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之爱的狂想曲》 ☆、随风远行 那年冬天我还是一颗种子。天呀,我曾是一粒种子,真是难以置信。 我们这包扶郎花种子的命运特别凄惨。本来被一个喜欢种植花草的中年女人细心收集,准备秋天时播种。想到将要在她虽精心养育但品种单一的植物中大放异彩,我们激动的喊着“耶——”紧紧的抱在一起。 秋天快来吧,我们就要拥有不同凡响的生命。 可是种子的经历不足以谈人生,我们怎么会知道世事多变化,明明计划好的事情却可以不按套路出牌。 女主人有一个北漂的儿子,为了给他凑钱买婚房,老两口卖掉这套大房子搬到了郊区的老屋。搬家时,我们这些包裹在白纸里的种子被遗忘在破旧的写字桌的抽屉里。新房主发现我们只是一包不值钱的东西,失望的将我们摔在桌子上扬长而去了。 “我们要完蛋了吗?” “新房主的老婆喜不喜欢养花啊?” “秋天已经过去了,没有人会在冬天种花的。” “我讨厌那个北漂男,他是猪,是王八蛋。” …… 其实我们的命运已经不可更改了。哈尔滨的冬天冷的要人命,我们很快就要冻死了。 “砰——” 正对我们的窗户没关严实,呼啸的北风稍微发威就吹开了它。奄奄一息的我们惊叫着顾不上相互道别就被吹的四零八散。 啊——我要摔死了,这可是十六楼啊!我看着地面像望着悬崖一样惊悚,绝望的闭上了眼睛。我冷极了,想起了女主人电吹风吹出来的热风,想起了她洗完澡后热气腾腾的浴室,还有她摆放在餐桌上烧的很开的水。我多想泡在那杯开水里被烫死,被淹死,也好过在寒风里成为冻死鬼。 风太大了,我一直睁不开眼睛,也不敢睁开,害怕一睁眼会看到一个更加阴森恐怖的世界。其实也无妨,真到了那个世界,我就会和家人团圆了。想到这点,我多少感到些暖意。身为一粒卑贱的种子,虽来不及生长就要冻死,可是这样刺激的死一回也算不枉此生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我真的记不清了。我一心想在睡眠中安稳死去,即使有时候被冻醒也懒得睁开眼看一下。我已经很虚弱了,而且注定要死,还费那力气干什么? 不过我感觉好像被枯叶卷着掉进了花丛,又马不停蹄的随着更多的落叶被环卫工人扫出来。我可不想被装进脏兮兮的垃圾车,要知道我可是一粒有洁癖 的种子。 我突然给吓清醒了,不断的呼喊着:“大风啊,带我去远方吧!”我全身心的呼唤并相信。我的女主人给她该死的儿子打电话时曾说过,你要有信念,有信念就会发生奇迹。 半路和我一起飘荡的又臭又破的鞋垫嘲笑我:“哈哈,死到临头了,还有心情胡思乱想。”结果他光顾着取笑我,不留神撞上了一辆疾行的私家车——撞击,碾压,然后被保洁员扔进了垃圾箱。 还要不要继续飘下去呢?满世界那么糟糕,到处都是狂风在作怪,枯叶、赃物在横行,疾行的车辆在冲撞,一脸死相的人群在踩踏……冰雪就要来了,生机将被彻底摧毁,万物归于死寂,这真的不是适合我生存的季节。 不知道又经过了几次转折,感觉自己掉在了软绵绵,毛绒绒的东西上。管它是什么呢,我好冷也好累,终于有一块温暖的地方让我美美的睡一觉。舒服呢!四处都有暖流在涌动,我终于放心了,就算死,也可以温暖和安全的死。 “婧婧,多希望你能陪着我一起看美丽的松花江水。” “我特别怕冷的,你就多拍几张照片就好了。” 吓死我了,居然有人在说话。我小心翼翼的探起头看了看,一个大男孩对着松花江打电话。原来我掉在了他的帽子上。 “嗯,以后找个机会夏天带你来。” “你快回来吧,别在那冻成冰块了,我可不想在我的23岁生日聚会上看不到你!” “呵呵,我今晚的火车,用不了多久就能见面了。” …… 他挂了电话,对着各个方位不断的咔嚓,转的我头晕,只好紧紧的抱住帽子边缘的绒毛。 拍过瘾后,他再次凝望江水,像看到了某种神性的启示,幸福而满足。远处一声剧烈的钟响令他回过神来,脸色冻的煞白却又因欣喜染上红润,身姿轻盈的奔向马路对面的公交站台。 一点、一点,热量注入我的身体,我轻轻晃动了一下,僵硬麻木的身体竟然渐渐有了知觉。当我有力气睁开眼时,四周一片漆黑。有人发出轻微的鼾声,还有轰隆隆的声响,那时的我没见过世面,后来才知道是火车在行驶。我不知道前路是什么,但是我就是一颗得过且过的种子,暂时的温暖和安全让我愉快的狂欢起来。 天色一层一层变亮,我透过玻璃窗看到外面的世界有湖泊,有农舍,有果园……和电视里看到的一模一样。耶!我一颗小小 的扶郎花种子,正在真实的感受万物。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颗像我这样闯荡世界的种子了,想到这些还真是蛮激动的。 我好奇的看着这个世界,看得眼睛都酸了。不多时,列车速度渐缓,像是要停下来的节奏。睡在中铺的男孩猛的从床上跳下来,从行李架上拽下背包,又从床头拉起羽绒服胡乱的穿上,急匆匆的向车门方向跑去。 我感到一阵眩晕,顺着毛绒绒的边沿掉进帽洞里,黑乎乎的让我感到害怕。我在里面猛踹他,希望他能放我出去,但是他压根就不理会,只顾着往前走。 我不知道来到了什么地方,比之前生活的城市暖和多了,但是人们还是不停的在抱怨。 “今年是怎么回事,西安都快冷成俄罗斯了,从来就没见过这么大的雪,我都快冻成狗了。” “雨雪天气全国都是,搞得快递被影响,我在网上买的羽绒服两个星期还没到,害得我只好去商场买一件。” “下雪好啊,十几年没见过这么大的雪,终于可以找回小时候堆雪人,打雪仗的感觉了。” 公交车再次报站后,他下了车。我的心莫名的忐忑起来。对于前路不免担忧,毕竟作为一颗种子,只有待在花盆里才最安稳。 “奶奶,我回来了。” “天天呀,想死奶奶了。知道你今天回来,这不正在给你做好吃的。哎——羽绒服别放在沙发上,坐了一路的车,脏死了。” “哎呀,不脏。” “不行,快,快拿到后院去抖一抖。” 他提着衣服,被奶奶推向后院,在老人的监督下无可奈何的抖起来。 老人说:“早知道就不要去了,新闻上演的到处都闹雪灾,真是替你操心。” “爸妈的忌日怎么能不去呢,每年就盼着这时候能到江边寄托思念。” “就知道你是难得的好孩子,饿坏了吧,赶紧去吃包子。” 我随着无数张牙舞爪的灰尘沉落下来。落回泥土的那一刻感觉是那样安心,可能来自我天生对泥土的眷恋吧!这个小院子看起来干净温暖,比之前主人家的阳台更像一个花园。想着这个叫天天的大男孩把我带到这个温暖舒适的新家,心里乐出了一朵大大的花。我也折腾累了,这回真的要安心的睡一觉了。 ☆、温暖绽放 “啊——这里有一颗小芽芽!”很多天后一株美人蕉喊叫。 “哎呀,小声点,别一惊一乍的。”那盆放在铁皮桶上,垂下长长发辫的绿萝不开心的说。 “它是什么呀,好像从来没见过呢?”仙人球探头探脑,眼神像侦探一样犀利,“海棠,海棠,是不是你发的新芽?” “没有啊,你眼拙啊,她明明长的不像我。”海棠对长在自己花盆边缘的小芽芽很不屑。 “说不定是一颗杂草呢,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富贵竹说 “拜托,咱们这些花花草草要是连杂草都分不出来,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一叶兰傲娇的说。 “没见老奶奶种什么新品种啊?”虎刺梅说。 “问问她不就行了,咱们在这瞎讨论什么呀?”还是长寿花干脆利索。 “嗨——你是谁呀?”所有花草都在喊,声音此起彼伏。 当我意识到所有的目光都朝向我时,才恍然明白他们一直谈论的居然是我。 “啊——啊——你们是在说我吗?”我胆怯的说。 “当然是你啊,真傻,不说你能说谁啊!”他们大声的向我吼叫,着急的样子像是遇到一个白痴。我想他们若是有手有脚,一定会冲过来拧我踢我的。 我突然觉得特别孤独,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没有一个人心疼我。我哭泣的时候不小心低下头,自己差点把自己吓死,怎么变身了呢?变成了绿色的细杆,“啊——”我大喊一声,难道我发芽了啊? 所有的花草被我的喊声吓到了,它们开始议论起我这个傻货。后来我实在听不下去那些难听的话,便向它们讲述了我的经历,这些没有任何阅历的家伙惊讶的嘴都合不拢了,对我既同情又崇拜。 “你说你是从哈尔滨飘到我们西安来的?”本来在睡午觉的白鹤芋像受了刺激似的直挺挺的醒过来。 我点点头。 “应该没错的,前阵子天天是去祭奠他爸妈了。”长寿花说。 “扶郎,扶郎,这名字可没有多少意境啊。”虎刺梅故意晃动着头顶上新开的一朵小红花问我,“那你会开花吗?” 还没等我回答,海棠看不下去了,抢先一步说:“谁不会开花呀,瞧你那德行。” “你德行好,可是老奶奶不喜欢你了。” “当初我比你还红呢!我生病了,老奶奶晚上都 睡不着,不停的催天天上网查治疗我的法子。” “别老说过去的事,英雄不提当年勇。” “哎呀,你们俩别争了,哪盆花是新来的,老奶奶就会格外的照顾。没办法啊,喜新厌旧是人的天性。”仙人球出来劝架,“只有我最惨,都知道我好养,自打来到这个家就被扔在角落里,想起来了才给洒几滴水。” “哎——”一片叹息声,大概都在顾影自怜。 老奶奶家住在一楼,天天的卧室自带一个比普通阳台大两三倍的小院子。喜爱花草的奶奶将院子改造成一间花房。谁会想到一个远行的大男孩,一间千里之外的温室会拯救我。我活下来了,已经生根发芽,若无意外,还会开花,像旧主人一样喜爱花草的老奶奶会照顾我。想起那些四散天涯,也许已经粉身碎骨的家人和朋友,我感到苟且又幸福。 可能是因为冬天,老奶奶觉得没必要浇太多水,我总是觉得口渴。倒是因为天天这个懒蛋在家,他总是把喝剩下的水倒进离他近一些的花盆。于是我看到他端起水杯站起来就开心的笑。我一直长,一直长,终于长到纸包不住火。 老奶奶差点把我当成杂草拔掉。幸好在千钧一发的时刻看到了我头上微小的花骨朵。 “天天,快来帮奶奶查一下这是什么花。”奶奶叫了几次,天天才不舍的从电脑前走过来,他看了我一眼不耐烦的说:“拜托,还没开花呢怎么查呀,等开了再查。” 老奶奶开心的如获至宝,她小心又熟练的把我移植到一个粗糙的备用花盆里,精心的喷洒了一些营养液。 我开花的那天早晨还在睡懒觉,是其它花草把我吵醒的。 “真美啊,你看那细嫩的花朵如梦幻一般。”富贵竹陶醉的欣赏并赞美。 虎刺梅并不像我想象中的那样刻薄,她没有咒骂我,诋毁我,她只是哭,边哭边说:“老奶奶再——再也不会像从前——从前那样爱我了。她刚让天天给我拍了照片,说要洗出来挂在墙上。估计——估计这套写真集也没戏了。”这些话刚说完,像是拔掉了忧伤的塞子,她哭的更加撕心裂肺了。 仙人球安慰她,“别哭了,妹妹。这不算糟糕,想一想还有那么多花老奶奶不喜欢了,不是送人就是扔掉,你比他们好到天上去了。” 虎刺梅一个哆嗦,“你会不会安慰花,不会就闭嘴。” “嘿嘿,你别生气,不管怎样,都有我陪着你。” “真的?” 仙人球害羞了,“是呀,我们大家都会陪着你的。” 绿萝快言快语,“瞧你那怂包样,表个白还要把我们都拉上。我说虎刺梅你也别光顾着哭,有本事下次开的更夺目,更精彩,把宠爱夺回来。” 仙人球憨憨的说:“就是,就是。” “我开花了吗?”我完全不经大脑的冒出一句傻话。 “呦,这小妖精还挺会装疯卖傻的。”绿萝打趣的说,逗得大家都笑了。 “别这么恶毒啊,就知道欺负新来的。”美人蕉帮我说话,令我心里暖洋洋的。 这时候我看见天天醒来了,他怎么比我还懒呢。他一起床就对着镜子秀他的腹肌,我可是第一次看到他的裸体,吓得我低下头。不过他肚子上那两条人鱼线真好看,我又忍不住抬起头。他应该很快就会发现我开花了吧,他可是答应过老奶奶要上网查我的名和姓。 他倒杯子里的剩水时不知是没看见我还是看见了压根没上心。总之,他转身就走。总之,我很失望。 老奶奶这几天忙着置办年货,很少来关心我们。不过幸好当天有一盆淘米水可以用来浇花,晚饭后,她还是发现了我。 “快,快帮奶奶查这花叫什么,该怎么养。这么好看的花,别让我养坏了。” “哎呀,我忙着呢。” “一天就知道上网,干点正经事就不乐意。” “哎呀,我同学马上要过生日了,我得查一下现在流行什么好玩的。” “大学都快毕业了还学小孩子送礼物,赶紧帮奶奶查。” “哎呀,知道了,你先放这,我忙完就帮你查。” “那你别忘了啊,要不过年不给你吃好吃的。” 他整晚都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脑,临睡前才发现我。像不得不完成任务似的把已经合上的电脑再次打开。 “怎么查呢?”他自言自语,“哦——有办法了,”他拿出手机,“拍张照片发微博,网上高手多,肯定会有人留言。” “我叫扶郎。”我几乎是吼出来的,这么晚了还不放我回去睡觉,我又不擅长熬夜。 他吓坏了,后退一步,差点被椅子绊倒。 “是——是你在说话吗?”他战战兢兢,像是深夜看鬼片,受了惊吓。 “是呀。”这时候我才惊讶的意识到他居然能听见 我说话!我们花花草草虽然都会说话,但是只限于内部交流,人类根本听不到的。 他抓起床边的双截棍,好像我会咬他似的,“花——花怎么会说话呢,你——你是什么妖怪?” 我受的惊吓不亚于他,难道我一路漂泊产生了变异?但是我怕他会因此嫌弃我,故作镇静的回答:“哪个物种里没有几个奇葩!” 他哈哈大笑,但是还是不敢靠近我。 “怂包样。”这个词是早上从绿萝那儿学来的。实际上我也不知道它准确的含义,但是看着他的傻样和仙人球当时的状态挺像,就学以致用了。 “什么,你居然还会骂人。你到底从哪来啊,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在我家里?哦——对了,你是不是像电影里演的那样,从外太空来的,带着家仇国恨要报复人类。不过我很善良的,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瞎说。”我被他的胡思乱想逗笑了。知道他一定会穷追不舍,于是简单讲述了一下我的经历。 不过,我不想说我是可怜的被狂风吹出来的,还曾和破树叶,臭鞋垫呆在一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在他面前显得没面子,显得肤浅,于是用一句听过的台词骗他,“我是来寻找幸福的。” “天呀,一朵小屁花都这么励志。”他终于放心大胆的坐在我面前了。 我心里有些内疚,不该骗他的。但是看到他开心的笑,我心里也美滋滋的。 “看来你得好好感谢我,要不是我,你哪能有这趟免费旅行!” “当然了,你都不知道我心里有多感激你呢。” “呵呵,小屁样,还挺有良心的!” 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等一下,让我查一下。”他快速的在屏幕上敲出两个字,然后仔细的阅读那些段落,看着,看着就情绪激动了。 黄色扶郎 喻意:热情、不畏艰难 爱语:狂野的爱 寓意:喜欢追求丰富的人生 他反复诵读这些文字,如获至宝的笑着并疯癫的跳起来。 “天天,还不睡啊!”奶奶的声音从另一个房间传来。 “哦,奶奶快来,快来,天下奇事啊!” “什么事啊,大半夜的,不怕吵着了邻居。” 奶奶披着毛衫挪步过来,没发现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嗔怪道:“你这孩子,有什 么好奇怪啊?” “快,快给奶奶说两句。” 我一时惊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奶奶再次四下仔细的看了一番,没发现什么特殊之处。好奇的看着天天。 “奶奶,她会说话的。” “天天,大半夜的,你这是怎么了。” “她真的会说话,”他摇晃着我,“说话啊,刚才不是挺能说的吗。” “哎呀,你要捏死我啊。”我烦躁的说。 奶奶吓得差点跌倒,拉着天天往后闪。 “她是什么怪物啊?”奶奶的声音有些扭曲。 “奶奶别怕,她是我带回来的。”天天讲述了来龙去脉,奶奶半信半疑的打量着我。 “会不会有毒啊,要不赶紧扔掉。” “不要扔我!”我几乎哭了出来,我想起来那阵狂风,刻骨铭心的寒冷,“我没有毒,真的没有毒,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说话你们能听见。但求求你们千万别扔我,我会冻死的。” “奶奶别怕,不就是一盆花吗,没那么吓人。” “等一下。”奶奶想起什么似的离开但很快又返回,手里拿着一根银簪子,“用这个试一下。” “奶奶你太搞笑了,这又不是饭菜。” “试一下就放心了。”说着拿起簪子在我的花瓣上蹭了几下。“好像是没毒,不过不要放在卧室,还是拿到外面去。” “奶奶,您赶紧回去睡吧,这花我已经有所安排了,您就不要操心了。” “可不敢大意,快过年了,不能把身体弄坏了。” “知道了,快回去睡吧。” 他关上灯,借着电脑关闭时的微光亲了我一下,钻进被窝时嘴里还反复念叨着,“太合适了,太贴切了。” 黑暗里我乐呵的傻掉了。 我懂的实在太少,以为他的疯癫是因为对我的喜爱。 ☆、悲伤往事 奶奶整晚没有睡好,一直在等待天亮。光线刚一穿透黑暗,她就急切的冲进来,掀开被角摇晃着孙子说:“天天呀,我觉得这盆花没那么简单。” 天天睡眼惺忪,不明所以的望着奶奶。 “我想了一晚上,那朵花一定是你爸妈变的。” 天天长长的“啊——”了一声,翻转身体,抱着枕头又睡起来,“奶奶你别闹了。” “哎呀,我活了七十多年,还没见过会说话的花,真是稀奇了。” 天天一咕噜坐起来,“的确很稀奇,真是难以置信。奶奶,我们不是在做梦吧。” 奶奶转身抱起我又坐回天天身边,“嗨,你还能说话吗。” 我一晚上激动的没睡,刚眯了一会就被吵醒,只好懒洋洋的回答:“会啊。” 祖孙俩欣喜的对视。 “我就说了,这么一朵神奇的花怎么就平白无故的撞进你怀里了,肯定是你爸妈投胎的。” “奶奶!爸妈是两个人,这才一朵花。” “他们是一体的,他们很相爱的,从来就没有见过那么相爱的夫妻。” “奶奶你怎么又流泪了,”天天赶忙用手背抹去奶奶褶皱眼角的泪水,“奶奶别哭,马上就过年了,我们得到这么一个宝贝,是好兆头啊。” “嗯,对,阿弥陀佛,一定是菩萨看我可怜,中年丧夫,晚年丧子,才派来这么一个宝贝玩意儿。我还怕你明年工作了没人陪我说话了,这下好了,有它陪着就没那么寂寞了。” 天天尴尬的一笑,看了我一眼,想说什么又没说。 奶奶长吸一口气,又开始和孙子絮叨起来,“你爸爸要是还活着肯定当高级工程师了,和妮妮她爸一样。你妈估计还是个护士,她那人没什么上进心。你们一家人肯定是那种听不到一点争吵的家庭。我呢,可以去给你们做饭。哎呀不行,东北那地方也就夏天住着还行……你说这么好的家庭怎么就倒霉的遇上那事……” 那些陈年的伤心事奶奶已不知讲了多少遍,但是天天从不感到厌烦。过早的失去了父母,也只能靠回忆往事时和他们再亲近一回。他总是耐心的听着,每听一遍,往事就重新上演一次。隔着遥远的时空和记忆,父母的形象和故事像是出现在电影里一般清晰生动。 他一遍遍的回忆和想象,虽然过早的失去了爸爸妈妈,但是他的过去有一部勇敢无谓的英雄故事做基调,他 的未来有一种美好忠贞的爱情关系做象征,他觉得自己的生命并不孤单,反而有了悲壮和崇高的诗意。 那一年天天7岁,爸妈都是35岁。 本来是一家人周末外出购物的,却被中央大街的冰雕勾起兴致,临时起意到松花江对岸的太阳岛去,观看更为壮观的展出。 隆冬的松花江已经冰冻成巨大的冰块。冰面上玩耍的人可真多。他们嬉闹喊叫,引逗得吴天天一家三口也加入玩耍的大队伍。爸爸妈妈一人拉一只小手,让他在厚厚的冰面上滑行。 世间的事情也许是命运早就为你编写好了剧本,静静的等待你步入情节设置;也许只是一场偶然,恰巧被你赶上了。不过发生了的事,任何一个元素都无法更改,那是遭遇,也是命运。 那应该是他们小家庭最后一幅温馨动人的画面,也是天天对一个完整的家庭印象最深刻之处,它凝固在时空里,凝固在天天的回忆里。 爸爸妈妈拉着天天的小手转着圈圈,他们唱啊,笑啊。突然,那个充满爱的圆圈就被打破了。 “救命啊!”有个年轻女孩惊呼。 人们拥挤着前来看热闹。出事地点就发生在天天右手边,离他们家最近。 一个年轻男子拿着枪直对着女孩的太阳穴,像厉鬼一样喊叫:“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男人情绪激动,看起来随时有扣动扳机的危险。女孩若不是被男子抓着,估计早就瘫软在地上了。 天天爸爸想都没想就冲上去,“小伙子,可千万不要干傻事,你这枪要是开了,你自己的未来也毁了。” 年轻男子冷冷的说:“我感觉自己已经没有未来了,我感觉这个世界已经一片废墟,心里除了恶心再没有任何感觉!” 天天爸爸说:“小伙子,那只是你一时想不开,你把枪放下,听大哥给你唠唠。” 男子说:“我不听,说什么都没用。我才不相信什么还有希望之类的鬼话!” 青年男子的情绪很烦躁,他挥舞着手臂,好像要把所有的生机赶尽杀绝。 女孩子见他拿枪的手稍有松动,便猛的一把推开他,不顾一切的向前跑。她求生的渴望更加强烈,即使对方在喊“再跑一步我就开枪了。”她还是拼尽全力的向前跑。 一枚子弹就要射出去了! 天天的爸爸不假思索的进行阻拦,希望子弹射向无人的地方。谁料,两人在 拉扯中,那枚子弹射向了天天爸爸的喉咙。 天地无声,万物失色。 天天的妈妈在医院的走廊里出乎意料的平静,没有哭闹,没有发疯,没有接受凶手家属的道歉也没有表示原谅。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一句话也不说,都怕她憋坏了。 她用失去了光泽的眼睛看着松花江冰冻的水面。刚刚发生了一起凶杀案,这里明显冷清了很多。她始终没想明白那个身为警察的凶手为什么还要知法犯法,一点小小的情感问题有什么挺不过去的。即使他的世界再也没有希望,他也不应该肆意夺去无辜者的希望。 天天抱着妈妈的腿哭喊:“妈妈——妈妈——”,她却平静且冰冷的说了句,“死的人是你爸爸,你应该哭他。” 25岁时,天天妈妈和爸爸私奔来到哈尔滨——这座他曾上大学,毕业后工作的城市。妈妈娘家人拼命反对女儿选择这个男人,他们不愿意女儿脱离家人的照料,来到这么远又那么冷的地方。更重要的是她身边还有别的追求者,是条件更好的选择。可是她却发疯的爱上了在她手下打过一个星期吊瓶的重感冒患者。一见钟情是解释不清的,也许是今世一点爱恋,也许是前世一番孽缘。 同样没有人知道她是如何做出了最后也要追随爱人而去的决定,她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也许是此前的美好太过隆重,预料活下去只能是无尽的乏味。也许此后的痛苦太过漫长,让一个再也感受不到丈夫爱意的女人如何面对? 去意已决的人总是悄无声息。 当天夜里她从容的走上松花江大桥,伴着飘落的雪花优雅的纵身一落。红色的毛呢大衣里裹着一件白色纱裙——他最喜欢看她穿着的两件衣服。劲风吹开衣摆,飞扬裙角,她如花开放并慢慢坠落,她本就随他而来,也要追随他而去。 几天后奶奶来接天天。四十岁时因车祸失去了丈夫,五十八岁再遭一击。她早就开始信佛,对无常有了不少理解和化解能力,自己若不挺住,幼小的天天还有谁可放心托付? 成长中,天天问过奶奶:“妈妈是不是不喜欢我?” “傻孩子,她怎么会不喜欢你。” “那为什么很多遭遇不幸的母亲都会为了孩子坚强活下来,可她却离我而去了。” “她太爱你爸爸了,他们是属于彼此的一对,而你要乖乖长大,以后去寻找你的另一半。” 天天懵懂的点点头,那时候他有了一个概念: 爱情一定是一心一意,一生一世的。 天天父母的爱情故事打动了我。我边听边哭,多么悲伤又美好的爱情。天意的愚弄,你怎么会让厄运莫名其妙的牵扯一个无辜好人,哺育人们的松花江,你怎么舍得看着一对不离不弃的爱人惨遭悲剧? 看到我哭,他们反倒波涕而笑了。 “呵呵,我就说她是老天给我派来的开心宝!”奶奶开心的把我举起来。 仙人球对虎刺梅的感情已让我羡慕不已,没想到天天父母间的爱情更为浪漫纯粹,宽广深远。我期待自己也能有一段深刻动人的爱情,我一定会用尽全部情爱,用尽全部生命对他,一心一意,一生一世。 ☆、生日礼物 天天晚上带回来一个透明的像地球仪般的玻璃花盆。这花盆比我见过的所有花盆都好看。他果然是为我买的。他甚至不敢动手移植,怕把我弄死,特意叫了奶奶来帮忙。 “家里这么多花盆你还乱花钱!” “哎呀,这才花几个钱。对了,这朵花本来就是我带回来的,您以后就别惦记了。” 奶奶顾不上和孙子争辩,炉灶那边发出嘶嘶声,她急忙跑过去。 天天仔细的把泥土拍平整。一颗一颗,小心翼翼的摆放上白色石子,还在我旁边放了一只可爱的欢乐小熊和一个能播放乐曲的小木屋。 “不错!”他看了又看,满足的笑着说。 “好美啊,像童话世界一样,天天,你对我真好。” “嘿嘿,小黄黄,咱们商量件事好吗?”他嬉皮笑脸的对着我说。 当我意识到小黄黄是给我起的名字时恶心的真想吐他一脸。 “我的好朋友后天要过生日了,我想给她送一份特别的礼物,你愿意帮我吗?” 我点点头,我当然愿意帮他了。 “那好,我给你讲一下细节,到时候你配合我就行了。” “嗯。”我拼命的点头,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喜欢看他笑,尤其是因我而笑。我一定要好好表现,争取超常发挥,到时候他会笑的更开心!想到他笑的模样,我自己先行一步,甜蜜的笑的停不下来! 我绝对不会想到在世上的过的第一个除夕夜竟然毫不温馨。 天天压根没想给我裹一块棉布什么的,就把我带到冰冷的环境里。还不停的嘱咐我要振作,要微笑,千万不要给他丢了脸。他说婧婧过生日,让我去为那个女孩朗诵一首自己写的诗。我单纯的以为我跟着他去去就回,也正是在这晚,我第一次见识了世界的复杂、人性的难解,还有我自己的无知。 广场上人很少,人们都待在家里看晚会吃团圆饭呢吧。可是依然能感到节日的气氛,灯笼、鲜花、大型纸雕,不断变换色彩的灯火……远处几个年轻人在那里放烟火,他们看见我们走过来便大喊天天的名字。 天天激动的跑起来。他和迎上来的两个男生打了招呼之后向一个女生跑去。 那个女孩侧身站在那里,她看一眼身边放烟火的男生,再扭头看一眼天天。 “歘——”一束盛大烟火在她身后盛开,瞬间照亮了她的脸庞。我震惊了, 她穿着红色大衣,白色毛领衬得她仙气飘飘。那一刻,仿佛看到她夺走了烟火的光芒,她站在那里,晶莹冷静,惊艳夺目。 天天小跑到她面前,郑重而兴奋的说:“婧婧,祝你生日快乐!这个送给你,我精心为你准备的礼物。” 女孩接过花盆好奇的问:“这是什么花呀?” “它叫扶郎,代表真挚狂野的爱。我特意教会她一首诗,让它朗诵给你听。” 原来我是要送出去的为别的女孩精心准备的礼物!更让我心碎的是我终于明白了那晚他为什么亲了我,为什么反复念着花语并说太合适了。 婧婧吃惊的看着天天,呵呵笑了两声,“天天,你没发烧吧,花怎么会说话呢?” 其它几个男孩好奇的围上来,拍着天天的肩膀,“哥们,发什么神经呢?” “她真的会说话的,我们在家里朗诵了无数遍的!” 他摇晃着我。但是我心里不知为什么会那么沉闷,好像感冒似的,头也沉重起来。我低下头,什么也不想说。 “哥们,出门忘吃药了。”一个叫沈飞的男生说。 “你逗比也不能逗成这样啊!”另一个叫熊阳的男生轻轻给了他一拳。 沈飞突然抢过我,“该不会是电子玩具吧,直接打开按钮不就得了。” 天天怜惜的赶忙夺回我,“她真的会说话,她很聪明的,背东西很快的。” “好了,不要为难天天了,我知道你是想逗我开心,不管怎样谢谢你。还有之前的哈尔滨红肠,这里一并谢你。” “不,婧婧,我不是逗你开心。不管她能不能朗读出那首诗,我都想对你说——我喜欢你,我希望你做我女朋友。” 鸦雀无声。 婧婧尴尬的看着天天,“不好意思,我刚刚答应了做韩君的女朋友。” “韩君?怎么可能,放寒假前你明明说……” “我什么也没说,是你误会了。” “你明明就说……” 韩君突然挡在天天和婧婧之间,“我看咱们的关系不至于动手,可是你对一个女孩子大吼大叫算什么男人。” “我不明白,说好的事怎么突然就变卦了?” 韩君站在中间,像一面生离死别的墙,天天想拨开他问个究竟。对方被拉扯烦了,猛的推了天天一把,“她已经是我女朋友了,你还想 玩哪样!” 天天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他把我放到一旁又冲过去,“我要婧婧和我说话。” “拜托,女友是需要呵护的,我才不让你对她大吼大叫。” 韩君说话时用身体阻挡天天,天天心中满溢的情感被拦截,越发的冲动和用力,两个人你推我往竟然真狠狠的动起拳脚了。 “别打了,我们回去吧。”婧婧拉着韩君想要离开。 天天不依不饶的说:“不能走,必须说清楚。” 两个男生见形势不对赶忙劝架。 天天一不留神挥拳砸到了婧婧的肩膀,万分悔意放松了防备,却被韩君重重的一拳击倒在地。 沈飞扶起天天转到一边,悄悄说:“兄弟,谁让你晚到一步呢。再说了,你看你准备的礼物幼稚又寒酸。人家韩君那一盒永生花五千多元呢,据说是一个特别有名的品牌,很多明星结婚都用人家的花。” 天天回过头,看到一个黑色花盒里装着红玫瑰。红色配黑色,在这星火闪耀的除夕夜里竟显得特别荒诞,“呵!真俗。” 沈飞说:“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你得让女孩子看到你的诚意呀!你那花有什么奇特的,还真像你瞎编的那样会读诗啊?” 不能让他们欺负天天! 也因这乱哄哄的一幕,我好像突然成熟了一大截,对天天写的那首诗多了一些理解,不由的诗句就脱口而出: “九月的第一天,校园里一片热闹。你的笑容,宛如薄纱,笼罩住我的梦。夏末的晴空在我们之上,树影、喷泉声、还有幽幽的花香。我知道我的目光被惊夺,这一回头,便是永远。” 人们都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你望我,我望你,谁也不敢肯定一朵会说话的花朵在他们面前。 婧婧好奇的将我捧起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真的会说话吗?” 我虽然不喜欢她,可是为了给天天报仇只好强压着厌烦告诉她,“是呀,没见过吧!” 她露出灿烂的笑容,“太不可思议了,像做梦一样。天天你是从哪得来的这奇葩?” 天天找回点自信似的笑了,“也是从东北。一粒种子无意间落进了我的帽子,没想到就开了花,更没想到还会说话。” “你快详细给我讲讲。” “时间不早了,婧婧咱们赶紧回去吧,你爸妈会着急的。”韩君见不得韩婧和天天亲近。 婧婧对我的好奇未尽,可是看了几眼韩君就克制了自己的兴奋。 天天说:“你带回家让她慢慢讲她的来历吧,这本来就是送给你的礼物。” 她说:“不用了,谢谢你。” 天天脸色铁青,表情窘迫。 我却开心的不顾气氛的傻笑。 熊阳不屑的说:“美女至于吗,不就一个礼物吗,难道我和飞飞的礼物也要还回来?” “还回去就还回去!”婧婧高傲的翘着下巴说。 “好了,美女过生日,别惹她不高兴。”沈飞怕又吵起来,赶忙相劝。 天天骄傲的接住我,看着婧婧抱着永生花扬长而去的背影,难以克制的沮丧起来。 熊阳拍拍天天的肩膀说:“虽然咱们学画画的都很浪漫,可是爱情却是讲条件的,别太难过,二班那小□□把我甩了,哥不是照样活得好好的。” 沈飞说:“这恋爱就算谈了也马上要毕业了,到时候还不是各自飞。” 熊阳说:“回去好好休息,大过年的别坏了心情。” 沈飞说:“就是,再过几个月我们就走上社会了,各色女人任君挑选。韩婧是漂亮,可比她漂亮的用火车皮拉呢!” “我没事,你们赶紧回去过年吧。”天天尽力向他们微笑。 “真没事?”熊阳不放心。 天天抿着嘴,点点头。 “你也快回去吧,过年留奶奶一人在家不好。”沈飞推了轻轻推了天天一把。 他们又啰嗦了几句,劝慰,祝福,然后散开。 回家的路上我们都撅着嘴,吊着脸,满怀心事。 我知道他心里很难受,但是说不定我比他更难受呢。他虽然没有被婧婧抢走,可是我怕他是那种心里装着一个人就再也容不下第二个人的傻子。我想试一下我在他心里到底有什么样的地位。 “你压根就没把我当一回事。” …… “你是个骗子,你完全是在利用我。” …… “真虚伪,你对我好,教我说好听的话就是为了讨好那个讨厌的女孩。” …… “哈——哈——可惜呀,人家根本就看不上你……” …… “哈哈,呵呵,哦——啊——” “砰——”粉身碎骨的撞击 那个破烂音乐盒不合时宜的奏出优美的曲子,我看着天天涨红的表情和远去的背影,心想可能要葬身此处了,身体和心一节一节的碎裂了。 我又陷入昏睡,像上一次被狂风卷下楼等待死亡时一样。我多么羡慕天天和他的同学,他们可以狂欢,可以打架,可以奔跑……即使面对羞辱也可以肆无忌惮的冲上去打一架。而我能做什么呢?除了等吃,等睡,等待被供养,等待被救助……我是一朵只会幻想、只会说话的废物。 鞭炮声震长天,烟火照耀黑夜。此刻为团圆而定义。我甚至能感觉到万家的温暖和笑声溢出到这空旷的广场上方。哎,我刚有了家,却又失去了它。 突然依稀听到奔跑声,我能听出那是天天的脚步声。 他用手机照亮,仔细的弯腰找寻。 “嗨——你没事吧——说话呀——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扔了你,谁让你先惹我生气——” …… “咱们回家吧。” …… 他把我装进塑料袋,捧在胸前方便和我说话。 “奶奶骂死我了,要不是她腿脚不方便也跟着来了。” 我心里暖洋洋的,多了奶奶保护我,以后再也不怕臭天天欺负我。 “嗨,我已经道过歉了,你还这么骄傲,玩冷战很没劲的!” 过了一会,我没那么生气了便和他说话,“天天——我想变成人。” 他有些吃惊,“你可真好玩。” “我听仙人球说有本书上讲牡丹花变成妙龄女子的故事,你能不能帮我找找,看人家用的什么方法?” 他很想笑,却笑不出来,“你们这些盆盆罐罐在一起还蛮有趣的,居然聊起聊斋故事呢。” “你到底帮不帮我问吗?” “我问谁去呀?你不是应该自带技能吗,修炼一千年学会了说话,再修炼一千年就会化作人形。” “哎呀,我不管,你得帮我问。” “好吧。你要是变成人了那不得好玩死呀!” ☆、真情如画 奶奶修剪了我,重新把我栽进那个破旧的瓷花盆里。 奶奶瞪着孙子说:“二十二岁的人了,居然和一朵花吵架,我还真没发现你这么小心眼。” 天天和我约定不在奶奶面前提被婧婧拒绝还有和韩君打架的事。就说因为小事斗嘴才会扔了我。 我一定看起来狼狈极了,尽管奶奶说所有备受摧残的花朵都可以长的更好。 那些八卦的花花草草看我的枝叶残缺不全,便七嘴八舌的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懒得详细解释,我要为天天保守秘密。何况他们总是待在温室里,对世间的事未必会理解。 天天陪奶奶看了一会儿晚会就回房了,借口实在太累想早点休息。他关了灯,坐在床边发呆。很久,很久,他还是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沉默与黑暗连为一体并持续沉坠,揪得我的心也跟着忐忑。 我知道此后的天天和此前有所不同了。 虽然是过年期间,奶奶家的餐桌上并不热闹。还和平常一样,每顿饭两三道菜,吃多少做多少,就祖孙俩人,做的丰盛了也是浪费。不同的是花样有所变化,档次略有提高。 奶奶年纪大了,血压、血脂都高,不能吃油腻的东西。自从她备受疾病的折磨后也要求天天吃清淡的食物。 “病呢,都是年轻时累积的,你看新闻,心脑血管疾病已年轻化,好多二十几岁的孩子都得这个病,真是太可怕了。” 天天自小懂事,吃饭从不挑剔。奶奶做什么吃什么,从不额外要求。即使奶奶失手做出了难吃的饭菜,他也能平静的吃完,不做任何评论。 “奶奶,你们过年怎么连瓶饮料都没有。”我想看他们吃饭,便央求天天把我搬到客厅来。 “那东西不能喝,对身体没好处的。”奶奶说完赶忙指挥天天,“快把扶郎花挪到这边来,离电视近辐射大。” 天天不以为然的说:“哪有那么夸张。” “辐射大的很呢,你们年轻人老不注意,还有那个电脑,没事就别呆在跟前。” “嘿嘿。”我虽然没有感受到什么辐射,但是有人关心我总是很开心的。 天天吃饭时几乎没有说话,吃饭的速度也很慢,一幅思考难题的样子。偶尔抬起头看向电视,思绪却不知飘向何处。 奶奶不解的看着他:“今天的炒面不好吃吗?” “好吃。” “ 那怎么像难以下咽似的。” “我不饿。” “快吃吧,我特意用香菇给你炒的。过年把菜价炒疯了,好香菇都快三十元一斤呢。” 奶奶一劝,天天反而放下筷子。 奶奶说:“怎么了,你不是最爱吃炒面吗,本来今天应该吃饺子的。” 哦!我记住了,天天最爱吃的饭是炒面。 天天装作很饱的样子,“我真的不饿,可能水果和瓜子吃多了吧。” “那先放着,待会饿了再热给你吃。” “嗯,”天天轻声回答,回到自己的房间。 奶奶年纪大了,除了念经做饭,对很多事情都察觉不到了。 天天拿起手机翻弄了好一阵,我听着叮咚,叮咚的声音不断响起。随后他死死的盯着屏幕,仿佛收到了某种令人瞬间崩溃的信号,猛的把手机摔到墙角,自己一脸扎进被子里。 我知道他一定在掉眼泪,心里也跟着难过起来,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只能小声的跟着啜泣起来。 忽然听到他说:“你哭什么呀?” 吓死我了!我只顾自己哭,没注意天天已在面前。 “我看——看你难受。” “别哭了,大过年的,让奶奶听到就不好了。” “嗯。” 我直直的看着天天,希望他脸上能泛出笑容。 他钻进被窝又坐起来;打开电脑,没等开机又强制关掉电源;拿出画板画了几笔又撕掉;捡起手机没发现好玩的又放下;走到阳台上长嘘一口气又进来扑倒在床上。 “你是在为婧婧心烦吗?” “闭嘴。” 他好凶,我真怕他又砸了我。 “没关系,她还会和你在一起的。” “你怎么知道?” 我的心都快碎了,其实我根本不想说出这样的话,可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股灵感,好像那就是会发生的真实。 “我感觉到的。” “你一朵花能感觉什么呀!” “我能感觉!” 其实我还感觉到天天会喜欢我的,可是好复杂啊,她喜欢婧婧也喜欢我,又能和婧婧在一起……哎呀,脑子好乱,理不清楚。 我的话多少安慰了天天,他坐起来,傻傻的看着我。 “谢谢你给我一点希望,多少好受了些。” “我们昨天要是早点到你就能追到她了吗?” 他摇摇头,“我也说不清楚,我脑子好乱啊。可是她什么也不愿告诉我,只说不接受我的原因让我自己猜。放寒假那天,她明明对我说,有些事我要是愿意迈出第一步,她一定会奉陪到底。这几天我也没做错事啊,我们每天都有联系,而且聊的很好啊。哎呀,烦死了。”他用枕头捂住头,像一只小野兽般胡乱晃动。 “她很漂亮,所以要早点下手呀。” “她一直没有男友,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呢?” 他一定是在回忆那些美好的画面。 “我以为相互喜欢的人总会相互等待。” “嗯,我也这么想。” 他轻轻一笑,“你知道我想画的最美的油画是什么吗?” 我连油画是什么都不知道,想都没想就说:“不知道。” 他望着窗外说:“一家人。” “是你和爸爸妈妈还有奶奶吗?” 他摇摇头,“是我和婧婧一家在一起幸福的生活。” 回忆一定比画作更美,要不然他的眼神怎么会飘的那么悠远。 “九月一号我到学校报名。说实话大学生活并没有让我激动,艺术生的学费和平常的开销贵的吓人。奶奶的退休工资就两千多,够干什么呢。况且我不想再让她承担我的费用,她年纪大了,也该留个养老钱。办完手续我就在学校小花园里发呆,算计着一切能够赚钱的方法……” 关于那首诗的故事: 九月的第一天,校园里一片热闹。 办完新生入学手续的天天坐在花园的石凳上发呆。身旁的广场上热闹非凡,他无心流连。他没有热情参观学校,反正总有一天会踏遍每一寸土地。亦无心帮助系里迎新,每个人都看起来比他快乐,可别让自己的沮丧坏了别人的心情。 助学贷款——像他这种没有父母的学生应该会被优先考虑,况且他学习成绩不错。 也可以考虑做家教。可是学校门口专业的画室和工作坊一个接一个,连起了整条街,自己单枪匹马不占优势。不过教小朋友画画的活应该能揽到几个。 还有发传单、商场促销之类的活。不行,这些工作技术含量低,浪费时间又和绘画无关,不划算。 最理想的方式是给杂志或者网站画插画。收入高,还可以提升自己的知名度,说不定顺带实现了自己成为自由插画师的梦想。 想到这里心情美滋滋的,无意中抬起头望向远处。 你的笑容,宛如薄纱,笼罩住我的梦。 他的笑容在一个女孩的笑容中凝固了。 韩婧最先走出车厢,她望着高耸的教学楼突然就笑开了花。蹦跳着回头去找正在身后停车的爸爸妈妈。她们一家三口肩膀挽着肩膀雄赳赳的向报名处走来,看得天天笑了。没想到专注的看着前路的婧婧无意中发现了天天,她愣了一下,立刻回应给他一个更加甜蜜的笑容。 我知道我的目光被惊夺,这一回头,便是永远。 天天在讲这些故事的时候一直面带笑容,待他回过神来,脸上又挂上了愁容。 “你对她一见钟情是因为她长的漂亮吗?” 他摇摇头,“我从没见过哪个女孩的笑容那么肆无忌惮,仿佛整个天下的开心事都应该属于她。也从没见过那么和睦的一家人。” “那你为什么不把那幅画画出来送给婧婧,也许比送别礼物更能打动她。” “可恨的是我根本就无法完成这幅作品!它太美了,美到我不知道该如何把它落到画布上。不知道用什么色彩,不知道选什么场景,我们是在吃饭还是在看电视,我只知道它很美,却是一团模糊的美,也许它美的只能停在我的想象里。” “可是不管怎么样,你都应该早点向她表白呀,这四年你都干什么去了!”我好生气啊,没想到我喜欢的天天居然是个笨蛋。 “我画画了啊!”他答的理直气壮。 “你真是笨的无药可救了呀!”我几乎是吼出来的,真是急死了。 他用手轻轻扇了一下我的花瓣,“你一朵花懂什么呀,你以为赚钱容易啊!刚开始画插画才50元一张,就那活还不好找。”他站起来靠在门框上。 小院子的那些花草们也屏息看着天天,安静的听他讲故事。 “她那么爱笑,可我总是想笑却笑不出来。那么多事情让我烦恼,我真不想让自己的冰冷打扰了她。她那么美好,美好到我觉得应该让一切条件尽善尽美的时候才敢向她表白。我总是等待,等我赚够了学费,赚够了买颜料的钱,赚够了生活费,等我心里的潮湿全部蒸发掉……” “天天你一点都不冰冷啊 。” “是她让我改变了一些,我以前比现在更不爱笑,更不爱说话。”他低下头,“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天天你不要难过,婧婧不喜欢你,还有我喜欢你,我会逗你开心的。” “你喜欢我有什么用啊,又不能抱你,又不能亲吻你,你还是个关键时刻不出声的讨厌鬼。昨天晚上你要是一直不开口,他们一定会把我当作神经病的。” 那些花草冲我做出各种奇形怪状的表情,讨厌死了! 天天的话我一点也不生气,他说的都是事实啊,我真恨我自己不能拥抱他,不能亲吻他。 夜里,我一直无法安然入眠。想象着天天心中的那幅画,想的我心情激动。我被他的深情打动了,不再因为他喜欢婧婧而生气,甚至觉得他应当喜欢她,理所应当,自然而然。 可是,这么美的画面不应当只是天天的想象,婧婧为何就不给予成全呢? ☆、竹马青梅 天天心情忧悒,我也跟着烦闷。他每日除了吃饭时在奶奶面前勉强挤出笑容,背转身去眼神里便释放愁态。 当他一个人躲在屋子里的时候,要么靠在床头,要么伏在书桌上,不然就是倚在小花房的门框边。那眼神飘的很远,很远,远的让我心慌。我不知道究竟如何才能将他的心从荒野里拉回来?想来想去想不出办法,也不敢胡乱说话,怕更惹他心烦。 奶奶每天见到天色发亮就起床,洗漱完毕去离家三站路的批发市场,那里的瓜果蔬菜比超市更新鲜更便宜。回来时顺路在街边的健身广场上活动筋骨。 临走前她会叫一声天天的名字,外加敲击房门三次。像预设好程序似的,天天会“嗯”一声示意奶奶可以放心离开,同时翻转身体,先把下肢滚下床,用双脚勾住拖鞋后再把上身挺起来。他起身的姿势像是上了发条的玩偶一样——流畅但刻板,看得我偷偷发笑。真是太好玩了,我总是能在他身上发现令我开心的乐趣。 可是,他已经好几天都不重复这个流程了。敷衍了奶奶后继续蒙头大睡。每当我问他“不要偷懒了,你不是说绘画技能是每天都得磨练的吗?”他都要怪我多管闲事。 奶奶怜惜他,觉得他平日里学习赚钱太辛苦。好不容易有个假期,想偷懒就偷懒吧。还叮嘱我要保持安静,不要总是嘟嘟囔囔的。奶奶也真是的,我怎么舍得打扰天天休息呢! 初六的清晨,天天转了个身正准备再战一觉,忽然猛的坐起来,他像受了惊吓似的连声喊着“糟了——糟了——”冲到画板前,拿起画笔就开始涂涂抹抹。吓得我差点从桌子上掉下来。 “天天,怎么了吗?” “今天是交稿的最后期限,有个儿童杂志要一组和新年有关的插画。” “那你也要先洗个脸,刷个牙才对呀,还有你的头发,太吓人了。” “哎呀,顾不上那么多了!” “那你把我抱过去,我要看你画画。” “哎呀,别打扰我。” “哎呀——哎呀——抱我过去吗!” “真是服了你了。”他把我放进那些花盆之间,“老实呆着,不然把你扔到院子外面去。” 那些花草见惯了我和天天吵吵闹闹,现在也懒得打趣我们了,今天反倒责怪我们不懂事,一大早像闹鬼似的惊吓了它们。我悄悄示意它们不要说话。它们的声音天天是听不到,可是若听见了我在说话 ,就得罚我去外面受冻了。想起最初接触的那场北风,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不让我说话真是太无聊了!我只好东张西望,可是前前后后,上上下下,看来看去目光总是回落到天天身上。他身上究竟有什么那么吸引我呢,我也觉得奇怪。 这张脸我每天看无数遍,却不生厌倦。我要是会画画,肯定能百分之百准确的画出他的眼睛、鼻子、嘴巴……甚至连针尖那么大的一个小黑点也能准确确定它的位置。 我越看越喜欢,目光像粘在他身上一般。此后再也没有一个男人这么吸引我,即使这天早晨他没有洗脸,没有梳头。没有人拥有像他那样深刻悠远的眼神,晶莹如玉的牙齿,美好的轮廓和嘴巴弧度,能够闪出微光的头发……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伤心起来。 身体里涌出一股难以捉摸像潮水般泛滥的情绪,让我莫名的觉得惊恐,我害怕我再也难以快乐起来了。 “终于搞定了两张,休息一下。”他伸着懒腰说,脸上终于挂上了一点笑容。 他急匆匆的刷牙洗脸,胡乱吞下一片面包、灌下一大口水,这一次是神气焕发的出现在画板前。 见他心情好,我也放心大胆的哼唱起来,“wla,wuwuwulawu。” 这一次他没有怪我话多,反而笑嘻嘻的鼓励我,“继续唱啊!” “我不知道唱什么了,我瞎哼哼的。” “好听!”他扭头看着我,“别说,你的声音真特别,好像飘着花香。” “我是花,当然飘着花香了!” “和你解释不清楚,我继续画画了。” “那你闲了教我唱歌吧,这样我就可以给你经常唱歌了!” “这个我可教不了,只能放音乐给你听。要不回头我介绍你认识妮妮吧,她喜欢听歌唱歌,号称中华小曲库,上学的时候还得过他们学校的十佳歌手。” “谁是妮妮?” 他翘起下巴,“就住在楼上,我从东北回来后,认识的第一个小伙伴。” “那你们认识很久了啊!”我心里有些不服气,真害怕他和她之间的情谊比与我之间的要深。 “是啊,我小时候特别瘦,好多人欺负我,是她罩着我的。”他撅了撅嘴,“她那时候可真凶,其实现在也挺凶的。” “啊——那我可不想见 她,我害怕。” “呵呵,没关系,她人很好,况且现在脾气也好多了。” 天天的生活真复杂,不像我只有一个朋友。 “天天,你画的画真好看。” “是吗,你能看懂是什么吗?” “切——真是看不起花,不就是一些小孩在磕头和吃糖葫芦么!” “呵呵,懂得还挺多。” “那当然了,我以前的主人特别喜欢看电视。不过——” “不过什么呢?” “那一片红看起来不真实,和我们生活里面的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了,我就是想用这种浓烈的色彩表现已经逝去的,但又像在梦境里的传统新年。” “哦——”我似懂非懂。 兰花突然开口说:“哎呀,扶郎来了之后,这里就不得安生了。你看这会竟然讨论起色彩了,这一早上吵的我头晕。” 我说:“你不觉得说这些很有意思吗?” “你当然觉得有意思了,可是天天又听不到我们说话,没有参与感当然觉得无聊了。” 我顿时觉得幸福感爆满。 “你说什么有意思?”天天好奇的问。 “没什么,我是在和兰花说话呢。” “兰花?你和它们也能交流吗?” “那当然了,可惜你听不到,要不然我们一起说话,那得多热闹啊!” “太神奇了!这里虽然都是一些普通的花草,连花盆都是最便宜的那种。可是我平时在这里画画总是很有灵感,我想象着这里是一片神奇的世界,各种奇怪的事情都在发生,没想到是真实的神奇,太不可思议了!” “那我以后就把我们的想法和谈话告诉你,让你有更多的灵感画画。” “好啊!” 他又开心的笑了! 他剔透的牙齿和嘴巴弯曲的弧度是这世上最美妙的组合! 他一整天都在画画,中午饭都没顾上吃,眼看晚饭也要错过了。 “天天,吃点饭再画吧!”奶奶心疼的说。 “就是,就是。”我附和着。 “马上好,就差几笔了。” 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终于要收工了。这一天看他画画,看都看得累死了,也不知他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这时候有人敲门,有个年轻女孩的声音传来,“奶奶,天天呢?” “是妮妮呀,天天在里面呢。” 像是一阵风卷进来一串风铃,她步伐轻快,嘻嘻呵呵间已站在我面前。 天天头也没抬就说:“回来了。” “是呀,明天就要上班了,哪像你,还是当学生好。” “好什么好呀,你在度假我在付出廉价劳动力。” “等你以后成了名人,这画就值钱了。” “但愿吧。” 妮妮摘下帽子,脱掉棉袄,“还是三亚暖和,回来真有点不适应。别画了,陪我说会话呗。” “已经画好了,可是总感觉少点什么?” “有本事你把我画到那条飞龙身上。”妮妮说完嘻嘻哈哈的笑起来。 天天看了一眼妮妮,迟疑了片刻又拿起画笔。 妮妮吓傻了似的站起来说:“不会吧,你真要把我画上去吗?” “想的美,把你画上去不得把小朋友们吓死啊!” 他寥寥几笔勾勒出一个形象,看起来那么眼熟,难道是我? 于是乎,我在画纸上御龙飞翔了一回。 天天坐在床边,远远的欣赏着自己的画作。妮妮故意坐在天天身边,用身体碰了碰他,然后像安慰小孩那样抚摸他的头。天天居然配合的把头靠在妮妮的肩上。 她说:“虽然花和龙完全不搭界,可是放在一起看着却很舒服。” 天天点点头,得意洋洋。 我发现妮妮的神情变得有些紧张,她努力了几次才说出,“天天——” “嗯?” “既然——既然婧婧拒绝了你,你就考虑考虑我呗。这样得与失就平衡了。”她努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五雷轰顶! 一个星期之内天天身上就发生了两起感情纠葛,以后的日子那么长,这可如何是好? “妮妮,我不是说过咱们只能做好朋友吗。” “可是世间的一切事都是变化的,凭什么不能把我变成你女朋友?”她说话间就去拥抱天天。 “别闹了,妮妮。”他拨开她。 “我有什么不好?”她吼了起来,吓了天天一跳。 “你哪都好,”他害怕的离她稍微远一点 ,“可是没有办法啊,我就是喜欢她。” “她都有男朋友了,你还那么傻。” “那有什么,她不过是和韩君谈恋爱。男女之间分分合合很正常,说不定用不了多久就又重新转回我身边了。” “不可能,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发生。” “你要再说不可能我就再也不理你了,就算我和她不可能,和你也绝对不可能。” 一个人受过伤害就会胡乱的还击,作用力也许会反弹到真心对你的那个人或者那朵花身上。 妮妮趴在被子上开始哭,哭完了用枕巾擦了泪水,“没关系,又不是第一次被你拒绝。何况你也没被别人抢走。风水轮流转,只要人还活着,说不定哪天好运就会转到我身边。” 她和他可真是一个路数的傻子啊!后来发现也包括我自己。 天天有点内疚,刚才的话说的有点狠,他安慰她:“别难过了,让我的小黄黄陪你玩一会。” “你养狗了啊?”她四处张望。 “什么呀,我不是给你发消息了呀,那朵花啊!” 妮妮差点跳起来,“你是说一朵会说话的花?在哪,在哪啊?你骗人的吧!” “你自己找找看。” “是你吗?是你吗……” 她几乎把每一盆植物都拨弄了一番,惹得一片嫌弃声。难道我长的一点特色都没有,那么难辨认吗? “小黄黄,快陪她聊几句,这疯子会把奶奶的花草捏坏的。” 我才不愿意在喜欢天天或者天天喜欢的女孩子面前说话呢!可是上次在韩婧面前迟迟不肯发声,惹得天天着急又生气,只好忍气吞声淡淡的打了声招呼,“嗨——” “天呀——不会吧——怎么可能呢?”她死死的盯住我,自言自语。 她抱起我看了又看,眼睛和嘴巴大的像三个窟窿,真是吓死人。 我害怕的说:“你别这么看我,我有点不习惯。” “惊讶吧!”天天拍怕她的肩膀。 “太不可思议了,当时看了你的消息以为你逗我呢,心想这是新年又不是愚人节,干嘛这么捉弄我。”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呀。” “那倒是,在我眼里你就是个呆瓜,可我连个呆瓜却搞不定。” 天天苦涩一笑,什么也没说。 他的 心情好不容易缓和了一些,又被这个妮妮唤起了惆怅。我赶忙哼起调调,“听说你唱歌很好,你能教我唱歌吗?” “可以,不过今天不行,我刚下飞机,累的要死。” 我再怎么好玩也不能抵消妮妮心中的沮丧,她三言两语平淡无奇的把三亚度假的经历讲述一番,也不知道是真有困意还是心情失落,揉着眼睛就离开了,留下天天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 好奇怪,这世间的爱情好像大多都是各爱各的,但是谁也无所得。 不一会奶奶推门进来,“天天,电视上演的大雁塔的庙会好热闹,我们明天去逛吧。” “好,带上小黄黄吧。”工作的乐趣和好朋友的出现令天天心情大好,他居然爽快的答应了。 “行。” 天呀,我们一家人要出游了! ☆、新年庙会 不知道奶奶是因为年纪大见多识广还是对凡事都失去了热情,她不停的抱怨“现在的庙会可真是没意思……哎呀,这都是什么呀,越来越乏味了……电视上看着挺热闹,来了就后悔,远不如我们小时候的庙会有趣!” “奶奶,出来逛就一定要保持好心情,别老想着你小时候,这和我小时候的都不一样了!”天天劝奶奶。 我倒觉得庙会挺好玩的,从没见过这般热闹壮观的场面。有社火表演,年俗展览,横贯一条长街的美食,卖灯笼、卖风筝、卖糖人、卖古物……什么都有得卖。没想到世间有这么多好玩的东西,我要好好的看一番,可不能当一只孤陋寡闻的花朵。 最令人惊叹的景物倒是那黑压压一片,望不到边际的人群。天天把我装进一个白色棉布袋子挂在胸前,小心用手护着,还是不断被别的游客挤压,真是烦人。甚至还有人说天天带盆花出来逛真是神经病。还好天天并不生气,和奶奶逛得洋洋得意。 “糖葫芦!”我大呼,“和你画的一模一样哦。” 天天浅笑,什么也没说,径直跑到小贩面前拔下一根山楂最饱满,糖稀浇的最匀称的糖葫芦。 奶奶好奇的问:“天天,你不是不爱吃糖葫芦,总嫌这个酸么?” “我是给小黄黄买的,虽然她不能吃东西,不过我也要给买一根。” “哎呀,这不是瞎胡闹么,你自己都是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胡乱花什么钱啊。” “奶奶!小黄黄是咱们家人,总不能一根糖葫芦都舍不得吧。” “可是……” 真没想到天天会对我这么好。我激动的失了神,连他和奶奶斗嘴都差点忘了相劝。 我赶忙说:“奶奶,你就别怪天天了。” “不是奶奶舍不得给你买糖葫芦,可是不该花的钱不要乱花,你不知道天天赚钱有多不容易。” “奶奶就是抠门,我当然知道天天画画不容易,不过我以后会帮他的。” “你怎么帮?”奶奶更好奇了。 “我会给他贡献灵感啊,昨晚我就梦见自己乘坐无人驾驶的游艇在大海上转了好几个来回,给我提皮箱的是一个骑扫帚的小鬼,不过长的挺漂亮……” 奶奶笑的哈哈哈,终于不再计较。 “天天,快看,那是什么啊?” 一个巍峨的铜像矗立在前方。广场开阔,显得 那飘逸的人物更为洒脱。 “那是玄奘法师。” “玄奘法师是谁?” 奶奶着急的解释,“就是孙悟空他师父。” 我还是不懂,“孙悟空是谁?” 天天说:“我可不喜欢《西游记》里只知道求救的唐僧,真实的玄奘法师是一代高僧,他独自一人西行五万里,历经艰辛,不畏生死终于到达印度求取真经。在我心里,他就是对梦想最为执着的人,他可是我的偶像。” “那他也是我的偶像。”我笑嘻嘻的说。 “这小嘴巴真甜,奶奶以后就不怕孤独了。” “奶奶你放心吧,以后我保管每天逗你开心。” “奶奶信你!” 提到了自己的偶像,天天的话题更开阔。从玄奘法师的生平讲到《西游记》,从《西游记》讲到大雁塔,从大雁塔又讲到丝绸之路,从丝绸之路又绕到敦煌的壁画和雕刻艺术……我听的晕晕乎乎,哪能理解那么多啊,感觉无趣极了。但却不敢松懈注意力,始终崇拜的望着他,偶尔装模作样的“嗯”一声,其实全部心思都用在收集他的表情和动作。 天呀,快要皱裂的神经终于可以放松了!远处传来了悦耳的音乐声和声势磅礴的水声。要知道这世上我最爱音乐、阳光和水,现在再加上天天和奶奶。 音乐喷泉旁的人可真不少,好不容易挤到一个有利位置。 “快,天天快把我放进水里面。” 逛了大半天,说了那么多话,我即口渴又疲惫,好想和那些水柱一起欢快的舞一场。 “想什么呢,你会被淋湿的。” “我们花花会怕水吗,赶紧,赶紧呀!” 身边已有游客听到我们的谈话,吃惊的打量起来。 我喝了几口水,舒展了身躯,情不自禁的和着音乐扭动起来。尚未见过如此声势浩大变化无常的水,它们忽而排山倒海,忽而莲花盛开;忽而云海飘渺;忽而冲上云霄;忽而烟火绽放,忽而蝴蝶蹁跹……我自我陶醉的摇摆着,差点都跟不上节奏。 突然有个女人说:“让开——让开——” 怎么感觉外界形势有点不对劲,不过管它呢,继续自我陶醉。 女人继续说:“太不可思议了,我们记者在大雁塔广场采访时突然发现了一只会说话、会跳舞的花……” 我被水雾眯了眼 ,感觉被天天重新抱回怀里。 “请问这朵花是你的花吗?” “是呀。” “真的是她在唱歌跳舞吗?” “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哦,那她是一朵什么花呢?” “扶郎花。” “你是怎么得到她的呢?” 天天停顿了一下,“说来话长,一两句话也讲不清楚。” “那你看有没有时间,能不能接受我们的采访。” “我得问问她?” 待我睁开眼,黑压压的人群将我们紧裹,奶奶已不知挤向了何处。 我胆怯的说:“天天,我害怕。” “别怕,我们走。” “大家快看,她又说话了。”女记者拉了拉她的摄像,“拍这里,拍这里。” 有人说:“小伙子你这是玩具吗,在哪买的,我给我儿子买一个。” 也有人说:“哥们,你这花卖不卖,开个价?” 天天不理会他们,只叫着“奶奶,奶奶!” “我在这里,你们快出来。” 天天强行挤出人群,拉着奶奶就跑。 那群人好奇怪,为了看热闹追着我们跑,连庙会都顾不得逛了。尤其是那一男、一女的摄像和记者,扛着那么大的设备,反倒吸引了更多的人围观。 “奶奶,你跑快点呀。”我着急的看着她。 “你们先跑,奶奶腿脚不利索。” 天天扭过头但步履不停,“奶奶,那我先跑,你自己坐车回家。” “奶奶自己能回家,你先跑,别让谁把小黄黄给抢走了。” 当天晚上我就上了地方台新闻,终究还是躲不过。 奶奶生气的说:“这新闻不好好播大事,怎么搞的像个是非精,连别人家里养盆花都要报道一下。” 天天盯着电视惊讶的说:“怎么也没想到我人生第一次接受采访居然是因为一朵花。” 更难以置信的是新闻刚一结束,就不断有人敲门,第一个是妮妮,其他全是不是不相干的人。奶奶和天天都是喜欢清静的人,不愿意陌生人进屋。他们敲不开房门就敲窗户,吓得天天赶紧拉上窗帘遮挡。 这些人迟迟不肯退去,竟然聚集在院子里拍照、议论。声音吵闹的我们在屋子 里也静不下神来。这座小区有些老旧没有配备保安,只有一个老头在门房看门,出来劝退了好几次也无济于事,只好任他们叫嚷去了。 “肯定是有人认出了我和天天,要不然怎么会知道家里住址。” “奶奶,我可没有告密啊,我一看到新闻就下楼来了,连我爸妈都被我挡住了。”妮妮无辜的摊开手,转瞬又来抱我,“昨天没顾上玩你,今天可要好好玩一玩。” 我心里慌乱,想着不过出去逛一趟怎么就搞得天下大乱的样子,不知道这场骚动如何才能平复下去。 她似看懂了我的心思,笑嘻嘻的劝我:“没事,大过年的大家都有闲情操心一些喜闻乐见,等过两天忙工作都忙死了,就算发现一颗新星球,也未必有那个闲心关注。” 奶奶不放弃猜测,“老张?不对,她从来不看电视的,老王?” 天天扶着把奶奶坐下,“别猜了奶奶,认识那么多人,谁知道是谁干的,弄不好是我那帮同学。” 天天的手机不断叮咚,熟识的人一个接一个询问这件奇事。他开始还耐心的逐个回复,后来叮咚声响的太频繁,他烦躁的关了手机,还要把它压到被子底下。 他抓着头皮说:“太吓人了,没想到出名出的这么离奇,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妮妮说:“那有什么,你学学那些明星,明天在网上发条通告,把这件事情解释的清清楚楚,最后加一句:谢绝打扰!” 奶奶心急的站了起来,“不会有人把小黄黄抱走啊。” “应该不会吧,她是我发现的,虽然奇特,可又不是文物,没有人有权利管这个吧。” 我吓出一身冷汗,“啊——我不想走,我只想呆在这里。” “没事,姐姐保护你,”妮妮右手一挥,“天天是我罩大的,现在该你了。” “太好了!”多一个人爱护我,突然感觉好甜蜜。 妮妮仅比天天大一岁,可是平日里无微不至的像个阿姨,关心这个又关心那样,感觉好像他们不是同时长大,而是她在成长天天却静止不动。 幸亏是冬天,院子里的人群没坚持多久就散了。天天和奶奶门洞、窗户逐个打探一番,发现没有敌情,这才放心的收拾屋子,洗漱一番准备睡觉。 临睡前,天天习惯性的看看手机。电话刚一开机就听到电话铃声,我预感不妙。 天天更是惊慌失 措,他坐直身体,深呼吸了两次才假装平静的接通电话,“喂——” “你忙什么呢,我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打不通?” 我听出了那是韩婧的声音,心头一紧。 “没什么,就是刚才发消息、打电话的人太多,我关机了。” “我猜就是新闻闹的。天天——” 天天假装平静,但是借着手机屏幕的光亮,我还是看到了他眉间的喜悦。 “有事吗?” “我能不能重新得到你送的生日礼物,那晚情况有些混乱,我知道我做的有些不妥——” 晴天霹雳!难道我注定颠沛流离? “喂——你在听吗?” “哦——哦,在听。” 估计天天也没料到婧婧会重新索要礼物。 “能答应我吗?” “能——能——” 心碎一地,一阵眩晕。要死的婧婧,王八蛋天天!我怎么能被这样玩弄,啊——我忍不住嚎啕大哭。 作者有话要说:最初的爱,幼稚、单纯、可笑,却也是改变命运的一股强势能量。 ☆、去留之间 回想着自己的悲惨身世,一路颠沛,好不容易落了个好归所,遇到真心喜爱我的人们,可是眼下又要被送出去。据我猜测,那个婧婧也不是真心喜欢我才要我,谁知道她在打什么鬼主意?难道我这一生就要流离失所下去?想着、想着不免内心惊恸,吸进来的水又哭了出去。 小花房门没关,窸窣传来那些花草对我的劝慰。 离我最近的绿萝说:“你这个害人精,怎么又哭了。” 白鹤芋说:“有什么难过的事情说出来大伙帮你分析分析,我们在这里无事可做,无聊的都快憋出抑郁症了。” 仙人掌探着矮墩墩的身材说:“你们今天到底经历了什么呀,怎么晚上那么多人在外面闹,快给我们讲讲!” 我一旦发声就会影响天天休息,这时候我才体会到一种荣幸背面必定附带着心酸,再也不可能随时和小伙伴们自由交流了。只好默默的听它们随心发表言论,心里向往却无法回应。 兰花说:“真羡慕扶郎,同样是花,人家的生活丰富多彩,我们就只能死板的呆在这里,这一呆估计就呆到死了。” 虎刺梅不屑的说:“闹腾的生活有什么好!我现在想明白了,什么宠爱啊、写真集啊都不重要,平平淡淡的生活才踏实,我和仙人掌要结婚了,往后更要少惹是非,安心过日子。” 这个消息炸开了锅,羡煞了单身的花草。大伙也顾不上我在难过,纷纷打听它们的婚礼什么时候举行,怎么举行。虎刺梅热络的回答,仙人掌只知道嘿嘿傻笑。 痛苦不能排解,喜悦也不能参与,我心里一急更觉凄苦,不免又多流了一些眼泪。整个身体颤巍巍的,感觉就快虚脱了。 终于天亮了,身子难受的实在无力自持。本就生的茎枝微弯,花朵倾垂,现在昏沉的都快要将头塞进泥土里了。也不知我还能呆几个小时,我自行屏蔽了悲伤,念念不忘的却是那些美好的细节: 我落进他的帽子,第一次看到他优美的下颌。 他带着我从东北到西北,我们在火车上奔驰,在冰天雪地的大街上穿行。 我见证了他第一次向女孩子表白,他破碎了真心,我摔的伤痕累累。 他像木偶一般令人捧腹的起床姿势。 我和他一起生活,看他画画,陪他发呆,知道他最喜欢吃的主食是炒面,最喜欢吃的水果是火龙果。 他带着我逛庙会,自己一个零食没 舍得吃,却给无法吃东西的我买了糖葫芦。 …… 我想我不是在为前路担忧,也不是为漂泊的命运悲伤,我是舍不得脱离那些美好和温暖的瞬间,舍不得承受冷清而不再拥有美梦。虽然我在这个家生活了短短的半个多月,可是我已经开始修筑梦幻的城堡,对于一朵已经开始做梦的花来说,被人赶出那个酝酿美梦的容器是多么残忍! 我心一横,不如早早拆除了那座梦幻城堡,趁它如今只有几砖几瓦。虎刺梅可以和仙人掌自由恋爱。而我,即使永远和天天生活在一起,也只能眼睁睁的看他和别人上演浪漫影片,自己无穷无尽的独吞苦痛。 天天突然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头上冒着虚汗,显然做了噩梦。 他看了我一眼走向卫生间。冷水扑面后坐在我面前。 沉默了一会他问我:“你怎么不闹呢?” “闹什么?” “之前的电话你应该听到了吧。” “嗯。” “奇怪,以前说要把你送人,你都是又哭又闹的,怎么这次这么安静,我一晚上都在等你骂我,扰的我心乱的都做噩梦了。” “哭闹有用吗?要是不把我送给婧婧,她会喜欢你吗?你心里那个美梦岂不是永远无法实现了!” 他双臂交叉,将脸附在上面,“你还挺善解人意的吗。” “那当然了,我才没你想的那么俗气。” “我不想把你送给她了。” 我没听错吧,怎么可能,他明明已经答应了。 “奶奶会舍不得的,她一直把你当个小姑娘看的。” “那你不喜欢婧婧了。” 他摇摇头,“我们之间不是因为有你没你就能开始或者结束,我会另想办法的。” “可是你已经答应她了啊。” “我会向她解释的,这学期没课,全部时间留给毕业作品,我有更多的时间赚钱,我会给她准备一份像样的毕业礼物的。” 真是欢天喜地啊,我又逃一劫! 他拿起手机给婧婧发短信,编写的顺畅流利,大概昨晚心里已经反复演练了好多遍吧。他在我心里的形象立刻高大起来,他完全不是见色忘义的人啊!刚夸赞了他就立刻听到一句崩溃的话,“我们以后要是在一起了,她可以天天和你玩啊,只不过迟了一点而已。” 我 们本以为昨晚看热闹的人群散去就归于平静。却不知欲望没得到满足的人们永远不会停止打探。 奶奶出门买菜,一进家门就叫嚷着,“哎呀,烦死了,这一路就没有安生,被问来问去的。就连社区主任都出马了,把我挡在门口非让我把小黄黄抱给他们,说是参加正月十五的演出。” 天天问:“你答应了?” “我当然没答应,花呀可娇嫩着呢,搬来搬去容易受损。你说这些人也真够神经的,一朵花能表演什么节目!” 天天不放心的说:“我看这件事没这么轻易过去,人们的好奇心不满足不会就此罢手的。” 我只顾着担心婧婧这边,却忘了昨晚那群虎视眈眈的人。虽心里明白奶奶和天天不至于糊涂到把我送给一个陌生人,不过为了安心还是要及时表明立场:“奶奶,我哪也不想去。” “不去,不去,别说你了,就是别的普通花我也不会送人的。花是有灵性,有感情的,哪能随便送人。” 奶奶说的是实情,她几乎是把花当作有灵性和感情的小人儿养的。平时没事就来小花房观察谁需要浇水啦,谁长势不好是不是生病了。心情好的时候还对花草们说话,比如“好好长,你用的这个花盆可是最好看的一个”,“最近怎么了吗,蔫不拉几的,是不是想喝营养液了?” 奶奶虽然听不到花草对她的回应,可这一花房花草受到格外的关注倍感开怀,生长的分外开心。奶奶说,认识她的街坊邻居无不赞叹她的养花水平,请教养花秘诀。她都是笑呵呵的回答,“哪有什么秘诀,无非就是把它们当小孩子一样呵护罢了。” 之前也曾热心赠予植物给别人,可是打听到那些送出去的花草不是死掉就是半死不活,便生气的瞧不起那些笨蛋,觉得他们太没有养花天分,太不懂得和花沟通,从此再舍不得送任何植物出去。 我们正开心的交流着养花趣事,有人敲门,吓得我瑟瑟发抖。虽然我并不是胆小鬼,可是在能不能永远呆在天天身边这个问题上,我总是如惊弓之鸟。 天天打开防盗门中央那个镂空的小窗户,问对方是谁。那个男人35岁左右,自称是一个植物研究所的研究员,还主动递上名片。 “我能见见那朵会说话的话吗?” “她应该不愿意见陌生人。” 从我的角度只能瞥见他的侧脸,看上去挺温和的一个男人,可是我却莫名的心慌。 “天天,我不想见他。” 我真想让奶奶找一块纱巾把我遮盖住。 那男人笑嘻嘻的说:“我只是想带她回去测几组数据,完了就还给你。” 奶奶不饶人的走上前:“别骗我们了,就怕这花最后被你们做成了标本,再也回不来了。” “阿姨,您放心,不会的。我只是很好奇这朵花为什么会说话,想对她做一些研究。” “那也不行,她少一个花瓣我都心疼。” 那男人不能理解奶奶为什么如此疼惜花,以为年纪大的人贪财,在用这种方法逼他出钱,“那你们打算多钱卖呢?” “你走吧,我们对植物研究不感兴趣,更不会送她去任何她不想去的地方”天天生气的去关小窗口。 “唉——别急,这是我的名片,回头去我们研究所参观,没那么恐怖。” 天天礼貌的接过名片,窗户关上后,他一松手,那张名片扔进门口那个放杂物的盒子里。 “接下来谁来都不要开门。” 奶奶话语刚落,就听见一阵敲门声,隐隐约约还能听到一群女人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奶奶从猫眼里望了一下,轻声“嘘”一下,拉着天天坐到沙发上。她小声说:“奶奶全身的血管都堵实了,受不了这么多人闹腾。” 敲门声持续了两三分钟才消失,可转而院子里传来熙攘声。 “幸好我拉着窗帘,就怕又有人闹腾。”奶奶张望了一圈回来说。 “奶奶,我们这样也不是办法啊,总不能就一直这样呆在家里,我马上就要开学了。” “用不了那么久,你放心,这爱看热闹的人啊,冷上他们两天就自行散去了。” “真是讨厌,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我会说话吗,难道这世上就没有更有趣的新闻了?” “早知道就不去逛庙会了,我回屋画画去。” 奶奶像个侦探似的在窗帘后偷偷观察。 本来呢,看热闹的人大多是抱着看耍猴戏的心态,没有那么执着的心思。看不到猴戏大不了在一起八卦几句就散去。可是突然来了一行记者,人们似乎看到了坚定的希望重新聚合起来。 “我们是电视台的,家里有人吗?” 这边门被敲的当当响,那边院子里对着窗户喊叫的声音更是鼎沸。他们理直气壮的叫喊,好像我们是欠债不 还,还要故意躲起来假装没事的无赖。 “让我们看看那朵花。” “让我们看看,不就是一朵花吗,有什么好隐藏的!” “快让我们看看,要不然我们不走了。” 有淘气的小孩子居然爬上窗户往里窥视,或者往玻璃上投掷小石子。 “真是气死我了,好像我们欠他们似的。我这心脑血管都堵了,被他们一气就快要爆炸了。” “奶奶你别生气,我正在想击退他们的方法。” 不一会,他把我抱到电脑旁,打开一段视频。 “跟着妮妮唱啊,照猫画虎就可以。” 天天也太小看我了,这么简单的旋律,我听了两遍就基本掌握了。 “会了吗?” “嗯。” “真是聪明的小黄黄,我们出发。” “去哪呀?” 天天抱着我来到奶奶卧室的窗户前,外面是密集的人群。 “待会我拉开窗帘,你就开始唱好不好。” “不要害怕,我在旁边保护你。” “我还是有点害怕。” “这点人你都害怕,以后怎么见更大的世面?” 奶奶也出来鼓励我,“别怕,有奶奶在,我就不信谁还能把你抢走不成。” 有了奶奶和天天的鼓励,我终于有了胆量,不然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准备好了,我就拉窗帘了。” “呼啦——”一声,窗帘被拉开,外面清冷的光亮让我感到寒意。我不知道这么多想看我的人是出于好心还是恶意?寒意传遍全身,不由的全身颤抖,是出于对前路的恐惧吧,我想。 天天说:“不要害怕,小黄黄,唱。” 一紧张我居然忘词了。转过头看到天天肯定的目光,仿佛是在告诉我,唱完这首歌就万事大吉,天下太平。我受到鼓舞,管它三七二十一,胡乱唱一通再说。 你不要这样的看着我,我的脸会变成红苹果, 你不要像无尾熊缠着我,我还不想和你做朋友, 你不要学农民工讨薪,装疯站在院子里威胁我, 你不要丢奇怪的问题给我,因为我们没有萍水相逢过, 我是扶郎,会说话的花儿, 我是扶郎,害羞的花 儿, 我是扶郎,奇怪的花儿, 我是扶郎,你不懂扶郎, 我还不想和你做朋友,里面写着的感觉, 就是烦、烦、烦, 你不要这样的看着我, 因为我真的很烦、烦、烦、 我真的很烦、烦、烦。 ☆、不胜其烦 看来我们都太天真了,以为这样臭骂围观者一顿,定会吓得他们四散逃跑。可是这帮人脸皮也太厚了,像是听免费的演唱会似的,越听越上瘾,居然喊叫着“再来一首。”我把歌词里骂人的句子反反复复唱了很多遍,他们丝毫没有感受到羞耻,反倒像听到夸奖似的哈哈大笑。 天天懵了,“怎么感觉像是天后在开演唱会,疯狂的歌迷舍不得你下台。”他现场求助妮妮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于是我按照她发来的语音冲着窗外大吼一句,“滚,不要再来烦老娘。”吓得天天目瞪口呆的看着我。 “哎哟,这朵花脾气可真不好,还会骂人呢?”有人说。 “就是,不过我活到这么大,真是开眼了!”另一人说。 …… 奶奶把窗帘一拉,“还真像粘人虫样甩不掉了,让他们自己闹去吧!做饭,饿死了。” 我问天天,“他们到底想干什么,怎么样才肯放手呢?” 天天疲惫、无奈的说:“我怎么知道啊,折腾的我都没有心情画画了。” 妮妮的对策不奏效,在信息里生气的说:“中国可真是人多,他们都不用上班吗?不走拉倒,往后你就租个场地收门票,保准比你画画赚的多。” 大家无计可施,只好任他们闹腾。奶奶盘腿坐在沙发上念经,以内在安宁对抗外界嘈杂。天天画画、睡觉、聊天时始终带着耳机,摇头晃脑的陶醉其中。只是苦了我独自烦闷,想不出有效的对策。 天天躺在床上玩手机,刚躺下就像电击般“嗖”的坐起来,“天呀,你居然上头条了。” 他把手机拿给我看,可我那里识字啊,只听他念叨,“你看这些标题——《一朵神奇的扶郎花》,《难得一见会说话的花》,《惊现会唱歌的花》,《古怪会骂人的花》……还有你唱歌的视频,都转疯了。” “干嘛要把我骂人也写上去,都怪妮妮,后悔死了。” “还不怪你傻,她说什么你就学什么?” “哼——” “不行,我得写份声明,也不知这些人是怎么知道我微博的,留言和私信都快爆了。” 天天写了一篇短声明。据他自己讲,之前也没写过此类文稿,不过最近各路明星夫妇闹离婚的多,他从铺天盖地的离婚声明中找出两篇套用,大概能表述清意思即可。 声明 所有关心扶郎花的媒体和朋友们 : 这朵会说话的扶郎花是我在哈尔滨旅游时偶然所得,说话原因不明。我和家人与她相处愉快,视为家中一分子。无意将其作为商业用途或送给科研机构研究。亦因其生性胆小,不希望媒体和市民打扰。各位爱护扶郎花的朋友请放心,我和家人会细心照顾她,给她一个美好的未来。希望媒体和朋友能让我们的生活回归平静,谢谢大家的关心。 吴天天 20xx年x月x日 当然是我们又一次想的太天真了,这份声明也没能让网友们消停下来,反而激起了更大的声浪。 甲:你的声明怎么能代表那朵花的心声,放她出来,我们要听她唱歌。 乙:放她出来,她属于全人类,不能独享! 丙:是不是来自外星球的生物,我们需要真相! …… 天天笑意澹静,“这事到此为止,我设置了消息提醒,反正以后那些乱七八糟的消息也烦不到我。” “可是门口那些人你能挡住吗?”我还是有些担忧。 “大不了我带你住到学校去,反正过年有不回家的同学,宿舍楼是开着的。让奶奶把们敞开让他们看,看他们能看到什么!” “真是太好了。”我要是有手肯定会鼓掌。 不一会,天天的电话响了,从他的表情来看就知道是韩婧。 婧婧冷冷的责怪,“怪不得你不愿把那朵花送给我,原来是想借着她上头条啊!” “不是的,我上头条有什么用啊?真的是奶奶很舍不得她。” “同学们都知道你这些年积累了不少粉丝,上头条可以有更多的人看到你的作品,难道不好吗?” “我哪里能想到这些,是你多想了。” “是吗,那你把她送给我。” “奶奶会心疼的,奶奶年纪大了,我不想气她。” “那我怎么能知道这个理由不是你的借口?” 真是气炸我了,没见过这么胡搅蛮缠的女人。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啊,奶奶信佛,她一直坚信小黄黄是我爸妈送给我们的礼物。” 奶奶信佛真好,我有了护身符。 “我信你一回,可是借给我玩两天总行吧。” 我和天天都愣住了。 婧婧哼哼唧唧的说:“我保证好好照顾 她,绝不让她受一丝一毫委屈,你就借我玩几天吧。” “好吧。”天天干脆利索的回答。 真是该千刀万剐的天天!只要婧婧撒娇,他就六神无主胡乱答应。 “那你什么时候把她给我啊?” “改——改天,我和奶奶商量好了就联系你。” “好吧,这次你可不能再反悔了。” 我生气的瞪着天天,他胆怯的坐在我旁边。 “后悔了吧!”我质问他。 “有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不愿意把你送出去,即便是给婧婧。” “就知道你不会撒谎,她言语逼得紧了,你就脱口答应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 “哼——别问我,这是你该思考的,反正我宁死也不会去的!奶奶——奶奶——天天——” “嘘——你想惹奶奶生气吗?” “哼——难道你就愿意看我生气吗?” “别这么小气好不好。” 稍过片刻,奶奶迷迷瞪瞪的走过来:“怎么了,我在沙发上睡着了,吓我一跳。” 天天说:“没,没什么,就是网上关于小黄黄的消息太乱,我写了个声明,拒绝所有人的打扰。” “那就好,刚才梦见你爸妈被坏人打倒在我怀里,我这颗老心又被撕裂了一回。” 奶奶说完话就转身,失去魂魄般拖着小毛毯回到自己房间。天天悄悄的从门缝里看她是又入睡了,这才放心。奶奶一直睡,一直睡,睡的忘记了做晚饭,睡到了昏天黑地。 天天随便热了点花卷、剩菜,熬了点白粥,去叫奶奶起床吃晚饭。可是奶奶依然眯瞪着眼睛不愿醒来。 “奶奶——奶奶,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你起来,我带你去医院。” 奶奶的手随意一挥:“奶奶只是太困了,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睡的眼睛都睁不开。” “我做好饭了,你起来吃点再睡吧。” “你去吃吧,我再睡会。感觉几十年没睡过觉了,困的要死。” 天天知道奶奶想起伤心事的时候便会睡很长时间,悄无声息的退出来。 天天独自喝了碗粥,坐到我面前发呆。 “哼——吃不下饭了吧,活该!”我恨恨的说。 “你怎么突然变得这 么刻薄啊,一点慈悲心没有。” “我刻薄?你才说不把我送给婧婧的,这才半天功夫,啊——”一阵委屈突然汹涌翻滚,我没忍住哭了出来。 “别哭了,谁让我不会撒谎,关键时刻嘴就被堵住了似的,只能说实话。” “反正我不管,反正我不去。” “这次不是送,是借她玩几天,你看有没有可能劳烦可爱的你跑一趟呢?” “难道你就不心疼我吗,万一我在她那里受伤了,万一我被她养死了呢?”我哭的更厉害了,好像担心的事都真实发生了似的。 “好了,别哭了。不去就不去,那你帮我想个更好的借口。” “拜托,你都想不出好办法,难道觉得我的脑子比你发达吗?” 他扑倒在床上,低声发出一声嚎叫,吓得我不敢再多嘴。 妮妮晚上来串门,我像逮住救星似的诉说我的委屈,希冀她能贡献计策,让我彻底摆脱去见婧婧的厄运。 “人家想和你玩两天,你就去吗,干嘛那么扫兴。” 我惊呆了,她居然向着外人说话,她不是也很讨厌婧婧的么? “去就去吧,你不能把这当成一次简单的串门,你要肩负起荣耀的使命。” 我和天天都惊呆了,不知道这个神经兮兮的妮妮有什么新花招。 “你想你只有和婧婧在一起,才能调查到她为什么勾引天天却又故意不接受他的真相!” 听到这里,天天两眼放光,“哎哟,这个主意不错吗!” 妮妮昂着头说:“那当然了,我什么时候想过烂主意。” 天天去洗手间的时候,我不解的问妮妮,“你不是喜欢天天吗,你不怕弄巧成拙,万一促成了他俩呢?” 妮妮小声回答我:“只有天天这种傻子才看不到真相,明摆着就是人家先喜欢他,但是半路遇到了条件更好的就把他甩了呗!我的真正意图呢是想让你深入敌营,帮我了解她的星座、血型、性格、爱好等,知己知彼才能打败敌人呀!” “啊——” “你难道不希望我获胜吗,难道你没有看出来我比那个婧婧更真心对天天?” 反正不管谁获胜,我都是陪衬。谁让我是一朵花呢,这就是我的宿命。事已至此,又哭又闹只会惹人嫌,不如勇往直前闯一回。我想天天不会不管我的,况且有奶奶惦记我,不会 让我永不归家的。何况,如果天天得到了婧婧就会真心幸福,总比现在这样满脸愁容令我开心。 我可真是佩服奶奶的睡功。要不是被妮妮吵醒极有可能继续睡到天亮。她打趣的说,“也只有妮妮的说话声能像铃声将我彻底唤醒。” 妮妮挽着奶奶胳膊慌张的说:“奶奶,你是不是嫌我吵着你休息了?” “哪里,你这一吵闹啊我彻底清醒了,心情也好了。人老了啊就爱钻牛角尖,想问题想的昏昏沉沉,差点醒不过来了。” “奶奶,那你以后睡觉时告诉我一声,我会像个小闹铃一到时间就来你跟前嘿嘿哈哈。” 奶奶呵呵笑着去弄吃的,她喝了两碗白粥,看了一集抗日的电视剧,又困的打起哈欠。自言自语道:“真是人老无用,瞌睡多的睡都睡不完。” 睡到半夜,奶奶像是被鬼惊吓了,她冲进天天房间用怪异的声调喊叫:“天天,天天,好像有人在撬咱家的门。” 天天睡的迷糊,被奶奶叫了好几次才清醒,猛的听到奶奶说有人撬门,惊恐的坐在床边大口喘着粗气。 “我白天睡的太多,晚上睡的不实。听见门锁吱吱呀呀的响,我装着胆子问是谁。只要我一发声就听不见动静,我一沉默就又感觉有人在撬锁。” “奶奶别怕,我去看看。应该没事吧,现在的防盗门都挺结实。”天天大胆的走到门前晃了晃门把手。这一晃吓得天天和奶奶各自后退了一大步,“奶奶,你睡前锁好门了吗?” “那当然了,奶奶办事这么仔细的怎么可能锁不好门呢?” 门是虚掩的,天天刚才那一番晃动重又把门拉紧了。 奶奶疾步走到厨房拿起擀面杖递给天天,“你再看看门关上了吗?” 天天胆怯的走上前,试探着推了一下又迅速缩回手,门纹丝不动。 “是不是我刚才看错了。奶奶刚才门到底是开着的还是关着的?” “哎呀,我也记不清了。” “我看看外面。”天天从猫眼打探一番,没发现异常,“外面什么也没有。” “难道是我睡的太多反倒头脑不清了,可是我刚才明明听到凿门的声音。” “奶奶,快回去睡吧,小心着凉。我拿着擀面杖坐在这里,看谁敢闯进来!咱家穷的哪有值钱东西,这个贼真是笨到家了!” ☆、风波平息 我在屋子里吓得胆颤心惊,奶奶刚才叫天天的声音太恐怖了,真以为外面在闹鬼,不料却是虚惊一场。奶奶也真是的,明明什么事没有却折腾的天天现在还在喘粗气。这下可好,人都睡到她屋里去了。我看不到天天心里失落极了,这漫漫长夜不知如何熬过。 实在无事可干只好胡思乱想。天天想不出拒绝婧婧的好办法,告诉奶奶又会惹天天为难,看来我也只能硬着头皮去完成自己的使命了。 想着去陪婧婧也不知道在那边到底呆多少天,一天、两天……还是九天。她说玩几天,九——应该是最大数了吧。我一定要好好表现,尽可能多的打探敌情,但是也不能表现太好,免得她喜欢上我舍不得让我走了,那岂不是被判了无期徒刑,永无天日了。 我为自己的这点小计谋洋洋得意,忍不住呵呵笑起来。转念又觉得自己高兴的过早。天天离开一晚上我就难以忍受,往后的日子岂不是度日如年,生不如死。 顾影自怜,不免又伤感一阵。忽然听见“啊——”的一声惨叫和花盆猛然碎裂的声响。 虽然我听见了这一阵叮里咣啷的声响,可是尚沉浸在内心戏里无法拔出意识。迷蒙中感觉到了灯亮,天天和奶奶急匆匆的赶过来,他们看我完好便去小花房检查。 “怎么会这样。”奶奶望着地上碎裂的花盆说。 虎刺梅焦急的说:“球球,你还好吗?你没事吧?” 仙人球歪斜着身体说:“放心吧,宝贝,我好好的,别哭,宝贝。” “这里有一块玻璃没了。”天天仔细检查,“好像少了一盆花。” 奶奶看着那处空缺稍微想了想,“海棠,是海棠不见了。” 花房里传来一片嘤嘤的哭声,那群花在思念她们的好伙伴。 “小黄黄,你看见发生了什么吗?” 我摇摇头,“黑灯瞎火的我什么也没看见,只听见花盆碎裂的声音,紧接着你们就进来了。” 奶奶不解的说:“海棠又不值几个钱,他们费力偷它做什么?” 天天像侦探一样冷静的看着案发现场,“这块玻璃割的这么齐整,显然是有人有备而来。这个人一定是来偷小黄黄的,不料在黑暗里端错了花盆。” 偷我?吓得我一身冷汗。与其被陌生人偷走与天天永无见面之日,还不如我去伺候那个臭婧婧。 我急忙问:“仙人球,你到底是怎么摔 下来的啊?” 仙人球回答:“我也不知道,我只感觉嗖的一下身边有个花盆被端走,紧接着我就莫名其妙的摔下来了。” 我继续追问:“你们有谁看到什么没有?” 大多数花摇头否认,他们都是背对窗户站立的,只有立在铁皮桶上面对窗户的绿萝说:“我好像看见一个人影,但是他弯着腰,好像还带着口罩,他动作太快了,我还没来得及通知你,他就跑了。” 我将花草们的话转述一遍,奶奶说要去门卫上问问情况。 “奶奶,”天天拉住奶奶,“你忘了刚才门被打开的事了,外面危险,我们还是明早再去问吧。” 奶奶颤栗了一下,“也是,兴许这伙人还在外面。” 门前房后这两次折腾,天天和奶奶彻底了无睡意。天天认为应该彻夜亮着灯,偷花贼如果发现拿错了花弄不好会重返。奶奶让天天去她房间睡觉,他不放心还是留了下来。 仙人球因祸得福,被放入一个漂亮上档次的新花盆。之前他又丑又笨不受重视,一直呆在一个奶奶捡来的破瓦盆里。奶奶说过年期间发生这种事情不吉利,换个好看些的新花盆破破煞气。 我想拦住奶奶,“奶奶,你换花盆就换花盆,干嘛还要给它换位置。” “少了一盆海棠这里空荡荡的,我重新调整一下它们的位置看起来更好看一些。” “哎呀,快把仙人掌放到虎刺梅旁边去,它才不稀罕去别的地方。” “就这样了,换个新花盆就应该放到显眼的地方。” “哎呀,奶奶你不懂,它和虎刺梅是一对,不能把它们分开。” 仙人掌和虎刺梅都向我求救,希望奶奶能成全它们。 我意识到自己责任重大,不断的撒娇直到奶奶把这两盆花并列在一起。仙人掌和虎刺梅热泪盈眶的感谢我,其它植物也夸赞我讲义气,并不因自己深得主人恩宠就忘了照顾同伴。我感到一股突如其来的价值感,感觉自己不再是一个什么都不能做,任别人送来送去的废物。 奶奶家的小区太过老旧,没有保安,不装监控。看大门的老张夜里睡的酣畅,什么异常也没发现。这件事只能不了了之,往后多加防范。 天天夜里和衣蜷缩在床边,左手握着双截棍,右手抓着擀面杖。天色亮起后他猛然坐起,向我和奶奶讲述他在睡梦里酝酿出的解决问题的思路。 他认为昨夜的事情算得上一件好事,借此向那些看热闹的人宣布我被盗了,反正破损的窗户和带有凿痕的防盗门就是证明。他先把我藏起来,过两天开学后带到学校避避风头。时间一长,由我引起的纷乱就算平复了。 “行得通吗,警察会怀疑吗?”奶奶问。 “警察哪顾得上管这些事,反正四周没有监控,由不得他们不信。” 我知道天天的建议解决了媒体和市民的烦扰,但把我带到学校去其实是为了在奶奶不知情的情况下把我送给婧婧。他可真是为此事劳心费力了。 天天的办法果然奏效。 记者再次登门时,奶奶像见到救星似的热情邀请他们进门。那些已经扔掉的花盆碎片又被捡了回来,摆放整齐的花盆弄乱开来,重造了一下犯罪现场。 我躲在天天的衣柜里不敢喘息,就怕哪个没礼貌的人突然拉开了柜子。 “真是遗憾啊,这么神奇的宝贝被盗了。”女记者说。 “你想那么多人整天在我们家外面晃动,能没几个动邪念的吗?” “奶奶你别伤心了,我们电视台会帮你寻找的。” …… 晚上我们躲在屋子里差点笑晕过去。电视台果然报道了我丢失的新闻。他们找遍沿途所有监控没发现有价值的线索,只隐约看到一个全副武装骑电动车的人车前踏板上放着一个类似花盆的东西,因为车速太快看不清楚,于是号召广大市民积极提供线索,居然还设置了5000元现金奖励。 “奶奶,没想到你是个演技派!”我崇拜的看着奶奶。 “那当然了,我年轻时候爱唱戏,可惜没那个机会,只好进了纺织厂。” “天天你就不行了,傻乎乎的站在旁边什么也不说。” “唉——别不识好人心,要不是我在后面打掩护,弄不好哪个心眼多的人就发现你了。”他又转身面向奶奶,“不过奶奶,你今天表演的真是很到位,完全能拿个奥斯卡最佳女主角。” 奶奶乐的哈哈大笑,这时候门铃响了。 “快——快把我藏起来。” 天天从猫眼里看了看,“别怕,是妮妮。” 妮妮抓着天天的肩膀沮丧的说:“天天,你怎么连盆花都看不好,”她无意中瞥见了我,高兴的连拖鞋都没换就冲了过来,“你被找回来了!” “我压根就没丢。” “没丢,可是新闻上明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天天是最佳导演,奶奶是最佳演员,你问他们吧。” 妮妮听了天天和奶奶声情并茂的情景再现,笑的坐在了地上,“太夸张了,没想到平时看起来老老实实的祖孙俩把记者都骗过了。”她看着我,“你都不知道我刚才有多伤心,真以为你丢了。” “没想到你这么关心我啊!” “那当然了,我每天上班都想你。” “你是想天天吧。” 妮妮不好意思扭捏了一下,“什么呀,我主要是想你,难道咱们不算好朋友吗?” 听她这么一说我心里暖洋洋的,又多了一个好朋友。 她指着天天说:“下一步要是有新策略,记得通知我,我的小心脏都被你们吓坏了。” 天天轻松的说:“没有什么下一步了,这件事就算遮掩过去了,我再也不想被折腾了。” 摆脱了喧哗,我们的心情特别放松,这一晚睡的尤为香甜。 冬日的清晨难得的出现了阳光。寒潮已经过去,积雪开始融化。雪消融的时候寒气格外凌烈。我想,季节正在转变,春天就要到来,而天天就要开学……我嗅到了酸涩的离别气息。 “小黄黄,你今天怎么无精打采的。” “天天。” “嗯。” “在我走之前你能满足我一个心愿吗?” “呵呵,你只是出去玩几天,别担心。” “哎呀,你答应我吗!” “你说。” “你能给虎刺梅和仙人球画一小幅画像吗,他们要结婚了。” 天天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它们还结婚?” “他们怎么就不能结婚?难道这点小忙你都不愿意帮我。” 天天脑子灵光一闪,“你等着啊。” 天天拿起画笔在6寸照片那么大的一块纸上,很快就画出了那两个小东西,比它们本身还好看,清新浪漫。他从抽屉里翻出来一个小相框,边缘写着“某某饮料赠品”。 天天开心的笑着说:“总算给这个小相框找到用途了。” 他把画像裁剪适当塞进相框里,客客气气的放在虎刺梅和仙人球旁边,“满意了吧。” 虎刺梅哽噎的说不出话,“满— —满——满意。” 仙人球说:“扶郎花,你怎么对我们这么好。” 我得意的说:“你们那天闲聊时说,希望像人们那样有张结婚照,我就让天天帮你们画了,自己人不用白不用,不要客气!” 天天开心的弯腰对着一对小夫妻说:“不用客气,这点小画作对我来说太easy了。哈哈,太不可思议了,你们居然也结婚,真是太好玩了!” 虎刺梅深情的说:“这辈子我也算值了,估计没有第二朵花像我一样拥有结婚画像的。” 其它花草叽叽喳喳,希望我能帮他们也能搞到一张画像。 “好啊,不过你们先找好结婚对象再说。”我得意洋洋的回答。 天天靠着门廊,双手交叉着说:“这里越来越像一个奇幻世界了,等我有空了给每一朵花都画一幅画像。” 我建议,“也要像这样,装进相框摆放在他们旁边。” 四天之后,我跟着天天返校。满阳台的花草都羡慕我有福气,可以跟着天天体验更丰富精彩的生活。可是我一点也不喜悦,压力使我浑身酸疼,我可是硬着头皮去完成我的间谍任务啊。 ☆、接近目标 从城北到城南,乘坐公交车一小时便抵达天天的学校。我们俩全副武装,小心行事,没有暴露身份。 天天的学校是m大,这是一所综合性艺术大学,据说汇聚了各路怪力乱神。 一进校门我就吓了一跳,好端端的树叶子上描绘了古怪的图案,要么就是用彩色的胶带缠绕,组成一些奇怪的造型。天天说这还不算什么,冬天的树大多都是光秃秃的,等到春夏季节,各种植物都长出新叶,开着花,被他们玩的那叫一个绚烂满园。 我一点也不觉得这种创作成果很美。感觉自己全身汁液无法流通,好像那些胶带是缠裹在自己身上,憋闷的快窒息了。 我叫嚷起来,“快点把那些胶带撕掉,难受死了。” “你难受什么呀,你不觉得很好看吗?” “笨蛋,你考虑过树叶的感受吗?他们肯定都无法呼吸了!” “这也不是我干的,再说了,学校里可到处都是监控,我不想落个破坏公物的罪名。” “这怎么会落罪名呢,你这是解救他们,是好事啊。” “小黄黄,咱们就别管闲事了,好吗?” “啊,啊,啊,你要是不撕,我就不去婧婧那里。” 天天瞪了我一眼,气冲冲的往前走几步开始动手。他的速度极快,转眼就撕下大把彩带。 “这下满足了吧!” 我指挥着他,“还有上面那些。” “太高了,够不着。” “那好吧,撕掉这些我已经舒服多了。” “你还真是一朵奇葩,会说话不到一个月,环保意识倒挺强。” “什么环保意识我可不懂,我是可怜他们不能自由呼吸,要是我全身涂抹了颜料,你难道不心疼吗?” 天天“噗”一声笑了,“我才不心疼呢,你那么任性,那么矫情,还总爱威胁我。” “再说,再说我要回去找奶奶。” 他一把把我塞进包里,“到宿舍再放你出来,免得你再看见什么又得让我撕。” “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 “安静点,叫也没用。” 两天后学校才正式开学。天天急着返校的原因之一是为了把宿舍打扫干净,迎接另外两个从来不干活反而不断增添脏乱的坏室友——沈飞和熊阳。此外借着清静的环境收心,早日为毕业作 品做准备。 从七楼的窗户望出去,校园显得优美但清冷,整座城市也比从奶奶家的一楼望出去高远和朦胧,我感到些许孤独和惶恐。看看近在眼前的天天,却没有任何办法俘获他,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他进来出去,出去进来。我开始想奶奶、小花房的植物、小巧温馨的房间,这些能保持恒定不变的人和物。 “勇敢点,别被这点孤独打败了。”天天鼓励我。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呢?” “你是我养大的,我当然了解你。” “呸——” 天天一愣,“你越来越不可爱了,怎么学会骂人了。” “妮妮教我的。” “我就知道是她,往后只能跟她学唱歌,不能学脏话。” “为什么呢?” “你这么可爱的花朵说脏话就不可爱了。” “那妮妮为什么能说呢?” “她是疯丫头,不用管她。” “这是你不喜欢她的原因吗?” “是也不全是。” “好吧,我以后保证一个脏字都不说。” “真听话,做人呢就应该严格要求自己,不好的东西一样也不沾,”他拖着地看了我一眼,发现我是花又补充说,“当然,做花也是同样的道理。” “真啰嗦,怪不得婧婧不喜欢你,说不定她是一个自由散漫,不喜欢约束的人呢。”话说半句我便后悔,可是后半句如离弦的箭控制不住就跟了出来,我这不是在伤害他的自尊吗! 天天失神片刻但未生气,“所以你去陪她玩的时候一定要好好了解她。这几年我虽然观察她的生活、她的学习,熟记她每一次笑容,每一个眼神,却总感觉她高高在上,从未了解过她的内心。” “她虽然漂亮,可就是一个普通女孩,你要是把她当作妮妮那么随便对待,说不定早就对她了解的一清二楚。” 他惊讶的放下脸盆,开心的坐在我面前,“我发现你好像没那么傻了,似乎说到了关键点!可是我在她面前就是没法放松,比小时候见到老师还紧张。” “哼——不用紧张,你的幸福就包在我身上了。” “那就拜托你了,我记得你说过预感我们还会在一起的。” “哼,我说过吗!” “你怎么能忘呢,你必须一直保持这个感觉 直到它成真。” “真没出息,瞧把你吓的,哼——” “嘿嘿——” 开学的那天是正月十五,恰巧彩乔槿私凇?掌镅笠缱潘兜呐ㄇ橐蜃樱∈土宋依肟焯斓你扳辍 天天抱着我出门的时候撞见了勾肩搭背,高谈阔论的熊阳和沈飞。 “哎,这朵花不是丢了吗?”沈飞说。 天天说:“我回来再和你们解释,先出去一会。” “干什么去?我带了好吃的,今天是十五。”沈飞说。 “谁有心情吃你的东西,我们要去执行特别重要的任务。”我得意洋洋的说。 “咦,挺傲娇的花啊。”他把“咦”字的音节拖的又高又长。 天天可能是怕我说漏了嘴,急忙插话:“小黄黄不要乱说!你们先吃,我马上就回来。” 熊阳把路让开,“行了,让他去吧,瞧这阵势肯定是去见韩婧。” 沈飞倒很紧张,“哎,今天是情人节,她肯定是和韩君在一起,你可不要和他打架。” “放心吧,我只是去和她很快见一面,不会牵扯到韩君的。” 沈飞仗义的竖起大拇指,“有事记得给我们打电话,咱们宿舍的人绝不能被外人欺负。” 熊阳把沈飞一把推进宿舍,“行了,你怎么啰嗦的像个娘们似的。” 校园里那些喜眉笑眼,步履轻盈的人几乎都是去寻找自己的另一半。单身者大多面无表情,死气沉沉的拖着行李,有气无力的向前走。我就不明白,天天明明是去讨好一个有男友的女孩,可他捧着我的高兴劲如同捧着鲜花去接新娘。哎,看来希望真能充盈一个人的力量。 快到女生宿舍的时候,婧婧早先一步出现在楼底下。她看见我们出现便停下步伐,高高的站在台阶上,双手背后,下巴微抬,似高兴、似得意的等待天天将我奉上。 天天看见了婧婧,微笑着加快步伐。 婧婧不解的问:“怎么,奶奶同意了。” “我和奶奶商量了,她愿意让小黄黄陪你玩几天。” 天天真是好样的,看来他还没有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要是不找奶奶这个借口,我恐怕真要有去无回了。 婧婧撅着嘴巴,有些失落的说:“本来她是属于我的……” 这句话一出口,仿佛把场景拉回到除夕夜,天天更是失落。 他原本是要把我送给她的,他原本希望在那天得到她的,他原本也没想到他努力接近的画面,却飘逝的更远…… 婧婧意识到不对低下了头,原本就是她不对。 即使做不成恋人,天天也愿意把我送给她的,可她当时不知怎么想的,恶狠狠的拒绝了天天,弄得他很难堪。而现在又对我感兴趣,却不知奶奶把我当成了灵魂寄托,搞得大家都很为难。 她忽而又扬起脸,笑嘻嘻的说:“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她的。” “嗯。” 婧婧试探的看着天天,“你真的放心吗,就不怕我把她卖了,我在网上看有人提出了很多种靠她赚大钱的方法。” 天天想都没想就回答:“我相信你。” 婧婧开心的说:“那我上去了。”说完就转身。 “哎——” 婧婧回过头,“还有什么事吗?” 天天犹豫了片刻还是说了出来,“节日快乐。” “谢谢,你也是。” 我后悔的要死,怎么在刚才来的路上就忘了对天天说一声情人节快乐呢,这可是我来到世上的第一个情人节啊! 楼梯上大批的女孩兴高采烈的往下冲,大概都是去约会的吧。宿舍就在三楼,婧婧带着我很费力的才挤上来。她把我放在书桌上,大功告成般拍拍手,端起脸盆往外走。 婧婧宿舍另外两个姑娘一个叫林凡,一个叫云燕。两人一个在铺床,一个在玩电脑,看见我被放在书桌上,“噌”一下,“嗖”一声,移形换影似的出现在我面前。 一天之内接触这么多新面孔,我还真有点怕生。可我也算上过电视的花,不能再给自己,更不能给天天丢脸。我要尽快掌握婧婧那般的礼貌、优雅。 我主动向她们打招呼,“你们好。” 她们两个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嘴巴大到能塞进一个包子。 “不好意思吓着你们了,不过我想你们也听说了,我是一朵会说话的扶郎花。” 她们两个抱在一起相互拍着对方的背,鼓励了一番似的,然后面对我,“你真的就是天天捡的那朵花?” “没错,是的。”这句口气有点过,幸好她俩只顾着紧张、兴奋,没注意到我的做作。 婧婧从水房回来了,她脸面潮湿,拨开林凡和云燕,“快让我化妆,快要迟到了。” 林 凡说:“婧婧,你去约会,能不能让我们和她玩一会。” “端走吧。”她匆匆的在脸上涂抹上一层又一层,“你们小心点啊,她是我借来的,出了事可不好。” “放心吧。”林凡和云燕拨弄着我,头也顾不得抬,异口同声的答应。 婧婧的电话响了,她看了一眼顾不上接,抓起外套就往外跑,肯定是去见那个叫韩君的讨厌鬼了。 看着婧婧外出,这两个女生的兴趣点反倒不在我身上了。她们两个靠着各自的衣柜,垂头丧气的看着彼此。 “都说大四的学生没爱情,可是婧婧却偏偏这时候傍上了韩君。”林凡说。 云燕说:“是呀,韩君家很有钱的。有一次搞社团活动时我和他闲聊,无意中谈到不知道毕业后几年才能攒够首付给自己买一个小窝。他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我说,‘不会吧,居然还有人穷到买房子需要按揭!’” 林凡目瞪口呆,“不会吧,真的呀?口气也太大了吧,他不知道有太多人连按揭都按揭不起呢。” “就是,你说他是养尊处优不解民情,还是真有钱有到一定的境界了?” “谁知道呢?反正听说他爸的服装生意做的挺大的。”林凡踱着步来到脸盆架前,拿起一只洗面奶,“天呀,又升了一个档次,这洗面奶得五六百块钱吧!怪不得皮肤那么好,人家用的东西比咱们的贵十倍! 云燕起身看了一眼又坐下,“你没听她说初中的时候就开始用名贵护肤品了,都是别人送给她妈的。花别人的钱当然不心疼。” “那是,她同学关系搞得好,还不是因为经常请同学吃饭,可是哪里花自己钱,每次开的□□都是写着s局,还不是拿回去让她爸报销。” “有个有钱有势的老爸就是好,平时买两本画册都要开□□写成s单位培训资料,都那么有钱了这点小钱也不放过。” “唉——真是太不公平了!” 我觉得学艺术的女孩子怎么也这么俗气,背地里偷偷议论同学,说那些钱呀、吃饭呀、护肤品呀之类俗气的东西。可是兴许能从侧面多了解一下婧婧,于是认真的听了一番,收集好有利情报回头转达给天天。 好不容易打起了精神,这两个女生却不谈论婧婧了,唉声叹气一阵后讲起自己的已然消失或是前路不明的恋情。再听下去就要睡着了,为了使第一夜的战功显赫,我只好主动抛出我的问题。 “你们觉得婧婧为什么选择韩君呢?” 她们俩望着我却不回答。 “你觉得婧婧真的爱韩君吗,据说这段感情来的很突然,有些出乎意料。” 她们两个想了想,好像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最终云燕先开口,“是有些突然,一点征兆没发现。虽说追婧婧的人不少,可是韩君是设计系的,也没发现他们两个很熟。据说他换女朋友很勤的,有时候一学期换五六个不止。” 林凡冲了杯麦片,边搅拌边说:“感情的事用不着那么费劲思量,说不定什么时候见了一面就对上眼了。韩君长的不算差,有钱的人自然品位不俗,出手大方,我想不出不接受的理由。” “那你的意思是她喜欢韩君是因为他很有钱。”我问。 “这个看你怎么理解,本来一个人的价值就要看他拥有的全部总和,如果假装脱俗,非要抛开一个人的长相、收入、家庭、工作、爱好……那这个人光秃秃的有什么好喜欢的。”林凡说 “就是,本来我们喜欢一个人就是喜欢他以及他身上全部附加值的总和。”云燕附和着。 “哎,你说会不会是婧婧主动追的韩君啊?”林凡像发现了重大线索似的挑起了眉毛。 “不好说,她整个大学期间都没交男友,但是和身边每一个男生的关系都很好,以前有几个男生在我跟前小声抱怨,感觉和她亲密的如同恋人了,可是要求确立关系她就说对方误会了。” “就是,如果不想和谁在一起就不要让对方产生误会,更不要浪费别人的时间和金钱。”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几乎把韩婧整个大学期间的琐事都谈了一番,我逐字逐句仔细听着,一点不敢懈怠 突然,门哐啷一声被推开了,林凡和云燕的脸色铁青。 ☆、身在曹营 韩婧抱着一个有她半身高的礼盒撞门进来,把东西往桌上放时,发现约会时走的太匆忙,化妆品摆放的到处都是。 婧婧喊道:“快来帮帮我。” “你怎么回来了?”云燕说着话,麻利的移走那些瓶瓶罐罐。 婧婧放下东西,甩着胳膊,笑着说:“怎么,非得俗气的去外面开房才算过情人节吗?” 云燕脸红无语。 林凡打趣的说:“韩君怎么舍得让你这个美女回来呢?” 婧婧端着脸盆往外走,“你们俩也赶紧洗洗睡吧,马上就熄灯了。” 她们一定不会料到韩婧居然会在情人节晚上回到宿舍。 她一出门,林凡就拉着云燕小声说:“咱们俩刚才的谈话她没听见吧?” 云燕说:“应该没有吧,要不然也不会一点反应没有。” “不好说,她这个人藏的挺深的,不会当面拆穿你。” “咱们刚才最后几句聊的什么呀,没有说什么不好听的话吧。” 林凡思索着,“被她一吓唬,我也想不起来了。” 我安慰她们,“放心吧,你们最后几句说的是她魅力大,考美术史时男生们争着给她传答案。” 林凡拍着胸脯,长舒了一口气,“放心了,幸好不是特别严重的话。” 云燕瞪着我说:“你不会日后出卖我们俩吧?” 我赶紧摆明立场,“放心吧,我和她不是一伙的。” 这句话逗得她俩酣畅的笑了,林凡说:“这才是一朵好花应该的表现,植物就应该好好生长,不要去插手人类之间的事情。” 一晚上接收的信息量过大,我也不知道挑什么重点去向天天汇报。只好一遍遍记忆那些谈话,交给他自己筛选。我反反复复默念,没想到走火入魔,夜里不断说着梦话,被云燕和林凡唤醒两次,警告无效便将我丢到了阳台上。现在的气温虽比年前回暖不少,但是依然因寒冷对活着灰心丧气,真不知天天能不能感应到我的一片苦心。 婧婧第二天早上拉窗帘的时候才发现我在外面受冻。她没好气的说:“你们怎么把我的花扔到阳台上了,不怕冻死她吗?” “不好意思啊,她晚上说梦话吵得我们睡不着觉。”林凡打着哈欠,揉着眼睛说。 婧婧不相信的说:“是吗,我怎么没听到呢。” “ 你睡的那么死,我们夜里起来两次你都一点没有反应。”云燕假装友好的抱着我说,“对不起啊,小花,你没冻着吧。”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没想到花还会说梦话呢。”婧婧好奇的打量我。 我不想让事态扩大,毕竟我此行的目的不算太单纯,只好赶快让她们散开,“我没事,你们赶紧各忙各的吧,不用担心我。” 婧婧对着镜子浪费了四五十分钟才顾得上理会加热之后又放凉的买包和牛奶。她边吃边翻看一本页面很漂亮的杂志,一点也没有考虑我是否需要喝水。 昨天说的话史无前例的多,又冻了一晚上,真需要一些热水暖暖身子。 我求婧婧,“能给我喝点水吗?” 她想都没想居然给我倒了些牛奶,“我妈在家偶尔给花浇牛奶,说是可以补充养分。” 那一股淡淡的奶味让我厌恶,“你还是给我喝水吧,我不喜欢牛奶味。” “你可真没福气。”她端着一个大号玻璃杯去水房接水。 林凡趁机向我道歉,“不好意思啊,小花,你昨晚简直是一字不落的背诵我和云燕的谈话内容,我怕韩婧听到了才把你放出去。” 我和气的说:“没事的,都怪我自己不争气,不怨你们的。” 云燕说:“你没事吧,我养的文竹就是因为疏忽而被冻死的。” 我打了个哆嗦,“没事,没事,你们不用担心。” 婧婧推门进来,她们两个又装模作样的忙碌起来。 “不要给我浇太冰的水,加点开水。” 云燕将功补过似的说:“我这有热水,刚打的。” 婧婧笑着走向云燕,“你还真难伺候。” 我嘿嘿笑着,温度称心的水在泥土里迅速渗透,暖流阵阵。 林凡站起来把一些小物件塞进书包,“你们俩快点啊,快九点了。” 云燕也利索的背起挎包,“我也好了,是2号楼503吗?” 林凡点点头,“是,婧婧,你好了没,要不要一起走。” “马上就好,等我一下。”她说完去柜子里翻腾,比划了好一阵才选定一个敞口的白色帆布袋。 “你这是要干什么呀?”云燕问。 “我要把小黄黄带上。” “你带她干什么呀,我们是去见老师又不是去逛街,再说 闲逛也没有人带一盆花的。”林凡不屑的说。 “我喜欢她,舍不得丢下她一个在宿舍。” 云燕说:“喜欢归喜欢,也不能随身带着吧。” “那有什么,当初我养candy的时候就随时随地带着它。” “可是candy是狗狗,带狗狗出去还算常见。” “反正不管是狗狗还是花花,只要是我喜欢的,我都想带着。” 咦,她们几个和天天是同班同学,如果跟着去就一定能见到天天,一定要把握这次机会。 我主动表态,“我想去,我独自呆在宿舍里害怕。” “你看她也很想出去玩啊。”婧婧得意的看着我。 “行了行了,云燕你也不用和她争论了,反正咱们学校什么怪胎都有,多一个不稀奇。”林凡说:“快走吧,要不要迟到了。” 我激动的说:“嘿嘿,咱们走吧。” 婧婧端正的把我抱在胸前,一路上不断的和我说话。起初,过路人以为她在自言自语,都以打量神经病的眼光看着她。后来发现我在回应,眼神像黏在婧婧身上似的,走路不是和人撞,和树撞,就是撞上电线杆,撞上玻璃门。 婧婧咯咯地笑着,甩下一路痴客。 不知是婧婧步伐太轻快,还是云燕和林凡有意和她拉开距离。我看她们两个走在后面,低头小声嘟囔着什么。我猜想她们八成没说什么好话。 这个婧婧也真是的,我可不想出什么风头,万一再次天下大乱怎么办?为了少惹麻烦,我紧闭嘴不再回应她。 电梯在5楼停下。电梯门一打开,我就远远的瞥见一扇敞开的门内,有一条肩膀的弧度好像很熟悉。待到那个轮廓更多的部位呈现出来,我开心死了,果然是天天。 天天好像预感到我的出现,他扭过头来,笑意凝固。 咦,她见到我一定是又惊讶又激动吧,要不然眼神怎么会有变化呢?虽然后来我成熟了一些时猛然想到他可能不是因为我的出现而深情,但是有什么关系呢,我借着这件事情开心了好几天呢。 婧婧紧挨着天天坐下。我看到天天的身体有轻微的晃动,这个胆小鬼,一见到婧婧就惶恐,有什么好怕的呢? 幸福来的太突然,他不知道该如何打招呼了,反倒关心起我,“小黄黄,你怎么来了?” 我嘿嘿一笑,不好意思说我想他了 。 婧婧说:“我带她出来散散心,锁在宿舍里像坐监狱似的,多苦闷呢!” 八卦消息可能早就传的满天飞了,大家看天天和婧婧坐在一起,便没人再往旁边坐。原本坐在天天另一侧的熊阳和沈飞挪到了后排。面对天天质疑的眼光,他们假装无视,还故意用书挡住满脸的奸笑。 这些坏学生,活生生坐出一个“凸”字型,天天和婧婧就是最醒目的那一横。 “别管他们,坐一起又怎么了。”婧婧雄赳赳的注视着前方。 天天开心的笑了,却又故意憋着嘴,想笑就笑呗,装腔作势的不嫌难受?真想上去把他的嘴巴撑开。 那些话放在肚子里憋得难受,我急切的说:“天天,你带我出去,我有话要对你说。” 天天大概猜到我有军情汇报,起身要抱我。 “不行,就在这里说。”婧婧压住了我。 天天说:“她可能有悄悄话想对奶奶说,我们就出去两分钟。” 天天还是挺机灵的吗,我配合着说:“对对对,我想奶奶想的快疯了。” “别骗我了,你肯定是想打小报告,说我没把你照顾好,害你在阳台上受冻。” “不是的,这点小事我早就忘了,我真的有悄悄话只能讲给天天。” “切——”婧婧一把夺过我抱在怀里,“有什么肉麻的话就在这里说,我才不相信你想奶奶了,你肯定是想天天了!你们俩想干什么,难道想谱写一曲人花绝恋?” 身后的同学哄堂大笑。甚至有内心邪恶的同学请天天详谈跨物种恋爱的感受? 天天脸红的低下头,这个时候一个中年大胡子男人进来了,天天只好乖乖坐下。 那男人好奇的打量一番走上讲台,“大家为何摆出这么奇特的造型?吴天天,韩婧,你们两个坐在最前面还摆放一盆花,倒像是我来给两位领导汇报工作的。” 婧婧可爱的说:“嘿嘿,老师,凑巧而已,我们都是来听您吩咐的。” “听我吩咐那就听好了,我们这学期没有课程安排,全部时间用于你们的毕业作品……” “天天,你待会一定要想办法找一个和我单独说话的机会。”我小声,几乎是无声的传达出意图。 “吴天天,你是不是想学迦叶拈花一笑,头再压低一点,就把那朵花压弯了。” 同学们窃笑 ,他们没有把我会说话的事实说出来,也许是想看老师和天天闹出更多的笑话吧。 不过这节课也太短了,大胡子讲了一些毕业作品创作要求,时间安排等等,不到三十分钟就宣布下课。 “好吧,今天就到这里,希望下次见面大家都能告诉我一个很棒的主题构思。” 老师刚一宣布下课,婧婧就抱着我冲出教室,“老师再见,我有急事,不好意思走在你前面了。” 天天也跟着冲出来,却被老师叫住,“吴天天,对你的作品我有一些额外的要求。” “不好意思老师,我有急事,回头再说。” “真是快毕业了都不听话了,急着干什么去,有什么比毕业作品得奖更重要的吗?” 我央求道:“婧婧,你别跑,让我和天天说几句话吧。” “哎呀,我答应韩君陪他去买手机的,已经迟到了。”她忽然停下来,小声嘟囔:“不能让韩君看到你,他脾气暴躁,万一误会了我和天天。”她掉转身等天天追上来,“你们俩有话慢慢说,说完把她交给林凡或者云燕给我带回宿舍去。” “那——” 天天话没出口,她早已冲进电梯消失了身影。 他把我带到走廊尽头,我迫不及待的把我知道关于婧婧的一切都告诉天天。他一下子陷入了沉思。 “天天,韩君到底有多少钱啊,你能赶上他吗?” “如果让我们俩干相同的工作我有信心超过他!况且婧婧说过她喜欢有才华、有趣的男人。而且有一次在食堂看见了韩君,她说她最讨厌韩君这种选择艺术是因为文化课压根就学不懂,才硬凭关系挤进来的废物。” “可是林凡和云燕说了,婧婧可能是很有心机的人,把身边的男生玩的转。” “她就是那样的性格,并不是故意在玩谁。” “她们还说婧婧虚荣,总是出风头……” “那是她们嫉妒婧婧,女生之间那些小心思啊,我早在上小学的时候就从妮妮那里领教了。” “反正我说什么你都向着她,那我也没什么用了,你把我还给奶奶吧。” “不要生气吗,我知道你辛苦了!” “哼——我看你就是鬼迷心窍。” “不是我鬼迷心窍,一个人总得有点分析问题的能力吧,总不能人云亦云,这样对别人的评判也不公平。” …… 我们俩陷入一小会的僵持状态。 他靠着窗户思考什么,一脸忧郁,他一定是在纠结韩婧为什么选择了韩君吧。 “好了,好了,不要不开心啦,我再继续帮你调查。” 他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唉——这个傻蛋! 我也开始烦闷,掌握了这么多信息居然无用,究竟如何打开问题之门呢? ☆、突生选美 婧婧早上没顾上吃早餐就被她妈妈训斥了一顿。她妈妈接通电话就不停歇的责怪,嫌她开机太晚,嫌她只顾着玩,不知道看新闻,差点误了选美比赛的时间…… “妈——我是学画画的参加什么选美啊?” “说什么傻话呢,现在社会竞争多么激烈,多一项选择就多一条路。” “哎呀。哪有时间啊,毕业设计已经开始了。” “耽误不了什么时间的,今天可是报名的最后一天,你好好收拾一下,20分钟后我在你们学校门口接你。” “好吧,好吧。”她不耐烦的挂上电话,嘟囔着嘴,懒洋洋的抓起背包往外挪。 云燕说:“我觉得婧婧是应该去试一下,她的相貌和气质都不错,多一条路总是好的。” 林凡双手捂着脸,假装啜泣的说:“上天真是太不公平了,什么好东西都往一个人身上加,我就想靠画画吃饭还总被人说没有艺术气质。” “怎么会呢,谁这么说的啊?” “我的一个湖南老乡啊,返校的时候在火车上认识的。他觉得学艺术的女生应该都是仙气飘飘的吧,可我怎么像他们机械系的女生,沉甸甸的。” 我“噗呲”笑出来,“沉甸甸”这个词用的好奇怪,但是好像也很精确。 林凡气得抓起一支铅笔来拍我,却被云燕轻轻拨了回去。 “那些外行人的偏见你也生气?哪个行业没有仙气飘飘的人,哪个行业的人也不可能都仙气飘飘。” “我也不想生气,可是想起来总是不舒服。” 过了一会,宿舍门被撞开,婧婧妈妈拉着婧婧跌跌撞撞的冲进来,那气势惊讶的林凡和云燕站起来叫了声“阿姨。” 婧婧妈妈铁青的脸立刻现出灿烂的笑容,“你们好,你们忙,我带婧婧回来换身衣服,可别打扰了你们学习。” 婧婧妈妈霸道的拉开衣柜,拿出一件比划一番又塞进去,再拿出一件再塞进去,摇着头说:“怎么感觉你过了个年给过丑了。” “妈,你怎么这么说我。” “我着急啊,美到用时方恨少。穿白的吧,我还是觉得你穿白色最漂亮。” 婧婧套上那件白色的外套,慢慢的扣上扣子。 “哎呦,你快点啊,”她几乎是把女儿强行按到凳子上的,“你化妆,我给你盘头发,这样可以节省点时间。” “今天只是报名,用不着这样大张旗鼓。” “你不懂,差的印象一旦留下,即便你日后多么惊艳,也难以消除别人对你的坏印象。” “报名的工作人员又不是评委。” “我不是告诉过你要注意小节,你怎么知道谁会在某个地方注视着你,你怎么知道机会将从何处出现?” 婧婧一慌张打翻了水杯,她急匆匆的抓起毛巾擦拭。 吓得我“哎呦”了一声。 婧婧妈妈吓的后退两步,很快又走上前来,“这就是你说的那朵会说话的花吗?” “嗯。” “把她保管好,说不定会排上用处。”她像拨弄一个玩偶似的转动着婧婧看了一番,“好了,赶紧走吧。” “急什么呀,这才几点,电视台六点才下班呢。” “哎呀,赶紧走吧,别磨磨蹭蹭的。”临走时她还向林凡、云燕挥了挥手,“你们忙,你们忙。” 林凡和云燕长舒一口气坐了下来。 “哎呀,累死我了,幸亏我没有这样的妈!”林凡喘着气说。 云燕揉揉脖子,“婧婧在咱们眼里是个仙女,可没想到在她妈眼里就是个村姑。” 没过几天,“首届中国女性新势力新能量选美大赛”海选出的美女席卷了网络、电视。各路明星评委空降西安造势,参与一轮又一轮的评审。西安主要街道的广告牌上都能看到婧婧的照片,她是陕西赛区的20强选手,人气呼声很高,位居前三。 婧婧妈妈亢奋的翻着手机通讯录,每一个认识的人都不放过。她甚至建议婧婧爸爸号召整个单位为婧婧投票。虽然他瞪着眼说“胡闹。”但是底下那些势利眼早就自发行动并使消息暗地里强势传播,以便能邀功请赏。 韩君在学校里奋力吆喝,当场投票有小礼物赠送,引来无数人围观。 我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天天,我想他一定是看着婧婧和韩君出风头,只能背转身默默的为婧婧投上宝贵的一票。 婧婧这个人虽然喜欢享受万众瞩目的荣耀,可是却不是个肆无忌惮张扬的人。看到韩君在学校里大肆宣传以及校友们各式打量的目光,她竟然觉得呆在学校里不自在,于是带上我回家住了。 婧婧家可真大,客厅的那片空地骑着自行车转圈圈没什么问题,她家的厕所大小都快赶上天天的卧室了。家里陈设简洁、高贵, 像博物馆一样让人向往却又觉得冷清。 还好婧婧的卧室满足了我少女般的梦幻,要不是不愿意看到她爸爸妈妈那两张脸,我可真愿意在这个房间呆下去。这里的每一件物品都很别致,看来看去只会更加喜爱。我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就连那个装废纸的塑料筐也喜欢的不得了,据说还是瑞士进口的呢。 原先装我的那个瓦盆没等我进门就被婧婧妈妈扔掉了,换上了一个德国设计师设计的玻璃花盆,就连里面的泥土都是从太白山国家森林公园的红杉树下挖回来的。这些泥土倒是千真万确的营养丰富,可是花盆左看右看也没什么稀奇,大概是我不懂艺术吧。 我感叹道:“婧婧,你的房间可真美啊!” “是吗,我爸的一个朋友帮忙设计的,他特别厉害,在上海有自己的设计公司呢。不过这些画,”她指着墙和桌子,“还有那里,都是我自己画的,是不是很厉害呢。”说完她哈哈大笑。 “是很厉害呢,弄得我心痒痒,也想学画画。” “是吧,你是不是想变成人试一试,哈哈,我也想变成花试一试。” “嘿嘿。”每当我说自己想变成人,天天和妮妮都笑我傻,只有婧婧和我一样期待更神奇更刺激的事情。嘿嘿,她有时候还是蛮可爱的。 看她心情好,我觉得应该说点正经事了。 “婧婧,你为什么不选择天天呢?” …… “快点回答啊,是因为他没有能力送你韩君送的那些礼物吗?” “也不是啦,我不是那么俗气的人,我们家也不缺钱,从小到大我想要的东西只要不离谱,基本上都能得到的。” “那究竟是为什么啊?” “我不想说!”她烦躁的登上拖鞋在宿舍里走动,一步小心把一只拖鞋踢飞了,“哎呀,我好不容易心情平静了,你又来问我这个问题,就是因为这个问题害的我心情沮丧年都没过好。” “是因为你更爱韩君吗?” “我以前挺烦韩君这种人的,觉得他吊儿郎当不学无术,爱显摆爱换女朋友,即使在艺术学院呆着也毫无艺术修养。” “这样的人真差劲,要是我就不会选他。” “去年年底他爸爸有一些生意上的事托我爸爸帮忙,两家人就慢慢变得熟络起来。今年寒假他们家邀请我们一家人参加家庭聚会,我慢慢发现他身上其他光彩的地 方,比如他其实人不坏,只是太童真,童真的成年人呢就会惹人烦,就和我有时候的遭遇很像,明明是表达真情实感,可偏偏要被别人批评成虚荣爱表现。我们两个呢虽然精神上没有很多共鸣,可是双方父母总爱有意无意的撮合我们,那时候我感觉身边就像有一座大门打开了,于是顺势走了进去。” “你怎么能不等天天呢,他只是去一趟东北,你就等不及了。” “你压根就不了解前因后果,人生就像一场游戏,谁也不知道明天会走进哪一个场景。” “借口,全部是借口,你要是真的喜欢天天绝对不会喜欢别人的。” “就当我是在找借口吧,反正事已至此一切已成定局。” “你真的不再喜欢天天了,你就不能再考虑一下吗,他为你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难受几天就不会难受了,谁也不会为谁难过一辈子的,这是我妈教我的。” “你好狠心啊!”我真替天天不值。 “其实我和天天之间我也觉得挺遗憾的,可是那就像另一个幻境,我们没有机会共同走进去,就说明我们之间没有缘分。要是一段恋情该发生的话早就发生了,也不会白白耗费了四年。” “你不知道,他从大一的时候就喜欢你,他一直没表白是因为……” “你不用说了,他什么时候喜欢我,我看得出来。可是世间的事有它暗藏的规律,我们之间还是顺其自然、维持现状吧!” 我感觉自己没用极了,信誓旦旦的保证帮天天获取幸福。直通婧婧内心的方法一个都没有打探到,反而得到一条他彻底被否决的消息,天天知道了会不会更痛苦,更绝望呢? ☆、事与愿违 才艺表演的那天中午天气热的不正常。三月初的天气,阳光温煦已属难得,可是这天热的像是敞开了一个大烤箱。婧婧一家被气温催化的更加气势高昂,他们开着车,带上了我雄赳赳的赶赴电视台。 婧婧妈妈看着车外突然轻蔑的一笑,“真是什么二愣子都有,才几月份居然穿短袖。着急的心态不如好好用在发财致富上,满大街的瞎晃荡惹人烦。” 婧婧爸爸说:“好好的生什么气呢,我看这天气是个好兆头,预示着咱们婧婧能取得好成绩”。 妈妈激动的转过身说:“对对对,婧婧你一定要鼓足了气,我分析了,以你的条件和目前的人气,最次也能得个最佳人气奖。” 婧婧抿着嘴不说话,双眼微闭,掩饰不住的溢出微笑,享受着难得的阳光照拂。 婧婧妈妈回头看见女儿志在必得的样子得意的笑了,“窗户关小点,皮肤吹的不好了。”然后一脸严肃的对我说,“小黄黄,你可不能光顾着傻笑,静下心来想想歌词,待会一定要配合好婧婧。” 我满怀信心的说:“放心吧,就那两句歌词,我肯定忘不了。” 电视台门口早已人山人海,我远远的就看见“婧婧”两个大字在远处晃动。 一时找不到停车位,婧婧妈妈拉着婧婧先进台,让她爸爸去远处碰运气。 韩君带着很多同学来捧场。我认出了林凡和云燕,她们两个带着可爱的米奇荧光发箍。还认出了沈飞、熊阳和一些叫不出名字的熟悉面孔,却独独找不到天天。 “君君呀,这么早就到了。”婧婧妈妈对韩君比对自己女儿还亲切。 “嗯,阿姨你带婧婧快进去吧,早早熟悉一下环境,待会不会怯场。” “好,那同学们都交给你照顾了。” “放心吧,亲友团有我呢。” “婧婧加油!”,“婧婧你最美!”同学们大声为婧婧鼓气,刷刷的引来一片片目光,婧婧优雅的冲大家笑了笑。 婧婧妈妈拉起她边走边回头说:“君君照顾好同学,想吃什么喝什么随便买,回头阿姨给你报销。” “阿姨您放心吧。” 后台的安检和身份查验工作很严格,除了参赛选手和工作人员,其他人一概不得入内。 “你就让我进去吧,我是她妈妈,万一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阿姨您就放心吧,你女 儿是未来的中国新势力,她不但能照顾好自己,而且还会表现的很优异呢!” 年轻的女工作人员笑意盈盈的婉言拒绝,言辞用的巧妙,不但婧婧妈妈平和的退让,就连婧婧也不那么紧张了,好像自己真如女孩判定的那般优秀,一幅志在必得的样子。 “那你小心点,有什么事给妈妈打电话。” “嗯,放心吧。” 一个男人拿着大喇叭呼喊选手过去抽签,粗野的嗓音和粗壮的体型可真匹配。可他不时和身边穿行的美女打情骂俏时,姿态扭捏,笑容轻浮。哼,电视台还有这种变态。 婧婧抱着我去抽签,厌恶的绕过那个男人身边。 那男人好像看出了她的心思,故意和她搭讪:“美女,你抱着花干啥?” 婧婧本不屑理会这种人,可是知道此时不宜得罪人,便优雅的笑着说:“道具而已。” 她怕挤碎了花盆,只好等人群稀散时再靠近抽号箱。打开折叠的白色纸条,上面写着大大的黑色的“1”。她顿时沮丧的低下头。 “没关系,我们的评委都非常专业和公正,好好表现,和出场顺序无关的。”工作人员说。 婧婧冷冷的挤出一个笑容。 “婧婧,第一不是很好吗,预示你肯定得第一。” “你懂什么呀,登台表演最怕抽第一,观众和评委还未进入状态,都以为更好的在后面。” “呀——你看她和一朵花在说话,是不是之前报道过的那一朵!”那女工作人员像见到鬼一般嘶喊。 婧婧分不清是吉是凶,慌张的注视着四周。 有一个声音越来越近,“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我现在是在选美大赛的后台,比赛马上开始,让我来随机采访几位选手。” 我觉得声音似曾相识,忽然看到了说话者的脸。天呀,为什么没有人提醒我记者是在电视台上班的,真是冤家路窄啊! 庙会上穷追不舍的记者走到我们面前。她看看婧婧又看看我,像发现了宝藏似的惊喜的说:“请问你是如何得到这盆花的,据我所知她原先的拥有者是一对祖孙。” 婧婧对着镜头微笑的回答:“花是我同学的,我借来玩玩。” “可据我所知盗贼夜闯老太太家偷走了这朵花,这件事曾报过案,我们的新闻节目也报道过此事。” 婧婧瞪大双眼望着我,“我不知道这回 事,你们那期新闻我也没看。不过我绝不是盗贼,我和天天是同学,他一开始死活要把花送给我,我都没要的。” “那就奇怪了,我前两天和吴天天联系,他说花还没找见。具体经过如何呢?究竟是谁偷走了她,最后怎么又落到你手上呢?” 婧婧尴尬的举起我,“你给大家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什么也不想说,虽然会说话的花的确不常见。可是这段时间我思索来,思索去,总觉得自己实在很平常,凭什么也成为不了关注的焦点。你想想你身边若是有一朵会说话的花,你会这么大惊小怪吗?况且,一旦开口,这些记者会像苍蝇一样围着你哼哼哼,问东问西,穷追不舍,问题多到你怎么回答都回答不完。 “你快给大家解释清楚,我马上要登台了,不能让他们怀疑我是小偷。” “我从哪说起呢?”看来我必须开口了,要是耽误了婧婧的表演,天天第一个会掐死我。 “讲你如何到我手里的。” 其实接下来的事也不能怪我,我又没学过语文,怎么懂得提炼和归纳,也不了解世道那么复杂,讲话需要看人脸,揣测人心。加之我一紧张,只能想起什么讲什么。 我委屈的说:“其实我也不想来的,都是你缠着不放,天天没办法只好让我陪你玩几天。还有,最重要的就是天天要我替他调查你为什么示意他追求你,却突然选择了韩君做男友。” 记者哈哈笑着问:“真有趣,那你调查清楚了吗?” “我怎么知道她为什么不喜欢天天,她只说什么门关了,我想的快发疯了也没想明白。不过别的同学都说因为韩君家有钱,是个聪明人都会选韩君。” 婧婧生气的提高音调说:“小黄黄,不要瞎说,感情的事你懂什么啊!” 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挺喜欢婧婧的,我必须为她说句公道话,“感情的事我的确不太懂,我天天在想这个问题,想的感觉自己都快虚脱了还是没搞明白。不过我觉得婧婧不是那种为了钱就不讲感情的人,因为她压根不缺钱啊!她吃饭、请客、买东西都可以拿给她爸爸报销的!还有,她家里的好东西太多了,整天有人给她爸爸送……” 我话没讲完,婧婧用包死死压住我,奋力往外冲。 记者不怀好意的追着说:“我预感到我们额外抓住了一条贪污腐败的线索。” 婧婧跑着跑着,突然停了下来,原来天天 一直等在演播室门外。奇怪,外面什么时候刮起了风,黑云低低的压下来,像是要下暴雨的前奏。 她轻蔑的一笑,“你满意了吧,你送的花不但帮你打探到了我的消息,还将之公布于众了。”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伴随着她的气愤吼出来的,我也随着落下的话音重重砸在天天身上。我全身紧缩,天啊,看来乱说话要遭报应了。幸好天天抓紧了我,我吓得久久不能平息。 从婧婧的语气,天天大概已经猜出了缘由,“我不知道小黄黄说什么了,但是她懂什么呀!而且,而且我怎么也想不到你会带她来电视台,当初她引起围观,你是知道的。” “怪我,都怪我,是我爱出风头对吧。吴天天!我真后悔认识了你。” 记者已经追上来,婧婧急匆匆的往外跑。 “婧婧,你听我解释,除了什么事我都会替小黄黄承担责任的。” 天天只顾着看婧婧,左脚从两阶台阶上踩空,重重的横摆在地上,疼得他呲牙咧嘴,我也滚落一边,幸好花盆的造型圆滑,材质结实,不然我可要身无所依了。 婧婧丝毫不同情天天,反倒冷冷的说:“哼,你最好什么都不要再说,还有你那朵花,如果再让我听到什么不该说的话,我非杀了你们!我妈妈果然没有说错,像你这种家庭出来的孩子,说话做事总是比不过从小在好家庭里耳濡目染的人。” 那个女记者搀扶天天,“你没事吧!” “滚——滚——有那么多新闻你们不去采访,偏偏要追着一朵花满街跑,你们有意思吗,有意思吗——” 天天的吼声逼退了追赶者。 他艰难的尝试了几次才勉强站起来,拖着左脚缓慢的往前挪。他会不会弃我不管呢?心蹦蹦的跳,还好他抓起了我。 花盆的边沿提在他手里,泥土断断续续洒落,我歪斜的身体感到酸痛,真希望他能把花盆摆正了,可是却不敢多嘴。 他拖着伤腿漫无目的的行走,既不像去学校又不像回家,目光呆滞,无视路人异样的目光,我心慌的发麻。 “天天,我们要去哪啊?” …… “天天,你的手掌出血了。” “再不闭嘴,我扔了你。” 他的言语里透出冷漠和恨意,我想我的错误可能真的大到不可原谅。 风越刮越大,狂风卷着各种垃圾轮番 击打天天,他丝毫不予躲闪,即使一个脏塑料袋在他脸上不停摩擦。雨点噼里啪啦砸下来,风势太强劲,行人的雨伞皆被吹翻,他们大笑着费力的抓紧伞,背转风向大喊“妖怪来了,妖怪来了。” 我看着天天被风沙迷了眼,看着他每走一步因疼痛扭曲的脸,看着他被大雨淋湿,却什么也不敢说。我真希望自己立刻变成一个人,至少可以为他撑一把伞。 “天天,你要是抓着我累,就把我扔到路边的花丛里吧。” 我想我这个废物也不配得到天天和奶奶的关爱,更没脸面对婧婧,她辛辛苦苦准备的节目就这样放弃了,还有她渴望的奖金、名次和机遇。 天天迟疑了一下,没有搭理我,也没有扔下我。他不再在街头胡乱徘徊,而是坚定的往北行走,我想他大概是想回家了。 在我的记忆里,这是我目睹过天天最艰难的一次跋涉,他拖着崴脚在大雨里缓慢而艰难的行走了近五个小时。一步、一步,揪得我心疼。我想他和我一样想借助这漫长的行走过程反思自己,惩罚自己,清醒自己…… ☆、卧病在床 “天天你怎么淋成这样了。”正准备睡觉的奶奶听到开门声,惊讶的走上前来。 “我没有带伞。” “你的脚怎么了?” “没事,就是不小心崴了一下。” “那你快去冲个热水澡,奶奶给你泡杯姜茶发发汗。咦——你怎么这么拿着小黄黄,她都快掉出来了。” 幸亏这个花盆口径小,里面的泥土压的瓷实,要不然我早在半路晃出来了。不过今天犯了错误也不敢抱怨,只能忍气吞声。 奶奶把我放正,顿时感觉舒坦多了。 奶奶好奇的问我,“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都不成样子?” “没什么,我们出去玩了。”没有征得天天的同意我可不敢乱讲话,免得又捅了篓子。 “别骗我了,天天是我养大的,我能看不懂他的脸色?肯定是出状况了。” 到底该怎么办呢,天天快点出来呀! “快点说呀,急死人了。” “奶奶你别逼我了,我不能说。” “还说没事,都不能说了,肯定是大事。” …… “奶奶平时怎么教育你的,即使做花也要做一朵诚实的花。” …… “你难道希望天天就这么不开心下去吗,只有说出来奶奶才能想办法啊。” 我想了想,奶奶又不是坏人,就算我说错了什么,家里又没有外人,说不定奶奶真的能帮到天天的,于是一股脑把这些天的经历讲一遍。 “哎呀,奶奶都听瞌睡了,你讲重点。” “什么是重点啊,我要知道重点今天就不会闯祸了!” “那就把天天的脚是怎么受伤的讲一遍。” 我只好照做。讲到天天从台阶上踩空,被婧婧辱骂,好像是发生在我身上似的,心里一阵酸楚。 “奶奶,你教育的对,我是不该傻的把可能会影响别人生活的话讲出来,可是天天让我去陪婧婧是因为喜欢她,就算有一点点小心思也还是因为喜欢她,她为什么就不能理解这份苦心呢。” 奶奶不再搭理我,她坐到沙发上沉思良久,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天天从卫生间出来,奶奶紧张的迎上去,“天天啊,脚疼不疼,我刚才就看你走路不太对劲。” “没事。” “让奶奶看,哎呀都红成这样了,我去找点红花油。” “奶奶真没事,我要睡了,你也快睡吧。” 奶奶利索的从抽屉里翻出一瓶红花油,坐到床边小心的揉搓天天的脚踝。 “先抹点这个,天亮了我把门口的孔大夫叫来看看。” 奶奶夜里起身好几次照顾天天。为他用热毛巾擦汗,量体温,喂药,最后索性抱来一个小褥子,蜷缩在他身旁。 “门——门——婧婧——门开了——我们进去吧——”天天大概进入某个梦境了吧,即使在奶奶为他翻身,扶他抬头的时候依然双目紧闭,呓语连连。 奶奶一晚上都在盼天亮,天亮了又开始盼孔大夫。 奶奶嘀咕着,“是不是出诊了呀?这平时天天碰面,也没想着要个电话号码。” 我劝奶奶,“奶奶,要不你小睡一会,睡着的时候时间过得比较快,再说你昨天晚上也没睡好。” “我能睡着吗,天天的脚踝都肿成包子了!我再出去看看!” 孔大夫四十来岁,以前在大医院的骨科干的不错,和身为同事的丈夫离婚后辞职经营一家门诊。虽然位置偏僻,可是靠着人脉和技术,生意异常兴隆。她平时早上八点钟就开门营业了,可是偏偏今天早上快十点了还不见踪影。 半个小时后,门锁响动,听动静就知道此行成功,我也开心的嘻嘻笑了。 “我的车不知道被谁划了,这一早上净处理这些破事了。”她边走边说。 “孔大夫,在这边。”奶奶小跑着带路,着急的揭开被子。 “快让我看看。”她的手灵活的活动着天天的左脚。 “哎呀——”天天终于醒了,他疼的坐了起来,随着医生的按压呼吸一抽一顿。 “怎么搞的啊。”大夫问。 “下楼时没注意,踩空了。” “外踝韧带损伤,看来得用石膏固定了。” “啊——那我岂不是下不了床了。” “也就两三个星期,你就忍忍吧。还有你的发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感冒,也有可能是因为伤口感染。” 奶奶立刻冒火,“你这孩子,长大了不好说你,脚受伤了还走路回来,你差那一块钱吗!” “我当时也没感觉多么疼。” “你多大人了,你没有知觉啊。” “奶奶,你别怪天天了,都是我惹得祸。” 孔大夫好奇的看着我,“呵呵。这就是那朵会说话的话啊,要不是天天受伤我还没运气见她。” 天天不情愿的问:“石膏必须得打吗,不是骨折才打石膏吗,我毕业作品不能耽误啊。” “还是固定一下为好,免得日后反复拉伤。石膏拆除后半年内也不能做剧烈运动。” 奶奶严肃的说:“听孔大夫的,看病就一次性看好,免得留下后遗症。” 孔大夫起身,“我回去让助手拿轮椅过来,咱们离的近还是方便。” “那麻烦你了。”奶奶送大夫出去。 “客气啥。” 孔大夫一转身天天就瞪我,“走路回来你也要说,你不说话会憋死啊!” 我羞愧极了,我怎么一说话就惹人不高兴,哆哆嗦嗦的解释:“我,我也是心疼你。” “心疼个屁,还不是因为你乱说话才把我害成这个样子。” 天天果然记恨我了。 奶奶回来气愤的看着我们说:“你们两个没一个好东西。” 天天再次出现时变成了一个拄着拐杖,只能用一条腿蹦跶的小瘸子。我其实有一点邪恶的小开心,现在的状态多好,他被限制在床上,我放在书桌上,这样我就可以时时刻刻看到他,不用担心他到处乱跑,也不用担心我被送人,这种呆板的生活真美好。 可是他一点也不安分,一回家就开电脑,找手机。我就知道他一定是在关注婧婧。 “唉——你怎么一回来就开始上网,给我老老实实躺倒床上去。” 奶奶说着话就过来关电源,被天天一胳膊肘挡住。 “哎呀,奶奶,我同学被小黄黄害成什么样了,我总不能一点不过问吧。” 奶奶摇了摇头去厨房忙弄。我不服气的继续思考昨天犯的错究竟有没有大到令世界毁灭。 他拨打了几个无人接听的电话,中间穿插着和云燕、熊阳的通话。看来婧婧不再理天天,不过从同学那里得知,记者没有报道昨天的事情。婧婧爸爸多少有些关系,加上韩君认识在电视台工作的朋友,发生的一切都被轻轻抹去,除了婧婧因退出比赛损失了一条通路,没有给婧婧爸爸带来任何危机。婧婧和韩君两家关系反倒因为此番合作更显亲密。 天天长舒一口气,自言自语:“还好没有惹上更大 的麻烦。” “天天,回头我去给婧婧解释,没眼色乱讲话的是我不是你,她不应该不理你,我想婧婧一定会明辨是非的。” “你给我闭嘴。” 妮妮像是能嗅到天天的气味似的,下班后顾不得回自己家,顺着气味就来了。 “哎呀,腿怎么了,上树了?不会吧,小时候不敢掏鸟窝,现在想起来重温童真了!” 他瞥了她一眼,“走路没注意。” “你离了我还真是不行啊,走个路都能走成这样,看来接下来还得像小时候那样,牵着你的手过马路。” 妮妮甜蜜的笑着,天天受到感染似的眉头舒展了不少。 “哎呀小黄黄,你怎么长的不如之前精神呢?我发了那么多想念你的语音,你怎么不回复呢?” 我欲言又止,不敢在天天面前讲话。 “你怎么不说话啊,你变哑巴了。”她晃动着花盆。 我越想忍着不说话,越是觉得难受,尤其在话唠妮妮面前。 “妮妮,你给我评评理。” “嗯——”天天的尾音拖得又长又高,“你一会说自己错了,一会又找人评理,我看你不是真心悔改。” “说,说出来我帮你们评理。”妮妮煽风点火。 “我是错了,可是有些地方,婧婧——”想到要把那些琐事再复述一遍也挺累的,口干舌燥的不如不说。 “行,我知道了,这件事肯定是你对,天天错。” “啊——”我和天天异口同声的喊出来。 “妮妮,你也太简单粗暴了吧。”天天说。 “反正我不管,只要和婧婧有关的事情都判你错。” “真是不讲理!”天天躺下来闭上眼睛。 “别睡觉,我都半个多月没见你了,咱俩再说会话。” “我腿都这样了,你还让我说话。” “说话用嘴又不用脚。” “别无理取闹了。” “你给我起来。” …… 转眼一个星期就过去了,可是天天在房间里待得异常憋闷。他拖着自己的小瘸腿在房间里蹦来蹦去,想冲出去却无计可施。奶奶让他画画他也不干,除了睡觉就是发呆,要么玩手机。后来不知从谁那得到小道消息,婧婧自从退赛当天也再未回过学校 ,应该是避人耳目待在家里了。 有一天,天阴沉沉的。我的心情抑郁极了,再也受不了天天不理我的折磨。 “天天,我能和你说句话吗?” 他瞪了我一眼转过身去。 “你有没有帮我打听变成人的方法?” “就你这傻样,变成人不出咱们小区就被人玩死了。” 原来他根本就没有严肃对待我交代给他的事。 “你这个骗子,你交给我的事我都当作大事对待,我交给你的事你居然一点也不上心。”我委屈的抽噎着,越想越伤心。 “你不说我还不生气,本来我和婧婧之间还有回旋的余地,现在倒好,彻底玩完了。” “玩完就玩完,反正她又不爱你。” “呵,不爱,你懂什么是爱吗?别以为你会说话就自以为是,真傻!” “你才自以为是,你才傻,你为什么不冷静想一想,她如果爱你会和韩君在一起吗?” “那是因为我行动稍微晚了一点,哪个女孩不喜欢美丽的花朵?我想她有一天厌倦了这些东西会回来找我的。” “别做梦了,婧婧亲口说的她和你之间的那扇门已经关上了!” “我才不相信你说的话,”他有些慌张,“就算关上了,我也会开着坦克把它撞开,一个人要是有雄心壮志连宇宙都能征服,何况一个小小的婧婧。” “那我也有雄心壮志变成人,你快帮我找方法。” “你有本事自己找啊!我直截了当告诉你吧,花是不可能变成人的,这是现实世界,别做梦了” “滚——” “这是我家,该滚的是你。” “滚——” “吵什么吵啊,本来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去了一趟学校变成了这个样子。天下雨了,我要把所有的花端出去淋雨,最近灰尘太大了,各个脏的没法看。小黄黄,你也出去冲个澡。” “我不!” “不什么不,长能耐了?让天天好好休息,你以后说话长点心眼,你看天天成了这样,花那么多钱还要遭罪,奶奶还是喜欢之前可爱的你……” 果然奶奶更喜欢天天,原来一切暖意都是假的,自己骗自己罢了。 我和花房里的植物一起在屋外淋雨,不同的是他们欢畅,我沮丧。一米之外就是小区的围墙,难道我的 世界就要止步于此了,我真的不能变成人吗? 变成人是为了拥抱天天,可是他一点不关心我,还让我滚。 哼,他有什么好喜欢的,本来看他聪明、优秀。现在看他就是个傻货,为一个婧婧,智商低到泥土里去了,必须立刻停止喜欢他,丢不起那个人! 可是天天——往事不要再回想了,他根本就没有救你,只是顺带把你带回来了,这是偶然,是巧合,不是恩情,不是恩情,不是恩情! 傍晚,奶奶把冲的干干净净的植物端进去,我坚决要求留在外面。她居然没有说什么,只是把我往屋檐下挪了挪就回去了。 那些花草争相劝慰我,我也没有心情和它们说什么,只顾着让泪水肆意的顺着雨水一起流走。 这场雨居然下了三天三夜,我的倔强让我饱受寒冷的折磨。雨水密集的汇聚在院子,看上去像我从未见过的大海一样汹涌。天天躺在离我几米远的地方,可是我感觉我与他之间的阻碍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大海。 我痴痴的看着对岸,却不知道壮阔无边的距离究竟是几许。我充满意念和力量要渡到他身边。我的心已经游过海洋千万里,可是我的身体却被虚弱、黑暗的现实牢牢锁定在原地。 我真的是势单力薄,无知无畏! 我想拥抱一整片海洋过去寻找的人,他和我一样,站在另一片岸边眺望另一个女孩,充满迷茫却又欲望不死。 ☆、和好如初 我在屋外受罪的时候,天天在屋内也没有好受多少。 也不知是他感冒没好,还是炎症未消,总是喊着头晕、恶心。看着他忽冷忽热的盖被子、揭被子,心里真是痛快。活该,报应。 婧婧还是不回复他的信息,他失落的靠在门边,表情呆滞。哼,真是大快人心,还是别做白日梦了,早早到我手心里来吧。他好像看懂了我的心思似的,瞪了我两眼回屋去了。 真是劳碌命啊,都成小瘸子了也难以休息。杂志社催稿,深更半夜还得在电脑前画画。 夜,那般死寂。天天的鼠标声响被放大扩散到我身边。我冻得瑟瑟发抖,真是恨死雨天了,如果天天现在把我端进去,我保证过去的恩怨一笔勾销。 不一会,有脚步声靠近,我突然紧张的不会呼吸了。 他推开玻璃门,屈下身体,抓住一个塑料小板凳塞在屁股下。我脑子乱糟糟,想着该如何对付他,可是他坐在那里一声不吭,呆呆的看着花房与围墙之间这一方逼仄的天地。 他问我,“你是永远不打算进来了吗?” 哼,懒得理他。 “其实,我不该说你傻。” 我的心立刻融化了。 “不管怎么样你是一朵花,而我是个人,呵——傻成我这样的人也真是世间少有。” “天天你不傻。” 他摇摇头,“呵,我已经22岁了,却还像刚进大学时那般幼稚。以为爱情就是四目相对,一生一世。哼,我真是太愚蠢了!怪不得有人在背后偷偷笑话我,是啊,是我活该。” “你别理那些人,他们不懂爱情。喜欢一个人当然要想尽一切办法了。” “这辈子,加上下辈子,甚至下下辈子我都不一定能得到韩君拥有的东西,那些数字太可怕了。” 我对钱还未形成概念,觉得爱情不就是一颗心和另一颗心之间的乐趣吗。就像虎刺梅和仙人球那样,喜欢对方就立刻开开心心在一起。何必担心这个,顾虑那个,多费脑子啊。 “我想爸爸妈妈了,我一直以为可以带着婧婧走进那幅画面,像他们一样可以为爱私奔,即使死亡也无法分开。” “你怎么哭了啊。”我心中的一双手已经伸出去拥抱他。 他把外套脱下来捂住脸,让衣物消解哭喊声。 我的心都碎了,多希望牵着他的手,跑去荒郊野岭 痛痛快快哭一场,把心中的憋闷通通嘶喊出来。 “天天,你别哭了,你看雨停了。” “拜托,你有没有听我说话,还有心思看雨。” “雨停了是好事啊,说明你的烦恼和我的烦恼全部消失了。” 他麻木的看着我。 “放心吧,等我变成人了帮你赚钱。” “真是想象力丰富,你以为几千万,几个亿张口就来?” “我是真心想帮你啦。我已经下定决心游过那片大海,你一定要等着我!” “什么大海啊?” “我不告诉你,反正我相信未来一定很美好。有我在,你什么都不要害怕。” 他噗呲笑了,“你口气比妮妮还大。” “反正呢,我们两个要开心的做人和做花,不要被任何困难吓倒。” 他尽力的在笑,显然对我的话并不信任。不过没关系,只要他能笑出来我就放心了。 那时候我是有些愚蠢,眼界狭窄,想象力过剩,就连我自己也笑话过去的自己。可是谁不是因为天真和痴狂才催生出去往远方的力量呢;谁不是因为自以为是而一次次被击倒,才一点、一点变得聪慧呢;谁不是打败一个小鬼,再斗过一个小怪才掌握了控制生活的力量呢。 孔大夫检查后说一个星期后拆除石膏。对于心里种下绝望的天天来说,也只能依靠这一点好消息自我愉悦。 “天天,不如你教我识字吧,我看你也闲得慌。” “谁说我闲得慌,我脑子里可繁忙了。” “你教我识字,我以后就能多看书,这样就不会再犯低级的错误了。”我说的是实情,但更高目标是从书中找到变身的方法。这段时间我想明白了,一切事情只能靠自己。 天天被我缠得没办法,只好依从。他从床底下的一只箱子里翻了半天,抽出一本书,拍拍上面的灰尘,居然自己先乐的笑了。 “《小兔彼得和他的朋友们》,从这个开始学起,我小时候的读物。” 这本书里的故事很有趣,尤其是那几只可爱的小兔子形象更让我喜爱。 我羡慕的说:“会画画真好啊,什么都可以画。勺子、蛋糕、花盆、小狗什么的都能画出来,我看婧婧平时就这么干的。” 天天的表情奇怪,好像高兴又透着惆怅。也许我不应该提到婧婧刺激她。 “换一个,换一个,这个太小儿科了。”我叫嚷着。 “你的智商啊,也只适合听这些小儿科的,我的智商啊,现在也只能读这个。” “再找找看吗!” 他无奈的在箱子里又翻腾一阵,“有了,这个,《小飞侠彼得潘》。” 好好的故事如果从头讲就一切正常,可是天天偏偏偷懒,“这本书稍微有点长,咱们今天先读最后一个独立的小故事,叫《彼得潘在肯辛顿公园》。” 这个故事我听得断断续续的,因为听到小飞侠飞了的时候,我的思绪也随之飞走了。 天天读着读着,声音越来越小,“我们这些往往铸成大错的人,当第二次机会到来时,我们会有多么不同的做法啊!然而所罗门是对的——对我们多数人来说,第二次机会是不存在的。我们来到窗前时,已经是闭门的时候了。铁护栏永远封闭了窗口。” 他读完这些迟钝了片刻,狠狠扔了书,怒气的说:“都怪你!” “怎么能怪我呢,我一句话都没说啊。” 他一瘸一拐的捡起书撕下一页,不过瘾似的又把整本书撕开,全部丢进纸篓里。 过了一会我才恍然大悟,原来他是在和那“第二次机会是不存在的……铁护栏永远封闭了窗口。”怄气。脆弱的心见不得一点风吹草动,什么事都能联想到自身的遭遇,投射出杯弓蛇影。 “好了,你把小兔子那本书放在这里我自己看,你只管翻页就行。” 看来识字这件事也只能靠自己了,总不能因为求知上进和天天闹翻吧,那也太不值了。 我觉得我还是算比较聪明的,赶在天天拆除石膏前一天,把整本《小兔彼得和他的朋友们》里面的汉子全认识了,并且能绘声绘色的讲述那几个故事了。每天晚上,天天都是听着我的睡前故事入眠的。他虽然对这些童稚的故事兴趣不大,可是也拿我没办法。 为了更上一层楼,我主动要求读彼得兔系列的第二、第三本。 “急什么啊,让我的脑子休息几天你再学,整天听你叨叨,害的我做梦不是梦见自己变兔子就是变萝卜。” “哈哈——哈哈,我不赶紧学,那么多汉字什么时候才能学得完啊!” “一般的人呢,只要掌握三千左右的汉字就够用了。” “胡说,我看好多书那么厚,都可以当枕头了。” “多读几本书你就知道了,都是一些基本的字在重复、变化、组合。” 奶奶对我的学习成果表示惊讶,自从识字以来她就不断的夸我有灵性,还把最好的淘米水和茶水留给我。虽然我一直提醒自己不要忘记她的残忍,可是聊天聊的火热的时候才发现仇恨早就被我抛到千里之外去了。 奶奶说:“我以前听一个大师说过,一个人学习呢是为了唤醒世代累积的知识,书靠今生读呢是远远不够的。” 她说的好玄乎啊,也不知我前生是谁,有没有为今世好好累积知识。天天则笑话奶奶学佛学傻了。 天天拆石膏那天天气格外晴朗,路边的几颗樱花树率先开出疏朗的小花,绚烂的季节正急切的赶在来路上。 奶奶和天天站在小区门口久久不愿回家。好像初次见面似的打量着这条巷子。 “真奇怪,我好像从未来过这里,有一种恍若在别处的错觉。”天天笑着说。 “每年都说去龙潭寺看樱花,可是有时候嫌人多怕挤,有时候嫌腿脚不方便,有时候嫌没人陪我,想起上一次去已是年轻时候的事了。” 天天说:“那我今年陪你去看。” “还有两个半月你就毕业了,好好忙你的毕业作品吧。我站在这里看一看是一样的,哪里的樱花不是樱花?” “真快呀,简直不敢想象。” “一辈子太快了,现在看来犯不着为任何事情悲伤。天天,有些事情你也看开些。” 说得天天不好意思的扭过头,怅然的看着巷口。 突然妮妮风风火火的骑着电动车出现了,两人因妮妮搞笑的骑行姿势哈哈大笑。 妮妮跳下来说:“哎呀,你们怎么知道我今天下午翘班呢?” 两人更乐了。 奶奶笑着说:“哈哈,奶奶会算命。” “那你有没有算出来我买了什么好吃的?” 天天打趣的说:“就你那点爱好还用算。” 妮妮打开车筐,“为了庆贺你重获自由,我买了猪肝、猪蹄、羊肉、鸡爪还有凉菜。” 天天撇着嘴说:“好像全是你爱吃的。” “哎呀,别不识好人心。”她推着电动车还想搀扶奶奶,“奶奶,咱们进去吧。” 每次他们吃喝,我都只有干瞪眼的份儿。虽然我对食物没兴趣,却因为无法和他们 融为一体而无趣。 妮妮从包里拽出半瓶红酒,“昨天项目部聚餐剩下的,他们都喝得酩酊大醉没人愿意要,我只好带回来了。” “我可不爱喝这个,这玩意还不如红糖水好喝。”奶奶摆着手说。 妮妮转来转去,“奶奶你们家怎么连个像样的酒杯都没有,总不能用纸杯喝红酒吧。” “哎呀,你就将就一下。要不你用我的水杯喝,我不嫌你脏。” 妮妮如获至宝的抓住那只玻璃杯,“其实呢,我还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 “快说。” “愿不愿意和我当同事呢?” “死都不愿意。” “哎呀,我知道有点委屈你这个大艺术家,可是你也考虑一下,工作很轻松的,制作一下公司网页,没事画几幅宣传画。嘿嘿,好歹也算国企。” “我一个学油画的跑你们建筑公司干嘛啊?” “可是我学英语的不是也跑建筑公司了吗!” 天天不语。 奶奶说:“对了,工作的事你究竟是怎么考虑的,以前你总不让我过问你画画的事。可是工作呢,你自己得多用心,别只顾画画不知道找工作,奶奶没本事也帮不上什么忙。” “奶奶,我怎么可能那么傻,你就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你有什么数,我还不了解你了,到时候肯定追着那谁满世界乱跑。”妮妮快言快语,嘴巴都快凑到天天脸上了。 天天抓起一个鸡爪塞进妮妮嘴里,“你就别添乱了。” 妮妮嚼完鸡爪说:“还是小时候好,现在你压根就不听我的话。” 奶奶被她的话逗笑了,“妮妮,你工作怎么样啊,上班快一年了吧?” “无聊死了,除了翻译通知和会议纪要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干。我现在呀就是上班养虚拟宠物,回家养真的宠物,这辈子呀就这点出息了。” “清闲还不好,女孩子嘛,像你这样有福。”奶奶说。 妮妮噘着嘴,“想当年我以为自己是个穿范思哲套装叱咤职场的女翻译,现在可好,和一帮大老粗坐在一起,整天被他们的烟味熏的自己都恶心自己。”说着她抓起自己的衣领闻了闻,厌恶的又放下。 “你自己不荒废自己就好了,管他别人在干什么。”天天说。 “刚开始也曾雄心万丈,周末去 上口译班。没几节课就被老师打击的没了心情。他们说现在竞争太激烈,靠英语赚钱的所有行业都没有太大前景,刺激的我再也不去上课了,娘的,浪费了我三千大洋。” 天天又塞给她一个猪蹄,“别灰心,你在我心里可一直是女奥特曼。” 她摇摇头,“不行了,现在就想找个有钱老公,我的未来就指望他了。”说完直勾勾的看着天天,吓得他低下头不停的啃猪蹄。 “你的画呢,我也收藏了不少,万一老公靠不住了就只能靠你了。” “嘿嘿,认识我挺好的啊,人生多了一份保障。” “好个屁!”妮妮借着酒劲去打天天,“我恨死你了,恨死你了。” 奶奶赶紧把他们拉开,“妮妮,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还耍酒疯呢?” 这时有人敲门,是妮妮的妈妈。 她张望着说:“我就说你的电动车怎么在院子里扔着,果然在这儿。” 妮妮委屈的抱住妈妈,哭着说:“妈——我心里憋着一股气,难受的要死。” 妮妮的妈妈也许了解女儿的心事,但是当着外人面不方便说,找个借口带走女儿,“赶紧回去睡一会,你喝那么多酒肚子能不憋气吗?” 天天呆呆的坐在床边,夕阳笼罩在他身上,如梦如幻。我们经历了一些事情,心怀悲伤却一如往常的活在温暖的庇护所。眼前的一切那么真实又犹如幻境。两个月之后这一切会不会被打乱呢?我突然心生惶恐,像终究会失去般贪婪痴迷的看着天天。 ☆、越走越远 也许是因为最近睡眠充足,加之“重见天日”,天天走在路上朝气蓬勃,走上几步便故意蹦一蹦,颠得我快散架了。 我担心的提醒他,“天天,你忘了孔大夫的话了,半年之内都不可以剧烈运动。” “我试一下腿脚还灵活吗。” 公交车停在丁字路口,本来可以直接过马路的,可他偏偏跑到街对岸,从一个天桥上跑上再跑下,那欢喜劲好像是刚刚进化出行走这个功能。 我一直以为他是个成熟、懂事、稳重的大男孩,没想到也有顽皮、幼稚的一面,怪不得妮妮总想管教他。 天天边跳跃边说:“你不是说让我们做开心的人和花吗,你忘了!” “好吧,你这样磨蹭下去可就要错过老师的见面会了,不过你已经错过三次了,多一次也无所谓。” “哦,快跑。”他没跑多远,脚又崴了一下,“哎呀。” 我吓坏了,孔大夫说一定要多留意,再崴左脚绝不是好征兆。 “没事,”他晃了晃,“右脚,踩到了石头。” 天天到教室时,老师已经开始讲话。他轻轻的绕到后门,弯腰钻进教室,锁定最后一排离门最近的位置。 猛一抬头,看到婧婧并排坐在最左端靠窗户的地方。那一刻,他失了神。 她不时凝视老师,或是低头在素描本上勾勒,要么扭头注视窗外。却不向天天的方向张望。 脖子都快扭断了吧,唤不来心上人一个目光。天天终于失望的低下头。 事发后云燕告诉天天,“婧婧不再回宿舍了,大概是厌恶我和林凡,见了面连招呼也不打。我们虽然不应该在小黄黄面前说是非话,可是说的全是事实啊……其实是她心理作用,主动退赛有什么不光彩,又不是做了丢人的事被取消资格……小黄黄不过是说了几句公款私用的话,谁会天真到把一朵花说的话当真呢。何况这种事在这年头太正常不过了,又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丑闻。更何况,也没出什么大事呀!” 我在家里说类似话语的时候,天天教育我不要用自己的思维方式去揣度别人,我们对她人带来的麻烦,造成的伤害绝非我们想象的那样不值一提。他怎么就不敢教育云燕呢,哼,不服气! 这次见面会依然很短暂,主要是老师定期对同学们作品进展的调查和督促。课后,有问题的同学可以留下来讨论,没事的可以自行离开。 “吴天天,你过来一下。” 天天来到老师面前还未说话,一回头又急匆匆的跑出去,“老师你先和别的同学交流,我马上回来找你。” “哎——怎么每次都跑,你已经耽误了好几次见面会,到底有没有用心完成作品?” 天天追赶婧婧,快追赶上时,她主动停了下来。 她冷漠的看着天天,冰冷的眼神吓得天天不敢再前进。 “你什么都不用解释了,反正我有自己的理解,不会因为你说些什么就轻易改变。” 天天冰冻在原地,无声无息。 她一侧头,看见我从天天的书包里探出头,“以后再让我看见你的花,我非掐死她!我就不信警察能判我杀人罪?” 说到杀我,她格外得意,竟似笑非笑的转身离开。吓得我一身冷汗。 精心准备的一番陈述活生生憋在心里,巨大的反扑加重了他的内伤。身旁人来人往,只他一人痴痴傻傻,像丢了魂魄的呆子。 爱情里的弱者总是这样无力控制局面,也许他不会承认,他总是喜欢等待更好的时机。 他双臂抱胸说感到寒冷特别想晒太阳。我提醒老师可能还在等他,可他没有心情,说是只要最终完成作品,见不见老师无所谓。 天天躺在山坡上,思绪不知飘向了何处?不管我说什么都是“嗯”,“啊”的敷衍,最后连“嗯、啊”声都懒得发出了,我只好自己玩耍。 学校后面这座人造小山丘还真好玩,有竹林,有池塘,还有不知从哪里移来的多到数不清的拴马桩,每一根上面的造型都不一样。仰着头看,看得我脖子酸疼,眼花缭乱。 经不住我再三要求,天天把我摆放到其中一根拴马桩上,我要对这些石柱子头顶上有趣的造型逐一辨认。待我看不出什么新意时天色已暗,可是天天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 突然,他起身就跑,差点忘了我,跑出几步才想起回来抱我。脚步声已逼近,夺路而逃已来不及,他抱着我蹲在拴马桩后面,我感到纳闷,正想问他为何如此慌张,听到一对人的对话。 女生说:“咱们今天就在食堂吃饭吧,我突然很想吃一楼的小炒。” 男生回答:“好吧,只要你不嫌弃。” “呵呵,难得你这个大公子不嫌弃学校食堂条件差,愿意陪我。” 是婧婧和韩君的声音。 天天一定是听出了婧婧的脚步声,就像无论外界的声音多么杂乱,我也总能轻易识别出他的脚步声。 婧婧和韩君已在餐厅里待了一个多小时,依然没看出要离开的迹象。两个人的兴趣并不在饭食,而是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热切的讨论着什么。 天天一直站在花坛后目不转睛的看着。 “天天,我们走吧,看着这两个讨厌鬼,你不闹心吗?” 他久久不回答,吓坏了我,以为他被刺激的精神失常了! “天天,你怎么不说话呢?” …… “天天——”我提高了音调。 一个刚从澡堂出来的女生听到声音,隐隐看见花丛后我们的“鬼影”,捂着嘴火速逃窜。 天天突然长长冷笑一声,这次我更加毛骨悚然,从没见过他这么笑过。 他冷冷的说:“你知道我第一次和韩婧说话是在哪里吗?” “我当然不知道了。” “就在这个食堂,当时也是在那张桌子……” 一段往事: 大学的第一顿饭,还没摸清学校什么饭菜好吃的天天端着餐盘在偌大的餐厅先转上一圈。 他只顾着低头看厚厚的玻璃罩下笼罩的食物,却没留意身后什么时候跟上了一个人。 “我要这个,再来一份米饭。”他指着一份翠绿的菜,以为是青笋。 师傅打完菜紧接着说:“这位同学你要什么。” 他一愣,难道身后有人?不由得回头一看,差点把盘子里的饭菜晃出来。 身后这个“咯咯”笑的开怀的人正是中午走进他心中画面的那个女生。她像知道他的心思似的出现在他身后,灿烂的冲着他笑。 他想起了那副美景,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你叫吴天天吧?” “嗯。” “我在报名册上看到你的照片,没想到咱们是一个班的。” 天天心里乐开了花,脸上也溢出笑意。自己竟然如此幸运,一定是上天冥冥之中的安排! 为了掩饰自己得意的笑容,他低下头夹起一根菜。天呀,居然是苦瓜!学校的师父太坑爹了,哪有人把苦瓜切得像青笋的! “你怎么了?”她见他皱眉,低下头关切的问。 “哦,没什么,我突 然胃抽了一下,我们去那边坐吧。” “好的,胃疼喝点热汤就没事了。” 两人正要落座,沈飞和熊阳正踏进食堂。新同学见面比动物园看动物还稀奇,两人火速打完饭,热闹的坐在一起用餐。 婧婧把米饭拨给天天一半,“你们男生饭量大,我正好吃不完。” 天天受宠若惊的看着婧婧,连谢谢都没顾上说。 熊阳嘴里塞得满满的说:“那你怎么不给我?” 婧婧假装生气的说;“你打了两份米饭还好意思再要!” “给他。”熊阳指着沈飞说。 沈飞捂着盘子说:“不用,我不会那么没眼色的。” 婧婧娇羞的笑了,然后端起天天的盘子,“我比较喜欢吃菜,把你的菜分我一半。” 天天想要解释,来不及了,她夹起的菜已塞进了嘴里。 “天呀,居然是苦瓜,哪有人切苦瓜切细丝的。”婧婧当着这么多人不好意思吐出来,这一吞,苦到心里去了。 天天把一碗西红柿鸡蛋汤推到她面前,“喝点这个压一压,我买的时候以为是青笋,玻璃罩捂着菜,热气腾腾看不清。” 婧婧委屈的说:“你受得了吗,要不倒掉重新买一份,” 天天觉得太浪费,他不想提起自己经济上的尴尬。 “还好,我比较喜欢吃苦瓜。” 婧婧把自己的米饭和菜拨给天天一些,“我打多了吃不了。以后呢,我的米饭分你一半,你的菜也得分我一半。” 天天也不知哪根神经短路,说了句“每天都得这样吗?”说完便骂自己是白痴。 沈飞看不下去,酸酸的说:“哎呀,真是受不了,每天都这样,每年都这样,永远都这样!” 一个无意玩笑话里的“永远”,落在天天心里如同天赐,他的心已穿透时光,许诺并抵达“永远”。 天天痴痴的站在这里,直到婧婧和韩君离开,直到餐厅锁门。仿佛他一直站在这里就能灵魂出窍,穿越回去将断离的过去和未来重新连接。 前方大面积的光亮突然同时消失,定然是宿舍熄灯了。熄灯后十分钟关宿舍大门是不成文的规定,再不回去只能在学校里浪荡了,万一被巡夜的保安当作坏人抓起来更麻烦。 “天天,我们赶紧走吧,门都关了还有什么好看的啊?” 他又冷笑一声,长吁一口气说:“是啊,门都关了,还有什么好盼的呢!” 宿舍里熊阳已经睡下,沈飞在阳台上和女朋友通电话。他女朋友是表演系的,跟着某个剧组去山东拍戏去了。据说还要在戏里面为艺术光荣现身,沈飞为此难过了很久不能释怀。 “哥们,能不能每晚都这么多废话,你不睡,还不让别人睡了。”熊阳冲着沈飞喊。 “你就别羡慕嫉妒恨了。”沈飞捂着电话悄声说。 “呸,我羡慕嫉妒恨?我是怕其他宿舍的人提着拖布来打你,傻x,晚上声音传播的特别远,你那些□□话整栋楼都听得到。” “谁管他们,不打电话我哪能睡得着觉呢!”他拉上阳台门把自己隔离在外面。 天天在水房把自己的头冲的湿淋淋的回来大声说:“都给我起来。” 熊阳吓得差点掉下来,他坐在床角,抱着被子小声嘟囔:“一屋子神经病,就我一个人正常。” “从明天起,我要做一个全新的人!”说完,像个大侠张开双臂,仰视屋顶哈哈大笑。 ☆、下定决心 次日,天刚蒙蒙亮,天天就从床上跳下来。他掀开熊阳和沈飞的被子,自己则火速洗漱,整理好自己的物品。 沈飞把枕头砸向天天,“有病呢,我三点才睡。” 天天像军人一样在屋内行走,严厉的说:“都起来去画室,我们必须保证进度,成功完成我们的毕业作品。” 熊阳重新拉上被子,“净瞎操心,哪个人不比你进度快?” 他想了想,松懈身体说:“哦,那你们继续睡吧。” 在通往画室的林荫路上,天天手舞足蹈的说:“你看天气多好,太阳不是照常升起,风不是照样吹拂。真是心情愉悦,精神轻松啊。” 神经病,明明是阴天,太阳连个影都没有。 “我也想开了,犯不着为一点小情小爱而烦恼,我可是胸怀大志的人。” 我开心的说:“天天,你终于不难受了。” “那是,有什么好难受的?不过是一场梦罢了,现在醒了,什么事没有。” “那我就放心了。” “都是我自己傻,第一顿饭就莫名其妙的吃了苦瓜,明摆着老天在提醒我这段感情要不得,可我偏偏只顾着揣摩别的暗示。” “反正都过去了,接下来你只管好好画画就行。” “接下来的两个多月呢我将格外珍惜,我要用心体会每一秒的日光和风吹有何不同,我将解放身心去做更多有趣的事情,我还要拼尽全力完成我的毕业作品。” “太棒了,我也要像你学习。” “你给我好好待着,别到处乱跑,我可没有时间管你。” “哼,我倒是想跑,跑不了啊!” “哦,也是。反正你至少得管好你的嘴。” “遵命——” 天天的万丈雄心在画室里没发出一点光和热。他目不转睛的坐了三个小时,画布上还是一片空空。 就连晚来的熊阳和沈飞也打趣他,“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 熊阳用ipad播放音乐,并用支架支起来让我浏览网页。 我好奇的盯着屏幕,“蓝鲸是地球上最大的动物,天天,你见过蓝鲸吗?” “没见过。奇怪,我在家休养的时候明明在心中打出三幅草图,到这居然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我说:“早知道你告诉我,我一定不会忘的 。” “哎呀,别和我说话,让我冷静的想一想。”他说完深呼吸几次。 沈飞故意打扰他,“别想了,都快吃中午饭了,学校外开了家新餐厅,你不打算请大家为你庆贺新生吗?” 我着急的说:“天天挣钱容易吗,你怎么不请他吃饭?” 沈飞说:“哎呀,小黄黄真是贤惠,你要是变成女孩子了我第一个追你。” “我才不想被你追,你赶紧离我远点。” “你还不乐意,有人追已经不错了,毕竟你不是正儿八经的女人,除了我谁还要你,熊阳你要不要,天天你要不要?” 熊阳笑着说:“二货,看你是最近想女人想疯了,看到一朵花都要往那方面想。” 沈飞踢了熊阳一脚,“胡说什么呀,我这是纯粹的和一朵花探讨人生。” “别胡说了,快帮我翻页。”我生气极了。 沈飞帮我翻页,我继续学习获取新知,懒得理会这些不正经的人。 “天天,雪鼬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不停的吃东西,她会不会累死呀。” “你一天到晚不停的说话累不累啊?你看我这里一片空白,难道不着急吗?”他烦躁的指着画布说。 “说,继续说,我觉得特别好玩。别画不出画怪花。”熊阳替我撑腰。 “天天,香蕉是开心食品,要不你去买两根香蕉吃,心情一放松灵感自然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喜欢和他说话,仿佛再不抓紧时间,一切都来不及讲了,有时候看见楼底下有个收破烂的,我也要讲一讲。我知道自己很啰嗦,可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哎呀,受不了了,我去上个厕所!”天天起身离开。 “可别拉不出屎怪厕所!”熊阳又笑话他。 天天从厕所回来表情冷淡。我的心咯噔一沉,每次他因婧婧而烦恼时就是这幅专属表情。 长时间不见天天说话,熊阳纳闷的抬起头说:“在厕所里见鬼了?” 天天不语,继续盯着画布发呆。 沈飞摆摆手,指着楼道。虽然我看不到那个方位,但是从他们的耳语依稀听到,韩婧在另一个画室里。 十二点一到,熊阳和沈飞嚷嚷着吃午饭,回宿舍休息,下午再接着战斗。天天则坚持在画布前折磨自己。 “天天——” “你又要说什么 ?”他不耐烦的捂着耳朵。 “要是你感到难受的话就到心里那副图画里去待一会,等自己感到舒服的时候再出来。” 他没想到我是要安慰他,愣了片刻冲我微笑。 “我明明已经将她从我心里赶出来了,早上想起她就像想起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我以为我已经解脱了。可是刚才看到她的背影,突然那一下,就像一把刀刺进我心中,哪里是我把她赶走了,明明是可怜的我被那幅美景抛弃了。” “你用我的方法试一下,只要熬过这两个月就好,不过一定要记得从那梦中的城堡里走出来哦!” “嗯,眼下最重要的是毕业作品,万水千山已走过,可不能在最后时刻行错踏空。” 一刻不闲的忙碌了三天,依然一无所获。天天画了很多草图可是都毁掉了。 “我是不是像奶奶一样脑梗了,感觉脑袋闷闷的,血液好像不流通了。”天天敲着脑袋说。 “哎呀,难不成我第一次要在进度上超越你?别说,看着你画不出来,我还真有一种邪恶的快感,啊哈哈!”沈飞摇头晃脑的说。 天天假装把一杯水往他身上泼:“谁说我画不出来,我只是拿不定要完成哪个立意。” “去问问老师呗,他喜欢哪个就按他的心意选,弄不好还能得奖。”熊阳建议。 “问过了,他说都不错,再说了作品能不能得奖,也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沈飞不屑的说:“随便画,只要不出大乱子都能顺利毕业,得不得奖无所谓,反正最高奖金才5000块!” “谁能和你比,你是打算把自己嫁到影视系去,我们可是打算和油画过一辈子呢。”熊阳打趣的说。 “那是当然的了,初恋时不懂爱情,选择油画是我今生最大的错误!”他表情痛苦忽而转为喜悦,“不过自从我认识了圆圆,我的人生彻底改变了,我不仅找到了爱情还找到了我的理想,她真的就是我的女神啊!” 天天差点把嘴里的水喷出来,“狗屁理想,我看你就是想钱想疯了。” “那是,如今的电影业钱太好赚了,一部弱智的不能再弱智的片子票房都能达到十几,二十亿,你说我还愣着干什么?” 熊阳笑意不明的说:“赚了钱记得回来扶持我们搞创作。” “放心吧,到时候我买一个别墅作为咱哥几个的活动中心,你们进去想干什么干什 么,喝酒、泡妞、画画什么都行。” “我也想去。”那么好玩的地方我当然想去。 “没问题,你能占多大地方?到时候把你往最显眼的地方一放,旁边摆一万盆绿植陪衬着。” 天天像一个散架的木偶摆放在椅子上,有气无力的说:“好大的口气啊,你能不能帮忙把我心中的画面喷出来?” 沈飞踹了一脚天天的椅背,“活该你,反正我的曙光很快就要喷薄而出。” 他的作品就叫《喷薄而出》。 《喷薄而出》的画幅尺寸超越了一张双人床,足以让我们信服走进了一片新世界。一只形态夸张有力的蝴蝶之王,黎明时分从一片密林中振翅高飞。密林里的植被丰富奇异,穿透植物的光线亮丽诡谲。这的确是一片在现实中不会遇见的世界。 我的小建议确实起到了暂时缓解焦虑的效果。可是身处在学校这座孕育整场美梦的大容器里,天天还是得不到解脱。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沾染过梦的痕迹,如今都成为反噬他的魅影。 他不想见到韩婧却又不得不见,见到却又得不到,得不到偏又越发想得。谁能一次性就修建好抵御情爱侵扰的坚固心墙?他失败了!虽然他不表达,可我还是看出他的烦躁,吃不下,睡不好,不愿有人在他身边多聒噪。 傍晚从画室出来,他坐在一处隐蔽的花坛边对我说:“总想着两个月后我就能彻底解脱,可是一想到分离我就更加痛苦,比现在的痛苦强上百倍千倍。一毕业说不定她会立马结婚,很快就会为另一个男人生孩子,更让人不敢想象的是她会从我的人生里彻底消失,也许到死都不能再见她一面。每次想到这里我的心就像戳进一把刀子,我的脑袋就像要爆炸……” 看着他的疼痛,我的心里也像是被戳进一把刀子。 “天天,我们回去找奶奶,让奶奶救救你,她年纪大一定有办法的。” 他叹了口气,良久才回答:“我们回家画画吧,有事再回来。” “当然好了,反正只要跟着你,在哪都一样。” 他起身,“如今学校对我来说如同一座囚牢,走向任何一个方向都令我烦躁。” 卷起画布,装好颜料盒,我们又要回家了。毕业作品是重头戏,能用到的颜料和工具都拿出来了,东西那么多还要抱着我,我感到歉疚。 “天天,我等我变成人就不用拖累你了,还能帮你拿东西呢。” 他哈哈笑了,我也好开心。 “真是有什么主人就有什么花,你比我还会幻想。你要是落在别人手里,说不定是朵现实精明的花朵。” “我才不想落在别人手里呢,那样一点都不好玩。” 他看着学校门口熙攘不息的人流突然停了下来。我望着他被夕阳染红的侧脸,那么耀眼,令我心动。 “想起刚上大学时,我只要站在这个丁字路口,莫名的就不知道该往何处去。左边走一段距离又掉转头往右边去,往前走几步又退回到原地来。花了三四年时间终于不再为学业迷惑,以为自己可以大胆有力的朝一个方向迈进了,却不知又为爱情走上老路,真是个废物。” 我指挥他,“管它三七二十一,凭着感觉向前冲,我们回家的方向就在前面啊!” 他深吸一口气,“好,向前冲,回家吃饭喽!” ☆、五蕴皆空 在家里,天天的作品有了推进。虽然进度缓慢,也算好的征兆。只要日日坚持工作,情绪失控不来搞破坏,期限内完成任务完全没问题。 其实呢,我算是看明白了,虽然远离了那个供他做梦的密闭大容器,可是他的心还是无法彻底斩断牵绊。他动不动就拿出手机翻看,非要寻找出一些相关甚至不相关的信息,让他感觉到和婧婧之间还保持着某种通联。 奶奶认真的将天天的书桌擦洗了三遍,郑重的点燃一根檀香,□□一个小小的如意香炉,摆放上一本小册子和一根铅笔。 她认真的说:“天天,去好好洗个手过来。” “干什么呀?” “抄经。” “我哪有时间抄经啊,我这都忙成什么了!” “听话,赶紧去。” “奶奶!你就别添乱了。” “行了,别在那装腔作势了,奶奶虽然不懂艺术,可是看得出进度。你在我眼皮底下画了十几年画,从来就没见这么慢过。” “这是毕业作品,当然得慎重了。” “赶紧,听话。” 天天去洗手,我问奶奶:“奶奶,你捣什么乱啊,天天画画都画不过来。” “他的事从来都不让我过问,可我这次再不帮他啊,就怕他一个人挺不过来。” 天天应付差事似的坐下,可是当他拿起抄经本却笑了,“《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唐玄奘法师译。这个好,我偶像翻译的经文肯定能治病。” 天天抄写一句经文,奶奶就在旁边讲解一句。 她讲到何为五蕴;讲到“苦”可以细分为苦苦、坏苦、行苦三种;讲到“有”和“空”的具体细分……不知天天感受如何,反正我快炸裂了。 天天吐着舌头说:“嘿嘿,奶奶,咱能不能一天就学一句,没想到这个难度还挺大,我一时消化不了。” “行吧。”奶奶答应了他,但要求他必须认真体会并做好笔记。 恰巧周末妮妮在家,她也嚷嚷着要加入《心经》学习小组,还积极主动的向奶奶索要抄经本。 “什么事你都好奇,也就三分钟热度,还是别浪费奶奶的抄经本了。”天天取笑她。 “谁说我三分钟热度,我喜欢的事情都坚持下来了,没坚持下来的是那些事缺乏魅力。比如——”她看了一眼天天,“算了,人太多,不比如 了。” “比如吃——”天天把“吃”字的音拉得好长。 “去你的,你不能老以为我是过去的我,你对我的判断模式必须更新换代,全面升级。我这么百变,你居然一点没发现。” 天天笑着说:“好好好,待会我就自安装一个升级包。” “妮妮,你别来捣乱,天天和奶奶是在做很严肃的事情。”我担心的说。 妮妮不服气的说:“怎么能说我捣乱呢,难道我的心里不苦吗,难道我就不需要解脱吗?” “那就别闹腾了,坐下来摒除杂念,平心静气的去体会。”奶奶给妮妮端了一把椅子。 “这《心经》就这么几句话,就真能救命?”妮妮晃着手里奶奶专为理解《心经》做的笔记问。 奶奶说:“能不能救命要看自己悟性了,佛度有缘人。” “那肯定没问题,我比较聪明。”她认真的看着经文,“哦,这里面就是讲□□,空即是色呀,我小学时候就听过这个。” “哎呀——”天天把铅笔重重的摔在桌子上,“这个‘有’和‘空’我已经想了三天了还没想明白,什么‘自性见’,什么‘缘起有’,我为什么不能痛痛快快的活一场,为什么非要变成一个残酷冷漠的人。” “天天,你理解错了,当然你这个年纪很多事情还不能领会,佛法是教你看透本质的,奶奶只希望你不要太执着。” “为什么不能太执着,我就是想肆意的活一场,追求我热爱的一切,热烈的,全力以赴的。” “可能是奶奶太笨拙了,没有用到正确的方法教你读《心经》,奶奶知道你以前活的压抑,一直在等待经济独立后肆意的活,奶奶当然希望你活的精彩,活的与众不同,但是这些和佛法是不违背的。” “奶奶,我不是生你的气,我只是觉得我才22岁,为什么不去努力,不去追求,而是像个老头似的坐在这里靠佛经安慰自己的无能。” “喜欢一个人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啊,为什么要学着把那个人从心里赶走?”我帮天天说话。 “就是,心里能住进一个人是多么难得的事,我宁愿他住一辈子。”妮妮说。 “你们年轻人聊,奶奶出去找老姐妹去。”她边走边说,“想当初,必须反复背诵这260个字才能入睡,可是真正的理解了其中的深意,三十几年就这么过去了。” 天天看着妮妮, “妮妮,你觉得什么是缘分呢?” “这个问题呢我已经百度了很多次呢,加上姐姐我那段只持续了半年的初恋,再加上无数次反复思考,我依然没能明白什么是缘分。不过我觉得缘分就像最纯净的一片云彩,总有一天会飘到我们头上的。” “嗯,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把最美妙的带给我们。”他灵光一闪,“终于找到突破口了,我得去画画了。” 妮妮望着画板问:“天天,你画的是什么啊,怎么看起来乱糟糟的,像迷宫一样?” “画完你就知道了,到时候我邀请你来看毕业展览。” “嗯,好,那我不打扰你画画了。我能不能带小黄黄出去玩一会?” “去吧,但是别贪吃贪玩把她弄丢了。” “放心吧,你也太小看我了!小黄黄,我们玩去喽!” 镜糕、凉皮、虾肉包、烤鱿鱼、烤羊肉、蒜泥羊血、油炸柿饼……霸气的张妮妮单枪匹马在钟楼的小吃街杀出一条血路。 我不好意思的说:“妮妮,你这么吃不怕别人笑话吗?” “谁笑话?我看别人各个比我能吃。”她摸着肚子说:“总想着能和天天一起来这里痛痛快快的吃一次,可是到现在也没能宰他一顿。” “天天对你很好的,不会一顿饭都舍不得的。” “我要的不是一般的请客吃饭,我要很甜蜜的那种,手拉着手,肩搭着肩,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的那种。” 她说完,表情变得有些惆怅,落寞的看着情侣们一对对的从身旁经过。 “不过你们两个在一起总是打打闹闹的,怎么也和那甜蜜的画风联系不起来。”我试着想象一幅画面。 “你也这么觉得啊!我想我们之间成为不了恋人的关键原因就是认识的太早了,他对我的认知就死板的停留在彼此互相欺负的阶段了。” “可能吧,天天是一个很执着的人,她心里已经有一幅关于婧婧的美景了,除非他自己主动,谁又能强行将他拉出来呢。”我把天天写的关于婧婧的那首诗和他心中那幅画作告诉了妮妮,希望能帮助她想开一些。 “不知悔改的家伙,人家都有男朋友了还死死不放。当着他的面不好说,人家明摆着看不上他。我是工作了的人了,知道办公室那些人对爱情、婚姻议论什么,我们俩才是知根知底,相互匹配的一对。等着,我非要找一把刀把他心里那幅画砍得 稀巴烂。” 她表情恶狠狠,又志在必得,吓了我一跳。 “你可不能伤害天天啊!” “哎呀,什么理解力呀!这样吧,我带你去我们学校转转吧,看天天要毕业了,勾起了我对母校的怀念。” 妮妮的母校离天天的学校只有两站路,怪不得行车路线那么熟悉。 “你知道吗,我现在抱着你觉得特别幸福。” “嘿嘿,是因为我很可爱吗?” “别臭美了,是因为你是天天的花,所以我格外喜欢。抱着你,感觉就像和他是一家人一样。” “真可怜,我还能看着他睡觉呢!” “啊——我未来老公的裸体被你先看到了,太不公平了!” “哈哈,那你杀了我啊。”我用她常用的口头禅回敬她。 “嘿嘿,现在还不能得罪你,等我们真在一起了,我就要好好折磨你,哈哈——哈哈!” 妮妮的学校可比天天的学校“正常”多了。同学们中规中矩的背着书包,拎着水杯形色匆忙的穿梭着。他们即不在墙上乱画,也不虐待树叶子,更不随便在花丛或林荫道上丢弃吓死人的怪胎雕塑,也不至于一不留神就走进正在拍短片的同学们的剧情里去。 不过呢,我已入乡随俗了,反倒觉得这种校园没什么意思,生活是需要一些色彩的! “这里,就是这里。”妮妮带着我来到花园最西边的一个石凳边,“从这个地方正好能看见天天的宿舍楼,这么隐蔽的秘密都被我发现了。” 那时候我便发现,每一个心中有爱的人都在心里安装着雷达,探测出与所爱之人相关的一切存在。 “chua——”她手臂一挥,在空中画出一个优美的弧度,“每当我想他的时候就来这里坐一坐。” “妮妮,我太佩服你了,你就这么坐了几年?” “有些事如果从一开始就知道道路漫长,也许就不那么坚持了,总以为自己会很幸运,总觉得爱情马上就要发生。晃着,晃着,时间就过去了,久的连自己都觉得惊讶。” “你为什么喜欢天天呢?” “你知道吗?”她顽皮的转了个身,“其实我一直是把天天当小屁孩的,看他傻乎乎的,有时候仗义了帮他一下,有时候忍不住也想欺负他一下,直到——” 妮妮在大一结束时终结了自己的初恋,至于原 因,其实挺没有创意的。没有矛盾纠结,没有狗血情节,就连她自己也将分手理由说不清,道不明。就像两个在一起玩游戏的小孩突然感到厌倦,拍拍身上的尘土回家,连告别的话都忘了说。 他们在英语角偶遇,瞬间就产生了高窜至天空的火花,“就像演戏一样让人觉得不真实。”半年后,激情耗尽,曲终人散。他们像默契的演员,知道对手戏已演完,剧目要在今天杀青。两人平静的在一起吃散伙饭,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没有怨恨,没有留恋,吃完饭一拍两散,真的连再见也没有说。 大二时的国庆节,妮妮回家过节。刚进大门,猛一抬头,正好看见天天从楼梯里跑出来。这一次,这个见惯不怪的男孩令她的心猛烈的震撼了一次。他像她从不认识的一个人似的出现在她面前。仅仅一个月的大学生活令他的发型、穿着、气质全变了,变得像偶像剧里的男主角似的夺目。他漫不经心的向妮妮打了招呼直奔门口的小卖部,可是妮妮却无法平心静气,她被天天的身影勾着走进了一幅幻想中的美景。 “妮妮,你不是出现太早了,而是出现太晚了,人家天天是9月1号喜欢上了婧婧,你到国庆才心动。” “要不说我无能呢,早知道会喜欢上他,我死活都要去陪他报名,要是经我当初一搅和,哪有那么多麻烦事。” “呵呵,你们俩倒很奇怪,整天苦哈哈的,喜欢一个人应该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才对啊!” “站着说话不腰疼!本来以为近水楼台先得月,当我试探性的知道他有心上人时,那叫一个天旋地转,天崩地裂啊!可是却迟迟不见他交上女朋友,就以为他是单相思,自己便鼓足勇气继续向前冲啦。” “后来呢?” “后来我就关心他,爱护他,可是丝毫不见反应。我就想啊,肯定是我手段太低,等我一参加工作,立刻会变成一个看穿人心,阴险狡猾,手段高明的情场高手,捕获这么一个小男生岂不是手到擒来。谁知——” “哈哈,哈哈,你太好玩了” 她瞪了我一眼,“不准笑。” “哈哈,笑死了。” “不准笑,说正事。听说你在婧婧身边住过几天,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你没见过她啊?” “我怎么能见过她呢,我平时上班,放假的时候学校也放假。” “她呀,怎么说呢,反正她每天早上起床后在脸上捯 饬一个多小时,晚上睡觉前再在脸上捯饬一个多小时,这中间的时间呢就是看书、听音乐、画画、发呆、吃零食、闲逛。” “和我差不多啊,我就是不画画,不在脸上花那么长时间。” “她的护肤品可多了,摆了那么大一堆,还开玩笑说我要是小姑娘就送给我。” “那她皮肤一定很好了,你告诉我她用什么品牌,我也让自己白白嫩嫩,人见人爱。唉,你说我是不是有点黑。” “我也不知道她用什么品牌,反正她每次出去买护肤品都要带上ph试纸、打火机、碘酒之类的。” “带这些干什么啊?” “说是可以做一些简单的小实验,绝不能买到那些含有危害物质的化妆品。” “天呀,这么矫情,天天娶了她肯定受不了。” “你那么想了解她,为什么不直接去见她?” “我怎么去见她,哪有这样明目张胆的?” “我真是搞不懂,她根本就不喜欢天天,你为什么不敢去!” “就是呀,她又不是天天的女朋友,我为什么就不敢去呢?咱们现在就去,偷偷看看她。” “我不去,她说过要是再看见我就杀了我!” “有我抱着你,看她敢欺负你!” “别吹牛了,你连见都不敢见她。” “谁说我不敢见,我现在不是敢了吗,带我去会一会情敌,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啊——快送我回去,我告诉你地方,自己去!” “晚了!” 我发现我的花生悲剧,每一次都是祸从口出,死性不改啊! ☆、风云突变 妮妮、天天两人的学校之间相隔两条平行的街道。直线距离并不远,可是坐车的话需要绕行好大一个圈,她带着我从一个市场和一个城中村之间斜插过去,只花了十几分钟便抵达。 村子里的地形很复杂,每条道路和每一幢房屋看起来都相似,可是她驾轻就熟的穿过任何一条路径,毫不迷惑。还不断的向我讲解这一带哪家的手工凉皮好吃,哪家店的小饰品便宜。 她一定常来吧! 她说上学的时候一到下午就不由自主的走进这片城中村,可是走到尽头,看到天天学校大门的时候却不愿意继续前行。她总觉得自己对艺术一窍不通,来到这个大环境里好奇怪的感觉。她还是喜欢周末在家里碰面,不管两个人之间有什么不同和区分,总感觉他还是那个从小一起长大亲密无间的天天。 “妮妮,你一定要把我看好,婧婧说要是再看到我,一定会杀了我的。” “我就要光明正大的抱着你,我就不信她敢把你从我手里夺过去。” “你一点责任心都没有,你明明答应过天天——” “行了,行了,我要是连一朵花都看不好,还活什么人?” “那你把我装好,直接去705就行,可千万不要暴露我!” “行,憋死你可不赖我。” 我在她的大包里屏气待着。感觉她上电梯、下电梯,走了两步突然停下来,好久不见动静。根据距离判断,尚未到达705。 “妮妮?” …… “妮妮,你在干嘛呢?” “哎呀,别喊叫。”她小声对着包包的一个小开口说。 “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长的真帅啊,可惜看了半天没看出心动的感觉,我还是继续喜欢天天好了。” 原来她被别的美男子吸引,切——花心,臭美! 她继续往前走,在705门口张望了两眼躲到一边对我说:“也不怎么好看啊?” “胡说,婧婧虽然谈不上倾国倾城,可是也至少算得上很好看的。” “难道我一走进这艺术的校园,审美水平迅速飙升,已经容不得你们心中的大美女?” “哼,我看你是因为嫉妒而产生了审美畸形。” 她有些生气,晃了晃我,不服气的说:“谁说我嫉妒,我张妮妮是一个心胸亮堂的人,绝 不会胡乱造谣,哪怕是情敌。” 我突然觉得不对劲,我又没像她细致描述过婧婧的长相,她怎么能那么迅速辨识出对方。 “你有没有找对人啊?” “就一个女生在里面,我怎么能找不对呢?” “真是个马大哈,怪不得天天常对你不放心。” “啊?” “她们班总共7个女生,在705画室画画的可能就有三四个,你怎么能随随便便看到一个女生就判断是你的情敌。” “看你说的,好像是我没自信才随便找个女生给自己压惊,那你告诉我哪个是她!” 可能是周末的关系,画室内人数稀少,总共只有四五个坚守的身影,包括那个被妮妮错认的女生。 “你果然认错了,她是林凡,和婧婧住一个宿舍的。” “哦,看来我们白来了,人家周末出去玩了吧。” “没见到人,我们就偷偷看看她的画吧,她应该就在最靠近门口这个位置。” “画的什么呀,像黑白片似的,一点不好看。” 我瞄了一眼,婧婧的进展并不快,可能光顾着谈恋爱了吧。画面上只有一片灰黑的背景,像是一座山涧,我也不是非常确定。 “急什么呀,人家才完成了一部分,天天说了只有当一幅作品全部完成时才能评价。” “哼,他娘的天天又没告诉我这些。” “咱们回去吧,我想天天了。” “能不能有点出息,好不容易来一趟,我要观察一下这些人是如何作画的,这样我也好和天天之间多一些共同语言。” “你和天天认识二十年了居然不了解画画的过程,真不知道你平时都干吗了?” “是十五年好不好,别那么夸张!再说了我只顾着看他的脸了,哪有心情看他画画。” 突然背后传来声音,“这位同学,麻烦让一下。” 天呀,这声音太熟悉了,我有一种立刻会被枪决的恐惧感。 妮妮回头愣了一下,但这种神情应当属于一个人突然见到一个美人时特有的欣赏。当她闪开身体,看着对方回到画板前时,才有了脸色骤变…… 我不知道她的内心经历了何种程度的山崩地裂,她站在那里,死一般沉寂,我怎么叫她也不予回应,即使婧婧好几次疑惑的回头打量,她也不知道躲闪。 糟了,婧婧刚才进门时,好像朝我这个方向瞥了一眼,会不会看到我了呢?还有我叫妮妮时,她有没有听到呢?哎呀,糟了,糟了,她走过来了,不过有妮妮在,她也不敢把我怎么样吧! “同学,你找人吗?”婧婧冷傲的问了一句,以我对她粗浅的了解,她肯定是不喜欢妮妮对她目不转睛的打量。 妮妮支吾着说:“哦——哦——我不找谁,我走错了。” 她转身就跑,呵,在我和天天面前不是一向很厉害吗,怎么见了情敌就闻风丧胆,落荒而逃,我可算是抓住奚落她的把柄了。 妮妮可真是被吓破了胆,她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好不容易撑到一楼,傻傻的坐在花坛边。我一时也感到纳闷,不就是见到了婧婧吗,至于这般惊慌失措吗? “妮妮,你怎么回事呀?” “我好难受啊,我好想大哭一场。” “那你就哭吧,别把身体憋坏了。”我尽量逗她,希望她开心起来。 “可是我哭不出来啊!” “你不是一只大狮子吗,怎么这会变病猫了?” “你能不能安静一会呀,我都难受死了,你还那么多话!” “我这是好心帮你啊,你再多难受一下就哭出来了,一哭出来就全身轻松,万事大吉。” “那我还得感谢你不成?”她的表情扭曲,看似一场壮观的泪水就要决堤,“我去一下洗手间。” 她进了离得最近的一幢办公楼,反反复复三四次。哭就哭呗,为何搞得像拉肚子似的不停的进厕所。眼睛红的像猴子屁股似的,还死活不承认自己流泪了,狡辩说自己只是洗脸。 “妮妮,你哭什么呀,天天在家画画呢,他没被婧婧抢走。” “我不知道啊,我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就是感到害怕。” “有什么好害怕的啊,咱们赶紧回去找天天吧。” “哎呀,你再让我缓一缓,我难受的实在走不动。” “哈哈哈,我终于抓住你的笑柄了,日后再赶欺负我,我就把你今天的丢人事说出去。” “你这朵花怎么这么没爱心呢,就不能好好安慰、安慰我吗?” “不是你让我不要说话,让你静一静吗?” “不和你废话了,我再去一趟厕所咱们回家。”她走出几步又调转回来,“你说天天心中那幅 画到底意味着什么呀,难道他非婧婧那种类型的女生不娶?” “我怎么能解释清楚呢,你干嘛不直接问他?” “真是没用,在天天身边待了那么长时间连这个也说不清楚!” “你在他身边待得时间更长,你连那幅画的内容都不知道呢,哼!” “真是气死我了,在这儿等着!”她气汹汹的甩着胳膊腿儿走了。 我越想越觉得好笑,妮妮怎么就哭了呢! 正当我费思量的时候,突然猛的被人抓起,塞进一个黑乎乎的袋子里。哎呀,这是在进行打击报复吗,用力这么猛。不对呀,怎么一点光都不透,不像是妮妮的布袋呀! “妮妮,妮妮——” 没有回应。 我感觉那双手把黑色塑料袋的袋口攥的更紧了,那个人加快了步伐,甚至小跑起来。 我的心慌乱了,“妮妮,是你吗?你是谁呀,干嘛抓我呀?” 我感觉他骑上了一辆电动车,我们移动的更快更远了。天呀,真是报应啊,刚才在笑话妮妮,这会儿我也想哭。 他把我掏出来放在茶几上,转着圈,仔细察看。 “你把我放回去行吗?我的亲人们肯定特别担心我,只要你把我还回去,你想养什么花,奶奶都愿意送给你的。” 他得意的笑起来,“哈哈,这次果然没偷错。” 我看着他那张笑脸,突然觉得好眼熟,可是就是想不起来究竟在哪见过。 那男人哼着曲子走进洗手间洗手洗脸,擦脸的时候又过来把我看了几眼,那笑容让我好反感,看来他根本不打算把我还回去。当他自鸣得意的走进厨房洗菜时,我听到了微弱的叫声。 “小黄黄,小黄黄。” 咦——难道妮妮跟着来了,可是声音压根不像啊! “小黄黄,我在这,看这里。” 我循声望去。天哪,是奶奶家过年丢失的那盆海棠。她被丢弃在墙角,枝叶萎靡,花盆里有丢弃的烟头和杂物,哪里还有在奶奶家里时的精神气。 “你怎么在这里?”我急切的问。 “他本来是要抓你的,明显抓错了,我好想念大家啊,我在这里半死不活的。” “你别难过了,我想办法让他给你浇水。” “你有什么办法啊?有时候我挺恨你的,若不是你, 我怎么会落到这般田地,以前的生活多么美好啊,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我不好意思再劝她,都是我连累了她。妮妮应该已经发现我不见了吧,她知道如何来找我吗?该死,都怪她哭哭啼啼的,要不然我怎么会被偷走呢?哎呀,我该怎么办呢,我想天天了! 海棠冷漠的说:“哭吧,哭久了就不知道难受是什么感觉了。” 看着海棠心如死灰的样子,想想往后的悲惨生活,我吓出了一身冷汗。可是在这绝望之中我突然灵光一现,想起了这个男人是谁。 他端着一盘青菜炒蘑菇,拎着三个馒头走过来。走路的时候目不转睛的看着我。他狡黠的笑着坐下来,狠狠的咬了一口馒头,塞了满嘴的青菜。也许是因为高兴,起身去冰箱取了瓶啤酒。他的眼神和笑容令我不安,他到底要抓我做什么呢? 我喊叫着,“我知道你是谁,你在植物研究所工作,过年时来过我们家,不过被天天拒绝了。” 他吃惊的看着我,“太不可思议了,你记忆力这么好。” “赶紧把我还回去,我要回家。” “哼——我跟踪了你这么长时间就是为了偷你,怎么可能把你还回去!” “你不能限制我的自由,你这是绑架,懂吗?” “绑架?哪条法律规定不能限制一朵花的自由?谁会管你呢?” “天天会管我的,他一定会找到这里来的。” “我敢用我的性命打赌,他想破脑袋也不可能想到我这里,你就等着跟我进实验室吧。” “进实验室干嘛,你到底想怎么样,不会是要解剖我吧?啊——你这个坏蛋,赶紧送我回去。” 他的电话突然响了,他急匆匆的抓起电话往阳台上跑。 海棠带着更多的沮丧对我说:“本以为你来了能陪陪我,没想到你要被送进实验室。” “不会的,天天一定会救我的。” “他怎么会来救你,我丢了这么长时间压根就没见人救我。” “我和你不一样,我会说话,我是家里的宝贝。” “别自欺欺人了,人们丢了任何珍贵的东西只会难过一会儿,时间会冲淡一切哀伤,谁会永远记得谁呢?” “你胡说,天天不会不管我的。” “这个男人的老婆带着孩子离开了他。起初,他吃不下,睡不着,日日抽烟、酗 酒。这才两个多月,他的情绪便有所缓和,我想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如往常那样谈天说地,喜笑颜开。” 这些都是真的吗?我绝望的听着他讲电话。 “不要这么绝情吗,我们毕竟夫妻一场……孩子都十岁了,你不能用孩子要挟我离婚……起诉我?不要这么无情好吗……” 天又黑了,天天一定不会知道我身在何处,这座城市那么大,他该如何找寻我?想想未来,我感到寒冬再次来临。 ☆、囚禁生活 他从阳台上回来,气愤的把手机摔到沙发上。好像还不够过瘾似的,扔了馒头,砸了酒瓶。他把头埋在双腿间,用拳头敲打自己的后脑勺,偶尔发出几声吓人的嚎叫。 他看起来并不像海棠描述的那般无情啊,也许他的好心情就和天天一样,属于间歇性的自以为是的康复,其实离最终的治愈差了十万八千里。 正当我把他想象成一个有情有义的男人时,突然听见他恶狠狠的说:“离就离,等我有了钱,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 他的眼神可怕极了,吓得我哆嗦起来。他说的有钱是靠研究我吗?我还指望他大慈大悲发善心呢! 他像僵尸一样瘫在沙发上。几乎不停歇的按着遥控器,没有想看的节目为何还不放弃。好不容易等他睡去已到后半夜,我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待在不喜欢的人身边真是痛苦压抑,我严重支持他老婆离开他,真是一个女性的自我觉醒和自我救赎啊。 “海棠,海棠,你在吗?” 眼下只有海棠一个朋友兼战友,觉得她特别亲切。 过了几秒,她才懒洋洋的回答:“我倒希望我不在这,可是还能去哪啊?” “咱俩说会话呗,说话就不害怕了。” “我早已不害怕了,我只是有些口渴,这个男人八百年才想起浇一次花。” “哦——你别担心,我明天督促他给你浇水。” “先谢谢你了。” “不客气,你给我讲讲他的事情吧。” “你那么关心他干嘛,你还是多关心自己吧,我可以在这里混吃等死,还不知道他会把你如何呢?” “我就是在自救啊,你不知道知己知彼才能打赢敌人吗?” 说到知己知彼我又想起了该死的妮妮,这个词是我十几个小时前从她那学到的,哼——她现在睡的肯定特别香吧! “你不可能救得了自己的,从来就没有一盆花能主宰自己命运。” 她的话令我慌乱,我鼓起信心和勇气并非那么容易,却被她冷冷的扑灭了。 “哎呀,你别灰心丧气了,我们要等待天天的救援,但也要勇敢撑到那一天,你把知道他的事全部给我讲一遍。” “他叫韩林,今年35岁。他总是抱怨他的单位徒有虚名,虽然是事业单位,工资却低的离谱,只比西安市的平均工资高那么一点。他老婆的单位好像也不怎么好,她 总是骂他真丢人,没钱重新装房子,卧室的地砖活动了买了一块破地毯盖在上面遮丑。” “怎么可能,奶奶的退休工资才两千块,也没见把家里过成这样。” “她老婆爱吃爱穿,见到喜欢的东西完全不能克制,有用没用都会买,他们的儿子报了好几个兴趣班,光那些兴趣班的费用已经成为他们的负担了。” “他们就为这个要离婚吗?” “反正他们吵来吵去,要么是因为孩子的教育,要么是因为双方父母的琐事,再不然就是你嫌弃我,我嫌弃你……哎呀,反正都是些婆婆妈妈的事情,听的我都快烦死了。” “他老婆肯定发现他是个坏人,所以才死活要和他离婚的?谁喜欢和一个绑架犯在一起生活呢?咦,想想都恐怖。” “你刚好说反了,他是因为老婆要和他离婚,才想起来绑架你。” “为什么呀,又不是我让他们离婚的?” “你不是很机灵吗,怎么突然那么笨?正因为他老婆要和他离婚,他才想赶紧发一笔,好挽回老婆的心。” “哦——” “你知道吗,他觉得你的出现是上天对他的恩赐,只要好好利用你,无论是评职称还是发财都有希望了!” “想的倒美,大猪头,我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可是他现在抓到你了啊,你还是想想怎么逃命吧!” “我一定会回到天天身边的,到时候我会想办法把你也救出去的。” “慢慢做你的白日梦吧,我可不指望你!” “哼,到时候你会相信的。” 韩林早晨起床特别早,也许是因为看到了一点生活的曙光。据说他平时可都是顾不上洗脸,来不及吃早餐才能勉强踩着点打卡的懒人。 才五点多一点,他走出卧室直接来到我身边。笑嘻嘻的抱着我看了又看,然后哼着歌曲洗漱、开窗通风,打扫卫生。 我惊恐的看着他进进出出。今天是星期一,再过两个小时他就要去上班,难道——我的噩运这么快就来到了?天呀,我的脑子一片混乱,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更别提思考什么高明的自救办法。 他来到我身旁,“我带你去单位,你能保证安安静静,不喊不叫吗?” “我不能,我偏要大喊大叫。”我想只要和他对着干,他的计谋一定就不会得逞。 “呀,和我对着干,小心我弄死你。” “你不会弄死我的,你费尽心思得到我,不会是为了要一株植物尸体吧?” “小样,懂得还挺多啊。” “你得小心伺候我,免得我不高兴影响了生长,那你的测量数据可就不一定准确了。去,先给海棠浇点水,最好是茶水,她那萎靡不振的样子影响我的心情。”这是我从警匪片里学到的谈判套路。 也许是因为心情好,他听从了我的建议,将杯子里的剩茶水倒在了海棠身上,海棠感激的冲我笑了笑。 他问我,“知道我想在你身上研究什么吗?” “无非就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说话。” “聪明!我想测量你的发声频率并通过实验了解你的遗传密码,繁殖出很多像你这样能陪人类说话的宠物花。你想想,这将是多么大的商机。” “我才不管什么商机,我要回家!” “你乖乖听话,到时候赚了钱分你一半。” “我不要钱,钱能做什么,我想奶奶和天天!” “那你好好表现,等我做完研究就送你回家。” “真的吗,那得多长时间啊?” “一两个星期吧,你要是好好配合可能会更快。” 一晚上没见到天天已难以忍受,一两个星期岂不是得患相思病身亡了。我吼叫起来,“我不!” “你不?那你就像那盆海棠一样,准备在我家呆一辈子吧!” “那好吧,我配合你就是了。” 他得意的转身回卧室换衣服。 海棠提醒我,“小黄黄,你可别被他骗了,一项研究绝不会几天就搞定的,最快也要一两年功夫呢?” “你怎么知道啊?” “他求他老婆不要离开的时候说的,他说要赚钱总得给他时间,哪有三五天就发大财的。” 我感到世界黯淡了! 他换好衣服出来,又将我塞进那个黑色塑料袋里,“到了单位,除非我主动和你说话,否则你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我不,你不能剥夺我的自由,我有权利不配和你!” “呀,要是每朵花都像你这样难搞,植物界的研究都要阵亡了。” “反正我不管,我才没有心情配合你搞什么破研究。” “服了你了, 刚说好的,换个衣服的功夫就变卦,你这朵花是什么做的,比女人还善变!” “放我出去,我要回家!” 他没有哄我,也不讨好我,抓起我扔到海棠旁边。 “嘚瑟什么,放你出去你也回不了家,老实在这窝着吧,这辈子也别想回家。” 我感到恐惧,我的一生可不能对着海棠过完,“好吧,我跟你走。”我想外面那么多人,只要出去也许会碰到求生机会。 他邪恶的说:“其实你好好想想就不会乱喊叫,整个单位的人都是研究植物的,落在谁手里都不会放你走。你还不如在我这好好待着,至少咱们已经熟了。” 他骑电动车上下班,速度迅猛,见到空地就穿梭,比那些被堵在路上的公交车和私家车还跑得快。加上上班的人群行色匆忙,表情麻木,就算我大声求救,估计也得不到回应。此方法被排除。 到了单位,他把我塞进办公桌下面的柜子里。好像担心我被憋死,又把柜子拉开一道小缝隙。 韩林说的对,整个单位的人都是研究植物的,他们之中会有人真心救我吗?我看还是不要贸然喊救命的好。 韩林好几次把我拿出来又迅速放回去,真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趁着同办公室的老头上厕所的时候我问他:“要杀要剐快点动手,你知不知道我快要吓死了。” “我不敢把你带到实验室去。” “为什么,难道你还有一点人性?” 他做了一个狰狞的表情,“我是怕我们领导对你感兴趣了可就麻烦了。” “你这么凶还会怕领导吗,你不会弄死他啊?” “放屁,官大压死人。他要是一声令下,弄不好我就得把你上交。更悲惨的是我出了力,研究成果却得归他。” “原来你们这的人都这么坏呀。” “小韩,你蹲在地上干什么呀?”老头从厕所回来说。 他一个哆嗦站起来,用脚踢上了柜子门,我隐隐约约听见他回答,“我在找东西。” 我待在黑乎乎,充满樟脑丸味道的破旧柜子里,担惊受怕,不敢吭声。看着他不进不退的样子,我都替他感到窝囊和着急。 他打算等同事们都下班后再进实验室。可是实验室由专人看管,尤其是下班后进实验室必须由领导签字许可。他磨磨蹭蹭,犹豫不决,直到领导离开了,再到实验室管理员也锁门了,他 终于可以“放心”的回家了。 一无所获令他沮丧。无精打采的骑车,无精打采的上楼,无精打采的窝在沙发上,抽烟、喝酒、接电话、骂人…… 看他这么郁闷,我莫名的同情了他几分。也许这个时候是很好的攻心时机。 我假装安慰他,“你不要这么沮丧吗,今天没抓住机会,不代表以后都没有机会,可以继续努力啊。” 他笑了,看了我片刻说:“你这朵花有点意思啊。” “嘿嘿,当然了,要不你干嘛费那么大心思抓我啊。” 他坐起来认真的看着我,“我想知道你的思想、情感能够达到什么水平,你会爱人和恨人吗?” “如果你不把我还回去,我会恨你一辈子!” “哈哈!恨又能怎样,你也拿我没办法!” “你是个无赖,怪不得你老婆看不起你。” 他黑着脸走过来,做出要扇我耳光的动作。 “你自私、窝囊、又暴力,怪不得她要和你离婚。” “幼稚货!”他抓起我扔进厕所里,牢牢的关上门。 厕所里黑沉沉的一点光线都没有,某个地方在漏水,滴答——滴答,我更加的心烦。 “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太没有人性了——利用我还这么对我——” “使劲喊吧,除了瞎喊叫还有什么本事。” 我喊了大约有一刻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这一轮斗争又失败了。我只恨自己智慧不足,能力太小。天天,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在这里受罪,你为什么不来救我! 我在冰冷潮湿的厕所熬了一晚上,好不容易熬到清晨,我盼望着他早点上班,我好歹能被他带到外面去享受光明和温暖,他家的厕所太可怕了! 他走进来一声不响的从我身上拽下两片花瓣,装进一个白色的密封袋里。 我惊讶了半天才想起来还击,“太残忍了,你怎么能不征得我的同意就拽我的花瓣?” “征得你的同意,你以为你是谁?” “天呀,我一定丑死了,以后可怎么见人?” “见什么人?我一个大男人拿一个女人没办法,可总有办法制服一朵花。今天给我好好待在家里。还有,彻底断了回家的念头吧,我下定决心要做的事这次绝不会松手。” 我真的再也回不去了吗?想起了 天天和永远的分离,一种绝望的旋风席卷了我。我任由自己悲观,放弃全部希望,彻彻底底的沉入黑暗中。 当天晚上他主动将我端出去放在一个通风的地方,还给我浇水。看他那得意的表情,一定是从我的花瓣里发现了什么吧。 他笑着说:“你放心,从明天起我要好好养你,绝不会让你在厕所里憋死。” …… “你要开开心心的生长,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及早告诉我!” …… “怎么不说话,生气了?” “你给我闭嘴,恶心你——”我几乎是使出全部力气喊了一声。 第三天早上,他临走前开心的对我说:“我们领导明天就出差了,这次要走半个月呢,我可以放心大胆的带你进实验室了。” 我不屑的打破他的美梦,“你以为领导不在就安全了吗,我会让别人知道我的存在,总有人会告诉领导的。” “哼,我找到一种让植物陷入休眠期的麻药。”他扭头不屑的走了。 他走后,海棠安慰我,“小黄黄,你也别折腾了。折腾来,折腾去也没见什么好效果。你就尽量顺着他,多活一日是一日,我们草木的命是最贱的。” 我不服气的说:“你懂什么,这是一种精神!” 这时候传来一阵敲门声,声音时大时小,时强时弱,总感觉鬼鬼祟祟的,不像正常人的举动。 接下来门锁处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几分钟后,一个身才矮小戴着帽子口罩的中年男人探头进来,张望一番后怯生生的走进来小声呼喊:“小黄黄——” 我不明所以,不敢回应。 他着急的跺脚,“小黄黄,快点回答啊。” 他摸索一番,发现了海棠也发现了我,略微思考之后抓起我就跑。 难道我要被另一伙坏人偷走了吗,“啊——你这是干什么呀?” 他吓得差点把我摔掉,“幸好没拿错,我们快走。” “你到底是谁呀,我不想跟你走。” “哎呀,祖宗啊,别喊叫,下楼就知道了。” 他害怕引来别人的注意,连电梯都不敢坐,抱着我就从楼梯冲下去。 ☆、温馨营救 一路颠簸,我感到一阵眩晕,但是我依然在古老树木晃动的斑驳光影中看到了一张醒目的脸庞。 真的是他。 天天冲过来接住我,激动并忐忑的说:“吓死我了,我们赶紧走吧。” 那个救我的男人咳嗽了一声,“那没事我也要走了。” “哦,对了,”天天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递给他,“给你。” “二表叔,两年没干,手脚还是这么利索。”说话的是沈飞,吓了我一跳,真没留意他站在我身旁。 那男人把钱装进口袋,“都是熟人就不数了,要不是我刚出来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死活都不会干这活。你不知道我刚才身上的冷汗流的哗哗的,谁愿意刚出来又进去。” 沈飞拍了拍二表叔的肩膀说:“没事,咱找的是一朵花,祸害你的事我也不会找你。这三千元够你一个月开销了,赶紧找个正经事做吧。” 二表叔挥着手说:“好,那我走了,你们也赶紧散开吧!” 天天和沈飞抱着我离开,我幸福的看着天天不知说什么好,他果然会来救我。 沈飞逗我说:“嗨,你也得感谢我,要不是我有个二表叔正好会这个技术,任谁也把你救不出来。” 我正想感谢他却突然想起了海棠。 “哎呀,快,我们赶紧回去救海棠。” 天天说:“什么海棠?” “就是过年时丢失的那盆海棠啊。” 天天说:“原来上次撬门和砸玻璃都是他干的,真是可恶。” 沈飞却拉着天天加快步伐,“满大街都是海棠,趁人不备可以随便端。这进别人家里拿东西可是犯法的,想着还挺害怕。” 我叫嚷着,“那也不能不管海棠啊,我们去报警,让警察把海棠光明正大的要回来。” 天天说:“警察要是愿意管这档子事,我也不至于费这么大劲还搭上三千块钱。连你这朵会说话的花都不能开绿灯,更别提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海棠。” 我伤心的说:“那,那我答应过她会带她一起离开,她也太可怜了。” 沈飞安慰我,“没事,小黄黄,奶奶家花多的是,你不缺朋友的。” 哎,他们两个的心情我能理解,只是可怜的海棠却要永远和那个恶棍在一起了。 我看着天天是那么亲切,仿佛我们已经 认识了很久很久,而经历了这次离别,我好像更喜欢他了。 沈飞走后,我问他,“天天,你想我了吗?” “当然了,我都快急死了!” “嘿嘿。” “奶奶也着急的不得了,她不停的向菩萨祈祷,还把妮妮骂了个狗血喷头,”他突然“噗呲”笑了,“你不知道妮妮当时的表情,那是一个搞笑。这个暴脾气啊,也只有奶奶能治。” 妮妮当天从厕所出来径直回到自己家。她先是埋怨爸爸小候时没送她去学画画或者学舞蹈。接着责怪妈妈平时不督促她节食和护肤。现在倒好,没有艺术气质的她加上微胖身材再加上普通肤质,整个人黯淡极了。 这一通抱怨令父母一头雾水,妈妈不耐烦的说:“好像你是多么听话的孩子似的。让你学什么,你不得闹翻天啊!” “那你也不能任由我胡乱生长啊,种片麦苗还得操心除草呢。” 她好像受到天大的委屈,眼泪泛滥的流出来。父母怎么安慰也无济于事。最后吵的妈妈去做饭,爸爸撂下一句“没虐待你已算不错了。”离开,任她泄愤似的哭天喊地。 当她正惊天动地的上演自己的悲悯剧时,天天出现了。 “妮妮,小黄黄呢?” 一个哆嗦截流了泪水,吓得她站起来,回想了片刻,抽噎着往出跑。 “哎呀,应该还在学校里吧。”她边跑边对紧跟在身后的天天说。 天天没好气的瞪她,“越是叮嘱你什么,你越是会搞砸,以后只能反着提醒你了。” 两个人打车来到学校,本想着校园是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可是哪里还有我的踪影。 天天说:“你再好好回想一下,是落在这个地方吗,确定不是公交车上?” “是这个地方,没错,等一下——”她的脑子里接连三次闪电,“我从厕所出来时小黄黄应该已经不见了。我记得当时下意识的往这个方向看了一眼,没有发现应该携带的东西,否则也不会把她忘记了。” “你那个记性我可不敢相信,你再好好回忆一下。” “回忆什么呀,我在你眼里就那么一无是处吗?” 天天摊开手,“你带她走的时候可是信誓旦旦的保证不会把她弄丢的。” “妈的,真是邪门了!”她张望了一番,“这个地方有监控呢!” 当天监控 室的值班师傅特别好说话,加上天天出示了学生证以及妮妮对丢失物品的夸大其词,他们很容易就调出了事发时间段内的视频。 “果然是被偷走了,你们学校怎么能随随便便把坏人放进来呢。” “你自己做事情不小心还怪我们学校。他在你身后站这么长时间,不像是无意端走的!是不是他早就发现小黄黄会说话,才一路尾随你到这里的?” “一路上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啊!我压根就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他。” “这个人看起来有点眼熟啊。” “你在哪见过吗?” 天天挥着手说:“先别说话,让我好好想想。” 他想了好长时间也没想出头绪,晃着脑袋说:“怪了,刚才还有点头绪,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那我们去报警吧。” “警察会管这种事吗?” 她拉着天天就往外跑,“小黄黄这么重要,他们能不管吗?” 警察果然对我的丢失不那么上心,他甚至惊愕的打量这两个看起来年纪不小,思维却幼稚的人,谁会为一盆花大惊小怪呢? 当妮妮试图解释我的与众不同之处时,那男人不耐烦的说:“就算是人丢了也得等到24小时后才能立案,你们两个好好整理一下思路再来,这里是很严肃的地方,别这么疯疯癫癫。什么花会说话,真是闻所未闻!” 妮妮还想解释,天天拉住她,“没用的,咱们还是想别的办法吧。” 他们来到大街上,妮妮望着穿梭的汽车兴奋的说:“我们要是能调取沿路的监控就能知道小黄黄被带去了哪里。” “你以为像学校里那么简单,110不给立案,就凭咱俩有能力把监控调出来?” “那怎么办啊,真是急死了!不过,天天你不要着急,我一定能想出办法找回小黄黄的。” 看着她那么着急,天天也不好意思再责怪她。只能无奈的“嗯”一声,其实心里压根没底。 两个人回到家被奶奶一阵臭骂。妮妮哭丧着脸一句不吭,天天怕她坚持不久会闹的鸡飞狗跳,赶忙让她回去休息。奶奶气没出完,只好接着训斥天天,训到想不出新词便把他赶出去继续找我。 没有什么比丢失更令人着急却无能为力的事情。天天自责的站在街头感觉沮丧极了。接二连三的失去了很多东西,知道应该去寻找却不知如何寻找。而 如今居然愚蠢到看不好一盆花的地步,自己果然是不配得到好东西。 妮妮根本无法心安理得的休息。那一刻,她居然希望压根就没有我的存在,也就不会换来奶奶和天天的埋怨。死妮妮,要是没有我的存在,她去哪打探婧婧的小秘密,还谈什么知己知彼? 奶奶整晚都在念诵佛经,祈求我平安归来。她赌气不理天天,说是找不到我就不认他这个孙子。 若不是妮妮妈妈向天天询问女儿的去向,大家还不知道她偷偷的在学校周边打听我的下落。她把手机装在背包里,街上车流声太大,待听到铃声时,发现已有四五十个未接电话。 天天找到妮妮劝她回去,可是她固执己见,发誓要问遍沿途的每一家店铺。其实她完全是在做无用功,学校门口是个丁字路口,韩林带着我从北逃窜,她却在东边问来问去。 次日,妮妮请假陪着天天继续寻找。他们坐在学校门口张望。仿佛距离犯罪现场进一些破案的希望就大一些,好像小偷会自投罗网似的。 “天天,我们怎么办啊?” “我要知道也不会干坐在这里了。” “我们不能老这么干坐着,必须得想想办法。”妮妮掏出手机,“网上高手那么多,我就不信找不到解决办法。” 网友对“丢了东西怎么找回来”这个问题的留言不少,可是主要集中在两大类:价值高的报警,便宜的认栽。当然还有一些凑热闹的人建议去找哆啦a梦帮忙。 妮妮沮丧的说:“难道离了警察,我们就找不回小黄黄了?” 天天问:“你有没有在公安局工作的朋友啊,让他私底下帮我们查一下监控。” “没有啊!唉,真羡慕那些交际很广的人。对了,你们同学韩婧不是挺厉害的吗,看她能不能帮忙?” 天天没动脑子就给婧婧打电话了,他甚至小小的开心了一下,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给她打电话了。不料对方毫不客气的回绝,“就算认识人也不会帮你,这种违反纪律的事情休想牵连进我和我的朋友!” 神奇的是这通电话之后,她和天天渐渐的见面后打起了招呼,虽然只是同学之间客套的问候。我怎么也没想到的丢失竟然冲淡了婧婧心中的恨,化解了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 妮妮和天天看着眼前的车水马龙各自思索。眼看要到晚饭时间了,他们连午饭还没解决。学校门口的小商贩不断叫喊着各种小吃的名字。 妮妮肚子饿得咕咕叫,可是天天没有胃口,她一个人实在不好意思去买吃的。 “天天,如果小黄黄找不回来怎么办?” “我也不希望看到这个结果,不过看这个形势很有可能是这个结果。” “那你会不会生我的气啊?” “从小到大我一直生你的气,可是一直拿你没办法。谁让你就盘踞在我家楼上,躲也躲不掉。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你?” “啊,我关心你,爱护你,你就这么想我,真是没良心!” 天天泛起了瞌睡,眼睛困倦的睁不开,他靠在妮妮肩膀上,“让我睡一会你再吵,实在撑不住了。” “不行,你给我说清楚,我到底哪里不好?”她晃动着天天。 “觉都不让我睡,还说你哪都好?” “那你睡吧,睡醒了再理论。”妮妮真怕因为丢失了我而彻底失去了天天的信任,赶忙进行形象补救工作,“天天,我想呢,要是真找不回来了也没什么。那个男人一定是发现了小黄黄会说话,想利用她发财,说不定哪一天在新闻里会看到她,到时候再找上门去一定会更容易,就像电视里演的解救被拐卖儿童那样。” 困倦的天天突然脑子灵光闪现,说了句“我想起来了!”急忙往公交站台跑。妮妮在后面大呼小叫的跟着。 他在家门后那个杂物箱里翻腾。谢天谢地,一向喜欢收拾屋子的奶奶竟然没有扔掉这张名片。大吉大利,总算是摸到方向了。 名片是韩林的。他春节期间登门拜访,希望带我回去做研究甚至提醒天天这是一次绝好的发财机会,但被天天拒绝了。没想到正是这张被随手扔掉的名片,成为解救我的关键。 他当即给韩林打电话,没想到对方矢口否认,甚至装作听不懂天天在讲什么的样子。当天天说出已在视频中看到他时,对方百般狡辩,甚至放出狠话“随你怎么样,有本事去告我啊,我就不信法律能将我怎么样。” 怪不得星期一下班后韩林接电话,依稀听到和天天描述类似的言语。当时我以为他又是和老婆为离婚的事情争执,完全没想到天天这么快就确定了我的位置。这个韩林真是邪恶的演技派,他把我关进厕所不再带我去单位,虽然有对领导的防备,但一定也出于心虚和胆怯。 名片上只有工作地址,天天随即赶到。研究所寂静一片,只有门房里一名保安执勤。他根本就不知道韩林的家庭住址,即使知道也 可能不会轻易告诉陌生人。 回到家天天辗转难眠,直期盼天亮。他把闹钟定到凌晨5点,研究所是9点上班,无论如何要堵截韩林。他如愿以偿却一无所获。没有当场截获“赃物”,谁又能耐他如何? 妮妮叫嚷着要进研究所掘地三尺把我找出来,没想到却害的天天在拉扯过程中被韩林和保安打出了鼻血。 “真是没有王法了,这种坏人难道就没人管了吗?”妮妮气哭了。 天天一气之下在朋友圈求助:自己的东西被无赖偷走该怎么找回来? 沈飞回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并好奇的打电话过来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对我的丢失很惊讶!一个小时后他再次来电,“我刚才说以其人之道只是随便说说,不过我有个二表叔说不定真能帮到你!” 沈飞介绍了二表叔的情况,天天惊愕不已,“什么,真要去偷啊,会不会有风险。” “咱们去风险很大,可是这种事对他来说手到擒来,他以前可厉害呢,很多大案子都是他做下的,这次是刚从里面出来,连填饱肚子的钱都没有,要不是看偷一盆花不是什么大事,我断不会给自己亲戚介绍这种缺德事。” “自己的东西还得自己花钱偷回来,真是咽不下这口气!你说要多少钱吧?” “从家里偷3千,从单位偷1万,有些单位会加价甚至不能动手。不过你说的那个研究所我叔以前在旁边租过房子,说是单位很穷,除了门卫,没有什么复杂的安保措施,1万元绝对能拿得下来。” “可是我现在还不确定小黄黄到底在家里还是在单位?” “这就不用咱们操心了,我二表叔是专业人士。” “就真只有这一个不安全的办法了吗?” “你要是犹豫的话,小黄黄都被制成标本了。” 天天反复给二表叔看我的照片,说是我有关键时刻不说话的毛病,而且也不确定我经历了这番折腾会不会吓傻,要是拿错了花,一切努力就打水漂了。 当天下午沈飞二表叔就摸清了韩林的住址并决定次日先对这里下手,大不了白白解一把锁,这对他是轻而易举的事。如果找不到再去单位盯梢。结果证明我们都是幸运的! 早上行动的时候,天天感觉只要有妮妮存在的地方总要出点乱子,于是以男人们的行动不方便带女孩为由摆脱了她。不过她也真够没用的,从电话里得知解救成功, 精神一松弛反而病倒了。她发烧,留鼻涕,脸上冒痘,哆哆嗦嗦的躺在与季节不对称的厚棉被下。 虽然她弄丢了我,但是也不能全怪她。我还是得去看看她。 她病怏怏的说:“不找到你,我可怎么有脸见奶奶和天天,一个大活人连一盆花都看不牢。” 我故意挖苦她,“哼,反正你在天天心里的形象也不怎么好,多损失一点也无所谓。” “你——” 若不是她这会披头散发虚弱的躺在床上打吊瓶,定会揪着我的花瓣,让我举白旗投降。 不过她偷偷的告诉我,她知道天天的钱并不宽裕坚决要为自己的过失买单。两人推搡不下,只好商议一人一半。当她和天天一人出了一半钱交给二表叔时,心里偷着乐开了花。那感觉就好像他们共同出资为有损的生活做了一次修补,为未来的幸福做了一次投资。 呸,真是够想象力丰富,真是够自作多情。 万幸的是我终于平安回家。虚惊一场的经历让我认清了很多人,也明白了很多事,并且总有一天你会知道,只要经历过的事总会默默的影响未来的路途。 ☆、作品展览 临近毕业了,时光突然给人一种美好、恬静的错觉。仿佛世上从未曾有过贫穷、严寒、失去或者伤害。空气中的燥热因子鼓动得人越发热爱生活,似乎一切都可以随着气温加速变好。 天天的作品完成的越来越顺利。奶奶说这是她夜夜求佛的结果。反正不管有什么事情如愿了,奶奶都会说这是佛祖在保佑,“不信你看,不是我求佛,小黄黄能回来吗?” 我和天天相视一笑。我们没有把花钱找二表叔的事情告诉奶奶,怕她年纪大会啰嗦念叨个没完,而是谎称韩林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耐心沟通后将我返还。 我被“偷”回来之后的第二天,韩林就不断来电,旁敲侧击的询问能否达成合作,显然是想打探我的下落,气得天天将他加入了黑名单。没想到他贼心不死,尝试了好多次终于在学校堵住了天天。 他恶狠狠的说:“快把这盆花还给我!” 天天差点气崩,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做了坏事不知脸红,居然敢理直气壮上门威胁。 韩林说:“我已经知道真相了!” 天天得意的笑,“我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暴躁的说:“我掌握了你偷东西的视频,如果我去告你,再添油加醋的说你还偷了现金和我老婆的玉石,你可是马上毕业的人,不要因为一点污点拿不到毕业证!” 天天心里开始慌乱,这可怎么办,沈飞的二表叔是我花钱雇的,我算是主犯。对方是个无赖,真要把事情闹到教导处去可怎么办呢? 韩林说:“你如果愿意把花还给我,我可以不追究此事。” 天天说:“你去把我作案的视频调出来,咱们俩一块去公安局报案吧。别想吓唬我,我就不信警察会昏庸到断不了这么简单的案子,你的阴谋实现不了弄不好会因为诽谤罪锒铛入狱。听小黄黄说你已经妻离子散了,要是再丢了工作又入狱,岂不是更凄凉。” “你——你一个学生怎么这么狠毒。” “我哪一句说的不是事实,就算你落到这般田地也是咎由自取。” 韩林抓住天天的衣领,咬牙切齿的说:“你知道我推开家门心里有多窝火,我的心血就这样凭空消失了!你他妈的怎么像个女人,拿着我的东西就走人,电话不接,面也不见。这世界太可怕了,自己的家都保护不了自己的东西了!我辛辛苦苦建立的一切,我梦寐以求的一切就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天天推开他,“我看你是把离婚的怨恨撒到我身上了。你偷花的时候可否想过我也会难受,你怎么能剥夺一朵花的意志,她根本就不想跟着你搞什么破研究。” “我不管,我就是不能忍受你一声不吭拿走花,欺人太甚了!咱们来打一架,痛痛快快的,谁赢了花就归谁” 天天还没回答,沈飞突然出现了,“打就打,谁怕谁。”原来他闲得无聊在走廊抽烟,看到韩林和天天拉拉扯扯,知道情况不妙就带着几个同学拎着拖把、扫帚冲下楼救援。 韩林有点胆怯,“你们这是什么学校,光天化日就敢在校园里打人?” 沈飞才懒得和他啰嗦,“来人啊,这个人就是整天来我们教室偷东西的小偷,快去叫保安啊!” 韩林见沈飞耍起横来更直截了当,羞恼的掉头就跑。跑了两步死心不改的回头喊:“你们等着,我迟早会再搞到那朵花的。” 他们哈哈大笑,集体做了一个用屁股对准韩林的姿势,“嘣你去外太空!” 我得意的看着韩林落荒而逃,看着同学们骄傲张扬的笑,心里暖暖的,感觉他们朝气活力,真是棒极了! 作品细小部位的最后修改,写论文、答辩,接受作品评审,布置展厅……越是忙碌,时间越是加速飞逝,一转眼就到了画展前夕。 天天的作品果然不负众望,拿下了一等奖。虽然从第一根线条开始,我目睹了画作中复杂时空的建立,可是多么希望能像一个参观者,隔着恰当的距离全新而郑重的欣赏他的作品。 忙完所有工作,天空下起了小雨,天天背着我在雨中奔跑。 “多么漂亮的一场胜仗,一切终于可以完美的落下帷幕!”他绕着喷泉转圈,兴奋的张开双臂。仿佛天空中不是在下雨,而是浪漫和梦幻。 “真是吓死我们了,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吗,都不敢当你面说,就怕你数年英名毁于一旦,弄一幅比小学生的画还差劲的作品交上去。” “天哪,你们居然背后说我的坏话,我有那么差劲吗?大不了得不了奖,也不至于搞出那么差劲的作品。” “还好,还好,虚惊一场!天天,你真的好厉害啊,我们都担心你战胜不了自己的心魔。” “其实我也没有完全战胜自己的心魔,我只是觉得有些事情如果想尽办法都无法忘记,不如继续往前走一走,也许前方就能看到出路。” 小雨开始转 变为中雨,天天没带雨具,我提醒他赶紧回家。他已经连续几个夜晚熬夜,这样的阴雨天正适合补觉。 我们坐在双层巴士的上层,不知为何,这趟公交车的人好少,三三两两的乘客,尤其二层只坐着我和天天。坐的高望得远,我无意间瞥见远处的风景,心中惊喜。 “天天,你快看后面。” 他回头看,会意的冲我微笑,“烟雨、树影之中掩藏着铁塔,真没想到在西安能看到巴黎一般的景物。” “哈哈,那是电视塔吗,在雨中看起来真的好像巴黎铁塔啊。” “嗯,没想到一场雨连景致都改变了。” “这是好兆头啊,说明你终有一天会去巴黎学习。” “希望是这样啊!” “一定会的,到那时候你还会把我带在身边吗?” “呵呵,只要你愿意我就带着你,不过就怕你水土不服啊!” “哈,就怕水土不服的是你自己!” 为期半个月的毕业作品展开始了。天天和同学们们充当工作人员,负责讲解和看护作品,我只好由妮妮带着我去看展。虽然和她出行深感惊恐,弄不好是以生命做代价的,可是除此之外,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开展仪式很隆重,据说还有一些声名显赫的人物讲话。可是因为是周一我没法去看热闹,只能等周末妮妮不上班的时候再去。 奶奶本打算一同前行,可是这几天,她的血压吃着降压药都控制不住,高压直接飙升到了200,就连做饭都感到晕眩,更别提耗费体力的看展。 “妮妮,你确定能照顾好我吗?” “你怎么那么小看我,上次把你弄丢是那个坏蛋尾随我。不是有句话叫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吗,你要是被惦记上了,迟早要丢的,我只是那个不小心背了黑锅的倒霉蛋。” “呀,你不知悔改,还有理的不行?” “我有什么好悔改?反正人呢,一定要看得起自己,不能老认为自己有问题。” “那你说我敢跟你出去吗,你要是再把我弄丢了怎么办?” “哎呀,放心吧,没一点问题的。” “哎呀,快走吧,我的头都快炸了。”奶奶躺在沙发上,实在受不了我们的吵闹。 “哦,那我们走了。奶奶你确定不去?你孙子一辈子就大学毕业一次!”妮妮走两步又退回来。 奶奶摆摆手,没力气回答。 我呵斥她,“真是没眼色,赶紧走。” 她赶紧关上门蹦蹦跳跳的朝着院子里的电动车跳跃过去。 展览可真壮观,除了食堂和宿舍,几乎学校里的每一幢楼里都有展出。加上周末人特别多,各行各业的什么人都有,就连幼儿园的小朋友都被老师带来凑热闹了。 妮妮一进校门直接歇菜。没有方向感的她即使面临一幅巨大的平面导引图,依旧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她问我:“你知道天天的画在哪里吗?” “我怎么知道啊,他们布置展览的时候需要动手的,不可能一直把我抱在怀里吧。” “说话别冲啊,我就不信以我的聪明才智找不到一幅画,咱们先从最近的地方开始吧。” 她不由分说冲进最近的一座造型古怪的建筑,“这感觉很刺激呀,像是要去寻宝似的!” 为了寻找吴天天这个名字,她把上下两层楼的每一幅作品都认真看了。直到出口处才弄明白一个道理:这里是国画系的展览,怎么可能出现油画系的作品。 她又看了遍地图,理直气壮的说:“这次我明白了。” 看她的表情,我都怀疑她是否真明白了。不出所料,我们来到了版画的地盘。 她自我安慰似的说:“没关系,我们就是来看展览的呀,应该把每一幅作品都认真看一看。” 我无奈的说:“我也是这样想的啊,可是你一直在慌里慌张的跑。” “怪我咯,那我们慢一点,用心发现美。”刚说完却急匆匆的朝出口方向走,“这都是什么作品啊,完全看不懂。你看这一桌是什么玩意,人体绞肉机吗?太恶心了,赶紧走。” 我刚才看见那个作品的简介是表达对同性恋歧视者的看法,这个世界应当宽容,不应该是人吃人的世界。却被妮妮说成恶心,哎。 第三次我们总算是蒙对了,因为我一眼就看到了一楼入口处挂着沈飞那幅巨大的油画——《喷薄而出》。 妮妮和我一样不喜欢沈飞的作品,觉得色彩运用的有些诡异。但是有很多人站在这副作品前拍照。 妮妮打趣的说:“一定是因为这副画尺寸大,显得大气磅礴。” “是呀,反正谁的画都比不过天天的了!” “那是当然的了,要不能得第一名吗!” 我们俩的语气一个比一个贱,要不是怕打扰了别人,一定会哈哈笑起来。 她的脚步缓慢下来,心平气和的一幅接着一幅观看,不忍有任何错漏。仿佛虔诚的朝圣者来到圣地,在见到最恢宏的佛像前对沿路的一砖一瓦都带着谦卑。 妮妮在一幅作品前停住,“不是我说,你看这个算什么艺术,买了12条内裤挂在这里就叫艺术?” 那的确是12条可爱的女士内裤挂在12个不同色彩的格子里。 “我也不懂呀!这算是油画吗?” “管它呢,这下我可不用担心和会画画的人有差别了,明天我去买12件胸罩挂在这里,一样可以叫艺术,你说是不是!” “那我买12双袜子吧。” “哈哈,艺术很简单呀!” 我被不远处一幅似曾相识的油画吸引,经过妮妮对姓名的确认,那的确是婧婧的作品《抉择》,居然还得了三等奖。 之所以说似曾相识那是因为它来源于我的梦境。那幅画是那么美,那么真切,分毫不差我的梦境。 我在陪伴婧婧的那段时间里,有一天晚上梦见一个长发飘逸,穿着白色吊带长裙的瘦弱女孩乘着一叶扁舟,从山涧深处行来。和长裙同质的白色布条蒙着她的双眼,背后背着两把剑,她不知该抽出哪一把?背景一片灰暗,行至眼前豁然出现一片彩虹色的波点…… 当时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做这么莫名其妙的梦,觉得好玩就告诉了她。没想到却成了她的灵感源泉。 她和天天关系缓和后来找过我,很温柔的询问我当时在梦中宝剑是什么样的材质。我想了又想,实在想不起来就让她随心发挥。 她说:“其实什么材质都无所谓,并不影响整个意境,甚至都不会有人去看那么仔细。我只是越来越对这个梦感兴趣,我一直犹疑不定她究竟该抽出哪一把剑,就好像真实的我一样总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我很感谢婧婧把我的梦境变成了现实。虽然妮妮说我傻,人家免费用了我的灵感我居然还感激人家,还提醒我不要被她的虚情假意迷惑。可是我不这样想,只会做梦有什么用呢,毕竟是她把我的一个转瞬即逝的梦境转化成可以永恒对视的现实。 看展是个体力活,油画系的作品又最多。看完三层,妮妮开始叫苦不迭,她步伐迟缓,双眼迷离。像是干了重活,体力透支昏昏欲睡的样子。 我得意的说:“我喜欢的十幅作品有一半都是获奖作品,这说明我眼光还不错吗。当然没获奖的我感到不服气,明明就是很好看,反正我喜欢。” “不错嘛,比我强,我是分不清哪个好哪个坏。老实交代,是不是天天告诉你什么秘诀了,这臭小子从来没给我讲过!” “哪里有,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不都是凭着感觉吗,哪里用人教!假如你看到一幅画会展开想象,希望能走进画面里展开一种生活,那一定就是好作品!” “听上去好像和谈恋爱是一个道理。” 我略作思考,“好像是呀,看画展和谈恋爱都是对着美好的对象怦然心动并且开始幻想美好的未来。” 她思索着我的话继续往前走,在转弯处忽然看见一幅夺目的作品,我们都看出来了,那是天天的《每一个有你的空间》。 她快步走过去,我们站在这幅熟悉的作品前却像初次见面那么欣喜,仰慕的看了好长时间。 妮妮问:“天天的画虽然看起来挺好看的,可是他到底画的什么呀,像迷宫样。” “他画的是十维空间,你看他从中心出发,无论从哪个方位前进,无论走过什么样的路途,路途的终点都有一个人在等着她。” 妮妮沉默了片刻,用冷冰冰的语气说:“我知道等他是谁了,他果然是死心不改。” 我劝慰她:“不要胡思乱想哦。” “你刚才不是说爱与艺术的真谛都是想象吗,天天心里如果还容得下别人,又怎么能画出这样的作品。我真想拔出婧婧画中的那两把剑,一把杀死天天,一把戳死婧婧。” “别生气吗,看你还是蛮有收获的吗,已经学会想象了,画中的剑可是拔不出来的!”我尽量逗她开心。 “我想撕了这幅画,太丑了,丑的没法看,这么难看的画怎么会得一等奖,真是没有天理啦。” 她只是说说而已,她永远是嘴上冲上云霄,手上毫无动静。 “别那么生气吗,你看画里还有我呢,你看我好不好看。” “臭美,我都这样了,你还有心情臭美。” “你又不是第一次这样,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劝你了。” “没良心!” 看一幅画会想象画面背后的故事,爱一个人会想象和他在一起的生活。我们就站在天天的宇宙面前各有所想。想象是那样快乐,我们都是 那样确定,无论穿越怎样的不可想象,都能来到你的面前。 ☆、各奔东西 画展结束后第二天举行毕业典礼。 各系负责撤离了毕业作品后,校园里突然呈现出树倒猢狲散的即视感,自由散漫,兵荒马乱。走到哪里都是一片狼藉,总以为末日就要来临。 学生们打理好行装,无用或不方便携带的物品赠送或者破坏。再也没有人惧怕老师和制度,他们大声叫嚷,肆意恶搞。有人因分离颤抖,有人如获解脱,分秒不愿逗留。激动中夹杂着愤懑,喜悦中渗透着悲伤,期待中掺搅着失落…… 毕业典礼傍晚时分在操场举行。学校新上任的领导做出许多变革,就连毕业仪式也有了创新。不仅从礼堂移至室外,更用鲜花、气球将操场装扮的盛大、浪漫,像是要为新人举办婚礼。居然还准备了香槟、蛋糕,索性就给毕业仪式命名为“青春的婚礼”。 不料却引来一片吐槽,“什么青春的婚礼,我看是青春的葬礼,青春的私奔……” 反正我觉得这场毕业典礼是很好玩的,至少是很好看,像晚会一样轻松。 开始的领导讲话和优秀毕业生及获奖作品颁奖有点乏味,妮妮压根就没有心情观看,只顾着我到处找帅哥。有什么用呢,帅哥又顾不上看她,还差点误了看天天在台上潇洒的领奖。“天天好帅啊!”妮妮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她痴迷的看着台上,眼睛一眨不眨。 我大惑不解,“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天天,干嘛大惊小怪。” “你懂什么呀,在喜欢天天的这四年里,我无数次重新认识了他。” “我每天都和天天在一起,所以时间长了也看不出什么大变化” “别刺激我啊,要是有可能我早和你换位置了。” “想的倒美!” “嘘——天天快要表演了。” 天天走上台,带着一点腼腆说:“大家好,我叫吴天天。油画系推荐我来表演节目,我实在不知道可以为大家奉献些什么。想来想去,决定唱这首desperado,这是我学会唱的第一首英文歌,也是唱的最顺溜的一首歌。请大家忽略我的歌声,领会歌曲的深意,愿它伴着你们勇往前行,前途光明。” “好——”有人带头,引来全场欢呼声。 妮妮蹦跳起来,“呀——这首歌可是我教她的,这个臭小子也不知道在大庭广众之下感谢我。要是没有我,看他今天耍什么猴。” desperadowhydont cometoyoursenses 亡命之徒,你为何执迷不悟? youbeenout-ridingfencesforsolongnow 你已经自闭了很久了 ohyourehardone 喔,你是个固执的家伙 butiknowthatyouvegotyourreasons 但是我知道你有你自己的理由 “desperado”这个词刚从天天嘴里发出来,妮妮就像僵化了一样,前一秒还是又蹦又跳,得意洋洋的样子。此刻,她挺直身体,屏住呼吸,一句、一句的听着……忽然就热泪盈眶。 我不解的问:“妮妮,你这是怎么了,像演偶像剧似的,说哭就哭了。” 她本是默默流泪,被我一说,不好意思的用手背摸起泪来,“我感动呀。”她努力的笑了却又突然泪如雨下,不好意思的远离人群,向远处跑去。 好不容易有机会看天天在舞台上唱歌就这样损失掉了。幸好良好的音响将声音传到校园的每个角落。 thesethingsthatarepleasingyoucanhurtyousomehow 这些令你高兴的东西会伤害到你 妮妮大胆的哭着,几乎校园里的每一个人都去看那场盛大的青春告别晚会,没有人会笑话她。她坐在被灯火照亮的夜里的池塘边,跟着天天一起歌唱。 dontyoudraondsboy 你不拿走方块皇后那张牌吗,男孩 shellbeatyouifshesable 她会将你击垮 youknowthequeenofheartsisalwaysyourbestbet 你知道你最好的赌注一直是红心皇后 nowitseemstomesomefhings 现在,我眼中的好东西 havebeeiduponyourtable 都已摊开在你面前 butyouonlywanttheonesthatyoucantget 但是你却只想要你得不到的 desperadoohyouaintgettinnoyouger 亡命之徒,噢,你已经不再年轻 她无力再唱下去,将脸埋在膝盖上,双臂环绕着自己,肆无忌惮的哭,哭声更加凄惨。 那时我不懂英文,对歌曲不明所以。只是隐约感觉这是一首很悲伤的情歌。多年后的某个炎夏深夜,我终于听懂了这首歌,旋律如水在暗夜里缓缓流淌,我的泪水比妮妮更汹涌。我们哭泣的是最灿烂的韶华一去不复返,我孤注一掷的爱你,而这份爱却不是你想要。 youdbetterletsomebodyloveyou 你最好令别人爱上你 somebodyloveyoubeforeitstote 在为时已晚之前 歌曲终于唱到尽头,而亡命之徒的流亡之路何处是尽头?不要说什么在为时已晚之前,我的爱来势凶猛,已经回不了头。 哭泣是一种释放,妮妮的情绪缓和了一些,她笑着说:“吓坏了吧,没事,我已经不难受了。” “那就好,真是吓死我了。” “其实我刚才哭,有一小部分原因是因为难受,更多的是因为感动。我从操场跑到湖边,就像跑进了一部电影。从曾经演绎到现在,一幕接着一幕,有那么多故事可以回忆,它们比当初经历时更美,美到无论经历过什么样的痛苦,无论结局是聚是散都是值得的!你知道吗,我突然感觉自己的人生是有意义的,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觉得我的生命是有价值的!” “哦——”我似懂非懂。 妮妮笑中带泪,显然还在陶醉。操场上的欢呼声更加汹涌,我似乎都闻到了弥漫开来的香槟味。同学们纵酒高歌,气氛豪迈。有人哭,有人笑,还有人嚎叫。人们都在庆祝,为这场相聚还有这场分离。他们很快就要各奔东西,也许重逢无日。 “天鹅啊天鹅,还有这些小鱼儿,你们比我幸运,见证了天天四年的大学生活,你们快告诉我要如何能打开他心中的那扇大门。要是能 找到那把钥匙,让我干什么都愿意。”妮妮趴在池塘边上说。 “妮妮,天色越来越晚了,我们快点回去吧,天天找不到我们会着急的。” “他才不会着急的,他有那么多同学要告别,要拥抱。” 突然隐约传来“婧婧,等我一下。”我和妮妮惊呆了,怎么说曹操,曹操到,是天天的声音。 婧婧问:“你怎么也在这儿啊?” 天天答:“我看你朝这边走,所以跟过来了。” 声音越来越近,妮妮躲到一块大石头背后并嘱咐我不要出声。 “喝多了有点犯恶心,突然特别想看看这片池塘,所以就溜出来了。”婧婧就站在我们旁边,幸好夜色深沉。“学校的风景我最喜欢的就是这里,记得大一入学那天我就在里拍了很多照片。以前有两只白天鹅,可惜死了一只。” 天天不知道是见到婧婧紧张,还是有太多的往事值得回味,他闷声站在那里。 “你怎么不说话呢,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我和妮妮被“打”的措手不及。 他们两个隔着一步之遥,彼此张望着。 良久之后她笑着说:“好!” 他终于如愿以偿了,抱住了心爱的姑娘。 妮妮躲在石头后不敢动,身体都僵硬了,她也想好奇的看一眼,却始终无法正视他们。 他们拥抱了很久直到自然散开。 她突然冷笑了一下说:“你知道我最后为什么会选择了韩君吗?” 他显得有些忐忑,“你说我们之间的那扇大门关上了。” “是——我曾幻想着和你之间展开一段浪漫的爱情,以不辜负我最好的年华。我甚至主动靠近你,讨好你,可是你始终无动于衷。我甚至都搞不懂你若即若离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只想玩暧昧?” “不是,那是因为我——” “你不用解释了,任何理由对我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我也懒得听了!” …… 婧婧可能真的喝醉了,她的语气好可怕,“从来没有哪个男生敢这样对我,我从来没有这样失败过!” “婧婧,我真不知道我竟然伤害了你,我只是想——” 她打断了他,“你不如听听我的想法。” 他疑惑的看着她。 “我让你追我却又拒绝你,就是要给你一个大大的教训。让你永远都活在得不到我痛苦里,也永远都活在猜不到我为什么不选择你的疑问里。因为都怪你,让我最美好的年华被你这个废物浪费了,真是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 “婧婧——” “你最好什么都不要说,说什么都来不及了,一切都散场了!” 平静美好的生活随着毕业典礼落下帷幕,生活露出慌张混乱的真面目。 据说婧婧将去北京的一家艺术研究院工作,她的父母觉得这条路是女孩子最好的出路。先上两年班,再找机会公费出国深造。他们把一切都安排的精明和稳妥。 之前天天签约了一家北京的影视公司,通知7月中旬去上班。他当初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大概还是想离婧婧近一些吧。我挺心疼他的,过去几个月看着婧婧和韩君在眼前卿卿我我,明明心里那么痛,还要装作毫发无损样子的勇往直前。而如今,他是否还憧憬心中的那幅美景呢?他看起来那么虚弱,我甚至不敢安慰他,总担心会再一次刺痛他。 谁也没想到是妮妮先来道别。她说公司有个项目在南非,她去那里的工程队做翻译一年能多拿三倍的薪酬。 “恭喜你去帮助首都人民净化空气啊,我可要去发大财了,等我回来就可以在西安买房了,你可要好好活着,不要被雾霾和房价打倒!” 天天抱住了她,也许经过与婧婧之间的劫难,他终能体会到妮妮心中的酸楚。不争气的妮妮受宠若惊,反倒不知所措,慌乱的挣脱了他的怀抱。 妮妮走的时候突然转过身抱着天天哭成了泪人,“不是我想走,只是我知道你走了我将要面临整座城市的寂寞。你一定不能比我先起身,我要走在你前面。” 她哭的那样伤感,我都被感动了,我真希望这世上没有人为情爱受伤,他们都是那样用心、天真、单纯的人。 “天天,你答应我,如果我们转了一圈还是一无所获,就回到原地。就像小时候所有的游戏结束后,只有我们俩手牵手朝着同一个方向回家。” 这一回,天天没有固执的和妮妮争辩,他乖乖的连连点头。 我看了很多很多的书,还是没有找到变成人的方法。但是我不死心,还是下定决心继续向前走。有时候觉得即使自己只是花,也已经非常幸运了,可以每日看着天天。但是他要走了,以后就只能面对一 个空荡荡的房子。即使我跟着他去北京,难道我们能成为情侣? 妮妮说的对,爱一个人,为他欢喜为他痛苦都不算辜负时光,唯独不能面对一个空无的房间和城市,那种巨大的虚空,让你看不到一丁点希望。于是我此生第一次因为爱着一个人想重新选择自己的命运。 “天天,你把我送给妮妮吧。我们扶郎花的祖先就在南非,我想我应该出去见见世面。” “你还真是奇葩,没听说花想见世面的。你想跟着人家,人家未必愿意要你,那么远的路带着你多不方便。” “肯定要,你送的东西她肯定要。” “哎——我发现你好像变聪明了,我去试试。”他走出两步又回到我面前,“我怎么有些舍不得让你走呢?” “别矫情了,你去找你的理想,我去长我的见识,如果我们有缘还会重逢,无缘天天面对着也是白搭。” “对,要不是你千里昭昭的出现在我面前,我到现在都不会相信这世上有会说话的花啊!” “我之所以成为一朵神奇的花,那是命运对我饿其筋骨,劳其体肤之后的奖赏。说不定我的赤诚终会感动上天,让我变为一个人的。” “你要是变成人了肯定特别好玩。” “你已经说过一次了。”我记得他说过的每一句话。 “哎呀,”他突然脸红了,“我居然忘记了你是一朵奇葩,居然每天在你面前赤身裸体的。快告诉我,你看到什么没有?” 哼,我不好意思告诉他,他的赤身裸体已经深深的印在我心里了。 “天天,如果我走了你会不会想我?” “会的,我会想起一朵傻花和一个傻妞远在他乡,她们都是真心对我的。” ☆、离家千万里 提到我离开,奶奶哭的昏天黑地,像是谁拿走了她最心疼的东西。我是又喜又恼,喜是因为奶奶那么在乎我,天天的离开都没有使她那么悲痛。可是我要去追求更有意义和价值的东西啊,她怎么能死活拦着不让我走? “你们这些坏孩子,一个个做事都不和我商量,我养你这么大容易吗,你不知道我想让小黄黄留下来陪我啊?还有你,奶奶对你不好吗,你就是一盆花,心倒野的不行,这么大的家都待不下你了,还要野到非洲去!” 天天安慰他,“奶奶,你别哭。我现在觉得呢小黄黄她不单是一盆花,任由我们送来送去的。她有意识,她有权利决定自己的命运。” “别和我说话,你心里压根就没奶奶。” 我心乱的说:“哎呀,奶奶你别哭了,我变成人回来陪你不是更好吗?” 奶奶不客气的说:“我求求你别做梦了,你就是跟着天天去了几趟学校,被那帮怪胎影响傻了!” “不准你这样说,”我生气极了,“世界大的很,不是你一个老年人能想象的,反正我就是要去非洲,我一定要去非洲!” “去去去,去非洲热死去吧,真是白眼狼,没良心,本来我还打算挽留你,现在走吧,走吧,想留下来我也不要你。” 我看奶奶那么生气,心里也好难过,可是却想不出什么话安慰她。不过见她不打算挽留我了,心中还是小小的一丝窃喜。 天天说:“奶奶,你快别生气了。要不我带你去北京吧,我们俩还是像现在这样一起生活。” “你安的什么心呢,想让我早点被雾霾弄死呀!走开,走开,没一个好东西。” “奶奶——”天天坐到她身旁搂抱她,奶奶像个小孩似的撅嘴吊脸,被天天哄来哄去。 我保证道:“奶奶,你别骂人了,给我一年时间,我要是变不成人,一定老老实实的回到你身边!” 临走的时候和那些花花草草告别。他们劝我不要爱上一个和自己差距天上地下的人。不如老老实实爱上一盆花草,就像仙人球和虎刺梅那样,这样就可以天经地义的相爱,省去了太多疼痛折磨。 可是我就是不由自主的想到是他给了我生命,是他给了我对爱的幻想……虽然我自知希望极小,却不愿意让梦想破灭。我一定要具备拥抱天天,亲吻天天的能力,我才不愿意在这个小阳台上平庸的待一辈子呢! 天天来机场送行,他抱 着我,迟迟不愿将我交付出去。 他说:“我还真有点舍不得你走,那么远的地方,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是好?” “天天,你别担心,我可坚强着呢。况且还有妮妮照顾我呢!” “她?呵——哦——” 妮妮一把从天天手里夺过我,气愤的说:“我在你眼里就那么没用吗,我都勇敢的迈向非洲了,你居然还看不起我!” “开个玩笑嘛,你怎么变的这么小心眼。到非洲了照顾好自己,实在不适应,就早点回来。” 这一句无意的关怀竟然令妮妮感动的眼泪夺眶而出,“天天,你会想我吗?” “当然了,你的心漏洞那么大,就怕你先将我忘记了!” 妮妮破涕为笑,一拳砸在天天胸口,他假装要晕过去,我也开心的笑了。 广播里用多种语言交替提醒乘客登记,再不能磨蹭下去了。 天天站起来说:“保重!” 妮妮含泪点点头,一步一回头的往前走。 “天天,你会想我吗?”我突然大喊。 妮妮停下来,回过身看着天天,仿佛也在为自己等一个答案。 天天抿着嘴,重重的点头,“会的,一定会的。” 妮妮将所有的行李托运,只留下我放在腿面上,小心翼翼的用手捧着。飞机刚一起飞,她便将脸扭向窗户,偷偷的哭起来!从临行前一天起,她的泪水就像泛滥了,断断续续流个不停。 走之前,她父母责怪她胡闹,不和家里人商量一下就自作主张签了合同。家里虽不富裕但也不缺钱,哪有让一个女孩子去那么远的地方赚钱的。 她倔强的坚持,“哎呀,我的路由我走,我不能连小黄黄那点自主意识都没有。” 如果爸爸、妈妈一直和颜悦色的劝她,兴许她会改变主意留下。可是言语上稍有刺激,便激起了她的叛逆心和战斗力。来不及了,即使这一次的选择依然只有三分钟热度,醒来后已是陌生国度,由不得她退缩了。 来到德班我惊呆了! 我以为非洲到处都是沙漠、酷热、干渴、疾病、贫穷……没想到这里气候风景都很诱人,有海滨,有花园,有游乐场,有购物中心……天呀,幸亏我跟着妮妮出来见世面了,要不然自己得多么无知,以后迟早会在天天面前抬不起头的! 不过,我们生活的地 方却很偏僻。妮妮单位的工程队参与援非建设,帮助当地人建设学校和医院。建筑工地处在荒郊野岭,难见人烟。每天的工作和生活单调乏味,按部就班。年轻人都抱怨这是一种拿着高收入的监狱生活。妮妮的性格被磨砺的不那么闹腾了,除了工作就是回到房间和我说话。 孤独,令她变得诗意,她常常面对着我自言自语:“如果无人送花就自己送,如果无人陪伴就自己陪自己,如果无人倾诉就自己说给自己。”她轻轻抚摸着我,“没有爱,仿佛缺少了花开的条件,阳光,雨水,微风……”然后叹息着望向天空。 我没有告诉她花开的条件还应该包括天天的微笑和歌声。 我一点也不嫌弃妮妮的絮絮叨叨。我没有告诉她之所以跟着她来非洲,是因为她一定有更多的关于天天的事情可以讲给我。我想听很多很多他的故事,万一找不到方法成为人,听故事,回味故事,这样余生才不会无聊。 在爱天天这件事上,有时候我觉得她比我幸福,有时候又觉得我比她幸福。尽管漂洋过海,历经凶险,但我真是一朵胸无大志的花啊,余生大概就纠结在这件小事上了吧!不知道妮妮会不会好,不知道我会不会好,也不知道远在北京的天天有没有好起来。但是现在我还不想那么快好起来。就让我们彼此相伴,怀着对同一个人的思念。 钢筋、砖块、混凝土……呆板生活里唯一超越想象的事情是妮妮突然间被许多单身男士献殷勤。这种突如其来且大剂量的恩宠,令妮妮极度惶恐,就连我看着也不习惯。 “就因为我是唯一的一名单身女性吗?他妈的男人果然都很随便!”妮妮虽然烦躁,却还是带着一丝得意,众星捧月的感觉当然好。 更夸张的事情还在后面,他们竟然成群结队的在夜里出现在妮妮房间外推搡、叫嚷。 “妮妮,妮妮,我们这么多人,你好歹选一个吧!” “是啊,无论选谁都行!” “选一个我们就可以停止斗争了。” “选我,我叫王鹏鹏。” “我叫令超。” “我叫毛一飞。” …… 妮妮正做着好梦,被他们吵醒后极度沮丧,“眼看就要和天天拥抱了,就这样被他们打断了,看我骂死他们。” “妮妮,你不能开门啊,他们可是饿狼,小心吃了你。” 已抓住门把的手迟疑了一下 退缩回来。她移步窗前拉开窗帘,隔着防护网喊:“都给我滚!” “哎呀,女神终于出现了。” “被女神骂真是爽啊,再骂我们几句呗!” “神经病!”妮妮拉上窗帘向项目经理求救。 “女神,别走,和我们说会话呗!” “妮妮,我叫王鹏鹏,咱们是老乡,都是陕西人!” “瞧你这表白,真是太没创意了,听我的,我叫令超,体力超强,学历本科,年薪二十万,在西安有房子,房产证可以加上你的名字,我妈会游泳,你若难产我保大……” “去死吧,听我的……” “一群神经病,都给我回去。”谢天谢地,项目经理出现了。 妮妮火速拉开窗帘,“张经理,你看这群神经病,这让我以后怎么敢出门呢?”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不能认真考虑一下自己的终身大事吗?你看这一个个青年才俊,各个要学历有学历,要收入有收入,随便选谁都很棒啊!”张经理走上前,像推销产品似的比划着。 妮妮不解的说:“怎么还是我的不对了?” 张经理说:“你以为我能管得住他们吗,一个个如狼似虎的,根本压抑不住。我看就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后找个如意郎君住进来,其他的人自然就散去了。” 妮妮差点气晕,“你是领导,说话怎么能这么随便。” “不是我随便,以前的事都是这么处理的,你说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放心选吧,都很不错。你可不能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要是在国内,怎么可能有这么多好男儿堵在你门口?” 妮妮像受了侮辱,生气的关上窗户,拉上窗帘,任他们在门口随便叫喊。 我问她,“妮妮,你选吗?” “别说话,烦死了!”过了一会,她冷笑两声说:“婚恋市场可真是瞬息万变啊,我长这么大还真是开眼了,真没想到我张妮妮有一天会这么抢手。” “妮妮,你决定选了?” “这么多人选,可是没有一个比得上天天。论长相,不如他;论才华,不如他;论气质,更不如他。”她摇头晃脑的列举,“要是有一个像天天的我肯定选,哪怕就只有那么一丁点像。” “我也觉得他们不如天天好,都是些土老帽。” 好像是受我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而鼓舞,她犹豫的 眼神肯定起来,“不选了,谁也不选!” “哦,太好了,不选这些神经病了!” 我正高兴,妮妮突然骂起来,“他妈的吴天天,都是你把我害到这步田地,要不是你,我能受这么大的羞辱吗?”她爬在被子上哭起来。 “妮妮,你别哭,天天不知道你的情况,他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帮你的。” “帮个屁,这个王八蛋还不知道在哪风流快活呢。啊——我想天天了——” 其实我也很想天天,经妮妮这么一引逗,我悲伤的难以自控,跟着妮妮一起哭起来。 没有什么比在异乡思念一个人更孤独,更无力的事情了。那么远,那么远的距离,远的连思念的感觉都稀薄了,远的连一个人的存在也不那么真实了。天天呀,你有没有想我,就像我这般日夜不停歇的思念你!我想一定会的,就像你许诺的那样想念我。 ☆、许你十年时光 那些年轻男人还是持续不断的追求妮妮,我对他们的行为表示不屑。爱情不应当是美好优雅的吗,怎么能什么都不管不顾,只一味的为抢夺资源,摆脱寂寞而盲目使力。若不是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世上还有这等野蛮人! 妮妮被这种疯狂的追求搅和的头脑眩晕,呼吸急促,心不在焉。就连她自己也连连担心自己意志不够坚定,头脑不够清晰,万一哪天在这场情感防守战中败下阵来,岂不是荒废了之前数年的坚持?于是,急忙向远在北京的天天求救。 因为时差干扰,加上天天的工作很忙,我们经常要等很久才能等到他的回复。一天凌晨,在电脑旁守株待兔的我终于看到了消息提醒,急忙叫醒在熟睡中的妮妮。 天天在吃中午饭,关于这条消息,他在屏幕那头差点笑死过去,“哈哈哈哈哈——妮妮,谢谢你拯救了我郁闷的心情,感觉这破外卖也好吃多了。” “去死吧,我都快烦死了,你居然笑,快帮我想办法!” “这是好事啊,真没看出你魅力这么大,不如挑选一个综合实力最强的好男儿,三年后归来,爱□□业双丰收,岂不是春风得意,不虚此行啊!” “去死吧,几天不见,油腔滑调!” “我是说认真的,你自己得重视,说不定这就是一次难得的好机会。” 妮妮生气的关上视频,眼泪在眼框中打转。 我生气的嘟囔,“妮妮,你怎么把电脑关了,我还没和天天说话呢!” “有什么好说的,你还能指望他说出什么来!” “妮妮,要是天天永远都不会说出你想听的那些话,你还会爱他吗?” 拿着洗漱用品的她,愣在了门后。 过了好久,她抬起头问我:“你说喜欢一个人应该喜欢多久呢?” “当然是永远了!”我不假思索的回答。 “要是他不喜欢我,我才坚持不了那么长时间,我现在已经虚弱不堪了!” “反正我要是喜欢一个人会永远的喜欢他。” 她笑嘻嘻的走过来,“我最近很喜欢两部老电影,《一天》和《两小无猜》,无论经历什么,无论走多远的路,女主角最后都能等到那个男人。” “真是太好了。”我感觉自己也像电影里的女主角,最终也能收获男主角的爱情。 妮妮幸福的说:“所以呢,我愿意拿出人 生的十年时光来爱他,就算是我青春中最华丽的一个追求。” “真羡慕你,我要是有十年生命该多好啊,我会全心全喜的喜欢一个人!” 也不知被电影情节鼓舞,还是受我的话影响,妮妮喜滋滋的洗漱去了。十年时间,好漫长啊。如果用那么漫长的时间喜欢一个美好的人,生命是不是更有意义呢? 某天晚上,妮妮拖着疲惫的身体加班回来。刚上楼梯的她一扭头,看见一个男人赤身裸体向她走来,还故意用手晃动着他那可怕的玩意儿。妮妮被吓得反而头脑超级清醒,抓起钥匙,□□门锁,开门、关门,关窗户,拉窗帘,整个动作准确到位,一气呵成。 晚饭不敢出去吃,厕所不敢出去上,整个人惊魂未定的蜷缩在床角,连呼吸都不敢用力,总感觉那个坏蛋就在门口。自己若是弄出动静,对方就会做出羞耻可怕的事情。 直到第二天到了上班时间,走廊里人流穿动,快被憋破膀胱的妮妮终于有勇气冲出房门。 第一件事上厕所,然后她直接冲进张经理办公室。 张经理正和几个人因为工程上的事争吵,面对猛然冲进来喋喋不休的妮妮很是反感。 他瞪着妮妮说:“你说的是谁啊,把他给我叫过来。” 妮妮这才反应过来,昨晚猛的被那个裸体吓飞了魂,根本就没顾上看他的脸。 他没好气的说:“你连他是谁都没看清楚,我怎么处理啊,总不能让所有男人脱了衣服让你辨认。” 妮妮脸面通红,强压着怒火,“那这件事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吧?” “我早就告诉你,让你好好的选一个男朋友保护你。现在的年轻人压力都很大,况且在这荒郊野岭的地方难免有点性冲动。我处理了一个保不准还会有第二个。这里的工期很紧,人手又很紧缺,都处理掉了,谁来干活?” “去你妈的,工地上的人都是些粗货。”妮妮终于忍不住了,她顾不上考虑张经理是自己的领导,狠狠的骂了他一句。甚至气愤的用图纸去砸他,被周围的人拦住了。 妮妮回到宿舍,赌气的收拾行李,被几个年长的同事劝了下来。 “妮妮,你也是大孩子了,不能为了一点私事就影响工作。当初是你自愿出来的,那么多人劝你是女孩子外出不方便,可你不是死死坚持吗?既然来了就要担起责任,不能想干就干,不想干就走人,会被别人笑话的。”一个中年男人说。 另一个人说:“就是,你正好把这件事当作磨练自己的机会,谁年轻时不遇到点挫折,挫折才能使人成长。放心,我和刘工以后都会保护你的。” 心胸宽广的妮妮经这么一劝,心里舒坦多了,居然信誓旦旦承诺自己会变得更坚强,开开心心的背着包包上班去了。 不过,经此一难,妮妮变得聪明多了,谁都靠不住,还得自己保护自己。她和那个叫王鹏鹏的老乡走的进了些,故意让别人误会他们是情侣。之所以选择他做挡箭牌,妮妮看中了他傻里傻气的特质,傻人好哄,也好抛弃。 邋里邋遢,不修边幅王的鹏鹏如坠幻境,他仰慕的看着妮妮:“我有何德何能,何德何能啊!” 妮妮虽然在人前和王鹏鹏假装亲密,但是当他们独处时表现的冷冰冰,甚至恶语相加。直截了当的指责他的各种毛病,并提醒他只是把他当普通朋友,不要有什么非分之想。 “我才不会找一个搞建筑的男人,没品位,说话粗俗,简直没法和天天相提并论。瞅瞅张经理,他们就算有天大的能力,以后撑死也就那幅德行。”妮妮偷偷对我说。 王鹏鹏从不生气,他总说女孩子都很好哄,只要有机会待在她身边,拉妮妮坠入情网是迟早的事。 中秋节的时候,工地上给大家放假一天。来德班虽然几个月了,可是都没有机会出去玩。王鹏鹏邀请妮妮进城去逛。 妮妮嫌弃的说:“我不想和他出去玩,和他在一起总是感觉不舒服。” 我劝她,“去呗,你就当他是个免费的陪同,说不定你一辈子也就只有这一次机会来德班,此时不逛,以后说不定会遗憾一辈子。你看我想逛都没长腿。” “好吧,那我去了。不过就不带你了,我最近累的很,身体无力,情绪也很差,万一把你弄丢了可不得了。” 虽然我有些失落,不能出去逛,岂不是少了好多好玩的事情和天天分享,可是看妮妮的表情沮丧,也不好意思多嘴,“好吧,你开开心心去玩吧,不过记得帮我打听变人的事。” “好吧,真是服了你!” 王鹏鹏来接妮妮的时候穿的像是要迎娶新娘。不知从谁那里借了一件格子衬衫,完全不是他平日里的风格,比邋里邋遢的他看起来更为怪异。头发捯饬的溜光,大概是造型喷雾不小心倒多了吧。 妮妮隔着窗户看着在门外傻笑的他,好不容易鼓起的笑意消失了,脸立刻耷 拉下来。 “小黄黄,我真的害怕这辈子就砸在这种人手里了。”她小声向我抱怨。 “没事,你就当和普通同事逛街,不要有那么大思想包袱。” 妮妮打开门,勉强挤出笑容。 “妮妮,我们快走吧,要不然就逛不了那么多景点了!”说着就拉起妮妮向前冲。 “哎呀,急着去投胎呀!” 妮妮觉得毕竟是中秋节,怕我独自待着会难受,便把我交给老实谨慎的刘工保管。工程部的人们在会议室举行中秋欢庆会,大家一起做月饼,表演节目,还有看国内的中秋晚会。 这帮大老粗做的月饼简直不忍直视,幸亏我不用吃东西。他们唱起歌来简直可怕,啊——要不是妮妮的房间锁着门,我一定会要求避难。 “你们这群人难道只会盖房子,就没有一个兼具艺术细胞的人吗?”我无意的嘟囔着。 “说的好像你会唱!”刘工嗑着瓜子说。 “我当然会唱了。” “你真的会唱?” “骗你干什么呀!”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刘工抱到了前面去,他晃动着他的大肚子说:“妮妮的花说她会唱歌,大家开心一下。” 我想他一定是把我当成笑话抱到前面来为大家寻开心的,我得意洋洋的笑了,一定不能让他们得逞。 我模仿着明星的腔调说:“今天是中秋天,我就为大家唱几首应景的歌吧。” 大家怔怔的看着我,嘴巴吃惊的合不拢。毕竟只有和妮妮关系亲近的极少数人知道我会说话。 “唱——快唱——”他们起哄。 唱什么好呢,妮妮平时上班时就开着电脑让我听歌,就连英文歌我都会了好多。会的歌曲太多反倒不知该如何选择。 我突然想起了妮妮总是循环播放,听着掉泪的《寂寞的季节》。她一定是想念天天的时候才那么反复的听着,无声无息的望着天空。我突然发疯的想念天天。他一个人在孤独的过中秋吗,有没有人陪伴他? 风吹落最后一片叶 我的心也飘着雪 爱只能往回忆里堆叠 oh~给下个季节 忽然间树梢冒花蕊 我怎么会都没有感觉 oh~整条街都是恋爱的人 我独自 走在暖风的夜 多想要向过去告别 当季节不停更迭 oh~却还是少一点坚决 在这寂寞的季节 艳阳高照在那海边 爱情盛开的世界 远远看着热闹一切 oh~我记得那狂烈 窗外是快枯黄的叶 感伤在心中有一些 oh~我了解那些爱过的人 心是如何慢慢在凋谢 多想要向过去告别 当季节不停更迭 oh~却永远少一点坚决 在这寂寞的季节 又走过风吹的冷冽 最后一盏灯熄灭 从回忆我慢慢穿越 在这寂寞的季节 还是寂寞的季节 一样寂寞的季节 我的思绪已飘到遥远的场景中,我已幻化成人,挽着天天的胳膊走在北京的深秋中…… “好,再来一首。” “唱一首和中秋节有关的。” 我被呼喊声拽回现实,可是心情还是带着黏人的伤感。我不想为他们唱歌了,希望自己躲得远远的,陷入到想念天天的甜蜜的惆怅中去。 “来一首,来一首……” 他们不听叫喊,喊的我头晕。哪一首歌和中秋节有关呢?想来想去想到一首《思故乡》。虽然是思念故乡的歌曲,不过好像和中秋节没关系,管它呢,中秋节不就是用来思念亲人的么。 “快点唱,快点唱……” 我一边还想着天天,一边听着他们的吵闹声,情绪一紧张居然忘了词,只隐隐记得有一首李白的唐诗在歌词中间段落不断重复。 窗前明月光 疑是地上霜 举头望明月 低头思故乡 没有人嫌弃我遗忘了大部分的歌词,大家投入的听着。一双双眼睛明亮澄澈,映照着对故乡亲人的深深思念。他们站起来,挽着胳膊,慢慢的也和我一起哼唱起歌曲中引用的古诗《静夜思》:窗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唱到动情处,张经理的手机铃声吵闹的响起来,大家都不屑的看向他。 “ 什么,王鹏鹏被黑人砍了,在哪家医院?” ☆、异乡有奇迹 啊——王鹏鹏被砍了,那妮妮有没有受伤?给张经理打电话的应该就是妮妮吧,不是她还会是谁呢?想必她是安然无恙的,谢天谢地! 我焦急的等待着妮妮,胡思乱想,外加各种揣测。妮妮好不容易出去玩一趟就碰上了恶性事件,那她肯定顾不上帮我打听变人的事情了。就算这一趟出行平安无事,她也不一定会对我的事情多么上心。她和天天这些人类不能体会我的痛苦,总觉得我是闲得无聊,又觉得我没有大脑,才会不合逻辑的胡乱想象,疯言疯语。 直到次日清晨,张经理、妮妮、王鹏鹏才回到项目部。他们灰头土脸,精神萎靡,像是做了坏事刚被放出来的样子。事实上,他们的确是进了趟警察局接受调查。 “德班附近黑人城镇发生的暴力排外事件连日来持续升级,多家外国人经营的商店被洗劫和焚烧。骚乱已造成至少4人死亡,上千名外国人流离失所寻求庇护。”当天的国内外新闻都报道了此次暴力事件。 王鹏鹏的右手裹着厚厚的纱布,看形势伤的很严重。 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妮妮颤巍巍的说:“太可怕了,真是太可怕了,那个歹徒要是稍微多用一点力气,王鹏鹏的手掌就要从中间断掉了。”妮妮扶着床头,险些就吐出来。 我好担心她,“妮妮,你快喝点水压一下,没事就好好休息,你的眼睛都肿了!” “休息什么啊,我得去看看王鹏鹏,他这一刀可是替我挨的。” “啊?” “你不知道当时有多可怕,那个黑人杀红了眼,那一刀眼看就要砍到我肩膀,要不是王鹏鹏死死用手抓住匕首,我早就一分为二了。” “没想到看起来窝窝囊囊的王鹏鹏还挺勇敢的吗!” “那是,想想自己也够幸运了,不和你废话了,我去看看他需不需要吃东西。” 王鹏鹏因祸得福,受到妮妮的温柔照顾。男生宿舍每间住四人,妮妮索性让王鹏鹏白天就呆在自己房间。喂饭、洗脸、洗脚、剪指甲,妮妮不叫苦,不叫累的干着。王鹏鹏像个傻子似的坐在那里笑着,任妮妮对其进行摆布。 “你还挺开心的吗,是不是嫌伤的不够厉害?”妮妮打趣的说。 “只要你平安无事,我这只手就算废了也不心疼。” “呸呸呸,瞎说什么呢,你的手要是废了,谁以后愿意要你呀?” “那你呢,你也不愿意要我 吗?”王鹏鹏可怜兮兮的望着妮妮。 妮妮丢开他的手,慌乱的站起来,“哎呀,你先安心养伤,不要胡思乱想。” “咱俩都这么亲密了,我能不胡思乱想吗?” “哎,你可别得寸进尺,要不是看你是为了救我而受伤,我才懒得管你!” 妮妮说话就是懒得过大脑,这句话说出来多伤人啊! “我到底哪里不好,你能找到第二个舍命保护你的人吗?” “哎呀,我暂时不想考虑感情方面的事。” “那个黑人姑娘都说你们两个没可能了,你还要坚持?” “塔罗占卜的话你也信,不就是闹着玩呗。” “我信!” “你一个大男人还信这些?赶紧回你屋子去,我要换衣服。” “我不走!” “哎呀,你赶紧走吧!”她拽着他,使劲往外推。 “我舍不得离开你啊!”他哭丧着脸说。 “我又不是你妈,有啥舍不得?” 王鹏鹏抓住门框说:“我也占卜了,你知道我占卜的什么吗?” 妮妮不屑的说:“你爱占卜什么就占卜什么。” 王鹏鹏笑的可开心了,“我算了,人家说咱俩有戏。” “有屁戏!那就是个游戏,你一个社会主义新青年怎么能这么封建迷信。” “嘿嘿,我不管,只要谁说咱俩能成,我就信谁。” “闭嘴。” “妮妮,你不要生气吗,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呀。” “我让你闭嘴!” 天呀,妮妮的声音像迅雷一样。 “我不闭!”看起来窝囊的王鹏鹏声音响亮起来更吓人,妮妮都被震住了,“我的手差点都要残废了,你难道一点感动都没有吗?” “感动是感动,可是——” “可是你喜欢他对吗?可是你们根本就不可能在一起的!” 妮妮像受了惊吓,猛的退后两步。 王鹏鹏上前轻声安慰妮妮:“妮妮,别傻了,多为自己考虑一下,女孩子要选个真心陪伴自己的人,他为你做过什么?他要是喜欢你早就下手了!” 妮妮愣在那里,神情柔软下来,像是在思索什么。 王鹏鹏以为她被自己这一激将,头 脑清醒愿意接受他了。微微一笑,缓缓的靠近她欲亲吻她的嘴唇。 她猛的推开他,退到角落里。 他不服气又冲上去,用没受伤的手死死拦住妮妮的头,狠狠的吻下去。 “啪——”一巴掌重重的拍在他脸上。 他们两个人都倍感意外的看着对方。 妮妮叫嚷着,“王鹏鹏,你给我听好了,我走这么远的路,受这么多苦,不是为了最终和你在一起。你若再想干扰我,我们之间连同事都没得做。” 王鹏鹏也不示弱,“为什么?为什么!” “感情的事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王鹏鹏看起来好像快哭了,我怕形势更加恶化,赶忙劝他,“你们两个别吵了,感情的事要慢慢来,大吵大闹的被别人笑话。” 王鹏鹏说:“小黄黄,你给我评评理,我对妮妮那么好,她凭什么不接受我。” “感情的事不能强求,你还是先回去吧!” 王鹏鹏对我的反应很失望,他看了眼背对着他的妮妮,沮丧的离开了。 妮妮坐在床边,表情凝重,像是在思索什么? “妮妮,”我小声试探着,“你们去哪玩了,塔罗占卜是什么呀?” “骗人的把戏罢了,在德班的一个小巷子里碰到了一个占卜的黑人女孩,以前在国内听同学玩这个,我就好奇玩了玩。” “那你肯定是占卜了你和天天的未来。” “是呀。” “结果不好吗?”我想起王鹏鹏之前的话。 “哎呀,你怎么这么啰嗦,几张破扑克就能看到未来?我反正是不信!” 这时候有人敲门,妮妮以为又是王鹏鹏,气得她剧烈的喘了几口气。见敲门声还不停,她气冲冲的拉开门,正要责怪,却发现门外站着一个黑人老太太。 妮妮好奇的问:“请问你找谁?” 老太太回答:“我找她!” 她们用英语交谈,我能听懂。妮妮是个英语翻译,在国内的时候我就跟着她学了一些简单的英语。来到德班闲着无聊总是听音乐,为了听懂英文歌曲更是下了一番功夫。其实我对英语的热情很高,曾经一个星期就学完了初级英语第一册的内容,妮妮为我出的考题我答一百分呢。 妮妮拦住她,“你不能进去!” 但是黑人老太太冲了进来,她径直走到我面前抱起了我。我望着她,有点害怕也有点亲切。我也说不清为什么她的出现会让我升起一种忐忑又激动的希望。 妮妮抢过我,“你们这些人不得了了,不但在大街上打劫,现在竟敢闯进别人住处了。” 黑人老太太不说话,不断的向我逼近,“她是不是会说话?” “管你什么事?”妮妮放我到桌子上,接着抓起水果刀,“她是我的花你休想把她抢走。” 老太太说:“她一定就是在晚会上唱歌的扶郎花了,我看出来了。” 妮妮挥着水果刀,“你看出来了?你长的什么眼啊能看出声音!你赶紧退后啊,小心我伤了你,我们工程队不缺男人的,我要喊人了!” 老太太根本就不理会妮妮,她死死的看着我说:“你应该和我在一起的,我们走吧!” 妮妮冲上来抢我,“国内充其量有人偷花,这里都明目张胆的抢了,太目无王法了!” 老太太轻轻一挡,妮妮险些摔倒在地上。奇怪,这个黑人老太太看起来比奶奶年纪打多了,为何体力那么好? 妮妮沿着楼梯紧跑下来,边跑边喊:“来人啊,快来人啊,有人抢东西了!” 房门逐一打开,男人们拿着扫帚、拖把冲出来! 可是黑人老太太却转眼不见了! 据日后妮妮讲述,赶来帮忙的同事发现并无坏人,只有她站在院子里大呼小叫,都以为妮妮是在王鹏鹏手掌砍伤事件中留下了惊吓后遗症。只有王鹏鹏相信她的疯言疯语,愿意陪着她找寻我。 跨进黑人婆婆那处花团锦簇的庭院时,我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样的感受,感觉像是来到了天堂,又好似走入了地狱。 老奶奶欣喜的看着我说:“你知道你与众不同吗?” 我瞪了她一眼,“我又不是傻子,我当然知道了。你该不会和那个坏韩林一样也在植物研究所工作吧?你这么老了,也该退休了吧!” “哈哈,不容易啊,一百万朵扶郎花里面才出一个你这种能与人沟通的!” 人从来不了解花的疾苦,我生气的说:“能与人沟通有什么了不起,生而为人才是世上最大的幸运!” 她耸耸肩说:“那有什么难的,我找你回来就是为了将你变成人的。” “真的!”我兴奋的快要炸裂了,“等等!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又没有什么可给你。你有那么大本事吗?你该不会为了骗我乖乖被你利用,才故意这么说的吧。你果然比韩林老辣!” “哈哈——”她笑着在我面前转身,几秒之后又回到原形。 天呀,幸亏我没有心脏,不然肯定会突发心脏病猝死的! 天呢,她刚才明明变成了一朵红色扶郎! 她冷静的讲到,“我们都是扶郎花精灵,我们的使命是为了守护扶郎花而存在。” “真的吗?快告诉我怎么一转身就变成了人。不过,我可不想变成黑人啊,天天应该只喜欢中国姑娘的。” 她继续说:“我和你一样也是扶郎花精灵。每一个扶郎花精灵必须经过十年的修炼才能幻化成人形,这样她就可以自由的去做一百年的护花使者。一百年之后就会变老,像我现在这样,只能从事幕后工作。我现在是全世界扶郎花精灵的总管,再一百年就会从世上彻底消失。” 我绝望的说:“啊!十年?十年后天天的孩子估计都上小学了,我变成人还有啥用?” “你是扶郎花精灵,守护花朵、寻找新的花精灵是你的使命。” “我才不想要这个使命,我就想爱天天,就想保护他不伤心。” “废物,百万分之一的概率却产出一个废物,怪不得我们扶郎花被其它品种的花打击的快要风光殆尽!” 我看她的表情像是真的伤心,“老婆婆,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可就算是一朵花也得按照自己的心意追求自己喜欢的生活吧。再说我遇见天天在先,要是没有他我早就死了,别说我是花精灵,就算是玉皇大帝,死了还不是白死。” “那我把你还回去,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就去过吧。天生的废物是没办法拯救的!” “不——我不走,你得帮帮我。我想变成人,有没有快一点的方法?” 我吵闹个不停,她还是狠心要把我还回去,并不停的责怪我,“和人类在一起生活过的花精灵果然变得庸俗不堪,胡搅蛮缠、蛮不讲理,太丢脸了!” 妮妮怎么也没想到我会被还回来。她正犹豫要不要向远在北京的天天汇报情况。 我想到了缓兵之计,“好吧,我答应你。只要让我变成人,我什么都答应你。” 她转过身说:“不要试图骗我,我什么都看得懂。如果你修炼成人形却不履行花精灵的义务,对资源是一种巨大的浪费。你以为这是一件 容易的事吗?” “履行就履行,恋爱结婚不影响我上班啊。我觉得我应该努力成为一个事业家庭双丰收的女强人!” “放屁——花精灵就是花精灵,要保持自己的纯粹和灵气。如果你执意变成人,我先删除你过去的记忆!” “啊——不不不——”如果天天从我的记忆里消失了,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黑人婆婆临走前突然又说:“最快修炼成人也需要1000天” “真的吗!”我激动坏了,1000天差不多是三年,完全来得及,天天说过他最早28岁结婚。 不料她却邪恶的说:“可是我为什么要帮你呢?你就一辈子做个会说话的废物,活在想要却不可得的梦幻里吧!哈哈哈哈——” 她笑着扬长而去,留下心碎的我和一脸懵的妮妮。 ☆、为你赌上我所有的运气 妮妮一点不同情我的遭遇,反倒笑话我,“哈哈哈,从来没见过被劫匪退货的!” “哼,我白喜欢你了,没想到你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哼,没想到你野心还挺大,想变成人和天天结婚,你变成人我该怎么办,你不知道我喜欢天天吗?” “可是天天又不喜欢你。就算我不变成人你还不是没戏!” “放屁,天天说他已经和那个韩婧断了联系,他不喜欢我会喜欢谁?” “我不知道,反正只要你说脏话,他就不会喜欢你。” “他告诉你的吧?那我可以改啊,太简单了,我现在就可以做到。” “妮妮,你为什么那么讨厌我喜欢天天,我都不讨厌你喜欢天天。” “要不怎么说你傻呢。你若真变成了人估计也就不会喜欢我了。” “我变成人了还是会喜欢你!” “妈的,你抢我老公,你还好意思说你喜欢我!呸呸呸,刚保证自己不说脏话的!” 以前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现在才意识到的确是件麻烦事。无论天天选择了谁,没被选中的那一个自然是要伤心的。 妮妮见我哭了,不耐烦的说:“行了,不是我打击你。人呢还得现实一点,当然你做花也一样。不管喜欢什么,如果脱离了现实结局是很悲惨的。” “我不,你都可以为了天天努力改变,为什么我不能?” “你能和我比吗,我是有退路的。实在得不到天天,大不了我选择别人结婚。我有工作,有父母家人疼爱,我的人生看起来很正常的。” “我不——” “行了,别吵了,头疼!说的好像你真能变成人似的。别说黑人老太太不愿意帮你,就算愿意,我分析了一下估计是骗人的。弄不好从哪里知道你想变成人,故意导演一出戏骗钱的。你没看法制节目,现在的骗子都是照着剧本演的。” “那你怎么解释我会说话,怎么解释她在我面前变成了花。” “网上有人说了,你会说话也就是发声频率产生了变异。至于那个老太太,你愿意相信就相信,反正你也没有什么好骗的,但是不要打我的注意啊,我离家这么远,挣几个钱不容易。” “那——” “好了,不要再和我讨论这个无聊的傻问题了,我要睡觉了!” 接下来几天我不断的 嚷着让妮妮带我去找那个黑人老太太,尽管我连准确的地址都说不清楚。妮妮威胁我闭嘴,要是再敢无理取闹,提一次此事拔一片花瓣,直到把我拔成秃子。 我找到她又能如何呢,还不是有那么多的条件限制。从来没有想过希望也会掺杂如此多的烦恼,还不如单纯的保持幻想来得快乐。原来这世上没有一件事是纯粹的美好和光明。 我思索来,思索去,憔悴的快要死了。 一个星期后,黑人老太太再次出现了。 她冷静的对我讲:“如果有一条折中的办法让你变成人,你愿意吗?” 我激动死了,“我愿意!” “我还没说条件,你就愿意!”她的表情分明是在说我幼稚。 我坚定的说:“只要不妨碍我和天天在一起,其它条件我都能答应!” 黑人老太太说:“只给你十年寿命,其余九十年的青春输入我的体内,作为我帮助你的报酬。” 妮妮吃惊的说:“你也太贪心了吧!” 我却怕她反悔,急忙说:“我愿意,十年时间够长的了,够我干事。” 她笑着继续说:“你若成为人,不再和扶郎花精灵们有任何关系,是死是活,不要寻求我们的帮助。” 我仿佛已经变成了人,开心的说:“我保证不麻烦你们。” “这种快速修炼成人的方法我从来没试过,成功的概率只有百万分之一,也有可能是千万分之一,你还愿意吗。” “我愿意,我们赶紧走吧!” 妮妮拦住我说:“你傻啊,百万分之一概率的成功就意味着百分之百的失败,你试什么试?” “成为花精灵的概率也只有百万分之一,我不就占了一个分母吗。” 妮妮说:“你以为好事会全落在你头上?你要是把自己折腾没了,天天会认为是我没本事,连一朵花都看不好。” 我叫嚷着,“哎呀,顾不上考虑那么多了,婆婆,我们赶紧走吧。” 妮妮说:“哎——不能走。你这个骗子,你到底是干什么的?你是不是想骗她去马戏团表演?” 老婆婆抱着我就走,妮妮抓着她不放,也被带到了她的住处。 外面的大雨下的酣畅,妮妮的高跟鞋跟一次次踩进水里,像音符一样悦耳。虽已进入秋季,可是德班依然气候宜人,美景不断。据说北京的景物从秋 天开始萧瑟,冬季更是寒冷,大风总是呼啸而过,还有更可怕的雾霾。 天天,等等我。等我来陪伴你,给你拥抱,给你亲吻。 妮妮的表情严肃。这一路的飞行,她似乎终于肯相信了一些事实。 黑人太太挡住妮妮,“你可以回去了。” “我——我不能把小黄黄交给你。” 我劝她,“妮妮,你不用为我担心,等我变成人了就可以陪你去逛街。” 她笑了,笑的有些阴郁,“小黄黄,如果失败了,你连花都没法做了!” “不会的!”我吓得一哆嗦,可是还是快速屏蔽了这个不好的念头。世界那么美好,天天在远方,未来的太阳在我的想象中格外耀眼,“你走吧,我不会有事的。” 黑人婆婆关上大门又拉开,对妮妮说:“感谢你一直照顾她,虽然留着这个花精灵也没什么用,但不代表我们扶郎花不知道感恩。进来吧,帮你完成一个心愿。” 妮妮怔在原地。 “进来啊,难道你生活完美,没有其它的期盼?” 妮妮这才反应过来,“有!”兴奋的跟着我们进入庭院。 庭院中央有一颗奇怪的树。无数盆迷你扶郎花层层叠叠的生长在树枝上,发出奇异的光。 黑人婆婆递递给妮妮一粒种子,“把你想要实现的悄悄说给她听。”然后清理掉一盆已经枯萎,不再发光的花朵。她见妮妮傻站着,不耐烦的催促,“赶紧说啊,没看见我在等你吗?” 妮妮不敢相信的捧着种子,“这个真管用吗,太离谱了吧!” 老婆婆说:“反正你又不损失什么,为什么不试一下呢?” 妮妮觉得有道理,她笑着跑的远远的,对着种子小声嘀咕着。 婆婆将种子栽进刚刚清理干净的花盆里,浇了一些露水。那粒种子立刻破土而出,长成一颗鲜嫩的绿色芽芽。 小嫩芽摇头晃脑的说:“接下来我要为实现张妮妮的梦想而努力了,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妮妮惊讶的摸着心脏说:“太神奇了,我没有告诉她我的名字啊!” 我的心头也是一阵惊喜。一粒小种子都这么神奇,那我修炼成人肯定没问题了! 妮妮似乎放心了,坦然的笑了笑,她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我得走了,要不然赶不上最后一趟车了。” “嗯, 记得来看我。” 她抿着嘴点点头,转身就走。刚走出屋子又闪回来,抓着老婆婆的胳膊说:“你确定小黄黄不会有事?” “不确定,风险我不是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吗?” 妮妮眼里泛着泪花和我说再见,我突然感到莫名的孤独。可是为了来日更长久的相逢,这一步总是要迈出去的。 黑人婆婆说,满月那天启动我们的特殊修炼计划,还得再等两天。 “婆婆,我真的需要持续待在密室1000天吗?我担心我会憋死。” “熬不住可以不熬,现在放弃还来得及。中途要是意念松懈,可就剩一堆灰烬。” “熬得住,熬得住!” 满月前一天晚上,黑人婆婆慵懒的窝在躺椅里喝着红酒。她为我倒了一杯据说这世界上最甘甜的露水。 她晃着酒杯对我说:“希望我们都能成功。” “嘿嘿,老婆婆,我相信你!” “别高兴的太早,不过我今天心情好不想打击你,希望1000天后你能在这陪着我喝一杯。” “好啊,喝两杯都没问题!” 我想象,到时候陪老奶奶饮下一杯葡萄酒后立刻狂奔至天天身边,抱着他转圈圈。 “我得去好好睡一觉了,明天见!”黑人婆婆说完拖着长长的睡袍走进卧室。 “晚安,婆婆。” 我兴奋的想象着未来生活的模样,越想越兴奋,想得眼前满是玫瑰色泡泡。想得本应朝气蓬勃的跟着婆婆进密室,没想到她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因为一晚上兴奋过度,实在难以打起精神。 “嗨,小女孩,打起精神啊。” 黑人婆婆抱着我进入密室。听到“小女孩”这个词,我喜滋滋的笑了。好景就在眼前了。 光线暗淡的密室里,一个像棺材形状的镂空长方形透明盒子悬置在空中,向光洁的墙壁、天花和地板上投射出神秘和震撼力量的图案。 黑人婆婆念着咒语郑重的将我放进“棺材”中央,并令它升至半空中。置身冰冷的“棺材”中央,令我不寒而栗。 她站在“棺材”下方挥动双臂,召唤着四个巨大白色水晶球中的物质——风、火、水、土。 风火水土在空中相遇,像龙卷风一样搅成一团。它们在空中慢慢旋转,慢慢、慢慢……突然爆裂般碎裂,细小的物体从镂空处 冲进“棺材”,砸在我身上。 “啊——”我实在忍受不了这种奇怪的感觉,大喊出来。它即凛冽又灼热,即轻盈又沉重。每一种感受都是一种无法形容的痛感。我感觉自己正在分崩离析,很快就会零落成泥。 一把利剑戳进“棺材”,伴随着黑人婆婆哇啦、哇啦的咒语声。屋顶张开,她招引着天地灵气搅拌风火水土。密室里的一切像一个小宇宙似的自行运转起来,第一天的主要任务算是完成了。 黑人婆婆虚弱的站在“棺材”外,“怎么样,撑得住吗?” 我哭泣着,几乎没有力气说话。 她接着说:“今天只插入了一把剑为你固形,以后每天增加一把,疼痛会随之增加。如果你自己不鼓起勇气,没有人能帮助你!” 一阵风刮来,像刀子一样锋利。我哆哆嗦嗦的停了哭泣,反而变得勇敢了一些。心想:寒冷、灼热、疼痛有什么好害怕的,为了见到天天,什么疼痛我都能忍住。让我全身的细胞都充满战斗力吧! “放心吧,尽管放马过来吧,只要能为我播放点音乐。” 她真的为我带来了音乐,并让我耐心等待,说我的生长和一个人的生长大致相似,只不过我提前拥有了意识。也许还会吸收天地之间更多的灵气和记忆。我听着音乐默默忍受乏味和沉闷。婆婆说未来的日子会更不好受,不过不妨享受这1000天的时光。因为没有几个人能清醒的感受自己的成长。 自从我被放进这个神秘而冰冷的“棺材”,就再也没有一刻感受过舒畅、自在。从后面的经历来看,第一天的痛苦其实不值一提,只是小小的憋闷和轻薄的伤痛。我真担心自己已经被摧残的枝叶俱毁。不过婆婆不让我担心,她说毁灭是必然,毁灭之中才带着新生。 ☆、你是我的阳光 youaremysunshine 你就是我的阳光 myonlysunshine 我唯一的阳光 youmakemehappywhenskiesaregrey 当天空乌云密布时是你使我快乐 youllneverknowdear 亲爱的,你从未明了 howmuchiloveyou 我是多么的爱你 无意中听到这首轻松、温暖的歌曲youaremysunshine,让它日夜不停循环播放。mysunshine,myonlysunshine,遥远的北京,我梦寐以求的天天也许正踩着深秋的落叶在他的生活里不断前往。 他一定越来越优秀,我知道他一直很优秀。想到他在远处等着我,再痛苦的心情都加入蜜糖,再黑暗的旅途都亮起光明。我嘱咐妮妮不要告诉他我正在经历的事情,我想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当我成为一个女孩站在他面前,他会惊喜,如同当初发现我会说话一般惊喜。 花开的条件:阳光,雨水,微风……天天的微笑和歌声。 成为人的条件:风、火、水、土、碎裂、重造……回忆天天的微笑和歌声。 他的笑容、眼神还是那样清晰,仿佛我们从未分别过,我一次次看到他嘴角开心的弧度和洁白的牙齿。 第一把剑刺入我的身体是不经防备,毫无预料的疼痛。两把剑插 入身体,它们相互挟持,加速摧毁……第一百把剑的时候我感到麻木和僵硬,有些佩服自己的毅力,又有些担心前路漫漫,不测难料。 黑人婆婆告诉我感到难过的时候就再坚持一下,因为痛苦多加一分,希望同样多加一分,因为疼痛感证明我在不间断的生长。我已经长出脊椎,慢慢的就会拥有大脑、心脏、眼睛、直至一个完整的人拥有的一切。 婆婆日夜守护,关切的询问。我的视线越来越弱,加上被眼前复杂的能量运转和神秘图案干扰,我很难看到她的身影。 我迷迷糊糊的说:“婆婆,谢谢你,你对我真是太好了。” 这一次,她语气柔和的说:“其实你也不用谢我,不帮你修炼成人,我也无法提取你90%的青春。我们 是公平交易,两不相欠。” 我流出一点酸涩但也甜蜜的泪水,“话虽这么说,可是我还是感觉你对我很好,你那么悉心的照顾我,没有你我对天天的爱就没有一点希望。我就说来南非一定能变成人的,来之前我就有强烈的预感。” “哎——你也是真够傻的,爱情这件事祸福难料,差不多就行,不要太认真。” 疼痛的感觉越来越奇怪,越来越强烈。婆婆说这种疼痛不会彻底摧毁我,它是一种建设性的疼痛,让我不要叫嚷,尽量忍耐。因为它快要没有耐心回答我的疑惑、听我哼哼唧唧的叫嚷。可是我怎么能控制自己呢,总是不由自主的乱喊叫,黑人婆婆烦躁的抱头逃跑。她一走我更加苦闷,孤苦伶仃的在黑暗中爬行,于是放大音乐跟着一起唱,我要用歌声震撼疼痛。 pleasedonttake 请别带走 mysunshineaway 我的阳光 theothernightdearwhenysleeping 亲爱的,又是一个晚上,我渐渐睡去 idreamediheldyouinmyarms 在梦境中我把你拥入怀中 wheniawokedeariwasmistaken 亲爱的,可当我醒来,我又弄糟了 soihungmyheadandcried 我哭泣,我又陷入了这感情的难题 youaremysunshine 你就是我的阳光 myonlysunshine 我唯一的阳光 youmakemehappywhenskiesaregrey 当天空乌云密布时是你使我快乐 youllneverknowdear 亲爱的,你从未明了 howmuchiloveyou 我是多么的爱你 pleasedonttakemysunshineaway 请别 带走我的阳光 youaremysunshine 你就是我的阳光 myonlysunshine 我唯一的阳光 再难熬的日子叫嚷着就过去了,转眼“棺材”里已插入365把剑。感觉就像是在泥土里爬行,灰头土脸,满身狼狈。知道光明就在前方,可是咬紧牙关一次又一次,却依然没有找到出口。明白黑暗是1000日的有限时间,却总是被疼痛折磨的心灰意冷,我似乎丧失了信心,会不会被困在这密室里永无天日。 黑人婆婆再一次念完咒语对我说:“无论如何你得给我挺住,我快要搭上自己的一条命进去了。” “婆婆,我感觉未来遥远的不敢想象,我真的能变成人吗?” “你已经具备了人形,为什么还是不敢想象。” “真的吗?可是我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总觉得自己像块木头,僵硬的被几百把剑挟持着。” “等最后,血液流动,气息贯通,眼睛光明,你就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 “我感觉自己不是在这里躺了三百多天,好像已是几百年那么久。久的我充满厌倦,厌倦到对未来的美好生活毫无期待。” “哈哈,可是你还是会不断的喊着一个人的名字,天天——天天——” 我害羞极了,我真的经常喊他的名字吗,我自己都不记得。 “你真的只是为了那个叫天天的要变成人吗?” “嗯。” “你喜欢他?真是废话,你当然喜欢他。那么等你变成人了你想对她做什么呢?” “等我变成人了就安静的陪伴在她身边,看他画画,看他思考。在他伤心难过,感到无助的时候拥抱他,亲吻他。” “哈哈哈——” “怎么,婆婆,你不相信吗?” “相信,你可真好玩。” “嘿嘿,天天也经常说我好玩。” “哈——”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有些事发生在别人身上总觉得匪夷所思,还有那些电影里的情节总觉得是骗人的,真搞不懂编剧们怎么会那么编故事。可在自己的记忆里深挖,不由的受了惊吓,原来自己也做过勇敢的事,有过珍贵的回忆。” “婆婆,你喜欢过什么人吗?” “不要随便打探别人的隐私 ,这也是你作为一个人要着重学习的一课。” “哦。” 一晚上我都在为自己的乱说话而自责。想着自己怎么会这么不懂事呢?天天若是在我身边,想必也会责怪我,他那个人总是很罗嗦,自己要求高,对身边的人也不松懈。他肯定会嫌我没礼貌,没修养。 可谁知第二天一大早黑人婆婆就冲进密室,对着我讲她的故事。 “昨天晚上我梦见他了。” “啊?” “我梦见他一身狼藉的归来,还是那么年轻,那么英俊。我到处找他,想要帮助我。可他就是躲着不见我。” “婆婆,你怎么哭了?” “这个王八蛋一辈子都在躲我,无论我用尽什么办法都找不到他的下落。他明明是爱我的,为什么不让我陪着他,事业真就那么重要,爱情真就和事业不能并存吗?如果他愿意让我待在他身边,我也愿意放弃我花精灵的身份。” 我不敢详问她的故事,也不敢安慰她,她现在情绪有些冲动,万一我又说错了话,会惹她更难过。 她哀叹了一会,似乎释放了郁结的情绪,淡淡的说:“算了,说了你也不懂。一辈子都快完了,也犯不着再为这件事计较。好像一切还能重来似的。什么爱不爱的,人最爱的都是自己。” 她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我也不过爱的是心里的幻影,把他当作一个目标来爱了。我欺骗了自己,欺骗了命运。” 似乎有一种东西放大了我的感受力。每一天细细体会、品位自己的疼痛,历历在心。每一分,每一秒,它们相似却又有着细小的区分。每一把剑插入身体的感受无法言说却都刻骨铭心。我为每一种痛做了标示,如同水位线,我称它们为爱的刻度。 我恐惧来路亦又渐进勇猛,仿佛内心生长出一种爆破力,一旦爆裂,能够击退所有烦闷、憋屈。黑人婆婆让我放心,她说我生长的很好,风、火、水、土为我塑造的躯体上透出薄薄的白色偏透明的枝叶脉络。我正在从植物向人过渡,待血液、皮肤长好,我一定是个美人胚子呢。 我好开心啊!只要满怀希望,时间过得就会快些。 婆婆说:“急什么,时间快着呢。我这不经意间都两百岁了。” 是呀,日子再难熬,每一分、每一秒,细细的数着过。可是时间突然就像脱离了控制,越过我的体验,超级加速似的,“chua”一声就过去了很多。婆 婆让我放轻松,开心成长,后500天的日子会更加飞快。 妮妮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很少来看我。当然,我不怪她,黑人婆婆不允许外人随便进密室,她在完成她一生中最高的杰作。何况妮妮的工作总是很忙,只要不是情况特殊绝不会放假的,赶工期要紧。 她只来过一次。本来婆婆不同意她进来看我,但考虑到越是到最后阶段,生长会越重要也越艰难、危险。中途很多暗滩险礁都是靠侥幸闯过,前路更加凶险更容不得半点闪失。经历的危难多了,黑人婆婆变得不太自信,她更怕我意志薄弱,在最后关头丧失战斗力,想借妮妮的亲情激励我。 这个妮妮也真是的,平日总是一幅霸气侧漏的样子,可是见到我 被那么多宝剑夹持着,便哭个没完没了。 “你知道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吗,这么多剑,那得多疼啊?要是一盆普通的植物被伤成这样我也不会难过,植物只是植物。可是你在我心里一直是一个好玩的小人啊!” “妮妮,你别哭,我没有多么痛苦,其实适应了也还好了。我的样子是不是很丑陋,不过不要紧,你看胎儿发育的时候也是很难看的,何况我会直接长成成人。” 妮妮哭得更厉害,“哪里能把花变成人,这没有科学依据啊。是我害了你,你最终会被彻底害死,都怪我!” “妮妮,你别自责了,变成人是我最大的心愿,怎么能怪你呢。我心里一直在感激你呢,要是没有你,我怎么可能实现这个梦想呢?你放心,等我变成人,就会陪着你去逛街,去吃好东西!” 妮妮没说两句被婆婆赶了出去,本来是让她鼓励我的,没想到哭的比我还厉害。 真是沮丧,本来还想打听许多关于天天的事情,被她哭哭啼啼的搅得我都忘记问了。我只好保持想象,继续妄自揣测。天天一定生活的非常好,因为在我的心里,他一直是个无所不能的英雄。 731 732 733 …… 让宝剑来的更猛烈些吧! 多一分疼痛,与天天之间的距离就缩短一分。 我的长势良好,黑人婆婆反倒不安起来。她总觉得任何事情发展的太过顺利一定有违常理。她一杯接着一杯的喝下红酒,像是要压制自己的恐慌。 果然,出事了。 第799天,婆婆说我已长成人 形。 我躺在棺材里,虽然被宝剑固定着,可是已经能感觉到自身的存在——四肢沉闷憋涨,像是有一股力量无法找到通路,在身体里乱窜。要么使出蛮力冲撞向前,令我颤动痉挛;要么滞留原地,令我酸涩麻木。 婆婆不断念动咒语贯通我体内的能量,从她的气息中,我也莫名的感到情况不妙。天天呀,要等着我啊! “不好,你的根茎突然不运输能量了,它们应该自然脱落,怎么会在这时枯萎呢?” 我“啊——啊——”的叫着,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因为我能说什么呢,我什么都不懂呀 婆婆叫嚷起来,“天呀——皮肉裂开了!” 我的心剧烈的痉挛一下,我想起天天的笑脸。 “天哪,血管也变黑了,这样下去你就是一朵枯死的大花。” “婆婆,你别紧张,求求你一定要想想办法。” “想办法,想办法!”她搓着手,转来转去。 天呀,我想起婆婆也并没有成功的案例可探寻啊!所有修炼成人的花精灵都经历了十年,用的是另一套温和的方法。 婆婆紧张的说,“要不我们放弃吧,以我的能力能保证你做一支大号的花,虽然不如之前好看,可是毕竟能保命啊。” 我的心凉了大半。我突然想起了天天追求自己的梦想时,总爱提到他的偶像玄奘法师说过的一句话“宁愿西行而死,绝不东归而生。”即使我不能变成女孩儿出现在天天面前,也绝不要变成丑陋的怪胎。 “婆婆,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救我!如果不能,就把我的遗体烧了寄给天天。” “好好好,我一定尽力。” 我还能做什么呢,只有尽力不去想那些悲惨的结果,以免所想成真。既然恐惧那么强烈,不如壮起胆子放声歌唱: youmakemehappywhenskiesaregrey 当天空乌云密布时是你使我快乐 youllneverknowdear 亲爱的,你从未明了 howmuchiloveyou 我是多么的爱你 pleasedonttakemysunshineaway 请别带走我的阳光 pleasedonttakemysunshineaway 请别带走我的阳光 pleasedonttakemysunshineaway 请别带走我的阳光 ☆、回家的路难启程 已经是第1003天了,我还躺在冰冷的“棺材”里。显然,黑人婆婆的计划失败了。绝望穿过整个躯体,渗透的不留余地。我不知道自己现在变成了什么古怪样子,但是肯定不成人样。 黑人婆婆尽全力抢救我,连最毒辣的“脱胎换骨”法都用上了。我在烈火中被毁灭,又被宝剑重新塑造成形。可是从出现意外状况到如今,204天过去了,我的身体像一辆已经成型的汽车,却没有行驶向前的动力。 我的意念越来越弱,虽然我一直高唱“youaremysunshine,myonlysunshine……”可是身体是那么冰冷,心也透彻的凉,即使天天的温暖笑容也不能燃起烈火,鼓励我勇敢撑下去。 “孩子,你的身体怎么一丝温度都没有,密室里可是比桑拿房还热一百倍啊!” “婆婆,你实话告诉我,我还有希望吗?” 说话时,一滴泪流过我的脸庞,我忽然想起有一次天天抱着我蹦蹦跳跳的在学校门口行走,他只顾着和我说话,差点被一辆出租车撞到……我是多么想念他,一想到也许会失去他,身上的一千把剑仿佛同时加速刺向我的心脏。 婆婆激动的说:“嗨,你流泪了,你能够流泪了啊!” “那又能怎么样呢,我都哭过千百回了。” “人和花的哭泣是不一样的。相信我,我们还有希望,接下来需要一万把宝剑固定你的身体,可能会疼的难以想象,不过我们必须试一试。” 我还有别的路可走吗?不过婆婆也不是征询我的意见,她已经开始行动了。 万剑穿体,万分伤痛。 婆婆怕我痛得魂飞魄散,用泥土密封了“棺材”的镂空花饰,又加盖了顶盖,我真的成了一具活死尸。烈火烧的更猛烈,说是要为我僵冷的身体补充能量。我依稀能够捕捉到光亮,似乎从透明的“棺材”壁上看到一个身影。天哪,难道那个身影就是我,好丑陋,好可怕……我来不及多想,就被一把把密集的剑,刺昏了过去。 爱一个人,我痛醒了,正是在这个时候我明白了我是在爱一个人。爱,竟然会让人如此痛苦。痛的撕心裂肺,苦的难以言说。痛到绝望处,突然峰回路转,我身体里似乎压出一眼清泉,我对天天的感情更加强烈并源源不断的流淌起来。 无论如何我要抵达远方,我要见到我的天天,我要参与他的生活,我不想只能躲在黑暗的角落里, 默默的想念他想到落泪。 “脱胎换骨”加上“万剑穿体”,还有更多天地灵气的催化,婆婆说我的身体似乎在向好的方面转化,身体凝固不再碎裂,血液、气息也能自由流动。可是我却感觉自己早已粉身碎骨,如今只是一堆碎块摊放在床上。一同碎裂的还有我爱天天的决心。我的脑袋疼痛的要炸裂似的,我在想,我爱他究竟有何意义呢,我在肝肠寸断,妈的,他也许在吃喝玩乐,不管不顾我的死活。 “婆婆,我会不会像一具僵尸,丑的不能看啊?” “不愧是要在天秤座月份成人的姑娘,还没出生就学会了臭美,长什么样,我事先有规划,可是究竟是什么效果得到时候才能知道。” “啊,天天是天蝎座,我想和他一天生日。” “别挑剔了,能活着已经万幸了。” 终于在历经更多的磨难,体会到更多痛的刻度,比原计划的1000天推迟了100天的10月15日,另一种形态的我九死一生来到这个世界。 婆婆推着我来到镜子前。 走路真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啊,脱离了泥土的支撑,轻飘飘,总觉得身体是歪斜的。每一步迈出去,我都要惊慌的看地,有一种失重般的惊慌感。 我没顾得看自己一眼,倒是萌生了一个好笑的念头,我的生日是十月十五,天天的生日是十月三十,以后过生日他可以不用买蛋糕了,吃我剩下的就可以,嘿嘿! 婆婆问我,“傻乐什么呢,你对自己满意吗” 我别扭的看着镜中的那个人,感觉好奇怪。那真的是我吗,为什么那么不真实,怎么像是看着别人呢? “婆婆,这是我吗,你弄错了吧!”我一回头吓了我一跳,身后站着一个年轻漂亮的黑人姑娘。 我惊讶极了,“怎么会呢。” 她的嗓音都变年轻了,但是眼神中有和年纪不相符的沧桑,“你送给我九十年的青春,你忘了?” “我没忘,只是——” 她推了我一把,“别管我了,你看看喜不喜欢自己啊。” 我看着镜子中“别人的脸”。做人好奇怪啊,我突然哭了出来,我好怀念自己作为扶郎花朵时的自己。 “怎么哭了,是不是不喜欢自己的长相啊?这副模样可是按着你自己的期待自动成像的!” 不是我不满意自己的长相。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悲 伤,我失去了真实的自己去爱一个人。 可是我应该高兴才对啊,我背井离乡,漂洋过海遍寻奇迹,承受了常人根本就不可能承受,无法丈量的苦痛,不就是为了拥有拥抱天天的能力吗? 我擦干眼泪,笑着问婆婆:“婆婆,我这个样子算是好看吗?” 她微笑的看着我,“你呀,是一个柔软、芳香的漂亮姑娘。虽然不是美的特别惊艳,但我保证你这种长相永远不会过时!” “那好吧,我要回去找天天了。”我走路晃晃悠悠,总感觉需要扶着一个人才稳妥。 “哎,让我仔细看看你走路,哈哈,扶郎花本身就是茎枝微弯,花朵微垂,就像新娘扶着她的新郎。你因为发育不良,身体左侧稍稍倾斜,还真符合花的形态,这叫弄巧成拙吧。” “哎呀,怎么能叫弄巧成拙呢。” “哦,哦,应该叫适得其反。” “好像也不对吧!” “那你说到底应该叫什么。” 我想了半天没想出一个合适的词汇,“哎呀,管它叫什么呢,我要去找天天了。” “你怎么去?” 我果然更加不容易见到天天,虽然我变成了人。 黑人婆婆帮我联系了妮妮,电话已打不通。她们施工队本就定于7月份回国,那时候我正在生死的关隘灰心丧气的挣扎,就连婆婆也几度将我放弃,妮妮一定以为我活不下去了便独自回国了。即便她还在又能如何呢,我已不能轻轻松松的被抱着在这个世间穿行。 “婆婆,你快救救我,我该怎么办啊?” “唉,我只管将你修炼成人,也没法保证你在世上自由生活,没有身份哪里也去不了啊。” 我一下子就哭出来了,酸涩感比当初找不到办法成为人时还强烈。 “实在不行就留在我身边,虽然我当初说过不会再为你提供任何帮助,可是三年相处下来,竟然舍不得看你受罪。” “那我当初不如一直老老实实当花好了,那样还能在天天身边待一辈子。” “唉,真正凭自己能力修炼成人的花精灵都是会法术的,她们可以轻易的去任何地方。你呀,为难死我了!再让我好好想想。” 婆婆被我催的吃饭、睡觉都不得安宁。 “你是怕他娶了别人吧?” “天天不会结婚的。” “你怎么知道,没有几个男人能忍受寂寞的。” “他不会的,天天不是那种人,不许你乱说。” “好了,别噘嘴吊脸,他的确是单身。” “真的,你怎么知道的?” “反正我肯定他今天是单身,但不保证明天。” “啊,那我要快点回去啊。” 我拿出不假思索的勇气疾步向前,以为自己豪迈的感情和步伐能够感天动地。不过我实在不适合走路,即使是一双平底舒适做工的鞋子也能将双脚磨得血肉模糊。可能是我割不断前身的记忆,光脚踩在土地上才感觉踏实自在。可是没走几步,不是被小石子隔脚,就是被碎玻璃划伤。 “拜托,你就是走,也得先找对方向啊!”黑人婆婆追上我说。 我愣住了,“啊,难道我走的方向不对吗?” “空有走出十万里的豪气,却只有走出十里路的能力。”她说着笑了,“十里路还是反方向,哈哈!” 我被婆婆略带讥讽的话搞得气急败坏,索性坐在地上耍赖哭起来,“那我该怎么办啊,都十天过去了,你一点办法都没想出来。” “我说让我想想,总会有办法的,你那么着急干什么啊。” “总说不急,可是究竟要多久才能想出好办法啊,要是十年八年的,天天的孩子都该上小学了。” “哈哈,那让他来接你好了。” “他就是一个普通人,你都想不出好方法,他肯定更不行。再说,不能耽误了他上班啊。” “哈哈,真傻,爱的只顾为对方着想。” 这时候,婆婆看见一个女人拉着行李箱经过,她激动的说:“有办法了,我把你变成一个小物件,让那些经常出国的人带到中国去。” “啊——”我惊恐的退到无路可退的墙角处。 “你别怕,只是暂时的,效力只有三天,三天后你就可以变回这个样子。” 我狠劲的摇头! 想起那难以形容的难熬的一千零一百天,说什么我都不愿意变身成另外一个物品,万一变不回来可怎么办?艰辛的路,我因为对困难的无知勇猛的走过一回。回想起来,再无重走一遍的生猛决心和毅力。 婆婆仿佛看穿了我的心事,“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过我真的可以保证——” “不,绝不。”我哆嗦着 说。 “那好,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她摇摇头离开,我预感她可能想不出更有效的办法。 从德班飞到约翰内斯堡,再从约翰内斯堡转机到北京,前前后后最多两天时间我就可以到达天天身边,而此刻却只能隔海相望。 记得我还是一朵花时,和崴脚的天天吵架。那时候下着大雨,雨水泛滥成河,前方是堵住我视野的围墙。我想我虽然日夜与天天为伴,可是我们之间的距离有一片大海那么遥远,远到难以跨越。如今,我变成了人,我跨过了我以为最艰难的障碍,可是一个有形的印度洋实实在在阻碍着我们。 用来欢庆美好的葡萄美酒是那样苦涩。我还未来得及与任何人分享心中喜悦,却已先变成酒鬼。我不敢在家中哭闹,怕惊扰了婆婆,只好抱着酒瓶在外面烦闷的游荡。 天天呀,务必要等着我,务必要在我抵达之前等着我。 我以为夜里偷跑出来喝酒排遣苦闷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殊不知黑人婆婆一切都了然于心。她在一个偏僻的小巷子里找到我,果然不出所料,见到我就开口骂我。 她责怪我,“哎呀,我真后悔把你造了出来,真是给自己造了个麻烦。” 我极不情愿的被她拽着往前走,憋在那四四方方的院子里,总有一种要窒息的感觉,尽管婆婆家的房屋面积已相当令人羡慕。 “哎呀,婆婆,你别管我,就让我在外面透透气吧!” “别这么没出息,不就是一个男人吗,记住我的话,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值得你大动干戈。” “婆婆你不懂,天天——” “别夸大自己的经历,我比你多活了一百多岁呢。听我的没错,你要是留下来跟着我生活,照样活得风生水起。” “我不,”我挣脱她的手,“我为什么要变成人,我为什么要受那么多苦?婆婆,你不知道那些疼痛的感受,一丝一毫,每一天都有细微的差别。” “十年,孩子,你只有十年时间。” “十年够长的了,那一千多天差点熬死我。还有这十几天,差点要了我的命。”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十年只是弹指之间!”她说完掉头就走,“除了变形之外,我也想不出办法把一个没有身份的大活人弄到中国去,今后的路只能靠你自己了!” 一颗心,瞬间,如热铁丢进冰水中,全身的毛孔都在释放瘆 人的绝望之气。 ☆、漫长的旅途 我沮丧的收拾行李,虽然我只有几件简单的衣物,尽管我不知道会采用什么方法踏上归途。可是我还是收拾好行李,自以为是的以为背上行囊就能踏上归程。 我太想念天天了,将所有和他共同经历的细节和从妮妮那里听到的故事温习了无数遍。越回想,怀念就越浓烈,像一股潮水涌来,几乎要将我淹没。 妮妮说天天刚从东北回来的时候性格极其孤僻,从不和别的小朋友玩耍。有一次下雨,他穿着雨鞋,撑着小雨伞在外面踩水。踩着,踩着,像想起什么似的,用雨伞为一株月季遮雨,自己却淋在雨水里。 当初妮妮笑翻天的说:“他真是太傻了,傻到我当时没忍住,冲下楼教育了他一番,可是这个傻帽自顾自的玩,压根就不理会我。” “哈哈,要是我看见了,肯定对他说,滚开啦,我们花花是最喜欢雨水的。” 天天二十五年的生活我都未能参与,错过了多少有趣的细节。而我的生命只有十年,所陪同的也将有限。而我却困在这里浪费光阴,虚度生命。 我多想拿起电话告诉他我是他的小黄黄,我对他的想念如同我们之间的距离一样无法丈量,请他务必等着我。不,说好了要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切不能草草开场。 我背着我的挎包四处晃荡,自欺欺人的认为只要做出这种归国的举动就能更加靠近天天。 我穿着一双玫红色的拖鞋,可是和鞋面接触的地方还是磨破了三处。我的脚长的并不奇怪,搞不明白为何我总是无法找到一双合脚的鞋,连拖鞋穿着也不舒适。 前方有好多箱子,快让我过去歇歇脚。 脚底的水泡真是烦人,也没有针戳破它们,圆鼓鼓的走路隔脚。脚面上有一处磨得太严重,皮都不知去向,露出红红的血肉。伤口一跳一跳,火辣辣的钻心痛,大口呼吸都不能缓解。 哎呀,真是疼死了,我捂住眼睛伸展身体放松一下。扑通,箱子没盖严,我掉进箱子里面了,不过没事,里面好像有软绵绵的棉纱之类的东西。管它呢,让我好好休息五分钟再回家。 箱子里面睡着还是挺舒服的,伤痕累累的脚放在柔软的棉纱上也不那么疼痛了。就是空间有点小,无法完全伸展身体。我蜷缩起来,像胎儿睡在子宫里。 天色已经黑暗,我想我该回去了,不然婆婆要出来找我了,免不了又要挨一顿骂。可是一想到走路又要脚疼,真是不愿起身。还有茫茫夜空上的 星星是那样闪亮,像无数明亮的眼睛冲着我眨眼睛,令人不免浮想联翩。就让我再多休息一会,多陶醉五分钟。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听到有说话声和箱子的晃动声。哎呀,我睡在别人的棉纱里该不会挨骂吧?不行,我得赶紧出去。可是箱子盖却死活推不开了,上面好像压着很多重物。 “放我出去,哎,怎么回事,快放我出去!” 根本就没有回应。 这帮人在干什么呢?我一个大活人躺在里面,难道他们就看不见吗?现在是几点了,平时这个时候婆婆早已来找我了,“快救救我啊,婆婆!” 我听到了呜呜的汽笛声,难不成我在一艘轮船上?难怪之前有那么多箱子散放在海边,这会应该进了集装箱吧?天呀,世界那么大,我要被送到哪里去啊!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好老老实实呆着。且不说目的地是何方,眼下急需考虑的是得在船上呆多久。包里有我的水杯,里面装满了露水。还有半瓶红酒,是我偷偷从婆婆的酒柜拿来的。 我现在虽为人形,可对食物几乎没有需求。反倒吃下食物会觉得肚子撑胀的难受。不过每过一两个小时就得喝一杯水,要不然总觉得嘴里乏味,浑身不自在。 黑暗令我惊恐,我又想起了那可怕的变身过程。更糟糕的是,连一直陪伴我的婆婆也不在。我感到孤独和害怕,可是我不敢哭,那样会损失更多水分,此刻已感到嘴唇干燥。 早知道这么黑暗,就应该变成一个小物件直接托运到天天手里。早知道前途未卜,就不应该不听婆婆的话到处乱跑。说了不哭,可是泪水还是涌了出来,后悔像是一把剑,戳进了我心中。 我尽量让自己多睡觉,时间也许会过得快一些。其实我并不需要睡眠。花朵只有在极度特殊的情况下需要少量休息。变成人的我依然保留了这个特性。 强迫睡眠会令脑袋肿胀,即使勉强睡着的我也不断被噩梦吓醒。我依稀在梦里数着时间,大概已经三四天过去了吧,船依旧在航行。一秒,两秒,三秒……我又要经历一段黑暗而艰难的炼狱时光。 憋在集装箱里的难受就不提了,因为和一千零一百天的炼狱相比不值一提。谢天谢地,也正是那段炼狱时光让我有承受力又一次熬过艰难。 第26天,我听到了一些动静。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我在梦里?外面说话人的声音怎么那么像我第一任主 人的腔调。 感觉货物被卸下,外界一片安静时,我试探性的从箱子里爬出来。当我晕头转向的站起来,猛的再一次看见光亮时,我的胸口一击,眼前豁然开朗,仿佛人生第一次看见光。天哪,是老天在帮我吗,三个硕大的字,不断敲打着我的心——“大连港”。 我兴奋的向前跑,捏着自己的脸,激动的不敢相信自己站在真实的陆地上。海风吹得我瑟瑟发抖,我也顾不上理会,我身上只穿着一件鹅黄色纱裙。而十二月的大连气温只有5c左右。 来来往往有几个穿制服的人好奇的打量我,冲我喊叫。我感到惊慌,但是发现他们只是对我好奇,并不打算抓我,便放心大胆的向前跑去。在一个拐弯的地方我看到一个冲拖布的水池,没工夫考虑是否卫生,冲上去嘴对着水管咕嘟咕嘟喝了个够。 喝饱肚子再洗把脸,整个人立刻感到不那么干巴巴了。可是冬天饮冷水,仿佛瞬间被抛到了北极。我的双臂捂不暖整个身体,只好咬着牙,瑟瑟发抖的跑起来。 有一个小屋子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我看门开着里面没人,匆匆冲进去抓起放在椅背上的棉袄,随手拿了桌子上的一个烤红薯,心惊肉跳的跑出来。 红薯的热气难以暖手的时候,我站在街边啃着它。过路的人好奇的打量我在这么冷的天气里光着腿脚穿拖鞋,我也没心情理会他们。心想这里是大连,那一定离哈尔滨不远了!想起来真激动,我得去松花江畔看看,那里可是我和天天相遇的地方。 那时候我还是一粒扶郎花种子,世间真是一个奇幻的熔炉,我秉持信念,终于如愿以偿。我仔细的摸着自己的脸庞,真是难以置信,我果然变成了一个真实的人。我充满好奇,当我以一个人的视线去打量一座城市时,是否还会那么美好和神奇。不行,眼下见天天才最要紧,等找到他之后两个人一起故地重游才浪漫。 怎么去北京呢? 我从挎包里掏出地图好好查询一番。大连距离北京大约840.41公里,坐汽车差不多9小时能到达,坐动车需要6.5小时,坐飞机呢只需要1小时20分钟,那我当然要坐飞机! 当我去实施我的飞行计划时,才发现自己真是想多了。别说飞机,就是汽车我也坐不成。口袋空空不说,就连乘车资格都没有。身份问题终究还是问题,不会因为我从德班回到中国就消失了。 打电话让天天来接我?我压根就不知道他的电话号码。一朵花又不能打电 话,自然没想过记住号码,真是没远见。 不行,无论如何我都要想办法见到天天,不能到家门口了还被困住了手脚,就算走我也要走到北京去。 说走就走!吸取之前走错方向的教训,我必须先打听到正确的方向。尽管路人对我的问题很好奇,疑惑的打量我,但是还是有好心人愿意为我指明道路。 我迈开步子豪迈的向前走,尽管这双拖鞋总是挂不住脚。我必须走快些,再快一些,不仅是我想尽快见到天天,还是因为走快些身体会暖和一些,我的双腿冰凉的像两根冰柱。 走路去北京啊走路去北京。突然间想起一首歌好像叫做《走路去纽约》,和我现在的心境很符合,便哼着歌曲甩开臂膀轻快的向前走去。 走路去纽约 也让感情在时间里 有机会沉淀自己 每一次我想见到你 就要飞 无论地球上哪一角 我一天就到 我用嘴里的热气哈着手,再用力搓搓快麻木的双腿,觉得走的太慢就用力跑一段,跑累了就喘着气慢慢往前走。 唉,真想飞起来,我才不想看这路上的一切,毫无景致可言。840.41公里啊,明明几个小时就能抵达的距离为什么要忍受蜗牛般限速的煎熬。我的脚底水泡相连,这一次是从没出现过的血泡,看得自己触目惊心。急忙在路边一株不知名的植物上拔下一根刺戳破血泡。看着自己破烂的脚底,望着漫漫没有尽头的道路突然心生邪念。 我推起停放在路边的一辆破旧自行车。自行车的主人是一个老大爷,我刚才拔刺时看见他走进杂草堆去解手。我以为自行车是一个很好驾驭的交通工具,没想到逞能的一骑上去就摔到在地。我不服输的再试一次。试了三次还是骑不走它,膝盖倒是摔破了。 我沮丧的想放弃,这可是我能想到的最后一种交通工具了。忽然听到老大爷在身后大声喊叫。 “把我自行车还给我——嗨——抓小偷了!” 我不知该如何是好,惊慌的推着自行车向前跑。也许是因为害怕被抓住,我明知自己不会骑车,可还是跨了上去。出乎意料,这一次自行车居然平稳的向前跑。 啊——难道成功了?嗵——我撞到了一个大石块,飞出去十几米远。 老大爷追上来,看着躺在地上不能动弹的我,本想踢我一脚却忍住 了,“看你是个姑娘不想打你,你要是个爷们我早就踹死你了。” 我躺在地上缓了一会,感觉身体能动弹了,立刻爬起来哭着向前走。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不需要吃东西,否则非饿死街头。可是水源越来越不好找,偶尔碰到一个像泉水的河流,就忍着颤栗喝得饱饱的,再往红酒瓶里灌满,靠着这些小窃喜继续向前赶路。 沿路我看见餐馆门口“冬至特供饺子”的海报,看见橱窗上圣诞老人的装饰,我想已经错过了这么多节日,天天,务必要等着我一起过年,像我们初次相逢时的那个新年。 高速路上不准行人穿行,我就偷偷的在荒郊的一个小洞里钻进去。后来我向天天讲述我的传奇经历时,他笑话我“你赶路全靠脚,上了高速能干什么?”谁说没用的,至少我心里速度更快一些,而且最主要的是沿着线路走,路盲症的我就不用担心走丢,最主要的是我差点造成一起车祸,而这起未遂事故成全了我。 我在高速路上瞎晃荡,我哪懂交规啊,险些造成一辆开的飞快的白色小汽车撞上隔离带。胖司机冲下来指着我劈头盖脸的乱骂,什么词汇都舍得用。他年纪不大,火气倒还挺大,本来我还想解释和道歉,现在什么都不想说了。 “哎呀,你用得着骂这么难听吗,一个小姑娘家。”一个老人颤巍巍的走过来说。 “爸,你怎么下来了,外面冷,快回车上去。”胖司机说。 老人没理会儿子,反倒问我:“丫头,你怎么跑高速公路上来了,你这是要去哪啊?” “我要去北京找天天。” “北京,你走着去啊?”他看了看我的光脚,“你多大啊,家人呢。” 我想了想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我——不到1岁,嗯,也可以说20。” 胖司机蹦着说:“哎呀,爸,这是个傻子!” 老人打了儿子一拳,“别这么没礼貌。”又转而问我:“你家里人知道你去北京吗?” “我家人就只有天天,我去北京就是为了找他。我没有钱只能走着去啊!” 老人看着儿子说:“你瞧这丫头可怜的,咱们把她捎上吧。” “不行,爸,咱不能多管闲事,你看她穿成这样,说话做事疯疯癫癫的,弄不好是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 “我看她眼神清澈有神,不像有病的样子。就算是精神病我们更应该帮助她找到家人啊。” “不行,万一对咱们造成伤害谁管呀!” “哎呀,别万一了,我这病只能靠多积福行善来救了。” “说什么呢,爸,咱们这回去北京是找专家看病。” “找神仙都没救了,把她带上,你要是气我,我死的更快些。” 我莫名其妙的就坐上了私家车,在车上我脑子晕晕的问自己何德何能,竟然有这么好的运气。以至于老人问我问题,我都心不在焉答非所问,加上身体疲惫,在暖气的吹拂下一会儿就熟睡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只隐约的感觉自己的头在不断的撞击玻璃,当我的脑袋终于被撞清醒时,车子缓缓停了下来,老人说他想去上厕所。我猛的一看窗外,发现硕大的“北京”两个字。我像来到奇幻世界似的看着那两个发光的字,车窗上黄色和红色的光影闪烁。 “还不下车等什么,等我送你到家门口吗?”胖司机冲我喊。 我回过神立刻跳下车,自由的向前方奔去。 啊,北京,我终于来了! ☆、交换来的运气 北京太大了,大到我看见了“北京”两个字,却在盘根错节的公路面前目瞪口呆。它们就像一张大网,连接着更加不知所措的未来。 我想问路却不知如何问。我那么幼稚,以为北京是一个很小的点,天天就站在这个点上等我,可是我哪里能准确说出他的住址和工作地点。 我沮丧的一直走,一直走,直到天色泛亮,直到人群熙攘。每个人都是那么匆忙,那么冷漠,我想找个人询问究竟有没有办法能帮我找到天天,但是没有人理我。他们把我当作一颗绊脚的石头拨来拨去,令我感到羞耻和多余。 我记得天天说过,一朵会说话的花比一个会说话的人更有价值,难道我真不该来人间趟一回浑水。就连地铁站的保安还是巡警也对我的询问漠不关心,他们冷冷的上下打量我,然后事不关己的转身离开。我的心里冷极了,这真是一座疏离的城市。我想我就算死在街头,也没有人会多看我一眼。 我心灰意冷的在街头晃荡,猛然意识到也许有一个办法能够找到天天。当年记者围堵我时,天天在微博上发表过一篇声明。我记得他欣喜的向我展示过那个奇妙的小世界。他用他的真名做的微博名,如果能找到一台连接网络的电脑也就有可能找到他。不过该死的网吧不仅需要钱,还需要身份证,真是个混蛋的世界! 地下通道里一个男孩抱着吉他唱歌,竟然有人往他面前的盒子里扔钱。赚钱这么容易啊,我也试试。 我站在他旁边试探性的唱起一句“想问天你在哪里”。 一个正要往男孩的盒子里扔钱的男人停下来看向我。我赶紧多唱了两句。他果然把钱扔给了我。娘的,只有五毛不够上网。不过开场得意,我摇晃着身体继续歌唱,想起哪首歌就唱哪首,毫无章法。 渐渐的有了一些围观者。从她们注视我的眼神和低语时的表情来看,也许是对我这个人更感兴趣。我吼的口干舌燥,瞅了一眼地上的钱差不多有10块了,正准备拿钱走人,不料旁边唱歌的男孩抱着吉他恶狠狠的看着我。 我有点害怕,拿着钱准备离开,他却挡住了我的去路。我疑惑的看着他,以为他要抢钱,赶紧把手藏在背后。 “哎,你有意思没意思?”他的脸逼近我,令我胆怯。 “什么有意思没意思,我要走了,你赶紧让开。” 他居然又挡住我的去路。 我一把把他推开,火爆的喊了一句:“你想干什么啊 ?” “我还想问你干什么呢?没看见我在这唱歌吗,你来捣什么乱?北京的地下通道那么多,你非要来我面前找死啊?” 我想难道是我不懂规矩,怯生生的准备逃离,还是被他堵住了去路。 “说吧,以后怎么办吧?” “什么怎么办啊?” “就说你还来不来吧,要是来的话,咱们得找一个办法绝一胜负。” 我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不让我来我行,你得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帮我上网,在一个人的微博底下留言。” “这简单,你确定我做了这件事以后你就不会来抢我饭碗?” “嗯。”我点点头,把钱递给他,“给你。” “给我钱干什么,反正我的流量多的用不完。” 他拿出手机,我这才想起以前天天和妮妮也经常玩手机的。 可是我没有电话又没有住址,没有外人帮忙都无法上网看回复,加上这个地下通道并不好找,男孩觉得靠留言这个办法很难和天天保持沟通,不如直接找上门去。他在天天的基本资料里看到他的公司名称,帮我抄写在一张便签上并附上了查询到的最简单可行的乘车路线。 我把纸条小心翼翼的装进包里,却总担心它飞了,忍不住一次次偷偷的打开挎包,瞄一眼它是否安全的待在里面。 我按男孩给我指明的地点乘车,他告诉我放心大胆去坐,公交车和地铁都不需要出示身份证。 公交车还算省事,但是人很多,我总担心挤得我错过了下车,死死的站在后门抱住一根栏杆,不敢转移注意力的听着报站名。这惹来很多白眼,他们认为我挡住了通路,浪费了他们的时间。 乘地铁真麻烦,我跟着人群进入地下通道瞬间感觉头脑发麻,指示图画的纷繁复杂,我到底该往那边去?我走进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入口,拿出纸条询问工作人员。他说我走错了入口又好心把我叫回去走了一条特殊通道,结果我晕晕乎乎上了车,又因为没买票无法出站,向工作人员解释了半天补了票才被放行。 跑出地铁站吹着冷风,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天啊,总算出来了,太不容易了。加油,再倒一次车就可以到天天单位了。公交站倒是好找,就在地铁口旁边。可是到站后却迷失在城墙根下。兜兜转转走了很多冤枉路,最后才发现,天天的单位就在下车时 的正对面。 当我感动涕零的仰望着这座写字楼的时候,天色已暗,大厦里早已人去楼空,保安让我明日再来。 我即喜悦又失望的站在路边看着车水马龙。来来往往全是带着各色美食回家的人。我真想抓住天天,狠狠的扇他两巴掌,为什么要那么早离开,为什么不等我。 这一晚过的比过去所有等待加起来还漫长。我身上只剩两块钱,连一杯热水都买不来。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公共洗手间,洗了好几遍脸,身上更加没有温度。来来回回走了很久,感觉快要天亮似的,隔着大厦锁住的玻璃门看到钟表的指针才指向21点。 天呀,还有整整十二个小时才能等到天天,我该去哪啊?之前几天不停的走路,也不觉得累和着急,现在停下来困的连眨眼睛的力气都没有。北京冬季的风可真大,坐在街边长椅不到一分钟,感觉头晕脑热。去便利店暖和一会吧,服务员不停的过来问我要买什么,羞得我支支吾吾的离开。那家24小时营业的快餐厅我坐了不到20分钟,服务员过来提示我,如果不打算用餐的话请不要占用位子。哼,明明空空荡荡无人吃饭,怎么就不能让我坐一会。等我明天找到天天,一定让他带着我理智气壮的来这里吃一顿! 我在街上走来走去,以为时间会过得快一些。谁知那块钟表就像是冻僵了,行动越来越迟缓。我辗转多处,终于找到一个可以避风的角落。在大厦和另一个建筑的交汇处有一处狭小的密闭空间,我缩在墙角,用大衣包裹住腿脚,相对安稳的过了一晚。 第二天六点我就去堵天天。好不容易等到8点终于等到一个提前上班的。女孩哼着歌曲晃晃悠悠的出现,她沉迷在她的音乐中,猛一抬头看见我,自己惊吓自己,“啊——”了一声。我不好意思的笑着,待她冷静下来,礼貌的询问她天天是否在这里工作。 她好奇的打量着我,好半天才回答:“哦,吴天天啊,是有这么一个人。” “真的啊,那麻烦你帮我联系他,让他快点来见我。” “不过他不干了,一个月前就辞职了!” 嘭——一颗刚热乎的心坠入冰凉的海底。 “不过我还是可以帮你联系他啊。”女孩嬉笑着掏出手机。 心脏满血复活。 电话响了很短的时间,她就放到我的耳边,“你自己听。” “您拨打的电话已停机。” 我问他,“那你知道 他住在哪吗?” 她摇摇头,“他应该已经不在北京了,辞职的时候说是想回西安陪陪奶奶,来年再做新的打算。” 我脑子嗡嗡叫,木然的往前走。 “嗨”她叫我,我回过头,她笑嘻嘻的对我说:“你的声音真好听,像散发着花香一样。虽然打扮的有些古怪,像宇航员,上面穿的圆鼓鼓,底下露着两个小细腿。” 我看着这个女孩挺有意思的,便央求她帮我回西安。 她好奇的说:“你自己不认路吗?” 我简明扼要的讲述了自己的情况,她越听越糊涂,问问东,再问问西,可是我不敢讲出真实的故事,只是说自己没身份证也没钱,凭自己的能力没法见到天天。我记得黑人婆婆叮嘱过我,不要轻易告诉别人我的真实身份,没有人会轻易相信我,弄不好会惊吓到别人,说不定还会惹来更大的麻烦。 “哈哈哈哈哈——”她笑的前仰后合,明显是不信我,“你讲故事的能力可真不一般,不如来我们公司当编剧吧!” 我向他保证,“你不用担心,不管花多少钱,找到天天我会还你的。” “哎,这年头骗子可真多啊,变着法的骗人,就你这种人怎么进来的,保安一点都不负责。” “我真没骗你。”我看她要进门了,急的拉住她。 “放开我啊,要不然我报警了。” “求求你帮帮我吧,要不然我猴年马月才能回西安啊?” “我凭什么帮你啊?咱们又不认识。” “可是你认识天天啊。” “我和吴天天只共事了三个月,何况我刚毕业,一个月就四千块,哪有那个闲心帮你。” 看着她前后辩若两人,我也不敢再多说话。 我坐在大楼外的长椅上,重新思考回西安的方法。一路磨练,智慧毫无增加,想来想去只能想出老路一条。走就走吧,说不定路上还会撞见好运,搭个顺风车搭上,一觉睡起来就到家。 我轻轻抚摸我的双脚,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这一路最辛苦的就是它们。我的意志可以接受1077.07公里的挑战,可是走三四站路就能磨出一个水泡的脚未必能撑下去。 天色渐渐暗淡,夜里坐着更寒冷。启程吧,休息下去何时是尽头。 “hi——等一下——说你呢——宇航员——等等我。” 我鼓足气势大步向前,没走出几步,听到身后有人叫喊,但是完全没有意识到是在喊我。 她冲到我面前,气喘吁吁的拽着我的肩膀,“我喊你半天,你怎么不搭理我。” 是天天的女同事,我不敢相信的看着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拦住我。 她问我,“你去哪啊?” “回西安啊。” “怎么回?” “走路啊。” “妈呀,真是服了你。”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也知道这个方法可能有些老土,可是我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我今天一整天都在观察你,”她指着上面的窗户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被你吸引,总感觉你有些古怪,或者说奇特。” “你是不是还在怀疑我,我真的不是骗子!” “有些地方是不太像,你要是个骗子为何不继续去别处行骗,而在这儿傻坐一整天。况且中午出来吃饭故意从你身后经过,的确看见你那双破烂的脚,咦——不像是装的。” “那你相信我了!”我高兴的拽着她的手。 她摇着头说:“不完全信。” “那你找我干嘛,耽搁我赶路。”我甩开她大步向前走。 “你要是愿意陪我跨年我可以帮你到西安,我有个表舅是跑运输的。” “跨年?” “后天就是元旦了,我没有朋友,一个人出去逛还是独自闷在家里都是羞耻的事。” 幸福来得太突然,我不敢相信的说:“你不会骗我吧,我陪你一会就能帮我回西安?” “呀——我不怕引狼入室,你倒不识好人心。” 我快要哭出来了,“这一年都要过去了,我还没找到天天,你可别耽搁了我的时间。” 她乐呵呵的拉着我向前跑,“放心吧,你要是陪我过一个开心的新年,我保证把你变的漂漂亮亮的送到吴天天面前。” ☆、新鲜的重逢 我跟着她挤了将近三个小时的地铁和公交才到达她的住所。她一路抱怨着北京的交通、雾霾、工作、房价……我晕乎乎的不知该如何接腔。她于是又抱怨我太笨,后悔带着不懂沟通的傻子回家。我不知道五环意味着什么,只是看到她那巴掌大的一间屋子还不如奶奶家的花房宽敞,每个月就要价一千多。我要有一千多,够在北京、西安之间穿行好几趟了。 她监视着我洗了三遍澡,还把她的护肤品借给我用。不过却在一旁指挥着每一款产品的用量,我要是不小心多挖一点,她便吱哩哇啦的喊叫:“好贵的,好贵的,你不知道我省吃俭用才买到的!” 她把我的衣服扔进垃圾袋,拿出几件新衣服扔到床上。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是我网购不合身的,你凑活着穿吧,总比你身上的衣服时尚,男人呢,可会以貌取人呢,你看你穿的什么,奇奇怪怪的。” 我感激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过她的好我牢记在心里了,想着有朝一日一定会好好感谢她。 这个叫莫伊琳的女孩什么都好就是话太多,连续一个月的漂泊和挣扎,即使不需要太多睡眠的我也能倒头就睡。可是每次睡着都被她叫醒,我断断续续,隐隐约约听到她问我的故事,不过还没等我睁开眼,她便自己解答了疑问,“一看你就和我当初一样傻,不顾一切的向着自己的心上人奔去,家里人藏了你的身份证,断了你的经济来源也拦不住。” 我迷迷糊糊的感觉不对劲,还没等我解释,就被她滔滔不绝的话语打破了思路,她讲自己是湖北人——学的是录音专业——为了一个男孩选择专业,选择北漂,可是他选择的男人却带着另一个女孩去了上海。 她摇晃着我说:“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啊,你给我坐起来。” 困的睁不开眼的我被她连拉带推的坐起来,好悲伤的故事啊,说什么好呢,我竟悲伤的哽噎起来,世间为何这么多惆怅的事情。 “哎——你怎么哭了?” “天天有没有女朋友啊?”我猛然想起一个关键的问题。 “应该没有,虽然我们认识时间不长,但是从同事们平时说话的语气里判断应该没有。” 我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放松的躺下来。虽然眼睛睁不开,可是心里却快乐的如花朵盛开。 “唉,你怎么又睡了,不行,你不能睡,起来陪我说话。” 管它三七二十一呢,我要踏踏实 实,快快乐乐的大睡一觉。 新旧时光交替的夜里,莫伊琳带我去她梦寐以求的世贸天阶凑热闹。有了我好像有了支撑,她霸道的拉着我一刻不肯放开。 “早就想来这里玩耍了,可是一个人怎么好意思呢,你看人家都是一对对,一群群的。” 原来她把孤独看作一种耻。 我虽然不这么觉得,可是在缤纷悦目的景观里,我格外想念天天,要是此刻牵着的手是他的该多好,这世界级的奇观,这崭新的时刻不应该是我们重逢的见面礼吗?我那么努力的奔向他,可终究还是差了一步。 莫伊琳不停的絮絮叨叨,我只顾着做梦。忽而人潮鼎沸,天阶里传来奇幻的声音,听旁人说这是某天王的新歌mv选择在这里首播。人潮凝固在这里,跟着音乐,学着录影带里的人们夸张的扭动着身体。天幕上的画面好酷炫啊,要是我唱的歌能在上面播放该多好。 梦幻色彩的声光组合里,我的心间涌上童话般的幸福感,可同时又是那么孤单。我看见莫伊琳的笑脸下隐藏着苦涩,我们都是那么想念另一个人,却只能借着陌生的彼此掩饰空虚。 我想,以后一定要天天陪我过每一个新年。不仅是元旦,还有春节、清明节、端午节、儿童节、中秋节……所有我能想起来和不明确的节日里都要让他陪我一起过。实在不行,把奶奶口中倒背如流的二十四节气也当作节日庆贺一番。 我变本加厉的渴望得到天天的陪伴。我的幻想让自己信以为真,仿佛时空已不存在,过去、现在、未来,在寒冷的空气中贯穿成一幅幸福的画面,我们是彼此身边最亲密,最重要的人,永远幸福的凝视着对方。 为莫伊琳当了四天保姆后我,终于等到了她远方表舅的加长大卡车。不尽人意的是她大表舅是山西的而不是陕西的。 我盯着她,“你不会把山西和陕西分不清吧,我记得当初提到西安了啊。” “我也只有这一个可行的办法,你不用怕,山西离陕西很近的,我大表舅说了,他有很多跑运输的朋友都去陕西送煤,回来顺带运一车苹果。” 显然莫伊琳已经事先和他表舅沟通过,见面后还未等我开口,他先抢着宽慰我:“放心吧,我保证把你弄回家,我们那边跑西安的可多了。” 我见这个满脸皱纹,满手油污的中年男人朴实憨厚,毫不怀疑的和莫伊琳告别后,跟着他上路了。 混杂着浓重烟草味和臭 脚味的车厢令人窒息,座位的椅套也许从未清洗过吧,油腻黑亮,实在不忍心让干净的衣物接触它们。更令人难以忍受的是这表舅的热情,他恨不得了解我的全部。我最怕讲述自己的故事,为了避免惊吓到别人就得说一些谎话,可是说谎又非好品格,我只好一路装睡。 好不容易伪装到大同——这个空气里都飘散着煤渣的城市,感觉自己的脸上立刻结了一层黑乎乎,脏兮兮的膜。不知道为什么此趟回国,连好空气都变得稀罕,以前听天天说他在北京净化空气,我以为是玩笑话,亲身体会果然名不虚传,我变得经常咳嗽,若不是因为天天,我真想逃回德班去。 我在这个大表舅家吃了一顿农家饭,休息了一晚上,转乘另一辆运煤车去西安。这个司机是一个年轻小伙,路上他对我格外照顾,总是笑嘻嘻的看着我。途径一个村口的小卖部时,他特意停车去为我买了饼干、瓜子、酸奶和矿泉水。可是当他得知我去西安是找男朋友时变得有些不高兴。他不断索要我的电话号码,我是真没有手机又不是欺骗他,本来主动承诺把我送到家门口的他却小气的把我放在一个陌生路口。 他冷冰冰的说:“我们大车是不能进城的,你自己想办法走吧。” 我跳下车,对着晨曦张开手臂,唤醒我征服千山万水的勇气。哼,已经到家门口了,我就不信找不到天天! 我朝着有人烟的方向跑了很远终于找到一个公交站台。我虽然不能清楚说出目的地,也不知道趟车的终点在何处。但是“钟楼”这两个字格外晃眼。只要到了钟楼,一直朝北走,然后凭着感觉拐几道弯,一定能顺利找到奶奶家。 这种乡村公交可真贵,票价3.5元。幸亏莫伊林给了我10个钢镚,作为我打扫卫生、洗衣服的奖赏。她说又是送我衣服,又是供我吃、供我住,还为我联系汽车,算下来她只赔不赚。这十块钱是她可怜我才给我的,让我不要嫌弃,一定要懂得感恩惜福。 当我再次绕着城墙穿行,看到书院门,看到钟楼,竟然如同跳跃到一座奇幻之城,惊讶、激动的合不拢嘴。 “下车,说你呢,快点下车,票就买到钟楼,还想往哪坐?” 若不是售票员瞪着我大声喊叫,我真不知汽车早已停靠,整个车厢的人都在好奇的打量我。 我迫不及待的冲下车,好奇的打量着这座古朴的城市。当你换一种身份,重新走入一座熟悉的城市,以一个旅人的眼光打量这里的街区、建筑、行人、乃至 天空上的云朵,一切都是那么清新明亮,焕发生机。 我闭上眼睛,尽量唤回被天天抱着从南到北穿行的感受。一直朝着北方走,看到所有的建筑都似曾相识又似是而非。幸亏西安是最不容易迷路的城市,所有的街道都是正南正北。我在走了几小时的冤枉路后,被相似的立交和同名的超市误导后,终于在打听和摸索中找到了那个熟悉的巷口。 我热泪盈眶,不敢向前迈进,生怕费尽心力抵达的浪漫城堡只是一个不切实际的幻影。 我热切又忐忑的往前走。一颗心震颤着仿佛蹦到了嗓子眼,血液嗖的蹿高又落下,我感觉自己随时都有眩晕的危险。 节气已近大寒,气候应到至寒至冷之时。可是这天的阳光出奇的耀眼,街边的小贩叫嚷着要回去换上薄一些的衣物,令人误以为到了春天。 太熟悉,太熟悉了,奶奶家老旧的小区还是那副陈旧的样子,我突然激动的热泪盈眶。 不知为何,门是开着的,难道他们已预感到我的来临?阳光从北边的飘窗洒进来,投射在一排密室的碧玉身上,像是照亮了一座小森林。屋内整洁,地面潮湿,有微微的灰尘味道,显然屋子刚被人打扫过。 我不敢进屋,怕踩脏了地板。站在门口张望着,究竟是谁在打扫卫生呢?当我终于搜索到那个熟悉又渴望的身影时,内心是那样踏实,笑容无法掩藏的漫溢出来。 他在卫生间里冲拖布,我只能看到他的侧身。阳光从窗户投射进来,照亮他的白色衬衫和俊朗的侧脸,我沉迷于这副动人画面,希望他永远在那里,我怎么看也不会厌倦。 他无意间注意到了我,奇怪,他只是短暂的愣了一下就毫不迟疑的冲我微笑。 “小黄黄!” 不知道他为什么能叫出我的名字,我竟然感动的忘了答应。我向来喜欢看他微笑,而此刻的笑容显露出从未有过的温暖和怜惜,令我更加开心。 我想我应该矜持一些,不能像个傻子似的只知道笑。应该问候一下吧,说句“好久不见”还是其它?可是越想一本正经,笑容就越喷薄而出,我只好羞涩的低下头。 他缓缓的朝我走来,不知为何,脸上的笑容娇羞的像个小女孩,走到我面前时竟也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我们慌乱的抬起头找寻彼此,又触电似的低下头掩饰什么。阳光怎么会这么好呢,我的脸庞热的像是着了火。 最终,我们像是 完成了某种确认,终于可以坦然而专注的注视着彼此的双眼,不怀疑,不犹豫,不抽离。 “天天——” “小黄黄——” 心中奔腾着的海水逆流而去,我再也不用悲伤,时间、空间,终于不再是障碍。 过去、现在、未来,果然就在这一刻贯通成永恒。 我们从未分离,我们始终熟识,我们永远相拥。 ☆、让我确认你 我和天天就这样一动不动,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傻傻的笑着。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天天,周末了我妈包饺子,你就——” 我咯咯笑了,这声音我太熟悉了,几年前,那像铃铛一样清脆的声音无数次从楼上一路飘下来。 我蹦跳过去紧紧抱住她。 我想她一定会感到惊喜的,但是她没有。 她惊愕、紧张的说:“天天,她是?” “你不认识她?你怎么会不认识她呢!”天天欣喜的说。 她摇摇头,“真没见过啊!” 她好像变了一个人,完全不像我熟识的神经大条,笑容爽朗的玩伴。不知为何她说话时总是眼神飘忽,神色慌张。 “妮妮,你怎么会认不出我呢,我是小黄黄啊!” 我的话吓得她退后两步,腰部重重的撞在楼梯扶手上。 天天赶忙拉住她,“小心!你怎么会这么慌张,你明明知道小黄黄是朵会说话的神奇的花朵,而且是你亲口告诉我把她交给了一个黑人老太太。” “是啊,可是——可是我回国之前老太太告诉我小黄黄已经不保了,连花都没得做了!” “是这样的,中途有一次我几乎是死掉了,可最后还是活过来了,嘿嘿,你是不是吓坏了。” 天天轻轻拍了一下我的头,笑嘻嘻的说:“我就知道这个小怪胎是不会那么轻易挂掉的。怪不得我最近老是梦见你变成女孩向我走来,所以今天一见到你就果断的喊出了你的名字。” 我紧紧握住天天的胳膊,恨不得把他捏碎了,“你梦见我了你不找我?你不知道我为了找你都快为难死了!”说完委屈的哭了。 “哦——是我不好!可我也不敢确定梦里的东西是真实的啊。为了让你出气,也为了给你接风,我请你吃一顿大餐怎么样?” 我愣了一下,心头闪过一丝惊喜,我曾经期待过的事情这么快就要实现一件了。 我挽着天天的胳膊走路,总担心他会飞走似的,必须牢牢的抓住他。 “你再挤,我就被你挤进下水道了。哎,让我看你怎么走路的,怎么老挤我。不对,身体挺直,头抬起来,像我这样。”天天被我挤的忍无可忍便教训我。 我不服气的说:“哎呀,我们扶郎花就是长这个样子的,你不觉得很与众不同吗,怎么一见我就想改造我。” “你现在是人了,就得有人的样子。” 我们三个走出小区老远,我才想起有点不对劲,“哎呀,奶奶呢?” 天天说:“奶奶住院了。” “是不是又是高血压、高血脂、心脏病之类的病。” 他轻拍我的头,“算奶奶没白疼你,把她的病情记得这么清楚。” “那当然,你和奶奶对我那么好,我怎么会忘记呢。还有妮妮,我也一直很想你啊!走快点,妮妮,你今天怎么总是慢吞吞的,完全不是你的风格啊。” 天天说:“妮妮是惊吓过度了,她从南非回来一直对我和奶奶说对不起,说她不该相信花会变成人的荒唐事,把好好的小黄黄给整丢了。” 妮妮叫嚷着,“哎呀,我到现在脑子都晕乎乎的,你们告诉我不是在做梦吧?” 我抱着她的胳膊说:“不是梦,以后我就可以做你的好姐妹了,陪你哭,陪你笑,陪你疯,陪你闹,你再也不用担心我是一朵无能为力,只会给你添麻烦的花了。” 天天搂着我又抓住妮妮往前走,他张扬的眼神望向天际,骄傲的说:“生活真神奇啊,注定与众不同的一年啊!” 马路对面原来有一个破旧的市场,现在从原地拔起一座高楼。里面有很多可供选择的用餐场所。吃什么呢?吃什么感觉都不够应景! “来来来,我想出一个好办法,”天天招呼四处张望的我和妮妮,“这么新奇的日子不妨试一个新奇的方法,我们选定一个顾客,他去几楼,咱们就跟着去几楼。接下来,每个人随便说一个个位数,我们把三个数字相加,如果数字太大没有对应的门牌号,就把这个数字的个位和十位再相加,直到加出一个更小的数字。” “好!”我激动的脑子晕晕的,也不知道天天在说什么,但是我想听他的肯定没错。 “跟他走怎么样。”妮妮指着一个拄拐杖的老头坏笑着说。 老头显然是第一次逛这个商场,他反而问我们这里有什么好玩的。 “您就随便按吧。”天天指着电梯按钮怂恿老头按下去。 我们到了五楼。 “7。”天天叫着。 妮妮想了想说:“4。” 我愣了半天在他俩的逼迫下胡乱说:“1吧。” “12,走,12在哪里呢,这边走。”天天带着我们乱窜。 十二号是一家生意冷淡的音乐创意餐厅,门童靠着一个怪异的木偶造型打瞌睡,被我们的笑声吵醒,激动的朝里面喊叫,“三位有请,你们几个快起来招呼客人。” “哈哈哈哈。”我们看到这么惨淡的餐厅,笑的更开心。 “点什么呢?”妮妮翻着餐单,脑子却像短路了拿不定注意。 “小黄黄做决定吧”天天说。 “我?我怎么知道吃什么呢,我吃什么都觉得没味,吃不吃也都不饿。” “啊!那这样,服务员,把你们的第1,3,7,13,18,25道菜各来一份。” 我们的兴致完全不在吃饭,谁知道桌子上都摆了些什么菜。他俩拼命的催促我讲述自己的故事,甚至喝口水的权利都不给。我轻描淡写的讲述着自己的经历。奇怪,那些困难和挫折好像是别人的故事,我丝毫不感到委屈和痛苦。反而是他俩痛苦的扭曲了脸,劝我不要再讲了。 我的话匣子打开了便收不住,我便不断的问天天这些年的情况,恨不得把他每一天的经历都知道。还有妮妮、婧婧、沈飞、王鹏鹏……所有我能想起来的事情我都问了个遍。 我们三个激动的看着彼此,说话、拥抱、笑、哭,吓得旁边的服务员不敢走进我们。幸亏餐厅里没有其他人用餐,否则弄不好会被赶出去。 我感动的流泪的,天天真是太棒了,他果然像我想象的一样优秀。这几年他在工作之余不忘坚持梦想,终于在辞职前夕出版了自己的第一部绘本作品,据说销量非常好。而这本书的名字叫做《一朵扶郎花的爱情故事》。 我们闹到很晚才回家。妮妮说她喝多了有点头疼直接回家了。我走进屋子才想起是不是应该去医院看望奶奶呢!真是罪过,奶奶知道后肯定会伤心的。 天天说:“明天再去吧,今天太晚了。这大晚上的你一出现,奶奶更是血压升高,弄不好心脏病加重。” “我有那么吓人吗?” “激动,是激动,奶奶肯定想不到你会变成人出现,她因为妮妮把你弄丢了好长一段时间都不愿意理妮妮呢。” “真的呀,奶奶怎么像小孩呢,都说了不怪妮妮的。” 我蹦蹦跳跳的来到小花房,我想起还有一群朋友在这里,不知道他们生活的如何? 当我拉开灯,立刻被这里原封不动的景象感动了,三年多了,这个小花房就像定格了似的,他们都在 这里,一个朋友也不少。 “小黄黄,是你吗。”仙人球胆怯的说。 我没有说话,我真的曾经是一朵花吗,那是我的前世还是今生? “我就说了,怎么可能是她呢,人是不会变成花的。”绿萝说。 长寿花说:“可是我下午真的听到客厅里的谈话了,是小黄黄回来了。” “那也不可能变成人,保持原样倒是有可能。”白鹤芋说。 他们真是好玩,是时候该我登场了,“是我,我是小黄黄。” “啊——” 他们炸了锅似的尖叫,吓得我退后几步。 天天站在我身后轻柔的说:“你走后,奶奶再没有添加过一盆植物,她觉得养什么都没意思。奶奶甚至连倒腾植物的乐趣也丢失了,这里还是老样子,她只在想起来的时候给他们浇点水。” 我哽噎着不知道说什么好。总有一些东西恒定不变,来映照另一些转化的神奇。总有一些深情始终如一,无论我们走了多远,无论变成何种身份,依然感受到世间安稳。 我坐在床边,回想着曾经发生在这里的每一个细节。一切是那么近,又那么远。那么真实,又那么虚幻。我痴痴的看着每一件熟识的物品,看着天天几乎没有变化的脸庞,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错觉。以前的那些经历是那么不真实,仿佛我本应该就是人身,一朵花的经历只是我的梦境。 天天迎接我的目光,冲着我微笑。 我轻轻触摸他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巴…… 我的手指在他的脸上来回的弹压,皮肤温凉亦灼热。我不知道我在这小小的面积之上寻找什么,更像是为了完成一种确认。确认,不断的确认,确认出他的质感,确认出他的真实。 可能是因为痒痒,他推开我的手,揉搓着自己的脸庞。又怕我生气似的,再把我的手放回去。我笑着触碰他的脸,来来回回,曲曲折折的轨迹就像是命运为我们织就的地图。 这张嘴唇就在眼前。我说过的,如果我变成了人,天天痛苦的时候我就可以拥抱他,亲吻他。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是不是很温暖,很甜蜜? 我好奇而紧张的探索他的怀抱和嘴唇,就像一片新奇的世界,我刚接触到便惊慌的退了出来。他坐在那里,坏笑着看向我。讨厌,他还是那样,每当我做傻事的时候,他就在一边什么也不说,静静的带着一脸坏笑看我出丑。 我不好意思的蜷缩在床头,却听见他的笑声,害羞的我拉起被子包裹住自己的头。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天天会这样笑话我。 渐渐地,我感觉他在轻柔的挪动我的身体。 “躺平了睡,你看你窝的像土豆似的。” 我安静的躺下来,紧接着感觉到他躺在了我的左侧。借着月光,我不由自主的张望着他的脸,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就像一个坏掉的机器,脖子不受控制的偏向他。天天倒像是得到了提示,身体渐渐的靠近我,拉着我的手。忽而,他猛烈的翻滚到的身上,拽拉我的衣服。 我吓呆了,连呼吸的方法都忘记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能让男人、女人神会颠倒的那点小事情?天呀,我并不想这么快就发生这些事,但是我也没有拒绝。只是傻傻的像块僵硬的木板似的,任天天席卷着我的身体。尽管他不断的温柔的在我耳边说:“别怕——放松——你的身体在发抖。”可是我还是恐惧的差点哭出来。 幸福突如其来,如狂风暴雨,拍打得我晕头转向。回味与天天相逢的十个小时,他的笑容,他的柔情蜜意,足以愈合我所有为爱所受的所有伤痕。曾经以为需要一生一世才能享受到的快乐在顷刻间全部爆发了。我隐隐的感到有些不妥,幸福不应当是细水流长吗? ☆、开启新生活 我们是被光亮晃醒的。 天天抓起手机看了一眼,“快点,我们得起来了,要不奶奶中午得饿肚子了。” “我也要去!” “那你先起床。” “我不,你先起。” “eng——”天天像个小孩子撒娇的摇头,逗得我笑的喘不过气。我看到了他从未展示的一面,我好像更爱他了。 我们俩一人拽着被子的一角,谁也不愿意先起来。我是因为不好意思赤身裸体的站在他面前,至于他吗,我觉得他是不怀好意。 他猛的拽过被子,打了个滚,把被子全部裹在身上,像个蚕茧,靠在床头静静的看着我。我慌里慌张的赶紧找衣服,不能让他看见我的要害部位。 他突然哈哈笑了,“你在哪买的内裤啊,太搞笑了。” “扶郎花精灵的大总管给我买的,怎么样?”我低头看内裤,六个憨态可掬的印第安小孩摆弄着花朵、鸟儿或者长矛。 他笑起来,“果然是异域风情啊,国外的内裤都这么与众不同。” “哼,真是没见过世面,等着啊。” 我拿着我的包包去卫生间换装。婆婆总共为我买了五条内裤,于是我接着上演了飓风过境,企鹅钓鱼,一个悲伤的叼烟袋雪人还有满屁股的草莓。 “嗨,幼儿园小朋友,过来,让我把你屁股上的草莓吃掉。”他强行把我拉进怀里,“你只有这些吗,有没有性感一些的。” 我一拳砸在他的胸膛,“几年不见,你怎么变成臭流氓了。” 他抿着嘴低头偷笑。我突然发现他的眼神里多了一些阴郁和果决,26岁的吴天天到底和22岁的吴天天是有一些不同的。 门突然被敲响,听动静就知道是妮妮。我们匆匆穿好衣服,装作若无其事的迎接。 妮妮递给天天一个保温杯,“我们家早餐喝粥顺便多熬了些,里面放了些虾仁,奶奶一吃肉就头晕,虾仁还好。” 天天说:“好,我马上就给她送去。” “你现在才起床吗,早上叫你吃早饭,你也没回复我。” “哦。” 我站在门框下听她们对话,像做了亏心事似的不敢上前。有些事我做花时不懂,但是现在突然明白了。 妮妮看见我披散着头发站在天天卧室的房门下,她的表情突然警觉起来。她装作和我打 招呼,走过来看看天天的床铺又看看奶奶的床铺,然后脸色瞬间煞白,接着“呵——呵——”冷笑两声转身要走。 “妮妮。”天天紧张的走过去。 她伸出手掌挡住他,“你答应会认真考虑我们的关系,可是一见到小黄黄就迫不及待了。” “我——”天天试图解释。 “我终于明白我为什么那么讨厌王鹏鹏,甚至到了恶心的地步,因为他就是我的镜子,让我看到自己多么愚蠢,多么可怜!” 她哭着冲出去,我们愣在原地没有去追。如果一个人不能得到她心爱的人,安慰有什么用呢。 天天在沙发上呆坐了片刻,抬头看了眼钟表,缓缓的说:“我们去医院吧,奶奶没有吃早饭的习惯,这会应该饿坏了。” 我一声不吭的被他牵着走,心情复杂却不可言说。 他拉着我上公交,刷了卡,径直朝后面走。 司机嫌弃的喊叫:“嗨,说你呢,两个人怎么刷一次卡。” 他吐一下舌头,跑到车头再刷一次卡,回来小声对我说:“以前带着你不用买票,居然现在也完全无意识。” “看来你还是把我当作一朵花。” “还是做花好啊,省钱。” “哼——抠门!” 他笑着,扭过我的头仔细的看着。 我就是喜欢他这样浅浅的笑,尤其在他低着头,若有所思的时候。那样子迷人极了,比22岁的吴天天更令人迷醉。 他摸着我的脸说:“我怎么感觉像做梦一样。” 其实我也有同样的感觉,像入幻境一般。车厢里空荡荡的,明明是周末的正午,可是车上的乘客很少。慢慢的,乘客们都陆续下车了,只有我们两个站在车厢内,彼此端详着。车子开的飞快,越驶离市区越加速,颠簸的我们不断分开又不断抓紧对方,我不知道车子何时才停,它究竟要开向何方? 奶奶住院的地方是一家非常有名的心脑血管疾病专科医院,可是地处偏僻,周边风景肮脏、凄凉,与医院这种负能量超标的场所相配倒是恰如其分。 天天嘱咐我千万不要说话,一切听他的安排。奶奶的心脏本来就不好,免得更受刺激。 她把我推到奶奶跟前,把保温盒打开递给奶奶:“奶奶你先吃饭,吃完饭给你说件事。” 奶奶笑嘻嘻的端着粥说:“姑娘,坐 。”她喝一口粥,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凑到天天耳边,“你谈恋爱了?我早就催着你谈恋爱,你终于上心了。” 天天笑而不语,我也跟着笑。 奶奶肯定饿坏了,大口、大口的喝着粥,却不忘打趣,“你看你们俩的表情,一看就是在谈恋爱。” 我和天天“哈哈哈”的笑出来。 奶奶放下保温桶,“快给我介绍一下,姑娘叫啥名字啊。” 天天“e——e”的看着奶奶,不知如何开口。 “你看你e——e的跟母鸡下蛋似的,叫啥名字你不知道?” “奶奶,假如小黄黄回来了,你会有什么反应。” “小黄黄?”奶奶仔细看着我,“妮妮不是说那个什么失败了吗。” “奶奶——”我想起这些年奶奶再未养过一盆新的植物热泪盈眶。 奶奶愣了一下,像受了惊吓似的要下床,险些挣脱了吊瓶。 “奶奶,小心。”天天赶忙扶助她。 “这声音一点没变,她不是小黄黄还能是谁?”奶奶激动的挣脱天天抱住我。 我抱住奶奶说:“奶奶,我是怕吓着你才不敢说实话。” “说什么傻话,你回来了还能吓着我。” 我哭着说:“我怕你不相信我能成为人。” “别人不信,我信!” “你们这屋怎么回事,闹哄哄的。”护士抱着夹子推门进来。 奶奶双脚已经塞进鞋里,“快,快,护士,给我拔针,我要回家。” 护士不解的问:“您老人家这是怎么了?” 奶奶激动的差点哭出来,“我孙女回来了,我要回去包饺子。” 护士被逗笑了,“您忘记了,给您抽血时,血液粘稠的用针管都吸不出来,里面还有黑乎乎的片状物。您现在出院是不想要命了?” “没事,我四十多岁就得了心脑血管病,现在还不是活的好好的。” “奶奶,你就安心住院吧,我和小黄黄会把家里打扫干净,采办好年货,过年时我们一起团聚岂不是更热闹。”天天劝慰她。 我说:“是呀,奶奶,我回来就赖在你身边不走了,来日好长好长呢!” “您看,孩子们都这么劝你了,您就听他们的。老人家保重身体不给家里添乱比什么都重要。”护士劝慰了病人 ,看了看吊瓶正常,转去别处了。 奶奶虽然冷静的坐着,但是大口喘着气。 “奶奶,你没事吧。”我紧张的问她。 “没事,奶奶是见到你激动,你不知道当初妮妮说你被烧死了,我心疼的就像死了个孩子——” 奶奶泣不成声,我也跟着哭出来。天天安静的坐在奶奶身旁,轻拍着她的背。她拉着我的手,恨不得了解我在国外每一天的经历,兜兜转转把自己年轻时的事情滔滔不绝讲了一大堆。从没见奶奶这么兴奋,天天在旁边瞪得眼睛大大的。感觉奶奶是突然返老还童了。 今年的农历新年来的比较早,我们只有十几天的准备时间。时间倒不算太仓促,可是准备什么好呢。我和天天两个都没有什么生活经验的人大眼瞪小眼,咯咯的笑了。 “你呢,吃不吃东西都可以,奶奶呢,看样子也不会碰肉类了,我呢,吃什么都觉得不错。那咱们就多买些蔬菜,反正肉类的东西我不会做。”天天笑嘻嘻的说。 “怎么都行,但是一定要买炒面和火龙果。” 天天突然不笑了,他将我揽到肩头,摸着我的头发。突如其来的柔情蜜意令我有些慌乱,我不过是记得两样他喜欢的食物,怎么凭空多了一份奖赏。 过了一会我说:“咱们就按心情来,跟着感觉走,想买什么就买什么,管它过年应该置办什么!” 他赞同的说:“好,你说的都对!” 我们呢,他画画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着他。这张脸,怎么看也看不够。他也教我画画,不过会毫不留情的笑话我,“你画的哪是小鸟,怎么看都像是一只大胖鱼长了两只爪子。”我赌气的扔下铅笔,他做事情认真的劲头又上来了,手把手非教会我不可。 他还教我烧水、做饭,可是我总是慌里慌张,不是溢锅就是忘了关天然气。吓得他翻出一张破旧的“安全用气须知”贴到我面前,逼着我大声朗读。我哭笑不得,感觉自己无能的真像他口中经常念叨的幼儿园小朋友。 天天把他的一个旧手机送给了我,他说我现在也应该有一部电话了。至少不用担心他找不到我。他偶尔玩斗地主,我吵着要学。在他的指挥下我很快就能熟练操作,边玩边总结出十条斗地主独家必胜秘诀,令天天对我刮目相看,直夸我聪明。只是我虽然识字不少,却不常写字,写出来的字扭扭爬爬,自己都不好意思拿出来,果然天天一脸嫌弃的抖抖本子,像是要把那些丑陋的“虫 子”抖落出去。 他画累了的时候我们出去逛街,看到好玩的东西随手买一些,大多时候发现买的东西过年并用不上。不过我好喜欢,无用的都是他给我买的小玩意儿:玻璃水杯、小猪玩偶、大海封面的记事本、马克笔……他告诉我用这些美丽的纸和笔去寻找一种适合自己的表达方式。 说来好奇怪,我和天天才相处了一个星期,可是却有着非比寻常的默契。大多时候,我都能猜出他的心思。他的眼神刚瞥向桌子,我就能拿起他想要的东西;他打开电脑,我就知道他要查找什么;他一喊饿,我便知道他想吃什么。他总是惊愕而喜悦的看着我。除了少数时刻,他在思考,眼神沉的很深,那深度我暂时还无法抵达。至于我那点小心思吗,在他面前总是透明的。 “天天,我好像认识你很久——很久了,有几辈子那么久了。” “你忘了,你是一朵花的时候我们就在一起了。” “那时候不算,那时候你总说我傻,现在你夸我聪明” “现在也傻,我得多鼓励、鼓励你,怕你没信心活下去。” “哼,你比以前更讨厌。” “讨厌你还千方百计的想见我。” “我更主要的是为了见奶奶,我去南非之前答应她一定会回来的。不准坏笑啊,再坏笑我不理你了。” “我是高兴的笑,要不是你及时出现,我还真担心奶奶呢。” “放心吧,有我在,你该干嘛,干嘛去吧!” “哎,咱们来玩一种游戏,考验一下咱们之间的默契!” “什么游戏啊?” 他当机立断从抽屉里拿出一盒白色卡片,卡片不算大,有普通扑克牌三分之二大小。他抽出一张来,用红色马克笔画上一个太阳并在两侧写上几个词语。 “活力、幸福、消沉、悲伤,你从这四个词语里选一个能代表我心情的。” 我还不太明白他的意图,便问:“为什么是四个词呢,太阳是干什么的?” “也不一定是四个,能想到几个算几个,太阳就是代表这些词语特质的一个象征物。” “太阳怎么能代表消沉和悲伤呢?太阳多光明啊。” “你忘记了再强烈的阳光也有被乌云遮住的时候。” “哦,我明白了,那我选活力或者幸福。” “都算对,该你了。” 我画画水平有限,只好用绿色马克笔画出一只简约造型的船飘在水面上,让他在旅行、离开、捕鱼、孤独、失落、希望等词中选一个出来。 “我选希望,对吗。” 我迟疑了一下,点点头。其实不能算错。我曾痴痴的站在海边,希望有一艘船带我来到天天身边,当然后来幸运垂临,可是一路上多少酸楚和艰难,不过我不想把这些难过的事告诉天天,我只喜欢看他笑。 这个游戏慢慢的成为了我们之间的一个乐趣,我们画国王,描述其威严、庄重、残忍、自私;画宝剑描述其力量或伤害;画月亮表示其想念、爱恋和忧伤、失落;画钱币表示其稳固、坚定以及冷漠、死板……除了亲吻、拥抱彼此,我们是那么渴望通过这个小小的游戏走进对方的内心深处去。 ☆、告别的雪人 腊月二十九清晨,天天拉开窗帘的一瞬间赞叹的“哇——”了一声,“快来看,下雪了!这可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按这雪下的程度,下午可以带你出去堆雪人。” 我斜着眼看着密密麻麻的雪花纷然而至。它们像可爱且迫不及待的天使,踩着点为人间的新年送份惊喜贺礼。 天天欣喜的像个小孩把我拉到小花房。窗外俨然一个银装素裹的新世界。就连这些花草们都好奇的赞叹着“终于有点冬天的感觉了!” 我想起多年前藏在他的帽子里来到这个城市,落在这个家,眼前模糊,宛若前世。 天天打车去医院接奶奶。他让我留在家里等快递,他老早就在网上买的坚果因为节前包裹严重拥挤,拖拉到今天才能送达。谢天谢地,总算还是能派上用场。 我没事干,翻翻书、练练字,眼睛不时看看手机。第一次收包裹还挺紧张,总害怕自己疏忽造成大家过节没有零食吃,那岂不是很扫兴!就连那些吵吵闹闹要和我说话的花花草草,我也教育他们最好保持安静,免得我听不到电话。 这时候门铃响了。我以为快递员服务态度这么好,送货上门呀,拉开门却是妮妮。 她勉强冲我笑了笑。 “天天去接奶奶了。”我紧张的说。 “我知道,我看见他出去了才下来,我是来和你们道别的,但是我不想见他。” “道别?妮妮,你又要去南非了。” 她摇摇头,表情有些沉重。 “来,进来。”我拉她到沙发上说话。 她看似坚定的说:“我想把所有想说的话都说出来,给这件事一个彻底的了结。” 我不安的坐着,看她欲言又止突然流出泪来。 “妮妮,你别哭了。”我用纸巾为她檫泪。 她突然抱住我放声哭出来,“我突然发现我还是有些舍不得。” 我当然明白她的心思,跟着她一起哭出来。当我是一朵扶郎花的时候,渴望有一双臂膀,除了拥抱天天之外,也能够安慰这个看起来强大自负却脆弱无助的好姐妹。可是当我有了这种能力,却——最先伤害了她。 她的哭声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我不安极了,“妮妮,都是我不好,那时候我以为喜欢天天是一件很自由,很快乐的事,就像我们总是听相同的音乐一样,没想到现在这么麻烦。” 她摇摇头 ,擦干眼泪,微笑而镇定的说:“这就是命运吧,我用了将近八年的时间,用尽各种方法,只是证明了我和他之间毫无缘分。现在结果出来了,我总算踏实了。” “妮妮——你是不是讨厌我呢,我也有些讨厌我自己。” “别这样说,这样的话只会让我觉得自己可怜。” “妮妮——” 她笑了,“说到底是我自己太傻了,我一直想让自己变成一个有手段搞定男人的女人,可是我终究是个天然的傻子。你记得黑人婆婆让我许愿的事吗?” 我点点头。 “我让许愿花帮我保证吴天天在我回国之前找不到女朋友。呵——天天是一直没有女朋友,可是你却回来了!我为什么不直接写下让他爱上我呢,我真是有办法不会使用,真是蠢到家了!” 我在想如果她真的那样做了,今天痛苦的就会是我。 她哭着继续说:“这些天我难过的反复思考这个问题,悔恨的想自己杀了自己。最后我终于想明白了,也许我的使命就是老天爷设下的一颗棋子,我的存在就是为了成全你和天天。” 我能说什么呢,说什么都不能安慰她。 她接着说:“其实我的潜意识里一直是知道答案的。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和天天是不可能的。我只是不愿意接受现实,我只是想走的够远,把时间拖得够久,这样我就可以继续在我的美梦里待着。可是,美梦做的再久也成不了真,总有一天要醒来面对残酷的现实。” 我擦去她的泪水,并试着去理解她这些年的心情。 她突然抱住我,“我其实一点也不恨你,我还是那么喜欢你,只是命运怎么会这样,毕竟我用八年的时间爱过一个人,你要我怎么轻描淡写的和天天和你做朋友。” 我自责的说:“都怪我,要是我没变成人就好,要是我死在任何一个环节就好了,天天就会喜欢你的。” “你怎么比我还傻,如果没有你,还会有别人,韩婧婧就是一个例子。”她长吁一口气,“前方、后方都不会有我的位置。就像王鹏鹏说的那样,如果我和天天有缘,认识快二十年了怎么会没有一丁点机会?” 我们坐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见不到别人受一点委屈,可是我又能改变什么呢。 过了一会,她晃晃悠悠的要走,“不出意外,我会嫁给王鹏鹏。既然命运这么对我,那我就主动跳进这个坑里看看它到底有多 邪恶。” “你怎么能嫁给他呢,你不是说他身上没有一处是你喜欢的吗?” “不嫁给他还能嫁给谁啊,又没有别人对我好。居家过日子选这种男人就行。” “不,你应该等自己喜欢的人出现。” “还可能吗,你觉得我还会用另一个八年去做一场美梦吗?” 她拉开门,我不知所措的看着她走。 她突然笑着说:“小黄黄,记得告诉天天,以后再见面,大家都是陌生人,请让我有尊严的离开你们!” 我泪如雨下。 奶奶一进门就对我们赞不绝口,“节日气氛很浓吗,瞧这些小玩意。窗明几净的,花也洗过澡了。不错,比我想象的好多了,我以为你们都把家搞成猪窝了。” 天天扶她坐下,“奶奶你就安心坐着看电视吧,什么都不用操心,让我和小黄黄伺候你。她做饭可快了,把一个土豆切成丝只需要两小时。” 奶奶被逗笑了,却不忘鼓励我,“慢慢就熟练了。” 我瞪着他说:“有你这么告状的吗?那我们就不吃土豆了,吃点简单的,青菜、豆腐什么的就很省事。” 奶奶趟下来说:“吃什么都行,你们看着弄吧,反正我现在也只能吃点青菜了,一吃肉就头晕,血液立马不流通。只可惜你们也吃不到我做的美味了!奶奶今年身体不争气,自己都顾不住自己。” 为了报复天天对我的打趣,我故意冷淡的说:“反正我不吃饭也行,就怕有些人又饿又馋,这个新年可要过的难受极了。” “放心吧,我一个人的时候也没饿死。我塞了一冰箱的熟食,你保证一口不吃?” “哼,当然。” 我帮奶奶洗澡,尽管她觉得自己这点力气还是有,可是我还是不放心的站在她身边。她欣喜感激的拉着我的手念叨:“我早就说了,你一定是天天的爸爸、妈妈派来的。” “奶奶,我不是谁派来的,我是自己努力出现的。” “那也是菩萨看我失去了太多亲人,把你派到我身边补偿我的!” 算了,和老人争辩什么呢,“放心吧,奶奶,以后你每次洗澡我都帮你。” 趁奶奶在房间整理她的衣物时,我悄悄将妮妮的来访告诉了天天。 天天沉默了一会对我说:“穿厚点,咱们去堆雪人。” “你是 怎么搞的啊,难道对妮妮就没有一点同情心?” “走啦。” 他强行拉我出来。院子里的雪已经积的很厚了,好多小孩在追跑着打雪仗,还有爱美的女孩抱着不同款式的服装在拍照。据说现在的大雪天几乎属于奇迹,一年到头要是能等来一场小雪已属万幸。 “天天,我们去那边吧,你看那也有人在堆雪人呢!”我指着小区中央的小广场说,“在阳台下要是被妮妮看见了,多伤她的心啊。” “不,”他抬头望了一眼,“就在这,来。” 我照猫画虎学着他的样子把雪堆起来,他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即帮忙也添乱。 “小黄黄,你回去把你的大红帽子和围巾拿出来。” 我抬头没发现妮妮,不妨不要打扰天天的好兴致。等我拿着东西出来,那个雪人的脸部特征已经很明显了,一个张嘴大笑的男孩子。 我们把帽子和围巾给它装扮上,它看起来生动多了。 他又抬起头看了一眼,“好了,我们走吧。” “啊,这就走啊,不和雪人多玩一会?” “走吧,傻瓜。” 我们回到屋子,在阳台上细细的注视着雪人。 “我能为妮妮做的也就是堆这么一个雪人了。”他抹着玻璃上的水珠,淡淡的说。 “有什么小秘密,快说吧,看你那表情。”我轻轻踢了他一脚。 “那年冬天,我失去了父母。虽然回到奶奶身边,还是开心不起来。我从来不和小伙伴一起玩,因为总觉得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倒是妮妮总爱招惹我,我却总是懒懒的不爱搭理她。是在大年初一吧,一大早她和她爸爸就来敲门,不由非说拉着我去外面。妮妮爽朗的笑着说,‘这是我和爸爸按你的模样堆的雪人,虽然不太像,但是还是希望你开心起来。笑一下吗,今年是初一,我妈妈说初一早上笑一下,一整年都会开心的!’” 我们知道这个雪人一定会被妮妮看到的,她总是习惯性的趴在阳台上观察。天天的一切动静哪能逃得过她的眼睛呢。希望她看到这个雪人后能从此开心起来! 可是,终究那个孤身一人,为爱勇敢仗剑走天涯的妮妮,成为了我们的陌生人! ☆、除夕夜的重要决定 除夕夜,我们一家人开心的围在一起吃饺子。热气升腾的样子好温馨。外面的鞭炮、烟火像是为了庆祝我们的团聚而璀璨闪烁、响彻夜空。 奶奶说:“今年是我住院没来得及准备,就这些平淡的饭菜,委屈你们了。” “这已经相当好了。”也许是因为我每一天都过的很满足,感觉自来水喝起来都那么香甜。 天天说:“每年除夕就我和奶奶吃年夜饭,每次都是吃多少准备多少,不像别人家准备满满一大桌。我已经习惯了,从没觉得委屈。” 奶奶郑重的说:“今年不一样了呀!” 我抢着说:“奶奶,你千万不要考虑我,再好的饭餐在我面前都是浪费,吃起来都差不多,嘿嘿。” “不仅是因为你,原本就打算好好准备一些吃的,让天天吃个够,到法国去了可就更难吃到我做的饭了,可是身体偏偏不争气。” “法国!”我惊愕的看着天天。 他小声说:“这个我待会给你解释。” “你真的要去法国?” “回头我慢慢给你讲。” 奶奶说:“你这孩子,有什么不能说的,光明正大的去工作、学习,又不是去当恐怖分子。” 我心里一阵惊慌,仿佛分离就在眼前。眼泪不受控制涌出来,他赶忙用纸巾为我堵住。 “别哭,别哭,我是没想好怎么和你解释。” 奶奶着急的说:“快别哭,过年期间哭太晦气,你看咱们家今年发生了多少好事。你回来了,天天的事业也上了一层楼。”奶奶像哄小孩样,故作嗔怒的看着我。 我怕大家扫兴,赶紧收住了眼泪。我想应该听听天天的解释,也许事情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 似乎是为了使吃饭看起来有些吃饭的气氛,每个人隔几分钟机械的夹一片菜或一个饺子塞进嘴里。其实各自有各自的“病因”,胃口都不那么好。 奶奶像是一个领导,严肃的坐在中间,将准备好的建议对天天逐一叮咛,比当初去北京时的嘱咐多了一卡车。 天天笑嘻嘻的说:“奶奶,幸亏你在医院里待了一个月,要不我的耳朵就废了。” “别怪奶奶啰嗦,你们这些年轻人稍不敲打就不知道闯出什么祸来。还有小黄黄,这几天我躺在医院还想这个问题来着,找关系给你介绍个工作吧,这女孩子有个工作、嫁了人我就省心了。 ” 天天“噗呲”笑了,把饺子掉到地上,“奶奶,你都病成这样了,还操这么多心。” “我再不动动脑子,脑血管堵得更厉害!你不知道当老人的不操这些心都不由自己。” 我说:“我才不要你给我介绍工作,天天干什么工作我就干什么。” “你干的了吗?你当我爱操那个心,现在进纺织厂当女工也得有关系,奶奶退休时间太长了,和厂里的那些年轻领导都不认识。” “反正我不想当工人,我要做我喜欢的工作。” “呵,和天天小时候一个样,不过你和天天不一样,人家小时候就开始画画,人家还上过大学。” 天天看我有些沮丧,安慰我说:“上不上大学没关系,我们小黄黄这么聪明,学东西又快,总能找个自己喜欢的工作。” 奶奶说:“慢慢看吧,反正我一时也没想出好的方法!还有我现在的身体还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说不定哪天就突然跌倒起不来了。奶奶虽然没有什么遗产,但好歹有一套房子、一点存款和保险,你们到时候别忘了。既然说到这里了,你们去拿纸和笔来,我把身后事一并安排了。” 天天说:“奶奶,这年三十的,咱能不能换个时间说这些事。” 奶奶坚持己见,“你过完年就走了,既然今天说起来了就今天安排了吧。” 好好的一顿年夜饭被奶奶搞成了临终座谈会。她非逼着我和天天把她所有财物的数量和存放地点登记下来,免得将来遗漏了什么。甚至连她去世后穿戴什么、领取多少丧葬费、找单位哪个部门办理、以及安葬流程都交代的一清二楚。 奶奶说完这些事情后已经十点多,她感到脑子晕沉,不敢熬夜看春晚,留下我和天天在客厅。 比起奶奶说的那些琐碎事情,我更关心天天的去向。我望着他,等待他的解释。他怕我们的谈话被奶奶听见,关了电视,拉我去小花房说话。 他伸出双臂,“来,抱一下。” 我摇着头,不让他靠近我。 他坚定把我拉进他的怀里,抚摸着我的头发和后背。 “其实我也不想走,可是这份工作是在你出现之前就签好的。你要是早点出现就好了。” “那你就不能不去那么远吗,不能找个近一点的工作吗?” “这就是我这几天一直纠结的问题,我也拿不准我到底去 不去,所以也就没和你提这个事。” “反正我不管,我不让你走,你走了我怎么办?” “可是我留下来又能怎样?找一份工作,生活不是又回到老路子上来了吗。影视公司工作的三年多已经差不多把我的绘画热情全部消耗掉了。我渴望创造,创造我认为值得表达的。” “你不是已经出书了吗,你可以靠这个生活啊。” 他摇摇头,“你想的太简单了。这是我的第一本书,以我的名气和影响力并没有拿到太多钱。如果成为自由职业者还是要做很多份兼职。” “你是嫌累吗?” “我并不怕累,只是这次出书我发现,在这种高强度的工作之余真的很难挤出时间去搞创作。我用了三年多时间,几乎节省下所有业余时间才勉强创作了一部作品。” 我心疼的摸着他的脸,不知道那三年他是如何的孤独和辛苦。 “好像是老天爷在暗中帮助我似的,今年的国际书展上,我通过编辑认识了法国的著名插画师拉方丹,我们聊的很投机。更激动人心的在后面,他居然让翻译找到我,问我愿不愿意去法国做他的助手。收入不错,他还可以介绍我去大学免费深造。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反正去巴黎学习也是我人生计划的一部分。如果凭借自己的能力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攒够几十万学费。” “听起来是挺激动人心的,可是我就是舍不得你走。” “小黄黄,你想想,只有我变得更强大了才能创造出更好的作品,才能给你更好的生活。” “我不想要更好的生活,我只想要你。” “我留下来生活怎么进行?你没有工作,奶奶的医药费不少,还有现在墓地贵的离谱,我都不好意思去问价格。虽然奶奶说骨灰盒以后就放在家里。可是她一手把我养大,我总不能不让她入土为安吧!” “我就是不想让你走,我才刚见到你。”好像下一秒就要分离,我哭的悲惨极了。 “你好好想想,我先去洗个澡。我两年后就回来了,生活一切向着好的事态发展,我可以像现在这样天天陪着你。” 我在这个世上只能存在十年,减去两年的话时间更少。可是我不想把这个信息告诉天天扫他的兴。他也许真的是在纠结去或是不去,但是当他把一切分析的有理有据的时候,其实我已经看到了他最真实的想法。 我没有资格留下他,即使我爱他,为他 受了那么多苦。可是绘画才是他爱的更多,爱的更久的情人。他曾很多次谈起从七岁起就在这个小屋子里每天画画好几个小时。 他洗澡出来,我毫不犹豫的告诉他:“天天你去吧!我来照顾奶奶,我还会努力找份工作。” 他有些惊愕,“谢谢理解,你是怎么想明白的?”他一定以为我还会缠着他不放手。 “你还记得大四完成毕业作品的那天吗?” 他摇摇头。 往事历历在目,“那天,突然下起暴雨,你抱着我坐在公交车的顶层。我隔着雨雾的玻璃看到远处类似巴黎铁塔的景色。” 他兴奋的回应,“我想起来了,我说那实际上是雨中的电视塔。你记性真好!” “那是候我就说你肯定能去巴黎的,我不应该留下你。如果有人剥夺我的梦想,我肯定也会非常痛苦的。” 他靠近我,亲吻我。 奇怪,我虽然尝不出食物的滋味,却清晰的记得他唇齿之间的味道。一直在我脑子里放大、放大,好像就是为了供我在他离去之后回味的。 我们在黑暗中渴望的探寻彼此,却不断的紧张回望,总担心奶奶突然不推门进来。奶奶一回家,我自然和她住一起。别说天天怕奶奶看不惯,就算他愿意我也不好意思。我怎么能没皮没脸的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奶奶的眼皮之下去和天天睡在一起。 “天天,等你从巴黎回来,我们是不是就可以搬出去住。” “当然了。” 接下来半个多月的生活过的和妮妮当初离家的时候像极了。置办物品、打包东西,被家人逼着吃下更多好吃的,告别老同学、老朋友。不过天天几乎把最后一项省略了,他的朋友不算很多,多数还在外地,他通过电话和视频告别,结余的时间都留给了我。 他心思够细的,把能想到的事情全部教会了我。生活里的常识;和朋友打交道的规则、底线;找工作时的注意事项……他也不指望我能找到多好的工作,主要是多经历,有了目标以后再慢慢改变。 有意义的时间总是过得格外快,我以为永恒的相逢转眼就到了尽头。尽管我觉得这一次的分离对我们未来的美好生活起着建设作用,可还是忍不住伤感起来。想哭又怕奶奶烦闷,憋的自己眼睛都肿了。 奶奶问我怎么回事,我不知怎么回答,慌乱之间想出一个看似合理的借口,“都怪你打呼噜影响的我睡不好,眼睛 自然肿了。” “我的呼噜声是有点可怕,人老了,浑身上下没一点优点。那你以后睡沙发得了,等天天走了,他的房间就归你了。” 起初,我没觉得睡沙发有什么好处。可是天天夜里找我,我这才开心的意识到我们又多了一点在一起的时间。 他拉着我蹑手蹑脚的溜进房间,我们开心的笑着。因为觉得好玩,我差点笑出声来,他赶紧用被子蒙住我们,用手捂住我的嘴。 他说:“亲爱的,别笑了,再笑我们就没命了。” “那我哭了。”我突然想到这是我们在一起的最后一个晚上,果真就哭了出来。 他以为我在装模作样,没想到摸到眼泪,这才紧张起来。 “别哭,别哭,我给你扮演猴子,我给你学企鹅走路。” 我被他搞笑的表情、动作逗的破涕为笑。 “你看你,一会哭,一会笑,怎么这么幼稚。” “你还说我,你不也像个傻子似的。” 他“嘿嘿”笑着。我爱恋的看着他。 以前觉得他总是阴郁着面孔,给人冷峻高深的感觉。其实和他熟了之后才能看到他不为人知,胆小、孩子气的一面。我不因为这些失望,而是更爱他。 他看着我的眼睛,向我张开怀抱,我迎着他的期望,紧紧抱住他。 我们热烈的迎接彼此。好像是同时想到接下来会隔着遥不可及的距离和时光,一同开始贪婪的压榨着对方的身体。仿佛把这快乐多榨取一些,尽可能的再多一些,就能抵挡难以忍耐的寂寞时光。 想起第一晚我因为过度紧张,毫无感觉的被天天席卷了身体。而现在这样亲密的接近,如流水般自然顺畅。我们亲吻、触摸对方的每一寸肌肤。即使在黑暗里也能准确的确定每一颗痣的位置,每一个胎记的颜色和大小。 离别就在眼前,而在黎明来临之前我首先要回到沙发上去。 我撒娇的说:“我不想回客厅去。” “我也不想你走。” 已经分开的身体再一次啮合在一起。我用力的抱紧他,令他发出快要窒息的声音。可我总觉得不够靠近,还在拼尽全力。 “小黄黄。” 他轻柔的在我耳边说话。呼出来的气息若有若无,好像带着某种催化剂,缭绕的我心头一阵痒痒,抱住他的念想更加强了一分。我多么想嵌入他 的身体,那样就可以永远的和他不离分。 ☆、又一次离别 离别是躲不过的。时间会推着你面对。 西安飞巴黎的航班在凌晨一点半,奶奶也想去送行。考虑到她行动不太方便,熬夜对年龄大的人是一次摧残,加上我和天天想更多一些单独在一起的时刻,我们好说歹说才把她劝留在家里。 我们快速的办完值机,坐在候机厅里聊天。讲一些曾经的经历,再聊一些看到的趣事,大胆的畅想一番未来的美好模样,完全忘记了分离时应该有一些悲伤的情绪。 也许是我们聊的太过欢畅,几乎忘记了登机这件事。我们依稀听到广播里用不同的语言播报着什么,却麻木的以为那完全是和自己无关的背景声。就在天天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无意的说:“好困啊,几点了?”的时候,我们才噩梦惊醒般慌乱的掏出手机。 “啊,只有十五分钟了!”天天不顾和我告别撒腿往前冲,跑出几步突然回过头,哭丧着脸对我说:“我不想走了,眼看就要错过了,错过就错过吧!” “瞎说什么呢,你忘记你的梦想了!”我冲上去连推带打的将他向前驱赶。 “我真的不想走了,我舍不得你!” 他猛然间返回来抱住我!那一刻,我的心暖洋洋的,真想这样醉生梦死下去。却又不知从哪升起一股理智,恨恨的推开他,“你赶紧走吧,神经病,婆婆妈妈的!” 他像被电击了掉转头就跑。幸好凌晨乘客很少,他顺利的通过安检,在工作人员的催促下不顾一切的向前跑。我隔着穿不透视线的磨砂玻璃,留恋的追上去,却只能看到他不断远去的头部。那一刻,我心灰意冷,太阳所有的光芒被遮住了。 后来他发消息告诉我,他拼尽全力的跑到登机口,正要为大门上锁的工作人员好心为他敞开入口。也许是因为奔跑速度超出了身体的极限,他在飞机上难受的要死,浑身发冷,上吐下泻,差点死在了云端。 我在机场留恋的不肯往回走,仿佛这样就能离天天近一些。失魂落魄的坐在那里,眼泪汹涌的流着。奶奶不断的打电话催促,我谎称夜里打不到车,只能在候机厅坐着。次日的光亮、熙熙攘攘的人群终于提示我,人已经到达异国,这场景里不再残留他的温存。 我不想回家,四四方方的房子变成囚禁我的牢笼。在城市里晃荡却不知可以去哪里,哪里都不是吸引我的目的地。城市变成一道激不起我食欲的饭菜。失魂落魄的往前挪步,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天天的大学。 我想 在这里温习一些动人情怀。也许是记忆飘散的太远,也许是这里的很多细节已改头换面,也许是我变换了形态,又或许我压根从来不是这里的主角。我什么温馨情绪也没有找回来,只是体会到了更多的烦躁。 我失望的靠在一扇门上,里面传来的吉他声和欢笑声,多少能让我绷紧的神经舒缓一些。我傻站在那里,失神的看着前方,脑子空空的。门突然被推开,我险些撞到花丛旁的柱子上。 一个和天天差不多年纪的男人关切的看了我一眼,说:“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随即靠着柱子发起呆来。 他将杯子里的水倒进花丛,瞥见我失神的样子。也许是觉得我反常的样子搞笑,开玩笑的说:“如果想学吉他,进来一起学啊!” “啊?不了,我不是这里的学生。” 他进门又退出来,“没关系,反正我们吉他社刚成立,也没几个人。” “哦。” “我是这里的老师,叫郭佳,你好!” “哦。” 我机械的应了一声,回过神醒悟自己没说“你好”有些不太礼貌,索性掉头回家。 在学校的十字路口等红灯的时候,我想起天天曾告诉我他的大学时光是多么迷茫,他无数次站在这里不知道该去向何方。而那个稚嫩的天天,一日接一日枯燥却有效的付出之后,已渐渐拥有掌控生活的能力。他还在不断努力,他的未来只会更加明确。 现在轮到我在这里体验那种不知去向的抓狂感。我除了拥有一幅期限固定的躯壳还拥有什么呢?除了在这里死板的等着天天还可以去哪里呢?我不确定我能做什么,除了爱天天,我什么也不会!我沮丧的低下头,感觉人生黯淡无光,我好像并不配得到天天的爱。瞬间,整个后背沉重的直不起来。 回到家倒头就睡。奶奶问东问西,我也无心理会。她以为我昨晚没睡太疲惫,就关上门不打扰我了。我睡醒几次又哭醒几次,因为太想念天天也因为一种前路漫漫的无力感。我真是个一无是处的人啊,对待生活一点力量都没有,只能蒙着被子强迫自己在昏睡中逃避现实。 我疯狂的想念天天,日日夜夜。他的影子无时无刻不在我的思维里飘着,挥赶不去。我因这种占据悲伤和喜悦,深刻而生动。每一天的璀璨时刻仅仅存在于我们在网络上相逢的那一刻。除了想念还能向对方诉说什么?我们出神的盯着视频里的彼此。看的久了不约而同的 笑起来,有时是哭,像两个神经病。 天天建议我去做一些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这样时间就会过得快一些,思念就不会那么折磨人。我听话的照做,可是不经意却发现做的所有事情都和法国相关。 我看《小王子》,作者的一号作品——吞食大象的蟒蛇,总是被人们认成帽子,他是那么忧伤。我也为他再也找不到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而悲伤。 我听《玫瑰人生》并看同名的音乐传记片。创造传奇与辉煌的玫瑰歌后艾迪丝?皮雅芙却在沉痛的爱情里疲惫至死。我为她不值,但是她却唱《不,我一点也不后悔》。 《浓情巧克力》里写道:“巴黎闻起来是烤面包和新月形小面包的味道。”我不由分说向奶奶要来零钱去蛋糕房买一块烤面包,并孝顺的分一半给奶奶,“奶奶,尝一尝,兴许能尝到巴黎或者天天的味道。”吓得奶奶以为我发烧说胡话。 …… 奶奶开始为我张罗工作,可是我自己倒不是很上心。虽然心里想着和大多数人一样成为一个有事做,有钱赚的人,可是行动上却始终没有动力。也许天天陪在我身边,我会表现的积极一些吧!不过奶奶总是叨叨叨,叨叨的我耳朵嗡嗡响,只好敷衍的答应按她的安排尽力去做。 不试不知道,试了更烦躁。工作这件事比我想象的艰难一万倍。 奶奶沮丧的说:“让你去纺织厂你还不乐意,我看是想去也去不了。人家好歹是招正式工,三金什么的都给交,你这种没身份证的人厂里怎么要你。” “不要拉倒,我去找个好玩点的工作。” “就会做梦,就算你有天大的本事,没有身份证就没人敢要你。” 我意识到问题严重,“奶奶,没有身份证就真的找不到工作吗?” “我看难,就算有,估计也都是些不上档次的零工之类的。你细想想,别说工作,这现实生活里离了身份证干什么都难,就门口那巴掌大的烂超市办个会员卡还要出示身份证呢。” “啊——那我怎么办啊,平时小事有你的身份证可借助,这工作可怎么办呢,就真无路可走了吗?” “你别哭了,我去社区问一问,兴许有办法呢?” “真的!那咱们快去!” “说风就是雨,你没看月亮都出来了,明天再说吧。” 派出所的工作人员听到我们是咨询户籍的问题,热情的拿出一份文 件让我们看。 警察说:“这上面列举了所有无户口人员的分类,你们仔细看看自己是属于哪个分类,然后提供要求的资料按流程办理就可以了。” 我们仔细的读了几遍,失望的发现我的情况不属于任何一个分类。 “你们再仔细看看,国家的政策很周全的,不可能哪个分类都不属于。” 奶奶失望的摇摇头,“真的没有。” 那个工作人员对我说:“那你把自己的情况详细描述一下,我帮你判断。” 我紧张的看着奶奶,怕自己说出来会被别人当作妖怪看待。 奶奶拉着我去走廊商议到底要不要实话实说。她也担忧说出实情会给我带来麻烦。可是一个没有身份的人生存起来更麻烦,总不能在暗处躲避一辈子吧? “小伙子,”奶奶谨慎的说:“要是这姑娘是花变的该怎么落户口啊。” 那小伙子愣了几秒接着哈哈大笑,若不是其他人投来异样的目光,他还会继续笑下去。 “老人家,这姑娘是长的不错,像花似的,但你也不能找这么一个荒诞的借口。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就直说吧,我们会尽量帮助你的。” 奶奶说:“难言之隐就是她是花变的啊!” 他惊愕的打量着我们,吓得我们心里发毛。 “老人家,这姑娘是不是你从人贩子手里买的啊,这可是犯法的啊!” “不是,不是。”我和奶奶同时摆着手否认。 “那是怎么回事啊,你们今天必须把这个问题交代清楚。” “我是在国外出生的,回头我让黑人婆婆给我开个证明寄过来。”说完我拉着奶奶就走。 警察说:“等一下,你必须跟我去做个化验,我要在失踪人口库里比对一下。” 天呀,我和奶奶挣脱着要走,却越发加剧他对我们的怀疑,叫嚷着其他同事过来帮忙。结局就是我被抽血,还叫来社区的工作人员询问我和奶奶的身份。最后填写了无数张表格才得以暂时回家。 我和奶奶沮丧的看着对方,谁也猜不准我会被如何处置。早知道就不去派出所了,户口没办着,结局却更加不测。 奶奶捂着胸口喘着粗气说:“想着真是后怕,咱俩没被扔进精神病院算是万幸了,幸亏社区主任老黄和咱们住一个院子,要不然可不得了!” 我忐忑的说:“啊 ,有这么夸张吗?” “你想想,哪个正常人会说自己是花变的。” “可我明明就是啊。” “哎呀,你要如何能和那些没见过世面的人解释清楚,没有人会相信的。” “那接下来怎么办啊,他们会怎么处置我啊?” “让他们拿着dna比对去吧,反正你不是偷来抢来的。比对完了呢,我们只能祈求佛祖保佑,让他们发发善心给你落个户口,要不然你无依无靠的可怎么活呀。” 奶奶跪在佛像面前祈祷着,还把我拉过去让我也学着为自己祈福。 等待的日子是焦躁的。这件事我没有告诉天天,想着他离得那么远也帮不上什么忙,就不要让他分心。也许还因为,我有一丝隐隐的担忧,怕他会因此看不起我,不再爱我。 我总是借找工作之名去天天学校玩耍,这里是能让我回味我们故事最多的场所。其实我也尝试着去找工作,可是招聘的岗位那么多,我能胜任的没几个。 有一个卖保健品的小店老板热情的接纳我做业务员。但是老板总是蛊惑我讨好老年人,套取他们的资料——收入、文化、家庭状况乃至个人爱好。从中筛选那些好欺骗的老年人,怂恿他们购买几万元的无用的保健品。当我看清老板的险恶面目之后试图阻止一些老人,却被老板操着水果刀驱赶。钱没赚到一分,小命差点丢掉! 我还在一家卖服装的街边小店当过店员。唉,说到底都是自己不争气。一个顾客对我们店的一条200元的纱巾感兴趣。我也不知道哪根神经不对,不经大脑的说了句“隔壁店相似的款式才卖80,性价比更高一些啊。”结局自然是老板丢了生意,我丢了工作。更可怕的是老板用非常恶毒的语言攻击我。她那么恨我,骂的根本停不下来。吓得我落荒而逃,不敢开口要前几天的工钱。 奶奶对我的表现大笑一场,可是笑过之后不免伤心,“你完全没有社会经验啊!不是奶奶不想养你,你连饭都不用吃,也花不了几个钱。可是奶奶死后怎么办,你总得买一些生活用品吧!” 我的自尊和自信低到极点。也许人在极度失落的时候格外需要一些精神上的鼓舞,天天大学的吉他社的课程我没有错过一次。当然我是坐在外面听他们弹琴、唱歌的。这里是每周二、四的下午上课,只要音乐响起,我的心就能得到安慰。 ☆、尴尬身份小趣事 十二天之后,派出所通知我们去拿化验结果。 还是那个工作人员,他用慌张、惊奇、又有些怜悯的眼光迎接我们。一张单子捏在他手里抖个不停。 我和奶奶更觉得恐怖,真不知道是个什么处理结果。我是要被遣送出境还是关进疯人院?总不至于杀了我吧! “老人家,你家的孩子得的什么怪病啊?”他充满同情心的说。 “啊?”我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真的水土不服,惹上了怪病,可是我没有感到不舒服啊? “让我看看!”奶奶抢过那张化验单,瞅了半天不明所以,“这是什么意思啊?” 工作人员说:“就是她的血液化验不出血型,她的dna不属于人类。” “那还能办户口吗?”奶奶切中要害。 “得了病最重要的是抓紧时间治疗。你们说小姑娘是花变的,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用欺骗的身份就能上户口吗?不过你们的心情我也能理解,你们一定是急着落户口办医保,好早点治病对不对?” “哎呀,这么啰嗦干嘛,现在这个情况你就说怎么办,给个痛快话!”奶奶打断那个男人。 “现在这个情况真不好办,你们拿不出任何出生、收养证明,dna还是这种结果。要不你们回去等着,我得向上级汇报情况,看上面怎么说。” 这个结果比我想象的好多了,至少我还可以安然的和奶奶生活在一起,没被关进收容所、精神病院已属万幸。 临走时,那个工作人员眼中泛着泪花说:“天底下可怜人真多啊。” 我的存在令我觉得尴尬,我不能找更好的工作,甚至不能结婚。即使我和天天都觉得两个人相爱胜过一切,可是让他为我承受那么多压力是多么的不公平! 日至今日,我意识到自己是多么贪婪自私,我只顾占据天天的内心,占有他的爱,可是十年之后他将如何孤独的面对残缺的生活。 天天和我之间独有的卡片游戏还在继续。他用简单的画面讲述他的工作、生活和新鲜趣事。而我,每次只知道发一张月亮图片。其实这张牌能表述我全部的心绪——不安和思念,且模棱两可的意思不会干扰他的心情。 他每次看到月亮都笑话我“你是不是想我想傻了,只会用这张图片。” 虽然奶奶以前常说感谢老天派我来陪伴她,可是自从户口没办成后明显的陷入抑郁之中。我 对此感到抱歉,她的身体本就晃晃悠悠,我却为她增添不必要的担忧。 奶奶说:“派出所的人说了,全国没户口的人好几百万呢,像你这种极其特殊的情况更不好办。” “哎呀,奶奶,你就不要为我担忧了,累坏了身体我那还有脸活在世上啊!” “我也不想担忧,可这始终是个事啊。一辈子几十年呢,你总不能老窝在家里。” “什么几十年,你以为我是正常人呢?我只能活十年,现在已经半年过去了,快的完全没感觉啊!再混十几个半年,人生不就彻底结束了。” “什么,你只能活十年。” “是呀,黑人婆婆是这样说的。所以呢,你就不要为我操心了,说不定我还走在你前头呢!” 奶奶忧伤的看着我,“那你更不能这样混日子了,来一趟总该做些有意义的事啊。” “我没有混日子啊,我工作了,只是那些坏人不允许我讲真话!我每天都有听音乐啊,音乐让我感到快乐,虽然听音乐赚不了钱。我还学做饭了啊,是天天最爱吃的炒面。” “你就别提做饭了,逼着我吃你做的饭,我都不好意思说你。” “怎么,不好吃吗?我才刚开始学做饭啊,不能要求太高了。” “心不在焉能做出好吃的饭吗?小黄黄,你打起精神吧,不要让你的人生和你做出的饭一样乏味!” 我也不愿意让自己的生命像我做的炒面似的,刚出锅就想倒进垃圾筐里去啊。可是我现在就像个无头苍蝇,完全无头绪啊。天天倒是沉得住气,每次都劝我不要着急,要慢慢摸索,一定要找到自己真正热爱的职业。实在找不到,大不了他养我。 天天的话令我感动,也令我羞愧。一个连自己的生存都有困难的人,还有什么资格谈爱别人呢? 三月中的一天傍晚,我偷听完吉他课回家。推开门,一个大物件赫然在目。 “奶奶——这是什么呀?” “打开看看,喜欢吗?” “给我的?奶奶,你怎么突然这么大方!” “这个吉他也就一千来块,可能是最普通的那种了,希望你不要嫌弃。” “怎么会嫌弃呢,我都快激动死了!奶奶,你歇着,我给你做饭。” “哎呀,中午的剩饭热一下就行,不用你帮忙,你去弹弹吉他,看这玩意到底如何,奶奶不懂, 别被人骗了。” “这个吗,我也不懂,等星期四我抱去让郭老师帮忙看一下。”我胡乱拨了一番琴弦,即便这样也够让自己陶醉了。 奶奶说:“卖琴的小伙子看着挺老实的,不像是会算计的人。” “奶奶,你怎么想起给我买吉他啊?” “我看你也没别的爱好,整天去偷听吉他课却没琴弹也怪可怜的。所以这个月工资一下来就给你买了一个。” “奶奶,你真是太好了,没想到你这么关心我。” “幸好吉他还不算贵,能满足你就尽量满足你。天天小时候喜欢钢琴,两只小手在茶几上弹来弹去,可惜我没那个经济实力给他买。” 我爱不释手的抱着吉他,“这样啊,他已经爱上画画了,音乐梦想就留给我去完成吧!” “别说大话啊,你可要用心学,别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没问题!我知道你和天天最讨厌做事情半途而废的人,所以我绝对会坚持下去的。” “这我就放心了。” “放心吧。” 奶奶转身又回来,“哦,今天买菜时听说咱们这小区可能要拆了。前两年就开始传这个消息,弄不好今年就真落实了。” “啊,好好的房子为什么要拆啊?” “政府要修建广场,扩宽马路什么的,咱们小区正好在规划之内。” “那咱们住哪去啊?” “怕什么啊,拆房子肯定会有补偿款啊,小道消息说弄不好能赔一百来万呢!” “这么多啊,那我们岂不是变成有钱人了。” “这要真拆了可就解决了我一桩心事。我就想呢自己也活不了几年,出去租房子或者买个小面积的,剩下的钱留给天天。也不知道他以后想留在北京还是西安。” “天天有本事,他不需要你赞助。可是我不想走,我舍不得离开这里!” 奶奶叹息道:“唉——我也不舍得走,在这住了大半辈子。你看这户型,正南正北多敞亮,现在的房子呢养花都没地方,那么多花呢,我也舍不得丢。” 我越想越觉得失落,拆了这里就拆了回忆。沮丧的来到花房,我赌气似的问那些花草,“你们怕不怕被奶奶扔掉啊?”惹来惊恐一片。他们问东问西吵的我头疼,仿佛转瞬间这里就会乱成废墟。我心里空空荡荡的趴在床上更加怀念曾经。 我背着吉他在花园旁的小屋子外转悠,虽然郭佳老师鼓励我进去听课,可是我却怯懦的不敢进去,说不清自己在顾虑什么。 他主动向我打招呼,“怎么,买吉他了?” 我正低着头给自己壮胆,猛的被这句话吓到。 “啊,哦,是呀,我奶奶给我买的。” “那就进来学吧,老在外面哪能学好吉他。” 原来我在外面偷听的事他都知道啊!我不好意思的跟着他走进教室。 开课时间一到,他在前面的小白板上讲述课程。我心中阵阵慌乱,完全听不懂啊! 老师讲完课到了同学们自由练习的时间。我慌里慌张的抱着吉他,看到大家都比我熟练,心里着急死了。他像看懂我心事似的,抿着嘴偷笑,大概是笑过瘾了,不急不忙的走到我身边。 “注意,手指不要按在分割把位的金属线上,而要按在品格中间,否则发不出音。”他拨开我的手指,把它们放在正确的位置。 晕倒,真是丑大了,抱吉他的姿势都不对! 他从邻座的同学那里拿来纸和笔画出图示,边画边讲解,“学习吉他呢,重要的是要知道它的琴弦和把位,吉他的琴弦按照从粗到细的顺序被编成6,5,4,3,2,1弦……” 我看老师这么认真教我,丝毫不敢怠慢,坐在那里按讲解认真练习。想上厕所都不舍得浪费时间。 我的手指还不适应驾驭这些琴弦,左手疼的像被切片了。 他转到我身边看到了我的不适,温和的对我说:“下次来之前把指甲剪干净会好一些,你的手说不定还会长一些小泡泡,等适应了就好了。” 我疼痛的说:“没想到学吉他这么痛苦啊。” “初学时手指都会痛,熬过去,手上长了茧就不怕了。” “嗯。” 我把老师讲的每一句话铭记在心,严格照办。 下课前,老师鼓励大家,“同学们,你们一定要有一颗敏感的创作的心,等大家学一段时间后就可以自己作词作曲了。” 大伙热切的讨论着,像是迎接一个神圣时刻到来般郑重而敬畏。我的心也跟着激动起来,要是自己也能写歌该有多好啊。这些年听了许许多多的歌,也敢自称“中华小曲库”了。可是听多了就发现好玩的歌曲越来越少,真想自己创作着玩一玩。虽然自知水平很差,可是私底 下当成乐趣玩一玩总可以吧。 于是我在学会按第一个和弦c之后,便兴冲冲的就着这一个和弦哼出了旋律,还配了歌词,成为一首完整的作品——我人生的第一份作品《我记得》。 我记得你眼睛里的明亮 我记得你牙齿的剔透白 不管每一天有怎样的心情 我对你的爱从来都不怀疑 每一处的回忆里面都有你 每一天的期盼里面都是你 不管多么远的距离 都不会暂停想念你 因为你珍藏在我的心里 天天想念你啊天天想念你 时刻期盼你啊时刻期盼你 我记得你笑容里的光芒 我记得你目光里的深情 不管每一天有怎样的心情 我对你的爱从来都不怀疑 每一处的回忆里面都有你 每一天的期盼里面都是你 不管多么远的距离 都不会暂停想念你 因为你珍藏在我的心里 天天想念你啊天天想念你 时刻期盼你啊时刻期盼你 严寒已经过去 夏天透露迹象 只要时光继续 我就依然爱你 我知道自己这首歌曲写的太稚嫩,便偷偷的藏起来仅供自娱自乐。在一次吉他课上,老师鼓励有作品的同学和大家分享自己的创作。有两个同学积极响应,收获艳羡的目光一片。我心想自己的作品也不比她们的差啊。刚露出小心思便被郭佳老师发现,在他和同学的“威逼利诱”下只好表演自己的处女秀。本想着会被扔臭鸡蛋,没想到却收获掌声和鼓励。 老师来到我身边,“很不错嘛,一定是有感而发吧?” 我的脸红红的说:“是我自己瞎写的。” 他鼓励道:“已经很不错了,要始终保持内心的敏锐,一定会有更好的作品。” 这天下课,我几乎是飘回家的。一到家我不管奶奶和天天在做什么重要的事情,必须来听我的弹唱会。至于结果吗,只许夸赞不许批评。老师都表扬我了,他们两个外行绝对不许有不同意见。 我深情、专注的弹唱完毕,奶奶和天天都愣住了,他们都不 敢相信这首歌真是我写的。 奶奶激动的说:“我的吉他没白买啊,想着你能学会弹琴已经了不错了,没想到还会写歌。这不应该是普通人能学会的事情啊。奶奶虽然不懂音乐,可是旋律真的很耐听!” 天天则在视频那头惊讶的不知道说什么,他一遍一遍的循环我的歌曲,发来一个接一个的大拇指。 ☆、柳暗花明 西安的天气,每年临到五一的时候就会来一场风云突变。接连一两个星期的大到暴雨,天气变得异常寒冷。收起来的毛衣、厚外套都得重新拿出来。房子里阴冷的难以忍受。怕冷的我真希望暖气能重新供起来。 雨水漫路,出行格外不方便。这样的阴雨天其实最适合在家睡觉、听音乐。可我还是坚持去上课,答应奶奶要好好学吉他,就一定不能让她抓到我偷懒的小辫子。 奶奶被我的刻苦精神感动,她担心我会被雨淋感冒,劝我还是别出去了。她越是挽留,我越想表现积极,绝不能在一点点小诱惑面前丧失战斗力啊。 来到公交站台我就后悔了。大雨倾盆,不平整的路面上到处都是积水。从家到车站几百米的距离,我的裤腿和鞋已经湿透。回家换衣服吗,换了衣服还是会弄湿,已经这么狼狈了退缩了更不值。公交车等了二十分钟还不来,我抱着吉他冻得瑟瑟发抖。今天果然是不利出行啊。 我烦躁的在站台上走来走去。一回头看见身后一个三十多岁,穿着干净,看起来很正常的男人在垃圾箱里翻找着什么。他找到一杯稀饭迅速拿出来,也不管插在里面的吸管是否卫生,塞进嘴里吸食起来。 我感到恶心,也倍感恐惧。他是怎么落魄到这一步的呢?是刚失业还是遭受了别的变故。万一有一天我失去了奶奶的照顾,是不是也会沦落到如此地步?我是不是像别人讽刺的那样一点生存能力都没有,失去了依靠只能了结生命? 车子终于来了,我蜷缩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城市这么大,总有我立足的一小块地方吧!可是我到底能做什么呢。我责怪自己的无能,可是我并没有虚度光阴啊。我想着终有一日我会变得坚强,可此刻迷茫的看不到一米之外的方向。我想改变命运,也许还能改变世界,可是这些充满力量的陈词滥调让我更加疲惫。好了,好了,还是一天又一天,用我微小的努力得过且过吧! 这一节吉他课也上的惆怅万分,分享会变成了告别会,因为郭佳老师说他要辞职经商去了。好不容易成立起来的吉他社,不到一学期就要关门大吉了,大家都感到惋惜。最悲伤的是我,就算以后有其他吉他老师过来重新开课,未必会像他那么好心,容得下我一个外人来蹭课。 “老师,好好的,你为什么要走啊。”下课后,我沮丧的问他。 “没办法啊,以我的学历只能当辅导员,工资太低了,不知道熬到什么时候才能买得起房子呢。” “唉,都是被房子害的。” “那当然了,没房子怎么娶老婆呢,哈哈!” “没房子也能娶老婆,老师你这么好的人,还会弹吉他,想嫁给你的姑娘多得去了。” “那你愿意嫁给我吗?” “啊!” “开玩笑呢,别害怕。” “嘿嘿,老师你太逗了。” 也许是因为他刚才开玩笑问我是否愿意嫁给他,我仔细把老师端详了一番。他长相不错,人品不错,性格也温和,要是没有天天,我还真愿意嫁给他。嘿嘿,当然是我自作多情了。这么好的人,用得着担心娶不到老婆吗。 我撑着伞,背着吉他,尽可能找水浅的地方走。突然听到郭佳老师叫我。我以为他要向我传述练吉他的独家秘绝,没想到他吞吞吐吐说了一番让我震惊的话。 “我——其实,第一次见到你就喜欢你了。但是像你这样的女孩子怎么会没有男朋友呢。况且我是一个没有多大自信的人,你那么漂亮,还那么优秀,我也不敢追你。” 我害羞的低下头。郭老师一定是眼光不好,他怎么会说我漂亮,更离谱的是居然夸我优秀!天呢,他要是知道我连一份最廉价的工作都找不到,一定会改变自己的看法吧。 “这些话我本来不打算说的,但是要离开了,总不能把这个遗憾带一辈子,总要让你知道我喜欢你啊!” …… 回家的路上,我偷偷用小镜子照了一下自己。郭老师是真的觉得我漂亮和优秀吗,他不会是在捉弄我吧?可是他都要离开了,捉弄我有什么意义呢?我就自作多情到底,把他的赞美当真吧!毕竟从来没有人给过我这么高的评价。我感激他的情谊,会把他的话牢记在心间,把它们当作暖阳,鼓励自己勇敢活下去! 天晴后,我陪奶奶去超市购物,发现超市旁边有一家酒吧在招聘歌手。尽管我觉得自己不够资格,可是还是心痒痒的想偷偷去试一下,毕竟除了干体力活,唱歌是我唯一会的事情。 我不断给自己鼓劲,终于下定决心走进去。吧台的接待听明我的来意,把他们的经理喊出来面试我。 我本来就感到忐忑,看到老板的一只手还少两根手指后更是吓得一阵哆嗦。这样的人肯定更不好对付吧。他要是问我身份啊,学历啊,工作经验之类的问题,我该如何回答呢? 正暗自揣摩着对策,没想到他翘起二郎腿坐下来, 直截了当的对我说:“唱两句听听。” 我没想到他什么也没多问,有点意外,“啊?” “随便唱,什么拿手唱什么。” 我真是个完全没有工作经验的白痴啊,早知道应聘歌手,就应当在家认真准备两首歌呀。现在站在这里脑子一片空白。 还好,我的脑子多少还懂得如何运转,我突然想起我想念天天时,会默默吟唱的歌曲——《如果你冷》,我清了清嗓子,壮着胆子唱起来。 如果你冷 我将你拥入怀中 如果你恨 我替你擦去泪痕 如果你爱我 我要向全世界广播 如果你离开我 我会默默地承受 我的爱为你开启 像白色闪电划过天际 他突然伸出手,“好了,停。” 完蛋了,唱了两句就被喊停,真是没事找事出来丢人,掂量不清自己几斤几两。 “明天就来上班吧,一晚上唱三到五个小时,工资50块。” “啊?” “要是嫌工资低就去找别家,我只能给你开这么多。” “不嫌,不嫌。” 真是太兴奋了,兴奋到不知道说些什么。其实我想和他多聊几句的,毕竟他现在是我的老板了。他可能是受不了我的磨叽,转身又回里屋去了,我只好识趣的转身离开。 即使我每天都工作,一个月也就1500元收入。这些钱在很多人眼里可能连基本的生活费用都不够。可是在我眼里却是无上荣耀的价值感。 终于嗅到夏天的气味了,热气升腾。感觉自己的衣服会自动发热似的,身上热浪翻滚。我抖着衣服,趾高气扬,摇摇摆摆的走在路上。那种感觉,就像我刚刚征服了宇宙!不行,我不能只顾着自我陶醉,必须走快一些,立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奶奶和天天。 我急不可待的撞开门,气喘吁吁的说:“不得了了,奶奶。” 奶奶吓得脸都青了,“你闯啥祸了?” “什么呀,你怎么那么不看好我呢,我找到工作了。” “真的?是售货员还是收银员?” “都不是!” “扫地的?” “哎呀,不要以为我没有身份证就啥 都干不了了,我是去唱歌的。” “唱歌?你整天哼哼唧唧的真能当饭吃?” “当然了。”说话的时候我画了一个话筒发给天天,让他崇拜我去吧。 奶奶表情严肃的说:“你不会是被骗了吧,你傻乎乎的,别被坏人给利用了。” “哎呀,不会的,那个酒吧就在咱们昨天购物的超市旁边,不信你去看看啊。” “酒吧那种地方很乱的,咱们还是找个普通点的工作吧。” “哎呀,我好不容易交上好运了,那你说我找什么工作?之前干服务员都干不好,还能找到什么有难度的工作。” “不行,咱们还是和天天商量之后再决定去不去吧。” “天天肯定会同意的,他总是说一个人能凭借自己的爱好赚钱是天大的幸福。” “我还是不放心,你一个女孩子。” “哎呀,奶奶你就放心吧,那个酒吧环境很好,不是什么乱起八糟的地方。不信我带你去看看。” 天天看到我画的话筒,以为我想参加什么歌唱比赛。他鼓励我去报名,认为我反正闲在家里,多参加社会活动可以增加见识。 “不是比赛,是我要去酒吧唱歌了,我找到工作了。” “真的吗?你真是太厉害了!” “嘿嘿,是不是很仰慕我呢,我也很崇拜我自己呢,我原以为自己只是个没用的废物。” “嗯嗯,好好唱啊,万一哪天大红大紫了,可不要抛弃我啊。” “呵呵,那你就好好表现,要不然可说不好哦。” “嗯嗯。” 他迅速画出一系列为我扇风,端茶,捶腿的图片,笑的我前仰后合。 奶奶像个侦探,在酒吧门口侦查了一早上。询问了旁边的店铺以及无数个过路人,终于认定这家酒吧可以放心出入。我感觉自己不是去工作,而是像去打仗,带着她的无数叮咛和建议,斗志昂扬又小心谨慎的走向战场。 每晚上唱几个小时还挺辛苦的,口干舌燥,身体疲惫。这家酒吧规模不大,加上最近生意冷清,老板舍不得雇更多的歌手,只有我和一个音乐学院的男学生一起撑场子。不过我真庆幸能和一个专业人士一起工作。他为人开朗,总是乐意教我发声的方法和更多的音乐知识。他还经常推荐一些专业书籍和优秀的国外歌手让我听,鼓励我多多学习。 虽然店里有人偷偷告诉我,其它酒吧歌手收入比我高很多,老板显然是看出我没什么经验才故意欺负我。不过我不介意,至少我有了一个学习和开阔眼界的舞台啊,老板也从不拖欠工资,有时候我还能拿到客人的小费。何况天天也鼓励我先不要计较收入,增长见识比什么都重要。 任何爱好,一旦被当作职业,时间久了便会感到枯燥。需要不断的学习和累积。像是翻越一座座的山丘,总是在感到有气无力,心生怀疑的时候获得一点点突破,告诉自己还可以。总是在灰心丧气,感到厌倦的时候发现一些新鲜的乐趣和启示,觉得值得玩下去。 幸好对音乐是发自内心的热爱。我时常在面对困难和质疑的时候假设,如果换做另一份工作,卖衣服或是保健品,哪怕是医生和律师这种高贵的职业,我恐怕早就放弃了吧。那么艰难的旅程,地位和收入根本就不能形成动力鼓舞我坚持下去。我要歌唱,歌唱对一个人的爱,歌唱对这个世界的爱。 日复一日的工作和学习几乎花光了所有时间,越是学习新的知识,越觉得自己浅薄无知。再不敢夸海口,说大话,以为自己是多么了不起的人物,能够有一块容纳自己立足的小舞台已感激不尽。 时间转瞬就过去几个月,我发现了自己微小的进步,也恍然发觉最近和天天联系的少了。虽然我的心里时刻都想着他。也许他和我一样,都太过忙碌了,忙的没时间黏着对方。 ☆、告别与告别的重叠 八月份的时候,房屋拆迁的事终于落到实处。小区的房屋太老旧,面积也不大,并没有得到传说中的高额拆迁费。我陪着奶奶签了协议,拿到60多万补偿款,承诺在三个月之内搬出去。 奶奶说:“耗着吧,耗到最后一刻再走。” “奶奶,咱们去哪啊,我舍不得走。” “奶奶也舍不得走啊,有什么办法呢。我们先租个小房子住,补偿款交给天天,等他回来了想在哪买房随他。” 搬离这套房子就像失去一个亲人般疼痛,再想想天天的归期遥远,我沮丧的缩在奶奶身旁,感觉生活在这一刻有些暗淡。 “黄黄呀!” “嗯。” “你为什么要费那么大劲变成一个人呢?” “我——我——” “你喜欢天天对吧?” “啊,奶奶你看出来了。” “奶奶的脑血管果然是被废物堵住了,最近才看出来。天天上学那会,你嚷嚷着要变成人,我以为你是贪玩,想跟着妮妮、天天他们出去疯。那时候他们都小,我想问题也随着他们的小孩子心性。现在天天都26了,看你们在网上聊的那个热乎劲啊,我就感觉不对了。” 奶奶说话真好玩,我笑嘻嘻的看着她,可是却发现她的表情凝重,顿时心中不安。 我不安的问:“奶奶,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喜欢天天?” “唉,这可为难死奶奶了,你和天天都是我喜欢的孩子,让你们在一起还真是好事。可是,可是你自己想过没有——”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就是户口问题吧,我也知道对天天不公平。” “那你是怎么想的,你和天天商量过没有?” “想下去很可怕,所以就不想了。” 我忐忑的低着头,不敢看奶奶,仿佛她要为我的人生宣判似的。 “唉,就算户口解决了,还有你的寿命,这痛失爱人呢是很痛苦的,奶奶是亲身体会过的!” “奶奶,你先别把我只能活十年的事情告诉天天,我怕他分心,也怕他伤心。” 她点点头。 “奶奶,你是不是觉得我有些自私,不应该来找天天对吗?其实我也是变成人后才知道十年可能很短暂,还有我也不知道有户口这种事情。” “这些道理奶奶能想明白,你对天天的真心 奶奶也看的明白。你在这世上孤苦伶仃的,奶奶也不能逼着你离开,你们俩的事就听天由命吧!” “奶奶。你对我真好。” “奶奶信佛,知道自己改变不了这世间的任何事。你们的事终究还得就交给你们自己,交给老天去处理!” 这已经是天大的恩赐,我欣喜而酸涩的笑着。 时间快到十月了。十月十五是我的生日。严格来说,这应该算我的第一个生日吧,可惜身边又没有天天。不过没有关系,我来到世间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得到了天天的拥抱和亲吻,还多了五千元积蓄,这些都是超乎想象,曾以为永远无法企及的惊喜。 一天中午,我去听一场交响乐。和我一起唱歌的男孩帮忙花低价从别人手中买到的赠票。我倒了两次车,磨破一双脚,问了三个路人才终于找到那个新建成的恢宏壮观却地处偏僻的音乐厅。 我激动的沿着台阶往上爬,好高啊,这是通往天国的阶梯么。正当我累的喘气的时候,电话铃响了。拿出手机一看,我怎么也不敢相信是妮妮。我高兴的去按接听键,激动的手直哆嗦,差点把手机掉到地上。听奶奶说妮妮国庆节要结婚了,她肯定是冰释前嫌,邀请我去参加她的婚礼呢! “喂,妮妮!” “你在哪呢,赶紧回来,奶奶没了!” 我被她紧张、慌乱的声音吓得直哆嗦,“没——没——没什么了?” “奶奶在院子里摔倒,去世了!” 我发疯似的往回跑,跑了好久才想到打车可能更快一些。我几乎瘫倒在车座上,不敢相信妮妮的消息。早上奶奶还精神的出去买菜,怎么会说没有就没有了?一定是妮妮骗我的!可是我们好久都没有联系了,她怎么会突然骗我呢,况且奶奶自己都说了,心脑血管病很危险的,弄不好一跌倒就再也起不来了。 我一进院子就知道大事不妙了。妮妮妈妈和很多人站在门房门口谈论着什么,见到我出现赶紧一起叫嚷着招呼我过去。 妮妮妈妈说:“我不知道你手机,便让妮妮给你打电话。奶奶已经被送到医院了,但是人肯定是不在了。在院子摔倒的时候,我们就赶紧把孔大夫叫进来急救。当时孔大夫就说人已经没呼吸了。” 我无力的站在那里,泪水失控的流出来。我感觉自己的世界雪崩了! 妮妮妈妈说:“孩子,别光顾着哭,奶奶之前有没有交代后事,这件事该通知单位的, 你有没有联系方式?” 我机械的被指挥着操办奶奶的后事,感觉无助极了。幸好大年三十晚上奶奶逼着我和天天记录下工会联系方式和她对丧事的要求,否则我会像个傻子似的任凭奶奶躺在冰冷的太平间里。 天天对奶奶的去世更感痛心,他在电话那头溃不成声,抽噎着说他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果然第二天晚上我就见到了我梦寐以求的天天。 我们抱头痛哭,两个人都是那样虚弱。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天天,我自己的一根支柱都倒塌了。这个家要拆了,奶奶也去世了,世间的美好一下子在我心间减去大半。 幸好有纺织厂工会的人出面,热情、娴熟的帮忙料理后事。我是什么都不懂,天天也因为过度悲痛,整个人像丢了魂魄似的,无法拿出大人应有的成熟处理这件事。其实,当我们面对至亲的人突然离世,谁又能表现的那么理智和能干呢。令我感到疑惑的是,韩婧爸爸的秘书突然到场,关切的询问天天是否有需要出力的地方。 奶奶火化下葬之后,天天倒头就睡,接连睡了三天。我担心他的身体,给他做好饭菜却不敢勉强他吃下,因为每次叫醒他,他总是烦躁、绝决的让我不要打扰他。 国庆节前两天开始下大雨,整整蔓延过了整个黄金周。 妮妮果真嫁给了王鹏鹏,虽然下着大雨,婚礼还是风风光光的举行了。我在阳台上看着王鹏鹏高兴的打着伞抱着妮妮下楼,他笨拙的差点把妮妮掉进水坑里。至于妮妮的表情,我没有发现她有多么悲伤,也没有看到有些新娘脸上那种肆意的笑容。她平静,也淡淡的笑,也许这是她提炼出的对生活最自然的态度。 有爱看热闹的人打着伞,围观别人家的喜事。几天前,他们也同样关注过我们家的白事。一场婚礼的喜庆冲淡一场葬礼的哀伤,一场秋雨冲刷掉无尽往事的沉淀。世间事,永无休止的熙攘下去。 天天终于起来了,他眯着眼睛找吃的。我赶紧把温在锅里的红豆粥给他盛了一碗。他像久病初愈似的,闷闷的往嘴里送着粥,看似并无多大胃口。他看我的表情很奇怪,这一次,我猜不出他心底的图画在画些什么。 他吃着,吃着突然哭起来,“一切都完了,一切都消失了,一切都不像我想象的那个样子。”然后放下碗,继续回去睡觉了。 我以为他是为奶奶的离世,为妮妮不再认可他这个朋友而悲伤。即使我变成了人,即使我成为了他的恋人,即使我拥有了拥抱和 亲吻的能力,也并不能让我心爱的人不再悲伤。只能黯然的收拾碗筷,等待雨停,也等待天天的心情变晴朗。 他用被子蒙住头又睡了几个小时,突然把被子掀开,愣愣的看着我,那眼神令我心慌。 “我不打算回法国了,我得留下来。” “真的?太好了!不对啊,那你的工作和学习怎么办啊?” 他突然重重的低下头,像罪人似的面容惭愧。 我抬起他的头,抚摸着他泛红的眼眶,“天天,你怎么哭了。” 他欲言又止,眼里涌出泪水来。 我快急死了,“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你快说啊!” 他抿着嘴憋了半天,终于在我的催促下说出,“婧婧怀孕了,我们是在法国不经意遇见的。” 哄——心头一声闷雷,感觉自己被击碎了。 “我知道是我不好,我以为见到她会很平静,可是当她出现,以前在心中描绘的那幅美景又复活了。我像中了邪似的。哎呀,你说我该怎么办啊?她父母要面子,嫌挺着大肚子太难看,要求必须尽快办婚礼。” 我说什么好呢? 这一次轮到我倒头就睡,天天在我身边担心的守候。 我不想,也不敢睁开眼睛,我若醒过来,属于我的世界便彻底消失了。 我已经辨不清是在做梦,还是天天真的在为我讲述那些在巴黎发生的事情。我的脑海里浮现出韩婧和韩君分手后心情难过,加上在研究院工作对文凭也有所要求,于是选择留学巴黎。 阔别许久的婧婧和天天在卢浮宫偶然遇见。遥远的时空,大师们梦幻般的作品,把一切恩怨情仇都净化了。把他们心中的美好画卷重新涂上更鲜亮的色彩…… 别人的爱情悠久浪漫,我显得乏味多余。我想象着他们相遇的斑斓画面,眼泪像潮水一般扑面而来,为我心碎,为天天感动。我用枕巾,用被子堵截决堤的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心里更奔涌的洪流。 虽然我紧闭双眼,强迫自己进入睡眠,但是脑袋疼的像要炸裂,内心痛的仿佛内脏在缠绕扭曲撕裂。我以为已经建立起来的童话城堡在一点、一点的崩——塌——解——体,灰——飞——烟——灭。 这种感觉那么相识,当我在变人的最后一个阶段也痛苦的经历过这种分崩离析的感觉。感觉世界在毁灭,感觉自己在消散。可是那一次,我凭借着强大的信念挺 了过来,爱不是一直是我的动力么? 我决定起来!不知道睡了几天,三天、五天、七天或是更久。时间对我已无用,我也不用自责自己对时间的浪费。但是我必须起来,我爱的人还守在我身边,他的恋情紧迫,他的人生不容耽误。 我躺进浴缸里泡了好久,恢复体力了便站起来。哭的太猛,水分失去太多,感觉自己干瘪的快要枯掉。 天天站在卫生间门口,紧张的等着我。我突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几个月之前我们是那么的亲密,自由、奢侈的拥有对方的每一寸肌肤。而从今日起,我再也不能拥抱他,再也不能亲吻他,甚至再也不能这样深情的注视他,不免心中又是一声闷雷。 好不容易控制住的泪水又大股的滚下来。我想多看他几眼,将他的模样永远留在心间。可是他变得很难看,脏乱的头发,干涩的皮肤,发红的眼眶。我多想问他那么难过,那么关心我是因为依然爱我,还是为自己的背叛内疚,可是我终究没有勇气说出口。 他低着头说:“小黄黄,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到如今这种不可挽回的地步。” 我抱住他的脖颈,不想让他看到我控制不住的泪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我想:当我还是一朵花的时候,当我渴望拥抱天天的时候,当我迫不及待的说出我喜欢他时,当我奋不顾身的变成人时,早在很久很久之前,我就输——了。 “天天,去找婧婧吧,还有你们的孩子,你们才是一家人。用不了多久,你心中的那副美好图画就会变成现实了。” “那你怎么办啊?” “不用担心我啊,我可以唱歌,弄不好就成了大明星,到时候会有很多男人爱我?” 天天抹着眼泪,“对不起,小黄黄,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和婧婧结婚,我脑子乱极了。” “去吧,那正是你想要的,恭喜你,你的美梦就要成真了!” “你是在恨我吗?其实我也恨自己,我怎么会做出这么缺德的事!” “不,天天,我真的是在为你高兴。你还记得当年得不到婧婧的你是多么痛不欲生?你心中的那幅美景一直都在,一个人是不会轻易忘记自己的梦想的。” “我求求你骂我吧,你越是这样我越生不如死。” “天天,我真的不恨你。我哭是因为我舍不得你,更因为是替你高兴,真的是高兴。我希望你能实现自己的 梦想,我太能理解那种不能实现心中所想的憋闷了。” 我和天天紧紧的拥抱在一起。也许是因为这一次相拥注定要分开,我感到酸涩和虚弱。可是我的内心是真的在感动。感动我爱的人依然会生活在某处,开心、快乐,依然可以是我的光亮和希望。感动我爱的人终于把他心中关于爱的美妙图画在现实中描绘出来。祝福美梦成真,祝福真爱万岁! ☆、我最爱的人的婚礼 雨终于停了,正当市民们担心天空是不是漏了的时候,天气变得活泼洒脱起来。 奶奶曾无奈的放手,让命运裁决我和天天的感情。我想,命运果然是偏爱天天和婧婧这一对吧!不然它怎么会适时的放晴天空,他们的婚礼就要举行了啊。 婚期定在10月15号,婧婧妈妈找大师选的好日子。我想老天一定是为了羞辱我才安排了这么巧合的时间。世间事果然有它们的来龙去脉,怎么能任我一朵小花颠倒因果。 婧婧已经怀孕两个多月了,再拖下去就要纸包不住火,她那么体面的家庭一定会想办法把这件小事处理稳妥、漂亮。她们家觉得天天刚失去奶奶,身心不在状态,又担心他没能力处理这么重要的事情,所以主动承担了婚礼的所有事宜。 从没见过那么高效的效率,风卷残云般办好一切事宜,只通知天天在15号出场。他们在北京买好拎包即可入住的婚房,婧婧的工作在北京,必须有一个住处。她爸爸在西安是有身份的人,婚礼必须先在这里办一场。 10号的时候婧婧带着她爸爸的秘书突然现身。我没脸面的想躲回里屋却被婧婧叫住了。 她惊喜的说:“你是小黄黄吗,真的是小黄黄吗,你快告诉我你是真的,不是天天在骗我!” 我点点头,低下头往奶奶的房间冲,却被她一把拦住。 “你不记得我了?你是一朵花的时候我可带着你在一起生活过的!” 天天出面解围,“婧婧,她身体不舒服,让她回房间睡一会。” 婧婧好像怕传染似的退后两步,“啊?是感冒了吗,前几天的雨太大了,我都险些着凉了。” 我慌张的躲进房间,却不由自主的偷听客厅的动静。 秘书在给天天罗列各种花费,并找出借口让天天当即支付。他好像还说到婚礼的份子钱全部归婧婧父母所有,毕竟一切都是人家操办的,而且份子钱主要还是由人家的人脉贡献。还谈到了北京的房子,婴儿出生总得有个住处吧,天天是当父亲的,总得为孩子买个住处吧,但是房子是婧婧家一次性付清的,所以来不及写上天天的名字。 天天沮丧的低着头,一切事情被秘书说的合情合理,没有拒绝的余地。 “婧婧,我那20万元存款不是都转给你了吗,当初我们说好的,只能在这个范围内办婚礼。” 婧婧在玩指甲,秘书抢先回答,“呵呵,你这么优秀 的人总不至于舍不得给老婆孩子花点小钱吧。你们这套房子拆迁了,用拆迁款给小宝贝准备个见面礼总是应该的吧。况且婧婧是家里的独女,家里的一切以后不都得留给你们小两口?花来花去其实都是花的婧婧爸妈的钱!” 我看天天那么难堪,像是被债主堵截一般狼狈,我抱起了那个月饼盒子。 “天天,这是奶奶留给你的东西。” 他们好奇的看着我,转而我注意到婧婧和秘书脸上的放松。 婧婧开心的拉着我,“小黄黄你做我的伴娘好不好,你这么漂亮,穿礼服一定很好看。我怕婚庆公司给配的伴娘太丑,影响了我的心情。” 天天赶紧站起来,“婧婧,伴娘还是用婚庆公司的吧,黄黄穿平底鞋都磨脚,根本就穿不成高跟鞋。” 婧婧瞪了一眼,“又不是去走长征路有那么可怕吗!我就要让她做我的伴娘,她既然一直在酒吧唱歌,我还要让她在咱们婚礼上唱一首歌,婚庆公司找的那什么不入流歌手,你是没见那人的头发,像是玩cosy的!” 天天说:“婧婧,婚庆公司已经安排好了,咱们就不要胡乱更改了!” “什么胡乱更改?小黄黄也算是咱们的家人,让她参与进来不是很好吗?”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我看着天天的侧脸,突然万千心事涌上心头。婚礼结束后他将彻底成为别人的男人。各奔东西,重逢无日。就算再相见有什么用呢?匆匆相见,各说各语。一切都已成过眼云烟,我的心里涌起巨大的遗憾,那么不舍得离开他。就让我尽可能多的看他,为我本没有意义的人生多赚一些价值。 “我去!” 天天惊讶的看着我,婧婧则欣喜的开始为我讲述任务。 婧婧走后,天天对我说:“你怎么那么傻,把奶奶的全部家当都抱出去了,我本来打算给你留一些的,你以后可怎么生活呢?” 我不喜欢他被婧婧一家当成废物,也不愿意他把我当作废物,“多出点钱他们就会多喜欢你一些。你不用担心我,我自己能养活自己,况且我连个□□都办不了,拿太多的钱都是负担。” “那你以后去哪啊,还是在酒吧唱歌吗,这个房子也快要拆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你不用为我担心,我能照顾好自己。” “那你需要什么都可以带走,如果家里没有我去帮你买。” “不用了, 我只要带着自己的物品就行。钥匙走的时候还给你,这两天进进出出的还得用。” “小黄黄,你不用这样——” 我赶紧关上房门。我不想接受那些施舍性的关怀,也不想让他看见我的泪水。 10月15日还是来了。世事果然是无常变幻,我以为即使没有爱人在身边,也会感到开心温暖的生日变得这样艰难,像奔赴刑场一般无望和悲壮。 婧婧选定的造型师一大早就来敲门。我和天天像两个木偶似的傻傻的被那个女人捯饬来捯饬去。 造型师酸涩的说:“哎呀,我说过绝不参加婚礼化妆的,因为我去年离婚了,见不得别人秀恩爱。可是没办法,谁让新娘的表姐是我高中同学呢,拗不过啊!” 她手上动作飞快,嘴巴也不闲。不过幸好有她喋喋不休,多少退却了我心中的悲伤。这样喜庆的清晨,总不能泪眼相对吧。 造型师说:“新郎和新娘真登对啊!新郎好有福气啊,娶了那么漂亮,那么优秀,家境还那么好的姑娘。” 果然人人都认为他和她最合适,我这样连身份都没有的人只适合站在旁边作陪衬。 她打量着我,“你以后要多化妆,化了妆更漂亮。礼服选的真好,瞧这灰粉色多衬你气质。哎,你是哪里的人啊,长的真特别。” 我在镜子里看着装扮好的自己,化妆师的手就是厉害,是比平常好看许多。回过头发现天天也在看着我,他用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眼神看着我。有什么用呢,一切已经来不及了,从头到尾画了一个终结梦幻的圆。我怕化妆师看出我们的异样,低下头匆匆走过。 我真的算不上一个称职的伴娘,失魂落魄的踩着程序,被别人推搡着去完成每一个应该由我完成的任务。人群嬉闹着,我不明白人们为什么会那么疯狂,又不是自己结婚?我对我做了什么浑然无知,只是机械的按着指挥走。 婧婧看出我表情的寡淡,不过她今天心情好,关切的说了句,“小黄黄今天是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感冒还没好吗?”不等我回答就和别人打闹去了。 我配合的笑着看她。她今天是那么夺目,释放黯淡一切的光芒。她果然一如既往的幸运和霸气,从公主到女王,她想要的从来就没有得不到。她生来就是为了享有人群的赞美和羡慕。她幸福的站在人群中央,骄傲的接受每一句祝福,得意的打量每一个羡慕她所拥有的人们。 到达酒店更为震撼 !随份子的人排着长队,一直从酒店大厅排到马路上。司仪奋笔登记,不断的揉着酸疼的手腕。酒店里一些客人和工作人员也跑来观看这个奇观,八卦的猜测着婚礼的主人身份。 宾客陆续就座,婚礼马上就要开始。婧婧紧张的不断上厕所,上了厕所又觉得内衣挂钩松动了,拉着天天去新娘休息间调整。我傻呆呆的找张椅子休息。从婧婧的眼神里判断她一定是后悔找我当伴娘,可是我真的没有力气表现更好。 身边的两名女服务员怯怯私语。 “真是太美了,在西安很少能见到这样的婚庆现场,听说专门从北京请的明星婚庆师。” “啧啧,羡慕死了,同样是人,命运差别可真大!我以后嫁人,老公给我的婚礼能有这一半浪漫我都能幸福死!” 我听着她们的对话,不由的从屏风后张望了一番。我的眼差点被刺盲了!真的是美极了,像仙境一样美妙。突然间头脑昏沉,像灌入重金属似的往下沉坠,身体也被连累的直不起来。为什么会不寒而栗?当初在火葬场送别奶奶时,我也没有觉得这么恐惧。 我从身后的红酒堆里抓起一瓶就喝,我今天是有任务的,绝不能临场胆怯。我安慰自己,不用太撕心裂肺啦,这婚礼现场是婧婧自己为自己布置的,天天压根就没出过门。可是有什么差别呢,终究他会牵着另一个女人的手走进这童话场景。 奶奶,你为什么要那么早去世,我现在连一个可以依赖的怀抱都没有。我心里好苦啊,这红酒为什么是苦的。恰好那个伴郎打着哈欠走过来。他手里拎着几杯咖啡,嘴里念叨着“昨晚睡太晚,今天起太早,实在撑不住了。”我从他手里抢过一杯就往肚里灌,我一定要清醒过来。 “小黄黄,不行我让人送你回去吧。” 是天天。他的询问令我眼眶发酸,内心撕裂,像当初被974支利剑刺中的感觉。我意识到我正在加速的失去他。 婧婧托着我的脸,像哄一个小孩子似的噘着嘴对我说:“小黄黄,我知道你还没好利索,但是我一辈子就结一次婚,你可一定得为我撑住啊。” 我点点头,“再给我一杯热咖啡!” “好好好,我还有巧克力,你吃了更有力气。”婧婧慌乱的叫来亲戚家的小孩,从零食包里翻找巧克力。 我喝着咖啡,吃着巧克力,努力的小声在心中哼唱。要表现冷静,要发挥正常,不能忘词,不能给天天丢脸。 wokeupthismorning 今早醒来 justsatinmybed 只是坐在床边 8a.mfirstthinginmyhead 早晨8点在我脑海里的第一件事 isacertainsomeone 是确定的某一个人 whosalwaysonmymind 那个总在我脑海的人 hetreatsmelikedyineveryway 任从哪一方面来看,他对待我像对一位女士 hesmilesandwarmsmethroughuptheday 他整天温暖我对我微笑 shoulditellhimiloveyou 我可以对他说“我爱你”吗 ☆、我终于失去了你 婧婧之所以选择这首couldthisbelove,是因为她的偶像艾薇儿在婚礼上用它作为背景音乐。可是我怎么感觉这首歌曲是那么伤感,更像是一首分手的挽歌,写给失去的人,唱给不确定的心。 太像了,即使在我不知道这首歌之前,也常常早上8点坐在床边,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到天天,想到他温暖的微笑,想起他确定亦不确定的爱情。 我假装盲目,自我陶醉的演唱歌曲,任凭这对新人被赞美、被祝福。 iknewwhattosay 真希望我知道该说些什么 couldthisbelovethatifeel 我感觉到的会是爱吗 sostrong,sodeepandsoreal 这样强烈,这样深刻,这样真实 ifilostyouwouldieverheal 如果我失去你我会永远结束吗 我突然想起我们之间好像从未郑重的说过一句“我爱你”。我曾经的预感是那么强烈和准确,超乎意料的美好,总是猝不及防的发生,也会猝不及防的结束。想到这些,我突然一阵眩晕。 一瓶红酒,三杯咖啡怎么还不能够让我强壮和清醒。我的背难受的真的要直不起来了,我多希望我能有一把椅子让我坐下来。 couldthisbelovethatifeel 我感觉到的会是爱吗 couldthisbelovethatifeel 我感觉到的会是爱吗 sostrong,sodeepandsoreal 这样强烈,这样深刻,这样真实 我好好的唱着歌,突然就一口酸涩吐了出来。太滑稽了,完全没有防备啊。这口呕吐物像是堵住我心中郁结的塞子,我彻底失控了!我看到天天在向客人敬酒,他在笑,这个王八蛋在笑!我真想冲上去猛烈的摇晃他,问问他究竟有没有爱过我,过去的一切究竟算什么?我刚迈出一步,又猛烈的吐了,身体虚弱的瘫坐在地上。 工作人员赶紧过来扶起我,并火速收拾呕吐物。我接过热毛巾擦了把脸,发现婧婧从远处厌恶的看着我,那眼 神似曾相识,和曾经我搞砸了她的选美比赛,在电视台前鄙夷看我的眼神一模一样。不行,我得站起来,不能让她看不起我。 音乐还在继续,可是我却突然忘了词。这时,一个男人冲上来,救场的唱起来。 ifilostyouwouldieverheal 如果我失去你我会永远结束吗 couldthisbelovethatifeel 我感觉到的会是爱吗 “沈飞!”我像见到亲人般亲切的喊他。 他惊愕了,“你认识我?哦,赶紧唱。” 我真想扑进他的怀里痛哭一场,好歹我在这世上还有一个熟识的朋友。 他以为我虚弱的站不住,扶着我眨眨眼,示意一起唱下去。我终于找到支柱,含着泪水抽泣着和他一起唱。 couldthisbelovethatifeel 我感觉到的会是爱吗 sostrong,sodeepandsoreal 这样强烈,这样深刻,这样真实 ifilostyouwouldieverheal 如果我失去你我会永远结束吗 couldthisbelovethatifeel 我感觉到的会是爱吗 couldthisbelovethatifeel 我感觉到的会是爱吗 sostrong,sodeepandsoreal 这样强烈,这样深刻,这样真实 ifilostyouwouldieverheal 如果我失去你我会永远结束吗 couldthisbelovethatifeel 我感觉到的会是爱吗 willitbemyturn 这会是我的转机吗 twoheartsbeatingtogetherasone 两颗心相互碰撞成为一个 nomorelo neliness 不再孤独 onlyloveughterandfun 只有爱,欢笑,和快乐 险些被我搞砸的演唱被沈飞升华了。婧婧感动的哭了,得意的拉着天天走上台和我们一起唱。台下的宾客哭的稀里哗啦,“爱情太美好了,太感人了!” 婚礼结束后,我激动的抓着沈飞的手说:“沈飞,你还记得我吗?” “小姐,我们在哪见过吗?真的很抱歉,我最近头脑不太清楚。” 我真想踢他一脚,明明私底下是一个猴了吧唧的人,却偏偏装出绅士样。 “小黄黄,你还记得小黄黄吗?” “啊——你是指那朵会说话的花呀,她现在你手上吗?哦,天天能邀请你来参加婚礼,你们肯定认识吧!” 我踹了他一脚,“我就是小黄黄呀!” “啊——等等,脑洞有点大,让我调整一下我的思维。” “我真的是小黄黄,我变成人了,不信你去问天天。” 他错愕的后退两步,目不转睛的看着我,倒退着向天天移动。我看到他们简短的交谈了几句后,他欣喜的跑回来。来到我面前依然用不相信的眼光打量我。 我假装生气的说:“离那么远干什么,怕我吃了你?” 他冲上来拥抱我,“太神奇了,他妈的电影再神奇也神奇不过现实啊!” “你拍电影了吗?记得你以前说过要进军影视界,还要买别墅呢!” “拍了,真拍了,但是别墅暂时还没有。” 我们开心的聊了一阵,他看了一眼手表,“哎呀,我五点的火车还要回北京呢,咱们回头电话联系。”不由分说的把电话号码留给我,挥着手说,“一定要记得联系啊,千万别忘了!”便跑去和天天告别了。 我感激的看着他奔跑的背影,要不是他出现,我今天还不知会死的多难看呢!扫视一下全场,再无似曾相识的面孔。也许愿意联系我的人也就沈飞一人了,我觉得悲伤也略感庆幸,好歹还有一人呢! 沈飞走后我也赶紧离开,更像是落荒而逃。我不想再被天天看到,也不想再被他关心。他自然不会再回那个即将拆除,也见不到奶奶的家。婧婧那个温暖高贵的家就是他的新家,她的爸爸妈妈会填补他心中的空缺。苍天果然厚爱有梦想并一直努力的人,吴天天 在大学入学第一天描绘的愿景,终于实现了。 我在街上慢悠悠的晃荡,好像又要下雨了,慢慢的起风了。我并不想回家,可是奶奶的家是唯一可以暂时去逃避的地方,除了这里我还能去哪呢? 当初找不到工作的时候,天天曾问我“你究竟想要什么样的生活?”多么荒诞的问题,尤其是对现在的我。今天是我的生日,就这样在我爱的人的婚礼上过完了。没能吃上生日蛋糕,没有收到生日祝福。我还有九年生命,可是生命对我还有什么意义呢? 我本来就是为了见到吴天天才来到世上的!这个世界对我而言那么陌生,即使那些熟悉的建筑和场景也让我恐惧。生活太大了,大的不着边际,大的不知所措,大到我一朵小花完全不能掌控! 房间是那样冰冷。外面狂风大作,像鬼一样嘶吼,大雨噼里啪啦拍打窗户。窗外被大雨突然袭击的的人们吼叫着跑过。我站在黑暗里,我的世界死寂一般孤独,我难过的哭起来。 大哭一场后脑子格外清醒,这就是我的生活,我必须去选择。选择如何生或者如何死! 我坐在天天的床边,整个人懒懒的。那么努力的想思考一些问题,想来想去只想到了天天的脸。为什么我不恨他?为什么我不厌恶他?为什么我在他成了别人的新郎后还会想起他?我不是应该痛痛快快的把吴天天臭骂一顿,然后将这段感情弃若敝履,潇潇洒洒大步向前去吗。 我什么痛苦没有经过,我有一万种疼痛体验的免疫,还怕这点小情小调的伤害?我是扶郎花精灵,这是一个奇迹。我从一朵花成为人,这更是天大的奇迹。可是我为什么还是感觉自己脆弱,吴天天的脸,就像除不干净的青苔,在我脑子里挥之不去! “小黄黄,是你回来了吗,求求你赶紧给大家浇点水吧,都死了,我的虎刺梅也死了。”仙人球祈求的说。 我急忙拉开灯,已经晚了,除了仙人球,所有的植物都死了。 “你为什么不早点提醒我啊,没得救了,都成什么样子了还怎么救啊!” 仙人球恨我的说:“我喊你了,你哪里听得见?一个多月没浇水了,除了我谁能耐这么长时间啊。” “那我赶紧给你浇点水,我怕你也耐不久了。” 我都忘记了仙人球全身是刺,抓起他就往厕所跑,手指被扎破了几处,流了一点血。 “不用了,我的根已经腐烂了,虎刺梅死了,我活下去还有什 么意思呢?” “不许胡说,你是我的朋友,我不许你死。” “黄黄,你说天天怎么那么坏呢,我认识他这么多年了,觉得他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孩,没想到他那么不要脸!” “不许提他,要不我扔了你。” 我用喷壶把仙人球冲洗的干干净净的,心情也好多了。 “仙人球,你愿意跟着我走吗?” “去哪?”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去哪都带着你,你愿意吗?” “当然愿意了,不然还能有什么更好的选择。” “那好,以后我们两个相依为命,我就不会感到孤单了。” “嗯!那你能把虎刺梅她们妥善埋葬吗?好几天了,好好的花房到处都是横尸,我感觉世界已经毁灭了。” 我把那些死去的花草清理整齐,装在一个白色的塑料袋内,平整的埋在花房的地下。想到这样做也是徒劳,这块地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挖掘机翻搅,可是我也只能做这么多了。 “小黄黄,能把这个给我带上吗,不沉的,不会给你增加太多负担。” 是天天画的,仙人球和虎刺梅的结婚照。回忆太嚣张,拆了这里也好,以后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生活。没了提示,曾经的一切也许都不会再想起。 我开始收拾行李。能带走的无非水杯、记事本、马克笔、小猪玩偶——都是天天送的。我把它们从挎包里拿出来又装进去,装进去又拿出来,烦躁极了。 仙人球嫌弃我的说:“想带就带上呗,这些东西都挺可爱的啊,你这拿来拿去的晃的我头晕。” 既然仙人球都觉得我带上这些东西不算丢脸,那我就带上呗。 我打开柜子、抽屉,仔细翻查一遍,看看有没有遗忘的小东西。一走进书架就醒目的看到了天天出版的那本《一朵扶郎花的爱情故事》。 奇怪,这是天天工作之中最大的战绩,可是当初我竟然没有想到索要这本书一睹究竟?也许是见到他之后过于兴奋,兴奋的眼里只有他,忘记了其它存在。而他也从未主动向我展示过这本书。当我打开书页,我想我明白了为何他从未提议让我阅读他的书。 他用图画讲述了一朵会说话的扶郎花如何帮助她的男主人追求到心爱的女孩的爱情故事。虽然故事脉络并不复杂,可是情节曲折奇幻,画风温暖纯净,读起来还是挺激荡人心的。 我的心鼓噪着,不知道在烦恼什么。这时候手机响了,一朵扶郎花的绘画上写着:生日快乐,努力生活。天天在大婚之日还记得我的生日。这份生日礼物让我既感动又失望,原来我自始至终在他眼里只是一朵难得一见,与众不同,会说话的——花朵。 我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手伸出被子,摸索着关掉手机,我再也不想接手到天天的任何消息。故事里的情节虽为虚构,可是人心的期盼却为真实。故事里,故事外,认真的男主角都有他期盼的公主。而我,里里外外都是一朵被男主角认为很傻的花。 即使躺着,还是会感到眩晕。想想自己的自以为是,痴心妄想,狼狈不堪。想着前方难以忍受的九年时间,想着整个世界只剩空虚,心中的苦楚翻滚的比窗外的狂风暴雨还猛烈。 ☆、只身天涯 夜里,即使在沉睡入梦的时候,我还是清清楚楚的感受到身体的不舒服。现实、梦境、遥远的经历,三重时空重叠在一起,疼痛混乱的在肉体和大脑间穿梭。 时而是被利箭伤害到粉身碎骨的痛感,沉重僵硬;时而是一支箭不经意刺中你,清晰凛冽;时而是伤害有节奏的来临,疲惫麻木;时而是万箭穿心,惊吓恐惧到清醒。 清醒后发现全身都很痛。每一个部位的疼痛等级不同却密密麻麻的连在一起,连成一块沉甸甸的物质。梦幻和真实凝固都在这摊无用的躯体里,都在制造痛苦。只有脑袋异常清醒,清醒的感受着各种恐惧和伤痛,像是黑暗中有鬼怪,一个、一个又一个,吓得我又躲进梦里,重复去体验不同的伤痛刻度。 太阳重新升起,狂风暴雨之后的天空格外晴朗。我决定还是继续爱吴天天。 这是我整夜在各个时空,在各个疼痛刻度体验下做出的决定。我不知道为什么还要继续爱他,也并未找到合理的、符合逻辑的原因。我只是在清醒的时候有了这种强烈的想法,我只是觉得爱他会让我觉得舒服。就像我现在醒着感受自己全身“骨折”的身体,可是突然想到他,身体便慢慢的消失了伤痛。 哦,这残破躯体终于解冻了,终于轻松自如。我跳下床,对着仙人球说:“我们闯荡世界去吧。” “你想好去哪了吗?” “没想好!” “啊——那你真要抱着我满世界流浪啊。” “你要不想去就留下吧。” “你别这样吗,好歹我是个伴。” 我刷着牙,突然灵光一现,“要不我们去北京吧。” “北京,你该不会还要去追随天天吧?” “别胡说,谁稀罕追随他。” “那你去北京干吗?” “你不想去我们的首都见见世面吗?沈飞也在北京,还有帮助过我的朋友莫伊林也在北京,北京是很多厉害人聚集的地方,我觉得我们应该去北京。” “无所谓了,反正你去哪我去哪。” 我轻快的刷牙洗脸,背着我的挎包准备出发。临走前我想了想还是应该给天天留张纸条,免得他再打电话过来问东问西。 “我走了,家里的一切反正都属于你,留给你处置。” 我把字条留在书桌上,压它的是能打开这个家却终将无用的钥匙。 我出门的时候,手有点重,不小心就把房门关上了。我本想在门口缅怀一刻再告别的,可是大门已紧锁,再也进不去了。我对着冷冰冰的防盗门,心中突然泛起一股狠劲,往前走吧,尽量的往更远的地方走,永远也不要回来缅怀! 我想,返回北京的路应该比来路容易一些吧。虽然没有顺风车可搭,可是我现在好歹有五千元现金,怎么着也能找到愿意载我的交通工具吧。 我是一个没有计划的人,上了路才试图寻找解决方法。怎么说呢,我觉得自己是一个没有顾忌,乐于尝试的人,说我是花也行。反正到现在,我都没有一种身份认同感。既不确认自己是人,也不再肯定自己是花。傻傻的活着,稀里糊涂往前走呗! 首先想到的策略是买一辆自行车,自由、便捷。我打算把路途当做练习场,等到达北京时,我对小小自行车的掌控肯定驾轻就熟,而且还落得人生第一个大物件,算是补给自己的生日礼物吧!可是走了一路,偏偏没有碰到一家卖自行车的。 拦辆顺风车吧,车子在路上的所有开销我愿意承担。可是来来往往的车辆那么多,谁知道哪个是去北京呢?试图拦住几辆问一问,可是没有一辆汽车愿意停下。司机们都在用鄙夷、烦躁的眼神打量我。更糟糕的是后面的车都开始绕行,好像是怕我会讹诈他们似的。 “哎呀,仙人球,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啊?”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我一辈子都待在那个小花房,外面的世界一窍不通!” “真是的,一点忙不肯帮。” “要不咱们换个地方,别去北京了。” “哎呀,去哪不都得坐车吗,真是笨那。” “那就留在西安得了,留下来总不至于还要坐车吧!” “我才不想留下来呢,我讨厌这里的一切,我要去远方寻找我的梦想!” “你的梦想是什么呢?” “我还说不清楚,总有一天会搞明白的吧!” 仙人球不耐烦的说:“哦,那你慢慢想,到北京了记得叫我。” “不行,我得先去找个地方喝杯咖啡。” “你已经喝过两杯了!” “又不花你的钱!天气这么冷,心情也不太美妙,不多喝咖啡暖身暖心,怎么能熬到北京去。” “哦,那你随便喝,反正不花我的钱,到北京了记得叫我。” 哼,带了个小废物。不过有仙人球陪我斗嘴,多少能缓解旅程的烦躁和疲劳。 我真希望咖啡店的咖啡是按桶出售的,这一小杯的咖啡被我喝下,就像一滴水落入我的喉咙,感受不到任何存在。每次我至少得喝三杯咖啡才能温暖身体,振奋情绪。不过我也隐隐担忧,这样喝下去,岂不是要破产的节奏? 果然到深秋了,又开始微微落雨。因为有风,落叶在空中回旋。我竖起领子,裹紧衣服走进充斥着灰尘味道,能见度茫然的未知。白色的塑料袋在风中盘旋,不进不退。而我,必须在夜晚来临之前走上正途。否则,没有身份证连一家愿意收留我的旅馆都找不到。 仙人球说:“黄黄,我们回家吧,外面又脏又冷,我有不好的感觉。” “我们哪还有家啊,只能往前走呀。” “可是这么大的风,让我联想到残酷的竞争,我真的好害怕啊。” “你有什么好害怕的?要害怕也该是我,你老实待着吧。” “哎呀——呀,我感觉到什么不对!” “你能不能别喊叫啊,我好不容易喝出点斗志,一会又被你吓玩了。” “不对,不对,我感觉出来了。” “你感觉出什么了啊,你给我安静待着,到北京我叫你。” “我感觉到我腐烂的根部恢复健康了,不行你把我挖出来看看。” “恢复了更好啊!不过我可不想挖你,昨天不小心捏了你,这手指上全是刺眼,你看。” “我就想我怎么会这么快恢复正常呢,就算你给我上了肥料也不至于这么神速啊,会不会是你的血有问题?” “你的血才有问题呢,别对我进行人身攻击。” 这时候,一个路过的小孩盯着我们,挥着食指说:“妈妈,妈妈,我也想要一个会说话的仙人球。” 女人没顾上看我们,“天太冷,咱们赶紧回家吧,等太阳公公出来了咱们再去买玩具。” 我走出去几步才明白小孩的话,难道真发生了什么? “啊——仙人球,难道你的声音也能被人们听到了?” 仙人球哆哆嗦嗦的说:“不会吧,好吓人啊,要不找个人试试?” “试试就试试。”我随手拉住一个路过的男人,“嗨,你能听到这个仙人球在说话吗?” 仙人球及时配合的说了句“你真丑! ” “小姐,天气这么冷,我没有心情听你推销玩具,即使能发声的玩具也不行!” “啊——”我和仙人球同时喊出来! 那个已经走开的男人回头骂我们傻,我赶紧抱着仙人球躲到墙角。 “怎么回事啊?你很快就会和曾经的我一样,成为被记者追着跑的怪胎!” “我才不要呢,我这辈子的梦想就是能有个阳光充沛的角落睡懒觉!都怪你,肯定是你的血有问题,要不然腐烂的根好了,说话也能被人类听得见了。”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以前派出所给我化验血的时候都验不出血型的,说不定真有什么怪异的地方?” “那怎么办啊,我不想当怪胎,我想变回去。” “认命吧,我哪有那个本事。” “那好吧,我不出声,到了北京记得叫我。” 天色已暗,霓虹连成线。雨点噼里啪啦砸下来。我的脸被狂风暴雨欺负的更加辨别不清方向。这可怎么办啊,今晚就算露宿街头也不是个好时机啊。我的脑子像不会思考了,其实,交通工具就那么多类型,就算我的脑子思考能力再强,又能想出什么好办法呢。 我的鞋里全是水,冰冷难受。衣服像没穿似的,冻得我咬着牙忍受颤栗。刚才还熙攘的人群像施了法术,突然就一个人也看不到了。灯火好像都在远处,身边连一处可以容身的去处都找不到。我一下子沮丧到极点,即使走到北京我都不怕,可是老天你为什么还要这样的惩罚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小黄黄,咱们赶紧避避雨吧!” “再喊就把你扔掉,你以为我不想吗?” “可是我不能淋太多雨水啊,我怕水啊!” 我尽量把他往包里塞了塞,他长的真讨厌,又刺得我手疼。身体一晃动,我意识到身后还背了个东西。那是我的吉他。 我突然好怀念奶奶。每次我在外面淋了雨,她总是怕我感冒,关切的逼着我泡热水澡。而现在,我只能感到我那双破烂的鞋子里又灌满了冰水,居然还有小石子混进来折磨我。 我抬起头,被雨水迎面挑衅。妈的,雨毫无转小或者停顿的意思,用不了多久,我的吉他就要被泡坏了,这可是我活着的最后乐趣!奶奶,就算你要离开这个世界,为什么不能晚走几天,为什么不能再多陪伴我一段时间,你知道我活着有多难过吗? 委屈如山倒,我泪崩着吼叫,“仙人球!” “啊——啊,你怎么了?” “我不想活了。” “哎呀,不要乱想啊,我们马上就要到北京了。” “到个屁!我不管,我要死。” “你怎么死呀,你有刀吗,你有绳子吗?别闹了,赶紧往前走,走两步就有躲雨的地方了。” “我不走,我就要死。” “你这个女娃娃还真是难对付,让你留下来,你非要往前走。现在让你向前走,你却改道找死了!那你死吧,我看你有那个本事没,你以为想死就能死啊,要是那样我早就去陪虎刺梅了!” “我,我,我,”我转来转去,找来找去,看到一架天桥,“我要跳桥。” “我檫,你还真是与众不同,想变人就变成了人,想死就碰见了桥!” 黑人婆婆给了我十年生命,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像普通人那样死掉?万一我是个倒霉蛋,连死都死不掉就糟死了。我气喘吁吁地跑着,忐忑的考虑我的身体是凡胎还是无法半路终结的程序。 仙人球劝我,“小黄黄,你先冷静下来,不要这样冲动,既然做人了就要有些耐心,奶奶以前经常这样教育天天的。” 一提奶奶和天天我更伤心,“我不管,我总要试一试,死了就拉倒,死不了,啊——我可怎么活下去啊?” 当我跑上天桥的时候,感到一种百米冲刺的兴奋,好像那个栏杆是无法避开的终点。 “小黄黄,你这是发什么神经啊,你想死也不能拉上我当垫背的啊,我还想活啊!” “啊——”我听出来这是我和仙人球的喊声,但是紧接着我听到身边有一个男人也在喊着“啊——”慌乱中我抓住两根晃动的黑色东西,一回头看见自己和白色的车头向粗壮的桥墩撞去。 我真的要死了吗,“啊——” ☆、结伴而行 我从车上滚落下来,顺势而起。两个胳膊像残废了一样吊在那里,腰间被仙人球扎的疼。仔细感觉,其实全身上下都难受的要死!真想揉揉胳膊踢踢腿,活动一下脖子扭扭腰。可是我站在那里不敢动,那个男人坐在驾驶室内,目瞪口呆的盯着我。我怕稍有动静会打破这种安全的平静,他会不会冲下来杀了我? 仙人球叫嚷着,“小黄黄,你没死吧?我也没死,别再没事找事,好好赶路吧!” 我小声制止他,“嘘——” “要不是你一会这一会那的,咱们早都到北京了!” 我低下头,声音小的自己差点都听不到,“别说话,再说话我扔了你。” 果然,我的动静打破了平静,那个男人气急败坏的冲出来,对着我就骂:“这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解释一下,怎么好好的就掉我车上了,你知道我的车多钱吗,你赔得起吗?” 我一听吓坏了。我只有五千元,这些钱还不够我喝咖啡呢,我一分钱都不想赔给他! 我耍赖的说:“谁——谁让你这时候出现的,耽误了我找死,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哎呀,犯了事态度还不好,找——找死?”他说着话突然盯着我看,吓得我退后两步。 “是呀,我本来就是找死的,你要想让我给你赔钱,不如弄死我好了。” “哎呀,你这么年轻,这么漂亮,干嘛要找死啊?” 我委屈的说:“我不想活了,我没有力气走到北京去!” “干嘛要走路啊?哦,你一定是穷的买不起火车票了,对不对?”他绕着我转了一圈,打量我的吉他,“流浪歌手对不对?去北京追寻梦想的对不对?”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突然激动的说:“坐我的车怎么样,我也要去北京。” 不会这么巧合吧! “走吧,咱们能认识就是有缘,反正一个人路上挺无聊的。” 他摘下我的吉他和背包就往后备箱放,然后把我推进车内,还找到一条不是很干净的白毛巾让我擦头发。 他系好安全带就笑着看我,发现我回过神便发动汽车,还播放起音乐。 他问我,“你多大了?” “算是21吧。” “这么巧啊,我也21。你什么星座啊?” “天秤座。” “这么巧啊,我也天秤座。你哪天生日,咱们俩该不会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吧,那就更有缘了。” “10月15。” “哦,这么巧啊,咱俩几乎是一天了,我10月20。” “还是差几天,呵呵。” “你父母呢,怎么允许你一个人瞎跑?” “没,没有。” “没有父母?哎呀,太巧了,我也没有父母,我是我姐养大的。” 我怀疑他是故意和我套近乎,“哦,那你去北京干吗啊?” “我去我姐夫公司上班啊!我姐夫是台湾人,可有钱了,这车就是他送的!” 我怯怯的问:“你的车伤的重不重,需要多少赔偿啊?” “不重,一点都不重。幸亏你身材好,要是个胖子可不得了!” 他笑着看我,眼神怪怪的,令我很不自在。 “你去北京干什么呢,真的是玩音乐吗?” “反正我之前的工作就是在酒吧唱歌,不继续干这个可怎么活呢?” “没事,我养你。” “啊?!” “开玩笑的,刚才让你赔车的时候,你不是说自己一分钱都没有吗。咱们是好朋友,你要真没地方去,可以先住我那,我姐的别墅上下四层,还能没你住的地方。” 真是没皮没脸的人,谁和他是好朋友。 他问我,“你怎么不笑啊,我这么幽默的人都没能把你逗笑。你该不会真的有难过的事情吧,刚才你说你要自杀是真的吗?” 我不想告诉他实情,但不免又泛起一股孤独、悲凉的酸楚感。 “哎,眼睛怎么红了,别哭啊!”他拍着我的肩膀安慰我,“有什么事向哥说,哥替你解决。” 我啜泣着说:“明明我比你大。” “就那五天也算大,你看我的样子就比你成熟五岁。” “反正我不想让你给我当哥。” “当弟也行。那姐姐你告诉小弟,你为什么事情难过呢?” …… “哎呀,说啊!” …… “哎呀,说啊!再不说我就被逼疯了。” “我喜欢一个人。” “啊?” “他和别人结婚了。” “哦,这我就放心了。” “啊?” “我是表达错误,我的意思是你大可放心,要不怎么说咱们有缘呢。你跟我走吧,我让我姐教你怎么成功抢到别人的老公!” “你姐抢的别人的老公啊?” “我父母去世的早,我姐十五六岁就去上海打工了,先是在餐厅当服务员,后来混到了大堂经理,这才有机会遇到这个台湾富商。你以为她容易吗,花了七八年时间才把我姐夫勾引到手。” “那你姐是不是特别漂亮啊?” “一般吧,身材还不错。你跟着我亲眼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让她点拨点拨你。” “我才不去呢。” “不去怎么能勾引到别人老公呢?你看你一双眼睛那么单纯,当小三肯定不在行。” “你说话怎么那么恶心呢,谁想当小三了,我可不想勾引任何人。” “不勾引,那你干嘛喜欢别人的老公啊,别告诉我只想玩单相思啊,吓死我了。” “你真恶心,我要下车!” “别别别,我就随口说了两句。再说你这么可爱漂亮的姑娘,犯不着去啃那么难啃的骨头。满大街都是男人,说不定身边就坐着优秀的好男人,嘿嘿,干嘛要去惦记那些已经不值钱的男人。” “你才不值钱呢!” “哎,我向着你说话你怎么还骂我,那你说我该怎么说。” “反正不能骂他不值钱。” “好好好,不骂就不骂,姐姐,你笑一个。姐姐,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呢。” 我不想说我叫小黄黄,这是一个代表亲密关系的称呼。“扶郎。”我告诉他一个郑重的称谓。 “哎呀,这名字好特别啊,扶郎,我叫刘鹏哲。咱们以后就是好朋友了,有事尽管说……” 搭刘鹏哲的顺风车让我庆幸却也烦躁。他的话真是多。我们才第一次见面,不得花五年、十年才能成为好朋友啊!更令我难以接受的是到了北京后,他果真拉着我直奔他姐家的别墅,不管我找出什么理由都不肯把车停下。吓得我拉开车门要跳车,他才害怕的把车停下来。 他狡猾的留我,“你不是想抢一个男人吗,那你不住在我姐家,她怎么教导你啊?” 我生气的说:“我才不想抢男人呢,我要的是真正的喜欢!” “好,不抢就不抢。可是我姐 家环境好,你干嘛要去外面受罪呢。” 我为难的说:“不好意思啊,我这人自由散漫惯了,实在不习惯和别人住在一起。” “哎呀,她家那么大,平时又爱到处游玩,家里就是你一个人的,你还嫌不自由啊!” “哎呀,你不要再逼我了,反正我要自己租房子!” “好好好,你对北京一无所知还想租房子。我带你去吧。” “你知道在哪租吗?” 他思考着说:“我带你去海淀那一带吧。之前在那上过一年班,知道一些租房子的地方,反正你连个目标都没有,住哪都一样。” “好吧。” 房子果然不好找,尤其是价格便宜、环境清爽、当天就能入住的地方几乎没有。地面上的房子贵得我难以接受,只能放下一张单人床和一张书桌的狭小空间就要月付两三千元。地面下的住处一千左右就能搞定,可是接连看了两个小区的地下室都在发水灾,污水横流,甚至飘着厕所里冲出来的脏东西。房间也一定被淹了,可是那些男男女女依然淡定的踩着脏水中的砖块来来往往。这样的地方就算免费也难以忍受啊! 刘鹏哲捂着鼻子,拉着我冲上地面,“你说这种地方能住吗,你不怕被熏死吗?” “就真的没有一个像样的地方可以住吗?” “像样的地方多的是,你看马路对面,一晚上五千。” 我沮丧的看着对面那个快要戳入云霄的星级酒店。 “你自己也看到了,房子就是这么难找。不如先去我姐家住几天,说不定过两天就有合适的房源了。” 想一下子就找到可以入住的好房子确实强人所难,我禁锢的心开始松动了。 他拉着我说:“走吧,我的脚都快疼死了,你不累吗?” 我困的眼睛快要黏在一起,机械的被他拉着走。不经意的回头看一眼这灯火璀璨的城市,真的是好美!而我爱的天天生活在哪一扇幸福的窗户之后呢? 在车上,刘鹏哲对我开玩笑,“你还真是胆大,就这么跟着我走了,不怕我把你卖了啊?” “是死是活都无所谓了,随便你。”说完我就靠着车窗睡着了。 隐约感觉车子行驶了好远的路才来到一片地势开阔,各种风格建筑物臻聚的地带。 他可能注意到我醒了,笑着说:“这里美吧,真不知道那些人在臭水 坑里怎么住。” 我没有接话,好奇的打量着远处一个巨大的像是恐龙又像是大象的秋千。 他经过了严格的安保检查,开进一扇精美的黑色大门。又开了挺长时间,绕过一片树林和一座小桥,最终进入一扇白色铁门。他把车停好,指着旁边的两辆跑车得意的说:“都是我姐的。”又盯着一处空车位晃动身体,“太好了,我姐夫不在家。” “不是早上就该到了么,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一个女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吓了我一跳。 刘鹏哲小声的在我耳边说:“就说你是我女朋友,要不我姐肯定会把你赶出去的。” 我不舒服的说:“啊?我不,要不我还是走吧!” “你走哪去?这个别墅区可没有旅馆的,我可没有力气再把你送到城里去。”他使劲的拽着我的手走向他姐,“我陪我女朋友找了一天房子,实在找不到只好暂时带回咱家了,嘿嘿。” 那个女人穿着睡衣,挽着头发站在门廊下。这种家居式装扮减缓了我心中的胆怯。我也不敢细细打量她到底长的美不美,只惊瞥到她皮肤很好,闪着亮洁的光泽。 “姐,这是我女朋友扶郎,”他撞了撞我的胳膊,“这是我姐刘鹏欣,快叫姐。” 她倒是毫不避讳的打量着我,紧闭其口,静观其变。 “你好。”我局促的说。 她冷冷的回了个“你好”,眼睛寸步不离。 至于这样观察我吗,谁稀罕和你弟弟谈恋爱。 “姐,咱们进去吧,外面冷,瞧你穿的薄的。”他做着鬼脸,非要逗笑姐姐。 一进屋,刘鹏欣抢先说:“把行李放在这里吧。”她指着楼梯处的拐角。刘鹏哲差点把我的吉他和包包甩到沙发上,这才有眼色的放在空地上。 我见过最别致的地方是婧婧家,而这里比她那里至少讲究十倍,果然是天外有天,顿时有一种大仇已报的快意。她韩婧婧也不是世上最了不起的人物吗! 我看着奢华的苹果绿沙发,识相的说:“我的衣服也不太干净,不方便坐下来陪你们聊天,麻烦给我安排一个住处,我想尽快洗洗澡,洗洗衣服。” 她愕然的看着我,又看了看弟弟。 刘鹏哲笑着站起来打圆场,“姐,她真是淋了雨,又走了好多路,是该早洗早休息,我也困的很,咱们明天再聊天啊。” “那就住那吧,柱子后面正好有一间房。鹏哲你带她去吧。” 房子真的好小,只放得下一张床和一个床头柜。不过整洁动人,还带着独立卫生间,对我来说幸福的已经算是到了天堂。 刘鹏哲不好意思的说:“这里设计的时候就是给保姆留的休息室,你先凑活住吧。等我回头给我姐说说,给你腾个大一点的房子。” “不用了,我就住几天,等找到房子了立马搬出去。” “瞎说什么呢,你别生我姐的气,她这个人就是这样,面冷心热,和一个人熟了之后,真的是贴心贴肺的对人,我预感着你俩能对脾气。” “我真没生气,她能收留我已经很感激了,怎么会怪她呢。” 我找出换洗衣物,见他还留在原地,“我要洗澡了。” “那你洗吧。” “你不打算走吗?” “你洗完澡咱俩再说几句话呗。” “你不嫌累啊,一直从西安说到了北京!” “那你意思就不让我再陪你说话了呗。” 我推着他出去,“明天再说啊,我今天累的没力气张嘴了。” “那好吧,晚安。” “晚安。” “那我明天带你去吃好吃的吧。” “你赶紧走吧,我没有心情吃东西。” “哎,哎。” 好不容易把他推出去。我把仙人球摆着床头柜上,“这里舒服吧,一尘不染的。” “嗯,嗯,咱们不是从桥上掉下来了吗,我就不明白怎么到了这里了。” “不管到了哪里,只要不想离开我,有外人在的时候就保持安静。” “嗯,嗯,被别人抱走还不如和你在一起呢,至少咱俩还熟点,虽然你现在脾气变得很差,经常莫名其妙的大爆炸。” “再说,小心——” “小心你扔了我,放心吧,我一定会有眼色的。” 我得意的拿起衣物,隐约听到外面有说话声。我住进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家,对于主人来说想必也很不适应,肯定少不了一番议论。我偷偷的拧开门,躲在柱子后偷听。 “你说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了,什么人都敢往家带,你看姐现在这个情况,万一有人把姐绑架了怎么办?” “姐,你看她那单纯的样子, 不像是会绑架人的姑娘啊。” “你知道什么,越是看起来简单的人越是整大事。” “人家根本就不知道你的底细,况且人家压根就不想来,是我绞尽脑汁才把人家带回来的。你不是催我找个女朋友吗,那你平心而论,她是不是比你给我介绍的那几个好。” “不管男人女人都得有脑子,你都够傻的了,再找个傻子,你们两个傻子能干出事业?” “嘿嘿,姐,你都承认她傻了,傻子哪有本事绑架你?你那么聪明,不算计她就算她命大了,呵呵,你就放心去睡吧。” “呵,服了你了,你就这缠人的本事比谁都强。” 我看了看那巨大夺目的吊灯,扭头回房洗澡。呵,一定要早日离开这里,真是一点也不好玩,神经病,谁稀罕绑架她! ☆、真命天子 我务必保证和刘鹏哲同时出入别墅,我可不想独自面对他姐。刘鹏欣那张表面温和,暗里心机纵横的脸看起来真的很吓人,她要是盘问起什么来,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我翻着地图对刘鹏哲说:“你把我放在一个方便去后海或者五道口或者别的你知道的酒吧比较多的地方,我自己坐车去,不用麻烦你送我了。” “你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了,一上车就对我下命令。” “那你觉得我应该做呢?” “至少要先对我笑一笑,问声好,或者拥抱一下。” “想的还挺美!” “那我不让你坐我的车了,看你怎么办?” “不让坐拉倒,你放我下去。” “哎呀,我就是说说嘛,你怎么当真了。” “哼,没事耍什么嘴皮子,不能安安静静思考一些问题啊?” “那你说我思考什么问题,哪有那么多问题啊。” “那你就保持安静,让我思考。” “你思考啥呢?” “哎呀,不让你说话你还说,我得好好思考一下工作和房子的事啊!” “干什么工作,找什么房子啊,我养你!” “啊?!” “是不是很诱人呢,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呢!” “我可不想住在那个别墅里,太压抑了。” “我向你保证,不出两年我绝对凭自己能力在北京买房了,到时候就不跟着我姐夫干了,我自己开一家公司。我觉得你这个人吧虽然看起来傻乎乎的,其实脑子挺好使,到时候可以帮我一起创业。” 我吓坏了,“哎哎哎,你想象力怎么这么丰富,比我还夸张!” “嘿嘿,反正你已经是我女朋友了,这回你逃不掉了。” “停车,让我下去!” “好,好,我不说了,你好好坐着吧。唉,从来都是女孩子追着我跑,这回算是被你拿住了。” …… 他沮丧了不到一分钟便偷笑着窃窃私语,“走着瞧,不信追不到你!” 哼,想的美,不信你能追到我! 我下车的时候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便问他:“你姐夫是不是个六十来岁的老头啊?” 他惊讶的说:“是呀,你怎么知道,是不是我姐问你什么问 题了。” “没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闪现他的形象,特别强烈!” “你不仅脑子聪明,还是个神婆。” “去你的,赶紧走!” “遵命!” 在北京找到一份工作的难度比在西安的时候不知道难了多少倍。无论是创作能力还是演唱能力,比我实力强大的人满大街都是。我顿时有点慌了阵脚。 呆呆的刺头仙人球倒是蛮会安慰人的,“黄黄你别担心,放开胆子找,大不了咱们再回西安去。” 我想了想有道理啊,在北京混不下去可以退回西安去,这样一想局势就开阔多了。 我给自己打气,“对啊,咱们可是有退路的人,有什么好怕的!我要多学习,多创作,不信找不到一份工作!” 仙人球说:“就是呀,看你整天愁眉苦脸的,我心情也很郁闷。我们就当是出来旅游的,放轻松点。” “嗯,我要开始写歌了,没想到你还挺会说话的。” “那当然,要不然当初能找到老婆啊!你看满花房的花,就是最不起眼的我找到了老婆,呵——呵。” “哼,也是!” “郎郎,保姆做了一桌好菜,你出来吃一点吗!” 我吓得一哆嗦,这个刘鹏哲真是阴魂不散,一刻都不肯放过我。 他不停的敲门,我实在躲不过去,只好打开门,“我不饿,你们吃吧。” “怎么能不饿呢,这几天我都没见过你吃东西,这样下去搞垮了身体找到工作还有什么意思呢?” “哦,我在外面吃过了,肚子撑得很。” “不要在外面吃东西,多脏啊,咱家保姆厨艺很好的!” “我真的不想吃,我好不容易有点灵感,你再说下去我就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他强行拉着我往外拽,“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你老不和我一起吃饭,我姐一定会怀疑咱俩的关系的。” 我生气的甩开他的手,“你能不能老是关注吃吃吃,我找不到工作都快愁死了。” “找不到工作更好,你就能一直留在我身边了。” “别做梦了,找不到工作我就回西安去了。” “那不行,你不能走!” “那你还不赶紧去吃饭,让我安安静静的写歌。” “那— —那——” 门被我强行关上。哎呀,我快被这个人折磨死了,看来我应该尽快搬离这里。 知春路有一个新建成的小区地下室被统一分割成小房间即将出租。那里卫生、安全,算是地下室里的极品了。我期待能在那里给自己租个小小的房间。 刘鹏哲不同意我搬走,能依靠的朋友只有沈飞了。希望他能出面用自己的证件为我把房子租下。我一到北京就联系了他,可是他说在外地拍戏,回来再联系我。 起初我们只是偶尔聊天,不知不觉竟莫名其妙的发展成一项习惯。我们讲述自己的遭遇;聊好听的音乐;推荐感触良深的书籍;他把拍片现场的照片给我看;我把自己写的歌曲给他听一段……虽然谁也没有明说,但是能够感觉到因为对方的出现,身边多出一束温暖光芒,它陪伴、照耀彼此度过各自最难熬的一段人生时光。 不愿面对的局面还是得面对,毕竟住在人家屋檐下,总要接受一些盘问。一天晚饭之后,刘鹏欣带着一些衣服、包包、护肤品来看我。她住惯了宽敞的地方,可能嫌我这里狭小憋闷,放下东西拉我去客厅说话。 我不好意思的拒绝,“不,不,我住在这里已经够麻烦你了,怎么还能收这些东西呢。” 刘鹏欣无所谓的说:“你别把它们看的太严重,就当帮我的忙消耗物品。我爱买东西的病得的太深,根本控制不了自己,你要是不帮我,迟早还是当作垃圾扔掉。” “那我也不能要。”我想她用的东西肯定价格不菲,实在不愿意接受这么贵重的物品。 “别想别的,纯属给姐帮忙,解决姐的心理负担,东西太多压得我窒息。” 刘鹏哲翘着二郎腿窝在沙发里看电视,看到我们过来,激动的蹦起来,“哎呀,你总算愿意出来透透气,我都怕你憋死在里面,赶紧吃个火龙果。” 我看着火龙果,突然很想念天天,心头涌起一丝酸涩。 刘鹏欣注意到我的表情,“鹏哲谁让你说话不注意,老是用那些死呀活呀的词,看惹得人家不高兴了。” 他不服气的说:“我说个憋死也不行啊,我现在已经很少说脏话了。” “不,不怪他。”我赶紧摇手。 “没关系,鹏哲呢就是太单纯,我一直想让他找个厉害点的媳妇替我管着他。要不然被人骗的连裤衩都不见了可不一定呢!” “姐,我有那么幼稚吗,你怎么 能在扶郎面前这么说我。” “你看看,就我这说话力度你都不开心了,真不知道你平时是怎么看客户脸色的?回头我可要去公司调查你的表现。” “哎呀,姐,情感和工作明明就是两码事,你就给我一点面子呗。” “行了,真拿你没办法,还是像小孩一样任性。你还是赶紧结婚吧,我早点把你移交给别人管理,也就早点省心!” 刘鹏欣把我和她弟弟的手重叠在一起,我难受的想立刻抽回,却被刘鹏哲死皮赖脸的拉着不放。 “咱们结婚吧!”他嬉皮笑脸的对着我说,脸都快凑到我脸上了,吓得我“啊——”了一声赶紧后退。 “看你把人家女孩子吓得,结婚岂能是儿戏!你没车没房,看起来混的不错,不过是仗着你姐夫的一点恩泽。没有握在自己手里的,和外面那些打工仔一样。” “姐,你不是说我要是结婚,姐夫愿意送我一套房子吗?” “他是说过,可是无凭无据的东西也别太当真。人呢,还是要靠自己生活,别老想着占别人的便宜,等别人哪天心情不好了,别说是你,就连我弄不好也要可怜兮兮的满大街找房子呢。” “我马上就搬出去,我朋友很快就回来了,我得用他的身份证。”我的脸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刘鹏哲拦住我,“什么朋友,你从哪突然冒出一个朋友。不行,不能走,要走咱俩一起去找房子。” 我甩开他,“咱俩怎么能住一起呢!” “嘻嘻……咱俩谈恋爱,当然得住一起了!” 我被他姐指桑骂槐的讽刺,心情烦闷的快爆炸了。他还有心情在这里嬉皮笑脸,要不是刘鹏欣在一旁看着,我真想把他的脚,跺——烂——了。 刘鹏欣笑呵呵的说:“不住在一起才是对的,不管是一起住在家里,还是住在外面,你让你姐夫怎么看你?刚工作没几天,业务能力没上去,泡妞的功夫倒溜溜的,都胆大包天把女孩子带回他家里住了。以我对你姐夫的了解,弄不好连工作机会都给你剥夺了。” “我们又没住在一个房间,姐夫至于那么生气吗,况且他给我的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工作,居然还让我先去生产线实习,真是一点没把我当小舅子。” “那是为了你好,你都能把我气死。” 看来我必须表态了,“你们别吵了,我会尽快搬出去的,要是没别的事,我就 先回去了,我还有一首歌要写。” 刘鹏欣说:“真是个勤奋的好姑娘,搬家的话尽管吭声,我找人给你帮忙。” 刘鹏哲说:“哎呀,不能搬,咱们得想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我把房门关上,拒绝一直跟在身后的刘鹏哲进来。他敲了几次门,隐约听见被他姐叫走了。 我心里的憋闷复杂拉扯,别人也没有不对,毕竟算是好心收留了我。可是我难过极了,难过的像是受到天大的羞辱。 对着天天送我的小电脑,半天就写出两个字,满脑子想的都是他。像温习功课似的,把关于他的一切重新温习了一遍。我总梦见他悲伤的躲在角落里,可是又不敢也不愿询问,即使他的痛苦、难过,也都是属于另一个人的。 在我想念天天想到沮丧的直不起背的时候,我鬼使神差的向沈飞发了条消息。 “沈飞,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他火速回复,“怎么,想我想的受不了了?” 天呢,怎么一夜之间,天下的男人都变得和刘鹏哲一样没皮没脸了! 我还没想好怎么应对,他的电话打过来了。 “小黄黄,我想你了。”他在电话那头激动颤栗的说。 大脑空白!难道刘鹏哲有邪魔的能力,知道我要寻求沈飞的帮助,把自己的精神附着在沈飞身上继续发神经? 他见我不吭声,继续说:“你不想我吗,你知道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想,想你——赶紧回来帮我租房子啊!” “俗,真俗。还租什么房子,搬来和我一起住。” “啊!” “我一定要告诉你一件神奇的事,太了不得了!” “什么事啊?” “我给你讲啊,前两天我进山里拍戏,遇见一个道长,非要给我们剧组的人算命。起初我们都不信,以为是骗子,可是人家把我的遭遇说的那么准,准到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哦。”我淡淡的回答,真的没有太多心情听他讲算命这种事情。 “我就问她,那你说我什么时候能找到女朋友?没想到她回答,‘不出一个月你就能交上女朋友,那个人已经出现了,是你的老友重现’。” “恭喜你啊,找到女朋友了,那你还能帮我租房子吗?” “哎呀,你听我讲完。那个道长 还说了几个关键点‘是她主动联系你;另外她实力不凡,非一般人所能比拟;你们相处的时候会有一点小小的障碍,如果跨过了这个障碍,不但你们的感情会很好,就连你的事业也会因为她的出现而辉煌!’” “这个人这么厉害啊,那你和她联系上了吗?” “不是说那个人已经出现了吗,我就拿着手机逐个排除,可是翻查了好几遍,结过婚的,出国的,八辈子没联系的,不可能喜欢我的,我压根看不上的,找来找去没发现一个合适人选。” 我提醒他,“会不会你没有存那个人的联系方式啊,要不然是——” “是你呀,傻瓜!” “啊?!” “这一两年都没有曾经认识的女人重新且主动的联系我,除了你!太不可思议了,之前排查的时候我就没把你往女人的行列里算,总觉得你是一朵花。” 我彻底懵了!难道我和天天真的不是天生一对,原来命运另有安排,真的一切都逃不过命运的掌心么? “亲爱的,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和我一样感到难以置信?” …… “你再想想啊,除了你,谁还能有常人难以比拟的力量?除了你,谁还会真心帮助我的事业,反正这些年没遇到过这样的好心人。” 我在努力回忆一些线索。 他几乎喜极而泣,“你别急啊,等着我,我下个星期就回来了,我们一起幸福生活,一定会创造出预言中的辉煌未来!” 也许沈飞也是挺不错的选择。他和天天是同学,有着相似的背景,有我熟悉的一部分经历,更重要的是他的生日和天天只差一天。难道他才是命运为我安排的另一半?我奋力来到世间,将与之相伴的原来是和天天接近的另外一个他! “亲爱的,我真没想到会和你恋爱。其实早就注定了,当你是一朵花的时候,我就说过要买一个大别墅,把你养在万绿丛中……” 我也冲昏了头,感到世间是那么温暖动人,激动的不知该如何向沈飞表达我的感激和惊喜。可是却不知为何,我莫名的从近处的璀璨灯火中看到远处的黑暗丛林。辉煌,好像并不那么容易,突然间,沈飞的事业轰然倒塌。 ☆、崭新恋情 终于可以不再仰人鼻息的生活,刘鹏哲却拽住我死活不肯让我走。 “扶郎,你不能走,你好好的姑娘,不能去当小三。这是不道德的!” “哎呀,你怎么这么讨厌呢,本花花可是光明正大的去谈恋爱!” “本什么?你看你谈个恋爱都快飞上天了,你能不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 我吐着舌头说:“不好意思啊,像你这么好的人肯定会很快找到真爱你的姑娘。” “你还能更虚伪一些吗,我这么好的人,你不跟我,反倒去找别人。我就奇了怪了,你天天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怎么就莫名其妙的多出一个男朋友!” 我摇头晃脑的说:“这就叫姻缘天注定,早在很久很久之前,我们就认识了。” “我不信这个邪,我相信人定胜天。” “你爱信不信,反正我要走了。” “那我不送你,看你拖着这么多东西怎么走?” “不送没关系,有人来接我啊。你们小区不让进,在大门口等着我呢!” “那我跟着你去,替你把把关。” “真的不用了,刘鹏哲,谢谢你的好意。我走了对大家都好,毕竟我们非亲非故的。你姐姐最近可能都没休息好,尤其是听说我没身份证后,老是担心我是在逃犯。” “女人都有点小心眼,你别生她的气。你再给我两天时间,我一定想出两全其美的方法。” “哎呀,我一分钟都不想多待了,求求你放过我吧。” “我怎么能放过你呢,从见你第一面起,我就觉得你是我未来的老婆,有让别人把自己老婆带走的男人吗,你说?” “神经病!” “嘿嘿,我特别喜欢听你骂我,你骂人的时候表情特好玩。” 我彻底无语了,他真的像个小孩子似的,很难让人对他的无理言行感到厌恶,反而起到让人开心的反作用。 “你能不能帮我扛着吉他啊,没看都快滑下来了吗。有哪个男人会让自己喜欢的人背这么多重东西的?” “是,是,我替你背着,那你告诉我你到底看上那个男人什么了?” “因为他会画画。” “我也会画画。”他见我在瞪他,补充道,“就是画的比较抽象。” “他的生日是10月31号,你是10月31吗?” “我是10月20啊,离你的生日更近啊!” “离我更近有什么用,10月31离10月30只差一天,我喜欢!” “管它20还是30,反正差的也不远,都在一个月。” “谁说的,明明差的很远,都跨了一个星座了。” “嗨,你们女人谈恋爱总是神神叨叨,相信什么命运,天意。我劝你啊赶紧冷静下来,在到达大门口之前做出一个客观、冷静的判断。我觉得我肯定会胜过那个在等你的人。” “我不管,反正我就是要跟他走,你还是回去吧,这路还挺远的。” 他得意的昂着头,“还是平时坐我的车舒服吧,你要是跟我在一起,我保证天天送你出行。” “沈飞也会送我的。” “他说的?他肯定是骗你的!” “那你怎么就能保证你不是在骗我。” “呵,你看起来这么傻怎么就这么难对付呢。” “你还是回去吧,我不值得你浪费时间。” “我不回,我都走了这么远了,回去不划算。” 我白了他一眼,任他在后面跟着。反正走出小区,他就会死心了。 我老远就看见一团耀眼的紫色在晃动,疾步走向前,果然是沈飞抱着花束站在那里。 “沈飞!”我惊喜的向他飞奔过去。 他靠着出租车在思考什么,听到我的声音惊喜而羞涩的迎接我。 我们拥抱在一起,感觉自由而快乐,接纳和满足。 刘鹏哲拉开我们,“行了,行了,注意点啊,有外人在呢!” 气得我将牙齿恨恨的咬住。 这个无赖反倒坦然的说:“你不做一下介绍吗,让我们认识认识呗。” 为了气他,我故意说:“沈飞,这个就是好心收留我的人,咱们走吧!” 沈飞暗自得意,将花束递到我手里,“这是我在山里拍戏的时候发现的雏菊,这个季节还能碰到它们真是太意外了!我特别不容易才把它们完好的带回来。送给你,虽然不是名贵的花朵,但是这份难得和你很配,你是这个世间的惊喜,更是我生命的里惊喜。” “谢谢,好漂亮啊!” “哎呦呦,哎呦呦,肉麻死了。”刘鹏哲抱着双臂,故意装出颤栗的动作。“抠门就是抠门,还伪装的 那么文艺,都说文艺圈的人虚伪,今天果然是见识了。” 我炫耀的说:“我就喜欢这种难得一见的野花,你看它的紫色,真是太美了。” “郎郎,你可别被一束不花钱的花迷惑了。我听说导演都喜欢玩弄女人,你得小心点,谁知道他究竟是何居心?” “刘鹏哲,你别神神叨叨的了,沈飞是天天的同学,我绝对不会怀疑他会欺负我的,就算要怀疑,我宁肯怀疑你也不会怀疑他。” “你原来一直没把我放进心里?” 我意识到自己说话不注意,可能伤害了他,赶忙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们走吧,出租车该等急了。”沈飞转身时拍着刘鹏哲说,“兄弟,长点见识,在了解一个女孩子之前,不要太盲目自信。” “用不着你教我,老男人!”他打飞了沈飞的手。 沈飞不示弱,“你说什么!老男人?难道你年轻的还在吃奶!” “反正比你年轻,我就要叫你老男人,你不仅老,而且还穷,你看你穿的牛仔裤,一看就是地摊货!你根本就不是影视公司老板,哪个影视公司老板像你这么穷!” “老子现在穷一点算什么,你给老子记着,迟早有一天老子会拿下国际大奖,全世界的人都会争先恐后的进电影院看我的电影。” 刘鹏哲不屑的说:“怎么这么生气呢,戳中要害了吧!哼,国际大奖,我幼儿园的时候还吹牛自己能飞上火星呢!” “兄弟,别只会嘴上逞能,要不咱们动真格的,就你那瘦的像排骨一样的身板,我一个手指头就戳倒你!” 刘鹏哲撸起袖子,“呀哈,我这是女孩子最喜欢的标准身材,想和我比试?来啊,我不信斗不过你!” 我见形势不妙,赶紧将他们分开,“你们别吵了,好端端的吵什么架!刘鹏哲,你赶紧回去吧。” 怎么老是说我,你也太偏心了,我不回,这是我家小区门口,我想怎么晃荡就怎么晃荡,你们管得着吗。” 沈飞见刘鹏哲耍赖的伸胳膊、蹬腿,鄙视的“哼”了一声。 我见机行事,“沈飞,咱们赶紧走吧。” “哎,别走啊,咱们还没比试呢,我从小可是打遍一条街的人。” 我赶紧拦住他,“刘鹏哲,你别这样闹了,咱们只能做朋友,我从一开始就说的很清楚了。” “为什么呀,我到底哪里不好?” “死皮赖脸真没劲,小黄黄,别和他瞎扯,咱们走!”沈飞不耐烦的催促。 “小黄黄?你不是叫扶郎吗?” “小黄黄也是我的名字,熟悉的人都这样叫我。” “熟悉?原来我在你眼里连个熟悉的人都算不上。你连你的名字都不愿意告诉我。我不打了!我要回去了,公司新来了个身材火辣的前台,主动投怀送抱呢,我何必在你这里浪费时间。走,走,走,都给我走开,看得大爷我眼睛难受。” 我真的不想和这个神经病刘鹏哲再多说一句话,拉着沈飞钻进汽车,厌恶的不愿看一眼窗外。 沈飞关心的问:“幸亏我及时回来了,你和这个神经病住在一起太危险了。他没欺负你吧?” 我摇摇头说:“其实他人不坏,就是喜欢无理取闹,有时候会让人受不了。” 沈飞笑意盈盈的看着我。一会儿,他搂着我的肩膀将我揽进他的怀里,柔声说:“真是太神奇了,生活果真像电影一样真是太奇妙了!” 我还不适应他的怀抱,但丝毫不影响我感受安全和感动。 “我昨天突然想起毕业前在画室吹牛,‘等你变成了人第一个追你。’我绝对没想到把自己未来的女朋友给吹出来了!” 我不太记得当初他是否说过这句话,隐隐约约好像有点印象。也许是我们的对话让出租车司机受了惊吓,他好奇的在后视镜里打探着我们。 为了舒缓气氛,不至于让司机把车开进沟里,我故作轻松的说:“那时候还是学生,学艺术的想象力都太丰富了,什么都敢想,什么都敢说,谁知道一不小心就说中了未来的事。” 沈飞沉浸在甜蜜里,没有多说暴露我身份的话。司机观察了一阵没有发现异常便专心开车了。 虽然沈飞说自己待在北京,可是他的家都快到河北了。租住的地方虽然偏僻,可是小区环境却很优美。两室两厅的房子,客厅用做办公室,摆着一排烂桌子,墙上挂满了海报。主卧是剪辑房,有两台电脑和一些零散堆放的设备。次卧是他的住处,同样的拥挤和脏乱。 “这里以后就是咱俩的世界了,最后一个片子拍完,我把员工都辞退了,我要利用冬天休整一番,好好的思考一下自己的未来。” “你都拍什么片子啊,是电影吗?” “哪能轻易的就拍上电影,多是一些 产品广告和河北一个频道的栏目剧。” “哦,那也很厉害吗。” “我热爱电影,无师自通,未来一定会成为了不起的大师!” “嗯,相信你。” “咱们一起努力,你要多多支持我。” 我对拍电影一窍不通,怎么支持他啊,不过倒倒没多想,随口就答应了。 他的屋子脏乱,我把他所有的衣物检查了一遍,惊恐的发现几乎都需要清洗。以前没发现他邋遢啊。也许当时我只顾着看天天了,没仔细观察沈飞。他和天天住在一起四年,怎么就一点没被天天的洁癖影响呢。都怪天天太勤快,把三个人的活全干了,才培养出这么一头懒猪。 他不帮忙,只知道晃来晃去,“你别洗了,房东的洗衣机老旧的不成样,你一次洗这么多,我怕它承受不住。” “不行,脏的实在看不下去。” “我果然找了个好老婆,真是太幸福了。” “真不知道房东怎么会大胆的把房子租给你,你看厨房和卫生间,脏的太丧心病狂了,真不知道你怎么在里面生活?” 他抱住我的腰,撒娇的说:“要不然男人干嘛寻找一个女人,我以后就交给你管理了。” 看着挂满整个房间的衣物,心情顿时感到清爽。一看挂钟吓了一跳,都大半夜了!我也累的够呛,也该休息了。这时候才悲哀的发现我把床上用品全洗了。我和沈飞只能抱着靠枕窝在沙发上休息。 沈飞哆哆嗦嗦的说:“幸好这些靠枕没有惨遭毒手,要不然咱俩非得冻感冒了。” “我刚才怎么就忘了呢,这些靠枕也挺脏的啊!” “行了,你干脆把咱们身上的衣服也洗了,这样咱俩就彻底过上了亚当和夏娃的原始生活了。” 我借着窗外的光亮看着他得意的眉眼。怎么也没有想到最终会停留在一个完全不曾设想的人身边。难道命运、情爱总是热衷于让你猝不及防?不过还好,我终于找到一处可以停靠的港湾,我将这里清扫的焕然一新,幸福生活终于可以顺利起航了。只求风平浪静、惬意从容。 ☆、蜜糖与□□ 沈飞表达他的爱意,就像把一瓶糖分过度的蜜糖送给你,令我迷恋也甜腻的想避让。他认为我在人间初来乍到,有必要让我了解一些情爱规律以及和他相处的法则。 第一天,田野吹风。 他感谢了一千遍世界神奇,说了一万遍“我爱你”。太多的深情吓得我不敢相信自己是被爱的。 第二天,小区漫步。 他说我必须为他生个孩子,“其实别处有更便宜的房子,之所以留下来是因为觉得这个小区环境优雅,等你怀孕的时可以天天带陪你散步。哎,你是花变的,到底能不能生孩子啊,要是不能生孩子那可不行,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总不能没有血脉传承。” 他的话深情也残忍,我内心动荡的不知该如何回应他。 第三天,法国新浪潮电影连续观影。 我昏昏欲睡无数次都被他批评醒,还扔给我几本电影书籍补充知识。我虽然对这些枯燥的电影毫无兴趣却只能继续不懂装懂,因为他威胁我,日后他成为了公众人物,走红毯的时候绝不会带着像我这样没有修养的人。 第四天,规划人生。 他拿出一张巨大的白纸让我帮他设计出人生蓝图。他的那些想法真是太宏大,太壮阔了。我听着他对未来的设想,像看着猜不透真相的宇宙一样茫然。 第五天,讲述女人的责任、意义和义务。 他要求我无条件孝敬他的父母,因为是他们给了他生命。没有他们我也就不会拥有像他这般珍贵的爱人。他还让我放心,若是我有父母,他也必定全心全意对待。 第六天,列举成功者伴侣应有的素质。 他认为我应该无条件支持他的事业,尤其是现在他的事业处于停滞期。希望我能暂时挑起生活的重担,供养他的生活并投资他的影片拍摄,直到他一鸣惊人时会加倍补偿我。 第七天,我出现了幻觉,一座座大山轰然压倒在我身上,我惊叫着病倒了。 为什么爱情总不能像传说中那样令人轻松愉悦。究竟是哪里出错了? 虽然身体和心情都不好受,我真想浑浑噩噩睡上好几天。可还是挣扎着出去找工作。我不应该瞎想,可是总感觉这件房子像监牢一样令人沮丧、窒息。我甚至比之前需要更多的咖啡剂量来使自己感到振奋。我像得了怪病似的,总感觉不舒服,从不晕车的我就连坐公交车,只要超过三站就会感到恶心呕吐。 对于找工作这件事,沈飞倒是非常支持,他甚至教我如何与人沟通,如何展示自己的长处,还找到之前为他打工的化妆师教我更好的美化自己。 他看着我说:“果然是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我是没有电影拍,要是有一定让你做女主角。不过你只能演我的戏啊,之前的女朋友一进剧组就被别的导演拐跑了。” 看到他那么伤感,我心疼的抚摸着他的头发。 “不过也没什么,几年的感情分开不到半个月就爱上了别人,你说我还留恋她干嘛?” 我想他也许还是爱着那个表演系的女孩吧,毕竟只有曾经最珍贵。我为沈飞和我心酸落泪,我多么希望每一个人都能找到自己的真爱,有情人终成眷属。 他抹去我的泪水,抱着我说:“现在也只有你心疼我了,你为什么不早点出现,如果你一开始就是个女孩,我就不会走那么多弯路了。” 在与沈飞的相处中虽然也产生了一些感情,可是想起过去,我顽固的想让它保持原样。即使能够重新选择,纵然可以修改历史,我还是希望自己遇见的那个人是吴天天。 我和沈飞还是相遇的太晚了,即使我们拥抱在一起,即使我们说着情话,即使我们真的成为那种相伴一生的夫妻,在我们各自的记忆里,还是把最最温情的角落留存给了再也不相干的人。 眼看到年底了,在我的信心就要消耗殆尽之前,终于收到了好消息。一家新开业的酒吧邀请我去唱歌,而且开出的工资还不错。接到电话的时候我拎着为沈飞买的鸭脖正要进电梯。对收入本就没有太高要求的我当时像中了彩票般惊讶的不知道该如何说话,只顾着“啊——啊——哦——哦——”胡乱吱呀了一阵,还差点被电梯门夹住。电话那头的人等了半天不见回应只好把电话挂掉。呵呵,想必她从没见过像我这样没出息的歌手吧! 沈飞终于露出他贫穷的真面目,在水、电、网络接连被停掉的时候。他也许曾经赚过一两笔大钱,但并非他自夸的那般富有。不过我也不失望,我乐于支付家中的一切花费。酒吧的工作都在晚间,而沈飞的作息习惯昼伏夜出,我可以光明正大的和他少见面,少相处。每次出门上班的时候,我都要深吸几口气,北京充满雾霾的空气是那样自由香甜。 其实有时候还是觉得生活挺温馨的,哪怕只是牵着手平淡的走在大街上,只要沈飞不谈论梦想、电影、大师等等这些词汇。他当然有资格追求自己渴望的一切,可是却 像个疯子一样,不断怀疑他的目标,不断更改他的规划,每一次都让我停下一切活动,陪他参与思考、讨论。 “我的未来就是你的未来,以后走红毯的时候,天下人都会看到你是著名导演沈飞的老婆。心动吗?” “是有些心动,可是我们昨天不是刚分析过你的目标,怎么今天又变了。” “我不能走商业路线,我讨厌时下的那些电影,动不动票房几十亿,可是对人生有什么意义,有什么价值?都是些垃圾,全部都是垃圾。搞不懂现在的观众都是些什么品位。” 我只好说:“那你就坚定的走艺术路线好了。” “艺术就代表穷,我得熬多少年才能达到大师的名声。” “我不怕穷,你只管放心去做好了,你不是也说过很多大师都是熬了十几年才被观众认可的。” “你不怕穷,我怕穷!我现在已经狼狈的不敢参加同学聚会了,未来十几年我要怎么面对同学,面对亲戚?我好端端一个人为什么要活成一只地鼠!” “艺术和商业难道真有那么大的区分?你为什么不去拍些既有深度又很好玩的电影?” “难,难度太大了。” “要不然,你还是先出去工作,等经验更加丰富了再做决定。” “我都快27岁了,再从底层做起已经来不及了,我要是想走这条路就不会自己开公司了。你这个人经营管理能力也不行,我还以为你是那种披荆斩棘、独闯天涯的女强人,能帮我的公司起死回生呢!” 我头又疼了,“要不然你去找个商场女强人吧,我去写歌了。” “别走,我开玩笑的。要不我先拍一些三级片吧,来钱快还可以看美女,等赚了钱再去拍正经电影。” 我甩开他的手,“你要是再这么不正经,就不要耽误我工作了。” “小心眼,还跟我生气,就你那小情小趣的歌有什么好写的。” “那你觉得我能帮你分析出什么结果?每条路你都不愿意走,为什么你就不能像别人那样先去上班,等时机成熟了再去实现抱负。” “肤浅,果然是花变的,脑子就是肤浅,我真是错看你了,胸无大志。要是我是你啊,早就把自己炒作成名人了。咦,对了,要不我想办法先把你捧红,你这身份独特,很容易炒红的。等你成名了然后全身心的帮助我实现我的梦想。” “休想,你答应 过我不向任何人提起我的身份的,包括你父母。” “你的身份是你的资本,我就搞不懂你为什么那么死板,我又不会因为你的身份不要你。难道你不爱我?你就希望我永远这样消沉下去吗?” “我不管,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就是不能利用我的身份!” “我看你根本就不爱我,你毫不关心我的死活,要不然咱们散伙,一个连身份证都没有的人,我看你怎么活!” 我的心,仿佛瞬间掉进一个巨大的冰窟窿,噬人的寒冷丝丝浸入魂魄。 我坐在台上悲伤的弹唱。今晚心情不好,尽管我尽力克制情绪,可思绪还是不由自主的抛锚,没跑调已算万幸。为什么我不能拥有一段轻松快乐的爱情?难道真的因为我的前身是花,天性比人类愚钝,掌握不了这门高深的技术。可是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的人在歌里唱着不懂情也不懂爱? “哎呦,唱的这么专注啊,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我抬头一看,真是阴魂不散,讨厌鬼刘鹏哲。 “你怎么会在这?”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新开的酒吧我自然过来转转。” …… “哎,好久不见,我还怪想你的,你有没有想我?” “没想!” “你果然是一个彻头彻尾没良心的人!” …… “哎呀,你别瞪我,我就说我这辈子算是栽在你手里了。你瞪我,我的心都是那么陶醉。哎呀,哎呀,我刚练就的铁石心肠哪里去了?” 我实在不喜欢他这种腔调,虚弱的说:“你能不能别在这捣乱,我真的没有力气和你斗嘴。” “怎么,小夫妻吵架了?” …… “走,我陪你喝你杯,心情很快就好。” …… “哎呀,就喝一杯,我还能把你怎么地?” 他像个小孩似的拽着我的胳膊。我觉得也对,喝一杯又能怎样,好歹算是朋友见面,况且我还欠他一个很大的人情。 他手托腮看着我,“哎,你刚才演唱的时候投入极了,我就喜欢看你做事情专注的样子。在我姐家时,你扫地都那么认真,我从你身旁经过都会吓到你,那样子太迷人了。” “刘鹏哲,你知道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我又没把你怎么样, 说句话都不行吗,你就不怕我把自己的内心压抑坏了?况且你那男朋友也不算什么好男人,老是惹你生气。” …… “看,我说对了吧,小黄黄,别委屈了自己,实在不行就拜拜,追你的人多着呢,眼前就有一个。” 我像被电击般摸着自己的胳膊说:“咦——你别叫我小黄黄,从你口中说出来怎么那么奇怪。” “我怎么就不能叫你小黄黄,我做错了什么,你不把我当备胎也至少当普通朋友吧。” “好了,求你别闹了,咱们聊正经的吧。” “好啊!” “你说我是不是哪里不够好,有没有发现我不擅长谈恋爱?” “我觉得你哪都好。至于擅不擅长谈恋爱,我又没和你谈过怎么知道,要不咱俩试试。” “说好了说正经的,你怎么又这样!” “我哪句话不是正经话,你好好分析一下。” “那你说女人是不是应该全心全意支持男人追求他的梦想?” “谁说的,女人就应该吃喝玩乐、晒太阳。是不是那个老男人花你的钱了?小黄黄,你可要小心啊,现在这种骗子很多的。” “沈飞不是骗子,他是天天的好朋友,他只是有梦想。” “梦想不就是贪财好色呗。” “你懂什么呀,有梦想的人多得去了!”我想起了天天对梦想的执着,也想起了我卑微的梦想。“你见识比我广,你帮我分析分析,当一个男人有事业困惑的时候,我应该怎么支持他才算对啊。”我把沈飞事业上举步维艰的情况告诉了刘鹏哲。 “听你讲完我发现这个男人是个神经病啊,咱们赶紧打110吧。” 我瞪着他,“你从来都不会好好说话,这就是我为什么那么烦和你在一起。” “太危险了,要不你跟我走吧,我太担心你了。” “哎呀,我没什么好担心的。” “出了事可就晚了!” 他的表情紧张,也不知道是不是装的。我知道和他说话永远会胡搅蛮缠说不清楚,便瞪了他一眼离开。 他不舍的望着我,“好好的,怎么就生气了吗,哎——你干嘛去——哎——” 我躲在洗手间生了会闷气突然哈哈笑起来。刘鹏哲这个人总容易惹人生气,可是细想起他的言行总会忍不住捧腹大笑。 正当我捂着肚子傻笑着走出洗手间的时候,又撞见一张熟悉的脸。 ☆、毁灭与疯狂 我激动的喊:“莫伊琳!” “你是?” “你不记得我了,你帮助过我的,我在你家住过。” “啊,啊,”她激动的抓着我,“想起来了,你是扶郎,变漂亮我都认不出来了。太意外了,真没想到在这碰见你,你也来这里玩吗?” “我在这里唱歌啊。” “啊,真是想不到!不过也很正常,我早就说过你的声音好像带着花香的味道。” “嘿嘿,你还是在老地方上班吗?” “我已经不干录音了,老是有人欺负我没经验、没背景,无端端的赖账不给工钱。我在工作中认识一个明星,我们俩特别投缘,她帮助我改行做经纪人了。” “真的呀,那太好了。” “这是我的名片,回头再联系!我得赶紧进去,突然来大姨妈了。” “哦,哦,你赶紧去。” 真是好开心,一晚上遇见这么多朋友,要是沈飞真把我赶出来,我就和朋友们开心的生活下去。可是一想到离开沈飞,我却那么的不舍,仅仅是在脑子里想一想就足以令我沮丧。我多么不舍割掉美丽的过去,我还是要回到他身边去。 转眼就到了春天,我以为气温的回升可以让沈飞振作起来。哪怕是我养着他,只要他能开开心心就好。谁知温煦的气息没能令他感到舒适,反而加重了他的狂躁。 他坐在飘窗上看着街景,“就连民工们都返程了,我却不知道自己的路在何方?” “你别着急,慢慢来。” “慢慢来,慢慢来,你就知道说这几句话!小黄黄,你到底懂不懂我?我一直以为你是上天为我派来的灵魂伴侣,可是我痛苦的发现你根本就不了解我。” 我恨自己那么渺小,为什么就没有超凡的能力帮助他走出困境。 雪上加霜的消息不断传来,投标的广告一个没接到;去年秋天拍摄的两个短剧没被电视台选中,投资的一万多元打了水漂;拿着自己写的剧本四处找投资却四处碰壁…… “我想去电影学院混个文凭。” “你不是说电影是心灵的艺术,文凭没有意义吗?” “可是我毕竟是学油画出身,和导演系毕业的人一起竞争,感觉好自卑啊,我都不敢和他们一起交流。” “那你去吧,我支持你。” 他感激的拉着我的 手说:“谢谢你,等我日后红了给你买名包,买大房子。”可是三个小时后,他扔掉那些枯燥的理论书籍,哭丧着脸说:“读书有什么用,在学校里待着只会变傻,说不定错过了更好的人生际遇。” 他在邻居的介绍下频频出入教会,坚信只有虔诚的信奉上帝便会得到一切好运。并强行让我阅读《圣经》,甚至威胁我如果不和他一起信奉基督教就要和我分手。 他如痴如醉的观看某成功学大师的碟片,记笔记,喊口号,吓得我不敢靠近他。 “我要坚持问候每一个朋友,兴许那个最不起眼的人会成为我的贵人!”一轮电话打下来,他失望的扔掉手机,“算了吧,一个贵人没发现,反而害我出了不少分子钱,都急着结婚要死啊。最近还是别开机了,下个月天天老婆该生了,这么好的关系不好拒绝啊!” 我在桌子上放着板凳,站在上面擦洗客厅的窗户。听到婧婧要生孩子的消息,眼前一阵眩晕,昏昏沉沉的摔了下来。压碎了几个花盆,屁股被仙人球扎得痛的一阵揪心,气得我把他扔了出去。 仙人球叫喊的比我还厉害,我无心给他换个新花盆。我也不想理会沈飞和他那该死的梦想。我只感觉我的美梦彻底黯淡了。 我明明知道孩子的出生是迟早的事。可是却自欺欺人的希望十月怀胎可以拖得特别久、特别久。小孩子的到来会是一种终结,我再也不敢理直气壮的喜欢天天了。可是我明明是期待天天能够幸福的,为什么我会这样的绝望。 我疼痛的在床上躺了几天。期间沈飞好像和我提出了分手,大概原因是他碰见了初恋情人,那个女演员恰好单身。 “我觉得我一定是弄错了,那个道长说的几个条件看似你都符合,可是我们在一起并没有实现多么辉煌的成就啊。”不过他在收拾行囊的时候又改变了注意,“你看我这些衣服,没有一件像样的。她会和我过这种穷酸的生活吗?她嘴上说的好,可要真不虚荣,当初怎么会跟着别人跑,我真是太傻了,险些又上当了!” 我流着泪闭上眼睛。虽然又一次被他伤害,却不愿和他多说一句话,任他自编自导自演自己的闹剧去吧。 幸好有一则好消息拯救了我,我创作的歌曲《爱你的歌》获得了某原创音乐网站新人创作比赛的三等奖。不但有3000元的奖金,还有机会制作歌曲的mv。 “真是想不到你都能得奖。”沈飞听着我的歌曲,拿着写着歌词的纸页,“我以为所有的 天空都是蔚蓝色/我以为所有的河水都清澈/我以为月亮只是月亮星星只是星星/我以为所有的爱都是真爱/我以为心有所属就是永远……”他不屑的扔掉纸,“什么玩意,这么肤浅的歌词都能得奖,那帮评委□□了吗?” 我最讨厌别人看不起我的工作,“你以为你了不起吗?你不过拍了四个广告,没一个大品牌,电视台选中你十几部短剧,可是每一部也就赚几千块。” 他不服输的争辩,“我比你强,昨天我扛着摄像机出去,一个半小时赚一千五。你呢?你一个小时才赚一百。” 我再也不想忍气吞声,“可惜你半年了才等到一个赚钱的机会,要不是我养着你,你连网都上不起。” “那是我怀才不遇,要是给我一个机会,我早就红到天上去了。” “别做梦了,你从来都不知道反省,你只想着一步登天,我不怀疑你能够靠拍戏吃饭,但是你永远成为不了大师!” 他把我狠狠的按在墙上,“我以为你是理解我,支持我的人,没想到你根本就不相信我!你一朵花都能成为人,一个屁都不懂的人都能写歌唱歌,凭什么我不能成功,我偏不信这个邪,我一定要实现自己的理想!” 沈飞把羞辱我当成了家常便饭,我不知道他通过折磨我能得到什么?每次我怒气冲冲想要离开他时,他便可怜兮兮的祈求我不要走。 他哭着抱住我,“我是怕你离开我,我真的不能再受伤害了,之前的伤害已经让我彻底崩溃了。” 他就是有一种特殊的本领,每次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吵架,他总是能把主要责任推到我身上,并让我对他产生怜悯,对自己产生责备。 一天,我在厨房里尝试切土豆丝练声法(持续发声,将一整片土豆切成丝后再调整气息)。 “啊——啊——啊——” 我专注的练声,沈飞突然拦住我的腰,吓得我差点切了手指。 “亲爱的,别鬼哭狼嚎了,送你一本书看看。” 《性心理学》,看到书名我一阵惊慌,不知他又想折腾一出什么戏。 “是不是因为你是花变的,没有发育完全,所以有些性冷淡,你看你从来不主动和我亲热。” 我忍着不笑,差点憋出内伤,表面上却要装出一副原来是我没发育好啊的样子。 他问我,“亲爱的,你爱我吗?” “嗯。”我翻着目录 ,看看这本书也好,了解一下为什么一个人会独独爱上他所爱的那个人。 “你说过会支持我的事业的!” “是,可是我的能力真的很有限,你如果想让我帮你筹集资金,看来又要让你失望了。” “你能办到的!”他笑着肯定的看着我。 “我怎么就能办到呢,你不是一直抱怨我穷,不像别的女强人那样支持他们的男人成就大事业吗?” 他倒不生气,还是笑眯眯的看着我,“你别忘记一个人。” “谁呀?”我紧张坏了,怕他让我去找天天借钱。 “就那个缠着你不放的男人,叫什么刘鹏哲还是刘哲鹏。我听说了,没有一个亿的压根住不进那片别墅区!” “怎么可能,人家和我非亲非故,怎么可能给我那么多钱!” “你试试吗!他算是投资,赚了钱对他也有好处。” 沈飞故意把我往床上拖,这让我更加反感,我甩开他的胳膊说:“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他根本就不是富二代,有钱的是他姐夫,他在姐夫的公司打工,每个月也领不了几个钱。” “那咱们想想别的办法,要不你去勾引他姐夫。” “沈飞你神经病吧!” “我要是成名了对你也有好处,我让你演女一号怎么样,你和我在一起不就图这个机会吗?” “谁说我和你在一起是想当演员,你不要被一个演员抛弃了,就认为天下的人都想当演员。” “别装了,那你当歌手干什么,不就为大红大紫吗!” “和你解释起来太费劲了!原来当初我们在网上聊天时,你说给我那些动听的话都是假话,你心里原来这样不堪,把我也想的也像你一样不堪。” “好了,好了,和你开个玩笑,看把你紧张的。” 我看着沈飞,觉得他越来越陌生。我曾经认识的那个开朗、仗义、搞笑的沈飞究竟在哪里换了模样。 周末,沈飞非拉着我去超市,说有朋友要来吃晚饭,让我准备一桌饭菜。 “谁呀,怎么想起招待朋友了?” “来了就知道了。” 我怕是天天,紧张的回避,“不会是天天吧,你们俩见面去外面见,我要去上音乐课。” “你那么紧张天天干什么,怕丢面子对吧。自己的亲戚找了个富家女,你却 跟一个交不起水电费的待在一起!”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刻薄,我要是看不起你早就走了。” “我今天不想吵架,你放心吧,不是天天,熊阳要来。” “真是熊阳啊,太好了,好多年都没见了!” 我正炒着菜,听到有人按门铃,兴奋的火都没关就跑出去见熊阳,却发现门口站着的是刘鹏哲。 他晃动着手里的红酒,“在我姐酒柜里偷偷拿的,我肯定你会爱上它。” 我惊讶的问:“怎么是你?” “你这什么意思?” “刘鹏哲,你胡闹也不能闹到我家里来呀。” “明明是你邀请我来吃饭的,你以为我稀罕来啊。”他掏出手机给我看,“你自己看,明明是你发的短信。” 一连串的短信的确是用我的手机发出去的,可是我真的没有这样做啊,我突然感到一阵背心发凉。 沈飞慌慌张张的提好裤子从洗手间跑出来,“赶快请进,是我请的客人。” 我和刘鹏哲面面相觑。 “这什么意思啊,鸿门宴?”他疑惑的看着我,好像并不相信我对此事一无所知。 沈飞说:“我要走了,想请他以后替我照顾你。” “你要走哪去啊,不能带上我吗?”我像已经被抛弃般快步来到他身边询问。 “我爸在老家给我找了份工作,你看我在北京也没混出名堂,不如回去算了。” 我大声说:“不行,我也要跟着去!” “你去干什么啊,我连我自己都养不活。” 刘鹏哲站在门口傻乐了一阵,突然兴奋的冲进来,“没——没事,你放心走吧,我替你照顾小黄黄。” 我还在坚持,“我不,你去哪,我去哪。” 沈飞盯着我,“你真的那么爱我吗?” 我好像挺喜欢沈飞的,但“爱”这个字那么难以启齿,何况还有刘鹏哲站在身旁,我更是不好意思说出来。 他推了我一把,“听话,先去做饭,待会我们边吃边聊。” 我发觉不对,“哎呀,包菜好像都炒焦烧焦了。” 我们三个这顿饭吃的像一处荒诞剧。我呆呆的对着一桌饭菜泫然欲泣,沈飞只字不语,沮丧的低头自饮自酌,刘鹏哲像小孩子似的拿着酒瓶,搂着沈飞,非要和他称兄道弟 。 沈飞对我说:“来,咱俩喝一杯,你和我在一起快一年了,没请你吃过一顿像样的饭,真是不好意思。” 我也不知是舍不得分离还是想起了自己的委屈,泪水哗哗的留了下来。 “舍不得我走啊,别哭,喝。” 我被沈飞强行灌下几杯啤酒,刘鹏哲凑热闹似的端着红酒非要和我碰杯。自打我来到这个世上,就在黑人婆婆那里学会了喝酒,酒量并不差。也许是今天心情不好,感觉头脑昏沉,天旋地转。怎么回事呢,难道自己生病了?突然,刘鹏哲“扑通”瘫倒在地上,我想去扶他,可是眼前发白,身体松懈的倒向沈飞怀里。 ☆、实现梦想的戏剧 睁开眼睛时,感到一片深沉的黑暗。我吓坏了,在我变身险些失败的时候曾看到这样的黑暗。怎么会这么黑呢?就算现在夜深了,也会有外面的华灯照亮,客厅是没有窗帘的。 我叫喊着,“沈飞,沈飞。”却没有回应。 我恍惚的晃动着身体却不能动弹,难道我根本就没能变成人,依然在黑暗里熬度。 “你醒了!” 我吓出一身冷汗,还好他说话了,庆幸自己已成为了人。 我不解的问:“怎么这么黑啊,我怎么不能动弹啊。” 他冷冷的说:“你醒了,我们就开始吧!” 光亮猛然出现,差点闪瞎我的双眼。 “好戏开始!”沈飞激动的喊着,伴随着一声机器运行的声响。 我缓缓的睁开眼睛,沈飞站在摄像机后,兴奋的操作着,聚光灯已分布好。原来窗户被他用专业的遮光布盖住了。刘鹏哲躺在地上,睡的像一头死猪。我如梦初醒般发现他的手脚被捆绑在桌子腿上,自己不能动弹也是因为被绳子限制在椅子上。 我害怕了,“沈飞,你这到底是要干嘛啊?” “让你们配合我演一部戏,拍下我人生的第一部杰作。” 沈飞走到刘鹏哲身边,不停的晃动着对方,闪打对方的耳光,甚至从冰箱拿出冰袋塞进他的腋下,终于将他折磨醒了。 刘鹏哲喊叫着,“哎呀,冻死我了,水,水,渴死了。” 我想制止他,“沈飞,你想拍戏想疯了吧!你先放开我们,想演什么我们都愿意配合。” 刘鹏哲吧唧着嘴环视四周,不明所以的说:“我靠,你们艺术圈的人也太会玩了吧,吃顿饭还附赠密室游戏。快放开我,我要撒尿。” 沈飞蹲在刘鹏哲身边问:“你值多少钱呢?” “这要看你让我演什么角色了?嘿嘿,太好玩了,哥们你这戏播不播啊?哎,对了,你怎么不让我先看看剧本呢?”刘鹏哲嘻嘻哈哈的回答。 “一千万,你姐能不能拿出来?” 我和刘鹏哲对视一番,我不敢接受事实般告诉自己,沈飞一定是在拍戏,是戏,一定不是事实,刘鹏哲抢先喊出来,“什么?” 沈飞冷冷的说:“我向你姐要一千万的话,她会不会来赎你?” 我吓得哭出来,只听见刘鹏哲说:“你确定这是绑架吗?” “那你以为我是找你来拍戏的啊,还做着梦呢?不过也对,人生一场大梦,世事皆如戏,再了不起的电影也不过是编造了一个梦而已。” “沈飞,你醒醒吧,你赶紧放了刘鹏哲,就算你得到了钱还能光明正大的去拍戏吗?” “放心吧,我会把你们全部肢解,让你们无声无息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然后我带着钱和这部录影带改头换面,重新来过。”他陶醉的挥舞双臂,“午夜梦回时独自在异乡,一边数钱一边欣赏这部混合着爱情、阴谋、天才、惊悚、暴力的片子。可惜啦,这么好的杰作不能公映。” 我吓傻了,“沈飞你太疯狂了,你电影看多了吧。我求求你放了我们。” “不疯狂不成魔,我也是被逼无奈啊,艺术本来就是一条不归途。” 沈飞的表情可怕极了,像极了《沉默的羔羊》里的汉尼拔博士。我想他一定是疯魔了,扮演了另一个连他也不认识的人。 早知今日就该在昨日和天天通话,或者见面。为什么要顾忌那么多,为什么心里要有那么多矛盾,为什么要骄傲的拒绝他的关心。谁知道生活会充满这么多不确定因素,眼看我就要离开这个世界。求求你,天天,请让我再见你一面! 刘鹏哲说:“我早就说过这个男人不正常,让你拨110,你非不信,这下傻眼了吧。” 我好后悔,我好想念天天,请你一定要出现在我眼前,哪怕是临死前能看上你一眼。 沈飞说:“果然是有□□,居然在背地里议论我。瞧你这泪流的,心疼了。哦,我忘了,”他从文件筐里找到一页纸,“你还为他写过歌的,你亲自唱给他听吧,《爱你的歌》,多感人啊!” …… “唱啊,哑巴了!”他拽着我的头发,猛烈的摇晃我,残忍令他更开怀。 刘鹏哲这个二货居然说:“小黄黄,你还为我写过歌啊,唱啊,我要听。” 我想起了□□的一段,如果不能见到天天,就把我的爱唱给他听。 你告诉我月亮的意义 你讲述关于星星的象征 你没有描述过爱的定义 我只能独自摸索它的种种可能 可是亲爱的…… 我哽咽的再也唱不下去,沈飞却逼迫我不能发出哭声,“我警告你立刻给我停止哭声,你这样哭实在很难看。演员在这个场景下表演应 该克制自己的情绪。眼中含着泪水,深情而无望的向着情人歌唱,你再试试看。” …… “快点,再磨蹭下去这部戏就拍不完了!” “你别折磨她了,这首歌哪里是给我写的,他那么爱你,你却不知道珍惜。”刘鹏哲失望的说。 可是亲爱的 我是那么茫然 那么多物体 我不知道它们在你眼里精确的意义 沈飞犹疑的读着歌词,“我们之间讨论过这种话题吗?” 这时候突然响起了电话铃声,我们三人都吓得一阵哆嗦。 沈飞战战兢兢的掏出手机,犹疑了半天走进小卧室接电话。我听不清他们在讲什么,却莫名的预感那是天天的来电,也许是因为我太想念他了,情不自禁的唱起歌曲最后一段。 亲爱的 我写给你的歌 那么明显 是一首关于爱的歌 一首关于我爱你的歌 沈飞出来狠狠的扇了我一耳光,“让你唱时你不唱,不让你唱时瞎嘚瑟什么,幸亏我关着门,要不然天天肯定听到了。” “真的是天天吗?” “激动什么,他不会来救你的,我骗他我们之间没有联系,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里发生着惊天动地的事。” 我心中的旗帜倒下了,不会有人来救我们了。仙人球在窗外的空调机上,也许他能够求救,可是窗户被遮的密不透光,他根本就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天要灭我啊! 刘鹏哲喊叫:“你把我扶起来,我窝在这里快难受死了。” 沈飞踹了他一脚,这时候电话又响了,是我的电话铃声。 “这个吴天天是怎么回事,今天晚上怎么突然对咱俩的关系好奇起来。你来接,要不然他会起疑的。不过我没承认咱俩谈恋爱。如果他问你在哪里,你随便编个远点的地方。”他找到一把水果刀放在我脖子上,“要是敢说错一句话,立刻切入暴力桥段。” 我紧张的哆哆嗦嗦却又重见光明般喜悦的说:“喂——” 没有回应,短暂的过了几秒之后才听到天天的声音,“喂,小黄黄,没想到你今天会接我的电话,真是太高兴了。” …… “说话啊,小黄黄,你还好吗?” “天天,我 想你了!” “我也想你,你在哪呢,过两天我去看你。” “不,不用了。” “不方便吗?你没事吧,怎么听起来情绪不太好。” “我没事,就是有点累。” “那你好好休息,我们回头再聊。也没什么事,就是刚才突然感到你在向我求救。呵呵,我最近也太累了,都出现幻觉了。” “别急,天天。” 沈飞的刀子更加紧逼我的喉咙,我险些呕吐出来。 “还有什么事吗?” “天天你还记得我们玩过的纸牌游戏吗?” “嗯。” “我突然想起宝剑、骑士、盾牌三张牌,你猜猜它们是什么意思,猜出来了就来看我。” 短暂的停顿后,他说:“好,再见。” “再见。” 沈飞紧张的放下刀子,喘着气说:“真没想到多出一幕亲情的戏,倒是让我的电影层次更丰富,果真有时候生活比戏剧更出彩。”他点燃一根烟,喝了一口酒,拿起刘鹏哲的电话蹲下来,“电话通了,你告诉你姐,就说你被绑架了,让她两个小时内往你的□□里打一千万赎金。” “我不说,每次我在外面闯了乱子,我姐都把我骂得要死。” 他开始在刘鹏哲身上乱踹,“你是想被骂死,还是被踹死。” “哎呀——啊——我不相信这是绑架,这么离谱的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在我身上。小黄黄,你快告诉我这是在拍戏,我保证不要演出费。” 我也希望这一切只是一出戏,“沈飞,你是不是在捉弄我们,你要拍戏我们好好配合就是了。” “妈的,真是捉了一对傻子。不给你放点血你是不会当真。” 沈飞用刀尖“嗖”的在刘鹏哲手背上划了一刀,疼的他吱哩哇啦乱叫,“哎呀,我相信了。” “说,按我要求的说。”沈飞把手机按下免提。 “姐,我被绑架了,快给我打1千万。” 刘鹏欣惊讶的声音传过来,“什么?” 刘鹏哲说:“我被人绑架了,让你给我的卡里打一千万。” “打一千万就放了你是吧?” “不一定吧,”他望着沈飞,“你刚才是不是说要把我肢解了。” 沈飞生气的又踹了他一顿。 刘鹏欣在那头毫不担心的说:“那你就死在外面得了,我还赎你干什么。” “啊——姐,你不关心我的死活吗?” “鹏哲,你21岁了,不再是小孩子了!平时花钱从来没委屈过你,你不能胆大到开这么大的口。一千万?你让姐怎么骂你。就连十万元都不可能,赶紧给我滚回来!” 刘鹏哲哭着说:“姐,我真的被绑架了,快救我!” “你当你姐傻啊,绑架了能把钱打进你的卡里,哪个劫匪这么傻啊!姐今天不想生你的气,你姐夫要回来了,挂了啊!” 没想到是这个结果,苦笑不得。 沈飞感到失望,“妈的,还真是不按套路出牌。不过当导演就要有能力应对一切意外,等着!” 他很快全副武装,就是他平时在外面拍戏时的那身行头——帽子、墨镜、面罩、冲锋衣。 “接下来接通视频,让你那逗逼姐姐看看真实情况。”他把一张纸放在我面前,“如果他姐还是不相信,你就按大纲配合,要不是怕我的声音被对方录音,还容不得你们两个废物在这磨蹭。” 我哭泣着劝他,“沈飞,既然鹏欣姐没当真,你就把这当成一出闹剧吧,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你当我傻啊,现在放了你们,我还是会被定罪的。” 刘鹏哲急切的保证,“不会的,我们不说谁会知道呢。我就把今晚的事当一场游戏,反正生活那么无聊,你就当替我解闷了!” “哼,所有的人质都会祈求劫匪慈悲,可是脱身后都会翻脸不认人。别废话,开始吧。”他沈飞手机视频通话功能打开。 “姐,我真是被绑架了,你快想想办法吧,我可是你唯一的亲人啊,你不能不管我的死活啊!” 她在那边张望了一番,“哪个绑架的对你这么好啊,准备了那么多好吃的。好像还有红酒,咦,这酒瓶怎么那么熟悉,又偷我的酒了吧。” 刘鹏哲松开手肘,绝望的躺在地上,“姐,没发现你这么淘气啊,我该怎么让你相信呢?” 沈飞把视频对着我,示意我说话。 “是——是我把你弟弟绑架了,你——你——你快去准备赎金吧。”我趁沈飞低头的一瞬故意向刘鹏欣眨了眨眼睛,以引起她的注意赶快去报警,不料却适得其反。 “呦,瞧你那眉眼抛的!你可真是个妖精,把我弟弟勾引的魂 不守舍。” 我快急死了,“我们真的出事了,求求你相信我吧。” “有绑架也把自己绑了的?这谈恋爱的男女都是猪脑子啊,自己绑自己玩□□呢!我的好弟弟呀,你可长点心吧,我早告诉你不能随便把外人带回家里来,熟人之间是最容易发生绑架案的。这次还好是你们闹着玩,下次真被绑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刘鹏哲哭天喊地的说,“姐呀,你可要害死你的亲弟弟呀!” 刘鹏欣不在乎的继续说:“你平时总嚷嚷给你几百万支持你创业,不能因为不给你钱就设计了这么幼稚的绑架。你说你这智商创什么能成功呢?哎呀,你姐夫回来了,要是让他看见你这么闹,明天你就得滚到大街上喝西北风去!挂了啊,再打我也不接!” 沈飞急急忙忙出现在镜头中,可是对方已经挂机了。 他哭笑不得的扔掉墨镜说:“这个人怎么这样,太她妈不配合了。” 这个时候门铃突然响了,我们齐刷刷的将目光投向门口。 ☆、欲望焚烧 沈飞本想假装家中无人,可是门铃固执的不肯停歇,仿佛在传递讯息:不回应绝不罢休。他开始变得慌张,东张西望,来回走动,随后在抽屉里翻出胶布和剪刀。 我借机说:“沈飞,你别闹了,鹏欣姐已经不接你电话了,你还演给谁看?赶紧放了我们,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就是,你放了我,我保证绝不胡乱说一个字。”刘鹏哲充满希望的撑起上身,然而他立刻被胶布封住嘴,又破罐子破摔的重新躺下。 我不说话也不挣扎,任他用胶布封住我的嘴。我累了,该说的已经说了,他是走火入魔的导演,任他自high吧! 沈飞警觉的对着话筒说:“喂。” 中年女人说:“我是你家邻居,我忘带门禁卡了,麻烦你帮我开一下门。” “开了吗?” “开了,不好意思啊,我按了好几户人家都没人。” 沈飞如释重负的说:“没事,再见。” “别急,明天是周末,你和我一起去教会吗?” “不了,我明天要回老家。” “哦,主保佑你一路平安!” 沈飞关掉对讲机,沉重而缓慢的走回来。他靠在主卧的门柱上,然后哭泣着滑动身体蹲下来。他几乎将头低到了地上,样子看起来沮丧极了。我想对他说,喝一杯热咖啡然后睡一觉,明天起床一切都是崭新的,可是嘴巴被封住,哼哼了半天无法发出一个音。 门铃又刺耳的响了。 沈飞起身,不加犹豫的说:“门不是开了吗?” “沈飞开门,是我。” 是吴天天! 他惊慌的说:“你怎么来了?” “你不是说回老家了吗,骗谁呢!开门,等我上来再聊。” 我不知道沈飞会如何设计接下来的剧情,即希望天天能解救我们又希望他赶快离开。 他急迫的说:“你起来,和他待在一起。” 我的整个身体被紧紧的绑在椅子上,只能垫着脚尖、扛着笨重的椅子慢慢的往刘鹏哲身边挪。 也许是沈飞见我受苦,怜悯的问了句,“你爱过我吗。” 我充满怨恨的连连摇头,可是看到他幼狼一般凶狠又无力的眼神于是拼命点头,我真希望他能撕开我的嘴,让我把话说清楚。 “最好给我保持 安静,不然拉上天天给你陪葬。”他恶狠狠的用平时遮盖机器的巨大白布盖住我和刘鹏哲,只听见他嘟囔着“接下来用什么场面调度呢?”前去开门。 天天笑着说,“怎么才开门,哇——你在里面搞什么呢?” “没什么,前段时间有一场戏拍的不太满意,最近正好闲着,在家里琢磨一下。” “小黄黄呢?” “谁?” “小黄黄啊!” “她怎么会在我这?” “你们俩不是在恋爱吗!” “谁说我俩在恋爱,怎么可能。” “别和我演戏了,就她那点小心思我能猜不出来?虽然她没有明说,可是偶尔发一段文字,发几张照片,我猜都猜出来是和你在一起。要不然哪敢这么长时间任她一个人满世界乱跑,不闻不问的。” 沈飞尴尬的笑着,“呵呵,你真聪明。” “你也是的,真把自己当大导演了,谈恋爱也要偷偷摸摸的。她人呢,不在家吗?” “哦,她上班去了,她在酒吧唱歌。” “你们好吗?” “啊,还行。来,坐这里,里面太乱。” “你们今天没吵架吧?” “怎么会呢,我们挺好的,你怎么会想着过来呢,就想试探一下我到底在不在家?你不至于这么闲吧!”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的感觉不对,鬼使神差的就过来了。就当是老同学见面吧,咱们也快一年没见了,你这正好有酒,去给我倒一杯。” “要不我明天请你去外面喝酒,都是些剩菜剩酒,不太礼貌。” “什么礼貌不礼貌的,还和我客气?” 他俩僵持着到底喝不喝酒。显然沈飞想让天天尽快离开,他不断的找着借口。我真希望天天固执的小毛病犯起来,和沈飞多说会话,兴许能帮助他恢复神智。 刘鹏哲不愿失去这难得的机会,他拼命挣扎、喊叫,尽可能大的发出声响。我说不清是紧张的制止还是激动的想见到天天,总之推波助澜的制造了更多动静。 天天疑惑的说:“怎么回事啊?” 沈飞疯了似的喊,“天天,别进去,千万别进去!” 白布掀开,真相□□。 天天显然惊呆了,“这是怎么回事。”他见我憋的满脸通红,急忙撕开胶 布,却忘记了解开绳子便去撕扯沈飞的衣领,“沈飞,你千万不要告诉我这是你干的!我以为小黄黄在暗示我你们遇到了危险,没想到是你干出这种事情。” “我——我这是捉奸在床,要不他们两个怎么可能同时出现在我家里。” 沈飞这句诬赖的话让我更加震惊,“天天,千万不要相信他!沈飞疯了,他绑架了我们!” 天天愣在了那里,我和沈飞都是他亲近的人,显然他的意识有点混乱,不知道该信任谁。 沈飞的确是个好导演、好演员,他将戏剧导向了崭新的方向,我对以前低估了他的实力感到惭愧。 沈飞说:“天天,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没有告诉你我们的关系吗?我羞于启齿啊,尤其是黄黄算是你妹妹。” 天天用复杂的眼神看着我,我气愤、伤心,像是真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似的哭起来。 “她一到北京就住进了这个小男人家里,你说他们要是没一腿,谁会让一个陌生人住进自己家里来?她还骗我他们之间没发生什么,呵——我都懒得揭穿她。你等一下,我给你放一首歌,要是一点事没发生,她能写出细节这么清晰的歌词?” 《爱你的歌》播放着,我哭的更厉害。瞬间又是那么恨天天,若不是他放弃了我,我会在这里受这么大的屈辱吗?我发誓,如果他相信了沈飞的谎言,我会在心里将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沈飞像是怕天天不相信他编的故事,继续补充道:“她总说重回我们身边是觉得好玩,其实是花花世界诱惑着她。你看一个亿万富翁的弟弟都无法满足他的野心,哼——她一定以为我能帮助她大红大紫,可是我运气不好,公司倒闭了,她便想离开我。你不知道他们两个刚才说什么,说我要是不赶紧放开他们俩,出去后要诬陷我绑架!” 我必须揭穿他,“够了,沈飞,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已经破产了!是谁承诺两个相爱的人一起努力,一起奋斗。你让我翻出聊天记录吗?” 天天沉醉在歌曲里,即使歌曲已经播放结束之。 沈飞拍着天天的肩膀说:“我知道是我无能,让小黄黄跟着我受苦了。我们也的确说过一起受苦、一起奋斗之类的话,其实呢,女人是善变的,她们压根吃不了苦,你也不是没见过这样的例子。” 天天缓缓的说:“我相信小黄黄不是你说的那样,我也不相信你是坏人。一定有一些误会没解释清楚!谈恋爱要用心沟通,千万不要用这 么极端的方式,万一闹出人命可不是闹着玩的!” “知道了,我今天是有些激动,你也知道,男人谁愿意戴绿帽子。你先回去吧,我自己的事让我自己处理。” 我吓傻似的拦住天天,“天天别走,你一定要救救我们,沈飞是什么样的人,你回放一段录像就知道。” 天天走到摄像机前,被沈飞慌张的拦住。 “天天,你不能看,这是我自己的事,家丑不能外扬,你要是看了,我以后可怎么做人。” “好,我可以不看,但小黄黄我要带走。”天天边说边撕掉刘鹏哲嘴上的胶布,然后先替我解绳子。 刘鹏哲以为自己要虎口脱险了,得意忘形的说:“哈哈,以为自己是天才呢吧,其实就是个神经病!绑架我一分钱没得到,这会又诬陷我俩有□□,当别人都是傻子啊?要是我没猜错,这位帅哥才是歌曲里的男主角,我认识小黄黄第一天就知道她心里有别人,哪像你那么无知!” 沈飞一把拉开天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天天不语。 沈飞委屈的说:“我真没想到我喜欢的人,我信任的兄弟合起伙来骗我!我真傻,你们刚才通话时明明说到玩过纸牌游戏,我怎么就没反应过来!” 我怕他伤害天天,急忙说:“沈飞,我一开始是真的喜欢你,真的下定决心和你好好生活。可是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那是你对我不好,你要是对我好我能变成这样吗?” 我无力的解释:“我真的一直没搞清楚你究竟希望我怎样对你才算好?我也希望像那些女强人一样,大手一挥就帮你建起了事业的王国,可是我真的很无能,不光你嫌弃我,就连我也嫌弃自己。” 天天安抚情绪激动的沈飞,拍着他的后背说:“沈飞,事业上的事情急不得,要有耐心。小黄黄能养活自己已经出乎我的意料了,你不能把事业上的期待指靠在她身上。” “耐心,耐心,你娶了有钱人的女儿当然有耐心!我要是慢慢来,我爱的女人都将离我而去。” 天天说:“沈飞,你脑子有些混乱,我们休息休息慢慢聊。” 刘鹏哲抢着说:“你们别和他废话,神经病说不清楚。我要是个女人我也会离他而去。谁会真正爱他?除非另一个神经病!” 沈飞怒吼:“胡说,我曾经被人非常深、非常深的爱过!” 刘鹏哲挖苦他,“人呢?还不是弃你而去了!” 沈飞像个野兽嘶吼着:“那是因为我没有钱,我要是有钱她一定不会走的!” “别自欺欺人了,你就是那种满脑子浆糊,一会东,一会西,在过去和现实之间来回拉扯的神经病。等我出去非让警察抓住你,判上你一百年,你到监狱里慢慢清醒去吧!” 沈飞情绪失控的在刘鹏哲身上乱踹,“你懂个屁,老子看过的书和电影比你吃过的饭还多!” 刘鹏哲疼得胡乱叫唤,“哎呀,赶紧松开我,我要揍死这个□□的!” 天天拉开沈飞,“你到底有没有绑架?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刘鹏哲喊着,“绑架了就是绑架了,你快给我解开,我要去报警。” 天天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想必他也不希望沈飞被警察带走。 我看见沈飞抓起一个人像摆件,惊讶的张大嘴巴,来不及提醒了,他已被砸倒。 我看着天天额角流出来血,心快要碎了,“沈飞,天天是你最好的朋友,你怎么下得了手?” 也许是血液让沈飞激素贲张,他丧心病狂的说:“到这一步了,杀一个还是两个有什么区别。” 家里没有多余的绳子,他担心天天会醒过来,便将他拖到了小卧室并锁上门。 我求他,“天天流血了,你还是送他去医院吧,我们真的没有那么恨你,不会把你交给警察的,我求求你了!” “心疼了,我也算成全了你,和心爱的人一起死去总好过看着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吧。”他拽住我的头发说:“就这还口口声声的说喜欢我,戏演的真好,恐怕连你自己也信了吧!” 我突然痛苦的哭出来,“沈飞,到底哪里出错了,我明明是想和你一起好好生活的。我是不是真的太笨了,拖累了这么多人和我一起受罪。” 刘鹏哲劝我,“别哭,小黄黄,别老是把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我估计连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沈飞蹲在地上哭着说:“我明明是知道自己要什么的,可是现在脑子乱糟糟的,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电话声又响起! 沈飞擦干泪水说:“爸。” …… “你别老骂我,我是把你给我结婚准备的钱全赔到公司了,可是还不是为了赚更多的钱孝敬你吗?” 沈飞的声音高的吓得我一阵哆嗦,胆怯的听着他和父亲的对话。 “好——好——我是读书读傻了,我这就按你的吩咐烧了我的书回来和你一起混吃等死!” 沈飞在里屋里一阵忙碌,背着背包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我们终于解脱了。 我们俩被捆的像螃蟹,牙齿、桌角,能借助的东西都用了,绳子还是完好无缺。这时候,小卧室突然飘散出烟味,透过玻璃门可以看到不断壮大的火光。 ☆、原点还是新途 小卧室到处都是书籍。能摆放的地方,能塞入的空间都被书占据,甚至连飘窗、床上、床下都不例外。沈飞曾经让我帮他整理书籍,我们清点过,大概有五千多册吧。还有那么多衣物、棉被都胡乱的堆放在墙角。房间那么小,十平米不到,火势若是蔓延起来,很容易令人窒息。 “天天——天天。” 我真希望能唤醒他,看着他打开门及时的走出来,可是我没有。那个砸中天天的人像摆件沾着血滚落在我脚边,我不知道他的伤情到底有多重,祈求佛祖保佑! 刘鹏哲说:“咱们打电话求助吧。” 我们张望了一圈,手机始终都在沈飞的口袋里,自然随他而去。 “哎,你不是能走吗,你扛着凳子过去用嘴把门拧开。”刘鹏哲提醒我。 我兴奋坏了,“哎呀,你怎么不早说。” “还是我聪明吧,要不然你还傻坐着呢。” 我弯腰扛着椅子,像个小脚老太太朝那边冲过去。也许是因为心情太过急切,我撞上聚光灯,狠狠的侧翻在地上,费了很大的劲才爬起来。 卧室的门把手圆滚滚的,我将嘴巴长到最大也用不上力,换做用脸庞和下巴去蹭,门把手只是转动,门锁却纹丝不动。 天呢,沈飞是无心还是故意,他怎么会将门反锁起来?我甚至闻到了汽油的味道,难道他是用汽油点的火? 我担心的说:“会不会爆炸啊,我闻到了汽油味。” “这疯子准备的挺周全啊,不是打算肢解我们吗,怎么还备用了汽油!” “卫生间原本就有一矿泉水瓶汽油,用来除污渍的!” 刘鹏哲指挥我,“用你背上的椅子砸!” 我用力的撞击玻璃门,甚至跑远一点以使出更大的力量。玻璃不是很容易破碎吗,可是这块门玻璃却像钢板一样坚固不败。 刘鹏哲皱着眉说:“瞧你那力量,急死我了。” “你就会废话,一点忙帮不上!” “我要不是躺在这,我早冲上去了,咦,要不你先去打开防盗门,到楼道里喊邻居来帮忙好了。” 我立刻照办,可是绝望的发现防盗门同样被反锁了。我对着门缝大声求救,可是楼道里空荡荡的,像末日般寂静。 刘鹏哲骂道:“这狗杂种还真是丧心病狂,看我出去弄死他。” 我看着越 燃越旺的火势心急如焚。我站在外面,依然能闻到汽油裹挟着物品燃烧的刺鼻气味,天天不知道怎么样了?我抱着一丝侥幸,他一定会逢凶化吉的!房间的窗户原本是开着的,可我中午怕下雨关上了。该死,真该死!他不会被烧毁容吧,天呢,不要这样惨绝人寰好不好,他那么帅气的脸老天一定要替他保持完好! 我手足无措的说:“怎么办,怎么办啊?” 他望着窗户说:“要不你去对着窗户喊救命,这是最后一招了。妈的!” 我看着被沈飞布置的乱起八糟的客厅越加气愤,“有什么用啊,这是23楼,谁能听得见呢?楼上、楼下的房子都是商用,这会肯定都没人。” “你不试一下怎么知道?” “我要慢慢试下去,天天就该被烧焦了。” “烧焦就烧焦呗,还有我这个帅哥在,你不用担心。” “你要再废话,我们都得烧焦。妈的沈飞,买这么粗的绳子要死啊!”我无计可施只好使出蛮力,可是绳子纹丝不动。 刘鹏哲居然得意洋洋的说:“小黄黄,你说这是不是老天爷为了成全咱们俩故意安排了这一出。” 我都快被气哭了,“刘鹏哲,你如果变哑巴了,兴许我会爱上你!” “怎么你不这么认为?神经病走了,你曾经的恋人烧死了,就算不烧死你也没戏!咱们两个通过一场灾难更加了解对方,发现彼此才是最适合的爱人。哼,反正我认定你了,这辈子都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我受尽疼痛来到这个世上是为了爱天天的,为什么却得不到他?他明明是爱我的,为什么却伤害我?甚至连他的幻影沈飞也要致我于死地。我呆呆的看着刘鹏哲,别人以为给我的幸福像地狱一样令我惊恐,我绝不想,绝不想落入他人的手掌心。 “啊——”我惊恐且疯狂的喊起来,吴天天必须活着。 刘鹏哲看着我再也不敢多嘴。待我情绪稳定,发现玻璃门被我的喊声震出一个窟窿。感到身体不再紧绷的我晃动了一下,绳子顺利脱落了。我立刻站起来去救天天。 天天的头部还在出血,右脸和右手已有轻微烧伤,人依旧昏迷不醒。 “怎么办,怎么办啊,他会不会有事啊。” 我心疼的看着天天,莫名想起新闻里昏迷不醒的植物人,又想起了电影里被雕像砸死的无辜者,心头一阵揪心的痛。要是天天真的出事了,就只剩我 和仙人球相伴孤独的留在这个世上了。咦,仙人球,既然我的血能让仙人球的腐根复活,为什么不试试。 我用碎玻璃割破手掌,挤出鲜血滴在天天额头出血的位置。 “天天——天天——” 就在我快要放弃希望的时候,天天缓缓睁开了眼睛。幸好他无大碍,只是轻微的被砸晕。 “这是怎么回事啊,我梦见自己掉进了一个黑窟窿,你不停的叫我的名字,还死死的拽住我不放。” 醒来就好,我扶他起来,他“哎呦——”一声差点又昏过去。 “快坐在椅子上缓一缓,沈飞也太可恶了,下手这么狠?” 天天吁着气在回想。 我惊吓的问:“天天,你是不是失忆了?” 他摆摆手,长喘了一口气,然后扶着头说:“这个沈飞到底是受啥刺激了,你们俩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刘鹏哲叫嚷着,“能不能解开我啊,我也很难受啊!” 我用菜刀隔断他身上的绳子。他起身后倒是没有废话,而是及时开窗透气并在卫生间找到一根水管灭了火。 天天在口袋里摸索着手机,“不行,我得和沈飞的父母通电话,不能让他这么毁了。” 沈飞次日早晨回到了西安。在火车站一见到父亲就被送到了医院。在医院整整待了三个月,被诊断为双相障碍——情感忧郁和狂躁。出院后家人对他小心呵护,希望他不再复发。 我和天天商量之后劝说了刘鹏哲好久,他才同意不再继续追究。既然命运已经对沈飞做出惩罚,我们这些朋友不想再雪上加霜。 将沈飞的东西打包寄回老家。退掉房子并对房主做出补偿。我又带着为数不多的行李继续漂泊。 离开小区时,我回头看高高的楼层。我和沈飞曾经着急的搭一座爱情幻岛,登上去之后才发现,除了枯枝败叶什么都没有。对不起,沈飞,我让你失望了,我也失望了。 后来听说沈飞家里人给他投资开了一个小门店,卖一些日常生活用品,只求他能吃饱饭。幸运的是隔壁美容院一个进城打工的小姑娘喜欢上了沈飞。她喜欢听沈飞讲梦想、讲艺术、讲生活,特别的崇拜他。他们闪恋、闪婚,很快就生了个儿子,生活光速般稳妥下来。 记不清是三年还是四年之后,沈飞给我打了个电话,当时我正躺在床上做面膜。听出是他的声音我反应很平淡,也没 有多大说话的兴趣,只是懒懒的“哦,啊,嗯”回答着。他大概觉得无趣,很快就把电话挂断了。 沈飞离开后,我的生活陷入了很长、很长的黑暗里,像噩梦一样拼命挣扎却难以醒来。伤害我的不是最终的绑架,而是接近一年时间的冷暴力,他对我的否定、蔑视,侮辱,因为用词巧妙,看起来不动声色,却像一根根毒刺扎进骨髓里,难以清除干净。 我拼命的自救了很久终于康复。我不再喜欢他,不再恨他,也不想再和他有任何联系。也许我们只是彼此情感训练场上的一名陪练,因缘际会下相逢,演一出不太好看的情感剧。分离之后按照他教会我的影片分析方法,把每一个场景细细分析,各自提炼各自的收获,天涯海角,不再相见。 天天陪我重新找房子。我曾经看中的知春路那个地下室,房屋已经出租的剩下最小的两间。狭小的空间,即使只摆放一张单人床也无法将房门完全推开,必须侧身才能挤进。幸好我比较瘦,要是个胖子,非卡死在这里。 我像一只青蛙坐在井里,抬头看着屋顶想象美好的明天。生活中最幸运的事是你可以重新起航,不管你曾经经历过什么。 已经离开的天天又重新回来,“走,我带你去租好一点的房子。” “这里挺好的,我已经喜欢上这个小窝了。” “还是住楼房比较安全,这地方这么小,万一你憋死了我都不在身边。” “不会的,要是有什么危险,我会向你求救的,就像这次一样。” “我怕下次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听话,跟我走!” “真不用,我得剩下钱上音乐课,本来我就没几个钱。” “没事,不够的钱我替你补上。” 还没等我回答,仙人球倒是不耐烦的说:“那你留下吧,我要跟天天走,这里的空气太阴暗了,不利于我的生长。” 想起能和天天一起出钱做一件事,好像我们的生命重新有了连接,心里美滋滋的开始收拾东西。 他将我安置好之后,向我告别。我的心孤独起来,原来无论何种相逢,我们总是要说再见的。 我壮起胆子说:“我舍不得你走。” 仙人球也撒娇的说:“天天你就留下吧,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啊。” 天天拍着我的头笑着说:“好好生活,有空的时候我会来看你的。” 他就是这样讨 厌,他温和的笑容和关怀的语气总让我乖乖的说服自己,舍不得给他添乱。 天天打开房门时,我冲上去对着他的背影问:“天天,你喜欢我吗?” 他转过身抹了抹眼睛说:“小黄黄,五月份的时候,我的女儿小玩具来到了这个世上,我们大家都很疼爱她。” 我没忍住哭了出来。并不是不知道这个消息,可是亲自从天天口中听到,像是晴天霹雳。 他走过来擦干我的眼泪,“别哭,你永远都是我喜欢的小黄黄。我想你很快就会遇到更爱你的人,你会有更好的生活!” 听到他的祝福,我却哭的更厉害。 他走后我一个人坐在黑暗里,任仙人球废话连篇,我的心却像枯井一般沉静。只是傻傻的在心里一直木然的重复一句歌词“yougobacktoher.andigobacktock……” 我们总是无意间在别人的歌曲里听到自己的故事。那些音乐总会适时的出现,与你的心相呼应,带给你安慰。 当我开始喜欢艾米怀恩豪斯的音乐时,发现她早已离开这个世界。这让我更加的孤寂。感觉自己错过了太多世间的精彩风景。 而我,已来到这个世界两年。两年时光,五分之一生命。经历了很多,又仿佛原地踏步。有所成长,又仿佛一无所获。也许,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歌唱,为自己的内心歌唱。幸运的话,我写下的词句和音符能飘荡到与它们相呼应的内心去,令一些人街头驻足,内心潮湿。 ☆、一年又一年 转眼就要到农历新年。举家团圆的时刻待在离天天更近的地方更加的孤独。我决定展开一段旅途,游玩、放松、散心。在地图上精心挑选了好多地方,可是背起背包却鬼使神差的想回到西安。 我在网上看到同乡拼车的消息,浑水摸鱼的加入了返乡大军,体验传说中最壮观的人类迁徙。 我们五个完全陌生的年轻人在归途中讲述自己的故事。我最想讲述的故事却开不了口。曾经的曾经,我还是一粒种子,我没有想过很久、很久之后我能有这么大的变化,这么多的经历…… 时光匆匆,像一场猝不及防的风。 下车的地方离天天的学校不远,一元钱的公车就能将我带到那里。冬日的校园空荡荡的,像是为了我更好的参观、回味。可是我没能回忆到任何温存的画面,却像呼吸到某种腐朽的气味,猝不及防的呕吐起来。 所有的景物都未变,可是所有的美好都已逝去。天天、沈飞都成为了另外一个人。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觉察,不知道他们是否和我一样痛心?只有我一个傻子将心留在这里,只有我不想让自己改变,只有我痴心妄想的以为天天无论去多么遥远的地方,总会像少年般归来。 我的心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高山正夷为平地,江河正退化成沙漠…… 陕西人竟然有腊月二十九上坟的习俗。我正好在这一天来看望奶奶。陵园里格外热闹,像逛公园似的,上坟的家庭不断的进进出出。我将鲜花摆放在奶奶的墓碑前,在心里和她说了好长好长的话。站到双腿麻木,感觉太阳快要西沉了,拍拍麻木的双腿准备离开。一扭头愣住了,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是妮妮。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依然讨厌我,我是否应该按曾经承诺的那样不要打扰她? 我们注视着对方,都在观察彼此的反应。慢慢的,坚冰在融化,我和她相视而笑。 她走上前来对我说:“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我也没想到!明天就三十了,你怎么不在家准备?” “待在家里特别闷,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也挺想奶奶的,所以就来了。” “怎么会闷呢,不是有王鹏鹏那个活宝可以逗你开心吗?”说完这句我有点后悔,感觉自己真是情商低,她都说家里闷了,肯定是吵架了呀,我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倒不把我当外人,直截了当的说:“唉——婚姻真是 没什么意思。都说女人要现实一点,选择条件不错又对自己好的男人。可是实际经历之后才发现,无论婚姻的大门多么耀眼,进去之后都是坟墓。” “怎么,王鹏鹏对你不好吗?他看起来不像那种人啊!” “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人的素质有很多构成,婚姻的质量也受很多条件的影响,哪能一两句话说清楚。” 我拉着她的手说:“想开点,很多事情装作看不见也就不会伤害我们。” “无所谓,反正我也想开了,实在过不下去就离婚。” “啊,这么夸张,别说气话。” 她鄙夷的说:“哼,要是有怀孕障碍的人是我,我早就被人家赶出门了。” “别多想,我想王鹏鹏不是那种人。” “你不知道有多寒心?我无意间听见他和他妈妈聊天,说是要是生不出孩子的人是我,早就把我踹了。因为重新娶一个媳妇的花费比做试管婴儿的费用小多了。”妮妮突然紧紧的攥住我的手,眼泪哗的一下流出来,“我不知道我哪里做的不好,你都不知道做试管婴儿有多疼,我从来都没有过怨言。可是他们把我当什么,我真是太屈辱了。” 我抱住妮妮安慰她:“别哭了,妮妮,真没想到王鹏鹏会说这种伤人的话,等我去替你教训他!” “呵,你能把他怎么样,要改变一个人的观念和素质比登天还难,我已经厌倦了。” “那也不能白白便宜了他,不能让你受委屈。” 她感激的看着我,“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我郁闷的情绪缓解了不少。” “嘿嘿,那就好。” 她停顿了一会又说:“有时候,我会想起你,想起我们以前的快乐时光。” “我也想你,只是不敢联系你。” 我们微笑的看着对方,沉默良久。 妮妮擦去泪水,笑着对我说:“等我献了这束花,带你去一个地方。” 出了陵园,我正要挥手拦车,她急匆匆的朝一辆绿色小汽车跑去,“等着我,我去开车”。 “不错吗,有自己的私家车了。你以前就说过想拥有一辆这样的绿宝贝。” “代步工具而已,没什么了不起。” 如果不是她刚才描述了王鹏鹏的“罪行”,我真的就要羡慕她的生活了,平静美丽,应有尽有。 汽车停在一 个大型超市门口,我以为她是带我来采购年货,一回头发现超市对面是妮妮的大学。 曾经的城中村已改造成超市、商场和小区,而学校依然是老面貌。也不知道从这里通向天天学校的那条老路还在不在。 我们走进校门。虽然学校已放寒假,大概是初中或是高中部的同学结束了最后一次补课吧,一群笑脸灿烂的学生从教学楼里冲出来。我和妮妮痴痴的看着他们直到消失了踪影,然后相识而笑。 “多么好啊,他们可以有很好的未来!”妮妮感叹道。 “你也有啊。” “真的吗?” “当然。” 我们一起哈哈大笑,有一丝对未来的展望,也有一丝对命运的嘲讽。 我们闲散的转悠,也没有说太多话。最后,步伐一致的朝花园的角落走去。虽然谁也没有明说,但是心知肚明的知晓角落里的石桌、石椅就是妮妮曾经日日坐着发呆、张望天天宿舍楼的地方。 不清楚她现在对天天还有没有感觉,我也不好意思多问。其实,我也不想她问我同样的问题。 沉默了良久,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开始说话,“十年过去了,我也终于把他放下了。” 我好奇的看着她的脸,原来真正放下一个人之后是那样的平静和轻松。 “还记得咱们俩在德班的时候吗?那个时候你还是一朵花。”她惊奇的看着我,仿佛第一次见我,“太不可思议了,从不敢设想你会和我并肩走在一起。” 我淡淡的微笑。 她继续说:“那个时候我开玩笑说要喜欢他十年,其实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能做到。可是不知不觉的就喜欢了八年,再慢慢的用两年去学着放下,鬼使神差整整十年。” “放下就好,你现在这样轻松的状态真让人羡慕。” 她又叹了一口气,“其实他就是我做过的一个美梦,我用我人生最珍贵的十年做了一场幻妙的美梦。” 她又开始流泪,我递给她一张纸巾。 “你看见刚才那些学生了吗?” 我点点头说:“嗯。” “多么美好的年华,如果时光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那么执着。我一定要去爱不同的人,很多很多的人,哪怕是做一个坏女孩。我要在不同的体验中了解什么是真正的爱,什么才是真正适合我的人,我绝对再不要按那些庸俗的人总结出来的 婚姻规则,去选择一个看起来不错的人!” 我真的很想替妮妮鼓掌,真是太棒了。 “妮妮,其实一切都来得及,随时觉悟,随时新生。” 她点点头,“那么你呢,你还爱他吗?”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除了奶奶,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只有十年生命,我不想看到任何人为我短暂的生命惋惜。生命是一场极致的使用权,而我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爱天天。无论他爱不爱我,无论我们能不能在一起,我对他的爱始终如一。 她说:“其实我也没想到你们会分开,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淡淡一笑,“我也说不清楚。对于他的离去我猜测了无数种可能,每一种原因都好像准确又好像不太切中要害,大概就连天天也说不出那个最核心的原因吧!” 她叹了一口气,“其实吧,感情就是一种际遇。也不看谁比谁优秀,就看谁比谁运气好。要是正好有运气在一个人的心底生根发芽,那可不得了,就像遇到了天仙似的,不过都是自欺欺人罢了。” “哈哈,你都快成爱情哲学家了。” “那是,我这十年没干别的,就思考这些小情小爱的问题了。活该我没有出息,我要是用十年时间发明□□,也早该上天了。” “哈哈哈哈哈——”我们一起大笑。 我们离开校园的时候,不约而同的回头看了一眼。我打趣的对她说:“妮妮啊,就算时光能够倒流,我保证你还是套路不变的傻货,还是会喜欢天天,还是会喜欢很久。” 她脱口而出,“那是,就算是做了一场梦,也是一场美梦,千金不换!” “就是,有的人可怜的连一场美梦都没有做过!” 她搭着我的肩膀说:“所以啊,我就不劝你了。随你喜欢谁,随你干什么,只要开心就好!” “哈哈哈哈哈——” 妮妮非邀请我去她家过年,说我要是不去为她制造欢乐,她肯定会抑郁而死。 我在外面不好住宿,好不容易在网上订到一家家庭旅馆,老板忙着准备过年,收了钱也懒得查身份证。只是环境太差又很孤独,被妮妮这么一勾引,我也就顾不上担心去别人家过年是否不太礼貌,只是要求她不能随便泄露我的身份。 “放心吧,咱们回我家过年,让王鹏鹏一家好好反省去吧。我爸妈一直就知道你的身份,不过你放心,他 们不是多事的人,只要我交代过的事,他们准照办。” 妮妮的父母在离原来住址两站路的地方买了一套新房子,年前刚搬入新家。加上新年来临,收拾的格外温馨喜庆。他们都是朴实本分的人,看得出妮妮也提前打了招呼,对于我的身份,他们什么也不多问,只是一个劲的招呼我吃东西。 三十下午,刘鹏哲给我打来电话,电话一通,他就撒娇般的说:“小黄黄,我有一个新年愿望,你能不能帮我实现啊?” “什么愿望啊?” “做我女朋友吧!” “不要再胡闹了。” “怎么每次向你表白都说我胡闹,你有见过我这么认真的胡闹者吗?” “刘鹏哲,咱们俩不是说好做朋友的吗?” “没说朋友就不能继续向前发展啊!” …… 他见我不说话倒也不继续胡搅蛮餐,而是知趣的说:“好了,今天三十,我不想和你吵架。免得影响你的心情,给我的正面形象减分。” 我差点笑喷,心想:你什么时候在我心中有正面形象啊! “小黄黄,所有的情侣都是从朋友发展过来的,我不介意先做朋友。不过你得把我排第一,就算做备胎,也得排第一!” 他几乎是吼着说出后半句话,吵得我把手机推的远远的。 我打趣的说:“好好好好好。不过要是有人从后面蹦出来我可管不了啊!” “你说我怎么就这么没出息呢,又不是没谈过恋爱,又不是没见过女人。怎么看形势,我就要毁在你手里了。” “瞎说什么啊,你只是一时想不开。” “那好,不和你说了啊,我看见两个小美女,我要去和她们搭讪了!” 还真是善变啊,我说了声“新年快乐”,也不知他听见没就挂断电话了。 刚放下电话,铃声又响了,我以为是刘鹏哲又和我开玩笑,没想到是天天。他询问我如何过年并祝我新年快乐。 我开心的说:“你猜猜我在哪?来,让妮妮和你说两句。” 妮妮端着果盘从我身边经过,我以为她会像曾经那样冲上来抓住电话,可是她却平静的摇摇头从我身边经过,去摆放另一个盘子。 是否有一天,我也会这样冷淡的对待天天? 天天尴尬的说:“替我祝妮妮新年快乐,还 有她们全家人。” 世界多么荒凉!我的心里翻江倒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小黄黄,既然你在妮妮家,我就不用担心你了,新年好!” 我正要说新年好,却听见天天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问天天,“是不是婧婧的爸爸在你们家啊?” “是的,她父母专程来看望小玩具。” 我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那个男人身上要发生悲惨的事情。不过大过年的说这些不吉利,况且我的预感也并非百分之百的准确,于是木然的说:“哦,那祝你们新年快乐!” 妮妮家的年夜饭真是壮观。虽然菜品卖相一般,可是数量极多。长长的餐桌上摆的不见空隙,大概有五六十道菜。许多许多的陕西特色菜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大家举杯庆祝,外面鞭炮声震天,烟火装饰夜幕。 遗憾的是一年很快就过去,庆幸的是新的一年又到来。对于未来,我展开遐想! ☆、东窗事发 过年之前我已为近十首歌写好了旋律线,回到北京后我立即投入工作,务必要在夏天来临之前完成如下计划: 三月结束歌曲全部编曲; 四月完成人声录音和视觉; 五月陆续首发新单曲; 夏天起开始音乐会专场巡演。 在酒吧唱歌的时候认识了很多独立唱作人和专业的音乐人。他们教我了解音乐的秘密和更广泛的发展可能。我也想把我写的歌制成专辑。加上之前《爱你的歌》得奖,该网站希望我加入他们的新人音乐计划,如果制作的歌曲在他们网站首发,还有一定的物质支持,这更加坚定了我制作音乐的决心。 我几乎将每天的24小时全部用于工作,其实我一直这样做。只是现在工作强度更大,精神状态更集中。有时候情绪过于紧绷的时候会很想念天天,隔着马路远远的偷看他上下班时出入小区。发现他情绪低迷时,我会不开心,发现他心情大好时,我还是不开心。 二月下旬,我的情绪变得很焦躁,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三月份起我就再没见过天天在小区出入。难道他出差了?变化了上下班时间?还是生病住院了? 我尽量不让自己往坏处想,并不断告诫自己:天天是别人的男人,自有他的女人关怀他。用不着我瞎操心!可是我越是这样想,不安感加倍增长,想念也疯狂翻腾。搅和的我无心做任何事,整个人像废掉了,只会傻呆呆的坐着。 再不联系天天,我的脑袋就要爆炸了。我怯生生的发了张图片给天天。一艘船挂着满帆顺风行驶在海面上。希望他能读懂我的意图。 两天过去了,当我以为他不想理会我的时候,收到了他的回复。还是那张图片,只是小船的白帆重重的摔落在海面上。 果然是出事了! 我思考着该不该继续询问,会不会涉及到他的隐私。正当我犹豫的时候,天天打来了电话。电话通了,他却始终不说话。我着急的不停的“喂——喂——” 很久之后他说:“算了,不麻烦你了。” “天天,你怎么搞的,有什么事快说啊!” “婧婧的爸爸被抓了,我们的房子被没收了。婧婧和她妈妈的情绪都失控了,小玩具可怜的没人管。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保姆。你能不能白天过来照看一下。” 我虽然不会带孩子,可是眼下这个情况也不容拒绝啊,只好硬着头皮说:“放心 吧,没问题。” 婧婧的爸爸贪污三千多万,被判处无期徒刑。其实一年前就接受组织调查了。起初事发的时候,他们家人都没太在意,因为许多年前发生过类似的一幕。 当时婧婧爸爸出事后,她妈妈跑到一个高官家里大喊:“你们要不赶紧把老韩救出来,我让你们一起进去陪着!”三天后,婧婧爸爸官复原职。官位没受一点影响的他越发春风得意,几个月之后竟还得到了提拔。 可是一个人不可能两次步入同一条幸运之河,这次他彻底翻船了。贪污受贿的款项全部上缴,个人财产也被没收。婧婧的房子无法证明收入来源,自然也在收缴范围之内。 天天在靠近婧婧上班的地方找了一套年租金10万元的房子。这样的房子在漂泊者眼里像是宫殿,可是和他们之前的家比起来算是贫民窟。即便我这个外人看到这种落差也心生凄凉,婧婧和妈妈魂飞魄散般不愿接受也在情理之中。 婧婧妈妈一生赖以为傲的婚姻、地位、财富瞬间消失的不见踪影,她从身体到精神彻底崩溃。原本不到两年就可以退休的她索性办了病退,离开让她抬不起头的伤心地投奔女儿一家。 从此,黄阿姨病怏怏的躺在沙发上,她像一个失去皇权的太后般,无心过问任何事,只是不断的催促女儿、女婿加紧奋斗,早日重建昔日的繁华景象。 若不是见小玩具着实可怜,我真的不愿意走进这个家,一股黑暗、酸败的味道扑面而来。 黄阿姨毫不避讳我在场,就开始骂婧婧:“你看你把你的人生搞成什么样了,住在这样的烂房子里。” 婧婧状态也不好,没好气的还击,“妈,你不要再无理取闹了好不好,今天这个局面是我造成的吗?” “还不是怪你嫁的不好,你要是当初嫁给韩君,你爸就算死了,你也在别墅里面住着呢!” “是韩君不要我了,又不是我不嫁。给你说过多少次了,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好男人,你不要老提他了好不好!” “还不怪你没本事,一个男人你都搞不定!我真是白教育了你这么多年,不要脸没结婚的把自己肚子搞大,最后骑虎难下只得下嫁,还害的家里给你倒贴!” 婧婧被刺激的冲上前说:“我愿意和天天生孩子怎么了,在我最痛苦的时候是天天救了我!” “救了你?哼——真不知道你是不是我和你爸的女儿,一点心眼没有。恐怕是人家设的陷阱,故意 用这种最廉价的方法把你骗到手。” “不可能,当时的情况我比你清楚。” “真傻!活该你是个贱命,离了你爸就得受穷一辈子!” “别老说我是贱命,你要是命好用得着来投奔我吗?” “你——你——就你活成这副德行都敢不孝敬父母了,真是造孽啊!” 婧婧妈掀开身上的薄毯,起身和婧婧厮打起来。两人谁也不肯罢休,继续你一句我一句相互刺激。 我不知道该如何劝她们,也懒得劝。留下一句让她们愣在原地的“够了,你们知不知道小玩具的纸尿裤都兜不住了!”带着笔记本电脑,推着小玩具去广场上工作,顺便给她唱歌哄她开心。 小玩具真是一个乖宝宝,她一点不粘人,一个人坐在婴儿车里玩的不亦乐乎。当我唱歌时,她随着旋律或是摇头、或是拍手、或是瞪大眼睛、或是傻笑。本来怕带着她拖累我的工作,没想到反而启发我闪现很多关于创作的小点子。 天天拎着一袋子蔬菜到家,我如释重负般想着总算可以解放了。可是见他上班那么辛苦,一回家顾不得歇息就立刻洗手做饭,便想着给他打打下手再走。 我在天天身后转悠着,尽量找活干。他好奇的看了我几次,最后凑近我小声问我:“没给你脸色看吧?” 我摇摇头,“你说她妈什么时候能好啊?” 天天无奈的摇摇头:“我看这辈子都难,落差太大。” “那你怎么办,这辈子非得被吵死!” “有什么办法呢,尽量哄老人家开心呗。” 天天炒了四道菜,在我看来已经很丰盛了。可是黄阿姨一拿起筷子,鬼哭狼嚎般哭起来。 婧婧翻了个白眼说:“妈,你这是又怎么了?” “果然是落魄了,一桌子素菜,连一点肉腥都没有!” 天天急忙解释:“我做肉类不太拿手,今天超市的肉也不太好。等到周末,我带大家好好改善一下。” 婧婧给妈妈夹了几片莲藕,“妈,几天不吃肉不会怎么着的。你尝尝莲藕,天天做的不错。” 黄阿姨像小孩似的端起碗,抿着嘴说:“肉不好,难道鸡鸭鱼虾都不好吗?我一个月退休工资快一万呢,你们要是不想养我就直说,不指望你们我也能活。” 婧婧边吃菜边说:“妈,大家都很辛苦,你就不要像小孩子一样无 理取闹。” “啪——”的一声。 我们都惊呆了,没想到她会扇女儿一巴掌。 婧婧也不示弱,径直把手里的筷子扔了出去,稀里哗啦哭了起来。 小玩具吓得哭起来,我只好去哄她。我的姑奶奶啊,我最不擅长抱孩子了,像是抱着一团东西不知道该如何处置。求求你别哭了,咱们要做快乐的小宝宝。 天天劝了老人劝老婆,可是没人愿意听她的。 黄阿姨开口大骂:“都是我把你惯坏了,你知道你从小到大花了家里多少钱吗?现在父母年纪大了,你就这样对父母,真是狼心狗肺!” 婧婧委屈的说:“我也没说什么呀,我只是说大家活着都不容易。你为什么不多替别人着想,别有事没事就把情绪释放出来,太压抑了!” “你活该,你活的不容易那是你没本事!别人怎么活的笑口颜开啊,别人怎么就有公司有别墅啊!你看看你们两个,都受过高等教育,都出国见过世面,怎么就把日子过成这个样子了!” 婧婧不服气的说:“我们有工资,又不是在啃老。” “你好好算算吧,平时接济你们的地方少吗,和啃老有什么区别!还有你那破工作,要不是我们帮忙,你能进去吗!” 婧婧气晕般重重的落在沙发上,“拜托,当初我不想进研究院,你非逼着我去。现在好了,又觉得我欠你恩情,又觉得我没本事!好,我明天就把工作辞了挣大钱去。” 天天扶着丈母娘坐下,“妈,您别生气。这个房子条件是不太好,但也是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不过您放心,一切困难都是暂时的,等看到合适的房子我们重新买一套。” 她瞪了他一眼,“说的倒轻巧,房子可不是大白菜。” 天天继续说:“之前结婚生孩子把事业计划全打乱了,我也有点太沉迷于家庭欢乐丧失了斗志。眼下正好,我准备辞了工作和朋友一起创业!” “真的?”婧婧激动的起身搂着天天,“老公你真是太棒了!你一定要挣很多很多钱,我再也不想住这样的房子。” 婧婧妈说:“这还差不多,你们都想办法多赚些钱吧!你看婧婧小姑家的儿子,再看她姨妈家的女儿,哪个不是富的流油呢。你们也不能比他们差!前三十年看父敬子,后三十年看子敬父。你爸爸现在倒了,你们要是再不争气,我真就没脸出去见人。” 天天的创业 消息使一家人安静下来。她们有一种未来已在手中的喜悦,和睦知足的吃着饭,不再有任何抱怨。 天天转过头对我说:“小黄黄,你不吃饭可以吗,要不要尝一下我的手艺?” “不用,我吃了饭反而会难受?” 其实我挺想尝尝天天做的饭,已经很多年没有品尝过他的厨艺,可是看她们刚才那么闹腾,哪还有心情和她们坐在一起吃饭! 婧婧显然心情大好,笑着对我说:“不吃饭是不是少一项乐趣,不过真的很省钱呢。” 黄阿姨说:“没出息,就知道省钱,得像人家成功人士一样想着多赚钱!不吃饭能省几个钱,不吃饭跑到这个世界上干什么?” 婧婧说:“我肯定会努力的,谁不希望过好日子!现在想想以前浪费的美味真是可惜,能留到现在多好!” 她们又嘀嘀咕咕的说个不停,我连插嘴的机会都没有。 我帮着天天收拾厨房,擦桌子扫地。我竟然有些同情他,换做是我可不想受这种冤枉气。突然间觉得他在我心中的美好形象减了几分,原来他是这么平常的一个普通男人。 他坚持送我一段,说是怕晚上不安全。我没有太过拒绝,把这当成一种假想的荣耀。 我问他:“你是想为她们多赚些钱才创业呢吗?” “也不完全是。我也松懈了很久了,这次正好是个契机重新追求梦想。” “你具体做什么呢,不画画了吗?” “还继续画,幸好我找到了一个平衡点,创建一个动画app,给大家用动画讲故事,讲各种各样的故事。” “那还不错,恭喜你,找到了人生的新方向。” 他轻轻推了我一把,“别酸溜溜的,八字还没一撇呢。” “肯定没问题,你在我心中是能上天入地的大人物。” “呵呵,其实我心里很没底啊,自从有了家庭后,感觉灵感枯竭了,尤其是现在这个状况,我真怕自己把家庭和事业兼顾不周全。” “那我向你贡献灵感吧!我只要一躺在床上就做梦,稀奇古怪的梦,各个堪称好莱坞大片。” “好啊,看来我的创业之路更加平坦了。” 看见他笑,我也开心起来。仿佛我们俩要共闯一段奇幻的旅程似的。 ☆、首战告捷 天天这种无依无靠的人创业真像是在玩过家家,哪里有正规公司的模样。和大多数一穷二白的人起步时一样,几乎所有力所能及的工作都是自己一个人完成。工作地点多半是在自己家里,只是他更加惨,家里一片乌烟瘴气,他只能天天背着一大包物品奔图书馆或者熊阳的局所。 一向觉得他做事稳重谨慎,可是这次创业充分展现了极致的冒险精神。结婚前他的积蓄全部让婧婧花掉了。结婚至今才一年多,加上烧钱的小玩具很快出生,他的全部存款也就勉强5万元。 他将事态的发展全部估算为最佳状态。融资、推广、客户增长、广告收益,如果一切发展配合出一种完美的可能,他将成为人生赢家。果然,老天倾向于令人失望,天天也没得到什么好脸色。 投资人临时变卦导致整个局面混乱——外包的程序员觉得无利可图胡乱应付,各种异常状况频出;高额的稿酬难以兑现,优秀作者纷纷断稿;推广成本过高等等问题让他的设想瘫痪。 当我担心天天会被压垮的时候,他却迸发了令人惊喜的应对力。他暂时停止建设多样的版块,只保留单一有趣的栏目。并将着力点转回微博,他更加熟悉且已有十几万粉丝的平台,兴许能实现对app的带动作用。 他用绘画的形势讲述枯燥的绘画理论和美术史;也在每晚用有趣动人的小故事向大家道晚安;每个星期还会制作一个动漫视频,普及知识或者讲述趣事。绝大多数视频我都为其配音或献唱,只是工资是拖欠的。 天天凭借废寝忘食的努力和累积的粉丝基础,很快赢得了良好的口碑和更好的传播,广告也开始不断的接手了。虽然有了一定的经济收入,但是离重建婧婧之前生活的“城堡”还差很大距离。婧婧渐渐感到失望,可是每一次失望都会反压出更多欲望。她不断设想更璀璨的未来,不断激励天天努力,用堂哥堂弟,表姐表妹的收入,用新闻上看到的成功事迹。 他们之间渐渐有了争吵并且越发频发,要是哪天看到他们三人之间相安无事倒觉得不正常。也许是因为工作压力太大了吧,脾气还算温和的天天逐渐敢于爆发心中的火山。我知道他是在求救,求一丝喘息的机会,求尽可能多的理解和关怀。可是回报他的是更多的嘲讽、冷漠和打击。 我辛苦的当着保姆没得到一句夸赞也没一分钱收入,反而会莫名其妙的陷入牵连。婧婧妈妈骂我没长眼,不主动批评天天。她认为一般自家人得主动批评自家人,这样才利于他们夫妻 关系缓和。拜托,清官都难断家务事呢,我哪有清官的本事。何况你只知推波助澜却从不批评婧婧。 四月底,婧婧约我去赏茶花。其实是为了让我照看小玩具并为她拍照。有些事如果从一开始就没立好规矩,只有吃哑巴亏的份。她们把我这个免费的保姆使唤惯了,答谢从不敢奢望,稍微干的不好还得接受批评。偶尔想找个借口推脱掉这项差事,就得背上见利忘义的骂名。我实在想不通这个罪名从何而来,我什么时候接受过她们的恩惠了? 幸好我有不睡觉却一直保持活力的本领,要不然我的专辑发布计划就要搁浅了。从五一开始就要陆续发布歌曲了,我也辛苦了很久,既然看孩子的任务躲不过,只好安慰自己这是一次自我放松的机会。赏赏花、看看大自然,就当是吸收灵感喽。 我们来的有些晚,公园的茶花大多已经凋谢,只剩下很少的一部分孤零零的维持局面。地上是满满的红色,像花毯一样美丽。据说所有花朵都是一片、一片凋谢的,只有茶花是整朵、整朵的往下坠落。真羡慕这种生命,全然开放又全然谢幕,拼尽全力,不留余地。 我莫名的忐忑起来,大概不会有人喜欢我的音乐吧!我那么渺小,在这个世界上微不足道,所歌唱的也是些不值一提的小事。谁会被我的音乐打动,把它们加入循环模式认真聆听呢? “我辞职了!” “啊?”我恍惚听见婧婧说话,却不敢确定似的说,“你说什么?” 她情绪振奋的说:“我说我辞职了!” “为什么啊?你那么好的工作怎么舍得!” “好什么好,都是外人看着好,其实自己厌烦的要死。你不知道现在有些同事知道我爸爸的事,背后偷偷笑话我,真是看不惯他们丑恶的嘴脸。” “真有那么无聊的人啊,你和你爸爸又不一样,干嘛笑话你!” “就是,都是闲的蛋疼,就会相互攀比。所以啊,我要远离这帮庸俗的人,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支持你,那你喜欢做什么呢?” “我准备给自己一段时间慢慢想。哎,你记不记得云燕和林凡,大学时和我一个宿舍的。” “记得啊!” “云燕一毕业就嫁给了一个干房屋中介的生意人。现在好有钱啊,班也不用上,整天就带着孩子满世界逛。林凡竟然改行做起服装设计,自己创建了一个品牌,在网上卖的可火了,根据订单量 ,我估计她一年赚上百万没问题。” 我也没想到她们会如此出色,“真的啊,她们当时看起来都挺普通啊,没想到现在这么厉害!” 婧婧拉住我的手说:“是吧,你也和我一样觉得她们普通吧!可是就是这么气人,越是不起眼的人越是混的有声有色。” “那你问问她们有什么成功秘诀没有,可以学习一下啊!” 她靠在栏杆上,斜眼看着远处说:“能有什么秘诀,还不是运气好。果然是风水轮流转,以前我是万众瞩目的公主,现在落魄到不敢参加同学聚会。” 我听到声音不大对,她悲痛的哭起来。 “婧婧你别哭,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天天那么努力。” “等他赚到钱了,我就老的穿什么都不好看了!我也想明白了,现代女性就得靠自己,上天从我手中夺走的,我一定要加倍抢回来。”她握着拳头晃了晃,发现小玩具瞪大双眼便弯腰轻抚女儿的小脸,柔声说,“是不是呀小玩具,等妈妈有钱了让你做真正的小公主。” 小玩具挥胳膊、蹬腿,咯咯咯的笑个不停,逗得我们也开心的笑起来。 婧婧突然又严肃起来说:“哎,对了,我辞职的事先替我保密,别告诉天天还有我妈,他们要是知道了肯定又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好的。可是你白天待在那啊,他们不会起疑吗?” “没事,我先四处晃悠,等我重新定位了人生就开始努力,到时候再告诉他们。我想用不了多久的,林凡那种毫不懂服装设计的人三个月就赚钱了,你是没看照片,她刚开始设计的那叫什么玩意,就是一块破布直接披在身上。看来赚钱也没什么难的,真后悔急着结婚生孩子,人生都荒废了!” 我小心的问:“婧婧,你爱天天吗?” “有时候觉得挺爱的,有时候又觉得好反感。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我记得你说过,感觉喜欢谁都一样。” “你记性真好!我是这样说过,到现在我都有这种感觉,你说我是不是天生和常人不一样,还是说我这种反应是正常的一种啊?” 我摇摇头,“谁知道呢,反正我觉得喜欢一个人是一件肯定的事,怎么会变来变去呢?” “嗨,人世间的事你不懂!你怎么吃一堑不长一智呢?沈飞伤害了你,你还爱他吗?” “可是你和天天之间不一样啊。 ” “是不一样,可是归根结底,喜欢一个人就像做梦,一旦进入状态了就爱的死去活来,一旦被吓醒了,就后悔的撕心裂肺。” 我也说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这番谈话令我的心乱糟糟的。我看着沉落满地的茶花,双手轻轻的挥动。它们要是能舞动起来多好啊,活着这么无趣! 我隐约觉得婧婧在瞪大双眼看我,“干嘛要这样看我,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你是怎么做到的?” “做到什么?” “让花起舞啊,太吓人了,你一次次的挑战我的接受极限!” 我脑子晕晕乎乎的没感觉,仔细一看那些花果真像一条缎带似的轻轻飞舞。我吓了自己一跳,赶紧把手合住揉搓起来。 “太傻了,太傻了,你是花精灵变的,自然有异于常人的本领。还有什么看家本领赶紧告诉我!” “告诉你吧,我的血还能让植物开口说话,是人类能听到的那种哦!” “真的吗,太好玩了,还有呢?” “好像可以治病救人,我也不大确定。不过上次天天被沈飞砸伤就是我救醒的,不过也许是个巧合,医生也说了他伤的不重。” 她紧紧抱住我说:“你可真好玩,我太喜欢你了。走,回家给我们小玩具变一盆会说话的花,这样我就不用费心教她说话了。” “好啊,没问题。我早就想给她变了,就怕吓着你们。” “哎呀,什么吓着?你不知道我现在对未来多么有信心,这个世界太神奇了。” 我们停留在公园的角落里,游客不太多。我张望了一番发现没有旁人,手心有点痒痒,“真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个功能,我再试试啊。” 就像是第一次学会吹泡泡糖那种感觉。当你咀嚼着,咀嚼着,无意中吹出第一个泡泡时,一切都大功告成了。你只会越发的熟练,越发的变换花样。 就连我自己也为自己的本领惊叹。黑人婆婆不是说我没有修炼,不可能具备花精灵的本领吗,怎么会无端端的多出这个能力,难道黑人婆婆为了救我将她的能量传导给我,本领也一并传导过来了? 管它呢,只要好玩就行。那些已经失去生命的花朵在我的召唤下飞舞起来了,变幻出各种美丽的造型。就连小玩具也看得目瞪口呆,像见到外星人似的惊奇。 我披着毯子不敢看电脑。天呢,太可怕了, 要是没有人听我的作品怎么办?不会那么惨的,平时在酒吧也有人喝彩啊!可是在网站发布新曲是个很正式的行为,而且网上高手那么多,要是全是批评声我可怎么受得了呢?不会的,不会的,哪有那么可怕。最悲惨的结果就是一无所获,辜负了时间呗。何况我的时间不浪费在音乐上还能用在什么地方?好了,好了,别自己吓自己了。平心静气、顺其自然的睡一觉,看看能不能为天天梦见一些有用的灵感。 果然一挨枕头就做梦。这一次我做了一个奇幻和悬疑相结合的梦。我在梦境中不停的跑,像闯关一样躲过层层追杀。终于跑的气喘吁吁无力再坚持的时候听到一声巨响。 不对,好像不是枪声啊。我努力唤醒自己的意识,终于判断出那应该是电脑的提示音。 大概是最近真的太过疲累,又在梦中奔跑的筋疲力尽,不需要睡眠的我疲乏的睁不开眼,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自己清醒。房间里黑乎乎的只看见电脑的电源灯闪烁,我突然孤独的特别想哭。 每一次独自醒来都会觉得这个世界特别荒凉。难道因为我是强行进入这个世界的,上天忘记了为我编写人生的剧本,导致我无戏可演。我那么努力,那么拼命的想扮演好一个角色,却发现所有的彼岸都是为别人而设,所有的大团圆结局都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一个人躲在狭小的空间里独自醒来比任何恐怖的噩梦还恐怖,这也许是我放弃睡眠的真正原因。 我打开电脑。天啊,竟然有一条留言! 那个叫橘子郡女孩的网友,写了长长的一段留言: 你的歌曲猛的一听感觉很简单,旋律和歌词都没有复杂之处。当我以为这是一首逼格不够高的歌曲准备切换的时候,脑子里却魔怔般全是你的旋律或者一直重复某一句歌词。即便这一句歌词没有复杂的写作技巧或者哲学层面的升华,但它们是那么亲切、那么美。就像现在我哼着它们走在这气候温润的夜里,心里酸楚却藏着安静的喜悦。所以支持你一直唱下去,为了无数这样美妙的夜和无数这样孤独的心。 ☆、跟着音乐到处玩 我的心感到饱满。我决定就这样一直唱下去,哪怕只有一个人被打动,哪怕只有一个人的心灵肯与我的心呼应。 我心里暖洋洋的哼着小曲洗漱、收拾卫生。合租房屋的人工作都很忙,我就主动挑起了打扫卫生这个大梁。和我住在一起,她们真是幸运啊!突然门铃响了,刘鹏哲抱着很多玩偶出现在我门前,吓了我一跳。 我好奇的问:“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快让我进去。” 他横冲直撞的冲进来,哪里允许我拒绝他。 “快看看喜欢哪个?不喜欢你慢慢处理吧,反正全是送给你的。” “你这是要干嘛,我生日还早呢。” “恭喜你的新歌上线!一直挺想送你东西的,但是你那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态度,我怕我买个包包也是白费钱,所以就选择了这个,喜欢吗?”他抓起一个娃娃在我眼前摇晃。 “嗯,喜欢。” “喜欢就对了,我听别人说送女孩子最好的礼物就是去给她们抓娃娃,这比她们自己生娃娃还开心。” “哈哈,有点意思。” “我练了好久才练就了这手绝活。这下你放心,你什么时候想要,我什么时候去给你抓,咱们这辈子不缺娃娃了。” 我的心有些柔软。 他把那些玩偶摆放的到处都是,窗户、桌子、床头。 “这这只猪就不要了啊,腾出地方让这些新成员入住。” 我赶紧抢过我的猪,“别,别,把我的猪给我放回去。” “你太过分了!我抓了一床的娃娃你看都不看,凭什么把那个人送的一只烂猪当宝贝!”他像小孩似的吵闹。 “这只猪陪伴我好久了,我干嘛要无缘无故把它扔掉啊?” 他慢慢的靠近我,“那咱俩在一起时间也挺长了,也应该产生一些感情了吧。” 我被逼的无路可退,跌坐在床上。于是无奈的把他往后推了一把。 他晃了晃身子又嬉皮笑脸的走过来,“你要是不喜欢这些娃娃,咱们俩干脆生个真娃娃玩。” “我喜欢,我非常喜欢,你不要胡来啊。”我胡乱抓起两只玩偶挡在胸前。 “喂,我有那么可怕吗,看把你吓的。放轻松——” 我看他色眯眯的眨着眼睛,急忙一脚把他踹 开,“刘鹏哲,你神经病啦,你要再这样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我到底哪里不好,我可是一片真心喜欢你。” “别闹了,上星期我明明看见你和两个女的在逛商场,左搂右抱的!” 他反倒坦然的说:“那白白送上门的肉总不能不吃吧,你说有那么傻的男人没?” 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不对啊,你怎么知道这回事的。你亲眼看见了?那你怎么不叫我啊,你要是叫我,我肯定撇下她们陪你逛街了。” “行了,我不需要你陪!我当时推着孩子不方便喊你。” “孩子,你有孩子啦?” 我差点气吐血,“你能不能长点脑子,那孩子说有就有吗,怎么也得个过程吧!” 他拍着胸脯说:“吓死我了!不过你现在学点带孩子的技巧也不错,等咱们有孩子了,你就手到擒来了。呵呵,真没想到你不仅长的漂亮,会唱歌,还是个贤妻良母,教育孩子这件事我不大会干,有你我就省心了。” “天呀,你想的也太多了吧,谁要和你生孩子啊!” “你还生我的气呢?你要是生气我保证以后不和任何女孩来往,一定为你守身如玉!” “谁生你的气了,谁稀罕你守身如玉了。” “你要是连这些都不在乎,那咱们就准备生娃娃吧。” “真是气死人啦!就算要生孩子也得先结婚吧,就算结婚你——你——不觉得你太幼稚吗!” “你别看我没个正行,其实我挺会疼人的。再说我都快23了,也该有个家了,我从小没有父母,特别想找个人管着我!” 看着他可怜巴巴的样子,我又不生气了,安慰他说:“你先坐好,婚姻这种事急不来,不过肯定有适合你的人在等你。” 他好奇的打量我,“我就不信你不需要?” “不需要什么啊?” 他眨着眼睛说:“那方面啊!难不成你被那个神经病折磨成了性冷淡?” “去死吧你!”我狠狠的踹了他一脚,“你老实给我坐着,再胡说八道我就要赶你走了。” 他揉着腿说:“总是对我凶巴巴的,我就搞不懂我怎么这么命背。我姐爱揍我,想着娶个温柔点的媳妇吧,结果还是摆脱不了这个命运。” 谁知道他接下来还会说出什么吓人的话,为了堵住他 的嘴,我放了点音乐。心想音乐声若是大过他的说话声,他大概就可以保持安静了吧。不料他却跟着音乐跳了起来! “哎呀,小黄黄,没想到你还挺会勾引人的,放这么性感的爵士乐,比□□还可怕!” 他一边扭动身体,一边居然脱下上衣。 “拜托,你把这里当夜店了,赶紧把衣服穿上!” 他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一把扔掉上衣,想拉我一起跳,我死死的抱住桌子。 他脱光了所有衣服在我面前扭动身体。我难为情的低下头,紧张的不知该如何是好,突然却听他凶巴巴的喊叫。 “小黄黄,你到底是不是人?” “啊?”我将自己上下打量一番,难道我露出真面目了,不应该啊! “我都脱成这样了,你就一点不动心吗?” “不动。” 我想,若要拒绝一个人就让对方彻底死心,不要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给对方希望,希望比绝望更能毁灭一个人。 “你太冷血了!太——太伤自尊了,哼,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丢死人了!” 他利索的穿好衣服离开,很快又返回来,表情羞愤,吓得我以为他要打我。 “这次你休想我会主动回来找你!你也别道歉,道歉没用,我决定恨你一辈子。再——见!哼,再也不想见到你!冷血,怪胎,自己过一辈子去吧!” 我来到客厅的窗台上看到他在院子里停留了一会,掉转头好像要返回来和我理论的样子,不过很快又大步离开了。他总是善于生气又善于安慰自己。但愿他这次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了。 婧婧有征服天下的雄心,却败给一本叫做《服装结构设计》的书籍。她以为林凡都能轻易成功的领域一定很简单,却被书内各种服装款式复杂的结构图形搞得头大。原来成为一个优秀的服装设计师并不比在其它领域里成功来得容易。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她甩着书说:“这是艰难的道路,是没有几年时间根本拿不下来的技能!妈的,做件衣服这么复杂。” “婧婧,你别着急,做任何事情都需要过程,慢慢来!” “慢慢来?我哪有心情熬上三四年啊。” “那你有没有请教过林凡,她是怎么成功的?” “运气好呗,再加上人家起步早,还有老爸支持,给投了不少钱。我是运气和家庭都不 占。” “你也不必非要当设计师,有经营头脑就行,设计师可以请啊。” “我也不是没想过,可是哪里有钱请员工?本来想自己先闯出局面再招聘员工,现在看来是一盘死局啊!小黄黄,我好害怕啊,我辞了工作,没了收入,没了退路,我真的好害怕自己饿死啊!” “别怕,别怕!你想想我这样的人都没饿死,你更不会了。何况你还有天天呢,他怎么也不会看着你受苦的。” “说的也是,不管怎样,我一定要让大家对我刮目相看,凭什么那些不起眼的人都比我活的好!” “哦,对了,我马上要出去演出了,你得赶紧给小玩具找个保姆。” “保姆?现在的保姆赚的比我都多,我哪敢找她!行了,你不在北京的时候我自己看吧,真是指望不上你!” “那你也不能指望我看一辈子孩子吧,我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呢。” “你真以为自己是大明星,能火遍大半个中国呢?别做梦了!告诉你吧,北京想成名的歌手多的是,随便抓一个不是伯克利毕业就是出自茱莉亚,再不然就是富二代,爹妈拿钱拼命的砸,你觉得你能比过哪一个呢?” “我没想和任何人比,我只是想表达自己的想法。” “你那点想法存在不存在对这个世界有什么意义呢?酒吧里唱歌赚点钱养活自己,再帮我看好孩子得了。不指望你指望谁,吴天天无父无母,真是后悔找了他。” “黄阿姨就一点不愿意看小玩具吗?” “你看她现在那个状态,我就怕她脾气一上来把孩子给我摔了!”她突然哭了出来,“什么狗屁亲情、友情、爱情,我看都是□□裸的交易。我爸进去之后,我就变得猪嫌狗不爱。所有人都嫌弃我,笑话我,就等着看我摔的再惨一些,我偏不让他们得逞!等我有一天有钱了,我要让她们来为我□□!” 我挺心疼婧婧的,一直养尊处优的她失去了骄傲的资本。树倒猢狲散,围绕在她身边的亲朋好友都散去了,就连亲妈也在用一种极端的方式逼着她和天天成龙成凤。这种事情要是发生在我身上,我肯定也会痛苦不堪的。 整个夏天我都奔跑不停。我的小型音乐分享会分别在北京、上海、杭州开了三场,虽然到场的人数不算火爆,但总比我预想的冷场好到天上去了。 那些陌生的朋友讲述他们和我的音乐之间的故事,向我提出建议,居然还有人 送上小礼物。我惶恐的站在台上像个傻子似的哆嗦着不知道说什么。我感觉自己什么也没做啊,有何德何能得到这么多的关怀和爱护。 我不在北京的时候就把钥匙交给婧婧。她每天在外面瞎晃荡也不是办法。没了收入只能节省开支,周边的咖啡吧已经厌恶了她这种一坐就是一整天却只点一杯咖啡的客人。阳光好的时候还可以在广场发呆。下雨天只能坐在商场躲雨,望着曾经享用过的品牌心情更加凄凉。 后来,她干脆把我的房间当成办公室兼仓库。工作的资料和采购的布料都堆放在这里。她的事业好像慢慢理出了思路,她找了两个兼职设计师,便宜卖给她设计图稿,再找到合适的小厂家加工成成衣。 有一天晚上我唱歌回来,推开门吓了一跳。她披头散发的窝在我的床上哭泣,见到我像看到救星似的爬过来哭的更加厉害。 “我完蛋了,这回彻底完蛋了。” “怎么了,婧婧,到底怎么回事。” “我被骗了!他们发给我的布料是垃圾,和图片严重不符,十万元就这样打水漂了!” “那赶紧报警啊。” “报警有什么用啊,在网上交易的,对方已经联系不上了。” “警察肯定有办法的,走,我陪你去报警。” 她拽住我说:“不能报警啊,警察要是来家里调查,我妈和天天就知道我辞职的事了,那你说我还能活吗?况且这种案件就算破案了,钱也很难追回来,浪费更多时间有什么用啊!” “没关系,婧婧,打起精神,咱们还可以重新再来。” “重来什么啊?我一整天都在问我自己为什么要做该死的服装,我根本就不喜欢这个行业,我到底为什么要瞎凑热闹!”她突然紧紧抱住我哭的撕心裂肺,“小黄黄,我好想念那些钱啊,我爸爸被收走的几千万,我被骗的十万,还有我好端端浪费掉了那么多钱。过期的护肤品几万、几万的往垃圾筐扔,未拆封的饰品用到八十岁都用不完,还有那么多买回来就不喜欢了的衣服。我好心疼啊,谁能把我的钱还给我呀?我到底得罪了哪路神仙,天底下那么多人,为什么就我那么倒霉!啊——我的钱啊!” “婧婧,你可以画画啊。你忘了这是你的专业,你以前画的很好的。你可以靠着你的特长重新站起来!” 她摇摇头,“做服装之前试着画了两幅,可是人家说我的风格已经被淘汰了。妈的,我明明身处人群 之中,怎么就脱节了。” “没事,咱们不要太着急,慢慢来,总能摸索到你喜欢且擅长的风格。” 她摇摇头,“我什么也不喜欢,这世上根本就没有我热爱的职业。我也没力气重新站起来了。我以为站起来很容易,可如今发现干什么都很难!我真的不该辞职,我今天才把自己认清楚,我最好的归宿就是在稳定的单位混吃等死。” 她说完话像个僵尸似的直挺挺的站起来往外走。 “婧婧,你干嘛去呀?” “回家。” “那我送你。” “不用了,放心吧,我没事。我要回去好好想一想我平淡、乏味、无聊的余生该如何度过。” ☆、最好的礼物 转眼就要到我的第三个生日了,大概还是会像往年那样一个人平淡度过。我的生日就像这日渐萧瑟的季节,没有人会特别关注。其实也没什么,我从来没有庆贺过生日,要是兴师动众的过一次生日,我反而会觉得很奇怪。备受宠爱的故事发生在别人身上才正常。 一天晚上,莫伊琳又出现在我唱歌的酒吧。自从去年无意中碰面之后,她便经常来看我。演出结束后,她说可以顺路送我回家。我原本最怕麻烦别人,可是她固执的坚持。加之我忘了穿外套,十月中旬的季节已这般萧瑟,秋风卷着落叶,瞬间将我的小腿冷却的像两根冰棍,我顾不得多想便钻进了她的车内。 她专注的开着车,举手投足间已是一幅大姐大的范儿。我莫名有一丝胆怯,不敢和她像朋友那样开玩笑。当年那个孤独的需要我陪伴才敢去世贸天阶迎新年的姑娘已经长大了。而我,表面上看起来强硬,也会讲一些大道理,可是心里还是初来乍到时那般幼稚,总希望时光不会老去,人心不会改变。 她问我很多工作和生活上的事,表情严肃,眼睛始终在打量我。我觉得奇怪,如果是朋友之间的闲谈,她应该不会是这种态度。果然在快要到家时她说出了重点。 “我想签约你做我旗下的艺人。” “什么?你别开玩笑了,我哪有那个本事。” “你有!你有极具辨识度的声音和长相,这是成功的最佳条件。” 我好奇的在汽车的反光镜里打量自己,我哪有她说的那么了不起。莫伊琳是个好女孩,应该不会为了成功走火入魔连我也想骗吧? 她可能觉得我的反应有些古怪,笑着说:“而且你还有创作能力,自己花钱出了一张专辑,反响也不错。” 我难为情的低下头,“拜托,才有多少人听我的歌,你就敢说反响不错,太吓人了!” “真的已经很好了,你一个人能折腾成这个样子已经很了不起了。若是有团队帮你,你肯定会非常红。” “你就别吹牛了,我都不好意思抬头。” 她将我的上身晃起来,“你严肃点,我大半夜没事和你开玩笑啊?每个行业都有它有效的运作手段,你要相信我!” “红了能干嘛啊?” “你白痴啊,居然问我红了能干嘛!难道你想永远站在那么小的舞台上唱歌?难道你不觉得你住的房间就像一个火柴盒一样小吗?” “伊琳,你才 26岁,会不会看人看走眼啊?” “年龄不重要,重要的是机遇。就像我遇见贵人转行做经纪人,就像你遇见我,我们必须相互成全,懂吗?” “不懂。” “真是服了你了。这么给你说吧,我在这个行业里需要挖掘几个大角色才能站稳脚跟,而你在我的帮助下就能成为那个大角色。” 她的话并非完全没有诱惑力,可是我有我的顾虑。 “我听说很多有才华的歌手因为签了经纪公司而没法创作自己喜欢的作品,最后都得了抑郁症呢!” “一点不受限制是不可能的,一棵树苗也得时不时修剪一下吧。再说了,艺术是为了给更多的人带去爱与理解,你总钻在自己内心那个狭小的怪圈里有什么意思呢?” 前途也许是美好的,可是我想到了最现实的现实——我没有身份证。没有身份证便没有□□,我在网络上赚的奖金和歌唱收入都无法提现,真是心痒痒却只能干着急。 若是我和莫伊琳签约了,会面临更复杂的手续、合同,总不能像对付酒吧老板那样随便找个借口便对付过去,反正大多是现金交易,唱歌、拿钱、走人。到时候莫伊琳催着我带证件办手续,我该如何回答?万一有好事者追查出我的身份,谁知道会不会惹上更大的麻烦? 汽车停在我家楼下,莫伊琳继续蛊惑我,“你想象一下,当你站在舞台中央,聚光灯唰的一下照亮你,观众们热切的看着你,掌声雷鸣。” “哎呀,吓死我,我要回家了,你另选别人吧。”我打开车门冲下车,急忙向前跑去。 “嗨——嗨——真是没出息!你回家再好好想想,别这么急着拒绝!” 太可怕了,我想安静的唱歌,过我的小日子也这么难。莫伊琳没有那么好拒绝。她接连两天都来缠我,但是我态度强硬的拒绝了她。也许是她怕惹恼了我,便缓和态度暂时退下了。 10月15日到了。我特意将房间打扫一新,然后沐浴、更衣、装扮。穿着新买的孔雀绿裙子,编出新学会的漂亮发辫郑重坐在电脑前。这一天还是会像平常那样平常度过,我所做的是通过这种小小的仪式感为内心增添一些美感和喜悦。 每天按部就班的阅读、听音乐、看电影计划进行了不到一个小时,我的心慌乱的坐不住。我搞不清楚自己想干嘛。吃东西?没胃口。喝咖啡?不需要。出去玩或是见朋友?没冲动。可是我就是压制不住内心的躁 动,抓起包包和外套就往外走。 来到楼下,我鬼使神差的朝小区后门走去,那条偏僻的巷子平时我几乎不走。当我迈出这扇小铁门时,我突然觉得,也许能碰见天天呢!怎么可能,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从未像我期待的那样主动来看望过我。 走过这条巷子,绕到前面的主街上看看热闹,再从小区的正门回去吧。你期待的人从未向你想象的那样出现过。 我沮丧的拐弯而行。一束向日葵出现在我的视线内,我抬起头吓了一跳,和我撞见的那个人同时“啊——”了一声。 “你怎么在这里,我正要去找你呢!”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预感你会出现,所以就出来了。” 天天欣喜的看着我,“你还预感到什么了?” 我抢过他手里的向日葵。那年刚见面时我说过,如果要送花,希望他能送我向日葵。看来,他记得! 我窃喜的歪着头说:“我预感你还会请我吃饭吧!” “说对了,走!” 他带我到一家商场的顶楼吃牛腩。在电梯上两个逛街的女孩认出了我,惊喜的拉住我要求合影。她们表现娴熟的摆出各种pose,反倒是我像个傻子似的僵硬的被她们拉过来、推过去。 “谢谢你啊!他是你男朋友吗,好帅啊!”一个女孩说。 我心里乐开了花。人家随便一句话,我倒当真似的不断玩味着。 天天随意的回答:“不客气,再见啊。” 女孩们说着“再见”,并不断回头张望着离开了。 天天拉着失魂的我往前走,“看来你还是不适应当明星啊,两个人你都对付不了。” “嘿嘿嘿。” 到了餐厅,他把菜单递给我,“想吃什么随便点。” 我看了看价格吓了一跳,“天天,你不用请我吃这么贵的东西,反正我吃什么都没味,这不是浪费钱吗?” “关键不是你吃不吃出味道,而是你值得享受这种待遇。” “嘿嘿,那我就少点一些,省下的钱可以给小玩具买奶粉。” “谢谢你,小黄黄,没有你的帮助,这段时间我根本挺不过来。” 我竟然无语相对。他在我心里一直是无所不能的英雄,可他现在的处境让我同情他。 他抓住我的手,将一个信封放在我的手心。 我好奇的看着信封又看看他,什么东西呢,难道是给我的报酬。 我生气的说:“不用,不用,你怎么还要给我开工资啊,我又不是保姆。” “打开看看再说。” 我拿倒了信封,一张身份证掉落在桌子上。我看了一眼,差点被上面的名字和照片吓死。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不知道镜子为何物的动物第一次在镜子里看到自己。不过,我很快冷静下来。 “你花二百块钱买的?没用!有用我早买了,真是浪费钱。” 他气得差点捶胸,“你怎么是这种反应?我以为你一定会激动的喊破天花板,还会感激的拥抱我!” “神经病,你当我没见过世面呢?”我把身份证扔给他,“我不要,材质、颜色好难看,做的假死了。” 他把身份证重新放到我面前,无可奈何的说:“求求你别闹了,赶紧收起来,我弄到这个真不容易。” “天天,你挺严谨的一个人怎么也胡闹起来了,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 “哎呦,你的脑回路为什么总和正常人不一样呢?”他捏着身份证说:“你拿着它,手机卡、□□、签合同、买房子都可以写上你的名字。小黄黄,你不用再躲了,你应该为你的身份骄傲,没有人能像你这样神奇。” 我接过那张卡片,“你真的保证是真的吗?” “哎呀,我怎么会骗你呢?” “你又不是没骗过我!” 我们注视着对方的眼睛,陷入短暂的沉默。 “小黄黄,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好吗?就像一艘漂流的船,我也说不清为什么,反正就到了今天。” 听到这个比喻我难以抑制的哭了起来。我为什么要伤心呢?我从来没有怨恨过天天,我希望他按他的心愿生活,我只是想能够常常看到他,能够一直喜欢他。 他用纸巾为我擦泪,“别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今天打扮的这么漂亮。” “讨厌,都怪你。” “好,都怪我!我以前以为你是一个神通广大、勇猛无比的花精灵。后来我才慢慢体会到,你并不比我们常人占优势。多少孤独和黑暗,你能撑到今天真是辛苦你了。” 他的话令我感动,他的表情让我觉得好笑。我一会哭,一会笑,感觉自己滑稽极了。 他微笑着看着我,“你以后可以光明正大的 生活,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你了!” 我爱不释手、翻来覆去的看着身份证,总担心它是假的或者飞走了。我好奇的问他,“这是真的身份证吗,你是怎么做到的?” “以前奶奶向我讲过给你落户口的事,我也觉得可行性不大。不过这两年我一直在操心这件事,看能不能找到突破口,你猜怎么着?” 我好奇的看着他,“你在哪找的突破口。” “有个警察的女儿叫西西,今年七岁,得了白血病。” “好可怜啊!” “你说也太巧了,这么小的小孩竟然是我的读者。两年前她在图书馆看到我那本《一朵扶郎花的爱情故事》之后对你,不对,应该是书中的小黄黄念念不忘,一直追问她的下落。” 事情过去这么久,可是我想起了书中的结局,又一次和现实合并对我进行了双重打击。我甚至都没心情听天天继续讲故事。 “小女孩经常给我写信,她的警察爸爸还亲自带她来北京见我。时间长了,我和这对父女成了朋友。” “不要编故事骗我了,故事里的结尾和现实的结局是一样的,我是不可能拿到身份证的。” “真的没骗你。西西不断追问小黄黄接下来的故事,我犹豫了好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爸爸后来和我达成协议,如果我愿意将小黄黄的故事继续写下去,直到西西离开这个世界,他便会帮你落户。” “我还是不相信,落户的政策我咨询过,没有一条是符合我的条件。” “什么条件都不具备,就有可能任何条件都具备。” “我听不懂。” “所有资料都没有保存,就连奶奶也去世了,当没有什么能证明你的身份的时候,任何资料都有可能证明你的身份。反正你不用管那么多了,我们想办法证明了你和奶奶是收养关系,身份证是千真万确的正品。” “真没想到我能有一张真真正正的身份证!”我爱惜的将身份证护在胸前,“那你开始写我的故事了吗?” “我得和你商量啊,我们俩一起建一个版块,继续为西西讲故事,就叫《小黄黄的奇幻世界》怎么样?” “好啊,和你一起编故事太开心了。” 他笑着低头夹菜,样子是那么迷人。我应当多收集一些和他相处的宝贵瞬间,因为是那么的难得。 他注意到我在目不转睛的看他,“吃啊 !” “嗯。”可是我的视线像黏在他身上似的离不开。 “小黄黄——” “嗯?” “最近有没有恋爱啊?” “没有,我不想喜欢任何人了。” “那总不能一个人永远单身吧,有人关心你我就放心了。” “我不,我不想和任何人谈恋爱。” “小黄黄,我和婧婧是不会离婚的,虽然我们看起来关系很糟糕,但生活总会出现一些小问题,等我再多赚一些钱,把曾经的生活建立起来,一切又会恢复原样的。” 我气的差点跳起来,“你什么意思啊,你这么说就太小看我了。你以为我稀罕把你从别人手中抢过来吗?就算我想要你,也要让你亲自承认你心中的画面。” “我心里没有任何画面,你想多了。一个家庭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但都应当像我父母那样即使死亡也不分离。” “滚——” 天天没想到我会这么凶狠的骂他,惊愕的看着我。 我把钱包里的钱全扔在了桌子上,“这顿饭aa,不稀罕你请我!”我走出两步又退回去告诉他,“你不要只活在自己的美梦里,你若真有能力爱婧婧,就帮她走出心中的深渊。她现在身陷黑暗,你却一点不懂她!还有,不要让我和你这个俗人一起讲故事,反正身份证到手了,你怎么向西西交代懒得管你!哈哈哈哈——” ☆、惨烈结局 我哭着走出餐厅,离开商场,一直到家。心里难过的地动山摇,压根顾不上理会世俗的眼光。 是的,当我是一朵花时,我就迫不及待的说出“天天,我喜欢你!”那时候我就已经输了,只是我现在才懂。 回到家,我把音乐声开到很大,在这场必输的战役中,我只能通过音乐来安慰自己。自己听自己的歌,给自己温度。 易消的笔写下可擦的字 你问我美好的故事为何少见 我突然湿了眼眶 可是为何要绝望 那么多好看的故事 可以给我们安慰 就让我们抱紧双臂自己取暖 就让我们保持纯真继续去爱 我爱你 在你看不见的地方 如果得不到一个人,得到理解也好。可是狗屁天天就是个大俗人,活该,他所受的折磨都是他活该。 我在梦里骂了他整晚。我以为我会痛苦,像曾经无数次感受过的那样,不知会有多少支无形的剑来伤害我。我也许又会被打倒,需要缓和很长时间才能振作起来。可是第二天光线未亮,我一咕噜爬起来,继续按部就班的开始一天的生活。 我终于变得坚强,适应了这世间的生活。无论经历了什么,无论内心上演着何种悲喜离愁的故事,时间一到,都要一咕噜如常爬起来参与正常的生活。 其实,我早已不生气了。吴天天就是我的克星,无论他做了什么,很快我就会忘的一干二净。像水滴滑过的玻璃,我很快就能恢复到初始之心。 不过我也是有性格的人,我绝对不会主动去联系他,毕竟是他不对。就这样拖了两三个月没有见面。他有时候在网上试探性的和我探讨《小黄黄的奇幻世界》里的故事情节,我总是装□□理不理的样子。就连婧婧几次三番请我帮忙看孩子也被我拒绝了。 大年三十一大早我接到了婧婧的电话。她在电话里歇斯底里的说:“小黄黄,快来帮帮我吧,我们这个家快完蛋了。” 哼,吴天天,你以为你有多么了不起,还不是需要我小黄黄出马整理你们混乱的家庭!这个讨厌鬼为什么就不能向我道歉,哭哭啼啼的求我去帮他料理家务。好了,好了,我也不生气了,该我出马了。 小区里其它人家窗明几净,红火的对联已经贴好,甚至很多家里飘出了音乐声和饭菜香。可是天 天的家着实呈现一种巨大的反差。 我看着脏乎乎的玻璃、家具、厨房,泄气的说:“为什么不早打电话啊,这一天也干不完啊。” 黄阿姨哄着小玩具说:“还不是有些人夸下海口,说这些活他全包了,可是人逛到今天才回来。” 天天捂着肚子窝在沙发里,“我不是要账去了吗,打扫卫生也不是多大的活,你们就不能干一些吗?” 黄阿姨说:“我这么大年纪了总不能还替你们年轻人打扫卫生,你们爱扫不扫,哪怕这个年不过呢!” 婧婧冲上来气愤的责怪天天,“你不想干活就不要揽那个事,这个家不指望你!我今天总算看清了,你就是个只会动嘴皮子功夫的无赖,你看看你承诺的哪件事办到了,卫生打扫了吗,钱要到了吗,新房子又在哪里?你他妈就是个无赖!” 天天没想到婧婧会发这么大火,他尽量心平气和的解释:“今年经济形势不景气,大家年关都缺钱。他们答应过完年尽快给打钱,放心吧,到时候钱都给你。” “给我?你他妈的和那些只会用虚幻的未来麻痹女人的骗子有什么区别?这个年爱过不过,我懒得伺候你。” 黄阿姨说:“什么经济不景气,有钱人多的去了!你看看超市里的购物热情,都像疯了似的,再贵的东西都敢买。你怎么就这么窝囊,要不到多的都没有少的吗?我也是服了你了,一分钱都没到手。是不是人家都看你窝囊,故意不给你啊?” 天天额头上渗出了密密麻麻一层汗,他起来又坐下,张望了一周,不知道想干什么。 我实在不想听她们吵架,“别吵了,过个年能花几个钱,我出!” 黄阿姨说:“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是这个家让人看不到希望。” “没事,我已经和唱片公司签约了,以后我赚了钱给你们买房子。” 寂静一片,他们都注视着我。 婧婧笑了一声,说:“你也和天天一样爱吹牛,怎么可能?” “真的,不骗你们。”我从包里拿出合同给他们看,“反正我闲着没事干,不如唱歌给更多的人听。” 婧婧瞪大眼睛说:“怎么可能,唱片公司的人没长眼睛吗?” 黄阿姨说:“你看人家小黄黄都在名利之路上走了这么远,你看看你们两个废物!” 婧婧冷笑一声,“名利果然诱人,一朵花都这么痴狂,而我是那 么傻,傻的早早把命运定局了。” 我争辩着,“不是,我唱歌不是为了名利!” 婧婧说:“哼,那你为了洗涤人们的灵魂是吧!” 我坚定的说:“是为了得到爱与理解。” “哈哈哈哈——”黄阿姨笑起来,“你是装傻还是真傻,不过不管是装傻还是真傻,傻人有傻福啊!” 婧婧不知道为何那么沮丧,她步伐沉重的走进卧室关上房门。 “恭喜你,小黄黄。”天天尽量笑着对我说。 “你没事吧,有没有吃药。” “没事,一般的胃疼,习惯了。” 这时候婧婧推开门,冷冰冰的说:“天天,当初怀孕是不是你的计谋?” 天天像受了刺激,一下子坐起来,“婧婧,你这么说就把我们的感情全部抹杀了!” 黄阿姨见婧婧哭了,赶忙上来擦泪,“孩子,别哭,咱娘俩都是命苦的人啊!” 小玩具哭着过来找大人,婧婧重又关上门。黄阿姨哭着抱起小玩具回到沙发,“孩子啊,你急着来到这个世界干嘛?都是姥姥不好,姥姥当初应该狠心让你妈把你打掉,你也就不会来世上受罪了!” 婧婧拎着提包出来,看样子要外出。 “婧婧,你干嘛去?”天天拉住她。 她轻蔑的掰开天天的手,“我朋友要去拉斯维加斯度假,我想一起去散散心。” “哪个朋友?” “要你管!” 门重重的被砸上,天天突然痛的坐在地上,我见情况不妙赶紧拨打120。 天天得了急性肠胃炎,没有大碍。医生让打一星期吊瓶并注意饮食就行。幸好他及时病倒,我可不想看黄阿姨那张让人压抑的脸。因为赶上过年,住在医院里更加凄凉。天天答应去我租住的地方“避难”,保证每天中午过来打针就可以。 合租的姑娘们都回家过年了,房间里格外安静。我安排天天睡沙发,因为和我的小屋比起来,客厅更宽敞、温馨、暖和。 他始终无声的坐在沙发上,像是一尊雕像。 我怕他心里有郁结,想破脑袋的逗他开心。可是唱歌跳舞、讲笑话都不灵,我自己都觉得无聊,只好安静的陪他坐着。 黑暗完全将我们吞噬了,新的一年就要这样来到了! “天天,你也别太在意 了,婧婧也许并不完全是在生你的气,她是在恨自己,是在冲自己发火。” 过了很久他才淡淡的说:“我总是觉得自己不够了解她,可是我那么努力了还是不太懂她。” “也许她自己都不够了解自己吧!” “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慢慢熬呗,一天天的过,把她们给你的痛苦不当一回事,也许人生嗖的一下就老了。” “你是在挖苦我吗?” “不是。我想——既然爱一个人就要帮她摆脱心中的黑暗,我们不能光顾着自己做梦!” 过完年我按照莫伊琳的安排接受各种训练——声乐、形体、舞蹈、言谈等等。过度的训练令我浑身酸疼,像是被人暴打了一顿似的难受,只有脑袋能灵活转动。 可是莫伊琳比我还着急,恨不得一天有48小时。尤其是我犯错误的时候,她着急的跺着脚训我。我吓唬她要走人时,她便拿出合同说:“走啊,随便走。”天呀,真是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啊! 天天的生活大概回归常态了,我忙得没有时间想起他。像所有吵架的夫妻一样,所有伤害都会化为平静,日子还是要继续往前过。 只有一次陪莫伊琳购物的时候,我好像看见婧婧和一个男人在逛街,可是隔得太远,我不确定是否是她。她也没有再联系过我,大概黄阿姨安心的干起家务,看管起小玩具。 5月25日那天我的电话被婧婧打爆了。当天我参加了一档综艺节目,手机调成振动并放在后台。等我发现几百个未接来电时已是傍晚。 如果没记错,今天应该是小玩具的生日。难道小玩具想姑姑了,一定要我去陪她过生日吗?我欣喜的将电话回拨过去。 过了很久才有回应,婧婧好像很虚弱,她用我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你怎么现在才打过来?” “怎么,蛋糕吃完了?” “吃你个头啊!你她妈跑到哪里去了,小玩具被你害死了,都是你,你她妈的,我要杀了你。” 我吓得把手机掉到地上。小玩具死了?怎么可能!又怎么可能是我害死的,我已经几个月没见到她了啊! 我赶到医院的时候,婧婧蜷缩在太平间的门口。她看见我猛扑上来不停的打我,“你为什么不接电话,为什么不接电话?” “到底怎么回事啊?我又不是医生,接了电话能怎样?” “你不是说你的血能救人吗,你死到哪里去了,你有啥用,有啥用!” 我的血也未必能救人,都怪我曾经夸下海口。不过婧婧痛心是正常的,我也顾不上问小玩具到底是怎么回事,救人要紧,“要不现在试试。” “好好,医生——医生。” 医生死活不肯抽我的血,“孩子已经离开五个小时了,你的血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起死回生。你们家属悲痛是难免的,但是不要捉弄我们医生了!” 我疑惑的问:“孩子到底是怎么死的啊,没听说她有什么病啊。” 医生给了个白眼说:“问她,当妈的是干什么吃的,这么热的天,小孩子敢一个人丢车上。好可怜啊,活活给憋死了!其实发现时已经死了,我们医生再神通广大也无能为力啊!” 婧婧吓的躲在墙角,不敢正视医生的眼光。 “婧婧,到底怎么回事啊?天天呢,天天知道了吗?” 婧婧吓的抓住我,“求求你别告诉天天,他一定会杀了我的!” 怎么办呢,总不能隐瞒一辈子吧,眼下得有人出面处理小玩具的后事啊。 婧婧惊吓的不断拨打手机,“妈的,韩君手机关机了,这个王八蛋怕惹火上身吧!完了,都完了,小黄黄,我该怎么办啊?” 我陪着极度恐惧的婧婧蜷缩在墙角,到底该不该告诉天天呢?他知道失去了小玩具会不会悲伤猝死啊! 纸终究包不住火,伤痛造成的都是连锁反应。 事件是被黄阿姨在新闻上看到的。原来当我赶到之前记者已经来过,婧婧因为过度惊吓和躲闪,虽然没有接受采访,但是还是被捕捉到画面。 黄阿姨每晚必看当地新闻。她好奇的走近电视屏幕,并对一旁等着给小玩具过生日的天天说:“这个人怎么那么像婧婧呢!” 当她终于明白所以,并看到天天死灰一般的表情时,惊恐的猛的起身打电话,却突然重重的栽倒在地上,因脑溢血抢救无效一个月后死亡。 太平间在医院一楼最角落的地方,夜里走廊上静悄悄的没有声响。我这才意识到小玩具也许真的去了另一个世界,再也不会叫我布布了。小人儿总是发音不清楚,把姑姑说成布布。突然心中一阵酸楚,觉得这个世界那么令人孤独。 “哒哒哒哒哒——” 那么熟悉的脚步声,他来了。 我低头捂着脸,他 将会多么的撕心裂肺,我该如何安慰他呢? 婧婧抱住我说:“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他会打死我的!” 脚步声消失了片刻,突然又“哒——哒——”远离我们而去。我好奇的抬起头,发现天天倔强的朝相反方向走去,他的背影最终消失的无影无踪。 ☆、穿行黑暗 处理了老人和小孩的后事后,我陪着婧婧回到家里。没有人责备她,也没有人打她。房间是孤独和黑暗的。 “不要开灯。” 我的手刚摸索到开关,被婧婧制止了。 “求求你不要开灯,我什么也不想看到。” 我们停顿了一小会,眼睛很快适应了黑暗,幸好外面的灯光可以照亮。 婧婧跌跌撞撞的移动到卧室,中途撞上了小玩具的小板凳。她突然大声哭出来,吓得我一个哆嗦。 她钻进被窝,像婴儿一样蜷缩着,用被子严严实实的将自己裹住,不留一丝缝隙。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也不确定是否应该留下来陪她。 不知道天天现在哪里,他的手机已经关机。我想他一定很难过,那种感觉岂止是痛苦。我多想陪伴在他身边,给他拥抱,为他擦拭眼泪。如果可以,我愿意替他遭受所有不幸。反正我什么都没有,也不介意失去更多。 婧婧突然掀开被子说:“你走吧,我太累了,想好好睡一觉。” …… “放心走吧,我没事,要自杀早死了。” 我走到客厅又被她叫回来。 她哭着说:“好可怕啊,我没法在这个房子呆了,到处都是我妈和小玩具的鬼魂。还有吴天天,他是不是想杀了我,你帮我找找,他是不是藏在大衣柜里?” …… “他到底去了哪啊?他到底想干什么啊?要是痛痛快快的打我、骂我,我还可以理直气壮的反驳,我就是不想和他过了怎么地!我就是和韩君在一起了能把我怎么样!” “韩君人呢?” “滚——你给我滚——”她抱着枕头痛苦起来。 “你想和任何人在一起都可以,你为什么不早点提离婚,那样小玩具兴许就不会死了。你知道天天到现在都不愿意骂你,他把所有的痛苦一个人承受了!你为什么要带着他的女儿去私会,为什么要把小玩具一个人扔在车上。” 婧婧哭的太过度,几乎不能正常说话,断断续续的表达:“我提过离婚的,可是天天总以为我是任性的胡闹。本来想再陪小玩具过一个生日就起诉离婚。那天带着她坐韩君的车去买礼物。可是韩君那个流氓突然提出去开房,所有就——就——” “你现在得逞了,你可以没有任何负担的走了。” “你不用讽刺我,我从小通过我爸 身边的事看透世态炎凉,哪有人真心对你,都是各种利益关系的聚合。只是到关键时刻却傻了一回。二十出头的时候都没能留住韩君,现在一无所有,还结过婚生了孩子,韩君怎么还会要我呢?哼,我也真够无可救药的,渴望改变命运到了愚蠢的地步!” “婧婧,你真的谁都不爱吗,连小玩具都不爱吗?” “也不能说不爱小玩具,只是生活和我当初设想的完全不一样。不说了,说不清楚,反正说什么都晚了。”她走下床,打开电脑,“想睡死过去,却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你教我玩斗地主吧,我看你总玩那个。” “你怎么还有心情玩游戏呀!” “让你教,你就教吧,要不然清醒的怎么活下去啊!” 我怕她想不开乱来,只好简单的提示她几步游戏规则。 天天的电话还是打不通,网络留言也没有回复。他还是像学生时代那样,不愿意有人打扰他的悲伤。 想到这里我突然想到了他可能的下落。立刻飞奔回家准备东西,乘坐时间最近的一趟航班起飞。 清晨的校园清新纯净,柔美的光线笼罩着这里,像是一个幻美的保护膜。不一会,学生们逐渐多起来,他们热闹的穿行其中,一片生机盎然。 他果然在那里,即使只看到后脑勺,我也能认出是他! 我安静的坐在他旁边,看他目光呆滞的看着喷水池。过了好久才注意到我。 他不相信的看着我,然后扑进我的怀里哭了起来。 他的头发、衣服乱糟糟的,面容像突然苍老了十岁。他无力的抓着我哭,像受到伤害的小孩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终于可以拥抱他,为他抹去泪水,不曾想会是在他遭遇这么惨痛的经历之后。 他也不多说话,想坐着就坐很久,想走动就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常去的地方只有奶奶的坟墓和母校。一个在最北端,一个在最南端,他不知疲倦的步行来回。 在他住宿的小旅馆里,我尽力的使他焕然一新。某个瞬间,他甚至不经意的冲我笑了一下。 我激动的哭着说:“天天,跟我回北京吧,无论如何我都会保护你,再也不让你受伤害!” 他摇摇头说:“不,我不,只要我不回去,小玩具就不会死。” “小玩具已经死了!” “没有,她没有死!小玩具肯定是怪我太忙,好久 没陪她玩耍才故意吓唬我的。等她主动站起来,我就回去找她。” 我害怕的摇晃着他,“天天,你不要这样,太吓人了!” 他似乎被我摇晃清醒了,晃着脑袋说:“你告诉我这只是一场梦,求求你告诉我小玩具根本没有死!” 我难过的看着他,不知道该告诉他究竟什么是梦。 他的情绪渐渐冷静下来,呆滞的坐在床边。我端来椅子坐在他对面,陪着一起发呆。阳光渐渐西去,那种姿势好像很久之前,太阳西晒在奶奶花房的感觉。我甚至有些恍惚,我们所遭遇的一切是不是只是一场梦。 我的脑子闪过歌词和旋律,我还是那么渺小,只能唱一首歌来安慰天天。 我希望昨天的雨没有下 我希望去年的花没有开 我恳请时光把我们带回到从前 河水没有奔流 树木没有发芽 让我陪着你啊 让我陪着你啊 路途还未启程 画卷还未打开 你还没来得及长大 让我陪着你啊 让我陪着你啊 你是男孩 我是你书桌上的花 我陪着天天每天在街上走来走去。我的脚实在不适合长距离走动,即使现在能买得起比较不错的鞋子。可是无论穿着多么舒适的鞋,双脚依然被磨得血肉模糊。即便这样我还是喜欢陪着他走下去,只要他在我身边,我是那么的开心知足。 莫伊琳的电话不断的打过来,要求我立刻回北京参加一些活动。被我拒绝之后,她不惜动用各种威逼利诱的手段。可是我想,人生这个游乐场,我就是为了天天才来的。短短十年旅程,名利最终对我都是无用。对不起了莫伊琳,我让你失望了。 如果能一直陪天天这样晃悠下去也算不错的人生选择。可是十年之后,不对,只有六年半了,天天总不能永远这样逃避下去。既然生命短暂,他这么好的人值得拥有更好的人生。 “天天,我们一起为西西编故事好不好,让《小黄黄的奇幻世界》不要断掉。” 他想了很久才想起来西西是那个得白血病的小女孩。但是他摇摇头,沮丧的说:“我当初许诺只要她活着,就会一直为她讲故事。可是我现在画不了画,我脑子里一片黯淡,看什么都没意思,我觉得我快 要完蛋了。” 听到他的话,我想起一件东西。 我立刻飞回北京带着仙人球、小猪和一个纸盒再火速赶回来。 仙人球抱怨的说:“本来以为和你在一起会好玩一些,可是你写那些破歌的时候不让我打扰你,有外人在的时候怕暴露身份也不能出声。现在倒好,人影也难得一见了,说好的默默陪伴呢,你不怕我孤独而死吗?” 我见不得他的矫情,“你要想死早死了,还能撑到今天。” “嗨,怎么说话呢。你的意思是我浑身带刺内心坚强吗?” “别废话了,你要不想孤独就去陪天天。” “什么?我不去,坚决不去!我觉得我还是和你比较熟,嘿嘿。” “让你去你就去,你那些废话正常人不爱听,不过,兴许能逗天天开心!” “听你的意思,吴天天好像不正常了。” “哪来的那么多废话,老老实实当你的仙人球,人类之间的事你是不懂的。” “哼,你才当了几天人就嘚瑟起来了。感情的事我也未必不懂,别忘了我可是结过婚的。” “别以为结过婚就懂情感,你老老实实陪着天天,兴许还能有新恋情。” “咦——有道理,老和你待在一起铁定打光棍了。” 我把纸盒放在天天面前,他疑惑的看着我。 “打开看看。” 他听话照做。 一张张绘画,一幅幅剪切画和一片片文章散落开来。 我感受得到他内心的澎湃。 他不敢相信的说:“真没想到我还有这些东西,我都不记得了!” “离开老屋之前,我在床底下发现的。” 他端详着一页纸,那是从杂志上剪下来的某饮料的广告画——一对父母带着小男孩生活在一间宽敞的树屋里,周围是歌唱的鸟儿。 “我想起来了,这真是我收集的,你看底下这行字,那时候好幼稚啊。” 在这副广告画的空白处有一行稚嫩的笔迹: 我喜欢这幅画,我渴望这样的生活。有一天我要成为画家并盖出这样的房子。 天天突然哭了起来,“我居然忘记了自己的梦想,这些年我都在干什么啊,一事无成。” “天天,你没有虚度光阴,何况一切都还来得及。” 他点点头,但是好像并不确定似的摇摇头。 “一定可以的,你看我这么白痴的人不都活的好好的,你怕什么啊。” 天天“噗呲”笑了起来。 仙人球突然发声了,“来得及还是来不及试试不就知道了,你看你们两个神经病,一会哭,一会笑,是不是一会还要拆房和上吊啊?” 我和天天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无所适从。 天天现在养成了听音乐的习惯,耳机始终塞在耳朵里,几乎24小时不离开。听到动情处会流泪,听到觉悟时会写写画画。 在北京的婧婧沉迷于斗地主之中,无论如何相劝,也不肯停下手中的赌局。 她在网上对我说:“不要管我,我正在通过斗地主总结我的人生。你知道吗,即使在游戏里我也是个废物。即使拿着一手好牌也会因为胆小、大意或自负而输掉。直到这时我才想起你教给我的那些经验,可是下一次我还是会犯错,他妈的连游戏也要欺负我。” 我回复她:“不要再玩了,你这样下去很危险,游戏毕竟是个消遣,不能太当真了啊!” “不,我必须要赢。我可以对生活一无所爱,但不能是人生输家。” 我脑子闪现不好的念头,一定是我胡思乱想了。一直以来,婧婧都是让我羡慕的优秀女人,怎么就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呢。 我知道如果提到婧婧的名字天天一定会很痛苦,但是谁又能靠着逃避来康复呢? “天天。” “嗯。”他摘下耳机看着我。 “你到底爱婧婧有多深呢?有没有爱到无论她做了什么都愿意继续爱他,都愿意帮助她走出黑暗的境地?” 他倒没有生气,只是很冷淡的说:“连伤害也不顾吗?难道爱一个人一定要爱到迂腐的地步吗?” “伤害原本就是爱的一部分,我们不能只贪恋那些欢快的部分。你若真能读懂婧婧,也许悲剧就不会发生。” 他沉默了很久,眼睛看着窗外,淡淡的说:“这段时间我把过去的事情一遍遍的在脑海里重播,虽然我表面上看起来很平静,内心却是山崩地裂,翻江倒海,痛不欲生。” 我的手轻轻的放在他的手上。 “有些事好像看懂了又好像很迷惑。对过去的经历,对我们的心理分析出很多可能,却不知道究竟哪一种最准确。我不敢再胡思乱想了, 我害怕从一个迷宫跑到了另一个迷宫,永远认不清真相。也许是我已经看清真相了,却像个懦夫一样不敢承认。” “你愿意跟着我去看看真相吗?” “嗯?” “像看电影那样,把曾经的自己看明白,把自己的视角看不到的地方也看不明白。如果你愿意还可以做一份拉片笔记。” “呵呵,你真的能做到?” “应该可以吧,反正我自己经常这么玩,带上你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试试呗,连仙人球都懂试试就知道的道理。” “那我们走吧。” 我笑着看着他,让我带你启程。 ☆、最后的告别 我伸展双臂,扶郎花瓣从我的掌心倾泻而出,明亮异乎寻常的光影带着花瓣们飞舞,在时空中组合成一扇记忆之门。 我牵着他的手带他进入,他感到一阵眩晕,眼前是无数条路,密集交错的路汇聚一起。 我对天天说:“你想去哪里就直接去寻找,我在这里等你。” “你不和我一起去吗?” “你过去的经历我不想参与,如何认识他们都是你的事。” 他点点头,笑着说:“那我不会走丢了吧。” “放心去吧,不会的。” 天天往时光深处走去,我坐在门口等他。等了好久也不见他出来。好无聊啊,我飘到这座城市的上空去看一看,兴许能发现什么好玩的事情呢? 大街上,谈恋爱的情侣倒不少,可是无论他们争吵还是恩爱看起来都挺无聊。大概所有的爱情故事都只能由演绎他们的情侣观看,看出缠绵悱恻,看出万千惆怅,看出旁人难以企及的高度,看出无法磨灭的意义,看出气吞山河,看出不朽的永恒。 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我来到了钟楼上空。我突然间想起了某一天的故事。 那时候天天刚去法国学习,找工作受挫的我在城市里游荡。中午路上的行人格外少,太阳明晃晃的照在车窗玻璃上,我恍惚有一种错觉,分不清自己是在做梦,还是真的来到了天天的身边。 公交车绕着钟楼转了大大的一个弯。没抓稳扶手的我差点被甩到车体另一侧去。我的裙子被风吹的鼓鼓的。慌乱中我竟然想起了和天天拥抱时的画面。有些事在经历时觉得平常,在回忆中看起来却格外的美。 初春的太阳却超乎寻常的热,我感受到身体里有一支花朵正悄悄吐露花蕊,缓缓的打开,突然呼啦啦开放到最美的姿态。 多么幸运,因为爱,我在这个世间美丽的绽放过一回。 天天去往记忆深处很多回了。每次回来他什么也不说,我也不问。我想,没有人会永远活在伤害里,我有耐心陪在他身边。 我以为我最爱的夏天会很长很长,长到我可以带着天天去做任何事情。但是什么计划也没有付诸行动,嗖呼间,秋季已经来了。 一天早上,房间门被重重的砸响。我忐忑的打开门,是婧婧。我告诉过她地址,但没想到她会来。 婧婧兴奋的跳跃着说:“天天呢,让我见他。” 天天平 静的走进洗手间,我们始终只看到他的背影。 婧婧不放弃,她重重敲响洗手间的门。原本质量就不好的玻璃门晃荡着发出快要散架的噼啪声。住在对面的客人也被喊声和敲门声吸引过来看热闹。 婧婧激动的喊:“天天,我知道问题在哪了,你听我讲完一定会理解我的。” 我害怕天天受刺激,赶忙相劝,“婧婧,回头约个时间再谈好不好。” 她一把推开我,“天天,我终于把我的性格分析透彻了,也把我的问题总结清楚了,你听我说。我是典型的多重性格,内在矛盾纠结,就像有千万条绳子朝不同的方向拉扯,我一直活得很混乱,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过我现在明白了,我的人生就是一个写烂的剧本,□□太早的出现,让我误以为我就该与众不同。其实我一直没有具体的梦想,只是想过美好的生活。经历了这么多事我已经不害怕贫穷,也愿意吃苦,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 “天天,求求你说句话好不好,我已经活明白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孩子没了我们可以再生,你要喜欢,生几个都可以?” …… 寂静令婧婧慌乱,她更加拼命的砸门,“吴天天,你说过无论我做了什么事都愿意包容我的,你他妈就是个骗子。” “婧婧,你先回去吧,现在不是谈论这些事情的时候。” “现在不谈什么时候谈?感情的事拖的越久越完蛋。”她狠狠的说完这些突然哭起来,拉着我的手说:“我其实也想耐心等待的,可是我知道等下去,我们之间将会越来越平淡,越来越陌生。” “婧婧,我先送你回去吧!” “你别想赶我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喜欢天天,我只是懒得揭穿你。你别得意的太早,我和天天18岁就认识,我们一见钟情,我们结了婚,生了孩子,你只是一朵不知天高地厚的花,你为他做过什么?” “婧婧,你知道从一到一万,不同刻度下疼痛的感受吗?你知道一根油笔可以书写多少米吗?你知道楼下的玉兰花每年开放的准确日期吗?你知道不敢睡觉是什么感受吗?你知道记得一个人所有表情、动作的心情吗?” “你别说这些没用的,我也真够傻的,让自己的对手一直待在身边。” “我的对手从来都不是你,是天天心中的幻觉。” 她拎着包狠狠的砸我,“你她妈太欺负 人,压根不把我放在眼里。当然了,你现在当明星了吗,不过也别得意太早,那种红到天上又很快摔下来跌死的艺人多得去了,小心你就是其中之一。” “你以为我唱歌是为了当明星吗?” “不然呢?” “是为了得到爱与理解。” “哈哈哈,我都快被你矫情死了。”她又开始砸门,“吴天天,你必须出来,别忘了,我们还没有离婚,我也不会让你得逞!” 她突然顺着洗手间的门滑落身体,蹲在地上抱头痛哭。然后抓住我的腿说:“小黄黄,救救我,我也不想这么庸俗的,可是我控制不住内心的黑暗,我被周围的人毁了,是她们传递给我这些庸俗观念的,我本意不是这么想的,可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婧婧,你先回去吧,你一定可以拥有新生活的。不靠父母,不靠天天、韩君,或者任何一个人,你忘记了当年你曾经是多么优秀。” “呵!一局游戏从你出第一张牌的时候一切已成定局,最终是输是赢,都由不得自己了。” 她颤颤巍巍的往出走。我这才发现对面的小伙子拿着手机在拍视频,我生气的将他赶回房间去。 一切安静之后,天天走了出来。他站在窗户前对我说:“你去替我说声对不起,告诉她我们之间的故事正式结束。” 我快速跑出旅馆,幸好婧婧还未走远,她站在斑马线前发呆。我跑到她身后,听见她在自言自语:“我一定可以站起来,新的生活也可以重新开始,可是我在这个世上一无所爱,为什么要活下去忍受那么无聊的时光?” “婧婧,天天让我——” 我的话还未说完,她已飞奔出去。 渣土车卷着她疯狂离去,吓坏了的司机似乎连停下来的意识都没有。 黑暗里,我和天天坐在窗户前。 我不能自已的哭的稀里哗啦。 天天扭头问我:“你哭什么呢?” 他是真不知道婧婧被撞死了还是装傻呢,我哭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你告诉我是不是在做梦,怎么一觉醒来什么都不见了。” “天天——” 搞笑的电话铃声突然响了,吓了我一个哆嗦。是莫伊琳打来的,我更是惊慌,她一定是威胁我回去工作的。我不敢接电话,毕竟是我做的不对,可是她压根就不肯罢休,铃音吵的我心烦,只好 拿起电话。 “喂——” “亲爱的,你也太厉害了,我以为你躲在一边吃喝玩乐,没想到用了这么厉害的炒作手段,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她的声音特别大,差点把我吵聋。我将手机稍微远离耳朵说:“你说什么啊?” “你没看新闻吗,那段视频在网上都传开了,搜索排行第一。” 我突然想起住在对面的男孩,他上午一直在偷拍。 莫伊琳激动的不能自控,“起初人们以为这是一段普通的吵架视频,可是有人发现吴天天是绘本作家,你是歌手,就故意添油加醋的把视频传播开来。管它处于什么目的呢,就当是免费推广了。” “啊?” “你不用担心,视频里没有什么过分的内容。而且你说的那些话酷极了,什么唱歌是为了得到爱与理解,什么一根油笔能写多少米,你真的那么无聊数过啊?” 我挂断电话急忙打开网络,果然纷纷扬扬一片议论声。网友们竟然一致认为这是一种用来宣传的炒作手段。理由是我刚发新歌,天天刚开始连载《小黄黄的奇幻世界》。他们甚至异想天开的认为婧婧是配合我们演戏的演员,而她的死亡不是自杀,是演出结束之后的意外事故。 天天对我说:“不要害怕,这样的质疑和议论以后会有很多,你得学会坦然的面对。” 邮箱里有很多邮件,大多是记者发来的,他们要求对事件的真实性进行采访。 我指着邮件对天天说:“看来我们得搬家了,估计明天这个小旅馆就会被爱看热闹的人包围了。” 第二天天色刚亮,我们就将还在熟睡中的老板唤醒退了房。 我以为是换一家旅店,天天却说干脆回北京算了。我替他开心,看来他已经调节好心情,可以回归正常的生活了。 在火车站,他让我看好行李,他去排队买票。不一会,他认真的将我的身份证和车票塞进我的口袋。 “拿好身份证和车票。” “嗯,天天你的车票呢?” “在这里。”他晃了晃那张车票,笑着装进他的口袋。 吓死我了,我以为他只给我买了票,而他又不愿意回北京了呢。 他摸着我的头看着我,羞的我都不好意思抬头。 许久之后他轻描淡写的说:“你在这里等我,我去买些水果车上吃。” “嗯。” 我依恋的看着他向远处的水果超市走去。 我想他一定带着一些火龙果回来,那是他最爱吃的水果,也是我最爱吃的水果。 好久了,还不见天天回来的身影。我向远处张望着,难道是因为买水果的顾客太多? 这时候短信铃声响了。我突然预感不妙,果然看到第一句话,泪水便滚落下来。 小黄黄: 我已经上车了,地点是我随机选的。西安、北京这两座城市都让我感到空虚,所以我想换一个地方好好思考。 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因为我没有勇气光明正大的向你告别。 我刚30岁,却出现中年危机般的厌恶感。我不知道未来会如何,所以不想拖累你。你那么与众不同的生命,值得经历更多的美好、创造更多的价值,而不是无端浪费在一个废物身上。 我带走了仙人球和小猪,有它们陪着我就如同你在身边。即使我们今后的生活再无交集,我也感到满足。不要执着的等我,顺其自然才是最好的路。 记得上车,用心经营生活,不要因为想我而拖累未来! 我知道他的手机应该已经关机,可还是心存侥幸的一遍遍拨打。 “吴天天,你这个神经病,你给我滚回来!” 我真的好害怕这一生都无法见到他,失魂落魄的在人群中寻找。明明知道找不到他,却还是抱着他是在和我开玩笑的侥幸。也许无意间一回头,就可以看到他躲藏在暗处偷偷的对我微笑。 火车站人群熙攘,乘客们好奇的打量着我。 早知世间如此荒凉,我就安静的做一朵花,至少能始终待在他身旁! 最后关头,我还是跳上了火车。 西安这座城市同样令我觉得疼痛,四年了,呵,好像经历过许多事,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要回北京继续歌唱。无论吴天天去了哪里,广西还是贵州,西南或是东北,哪怕他是去了国外,以色列、土耳其、法国、德国、俄罗斯……无论他在哪里,只要不脱离这个地球,我都要让他听到我对他的爱。如果可以做到更好,我要让不计其数的人听到我对天天的爱。 ☆、继续走,继续唱 我雄赳赳的走出北京西站,竟然撞上了刘鹏哲。难道我和他之间也有心电感应了?天啊,不要!幸好他手里举着牌子,上面写着别人的名字。 我低着头,捂住半边脸,想趁着拥挤的人群离开。谁知他眼疾手快,一眼就发现了我并拦住我的去路。 他说:“真是冤家路窄啊,没想到在这碰见你!” “嘿嘿,我有急事,先走了啊!” 他拽住我的胳膊,“拜托,上次吵架之后你为什么就不能主动道歉呢?我等了一年了,等的我都忘记了咱俩之间的恩怨。” “嘿嘿,忘了还提它干什么。” “那谁让你没事乱跑,我接客户,你也要跑到我眼前。” “说来话长,你先忙,我还是先走吧。” “没事,还有十多分钟呢。小黄黄,你就真的一点不想我吗,就不能主动联系我一次吗?” “哎呀,你就别废话了,你都不知道这一年发生了多少事,我要回去休息了。” “那你只能打车了,我这也没时间送你。” “没事,我坐公交都行。你放开我呀!” 他还是抓着我的胳膊,哼哼唧唧的说:“小黄黄,我说了要恨你一辈子,可是一见到你又不恨了。” “是不是还有些喜欢呢?” “你怎么知道?我就说了,我这辈子被你吃稳了,你看果然我想什么你都知道。” “别喜欢了,我早就提醒过你,咱俩之间不会有结果的。” “为什么啊,我就死活想不明白我到底哪里不好?” “不是你不好,是人生这趟旅程中我没打算爱别人。” “哎呀,你怎么这么幼稚呢,女孩子就要趁最好的时机把自己嫁给不错的男人。” “嫁不嫁无所谓,反正人生就是一场游戏,我怎么开心怎么玩?” “就算人生如戏,你也不能太随便了。我看我就挺不错的,你要实在想玩,我陪你一起玩,一个人多无聊啊!”说完暧昧的冲我眨眨眼。 “你倒一直对自己很有信心啊,老是向我强势推荐你。” “我是搞销售的,当然要对自己的产品有信心啊,就算没信心也得装作有信心。” “刘鹏哲,真的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你会失望的。” “别担心,我还年轻,有大 把的时间浪费。火车到站了,我走了啊,回头联系。告诉你好消息吧,我姐夫马上要提拔我了,到时候你就不会认为我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了。拜拜,亲爱的!” 他边跑边说,我也没有说话的机会了,摇摇头笑着离开。幸好碰见这个带着荒诞气质的朋友,我的心情明朗多了。 莫伊琳对我的归来很激动,她给了我大大的拥抱,还为我准备了生日晚宴。 以前总觉得,若是有人为我的生日准备鲜花、蛋糕、心爱的礼物,我必定兴奋、激动,感觉自己像女王般尊贵。可是当我看到餐桌上价格不菲的红酒、蛋糕和同事们欣喜的目光,我竟然毫无兴奋感。 有什么好庆祝的呢,我来到这个世界上什么也没有找到,究竟齐聚一堂为什么而庆祝呢?难道是为了庆祝我孤单乏味的生命,难道是为了庆祝我满心欢喜却徒劳无功的白跑一趟! 她们热闹的点亮蜡烛,唱生日歌,鼓励我许下心愿。我在大家的嬉笑声中吹灭蜡烛,为大家分切蛋糕。为什么要记得我的生日,让我一个人沉默的待在小屋子多好,让我一个人在暗淡中守着自己的秘密多好,让我一个人溶解掉心中的悲伤多好。 大家为什么都那么开心?我努力的配合着,尽力想挤出一个微笑表达我的谢意,却蹦出两行泪。我低下头,不想让她们看见我的泪水。 莫伊琳打趣的说:“哎呀,是不是为我们大家的热情感动哭了?” 我点点头。感觉自己是那么累,整个后背是那么沉重,索性侧脸贴在桌子上睡起来。 有人说:“怎么睡着了?” 莫伊琳摇着我说:“是不是最近太累了,要不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我像是听到脱身的咒语似的立即站起来,“对不起,我太困了,接下来的活动就让伊琳陪你们吧。” 莫伊琳说:“你确定一个人可以回去?” “嗯。” 她送我到饭店门口,“你最近到底在忙什么啊?那段视频传开后,网上吵的沸沸扬扬,说什么的都有!” “回头再慢慢讲吧,我这会没力气说话。” “那好,回去好好休息。” 我拉开出租车门的瞬间转身对她说:“伊琳,帮我把工作排的满满的,什么工作都可以。” 她点点头,微笑着向我挥手再见。 我打开车窗仰望着夜空,心中发出叹息也升 腾起希望。 最近北京的空气质量还不错,至少能看见稀疏的星星。也许一切都没有那么糟,无论吴天天离我多么遥远,我们都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说不定此刻我们正同时仰望同一颗星星。 不知道为什么,无论天天对我做了什么,我都不会恨他或者感到厌恶。我总觉得他的想法和行为是合理的。无论他做什么,我都愿意支持他、理解他,包括离开我。而这种想法绝不会发生在别人身上。也许是因为我带着纯粹出发,也必定抵达永恒的纯粹。 我因他感到内心悲苦,而这种悲苦混合着升华的喜悦,是一种酸酸甜甜,无限扩大的感觉。每一次他的离去都会扩展我内心的疆域,我感觉自己正在舒展,无限的舒展。一定有一天,我的心可以包容下正片天地,整个世界,整个宇宙。 那么有什么好痛苦的呢?我们注定还会相逢,这是我的预感,也是我的坚信。让我们把不好的部分都排放在别处,永远带着自身的洁净和饱满喜悦重逢! 像是突然在内心开采到一处创作的源泉,灵感像井喷一样往外涌现,我用上所有的时间都难以将其记录完全。本册用完一个接一个,手机、电脑文档建起一个接一个。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感想,我从不同的角度出发,从各自的内心切入,就这样,我好像将天天爱了千万年,爱出更多的可能,体会出不同的感受,得到不同的经验,同样收获了更多的感动和伤害。 差不多两三天时间,我就能创作一首新歌。关于回忆、想象、反思、憧憬……而那些厚厚作品的累积,也代表着时间的流逝,冬天的严寒和夏天的酷暑就这样过去了。眼看另一个寒冬和炎夏已如约而来。 我从来没有感受过时间是这样慷慨,也是这么无情。你善待每一分钟,时间依然稍纵即逝,留给你两手空空。有时候,工作疲累时,我会出现那种前所未有的厌倦感,为什么不断收获的掌声、财富、名声依然令我觉得空虚和愤怒。 过去的一年时间,我将工作安排的慢慢的。其实自从我来到这个世界哪天不是这样,只不过现在的工作强度更大。不断的出新歌,接受采访,参加综艺节目,和不同类型的歌手进行合作,甚至还代言广告。我说过,无论吴天天在哪里,我都要让天天听到我的声音。我想,我应该做到了。 莫伊琳总担心我不够勤劳,因为我对名利好像不那么关心。但是慢慢的,她对我这个工作狂产生了恐惧。因为在无数个不分昼夜 的工作中,我始终保持健康,而她进了无数次医院。 我不知道天天停留的具体位置,我从来没有问过他,如果他不主动告诉我,我就不会问。但其实我们之间并没有断掉连接,他也并不刻意回避我。 我们常常在网络上碰面,谈论生活里好玩的事情。当然,常用的手段还是我们之间特有的纸牌游戏。只不过我们的游戏越玩越复杂,可以用很多张牌去讲述一个完整的故事。 他去了很多的地方,每到一处陌生的风景,就给小猪和仙人球拍一张照片传给我。好可爱的行为。当我看到它们在东南亚跨年的照片时,突然决定追随他的脚步去看望这个世界。 敦煌、香格里拉、五台山、厦门、金字塔、美国自驾一号公路、格陵兰岛……所有他走过的地方我都用心走了一遍,这让我觉得我们从未真正的分离。 旅途的最后一站,我特意选择了哈尔滨。来到这里的那天恰巧这天是天天的生日,他整31岁了。 我不知道他是否还有勇气去松花江边缅怀父母,但是我来了。我在松花江边坐了整整一天,手机里循环播放着李健的《松花江》。不知道为什么,我活生生把这首朴实的歌曲听出魔幻的感觉。 的确是有一种穿越时空的感觉,这里是我和天天相遇的地方,那时候他是意气风发的学生。是他给了我幻想的能力,是他激发我拥有了鲜活的生命。 如今,他过了30岁,已经丢失了青春,体会到前路多荆棘而非前路似锦。我们之间有无数可以相守的时刻,可是依然在时空中交错而过。 我们的生命里究竟有没有被命运安排下对方的名字? 松花江水静静的流淌,没有给我任何答复。 我回到北京的新家。旅行之前在蓟门桥附近租了一套房子。我需要更宽敞的地方摆放我日益增多的书籍、乐器和录音设备。 下了机场大巴,我选择步行回家。走路也就二十几分钟吧,行李不重,着急回家除了工作也无事可做。 难道是我旅途疲惫导致神情恍惚?为什么总感觉有辆吉普车在跟踪我!虽然路上的车辆这么多,某一辆车的路线和我完全相同也有可能,可是我总觉得这辆车看起来有些诡异。 广场边有一座报刊亭,我停下来装作翻看杂志,眼睛却偷偷的观察那辆吉普。 吉普车上坐着两名男子,并没有多么蹊跷的举止。车子也没有随着我的停留而停留,看 起来很正常的匀速行驶,前面十字路口随绿灯左转了。 看来是我多想了,真是没事吓自己。虽说自己的预感神准,可是人还是要活的乐观一些,别总想那些倒霉的事情,万一梦想成真了可不好。再说了那辆白色的小轿车也一直尾随在我身后,我为什么不去怀疑它呢,一定是我多想了。 “小姐,买报纸吗,快收摊了,算你便宜点。” “不——” 我“不”字还未完全说出口,就被报纸上的新闻标题吸引了——draw创始人吴天天获首轮融资两千万。 天呢,天天终于苦尽甘来了。 “要,这份报纸,还有你这些花我也要了。” 我的心情突然开朗起来,比我自己事业上取得了成绩还高兴。 中年女老板将两束不是很水灵的鲜花和报纸塞进我怀里,“给10块钱好了。” “这么便宜?” “半卖半送吧,放到明天也是扔。” “谢谢啊,再见!” “这丫头,买个便宜花这么高兴。” 我顾不得解释,来到一个光亮的路灯下,将短短的新闻看了无数遍。真替他骄傲!原本以为家破人亡之后,他会无止境的坠落在深渊里。没想到他在默默无声的振作和康复,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攀爬到光亮的地面。 网络上更是热闹,粉丝们热闹的打趣和祝福。像是在开一个盛大无形的party。 有网友说:“喜欢一个人就喜欢让他发财。” 嗯,还有什么比喜欢的人发财更好的事情呢。如果他早点发财,那些悲伤的事情也许就不会发生吧? 我将那两束不知名的紫色和粉色花朵拍下来向他贺喜,很快收到他迷人的笑脸。太好了,他又像以前那样开心的微笑了。 我抱着鲜花蹦蹦跳跳的回家去。想起我和天天重逢时,也曾兴奋的牵着他的手在巷子里蹦跳。 黑暗终于过去了,光明就要来临了! ☆、揭晓真相 我蹦蹦跳跳的走着,突然被人从背后蒙住了眼。天呢,果然刚才的怀疑是正确的,有人要绑架我。 “啊——放开我——救命啊——”我吓的大喊大叫。 他改用一只手勒着我的脖子,另一只手捂住我的嘴。 我拼命的去抠他的手,哎呀,感觉要窒息了。 “你能不能别喊叫了,哪有绑匪会和人质玩躲猫猫的,就算有也不会像我这么轻柔。” 我紧绷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原来是刘鹏哲。 我气愤的责怪他,“你那叫轻柔?我眼珠子都快让你压出来了!” “哎——你和别人说话都很温柔,怎么到我这就大吼大叫的?” “因为别人都没有你那么讨厌!” “好——就算我错了,我向你道歉!” “哼!”我扭头继续往前走,“你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 “你要是好联系,我也不用跑到这守株待兔了。电话总不接,消息也不回,想请你吃喝玩乐就这么困难。” “我真的很忙啊!” “你忙还有时间出去瞎浪荡啊,要浪荡也要叫我陪你去吗!”他抢过我的花,“这是谁送你的花,你是不是和别的男人一起出去疯狂了?” “哎呀,我一个人出去散散心,花是报刊亭处理买的便宜货。” “真是搞不懂女人心,我送的花不稀罕,处理品倒是爱不释手。” “你是做销售的怎么会看不懂人心呢,看不懂人心怎么把握住机会呢?” “不是我看不懂人心,我就没见过你这么死心眼的!我能把梳子卖给秃子,就是无法把你的心撬开。” “我早说了别在我这浪费时间了,你偏不听!” “我不,我偏不。我就不信这个邪,我刘鹏哲不知道搞定过多少女人,绝不能败在你手里。” “哼,我也不信这个邪,就不信你能搞定我!” “咱们走着瞧,来日方长!” 我懒得和他斗嘴,继续往前走。 他冲上来挽着我的胳膊,“我升副总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有能力啊?” “不觉得。” 他甩开我的胳膊,不服气的说:“为什么?” “公司是你姐夫开的,也许是在照顾你的情绪。” “拜托, 我姐夫很严格的,要不然也不会把事业做得这么大。他要是想照顾我早照顾了!我可是一步一个脚印,从实习生做到今天的。” “那好,恭喜你了!” “那咱们结婚吧!我的钱养活你没问题,你就不用出去抛头露面了!这个世界太凶残,闯荡江湖应该是男人干的事,女人就该被当作公主养起来,轻轻松松、开开心心的看看这花花世界。” “开什么玩笑,我不想结婚。” “不结婚也行,那先谈恋爱好了。我是觉得咱们俩认识这么久了,恋爱这一步都可以省略了。” “我也不想恋爱。”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还让不让我活了!” “你看你的小孩脾气,谁敢和你交往。” “嘿嘿,你要是做我女朋友,我绝对不耍小孩子脾气,绝对服从你的管理。” “那也不行,我不喜欢管人。” “进了娱乐圈的女人果然变得很矫情,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是不是想等以后身价涨了找个富豪啊?我这么给你说吧,就算我没有工作,我也很有钱的,我姐的资产以后全是我的。” “哎呀,我不在乎这些。” “你不要不相信。我姐夫和我姐结婚前答应过他两个儿子,绝对不再要小孩。我姐能够得到资产虽然只是总资产的一小部分,但是已经非常多了,普通人几辈子都赚不了那么多!你说她不把钱留给我还能给谁。” “啊,不让生小孩啊!” “嗯,你看嫁给有钱人有什么意思。老头也不知道能活多久,以后我姐就只能一个人孤零零的过一辈子。” “真可怜!” “所以你要抓住我呀,不能像我姐一样到死都只能一个人孤零零的!” 我吓了一个哆嗦。 他见我哆嗦,将我揽进怀里说:“小黄黄,我真的很喜欢你啊。我总以为离开你没什么,我身边的女人多的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放不下你。无论我干什么事情,总想着小黄黄要是能在身边就好了,即便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我也想着小黄黄要是看见就好了,没准一吃醋就和我在一起了。” 我越是感动,越是觉得不能欺骗他。况且,我真的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拒绝他,看来只能拿出杀手锏了。 我猛的推开他的怀抱,“咱们俩真的不能在一起。” “为什 么啊,你倒是说一个让我彻底死心的理由,我若心服口服绝不会缠着你!” “刘鹏哲,我不是人。” 我本以为他会大吃一惊,没想到他情绪平稳的说:“你不是人,你是吸血鬼哦,你来来来,你倒是吸干我的血啊,能死在你手里也比被你慢慢折磨来的痛快!” “哎呀,我是说真的,你别这么不正经。” “我不正经?小黄黄,咱俩到底谁不正经?你不是人,呵,你也够会编理由的!为了追你,我无所不用其极。你可好,为了拒绝我,连自己不是人的借口都能编造出来,我就真的那么不招你待见吗,你到底想怎样?” 我被他的吼声吓的后退两步,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让他放弃? “你过来,我给你看样东西。” 他好奇的走向我。 伸手缓缓划过长春花的叶片,当我抬起手,那些叶片随着我的手一起挥舞。它们在我的带领下先舞动成一只蝴蝶,然后幻化成一只大雁向远处飞走了。 我问他:“这下你相信了吧?” “哎呀,不错嘛,好久不见,你都会变魔术了。” 我气的想跺脚,和他沟通永远那么劳心费力。 “这是魔术吗,你动动脑子好好想一想!” 他瞪大眼睛,挠着头,好似在思考。 “这个脑洞大的有点难以接受,你怎么可能不是人呢?不过你不像乱开玩笑的人啊!要不然去你家,你脱了衣服让我好好检查一番,外表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啊。” 我飞起一片叶子,划过他的下巴。 “啊啊啊——”刘鹏哲叫喊着摘下叶片,摸着流血的伤口惊讶的看着我说:“你他妈也太狠了。” 我用耳针扎破指尖,挤出一滴血涂抹在他的伤口处,伤口顿时愈合了。 他摸了摸下巴,不敢相信似的拿出手机屏幕当镜子照,然后看着手上的血迹“啊——”的叫起来。 “我是扶郎花变的,这下你相信了吗?”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这世界上有不正常的人。” “那一年我还是一粒种子,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声音会被人类听到,直到我去了南非……” 我平静的讲起我的主要经历,好让他相信我所说的都是事实。他倒好,像听奇幻故事似的围着我问东问西。 深秋夜晚 广场上非常寒冷,尤其怕冷的我系好全部扣子,立起风衣衣领,还是冻得瑟瑟发抖。我被他逼问的再无故事可讲,他还是不肯罢休。 我不耐烦的说:“你问够了没?再问我就得编故事了,回头你可别责怪我是骗子!” 他拉着我的胳膊扭动着身体说:“没事,你说什么我都愿意听,哪怕是骗我的话。” “神经病!” “呵呵,我神经病还不是因为遇见了你,在别的女人面前我可威风着呢。” “那你为什么不去耍威风,非要在我这当神经病呢!” “这你不能怪我,你得负主要责任。你要是把你迷人的毛病改了,我就不当神经病了。” 我把他的头从我肩膀上推开,“我也算是栽在你手里了,为什么用什么方法都把你赶不走呢?” “你就认命吧,我就算耗也要和你耗到底,反正我就不信你能耗过我!” 他的脸扭向天空,我真想给他一巴掌。 “刘鹏哲,你这不是爱,是不甘心。” “拜托,我都谈了十几次恋爱了,我能不知道啥叫爱?我明明就是爱你,你为什么一直企图纠正我的感情?” “你爱我能没看见我提着这么大个行李包,你就不能帮忙提一会吗?” “好好好,”他抢过我的提包,“都怪你把我气的顾不上看你手上的东西。” 额——就算他真心爱我,我想我迟早还是会被他气死吧! “这里太冷了,咱们快走吧,到你家你给我煮一杯咖啡。” “你还是快点走吧,我自己回去。” “那怎么行,我刚提了包,要提就提到底。” “哎呀,你能不能不要为难我,赶紧回去。” “哎——我那么喜欢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好歹对我有点爱心,喝杯热水总可以吧。” “那你保证喝完热水就走?” “我保证!放心吧,我已经成熟了,到你家绝对规规矩矩的,不会再犯之前随便露出裸体的错误。” “那就好!” 他搭着我的肩膀,窃窃发笑。 我瞪着他说:“有什么好笑的?” “你就真没对我动心?我的身材还不错吧。都怪我这人没耐心,上次要是再多待两分钟,说不定你就主动扑上来了。” “你要再敢胡说八道,我现在就赶你走。” “别假装正经了!”他笑的停不下来又怕我打他,自己跑到前面去,边往前走边回头不怀好意的笑。 我用心的煮了杯咖啡,希望他喝完之后赶紧离开。谁知道他的心思完全不在咖啡上,只说了声“放这吧。”眼睛却不断的到处打量。害得我不断提醒他趁热喝。 他坐的不耐烦了,便在我房间里乱转,翻翻这个,动动那个。 他总是毛手毛脚的,我怕他弄坏东西,便提醒他,“不要乱动啊,我买这些乐器不容易。” “你别老防着我,这样结婚的话会影响夫妻关系。” 我已经无语了,只盼着他玩够了自行离开。 他转了一圈走到我身后突然紧紧的抱住我。 我推着他说:“哎哎哎,你说过不会胡来的。” “抱一下都不行吗,我克制不住自己的冲动。” “不行,不行,你赶紧走吧。” 他突然跪在地上,我吓得往后退,碰到沙发差点翻过去。他从口袋掏出一个东西,觉得有什么不对似的起身走向门口。 我以为他要走了,谁知他拿起我扔在鞋柜上的粉色花束重新跪在我面前。 “小黄黄,请你嫁给我!” 我惊愕的看着他手里的钻戒,“你是不是被别人拒绝了,为了不浪费钻戒就跑到我这再演一出?” 他摇头晃脑的说:“你说你还能不能一起愉快的玩耍了,为什么和你之间演一出浪漫的桥段那么困难?” 我被他逗得哈哈大笑,大概我们就适合当逗逼朋友,想要正儿八经的做恋人,好像真的很难入戏。 他向我解释:“我知道你今天回来,一大早就满脑子都是你,连工作都没心思干。想着你就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未来的美好生活,想到美好生活就想到了结婚,想到结婚就来到商场,来到商场就走向了珠宝专柜,走到珠宝专柜我就想,来都来了干脆把求婚的戒指买了得了,省得以后还要再跑一趟。” “哈哈哈哈。” “拜托你能不能严肃点,我正求着婚呢。” 我努力的保持平静,“好,你先说完。” “我买好戒指就打算找个机会请你去特别浪漫的西餐厅向你求婚。不过选日子不如撞日子,你看今天情绪正好到这,虽然没有准备鲜花,但是你买了 花,虽然破烂点,但是没关系,你看这一切都是老天安排好的,赶紧答应得了,我今晚就可以住这了。” “刘鹏哲,我刚才讲了我总共只能活十年,你没听仔细吗?” “没关系,和你在一起哪怕只生活一年,我也知足。” “可是,我也不确定我百分之百能生孩子,毕竟我——” 他打断我,“不影响,反正孩子那种生物我也不喜欢,” “你说我还能说什么呢,你为什么就比我还倔呢!” “小黄黄,你现在既然是人了就得结婚,结婚呢就得遵循俗世里的规矩找对象。你可以打听打听,我这样的绝对是好人选。” 我不得不说:“你知道我喜欢别人。” “你可以继续喜欢,无所谓,反正现实里的人都这样,结婚的是一个,喜欢的是另一个。你心里怎么想无所谓,只要结了婚不给我带绿帽子就行。真的,我能接受。” “你何必这样呢,你为什么不去找相互喜欢的人呢?” “我找不到,你以为我不想吗?” 我能说什么呢,即使我送上祝福就能保证两两相爱吗? 他继续说:“你最好不要给我讲那些耐心等待真爱的废话啊,我不想听。我这辈子就认定你了。” 他和我一样的固执,好言相劝还是死命对抗都无济于事。为了先让他离开,我只好拿出一贯的糊弄他的方法。 “你先回去吧,我总得好好考虑一下吧。” “好好,你慢慢考虑。那我是不是从今天起就算正式进入考察期了?” “你先回家好不好。” “好,你早点休息啊!” “嗯,你路上小心。” 他走出门又突然转身抱住我,“小黄黄,知道你不是人后我更加喜欢你了,太好玩了,太与众不同了!” 我瞪着他。 “瞧你这脸色,我不是说你不是人,哎呀,不管你是不是人我都喜欢你。” “嗯,你快回去吧,时候不早了。” 他走了一会又给我打电话,我以为他出什么事了,急忙到阳台上看看他的动向。 “小黄黄,我还想和你说最重要的一句话。” “你说吧。” “无论你在这个世上遭遇了什么,请记住,永远有一个人喜欢你, 永远不顾一切的等待你!” 奇怪,他动情的话语却加剧了我对天天的思念,我在心里把相同的话说给另一个人。 我看着刘鹏哲欢天喜地的离去,只能默默的对他说:对不起,此生我本是为另一个人而来。对你,只能辜负了! ☆、唱一首歌在你看不到的地方 农历新年前,莫伊琳帮我争取到一次重要的演出机会。她说如果能上这档节目并且表现突出,我一定会被更多人熟知,得到更多的认可。 她看起来比我还紧张。自从我和天天保持互动,知晓对方的动静之后反而创作和演出热情不那么高涨了。 我们经过热烈讨论,结合现场观众的反应,最后决定演唱一首还未公开发表过的新歌《你不用担心我爱你》。这首歌在旅行途中花一个小时就写好了,可是对一些细节的处理不太满意,所以就一直放着等候灵感。 莫伊琳早就向我推荐一个年轻但著名的台湾音乐人,这次正好请他对这首歌进行编曲。 她欣赏的说:“你别看心泽只有24岁,人家已经出了十几张专辑了,而且人家来自音乐世家,功力深厚着呢,你要多多向人家学习。” “嗯。” 她用胳膊轻轻撞了我一下,“打起精神啊。” “我精神着呢啊!” “我怎么看你不如之前情绪高昂。” “我再高昂就要进医院了,你不怕我出事啊?” “也是,我跟着你这个工作狂都累倒了几次。”她看着我说,“这个状态就挺好,待会到楼上就保持这个状态。” “干嘛?我们是去工作又不是去相亲。” “哎呀,我不是太紧张了吗,这次演出很重要的。” “行了,这只是来编曲你就紧张成这样,要是上台你不得吓的尿裤子啊!” “看你说的,我是觉得给人家留个好印象,兴许人家能多为你多贡献点创意。” “好啦,上去吧!” 我们小心的走上工作室的铁楼梯,尽量不发出惊动别人的声响。莫伊琳对着心泽的背影问好,待他转过身后想要介绍我和他认识。他没等莫伊琳介绍我,也没太认真看我们便开始利落的在工作台上讲出自己的思路。 整个见面过程比预想的短了太多,感觉刚上楼就下楼了。没办法,这个心泽对我的歌曲做足了功课,加上人家创意丰富、见解独特,我只有赞叹的神情和语气,没法提出更好的建议。 我和莫伊琳走远后,停在街角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莫伊琳说:“哎呦妈呀,都说这个心泽是眼下最酷的音乐人,可真是憋死我了,一幅冰山脸,吓得我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 我一脸痛苦的说:“你 不觉得他很棒吗,人家才24岁,苍天呀!” “你不觉得他很帅吗!轮廓清晰,发型帅气,穿衣风格简洁,完全是我喜欢的类型啊。” “那你去追他吧,我先走了。” “哎——别呀,我开玩笑的。这种男人属于观赏型的,远远的看一眼还好,生活在一起肯定痛苦死。” “你怎么知道,越是外表看起来冷酷的人,内心有可能非常柔软。他们不常碰到懂自己的人,所以就用一幅强势的外壳来保护自己。” “你倒是说到点子上了,大家都说这个心泽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按照他的才华混个大红大紫是没问题的,可是他只做自己喜欢的音乐,不迎合任何人。” “这样也挺好的啊。” “好什么好啊,小众歌手,没多少人知道的。你以为他喜欢接这些编曲的活啊,还不是生活所迫。” “哦。” “不过也好,他要是大红大紫了,咱们去哪找这么好的编曲。我给你说啊,你可要好好表现,这次机会真的太难得了……” 我头疼的说:“哎呀,我知道了,你的话都钉到我脑子里了,我记歌词都没那么清!” 表演那天由抽签安排出场顺序,我抽到第九个出场。排在前面的除了一个不太熟识的年轻男歌手,其余全是红透歌坛的前辈。虽说我也有不少演出经验,可是听着前面一浪高过一浪的掌声和呐喊声,我的勇气和信心眼看要泄掉了。 我抓着莫伊琳的手说:“伊琳,我抽了倒数第二的签,会不会排名也是倒数第二啊,要真这样你可别怪我。” “你还挺有信心的吗,我就怕得倒数第一。你看看,全都是在歌坛混了一二十年的天王天后,哪个不比你在观众心目中的地位高。” “啊?你明明知道还让我来丢脸。” “别怕,咱们计较排名干什么啊,现在就要拿出完全享受音乐的态度。你不是常说名利有多大用,迟早都是要离开这个世界的。” “对啊,反正我也不可能再唱十年、二十年的,有什么好比的呢?” “放松,一定要放松,深呼吸,向我这样。” “别神经了,我一点不紧张,我是怕得倒数你生气,那我上去了!” 第一次走上这么大的舞台,感觉就像喝了五十杯咖啡那么兴奋。上下两层观众黑压压的坐在那里,他们的眼睛直刷刷的盯在我 身上,我感觉自己像是要接受审讯。恐惧巧妙的中和了兴奋,我反倒能够旁若无人的沉浸在自己的音乐里。 钢琴声响起,弦乐声跟上,我开始演唱《你不用担心我爱你》。 花朵在屋檐下哭泣 与她心爱的人隔着大海的距离 多渴望改变 给他更好的爱 她体验疼痛的刻度 终于跨过那片海 我那么无聊没有壮志 只想做好爱你这件事 有一个人能让你盛开多美丽 别介意你不用为我担心 受这么多苦我甘心情愿 若没有遭遇难过的事情 我怎么会知道爱你那么深 别介意你不用强迫我忘记 反正我只能爱你十年 反正我除了爱你 别的都不会 男人在窗户前叹息 梦幻中爱情的美好画卷已破碎 多渴望机会 能带给你安慰 你不用担心我的感受 就连我也敬佩自己的坚持 有一个人能让你爱着多满足 别介意你不用感到惭愧 你随性而活是我心意 如果你不能按你的心愿生活 即使在一起我也不开心 别介意你不用教会我新的生活 反正我只能爱你十年 反正我的心已废 只有你能激活它 拿去吧 全给你 唱完歌曲,台下没有一个人鼓掌。我想:完蛋了,果然如愿的垫底了。 莫伊琳在后台等我,我抱歉的对她说:“不好意思,我演砸了。” “没有啊,唱的很好!” “你不用安慰我,唱的好能无人鼓掌吗?我也太差了,居然没能打动一个观众。” “打动了,你看。”她推着我观察观众的反应,“你以为没人鼓掌是大家不喜欢吗?你错了,他们都在回味自己的故事,眼眶红润的,双目失神的,偷抹眼泪的,大家完全陷在自己的情绪里,根本没反应过来为你鼓掌。” 我观察着观众的表情,无 论男女,无论老少,大家似乎都在回味着什么故事。也许每一个人都曾经为另一个人无谓无悔的付出过吧。我们都曾经勇敢过,即使最终变得懦弱。我们都曾经疯狂过,即使最终变得俗气。 无所谓大家的反应,反正我只有十年,反正我唱的很过瘾,反正我觉得自己了不起。要知道能站在万人面前放肆唱出对一个人的爱,这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啊。 回去的路上,莫伊琳拿着手机兴奋的对我说:“快把手机拿出来看,你的歌已经疯转了。” “不会吧!” “你以为我有心情和你开玩笑啊?从演出结束到现在我一直盯着手机看大家的反应,果然按我的预期来了。” 我也好奇的掏出手机,叮叮咚咚的消息提示音不断蹦跳着,粉丝涨了不少,留言也成群结队而来。 a留言:这首歌我给101分,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b留言:你用细腻与柔情演绎了爱情的坚持和倔强,大爱啊! c留言:只有大气的女子才能把这些看起来琐碎的歌词演唱的这么荡气回肠。 d留言:从你的第一首歌就开始关注你,当你今晚唱到断肠处的眉目坦然,让我看到了难得的境界。 e留言:本来挺讨厌你的,没有理由,就是莫名的烦你,但是从这首歌开始粉你了! 莫伊琳手舞足蹈的说:“按照行业规律来看,一个歌手需要两首流传度广的歌曲的叠加才能实现爆红,《你不用担心我爱你》算一首,咱们得再选一首找个合适的机会发出去。” 我紧张的往后躲闪,“你看你这表情和动作,哪里是要发新歌,倒像是要发射火箭!” “我激动的呗,难道你不激动?” “有点,但不如你激动。” 她砸了我一拳,“奇怪了,之前那么多歌我都以为会爆红,可是都是局部打雷,没想到这一首彻底惊动了我国人民啊。” “其实我觉得以前的歌写的更好。” “管它呢,哪首红了算哪首!” 我继续阅读留言,为什么天天很少回应我的演出呢?翻着,翻着,突然一个熟悉的名字在我眼前跳跃着,橘子郡女孩——第一个给我留言,给我支持的网友。 她今天留言:感谢你来到这个星球,给我带来感动! 时至今日我依然能一字不落的背出她的第一条留言。虽 然我已经算是一个非常幸运的人,但是创作的路非常辛苦,苦的满嘴酸涩却无人可言说。多少次我都是背诵着她那段诚恳的话语,鼓励自己一步步坚持下去。 我发表了那么多首歌曲都没有这一首来的震撼,也许是量变终于引起了质变。接下来的几天不断有人致电莫伊琳,商议演出、广告代言、影视剧主题曲演唱的事宜。这个工作狂全给我揽下来了。 我生气的说:“你能不能让我喘口气,你不知道快过年了吗?” “是谁以前对我说不要任何休息日要工作来着?” “额,自作自受,报应啊!” “别总贪玩想着过年,你孤家寡人的过什么年,还不如在工作中体会快乐呢!” 于是乎,我真的就连过年期间都在工作。看迹象也没有可以停下来歇息的可能。为什么自己主动工作和被强迫工作带来的感受如此不同,我疲惫的真的想逃跑。 也许是我老了吧。五年多了,人生过半,我的心开始苍老。有时候感觉自己活了几辈子那么长, 世间事在我眼前起起伏伏。有时候有一种做梦般的错觉,感觉自己并不真实存在,又好像世间只有我一人。为什么我获得了一些东西但始终感觉自己一无所获。 在新一年的工作里,我感觉最有趣的是和心泽合作了一首电子乐。我终于有机会尝试音乐的不同可能性。若是能活到正常人的年龄,即使没有爱情,没有家庭,把一生贡献给音乐也是很美好的事情,可是我注定只能半途而废。 心泽真的是一个很冷静的人,他像宝石一样发出璀璨的光芒。却正是这种光芒冷肃的拒人千里。虽然我很渴望和他合作,但是总是有一种不敢亲近的胆怯。也许是他太完美了,像一尊雕像,注定只能仰视。 我疑惑的问他,“心泽,你为什么找我合作呢?你知道我并不了解电子乐。” 他头也不抬的回答:“我看到你一条微博,那句话和我有时候的感觉特别像,所以启发我写了《时间静止了》,还有谁比你更合适演唱这首歌呢?” “哪条微博?” “有时候有一种做梦般的错觉,感觉自己并不真实存在,又好像世间只有我一人。” “这个呀,是我瞎写的,某天中午烦闷的感受。” “我也常有这种感受,尤其是闷热的夏日午后。我总是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世界里,有时候无意间 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分不清他们和我谁才是真实的存在。” 我惊喜的说:“是不是不敢继续往深处想,虽然有可能获得灵感,但更怕走火入魔坠入魔道?” 他微微笑了一下,“是呀,所以这首歌是写给时间的诗,尤其是那种沉闷不知如何是好的时间。” 他播放起已经录制好的歌曲,第一次演唱电子乐感觉自己还是蛮酷的。他的电子乐和他个人气质相同,独特而安静,让我在沉闷的时间之歌里感到清新和宁静。 ☆、重逢总有时 四月初,有一场来自西安的演出邀请。莫伊琳问我愿不愿意去,因为对方给的演出费并不高。最近工作太累,就连莫伊琳也厌倦了舟车劳顿。 我不假思索的回答:“去啊,当然去啊。” 这一次轮到她鄙视我,“你赚钱赚疯了!” 我想着马上就清明了,演出完正好可以去给奶奶扫墓,我已经好久没有回去看望她老人家了,她一定很生气的。其实我还有一种预感,说不定天天会在西安呢。虽然他总说他厌恶这座城市,可是我的预感那么强烈,强烈到我不能违逆。 现在的我对这种简单的演出得心应手,十几分钟不到,两首歌唱完就可以走人。只要态度端正,不会出任何问题。 演出结束的次日就是清明节,我买了菊花去给奶奶扫墓。 清明时节雨纷纷。老天也够会渲染气氛的,大概是知道我要去扫墓,故意下点毛毛雨,帮我烘托出淡淡的哀思情绪。记得以前在这里生活时,清明节这天从来不下雨,反而总是特别热,人们脱掉毛衣,甩开膀子在热气升腾中去踏青。 郊区的空气格外清新,和北京的天气状况比起来,我感觉好像走进了大森林。好久没淋雨了,难得今日有闲心又碰上适合漫步的天气。 我特意让司机提前停车,一个人缓缓的走上长长的坡道。斜风将细雨送到我脸上,舒畅极了。路边有紫色和黄色的小野花盛开。要是天天走在我身边就完美了。 我想,如果我等不到天天,是不是可以等到不再爱他的那天呢?待到那一日到来,心情是千帆过尽后的惆怅失落,还是像这清明二字一般,全身心的清爽明净? 陵园里人山人海,大概和市区里的公园一样热闹。墓碑上摆满了鲜花、食物或花圈。远远望去,奶奶的墓碑前好像也有鲜花。我张望了一圈不见熟悉的人影。会不会是妮妮呢,以前我们就在这里碰到过,何况她住的近,只有她能一大早就赶过来。 “嗨,小黄黄,好久没联系了。”拨通电话后,妮妮兴奋的说。 “你干嘛呢,没给奶奶来扫墓吗?” “哎呀,本来想去呢,不过我这两天搬家呢,灰头土脸的实在没法出门。” “恭喜你啊,是不是买新房子了?” “哪里,我离婚了,先搬回娘家再做打算。” “啊?怎么会离婚呢。” 我想起前些年妮妮讲起试管婴儿的 事情,大概和这个有关系吧。但是几年都过去了,他们之间的矛盾应该早就化解了吧,怎么会埋藏这么久? “你应该为我高兴才对,我忍了他和他妈太久了,终于有勇气走出了这一步。王鹏鹏那个王八蛋生不出孩子,让我跟着试管婴儿受了多少罪。对我一句歉意没有,还总说要是我的原因早就把我甩了。我可以身体受罪,但绝不能心里受辱。” “妮妮,我好难过啊,我一直觉得你最应该安稳的幸福到老。” “我都不难过,你难什么过啊?我思考了很久,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这样了,幸不幸福没关系,但我必须勇敢的放弃婚姻,为那些自以为是,以为让老婆做什么都理所应当的直男癌敲响警钟。” “啊?” “我觉得这种把婚姻当交易,把女人当生孩子工具的垃圾男人如果不让他们痛一次,他们就永远不知道反思,永远不知道进化成懂爱的男人,那我们的社会岂不是要完蛋了?咦,突然觉得自己好了不起啊,为男人的进化做出了伟大贡献。” “妮妮,你真的不难过吗,反正我心情不好。” “为那种垃圾难过值得吗,我早就把眼泪哭干了。” “那我去陪陪你吧。” “不用,我最近心烦不想见人。” “哦。” “你别见怪啊,离一次婚就像割掉一身肉似的,总得让我缓一缓吧!” “好吧,那你难过了就来找我玩。” “嗯,回头再联系啊,搬家车来了。” “那好,再见。” 我心情沉重的往外走。不知道为什么情绪那么低落?我自己在感情里受到伤害都没有这么沮丧过。总觉得世间的人都应当得到美好的情感,安稳的幸福到老。而我,本不属于这里,受到什么伤害都无所谓了。 走出陵园,我看见前方的石块堆旁边站着一个人。也许他在等出租车,可是车子来了一辆又一辆,他都向司机挥挥手拒绝。 我站在他身后看了很久。像遥远的梦幻,那么缥缈,那么迷人。是他,一定是他。无论时隔多久,我都认得他的身影。 他的耳朵里插着耳机,我拉过来一只塞进我的耳朵里。letitbeletitbeletitbeletitbe,他在听thebeatles的经典老歌letitbe。 他 可能以为遇到打劫的了,身体猛的躲闪,塞在我耳里的耳机也被他拽走了。 我装作不动声色的唱着:“letitbeletitbeletitbeletitbe.” 他发现是我,欣喜的跟着我一起唱起来。 唱过瘾之后我问他,“好几辆车过去了,你怎么不走啊?” 他低下头,然后笑着抬起头说:“我在想你会不会来呢,你来西安演出应该顺路吧。” 我偷偷一笑,原来我们想到一块去了。 我打趣的说:“你对我的行程倒是挺清楚的吗?” “没办法啊,连公交站牌上都是你们这次演出的海报,我不想看见也没办法啊。” “关心我就关心我呗,干嘛不承认。” 他低下头,抿嘴一笑,“你现在越来越厉害了,昨天去超市都在放你的歌。我想应该有很多人都喜欢听你的歌吧。” “谁说的,你都没有听!” “我有在听哦。”他拿出手机给我看。 “我不管,反正你刚才就没听。” “你的歌和我今天的心情不匹配啊,你不会这么小气吧。” 我拉着他往坡下走,“咱们走回去吧!” “你的脚不是不适合走长路吗?” “我今天就适合!” 他打趣的说:“你向我传授一下秘诀呗,怎么样才能像你这么火。” “还不是靠你吗,你不断的在微博和app里推荐我的歌,想不被人知道都难啊。” “原来得益于我啊,要不你现在把广告费给我补上吧。我现在收费挺贵的,奢侈品都找我做广告呢。” 我故意耍赖,“我没钱!谁让你不见我,总爱默默无闻的做好事,活该!” “倒是我做错事了,真没良心。” “我哪敢怪你做错了呢,感谢你还来不及呢,橘子郡女孩!” “这个可不是我,我可从来没给你留过言。” “要不是你,你怎么会知道橘子郡女孩给我留言了?” 他看着我说:“以前觉得你傻乎乎的,什么时候变的这么聪明?太可怕了,连这个也猜得出来。” “不是猜,是一种强烈的预感。每次这个网名就在我眼前跳啊跳,像带着魔法似的特别突出,我就 不由自主的联想到你。你说你起得这什么名字,橘子郡女孩,还女孩。” “我怕叫橘子郡男孩会引起你的怀疑,没想到换成女孩还是被你猜中了,佩服,佩服。” “我不想猜中也难啊,感觉太了解我了,还不断的寄咖啡、寄衣服给我。” “你当初喝的咖啡太廉价了,我想让你尝尝好的。衣服是正好和一个品牌合作,你不是怕冷吗,我就让他们做了一件印着热带雨林图案的羽绒服给你。怎么样,穿上是不是很暖和。” “暖和什么呀?那么大的品牌居然那么抠门,含绒量那么低,差点没把我冻死。不过图案看起来真的很暖和,能起点心理作用。” “这样啊,我不懂什么含绒量,还以为羽绒服都一样保暖。” 我歪斜脑袋看着他,“你为什么总爱做无名英雄呢,想学蝙蝠侠呢。” “直接给你留言、送东西肯定起不到好的鞭策效果呀,你看你现在发展的多好。” “哦,那大英雄你还做过什么好事都讲出来吧,别让我误以为是别人干的可不好。” “好像没有了。” “真没有了?” “哦,好像还有一件。有一次我去超市买牛奶,发现你在选床单。我就偷偷的在你身后观察你。正准备吓你一跳时听见你自言自语‘要是能捡十一块五就好了,这么远的路还得多跑一趟。’” 我惊呆了,“天啊!那十一块五该不会是你故意扔在路上的吧?” “当然了,要不然你也不能正好捡十一块五啊,哪有那么巧的事。” “我就说呢,自己运气也太好了。差十一块五就捡了十一块五,老天爷也太了解我的心思了。”我无意间扭头,看见一辆吉普车从身边经过,“这个车好熟悉啊,会不会是跟踪我们的。” “这种吉普车价格不算便宜,不过街上跑的挺多的。车牌好像是北京的,看的不太清楚,应该也是回老家扫墓的吧。” “不光是车,车上的人也看着好奇怪。” “做名人了是应该注意点安全,但是也别太吓自己了,胡思乱想弄不好就成真了。” “嗯。” 我们看了对方一眼,突然莫名的沉默起来。安静的走了好久,看着路边不断来扫墓的人,我特别想问问天天有没有去看望小玩具和婧婧,但是怕再次伤害他,所以什么也没有说。 我们真的走了很久,可是那么长的距离还是很快就走到头了。一种诡异的恐惧贯通全身,我真害怕我们之间的旅程也走到尽头。 “天天,你要去哪里?” 他想了一会说:“我还没想好呢,不过我不想到处漂泊了,想找个稳定的地方重新开始。” “真的呀,太好了,那就回北京吧。” “我还没想好。也许北京的熟人太多了,不太好。” “哎呀,雾霾那么大,就算走对面也认不出你的。再说你要成立公司,不选北京还能选哪。就这样定了,北京多好啊!” “那再让我考虑两天。” “那我陪着你一起考虑。” “那好吧。” 我开心死了,哼着《喜欢你》,挽着他的胳膊向前走。哎呀,街边的樱花、丁香花开的多美,从没有见过这么美的春天。 清明的细雨之后,西安突然来了一场倒春寒。雨越下越大,冷风飕飕的。看着窗外,感觉真像冬天又回来了。就连新闻里也在不断的报道这种奇怪的天气。局部地区甚至有冰雹出现,市民们纷纷在镜头面前抱怨受天气影响而不断上涨的菜价。 酒店的被子好薄,我蜷缩成婴儿状,把衣服全部压在被子上还是不暖和。我穿着睡衣起来找空调的遥控,可是翻遍所有地方还是没找到。这么一折腾,身上的温度都散光了,重新回到被窝里冻得我哭了起来。后来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梦见自己穿着单薄的衣衫走在冰天雪地里,绝望的我哭泣着,一不小心掉进一个冰窟窿。 我在梦里哭的更厉害,想着该怎么求救。这时候有人不断的敲门,原来冰窟窿右侧有个破烂的木门。我急忙跑过去,冻得哆哆嗦嗦的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木门弄开,原来是天天来救我了。 奇怪,门都已经开了,怎么还有敲门声传来。 “小黄黄,小黄黄。” 我头疼欲裂,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 敲门声终于把我吵醒了,原来真的是天天在敲门。 “你没事吧,我梦见你掉冰窟窿里了。” “你也梦见我掉冰窟窿里了,我也梦见这个。” 他摸摸我的额头,“好像有点发烧,要不去医院吧。” “去什么医院啊,我经常感冒,但是喝杯热水睡一觉就没事了。” 我冷的实在受不了,咬着牙往床上跑 。 天天倒了杯热水放在我床头。 我把被子裹的紧紧的,“我好冷啊。” “你等一下。” 他拿来他的被子给我加上,然后扶我喝水。 我这才注意到天天只穿着睡衣,“你不冷吗?你把被子都给我了,你自己要冻死吗?” “没事,我去找前台要一床被子。” “深更半夜的哪里有人啊,要不你上来咱俩凑活睡吧。” 他果然很听话的钻进被窝,也许是冻得太久,他的手脚冰凉,我用脚靠近他的脚,想给他一点温度。 不料他却说:“你别挨我,简直就是个冰块。” “真是不识好歹,我是为了给你取暖,你以为我稀罕挨着你。” 他突然靠近我,将我紧紧的抱住,“这下暖和了吧?” 我幸福的陶醉了半天才说了声“嗯。” ☆、好梦难圆 我们清晨就睁开眼睛,可是谁也不想脱离这样的甜蜜相拥。一个小时,接着一个小时,再一个小时,转眼就到了下午四点。我们安静的赖在床上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情愿把美好的时光就这样浪费掉。 今日天气放晴了,不过一会晴朗一会阴郁,太阳间歇性的照耀着我们。 一会儿,天天的肚子饿得咕咕叫,逗得我呵呵笑。 “天天,我陪你去吃东西吧。” “再睡一会,我还不算太饿。” “呵呵,酒店里要是有灶具就好了,我可以为你做炒面。” “你会做饭吗,我不太相信。” “别的是不会,可是炒面做的特别好,我没事就练。” “真的吗?” “当然了,以后我天天给你做炒面,你就知道我的水平了。” “那我不得烦死啊,炒面估计将从我最喜欢的食物变成最讨厌的食物。” “反正我不管,我一定要将我的炒面技艺充分彻底的展露出来。” “除了做炒面,你以后还想干什么啊?” “没想过,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呗!你呢?” “我也是最近才下定决心,要加倍的努力,像你那样不分昼夜的工作,把荒废掉的都补回来。” “那我陪你一起努力,监督你,照顾你。” “嗯。” 临近七点钟,天天说他饿的快要晕厥了,我们才急匆匆的起床去外面找吃的。 酒店的饭餐不合胃口,其实主要是我们想出去透透气、散散心,所以径直来到街上。酒店在南二环边上,门前车来车往热闹非凡,却瞅不见一处可以吃饭的地方,转了一大圈连个路边摊也没有瞧见。 天天指着远处说:“我们往前走走吧,那个高楼应该是个商场,里面肯定有吃饭的地方。” “好啊。” 我幸福的牵着他的手过马路,像刚来到这个世界般天真的往前走。他低头冲我微笑,多么美好的一天啊,我就是喜欢看他笑。 “天天,你以后工作的时候我陪着你,给你唱歌。” “好的!” “放心吧,有我陪着你,不会再让你感到孤单。” “呵呵,好的!” “你知道吗,忙起来时间过的可快了,时间快的像一场梦,嗖一 下就过去了。” “知道了,到了30岁感觉时间越来越快,快的真怕自己眨眼就老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再过三四年,你会干什么啊?” “想那么多干什么呢?生活就是要把握当下啊!也许就一直像现在这样啊,画画,有你陪着,闲了一起出去吃饭、散步。” 我的时间还有三年半,时间流逝的太快,仿佛什么大事都未来得及发生。其实如果能一直这样散漫又开心的过下去,想想也蛮浪漫的。 远观到的大厦果然是个商场。可能新开业不久吧,大门口庆祝开业的花篮都没撤。四楼和五楼全是餐饮区,我们一家挨一家的走过去,新开的商场客流量很少,每一家商户门口都有服务员卖力的用优惠券吸引客人。真是选择太多乱了眼,叫喊声吵的人心烦,每一户商家都恨不得将客人抢过去。 “天天,你不是挺爱吃鱼的吗,我们去吃鱼吧。”我站在一家主要经营鱼虾的餐馆门口说。 “行,那就吃鱼吧。” 服务员见我们决定光顾她们的生意,激动的喊着:“两位快请进,新开业五折优惠哦。” 我对吃的东西不了解,点菜这种事还是得由天天做主。他利索的下了单,然后留下我去了洗手间。 我闲着没事便翻看天天手机里,三月下旬他在香港巴塞尔艺术展上拍摄的作品照片。大艺术家的作品真是难懂,从头看到尾也就是草间弥生作品里的色彩和图案对我有刺激性。 其实很早之前就对这个怪婆婆感兴趣了。当时听天天对我讲她的简介,知道她白天步行去附近的工作室创作,夜里回精神疗养院休息,当时觉得这种存在方式还是蛮荒诞。如今想起她数十年坚持在枯燥的两点一线间的创作激情,感动的内心澎湃。 我敬仰的笑着抬起头,目光正好落在对面新疆菜馆里一个在玩摄像机的男人身上。我扭过头又重新看着他,怎么看起来那么眼熟呢? 努力在记忆里寻找线索,抬头、低头、皱眉、扬起下巴。天呀,突然感觉很多事情能够串联起来了。 幸好这家新疆菜馆是开放式场地,我悄声走过去,静静的站在他身后。 他在回放小型摄像机里的视频我吓了一跳,里面的内容是我在广场上向刘鹏哲显露我的特异功能。我果然没猜错,这个人就是开着吉普车跟踪我的人。 “韩林,好久不见啊!” 他听到我的声音好奇的抬起头,看到是我吓得失手将摄像机掉在地上。 “你——你——”他哆哆嗦嗦的往座位里面挪动,好像怕我会杀了他似的。 我顺势坐在他腾出来的空位上故意刺激他,“害怕什么啊,你不是很大胆吗,跟踪我挺不容易吧,是不是下一步就打算绑架我啊?” “你——你——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碰见韩君了。”他说着向外张望。 就说呢,明明记得吉普车上坐着两个带棒球帽的人,果然还有一个。 “你们两个怎么狼狈为奸在一起的?”我感到很费解 “这——这——” “快点说,你不怕我弄烂你的脸吗?”我指着地上摄像机还在播放的视频说。 …… 我捡起摄像机对着它轻吼一声,摄像机屏幕碎裂了。 “啊——我们是堂兄弟啊,都姓韩,猜都猜出来了啊。” 服务员听到我的叫声急忙跑过来。为了不惹事我故意装作和韩林很亲昵的样子,她看到我们无事便放心了。甚至还在我面前摆放上一幅碗筷,“又添了一个客人啊,请慢用。” “姓韩的人多的去了,我怎么知道你们是兄弟?啊——我想起来了,大四时你把我抱走,是不是也是韩君通风报信的。” 他点点头,“算是吧。当年过年聚会时君君告诉我有一朵会说话的话,他认为有商业价值。开始我也没当真,后来电视报道了我才想兴许是个机会。但是没想到偷错了花。后来学校那次,其实是韩婧打的电话,她当时恨你搞砸了她的选美。” “果然姓韩的没一个好东西!那你们这次要干什么啊,是不是觉的我现在的商业价值更大?” “是韩婧把你的消息告诉韩君的,要不然我们怎么可能知道你变成人了呢?你也不要为难我了,我又没把你怎么样。” “没把我怎么样?你这是犯罪未遂懂不懂!胆子倒挺大的,偷走一盆花就算了,现在连人也敢绑架,你知道这项罪名可是判的很重的!” 他吓得一个哆嗦,“我们什么也没干怎么会被判刑呢?如果因为一个人有抢人、杀人的念头就要被抓起来,那天下的人都要被关进去了!” “切,挺会诡辩啊!我待会就去报警,万一我以后失踪了,让警察第一个去抓你!” “你连身份证都没有,警察不会立案的。” “哼,还是韩婧告诉你的吧。她一定不知道我很快就有了身份证,而且是天天帮我办的。我说你也真是的,都多久前的信息了,你怎么就不知道更新数据库呢!” “你赶紧走吧,我们断断续续的跟踪你两年了,其实也不知道能利用你做什么。毕竟人花有别,我没那个专业知识,况且我们也没胆下手。尽管心里痒痒觉得你是个宝不愿轻易放弃,但理智告诉我们不可行。实不相瞒,我们今天是来吃散伙饭的,不打算再耗费时间了,” “哈哈哈哈——”我笑的前仰后合,“你们呀真是两个大笨贼,太异想天开了,就凭你们俩的实力,就算我主动让你们研究,你们也未必会研究出什么结果!真是想钱想疯了,什么都敢想。” 他低着头铁青着脸。本事不大,倒还挺爱脸面的! 我看了眼对面,天天还未回来。怎么搞的,难道掉进厕所了?不如和韩林再聊一会,问一问他们伟大计划的一些细节,好供我乐一乐。 这时候,走廊里有人奔跑的声音,一个服务员打扮的女生边跑边喊,“太可怕了,厕所门口有人打起来了!” 不好,一定是天天在厕所遇上韩君了。在这种场合,还有谁发生冲突的概率能高过他俩呢? 我急忙向外奔跑。 这个商场也够大的,卫生间还被安排在了最左端的角落。感觉自己跑了一站路了还没到。 往人群最集中的地方跑,果然是他俩扭打在一起,任保安也拉不开。 韩君叫嚣着,“窝囊废,我等你很久了,你现在才来找我打架。很好啊,放在心头总是个事,今天就一决高下吧!” 天天一拳挥向韩君的眼睛,对方紧急避让,只是头部侧方缓冲擦过天天的拳头。 韩君不敢相信的看着天天,“你他妈的也太狠了,打瞎了我的眼睛你赔得起吗?” …… “停停停,我觉得咱们必须说清楚,是婧婧主动勾引我的,我当时正好是空窗期。” 天天隔着保安的一脚踹向韩君的肚子。 “这种事情你就看开一点吗,你驾驭不了自己的老婆总不能怪我啊!” 天天将保安推出去很远,一把将韩君推向了栏杆。韩君身子一闪,差点掉下楼去,围观者看得胆战心惊,齐声“呀——”了一声。 我怕天天惹出麻烦,急忙叫喊:“天天,你打死他更不值。” 围观者大概从韩君的话语里听出了他们打架的缘由,居然扇风点火的喊,“打,把□□的往死的 打。” 像是汽油上点了火,天天的拳头像暴风骤雨般砸落在韩君脸上。恼羞成怒的韩君一个反扑,狠狠的将天天扑倒在地上,报复性的打斗更加狠毒。 也许是他们打累了,两个人像结束比赛的拳击手,分别被保安拉住凶狠的注视着对方。 韩君无赖的说:“老婆没了可以再找吗,何必呢?你这个人就是死脑筋,韩婧婧有什么好呢,让你念念不忘十几年,反正我是没发现她有什么让人魂不守舍的地方。” …… 韩君指着我说:“这不是吗,一个更好看,更有钱有名的人出现在你面前,你哪里还有心情打架呢?哥们忘掉过去向前走啊!” …… “你倒是说句话啊,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 韩君指着我说:“哼,拜托你把心思用在正经事上好不好。韩婧婧你抓不住,我看这个女人你也未必抓得住!人家哪点不比你强啊,人家为什么要跟你啊,北京这种地方什么才俊没有?” 站在一旁的韩林这时候才想起劝堂弟,“君君咱们走吧,这么多人丢人现眼的。” 这时候一个女孩突然冲到我面前说:“哎呀,我认出你了,前天我还看了你的演唱会,咱俩合张影呗!” 另外一个小姑娘接着说:“是呀,光顾着看打架没发现扶郎站在旁边,她最近真的很火哦!” 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没有人再关注那一对打架的人,纷纷把注意力转移到我身上。虽然我没有心思,可还是耐着性子和他们合影,给她们签名。待我忙完一扭头,天天早已不知去向。 一个小男孩给我提示,“刚才打架的两个叔叔都下楼了。” 我急忙追上去。 终于在十字路口看到了失魂落魄的天天。 “天天,你没事吧,有没有伤着?” 他没有理我,我知道又要有不妙的事情发生了。 我跟着他走过马路,他扭头对我说:“小黄黄,忙你的事去吧,不要跟着我浪费时间了。” 我的心沉入冰冷的海洋。 但是我还是鼓足勇气对他说:“天天,无论你去哪里,无论你干什么,无论你有什么没什么我都想和你在一 起。” “我差不多是一个废人了,你跟着我也许会影响你唱歌。” “我唱歌本来就是为了你,只要和你在一起,唱不唱歌有什么了不起!” “你那么辛苦来到世上,如果不创造价值,你和一朵花有什么区别?” “我不管,我就是和你在一起。” “我求求你不要跟着我,我以为自己康复了,可是刚才那一架又让我看到了心底的黑暗,也许我真不应该拖累你,也许很快你就会大红大紫,我不想再遭受一次悲剧!” 我气愤的冲着他说:“你自己的价值呢?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自己吗?从你爱上婧婧的那一刻起,你就拼命想用外在的东西证明你的价值,你不敢追她,即使娶了她,你依然觉得自卑,更加变态的用外在的东西去证明你们婚姻的合理性。你为什么不能意识到你的问题,你心里有一个黑洞,它不能用外在的东西去填满。” “我意识到了啊,所以我不能和你在一起。我现在要去找一个地方闭门思过,请你不要跟着我,我不想让你看到我心里的黑暗和肮脏!” “我不怕,我就要跟着你!” “你跟着我干嘛,我不相信爱情,更不想再结婚。” 我的魂魄已丢失了一半。 我几乎是喊出来的,“你明明是爱我的,我看的出来。” “是呀,爱你又能怎样?爱没有任何意义,爱只是我们心中伟大的幻觉!我们各自做梦就可以了,为什么要非凑在一起!” 我的魂魄彻底丢失了。 他看了我一眼,淡淡的说了句“你不用等我了,我不需要爱情,没意思。”便丢下我消失在街头。 ☆、认敌为友 我独自站在街头,感觉全世界的光都暗了下去。 天天在不在我身边无所谓,可是这一次,这一次他把我心中的希望全部毁掉了。 他不相信爱情了。你要用什么去唤醒一个心中没有相信的人? 夜已经深了,我站在那里像个傻子。 一个男人拉着女人险些撞上我,他不耐烦的说:“妈呀,神经病啊,像个电线杆,差点就撞上了。” 女人说:“你说话注意点。” “神经病就神经病,注意什么啊?” 我心里烦躁极了,我觉得应该做点正义的事。 我对那个女人说:“分手吧,他根本就不爱你,他还勾搭着一个叫李菲儿的女人,如果对方答应他就会踹了你。” 男人很气愤的说:“我就说神经病吧,妈的大晚上倒霉,碰上一个给我破脏水的!” 女的惊讶的看着我,我以为她要骂我,不料她突然转过身给了男人一个耳光,“妈的,装什么孙子,你以为我不知道李菲儿是你们单位新来的,分手!” 我呵呵笑着,得意洋洋的向前走,哪里有什么多美好的爱情。 一个孕妇在街边小摊上买菠萝吃,她行动迟缓却怪我走路不长眼,不懂得给她让路。 我看了眼她的肚子对她的老公说:“孩子根本不是你的,你是搞建筑的常年不在家吧,不信可以去做个亲自鉴定。哦,忘记告诉你了,你老婆嫁给你就图你有钱并且常年不在家,她享受你创造的优越生活并用你的钱供另一个男人打麻将。” 男人像崩溃了似的抓住女人的头发吼叫:“妈的,果然传言不是空穴来风,你给我老实交代……” 拆散一对是一对吧,尤其是那些根本没有爱的关系。 我对路灯下一对冷战的情侣说:“你们不用再委屈自己了,你们爱的只是对方的工作,耗下去也撑不过半年。” 他们好像也没心情冷战了,反而很坦然的看着彼此。 我把更多的话说给更多的人听。 “死心吧,她不会爱你的。” “死心吧,你不会被温柔对待!” “死心吧,你等待的人永远都不会再出现。” “死心吧,你的担忧是准确的,他是真的不爱你,而不是没有勇气追你!” …… 我好恨这个世 界,哪里有爱,哪里有高纯度、高浓度的爱,一切都是我心中的幻觉,伟大的幻觉!短短几分钟内我已经拆散了十几对夫妻或者情侣。只有街角一对忘我亲吻的年轻学生令我感动,可是有什么用呢,这个世界足以令人失望,哪里有那么多爱! 继续向前走,眼睛看到的一切都极度令我烦躁。我不知道我可以去哪里,觉得任何地方都可能令我更加烦躁。 我一定难看极了,不然为什么路过的人都好奇的打量着我。管他呢,我木然的向前走,心里机械的重复着两句歌词,“谁的父亲死了,请你告诉我如何悲伤,谁的爱人走了,请你告诉我如何遗忘。我们生来就是孤独,我们生来就是孤单。” 欢天喜地的人群从我身边经过,他们为什么会那么快乐?而我曾经也这样快乐过,可是为什么每一次眼看幸福唾手可得却擦肩而过。究竟是哪里错了,我到底哪里做的不对? 我感觉心中的压抑快要撑爆我的身体,我不顾一切的冲到立交桥底下的绿化带里,用尽全力“啊——”了一声。 我绝对没有想到,我这一声喊叫引起了一辆汽车撞上了立交桥的柱子,连锁反应似的接连有三辆汽车追尾。 我怕警察来抓我,惊慌失措跑掉了。跑的差点断了气才停下来,可是我可以去哪里呢?正如天天说过的那样,这个城市那样令人伤感。如今何止是伤感呢,像是一种不可承受的重量压下来,令人恶心、眩晕。想吐却吐不出来,憋的我难受,委屈的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一个老头拍拍我的肩膀说:“姑娘,有病好好看,别光顾着哭。现在的医疗水平挺高的,癌症也未必不可控制!” 我好奇的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不经意一扭头,才发现面对着的牌匾上有四个大字“肿瘤医院”。 我尴尬的笑了笑,赶忙跑远了。 既然来到肿瘤医院了,我想这附近应该有一处地方可以投奔。我依循着记忆往前摸索,果然很快就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小区,在上错一栋楼,敲错两扇门之后,终于找到了他。 韩林惊讶的说:“你怎么来了?” “你不是想绑架我吗,现在我送上门来供你们研究。” 他向楼梯下看看,“你该不会是带着警察来的吧?我没把你怎么样,你干嘛不肯放过我呢?” “看把你吓的,我没带警察,我真的是来供你们研究的,要是觉得我哪里有用随便拿走,不用客 气。”说完我推开他径直走进屋子平躺在客厅的沙发上。 他不敢相信的看着我说:“你神经病啊!” “嗯,没得也快了。” “那个吴天天呢,你不是和他在一起吗。该不会是你们俩合着伙来报复我吧?” “不要提他,再提我杀了你。” “哦,我知道了,你们肯定吵架了对吧。你觉得要不是我和韩君出现在你面前也许就不会引起你们吵架对不对。我给你说吧,今天的一切都是偶然,你不能怪我啊!” 我气的坐起来,“你不说我还没想到这茬,现在想到了,真是气死我了,都怪你们,啊——” 茶几碎裂了,墙上的挂钟也碎成一块一块的,掉落在地上。 不可思议,我以前是有点破坏力,可是没有这么强大啊,难道刚才那几辆汽车追尾真的是我引起的?想想真是太可怕了!还有那个看透别人心思的本领,好像也是一瞬间激发出来的,我的天呀! 韩林生气的说:“你到底想怎样才肯走啊?” “别说话,我要睡觉了,睡醒了我就走。” 他无论再说什么我都假装没听见。他拿我没脾气只好关了灯,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我哪里睡得着,越想睡觉却越发的清醒,索性起来坐在黑暗里。我觉得我应该写一首歌叫做《我为什么会再死一次》,可是脑子空空,一句歌词也想不出来。 第二日清晨,韩林打着哈欠从房间里出来,看到像雕塑一样坐着的我吓了一跳。 他晃着我说:“哎,你没事吧,怪吓人的。” 我迟钝的说:“我也不知道我有没有事,我特别难受,感觉身体被掏空了。” “那赶紧去医院吧,别耽搁了!” “你哪里是关心我,你是想借机赶我走。” “呵呵,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你死了这条心吧,我是不会走的。” “你怎么能乱来呢,你明明答应我天一亮就走人的!” “我就耍赖了怎么样,你有本事弄死我啊!” “你——你等着啊!” 他当着我的面给韩君打电话,可是韩君早就开车回北京了,哪里有心情管他。 我隐隐约约听见韩君说:“哥,你四十多岁的人了,这点小事也要给我打电话?要么报警,要么留下来享 用,反正你正好缺老婆!” 我呵呵的笑着说:“我是一朵花的时候你老婆跑了,十年过去了,我都变成人了,你还是个光棍啊?” 他脸色难看的说:“你能不能不要戳我的软肋。” “不能,哈哈哈哈哈!” 他无奈的长长的呼了一口气,额前的头发被气流吹起来,飘飘摇摇,那样子像极了天天偶尔的姿态。就因为这个动作,我突然做出一个决定——我要和韩林结婚。 我问他,“你为什么不再结婚呢,不相信爱情了?” “既然失败过一次就不想再匆匆犯错误,总想着折腾出点事业来可能会找个条件更好的。何况我这个人呢,一般人受不了我,脾气不好,也不习惯包容别人!” “你们男人呢,总是很肤浅,总以为有钱了就能找个好老婆,可是钱和情感之间哪里有必然的关系。” “行了,俗世的事我比你有经验。你赶紧走吧,我求求你了。今天星期一,我上班要迟到了!” “我不走了,我决定要嫁给你了,以后咱俩作对平常夫妻,平平稳稳,波澜不惊的相伴到老。” “你真有病啊!太吓人了!” “我没病,我是认真的!你去上班吧,我给你做午饭。你看你家里脏的,这些东西都该洗了。放心,全都交给我了。”其实他的家收拾的非常干净,我故意挑刺说到处脏。 他瞪了我一眼,“我怎么可能放心?你赶紧走吧,我都快被你吓出病了!” “我真不走了,不是开玩笑的。咱们俩结婚吧,买个新房子,钱我掏。” 韩林沮丧的坐在沙发上,欲哭无泪。突然他像想起什么似的来到我面前,“现在流行明星真人秀,你们该不是在拍摄什么整人的节目吧?摄像头呢,摄像头在哪?你可千万别把我放到电视上让亿万人笑话啊!” 我被他逗开心了,“呵呵,没有的事。我就是想跟你结婚。” “天呀,求求你告诉我,为什么我会这么倒霉!” 我什么也不想解释,索性不理他收拾起卫生来。反正我就是想和他结婚。他年龄大,正好;他条件差,正好;他现实刻薄,正好。这样的男人不是更容易有一段没有爱情的婚姻吗,不是越容易平平淡淡,安稳到老吗。 我累了,也厌倦了,我不觉得自己还有力气去追逐一次真爱,也不觉得自己会有运气再遇到一段刻骨铭心。俗 气、酸败的生活才符合我这样一颗心啊。 他吵累了也拿我没办法,便乖乖的坐下来给领导打电话请假,安静的监视着我。 僵持到中午,我看他冰箱里还有点食材,故意讨好的为他做了顿饭,但是他却不买账。 “你真的不吃我做的炒面吗,可好吃了!”我故意端着碗在他面前转悠。 他木然的接过碗筷吃起来,“吃饱了咱们再吵。” “哼,省省力气吧,反正这辈子我就赖上你了。” “真好吃,你做的炒面和大厨没啥区别!” “好吃吧?”我坐在他身边,胳膊搭在他肩膀上。 “嗯,陕西男人就好一口面,你会做油泼面吗?” “听你的口气是愿意和我结婚了?” 他放下碗筷郑重的对我说:“妹妹,大哥求你了,玩累了就回去好不好?” “不好,我真的是要和你结婚。” “可我不想和你结婚啊!” “为什么啊?” “我都45岁了,只想找个女人安安稳稳度过余生。” “我也是,咱们俩想法多一致啊!” “你这么年轻度什么余生?你是不是赚钱赚的不耐烦了,通过玩弄我们普通人找刺激来了。” “不是,我是真的看透世事了,想就此平淡了却余生。” “你这个人怎么说什么都不听呢,你年纪轻轻大把帅哥任你追,干吗要这样死气沉沉!” “你不知道,我活不了几年了,我对什么都没心情了,只想安度晚年!” “你活不了几年也不能干扰我的生活啊!” “反正我不管,谁让咱俩撞上了,我想这就是传说中的缘分吧!” 他怒目瞪我,生气的说不出话。 韩林在我通话的过程中打开电视看地方新闻。新闻里果然报道了昨晚的追尾事件。幸好没有人怀疑到我身上。 我张开双臂舒坦的站起来,“买房子需要过程,可是享受生活不能等。走吧,咱们去买家具吧,让你这旧房子容光焕发起来吧!” “我不买!” “又不让你掏钱,走吧。再说我弄坏你的茶几也该赔的。” “你别胡来啊,我这个房子结婚的时候才准备装修呀!” “我不管,我 今天就是想花钱。出发——” ☆、平凡生活 半路上我的手机响了,除了莫伊琳找我,还会有谁惦念我呢? 她说:“喂,你又上热搜了,知不知道?” 我的心通通的跳,难道汽车追尾的事曝光了,警察要来抓我了? “你怎么不说话呀,你没上网吗?” “没——没——” “你真了不起啊,一晚上拆散十几对情侣,你怎么知道他们真实的想法,你会算命?不对啊,你又不知道他们的生日。” 我还不想告诉莫伊琳我的真实身份,于是假装不经意的说:“这有什么难的,不信你去街上试试,就算碰概率也能拆散几对。” “也是,哪有那么多真爱!你不知道现在网友乱七八糟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你可能是故意炒作,也有人骂你不地道,人家谈恋爱结婚容易吗,就这样被你活生生拆散了。当然支持你的人也非常多,说你感觉敏锐准确,怪不得能写出那么多动听的歌。” “依琳,我再也不想写动听的歌了,我要结婚了。” “结婚,你和谁结婚啊?” “我刚找了一个,我不会回北京了,你不要找我了!” “你神经病啊!我就好奇了,西安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怎么你每次去一趟西安就制造出很多新闻?” “你别管了,我什么也不想说,再见啊。” “喂,喂——” 逛家具城也是一件挺惬意的事,那么多漂亮的家具摆放在那里,像艺术品一样令人怦然心动。要不是韩林的房子面积有限,当然我的钱也有限,我真恨不得把喜欢的东西全买回去。 不一会,我就花出去十几万元,买了衣柜、茶几和沙发。先少买一点试试韩林的反应,万一他真生气了可不好对付。 工人师傅安装好新家具并将旧物品拉走充当一部分折扣。 临走前一个五十多岁的师傅对韩林说:“你可真有福啊,女儿对你真孝顺,我就没这个福气。” 韩林尴尬的笑着关上门,黑着脸对我说:“听听,人家都当你是我女儿,你说咱俩能结婚吗?” “那有什么,连性别都不能阻挡两个人在一起,咱们就不要在年龄上计较了。” “你让我怎么出去见人呢,别人会笑话我的!” “谁有心情笑话你啊!再说了,现在的男人都喜欢找年轻点的,你该不会想找个更年期的女人吧。” 他疑惑的打量我一番说:“你是不是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呀,不过我还没来得及绑架你呢,你这病得的有点突然啊!” “你别忘了十年前你就绑架过我一回,我的病根子得的深了!” 他无奈的坐在沙发上捂着脸。 “海棠呢?” 他抬起头,“什么海棠?” “就是从奶奶家拿来的那盆海棠啊。当年我在这里,是她陪着我的。” “早八辈就扔了,半死不活的就扔了。” 其实死了也好。当初海棠是那么悲观,不相信一朵花能主宰自己的命运。虽然我看不起她,可是别的普通花朵的生活也算是生活啊。我纵然有雄心壮志又能怎样,一朵花要像人一样行走在世上是多么艰难和悲凉。如果没有那么多渴望,便不会体会常人难以忍受的不同刻度的疼痛。 我恍如隔世的走到客厅的窗户前,看到街上的行人悠闲的走着。真好啊,这个城市真适合居住,除了极少数年轻人,大多数市民们好像从来都不着急,生活工作像度假一样悠闲。十年过去了,韩林的生活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太好了,总要有一些事情提醒我们,这个世界是不会变的。 我死皮赖脸的继续在韩林家耗着。如果生命终结的时候有他陪伴在我身边,想象一下,像相守一生的老夫老妻,也是很甜蜜的!生活多美好啊,平平淡淡没有波澜,每日买菜、做饭、洗碗、洗衣服……这些琐碎甚至令人厌烦的小事情从没有像现在这样令我感动、满足。做个没有人生追求的人不是也挺幸福吗。 韩林一闲下来便和我理论,希望我放弃嫁给他的念头,可是他哪里斗得过我呢。慢慢的,他也不再赶我走了。其实有时候看得出他还是挺喜欢我的,会陪我一起看电视,去周边的小景点玩耍,还会滔滔不绝的讲述他年轻时的经历。 一天傍晚,他惊喜的对我说:“你知道吗,我年轻的时候也很喜欢唱歌呢。” “真的吗,真没想到啊!” “说了你可能不信,我上大学虽然学的农林专业,可是那会却疯狂的热爱摇滚乐,一天不听音乐就像没吃饭一样难受。大三的时候开始组乐队,梦想着当歌手。” “不会吧,你也梦想过当歌手?你确定你不是故意讨好我?天呢,幸亏我没戴眼镜,否则真要碎一地!” “你等等啊。”他起身从柜子角落的杂物里找出一个纸盒子,边走边从盒 子里拿出一些照片给我看,“你看,这是我在深圳发展时的照片。” 我惊讶的看着照片上的韩林,像是看着另外一个人。那时候的他意气风发,酷炫的装扮,舞台上卖力的演唱,脸上写着要征服一切的骄傲。 他说:“当初跟着朋友去深圳唱了两年歌,混不下去就回来了。” “你为什么不再多坚持两年呢?你要真成为歌手了,现在就不会说咱俩差距大了。说不定我还得仰慕你呢!偶像,给我签个名呗,求求你,给我签个名呗!” 他轻轻推了我一下,“别搞笑了。当初实在是灰心丧气了,日子过的太苦。有演出的时候可以吃好喝好,没演出的时候混的像个叫花子,一天到晚啃干馒头喝凉水。有时候一个月下来,嘴里乏味的真想偷一块肉。哪怕是偶尔吃到咸菜都觉得再也没有比它香的人间美味了。” 我虽然也感到遗憾但是安慰他,“没事,以后你天天在家开演唱会,我给你当听众。” 他酸涩的一笑,“哪敢在你面前班门弄斧。唉——可能还是骨子里怕失败,怕不安定,坚持了两年见没什么效果就觉得特别恐怖,总害怕到老也是个要饭的,所以就听父母劝回来进事业单位,结婚、生子。” 音乐重在表达和分享,如果真的热爱是不会停下脚步,哪怕不在舞台之上。但是我没有说出这些话,我也同样理解一个人的恐惧,它的组成太过复杂,并非嘴上说说就能战胜。 他看着我说:“其实这些事我都没告诉过外人,照片压在箱底,谁也没看过。就连当年恋爱结婚,我都没把深圳的这段经历告诉我媳妇。平时同事朋友去唱歌,我就借口自己五音不全不去碰那个麦克风。” “其实呢,音乐完全作为爱好才最纯粹,当成职业反而会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他自嘲的一笑,“话虽这么说,可是破碎的梦压在箱底,像个伤疤似的不敢给别人展示。” 我把手放在他的膝盖上,给他安抚。我知道时光已远去,他的痛也没有那么痛了,我也不必做无谓的安慰。 天色渐渐暗下来,我们坐在新买来的舒适的沙发里相互依偎着。无边无际的黑暗像潮水瞬间将人淹没,我突然有些同情韩林。 我问他,“韩林,这十年你是怎么度过的,一个人得多难受啊!” 他没有立刻回答,沉默了一会才冷静的说:“白天在单位还好,和同事说说笑笑就过去了。晚上,一个人觉得特 别孤独,就像要被孤独陷害却不知道如何向外人求救。我便把所有的灯都打开,壮起胆,唱起歌,拖地、擦桌子、洗衣服。有洗衣机也不用,故意手洗。哪怕是干净的衣服也从柜子里翻腾出来重新洗,直到把自己折腾的筋疲力尽就昏睡过去,然后第二天继续如此。” 听了这些话我心里特别不是滋味,难怪他的衣服都那么破,原来都是为了对抗孤独洗破的。还好,以后有我陪他了,他就不会再感到孤单了。 他长出一口气,摇摇头笑着说:“习惯了也就没什么,十年啊,也就一眨眼的功夫!” …… 他凑近我,“怎么不说话了?嗨,怎么哭了?” “我没事,我就是心疼你。” 他倒是体贴的抽了一张纸巾为我擦泪,“你还心疼我,我这些经历和你的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真是佩服你呢,冒着那么大的危险,忍着那么大的疼痛。要是我绝对做不到。” “可是我从来没有感到孤独啊。我白天和黑夜都在写歌,我的心里一直满满的。”我差点说出我的心因为有天天可供想念所有一直是满的,但幸亏我学会了即使在你想真诚对待的人面前,也不能太过真诚。 “还是佩服你呢,能为音乐这么拼命。我是没那个耐心呀!” 我抹去泪说:“要不怎么办,总得养活自己吧,当初当服务员都没人愿意要我。” “哈哈,那是说明你命好,不该栽在他们手里。” 韩林对我越来越像家人了,他总是感动的看着家,看着我。我没有特别用心的揣摩他的心思,我这个人原本就是别人口中的傻子,做任何事都凭自己心意,没有回报也无所谓。 一天傍晚湖边散步的时候他无意的说:“其实,你这个人挺好的,对我也很好,只是——” 他吞吞吐吐的,我替他说:“只是你还说服不了你自己对不对?” “咱俩看起来年龄差距太大,还有我儿子他不一定会同意。” 我着急的说:“楼底下卖水果那女的比她老公小二十岁呢,人家怎么就不怕别人笑话呢?你总不能还不如一个农民有勇气吧!” 他有点生气的看了我一眼,低头不语。 我必须把我的想法表达完全,“还有你儿子,他一直跟着他妈生活,怎么会那么用力反对你的生活。再说他明年就大学毕业了,现在的年轻人观念开放着呢,说不定还会支持我们在 一起呢。就算他不支持,你也得和他沟通了再说,不能老憋着自己胡思乱想。” “唉——我再想想,再好好想想。” “韩林,其实任何问题你不觉得它是个问题,它就不是问题。如果你要非认为它是问题,那它就会困难的无论如何也解决不了。” 他淡淡笑着说:“嗯,我们先回去吧。” 第二天韩林下班给了我一把钥匙,“你拿着吧,出去买菜方便。” 我高兴坏了,看来这几天没白陪他聊天,终于得到打开他心门的钥匙了。有了这把钥匙,我更加频繁的进进出出。好像是为了故意炫耀幸福的拥有权。 我喜欢为他买菜做饭、收拾屋子。我买了很多植物,把房间装扮的充满生机。屋子里破旧的家具和电器也逐渐全换成新的。反正已经买了几件新家具了,总不能半新半旧,风格不统一吧。他的衣服不但非常旧,而且都是几年前流行的款式,于是悄悄买了很多新衣服放在他床边。他上大学的儿子想学摄影,我也非常乐意的给与了资金支持。总之为他付出令我内心满足。没能做给天天的事情,我渴望加倍付出给别人,仿佛天天和韩林是同一人,即使我们不再相见,我也可以把自己的心意付出出去。 ☆、扫地出门 一个月之后,刘鹏哲来找我了。自从我留在了西安,他给我打了无数个电话。我知道他胡搅蛮缠的功力,所以从不接电话,只是留言告诉他我要结婚了,希望他不要再惦念我。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非要亲自来看看我找了一个什么样的男人,说是就算让他死心也要死的彻底。我想也对,于是就答应了。 刘鹏哲在屋子里转悠着说:“家具看起来是新买的,好像真有结婚的打算啊。不过档次也太低了吧!小黄黄,你觉得自己就值这几个钱吗?哼,有钱买家具,没钱装修房子,看来是个顾头不顾腚的男人啊!” 真是嚣张!幸亏我没说家具钱是我出的,还不知道他得说出多难听的话呢。 他再将韩林打量了一番之后恶狠狠的看着我说:“小黄黄,你欺人太甚!你为什么宁愿找一个穷酸成这样的老头,也不愿意嫁给我。我究竟哪里不好,求求你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刺激我?” “刘鹏哲,感情的事要讲究缘分,咱们俩一直没能在一起就说明咱们之间只有做朋友的缘分。” “你他妈的太欺负人了,你说自从沈飞之后不愿意随便谈恋爱,怕再犯错误,可是你看看你现在选择的什么人啊,天大的错误啊,你知不知道!” “合适不合适不能单从外在来看。” “别和我说话,我现在特别讨厌你!” 韩林也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被刘鹏哲这么一羞辱便劝说他离开。刘鹏哲不愿意走,固执的僵持在原地。两个人你推我搡之间便打了起来。 我着急的说:“哎呀,你们俩干什么呀,快别打了!” 两个人根本不听劝,尽情的扭打在一起。刘鹏哲身材瘦弱,显然不是强壮的韩林的对手,重重的挨了几拳并被野蛮的推了出去。 在防盗门关上的一刹那,我看见刘鹏哲可怕的眼神,我想他应该再也不会喜欢我了。 刘鹏哲走后,我特别怕他的话影响了韩林的情绪,一怒之下不愿意娶我可怎么办。不过韩林倒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过了几天情绪反而越来越好。他再也不说差距太大之类的话,反而暧昧的讨论一些关于结婚的事情。 我想,他终于将那些困扰在心的问题想明白了,一定是思想很坚定了吧。终于有人愿意敞开心扉,无论我身上好的部分,还是坏的部分,他都认为那是正常的一部分。不会仰视我,也不会排斥我,他无条件接纳了 我的全部。我终于可以像那些被接纳了的女人一样,有一个平淡而温暖的家。 一天黄昏,韩林说他加班,不回家吃饭了。可是电话刚放下就下起了暴雨。不行,趁天亮,我得去给他送把伞。他有咽炎,如果淋了雨老毛病复发,咳嗽起来没完没了的。 我撑着雨伞轻快的走在路上。心里美滋滋的想:两个人过日子就应该这样相互关心吧,这才是陪伴的意义。 可就在一个转角拐弯的时候,我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吓得我迅速躲回来。 韩林撑着一把雨伞和一个中年女人平静的走着。虽然没有亲昵动作,但是我凭着自己强大的直觉知道故事并不简单。我生气的扔掉拿给他的伞,像个失败者落荒而逃。 我坐在长椅上,借着雷声和雨声的掩护,由着性子哭了个酣畅淋漓。哭完之后觉得好无趣,到底有什么好哭的呢,要知道我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出自真情实意,有谁比我活得更自我呢? 起身,拍拍屁股,回家。 我不想追问什么,不能做个捕风捉影的怨妇。做好自己耐心的等待结果。毕竟感情的决定权总有一半在别人手中。 其实我一直心里慌乱,总预感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我甚至想,如果为了挽救自尊,不如现在全身而退。可是所有沉迷婚姻期待的女人都会带着幻觉继续沉沦。 一个月后,韩林对我说:“我想结婚了。” 我淡淡的看着他,没有勇气问他要和谁结婚。 他像看懂了我的心思,避开我的眼神说:“不是和你结,是和别人结。” 我慌张极了,我果真猜的没错,我天真的侥幸还是落空了。 他继续说:“我一个同事帮忙介绍的,和我同龄,也带一个男孩,我们情况差不多,也都急着找个伴过日子。都这个年纪了,不奢求什么浪漫的爱情,再交往一段时间看看,要是没有什么严重的问题就可以领证了。” “韩林,我不想走,我想陪你过日子。”我在做最后的挣扎。 “你这么年轻,估计会考虑生孩子吧。我是没心情,也没那个能力再抚养一个孩子。” “你为什么不提前和我商量这件事呢,我可以不生孩子的啊。这根本就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你太多虑了,我只想和你相伴到老。” 他烦躁的说,“你别光想着你如何到老,你死了我怎么办?你不是说你最多只能活三四年了吗 ,到时候我差不多50岁了,50岁的男人无名无利还能娶到老婆不?” 我知道这场现实的战役我是没有胜算了。韩林想要的东西我都无法保证。我也不能一厢情愿的要求他配合我实现自己的意愿。但我还是忍不住拼命的做出最后没有意义的搏击。 “等我死了,我把我所有的钱都留给你,你肯定还能再找一个的!” “现实点,现实点好不好。趁我现在还稍微有点魅力,让我找个好女人安安稳稳过日子行不行。我同事介绍的这个女人挺不错的,是个公务员。不像那些打工的,今天失业了,明天换工作了,一点不靠谱。” 我看着他的眼神,听着他讲着现实。他果然背着我把一切问题理的清清楚楚的。难道我们之间那些美好时刻都是他在演戏?我心里突然一阵绞痛。 “两三个月了,你没有明确赶我走,不是在思考年龄问题,也不是在思考你儿子会不会同意。你是在思考我能带给你的利弊得失对不对?” 他张口想狡辩,但是看到我的眼神嘴巴又合住了,他应该知道我是能看透他的心思的。 “现实点好不好,我就是这样的普通人,不能不替自己考虑。咱俩能认识也算有缘,以后还是朋友,有什么事尽管说,我就算是你的大哥。” “我不稀罕什么大哥!恭喜你啊,终于把利弊分析清楚了,终于下定决心选择正确项了。” 他有些生气,走到窗边说:“其实咱们算是陌生人,你不能赖着我不放啊!” 听到这句话,我看着十年一成不变的他还有他的家,终于有勇气给他一句客观的评价,“呵,韩林,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十年过去了,你还是一事无成。因为你自始至终都是个窝囊废。” 也许是韩林单身的太久了,他和我摊牌之后便拎着行李包迫不及待的住进女人的家里。临走的时候他说:“你可以缓几日再离开,钥匙放在桌子上就好。你也别太难过了,我不是什么好男人,不值得。其实和谁过日子都那么回事,回头你再找一个。” 我终于看透了他的现实。他怕我黏着他不肯放手,毁了他后半生的幸福。因为这些顾虑他甚至克制住自己的欲望不肯碰我。而我真傻,竟以为那是一个好男人的表现。 晚上我哭累了,像全身粉碎性骨折一般酸痛的躺在沙发上。 短短几个月内,我失去了爱的梦想,也失去了对稳妥现实的期盼。那种感觉就像没有天空可仰 望,也没有大地可以站立。不同的疼痛轮番轰炸我。 我竟然因为失去韩林而痛苦的不能自拔。为何失去一根现实的救命稻草竟会比失去真爱还要伤人?我怎么也不会想到,爱的痛的体验会因为一个让我厌恶的人而出现。 而和天天之间的所有心痛、失去、辜负都让我觉得喜悦,我正一次次穿越黑暗,见识更多的光亮,我正一点点扩展内心的疆域,拥有更广的爱的维度。 半梦半醒里我看见身边的建筑、树木、人物……它们来往、起伏、出现、消失、成长、死亡….. 感觉自己躺在一个巨大的“空”之中,周围存在一切又好像什么都不存在,感觉爱是一个巨大的幻觉在我脑海中旋转,恨也是,期待也是,失望也是。 我突然想起很多年前奶奶向天天讲解《心经》时的情境,也突然间有一丝领悟什么叫做“五蕴皆空”。 我以为我会万念俱灰,再也站立不起来。但是第二天天一亮我便轻松的起床收拾东西离开。我不是不会再被击倒,而是被击倒后会更快的站起来。这种康复力便是我的成长,便是我经受那些苦痛的意义。 我平静喜悦的走在街上,不时回头张望这座城市。真好,幸亏我还有三年多时间,这是一个人最宝贵的财富。 人生就像逛一座游乐场,也许我命中注定不该拥有平庸的生活。那么就再往前走走看,兴许会有更好玩的事情哦! 可我走着、走着不免又疑惑起来,我带着巨大热情来寻找的爱情究竟是什么呢?为什么我会那么蠢笨,付出了那么多努力却不能在手中实在的掌控一丝一毫? 我一边走一边思考,尝试着自问自答。 爱啊,也许爱是伤痛、是进步、是温度、是纯粹、是目的、是利用、是选择、是真心、是勇气、是填补、是激励、是治愈、是盲目、是修行、是交会、是远行、是灵光、是克制、是一码归一码、是难以分割、是失望、是寒冷、是温暖、是光明、是感应、是回应、是公平、是不对等、是计划、是意外、是包容、是舒适、是执念、是松手、是莽撞、是重修旧好、是不可逆转、是转瞬即逝、是一生一世、是界限、是破坏、是不可言说、是无所不谈、是乏味、是想象、是步步登高、是万劫不复、是陪伴、是无法靠近、是永生铭记、是放弃、是计谋、是逃避、是开辟疆域、是期望、是放下、是掩藏、是真相、是假意、是镜面、是递进、是舍得、是合适、是狡猾、是质朴、是难舍、是懂得 、是残忍、是相逢、是告别、是心怀酝酿、是猝不及防、是谨小慎微、是毫无设防、是两情相悦、是自以为是、是心动、是观望、是灌溉、是凋谢、是等待、是抗拒、是纯真、是心计、是洋洋得意、是失魂落魄、是贪心、是真实、是争分夺秒、是细水长流、是平衡、是控制、是自卑、是压力、是自在、是轻松、是荒唐、是判断、是冰冷、是清醒…… 又也许,爱什么都是,什么也不是! 它是我们的内心在我们所爱的“人形玩偶”身上所有可能性的投射! ☆、生活还是要继续 幸好夏季还没有过去。你看这个世界总不会太糟,总能找到一点我们喜爱的事物。像是为了迎接我的回归,北京的天空奇异的明净,如同来到一个新世界,心情也顿时明亮起来。 即使只为了屈指可数能够享受的夏季,为了难得一见的蓝天,也要努力的活下去! 我硬着头皮去见莫伊琳,我想以她的脾气一定会痛骂我一顿。都怪自己是个太不称职的歌手,也太难为她了,给她的工作带来太多的麻烦。 不料,莫伊琳非但没有责怪我,还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宝贝,我就知道你不会舍得丢下我。” “我——我——” “别我我我了,就凭咱们这实力什么男人找不到,何必对一块垃圾锲而不舍!” “嗯。”我有些虚弱的坐下来。 她拍着我的肩膀说:“相信我,你是有希望的人,不能和那种没希望的男人在一起。” 我难过的哭出来,“伊琳,我真的没看出我的希望在哪里。难道我赚很多很多钱就有希望了吗?” “当然,你的高度决定你所选择的男人的高度,你之前只是太忙碌了,没花心思谈恋爱。回头我给你介绍帅哥,真的好帅好帅的!”她说完舔舔嘴唇,被那些帅哥馋的流口水了。 “当初我一天赚50块钱的时候感觉人生充满了希望,现在是比之前赚的多很多,可是我怎么感觉世界像快要衰败了一般,根本就不知道希望在哪里。” “宝贝,你只是太累了,休息一阵就没事了。看,你的身体都僵硬了,放松,我给你按摩一下肩膀。” 按摩了几分钟舒服极了。 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伊琳,你相信真命天子吗?” “我很期待,可是也不太敢相信。正好前几天我看到兰道尔﹒门罗的一个说法,他说‘地球上生存过的人类大约有1000亿,而现在活着的人有70亿。如果真命天子可以是世上存在过的任意一个人,他或她有93%的可能已经死了。如果算上还未出生的人,我们能见到命中注定之人的几率就更渺茫了’。” 我打了个寒颤说:“啊——那我们岂不是完蛋了?” “是啊,完蛋了,没机会了。” “那怎么办啊?” “门罗说‘许多人出于寂寞,会假装寻找到了真爱,他们结婚,假装看不见婚姻危机,在家人和朋友面前佯装笑脸。’ ” 我想到韩林可能已经迫不及待的重组家庭,“怪不得这个世界这么无趣。” “是呀,门罗还说‘在现实世界中,许多人也过着这样的日子,区别只是我们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假装。’” 她说完话沉默起来,眼神失落的看着前方。 “伊琳,你怎么了呀?” “哇——”她突然紧紧的抱住我哭了起来,“原来我们都要失望的走一趟啊!” “伊琳你别哭,你这么好的人肯定能找到真爱的。” “你是夸我呢还是挖苦我呢,你不是总怨我没有人性只知道压迫你赚钱吗?” “你那不也是为我好吗,再说了,你不是常说一个女人物质上独立了才能判断清楚她对一个男人的爱是真爱还是依赖吗。” 她点点头,“嗯,对,若是你选择的话,你会选择带给你情感和想象的男人还是带来安稳的男人?” 我脱口而出,“情感和想象。你呢?” “我也一样,希望我在没有丧失信心之前遇见他。” 我们两个像小女生般欣喜的看着彼此,仿佛那个他已经在来的路上。 分离,为炙热的夏天增添了酸涩的滋味,巧妙的中和了难以忍耐的躁热,让人觉得一切烦心事都没什么大不了。季节、生命、生活是这样美好,酸酸甜甜,像最美味的冰激凌的味道。 整个夏天我过的自由舒爽。散漫的对未来展开新的打算和期待。耐心的打磨新作品。和许多我格外欣赏的,包括心泽在内的音乐人合作。在一些艺术空间开了几场音乐会。回头看来路,真是像做梦一样,从台下到台上这步距离,我付出了别人也许无法理解的努力。 为了方便工作,我几乎每日都逗留在心泽的工作室里。有新的想法大家一起讨论的面红耳赤,不需要交流的时候就各忙各的,工作累了就去玩他的各种乐器,有时候还能合唱一曲。 真希望一年四季都是夏季啊,只要夏天一直在,我就可以一直快乐下去。可是秋天还是挡不住的到来了。 有一天,我到达心泽的工作室时,他双手背在身后站立在门口微笑着看着我。 我感到有些不习惯,这种平日里看起来总是不开心的男人猛的向我微笑,还真挺吓人的。 他问我:“今天的你有什么样的感受呢,是不是特别开心?” “今天的感受 ?没什么感受啊。” “不可能什么感受都没有吧!” “感受就是你有点怪怪的。哦,今天是不是你生日啊,工作室收拾的这么干净,你也焕然一新!” “拜托,是你生日好不好!” “今天是10月15号吗?” “当然,你该不会忙的连日期都不记得了吧。” 我看了眼日期,“哎呦,我真是不记得了,我基本上也不过生日,所有也就没当一回事。” “当当当,喜欢吗?” 他的手伸出来,将两支美丽的小蕙兰晃到我眼前。 我做梦也不会想到心泽会送我礼物,“啊,这是送我的吗?” “肯定是送你的了,要不然干嘛拿到你面前。” “哎呀,真是太激动了,没想到你居然记住了我的生日!这花真好看,是小蕙兰吗?” “是,我买花的时候不确定你喜欢粉色还是白色,正犹豫不决的时候想到你是天秤座,知道你们容易摇摆不定,不如两个色都买了。白色傲娇,粉色迷人,就像天平的两边,完美的平衡。” “幸亏你两个色都买了,要让我选,我也选不出来更喜欢哪个,都这么漂亮,放弃谁都舍不得!谢谢你啊,心泽。” “看来我的做法是正确的。怎么样,有没有生日愿望?” “也没什么特别的愿望。让我想想,哦,最近看了好多关于台湾的电影,觉得你们台湾人说话的腔调好有趣,有机会能去台湾游玩就好了。最好能够骑单车环岛行,要是能傍晚在太平洋边弹着钢琴,吹着海风唱一首《太平洋的风》就浪漫死了。” “放心吧,这个心愿我帮你实现。” “真的吗?” “对于一个土生土长的台湾人,实现这个小心愿有什么难度?” “哎呀,真是太好了,那我先谢谢你。” “不客气,和你一起实现你的心愿一定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下午临走的时候我想请心泽喝杯咖啡或者吃顿饭,毕竟他为我准备了生日礼物。其实我也想找个朋友谈谈天,逛逛街。没想到他却有事在身。 他说:“不好意思啊,有个选秀节目的编导约了我,真不凑巧。” “没关系,你要上节目吗?” “还不一定呢,是个原创比赛,多少算个机会,我 正在犹豫呢。” “你应该去,让更多的人看到你的才华。” “先和节目组沟通之后再决定吧。” “那好,我走了。” “开心点,生日一次多难得。” “嗯”我点点头,微笑着对他说,“再见。” 一个人走在街上,多少有些失落,虽然我并没有让别人陪我过生日的习惯。 走到街角的时候电话响了,是刘鹏哲。他一定是捕捉到我回北京的消息了。这块大麻烦真是摆脱不掉了。不过我今天心情好,还是乐意忍受他的胡搅蛮缠。 “喂——” “哎呀,干嘛呢,我都想死你了,出来吃顿饭呗。” 他这个人有一种本领,就是无论之前闹的多么不愉快,下次联系时一定恢复到嬉皮笑脸的出场模式。让你觉得如果不好好对待他,那一定是你不对,简直太不配拥有这么大度的朋友了。 他催促我,“怎么不说话啊,我带你去吃西餐呗,你今天生日啊。” 我想了想,既然人家那么热情也不能泼凉水,正好我今天起了出去玩的心,正好就出现一个陪同者。 我爽快的答应,“好啊!” 来到约定好的西餐厅,我等的有点不耐烦了,还未见他出现。正当我想打电话的时候,他出现了,但是吓了我一跳。 他坐在我旁边,眼睛始终亲昵的看着说:“我就不给你送礼物了,你这个怪胎,我就知道送什么你都不喜欢。我把我自己送给你,你要想喜欢呢现在就喜欢,不想喜欢呢回头再喜欢。” 我不敢相信的看着他,他是如何做到的! 他减去了浓密的头发,清爽干练的寸头和天天一模一样。就连他的眼神也和天天有几分相似。 他平静的看着我,淡淡的笑着,不一会他张开他的风衣对我说:“来,拥抱一下!” 从他的衣襟里散发出一股气味,和天天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我好奇的靠近他闻了闻,没错,是天天的味道。我这才发现刘鹏哲连穿衣风格都变得那么像天天。 他一把将我揽进怀里,“小黄黄,咱们结婚吧!” 我想推开他,可是却像吸了迷魂药一般不忍拒绝。我想我真可怜,一辈子都在别人的身上不停的寻找有关天天的线索。早知如此,上次拥抱的时候就应该多一些贪恋,把那种感觉深深的刻进脑海里,够一 辈子回味。 我紧紧的抱住他回味天天,他紧紧的抱住我向我承诺美好未来。谁也顾不上理会服务员好奇的目光,那一桌美味到走都没被品尝一口。 走出餐厅的时候已是夜晚。 刘鹏哲问我,“咱们什么时候结婚啊?” 夜风吹得我几分清醒,“我什么时候答应要嫁给你了?” 他抓住我的手认真的说:“喂,你抱完我就不想负责了,那我不是白白被你抱了。” “抱你一下也要负责,那你也抱我了啊,咱俩扯平了!” “我抱你,我愿意为你后半生负责,你有本事也对我负责啊。” “我没本事,谁让你今天的味道怪怪的,你是不是用什么香水了。” “那你就别管了,反正我的怀抱永远向你敞开,你随时想抱就抱。” “瞧你那表情,得意洋洋的。” “还不是你提醒我,搞销售要抓住顾客的最本质需求。” 我努力回想,好像是开玩笑的说过这句话。 他拉住我的手说:“小黄黄,咱俩结婚吧。” “咱们真不能结婚。” “为什么啊,你刚才那感动流泪的样子,我以为你已经爱上我了。” “刘鹏哲,我活不了几年了,我不能耽误你,毕竟你也算是真心对我的一个朋友。” 我的坦诚没想到令他恼怒,“为什么你和别人结婚就不觉得耽误别人,你压根就是看不上我!我告诉你,哪怕你只能活一天,我也要和你结婚。” “我真不想和你结婚。关于理由我已经解释过很多回了,希望你不要再为难我。” 我转身就走,他拉住我说:“无论我做什么都不能得到你吗?” “是的。” 我绝情的留下这句话,将他一个人留在黑暗里,希望他能清醒过来。生命如此美好,应该去做有意义的事,寻找真心相爱的那个人。 我回到房间,心情有点不痛快。总感觉自己对不起刘鹏哲,也隐隐的有一些担忧。我也说不出自己在担忧什么,就是心情很烦躁。 门突然“咚——咚——”的被敲响,吓了我一跳。一定是刘鹏哲追上来了。他这个人最讨厌的地方就是不愿意听你的真心话,总是乐意不知疲倦的和你胡搅蛮缠。 我头疼的将门拉开,更让我惊慌的是发 现不是刘鹏哲而是韩林站在我面前。 我已经预感到他要说什么了,所以低着头静静的听着。 他灿烂的笑着对我说:“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但是我知道你是真心没把我当外人,我也把你当自己人。如果你愿意,我愿意陪着你平静的度过你最后这几年,哪怕不结婚也行,我可以默默的陪着你。” 我好奇的看着他,真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出这个决定的。我也懒得去看懂他心里在想什么。 他看出了我的疑惑,继续说:“那个女人太强势了,饭让我做,衣服让我洗,工资卡要交给他,就连房子也要加上她的名字,甚至连医保卡也不放过。更过分的是不允许以后资助我儿子买房,可是之前明明说好对我儿子好的。” 我竟那么同情韩林,他在他的所谓安稳美好的生活里弥足深陷,面对问题却无力改变,真可怜。 他来的太晚了,我已经彻底清醒了。 本来想和他说一些话,可是想了想却觉得没必要,就像他赶我走的时候说的“我们本就是陌生人。”一个陌生人的几句鼓励话语又能改变什么呢,生活终归只能靠自己。就像他拯救不了我,我亦拯救不了他。 我沉默了一下,轻轻将门关上。 ☆、沉重的意外 一刻不停的工作了好几天,左肩膀酸疼难忍,情绪有些低落。我邀请心泽去楼下的咖啡馆,品尝店里最新款的咖啡。 我问他:“你决定去参加比赛了吗?” 他放下咖啡吧,微微点头,“嗯,我想去试试,输赢不重要,也许能认识很多新朋友,接触更多新鲜的音乐。” “你这种心态就很好,回归到创作人的身份,去享受一趟音乐的旅程本身就是收获。” “嗯,比赛结束要到明年三月份了,我想四月份邀请你去台湾,春暖花开,微风舒爽,是最适合游玩的季节。” “好啊,我迫不及待的想去了。” 我笑着无意间一扭头,看见刘鹏哲站在窗外的一棵树下。 “心泽,不好意思你先上楼,我有个朋友来了。” “好的。” 刘鹏哲怒气冲天的站在棕榈树下,不时的低下头思索,眼睛转出诡异的神态。吓得我不知道该如何向他打招呼。 他红着眼怒吼:“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到底要不要和我结婚。” 我摇摇头。 “是因为他吗?”他指着快要消失在转角的心泽的背影。 “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从第一次见面我就告诉过你咱俩不合适,你偏不相信。” “别傻了,你为什么不为自己的幸福想一想,这个男人也许不是真的爱你,他可能只是借你的名声出名。” “刘鹏哲,我真的佩服你,你怎么能把所有的人都想象的和你一样俗气。” “我俗气?我真心对你居然说我俗气,我们之间同甘共苦的经历难道你真的一件都记不住吗?你活该被那么多男人伤害,因为你是个追求爱情的傻逼,你的脑子里进了一个大海那么多的水!” “那你还来找我干什么,我从来没有求你来找我。你压根什么都不懂,你根本不懂我在想什么,想要什么,你想和我结婚也只是为你考虑。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可是你哪一点是在考虑我的感受?我今天告诉你,就算我死了也不会和你结婚,因为我根本就无法接受你的俗气和自以为是!” “好,咱们恩断义绝,我要要好好教训一下你这个不知道什么叫现实的傻逼!” 他转身,以姿态夸张的步伐走向他的汽车。 真是气死人了,好好的朋友不做,总是莫名其妙的惹我生气。刚才想出来的 灵感全忘记了,也没了心情回心泽的工作室,索性步行回家。走了两小时的路程,我心里的气也没散尽,反而越想越生气。害得我一晚上都没心情工作,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发了一晚上的呆。 第二天早上,我的情绪还是没缓和过来。这个该死的刘鹏哲真是的,唉,无论如何失去了一个朋友,真是又气愤又惋惜。 我放开音乐练习一个小时瑜伽,烦躁的情绪缓和了一些。也许过不了多久,这个没皮没脸的刘鹏哲又会来找我玩。可是为什么我总觉得他不会回来了呢?我摇摇头,没事,没事,一定是我多想,我的破预感赶紧走开,从来都是想什么来什么,破预感赶紧滚开。 我开始梳洗打扮,下午要去上一档访谈节目,主持人是名气特别大的花花。这是我第一次上名人的访谈节目,虽然莫伊琳已经教了我很多策略,可我还是有点紧张。于是在节目的往期视频里随机点开一集,边泡澡,边学习。 男主持人扯着嗓子说:“大家好,这里是最麻辣、最狠毒、最不爱你们的名人访谈节目,没错,我就是你们最讨厌也最欲罢不能的主持人花花。今天请到的嘉宾是自由插画师、绘本作家以及最大的文艺分享平台draw创世人吴天天,向观众朋友打个招呼吧。” “大家好,我是吴天天。” 我差点呛一口水,像僵尸一般直挺挺的坐起来,大脑一片空白。 “我们今天请吴天天来是因为他出新书了。没错,就是这本《小黄黄的奇幻世界》。这本书被网友们称为本年度最温暖、最有力量的作品。不仅是因为里面的故事感人,更是因为这是天天对一个白血病小姑娘的承诺,只要她坚持活下去,小黄黄的故事也会一直写下去。请问天天,这是真实的事情吗还是为了宣传做出的噱头?” “是真实的事情。” “那你是怎么认识西西小朋友的呢?” “一个偶然的机会吧,我的第一本书是《一朵扶郎花的爱情故事》,西西也看过,所以后来就给我写信,她想知道扶郎花之后的故事。” “这样啊,那你最初的灵感来源于何处呢?” “来源于我养过的一朵黄色扶郎花。” “那她真的会说话吗?” “嗯,会的。” “真的这么神奇吗,请问她现在在哪呢,我可以见见她吗?” “不能。” “为什么呢,你不会这 么小气吧,只是看一眼啊。” “因为,因为她去了很远的远方。” “一朵花能去多远的地方呢?艺术家的想象力果然是丰富,我可以把她理解成你为了创作而幻想出来的一个缪斯吗。” “呵呵,随你了。” “你的两本书里都有安静而狠戳人心的爱情故事,那么你是如何看待爱情的,你相信爱情吗?” “我——我可能不太相信爱情,爱情是一场华丽的幻觉。” “是不是和你的经历有关呢?恕我直言,毕竟我是全天下最毒舌的男人。很多网友拔出你的经历,据说你现实中的爱情故事并不精彩,你的太太害得你家破人亡。” …… 主持人见天天并不回答,为了不冷场,立刻转移话题,“那我可不可以理解成你太太和小黄黄其实一个人,是你曾经爱的人帮你幻化出来的一个想象物。” “不是。” “那这个形象到底是从何而来呢?为什么会一直启发你创作呢?” 天天停顿了一会说:“原来是这样。” “什么原来是这样?” “原来我的灵感全是从小黄黄而来。” “是呀,你在说胡话吗,难道你不知道自己的灵感从何而来?” “原来……” “原来什么呢?” 天天陷入沉默,我也很想知道他接下来会说什么,莫伊琳却打来电话催促我赶紧下楼,司机马上就会过来接我。没办法,只能晚上回来再接着看。 我来到路边,一个戴墨镜,看起来凶神恶煞的男人靠在一辆黑色的车子边。他看起来那么可怕,我得绕着他走。 可是他发现了我,偏偏朝着我走来,像老鹰抓住一只小鸡,打开车门就要把我往后座里塞。 我预感不妙,大呼救命,可是来来往往的人只是好奇的看看我便继续行路。 我连踢带咬,借着灵巧劲好不容易挣脱大汉的手掌心,跑到一个出租车司机的窗口求助。 “求求你,帮帮我,有坏人要抓我。” 那个大汉一把抓住我,狠狠扇了我一个耳光,然后回头对出租车司机说:“别管闲事,老兄,我娶了这个女人真够倒霉,整天给我带绿帽子,今天我要狠狠教训她。”说完又给了我一个耳光。 出租车司机悠闲的点上一根烟, 诡异的笑着说:“这种女人就该往死的打,带回家慢慢收拾吧,别让警察看见了。” 我的心彻底凉了。 我心慌意乱的坐在后座上,心想只能靠自己了。 我“啊——”大喊了一声,大汉险些撞上路边的绿化带。他恶狠狠的停靠在路边,从盒子里拿出一块白色毛巾向我逼近。 我慌张的躲藏,可是狭小的空间里哪里能躲得及,我的口鼻被他重重的捂压住,毛巾上散发出令人恶心的气味,我头脑昏沉,慢慢的失去了知觉。 清醒过来时,我看不见东西,手脚也被绑着。我想这次也许是真完蛋了,他们的犯罪手法娴熟,绝不像几年前沈飞那场开玩笑般的绑架,况且这帮人绝不会像沈飞那么容易摆平。 一个男人说:“恭喜你,张太太,这个女人身上到处都是宝,用在护肤品或者药物方面一定赚大发了。” “我就知道她不简单!上次在酒店动了点手脚,取得了她的尿液回来研究,全是宝贝啊,每一个细胞都是宝贝。真是浪费啊,多少尿液白白被冲走了!” 男人说:“这下抓住她了就不愁发不了大财。” 女人说:“一定要抓紧了,她可能只能活四年了。” “放心吧,张太太,您就回去等着收钱吧。” 我听出她是谁了,果然人心险恶。我喊叫着,想威慑她,“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刘鹏欣,刘鹏哲的姐姐。” 沉默了好久,令我觉得害怕。 终于传来她的声音,“你记性可真好,这么长时间了还能听出我是谁。那我也就没有必要掩藏了,反正你这辈子也不可能走出这里。” 我的眼罩被摘掉,我看了看四周,好大的一个像研究室又像工厂的地方。 我怒吼道:“你这是犯法,一定会有人来抓你的。” 刘鹏欣得意洋洋的说:“谁会管你呢,这世上那么多人,谁会留意身边少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呢。” “你太可恶了,我的经纪人一定会报警的!” 她晃了晃手机,是我的手机,我就知道情况不妙。 果然她更加得意的说:“我以你的口气告诉她要退出歌坛,去没有人烟的地方养病,希望她不要介意并给她打了违约金请她息怒。你虽然算是个名人,可是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无情,无论谁消失了,最多被挂念一阵子,最终都要归于沉默。” 我不愿相信她的话,“不,不,一定会有人来找我的。” “你是说这个吴天天吗,他的确不停的给你打电话,但是我用同样的理由搪塞了他。” 该死的吴天天,你为什么那么笨,你为什么不找过来,你和我的心电感应消失到哪里去了? “是不是很无助呀,放心吧,你死不了,我会好好的养着你,让你为我赚大钱。” “你太无耻了,你不怕刘鹏哲知道他有这么无耻的姐姐吗?” “是我告诉她你的真实身份,是我建议她抓住你。”刘鹏哲缓缓的从我身后走出来。 刘鹏欣慌张的说:“鹏哲,你怎么出来了,不是不让你出来的吗?” 刘鹏哲说:“怕什么,反正她也走不出这里了,看见我又何妨?” 我惊愕的看着他,心里锥心的痛。 他冷漠的说:“我就是要让你知道是我害了你,我就是要让你知道我恨死你了。是你毁了我所有的期待,是你让我觉得自己毫无价值,是你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傻逼一样追在你屁股后面很多年。” …… 他逼近我,“你骂我啊,你越骂我越开心。” ….. 刘鹏欣抓住弟弟,“鹏哲你回去吧,这件事完全是姐姐的注意,你别有什么心理压力。我也是想为咱姐弟俩赚一大笔养老金,让你那该死的姐夫知道我们并不是只会靠他生活的寄生虫。” 刘鹏哲像疯了一样踢我,“你骂我啊,你为什么屁都不放。” …… 刘鹏欣急忙拦住弟弟,“别把她踢坏了!鹏哲,你回去吧,以后别来这里了,我怕你吓出心理疾病!” 他更加发怒了,“我就说过他妈的这辈子被你拿住了,你为什么不说话,想显得你很蔑视我,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吗?你说,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把我当回事。” …… 刘鹏欣说:“管她有没有把你放在眼里,她是上天给你送的礼物!你想想,当初她怎么就莫名其妙的掉在你的车上。我从第一眼见到这个小姑娘就觉得她不一般,你看这小脸,几年了一点变化都没有!你姐夫公司的万能细胞的研究成果我们终于可以盗用了。姐姐我这辈子没什么本事,就是眼毒、心狠,有看懂机会的眼光,有逆转命运的勇气和智慧。嫁给你姐夫算一次,抓住她算一次。” 刘鹏哲的眼睛像着火了, 恶狠狠的说:“抽她的血,将她的血抽干!” “别,你懂什么啊,你怎么这么鲁莽。你回去吧,这里的事不让你插手!” “不,我怕你对付不了她,毕竟她有一些特异功能。我必须留在这,只有了解她的人才能对抗她!” 我脑子嗡嗡嗡的响,可是还是想不通,刘鹏哲居然会因为得不到一个女人而疯狂成这般! 天呐,是时候考虑自救这件事了。 ☆、绝境考验 看来,刘鹏欣姐弟真把我当作宝贝了,我身上的铁链子比我的胳膊还粗,加之周围还有四个壮汉把守。如果我要靠着喊叫声冲破这铁链和铁门需要相当的力量。可是我的内心没有足够的仇恨或者绝望,我只是感到冰冷和一种彻底的无力感。 夜深了,刘鹏欣回家去了。而刘鹏哲并无去意,找来一把藤椅坐在一旁玩着我的手机。 他放出一段语音,显然是莫伊琳收到错假消息之后对我怒气冲冲的回敬。 “我告诉你再也不要回来了!回来也屁用不顶,谁也救不了你!你每次不辞而别,我都能谅解你,这次你竟然敢抛下花大主持的节目不上,你知道人家有多生气吗?你知道现场的几百名粉丝是什么反应吗?我告诉你,你这回又上话题排行榜了,全是骂你的声音,恭喜你彻底完蛋了!” 报应啊,都怪我前几次无端端的说不干就不干了,这一次真的出事了,莫伊琳也不能及时发现其中的异常,反倒以为我又是任性的离开。 本来我已经发誓再也不和刘鹏哲说一句话,可是看来冷战也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我虽然感到恶心,但是还是努力和他沟通,“刘鹏哲,你就真的那么恨我吗?” 他没有抬头。自从他将我绑架之后,我就发现他始终不敢抬头看我。他继续玩着我的手机,一会儿站起来背转身说:“刚才我甚至有过一丝心软,觉得不应该这样对你。可是我看了你的手机,我越发的恨你!你保存着他所有的消息,所有的照片,我就是不明白,我到底哪一点不如他!” 每次听到他问我这个问题,我就会感觉累到快虚脱了,“我懒得再解释什么,我已经解释过一万遍了,能说的话已经说尽,可你就是听不进去。这是你的心里问题,你需要冷静下来好好反思自己。” “哼——如果你们之间真的情比金坚,为什么会一次次的分开?何况到现在也没有看到人家要娶你的意思。哈哈哈——” “我不想和你说什么,你什么都不懂!” “我不懂?我倒想看看咱们俩谁不懂。不如咱们来玩一个小游戏,看看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真挚伟大的爱情。我想,你一定会失望的!” 我没有回应,和他说了几句话之后,我涌出了一种恶心感,不屑理会他,甚至不愿看见他。 他按动拨号键,他打给谁呢? 不一会传来一段声音,“你好,我是心泽。我正在参加一档为期四个月的歌曲创作比 赛,如果没能接通您的电话,一定是不方便接听。请您在嘀声后留言,我会及时回复。” 刘鹏哲不屑的说:“哼,艺术家可真不容易啊,辛辛苦苦有什么用呢!” 我想他接下应该会联系天天了吧,希望天天能及时报警救我出去。 不料刘鹏哲却说:“你一定以为我会给你的吴天天打电话吧,别做梦了!我知道你们之间有那种无聊的纸牌游戏,上次沈飞绑架咱俩时,你就用那个烂方法把他给召唤过来了。这次我绝不会让你得逞!不过好奇怪,你们有□□个月没联系了吧,他今天却给你打了54个电话,我也很好奇他到底想说什么,不过我只能发短信让他滚。” “刘鹏哲,你让我说什么好呢,你好好一个人,又不是没有女人喜欢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子,你是在自我毁灭,懂不懂!” “我也不想和你说什么,我已经厌倦了向你表达我的心情。你之所以把一切都解释的轻描淡写,是因为你压根就没有爱过我,你怎么能了解我喜欢你六年里的每一种心情变化。” “就算我不爱你,我们至少还是朋友,是很好的朋友,你至于这么偏执要毁了我吗?” “我就是要毁了你,我就是不服!” 妈的,沟通这种事为什么就那么难,尤其是我和他之间,永远都是将对方逼到死角,找不到任何通路! 他右手拿着手机在左手心里敲打,背对着我来回的踱着步子。显然,是在想什么歪主意。 不一会,他长叹一口气说:“今天就到这吧,来日方长!” 他说话有气无力的,像大病初愈似的,步态迟缓沉重的移向躺椅。 十二月的夜晚冷风强劲。这种空旷的像仓库似的空间里潮湿阴冷,除了能遮挡住呼啸的寒风,温度和外界没有区别。我穿着一件小礼服,外面裹着一件风衣。原本是去上节目的,早知道会落到这般田地,好歹穿着棉裤、棉袄再出来。 我 怎么会这么怕冷呢?再多冻一分钟我就要哭出来了,但是我不能求刘鹏哲放过我。我怕我的软弱不会换来他的同情,反而会令他更加嚣张。 这样空旷孤独的环境像是一个容器,我又不由自主的开始想念天天。我不想念他还能想念谁呢! 我冻得瑟瑟发抖、紧咬着牙关在想念天天。往事回味起来是那么美好,即使那些酸涩、疼痛的旧事在回忆的时候也带着超然、飘逸的气质。想 着、想着竟然“噗嗤”笑出声来。留下来值班的两个壮汉以为我吓傻了,冷冰冰的打量起我,那神态好像有要送我去医院的打算。 这时候刘鹏哲却像受惊了,四肢痉挛着,嘴里“哇——呜——”的乱叫。两个壮汉忙去唤醒他, “刘经理,刘经理。” 刘鹏哲“啊——”了一声醒过来。待他缓过神来,他回头看了我一眼,但是立刻又扭过头去。他挥了挥手,示意两个保镖退下,自己坐在躺椅上发起呆来。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刘鹏欣就带着一对人马抵达了。她斗志昂扬,意气风发,指挥着那几个穿白大褂的人员向我动手。 我的脑袋疼的快要炸裂了,脸庞干燥又火热,感觉过不了两分钟我就要呕吐了。昨晚冻成冰棍,毫无疑问已经感冒。 刘鹏欣的笑容消失,耷拉着脸怒气冲冲的说:“哎呀,她好像感冒了。这可怎么抽血呀!” 她的话加速了我的恶心感,我难以抑制的呕吐出来。太难受了,真是太遭罪了,嗓子像刀割一般。 “哎呀,妈的没长眼吗,往我身上吐。”刘鹏欣叫嚷着退后并撤掉自己的丝巾和大衣,“哎呦,恶心死我了,我得赶紧回家洗澡换衣服。” 一个穿白大褂、带口罩的男人说:“别光顾着干净,这血看来今天采不成了。” 刘鹏欣说:“那骨髓呢?” 男人说:“人都这样了,抽骨髓不要命了!” 刘鹏欣说:“妈的,晦气!你们是怎么照顾人的,妈的不知道给她穿个大衣啊。” 一个保镖说:“老板娘您不是交代不要对她太好吗。” 另一个说:“是呀,再说也没准备大衣之类的东西啊。” 刘鹏欣恶狠狠的瞪着他们说:“去死吧,脑子这么不灵活也只是当保安的命了。” 刘鹏哲低着头说:“别说了,有大衣我也不会给她穿,我希望看她悲惨的样子。” “鹏哲,你这是干什么,赚钱才是正经事!你这个孩子就是被我惯坏了,什么事都不分析形势,由着性子胡来。”她转过身去对那些科研人员说:“你们先回去吧,等回头她康复了再来。” 带头的男人点点头,将一个盒子放在脚下,“g1营养液留给她,每天至少一袋,保准她的体能达到最佳状态。还有,她的尿液最好也留下来,里面的细胞都是宝贝。” 妈的,一群 变态,想钱想疯了。 刘鹏欣缓缓的说:“听你的!昨天都怪我太激动了,忘了给她收拾出来一个舒适的环境,她可不是普通的人质啊。” 她下令刘鹏哲和保镖们去购买木板,在墙角的地方搭建一个简单的卧室,里面摆放一张舒适的床,外加一台电暖气。 大开眼界啊,这世上真的有为了钱什么都敢做的人!我倒是挺佩服这对姐弟,尤其是姐姐,她究竟克服了多少令人恶心和颤栗的心里挑战,才从一个陕西偏远小县城的孤儿走到如今这样坐拥几十亿的人生赢家! 我虚弱的躺在新买来的床上,好舒服。我倒想永远这样感冒下去,她们就无法糟践我。 天天,他在做什么呢?我已经开始想念他了,应该很快就会重新建立起心灵感应,他一定会来救我的! 一天又过去了,天天并未出现,我有些失望。 更让我感到沮丧的是对刘鹏哲的朋友情谊。我本应早早看透他内心的邪恶变化。如果我能细细体会他释放信息的任何一个表情或者眼神,我就不会沦落到今天。果然,一个人的内心带着任何情感就容易看不清真相,就容易对人、对事抱持侥幸。 我故意想一些不开心的事,甚至有意夸大一些悲伤和黑暗,这样我的情绪越来越低落,于是感冒拖了一个星期不见好转,反倒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 刘鹏欣穷凶极恶的逼着我一袋接着一袋的喝下那种口感极差的g1营养液。我喝的越多,她的情绪越暴躁。 “妈的,你给我赶紧好起来,我把你弄来不是为了供养你的。知道g1多钱一袋吗?500块!就这么一袋,100毫升,还不是有钱就能弄到!” 我才没有心情理会她,谁稀罕喝这种恶心的液体,有本事弄死我啊! 刘鹏哲靠着门说:“你看她病的眼睛肿胀,嘴巴起皮,头发乱糟糟的,看起来一点也不漂亮。早让我看到这种状态,我也许就不会喜欢她了!” 刘鹏欣说:“别瞎想了,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就一门心思的赚钱!我还不是为你着想吗,你不靠这个机遇还能靠哪个机遇呢,在你姐夫公司干的再好也不可能有你的股份!” “反正我把他抓来了,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你了。” “要是没有我这个姐你干什么,从小干什么都吊儿郎当的!” “哎呀,别说我了,烦死了。” 这时候刘鹏哲 的电话响了,他的铃声竟然是我愚人节捉弄他时随口唱的一句歌,“恭喜你,上当了,你就是个大笨蛋啊你就是个大傻瓜。” 他好像不希望我听到这个铃声,赶紧按掉换了新的铃声并去远处拨打电话。 不一会,他对刘鹏欣说:“姐,你过来,商量个事!” 刘鹏欣果然经过风雨,慌张的说:“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嗯,你先过来。” 我想如果不是刘鹏哲的姐夫知道我被他们囚禁了,就是莫伊琳或者天天知道了我失踪的真相。这对我都算是好事!尽管刘鹏哲的姐夫是他的亲属,但是人家有正规的生物科技公司,正常渠道的钱都赚不完,又何必在我身上打歪主意呢。况且刘鹏欣偷用了公司的研究人员和成果,老板不会置之不理的。 不一会,刘鹏哲过来说:“如果我们俩在这个地方一直生活下去,你会不会爱上我?” 我感到恶心的说:“神经病,偏执狂!” “我把你抓来,甚至幻想如果一直生活在这里你就会爱上我,但是你还是爱那个吴天天对不对?” “对又怎样?” “那我就要毁了他,要么就毁了你!” 我不敢说话了,我知道他敢说就一定敢做。千万,绝对不能让他把目标转向天天。 他不屑的说:“你那个吴天天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他收到短信居然不死心,还去找你的经纪人了解情况。两个人不见面不要紧,一见面便想出了幺蛾子,你说他们怎么就会联想到你被绑架了?” 我欣喜又好奇的问:“他们知道我被绑架了?” “别高兴的太早,我们又不是吃素的,绑架你的线索早就被我们处理了。现在我要让他们断了绑架这个念头,相信你是自愿离开他们的。” 我问他:“你又想出了什么歪主意。” 他冷冷的笑了,“哼,等着看好戏吧!” 我试探性的说:“刘鹏哲,你若是一点情谊不讲,又怎么会用我的歌声做铃声?如果你愿意放了我,我保证一点不记恨你,就像曾经对沈飞那样一点责任不追究。” “是不是我在你心里就是个傻子?沈飞有神经病,就算被抓住了也有可能免责,可是我没有神经病,我姐姐更没有,我们要是被抓住了一定玩完了!” “我发誓,我保证不报警,我不向任何人说!” “别太天真了,你不爱我就是天大的罪过,我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你。即使是恨,我也要长留在你心中。” “那好,你尽管拿我撒气好了,不要伤害天天,也不要伤害莫伊琳。” “你这么说我就越发想伤害他们。太晚了,别做梦了,你在我心中已经没有任何地位了,我们既然已经犯罪了,就必须做好善后。” “你既然内心那么坦荡,为什么从绑架了我到现在,你一直都不敢抬头看我?你怕了吗,不那么心安理得吧!” “那是因为我恶心看你,这辈子我都不会再正眼瞧你。你最好放弃任何不轨的念头,老老实实待着看接下来的大戏!” 我的确放弃了不轨的念头,因为他彻底无救了!爱对他有何意义呢,爱竟然成了难以承受的负荷,让他自己亲手毁了自己! ☆、被安排的戏剧 也不知道是那个g1营养液确实功效强劲,还是我的精神力量太强大,我居然一瞬间突然容光焕发的坐了起来,并且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头脑清醒、精神饱满。我必须提高警惕,绝不让他们危及天天和莫伊琳的安危。 刘鹏欣命令保镖将我封住嘴巴捆绑起来,然后装进一个纸箱搬进汽车的后备厢。这是要转移我到别的地方去吧!但是我绝对不会想到她竟然将我带回了自家的别墅。 刘鹏欣说:“给我放老实点,要是敢大喊大叫,或者不配合拍摄,你知道我是舍不得伤你半根汗毛,但是吴天天可就不一定了。” 我固执的不肯向前走,我就不相信她敢光天化日之下杀了天天,还有没有王法了!天天要是出事了一定会有人报警的,他可不像我这么无依无靠! 她没想到我会这么固执,“呵,不相信是吧,鹏哲,给他看视频。” 刘鹏哲打开手机,视频里是天天在街上行走,后面跟着一个男人,他手中的匕首已经顶向天天的腰部了,但是天天居然一点没有察觉,还是傻乎乎的继续往前走。 我看着刘鹏欣的眼睛,她究竟是想吓唬我呢还是真的是蛇蝎心肠?我看到她内心的想法是,如果我真的很难缠,她绝不会心慈手软。太可怕了,我的世界观又一次被颠覆了! 刘鹏哲得意的调出另一段视频,“我想你一定不相信我们有高明的手段吧,给你看看这个。” 昏睡中的天天躺在地上任一个穿白大褂的人在他身上提取什么,那地方明明是我这几天待着的那个仓库。我突然想起了刘鹏哲身上那股简直和天天一模一样的味道。 刘鹏哲说:“你有时候很聪明,可有时候为什么会那么傻呢。你生日那天依偎在我怀抱里,一定是迷恋一种味道吧。不过你为什么不问问我为什么会和吴天天的体味那么相似呢?” 我回答:“我当时注意到了你的变化,但是我绝对没有想到用的是这种方法!” 他继续说:“当初我以为和你还有机会,所以只是利用了他并没有杀了他。但是你得明白我们是有能力抓到他的,而且是在他熟睡完全没有防备的时候。这个傻子一定还不知道自己被绑架过一会吧!” 太可怕了!在外面自由活着的人也未必绝对安全,我要怎样提醒天天多加小心呢? 刘鹏欣不耐烦的说:“认命吧,别想耍什么花招。” 她命令我洗澡、化妆、穿上她准备的衣 服。随之要求我装作度假般在她的豪宅里喝下午茶、赏花、把玩珠宝……并要求弟弟拍摄视频。 刘鹏哲一边拍摄一边说:“得亏以前被那个神经病绑架过,要不然我还真想不出这个思路呢。” 他完全不让我动手,自己操作着我的手机把照片和视频传到了网上,并配上矫情的文字“度假的日子真舒服啊,以前工作太拼命了,现在学会了好好享受生活!” 幸好我还被惦记着,不出五分钟就有了大片留言。莫伊琳和天天直接发来语音,甚至要求和我视频! 莫伊琳骂的很狠:“妈的,我还以为你被绑架了,你丫在外面玩的不亦乐乎啊,你脑子中邪了吧!我看你是穷惯了,有点钱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度假我会反对你吗,你至于这样不管不顾的享受奢靡吗,你有没有责任心,有没有愧疚感,有没有做人的道义?shit!你丫24小时内要是不向我道歉,我预祝你尽快死在外头!” 天天的消息发的一条接一条: “小黄黄,赶紧接我电话。” “我知道之前是我不对,但是请接我电话,这些天我一直在找你,我有重要的事情对你说!” “小黄黄,不管你在哪里,不管你对我是什么看法,我都要告诉你我——爱——你!我那么爱你我竟然不知道。那天上了花花的节目我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你,原来我一直念念不忘,每时每刻都在我脑海徘徊的人是你。你从一朵小花开始就激励我的想象,我的每一个创作都不曾离开你!而我这个智障到现在才像挖掘宝藏般,贯穿时空挖掘出这个真相。” 刘鹏哲关掉手机,哼了一声,“感动了是吧,都是男人骗女人的把戏。” 我伸出手去抢夺我的手机,“刘鹏哲,你把我的手机还给我。” 他在空中挥舞着手机,不断的变换位置,“不给,就是不给,有本事来拿啊。” 我最看不惯他这种幼稚、泼皮的样子,气的我大叫了一声,他手中的手机飞了出去,人也扑倒在地上。 刘鹏欣一把抓住我的胳膊,“你不想活了吗,难道你想让那个吴天天去给你陪葬吗?” 我猛的推开他,“我离开这里自会保护他。我就不信这个社会没有了王法,任你们两个傻逼称王称霸!” 我捡起手机就往楼下跑。 我得意的太早,忘记了楼梯处还站着四个保镖。他们向我逼来,我只好往上走。 刘鹏哲揪住我的头发,“你给我回来。” 幸好我练过瑜伽,一个战士三式的腿后踢出去,刘鹏哲松开我的头发,捂着肚子嗷嗷叫。 我的心中那么饱满,充满力量。天天对我说“我爱你”,他终于亲口承认他爱我了,而且他承认他自始至终都爱我。我一定要逃离这里去拥抱他。 四个壮汉向我扑来,我只能向走廊尽头跑去。那里有一扇窗户,我当机立断决定跳下去,就算骨折也要跳下去。 不好,我的衣角好像被人抓住了。我加快速度想挣脱束缚,可是我的双腿却像黏在了地上,我被身后的那股力牵绊着突然“啪”的一下倒在地上。 完蛋了,这下死定了! 可是我没有被抓住,身边却传来了“噗通——噗通——”的倒地声,“哎呀——哎呀。”他们叫喊着。 原来我倒地后,抓我的那个人也随着惯性扑倒在地上,他身后的人被挡住自然倒落下来。 我真是佩服了自己的反应力,执行程序般瞬间起身,踩着他们的胳膊又往回跑。看来平时锻炼身体还是有好处的,不但身手灵活斗得过壮汉,连摔倒的姿势都这么优雅。 刘鹏哲挡在楼梯口,瞧他那瘦弱的小身板,我应该对付得了他。 他狠狠的抱住我,我从来都没有见他那么有力。以前他和任何一个人打架都是输掉的那方。 我挣不开他的怀抱便使出蛮力踢他,咬他。我绝不能让他阻挡我的爱情,我忍受疼痛,熬过黑暗,不就是等待天天承认他爱我的那一天吗! 像火药爆炸一般,我感觉力量在我的身体里爆发出来。刘鹏哲被弹离开我的身体,他栽倒在楼梯上滚落了下去。 我不假思索的向下跑去,跨越台阶,再往前跑一百米,我就走进人群,走进自由,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阻挡我。 突然,跌落在楼梯下方的刘鹏哲用力的抓住我的脚,“绝对不能让你走,我姐会失去一切的!” 我回头,我们的视线交会,但两人同时闪开。我们谁也不愿意再看对方。他的眼睛里闪着那么复杂的亮光,我的内心是那么刺痛,有那么多、那么多情绪涌上来,我的胸口像被无声撞击一般,震裂着却发不出声响。 一念之间,万事成劫。 我突然感觉胳膊有针扎一般的刺痛,我完全没有留意刘鹏欣出现在我身后,她将一根针管扎进我的胳膊。 她咬牙切齿的说:“别以为我没有办法治你!” 我感到头脑晕眩,双眼模糊,身体像一滩烂泥瘫在地上。即使不出现这些状况也已经晚了,那几个保镖追了上来,他们死死的按住我。 在我彻底昏厥过去之前,我无限憧憬的看了眼前方那扇门。只有二十米,我在距离自由只有二十米的地方,软弱无力的叫了声“天天”便倒下了。 当我醒过来的时候,我又回到了那个冰冷的仓库。我看到浅红色的血液顺着针管流出。果然我的感冒刚一治愈,他们便分秒不耽误的实施发财计划。 抽完血,刘鹏欣逼着我喝一袋g1营养液。我咬着牙不让液体流进我的嘴里。她让人掰开我的嘴巴,强行将营养液倒进我的喉咙。我努力着不让液体流下去,身子挣扎着将营养液吐出来,如此一番挣扎呛得我咳嗽起来。 刘鹏欣扇了我两个耳光,“别犯你那公主病,我可没有耐心伺候你。如今你落到我手上,再矫情下去我绝不会对你客气。” 那个医生打扮的人走之前对刘鹏欣说:“最好还是用别的办法看好她,老是注射抑制剂也不好。” 刘鹏欣说:“暂时也只能这样了,你不知道她发起飙像只疯狗,我们六个人都拦不住,太可怕了,险些让她跑了。” 我气不过,骂起她来,“你才是疯狗,你们全家都是疯狗。” 她又扇了我一耳光说:“老娘想要的东西就一定会想办法得到,别想着我在你面前服软。” 我忍着疼痛,脑子飞速的转着,我一定要想办法逃出这里,要让这对姐弟遭受世人的唾弃,千刀万剐死无葬身之地! 冷静、冷静、冷静。就算心里满满的都是仇恨,也要想办法保持头脑的清醒和内心的淡然,这样才能思考解决问题的方法。 他们每天都要抽取我1000毫升血液。那个男科研人员得意的说:“她的身体果然异于常人,每天抽这么多血自动就恢复了,一点没有损伤。” 刘鹏欣说:“那要不我们多抽点,每天抽2000毫升。” 男人说:“别,先就这样把,观察一段时间再说。免得人死了,我们可就1毫升都抽不出来了。” 闲散的时候,刘鹏哲毫不避讳的在我面前嘚瑟,他炫耀似的说:“你知道我和你的吴天天聊了些什么吗?” 我厌恶的说:“你除了搞破坏还能干什么呢。” “当然啦,我总不能祝你们百年好合吧。” “你到底说了些什么?”我真的好害怕他卑劣的手段。 “别急,我找关键的给你念念啊。听好了啊,我假装你说:‘不要再废话了,我早已清醒,发现我根本就不爱你,也不想再做梦了。’他答:‘没关系,只要你愿意见我,我可以带你一起入梦。’我接着说:‘不要再废话了,我爱上了别人。’他回复:‘我不相信。’我又说:‘不相信也得相信,不想听你啰嗦,滚!’哈哈哈哈——是不是很过瘾呢?” “无聊!” 刘鹏哲惊奇的看着我,“你为什么不生气呢,你应该很抓狂才对啊?” 神经病,懒得理他。天天才不会像他那么没大脑,一定会看出其中的破绽。 果然两天后,刘鹏哲来找我,“你说他怎么就不相信这是你的真心话,你们之间是不是聊天还有什么暗语之类的?” …… 又过了一天,他惊呼着,“不得了拉,吴天天早上竟然给我打电话了,问我最近有没有和你联系,说你最近的言行有点反常。还说梦见你被关在一个废弃的工厂里,处境很危险。但是他很努力,很努力也没有看清绑架者的脸。” 我得意洋洋的笑着,过不了几天,天天也许就会看到刘鹏哲的脸,就会报警来解救我! 他嘟囔着“奇怪了,他怎么能梦见这些呢?”转身离开。 过了一会,我暗自偷笑,突然发现他依在门上盯着我看,那眼神吓得我魂飞魄散。 他冷静的说:“你们之间不仅有纸牌游戏,还可以用做梦传递消息对不对?” 我有点心慌,要是被他看出破绽,一定会采取更缺德的破坏手段。断了这条路,我就真无计可施了! 他残暴的问我,“快说是不是?” 我瞪着他说:“你吼什么吼,神经病,科幻电影看多了吧!” 他咬牙切齿的说:“快说是不是?这关系到我和我姐的性命安慰啊!” 我气愤的说:“就你姐弟俩性命金贵,别人都不是人吗?” 他嘲笑的说:“你本来就不是人啊!” 我吐了他一脸口水。 他伸出手想扇我耳光,竟然没下手,奇怪! 他说:“我就知道你的脾气犟的像牛一样。不过没关系,你不说我就调查不出真相吗?等着瞧!” 哼,说的自己好像有天大的本事是的。不过我还是隐隐的感到不安! 他肯定将情况向姐姐汇报了,他们又耐心观察了两日,发现天天每天下午都开着车向郊区行进,虽然暂时没有找到这座废弃的厂房,但是势头很危险。 刘鹏欣责备弟弟,“都怪你非要提取人家的味道,人家肯定记住了这个方位。你还傻的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呢!” “怎么能怪我呢,就算我没抓他,小黄黄还是能从梦里传达信息。” “你就是嘴上功夫厉害,算了说这些有什么用呢,看来我们得执行我苦思冥想才想出来的佳人计划。” “佳人计划?” “嗯,你听我给你讲……” ☆、佳人计划 所谓的佳人计划就是派出一个代号“佳人”的女人向天天实施美人计。他们认为抱得美人归的男人会瞬间忘记前任,哪里还有心情惦记我的死活。即使梦到我的处境,恐怕也没有心情来救我。 刘鹏哲毫不避讳的向我炫耀他的行动,讲完了问我:“看我选的这个女人怎么样,你觉得你的吴天天会被拉下水吗?” 我抬眼看了女人的照片,心中暗自嘲讽。这位佳人完全就不是天天的菜呀。天天曾评价过这种长的像蝎子精一般的女人,“受不了了,怎么会有人喜欢把自己整成这样!人们都说这种脸蛋和身材的女人好看,可我觉得她们就像旧社会女人的小脚一样,过时后再看就只剩下恶心!” 果然,佳人在制造了8次不同或浪漫、或惊喜、或惊险的相遇之后还是没能博得天天的欢心。这让她的自信心严重受挫也让这对姐弟很恼火。 刘鹏欣问我,“你说,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我得意的说:“喜欢我这样的呗!你把我放出去,我保证完成任务。” 她扇了我一巴掌,“妈的,谁有心情和你开玩笑。”她转身向弟弟说,“要不直接来硬的。” 刘鹏哲不解的问:“什么硬的。” “直接把他睡了,再想法把他的名誉搞坏。” 刘鹏哲说:“姐,你是不是急傻了,这年头谁睡谁能把名誉搞坏啊?这个女人收费可不便宜,我们可不要花自己的钱白白给一个男人解决生理需求。” 她瞪了弟弟一眼,“你懂什么,姐的人生经验比你丰富多了。” 一对傻x,我在心里骂他们。 这一年的最后一天,刘鹏哲抱着一台小巧的笔记本坐在我旁边,将无精打采躺在床上的我硬生生拽起来。我嗅到不妙的气味。 他说:“今晚是跨年夜,来,陪我看个视频。” 我的心烦乱的狂跳起来,天天一定是出事了。我一把拽住他的衣领说:“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急什么,坐下来一起看啊,网络直播八点半开始,还有7分钟。” 我看见刘鹏哲在翻看天天的微博,最新的一条信息写着: 今晚8点30,我将在北京xx会议中心举行draw新功能及个人新绘本发布会。希望收到票的朋友准时到达现场。本次发布会将在xx网络平台同步播出,没票的朋友可以观看视频。当然,今晚我最想见到的人希 望她能出现,我想你一定懂得我走到今天,最想与之分享喜悦的人就是你。我期待你像曾点亮我的生命那般再次带给我惊喜。 我内心激动,表情气愤的瞪着刘鹏哲。 他说:“你瞪我干什么,他是邀请你了,可是我以你的口气狠狠让他滚了!” 我紧握着拳头砸他的后背,可是力道落下去像是在给他捶背。他们每天给我服用抑制剂,导致我浑身酸软,感觉全身的力量被撤走了。我的拳头落的更狠一些,虽然我的内心充满力量,可是行动不具备火力。 他握着我的手腕说:“省省力气吧,我说过要向你证明没有你说的那种爱情,就一定会办到!” “你不会得逞的!” 他摸着我的头发说:“哼,你还是过于天真了,这世上并非没有情谊,只是像你期待的那种高强度、高纯度的爱情只会给你的身心带来彻底、反复的碾压。” 认识刘鹏哲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听他讲了一句有深度还蛮准确的话,可是这让我更加厌恶他,“反正无论你证明了什么,你都是个感情的失败者!” “我从来都没有失败过!即使在你这里浪费了太多时间,我也要在最终扭亏为盈!” 我瞪了他一眼将视线转向电脑,直播开始了。 天天走上台,掌声一片。他向观众问好,表达了谢意后开始演讲。 “不知不觉draw已经走过了快四个年头,而在这之前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绘本作家,有一点名气,但不算很有名。一直以为自己要靠写字、画画度过这一生。从来没有想过要创业,对商业并不感兴趣。而我走上这条路与其说是因为生活上的变故,不如说是我天性上的缺陷所致。从小我就是一个活得特别紧绷和严肃的人,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带着石块、带着剧毒,但我不知道如何让自己活得轻松,活得如同常人。我一直自以为是的认为,只有在现实中获得巨大的成功,我才能得到与我匹配的爱情,我的身体和精神才能得到彻底的释放。直到有一天有一个人让我明白生活从来都是一条河流,事业与爱都在这条河流里流淌。从来不会有最终极致饱满的一天,只要我们置身其中就会不断的经历起伏。而这条河流里流淌的一切,好的坏的都是我们的生活。永远不会有一个终极的幻觉存在,爱不是,生活也不是。” 掌声雷动,有人起哄,“她是谁——是谁?” “她是一朵小花,如同另一个我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她成熟又孩子气,强大又脆弱,骄傲又自卑,纯真善良又有些固执倔强,有才华有追求,渴望爱、渴望关怀也渴望美好……” 大家叫嚷着,“让她出来——让她出来——” 天天微笑着说:“原本我想和她合唱一曲她创作的歌曲《你爱我你却不知道》,但是她没有来。我想她一定是生我的气了!以前她无论有多么生气,只要我出现在她身边,立刻就破涕为笑。但是这一次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生气,始终不肯原谅我。” 我感动的流出眼泪来。 刘鹏哲假模假样的递给我一张纸巾说:“别激动,把眼泪留到后面流。” 天天的演讲一切正常,我甚至以为刘鹏哲是骗我的,他根本就没有采取什么卑劣的手段。我幻想着天天赶紧结束演讲,他不会受到任何干扰和伤害。 天天继续讲:“小黄黄,你不知道我今天在这么多人面前讲出这些话需要多么大的勇气。你知道我从来都是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人。纵然心中的情感快要将自己憋爆,可是嘴巴却像抹了胶水。以前我总让你离开我,是因为我怕我强烈的负面能量伤害你,我只想独自安静的进化成一个更好的人,等到我更好的时候再去找你。我知道有些人可以很轻易的说出甜言蜜语,可是我能在今天,敢于向你表达我的爱意,心中已经走过千山万水!你一定不知道我爬过了多少山坡,穿行了多少黑暗,经受了多少挑战?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今天终于可以坦然的感谢你,谢谢你参与我生命的建设。从男孩到男人,你始终陪伴我,给我启发,给我光亮。谢谢你点燃我的生命,谢谢你拿走我心中的孤独和恐惧。亲爱的,我爱你!” 他停下来在人群中张望,灯光师很配合的将光束打在一个接一个人脸上,但都不是我,他有些失望。 刘鹏哲将整包纸巾塞到我手里说:“拿好了,就怕你待会欲哭无泪!” 灯光落到一个女人身上,我不由的打了个寒颤,她是那个“蝎子精”。 那个女人站起来,缓缓的走向天天。观众群里有人以为她就是天天表白的女人,助长气氛似的欢呼叫喊起来。 天天感到惊愕,他问已经走到身边的“蝎子精”,“这位女士,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人们一阵唏嘘,愿望落空后静静的观看事态进展。 “蝎子精”冷冷的说:“什么事?装作不认识我啊,演技不错吗!我看你长的还行,反正你现在也出名了, 不妨再向前迈一步,进军演艺圈得了!” 灯光亮起来,天天看清了“蝎子精”的面目,知道她不是省油的灯,于是命令保安赶她出去! “谁也不要碰我,”她喊叫着,“我今天不仅是为我自己,更是受扶郎小姐的嘱托,来揭开这个男人的丑恶面目的。” 我吓得一个哆嗦,赶忙求刘鹏哲,“刘鹏哲,我求求你,赶紧让她住手!” “凭什么啊,我觉得挺好玩的。” “我求求你,我保证老老实实的待在这里让你们利用,求求你不要伤害天天!” “你越是表现的爱他,我越是气愤,难道我在你身上浪费的时间和情感就不值钱吗?我偏不住手,我不能白白付出,我越想越生气。” “蝎子精”抢过话筒说:“我身边这位有才华、有风度,看起来翩翩有礼的男人其实是个十足的败类。”她挣扎开保安的阻拦,“有本事让我说完,既然你问心无愧,为什么不让我说下去!” 天天挥挥手让保安下去,“让她说。” “蝎子精”说:“请工作人员播放我准备的资料。” 形势看起来越来越不妙,我目不转睛的看着屏幕,一颗心紧张的提到了嗓子眼。 屏幕上竟然出现了天天和“蝎子精”在床上的裸体照片,观众席里的唏嘘声一浪高过一浪。 我的眼睛张大到极限,火焰快要冒出来。 刘鹏哲得意的说:“我们有的是办法让他上床,不管他愿意不愿意!” “不要脸!” “要不要脸无所谓,但是我敢保证你的心里已经泛起了恶心,即便日后再见到这个男人,也不会坦然的以为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天天愤怒的说:“这绝不是我,我从来不认识你!” “蝎子精”说:“不是你是谁啊,不相信的人可以把这些照片拿去鉴定,看我是不是在诬陷你。 你还敢说不认识我,足以见证你的虚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又一组照片出现,是之前她想法设法接近天天时拍摄的。太有目的性了,每一次故意接近时,她逗装模作样的摆出很亲切的举动。虽然真实的情况是天天很厌恶的摆脱她,可是他哪里知道一个 女人莫名其妙的搭讪会在日后演变出如此残酷的结局。 “蝎子精”装作苦大仇深的说:“我曾经幸福的以为自己 碰到了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可是我真是太天真了,这个男人玩完了我竟然装作不认识我。我气愤不过,一调查才发现这个男人的情史相当混乱。他刚才在演讲里感谢的女人其实就是现在非常红的歌手扶郎。其实扶郎也是个受害者,吴天天根本就不爱她。他只是觉得她红了,可以利用她的名气帮助自己更成功。就像他曾经甩了一文不名的扶郎,火速娶了背景雄厚的韩婧一样。我说的是不是事实?” 天天欲辩无言的站在台上,整个人懵掉了。 “蝎子精”继续说:“他根本就不爱任何人,不管哪个女人和他沾上边,都是被他利用的工具。最终免不了粉身碎骨、挫骨扬灰的悲惨下场。如今他成功了,当着观众和媒体讲了一通令人感动的谎话。可是扶郎在哪里?她痛不欲生,只能退出歌坛独自疗伤。请大家继续往下看。” 我万万没想到,下面播放的是我哭着骂天天的视频,“吴天天你是个王八蛋,是个流氓,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我看着刘鹏哲,越来越觉得他可怕。能够伤害你的人都是相当了解你的人!这是很久之前我和他在酒吧聊天时发生的事,却被他断章取义成为伤害天天的证据。 当时我们在一起聊爱情。我想起一些难过的事情便骂了天天几句,其实我之所以骂天天是因为我非常想念他却无法拥有他。刘鹏哲也是知道内情的。当时,他无论如何安慰我都不能让我开心,便开玩笑的拍下我发疯的视频,还打趣的说:“等你明天清醒之后再看这段视频,就会发现自己有多么傻。好男人多的是,眼前就有一个,犯不着为一个得不到的人哭的死去活来!” 失势了,事态往更混乱的方向发展下去!无论是现场还是网络上,议论声爆炸了! 我忍无可忍的摔掉电脑,“滚,你给我滚!” 他捡起电脑,面带微笑的离开。 “刘鹏哲!” 他没想到我会叫他,转过身用余光看着我。 “还有几个小时就到新的一年了,祝你们姐弟俩大富大贵,万寿无疆!” ☆、让你忘记我 那种心情,好像感到了树木枯萎、飞鸟绝迹、星体塌缩、宇宙热寂……吴天天好不容易建立起良好状态的生活和事业塌陷了。 外面一片狂风暴雨。舆论真的是太可怕了,我坐在这个废弃的仓库里已感受到网络上强烈的恶意。那些喧闹的议论也许会把天天压垮,还有可能危及他的事业。如果这件事里不牵扯我,热度会大打折扣。可是因为我的名气,喧哗更加骚动的浇筑在天天身上。真不知道他该如何应对和承受这么强烈的攻击! 刘鹏哲在感受到短暂的快乐之后突然忧心忡忡起来,他向刘鹏欣说:“姐,情况好像不妙啊,媒体的电话都要打爆了,他们在吴天天那里得不到解释,反而更热切的寻找小黄黄。我虽然以她的口气发表了谢绝采访的声明,可是这种势头真的好可怕啊,媒体总是善于发现幕后真相的!” 刘鹏欣捏着下巴说:“千算万算没考虑到这点,没当过名人还真不知道该提防媒体!你先让那个佳人躲起来,不要再去声讨吴天天,也不要和任何人谈起此事。” “我已经嘱咐过了,她也保证一年半载之内不会让外人发现。那咱们怎么对付这帮媒体啊?” “我想想,我想想——” 一个壮汉进来说:“张太太,刘先生,那个叫吴天天的人到处在寻找小黄黄,说是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来。他走到哪都跟着一批媒体,我怕万一真找到这里就麻烦了!” 刘鹏欣冲到我面前,猛的就给了我两个耳光,“妈的,不让你给他通风报信,你当我好欺负呢!” 我气愤不过的踹了她一脚说:“自己笨还怪别人,我连这里在哪都不知道,怎么可能告诉他具体地址呢。你们绑架过天天就有可能露出马脚,做坏事总是会被发现的。别自以为是的以为可以平安到老。” 她又过来打我,我也尽一切可能的踢她、咬她。 这时,刘鹏哲的电话和我的电话交替着不停的响,我松了手,屏住呼吸。 刘鹏哲说:“他怎么会给我打电话?” 刘鹏欣说:“接吧,你们两个要是都不接电话,弄不好他会怀疑你们在一起,接了先透透口风。” 刘鹏欣让壮汉封住我的嘴,并让弟弟按下免提。 电话刚一接通,刘鹏哲还未来得及说话,天天便在那头说:“小黄黄呢,有没有和你在一起?” 刘鹏哲哆嗦了一下,“开什么玩笑,她怎么可能和我在 一起!” 刘鹏欣示意弟弟沉住气,别慌张走漏了风声。 天天说:“你们俩不是玩的很好吗,她经常向我说你是对她最好的朋友。” “没,没有,我也好久没见到她了。可能谈恋爱了吧,出国了也不一定!” 天天说:“如果她联系你了一定要记得转告她不要再生我的气了,我非常想她,非常非常想!无论她去了哪里,就算找遍这个世界,就算挖地三尺,我也要把她找到!” 刘鹏哲挂断电话说:“姐,怎么办啊,这个吴天天疯狂了,咱们这件事也不知道做对了还是没对?” “瞧你那点出息,不管对还是错都得想办法应对下去。做任何事情都是这个道理,一路都是在面对问题,解决问题。” 刘鹏哲嘟囔着嘴说:“你说的倒轻松,你不用上班,我可是有工作压力的人,上个月姐夫还批评我销售业绩下滑!” “那以后这件事不用你管了,全部由我负责!别以为我没看出来,你还是多少有点想见到这个女人的。” “说什么呢,姐,我来这里是为了体验一种报复的快感。再说你对她的过去不了解,根本没法应付她的朋友。” 刘鹏欣想了想说:“干脆咱们再狠狠心,把那个吴天天解决了!” “怎么解决啊,总不能把他也绑到这来吧?他的朋友、团队、还有投资人什么的绝对不会任他无声无息消失的!” “不用绑架他,也不用弄死他。想办法制造一起责任在他自身的事故,最好弄个失忆或者植物人什么的,他就不会再找小黄黄了。” 太可怕了!他们说得出就一定会付诸实践,绝不能任他们再去伤害天天。我挣扎着,一生气崩断了嘴上的胶布,倒是吓得他们姐弟后退了两步。 我近乎祈求的说:“不要伤害天天,他对你们是无用的,千万不要伤害他!” 刘鹏欣见我在求她,得意洋洋的说:“不要伤害他?那你有没有更好的办法。反正我是绝对不会放你走的,你太能赚钱了,你不知道那些护肤品的效果有多明显,抹在脸上三五分钟皱纹立马消失,连广告费都省了!真是没见过这么好赚钱的产品。而更重磅的还在后面呢!” 我气的快哭出来了,“我已经答应留在这里任你们宰割,你为什么还要去伤害天天。” 她霸道的说:“因为你们都不安分!你们要是都老老实实的待着,我用得 着这么费力吗?” “反正你们不能伤害天天,否则我就自杀。想继续利用我赚钱,做梦去吧。” 刘鹏欣捏着我的脸蛋说:“在我的地盘上没有你的发言权,你活不活由不得你做主,我想干什么也不需要听你的意见。” 疯子,真是太疯狂了!我像个废物一般只能祈求天天不要再找我,祈求这对疯子姐弟因为别的事而忽略了伤害天天的念头。 但是我预感到让她们罢手是不可能的,尤其是这样一对欲望无底线且已触犯法律的姐弟。我已经看到了他们在内心悄悄建立起来的方案,手段极其残忍。 即使身陷囹圄,活得没有尊严,可是我必须尽一切可能的掌握主动。 我主动对刘鹏欣说:“如果天天自然而然的忘了我,不再找我,你们能不能就此放手。反正多做 一件坏事不但会增加成本,还会提升暴露身份的风险。” 她考虑了考虑笑着说:“你的深情没有让我感动,反而让我觉得可笑。哪有好男人值得你这样认真对待,你这样超越常人的用情必将死的惨烈。不过我也懒得多管你的闲事,你有什么好的想法不妨说出来,如果能实现双赢,不妨试一试!” “我可以主动对天天造成伤害,以我对他的了解,一旦触碰他自尊的底线,他会自然而然的将我遗忘,而且会忘的彻彻底底。” “说的有道理,可是这个度把握起来太难。我怎么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放手。况且恋爱中的男女都是神经病,保不准哪天又病情复发要找回旧日的爱。” “你何不给我几天时间试试效果,如果效果不明显,你再采取措施也不晚啊。” 她嘲讽的笑着,“我倒是愿意相信你,因为恋爱中的傻瓜的确能干出惊天动地的大事。” “那你让刘鹏哲配合我。” 她没有回答,仔细的看了我几秒钟,笑容邪魅的扭动着身体离开了。 这幅画上,我背对着画面,背着行囊和伤口坐在一叶孤舟上黯然远行。 刘鹏哲问我:“我怎么能确定你这幅画不是表示离开,而是在传递了不利于我们的信息?” “因为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真正的爱!” 刘鹏哲撇撇嘴说:“说的好感人啊,你既然那么爱他为何不想办法逃出去和他更好的相爱呢?” 刘鹏欣插话说:“别问那么多为什么了,照做就行了。 ” “姐,你不怕她把咱们毁了啊?她虽然对待爱情很傻,可是在别的方面脑子可机灵着呢!” “难道你有更好的方法?相信她一回吧,姐作为女人的直觉觉得她可信。” 刘鹏哲替我将这幅画发表在微博上。不管外人如何评论,我想天天一定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果然不出一分钟,天天画了一张一对男女坐在一起交谈的小画发表在他的地盘上。 “该如何回复?”刘鹏哲问我。 我淡淡的说:“不用任何回复,一个离去的人态度已经明确,不需要再画蛇添足。” 他不屑的说:“开什么玩笑,就凭你这幅烂画能将问题摆平?我反正不信,我还是得做好第二手准备!” “观察两天再动手也不迟!”我带着一种成功的喜悦又夹杂着失去所爱的失落,重重的倒在床上。 天天曾经说过如果我要走,他绝不会留我,一定会尊重我的意愿。因为他觉得爱情情投意合最重要,勉强不得的。但是他看到我的画并没有放手,反而不断的画更多的画面进行解释,最后觉得绘画麻烦,索性发表了一句话,“小黄黄我求求你,求求你出来听我说一句话!” 我干脆让刘鹏哲发表新的消息:“你已经错失了最好的机会,我不可能永远等着你!” 过了很久,他发表了一条新的消息:“看来我错了,我以为独自度过了那些灰头土脸的时光就可以喜悦的来见你,我以为我们是这世上真正拆不散的一对。如果你决定了远行,祝你前路光明!” 我感受到他正窝在床角哭泣,心里是那样疼痛。我感到世界黯淡般闭上眼,任泪水湿了被子。我用一生等待的机会就这样错失了,也许这一次是真正的失去,再也不会有机会相遇,再也不会有机会建立生命与生命的连接。 我们都以为这件事情就这样解决了。没想到媒体可不愿意放过一个话题,他们对我和天天的微博进行分析,坐实了之前“蝎子精”揭露的种种罪行,甚至添油加醋,随意发挥想象的胡乱报道了更多妄想的内容。 刘鹏哲笑着说:“你还真下得去狠手,你知道吴天天现在什么境况吗?悲惨极了!最可怕的不是媒体,而是你的粉丝,他们堵在天天的楼下,对他进行各种骚扰,要不是警察及时出动,我看他的小命都有丢失的可能!” 怎么会有这么狂热的粉丝,我悔不当初!这一次是我亲手将天天送上了绝 路,他将如何承受那么重的指责、打击?我悲哀的预感到,这一次天天真的会将我遗忘! 过了两天,刘鹏哲向刘鹏欣汇报情况:“姐,咱们运气太好了,吴天天身边莫名的出现了一个叫肖艳的女人。她是天天的下属,原本就爱慕天天,但是一直自卑的不敢表白。这次天天一出事,她倒鼓足勇气陪在天天身边,照顾他、鼓励他。我看吴天天也没有拒绝的意思,反而很享受他的陪伴。” 刘鹏欣说:“痴情的女人还真多啊,你的意思是吴天天会在人生落魄的时候选择一个力排众议,敢于陪伴自己的女人而彻底忘了小黄黄。” 我的心沉入冰冷的海底。 “可能性非常大啊,一个落魄的人是最需要陪伴,最需要爱的。这样他就会忘了这个伤害他的女人,选择一个平凡可靠的老婆安安稳稳过日子去了。” “哼,真是天助我也,我就说我刘鹏欣这辈子就不是凡夫俗子的命,任何困难都会安然的渡过,任何险境都会换来更大的成功!” 刘鹏哲将一叠照片扔到我面前,冷冰冰的说:“我可没有造谣,你自己看。我说的没错吧,我一定会向你证明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什么伟大的爱情。你爱的深不可测的男人也不过是另一个渣男。哈哈哈哈哈——” 他和她带着得意和轻松,酣畅的笑着离去。只剩下我,心中泛起万千难以言说的情绪。我愣在这里,内心冰冷的连悲伤的力气都没有。傻坐了很久、很久,终于缓过神来冷冷的笑了一声。 ☆、让我忘记你 我安慰自己,天天的新恋情肯定只是刘鹏哲的杜撰,他肯定还是爱我的,他必定会理解我的良苦用心而不会记恨我。我也告诉自己不必计较结果,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我真的爱他,希望他过的平安幸福。即使我不能参与他的生活也真心希望他幸福。可是——可是我的心为什么会那么痛,我甚至埋怨起自己,埋怨起天天! 如果一件事情令你感到恐惧,不愿面对它的发生。那么它一定会成为事实,邪魅的站在你面前,挑衅的抬起你的下巴,逼迫你去面对它那令人惊慌、心碎的面庞。 那个恶魔是在一个傍晚出现的! 刘鹏哲将电脑放在我面前,“你看看吴天天发布的这副画是什么意思啊,我们需不需要应对?” 我抬眼一看,轰的一声,一声闷雷在我心中爆炸。我感觉自己的每一寸身体,每一缕灵魂被震裂粉碎,我的世界真的毁灭了。 我像一具死尸躺在床上,不敢去想那幅画。可是画面却像海浪般一阵阵袭来,即使在我强迫自己睡着后也不愿退去。 画面中一个国王坐在正中央,坐在她右侧的王后雕塑被推到,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普通装扮的女子坐在他的左侧。 意思表达的非常清楚,我倒下了,我在他心中的位置已经被别的女人占据了! 我不敢继续想象,也许历史会惊人的重演。他会迅速的和别的女人结婚组建家庭,他们的孩子会在10个月之后出生。他们过着平淡却知足的生活,只有我见不得人般孤独的躲在暗处,持续不断的承受着伤害,不敢说出我对他的爱,不敢面对他的婚礼,不敢听到孩子出生的消息…… 在经过了一夜的心里折磨后,我祈求刘鹏哲,“求求你们去向吴天天动手,杀了他或者毁了他的记忆!不不不,求求你放我出去,我就说一句话,说完我一定回来。” 刘鹏哲愣在那里不说话! 刘鹏欣快步过来,“神经病啊,事情已经解决了,我们干嘛要费力去做这些事!快,快来人,赶紧给她注射抑制剂。明天要开始抽她的骨髓了,可不能让她在这发疯!” 愤怒和眼泪是一个人无能的表现。我多希望自己做强者,永远掌控自己的人生,永远得到爱人的真心。可是我的人生为什么会如此失败,失败到情感世界全线阵亡,失败到要躺在这里任人宰割!多么屈辱的现实! 他们像对待一只动物,强行注射麻药,我的骨髓也许会为他们带来更夸张的 暴利。麻药令我昏睡,可是在梦境里我是那么清醒,清醒的思考着漫长的仿佛几千年、几万年的来路。 我在忧伤,你在开怀。我在哭泣,你在大笑。我在前行,你在后退。我在主动,你在退缩。我们的离散是因为我们从未在爱里产生相同的频调! 爱,原来没有那么雷霆万钧、势不可挡。它被你轻轻一挡就毙掉,被你淡淡一抹就擦掉。可是我在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轰然打开心中的闸门,感情的洪流倾巢而出!可悲的是自己却被洪水吞没,用尽韶光在悲伤的情河里奋力自救! 我终于愿意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伟大的爱情,太强烈、太纯粹的感情的确带来自毁。他哪里爱我,他哪里和我心意相通?他只顾及自己的感受,他哪里懂得我每一个念想,每一种行为背后的深意! 别做梦了,没有人会陪你吃苦受罪,也没有人会和你相依相偎谈天说地,成为不可替代的灵魂伴侣! 自尊永远是我们在一段关系里付出时的最高设限。我再也不想看你虚情假意的眼神,再也不想得到你廉价的关心,不要用你心血来潮的情谊污蔑我始终如一的真心! 既然你让我从情感的圣殿上倒下来,那我也要倒下我心中的风帆,向远离你的海岸航行。 我不会再爱你,不会再让自己承受巨大的无法平息的委屈!我承认你不爱我,承认自己的情感失败! 为了不让自己醒来后继续对他抱有虚幻的期盼,务必趁此刻下定决心之际,在梦境中横下心断了所有念想。像铲除杂草那样痛快铲除记忆,不留余地,不留后路。我再也不想让曾经的起起伏伏、曲曲折折重新上演。我厌倦了!厌倦了与他之间的所有,一切,包括那些给我光明,给我力量的快乐! 我回到意识的起点,顺着来路,一一清理! 推到那些墙,虚假的!删除那些话,不可信的!移除那些花园,虚幻的!放下那些难忘的情节,自欺欺人的!还有那些画面、声音、细节、物证……统统都清理掉!所有一切可能勾起美好回味的东西都要对它们洗心革面,它们从来不真实!我才不要欺骗自己即便放下一段感情,也可以留一些美好的回忆。我要干干净净的忘记,我要真真正正的放下! 我再也不想反反复复对他的眼神、话语、真心进行判断,我已经厌倦了难得的相逢、短暂的相守,残忍的分离,念念不忘的想念……全部都是假的,撕掉所有美好的标贴,更名为龌龊恶心肮脏卑鄙无耻下流! 一颗心重新跋涉万水千山,欲语还休。往事千般,尽数遗忘。如梦如幻,不再分辨! 在一切清零之前,让我最后为往事唱一首歌: 你曾说想着我心痛的睡不着 我以为那是爱的承诺 可我不懂 那是你离去的决心 时间真的过了好久 我忘记了过去为何会有那么多烦恼 一同消失的 还有我心中波涛汹涌的爱情 我控制不了别人的意识,但是我可以对自己的意识做主。心中无爱的人果然心中清爽,浑身轻松。我终于可以放心了,我淡然的对着回忆笑了笑,神清气爽的从记忆的通道里走出来! 当我清醒后,我多想起身看看这个舒爽的世界,可是当我坐在床边的时候,心中泛起一股强势的厌恶感,我知道这一生再也没有我感兴趣的事情了。我什么也不想看到,我只想待在这潮湿黑暗的角落里,像一只招人厌恶的害虫。 过了几天,刘鹏欣站在我身边说:“你最近表现的很好啊,乖乖的配合我们的工作!” 我听到她说话心情很烦躁。严格来说自从我删除了部分记忆之后,我的脾气变得很暴躁,只喜欢一个人静静的待着。任何人出现在我面前都会令我不自在,任何人和我说话都会令我反胃。 刘鹏欣见我不理她,便转向弟弟说:“估计还在难过呢吧,那天抽骨髓的时候喊了无数遍天天,真是可怜啊。” 刘鹏哲淡淡的说:“是981遍!” “啧啧,你居然这么无聊,还给人家计数呢。唉——喊再多遍有什么用呢,男人们都健忘,早就抱得新人归了!”她拉着弟弟的胳膊说,“咱们走吧,陪姐购物去。这一年过的不错,马上过年了,也该多买点东西犒劳自己!” 刘鹏哲愣在那里。 刘鹏欣好奇的说:“你这两天是怎么了,怎么和小黄黄一样失魂落魄的?” …… “说话啊,又没抽你的血,你吓唬我干啥?” 刘鹏哲掉头就走,“我不想逛,你自己去吧。” 转眼就要农历新年了,也许是节日的喜庆气氛令刘鹏哲对我这个囚徒多了点恻隐之心。他居然主动问我想吃点什么好吃的。我没有回答。他明明知道我不需要吃东西,何必多此一举。 刘鹏哲 自找没趣,转身就走。我突然想到《权利的游戏》这部美剧。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它,之前只是听说过这部剧,但从未看过。我莫名的预感,我的心理需要一些特殊的刺激和治疗。 “刘鹏哲,能给我找一部美剧吗?” 他愣住了,这是我被绑架后第一次主动和他说话,他有些意外。过了一会才说:“你想看哪部?” “《权利的游戏》。” “这么重口味的剧你也要看!女孩子还是不要看的好,太暴力、太血腥了。肠子肚子满地流,胳膊腿满天飞,” 我最讨厌听他滔滔不绝讲那些没有意义的话,“不给看拉倒,怎么那么多废话!” “哦,那我下载了给你带来。” 大年三十晚上,我独自坐在黑暗的仓库里开始看剧。除了看守日夜不停的守着我,其他人都放假了。我终于可以像个正常人那样过上一个星期。 我一刻不停的从第一集看到最后一集。我也没有刻意研究剧情,有时候甚至背转屏幕,不忍直视那些血肉横飞的镜头。只是任画面不间断的播放,默默的在黑暗里感受着自己的心智,被那些嘶喊声、杀戮声、爆炸声一点点瓦解。我觉得我的世界观和价值观正在毁灭和重建。 这的确是一步残忍的剧,那么多误解、伤害、利用、背叛、屈辱、伤痛、摧残、算计、死亡……为什么要轻描淡写我的伤悲,为什么要欺骗自己还有勇气,为什么要假装相信明天更美好。也许我应该学会接受真实的世界,真实的人心。就像电视里虚构世界内上演的一切邪恶剧情,都在我身边真实的发生着。我承认了它们,我感到自己被治愈。 假期一结束,刘鹏欣便喜气洋洋的带着那些“吸血鬼”来吸我的血。我正想“夸奖”她算是有点人性,过年好歹让我休息了几天。没想到她下令医生每天多抽100ml,直到把过年期间的损失弥补回来。 临走之前,刘鹏哲叫住刘鹏欣,“姐!” “嗯。” “我想离开这里。” “也行,这里已经理顺了,你以后就不要来了,回去好好上班,可不要让你姐夫起疑。” “我是说离开家,离开北京!” “你这是干什么啊,好好的发什么癔症呢?” “我曾经以为只要报复了她我就会快乐,可是看到她这样半死不活的样子,像是有一颗子弹突然穿透我的心脏,我知道我再 也不会快乐了,而且我预感我再也不会爱上一个人了!” 刘鹏欣像安慰小孩似的抚摸着弟弟的头,“哎呦,瞎说什么呢,你一个大男人难道像女人那么矫情吗。什么再也不会爱了,我保证一个大美女站在你面前,你立刻会爱的死去活来!” 刘鹏哲轻轻的推开姐姐,“我要走了,不要找我。我不想看到任何人,也不想和任何人说话。” “鹏哲,鹏哲!” …… ☆、逃出生天 我在这里继续待了一个多月。这段时间里,我被一种衰败和厌恶的气氛包裹着。那种感觉好像是什么东西腐朽了,就连我的嘴巴里也总是散发出一股酸败的气味。 也许是物极必反,我自内而外的厌倦起自己,我的决心和勇气呢,我为什么要这样继续腐朽下去?我想活下去,我想要体面、光明正大的活在世上,而不是在这里当一只被人囚禁,被人利用的臭虫。 又或许是春天的气息飘了进来,整个空间被光线照亮了!我想起了和心泽的约定,四月去台湾环岛骑行,还要在太平洋边弹琴唱歌。我的心有一丝躁动,纵然在爱情里一无所获,可是我依然活着!生命是一个人拥有的最宝贵且有限的资源,我应该尽力去发现更多有趣的事情。世界那么大,总会找到让我们开心的事情。 也许我的安静让刘鹏欣放松了警惕,而且她最近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寻找刘鹏哲身上,已经两天她都忘了给我注射抑制剂! 这天中午男医生独自来抽血,我嗅到机会的气息,内心警觉的观察着每个人的行动。 男医生一进门就对保镖说:“哎呀,太美了,来的路上看到一片花田,粉紫色的花海,远看像云雾般美丽!” 另外两个保镖今日轮休,今天只有两个保镖看守。 胖保镖回答:“我也注意到了,的确很美。好像是什么景观新宠,一个市民在这投资的项目。” 医生说:“投资也不知道看管。市民们也不知道从哪知道的消息,蜂拥而至,都快踩成平地了!” 另一个保镖说:“现在的人都什么素质!哎,我也想去赏花,说的我心痒痒,整天待在这里都快发霉了!” 胖保镖打趣的说:“知足吧,这不已经安排轮休了吗,以前可是四个人必须全部到位。一个小姑娘怕成那样至于吗,我看她不是乖乖的。” 另一个保镖说:“你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痛,你忘了那次在别墅里差点让她跑了!” 医生说:“那是我一直给她注射抑制剂她才没力气跑。总之不能太掉以轻心,要是让她跑了,我们可都要跟着倒霉的!” 两个保镖齐声说:“是,得看好了。” 我装作很可怜的样子说:“我也想去看花。” 医生呵呵的笑着说:“你也想去看花,可惜你看不了啊!” 我趁他将血液放进箱子的瞬间,抓起他随手放在桌子上的针管猛烈扎进他的 脖子,“我就是要看!” 医生嗷嗷的叫起来,“哎呀,快放开我,针管不卫生,会害死我的!” 我的恨瞬间爆发了。想起了他过去100多天对我的欺负,我以我想象不到的力量掐着他的脖子,感觉手指快要戳进他的血肉之中,我咬牙切齿的质问:“你怕死,可是你从来没有想过我会不会死!” 两个保镖向我扑来。 我厉声呵斥,“给我站住,再过来,我就戳死他!” 这个医生本来就矮小,看起来也没什么力气。被我掐着脖子不能说话,咳嗽着挥手让保镖不要靠近。 我趁机将血液装进口袋。 我故意装作很凶狠的样子说:“把大门拉开,不然我先戳烂他的一个眼球再说。” 两个保镖停滞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重重的抬起针管,“医生,究竟多少针能将眼睛戳瞎呢?先来一百下试试看!” “啊——”医生狂喊着反手推我,我一点不心软的将针头戳进他的眼睛。既然他是欺负我的坏人,我为什么要对他发善心。 两个保镖趁机扑向我。 我那么多的心酸、屈辱全部爆发了! “啊——啊——啊——”我将心中积压的全部黑暗的能量释放出来,两个保镖被重重的飞出去,撞开了大铁门。 我不顾一切的冲出去。当我重获自由的时候绝不再让任何人阻拦我! 阳光照的我眼睛有点酸痛,我捂着眼睛朝白色小汽车跑去。当我坐上车才发现根本不懂驾驶,又匆匆跳下来,跑出去两步又折回来拔掉车钥匙继续向前跑。 阳光多么美妙,四月的微风吹得我神清气爽。既然我逃了出来就绝不会再被抓回去。 可是我听到迎面而来的汽车声,还有后面不断逼近的脚步声! 听到汽车声,我立刻窜进右手边的小树林里。我不知道树林尽头是哪里,况且我一向没有方向感。但是我知道那辆车是刘鹏欣的,如果我沿着大路跑,就凭那辆豪车的马力,追上我只需要轻轻踩一脚油门。 我听到刘鹏欣的责骂声:“几个老爷们看不住一个小女人,还不给我跑快点,要不然我们都是死路一条!” 我惊慌的回头看一眼,两个保镖快速的向我追来。医生的体力显然不如他们俩,缓慢的跟在后面。刘鹏欣则开着车在外围堵截我。 从来没有觉得树木是这样芳香,微风是这样清爽,它们诱惑着我拼尽全力奔向自由。对这些欺负我的人的仇恨又巧妙的催化出更多的力量,好像有一阵东风助我飞翔。我不顾一切的奋力奔跑,穿过树影和风声,身轻如燕,健步如飞。 树林边上有一对踏青的情侣在接吻,旁边放着他们的折叠自行车。我顾不得多想骑上一辆就跑。会驾驶一种交通工具就是方便,幸亏多年前我学会了骑自行车。这次回去我一定要考个驾照,要是会开车,兴许这会儿我早就开到北京城了。 胖子保安骑上另一辆自行车追我。那对情侣这才发现自行车被骑走了,大喊大叫的在后面追赶。 这种折叠自行车不适合身材高大的人骑行。胖保镖的双腿别扭的蹬着,还不如他奔跑起来快速,他索性扔下自行车卖力跑起来。 哎呀,糟糕,无路可走了。柏油路在一块田地处断掉,我骑车骑的太猛,一下子栽进路下方的水渠里。 胖保镖抓住我的头发。他的手伸向我的时候,我感到僵尸靠近般的惊恐和恶心。我抓起身边的一块砖头重重的在他的手上敲击了几下,他痛的将手缩了回去,然后不服气的骂着跳下来抓我。 另一个保镖也追上来了,他率先冲了上来。我从口袋里掏出针管扎进他的喉咙,他吓的叫起来,“啊——啊——会不会得艾滋啊!” 我看着他得意洋洋的吓唬他,“会的,你很快就会浑身腐烂的,赶紧回去检查检查吧!” 刘鹏欣跳下车冲他们喊:“傻站着干啥,别听她骗你,赶紧追!”然后重又上车,沿着另一条路追赶我。 我边跑边捡起石块砸他们。好不容易跑到一块干爽平坦的田地,前面好像人影憧憧,我要向那个地方跑去。 好像是片草莓园,人们拿着小篮子在采摘、品尝、拍照。 一个戴草帽的男人冲我们喊:“嗨,你们几个从哪进来的,买票了没?嗨——给我站住,草莓都被你们踩坏了,必须给我赔钱!” 一个保镖说:“你先替我抓住那个女孩,他偷了我的钱。” 草帽男人说:“你自己的钱不保管好,我只管要你们赔偿我的草莓。” 那些采摘草莓的游客听说我是小偷,齐刷刷的将目光投向我。 我本来想向这些人求救,可是从我被绑架的经历来看,看客们最容易不分青红皂白的帮倒忙,兴许真就会将我当做小偷抓起来交给保镖。 草帽男人挡住我的去路说:“管你们是什么关系,统统给我站住,赔了我的草莓钱再说。” 我慌乱的说:“赶紧让开,他们是绑架我的坏人,你要不让开我恨死你!” 草帽男人说:“丫的还威胁我,先把我草莓钱赔了,把你们统统交给警察,到底谁是小偷,谁是绑架,警察一审就知道。” 刘鹏欣也赶了过来,她霸道的喊着:“大家快帮我抓住那个女人,她是破坏我家庭的小三,害得我家破人亡,姐妹们帮我好好收拾她!” 有个女人的情绪被扇动起来,歇斯底里的喊叫着:“最痛恨这种破坏别人家庭的女人了。当初没机会教训那个狐狸精,今天我要好好收拾这个!” 看吧,我猜想的果然没错,群众总是容易不辨是非的盲从。 幸好另一个女人拦了一下,“打人是不对的,再说是别人家的事,搞不好让你赔医药费。” 草帽男人说:“真是稀奇啊,你们处理家务事都跑到了我的草莓园来了,赶紧出去,别影响我做生意!” 我趁他盯着刘鹏欣看的时候,后退两步,从他旁边跑了出去。 刘鹏欣下令,“人跑了,快追!” 草帽男人伤心的说:“哎呀,我的草莓啊,别再踩了!” 我的心里慌乱极了,这附近应该没有警察局吧!而我根本不信任普通人,我怕他们斗不过刘鹏欣的智商和势力,弄不好我还会被抓回去! 怎么办呢,到处都是田地,茫茫无边。要是跑回城里还不知道得几个小时呢。肯定是刚才跑的太用力了,这会稍一放慢速度,双脚感到火烧、火烧钻心的痛。我再度加快速度,不得了了,感觉双腿很快就要不听使唤了! 无意间一抬头,我看见一片粉紫色的云海,想起来男医生刚才的话,我挣扎向这几亩花田跑过去。 我隐约听见欢天喜地的嬉闹声和一个男人的阻拦声。 “这里是私人田地,你们不能进来拍照!你们这帮人怎么这么烦人呢,都说了是我自己投资的,你们踩坏了花谁给我赔偿啊?” 虽然我的体力异于常人,但是毕竟几个月来被他们不停的抽血、抽骨髓还是损耗了元气,加上刚才的奔跑可能太用力了,这会身体酸软,尤其是双脚扭曲般的疼痛,感觉再也跑不下去了。 两个保镖追上来,一把将我推倒在花田里。 我 也不知道从哪来的极快的反应力,也许是求生的本能吧。我挣扎着站起来掏出口袋里的血袋,将里面献血尽最大可能的挥洒在“鸽子花”田中。 我祈求花田,“求求你们帮帮我,我是扶郎花精灵,我被坏人绑架了!” 一大片“鸽子花”挥舞着“翅膀”咯咯咯的笑着不停的说:“这里发生了一起绑架案,这里发生了一起绑架案——” 喧嚣声更强烈了,花田的主人也挡不住疯狂的游客,他们向花田冲过来。 田地主人无奈的哭诉着:“几十万呢,我几十万的血汗钱啊!” 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 “啊——”我压榨出自己最后一股力量,挥舞双臂携带着大片像粉紫色云雾的“鸽子”向人群迎去! 有个女孩叫嚷:“哎呀,是我爱豆啊,你消失好久了,是在这拍mv吗?” 又有几个人跟着喊起来:“哎呀,是扶郎啊,我们上去合个影吧!” “快打110,绑架我的人在后面!”我像是完成了使命似的倒在那个女孩的怀里,既然她那么喜欢我,一定不会随便把我交给坏人吧! ☆、千头万绪难应对 我醒来的时候躺在病房里,一睁眼看见莫伊琳坐在床边,感觉像几十年未见的老朋友,真是太亲切了! 她在发呆,我晃动着她的腿说:“啊——我好渴啊,能不能给我弄点水喝!” 我以为她会责备我,没想到她激动的说:“哎呀,你醒了。可以,可以,我这就给你拿!” 我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下一瓶矿泉水,酣畅的说:“真香啊!” 莫伊琳好奇的看着我说:“每次你消失之后再回来总会带给我惊喜。但是我真没想到这次你是被人绑架了,而且外面传的沸沸扬扬,说你不是正常人,是这样吗?” 我吓坏了,我的身份要是曝光了,解释起来太麻烦。不过也正常,这次折腾出这么大动静,郊外那一亩花田估计叽叽喳喳的把真相传的更远了。刘鹏欣大概也被抓住了,接受审讯总要讲出实情。 我试探的问她,“伊琳,你都知道了些什么?” “我看网上有人发帖说你是一朵花变的。可是具体情况警察也没调查清楚,吴天天又什么也不肯说,别人的传言我怕不靠谱,所以我一直在等你醒来啊!” “你觉得一朵花能变成人吗?” “我觉得是有些离谱,可是那一片花田该怎么解释。现在那片会说话的花田可火了。市民们全跑那赏花去了,场面火爆的都上《共同关注了》,老板干脆把花田围起来收门票了!”她有些害怕又有些激动的坐到我面前,“你快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啊!” 眼下这个情况,逃避或撒谎已经无济于事了。她是我的经纪人,万一有什么麻烦的局面,她一定会想办法帮我应对的! “是的,我的确是一朵扶郎花变的。” 她张着嘴惊讶的看着我,然后像恍然大悟般敲着自己的脑门说:“天呀,你真的是花变的!哎呀,好心疼啊!” 我感激的说:“还是你心疼我!不过你不用难受,我不是好好的吗。” “我是心疼钱!你说我们少赚了多少钱啊,你为什么不早点向我讲明你的身份,早知道你是这样的身份我肯定把你打造的火爆宇宙!” 我用空矿泉水瓶子敲着她的肩膀说:“你就知道钱,脑子笨的像狗屎。我失踪了你不知道报警啊,你知不知道我糟了天大的罪!我这次是没死在外头,死了可全是你的责任!” “这次是我不对,真真的是我错了,我应该想到这是一场意外的!不过也不能全 怪我,谁让你任性惯了,我以为你又跟着哪个男人跑了!” “哼,真是气死我了,一点分析能力都没有!” 她没有心情和我斗嘴,反而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接下来该怎么办呢,还真没有遇到过这么棘手的问题。”莫伊琳着急的看着我,“你快把你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告诉我,你不说清楚我怎么帮你呢?外面那么多警察和记者可都在等你呢!” 事已至此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但是当我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的时候,我发现我已经无法做到一五一十了。很多环节我已想不起来,我只能记起断断续续的片段。有些缺漏的事件我试图去回想,却只换来头脑昏沉,心情烦躁。 莫伊琳关切的说:“你是不是被折磨的失忆了?” 我烦闷的说:“不是,是我自己把自己的记忆删除了。” “你没事瞎删什么记忆呢。你看能不能回去把那些记忆找回来。” “你当我的脑袋是电脑呢,还能系统恢复呢。” “那怎么办呢,情况越来越麻烦了。” 我反倒高兴的说:“说不清就不说了,反正我也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万一他们把我当怪物消灭了怎么办?” “你以为还能躲得过吗?没出事还好糊弄,这回主要是涉及到了绑架案,警察怎么可能不调查。” “就是呀,总不能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好过了那对姐弟。不过,伊琳你一定要帮帮我,我可不想再被别人抓去搞研究。” “放心吧,有我在,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事,看谁敢欺负你!” 我像一个病人似的接受着各位朋友的关怀。妮妮看了新闻也从西安飞过来看我。她听说我失忆了,便向我讲起我们之间的那部分经历。有些事我已经不能分辨真假。即使是真实的又能怎样,就算补回了事实,可我自己的感受已经不在,就算是真的往事也乏味的像听别人的故事。 而那个叫吴天天的男人,他经常来看望我。我想不起他是谁,但是他的出现总令我反感。我一边驱赶着他,不让他出现在我面前。一边不断的告诉自己,不要相信他的话,说什么都不要相信,因为他看起来是那样的卑鄙无耻肮脏下流。 他拼命的向我解释,解释当时他是多么的伤心,外界的压力压得他快要直不起腰来;解释最后那幅画是为了刺激我,是他黔驴技穷后孤注一掷的手段,希望我吃醋能重回他的怀抱。他还说 他并没有和那个叫肖艳的女人之间发生什么,连手都没有拉过。 我总是甩开他的胳膊,“哎呀,别叨叨了,烦不烦!” 他口中说的那些事真的发生过吗?为什么往事的痕迹那么模糊。如果什么都没发生过,为什么我每次见到他都会傻傻的出神。 为什么我和妮妮、沈飞、婧婧、刘鹏哲……交叉而过的记忆里会有一些模糊的边界。如果把吴天天讲述的故事带入其中,一切融合的□□无缝。 我回头看一眼那个傻站在那里的男人。如果一切属实,我们则从未真正拥有过彼此,我们从一开始就不在断的告别,这也许就是我们之间的宿命吧。 我突然想起那年清明节去给奶奶扫墓。一个人走在长长的坡道上设想如果等不到天天会不会等到不爱他的那天? 而今,答案已经揭晓。我的心里没有爱也没有不爱,只是感到平静,真是做梦也不会想到的平静。 大概,我们每一个人都曾痛苦的以为难以放下一个人。而在这种痛苦的煎熬中,无声无息的就放下了。 刘鹏欣看起来很凶狠,可是一见警察立马认怂。老老实实的把自己的罪行交代的一清二楚。人际关系也顾不得找,心机也顾不得耍,只一门心思的争取宽大处理。她的慈悲心肠只对自己人,她拦下了全部责任,没有说出刘鹏哲也参与其中。 后来当她知道我虽然能肯定她伤害我的事实,但有很多细节已记不清楚的时候,悔的肠子都青了。她老公知道犯罪事实后没想到帮她,反而为了保护自己的品牌和还未正式上市的万能细胞研究成果,立刻提出离婚,并发布声明将责任推的一干二净。 我想到了他们研发的药物还有得了白血病的小姑娘西西。我让莫伊琳去和刘鹏欣谈判,将用我的血液和骨髓制造的药物以及所有收入免费救助像西西那样饱受病痛折磨的孩子,如果法律因此减轻量刑,那算他们姐弟的福分。刘鹏欣连连点头应允。 没过多久,刘鹏哲在厦门被抓获。我们再见面谁也没有抬眼看对方,彼此的双眼都是对方不敢面对的深渊。至此,我们成为这个世界上最陌生的陌生人。 这个夏天人们讨论我身份的热情,骤然让气温提升了五十度。感觉快要热死了,走到哪里都被记者保围着。当年我被吴天天抱着在阳台唱歌骂记者的视频也被翻出来了。他们觉得既然一朵会说话的花出现了,那么离她变成人的距离自然很近了。虽然我百般抵赖,可记者和 网友们在没有直接证据的情况下,依然热切的从不同的角度将我和曾经的扶郎花进行连接。 讨论的纷纷扬扬的另一个问题是我到底算不算真正的人类,如果不算,那么刘鹏欣姐弟的罪行便不成立。刘鹏欣逮住了风声,便让律师拿着化验报告大肆强调我应该算作植物。莫伊琳觉得我不能白白受欺负,反正我也算失忆了,便让我假装被折磨失忆,避开身份不谈,只坚持承认被绑架。 其实莫伊琳有自己的小算盘。她认为就算我的身份特殊,可是人们接受新奇事物的能力远比想象中快速。等新闻热点过了,大家会习以为常的把我当成一个普通人,谁还会再觉得我神奇呢。不如留个谜团,随时都可以引爆这个话题,让人们永无止境的讨论下去。 虽然我的化验报告异于常人,但是警察也不能因此判断我是植物。毕竟承认一个人来自花是一件突破想象力的事情。如果没有直接证据,谁敢下此结论呢。 最终,刘鹏欣带着她的弟弟将在监狱里度过二十年。她一直相信自己命运不凡,始终带着逆转命运的热情。这一次不知道她会如何书写人生传奇。也许厉害人物在监狱里也能继续叱咤风云。 某天,莫伊琳激动的说:“你都不知道你现在可火了,就连那些写八字、星盘的都开始分析你了。另外你去公司门口看看,挤满了大大小小的企业等你为他们代言!” 而我,变得对什么事情都没了兴致。我只知道呆呆的坐着,气得莫伊琳恨我不成钢。 她说:“你不想工作就去谈恋爱,门口至少有两个排队的。就算你看不上吴天天,心泽应该不错吧,自己有才华,父母还都是艺术家。” 我淡淡的说:“我不想谈恋爱。” “那你去旅行吧!” 我想起来一些好玩的地方,可是想到制定旅行计划并实施它们也够麻烦的,于是冲着莫伊琳摇摇头。 她怒气冲冲的说:“那你想死吗!” 我摇摇头。 “那你好好活着。” 我又摇摇头。 她生气的跺着脚,“啊——” ☆、最长的归途 那个叫吴天天的男人好像并没有那么好打发,他还是锲而不舍的出现在我面前。 他说:“是我做的不对,现在回想有很多迹象表明那些绝决的话不是你发的,可我当时昏了头,我怎么那么愚蠢!” “既然你自己都承认自己愚蠢了,还站在我身边干嘛呀!” 他耐心的解释:“不管怎么说,那都是刘鹏哲倒的鬼,我们要是分开了那才是让坏人得逞啊!” “坏人得逞就得逞呗,反正我已经删除了我的记忆,现在看着你和看着陌生人一个感觉。” “你真的删了爱我的那些记忆吗?” “你看我的表情像是骗你吗?” “怪不得你现在对我的态度那么反常。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梦见你删了记忆,我还以为只是个噩梦,压根没有想到你会真的那么做。” “这下你都明白了吧,可以放我走了吧!” 他紧紧的抓着我的胳膊,并没有松手的意思。 我反感的说:“哎呀,你看阳光多好啊,你为什么不去赏花呢,抓着我干嘛!” 他像个傻子似的祈求的看着我说:“我想和你一起去赏花。” 我狠狠的甩开他的手说:“神经病,我可不愿意和你一起赏花。” “为什么啊?” “为什么?你又丑又穷又笨,我为什么要和你一起去赏花!” “我不丑不穷也不笨!” “拜托,你又不是小男生了,为什么还要用这种胡搅蛮缠的方法追女人。放开我,反正你在我眼里就是又丑又穷又笨!” 他叹了口气说:“果然爱情是有期限的,曾经像个跟屁虫似的跟在我后面甩都甩不掉!现在可好,苍天啊,报应啊。” “后悔了吧?晚了!反正我现在要去赏花了。和帅哥一起去,就不带你这个丑八怪!” 我扭头就走,他还是拦住了我,“黄黄,别闹了!我知道感情再好的恋人都会在某个瞬间对另一半厌恶的要死。不过我不生气,我会耐心等你心情好了再来找我。” “你怎么这么幼稚?拜托不要说这种可怜兮兮的傻话,会让人看不起的。” “我不怕被看不起,我只想让一切回到原来。” “哎呀,你去干点正事吧,我走了啊!” 他追上来,“你说有没有可能风水再转回来。如 果让你的记忆补回来,你会不会重新爱上我?” “千万不要,就算像你说的那样我真的爱过你。可是我感觉自己现在单身的状态挺好的,我才不想找个男人在我身边婆婆妈妈。”我无意一瞥,几个男生说说笑笑从我身边经过,那气质像极了一个偶像天团。我扭头对天天说,“嘿嘿,你看街上那么多男人,各个看上去比你好,我才不想啃你这根烂草。拜拜,找帅哥玩去咯!” 他又追上来,“拜托,求求你不要折磨我了,我心里真的好难受啊!” 我指着他握着我胳膊的手,“我真不想折磨你,是你抓着我不放的。” 他沉默了片刻,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我从来不觉得谁能真正追上谁,爱情是相互之间的一种吸引力。但是我现在想试一试,如果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那我把过去画出来给你看,我要让你把一切都记起来!” “你这是何苦呢,就算都记起来也不一定会重新爱上你,爱情本来就是会生发,会消失!” “我不管,反正我决定的事情就要试一试。” 我推开他说:“随你了,你愿意干什么就干吧,万一失败了,到时候可别怪我无情啊!” 我蹦蹦跳跳的回到家里,可是美妙的心情突然沮丧起来。我坐在窗户前眺望着远处,发现眼前的世界并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开阔起来。即使幻想未来种种美好的可能,美景、帅哥、音乐……也只能带给我几分钟的快乐,之后是不抱任何希望的沉闷、乏味、黯淡无光。糟糕,我是不是在删除记忆的时候用力过猛,将心中的爱与生机统统删除了? 好可怕的感觉,我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老了一千岁,只想蜷缩在这个角落里,不想和任何人交谈也不想去看任何景物。我设想了一下,如果世界上最帅的、最有才华的男人要和我谈恋爱我会不会答应呢?好麻烦、好无聊啊。精心准备一番见到的那个男人也许从本质上来讲一样的令人乏味,还不如在家休息来得痛快。 这也许就是爱的后遗症。倾其所有的爱过一个人后,世间再也难寻爱人! 一天早上,我们团队在会议室讨论新专辑的事项。 莫伊琳起身去洗手间,她推开门突然叫嚷:“嗨,吴天天,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在我们公司楼道乱涂乱画。” 我们循声出去,天天专注的画着,对莫伊琳的询问也不回答。 莫伊琳只好对我说:“你赶紧劝劝他吧,保安 来了可不好。” 我静静的看着他画。我想他被这么多人围观,也许不到五分钟就会害臊的离去吧。可谁知他画完一面墙,提着颜料又去另一面墙。 公司有个姑娘小声嘟囔,“要不要叫保安啊。” 大家窃窃私语,没人敢制止,也不确定是否要叫保安。 大家看的累了便回去工作了,包括我。 会议结束,我最后一个走出办公室。我呆呆的看了他很久,心想:自己在爱情里是不是也做过很多让外人看起来很傻,很不体面的事? 路过他身边,我对他说:“回去吧,没用的。” 他什么也不说的继续画。见我走进电梯才收拾东西跟上来。我突然觉得他好可怜,和曾经的自己,和刘鹏哲有什么区别。果然爱也是一件面目可憎的事,不体面,不好玩。 吴天天的绘画成了这个夏天城市里最好玩的事情。年轻的男孩女孩叫嚣着追着他跑,他们播放着我的音乐当背景乐,甚至还有人打趣的照着画面里的内容现场表演。 他被人群鼓噪着越画越起劲,画满了围墙、木板、铁皮……任何一个我所到之处都能看到他的绘画。甚至有一次我受邀观看某画家的个人展览时,竟然看到他偷偷的将自己的绘画蒙混在别人的作品里。 有人说他的街头绘画为人们建立了一个清凉的童话王国。也有人责怪他素质低下,胡作非为。至少城管和警察们是这样想的。吴天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具备了反侦查能力,警察来了他就跑。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晚上不睡觉,因为总是在清晨发现他更壮观的作品。 有一天接到一个电话,接通后发现是熊阳,“熊阳你好,真是太激动了,咱们俩好久没见面了,听说你结婚了,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怎么也不通知我参加婚礼啊!” 熊阳着急的说:“哎呀,知道你忙,我实在没好意思打扰你呀!你要是生气,我回头向你道歉,眼下最主要的是制止天天。” “哦,他爱画让他画呗,还是你关心他,可是你为什么不直接去制止他,给我说有什么用啊?” “我倒是得有那个本事能劝得动他啊!这小子现在像中了魔怔般满大街乱画,公司的事也不管,我最担心的是他要是一冲动画到故宫去了可不得了,据说破坏文物是要判死刑的。” “啊!那可怎么办啊?” “你也不用太着急,这不是还没画到故宫去呢吗,不过你得 赶紧去阻拦他啊,你们俩就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吗?瞧你们俩谈恋爱搞得噼里啪啦的。全北京,不对,全国人民都在替你们操心。” “好了,好了,你别说了,我这就去看看他。” “那好,记得让他赶紧回来啊,有重要的会议等他参加呢。” 莫伊琳非要留住我谈新歌发布的事项,我坐了不到两分钟就坐立不宁。不管怎么说事情和我有关,这家伙万一被判死刑可怎么好。于是假装肚子疼从公司的楼上冲下去。 这个讨厌鬼今天不知道在那里画画。保安们已经怕了他,24小时提防他。我找了好半天,终于在拐角的地方看到了他。我缓缓的走向他,思索着该说些什么呢?他该不会误以为我还喜欢他吧。正在这时候,一辆警车停下,两个警察火速出来将他塞进车里。天呀,他该不会真的被判刑吧! 我追着警车跑了一段路,车子渐行渐远,我只好放弃。之前逃命的时候跑的太狠,右脚的两片脚趾甲都挤掉了。新趾甲长的特别慢,这会一跑,脚趾头又疼起来。我坐在长椅上,揉搓着脚趾头给莫伊琳打电话。她人脉比我广,兴许能帮助到天天。 其实吴天天也没有犯多大罪行,幸亏他没有在什么了不起的公物上涂鸦。在里面待了三天,交了罚款并保证出来后清除所有绘画。 天天像个无辜的小孩对我说:“你想起来了吗?” 我一愣,“想起什么?” “你爱我的事呀。” 莫伊琳笑着说:“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啊。唉,有钱就是好啊,要不然想在街上乱涂乱画也办不到。” 我说:“依琳,再见,谢谢你!” “谢我干什么,我什么也没做。是这个吴天天太可怕了,警察要再不把他放出来,监狱里都得被他画满。你们聊,再见啊!” “再见。”我转过身,严肃的看着天天说,“哎呀,别闹了,丢不丢人?我给你讲,你这么闹腾也不代表你有多喜欢我。只是因为有一股气流在你心里憋的难受,你急需要把它释放出来。” 他问我:“怎么释放?” “你可以读读佛经什么的,就从最简单的《心经》开始读吧。” 他摇着头说:“我不读,我只想爱你!” “可我不想爱你啊!我好不容易才把心里的气释放掉,我可不想再找罪受。我走了啊,你也别再画了,你就算画满整个宇宙也没用,我心 意已决。” 我转过身,带着点豪迈的气势绝尘而去! 当吴天天开始动手抹去那些涂鸦时,群众又不乐意了。以前咒骂他的人反倒出来阻拦。他们觉得好不容易看习惯了,失去它们反而心里难受的像告别老友。有些商家甚至为了吸引顾客,甚至花钱请他过去绘画。可真是世事无常啊! ☆、无法赴约 心泽在他参加的创作比赛中表现不俗,赢得极高的呼声。可是最终他的导师却觉得他的作品不接地气而淘汰了他。我补看了所有视频,真是替他不平。无论他的创作水准还是表演风格在所有的学员中是无人能及的。 可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正因为他过早的被淘汰了,反而赢得了更多的关注,更高的呼声。他曾经写下的那些乏人问津的作品也开始流传起来,媒体的采访铺天盖地,当红的歌手也邀请他合作,就连街上的小姑娘也谈论着找男友就找他这种才华横溢,风格独特,帅出天际的男人! 这段时间我总是编出各种借口刻意回避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我预感如果和他太过亲密,总有一些事情会发生。如今,他亲自上门请我喝咖啡,我再也编不出不见他的借口了。 我拉开门,他便上来拥抱我,“你为什么躲着不见我,你一个人承受那些恐怖经历难道会比两个人更有意义?” 我笑着说:“没事,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好什么好,状态明显和之前有差别。你为什么不肯见我,就那么不信任我?” 我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太好,便不好意思的说:“我们出去逛吧,闷了好久,正好你来了。” 他坐在我对面,事业有所突破之后焕发出夺目的荣光,举手投足之间有一种世界于我,势在必得的志气。 我开心的说:“恭喜你啊!” 他得意的笑了,“恭喜我什么啊,第二轮就被淘汰了!” 我瞪了他一眼,“别装了,你去街上问一问,得了第一的人是谁未必有人能说出名字,可是你倒好,大街小巷都在议论你。还有前阵子不是传言天后向你邀歌的事。” “其实我也没有太高兴,觉得这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结果,毕竟我从5岁就开始写歌了。” “呵,不要刺激我,和你这种神童坐在一起存在感很差的。” “好了,咱们就不要相互恭维了,认认真真做音乐才重要。” “嗯,早知道就在出事之前把新专辑做完,现在再请你当制作人是不是收费很高啊?演出那么多兴许都没心情为别人服务了吧!” “对你可以打折啊。工作吗一步一个脚印慢慢的来,想红不难,可是很多人只红了一年半载,我可不想做昙花。” “也对,不过我很看好你的,我对自己都没有那么多信心。” 他 舔着嘴唇上的咖啡,样子迷人的说:“看来我得更加努力了,不然你会失望的!对了,身体恢复的怎么样?” “身体没什么大碍,只是心情不怎么好,其实也不能算心情不好,但是就是对什么事都没兴趣。” “对不起。” 我疑惑的说:“为什么要对我说对不起啊?” “我这个人有个毛病,做一件事的时候会非常专注,甚至连我父母的电话也不愿意接。如果我参赛的时候能每天和你通电话,也许你就不会受那么多伤害。” “你不了解我的过去,不可能料想到我遭遇了那样的危险。何况我的手机被坏人控制着,就算你不停的打电话也没用。” “可是我总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的。” 我笑着说:“别可是了,再可是就该我不好意思了。” “呵呵,如果你身体无碍了,什么时候去台湾?” 我想起了我们台湾环岛行的约定。 他说:“我一直没提,想着你受了那么多罪需要休养,还要配合那么多调查和采访。原计划的时间是错过了,可是只要你愿意,我们随时可以出发。台湾一年四季都能找到独特的美。” 我低下头,心中一阵酸涩。 他凑过身看着我,“对不起啊,是不是我说错话了,又让你想起不开心的事情了。” 我摇摇头,可是泪水还是流了下来,“心泽,我不能和你一起去台湾了?” “为什么啊?” “心泽,你太优秀了,况且还那么年轻,你注定成为一个非常了不起的艺术家。” 他淡淡一笑,“你是不是还是放不下那个人,不是我故意打听的啊,你们的故事可真是够热闹,全国人民都知道了。” “心泽,如果我从一开始就遇见你,或者我还有很长的生命,我都会毫不犹豫的跟你走。可是我现在时间不多,就连内心都开始衰败,我想我已经没有爱一个人的能力了,我真的不配和你这么好的人在一起!” 他用纸巾擦去我的泪水,“不能谈恋爱总可以做朋友吧,朋友邀请你去台湾总可以吧?” 我摇摇头,“心泽,请让我保留一点点自尊吧。没来得及发生的事会更美好,就让我们把最美好的画面保存在想象里。” 他沉默了一会,微笑着点了点头。 他说:“你该不会继续躲得我远远 的,连音乐都不想和我讨论?” “那倒不会,因为我知道你不是那种死皮赖脸,死缠烂打的人。你懂得尊重人,和你在一起很舒服,也很有默契。” “那就好,只要能看到你就很知足。其实我一直觉得你很特别,但我绝对没想到你是花精灵。要是早很多年遇到你该多好。我甚至设想,如果我是那个捡到你的人该多幸运!” “唉——这就是所谓的命运吧!” “不过我还算有点幸运,至少让我遇见了你。” 我感激的说:“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其实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至少我现在就感觉自己像个废人,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致,就连嘴巴里都不断的涌出一种叫做乏味的感觉。创作更是没有心思,什么也不想写,更是什么也写不出来。你说我是不是完蛋了,再也写不出好作品了?” 他安慰我说:“别太担心,这兴许是个好兆头呢!” “啊?你也太会安慰人了。” “你仔细想啊,你之前的作品大多都是在写自己的感受,当然,不是说自己内心的感受不重要。只是你现在消除了那些很自我,很狭小的感受,你的心变成了一个空瓶子,空瓶子可以用来装任何东西,你可以写更多类型的爱,更广阔的爱。” 我摇摇头说:“我不敢相信,我的心现在是麻木的。” “创作者最难能可贵的品质是敏锐和准确,你脱离了自身的感受也许是个契机,正好你可以往更深更远的地方进一步。” “照你这么说我还因祸得福了!” “你从花变成人,逆转命运的本领都有,何况小小的创作呢。记得加油啊!” “呵呵——” 我发现心泽在专注盯着窗外,顺着他的视线看出去。天呢,吴天天居然跟着我来到了这里。他提着颜料在咖啡馆外的白色屏风上画着什么,门店的服务员如何制止也赶不走他。 “心泽,咱们走吧。” 路过吴天天的时候我没有侧目看他一眼。 心泽追上我说:“你不打算看他在画什么吗,好像还蛮有趣的!” “有什么好看的!创作者的故事虚实结合,谁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我想你不接受他,他是不会停下来的。” “管他呢,哪怕他画到土星、木星、天王星上面去呢,反正我没心情看。” “真的一点都不感动?” “彻底、完全不感动。” “哎,女人的嘴和心都好可怕啊!” “赶紧走吧,我的心现在就是一个空瓶子,什么都不想往里面装。” 走远之后,心泽突然说:“其实,我倒挺嫉妒他的,感觉他把我的故事抢了。呵呵,你该说我神经病了!” 我摇摇头,微笑看着他。人生真是蛮好玩的旅途,即使没有得到爱情,但至少见识过才华、希望和力量。 他也向我微笑,说:“你这个样子真美,真想就一直这样看下去。” 我对他说:“心泽,你知道吗。我在被囚禁的时候,本来已经万念俱灰,但是有一天突然想起和你旅行的约定。我想象着外面正是春天,万物都在焕发生机,即使为了赴一个约定,我也要不顾一起的冲出来。” 心泽努力微笑但笑容苦涩。许久,他似忍住泪水,哽噎的说:“我突然间好恨,恨这该死的时机。为什么世间的事不是太早就是太晚,我突然开始怀疑根本就没有刚刚好。” “不要恨,也不要怀疑。无论如何我们相遇过。我要感谢你给过我一段陪伴,一点希望。你看这花、这水、这世界是那么的美,每个人的故事还会继续下去。就像坐公交车一样,你还会有很多站要到达,还会有很多的经历,我都羡慕死你了!” 他点点头,微笑着搂着我向前走,“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我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夏天真美啊,感觉是最应该谈恋爱的季节。快去谈恋爱吧,你才26岁,应该好好的谈,多多的谈,谈一百次!” “哈哈——” ☆、你爱我你却不知道 这么美的季节,我让别人去谈恋爱,自己却整日闷头工作。真搞不懂,当初来到世上是为了谈恋爱的,怎么就和工作纠缠不清了。 莫伊琳以及整个团队都在为我的新专辑发行忙碌着。我暗自感叹:幸好在我被绑架之前已基本上写好所有旋律和歌词。如今看着这些作品,真不敢想象是我创作的,我怎么能写出这么独特的歌曲?只感觉此刻的内心枯竭如干燥的河床,恐怕再也涌现不出清澈的创意了吧。 我担心的对莫伊琳说:“伊琳,这恐怕是我最后一张专辑了吧。” 她很忌讳的说:“呸呸呸,瞎说什么呢,有几个歌手能像你这样高产。就算你稍微放慢节奏也用不着惊慌,照样甩别人几条街!” 我伸伸懒腰说:“可是我现在感觉内心一片死寂,恐怕真的很难再创作了。” 她为我按摩肩膀,“那是你太累了,你就像个机器严重的透支了身体和精神。再说了你不是刚出了这么大的事吗,肯定受了惊吓还没缓过神来。等忙完这阵就去休息,世界各地多转转,说不定灵感自然就出现了。” “但愿吧,先给我来杯冰咖啡,夏天只有这个最爽了。” 这次发布新专辑,我们采取了访谈加音乐会的形式。上次欠花花一次访谈,索性请他来做主持人。 他用他惯用的开场方式介绍嘉宾登场,“她有一股淡淡的哀愁,有若隐若现的神秘感,有一股女性独有的灵气,她就是扶郎,有请!” 我在观众的掌声中徐徐走上台。主持人花花也起身鼓掌迎接我。突然他做出一个停止的手势,示意我站在原地。我不解的打量了一番自身,以为哪里出丑了。 他笑着说:“我突发奇想啊,不是说你的创作能力很强吗,我想现场考一考你。这里有一些观众写的小纸条,都是希望你能亲自解答的问题。我随机抽出两个问题,希望你现场作词作曲解答,怎么样?” “好——”观众叫嚷着,鼓掌声更响亮。 我紧张的说:“哇,好难啊。” 她拉着我走向沙发,“先坐,试一试吗,反正现场都是你的粉丝,大家都会鼓励你的,对不对?” 大家配合的回答:“对——”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那就试一试吧。” 花花看着小纸条说:“那好,我随机抽问题了。第一个问题是:‘亲爱的小黄黄,我是一个19岁的男生,喜欢一个美少女很 久了,她好像也喜欢我,可是我比她矮3厘米,你说我该不该追她啊?’” 我惊讶的看着观众席说:“哇,什么年代了,这个问题也要问。” 花花撒娇的说:“人家只有19岁,你就帮帮人家吗!” 我笑着说:“好吧,好吧。” 他接着说:“第二个问题是一个女孩子问的,‘我喜欢我的同事快四年了,也向他表白了,可是他总说还需要再多一些了解,你说我还要继续等他吗?’好了,两个问题说完了,你可以开始了。” 我略作思索,哼出一段轻快的旋律,“你说你爱他,却为你们的身高差困扰,可是那有什么关系,男人比女人矮照样可以很快乐,只要你不把问题当问题,因为在爱情面前,所有的问题都不是问题。”我突然调转曲风,变成迷幻的电子乐继续唱,“不然你就要等,等云开,等雾散,等你学会放手,你总是能找到理由让自己再坚持一下,就连自己也佩服自己的愚蠢和固执,亲爱的不要再等,痴心等不回一个温柔的眼神。” 观众热切的鼓掌,花花瞪大眼睛好奇的看着我。 掌声落下后,花花说:“真的不错哦,尤其是两种不同的音乐风格合在一起是那么的融洽。” “谢谢,过奖啦。” “能谈谈你的音乐风格吗,有人说你的曲风独特,也有人说你不伦不类。” “我的风格也许就是没有风格吧,我从来没有刻意的限制过自己始终保持某种风格,感到好玩有趣的类型都想尝试。” 他又问:“那你究竟如何创作出那么多作品,你觉得你成功的秘诀是什么呢?” “我只是喜欢表达,因为没有人听我说话。呵呵,如果不表达我想我就有可能被一些能量憋疯。也许是我表达的实在太多了,大家不听也不行,所以一不小心就成功了。” “回答的很幽默,但是我想每一个人的成功都付出了别人看不到的努力。前一段时间你的绑架事件闹的沸沸扬扬的,关于你是花的传言是真的吗,能给我们讲讲吗?” 我淡淡一笑,“万物同源,花与人有什么区别呢?人也可以像花朵那样绽放一回,花也可以像人那样行走一回。” 主持人说:“那既然这样,我就假设你的前身真的是一朵花。我想你选择成为人,当时的心里一定有很强大的动力,动力是不是你对一个人的爱。” 我淡淡的说:“也许是吧。” “能给我们详细讲讲吗?” “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好像也没什么好讲的,当时觉得惊天动地的事,现在觉得很平常。” 花花指着身后说:“那我们来看看大屏幕,吴天天在街头画出的故事是真实的吗?” 那些画面逐一串联,真的很美,的确像一个清凉又梦幻的童话故事。 突然观众席里传来了歌声,演唱的是我的新歌《你爱我你却不知道》。 我在你身边感受得到吗 我在你的梦里你的想象里 我把你爱进生命 爱进每一阵风每一场雨 我对你的爱来自本能 来自基因 来自迷信 我们都自以为是懂得爱情 可内心的真相却看不懂 你爱我你却不知道 祈求你快点醒过来 看看你自己的心 祈求你快点醒过来 看见心中的爱 你早已填充了我的生命 为什么你总装作若无其事的经过 祈求你快点醒过来 在我变愚蠢之前 变庸俗之前 变消失之前 吴天天怎么会来演唱我的新歌,是他的突发奇想还是节目组的安排,原计划不是由我现场演唱呢吗? 花花上前拦住了吴天天,“不好意思,我知道你是一个很重要的来宾,但是我们的节目——” 天天不听劝的冲上来,“我有话要说,我就不信你一点往事也想不起来。是,我是伤害过你,可是一切都过去了,我们之间究竟有什么化解不了的深仇大恨,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相爱呢?” 观众席里喧嚣起来,有夸奖天天的,也有骂他的。 “太感人了,我也想有这样惊天动地的爱情!” “凭什么人家就得爱你,世上男人又不是死光了,迷人男人多的是,换一个男人换一种心情。” “在一起,在一起!” “别理他,别以为画几幅烂画就能抚平受伤的心。” …… 我一时竟觉得恍惚,分不清究竟什么是真实,什么是梦境。我真的来过这个世界,还是只是绘画里的一个虚构人 物?我真的为了眼前的这个男人奋不顾身的前行过吗?为什么连我自己都觉得过去的付出经不起推敲,一个人怎么可能爱另一个人爱的那么深不可测,真是病入膏肓、荒诞可笑! 如果我真的那么爱他,为什么不能再次原谅他,重新接受他,我不是亲口说过爱一个人就要陪伴他成长,帮助他进化吗?如果一切都没发生过,为什么我的内心像缺失了一块,难道放下注定带着一种残疾? 我看着眼前这个人的轮廓,他的脸是那么近又那么远。我爱的是眼前的吴天天,还是记忆中的吴天天,又或者我只爱想象中的吴天天。那个迷人的微笑在我脑海里唤醒了,那个能抚平我一切伤痛的微笑在我的记忆里是那么璀璨,可是我却不觉得我眼前的这个男人能发出那么美好的笑容。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想让他走,也不想让他留下。曾经觉得像游渡海洋般难以靠近的男人现在不是唾手可得吗,为什么我就是不肯接受他?什么问题也想不明白,只觉得过尽千帆如梦渺,跋山涉水空荡荡。 余下的环节不知道是怎么度过的,我一定表现的很难看。像个痴呆般,主持人问什么就答什么,只会简单的“嗯,啊,哦。”我不知道我在想什么,脑子是麻木空洞的,好像什么也没想,又好像想到了一切。 签名、合照、答谢完工作人员,我借口胃疼提前离开演播室,剩下的事项由莫伊琳替我去完成。 走出演播室发现被赶出现场的天天坐在台阶上,他一定是在等我。他看见我出现立刻站立起来,眼睛清澈的看着我。我加快步伐跑起来,经过他身边时他高兴的看着我,以为我是奔向他的怀抱。 我轻松的向他微笑,“天天,可能一切都是真实的,也许是我太累了,也许是我习惯了远远的爱着你,就让事件按照它本身的规律发展吧。现在这样挺好的,我可以爱你,也可以不爱你。没有要求,没有负担。未来的事情就交给命运吧,你不是也总说顺其自然才是最好的路吗,再见!” 就是这样,我只能把选择交给自己的心情。爱是无法克制的冲动,不愿意接受也是不能勉强的决定,自然而然,无怨无悔! ☆、重返故乡 夏季是激爽的冰咖啡的陪伴,秋季是到处欣赏秋色,冬季待在暖气房里裹着被子看美剧,感觉这样虚度时光也是挺有意义的。 临近新年的时候,莫伊琳传达给我一个消息,说是有一个男人想带着自己的女儿来见我,问我能不能安排见面。 “哎呀,冬天好冷啊,我真的懒得出门啊。你告诉他喜欢我的歌我很感激,但是不要大费周折的来见我,不值得浪费那个钱。” 莫伊琳耐心的解释:“我觉得这个叫西西的女孩你得见,她是你救助过的小病号,我可以安排媒体进行报道。” 我一下子从被窝里钻出来,激动的说:“哎呀,是西西啊,这个我得亲自去见她。” “那好,我去安排一下,一切准备好了通知你。” “还是我去看她比较好,西西年龄这么小又做了这么大的手术,不要让她来回跑了。” “那也行,去西安我们也可以带记者啊!” 我着急的说:“快别安排什么记者了,你也别去,我一个人回去,正好再去看看奶奶。” “哎呦,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傻呢,简直冥顽不灵。自己做的好事还不让报道,别的艺人没事都要制造点绯闻。” 我推开她说:“之前媒体已经报道的不像话了,反正少报道一次也没什么损失。我呢,最烦别人拿我的身份说事,解释来解释去都快烦死了!你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我带上耳机看电影,故意对她所答非所问。莫伊琳最近也没少进账,便不再强硬的逼我。她摇着头,啰里啰嗦的训了我一顿便自行离开了。 西西的家人对我能亲自去看望西西很是激动,她爸爸提前了好几个小时来机场接我,妈妈则是在家里准备了一大桌好吃的,我一进屋便招呼我先吃饭。 我不好意思的说:“你们也太客气了,准备了这么多好吃的。” 西西妈妈说:“没几天就过年了,正好家里准备的东西多。你人好,大老远的跑一趟,怎么能没一顿热乎饭呢。” 我说:“应该是我谢你们才对,要不是西西爸爸帮忙,我连身份证都没有,还不知道得多艰难呢。” 西西爸爸说:“主要是天天为你的事操尽了心,我只是尽本分提醒他准备资料。要不是你被绑架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我也没想到你是这种身份。不过,不管是什么身份,只要生活在这个国家都有正常生活的权利,何况是你这么优秀 的人。” 我不好意思的说:“哪里,让我先见见西西吧。” 西西妈妈说:“哦,这孩子怕冷,加上身体弱,一天到晚都在床上躺着。” 西西听到我们的说话声,见到我不好意思的用书挡住脸,不过我能看见她在偷偷的笑。 我逗她说:“哎呀,牙齿都掉了还偷笑呢。” “嘿嘿嘿,”她放下书本看着我说,“没想到你真的来了,我以为是骗人呢。” “我怎么会骗人呢,我从来都说话算数的。” 她挥着书说:“那故事里面的事是真的吗?有小朋友说故事里的事情都是骗人的。” “这个吗,你得问写书的那个叔叔,我是唱歌的,你听过我的歌吗?” “听过,不过我不喜欢。” 我假装抹眼泪,“哎呀,真是太伤心了。” 西西爸爸妈妈说:“这孩子,太没礼貌了。” 西西以为我真的哭了,赶忙拉开我手安慰我,“我虽然不喜欢你的歌,但是我喜欢你的声音,也喜欢你这个人。” “这还差不多,不然我可就难过死了。” “妈妈说我身体里有你的骨髓,那我长大了会不会成为另一个小黄黄。” “呵呵,有可能哦,不是说一切皆有可能吗!” “真的啊,那我长大了可不可以继续写小黄黄的故事?因为故事结束了,可我没看过瘾。” “可以啊,只要你愿意你现在就可以写。” “我现在不知道写些什么。妈妈说我太小了,应该多读写书才能写好故事。” “对呀,那我期待你健康成长,长大了继续讲这个故事。我想呀,你写的故事一定比这个笨叔叔写的更精彩。等你会写故事了,兴许就会喜欢我写的歌。因为我也有很多讨厌的歌曲,可是某一天突然就被它们戳中了内心。” “真的吗,我真希望自己快点长大,可以写故事也可以听懂你的歌。” “别着急,慢慢来,我也很期待你究竟如何续写小黄黄的故事呢。” “真的吗,那你会喜欢我的故事吗?” 啊,那时候的世界一定更加精彩,有这么多有趣的小朋友长大了为世界增光添彩,可是我却看不到了。 我轻轻的叹了口气说:“我想我一定会喜欢的!” 告别 了西西一家,我首先想到去找妮妮。可是这家伙却跑去了土耳其。 我失望的抱怨道:“你怎么老是过年期间往外跑,我回来一趟容易吗?” 她在电话那头爽朗的笑着说:“哎呦,就过年期间比较闲,平时哪有时间。再说过年旅行社打折呢!” “你该不会是带着小帅哥出去潇洒去了吧。” “什么小帅哥,我保证就我一个人。姐姐好不容易从坟墓里爬出来,我脑子不正常啊急匆匆的再爬进去。” “别这么悲观啊,好男人还是有的。” “呵,有你怎么不找一个。” “我这不是情况特殊吗。再说我是来人间逛游乐场的,结不结婚无所谓。” “我现在也无所谓,大过年的别说这些烦人的话题。你说你都大明星了也得像模像样的请我吃顿饭吧。等我回来啊,非得让你请我吃上三天三夜,再给我买俩包。” “就知道吃,什么大明星,我现在站在街上身边走过无数的人,没一个认出我啊。” “别太贪心啊,你还想让每个人都认识你啊?我在街上站一年也没人能认出我。” “好吧,我说不过你。” “那就先挂了吧,漫游老贵了,导游也招呼上车呢,弄不好这趟旅行真能认识小帅哥呢,拜拜!” 我的再见还未说出口,她已将电话挂掉了,真是服了她了! 唉——街上这么热闹,我却依然无处过年。呵,天生孤独命吧。庆幸的是我现在已习惯了孤独,也没觉得有什么悲惨之处,反倒喜欢这种独处的状态。一个人生活的节奏,内心与外界隔离出一种独特的空间感,原来任何生活方式都可以那么的美。 可能我的使命就是来到这个世界看看别人的生活,然后创作了一些作品。经常有人写信来告诉我她们和我的音乐之间的故事,有人说在我的音乐里伤口得到抚慰,有人说我的故事影响了她们的人生选择。 每当这时我总是很惊讶,那些并没有多么了不起的作品真的影响了别人的生活吗?而正是一个创作者和遥远的她们之间这种特殊的连接感动了我,激励着我勇敢往前走。我想,人生这趟旅程我好歹算是创造了一丁点价值,如果我离开这个世界后依然有人记得我,记得我的作品,那么死亡并不可怕,因为我实现了真正的不朽。 西安这座城市真的是一座变化很缓慢的城市。即使不断的有建筑倒 下或者拔起,可是那种格局却原封不动。就像一个人只改变了一种穿着,可是那种熟悉的感觉和味道却始终如一。 我特意坐着公交车在城市里穿行,从一个终点到另一个终点。车上人很少,数量不多的座位也没有坐满。也许大多数人已放假,又或者现在的人更乐意选择别的出行方式。 我隐隐的觉得我可能不会再回到这座城市了,即使回来也是机会寥寥。人生无时无处不在告别,万一这就是最后亲近它的机会,不如趁此让我好好的看看这座城市。 法国诗人埃德蒙阿罗古说过,“道别,就是死去的一点点。是为了所爱的死亡。不论哪里,不论何时,人总是留下自己的一部分离去。” 呵,那么多的寒冬,我倔强的爱着,生活好像已经彻底改变却看似没有什么变动。也许我早就被分割成很多小块流放在所有的来路上。突然心中澎湃,像一种气流冲击着我,只有感受,却无法言说,什么都无法言说。 陵园里又是人头攒动,逢年过节之际,人们总会想到祭拜亲人。 我将花束放在奶奶的墓碑上。想想自己用不了多久也就会去见她了,心中不免一阵沉痛的悲伤。 “奶奶,我好可怜啊,我该怎么办啊,奶奶。” 突然另一束鲜花放到墓碑前。不用抬头看都知道是他了!真是倒霉,不想见到谁就会偏偏碰见谁。 我抹去泪水问他:“你来干什么。” 他冷淡的回答:“我来给我——奶奶上坟啊。你来干什么?” “你——你居然排外,奶奶对我比你还亲!奶奶你说是不是。” 他一本正经的看着墓碑说:“哎呦奶奶,你可别轻易被她骗了!人家的嘴巴就是比我们人类的嘴巴厉害,说的一溜一溜的,什么甜言蜜语都敢说,可是实际上早就把你忘光了。” 我差点被气死,“你瞎说什么啊,谁说我把奶奶忘了,我记得很清楚呢!” “清楚?你明明就删除了记忆。” 我不服气的说:“你是想报私仇对吧,我删除的只是你的记忆,和奶奶有什么关系。” “你敢说没有我和奶奶共同的记忆?你删除了我不就等于删除了部分的奶奶。” “你——你气死我了。” “哼,我才气死了呢,你怎么不把记忆全部删除了呢,像个植物人一样活着多好。” “你——我要 杀了你。” “好啊,咱们同归于尽吧,我正好也想杀了你。” 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好奇的打量着我们。有些已经祭拜完毕的人甚至凑过来专注的看我们吵架。 真是太丢人了,我扭头就走。 他喊:“你干什么去呀?” 咦,丢死人了,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我,得赶紧低头大步走出去。 他追上来问我:“我问你干什么去呀?” “你管我!我干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他摇摇头撇着嘴说:“咦,你怎么越来越不可爱了,长大了不是应该更懂事吗,我看你还不如一朵花的时候可爱。” “咦——你都三十多岁了,还说这么矫情的话,真是恶心的受不了!我要走了,不要再跟着我。” “你干什么去呀,大过年的,咱俩都是无家可归的人,不如凑在一起过个年呗。” “呵,你们这些俗人真是连一丁点孤独都受不了。我四海漂泊已经潇洒惯了,你待在我身边我会难受。” “过年一个人实在是很凄凉的,你就当可怜我好了,反正你也闲着没事干。” 我故意往前跑出一大截距离再回头说:“那你来追我吧,追上了我陪你,追不上可别怪我心狠。” 说完我便不顾一切的沿着长长的坡道跑下去,既怕他追上我,又怕他不会追上来。 ☆、无处不在的告别 那个傻子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一脸无奈的快步走动着说:“哎呦,你幼稚不幼稚,还玩这种小孩子的把戏。” 我的兴致减掉大半,耷拉着脸生气的说:“不想玩你就站那别动,我没直接拒绝你,一定算是给足你面子了。” 按他以前的脾气,一向是不参与任何他认为无聊的事情。我以为他这次还是会甩胳膊走人,给我留一地尴尬。可是没想到他却打起精神听话的跑起来。 呵呵,我得想点花招,绝不能轻易让他追上我。 我是不是应该突然扭身从那个叉路口跑下去,杀他个措手不及。是不是应该立即拦住一辆出租车绝尘而去,留他一声长长的惆怅。应许还可以等他追上来却死不认账或者……我脑海里的剧本已经编写了长长一段,可是还未决定上演哪一种桥段,人却莫名其妙绊倒在一截凸出来的树根前。 啊——这回死得太难看了。手掌麻木的失去知觉,有血液不断的渗出来。膝盖处的裤子磨破了好大一片,哎呀,这可是新买的裤子呢,太可惜了。 他拉我起来,“我就搞不懂你怎么总喜欢拿自己的弱项和我比。我每天早上都跑十公里,你看你的脚走路都能磨破,还非要跑!” “你管我!” 他“邪恶”的笑着说:“哦,我知道了,你是故意想让我追上才选择牺牲自己吧。” “去死吧,放开我,我要走了。” 估计皮肉也磨破了,要不然走起路来怎么会这么痛,早知道就多穿几条裤子了。 他拉住走路不稳的我,“行了,一起坐车吧,还可以省一份车钱。” “切,你可是越来越小气了!” “能不小气嘛,你知道我街头画画花了多少钱吗?” “我不想知道,反正又不是我让你画的。” 他摇摇头,“唉——” 曾经的家被修建成了广场,周围是繁华的商圈。幸好还有一些餐厅是营业的。 “去这家吧。”他指着一家海鲜馆说。 “无所谓,你喜欢吃什么就选什么,反正我吃什么都没味。” 他凝视着二层楼的海鲜馆,良久之后说:“我是觉得咱们以前的家大概就在这个地方。” 我仔细的看看周围,方向感一向很差的我根本辨不清东南西北。可是听天天这么一说,那些生活又重新鲜活起来。即使有些往事已模 糊,有些细节已遗忘。可是回忆就像难以消除的鱼腥味,所有的因子都跳动着,在空气里,在我的脑海里,在我的血液里。 桌上的食物丝毫未动,我和天天一瓶接一瓶的喝着酒,话语也很少。 可能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他没话找话的说:“好冷清啊,只有咱们俩在吃饭。” “那边不是还有一对。” 我早就注意到坐在柱子旁的一对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女。他们也许是整个寒假都无法见面,而显得格外难舍难分的学生情侣吧,故意挑选了那样隐蔽的角落。从我进来就发现他和她不断的拥抱、亲吻。即使在偶尔品尝食物的时候,女生的眼睛始终不曾移开男孩的脸庞。 我能感受到她身体里蕴含着澎湃的能量,那是温暖和伟大的,也是可怕而危险的。可是为什么去担忧明天呢?这一刻,女孩的眼睛好美、好美,她的笑容能将人世间所有的伤悲消溶。我的心也瞬间变得温暖。 天天看着他们说:“如果时光重来,我们也许也可以这样美好。” 我淡淡一笑,“呵,我想即使重来,你还是会选择原来的路,就像我也不会更改我的选择,因为我们当时的思维就是那样固执。” “说的也对,即使有些事情令我悔恨无比,可是重来一遍也未必走的多么正确。因为我们始终需要认识自我,完善自我,一个充满漏洞的人注定要走错路的。” 我看着那个女孩笑着吃下男孩喂给她的龙虾。这次我留意到男孩脚边的行李箱,祈求上天永远不要辜负这样美丽深情的女孩子。 我想告诉天天,曾经无数次,几乎是每时每刻,我都想牵着他的手走在温暖的街上,用最深情的眼光注视他,也被他深情的回望。可惜啊,很多就这样过去了,我不如眼前的这个女孩幸运,因为每当我想深情凝视天天的时候,他的眼睛都朝向别处。 他低着头说:“对不起,让你失望了,没能让你得到你想要的爱情。” “不用道歉,你也不欠我什么。对我来说我已跨越了那片海,我给毫无可能的两座海洋之间搭建了桥梁,这就够了。” 他好奇的抬起头,“什么海?” “这是我的小秘密。” “说嘛,我想听。” “其实我也懒得说了,说来说去有什么意思呢。” “因为深情酝酿在心里是美好,说出来就是俗气。” “呵呵,也许是吧。” 他突然不笑了,“那也说明你是真的把我放下了,以前你总是不停的和我讲话” “也可能是我的心苍老了,觉得什么事情自己想一想就行,也没有必要说给别人听。” 他看着酒杯说:“其实我最近也好好的思考了,就算你接受了我又能怎样呢。我也不是多么完美的男人,也未必能给你了不起的爱,也许会让你抓狂,也许会让你失望。爱情就是这样,如果喜欢一个人远远的欣赏着就很好,就像欣赏一处美景,没有贪恋的爱最美好,最自由。” 我的眼眶酸涩却笑着说:“看来你真的超脱了!” “不然怎样,继续钻牛角尖,再犯一次错误?那样我就辜负了我们的相遇。” 眼泪止不住留下来,我不想让天天看到。外面看起来更热闹,我要出去透透风。我急忙起身往外走,“我们走吧,你去结账,我去门外等你。” 路过餐厅的一只花篮时,我抽出一朵玫瑰花,轻轻的放在女孩面前,笑着对她说:“希望你能永远这样深情的看着他。” 她笑的更加甜蜜,好像我的话来自神灵,已经确定了她一生一世的幸福! 夜风强劲,不过吹得人清醒。街景璀璨,行人喜庆,一年等一回的团圆和热闹。为何我总觉得幸福和美满是镜中画,常常看到却从未亲身体会。 不过也很好,大风吹得我莫名对不多的人生充满信心。我指着经过的行人说:“天天,我曾经把每个人爱成了你。即使有人说起天蝎座,我都会面颊发红,以为那就是你。现在呢,我决定变化一下,把你爱成每一个人,或者每一种植物,每一种动物。” 他耸了耸肩说:“怎么听起来像是给我判了死刑。” “呵呵。”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我们都是对感情有洁癖的人。可是仔细想想我们之间好像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就这样错过了也蛮可惜的。” 我笑着说:“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也许有一天我心中有了激情会重新接纳你也不一定哦。” “哎呀,不要这样好不好,要死要活痛快一点,这样模棱两可的会要人命的!” “那你修建一座宫殿给我,最好还有你收集的剪切画里的那个树屋,兴许我就会被打动。” “宫殿?你以为我是世界首富吗,我哪有那么多钱!” “那就回去好好工作吧, 感情的事就不要乱想了,呵呵呵呵。” “唉——” 冬春夏秋,秋冬春夏,四季不断轮回。冷了热了,热了冷了,生活多么乏味。 曾经的生活里有期盼,期盼一个人的到来,像夏天有了凉风,寒冬有了暖阳。期盼痛苦时给我拥抱,甜蜜时相视而笑。 如今一颗心不再受感情的困扰,内心自由了更多。可是生活好像没了色彩,连微风也失去了滋味。 这一年我写了范围更广阔,更自由,更有深度的歌曲,可是并不如以前的作品反响强烈。有很多人写信或留言表示完全听不懂。看来我的确需要好好反思,如果我想继续获得成功。可是我又想,名和利都是身外之物,我走的那天也不能带走。既然我现在什么也不缺,何不真实的接纳自己,勇敢的表达自己呢。 我决定退出歌坛并向莫伊琳表达了我的想法。 她几乎是从椅子上蹦起来的,“什么,退出歌坛?” “算是吧。当然以后还会写歌,只是赚不赚钱,受不受欢迎无所谓了。” “你怎么能自暴自弃成这个样子!我都说了你是受了惊吓,调节一下心情就没事了。我有一个很厉害的心理医生朋友,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 我拦住了她,“别浪费那个钱了,我了解自己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是自暴自弃而是急流勇退。” “你的事业才刚开始,退什么退啊,真是气死我啦。” 我耐心的解释:“我只有两年时间了,过去我只知道工作,现在我疲惫了,想去经历更多,体验更多。即便继续写歌,也绝对不可能写出曾经的风格,因为我的心已经老了。我们都得尊重事实,八年过去了,这颗心再也迸发不出激情,它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良久,莫伊琳才说:“我也能理解,创作不是能强迫来的事情,可是我就是觉得太可惜了。” “你是个聪明人,再好好想想,退出绝对是最明智的做法。” “唉,你真的只能活两年了吗?” “是呀,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呢。” 她抱住我说:“好舍不得你呀!希望奇迹能发生,你身上总是能看到奇迹。” 我最怕别人惋惜我的离去,故作轻松的说:“该走就得走,留下来让你剥削呀。” 她笑着推开我,“去你的!” 我们俩抱在一起呵呵笑起来。 莫伊琳说:“我一定努力为你筹措一场大型的告别演唱会,就算离开也要走的轰轰烈烈。” “嗯。” 我很庆幸遇见这样的朋友,没有她就没有现在的我。一个有能量的人才能过上有能量的生活。才能去爱,去给予。 ☆、他们来听我的演唱会 我的第八个生日,举行告别的演唱会。 看着台下楼上楼下密密麻麻壮观的人群竟然有万分不舍。想起一路走来并不轻松,如同始终在土堆里穿行。外表看起来风光,只有自己知道自己是多么灰头土脸,只有自己知道自己经历了怎样的黑暗和孤独,也只有自己知道自己忍受了何种屈辱和艰难。 我唱着自己创作的第一首歌唱登台。第一句歌词刚出口,就像爆发了巨大的情绪洪流,泪水不受控制的翻涌出来。真没想到自己会哭,我的内心是那么平静,竟不知道自己为何而哭。 乐队继续弹奏,我哭的难以抑制。完蛋了,说好的轰轰烈烈的演唱会要被我搞砸了。 台下突然响起了集体大合唱。 每一处的回忆里面都有你 每一天的期盼里面都是你 不管多么远的距离 都不会暂停想念你 因为你珍藏在我的心里 …… 太意外了,他们居然将歌词记得那么清晰。 我就这样没出息的呆滞在舞台上,任他们从第一首歌唱到最后一首歌。自己想起歌词了就唱几句,想不起来了就傻傻的哭。反倒是歌迷的包容的对我笑。 临近演出结束时,我的头脑才清醒过来,我感动的告诉大家:“谢谢大家来听我的演唱会,更谢谢你们会唱我的歌。我今天决定离开是希望这些歌能陪伴你们更久远一些。真希望很多年后你们还能记得我,即使我已看不到。” 观众们呼喊着,他们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到,但我知道他们是在挽留我。我有一点动摇,真的想为这些爱我的人留在舞台上。可是,分离的时刻总要到来,和一个人,一件事,总有一天是和这个世界。 让我把想说的话一次说完。 “多年前的一天中午,天空下着大雨。初来匝道的我站在公交站台上,卑微的认为自己没有任何生存能力。我恐慌极了,害怕会有一天像我身后的那个男人一样,也会不顾尊严,靠着垃圾桶里别人扔掉的食物存活。” 大家似乎不相信的唏嘘起来,又为我前后生活的反差而赞叹。 “幸好我比较幸运,有那么多人启发我,帮助我。我遇见的所有的人,仿佛都是为了启动我生命的能量才出现。真的谢谢所有的人,没有他们就没有现在的我。” 我看到那么多熟悉的朋友在台下向我喊“我们 也谢谢你”,心里更加温暖和感动。 “回想来路,仿佛我的人生就像是逛一次游乐场,将游玩的心情写出来唱给大家,歌唱完了便要离去。不知道大家听的过不过瘾,反正我玩的很过瘾。” 整齐而响亮的声音,“过瘾——” 我沉醉的继续说:“我突然有一个有趣的想法,我要尽我最大的能力去建一个空间。所有生活遇到困难的朋友,凭着你们今晚的票根,都可以来到这个空间免费阅读、观影,甚至得到更多的帮助。直到你们内心康复,直到你们有能力去面对外面的风雨。” 掌声雷动。 “每一个人都带着一些天分和热爱,如果你决定和它们一起前行,它们便成为你的命运。悲也好,喜也好,一定不要放弃它们,因为人生很短,我们应该与喜欢的一切同行。” …… 一切都该结束了,再说下去就啰啰嗦嗦没完没了了。说了“再见”走下舞台的那一刻,我突然忍不住大哭起来。仿佛又一场美梦,我与之告别了。 心泽带着鲜花来后台看我。他一声不吭的倚在门框上看着正在化妆镜前发呆的我。 我无意中从镜子里看到他,吓了一跳。 他将花束寄给我,“恭喜你,使命完成。” “你怎么不提前说一声,真没想到你会来。” “我只是想安静的听你的演唱会,但没想到你压根就没唱几句。” 我不好意思的笑着。 他也对我微笑。 过了一会他接着说:“其实我也是来告别的。” “你要去哪?” “去英国读两年书。其实是想偷懒,在国内待得乏味了,想出去散散心。” 我看着他有些心酸也有些感动。 他问我:“傻笑什么呢?” “我在想,你的未来一定很精彩。这句话虽然很俗,但是是我的真实想法。” “呵呵。” 我们注视着彼此,好像也没有太多要说的,一切已心领神会。 这时候一个工作人员敲门,他说有一个叫费﹒豪斯提特﹒伯宁找的人找我。 “费什么?” “费﹒豪斯提特﹒伯宁” 我笑着说:“这么长的名字亏你记得住,可是我好像不认识叫这个名字的人啊。”说着话猛一抬 头,我像见到外星人一般惊讶,“哎呀,黑人婆婆,原来是你呀!你怎么来了呢?” “路过顺便看看你。” “路过?” “先别问那么多了,咱们出去说吧。” “好啊!” 我带着婆婆来到街边的广场上说话。 “婆婆,你怎么现在才来找我。当初我消失了,你就一点不担心我吗?”我靠在她身上,像个小孩一样撒娇,虽然她看起来和我同龄。 “我就知道你没事所以才没找你。” “还是你不关心我,我一个人呆头呆脑的东跑西跑,心里苦死了。” “还从来没有听说有谁承受不了生活里的苦,事实不是证明你活的好好的。” “我活的一点都不好,我总感觉没有人理解我,好像我真是这个世上多余的人。” “别无病□□了,比你苦的人多着呢。” “婆婆,你太冷血了,一点也不心疼我。” “不是我冷血,是我看的太多,见怪不顾了。”她瞪着我说,“我当初说的没错吧,白跑了一趟,是不是爱情里一无所获啊!” “婆婆,有你这么刺激人的吗,你还是赶紧回去吧!” “我马上就走,这次借这个机会来看看你,怕以后再没机会见到你。” “婆婆,你到底是为什么来这里啊?不要告诉我你是专程来看我的,我不信。” 她望着天际很久才回过神,摇摇头,尴尬的笑了。 虽然她使用了我的九十年青春,看起来和我同龄,可是写满沧桑的眼神怎么看也不像来自一个年轻活力的人。其实我也苍老了,我的眼神和我的心以不可想象的速度老去了。幸好给了她九十年,心无所依的活下去,纵然青春不尽,又有什么意思呢。 她厌倦的说:“当我履行完花精灵的义务开始老去的时候,我是多么沮丧。我觉得我老了,再也找不到年轻时渴望却没有得到的东西。因为你我再次拥有年轻,我以为我可以肆无忌惮的再活一回,把以前的遗憾统统弥补了!可是——” 她冷笑着沉默了片刻,我耐心的等待着。 她仰起头,像终于肯接受一种事实般坦然的说:“可是世界走遍,才发现,再也找不到我想找的那个人,哪怕连一个相似的替代品也没有。” 我没有追问细节。以她的性格,如果她自 己不愿意说,我再追问也没有用。况且陈年旧事,早已面目难辨,就连当事人也未必说的清楚。修炼成人的时候,隐隐听她自言自语讲自己的故事,她也曾想和我一样抛下使命追随一个男人而去,可是那个男人事业心特别强悍,不愿带着她这个累赘。她痴痴的等,等他衣锦还乡,不知不觉等过了一百多年。 我们沉默着,直到天色黯淡。其实所有的爱情故事都雷同。无论对于谁,都免不了受伤害,除了自己想得开,哪里有什么灵丹妙药。 她突然站起来转身就走,连句告别的话都没有。 “婆婆,我也想跟你走。” 她冷漠的说:“你已不是扶郎花精灵,我没法带着你。” “婆婆,好歹是你给我的生命。我现在觉得活着没意思,不如去伺候你得了。” “当初是你要死要活的要投胎,拜托有点敬业精神,含着泪也要把这一程走完啊!” “哦,走吧走吧,知道你狠心。” 她果真就走了,不是开玩笑。 我惆怅的想起,当初觉得十年时间会像海岸线一样漫长,可是转眼就剩两年。呵——人生真是一场大梦啊! 告别了黑人婆婆,突然接到妮妮的电话。 她吵闹的说:“哎呀,你的电话怎么那么难打。” “不好意思啊,刚才一直有人找我说话,手机在包里没听见。” “我不管,我要投诉,我花钱来看你的演唱会,你怎么就不好好唱歌呢?” 我惊讶的说:“你也来了?” “当然了,我容易吗,花自己的血汗钱支持你。这回你真得请我吃三天三夜。” 我乐着说:“没问题,还要送你两个包。” 我真的陪着她吃了三天三夜。我这辈子是没有口福,但看着一个吃货幸福的表情我也感到满足。 这些年曾和很多朋友在一起聊的酣畅淋漓,可是分开后谁也不会真正再惦记谁。还好有妮妮,无论我们多久没联系,无论有过什么矛盾,只要再见到对方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还是和最初一样亲密。欢天喜地就像从未有过分离。 妮妮高兴的拎着我送给她的两个包包,激动的谈起她也许有可能的进一步发展的新恋情,“我们是在敦煌露营的时候认识的,我当晚就睡到了他的帐篷去。” 真没想到她现在变得这样开放,“哎呀呀,你什么时 候变成女流氓了!” “不当女流氓,难道要把帅哥都留给别人?唉,今非昔比啊,想当年在德班,有很多男人堵在我门口追求我。可是现在呢,离了婚的女人不容易啊!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 “妮妮,别沮丧,反正只要多努力,总会抓住那一丢丢幸福的。” “反正我也想开了,考虑太多没有用。人生要活的尽兴,哪怕在一起只有一秒钟的时光。所以我就先把他睡了,哈哈哈哈哈——” 我真为她的豁然高兴,挽着她的胳膊蹦蹦跳跳的往前走。我回头张望,真希望有个人走在我们的身后,像曾经那样,笑而不语的仔细听两个傻子对话。 但是我回过头,除了夜色,什么也没有看到。 ☆、众里寻他 演唱会结束后我搬到了郊区。在一个地方住的久了会心生倦怠,换一个大点的房子可以养更多的花,摆放更多的书。正好新的书房有一扇大窗户,窗外有一颗繁茂的玉兰。 小区是我外出办事时无意中发现的。它位于一条巷子的尽头,长长的巷子两边布满了小区,清幽又不失热闹,布局和感觉都特别像奶奶家的那个小巷。巷子两旁全是高大的梧桐,春夏交替时散发着沁人的幽香,令人驻足长留。 换了新的居住环境,也告别了曾经的职业,感觉像可以重新起航般欣喜。插花、烘焙、厨艺、设计、茶艺、…….反正对什么感兴趣都尝试一番呗。不要问我不吃东西为什么还要学习烘焙和厨艺,我做出好看诱人的食物是为了取悦自己的眼球的。 转眼到了夏季,我对生活的热情空前高涨。家里的陈设令我厌倦,我决心重新布置一番。 最先想到去考察家居用品的地方是宜家,因为我此生第一次购物就被天天带到了那里。如果买不到合适的家具,至少买几个收纳盒回来,把那些零散的瓶瓶罐罐收拾起来,房间会显得更整洁。 我来得很早,大概是最早的一批客人。一口气跑到顶层却鬼使神差的先进入餐厅。就连我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大概是想重温某种情怀吧。多年前逛宜家,就是和他先来餐厅喝咖啡,吃三文鱼。 喝完一杯咖啡之后,转眼一看餐厅里热闹起来,很快就人山人海。 有个声音问我:“小姐,这里有人吗?” “没有。” 说话间我抬起头来,吓了我一跳!绝对没有想到还能再遇见他。我想站起来对他微笑,向他表达我的谢意。正是他愿意教我学吉他才使我走上了音乐之路。正是他说过喜欢我,才让我在最初的黑暗穿行中找到一点自信和激励。 但是他好像并没有认出我,即使我已经站起来向他微笑。 他冲远处挥手,“过来坐这边,这里有位子。” 一个女人推着婴儿车过来,边走边抱怨,“今天什么日子啊,怎么这么多人,真是烦死了。” 他说:“一向如此吧,我来看孩子,你去拿吃的。” 女人走后,剩下我和他面对面坐着。我故意盯着他看,想让他认出我。但是他只是友好的冲我微笑,然后扭过头去。 我真想对他说,郭佳,难道你真的就认不出我了吗,难道你喜欢过的人都能忘得一干二净吗? 女人带着食物回来。我觉得我应该主动向他问声好,但是我没有。我放下餐盘后故意再次从他身边经过。他看了我一眼,表情自然平淡,显然他不是假装没认出我,而是千真万确的把我遗忘了。 我晕晕乎乎的买了几个收纳盒回家。走出商场时感到天旋地转。今天重遇郭佳,刷新了我对很多事情的理解。我们真的没有那么重要,在别人的生命里注定是要被遗忘的匆匆过客,即使那个人说过他喜欢你,即使他卑微的觉得配不上你。 那么有一天,天天会不会也将我忘得一干二净,即使面对面坐着也认不出对方? 整理东西时翻出了很多旧物,包括天天买给我的第一个大海封面的笔记本。笔记本的第一页写着:天天充满惊喜和柔情的眼神让我觉得自己多么幸福,美好的爱情就要启程了。 余下的页面全是空白。因为在我写下这一句话之后很快便和天天分开了。此后长路曲折离奇,心思万千变化,岂是用几句话就能表述清楚。 那么现在,我是不是应该在本子的最后一页写下:情爱一无所获,此生白跑一趟? 将第一页和最后一页的纸张轻轻捏在一起,两行字之间隔着空白的纸张,却是我用尽一生得来的求证。难道我用尽一生就是为了求得一个毫无结果的结局吗?我突然像虚脱一般坐在地上哭起来,哭得昏天黑地,哭得惊天动地。 我被消息提示音吵醒了。之前关注的一款烤箱商家发来了促销结束的提醒信息。商品页面右上角显示着倒计时提醒:01:09:20:8。 9.6.3.0.7.4.1.8.5.2,9.6.3.0.7.4.1.8.5.2,9.6.3.0.7.4.1.8.5.2…… 最后一位数字不断的跳动,一组跳完再轮回重复一次,看得我心惊肉跳。 多么可怕,一个数字的变化就是我们的生命在一点点死去。那么我的生命倒计时显示的是多少呢?我的脑子里突然响了一声闷雷,震裂了所有坚固的对爱的理解。我为什么要坐在这里等待,我为什么要让生命白白消耗掉,难道我还有很多时光吗?反正什么都不应该多想,应刻奔向他、拥抱他才对啊。 是的,现在、立刻、马上火速出发! 原来恐惧才是爱情里最强大的动力! 天天的手机关机。我不假思索的奔到他的公司。幸好之前熊阳给我打过电话,我很容易就到达目的地。 当我欣喜的到达公司之后,却没有发现天天的身影。 熊阳说:“他走了很多天了,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我不安的说:“你怎么能不知道呢,你和他是好朋友,又在一起共事,难道他不需要打理公司吗?” “他那个毛病你又不是不知道,想做什么事便一声不响的消失了。谁知道他去哪了。应该时间不短,要不然也不会安排我全权负责。” “啊?” 熊阳推给我一把椅子,“坐吧,来都来了。反正现在也找不到他,家里你也不用去找了,我昨天就白跑一趟。” 我像重新失去他一般难过。 我问:“他是不是不打算回来了,该不会出国了吧?” “谁知道呢,反正各种消息也不回,要不是他留下这么详细的工作安排,我真会怀疑他被绑架了。” 我不再说话,对他的去向进行各种揣测。 过了一会,熊阳说:“你们俩真是的,好好结婚过日子不就得了!不过外人也不该说什么,谁都有他的难处。” “熊阳,你爱你老婆吗,你对你的感情满意吗?” 熊阳的老婆是他曾经开美术用品店的时候的雇员,两个人平平淡淡的谈了很多年恋爱,自然而然的结婚了。 “还行吧!我也没有想那么多。” “那请你以成功者的身份帮我分析一下,为什么周围的其他人都只能和自己喜欢的人擦肩而过。” 他想了想,“这个问题我真的可以回答。前两天买素描本的时候我突然悟出了人们为什么总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爱情。” 我向靠近真理一般看着他,“你这么厉害,快给我讲讲!” 他也来了兴致,将椅子挪的更靠近我一些,“你听我说啊,起初我最喜欢的是售价19.8,封面是一颗罗勒的黑色硬壳本。我觉得它价格便宜还包邮,最重要的是我喜欢这个绿植封面。我看着它开始幻想,夏天来了,正好用它来描绘一本清凉梦幻的夏季生活。可是当我无意中看到凡高作品封面的素描本在买一送一,我迅速被迷住了。我是那么喜欢凡高,那炙热的色彩,那饱满的热情,所以毫不犹豫的下了单。我甚至还鬼使神差的顺带买了和罗勒封面同系列的胶套本,即使胶套本只剩下樱桃图案没有罗勒了。也许是潜意识告诉我胶套本更耐用吧。直到我收到货才想起最喜欢的还是那个罗勒硬壳本, 可是一切已经来不及了,货物已经售罄。那株罗勒就这样留在我的记忆里,成为一个飘飘摇摇绿色清凉的梦。” 我玩味着熊阳那个清凉的梦回到家。果然人和物一样,一旦失去就可能再也无法拥有。我查不到天天的任何消息,他像人间蒸发般消失了。好荒诞的事情,我从未得到他却再一次失去了他。 心里那种有他在这个世界便感到饱满的感觉突然像被谁收走了,露出好大一块漏洞。真的是很糟糕的感觉,也许真的只有在失去之后才知道失去的真正滋味。 别太自责了,谁能算得准相遇,谁又能看得清离别。 太傻了,我早就该知道,失去便意味着有可能一生都不会相见。就算再见也会像郭佳那样无法识别。 不行,我绝不能任他将我忘的一干二净,我要去找他。 我找出一条旧的白色裙子,精心装扮一番出现在知春路一家咖啡馆。途径一家书店时买了一本介绍海洋的图册。我抱着他欣喜轻快的走在街上,感觉把全世界的海洋都抱进了怀里。 在咖啡馆点了一杯焦糖拿铁,还特意让服务员播放一首《放我的真心在你的掌心》。因为我记得有一年的夏天,我就是穿着这件白裙子在这家咖啡馆听到这首歌。 那时候我想念天天却知道无法得到他。我安慰自己,没关系啊,只要知道他生活的很好,只要能经常看到他就知足。我听完这首歌走出咖啡馆,低着头惆怅的想着天天。意外而惊喜的是猛然一抬头他就出现在我面前。那一整天甚至整个星期我的心情都是盛开的。 奇迹会不会再次上演呢,要知道我有神奇的预感,常常想什么就会来什么哦。 我抱着图册走出咖啡馆,假装不经意的走在街上,在合适的位置猛然抬起头。果然,奇迹是不会发生第二次的。 没关系,这次不算。应该自然一些,只有不刻意的做事才能换来出乎意料的惊喜。可是我漫不经心的走遍整个北京城还是没能见到他。 我尝试着在梦中和他建立连接,但是他却像彻底将我遗忘了一般,连我的梦里也不愿出现。该死的吴天天,你怎么这么狠心,口口声声说爱我,可是几天不见就把我忘的这么干净。如果我们俩不同时想念对方,是无法在梦中传递信息的。 一天傍晚,我带着酸涩的悔意冲凉。生活就像这闷热的天气一样,也许无法透进任何清凉的希望了吧。我在最喜欢的季节里是这样不开心,也许是因为无 法放下天天,更多的原因是无法原谅自己。 该死,播放器里的音乐更加令人烦躁,我要去关了它。我裹上浴巾,擦着头发走向客厅。突然传来一首让人五脏六腑瞬间舒服的歌曲——澳大利亚流行兼爵士女歌手sia演唱的daytoosoon。 真是太好听了,我循环播放了整晚。啊,怎么可以这么好听,好听到我想吃了这首歌。 我随着原唱一起哼着这首歌: honeyiwillstitchyou 亲爱的,我会粘着你 darlingiwillfeelyouinmyheart 亲爱的,我会在心中感受你 honeyiwillmeetyou 亲爱的,我会见到你 darlingiwillkeepyouinmyheart 亲爱的,我会把你留在我的心中 ivebeenrunningallmylife 现在,我已经开始所有我的生活 iranaway,iranawayfromgood 我跑着,奔向幸福 我唱着歌回想起很多往事。在爱里,我得到了太多的教训却没有太多纯粹的快乐。时间紧迫,我已来日苦少。我应该尽快找到天天,和他一起做更多乐事。要把一天当成两天过,要用爱来延长我的生命。难道我已经忘记了我来到世间的目的,难道我甘愿这样无聊的死去吗? 吴天天,我充满了信心,我一定会找到你。 我想了一整夜,觉得将视线放的更广阔一些,遍布全国,放眼全球。我就不信你能脱离这个星球躲到了外太空。就算你真的去了外星球,不管是木星、土星,哪怕是令人望而生畏的冥王星,我也有勇气把你抓回来。 ☆、灯火阑珊处 “我知道,我已来日苦少,但为了延长我的生命,我早晨务必要确切知道,在白天肯定能见到你。” 每天清晨,我背诵着这样的诗句出发。像是为了追寻一种使命,也像是为了完成某种抵达。 7月10日我抵达了曼哈顿。因为7月12日是出现著名的“曼哈顿悬日”景象的日期之一。日落或日出时,阳光走街串巷,将光辉铺洒进星罗棋布的街道,壮观而辉煌。 我如愿看到了这个奇观,但是没有碰到天天。他不是说今年若有时间一定会来看“曼哈顿悬日”的吗!难道他已经来过了,在5月28号那天?又或许会在12月5号或者1月8号来? 我在遥远而陌生的地方,听着身边经过的人群用各种不熟悉的语言交谈。那一刻,感觉孤独极了,像是被世界抛弃了一般无望。 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将战线转回国内。何必走那么远呢,也许目标就在国内。 将他有可能出现的地方用红笔在地图上标注出来,我要逐一去寻找和验证。 丽江的天空果然有奇幻的蓝,我对着像马匹一样溜走的白云想:天天,你不是说过有机会一定要和我牵手走在这里的石板路上吗。可是你现在究竟去了哪里。 我在丽江唯一的收获是一个独立设计师设计的隐隐有亚金色莲花浮现的黑色吊带长裙。我逛到这家店铺时,第一眼就被裙子上独特的图案吸引。如果说莲花是佛教的象征,我希望它能保佑我找到天天。我将它搭在手臂上走出店铺,心想如果穿着它和天天一起浪迹天涯该多美好。 整个夏季和初秋我都在祖国的大好山河间穿梭,在国外的一些博物馆停留。我不断告诉过要有耐心。他说过的,他说过他会攀登每一座名山,看遍每一条大河。他还说过会去目睹每一件名品的真容。一定会撞见他的,也许就在下一个路口,也许就在下一个瞬间。 可结果是天天没找到,我倒是晒成了黑炭。该死,你到底躲到哪里去了?是故意折磨我呢吧!是不是你正偷偷的看着我追寻你天涯海角以报复我对你的拒绝? 我想应该找一个探测设备用地毯式的搜索方法把他找出来。可是用什么搜寻方式呢? 呀——我的脑袋真是被浆糊糊住了,我可以去找我的那些扶郎花朋友帮忙啊,好歹我也是花精灵。她们遍布世界各地,总会有好消息传来吧!别的花花应该也会乐意帮助我的,不是说天下花朵一家亲吗! 她们很 乐意帮助我,热情的将消息随风传播到各地。但是秋季已经到来了,除了几个虚假信息,还是找不到天天的影踪。难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凡人找不到的国中国,城中城? 寻人的热情随着暑气一同消散了。秋天的萧瑟令失去爱人的我变得更加灰心丧气。你已离开差不多大半年了,而我迎来了第九个生日。独自对着一个小蛋糕突然很难过,觉得自己丧失了奋勇向前的动力以及对所有事物的热爱。 认真的思索了几天,决定不再寻找你的身影。我找遍世界没能找到你。永无前路的爱的死轮回,不如让我找个切点飞出去。 我知道你不会出现,就算出现了也未必会像我自以为是的那样生活在一起。也许我们的人生从未被命运写进同一个剧本。如果能够在一起早就在一起了。折腾的翻天覆地的情感大多都没有好下场。谢谢你不现身,我终于可以自由了。 十一月的午后,我站在街头听爵士,手里抱着一个烤红薯取暖。周围人来人往,我找的人在茫茫人海里得不到他的讯息。 也许动了真爱的人都是神经病吧。说好了要忘记他,可是时不时的还是会想念他,会想象和他在一起生活的美好画面。如果我们不再相见,人世间该有多冷清。如果我不能牵着你的手在我最爱的季节出行,如何对得住那件莲花长裙。 十二月中旬我来到长白山观看双子座流星雨。整夜星空璀璨。极值流量时的流星像钻石一般坠落。我不敢对着它们许愿,因为有人说对着流星许愿会实现,也有人说向流星许愿一定会落空。拿不定注意的我只能用实际行动来表示我的真心。五月初在东北都会冻的发抖的我在这个季节来到长白山,算是拼尽了我所有的期待和勇气。 也许我站在这里就能让天地看到诚意。你不是说过希望我能陪你来长白山看流星吗,怕冷的我总是拒绝。今天我用行动表达了我的诚意,可是你在哪里? 我穿上了所有能穿的厚衣服,可还是冻感冒了。若不是幸运的遇到一个同样来看流星雨,在北京上大学的学生帮忙,我真不知道还能不能安然无恙的回到家中。 冻怕了的我躲在暖气房间半个月没敢出门。真是好冷啊,这么寒冷的季节真应该冬眠起来。没事可干的我躺在床上看书、听音乐。也许是因为人生失去了追逐,或者是因为人生接近尾声,不需要睡眠的我竟然常常在看着书、听着音乐的时候突然昏睡过去。 有一天晚上我梦见了天天。他的脸从来没有这样清晰 的出现在我的脑海里,他笑的是那么灿烂。我使劲的向他挥手,希望让他看到我在他前方。他笑的更加灿烂,一定是发现了我。等他走过来,我一定要问问他究竟去了哪里,害我找的好苦。 但是他微微转身走向右边,那里站着一个穿婚纱的女人。他牵着她的手走进教堂。原来他是和她来举行婚礼的啊! 噩梦将我惊醒。我坐在黑暗里极其清醒的流着冷汗。耳机插在耳朵里一直未拔,流淌出一首陌生的旋律,我甚至连那个男人用何种语言在歌唱也难以分辨。只觉得他的嗓音像砂纸一般,刚一发音就把我的心磨去了一大块,至于磨掉了什么,我也说不清楚。 我不去细想这个梦的意义。我想它应该传达了真实的情况。那个女人的面庞是那样清楚,并不像梦境中的虚构。何况我在梦中看到的景象大多时候都是实情。 也许是经历了太多失望也得到了太多精进,我反而一点也没有伤心,头脑里没有痛苦,眼睛里没有泪水。这个梦让我踏实的站在生活里,心里再无任何幻想。也许命运真的自有它的安排,就像所有河流都奔向它们的去处。我深情或者寡义,什么都更改不了。 我知道了我的结局,孤独而冷清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如果我不提前通知他人,也许尸体都不会有人发现。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安静而充实的生活,身后的事和活着的我有什么关系,这世上还真没有解决不了的琐事。 时间一日接一日的逝去。我安静、耐心的享受最后的时光。虽然生活单调却并不乏味。重要的是我对死亡也并不恐惧。就连我自己也觉得不解,平时买条毛巾也要纠结选择哪个品牌,在大事面前却冷静大气。 白天听歌的时候听到张信哲的《二十年以前》。本以为是一首非常平淡的歌曲。甚至打算赶紧切换到下一首。这时候传来了那一句“燕子飞去了遥远的北方”,突然觉得好有意境。对着歌词仔细听了一遍,立刻爱上了它,循环的听了两天都不厌倦。 我将张信哲的所有歌曲欣赏了一遍,觉得没有谁比他更适合演唱情歌了。他的曲风从出道到如今几乎没有太大变化,但正是这种数十年的始终如一,像一阵绵绵春雨贯穿时代,不断的滋润、抚慰那些受过情伤的心。 燕子飞到了遥远的北方 你的名字我已想不起来 云的那边什么也没有 不过是梦一场 也许会再见记得提醒我啊 二十年以后 算上是一朵花的那几年,我在世上总共能存在大约十四年。我已被一些人彻底遗忘,肯定还会有更多的人忘记我。说不定再过二十年就连天天也会想不起我的脸庞。如果我继续活下去,会不会有一天真的想不起天天的名字? 云的这边果然是什么也没有,只是一场梦!想起这一生的漫漫长路,心中藏着万千山水。所有的理解和感受已在沿路表达完尽。即使再给我机会,好像也没有什么好总结和补充的。 听歌听累了,我摇着脖子活动四肢来到阳台。天气阴沉沉的似乎要下雪了。巷子幽静深远,我生活里唯一的休闲便是站在这里看人们的活动。可是今天巷子里除了那些光秃秃的梧桐,几乎没有什么人出现。就连小区门口那个即便刮风下雨也会按时摆摊卖蔬菜的男人也没有出现。天气太冷的缘故吧! 想象中严寒的冬季就应该什么事也不做。和亲朋好友围着火炉,抱着热茶,喜气洋洋的谈天说地。直到来年春天再解冻! 我的想象令我觉得暖洋洋的。突然一个身影像一把剑刺进我的眼睛! 那个刚刚走出大门的身影好像是天天! 我的视线追随着那个人,想辨认的更仔细一些。他走在梧桐树下,那些复杂的树枝令我的眼神更加迷离。但是我确定一定是他,就在他抬脚的那一瞬间,我坚信那一定是他。他的身影,走路的姿态,提脚的弧度,即使在梦中我也能辨认的一清二楚。 我顾不上穿棉衣就冲出屋子。该死的电梯像蜗牛一样慢,我等不及一头冲向楼梯。七层楼的高度平时很快就能下去,可今天却像延长了十倍,始终无法到底!在崴了一次脚并险些摔倒两次之后,我终于跑出了小区。 可是巷子里空荡荡的,哪里有他的身影。 沿路的每一家店铺我都找了,就连女士美容院和婴儿用品店也没有放过。唉——大概是我眼花看错人了。 我失望的走回家。尽管穿着单薄毛衫和拖鞋的我冻得瑟瑟发抖,可我还是不愿上楼去。也许他去买东西了,说不定过几分钟就会回来! 我有些忐忑的站在寒风中,突然听到有人叫我。 “小黄黄,小黄黄!” 我四处张望着,没有人啊! “这里,上边!” 我扬起头转了一大圈终于看到三楼的窗台上有一个小东西。哈哈哈哈,是仙人球! ☆、让我确认你 我激动的挥着手说:“仙人球,你怎么在这里?” 一个买菜回来的老大妈以为我是神经病,绕过假山躲得远远的。 仙人球说:“我们已经搬来一个月了。” 我故意和他斗嘴,“我都搬来一年了!” “你这个没良心的,好几年都不来看我。你把我送给天天就甩掉负担了吗?在我心里可还是把你当主人的,你赶紧把我接回去!” “嘿嘿嘿,别生气啊。以后我天天看你!” “你怎么在这?” 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吓了我一跳。天天拎着一大袋东西出现,应该是去超市了。 “我还想问你怎么在这,是不是打听到我在这住,故意搬到我对面的?” 他撇撇嘴说:“哎呦,这是你经常耍的小伎俩,我哪有那么无聊。” 我不服气的说:“不是才怪,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和我住在一个小区不说,还正巧就在我对面的楼上。” “我是觉得这个巷子的梧桐树很美,应该你会喜欢这里的环境。但没想到你就住在这里,真是太神奇了。” 我瞪了他一眼,“就会说好听话!你要真想着我能不和我联系吗?” 他急躁的说:“你好歹也得把手机打开啊!不但电话联系不到,任何能留言的方式我都尝试了,你看到了吗,看到为何不回复?” 我吓了一跳,“我也就是最近才把通讯工具关掉。想着应该不会再有人找我了,不如一个人静悄悄的生活。我现在真的好懒啊,整天窝在床上。除了听歌,网页都懒得打开。” 他瞪着我说:“哎呀呀,你倒是自由清净。我差点被你急死知道吗,你知不知道找不到一个人很难受的!” 我一听这些话来了气,猛的推了他一把,“你这个恶人竟敢好意思责怪我。你知不知道我找你走遍了世界。你看看,我这双脚全是伤痕。我不管,你得想办法赔偿我的双脚,还有精神损失。” 他看着我的脚说:“我听熊阳说你来找过我,但没想到你这么用力。” “你说你跑哪去了,为什么联系不上?” “我去修——我也没干什么大事,就是出去玩了几天。” “说的好轻松啊,你都不知道急得我差点又把你从脑子里删除了!” “啊,这么危险啊!别生气啊,回头一定用一个大大的惊 喜补偿你!” “哼!什么惊喜也不能补偿我的失落。” 他拉着我上楼,“咱们先上去吧,这里多冷啊,你看你穿的这么少!” “哼,知道就好,为了追你,我又差点感冒了!” 我一进门便将天天的房间巡查了一遍,发现没有别的女人一起生活的痕迹,我终于可以放心了! 我躺在沙发上将找寻天天的经历如实讲述。他将我的双脚放在他腿上,毫不嫌弃的为我按摩。 他感动的说:“早知道我就和你一起去了,听起来很好玩的样子。” “找不找到你无所谓,反正我逛得挺美的。不虚此生啊!” “哎,你再这样说我就不按摩你的臭脚了。” “继续按呗,挺舒服的。” 他推开我的脚,“不行,罢工了,心里严重不平衡。” 我坐起来质问他,“你还没告诉我这一年你干什么去了,千万不要告诉我能把我气爆炸的消息。” “放心吧,绝对是能把你高兴爆炸的消息。” “那你快点告诉我啊。” “不能说,说出来惊喜就减弱了。” “你不说我问别人,仙人球,你们去哪了啊?” 仙人球有些不开心的说:“我怎么知道啊。我一直在看家。大半年没喝一口水,谁关心我的死活呢?如果我死了,谁能替我伸冤呢?” 太逗了,我和天天抱在一起笑的哈哈哈哈! 终于在一起了,却不知道可以做什么。以前有过种种幻想,如果再相逢一定要手牵手去做很多有情调的事情。只是现在却懒得动弹,那些幻梦般的相处方式想起来是那么乏味。有什么比我们这样安静的坐着,目不转睛的看着对方更浪漫的呢。 “我可以上个厕所吗?”他请示。 我摇摇头。 “我很快就回来。” “那也不行。” “那我想问问,你什么时候能看够呢。我真的憋的不行了。” 我假装思考了一番,“这辈子估计看不够了。” “你如果不嫌弃,我尿尿的时候你也可以看。” “咦——太恶心了。” 他蹦起来说:“真不行了,必须上厕所。”他回来看着我说,“不生气吧。” “顾不上 !” “你真不打算和我一起出去转转,逛商场或者旅行都可以。老是待在家里不闷吗?” “最好的风景就在眼前,谁有心情出去乱逛。” “好吧,那我就坚守岗位让你看个够。”过了一会他说,“你一个人的时候就这样在家里坐着吗?” “是呀。” “以后有我陪你就不会再孤单了。” 我心里露出一个很灿烂的笑脸,却故意逗他,“是你自己怕孤单,想让我陪你吧!” “是呀。你愿意吗?” 我故作严肃的说:“我不愿意!” 他一把抱住我,“不知道你害不害怕失去我,我特别害怕失去你。你要是再离开我,我根本就不可能爱上别人了。因为没有谁能刺激出我心里的情感。” 我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即使我永远陪着他,也不到一年时间。 “你愿意和我一起共度余生吗?” 我想了想,点点头说:“当然。” 他像小孩似的笑了,手舞足蹈的不知道想抓住什么。最后只好抓住我的肩膀,“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气候虽然寒冷,可是商场里装饰的很华丽。冬季有那么多的节日,每每这时候我总觉得应该去买很多、很多的东西,哪怕只是袜子和手套。要买那种色彩很艳丽的,最好毛绒绒,软绵绵的物品。抱着它们回家一定喜气洋洋,这样才有胆量和勇气对抗寒冷的天气。 天天惊讶的问我,“亲爱的,你怎么给我买了这么多东西,是打算让我用到八十岁吗?” “以前想要送很多东西给你,现在有机会了,所以都买了!” “还嘴硬说不太想我!你是不是已经在想象里和我过完了一生,有没有干什么坏事啊?” “呀,你怎么这么恶心!送你东西还这么多废话。不要拉倒,拿去送别人了。” 他抢过我手里的东西,“除了我,没人敢收你的礼物。要是被我发现,会不择手段的消灭他们。” “呀,你真是越来越幼稚了,20岁的时候感觉都比现在成熟。” 他突然指着窗户,“哎呀,下雪了!我们去堆雪人吧!” “果然很幼稚呢!” 到了院子我才发现他的判断力真的很幼稚。这么小的雪花落在地上立刻就消失,拿什么堆雪人。 我假装嫌弃的说:“你就站在这里等雪吧,要是堆不出一个雪人就不许你回家!” 他仰望着天空说:“看这势头,我得在这等一个月了。不过也没关系,你陪我等,和你在一起干什么都觉得很幸福。” 如果今年不再下大雪,这场小雪花就会是我看过的最后一场雪。我站在他身边和他一起仰头看。 他没想到我会和他一起犯傻,“真不过瘾,是不是?地上一点没落住。” “我觉得挺美啊,它们在空中短暂的飞舞一次就消失,为什么那么着急,是不是飞去了另一个世界。” “亲爱的,我觉得是因为我站在你身边你才这么浪漫。” “我真都不好意思评价你了,啊,”我捂着脸说,“真是酸掉牙了。” “不管你承不承认,我觉得就是!” “是就是呗,干嘛那么得意,你看我就很冷静。” “呵呵,咱们俩好好过个年呗,还有十来天时间可以准备。” “好啊,当然可以了。” 他问我:“你负责什么呢,做饭怎么样?” “我不会做饭。夏天报了烘焙和厨艺班,也因为找你没上几节课。” “你不是会做炒面吗,我想让你做给我吃。” 我尴尬的想了想,“这个呀,很早以前是会做,可是最后没有表现机会就慢慢生疏了。现在连该放什么调料都想不起来。” 他开玩笑的说:“那你会做什么呢,总不能在家里白吃白喝吧?” 我想了想,瞬间蹦出一个很好的主意,“我会插花,我跟着很厉害的老师学过插花。而且我估计我插的花特别厉害,连老师也比不了。” “那好吧,你就负责把屋子收拾的美美的,其它的事就交给我来办!” 我自己偏爱白色或者清淡的粉色、黄色或蓝绿色的花朵。比如龙柳、龙胆、白色风铃、白玫瑰、白色芍药或者粉色郁金香之类。淡雅的色泽尤其显得花瓣鲜嫩和梦幻。 不过毕竟是过年,为了对应喜庆的气氛也为了用华丽的色彩对抗寒冷,我特意选择了色泽浓烈又贵气的花朵堆放在卧室和客厅。银叶菊、紫色绣球、含羞草、丁香、海芋、琴叶榕、蓝色绣球、芍药、法国蓝蓟、陆莲花、绣球籽、银莲花、鼠尾草……每一朵花都热情盛开,独立而美丽。它们结伴蜿蜒而来,成为更加盛大的风景。 “哇,真是太美了,我是不小心走进魔幻花丛了吗?”天天端着一盘红烧鱼从厨房走出来惊讶的说。 我挽着他的胳膊说:“欢迎欣赏我这个业余插花大师装扮的房间,美不美?” “美,太美了。” “有我美吗?” “那是当然没有你美,怎么能比你美呢?” “哼,夸我也不会奖赏你。你的菜做好了吗?好了我们就可以开始了。” “好了,我去简单冲个澡就可以吃饭了。做这么多菜太油腻了,感觉自己被油烟调料味糊住了!” “好吧,那你赶紧去吧。” 我接过红烧鱼来到客厅等天天。看着布置的这么美妙的环境还是挺自豪的,大概没有谁家里是用这种方式欢庆新年的。管它什么传统和风俗,我小黄黄就应该用我特有的方式欢度新年! “小黄黄,可以开始了吗,我突然有点紧张。” 我瞥了眼在花丛中不伦不类的仙人球,“噗呲”一下笑出来。 仙人球紧张的问我,“我是不是站在这里太不合适了,我也举得我的长相和这个环境有点不太搭。” “哎呀,不给你机会,你吵着闹着要表现。给你机会吧,你又没自信。” “哎呦,人家第一次担当如此重任,紧张一点在所难免吗!” 我安慰他,“不用紧张,这么小的任务一定能顺利完成,放心啊!” “嗯,实在不行我就滥竽充数呗。” “我来了。”话音刚落,天天就出现了。 他坐在我身边,我看着他的头发,闻见淡淡的清香。这个人的头发十几年没有换过发型,无论什么原因正好合了我的心意,因为我只喜欢看他留这样的寸头。 他见我这般迷恋的看着他,眼中泛出更多柔情,“我今天是不是也比较好看,不然你怎么会这么看着我。” “不光是今天,我觉得你每天都好看。” 他笑着凑近我,我们缓缓的拥抱在一起。 “哎呀,你们别肉麻了,虐死我了!”好景没有片刻,仙人球便喊叫起来,“你们赶紧坐好,我们的节目要开始了!” 天天好奇的看着我,“还有节目呢,是你安排的吧?” 我得意的笑着说:“仔细看就是了。” 于是我们两个人像领导听取汇报一般,端 端正正的坐在沙发中央,等待着激动人心的时刻到来。 仙人球激动的说:“1,2,3,预备——唱——” 安静的没有任何声响,吓得我差点弹跳起来。 仙人球紧张的声音有点抽象,“唱啊笨蛋们,房间热的睡着了吗?” 像一个开关突然被打开,花朵们发出沙沙的声音: 新年好呀新年好呀 祝贺大家新年好 我们唱歌我们跳舞 祝贺大家新年好 新年好呀新年好呀 祝小黄黄和天天新年好 ☆、最好的时光 花朵们快乐陶醉的歌唱着。领唱、独唱、合唱不断变换形式。一首简单的《新年好》硬是被花朵们特殊的声音演绎成古怪奇幻的风格。演唱时,花朵们的花瓣随着节奏不断开合,像海浪般,一浪接着一浪,一浪美过一浪。 天天乐的合不拢嘴,兴奋惊讶的看看花再看看我。 演唱结束后,天天说:“我以为你只是摆放了一屋子花,没想到还有这一出。” 我得意洋洋的显摆,“这对我都是小意思啦!” “真的是太美了,花瓣张合的时候,比单纯的开放美一百倍。” “这还不简单吗,花花们,再来一次。” 花朵们多了一次表演机会,嘻嘻哈哈的炫耀起来。 仙人球突然指挥起来,“停——停——” “咦——怎么回事呢?”花朵们尖声尖气的问。 我和天天也好奇的看着仙人球。 仙人球严肃的说:“你们张合的太快了,毫无美感!要像纪录片里演的那样慢慢的开,像慢镜头那样一点、一点的打开。” 花朵们照做,小心翼翼的一点点打开自己,格外精致和美好。 “哈哈哈哈,”天天端起酒杯转向我,“太好玩了,来,咱俩碰一杯,为这神奇的时刻。” 我们轻轻的碰杯,呷了一口酒看着对方。 天天微笑着,突然表情沮丧起来。他环视房间再看看我,脸上挤出情绪复杂的细小褶皱。 我想,他大概和我一样觉得世事如梦吧! 天天难过的捂着胸口说:“你告诉我,这不是做梦吧?” 我摇摇头。 天天突然表情难过的咳嗽起来。 我急忙凑上去轻拍他的后背,“天天,你怎么了?” “我们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那么多美好的时光都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我想劝慰他,可是突然间像失语般,什么也说不出来。 时间如洪流,裹着往事一个浪潮接一个浪潮的在我心里翻滚。我的心瞬间被淹没了。那么多年过去了,发生了很多事却又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用尽全力的爱过却又好像对爱毫无作为。我们的爱有那么多温暖、伤害、理解和惘然,它们该如何串接起来,又会引导出什么样的未来? 天天反倒安慰起我来,“别难受啊,我们还有大把的时间,我们 还可以做很多很多事情。” 我内心的洪水泛滥起来,狂野的流出来。 “怎么哭成这样。”他抱着我,赶忙拽出很多纸巾阻拦我决堤的泪水。 我爬在他的肩头哭的更加凶猛。只有几个月时间了,我们在一起究竟还能做多少事情呢?更糟糕的是我还不想把这个信息告诉他。 “别哭啊,宝贝。记得我大学毕业那个学期吗,你陪我一起制定计划,非常充实的生活,几乎没有浪费每一分钟。以后我们在一起就要像那时候一样用心努力的生活,让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满意义。” 我的心燃烧起来,真的好期待那样充满意义的饱满的生活。 他抬起我的头说:“等天气一暖和我带你去一个非常美,非常美的地方,你一定会爱死那里的!” 我破涕为笑,感觉有他在我身边,未来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可怕。 他看着我说:“还像小孩似的一会哭一会笑,是不是待会还要拆房和上吊啊!” 我假装生气的轻轻踹了他一脚,他按住我的腿紧紧抱住我,我们俩嘿嘿的傻笑起来。这一刻就是最好的时刻,无论过去有多少失落,未来有多少未知。仿佛这一刻就能贯穿命运始终,修复疲累的心灵,点燃热情的火焰。 生活变得更加细致和饱满。我和天天像两个小学生,手牵手,带着对世界的好奇和兴奋重新出发。海水的颜色为什么会有差异?候鸟为什么会迁徙?人心为什么总是善变?甚至包括慢性病为什么那么难以治愈,这种和我们没有多大关系的问题,也会饶有兴趣的讨论一番。 节令、情趣、花鸟、草木、星辰、大地……就这样在观察和讨论中,时间嗖的到了四月。 某日骑单车游玩了郊外的樱花大道之后,天天停在漫天飞舞的樱花花瓣中对我说:“我们可以出发了!” 我好奇的问:“去哪啊?” “去给你看我为你制造的惊喜。” “就是你一直神神秘秘不肯说的惊喜吗,到底是什么啊?” “你不是让我给你建一座宫殿吗,所以我就建了!” 我开心又不解的看着天天,“我什么时候让你建宫殿了?” “你不要这样好不好,说过的话怎么能说忘就忘。明明前年过年时你说,如果我为你建一座宫殿就与我重归于好。” “嘿嘿,我真的这么说过吗?我一 点印象没有!不过你也太傻了吧,真的去建了?” “拜托,我这么用心对你,你怎么好意思说我傻。” “嘿嘿,你的宫殿在哪呢,咱们赶紧去看吧!” 他甩开我的手,似生气又非生气的往前走。我像看一个任性的小朋友,乐呵呵的跟在他后面享受他的不开心。 “我前前后后忙碌了一年多,就是为了满足你的心愿,谁知道你压根说了就忘。”他突然放缓步子,把我的头夹在他胸前说,“你这脑子是什么做的,怎么自己说过的话都不记得。” “哎呀,人家老了呀!现在我的脑子特别糟糕,自己说过的话不记得,没做过的事有时候居然认了,你说这样下去是不是很危险?” 他吃惊的看着我,有些不敢相信似的。 我生气的说:“你干嘛这样看着我,是不是嫌弃我,不打算要我了?” 他差点被一口唾沫噎住,摇摇头说:“没事,明天给你买点银杏片补补脑子。” 我咯咯地笑着追上他,“不过你放心,我就算什么都忘记了也不会忘记你的。” 飞机、汽车、轮渡,一路舟车劳顿来到东海上的一个岛上小县城。可是这里并不是目的地。天天说还得从之前认识的一个本地渔民那租一艘小渔船才能到达。 海上风很大,我的纱巾好几次险些被吹走。不过我也顾不得加件衣服,海上景色缥缈,还有大片海鸥回旋飞翔,如坠世间仙境。 差不多过了两个小时,天天指着不远处一座小小的被云雾缭绕的小岛对我说:“看见了吗,就在那里。” 我兴奋的跳跃起来,“太美了,那里一定住着神仙!天天,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还不是因为穷吗,若不是找到这种荒弃的海岛,我哪有那么多钱给你建宫殿。” “嘿嘿,虽然你和那些有宫殿的人比起来是有点小穷,可是你聪明啊,我就喜欢你这样的男人。师傅,开快点,开快点!” 天天被我一夸奖,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笑着。 看起来就在眼前的岛屿又行驶了好久才抵达。渔船停靠在岸边后,天天拉我上岸。 我无意间一抬头,惊讶的长长的“哇”了一声。真的是太美了,像步入了童话王国一般,我迷醉的向前跑去。 天天说:“这里以前是个小渔村,村民们搬到其它地方后这里就荒废了。不过幸好被他们放 弃,我们才能在这里建造自己的童话王国。” “那我们可真是太幸运了,白白霸占了这么美的一块地方。” 石板路被苔藓覆盖,房屋被爬山虎侵占,空气中迷雾缭绕。不知道远处会不会碰见神仙或怪物?我正暗自想象,一只野猫嚣张的从我面前跑过,我兴奋又紧张的抓着天天,像探险般小心谨慎的继续往前走。 “天天,这个小岛有名字吗?” 他思考着说:“以前应该有,但是我也不知道叫什么。不过从现在起就以你的名字命名,叫它‘扶郎岛’怎么样?” 我得意的说:“好啊,叫‘小黄黄岛’也行,反正它已经属于我了。” 走到另一条小路上,我好奇的透过窗棂向屋子里张望。 天天对我说:“为什么不进去看看呢。” 推开房门的那一刹那,光线挑开深藏的秘密。墙上好像有图案呀!看色彩,好像画上去的时间并不久远。借着光亮像看壁画般认真的瞧一瞧。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画面里居然找到了我的身影。 天天倚在门框上,目不转睛的看着我。 我问他:“这些都是你画的吧?” “那是当然的啦,不然还能有谁?” “瞧你那得意的样子,在北京没画够,又跑到这继续嘚瑟。” “是有这么点意思。我总觉得有些东西太令人不舍,应该用壁画这种珍贵的方式将记忆保存下来。” “好是好,可是这么好玩的事情你也不知道叫上我。还赖皮的玩失踪,害得我满世界乱跑。” “我不是为了让你大吃一惊吗。再说当时叫你,你也未必肯来。那时候你看着我呀就像看着陌生人似的,一脸的冷酷无情。” 我懊恼的说:“不可能吧,我这么喜欢你怎么舍得对你冷冰冰呢。还不是你眼神不好,看不到我的内心。” “呵,你现在也学会油嘴滑舌了,哄得我一愣一愣的。” “嘿嘿,反正我现在脑子不好使,谁知道你有没有蒙我,我得学聪明点,不能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 “那还是去给你看看病吧。万一有一天你真把我忘了,我不得冤死啊!” 我挽着他的胳膊,心里乐开了花,“不用看医生,只要你好好表现就行。” “你的意思是我得用实际行动强烈的刺激你的脑神经,否则我就有 被遗忘的风险。” “嘿嘿,对呀!” “那你做好心理准备,我怕我控制不好尺度会刺激死你。” “切,我去看壁画了。” 我推开紧邻的一扇木门。天天未和我商量却默契的推开另一侧对应的木门。就这样我们踏着无形的节奏,左边一扇门接着右边一扇门被一一推开,所有尘封的珍贵往事都在光天化日之下重新串联起来,连成一片洋溢着爱的海洋,席卷了我和天天。 天天激动的拉着我的手说:“走,我带你去看另一处奇观。” 我们手牵着手向前奔跑。 我激动的心快要飞出来了。虽然还不知道岛中央有什么,但是我相信天天一定会给我惊喜。 不知道拐了多少个弯,我突然隐约看到一个高高在上的庞然大物。 我激动的喊:“树屋,是树屋吗?” 天天拽着我说:“是,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 我跟着天天穿过一片房屋和果树。尽管知道是去寻找一颗树屋,可是突然一抬头看到它醒目的出现在面前时,还是难以抑制的兴奋、惊讶,像是误闯入别人的领地,寻得一座奇幻的乐园。 树屋采用全玻璃采光设计,还有一个旋转楼梯。地面上散乱又美观的摆放着一圈植物和一辆复古自行车。 我抓着天天激动的说:“天天,这个树屋是你亲手建造的吗?” “不然还能有谁呢?” 我摇晃着他的胳膊赞美的说:“你也太厉害了吧!为什么你什么都会呢?” “是不是觉得找了我很骄傲呢?” “别臭美了,快带我上去看看。这树屋看起来摇摇欲坠的,还不知道能不能住人!” 他不服气的说:“拜托,我可是通过计算设计的,你当我是随心所欲搭积木呢!” “好不好看了再说,你带路吧,我怕掉下去。” “你这个人人品不行啊,怎么危险的事都让我冲在前面。” “你得对你的建筑有信心啊,怎么能怪我人品不行。” 房间里美呆了。地上种植着植被,像是步入丛林。屋顶上倒栽着满满的黄色扶郎花,如坠梦境。 我和天天坐在一张漂亮的黑色铁艺床边,注视着远处的大海。 很多年前,一朵没见过世面的扶郎花觉得有一片大海阻隔着 她和她的心上人。后来她知道大海比她想象的还要壮阔无数倍。但是这无穷无尽的海水依然无法丈量她遭受的苦与乐。 “我对你的爱就像这蜿蜒而漫长的海岸线。” …… 天天用胳膊撞了我一下,“我在说话,你有没有听见?” 我回过神说:“好像听见了。不过你为什么抢先说了我想说的话。” 他像个小孩似的顽皮的摇摆着身体再撞了我一下。 我又喜又恼,不知道拿他如何是好,只好呆呆的看着远处的大海。我想我心中翻滚着什么波澜,大海和天天一定都能感受得到。 ☆、海盗来袭 大海太美了,从各个角度看过去都很美。真真正正的全方位、多角度、无死角美丽。我和天天像两个探险家似的,痴迷于探索我们的童话岛屿和发现全新的看海佳境。 岛上的日常生活并不便捷,饮用水和新鲜的水果蔬菜就是最头疼的两大困扰。也许我们已经完全玩物丧志了,在多费一点功夫,多花一点钱解决掉这些困难之后,我们又知足的沉溺在海天一色的仙境之中。在过去的经历之中我们似乎都学会了珍惜当下,只有眼前的这一分、这一秒才具有意义,才值得把握。 我站在海边一块布满了贝壳的礁石上,望着站在对面一块更大的礁石上的天天。他张开双臂,像是要抓住什么。 我看着他滑稽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哈哈哈,你这个样子是想抓鱼吗?” 他不知所以的将双臂合了又开,“我是想抓住点什么,可是却不知道抓什么。生活太美好了,我真舍不得时间就这样白白溜走。哎,你有没有觉得时间就像飞跃的鱼群,嗖嗖的在我们眼前晃动,却狡猾的不会被我们抓住。” 我觉得他的比喻很有道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看着没有边际的蔚蓝的海水,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美,美的让人眩晕。我的身体像不受控制似的跌进大海里。 “天天,下来呀,你抱住你想拥抱的一切,它们就不会溜走了。” 天天果断的扑通一声跳下来,奋力的游向我身边。人生苦短,不如此刻倾情相拥。 不一会,在海水里嬉笑打闹的我们突然感到气氛有点不大对,不间断的好像有声音飘过来。可是张望一番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天天不解的看着我说:“不会是咱俩出现幻觉了吧,大海要吃人了吗?” “别吓我啊!”我怕他捉弄我,急忙推开他。 天天四处张望着说:“没什么不对啊。” “看起来是这样,可是我更相信我的感觉,凡是我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一定有问题。” 天天警惕的说:“要不咱们上去看看。该不会是什么坏人看咱们把这座小岛搞的生机勃勃,又想重新要回去吧?” “啊——不会真有这样的坏人吧,我们上去把他们赶走!” 我们两个像保卫家园的勇士,狼狈的从海水里钻出来,急匆匆的踩着咯脚的石块忐忑的返回家园。 走出一段路,我无意间扭头一看,赶忙拉住天天,“快看,那里!” 在小岛的另一侧停着一艘小船。船帆张开,画着大大的带海军帽的骷髅头,下方歪歪扭扭的写着四个大字:“海盗一号”。 “不会吧,这里也有海盗?” 天天安慰我说:“别怕,咱们国家的海域不至于乱成那样,估计是恶作剧吧。” “嗯,弄不好是旅行团,或者是拍戏的。” 我壮着胆子往前走,天天突然停下来,吓得我差点破了胆。 天天严肃的看着我说:“要真是什么坏人,你有没有办法把他们吓走?” “还得我想办法啊,你不是说过会保护我的吗?” 天天无奈的找到两根木棍,递给我一根,让我小心的跟在他后面。我怕我力气太小,万一遇上身强力壮,留着大胡子的野蛮男人可不好对付。便在路边捡了几块大石头装进口袋。 湿漉漉的裙子被石块一坠,更加影响走路。我一手托着一个口袋小跑着追赶天天。 “天天,你不用太担心,我觉得一般的坏人我应该能对付得了,除非遇见杰克船长。不过杰克船长好像也没有特异功能啊,天天,杰克船长有没有特异功能啊?” “我也不记得了,太久远的电影了。” “天天,你不用那么紧张,毕竟这是一个法制社会,我想不会有那么多坏人吧。” “现在奇奇怪怪的部门和组织真多,这座小岛是我的作品,我就怕被眼红的人莫名其妙收走了!” 我能理解他的心情,一个人的作品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珍贵,谁会拱手相让呢。看着他僵硬的身体,我快步上前,轻轻的揉捏着他的后背和肩膀。 天天回过头冲我微笑,我回应他微笑却突然看见前方有人影迅速闪动,吓得我像见到鬼似的指着前方拼命大叫,“啊——” 天天追上去却很快回到我身边,关切的询问:“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抚摸着胸腔说:“吓死我了,不过仔细想一想,好像不是妖怪,好像是一个人戴着面具。” 他牵着我的手,“小心点,跟着我走。” 我们谨慎的往前走。忽然听到一阵响亮悦耳的螺号声。 我不服气的说:“太嚣张了吧,居然来这套!” 话音未落,就听见一声“冲啊——”以及稚嫩但浩大的呼应声。 我吓了一跳,抓起口袋里的石块就向往 我们冲来的“海妖”和“海怪”扔去。 天天扔掉手中的木棍,无奈的站在那里,“搞什么鬼,你们这些熊孩子是从哪跑来的?” 个头最高的那个男孩跳出来说:“这里以前是我们的家,我们是来收租金的!” 天天不忿的说:“你们这些熊孩子比大人还可恶!看不上这个岛屿就抛弃,眼下知道我让这里焕然一新,便恬不知耻的来讨要房租,真是想得美啊,告诉你们吧,现在这个小岛叫做扶郎岛,再也不是你们的家了!” 熊孩子们像遭受了不公平对待似的叽叽喳喳议论起来。 那个手拿螺号的瘦弱矮小的男孩竟然耀武扬威的站出来对个头最高的男孩说:“阿昌哥,干脆直接拿下他们好了!” 阿昌说:“别人都叫你小机灵,我看你压根就是大笨蛋,人家两个大人,我们打得过吗?” 小机灵不服气的说:“大人怎么了,咱们十六七号人呢,还能控制不住四条胳膊四条腿?” 阿昌挥着拳头,像领袖般发号施令,“飓风二号计划开始执行,给我冲啊——” 一群十三四岁的小毛孩嘶喊着向我们冲过来。 天天重新捡起木棍,迈开双腿扎好步伐,迎敌而上。 我赶忙拉住他拿棍子的胳膊,“天天,你该不会真想和小孩子打架吧?” “你都看到了,是他们先动手的!这些熊孩子就该好好教训一下,你不知道,至少有七八回了,我的作品在展出时被熊孩子故意毁坏掉。真是太可恶了,他们的父母不知道教育孩子,我来替他们教育。” 我以为即将展开一场血雨腥风的恶斗,谁知我白白升高了血压。小屁孩们凶神恶煞的冲上来,却像过家家般对天天连抓带踢,那个力道,估计天天被按摩的挺舒服的吧! 我刚才也过高的估计了天天的凶狠。他哪里是要教育熊孩子,他在空中挥舞着棍棒,像是吓唬一群不敢面对却又不得不对付的小狼狗。 我在一旁笑的喘不过起来,“哈哈哈哈,你们是在打架还是在胡闹啊?” 阿昌一本正经的说:“别以为我们不会打架,这才是我们的厉害之处!” 小屁孩们像是和天天玩闹似的将他推到在地,并牢牢的按住他的四肢。天天像要甩掉苍蝇一般用力的晃动着。他只是嘴上发狠并不愿意伤着孩子。若真是心狠,早就把这些熊孩子踢翻几个了。 阿昌手一挥说:“收网!” 身后一直未动手的两个男孩不知道从哪扯出一张渔网扑向天天。 我赶忙上前阻拦,“你们到底想干嘛啊,怎么能对大人这么没礼貌呢!” 他们利索的将渔网收拢,像扛着一条大鱼,十几个人合力扛着天天向前走。 他们的动作快极了,我似乎还没看明白细节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将天天俘获。 他们叫喊着,“哦——胜利了!” 我追上去挡住他们,“你们赶紧把人放下,惹恼了我,我要是大喊一声,你们都得飞到海上喂鲨鱼。” 阿昌说:“口气还挺大,但是我想你没那个能耐。” 有个一满脸痘痘的男孩说:“阿昌哥,要不连她一起收了。” 我抓起石块正欲反抗,只听阿昌说:“胡闹!敢对女人动手的男人还算男人吗?” 痘痘脸不服气的说:“我们还是小孩子,什么男人不男人。” 阿昌说:“真没出息,没远见,反正无论如何不能动手打女人!” 我想这帮小混混还挺有原则吗,兴许有和平解决问题的方法。便耐着性子问:“你们先把人放下来,有什么需求好商量。” 阿昌跳过身来对我说:“我们要五万元,每年租金五万。要是能付得起,你们就继续住。不然的话我们就要赶你们走了!” 天天先不干了,他挣扎着说:“一帮小孩这么贪心,长大了还得了?” 我在和阿昌对视的那一刻突然瞥到一点灵光,我暗自得意的对他说:“小弟弟,你们这么大费周折的向我们要钱,大概是碰到什么难事了吧?” 他仰慕的看着我,“你怎么知道?” 小机灵争抢着说:“那你愿意帮助我们吗?听大人们说你们能把小岛打造成这样肯定是有钱人!” 我问他:“是大人们教你们敲诈勒索的吗?” 小机灵说:“不是,是我们这些小孩子集体的智慧。” 我说:“这样可不好,你们这些孩子现在就这么坏,长大了可不得了。” 阿昌说:“废话少说,你们到底给不给钱,不给钱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我见小孩子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好好商量的心情也消失了,生气的说:“就不给,你们爱咋地咋地吧,我就不信你们敢把人扔进海里。” 他们加快频率迈动双腿,我不服气的跟在后面,他们若真敢将天天扔进海里,我就敢怒吼一声让他们滚进大海。 果然是一群小毛孩,他们走到海边,果真就肆无忌惮的将天天扔进海水里。天天虽然会一点蛙泳,可是并不熟练,眼下又被绑在渔网里,艰难的扑腾着。 我怒吼一声,“你们这群小王八蛋,赶紧把人给我拉上来,要不然——” 他们像是事先商量好似的,一个接一个跳进大海,阿昌冲着我做着鬼脸嚣张的说:“要不然就把我们扔进水里是不是。” 他们集体哈哈大笑起来说,“海边长大的孩子不怕水。” 我急忙上前去拉天天,可是他漂在水里太沉了,我没拉动反而将他推的更远了。我本是旱鸭子,一个趔趄没站稳反而扑倒在水面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水呛得我咳嗽起来。天天急忙游过来救我,却被这帮熊孩子强行拉开,他们甚至将我的头不断的按入水里接受惩罚。 天天慌张的喊起来,“她不会游泳,她不会游泳!” 咸涩的海水不断的灌进我的嗓子,我低头感受着海水汹涌,真切体会了一片大海究竟有多可怕! 天天继续喊,“给你们钱,你们要多少就给多少!” 他们将我拉出来扔到岸边,阿昌说:“还有不会游泳的人呢,真笨!” 我气的肺都快炸了,“你们还有没有人性?就算我会游泳,也会被你们淹死的!” 天天被几个小孩推上来,他们并不及时退去渔网,反而让我们交了钱签了合同才肯放人。 阿昌说:“阿狸呢?” 小机灵回答:“上岸的时候她说看见了一个木屋就跑去玩了。” 阿昌说:“开什么玩笑,一点纪律性都没有。赶紧把她叫回来。” 小机灵点点头,拿起螺号对着树屋吹了三声。 平时岛上就我和天天两个人,即使短暂外出,树屋也是不上锁的。想到这里我的心一阵烦乱,屋子里估计已经被熊孩子翻腾的不像样了,弄不好玻璃都碎了吧! 过了五六分钟,一个小女孩踉踉跄跄的跑过来。果然不出所料,她头上戴着我在法国买的大檐帽,身上穿着我在丽江买的那件莲花裙。长长的裙摆被她踩在脚下。每走两步就要停下来扯动踩进脚底的裙摆。瘦小的身躯还不断的弯腰捡拾掉落在地,偷拿天天的颜料。 看着我和天天约会时 才穿着的心爱的裙子被糟践成这样,心里的怒火像浇上了汽油,越燃越旺。 我冲上去堵住小女孩的去路,质问她:“你们为什么这么贪婪,这裙子是你能驾驭得了的吗?还有帽子、颜料,你们这些小屁孩到底想干什么啊,啊——”我忍无可忍,气急败坏的哭起来。 小女孩吓了一跳,见我哭了反而安慰起我来,“阿姨,你别哭,我不是故意的,是这些东西真是太好看了,我想让自己看起来像公主一样!” 我说:“什么公主,就是土匪,你们一群人都是土匪!” 阿昌说:“阿狸,你赶紧把那些滑稽的衣物脱下来,女孩子就是干不了大事,我们又不是来逛游乐场的!合同呢,赶紧把合同拿过来。” 我灵机一动,紧紧抓住阿狸,“好了,我也有人质了,我们一人换一人!” ☆、海边狂欢 那群男孩懵在原地,显得极其意外和沮丧。我感到一种报复性的快感。 我对他们说:“傻眼了吧,就你们这点小智商还想在我们这些老江湖面前耀武扬威?现在乖乖的驾着你们的小海盗船离开吧,要不然我真的把你们吼到大海里喂鲨鱼。” 痘痘脸说:“咱们不能走,咱们要是走了,还拿什么挽留周老师呀?” 小机灵说:“是呀,阿昌哥,咱们怎么办啊?都怪你,阿狸,真不该带你来,你是害人精!” 阿狸听到责备,稀里哗啦的哭起来。 天天趁着他们不注意,悄悄的尝试松开绳索,却被眼疾手快的小机灵发现了,他打了几下天天的手,重新把绳索系的更结实一些。 阿昌说:“把这个男人扔进海里去,我就不信她敢把阿狸怎么样!” 小机灵说:“就是,看她是着急救人还是着急处置阿狸。” 看着小机灵指挥着几个孩子再次抬起天天,我像自己受了羞辱一般难受。既然这帮孩子不肯善罢甘休,那么,是时候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了! 我竭尽所能的怒吼一声,海面激起一人多高的海浪,他们的海盗船被浪花拍打着漂动起来。虽然并非壮观的巨澜,但着实吓了我一跳。当然这些熊孩子也吓得不轻,他们不可思议的望着我。我若是眼睁睁的看着心软的天天被一群小屁孩欺负,那也真是太无能了。 我继续怒吼一声,“海盗一号”的旗帜折断掉进海里。两个瘦小的男孩也被带进海里。熊孩子慌里慌张的喊叫起来。 我站在那里,像是保卫了家园的英雄一般骄傲的说:“哪怕你们是出于高尚的目的,也不能采用这种下三滥的方式来向我们要钱。” 阿狸像受了惊吓,哭的停不下来。她抽泣、打嗝,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阿昌喊道:“我们去把这个女人抓起来,我们人多,不信抓不住她。” “冲啊——”他们闹哄哄的包围我。 我正犹豫要怎么样对付他们,毕竟他们还是孩子,不能伤着他们。 正在我犹豫之际,他们牢牢的困住了我。我挣扎着,突然间往事的梦魇涌上来,刘鹏哲、绑架、限制、屈辱…… 我恐惧的抱紧臂膀挣扎,像崩开一条绳索那样挣扎。 这一次,他们没能像那对恶毒的姐弟那样困住我,因为他们被狠狠的弹了出去,在地上疼痛的翻滚着 。痘痘脸飞的最远,他撞到一块礁石上,此刻正“哇哇——”的哭闹呢。 刚才还因为哭的太久不能正常说话的阿狸突然发音了,“你们不要打架了,看,这是什么。”她晃动着手里的颜料,“我们为什么要拼死挽留周老师,既然他嫌弃我们这里收入低,我们何不重新找一位老师呢?” 小伙伴们的脑子像是突然开窍似的看着阿狸。 阿狸指着天天说:“我也是突然有了这个伟大的想法,这位哥哥也会画画,为什么不让他来教我们呢。既然周老师那么拜金,就让他走好了!” 他们望着天天,像是在等待一个回答。 阿狸把裙子脱下来和帽子一起还给我,“对不起,姐姐,我不该随便动你的东西。你能让哥哥当我们的美术老师吗?要是可以的话,我们保证以后绝不会来打扰你们!” 我还是有些生气的说:“先把人松开,商量商量再说了。” 阿狸蹦蹦跳踢的上去和小伙伴们一起解开天天。 原来他们所在的小渔村实在是太偏僻了,没有正规美院毕业的老师愿意留下来教他们。即使有,也好景不长。这个周老师就因为待遇不好,加上女朋友在城里所以决定离去。 天天总是容易起恻隐之心,他答应了当他们的美术老师,不过不会去学校里上班,而是利用周末时间免费教他们。 “真是太好了,你真的愿意白白教我们?”阿狸跳着说。 我灵机一动说:“不是白教,每次你们来的时候帮我们带蔬菜和淡水。” 阿狸说:“没问题,小意思。” 我说:“当然我们会付钱的,只是让你们顺路带上。我们住在这里不方便,每次为弄一点蔬菜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男孩子们面面相觑,因为之前的武斗,不好意思和我们说话。 天天说:“就这么点小事,竟然费了这么大周折。你们要是直接来找我教你们画画,我也不会不答应啊。” 阿昌摸着脑门说:“我们也不知道你会画画啊。” 阿狸开心的笑着说:“看来我去树屋去的很正确哦,及时避免了更大的伤亡。” 孩子们红着脸,不好意思的嘿嘿笑起来。 进入六月份后,渔民们进入休渔期,海上的风景却更加壮观。夜晚的海面上波涛惊起巨澜,波浪在夜幕下闪闪发光,水声震天。想着我最爱的夏天进入 最美的时段,我的内心也呈现对应的奇观,要热情的生活,哪怕是最后一个夏天。 天天说:“已经给熊孩子们上过两次课了,没想到他们对绘画的热情这么高。我原以为他们更重视语文、数学、英语什么的。” “也许是美术资源的缺乏才导致他们高昂的热情。” “也许是吧。我倒是很高兴看到他们对绘画的热情,莫名的让我觉得他们的未来和这个世界都会越来越美好。” “嗯。”我无意间一抬头,看到像一条纱巾似的光带淡淡穿越南和北,“天天,你看,那是银河吗?” “应该是的。天呀,真是太美了,我已经很多年没看过星空了,更别提银河。” 我激动的拉着他跑起来,“我们来找一下哪个是天蝎座。” 他不好意思的笑着,“我根本不懂如何分辨星座。” “管它呢,我也不懂,我们假设这个就是天蝎座吧。” “好吧,只要我们觉得是那它就是!” “哈哈——” 我们并肩站立,向着不识面目的银河开怀大笑。尽管夜色迷离,还是能看到天天迷人的眼神和笑容。认识他那么久还是会因他一个眼神而心动。走了这么久,和他一起建造自己的王国,盖起梦中的树屋;一起看过星辰大海;一起追寻过爱与美,还有什么遗憾呢? 熊孩子们周末任选一天来我们的岛屿学习和玩耍。慢慢的我喜欢上这种聚首。除去我和天天之间的浪漫,偶尔也需要注入一次狂欢。 每次他们到来时,我会早早的守在海边。大丰收般欣喜的看着他们从船上歇下蔬菜、海鲜、水果,日用品。尤其是我最喜欢的西瓜和咖啡。我已经迫不及待的回到屋子制作一杯冰咖啡,然后拿起勺子端起半个西瓜。 小伙伴们将硕大的西瓜一个一个滚动着运上岸。天天开心的笑着说:“我突然想起小时候有一个夏天发大水,街边西瓜摊的西瓜被冲的满大街漂,我爸爸带着我半夜起来捡西瓜。我那时小,没力气,就是这样把西瓜滚回家的。没想到我们淋了雨,费了大力气搬回家的西瓜全是生的!” 终于,第一次,听到天天从他阴郁的童年记忆里找到一件明朗的趣事,我竟感动的留下一滴泪。 傍晚,他们结束美术课后,我们的海边烧烤大party正式开始。虽然事先说好这次派对由我和天天请客,可是孩子们更渴望热闹,更热情投入。他 们各自从家中带来了不同种类的海鲜,当我和阿狸准备好汽水和水果之后一回头着实吓了一跳。长桌上的海鲜一大份又一大份的摆放在哪里,像小山包一样。 我打趣的说:“你们是把海里的虾兵蟹将全都抓上来了吧。” 他们嘿嘿大笑。 阿昌说:“我们渔家人向来都是这么实在。我们的餐桌上要是没有大份、大份的海鲜,还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是渔民。” 阿狸说:“海胆呢?海胆是我带来的,姐姐说她从来没有吃过海胆,我想让她尝一尝,尤其是海胆蒸蛋最好吃了!” 虽然我吃什么都不可口,可还是感到开心,内心暖洋洋的。 天天的烧烤动作有些笨拙,阿昌看不下去了,“老师,烤鱿鱼还是我来吧,我觉得我做的可能更好吃。” 天天笑着说:“正好,我都快油烟呛死了。做的好吃一些啊,不好吃可是要接受处罚的。” 阿昌不屑的说:“这有什么难度,我从小看都看会了。” 他故意卖弄技艺般翻转鱿鱼,肥美的鱿鱼不断滋滋冒出诱人的油泡。 晚霞合适宜的装扮了天空。孩子们开心的唱起歌,跳起捕鱼舞。阿狸拉着我和天天加入他们的队伍,我们便装模作样的跟着扭动起来。 跳完舞,我立刻坐进椅子休息。果真是要走向生命尽头的人了,跳一支舞也会明显的感到体力的消耗。 阿狸说:“姐姐,听说你会唱歌,能不能为我们唱一首?” 我缓了缓神站起来,其实刚才看着天天准备食物的时候,我就不由自主的在心里哼出一首歌,虽然歌词和旋律都很简单直白,可毕竟算是真情流露。 天天鼓励我说:“唱吧,我也好久没听你唱歌了!” 唱就唱吧,兴许这将是我人生的最后一首歌,我带着一丝犹豫和惆怅唱起这首轻快的歌。 一夏天的雨一夏天的风 一夏天的你在我的心中 一夏天的海一夏天的梦 一夏天的我在你的眼中 一夏天的你一夏天的我 一夏天的爱被确定 一夏天 一夏天 我知道你爱我 一夏天 一夏天 最后的夏天 一夏天 一夏天 你看日落多迷人 一夏天 一夏天 记住我爱你时的模样 自助大party结束,孩子们归家时,天天告诉孩子们要努力备战期末考试,他们的美术下课堂下学期才会再次开课。 小机灵泄了气似的缩着肩膀说:“啊?我还想等放暑假了过来好好学画画呢?” 天天假装严肃的说:“你是想过来好好玩的吧!” 小机灵不好意思的摸着头说:“嘿嘿,你不是也说要以玩的心态学习吗。” 阿昌说:“老师你是不是不想教我们了,怪不得你要请我们烧烤。” 天天解释,“不是不想教你们了,你们是岛上长大的孩子,难道不知道台风季就要来了。你想让老师在这里被吹死吗?到时候你们还能按时为我们采购食物吗?就算不被台风吹死,也得活活饿死。” 阿狸说:“老师,你是不是也像其他老师那样说是放假,可就再也不回来了。”说完,她竟难过的哭出来了。 “老师不会骗你们的,只要台风季过去,一定准时开课。” 我为阿狸擦去眼泪,安慰她说:“别哭,阿狸。我向你保证,天天老师不会骗你们的。你不是以后要学服装设计吗,绘画方面的任务就交给他了,考不上大学好好处罚他。” 阿狸的人生像是得到了保障,忍不住嘿嘿笑了出来。 阿昌说:“老师,那你们什么时候走,我来接你们。” “月底吧,不麻烦你们了,你们好好考试,我给老吴打电话接我们。” 阿昌不容拒绝的说:“哎呀,叫别人的船还要花钱,浪费那个冤枉钱干嘛!到时候我来接你们。” 痘痘脸说:“是呀,你免费给我们上课,我们送你是应该的。再说月底就考完试了,我们还能再好好玩一次呢。” 小机灵说:“就是,老师,你们临走时到我家吃顿饭,我让我妈给你们准备一大桌好吃的。” 阿狸争抢着说:“要来我家,我家也不缺好吃的。” 天天说:“孩子们别争了,快点回去吧,一会天完全黑了就不安全了。” 阿昌说:“没事,就这几步路,闭着眼都能开回去。那老师你收拾好东西给我发消息,我来接你们。” “好的,再见。” 孩子们每个人都挥着手说了再见,然后渔船渐行渐远,天色也越来越暗。 我将脸靠着天天的肩膀上说:“太美啦,这样的夜色,和你的画一样美。” “哈哈,你太抬举我了,我的作品再好也不能和大自然的天工必上一毫。” 我笑着说:“可是在我心里,你和你的画还有这个世界是一样美的!” 他摸着我的头说:“刚才你唱歌的时候我好像听见一句‘最后一个夏天’,为什么是最后一个夏天?难道你有什么秘密没告诉我?” 我尽量淡然的说:“我的意思是说像这样童话般美丽的夏天不会再有了吧?” “只要你喜欢,我会给你更多更美丽更壮观的夏天。” ☆、余生与你共 我们带着几个大箱子坐在海边等待阿昌。上船时,我回头再看一眼小岛,再瞥一眼树屋,内心有一点点痛。不舍的东西那么多,和我眼前这个迷人的男人一样。多和他在一起一分钟,即让我觉得赚了,又让我觉得是一种巨损。 差不多四十分钟就到了水莲村。其他的孩子早就等候在村口大坝,远远的就跳跃着欢迎我们,弄得我们怪不好意思的。 这帮熊孩子肯定是事先商量好的,为了让我和天天在他们的村子里玩乐,热情的找出各种理由阻挡我们继续前行。 阿昌说:“真的没骗你们,我们这里每天只有一趟船到县里,你们都错过俩小时了。” 天天说:“那你为啥不提前告诉我,我好早点出发啊。” 阿昌说:“老师说几点接就几点接,我一向很听话的。” 天天欲怒却笑了。 小机灵说:“老师,你那么急着走干嘛?从我们这坐船到县城,再坐轮渡到市里,前前后后得三四个小时呢。旅途多劳顿啊,不如先在我们这歇一晚,精神充沛才好赶路啊。” 阿狸拉着我说:“姐姐,你住我家,我们家女人多,家里香香的。” 阿昌不服气的说:“凭啥住你家,我们家也不臭啊!” 阿狸说:“我们家对面就是妈祖庙,据说是宋朝的。姐姐和老师吃过饭还能去逛妈祖庙。你们这些人的家附近有什么好逛的呢!” 阿昌说:“离得近有什么了不起,我们家把饭都准备好了,吃完饭我再骑车送他们逛妈祖庙。” 阿狸不屑的说:“就你们家那辆破自行车,坐在后面颠的屁股疼。” 小机灵说:“我们家新买了电动车,我可以借给阿昌哥用。” 阿昌说:“咦——看吧,我的交通工具升级了!” 阿狸撇着嘴不高兴的说:“姐姐,你快说啊,说你想去我家。” 我和天天交换了一番眼神,既然已经误了船,不如不要扫孩子们的兴。 我说:“那就在阿昌家吃饭。吃完饭我们步行去妈祖庙,顺路欣赏一下你们美丽的小渔村,晚上呢就就近住在阿狸家,大家看我的意见如何?” 大家开心的齐声喊:“好——” 阿狸激动的拉着我的手说:“姐姐,真是太好了,我早上就让妈妈给你准备房间,她还不相信你会来。” 阿昌家的餐桌海鲜 丰盛,着实吓了我一跳。怪不得那天聚会,他们会带那么多的“虾兵蟹将”。从阿昌家出来,突然天降暴雨。海岛上终年多雨,尤其是这样炎热的夏日午后下暴雨再正常不过。 我们叫喊着向妈祖庙奔跑,偶尔在屋檐下躲雨。这场暴雨来得也好,天气顿时温和湿润一些,皮肤不再因为暴晒而黏腻。我们在妈祖庙里逗留了好久,妈祖庙破败,杂草丛生,却格外有韵味,不像那些用力修建的庙宇只能展示出匠气。 只是从庙里出来时,雨竟然还在下。幸好阿狸家就在妈祖庙对面,踩着积水没几步就跑了过去。阿狸家顿时乱成一团,男孩们在院子里争抢着用净化过的海水洗脸洗脚。见雨停无望,从阿狸家的门厅里翻出两把破伞挤凑在一起跑掉了。既然要留宿在此,我则慵懒的冲个热水澡,安心的休息,等待明早出发。 夜里,雨越下越大。好像还刮起了大风,不知道吹到了什么,噼里啪啦的声音不断传来。我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不准胡思乱想,什么事都不会发生。我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虽然我的预感神准,但是只要不在脑海里停留的事情就有可能不发生。这种情况在以前也长有发生。 虽然心里想着无所谓,可还是忐忑的早早起床,悄悄去外面观察情况。 阿狸的妈妈起的好早,她拿着拖把和抹布打扫卫生。见我出来笑着向我打招呼,“起来了,不多睡会?” 我说:“睡不着了,这么大的雨,船还会开吗?” 她说:“雨再大都不怕,就怕风。” 我说:“那现在风大吗?”我试着拉开大门,一扇门只拉开一条缝,顿时感到冷飕飕的,身上的热气全吹散了。我着急的问:“大姐,这样的风算大吗,影响开船吗?” 她拉开门,感受了一下说:“这还不算太大。别着急,等一会再看情况,开船还早呢,你再休息一会吧。” 我只好向她微笑告别。才刚六点,不回去休息也无事可干,总不能站在这傻傻的听雨声吧。 我重新躺下,天天一把抱住我说:“亲爱的,你干嘛去了?” “我去观察了一下天气,我怕影响开船。” 他倒是淡然,“没事,大不了推迟一天走。熊阳以前来海岛旅游,就因为下雨刮风而滞留过一天。” 我感到了些许希望,“这样啊,那我们最晚明天就能离开。” 他闭着眼睛说:“着急 回去干吗,北京的空气哪有这里好。” “不是台风要来了吗,我有点担心。” “没事,还有十几天呢,我们肯定能安全回去。” “嗯。”我只好放下自己的不安,陪着他安然入眠。 我被噩梦惊醒,没想到一睁开眼睛,紧接着被声势浩大的雨声再次惊吓。 我冒着冷汗拿起手机,已经九点了。从这个小渔村到县城轮渡中心的唯一一趟舟船十点出发。 天天也醒了,他说:“你是不是做噩梦了,没事吧。” 我紧张的把手机给天天,“你看,今天的天气预报和昨天显示的完全不一样了,未来一个星期好像全是雨。” 天天看着天气预报说:“是呀,昨天看还全是大太阳。糟糕,暴雨和大风预警都出来了。” 我紧张的说:“不会是台风提前来了吧。” “不知道啊,就算不是台风,这雨势和这狂风也够呛。” 我和天天急匆匆的披着衣服出去打探情况。 阿狸妈妈正在厨房弄早餐,看见我们出来热情的迎上来说:“你们起来了,我的早餐也做好了。” 天天说:“谢谢大姐,你看今天这情况我们能走吗?” 阿狸妈说:“你们抓紧时间洗漱、吃早餐,我让我儿子去给你们打探情况。” 她进屋叫喊着儿子起床,阿狸好像听到了我们的对话也起来帮忙叫喊大哥。不一会,一个十七八岁的大男孩噘嘴掉脸的走出来,边走边用力揉搓惺忪睡眼。 “带上伞!”阿狸妈拿着伞追上去。 不到五分钟男孩就回来了,“我看不用打听了,风那么大,路口的小树苗都吹断了,今天肯定走不了。” 阿狸妈说:“你这孩子,都已经出去了,也不帮客人打探清楚,真是没礼貌。” 阿毛不服气的说:“你看我的裤腿,水都到哪了。我看再这样下下去,下午我们就可以在家门口游泳了。” 阿狸倒是高兴的对我们说:“老师、姐姐,你们可以在我们家多玩几天了。” 阿狸妈说:“就是,好不容易来一趟,就多住几天,家里海鲜多的是,我变着花样给你们吃。” 中午时分,村里的广播播报了暴风雨预警,提醒村民们注意安全。 我尴尬的说:“台风还没来,你们这就吹成这样,真是够 可怕的。” 阿狸妈笑着说:“我们都习惯了,你们外地人是受不了。” 我还没回答,天天突然打了三声喷嚏,他擦着鼻涕说:“受不了,真的受不了。过去几个月我没被吹死算是命大。” 阿狸被逗得哈哈大笑,“外地人都是喜欢我们这里的海鲜,却受不了这里的狂风。” 我不断的看天气预报。它像故意刺激我似的显示着越来越醒目的暴风雨预警。 五天的时间,暴风雨并未有丝毫减缓的迹象,反倒不断的加大力度。大雨像瀑布似的倾泻下来,狂风搅拌着雨水,像密集的子弹噼噼啪啪不断射击,打在□□的皮肤上针刺一般疼痛。 天天安慰我:“没事,别担心,大不了我们一直在阿狸家住下去。她们家的房子很坚固的,地势也好,不会出事的。” “我是担心你。”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再说担心也没用啊,你能把暴雨吓唬回去吗?” 我摇摇头。 “既然不能,不如放松心情。只要我们在一起,再大的风雨也不能阻碍我们面朝大海的好心情。” 我虽然点着头,可是心里为什么那么慌乱。我努力预感着未知,看来我真的将要不久于人世了,多动动脑子便昏昏沉沉,不由自主的昏睡过去。 又过了两天,雨还在下,不过小了很多。关键是风力小了,大概不影响开船吧。阿狸爸爸一大早热情的去帮忙打探,果然带回来今天能开船的好消息。 看来胜利总在风雨后。昨晚我和天天还有阿狸一家都吓得没敢睡觉。外面混乱且强势的声响轮番轰炸,好像天神和海神正在发动恶战,对这个渔村进行毁灭和重造。我们紧紧的抱在一起,紧张的望着出口。也许下一秒倒灌的海水就会冲破大门,吞噬我们。 几乎没有一块干燥的土地,我们一心求脱困,不管不顾的蹚水而行,拉着两个大行李箱。如果有什么物品会泡汤就任它泡汤吧。 蛮横穿行一段时间后,突然听到有人叫我们。原来是阿昌、小机灵和痘痘脸站在阿昌家门口的一个大圆盆里向我们挥手。他们一定是得到了阿狸的“情报”才出来送行的。 我“哈哈”笑起来,“太好玩了,拿着大盆当船划!” 小机灵冲我们喊:“好玩吧,你们要不要玩一下呢?” 天天说:“真是孩子,大水都淹了你们家了,还顾着玩呢。” 小机灵说:“没关系,淹了一楼,还有二楼和三楼可以住!” 阿昌说:“老师没事,就算他们家不能住还有我们家,我们家是新盖的,绝对比谁家的房子都结实。” 痘痘脸说:“老师、姐姐,你们来坐,我们下来。”说完他把小机灵往下拽。 我看见天天笑着,突然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只见他喊着“快走开”飞速的冲出去。太突然了,我根本就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听见“轰——”一声和倒塌一地的建筑废墟。 三个男孩“哇哇”的哭着,不断的喊着“老师——” 我似乎明白了,但不愿意接受事实般的懵在原地。 周围的人围观过来,他们叫嚷着救人,我这才回过神来。 我冲上去向那些身强力壮的男人喊:“快救人啊,求求你们快救人啊——” 阿昌、小机灵、痘痘脸一起哭着喊:“老师是为了救我们才被砸的,求求你们快救救他啊。” 几个村民试着救人,但是那些沉重的建筑垃圾根本不是他们用手能搬动的。 一个人说:“要不报警吧,得让县上派救援队来!” 阿昌砸了小机灵一圈,“都怪你,要不是你们家的破房子,老师能被砸死吗?” 小机灵说:“我害怕死了,害怕死了!” 那个“死”字在我脑海里不断放大,大的像一张网紧紧的勒住我,我快要心慌而虚脱。 我慌乱的喊着:“救援队什么时候来啊,到底几分钟能赶到?” 他们说什么我没听清楚。我只是想起我们来的时候,从县城到我们的童话小岛花了两个多小时。这里虽然近一点,但是也得一个多小时吧。最糟糕的是现在有风有雨,他们能不能及时救援还是问题。 那个“死”字不断击打着我的心脏,我几乎要崩溃了。 “啊——”我肝肠寸断的喊起来,能量大一些,再大一些。激起石块,扬起杂物…… 我终于看到血肉模糊的天天躺在冰水里,可是他并有像往常那样开心的迎向我。 “医生,医生呢?”我歇斯底里的喊叫着。 阿昌说:“姐姐,我们村子里只有一个会看感冒和拉肚子的医生。” 好多人围上来观察天天的情况。 有人说:“姑娘,节哀啊,怕是没救了!” “怎么不能救,他能救你们的孩子,为什么不能救他,你们这些人太恶毒了!” 又有人说:“不是我们恶毒,三层楼塌下来,还救什么啊!” 我将永远的失去天天了吗?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到他的踪影!我曾经无数次失去过他,没有什么比失去更残酷凶狠。 不能,不能失去他!宁愿自私的让他找不到我,我也要确定他安稳的活在世上。我不假思索的抱紧他。多么庆幸,我曾是一朵花,多么幸运,我还有最后的能量。 我抱紧他。也许是天意吧,我曾经不敢设想生命终结时会是怎样凄凉的景象,而我是多么幸运,我可以永远的留在天天身体里! 用我105天的生命,换你余生的幸福安稳。 万千往事将我淹没,我就要没有遗憾的离去。多么美好,我嵌入天天的身体,我们的生命永远的连接在一起。 就在我要丧失意识之际,忽然听到天天呼喊我的名字。他哭的那么伤心,好像在求我从他的身体里出来。 我笑着说:“天天,感谢你给了我幻想的能力,感谢你升华了我的生命!” 我不知道我的话能不能传出去,他有没有听见。不过没关系,已经不重要了。这也是我说给自己生命的一句话,这个世界一定心领神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