每天都洗澡,不可能不换内裤的,如果找不到,那么很有可能是他随手放在什么不显眼的地方,她眼错遗漏了也不定。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脏的内裤总会越积越多,到时候某人就没有内裤换了。 带着疑惑,她搜遍了整栋房子每一个可能被她遗漏的地方,甚至连最不能的厨房都找了一遍,然而,那些消失的内裤依然踪迹全无。 她觉得有必要就这样好好地向周季林反映反映。 这天做好饭菜后,她摆在托盘里端到楼上的客厅,这才敲响书房的门:“周先生,该吃饭了。” 没过一会儿,周季林从书房里出来,沿着走廊向客厅走去。她跟在他身后,欲言又止。 到了客厅,周季林看她还是没说话,白了她一眼说:“有什么话就直说,最讨厌你吞吞吐吐的。” 夏天满怀歉疚地说:“那个,实在对不住得很。说起来不怕你笑话,我最近这几天,找不到你换下来的内裤了,你能告诉我放在哪里吗?” “咳......”她话音刚落,他咽进去的饭就被卡在喉中,难以下咽。他憋红着脸灌了一口水,等缓过来的时候,故作恶声恶气地说,“放在哪里你自己不知道吗?到底你是家政还是我是家政,肯定是你自己眼大才找不到!” 周季林这么一说,夏天只得讪讪地走了,下楼的时候还自言自语:“会不会是被老鼠给担走了呢?” 于是接下来的两天,她都在满屋子里找老鼠洞。 看到夏天在房间里上蹿下跳地找他的内裤,周季林感受到一种被人越逼越紧的慌乱。 那些她找不到的内裤,其实夜深人静的时候被他自己洗了,然后挂在空调下吹一夜就干了。 原本以为夏天找不见他的内裤不洗就算了,谁知这丫头非要找到不可,连书桌底下、书柜上头,她都要细细搜过一遍才罢休。 “我实在是找不到啊!” 折腾了几天找不到后,她再一次找他,而且还怀疑他:“你到底有没有换内裤?” 气得他想吐血。 什么,他没 有换内裤? 天天换好吧! “你一个姑娘家,老叨叨男人的内裤,内裤,你真是不害臊!”心里慌乱,表面却不动丝毫声色。 “大哥,这是我的工作啊!我要是害臊,干脆别干这工作了!你老实说吧,这些天到底有没有换内裤?”她振振有词地说。 “我没换内裤?”他摊手,睁眼作不可思议状,“你自己试试每天穿同一条内裤看看!说我不换内裤,哈,滑天下之大稽,也不想想我受不受得了。” “那你倒是说,那些内裤都跑哪里去了?” “我怎么知道,反正我换了。”他睁着眼睛说瞎话。 她狐疑地看了他半响,看不出半点端倪之后,才放弃了。 又是一个夜黑天,他偷偷溜到洗房里,端起小水盘打水。将脏内裤放到水盘里浸湿,笨拙地倒了一点洗衣液,开始动手搓洗。 “臭丫头,死丫头!”男人一边搓洗,一边咒骂,“害我天天三更半夜的像个贼一样地洗衣服!” 他咬牙切齿的咒骂声,在寂静的夜里,尤显得诡异。 与此同时,门外一个黑乎乎的娇小的人影也蹑手蹑脚往洗衣房的方向而来。 一步、两步、三步......娇小的人影越走越近,终于来到门边,在男人不停的咒骂声中,悄悄地将门推开一条缝。 里面黑漆漆的,只有手电筒里微弱的光茫。 人影熟练地摸到开关,“啪”的一声打开。 一室明亮。 这骤然而降的光亮,让搓洗着内裤的周季林吓了一跳,他手中捏着内裤,回头,见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容。又是肩一跳,手中捏着的内裤“啪嗒”一声,落入水盘中。 “哈哈!被我抓到了吧!我就猜到是你捣的鬼!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话可说!”夏天站在门边,双手插腰,得意洋洋地说。 第28章 小恶魔 一夜羞惭无眠,怎么就被臭丫头抓了个现成呢? 好不容易睡着,又接到堂兄的电话:“靖靖不见了。” 周季林睡得迷迷糊糊的,含糊地说:“不见了就去找。” “找了,没找到!” “......没找到......就继续找......”回答得有气无力,周季林对这事一点也不关心,也不管电话那头的人已经焦灼成什么样了。 “那小丫头今天早上跟我吵了一架,哭着说要来找你,我还以为她在说笑,谁知道一个小时之前,就发现她不见了。哎呀,可把我给急死了......” 微微的鼾声在电话中响起。 “周季林,你是不是还没起床!你小子,快起床帮忙找,或许就在你家附近也说不定!快!我现在就在赶去你那边的路上!”对方心急如焚。 没有回答,鼾声依旧。 “shit!”对方低咒一声,挂断了电话。 太阳高挂树顶,夏天晾完最后一件衣服,刺眼的阳光就直直地朝她双眼射来。 抬头蹙眉,挡住那抹阳光,心里嘀咕:“温室效应么,中秋都过了,太阳怎么还这么大。” 正在这时,大门那边传来一阵重重的拍门声。 “嘭,嘭,嘭!” 夏天怀疑她再迟一会开门,这厚重的大门都要被那人的手掌给拍烂了。 “你......你谁啊?”一开门,就有个陌生男人闯进来,二话不说,直直往别墅走去。 虽然夏天没有见过他,但是他好像这里的地形很熟悉,她拦都拦不住,他直接就上了二楼打开周季林的卧室房门。 “周季林,你给我起来!” 那个人好大的脾气,一来就上床将周季林盖在身上的被子掀开。 周季林慵懒地从床上坐起来,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皱着眉头说:“是你啊,堂兄。” 这句“堂兄”一说出口,夏天就停止了那些打算把陌生男子赶走的想法。 这时周季林的眼光扫过夏天,大概是昨夜的那些回忆忽然涌进了他脑海里,他的脸微微发红,别扭地别开目光去。 但他堂兄不给他别扭的时间,摇着他的双肩:“清醒了没有,清醒了就陪我去附近找靖靖!” 他烦燥:“靖靖怎么会在我家附近,她一个小孩子,又 没有来过我这里,去你家附近找差不多。堂兄,你是不是着急糊涂了!” “你是不知道我那女儿是个机灵鬼,前几天她就在打听你家的位置,今天早上跟我吵了一架之后,就收拾东西离家出走了,连她平时存在储蓄罐里的钱全部都不见了。再说了,这山下不是有个公交站台吗?或许她坐着公交车过来也说不定啊。” “她还会坐公交车?” “现在的小孩都跟人精似的,有什么东西是不会的。” 周季林睨他一眼:“这小孩那么无法无天,你那二婚老婆也不管管?” 周书堂羞惭:“她们俩个关系不太好,再说了,以靖靖那个臭脾气,嘉嘉就是想管也管不了。哎呀,快别提这个了,你赶紧起床,帮我一起找。等我找到那臭丫头,哼哼,一定打得她屁股开花不可。” 在堂兄的连声催促下,周季林只好起了床。 这一外出找人,直到下午5点才一个人回来。 夏天在院子里给花草松土,一见到他回来,马上丢下手中的工具,跑过去问:“回来了,人找到了吗?” 周季林一脸疲倦地点了点头,小丫头是打的的时候,因为说不清楚目的地的地址,被出租车司机带去了警察局。人这才被他们找到的。 “那就好,那就好。”夏天呵呵直笑,“今天早上来的那个人是你堂兄啊?不愧是堂兄堂弟,脾气跟你一样坏,哈哈。” 周季林瞪了她一眼,嫌弃地说:“一身土,别靠近我。” 夏天在他身后叫:“那你以后千万别再把内裤啊什么的东西藏起来捉弄我了,这个游戏很幼稚!” 被臭丫头捏住了死穴,周季林俊脸微微一红,嘴角动了几下,快几步走开了。 还好她只提了那么一次,之后就没再提及了,不然他肯定要恼羞成怒了。 不过,还没等他为解决这个麻烦而松一口气,另外一个麻烦就接踵而至了。 “季林,我的亲弟弟,你就让她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好不好?” 周书堂苦苦哀求着自己的堂弟。 他口中的“她”,指的就是他的小女儿靖靖了。 自从找到这个离家出走的小女儿之后,她一天到晚疯狂大哭,一定要跟季林叔叔一起住才肯罢休。被这个小女儿闹得没办法,他只好带着她过来了。 听了堂兄的话,周季林懊恼抚额,“ 我最近是不是表现得太过好脾气了,让你觉得我会让这个麻烦精跟我一起住?” 还没等她爸爸说话,抱着自己小书包的小人儿靖靖嘴巴一撇,将欲大哭。周季林看也没看她一眼:“小屁孩,别跟我来这套,告诉你,没用!” 夏天假装拿着抹布在旁边东擦擦西擦擦,实则是察探“军情”,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她看到坐在宽大沙发里的那个小人儿,明明那么的天真,那么的可爱,时不时地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让人见之生怜,可是周季林像个铁石心肠,对着这样可爱的小女孩也能这么硬心肠。 啧啧! 周书堂大掌捂住女儿的小嘴巴,不让她哭,脸却对着周季林说:“瞧你说的,好像她不是你的侄女似的,就住几天有什么大不了的。” 周季林回了一句,以退为进:“就算我同意她在这里住,可她这个时间不是每天都要上学了吗?呆在我这里合适吗?我可不会每天接送她,你别在我这里打这个主意。” “关于这个,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好了,我已经跟她老师请过假了。” 一句话把周季林的路堵死了,他还不死心:“我同意了还不行,这屋子又不只是我一个人在住,你再问问看她同不同意吧。”说着,手朝夏天的方向一指。 夏天睁大眼睛,看着朝她挤眉弄眼的周季林还有面带诧异的周书堂,结结巴巴地说:“问我、我吗?” 周季林脸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双眼眨得快要让人以为他是在暗送秋波了。 周书堂飞快地瞪了周季林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在搞什么鬼。 而坐在他旁边的小人儿则眨巴着眼,可怜兮兮地望着她,双目眩然欲泣,仿佛只要她一说不答应,那小人儿就马上流下眼泪。 在这样的压迫之下,夏天只能无视周季林挤眉弄眼的小动作,点了点头说:“可以啊!” “耶!”小人儿从沙发上跳起来,“太好了,太好了!我终于可以在这里住了。” 周季林立刻散尽,撑住额头晃了晃脑袋。 周书堂则用审视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夏天一圈。 周季林只好说:“超过一个星期不来接,我就把你女儿连人带行李一起丢出去。” 周书堂满意地笑了:“放心吧,我也就给她请了一个星期的假。要到时候她不回,不用你丢,我自己就一巴掌把她打回去。” 一个星期,勉强能接受。周季林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送走堂兄后,周季林来到夏天面前,对着她摇了摇头:“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给自己惹了多大一个麻烦?” 夏天笑:“不就是一个小孩子吗?” 太天真了!周季林不理她,自己一个人外出散步去了。 夏天走到楼上,去到二楼的客厅,靖靖在那里看儿童动漫。 “靖靖......”她想问问看,这个小女孩平时喜欢吃什么,有什么东西是不能吃的,这样她做菜时就能避开那些东西。 没想到没等她问出口,靖靖就趾高气扬地搭一只脚到沙发面前的小矮桌上,“哎!那个谁,叫你呢,过来帮我揉揉腿。” 完全像个小流氓那样,一点儿礼貌都没有,全然不见刚来时的那副又乖巧又可爱的形象,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小魔王。 夏天愣住了。 “愣着干嘛!还不快过来!”小恶魔生气了。 夏天张了张嘴,浑浑噩噩地走过去,刚锤了没几下,就被一脚踢开。 “你个笨蛋,力道不对,准头也不对!”靖靖朝她凶巴巴地瞪着铜铃眼,“还有,你的手怎么冷冰冰的,像僵尸的一样。别再用你那只僵尸手碰我了。” 在夏天的目瞪口呆中,她又发号施令了:“你个蠢货,要你有什么用!去帮我削个苹果过来!” “好吧。”夏天默默地起来转身,现在的小孩是怎么了,都那么凶吗? 她有像有点明白周季林话里的意思了。 晚上看电视的时间,周季林陪着靖靖在看《千与千寻》,夏天还得在一旁伺候着那小祖宗,端茶倒水。 靖靖秉着横行霸道的精神,颐指气使地对夏天指挥来指挥去,片刻不得消停。 周季林实在看不下去了,捏住了她的小耳垂:“小屁孩,连声姐姐都不会叫了,整天喂啊喂啊的,一点礼貌也没有。” 靖靖露出个看外星人一样的表情看着周季林:“季林叔叔你没事吧,要我叫她姐姐?她算哪门子的姐姐!我奶奶说了,像她那样的,就是个下人。对一个下人,用得着讲礼貌吗?季林叔叔,你真的太不懂事了!” 一番话把周季林气得......狠狠地拉住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屁孩的耳朵。 “哎呀,疼疼!”靖靖摸着耳朵叫疼,“我要回 家告诉爸爸,说你欺负我。” “好啊!顺便叫你爸爸过来把你接走,我一刻钟都不想让你在这里多呆。” “你、你欺负小孩!不要脸!” 周季林瞄一眼夏天不在,终于恶狠狠地对这小屁孩说:“臭丫头,我告诉你,我不管你奶奶之前怎么跟你说,不过在这里,你不能欺负她。懂吗?不然我就欺负你!” 靖靖泪眼汪汪地说:“知道了,知道了。” 周季林这才松开手,他没注意到,这个小小的人儿泪眼中竟闪过一丝恨意的光芒,那眼神完全不像是一个七八岁小孩该有的。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存稿发出的,个人断网中。 感觉自己进步大大的,不知道看文的你觉得呢? 大概再有十几章就要进入主题了。 不过,相信聪明的你已经猜出来女主是谁了。 已经题示过好几遍了。 虽然题示的不是很明显。 不知道有没有看,还是觉得自己是最棒的,加油!!! 第29章 乖小孩 “姐姐,姐姐,你在干什么,哦,在洗碗,需要我帮忙吗?”靖靖走到厨房,看到夏天在洗碗,忙殷勤地要帮她的忙。 “不用了,你乖乖地看电视去吧。”夏天微笑着说。 “那姐姐,你洗完碗后,可以陪我玩游戏吗?” “你如果乖乖地做完作业,我就答应陪你一起玩。” “那好吧。”小女孩恹恹地走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夏天轻蹙着眉。 从今天早上开始,这小女孩就乖得不行,好像昨天横行霸道的行为是她做的一场梦一样。无事献殷勤,必有所图谋,这是夏天一开始的想法。 但是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她想的这样,已经过去了大半天了,小女孩没有像她想的那样会原形毕露。 或许我想错了也不定,夏天摇了摇头,继续低头洗碗。 “姐姐,这个单词我不认得。” 没过一会儿,靖靖又拿着英文作业本过来找她。 “哪个?”夏天放好最后一个碗,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低头一看。 “这个。”靖靖指着作业本的一处。 “啊,这个是puzzle,迷的意思。”关于英文方面,夏天也不是很懂,好在靖靖还是个小学生,小学生的单词还难不倒她。 靖靖挠挠头:“好难,记不住。” “其实一点也不难,你知道它的读音也就是粤语‘拍手’的读音吗?” “姐姐还会粤语啊!好厉害。”靖靖星星眼作崇拜状。 “只是会一点点而已,算不上厉害。嗯,这个puzzle也可以这样记,有一个聪明人解开迷一样奇异的事情,然后大家都拍手叫好。所以puzzle也就是迷的意思。这样是不是更加好记了?” 刚好过来找夏天的周季林,听到她这样解英文,叹为观止。 “姐姐,你说得真好。”靖靖甜甜地笑了笑。 “哪里,哪里。”被小女孩夸赞,夏天有点不好意思。 周季林翻了翻白眼,哪里好了?轻咳一声,说:“那个,我今晚要去参加一个宴会,可能要后天才能回来。所以,这两天就别准备我的饭菜了。” “季林叔叔,你要参加什么宴会,我也要去。”没等夏天说话,靖靖就兴奋地走过去牵住周季林的手,仰头向他撒娇。 周季林嘴 角一勾,弯下腰来,面对面地看着她:“给我乖乖地待在这儿,哪都不许去。” “哼!不爱你了。”靖靖气呼呼地嘟囔着嘴走了。 等她走后,周季林柔声对夏天说:“那小屁孩,就拜托你了。” “你放心吧,我一定会照顾好她的。”夏天信誓旦旦地保证。 “她要是不听话,你也不用对她客气。”周季林又不放心了。 “别担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周季林点点头,转身走上楼,在客厅里找到坐在沙发上气呼呼的靖靖。 他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小丫头,今天表现得不错。” 他指的是她没再欺负夏天的事。 靖靖嘟着嘴说:“既然我表现得不错,那你就带我出去玩嘛。” 周季林脸沉下去:“不行,我带你一个小屁孩出去干什么?乖乖待在这里,回来我给你买好吃的。” “哼!”得不到自己想要的,靖靖头撇过一边去。 周季林警告她:“不许闹什么幺娥子,不许欺负夏天姐姐,要是让我知道,一定饶不了你,听到了没。” 靖靖小脑袋埋在沙发里,后脑勺倔强地对着他。 晚上,别墅里就只剩下一大一小两个女孩。 客厅里,靖靖坐在沙发里看电视,夏天则在沙发后面的木椅上画画。 靖靖看了一会儿电视,没人理她,她自己就一动一动地耐不住了,最后跑到夏天旁边,说:“姐姐,你在画什么呢?” 夏天“嗯”了一声,说:“就是随便画。” 靖靖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画:“原来是画这个客厅啊!” “是啊!” “姐姐,你跟季林叔叔是不是男女朋友?” 夏天视线从画纸上移开,脸色有些愕然:“你怎么会这样想?”什么男女朋友,小朋友也懂这些? 靖靖撇了撇嘴:“季林叔叔叫我不要欺负你,他对你真好,比对我还好。我还是他的亲侄女呢!” “他叫你不要欺负我,是为了你好。” “姐姐为什么这么说。” 你这小孩无法无天的,长大了那还了得。正是因为这样,他这个做叔叔的才教育你的。不过这些,跟靖靖这样的小孩子说,她也不会懂的。 夏天笑了笑:“等你长 大了自然就会懂的。” 靖靖气呼呼地说:“我已经长大了,你怎么还拿我当三岁小孩看。” 夏天笑而不语。 靖靖又说:“姐姐,你陪我说说话,陪我玩。” “玩什么?” “让我想一想,对了,不如你带我去你的房间看一看,怎么样?” “可以啊!” 夏天放下手中的笔和画纸,本想牵着她的手,迟疑了一下,还是放弃了。 她的手是冰冷的。 她笑了笑说:“我们走吧。”领着靖靖一起下了楼,楼下有些黑,黑暗总是令人发怵,她把壁灯全部都打开了。 “姐姐,你的房间是那一间啊?”靖靖边走边问。 “左首第二间。” 靖靖蹦蹦跳了几步,先到了房门前,拧开门把手,打开门。 夏天刚好走到门口,探手按下节能灯。 一室明亮。 她的房间整洁又干净,只是有点小。 不过这不在靖靖的考察范围,她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发现了异样:“姐姐,你的房间没有窗户啊!” “嗯,没有窗户也挺好的。” “那你就见不到阳光了。” “只是在这里见不到而已,出外面还是能见到的。” 靖靖不以为然:“我奶奶说见不到阳光的房间不好。” 夏天微笑着不说话。 靖靖像个好奇的小孩,在房间里东摸摸西摸摸,忽然看到她床头前的画册,走过去拿起来翻了翻:“这是姐姐画的吗?” “嗯?”夏天转头瞧她说的是什么,忽然瞳孔一缩,快步过去抢过画册,抱到自己怀里。 靖靖抱怨:“你干什么呀,我还没看完呢。” “靖靖,这对姐姐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你不要碰了好吗?喏,你看看这一本,还有那一本,这些你都可以看。” “不!我就要你手中的这本。” “抱歉,这个真的不能给你看。”夏天脸上带着歉意,想了想,走到衣柜前,踮起脚尖把手中的画册放到高高的柜顶。 “哼!真小气!我不看了!”靖靖气呼呼地出了门。 “靖靖。”生怕这个不懂事的小孩又闹出什么事,夏天只好追出去。 靖靖 一路小跑,两条小短腿蹭蹭蹭地上了楼梯,快步向书房奔去。 夏天在靖靖将要进书房之前抱住她:“靖靖,你不能进去。” “为什么,我就要进!你放开我,我就要进去。画册不让我看,我进我叔叔家的房子你要也拦我?” “不是我不让你进。你叔叔不喜欢别人进他的书房,你要是进去动了他的东西,回头他该找你的麻烦了。”靖靖不停地在夏天怀里挣扎,七八岁的小孩子,力气却大得很。夏天快制止不了她,只得拿周季林来吓唬她。 好在她这一招奏效了。 大概是靖靖真的害怕周季林真的找她的麻烦,消停了。 夏天是这样认为的。 可惜她想的太简单了。 第二天,靖靖故意把她支开,然后偷偷地钻到她房间里,搬了椅子到衣柜前,爬上椅子,伸手够到柜顶上摸索了一番,如愿拿到了她放在柜顶上的那支画册。 “终于拿到了。”靖靖脸上出现没心没肺的笑容。 她迅速地从椅子上跳下来,抱着画册从夏天房间里溜出去,快步走上楼梯,然后沿着走廊一路小跑,进了周季林的书房。 “切,不给我看,我现在还不是能看了。”靖靖坐在书房里的实木地板上,一页一页地翻动着那本画册,嘴角露出得意洋洋的微笑,好像自己完成了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一样。 这本画册基本上就画着三个人物,靖靖只认得其中的一个是夏天,另外两个她见都没见过。这两个陌生的面孔中,其中一个人物刻画较多,或是微笑或是嗔怒,或是静坐或是打闹,靖靖看着心烦:“总画这个人干什么!一点也不好看。” 没有那种色彩斑斓的画面,这画册自然入不了靖靖的眼。 “这破画册,白送给我我都不要,夏僵尸怎么对它那么紧张。”靖靖嘟着嘴,意兴阑珊地将手中的画册随意往远处一丢。 “一点也不好玩。”她从地上站起来,终于有空观察了眼前的环境。 她发现自己置身于满是书架的书丛中。 “那么多书!”她转了一圈,惊叹。 看着琳琅满目的书籍,她忽然眼珠子一转,小小的嘴角勾起一个狡黠的弧度。 第30章 原形毕露 夏天做好了靖靖要吃的牛奶布丁,端到二楼客厅。电视机开着,人却不见了影子。 人去哪里了? 她放下牛奶布丁,又到靖靖的房间门口敲门:“靖靖?” 里面没有应答声。 她打开房门,里面也是空空如也。打开窗户,外面就是院子里的小花园,也没有看见靖靖在下面玩耍。院子的大门是关着的,以靖靖的身高,够不着那个置于顶上的门栓。一个小孩子既然无法打开大门,那么必定还在这个别墅里面。 夏天想了想,走下楼,在小花园里转了一圈,没有找到。 小家伙在跟她玩捉迷藏吗?念头一起,又回到一楼大厅,在各个房间里寻了一回。打开自己房门的时候,却意外地看到原本出现在书桌前的椅子出现在衣柜下。 难道? 她的心一跳,快步过去往那衣柜顶上摸了摸,果然和她猜想的那样,上面根本没有她昨晚放在那里的画册。 周靖靖! 夏天咬着牙加速寻找的动作,终于找完了一楼,又冲上了二楼,到了客厅还是没有见到人。 这个时候,她肯定是躲起来了。 忽然想起一个地方还没有找过——三楼。 可惜三楼也没人,只得忍着气又回到二楼。 “周靖靖,你在哪?”她很生气地在走廊里喊。 希望那小女孩只是贪玩拿她的画册去看看,别弄坏了才好。那画册里,画的多数都是二丫头。因为害怕时间长了,自己会忘记她的容貌,所以才一次又一次地把印象中的她画下来。 那是夏天所珍视的东西,绝对不允许任何人破坏的东西。 忽然目光停在一处,那是周季林的书房,她曾经叮咛过周靖靖几次,千万不要进入这个地方。会不会正因为她的阻止,让周靖靖想要进去的欲望加大? 她走过去,拧开门把手。 房门打开。 果然证实了她的想法。 原本整洁的书房,现在乱成一团,大小不一的书本散落一地,还有漫天飞舞的纸飞机,有一个还撞入了她怀中。她顺手接过,觉得纸飞机的纸张有点熟悉,绝对不可能是使用撕掉的书页折叠而成的。 她慢慢地将折叠的纸飞机展开,看到纸面上是她的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笔触。 周靖靖居然...... 居然敢撕掉她的画册! 夏天简直要气疯了,周靖靖这小屁孩正坐在地板上折飞机,看到她进来,也不慌乱,朝她做了个鬼脸,将手中的纸飞机向她抛来,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错。 “你来了。”她还甜甜地笑着,像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可是下一刻,她小小的嘴巴里轻轻吐出三个字恶毒的字,“夏僵尸!” “你、你......”夏天气噎,她简直不敢相信,一个小孩子,居然能将她气到如此地步,深呼吸了几下,“周靖靖!我的画册呢?” “你说这个吗?”靖靖随意在地板上一摸,从一堆烂纸中抓起一把破碎的纸张,天真可爱地眨了眨眼睛。 “我的画册!”看到自己一直珍视的画册被人当成垃圾那样糟蹋,夏天忍不住惊呼。 可恶! 震惊过后,忍不住朝这个向她挑衅的小女孩扬起了手掌。 “你打,你打,朝这里狠狠地打!”周靖靖非旦不躲,还将自己的小脸蛋送上前去。 看到她这副嚣张跋扈的模样,夏天反而呆住了。 “你不敢打是吧。”周靖靖双手抄在胸前,学着大人的模样,挑起自己的眉毛,“也对,很识相!你要打下来,我一定告诉季林叔叔,叫他把你开除了!” 夏天蹙眉,在思索这个可能性。 被开除,是她最害怕的事。 这小孩子对她的弱点拿捏得好准。 “哎!想打我?谅你也没这个胆。”周靖靖鄙夷地白了她一眼,“折了半天的纸飞机,我也饿了,你给我做的牛奶布丁应该做好了吧。一定很好吃,我吃布丁去了。布丁,布丁,我最爱的布丁......” 说完,在夏天气愤的目光中,哼着曲儿一蹦一跳地走出书房。 留下来的夏天咬着牙收拾乱糟糟的书房,在指尖触碰到那本已经被撕烂得差不多的画册时,眼泪忍不住掉下来。 实在太矫情了吧,受这点点委屈也值得哭? 她对自己说。 可是这种说法安慰不了自己,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怎么擦都止不住。 “季林叔叔,你怎么回来了?”门外传来周靖靖胆怯的声音。 这胆怯的声音让夏天的心里闪过一丝快意。我收拾不了你,自然有能收拾得了你的人。 夏天立刻意识到是周季林回来了。 可是,他不是说要去三天的吗?怎么提前回来了? 书房内的夏天一愣,挂在脸颊上的泪珠停住了下坠的趋势,她加快手中收拾的动作。心里的第一个念头是,不能让他知道书房现在的状况。 虽然他知道后,小屁孩极有可能会得应得的教训,可她监督不力也不会落着什么好处,所以最好还是不让他知道。 不过短短的瞬间,她就已经衡量好了这其中的得失。 可惜她的如意算盘打得虽好,事情却偏偏不往她想象的地方发展。 周季林并没有先到自己卧室里休息,而是直奔书房来了。 半掩的门一推开,手忙脚乱的她就这样促不及防地撞进他的视线。 “这是谁干的!”周季林毫不掩饰自己的怒意。 夏天脑袋低得更低得了,根本不敢看那个男人。 最初的惊怒之后,周季林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咬着牙问:“是不是周靖靖那个小鬼头!” 在他灼灼逼人的目光下,她根本无处遁形,只得点了点头。 然后他退出书房,接着听到周靖靖怪叫一声,追逐的脚步声响起,没过一会儿,脚步声变成拍打声,夹杂着周靖靖的哭闹声。 周靖靖这一哭,当真是哭得惊天动地,好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似的,哭得声嘶力竭,好不可怜。 夏天本来觉得这样坏脾气的熊孩子是应该教训一下,可是听到她的哭声,又心生不忍。 在夏天收拾书房的当儿,周季林受不了小孩子烦闹的哭声,自己去卧室休息去了。夏天从书房出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周靖靖躺倒在走廊的地板上,四肢乱蹭的哭泣声。 由于哭得太久,她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了。 夏天看到这一幕,怜悯之心顿生。周靖靖不管怎么可恶讨人厌都好,毕竟还是小孩子啊。 “乖孩子,不要哭了,好不好?” 她拿着纸巾走过去,蹲下来想帮周靖靖擦眼泪。 周靖靖一脚踢开她:“谁要你假好心,你个坏蛋,僵尸鬼。呜呜......” 不领情就算了,夏天霍地站了起来。 周靖靖扑腾得更欢了,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夏天又心软了,回身要抱她起来:“乖啦,起来去吃牛奶布丁好...... ” “啪”的一下,一个重重的巴掌落在她脸上,夏天的声音嘎然而止。 周靖靖打了她,那个巴掌好重,打得她耳朵有瞬间的嗡鸣声,脸上火辣辣的疼。 她捂住脸,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眼前的小屁孩。 不远处,周季林的卧房门口打开,一又大长腿迈出来。 他几步走过来,周靖靖像受惊的小鸟一样,身子瑟缩了一下,反应过来的时候爬起来想跋腿就跑。 可惜才刚迈出第一步,就被周季林捏住后领,像提小鸡一起把她提起来,任由她四肢在半空中挣扎。他说:“挺横的啊,还学会打人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周靖靖哇哇大叫:“放开我,放开我!” 周季林根本没搭理她,只是看着夏天,满脸鄙夷:“这像话吗?你一个成年人,居然斗不过一个小屁孩!” 夏天有点委屈,她是知道周靖靖这小孩子横,但她没想到她居然那么横啊! 周季林没打算等她回答,拎小鸡一样拎起周靖靖,把她挂在墙上的一个挂钩里。 “你就好好地待在这里,我满意了就会放你下来。” 看着被挂在墙上的周靖靖抬手踢腿,反抗无能的模样,夏天有点震惊于周季林的简单粗暴:“这、这不太好吧?” 周季林倒是很满意自个侄女的这个造型,微笑地看着侄女张牙舞爪的样子:“我觉得挺好的。” 在周靖靖的哇哇大叫声中,两个人就这个话题小小的议论了一会儿,夏天注意到周靖靖双眼仇恨地望着自己,有点诧异。 好像弄成这样是周靖靖咎由自取的吧,不关她的事啊。 再说,也不是她把她挂起来的,怎么到头来,人家怨恨的人却是她? 在夏天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周季林说:“我带了一些菜回来,就放在厨房里,你去料理一下,我们今天晚上就吃那个了。” “哦。”夏天应了一声,不再理会周靖靖,快步下了楼,走进厨房。 厨房里多了一个纸箱大小的泡沫箱子。 这就是周季林说的,他带回来的菜吧? 怀着好奇的心思,夏天打开箱子一看,吓了一跳。 第31章 去医院 那里面全都是螃蟹,一对一对用草绳绑在一起。 夏天一打开泡沫盖,那些螃蟹你推我挤的张开爪子要从四面八方跑出来。 夏天一看这阵势,赶紧把泡沫盖盖好。 还真是头疼啊,要她料理这些螃蟹吗? 很久以前,在一个烈日炎炎的夏天,她、二丫头还有苏韵,三个人曾经到池塘边钓过小龙虾。那个池塘的小龙虾多得吓人,没到半天功夫,她们就钓了半个箩框。 “真的不用给箩框盖上盖子吗?”看着箩框里不断往上爬的小龙虾,她问苏韵。 苏韵还没回答,二丫头就很肯定地说:“不用,你没看到它们无论怎么爬都爬不用顶上吗?” 她仔细一观察,情况还真就像二丫头说的那样。 这些小龙虾无论哪一只稍微爬上来一点儿,就被下面的小龙虾拖下来,大家都想逃命,可是都不想让其他的龙虾比自己先逃出去。小龙虾们个个都怀着这样自私自利的想法,所以无论它们在箩框里怎么挣扎,都注定是一场空。 她想明白的道理,小龙虾们是不会明白的。它们只是拼命地想往上爬,又被后面的龙虾拖了后腿,周而复始,循环反复,可是依然没有放弃。 “小龙虾们真笨!”她当时心里是这样想的,心里怎么想,嘴上就自然而然地说出来了。 可是苏韵接下来的一句话改变了她的看法:“它们才不笨呢,这都是为了活命啊!活命的机会只有一个,大家都不想让其它的龙虾抢了先机。” 这么拼命,都只是为了活下去啊。 夏天忽然间很佩服小龙虾的这种挣扎求生永不放弃的精神,不单只她,二丫头和苏韵都如是。最后,她们三人没有吃掉那些小龙虾,又将它们放回小池塘了。 从那天以后,她们就再也没有吃过小龙虾了。 现在看到泡沫箱里的螃蟹,夏天再次想起了挣扎求生的小龙虾们。这些螃蟹,不就是跟当初的小龙虾一样吗?挣扎,都只是为了活命。 让她亲手杀了这些拼命想活下去的小动物,她实在下不去这个手。 “周先生,你可不可以不要吃螃蟹?”她重新回到楼上,找到周季林商量。 这时周季林已经把周靖靖从墙壁的挂钩上放下来,抱到客厅里给她倒水喝。听到夏天的话,好看的眉毛一挑:“为什么?” “螃蟹吃多了对身体 不好。”夏天在上楼时就想好了理由,这时周季林一问到,她想也不想就回答了。 “又不是让你一次性吃完,今天蒸几只,明天蒸几只,不会对身体不好的。” “可是......”她还想再说。 “好了。”周季林抬起手掌,“不用再说了。今天晚上如果我没有看到蒸好的大闸蟹,小心我扣你工资。” 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啊,夏天叹了叹气。 正在这时,坐在周季林旁边的周靖靖忽然诡异地笑了笑,伸手握住杯子的耳垂,将杯子里倒好的大半杯热开水向夏天的方向泼去。 夏天和她距离太近,事发时又太过于仓促,避无可避。 周季林心中一惊,随手拿起桌上的物体去挡,却哪里来得及,那大半杯热开水已经触到了夏天的肌肤上。 “啊!” 接触到开水的那一霎那,夏天惊呼一声,只觉得肌肤上一阵辣痛,痛楚难当。 她刚才见到周靖靖拿水泼她,不知道那里面全是热滚水,只是下意识地伸手去挡。那些水大多数都泼到她手上了,双肩、衣襟上虽也沾到小部分,但由于有层衣服隔着,倒也不如何疼痛。只有双手处,痛得她直冒冷汗。 “你怎么样,痛不痛?” 吃痛间,周季林已经抱住她,直往浴室跑。 她咬住牙,泪水没能忍住,一串串直往下掉。 当然痛了,这还用问吗? 一到浴室,周季林就打开水龙头,让流动着的水流不断地冲洗她的双手。 “就这么放着,我去拿冰块。”周季林急切地对她说。 夏天咬着牙,疼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皱着脸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周季林就提着一大袋冰块过来,全都倒进洗手槽里,让水温降低一点。 “怎么样,好点没有。”他一边问,一边拿过毛巾帮她擦额头上的汗。 “好一点了。”其实一点也没有好,夏天感觉这会比刚才疼得更厉害了。不过她一向不想让别人替她操心,总是拣着好话说,这一次当然也不例外。 疼痛中的她,没有看到周季林那张写满担忧的脸。 一直用洗动水冲洗了大半个小时,周季林说:“这样子不行,还是去医院吧,不然留疤就不好了。” 夏天嗤一口凉气,说:“不,不用了,留疤 就留疤吧,用不着去医院,浪费钱。回头我去买点药擦一擦就好了。” “那怎么行?”周季林不由分说,将她打横抱起,“现在就去医院,钱的事你不用操心。” “那、那靖靖怎么办?她一个小孩子,要留她一个人在家吗?”手从水中拿出,钻心的疼痛再次袭来,夏天小脸皱起一团,“算了,你待在家里陪着她吧,医院我一个人去就好了。” “这个时候你还想着她!这个小屁孩不分轻重,拿开水泼人,回头我一定要教训教训她!”周季林寒着一张俊脸,咬着牙说。 黑色的车子子弹一样往医院冲去。 刚才出门时,周季林特意将周靖靖关起来锁住,不让她再闹出别的事。 就这样他还不解气,一个电话打去堂兄那里:“快把你家那个恶霸王接走,现在马上立刻,再跟她待下去,我不定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到时你别后悔!” 周书堂不了解事情的经过,口中只说:“什么跟什么啊,我刚刚在开会,你一个电话没头没脑的打来,我到现在还一头雾水。就算靖靖做了什么事,她始终都是一个小孩子。你是她亲叔叔,好歹让着她些,跟一个小孩子也值得置气?” 言下之意是说周季林对着一个小孩子生气,太没风度了。 毕竟是亲人,周书堂对自己堂弟的爆脾气有一定的了解,决定对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但周季林哪里是那种乖乖听完他说话的人?没说两句,就被打断,周书堂无奈,只得说:“不看僧面看佛面,你好歹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为难靖靖一个小女孩。” 周季林可不是一个给别人面子的男人,毫不留情地说:“今天晚上,八点,人不到,我就把你女儿丢出去,说到做到!” 没等周书堂再说话,他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面对一肚子火凶巴巴的周季林,夏天缩在副驾驶座上,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周季林打完电话,瞄了她一眼:“手还疼得厉害吗?” 不知不觉中,声音比刚才给他堂兄打电话时温柔了不知道多少倍。 两厢对比,夏天有些讶然。 周季林估子也觉察到了自己的这一转变,有点不好意思。不过转瞬间,又恢复冷冰冰的神态:“问你话呢!” “没、没那么疼了。”夏天怯怯地说,果然刚才的温柔只是她的错觉。 到了医院,医生给夏 天擦药,下手时没轻没重,有好几下疼得夏天都要喊出来了。 “你轻点!”周季林在一旁看着,凶巴巴的脸对着那个擦药的女医生,“没看见她疼吗?” 从来没人敢吼她,女医生正要发作,生气地抬头看了周季林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被他的嚣张的气焰吓得身子一缩。 周季林又说:“药要用最好的,她手上可不能留疤。” 女医生心里啧啧了两声,这男人对他女朋友可真够好的,人又长得帅,他女朋友可真有福气。 交费用的那会,夏天对周季林说:“这趟来医院的钱,就从我的工资里面扣吧。”说这话时,她不单只手上疼,心里比手更疼。本来用普通的烫伤药就好了,他非要买进口的,害得她平白无故又多花了一笔钱。 周季林白了她一眼:“你这怎么说也算是工伤吧,费用当然是我来出了。” “工伤”这个词夏天也是听说过的,她一想也是,周季林确实应该出这笔钱。 拿别人钱财的负罪感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说到工伤,安莱有帮你买社保了吗?”周季林忽然想到了这件事。 夏天脸色一变:“没,不过不用买,我没病没灾的,进医院的次数比较少。” 周季林白了她一眼:“你见识也太少了,社保不只是用来看病的,养老、买房,很多地方都需要用到。既然没买的话,改天我跟安莱提一下,让他尽快帮你办理。” “不、不用了......”夏天着急地说。 周季林还当她在客气:“安莱对办理社保的手续熟悉得很,不会麻烦的,你就放心好了。” 他一向做一出是一出,夏天很担忧,这个事情变得有点棘手了! 第32章 不过是佣人 大概是真怕周季林说得出做得到,当周季林和夏天回到别墅时,周书堂已经候在那儿了,看到只有周季林和夏天两个人下车,当时就生气了:“周季林,你、你不会把我女儿一个人留在家里吧。” 周季林挑了挑眉,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样子。 周书堂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好呀你,我把女儿交给你,她要有个三长两短,看我不把你皮给剥了。” 夏天双手包着重重白色的医用绷带,走过来劝说:“大周先生,其实我们也只是刚出去了一会儿,靖靖她应该没什么事的。” 周书堂白了她一眼:“我和我堂弟说话,用得着你来插嘴吗?你谁啊!” 态度傲慢之极,和以前的周季林有得一拼。夏天只好闭上自己的嘴巴。 “夏天,你先进去。”周季林脸色阴沉沉的,抬起下巴对着大门一挪,夏天很识相地拿起电子钥匙,再按了密码,推门走了进去。 等到大门再次关上,周季林才怒视堂兄:“你对着一个女人凶什么?” 周书堂嗤笑一声,不答反问:“怎么回事,忽然让我过来,靖靖真的那么顽皮吗?” “何止是顽皮!”一说到这个,周季林余怒未消,“你看到刚才那女人的手了吗?厚厚的一层绷带,我和她刚从医院回来,她手上的伤,少不了你的乖女儿的功劳。” 说到“功劳”两个字的时候,已经是咬牙切齿了。 周书堂不相信:“胡说,靖靖虽然偶尔顽皮了那么一点,但她不是个坏孩子,绝对不会拿刀子伤人的。” 他以为夏天手上是刀伤。 周季林双手收在胸前,不怒反笑:“是啊,你女儿当然不会拿刀子伤人,她是拿着刚烧开的水往人身上泼!” 周书堂听到堂弟的话,蓦地打了个激灵,下意识的反应是:“我不相信!靖靖不是这样的人。” 周季林没说话,只是目光凉凉地看着他。 周书堂在这样犀利的目光下败下阵来,终于相信了堂弟说的话,不过,他接下来的一句话,却令周季林气不打一处来。 他说:“就算是这样,那女人充其量不过是个佣人罢了,伤了她,丢给她几个钱不就完了吗?我们家靖靖可是个娇滴滴的小公主,有时候行事难免任性些。再说了,她只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不知道开水烫也是有的。兴许,她以为这是跟人家闹着玩而已。你这样生气,真是太 不应该了。” 合着他这样做还做错了?周季林骇然大笑:“我这样不应该?别怪我没提醒你,那臭丫头迟早有一天会被你的溺爱害死!” 不过,这话周书堂是听不进去的,在他的心目中,周靖靖,只是一个偶尔耍点小性子的小女孩儿。 知道堂兄听不进去,周季林也不想再多说什么,只想着尽快把周靖靖这尊瘟神送走。 再次见到周靖靖时,她缩着脖子,一脸惊惶,看到他向她走来,嘴一撇,却不敢哭出来。直到见了从他身后走出来的堂兄时,才“哇”的一声哭出来了。 周书堂心疼得过去抱住她,心肝宝贝地叫着。 周靖靖扑在他的胸膛上,哭着嘶心裂肺:“爸爸,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周书堂正拍着她的背,闻言一愣,说:“我的乖女儿,爸爸怎么会不要你了呢?” 周靖靖哭着问:“那你为什么要娶新妈妈?我不喜欢新妈妈,你跟她离婚了好不好?” 周书堂有点尴尬,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周靖靖又说:“我不要新妈妈,我喜欢我原来的妈妈。爸爸,你为什么不要妈妈,也不要我了?” 汗,他应该怎么跟一个小孩子解释大人间复杂的感情问题?不过,“乖女儿,你为什么总说爸爸不要你了?” 当初离婚时,他可是费了老大的劲,才争取到女儿的抚养权的。如果他不爱她,怎么可能这么费心费力? “爸爸,你就别骗我了。我知道,你不要我了,所以才把我送到季林叔叔这里来的。” 周书堂无语,当初是谁死活哭着喊着要过来的? 周靖靖委屈:“就算我自己要来,爸爸你也应该拦着我啊,你不拦着我,证明你不喜欢靖靖,想赶靖靖走了。靖靖没有了妈妈,爸爸你还要赶靖靖走。” 说到这里,周靖靖又开始哭起来。 周书堂被自己女儿神奇的脑回路绕晕了,又见自己的女儿说得好不可怜,不由心肝宝贝、宝贝心肝地哄着她。 切,演得跟真的似的。周季林在一旁看戏,对周靖靖天然的演技叹为观止,这小家伙不去演电视剧真是可惜。她就是怕被自己的爸爸责罚,才演这么一出。 小女孩的这点小心思,堂兄看不出来,不代表他也看不出来。 送走了这两父女,周季林总算松了一口气。 他不知道的是,堂兄刚出了门口,就给他父亲打了个电话。 “伯父你好。” 电话那头的周权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书堂啊!” “是我。伯父最近身体还好吧?”周书堂笑着问。 难得后辈给自己打了电话,周权笑咪咪地和周书堂聊了好一会儿。周书堂也投其所好,什么事都顺着周权说。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绕到正题上。 “伯父,我发觉季林最近有点不对劲。” “什么地方不对劲。”周权的声音丝毫不起波澜,好像早就预料他这么说一般。 周书堂微微一笑:“他好像对自家的女佣有了不一样的心思。” 至于是什么心思,他没有挑明,不过他相信,以伯父的精明老到,不会猜不出他说的什么意思。 可是,和他预料中不一样的是,周权只是轻轻地“哦”了一声,像是对这件事毫不介怀一样。 “伯父,我们周家是什么样的门第,怎么容许那种低等的女人进门?季林许是一时糊涂,伯父你等劝着他些。”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反应,周书堂只得挑明了说。 “呵呵,书堂,原来你打电话给伯父就为了这件事啊?”周权轻笑了一声。 “我、我这不是为了季林好吗?”周书堂呐呐地说。 不管周书堂是为了什么目的打这通电话,周权都不打算揭穿,只是笑了笑:“书堂啊,其实你不需要打这通电话,我的儿子我知道,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和一个身份这么不匹配的女人在一起。” “可是......” “没有可是,就算他现在心动,也只是一时迷恋,一时的迷恋怎么能长久?”周权苍老的声音有着符合他年龄的睿智,“我有没有说对,你就耐心地等着看好了。” 既然伯父把话说得那么肯定,周书堂也不好再说什么,匆匆地挂了电话。 而此时,他俩口中的话题人物周季林送走堂兄后,正要回二楼。经过一楼大厅时,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往厨房里走,果然在那里看到正在切菜的夏天。 她由于双手缠着绷带,不方便碰水,所以手上还套了橡胶手套,拿刀的动作和并时的灵巧相比,非常的笨拙,估计是怕碰到手上烫伤的地方。 由于动作不便,在她面前的砧板上,只有切了一半的茄瓜。 “你这是在 干什么?”周季林有点生气。 “切菜啊!”夏天一副你明知故问的表情。 “你手受伤了还切什么菜,万一更伤了怎么办?” “手受伤了肚子还是会饿啊,不煮饭做菜晚上吃什么?” 她反驳得还挺有理的。 周季林气噎,站了一会儿又看不下去了,走过去夺走她手中的刀:“你别做这些事了。” 她抬起头来看他。 他说:“你的手伤属于工伤,放你七天假好好养伤,带薪休假,懂吗?” 听到“带薪休假”四个字,她很高兴,不过高兴完了之后又重新忧虑:“那这七天,谁来做家务,谁来做饭烧菜?” “切,不就是家务吗?我来做!”周季林拍了拍胸口。 “你?”夏天的目光像扫描仪一样,将他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 她这个动作,再加上脸上的表情,可以理解为——不相信他说的话,而且是非常的不相信! “对,就是我!”周季林双手抱腰,一脸傲然,“切,不就是家务吗?不就是做饭烧菜吗?这么简单的话计,我就不相信聪明绝顶如我会做不出来。” 他好像还真的做不出来。 当他端着烧好的菜放到她面前时,她看了看眼前的菜色,然后视线缓缓上移,静静地看了看他的脸,眼神流露出万分的委屈,脸耷拉下来讨好地问:“可以不吃吗?” “吃!”他夹了一筷子送到她嘴边,“好不容易才做好的,尝尝看味道好不好。” 在他的逼迫下,夏天只好免为其难地尝了一口,嚼巴了几下,秀气的眉头皱成一团。 “喂!你什么意思!有那么难吃吗?”他横了她一眼,不相信地夹了一筷子送到自己嘴里。 第33章 他做的菜 “噗!” 刚嚼巴了两下,他就很没有形象地苦着脸吐了出来。 然后他抬起头,朝夏天看了一眼,没有意外地看到那张“看吧,我就说你没有做菜的天份,说了你不听,非要做,这下子糗大了吧”的脸。 “这是意外,意外,你懂吗?”周季林指着刚刚那盘菜,很不服气,“你再尝尝看这盘红烧肉,绝对不会像刚才那青菜一样咸,再尝尝......” 他再次期待地伸出“罪恶”的手,夹住一块红烧肉。 眼看夏天是躲不过这场残酷的“荼毒”了,门铃恰好在这个时候响起来了。 如果是在平时,夏天一定会想,是谁这么晚了还过来?可是这一刻,她唯的想法就是——救星到了。 “我去开门。”她飞快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你坐下!” 还没等她移动脚步,又被他宽厚的大掌按住双肩,将她牢牢地摁回椅子里,“你是个病人,我去开门。” 这话让夏天无语得......她伤到的是手,又不是腿,开个门这种事还是可以做的好不! 不过既然周季林抢着做,她也没必要跟他抢。 进来的人是安莱。 他比周季林先到餐厅,一眼就看到了摆在夏天面前的几盘菜。 “哟,吃饭呢。” 可能是有段日子没见面了,安莱看到夏天时极为高兴。 “安莱。”夏天看到他,微笑着打了招呼。 安莱指着那几盘菜说:“夏丫头,这些菜你做的吗?我跟你说,你的手艺真是越来越不行了。想当初,你做的菜那叫色香味俱全啊。可现在呢,你看看这几盘菜,青菜炒得焦黄,猪肉都快成黑炭了,啧啧,这是打算喂给猪吃的吗?” 他刚说这话时,周季林就已经走进来了,完完整整地听到他说的话。 夏天一个劲地向安莱眨眼,努嘴暗示,可惜安莱运气不好,没能彻底地领悟,还笑着伸出食指指着夏天说:“你眼睛怎么了,是不是进沙子了?我跟你说,我提的意见全是为了你好。你想啊,周先生是什么样的人物,能吃你做的这些菜?你得改进改进,知道吗?” 这还不够,他还回头对着周季林说:“周先生,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真是有够笨的,夏天简直没脸看了,不敢看。 她闭着眼 的这当会儿,周季林咬牙切齿地说:“很对,非常对!” 周季林的肯定,让安莱很是受用,他转脸对着夏天,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说你......唉,原本你做的菜有多好,怎么做久了反而变差了呢?人家,可是资历越久做得越好的!这现要做的这些菜,我看一眼都想吐了。” 周季林冷冷一笑:“你不用批评她了,这菜不是她做的。” “不、不是她做的?”安莱先是一惊,随即嘿嘿一笑,“你别逗我了,周先生,不是她做的还能是谁做的?总不可能是你做的吧。” 周季林没有作声,夏天也没有出声。 空气冷凝一般静寂。 不会真是周季林做的吧?胆颤心惊的安莱将询问的目光投向夏天,九天祖佛,上帝爷爷,答案千万不要是肯定的啊! 大概是佛祖和上帝太忙,没有听到他的祷告,在他怯怯的目光中,夏天缓缓地点了点头。 老天爷,你不是这样玩我吧! 安莱心里哀嚎一声。 像是会变脸一般,转眼间他就变了一副谄媚的嘴脸:“原来是周先生做的菜啊!我说呢,怎么做得那么有特色,豪气、霸气,一个字:好!” 周季林双眼危险地眯起:“我记得,你刚才还说这是喂猪吃的。” 夏天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你刚才还说,这些菜,看一眼都想吐。” 安莱摆摆手:“刚才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你们还真当真话听啊!我跟你们说啊,这个菜,色、香都不重要,菜是要吃进肚子里的,所以这个味,是最重要的。这个看菜和看人是一样的,只注重外表,太过于肤浅,我可不是这么肤浅的人哦。” “好!说得太好了!”要不是夏天的手伤了,她真想鼓掌了,“周先生,既然安莱这么懂得欣赏你做的菜,不如就让他吃完好了。” 周季林摸着线条完美的下巴思索了片刻:“就这么说定了。安莱,你动筷吧,菜凉了不好吃。” 安莱额上直冒冷汗,怎么感觉进了圈套一样。 夹起筷子尝了一口。 那个味,那叫一个酸爽。 “好吃吧?”看到他的表情,夏天在一旁直乐呵。 “好、好吃。”安莱哭丧着脸说,自己种下的因,咬着牙也要吃完,“要不,你也来吃点?” “别别别,我还不饿。 ”夏天连连摆手。 安莱这才注意到她的手缠着医用绷带,愣了一下,问:“你的手怎么了?”不会是周先生造成的吧?怀疑地向周季林瞥了一眼。 “小事,过几天就好了。”夏天向自己的双手瞄了一眼,毫不在意,“我自己不小心碰的。” 掩饰,完全是掩饰! 夏天这样说,让安莱更肯定她手上的伤是周季林造成的了。怪不得周季林肯进厨房做菜,原来是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事。 安莱自以为自己猜测到了真相。 “需要什么在电话里说就行了,还非得亲自跑一趟。”一直在旁不出声的周季林开口了。 “当面说比较清楚,更何况,我也想见见你们。”安莱讨好脸。 就知道安莱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对于安莱的来意,夏天还是带着些许的好奇心的。 安莱说:“夏天啊,我真是对不起你,要不是周先生提醒我,我还忘了没给你交社保这事了呢。” “交社保?”夏天吃惊,去医院回来时周季林提了一下,她还以为他把这事给忘了呢,谁知道他还真的叫安莱帮忙办理了。 “对啊,我就是为了这事来找你的。交社保需要准备些东西,你尽快交给我,我好帮你去社保局办理社保。对了,你是第一次参保吗?” “不,不用了。”夏天一听说这事,开始变得慌张,“我能不参加社保吗?” 安莱还没开口,周季林就皱眉头了:“帮你交社保是为了你好!你到底懂不懂?” 夏天低下脑袋瓜子。 安莱说:“是啊,夏天,周先生说的没错,交了社保,你去医院可以少花钱,将来还可以拿养老金,多好的事啊!” 夏天撇撇嘴:“虽然有这样那样的好处,可是我还是不想交。” 安莱回过味来,看了周季林一眼:“夏天,你是不是怕交社保的钱从你工资里面扣啊?” 周季林眉头马上蹙起:“不会扣你工资的,交社保的钱另外出,这下子你满意了吧。” 夏天抬起脸:“那可不可以把交社保的这部份钱当成工资发给我?” 周季林:“......” 安莱:“......” 夏天很认真地分析:“你看啊,我身体那么好,进医院的次数少得可怜,这个工伤保险交得也太冤了。再说养老保险, 我现在还年轻,即使我交了养老保险,过了几十年,还不知道世界是什么样子呢,这养老金也不知道能不能拿到。所以钱还是拿到自己手里比较稳妥。” 周季林:“......” 安莱:“人的一生那么长,万一得个什么大病进医院,你没交社保,到时候有你哭的时候哦。” “如果天意真要这样,我也没有办法,只能随它去了。”夏天坚持已见。 怎么办,夏丫头性子好倔!安莱轻轻移动视线,落在周季林身上。 周季林不耐烦地说:“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听她的好了。” “是、是。”安莱小鸡啄米一样点着头。 不听话的人是夏天,干嘛把气撒在他这个不相干的人身上? 呜呜,他、他真的好冤。 比窦娥还冤! “哎呀!”安莱忽然吃到一块还没有融化的盐,咸死他了。 赶紧倒了杯水喝上。 喝着喝着,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歪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是什么地方不对劲。 “周先生,你和夏天两个还没有吃过晚饭吧?” 周季林挑挑眉:“是又如何?” 安莱觍着脸问:“那,要不要我给你们两位留点菜?”这么难吃的菜,他实在是吃不完啊! 周季林说:“不用,我现在就去蒸大闸蟹。” 有大闸蟹?安莱流口水,好喜欢好喜欢! 不过,好吃的估计是没他的份的。 安莱立刻苦丧着脸。 夏天站起来:“你先吃着,我去看看周先生怎么蒸大闸蟹。” “你去吧。” “那你慢吃。” 夏天走出去,进了厨房。 周季林拿着刷子洗大闸蟹,他从没做过这样的事,生怕被大闸蟹两只大钳子夹到,手一缩一缩的。一个大男人,笨手笨腿的动作看起来,甚是滑稽可笑。 “好可怜。”夏天感叹一声。 “你说谁可怜?”周季林沉着脸问。 作者有话要说:牙好疼啊啊啊啊啊!又没有钱去医院,有比这更惨的事么? 左边大牙疼,我能感觉到有一条神经疼到舌头那里,那是一种被烫到的疼,然后这种疼一直连接到脑袋的神经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在拉那根神经,一扯一扯的,可把我疼坏了。 已经三天了,第一天晚上是疼十分钟而然好一个小时,害我一个晚上都没怎么睡。 第二个晚上就是一直疼一直疼,然后一个晚上都没有睡。 这是第三个晚上,稍微好上那么一点点点点,还是好疼! 第34章 洗头发 “我是说这个大闸蟹!”夏天指着水里扑腾着的小动物。 周季林脸色这才缓过来:“它有什么可怜的。” “它就要被你给吃了,怎么不可怜?唉,你看它的眼睛,圆嘟嘟的,嘴巴一张一张的,它在求你放过它,不要吃它。你听听,它说只要你放过它,来世它一定结草衔环来报答你。” 周季林感到好笑:“你想像力也太丰富了吧。” 话音刚落,夏天就“啊”的惊叫了一声,说:“你听,它哭了,它问你为什么不肯放过它,为什么要把它活生生给蒸死?它其实是一条活生生的小生命啊,你把它放到热蒸气里面,很烫的!” 女人就是心软,周季林可不管她说什么,洗好了就往蒸锅里丢。 太残忍了! 合着她说了半天是白说的啊! 夏天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在水还没烧开时,先行离开了厨房。 那边餐厅里,安莱吃周季林烧的菜吃的都要吐了,看到夏天回来,苦着脸问:“我能不能不吃了啊?” 夏天赶紧拿出垃圾袋:“快,把这些菜倒进去,别让他看到了。” 安莱会意,赶紧把菜全都倒进垃圾袋里。 两人人手脚麻利,很快就把菜碟上的菜倒得干干净净。 “反正这里也没我的事了,我就先行一步了。”安莱提着垃圾袋,“这些我就顺便拿出去倒了。” 夏天小声地说:“快去快去,厨房就在旁边,别弄出声哦。” 安莱打了个“ok”的手势,蹑手蹑脚地走出去,好在一路无惊无险,顺利地走出了别墅。 他擦了擦额角的汗,这造的什么孽啊,平白无故的过来吃了一顿难吃的菜,到现在还想吐呢。 厨房里的周季林拿出手机,点进网页翻找了一下制作蘸汁的方法,认真地看了一遍之后,从冰箱里拿出细香葱、姜、蒜,将三者都切成碎末,放入小碗,加进醋汁搅匀。 蘸汗做好后,大闸蟹也蒸好了。 他拿出小刀切断绑着大闸蟹的绳子,用筷子将大闸蟹夹到盘子上。 旁边餐厅里空无一人,桌上收拾得干干净净。 他把盘子放在桌子上,自已出去找人。 “夏天——” “哎!” 他一喊,外在院子里有了回音,原来她是到外面收 晾晒的衣服去了。 “回来吃大闸蟹。” “我不吃那个,你自己吃吧。” “吃完了再收拾,瞎折腾什么呀?”夏天收好衣服进来,被周季林一把夺去,随意地把衣服搁在某处,拉着夏天就进餐厅。 “可我不想吃!” “不吃东西,看晚上不饿死你!”周季林将夏天按到椅子上坐好。 “哎呀!我不吃。”夏天一看桌子上黄澄澄的大闸蟹就内疚,虽然它们泛着诱人的光泽,还飘起馋人的幽香。明明是这么努力想活下去的大闸蟹,最后却免不了成为别人的盘中餐,吃了它们感觉自己是个罪人一样。 “来,我帮你剥好。”周季林掰开蟹壳,有条不紊地去掉蟹脐、蟹胃,再用勺子挖出蟹壳里的蟹黄,蘸上蘸汁送到夏天嘴边,“瞧瞧,多香啊!” 像是哄自家挑食的女儿吃饭的慈爱父亲。 夏天不领情地别开脸:“都说了,我不吃。我发过誓,一辈子都不吃虾子和蟹的。” “你不吃,那我就自已吃了。”周季林想用诱食这一招,自己先吃一点,然后把口中的美味夸得天花乱坠,勾住她肚子里的馋虫,引她心动。 办法虽好,只是不凑效。 明明她看到他吃时,拼命地咽唾沫的动作藏也藏不住,只是送到她嘴边时,她说什么也不吃。 这样负隅顽抗的她,害得周季林吃这么美味的大闸蟹时都如同嚼蜡。 这丫头,实在是太倔了。 “你不吃,晚上肚子饿得睡不着怎么办?”周季林提醒夏天。 “这个你放心好了,冰箱里还有两包方便面,等会我把面一煮,再打上个鸡蛋,晚餐就搞定了。” 原来她早就打算好了。 周季林站起来:“我去帮你煮面。” 他没走出去之前,夏天趁机拉住他:“可别,万一你把面给煮坏了怎么办,我今晚吃什么啊?” 她说得好不可怜,周季林瞪眼:“你对我也太没信心了,我的厨艺有你说的那么差吗?连煮碗面你都要怀疑我,这大闸蟹可是我自个弄好的。” 夏天嘀咕:“你也就会弄这个了。” 她说的太含糊,周季林没有听清:“你说什么?” “啊,没什么。”夏天用手背拍拍脸,“我的意思是说,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的,心意我收 到了。其实我并没有伤到连煮碗面的能力都没有。” “不行不行,再怎么说也是因为我侄女,你的手才伤到的,我一定要负责到底。” “啊?负责到底?那如果晚上我要洗头发,你也要负责吗?” “那是......当然。” 夏天的神色将信将疑:“你会洗头发吗?” 周季林眉一挑:“你敢怀疑我的能力?” “不敢。”夏天肩膀一缩,明明他不受激的,为什么她偏要提到洗头发这茬呢? “乖,我先去煮面,等会你吃完了我再帮你洗头。” 周季林对着她温柔一笑,把夏天惊得,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居家良男了?他、他不会真的给她洗头发吧? “你试试看,这水温行不行?” 周季林用实际行动告诉夏天,他是真的说得出做得到。 实在太有责任感了,为了还侄女欠下的“债”,他居然还真的为她洗头发了。 可是夏天不太敢承这个情,她被热气腾腾的水温烫得缩回脑袋:“要不,还是我自己洗吧。” 她小心翼翼地拭探着问,以防这示好的举动其中有炸。 “你手不是不能碰水吗?自己怎么能洗。”周季林按住她的脑袋,“别乱动。” 他再次调了水温:“这下子可以了吗?” “还行,就是有点凉了。” “女人真是麻烦。”周季林抱怨一声,抱怨归抱怨,水温还是调得稍高了一些,这样子夏天终于不再吱声了,看来这水温是没有问题了。 他把她的头发打湿,加入洗发水揉搓。 洗发水是不添加硅油的,显透明状,泡沫并不如何丰富。他修长匀称的指节不停穿梭于她的发间,温柔的动作给她带来奇异的一片颤栗。 夏天闭上眼睛,舒服得想睡觉。 更加神奇的是,他还会帮她按摩头皮。 真的好想问他是从哪里学来的,可惜她不敢问,估计她一问出口,就被周季林一掌给拍死了。 脑袋在人家手上,她哪里敢冒这个险? 平时她洗头也不太上心,一般洗个十来分钟就够了,可是周季林这一洗,就洗了大半个小时。他简直就是拿她的头发当成新奇的玩具来玩了,这里搓搓那里揉揉,玩得不亦乐乎。 她由舒服 变得不舒服了,嘴上没说,心里却在抱怨,再这么洗下去,还让不让人活了。 好在这个时候,他也打算收手了,开始给她的头发冲水。 将长发冲洗好后,周季林拿过一条大白毛巾给夏天擦头发。 “行了行了,谢谢你,这样就可以了。”夏天从大白毛巾中逃离出来,任由长发湿嗒嗒地垂落在两肩上。他长手一伸,拿大白毛巾重新包裹住她的整个脑袋:“这怎么行,头发还没干呢,等会我再帮你拿吹风机吹干,别乱动。” 得,估计他还没有玩够这个幼稚的游戏,夏天只得随他进了他的卧室,乖乖地坐下。 他从抽屉中拿出吹风机,插上电,打开按钮,试了一下风力,开始在她的脑袋上吹吹吹。 温热的风吹拂在夏天的发梢,他的手一把一把地捋起她的长发,放在他宽大的手心里,让吹风机将那上面的长发一点一点地吹干。她的长发又细又软,跟小孩子的头发似的,黑倒不是很黑,但是很有光泽。 眼前的镜子里映着两个人的容颜,一男一女,一立一坐。 男的英俊帅气,女的秀气温雅,这一幕,就好像使用美颜相机拍的那些脑残爱情偶像电影一般。 浪漫,惬意。 可是夏天在镜中看了半天看到的却是:“你的脸上怎么有颗黑痣?” 那颗黑痣长在左眼之下,怎么从前都没有发现? “有吗,有吗?在哪里?”一向爱臭美的周季林不由也对着镜子照个不停,连吹风机都停住了。 在他照着镜子的同时,夏天回过头去,睁大一双眼睛盯着他的脸瞧,忽然眼放精光,跟哥伦布发现新大陆时的眼神一样一样的。 她指着那颗黑痣说:“好像不是黑痣,应该是刚才你炒菜的时候,油污溅到脸上留下来的痕迹。” “还真是。”周季林赶紧撕下餐纸对着镜子揩拭。 夏天一边看着他的动作,一边问他:“你真的打算要放我七天带薪假啊?” 周季林擦完脸,扔掉餐纸:“那是当然了,我说话算话。” “那我不是得天天吃你做的那些菜?”听到答案,某人着急了,“其实我伤得并不重,带着胶手套根本不影响我发挥我的能力的。相信我,真的。” 可惜她并没能说服这个已经下定决心的男子。 第35章 猜迷 不过好消息是,周季林也没打算再进厨房磨练他的厨艺。 于是,他每天都开车下山去餐厅打包饭食回来。 到了第四天,她的双手上的烫伤已经不疼了。不过,周季林依然不许她的手碰水,还会亲手给她换药,可惜他的包扎手艺太差劲了,被他亲自包扎之后,那缠在手上的医用纱布非常凌乱,明明已经被他折腾了一遍又一遍,技术还是没有得到提高。 “好难看啊!”看着自己惨不忍睹的双手,夏天忍不住出口抱怨。 “包好就行了,最主要是内在。”他鄙视她,“你知道吗?像你这种颜控档,最终都不会得到美好的结局。” “说得好像你不是颜控一样。”夏天努努嘴,小声哼哼,然后被耳尖的他拍了一下脑袋,跟拍小狗小猫一样。她摸摸被拍的那处地方,一脸的悻悻,撇着嘴敢怒不敢言。 然后他就笑了,还捏了捏她的小鼻子:“瞧你这副小模样。” 可惜她没有听出他声音里的宠溺,可惜他也没有意识到此刻自己内心的柔软。 换完药后,周季林洗好手就出门去打包饭菜了。 估摸着他快回来时,门铃响了。 “又忘记带钥匙了。”夏天摇摇头,走出去开门。 谁知外面站着的不是周季林,而是一个陌生的女人。 那个女人,绝不会超过五十岁,皮肤保养得挺好的,一头利落干净的短头发,衣着很得体。她手中提着一个竹片编就的大篮子,里面不知装的是什么东西。 “你是?”夏天愕然。 “你好,我是来找季林的,周季林。”短发女人微笑着很有礼貌地说。 “你是他什么人吗?”还是问清楚点比较好。 “你把他叫出来,自然就知道了。”那短发女人避重就轻地回答。 夏天为难了:“可是他现在不在,还要过一会儿才回来。” “那我可以进去等他吗?” “哦,那请进来吧。”夏天迅速地扫了她一眼,将她迎接进来。这短发妇人慈眉善目的,应该不是坏人。 “这个院子......”短发妇人站在院子里,四处看了看,“好像和我上次看到的不太一样?” “上次?”听到短发妇人的话,夏天有点愕然,三年来,她好像从来都没有在这里见过这个妇人。 “ 是啊!已经快四年了,有点变化也是应该的吧。”短发妇人温和一笑,轻轻喃语。 哦,快四年了。夏天挑眉一想,应该是在她来这里工作之前的事了。 这个院子,在她的建议下,确实改变的地方不少。 这个短发妇人能发觉到这个变化,证明她以前的确来过。 “大姐,你......” “你年纪那么小,叫我阿姨就好了。” “噢,阿姨。”夏天乖乖地听话,“你以前来过这里?” “是啊!那个时候给我开门的是一个胖嘟嘟的女孩子。” 夏天一边和短发妇人聊天,一边向别墅大厅走去,“那你后来为什么不来了?我在这里工作已经三年多了,从来没见你来过呢。” “三年?”短发妇人停下脚步,“你在这里工作了三年?”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短发妇人笑了笑:“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脾气真好。” 夏天不好意思地拍了拍脸:“好多人都这么说过。” “能在他手底下工作三年,确实是不容易。”短发妇人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我听说,之前每一位在这里工作的女孩子,都是做一两个月就走人了,根本做不长。” 短发妇人重新移动脚步,走进大厅,目光又是一顿,欲言又止:“这个大厅......” “你是说多了些人气是吧?”夏天笑咪咪地说,“告诉你哦,这些都是经过我改动的,周先生说挺不错的,所以就这样维持下来了。” 在她初来时,就觉得这幢别墅好则好矣,只是多少都有那么一点不食人间烟火的冷冰冰。不过,那时的她并不敢多作改动。这些日子以来,和周季林相处越久,越觉得他并不是一个难以相处的人。了解多了,才敢将各个地方按照她的想法重新布置。 因为这个,周季林还夸她:“审美不错。” 这句夸赞让她直到现在还有些得意洋洋,在告诉短发妇人时,这份得意洋洋不自觉地流露出来。 短发妇人看夏天的眼光不由多了几分审视。 她走到沙发那里坐下来,像是想起了什么,提着自己拿来的竹篮子说:“你把这个拿去厨房吧?” “好的,阿姨。”夏天接过来,有点好奇,“这里面是什么?” “大闸蟹。” 又是大闸蟹? 夏天掀开竹篮的盖子,里面果然全部都是大闸蟹。 唉,她好不容易用宁死不吃大闸蟹作为抗议,才使得周季林把他买回来的大闸蟹全部放生。没想到这才过了几天,又有人送来大闸蟹了。 “有什么问题吗?”见夏天迟迟不动,短发妇人问。 “呵......没问题。”夏天无法,只得提着竹篮往厨房里走。 回来的时候,被短发妇人叫过去:“小姑娘,你过来一下。” 夏天走过去坐下,短发妇人很慈爱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夏天。” 短发妇人又连问了几个问题,问到周季林的时候,夏天有点迟疑了:“请问,你和他是什么关系啊?我以前从末见过你。” 言下之意是说,如果短发女人不给出答案的话,那么关于周季林的事,她就无可奉告了。 短发妇人温和地笑了笑:“小姑娘,你的警惕心提高的。” “一般一般。” “我直接说出答案的话不太好,这样吧,我出个迷让你猜一下怎么样?” 要猜迷?这妇人还挺有兴致的,夏天尴尬地笑了笑,但她又不好驳回人家的话,只好点了点头。 那短发妇人说:“我上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在这里工作的是另外一个小姑娘,那小姑娘人和你一样,也挺和善的。那个巧的是,那天季林刚好也不在家,那小姑娘就让我进来等他。后来,季林回来了,他看到我在这里,就把那个小姑娘给开除了。” 说到这里,短发妇人又笑了:“你再猜一猜,我是怎么知道那个小姑娘被开除的呢?” 夏天沉思:“你当时在场?” 短发妇人摇了摇头:“不,我当时并不在场。” 夏天又猜:“你后来打电话过来问过?” 短发妇人又摇了摇头:“不是。” “那就奇怪了,如果你当时不在场,后来又没有打电话过来问过,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那是因为大闸蟹。” “大闸蟹?”夏天还是不明白。 那短发妇人自嘲地笑了笑:“是啊,要不是大闸蟹,我还不知道这件事呢。”她见夏天蹙着眉头,解释明白给她听,“那个小姑娘被开除后,有一天到我店里买大闸蟹,哦,忘记跟你说,我 有一家店是专门卖大闸蟹的。她到了我店里,一下子就认出我了,跟我说了我走了之后发生的事。我这才知道,只不过是因为把我放进家门,她就被开除了。” 说到这里,短发妇人的表情无奈中又透着哀伤:“你瞧瞧,季林,他是有多恨我啊! 这下子夏天听明白了,她迅速地分析了一下,以她对周季林的了解,能让他这么恨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的母亲。 莫非,眼前的这个短发妇人,就是周季林的妈妈? 心一跳,夏天感觉到眼前有一道晴天霹雳朝她劈来。 这下子糟糕了,她也把他妈妈放进来了! 夏天瞪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过了半响,她才回过神来,吞吞吐吐地说:“你、你是开玩笑的吧。” 偏偏对方还斩钉截铁地说:“我从来都不开玩笑的。” 夏天下意识的反应是,想办法在周季林回来之前将这个短发妇人赶走。可是,她很快地想到,如果这个短发妇人真的是周季林的妈妈,她有什么资格将这个女人赶走? 正当她不知所措时,她听到院子外面的大门开了,有轻快的脚步声朝着她的方向走来。 她看看眼前这个镇定自若的妇人,又看看大厅门口的方向,神色慌张。 脚步声越走越近,每一下都像是敲在她的心里面一样,大厅门口处投下一个长长的黑影,接着黑影的主人出现了。他的目光先和夏天的接触,提着手中的食盒对着她温和一笑,然后他开始移动视线,投注到夏天旁边的短发妇人身上。 夏天看到周季林脸色顿时一变,提着食盒袋子的双手倏然握紧,温柔的眼神在那一瞬时变得冰冷无情。 “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听到周季林冷冰冰的声音在大厅中响起。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晚了一会儿才更。没办法,我被牙疼、高烧折磨得死去活来,好不容易到晚上10点的时候好了一点,手指头又被烫伤了,敲不了键盘。 第36章 亲人 “我先回房去了。” 估计等会这里将会掀起一场大战,为免自己被城门之火殃及,夏天决定撤退。 周季林没有说话,那个短发妇人只是满脸无奈地看着他。满场静默之下,夏天悄悄地退回到自己房中。 不过,人类特有的八卦心理让她全身扒在门上偷听来着来自大厅那边的动静。 “季林。”短发妇人说话了,“妈妈难得来一次,你就不要再生妈妈的气好不好?” 果然夏天所料不错,这个短发妇人真的是周季林的妈妈。 “我没有妈妈,我的妈妈早已经死了,在我七岁那年就已经死了。”周季林生硬地说,“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妈妈?” “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但是我......”那短发妇人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周季林打断:“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你不想看到我?”短发妇人的声音有些哽咽,“如果真的是这样,为什么你要趁我不在的时候,到我店里买大闸蟹?” 躲在房里偷听的夏天大吃一惊,原来早前的那些大闸蟹,是周季林从他妈妈店里买的。莫非他嘴上说着恨妈妈,其实心里还是挂念着她吗? 可是周季林的回答是:“你也太有自信了,凭什么以为我去买大闸蟹是因为想你?我根本不知道你在那个地方开店,这只是个巧合。” 那也太巧合了吧,夏天默默地在心里补了一句。 可惜夏天不相信的事,周季林的妈妈居然相信了,她很受伤,再加上周季林又冷言冷语了几句,她伤心地出门了。大厅外面安安静静的,夏天不知道周季林心情如何,她不敢出去,生怕自己出去刚好摸到老虎的尾巴,讨不到好去。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周季林过来敲门。 夏天心里有点发怵,害怕他是过来拿她消火的。 好在她的担心是多余的,周季林过来,只是为了叫她一起吃饭。 手没有烫伤之前,吃饭时夏天和周季林是分开的,手烫伤以后,他们俩才在一个饭桌上吃饭。不过,对于夏天来说,和周季林吃的每一顿饭,都感觉到压力很大。毕竟在她的心目中,周季林是她的老板。 跟老板一起吃饭,恐怕大多数员工都感到吃力吧。 夏天当然也不例外,尤其是在今天,周季林的妈妈来过又被他赶走,饭桌上的气氛变得特别压 仰。虽然周季林买回来的饭菜非常的可口美味,可夏天还是觉得这顿饭难以下咽。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心理作用吧。 好不容易吃完饭,夏天打算自己来收拾碗筷。 周季林又不高兴了:“你的手还没好,这些活我自己来就好了。” “可是,我的手现在已经不疼了。要不,还是我来做吧。” 夏天觉得自己有必要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讨好他。 “那怎么行,医生说了现在还不能碰水,你还是好好休息,让我省心一点行不行?” 周季林明显不耐烦了,夏天有点委屈,她就是因为想让他省心才开口的啊。 用过餐后照例是看电影的时间。 当天选的片子沉闷无聊,夏天实在是看不下去,期间她看了周季林几眼,发现他和自己一样,对这部电影并不感兴趣。 “要不,重新选一部吧?”夏天小心翼翼地提议。 周季林瞄了她一眼:“用不着这么风声鹤唳,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 “呵,我、我哪里害怕了。” 周季林点了点她的小脸蛋:“写在脸上了。” 真的那么明显吗?夏天摸了摸自己的脸。 “我和我妈的话你都听到了?”周季林又问。 偷听的事他是怎么知道的,夏天瞠目结舌。 “果然听到了。”看到夏天的表情,周季林得出了结论。 “我、我不是故意偷听的。”夏天结结巴巴地说。 “偷听也好,光明正大地听也好,我又不怪你,你怕什么。” “哦,那就好。” 他的话,让夏天自己整个人都放松了。 再睁开眼,夏天就发现周季林定定地看着她,直看得她心里发毛。 过了好一会儿,周季林才问她:“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子对我妈,很无情无义?” “没有啊!”夏天连忙否认。 “说实话。” “我说的就是实话。” 周季林沉默了,很明显地不相信她的话。 在中国,孝这个词已经传承了千年。即使是现代,一旦背负了不孝的骂名,那就好像是过街的老鼠一样,人人喊打的。呃,虽然打是打不了的,但是在背后议论鄙视唾弃也够让人好受的。 在这样的背景下,难怪周季林不相信她说的话。 两人的前面,宽大的屏幕上,无聊的艺术片还在上演,电影里女主偷偷跟在男主后面,她的心意还是不敢向他倾诉出口。 夏天可不想像电影里的那个女主那样,拖拖拉拉,最后却什么都不说。 “我是说真的。”夏天认真地说,“我不知道你和你妈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的关系。但是,如果你现在没有办法原谅她,那就不要原谅好了。不要考虑别人,只考虑你自己的想法就可以了。毕竟这个世界上,不是每对父母,都值得子女对他们有情有义的。” 她似乎对这事颇有感触,周季林不由好奇:“不说我的事了,好像从来没有听你聊过你的父母,是不是他们......” 后面的话他不好意思说下去。 关于她的父母,夏天一句话也不想多提。可是,安慰一个人最好的方法就是,说出比他所遭受的经历更惨的事,那么他就会觉得自己目前所遭受的一切不值一提了。 周季林对夏天挺好的,夏天想安慰他。 于是她说:“我没有爸爸,他从来都没有在我的生命中出现过。我不知道他长相怎么样,甚至不知道他叫什么。” 原来是单亲家庭,周季林点点头,“那你想不想你爸爸?” “起初是想的,后来就不想了。”夏天笑了笑,“我等了太久,期盼了太久,久到我自己都灰心失望了。浪费了太多的时间等他、期盼他出现,实在是太愚蠢了。其实这个世界上,也不是每个小孩一出生就有父亲的,可是他们和那些有父亲的人都一样地活着,有或者没有父亲有什么区别?” 她的声音仿佛穿透久远的时光而来:“所以,我告诉自己,如果老天爷注定我的父亲不出现,那就不出现好了,有什么关系?” 她说这话时,神色很是惆怅。 有父亲和没有之间,还是有区别的。她虽然话头强硬,内心深处说不定是不一样的想法。 周季林问:“那你之后是和你妈妈相依为命吗?”好像从来没见她请过假探望妈妈之类的。 夏天低声轻叹:“我妈妈不在了。” 对于亲人这个话题,她并不打算多说,达到安慰人的目的就好。周季林很识相地没再多问。 人家没有父亲,连妈妈都已经不在了,再问下去有什么意思?周季林生怕触动到夏天的伤心事,自然不好在 这个话题上深入聊下去。 此后他也没再提及。 只是看着面前这个表现得满脸不在乎的女孩,不知道为什么,周季林的心竟然隐隐作痛。 我这是怎么了,他想。 又过了几天,夏天的手彻底好了,不过做家务的时候,还是需要戴上橡胶手套。 放了一个长假,夏天发现自己居然变懒了,什么事都想让周季林帮她做。 这可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要好好努力工作啊! 只是,拖地的时候,她就莫名地想起周季林拖地时候的样子,两边嘴角忍不住就会勾起。 周季林大概是没怎么拖过地,拿拖把的姿势迷之怪异,她想不发笑也难啊! 除了拖地,洗碗、洗衣服和洗头发等,好像处处都有周季林的影子,让她一干活就想笑。 别说这些,就连洗澡的时候,她都能想起他来。 呃......不是说周季林连澡都帮她洗。 事实是,洗澡的时候,周季林在浴室之间拉起一块落地帘子,他在帘子的这边,她则在帘子的那边。两个人互相之间是看不到对方的。 周季林会帮她把热毛巾拧干,然后掀开帘子一角递给她,让她擦身子。 夏天疑心痛重,总是怀疑周季林会偷看,所以常常在帘子旁边伸出头去偷窥他,反倒把他吓了一跳。看到他的这种反应,她又不好意思了。 事实证明,周季林果然是个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 又或者,她根本毫无丝毫女性的媚力值得人家去偷窥。 所以,每每想到这些事,夏天都忍不住乐呵半天。 第37章 生日 转眼又是一年春好景。 竹林外的河水两边的花树开得如火如荼,粉粉白白的碧桃花一朵又一朵,悄然俏立在枝桠间,含烟的翠色嫩叶倒成了浓花的点缀。 柔风扬起,霎时吹花似雪。 那粉白花瓣似一阵阵急雨,自翠枝间飘落,洒入碧青河水中的一支小舟上。 春日和暖,舟上淡青衣裙的夏天枕书而眠,不知不觉中,头脸、衣衫上具铺满了点点花瓣。 在她的旁边,坐着的一男子,眉目疏朗,极是清俊,正是周季林。他此刻正专心致志地翻看手中的书籍,见书页上满是粉白花瓣,伸手轻轻揩去。 那花瓣随着他手中的动作流泻而下,飘落在碧青河水上,随着水流缓缓远去。 收回视线,周季林无意中往夏天身上一瞥,见她合目而睡,呼吸浅浅,脸上的肌肤白中透出浅浅的粉色,就如这桃花瓣般娇艳无俦,不由得心中一动,缓缓俯下身去,在她脸上印下浅浅的一吻。 许是感觉到被人触碰,夏天眉心微蹙。不过一瞬间,又散开来,似是陷入沉甜梦乡,不愿醒来。 靠得近了,周季林闻到淡淡的香气从夏天发肤间沁出,如花香,如兰芳。他鼻翼一动,眼眸倏忽变得浓墨,如夜空中最沉郁的颜色。 又是一阵暖风吹来,周季林深黑的眸子回复清明,他看着面前甜睡的夏天,心头最柔软的一处似乎被一双无形的手拨动了涟漪。 仿佛过了许久许久,夏天缓缓地睁开眼睛,看了看四周,有点不好意思:“天色看上去不早了,我怎么睡着了,还睡了那么久。” “春困。”周季林轻哼一句。 “大概是吧,人一到春天就犯懒。”夏天表示同意。 周季林噗哧一笑:“你不说你懒,还赖到春天这个季节上来了。” “我只是顺着你的话说。” “好了,我又没有说你什么。既然醒了,那快回去了,再不回去就晚了。” 周季林从小舟上下来,小舟有点晃荡,他一落地就伸手去接夏天。 夏天握住他的手,从小舟上跳了下来,转身去找她的画具。周季林嫌她背着累赘,执意要帮她拿。 夏天不好意思:“那就麻烦你了。” “呵呵,你真客气。” 周季林在前面开路,夏天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顺着原路返回。 路上,夏天问周季林:“你后天生日?” 心头甜甜的,周季林嘴角勾起:“是啊,你记得?” 夏天理所当然地点点头:“你每年生日,都是在外面宴请好友,呵呵,我当然记得了,因为一天都不用忙活你的饭菜。” 听到这样说,有一种酸涩感觉涌上周季林的心头。不过,他很快地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夏天在身后说:“今年生日是不是也一样?” 他回她:“不,今年我想办得别开生面一点,在家里办。” 夏天惊呼:“啊,那要来多少人,我不是要做很多人的饭菜和点心?” “不会,宴客这些事,我会请专人来做的。” “哦,那我就放心了。” 山里两天前下过雨,路不太好走,周季林一不小心就踩到小沟里。 “小心。”夏天看他踉跄了一下,忙伸手去扶,可是她的反应慢了半拍,人家已经重新站好了,她迅速地把伸出去的手收回来,重复说了一句:“路滑,小心。” 周季林点点头,继续往前走。 夏天听着树林里虫鸣蛰蛰,忍不住又开口问:“那后天,我需不需要回避一下?” 听到她的话,周季林停下脚步,皱着眉头回头看她:“为什么要回避?你是丑八怪,很见不得人吗?” 夏天尴尬地笑笑:“我只是随便那么一问。” 周季林右手托着下巴,扫了她半响,忽然想到了什么:“避是不需要避,不过,你穿成这样肯定不行。”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着,夏天觉得并无不妥之处:“我只有这样的衣服啊!”果然她还是适合回避。 周季林摇摇头,很快得到结论:“明天去帮你买衣服。” “啊?需要从工资里面扣钱吗?”如果是,那坚决不同意! “不需要,就当作是你努力工作,奖励给你的好了。” “那我先谢谢你了。” 第二天,装修精美的服装店里,周季林坐在沙发上看杂志,时不时地往试衣间瞄去。刚才帮夏天选好衣服,就让她进试衣间去换了。只是,这女人换衣服的时间也太长了吧。 是因为害羞不敢出来么?他摸着腮想。 又过了好一会儿,试衣间的门口打开,夏天缓缓从里面走出来。 轻软如薄烟的青纱裹 着她柔美姣好的身段,轻纱到了腰间变成了百褶裙状,一层又一层繁复如雾,又似一朵盛开的云霞,直到了脚踝处才戛然而止。 高腰的设计衫得她身材高挑。 再加上她本来的肤色莹白如玉,这样的青软的颜色穿在她身上,便加显得她肤光似雪,清雅如画。 薄纱轻裹,美人如玉。 自夏天从更衣室走出来的瞬间,周季林的目光就被悄然点亮,如同夜空中的漫天繁星落入了他眼中。 夏天身边的两个营业员也不住口地称赞: “这裙子真像是为你订做的一样,太合适太好看了。” “是啊,人本来就长得好看,穿了这裙子,更加地好看了。” ...... 听到她俩的话,夏天羞涩一笑,走到镜子前站定。 年轻的女孩,正是爱美的年纪,这么简洁又美丽的裙子她怎么会不喜欢? 只是——她刚刚在更衣室里偷偷看了标价,是一个令她咋舌的数字。就算是周季林事前说好是他付的账,她还是会感到过意不去。 周季林走过来,轻轻地对她说:“这裙子不错,很好看。” 她把他拉到一边,俯首到他耳朵低声说:“这裙子好贵,不如重新再选一条吧。” “好啊!”周季林爽快地同意了,夏天心头一喜,却听到他对那两个营业员说:“帮我把这条裙子包好吧。” 营业员微笑着应下了。 “你干什么?没听到我的话吗?”再一次悄声说话,夏天心里很着急,又怕被营业员听见。可是周季林不理睬她,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周季林把卡交给营业员。 “唉,你又浪费钱了。”想到这条裙子的价格,夏天心头为周季林的钱包滴血。 “我乐意,你管不着。”周季林背对着营业员,对着她做了个鬼脸。 到了生日这一天,夏天起床不久,果然有专业的团队过来。做摆设的做摆设,做西菜的做西菜......饮料酒果点心等等都是他们拿过来的。 不过半天的时间,院子的花园里就被布置得焕然一新,精美得堪比婚礼现场。 夏天穿着昨天买来的那条裙子,和周季林站在二楼的窗前,看生日团队的忙碌运作。 “过个生日也这么奢侈。”看着看着,夏天不禁摇头轻叹。 “你 要乐意,你生日的时候,我也帮你这么办。”周季林挑了挑眉。 “我?我没有那么大的福气。”夏天笑了笑,“宾客什么时候才到啊?” 周季林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再过半个小时就差不多了。” “安莱来吗?” “嗯。” “崔易来吗?” “嗯。” “李询来吗?” “不来。” “哈?”夏天觉得可惜,“为什么他不来,是因为工作太忙吗?” “你很想他来?” “那当然了。你知道,他这个人待人很好的。” 周季林不高兴了:“他待人是很好,可是他长得胖啊。” 夏天仰首看着天花板回想:“是有点胖,整个人胖嘟嘟的。” 周季林满意了。 夏天又说:“可是,正因为他整个人胖嘟嘟的,一张脸圆圆的,眼睛也是圆圆的,看上去好可爱啊。” “呵呵,可爱?”周季林鄙视她,“你的审美有问题。” 又聊了好一会儿,时间到了。 周季林跟夏天说:“陪我到楼下迎接客人吧。” “好啊!” 夏天提起裙子,跟在他身后蹭蹭蹭地走。她穿着高跟鞋,下楼的时候不小心崴了一下,直接跌到周季林的背上。 “你没事吧?走个路也不会走了。”周季林扶住她,“就不能小心一点。” “不好意思。”夏天呵呵一笑,“裙子太长,我看不到路。” “真是不让人省心,我牵着你走。”周季林伸手握住她的手。 他的手掌温热,她的手心冰凉。握住的瞬间,夏天感觉到手上暖暖的,这份暖意直连到脸上,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脸在发烫。 可是,被人看到不太好吧,尤其是被周季林认识的人看到。 纵然他心中光风霁月,对她不过是全帮忙之情,可是落入有心人的眼中,哪是口舌能分辩得了的? 想到这,一出大厅,她就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从周季林手中抽、出。 第38章 庆祝 首先到来的是崔易,他一身休闲装,容光焕发。 夏天听到周季林低声吐嘈:“这小子是不是谈恋爱了?”显然崔易细微的改变,他也注意到了。 “哇哦~小夏天,变漂亮了!”一见面,崔易不先问候主人,反而赞扬起夏天来。 “谢谢。”夏天低头羞涩一笑,有点不好意思。 崔易带来了三份礼物。 周季林看着那些礼物说:“这可过了,送一份就行了,何必要送三份?” “这可不是我一个人送的。”崔易解释礼物的由来,“除了我那份,还有班长和学习委员的,你知道的,学习委员刚生了小孩,班长在照顾她,所以呢,他们就来不了啦。but,他们人虽没有到,可是心意交给我送过来了,够意思吧。” 周季林翻了翻白眼,将礼物放在一旁。 夏天有点好奇:“生小孩了?男孩女孩?” “呃......”崔易想了想,“我不太好意思说,我怕班长知道我长舌,到时候会打得我满地找牙。” “这样啊,那确实是为难。”夏天点点头,脑中又灵光一闪,“不如你别说是男孩女孩,你只要说是招商银行还是建设银行就可以了。两个选项,a是招商银行,b是建设银行,a和b,你选哪一个?” “我选......” 手腕被人拽住,还没等崔易说完,夏天就被周季林拉走了。她不敢反抗,只得频频回头看崔易,对着他做了个口型。崔易也很机灵地回了她一个口型。 夏天一边走还一边回想崔易的那个口型。如果说是a,那么嘴巴是张开的;如果说是b,那么嘴巴是先闭合后再张开。刚开崔易做口型的时候,嘴巴一直张开,那么答案就是a无疑了。 原来生了个女孩。 知道答案后,夏天嫣然一笑。 说到生小孩,她想起了苏韵。苏韵去年就有了身孕,预产期不是这个月月底就是下个月月初。不知道,到时候她生的小孩是男孩还是女孩呢?虽然做过孕检,不过胎儿的性别,医生是不会透露的。 而苏韵呢,早在怀孕五六个月的时候,就找中医把过脉,有的医生说是男孩,有的医生说的女孩,说之,说得人云里雾里。大概苏韵这个刚做母亲的,也很想早一点知道这个小生命是什么性别吧。 怀孕之后,苏韵常常打电话给她,有一次问她这个问题:“夏 天,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她的回答是:“男女我都很喜欢。” 苏韵轻轻叹气:“我希望是个男孩。” 她觉得奇怪:“男孩女孩不都一样吗?难道你跟那些人一样,重男轻女?这可不对哦。” 苏韵却笑了:“想什么呢,我当然不会重男轻女了。有些事,跟你说你也不懂,等将来你结婚了就知道了。” 结婚?夏天可不想。 她从小到大遇见的人中,没有一对是婚姻幸福的。那些人的家庭破碎,每天有吵不完的架,闹不完的心。她从未向他们学习过,幸福的婚姻到底长成什么样。从未见过,当然也从不憧憬。如果婚姻到头来,换来的只是支离破碎的生活,她宁愿一生单身。 参加生日会的人渐渐多起来,安莱来到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差不多到齐了。 安莱见到她,难免又是惊叹又是夸赞,说她早就应该这么穿了,这么穿真好看。又说果然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换了件衣服跟变了个人似的。 安莱的夸赞实在是太夸张了,夏天只当是笑话在听。可是周季林却很得意,认为得到这种效果完全是他个人的功劳。不过,他很快就被他请过来的客人叫走了。 安莱和夏天聊了一会儿,也寻乐子去了。 夏天一个人端着盘子找吃的,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叫她:“喂,说你呢。” 她回过身一看,原来是周季林的高中同学,去年他们高中聚会上,她跟这个高中同学见过一面。那人的名字好像叫程程,那个时候,这个叫程程的还诬陷她偷了订婚钻戒呢。所幸到最后水落石出,是一场误会。 既然是误会,夏天早就对这些些芥蒂不再介怀了。 “什么事?”她微笑地问不远处坐在一堆女孩子之间的女孩。 程程站了起来,上下打量了她一圈,嘴边是不屑的笑,嘴上却说:“我们想喝香槟,你去那边多拿几杯过来。” 其实论理,夏天当天根本就不需要干活,生日会上的一切运转自由办生日宴会的团队包办。可是夏天觉得,帮人拿一下东西也没什么。 她答应下来,放下自己的盘子,向香槟的置放地区走去。很快的,她用托盘将香槟运送回来。 “这些够了吗?” “够了够了。”女孩们七嘴八舌地说。 夏天放心地走开,回到原处拿回她放在 那里的盘子,继续找吃的。盘子摆满后,她不想跟程程她们一起坐,打算重新找个少人的地方。 这个院子,她再熟悉不过了,很快就找到了一个符合她心意的绝佳之地——松树下的长椅。 她坐下来,一边吃着,一边观察远处的人群。 忽然一个胖嘟嘟的身影撞进她的视线。 “咦?”她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心里嘀咕了一句,“那不是李询吗?” 她想起之前问过周季林,他明明说了李询不会来的。 “这个骗子!”狠狠塞了一团食物进自己口中。 站在李询旁边的,是一个高高的英俊男子,男子看上去有一种很沉稳的气质。如果说,周季林还是一个男孩,那么这个男子,绝对已经是一个男人,而且是一个很man的男人。他比周季林大概大上三、四岁,是三岁还是四岁,夏天说不准,不过她敢肯定,他绝对不会超过三十二岁。 李询笑对着别人,不时地扭头看向那个英俊的男子,夏天看得出来,他是向别人介绍那个英俊的男子。 不知道为什么,夏天总觉得那个英俊的男子,她好像见过一样。 只是,一时之间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奇怪,我明明见过他的,怎么想不起来了?”夏天敲敲脑袋,还是没能记起,但内心深处,总觉得这个男人很重要的一样。至于是怎么样个重要法,她却想不出了。 “莫非是他的颜值让我觉得熟悉?没错,应该就是这样。美女都是差不多的,美男当然也不例外了。”到最后她也没有记起来,只好用这个说法来说服自己。 她看到李询跟那个英俊男子很快地坐下来,和周季林他们欢快地畅谈。 盘子里的食物很快地一扫而空。 夏天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还想再吃一点。 “最近饭量变大了。”她自嘲地想着,站起来,向自助餐区走去。 经过程程她们所坐的那个凉棚时,听到她们正在说的话。 “刚才好好笑,你们有没有看到她?唉,我跟你们说,她只是这个家里的女佣哦,也敢穿成这样出来。” “真的吗?你不说我还不知道呢?怪不得你刚才叫你去拿香槟她真的去拿了。周季林怎么这样,让她和我们一起,不是降低我们的身份了吗?” “就是啊,你们看看她,自以为穿得很漂亮,我敢 打包票,她那条裙子绝对是a货。” “呵呵,你这么说倒让我想到一句话,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好好笑。” ...... 长舌妇,夏天扯扯嘴角,腹诽了一句。 别人这样议论她,她也不如何生气。只是很淡定地从她们眼前走过,很淡定拣了她想吃的食物,再淡定地离开了,把地方留到她们继续长舌。 可惜对方未能领会她的好意,从她出现的那一刻起,吱吱喳喳的声音瞬间静止,跟约好的似的。 端着盘子离开的时候,夏天还顺便去周季林那边,打算从那边走过,就近看一下那个英俊的男子。或许近看了之后,就能让她想起点什么。 正当她越走越近时,那个英俊的男子忽然朝她的方向看过来。 夏天以为他扫了一眼之后视线就会自然而然地移开,但奇怪的是,他的眼光却停留在她脸上,在看清楚她的脸之后,他的面部表情明显地怔愣住了。 这点小变化当然逃不开夏天的眼睛,这更加加重了她心中的疑窦。莫非,他和她真的认识?可她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她很想走过去问一问他,可是看到那么多男性在场,自己这样贸然过去,实在是太失礼了。 还是算了吧。 她脚步不缓地从那里走过去,回到松树下的长椅上继续吃东西。 那一边,周季林却又不开心了。 刚才夏天路过的时候,新认识的宋毅居然眼睛都不带眨地看着她,眼神色迷迷的,活脱脱一个大色狼。 他很生气,非常生气。有一种一直被自己珍藏的东西忽然间被别人觊觎上了的感觉。 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还在起哄。 “我说宋毅,你刚才在看什么啊?” “不就是个美女吗?你怎么那副表情,跟没见过世面似的。” ...... 这个生日会,办得真是糟糕透了。 周季林狠狠地扯了扯领带。 作者有话要说:有一个读者留言给我,我想了想,觉得她说得对,本来生日这一章是四章以后的事,但我把那四章把砍去了,后面还会继续砍。我只是想让男女主的感情发展得自然一些,可是发现我设定的那些对于全文来说属于原地打转,无法推动剧情。唉,没必要的就不写了吧。 另,今天牙疼 终于好多了,虽然左腮还是有点肿,不过总算是能喝粥了。希望大家都身体健康,好好爱护牙齿,不要像我一样。 第39章 短信 众人的嘻闹声中,宋毅说:“别开玩笑了,我对她可不感兴趣。我之所以看她,只是因为她很像我见过的一个女孩。” 李询笑着说:“我就说啊,你什么美女没见过,不可能这么失态的。” 宋毅回之一笑:“对了,她叫什么名字?” “呃,夏天,叫夏天。” “夏......夏天?”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宋毅又问:“你认识她?她在这里做什么?” 李询下巴指了指周季林的方向,低声说:“我当然认识她,她是这里的家政。” “家政?”宋毅的双眼眯起来,随即意味深长地一笑。 “怎么,你真的见过她?呵呵,老实交待,她是不是也在你们家做过家政?” 宋毅顿了顿:“没有,可能我认错人了吧。” 李询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可能?你少来,谁不知道你对人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就算是十年前只见过一面的人,你都能丝毫不差地记住他的样貌、名字,可能这两个字,对你来说绝说是个侮辱。” 宋毅摇头苦笑:“这次,我真的是认错人了,行了吧。” 李询方才放过他,拿过酒杯端起,对着众人来说:“我哥们认错人了,大家包含,包含。”又对着周季林郑重其事地说,“尤其是你,季林。” 周季林脸色稍缓,跟着大家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生日会结束后,夏天跑去问周季林,那个男子是谁? 周季林像是想不起来:“哪一个?” “就是我经过的时候,他还看着我的那一个,记得吗?” “有......吗?”他苦恼地揉揉眉心,“来了那么多客人,我完全不知道你说的哪一个。” “是李询带来的那一下,这下子你总不可能忘记吧。” 周季林恍然:“哦!你说的是他啊!” “对啊,对啊,你想起来了,他是谁啊?” 周季林觑她:“你要知道他是谁做什么?” “说起来可能有点不好意思,我好像见过他,只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了。我看他好像也跟我一样。我就想啊,是不是我们俩个本来就认识?” “你是因为这个所以才想认识他?” “是啊,不然你以为呢?” “呵呵,可惜人家不认识你。他看着你,是因为把你错认成了别人。” “原来如此。”这种忽然间安心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夏天摇摇头,走出了书房。 兜里的手机铃声忽然间刺耳地响起。 她还没接起来,书房里的周季林就听到了,他大声喊:“你那个山寨手机是不是应该换了,电话一来就跟和尚撞钟一样,听得我刺耳头晕。” 不理会他的抱怨,夏天走到走廊尽头处接起电话。 电话一接通,有低泣的声音钻入她的耳中。 “是......苏韵姐吗?”听了片刻,对方都没有说话,夏天只好试探着问。 “是我......”苏韵的声音沙哑地响起。 “苏韵姐,你怎么了?”夏天有点着急了。 “三丫头,云鹏他......他不见了。”说完,又是一阵呜咽声。 “不见了?不见了是什么意思?苏韵姐,你别哭啊,就算不为你自己的身体着想,也要想一想你肚子里的孩子啊!” 可是,无论夏天说什么,苏韵都不接茬,只是一味地哭泣。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稍稍止住哭声:“夏天,你可以过来我这边一下吗?” 夏天飞快地看了一眼书房地方向,答应了下来:“好的,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过来,一定要等我哦。” 匆匆向周季林请了假,骑起她的电动车出发。 一路上,心急如焚。 苏韵姐口中说的,宋云鹏不见了是什么意思?是离家出走,还是忽然间无缘无故地消失?如果是离家出走,他和苏韵姐的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是个男人都不可能在这当会离家出走。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忽然间无缘无故地消失了。 如果一个人无缘无故地消失,代表的意味是什么? 夏天在心里一个一个地列出其中的可能性,列到“死亡”那一项的时候,立刻下意思地避开。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她甩甩脑袋,挥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思想。 苏韵给她开门的时候,一双眼睛都哭肿了,原来的内双眼皮肿得完全消失,两只眼睛在核桃似的眼皮下方,呈两条细线的形状。 “苏韵姐。”夏天知道此刻自己脸上肯定满是同情的神色。 几乎 是同一时刻,她被苏韵紧紧抱住。苏韵扒在她的肩头上,放声大哭,直到把她肩头的布料打湿了,方才稍稍止歇。接着,苏韵才一五一十地抽噎着把情况说出来。 “大概是在半年前,我发现他总是避着我接电话。我想着许是公司的电话,况且男人不能管得太宽,就没有在意。后来,渐渐地,他就开始不顾家,常常整夜整夜的不回家。我问他,他的理由说得冠冕堂皇。说是在公司加班,给我和小孩赚多点钱。他说他这样做,还不都是为了我和孩子好,还埋怨我疑神疑鬼的。” 他这样说,苏韵肯定不好意思再闹了。 “可是,两个月前,他在洗澡的时候,他手机里来了一条短信,我随手就拿起来看了。我发现......那上面居然是一个女人的名字,而且短信的内容也非常暧昧。说什么,我已经在家里乖乖地洗好了,就等着你回来爱我了。” “啊!”听到这里,夏天忍不住惊呼了一声,“真的太无耻了!......可是,这会不会他和同事之间开的玩笑?毕竟,这只是一条短信啊。” 苏韵擦了擦眼泪:“我起初看完短信的时候,感觉血一下子全都冲进脑子里了,恨不得把手机砸烂,把眼前出现的所有东西摔个希巴烂。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冷静下来后,我跟你的想法一下,也以为是他和同事之间开的玩笑话。” 然而事实证明,她的想法是多么的愚蠢。 “我点开手机里这个名字的所有短信,发现这个叫燕燕的女人居然和云鹏这个贱男老公老婆地互相称呼,而且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了。就算我再怎么欺骗自己,这都不可能是玩笑话了。呵呵......三丫头你看,我嫁了一个多么好的男人啊!” 夏天一时无语,她是知道宋云鹏有点色,但她完全想不到,他居然会是这样的一个人。趁着自己的老婆身怀有孕,又去和别的女人勾勾搭搭。这还是不是人啊! “可是三丫头,你知道吗?我因为这件事情愤怒跟他摊牌的时候,他居然承认他就是这样一个人,还让我不要闹太过了。呵呵......我无理取闹?他摆出一大堆大道理,说什么男人在外面花心很正常,说什么小孩不能没有爸爸,男人在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依然屹立不倒,说着说着居然把我给洗脑成功了。虽然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可是我当时就是被他说得无话可说。” 苏韵自嘲:“大概是那个时候我脑子进水了吧。” 夏天默默 地给她递了一张纸巾:“现在能明白他的为人,也不算晚。” 苏韵接过纸巾,醒了醒鼻子,听到她的话,惨然一笑:“更加让我无地自容的是,当时我居然,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我当时想的居然是,只要他能留在我身边就好了,只要他不离开,我就能够想办法留住他的心。我曾经想过和他天长地久走下去的,很多时候,我都以为我们能够白头偕老,一辈子牵着彼此的手慢慢地散步。” “如果能穿越的话,我恨不得马上穿越回到过去,抽自己两个耳光......三丫头,我的心好痛,好痛,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一个星期前,我去买菜回来的时候,他就不见了,我打他的手机,他也不接。我很着急,还跑到他的公司去找人,可是他们人事说,他早就辞职了。从那天起,他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家里他的衣服全都不见了。我等了又等,终于承认了这个事实——他不见了,他真的不见了......呜呜......” 看着再一次泣不成声的苏韵,夏天很想跟她说,爱情不是你一个人坚持,就能一路走到尽头的,很多时候两个人都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分开,只有很少的部分能坚持下来。物以稀为贵,所以从古自今,爱情才能一直为人所称颂,因为珍贵,所以无价。 她还想说,忘掉那个男人吧,为这样的一个人伤心,真的很不值得。 可是最后的最后,她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在苏韵需要倾诉的时候,她认真地听着,在苏韵需要纸巾的时候,她递过去。 她能做的,也许只有这些了。 苏韵哭累了的时候,夏天扶她到床上躺下。自己去看看家里还有什么食材,没有的部分下楼跑市场去买回来,打起精神做了些饭菜,做好后端过来给苏韵吃。不过,苏韵并没有什么胃口。 “你多少吃一点吧,要不然对肚子里面的孩子不好。” 这样一说,苏韵果然勉强吃了一点。 夏天很感谢自己陪周季林看过不少电影,要不然她还不知道怎么说服苏韵吃饭。果然电视电影说的对,一拿起肚子里面的孩子说事,做母亲的就算是勉强自己,也会为了这个孩子做到。 吃完饭后,夏天收拾碗筷。 苏韵忽然说:“三丫头,你帮帮我吧。” 夏天抬起头:“嗯?” “我想把云鹏找回来。” 第40章 故事里的事 什么! 夏天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苏韵接下来的话却打破了这个怀疑:“我想把云鹏找回来,可以吗?” 呵呵......苏韵姐是不是疯了!临盆前夕,离她而去的男人,还值得她去找回来吗? “你没有爱过,你不懂。”苏韵轻叹一声,“我知道你现在一定认为我疯了,可是,疯就疯吧。” 说完,她又痛苦地用双手盖住脸:“我真鄙视这样的自己。” 她这么神智清醒地认清楚自己的行为,倒让夏天无话可说了,想了想,只好说:“你现在去找他,好像挺没有......尊严的。” “如果没有了爱情,我要尊严做什么!”苏韵急切地拉住夏天的双手,“三丫头,你帮帮我,帮帮我好不好?只要一次就好,如果他亲口跟我说不爱我了,那我无话可说。可是现在,他不告而别,我总是觉得他有什么苦衷一样。如果我总是这样想,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开心快乐。你懂吗?” “那如果,他还愿意回到你身边,你也不介意他的离开吗?” “不介意,我再也不会和他吵了,而我将要出生的孩子也有了爸爸。” “可是如果,”夏天看着泪眼汪汪的苏韵,很认真地说,“如果他不愿意回来,你怎么办?” “那我,我就可以死心了。”苏韵苦涩地说。 “好吧。”夏天答应了下来。 可是,宋云鹏他是忽然间不告而别的,又没有说他去哪里,该怎么找他呢? 苏韵把一条纸条递到夏天面前:“这是那个叫燕燕的女人的电话号码,我当时从他手机上抄下来的。” 夏天接过纸条,低头扫了一眼:“你有没有打过这个电话?” “有,我打过好几次,可是那女人说,我情绪太激动了,不方便跟我说话。所以后来我每次打过去,她都是直接挂断的。” “你打算怎么做?” “很简单,你帮我打给她,问问看云鹏是不是在她那里,无论她说在不在,你都帮我把她约出来。”苏韵说出她的计划,“跟她见面的时候,我会求她看在我肚子里面小孩的份上,离开云鹏。” 夏天呆了呆:“苏韵姐,你想清楚哦,真的要这样做吗?做错事的人又不是你。” “我已经想得够清楚了,如果她肯离开云鹏,让我给她下跪都没有问题。” 这都是什么世道啊! 夏天额上青筋乱跳,她愤愤地掏出手机,按照那纸条上的数字拨了一遍,电话接通了。 对方的声音妩媚温柔,可是夏天对她的印象好不起来,忍着气打完了电话。 苏韵一直看着她打电话,电话一挂断,马上就开口问:“怎么样?她肯出来吗?” 夏天握着手机说:“嗯,不过她说,地点要由她来选。” 苏韵很激动,握住夏天的手很紧,夏天有点疼,她忍着疼,并没有挣脱。 “那她说了,是在什么地方见面?” “她说一会会把地址发给我。” “那就好,那就好。”苏韵的眼中闪动着希望的光芒。 见面地点是在人来人往的劳动广场上。 “我叫白燕燕。” 白燕燕一上来就作了自我介绍。 她肌肤是小麦色,五官还算端正,不过,论相貌是不够苏韵漂亮的,而且也不年轻了,比苏韵还大上好几岁呢,也不知道宋云鹏看上她哪一点。夏天私底下想,这女人之所以选择在人多的地方见面,是不是自己做了小三,心虚害怕? “云鹏他——”白燕燕一出现,苏韵忍不住急切地开口说话,夏天紧紧地捏了捏她的手心,示意她不要太过于激动。苏韵这才止住了话头,安静下来。 “我们的来意,想必你很清楚了吧。”夏天指着苏韵硕大的肚子厉声喝问,“你看看她,挺着那么大一个肚子,孩子都快出生了,你这个时候撬墙角,像话吗?这跟趁火打劫有什么区别?” 面对夏天的咄咄逼人,白燕燕也不生气,她淡淡一笑:“你是她朋友吧?” “是又怎么样?” “那你应该感谢我。” “我还要感谢你?我是不是听错了?” 白燕燕从包包里掏出烟盒和打火机,摸出烟盒中的香烟,帅气地点上香烟。 “你干什么?”还没等她把香烟点燃,就被夏天一把夺走,“这里有孕妇呢。” “是呢。”白燕燕愣了愣,悻悻地把烟盒和打火机收回包里,“抱歉。” “你说你知道宋云鹏在哪里?”之前在电话里,白燕燕说她知道宋云鹏的行踪,故夏天有此一问。 “是啊!不过你们最好不要知道。”白燕燕话里有话。 苏韵忍不住了: “白小姐,求求你,你就告诉我吧。” 白燕燕看着对她虎视眈眈的两人,不急不缓地说:“你别急,听完我说的话,再决定要不要求我。” “你说吧,你说吧。”苏韵见她话头松动,脸上喜形于色。 白燕燕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大概是思索从什么地方说起,未了她抬起头问苏韵:“宋云鹏,他给过你钱花吗?” 她的话,让苏韵愣住了,她的眼神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怔忪,过了很久之后才说:“给过吧。” “给过的意思,是不是说刚开始交往的那会儿,请你去便宜的饭馆吃过几顿饭?”白燕燕像是能看透苏韵的心事般,“果然我说的没错吧。”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苏韵吃惊地问。 “因为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做的。”白燕燕像是想起了什么事般,“因为你就是我的另一个翻版,你自己想想看,除了刚交往那段时间,后来的他,是不是让你每个月拿钱出来养他?理由是男人要应酬,事业才能发展得好。虽然他也有工作,不过工作的那点钱,发工资的当天就花得差不多了,接下来的日子,只能靠女人来养。” 白燕燕静静地看着苏韵:“是不是这样?” 不会吧,这不是小白脸吗?夏天也看着苏韵,见她神色惊惶,显然白燕燕并没有说错。 苏韵缓过来后,还极力为宋云鹏争辩:“我和他是夫妻,夫妻之间,还需要说这些谁养谁的话吗?” “夫妻?”白燕燕失笑,“你确定吗?是去民政局公证过了吗?”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苏韵脸都变色了。 夏天听白燕燕说得古怪,也是疑虑顿生。 “你确定你要听完吗?”白燕燕看着苏韵的大肚子,“我本来想等你生完孩子之后再告诉你的。” “不!我现在就要知道。”苏韵斩钉截铁地说。 夏天听出一白燕燕话中的异样,摇了摇苏韵的胳膊:“要不......要不还是听白小姐的话,等你生完孩子之后,我们再让白小姐说完吧。” “不!”意外地固执,苏韵护着肚子说,“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你说吧,我承受得住。” 白燕燕皱皱眉头:“好吧,既然你这么坚持的话。” 接下来,她用她特有的噪音向夏天和苏韵说了有关于她和宋云鹏的故事。 “在你之前,我和宋云鹏这个贱男也是一对。那个时候的我比你现在还小,人又单纯,他说几句甜言蜜语就让我晕头转向的。后来,他就带我回他家结婚了。很奇怪的是,我和他并没有去民政局就拿到了结婚证,不过当时的我还小,什么都不懂,虽然有点怀疑,不过他说他是花钱找熟人帮忙办的。我想,这种事也是有的。况且当时很信任他,就没有多想。” “结婚后,他花钱很大,我每个月都要拿出我一大半的工资来给他,我自己倒省吃捡用的。这样过了几年,我觉得很幸苦。我想,或许有了小孩之后,男人的责任心就上来了,他花钱就没有那么大手大脚了。可是,他并不想要小孩。不过我还是有办法怎么要到一个小孩的,我怀孕后,发现他居然又看上了别的女人。” “得知这个真相后,我和他大吵了一架。”白燕燕说到这里,看了苏韵一眼,“我的性格可比你刚烈多了,直接跟他提离婚。可是这个贱男告诉我,根本就没有结婚哪来的离婚?我这才知道,原来当初他办的那张结婚证是假的。” “我很生气,直接上医院把肚子里面的胎打掉了。等我身体稍好了一点,打算找人教训一顿那个贱男,谁知道他忽然间消失了。我也是去年才找到他的行踪,原来他已经跟你在一起了。我看见你怀了身孕,已经他已经改邪归正,本来想放过他,可是那个贱男人居然找上门来,说还是觉得我好。原来狗还是改不了□□!我半推半就,假意跟他交好,打算在关键时刻给他一头闷棍,可惜他太机灵了,跟长了狗鼻子似的,一有风吹草动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呵,像他那种人,自以为聪明,以为自己能把女人玩弄于股掌之上,迟早有一天死在女人手里。” 如果白燕燕所说的话是真的,那么苏韵姐,就是另外一个白燕燕了。夏天沉浸在苏韵的讲述中,惊叹于人心的黑暗可怕的一面。 最后,白燕燕看着苏韵说:“听完我的故事,你还想找宋云鹏吗?” 苏韵没有回答,此时她的额头冒汗,连手也变得冰凉。 夏天握住她的手,首先察觉到她的异样,惊问:“苏韵姐,你怎么了?” 苏韵捧着肚子说:“疼......肚子好疼......” “是不是要生了?”白燕燕也慌了。 苏韵白着脸摇摇头:“不、不知道。” 夏天帮她擦去额头上的汗,一边叫白燕燕:“求护车,快叫求护车啊!” 作者有话要说:我曾经的同事,跟我讲过这么一件事,大概10年的时候,她的一个朋友,也是在深圳工作,后来跟男朋友回家结婚。这个男朋友是外地的,她妈妈不乐意,因为爱情,她义无反顾地跟着男朋友走了。可是后来,她却被她男朋友卖到山沟沟里了,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 那女孩也年轻,才19岁。 唉,19岁什么都不懂,还结什么婚啊!居然人都没有看清楚就一头热地扑上去。 第41章 名字 产房外面,夏天和白燕燕两个人坐在椅子上等待。 医生说,苏韵并没有什么事,只是小孩要早产了。 白燕燕坐了一会儿,忽然走开,留在心神不定的夏天一人。 没过多久,她又回来了,给夏天带来了水和盒饭:“吃点东西吧。” 夏天接过饭盒,说了声谢谢。 在此之前,她和白燕燕可以说是敌对的关系。她认为白燕燕是小三,抢了苏韵的男人,是她鄙夷的对象。哪里会想到,她和这个女人居然也有这么平心静气的一刻? “白小姐,你如果有事的话,就先走吧。我等在这里就好了。”夏天真心地说,不再视白燕燕为仇敌。 白燕燕苦笑一下:“不,我还是等孩子生出来再走,毕竟,事情都是因我而起。我真应该等她生完孩子后再告诉她的。” “不怪你,她迟早都是要知道这些事的。她之所以这样,是因为真相总是令人不那么愉快的。” 只是,接下来苏韵该怎么办,小孩又该怎么办? 等待中,周季林来电话了,催她回去。 “我现在还不能走。”夏天一边接电话,一边走到无人处。 “为什么,说好只请一天假。快说,是不是跟男朋友约会,如果是的话就放过你。” “不是,我朋友生小孩,她老公又不在,我总不能一走了之吧。” “怎么不能......哦,生小孩啊,老公不在啊,那再多放你一天假吧,明天一定要回来。” 挂断电话,夏天摇摇头,走了回去。白燕燕好奇地问:“男朋友?” “不是,老板。” “咳!我最讨厌老板了,因为他们会榨干我们的每一滴血,第一滴血。” 夏天想像着周季林拿着针筒,插、入她的血管,抽干她的每一滴血的画面,这个画风居然有点违和,不由“噗哧”一笑。 白燕燕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一直等到半夜,苏韵才把孩子生下来。 女人真是违大,总算有惊无险,夏天擦了擦额角的汗。 苏韵和小孩一起被推出产房。 “你没事吧?”夏天问苏韵。 苏韵精疲力尽地点了点头,困倦地合上了双眼。 她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天已大亮,夏天在病床边抱着小 孩在逗她。 “男孩还是女孩?”苏韵问。 “是个小公主。”夏天笑咪咪地回答。 “也好。”苏韵有点小失望。 “噢,对了,白小姐还给你买来了鸡烫,就在保温壶里,你要不要喝一点?”夏天指着苏韵床头前的保温壶说。 “算了,我吃不下。”苏韵缓缓晃了晃脑袋,又闭上了眼睛。 夏天又笑咪咪地说:“小公主好小好可爱啊,你要不要看看她。” “不了。”轻声地拒绝,苏韵没有睁开眼睛。 夏天想了想,还是决定跟她说了:“苏韵姐,你回家吧。” 她说的回家,自然是劝苏韵回她娘家了。 苏韵听到“回家”两个字,猛地睁开眼睛:“不,我死也不会回去的。” “那、那这个小孩子该怎么办啊?谁来照顾她?”夏天说出苏韵目前不得不面对的困境,“你回家的话,你爸爸还可以帮忙照看一下。” “你别说了,我是不会回去的!”苏韵忽然间爆发,把夏天吓了一跳。 夏天无奈,即使吼她,苏韵难道不知道这对于自己目前的困境丝毫无益吗? 小小的婴孩躺在夏天的臂弯里,她没抱过小孩,动作笨拙而可笑,不过小婴孩好像挺受用,安安静静地躺着,乖乖的。夏天看着小婴孩甜甜睡着的脸,忍不住俯下脑袋亲了她一口。 这时,苏韵开口说话了:“你帮我打电话到宋云鹏的老家。” 夏天皱眉:“为什么,难道直到现在,你还没有死心吗?” “没有死心......那我脑子就真的是进了水了。白燕燕那女人说得对,我和他并没有去民政局登记结婚,结婚证肯定就是假的。我早就该想到,以他的本事,怎么可能不经过民政局登记就能拿到结婚证?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苏韵说:“对他,我已经死心了。” 大概是哀莫大于心死,她说话的声音冷冰冰的,躲在白色的病床上,显得她整个人很无情。 “那你为什么还要让我打电话回他老家?” “我不想要这个贱男人的孩子,你打电话回他老家,问问看他的家人,他们儿子在外面下的种还要不要了!” “下的种”?苏韵姐说话好难听,这毕竟也是她的孩子啊。 夏天只得再一次充当中间人。 可惜和宋云鹏家人的对话,再一次打破了她对“人”这个字的认知。 对方一开始还挺客气的,听说生了小孩后还很高兴,但是当一听到是个女婴的时候,立马变了语气。 “怎么?他们不要?”一看到夏天的表情,不需要问,苏韵就知道了答案。 “嗯,这些人好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穷乡僻壤的人就是这么重男轻女。” 所以她当初,才那么迫切地想要一个男孩吗?夏天看着苏韵,有点心疼。 “苏韵姐,我看你还是回家吧。我听说那地方现在拆迁,伯父他应该能分到不少钱,你回去的话,生活应该没什么问题的。”夏天再一次劝说苏韵。 苏韵很小的时候,妈妈就死了,爸爸很快续弦。继母脾气火爆,对她很不好,两天一小骂,三天一大骂,动辄上棍子。她爸爸性格怯懦,只会在旁边看着,一句话都不敢多说的。 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苏韵对这个家充满了恨意。 她十六岁的时候,终于来了个大爆发,和继母大大地吵了一架,继母拿话呛她:“有本事你拣高枝飞去,最好活得风风光光的,一辈子也别回来。” 苏韵果然如她所说,从那天出走后,再也没有回去。只是,她并没有飞上高枝。自己一个人在外生活的艰难可想而知。 四年前,和苏韵住在一起的那段日子里,夏天常常听苏韵说起当天的情景,继母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牢牢地记在她心里,复述出来时都咬牙切齿的。 “我就不回去,再也不回去,偏风风光光地活着,气死那个老巫婆。” 每次说起这件事,苏韵都斩钉截铁的,毫无回寰余地。 可是,现在这种情况,就算低个头又怎么了?人的一生哪能都风平浪静的,谁人没个走低的时候。 “你不用说了,我不会回去的,死也不回去。”无论夏天说什么,苏韵总是这么固执。 夏天很为难,她的工作注定她没有办法待在苏韵身边照顾她。 “你不回去,那小孩子怎么办?”说来说去,话题还是要绕回来。 “这个孩子,丢了好了。”苏韵忽然说。 抱着小婴孩的手一紧,夏天看着苏韵,不知道她说的真话还是在赌气。正在这个时候,小婴孩“哇”的一声哭了。 这一哭,就没 能再停下。 夏天左哄右哄,小孩还是哭。 隔壁病床上的病人不耐烦了:“这小孩怎么老哭,别人不需要休息啊?” 隔着帘布,夏天看不到对方的面目,不过光听声音也觉得对方极为凶狠,连忙道歉。 其实夏天身处的病房是个大病房,里面床铺特别多,人来人往的,吵杂声很大。怎么那个人翩翩就针对小孩子的哭声? 毕竟是做母亲的,听自己的小孩哭了那么久,苏韵心疼了:“我来抱抱。” 夏天忙把啼哭着的小婴孩递过去,苏韵抱住。很神奇的是,小婴孩一到母亲怀中,居然就不哭了。 苏韵一看到小婴孩的脸,眼泪就再也受不住,汹涌流下。她慈爱地看着小婴孩,脸上还带着歉疚,大概是为她说的那句“丢了好了”在默默地向小婴孩道歉。 “三丫头。”苏韵擦了擦眼泪,柔声问,“你可以借我点钱吗?” 虽然工作那么多年,苏韵并没能存下什么钱,这时候她开口问夏天借钱,大概是已经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可以啊!” “我大概有好几个月不能工作,房子是租的,现在又有了孩子,需要的钱有点多。” “你放心,我手头里还存有一点钱,我想,熬到你能工作足足够了。” “谢谢你,夏天。”苏韵热泪盈眶。 感觉苏韵终于重拾信心,夏天很是欣慰。她拿起床头前的保温壶打开,给苏韵倒了一碗鸡汤。 这一次苏韵乖乖地喝了。 夏天看着她喝完一整壶鸡汤,又将目光移回小婴孩脸上。 “小公主还没有名字呢?苏韵姐,你给她起好名字了吗?” 苏韵也温柔地看着小婴孩,好像除了她,天地间什么都不重要了。 “以前曾经想过几个,不过现在,我觉得都不能用了。嗯,还是应该重新想一个。” 夏天会意,苏韵之前给小孩想的名字,大概都和宋云鹏有关。现在对他死心了,当然不想再用之前的名字。 “念夏,叫苏念夏怎么样?”苏韵抬起头来,看着夏天问。 “念夏,念夏。”夏天喃喃念了两遍这个名字,忽然间明白苏韵起这个名字的意义,心头一酸,用力点了点头。 第42章 忙碌 苏韵不同意回娘家,夏天又不能停留太长时间,只好请了个护工照顾她,自己把一切安顿好后,才回了风林别墅。 周季林像个小孩子一样,要求她陪他做这样做那样,她心不在焉在应付着。 这天,周季林又要求夏天陪他下围棋。 周季林每次落子后,都要提醒夏天该她下了,夏天每次都一副才回过神的样子。 “你怎么了?一回来就总是出神。”周季林终于发现她的异样。 “没什么。”夏天拍拍脸,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她有些担心苏韵。 苏韵很坚强,出院后,就没再请护工了。本来坐月子的日子,应该享受家人的照顾。可是苏韵只有孤零零的一个人,不仅要照顾她自己,还要照顾小孩子。夏天担心她会力不从心,劝她还是请月嫂来帮忙比较好。 可苏韵说:“这样太浪费钱了,我一个人就可以的。” 尽管夏天愿意出这份钱,但是苏韵还是坚持已见:“我还不知道你,你的钱也来之不易,还是省着点花比较好。” 这样的苏韵,怎么能让夏天放心? 几经思考之后,夏天终于还是向周季林提出:“周先生,我......我想请假。” “你又要请假?” 果不其然,周季林很惊讶:“不久前你就已经请了两天假,这次又要请几天?” “两个星期!”说出这话的时候,连夏天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毕竟不是一两天,而是比较长的一段时间。 “我不同意!” 答案果然如她所料。 “唉呀,你不要拒绝得那么干脆,我知道你最好了,要不要听我说一下原因?”夏天柔着声音学着电影里的女主撒娇。 “噫......”那又娇又软的声音,让周季林胳膊上都起鸡皮疙瘩了,“别说了,无论是什么原因,我都不会同意的。” “不要这样。”夏天摇着他的胳膊,“我朋友她刚生了小孩,身边没有一个人照顾她,是不是很可怜?” “啊,是这样吗?那挺可怜的。” “这么说,你同意了?”夏天大喜。 “我可没有说过,她可怜关我什么事!”周季林不想听她再说,冷哼一声就走开了。 他的拒绝,直接导致了夏天的转变。倒不是说她消极怠工,而 是—— “唉——”晾衣服的时候她在叹息。 “唉——”熨衣服的时候她在叹息。 “唉——”切菜的时候她在叹息。 ...... “唉——”就连吃饭的时候她还在叹息。 实在听不下去了,周季林撑着额头:“不是我不给你请假,你自己想想,两个星期,你让我这两个星期怎么办?谁帮我做家务?谁帮我煮饭做菜?谁帮我洗衣服晾衣服收衣服?” “我知道,确实是为难你了。”夏天苦着脸,夹了一筷子菜送入自己口中。 周季林点点头,原来她也知道他为难啊! “唉——”咽下口中的食物,夏天不知不觉中又叹息一声。 “啪”的一声,周季林放下筷子:“这样吧,你每天早上做完早餐顺便做午餐,放在我冰箱里,我自己用微波炉热一下就好。还有衣服也要洗好晾好才能离开,傍晚的时候回来做晚饭。其他的家务能做就做,不能做就等回来再说。这不算放假,我依然给你算工资,怎么样?” “好啊!”万岁万岁,能不扣工资真是太好了。 第二天早上,夏天就在昨天定好的闹铃声中起了床,外面天色还没有开始亮。她动作迅速地把别墅打扫了一遍。接着手脚麻利地做早餐,煮饭做菜...... 周季林起床的时候,已经看不到她人了。 她对朋友真好。 周季林取出微波炉里的早餐,慢慢地开始吃。 他好像从来都没有得到过这样的友情。 苏韵见到夏天的时候,很是吃惊:“你怎么来了?” 夏天将买来的食材和奶粉尿布等提进去,笑咪咪地说:“我跟老板说好了,这两个星期,每天都会过来你这边,所以你不用继续一个人操劳了。” “哈?这你老板也同意?” “是啊,其实他人挺好的。” 苏韵一脸的艳羡:“怎么我就没有遇到过这么好的老板?” 小念夏还是小小的一只,缩在襁褓中,像只小猫,弱小可怜。 夏天看着她:“念夏好像比我上次见到时又长大了一点了。” 苏韵微笑着回答:“小孩子都长得快。” “那她平时乖不乖啊?会不会半夜起来哭闹?” “会啊,几乎 每天晚上都哭。不过,她是因为饿了才哭的,给她吃了奶她又乖乖地睡了。” “太可爱了!” 苏韵轻柔地拂着小婴孩的头,脸上满满的全是母性的光辉。 这段时间里,周季林和夏天见面的机会程直线下降。见不过她,会想她。构思小说的时候也会想到她,晚上入睡前想的最多的还是她。 她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总是会自动跳出来,挥之不去。 不管周季林再怎么否认,都无法骗过自己的心。 他,喜欢上夏天了。 本来以为,这个发现会令他抓狂。可奇怪的是,当意识到的那一刻,他混乱的心忽然平静下来。 这天夏天正要出门,门口周季林的轿车忽然发出声响。她看过去,那车子的车窗缓缓摇下来,露出周季林的那张英俊的脸。 他说:“我送你过去吧。” 夏天摇摇头:“不用了吧?我还是自己骑电动车过去吧,不然回来的时候该怎么办?” 周季林说:“回来之前你发个短信给我,我过去接你。” 夏天想了想:“那好吧。”她把电动车推回去,关好门,走到轿车里坐下。 车子发动。 夏天说:“今天怎么那么好?” 周季林看了她一眼:“我一向都这么好,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夏天失笑:“是是是,你一向都这么好。” 夏天把地址告诉他。车子迅速地往目的地移动。 坐轿车的速度果然比骑电动车快了许多。 到了目的地之后,周季林看了看外面,由于是雨后,外面的地上全是黑麻麻的一层污物。他嫌弃地“啧啧”两声:“你朋友就住这种地方?这种路也能走人?” “是啊!”夏天解下安全带,打开车门,“周先生,谢谢你送我过来。” “周先生?”周季林忽然说。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我们,是朋友吧,是朋友不是应该互相之间称名道姓的吗?你应该叫我季林。” “季林?”夏天掩口轻笑,“好奇怪啊,我一向都叫你周先生的,忽然间叫我改口,我可做不来。” “做不来扣你工资。” 夏天:“......”说好的朋友呢? 傍晚的时 候,夏天提前给周季林发短信,周季林果然来接她了。这样接下来几天,周季林都是亲自接送她,她暗暗纳闷,却又百思不得其解。 就连苏韵也发现有轿车接送夏天的事了。 苏韵问夏天:“我昨天好像看到有一辆白色的车子来接你。” “是啊,那是我老板的车子。” “老板,你......你不会是......被、被包养——” 夏天一听就知道她想歪了,忙打断她的话:“你想到哪去了,我老板人很好的,虽然性格跟个小孩子似的,不过心地挺善良的。” 苏韵可不这么想:“那他会不会是看上你了?” “这个就更加不可能了!”夏天否认,“我平时跟他聊天,他的意中人必须是那种名门闺秀,最好跟他门当户对,不然,他绝对看不上人家的。名门闺秀、门当户对,你觉得我占到了哪样?” 苏韵这才放心:“不是就好,你也不要跟他走得太近了,不然被他发现你......到时候不好收拾。” 夏天神色黯然:“我自己清楚的。” 两个星期很快就过去了。 夏天不再天天往苏韵那边跑,风林别墅又恢复了往昔的平静。 当然,如果不算周季林的异样的话。 夏天回来后,发现周季林变得很奇怪。 比如他会说,如果他有女朋友的话,一定会请女朋友去剧院吃爆米花看电影。 结果他就带着她一同前往了。 比如他会说,如果他有女朋友的话,一定会请女朋友去公园游湖玩耍。 结果她就得陪他一起去游湖了。 ......(此处省略无数个比如他会说) 夏天发现,每次周季林说如果他有女朋友的话,一定会做什么事,结果都是要她陪着一起做。 于是,她就很好奇地问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的回答是:“你自己想。” 她绞尽脑汁地想了又想,终于恍然,兴奋地跑去找他:“我知道啦,我知道啦!” 他看上去很高兴:“你终于知道了?” 她说:“是啊!你找我陪你做那些事,是在做恋爱练习,想为你将来的恋爱做准备!哈哈,我果然很聪明。” 她说完,周季林一副被雷劈了一道的样子。 第43章 暗示 一看周季林的脸色,夏天就知道自己肯定是说错话了。至于错在什么地方,她一时之间想不出来。 “啊!想起来了,有一块地方还没有擦干净,我过去工作了。”找了个借口,夏天匆匆离开。 然后,周季林就再也没有跟她说如果他有女朋友会做什么事之类的话了。 安莱不知道从哪里知道这件事,跑来问夏天:“呃,你最近跟周先生是怎么一回事?” “我不知道啊!”夏天睁大一双眼睛,一副“我也是受害者”的表情。 “那你有没有觉得周先生有没有跟平时不一样的地方?” “有啊!” “什么地方?” “很多,一时之间说不完。” 安莱试探着问:“那你觉得,他之所以不一样,是因为什么。” “咳!这还用问,恋爱了呗。”夏天咯咯直笑,“而且是人家看不上他的那种单恋,呵呵。” 安莱目瞪口呆。 “我开玩笑的。”夏天见安莱那傻样,忍不住笑着说。 吓得我,安莱拍了拍胸口。 夏天问安莱:“那你知不知道,周先生以前有没有谈过恋爱?” 安莱仔细地回想了一下,肯定地回答:“有!听说对方还是他高中的同学,后来两人一起到国外上大学,大学毕业后,那女的留在国外,周先生回国了。唉,这是毕业后就分手的节奏啊!” “原来是这样。”果然安莱的小道消息最多。 “不仅如此。”安莱的八卦怎么可能到此为止?“你知道这里为什么叫风林别墅?” “不知道,为什么呀?” “风林风林,这个‘林’嘛,指的就是周季林中的‘林’了;另外一个‘风’字,自然指的就是女方的名字了。所以说,风林别墅,就是用他们俩人各自名字中的一个字命名的。” “啊~”原来周季林也曾经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啊,“怪不得我来这里那么久,都没见他谈过恋爱。他应该是还想着他的前女友吧?” “以前是,不过现在,他喜欢上了别人。”安莱神秘兮兮地跟夏天说,“而且这个人,不久之后你就会知道她是谁。” “我懂了!”夏天也调皮地眨眨眼睛,她觉得安莱特地跑来跟她说这些,一定是在暗示她,要帮助周季林追到那个女孩。 这一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周季林给夏天放了一天假,叮嘱她到晚上才能回来。 “你记住,一定一定要在晚上七点半之后才能回来。”出门的时候,周季林再一次提醒她。 “知道了知道了。”还要说几遍?夏天不耐烦地挥挥手,骑着电动车出发。 这段时间周季林一直神秘兮兮的,今天还特意放她的假。 一定是他要跟心仪的女孩约会,夏天怎么会不懂?毕竟情侣之间,谁也不想要盏电灯泡在旁边亮着。 不过,能放松一天真好。 感觉到有凉爽的风轻拂在脸上,夏天一阵惬意。 当天是周日,街上人特别多。夏天逛了一会儿,把眼睛看饱之后,买了些婴儿用品,去到苏韵家里。大概是照顾小孩太辛苦了,苏韵消瘦了不少,身材恢复得也很快。 不过,夏天觉得苏韵变漂亮了。 “哇哇哇,皮肤水当当的,不都说生完小孩后的女人皮肤会变差吗?怎么到了你这里,完全变样了?”夏天摸了一把苏韵脸,艳羡不已。 “是吗?”摸摸自己的脸,苏韵犹不自知,拿过镜子对着自己的影子看了半天,“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什么好像!简直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 苏韵笑:“有那么夸张吗?” “你自己不是在看吗?真没骗你。” 一瞥眼间,夏天看到房中有一套漂亮的婴儿衣服,挂在墙壁上,小公主样式的,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苏韵这么节俭,绝对不可能花钱买的。 她走过去,摸着衣服问:“有客人来过么?” 苏韵抬头看了她一眼,马上明白她问的是什么:“那衣服是白燕燕买来送给念夏的,这些天,她送过来的东西也不少。” 夏天笑了笑:“是吗?她人那么好!” “嗯,我原先还那样看待她,现在回想起来真是不应该。”说起白燕燕,苏韵的语气中,大有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之感。 夏天能理解,同样的经历,同样的遭遇,可以让两个人走得很近。 “我今天在这里吃晚饭,不如把她叫过来一起吧。”夏天建议。 “可以啊,不过她的话,可能要晚一点才能过来。现在叫她过来,估计她还在睡觉?” “睡觉?”夏天看了看时 间,大白天的怎么可能在睡觉?随即释然,“哦,我知道了,她上的是夜班吧。” 不知道为什么,苏韵的表情有点尴尬:“是啊,上夜班。” 不过,夏天也没有在意。苏韵给白燕燕发了信息,晚一点的时候,她果然过来了。 看苏韵和白燕燕两人关系很好,夏天也很高兴。 愉快地用过饭后,夏天亲了一口还在吐泡泡的小念夏,告辞离开了。 一路上,夏天一直在想,周季林和心仪的女孩处得怎么样了?是不是打算今天向她告白,又有没有告白成功? 如果周季林向那女孩告白的话,会说什么呢? 嗯,应该是这样—— “喂,女人,被我看上是你的福气,接受来自我的爱吧!”他很自傲又很霸气地大声喊。 然后就被懵逼清醒后的对方一杯水泼到脸上:“你有病吧你!” 哈哈! 又或者是这样—— “啊!女人!自从见到你,我就茶不思饭不想,我对你的爱犹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我会给你幸福的,请大胆地张开你的双臂,接受我吧!” 这个时候,除非是脑残,不然对方一般只会说两个字:“呵呵。” 夏天脑海中的周季林再一次告白失败。 想象着,想象着,被自己给逗乐的夏天不由开怀大笑。 银铃般的笑声不绝地在路上散落。 笑声中,已经回到风林别墅。 当她把电动车推进院中时,不由得愣住了。 院子里,百花丛中,蕾丝白布罩着的四方桌子上,盈盈烛光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蜡烛的映照下,红酒、高脚杯、玫瑰,牛排...... 此时夏天脑海中只有一个词:烛光晚餐。 而且是没有人动过的烛光晚餐。 此情此景,她是再明白不过了,脸上不自禁地流露出同情的神情。 她放好电动车,缓缓走到桌子前,轻轻叹了叹气。 “唉——” 就在这个时候,一身帅气白色西装的周季林走过来,他刚想开口说话,就被夏天握住他的手,他低头看着自己被握住的那只手,不解地愣了愣。 夏天很沉痛地说:“你不用说了,我明白的。” “你明白什 么?”周季林愕然。 “表白没有成功吧,那个女孩子走了吧?我明白的,唉!”她用力地拍了拍周季林的手,“要加油啊!天涯何处无芳草!”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精心准备了一天,得到的是这样一个结果,周季林气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夏天看到沉默无言的他,更加认定自己的猜想,缓缓的摇了摇头,向大厅走去。留下双手握拳,浑身抓狂的周季林。 啊啊啊!他恨不得向天大喊出心中的闷气。 夏天这个臭丫头,是不是脑袋里缺根筋啊! 回到房中的夏天,拿着超市的小票,开始做一周的财务报表。做完报表后,点击□□头像,看到安莱在线,直接拖动报表发到安莱窗口。 安莱很快地点了接收。 “嘤嘤嘤~” 夏天敲了几个字发送过去。 “怎么了?”安莱回。 “劲爆,周先生今天向那个女孩子表白了!” “是吗!!!”安莱接连发了好几个大大的惊叹号,表明了他很吃惊......也很感兴趣。 果然,他接下来发送过来的是:“结果怎么样?” “唉!可惜的是,那个女孩拒绝了!” “拒绝了?为什么啊?”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你不知道?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安莱这话问得有问题,夏天认为自己有必要解释清楚:“是这样的,今天周先生放了我一天假,所以对这当中发生的事,本人完全不知情。” 安莱:...... 夏天:你是想问我怎么知道他被拒绝的吗?唉,我回来后,发现他对这个约会特别特别的重视,还特意准备了烛光晚餐,可是!晚餐一点点都没有被人动过的迹象。这表明了什么......再清楚不过了,他被拒绝了啊!聪明如我! 安莱:......我先冷静一下。(内心os:我真心为周先生表白失败哀悼三分钟!) 作者有话要说:决定以后双更,争做勤劳的小蜜蜂,嗡嗡嗡,我来啦! 第44章 答案 不知不觉中,炎热的夏季已经悄然接近尾声。 这天,夏天背着画夹提着画具正在出发去写生,忽然从身后传来一个声音:“等等,我也一起去。” 转过头,周季林手中拿着一本书跟上来,她愣了愣:“我是去画竹林,不去小河边,那里可没地方坐啊!” 周季林一挑眉:“为什么不去河边了?” “因为那里的桃子都没有了。” 以前的桃子结成之后,画着画着,还可以顺便去树下摘一个吃,现在桃子都掉完了,还去那里干什么?况且,小河边的画已经够多的了。 “不行,今天你一定得去小河边。” “为什么?” “因为我想要一幅那边的画。” “我以前画有很多,你可以随便挑。” “不行,那些画已经不新鲜了,我要新鲜的。” ...... 画还有新鲜不新鲜这一说? 夏天愕然:“好吧。” 河水依然青碧。 画累之后,夏天回到小舟上休息。 见她上船,周季林放下手中的书本,向她提建议:“我给你唱道歌消消乏、助助兴吧。” 唱歌?夏天鼓掌:“好啊!” 周季林正了正衣襟,清了清嗓子,低沉动听的男音缓缓地从喉中流出来。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哀怨缠绵的歌曲经由他的嗓音演奏,别有一番风味。 刚唱了一句,夏天就知道他唱的是《越人歌》,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看了她一眼,唱着接下来的歌词:“今日何日兮,得与女子同舟......” “女”字咬字清晰,夏天很容易听得出来,知道他改了歌中的歌词,微微一愣。 阳光穿透浓密的树枝,遥遥而来,直透水面,河水流动,霎时波光潋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女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知不知?” 随着最后一个字唱完,小河上又是一片寂静,只有树上的蝉鸣声越加的急促,仿如此刻夏天的心情。许多未明之事忽然间豁然开朗,他对她的暗示,他安排的烛光晚餐,还有安莱对她的暗示......她忽然间全部都想明白了。 原来之前,她想错了。 错得彻底,错得离谱,大错特错! 天底下怎么会有她那么傻的人? 夏天看着正深情地望着自己的男人,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一个字。 该说什么呢? 苏韵的遭遇忽然间跳出来,清楚地告诉她:“恋爱不会有好结果的,纵然一开始好,结局也是腐烂不堪。” 若是这样,不如不开始。若不开始,就不会走到那个注定不好的结果。 可是,拒绝的话同样到了嘴边,还是没能说出来。 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像电影的片断,一幕一幕地从她脑海中流过。 自从与他相遇,她的运气似乎一点一点地变好了。 他为她做过了种种事情,他对她的好,她全部都记得。 她怎么忍心拒绝? 沉默的时间越长,周季林脸上的难过便多一分。 夏天知道,自己必须要开口了。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说:“你让我想一想。” 这个回答,让周季林失望的同时又生出希望。她并没有说要考虑多久,不过,周季林愿意为此而等待。 他并没有等待太长时间,因为不久后,一个意外事件的发生让夏天最终作出了决定。 那天,夏天接到李询的电话,说他那里有朋友送的一些土特产,他自己吃不完,打算送人,问夏天有没有空过去拿。 夏天那天刚好要出去,心想不过是顺便去一趟,便向李询道过谢,自己过去那边拿。 李询的家在市中心,在寸金寸土的城市中,可谓是闹中取静,有私人花园、游泳池等,一眼看上去给人的感觉就是——有钱! 而在周季林生日会上出现的那位帅气男子,那天也刚好在李询家中作客。 他和夏天毫不意外地碰面了。 李询热情地向夏天介绍那位帅气男子。 夏天直到这时才知道他的名字叫宋毅,微笑着跟他打了招呼。他也回之一笑。 李询去拿土特产的时候,客厅里只剩下夏天和宋毅两人。 淡淡的茶香中。 夏天越看宋毅越觉得熟悉,不由得问:“我怎么觉得,以前我有见过宋先生。” 宋毅轻抿了薄唇,优雅地端起茶杯,轻嘬一口:“是 有见过,一面之缘。” 夏天还待再问,李询已经过来了,手里拿着一大袋东西递给她。 她接过来一看,吃惊:“这么多。” 李询苦恼:“没办法,反正我们家是吃不完的。” “那就谢谢了。” 夏天欲告辞,慵懒坐在沙发上的宋毅这时站起来:“刚好,我也要走了。” 李询可能还有事要忙,他说:“那正好,你和夏天可以一起走,我就不送你们了。” “拜拜!”夏□□李询摆了摆手,转身跟着宋毅走出去。 从客厅到大门,有一段长长的路要走。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夏天率先打破沉默:“刚才宋先生说见过我,是在哪里啊?” 似乎她问的是什么难为情的事,宋毅轻皱眉头:“你真的不记得了?” 夏天缓缓摇了摇脑袋。 两人刚好已经走到了大门口,宋毅快步离开,留下一句:“我们认识的时候,你还叫冬天。” “啪嗒”,他话音刚落,夏天手中提着的土特产掉在地上。 记忆在瞬间像玻璃般破碎。 那一年,她化名为冬天,打扮得很清爽,来到一个小屋子里。小屋子已经有许多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全部都沉默寡言,低头摆弄着手机不说话。她看着她们,不知道该做什么,走到角落里站好。 忽然小屋子里走进来几个男人,那些女孩驾轻就熟地排好队,跟学校里做早操要排队一样,她很识趣地跟上队形,站到最后。 那几个男人中最中间的一个肥头大耳的,用他那双细小的眼睛在女孩身上扫过来扫过去。 那种眼神,她后来回想,就像菜市场上挑菜一样,冰冷的、无情的,把人当成货物看,令人恶心。 她知道,在那种地方呆得久了,人就忘记自己是个人了。 最后那个胖男人指着她说:“就你了。” 她不知道那胖男人为什么会在一堆女孩中相中她,不过当时的她很开心。因为介绍人说,这次的钱很多。 后来才听说,之所以选她,是因为她是那群女孩中,长得最清纯,最像学生的一位。 三天后,她被安排去到一栋小别墅。 她就是在那里见到宋毅的。 对方不是她想像中的恶心恐怖,她听到 自己的心松了一口气。 宋毅开口问她的名字,她随口就说自己叫冬天。 这可不像是一个人的名字。 不过,大概宋毅也知道,对于像她那样的女孩子来说,撒谎随口就来,如同家常便饭,更何况,这一行,谁会说出自己的真名?他识趣的没有深究。 那是她第一次和男人接触,对方实在是太直接了,上来就是深吻脱衣服,让她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好不容易,她才脱了空说:“抱歉,我今天不太方便。” 宋毅这才停下动作,看着她的眼睛,同时他的双眼也满是探究,像是在思考她是不是在撒谎。他找答案的手法简单粗暴,直接扒下她的内裤来看,证实她的说法后,才放过她。 “那么,你还要多久才好?”暧昧的声音响起,成熟男人滚烫的呼吸喷在她的耳边,给她带来一阵麻痒。 “五天。”她红着脸说。 “那么五天后,我还在这里等你来‘交易’。”他低声轻笑。 五天后,她没有如约而去。 因为二丫头死了,她所做的一切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街道上,人来车往,尖锐的喇叭声唤醒了夏天。 感觉到自己的脸颊有些麻痒,夏天伸手一抹,才知道自己流泪了。 宋毅早已不见,她轻叹一声,拣起掉在地上的袋子,回到电动车旁。 回到风林别墅,夏天终于下定了决心。 吃饭的时候,她几次想开口。 可是每每打算开口的时候,周季林都挑了一筷子菜送到她碗里,屡屡让她开不了口。 唉,算了,何必要在吃饭的时候说呢,容易消化不良。 吃完饭,周季林又要帮她收拾碗筷,最后两个人一起到了厨房洗碗。 夏天觉得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看着已经能熟悉洗碗的周季林,她狠了狠心:“我已经想好了。” “什么。”水流声哗啦啦,周季林没有听清。 “我是说,你问我的那件事,我已经想好了。” 周季林停下手中的动作,关了水龙头,好像是多么的镇定自若,可惜舔了舔嘴唇的动作出卖了他。 他很紧张,夏天完全观察得出来。 可是这些话,她不得不说:“我想过了,我们毕竟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最 好还是维持目前的关系,这样对你对我都好。” 他又舔了舔嘴唇,声音有些沙哑:“我能问,为什么吗?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这个借口烂得要死,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不管你相不相信,这是事实啊! 夏天低下头,不敢去看他。 他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他想要的回答。末了,他的唇边浮现一抹苦笑:“我懂了,你放心吧。这件事我以后不会再提。” 第45章 风雨 听说苏韵找了一份好工作,夏天去看望她,才知道她的出租屋已经换了地方。新的出租屋比原来的大了许多,而且那里还多了一位保姆。 看着平时省吃俭用的苏韵,忽然花钱这样大手脚,夏天真的不太习惯。 房租比之贵了许多吧,请保姆要花很多钱吧,她现在的工资付得起吗? 这些都是夏天要问的问题。 “你别急,一个一个地问。”苏韵倒是不慌不忙的,“你放心好了,你说的这些,以我现在的工资完全付得起。” 夏天皱眉,苏韵初中毕业证都没拿到手就出来混社会了,而且找的都是社会最底层的工作,根本没有机会学习新的技能。一个没有文凭、也没有技能的人,在这个社会中,能找到工资很高的工作? 夏天表示怀疑。 “哎呀,安啦!我现在跟着燕燕混,她可有办法了,很会赚钱,人又好,肯教我,所以呢,我就认认真真跟着她学了。幸运的是,她说我很有天赋,你瞧,现在的这一切就是我努力的结果。” 就算是这样,也太快了吧。 夏天忽然想到一个问题:“白燕燕是做什么工作的?” “搞推销的!哎呀,你放心好了,我看人很准的,她不会害我的。” “现在做推销的那么赚钱吗?”夏天喃喃自语。 不管了,苏韵能有这样的成就,她应该高兴才对。 只是—— “你现在口红的颜色好重!”夏天看着苏韵的唇色说。 苏韵有些尴尬地掩住口,夏天歪着脑袋说:“难道是今年最流行的颜色?现在的流行,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了。” 谈话间外面已经在下雨了。夏天拉开窗户一看,不由“哎哟”一声:“出门忘记带伞了。” “我这里别的没有,伞还是有的。你先拿我的用着吧。”苏韵说着,给她找伞。 夏天不能待太久,拿了伞就离开了。 谁知道雨越下越大,她买完食材回山上的路上,忽然刮起了台风,台风越吹越猛,伞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电动车也骑不了。 此时已经到了山脚下,她艰难地推着电动车走到附件的公交站台里,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是湿的,活脱脱一只落汤鸡。 她知道这个时候,那么大的风再加上雨,她一个人决对不可能到得了山上的别墅,只能 待在公交站台这里等风势稍缓再走。 劲风夹着大雨一阵又一阵地席卷过小小的站台,避雨的站台根本不能避雨。 周围很远处才有人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夏天根本不敢离开这个站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台风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天色却渐渐暗了。 她缩在站台的一角,冷得直哆嗦。 包包里的手机响了。她拉开包包,掏出手机。幸好她买的这个包包虽然是山寨的皮货,不过总算防水,没有让包包里的东西湿透,手机还是能接听电话的。 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周季林。 自从那天她拒绝周季林,他就有意无意地不跟她接触,就算有时候避无可避,他也会匆匆走开。 他的这些举动,还是让她心里有点难过。 不过求仁得仁,这是她自己决定的,怨不得任何人。 “喂?”说话时,上下牙齿在打架。 “外面台风好大,你现在在哪里?” “山脚下的站台这里,等台风停了我就回去了,晚餐你看冰箱里有什么东西,将就着吃一点吧。看这台风一时半会是停不了的,你就不用等我回去做饭了。”上下两排牙齿咯咯打着架,她好不容易才讲清这段话。 周季林果然听话地挂断电话了。 可是,过了不久,穿着雨衣的周季林出现在她面前。 就算是穿着雨衣,他的裤脚、鞋子上也满是泥浆,就连左侧的雨衣上也沾上了不少。大概是走过来的时候,跌倒过好几跤。 看着如从天而降的周季林,夏天张大了口,怔住了。 “发什么呆呢。”周季林从自己的雨衣内又掏出另外一件干净的雨衣给她披上,“穿好了我们就走吧。” “电、电动车推、推不上去的。”夏天乖乖地让他给自己穿雨衣。 “别管它了,人先上去再说。”周季林给夏天的雨衣拉好拉链,“握住我的手,我们一起走。” 风雨中,他的手意外的温暖。她忽然鼻子一酸,忍不住落下泪来。 刚刚只有她一个人在站台的时候,外面雨打风吹,她都没有哭,此刻泪水却跟坏了的水龙头一样,哗啦啦的,想停也停不住。还好雨大风大,他没有听到她的哭声。 跟着周季林上山的时候,夏天才知道他是怎么下来的。他并没有走正路 ,而是从路边的泥地上走,抓着一棵棵的树,一步一步地往上走,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估计他下来的时候,就是用的这个办法。 他很聪明,如果从正路上走,一定会被台风吹翻的。 就算是扶着树走,也重重地跌了一跤。 他爬起来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脸颊已经被低矮的树枝刮了一道口子,首先留意的是夏天有没有事。看到夏天流泪的脸,他慌了,手忙脚乱地替她擦去泪水:“乖乖的,很快就到家了。” 这样恶劣的天气,他能走出来接她,真的难能可贵。 找遍整个世界,夏天再也找不出另外一个能对自己这么好的人。 尽管一路上险恶重重,他们还是克服了种种,回到了别墅里。 外面风雨如晦,别墅里却像是隔绝一切危险的世外桃源,劳累的旅途者在这里会得到暂时的平静。 周季林找来大毛巾,将夏天浑身上下包裹住。 大毛巾里的夏天,怯生生的像只人畜无害的小动物。 “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周季林一边用毛巾搓着夏天的长发,一边问。 “嗯。”夏天乖乖地点了点头,又有些担心地说,“你自己的也要擦一擦,不然会感冒,还有,你的脸上受伤了,记得抹点药。” “先把你照顾好再说,不然我不放心。”周季林说,“现在好了,你去冲个热水澡吧。” “好。” 冲完热水澡出来,夏天来到楼上,敲了敲周季林卧室的门。 “请进。” 她走进去,看见周季林正对着镜子在擦伤口,便自告奋勇:“我来吧。” 周季林把棉签递给她,她坐到他对面,拿着棉签小心翼翼地擦他的伤口:“还好伤得不是很深,不然,你可就破相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夏天心有余悸。 “破相就破相吧,男子汉大丈夫,受这点小伤何足挂齿!” “真是勇敢!”夏天夸他。他得意洋洋地接着说:“况且,我花容月貌,这点点小伤,只会锦上添花,绝对不会损害我的容貌半分。” 夏天:...... 最后贴上ok绑的时候,周季林对着镜子左右照照,满意地笑了。 夏天托腮看着镜子里的他,也笑了。 两人和镜中的对方对视, 笑意盈盈。 一室温馨。 过了一会儿,周季林问:“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夏天忽然忸怩起来:“我有一件事,想问一下你。”又说,“不过,无论你的答案是什么,我都可以接受的,你不需要有负担。” 周季林正色:“你问吧。” “我想问你,那天你在小船上对我唱的歌,是不是真的?你的心意到现在是不是和原来一样,依然没有改变?”夏天双目灼灼,充满着期待问。 周季林别过脸,他有些紧张,双手紧握放在双膝上。 片刻后,他回过头来,郑重地回答:“没有改变,我的心和原来一样。” 夏天咧嘴一笑,听到他说:“但是,如果你是因为我今天冒雨去接你,你感动了,所以才接受我的话,劝你还是不要了。这样对我来说,是一种侮辱!你明白吗?夏天。” 夏天涨红了脸,窘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过,她很快就调整好自己,告诉他其实自己也很喜欢他,只是因为自惭形秽,怕配不上他,所以才拒绝的。 她本来对人世间的恋情不抱幻想,但是现在,她想通了,愿意试一试。 说这些话时,她吞吞吐吐,常常词不达意。虽然如此,周季林还是听明白了。他很兴奋,恨不得跳起来翻几个筋斗。他这样想,也这样做了。 那么高大一个男人,忽然间做这么小孩子气的事,夏天简直是目瞪口呆。 当他翻完筋斗后,才跑过来抱住她,那么地用力,她有点喘不过气。 然后,他接下来一个动作,让她完全惊呆了。 他把她打横抱起来,放到床上,双手撑在她的肩膀两边,将她牢牢地禁锢在宽阔的床上。 她整个身体都缩在他的怀里,面红耳赤:“太、太快了吧!” 他坏笑:“你想什么呢,我只是想这样看看你。” 她的眼神闪躲:“这个姿势......嗯,好......好......”好什么呢,她极力地从脑海中抓取忽然间跑得无影无踪的形容词。 “真的有那么好吗?”故意曲解她的话,他的眉邪气地挑起,低首在她唇上印下浅浅的一吻。 这样一来,她更加想不起来自己要说什么了,只是愣愣地傻傻地睁大眼睛看着他。 他觉得这样傻傻愣愣的她好可爱,忍不住亲了一口又亲 一口,绵绵密密的吻纠缠不休......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码了差不多一万字,好辛苦,顺便夸一下自己,你好棒,耶! 第46章 吵架 刚开始陷入蜜恋期的恋人们,总是恨不得时时刻刻见到对方,如胶似膝,浓情蜜意,吵架更是不可能。 然而,夏天和周季林还是吵了一架。 很多年以后,夏天回想起那一幕,自己都觉得可笑,但是,当时是真真切切地感到痛心、悲伤,那流淌在心里的血和泪,不是假的。 为什么去那个地方,她记不清了。 也许是为了写作需要,也许是为了寻找刺激,也许是为了见识世面,周季林把她带到那个地方。 车子停下来的时候,外面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从车子的前档玻璃往外看,一眼就能看到不远处一块硕大的招牌,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将“醉尘缘”三个大字环绕其中,底下,四周围一片辉煌灿烂。 夏天当然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周季林牵着她的手走进去,入口处两排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公主”,浓妆艳抹地向他俩鞠躬。这样的阵仗,让夏天举动间有些局促不安。如果她的手不是被周季林牵着,她早就掉头就走了。 有侍者殷勤地将他们引到楼上的包厢,包厢里有几个人,和周季林差不多年纪,估计是周季林认识的,他跟他们打了招呼。坐下来不久后,开始玩游戏,一开始是十三点,下的注有点大,周季林玩了几圈,输赢他也不在意。 包厢的那些人中,有的人带了女伴,有的没有。玩了大概半个小时,没有女伴的那些人就开始嫌闷,嚷嚷着换玩法了。 “那到底要玩什么?” 有人问。 接下来都是那些人提的意见,什么369,什么大转盘,什么撕纸,什么卡牌找小姐......五花八门。 周季林拧了拧眉:“你们决定吧,不要问我,我看着你们玩就好。” 那些人大概是看他带了女伴,就没有难为他。 最后大家决定玩卡牌找小姐,这个游戏热闹好玩,可惜人太少了。 不过夜总会嘛,什么东西都不会少,更何况是人? 不一会儿,包厢里就乌央央进来一堆“公主”。进去的有二十多人,留下来的大概只有七八个。而这一切,夏天都没有留意,她在和周季林玩最幼稚的拍手游戏,于周遭发生的一切不索于怀。 “乒乓球,圆溜溜,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谁是大坏蛋?把他抓起来!” 这 个游戏是夏天儿时学会的,现在教给周季林,他玩得还不是很熟练,所以起先输了几局,这一次倒是扳回一局了。 “哈哈!我赢了,喝酒喝酒!”他把倒好的酸奶推到夏天面前,以酸奶代酒。 夏天爽快地仰脖一饮而尽。 “好酒量!”周季林竖起了大拇指,夸她。接着进入下一轮。 而玩卡牌找小姐的那一边,也玩得兴高采烈,不时爆出几声喝哨声。原来那个游戏有一条规定是那样的,第一个摸到k牌的人指定下一个摸k的喝多少,下一个摸到后喝完指定数量后再次指定下一个摸k的喝多少。 两圈下来,下一个摸到k牌的人将需要喝十杯酒了。 “这是谁想出来的,十杯酒,还让不让人活了。”有人抱怨。 “管它多少杯,只要不是我喝的就行。”有人嘻笑着说。 夏天是背对着他们的,此时这个嘻笑的声音猛地钻入她的耳中,心一跳,她转过头,视线缓缓地在那群人身上流转,最后定在一个抹艳丽红唇的女人身上。 ......苏韵! 怎么会...... 双眼蓦地大睁,夏天内心的震惊无以言加,她缓缓地站了起来。 “你怎么了?”周季林拉住她的手。 她扯了扯嘴角,重新坐回来,低头掩住自己的失态:“没什么。” “那我们继续玩吧。” 夏天眼神闪烁:“我们能不能换个位置玩?” 不过是换个位置而已,周季林当然不会拂逆她的意。两人起身互换了位置。 这一回,夏天可以在玩游戏的同时,清楚地看到苏韵那边的情形。 她看到苏韵嘻嘻哈哈,脸上满是没心没肺的笑容,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 也不知道是不是今晚苏韵的运气特别背,有一局轮到她的时候,摆在她面前的是整整二十杯酒。 “这个太多了吧。”夏天听到苏韵很为难地娇声抱怨。 那群人中其中一个男人掏出一叠钱,甩在桌子上:“别扫兴,你要喝完了,这钱就是你的了。” 厚厚的一叠钱,让在场的“公主”们两眼放光。 苏韵犹豫了一下,在众人的助兴声中,毅然端起酒杯往脖子里灌,一杯又一杯,她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痛苦,似乎下一杯她再也不能喝下去了,可是最后 她依然能挺过去。 “好好好!” 众人看到她这样勇猛,无不鼓掌欢乐。 而夏天睫毛一动,情不自禁地流下泪水。 她记忆中的苏韵,绝对不是个酒鬼。高兴的时候,她能喝个一两杯,但像现在这样一杯接一杯地灌,夏天从来没有见过,她也清楚,二十杯酒,苏韵绝对喝不了。 果不其然,喝到第十五杯的时候,她已现出强弩之末,精心妆点的面容皱成一团。但是,当她放在第十五个空酒杯时,手依然往第十六个酒杯那里伸。 手扑了个空,那么多的酒精入脑让她有点恍惚,她晃了晃脑袋,仰首一看,原来是夏天端着她要拿的那杯酒,她的神智一下子清醒,面带愧色,想起身,身体却不能控制地软下去。 “我代她喝完接下来的五杯!”夏天一脸愤怒地说。 这是闹的哪出? 不止是周围诸人,就连周季林也懵住了。 夏天说到做到,还没等那些人清醒过来,她就刷刷刷地喝完了五杯酒,末了抹了一抹唇,将空酒杯重重地往玻璃桌上一捶。 “苏韵姐,我们走吧。”忍住涌上心头的恶心感,夏天俯下身子打算扶苏韵离开,却被苏韵甩开手。 “不,我不走,我还要玩,我不走。”苏韵毫无形象地扒在玻璃桌上,双手紧紧地抓着那叠钱不放。 最后离开的人并不是苏韵,而是夏天,她被周季林带走了。 大概是因为她最后的那个举动害他在认识的人面前丢了面子,他脸上乌云密布。回去的一路上,她没说话,他也一样沉默不语。 冷静了一个晚上,周季林终于忍不住找夏天,质问她:“你和昨天晚上的那女人认识?” 夏天还有点头晕,有气无力地说:“她是我朋友!” 周季林说:“你怎么会有这种朋友。” 他语气不善,她也生气了,大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不甘示弱:“我什么意思你还不懂吗?” “对不起,我没知识、没文化,你说的,我一个字都不懂!” “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在夜总会工作的女人,能是什么好东西!” 夏天像被点燃的炸药包,一下子就爆了:“她是人,不是东西!你现在马上立刻向我道歉!” 周季林是那种你强他就强 你横他就横的人,又哪里会屈服? 两人就此争吵不休。 一整天,连饭也顾不上吃,光吵架就饱了。 最后周季林以皇帝施恩臣子的姿态说:“你以后不许再和她来往,这样我就原谅你。” “呵呵。”夏天冷笑,“我还需要你原谅?” 一直到入睡,两人都没有办法达成和解,依然各执已见。 夏天认为,即使苏韵在夜总会工作,那毕竟只是份工作而已,既然是工作,就无分贵贱。 但周季林坚持,入了那个场子,人就一身泥了。有见过和狗一起同桌吃饭的,就没见过约小姐出来心平气和吃顿饭的。 不过,这场争执也可以往好的方面看,毕竟这可以看出,两人在“犟”这一方面,可谓是志同道合。 晚上,周季林气得睡不着觉,连看书催眠也看不下去。就在他辗转反侧的时候,灯无缘无故地熄灭了。 他尝试了几下开关,发现原来是停电了。 这样一来,生气就变成了担心。 停电了,夏天那个胆小鬼会不会害怕?如果现在去找她,会不会很没面子?再说了,他去找她,不是代表他屈服了吗? 他心里的种种顾虑,最终都敌不过担心二字。 轻声叹气,他打开手电,走出卧室到楼下找她。 无光的夜晚神秘而鬼魅,周季林一路破空而行,到了夏天房门前停下。 “笃笃笃!”三下敲门声响起。 穿着睡衣的夏天出来开门,她脸上依然存留着不散的余怒。 一见到她,周季林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站了片刻,他把手电递给夏天:“这个给你。” 夏天别扭地转过脸去:“不要。” 他直接把手电塞到她手心里:“拿着!” 她又再次推回去:“哎呀,说了我不要!” 拉扯中,周季林抱住了她:“我们以后不要吵架了好不好?”吵架的滋味真的很不好受。 夏天脸埋在他怀里,声音闷闷地说:“还不都是因为你......” 他没让她把话说完:“这件事,我们以后不再提了,好吗?” 夏天愣了愣,有些难过地点了点头。 第47章 关于过去的一切 夏天本来打算去夜总会的第二天就找苏韵谈谈,可是那天跟周季林吵完架后,实在是没心情,所以两人一和好,她立刻就往苏韵的出租屋出发。 苏韵大概早就料到她会来,见到她时一点也不惊讶,对于接下来两个人的谈话,还有意地将保姆遣开。 “为什么让她走啊,留她在这里听一听不是很好吗?”对于苏韵掩耳盗铃的举动,夏天冷笑。 “我也是不得已的,你知道的,我有个小孩。自己又没有文凭、没技能,就算找到工作工资也不会太高。而且,工作之后没有办法照顾小孩。我的情况,你是再清楚的不过了不是吗?”苏韵很是无奈。 “可是苏韵姐,你知不知道在那种地方工作很危险的。”夏天提醒她。 “我知道啊!”苏韵不在乎,“像我这种人,不冒险,怎么赚得到钱?” 钱,又是因为钱。 “苏韵姐,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 “所以现在我重新活过来了。这个世界上,还是有钱比较好。” 这话实在太过于熟悉,夏天呆了呆,不知道应该怎么去说服她。 苏韵倒是无所谓:“你也不用为我担心,这个世道是笑贫不笑娼的。况且,我只是坐台又不是出台,有什么关系呢?” 这一行夏天不是没有接触过,每一个刚入行的女孩子都是这样说的,可结果呢,结果从来都由不得人来作主。 “不管怎么说,苏韵姐,你还是尽早出来吧。”这里面的风险,夏天再清楚不过了。 “怎么,你觉得有我这样的朋友,丢面子了?”面对夏天的极力相劝,苏韵不高兴了。 “我没有!我只是为你的安危着想。”夏天恨铁不成钢,“你想想二丫头,她是怎么死的,你还记得吧,她是从楼上跳下来的,死不瞑目,难道你想跟她一样吗?” “呵呵......”本来进入那一行后,苏韵整个人就比较敏感,她之前不敢告诉夏天,也是因为这一点。难道她身为人,没有一点羞耻心吗?她有的!她头脑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因此更加害怕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她,她受不了,真的受不了。此时听夏天这么一说,就当成夏天看不起她了。 本来有些事打算烂在她肚子一辈子都不会说出来的,可苏韵脑子一热,什么都不管不顾了:“你觉得她是因为入了这一行受不住才跳楼的?这么多年了,你还这么认为?呵,我 同情你的天真!” “你、你什么意思?”夏天听她话里有话,当场就愣住了。 苏韵眼眸眯起来:“当年,有一件事我没有告诉你。二丫头死之前,有一天我们在看电视,她忽然问我,卖‘药’x公斤是不是会判死刑。不过我没有回答她,因为我也不知道。当时电视上说得很清楚,如果被抓到,她说的那个数目判死刑是板上钉钉的事实。那个时候,我就隐约猜到她当时一定是私底下和人作了交易,替某些不法份子卖‘药’。” 夏天当然不会傻到以为苏韵口中的‘药’是市面上所售的药品,其中的隐喻代表的东西是...... 那个答案一触到她心头,就好像是晴天里一道霹雳兜头劈下。 身子一抖,她双眼无神在看向虚空的一点。 苏韵继续说:“所以,二丫头不是怕被抓到羞愧跳楼,而是因为她知道如果她不跳下,一样是死。” 过去的一切历历在目,可真相早已随着死去的尸体被炼化。原本以为一辈子都不可能知道的事,命运之手却在此刻强行撕开鲜血淋漓的伤口。 夏天茫然地后退一步。 “比起二丫头,我还算是循规蹈矩的吧!” “这些事,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夏天厉声质问。 “告诉你?告诉你又有什么用!当时谁都不知道会出事,只要干完那一票,二丫头就可以拿到一大笔钱,到时候不仅她的问题得到解决,你的问题也可以迎刃而解。二丫头,她是拿命在拼你们姐妹俩的未来你知道吗?就算是比这更冒险十倍的事,二丫头也会眼睛不眨地大胆去做。而你,你除了像只乌龟一样胆小地缩成一团,劝说她不要做这样不要做那样,你还会做什么?你有想过要帮她的忙吗?” 眼泪流下来,夏天摇了摇脑袋,不是这样的,她打算帮忙的,可惜太迟了,太迟了啊! “你有哼过一声吗?”苏韵继续质问她,“四年前,你和我住在一起,晚上宋云鹏过来的时候,他对你做的那些事,你有哼过声吗?说到底,你就是胆小、懦弱,一无是处!” “不,不是这样子的。”夏天不断地摇头,忽然意识到什么,泪眼汪汪地看着苏韵,不敢置信地问,“你......你知道?” 原来那个时候,苏韵就知道宋云鹏猥、亵她的事。她不敢开口,因为她当时惟一能依靠的只有苏韵,她不能够得罪苏韵。可是,原来一直以为只 有她知道的事,苏韵早就知道了。 苏韵猛然明白自己说露了嘴,别过头去不看她。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是不敢看,还是不愿看。 这二连三的打击让夏天无所适从,她茫然地笑了两声,泪流不止:“这就是好姐妹啊!” 如果是别人,不明白她的处境,这样对待她,她还可以理解。可对方是苏韵啊!她坚定地相信着的苏韵,怎么可以...... “握握手,好朋友,世世代代不分离......”十岁的她和二丫头拉着苏韵的手。 稚子天真时,桃花树下的初遇是那么的美好。 悲伤的时候,难过的时候,可以和对方吐露心事的三个人,怎么会变成今天这副鬼模样! “那个时候,我一无所有,惟一能依靠的只有你,只有你!我把你当成姐姐一样,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夏天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心痛得喘不过气来。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的。总之,她离开了那里。 留在出租屋里的苏韵也是泪流满面。 “你很喜欢吃肉吗?”记忆中的小夏天甜甜地对着她问。 那个时候,家里经济条件不好,继母一年到头都很少让她吃顿肉。有时候她去别人家作客,看着别人不愿意吃的肥肉都能流口水。 可是她想要的东西,夏天每次都带给她许多。有二丫头一份,就有她一份。 水果、糖、点心......应有尽有。 “你是我朋友,这些又是我能拿得出来的,你想吃什么可以跟我说。”夏天是真的拿她当姐姐的。 “对不起,二丫头,我真的不是个好姐姐。”苏韵看着窗外匆匆离去的夏天,喃喃地说,“也许从一开始,我们就不应该做朋友的。” 擦过她眼中的不是泪水,是时光。 周季林正在书房中写小说,这天他运气特别好,连写三章都畅通无阻,一气呵成毫无窒滞。 忽然身后传来杂沓的脚步声,声音越来越近。 他刚站起来,后背就被来者紧紧地抱住。 背心的衣服一点一点地被水打湿,他终于察觉到她的异样,拉开禁锢着自己的双臂去看她的脸。 果然是哭了。 “怎么了?”又重新把她圈在怀里,他柔声哄着,“谁欺负你了?” 她只是摇了摇头,浑 身发抖:“冷。” 想说的话当时没有说出口,后来也没有机会再说。 周季林只当是她是小女生的伤春悲秋,没太放在心上。和夏天交往的消息迅速地在他朋友圈里传遍了,朋友纷纷来电祝贺。高中班长还特意发了条短信:“恭喜!本来还担心你忘不了许薇风呢。” 看到短信上“许薇风”这三个字,他倒是难得地怅惘了好一段时间。 往事不堪回首啊! 这些朋友中,唯独有一个人,约了他见面。 “李询!我现在开新文了,每天忙着构思情节,哪里有时间出去玩?”他对约他出去见面的那人说。 李询平时嘻嘻哈哈的一个人,这时却难得地郑重起来:“这件事真的很重要,你觉得你需要知道。” 这话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到底是什么事?神秘兮兮的! 可是无论他怎么问,李询都不打算在电话里告诉他。 没办法,他只好如了李询的愿。 “今天想吃什么?”一见到他下楼,夏天就走过去抱住他。 “那么贤惠啊!”他捏了捏她的小脸,“可惜今天我有事需要出去一趟。” 夏天嘟着嘴:“可是我今天熬了鸡汤。” “那等我回来可以重新热一遍,乖。” 他穿过院子,打开大门时回过头,夏天倚着对面的门边向他摆了摆手。他轻笑,对着她做了个飞吻。她立刻回他另外一个飞吻。 粉红的心心在院子大门和别墅大门之间传递,越来越多。 终于,他拍了拍额头,拉开大门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圆满完成今天的任务!拍手!鼓掌! 还有两章就分开了,好舍不得!自己把自己写感动了。 我估计读者的表情是——小s冷漠脸。 第48章 离开 他去时春风满面,他回时山雨已来。 窗外天色渐黑,万物即将进入沉睡。 不过是短短几个小时,当周季林将一张照片拍在夏天面前的时候,她就知道一切大势已去。 这张照片是她曾经照过的一张照片,她相信在众多照片中,它很普通,很平常,很不起眼。可是,她清楚地记得这张照片是为什么而照。 如果要去那个地方工作,名字可以是假的,身份可以是假的,但是照片必须是真的。 她也大概也可以猜到,这件事是谁捅出去的。 从想起宋毅是谁的那一天开始,她就知道这件事想瞒也瞒不住。 她不恨宋毅,就算没有他,这件事或迟或早都会被爆出来。 有些事,只要你做过,就会留下证据。 她本来一直提心吊胆的,可是看到照片时,反而平静下来。 “这是真的吗?”周季林有一肚子的话要问,可是他第一个要问的却是这一句。他是多么希望这只是别人所开的一个玩笑,面前的女孩子,是那么的纯洁干净,像来自天上的雪花,怎么可能做过“小姐”? “我......我很想说这不是真的。”夏天低下脑袋,“我不想骗你。” “噢,是这样。”低沉的男性声音里有说不出的失望,他脚步沉缓地离开,直到快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才转回头问:“如果能够重来的话,你还会选择那么做吗?” 这是他给她的最后一个机会,如果她会悔痛,那么证明她还是有苦衷的。可是,她却是这样回答的:“会,我只恨我没有早一点这么做。” 这样的回答让他觉得她实在是无可救药了。 “唉......”轻叹一声,他拾步上阶梯。 眼看他就要上到二楼了,她的声音却从最底端传上来:“等等。” 停住脚步,他回头。 她站在阶梯的最下端,与他遥遥相对。 “其实我,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你愿意听我说一说吗?”她的声音里既有着希望的跳动,又有着怯生生的惊恐。 “算了!”他只觉得说不出的疲惫。 他说:“算了,等我有时间的时候再说吧。” 她还能说什么,还要说什么?混过那个世界的人,撒谎是信手拈来的吧。 他,还能继续相信她吗 ? 背影在灯光下一闪,他转了个身,终于不见了。 她呆呆在站在原地,怔怔地望着空荡荡的几十阶楼梯,好像心也在这一刻变得荒无。 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不会再相信了吧。 算了吧,就这样吧。 她告诉自己。 可是,心为什么那么痛,好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紧紧地攫住,想呼吸却又呼吸不过来。 从原来,他对苏韵的态度中,她就知道,骄傲如他,可以接受一无所有的她,却绝对不会接受她过去的污点。即使是这样,还是希望能跟他说出过去的那段事,还是希望他能理解啊! 然而,即使那么地希望事情能按自己所想的方向发展,结果却总是不如人愿。 她还没有找到机会跟他坦白,他的初恋女友却回国了。 她叫许薇风,是个气质高贵而美丽的女人,精致优雅得仿佛随时能上杂志封面。 站在这个一个完美的女人面前,夏天除了自渐形秽,根本就不敢有任何想法。 一个是高贵优雅曾经情深意重的初恋,一个是来历不明带着污点的家政,是个男人都知道应该怎么取舍。周季林当然也不例外。 他显然对打算跟他重修旧好的初恋很是看重,还特意跑过来跟她说了一些话,重点是那句:“我不想让我们曾经的关系让风风知道。” 一句话,就将他和她的关系划下泾渭分明的一条钱。 “我懂的。”除了这句话,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你希望我辞工吗?”她当时苦笑了一下,问他。如果离开是惟一能为他做的事。 他的眼神却闪躲了:“你让我好好想一想。” 似乎他的态度依然摇摆不定。 可是,看着日渐亲密的他和许薇风,她是会伤心会难过的。然而,即便是伤心难过,也不敢有所外露。这样憋闷在心里的结果是,她发高烧了。 在医院醒过来时她才知道自己生病的事。 更加令她难过的是,住院期间,周季林并没有来看望过她。 出院的时候,也是安莱来接的她。 在路上时,安莱一直欲言又止,似乎是遇到难以岂齿的事。夏天甚至猜他想问的是她过去的那段带着污点的经历,可是直到回到别墅时,她才知道,原来他要说的并不是她猜想的那些事。 那是一件她完全没有预料到的事。 “夏天。”回到别墅后,安莱挠挠后脑勺,“周先生的父亲病危,他已经坐上昨天的航班回去了。” 这话一说出,她除了震惊之外没有别的感觉。 安莱又说:“他是和许小姐一同离开的!而且,他可能不会再回来了......所以说......怎么说呢,唉,我都不好意思说出口了。” 夏天扯了扯嘴角:“是不是让我辞工?” 安莱尴尬地笑了笑:“实在是抱歉。” 有什么好抱歉的?夏天苦笑了一下:“那我明天就走吧。” 安莱没有动,只是定定地看着她。她察觉出来:“是不是......要让我今天走?” “呵呵......真的很抱歉!我明天真的没有空,要不你今天就收拾好吧,反正早一点晚一点都要离开,你今天走,我还可以顺便载你一程。” 原来想留下来怀想一下都成了奢望。 鼻子一酸,夏天几欲要掉下泪来,最终还是极力忍住了。 行李很快就收拾好了,满满两大箱。 “钥匙都在这里了。”夏天指了指桌上的钥匙串,“我房间里其他的东西,你有空的话再过来帮我处理一下吧。” “那些东西,你都不要了吗?” “不要了。”夏天轻轻地摇了摇头。 安莱帮夏天把东西搬到车厢里,载着她出发了。 夏天在路上给苏韵打电话。 自从那天吵完架后,就没再跟她通过话了。 现在打过去,对方一直没有接。 她让安莱把车停在苏韵出租屋小区外面,自己解下安全带,正要下车,却被安莱叫住了。 “等等。” 夏天转身去看他。 他把一张支票递过来:“这是周先生托我交给你的。” 迟疑了一下,夏天伸手接过。 车厢里响起安莱的一声叹息,说不清他是失望还是别的。 他一定认为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手中的那张数额巨大的支票吧。 夏天把行李从车上拿下来,眼睁睁看着这辆车从她生命中驶出去,越走越远,在视线中越来越小,最终消失不见。 她把支票贴身收好,翻开手机再一次 给苏韵打了电话,还是没人接。 苏韵出租屋楼下有电子锁,外人不能随意出入。夏天按了苏韵房号的门铃,接听的是一个陌生的男人。她奇怪地问了那个男人,为什么他会在那里。 那个男人说他是刚搬过来的,还问她是谁。 她把门铃按掉了。 苏韵搬家了!而且还不接她的电话。 她推了两个大行李箱,不知道该去哪里。 在宾馆楼外面站了一会儿,她最终还是没有走进去。 听说,有些宾馆只需要随便登记一下就可以了,并不需要真实的身份。可是她从来没有试过,不知道哪些宾馆可以这样,哪些宾馆不可以。 而且据她所知,现在宾馆管理越来越严格了。 还是不要进去碰一鼻子灰好了。 她推着箱子去附近的公交站台。 上车的时候人有点多,司机对她的两个大箱子诸多抱怨,她投了两人份的硬币才平息了司机的喋喋不休。 目的地是风林别墅山脚下的站台。 终点站,下车的只有她一个人。 她把行李推到小小的站台里,在那里坐下来,静静地看着天色渐黑。 渐渐地,月升中天。大概是因为那天是十五,月亮特别大特别圆。 她从站台的缝隙中往山上看,月色下刚好看到风林别墅的一角。 那里黑漆漆的一片,没有光。 更深露重,虫鸣声只会更添凄凉。 直到这时,四周围静无一人,她才能扒在行李箱上痛哭失声。 虽然知道不可能,但她还是抱着万一的希望,希望那个人还会出现。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她无数遍地告诉自己,死心吧,死心吧...... 从一开始,她就知道是这样的结局啊! 不应该那么伤心才对啊! 她看过那么多的书,书本中她可以背出无数句安慰人的话。 可是没有一句能令她的伤怀稍解。 花藤枯槁,枝叶颓败。 原来浓艳鲜妍,如今已然白露成霜。这样冷落凄凉的景色刺痛了夏天的肝肠,眼角处泪光依旧盈盈。宛如大梦初醒般,命运中种种牵绊深情,亦如这倏忽而逝的时光。大梦初归,拥有的转 眼又失去,一切都不知道消散到世间哪一个角落里了。 这样也好,这样就好。 她叹了叹气,站起身来,抹了一把脸。手握住被霜露打湿的箱杆,走上那辆晨起而来的公交车。 司机看她头发衣衫微湿,笑了笑:“你早早的就在这里等着了罢。我这车子每天都准时出发的,早来也没用。唉,秋天到了,这露水也越来越重了。” 夏天只微微一笑,并不答他的话,硬币在投币箱里发出几声脆响,最终安安静静地躺在了那里。 她提起箱子,往车厢里面走,找了位子坐好。 司机看时间也到了,站台上也没有其他要上车的乘客,终于启动车辆,缓缓地向下一站出发。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写两章的,结果写成一章。 就这样吧,从下一章开始,可能会有一些地方让你感到不舒服。 这是我一直以来都想写的题材。 如果让你感到不舒服,千万千万不要举报我好吗? 新闻上可以写的事,我应该也可以写吧。 第49章 归来 两年后。 x市机场,波音757飞机缓缓降落,安全着地。 机场内部,安莱举着牌子接人。 他要接的人随着人潮走出,长腿帅气,戴着潮爆的墨镜,气质如明星般,非常的出众。 进入车子,那人迅速地摘下墨镜,疲惫地将脑袋搁在座椅上,闭眸休憩。 “周先生,要回风林别墅吗?”安莱一边留意路况,一边迅速地从后视镜瞄了他一眼。 周季林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其实安莱很想问他,这个时候回国,新加坡那边的婚礼该怎么办? 接照请柬上的日期,他的婚礼定在一个星期后。 安莱本来还打算这两天做好手头上的工作,直飞新加坡参加他的婚礼呢。 尽管从机场到风林别墅之间,有三个小时的车程。这段时间,足够他从美国的下一任总统聊起,然后再巧妙地将话题转移到婚礼上,这样他就能知道答案了。 可惜最终,他什么都不敢问。 唉,面对周季林,安莱多多少少都有点小心翼翼。 不过,将周季林安全送达风林别墅后,安莱刚想离开,却听到周季林问他:“你有没有夏天的消息。” 安莱愣了愣,片刻清醒过来才了解他问的是什么,忙说:“没有,自从那天她离开之后,就没有再见过她了。后来那年中秋节,我还给她打过电话,她那手机号也停机了。” “哦。”周季林双手插在裤袋上,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一处,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就在安莱以为他再也不会说话的时候,他又开口了:“她的简历还在你那里吧,你帮我查一查她身份证的地址,查完之后立刻发给我。动作要快!知道吗?” 安莱很想问:“你查这个做什么。”还没等他问出口,忽然心一跳,蓦地就明白了他此举的含义。 他为什么会不顾即将举行的婚礼,为什么会忽然间回国,答案呼之欲出了。 因为是几年前留下来的简历,安莱费了老大的功夫,才找到了当年放置那份简历的箱子。 “幸好没扔掉!”找到简历的那会儿,安莱无比庆幸自己的粗心大意,忘记扔掉这张简历。要不然,它早就应该进入焚烧垃圾站了。 在此之前,他已经把整间杂物室里的箱子差不多都找遍了,原本整洁的杂物室在他翻找的 过程中弄得比猪窝还乱。 放置简历的时候,他怎么会想到,自己有一天还会用到?再说了,他曾经将这份简历扫描过发送给周季林了啊! 而且夏天离开风林别墅都那么久了,他哪里预料到将要和白富美未婚妻结婚的周季林,还会在婚礼前夕毁婚,重来寻找那段当初自己亲手斩断的情缘? 无论如何,找到了就好。 安莱手握着那片薄薄的纸张,擦了擦额角微湿的汗水。 记录简历的纸张由于年代久远的缘故,边缘已经微微发黄,不过字迹依然清晰可见。 安莱拿着简历,走出杂物室,放在电脑键盘旁边,打开网页。 公民身份证信息查询界面迅速跳进眼中,他揉揉眼睛,目光对着简历身份证号那一栏,右手指尖飞快地敲击在键盘上。 键盘一阵“噼叭”响声。 随着最后一个数字录完,他拿起简历,将那上面的身份证号和自己敲击出来的数字作对照,确认准确无误后,点击了确定。 电脑网速很快,结果出来的也很快。 可是,当安莱的目光触碰到姓名那一栏时,他怔住了。 “怎么回事?”他喃喃自语,怀疑地揉了又揉自己的眼睛,无论他重复看多少遍,结果还是没变。 那上面出现的名字不叫夏天,而是另外一个陌生的名字。 “难道我输入的号码有误?”安莱拿着简历,再次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核对,“奇怪了,明明没有错啊!” 安莱定定地看着电脑屏幕上的信息。 真是太奇怪了! 本来即将结婚的周季林忽然回来他已经够奇怪的了,现在发生在他眼前的一幕更加令他难以置信。 这时,一个可能性跳入他的脑海中...... 想到这个可能性,安莱一拍脑袋。 这样的结果,该怎么告诉周季林才好啊! “什么!身份证号是假的?”周季林的反应和安莱所预料的一样。 “是的。” “你会不会是搞错了?” “不可能,我已经核对过无数遍了!” “怎么会这样?”周季林陷入了沉思。 如果是这样,一开始她根本就不能被安莱录取进来工作。 “是这样子的。”安 莱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遍,“当时的情况呢,是我妈妈打电话给我,她说她的一个老姐妹要介绍一个女孩子过来你这边工作,还让我帮忙安排。” 所以因为是熟人,才没有多加留意。 “我妈妈一个劲地夸赞那个女孩子,说她又勤快脾气又好,决对不可能做了三天两头就辞工的。我就是被我妈说服了,所以才让她过来你这边试一试的。” 中年妇人有时候会很热心肠地为了帮别人,说一些违心的话。这并不奇怪。难得的是她所介绍的女孩真的如她口中所说的,勤快脾气又好。 “那么你妈妈应该很了解她的事情了?”周季林很认真地听讲。 可惜安莱知道的情况也不多:“我在来你这里的时候,就已经跟我妈打过电话了,她说,她说的那些都是那个老姐妹告诉她的。她从来没有见过那女孩子。嗯,也就是说夏天。”未了又补了一句,“呃,如果她真名叫这个的话。” 本来按目前所知道的情况来说,想找到夏天并不难,只要找到安莱妈妈口中所说的那个老姐妹就好了。 “可是。”安莱叹了叹气,“就在前不久,她那个老姐妹出国了。听说她女儿移民了,安顿好之后也把她接出去了。这些也只是从别人口中听说,我妈妈并不知道她去的哪一个国家。不过你放心好了,我已经叫我妈妈留意那个老姐妹的联络方式了。” 安莱所说的留意联络方式,意思就是等待那个老姐妹哪天心血来潮给他妈妈打电话。 这种希望不是没有,只是过于渺茫,周季林根本不敢抱有幻想。但在没有其他办法的情况下,也只能这样了。 他揉了揉眉心,没想到当初的一时负气,造成了今天这种局面。 已经到了饭点,安莱看了看时间:“周先生,不如我们先出去吃饭吧。” “你自己去吧。”周季林没什么胃口。 对于安莱来说,当天所知道的一切消息实在是太过了震撼,以他现在的脑容量,短时间内根本没有办法消化。他仔细地回忆起有关于“夏天”的一切,忽然觉得这事从一开始就充满了戏剧性。 如果他当时稍微谨慎了一点,上网查了身份证,根本就没有后来的事。 可由于“熟人推荐”这四个字,让他放松了警惕心,拿着□□来找工作的“夏天”才得以幸运地通过。 为什么她会拿假的身份证出来应聘? 围绕着这一个迷团,安莱度过了一个不眠夜。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周季林回国的消息,渐渐地在朋友圈里传开。 为什么他会忽然回国? 为什么他会忽然间取消婚礼? 对于周季林的朋友来说,他也同样充满着各种迷团。有大胆的已经在小心翼翼地试探,而胆小的只敢向大胆的那些人打探消息。可惜无论是谁,胆子大与否,都无法从他嘴里撬出一字半言。 答案如何更无从知晓。 然而世界上存在着这样一个不成文的定理,嘴巴越紧,就越能勾起人的好奇心。 大家纷纷组队以接风的名义邀请他出门。 周季林自然懒得跟那些人周旋。 静谧的黑夜里,他一个人站在窗户旁边望着外面。 月光浅浅,照着山林这里黑一团,那里黑一团。 手机铃声突兀地在夜空中响起。 安莱就在这个时候给他来了电话。 他沉浸在思绪之中,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锲而不舍地响起的铃声。 他走到桌前,拿起手机接听。 安莱说:“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周先生,你记得吗?两年前你离开的时候,曾经给‘夏天’开过一张支票。” 数额20w,不是一个小数目。 没有写收款人姓名,没有填写日期。 周季林当然记得。可是,这件事跟找“夏天”有什么关系? 安莱继续说:“当然有关系了。我常常去银行办业务,如果拿支票去取钱的话,必须要有本人的身份证才可以办到。周先生,你可以查查看你的账号,看看这笔钱是不是被取走了。如果已经取走,那么你很容易就可以从银行那里得到取款人的身份信息。” 这么显而易见的事,安莱本应该一早就想到。可是由于信息忽如其来,让他脑子一时之间转不过弯来。这两天静下来,才想到了这个。 不过,有一句话安莱没有说出口。如果她并没有从银行中取钱,那么这条钱索就这么断了,没什么作用。 第50章 曙光 夜色渐渐加浓,月亮已经完全被乌云遮蔽,外面漆黑的一团,像粘稠的墨。 周季林挂断电话的时候,这些天来笼罩在脸上的阴郁终于有了一些松动。 为什么要回来? 很多人问过他这个问题。 一开始见到许薇风时,他是高兴着的。 青少年时期的恋人,因为不想分开一起到国外上的大学。毕业后,她想留下来,他想回国,两个人因为各自理念的不同分手了。 并不是没有伤感的。 然而他内心清楚,两个人的感情只能到这里为止了,再勉强对方走下去,也只会徒增伤感而已。 也许正因为如此,许薇风的忽然到来,他高兴的同时又带着满心的惊讶。 许薇风对自己能够重新俘获他的心表现得如此的自信,他相信,他和“夏天”之间微妙的关系,以许薇风的敏感聪慧,一定能察觉得出来。只是,她并不把和自己完全不在同一层次上的“夏天”当作对手罢了。 如果是在知道“夏天”的过去之前,她这么出现,周季林会高兴,但不会对她有什么想法。但是世事总是那么的奇妙,在知悉“夏天”的过去后,他对于熟悉的许薇风感到一种说不出的亲切。 “夏天”是让他琢磨不透的,许薇风却总是让他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她想要的是什么。 或许人对于陌生的事物会没来由的抗拒,所以在那个时候,那样的情况下,他选择了许薇风完全是无可厚非。 一开始到新加坡的时候,他和许薇风是过了一段总的来说很快乐的时光,两个人甚至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就在这个时候,他不知怎么的,脾气忽然变得很暴躁,动不动就会跟人发脾气。这样发展下去,就连对他一向宽容隐忍的许薇风也忍不下去了。 “你还是去看一下心理医生吧,这样下去是个人都受不了你!”许薇风郑重地提议他。 他年老的父亲也同意:“生病了不要自己强撑,心理疾病也一样,不看医生怎么好得了?” 自己的情况自己是最清楚了,他也不是讳疾忌医的人,很快就联络好了心理医生。 陈医生是那个行业中的翘楚,业务能力精湛。 他在治疗的过程中,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脾气暴躁的根源。 有一天和许薇风吃早餐,许薇风问 他:“听说你最近都没去看陈医生了?” 他轻抿一口咖啡,忽然间下定了决心:“风风,我们取消婚礼吧。” 这句话一说出,当真是让许薇风惊讶得非同小可,她还没把这句话在心里过一过,迅速地咒骂了一句:“你发什么神经!” 是啊!连他都觉得不可思议。 发什么神经呢?是不是疯了? 在结婚的前夕忽然对女方提出这样的要求。 不过许薇风毕竟也是经受过一些风浪,她很快就从震惊中平静下来:“我允许你马上将这句话收回去,就当作你今天什么都没有说。” 他忽然间就笑了。他本应该严肃认真地回应许薇风,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 我真是个混蛋! 当时他心里这样想。 许薇风的目光中有痛楚的火光,大学毕业分手时,他曾经见过一次,现在这样的目光他又再一次见到了。之前的一次,他心痛,这一次,他还是只有心痛而已。 没有办法,人果然是自私的。 “风风。”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说,“你出身于名门,大家闺秀,毕业于世界上数一数二的大学。知书达礼,待人接物落落大方,知进退,是世间顶顶好的女孩。总有一天,你会找到你生命中的mr.right,但那个人不是我,我不会给你带来幸福的。” 伤人的话语无论说得多么好听都是伤人的话语,杀伤力一点也没有因为言辞修饰美好而损失半分。 她的泪水刷地就从眼眶中珍珠般滚落:“难道、难道你要回去找她吗?季林,你醒醒吧!她只是个在家里帮佣的丫头,除了会做菜做饭洗衣服做家务这些事,还会些什么?你和她能有什么共同话题?是聊今天吃什么菜,还是明天该多买个扫帚?难道你写风月小说写多了,把自己也当作里面的风月人物不成?” “你不懂。”他轻轻地摇了摇头,“当初我也不懂,所以误了她,误了你,也误了我。如今我懂了,我希望你也能明白。” 许薇风失态地推开桌椅,不顾佣人在场,扑到他的怀里:“我不懂,我也不要懂!季林,咱们现在过的日子不好吗?你为什么说出这样的话来伤我?......你、你醒醒吧,都过去那么长时间了,你回去的话,难道她就没有别的生活了吗?说不定,她现在已经有了爱人了。” 两年的时间,足够发生很多事情了啊! 为什么人总是得陇望蜀,学不会珍惜眼前的幸福,许薇风真的不明白。 可是周季林是固执的,纵然眼前的一切再美好,终究不是他想要的。 他没有回抱安慰许薇风,只是僵着身子,一动不动地说:“对不起,我真的不能跟你过下去了,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我只想选择我想要的,开开心心地度过。不然岂不枉费了这一生?” 许薇风难以置信地从他怀中抬起脑袋:“你、你居然说出这样不负责任的话来......呵呵,我懂了,这些话是当初你家里的那个丫头说过的吧。” 他没有说话,以沉默来回应。 这件事当然不会这么愉快地了结,取消婚礼的事自然瞒不过他的父亲。 他父亲气着脑门上青筋都爆起:“你这个不孝子,到底是怎么想的!那么好的女孩子你不要,你非要回去找那个女佣!你疯了吗?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个逆子来!” 面对父亲的指责,周季林没有针锋相对,只是很平静地陈述事实:“我没有办法,爸,我爱她。” 他爸爸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爱,你知道什么是爱!你忘记你妈妈的事了吗?我那么有身份的人娶了她,她非旦不感恩戴德报答我,还跟家里的司机搞到一起!你以为你爱她,实际上像她们那种贫苦的女孩,看上的只是你口袋里的钱!” 不错,这正是他父亲的观点,一直以来,父亲都是以这样深恶痛绝地给他的脑袋里灌输这些思想。 穷山恶水出刁民,穷人没一个好东西,他们贪婪成性,不受道德所约束。你对他们好,他们也不懂得感恩戴德,反而想从你这里索取更多,甚至乎想榨干你的每一滴血。 从母亲出轨的教训中,父亲得到的经验就是这些。 可惜周季林已经不是一个处处听父亲话的乖小孩了,他成人了,有自己的思想,他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周季林叹了叹气:“爸,你不能因为你曾经生活的不幸,就将责任全部推到别人身上。” 争吵的最后结果是,谁也不能说服对方。 周季林回国的那一天,他父亲甚至威胁说:“回去了就再也不要回来了,我没你这样的儿子。” 他留给父亲的只有一句:“对不起。” 回国后,本来以为很轻松就能找到的人,却被安莱告知她是拿着假的身份信息来应聘的。 她 的名字不叫夏天,她的身份证信息也不是她亲手所填写的那样。 即使让他事前设想千万遍,他也完全预料不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为什么她会拿着假的身份信息来应聘? 她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过去? 似乎有一个重大的秘密横亘在他的面前,眼前没有一丝光亮,只有黑暗,让他看不清楚前进的方向。 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他的内心发出无数遍的呼唤。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呼啸而过的寒风。 原来他以为熟悉的“夏天”,其实掌握的信息并不多,就连名字都是假的,那么她的真名到底叫什么?是因为什么事,让她隐瞒自己的真名来找工作? 他能想到的,只有黑社会追债这种事。 如果是这样,就不难解释她当初为什么会出卖自己的身体,只因为那个行业来钱比较快。 有了钱,她就不需要遭受威胁了。 又或许,她出卖身体的行为,就是被黑社会所逼迫的。 这种社会新闻已经屡见不鲜了。 脑子里各种奇怪的念头都有,或许当初来到这里工作,是她过得最轻松的一段时光吧。短暂的避难,最终又回到原处,继续奔逃。 她会逃往何方?她将奔向何处? 危险是否会随之而来,如影随行? 她只能像只惊弓之惊,从一个地方不断地奔逃到另外一个地方,永不能止歇。 安莱打过来的电话,让他看到一丝曙光。 答案是呼之欲出,还是原地踏步,很快就能分晓。 周季林握着手机,拉上了窗帘。 第51章 你的名字 第二天起来,天阴沉沉的,好像要下雪了。 周季林洗漱完毕,穿好衣服,没多久安莱就过来了。 昨晚约定了,两人一起到银行的。 外面大概有点冷,安莱穿着厚厚的羽绒服。 “昨天发送给你的需要准备的资料,都准备齐全了吧?”出门的时候,安莱不放心,醒醒了他,别到时候忘记了又得再跑一趟。 “准备好了。”周季林提了提手中的公文包。 “准备了就好......周先生,咱们先去吃点早餐吧。”安莱搓着手提议,末了又补充了一句,“银行这么早没开门。” 周季林没说话算是同意了。 车子驶入市区的时候,终于纷纷扬扬地下起雪来。 安莱从挡风玻璃往外看:“真的下雪了,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周季林也看向了窗外。 “下雪了,下雪了。”记忆中一个轻快的女声响起。 那是三年前的冬天,也是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夏天”对着从天而降的雪欢呼。 “你很喜欢雪吗?”他问。 “当然了,有谁会不喜欢下雪?”轻轻一笑,她亮闪闪的双眼变得弯弯的,眯成月牙的形状,“我听说,如果雪下得厚的话,在雪地上踢一颗小石子,一直踢一直踢,小石子就会变成一个圆滚滚的大雪球。” “嗯哼,那就试试看吧。” 她连忙阻止:“不行的,现在雪不多。其实,我每年都想试一下这个传闻到底是不是真的,可是每一年下雪的时候我都忘记了。今年可绝对不能忘。呵呵,说给你听,是想万一我又忘记了,你还可以提醒我一下。” “好。”他点点头算是同意了,“我记忆也不好,到时候你记得提醒我提醒你,ok?” 当然最后两个人都没有忘记,终于在一场大雪之后开始行动了。 两人并排站在同一条直线上,每个人面前都有一颗小石子。 “我宣布!滚雪球行动现在开始!”她笑着大声喊。 然后两人开始踢。 刚开始的时候,石子是沾上了一点雪,可没等卷成拳头大小,用脚一踢,那沾在石子上的雪就碎成几瓣了。 “哈哈!你的雪球变成雪粉了!”她幸灾乐祸,“你看看我的,看看我的,还是球呢。” 可惜没等她得意地笑完,她的石子滚成的雪球撞到地面上的凸起的硬物,也像他的那样碎掉了。 “哈哈哈!”这下子幸灾乐祸的人变成了他。 ...... 回忆到这里,周季林唇边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安莱把他带去自己常去的早餐店。店里的暖气开得很足,进门的时候,那里的伙计认出了他,还跟他寒暄打招呼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安莱点了两份芋头饺、两份豉汁牛肉肠粉、两只裹蒸粽再加两份现榨豆浆。 “这里的早点很有名的。”安莱向周季林推荐。 其实不用安莱说,从周围客座几乎坐满了人,周季林就可以猜得出来。 安莱看周季林一副愁眉深锁的样子,说:“等会去银行就能查到她的真实信息了。”意思是让他不要太担心。 “但愿如此。” 说话间,早点已经端上来。 安莱闻到香气就食指大动,用牙齿咬开筷子就开始大快朵颐。而周季林只是略略吃了一些,安莱看到他面前剩下来的早点,直暗乎可惜。 虽然到得早,但是银行附近很难停车,安莱在附近兜了点路,终于找到地方停了车。 重往银行走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刚才兜车兜得有点远了。 工作日,到银行办事的人有点多。不过周季林是vip用户,不需要排队。有安莱在旁边帮忙,周季林很快就拿到了他想要的资料。 支票取走的时间是一年半以前,大概是跟“夏天”分开的半年后。 领取人是一个叫苏韵的女人。 工作人员把领取人的身份证号码也告诉了他们。 出了银行后,周季林看着安莱记录下来的字条:“你说,苏韵会不会就是‘夏天’本来的名字?” 安莱似乎有点苦恼,没有听到周季林问他的话。周季林问了两声,安莱才清醒过来。 “你说什么?” “我是问你,苏韵会不会就是‘夏天’本来的名字?” “有可能!”安莱点点头,“只不过,我总觉得苏韵这个名字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了。” “是吗?”周季林有点意外,“那你快想想,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说不定,这是找到“夏天”的关键。 安莱一边向停车处走去,一边思索。回到车厢里坐好的时候,还是没能想起来。 “就到了脑袋边了。”他捶打了一下方向盘,“怎么就是想不起来!” 在他苦恼的同时,周季林已经用手机登录网页查了苏韵身份证号上的地址。结果出来的时候,发现她是本地人,不过属于效区的。 “别想了,开车去这个地方。”周季林对安莱下了命令。 “好吧。”安莱应了一声。 虽然如此,一路上他还是一心二用,一边开车,一边继续搜索记忆库。结果总算没有白费他的心机,最终他想了起来。 他大叫一声:“啊!我想起来了!” 周季林本来一直在思考问题,被他的大叫声吓了一跳。 安莱说:“她刚来工作的时候,我让她把银行账号发给我,这样我好把她的工资转账给她。谁知道她说她还没有办□□,问我能不能往她朋友卡上打钱。我记得当时还让她写了一张委托书。后来有几次,我打电话催她办卡,结果都不了了之。所以她的工资,一直都是打往她朋友卡上的。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她的那个朋友就叫苏韵!”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信息。 也就是说“夏天”并不叫苏韵,苏韵是她的朋友。 周季林脑海中立刻浮现了一幕。刚和“夏天”确认关系的那会,曾经带她去过“醉尘缘”夜总会,她有一个朋友就是在那里做“公主”的。那个时候,他还逼“夏天”跟她的那个朋友绝交,两人还为此大吵了一架。 这个苏韵,会不会就是当初他见过的那位“公主”? 窗外的雪越来越大,越往效区走,天气就变得越冷。 看来,有必要再去一趟“醉尘缘”,如果这次没有收获的话。 不过,没有收获的概率应该很低,一般来说,居民身份证上的地址都是真实的,即使去到那里见不过本人,也能够向他的家人问到联络方式什么的。 周季林本来是这样想的。 可是当车子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想错了。 由于近年来城市的急速发展,那个地方被列为拆迁区域。 周季林他们来到的时候,居民楼都已经拆得差不多了,有推土机已经开始工作了。 一大块平地上,只有一两户低矮的小房子还孤零零地屹立着。周季林看到这一幕, 就想到了“钉子户”这三个字。 “过去打听一下吧。”周季林率先移动脚步,向其中一个小房子走去。 敲门的时候,没有人来开门。他只好又往另外一个小房子走,这次有一位年迈的老奶奶拉开窗帘,张开掉了门牙的嘴问他们:“#%¥@*” 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她大概知道他们没听懂,又接连说了好几遍,最后周季林才猜到她应该说的是:“你们找谁?” “我们啊!”他怕她耳聋听不清楚,特意大声地喊,“我们想找一个叫苏韵的女孩,你知道她吗?” 老奶奶果然没有听清楚,把耳朵贴在窗户上问:“谁?” “苏韵!” “谁?” “苏韵!” ...... 这样来回了好几次,把周季林都快折腾疯了。老奶奶才张开漏风的嘴:“哦,你说苏韵啊?” “是啊!你认识她吗?”面对这个老奶奶,此时的周季林已经没了脾气。 一旁的安莱不由暗暗好笑,听到那个老奶奶说:“不太记得了。” 周季林叹了叹气,果然还是要去夜总会那里找,只是两年了,她还在不在那里工作?他咬了咬牙,不管她换到哪家夜总会,他一家一家地找就是了。 转身要走,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对着那个老奶奶问:“奶奶,那夏天呢?夏天!你认不认识她?” “夏天?”老奶奶这次很快就听清楚了。 “对!就是夏天!” 老奶奶的脸上笑成了一朵花:“认识啊!她是个乖孩子哦。” 周季林感觉到自己心花朵朵开:“真的吗?你有她的联络方式吗?” 老奶奶摇了摇头:“那么久啰,都不知道离开多少年啰。” 刚开的花朵瞬息枯萎,周季林只好问:“那她有什么亲人吗?” “有个老婆婆,年纪比我小不了几岁。”老奶奶浑浊的目光似乎有一瞬间陷入回忆中,“那一年她去了养老院,我媳妇也想把我送进养老院,唉哟,老啰!不中用了,就等死啰。” 接下来是老奶奶的一长段自怜自艾的絮叨,得亏周季林有耐心听完。 等老奶奶停下来,周季林才问:“那老婆婆,你知道她是去了哪家养老院吗?” 老奶奶又摇了摇头: “不知道哦。” 周季林失望,他又问了几句,老奶奶都答非所问。他看从她口中也问不出什么了,悻悻然要走。 老奶奶忽然说:“不过,我孙女可能知道她的一些事。”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意外的话,下个月月初就可以完结了,码得快的话,这个月月底也可以完结。总之,不用太久了!文太冷,悲伤中~ 第52章 陈述 事情发展到现在,忽然间峰回路转,连安莱都惊讶了,原来“夏天”真的就叫夏天。或者说,在别人的记忆中,她叫夏天。 “如果是这样,为什么她的身份证信息会是假的?而且,领支票的人应该是她才对,结果却由另外一个人领取。”周季林有别的疑问,“难道她是在躲避什么吗?” 安莱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开口:“周先生,你知道,一个人除了躲避危险时不能用真实身份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本身是一个黑户。” 黑户在百度百科的解释中是这样定义的:从中国的户籍制度来说,“黑户”是指在全国人口普查中没有户籍资料,没有户口卡(常住人口登记卡),并没有身份证的人。 无法取得本人的户籍,自然无法办理个人身份证。 一听到黑户这个词,首先映入周季林脑海中的是超生,贫穷,交不起罚款...... 事实上除了这些,还有许多导致黑户的原因。 关于这个方面,周季林接触得比较少,安莱也所知无多,看来只有等到和老奶奶的孙女见过面之后才能了解。 拿到电话号码后,周季林直接给老奶奶的孙女拨了电话,礼貌地向她说明了来意。 一开始,那女孩以为周是骗子,还不肯相信,不过还好最后周季林打消了她的顾虑。 约定见面的地点是一个咖啡馆。 那女孩当天没有空,所以时间要推迟到这个礼拜六,也就是两天后。 在等待见面的时间里,周季林顺便上网查了一下黑户这个名词。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黑户在中国的数目远比他想象得要多,大概有一千多万。和有户籍的公民相比,比例大概是100:1。也就是说,每一百个中国人中,就有一个是黑户。 这个数字庞大到他不能忽视的地步。 真是触目惊心。 他们不被现有的社会体制承认,在社会中像影子一样活着,属于社会性死亡的那种人。没有身份证,无法承坐火车、飞机,甚至绝大部分不能找到工作,不能上学,即使上了学也无法上大学。 一个黑户,就算他的天资再高,也会因为无法获得一张小小的卡片而断送他的前程。 周季林拿出自己的身份证,用手量了一下,长不够9厘米,宽比5厘米多一点,就是这样一张普普通通平 平常常的卡片,居然会有人拿不到。 记忆中甜甜地笑着的女孩和“黑户”这个词重叠,周季林忽然间感到悲凉。 见面那天,他早早地就到了那个咖啡店。 等了大概一个多小时,老奶奶的孙女才姗姗来迟。 也许是害怕他是个坏人,她是和一位男性朋友一起来的。 仔细观察她和那位男性朋友的接触时的神情,可以判断两人是男女朋友。 那女孩见到他时略略惊讶了一下,她大大方方地说:“没想到你本人这么帅。” 他笑了笑,示意服务员过来点单。 女孩给她男朋友点了一杯摩卡咖啡,给自己点了一杯草莓冰淇淋。 点完单后,女孩微笑着对周季林作自我介绍:“我叫陈明明,这是我男朋友刘洋洋。” 两天前给女孩的电话中,周季林曾经给自己作过自我介绍,但怕女孩忘记,他又重新说了一遍。这一回,双方的名字大家都知道了。 陈明明说:“其实说实在话,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夏天了,我真的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不过,如果你想听听她以前的事,我倒是可以说一说。” 周季林点点头,表示理解。 陈明明又说:“但是我要事前跟你讲明白,由于年代太久,很多事情我都已经记不清了,只能拣我记得的说。” “没有关系。” 陈明明陷入沉思:“......小时候,嗯,大概是刚懂事的时候,大人们就告诉我,夏天是住在村头破庙的老婆婆从垃圾堆里捡来的。那个老婆婆,我们管她叫垃圾夏婆婆,因为她是靠拣垃圾为生的。没有人知道夏婆婆从哪里来,她这里......” 陈明明指了指自己的脑仁:“她这里有点问题,常常疯疯颠颠的,但是她对夏天是真的好,把她好好地养大了。有时候大家好心,还会扔给他们一颗白菜什么的。” 大概也是因为夏婆婆捡垃圾的缘故,村里无论大人和小孩都不太敢跟她说话,就连她养大的夏天也同样避而远之。 “我上学的时候,夏天也很想上学。不过,夏婆婆不懂上学这个事的,她觉得夏天以后跟她一样捡垃圾为生就好。夏天很想上学啊,就算不能上学,可以认字也很好。她人很聪明,找我做交易,问我能不能把不需要的书本卖给她。” 可是那个时候的陈明明,虽然 还是个小孩子,贫穷的生活让她像个小大人一样精明。 她假装答应夏天。 夏天每天把捡垃圾卖到的钱两角五角地交给她,那个时候物质比较匮乏,完全不像今天这样,两角五角对身无分文的小孩子来说,已经是一笔很大的财富了。 说到这里,陈明明有点羞愧:“这样过了差不多有半个月了吧,夏天就问我,什么时候能把书本给她。其实我不要的书本早就被我撕烂了,没撕烂的也被父母或是我当草纸用了,根本就没有多余的书本。我就跟她说,书本那么贵,哪里是她那点钱就能买得起的?” 周季林有点生气了,她没有就应该早一点讲清楚,这样子玩弄一个真心想读书的人有意思吗? 陈明明的男朋友有点意外:“没想到你小时候那么顽皮啊!” “是啊!”陈明明尴尬地笑了笑,这件事她知道自己做得不对,所以记得很清楚,现在说出来舒服多了。 服务员将陈明明点好的草莓冰淇淋和摩卡咖啡端过来。 陈明明拿勺子挖了一勺冰淇淋送入口中,她男朋友说:“大冬天的,别吃那么多冰的东西,吃两口就行了!” 看来她男朋友挺关心她的,可惜周季林没空看小情侣打情骂俏。他问:“那后来呢?夏天听到你这么说,一定很生气吧。” “是啊!她真的很生气,还把我骂了一顿,我自知理亏,可是嘴上却不甘示弱。后来,她就很少跟我接触了。” 周季林皱皱眉:“那她后来上学了吗?” 陈明明想了想:“据我所知没有吧。” 周季林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真的没有吗?” 陈明明说:“也许后来是上学了吧,我也不知道。” 周季林看陈明明在这方面知道的也不多,只好换了个话题:“那么,她是黑户吗?” 这个问题让陈明明迟疑了一下才回答:“是。” 有一段时间,她常常听她妈妈提起:“破庙里的那个夏天,她没办上户口,真是可怜哟,哭得好伤心。”至于是什么原因无法办户口,她就不知道了。 “不过。”陈明明说,“夏婆婆并不是我们村的人,她是忽然有一天出现的。大家可怜她,默认她住在破庙里。像她这样的流浪人员,应该没有户藉吧。而将夏天从垃圾堆里抱回来的时候,又没有办领养手续,怎么可能办得了户口?” 陈明明摇头苦笑:“这么跟你说我经历过的一件事吧。” 考大学的时候,需要身份证号登记准考证。 本来身份证满十六周岁就可以办理的,可是懒癌症患者的她,并没有按时办理,直到班主任把事情说出来,她才知道其中的重要性。 “我们班主任那个时候很抱歉地跟我们说,他一时之间忘记跟我们提起这件事了,那天是上传资料的最后一天,等行政处的那边催了他才想起来的。我们班和我一样没有办身份证的人不少,大概有十多个,都请假回家拿户口去办理了。” 班主任提醒他们,一定要在当天把身份证号拿到,不然只有等下一年才能高考了。 她永远都会记得那一天,赶到派出所的时候已经快下午4点了。派出所的办理人员告诉她,让她去医院验完血再过来。她生怕时间赶不及,打了个摩的赶去医院,花了十多块钱验了血型。 再一次回到派出所的时候已经4点半了。 “可是,当我排完了队正要办理的时候,那个工作人员却告诉我,由于我不按时办理身份证,需罚款100元。”陈明明脸色涨红,看上去很是愤慨,“我不知道这个规定是打哪里来的,当时我手中只剩下97块。按照那个工作人员说的,除了办理身份证的20元,还需要交罚款100元,我手头里的钱根本就不够。” 她的声音越说越快,显然情绪很激动:“那个时候,我回家再拿钱时间已经来不及了。那天是高考申请准考证的最后一天。我苦苦地哀求那个工作人员,将我的难处告诉她。我说我是高考的考生,需要身份证号才能申请准考证,我求她能不能通融一下。可是,她表现得像个高高在上的女主一样,说规定就是规定!” “我求了她大概十多分钟,她都不为所动。我并不是要让她违规帮我办理身份证,我有户口本,我只是想请她帮忙查一下身份证号而已,可是她面对我的苦苦哀求,态度一点也没有松动。我眼看着她下班时间就要到了,又气愤又难过,我说要投诉她。” 说到过去难过的事,陈明明眼眶都红了。她男朋友握住她的手,对她投去安抚的目光。 陈明明苦笑了一下:“你们知道她是怎么回我的吗?爱投诉不投诉,还亲自指点我投诉本在哪里。我走过去一看,那个所谓的投诉本,上面布满了灰尘,甚至还有蜘蛛网,也不知道多久没有人动过了,看样子一百年都不会有人看。我当时都绝望了。我只有走回去重 新求那个女人,她当然不会理我。后来,我注意到有人拿着旧的户口本换了新的户口本,新的户口本上赫然印着打印字体的身份证号码。在派出所下班前的五分钟,我这才花了五块钱换了一本。” 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本应“为人民服务”的底层公务员,却不肯伸手来帮忙。一个拿着自己的户口本,想询问一个自己身份证号码的小小过程,变得步步惊心。这也是事情已经过去八年,陈明明还记忆犹新的原因。 陈明明对周季林说:“跟你说这件事,是想告诉你,我一个有户藉的人,想求他们办点事都那么难了,更何况是夏天那样的黑户?想求他们帮忙?比登天还难!而那个工作人员所说的,迟办身份证需要罚款的事,我其他同学说他们那边根本就没有那样的规定。” 即使咖啡馆中的暖气开得很足,周季林手心里依然冒着冷汗。 第53章 继续寻找 陈明明办身份证的那个年纪,应该是她由生以来第一次接触到所谓的“官”,最令她伤心的应该是,从小到大课本一本又一本地跟她宣传“官民一家亲”原来都是假的。 那些所谓的爱民如子的“官员”,在“为人民服务”这五个大字下,进行的却是与这五个大字完全不一样的事。 从小到大一直被洗脑宣传在少女心中筑立的高大形象忽然在那一瞬间轰然坍塌,粉身碎骨。 周季林完全可以想象她当时有多伤心。 最后一天高考申请需要的身份证号码如果拿不到又会是多么地无助。她最后能拿到完全归功于她的机灵与运气! 如果象陈明明这样的合法公民想拿到属于自己的东西都要靠机灵与运气,她的待遇是这样,那么身为黑户的夏天的情况的恶劣程度可想而知。 他完全可以想象,她到处在为自己的户籍奔走,却没有一个人向她伸出援助之手,没有一个人。 如果她去求能帮助她的那些人,那些人的回答一定是这样:“按照规定,除非你能证明你是你自己,否则我们无法为你办事。” 一个人如何去证明她就是她自己? 更惶论那些条目众多的各种证明还有需要缴纳的“费用”,然而这些“费用”的去向透明度却为零。 周季林仿佛听到了绝望少女心碎的声音。 最最可怕的是,在这件事情中,没有一个人做错了事,公务员一定会说他们是按规章制度办事,黑户女孩则为自己的人生奔走到处碰壁,可是明明谁都没有做错,为什么他却觉得事情到了最后却错了呢? 就算是在论坛上看到的有关于黑户的评论,多数人的观点居然都是“活该”,“罪有应得”,“谁叫你妈生那么多”,“只怪你运气不好”等等奇言论调,好像他们口中随口所喊出来的就是所谓的正义和公理一样。 多数人通常对于少数人的苦难选择性失明,大家都已经将此奉为基本准则了,自然看不见黑户们为自己的应得的户籍绝望奔走。 他们忘记了,黑户们也和他们一样,同样身而为人。不是只蝼蚁、不是只畜生,而是活生生的人。 周季林想起了夏天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那时她用这句话拒绝了他的告白。 她说:“我首先是一个人,其次才是个女人。人和女人的分别是,人要尽最大的努力去实现身为人的价值 ,而女人则会履行天职,恋爱结婚生子。我是一个女人,但我首先是一个人。” 可是夏天,你明明知道,即使你有满心的抱负,即使你有无与伦比的才华,最终也会止步于“黑户”的身份。你永远也无法通过你的努力去向世人证明你身为人的价值。 因为他们,并没有把你当成人来看待啊! “夏天还真的是黑户啊?”安莱很关心事情发展的走向,周季林回来后,他打电话过去问。 “也许是吧。”周季林的回答却不是那么地肯定。 “老奶奶的孙女也不知道?” “不,现在的情况又有了改变,夏天是真实存在的,可是......”其中的复杂性,周季林不知道该怎么述说。 他想了想,问安莱:“你那里有夏天的照片吗?如果有简历应该有照片吧?” 直到这时,周季林才想到,夏天和他在呆在同一幢房子里4年的时间,并未留下过一张照片。 安莱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这个......我能找回她的简历就不错了,贴在那上面的寸照早就不知道丢哪里去了。不过,老大,你问这个做什么?” 周季林嘴唇抿成一条线。 他想起和陈明明见面时的对话。 他问陈明明:“苏韵你认不认识?” “认识,她和夏天关系很好,等等,好像有一个女孩,跟她们关系也很好。那个女孩衣着看上去比我们的好得多,她家里应该很有钱。” 这又是一个很难得的讯息,他连忙问:“那你知不知道那女孩叫什么?” 陈明明想了想:“不知道啊,只是在村里见过她们几次。那个女孩皮肤白白的,一张小脸圆圆的,见到我时还会对我笑,笑起来的时候一双眼睛弯弯的,就像是月牙的形状。” 夏天笑起来也是这样,周季林笑了笑:“那她和夏天长得应该很像。” 陈明明奇怪地看着他:“不可能吧。夏天的下巴尖尖的,脸型也不是圆的,属于标准的瓜子脸。” 一个人变化再大,脸型总不可能会变吧? 和陈明明描述的不同,周季林见到的夏天可不是这样,他有些意外:“怎么可能?” “我们两讨论的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陈明明嘀咕一句。 这话让周季林也疑惑了。 陈明明又说 :“你说你是夏天的朋友,那你有她的照片吗?” 周季林一时无话,越往深处去挖,他了解的却似乎越少,少到连张照片也没有。 ...... 周季林将这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安莱,安莱脑子都乱了:“这刚一确定夏天就是夏天,怎么转眼间又不是了。” 周季林说:“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我要找的‘夏天’和真实夏天之间的联系就是苏韵。苏韵是两个夏天共同认识的人,只要找到她,一切迷团都会迎刃而解。” 而苏韵,从陈明明的口中得知,她初中一毕业就离家出走了,从来没有回过家。 现在惟一可能找到她的地方就是“醉尘缘”了。 夜总会工作的女孩当然不会用真名,这使得寻找的过程变得困难重重。更加雪上加霜的是,两年前的匆忙一瞥,他没有那种天才的记忆,无法记清楚她长什么样。 不记得对方的容貌,只知道她的名字,即使有朋友帮忙,也没办法使事情得到进一步的发展。 线索就此中断。 正在周季林毫无头绪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一件被他忽略了的事。 这天,他去到高中班长家里,班长两岁多的女儿已经学会走路满地跑了。 班长夫妇见到他来作客相当高兴,寒喧了一会儿,他们就将话题千方百计转到他为什么要取消婚礼上面,他四两拨千斤一一挡掉了对方的好奇心。 班长知道问不出个所以然,只好问:“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来我们这里,总不可能是来看我们的吧?” “当然不是。”周季林说出了来意,“我来这里只是为了找一个人。” “找人?” “谁?” “学习委员的堂弟,许惕然。” 许燕容吃惊:“你找我堂弟做什么?”忽然想起当年在她的婚礼上,周季林和她堂弟结结实实打的那一架。 她掩住口:“难道你又想揍他一顿?” 周季林苦笑:“你能不能别把我想得那么暴力,我找他只是想问他一些事情。” “吓得我!”许燕容拍拍胸口笑。 也许是当年的那一架让许惕然心怀芥蒂,他并不愿意出来见周季林,他堂姐和堂姐夫好说歹说,他只死咬了口不见。许燕容拿堂弟没办法,只好向周季林挑明了堂弟不愿意见他。 周季林无奈:“不想见我,通个电话总可以吧。” 还好这次许惕然看在其堂姐和堂姐夫的面子上同意了。 “找我什么事?”电话那头,许惕然不耐烦地说。 “你和夏天不是同学吗?我想问你,她的真名是不是叫夏天?”有求于人,周季林好声好气地问。 “她不就是叫夏天吗?” 可以想象许惕然在电话那头一定翻了无数个白眼,周季林说:“她上学的时候就叫这个名字吗?” “我怎么知道,那个时候我们都叫她包子,谁还有空记得她的真名?她是大明星,是美国总统吗?让我记她的名字,脸也真够大的!” 好吧,不生气不生气!深呼吸,周季林忍住气:“你和她是哪一年同的班?” “初一。” “在哪个学校就读?” “xx第二中学。问完了吧?问完我就挂了!” 以许惕然对他的态度,是不可能同意帮忙去学校找档案的。看来只能靠他自己了。 周季林根据从许燕容口中得知的许惕然的年龄,推算出他是哪一年上的初一。有了年份,他开始往学校那边出发了。 站在学校庞大的教学楼面前,周季林再一次陷入沉思。 这个地方,离夏天所成长的效区差不多需要绕大半个城市。 这个结论,让他更加地坚信,两个夏天并不是同一个人。 如果成长在效区的那个夏天要念书,选一所就近的学校就读好了,何必绕那么大一远路? 第54章 被推荐的漫画 “真的很抱歉,我们学校档案室曾经发生过火灾,所以你想找的那一年的资料已经被烧毁在火灾中......” 再一次无功而返。 回到车厢中,烦闷的周季林忍不住狠狠地捶打了一下方向盘。 这个冬天注定过得漫长,可是无论怎样漫长,终将会过去。 春天到来,万物苏醒。 和客户谈判回到公司的宋毅直接往他的办公室走。 公司前台的招牌上写着“北极星动漫工作室”八个大字。 他匆匆越过前台,忽然间又退回来,左手搭在前台的桌子上:“你怎么哭了?” 公司的前台是个很漂亮的美女,就是皮肤有点黑。她的名字叫安安,是公司员工郑榭的女友,嗯,现任女友。此时她的双眼红红的,鸦黑的睫毛上还挂着几颗小小的眼珠。 “没有啊!宋总。”她揉了揉眼睛。 “不要影响工作。”他以为小女生和男友吵架了,不以为意,转身又进了公司。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郑榭拿着文件进来要他签属。 郑榭是公司另外一位老板赵墨的特助,同时兼任财务部的工作。公司有关金钱的进出方面的文件需要他和赵墨两个人的共同签名才会生效。 宋毅拿着钢笔,视线在文件上迅速地扫描,发现没有问题后签上自己的大名。 所有的文件签完后,他忽然想起刚刚见到的眼圈红红的前台,便问:“他跟安安吵架了?” 郑榭虽说是公司的员工,但是跟着他和赵墨混了好多年,也可以说是他们的好朋友了,这时多嘴问了一句。 郑榭笑着说:“那傻丫头哭了?” 显然他并不知道安安哭泣的事,宋毅顿时觉得自己多事了:“咳...我还以为你们俩个吵架了。” 郑榭说:“没有的事。是我推荐了一本漫画书给那傻丫头看,那傻丫头估计泪点太低,所以才看哭了。” “什么漫画这么感人?”宋毅顺口又问了一句。 “也不是什么出名的漫画,只是投稿到咱们公司,被钱添那家伙刷下来的那些漫画当中的一本。对了,说起这个,我推荐你也看一看。” 他说刷下来的意思就是没有通过钱添的审核了。 “既然那么好看怎么会被刷下来?”宋毅有点好奇。 “我看 过那本漫画后,也是这么问钱添的。那家伙说的也挺有道理,他说那个作者画的题材实在太敏感了,就算是画得再好也没有办法出版,更何况,漫画的画风比较简单,他就没仔细看。” 中国的审核制度多么奇葩,宋毅当然是知道的。他摇了摇头:“既然这样,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郑榭接过宋毅递过来的文件,再一次向宋毅推荐:“实话说,我还是提议你看一看那本漫画。” 宋毅双手十指交叉搁在桌上:“那等安安看完后你再拿过来给我。” 郑榭答应着出门了。 下班后,那本漫画手稿就到了他办公室了。他那段时间比较忙,等闲下来的时候完全忘记有这么一回事了。 一个月后,有一天在茶水间碰到郑榭,郑榭忽然问他:“你看了吗?” “什么?”他还微微有点迷茫。 “那本漫画。” “唉!”他这才恍然,“我把这事给忘了。不如你跟我说说主要讲的是什么样一个故事。” “呵呵...”郑榭舔了舔唇,“一个黑户的女孩怎么争取自己户口,如果对这方面不了解恐怕不会深有感触的。” 那算了,还是不要看了,宋毅果然不感兴趣,况且郑榭还说过画风很简单。 郑榭看到宋毅的表情,摇了摇头:“你这样会像钱添一样错失一个好故事的。我个人觉得漫画的画风虽然简单,但是里面的镜头转换运用得很是巧妙,有几个地方就好像是电影镜头一样,实在让人拍案叫绝。” 郑榭对着那本漫画一通狂赞,才把宋毅说得心动。 他回到办公室,想起郑榭的话,从一推文件中找出放在最底层的漫画手稿。 果不其然,画风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人物的头发有时候懒得画阴影,只用聊聊的几根线段代替。但是深入看下去,才发现除了画风,其他地方该有的一点也没少。 故事的一开始是在中秋前夕,垃圾堆里遗弃着奄奄一息的小女婴。捡垃圾的阿婆发现了她,将她带回自己居住的破庙里。小女婴喝了,给她喝水;小女婴饿了,想办法到村子里刚生产的妇人家里,请求人家让小女婴喝几口奶...... 在阿婆爱的关怀下,小女婴渐渐长大为小女孩,阿婆给她取名叫小夏。 同龄人上学了,小夏只能看着别人背着书包从自己面前经过。 “ 阿婆,阿婆...我能上学吗?”她睁大渴望的眼睛问老婆婆。 老婆婆摸了摸她的头:“读什么书,跟着阿婆捡垃圾就好了,外面的人都很坏。” 小夏懂事地没再向阿婆提起这件事。 ...... 宋毅看得很快,接下来的一个重大事件,应该是小夏捡垃圾的时候认识了另外一个叫小雪的女孩。 长年捡垃圾的生涯,让小夏成长为泼辣又仗义的小姑娘。 而小雪对周围环境唯唯喏喏,在学校的时候被其他同学欺负也不敢出声。 小夏看不过去,伙同自己捡垃圾时认识的流浪儿将那些欺负人的同学狠狠地教训了一顿。 可是小雪却说:“书上说打人是不对的,小夏下次不可以再这样了。” 小夏仰天大笑:“我从来都没有读过书,书上讲什么我也不知道。” “如果你想读书,我可以教你。”小雪提议。 在小雪的帮助下,小夏很快就能够自己看书认字了。 两个女孩的友情在相互的帮忙中迅速发展。 小夏十四岁时出来□□工了,雇主看得出她年龄未满十六周岁,给的工资很低。小夏心有怨气,却强忍下来了。十六周岁时,她终于开口要求雇主给她加工资。雇主却笑咪咪地问她拿身份证。 她拿不出来,甚至不知道那东西是干什么用的。 “是人都会有身份证的,你把身份证拿过来给我看,才能证明你满了十六周岁。不单只我这里,你去哪里找工作都需要用到身份证。” 听了雇主的话,小夏这才知道身份证的重要性。 ...... 故事到了这里忽然急转直下,变成了暗黑系。宋毅感到自己的整颗心都揪起来,翻开了下一页...... □□的路上注定困难重重,即使她跑断了腿,又怎么可能办得到? 留给她的只有一句又一句冷冰冰的话语。 在被有关部门推出门外后,小夏瘫倒在地上,伤心地哭了。 小雪安慰她:“其实身份证这个东西,不要也罢。” “可是啊!小雪,我真的很想拿到它。别人有的户籍、身份证,我也同样想有。别人的生命很宝贵,我的生命也同样宝贵啊!为什么我不能有,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肯帮我,为什么?” 她绝望地呐喊,像是在问老天。 那个年代,“不管白猫和黑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的经济理论还在发挥着余热,各个地方爆富的人层出不穷。对着这些新富阶层,人人恨红脑热,不惜一切手段向那个阶层涌去。 犹如八仙过海,大家各显神通。一切违法手段施展得得心应手,被丢弃的仁心早已远得看不到,找不回来。 卖假药的卖假药,卖假保健品的卖假保健品。 吃死人? 呵呵,活该你倒霉! 假、山寨,是那个时期的中国特色,屡禁不绝,甚至只要经济搞上去,根本没有想过去禁。 在这样的飞速发展下,人人一心向钱,哪里会有人想到过改革当前的户籍制度? 如果不解决,好像对某些有权利的人来说,还可以拿到一笔外快。 钱钱钱,人都掉进钱眼里去了。 这个时候,你能听得到吗?你能想象得出来吗? 在你的身边,就存在着这样一群人,他们和你们一样,生活在同一个地球上,同一个国家里,甚至是,同一个城市中。 可是,他们却不被这个所谓的体系所接受。 没有户籍,不能上大学,甚至不能上学。 唯一的上升通道活生生被堵住,被封死。 没有正规的公司会接受他们。 他们生活在黑暗之中,和你们生活在同一个世界,又像不在同一个世界。 他们,是未来没有希望的一群人。 他们之中懦弱的那群人会小心翼翼地避开阳光,寻找着那些没有人会愿意做的工作,卑微地苟存着。 黑户的小孩依然是黑户,世世代代这样延续下去。 你说这是现代社会? 像不像古代的那种世世为娼代代为奴的吃人制度? 作者有话要说:依旧没什么人看,看来得尽早完结了。加油!加油! 第55章 漫画作者 故事到了这里大概只讲了三分之一的内容,宋毅怀着沉重地心情看完了后面的部分。 当他合上漫画手稿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 他把漫画手稿搁在床头柜上,顺手关上台灯。 黑暗中,躺在床上的他闭上眼睛,却久久无法入睡。 忽然间许多信息涌入脑海中。 2006年中国全面取消农业税的时候,网上响起了很热列地讨论。报纸上是这么报导的: “2005年12月29日表决通过的这个决定,把这项惠农政策上升为国家法律。从而使在中国大地上延续了2600年的“皇粮国税”——农业税,终于走进了历史。 农业税被全部取消,9亿中国农民将因此受益。延续了几千年的农业税从此彻底退出历史舞台,无疑是个了不起的“惊人之举”。自古以来,历朝历代都靠着农民的税赋维持运转,农业税也成为农民负担中最大的一块。农民用辛勤的劳动支撑了中国工业化的进程,这是中国农民的伟大贡献。”(摘自大河网河南日报) 就av也不停的反复的说中国几千年来农民的农业税担子终于被解除了,无疑又是一片歌功颂德之声。 当时他和赵墨还有几个哥们也在讨论这件事,当然,他们不是在歌功颂德声中锦上添花。 还记得赵墨问他们:“你们真的觉得国家取消农业税是为了减轻农民的负担吗?” 一个国家,可以看作是一个巨型的商业型企业,无论是任何有关商业的买卖,其目的就是为了盈利。国家当然也不例外,而国家区别于企业的地方是,国家的盈利方式是向人民征收税款。 只要有利,那么就好像是苍蝇逐臭那样,赶都赶不走的。 所以,赵墨才会问出来这个问题。一个国家,取消能“盈利”的税款,真的只是为了减轻农民的负担吗? 宋毅当时就笑了:“当然不可能。我现在能想到的原因有两个,其一,农业税已经不再‘盈利’了,也就是说收税的成本大大提高了,成本过高买卖自然就不划算了;其二,继续征收会使农民的反弹越来越大,不利于治安管理,□□成本增加,得不偿失。这两个原因加起来,结论只有取消税收,这样还能换来赞美声一片。” 这个道理就好比今天农民除了取消农业税,还发放各种福利是一样的,并不是对你们好,一切只是为了□□考虑。 按这种角度来看,国家是一个冷冰冰的机器一样的存在啊!你强他就弱,你弱他就强。 而漫画中的主人公小夏,之所以那么难以上户籍的原因,除了自身的一些因素之外,还有当前的举国的计生制度。计生制度曾使得许多女婴刚出生时就被遗弃,被杀死,就算活下来,也会因为交不起罚款而变成黑户的存在。 也许是为了防止这类人走特殊通道上户籍,所以户籍制度卡得很严格。 毕竟计生罚款对于国家来说也是一个很重要的“盈利”来源。 床头的闹钟滴滴嗒嗒,卧室里格外地安静。宋毅翻了个身,心绪难宁,还是睡不着。他起床,到洗手间上了厕所洗了手,出来到了外间找了个水杯。 喝完水后,又回到房间。 看着依然乖乖地安安静静地躺在床头柜上的漫画手稿,宋毅以手支额:“你到底是谁画出来的啊!居然害得我失眠了。” 漫画手稿的封面是彩色的,一片生机勃勃的绿,却用与绿色形成鲜明对比的血红色的字体写着“无法呼吸的夏天”这七个大字。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关于作者的信息。 他对漫画的作者产生了好奇心。 心道:“明天上班一定得查到作者的名字,见一见他本人。噢,不,如果有可能,把他请到公司来工作。” 重新躺回床上,脑子慢慢地回忆着刚才看到的漫画内容...... 小夏的血在脉搏里流动着,还是热的。 你能感受得到吗? 不! 恐怕你已经忘记了她是个人,和你活生生一样生活在这个世界的人! 没有人帮得了她。 朋友帮不了她,亲人无法帮她,那些一天到晚只会在媒体面前摆拍“爱民如子”的官员们更加不可能帮她,就算是警察,也只会因为她的黑户的身份把她抓起来,好可以从她身上拿到一笔钱。 这是基本国策啊! 谁能动摇? 根深蒂固地嵌入每个人民血肉中的基本国策啊! 站在这个庞大的无可动摇的壁垒森严的制度面前,她除了绝望还是绝望。蝼蚁岂可与大象比肩,区区螳臂又怎能挡车? 然而这种局面是她造成的吗? 答案恐怕不是不可动摇的吧? 个性刚烈泼辣的小夏在这样的制度面前屈服了,她 开始寻找着各种找帮助她办理户籍的关系,甚至为了给那人凑够钱,小小年纪开始了卖、春的生涯。 可是毕竟年龄尚小,又急于求成,她被骗了。那个说可以帮她办理户籍的人,一次又一次地找她拿钱,又一次又一次地找借口推诿。他面目慈善,实际上却是只想吸干小姑娘身上每一滴血的蚂蚱。 得知真相的小夏再一次绝望了,人心这样可怕,这样可怕...... 漫画的后半段,小夏已经黑化了,她成为黑道卖毒的一份子。小夏的面容逐渐变得狰狞不可辨,笑容越来越可怕。祖国的花朵来向她买“药”,没问题,只要你出得起钱。 她的灵魂已经出卖给了魔鬼。然而最开始的时候,她的愿望只是开一家小小的花店,从此快快乐乐地生活。这个小小的愿望,却从灵魂沦陷的那一天开始注定遥不可得,犯罪的结果只有走向灭亡。 看到这个小姑娘在漫画的最终倒在血泊里,宋毅并未感觉到有丝毫的快意,只有无限地惆怅和寒冷。这种寒冷不是身体能感受的寒冷,而是从心底里发出的,好像来自于地狱之冰,常人一经触碰,痛不可耐。 故事的最终,作者这样写道: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任何看似固若金汤的制度,如果不及时反思更改,最后都会毁于一个又一个小小的蚁穴。小夏是其中一个蚁穴,像她这样的蚁穴放在全国并不可能会少。希望在有生之年,可以看得到,全中国再无一黑户。 可是即使这一天到来,小夏却再也没能睁开眼看看。 “铃...铃...铃...” 刺耳的闹铃响起来,宋毅伸手按掉闹钟,抓起被角盖完全身,才刚入睡,怎么就天亮了呢。 他眯了一会眼,终于不情不愿了翻身起床。一夜失眠,毕竟年纪大了,刷牙的时候在镜中看到的自己果然变成了熊猫眼。 为掩去黑眼圈,出门的时候,他在鼻梁上架了一副黑框眼镜。 开车到了公司,公司的员工已经到得差不多了。那些人看到他戴了并时并不戴的眼镜,都好奇地多看了他两眼。 上班时间一到,他立刻叫负责处理投稿这一块的文员把投稿信息调给他看。 那文员直接把自己做的excel表格发给他,他点开一看,上面密密麻麻全部都是各个时间段有关于投稿的信息。 他直接在键盘上按下“ctrl+f”键,在跳出来的 对话框中输入“无法呼吸的夏天”这几个字,很快地就得到结果。 作品:无法呼吸的夏天 作者:苏韵 联系电话:1xx...0(懒得想) 联系地址:xxxx...(更懒得想) 投稿日期:xx年xx月xx日 “投稿日期......嗯,一年多以前投过来的。作者苏韵,电话号码......”宋毅对着电脑屏幕说,他翻出拿起坐机电话,对着屏幕上出现的号码拨过去,回答他的是一阵电子音:“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停机...对不起...” 咦?居然停机了! 唉,真是可惜,原本还想见一见本人的。 宋毅轻轻叹了叹气,揉了揉脑仁。 中午用过餐后,到茶水间倒水喝,他跟郑榭又碰面了,刚好安安也在场,三个人聊起了《无法呼吸的夏天》这本漫画。 安安说:“我小时候也是一个黑户呢。大概小学毕业时,我妈妈求了在部队当过兵的朋友,请他帮忙去说情,好让我能上户籍。虽然我妈的朋友和办理户籍的人员认识,但是当时工作人员的嘴脸我到现在还记忆犹新。高高在上,不可一世,我妈妈则是卑躬屈膝,说尽好话,最后花了3千块钱才把我户口给上了。” 也正因为如此,她看《无法呼吸的夏天》时,才会将自己代入小夏的角色中,悲伤不可自抑。如果当时不是妈妈刚好认识那个当过兵的朋友,可能她到现在依然是个黑户。那么发生在小夏身上的事,会不会也会发生在她身上?小夏的结局会不会就是她的结局? 一想到这个,双臂上就会发寒冒鸡皮疙瘩。 说起漫画,难免就会提到漫画的作者苏韵。 “宋总你打过苏韵的电话了?呵呵......我听郑榭说,他也打过,只不过当时他打电话时就已经停机了。好可惜,真想见一见她本人呢。”安安捧着绿茶说。 也合该他们运气好,当时茶水间还有一位新员工小邓,小邓刚好听到他们的对话,忍不住插话进来:“苏韵我认识啊!就是不知道你们要找的和我认识的是不是同一位。” 作者有话要说:可能文章的某些观点很什么...但是请相信,我是个爱国者滴。 如果面对不公平不合理的制度,却不能发声,到处都是歌功颂德的声音, 那我只能说大清药丸 啦!!! 当然,去年年底户籍改革已经提上议程,我相信黑户的光明终会来临。 但是,议程的提及会不会也是因为黑户们再难以管理, 造成□□成本的增加才会开始想到改善? 说到底,这个议程能提及还是靠黑户们的抗争才能得到的。 毕竟天底下没有掉下来的陷饼啊! 另,没错,宋毅就是男二 第56章 画画的女子 这话一说完,茶水间的另外三人立刻看向他。 安安兴奋地发出一连串的问话:“真的吗?她在哪?你是怎么认识她的。” 宋郑两人也觉得有戏,毕竟苏韵是画漫画的,这个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同行能碰上的几率还算是比较大的。 小邓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竟引起那么大的关注,一时间愣了愣。他属于那种害羞宅男型的,被三个人的目光投射,脸蛋慢慢变成了绯红色。 他吞吞吐吐地说:“说起她来,你们就算没有听过她的名,也应该见过她制作的动画短片了。前阵子豆瓣上评分9.5的那部《我是杀手》就是她的作品。” 安安脸上一片茫然,郑榭若有所思,宋毅却眼前一亮:“《我是杀手》原来是她制作的!”显然他有看过这个短片。 短片只有短短的7分钟,信息量却很大。画风小清新,温馨搞笑是它的表像,内核讲述的却是一个关于人生的悲凉故事。底下评论里都说太虐了,还温馨提示泪点低的人最好不要看。 《我是杀手》和《无法呼吸的夏天》两相比较起来,作者在画风上面进步非常大。 这样一来,宋毅对这个叫苏韵的女人更加好奇了。 他问小邓:“你是怎么认识她的?” 小邓说:“我和她原来都在风云工作室工作,我辞工的前几天,她就离职了,由于辞的急工,还被扣了半个月的工资呢。” 安安瞪大眼睛问:“她为什么辞工?” 小邓挠挠头:“因为她当时在和老板的侄儿竞争组长,结果老板的侄儿靠关系选上了。唉,我们当时都很为她不平,毕竟她能力摆在那儿。落选后,老板的侄儿还处处为难她,隔三岔五地找茬。你们不知道,她工作很努力的,从进公司开始,天天上班上到凌晨,早上又准时上班。这种努力程度,我都自问做不到。就算这样,她还老被别人攻击,要换了我老早就辞了。” 宋毅蹙眉:“为什么别人会攻击她?” 小邓脸红红的:“还不都是因为她没什么学历,而且,公司都在传她之所以能进风云,是老板的情妇介绍进去的,所以说,其他人都不太看得起她。” “实在太过份了!”安安义愤填膺,“就算没有学历,她不是已经用能力来证明自己了吗?那些个长舌嘴,都在叨叨什么啊!” 小邓说:“本来这话我不应该说,但是我原来的公司氛围不 是很好,所以我才辞工到这里来的。前不久,我请假回家路过西街的时候,看到苏韵在那边摆摊给人画画。我挺吃惊的,毕竟她离职的那会,公司里的人都在传她是不是另谋高就了。谁知道她只是在街边给人画画。”说到这里,他惋惜地长叹,“可惜了她那么好的才华!” 小邓进公司还不满两个月,按这个时间推算,苏韵在西街摆摊的日子并不长。 宋毅打算待会翘班去那里看看。安安虽然也有这个想法却不敢这么做,只得问小邓:“那星期天的时候她还在那里摆摊吗?不在的话我只能请假去看看她了。” 小邓傻傻地笑了:“这个......我真的不知道。” 安安立刻就苦瓜脸看向郑榭,郑榭安慰她说:“像她这样的自由工作者,星期天应该也还在的,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 安安知道也只能如此了,噘着嘴点了点头。 宋毅又向小邓问清楚了目标位置。小邓说:“很容易找的,从过巷一直往里走,最后一个就是她了。” 在安安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宋毅出发了。他上车系安全带时,感叹说:“还是自己当老板好啊!”起码自由一点。 小邓所说的那个西街过巷,里面全是卖画的,有中国山水花鸟虫鱼人物,有西方油画粉彩素描,五花八方,看得人眼花撩乱。 宋毅走到最里面的时候,人就比较少了,和前面的吵杂相比,这里相对较安静。 白衬衫,扎着马尾的女子正在给一对母子画素描肖像画。 她背对着他坐,看不清楚容貌,只能看到她手中的画笔迅捷无比地在画纸上飞舞,前面坐着的母子的音容笑貌渐渐跃然于纸上。最后停笔的时候,整幅画就好像是一张放大的黑白照片般。 抱着孩子的妇人看到画后很满意,笑着说:“你画得真快。” 女子的声音很清脆,一字一字吐音清晰,如击玉罄:“谢谢夸奖,诚惠25块。” 那妇人掏了一张50的出来,苏韵给她找了25块钱,妇人拿着打包好的画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妇人走后,女子活动了一下身子,重新坐下来,继续开始画她的画。 一直在旁边看着的宋毅这时才走上前去:“请问......” “嗯?”女子听到声音,转过脸来。 宋毅却在这个时候愣住了。他对人脸有天才的记忆力,凡是他 看过的人脸,都能过目不忘。 那年他失恋,哥们为了让他高兴,特意花钱买了一个女孩送给他泄、欲。见到那女孩时,被对方满脸羞涩却强装镇定的神态吸引住了。虽然后来,他并未能如愿办到他想办的事。 后来,再见到那女孩时,她已经是别人家的家政了。 女孩的脸和现在看到的女子的脸在他眼前重叠起来,分明是同一个人! 他大吃一惊:“是你!” 对方看到他时有瞬间的惊慌,随即又恢复镇定:“是我又怎么样?” 他眉头皱起来:“你到底是叫冬天,还是夏天,抑或是苏韵?” 初见时她说她叫冬天,再见时别人告诉他她叫夏天,现在却又听说其实她叫苏韵!三个名字,到底哪一个才是她的真名? 宋毅看着面前的女子,忽然疑惑了。 女子两手收在胸前,双眸微微眯起:“你怎么知道我用过苏韵这个名字......” 冬天?夏天?苏韵?三个名字,哪一个都不是她的真名,她真正的名字,叫做暮雪。 想到这,暮雪忽然调皮地扬起嘴唇一角:“你管我叫什么,你喜欢哪一个就叫哪一个啦?我不会介意的!” 宋毅听出她话音中戏谑的成分,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她重新坐回去,不再理会他,继续画她的画。 宋毅呆站片刻,又开口问:“《无法呼吸的夏天》是你的作品吗?” 她作画的手停顿了一下,一个不耐烦的眼神扫向他,似乎是埋怨他为什么还不离开:“是我画的又怎么样?不是我画的又怎么样?” 语气中似乎对他颇有怨言。他苦笑了一下,估计她是恨他当初将她不光彩的过去抖漏出来。他想了想,忽然坐到她画架对面的椅子上:“我要画肖像画,你帮我画一幅。” 上门的生意,她总不会拒绝吧。 听到他的话,她的眼睛终于从画纸上抬起:“100块?” “不是25吗?”什么人!一下子就涨了四倍价钱!她以为刚才和那对母子的对话他没听到? “哦。”暮雪眨眨眼,“没办法,人家脸小,你脸大啊!” 宋毅怒! 暮雪忽然就笑了:“别生气,我这是夸你呢......到底要不要画?” “画!” 结 果他花了100块钱拿着自己的肖像画气呼呼地回去了。回去的时候一直在告诫自己,这种女人再也不要见了,可是第二天,他神出鬼差地又出现在那画摊上,又花了100块钱画了一张肖像画...... 周而复始,他数了数,自己总共收集了60张肖像画。 看着那一整叠画像,他告诉自己,镇定镇定,明天一定不要再去了! 可是,不管他前一天如何信誓旦旦,第二天依然如约而至。 这下子,不只是他自己,连她也吃惊了:“你要那么多画做什么?” 他拿出香烟点燃,抽了一口,白雾从他口中缓缓吐出:“送人!” 她失笑:“你那么自恋?” 不理会她的冷嘲热讽,他问:“你在这摆摊,一天能赚多少钱?” 她想了想:“你来之前是100左右,你来了之后多了100。” 他弹了弹夹在两指间的香烟,烟灰脱落:“到我们公司来吧,除了三金五险,每个月还给你一万块钱,怎么样?” 她淡淡地笑了笑:“原来你这两个月来,天天到我这里画画,是为了跟我说这个呀?你早点说啊!” “你同意了?” “那倒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你早点说,我就可以早一点拒绝你了,你就没必要花那么多冤枉钱了。” “为什么?”他有点意外,“如果是钱的问题,你提出来,只要在我能力范围都可以商量。” 第57章 理想与现实 为什么? 为什么不愿再进公司? 这个问题,不久前碰见的旧同事小邓也问过。 一想到这个,暮雪心中便产生了浓浓的疲惫感,她实在是太累了。 小邓却说:“你有那么好的天赋才华却不拿出来用,不感到可惜吗?” 天赋?才华?这个世界上哪里有这种东西?不过是拼了命努力的结果罢了。如果真的有天赋和才华存在,那一定不会是发生在她身上! 刚进风云公司时,她度过了很艰难的一段时间。没有关于这方面的工作经验,几乎是方方面面都需要跟人好好学习。但是公司的同事似乎不是很友好,面对她的求助,总是一脸的不耐烦。当然,相处久了,这种情况得到了改善。 公司的许多同事都是从正规的美院毕业的,所以对她这个没经过系统训练的半吊子难免会有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她深知与这些同事的差距,每天每天花大量的时间刻意地去练习,努力地追赶他们的脚步。不知道自己的天赋如何,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成功,只凭着一腔热爱,拼了命去做...... 现在想想,那个时候努力的自己还真是可爱。 长时间的睡眼不足,让她两眼下有了深深的黑眼圈。努力的结果并不是毫无收获的,至少属于她个人的作品《我是杀手》还是很受欢迎的。 可是,老板的侄儿当上组长之后,竟然提出让她抄袭国外优秀的动画,只为了能尽快制作动画成品,混各种政策补贴。 她当然也知道,风云公司已经不像早些年了,她进公司以后,公司的情况每况日下。老板每次开会的时候,提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目前形势不太好,经营利润薄弱。 公司前途未卜,情况堪忧,所以组长才提出了抄袭国外动画的想法。因为抄袭,能最快完成作品,毕竟不需要自己用脑思考,只有稍微修改一下,照着画就好了。 国内市场浮躁,对于抄袭成风这件事屡禁不止,无论是漫画界还是影视界,对于别人的东西,信手抓取,美名其曰:读书人的事,能算偷么? 没想到公司有一天也会采取这样的手段,暮雪有点难过。 组长劝她说:“这有什么,写小说的那个郭四,不也是抄袭别人的作品吗?现在不也好好地活跃在观众的视线中?反而是被抄袭的那个人连听都没再听说了。还有于妈,他的哪部电视剧没有抄袭?人家不照样拿很高的收视率 ?整个市场如此,人家黑你也只能跟着黑,人家醉你也只能跟着醉,一个人清醒有什么意思?” 抄袭都能说得这么义正辞严,也算是奇闻了。 他还说:“说不定你这么一做,就是下一个郭四,下一个于妈了,一夜之间爆火,要名有名,要利有利,要钱有钱......” 而这一切,只需要抄袭就好了。 “如果这部作品能成功,公司给你的奖励不会少的。”组长不断地拿利诱惑她。 说真的,如果说不心动那肯定是假的。能让组长这么循循善诱地说上这么些话,是不是也证明她起码也有了自己的一点点实力?因为这个发现,她心里也有了一点小小的窃喜。 拿别人的作品,稍微地修改,就可以有名有利有钱。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在利益的诱惑下,其他的东西又算什么呢? 可是—— “对不起,组长,我不能这么做。”她想了又想,考虑了许久,才答复了组长。 就算她能成名,抄袭的标签也会跟随她一生啊!无论之后她取得多大的成功,依然摆脱不了抄袭的阴影。到时候,相信她纵使功成名就也不会感到快乐的。 而且靠抄袭所得来的成功,也不是她生为一个人想要实现的价值。 组长当时很生气:“怎么,你觉得自己‘众人毕醉我独醒’?呵呵,你自己不也是抄袭了别人的东西吗?” 他将一本小说甩在她面前:“你看看人家的封面,跟你画过的一幅背景是不是很像?你别以为自己隐藏得很深,公司早就有员工出来揭发你了,是我帮你把这事压下来,别不懂得感恩!” 小说的封面是一片桃花林,桃花夭夭,灼灼其华。著作栏那里写着寂寞林三个工整的隶体黑字。 她拿起那本小说看了看,忽然间笑了。 那天之后,组长似乎对她颇有怨言,工作中处处为难。虽然没有提出让她离职,但他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后来,实在不堪重负的她只好辞职了。 她不怪组长,一个不服从上级命令的员工,没有哪一个管理者想要的。归根究根,只能怪两个人想要到达的目的地不同,理念不一致,分道扬镳是迟早的事。 离开公司的那一刻,她很轻松。本以为一辈子都不会离开的地方,终于还是敌不过世事无常。其实,她的愿望一直都是可以赚钱的同时还能画画,一直以来也向着这个方向 努力。就算不再待在公司里,画画这个梦想也不会放弃。无论在什么地方,只要手中有笔就好。 其他的事,根本就不重要。 无数的回忆如电影碎片般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暮雪看着面前沉稳帅气的男人,微笑着说:“不为什么,我觉得我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了。反正我喜欢的只是画画,在环境优雅的公司,和在露天的街头巷尾,对于我来说没有区别。” “可是你在这里,没有人理解你的画,没有人理解你、认同你。”宋毅站起来,居高临下地对她说,“那些来来往往找你买画的人,他们只当你是千千万万普通的卖画者中的一个。你在这里,收获的只有孤独。没有人所认同的人生,真的就是你想要的吗?” 她仰着脑袋看他,某一瞬间漆黑的瞳仁中似有电火之光闪动,但下一秒随即熄灭,几乎让宋毅以为自己刚才所看到的只存在于他的幻想中。 他有点失望,从钱包里掏出一张红色大钞压到她手中,随着大钞递过去的,还有他的名片。 他说:“你自己好好考虑一下,考虑清楚了可以给我打电话。” 等宋毅离开后,暮雪才把那名片拿出来看。 良久,她把名片揉成一团,打算扔到垃圾桶中。转念又一想,还是算了,留着日后或许有用。 当夜幕降临时,她收摊回家了。 没打开门,就听到里面啼哭不止的小孩哭声。 “念夏!”她心一慌,钥匙更是难对准好锁孔,连试了好几下,才总算□□去。门开了,小念夏坐在四散的积木面前大哭,一边哭一边叫妈妈。 她看小念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忙过去抱起她,随手抽、出桌上放置的纸巾给小念夏擦眼泪鼻涕。 “不哭不哭,小念夏乖,不哭......”她轻哄着小孩,一边到阳台厕所那边的方向看了看,没有看到苏韵的身影,便问小孩,“妈妈呢?” 小念夏抽抽噎噎地回她:“我睡觉,起来妈妈就不见了。哇哇哇......” 暮雪轻轻叹气,像摸小狗那样摸着小念夏的小脑袋:“不哭哦,妈妈只是出去给念夏买吃的,很快就回来了。” “真的?”有晶莹的泪珠挂在念夏的睫毛上,“是买念夏最爱吃的冰淇淋吗?” “呵呵......应该大概也许是吧。”暮雪也不是很肯定,她就是随口那么一说。 小 念夏这才高兴了。 暮雪把小念夏放到小凳子上,帮她理了理头发:“乖乖的,姨姨给你做饭吃。” 小念夏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说:“要等妈妈回来才能吃的。” 咧嘴轻笑,暮雪在小念夏的鼻子上刮了一道:“好~你这个小鬼头啊!” 一直等到饭菜都凉了,苏韵还没有回来。 暮雪对小念夏说:“妈妈今天可能有事,不然咱们先吃吧。” 小念夏可固执了,她撇过脸去:“我不!我就要等妈妈回来!” “可是,妈妈回来看到小念夏那么晚了还不吃饭,她会伤心的,说不定还会哭哦。” “真的?妈妈会哭吗?”小念夏有点迟疑,“那......那咱们还是先吃吧,念夏不想妈妈伤心。” 小念夏真是太懂事了,暮雪忍不住在她脸蛋上香了一个。 苏韵回来的时候,喝得醉醺醺的,走路都东倒西歪的,嘴里也大声地胡言乱语。 暮雪刚哄了小念夏睡觉,不想让苏韵吵醒她,便把苏韵扶到阳台里坐下,拿湿毛巾给她擦脸:“你怎么喝了那么多酒?” 苏韵嘿嘿笑着:“我今天高兴!你知道吗?我今天去参加旧同事的婚礼了!” 那也不能把小念夏一个人丢在家里吧。暮雪对她有点意见,但看她醉成这样,也不好当场责备她。 苏韵笑着笑着,忽然就哭了:“大家都过得好幸福,为什么只有我,只有我那么不幸?” 单亲妈妈不是那么好做的,千年来大家歌颂的母爱也会在一天一天小孩的哭闹声、永无止歇的换尿布过程、小孩生病时医院来回跑等等繁锁的生活日常中消耗殆尽。 如果没有小孩就好了,如果还是单身就好了。估计这种感法不止一次地从苏韵脑海中冒出来吧。 第58章 困境 苏韵并没有在夜总会做很长时间,暮雪从风林别墅离开后大概过了半年,她就自己独立做生意了。一开始是摆路边摊卖衣服,后来生意不好,又改卖假首饰,接着又改行卖起了山寨手机...... 也许是并没有做生意的天赋,无论是做什么买卖,她都没能坚持很长时间。长期赚不到钱,还要照顾小孩子,让她的脾气越来越古怪暴燥,有时候甚至会变得歇歇底里。 “好痛苦,快要坚持不下去了。”这是苏韵最近常常对暮雪说的话。 今夜,在醉酒之后,苏韵再一次失声痛哭。看着这样的她,暮雪有点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安慰她。 而正在这时,传来敲门的声音:“401,401,查房!” 派出所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到出租屋这边查房一次,平均算下来几乎每个月一次,不知道他们在查些什么,暮雪每一次都悄悄地躲起来,有时候是躲在厕所里,有时候是躲在内室。 苏韵跃跃撞撞地走出去开门,和查房的工作人员核对了一下自己登记在册的身份证明。 “你叫什么名字。” “苏韵。” “一个人住吗?” “一个人。” 一般来说,工作人员看见对方是个安份守已的女人,都不会查得太严的,略问了几句就走了。 苏韵关上门,暮雪这才敢走出来。很多时候,暮雪都觉得身份证这个东西可有可无,可是在面对警察时,又会觉得如果能有一张个人身份证就好了。这样她就不用担心会被查到,也可以去任何一个她想去的地方。而不是像现在,只能依赖别人。 “苏韵姐,我现在已经辞工了,时间也比较充裕,不如就把念夏交给我带吧,她可以在我的画摊旁边玩,我会负责看好她的。这样,你也可以有你自己的生活......”晚上睡觉躺在床上,暮雪轻声跟苏韵建议。 苏韵没有回答,不知道听到没有,室内安静得只能听见浅浅的呼吸声。 还是明天再说吧,暮雪拉上薄被,闭上眼睛。 第二天出去时,暮雪把小念夏带到她的画摊旁。因为害怕自己画画的过程中,小念夏会忽然走丢,她还买了两只用弹筑线连起来的手腕,一只套到自己手上,一只套到小念夏手上。这样只要小念夏走远,她立刻就知道了。 旁边的好几个摊主看到她抱了一个可爱的小孩过来,都忍不住跑过 来看。 “好可爱的小孩子,你瞧她两边脸蛋上鼓鼓的......” “啊啊~小手上也是肉嘟嘟的,好想咬一口。”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可以亲一下吗?” ...... 小念夏明显有点害羞,那么多人七嘴八舌地围着她转,她脸蛋儿不禁浮起两朵红云。很快地,她就收获了两串冰糖葫芦、一包葡萄干、五条巧克力棒...... 暮雪怀疑她在这里再待下去,不久之后就会变成一个大胖子了。 这天她抱着小念夏回家后,刚把钥匙放在桌子上,就发现桌子上多了一个信封。她让小念夏先去洗洗手,自己打开信封看,里面只有寥寥两行字: 我走了,不要来找我。 苏韵字 犹如数九寒冬被人兜头泼下一盆凉水,看完信后,她呆住了。心脏的狂跳声中,她拿出手机来拨打电话,电话里只有重复的电子忙音:你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这天晚上,苏韵没有回来,第二天也没有出现。第三天、第四天......整整七天,暮雪都没能等到回心转意的苏韵回来。 在这七天中,小念夏一直哭着要找妈妈,都被她以各种借口混过去了。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派出所的工作人员又过来查房了。 暮雪抱着小念夏躲在厕所,耳朵却时刻留意着门外的动静。 “401,401!快出来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工作人员一直敲了大概二十多分钟的门,敲门的声音越来越重,工作人员的语气越来越不善。 他是怎么知道房里有人的?暮雪眉头一皱,从厕所中探头出去看,大门下面有一条门缝,而她忘记关灯。 小念夏嘴巴一撇,几乎都要被吓哭了。 暮雪赶紧伸手堵住她的嘴,小声贴着她的耳朵说:“嘘!不要怕,门外的那个人是坏人,咱们只要不开门,他不会进得来的。” 那工作人员又尽忠职守地敲了十来分钟,在暮雪越来越担心的时候,才终于放弃离开了。但是暮雪知道,今晚不开门,他明晚还会再来,明晚不开门,他后晚还会再来......直到她肯把大门打开。 怎么办?暮雪看着吓得瞪大一双眼睛的小念夏,一筹莫展。 这样下去,她可能等不到苏韵回来,就被赶 走了啊! 她一放开堵住小念夏嘴巴的手,小念夏立刻就哭起来了:“妈妈,我要妈妈。” 她连忙竖起食指贴在唇上:“嘘,坏人可能还在外面,不要说话。” 小念夏被她这么一吓,委屈得想哭又不敢哭。 其实暮雪也很想哭,苏韵这个混蛋,就这么逃走了!她该怎么办,小念夏该怎么办?苏韵真的还会回来吗?纷涌的念头潮水般在脑袋里奔流,暮雪感到一阵头疼。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还是偷偷地哭了,泪水好像永远也止不住,一滴又一滴,湿了枕巾。 苏韵再不回来,念夏就只能送去福利院了。可是,哪里有福利院?她起床打开电脑上网查地址,一边哭一边查看最近的福利院在哪里,待遇好不好,口碑怎么样。 可是送走念夏,苏韵忽然间想通了回来怎么办? 想到这里,点击鼠标的手停下来,握成拳...... 第二天晚上,她故意没有回家,和小念夏待在附近的ktv包厢里,一直到了凌晨两点才敢回去。 开门的声音惊动了隔壁的邻居,对门开门出来,一张睡眼惺忪的脸对着她抱怨:“刚才查房的那人在你门外敲了好久时间的门,明晚你还是待在家里等一下他吧,要不然他再敲下去,你不要睡觉我们还要呢,我们早上都是要上班的!” 暮雪连声道歉,开门进去,把睡着的小念夏抱到内室的床上。 翌日,她早早地起床,帮小念夏穿上她最好看的小裙子,去了一趟照相馆。这些年来,由于自拍手机的迅猛发展,照相馆已经越来越没落了。 从照相馆出来,暮雪到提款机那里取了钱,将取出来的钞票团成团放入小念夏的裙兜里。 “姨姨,我们要去哪里?”小念夏眨着水汪汪的眼睛问。 “去一个有很多小朋友的地方。”暮雪摸摸小念夏的脑袋,差点就哭了,强行忍住,别过脸去。 计程车停在马路边,又开走了。 马路边上站着暮雪和小念夏。 对面的建筑物上竖立着“xx社会福利中心儿童福利院”几个大字。 小念夏仰着小脑袋,不明所以地看着暮雪。 暮雪努力地调整面部表情,挤了个笑容蹲下来,和小念夏平视:“你以后要乖乖听话,知道吗?想哭的时候,在没人的时候再哭,不然别人会觉得你麻烦讨 厌你......” 她不管小念夏能不能听懂,一句一句地往她脑袋里灌输:“......不要和别的小朋友吵架,不要打架,别人欺负你,忍忍就过去了......” 小念夏含着手指头,不知道听懂了没有。 暮雪总感觉自己有数不清的道理要教给小念夏,可是说到后来,她渐渐地想不出来该说什么了,只好停下话头,期待地看着小念夏:“都记住了吗?” 小念夏蹙着眉头看着她,她叹了叹气,也只好这样了。 在离开之前,她拿出手机再一次拨打苏韵的号码,还是显示着关机状态。 暮雪又重新蹲下,替小念夏理了理头发,温柔地问:“你想见妈妈吗?” 小念夏很用力地点点头。 暮雪心里很难受,但她还是说了:“在这里乖乖地呆着,妈妈会来接你的。姨姨现在有点事需要离开一下,你自己一个人呆在这里,能做到吗?能做到的小孩子才可以见到妈妈哦。” 小念夏歪着头,不知道想着什么,在听到能见到妈妈的时候,终于再次用力地点了点头。 暮雪站起来,转身离开。 “姨姨——”身后的小念夏叫住她,她站定,没有回头,小念夏说:“等妈妈回来了,咱们一起去吃冰淇淋。” “好......”她几乎是飞奔着逃离的,一边跑一边哭。 对不起,念夏,真的对不起,我没有办法...... 那天天气很阴沉,没有太阳。小念夏孤零零一个人站在马路边,一脸倔强的孤勇。有好心的行人路过停下来问她:“小朋友,你爸爸妈妈呢?” 她别过脸去,这些问话的人都是坏人,她才不要回答。 妈妈很快就来了,很快...... 作者有话要说:小时候,每年寒暑假,最害怕的就是听到半夜查房的敲门声。 那个时候,还不像今天这样开放。 离开自己家乡的人到别的地方,是需要办一张半年期的暂住证, □□费用是750元。 也许你会觉得这个数目并不多,但是当时工人每月的标准工资只有450元。 查房的时候,爸爸就躲在屋顶,我看着那个工作人员拿着手电筒在阳台上照过来照过去, 只要他一抬头,就能看到我的爸爸,我 心跳得飞快。 最终他还是什么也没有发现,离开了。 第59章 发现 小念夏没能等来她的妈妈,暮雪气喘吁吁地又跑回了原地,看到小念夏还站在原地,松了一口气,弯下腰来喘了一回气,才走到小念夏旁边,对她伸出手:“我们走吧。” 小念夏不解地看着她:“不等妈妈了吗?” “不等了,妈妈说她今天有点事不能来了。”暮雪将小念夏抱起来,看了一眼对面的福利院一眼,咬着牙转身离开。 她在这个城市生活了十八年,这个城市没有承认她;她在这个国家生活了二十五年,这个国家也依然没有承认她。无处不在的身份限制,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想起以前看过的那些香港电影,面对警察时,电影人物总会这么说:“阿sir,我可是个奉公守法的良好市民。” 她很想对那个查房的工作人员说这么一句:“我是个奉公守法的良好市民,拜托不要再来查我了好吗?”可是,连说这句话的机会,她都不能有。 小念夏双手圈着她的脖子,看着她的眼睛问:“姨姨,你怎么哭了?” 她擦了擦眼睛:“眼睛进沙子了。” 下班前,宋毅接到暮雪的电话,她问:“我真的可以去你们公司工作吗?” 电话那头除了她的声音,还有车流经过按喇叭的声响,她应该是在公路上打的电话。 自从那天把自己的名片给了她以后,宋毅就再也没有到过西街那个画摊了。 他一直都在等这个电话,而且他有自信,她一定会打过来的。 果然他等到了,宋毅说:“当然可以。” “那——”电话那头的女声有点迟疑,“我可以住在公司的员工宿舍吗?” 他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提这样的要求,公司是没有员工宿舍的。不过,他很快下了决定:“你没地方住了吗?我可以帮你租房,房租由公司承担。” “这样啊!”她的声音里有说不出的失望,“那还是算了吧。抱歉,就当我没有打过这个电话好了。” “等等......” 公司的员工宿舍和在外面租的房子之间有什么区别?宋毅完全想不通,他在她挂断电话之前叫住了她:“我们可以见面再谈。” 见面的地点是在一个路边餐厅的包间里,进去时,看到她正在给一个小女孩喂食。那小女孩看到他进来,一边张嘴吃送到嘴边的食物,一边好奇地看了他一眼。 这个小女孩是她的女儿?这是宋毅下意识的反应,难道她当然离开周季林时就有了身孕?不过,凭着小女孩的个头大小猜测了年龄大小,再推算了一下时间,又觉得这个可能性降低为零。 他困惑地坐下来,她说:“宋先生,你想吃什么可以随便点,今天我请客。” 桌上有菜单,他拿过来一看,菜单上油腻腻的,不过菜色还算丰富,价格相对他去过的饭馆来说相当的便宜。餐厅的环境让他本来想说不吃的,但转念一想,这样做太失礼了,还是随便点了两个菜。 服务员出去后,包间里只剩下他和她还有那个小女孩。 宋毅问:“这个小女孩是谁?” “她是我朋友的女儿,我朋友最近有点忙,托我帮她照顾一下。” 他很快想明白:“这就是你要住公司宿舍的原因?” “嗯。”她点了点头。 “帮你在外面租房和公司宿舍不都一样吗?” “不一样。公司宿舍大多数都是私人的房产,警察不会过去查房。在外面租房,不管是谁租的,都会有人来查房。” 宋毅笑了笑:“查就查啊!反正你也没做坏事......你不会做了什么违法的事情吧?我只是开个玩笑。” 她把勺子递给小女孩,让她自己吃,“你现在也看到了,我带着小孩子,在外面租房有人查房会很麻烦的。” “也对。”宋毅点点头表示理解,他想了想,“如果你同意的话,可以住到我的公寓?” “你的公寓?” “对,最起码不会有人查房,只是要跟我一起住了。” 她很高兴:“那没问题,我什么时候可以住进去?” 看来她的确是碰到了很大的麻烦,宋毅眉毛一跳:“今天就可以,不过你需要把身份证给我,方便我明天帮你办入职手续。” “哦,身份证......”这个时候她的眼中似有一丝惊惧闪过,她把身份证从随身包包里拿出来,递给他的时候手在轻颤着。 宋毅假装没有发现她的异样,不动声色地接过身份证看了一眼姓名......苏韵,随后就把那小卡片装到自己的西装衣袋里了。 用过餐后,她问宋毅:“你为什么那么想我进你们公司。” 宋毅扯过纸巾擦了擦嘴,“伯乐和千里马的故事听说过吗?我觉得苏小姐你很有才华,将 你招进公司对公司未来的发展很有好处。” 她放心地点了点头。 出门的时候,她抱着小女孩,他好心地提议可以帮她搬行李,她同意了。 出租屋很整洁干净,行李都收拾得差不多了,一提就可以走路的那种。房东也在那跟她讨价还价,显然她搬离这里是临时起意,没有提前通知过房东。最后谈妥,房东多扣了她十天的房租。 把行李搬到车上后,她又请他等一下,自己抱着小女孩又重新按了房东的门铃,说有事情要谈。宋毅没有跟过去,一直坐在车里等她。很快地,她就回到了车里。 开车回公寓的途中,他看了一眼安安静静地坐在她怀里的小女孩:“小朋友叫什么名字?” 她说:“她叫念夏。” “你上班的话,念夏该怎么办?” “你放心好了,明天我会找一个幼儿园,到时候就让她到幼儿园里玩,不会影响到我上班的。” “幼儿园上下课的时间你了解过吗?和你的上下班时间有没有冲突?你加班的时候又该怎么办呢?到时候怎么去接小孩子?” 宋毅忽然提出一连串问题,她立刻就面露难色了,很明显她根本就没考虑过这种情况。 他叹了叹气:“请个专职的保姆吧。” 她还算有点良心:“......这样会不会让你很不方便?”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毕竟我请你来是帮公司做事的,我不想让你在小孩子的问题上分心。” “谢谢。”她很真诚地道谢,“那我明天就去找家政公司,没有意外的话,后天就可以上班了。” 他从车上翻找了一下,找到一盒名片丢给她:“你找一下里面一个叫常悦的家政公司,这是我一个朋友开的,你可以去他那里看看。” “谢谢。”她抽、出名片一张一张地翻,终于找到其中的一张,自己收好。 翌日,宋毅回到公司,将从暮雪身上拿到的身份证交给人事部:“你帮我查一下这个身份证是真是假。” “好的。”文员接过卡片,按照那上面的身份证号码查找了一下,过了一会儿说,“宋总,身份证没有问题。” 难道我猜错了?宋毅蹙了蹙眉,他想了想,问人事文员:“如果一个人拿了别人的身份证,怎么才能分辨得出来?” “呃,这点可以从身份证上的照片可以看 得出来。” 可是这是有漏洞的,毕竟现在街上可以随便办一张以假乱真的身份证,不是内行的人根本就看不出来。如果利用真实的身份证上的信息,在假的身份证上更换了□□人的照片,那么就更少人能看得出来了。 人事文员毕竟在这一行浸染多年,她很快就提出第二点:“如果你认识她的话,可以从她的社保信息里面查得到的。毕竟一张身份证只能有一张社保卡,利用□□工作的人,是不能入社保系统的。社保系统可以查到她什么时间在哪家公司工作,交纳了什么险种,通过核对这些信息,你就可以知道持证人是真是假了。” 宋毅点点头:“不错,你帮我查一下这张身份证上的社保信息,打印出来给我。” “好的。” 人事文员进入公司的社保系统,将身份证号按新增员工的方式调入,果然显然该人已经交纳过社保了。她登记好与身份证相对的社保电脑号,重新将身份证号和社保电脑号调入公司的社保系统里。接下来就可以将该人所交纳过的社保信息全部都打印出来了。 宋毅拿着人事打印的几份文件,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仔细地看了一下,果不其然,他找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摸着下巴,视线对着摊在办公桌上的纸张,这个看似严密无比的身份证系统,果然还是有漏洞啊! 在他的视线所投及之处,白色的a4纸上打印的字体显示,这个叫苏韵的女子,曾在3年前进了一个工厂上班,总共在那里呆了13个月的时间。而那段时间,据他所知,当时还叫“夏天”的她在风林别墅当家政。 一个人绝对不可能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 她的名字根本就不叫苏韵!身上所持有的身份证也是假的! 那么,问题来了...... 她的真实名字到底叫什么? 第60章 你的过去 暮雪早上就带着念夏出门了,她拿着名片去到常悦家政公司。如果请全职保姆,还要念夏喜欢那个人才行,毕竟是念夏和那个人一起相处的时间最长。如果不喜欢,这个相处的时间会变成漫长而难受的过程。 昨天当她决定不把念夏送到福利院时,第一个想到的并不是宋毅,而是白燕燕。虽然和白燕燕相处过一段时间,但当时的她也不敢保证白燕燕一定会提供帮助。 赚够足够钱的白燕燕已经洗白自己的过去,回到故乡小镇开了一家饮品店。如果白燕燕愿意帮忙,她打算带着念夏去到那个小镇生活一段时间。 白燕燕接到她的电话时,没有一丝犹豫地应承了下来,并把详细地址告诉了她,去哪一个汽车站坐车,坐哪一辆车,中途转什么车,一一说得非常清楚。 可是说完后,暮雪遇到了一个难题。 白燕燕所在的小镇和暮雪所处的x市是跨省的,这就意味着坐汽车过去时,会有警察在半途中检查身份证。而暮雪身上所带着的身份证,是照着苏韵身份证上的信息所办理的□□。真身份证和□□之间唯一的区别就是照片不同。 □□几乎可以以假乱真,但是暮雪很清楚,就算可以以假乱真,毕意还是有瑕疵的,这细微的瑕疵别人看不出来,身经百战经验丰富的警察不可能看不出来。 这个难题注定无法跨越,没有真实身份证的暮雪是不能跨省的,她不能带着念夏一起冒险。 唯一的希望如微弱的烛光般熄灭。 在沮丧中翻找包包时,才忽然记起宋毅那张差点被她丢弃掉的名片。 她把团成团的名片细心地展开时,唯一的心愿是:“希望这次可以糊弄过去。” 他看上去并不是那种细心的男人,应该看不出身份证的真假。可是,当她把□□递过去时,还是忍不住会害怕,害怕被发现。所幸老天也在帮她,他只是随意地看了一眼就收到口袋里了。 常悦家政公司听说她是宋毅介绍过来的,热情地接待了她。听她说明来意之后,将靠谱的保姆推荐给她。 可供选择的总共是三个人,一个是年纪较大的,大概五十多岁;一个是年纪较小的,大概只有二十出头,长得不是很好看,不过一脸的纯仆老实;最后一个则是三十许的女人,脸上常带着和蔼可亲的笑容。 暮雪最终选择那个三十许的叫刘姐的女人,并不是因为同情她刚离婚,而是念夏很喜欢她那个五 岁大的女儿。 家政公司的老板说:“刘姐唯一的缺点就是工作中需要带着女儿。” 可暮雪完全不觉得这是个问题,能让念夏多个玩伴也好。 最后谈妥后签了合同,暮雪问刘姐:“我这边时间有点仓促,你明天可以上班吗?” 刘姐表示没有问题。最后又商量了日常工作时间还有其他的一些细节,暮雪这才离开了家政公司。 入夜后,宋毅回到家。家中餐桌上摆满了丰盛的晚餐,他有点愕然,暮雪笑着说:“这是特意为了感谢你做的,毕竟你帮了我好大一个忙。” 看着一脸笑意盈然的她,宋毅将本已拿出公文包的文件又放回去。 宋毅走到餐桌那里坐下来,小念夏就在他对面,怯生生地看着他,他冲她和善地笑了一下,小念夏先是小小的吓了一跳,随即脸上也堆起了笑。 暮雪将他的筷子摆好:“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所以什么都做了一点。” 宋毅微微一笑:“这些就很好了,我不挑食。” 总的来说,晚餐气氛还算愉快,直到晚餐结束后...... 暮雪刚把餐桌收拾好,就被宋毅叫到他的书房。宋毅把当天查到的有关于暮雪的□□上的社保信息拿出来给她看,重点处还用蓝色的水性笔标示出来。 暮雪一看就知道漏陷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把文件扔回去,恼羞成怒,“这是信不过我的意思吗?” 宋毅脸上的表情未曾变动半分:“准确说来,是你信不过我在先吧?” 首先骗人的不是她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暮雪立刻走出这个房间,将身上戴着的围裙一把扯下,去客房里收拾行李。小念夏敏感地捕捉到她的低落的情绪,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她。 “你这是在做什么?”在她生气地走出书房后,宋毅也跟着出来。 刚从行李箱拿出来不久的衣物杂物又被她一古脑儿硬塞回去,她不发一言,只是手忙脚乱地动作,最后拉链拉上后,将坐在地上的小念夏抱起来,拖着行李箱出门。 靠在门沿边的宋毅拦住她:“我只是想心平气和地跟你谈谈,用得着这么激动吗?” “你这是心平气和吗?你只是想羞辱我罢了!”忽然之间,她整个人像长满了刺。 然而宋毅却清楚,这浑身 看似坚不可催的毛刺只是为了保护最里面脆弱的内心。他甚至能够想像,在背对他的那一刻,她的眼泪马上就会刷地流下来。 “你相信我,我并没有恶意。”他叹了叹气,“之所以查询你的社保信息,是因为我想知道那个真实的你,我想听你说关于你的过去。” 关于你的,和你的名字一起不被人所知的过去,那个由你自己的经历积累起来的岁月。 不是冬天,不是夏天,不是苏韵,是关于你的,真真切切毫无掺假的过去。 “《无法呼吸的夏天》里面画的是关于你的过去吧?”只有真真切切地经历过,感受过,才能体会那种伤心惊惶到极点的生活,那种身为蝼蚁无法与大象抗争的绝望无助。 没有做错任何事,却不被现有的法律体系接受。本应该保护自己的国民不受伤害的代表正义的警察,却站在她的对立面,正义与邪恶在黑户这个名词面前瞬间颠倒。 “小夏已经死了,所以决对不是你。可是,你绝对见证了小夏从生到死的过程。那么,你应该是另外一个出现在漫画书中不起眼的人物,而且跟主人公关系很好......” 他忽然化身为福尔摩斯,冷静地理智地分析着:“......这个人物的名字,好像叫小雪。”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被揭穿真相的那一刻,她用力地推了他一把,可惜力气太小没有推动。这一推,却让她自己跌倒在地,连带着和她一起跃倒的,还有怀里抱着的小念夏。 小念夏感受到了身边两个大人之间剑拨弩张的紧张气氛,吓得哇哇大哭,让本来脸色已经灰败的她更加的手足无措,有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 她回过头,睁着一双泪眸,却愤恨无比地望着他。 为什么要揭穿她?就算揭穿她,让她静悄悄地离开就好了,为什么还要阻拦她?为什么?她已经很累,很累了! 黑户的心理特点是敏感、自卑、没有安全感......宋毅脑海中立刻出现了百度出现的词汇,他自认为自己没有恶意,却没想到无意中还是伤害到了她。 “好吧,就算你要离开,又能到哪里去?没有身份证,你又能逃多久?”他将她接下来需要面对的困境一一点出,如果要离开,他说的这些她不能不考虑。 她抱着嚎啕大哭的小念夏,眼中立刻现出一片迷茫。 “你瞧,只有待在这里你才是安全的,我真的没有恶意, 如果我有恶意,一定会立刻将你赶出这里才对,可是我并没有。如果你进入我的公司,你的情况我至少应该有所了解吧?毕竟录取一个黑户,我也担着风险的。” 她看着他,眼睛里有疑惑、不解,看了许久许久,终于决定相信:“你明明知道我的情况,为什么还要帮我?” “因为我的观点和你的一样,我不认为黑户的原因是由个人所造成的。国民出生在一个国家,他就有权利获得他应有的户籍,而不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剥夺他应有的权利,让他受到‘没有户籍’的惩罚。除了这个,更重要的是,你拥有我所需要的才华。光是这一点,我就应该站在你这边。”他蹲下来,安抚哭泣不已的小念夏。 她静静地看着蹲下来和她平视的宋毅,泪水却忽然间决堤而下,一滴一滴地打落在小念夏的头顶。 从来没有人能理解过她的处境,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遇到一个人,在得知她的真实情况之后还愿意帮助她。 大多数的情况下,别人都是用看犯人的目光看着她,好像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好像赶一条狗一样将她赶走。 而这个认识没多久的陌生人,却告诉她,他是站在她这边的。 一直以来,她走的每一步路都好辛苦,但是有时候又觉得很幸运,就像能遇见夏天、苏韵、周季林,就像能遇见面前的这个他...... 他将餐巾递过去给她:“所以你愿意告诉我了吗?” 可以告诉我吗?关于你的过去,真实的过去...... 第61章 真相 “叮铃铃......” 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周季林连忙赶过去接起:“喂?” 来电的是安莱:“是我,刚才打你手机,你关机了。幸好打你的座机有人接。” 他拿起桌上的手机一看,没电了,又将它丢回去:“有事吗?” “有啊有啊!”安莱兴奋地说,“老大,好消息!还记得我跟你提过的,我妈的那个老姐妹吗?就是介绍‘夏天’过来工作的那个老姐妹,她昨天给我妈打了个电话......喂喂喂,老大,你还在吗?” “......我在,我在。”长时间地寻找却一无所获,乍然见到一丝曙光,连周季林都不敢相信他耳朵所听见的。 安莱继续说:“我妈妈把你和‘夏天’的情况告诉她之后,她也很激动,还特意叮嘱我妈妈,让你一定要打电话给她呢。” “噢,那你快把她的电话说给我听吧。”周季林快迅地抓过一支笔,手忙脚乱地找纸记录,最后没有找到,记在他手心里。 0034,是西班牙的区号。周季林本打算马上拨电话过去,拨到最后一个号码时,才记起西班牙和中国之间还有时差。他看了看手表,早上九点,按时差计算,西班牙那边现在才凌晨3点。 还要等5个小时。 5个小时,时间并不长,周季林却觉得度秒如年。所以时间一到,他立刻拨打电话,一秒都不想再等了。 电话那头的妇人姓方,她让他叫她方姨。 “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方姨的声音里充满着对过去回忆的怅然,“那年我见到她时,她才七岁,静悄悄地缩在一个角落,不敢说话。后来她告诉我,她妈妈叫她小雪。” 小雪被她亲生母亲遗弃在人来人往的火车站里,听说那天刚好有记者经过,拍了一张照片登记在报纸上。就这样,她被方姨的雇主收为养女。 “也不知道这对于小雪来说,是幸运还算是不幸。我的雇主姓梁,梁先生之所以收养小雪,并不是因为同情可怜她,而是那段时间他的工厂刚好陷入困境,为挽回工厂的形象,他利用媒体所关注的小雪,好让媒体报导他慈善爱人的一面,达到拯救工厂的目的。不管如何,梁先生对小雪是有恩的,还给她起个名字叫梁暮雪。” 说暮雪幸运,是因为梁先生家境还算是不错的,能被那样的人家收养,应该是多少被遗弃的孤儿盼也盼不来的。说她不幸,梁 家人却未曾善待过她,说她学习不好。 “梁太太总是说,当初就不应该收养暮雪,像她这种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来的野丫头,骨头里的血天生就是不干净的,基因是有缺陷的,要不然,成绩怎么会那么差。其实暮雪之前从未受过任何学习方面的教育,让她直接就上小学,她肯定是跟不上其他小孩。不过梁太太可不管这些,她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好得不行,对暮雪就大声小气的,所以暮雪一看到她就会害怕。” 寄人篱下的生活,确实是不好受。周季林完全能感受得到暮雪当时的无助。因为害怕被批评,所以总会留意到自己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别人一批评她,不管是不是她的错,她都会忍不住先反思自己。 常年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性格肯定是自卑又胆小怯懦。 方姨说到这里,轻轻叹了一口气:“她以为是因为成绩太差,才会引起梁太太的不满,很努力地学习,有一年,不知道是四年级还是五年级的时候,成绩终于追上来了。那天放学回家,她很高兴地把试卷拿回来给我看,说她考了第一名。可是梁太太对她的好不容易取得的成绩冷嘲热讽的,她终于知道,无论成绩好坏,梁太太对她都不会满意。从那之后,她就自暴自弃了,觉得全天下没有一个人会在乎她。” “再之后,她就疯狂地看书,不管看不看得懂,只是一个劲地看。有一次,我问她一个小孩子为什么要看那么深奥的书,她说想从书里面找到安慰。” 没有人理解的小孩子,不知道该怎么解救自己出困境,盼望着从书海里找到能安慰自己的只言片语。就在这个时候,她认识了一个叫夏天的小孩,笑容才渐渐地回到了她脸上。 两个背景不一样的女孩,背负着不一样的命运,不一样的过去,却因为相同的孤独走到了一起,成为朋友。 听到这里,周季林提出一个问题:“为什么暮雪找工作时,会冒用夏天的名字?既然是被收养的她,应该有户籍才对吧?” 这是最困扰他的问题之一。 大概是时间已经过得太久,方姨的声音没有任何的起伏:“是啊!本来是应该有户籍才对。可是收养她时的那个年代,大家的法制意识并不高啊!一个小女孩,有人收养就很不错了,收养她的人家总会帮她办理户籍吧。那个时候,大家都心怀善意的猜测。我想,梁先生和梁太太估计也产生过帮她办户籍的想法的,可是,跑了好几趟各种部门之后,才发现原来办理孤儿的户籍是那么困难 的事。没有办法,也不是亲生的女儿,况且他们也会想,办了户籍之后,她会不会恩将仇报,将来找他们分财产?有了这样的想法之后,他们就更加不想帮她上户籍了......” 是么?周季林想起了暮雪的那张脸,平静的孤独的,面对警察时,惊慌失措的,说要帮她办理社保时,找各种借口推诿......从前觉得奇怪的事,现在都有了答案。 她和那个叫夏天的女孩一样,也是黑户啊!鲜活地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却得不到国家认可的那群人中的一个。 “怎么可以这样!”周季林手握成拳,他气愤地说,“那暮雪完全可以去法院告他们啊!” “可是没有户籍的人连去法院提出起诉的资格都没有的。”方姨的声音有点错愕,“就算能起诉,梁家夫妇毕竟对暮雪有恩啊!” 暮雪大概多少也猜到梁家夫妇的想法,很快就从梁家搬出去了,她说她以后会和朋友住在一起。 之后大概差不多一年多的时间没再见过她。再见面时,她的眼圈红红肿肿的,问方姨能不能帮她找一份正式的工作。 方姨问她,才知道她的那个朋友跳楼自杀了。 方姨声音低低地说:“当时她说,夏天死了,可我要活下去,我想活下去,像正常人那样活下去。” 听到这句话,周季林不知怎么的,眼泪刷地就流下来了。曾经以为能相依为命,永远也不会分开的朋友忽然间离开,对她的打击一定很大。可是,她还是想努力地活下去,只是想像正常人那样活下去而已。 后来的一切,他脑子稍微一转,就能够拼凑得出来。 不能接受夏天已经死去的事实,使用夏天所办的□□出来找工作。□□的事,一被发现就会被立刻赶走,没有办法,只有找一些可以不需要用到身份证的工作。 可是那些工作一定又苦又累,除了活着,她还有她想实现的梦想。那些又苦又累的工作,让她连做梦的机会都没有。 走投无路之下,只有回头找曾给过她关怀的方姨。 接下来阴差阳错,进入他的风林别墅工作。 短短的四年时间,拥有的安宁平静又随着他的离去而打破。 他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周季林抹去泪水,哑着声音问:“方姨,你现在有她的联系方式吗?” ...... 客厅中,宋 毅听暮雪说完了她的故事,这时候的她眼中已没有了泪光,很平静,仿佛她讲的只是与已无关的别人的过去。 每一个过去可能惊心动魄的时刻,在她的讲述中,好像变成了一件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养父的不理不睬,养母的轻视、残忍践踏,不重要,都不重要。 但是这样的她,更让宋毅觉得柔弱可怜,好几次都忍不住伸出手想将她揽入怀中,可每一次都被理智强行收回去了。 有一个问题,他很想问她,他嘴唇张了张,几经挣扎,终于还是问出了口:“周季林最后选择了别人而不是你,你恨他吗?” “你知道。”暮雪忽然笑了笑,“人生之路不管多艰难,从来都只能靠自己一个人走完。当然,偶尔别人可能会陪你走上一段时间,一段路程,但永远不会是一生一世。如果人生有让我觉得温暖的人出现过,就算他离开又有什么可惜的呢?” 宋毅点点头,表示可以理解这种想法。 “已经很晚了。”她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了,明天还要上班呢。” 他看着她的手机,有点惊讶:“你现在还用这种老牌手机吗?你不觉得很不方便吗?” 不怪他那么惊讶,现在街上的年轻人哪个不用的触屏手机?像她手中拿着的那种一看就是山寨牌的老牌机,有按键翻盖式的。 暮雪摇摇头:“我不觉得不方便啊!之前有考虑换过,后来念夏的妈妈使用的那个触屏手机,动不动就被扣钱,好可怕!” 第62章 藏心 宋毅接到李询的电话时,已经是两个月后了。 由于周季林遍寻不着暮雪,便托朋友帮着寻找。但茫茫人海中要寻一个人谈何容易,遍托朋友也只是心存万一。李询当然义不容辞,想到宋毅现在的工作毕竟和画画有关,所以也打电话请他帮忙。 宋毅听清楚李询的意思后,迟疑了一下,最后说:“我会帮忙打听的。” 对方自然又是一番感谢之言。 宋毅挂完电话后,拉了一下垂直帘,看到外面坐在电脑前认真工作的暮雪,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她这件事。 下班后,他陪着她去菜市场买了菜。 这两个月来,他几乎每天都会陪着她去菜市场,然后两人一起坐车回家,一起洗菜做饭,最后和小念夏一起吃饭。虽然相处不过是短短两个月,但感觉并不陌生。每次三个人一起吃晚饭,他都觉得他们就像一家人一样。 当初是周季林你自己决定离开的,我为什么要让给你? 他看着求卖菜老板多送几根葱的暮雪,下定了决心。 终于买好了菜,暮雪很开心,刚好看到宋毅若有所思的一面,不由得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在想公司的一些事情。” “哦。”暮雪点点头,“那你继续想吧,我不打扰你。” “刚好想完。” “那么快?看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嘛。” 宋毅笑了笑:“是不重要。” 回到家,正和刘姐的女儿一起玩耍的小念夏立刻站起来,兴冲冲地向暮雪跑过来,暮雪手里拿着装食材的袋子,只好蹲下来,让她抱一下。 小念夏说:“姨姨,我今天学会自己绑头发了。” 说完,还扭过小脑袋向暮雪展示她的学习成果。暮雪看着她小脑袋上那一高一低的两个小马尾,装假惊喜地“哇”了一声。 小念夏得意洋洋地笑:“还有哦,今天午睡起来,也是我自己穿的衣服,自己穿的鞋子,快看快看。” 暮雪在她小脸蛋上亲了一口:“真棒!” “嗯!”小念夏重重地点了点头,“等念夏学会照顾自己,妈妈就会回来了。为了早一点见到妈妈,念夏一定会尽快学会照顾自己的。” 暮雪眼睛里闪过一丝黯然:“念夏真的很厉害。” 主人既然已经回家,专职保姆刘姐带着她 女儿也下班回家了。 小念夏一个人在客厅里玩,暮雪把食材拿到厨房,宋毅也跟着走进去,随手帮暮雪择空心菜。 暮雪对他笑了笑,宋毅问她:“念夏的妈妈真的会回来吗?” “那当然。”暮雪的回答很肯定,“她女儿还在这里呢,做妈妈的怎么可能那么狠心抛弃女儿?” “如果,我是说如果,她不回来呢?到时候你怎么跟念夏解释?” “没有如果!”暮雪有点生气又有点固执,“苏韵会回来的,一定会!” 离开出租屋时,她给房东塞了几百块钱,如果苏韵回来,让他一定要通知她。而且,她也相信,只要苏韵想通了,就一定会回来的。她认识的苏韵,不是那种狠心的妈妈。 “好吧,希望真的如你所言。”宋毅把择好的菜放到菜篮子里,不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他转身走出去。 暮雪一个人留在厨房里煮饭做菜,做好了端出去,看到客厅中宋毅和念夏这两只正玩得不亦乐乎。小的坐在大的脖子上,满客厅里转,小念夏乐得咯咯直笑。 那一刻,暮雪心想,宋毅以后一定会是一个好父亲呢。 上了餐桌,宋毅一个劲地夸暮雪手艺好。暮雪撇撇嘴:“口头夸有什么用,给我涨工资才是正理。” 说实在话,她现在的工资只有500块,简直低得离谱。她经常就这点向宋毅抱怨。 宋毅咽了一口菜:“这个账可不能这么算,你自己想想看,你现在是住在我家里,念夏请保姆的钱是我出的,吃的也是我付的钱......” 他的账算得可真清,暮雪气得直翻白眼:“我感觉我现在就是个脑力民工,不,我比脑力民工还惨,他们的工资可比我的高多了。” 她的话,让他差点笑得饭都喷出来了,忙拿过水杯喝了一口水:“胡说八道,哪个民工有你住的条件这么好?” 他说的也没错,住的地方可是高级公寓,地方宽敞,周围环境又好。可是每个月只有500块钱,除去话费和一些日用品的花费,她能存的钱真的不多。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把20万的缺口给补上? 当初拿那张支票,本来就是为了给夏婆婆准备后事用的。毕竟当时夏婆婆年事已高,随时都可能驾鹤西去。果然那之后过了半年,这笔钱就派上用途了。在医院花费得最多,可惜人注定要死,不是药石可以左右得了的,即使靠呼吸器延续了 几天的寿命,最后还是要长眠于世。火葬和买墓地的钱也花了部分,比起花在医院的费用来说,也不算很多。 完事之后,那20万也花得七七八八了。后来她工作时,虽然存了一点,不过还是没能填上那笔数目。 苏韵知道她打算把钱还给人家的时候,还笑话她:“那你为什么还给夏婆婆买墓地?就像二丫头那样,把骨灰倒在河边不就可以了吗?这样你还可以省下一笔钱。” 她当时只笑了笑并不打算解释。苏韵怎么会知道,夏婆婆和夏天是不一样的。夏婆婆流浪了一辈子,最想要的是安定。可夏天不同,她只在这个城市生活过,最想要的不是安定而是自由。 所以,暮雪给了夏婆婆安定的归宿,给了夏天最想要的自由。 如果他年她死了,暮雪希望葬她的人,不要把她固定在一处,就让她的骨灰像夏天的一样,随风飞扬,自在来去。 她最想到的,也同样是自由。 记得曾经和夏天看过一部韩剧,韩剧的女主凄凄惨惨地说:“我要当一棵树,因为树一旦种在这个地方,以后它都会永远在那里不会换地方,这样子我就不会再跟你分开了。” 然后她和夏天就笑了。她们实在是不明白,一辈子在一个地方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即使到了现在,她能明白了,可依然不原意理解。一辈子在一个地方,那会失去自由的,难道电视剧的女主想不到这个吗? 晚上睡觉前,暮雪又忍不住在电脑面前计算她到底还要多久才能还上那20万。目前她的卡上只有8万多一点,按照目前的工资水平,每个月存350块,一年才有4200块,十年是42000,最后还上那笔巨款的时间,大概还要25年以上...... 屏幕的微光照在她瞠目结舌的脸上,她伸手覆盖住额头,脸开始扭曲。 不行不行,以后一定得天天提涨工资这回事。是谁一开始说给她开一个月一万块的工资的,最后只有500块,这个差别也太大了! 不给涨工资,我天天提,烦死他! 暮雪恨恨地倒回床上,咬着被子想。 可惜,计划虽然天天都在执行,结果却不如人意。人家根本就没怎么听她在说,就算听了,也是左耳进右耳出。对手脸皮这么厚,暮雪也没有办法了。 这天,从洗手间回到工作岗位上的她忽然被宋毅叫住。 他刚 从办公室走出来,拿出钱包递给她一张红色大钞:“帮我去东街的泪桥那边买一杯咖啡。” 东街和公司的位置可是一个在东一个在西,要绕半个城市的,就算坐计程车,来回也要一个小时的时间啊! “现、现在?”她很吃惊。 “对,没错,就是现在。”他把钱塞给她,“快走快走。” 她不明所以:“公司的咖啡不能喝吗?就算泪桥的咖啡再好喝,买回来也冷了啊!” “我就喜欢喝冷的。”他似乎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一个劲地推着她往公司外面走,好几个正在工作的员工好奇地盯着他们俩,出到前台那里时,安安更是明目张胆地看热闹。 “可是,我还有工作要忙的。安安没事,不如叫安安去吧。”暮雪提建议。 安安立刻拿文件挡住自己的脸,关她什么事,外面大毒日头的,她才不要出去。 就在这时,宋毅以利诱惑:“如果你帮我把咖啡买回来,给你涨工资怎么样?” 涨工资啊,那就不同了。暮雪立刻眉开眼笑:“涨多少?” “100块!” 暮雪的笑脸坍塌:“留着给你买烟抽吧!” “那你要多少?” “至少1000块!” “200!不能再多了。” 暮雪看着他没有说话。 “那就500吧,不行就算了。”宋毅假意打算把刚交到她手上的那张百元大钞收回去,果然不出他所料,她立刻就慌了。 “成交!我现在就去给你买咖啡!“ 小样,还治不了你?宋毅站在原地笑了笑,走回自己的办公室。 办公室沙发上坐着的李询很无聊地看着他:“你去哪里了,怎么那么久?” 宋毅笑着走过去:“刚好有点事要忙。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没什么,就是顺路经过,过来看看你。”李询自己拿过一次性杯子倒了一杯水,“还想顺便问问你,梁暮雪的消息,你打听到没有?” 宋毅坐在他旁边:“没有,我打听过了,就是没找到你说的这号人物!” 李询喝了一口水:“我想也是,什么信息都不知道,只知道一个名字,有什么用?你说周季林也真是的,既然当初决定离开,怎么又回头了呢。” 宋毅深以为然。 第63章 母心 苏韵离开后的第四个月,暮雪才得到关于她的消息。那是一个星期天,大概中午过一点,之前出租屋的房东打电话给她,说以前在那租房子的女人在打探她的消息。 暮雪凭直觉猜到那个女人应该就是苏韵。可是她手中的手机一直都没有电话打进来。 怎么回事?苏韵是应该知道她的电话才对啊! 是不是信号不好?她跑到阳台那里找信号,手机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她又怀疑是不是手机坏了。 她退回客厅,找到正在看电影的宋毅。人家看她走来走去的也觉得奇怪,她还没开口,他就问话了:“怎么了?在等谁的电话?” 她点点头:“我手机可能坏了。” 宋毅立刻会意,掏出自己的手机拨了快捷键,暮雪的手机立刻就响起来了。 暮雪一看来电显示,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焉了。 宋毅说:“看来你的手机没有问题啊!” 暮雪走回沙发里坐下:“那她怎么不打电话过来?” 她不会在等周季林给她电话吧,宋毅心一跳:“谁?” “苏韵啊!”暮雪看了他一眼,“出租屋的老板说,她今天早上有回去打听我的消息,我还以为她会打电话过来呢。” 原来如此!宋毅暗怪自己多心了,“你再等等吧,也许她还要多想想。” 于是暮雪一直焦燥不安地等了整整一个星期,苏韵都没有打过电话过来。暮雪拨回苏韵原来的手机号,已经显示停机了。 她还会再回来吗? 暮雪不得不考虑这个问题,有时候看着满是信心等自己妈妈回来接她的念夏,会忽然间感到心酸,有一种忍不住想要流泪的冲动。 “如果苏韵永远也想不通,你打算就这么骗念夏,骗一辈子吗?”宋毅把最坏的情况摊出来给她看。 如果真是这样,她对念夏说的那些妈妈会回来接她的话,等念夏长大懂事了,会不会反过来恨她? “你的妈妈不会回来了,永远不会!”那个时候,被妈妈遗弃在火车站,所有的人都这么对暮雪说。 “才不是才不是,你们都是坏人!”她很想这么反驳那些人。 妈妈一定会回来的,一定会。 可是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出来的话也不成话,根本无力对抗那些人。对于世界来说,除了她,还有许许多 多的人、植物、动物,许许多多好看的美丽的东西,她是所有的这些事物中最无足轻重的一个。可是对于年纪不到七岁的她来说,妈妈是她的整个世界,是她想到紧紧抓住的死也不放手的整个世界。 她那么爱妈妈,爱到愿意放弃她的整个幼小的生命,即使这样,妈妈还是放开了她的手,从此一去不返。 而那些人,那些对她说“妈妈不会再回来”的人,根本就不知道,她听到这句话时受到的打击有多大。整个世界都要崩溃了,好想要自己变成空气,永永远远消失。 妈妈一定会回来的,一定会。 她那个时候是那么地坚信。 后来,等了太久,失望了太久,才终于决定忘了妈妈。 苏韵,你真的要变成我妈妈一样吗?对于小孩子来说,父母是他的整个世界,父母放手了,就有可能永远都没有办法把遗弃的小孩子找回来了啊! 她的妈妈,会不会也像暮雪一样,知道自己的孩子受到别人好好的照顾,就放心了,觉得了了心愿了,所以才不肯回头的呢? 就算是世界上最违大的妈妈,也想要有属于自己的生活啊!不是每天哄小孩子,给小孩子换尿布,整天围着小孩转的生活,而是真真切切的属于自己的生活。 单亲的妈妈,会想到身边有个人可以依靠,想哭的时候,累的时候,那个人可以给她安慰。可是带着一个小孩子,好的男人看不上她,坏的男人却如逐臭之蝇闻风而来,一个一个只想在这个可怜的女人身上占点便宜。周围的闲言碎语更成了压垮骆驼身上的一根稻草。已经很累很累的她就这么被一步一步地往下践踏,想向上爬,可是带着一个小孩,太累了,累得喘不过气来...... 要是没有这个小孩就好了,把小孩子丢掉就好了,这个时候妈妈们会这么想吧。 可是苏韵,即使我同情你,理解你,却不能原谅你,就像不能原谅我妈妈一样。从丢弃自己的小孩子的那一刻开始,妈妈就不再是妈妈了,而是一个陌生人,就算再见时连声你好也不想说的陌生人。 之所以撒谎骗念夏,只为了给苏韵一个机会,一个重新做妈妈的机会。 眼睛看着路况,宋毅一边操控着方向盘,一边对暮雪说:“像苏韵这种女人,根本就不配做妈妈,即使你给了她机会,她还是会重蹈覆辙的。” 下班的时间,路上有点堵。暮雪看着两边的公路上缓慢行走的车流,“你 不明白的!看你这个样子,家庭条件一定很好,所以不会理解我们这种身处底层人物的生活。” 宋毅笑了笑:“这和家庭条件好坏有关系吗?” “有关系啊!”暮雪觉得理所当然,“最起码,你们有机会见到恩爱的夫妻应该是什么样子的,或许你的父母就是,你学习到了,以后也会成为一个好爸爸。可是我和苏韵,我们两个人,从来不知道什么是恩爱的夫妻,没有榜样在前,所以也不知道怎么当小孩子的父母。” “所以你觉得这一切也不全是苏韵的错了?” 这个问题暮雪不回答,反问他:“你觉得呢?” 宋毅想了想,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他不认识苏韵,根本就不清楚她当时的处境,所以他说的那些只是武断的判断,算不得真理。 回到公寓,下了车,宋毅看到提着食材同样下了车的暮雪像被定了身一样,僵着身子,视线直直地看向前方。在她的视线所及之处,站着一个漂亮却憔悴的女人。 宋毅一看到暮雪的反应就这知道这个女人就是他们刚刚还在车上讨论的话题人物。 苏韵。 你终于还是出现了。 片刻的怔忪过后,暮雪回过神来,她生气地走过去,在宋毅以为她会给苏韵甩一耳光的时候,她却直直地越过苏韵,就像苏韵根本不存在一样。 暮雪一直大步往前走,却在越过苏韵后,脚步越来越迟缓,显然她其实在害怕苏韵又再一次离开。最后,担心终于占了上风,她停下脚步,又退了回来。 “你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念夏她好想你,她天天都在问我,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宋毅听到暮雪颤着声音对苏韵说。 几乎在同时,苏韵哭了:“对不起,对不起,可我实在没有办法......” 宋毅缓步离开,将这个地方留给那两个女人。他开始担心另外一个问题——苏韵已经回来了,暮雪还愿意留在他这里吗? 这种忐忑不安一直持续到暮雪回来,敲他书房的房门。 “进来。”该来的始终要来,宋毅绞尽脑汁,也没想到一个能留住暮雪的理由。 “老板......”暮雪走进来。 她说的话被宋毅打断:“宋毅,叫我宋毅就好,或者宋大哥也行。”他纠正她。 “好吧,宋大哥。”暮雪有点不安,“今晚能不能让 苏韵在这里住一晚?你放心好了,不会打扰你很久的,她明天就会找房子......” 她啰哩罗嗦地说了一大堆话,就怕宋毅反对。宋毅没等她说完,直接就点头同意了。 暮雪立即笑逐颜开:“谢谢。” 这下子轮到宋毅忐忑地发问了:“接下来你们有什么打算?” “这个......”暮雪的视线有点游移,她走上前两步,“这个也是我正要说的。嗯,你知道的,苏韵她没上过什么学,好的工作比较难找。所以,她打算还让我帮忙带念夏一段时间。所以......也就说......当然,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和念夏还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不过,只要你觉得不方便,我也可以另外想办法的......” 她吞吞吐吐地说着,宋毅听明白了,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弯起:“没关系,那就住下来好了。” 暮雪也松了一口气:“那就打扰你了,我做饭去了。” 一个小时后,摆好菜的餐桌上,苏韵向宋毅道了谢,两人没聊几句,苏韵就被小念夏给缠住了。小念夏见到自己的妈妈,兴奋得叽叽喳喳的就像只小鸟一样。 暮雪站在电饭锅前给大家盛饭,盛到她自己那一碗的时候,思绪忽然飘往别方,目光中带着穿透时光般的温柔。 沉侵在思绪中的她仿佛又回到了风林别墅。 那段时间,周季林浪费食物的现象特别严重,她只好柔声劝他: “书上说,食物都是拼命地冲破种子的皮肉,每天一点点缓慢地、努力地从土壤里钻出来,吸收阳光雨露,成长,然后才被人们采摘,做成食物。为着它们一生所付出的努力,我们不应该浪费食物,才算对得起它们对我们的滋养吧。所以说,你浪费食物的行为真的......” 还没说完,她的话音戛然而止。 不知什么时候,周季林所坐的椅子上已空无一人,大概人家忍受不了她的絮叨走了。 看着桌上大量剩下来的饭菜,她以为狂妄自大的他没有听进她的话,没把她说的当回事。可是后来,当看到他把剩饭剩菜倒给山中的小动物吃时,才知道他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冷酷、不留情面。 可是那些日子,好像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第64章 微博 进入七月,x市仿佛置身于一个大火炉,许多白领族不由庆幸,还好办公室有空调。 北极星动漫工作室的总经理办公室里,冷气一阵接一阵从空调里制出,整个办公室温度适宜,将炎热阻隔在外。 宋毅和公司的另外一位总经理在聊天。 “这次的国际动漫展,你打算让谁参加?”宋毅弹了弹手中的香烟,香烟尾端燃尽成灰的部分瞬间断裂,落在底下的玻璃烟灰缸里。 “当然是方丙了,我们公司还有谁比他更有资格去?”赵墨说。 宋毅笑了笑:“我不是说他没有资格。” 赵墨听他这话里有话,笑问:“怎么?你有更合适的人选推荐?” 宋毅沉吟了半响:“我倒觉得暮雪去更合适。” 赵墨笑了:“梁暮雪?别开玩笑了,她进公司才多久?” “我没有开玩笑。”宋毅吸了一口烟,缓缓地吐出来,袅袅的青烟在空气中如墨水滴在水中慢慢消散,“我冷眼观察了许久,没错,她和方丙都在成长。可是,方丙的成长就像是没关严的水龙头,一滴一滴的。而暮雪却不同,她现在是呈指数级成长,就像能融纳百川的大海,拼命地往外吸收知识,并能很快地收为已用,融汇贯通。” 说到这里,他停了停,“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她将来的成就会很高。可以说有了她,我们不用再羡慕日本有宫崎峻。” “宫崎峻?”赵墨像在听一个笑话般,“我怎么没看出来?兴许她是有那么一点点才华,但还没到你说的地步吧?” 宋毅眼睛微微眯起,思绪进入回忆中。 因为和暮雪同居,他下班之后很少外出找乐子了,基本上都待在家里。有时候看电影,她看到自己喜欢的片断,会立刻拿出画册来作画。 刚开始的时候他很意外,问她这有什么好画的。 她的回答是:“那个镜头剪切得非常棒,原来故事还可以这么讲,我得先把它画下来,然后我再照着这个练习着编几个小故事。你不知道,刻意的练习,才是职业进步的关键!” 想到这里,宋毅笑了:“你见到讲故事逻辑那么紧密的漫画家吗?通常讲故事的技巧和画技的重要性是持平的,这世上的漫画家,只要占有其中一项就很了不起了。可是,更多的人连这其中的一点都做不到。然而,暮雪却兼有这两者。” 赵墨不说话了,他是相信宋毅的 眼光的。只是—— “参加动画展的事,我已经跟方丙透露过了。如果现在说换人,你是知道方丙这个人的,有些小性,知道我们把他换下来还不气得七窍生烟?没的惹出些风波来!” “我知道你为难!”宋毅说,他沉思了好一会儿,将手中的香烟摁灭在玻璃缸里,“这样吧,我自费带暮雪去,不使用公司的公款就是了。” 赵墨皱着眉头说:“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就算是我同意增加一个人,可你不是跟我说过,暮雪她没有身份证吗?没有身份证的人去动漫展有点麻烦吧。” 宋毅站了起来:“你说的没错,这也是我目前在处理的一件事。她的身份证,我已经在找人找关系了。” 赵墨笑了笑,眼睛直直地看着宋毅:“你对这个姑娘这么用心,不会是......” “没错!我喜欢她!”没有一点犹疑,宋毅直接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赵墨愣了一下,继而摇摇头,“你呀!” 他们不知道,在他们讨论的时间里,微博上由于一条新发出的微博也掀起了一番热议。 暮雪正在电脑上制图,忽然□□号有信息发来。她点开一看,原来是前台的安安找她。她刚好工作得有点累了,扭扭脖子,打算到前台那里走走。 安安一看到她出来,马上拉着她到自己的电脑前,“你看看这条微博。” “什么啊!”她还不清楚是什么事。 安安指着电脑说:“看完你就知道了。” 微博的发出人是寂寞林,暮雪知道,寂寞林其实是周季林的笔名,关于他的消息,她一直是有意避开不去看的。可是在安安这么殷切的目光下,她是不好意思拒绝的。 寂寞林发出的微博只有短短一行字:可惜他没能等来这一天。 底下是四张图片。第一张是新闻发出的关于无户籍人口的户口登记问题,第二张是关于一个死刑犯的新闻,第三张和张四张则是两张手写的a4纸照片。 点开照片,内容是这样的: 我爱这个国家,非常非常爱,爱到愿意为了它放弃一切。 我曾经这样以为。 如果祖国遭受强权侵犯,我必会不经考虑走上战场冲锋献阵,抛头颅洒热血。即使这意味着我必须要放弃生命,一个人一生只有一次的珍贵生命,我也在所不惜。 我曾经这样地 热爱着它。 可是,如果有一天,我发现我这样热爱着的国家并不爱我怎么办?这个我热爱着的国家并不承认我怎么办?这个我热爱着的国家并不把我当成人一样看待我该怎么办? 我不是耶稣,给人打了左脸还把右脸伸过去;我也不是白莲花,被人无情残忍伤害依然大度得不计前嫌。 我一直深深地热爱着的祖国其实并不爱我! 有一天我发现了这个事实! 我才知道,原来我愿意为了它放弃一切是有前提的。 这个前提说起来复杂,其实很简单,它必须爱着我,承认我,把我当成最起码的一个人那样尊重,我才能义无反顾地爱着它! 国民在一个国家面前,就好像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小孩站在母亲面前,母亲先抛弃小孩,小孩还要义无反顾地爱着母亲吗? 为什么不能反抗?为什么不被允许挣脱现有的阶层?为什么所有的挣扎都只能靠伤害的方式来争取? 杀了工作人员的那个父亲,我知道他做得不对。可是对于他,我只有深深的同情。 我知道作为一个父亲,他已经做得够好了,他想为他超生的小孩上户籍。 我完全能够想象,当他满怀希望地走进那个对他来说富丽堂皇的大厅时,那些骄傲的高高在上的工作人员面对土里土气的他时是怎样的嘴脸。他们穿着得体的工作服,坐在有空调的舒适的办公室,头顶上是为人民服务的招牌。可是他们,对这个来给自己小孩办理户籍却交不起超、生罚款的土气父亲,会说出什么样的话,脸上又是怎么样不耐烦的表情,我能够想象得出来。 可惜这一次,他们未能见到一个悻悻然离去满脸愁苦的乡巴佬,而是一个忽然“奋”而反抗的父亲,所以其中两人死于非命。 造成这一切惨剧的发生的原因真的只是这个乡巴佬父亲忽然间太激情吗?可是那一刻,他真的觉得自己被国家抛弃了啊,连同他珍□□一起。 为什么不反思,这个世道逼得人无从挣扎。 你翻开史记看一看“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句话出现的时候,不也是在人们无法挣扎求存的时候发出来的吗? 如果这个父亲只是顺从地离开,他的小孩该怎么上户籍?他的呐喊能“上达天听”吗?谁会愿意听呢? 他的愿望只是想为自己的小孩办理户籍而已。可笑的是,这个小小的愿望在他面前就好 像上月球那么难。 如果有一天,你面对世间不平时,就算不能给予援手,也请不要走上去践踏上一脚。因为今天他的遭遇,有可能变成你明天的灾难。 ...... 照片中a4纸上的字迹她是再熟悉不过了,是她自己手写的字体。那个时候每逢星期天她都必须交一篇文章给他。有一次他在网上刚好看到这则新闻,就让她据此写上一篇。 她当时看到新闻时,回想到夏天的事,心情激荡,所以有些段落写得特别偏激,他看了之后还批评她写文章太过于个人主义了。 没有想到这天他居然会发出来。 微博下面自然是叫骂声一片,暮雪点开评论稍微看了一眼,马上灰溜溜地关闭了。 “真是个傻瓜!”她心里想,“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不相信自己的国家是这个样子的。他们只相信新闻上报导的‘一切平安无事’‘一片欣欣向荣’这类的声音。对于别人批评的关于这个国家的一点点事实,他们也同样是不能接受的。这些人和这个国家一样,都没有敢于接受批评的勇气。” 所以啊,周季林,你为什么要把我写的文章发出来招骂呢? 安安拍了拍暮雪的肩膀:“你看,有人的观点和你的一样呢。虽然被很多人叫骂,可是至少把观点发出来了,我相信有种子已经在那些叫骂的人心中开始生根了,等到发芽的时候,他们就不会再骂了。而且,户籍的改革已经开始走上日程了,真是个好消息呢。” 暮雪看着屏幕笑了笑:“安安,你真好。” 可能是周季林发的微博太过于敏感,不一会儿就被技术性删除了。 可是,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寂寞林又更新了一条微博:我想对那个时候的你说,我爱你。 第65章 赴约? 暮雪立刻怔住了。 安安弯着腰将脑袋对准屏幕:“哇塞,这是告白的节奏啊!也不知道是哪一个女孩子这么有幸运。” 暮雪叹了叹气:“应该是跟他的爱人告白吧。”毕竟是初恋,高中同学,知根知底的,国外名牌大学毕业,大家闺秀,名门淑女,在这样的女人面前,她除了叹息一声又能如何。 人与人之间,毕竟是不能比的。 暮雪黯然起身,只听安安又兴奋地说:“哇哇,又有新微博了,8月的最后一天,我在老地方等你,不见不散!这个老地方是什么地方?” 鸦黑的睫毛轻颤,暮雪蓦地转身像安安一样弯腰往电脑屏幕那边看,刚刚安安说的果然没有错,他的确是发了这样一条微博。 8月的最后一天,我在老地方等你,不见不散! 记忆的大门再一次被浓烈的大火冲垮。 她如何不记得……那一年,也差不多是这个时间,台风天过后,院子里和之前已经是另外一副模样,像是一场战争过后,留下来的只有满目苍夷,花花草草,摆设的石凳子,许多本应不会移动的东西都不在原地了。 那时他们刚确立关系,收拾院子是挺大的活动量,可是她一点也不觉得累,相信他也和她是一样的。只要能跟对方在一起,做什么事情都好,再累的事也都会有做完的时候。 他清理院子中不能要的杂物,她把被台风连根拔起的花花草草栽回原地,分工合作,偶尔他会走过来,在她的小脸上亲一口才肯回去干活,像是个耍赖要糖果的小孩子。可是面对这样的他,她一点也不觉得烦,反而觉得他很可爱。 清洁很快进入尾声,最后她绕着院子找了找,只剩下茶室外面的小池塘没有清理过,便找来鱼网蹲在池塘边捞落叶和其他的一些浊物。正忙着,忽然被他从背后抱住。 她当时被吓得哇哇大叫:“快放开我,这是在水边,会掉下去的。” 可是他牢牢地抱着她,一点也没有松动的迹像:“不会掉下去的,我抱着你呢。” “那也不行,我们两个都会掉下去的。” “你不相信我?”他还故意吓她,拥着她往小池塘的方向倾斜,直吓得她脸色苍白。 他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只顾着自己开心,一点也不理解别人的恐惧。 不过,在他的安抚下,她还是安静下来了:“喂,你到底要保持这个姿势到 什么时候?我累了。” 还真是,被他强制性地抱住,一点也动弹不得,长久地保持一个动作,腿都有点麻了。 看她被制服,他得意洋洋地说:“等你完全相信我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时候。” “我相信你,我相信你还不行吗?”当时的情况,难道她还能有别的选择吗?“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吧。” “还不行?” “你又想怎么样?” “亲我一口。” 她立刻扭过脸去,在他脸上重重地“叭”了一下。他还不满意:“这个不算,要亲嘴巴。” 她埋怨:“那你不早说清楚?”随即凑脸上前,在他唇上蜻蜓点水的一吻。刚想离开,后脑勺已经被他的大掌按住,两片薄薄的嘴唇便用力地封在了她的唇上。在她双眼大睁时,他的舌头立即强势地探入她口中...... 深深的长吻之后,她像只乖乖的小猫窝在他怀里。而他则有一把没一把地把玩她的长发:“我们好像还没去看过电影。” “啊?”这话让她感到震惊,“那之前我陪你看的那些都不算是电影啊?” 他亲昵地扯了扯她的耳朵:“我不是说这个,我说的是去电影院看的,买可乐爆米花和别人一起在剧院看的那种。” 两者之间有区别吗?她虽然不解,但还是不忍心让他扫兴:“那我们今晚就去?” 然后额头又被他轻弹了一下,她没好气地揉揉额头:“为什么要弹我?” “很疼吗?唉,我只是轻轻地弹了一下。” “轻轻?我也轻轻地在你脑门上弹你一下,看你痛不痛!” “好了好了,算我不对,我以为力道很轻,帮你揉揉,还疼不疼?”他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地吹着,一边吹还一边揉,“这可是我们的第一次约会,怎么可以这么草率?一定要郑重其事的才好,这样我们每一年都记得这是我们两第一次约会的日子。” 呵呵,在这之前,她一直都以为只有女人才会对像第一次约会这种有纪念意义的日子有特殊情结,没想到他一个大男人居然也…… “好吧,如果你喜欢这样。那我们什么时候去看电影才好?” 他摸着下巴想了想:“这倒是个问题,什么日子约会才好呢。啊,有了,不如就定在八月的最后一天,比较好记,方便我们每年这个时间都去电影院。” “ 哈?那万一电影不好看呢?” “不好看就当作是为国家的电影事业捐款了。” 后来,他们确实在那天去电影院看了电影,可惜再后来发生了太多事…… 她曾经以为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没想到快三年了,他居然还会在微博上发出邀请。 “好浪漫哦,如果是我的话,我是一定会去的。”安安双手捧脸作花痴状。 我呢,我会去吗?暮雪心里发起疑问,神色黯然,安安拉住她的胳膊问:“你呢,暮雪,如果是你,你会不会去?” “这个……我要回去工作了。”暮雪马上找了个借口离开前台,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下班回到公寓,心神不宁地做平时做的家务,吃过饭后,拿起水洒到阳台上浇花。 阳台的月季花开得特别好,她摘了其中一朵粉色的,在那里对着花朵说:“到底要不要赴约,就看你了。” 说着,将花瓣一瓣一瓣地扯下,一边扯还一边说:“去,不去,去,不去……去!” 她拿着光秃秃的花梗,“这个不算数,三局两胜!” 扔掉那个花梗,重新摘了一朵花:“去,不去,去,不去……去!” “怎么会这样!不算不算,五局三胜制!” “去,不去,去,不去……” 重新换了一朵花的结果依然是:“……去!” 她叹了叹气,“难道真的是天意?” 一转身,忽然发现宋毅正倚在落地玻璃窗那里看着她,她吓了一跳,估计自己刚才那幼稚无聊的举动全部落进了他眼中了。 呃,有点小尴尬…… 宋毅看到她当时的表情有点想笑,又忍住了:“你要去哪里?直接决定不就好了吗?还故意折腾我的花。” “我不是故意的。”她像个上课偷看漫画书被老师抓到的学生。 他终于笑出声来,举了举手中的那本书:“你最近在看这个?” 那本书的书名叫《奇妙的数学》,暮雪一看书名就轻轻颔首:“是啊,我最近发现数学真的挺有意思的。” 她走回客厅:“你知道9994*9997的答案是多少吗?不许用记算器,就用你的这里算。”她点了点自己的脑门。 “这个……这个太难了吧。”宋毅跟着她回到客厅的沙 发处坐下,“让我想一想。” 她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等到他的答案,自己便笑了:“其实答案很简单,9994和9997这两个数字相乘,答案是一个8位数,这个8位数,前4位是9991,后面4位是0018,连在一起就是99910018。你不信的话可以拿手机来算一下。” 宋毅拿出手机来计算了一下,果真如此,不由吃惊:“你有秘诀?” “是啊!秘诀很简单的,先用10000-9994得到6,10000-9997得到3,3+6=9,再用10000-9得到9991,这就是答案的前4位了;后四位是这样算的,直接用3乘以6等于18,那么就是0018。其他数字也是一样的,懂了吗?” 宋毅听懂了,他按照暮雪所讲的方法试了其他的数字,果然不错。 收回手机,他问:“怎么忽然间对数学感兴趣?” 她有点苦恼:“不知道,最后看什么也觉得无味,只有对着数学才有自己活着的感觉。”说到这里,她忽然很认真的问他,“你说,这样下去,我会不会成为新一代的数学家啊?还是名震中外的那种!” 宋毅以手抚额:“你多虑了。” “是吗?”暮雪托腮皱着秀眉,“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诺贝尔颁发了一个数学终身成就奖给我,各个国家的重要媒体都想采访我,当然我的态度是很傲慢的,没搭理他们。但是他们并没有责怪我耍大牌,反而对我颇多赞誉,说我研究的数学公式让人类穿梭于太空不再是梦。” 她沉浸在那个梦中,连声音都变得飘飘然起来:“我一回到家,就看到满屋子的金银珠宝玉器什么的,规模堪比阿里巴巴和七十大盗那个山洞中藏着的宝藏。我什么时候那么有钱了!正当我目瞪口呆时,我打开另一扇门,噢,天啊,那里面居然全是英镑美钞,堆满了整间屋子,一直堆到了屋顶……” 她把自己说得都要流口水了:“……可是,正在这个时候,闹钟就开始响了!”简直是太可恶了,这是由生以来所做的第一个美梦啊,她还没来得及拿钱去买小岛买游艇买飞机呢,怎么就醒了呢? 这样的梦,好想天天晚上都做啊! 宋毅立刻将手中的那本《奇妙的数学》扔掉,同时不忘记打击她:“那只是个梦,不切实际的梦。” “我知道啊!”暮雪还是能分得清梦和现实之间的区别的,“可是漫画中也有可能要 画到关于数学这方面的,多学点知识总没有坏处吧。” 她把被扔掉的书捡回到,翻开到书签处继续往下看。 第66章 纠结 有人在场时,暮雪可以侃侃而谈,但当回到自己的房间,各种纷乱的思绪又忽然涌来。小念夏本来是和她住在同一个房间的,可是那天刚好被她妈妈接走了。 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房间很安静,闹钟声滴滴嗒嗒,很有规律。 到底应不应该去赴约呢?虽然三次猜花瓣三次天意都告诉她去,可这毕竟是迷信思想在作祟,□□都说过了,迷信思想最要不得。 还是再想想吧……毕竟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可以考虑呢。 公司的前台每逢星期一都会换上一束新的百合花,百合花是由苏韵所工作的花店提供的,当然,这是走了“后门”的结果。 苏韵选择到花店工作的原因,是打算自己开一家花店。她没有关于任何花卉这方面的知识,所以只能先边帮别人打工边偷师学习,到了自己开店时才不至于手忙脚乱什么都不懂。 暮雪听完她的想法后很赞成,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苏韵能够这么想,证明她成长了不少。 这天早晨,苏韵过来送花的时候,还顺便找暮雪谈话。 “寂寞林在微博上发的信息你看到了没有?” 谈话的位置是在楼梯间,很少人走动,极为安静。 暮雪点了点头:“我看到了。” “八月末的邀约,是对你说的吧?” 暮雪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苏韵问:“那你打算怎么做?” “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去。” “哎呀,你还想什么啊?当然去了!”苏韵摇着她的手臂,“你不是说很喜欢很喜欢他吗?当初他离开的时候,你不是说难过得快要死了吗?现在好不容易他回来,你身边又没有别人,当然要去了!” 暮雪苦笑着摇了摇头:“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当时的确是很伤心,现在回想起来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我真的不懂你。”苏韵叹了叹气,“你自己要想好,错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好男人不是到处都有的。更何况,他还是个有钱人,你跟着他就没必要像现在这样每天为衣食住行担忧了。” 暮雪愣了一下,难道她跟着他,他的钱就能自动变成她的钱了吗?想要衣食无忧,能靠得住的还是自己吧?如果一个女人依靠男人,最后的情况一定会是这样:女人只能乖乖地听男人的话,无论他对你做什么过份的事,说多少伤人的事,你都只能低声下 气地忍着。即使是这样也不能保证一定不被甩掉,女人还要确保自己所做的一切事情符合这个男人的幻想,他要你纯洁,你就不能复杂,不然下场就一定很惨。 当然,这些话可不能对苏韵说,以她过去和苏韵相处的经验来说,如果说了这些话,苏韵一定觉得自己好心被人当成驴肝肺了。 所以,她只能对苏韵说:“那我再想想看。” 苏韵这才满意了,她拍了拍暮雪的肩膀,“那你可得想清楚点。” 暮雪点点头:“我会的。” 送走苏韵,暮雪回到办公室,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听苏韵刚才的语气,似乎认为她不去赴约是不懂事闹别扭矫情。可是,苏韵又怎么可能会知道,在那段关系中,她曾经受到了极深极重的伤害啊。 周季林仅仅是因为她过去的污点,就残忍地否定了她,就连最后告别的时候,她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没有等到。感觉自己在他的心目中,完全是个无足轻重的人。 初恋回来,他就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飞奔过去,还对她说出那么残忍的话。 我不想让风风知道我们曾经的关系。 他对她说这样的话,还不如直接在她身上插上一刀,或许还能没那么疼。 呵呵……曾经的关系,意思就是说我和你,我们俩的关系已经结束了。连一句“我们分手吧”他都未曾说过,一点过渡都没有就开始说出“曾经的关系”五个字,而整句话联系起来的意思更是令她难以忍受。 我们结束了,我已经另有所恋了。 她当时的反应,就好像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他狠狠地扇了一耳光。有点想哭,却又只能故作坚强,因为不想被对方看出来,不想被对方看扁。就算想哭,也只能强忍住。 其实喜欢谁不喜欢谁,是他的自由,她无权干涉。 可是有时候,还得面对自己喜欢的男人和别的女人在她面前的各种亲昵举动。 因为很喜欢很喜欢,所以很伤心很伤心。她也知道,不论多喜欢多伤心,都会随着时间的迁移而淡化。然而在那一天到来之前的每一天,对于她来说都是一场煎熬。 还有,不告而别的举动真的是太逊了! 妈妈是这样,好朋友是这样,他也是这样,生命中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人,每个人都跟她来这一招,每一次都能伤得她体验一次肝肠寸断的感觉。 所以啊,被伤害过之后,她再没有能力去做那个赴约的人了。 下班之后,宋毅有事需要外出应酬。刚好安安的约会泡汤了,约了暮雪一起去逛街。安安一口气买了许多件衣服,暮雪相中了好几件,最后却一件都没有买。 “不带你这么样的。”安安提着衣服出了店门,“省钱也不是像你这样省吧?该花的还是得花啊!” “我不是省钱,我是真没钱!” “不会吧?”安安夸张地瞪大眼睛,“像你现在做的工作,工资不知道是我的多少倍。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还在我面前哭穷!” 暮雪看她要买雪糕吃,空不出手来,忙帮她提袋子,“我是说真的,真没骗你!” 安安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明显的不相信,她买完雪糕回来,正吃着,忽然恍然大悟地说:“啊,我知道了,一定是宋总在帮你管钱吧?” “差不多吧。”暮雪苦着脸点了点头。 安安了然地拍拍自己的钱包:“所以我说,甭管钱多钱少,财政一定要牢牢地抓在自己手里才安全。” 暮雪深以为然。 安安拉着暮雪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一边吃着雪糕一边说:“说真的,我没想到宋总会是这么有掌控欲的男人,他管你的钱,害得你连买件衣服的钱都没有,他自己呢,倒出去应酬大吃大喝,太不公平了!” 关于这一点,暮雪虽然对宋毅颇多意见,但她实在不想跟同事说他的坏话,只好说:“其实他对我挺不错的。” 没想到这话倒让安安静下来好好地想了一想,最后她点点头:“你说的倒也是。”她一点一点地指出来,“他让你住在他家里,早餐是和他一起吃的,午餐他也帮你买好了,晚餐也是他出的钱。平时工作的时候,对你也挺照顾的。这样说来,他对你确实是挺不错的。当然,如果把工资的掌控权还给你就更好了。” 安安还少说了一条,暮雪心想,他还帮她付了请全职保姆照顾念夏的钱,所以她的工资就是这样才剩下500块的,哦不,最近提高到1000块了。 当然,这些事也不好向他人道出。 安安不再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暮雪刚松了一口气,安安聊了几句,忽然又提起了寂寞林发的那几条微博。 她像个八卦群众中的一员,嘻嘻地笑了两声:“啊啊,好想知道他们约会的情形!能让寂寞林心动的女人,到底长什么 样呢?如果把老地方在哪里具体地透露出来就更好了,那天我就可以像只小蜜蜂一样嗡嗡嗡地飞过去观看了,感觉会比看电影还精彩。” 暮雪本来就因为这件事心烦,出来逛街就是不想再陷进这件事中,安安这么无意中的一提,让她好不容易暂时忘记的事又勾了出来。 说着说着,安安用手肘戳了暮雪一下:“哎,你知道吗?现在寂寞林的微博下面的评论都在问这件事,我也偷偷去留言了,你呢?” 真是无聊,暮雪有点头疼,她揉了揉额头,“我不是很感兴趣。” “什么,这么大的八卦,你居然不感兴趣?”安安晃了晃脑袋,“那可是寂寞林哎,畅销小说作家,他的每一本小说我都有拜读过的。不会吧,难道你没读过他写的小说吗?” “读过他的小说也不一定对他的事情感兴趣吧?”暮雪笑了笑,“好了,不聊他了。你答应我的事,你还记得吧。” 安安吃完冰淇淋,抽出餐纸来擦擦手:“记得记得,不就是初中高中的物理课本吗?明天我一定记得拿来给你。”在她的眼中,暮雪真的是个奇怪的女孩,不喜欢八卦,居然对高中课文感兴趣。高考完之后,书本中的所有知识她立即就还给老师了。虽然那些课本她一本都没有丢,可让她再看一眼课本,她都想吐。 “不行不行,你实在太认真了。”安安很郑重地问暮雪,“老实说,你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学霸?” “怎么可能?我上学的时候,成绩很差的,从来都没有听过课。老师在讲台上上课,我在自己的桌上不是看书就是画画,不论大考小考,基本上都是倒数一、二名。”回想起来,那个时候真是过得无忧无虑,想逃课就逃课,想看书就看书,想画画就画画……后来长大了,烦恼就来了。 之所以想看回原来的课本,不是因为后悔当初的不懂事,而是忽然间对这方面感兴趣了,反正学习是一生的事,什么时候开始学都不算晚,又有什么可后悔的呢? 学校的教育还真是奇怪,当初学习成绩差的人反而会愿意看书学习,当初学习好的却越来越远离书本了。学校,不就是为了培养起大家学习的兴趣而存在的吗?如果最后的结果是让学习好的人不再想学习,那么学校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嗯,下一本漫画就以这样的主题开展。生活中乱七八糟的事,到了时间自然而然就会解决了。 就是这样! 第67章 见面 因为暮雪忽然间对理科学习感兴趣的原因,连宋毅都动辄拿本理科方面的书来看了。 赵墨见了奇怪:“你怎么会看这种书?” 说得好像他在看什么见不得人的违禁类的书一样。 宋毅这一抗议,赵墨又有话说了:“你要看违禁类的我倒是不奇怪,可是你要看物理数学这方面的,实在是不能不令我费解呀!” 宋毅睨了他一眼:“你就可劲儿嫉妒我吧,我从小理科成绩就好。” “呵呵。”赵墨狞笑,“你也知道是小时候成绩好,现在都多少年没看过书了,你还记得牛顿定律是几条吗?” “如果热爱学习是一种错的话,那就让我一错再错好了。”不理会赵墨的嘲讽,宋毅甚至拿出本《高考物理题库》开始做题。 认真的态度简直就是让赵墨愕然,离开宋毅的办公室前,他喃喃自语了句:“他没疯吧?” 出门后,顺便在各个员工的桌前转了一圈,看看大家工作中有没有在偷懒。一个老板在开小差,总不能连他这个老板也要对公司不管不顾吧。 转到暮雪的位置时,赫然看到她桌子摞起的文件顶上的那本《高一物理(下册)》,回思前情,蓦地醒过神来。原来那小子看理科方面的书,是为了和某人聊天时有共同话题啊! 暮雪见到他忽然在办公室走动,尤其是站在自己的办公桌前一动不动,就像是考试时答不出考卷的学生见到站在自己旁边的老师,脸色苍白,惶惶不已,一直飞速地在触屏电脑前画画的手越来越迟缓…… 这员工,胆子太小了吧。 赵墨站了会儿,自己都不忍心再吓她了,举步走开了。 他一走开,暮雪立刻松了一口气,手速开始恢复。 同一时间,一部名不经传的漫画书悄然在网络上发酵,短短两天后便登上微博热搜。 而事情的起因正是因为寂寞林发的那一条被技术性删除的微博。 有眼尖的网友发现,那本漫画书所传达的观点和寂寞林所发表的图片文章十分类似。因为这件事,宋毅才得以知道他之前不知道的事情。 第一件事是原来周季林在微博上向暮雪表白了,还发出了邀约。 第二件事是暮雪居然把她自创的漫画《无法呼吸的夏天》上传到了网上。 “我当时投稿到这个公司,公司不是说要退稿吗?其实投稿之 前我已经把画稿全都扫描一遍收藏到电脑里了,退稿的话会浪费邮费,所以我就说不用退了,随便你们怎么处理。既然没有公司看得上,我就把画稿全都上传到网上,供网友免费看了。这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怎么了?” 暮雪见宋毅忽然把自己叫到他的办公室询问她这件事,她只好一五一十地把来龙去脉说清楚了。 “怎么了?”宋毅把电脑推到她面前,“你自己看,你都上热搜了。” “哈?”暮雪反应慢半拍,她低下头去看微博话题榜,发现《无法呼吸的夏天》确实排在了第9位,对漫画的评论是毁誉参半,可仔细一看,原来大多数都没有看过漫画,只是网友们进来刷存在感的,大家八卦的是寂寞林和这漫画的作者有没有关系。 暮雪脑子一转马上回过味来,看来那些人并不是对她的漫画感兴趣,而是顺藤摸瓜摸到她这里来的。 “糟糕!”她暗呼一声,这本漫画她是以图片的形式发到微博上的,除了漫画,还有她给自己和朋友画的一些自画像,别被有心人也给挖出来了。 她马上登上自己的微博,开始删除里面的图片。 “太迟了。”宋毅一看她的动作就知道她的打算,“你不知道有个东西叫截图吗?” “那现在怎么办啊?”暮雪看着自己微博上不停疯涨的粉丝数,有点手足无措。 她看上去真的很懊悔,估计之前没预料到情况会变成这样。宋毅也不忍心说她什么,只安慰她:“网友的记忆大多数都只有八秒,熬过这段时间就好。这几天,你也别看微博了。” 暮雪最害怕的是网友们把她的事挖出来,只希望他们真的如宋毅所说,八卦一下就好,别如传闻的那样神通广大。 “这件事倒是没什么。”宋毅挂心的是另外一件,稍一迟疑,他终于还是问出了口,“周季林的邀请,你打算怎么处理?” 暮雪本来因为漫画上热搜的事惊惶莫名,这时却沉默了,片刻后不解地问:“这个和我的工作也有关系吗?” 宋毅默然看了她良久,忽然微微一哂:“确实不是我应该问的事情,你出去吧。” “是,宋总。”暮雪迅速地瞟了他一眼,转身走出他的办公室。 转眼间便到了八月末,约定的日期。 当天快到下班的时间,却忽然接到通知,本来已经发给客户的一个动漫广告成品,客户不满意,要求重做, 而且时间卡得很紧,全体人员必须要留下来加班赶工修改。 方丙将客户的修改要求说明后,开始给大家分派任务。 暮雪看了看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再估算了一下修改完成的时间,快的话晚上11点前可以搞定,慢的话估计要熬到凌晨两三点了。 比起数花瓣决定赴不赴约,这种情况才叫做天意吧。 轻轻叹了叹气,暮雪坐下来调出档案来按要求修改。 和这间办公室的灯火通明一样的另外一间办公室里,宋毅也没有离开。但他的办公桌前的电脑已经关闭,整个人显然也不在办公状态。他的眼睛看向垂直窗外,定在那张侧对着他的清秀面容上。时间在他身上仿佛已经静止,他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当晚的修改进行得还算顺利,完成的时间大概是凌晨过一点点。 宋毅为了犒劳大家,打算请大家吃宵夜。暮雪关了电脑,站起来说:“你们去吧,我还有一点事,就不去了。” 有平时比较要好的同事拉住她的手:“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不能留着明天再做啊?还是跟我们一起聚一聚吧,不然,有人可不高兴了。” 那几个人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瞥向宋毅,宋毅只装作没听见。 “哎呀,今天真的不行,我真的真的有事情。”暮雪最怕被人缠住了,赶紧跑开,“你们吃得开心点。” 宋毅迅速地把方丙拉到一边:“一会你带大家去吃宵夜,钱你先出,明天再找我报账就好了。”方丙点点头,宋毅走出来,在电梯关闭前赶上去按住。 “宋总,你不是要请大家吃宵夜吗?”暮雪看着他。 “你觉得有我在场,大家能开怀地吃吗?”宋毅走进电梯,按下关门键。 “那倒也是。”暮雪点了点头。 宋毅侧脸看着她:“那么晚了,你要去哪里,我送你过去吧。” “那多不好意思啊!”暮雪讪笑,“你还是回去好好休息吧,我坐计程车就好。” “这么晚了,一个女孩子外出不安全。”宋毅不同意,“还是我送你吧。” 他一再的坚持,暮雪实在盛情难却,只好同意了。 到了车上,发动车子之前,宋毅问了地址。暮雪说:“白玉山剧院。” 车子缓缓驶出,宋毅看着前方安静的公路说:“那么晚了,他应该不在那里了吧。” 暮雪没有说话,她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宋毅又问:“你希望他在还是不在?” 夜深人静,公路上车辆不多,一路畅通无阻。暮雪看着车子离目的地越来越近,她也说不清楚到底是希望他在还是不在,总之,现在的她很矛盾。如果他已经离开那了,她会有小小的失落,可如果他还没离开,她又不知道应该和他说什么样的对白。 车子停下来,剧院外的灯依然亮得晃眼。灯光下,巨幅海报前,有个瘦瘦高高的人影背对着他们杵在那儿,一动不动。 原来他真的没有走。 暮雪几经挣扎,终于下定决心推开车门,却被宋毅拉住手。 “不要去。”他说,“不要去。” 她有点愕然于他突兀的举动,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路灯的光映在他的脸上,他的目光如有烈火在燃烧,照得她心中一凛。 来不及细想,她便挣脱了他的手:“抱歉,我真的是有急事。”推开门走了出去。 她快步朝那个一动不动的人影走过去。那个人影听到脚步声回头,那张喜不自胜的脸比起记忆中的消瘦了许多,见到她时,忍不住冲上前来一抱将她搂在怀里,那样紧那样紧,勒着她差点喘不过气来。 她想推开他,这时却感觉到后颈被温热的液体一滴一滴地灼烫,已经落在他腰上准备动作的手因为这意外缓慢地垂下。 “对不起,对不起……”周季林哽咽着说了无数个对不起。 等他稍微冷静下来,才发觉她好像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你……”周季林松开暮雪,“这三年来,你过得好吗?” 暮雪退开几步,咧嘴微微一笑:“很好。” 语气很寻常很客气,如锐刺尖刀在心上剜过,周季林心中一慌:“我从去年冬天就开始找你了,一直都找不到你……” 她阻止他将要说下去的话:“这样的话,我用假名字去你那里应聘的事你已经知道了吧?”见他轻轻点头,又说:“你不怪我吗?这样的我离你想像中纯洁的我是不是相差得太多了?” 周季林伸手上前想要拉住她的手,被她躲开了,他着急地说:“暮雪……” “暮雪?”暮雪皱着眉,“好了不起,你连我的真名都打听到了?” 第68章 行动 暮雪看到她说出这句话时,周季林难过的脸。 不,不应该是这样子的,她从未想到过要伤害别人,尤其是他。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话说出口时,就变成了那种语气,好像心里有一股怨气,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一样。 我还是别说话了,她想。 “那么久没见了,你见到我都不高兴吗?不想知道我的近况吗?”周季林有千言万语要说,可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像自己整个人一瞬间被狂喜所淹没占领,再也没有心思去思量自己应该说什么了。但是听到她有些冷漠的语调,又狂喜中又涌进一种莫名的伤感。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我知道你一定过得很好。”暮雪努力调匀了气息,面带微笑。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留意到暮雪手上没有戒指时,周季林轻舒一口气。 暮雪笑容加深,内心的悲伤也跟着深了一重。总觉得他说这句话的时间,晚了三年。她曾经以为他们之间什么难关都可以度过,结果没有。 “周季林,你不可以继续孩子气下去了。”她微笑着对他说,“你要知道,世间的事,不是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我已经长大了,很多事情的想法跟三年前不太一样。也许有的人会觉得在微博上告白很浪漫,但是我会害怕。” “不是这样子的。”周季林着急地解释,“我实在没有办法了,到处都找不到你,所以才想到微博上告白的方法。你放心,我再也不会了。我……” “你不用解释了,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暮雪微微下垂的眼眸抬起,“其实跟你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我真的很开心。虽然后来变成那样,不过好在已经成为了回忆。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想起来,都会觉得很开心的回忆。” 她很认真的看着他:“你明白吗?我会想念你,是因为我们曾经有过很美好的回忆,但是这些回忆,还不足以让我有足够的力量跟你继续走下去。” 她不是何以琛,可以花费七年的时间依然可以保持初心不变;她也不是苏韵锦,在和男人分开时会希望他不幸福。离开了就是离开了,这是不能改变的事实。感情结束了就是结束了,这也是事实。她只能在这个事实里面选择对她来说最好的方式一个人走下去。不怨不恨,因为爱过,所以无悔。 他仿佛被定格住了,脸上带着怔愣不可置信的表情,是不相信她会说出这样的话吧。 “当然了,如果有可能,以 后还是希望与你常常见面。”暮雪又笑了笑,“以朋友的方式哦。” 她笑起来,一双眼眸如月牙般微微弯起,特别的温柔。 看到暮雪再次回到了车上,宋毅很开心,他本以为她会和周季林一起离开的。 暮雪给自己系上安全带,回思起刚才在车厢发生的事,遂问:“刚才你是不是想和我说什么啊?” 宋毅一边开着车子一边说:“哦,我是想问你,现在时间还早,要不要去吃一点宵夜。听说最近有一家新开的大排档,他们家做的烧烤很不错的。” “烧烤?”暮雪有点嘴馋,“如果是你出钱,我可以舍命陪君子。” “你看上去心情很好啊。” “是吗?”暮雪笑着拍了拍自己的两颊,有点事情说开了是让自己舒服许多。 宋毅也跟着笑了笑,心情说不出的舒畅。 她和周季林之间算是彻底结束了吧。 可是第二天中午,公司外面忽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安安按了内线电话打给暮雪:“这里有个帅哥,说是找你的。” 暮雪的午餐一般情况下都是跟宋毅一起吃的,而他们吃的午餐是由宋毅打电话给餐厅订的。安安的电话来时,暮雪他们的午餐还没有到,她想当然地以为是送外卖的来了,便走出去。 那个人确实是提了一袋子吃的,不过却不是送外卖的。 “周季林!”暮雪很惊讶,“你怎么会在这?” 周季林微笑着说:“我是来找你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工作?” 周季林指了指她胸前挂的工作牌:“我上网查了你们公司的地址。” 暮雪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工作牌,这才想起昨晚去见他时并没有把它给摘下。 安安跑过来对她耳语:“这帅哥是谁啊?” 暮雪头疼的推开了她,三步并两步走到周季林面前:“这是我工作的地方,你就不要在这里闹了好不好?” 昨晚看他那么轻易放她离开,还以为他想通了呢,没曾想在这等着她呢。 “我不是闹。”周季林牵过暮雪的手,“我是来给你送午餐的,你不用担心没有人陪你吃,我连我的份也一起带过来了。” “用不着,我自己有午餐。” “你不吃?” “不吃 。” “那我也不吃,饿死我算了。”周季林自暴自弃地转身寻垃圾桶,打算扔掉手中提着的袋子。 暮雪在后面看得牙痒痒,这个人,脾气一点都没有变。 “好了好了,我吃,我吃。”面对这样的周季林,暮雪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投降。 周季林转过身,笑得阳光灿烂:“咱们去那边的楼梯间里吃,那里没人,安静。” “那里好吗?很热吧。” “场地我刚才考察过了,有穿堂风,不怕热。” 合着已经事前规划好了,暮雪扯了扯嘴角,她转身往回走,被周季林在身后叫住:“你去哪?”她无奈地说:“我得先跟我老板说一声。” 再走到楼梯间时,周季林已经把坐的地方铺上了餐布,盒子里的饭菜也都一一摆好。看到她来,他还殷勤地把刚倒好的汤送到她面前:“喝一口?” 暮雪没接那碗汤,走到阶楼那里坐下:“你还真是好意思,居然在我同事面前发脾气,你还知不知羞啊!” “这样子做很尴尬吗?”周季林也坐回去,故作不解地问。 “你说呢?”暮雪怎么可能听不出他话里的故意成份?“今天就算了,以后别再来了。” “你不是说以朋友的身份,可以常常见面吗?” “我的意思是说……”暮雪真实地体会到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说,你故意的吧。” “吃饭的时候,火气别那么大。”周季林夹了一块她最爱吃的糖醋排骨送到她嘴边,“乖,吃一口?” “我自己会……”她话还没有说完,那肉已经送到她嘴里,她只好气呼呼地嚼着,伸手接过他递过来的筷子。 这一顿饭吃下来,暮雪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好像事情并不是像她想像的那样发展啊,她本来是打算和他以朋友的方式相处下去的,可是他这又给她送饭,又给她夹菜喂菜的,行事举动间都像足了情侣。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暮雪真是恨死自己了。 一定是她心志不坚,才会中了别人的糖衣炮弹之计! 接下来的日子里,这样的糖衣炮弹每天都有。她稍有不情愿,他就以绝食威胁。这事闹得整个公司都有所耳闻,赵墨在每周的例会上还点名批评了她,说她:“胡乱带陌生人进入公司地界。” 赵墨人长得凶,暮 雪本来就有点怵他,被他这么批评,更是觉得无地自容。 “求求你,不要再来了。”暮雪把自己的难处跟周季林说了,希望他能够体会。 可是他说:“你这老板什么人,这么不讲人情。我是给我最喜欢的‘朋友’送午餐来的,又不是敌方特务专门来搜集情报的。” “话虽如此,可这里毕竟是公司,不是过家家,公司有公司的规定,你就别再给我添乱了。” “实在不行,你就把这工作辞了吧,这种破地方,有什么好待的?”对于暮雪的为难,周季林完全无视,他看到楼梯间入口处有人影闪过,嘴角泛起了一丝冷笑。 到底是谁在背后捣的鬼,他心里门儿清。 当时和暮雪见面时,他就暗暗记下了她胸前工作牌上的公司名称。等回到家拿出笔计本查了一下,发现这个公司的法人居然是宋毅。 他没有忘记,几个月前曾经拜托李询去找宋毅帮忙找人,那个时候宋毅还说不知道人在哪。原来他把宝藏自个儿给藏起来了!暮雪明明就在他的公司里工作,他居然好意思说不知道! 直觉告诉他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这个宋毅一定对暮雪有想法,如果他再不采取行动,他爱的女人就跑到别人怀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两章结尾,好开心。终于可以写下一本了!一本是《我的夫人是杀手》,一本是《我的夫人是财迷》,两本都是轻松的题材,不用担心自己会写得很压抑了! 哈哈哈! 第69章 离职 周季林厚着脸皮对暮雪的纠缠,宋毅当然看在了眼里。他也明白,暮雪对待周季林,不过是看在过去的情份上。 很长时间之后,宋毅总结起自己这次感情失败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他和暮雪相处的时间不够长,也不是因为暮雪对过去的感情念念不忘。 如果把爱情比作一场游戏,他之所以失利,是因为天意。 他可以无视周季林天天送午餐的孩子气举动,却万万没有预料到,如被命运操控般的另外一件事正在他眼皮底下暗流涌动。但在事情发生的当时,他却对这个事情将会产生的后果一无所知。 这件事,还是得从暮雪上传的那本漫画《无法呼吸的夏天》说起。 一开始,大家只是因为这本漫画和周季林微博所发的文章观点类似而被引起关注。宋毅也知道,漫画的画风虽然简单,但故事结构很不错。所以少部分人看过之后,又散布给其他的人,一传十,十传百,这本漫画居然在机缘巧合下红了。当然,漫画红的大部分原因,和xx部门开始释放户籍改革也不无关系。 这个作者是谁? 漫画里面传播的信息太过于真实,会不会就是由作者过去的经历所改编的? 为寻找答案的真相,雪亮眼睛的网民开始了他们强大的地毯式搜索能力。 他们这样做,也不是没有收获的,只不过只是零星的一点两点,比如说作者是个女的,今年多大了,平时喜欢做什么之类的无关重要的小事。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暮雪本人的照片被爆出,接着工作地点也被爆出,更有甚者,一个在微博上颇有名气的网红说暮雪本人就是她妹妹。 当然,大家都以为那个网红只是想赠热度,没想到这种说法惹得那个网红不高兴了,她一言不合就爆合照,合照是一家人一起拍的那种家庭照,家长的脸已经打码,露脸的只余站在他们身后的两个女孩。站在左边的女孩年貌虽小,但面部轮廓依稀可以看得出是暮雪。 “她是暮雨。”暮雪指那个网红,“我养父母的女儿。” 宋毅问暮雪时,暮雪是这样回答的。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那个网红会有照片的问题。 暮雪离开梁家后,梁家也发生了许多的事。梁父生意失败,欠下一大堆债务,自杀身亡。梁母与暮雨曾一度露宿街头,平时花钱挥霍的母女两生活一下子变得拮据。再后来,暮雪知道的消息就是暮雨变成了网红。 “不怪她,她是靠知名度生存的,当然是哪有热度往哪凑了。”暮雪对自己曾经的“姐姐”爆照的行为,只是轻轻叹息一声,并无丝毫不爽。 接下来的事就如滚雪球般越发不可收拾了。 有网友挖出,暮雪其实就是梁家人收养的女儿,还把当年的报纸登的照片和信息一起放上了微博,完全不知个人隐私为何物。 嘴上不说什么,暮雪只觉得自己的心理防线被人一步一步击垮。就好像破窗效应,一个房子其中一扇窗户破了,若无人修补,用不了多久,其他的窗户也会莫名其妙被人打破。最后留下来的,只是一幢满是破窗的房子。 与此同时,电视上的寻亲节目上,一个中年妇女在节目中表示,暮雪好像就是当年被她遗弃的女儿。那个中年妇女声泪俱下地阐述她当初遗弃女儿的原因,无非是贫穷生活不下去,可是听得台下观众也跟着流泪。她还不断自责,说这都是她的错,她现在惟一的希望就是能与女儿重逢。 电视台果真应那个中年妇女的所求,到暮雪所在的公司来找人。不管事情是真是假,暮雪都不可能会出现认亲。于是那个中年妇女又在节目中进行了一段催人泪下感人肺腑的演讲,无法就是希望女儿能原谅她这个做母亲的过错。 这下子那些自称是正义的白莲花网民又开始坐不住了。 “你妈都哭成这样了,你居然不出来表示一下?白关注你了!” “太过份了,就算是妈妈曾经遗弃过你,可她毕竟生了你,给了你生命!我真是错看你了!” 甚至将未满三十的暮雪称之为大妈。 “你还有良心吗?大妈,看看你妈妈吧。树欲静而风不止,别等人不在了才后悔!” “辣鸡大妈,去死!” 如果只是谩骂也就算了,他们还联合起来,共同抵制暮雪所在公司的作品。因为这件事,公司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客户不再下单,就算已经下单了也暂停合作。当然,公司自制的作品同样卖不出。 “要不,你劝劝她出来表个态吧,发个声明也好啊!”赵墨和宋毅商量。 他们办的是营利性的公司,不是慈善机构。宋毅也明白这一点,可是,劝暮雪出来发声明? “又不是让她心甘情愿地认妈妈,先做个亲子鉴定啊!也不一定是亲生妈妈,说不定是骗子呢?”赵墨往乐观的方面说。 “万一鉴定的结果出来,是亲生的妈妈呢?那可是在她七岁时就抛弃她的女人啊,这种女人配当妈妈吗?”宋毅想得越深越头疼。到时候暮雪的立场不是很为难? “怕什么!暮雪要是不想认妈妈,虚情假意地应付一番,等这件事风波一过,还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赵墨嘴角微勾,露出奸商一样的笑容。 思前想后,宋毅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只好同意赵墨的说法。但当他俩把观点跟暮雪陈述了之后—— “我不同意!”暮雪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这句话说得坚决果断,绝无丝毫回圜余地。 赵墨和宋毅对视了一眼,宋毅说:“我们没让你认妈妈,只是应付她,这样好向那些个网民交待。” 暮雪这两天感冒,嗓子有点哑:“我知道。可是我不想应付她,也不想见她。” “你不见她,我们公司怎么办?”赵墨一急,脱口而出。 暮雪别过脸去,头疼得厉害。她给公司惹出的乱子,她不是一点都不知道。想了一会儿,她才转回头来:“要不,我辞职吧。” “不,不行。”宋毅着急了。 暮雪捂嘴咳了两下:“我离开公司以后,你们就可以发声明了,公司的危机也会得到解决。” 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你为什么就不能圆滑一点,为什么非要这么固执?”宋毅抚额,神色苦恼。 但在这件事情上,暮雪没得商量。她说:“其他的事,我可以圆滑,可以不固执,可是这一件事,我做不到。” 无论父母对子女做了多过份的事,无论子女身心受到多大的重创,到头来,人们都只会说,原谅吧,你们始终是母女,有割不断的血缘关系。完全不考虑作为子女的感受是什么,他们是否决定原谅自己的父母。没有人听他们怎么说,没有人想知道他们怎么想。人们所要的只是他们自己想要的大团圆结局。 至于处在团圆中的人有怎样的伤和痛,他们是不想了解的。 对于暮雪来说,从妈妈把她抛弃的那一刻起,那份别人认为割不断的血缘关系就已经断了啊! 割断的血缘如何能够延续? 这次的事件不仅对暮雪来说是一次重大的打击,对宋毅来说又何尝不是?它的发生,是天意将暮雪生生地推到周季林怀里,而他宋毅注定只是一个过客。 有 的时候,人总会迫于舆论的压力,做出违背自己内心的事。公司是宋毅的,遇到困境他当然要解决。就算全世界与你为敌,我也会和你站在一起。这种话只会在言情小说里面出现,现实中的人遇到这类的事只能选择妥协。 宋毅也不例外。 公司的声明很快地由专门的公关团队操刀发出,无论是措词还是逻辑都非常严谨。网民们自觉目的已达到,吃瓜围观群众像流水般涌来,又像流水般退去。 暮雪搬离公寓的那天,是周季林开车来接的她。 宋毅就站在公寓窗口往下看,看到她坐进车厢,看到车子渐行渐远,越变越小,终于汇入车流中。良久良久,他才回过头来,回看只余他一人的客厅。 沙发上的抱枕是有一天她去买菜的时候,看到路边摊上摆卖的抱枕价格便宜质量还不错才买下来的,她足足买了五个,自己抱不动,还是他帮她抱回公寓来的。 餐桌的桌布是他说要换,拉着她一起去超市里面挑的,是她最喜爱的淡青素色。 手指轻抚着桌布上的简洁花纹,脑中浮现她在这里坐着时的每一个微笑的表情,两眼弯弯的,像两颗月牙的形状,但看的人会很温暖。 桌上的青瓷茶杯,是他那次生日时,她特意去挑选送给他的。 “你平时抽烟抽得太多了,得多喝点茶。”她笑嘻嘻地说。 他当时的回答是:“有这种说法?” “网上说的,茶中有茶多酚,茶多酚对身体有好处。” 记忆中的笑容牵动着他的表情,他的嘴角不自禁地微微勾起。 并不是他不想开口对她说出他想要说出的话,而是他不想在她的疑似生母忽然出现时对她表白,让她平添一层烦恼。他当然了解,如果现在不说,以后就更不可能有机会了。 那个男人,是不会让他再有这个机会了。 可是,他明明知道这些,还是选择不说。 暮雪,这一次要幸福啊! 第70章 回归 又是入秋的天气,山中林木的叶子已经微微发黄。 再一次回到风林别墅,暮雪不再住在一楼,而是以客人的身份住在二楼的客房。她一楼原来的房间还保持着没有改变,周季林没让她住进里面。 “你原来的那个房间背阳靠阴,连个窗户也没有,阴冷潮湿的,你住在那里那么长时间,怎么也不说一声?”周季林问她。 暮雪笑了笑。当初前一任跟她交接工作的家政离职后,她本来打算搬到那个家政住的房间的。但是当时周季林说要往那个房间放置杂物,她不敢说什么只好照办了。那个时候,她觉得能有一份正经的工作就不错了,睡的地方就不要那么挑三拣四的,免得惹人厌烦。 “你这性格,以后真得改一改,你不说出来,怎么知道别人烦不烦呢?”二楼客厅的沙发里,周季林递过茶杯给她。 “在我觉得重要的事情上衡量得失是我一惯的作风,我从小就这样,想改也很难了。”暮雪捧着茶杯,低垂着脑袋。 有她开始有记忆时,就感觉自己老被关在一间小房间里。一觉睡来,找不到妈妈,就从床上爬下去。床有点高,小短腿够不着地,直接跳下来,经常会磕到摔到。 好像自己总是不长记性,几乎每天都这样。因为太孤独,太想见妈妈了。 妈妈怎么会不见了呢?一睡起来,原来和自己一起玩耍一起睡觉的妈妈怎么会不见了呢? 一定要找到她才行啊! 怀着这样的心思,每天每天重复做着前一天做的事。 房门是锁着的,她打不开。搬小凳子够窗户,在那里哭喊妈妈,希望她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回来。 可是妈妈看到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她会生气,会骂她打她,渐渐地,她很害怕这个凶恶的妈妈。 再后来,应该是那个厂子倒闭了。妈妈带着她开始辗转于不同的地方,有时候会很长时间不能吃饭,整个人灰头土脸的,那些同龄的小朋友看到她时会情不自禁地掩住口鼻,很久以后她才知道,他们之所以那么做,是因为她太长时间没洗澡,身上有味道。 而那些小朋友的父母看到她妈妈时,好像她是丢在垃圾桶里的垃圾。 她开始害怕见到那些人厌恶的目光,感觉整个世界对妈妈和她都是充满着恶意的。 妈妈很伤心,半夜在桥梁下面睡觉的时候,她常常能听到妈妈低泣的声音。 我得保护妈妈,不让她受到那些人的恶意目光的伤害。每一次她都下定了决心。因为不想让妈妈伤心,她挖空心思逗她开心。有一次妈妈给她带来一盒番茄炒蛋,其实她一点也不喜欢吃番茄,也不喜欢吃鸡蛋,可是她还是违心地说,这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菜。 听到她的话,妈妈笑得很开心。 但更多的时候,妈妈都会将满腔的怨气发泄在她身上,常常打得她好疼。这个时候她又有点埋怨妈妈,希望离开这个妈妈,永远离开! 然而有这种想法也只是希望离开,能让妈妈更爱她,不再打她。 有一次妈妈在垃圾桶里捡到只毛绒绒的玩具狗,带回去洗干净了送给她。她又觉得妈妈是全世界最好的妈妈了。她抱着那只脑袋已经破掉的玩具狗,好像它是多么贵重的珍宝一样,到哪里都带着它。 有一次在桥上走过,有一群小朋友看到她抱着那只玩具狗,都嘻嘻哈哈地笑话她:“啧啧,抱着一只破狗都那么开心。” “这种廉价玩具,我随便一买就是一百只,还是新的。” 那些人又怎么会知道,这是她妈妈送给她的呢?这是只独一无二的玩具狗! 她曾经无条件地爱过妈妈,可是这份爱随着时间的拉长一点一点地被消磨掉。听说妈妈来找她,她第一时间感受到的除了恐惧之外再没别的感觉。她早已经不记得妈妈长什么模样了,那个电视节目她也没有看过。不管那个女人是不是她真的妈妈,她都不想知道自己生母的长相。 一笑泯恩仇这种事情,她真的做不到。即使对方是妈妈也不行。 妈妈抛弃她之后,她将讨好这个词发挥得淋漓尽致。因为害怕再一次遭到抛弃,她必须不停地讨好梁家人。会因为梁家人一句无心的话,忐忑好几天。每一天都过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恨不得马上就离开那个家,想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可又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这就是当时她每天的心态。 寄人篱下的日子,自然只能仰人鼻息,怎么敢表达自己的观点呢? “你会不会笑话我,一遇到事情就知道藏起来?”暮雪喝完了茶,问周季林。 “别多想了,我怎么可能会因为这个笑话你?”周季林帮她把茶杯放到矮桌上,“你只是为了保护你自己。说起这个来,你们公司还不是和你一样,为了保护自个儿,连那样的声明都发出来了。” 公司的声明多多少少都有将责任推给暮 雪的嫌疑,周季林当然不会忘记落井下石了。 暮雪看了周季林一眼:“他们发声明之前有给我看过,我觉得没问题啊,确实是我的责任,这件事本来就跟公司没有关系。” “但你好歹是公司的员工,这个时候他们不应该保护你才对吗?” 暮雪咬了咬唇:“周季林,我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不过,宋毅对我真的很好,你就算再挑拨离间,我也不会中计的。” “有那么明显吗?” “也不是很明显,主要是我太绝顶聪明了。”暮雪颇是自恋。 周季林拍了拍她的脑袋:“那你头发怎么还那么多,不是说自己绝顶吗?” 好像回到了过去的时光,两个人又开始抬扛,直到小念夏开着玩具汽车过来,眨巴着眼睛看着那两人。 “你们是不是在吵架?”她瞪大着水汪汪的眼睛问。 “不是不是,我们好着呢。”两个人立刻相依在一起做友好状。 小念夏费解地看着这个,又看看那个,看了好一会儿,才用胖嘟嘟的手从汽车上拿出一颗大石榴,费劲地托到周季林面前:“叔叔不要吵架,吃个果果。” 周季林可不高兴了:“什么?你叫我叔叔?我不接受!”他双手抚额,一脸的震惊,“我有那么老了吗?小朋友,你应该叫我哥哥。” 小念夏以为他在凶她,小嘴一瘪,险些就哭了。暮雪一见这情形,赶紧过去抱住她,“乖乖,别哭别哭,人家没在凶你。他是想让你叫他哥哥呢,乖。”回头嗔周季林,“你跟个小孩子较什么劲?” 周季林脸色一变,立刻换成委屈脸,可怜兮兮的就好像被老师冤枉了的学生。 可惜他装得再可怜,人家也没搭理他,只顾着哄小念夏。 周季林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地位,马上转换心态,加入到讨好小念夏的阵容中。 一个小孩,两个大人,把宽敞的别墅当成游乐场一样玩耍,笑语欢声阵阵。 “一定要到思念占据我的心,一定要到伤心得泪流满面,我才能想起曾经。”晚上,周季林轻哼着催眠曲哄小念夏睡觉,“时光到此已定格在我脑海中。事到如今我才知道,你在我心中绝无仅有、独一无二。” 他的声音低低的回荡在客房中:“蔷薇架下,飞花吹雪中,你温婉的微笑,你清澈的眸子,已让我心动,我却自私地以为没有你也可以……” 小念夏躺在床上,呼吸浅浅。周季林轻唤了她两声,确认她睡着了才示意暮雪一起下了床。 将房门轻轻掩上,周季林送暮雪回房睡觉,自己到客厅里找了杯子,倒了点酒加了冰块,坐到阳台那里吹夜风。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轻轻的一声叹息。转回身借着月色一看,原来是暮雪。 “那么晚了,怎么还出来?”周季林笑了笑。 “我睡不着啊!”暮雪端了张凳子出来。 周季林一直都是站着的,这时觉得累了,走到那张凳子前坐下。暮雪摇摇头,回身另寻了张凳子出来。 两个人一起坐着,看着夜色。 月色朦胧,树影婆娑,夜风凉凉。 他们以前经常这样。有的时候,有些事以为再也回不过去了,可是某个特定的时刻,让你重新再经历一次,又好像从来没有分开过一样。 “哄念夏睡觉的那首曲子,我以前好像没听过啊!”良久,暮雪轻声问。 “好听吗?”周季林托着腮问她,“是我自己作的。” “你还会作曲啊?”暮雪笑。 “你还别不信啊。”周季林极力地证明自己,他走回客厅,不知从什么地方抱出一吉他,开始自弹自唱起来。 刺骨的寒风我不怕, 渗骨的冰雪已渐渐融化, 我的花瓣却跟着调零。 即使我不愿流下告别的泪水, 可我是一朵注定只属于冬日的梅花啊, 我的花期只有那么短, 若我能日复一日的等待, 隔着一个春天的你, 我真的能等到吗? 他的歌喉是暮雪喜欢的音色,低沉却动听。 那冰雪融化的声音, 是我流下的泪水。 我是盛放在冬日里的梅花啊, 若我能抵御这严寒的冰霜, 能否迎来属于我的夏天? 可我只是一朵盛放在冬日里的梅花啊, 我的花期只有那么短, 隔着一个季节的你, 我真的能等到吗? 这一世,下一世, 生生世世, 我会等到你吗? 第71章 尾声 轻柔的吉他音色,舒缓的歌声,循环反复地弹唱。 月色皎洁,半圆的月亮在某个瞬间忽然躲进绵花糖似的云朵里边。音乐声恰恰在这个时候停止。 周季林放下吉他,周围并无想像中的掌声,旁边坐着的暮雪耷拉着脑袋靠在椅背上。他轻唤两声,也没得到回应,拨开她的头发一看,才知道她睡着了。 睡容恬淡,像只乖乖的小白兔。 周季林内心柔软得如同天空上的云朵,他走过去,轻轻地将她的脑袋移至自己的臂弯处,用尽量小幅度的动作将她打横抱起。 她并不重,以他的力气可以将她轻而易举地抱起。 穿过客厅,在长长的走廊上走了一会儿,才走到她的房间门口。拧动门把手,打开房门,将她抱到床上。她大概是累着了,这个时候睡着后一点警觉性也没有了,连他把她抱回来这一路亦未有被惊醒的迹象。 月亮从云朵里钻出来,月色透过玻璃窗户照进来。 他靠在床上单手撑着脑袋看熟睡的她。 似乎是额头有点痒,她不自觉地伸手拂了一下,嘴唇动了动又睡过去了。 将她的诸多举动都瞧在眼里,周季林嘴角微勾,伸手替她拨开额间的乱发,让她睡得更舒服一点。她的右手就垂落在他的旁边,五指放松地微屈,小小的一只手掌,估计是他的一半大小。 他从口袋里翻出一玫简朴的银圈戒指,戒指上面雕着样式别致的花纹。他把戒指轻轻地套在她右手的无名指上,不大不小正合适。 而她还犹自未觉,轻轻地卷着被子翻了个身。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从床上起来,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拉上窗帘布,这才走出房间。 他才不会像宋毅那样傻,事事都等着对方无忧无虑时才肯道出心中所想。生活哪里会有无忧无虑的时刻?不过是这件事完结,另外一件为难的事又接踵而至了。所以,想说的话,想做的事还是应该要尽快说,尽快做。 人生看上去很长,事实上是很短的。 第二天暮雪醒来,太阳已经出来了。 周季林在帮小念夏洗脸,看到她出来,忙对她说:“早餐我已经做好了,你到客厅那里吃就好了。” 暮雪吃惊:“你还会做早餐了?” 印象中他的厨艺好像不怎么的。 她想了想,又加了句:“我倒 是没什么,可我就怕不合念夏的胃口。” 小念夏的脸已经洗好了,周季林拧干毛巾给她擦去脸上的水珠,“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吧,我专门去学了一段时间的厨艺,所以你尽管放心好了。” 暮雪将信将疑,看他把小念夏从洗漱台上抱下来。 小念夏一落地,熟门熟路地跑出去,直奔客厅。暮雪和周季林对视一眼,跟在她身后走。 穿过走廊的时候,暮雪抬起右手问他:“这是怎么回事。”早上洗脸的时候才发现手上多了个戒指。 周季林笑着揉揉她头顶的发:“想把你牢牢套住的礼物。” 暮雪嗔他:“我可不是那种能够轻易套住的女人。” “不喜欢这个,要不改天再给你买一个?” “嗯,你的建议不错,我可以考虑一下。” 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客厅。客厅的餐桌上整整齐齐地摆着三份心形煎蛋、三明治和牛奶。 暮雪坐在那里看着那些早餐笑:“呵呵,这就是你所谓的专门学来的厨艺?太简单了吧?” 周季林将叉子给了小念夏,“这已经算是好的了,失败了三次才做成这样的。” 不就煎个鸡蛋吗?还失败了三次!暮雪笑着吃完了早餐。 周季林继续发挥好男人本色,又开始收拾餐盘。暮雪本来想自己收拾的,可是被他制止了。 暮雪忽然想起一事:“昨天晚上你的歌唱得不错啊!” 周季林得意洋洋地说:“你喜欢?喜欢我等会再唱得你听。” “可不可以晚上再唱?我现在睡饱了不想再睡了……呃,夸你呢,真的在夸你,哈哈,别挠我痒了……求饶……坚白旗!” 一年后,小念夏的幼儿园国庆庆典上,小念夏和一群一样年纪大小的小女孩站在舞台上,穿着统一的粉红色舞衣。苏韵照看花店,暮雪和周季林应苏韵所求,到现场观看。 坐了好一会儿,还没看见台上有起舞的迹像。 周季林去前台打听回来,告诉她:“音响忽然失灵,正在调试,很快就好了。” 这个很快又等了大概十多分钟,终于开始跳舞了。暮雪赶紧拿出手机来录像,还没录一分钟,忽然台上又停下来,不跳了。 “怎么回事?音乐还没停了,念夏她们怎么不跳了?”暮雪放下手机,愕然地问。 周季林笑着说:“她们一群小不点,能记得什么动作?不过是跟着台下的老师在跳,老师一停下来,她们就不记得怎么跳了。” “原来是这样。”暮雪恍然大悟,“怪不得,我还说现在的小孩子怎么那么聪明,居然能记得这么多舞蹈动作。” 庆典结束,暮雪和周季林将小念夏送回花店。苏韵看到他们回来很高兴,暮雪看到苏韵的表情就知道当天花店的生意不错。 苏韵笑咪咪地说:“中午有个客人来,一下子就包了20个花篮,好大的手笔。” “妈妈,妈妈,那你是不是赚了好多好多的钱?”小念夏抱住苏韵的腿问。 “是啊!” “太好了!妈妈可以给我买个冰淇淋吗?” 苏韵还没回答,暮雪就蹲下来对念夏说:“你再吃下去,小心变得个小胖子,将来没有男生喜欢你。” 没有男生喜欢?小念夏吓了一跳,感觉是件很可怕的事情,“那、那我少吃一点?就吃一口,吃一口我就不吃了!” 她舔着嘴唇,想吃又不敢吃的纠结表情,逗得身边三个大人哈哈大笑。 回风林别墅的路上,周季林先是夸赞小念夏可爱,接着开始了新一轮的逼婚行动。 暮雪很是头疼:“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现在还不能跟你结婚?” “为什么啊?起初你说因为没有户籍,可现在户籍都已经办好了,你还有什么理由不肯结婚?” 他就这个话题纠缠不休,暮雪只得说实话:“我不想在欠你钱的时候结婚,要结也等我先把钱还上再说。” “你欠我钱?”周季林满脑袋都是问号。 “是啊!” “什么时候?” 有钱人真的是!暮雪摇摇头:“你还记不记得,你曾经给我开过一张支票?” 周季林这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你说这个啊,这算什么欠?” “对于我来说算啊!”暮雪拍拍胸口,“你放好了,我一定会将这笔钱还给你的。” 她一直坚持要还钱,这下子头疼的人换成周季林了。 “我都说不用了,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末了叹息一声,“这可要存要什么时候才能把钱存够?” “不需要很久啊!”暮雪把账清清楚楚地给他算了一遍,“我每个月都有在存钱,苏韵说她也会资助我一点,我 算过了,再等上三年就差不多了。” “三年!”周季林吃惊,在红灯面前险些忘记踩刹车。 暮雪微笑着说:“对啊,三年很快就过去了,不需要太久的。” “可是我。”周季林忽然老脸一红,“我等不了。” 暮雪看到他脸红觉得稀奇:“为什么?” 周季林忽然看着她说:“大龄男青年,有些事好难忍。” 暮雪先是一愣,随即伸出双手盖住脸,瓮声瓮气的声音从指缝间传出来:“大白天的,怎么说这个?” 周季林缠着她不放:“我真的忍不了,要不先结婚,你再考虑还钱的事行不行?” “y”字型路口,绿灯之后,忽然间喇叭响成一片。 “怎么回事?还让不让人走了!” “到底开不开啊!不开也让别人先过去啊!” 后面的车辆抱怨声不断。 暮雪忙催周季林把车开走:“哎呀,都绿灯了,你怎么不开啊?” “你先答应我?”周季林像个耍赖的小孩子。 外面喇叭声、抱怨声不断,里面还有个无赖一样的男人一直在逼她,暮雪感觉自己的脑袋都快炸开了,她抱着脑袋说:“好好好,我答应你,你先把车子开走吧。” 这才结束这场纷乱。 回家的旅程注定要经历一番波折,车子还没有开回别墅,又在山脚下停下。 男人侧着身子,捧着女人的脸亲吻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