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谣之沦为亡国奴》 第一章 楔子 盛德医院的急救室里,橘黄色的急救灯仍在亮着,厚重的沙玻璃上晃动着医生护士斑驳的身影。 手术室里聚集着三位权威专家,护士们一边紧紧盯着连接病人身体机能的仪器,一边报告着数据,忙得不可开交! 躺在手术台中央的少女,苍白的面孔瘦削的不成人形,长长的卷发如枯草般凌乱的散在洁白的床上,长而卷的睫毛毫无声息的覆盖在脸庞上,在房顶聚光灯的照射下,反射出两片浅淡的阴影。 手术仍在继续紧张的进行着,少女原本毫无血色紧抿的唇瓣,忽然张开,鲜血大片大片的涌出,将她那张惨白的脸庞更是增添了一抹死气。 病人病危窒息。手术室顿时忙成一团,医生立即将氧的皮管插进少女的鼻子,病人只浅浅的吸了几下,护士吃惊的发现病人呼吸一分钟大于二十次,呼吸衰竭。医生连忙查看脉搏,根本就探查不到。此刻心电图更是不滚则的起伏着,医生本欲对病人实施电击,只听寂静的手术之内发出“滴滴——”的声音。 手术室内的所有人员动作无比缓慢的停了下来,惋惜凝重的看着心电图,那里已汇成了一条沉寂的直线。 童谣,十九岁,摩天集团继承人,从小身患冠状动脉性心脏病,于圣德医院上午十一时二十六分,停止呼吸脉搏,抢救无效,不幸身亡! 第二章 穿越 金碧辉煌,美轮美奂的宫殿里,雕梁画栋、飞檐斗拱可谓是巧夺天工,无一不彰显着皇家的风范! 殿内低头伫立了一群宫女太监,静悄悄的不敢多说一句话。 还有几个身着官服拿着箱子,似是太医摸样的人,围在床边,似在给什么人把脉诊病。 童谣困难的睁开酸涩的双眸,入目的便是眼前古色古香的建筑和摆设以及……古人。心里略感讶异,在这一刻忽然意识到她穿越了。想到这里,心里不禁一松,没有丝毫对未知命运的惊惧和疑惑,有的只是淡然。 额头传来一阵阵火辣的疼痛,初醒过来的茫然一闪而过,人也清醒过来。 发现自己躺在冰冷的玉石地板上,她本欲单手撑地坐起,这才惊觉自己的手腕还有双脚都被锁上沉重的铁链,而铁链也因为这一简单动作,在寂静的宫殿里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声响。 所有人的目光在一瞬间全都聚焦在她的身上,好像这时才意识到她的存在。众人的眼神中有不屑、鄙夷、幸灾乐祸、嫉妒,也许还有……仇恨!见她如此狼狈竟然没有一个人过来帮她,她忽然想到自己有可能会是个囚犯!她和他们有仇吗?童谣的眉头皱了起来,正疑惑间,忽然见榻边的太医缓缓低头散到了一边。 一位身着明黄龙袍的男子缓步走了过来。 童谣怔了一下,才回过神来。 这张脸,这张举世无双的面容,只要看过一次就永远也不会忘记,永远也不可能忘记。 男子容貌俊美绝伦,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俊美异常。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被金冠高高挽起,剑眉下有一双冬夜寒星的瞳眸,眼神锐利如鹰,透出一股不可抗拒的帝王霸气。高挺的鼻子,冷冽的薄唇,此刻却带着阴沉。 男子行至童谣面前,阴霾的黑眸嫌恶的扫了她额头一眼,说出的话语更是冰冷无情,“想死也要掂量一下自己够不够分量!” 童谣似是明白了些什么,想必额头上的伤就是这副身躯的主人自残而来。事到如今,虽然还不明白这副身体的主人,曾经和眼前这位好像是皇帝的男人有过怎样的宿仇,但是若连他对她的憎恨都看不出来的话,那她也太无用了! 她吃力的从地上爬起,双眸淡定的看着眼前的皇上,静静开口,“你放心,我若想死,断然不会选在这里!” 皇上明显怔了一下,冷笑道,“朕怎么不知道,你何时变得这么有骨气了?”黑眸随之一紧,迸射出寒意,目光更冷。 “皇上不明白的多了!”童谣意味不明的说道。低柔的嗓音略有沙哑,却依然平静,不显一丝一毫的慌乱。 身体在下一刻被他拉在咫尺,双手狠狠的捏住童谣的下颌,他的呼吸滚烫的拂过她的脸庞,俊美的脸上闪过不悦,“别再试图挑战朕的耐性!”说完不愿多碰童谣一下,狠狠将她扔在冰冷的地上。 痛意袭来,童谣感觉浑身好像散架一般,尤其是刚才被他捏过的下颌,抽痛得厉害。眼中的怒气一扫而过,转为平静无波,咬紧牙关再次从地上狼狈的站起,忽然轻笑问,“皇上可是在生气?” 皇上沉默不语,深邃的双眸看不出一丝的情绪,只是紧紧地盯着她。 童谣也不甘示弱,回瞪过去,眼中没有惊惧和害怕。在前世她每次病发,哪一次不是在地狱里爬进爬出,对于一个时常生活在死亡里的人来说,即使眼前的皇上眼神如何凌厉,对她来说,那也只是一种情绪上的宣泄而已。 “你也配!”皇上面色一僵,冷声道。 “我是不配!”童谣眼神一黯,看着锁链缠身,自嘲一笑。看在皇上眼中,那笑却是极为刺眼,好似在嘲笑自己一般。顿时怒火中烧,眼神一眯,扬手狠狠扇了过去。 童谣踉跄着站稳,缓缓抬起头,一缕殷红的鲜血顺着她苍白的嘴角蜿蜒流下,她毫不在乎的抬手擦掉,眼波轻灵空婉:“皇上又何须动怒呢?”语气中带着一丝微不可闻地叹息。 皇上看着她,神情闪过一丝疑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以往自己如此待她,她虽不求饶,但是却极为惧怕他。今日性情怎会变化如此大?她的容貌依然如她的名字般倾国倾城,气质仍然文雅而高贵。但是那双眼睛不知何时已经擦掉了惊惧和惶恐,此刻的双眸清澈幽深如古泉,上面隐约笼罩着一层薄纱——然而在薄纱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却是谁也无法看清。 如果这才是她的真性情,以往那些都是她刻意伪装出来的话,那他不得不重新估量她了! 第三章 她是公主? “皇上——皇上——”珠帘后的床榻方向传来一位年轻女子略显虚弱的声音。单听那声音,就能使人醉了般。清脆好听中,又夹杂着一丝妩媚。 原本还一脸寒霜的皇上,脸庞透露出一丝温柔之色,高大健硕的身体已闪身拂开珠帘,坐到了榻边。 榻上躺着一位女子。修长的身姿丰盈窈窕,里穿一件白色底胸长裙,外罩一件丝织的白色轻纱,腰系一根白色腰带,乌黑的秀发绾着流云髻,髻间插着几朵珠花,额前垂着一颗白色珍珠,如玉的肌肤透着绯红,月眉星眼却放着冷艳,真可谓是国色天香。尤其病中的女子,虽然发丝微乱,玉颊潮红,一双凤眼水淋淋的,却有说不出的妩媚动人,满脸的病容丝毫不减她的美丽,反而添了几分楚楚可怜。 “柔儿!你醒了,感觉怎么样?”皇上伸手探探她的额头,皱眉道,“很难受吗?” “皇上,臣妾好难受啊!柔儿是不是快要死了?”柔儿斜靠在皇上的怀里,双眸蓄满泪水,哀哀啜泣。 “休要胡说!”虽是斥责,但明显的夹杂着痛心和温柔,看着眼眶含泪,楚楚可怜的人儿,他放低声音说,“你先躺一会,朕马上给你取药!” “皇上——不可以,公……”柔儿一急,赶紧想要劝阻,但见皇上一脸不悦,不禁住了口,紧紧咬着唇瓣,眼泪转瞬即下。 皇上面色一缓,终是柔声道,“莫要多想,你先休息一会!”说完替她将锦被拉好,方才掀开珠帘,来到童谣面前。脸色一僵,双眸微微眯起,“是朕派人动手,还是你自己动手?” “我不明白皇上的意思!”童谣浑身僵了一下,不明所以,微微蹙起秀气的眉,不解的看着他。 “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皇上冷笑一声,双眸锐利的瞪着她。她静地站在那里,不动声色。目光清澈,好像是真的不知道般。 皇上严酷冷漠的脸庞一凛,黑眸中怒火一闪而逝。 “燕倾城啊燕倾城,朕还真是小瞧了你!” 童谣一怔,原来这副身体的主人名字叫燕倾城。眉头一皱,假装听不明白他话中的冷嘲,温婉一笑道,“多谢皇上夸奖!” “你的确应该好好谢谢朕!”皇上不怒反笑。 童谣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皇上冷笑一声,击掌三下。 片刻,两位侍卫押了一位满身血污的少女走了进来。 那女孩有一双晶亮的眸子,明净清澈,灿若繁星,仿佛那灵韵也溢了出来。让人不禁惊叹于她清雅灵秀的光芒! 少女看到童谣微微一愣,随即激动地喊道,“公主!”但在看到她额头上的的伤口还有右脸颊上的红肿时,不禁脸色苍白,担忧的急声问道,“公主,你受伤了?” 童谣浑身一震。公主?她是公主的话,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要受如此星级般的待遇?心知目前不是问清楚的时候,再看少女,心中不由一暖。自来到这里,见到的都是别人不善的眼光,唯有她好像是真的担心她,关心她! “不碍事!”童谣不禁对她淡然一笑。少女这才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第四章 失忆 皇上的目光一直凝结在童谣身上,本以为她会情绪激动,惊慌失措……她甚至可以有更多的表情,但都不该是入目的平静无波,温和淡雅。 皇上双眸一闪,他已狠狠地扼住少女的脖颈,少女被反绑着,无力抵抗,少顷整张脸已是憋得通红。 “倾城!”他突然温柔地唤她,但她却感到一阵噬骨的寒冷,整个人仿佛掉进冰窟般,冰寒彻骨! “倾城公主的贴身侍女若是被抛进红帐中,任人糟蹋,你说说看,那该是多么精彩的一出好戏啊?”好看的薄唇吐出的话语,很难让人想象,竟是如此的残暴嗜血,阴狠无情。 童谣虽不明白他口中的红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但在看到一直很倔强的少女,眼神中忽然流露出的惊恐时,大概也猜的出来那红帐是用来做什么的了! 她深吸一口冷冽的空气,隔久,闭目道,“皇上大可不必如此,依倾城此刻的身份,皇上想让倾城做什么,吱一声便是,何劳皇上如此费心?” 皇上的浓眉慢慢挑起,视线落在她的脸庞上,她话中的冷嘲热讽不知为什么,自己听了之后非但不生气,反而升起了一股奇异的感觉。从来没有人敢如此对他说话,她是第一个,但并不代表他会容忍她如此肆无忌惮的藐视他。 “少装糊涂,拿解药来!”他徐缓说道,口吻让人不寒而栗。 解药?什么解药?她此刻身着囚衣,衣衫单薄,不用查看,她敢肯定自己身上不会有药丸之类的东西。这一点相信皇上不会不知道,那他又何必多此一举,非要自己马上拿出解药来呢? 皇上见童谣皱眉不解,似乎又在装傻,他勾起唇角,露出狞笑,手上的动作不禁又紧了几分,少女嘴巴大张,表情痛苦万分。 童谣忽然心生不快,冷声道,“我身上哪有什么解药?皇上若是不信,大可派人过来搜查,何必咄咄相逼!” 话落,少女和皇上的目光齐刷刷的投射过来。皇上的手不知何时已松了下来。少女站在原地,深吸口气,怔怔的看着公主,不明白公主怎么了? 皇上脸上的表情好不骇人,瞪着童谣,似在分辨她说这话的真伪。 他冰冷的问道,“你不知道解药在哪里?” 童谣挑了挑眉,不甘示弱道,“我该知道吗?” 黑眸瞪着她,冷冽的如同寒霜,“你可记得朕是谁?” 童谣轻笑一声,“皇上!”不知这个答案,他可满意。见他表情似是松了一下,不禁笑得更加灿烂,接着补充了一句,“身着龙袍,不是皇上,又能是谁?”她是故意的,存心惹怒他。 果然,他的黑眸里闪过嗜血的光芒,快速的将少女抓了过来,毫不留情的推在地上,冷冷的问道,“她是谁?你难不成也忘了吗?” 童谣低头看着倒在地上的女子,缓缓叹息一声,弯腰将她扶了起来,在看到少女眼中的那抹期待时,沉默了一下,终于还是残忍的说道,“不认识!”她是真的不认识啊!哎…… “公主,您怎么了?我是您的贴身侍女流云啊!您不记得我了吗?”少女担忧的抓着童谣的手臂。 “你是流云?”童谣叹息的问。 流云怔怔的点了点头。 童谣眼神清澈,声音温婉迷离,“我失忆了!” “公主!”流云眼眶含泪,眨眼间滚烫的泪水划过脸庞,痛心的看着童谣,哽咽道,“公主,您受苦了!奴婢真该死!没有保护好您!”童谣见状,心里一暖,抬手拭去流云的眼泪,淡声斥道,“不关你的事,莫再多想了!” “很好。”皇上冰冷的视线望着她,黑眸的深处,凝着炙烈的怒火,让人胆寒。 第五章 君王无情 “太医!”他咆哮着吼道。 “微臣在。”太医慌忙跑了过来,跪在地上,冷汗直流。 “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冰冷下令。 “是。”太医慌忙爬起来,走到童谣面前,仔细检查了一番。童谣也不闪不躲,就那么直直的站在那里,没有说话。 “如何?”他缓声问道,黑眸微眯。 太医低头回答道,“回皇上,公……倾城姑娘额头受到猛烈地撞击,很有可能失去了以前的有些记忆!” 皇上皱眉,睨着童谣,神情高深莫测。 “倾城,你是在跟朕耍什么把戏吗?”他瞪着她,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童谣唇畔微微露出一抹笑意,“皇上该不会以为太医也在说谎吧?” “皇上,微臣不敢,所说的都是事实,还望皇上明察!”太医吓了一跳,跪趴在地上,虚弱的说道,全身如同筛子般抖个不停。 皇上忽然心生烦躁,额头上的青筋像要崩裂出来,一脚踹开脚边的太医,喝斥道,“滚!” 太医忍住痛楚赶紧退下。 “皇上——”细微,黄莺般的声音从珠帘方向传来。原来是柔儿在婢女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童谣望去,不禁一震。忽然想起了曹雪芹书中对林黛玉的描述。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此时用在此女身上,当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皇上回头见是她,眼中寒冰融化了一些,没有上前,皱眉道,“怎么出来了?” 柔儿咬了咬唇,缓步走到皇上身边,轻靠在他宽阔的怀里,娇柔的撒娇道,“皇上——柔儿难受着呢?您还教训人家!”声音娇媚中带着几分楚楚可怜,任哪个男人见了恐怕都会在瞬间化为绕指柔。 皇上好像也不例外,轻声一叹,搂着她的纤腰,带她走到一处软榻上坐好。这才淡声道,“你身体不好,应该多休息!” 柔儿娇羞的看着皇上,眼中有毫不掩饰的爱意。似是想到了什么,快速的看了一眼童谣,虽只有短短的几秒,不知是不是童谣的错觉,她总觉得柔儿好像很敬畏她,好像还有一丝愧疚。 童谣甩了甩头,抛开杂乱的思绪。眼神不经意的扫过身边的流云,只见她目露凶光,狠狠的瞪着柔儿,似是有着什么深仇大恨般。 童谣眉头一皱,却是什么也没有问。事实上,她有太多的疑惑,但也十分清楚此刻并不是个说话的地方,待时机成熟,她总会问清楚的! “皇上,臣妾刚才在内室听到太医好像说,公……倾城失忆了,是真的吗?”柔儿轻声询问道。 皇上眯起眸子,脸上有一丝不悦。 柔儿赶紧低声解释道,“臣妾不是故意偷听的,臣妾只是……只是……”说到这里,柔儿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般,嘤嘤的啜泣着,后面的话却是再也说不出来。 皇上不耐地起身,没有如往常般安慰她,寒着声音道,“你记住,你是朕的女人,我宠你并不代表你可以无法无天,随意过问有些事,记住你的本分,不该你过问的,永远都不要问出口!” 柔儿咬着唇,脸庞苍白,甩开婢女的搀扶,跪在地上颤声道,“臣妾谨记!” “起来吧!” 心中终是不忍的吧,皇上身体未转,扬手示意她起来。 柔儿似是摇摇欲坠般,在婢女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来,低垂着头,却是一句话也不敢再多问了。 童谣暗叹一气,都说君王,性情难测,翻脸无情,还真是所言不假啊!难怪都说伴君如伴虎,皇上要想杀一个人,也只是在一念之间。原来在这里,一个人的生命竟是如此的脆弱。她的心里突然升起一丝悲凉,清澈的双眸也渐渐爬上一丝哀伤。 皇上的眼光无意中扫过她,目光微闪,她又在耍什么心机?此刻露出这等表情,又是为了哪般?眸光随之一凛,在她的面前停下,看着她的眼睛,俊美的脸庞上布满了严冰。 第六章 送他一碗血 “听着燕倾城,朕不管你是真的失忆,还是假的失忆,你都休想摆脱掉你身上背负的罪孽,要怪就怪你是‘他’的女儿,是燕国唯一的公主,燕国加注在我身上的痛和耻辱,我都会一点一滴的还给你,至——死——方——休——”他狠冽一笑,宛若魔魅,嗜血的双眸狠狠地瞪着童谣,似乎欲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双眸里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痛楚。 周围的人见了,均是吓得脸色苍白,浑身发颤。 童谣看到,忽然心头一颤,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让这样一个男子如此失控,生活在这样的恨里,他大概每晚也是睡不好觉吧!见到他如此残暴,心里忽然有些酸涩。连她都没有明白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她带着沉重锁链的修长双手已经摸上他的脸庞,缓缓盖着了他那双泄露了所有情绪的黝黑双眸。 周围彼起彼伏响起一阵抽气声,对燕倾城真是佩服有加,竟然敢如此大胆,触发皇上的怒气! 他严酷的脸庞,突然有些愕然,黑眸中的光芒一闪而逝,他甚至能够清晰地闻到她手上,甚至是身上传来的一阵阵幽香,不是香料,那是一种天生带来的香气,清清淡淡,宛若荷香。一时间他就怔怔地站在那里,忘了阻拦,忘了暴怒的赏她一掌,更忘了此刻拿手大胆遮住他双眸的,正是他这辈子最想报复的人。 柔儿紧紧地绞着手中的锦帊,咬着唇角,神情闪过一丝惊慌,不禁出言颤声唤道,“皇上——” 俊美男子浑身一震,似是忽然意识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恼怒的快速打掉覆盖在眼睛上的纤手,狠狠瞪着她,神情有些恼羞成怒。 “该死!你在做什么?”室内岑寂,他瞪着她,黑眸中尽是震惊。 童谣轻轻睁开眼睛,唇畔勾起一抹苦笑,“你当真恨我?” “你说呢?” 他冷冷的看着她,露出一抹狞笑。 “如何才能让你不再去恨?”童谣淡声问道。 “来人,拿匕首和碗过来!”他死死的瞪着她,忽然冷漠下令,转过身去,不再看她。 童谣一怔,不明何意。 不一会便看见一个太监手托盘子走了过来。盘子上面放着一把锋利的匕首,还有一只空碗。 皇上忽然冷声说道,“你不是问朕如何才能让朕不恨你吗?朕现在就告诉你,要想让朕减轻对你的恨意,你现在就拿起匕首,送朕一碗你的鲜血!” 话落,太监婢女们浑身抖做一团。流云神情忽然有些愤怒,死死地瞪着柔儿,柔儿见了,头不禁默然垂下。紧绷的心这才松懈下来,她刚才还担心皇上……看来是自己多想了。 童谣平静的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淡笑道,“只是一碗血吗?” 只是,什么叫只是?流云皱着眉头,公主该不会是撞坏脑袋了吧。要知道公主失忆之前,见不得一丁点的鲜血。看到别人流血都会吓得脸色苍白,更何况是自己的!她本欲劝阻,话到嘴边却被公主用眼神止住,只能焦虑的看着她。 皇上这时也似乎感受到一丝异样。缓缓回过身来,看她神情淡然,不禁怀疑失忆也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心性吗?她——燕国倾城公主,容貌倾城、才华横溢,却是个舞蹈、音律白痴,传闻胆小如鼠,见到一滴鲜血都会昏倒的人,竟然用如此平静的语气问自己,只是一碗血吗? “对,朕现在只要你一碗血!” 他忽然轻轻笑了起来,真有意思,不是吗?他倒要看看,她是真的不怕血,还是故意装出来的。 第七章 皇上,你开心吗? 童谣唇畔含笑,神色仍然平静如水,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下,缓缓走到太监面前。轻柔的拿起盘中的匕首,手指在上面轻轻地抚摸,像对待珍宝一样,轻灵的眸光忽然扫向众人,绽放出一朵浅淡的笑花。 众人不禁惊呆了,眼前的女子即使身着囚衣,依然无减她的倾城之貌,只见她容色绝美,欣长苗条的身姿,在烛光散射下熠熠生辉,弥漫着仙气,淡然自若,清逸脱俗,犹如不食烟火,天界下凡的美丽仙女。 柔儿的双眸快速的闪过一丝嫉妒。不由的看向皇上,眉头一皱,只见皇上全身僵硬,目光深邃如黑夜,幽冷却又新添了一丝疑惑,甚至是震惊。柔儿顺着皇上的视线看过去,不由得呼吸一窒,双手轻放在胸前,妩媚的双眸一时间复杂多变。 众人皆是一怔。 “公主!” 流云脸色惨白,心痛的看着公主,奈何自己双手反绑,根本就帮不了什么忙。 童谣双眸眨都没眨一下,似乎割破的不是自己的手腕,此刻缓缓留在碗中的鲜血亦不是她的。一切只因为她的表情太过于平静,平静的有些诡异,让人恐惧,令人窒息。她的嘴角有一丝极浅极浅笑意,颠覆众生。血流了满满一碗,她的脸色有些苍白,脚步有些虚浮,伤口划得太深,仍在滔滔的向外冒着鲜血,她毫不在乎的撩起袖口盖上,不一会雪白的囚衣袖口处,浸湿了一大片猩红。看起来很是触目惊心。 皇上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尚兀自淌血的伤口,忽然心生躁意,沉下脸,“你若想死,就离朕远远地,省得朕见了心烦!” 童谣轻笑出声,“我若想死,皇上会赐我一死吗?” “你休想!”他几乎想都没想,脱口冷笑道。 “你这又是何必?我只是想帮你!”她垂下眼眸,遮掩笑意。感觉手中黏黏的,很不舒服,不禁皱了下眉。 他亦看到她的脚下已经流了一小摊的鲜血,眯起黑眸,俊美的脸色转为铁青,盯着她虽然苍白,却依然绝美的脸庞,神情淡然而又倔强,竟然散发出一种致命的吸引力。他怎么从来都没有发现这个胆小懦弱的女人,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是她隐藏得太深,还是他……双手一握,忽然背转身来,冷声道,“滚!” 童谣眉头一皱,耸耸肩,表情很是无辜,“滚去哪?” 他脸上的青筋顿时迸裂,目光从所有人面前一一扫过,最后落在她的脸庞上。 相较于他人的颤抖,童谣倒显得镇静异常,静静的回望着他,眼光一如在现代般肆无忌惮。她看人通常如此,大胆,勇敢,甚至还有一丝倔强。他冷冷的看着她。 “带她们下去!”咆哮声响彻整个大殿。 “奴才遵命!” 两旁的侍卫吓得扑通一声跪趴在地上,赶紧领命,押着两人就走。 童谣挣脱侍卫,过去搀着流云,没有再看皇上一眼,待走到门边,忽然淡声道,“皇上,有时候一个人并不单单只是因为恨而活着。”她的声音透着一丝苍老,“要知道人的一生是何其的短暂啊!”似是顿了一下,她的脚步未停,声音远远的传来,仿佛来自天际,飘渺而又空灵。 “皇上,你开心吗?” 她最后的一句话还在他耳边回响,皇上你开心吗?他觉得脑中有什么东西在一瞬间忽然炸开了,忽然恼怒起来。她算什么东西?谁借她的胆,让她这样放肆。让他不要恨,他怎能不恨?那样刺骨的痛,又岂是他说放就能放得了的。 柔儿站起身,正要说些什么。忽然见刚才押燕倾城和流云的侍卫,一路惊慌失措的滚爬了进来。 第八章 蛊毒 “皇……皇上,不好了……”侍卫抖得语不成音,毕竟是一国公主,出了事情,谁都担待不起。 “说!”他的眼神蓦然结冰,皱眉问道。 “倾城公主刚才昏倒了!”侍卫硬着头皮快速说完。 皇上面容一寒,瞪着太医,忽然怒声道,“还愣在那里干什么?稍有差池,提头来见!”此刻的他宛若是来自炼狱的修罗,让人心惊胆战,恐怖的可怕。 太医们吓得来不及下跪,便连滚带爬的向外奔去。事关项上人头,有谁还敢松懈半分。 柔儿咬着唇,看着望着殿外,不知在想些什么的皇上,迟疑的唤道,“皇上——” 皇上转身看她,眼中有片刻的怔忡,似是想到了什么,看到太监盘中盛满鲜血的瓷碗,眼神紧了一下,低声嘱咐道,“先把解药喝了,朕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皇上,臣妾命人熬的参汤已经好了!”她小心翼翼的说道。 他回头扫了她一眼,淡声道,“你留着自己喝吧!”说完已转身向殿外走去。 柔儿怔怔的看着他修长的背影,神情一黯。 旁边侍候的宫女见了,连忙端起盘子上的瓷碗,递到自家主子面前,宽慰道,“娘娘,别想那么多了,还是快些把解药喝了吗?” 柔儿没有接,怔怔的看着瓷碗中盛满的鲜血,奇怪的是,平常人的鲜血都有浓烈的血腥味,可是燕倾城的鲜血里却有一股浅淡的清香。她文弱的双眸忽然生出一股恨意来。看着眼前的鲜血,忽然挥手就要打翻,幸好被那位机灵的宫女躲了过去,碗中的血因为颠簸,仍是洒出来一些。 “放肆!”柔儿气的浑身发颤,怒斥道。 宫女赶紧端着碗跪在地上,急声说,“娘娘莫气坏了身子,药没了的话,娘娘的病只怕又要加重了!” 柔儿眼神闪过一丝哀戚,自怜道,“死了倒好,省得惹人烦!”说着拿起锦帊擦拭了几下湿湿的眼角。 “娘娘说的是哪里话?皇上对娘娘宠爱有加,我们这些当下人的可都是看在眼里,这不娘娘今日病发,皇上可是二话不说,就将倾城公主从牢里带了出来!娘娘还有什么可烦恼的?”宫女轻柔的捶着柔妃的腿,细声细语道,话语中有一丝羡慕。他们的这位皇上啊,还真是世间少有的绝美男子,不但容貌俊美,更是九五之尊,运筹帷幄,指点江山,后宫佳丽三千,可是不知为何偏偏最宠爱她们这位新封不久的柔妃…… “本宫倒宁愿她关在牢里,永远都不要出现在的本宫的面前!”柔妃气愤地说道。 “娘娘可不能这样说,娘娘的病目前还要靠她来救呢?”其实宫女也不明白是什么原因,只道是每次主子病发时,都会异常难受,昏睡过去,大夫开的各种药都无济于事,只有倾城公主的鲜血,才能抑制住主子的病,但也只能维持短短几天,然后又要去取新的鲜血。她好像听见太医们说,柔妃可能是中了一种罕见的蛊毒。至于解药为什么是倾城公主身上的鲜血,太医们又一时也说不清楚。 第九章 血引 “是啊!”柔妃忽然轻轻地笑了起来,含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恨意,喃喃道,“我的命紧紧地拴在她的身上,即使恨她恼她怨她又能如何?”说到这里,似是想到了什么,晶莹的泪滴沿着雪白的面颊流了下来,整个我见犹怜的俏脸上也浮现出了痛苦的神色。 宫女不知所措的看着柔妃,慌忙拿起锦帊细细的将主子的泪水擦掉,疑声问,“主子您怎么了?快别哭了!这若是让其他宫里的娘娘,嫔妃们瞧见了,那还得了!”只怕到时又会生出诸多流言蜚语来。 柔妃闻言,怔了一下,虽还在啜泣,但眼泪却是止住了。怔怔的看着放在案上的瓷碗,忽然喃喃道,“她美吗?” “主子说的是谁?”宫女皱着眉,不解的问道。 柔妃忽然无语,双眸光影离合,宫女眼光机灵的看到案上放置的瓷碗,这才恍然大悟,迟疑了一下,却是不知道该如何说出来。 柔妃似是看出她的想法般,微微一叹,淡声道,“但说无妨!” 宫女这才大着胆子道,“回娘娘,奴婢长这么大,要说在宫里见过的美人也不少,但是至今为止却也只记得两位!”宫女婉婉道来。 “哦?你倒说说看!”柔妃颇感好奇。 宫女扑哧一笑,娇声道,“一位是倾城公主,另外一位自然是我们这位宛若仙女的柔妃娘娘!” “又在贫嘴!”柔妃虽然面上娇叱,但脸庞却是有藏不住的笑意。 宫女见主子笑了,便低头垂在柔妃身后,娇笑不语。 柔妃的笑容微僵,低着头,忽然喃声道,“本宫自知比不过她!”宫女只见柔妃棱唇轻启,说的什么话,倒是没有听清楚,本欲低首询问,却见主子微闭着双眼,抬起头来,双眸投射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缓缓站起身来。 “绿儿。”她轻唤宫女的名字。 “奴婢在。”绿儿应道。 “本宫要服药!”话落,窈窕的身影已经闪身进了内室,脸上有一抹与她长相极其不相符的寒冷笑意。 她的蛊毒与燕倾城的鲜血有着密切的关系。 一个是引,一个是药。两者缺一不可,否则皆会丧命。她身上的蛊毒发作之时,燕倾城亦会经历地狱一般的折磨,而她喝下燕倾城的鲜血时,同样会生不如死。 她生,她生!她死,她亦死!所以她恨啊!恨她的命运和燕倾城紧紧的联系在一起,却无能为力。 老天生了她苏婉柔,为什么还要再生出来一个燕倾城。在燕国,她的光芒永远都藏在燕倾城的影子里,她不甘。好不容易来到了晋国,她成为了皇上宠爱的柔妃,而她则是晋国万人唾骂,嘲笑的亡国公主,但却因为蛊毒,她和她不得不再一次纠缠在一起。可是这一次,她忽然好恨,心里忽然惊慌不安起来,感觉将来,也许是不久之后,会发生一些自己都无法掌控的事情。 她的双眸迸发出寒意,眼中的杀意一闪而过。唇角浮起一丝苦涩:倾城!别逼我啊! 第十章 庄司澈 童谣,不……是燕倾城悠悠醒来,感觉额头上一阵清凉,似是已经上了药。但仍是有些昏昏沉沉的,皱了皱眉想要坐起来。 流云正端着一碗药进来,看见了,连忙将药放在桌上,扶住公主慢慢倚在床头,又拿起一个靠枕垫在了她的背后,这才忧心轻问,“公主,好些没?” “恩。”燕倾城含糊的应了一声,伸手摸了摸有些昏眩的脑袋。 “公主,您的额头受伤,现如今又失去了记忆。”流云满脸忧容的道,“太医也说让您多加休养,过段时间说不定就能恢复记忆了!” 燕倾城微微一笑,看着手腕间的铁链,无意中看到划破地手腕已经涂上了药,缠上了纱布。斜望了流云一眼,淡淡道,“休养?只怕是难啊!”说完已是一声低叹。 流云愣住,眼神转瞬黯然。 燕倾城打量了一眼此刻身处的房屋。说是房屋,还真是有些牵强,一看就是长久无人居住,处处透着一股霉气。屋内摆设更是简陋不堪,但日常所需倒也齐全。 “这是哪里?”记忆回笼,如果没有记错,她好像一开始呆的地方是天牢吧!怎么昏倒之后就送到了这里。 “公主,您昏倒后,庄司澈命人将您送到了这里!”流云望着轻蹙娥眉的主子,低声道,“奴婢刚才出去查看了一下,这是一处单独的院落,在皇宫的西北角,比较偏僻,听说当年一位不受宠的娘娘,一直住在这里,后来大概是死了吧,这个院子也就一直空闲了出来!” 对于死人住过的地方,燕倾城倒没有什么忌讳,这也让一直担心主子不习惯的流云,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燕倾城好奇问道。 “庄司澈是谁?”她注意到流云似是对这个叫庄司澈的人,有很深的仇恨,要不然不会只是说个名字,就咬牙切齿的。 流云怔了怔,想起公主失忆了,忘记了以前的事情也是在所难免,心中仍是不免感到一丝怅然,但依旧恭谨地答道,“庄司澈便是当今的晋国皇帝。”似是怕公主没有听明白,便提醒道,“也就是公主在柔妃内殿里见到的那个身着龙袍的人!” 燕倾城沉默了一下,微微眯上眼睛,懒懒道,“你好像很恨他?” 流云眼中的杀意一闪而过,沉声道,“奴婢怎能不恨?整个燕国死去的百姓、将士即使到了黄泉之地,怕也很不得噬他的血,啃他的骨。”流云痛心地看着燕倾城,忽然道,“其实最痛最恨的恐怕应该是公主您!如今失忆了,倒也是件好事!” “何出此言?”燕倾城皱眉问道。 “公主想知道您失忆前发生的事情吗?”流云端起桌上微温的药汁来到公主面前,忍不住问道。 燕倾城点了点头,制止流云喂她喝药,自己双手捧在手里,双眸光影离合。 寂静空荡的简室里,倾国倾城的女子靠在床榻,一边喝着难以入口的苦药,一边静静地听着。一名身着浅蓝劲装的绝色少女,眉宇之间透着英气,神色凝重的娓娓道来。 第十一章 亡国公主 这片广袤的土地上,共有四国共存在这里。分别是燕国、月国、沙国,还有晋国。四国表面上和睦相处,其实都暗藏凶机,无不在暗处觊觎对方。即使如此,没有合适的借口,任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燕国皇帝燕天昊是位不可多得的仁君,爱民如子,一直以仁义治天下。不但如此,还非常的痴情和专情,别的国主都是后宫三千,可他的后宫却是只有一人,那便是燕倾城的母亲柳雪儿。 柳雪儿是太傅的女儿,燕天昊没登基以前,一直都是太傅教习他,两人自是常常见面,感情很深。后来燕天昊登基,马上便将柳雪儿迎进宫里,后来更是封做了皇后,自此以后恩爱绵绵,后宫便再也没有迎任何女子进来。 皇后共育有一子一女,燕倾城出生后,皇上很是喜欢,更是赐名“倾城”封为长公主。 两年后,皇后在生小皇子燕沐炎后,体内竟然出血不止,太医们都束手无策,唯有晋国的国宝“玲珑玉”可保其性命。 燕天昊派人带了大量的黄金珠宝请求借之一用,但玲珑玉就好比是玉玺,那晋国皇帝哪里会肯。使臣无奈而回,柳皇后在当晚便咽了气。 燕天昊失去挚爱,将一切的罪责都推到了晋国皇帝身上。晋国皇帝膝下皇子众多,但唯独喜欢丽妃生的五皇子,听说五皇子九岁时,晋国皇帝便有意封他为太子,可见对他喜爱程度有多深。但就在下诏当天,五皇子竟然凭空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晋国皇帝派人搜查了几年都毫无音讯,就在老皇帝心生绝望,放弃查找的时候,失踪整整十一年的五皇子回到了晋国皇宫,皇上问他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些年去了哪里?他什么都没有说。 晋国皇帝问了几次无果,也便没有再问,只是感觉五皇子神情间透着一丝老成,神情虽然冷酷,但却如流星般稍瞬即逝,仿佛还是当年那个乖巧懂事的好孩子,心里不禁感到一丝欣慰。 听说封他为太子时,朝中很多人上了折子反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不过几天,这些人全都改了口,老皇帝只当是他们忽然开了窍,也便没有多想。 几年之后晋国老皇帝病逝,新皇登基。庄司澈大加整修军队,扩充粮备。两年后忽然向燕天昊发去了战帖。 燕天昊自从皇后走后,整个人变得越发沉默,对什么事情都懒得多管,政权渐渐旁落在丞相苏青的手里。苏青见机不可失,不思尽忠,甚至与敌勾结,发起内乱。 奈何天下局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就算是富可敌国,物丰民旺的燕国也不例外。常年的安逸生活,燕国渐渐只是一个腐朽的王朝。 燕天昊力挽狂澜,虽然杀死了苏青,终是功败垂成。晋军势如破竹,在攻入皇宫前。燕天昊忽然将叛臣之女苏婉柔从天牢里带进皇宫,在她和燕倾城的身上均下了致命的噬心蛊。燕天昊不愿离开皇宫,自刎之前,让培养多年的几位侍从分别保护公主燕倾城和太子燕沐炎离开。 流云便是保护燕倾城的侍卫之一,但不幸庄司澈半路截杀,几人虽拼死保护,终是无果。 两人被带到了天牢,但都分了开来,后面发生的事情,流云也不清楚,本来很担心公主的安危,但那日晋国侍卫忽然将她带出天牢,她也是在那时见到公主的。 第十二章 噬心蛊 燕倾城望着窗外的朝阳,只觉得温和而明媚,可她的心却是郁闷难当。碗中的药汁早已喝完,冰凉的碗放在掌心,纤细的手指不经意的摩擦着。她的心中已有些明了。看来,庄司澈对她的恨意,也不是空穴来风。想必当年他的失踪定是和燕天昊脱不了关系,想到这里不禁又是一阵怅然。看来自己是位亡国奴啊!难怪别人对自己的态度那么不善!穿越到这个尴尬的身体上面,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呢? 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然问道,“柔妃就是那叛臣之女苏婉柔吗?” “公主莫要提她。”流云气愤道,“我也是今日才知她竟然被封为了柔妃,奴婢恨不得噬她的心,啃她的骨头!” 燕倾城听罢,想起她之前也是如此说庄司澈的,不由得莞尔一笑,见流云疑惑的看过来,不禁正了正色才道,“噬心蛊是什么?” “奴婢也不知道,只是听说噬心蛊同种两体,那么一人为引,一人为药。两者缺一不可。”流云接过燕倾城手里的药丸,放在了一边。 “苏婉柔是引,我是药?”她想起庄司澈问自己要解药的情形,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流云点了点头,见公主似是有些不悦,不禁安慰道,“公主莫要气皇上,他也是为了你好!”她起先也不明白皇上怎么会狠心这样对待公主,可就在今日忽然有些明白了。庄司澈似乎很宠苏婉柔,如果不是因为苏婉柔身上的毒,公主怕早就被庄司澈给杀了。 “燕……父皇当初为什么在我和苏婉柔的身上种下噬心蛊。”怎么会挑中苏婉柔呢,难不成一开始父皇就料到苏婉柔会成为今日的晋国皇妃? 流云怔了怔,想了一下才道,“奴婢也不知道。“说到这里,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开口道,“对了,公主!奴婢好像记得一年前,庄司澈曾派人向皇上提亲!对象正是丞相之女苏婉柔!” 燕倾城眼光一凛,示意流云继续说下去。 流云接着道,“皇上当时发了好大的怒,怀疑丞相和晋国有所勾结,为此冷落了丞相整整两个多月!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看来当初皇上怀疑的丝毫不差,那老贼的确和晋国有染,要不然燕国即使败,也不会败得这么快,这么彻底,当初皇上真该一刀结果了他。 和流云的想法不同,燕倾城忽然轻轻叹息一声。那庄司澈还真是心计颇深啊!他登基之后,恐怕一直都在随时准备灭了燕国。那时派人提亲,估计意在离间父皇和丞相,即使丞相当初根本就没有反叛之心,但在父皇随后禁闭他的举动之后,没有也便有了!她还以为他是真的有些喜欢柔妃,倒是看不出来,在他眼里,也只不过是一枚可舍可弃的棋子罢了! 如此她倒理解父皇为什么会为她种下噬心蛊了!虽是祸,却也是福啊!她抡起袖子,手臂上有大小不一的伤口,怕都是这些日子放血留下的。说实话,她在柔妃的内殿里,划破手腕时,还真是吓了一跳,不明白究竟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伤口,现在算是明白了。不禁苦笑,今后自己的手腕怕是要遭殃了! 流云看了,神情皆是一黯,满怀愧疚道,“公主受苦了!” 倾城轻轻一笑,平静道,“流云,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我若活着,这些伤口是必需的!” 流云紧抿着双唇,没有再说话。 第十三章 流云的身世 倾城略略沉吟了片刻道,“太子可有消息?”那个叫燕沐炎的少年,是她在这个时空里唯一的亲人啊! “没有!”流云也颇感忧心,“不过通常没有消息,说不定还是件好事。”见公主没有说话,环望了四周,这才低声道,“公主大可放心,太子奉皇上的遗命赶往燕京,那里距离晋国千里之遥,有干戈大将军驻守,又濒临沙国,而且一路上,保护太子的也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应该不会有什么差池!” 倾城松了口气,看着眼前的少女,总觉得身上没有下人的卑贱,反而落落大方,英姿飒爽。不禁好奇问道,“流云!你并不是普通的婢女吧?” 流云怔了一下,但还是如实说道,“奴婢是燕国将军高枫的女儿,因小时有幸见过皇上一面,皇上觉得奴婢骨骼精奇,是个学武的好材料,便将我留在了宫中,请高人传授武艺,十二岁时,才将奴婢派到公主身边,以此保护公主的安危!” 难怪她一直觉得流云和其他的婢女不一样,原来是这样。 “只是委屈你了!”倾城淡声道。 流云一听,赶紧跪在地上,“公主千万不要这么说,能保护公主,是奴婢的福份!” “是啊!是你的福份,亦是我的福份!”倾城喃喃道,在凶险连连的这里,幸亏还有她陪着自己啊!见流云跪在地上,赶紧示意她起来,叹声道,“燕国灭亡,我已不是什么公主,以后也用不着这些礼节了!” 流云看着公主,神情倔强,“在奴婢眼中,公主永远都是公主,即使燕国被灭,您依然是流云的主子!” 倾城心里一阵感动,也便随了她的意。感觉头仍是昏昏沉沉的,渐感倦怠,事情很麻烦,可事到如今,自己沦为阶下囚,亡国奴,只有先养好身子,再从长计议了! 流云见主子脸上已有困意,不禁上前取掉软枕,扶她慢慢躺下,拉过薄被给她盖上。 燕倾城不一会便睡着了。 流云站在床前,看着公主手腕间的铁链,双手将铁链拿起,暗暗用力向两边拉扯,铁链竟然完好未损,秀气的眉头不由蹙起。 “恩——”床上的人翻了个身,似是睡的很不安稳。 流云缓缓放下铁链,又为公主将被子盖好,这才端起药碗,关上房门,走了出去。 如此休养了几天,这期间庄司澈曾派人过来取了一次血,倾城倒也干脆利落。于是刚愈合的伤口又被缠上了纱布。 相较于流云的担忧,她倒是平静多了,只是想到如此这般下去,只怕这伤口永远都好不下去了。 这日感觉天气晴好,倾城便和流云一起将屋内的床被悉数拿了出去暴晒,去去霉味。 两人从屋里搬出躺椅,放在树荫下。流云便忙着去厨房为她熬药,她则斜倚在上面,手上拿着一本书,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那是几日前,流云整理房间,无意间翻出来一大箱的书本。由于前世,她的身体不好,时常在家,爸爸妈妈便为她请来了很多不同的老师,在家教她。因为很少接触外面的世界,她学习起来自是十分勤奋,又加上天资聪慧,深得老师们的疼惜。没有课业的时候,她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看书还有下厨。在这里养病期间,每日都感觉无所事事,看见那一大箱子的书籍时,自然欣喜不已。 今日天气晴好,她便让流云帮她把椅子搬出来,随手拿起一本,就看了起来。树枝上不知名的小鸟叽叽喳喳的叫着,听来颇感悦耳动听,躺在椅上,才翻看了几页,就有些昏昏欲睡。 第十四章 倾城之美 庄司澈走进来,看到的便是这幅美人海棠春睡的美景,呼吸不由一窒,见身边的德公公就要高呼“皇上驾到!”不知为何,竟然挥手制止了他。 德公公疑惑的看着皇上,但深知圣意难测,便诺诺的低头跟在皇上身后走进了小院。 燕倾城长得很美!这种美已经不是可以用言语就能够表达的出来。她的美是那种圣洁的美,宛若是天上的九天玄女般,轻灵脱俗。他一直都知道她的美丽,燕国长公主一笑倾城,四国皆是如此传颂!对他来说长相只不过是一幅浅淡的皮囊,燕倾城即使长得再好,都不可能会让他动心,尤其是她的父亲曾经是那么的伤害他。可入目的景象仍是让他,不由得呼吸一窒!她长而卷的睫毛轻轻的覆盖在绝美的脸庞上,犹如两把扇子。书本随意的放在胸前,一袭纯白的衣裳在微风的吹拂下,左右飘荡,冰丝般的黑色秀发,没有用任何的发饰点缀,被她随意的编成一条粗长的麻花辫,垂放在胸前,闪动着碎金色的光泽,耀眼极了。她的呼吸平稳,嘴角有一丝惬意的笑容,似是睡的很安逸。 庄司澈忽然有些疑惑,她如今的身份,身处在敌国,竟然还能够睡得这么香甜,他是该佩服她处世安然呢?还是搞不清楚状况呢? 即使如此,他也没有马上唤醒她。示意德公公从屋内搬了一个椅子,放在外面,他坐下之前,忽然好奇她看的是什么书。遂伸手取来,只看了一眼,便冷着一张脸,将书狠狠地朝燕倾城身上砸去。 燕倾城疼痛的惊醒,皱着眉头,因为初醒,眼神还有些迷蒙。缓缓坐起身来,书本砰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她弯腰欲拾,却听到了流云的惊呼,“皇上?” 她拾书的动作一滞,眼波微闪,便平静无波的站起身来,直直地看向皇上,也不行礼,淡笑不语。 庄司澈寒着一张脸,沉默不语。 德公公一见,不禁斥责道,“两位好大的胆子,见到皇上也不下跪!” 流云皱着眉,缓缓走到倾城面前,一脸戒备。 倾城见状,无奈一笑,淡声向流云吩咐道,“你去看着药,可别延误了时辰!”流云见主子眼中透出一丝安抚之意,心想皇上一时半刻断不会对公主怎样?便恭敬的点头离开,去时更是看都没看庄司澈和德公公一眼。 气得德公公又要发飙,但见皇上不语,也便将话悉数吞了下去。 倾城无奈的摇了摇头,有时间的话一定要教导她一番。她们如今身处晋国,是他们眼中的案上肉,要杀要剐均是一句话的事情,莽撞行事只会害了自己! “皇上要我跪吗?”倾城缓缓走到庄司澈面前,莞尔一笑。 本来还在生气的德公公,一见倾城的笑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后宫那么多的主子,哪一个不是容貌秀美,可是只有眼前的女子,单是轻轻一笑,就能够吸了人魂魄般。想到这里,不禁暗流了一把冷汗,他是太监都尚且如此,若是正常的男人,岂不是……想着,不由自主的看向沉默不语的皇上,可皇上依然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看着倾城,似乎在生气,又似乎没有。德公公浑身一抖,他们这位皇帝啊!有时候还真是让人胆战心惊的很啊! 第十五章 较量 “朕若让你跪,你便会跪吗?”终于他开口问道,目光冷凝。 倾城淡淡一笑,眼神清澈的看着他,“皇上让我跪,我便跪!” 他看着她,想起那日在内殿里,他向她要一碗血,她眼都没眨一下,便划破了自己的手腕,他相信如今他让她跪的话,她亦不会犹豫。不是心甘情愿的下跪,他又何须稀罕。 唇畔不由泛起一丝冷笑,眼神锐利的扫向她手中的书籍,面色如冰,喝道,“朕还当真是小看你了!” 倾城皱着眉,不解的看着他,“倾城不明白皇上的意思。”这人还真是阴晴不定啊!实在是不明白自己哪里又招惹到他了! 庄司澈嘴角一勾,露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冷笑,“你手上拿的是什么书?” 倾城低头看了一眼,不解的答道,“兵书啊!”看到皇上的表情又冷上几分,不禁疑惑的问道,“这书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燕倾城,你好大的狗胆,谁允你看这书了?”庄司澈面色阴沉,周遭的空气更加冷冽。 燕倾城不怒反笑问,“这是禁书?”见皇上没有说话,便接着道,“皇上好生奇怪啊!这既不是禁书,倾城为何又看不得?” “哪个奴才给你的书?”庄司澈嘴角一扭,笑容狰狞。不会是她身边的侍女,因为心知她武功高强,这几日都一直派人紧紧盯着她,流云这几日一直都呆在小院里,从未出去过,那又会是谁呢? “我自己找的!”倾城忽然笑道,怕他听不明白般,还用手指了指屋里,“呶,就在那里面找出来的!” 庄司澈眼神一眯,问身后的德公公,“这小院原来住的何人?” 德公公想了一下,恭敬地答道,“是先皇的一位妃子,好像出身于将门。” 庄司澈眼中的冷意稍缓,看着倾城,似是随意问道,“朕还不知道倾城公主有看兵书的嗜好,倒真的让朕吃惊不少!” 倾城知他心中所想,便不动声色道,“还好,闲时无聊打发时间而已!倒让皇上见笑了!” “公主还真是谦虚啊!”庄司澈笑得俊美。 “是皇上高看倾城了!”燕倾城亦笑得绝美。 两人一人一句,看似平静,实则暗藏玄念和杀机。 锐利的视线扫来,看了燕倾城一眼,状似无意的问道,“公主可知晋国为什么能灭了燕国吗?”他的语气平稳,眼神却冷冽如寒冬。 倾城微笑的看着他,神色平静温和,仰着绝美的脸庞,望着头顶的蓝天白云,眼睛被太阳刺了一下,不禁连忙用手遮住,看来颇为淘气。庄司澈黑眸转沉,像是个无底洞般,看着那个忽然俏皮的少女,沐浴在阳光下,宛若是天上下来的仙女。似是想到了什么,他的眼神微眯,闭上了双眼,再睁开,已恢复了当初的严酷冰寒。 “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道者,令民与上同意也,故可以与之死,可以与之生,而不畏危。天者,阴阳,寒暑、时制也。地者,远近、险易、广狭、死生也。将者,智、信、仁、勇、严也。法者,曲制、官道、主用也。凡此五者,将莫不闻,知之者胜,不知者不胜。故校之以计而索其情,曰:主孰有道?将孰有能?天地孰得?法令孰行?兵众孰强?士卒孰练?赏罚孰明?吾以此知胜负矣。”倾城娓娓道来。要知道在现代她可是什么书都看,孙子兵法更是她的最爱。 她知道庄司澈是在试探她,如果她够聪明,不愿惹祸上身,定会装傻充愣,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但性格中显露的倔强,让她忍不住想要挫一挫庄司澈的锐气。 庄司澈震惊的看着她,心里百转千回,俊美如神的脸庞也在一时间复杂多变,阴晴不定,他全身僵硬,薄唇轻抿。 身后的德公公也是一僵,嘴巴大张着瞪着燕倾城,好似见到了鬼。她若这般有才,为何当初没有帮助她的父皇呢?哎……德公公又怎知那时候的燕倾城并非今日的燕倾城呢? 小院一阵死寂。 第十六章 请求 “公主可知朕赢在了哪里?”他高深莫测的看着燕倾城,缓缓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走到她的面前,一下子拉近了两人的距离。湿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颊,燕倾城脸上一热,不着痕迹的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庄司澈站着没有动,眼里却闪过一丝冷笑。 燕倾城略略抬头,笑道,“皇上自然赢在用兵!”说完就见庄司澈脸色一变,半晌,才沉声问,“何为用兵?”说这话时,颇为咬牙切齿。 倾城叹了口气,淡声道,“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 说完就后悔了,只见庄司澈脸上青白交加,修长的手掌紧紧握在一起,死死地瞪着她。 轻叹一声,看来自己刚才的话真是吓到他了,忽然想自己若是将孙子兵法上面的悉数讲给他听,那还不吓死他!真是罪过啊! 他瞪着眼前笑得云淡风轻的女人,僵硬的像石像,连呼吸好像都停了。 “朕倒真是小瞧你了!倾城!”最后的两个字,寒冷彻骨,身后的德公公吓得险些站不住脚。 燕倾城的神色很平静,丝毫没有慌乱,静静地看着他不语。 庄司澈深邃的双眸倏的眯起,很缓慢的吐出声音道,“你就不怕朕杀了你!” “我运气没有那么差!”她轻笑。 德公公双脚冻结,差点没跌倒在地上。忽然间有些佩服这位倾城公主,她恐怕是唯一一个在皇上面前,丝毫不胆怯的女子了! 他紧紧盯着她,面无表情,“你现如今成为朕的阶下囚,又该怎么说?” “无话可说。”她笑,气死人不偿命!成为阶下囚,除了运气背,她还能说什么? 一声抽气的声音响起,德公公肥胖的身体摇摇欲坠。他忽然好想好想掐死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她真是疯了,才敢这样对皇上说话。 庄司澈深吸一口气,按住太阳穴,头痛欲裂。 燕倾城偏着头走到他的面前,似是很无奈,踮起脚尖,带着锁链的双手扬起。惹得庄司澈一脸戒备,冷声怒问,“你想干什么?” 她慢吞吞的回答,“我以为你头疼,想帮你揉一下!”谁知他不领情,哎,白白浪费了她当一个好人的机会! 庄司澈闻言先是僵硬,额上青筋暴露,接着脸颊抽搐,整个高大的身躯都在剧烈颤抖,恨不得当场掐死她。 德公公的头垂得低低的,肩膀微微耸动着,不知在笑还是在哭。 倾城见他不说话,走到他面前,直视他阴霾的双眸,轻声问道,“能否解开我手脚上的铁链?”她这几日曾拿菜刀尝试着劈开,流云也试过很多办法,奈何都无济于事。这铁并不是寻常的铁,听流云说好像是万年玄铁所造,寻常刀剑根本就斩不断它。 他冷眼看着她,吐出冰冷的两个字,“休想!” 第十七章 交换 倾城露出一抹苦笑,似是很委屈,“我保证皇上解开后,我不会逃走!” “就凭你还有你那个婢女,能出得了朕的皇宫吗?”他冷冷的说道。 “既然如此,皇上为什么还要给我带上这个,这不是多此一举吗?”倾城嘟囔道,“我每日带着这个,洗澡和睡觉,甚至是穿衣都很不方便!”她现在夜间都不敢翻身,要不然准会哽得难受。洗澡倒也罢了,尤其是穿衣的时候别提有多麻烦。这几日,所穿衣服都是流云剪开后,她穿在身上,流云再细细缝上的,单是穿个衣服就要浪费很长时间。 德公公快速的看了燕倾城一眼,赶紧又低下头,那身肥肉抖得更快了。 庄司澈先是错愕,看了看她身上的衣服,她不说他倒是没有想到,现在仔细看来,白衣上面果然有缝过的痕迹。眼中不禁露出一丝笑意,不禁看好戏道,“你自己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该想的她都想了,甚至都一一付诸了行动,根本就无济于事。她不禁又气又急,“若是皇上不愿意解,那能不能告诉倾城,这世间还有谁能够解开这铁链?” “这铁链是我所造,除了我,还有谁能解开,关于这一点,朕也很好奇!”他冷眼看着她,面无表情。这铁链本来是准备给她父皇的,既然燕天昊已经自刎身亡,那自然要转手送给她的女儿,要怪就怪她生在帝王之家。 燕倾城垂头丧气的坐在椅榻上,有些泄气。他的意思,她已经明白了,就是说要想他解开铁链,拜他刚才吉言——休想! 想起以后的日子,还真是头疼啊!不禁抬手揉了揉。 “头疼吗?”头顶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 “恩。”她无意识的应了一声,一心只想着铁链的事情,也没有注意到庄司澈已经坐到了自己的身旁,还伸出双手好心的帮她揉捏着她有些疼痛的太阳穴。力道不轻不重,她不禁舒服的叹息一声。 庄司澈看在眼里,唇畔轻扯,柔声问,“舒服吗?” “舒服。”她闭上眼,轻声应道。 “想解开铁链吗?”他轻问。 “想。”她几乎是想都没想,脱口道, 看出她的急切,魅惑人心的话,再次响起,“那就去参加三日后的国宴,进献歌舞一首,如何?” “好。”她刚吐完字,庄司澈温柔按捏的手忽然抽离,冷冷的站起身来。 燕倾城皱眉,睁开眼睛,怔怔地看着他。 他弯腰凑到她的面前,鼻息对着她的鼻息,柔声道,“倾城!别忘了你刚才答应了朕什么?”倾城脑子一时没有转开弯,她答应了他什么了,她怎么没有任何的印象呢? 以为她又在装傻,庄司澈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道,“三日后的国宴,朕可是很期待啊!”说完不再看燕倾城一眼,甩袖毫不留情地大步走出了小院。 德公公见了,看着沉默不语的燕倾城,浑身打了个哆嗦,暗暗摇了摇头,赶紧追随主子而去。 德公公追赶上皇上,偷偷瞄着左前方阴晴不定的主子,犹豫不决,终于忍不住大胆问道,“皇上,奴才想不明白,那倾城公主对舞蹈,音律全然不知,皇上为什么还要让她参加啊!”到时候岂不是丢脸丢大了! 庄司澈斜瞥了他一眼,吓得德公公赶紧低头,嘴巴紧紧闭上。但仍是从皇上的眼中捕捉到一丝冷笑,令他毛骨悚然啊!他忽然有些明白了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做了。只怕是故意要给倾城公主难堪!天啊!他实在是不敢再想下去,到了那一天,只怕挖一个天大的洞,都不够倾城公主钻进去。他虽然看到那个太过于邪恶的公主,心里毛毛的,有时候恨不得掐死她,但想到几天后的情景,仍是不免小小的为她捏了把冷汗。自古以来,红颜多薄命啊!想着,他又抡起袖子轻轻擦掉额头上的冒出来的虚汗…… 第十八章 夜宿昭阳宫 庄司澈想起那个多变的人,每次都在他以为自己看清楚她时,她马上又变换成了另一番模样,到底哪一个才是最真实的她呢?她就像是一团浓雾,真不知道慢慢的剥开后,呈现在他面前的又会是什么?生平第一次,他对一个女人产生了好奇,而且这个女人还是“她”。 他的眼神一黯,步伐加快。 德公公边擦着汗,便一路小跑的指挥者身后一大群抬着龙辇的侍卫跟上,心中暗暗叫苦不已。皇上不愿坐在上面,倒也没有什么,只是走这么快,反倒是苦了他们! 好不容易追上皇上,德公公不禁喘着粗气,恭声问道,“皇。。。。。。皇上……不知您……今晚要夜宿在……哪位娘娘宫里?奴才好去打点!” 庄司澈皱了下眉,脚步未停,这才冷声道,“昭阳宫。” 昭阳宫——柔妃!德公公暗暗记下,示意身后的小太监过来,低头吩咐了几声,小太监便向昭阳宫打点去了。 德公公看着前面已经走远的皇上,暗叹一声,赶紧跟了上去。 昭阳宫 精美绝伦的宫殿里,柔妃静静地坐在铺着名贵暖垫的软榻上,表情平静淡雅,只有绞在一起的双手,泄露出她内心的一丝紧张。 终是不忍再坐下去,站起身来,在殿里来回走动着,一边向殿外张望,一边催促身边的婢女绿儿到宫外看看。 绿儿看着紧张的主子,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他们这位主子啊!皇上一个月的时间里,几乎有一半的时间,都会夜宿昭阳宫。可见主子的受宠程度,奈何他们这位主子,每次皇上过来,都会又羞又急,宛若未经情事的少女般,娇羞不已。主子今夜已经打发她出去好几遍了,不禁看了看主子,打趣道,“娘娘,皇上既然说要来,就一定会来的!瞧把娘娘心急的!嘻嘻——” 柔妃见绿儿如此取笑自己,不禁娇嗔道,“你个死丫头,竟敢取笑本宫,看本宫怎么收拾你!”说着就扬起粉拳作势要去打她。 绿儿花容失色,眼里却是有一丝笑意,边跟柔妃躲猫猫,边娇笑的喊道,“娘娘饶命啊!奴婢错了!奴婢错了还不行了吗?奴婢以后再也不这样说娘娘了!” 两人闹得正欢,都没有注意到昭阳宫值班守在外面的太监们,忽然都齐刷刷的跪在了地上。 “皇上驾到!”随着太监那声尖细的声音响起,庄司澈已经大步走了进来。 两人听到皇上来了,皆是一惊。 绿儿赶紧跪在地上,颤声道,“恭迎皇上!” 而柔妃心一慌,一时间没有站稳,脚步一阵踉跄,眼看就要栽倒在地上。预期的疼痛没有传来,落在身后宽阔的胸膛里,腰间感觉一紧,她的身体已经落在皇上的怀里。夜明珠的照射下,庄司澈俊美面容中透出冷傲,耀目摄人。柔妃脸颊不由得一阵娇羞,轻轻的偎在皇上肩膀处,妩媚一笑。 庄司澈低头看去,只觉得柔妃,回眸一笑百媚生,身如巧燕娇生嫣。清风轻摇拂玉袖,湘裙斜曳显金莲。眉如翠羽,肌似羊脂。脸衬桃花瓣,鬟堆金凤丝。秋波湛湛妖娆姿。春笋纤纤娇媚态。斜軃红绡飘彩艳,高簪珠翠显光辉。 漆黑的双眸不由转为深沉。柔妃只觉得身子一轻,整个人被庄司澈抱起,向内室走去。柔妃脸上的红晕越扩越大,双眸透过庄司澈的肩膀,只见绿儿悄悄抬起头,向她挤眉弄眼,不由娇嗔的瞪了她一眼。 夜渐深浓,昭阳宫内灯火通明,芙蓉帐内,春宵漫漫,情欲绵绵。 第十九章 是祸是福? 燕倾城揉了揉疼痛的额头,昨晚一夜无眠。流云自打昨天晚上知道她和庄司澈的赌约后,精神就一直处于亢奋之中。吓得她还怀疑流云是不是发高烧了。事实证明没有。 流云昨天晚上几乎在她面前念叨了一宿,重复来重复去,其实也就几句话,她也算是听得明白了。 燕国公主燕倾城,容貌倾城、才华横溢,却是个舞蹈、音律白痴,四国皆知。而她竟然还大言不惭的答应了庄司澈。短短三天时间即使她侥幸学会一首半曲,恐怕也难登大雅之堂。即使有奇迹出现,她跳的舞美轮美奂,艳惊全场,可是在国宴那种场合下,燕国的长公主,身着锁链,在几国使臣面前,进献歌舞,根本就是自欺欺辱。 庄司澈名义上,以此作为交换条件,给她解锁。其实只是让她在众人面前出丑,让其他几国看尽燕国的笑话。这人还真是一肚子的心计啊! 她本不想给自己惹麻烦,可偏偏麻烦总是自己找上门来,挡都挡不住啊! 流云皱着眉,看着慵懒的斜靠在榻上的公主,满面愁容,忍不住道,“公主,事到如今,你倒是想个办法啊!” “事已至此,还能有什么办法?”倾城淡淡地道,神色之间有几分复杂的颜色,“庄司澈早就计划好让我到时出丑,即使我昨天没有答应他,你以为他会轻易就善罢甘休吗?”她轻轻一笑,“辛辛苦苦挖的陷阱,他又怎会轻易舍弃?” 倾城忽然间不说话,把玩着手中的铁链,良久才道,“这铁链普天之下,恐怕只有他一人能解,只要有任何机会,我便不会放弃。” “那庄司澈心机歹毒,还真是可恨!”流云默默地握紧了拳头,咬牙道。 “流云。”倾城挑着眉,想起昨日的事情,便淡声道,“我和你如今身陷晋国皇宫,就像是笼中之鸟,生死更是操纵在他人手中,即使有天大的恨,也该暂时放下来,一味意气用事,只会让我们的处境步步维艰,你懂我的意思吗?” 流云神色一震,咬着唇,低声道,“奴婢谨记公主教诲!”是啊!如今身处敌国,意气用事,只会害了公主和她,即使恨,也不该是在这个敏感的时候…… 倾城心下一宽,眼睛里有淡淡朦胧,似是颇为困怠。 流云愕然的望着一脸安然的主子,急声道,“公主,您要睡了吗?” “恩。”倾城淡笑的看着流云。 “再过两日,便要举行国宴。”流云满脸忧容,但是声音却是越来越低,“公主虽然舞蹈、音律都……不甚精通,临时练习,也总比到时候出丑要好得多!”流云的头垂得低低的,哎,他们名动各国的长公主,谁让她什么都精通,就是天生对这两样特别迟钝呢?难怪人们常说,人无完人啊!还真是所言不假! 倾城悠闲地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神情倦怠优雅,轻笑的唤道。 “流云。” 流云一怔,不明公主何意,喃喃道,“奴婢在!” 倾城略略沉吟了片刻后,问道,“你相信我吗?” 流云虽然不知道公主为什么这样问,但还是认真的答道,“奴婢自然相信公主!” “那就好!”倾城不由得莞尔,幽幽道,“我断然不会让人看燕国的笑话。” 流云静静地看着公主,总觉得公主自从失忆之后,好像是变了一个人,变得坚强、倔强,眉宇间多了一丝往常所欠缺的自信,可也正是现如今的自信,让公主本来就绝美的脸庞发出了一种致命的吸引力……难怪皇上当年为她取名倾城,公主是真的有倾国倾城的本事啊! 流云抬头,见公主眼睛已经轻轻的闭上,不禁无奈的笑笑。帮她把被子盖好,关上门走了出去。 罢了,是福是祸,到时再说吧! 第二十章 刺客 燕倾城这一觉睡得很长,如果不是梦里面忽然被一阵血光缠绕,她是不会这么早就醒来的。 她微微的睁开双眸,眼睛还带着淡淡的朦胧,入目一片漆黑,想是深夜。伸了个懒腰,正要躺下去继续睡时,鼻端好像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这种味道,因为要送血给柔妃的缘故,她闻得不少。倾城双眸不禁一眯,悄悄起床,站在原地适应了黑暗,她才轻轻的来到流云身边。 因为流云担心她的安危,这几日一直都睡在外屋。倾城的心里不禁有些紧缩,见流云静静地躺在床上,迟疑了一下,伸出手缓缓地放在了她的鼻端,面上不由得一喜,还好,尚有气息。 正欲叫醒流云,就感觉到脖子上一凉,一把匕首横在脖子边。 倾城脸色一变,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如果不想死,就不要叫!”他的语调冰冷得像雪地里的寒风。 倾城柳眉一蹙,已经可以肯定自己遇到刺客了,是来杀自己的吗?庄司澈派来的?不可能!她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庄司澈是何等骄傲的一个人,即使要杀她,也会光明正大的杀,何必偷偷摸摸,怕让人知道。那他又会是谁派来的。 倾城听话的站在原地,没有反抗,感觉身后的那个人呼吸时细时粗,有点乱。更是有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从他的身上,弥漫开来。 倾城不禁慢慢平稳呼吸,低声询问道,“你受伤了吗?”不管怎样受伤的人总比不受伤的好对付。 似是知道她的想法般,身后的人突然冷笑道,“受伤又如何?要不然你以为你屋里的婢女是怎么昏过去的?” 倾城眼光一合,不动声色,淡声问,“你把流云怎么样了?” “我只是在她的嘴巴里面塞了一种东西。”男子冷冷道。 “什么东西?”她问。 “长眠散。” “那是什么东西?”倾城冷声道。 男子沉默了一下,忽然笑了,“长眠散,自然是让人一睡不醒的药。”心里不禁一转,这婢女还真是难对付,如果她不是在睡梦中就吸进了一些迷香,自己目前受伤的情况下,对付她,怕是要浪费些时间。 倾城嘴角忽然勾起一丝笑容,问道,“我要怎么做,才能换取你手中的解药。”事到如今她已经可以肯定,这个刺客的目标不是她,要不然早就在入屋的时候,杀了流云,又怎会只是下毒,那么简单。不管他要杀谁?都不管她的事情。但流云的安危,她却不能不顾。 男人的声音透着一丝激赏,沉声道,“你很聪明,但通常聪明的女人,都不会活得太长久!” 倾城心跳得有些快,听出他话中的杀意,但还是沉着气,依然淡声笑道,“谢谢阁下的忠告,倾城定会铭记于心!” 身后没有任何动静,倾城克制住心慌,双手紧握,背上已渗出了大量的冷汗,但她的背脊仍然挺得直直的,透着一丝倔强和坚强。 第二十一章 绝美男子 背后的男子半晌才诧异的问道,“你是燕国长公主燕倾城?”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倾城反倒是松了一口气,竟然有心情打趣道,“要不然阁下认为,如此偏僻的小院,一个女人居住在这里,还被铁链束缚手脚,是为了什么呢?” 身后的男人一愣,似乎没有想到燕倾城,在这个时候,没有哭哭啼啼的求饶,亦没有双腿打颤,反而显得如此平静,平静的近乎诡异。他的声音不禁一寒,“我该相信你吗?” 倾城觉得匕首离自己的脖子又近了一些,近到她都能感觉到上面锋利的光芒,不由苦笑道,“事到如今,我和你都没得选择,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愿意互相彼此信任一回呢?”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低低的笑声,“有趣,我还真没想到燕倾城竟是如此有趣的女人!”话落,匕首缓缓离开倾城的脖子。 倾城犹豫了一下,突然回身。借着窗外皎洁的月光,一张苍白气弱的脸庞出现在她的眼前。她不禁一愣,这男人……哎,还真是妖孽啊! 他身着一袭黑衣,身材修长,苍白的脸庞宛若是神的杰作,眼睛里闪动着一千种琉璃的光芒。容貌如画,漂亮得根本就不似真人,这种容貌,这种风仪,根本就已经超越了一切人类的美丽。就算是随便穿件袍子,觉得就算是仙人,也绝对不会比他更美。这种超越了男女,超越了世俗的美态,竟是已不能用言词来形容。 他有一头好头发,乌黑的长发一泻而下。 很奇怪的,寻常青年男子披头散发,总免不了要带几分疏狂的味道,可是他这样反而清雅淡然,全无半分散漫,直让人觉得天底下的英俊男子合该都似他这般披散头发,才称得上是美男子。 倾城叹息一声,她以为庄司澈的长相已经是很好的了,想不到有人比他长得还要好看。还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 那男人见到燕倾城绝美的容貌,也是一怔。素来听闻她的容貌倾国倾城,一直都不甚在意,今日一看,还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她看着他,静静地打量,猜测他的身份。 他亦是,心里百转千回,犹豫自己该不该相信她。 燕倾城无意中扫到,他胸前的黑衣已经被血染成了深暗色,不由一叹,踌躇间,不禁低声道,“跟我来。” 男子只是沉默了一下,便步伐虚弱的跟在燕倾城身后走进内室。 刚进内室,男子已经一言不发的坐在了燕倾城的床榻上。燕倾城无奈的叹息一声,正要点亮烛火。男子忽然出声道,“别点灯。”燕倾城一想,现在这种时候,还真是不适合点灯,便也罢了。转过身子,走到一个箱子前,找出这几日常用的止血药,剪刀,还有纱布。本来极讨厌见到的东西,此刻出现在眼前,倒是让她暗自庆幸起来。 男子的视线起先是打量她所住的内室,后来就一直盯在她的身上,不知在想些什么?倾城以为他还在戒备自己,也不以为意。只是在她拿着东西,来到男子面前时,沉默不语的他忽然问道,“铁链重吗?” 倾城一怔,回道,“还好!”示意男子将黑衣脱下。男子微一愣,便低低的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很好听,可倾城忽然感觉脸上有些发烫,刚才没有想那么多,只想着赶紧给他上药,如今经男子一笑,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和他毕竟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刚才又不经大脑的那么一说,难保对方不会误会。不禁张嘴就要解释,但见男子在她发愣的瞬间,已经将黑衣脱下,赤裸着上身,坐在床上带着笑意,静静地看着她。 倾城看到他结实而又精壮的上身,脸上一热,不禁暗自庆幸是在黑夜,要不然还真是丢脸丢大了。 第二十二章 出手相救 她取来桌上的干布放进架子上的清水里,慢慢浸湿,然后拧干。来到床前,坐在他身旁,抡起湿巾为他细细的擦拭着伤口。 他的伤在胸口,似是被利器所伤,伤口很深,颇为严重。 倾城皱了皱眉,等到将周围的鲜血擦干净,一盆清水转眼间已经变成了名副其实的血水。做完这些,她将药膏仔细地抹在他的伤口处,听到他传来一声抽气的闷哼声,不由得莞尔一笑,淡声问,“疼吗?” 他咬着牙,闷哼的不说话。 还真是倔强啊!倾城叹息一声,还是忍不住说道,“再忍一忍,马上就好!” 拿起一旁的纱布,探身给他缠上。她的发丝在男子的脸庞前轻柔的擦过,鼻端更是嗅到一阵从她身上传来的清香,他那双漆黑如点墨的眸子更加暗沉,高深莫测的目光中,看不出他的思绪。 “好了,你……”倾城包扎完伤口,长舒一口气,抬头蓦然对上男子炙热的眼神,看似慵懒,又好像很锐利,不由得一怔,一时间竟忘了该干什么。 寂静漆黑的房间里,两个人坐在床榻上一时无语。男子炙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脖颈处,倾城随之呼吸一紧,看到他只是低头把玩自己手腕间的铁链,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带着它,很不方便吧?”他看着她,笑得妖魅。 倾城差一点感动的想哭。他这句话还真是说到了她的心坎上,岂止是不方便,根本就是很不方便啊!心里这样,面上仍然平静无波的淡声道,“还好!” 男子忽然低低的笑了起来,似是极为欢悦,“庄司澈还真是有意思啊?”他说的看似随意,倾城仍然能够感受到他眼中的杀意,看来又是一个与庄司澈有仇的人。 倾城默然无语,缓缓将东西重新收拾好,放在箱子里。走到架子前,正欲端起盆中的血水倒掉。不料腰间一紧,已经落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怔忡间,只听头顶上响起一道冰冷的声音,“有人来了!” 倾城一愣,果然见漆黑的小院似乎在一瞬间,变得宛若白昼。倾城面色一变,神色马上恢复平静,但是眉宇之间却是有了几分凝重,她的眉头微皱,嘴角却是勾出了一丝浅淡的笑意,转过身来,看着男子,近乎呢喃道,“相信我吗?” 男子闻言笑了,拾起床上的黑衣,快速穿上,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我信我自己的感觉!” 倾城没有计较那么多,只是低声道,“把解药给我。”如果等一下,外面的人进来,看到流云昏睡不醒,一定会起疑心的,怕男子不相信自己一般,她低声催促道,“我不会出卖你!”男子静静地看着她不语,但已经从袖中拿出解药,倾城只感觉自己眼前一花,男子已经闪身到流云的床边,将药丸塞进了她的口中。然后快速的欺身到膛目结舌的倾城身边。这男子受着重伤还能有此等功夫,她还真是大开眼界。 她看着盆中的血水,神情一沉,男子亦是,此时根本就没有时间了,外面的御林军已经在敲门,倾城的耳朵也在一瞬间变得灵敏了许多,甚至能听到流云呢喃了一声,似是快要醒过来了。 倾城在屋里快速的扫了一眼,摆设都太简陋,根本就藏不了人,唯有…… 来不及多想,拉着男子快步走到床边,在他惊愕的眼光里,抽出他腰间的匕首。男子的眼光某然一沉,以为她要杀他,黑眸中杀意浮现,正要动手。竟见她撩开自己的袖口。男子这才看清她手腕上竟然缠着绷带,上面透着几丝血迹。 倾城忽然朝他一笑,匕首已经挑断纱布,略一使力,手腕上顿时鲜血粼粼,滔滔的向外冒着腥红的鲜血。 男子浑身一僵,双眸一下子变得晦暗不明,紧握的拳头似是充满了怒气,他也不明白自己究竟在气什么?只是不愿看到她受伤,哪怕是为了保护他的性命都不行。 倾城哪里顾得上他想什么,敲门声已经越来越急了,流云也好像是醒了过来,倾城听到她起床的声音。心里不禁一急,使劲拉着浑身僵硬的他,催促他赶紧藏到床底下。男子寒着一张俊脸,好不容易才乖乖钻了进去。她爬上床,靠在床头,赶紧拿过一旁的被子盖在身上。刚做完这一切,就听见门轰的一声似是被人从外面踹开。 第二十三章 激怒的庄司澈 流云怔怔的看着门外的一群人,摸了摸有些昏沉的脑袋,一时之间也搞不清楚状况。但已经意识到了,准是出了什么事情。这时又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心里不禁一慌,连忙跑进内室,看到公主靠在床头,先是一松,但在看到她手腕上血流不止的鲜血时,脸色刷的变白,赶紧上前帮助止血,惊呼道,“公主,你怎么了?” 门外寒着一张脸的庄司澈闻言,心头一颤,已经迈着大步走了进来。入目的景象,让他的脸又寒上了几分,死死的瞪着脸色苍白的倾城,黑眸中喷着怒火。大步跨到床前,一把挥开流云,虽捏着她的下颌,但力道却是很轻,他冷冷的说道,“你想死吗?” 倾城脸庞轻轻一偏,庄司澈的手指落空,不禁有些错愕,恢复冷笑道,“你想死,朕偏偏要让你活着。”话落,便朝侍卫吼道,“宣太医。” 侍卫吓得赶紧领命,其他侍卫在外见了,也都僵在一边。今夜御书房竟然闯进了刺客,奈何那黑衣人武功高强,到了最后还是让他逃了。皇上下令各宫搜查,但都不见刺客踪影。正准备撤军收队,却看到一向面不改色的皇上,忽然脸色大骇,一路疾奔到了这里。皇上没有下令搜查,借他们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擅自行动。 “皇上这又是何苦?倾城是您的眼中沙,肉中刺,您每日看着难受,倾城亦不好过。”她的声音虽然因为失血而有些虚弱,却显得空灵飘渺起来,“倾城是在帮皇上呢?” 庄司澈坐在床沿,脸色阴沉,冷哼道,“你倒真会为朕着想。”话语饱含敷衍和讽刺。倾城一怔,沉默半晌,忽然问道,“不知皇上深夜来此,所为何事?” “朕是皇上,想什么时候去哪里,便去哪里,还需要什么理由吗?”庄司澈眼神幽深的玩着拇指上面的玉扳指,衬着烛光发出一阵阵神秘的光芒。 “您是皇上,倾城是您的阶下囚,自然无话可说。”倾城冷然一笑。 庄司澈皱着眉头,打量着她,眼中光影离合。 室内一时静寂下来。 倾城手腕上的鲜血缓缓地流在地面上,流云急的在一边直跳脚。 倾城见了,忽然莞尔一笑,吩咐流云道,“拿一个坛子过来!” 流云皱眉不解的问道,“公主,现在拿坛子干什么?” “拿坛子装血啊!”她面色温和,笑容不减,故意拿柔妃刺激他,“可不能浪费了!放在冰窖里,下次柔妃病发的话,就可以……” “够了,燕倾城!”庄司澈冷冷的打断她的话,怒声道,“别再试图挑战朕的耐性。”他抓起她的手,狠狠捏着她的伤口,看到她因为疼痛,忽然皱起的眉头,狞笑道,“原来,你也知道什么是痛?朕还以为你是全天下,最无心无情的女子,现在看来也不全是。”他的手狠狠地捏在伤口上面。流云在一旁急得就要上前。 倾城余光中见了,赶紧示意她别过来,她的脸庞一下子变得惨白,额头上更是泛出一层虚汗,就在她感觉自己快要昏厥过去时,感觉床下的人碰了一下床板,似乎正欲出来,她不禁瞬间清醒过来,情急之下,不禁重重地用带铁链的双脚狠狠地锤了一下床板,一语双关的怒声说道,“别让我恨你!”床底下果然又恢复了静寂,倾城喘息着暗松了口气。 庄司澈听到这句话,浑身一震,紧紧地盯着她,捏着倾城的手渐渐松开,但仍然没有放开她。 他的修长手指上面沾满了粘稠的血液,顺着他的手臂缓缓流下,他甚至能够感受到那上面滚烫的热度,他蓦然一惊,似是忽然发现,他刚才对她究竟做了什么?她纤细的手腕上,伤口经过他的蹂躏,皮肉正狰狞的向外翻弛着。抬起双眸看向双眸微闭,无力的轻靠在床榻上,神情惨白的绝美女子,心里忽然生出一丝烦躁来,将手中无力的纤手轻轻地放下。 第二十四章 相惜 倾城眼睛依然紧紧的闭上,没有再看他一眼,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明显的疏离。他灭了燕国,囚禁了她,甚至每日给她难堪,都不曾见她如此过,可现如今她忽然出现这种表情。庄司澈的心不知为何竟然一慌,更多的则是愤怒,每次碰到她,他都会变成另外一个人,他渐渐都快忘了自己囚禁她的目的。她只是自己的阶下囚,是柔儿的解药,其余的什么也不是。 他猛然站起身子,眼神蓦然转冷,看到侍卫带着胆战心惊的太医已经进屋,曲身似要行礼,不禁冷声制止,随后说道,“过来瞧瞧!” 太医恭敬地正要走过来。倾城忽然睁开清冷的双眸,启口道,“倾城贱命一条,不劳费心!”说完,身子已偏向了里面,不再看他人一眼。 太医为难的看着皇上。 庄司澈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眼神一暗,忽然沉声冷笑一声,却是一句话也没有再说,看也不看燕倾城一眼,冷着脸大步扬长而去。 德公公见状,一直紧绷的呼吸一松,深深地看了眼背对着他的燕倾城,暗叹一声,示意太医跟随自己和御林军离开小院。 原本还灯火通明的小院,顿时黯淡下来。 御林军一走,倾城就缓缓坐了起来,示意流云将门紧闭。 流云虽然疑惑,但还是关好门窗,又四处打量了一番,这才进到内室。不禁一惊,公主的床前不知何时竟然站着一个黑衣男子,容貌更是绝美如神。眉头不禁一皱,快步走到公主面前,一脸戒备。 倾城虚弱道,“莫急,他不会伤害我!” 流云疑惑的看着公主,又看着那个黑衣男子,他的眼神一直都凝胶在公主的身上,虽然好奇他怎么会出现在公主的房间,两人是怎么认识的。但目前显然不是谈论这个的时候,看着公主触目惊心的伤口,流云狠狠的咬着唇,心中对庄司澈的恨意自然又加深了几分,翻开箱子,找出纱布和伤药,正欲给公主上药,却发现手中一空。流云呆了一下,看去,竟被一旁的黑衣男子抢去,心中不由大惊。她在燕国是有名的武功高手,平时也鲜逢敌手,可是竟不知道天外有天,这人的武功修为,只怕比自己高出很多。 倾城看着坐在床沿,欲给自己上药的黑衣男子,不禁皱眉道,“流云自会给我上药,你赶紧离开这里。” 男子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冷声道,“我给你上完药再走!”他的话语很轻,但倾城知道自己要想说服他亦是很难,心中仍是放心不下,便吩咐流云到外面,留意四周动静。 流云想起今晚皇上的阵势,似是明白了些什么,神情一片凝重,恭敬地退了出去。 男子轻轻握着她的手,这才发现,倾城白皙的手臂上布满了疤痕。他的眸光微闪,修长的双手在她的伤口周围轻轻摩擦,低垂的双眸让倾城看不清楚,他在想些什么? 倾城叹息道,“庄司澈性格多疑,我刚刚故意拿话激怒他,他并不会想太多,可一旦他回去之后,定会想起其中端倪,到时就算有十个燕倾城,只怕也救不了你!” “世上怎会有那么多的燕倾城?”他拿起药膏轻轻的涂在上面,怕弄疼她般,上药的时候异常小心,忽然低笑道,“一个燕倾城便足够了!” 第二十五章 乱起 “你为什么要救我?”他似是随口问道,拿起一旁的纱布,轻柔的给她缠上。 “人和人之间,最重要的便是信任!你信任我,将解药毫不犹豫的给了流云,我自然也是信任你的!”倾城答非所问,眼底有一丝落寞稍纵即逝。 他捕捉到,冰冷的脸庞一柔,“为我如此,值得吗?这手只怕是要留上疤痕了!”声音中有一丝愧疚还有怜惜。 倾城勾起一抹嫣然的笑容,“一条疤痕如果能救一条人命,怎会不值?” 男子看着她,心中一动,定定的看着她,眼里一片温柔,轻笑道,“你就不好奇我的身份吗?” “重要吗?”倾城的脸上泛起苦涩,静静地看着男子,淡声笑道,“在这个小院里,我是亡国公主,你是晋国皇帝欲抓的刺客,萍水相逢,也是一场缘分,可是一旦离开这个小院,无论是公子,还是倾城,都还是装作不认识的好!”眼前的男子,清雅俊颜,容貌绝美,身上更是隐透一层慑人的威严。就凭他敢夜闯晋国皇宫的这份胆识,只怕也是非富即贵之人。如今她的身份尴尬,自然不宜和外人结识,只怕会让对方惹祸上身! 男子静默片刻,深深地看着她,低沉的声音里透着坚定,“你自然可以装作不认我,可我却是将你放在了这里!”他轻柔的将倾城的手放到自己刚刚受伤的胸口处。在她震惊的表情下,悠然一笑,温热的唇瓣轻轻的印在她缠着纱布的手腕上。 倾城一惊,将手抽了回来,上面似乎还停留着他的温热。 男子也不以为意,站起身来,眼中烁烁生辉,泛着圣洁的光芒,“我会再来的,倾城!记住我的名字,我叫连景然。” 倾城怔怔看着他如惊鸿般消失的背影,有片刻的茫然,但几乎是在瞬间,便化为平静,抬头看着窗外泛着鱼肚白的天色,忽然淡然一笑,天要亮了! 御书房 一位俊美如神的男子,满脸寒霜的坐在书桌前,阴冷的眼眸扫向书桌旁的暗卫谨夜身上,虽然一言不语,却让谨夜感到身上一阵寒冷,更是小心翼翼的咽了好几口冷气。不禁偷偷看向德公公,德公公见状,不禁偷偷做了个噤口的动作。 谨夜见了,赶紧低垂双眸,静静地站在那里。 一阵狂笑声忽然在御书房内响起,站在一旁的两人听了,心里一阵发慌,吓得双腿打颤。 “谨夜,可看清楚了?”庄司澈的声音带着阵阵阴霾的戾气。 谨夜狠咽一口唾沫,才道,“回皇上,卑职依照皇上的吩咐,一直守在外面,自然看得很清楚。” “可看清楚长相?”庄司澈把玩着拇指上的玉扳指,问的很随意。 深知主子的性情,主子越是这样,他就越感觉胆战心惊。主子虽然问得随意,谨夜却不敢掉以轻心,忽然跪在地上,恭声道,“卑职无能,看到有人从那里出来,本想追去,奈何那人武功极高,卑职追赶不上,自是没有看清楚长相!还请皇上降罪。” “你何罪之有?起来吧!”他忽然低低的笑出声来,想起她手腕上的伤口,双眸一沉,迸发出一丝浓郁的血腥之色,厉声道,“这件事,不得让任何人知道,明白吗?” “是。”谨夜与德公公相视一眼,他们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何曾见过他如此明显的把情绪外露。 庄司澈看着窗外浅白的天色,天要亮了。可他的心却像是千年的寒冰般寒冷彻骨,冻人心扉。 第二十六章 兴师问罪 天色大亮,倾城心知此事,庄司澈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便事先遣退了流云,独自一人站在庭院中的一棵海棠花树下。清晨的微风吹来,片片花瓣随风起舞,俏皮的擦过她的秀发,卷着衣袂,缓缓而下。 倾城负手站在那里,双眸清澈的不含一丝污垢。一夜无眠,她除了稍显倦怠外,大脑竟然出奇的清醒。 因为事先有所预料,庄司澈来时,她倒显得平静多了。 庄司澈一个人来见她,让她颇感意外。俊美如神的脸庞,高深莫测,令人猜不透他的想法,一身龙袍尚未褪去,显然是下完早朝之后,直接过来的。 倾城仰着头看着缤纷而下的花雨,待他沉步走到她身旁时,才沙哑着声音,淡声感慨道,“这花凋零的还真快啊!” “人和花的生命自古以来都是何其的脆弱,倾城公主不会不知。”庄司澈黑眸一闪,说得极为冰冷。 倾城一时之间没有说话。认识庄司澈时间不长,但她却很明白庄司澈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有他的用意在里面。如今这番话,只怕是在影射她而已。 气氛有点僵,清晨的风吹在两人身上,仍是有些冷。庄司澈外罩了一件暗沉色的袍子,倒不觉的清冷。反观倾城穿的就有些单薄了,一袭月白色长裙,裹着她单薄的身子,长发没有梳理,就那么随意的披散下来,她的发丝很长,直达裙摆,此刻她的秀发在身后随风肆意飞舞,上面还零星的卷带着一些花瓣,更衬得她的脸庞苍白绝艳。 站在海棠花树下的庄司澈缓缓眯起眸子,冷冷的看着倾城。 倾城亦是毫不闪避的迎视着他阴霾的黑眸。他来兴师问罪,早在她的意料之中,如今才说,倾城这才惊觉庄司澈竟是如此的沉得住气。 “昨天晚上御书房内闯进了一位刺客,后来竟然躲开御林军的追捕,一路向后宫方向逃了过来。”庄司澈好整以暇的问道,语气不冷不热,听不出情绪,“公主,可曾见到刺客?” “见到了。”倾城长吸一口气,稳定了一下心神。他既然来此见她,一定早已知晓,她又何必自找欺辱,多此一举呢? 他浓眉一蹙问,“容貌可曾看清?” 倾城淡声道,“深夜无光,倾城不曾看清!” 庄司澈闻言轻轻的笑道,“公主救了他?” 倾城苍白的面孔上浮起一丝浅淡的笑意,“谈不上救,只能说暂时收留。”她一个阶下囚,自身难保,还谈何救人? “昨晚上朕来的时候,他也在屋里?”庄司澈拳头紧握,黑眸深幽的看不见底,视线紧紧地盯着倾城,没有接触她苍白的面庞。 倾城沉默不语。 庄司澈的下颚肌肉,隐隐抽动。 “你竟然将刺客放在朕的眼皮底下。”他吼道,“燕倾城,你好大的狗胆!”那刺客是燕国的?” “不是。” “你和他认识?”庄司澈冷笑一声,如果是这样,他不得不说,燕倾城还真是胆大包天,依她目前的身份,还奢望报仇吗?真是天大的笑话。 “并不认识。” “既不认识,为何还要救他?”庄司澈黑眸眯起,不动声色地问道。 “皇上如果抓到他,那人的命运如何,众人都心知肚明,倾城怎能袖手旁观?”倾城把玩着手腕间的铁锁链,神情沉静道。 第二十七章 赌约 “倾城公主还真是菩萨转世啊!”庄司澈低低的笑道,“你就不怕朕会迁怒到你吗?”他虽在笑,但眼神却是冰冷之极。她昨天晚上故意激怒他,让他无暇旁顾,好一个聪慧狡黠的亡国公主啊!竟然将他耍的团团转,可气,可恨啊! 倾城看着他的双眸,淡声道,“我怕!” 庄司澈微怔,大概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老实的承认。倾城微微一笑道,“皇上既然能够灭了整个燕国,更何况是蝼蚁般的倾城呢?”她的话语略一迟疑,才道,“可是燕国灭了,我却活了下来,这是倾城的幸,也是不幸。我是女子,总有孤立无援,害怕的时候,皇上囚禁了我的身体,但不能同时囚禁了我的心,无论何时何地,倾城的心都是自由的!” 庄司澈僵着身体,瞪着燕倾城,她的神情透着一丝倔强,他忽然不怒反笑道,“你是朕的阶下囚,自然什么都是朕的。”他的双手倏地伸来,扣住她小巧的下颚,强迫她抬起头来,狞笑道,“包括你的心。” 他俊美的脸庞,靠在倾城很近的地方,近到她可以看到庄司澈眼中跳动的炙热光芒。 倾城轻轻一笑,“皇上要不要和倾城打一个赌呢?” 庄司澈松开手,黑眸一闪,神色似笑非笑,“哦,说来听听。” 倾城淡声道,“赌皇上在三个月内,是否能让倾城的心完全属于您!” “赌约是什么?”庄司澈冷冷的问道,黑眸幽深。 “皇上若赢,得到了倾城的心,自此以后要想报复倾城,不用刀剑酷刑,只需一句话就能将倾城伤的体无完肤。”她静静地看着庄司澈,淡声一笑,“可若是倾城在三个月内仍然没有爱上皇上,还请皇上到时答应倾城一件事情!” 庄司澈疑惑丛生,机警的问道,“什么事情?” 似是看透了他的想法,倾城笑道,“皇上放心,倾城所说的事情,只是私事一桩,并不是什么为难的大事。”见庄司澈沉默不语,倾城怕他迟疑之下,一口回绝,便镇静的笑道,“皇上莫不是担心您会爱上倾城,所以才……” 庄司澈冷眼射来,倾城也识趣的闭上了嘴巴。骄傲如他,又怎会轻言退缩呢?果然他紧紧地盯着她,忽然冷笑道,“倾城,收起你的算计和心思,朕接受赌约,可并不代表由着你将朕耍的团团转,你明白吗?” 倾城淡声一笑,并未说话。 “昨晚上的事情,朕只当什么都没有看见,可是若有下次,你该知道后果!”庄司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皇上既然接受赌约,何不将我身上的铁链除去。”倾城在后面喊道。 “后天便是国宴,你若进献歌舞,朕自会帮你解下铁链!”声音远远的传来,冰冷的不留一丝余温。 倾城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唇角浮现一抹苦笑,手脚均带锁链,跳舞何来轻盈之说,手腕受伤,又何来琴音悠扬之念。这庄司澈,还真是……哎!一切的一切只化作一声无力地叹息。 “公主!”流云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担忧的轻唤道。 “将海棠树移到别处去吧!”倾城淡声吩咐,缓缓向屋里走去。这树、这花,看了还真是叫人伤感啊! 第二十八章 艳惊国宴 晋国国宴,可谓是举国欢腾。朝中的文武大臣,皇亲国戚,甚至是后宫佳丽欢聚一堂。除此之外,还有月国和沙国派来的使节大臣也前来恭贺,场景更是盛况空前。 席间节目更是一波接着一波,精彩不断。庄司澈坐在高位,双眸低垂的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看不出情绪。坐在旁边的柔妃递了一杯酒喂给庄司澈,惹得坐在下位的嫔妃们一阵咬牙切齿。 柔妃今日一袭碧绿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娇媚无骨入艳三分。一看就是特意打扮过的模样,众嫔妃对她的敌意,她佯装不知,对此视若无睹,娇声道,“皇上觉得节目不精彩吗?” 庄司澈一口将酒饮尽,神情高深莫测,低低笑道,“真正精彩的好戏,还没有上来呢?” 柔妃一怔,不明其意,正想问个明白。突然听到报幕的太监扯着尖细的声音道:“燕国公主为我朝国宴进献歌舞一首。” 话落,满堂哗然。晋国朝臣个个交头接耳,虽然他们圣上将燕国一举歼灭,但是他们也明白何为国仇家恨,燕国公主竟然前来进献歌舞,如此贪生怕死的行径,着实令人感到不齿。不单朝臣,后宫嫔妃们俱是一脸鄙夷,嘲笑。那燕倾城长相早已令身为女人的她们,感到嫉恨,但传闻如此一个完美的她,竟然完全不通音律和舞蹈,今天在这种场合之下,竟然大言不惭的要进献歌舞,真是贻笑大方! 庄司澈单手撑着好看的下巴,黑眸似是随意的向偏下位的两国使臣看去,黑眸在一瞬间转为深沉。 这两位都不是寻常人物,一位是月国的丞相,玩弄权术,地位直逼月国皇帝,另一位则是沙国重权在握的摄政王,两国在数日前,不约而同地来到晋国送礼恭贺,虽然历年皆是如此,但庄司澈却渐感凝重。往年都是使臣,可今年就在他刚刚灭了燕国之后,竟然出动两国的重臣前来。恐怕恭贺只是说辞,前来查探晋国实力倒是两国的目的。 直到众人的耳畔听到一阵刺耳的铁链声,才从各自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一致向声音来源处看去。 大殿之上,一时静寂。 一位倾国倾城的少女,缓缓而来。少女身着一袭白衣,裙带飞扬,上锈蝴蝶暗纹,峨眉淡扫,面上不施粉黛,却仍然掩不住绝色容颜,双眸似水,却带着淡淡的冰冷,似乎能看透一切,十指纤纤,肤如凝脂,雪白中透着粉红,似乎能拧出水来,一双朱唇,语笑若嫣然,一举一动都似在舞蹈,长发直垂脚踝,解下头发,青丝随风舞动,发出清香,似乎能够引来蝴蝶,腰肢纤细,四肢纤长,有仙子般脱俗气质。倾城轻轻踏入大殿中央,裙角飞扬,恍若黑暗中丢失了呼吸的苍白蝴蝶,神情淡漠,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 此刻,她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如同烟花般飘渺虚无而绚烂。 所有的人,不分男女,在一瞬间都屏住了呼吸。倾城公主不施粉黛都尚且如此,她若稍加打扮一番,岂不是震人心肠。 庄司澈的双眸闪过一丝震颤,看着缓缓走来的燕倾城,神情复杂多变。 第二十九章 献歌一曲 倾城美目流转,感觉席间有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自己。眉头不由一皱,缓缓看去,那是一个异常邪魅的男子,见到倾城转身看他,眉头仅是一挑,扬了扬手中的酒杯,眼神炙热的看着她,一口饮尽杯中的烈酒,他似乎喝的不是酒,而是倾城。 倾城忽然心生不悦,恼恨地瞪了他一眼。那男子却是不怒反笑,他的笑容很美,仿佛是带着一股魔性,吸引着人移不开视线。离得那么远,倾城却能看到他的眼珠漆黑,世上再不会找到这样绮丽炫美的两粒墨玉,然而里面却混杂了冰雪、刀剑、烈火与剧毒,残酷无情如地狱鬼火。 倾城心里一寒,缓缓转开视线,直觉这人是她惹不起的人物。可即使如此仍然能够感觉到,那人的目光依然凝胶在她的后背上,片刻不离。 似乎还有一道视线紧紧的投射在她的身上,却不像那个男人给她的无形压力,反而有一种很温暖的感觉。 倾城望去,心里一突,马上便恢复了平静。 是他! 今日的连景然,穿着墨色的缎子衣袍,袍内露出银色镂空木槿花的镶边。姿态闲雅,尚余孤瘦雪霜姿,映得满室淡天琉璃。 一种光亮至美的气息从他的面庞感染到了倾城。他没有笑, 但他的清澈的眼睛却在温柔的微笑着。 倾城心里一暖,她神色平常的从他面上扫过,仿佛不认识一般。她曾说过,在小院中两人认识,可一旦出了那里,还是不认识的好。因为她敏感的察觉到一道冰冷的视线从上面狠冽的注视着她,亦或是他。庄司澈是何聪慧的人,一旦让他发现那晚的刺客是“他”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 收敛心神,她低垂着双眸,没有看向高位上的庄司澈,淡声道,“今日晋国国宴,倾城受晋皇之命,特献歌舞一首。”话落,满室哗然。适才嘲笑鄙夷的众人,不禁一反常态,诺诺的低头不语。原来是皇上的命令,燕国公主如今身为阶下囚,即使想反抗,又能如何? 庄司澈适才见她进来,看了众臣,看了沙国摄政王,看了月国丞相,可惟独没有看向自己,心里不知为何竟然烦躁不已。现在又听她如此轻易就打破众人原先对她的猜忌,不禁转化为怒气,双眸染上了一层寒冰。 连景然无声一笑,好个慧黠的倾城公主啊!眼中的温柔之色不禁缓缓弥漫开来。身旁的连丰见了,不禁吃了一惊,跟随爷身边这么多年,何曾见他对哪个女子出现过这样温柔的表情。不禁暗自疑惑,爷这是动心了吗? 倾城淡淡一笑,不拘小节的盘腿坐了下来,抚弄琴弦,发出铮铮的声音,果然是好琴,不愧是宫中之物,上好檀木质地,琴身雕龙纹凤,琴弦紧若游丝。脸上不禁露出欣喜之色。神色淡然的抚琴而歌,曲调悠扬而美丽。 沉睡了千年的身体 从腐枝枯叶里苏醒 是夜莺凄凉的叹息 解开咒语 遗忘的剑被谁封印 追随着箫声和马蹄 找到你 最光荣的牺牲 是武士的宿命 挥剑的瞬间心却在哭泣 生 是为了证明 爱 存在的痕迹 火 燃烧后更伟大的生命 杀 是为了歌颂 破灭前的壮丽 夜 是狼深邃眼睛 孤独等待黎明 看不见未来和过去 分不清生死的差异 不带走喜悦或遗憾 离开这里 破晓和月牙在交替 我穿越过几个世纪 只为你 樱花瓣在飘零 这悲凉的风景 长袖挥不去一生刀光剑影 生 是为了证明 爱 存在的痕迹 火 燃烧后更伟大的生命 杀 是为了歌颂 破灭前的壮丽 夜 是狼深邃眼睛 孤独等待黎明 我 是否已经注定 这流离的宿命 我残破的羽翼 直到你 是你让我找回自己 生 是为了证明 爱 存在的痕迹 火 燃烧后更伟大的生命 杀 是为了歌颂 破灭前的壮丽 夜 是狼深邃眼睛 孤独等待黎明 所有人只觉得,琴声委婉却又刚毅,券券而来,又似高山流水,汩汩韵味。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 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 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 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 一曲终,倾城缓缓起身,淡笑着柔声道,“倾城献丑了!” 所有人神情震惊,是谁说燕国公主不通音律,若真是不通,此番又是为何? 第三十章 杀破狼 柔妃怔怔的看着燕倾城,别人不知,她还不知吗?燕倾城自小便不通音律,若说她苏婉柔有什么能够比得上她的,那就要数音律和舞蹈了,可是如今看来,燕倾城的音律显然在她之上,难道一直以来都是她深藏不露吗?她侧头看向皇上。 庄司澈身体紧绷,双眸死死地瞪着燕倾城,眼神复杂多变,有不解,迷茫、震撼,唯独没有以往的愤怒。 柔妃紧咬下唇,看着台下的燕倾城,眼中的杀意一闪而过。 连景然静静地看着倾城,神情专注,仿佛世间只有她一人存在般。一旁的连丰见了,无奈一叹,他们这位清雅淡然的主子只怕是陷进去了。 场中一时静寂,没有人说话,直到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才打断了众人的思绪。 邪魅男子轻击双掌,淡笑道,“好曲子!公主还真是让本王大饱耳福啊!” 庄司澈轻声一笑,不动声色地问,“摄政王喜欢这首曲子?”沙国摄政王齐硕嗜杀如血,残暴不堪,驰骋沙场,从无战败,何曾见他对权位之外的事情有过兴趣。 “晋皇说的极是,本王听罢,很是喜欢。”齐硕深邃的眸子望着燕倾城,“公主可否告知本王,这首歌曲的名称?” 燕倾城清幽的笑笑,“杀破狼!” “本王以前并未听过此曲。”齐硕紧跟着问道,“此曲可是公主所奏?” “一位故人所写。”倾城淡声应道。她如果告诉大家,《杀破狼》是二十一世纪的歌曲,只怕他们会以为她因为亡国的原因,受不了刺激疯了。 “很特别的名字,杀破狼三个字可有什么意思吗?”沉默不语的连景然忽然出声问道。 倾城轻轻一笑,婉婉道来,“杀破狼最早见于易经,属于紫薇斗数,在命理学中,七杀、贪狼、破军在命宫的三方四正会照时,就是所谓的‘杀、破、狼’格局 ,就是所说的‘七杀星’、‘破军星’、‘贪狼星’。” 她顿了一下,接着道,“七杀为搅乱世界之贼 ;破军为纵横天下之将;贪狼为奸险诡诈之士 。此三星一旦聚合天下必将易主,无可逆转!”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朝中大臣一时之间,谁都不敢说话。庄司澈淡淡看向垂眸低笑,不知在想些什么的连景然和齐硕,缓步走下龙椅,来到倾城面前,轻笑道,“依公主所见,在场的所有人里,可有七杀、破军、贪狼三星。” 倾城低垂双眸淡声道,“倾城一介女流之辈,怎敢轻易断言?” 庄司澈闻言,斜瞥了她一眼,低低笑道,“公主岂是一般女子?”这话出口,听不出是褒是贬。倾城没有在意,凝眸看着庄司澈,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启唇答道,“皇上说得对,倾城身为贵国的阶下囚,自然不能与一般的女子相比。”声音清淡,带着不知名的寂寞。 见她如此回话,庄司澈冷笑的看向她,知她并不想回答刚才的问题,自己心念一转,如今场合,自然不适合谈此话题,虽然心里徒生不悦,却也没有再说什么。冷哼一声,已大步回到位子上坐好,柔妃适时的递来一杯酒,他一口饮尽,双眸盯着台下的倾城,发出一道耀眼的光芒。 第三十一章 信任 庄司澈深不见底的眸子,注视着倾城。 如此场合,她虽然铁链缠身,却丝毫不显扭捏之态,神情高贵淡雅、落落大方,如同逛自家御花园般闲适。他原本欲加诸给她的难堪,一一被化作成她唇角的温和浅笑。 庄司澈深敛的眸光凝结在她的双眸里,意味深长道,“公主真是一鸣惊人啊!看来传闻十之八九也是假的了?” 扬起一抹盈盈笑意,倾城望向庄司澈,淡声道,“倾城自小便生活在宫里,对外面传言一无所知,倒让皇上见笑了。”她又怎会不知,庄司澈所说的传闻,恐怕就是唱歌、跳舞,她总不能直接告诉他,传闻有可能是真,但自己那天自残,头撞了一下之后,一切传闻都变成子虚乌有了。 细眯双眼,显出睥睨姿态,庄司澈一手撑着下颌,轻语道,“今日国宴,公主前几日曾答应朕以舞相祝,公主可还记得?” 浅浅的笑融开,倾城清扬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倾城自然记得,皇上与倾城有约在先,倾城此舞若能讨在场各位的喜欢,还请皇上依言,解了倾城的锁链。” “朕自是说话算话。”庄司澈眼角眉梢不见半点笑意。想让所有人都喜欢,谈何容易,即使是善舞的柔妃都很难做到的事情,她能吗?简直是痴人说梦! 倾城淡声一笑,犹豫了一下,才道,“倾城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皇上答应!” 庄司澈眉头皱了一下,“说。” 倾城恬然含笑,“倾城此番献舞,必先除去锁链。” “朕若不答应呢?”庄司澈冷笑的看着她。 倾城低笑,带着几分愉悦,“皇上可是在害怕?”神情带着几分挑衅。 朝中人闻声惊怔一片,大都在心里暗咐,这倾城公主还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如此对皇上说话,就不怕惹恼了皇上,吃不完兜着走?相反的德公公,大概因为习惯了燕倾城与皇上的对话模式,倒显得平静无波,静静地垂在皇上身边,听到燕倾城的话,没人注意到,他低垂的脸庞,抽搐了一下。 “你也配?”庄司澈冷哼一声。 不以为然,倾城淡声问道,“既然如此,皇上还在犹豫什么?难道皇上认为倾城的自由完全取决于手脚上的锁链吗?”言下之意就是庄司澈,不帮她解除锁链,是因为怕她逃离这里。 庄司澈薄唇紧闭,没有说话。 倾城笑了一下,幽然问道,“皇上不信我吗?” 庄司澈眼角一紧,沉吟了片刻,才冷笑着反问道,“你该问的应该是,整个宴席之上,有谁肯信你?” 大殿一时静寂。倾城感到阵阵酸涩,脸上依然带着笑意,“皇上何必……”未完的话被一道清澈的声音打断。 “我相信。” 倾城一愣,扭头朝声音来源处望去,是他,连景然。她的心忽然不受控制的紧缩了一下。 连景然淡笑的看着她,黑眸深处,闪过一抹柔光,旋即又隐没不见,藏进最深处。 倾城盈如秋水的双眸,瞬间亮了起来。 第三十二章 解除锁链 这细微的表情,没有逃过庄司澈的眼睛。见她怔怔的望着月国丞相,心里忽然生出一丝不悦来,但依然不动声色的笑道,“连丞相和倾城公主是旧识?”话语听来平静无波,实则暗藏玄机。 连景然转过脸,定定的看着庄司澈,淡然道,“初次相见,哪来的旧识之说。”他的眼神清澈,好似真的不认识一般。 庄司澈凝眉,有些不解,状似轻松地问道,“即是初次相见,丞相就愿意去相信一个人吗?”末了,又加了一句,“就因为她是燕国公主吗?”话落眼中的暗芒一闪而逝。 连景然看向恬然而立的绝色少女,嘴角几不可闻地一勾,这才神色自若的笑道,“我信她,无关乎她的身份,只因为她是燕倾城。”那么洒脱自若的眼眸里含着一抹坚定。 倾城心里忽然有些温暖,毕竟他是除了流云之外,第一个愿意维护自己并愿意相信自己的人,虽然他很有可能是感念她那晚的短暂收留,但心里仍然不免小小的感动了一下。 宴席上的人顿时热闹起来,纷纷议论一片,都在一瞬间看向连景然,对他的话有质疑,有疑惑,有深思,有不解,有人愿意去相信一个亡国奴,倒也罢了,如果那人是他国丞相,自应另当别论了。这里面含有的不单是单纯的信任,很有可能是一场政权的变相争夺。 莫名的情绪,袭上庄司澈的心口,一种不祥的感觉涌上来,让他有些心烦,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晋皇,何不解了公主的锁链,晋国守卫森严,难不成还担心公主飞了不成!”一道邪魅的声音忽然响起,开玩笑的对庄司澈说道,但眸光却一直紧盯着倾城,含有无限深意。 倾城心里一寒,没有看向他,不是害怕,只是直觉此人双眸间嗜血成性,还是少惹为妙。 庄司澈一愣,不禁随口问道,“齐王爷也相信公主吗?”庄司澈幽暗的双眸,默默望着倾城,眸中似有无尽深意。 齐硕如鹰般的双眸凝在倾城身上,狂肆的大笑出口。一时间静寂的大殿里,扬起了他浑厚的声音,“倾城公主淡雅风仪,本王自然相信。” 大殿沉寂无声,沉闷的快要窒息了。几位老臣禁不住的心里直叹气,自古以来,红颜多祸水,看来还真是所言不假啊,倾城公主出现不过一盏茶功夫,竟然已经成功的虏获连景然和齐硕这两个位高权重的男人信任,还真是不可小看啊。 庄司澈脸色禁不住一变,神色复杂,阴晴不定,显出不快之意。柔妃心里一紧,心里渐生不安。 “公主好大的面子啊,初次相见,竟然能让连丞相和齐王爷同时求情,朕都自愧不如啊!” 庄司澈的话,连讽带刺向倾城袭来,她忍不住心里苦笑了下,神情却是春风一笑,脸色温和,抬起头,对着庄司澈说道,“倾城如今身份,还能得到他人信任,倒是高看倾城了!”言语中并无自怜自哀之意,反而清淡安然。 庄司澈不开口,脸色阴沉,看不出所思所想,沉吟了片刻,才吩咐德公公道,“解了锁链。” “奴才遵旨。” 德公公恭敬地低头退后几步,方转身下了台阶,领旨解链。 第三十三章 飞天舞 锁链解除,倾城顿感手腕步伐有说不出的轻盈,心里盘旋多日的郁结,也在一瞬间化为乌有,脸庞上绽放一朵魅惑人心的浅笑,清雅的眸光扫向众人,温声道,“倾城还请各位能移步到殿外看台。” 庄司澈脸上看不出喜怒,看了燕倾城一眼,便从位上站起,大步向外走去。 德公公见了,惊讶之下,连忙高呼道,“皇上有旨,摆驾看台!” 朝臣、后宫嫔妃一见皇上如此,即使有意见,也悉数吞进肚子里,哪敢怠慢,瞬间便纷纷起身,尾随而去。 齐硕似笑非笑的看着倾城,路过倾城身旁时,道出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来,“本王对公主可真是越来越好奇了。” 倾城怔怔的看着他伟岸的背影,眉头紧蹙,直到耳畔响起一抹清澈的声音,方回过神来。 “你的手腕适才流血了,没事吗?”连景然淡淡的看着她藏在袖间的手腕,声音里流露出一丝担忧。 闻言,倾城禁不住心里一颤,自己刚才弹琴时,牵动了伤口,因为藏在袖间,所以以为没有人能够发现,想不到第一个发现的竟是他。此时再多的话语都化为,一声浅淡的叹息。 “相爷,该出去了!” 连景然见此,心里一动,正欲说些什么,身旁的连丰已在催促,双眸不经意的扫向四周,有些焦急。主子对倾城公主的异状,若被人发现,难免不会多生事端,此刻并不是说话的好时机。这点连丰懂,连景然也懂,倾城自然也很明白。倾城露出一朵宽慰的笑容,摇头示意自己无碍。连景然见了,这才心里暗松,深深地看了一眼倾城,方雅然离去。 倾城淡声一笑,镇定心神,步伐坚定的向外走去。 殿前场地宽大,夜明珠在夜晚的皇宫下,大放异彩,泛着清幽的光芒。琉璃石的看台上赫然摆放着一个圆形的大理石界面,四周用火把点缀的宛若白昼。这是倾城前几日吩咐流云准备的,虽然不能旋转,但在这样一个没有条件,没有电的时空里,也只能勉强凑合了。 众目睽睽之下,倾城淡然登台,手腕间缠绕着柔软的丝带,在夜风的吹拂下,还没起舞竟似仙女般,翩然如梦。 只听琴音从看台下袅袅升起,似湉湉流水,如细语呢喃,婉转缠绵,在空气里荡漾出细小的波纹。 倾城淡淡一笑,在高台上婆娑起舞。她湛黑的双瞳如同幽深的古泉,泛着隐隐的圣洁光芒,连天上的星辰仿佛都会被吸引,心甘情愿的坠落其中,不知道勾起了台下,多少双渴慕贪婪的眼睛。那舞姿和乐曲,庄严而妖娆,灵动而凝滞,仿佛水和火被揉到了一处一起绽放开来,妙不可言。赫然就是敦煌壁画中的仙女飞天的摸样。 倾城的动作惊人的轻灵迅捷,身体或与圆台平行,或与圆台垂直,她的右腿便是全身的支撑点,被固定在舞台上,而固定物则是一个“铁靴子”,看起来非常唯美漂亮,她的手指和腰身更是曼妙无双,流雪回风,宛若惊鸿。一幅幅的敦煌仙女飞天姿势在众人眼中一一重现。她的舞姿轻盈美丽,众人看到的已不单单只是舞蹈,仿佛是误入人间的仙女,圣洁典雅,几欲乘风归去。 庄司澈浑身一僵,蓦然清醒过来,神情紧绷,忽然不安起来,觉得她真的会在下一瞬间,飞天而去。 柔妃嘴巴微张,看着台上灵动而舞,宛若谪仙的绝色少女,双眸瞪得很大,闪过一抹不可置信。她!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倾城舞到极处,圆台上已经看不到人,只有曼妙轻盈的身姿和丝带飞扬缠绕的唯美场景。 伴着音韵的流逝,她手中的丝带轻轻扬起,再优雅落下,美好的如同幻景。 音散,舞停。所有人还久久沉浸在刚才的那场华丽梦境中,感觉不似在人间,到了仙境一般,意犹未尽。一时之间没有人再说一句话。 第三十四章 驱离 倾城淡淡一笑,缓缓步下圆台,走下台阶,看到流云震惊的看着自己,不禁莞尔一笑,凑近她耳畔低声笑问,“我有没有丢了燕国的颜面?” 流云回过神来,不好意思道,“公主又在逗奴婢了!”伸手虚扶倾城一把,下意识的避开手腕上的伤口,她适才见到公主的腕间缠绕的纱布,透着丝丝的血迹,只怕是又裂开了,心里不禁闪过一丝担忧。 “流云,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较弱,即使有,也不该是现在这个时候!”倾城没有看她,步伐缓缓向众人方向走去,眼神中透着一抹倔强。 流云一僵,“奴婢明白!”眼光微闪,里面已是一片淡然,哪里还有担忧之色。 庄司澈审视着那张绝色容颜,眸光由锐利转为深浓。 倾城忽略所有人投注在她身上的异样眼光,此刻她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个玄黄衣袍的俊美男子身上,静默片刻,淡声笑道,“倾城适才献的舞,皇上可还满意?” 庄司澈不说话,眯起黑眸。 隐然的淡笑飘在嘴边,她带着冷意看着他,“皇上不说话,倾城就当皇上是认可了。” 冷戾冰寒的眸子扫过,听到倾城的话,感受到她忽然迸发出的冷意和疏离,闪神了一下,瞬间便转化为怒气。 对于庄司澈的不语,倾城也毫不在乎,好像她自说她的,有没有人捧场,又是另外一回事。 倾城依然挂着淡笑,盈盈问道,“既然如此,刚才卸下的锁链,不知皇上是否还要继续让倾城带着。”言语间透着一丝冷嘲。 庄司澈死死地瞪着她,咬牙切齿。良久,脸色阴狠的从喉间,发出一个简单的音符。 “滚。” 夜晚的宫殿显得格外的诡异幽深,所有人都被皇上这一声冰冷的话语,纷纷回过神来。一道道疑惑和不解的视线投射在倾城和皇上身上。 后宫嫔妃脸上原本嫉恨的表情瞬间转化为冷嘲,柔妃也因为皇上的态度,一扫之前的阴霾,心里暗喜,脸庞上却是愈加的乖巧,楚楚可怜。 黑夜里一时没有声响,流云站在倾城身边,眼中饱含怒气,公主如今虽是阶下囚,失去了以往的种种殊荣,但好歹还是燕国的长公主,庄司澈现如今如此不给公主面子,真是可气可恨啊。 倾城听着流云深浅不一的呼吸,心里却奇异般的平静下来,神情更是一片清明,不喜不怒,低身一恭,以平稳的声音道,“倾城告退。”话落,转身欲走。 “倾城,等等。” 柔妃忽然出声阻止倾城离开,转而偎向皇上,撒娇的轻抚皇上结实的胸口,柔声道,“皇上,今天是国宴,您怎么发那么大的火啊?还是让公主留在这里!您说好不好啊?”柔妃如今劝阻,无非只是做做样子,她深知皇上一旦做了决定,便再难更改,但她和倾城是旧识,若此番不出声,只怕会落人话柄。 庄司澈淡淡的扫了柔妃一眼,柔妃瞬间便觉得寒冷彻骨,身子不由得轻颤了两下,庄司澈低低一笑,似是才发现柔妃小手冰凉般,不禁大掌含着她的纤手,柔声道,“爱妃可是冷了?”他的话语轻柔,似乎极为疼爱柔妃一般,惹得周围嫔妃好一阵嫉恨,可柔妃却感觉如坐针扎,皇上虽然握着她的手,她甚至能够感受到手心里忽然冒出的虚汗,深知自己犯了皇上的忌讳,不禁颤巍巍的低下了头,佯装很温顺幸福的偎在皇上的胸口,好看的菱唇却是闭得紧紧的,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倾城冷冷的看着,嘴角爬上一抹浅淡的冷笑。 “公主若是走了,宴会岂不是黯然失色?”一直在旁,冷眼旁观的齐硕,忽然邪魅的笑道。 倾城勾起薄笑,显得有些缥缈,“我若在此,才真的会扫了大家的兴致!”她不再理会众人,转身离去,没有半分的犹豫和停顿。 第三十五章 复国? 一轮圆月升起来了,像一盏明灯,高悬在天幕上,月亮像饱经风霜的老人,不紧不慢地梳理着白花花的月光。 流云紧随倾城走在青石板铺就的宫路上,寂静无声。 流云看着前方的倾城悠然的穿过蜿蜒曲折的宫路,手臂间的丝带在夜风的吹拂下,肆意的在身后飞扬,回荡着优柔的余韵,公主的神情,甚至是步伐无一不透着轻盈坚定,但不知为什么,流云却感觉到有一种巨大的悲伤,正从公主身上悄悄地流溢出来。 流云在身后欲言又止,好几次话到了嘴边,不知为什么又总是生生的咽了下去。 倾城似是感受到了,流云的踌躇,轻唤她的名字,“流云——” “奴婢在!”流云一愣,应了一声。 “燕国的夜空也是这般明亮吗?”倾城神态微妙,轻语道。 流云一时百感交集,难以分辨自己的情绪,只是下意识的回道,“燕国的风景在奴婢心中是独一无二的。” 浅浅的笑融开,倾城的眸光淡淡的扫向流云,清扬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好想去看一眼燕国的风景啊!”见流云的脸上呈现一丝哀切,不禁温柔开口道,“可是你我皆知,我们是回不去了,如今的我们国破家亡,哪里才是我们的容身之处?” 流云心里颇不是滋味,上前两步,与倾城并肩,扫了眼四周,低语道,“公主千万不要这么想,燕国是灭了,可公主和太子还好好的活着,届时我们只要和干戈大将军汇合,复国还是很有希望的!”干戈大将军身处燕京,手上至今仍有燕国三分之一的兵权。庄司澈那时率军欲灭燕国,大军压境时,燕天昊却下了一道严令,禁止干戈出兵。当时流云不明白,现在好像有些明白皇上当初执意那么做的目的了。可能他那时已经预想到了,内外同时动乱不堪的燕国,难逃劫难,与其绑在一块受死,还不如分割其真正的主力,等待日后复国再战。 倾城一怔,没有想到流云会突然说出,复国二字,但转念一想自己的身份立场,嘴上虽然没有多加说些什么,但心里却越加烦闷起来。这些争权夺位的事情,她是打心眼里感到排斥。自古以来,一个国家往往都是靠无数的鲜血和尸骨一点点堆砌出来的,那样的场景,太过于悲壮,也太过于凄惨了! 无法抑制内心的无力感,倾城直视流云,心头加了几分沉重,喃喃道,“如今我们在这里,能不能安全脱身都是问题,还如何谈复国之计。” 流云咬唇,沉静了片刻,才坚定道,“奴婢一定会想方设法救公主出去。”前些时候,公主因为身带锁链,不管走到哪里,都会发出声响,即使侥幸脱险,因为铁链的缘故,只怕还没出晋国,就又被抓了回来。事关公主的安危,她不敢轻易冒险,没有十成的把握,便只能以静制动。但今晚公主锁链已除,虽然一时还没有想出脱困之计,但却对日后离开,无形间省去了不少的麻烦。 倾城移回视线,静静地向前走着,神色半明半暗,分不清是喜是忧,是欢是愁…… 第三十六章 连景然的表白 小院的海棠花树,已经被流云移到了外面。时值夜晚,空荡荡的小院显得有些寂缪冷清。 她已经打发流云早早睡去,今夜的她不知为何,竟然心烦气躁,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索性便披着一件单薄的衣袍来到了院中。 耳边不时的传来丝竹器乐声,踌躇交错,今日是晋国的喜日,可是燕国呢?她虽并非真正的燕倾城,却也能够感受到身为亡国奴的耻辱,难怪燕倾城会受不了庄司澈的羞辱,一头撞死在昭阳宫的殿柱上,她那时大概已经是彻底的绝望了吧!如今这个烂摊子,她又该如何摆脱掉呢?愁啊!想到这里,不禁觉得额头一阵阵隐痛,伸手正欲去揉,却有一双修长的手率先轻柔的按压下去。 倾城一僵,鼻端嗅到一股浅淡的青草气息,这才撤掉戒备,逐渐放松下来,微微闭上眼睛,任由那人在自己的太阳穴周围轻柔的滑动着。 良久,大掌悄然撤离。 “倾城……。”连景然启口,只是轻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温润低沉。 倾城缓缓睁开眼睛,转身看着他,淡声道,“你不该再来这里。” “你在担心我,还是在担心你自己?”连景然意味不明的说道,静静地看着倾城空灵的双眸。 倾城勾起笑,淡声道,“自然是担心我的处境,若是被晋国皇帝发现,我和月国丞相夜晚密谈,只怕性命堪忧!”其实她担心的倒不全是自己,还有这个至今见面不足三次的男子,不知为什么,每次见到他,她的心里都会觉得很安静平和。 连景然不显怒意,反倒露出一抹淡笑,倾城只觉得夜空仿佛也随着他的笑,亮了起来。 “你若真是如此,我倒也心安了!”清雅淡然的话语轻易便拆穿了,倾城的心思。倾城也不觉得羞恼,悠淡的近乎没有表情,细细思量了半晌,才淡笑道,“丞相不呆在大殿,怎会想起来到这里?” 笑稍淡,连景然看向倾城,脸色有些微温,“叫我景然!”话语透着坚持。 倾城皱眉,低声道,“连丞相……” “景然!”他冷着一张脸,坚持的强调。 倾城叹息一声,无奈妥协道,“好吧!景然,你……你不该再来这里,于你于我都好!” 连景然缓缓的走进倾城,低头定定的看着她,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嫩滑的脖颈,夜眸如醉,沉吟片刻,魅惑的低语道,“倾城,我好像爱上你了!”他也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爱上一个女人,还是一个见面不到三次的女人,但他却是真的爱上了,爱上了她的超凡脱俗,爱上了她的思想,爱她的一嗔一笑……见到她双眸间的落寞,他会心疼,那种疼痛渗进他的心脏,刺得他烁烁生疼。所以才会在见到她手腕上的血丝时,心痛的无以复加,别人观赏的是她的舞蹈,他关注的则是她的伤口,是否会裂开。她被庄司澈呵斥离开,他看到她眼中明显的疏离和冷意,心口忽然剧烈的疼痛起来,向来遇事喜怒不见于色,纹风不动的他,竟然差点失控,若不是被连丰暗中拉住,只怕已经酿出大祸来。 第三十七章 离开? 倾城不语,失神地看着连景然,嘴角勾起一道嫣然的笑容,说道,“你是因为我救了你,所以才会这么说。”但她知道不是,连景然眼神坚定炙热,里面没有半丝的犹豫,甚至是不确定,他可能是真的喜欢她,被一个宛若谪仙般的绝美男子喜欢,是她的荣幸,只是现在的她,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心力,来应对自己的感情问题。 深深的凝视她,连景然的眼光烁烁,叹道,“你知道我不是。”一阵风吹来,披在倾城肩上的外袍有些松垮,他仔细的帮她重新拉好,淡声道,“倾城,我知道你现在不愿提及感情之事,我也不勉强,只是希望你不要拒绝我对你的关心。” 似是不愿提及这个话题,倾城低头看着他帮她整理衣襟,声音略略扬高,轻笑道,“孤男寡女深夜时分,同处一院,若让他人知道,倾城的名节恐怕将要不保了!”话语里戏谑成分居多。 连景然俊雅的脸上露出清风一笑,随口问道,“你在乎吗?” 倾城盈盈一笑,淡声道,“我自是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规矩是死的,可人是活的,何必遵循死物,限制了自己的自由。 连景然置之一笑,伸手拿起倾城的手腕,袖子向上捋了捋,莹白的肌肤上已重新换上了雪白的纱布,心中不由松了一口气。 倾城一怔,脑海中的念头一闪而过,忽然问道,“你来这里,可是因为挂念我的伤口?” 他豁然薄笑,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从袖间取出一样东西放进倾城的手心里。 倾城感觉一阵清凉,低头一看,竟是一个晶莹剔透,盛满绿色液体的小瓷瓶,不禁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 连景然轻笑道,“每天涂抹伤口,几天之后便会消除疤痕。”他简单明了的说道,似是不愿多说。 倾城心知此药恐怕非常的名贵,本想拒绝,但看到连景然清澈的眼神,犹豫了一下,方才收了进去,叹声道,“我若向你道谢,你是否会接受。” “不会。”斩钉截铁的回答。 “那便算了。”倾城看着夜空,忽然生出一丝落寞。现代的爸爸妈妈不知道能不能接受她已经死去的事实,只怕也是非常伤心的吧!他们知不知道她在这个陌生的时空里,亦是身不由己啊! “倾城。”耳畔传来淡雅的声音,“可想离开这里?” 连景然问的随意,倾城的心却溢出一丝苦涩。她似叹息地陈述,“如何离开?” 听了倾城的话,连景然一笑了之,看向倾城,“你若想走,我便能带你离开。” 倾城不急不缓的在石凳上坐好,轻吟笑眸,似月风华,双唇紧抿,并未开口说话。 “你不信我?”他微皱眉,为她的不信任。 “我相信你有这个本事。”她想都没想便启唇答道,身为月国政权在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月国丞相,救一个人自然不难,即便那人是亡国公主,只是代价也不会太小,她不禁问道,“你可知道晋国皇帝和我父皇之间的恩怨?” 连景然沉吟片刻,才道,“略知一二。”话语保留。倾城自然知道他口中的一二只是说辞,身为他朝重臣,不可能,至今仍不清楚晋国当初为何要灭了燕国,他既然不愿多活,她自是不便多问,倾城莞尔置之,悠然一叹,轻声道,“他只怕不会那么轻易的放我离开!”想起那个男子的仇恨,真是愁啊! “我自有打算。”他低沉一笑。 连景然自然知道她口中的“他”指的是谁?但他心中早有思量,他很清楚庄司澈的为人,他生平最看重的是什么,他相信自己一旦拿出庄司澈想要的东西,他一定会放手。 第三十八章 景然的心思 倾城倒没有他那么乐观,沉思片刻,才悠然长叹道,“你可知道我手上的伤口为什么会那么多吗?” 连景然眸色转深,幽不见底,淡声道,“你中了噬心毒。” 他那天晚上给她处理伤口时,便发现她的体内被人下了蛊,这种蛊竟是来自于月国的噬心蛊,因为太过于邪恶,至今无人能解此蛊,一直被视为禁术,没有想到倾城的身上竟会被人下了噬心蛊,噬心蛊若下一人身上,那人定然活不过半年,可若是分别植入两人体内,性命则完全受另外一人的牵引,一旦一人性命不保,另一人必定也会性命相牵。 他今晚见柔妃印堂泛青,似乎才刚刚大病初愈,心下不禁什么都明白了,想起倾城手腕上的伤口,双眸不由的也跟着一寒。 倾城一愣,显然没有想到他竟然知道,不禁皱眉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噬心蛊是我们月国的禁药。”他简单扼要的说道,转视倾城,犀眸厉芒,“谁给你下的噬心蛊?”是庄司澈吗? 倾城低声一叹,扯出一抹笑花,平静无波道,“是我父亲。”说完不由得抬头看向连景然的表情,果然是惊愣在原地,不由得轻笑出声。 连景然回过神来,见她还能笑得出口,不由得有些气恼,但也不忍发怒,想了一下,只是说道,“你也别怪他,噬心蛊虽是害人,却也间接的救了你。” 倾城心底暗叹一声,又惊又忧,不愧是月国丞相,她只简单的提了一下,他便能在瞬间理清楚来龙去脉,果然是深不可测啊! “噬心蛊能解吗?”事关自己的性命,倾城凛锐之色凝于眸中。 连景然皱着眉,想了一下,本想摇头,但又随之点了点头。 “世间大概只有一人能解噬心蛊。”他望着夜空,神情晦暗不明,低声叹息一声才道,“只是那人神出鬼没,行踪成谜,一时之间却也无从查起,不过我已经下令在各国查探他的行踪,一旦有消息,我便会知道。” 倾城浅笑的问道,“如此说来,我是走不成了,我若在这里,性命便会无忧,可一旦离开晋国,柔妃病发,一时之间喝不到我的血,我和她都会丧命。”连景然的脸上一脸凝重,倾城荡漾出讥讽般的笑,在清冷的空气里阴柔难测。 “柔妃一日不好,我便一日也离开不了这囚笼般的皇宫。”说到这里,神情已有一丝落寞。 连景然陷入沉思,很长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小院一时显得寂静无声,好半晌,连景然才幽幽开口,“噬心蛊虽然难解,但并不代表你一旦离开晋国皇宫就性命堪忧!” 倾城一愣,定定的凝眼看他,刚才还流转不息的思绪,被他这句话定住了。她听出来连景然话里有话,又想到他既然早就知道自己的病情,为何刚才还要信誓旦旦欲说服自己离开,他不会枉顾自己的性命于不顾,除非他已经有了办法…… “我若答应跟你离开,你预备怎么做?”倾城忽然凝眉问道。 不自觉的浮起一丝笑容,他看向倾城,清润如风的声音流溢出来,“转移蛊毒!”他说的温柔淡然,倾城却听得浑身一颤,忍不住道,“你原本打算将我身上的蛊毒转移到柔妃身上,对不对?” 连景然眸光暗沉,终是不忍对她说谎,叹息一声,“恩。”算是默认,这个让他又爱又怜的女子啊,表面温和淡然,可是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智慧和气势,却让人不禁为之一颤啊! 第三十九章 倾城的决定 倾城低眉垂眸,脸上看不出情绪,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然问道,“你觉得皇上对柔妃如何?”话音平静无波,不起一丝波澜,好像只是随口问问而已。 连景然不解,看着倾城柔声道,“自古帝王无情,即使有情,却也是伤情!”他原本还担心庄司澈会不会也爱上了倾城,但从近几日的调查,还有今夜庄司澈的态度上看来,他不禁松了一口气,还好,他还没有发现倾城的美好。 倾城怔然,抬起双眸,定定的看着连景然,“不要伤害她,我如果踏着一个人的尸体活下来,我永远都不会心安。”不管是表面还是假象,庄司澈对柔妃总归是不一样的吧!他在燕国想必受了很多的苦,那是燕国欠他的,现如今,她又怎么忍心伤了他的爱妃。 连景然凝视着倾城,看她一脸落寞。有些心疼,不禁柔声唤道,“倾城,我若真的伤害了柔妃,你可会恨我?” 眸光流转,倾城莞尔一笑,“我不恨你,但却会恨自己。”明明知道他的想法,却没有及时阻拦,不恨自己,还能恨谁。 微微皱眉,连景然表情愣了一下,从话语中猜出倾城的意图,心中极不舒服,黑眸一沉,闭嘴不语。 倾城见他如此,叹了一口气,看向仰望夜空的绝美男子。长袍如墨,暗如黑夜,三千青丝如墨般倾泻而下。站在小院中,衣袂飘飘,发丝飞舞,风姿翩然,飘逸出尘。 倾城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我想求你一件事情!” “你说。” 他皱眉,为她口中的“求”字,但见她一脸凝重,便也没有说些什么,只是好奇她口中的事情究竟是什么? 倾城缓缓站起身来,走到连景然身旁,淡笑道,“我若想离开晋国,就必须转移蛊毒,要么是我转移,要么是柔妃转移,我……” “不可能。” 倾城未说完的话,被连景然皱眉打断,冷静的神色完全崩溃,有些恼怒的看着她。 倾城闻言,浅笑如风,这个男子!是真的关心自己啊!心里涌起一股暖流,纤手不禁下意识的握住连景然修长的手掌。 连景然一震,瞬间便坚定地握紧她的小手,力道适中,不会握疼她,亦不会让她轻易地挣脱掉。 倾城无奈的笑了笑,看向他,淡声道,“景然,你必须帮我,噬心蛊只要共存于我和柔妃体内的一天,我就出不了这皇宫,可一旦转移到我身上,你不是说了吗,至少还有半年的时间可以去寻找解药。”她顿了一下,看着连景然阴晴不定的神情,接着道,“你是不相信自己能找到神医,还是不相信我……”“倾城。”连景然握紧倾城的手,一脸凝重,“对你的生命,我不敢拿来冒险。”说完心里不禁一阵苦涩,什么时候起,以冷静制人,善于算计他人的自己也会有害怕的时候,好像自从遇到她之后,他一向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便在一瞬间轰然瓦解,怕她难过,怕她伤心,怕她抗拒自己。 倾城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她知道他会答应自己。果然,好像过了良久,又好像没有,连景然声音低沉了几分,淡声问道,“今日是国宴,依照规矩,庄司澈不会在任何嫔妃那里过夜,会整夜呆在乾清宫。”外人听来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倾城听罢,露出一抹浅笑,凝视着连景然,沉静出声,“我们去昭阳宫。” 我们?连景然心里一动,看着倾城,夜眸如醉,魅惑的低问,“国宴结束,我便会在近几日离开晋国,你可愿意跟我一起走?” 倾城一愣,悠然一叹,许久才道,“他若肯放我走,自是很好。”话语间并没有直接回答会不会跟随连景然离开,她有一种预感,怨恨既然能让庄司澈灭了燕国,到时候绝对不可能就那么轻易的放自己离开。 连景然知道她内心的不安,倒也没有再逼她回答,大掌向她腰间探去,蓦然将她紧搂在怀中,倾城感受到从他身上传递出来的青草气息和炙热的体温,和着他平稳的心跳声,忽然有些羞涩,但因为两人已经身处宫檐,便也没有挣扎,随着他去了。 连景然看到倾城的羞涩,低低的笑声流溢出来,可双眸间却迸出一丝担忧。 夜,渐感深沉…… 第四十章 昏迷不醒 流云一早起床,揉了揉有些昏沉的脑袋,不知为什么,昨夜竟然睡得很沉,大概是太累的缘故。她又哪里知道,昨夜连景然带倾城去昭阳宫前,在她身上下了迷香,所以才会睡的那么沉。 走向里屋见公主,躺在床上,睡得正沉,便悄悄地打开房门,走了出去。片刻后,才端着一盆清水和湿巾走了进来,放在架子上,正欲走出房门时,忽然顿住脚步,公主一向早起,从未睡到这个时候,还不醒来。心里一惊,不禁快步走到床前,见到公主面色潮红,呼吸时有时无,心里不禁一慌,手背放在公主的额头,不禁为上面超乎常人的滚烫,惊得险些站不住脚。伸手试探的摇了摇公主,居然没有丝毫的反应。当下再也顾不上其他,闪身就朝外奔去。 流云急火攻心,一心挂念着公主的病情,向门口冲去,没看到正欲进来的人,差一点就要撞了上去,伴随着一声尖锐的声音,她的身体被一股浑厚的大力掀伏在地。 流云吃痛,闷哼一声,抬头望去,才发现自己刚才险些撞到的人,竟然是皇上。 德公公拔高声音怒斥道,“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冲撞当今的圣上。” 流云听罢,心里不禁一喜,她原本还忧心,不知如何寻找太医,如今见到皇上,不禁暗松了一口气。想到公主病情,不禁咬牙跪在地上,恳求道,“皇上,奴婢求您救救公主!” 庄司澈原本冷着一张脸,听到流云的话,心里不禁一跳,皱眉问道,“她怎么了?”身子已不由自主的向内室疾步走去。 “公主不知为何昏迷不醒,奴婢怎么唤都唤不醒公主。”流云赶紧起身追上。 庄司澈顿了一下,流云和德公公只感觉黑影一闪,庄司澈闪身已经窜入内室。 流云看到皇上的急切,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疑惑。皇上不是很恨燕国,一心只想着要报复公主吗?可为什么他在听闻公主昏迷不醒后,脸上闪现出一丝明显的担忧,是自己眼花了吧!但愿啊…… 德公公见状,眼明手快的招呼院外的侍卫,赶紧传唤太医。一切做完这才,擦着细汗,快步向内室走去。 皇上一脸凝重的坐在床沿,忽然朝德公公问道,“传唤太医了吗?”声音里透着一丝紧绷。 德公公赶紧恭声道,“奴才已经派人过去传唤了。” 庄司澈没有再说什么,伸手朝倾城的额头探去,果真是滚烫异常,浓眉紧蹙,喝道,“湿巾!” “湿巾!”德公公战战兢兢的赶紧催促流云,“快一点啊!” 流云回过神来,赶紧蘸湿了布帛,正欲给公主敷上,庄司澈已经夺了过来,亲自将湿巾放在她的额头。但却震惊的发现,给她用来降温的湿巾,上面瞬间便冒着热气,绝美的脸庞,如同火焰般红得耀眼,唇色泛白,就连体温也异于常人。 “太医何时到?”庄司澈寒着脸,暴喝一声。 德公公擦着虚汗,惊颤道,“皇上息怒,奴才这就出去看看。”兴许这会儿已经在门外了,他如是想着,何时见皇上发这么大的怒,即使极受宠爱的柔妃每次蛊毒发作,也没有见皇上这么失常过。 “他若还没有到,以后就不用再来了!”庄司澈额上青筋崩裂,狰狞的冷笑道。 德公公浑身颤抖了一下,看到皇上重新换了一条湿巾,敷在倾城的额头上,不禁擦擦汗,悄悄地退了出去。一路小跑到院门口,神情焦急的在门口东张西望,在见到亦是一路小跑过来,气喘吁吁的太医后,不禁又喜又急道,“我的小祖宗啊,你快点吧!” 太医顾不上擦汗,便被德公公一把拉了进去。 第四十一章 朕命你醒来 “如何?”庄司澈挑眉看着面有难色,欲言又止的太医,不禁按捺住怒气,冷声问道。 “启禀皇上,倾城公主脉象时有时无,很有可能是体内的蛊毒发作,才会昏睡不醒!”太医静立在一旁,低头恭声回道。 “每次蛊毒发作,你家公主都会如此吗?”庄司澈皱眉问一旁的流云。 “虽有疼痛,但从未昏迷不醒过!”流云忧心的看着面庞苍白的倾城,不禁自责不已,都怨自己睡得那么沉,没有及时发现公主的不适,公主若是有个什么闪失,她就是死个成千上万次都难以谢罪。想到这里,一向坚强的劲装女子,眼眶渐渐发红,酸涩不已。 庄司澈似是想到了什么,问太医,“昭阳宫今日可有传唤太医?”噬心蛊发作,他很自然的想到柔妃体内的蛊毒。虽然近段日子以来,他不断的派人寻求解毒方法,但均没有什么成效,难道这蛊毒真的是无药可解了吗。。。。。。 太医想了一下,回道,“微臣整日呆在太医院中,今日并未见昭阳宫打发人过来。” 庄司澈觉得不放心,遂吩咐德公公,“阿德,你打发人去一趟昭阳宫。” 德公公楞了一下,赶紧领命道,“奴才这就派人过去。”肥胖的身体离去前,斜瞥了一眼皇上,只见他端坐在床榻上,望着倾城公主,幽暗的双眸光影离合,不知在想些什么。心里不禁纳闷起来,若是换在平时皇上早就亲自去昭阳宫了,今日这是怎么了?再看皇上将发热的湿巾换下,重新换了一条上去,动作细心温柔,德公公心里不禁一咯噔,忽然间好像明白了些什么,不敢再想,掉头快步出了小院,打发人前往昭阳宫。 “还愣着干什么?倾城公主若有什么闪失,你这太医院院士也不用再当了。”庄司澈抬头见太医怔忡的站在一旁,不禁怒火中烧,冷声喝斥道。 太医浑身一颤,赶紧走至一旁,写药方配好药交给流云,并将煎药火候细细说明。 庄司澈摸着倾城毫无血色的脸庞,忽然低低的笑了起来。 “倾城啊!朕和你的棋局才刚刚开始,朕不相信你会未战就率先败下阵来。”即使这样,他也不许。燕倾城就好像是一团迷雾,他每看清楚一次,都会震惊不已。她的漂泊淡定的性情,时而慧黠,时而俏皮;海棠树下的兵法浅谈,国宴上的惊鸿一舞。他不禁急欲知道,当她身上包裹的那些神秘面纱被一层层全数解除后,她会是怎样的一副“模样”。活了这么多年,他从未对什么东西,什么人特别好奇过,燕倾城是个例外。所以就算是为了这个例外,她都别试图妄想继续睡下去。“倾城,朕命你醒来!”他伏在她耳边冷冷的说道,话语霸道,又有一些连他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第四十二章 苏醒 燕倾城觉得自己做了很长的一场梦,有时清醒,有时混沌,但很长时间都身处在炼狱中疼痛异常,尤其是额头上,似乎有什么东西要振翅飞出。疼痛使她迫切的想要睁开双眸,查看是怎么一回事,无奈眼皮似有千斤重般,沉甸甸的睁不开来。清醒的瞬间,好像有人喂她吃了一粒东西。额头在剧痛了一阵之后,竟奇迹般的不痛了,再然后有一道威严霸道的声音在室内咆哮,其间夹杂着一些人的求饶声,宛若幻觉,她的脑子昏沉的厉害,剧烈的疼痛如刀子般一分分的凌迟着倾城的意志。 她的双手紧紧地抓住床棱,因为太过用力,整个指节都泛着青白,她缓缓睁开酸涩的双眸,因为刚醒过来,脑子一片空茫,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你醒了!”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她惊了一下,定睛看去,竟是庄司澈,他怎么会在这里?倾城眼里的疑惑一闪而过,便马上恢复了平静,只是怔怔的望着他,没有说话,记忆也渐渐回笼。昨夜她和连景然一起去了昭阳宫,庄司澈果然没有在那里,连景然用迷香将守夜的宫女太监迷昏,这才将睡得天昏地暗的柔妃扶起,为两人过蛊。倾城当时就觉得异常痛苦,因见连景然一脸担忧,便强压住喉间的腥甜之气,佯装无事,连景然这才暂时放心离去,只是没有想到蛊毒入体,她强行压制,反而适得其反,剧痛传来,自己的意识渐渐陷入昏迷之中…… 庄司澈见她醒来,心里暗松一口气。瞧燕倾城没有说话,还以为她是昏迷初醒,身体虚弱的缘故,也就没有在意,只是开口示意太医进来把脉,太医确认倾城暂时无碍,需要多加休息调养,庄司澈这才彻底的松了一口气,一直绷紧布满寒霜的脸庞才缓缓的开始解冻。 众人退去,室内只剩下两人,一时间显得寂静无声,倾城甚至能听到庄司澈清晰沉稳的心跳声。 “我睡了很久吗?”良久,她终于开口问道,声音因为长久没有进食饮水,有些干涩沙哑。 庄司澈听到她的声音,不见怜惜,反而低低的笑了起来,似是很愉悦,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沉默了片刻,才极缓慢的说道,“你昏迷了整整三天三夜。”她若再不醒,他的耐性也快被磨光了,幸亏她醒了! 倾城看着笑意盈盈的庄司澈,心里一寒,眉头微皱,低垂的双眸悄悄地遮住了那双灵动的眼睛,她没有想到噬心蛊入体,给她带来的首先就是昏睡,这次是三天,以后呢?是不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昏睡的时间也会越来越长,看来有时间还要向连景然问个清楚。 “好痛!”剧痛袭来,倾城攸地闭上眼睛低吟,眉心灼烫得厉害。 “怎么了?”庄司澈闪身坐在床边缘,灼灼盯着那双晶亮清明的双眸,此刻里面盛满了隐忍和疼痛,他诧异的看着她眉间的景象,口气有着急切和担心,忍不住伸手指欲触碰她的眉心…… “会痛!”倾城着急的抓住他的手,不让他碰。 庄司澈的手忽然被她纤细的手抓住,心中闪过一丝异样,怔了一下,竟然真的没有再动。 倾城松开他的手,眉心还是有些痛,但已经没有刚才那么难受,不禁疑惑的看着庄司澈。 庄司澈见此,虽然心中也是疑云丛生,还是起身拿了一面铜镜递给了她。 第四十三章 血蝴蝶 倾城疑惑的看着庄司澈,犹豫了一下,才接过铜镜,脸上的惊诧一闪而过,她沉吟不语,心中千头万绪,每一丝每一缕都缚住了她的思想和意识。 她的眉心不知何时竟生了一只精致的蝴蝶。红的鲜艳,像胭脂画上去似的,但倾城知道不是,眉间的血红蝴蝶是因为噬心蛊在她体内苏醒发作才引起的。蝴蝶的双翅现在还薄如蝉翼,它会随着噬心蛊的发作,一次次的丰满起来,直到双翅上的纹路清晰可见,宛若活生生的蝴蝶在她的眉间振翅欲飞时,她的生命便也走到了尽头。 忽然想起陆游的那首《 咏梅 》,心里不禁百转千回,菱唇轻启,呢喃道,“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挣春, 一任群芳妒, 零落成泥碾做尘 ,只留香如故 !”陆游写这首诗时内心的愁苦仿佛无人能够比拟,孤苦、寂缪,和自己现在的处境,心情又有什么差别? 她失神的望着铜镜,声音低哑,像是压抑着什么。 “别看了。”庄司澈一把夺过铜镜,扔到了一边,突然生气起来,目露妖邪之光,“眉间生出不祥之物血蝴蝶,这是你身为燕天昊女儿的报应……”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出口,他其实想说的是,她眉间的血蝴蝶,令她看起来更加的风华绝代,甚至是仙风道骨!正是仙风道骨这个词刺痛了他的心,想起国宴上她的惊鸿一舞,想起她的淡泊雅然,忽然间害怕起来,怕她就这么离开尘世,飞升九天之外,他怕自己再也没有报仇的对象,那他活着岂不是丧失了很多的乐趣,这样想时,心里不知为何,竟然有些心虚…… 倾城吃力的伸出手掌拉住他的大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那只会加深彼此的痛楚,心里一痛,幽幽一叹道,“你何必拿话伤我,如此恨我,为何还要救我?我若死了,倒也……” “住嘴!” 庄司澈心一紧,不喜她说死这个字,打断她的话,压制住心中的暴戾之气,见她神情悲凉,心里再也不见报复后的快感,感到一阵怅然,忽然很想将她拥入怀中,轻声安慰,他被自己突然冒出的想法刺得坐立难安,不禁烦躁的起身,冷淡的说道,“这里是宸宫,你以后便住在这里。” 梁柱精雕玉珠,房间典雅清新,比她原来居住的小院不知要好多少倍,两者不可同日而语。事实上从她清醒的那刻,便发现自己身处在陌生的房间里,她不问,是因为她身为阶下囚,无权过问。她不去想为何换了房间,不去想庄司澈为何会守在她身边,自古以来君王性情高深莫测,她又怎会明白,想来想去也只是瞎浪费时间而已。 如今庄司澈如此,虽不清楚他的心思,但还是虚弱的笑道,“谢皇上。” 庄司澈挑眉,黑眸一眯,“你就不好奇朕为何在你昏迷时,将你搬到了宸宫。” 倾城没有想到庄司澈会这样直白的问自己,不禁怔了一下,轻拢头发,淡语道,“倾城愚昧,皇上做什么事情自有分寸。” “愚昧?”庄司澈语气慵懒,朗笑出口,眼神却是冷冽如冰,大步上前,一把抓住倾城的手腕,也不管是不是会捏疼了她,话语冰冷,宛若嗜血的修罗。 “倾城,在朕面前还是收起你的小伎俩,那晚在你房间的刺客是谁?你不说,还当真以为朕不知道是谁吗?”他狰狞的笑道,“你以为朕会那么轻易便能糊弄过去的吗?” 倾城双手握紧,低低的一笑,也并不表态,向窗外看去,默然无语。 第四十四章 宣誓 庄司澈不知何时已经缓缓松开了倾城的手腕,手指爬上她的脸庞,无比温柔的拂开她颊边调皮的几缕发丝,为她的美丽无法移开目光,轻声笑道,“可还记得几日前,朕和你的赌约!” 他的话飘进倾城的耳里,她悠然转过头,似笑非笑,嫣然道,“倾城口出狂言,还请皇上不要放在心上。” 怒气一闪而过,庄司澈的脸上看不出情绪,神色平静,心里却如同翻江倒海。燕倾城,不知何时起,她控制着自己的喜怒哀乐,靠她越近,心中的那张无边无际的大网,就会牢牢的困住他,一旦和她接近,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能使他变得阴晴不定,易燥易怒。听她要自己忘了那个约定,即使自己本来就有此意,心中不知为何却泛起了怒意。 “可是怎么办呢?朕已经当真了。”他冷笑的看着她苍白的脸色,似是心有不忍般,拉近彼此间的距离,但却没有更进一步的亲近举动,莞尔一笑道,“倾城啊!我们的战争才刚刚开始。”他的声音温润如水,似情人般耳边呢喃,倾城却听得胆战心惊,身体下意识的想要避开他温热的气息,却不曾想被他重重压向床榻。 “啊!”倾城惊呼一声,漆黑的发丝散在雪白的锦被上,带着略显苍白的绝艳风华,她的双眸黑色透亮的如同繁星一般幽深。 庄司澈为触目的美景,有些闪神,感觉身下的柔美身体微微扭动,想要挣扎出来,眸光转为暗沉,身体向旁边一侧,但手臂仍然紧紧地固定在倾城的腰间,她想要挣脱,仍是很难。倾城见罢,心中一叹,便也作罢。 “倾城……”庄司澈启口,只是轻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温润低沉。 闻言,倾城禁不住轻轻一颤,感到阵阵酸涩,脸上依然带着笑意,并未说话。 庄司澈把玩着她散落的发丝,轻笑着问,“一个女人最重要的是什么?”说的不经意,但倾城还是忍不住心一悸,浅浅一笑道,“皇上想让倾城怎么回答?” 庄司澈的嘴角掠过难以察觉的微笑,缓声道,“女人最在乎的莫过于贞洁、容貌,皇宫中的女人又多了一样,那便是权势。”他单手支头,静静地看着倾城,忽然问道,“朕想知道你看重的是什么?” 倾城莞尔一笑,抽出庄司澈手中的发丝,状似轻松地说道,“倾城也是个俗人,自然也爱这些。” 庄司澈轻轻地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很好听,宛若陈酿的好酒般酣甜美妙,轻喃道,“我的倾城可不爱这些!”他随口的一句话,自己没有怎么注意,倾城反倒是浑身僵了一下,他说我的倾城,比说朕的倾城还要让她心惊胆战,她忽然对庄司澈越来越看不懂了。 倾城沉吟半晌,在庄司澈几乎以为她不会回答时,悠然启口,“皇上究竟想知道些什么?” 笑意袭来,庄司澈已经压在她的身上,炙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颈项,痒痒的,倾城抑制住忽然涌上来的心慌,佯装镇定的看着庄司澈,庄司澈高挺的鼻梁抵在她的俏鼻上,两人的唇瓣只有一指距离,好不暧昧,庄司澈将她眼中一闪而逝的的慌乱尽收眼底,轻笑道,“你身为阶下囚,便是朕的女人,朕若现在要了你,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话语说完,唇瓣似是不经意的从倾城的唇瓣擦过,倾城一颤,看着他,扯出一抹笑容,淡声道,“皇上果真会这样做吗?” 庄司澈轻轻一笑,莞尔反问道,“为何不会?” 倾城笑了一下,仿徨之态尽显,幽然道,“倾城并非自由之身,身陷晋国,早就不敢奢望其他,皇上若想要我这副病弱之躯,自可拿去,只是皇上可以占有我的身体,但倾城的心还是自己的。”字里行间透着冷意,庄司澈凝眉看着她,为她话中的凉薄之气,弄得有些心烦,忽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高大的身体已经向一旁妥协的躺下,手臂搂着她,将锦被拉到倾城颈部,粗鲁的把她严严实实的盖住。 倾城不习惯,想要起身,却被他冷眼制止,无奈之下,只得躺在床上,身体却下意识的不和他有任何的接触。 庄司澈看了她一眼,手臂一紧,她的身体紧紧地贴在他温暖的怀抱中,庄司澈将她的头按在他的胸膛上,双眸缓缓闭上,无限的倦怠和疲惫。 “朕困了。”他淡声道。 倾城一怔,困了就回寝宫休息啊,何必睡在这里?但心中已隐隐约约的猜想他的不眠可能和自己的昏迷有关,终于还是化为一声浅浅的叹息,由他去了。 昏迷刚醒,又和庄司澈一番谈话,难免伤神不已,不知不觉间倾城渐渐的睡了过去。 本来已经疲惫睡去的俊美男子,缓缓地睁开双眸。看着怀中静静睡去的绝美女子,嘴角挂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手指摩擦着她略显苍白的唇瓣,缓缓低头将薄唇印了上去,反复摩擦,似宣誓般,呢喃道,“等着啊倾城,朕不光要你的身体,还要你的心!”这辈子你的一切都属于朕,朕要你的所有!他的笑容宛若恶魔般邪恶,睡梦中的女子似是梦见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般,秀美微皱…… 第四十五章 离开前夕 睡梦中,倾城感觉有人站在榻边注视着自己,倾城醒来,原以为是睡在旁边的庄司澈。睁眼一看却是连景然。 倾城大惊失色,连忙看向身旁,空空如也,庄司澈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她这才暗松一口气,对连景然不禁也产生了一丝恼怒。 “你不该再来这里!”倾城冷冷的看着连景然,他好大的胆子,如此不要命,若是庄司澈没有走,两人在此见面,后果是什么,她真的不敢想象。 连景然见她要坐起,面无表情的取来秀枕放在她的身后,没有说话。 倾城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淡然的语气把声音拉得格外遥远,“你赶紧离开这里!”她沉吟了一下,才缓声道,“庄司澈可能已经怀疑到你身上了?”庄司澈并未在她的面前说明那人是谁?所以倾城还抱着侥幸的心理,庄司澈对刺客是谁也只是猜测而已。 相较于倾城的紧张,连景然反而是一脸平静,好像事不关己似的,眼里却是闪过一丝笑意,坐在榻边,探上倾城脉搏,轻声道,“你关心我?” 倾城一愣,无奈叹声道,“你想必心中已有计策,我又何须庸人自扰,徒生烦恼呢?”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养病,我和庄司澈的事情还是不要理会的好!”连景然启口,声音温润低沉。 倾城浅浅一笑,神情苦涩,自己自身都难保,哪里还有心力管他人死活,双眸微敛,却是什么话也不愿意多说了。 连景然收回手,神情一片静凝,见倾城眉间的血蝴蝶,淡声问道,“疼吗?” 倾城抬眼看他,微微一笑,状似轻松道,“不疼。”事实上疼得要命。 连景然闻言,只是轻轻一笑,却也不戳穿她的谎言。只是轻声斥责道,“莫要什么事情都自己一个人扛着!” 虽是轻斥,倾城心里却是一暖,莞尔一笑,眸光一转,漆黑的眼瞳因为隐忍的笑意而显得幽深美丽,忽然问道,“我昏迷时,隐隐约约感觉有人喂我服食了一粒药丸,那人可是你?”虽是疑问,但倾城心中已经认定,那人一定就是连景然。 果然,见连景然没有否认,倾城温声道,“我这次昏迷了三天,如果下次噬心蛊再犯,是不是还会这样?” “噬心蛊发作的次数越多,你昏迷的时间就会越久。”连景然双眉紧锁,温润的眼神里有淡淡的情感流过,“倾城,我后悔了!”他后悔一时心软答应了她的请求,后悔带她去昭阳宫,更后悔为她过蛊。他的一生中何曾有过犹豫和后悔,可是遇到了倾城,一切便都乱了。 倾城怔了怔,神色悠远,“景然,生死有命!”她盈盈一笑,笑得迷人灵动,神情间更是一片对未知命运的豁达,“天无绝人之路,你不是说过噬心蛊在当今世上,还是有人能解的吗?” 连景然一扫阴霾,轻声而笑,这个女子一向镇定,无论对什么事情都很难骇然变色,她半年的生命自然也不会太过于放在心里吧。心里一宽,即使那人行踪成迷又如何,他若在各国秘密寻找他,总归是能寻到的。只是想起倾城的病情还是担忧的叮嘱道,“噬心蛊最忌情事,切莫动怒,要不然只会加速噬心蛊的发作。”寿命也会提前衰竭。他没有说出口,因为他不允许…… “倾城!”他静静地看着倾城,认真的说道,“我在晋国已经逗留了太多时间,明日便会和沙国摄政王一起向庄司澈辞行,届时便会向晋皇要了你……” 倾城一怔,连忙制止道,“你不能这么做,你这样岂不是加深庄司澈对你的猜测,太冒险了!” 连景然大掌包裹着她冰冷的纤手,安慰道,“我做事自有分寸,你只需告诉我,你愿意跟我一起离开晋国吗?”声音里隐含期待。 倾城面色平静,想起庄司澈白天对她的异常举动,心里隐隐有丝不安,良久苦笑道,“离开又如何?天下之大,何处才是我的家,倾城的家早就亡了!”她露出一丝调侃的笑容。 连景然心里一紧,微微一笑,仍是那么绝美动人,可他说出的话,却是坚定有力,“我会给你一个家!” 倾城笑了,她的笑容在烛光下闪亮、动人。她要的“家”,不是小小的家,岂非是随意便能给她的。 第四十六章 宣德殿召见 倾城密集的发洒满小巧的肩头,惹得满室风华。流云拿着檀木梳子静静地为她梳着,神情担忧。 倾城在镜中看到,也只是轻轻一笑,取笑道,“皱着苦瓜脸,小心以后没人敢娶你?” 流云脸一红,嘟着嘴,急切道,“奴婢才不嫁人呢?我要一辈子都跟着公主!” “一辈子跟着我,那我可惨了!”倾城莞尔一笑,打趣道。 流云面颊酣红,羞恼的看了一眼自家主子,心思缜密的她自然知道公主是怕她担心,才故意这么说她,心里不禁越发的失落起来,脸上却是映着少女的娇羞,免得公主看了心里难过。 梳着发,便听到宸宫的小太监低身进来,跪下道,“启禀公主,德公公在外候着!”两天前,本是亡国公主的燕倾城被皇上接来了,一直空闲的宸宫,皇宫里的人不禁个个膛目结舌,震惊不已。 宸宫是皇上亲手设计督促工匠而建,平时更是歇息在这里,就连极受宠爱的柔妃,皇上都没有赐她入住,竟然让燕倾城住了进来,可见亡国公主的不一般,但是毕竟没有任何的名分,太监宫女们商议,还是决定暂时叫她公主。 流云梳发的动作一顿,倾城缓缓一笑,没有起身,淡声道,“请他进来!” 小太监一听,道了声“是”,便匆匆退了出去。 不一会,德公公摇着拂尘迈步走了进来,朗声道,“圣上有旨!” 室内的宫女太监悉数跪在了地上,之余淡然梳发的二人,依然坐在那里,毫无所动。 德公公的脸上青白交加,但想起两人之前的行径,到口的怒焰悉数又都吞了进去。皇上对此当时都没说些什么,他又何必自寻愁闷。不禁清清嗓子道,“皇上命倾城公主速到宣德殿,不得耽误!”说完就静静地站在那里等着倾城。 倾城微微一笑,面容妩媚而不妖艳,缓缓从软榻上站起身来。 “公主,奴婢还没有给您挽发呢?”流云手中的木梳,因为倾城的动作,而僵在了那里。 “不用了。”倾城披散着长发,上面没有任何的发髻,甚至是装饰,再说她也不喜这些,走向德公公,轻笑道,“前面带路吧,德公公!” 德公公见她如此,面容一怔,真诚的建议道,“公主还是稍加打扮一下再去!”堂堂燕国公主,披散着长发不说,身上穿着的更是宽袍,浑身上下没有一丝色彩。恩……除了她眉间的那枚蝴蝶印记,如果穿成这样,岂不是让他国使臣,妄加猜测皇上是怎样虐待亡国公主的,虽然皇上原来的确是这样…… “皇上不是命我不得耽误吗?”倾城闻言一笑道,“倾城也只是遵旨而已!” “也不差这一点时间。”德公公小声嘟囔道,倾城公主都将皇上搬出了台面,纵然有天大的话,也被他吞进了喉腹里。 “既然如此,公主就随老奴走一趟吧!”德公公无奈的说道,离身前隐隐看到倾城眼睛里的笑意,心里为将来有可能被她算计的人默哀,哎,她都到这份田地了,竟然还有心情戏弄别人,真让人想不通啊! 第四十七章 争锋相对 大殿的光华照在甫进门的女子身上,大殿呈现一瞬间的静肃,文武百官的眼神都凝在倾城的身上,有的吃惊不已,有的惊羡不已,都呆愣在当场。 连景然看着刚进门的女子,神情有瞬间的惊怔,蓦然惊醒,唇边浮起一抹宠溺的笑意。倾城的美,未上任何的胭脂俗粉,衣着搭配,就那么纯粹的展现在人前,再加上眉间仿佛带有魔性的血蝴蝶,竟有一种勾魂摄魄的灵动之美,这种不是来自于尘世,仿佛是九天之外的洁净。 他的倾城啊! 倾城神情淡然的走在大殿中央。 庄司澈的视线定止在她的身上,黑眸渐渐深邃起来,炙热的胸腹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燃烧,渗入到他的四肢百骸中,周围的群臣都不见了,仿佛只有她。 不知哪个老臣暗叹了一声,“红颜祸水啊!”声音太低,近乎呢喃…… 倾城神情倔傲,来到大殿并不下跪,只是微微的屈身施礼,淡声开口道,“不知皇上何事召见倾城?”其实她见到连景然还有齐硕时,心里已经有了底,只怕连景然今日欲兑现誓言了。 庄司澈看向她,没有回答,看着她,轻笑道,“看来是朕亏待你了。” 倾城轻轻一笑,淡然启口,“皇上说笑了,倾城至少还有衣服蔽体,比起很多人已经很好了。” 庄司澈俊目闪亮,“你倒是懂得知足常乐!”这话说出,隐含贬义。 倾城也不恼,只当自己听不懂他的话,“倾城也只是听之任之,若在自己可以应付的范围内,自然也会随波逐流。” “好一个随波逐流!”庄司澈轻笑,似是不愿意再提及这个话题,转而看向连景然,双眸一眯,淡声道,“连丞相!倾城公主已经来了,不知你意欲何为?”他的心里似是猜到了什么,隐隐约约的透着一丝不安。 倾城低垂着双眸,没有看向连景然,但却为他出口的话,暗捏了一把冷汗。 连景然缓缓走近倾城,看着庄司澈,神态清雅迷人。宣德殿上一对世间罕见的绝世男女站在一起,满室的光亮瞬间便暗淡下来,映着朝霞般的琉璃,耀眼夺目。 朝臣无不震颤在当地。知道倾城公主的风华绝代,也知道连丞相的飘逸脱俗,但从未想到但是两人就那么随意的站在一起,就宛若世上难得一见的奇画一般,只那么一眼便,深深地烙入众人心田,再也难以覆灭。 怒气袭来,庄司澈瞪着殿上的二人,脸色阴沉不定,朝倾城骤然冷喝道,“过来!” 众人一惊,齐硕看好戏似的看着众人的反应。 倾城皱眉,感觉身旁的连景然身上渐渐散发出冷肃之气,认识他以来,一直都待她很温柔,何曾见他这般,不禁怔怔地望着他,一时忘了皇上的命令。 见倾城不动,更大的怒气袭来,庄司澈冷冷的笑了起来,如同嗜血般冷酷,“不愿过来吗?”他的声音如同炼狱般冻人。 “别去。” 倾城无奈的叹息一声,刚欲迈步,就被身旁的连景然一把抓住手臂,力道之猛,倾城一下子没有站稳,跌倒在连景然的怀中,画面看起来好不暧昧。 第四十八章 交换条件 庄司澈的双眸似乎能喷出血般,冷冷的注视着相拥的两人,双手握紧又松开,不怒反笑道,“连丞相这是何意?”话语之冷,任谁都能听出他的嗜血之意。 倾城站直身体,脱离连景然的怀抱,别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大有不让他说出来的意思。 连景然施以安抚一笑,正颜面对庄司澈,稳然开口,“景然想向皇上讨要一人!” 众臣面面相耽,看当下情形,心中已有几分明了,不禁都噤噤住口,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齐硕看向连景然,神情一怔,大概没有想到他为了一个女人会…… 庄司澈拿起桌上早已冷却的茶杯,轻抿一口,似有回味的样子,才不动声色问,“何人?” 连景然看向倾城,轻轻一笑道,“景然索要之人正是燕国长公主——燕倾城!还望皇上答应景然!” 此话一出,四下哗然,众人眼光齐刷刷的看向连景然和倾城,对两人的关系暗自猜测不已。 庄司澈心思电转,压抑住怒气,扫向连景然,淡声笑问道,“朕记得丞相和倾城公主只在国宴上见过一面,看丞相的神情似乎早在以前便认识倾城公主了!”他的话语平静,句句隐含锋芒。 连景然面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依然挂着谦虚地笑,“景然与公主只有一面之缘,但听闻公主的那首琴音,更是惊为毕生知己,几番犹豫踌躇,自是想帮公主还复自由,还请皇上成全。”连景然字字说得恳切,好不感人,但庄司澈又岂是那么轻易糊弄的人? 庄司澈神情平静,满含意味地看着他,轻声道,“丞相何以认为朕会同意呢?” 连景然的笑意更浓,显得轻松自如,“皇上若答应,月国将割让三百里领土相送。” 满室哗然,朝臣一时之间议论纷纷…… 倾城心一紧,早就猜到他若带她走,付出的代价自会很大,但没有想到会是这般,她明白身处这样一个时空,土地所代表的是什么?他为了她,甚至愿意拿人人梦寐以求的领土交换,难怪他说庄司澈会同意。倾城深吸一口气,心里苦笑,庄司澈身为君王,这个条件之于他完全是个天大的诱惑,他又怎会不动心呢? 齐硕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可置信,不敢相信机智过人,一心只有政权,处处算计他人的连景然能做到此等地步,看向淡然而立,神情没有丝毫波动的倾城女子,嗜血的双眸渐渐转为深沉,对她不禁忽然产生了莫大的兴趣。能让晋国皇帝还有月国丞相争锋相对的女子,想必并非只有他以为的那么简单。 庄司澈浑身一震,极大的震惊袭来,眼色微微冷了冷,并未说话,高深莫测的俊美脸上沉稳内敛,不知在想些什么。 连景然见对方毫无反应,接着道,“倾城公主之于皇上,无非只是一个亡国奴,阶下囚,但景然却视其为平生知己,还望皇上成全!”说完看向庄司澈,清楚地看到他的眼底闪过一片复杂之色。 庄司澈唇角上扬,冷嘲热讽道,“想不到连丞相竟是如此多情之人啊!” 连景然尔雅笑语,“谢皇上夸奖!”面上看不出情绪,神色轻松自如。 两人句句随意,却都暗藏凶机。 第四十九章 才惊宣德殿 庄司澈忽然将目光扫向一直默然不语的齐硕,将他深沉的反应尽收眼底,不动声色地问道,“摄政王觉得朕会答应连丞相的条件吗?” 齐硕眸光一闪,尽敛去情绪,眼眸转为冷淡,邪笑道,“皇上的心思,本王又怎会看得清楚呢?”留意庄司澈的试探,他不禁打起了“太极”。 “丞相开的条件很诱人。”庄司澈笑道,“朕也很动心,可是丞相又怎会认定,朕就一定会答应呢?” “皇上可是觉得景然开的条件太低?”连景然错愕的看着庄司澈,双眸光影离合。 庄司澈低低的吟笑出口,反问朝臣,“众卿家觉得低吗?” 分立两旁的朝臣一时哗然…… “田将军。”庄司澈忽然轻唤晋国掌管兵马大权的田冠群大将军。 已到中年的田将军,多年的戎马生涯摸打滚爬过来,整个人透着一片刚毅,微风凛凛,颇有大将之风。听到皇上唤他,走了出来,恭声道,“臣在!” 庄司澈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龙椅,“三百里月国土地,朕若领兵攻取,容易吗?” 众人一惊,庄司澈的野心谁都知道,可没有想到他会选择在这样的一个场合将野心剖开在两国使臣面前,他还真是胆大妄为啊。 田将军犹豫了一下,如实答道,“回皇上,月国军队严明,善于防守,要想攻之,并不容易。” 庄司澈不以为意,继续道,“若是朕执意强攻呢?” “皇上若是执意强攻,就要事先做好万全准备!”田将军恭声回道。 “哪些准备?” “这……” 田将军当下愣在那里,没有想到皇上会在朝堂之上问这些,自古以来晋国军队纪律严明,更是有众多将士各司其职,行军打仗他指挥调配后,各司将士再一一报上旗下所需物件,行军各物繁杂,现在让他说出,他却不知如何开口。 庄司澈垂眸别有深意的看着倾城,徐徐说道,“公主可知?” 连景然和齐硕不明所以的看向庄司澈,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连景然看着倾城,对于初时带走她的自信,有了一丝松动,忽然渐感不安起来。 倾城内心百感交集,一时复杂难辨,听到庄司澈点名唤她,想起海棠树下的兵法之谈,内心扬起一丝悲凉,倾城笑出声来,淡淡的,幽幽的,转而变得清明空灵,眼光扫向视线凝胶在她身上的众人,缓声说道,“凡用兵之法,驰车千驷,革车千乘,带甲十万,千里馈粮,则内外之费,宾客之用,胶漆之材,车甲之奉,日费千金,然后十万之师举矣。其用战也胜,久则钝兵挫锐,攻城则力屈,久暴师则国用不足。夫钝兵挫锐,屈力殚货,则诸侯乘其弊而起,虽有智者,不能善其后矣。故兵闻拙速,未睹巧之久也。夫兵久而国利者,未之有也。故不尽知用兵之害者,则不能尽知用兵之利也。” 此话一出,众人震惊的看着淡然而立的女子,一时陷入静寂,宣德殿沉闷异常。 第五十章 齐硕的刁难 齐硕一震,圆睁的双眸放出厉芒射向倾城,抿着唇不说话。 连景然心里一惊,早就知道她的超凡脱俗,只是没有想到她在兵法行军打仗上都如此精通,当下似是明白了些什么,看向倾城,发现她也正在看他,静静地,隐含无声的宽慰。 他心里不禁一痛,他什么都没有说,倾城只需要一个眼神便知道了自己心中所想,她大概也知道自己一旦说出这番作战之法,便再也没有出宫的可能了!这样一个善于兵法的人,庄司澈又岂会那么轻易的放虎归山。难怪三百里月国土地,都换不来庄司澈的一句放人。若得燕倾城,不说三百里,恐怕一个国家都戳手可得。 庄司澈细眯双眸,显出睥睨之态,他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直直的看向倾城,她总是让自己惊喜不断啊,他今天之所以暗自施压逼她说出这番话,自有他的打算,如今想到她今后可能随时面对的危险,心里不知为何竟然痛了一下。 “公主高才!”一直未开口的齐硕眼神如猎鹰般盯着倾城,忽然淡声问道,“本王有一事不明,还请公主赐教!” 倾城被他看得浑身不舒服,无法抑制的从内心泛起莫测感,迎向齐硕,心里加了两分沉重,喃喃道,“王爷高看倾城了。” 齐硕邪魅一笑,问道,“行军打仗,两军对垒,敌方诡计多端,公主可有办法一一化解?”他说这话,实有试探倾城,刁难之意,但见倾城却是毫无为难之举,不禁皱起了眉头。 倾城见此,心里一阵痛快,浅浅的笑融开,倾城豁然吟笑出声,半是戏谑半是真,“王爷若是私下问我,倾城定会告于你一人知晓,如此公诸于世,倒是可惜了!” 齐硕一震,双眸锁住倾城,邪魅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公主请说!” 倾城神态微妙,轻语道,“ 敌人离我很近却很镇静的,是依恃它有险要的条件;敌人离我很远而前来挑战的,是企图诱我前往;敌人舍险而居平易之地,一定有它的好处或企图。前方许多树木摇动,那是敌人偷袭来了;草丛中到处设置伪装、障碍,那是企图迷惑我;鸟儿惊飞而起,下面必有伏兵;野兽惊骇逃窜,那是大军掩袭过来了;前方尘埃飞扬得高而尖,那是敌人的战车来了;尘埃飞扬得低而广,那是敌人的步卒来了;尘埃零散而丝丝缕缕的,那是有人在打柴;尘埃飞扬得少且往来不定,那是察看地形,准备立营的敌军。敌人使者言辞谦下而部队却加紧备战的,是企图向我进攻;敌人使者言辞强硬而先头部队又向前逼进的,那是在准备撤退;战车先出据军营侧翼的,那是在布阵;没有陷入困屈之境却来请和的,是另有奸谋。” 倾城说到这里故意一顿,看向庄司澈,只见他静静地看着自己,眸光深沉炙热,似乎含着一层道不清的迷雾,倾城心里一阵烦躁,双眉紧锁,直到看到庄司澈眼里的笑意,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和窘迫,心里一阵羞恼,暗恨不已。 第五十一章 各怀心思 倾城不禁平复下心情,继续道,“敌人往来奔跑而展开兵车的,是在紧急集合以布阵决战;敌人似进非进,进一进,退一退,是企图诱我前往;敌兵倚着兵器而站立,是饥饿的表现; 取水的敌军汲水后先自饮,说明敌军都很干渴; 敌军见到明显的利益也不前往争取,那是太劳顿了。群鸟聚集敌营上方,敌营必已空虚; 敌军夜有呼叫声,是因为军心慌恐;敌军纷乱无序,是敌将没有威严; 敌旌旗乱动,是敌营阵已乱;敌军吏忿怒,是太烦倦了; 敌人以粮喂马,杀牲口吃,军中没有悬着的汲水器,决心不返营舍的,那是处于穷途末路的敌人; 敌将慢声乏气地与人缓缓交谈,是将领已失去众士之心; 再三实行悬赏的,是已处于窘迫之境,恐士众叛离; 再三实行处罚的,是陷于困弊之境,希图以罚立威; 敌将先对士卒暴虐,后又畏惧士卒叛离的,那是愚蠢到极点的蠢将; 带来礼品谈判的,是想休兵息战;敌人怒而来,却久不交战又不撤离,必须仔细审察,摸清它的真实意图。” 倾城缓缓说完,宣德殿里安静的没有半点人声,沉闷的让人有一种窒息感。 众人面面相耽,看向燕倾城,眼中没了以往的不屑鄙夷,多了一抹敬重,甚至是疑惑,她如此精通兵法,当初又怎会眼睁睁看着燕国被晋国所灭呢? 燕倾城将众人的疑惑看在眼里,轻轻一笑,《孙子兵法》是何等精妙的兵书,就凭其中小小的一段,拿来放在两军对战中,定能每战必胜。想起败亡的燕国,想来也是劫数,心里一改适才的轻松,变得沉重起来。 齐硕看着倾城,双眸发出野兽一般的光芒,一番高谈,不禁令他生平第一次对一个女人刮目相看,只是单纯的欣赏,无关情欲,但心里隐藏的嗜血火苗正在渐渐的蹿升,他想疯狂地掠夺她,对她,他势在必得。 齐硕的眸光,被一旁的连景然无意看到,不禁暗吃一惊,因为深知齐硕的阴狠手段,对倾城的安危也渐感担心起来。 庄司澈看到齐硕和连景然看向倾城的眼光,忽然渐感不悦,径自从龙椅上站起身来,缓缓步下台阶,一把搂过倾城,将她的脸庞埋在他的胸膛上,成功的阻挡住众人的视线,朝臣一惊,哪里见过皇上如此失常过,一时间都不敢再发出声响。 齐硕邪魅一笑,微敛的眼睑恰到好处的遮住了转为深沉的眸光,看起来毫无所动。 连景然眸光一紧,修长的手在袖间紧握,淡淡扫过庄司澈,语调平静无波,“皇上不肯放人?”虽是疑问,还不如说是陈述来得恰当些。 庄司澈感觉怀中的女子挣扎着动了一下,猜想她大概是觉得憋闷,一时透不过气,嘴角不禁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扣住她的手却不自觉地松了一些。 连景然见庄司澈淡笑不语,心中已有答案,不禁静静的站在那里,沉默不语,神情依然如往常般清雅温润,仿佛事先的话语皆是一场浮梦般,一闪即逝。 庄司澈见此莞尔一笑,浅声道,“两国使臣不远万里来到晋国,以示秦晋之好,稍后朕将和满朝文武在天阙殿摆酒设宴为两位饯行!”话语隐含送客之意。 “谢过晋皇!” “谢过晋皇。” 连景然和齐硕,一个神情淡然,一个神情含笑,笑的平静无波!笑的意味深长! 第五十二章 半年誓约 天阙殿设宴,庄司澈命人将她送回宸宫,大概不想让两国使臣再见到她。 倾城随前面的小太监缓缓走在宽大的宫路上,心情渐感浮躁,见宸宫隐约可见,便挥退了带路的小太监,一个人慢悠悠地走着,有些心不在焉。 行到一个拐角处时,有一双手臂蓦然伸了过来,将她牢牢扣在怀中,身形疾步快闪,她下意识的想要惊呼救命,嘴巴被人捂住的同时,她听到一道清雅的声音在自己的耳畔响起,“别怕!是我!” 倾城闻言,才松了口气,平复心情,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鲜有人迹的死角里,抬头看着长发亦是披散的绝美男子,他此刻离开天阙殿,致自己的安危于不顾,真是可气可恼啊。她在大殿上亦是察觉他不会那么轻易的离开晋国,一定还会再见自己一面,只是没有想到会选在这个时候,倾城轻轻一叹,“你不该再见我。”至少是在晋国。 连景然不予置评,幽深的眸凝视着倾城,复杂的眸光中微微泄露着柔情,伸手轻抚上她的脸颊,充满爱怜,轻昵道,“我仍是可以带你离开的。” “如何带我离开?”倾城忽略心头泛起的酸涩,淡声轻问,“悄悄地带着我逃离这里吗?”后果是什么,连景然不会不知道。 连景然身体紧绷,双手握着她的肩,清扬的声音响起,“为了你,两军对战亦是值得的!”他冷淡的表情中透着柔和。 “景然。”倾城一脸的正经,甚至带着难得一见的严肃,温声道,“两军对战,死伤无数,那些鲜血只会成为我的罪孽,景然!你不可以这样!” 连景然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倾城亦是,两人突然出现了一种沉寂的状态。 倾城深吸一口气,淡声道,“景然,你该明白我的身份,我若有一天真的离开了晋国,亦不会随你去月国,我有我的使命。”说的意味深长,背负这个身份,她自己亦是身不由己啊! “我知道。”从头到尾都知道啊!笑意在连景然脸上浮现,眸光专注在倾城脸庞上,低沉地道,“我不强迫你,你想要的,我都会帮你一一取来,放在你的面前。你若想复国,我就在月国为你打好战争的后盾……” “你不该对我这么好……” 倾城的双眸异常的酸涩,感觉有什么液体要夺眶而出,赶紧将头转到别处,不让那个男人看到自己忽然浮现的脆弱,但眼泪还是悄悄地流了出来。 手抬起她的下巴,逼得她不能移开,连景然温柔的擦干她的泪水,琉璃般的眸光带着缕缕柔情,“我只是要让你记着,就算所有的人都摒弃你,嫌弃你,我都不会离开你。” 倾城感觉血管里有什么东西在轻轻的流动,感觉有千言万语要说,此刻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如果她现在没有身陷晋国,没有身中噬心蛊,身上没有背负国仇家恨,她大概会马上投入眼前这个绝美男子的怀抱中,用他的温暖来一一抚平自己的沧桑和无助,可她不能,一切都只是如果而已。她很明白自己一旦和他有了情感上的纠葛,接下来要迎接的后果,并不是自己所能掌控的。 连景然看着她的为难,抚平她微皱的眉头,淡声道,“我回月国寻找解蛊之人,势必会无暇好好照顾你,你留在这里也好,晋国皇宫守卫分明,他今天既然逼你出来浅谈兵法,自会命人保护你的安危,只是皇宫不比外面,你还是要多加小心才是,切不可太信他人!”他细心的嘱咐她,皇宫自然很安全,可他的心里还是有些担忧,他原以为庄司澈对倾城并无男女之情,但今日看来,又好像有情,心里扬起一丝不安,但很快便被自己强压了下去。 半年。但愿中间不会出现什么变节。 “我明白。”倾城微启的唇划起绝美的弧度,淡笑的看着他。 连景然紧紧地抱着她,在倾城快要窒息时,才渐渐松开,深邃的眸光看向她,淡声道,“少则一两月,多则半年,我一定过来接你,等我!”见倾城轻轻额首,扬起一抹清雅笑容,身影微闪,已如长虹般消失在宫闱之间。 倾城心中颇为伤感和茫然,缓缓走出角落,这才发现宫路陌生,完全不是前往宸宫的那一条,皇宫道路蜿蜒曲折,每走几步便会有一个岔口,如今她才意识到自己迷路了。 唇畔扬起一抹苦笑,连景然啊!你可真是害苦了我…… 第五十三章 突然的温柔 宸宫 灯火通明,倾城默默地跟随自称谨夜的男人回到了正厅。谨夜,一个在她迷路,举步维艰的时候忽然出现的男人。他说他奉皇上之命特来带她回去。倾城轻笑,忽然猜想庄司澈可能真的派他前来,但却不是带她回去,只怕是让这位名唤谨夜的男人抓她回去。抓,这个字眼一下子逗乐了她。 谨夜送她进了宸宫,似乎别有深意的看了倾城一眼,才隐身离去。 倾城微皱眉头,也没有太过在意,见院内四下无人,正厅的门轻轻地关着,里面灯火通明。她似乎预感到了什么,站在外面犹豫了一下,深吸一气,缓缓推开了朱门。 典雅精致的正厅,太监宫女齐刷刷的跪了一地,就连一向倔傲的流云都在其中。 她刚进门,流云瞧见,顾不上其他,赶紧从地上站起,疾步到她面前,压低声音忧声道,“公主,你适才上哪里去了?”说罢,悄悄地扯了扯倾城的衣袖,提醒她坐在主位上高深莫测的九五之尊。 倾城朝流云淡然一笑,眼神看向庄司澈。他早已褪下龙袍,换上了洁净而明朗的白色锦服,内松外紧十分合身,发丝用上好的无暇玉冠束了起来。眼睛很漂亮,深邃如黑夜的大海般,冰冷寒冽。他静静的看着倾城不语,倾城毫不畏惧的迎上。 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良久,庄司澈轻轻一笑,淡声道,“宫里道路曲折,下次出去记着命人在前带路,省的迷路。” 没有冷嘲,没有斥责,没有逼问。倾城怔了怔,她本来已经有心理准备来承担庄司澈接下来向她发作的各种怒气,却惟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种情况,一下子有些错愕。 庄司澈见此,双眸沉了沉。 天阙殿的饯行宴今晚根本就没有举行。两国使臣谢旨推辞,声称离朝数日,公事繁多,便请辞离开了。他虚应一番,便应了二人。看到时间尚早,便回到御书房,顺手取来案上的公文批阅,心里忽然渐感浮躁,一丝不祥的预感随之袭来,他大失常态的连驾都没叫起,心急如焚之下更是施展轻功飞到了宸宫。不见本该回到宫中的人儿,他脑中一根理智的弦,瞬间绷断。欺骗、愤怒……各种情绪向他压了过来。甚至不顾谨夜的暗卫身份,第一次将他展现在宸宫所有太监宫女面前,只为了抓“她”回来。他从不知道,一个女子就能将他引以为傲的冷静瞬间击得粉碎。没有人发现,当他见到倾城走进来时,他一直紧握的拳头才缓缓地松了下来。 微微一笑,右手轻扬,示意倾城到他身边来。 倾城心知他的性情,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自己反抗也只是徒劳,便徐徐的走向庄司澈。 “啊?” 倾城刚一走近,岂料就被庄司澈一把拉到自己的腿上坐好,细腰处更是被他的铁臂紧紧扣上,她挣扎着想要起身,无奈却被他搂得更紧。倾城暗叹一声,低垂双眸,没有再说话。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庄司澈最近对她的小举动越来越多,这似乎并不是一件好事。 厅里的宫女太监听见倾城的惊呼,连忙抬起头,见皇上如此举动,赶紧都纷纷脸红的低下头去。 流云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担忧! 第五十四章 阴谋? 庄司澈拿起倾城的手,细细把玩,一根根的研究她的纤指,神情专注,似乎很有兴趣,压低声音凑到她耳畔,之余她一人能够听到的音量,开玩笑似地说道,“朕现在真想将你吞进朕的身体里!”感觉怀中的女子浑身僵了一下,不禁愉悦的笑了出来,柔声道,“冷吗?倾城!” 本该是温柔的话,听来却是寒冷彻骨。倾城不以为意的反问道,“皇上在乎吗?” 庄司澈淡然一笑,“朕自然在乎。” 倾城轻笑,灵动的双眸染上了一层暮色,看着庄司澈,将头轻轻地靠在庄司澈的肩膀上,长长地发顽皮的垂落下来,和俊美男子的发混搭在一起,她抽出自己的手,将两人的发各自掬起一束,细细编织起来,她光洁的额头随着编织,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擦着庄司澈的颈项皮肤,她淑华一笑,如同情人般呢喃道,“皇上,您再说笑,倾城会以为您说的是真的。”魅惑人心的笑容在她绝美的脸庞上绽放,如同罂栗般,诱人沉沦。 庄司澈怔了一下,倾城从未如此亲近过他,两人关系紧绷,和平相处的日子自是很少,看到她将两人的散落的长发编织成一条小辫子,心里忽然有了一种奇异的感觉,看着她的眸光也渐渐灼热起来,身体在瞬间忽然觉得燥热异常,身体也渐渐发生了变化。他蓦然搂紧倾城,似乎欲将她嵌进自己的身体里一样,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额头上,他的声音沙哑低沉,“你在玩火,倾城!” 倾城就坐在他的腿间,自是感受到了他的异常,莞尔一笑,低垂的双眸闪过一丝算计,她娇媚一笑,柔声道,“皇上又说笑了,玩火的是皇上自己,怎么会是我呢?” 庄司澈薄唇微启,“此话怎说?”他深沉的双眸转为暮霭,直直的看向倾城。 “皇上在宣德殿让倾城当众说出兵法之道,意图是何?倾城自然明白。”倾城静静地说道。 “哦,朕倒想听听。”庄司澈眉峰一挑,轻笑道。 “皇上可谓是一箭双雕,一来,倾城说出兵法之道,皇上正好可以以此断了景……连丞相的念想,试想,连丞相如果执意带我离开,势必有侵吞他国的野心,到时定会成为他国的公敌。二来,就是皇上与倾城的私怨了。皇上如此恨我父皇,既然能灭了燕国,倾城自是蝼蚁一只,我在大殿初露锋芒,势必会让有心人士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只怕现在就有很多人在暗中算计我的安危。”倾城微微一笑,“皇上如此在乎倾城,倾城自是有幸。”她现在已经成为板上肉,任人宰割,半年能不能活得过去,还是一个未知数啊。 庄司澈低低一笑,“朕又何必算计你的安危?”她的生死不是早就掌握在他的手中吗? 倾城一改适才的温柔,仍是笑意盈盈,声音却透着噬骨的冷意,只是道,“倾城的生死若能换来晋国皇朝的外政和平,倾城也算是死得其所了。”自古以来,建朝容易,守朝难。庄司澈的心思,她又怎会不知,她在大殿上的侃论,群臣皆知,如有野心的朝臣定会前来“拜访”她,届时庄司澈只需在暗处瓮中捉鳖即可!不愧是一代帝王,心思缜密的滴水不漏,好不寒人心肠啊! 第五十五章 心伤 庄司澈一怔,身体上的欲望已经渐渐远去,低头审视怀中的女子,眼中充满惊异,充满赞赏,那是一种全新的认识,似乎重新认识了她一般,带着不敢置信,带着一丝来自于心灵的雀跃。他虽然抱着她,两人明明离得很近,但却感觉到两人间的距离咫尺天涯。这种感觉让他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一下,心中的坚定从来没有这么执着过,心中有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情愫,排山倒海般的向他袭来。他定定的看着她,毫不掩饰眼中的赞赏,“你若是男儿,一定会是朕的强敌!”幸亏她只是燕倾城啊,真的只是这样吗? 倾城看着他,良久无语,自己的处境身不由己,身处皇宫,难免被人算计。心中忽然生出一丝疲惫,解开两人的发丝,对着庄司澈恍惚一笑,神情飘忽。 庄司澈不喜她这样,以为她是为自己的处境担忧,不禁脱口安慰道,“宸宫守卫森严,朕自会护你周全。”他既然作此打算,自是做好了保护她的万全准备,他从未原谅过她的父皇,可也不愿她的安危出现任何的差池。 “倾城谢过皇上了。”她被他算计,还要感谢他,还真是讽刺啊。 庄司澈眉头紧锁,心里生出一丝不悦,他都如此安慰她了,真是不知好歹,脸庞顿时也布满了寒霜。 倾城微微一笑,缓缓从他腿上站起,庄司澈心里一空,但因怒气犹在,便也没有阻拦。 倾城与他拉开一段距离站定,低头淡声道,“倾城累了,还请皇上恩准我回房歇息。”她将自己隔阂了起来。 庄司澈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甩袖毫不留恋的大步离去。 倾城脚步踉跄,差点摔倒,被流云快速的搀扶住。 她无限苦涩的一笑,“扶我进屋。”声音落寞,隐含一丝说不出道不明的悲伤。 御书房里 “她迷路前见过谁?”庄司澈脸色阴沉的问道。 谨夜淡声道,“沙国摄政王辞别后,没有一刻停歇直奔沙国,唯有连丞相似乎晚了半个时辰才率部下离开。”他可没胆说出连丞相见过谁,相信皇上也早已猜到是谁了? 庄司澈冷冷一笑,宛若嗜血的修罗,冷声下令道,“派人堵截,生死不计。” “是。”皇上虽没有指名道姓围杀谁,但多年热血跟随,使君臣之间的默契配合的滴水不漏。 “谨夜。”庄司澈唤住正欲离开的黑衣男子,出声道,“传朕旨意,命灵境前去宸宫保护。” 谨夜浑身一震,不敢相信皇上竟然派“那人”前去宸宫,只是为了保护那个阶下囚,心中不禁五味杂平,但还是恭声道,“遵旨。” 待谨夜离开,庄司澈疲惫的捏了捏疲惫的眉间,却听德公公在耳边轻问,“皇上,不知领路的小太监该如何处置?”倾城公主失踪后,那名小太监便被关了起来,想来命运堪忧啊。 庄司澈抬头,淡淡的瞥了一眼德公公,德公公一惊,赶紧低下头去。 庄司澈冷淡一笑,想起从不畏惧自己的女子,眼角沾上了一抹春色,话语轻柔,却宛若魔魅,“杖毙。” 德公公颤巍巍的接旨,想起小太监接下来的命运,不禁化为一声无奈的长叹。 第五十六章 异常的庄司澈 宸宫最近一段时间里很热闹,亦或是说很风光。几乎每天都有皇上派人送珍品物什过来。 绫罗绸缎、珍珠玛瑙、古玩字画……要有尽有。宸宫的太监宫女们见新来的主子这么受宠,一个个都乐得合不拢口。 德公公每日亲自过来送东西,每当这时,倾城就斜躺在软榻上,看着这些东西一件件的搬进来,嘴角有一丝嘲讽的笑意。也不谢恩,更加没有欣喜若狂的情绪波动,就好似是在看一出和自己无关的闹剧似的,不喜不怒。 “皇上赐玉如意、珊瑚树各一对!” “皇上赐绢百匹!妆花锦百匹、绮百匹!” “皇上赐金步摇二十支!翡翠猫儿眼戒指十个!” “皇上赐祁连珍珠三百颗!” “皇上另赐宫女太监各五名!” …… “公公留步!” 德公公念完赏,如同往常般正欲离开,被闭眸养神的倾城张口拦住。 “倾城有一句话,还请公公代为转达皇上。”倾城淡淡扫过太监宫女手中的托盘,对那些价值连城的东西看都没有再看一眼。 “公主请说。”德公公愕然,望着面孔平静淡然的绝美女子,心里不禁有些疑惑。 “请皇上莫再送东西过来了,倾城无福消受!”庄司澈又何须浪费时间在她身上做戏呢? “公主说笑了,老奴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听到。”德公公瞥了眼倾城建议道,“公主如果真的有话想对皇上说,老奴可以代为转达。”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公公还是请回吧!” 倾城冷笑一声,背转过身子,无意再谈。 “老奴告退!” 德公公觉得倾城公主自从那日宣德殿回来后,整个人好像跟以往变得不一样了,至于哪里不一样,一时间却又说不上来。其实变得何止她,还有皇上最近也是怪怪的,一方面赏赐宸宫各种东西,另一方面则是日夜留宿柔妃寝宫,有几次竟因为睡过了头,而免了早朝。皇上此举,不只惹来后宫各位嫔妃的猜忌和嫉恨,更加惹来朝臣的不满。更有人在背后偷偷议论,柔妃是狐狸精转世,皇上是被柔妃给迷惑了,才会这样。还有皇上一改之前对燕国长公主的仇恨暴虐,频频送来各种珍品,可以看出皇上自宣德殿之后,对燕倾城开始越发的重视起来,大有修复关系,笼络之意。 德公公走远,流云走上前看着赏赐的东西,愁容满面,“公主,这些东西……” 不等流云说完,倾城闷闷的声音传来,“如往常一样,你看着处理!” 流云没有松气,反而有些为难,“东西还好处理,只是还有几个宫女太监,倒是不好办了。” 沉默了一下,倾城才道,“即是如此,人便留下吧!”说完挥了挥手,似是不愿再多说。 “是。”流云会意道。 第五十七章 宫女小君 流云见公主近段时日,胃口很差,饭菜往往吃了几口,便没了食欲,绝美的容颜不知为何总是透着一股苍白,甚至是憔悴。本以为是噬心蛊的缘故,但想到近几日不知为何,并不见昭阳宫那边打发人过来取药,便打消了疑虑,只当公主是失忆,身处仇国,心结抑郁之故。 今日见天气晴好,见公主在软榻上看书,便随口建议公主去御花园走走。自公主住进宸宫以来,皇上便没有限制住她二人的自由,公主自是可以随意行走。本是试探,流云没有想到,公主竟真的放下书本,答应了下来。 不愧是晋国皇宫,御花园绿树成荫,处处花团锦簇,姹紫嫣红,蝶舞蜂鸣,一阵阵香气迎风扑来,很是清新宜人。没走几步便会有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十里长廊更是曲径通幽。人工大湖波光粼粼,烟波浩渺,水波潋滟,湖面上更是有太监手持船桨泛舟湖上,远远听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好像是妃子在船上嬉闹之故。 倾城走在花丛间,一时没有注意,裙摆被勾在布满尖刺的花枝上。正想低头拉出裙摆,却见一双灵巧的双手伸了过来。 倾城低头见蹲在地上,帮自己摆弄裙角的宫女,少女十八九岁年纪,一张圆圆的鹅蛋脸,眼珠子黑漆漆的,两颊晕红,周身透着一股青春活泼的气息。倾城神情恍惚了一下,这名宫女面相讨喜,自己没有半点印象。想着,不由得双眸扫向四周。 “回主子,流云姐姐适才见主子穿着单薄,便回去取外袍,特命奴婢好生伺候主子。”宫女已经整理好倾城的裙摆,站起身来,心思灵活看出倾城的疑惑,不禁回道。 倾城不由得多看了那宫女一眼,边往前慢慢的走着,边随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主子,奴婢名唤小君!”宫女不敢怠慢,细声回道。 “新来的吗?”原来辰宫的人,她都有见过,不可能没有印象,眼前这位很显然是新来的。 “奴婢也是几日前才到宸宫。”宫女小心翼翼的答道。 几日前,倾城想起庄司澈曾赐宫女太监,自己一直无心,便交由流云处理,想来是流云新安排在自己身边服侍的丫头,难怪自己没有见过她。想到是庄司澈赏赐给她的,忍不住回头又看了那宫女一眼。 那宫女低头跟着,没有想到倾城忽然停了下来,惊讶之下,连忙停下,还是不小心撞着了倾城。倾城脚步踉跄了一下,才站稳。那宫女显然吓的不轻,整个人缩成一团,慌忙跪在地上,颤声道,“奴婢该死,害主子受惊,还请主子责罚!” “赶紧起来。”倾城见此,扶受惊的宫女起来,也不在意,笑道,“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女子又何尝不是呢?”说完飘忽一笑,又慢吞吞的向前走着。 那宫女怔在原地,灵动的双眸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流动,见与前方女子拉开一小截距离,赶紧追上,亦步亦循的跟着。 第五十八章 后宫嫔妃 精致的楼阁里,或站或坐着六七人,在阁楼里轻轻说笑着。见到缓缓朝这边走来的燕倾城,都有些惊讶,心中各是五味杂平,前方的女子,果真是美得无暇,美得不食人间烟火,这种美远远不是她们力所能及的。本来喧闹的楼阁一时间陷入了沉寂。 倾城远远见这阁楼素朴大气,便不自觉来到了这里,出了花丛,才见到亭中有人,见大家因为自己的到来,频频住了口,心中不由升起一丝歉然,朝着亭中人歉意一笑,便转身离开。 “请留步!”一道清脆的女声唤住倾城离开的步伐,倾城留步望去,只见一个女子缓缓走了过来。 大朵牡丹翠绿烟纱碧霞罗,逶迤拖地粉色水仙散花绿叶裙,身披金丝薄烟翠绿纱。低垂鬓发斜插镶嵌珍珠碧玉簪子,好一个花容月貌出水芙蓉。 看女子装束,倾城猜想几人定是庄司澈的妃子们,只是不知谁是谁罢了,心里微微一叹,没有想到好不容易决心出来,就遇到这种尴尬的场面,当下不禁苦笑的摇摇头。 小君见此,附在倾城耳边,小声道,“主子,向您走来的是德妃,名唤田璃,是田大将军的女儿。”手指微微指向坐在亭中打量倾城的另两人道,“那两位分别是贤妃——司徒若欣,本是小官吏之女,但因皇上还是太子时,便做了侍妾,皇上感念她贤良有德,便封为了贤妃。另一个是贵妃杨巧旎,父亲是军机大臣杨勇。” 觉察到小君的心细聪慧,倾城微微一笑,看向端坐的两人,不禁心中暗叹两人的貌美。 贤妃身着淡绿色的长裙,袖口上绣着淡蓝色的牡丹,银丝线勾出了几片祥云,下摆密麻麻一排蓝色的海水云图,胸前是宽片淡黄色锦缎裹胸,身子轻轻转动长裙散开,举手投足如风拂扬柳般婀娜多姿。 杨贵妃更是寐含春水,脸如凝脂,白色牡丹烟罗软纱,逶迤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身系软烟罗,还真有点粉腻酥融娇欲滴的味道。 “公主何必急着走呢?我们姐妹几人早就风闻公主的才情学识,国宴那日有幸大睹风采,惊为天人,只是一直苦无机会再见,今日既然见了,说什么也不能让你就这么离开了。”德妃上前亲切的拉着她的手,笑着说道。 “娘娘谬赞!”倾城淡淡的扫了一眼被德妃亲切拉住的纤手,神色平静温和,身处皇宫,人人都可能笑里藏刀。女人之间的斗争,永远是最残酷的斗争。而后宫,是残酷的密集地,古人常用“后宫佳丽三千人”来形容古代皇帝嫔妃之众,眼前几人能够从众女子中脱颖而出,成为后宫妃嫔,自有其过人之处。她不是后宫的女人,也无意卷入其中,但也明白适时装傻是怎么一回事。 “倾城无意打扰各位娘娘雅兴,真是感到抱歉。”倾城说着淡淡施礼,转身唤道,“小君,我们走。” 德妃一看急了,一边拉着倾城,一边扬声朝亭中坐着的两人道,“两位姐姐还不过来帮忙拉着倾城妹妹。” 贤妃和杨贵妃听了,均是风华一笑,缓缓走了过来。 倾城心知自己很难轻易脱身,微微一叹,便也顺了三人的意,来到亭中,缓缓坐了下来。 第五十九章 谈话 “妹妹长得果真是风华绝代,无人能及啊!”杨贵妃轻笑,吩咐宫女看茶。 倾城笑了笑,淡声道,“贵妃娘娘说笑了,倾城身为亡国奴,怎担当得起娘娘的适才唤的那声妹妹,若让他人听到了,岂非要笑话倾城了?” “妹妹如此疏离,岂不是叫我们几个当姐姐的寒心吗?”杨贵妃眸光微闪,浅笑的看着倾城,眼神中隐含一丝不悦。 “我……” 倾城不愿多惹事端,张嘴正欲说话,却听一直沉默不语的贤妃柔声说道,“公主初次见到我们姐妹,难免觉得生疏,两位妹妹莫要吓坏了公主。” 贤妃适时的解了倾城的窘迫,倾城忍不住朝她感激的笑了笑,贤妃见了,微微额首,羞涩的一笑。倾城几乎是在那么一瞬间对这个生性腼腆的贤妃娘娘生出了一丝好感来。那样的笑容还能够在,吃人的后宫里保有,可见庄司澈对她的不一般。 “妹妹住在宸宫已有一段时间,还习惯吗?”杨贵妃笑问。 “谢娘娘惦记,倾城住的还算安可。”倾城淡声道。 杨贵妃凤眸从在座几人脸上扫过,轻轻一笑,“皇上将宸宫赐给妹妹,圣意昭昭,只怕妹妹的好事要近了。”杨贵妃虽然平静温和,但仍能听出一丝酸意。 倾城端着茶,已经到了嘴边,听了杨贵妃的话,顿了一下,不禁又将茶杯放在了桌上。双眸微垂,淑华一笑。她听流云说过,这宸宫是庄司澈登基以来,便亲自督促建造的宫殿,他有时不需要嫔妃侍寝,便会歇息在这里,宸宫一直都是后宫嫔妃们梦寐以求的宫宇,皇上一直禁令嫔妃擅自进入宸宫,但却在前段日子赏赐给了她,难免不让有些人心中不快。 德妃忍不住道,“倾城妹妹如今身处宸宫,本宫想过不了几天,皇上定会给你一个名分。” 倾城面对眼前笑吟吟的几人,不知为何,心中竟焦躁起来,尤其听了德妃的话,虽然表面平静,气度平和,但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东西,令她隐隐不安起来。 倾城微微一笑,没有开口。 杨贵妃道,“妹妹舞姿琴艺超群,有时间的话,本宫还想登门请教呢!”这话半真半假,但说出口却是一脸的诚挚,倾城见了,又是一阵唏嘘。 “倾城才疏学浅,怎好意思在娘娘面登门弄斧。”倾城轻笑起来。 “妹妹莫要谦虚,外面现在都在疯传倾城公主的才情,我们姐妹几人今日正想请公主赐教一番。”杨贵妃咯咯一笑道。 “赐教不敢当,共乐尚可。”心知推辞不掉,索性应承下来,免得无谓的口水之争。几人均是一笑,正欲开口,德妃忽然眼睛一亮,惊喜的叫道,“皇上?”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庄司澈身着黑底绣金龙的绸袍,如刀刻般棱角分明的脸庞俊美异常,泛着诱人沉沦的光芒,单看几个娘娘眼中的亮光,和毫不掩饰的爱意,就可以看得出来。也许是错觉倾城觉得几个娘娘在皇上走近时,脸上的喜悦有了一丝僵硬,虽然很快就恢复如初,还是被倾城捕捉到了。 原因无他,皇上身边还跟随着最近风头最旺,极受宠爱的柔妃。柔妃今日一袭大红丝裙,领口开的很低,露出丰满的胸部,面似芙蓉,眉如柳,比桃花还要媚的眼睛十分勾人心弦,肌肤如雪,一头黑发挽成高高的美人髻,满头的珠在阳光下耀出刺眼的光芒,鲜红的嘴唇微微上扬,好一个绝美的女子 。只是妆容太过于精致,面孔太过于柔妃温顺,倒像是刻意装扮出来一样。 倾城对柔妃,并无太多的喜恶,因此看到了她也只是疏离一笑。 第六十章 御花园诗斗 “臣妾叩见皇上!” “奴婢(奴才)叩见皇上!” 亭中人齐刷刷的跪了一地,倾城站在一旁屈身福了福,算是打过了招呼。 “平身吧!”庄司澈淡声道,径直走到桌旁坐下,扫了眼垂然而立的倾城,不以为然的笑着。 众嫔妃从地上起来,都站在原地,没敢坐下。庄司澈见了,面色温和道,“爱妃不必拘谨,都坐下吧。” “谢皇上!”嫔妃们谢恩。 “公主也坐吧!”庄司澈见倾城还站在那里,双眸闪过一丝不悦。 “谢皇上美意,倾城还是习惯站着。”倾城说道。坐在那里的都是皇上的妃子,她现如今避嫌都来不及,又何必淌这些无谓的浑水。 庄司澈脸上一变,约莫猜到她的心思,脸色不禁又沉下去几分,冷冷的移开视线,看向在座的妃子们,随口笑道,“爱妃们这里好热闹啊!” 德妃笑道,“可不是吗?皇上,我们几个今日在御花园里遇到倾城妹妹,正要向妹妹讨教一番,您就来了!” “是吗?那朕等一下要有耳福了!”庄司澈淡淡的瞥了一眼平静淡泊的女子说道。 “皇上说笑了。” “皇上您又取笑人家了。”嫔妃们看着皇上撒娇道。 “哈哈哈……”庄司澈面色温和,笑容不减,看向偎依在他身旁的柔妃道,“爱妃也参加吧。” 柔妃妩媚一笑,越加靠近庄司澈,“遵命。”此举,自然又惹来几位嫔妃的不满。 “以何为题?”庄司澈问道。 杨贵妃轻笑,“臣妾还没有想好呢?”见皇上今日似乎心情很好,便大着胆子扯着皇上的袖口,撒娇道,“还请皇上赐题。” 庄司澈目光一闪,怎会不知杨贵妃此举的小动作,看似无意,只怕也是争宠的一种手段,今日也许是天气太过于晴好,便也由着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看到长发披散的白衣女子站在亭中,身后是五彩缤纷的群花,映着她绝美异常,整个人竟比花朵还要美丽,真是美人如花,花如美人!心里一动,朝众人微微笑道,“就以风景为题吧!” “是。”众人含笑应了下来。 “臣妾先来!”杨贵妃盈盈一笑,站起身来,走了两步,轻吟出口道,“宿雨乘轻屐,春寒著弊袍。开畦分白水,间柳发红桃。草际成棋局,林端举桔槔。还持鹿皮几,日暮隐蓬蒿。” “好诗!”庄司澈轻击双掌,赞赏道。 “姐姐好才华。”德妃说道。 “臣妾献丑了。”杨贵妃听到皇上夸奖,脸上不禁流露出一丝喜色,见德妃已经站起身来,方才回到位上走好。 德妃轻轻一笑道,“始怜春草细霏霏,不觉秋来绿渐稀。惆怅撷芳人散尽,满园烟露蝶高飞。” “好诗!”庄司澈笑道。 德妃听了,脸颊亦是绯红一片,羞答答的看了一眼皇上,“谢皇上夸奖。” 倾城见了,心里觉得好笑,她也真正的笑了出口,背转过身子,佯装看花园美景,可一缕淡淡的笑纹却从唇边扩散开去。抬眸见小君疑惑的看着她,不禁将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噤口的动作,弄得小君又是一怔。 第六十一章 梦游天姥吟留别 这时听到细细柔柔的嗓音从身后传来,“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黯乡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明月高楼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诗词忧伤,一听便是柔妃道出的诗词。 德妃和杨贵妃心里总是百般不愿,表面上还是喜声道,“妹妹果真是才女,惹人怜爱啊!” 旁人听在耳中,只道是赞赏柔妃,但却隐含一丝讥讽。 柔妃听了,不动声色道,“姐姐夸奖!” “呵呵…。”又是一阵娇羞的笑声后,一道温柔的女声淡淡的念道,“不知香积寺,数里入云峰。古木无人径,深山何处钟?泉声咽危石,日色冷青松。薄暮空潭曲,安禅制毒龙。”声音柔柔的,却有一种难言的沧桑。 倾城忍不住回头,接触到贤妃的眼神,那里面有些她熟悉的孤寂悲伤,心里忽然升起一丝怜悯,对着她安慰一笑。 贤妃见了,怔了一下,紧接着回以柔柔一笑。 “贤妃姐姐好才华。”柔妃轻笑道。 贤妃低头,轻声道,“才华二字,愧不敢当。” “当得!当得!姐姐就莫要谦虚了。”杨贵妃亲切的拉着贤妃,眼睛却看向站着的女子,盈盈一笑,对着皇上道,“皇上,倾城妹妹还没有说呢!” 庄司澈闻言,微抬头,对上那双漂亮的眼睛,发现那平淡的表面下蕴涵着他所不懂的情绪,眉头不由得皱起。 倾城晒然一笑,这里面的人当面说是赐教,想看自己笑话的又有多少呢?心里不禁衍生一丝苦笑。 双眸随意看去,只见太监宫女中,流云不知何时,已经悄悄地站在了那里,看向她,带着一丝担忧,心中不由的一暖,这个傻丫头啊,无论何时何地,对她这个主子没有停止过一刻的担忧。 略一沉吟,心中已有了主意,想起梦游天姥吟留别,心中一动,还好自己穿越前最喜欢的就是读书,要不然还真是为难了。 “海客谈瀛洲,烟波微茫信难求;越人语天姥,云霓明灭或可睹。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天台四万八千丈,对此欲倒东南倾。我欲因之梦吴越,一夜飞渡镜湖月。湖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谢公宿处今尚在,渌水荡漾清猿啼。 脚著谢公屐,身登青云梯。半壁见海日,空中闻天鸡。千岩万转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暝。熊咆龙吟殷岩泉,栗深林兮惊层巅。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 列缺霹雳,丘峦崩摧。洞天石扉,訇然中开。青冥浩荡不见底,日月照耀金银台。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虎鼓瑟兮鸾回车,仙之人兮列如麻。忽魂悸以魄动,恍惊起而长嗟。惟觉时之枕席,失向来之烟霞。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别君去兮何时还?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清脆的声音淡声在御花园中,委婉悠扬,带着如风如云的淡然。 几位嫔妃不敢置信地看着倾城,神情复杂多变。 这个女子总是能够让庄司澈震惊,她的表情淡雅高贵,然而却很孤独。似乎有一种难言的疏离在她身上弥漫开来。 第六十二章 再救柔妃 倾城微微笑了,看着几人,微微福身道,“倾城有些倦怠,还请皇上恩准倾城先行离开。” “累了吗?”庄司澈闻言,低低笑了两声,站起身子,走近倾城,温和一笑,“正好朕也累了,一起回去吧。” “怎么穿的这么单薄?”庄司澈轻柔的斥责道。 他的手在袖子下面握着她的,察觉到她手指的冰冷,眉头微皱,伸出另一只手,将她的双手紧紧地包在他的手心里,轻柔的含着,就像对待一件易碎的宝贝。 倾城看着他,神情有些恍惚。 在座的嫔妃见了,均是大惊失色,为皇上难得一见的温柔,为他对燕倾城的异常。 柔妃放在膝上的锦帕被她狠狠地绞成一团,脸色异常难看。 “各位爱妃无事的话,也都各自回宫吧!” 庄司澈扫了一眼几人,握着倾城的手,缓缓离开。 还没有走几步,就听身后一阵嘈杂的惊呼声,还有凌乱的脚步声。 庄司澈与倾城相视一眼,回头望去,只见亭中本来还好好坐着的柔妃,已经脸色如纸,昏倒在地上。 倾城微怔,眼神光影离合,只感觉手上一空,冷空气重新席卷而来,看着脸色阴沉,已经抱起柔妃的庄司澈,黑黑的双眸下意识的向她看来。知道庄司澈的心思,倾城的嘴角溢出一丝苦笑,心中的悲哀越扩越大。 心静如水的上前,看都没有看昏倒的柔妃,甚至是庄司澈,看向贤妃轻笑道,“倾城想借娘娘一样东西。” 贤妃柔声问,“公主请说。” 倾城看向贤妃头上戴着的簪子,贤妃会意,虽然不明白她要这干什么,还是伸手从发上取了下来,交给倾城。 倾城接过,含笑不语,在他人茫然不解的眼神中,忽然捋开衣袖,将簪子毫不留情的划向自己刚刚结疤的伤口上,顿时一道血液蜿蜒流出。 “啊——” 众人惊呼,庄司澈怔怔地看着她,双眸迸出一丝寒光,没有说话。 “公主你——”贤妃连忙上前,担忧的看着倾城。 倾城依然笑着,道,“簪子染上血迹,自是不好送还,倾城欠娘娘一个簪子,他日定会奉还。” “不要谈簪子,你的伤……”贤妃急声道。 “无碍。”倾城上前将手臂上的血液凑近柔妃的嘴边,血液顺着柔妃微启的唇瓣缓缓流入她的体内。 庄司澈抱着柔妃,能够清楚看到面前的女子,两人的距离很近,又好像很远,但倾城的双眸却紧紧的闭着,双颊苍白如冰雕雪塑,紧闭的眼睛却又带着某种说不出的黑暗意味。让人乍一见便会一震,仿佛唤醒了心中某种深藏的恐惧。 庄司澈感觉有什么东西,自己渐渐的要失去了,不禁急切的抓着倾城垂放的另一只手,奈何倾城紧握尚在滴血的簪子,毫不松手,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样。 “松手!”庄司澈怒声道。 庄司澈伸手紧握,强迫她松开,可倾城仍然毫不所动,庄司澈大怒,手劲加重,不在乎是否会弄痛了她,只想着夺下紧握的簪子。倾城脸色苍白,紧紧地抿着唇瓣。 第六十三章 倾城昏倒 “唔——” “咔嚓——” 几乎是在同时,两种声音在寂静的亭子里突兀的响起。一个是柔妃醒来的声音,一个是簪子折断的声音。 血从倾城和庄司澈的手心里缓缓滴落,簪子一头狠狠扎进倾城的手心,另一头则刺进庄司澈的手心。 “皇上,您的手流血了!” “公主,您怎么样了?” 众人见此,均吃了一惊,宫女太监跪了一地,簌簌发抖。 “皇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啊?”柔妃茫然的看着庄司澈,似是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样,当看到皇上手心上深埋的半截簪子后,惊慌失措道,“皇上,您流血了!” 庄司澈脸色阴沉,眼睛平静无波,实则暗藏着波涛汹涌般的怒气。 倾城缓缓睁开眼睛,没有看任何人,任凭半截簪子扎在手心里,看着扶着自己的流云和小君,微微一笑,挣脱两人的搀扶。流云见公主脸色苍白,赶紧将衣袍展开,正欲给公主披上,却被倾城阻止。 “不用了!” 倾城脚步虚浮,感觉眉间疼痛异常,似乎又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蠢蠢欲动,胸口泛着一丝尖锐的刺痛,她却莞尔一笑,用尽所有的力气,步伐坚定的缓缓离开众人的视线。 血,顺着她的手心滴落,看起来触目惊心。身后有一双阴霾的黑眸一直在紧紧地盯着她,她不能服输,至少不能在他面前倒下。眉心间的灼热疼痛凝聚了她涣散的意识,她的脚步渐渐虚浮,每走一步都是一种煎熬。身子再也支撑不住,缓缓倒下时,她听到听众传来一阵惊呼。 “皇上——”庄司澈飞了过来,不是跑,不是奔,而是飞,一直稳重,冷酷霸道的晋国皇上在她倒下之前,身形如飞燕般接住了她,并快速的抱着她消失在御花园中。 看着在自己怀中陷入昏迷的苍白女子,他咬牙切齿的恨声道,“你真该死!”冷酷的声音里含有一丝压抑的温柔和痛惜。 亭子里沉寂异常,大家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看着前方渐无人影的亭台楼阁,脸色均是不太好看,看着已经被宫女搀扶起来的柔妃,其他宫里的人心里不禁闪过一丝痛快,刚才皇上看到倾城公主昏倒,几乎想都没有想,抛下尚偎在自己怀中,没有站稳的柔妃,柔妃惊怔之下,整个人狠狠摔在地上,其他宫人见了,纷纷移开视线,只当没有看到。贤妃见状要帮忙,更是被身旁的田贵妃悄悄地拉住了。 柔妃没想到皇上会对她如此,盈盈大眼,泪珠转瞬即下,透着委屈和心碎,但因其他嫔妃在场,一直强忍着眼泪,不肯落下。嫔妃们见状,纷纷作势佯装安慰了两句,就属贤妃颇为不忍,叮嘱昭阳宫的绿儿,一会回宫记着请个大夫看一下。 绿儿连忙替自家主子谢过贤妃,这才唤来昭阳宫的太监,抬来软椅,扶着主子坐上。 柔妃一路无语,路过小桥时,看到宸宫的人在前面带路,一群太医跟在后面气喘吁吁的向宸宫跑去。 柔妃心里一跳,在原地停了很久,才又命人抬轿回宫,摸着唇边的血迹,悠然一叹,眼角的泪珠,终于缓缓滴落下来。 第六十四章 情动 夜凉如水,心呢?怕是比这夜更冷吧! 小君守在门外,看到流云端着还剩大半碗药汁出来,赶紧上前问道,“主子怎么样了?” “已经昏睡五天五夜了。”流云黯然道,“千方百计喂给她的药汁,都被她吐了出来。”公主的病况怎么会如此严重。 “太医怎么说?”小君急切的问道。柔妃不是已经没有事了吗。 这几日皇上除了太医还有流云进出外,其他人全都屏离在外,不得靠近。 “太医馆的人都在里面,说公主是噬心蛊发作,眉间的血蝴蝶更是噬心蛊所致,只怕活不过半年了。”流云的双眸红红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小君何时见过流云这样,心里不禁一慌,连忙上前安慰道,“别担心了,皇上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主子出事,一定会想办法救她的。”皇上一直在里面呆着,已经因为主子迟迟不醒,罢免了好几个太医,听到主子寿命活不过半年,脸色更是阴沉嗜血,好不吓人。 流云心中痛楚,忽然听到屋里传来的咆哮声,心里一紧,手中的碗跌碎在地,几乎想都没想,便跑了进去。 小君眉头微皱,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进去。 床榻上脸色苍白的倾城,温度炙人,庄司澈连忙扶她在自己怀中,细细的喂她喝水,见水缓缓被她喝下,阴沉的脸庞总算流露出一抹喜色,正欲扶她躺下,鲜血夺口而出,缓缓倒在庄司澈的怀里。 “倾城!倾城!”庄司澈吓得心惊胆战,焦急地喊道。 “太医,给我快救,否则全都跟着一起陪葬。”庄司澈吼道。因为太过于心慌,他没有注意到他刚才称自己为“我”而不是“朕”,须知这“朕”与“我”,岂是天与地,云与泥之别啊!皇上是真的动情了。 流云的心被一片阴沉的雾气替代,心中已有一个想法在慢慢聚拢成形。 庄司澈紧紧抱着怀中昏迷不醒的女子,见她呕血,心中那抹若有若无的情愫,被彻底的唤醒,她的出现,包括囚禁她,伤害她,无疑打破了他那颗晦暗不明的心,本来只以为自己只是欣赏她,才会被她吸引,却原来不是,他看到她眼中的决绝会害怕,看到她将自己隔离在她的世界外,会感到恐慌,看到她如此,害怕她会死。这么多的害怕是他从未有过的,即使当年被她父亲囚禁在燕国,都从未让他害怕过,可这次,他是真的怕了,怕她会醒不过来,怕她像这样昏迷不醒。温柔的看着怀中女子,此生他是再也不会放手了,哪怕冒着天下大不为,也要将她留下。 夜渐渐转为深沉,庄司澈独坐在床榻前,静静的凝视着她。倾城啊!朕和你的赌约,朕输了,可朕输得心甘情愿。你生性淡泊,我冷酷霸道,你不喜与人争,我却是机关算尽,可是不管怎样,我被你吸引,不可自拔!你醒来啊,你想要什么,朕都会答应你。只要你醒来,朕会给你一个旷古烁今的荣宠,你想要什么,只管开口,朕都会为你拿来。 只要你醒来! 第六十五章 苏醒后的表白 倾城悠悠转醒,感觉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办,自是不知道她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宫里因为她皆都阴云密布,就连受宠的柔妃,也受到了波及,昭阳宫一时之间门庭冷清,人人避之不及,更有好几名太医,因为她受到了牵连。 “公主,你醒了。”流云惊喜道,扶她坐好,眼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缓缓流了下来。 倾城淡淡的笑着,看着外面刺眼的阳光,淡声道,“我昏睡了多久?” “七天七夜。“流云黯然道。 倾城垂眸低敛,幽幽一笑,闭眼轻抚眉心,景然说过不让自己情绪激动,甚至是动怒,自己无意触碰,生命却像是指间沙一样,缓缓流逝,照此下去,她昏迷的时间只怕会越来越长,半年只怕是等不到了。 感觉咽喉疼痛干涩,她低声道,“流云,水!” 一个精致的茶杯凑到她的唇边,缓缓喂她喝下,她喝得有些急,身后有只手温柔的安抚她急切。 “好了,流……”倾城扭头,才发现身后的人不是流云,而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庄司澈,心里为诧,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忘了自己还靠在他的怀里。 “你终于醒了。”庄司澈紧紧搂着她,力道控制得刚刚好,不会弄疼她。他下完早朝,连忙就来到宸宫,在外面听到她醒来的消息不知有多高兴,更是一路施展轻功过来,想见她的心原来是那么的急切。 “谢皇上关心。”倾城淡淡的说道,不留痕迹的避开庄司澈的怀抱,奈何他抱得很紧,根本就挣脱不掉。 “别动,你身体不好,又刚刚醒来,朕不会对你怎样的!”说到最后,心底免不了一阵失落,她还是抗拒他啊。 倾城看着他缠在左手心的白纱布,再看向自己的,亦是一样。那日一根金簪,伤到的又岂是她一人,她犹记得伤口之深,只怕要落下疤痕了。 见她专注在两人的手上。庄司澈柔声问道,“还疼吗?”手上的右手握着她的,轻轻的摩擦,含着无限的怜惜,以及悔意。他怎会没有想到,她的决绝和倔强完全不下于他啊。 倾城这才感觉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惊异于庄司澈的异常,猛然抬头看着他,见他温柔的看着自己,心中不禁一寒,脱口道,“皇上,你——” “倾城,从今日起,朕会学习怎样去爱一个人,可好?”他将下巴支在她的肩膀处,温声道。 倾城大惊,“皇上,你是因为赌约吗?如果是因为这样,还请皇上不要当真。” “不管是不是因为赌约,朕都输了,败在你燕倾城的手中,朕心甘情愿。”庄司澈看着她,轻笑。 看着惊怔的倾城,浅笑道,“等你身子好些,朕就会纳你为妃。” 倾城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脑海中炸开了,不禁急声道,“倾城福薄,只怕无福伴随皇上身侧。” 听出她的推托之词,眉头微皱,沉吟了片刻,忽然问道,“朕从未问过你,可有心仪之人?” 倾城淡声一笑,并不言语。 第六十六章 突来的吻 庄司澈心一紧,以为她是含蓄,不好意思说出,心里不禁升起一丝怒气,她的心仪之人会是谁呢?忽然想起连景然,眼中的杀意一闪而过,不禁搂紧怀中女子,咬牙切齿道,“不管你的心仪之人是谁?从现在开始都要忘了他,因为你是我的女人。” 我的女人?倾城心乱如麻,没了平日里的气定神闲。急声道,“皇上可曾记得我们的赌约。”既然他认输,那就应该答应自己一个条件。 “你想要什么都行?”他轻笑。 “真的吗?”倾城皱眉轻问。 庄司澈声音低沉,“君无戏言。” “既然如此,还请皇上放倾城和婢女流云出宫。” 庄司澈脸色一变,放开她的身体,站起身来,“晋国不好吗?” 庄司澈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陷入静寂,好半晌,倾城才幽幽开口:“晋国虽好,可毕竟不是我的家,更何况……”更何况晋国灭了燕国啊!这话倾城没有说出来,但庄司澈又岂会不知,苦笑出声,涩涩的味道染开,他缓缓坐下,抚着她柔软的发丝,叹声问,“你恨朕吗?”恨他灭了燕国,恨他对她的种种伤害…… 恨吗?她不是真正的燕倾城,如果是真的燕国长公主,她也许是会恨他的。 见倾城不语,庄司澈忽然害怕的抱紧她,沉声道,“你是该恨朕,但朕不后悔!”顿了一下,他才放开倾城,脸色稍有缓懈,看向倾城的目光里柔软了几分,温声道,“不管你对朕有多恨,朕今生今世都不会放开你。” “皇上后宫佳丽三千,硬要强留一个并不爱你的女人在身边,这又是何苦呢?”倾城心有不忍,轻劝道。 庄司澈虽想过她对他无爱,但真当她亲口说出,心中不免感觉一阵失落。 “后宫佳丽三千,可都不是朕所想要的。”他亲吻她光洁的额头,“唯有你,朕是要定了。” 倾城没有注意到他亲昵的动作,沉侵在自己的思绪中,急声道,“皇上刚才还说君无戏言,怎能转眼间便反悔呢?” “休要再谈论此事了,除了放你离开,其他的朕都会答应你。”庄司澈脸色沉郁,薄唇紧抿。 “那就算了。”她只有这么一个请求,既然不答应,那便没有了。 “你身体还很虚弱,要好好休息,不要再胡思乱想了。”见她脸色苍白,不禁皱眉道。 倾城莞尔一笑,“我不想睡。”睡的那么久,哪还有什么睡意。 庄司澈想了想,便由着她,“不睡也好,朕还没有传膳,你要陪朕多吃一些。”挥手示意德公公备膳,看向倾城,心里一动。 他抬起她的下颌,含着她有些苍白的唇瓣,绵绵的细吻着。 “皇上——” 倾城大惊,想要挣扎,却换来更强悍,更霸道的唇舌交缠。倾城抬头对上那双深邃,幽深的双眸,里面有着缕缕柔情。唇齿相依,缠绕辗转,他的吻里带着一丝霸道,又不失温柔,缠绵不清的吸吮,让倾城险些喘不过气。在快要窒息时,庄司澈才缓缓松开她。 倾城猛吸几口新鲜的空气,惹得他一阵低笑,声音因为刚才的深吻,而有些沙哑,透着浓浓的情欲。他虽然不再吻她,可薄唇还是贴在倾城的唇上,反复摩擦,炙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细嫩的肌肤上,惹得她一阵轻颤。 第六十七章 霸道的宣言 “倾城,不要离开我。”他低声呢喃。 倾城一怔,勾起薄笑,显得有些飘渺,“生死有命,真要到了那一天,倾城也难以幸免。” “倾城。”庄司澈抬起她的下巴,逼她不能移开目光,沉声道,“朕是皇上,有朕的庇佑,你自会没事。” 倾城脸色一僵,听出他的玄外话,他定是知道了自己的病情,露出复杂的眼神,双眸低敛,再抬头,不禁盈盈笑道,“好牵强的说法。” 庄司澈闻言轻笑,幽深的双眸注视着她,他的神情充满爱怜,柔声道,“朕不许你再提‘死’这个字,朕不喜欢。”轻柔的声音,透着一丝强硬和霸道。 顿了一下,倾城道,“皇上既然知道倾城命不久矣,何不……”她原本想让庄司澈成人之美,放她离开,却被庄司澈沉声打断。 “柔妃身上的噬心蛊已经解了。” 庄司澈忽然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倾城昏迷的这段时间里,他让太医抽空去了一趟昭阳宫,得来的消息是柔妃身上的噬心蛊已经解了,再看到昏迷不醒的倾城,不禁若有所思。 倾城怔了一下,沉默不语。 “朕虽对噬心蛊不甚了解,但其中利害,朕还是明白的。” 庄司澈看向倾城,瞳中隐晦,冷叹出声,“那日御花园中柔妃忽然昏倒,颇为蹊跷,朕一心救她,倒没有太过于在意,事后才想起,她虽昏倒,却不见往日病发时的各种症状,想来噬心蛊在之前便被人给解了。” 他的心似被人狠狠剜了一刀,她是这么想离开他,宁愿舍弃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啊!但他又怎能放得了手! 庄司澈看向沉默不语的倾城道,“噬心蛊现今合为一体,皇宫守卫森严,你不可能轻易便进得了昭阳宫,身旁一定有人帮你,朕不会过问那人是谁,但你今后莫要再跟那人有任何的牵连。” 倾城无语,最终只是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 皱起的眉头被庄司澈抚平,“噬心蛊,还是有人能解的,我已经派谨夜却寻找他,有朕在,自然不会让你有事。” 倾城一愣,顿了一下,随口问道,“那人是谁?”她直觉景然之前说的那人和庄司澈口中那人就是同一个人。 眼睛透过窗外,见德公公已经布好菜,朝这边走来,不禁抱起倾城。 倾城一怔,也便由着他了,庄司澈见她顺从,没有反抗,嘴角扬起一抹笑意,低头见怀中的女子还在等着自己的答案,不由柔声道,“那人名唤——传游之!” “传游之?”倾城念了一下,见庄司澈停下脚步,瞪着她,似是很不悦,不禁问道,“皇上怎么了?” 庄司澈冷哼一声,冷声道,“以后不要在朕的面前叫别的男人名字。” 倾城一笑,轻问,“我若是非要叫呢?” 庄司澈看着她,眸光虽然温柔,却透着一丝嗜血的杀意,看到怀中的女子似乎瑟缩了一下,不禁轻柔的说道,“别怕,朕不会伤害你,你若真叫别人的名字,朕会亲手杀了他。” 火,胸口似有一团火在烧,扰乱了倾城的思绪。这个男人啊,冷酷霸道,只要是他所想要的,只怕都会毫不犹豫的掠夺而来吧! 他的柔情之于她,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呢? 第六十八章 齐聚宸宫 传游之何许人也?倾城也是在清醒后的第二日,从小君口中得知的。 传游之对于四国,无疑是个传奇,没有人知道他是哪国人,但却是四国的传奇。有人传他惊才风逸,武功高强,熟读兵法,琴棋书画更是样样精通,生平擅长制毒和解毒,但生平冷漠,独来独往,从不与人深交,四国人皆追寻过他的踪迹,始终毫无半点线索。所以,传游之三个字,一直是个传奇,民间流传着他各种分不出真假的传闻。 待小君说完,倾城已经不知不觉间被流云喂下了大半碗的粥。 见到流云似是明显的松了一口气,不禁轻笑不已,两人的心思,她又怎会不知,只怕也是借以这些传闻,转移她的心思,让她在不知不觉中多喝点粥。 感动于她们的这份心,她也就装傻充愣,配合了下去。 “公主,德妃娘娘、贤妃娘娘、贵妃娘娘还有柔妃娘娘在宸宫外面等候。”小太监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跪在地上道。 倾城秀眉微蹙,叹道,“非要见吗?” 流云忧声道,“几宫娘娘一同前来,只怕来者不善,不见公主,恐怕不会轻易离开。” “那便见吧!” “是。”太监退下。 倾城要下床,流云小君见状,连忙上前扶着她,公主刚刚大病一场,身体还很虚弱,脚步虚浮,自是需要有人扶着。 小君道,“公主,奴婢给你梳妆打扮一下吧。”若是这样出去,岂不是让其他娘娘见了笑话。 低柔的嗓音轻轻柔柔的飘来,“不用了。”她们想看什么,她就将那一面展现在她们面前。 流云急道,“公主——” 流云劝解的话被倾城打断。 “流云,我又何须做给她们看,她们是后宫的娘娘,可我不是。” 也不会是。她没有和众多女人同侍一夫的雅量和喜好。 流云一怔,眼中闪过一抹激动之色,低头道,“奴婢知错。” “妹妹病情怎样?好些了吗?” 人未到,声先闻,一听便是杨贵妃。笑声太过虚假做作,听来颇为刺耳。 倾城斜靠在软榻上,病中的她,发丝微乱,玉颊潮红,一双凤眼水淋淋的,说不出的妩媚动人。 见几人进来,歉声道,“倾城身体虚弱,不便起身相迎几位娘娘,还请娘娘们不要介意。” “妹妹说的什么话,一直都想过来探望,无奈啊!皇上极为宝贝妹妹,宸宫外面守得都是御林军,不放任何人进来,姐姐只能日夜在宫中为妹妹祈福,盼望你能早点醒来。”杨贵妃说的感人至深,说到最后,眼角竟真的流出了一两滴的泪水。 倾城汗颜,低垂双眸,淡笑道,“倾城谢过娘娘。”这个杨贵妃,还真是一名天生的演员,演戏演的栩栩如生,她自叹不如啊。 德妃轻笑,“倾城妹妹就连生病,都这么风华绝代,不说皇上如何宠你,就连身为女人的我们见了,都忍不住想要怜惜你,你说是吗,柔妃妹妹。”柔妃,你也有今天啊,后宫女人又有几人能够一直被皇上宠幸下去,还不是如同午夜的昙花,惊鸿一现之后,便什么都没了。一切也只如黄粱一梦罢了。 柔妃淡淡的扫了一眼德妃,无言一笑,没有说话。 第六十九章 心碎 德妃无趣,冷哼一声,转而细细的打量起宸宫的格局。一直没有机会来到这里,今日一看,果真是与其它宫风格迥异,犹如天壤之别,再看躺在榻上淡雅安然的女子,真是可气可恨啊! 贤妃娘娘柔声问道,“公主要好好休养,尽快调理好身体才是。”看出倾城一直排斥德妃和杨贵妃唤她妹妹,贤妃微微一叹便改了口。 “谢娘娘!”惊叹贤妃的蕙质兰心,倾城感激一笑。 倾城见面对德妃讽刺挖苦,都没说过一句话的柔妃,淡淡一笑,“柔妃娘娘身体怎样?”她说这话本没有什么意思,但说完后,不禁有些后悔,说出来感觉就像是在讥讽她那日装病似的。 果然柔妃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强扯出一丝笑意道,“多谢公主救命之恩。”她已经在日前知晓自己身上的毒,被自己一心嫉恨的女子给转移到了,更是无意中听太医说,倾城公主的寿命活不过半年,心中一时间不禁复杂多变,对她的感觉自己也说不清楚了。 这句多谢,含有很复杂的情绪在里面,倾城隐约感到,只是轻轻一笑,温和道,“救你亦是救我。” 倾城说的话意味不明,柔妃一头雾水,但见倾城无意多谈,便也没有再问。 倾城嘴角划过一道浅淡的苦笑,今日外面天气晴好,晒晒太阳是最好的,可惜身不由己啊! “皇上驾到!” 众人一惊,赶紧齐跪在地,“臣妾参见皇上!” 一道修长的伟岸身影走了进来,扫了眼跪了一地的妃嫔宫女太监,脸色阴沉,也不叫起,皱眉道,“谁许你们进来的?” 声音冷凝,几人吓得浑身瑟缩了一下。 “是倾城妹妹打发人让我们进来的。”德妃心直口快道,“臣妾几人也是担心倾城妹妹的身子,今日特来看望。”话语饱含委屈,眼泪汪汪的看向皇上,奈何庄司澈的注意力都凝聚在躺在榻上的白衣女子身上,哪里还看得到她。 “累了吗?”看到她无聊的直打呵欠,不禁低笑道。 “还好。”倾城淡淡一笑。他今日心情似乎不太好,还是不要惹恼他。 见倾城主动对他展露笑颜。心情大好,看她望着窗外,隐含期盼,不禁莞尔一笑,遂从榻上将她抱起,大步踏出,“外面天气晴好,很多花都开了,我抱你出去走走。”她怕是早就憋闷了。 倾城无奈,便由着他,靠在他的胸前,听着他有力沉稳的心跳,微微一叹。在几宫娘娘面前,公然对她如此,她以后在后宫的日子,难啊! 庄司澈低头看她,脸上荡起宠溺的笑容,无意中对上柔妃饱含萤光的双眸,黑眸转为深邃,终是化为一声轻叹。 “都起来吧,朕不希望有第二次,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庄司澈冷声道。 几宫娘娘怔怔的看着皇上远去的背影,心情异曲同工。 柔妃惨然一笑,珠泪滚落。她以为自己得到了他的情,却原来只是自己异想天开,不是啊! 第七十章 唤我澈 庄司澈拥着她静静地坐在亭中,两人的发丝被风吹乱,柔柔的交缠在一起,庄司澈想起那日她将两人的发丝编在一起,心里一动,抱紧她。这个可恶的女子啊,总是能将自己变得患得患失,爱她又担心她逃离,不敢靠的太近。想要拥有她的心是那么的强烈,只因为是她啊! 庄司澈若有若无的笑意浮上唇畔,指尖轻触倾城的脖颈,修长有力的手指和她冰清玉洁的肌肤,形成一幅致命的画卷。 倾城清幽一笑,“皇上你——”未完的话语被庄司澈不悦地打断,“叫我澈。” 倾城大惊失色,连忙看向皇上急声道,“倾城不敢。”如果不是庄司澈抱得太紧,她真的想逃离得远远地。 庄司澈轻笑含于口,“朕许你喊,有何不敢?” 倾城有礼道,“皇上是九五之尊,倾城直言名讳自是不妥。” “朕在你面前几时有过九五之尊的威严?”话语颇感无奈,倾城听了俱是一怔。 两人挨得很近,眸对眸,鼻对鼻,唇间仅半寸距离,气息萦绕炙热,他的唇轻擦她的唇瓣,邪笑道,“叫我澈。” “不——”拒绝的话被他霸道的吻悉数斩断。 倾城忽然心生恼怒,紧闭牙关,抵抗他的轻薄。奈何庄司澈只是轻轻一笑,耐心十足的吻着她的唇瓣,像对待珍品一样轻舔。 她气喘吁吁,浑身一阵颤栗,唇间忽然一痛,她轻哼出声,庄司澈的舌灵活直入,寻到她的,霸道的纠缠在一起,血腥味在两人的唇舌间流连。 “叫我澈!”他松开她的唇,仍清浅的吐着炙热的气息。 这个男人为了达到目的,真是什么都用的出来。 她眼睛瞪着他,心不甘情不愿的唤声道,“澈。”语调太过于强硬,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温柔之色。 很少见到她发怒的模样,本来只为了达成目的,但当她唤出那声“澈”时,心里忽然生出一抹震颤。从来都没有人唤过他“澈”,也没有人敢。包括父皇母后也只是唤他皇儿,她是第一个唤他“澈”的人,也会是唯一的一个。 看着她的目光不禁又深沉几分,唇不期然的重新覆上她的唇瓣,他溢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这个吻很长,就在倾城以为自己会窒息着死去时,庄司澈才依依不舍的放开她。沉重的气息,以及迎面的香气迷惑了他的几分意志。 “疼吗?”他的手指摩擦着她被咬破的唇瓣,炙热的气息在她耳垂处轻拂,低沉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情欲。 倾城扬声轻笑,反唇相讥道,“何必问我?” 他拥她在怀中,如同哄孩子般,轻轻晃着,浅笑道,“你若听我的,我又怎么舍得如此对你。”他吻着她的脸颊,“以后你唤我‘澈’,我也不在你面前自诩为‘朕’,可好?” 商量的语气,令倾城怔了一下,没有想到霸道的他会征询自己的意思。他目光温柔的看着她,她无奈一叹,知道他听不到答案,不会轻言放弃,唇边一勾,引出美丽弧度。 “好。” 第七十一章 系腰带 皇上接近一个月,都夜宿在宸宫,期间没有临幸过他人,就连前些时候极受宠爱的柔妃几次侯在宸宫外,都被德公公打发回去了。 一时间,晋国朝堂大乱,官员对皇上流连宸宫,极为不满,很多人都上了折子大义直谏。 宣德殿的大臣齐刷刷的跪了一地,气氛沉凝冷肃。 为首跪着的正是田将军和军机大臣杨勇。晋国朝政共分两派,田冠群手握兵权,杨勇辅佐先皇,位高权重,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加上两人的女儿均是后宫娘娘。平日早朝常常刀枪舌战,几时见过两人这么同仇敌忾,为了一件事情想法一致的冒死直谏。 没有人看到庄司澈的嘴角划过怎样的嘲讽笑意。两人的想法他又怎会不知,臣子在朝堂上重权在握,若是在后宫里还有自己一番强大的势力,就宛若决堤之水一般,拦截无望。 这就是他为何对德妃和杨贵妃不冷不热的原因。太热,过于焦躁,担心。太冷,又过于逼狗跳墙啊! 他今日本无意提出封倾城为“宸妃”,若不是他们纷纷在两人的鼓动之下,齐跪一堂直谏,他也不会如此开门见山。 想起那个聪慧的女子,心里划过一阵暖流,冲淡了满腔的戾气,看着下面黑压压的人头,再也了无看戏的兴致,冷声道,“退朝。”站起身子,拂袖扬长而去。 宸宫 下了早朝,也没让宫人传唤,就径自进了内室。 倾城已经起床,小君和流云正在帮她穿外衣,见到忽然进来的皇上,均吓了一跳,连忙就要下跪,被庄司澈制止,并示意两人离去。 倾城看着他,莞尔置之,一个月来她对他的霸道,司空见惯。他不喜她唤他皇上;不喜她拒绝他对她的好;不喜她披散着长发,说不想让别人目睹她的美。夜宿宸宫,在她多次拒绝无效之后,也便听之任之了。 两人虽夜夜同榻而眠,动不动就会趁机亲吻自己,但往往都能在重要时刻,掌握分寸终止长吻。 有时欲望袭来,他也只是宠溺的搂着她她,轻拍她的背,声音低沉沙哑,“睡吧。” 她猜想他正是因为知晓了噬心蛊经不起情事,才会如此隐忍。他大可不顾自己的性命,但他这样毫无怨言的选择这样,真的是只是因为他爱她! 她怔了一下,爱这个词发生在任何人身上都不会觉得好笑,可是一旦发生在帝王身上,那又另当别论了。 即使有爱,也不会太过于长久。 趁着倾城难得发愣的间隙,他迅速的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惹得她一声惊呼。 他低沉一笑,她都不知被他偷吻多少次了,可每次偷袭她后,都会惹来她的两颊酣红,真是个害羞的人儿啊! 她今日穿了一件素淡的白色长袍,庄司澈这才想起她好像极为偏爱白色,他命人为她定制了那么多颜色鲜艳,华美精绣的衣袍,都没有见她穿过。 此刻见她长袍随意的披在身上,胸前的肌肤若有若现,喉头一紧,目光也有些火热。不想吓坏她,顺手拿起托盘中的绣纹腰带,轻轻地为她系上,动作耐心十足,条纹不乱。 倾城看到他的动作,心里一动,一股淡淡的情愫爬上心头,被她刻意默然忽视,站在那里任他为她系上腰带。堂堂一个皇上,屈尊降贵服侍自己,没有吓昏也没有乐晕的,大概只有她一人吧! 庄司澈虽然在笑,但倾城仍是发现他眉宇间的轻愁,不禁问道,“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吗?” “为什么这样说?”最后一道腰带系好,他松了一口气。似是猛然间想到了什么,他开怀一笑,搂着她道,“你是在关心我吗?” 倾城一怔,是关心吗?他近段时间对她的容忍,以及对她的好,她都看在眼里,自己对他无情是假,只是心里一直有心结,放不开。 庄司澈见她没有否认,已经很满足,知道她的心结,便也没有再说什么,刻意转开话题道,“我今日在早朝上向大臣宣布欲封你为宸妃。”他扶她坐下,看她的反应。 倾城为皇上倒了一杯茶,轻轻一笑,“想必早朝一定很热闹。”她拒绝过很多次,想不到他还是说了。其实她并不担心,她身为亡国公主,若真是日夜与仇人生活在一起,一定会想着报仇,想来就胆战心惊啊!大臣们为了皇室命脉,答应才有鬼。 他眼中闪过一抹赞赏,握着她的手,“你该去看看,那种场面你也许会喜欢。”他轻笑。 第七十二章 争吵 两人重叠的手,手心的伤口因为太深,即使涂了药膏仍是留下了疤痕。庄司澈为两人身上能够有共同的印记,高兴不已。她却不能开怀,一根簪子,两道疤痕,就好像是一场看不到尽头的宿命。 她轻叹,“你不该执意封我为妃。” 他紧盯着她,“我不想委屈了你。” “那便放我走。”身在这里,无论是什么都不会是她想要的,可是真的是这样吗,她的心忽然不确定起来。 “不准。”他的唇霸道的撬进她的唇舌,狠狠地掠夺她的甜蜜。 又是这样,每次她提到这个话题,他都会用吻堵住她的去意,好似一种害怕,甚至是逃避。可她不能因为这样,就永远不去直视它。 她意识恢复清明,使劲推开他,“你知道我不愿为妃的原因,为何还要一再的强迫我。” 他烦躁的起身,“我为你好,也是在强迫你吗?” 她苦笑,“你何尝是为我好,根本就是在害我。” 他声音发颤,“我对你的好,是在害你?你真的这么认为!”说到最后已是一片怒火。 “我若成为晋国皇妃,等于是献我于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境,世人会怎样看我,国仇家恨,荣辱与共,我又该怎样处理。”倾城心头发酸,泪珠滑下脸庞。 他的心闪过一丝不忍,但更多的是痛心,“原来你还在怪朕,无论朕做什么,你都忘不掉,我还以为只要朕对你好,时间长了,一切便会随着时间沉淀,原来不是啊,是朕天真了。”他轻笑出声,却让人感到寒冷异常。 “皇上真以为我能忘得了吗?”她声音黯然。 空荡荡的宫殿恢复了沉寂,两人都不再说话。庄司澈目光冷淡的看着她,似乎在看一个陌生人,倾城知道他在转眼间,又变成了那个冷酷无情的帝王。看着落泪的倾城,他强忍着上前抱着她的冲动。 “忘不了又如何,这辈子你都休想离开朕。”他冷笑道。 “皇上——”她看着他,扇子般的睫毛上挂着泪珠,看来好不惹人怜爱,“你爱我吗?” 爱。庄司澈闻言一震,他爱她吗?需知爱对帝王来说,是多么贫瘠的说法。他想单独占有她,宠着她,将她捧在手心里疼着,不想让别人见到她的美,看到她笑而笑,因她难过而心生怜爱,可这是爱吗…… 见庄司澈不语,她的唇边扬起一抹苦笑,突然道,“皇上若执意封我为妃,也不是不可能。”她直视庄司澈的深邃的双眸,“只要皇上能够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后宫只有倾城一人,倾城愿意不理世俗之言,答应皇上。”“不可能。”他几乎想都没想,怒声呵斥道,“燕倾城,朕宠你并不代表你可以为所欲为,要朕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不可能,放你离开,更是痴心妄想。 本来只是试探,可是真当听到他的答案时,她的心为什么会那么难受,原来在不知不觉间,不是他爱上了她,是她爱上了他对她的好。 她苦涩一笑,泪已干,心里平静如水。 “既然如此,皇上就不要再扰乱我的心。”态度疏离,脸庞更是撇在一旁,不再看他。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很短,又似乎很长,庄司澈毫不留恋的甩袖出门。 苦笑爬上她的唇角,眼神一片冷然。 第七十三章 离开? 一连一个多月,皇上均夜宿在几位娘娘那里,可谓是雨露均沾。反观宸宫,皇上却是再也没有来过,有时经过,看都不看一眼。 有人疯传,这位亡国公主还没有扶正,就又被踢了回去。 朝中大臣早朝更是一派祥和,没了封妃争议。 对于这些,倾城不是不知,小君都不知在她的耳边念叨多少回了,每次说的详细分明,皇上几时去的哪个宫,几时回来的。今日又宠幸了谁,谁的殿里又添了什么赏赐。她知道小君已经认定她是娘娘,说这些,只是想让她向皇上认个错,态度软一些,担心时间长了她的位置不保。 说她没有反应是假的,她初听时还会恍惚难过一下,但次数多了也学会了充耳不闻,心静如水了。 流云每次见小君在旁聒噪,便会狠狠地蹬她一眼,小君嘟囔一声,便再也不敢多言了。 似是一种别致的炫耀,几宫娘娘有时获得了某种赏赐,通常都会挑选几样嘱咐宫里的太监或者宫女送来,看起来交情颇深,冷暖关心,实则也只不过是在变相的嘲讽她现今的尴尬处境而已。 她一笑置之,佯装感恩,托宫人答谢,她们免费送上门来的东西,她没有理由不收。 这些朱钗,奇珍异宝里,有一样东西让她稍微留意了一下,那就是一支泛着淡淡香气的木质簪子,木质呈紫色,上面雕刻着一朵盛开的海棠花。 倾城心里一动,想起尚欠贤妃一支簪子,又觉此簪极符合贤妃的婉约气质,便让流云亲自送了过去,算是借花献佛,还了这份人情。 这日,流云支开小君,给倾城泡茶时,欲言又止。 倾城含笑,只当没有看到,她早就看出流云这一段时间里心里藏着事,每次见她都欲言又止,今日只怕是要说了。 就在倾城喝完手中的第三杯茶时,她终于开口,“公主——” “恩”她含笑看着流云。 流云突然跪在地上道,“流云心中有话想对公主说。” “但说无妨。”心里已经隐约猜到,是什么事情,要不然不会让流云跪倒在地。 “公主——”她沉吟了一下,“晋国再好,可有些事情是永远都磨灭不掉的。”她说这话时,有一种咬牙切齿的恨意。 “你是怕我忘了国仇家恨吗?”倾城有些漫不经心地问。 “不。”流云摇头,“奴婢相信公主,可是担心公主会爱上仇人。”庄司澈俊美绝伦,后宫众多嫔妃常在私下里为了争宠的事,大打出手,不光是嫔妃,更有许多的宫女妄想爬上他的龙床。庄司澈前段时间对公主百依百顺,宠爱有加,难保公主不会动心,可是对方是庄司澈啊!她是怕公主有一天会后悔。 担心已经成真,有时候是心不由己啊! “以后有什么话,不要藏在心里。”她扶流云起来,“我们名义上是主仆,私下却好比是患难姐妹,比亲人还要亲,不该如此生疏。” 流云眼圈微红,“奴婢谨记。”改手扶倾城坐下,忽然压低声音道,“公主,我们现今身处晋国,和外界没有一点联系,太子和干戈将军恐怕已经知晓我们身处皇宫,前些天夜里,奴婢见上空飞有燕国密探间的暗号孔明灯,只是怀疑,但近些天见孔明灯越来越多,心里完全可以肯定干戈大将军来到了晋国。便擅作主张搭弓射以火箭至灯身,孔明灯燃烧坠落,请将军前来。” 相较于流云的轻松,倾城反倒觉得异常沉凝,晋国皇宫怕是有进难出,只怕会无辜牺牲很多人的性命。 “奴婢这几日会想办法与将军取得联系,此番说与公主听,希望公主有个心理准备。”公主的性命只有短短几个月了,在这里多呆一天,对公主的病情越不利,若是出了晋国皇宫,她所要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请人四处打探传游之的下落,无论如何都要治好公主。 猛然间听说要离开晋国,脑海中忽然飘过庄司澈霸道的眼神,心里一紧,终是什么也没有再说,点点头,算是知晓了。 流云还要说些什么,听见敲门声,警觉地打住话语,扬声道,“进来。” “公…。。公主,德公公请您到前厅。” 小君可能是一路上跑得太急,声音有些结巴。 看小军的模样,显然并不似她形容的那么简单,想必是有什么事情。 倾城心里一突,看到同样充满疑惑的流云,相视一眼,朝前厅走去。 第七十四章 贤妃中毒 深宫的两边红墙绵延,遥遥无尽,没有尽头。 倾城随着德公公的步伐缓缓向琉璃宫的方向走去,流云和小君亦步亦循的跟着,相对于倾城的平静无波,她们均是满脸的凝重。 倾城唇畔微勾,难怪她们会有如此的表情,去了琉璃宫,祸福难料啊! 琉璃宫是贤妃的寝宫。德公公前来宸宫的确是有事,奉皇上旨意,带她到琉璃宫,有事相问。 贤妃忽然吐血不止,渐渐陷入昏迷,太医说贤妃是中了毒,毒气从阴毒的紫檀木上面提取而出,罪魁祸首正是几日前倾城命人送过来的紫簪。 夜,奢华绚烂。 宫,辉煌冰冷。 人,气氛沉凝。 庄司澈眸光深沉的坐在主位上,宛若审判者;大小嫔妃齐聚一堂,名为听审,抱着什么样的心机,就不得而知了。 倾城立在铺着红毯的正中央,众目睽睽之下,挺直腰杆,眼神清澈如水的看着庄司澈不言不语,她在等着他开口说话。 庄司澈幽深冷眸定定的看着倾城,见她姿态平和,不禁眉目一沉,“簪子是你派人送来的吗?” 倾城轻颌首,没有反驳,更没有狡辩。 “簪子有毒,你可知?”庄司澈沉声道。 “不知。”倾城透过珠帘看到寝宫里忙进忙出的宫人,心里划过一丝疼痛,里面现如今躺在床上生死一线间的女子,几日前还是那么的温婉迷人,可是现如今,却作为了后宫争斗下的实验品,真是可悲可恨啊! 分立两旁的嫔妃显然对她的回答,颇不满意,小声议论纷纷,显然都不认为燕倾城会坦白承认。 “朕该信你吗?倾城!”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却透着一股无言的强势。 感觉到他的不悦,倾城浅笑轻吟,“皇上若信我,就不会命人将我带到这里质问。”人和人的信任有时只需要短短的一刹那,有时但却需要一辈子的等候。她想起连景然,一面之缘,短短的话语相谈。 她问他:信我吗? 连景然清雅一笑:自然相信。 连景然相信,可是眼前的男人从头到尾都不相信自己。 庄司澈眸中有异色闪过,“若让朕相信,你就要拿出证据来。” 证据?倾城微微一笑,嘴角划过一抹嘲讽。眼神灵动的看向众嫔妃,淡笑问道,“倾城没有害贤妃之心,各宫主子可有谁愿意相信倾城?” 众人一怔,包括庄司澈,均不明白她是何意? 女子天生善妒,尤其对象又是燕倾城。不管她有没有害贤妃之心,此时此刻谁都不愿趟这趟会水。 有些嫔妃冷笑的正欲嘲讽倾城一番,但见燕倾城淡淡的眼神横扫过来,与生俱来的皇室气势,令众人瞬间有一种窒息感,再多的话也都哽在喉中,吐都吐不出来。 倾城轻笑,走到柔妃面前,低问,“柔妃娘娘相信倾城吗?” 柔妃一怔,没有想到倾城会问她这些,微皱起眉头,“事情尚未水落石出,本宫也不敢擅自断言。” 言下之意,就是不相信她了。 倾城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在意,笑意不减,转向杨贵妃,“娘娘你呢?” 杨贵妃风华一笑,“姐姐自然是愿意相信妹妹,可是凡事也需要讲一个证据。” 倾城悠然开口。 “娘娘说得对,凡事要讲证据。”她的双眸淡淡的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带着凌厉,带着讥讽,“倾城如今身为晋国的阶下囚,但我还是燕国的长公主,有些事我可以不闻不问,甚至可以做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但是若有人妄想利用我达成你的某些目的,抱歉!恕我不能奉陪。”话语平静,但却隐含强硬以及浓浓的杀机。 闻言,在场的娘娘们均是神情一怔,燕倾城现如今身为亡国奴,竟然还能有这样的气势,不愧是名动四国的传奇女子。 第七十五章 可疑的杨贵妃 似是没有想到燕倾城说出如此的话语,庄司澈明显微顿,脸色高深莫测,“证据吗?紫檀簪可是你派人送过来的?” “皇上该问的是紫檀簪从何而来?”没错她的确送紫檀簪给贤妃,但不会笨到自己会在如此明显的事情上下毒,是他们低看了自己,还是她一向把自己捧得很高。 “托皇上的洪福,近一个月里,各宫娘娘颇为‘关心’倾城,宸宫陆陆续续的收到各宫娘娘的爱心,珊瑚翡翠,朱钗美玉更是数不胜数,而紫檀簪就是其中之一。” 庄司澈的唇抿成线,瞳中寒色越来越深,复杂的转了转,良久恢复淡然,眼光扫向德公公。 德公公负责内务,皇上赏赐的东西,花落谁家,自然是十分的清楚。 德公公诚惶诚恐的低下头,想了想,才低声道,“回皇上,半个月前紫檀簪赏赐给了贵妃娘娘。”德公公悄悄地擦了擦冷汗,后宫争夺的戏码,接受皇上冰冷阴沉眼神的为什么总是他啊。 杨贵妃一听,浑身一震,连忙跪在了地上,“皇上明察,臣妾冤枉啊!” 低笑出声,庄司澈细细的把玩着手中的紫玉扳指,柔声道,“爱妃何必如此惊慌,朕有说些什么吗?” “皇上。”杨贵妃委屈的看着皇上,眼眶的泪水瞬间滑落,看起来惹人怜惜,“臣妾一直将倾城妹妹当做自己的妹妹一样疼爱关心,那支紫檀簪臣妾也很喜欢,但觉得很配妹妹,便送了过去,本来一片好意,不曾想今天竟被人误解毒是我下的,这种污蔑叫臣妾情何以堪啊!”泪眼看向倾城,含着无尽的指控和伤痛。 倾城淡扫杨贵妃一眼。 “依太医所言,簪子表层有大量的毒液,施毒的人即使在如何的小心,身上也会出现深浅不一的红斑,消褪的话最迟也要半月左右。”倾城顿了一下,轻唤,“流云。” 流云依言上前,明白公主的想法,将袖子往上捋,露出莹白的手臂,上面并没有什么红斑痕迹。 “簪子一直放在托盘中,倾城也只是有一面之缘,即使要下毒,也没有机会。”倾城示意流云退下,才道,“流云奉命将簪子送到琉璃宫,中途完全有时间下毒,但很显然她没有。”言下之意,不用说已经很明了。众人将眼神转向跪在地上忽然间沉默不语的杨贵妃。 只见她的整张脸色已经泛白,浑身颤抖不已,似是在惊惧些什么。 庄司澈黑眸盯着杨贵妃,启唇道,“爱妃可否将袖子捋起,若是清白,朕自会还你一个公道。” 杨贵妃闻言,下意识的抱紧自己的手臂,嘴唇哆嗦着,但却紧紧的咬着下唇,唇瓣上有泛白的痕迹。 庄司澈脸色稍沉,轻笑,“爱妃怎么了?要不要朕命人帮帮你?”见杨贵妃颤抖得更加厉害,冷笑一声,唤道,“阿德。” “奴才在。” 庄司澈掀起薄唇,“还不快去找两个心灵手巧的奴才帮帮朕的爱妃。” “是。” 德公公胖手扬起,两个小太监连忙快步到杨贵妃身体两侧,一人一个使命拽着她紧抱在胸前的手臂。但终究是力气不敌,手臂暴露在众人的眼前,本该是欺霜赛雪的手臂,上面竟有深浅不一的暗红斑痕,显然是经过几日斑痕逐渐消退出现的色泽。 第七十六章 后宫泪 “爱妃怎说?”话中已然含怒。 杨贵妃面色惨白,看着皇上欲言又止,沉默了片刻,终于抬头,声音如蚊蝇般细小,“臣妾身上的红斑淤青,是皇上所留,难道皇上忘了吗?”毕竟是闺房之事,就算是杨贵妃此刻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仍是觉得面上羞赧,不易开口。 此话一出,果然有些嫔妃脸上红霞丛生,有些低头不语,有些掩嘴轻笑,有些自是面含嫉妒。 倾城表面微笑,心里却是一阵苦涩,上面坐着的君王,一个多月前还对自己呵护备至,可也只不过是一种假象罢了。他的感情来得太快,收得也太快,她甚至没有来得及看清是什么颜色,一切都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是她太笨,还是太傻,自己竟然还会对将要离开他,而心生不舍。 庄司澈的视线在倾城身上兜转,留神她的每一个神态,琉璃般的风华在她身上洋溢出来,听到杨贵妃的话,她没有生气,没有嫉妒,没有质问,只有平静,平静的好似她和他根本就没有一点的关系,好似她根本就不曾喜欢过他。这个想法刺痛了庄司澈,他这一个月来,不知为何一直心存愧疚,觉得对不起她,每次路过宸宫,根本就故意忽视不见,就怕多看一眼会向这个女人妥协。更该死的是,他有时竟然当着嫔妃的面发呆,着了魔的想念她,甚至考虑是不是应该真的废了后宫。现在看来,他当初真是疯了,为了她当时极有可能随口说的一句玩笑话。 “阿德,朕几日前可有临幸贵妃娘娘。”他的眸光斜睨德公公。 德公公心里哀嚎一声,恭声道,“回皇上,内务府记录上并没有。” 杨贵妃大惊失色,平时的端庄美丽此刻全都消失不见,泣声道,“皇上忘了吗?六月十八日深夜,皇上——” “贵妃娘娘真会说笑,六月十八那日,一直都是本宫陪在皇上左右,姐姐若是不信,可以请德公公打开临幸薄,是非曲直不是就一目了然了吗?”德妃淡声说道。 “不可能,那夜明明是皇上——”杨贵妃含着泪拼命解释,被德妃厉声打断,“姐姐这话又是何意,难不成是妹妹说谎不成。”冷眼看着泪水汹涌而出,嗫嚅的不知该说些什么的杨贵妃,德妃跪在地上看向皇上撒娇的唤道,“皇上。”大有让皇上为她出头之意。 “朕那日的确和德妃在一起,根本就不可能分身去明月宫。”魅惑的声音溢出轻抿的唇瓣,黑眸锁视着杨贵妃,问德公公,“临幸薄上可有清楚记载。” “皇上那夜的确是夜宿清和宫,一直和德妃娘娘在一起。” “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这样?皇上,臣妾没有说谎,臣妾——” “住口!”庄司澈厉声打断杨贵妃的辩解,微笑的弧度中吐出冰冷的话语,“你没有说谎,言下之意是朕在说谎了。” “臣妾不敢,臣妾不是这个意思,皇上饶命啊!”杨贵妃不停的磕头,哭得梨花带雨,额头上甚至还磕出来了血丝,缓缓流下含着眼泪,说不清的凄楚。 倾城心里微微一叹,对于这场宫廷闹剧,忽然无比的憎恨,对于杨贵妃的命运不禁深深惋惜不已,貌美女子一旦进了这吃人的后宫,就等于间接的亲手一点点埋掉了自己花一样的青春和尊严,甚至是生命。 第七十七章 夜游崇明殿 杨贵妃被打入天牢,等候皇上发落。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可若是这个人身系名门,就又另当别论了。 杨贵妃扰乱后宫,谋害贤妃,意图嫁祸给他人,消息传到军机大臣杨勇府里,几乎是在同时,皇上派来的御林军在杨勇家中好巧不巧的搜到了隐藏在夹层中,杨勇与月国,甚至是沙国的往来信件,里面意图叛国。 皇上大怒,杨家一天之内在朝中连根拔起,庄司澈的手段狠厉的令人咂舌。杨府的妇孺婴孩,一世为奴,永无出头之日。男丁更是悉数充军,难返仕途。 杨勇在朝中的党羽见情况不妙,纷纷临阵倒戈,联名题书以表忠心,免得受牵连。 一时间满朝风雨,人人战战兢兢,唯恐叛国之风波及到自己。 这么多的消息中,也不见得都是坏事,也有一件好事情。 贤妃娘娘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算是被太医们救了回来,但身体却是异常虚弱,卧在床榻之上,只怕以后即使好了也会落下病根。 倾城经过上次事件,只让流云登门问候,以表歉意,琉璃宫的人根本就没有让流云见到贤妃本人,恶言相向,几乎是将流云扫地出门。 小君将此事拿来说与倾城听,倾城淡然一笑,并不言语,心中徒留惆怅。为什么是在同一天,杨家被查出通国之罪,为什么会那么巧?她猜想可能是庄司澈的政权相争,杨贵妃的事情也渐感蹊跷,好像没有她起先认为的那么简单,自己极有可能被人给设计了。 这种感觉很不好。 “啊,怎么办?”小君惊呼道。 倾城神情微怔,手中细心描绘的青竹,因为自己的不小心沾染上了墨迹,败笔横生,毁了原来的灵动清新。 倾城站起身,没了画画的兴致。 小君连忙问道,“这幅画该怎么办?” “扔掉。”画失败,自然是不能再要。 “啊。”小君拿起画,可惜的看着,这么好的画,丢了还真是可惜啊。她又焉能明白倾城的想法和心思。 倾城近段时间,额头时常会有灼热感袭来,血蝴蝶更是红得耀眼。 流云在一旁见了自是心惊胆战,这也促使她想尽快的出宫一趟,和干戈会面,几日下来常常是早出晚归,都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这天晚上,心情极为烦躁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能入眠,索性披衣下床,走在宸宫里。 夜深人静,除了蛙鸣之声,大地一片沉寂。借着皎洁的月光,她不知不觉地走出了宸宫。离宸宫不远,有一处和宸宫比邻而居的宫殿,名唤崇明殿。那里是庄司澈平时不用妃嫔侍寝,单独歇息的地方。 若是白天,她定然不会多看上一眼,可不知为什么在如此深夜,她竟然鬼使神差的走了进去。 外面的御林军见了她的容貌自然知道面前的女子,定是燕国长公主燕倾城。见倾城进去,不知为何没有拦住她,倾城虽然不解,但也一瞬即逝。 进了崇明殿,倾城惊奇的发现,这里面的格局竟然和宸宫大有异曲同工之妙,几乎完全一样,她走在这里,就如同在宸宫里行走一般,很熟悉。不由自主的来到主殿,里面灯火通明,想必正是庄司澈歇息之地。 宫门虚掩,倾城犹豫了一下,才缓缓推开了宫门,步履轻轻地走了进去。主殿没有人,倾城忽然一笑,对于今晚的行径,颇为不解,正欲离开,忽然听到内室传来声音。 她一惊,站在原地,不敢妄动。 第七十八章 听见秘密 “皇上,您好几日都没有来看璃儿了,璃儿好想您啊!”声音是德妃娘娘的。 “朕很忙。”庄司澈邪魅的笑出口,有些敷衍。 “璃儿知道皇上很忙,所以璃儿自己过来了。”德妃沉默了一下,语调扬高,似是很娇羞,“臣妾今日得知,已经怀了皇上的孩子,臣妾实在想见皇上得很。”话语娇媚,隐含一丝期待。 室内一阵静寂,庄司澈忽然爽朗而笑,“何时知道的。”声音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激动之色, 很可惜,陷入兴奋中的德妃没有发现,高兴道,“臣妾近几日一直没有什么食欲,今日太医把脉,说我怀有龙嗣,消息自然还没有传到皇上耳中,臣妾迫不及待就过来了。” “太好了。爱妃今后可要好好调养身体啊!”笑意盎然,温柔体贴的话,让偷听的倾城浑身发冷。 “侍卫怎让你进来的?”庄司澈温柔的随口问道。 “他们以为臣妾是前来侍寝的,自是没有多加阻拦。”似是想到了什么,德妃连忙道,“皇上可不要责怪他们!” 低低的笑声溢出,“如此会揣摩心意的侍卫,朕奖励都还来不及呢,又怎会处罚他们呢?” 温柔的话语,好像真的不会动用杀机,但倾城听了心里却是一寒。想起自己进来无阻,想必也是德妃之故。 “皇上——”德妃妖媚的说道,“璃儿可以留在这里服侍皇上吗?” “爱妃说呢?”庄司澈悠悠道,“崇明殿自古以来从不留后宫嫔妃在此过夜,难道爱妃忘了吗?” 德妃撒娇道,“皇上怎么又拿璃儿跟那群女人相比较呢?皇上前些日子,还说喜欢璃儿,后宫女子里最爱的也是璃儿。” 倾城一怔,就听庄司澈紧接着说道,“朕爱后宫里的每一个嫔妃,包括天牢里的杨贵妃。” “怎么可能?皇上您明明说恨极了她父亲,还让我在琉璃宫作伪证,您——” 庄司澈低沉一笑,话语温柔无限,“要怪就怪她是杨勇的女儿,她只是一个铲除杨勇势力的借口罢了。” “皇上——”德妃似是吓了一跳,没有想到一向温柔的皇上,会说出这番话来。 “朕记得爱妃的父亲——”庄司澈的话没有说完,就被德妃急声打断,“皇上,家父生性耿直,对朝廷忠肝义胆,绝对不会背叛晋国的,还请皇上明察。” “璃儿你怎么了,脸色这么苍白!”庄司澈状似担忧的轻问,“田将军为人,朕还不知道吗?你放心朕不会对你父亲怎样的?”话语似笑非笑,不知是真是假。 德妃一颗心七上八下,看着皇上,当初的天真想法也渐渐的消失殆尽,化为对父亲的担忧。 “皇上说真的吗,不会骗璃儿。”德妃担忧的试图从庄司那里寻求一份心安。 “恩。”庄司澈轻笑,算是应承下来,“爱妃知道朕那么多的秘密,可见朕有多么的疼爱信任你,现如今你又怀有龙嗣,朕怎么忍心让爱妃伤心呢?” 倾城的心凉了半截,自己果然猜得没有错,一切都是庄司澈为了扳倒杨勇亲自策划的,紫檀簪的确有剧毒,可那毒却是庄司澈命人下的,他撒的网密不透风,坚实牢固,所有人都成了他手中的织网的那根线。 他利用德妃的爱,嫁祸杨贵妃,再利用她借刀杀人,即使伤害的人是他最初的侍妾,是他的妃子。 庄司澈知道自己不会轻易妥协,一定会引导众人将目光转移到杨贵妃身上,如此事情便在他预想中顺利进展。 她想起庄司澈对自己前些时候的言行举止,心里忽然渐感疲惫,心里不知为何竟然一痛,剧烈的疼痛在她的心口蔓延,她的脸色惨白的吓人,冷汗一滴滴的渗出皮肤,汇成一行,缓缓流下。她的步伐虚弱,向后踉跄了一下,发出砰的声响。 第七十九章 温柔 “谁?”庄司澈警觉的怒喝一声,身影已疾飞至她面前,手掌硬生生的停在她的天灵穴上。 看到是倾城,明显一怔,庄司澈的胸口燃起怒火,面色顷刻阴冷。 倾城轻吟笑眸,似月风华,静静的凝视着眼前的俊美男子。 气血翻涌,一口鲜血夺口而出的同时,倾城的眼前陷入一片黑暗,昏迷前忽然想到,时间已经过去大半,若是再寻不到传游之,等待她的不单单是昏迷,恐怕将是她大限将至的日子到了! 有时候沉睡反而是一件幸福! 倾城醒来,很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 杨勇被处斩,杨贵妃更是被打进了冷宫,与一群宫廷争斗失败的衰老残碎的女子一起在凄凉绝望中,度过可悲可痛的一生。 德妃在太医确诊怀孕的几天后,竟然失足从台阶上滚了下来,当场下身流血不止,孩子没了,德妃更是丧失了做一个女人的权利,终身不育。 德妃地位虽在,但田家却失去了宫中最大的靠山。德妃一蹶不振,整日失魂落魄落魄,田将军向庄司澈请旨,想带德妃出宫疗养。 庄司澈不知为何,竟然答应了。 宫中人心惶惶,谣言陡生,在这种时候倾城便成了众人眼中的扫把星,众说纷纭,就因为她的存在才将晋国后宫搅得天翻地覆。 是夜。 倾城熟睡,脸色苍白,眉间的血蝴蝶红的诡异。 庄司澈的唇抿成线,眼中闪过一抹痛心,她今天刚刚清醒过来,话语并不太多,嘴角一直完美的勾勒着淡笑,看起来飘忽绝美。 他以为她会恼怒的质问他,甚至是恨他也好,但她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做,唯一做的只是微笑,似乎那些事情根本就不存在一样,似乎她完全将他当成了一个陌生人,要不然不会这么洒脱。 他的心中渐渐不安起来,为她的身体状况,更为她的抗拒。 他温柔的将她脸颊上的发丝拨到耳后,低头在她冰冷苍白的唇瓣上印下一吻,在不惊醒她的情况下,浅尝截止。 “皇上!”谨夜在外面唤道,声音微小,极力控制着不吵醒里面的人。 庄司澈将被子为倾城拉好,站起身,深深地凝视了她一眼,才步伐极轻的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谨夜在外面守着,默默地跟在皇上身后,两人都没有开口,眼看距离寝宫很远,庄司澈才停了下来,扫了眼谨夜,“可有消息?”谨夜脸庞疲惫,显然是经过长途跋涉之故。 “有人发现传游之最近好像在沙国一带出现,我已经派暗门的人全力找寻他的确切下落。”谨夜低下头,眼中闪过一丝暗芒,那传游之还真是个狡猾之人,在暗门这么多年,什么人他没有见过,可惟独传游之的行踪方面,他差一点就要无功而返了,可得到的消息也只不过是片面,未经证实,这个人还真是可恨啊。 “吩咐暗门的所有人悉数出动,朕就不信会找不到他。”骤然升高音调,庄司澈深邃的黑眸闪过寒芒,连他自己都吃了一惊,想到倾城的病情,脑中的某根弦忽然间断了。 谨夜一听,大惊! 第八十章 难得的平静 “请皇上三思!子骞传来消息,田冠群这几日蠢蠢欲动,极有可能逼宫,暗门的人都应守在皇上左右,皇上的安危不容出任何的差错。”谨夜跪在地上,担忧的劝谏,事有轻重缓急,皇上关心则乱啊。 “挑选几名身手矫捷的留下,其余全数追寻传游之,不得再议!”庄司澈考虑了一下,冷声道。 “是。”谨夜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深知多说无妨,到头来还是无济于事。 “皇上,田冠群该如何处置?”谨夜问道。 庄司澈扯起唇线,含着笑,这笑轻狂至极,“朕做了这么多年的网,也该收了,告诉子骞,他可以见光了。” “太好了,子骞等这一刻太久了。”谨夜一向冰冷的唇角扬起一抹愉悦的笑容,子骞被派到田冠群那里做了长达八年之久的卧底,正如皇上所说的,也该见光了。 “田冠群如果明日发现自己一手掌握的兵权,早已被蚀空,恼羞成怒之下很有可能会饿狼扑虎。”一扬眉,庄司澈半眯黑瞳,启唇道,“谨夜听令。” “臣在。”谨夜跪下,笑意不减,眼中有着激昂的斗志。 “各宫宫人这几日一律不准外出,后宫增派人手,命御林军把守各宫要道,但崇明殿御林军的人数切忌要减半,朕正愁杀他没有名目,他最好能够给朕制造一个出来。”庄司澈双眸闪过一道流光,很快被他深藏在高深莫测的面庞下,难以猜测。 “谨夜领命。”谨夜神情恢复一贯的凝重,悄然退下。 夜,深沉。庄司澈抬头看着星光璀璨的夜空,微微一笑,明天定会是个好日子吧! “来,尝尝这个!”庄司澈抱着倾城坐在自己的腿上,亲自夹了一片烤鸭,递到倾城的唇边。 倾城浅淡一笑,启唇吃下。 “好吃吗?”庄司澈竟然像一个渴望得到夸奖的孩子般,期待的看着她。 倾城心里一酸,恬然含笑,“好吃。” 对啊,她是应该感到欢喜的,这个男人阴狠无情,自己屡次挑战他的权威,他都舍不得伤害她,就连她昏迷的这段时间里,朝中风云狂涌,他即使忙的再如何焦头烂额,仍然会在处理完公事后,日夜的守护在自己的身边。除了偶尔对她的算计,他对她即使没有爱,可是应该也是不折不扣的喜欢吧。 罢了,她眉间的血蝴蝶已经日渐丰满,这次苏醒后,身体更是虚弱不堪,常常都感觉很累,离半年之期也只剩下短短的两个月,这些日子又会发生怎样的变故,她也不敢保证。 眼下趁着自己活着的日子所剩不多,她和他难得能够像现在这样和平相处,凡事还是多顺着他一些,不要惹他生气了。 见她这么柔顺,又说好吃,庄司澈心中一喜,又夹了一片到倾城唇边,笑道,“好吃的话,就多吃一些。” 倾城无奈,咬进嘴里,细细的咀嚼起来。好不容易吃完,又见皇上夹了一片过来,面有难色。 庄司澈见了,关心的问,“怎么了?” 倾城随口说道,“只是有些口渴。” “阿德!”庄司澈冷声道,“茶!” “是。”德公公将茶端了过来。 第八十一章 请求驱魔 倾城伸手正欲去接,却被庄司澈抢先一步接在了手中,大有喂她喝的意思。倾城偏首看着庄司澈,“倾城可以自己来。” “朕喜欢这样宠着你。”他轻抚她的脸颊,眼神澈如水,又带着痴恋,这样的痴恋只属于倾城。 倾城看着他,眼波流转,莞尔一笑,这一笑拨云见日,说不尽道不完的雅致风流。 庄司澈默默地看着她,心里一动,在她的颊边印下一吻,不含情欲,不含掠夺,装着无尽的圣洁和爱恋。 月前与她在宸宫谈话决裂后,他表面上看来,流连各位嫔妃那里,无非也只是想让她知道自己虽然宠她,但也不容她爬上头来,但殊不知到头来苦的是自己。有时被想念啃得噬透心骨,即使是深夜也会前去寝宫,偷看她一眼。 看到她的怡然自得,悠然自处,有着超脱世外的洒脱和张扬,融于俗又脱于俗。 正是因为如此,才更加气她,越加的想要冷落他。他原本想着等到他肃清朝政,便要找个机会和她好好的谈一谈。 但计划被她突然出现在崇明殿,又听了他和德妃的那番话,而彻底的打乱了……他突然间害怕起来,怕她对他失望、害怕、恐惧、排斥、憎恨。可她没有,超出了他的所有想象,这种脱离他掌控的无力感,使他渐渐不安起来…… “启禀皇上,琉璃宫有人在外求见。”一个小太监从外走进来,跪在地上道。 “何事?” 庄司澈正喂倾城喝茶,漫不经心的问道。 太监回道,“说是贤妃娘娘大病初愈,再加上近段时间后宫屡出事端,便想请驱魔除邪的法师进宫摆坛作法,特来请求皇上能够恩准。” “荒谬。”庄司澈怒斥道。 “皇上息怒。”屋内伺候的宫女太监吓的全数跪倒在地上,没有人注意到流云的双眸亮了一下,很快又消失不见,转为暗夜般的沉寂。 感受到他的怒气,倾城偏首相望。他虽在怒,可他看向她的眼神,却是温柔宠溺,里面完全不见一丝戾气。 “鬼怪之论确实很荒谬可笑。”倾城勾起唇角,淡淡一笑,如同晨曦初现,“但是皇上,后宫女子一生无非只有两点念想。” 他看着她,轻笑,“哪两点。”语气不缓不慢,显得耐心十足。 “等待一个不知何时会宠幸自己的九五之尊。”察觉庄司澈放在她腰间的手一紧,倾城神情晦涩,看进他瞳眸最深处,“当她的希望和期待在枯燥绝望的皇宫里,一次次的落空,自己再也无法说服自己,欺骗自己的时候,便会将满腔的希望和期待寄托于虚无的鬼怪神佛上面来。”他们又是何其的可怜啊! 她看着沉默不语的庄司澈,笑意变浓,“对皇上来说只是无稽之谈,可对后宫里的娘娘们来说却是她们的希望,皇上若是答应,不会损失什么,但对她们来讲却好似恩同再造。” 庄司澈心底最软的一处柔情被她拨动,犹豫了一下,看着她期待的眼神,心里一软,淡声道,“回复琉璃宫的人,朕准了!” “是。”小太监退下,转达命令去了。 “都起来吧。”庄司澈见倾城已然吃饱,心里喜悦,抱起她往内室走去。 第八十二章 往事 “睡吧!“他将她放在床上,为她盖好被子。 倾城无奈的睁着双眸,轻笑,“这几日除了吃便是睡,我都快成一头猪了。” 庄司澈浅言低笑,竟也跟着开起玩笑道,“你见过有这么美的猪吗?” 倾城低垂双眸,淡雅一笑,“我现在并不想睡。”她没有发现自己的语气宛若是撒娇的语气。 庄司澈温柔的看着她,心里却很担忧,还没有找到传游之之前,他不允许她再出任何的差错。 心里自然很心疼她,犹豫了一下,他勾起笑,脱掉金黄色的秀龙靴子,掀起棉被,躺在了倾城的旁边,温柔的拥她入怀,手放在她的背上,如同哄婴孩入睡般,轻轻地拍着。 “不想睡的话,朕陪你说说话,好吗?”他在她光洁的额头印下一吻,柔声低语。 这一次,他没有霸道的直接强迫她,甚至霸道的命令她,甚至放下皇上的威严,询问她的意见,说不感动是假,虽然只有那么一瞬间,但她确实忘了两人的身份,心里的隔阂,他和她的身份只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无关仇恨、争斗、憎怨,有的只是刹那间徒增的爱恋纠葛。 “好。”她偎向他健硕的胸膛,聆听他有力的心跳,一直漂泊不定的心渐渐归于平静。 “倾城。”他低唤一声,看着倾城漫不经心的掀起眼帘,“你恨朕吗?” 倾城敛起浓浓笑意,反问道,“皇上呢?灭了燕国之后,还恨我父皇吗?”察觉背上轻抚的手停了下来,她心中幽幽一叹,“是怎样的伤痛,才能让你这般的憎恨我父皇,愿意说给我听吗?”她轻轻握着他的手,含着无言的宽慰。 “罢了。”他心里感动,苦笑道,“你若想知道,我便说与你听。”他搂着倾城,给她调整了一个颇为舒服的睡姿,才淡声道,“我还没有登基之前,原本是晋国的五皇子,父皇原本立我为太子,可就在前一日,我被人绑架了。” 倾城皱眉,“是我父皇做的吗?” 庄司澈轻笑,可眼神却是冰冷一片,“并不是你父皇,而是另一位也很喜欢你母后的男子,他将你母后的死归结在晋国身上,又知我是晋国最受宠爱的皇子,便将我掳到了燕国,关了长达十一年之久。” “父皇知道吗?”十一年之久,短短的几个字,承载的又将是多大的痛楚和辛酸。 “虽然不是他的本意,但后来做到视若无睹,便是他的错。”他淡淡的说道,本来以为那是自己最不愿意提起的伤痛,但真正说出来之后,才发现又不全是那样难以忍受,反而是松了一口气。 “十一年你是怎么熬过来的?”她环住他的劲腰,紧紧地,似是无声的抚慰。 庄司澈不禁一笑,他的倾城啊,有时候看似无情,可对他总是在无意中泄露出她的情绪,她对他并不是全然的无情吧! “我一直被囚禁在燕国的冷宫里,因为地处偏僻,再加上筋骨受制,一直都形同废人,每日见得到最多的便是每日照顾我的聋哑老妇,也并不算是孤单。”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觉得胸前湿湿的,疑惑的抬起倾城的脸,上面布满了泪水,心里一动,用手指接住一颗泪珠,放在了唇边,涩涩的,但他的心里确实很甜,凝视着她,充满期待的问道,“这眼泪是为我留的吗?” 第八十三章 柔妃 倾城已经不能说话,十一年只呆在一处院落里,没有人可以和他玩耍,和他说话,每日活在寂寞和绝望中,这种日子简直就是人间炼狱。难怪他的心性会如此的捉摸不定,阴晴难测,经历过弱肉强食的遭遇,他在接触了拥有无上权力的权势和地位后,自是像吸食鸦片般越来越上瘾。 恨,原来只因为痛得太深…… “很苦吧。” 吻密密麻麻的落到倾城的脸庞上,痒痒的,含着怜惜,含着宠溺。 “不苦了,遇到了你,我的苦难也跟着一起消失了,只要你能够永远留在我的身边,不要离开我。”他深情的看着她呢喃。 倾城心里一涩,淡淡的转移话题,忽然问道,“你后来是怎么离开燕国的?” 庄司澈沉默了一下,才道,“是师父带着我一起离开的。”他或许应该感激燕天昊,若是没有他,他也不会在那里认识他的师父,一位游历四方的世外高人。对燕国皇宫不屑一顾,如入无人之境,无意间看到他之后,更是一见如故,这才破裂收他为徒,每隔一段时间便会进宫为他调理身体,并传授武艺,可他的师父也在他登基不久,就仙逝了。 看他神情黯淡,知道谈到了他的伤心事,便改口道,“你对柔妃好像很不一样?”她还记得自己穿越过来的情景,庄司澈当时的表情,都证明了那个柔妃在他心中的位置,定不一般。 闻言,庄司澈竟然一扫阴霾,开怀大笑道,“你在吃醋吗?” 自己的语气很酸吗?不会吧,倾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辩解,“我只是很好奇。” 庄司澈笑意不减,可也没有再逼问她,拍着她的背道,“一次燕国国宴,举国同庆,大臣的子女自然也可以在那一日进宫来玩耍,柔儿调皮迷了路,与我有一面之缘。” 他那时武功已经初成,自是可以不用每日无力的躺在床上,躺在榻上看书的时候,他看到她就像一朵新荷出现在他的面前。 那是他成年之后第一次看到的女子,少年时期的情窦初开,柔儿在他脑海中的印象自是很深。 他清楚的记得那个孩子在见到自己时的羞赧模样,羞涩一笑,盖过了天边的那朵晚霞。 她大概将此事说与她的父亲知晓,苏青一直都存有谋逆之心,便密会了他,他正好利用苏青的不忠之心,助他和师父离开了燕国。要不然单依师父的力量,助他离开皇宫轻而易举,但若想顺利的逃出燕国,又岂是易事。 之所以没将此事说与倾城听,可能也是不想让她和柔妃心生隔阂和怨怠。 耳边传来倾城似叹息又似自语的声音,“你不愿答应我废黜后宫,也是因为柔儿的关系吗?” “有一点。”他的嘴角浮起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不忍欺骗她,柔儿只是很小的一个原因,他对她虽然没有对倾城这般深沉的爱恋,但是却也很怜惜和心疼她。 倾城微微一笑,抱紧他,低语,“我明白了,我再也不会向你提这些要求了。”因为她看清了一些自己不愿意去相信的事实,无论自己怎样做,眼前的男人都不可能会舍弃掉自己的权势地位,后宫温软香玉。 她或许是特别的,但绝对不会是他心中的唯一。 也因为看清楚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她才能如此平静和心安,她不再欠他了! 第八十四章 干戈 听了她的话,庄司澈心里升起一丝不安,低头看着倾城,黑眸中闪着难言的情感,凝重道,“这话什么意思?我不允许你放开我。”他急切地握着她的肩,痛心的看着她。 好霸道啊!他做不到忠贞,可也不许她走。她原本麻木的心剧烈一痛,忍住泪水,脸埋在他的胸前,不让他看到她的软弱,用最淡然的声音道,“我不走,只要你不放开我。” 庄司澈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下来,看着她疲惫的样子,似是困了,心疼的印下一吻,紧紧地拥着她,嘴角荡起满足的幸福笑意。 倾城的眼角划过两行清泪。她好像对他动情了,朝廷后宫风云狂涌,她甚至能够嗅到阴谋的味道,宸宫的侍卫加了一倍,她直觉有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了。危难来时,他对她还能做到不放手吗? 一整日,外面都是琉璃宫请来的法师在各宫外面鬼哭神嚎,画符做坛。 吃完午饭,倾城头疼得厉害,喝了小君送来的安神茶,躺在床上,才渐渐地睡着。 梦里竟然出现了庄司澈一身是血,死死地扼住她的脖子,痛苦的凄厉大吼,“为什么要骗我?你说过不离开我的,好——好——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我杀了你,你就是我的!”他下手越来越重,她因为呼吸频临窒息,拼命地挣扎,“不要,不要——” “公主,公主。” “为什么要如此的逼我,迫我,放开我,放开我——”她仍是拼命挣扎着。 “公主,我——”话语中断,流云看着身旁的男子给她做了个手势,蓦然住嘴。男子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绝色女子,表情痛苦,双眸闪过一丝痛楚,大掌毫不犹豫的捂住倾城的唇瓣。 倾城嘴巴被捂,蓦然一身是汗的惊醒,耳边听到一声虽然冰冷,但洋溢着关心的磁性声音,“别怕!是噩梦!” 倾城忍不住浑身一震。 一袭青衣,一张面无表情的俊脸,猛然砸入倾城的眼中。标杆般笔挺的修长身材,小麦色的健康肤色,刀削的眉,高挺的鼻梁,薄薄却紧抿的唇,以及一双漆黑的眼珠时而闪过墨绿,他身上有一种大隐隐于市的凉薄气息。 倾城第一反应是遇到了刺客,但见流云也在屋内,对男子并没有丝毫的防备,不禁打消了自己的猜测。 用眼神示意男子,他的手还放在自己的唇上。 伟岸的男子脸竟一红,迅速的收回手,跪在地上,“干戈无意冒犯公主,还请公主见谅。”声音很低,极力压制着,大概是怕外面的人听到。 倾城一怔,原来眼前的男子就是燕国大将军干戈,虽然好奇他是如何进来的,但见他跪在地上,连忙下床,伸手要扶他起来。 干戈一惊,直觉的躲了开去,皱眉,“公主不可,君臣有别!” 倾城微微一笑,想不到堂堂大将军竟然害怕女子的接触,也没有点破,收回手,只是道,“起来吧。” “是。”干戈站起来看着倾城,眼光里含着敬畏,“臣救驾来迟,公主一定受了很多苦楚吧!” 倾城但笑不语,奇怪的问道,“晋国守卫森严,你是如何进来的?” 第八十五章 离开 “公主,干将军和几位高手混成法师的模样进来,今晚深夜时分就要救我们出宫。”流云神情激动的在旁解释。 “公主放心,臣已经在宫外事先备好马匹,一旦出了皇宫,立刻快马加鞭奔到皇宫城外,三百里的清远坡,那里有我们的人接应,到了那时,即使庄司澈追来,也无济于事了。”干戈见倾城不语,还以为她是担心出宫的事情。 倾城沉吟了一下,终于抬头,眼神坚定,“一切小心!”是该了结了,一切都该结束了。 可是她的心为什么会那么痛呢?她是怎么了? 倾城刚用完晚膳,就见庄司澈急匆匆的走了进来,亲吻她光洁的额头,深深地看着她,“今晚好好的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不要出来,明白吗?” “出了什么事情?”倾城一惊,难道他已经知道自己今晚要离开吗?当下不由心里一紧。 “也罢,说出来也省得你到时胡思乱想。”他的手穿梭在她的发间,温柔的梳抚着,倾尽无尽的爱恋,“已经得到消息,田冠群今夜会杀进皇宫,我本来不想让你知道,免得你担惊受怕。”宸宫御林军众多,再加上还有灵境,他自然可以放心无碍的收网去了,但是仍是不免担忧她,这才趁着这会功夫,过来看看她。 他答应德妃回家休养的时候,她便明白他又开始设局了,一个连自己亲生孩子都可以做到残忍冷血的人,还有什么事情是他办不到的呢?不,也许很快就会有一件事情没有任何预警的脱出他的掌控。 今夜势必会是个动乱之夜,正适合逃亡。 “为何哭了?”他的胸口因为她突然落下的泪珠,紧缩着。 她哭了吗?她低下头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娇怯。 他皱眉托起她的下巴,俯身凝视她的双眸,继续追问,“为什么哭?” 她强扯出一抹笑容,踮起脚尖,小手柔柔地攀上他的颈项,第一次主动的送上自己的唇。 庄司澈一僵,狠狠地吻着她,不复以往的温柔,直到她气息紊乱,承受不住。他轻抚她泛红的脸颊,声音沙哑道,“等我回来。”说完深深看了她一眼,猛然转身,大步离去,他不敢回头,怕自己再看一眼,就舍不得离开她的身边。从何时起,她是他的药,是他的命,他若和她呆在一起,只会无形中增加她的危险。他不允许,她的人是他的,命也自该是他的。 倾城看着他的背影,泪无声无息而下,他的爱太强烈了,强烈到如同强求,若是强求不到,那他的恨又会有多深呢? 深夜,叛军果然逼宫,别的宫,情况如何,宸宫的人不知道,但叛军显然早已有预谋,出其不意的攻入宸宫,与御林军厮杀一团,意在活捉倾城,大概是利用她威胁庄司澈吧。 干戈和几位高手装扮成御林军的模样,和流云等人拼死护着她,渐渐杀出一片血路。 倾城如同身处一片血光之中,哀叫惨嚎声,叫她心惊,她看向前方,前方是一片猩红。 无情的血,冷漠的血,残酷的血,似欲把她吞噬! 第八十六章 绑架 “倾城。”熟悉的声音仿佛从天际传来,执意划破猩红,带给她瞬间的清明! 倾城浑身一僵,是他,抬头望去。 俊美男子的白衣早就被染成了血红,分不清楚究竟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他已无暇顾及这么多,他的脑中,眼前只有那个身处险境的女子,他的眼中血丝尽现,脑中只有杀,发起的掌风掌掌置人于死地。 是他的大意,田冠群自那日一睹倾城的兵法之论,早就有心除之,又见她入住宸宫,更是将德妃小产的所有过错悉数推到了倾城的身上。 他在崇明宫久侯不见,心中疑云丛生,又见御林军疾奔而来,料想是哪宫出了什么大事。 当听闻是宸宫时,大惊失色,心神俱丧,唯恐她出了什么事情,见到她被身旁几个御林军还有流云拼死守护,她虽然受了惊吓,但显然并无受伤,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专心杀敌。 干戈凑近倾城,一边杀敌,一边分心问道,“公主有没有受伤?” 倾城机械的摇摇头,田冠群的人背水一战,抱着必死的决心,一个个杀红了眼,干戈倾城几人被包围在里面,庄司澈在外面一边忧心里面的状况,一边冷静的指挥谨夜快速调兵过来。 此战不能再拖,田冠群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态,他不敢拿倾城的安危作为赌注。 里面战况激烈,干戈和流云的身上均有伤口,此刻即使武功再如何高强,经过此番车轮战,每根神经都绷得紧紧的,握剑的手没有一刻敢松开。 即使如此,仍是被田冠群钻了空子。 “全都给我住手。”田冠群冷然道,剑冰冷的横在倾城的脖颈处,上面已被锐利的刀锋割出一道血丝出来,映着白皙的皮肤,好不骇人。 “公主——” “公主——” 干戈和流云大惊,瞪着田冠群怒火中烧。 小君从吓成一团,缩在角落里巍巍发抖的太监宫女中跑了出来,因为担心倾城的安危,一时忘了危险,想要冲过去救倾城,却被田冠群厉声喝止,“停下!”小君一惊,硬生生的在田冠群不远处,止住了脚步,不敢再动。 “你真是该死。”庄司澈咬牙切齿的看着田冠群,恨不得生吞了他,面上却是冷笑道,“如今胜算如何,你我已经心知肚明,你若是放了她,朕可以考虑放你一条活路。” 田冠群早有谋逆之心,他当初让德妃回去休养,料定了会将事情悉数说与田冠群听,虽然成功的加促他逼宫,但没有想到狗急跳墙,即使是心狠手辣的大将军也不例外。 “哈哈,你当我是傻子吗?放了她,我又怎会有活命的机会,别说你在骗我,就算你现在说真的都没用了,我杀不了你,但若能杀了你心爱的女人,也未尝不可。”田冠群冷哼一声,手微使力,倾城的脖子瞬间便被刺深了几分,血流不止。 “你凭什么认定朕心爱的女子就是她,而不是别人呢?”庄司澈心里怒火中烧,手心紧张地冒汗。 “是吗?”田冠群不紧不慢道,“那她呢?” 众人随着他的视线看向宸宫门口,一个孱弱精致的女子亦是被田冠群的同党同样用刀架着,走了过来。 第八十七章 救她还是救她 “皇上——”柔妃看向皇上,泪珠在眼眶里打转,看来楚楚可怜极了。 庄司澈半眯双眸,不怒而笑,“你想怎样?” “我想怎样?哈哈——真好笑,我想知道这两个女子中你最喜欢的是谁?不喜欢的那位,我自然会放了她。”田冠群眼神闪过一丝阴霾。 庄司澈浑身一震,看向柔妃,眼泪汪汪,含着无限的爱恋和期待,再看向倾城,她的眼神清澈如水的,静静地看着他,无欲无求,甚至有丝淡泊之色,在这样生死攸关的时刻,她依然微笑着,如同一颗硕大的太阳,温暖着他此刻黑暗的灵魂。 不知看到了什么,他的眼神划过一丝喜色,稍纵即逝。他忽然冷笑一声,指着苏婉柔扬声道,“你不是想知道朕喜欢的人是谁吗?告诉你,朕心爱的女子正是苏婉柔。”他的话似真似假,让人难以分辨。 所有人听罢,都只当他的心爱之人是柔妃,却不知这又是庄司澈的计谋啊。倾城面庞上的笑容加深,心中尖锐的痛楚让她全身发软,五脏六腑似乎都搅在一起,疼得仿佛有人用尖锐的刀,一刀刀的凌迟着她,每呼吸一次,都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庄司澈掌握了凡人多疑的心性,才会如此说。他说他爱的人是燕倾城的话,田冠群一定会不信,转而以为柔妃才是庄司澈的心爱之人,反观庄司澈说柔妃是,田冠群就会以为庄司澈是在保护燕倾城,骗了自己。 这就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危难来时,不管什么原因,他终究是选择了柔妃,放开了自己。 她曾经说过,她不会离开他,但他若放开手,她便会选择无牵无挂的离开。 果然,田冠群犹豫了一下,狂笑几声张狂的说道,“你以为你的小伎俩能骗得了我吗?”他对着绑架柔妃的同伴扬声道,“放了她。” 刀离,柔妃泪眼如泉奔到庄司澈身边,投入他的怀抱之中。 庄司澈眉头一皱,轻推开她,交给一旁的谨夜,眼神始终不离倾城。见她低垂眼睑,面上平静无波,看着他疏淡有礼,浅浅盈笑。 他心里一慌,知道她误会了,但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只得强压住心头的不安,眼睛锐利的转向田冠群,怕再多看倾城一眼,会分了自己的心神。 “庄司澈,你毁了我,我也要毁了你心爱之人,我要让你永远都生活在痛苦和折磨里。”田冠群厉声惨笑,手上的剑扬起,正好迎上倾城看过来的眼神,清澈温和,含有一丝怜悯,就这么一瞬间的功夫,没有人看到他的剑是怎样跌落在地上,他的身体又是怎样在突然间砰地一声倒在了地上,死的时候,眼睛睁得大大的,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甚至是狂乱。甚至没有人知道究竟是谁出的手,速度这么快,这么精准,这样的杀人功夫,简直令人感到诡异不堪。 庄司澈的嘴角扬起一抹赞赏的笑意,转刻化为冰冷,手扬刀落,鲜血淋淋,他要杀光这里的所有叛兵,敢伤害倾城,并让她见血的人,他一个都不放过。他没有注意到就在他嗜血杀敌的当下,倾城被御林军打扮的燕人,快速的带走。 黑暗中一条曼妙的身影,如同惊鸿般,紧随而至。 第八十八章 小君的身份 年轻女子手中冰冷的剑,指向干戈,眼神亦是冰冷得如同寒霜。 倾城看着身着宫装的曼妙女子,嘴角溢出笑容,但她的眼神却好似结满了霜冰,淡声问道,“你是庄司澈派来的人?”她的身边到处都是谎言啊。 曼妙的女子,眼神微不可闻的眨了一下,瞬间又恢复了一贯的冰冷,默然无语。 流云怒声道,“亏我还拿你当好姐妹看待,原来也只不过是庄司澈派来监视公主的一条狗。”她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眼前的小君会是庄司澈派来的大内高手,但事实如此,她的武功完全在她和干戈之上。 她冰冷的扫了一眼流云,冷声道,“皇上派我来只是为了保护公主,并不是监视。” “管你是不是来监视我们的,今天说什么我们都要带公主离开。”流云瞪着她。 小君冷笑,“那就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你——”流云的声音被倾城止住,倾城看着某处,神情冰冷,“你真正的名字叫什么?” 小君一怔,沉默了一下才道,“灵境。” 灵境。流云和干戈听了均是一惊,听说庄司澈登基初期,朝廷官员腐败成风,凡是徇私舞弊,贪赃枉法的官员,大到朝廷高官,小到地方小吏,均被一位神秘人秘密处决,尸体更是暴晒在城墙之下,以示警戒。都知道有个杀人快如麻,出手很快的黑衣人,名唤灵境,但却没有人知道灵境的真实性别和样貌。猛然听说灵境就在眼前,难免让两人吃了一惊。 倾城自是不知道这些,不过看到两人的表情凝重,不禁心里一沉,双眸如化不开的浓雾,看不出丝毫的情绪。 “灵境,你回去告诉你的主子,我去意已决,还请他放手。”她静静地看着冰冷的少女。 灵境的双眸微眯,冰冷的话语似有一丝叹息,“已经来不及了。” 燕人均是疑惑的看着她,不明其意。灵境收回剑,淡声道,“皇上已经率御林军过来了。” 干戈扶着倾城上马,对一旁的流云凝声道,“快带主子离开!” “将军你——”倾城的话被干戈打断,“公主放心,臣留下阻挡一阵是一阵,倘若真的抵挡不住,也会留着一条命去见公主。” “公主,你逃不掉的!”灵境冷声出言提醒,皇上很快就会来,到了那时,她只怕插翅难飞了。 “即使逃不了,能离开皇宫远些,也是好的。”她的眼神飘渺,“灵境,我的灵魂是自由的。” 灵境一怔,低着头半晌无语。 干戈转头对流云喝道,“流云还不快带公主离开。”他的眼神死死的瞪着灵境,唯恐她出手,但灵境不知为何,竟然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也不阻拦,神情锐利,眼神更是信誓旦旦,似乎料定她们逃不了似地。 流云咬紧嘴唇,沉痛道,“公主,我们走!”她猛踢马腹,“驾——”的一声,胯下的骏马如同利刃般奔向暮色中。 远远的传来倾城空灵的声音,“将军,我们都要好好的活着。”她的声音里含有太多的东西。 干戈唇畔轻扯,看向远方黑压压的大军,轻笑出口,“灵境,你觉得我能拖多长时间呢?” 第八十九章 决裂 灵境眯眼看着眼前浑身是血的伟岸男子,秀气的眉蹙起,“不到一刻。”皇上的武功远在她之上,一刻都是奢想! 爽朗的笑声朗朗出口,干戈沉声道,“我赌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一个小时,公主应该能够脱险吧! 灵境静静地看着他,那样坚定的眼神,只为了要拼命守护那个云一样的女子,她的心微动。 那个女子的确有让人甘心为她卖命牺牲的能力! 灵境是对的,可也是错的。当一个人为了某种信念一直拼命挣扎的时候,他就代表着胜利。 灵境与干戈大战几百回合,仍然不分胜负。一个担忧倾城跑得太远,一个则是忧心倾城跑的不够远。 招数狠厉,招招欲夺人性命。 决斗超出了半个时辰,灵境冷然收剑,“你赢了。” 干戈深深地看了一眼灵境,什么话也没有说,拔腿向庄司澈追去的方向奔去。 这次是真的已经晚了。 清远坡。 尸骨如山,血流成河,听着惨绝人寰的哀叫,倾城的嘴角勾起一丝浅淡的笑,那笑很苦,很涩,很无力! 流云托着倾城的手臂,急道,“公主,你快走。” 御林军涌了上来,密密实实的拦住她们的去路,身后是悬崖,前面已经无路。 走不了了! 庄司骑着马澈缓缓走了过来,在她的前方停下,俊美的脸庞上有着憔悴,看不出丝毫的情绪,很平淡,“倾城,跟朕回去。” 倾城的目光深邃而幽深,“已经回不去了,我也不想再回到那里。”那里不是她的地狱,可也不是她的天堂。 “你当真不回去。”庄司澈语气慵懒,平静的冷笑道。 那笑容很浅淡,可却让人毛骨悚然,胆战心惊。 “你又何必再问?”她轻轻的叹息一声。 “只要你跟朕回去,这些人朕都可以放了他们,概不终究。”他森寒的双眸凝视着她,没有人看到他的拳头在背后握的紧紧地,指甲嵌进手心里,血缓缓滴落在地上。 “公主,你别信他。”流云急声劝道。 倾城神色不动,嘴角泛起了冷酷的笑意,看着庄司澈赤红的眸色,淡声道,“你又何必骗我。”他天性嗜杀,怎会轻易饶了这些他一直处心积虑想要除去的乱党。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女子,问道,“不后悔。” “不后悔。”她定定的凝视着他。 “好,很好。”他调转马头,向来时路奔去,竟无人敢当。 “杀——除了倾城公主,一律杀无赦。”他大手一挥,发起了攻势。 倾城一震,随之而来的惨叫声淹没在震天的厮杀中。这是她的罪,这么多人的牺牲,只是因为她。 她能清楚的感受到那么多生命的流逝,一点一滴就像掌中的沙子一样,虽然极力握紧,仍然悄悄的从指缝间溜走。 她的双眸被猩红替代,直到耳边传来一道清明的高喝,“公主——” 她抬起疲惫的双眸看到了前方被血染红的男子,心里一喜,他还活着。可在看到他身上的伤时,化为悲痛,再看向眼前拼死保护自己,渐渐力不从心的流云,眼睛泛红,流云胸前腥红的色泽刺激着她脆弱的神经! 他们要救她,即使被那么多高手包围,仍然拼尽全力,誓死护她。她抬头看着高处的庄司澈,他亦是如猛兽般紧紧盯着自己,睥睨如入无人之境,天地间均能感受到绝情嗜血的杀意。 这就是他对她的爱,霸道的让人心痛啊! 庄司澈阴霾的看着她。她的眼睛里包含着太多的东西。有疲惫,绝望,哀痛,悲伤,迷茫,可就是没有他所想要的恨。 忽然他看到她向身后的悬崖边快速的奔去。 “不要——”庄司澈心里一慌,出言相阻,身形更是快如闪电的疾飞了过去。 众人均被这一声大喝,纷纷放下刀剑,停下了争斗,茫然的看着立在悬崖边的白衣女子。 第九十章 跳崖 她的白衣沾染了太多的血迹,而显得脏乱,可她的神情淡泊清逸,仿佛九天玄女般圣洁。 她的发丝在狂风下肆意飞扬,仿佛随时都欲乘风归去。 庄司澈站在她的不远处,不敢靠近,看着眼前的女子,心如刀绞,“倾城,快过来。” 她含笑不语。 “只要你过来,朕发誓朕会放了他们,你要相信朕。”他温柔的看着她,心在滴血。 倾城无声而笑,她那挂在嘴角的笑容一瞬间倾国倾城。 “澈。”她温声唤他。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的唤他叫澈,多少次他幻想过她主动唤他名字的场景,却不曾想会是在这个时候。一时间心中的感觉显得五味杂平,凌乱不已。 “你爱我吗?”她问他。 他想起她的淡泊,她的温柔,她的机智,她的聪慧,她的笑语,她偶尔的调皮,还有那日她也曾经问过自己是否爱她,他是爱她的!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爱。发现她不见之后,他恐慌害怕,怕她会出事,但在知道是干戈带她离开后,一切不安都转化为了愤怒,如果用杀戮和死亡为条件,才能将她留下,他也在所不惜。只因为他爱她啊! “我——” 未吐露完的情意被倾城淡笑打断,“不管你爱不爱我,我都不想再要了。”她看着他,温柔一笑,忧伤道,“你知道吗?澈!你灭了燕国,囚禁了我,杀了我那么多的子民,我和你的仇恨不共戴天,可我却在不知不觉间爱上了你。”爱上了他的温柔,他的宠溺,爱上了他对她的好… 庄司澈浑身一震,她低柔的嗓音在他耳边萦绕,她爱他,她爱他啊!可倾城接下来说的话,却让他的心蓦然被打的支离破碎。 “我身为燕国长公主,爱上了自己的仇人,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若是我的死能够换回别人的生,我愿意。”她淡声而笑,唇瓣轻启,“庄司澈,从现在开始我不再爱你!” 她如断线的风筝,飘落而下,嘴角的笑意未减,竟添几分惊艳。在千钧一发之际,干戈闪电般的抓住倾城的衣袖,可惜,倾城的坠势太强,他又因为受伤颇重,两人一起掉下悬崖。 “不——”他的双手在悬崖边虚无的狠抓了一下,可也只是抓了满手虚无的空气,他一声凄厉的长吼,响彻长空,如同受伤的野兽,化破天际。 “将军——” “公主——” 嘶喊声响彻山谷,唤不回已经掉落下去的人。 他转身欲纵身而下,却被谨夜拦住,他眼睛赤红的瞪着他怒吼,“放手。” “皇上,倾城公主的事情请交给灵境。”灵境忽然跪地保证。 庄司澈犹豫了一下,凝声道,“朕要你带着一个活着的倾城回来。” 倾城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不管生死,上穷碧落下黄泉,朕都要找到你。 “是。”灵境想起那个聪慧的女子,无论何时何地都透着淡泊,与世无争,她还清楚的记得,她对自己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女子又何尝不是呢?”想到这里,心中不由一阵凄然。 她一定会找到倾城公主,无论死亡。 第九十一章 绝处逢生 孤山崖底,泉水涟涟,到处是千年古树,像是一片绿色的海洋;在绿色的海洋里,显得碧绿滴翠,亭亭向上。柔软的青草地身处古树丛中,实在是清幽极了,空气里充满大自然的青苦味,似乎置身于琼楼仙阁的香火缭绕之中。 瀑布下的小溪里,倾城披头散发的立在里面。手持折断的树枝,细心留意溪中鱼儿的动向,嘴角忽然露出一丝笑意,树枝削尖的那头已经狠狠地朝溪中扎了进去。 树枝再度扬起,上面赫然垂挂着一只拼命挣扎的鱼儿。 “干戈,我们有鱼吃了!”她兴奋地朝坐在地上正往腿上敷草药的英俊男人喊道。 她如孩童般纯真的言语引来干戈温柔的轻笑,提醒道,“小心脚下的石子。”小溪里面散漫着细碎的石子,很容易割伤脚。若不是两人落下悬崖时被大树所拦截,两人才不至于性命堪忧。 而他也因为一心护着公主,落下来时,摔得最重,右腿不幸骨折,还好公主没有事,却是不幸中的万幸。 身处这样的险境,公主没有害怕,恐惧,甚至是哭泣,一直很淡定,从昨天到现在的野外求生,更是让他大吃一惊。 燕国没有灭亡之前,他与公主也只有几面之缘,大都在宫宴之上,绝美的她常常会很羞涩,即使别人因为她的美丽,赞扬她,她也会害羞的将头垂得低低的,整个人看起来异常的惹人怜爱。印象中的公主胆怯、害羞、怕见生人,可是现如今反差竟会这样大,处处透着一股从未有过的自信和坚强。难道是公主在晋国受的打击太大,才会性情大变吗? “在想什么?”他陷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注意到倾城已经提着鱼篓走了过来。 “啊?”干戈听见声音,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接触到公主弯腰垂下来湿湿的秀发,蓦然心悸,不敢再看连忙将头垂下,偏偏又看到倾城挽起的裤管下,洁白细腻的小腿,和她那双小巧的玉足,小麦色的脸庞瞬间染上了赫红,眼睛乱瞄,就是不敢看向眼前的倾城。 倾城轻轻一笑,她与干戈相处时间不长,这样一个常在刀口上舔血,沙场浴血奋战的将军,可是见到女子仍然会脸红,大概是忽然与女子呆在一起,有些不太适应。 倾城看到他的腿,这条腿因为自己才受的伤,心里很是愧疚,他刚才已经敷上了草药,但还没有包扎。 倾城将鱼篓放下,到前面寻了两根结实的树枝,折断之后,分放在干戈的腿两侧,然后在干戈疑惑的眼神下,她撕下一截裙摆上的布,细细的固定起来。他虽然已经将断骨接上,但还是需要固定好,若是离开这里,还是应该找大夫好好的看一下。 “公主怎会懂得这些?”公主性情再如何大变,也不可能懂得这些啊。 “书上看的。”她无意解释那么多,她那个世界,说了也没有人会相信。 “原来是这样。”疑惑打消,公主离他很近,他能看到她宛若两把小扇子的盈长睫毛,小巧的鼻,菱形的樱唇,但可能是因为噬心蛊的缘故,唇瓣失了女子该有的红艳,多了一份病态的苍白,心里不禁一痛。 第九十二章 崖底浅谈 “公主,你的噬心蛊最近可有发作?”他问她。 “无碍。”她将布条打了个结,站起身来,拿起鱼篓走到不远处,将鱼一支支的穿在一根树枝上架好,然后开始取火准备烧烤。 火燃起,发现干戈失神的盯着她看,不禁笑问,“将军在看什么?” “臣一时失礼。”脸上酣红,公主只要一调侃他,就会直唤他为将军。被公主当面戳穿他在偷看她,当即有些不自然起来。 倾城虽然对君臣之间的礼数很反感,但奈何自己说的再多,她们仍然还是依故遵循。 “公主,噬心蛊的毒,臣一定会想办法,不会让公主有事的。”干戈紧蹙眉头道。 “没有事自然很好,但若是真的到了我命绝的那一天,那也是上天对我的恩宠。”倾城一边转动树枝上的鱼,一边笑语,“将军要记得将我埋在这里,这里环境清幽,又有鱼儿嬉戏,我自是不会孤单了。” “公主不会有事的,莫要再这么说了。”干戈语调扬高,声音里隐含着一丝怒气。 倾城一怔,没有想到这个沉默冰冷的男子也会发怒,想到这里不禁觉得好笑,这世间又有谁不会发怒呢? “公主恕罪,臣逾越了!” 干戈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竟然跟公主发怒,但不知为什么,一听到公主这样说自己,他的心情就会很烦躁。 倾城低叹一声,“生死有命,一切都顺其自然吧。”上天让她生便生,若让她死,她又能如何。 见干戈紧蹙眉头看着她,不禁莞尔一笑,感动于他的忠义,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打转,不禁开口问道,“沐炎如何?”流云口中,燕沐炎是在这个世界里自己最亲的人,心里有一片地方忽然柔软起来。在前一世,她身为独生女,没有兄弟姐妹,到了这一世,她也并不是孤单的,最少她还有一个弟弟啊! “太子很用功,文稻武略上都快赶上我这个师父了。”干戈一扫之前担忧,笑声溢出口,看得出来,对沐炎很是喜欢和赞赏。 “太子这次本要随臣一块来晋国搭救公主,但是燕京不能没有人坐镇,无奈之下太子只好留在燕京,臣离开时,太子还再三叮嘱一定要平安带回公主。”干戈顿了一下,苦笑道,“这下可好,我现今腿受伤,无法运功带公主离开这深谷,只怕还要委屈公主在这里再呆上几天了。” “未必还要在此呆上几天,说不定我们很快就可以离开了。”倾城低笑出口。 “公主何出此言?”干戈疑惑地问道。 “到时你便会知道。”庄司澈怎会轻易放了她,想到那个男人,嘴角不禁流露出一丝苦涩,瞬间化为虚无。 干戈虽然不明白公主的话是何意,但见她神情哀戚,便也不好再问。 鱼的香气已经飘散出来,让饥肠辘辘的两人馋的直流口水,倾城笑道,“将军,我们的鱼快好了。” 我们!多温暖的词啊!干戈的心里有淡淡的情感流动着。 第九十三章 灵境寻来 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可是深谷里的两人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温暖。灵境会找来在倾城的意料之中,但却无法生出喜悦之色。 干戈拄着一根粗长的树枝,护着倾城,眼神冷冷的瞪着灵境,“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不是很明显吗?”灵境冷冷的看着干戈,眼神看向虽然狼狈,但显然没有受什么伤的女子,心里升起一丝雀跃,她还没有死,还活着。 “你休想带走公主。”干戈冷哼道。 灵境轻笑,眼神仍如以往般冰冷,语气隐含讥诮,“就凭你这条破腿吗?” 干戈浑身散发着怒气,冷冷的瞪着她,这个女人简直就是他的宿敌,可恨可气啊。 倾城从干戈的背后走出来,看着灵境,淡淡一笑,“你是小君还是灵境?”她想起那个天真可爱的女孩子,真是怀念啊。 灵境一怔,冷声道,“这世间没有小君,只有灵境。” 倾城幽幽一笑,“怎会没有,小君只是已经死了。”死在了皇宫中。 灵境沉默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庄司澈怎说?”倾城神情悠远的问道。 “皇上要我带着一个活着的燕倾城回去。”灵境淡声道。 真是霸道啊!倾城冷笑道,“我说过此生永不相见,你若执意带我回去,那便带着我的尸体给他吧!” 灵境眉头一皱,犹豫了一下才道,“公主可是在恼恨皇上当初舍你救柔妃,其实皇上知道我的武功,才会这样做,公主不——” “那又如何?”倾城打断她的话,淡笑道,“不管是什么原因,最先放开我的,是他。” “皇上是真的很爱你,灵境从未见过皇上对娘娘们如同对你这般。”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到手里怕摔了。 “也许。”他爱与不爱都与她没有任何的关系了。她曾经给过他机会,如果他愿意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或者抛弃皇位,她都会舍弃一切来爱他,可是她失望了,她之于他可能真的是特别的那一个,但却不会是唯一的那一个。 “公主若是不回去,灵境不好交代。”灵境皱眉。 “那便不要交代。” “公主何意?”灵境不解的问道。 “悬崖太高,燕倾城摔下来只剩一滩肉泥,又被猛虎所食,尸骨无存。”倾城淡淡说道,仿佛说的不是自己,而是别人。 “灵境不可能欺骗皇上。”灵境冷冷的看着倾城。 倾城目光一冷,面上的笑容却更加灿烂,“抓一个不情愿的人回去,自残甚至是自杀,我还是有机会的。”灵境看着她那样的笑容,不知为什么心里竟然生出一丝冷意,沉默了一会,才凝声问道,“公主真的不愿意回去吗?” “不愿意。”倾城冷声道。 “灵境不能违背皇上的命令,但又不忍见公主出事,灵境从今日起会跟随在公主身边,直到你改变心意为止。”灵境冷声道。 “若我永远都不会改变心意呢?”倾城轻笑。 “公主会改变心意的。”灵境倔强的说道。 倾城微微一笑,“你如何向庄司澈禀报?” 灵境皱眉道,“我自有打算。” 第九十四章 生死不明 御书房里,庄司澈的唇抿成线,脸色异常难看,手中紧紧攥着灵境飞鸽传来的消息。 崖底无人。 如果只是崖底无人,庄司澈兴许还松了一口气,但是灵境送来的东西中,还有一块碎布,上面布满了鲜血,他的黑发凌乱,黑眸充斥着血丝,俊美冷酷的脸庞,难得的失去理智,泄露出狂乱的情绪。 庄司澈的心瞬间便紧紧地绞在一起,疼痛异常。他表情沉默,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但都能感受到一股骇人的风暴即将到来。 “皇上——”谨夜担忧的看向皇上,他已经盯着那块血布,看了很久。 “她还活着,对不对?”终于,他的视线离开血布,看向谨夜,又好像没有,声音沙哑。 谨夜心里一阵难受!叛军夜袭皇宫,兹事体大,有很多的事情要善后,但皇上还是执意在倾城公主出事的地方,整整呆了一夜,第二日,群臣齐跪,这才请回了皇上。 但请回了皇上的人,却连带的也请走了他所有的喜怒哀乐。 “倾城公主福大命大,自会逢凶化吉。”没有消息,说不定还是个好消息。 庄司澈握紧拳头,瞪着殿上陪着自己共同进退多年的属下,高大的身躯绷得死紧,冷静完全崩溃,心中激起强烈的刺痛,像是心被人狠狠挖掉大半。 他不愿意相信布上面的鲜血是倾城留下的,更不愿仅凭一块倾城身上的衣料,就断定她在崖底已经惨遭不幸。他曾经说过上穷碧落下黄泉,他都会找到她,一定能够找到她! 狂乱的神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以往的严酷冷漠。他是皇上,有他庇佑,谁也休想把倾城从他的身边带走。 庄司澈将血布收进袖口里,扫了眼谨夜,“派御林军崖下搜寻,全力协助灵境寻找,飞鸽传书给灵境,倾尽所有也要找到倾城带她回来。”他有直觉倾城还活着,她是他的!他不许她死,她便要好好的活在这世间。 “是。” “另外,追寻传游之的事情一定要加快。”如果灵境能够顺利带回倾城,传游之也必须要找到。 “是。”谨夜领命。 “皇上,叛军该如何处置?”徐子骞上前问道。 庄司澈冷笑一声,拿起笔在宣纸上淡淡的写了一个字,便一句话也没有说,大步离去。 德公公走到案前,看了一眼,便吓得胆战心惊,连忙拿起宣纸,走到面面相耽的徐子骞面前,递给他,微微叹息一声,转身追随皇上而去。 “是什么?”谨夜好奇的凑过头去。 徐子骞好奇的打开宣纸,只见上面赫然写着一个草草的“诛”字,当下两人不禁大吃一惊,面面相耽,一时忘了言语。 徐子骞压低声音,忧心道,“皇上这次是怎么了,竟然如此草率?”如此岂不是跟暴君没有两样,皇上多年来在臣民面前树立的仁君形象岂不是功亏一篑了。 “一切都是因为她。”谨夜的声音冷了几分,浮现一抹杀意。 “谁?”徐子骞皱了下眉,忽然想起这几日听到的各种传闻,不禁脱口道,“燕倾城。” “哼,除了她,还有谁有这个能耐?”皇上后宫佳丽众多,可也没有见他对哪个妃子这般上心过。自古以来,君王可以有情,多情,唯一不能有的便是专情,否则只会成为皇上的软肋,处处被人挟持。 “谨夜。”听出来不对劲,徐子骞豁然抬头看着他,迟疑着问道,“那个人是碰不得的,如果让皇上知道的话——”徐子骞没有再往下说下去,但相信谨夜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担忧,他刚才眼中的杀机,虽然一闪而过,可还是让他捕捉到了,如果谨夜真的伤害了那个女子,皇上绝对不会轻易饶了他的,即使那个人是他多年共同进退的好友兼属下。 “你想太多了!”谨夜微微笑了起来,眼睛冷而亮,“她现在是生是死还未不可知,扯那么远干什么?” 徐子骞看着谨夜,嘴角动了动,仿佛想说些什么,最后只是道,“那就好。”谨夜的性情,他又怎会不知,现在没有杀那人的想法,并不代表发现那人还活着之后还没有杀她的念头。看来,他要暗地里通知灵境,如果找到燕倾城,一定要小心谨夜,免得到时铸下什么大错! 第九十五章 庄司澈的眼泪 宸宫 夜,寂静无常。 失了以往的热闹和生气,反而显得幽深沉寂。 宸宫的人跪了一地,流云倔傲的跪在那里冷冷的瞪着坐在主位上的庄司澈。 流云深吸一口气,极力控制着自己发抖的手,冷笑道,“皇上怎么不杀了我呢?” 庄司澈的眼睛里充满着讥诮,“你想死吗?” “公主和将军凶多吉少,流云即使死也会陪着我家公主。”流云的声音里带着悲凉和沉痛。 庄司澈的脸色变了变,嘴角抽搐了一下,才冷笑道,“你认为你家公主已经不在人世了吗?” 他随意放在椅背上的手蓦然握紧,上面青筋暴露,因为握得太紧,甚至有一丝微不可闻地颤抖。 “什么意思?” 流云浑身一震,脱口问道,“公主还活着吗?” “她当然还活着。” 庄司澈站起身来,冷冷的扫了眼众人,因为担忧倾城安危几近崩溃的神智渐渐恢复清明,冷声道,“找回公主之前,你们要一如既往的敬公主犹在,每晚黄昏记着掌灯,房间每天打扫,室内摆设一如往常,天冷记着添衣添被——” 庄司澈喉头一紧,蓦然抿唇不语,双手紧握,转身吩咐道,“阿德,吩咐下去。” “是。” 德公公看着皇上逃命般匆匆离开的背影,心里一阵难受。 他刚才因为站在皇上身边的缘故,竟然看见皇上的眼角快速的滑落出一滴眼泪,可能是触景生情,皇上这才情难克制。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实在不敢相信皇上竟然会流泪,在他的印象里,皇上狂肆霸道,高深莫测,甚至是阴狠无情,但惟独没有眼泪,即使当年他的父皇和母后病逝,都没有催下他的一滴眼泪。但皇上今天却为一个女子留下了泪水,燕倾城若是生还好,可是如果她真的已经跌下山崖摔得粉身碎骨,又被猛虎所食,尸骨无存,皇上又该如何接受呢? 愁啊! 流云怔怔地看着已经远去的明黄背影,心里闪过一丝痛楚。 庄司澈对公主是真心的吧,要不然就是她眼睛花了,竟会无意间看到他眼角稍纵即逝的一滴泪水,他是皇上,皇上也有眼泪吗? 自古以来,一登九五,六亲情绝,父子反目,手足相残,天伦不在…… 公主之于他,抑或是他之于公主,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呢? 第九十六章 景然寻来 月夜如水,树林在微风的吹拂下,发出“沙沙——”的声音,这时如果再伴上林间一两声夜鸟的叫声,就显得有些诡异了! “驾——驾——” 远处一阵听来训练有素,步伐一致的马蹄声,缓缓朝这片树林奔来。 声音惊得夜鸟瞬间扑棱棱的四处逃散,大概它们也没有想到,在如此深夜,会有人闯入这里,扰了它们的歇息。 月光透过茂密的树林枝缝,毫不吝啬的洒在林间的小道上。 只见,一辆马车行驶了过来。 那马车本是极普通,但是却比别的马车大出很多。 最令人感到讶异的是,马车的前后更是有四位身着劲装的年轻男子骑马护着。 那马通体雪白,体态膘壮,皆是难得一遇的好马! 四位男子更是身躯精瘦,锐利的眼睛如射寒星,一看便是少见的高手。 此时不难想象,能让几人如此护着的人,定是一位尊贵的主子! 赶车的男子是位壮汉,相貌堂堂,胸肺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 车帘蓦然掀到一边,马车里传出一道浑厚低沉的男子声音,低唤了一声壮汉,“连丰。” “相爷。” 听到声音,壮汉立刻恭敬地垂下头,只听男子淡声道,“何时才能到达?” “最快也要五日才能到达燕京。”连丰心知主子心急,抬手扬起缰绳,马儿如流星般快速向前疾驶而去。 月光透过车帘,细碎的洒在车内闭目养神的男子身上。月光泻了他一身的光,柔和却又冰冷。 绝美的男子,白衣胜雪亮泽夺目,三千青丝如墨般倾泻而下,如此风姿翩然,飘逸出尘仿佛来自九天之外的男子,除了月国丞相连景然还能是谁? 此刻他的脸上全然不见以往的清雅淡定,反而显露出一丝急切,甚至是担忧。 “倾城!” 他轻启唇瓣,呢喃的唤道。微闭的双眸几乎是在同时蓦然睁开,眼中冷光离合。 是他的大意,没有想到庄司澈竟然会逼倾城如此,他的眼里浮现出一抹杀意,对倾城如此,他是决计不会放过他的。 在月国听闻倾城落下悬崖生死不明的消息时,他的心几乎在瞬间便停止了跳动。 后悔,绝望、担忧、愤恨,几乎在瞬间向他袭来,连夜便向倾城出事的悬崖寻去,在那里不期然的看到大批的晋国御林军严密搜寻。 心知无果,狂乱的心情这才渐渐恢复以往的冷静,杂乱的事情也开始变得清明起来。 如果倾城已经顺利离开这悬崖,第一个要去的地方,便会是唯一一处还没有被庄司澈攻破,与沙国毗邻而居的燕京,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只是这种可能他连想都没想便直接扼杀在摇篮里,那样的结果不是他所能承担的。 这才连夜启程去了燕京,他表面平静无波,冷静异常,但眼神却冷厉如刀,倾城,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等我! 第九十七章 杀手无情? 燕京 将军府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干戈看着忙进忙出的奴婢,眼神透着担忧。 灵境帮助他和公主顺利离开崖底,赶往燕京的途中,蛊毒发作,一路上更是昏迷不醒,回到燕京之后,情况更是越来越糟,几乎每天都会呕出鲜血。 这可愁坏了众人。 干戈眼神不经意看到伫立在门边的清冷女子,不禁短促的冷笑了一下,步伐微瘸的走到她面前,“你还不死心吗?” 这一路上,她都紧紧的跟在两人身后,如影随从锲而不舍,从某一程度上而言,他其实挺欣赏她的,当然如果她不是晋国人的话。 灵境神色不动,嘴角泛起了冷酷的笑意,简短的回答了一句,“倾城公主还活着不是吗?” 意思是说,只要公主还活着,她就不会放弃要带燕倾城回晋国的念头。 “……” 干戈默不作声的看了看她,眼神阴霾,“你还当真是无情。” 黑暗中,灵境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是杀手,自古以来遵循的只有命令,有情无情简直是痴人说梦。” 干戈盯着她,“如果,我是说如果公主——” “没有如果。” 好像知道干戈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灵境蓦然打断他,眼神冰冷。 干戈不怒反笑,看着她良久无语,但眼神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冰冷,“你其实挺关心公主的,对不对?” 灵境冷笑道,“那又如何,倾城公主我是一定要带回去的。” 干戈微微眯起细长的眼睛,不甘示弱的沉声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会拼死相阻。” 灵境脸色一动,瞬间抬头,死死的瞪着他,“你简直是在找死。” 干戈轻轻一笑,双眸泛起一丝冷嘲,“你又何尝不是?” 两人大眼瞪小眼,谁都不肯示弱,不知过了多久,灵境眉目低敛,看不出情绪,忽然问道,“你喜欢倾城公主吧。” 干戈一震,脸色一沉不答反问道,“没有人会不喜欢公主?”意思模棱两可,透着一丝强硬。 黑暗中传来一声隐约的叹息,“我劝你还是趁早收了这份心。” 干戈脸色一变,脱口,“为什么?” “皇上不会允许任何男人对倾城公主有这种念头。” 灵境的回答很冷漠,看着他的眼神透着一丝怜悯。 干戈有种被看穿的尴尬,但听她当面提起庄司澈,不禁怒火中烧,恼恨道,“那又如何?” 灵境没有说话,若有所思的看着他,清澈的眼睛里有冷漠迷离的光闪动,身子隐到暗处,清冷的声音悠悠传来,“只是觉得可惜了。” 对一个人而言,孤独远远胜过仇恨和排斥。燕倾城使皇上不再孤单,他又怎会容忍别人亲手夺走她呢? 皇上现在是因为关心则乱,忧心燕倾城的安危,才没有及时想明白燕倾城的去向,如果皇上猛然醒悟,一定会前往燕京,到时候只怕又会兵戎相见啊。 灵境在他的印象中从来都是冷漠疏离,无情无欲的,但不知为何刚才的声音里,竟然透露出一丝哀伤和无奈。 干戈站在原地很久,直到腿部传来一阵抽痛,他才清醒过来,看向灯火通明,人影绰绰的房间,神情渐感凝重,缓缓向房内走去。 第九十八章 无措少年 床边的少年,英俊迷人,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女子,沉吟之色更深。 看出他的疲惫,干戈提议道,“殿下,您还是回房休息一下,这里就交给臣吧!”殿下已经不眠不休的照顾了好几天,从不假他人之手,精神自是疲惫不已。 燕沐炎看了干戈一眼,手抬起,“我不累,你回房休息吧。” 干戈自知劝说无效,深深地望了眼床上昏迷不醒的女子,不出一声的走了出去。 少年的脸庞呈现出一抹痛苦之色,修长的手握紧女子冰凉的手,哽咽道,“姐姐,沐炎在这世上的亲人只有你了,求你千万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姐姐,你一定要醒来,沐炎有很多的话还没有跟你说呢?请你一定要给我个机会…… 似乎又从地狱走了一遭,不同于以往,这次醒来身体明显的虚弱不堪,走路甚至需要有人搀扶。 倾城转头看着小心翼翼扶着自己下床的少年,眼中有柔光闪动。他因为连续几天照顾自己,眼窝有些深陷,神情虽然疲惫,但自她醒来后,一直都很激动,喜悦更是毫不遮拦的挂在脸庞上。 “沐炎。”她温柔的唤他。 少年垂下双眸,忽然间一句话也不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苦吗?”仿佛看穿他的心思,倾城轻揽他的头在自己削薄的肩上,眼眶中含着热泪。 顿时,少年紧紧抱着倾城,如同婴孩般,嚎啕大哭起来,似乎要将这一段时间以来所受的屈辱、仇恨全数哭尽般。 从燕国被灭以来,他一直佯装坚强,咬紧牙关,一滴眼泪都没有留下,可是现在他看到了自己的姐姐,紧绷的神情突然松懈下来,再也强忍不住流了下来。 他不过只是一个孩子啊!忍受着国仇家恨,复国的重担和希望全都压在他一个人的身上,他尚且稚嫩的肩膀怎么承受得了呢? 她心疼的拍着他的背,淡声道,“你受苦了。” 燕沐炎抬起头,慌乱的用袖子擦干眼泪,“不苦,只要姐姐留在我的身边,我就一点也不苦。” “好。”倾城眼睛酸涩,自己的病情自己知道,只怕是大限将至了,如果可以她是真的很想留在这个让自己感觉很温暖的少年身边,看着他一点点的长大,一点点的变得强大,甚至想看着他成家立业,但是时间不等她啊!如今还找不到传游之,只怕是再也找不到了。 “姐姐要向我保证不会食言。”少年看出倾城的敷衍之意,不禁耍起小孩子脾气。 倾城强颜欢笑道,“好,我保证。” 少年面庞带笑,心也安定下来,扶着倾城躺好,他才静静地坐在那里,给倾城讲起这段日子以来自己所经历的一些事情,时间竟在不知不觉间溜走。看向不知何时已经睡去的女子,轻轻一笑,温柔的拉过被子给她掖好,这才悄悄地走了出去。 门外,干戈静静地站在那里,看到少年出来,默不作声得跟了上去。 “师父!姐姐不能有事。”少年目光沉静而深邃,“只要能治好她,任何代价都在所不惜。” “是。”干戈停在原地,嘴角抽动了一下。下意识的看向无光的角落,那里的老槐树下,黑衣的灵境盈盈而立,透过支起的纱窗,双眸迷离的看向沉睡的女子,因为极度的担忧,瘦弱的身体如同风中的杨柳般微微的颤抖着,干戈微不可闻的轻叹出声。 第九十九章 燕京出事 咳嗽声传来,倾城再也忍受不住一口鲜血夺口而出,血丝顺着嘴角缓缓流下。 一只手轻柔的拍着自己的背,帮忙顺气的同时,一条手帕送到了她的唇角,轻轻擦拭起来。 “谢谢你。” 倾城虚弱的撑起身子,想站起身来,却被一双手快速的阻止,不禁苦笑道,“我想下床走走。” 一连在床上躺了几天,现在哪里还睡得着。 “你——你的身体?” 灵境犹豫了一下,目光沉痛。 倾城看见灵境眼中关切担忧的神情,不禁莞尔一笑,“无碍。” 真想无碍啊!不管是前世还是这一世,她的身体总是这样身不由己啊! 微风吹来,灵境扶着倾城静静地随意走着。 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将军府的正厅。 沐炎一大早就过来说有事情要处理,估计没有办法陪自己用早餐了。到了这个点,看着来往送茶水的奴婢,显然还没有结束,当下不禁好奇猜测究竟发生了什么一时难以解决的事情。 站在外面犹豫了一下,才缓缓走了进去。 微风习习,倾城进来时,秀发飞扬,衬着她苍白的脸色,一黑一白竟有说不出来的魅惑。 正厅里满脸凝重的统领们见到进来的绝美女子,神情均是一怔。除了燕沐炎,其余人连忙跪倒在地上,“属下参见公主,公主千岁千——” “大家起来吧,不必如此拘谨。” 倾城微微一笑,“以后不要再千岁千岁的叫我了,一千岁太长,活到那个时候,还真是有些漫长!” 都是常年在刀口上舔血的汉子,哪里有机会见到公主,更何况还是名动四国的倾城女子,本来还担心公主是多么娇弱需要人呵护的女子,想不到竟然如此开明豁达,完全没有公主的架子,再听她的话语,不禁都憨厚一笑,也没了适才的紧张和不安。 燕沐炎扶倾城坐在他的身边,看她脸色苍白,不禁责怪道,“姐姐太不爱惜自己了。” 倾城抚之淡笑,安抚的拍了拍少年的手,看向众人,歉然道,“倾城可有打扰到大家?” “没有!” “怎么会?” 众人纷纷摇头。 倾城舒了一口气,没有忽略众人脸上的凝重之色,不禁好奇地问道,“出了何事?” 干戈看向殿下。 少年看着倾城,因为担心她的病情,本不想让她知道,但告诉她也未尝不是一件坏事,反正他过一会也打算告诉她。 向干戈微点头示意,干戈这才启口淡声道,“这几日有大批的移民聚集在城门外,据探子汇报,这些民众全是从沙国方向而来,起先我们都以为这些人都是因为战争的缘故,背井离乡,才会逃到燕京。但来历不明也不敢收留,一时没有想到解决的办法,便在城外施粥救济,想不到因此竟引发了现今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 “发生了什么事情?”倾城紧跟着问道。 “这些人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几乎是在一夜之间突然发高烧,咽喉和舌头充血并发出异常恶臭的气息。有些不幸的病人打喷嚏,声音嘶哑,因强烈的咳嗽而胸部疼痛。病人发病不到几天便奄奄一息,气绝身亡。 在这短短的几天里,燕京的城民一直都生活在噩梦之中,身边强壮健康的年轻人相继发生类似的症状,就连救人治病的大夫也感染上了这种不知名的疾病。”干戈沉声说道。 倾城沉思了一下,问道,“无药可救吗?” 燕沐炎叹息一声,“任何药物都无济于事,现在的燕京可谓是动乱不堪人人恐慌不已,打架滋事,这两日常常发生。” 照此下去,用不了几日,整个燕京不用他国摧毁,恐怕就会悉数葬送在这场如同恶魔般的疾病中。 第一百章 瘟疫 倾城的脸色渐渐沉重起来,眼睛扫向干戈,一字一字的问道,“你能再说一次患病人的症状吗?” 干戈一怔,虽不明白倾城的用意,仍是淡声道,“高烧,咽喉和舌头充血并发出异常恶臭的气息。打喷嚏,声音嘶哑,因强烈的咳嗽而胸部疼痛。病人发病不到几天便奄奄一息,气绝身亡。” 倾城轻抚额角,脑中蓦然划过一道闪电,眉心微蹙,犹豫了一下才道,“如果,我设想的没错,拥有共同的症状,传染速度又这么快,只怕是瘟疫!” “瘟疫!” —— ——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开。 燕沐炎吃惊的看着倾城,虽然吃惊姐姐怎么会知道这些,但现在显然并不是谈论这个的时候,不禁急声问道,“姐姐可有办法?” 倾城站起身来,燕沐炎见了,连忙上前扶着她,她扫了惊疑不定的众人一眼,才缓声道,“如何除去瘟疫,还要见到病人才能知道,但是无论如何都要姑且一试了。” 她嘴角浮出一丝笑意,看向沐炎,淡声问道,“你相信我吗?” 少年回视着倾城,眼中有着深厚的情感和信任,轻轻一笑道,“我相信。” 倾城笑纹如菊,转向众人,“大家可愿相信倾城?” 统领们面面相耽,忽然全都跪在地上,扬声道,“末将誓死效忠公主和殿下。” 激昂的话语已经间接的泄露了他们的忠诚。 “很好。”倾城的声音不高不低,正好让厅里的人听得一清二楚,“干戈听令。” 与生俱来的皇族架势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自有一番威严和尊贵。 “臣在。” “瘟疫的传播路径一定要彻底的切除,以防继续蔓延,对最先发现瘟疫的场地房屋进行隔离,在它们周围建起围墙,所有人不许迈出半步。” “遵命。”干戈领命而去。 倾城走到另几个统领面前,一一下令。 着人分发盐水到疫区。 自己的将士一定要做到全身武装,悉数掩去口鼻,以防传染,每隔几刻钟便要洗手消毒。 病人的粪便排泄物一定要马上清理深埋在土下。 另外城门紧闭,严禁进城,对于越来越多聚集在城外的移民,每日从城墙上仍食物和清水下去。 不知是不是自己想得太多了,倾城总觉得,这场瘟疫来得太快,还有外面每日剧增的沙国人,好似是一场事先便设计好的阴谋,如果是这样还真是太可怕了。 但愿是自己多想了! “姐姐,累了吗?”沐炎担忧的看着她。 倾城回过神来,这才发现正厅中的人已经悉数被她吩咐出去办事了,看向沐炎,看出他的想法,不禁宠溺的揉了揉他的头,笑道,“休想让我回去好好的躺着。” “可是你的身体——”她的身体那么虚弱,怎会受得了。 倾城斥责道,“沐炎,燕京是父皇留给我们最后的一件东西,如果我们连它都守护不了,又谈何复国,只怕你我的性命亦会葬送在这里。”她轻叹,“若是你将来有望成为皇上,自是要爱民如子,我是人,难道城中百姓就不是活生生的生灵吗?你要做到一视同仁,才有资格成为一个好皇帝。” “姐姐。”少年脸色沉凝,闪现一丝羞愧之色,顿了一下,“沐炎知错。” 倾城心生怜惜,柔声道,“我的病,我心里清楚,如果在死前,能够有幸替你保住燕京,还有城民的性命,我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姐姐。”少年眼眶微红,紧抿唇角看着她,眼泪愣是没有留下来。 倾城眼里闪过一丝欣慰,这个少年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长大了。 “轰隆”一道闪电划过天际,院中顿时狂风大作。 倾城看着外面阴云满布的天气,内心不禁升起一抹烦躁,下雨天只会让瘟疫传播的更快,连老天也都要和她对着干吗? 越是如此,她心中反而升起了激昂的斗志,握紧少年的手,毫不犹豫的向议事厅外走去。 第一百零一章 风流韵事 燕京很乱,倾城早有所知,只是仍然不免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凌乱不堪的街道,随处可见哭喊、哀嚎的百姓,完全没有秩序可言。城中一改之前的繁荣,颓败萧瑟,沿路商铺皆是朱门紧闭。 在如此人心惶惶的时刻,保命都还来不及,谁还顾得了做生意。 可是即便如此,也是有例外的。比如说:赌场和妓院。此刻完全就是安逸享乐,歌舞升平,莺婉琴音于耳,软香凝玉在怀。短暂的贪欢享乐背后,隐藏着对生的期盼,对死的恐惧。 凝香阁的花娘们身着薄纱在外迎客,沿途不管是谁,都半拖半拽的试图拉进去。 “哎呦——公子,进来坐坐嘛!”一位身着红衫的花娘眼尖,看见有几人迎面走来,笑得花枝乱颤,赶紧扭腰摆臀的迎了上去。 走来的少年正是燕沐炎,一袭蓝白相交的长袍罩在身上,说不清道不尽的雅致风流。 倾城被灵境扶着,如往常般身着一袭白衣,长发随意披散在肩上,由于容貌太过于扎眼,出门时便在面庞上覆了一层面纱,只露出眼睛,即便如此仍是风华四射,轻灵的双眸透着不可侵犯的圣洁。 沐炎见花娘毫不知廉耻,竟然在大街上拉拉扯扯,早已怒火中烧,眼下竟然欲拉自己进去作乐,而且还是在自己一向敬仰的姐姐面前,顿时恼羞成怒的狠狠瞪了那花娘一眼,眸光凌厉寒冷,冻人心扉。 “……”花娘被沐炎眸中的冷厉惊在原地,娇媚无骨的玉手硬生生的停在了半空,好半晌才悻悻的收了回来。 “好俊俏的公子啊!” “谁说不是呢?进来让奴家好好地伺候伺候您吧!” “公子,别走啊!进来吧!” 其余花娘适才并没有见到沐炎的目光,见有生意上门,又是这么俊俏的少年,不禁纷涌而至,硬是把倾城挤到了一边。幸好有灵境在旁护着,才不至于狼狈的跌倒在地。 “姐姐——”沐炎闪躲不及,被这群如狼似虎的花娘团团围住,余光中见倾城被挤到了一旁,不禁焦急万分。顾不上其他,手微扬,就听“啊——”一声尖利的惨叫,刚刚还挂着沐炎,饱满的胸脯往他身上磨蹭的花娘,已经整个人被震飞了出去。 “啊——天杀的,要死人啦!” 那群花娘见状,连忙跑了过去,唧唧喳喳的安慰,可就是没有人过去扶她起来。 “哇——” 那花娘的头髻歪斜,发丝凌乱,见到众姐妹如此疏离冷淡,当下尴尬的坐在了地上,委屈涌了上来,也不顾形象,如同泼妇般滚在地上大哭起来。 花娘不哭还好,哭声一出,里面寻欢作乐的嫖客和娼妓悉数走了出来看热闹。见到花娘脸上脂粉被泪水打湿,廉价的水粉肆意横流,俨然一个跳梁小丑,早就忍不住哄然大笑起来,全然没有一丝怜惜之意。 沐炎皱着眉,看了那花娘一眼,眼里闪过一丝不忍,但在看到脸色苍白的倾城时,不由的转化为担忧。 “姐姐,你怎么样了?”沐炎扶着倾城上下打量,唯恐她受了伤。 倾城轻轻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碍,双眸清冷的看着被众人嘲笑的花娘。那笑声在她听来尤为刺耳,心里徒生一丝悲凉。 在瘟疫面前,城民渐渐迷失了最原始的人性,变得麻木不堪起来。花娘是妓女,一双玉臂万人枕,是这世间最卑微的人,在所有人的认知里,没有人会给予一个妓女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同情,甚至是尊重。殊不知,若是家境良好,衣食无忧,又有谁愿意干此营生。 第一百零二章 感慨 那花娘不知是哭累了,还是已经悲哀的认清了自己的价值,怔怔的坐在原地忘记了哭泣。 “姐姐——” “公子——” 一个是为了阻止倾城。 另一个是为了制止少年。 倾城缓缓的朝花娘走去,唯一流露在外的双眸,不辨喜怒。 所到之处,围观人群被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尊贵气焰震慑,不由自主的让开了一条道路。人们纷纷忘了言语,但心里大都在猜测女子的来历。她身上的布料虽极为朴素,但浑身散发出来的气质,却处处透着非富即贵的信息。那双眼睛里面聚集着世上最耀眼的光芒,不禁猜测在面纱下,究竟藏着怎样的绝世容颜。 没有人会想到,倾城会亲自扶那花娘起来,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温柔地将花娘的发髻重新挽好,甚至不嫌脏乱的抽出随身的白丝帕,将花娘脸上的污垢一点点的清理干净。瞬间,白丝帕似是被丢进了五彩的染缸般惨不忍睹。 “小——小姐——”花娘的泪重新涌了出来,从来没有人这样对待过她,看着倾城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倾城的唇动了动,终是什么也没有说,收起丝帕,嘴角扬起一抹似有似无的浅笑,转身离开,一双灵巧的纤手已经适时的扶住自己。 倾城无奈一笑。明明很担心自己的身体,可总是喜欢摆着一张冷脸,这就是灵境啊! “怎么了?”倾城注意到默然不语的少年,神情似是有些黯然,不由开口问道。 “姐姐怪我吗?”少年犹豫了一下,才迟疑的问道。 “在这世上,我可能会怪很多人,可惟独不会怪你。”对这个少年,她只有心疼,无论他做错什么,她都无法忍心去责备他吧! “可是我刚才还是做错了。”少年无力地说道,“我让姐姐失望了吗?”他本来以为自己是对的,甩开妓女的纠缠,手段虽然强硬了些,但他自认为没有什么错,但姐姐接下来的举动却让他面红耳赤,好似自己做了天大的错事般,心里难受异常。 倾城转眸,无言的望着沐炎,许久许久,久到沐炎几乎以为她不会开口回答时,她才淡声道,“你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想起前些时候的境遇,心生感慨而已。” 若是自己当初没有被庄司澈掳进宫囚禁,反而被他肆意凌辱,只怕自己如今还不如那花娘吧!想来,庄司澈对自己也算是手下留情,格外开恩了,想起那个男人,心里溢出一丝苦涩,依照他的为人,现如今只怕大海捞针般的寻找自己吧!她和他注定只会越走越远,若能重会,他和她也再难回到从前…… 少年听罢,不由得心头一震,再也忍不住的细细打量起倾城。 眼前的女子,真的是他的姐姐吗?一样的绝世容颜,一样的清雅声音,性情却是南辕北辙。庄司澈囚禁她的日子,定有诸多苦楚,可却被她一语带过,瞬间变得无关痛痒起来。好像那些事情过去了,便没有什么可谈的,一切话到嘴边,也就烟消云散了。 那种浮华阅尽,淡泊雅然的娴静之姿,不是一时之功,更不是随意便可临摹的。 第一百零三章 燕京军纪 天色已近黄昏,城中的另一幕烧杀抢掠正在眼前上演。 “砰——”的一声巨响,一间古玩商铺朱红色的店门,被五六个燕京士兵踹翻在地。接着便骂骂咧咧横冲了进去。 不消一会,每人手上均抱着好几件古玩瓷器夺门而出。 可怜的店铺老板只能泪流满面的跪在地上,抱着他们的腿苦苦哀求。岂料狗急跳墙,一个士兵狠狠踢向老板的胸口,只听见“啊——”的一声惨叫,店铺老板吐出一口鲜血,当场便气绝身亡。 沐炎见状,双眸泛着血丝,紧抿唇畔冲了上去。 这一次,倾城没有阻拦,脸色亦是很难看。 直到沐炎将几人悉数制服在地,她才淡然启唇道,“派人找干戈将军回来见我。”脸色平静无波,却有山雨欲来的气势。 沐炎听罢,也觉得此事不能怠慢,赶紧唤随身侍从,前去找干戈过来。 干戈在晚膳时分才匆匆赶来,神色疲惫,但看起来仍是精神十足,丝毫没有倦意。 倾城晚膳也只是草草的扒了几口,实在是没有什么胃口,索性撂下碗筷,让奴婢上了茶,坐在正厅中喜怒不明的等着干戈。 茶杯中的茶已经不知道添了多少次,现下喝起来竟有些苦涩。 看到干戈进来,这才放下茶杯,说是看着干戈,还不如说是在看向某处,她的双眸放空,似乎神游太虚了一般,不知在想些什么。 “公主这么急找我何事?”干戈不解的看着倾城,黄昏时分他正在处理瘟疫之事,沐炎派人来寻,还以为公主蛊毒发作,急匆匆赶来,见公主好端端的坐在那里,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不禁渐感狐疑,公主找自己来究竟是为了何事? 倾城收回思绪,忽然淡声问道,“将军统辖之下的燕京军队,不知军纪如何?” 干戈皱眉,虽然不解倾城为什么忽然问起这个,还是如实答道,“军纪一向严明,士兵若犯军规,视事情轻重,予以不同的处置。” “哦,说来听听!”倾城似是来了兴致,身子坐直了些,淡淡的看向干戈。 干戈淡声道,“轻者六十、八十、一百军棍不等,重者斩其性命,以示效尤。” “军规中可有士兵不得在城中扰民之说?” “不得扰民为军规之首。” “那么——”倾城顿了一下,才道,“烧杀抢掠呢?” “至今未发生过此等事情。”话到这里,干戈的浓眉才算是真正的紧紧蹙在了一起。 公主性情淡泊沉稳,说出口的话,看似随意,每一言每一语都经过深思熟虑,暗藏悬念。如今这样问自己,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难道是和手下的士兵有关,当下不禁急声问道,“发生了何事?” 倾城示意侍卫将人抬上来。 不消片刻,便有几具士兵的尸首,被静静地抬进了大殿中。 干戈不解的看着倾城。 第一百零四章 安民? 倾城淡声道,“这几位士兵黄昏时擅闯一家古玩商铺,杀了小店老板不说,还抢了一些古玩,沐炎将几人带回本欲审讯,不期然几人竟不约而同的咬舌自尽。” 干戈的脸色已是一片沉凝,抿着唇蹲下身子查探了几人一番,一时间也没有说话。 倾城也不急,端起早已冷却的茶盏,拿起茶盖有一下没一下的划过杯中悬浮的茶沫,轻抿了一口,不禁微皱起眉头,还真是苦啊! “公主,这几人虽然身着我燕兵的服饰,身份却有几分可疑!”干戈忽然冷肃的说道。 倾城清冷的双眸闪过一丝激赏,不由的浅笑道,“将军此话何解?” “此事发生得太过于蹊跷,再加上死状相同,反倒像是一场事先便准备好的阴谋。”干戈皱眉道。 倾城紧接着问道,“将军预备如何?” 干戈顿了顿道,“首先便是要确定这几位士兵的身份,军队留有每一位士兵的记录,一一核实即可,只是要浪费些时间了。” 倾城浅笑,缓缓从座上站起,神情幽深,“沐炎已经去办此事,将军留此与我稍等便是。” 干戈怔在原地,看着倾城,神情狐疑,难道公主早就猜到此事不寻常了吗? 沐炎在深夜才赶回来,结果果然不出两人所料。那几人并非是燕兵,至于其真实身份就不得而知了,当下心里都不禁一惊,感觉有一场未知的风暴正在向他们悄悄地席卷而来。 倾城瞥了两人一眼,淡声笑道,“看来,有人布了一个局,正满心期待等着我们往下跳呢?” 干戈听罢,无奈的轻笑问道,“公主有何良计?” 倾城莞尔一笑,“我能有什么良计,一切听从将军的安排。” “微臣汗颜。”干戈恭声应道。 沐炎看着两人一副不急不缓的模样,不由得焦急起来,“师父,你预备接下来如何?” 干戈沉吟了片刻,方道,“以不变应万变!” “何意?”沐炎问道。 “对方究竟派了多少人混在燕京,我们目前尚未可知,一切还需小心行事,免得打草惊蛇。”干戈沉声说道,“只是此番必定人心惶惶,在这个节骨眼上,瘟疫再加上城中不明的暴乱,一定会扰乱民心,只怕是避无可避了。” 沐炎皱眉,“他们既有扰民之举,我们为何就不能反其而为?” 干戈淡声问道,“殿下的意思是安定民心?” “正是。” “话虽如此,但自古以来扰民容易,安民难,适逢瘟疫,安民之举更是难上加难。”话一出口,厅内顿时陷入一片沉寂,沐炎的嘴动了动,终是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师父说的是事实,谈何容易啊! “此事交给我如何?” 一道淡然清雅的声音在寂静的空气里忽然响起,渐渐发酵,在室内肆意飞扬。 干戈和沐炎吃惊的寻声望去。 少女苍白的绝美脸庞,似被黑夜中的烛火,镶上了一层淡淡的浅黄,神圣的令人不敢逼视…… 第一百零五章 身处疫区 哭声、惨叫声不绝于耳。在瘟疫的笼罩下,病患脸上的绝望、麻木、痛楚、期待,深深地刺痛着倾城的心。 一口气上不来,不由地猛咳起来。 灵境一边帮她顺气,一边责备道,“你就这么不爱惜自己啊!”声音扬高,失了往常的那份冷静。 倾城也不揭穿她的嘴硬,虚弱的笑道,“我若死了,你不正好可以带着我向他交差了。” 灵境冷冷的看着她,咬着牙,声音瞬间冷了几分,“但愿如此。” 倾城浅笑张嘴,正欲说些什么,就被周围彼起彼复为她打抱不平的声音掩盖。 “灵境姑娘,你怎么能这样说公主呢?”一个老太太拄着拐杖,不满的看着灵境。 “公主简直就是仙女下凡,这几日不顾瘟疫,屈尊降贵的照顾我们这些已经被上天遗弃的人,我们感激她都来不及,这么好的公主,到哪里找?别人怎么说,我管不着,可是谁要是敢当着我的面冒犯公主,我可不依!” 周围的人悉数点头,七嘴八舌的覆议道。 “是啊!公主这么好的人,你还说她。” “公主菩萨心肠,才不跟你一般计较,换成是我,才不会善罢甘休呢!” —— “哼!”灵境冷哼一声,撇过头去,瞧也不瞧众人一眼。 倾城向众人报以轻笑,无奈的叹息一声,清亮的双眸隐含涩然。这个地方已经隔离,是个连大夫都不愿意过来的死亡之地,但她来了,并不是无私无欲,她只是卑鄙的利用了城民的善良,借以稳固燕京。 她所做的一切,无非只是想为那个少年守住这里的一切,仅此而已。 她要的目的,好像已经达到了。 “啊——”一声凄厉的痛哭声拉回倾城的注意,倾城遥遥望去,那里又是一条生命的无情逝去。这几日她见多了这种生死离别的场面,可每来一次,还是让她有一种灵与肉相剥离的痛楚。 人的生命何其的脆弱,又是何其的无奈啊! 尸体被抬走,周围的人一瞬间化为沉寂,在这个时候,没有人开口说话。 沉默,有时也是一种无言的绝望。 “公主——”灵境知她心里难过,无奈生平从未安慰过人,话到嘴边,又悉数咽了进去。 倾城豁然抬头,嘴角不经意的浮起淡漠的浅笑,与灵境担忧的目光相撞,了然于心,过多的话语都是多余。 “燕京隔离的地方,都是瘟疫患者吗?” 倾城看着疫区,或躺或坐的病患,心里一突,没来由的说了一句。 灵境眼里闪过一丝困惑,随即说道,“并非全部。” 在瘟疫高发地带,竟然还有人没有传染上瘟疫,这个消息不禁让倾城蓦然一惊,寻思间脚步已经向隔离区深处走了过去。 “灵境,你随我一同去看看。” 灵境狐疑地看着倾城的背影,脚步自发的跟了上去。 第一百零六章 又起事端 消息可以说是出乎倾城的意料。 传染性高发的瘟疫区,正如灵境所说,的确有未感染上瘟疫的城民。细数没有得瘟疫的人中,工作地方无非是烧锅炉、厨房、卖铁铺居多。 倾城起先没怎么在意,但她忽然间发现这些人干的职业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每天都要和火打交道。 或许火可以防疫。 心里一喜,连忙吩咐下去,在全城各处,包括城外燃起火堆来扑灭瘟疫。 城中人起先不明倾城为何会这样做,大夫表面不说,心里都忍不住的直犯嘀咕,连药物都控制不了的瘟疫,单靠点火,就能治好吗?对此很多人抱着姑且一试的态度,还有些人只是当倾城无招可使,病急乱投医…… 一时间,各种各样的流言,像雨后春笋般在城内外广为流传,势头大有盖过瘟疫之事。 倾城处变不惊,淡然处之,每日依旧穿梭在瘟疫地带。人们对她的眼神从最初的不信任,怀疑,渐渐发生为认同,到了第三日已经是完完全全的信任,甚至是敬仰。 瘟疫几乎在一瞬间停止了蔓延,初染瘟疫,病情较轻的患者,更是恢复了以往的健康,病重些的也正在一点点的减轻。 这些人本来已经被判了死刑,现如今宣布重新复活,无疑是给所有人一个强大的震撼。 这个震撼无疑是来自于倾城。燕京城民、军队,甚至是带来瘟疫九死一生的沙国疫民,全都在一夜之间视燕倾城为他们的神灵,膜拜不已。 这种信仰有些毫无理由,甚至是盲目推崇,但却是避无可避。 安民之举,似乎收到了比预期效果还要好的反应。 燕京议事厅 瘟疫的事情算是已经有惊无险的过去,但现实并没有给燕京太多,用来休养的时间。 瘟疫以及大批沙国人,根本就是一场显而易见的阴谋。而这个阴谋的主事者,还是位胆大妄为之辈,意思昭然若示,大有公诸天下之意。燕京的前景,不由得令人渐感担忧。 “报——” 大殿气氛凝重,沉寂间,忽听门外传来急报。 干戈眉头一皱,“何事?” “启禀大将军,我方南城二百里外,发现大规模不明军队。” 倾城吃了一惊,峨眉微蹙,来的还真是快啊! 沐炎更是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干戈吸了口凉气,挥手道,“再探,必须查明来历。” 倾城神情凝重,望着干戈淡声道,“将军要及时做好防范才是。” 干戈微点头,剑眉骤敛,“燕赤、燕青、燕南、燕夏,四将听令!” “末将听令!”四位分别身穿火龙甲、青云甲、白皑甲与黑石甲的将领,同时向前一步抱拳而出。 “我命你四人分别率四万、三万、三万、五万护燕军,严守东、南、西、北四城门,从此刻起,擅闯者格杀勿论!” “遵命!”四位将军怒威轩昂。 “还有——若——”干戈双眸微闭,“若有人攻打城门,势必拼命力守,不——死——不——息!” “是!” 四将领齐声抱拳,率兵符而下。 第一百零七章 月国借兵 干戈看向沐炎几人,无奈的摇头,“果真是一个阴谋!”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阴谋?灵境疑惑的皱着眉,可转眸似又想到了什么,轻抿唇瓣,迟疑道,“难道是沙国利用瘟疫——”看到大家凝重的眼神,便知自己说对了。 沐炎冷冷的说道,“只怕如今沙国的奸细都混在疫民中,齐硕还真是心狠手辣啊。”为了啃食燕京,竟然不惜牺牲沙国子民。 干戈与倾城对视一眼,同样充满心悸,只是没有人注意到干戈内心下的坚毅,往昔的厮杀生涯,应该很快便会在自己的眼前重演。 “报——”议政殿外又有急报。 “快说。”沐炎声音略微有些急切。 “沙国军队已经逼近燕京南城二百里外。” 干戈一震,高声道,“查明有多少敌军没有?” “从阵容看,军队中至少有破甲、鱼跃、怒袭、狂战四个兵种,粗略估计敌方破甲军有二十万,鱼跃军有十万,怒袭军三十万,狂战军二十万,整合八十万大军。” “八十万!”犹如惊天雷震。 “倾巢而出?”沙国疯了吗?倾城喃声道。 “哼!不是沙国疯了,而是齐硕本来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干戈冷哼着,那声音几乎都要飘起来了。 倾城不言莞尔。 沐炎无奈的笑道,“现在还真是内忧外患啊!”城民瘟疫虽及时控制,但仍需休养生息,再加上城中隐藏的沙国奸细,现如今又来了一个齐硕,还带了一群“疯民”,若真的只是疯民倒还好,可关键沙国这次来的可是四大王牌之师。 干戈面色也是一冷,正欲说些什么,却见殿外又有人急报,干戈顾不得什么,直接询问,“什么事?” “启禀大将军,城内疫民中,有近千人欲发动暴乱,被城守护卫军发现,现今已经平息。” 倾城一惊,不可思议的看着干戈。城守护卫军,那是什么? 干戈喜色微露,淡声道,“继续加强城内疫民监管,加强四城门防守——再探!” “城守护卫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倾城忍不住问道。 干戈笑道,“燕京地处于四国交界的中心地带,一直是他国意欲抢夺的都城,我当年奉命镇守这里,皇上虽给我燕国近三分之一的兵力,但要想立身于这些大国不倒,显然光靠兵力这一点就远远不够。于是我便在城中成立了城守护卫军,悉数是由城民自愿组成,这几年经过训练,实力虽不及正规军队,但上战场还是游刃有余。” 倾城望了一眼干戈,牵出一抹浅笑,“护卫军有多少人?” 干戈想了一下道,“差不多五万人左右。” “还是太少了,加起来也才二十万。”他们要面对的是八十万常年浴血奋战的强战军队,谁强谁弱一看便知。 倾城无奈叹声道,“将军可有对敌良策。” 干戈低头沉思了一会,方道,“或许我们可以求助于月国。” 倾城一愣,可又仿似明白了什么,“你说的是向月国借兵。” 干戈赞赏一笑,“微臣正是此意。” 第一百零八章 喜忧参半 沐炎皱眉道,“找月国帮忙的确是一个办法,能不能顺利调兵还是一回事,即使能,想那月国离我燕京有千里之遥,只怕我燕军城门守不到月国军队抵达的那一天。” “哈哈哈——”干戈大笑。 “师父你笑什么?”沐炎不解的看着狂笑不止的干戈。 倾城莞尔一笑。 “你师父的意思是,月国与沙国只有五百里之遥,月国若答应借兵,只需派大军驻扎在沙国边界即可。”到时,无需战争,一切便可迎刃而解。 灵境也是恍然大解,心里暗道,如此聪慧的女子,难怪皇上会对她那般割舍不下。 干戈看向倾城肃然起敬,抱拳而出,“公主果真是聪慧,若先皇泉下得知,定然无比欣慰。”沉稳的双眸中居然有泪花隐约浮起。 倾城无声一笑,想起沙国的兵力,心头不禁沉重起来,疑惑地问道,“将军可否跟我说说,沙国这四种军队的胆寒之处?” 干戈神情也是一震,“四国只要一听沙国的四大军种,都会为之战栗,并不是空所传闻。破甲军在沙国中有铁盾之命,所有将士身穿墨铁厚甲,手持玄铁盾和战剑;鱼跃军是沙国精锐军队,是沙国军队百里挑一的存在,虽然只有十万,可却不容忽视;狂战军有沙国虎口之名,清一色轻甲,适合与敌人近面厮杀。就夺城来说,狂战军真正能起作用的时候,是在城门被攻破之后了。而怒袭军是沙国真正的利刃。如果说破甲军是盾,那么怒袭军便是矛,是一个撕开裂口的战矛。”干戈严肃道,“对于攻城来讲,最重要的不是怒袭也不是狂战,而是破甲军,可怜城内的弓箭对其起的作用很小,只要沙国将破甲军推进我城门,沙国就真的兵临城下了。” 倾城眉头一皱,一时间愤怒和无奈一起涌上心头,一向冷静的双眸竟也染上了几分慌乱。 干戈怕她蛊毒发作,不动声色的安慰道,“不过我们也不用太过于担心,即使他们兵临城下,也不敢强攻,我燕京大军可以在城墙上滚石木,抛战矛。” 倾城也听得出他这番话有多么的牵强,如此说只是安慰自己罢了,唇角泛起一抹苦笑,难啊! “报——” “何事?”沐炎皱眉问。 “月国送来五百里加急信件,呈交公主。”将士呈上周口镶金的信件。 倾城同大伙一样都很疑惑,干戈接过信递给倾城。 倾城接过,疑惑地打开。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倾城的表情上,见到她皱眉,众人的心不禁都提了起来,已有人在暗自猜测,难不成月国也要来瓜分燕京吗? 沐炎心中急切,顾不上许多,见姐姐眉头紧皱,以为出了大事,夺过信件,紧蹙的眉随着信的内容渐渐的松开,最后竟是喜极大笑,连叫三个好字。 干戈疑惑不解,正欲询问。 沐炎将信递给他,将领们也按耐不住的凑了过来。 信的内容很简短,只有寥寥几行。 倾城!月国已出兵沙国,盼战事早息,与尔相见。珍重! 落款只有一个字——连。 月国丞相连景然?众人虽然都很惊讶公主和月国丞相的关系,但马上转为了喜悦。 显然连景然在这个时刻愿意出兵沙国,无疑是给燕京雪中送炭! 干戈神色一黯,瞧这情形,公主应该和连丞相交情不浅,要不然那个笑里藏刀,善于算计人的权臣,怎会毫无条件,心甘情愿的自发出兵。 双眸不由得看向倾城。 倾城无奈一笑,“我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燕京今日才知沙国率大军前来夺城,景然身在月国,又怎会及时得知呢? 她不知道的是连景然一直马不停蹄的赶往燕京寻她,在城外见大批从沙国来的疫民,便知不妙。 想起在月国时,沙国招兵买马,操练军队,锻炼利刃。 心头一跳,猜想沙国可能欲夺易守难攻的燕京。看着近在咫尺的燕京,他和她只有这么一墙之隔,可现下并不是见她的时候啊,心里默念道,倾城你一定要等我。便狠咬牙关,策马离去。 当然这也是倾城后来才知道的。 第一百零九章 投石机 胶月垂挂,柔光铺满床榻,泄了一室的浅黄。 倾城拾起披风上了阁楼,看向夜空。眉头微蹙,忧心于燕京的军民,也许是明天,也许是后天,现在还处于宁静中的燕京,只怕也要染上血一样的颜色,燕京上空的天也要变了。 齐硕,那个震撼各国的天才将领,她犹记得自己初见他时的恐惧。那种害怕就像吸血虫一样一点一点的爬进她的衣服,钻进她的皮肤,强行进入到她的血液。她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肌肉的收缩,一种从未有过的寒冷在她的身上蔓延。 犹记得他的笑容很美,仿佛是带着一股魔性,吸引着人移不开视线。当时自己离他那么远,却能看到那么强烈的东西在自己脑中砰地一声炸开,世上再不会找到那样绮丽炫美的两粒墨玉,然而里面却混杂了冰雪、刀剑、烈火与剧毒,残酷无情如地狱鬼火。 她甚至有一种直觉,这样一个男人,若想得到什么东西,一定会不择手段的亲手拿来。 他是一个比庄司澈更加可怕的男人。 他若攻城,自己又给如何呢?到时如何破得了他势如破竹的破甲军? 扬首望天,还真是愁啊! 突然天空划过一颗流星,倾城怔怔地站在原地,似是想到了什么,双眸一亮,急忙让人唤众将军过来。 公主内室 这本是女子的闺房,男子是不得擅闯的禁忌之地,可如今或坐或站着六七个大男人,倘若叫一些老夫子见了,只怕又要说伤风败俗之类的教条了。 干戈看向公主,公主这么晚召见,不知所谓何事?可到了这里之后,公主只是让他们几个将领坐在那里稍后,一个人就坐在那里,不知道在专心的画着什么。 他们来此已经有一个多时辰了,心里大都沉不住气,可却没人敢打破这份宁静。 干戈直觉公主现在画的东西可能和燕京有关,也就沉默不语的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终于,一只埋头作画的女子轻轻的放下笔,将摊在桌上的画拿起来,轻轻地吹了吹,苍白的脸上挂着一抹浅笑,竟有说不出的凄艳。 几个将领看到,神情恍惚了一下,一半是惊艳,另一半则是心痛,怕公主看出什么,连忙都垂下了头。 “几位将军请过来。” 倾城抬头看着几人,舒心一笑。 几人好奇的围过来,看着摊在桌上的画。说是画倒也不像,反倒像是一幅不知什么物件的分解图。 燕青不解地问道,“公主,这是什么啊?” 倾城莞尔一笑,“这就是破解破甲军的良器。”“什么?”几人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倾城,复又低头看向那幅图画。 倾城婉婉道来,带着如风如云的淡然和笑意。 “这是投石机,一种可以投射巨石的木质利器,我们可以召集燕京所有能工巧匠来制造,安放隐藏在城墙之上,待破甲军临近之时,便抛出巨石,定可破了破甲军的无敌防御。” 众人虽然质疑投石机是否真有那么大的威力,但经过瘟疫之事以后,心里面都无形中的信任敬仰起眼前的这位倾城公主,对她的话当下便在心里认同。也幸亏了他们当时存有认同的心理准备,要不然就不会在第一台投石机做出来,试探其威力时,只是惊得目瞪口呆,他们也是在那时才知道了投石机真正的作战价值。 第一百一十章 大军压境 那一夜,近乎所有的城民都没有睡一个安稳的觉。 大家都知道若沙国军队急夜行军,恐怕不到两日便会到达这里。因此燕京得人丝毫不敢松懈,在国耻家亡的双重压力下,每个人都仿佛在一夜间快速成长起来,变得异常坚强 夜晚的燕京出奇的安静,所有人都能在仰望天际的那一瞬间,感受到怒天的志气,那是不屈的。 一夜无眠,燕京的气氛依然沉浸在紧张之中,将士士气振奋,不知不觉中更是在平民百姓中形成了一股暗流。 同时,有很多人发现,一夜之间燕京城内的木匠近乎全部的失去了踪影。 没有人知道在燕京护燕军营,中心地带的房舍中,近乎千名的木匠个个满头大汗的在刨木制械。 不知不觉两天已经过去,沙国军队仍在不停地逼近。 干戈与倾城几人手握急报,神情凝重。这之中有百里加急战报和防御器械制造的最新情况。 一切来得很突然,可也很理所当然。 沙国军营 齐硕身披战甲,下骑白色战马,目光犀利,直指燕京方向,双眸中掩饰不住的凌厉火焰。 “齐鸣!” “末将在。” “我命你率破甲、怒袭两军各十万,狂战五万,一级疾驰行军,攻致燕京北门。” “遵命。”齐鸣领命而去。 “齐龙!齐重!”齐硕道。 “末将在!” “末将在!” “我命你二人各率破甲、怒袭各十万,狂战两万,外加鱼跃军十万,二级疾驰行军分别攻至东西两城门。” “遵命!” “遵命!” “齐盛。”齐硕接着道。 “末将在。” “你随我率其余军队,三级疾驰行军,踏平燕京南门。” “末将遵命!” 燕京城,议政殿。 “报——北城门五十里内发现大规模军队。”一名士兵奔了进来。 “报——五十里外发现沙国军队正向我燕京东门而来。” “报——西城门发现大量沙国军队。” 干戈身体一震,险些栽倒在地。 冷声喝道,“将投石机分置东南西北四门,以南门为重,再探!” 倾城放在椅背上的双手,蓦然握紧,指节泛着青白。 “报——齐硕已抵达南城门外叫战。” 干戈气急而笑,“好个齐硕——哈哈——好个齐硕——” 沐炎也是一怒,“看来他是胜权在握了!” 灵境道,“如此一来,东西北三城门的兵力皆被沙国军队拖住,南城门将空无兵力后援。” 干戈面色一冷,“顾不了那么多,速将五万城守军分置东西北三门,其余将士随我去南城门。” 临近傍晚,燕京城墙上的人都感到了整个城市都有些轻微的震颤。 要来了吗? 干戈脸色一紧,对着整装齐发的将士扬声高喝。 “快速做好防御,作战准备,你们要明白,这次我们遇到的是一群疯子,我们要想保住燕京,只能比他们更加的疯狂,都给我将投石机装满,打死这群贪婪狗。” 干戈粗犷的话为城守将士打上了一针强心剂,犹如吃了一颗定心丸。 隐隐约约间,一眼望不到边的大军渐渐出现在众人面前。 第一百一十一章 战事 只觉得眼前忽然出现一面黑色的大墙,如潮水般汹涌而来,每走进一步,都会将城墙震得嗡嗡直响,渐渐的终于看到那迎风狂烈飞扬的旌旗,上面赫赫入目的“齐”字,在烈日下,似乎发出万丈光芒,夺人心魄。 那盘聚在黑甲战马之上的伟岸身影,犹如战神版,一下子攥住了所有人的注目。 看着紧闭的城门,他的唇畔扬起一抹冷酷的残笑,笑容越来越深,双眸嗜血,似有万箭射出,狰狞的如同魔魅。 “杀——” 一声怒吼平地而起,眨眼间破甲军整装齐发的向城门攻去。 他们以为紧闭城门,不出来迎战,他就奈何不了区区的一个燕京吗? 城墙之上,干戈扬手挥动。无数的巨石像狂风骤雨般从城楼之上飞射而出,狠狠地砸向破甲军。 破甲军始料不及,撕心裂肺的哀嚎声,一个接一个倒下去的血体,俨然成了一场人家炼狱。 “可恶。”齐硕一声怒吼出声,响彻整个天地。 干戈在城墙之上看着震怒的齐硕,嘴角扬起一抹冷笑,殊不知——就连这些将士也挽不回他的野心。 齐硕疯狂至极的魔声响起,“后退者,一概斩立决。”决绝的收回视线,压住心头泛起的嗜血杀意。 巨石固然厉害,可是哪里来那么多的石头。日渐减少的石头也只是暂时阻挡了沙国的强势进攻。 一天内。 一批又一批的沙国士兵如同蝼蚁,一批倒下,又换另一批上。 巨石渐渐供不应求,不消一个时辰,他们便会无力反抗这群残暴嗜血的沙国士兵。 寒冷的夜晚,城民们在饥寒交迫和恐惧中绝望的期盼出现奇迹。 夜,静的惊人。 倾城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在城中看着这些陷在水深火热中的百姓,心如刀绞。 她知道不到明日,说不定很快这里便会不同了,到时燕京不保,如果齐硕是个有良知的人,不会屠城,那是最好不过,可若他真的下令屠城,后果如何她不敢去想。 她曾经以为,甚至是所有的将士以为,只要连景然驻守燕国边境,他一定会恐其沙国出事,速速调兵离去。 但显然他们都低估了齐硕的疯狂。也就是在这一天内,齐硕连收好几封加急信件,但都被他置之不理。 接近黄昏时,即便得知连景然已经开始进攻沙国,沙国皇帝极有可能会因此被杀,可他依然无动于衷。 那时,所有人都开始绝望了,包括干戈。他原本想齐硕即使再狂妄,也不可能置沙国皇帝的生死于不顾。只要消息传出,他定会班师回朝,可是月国甚至已经向沙国进军,他还依然如我,实在叫人胆战心寒啊。 事到如今,他不得不重新审视齐硕的野心,如此不护主,大逆不道,难不成他早就想借他人的手杀了皇帝吗? 难道他此番大动干戈,就只是为了在他眼中区区的一个燕京吗?这么大的代价,值得吗? 他们拼尽心力如此这般,无非只是在强守,他们即使再如何的支撑,也撑不到有救援军出现。如果说以前有一个月国愿意帮忙,但是现在连景然在沙国,及时得知齐硕没有回去,匆忙掉军赶来,也绝对来不及了。 燕京,真的守不住了吗? 第一百一十二章 破城前夕 倾城脚步虚浮,久久的望着泛着火光和惨叫的兵将,心里一痛,一口鲜血夺口而出。 惊得灵境手指微颤,扶好她嬴弱的身体,为她擦干唇边的血迹。 倾城挥掉灵境的双手,勉强的露出浅笑,“灵境,你赶紧离开吧!” “好。”灵境双眸微抬,淡声道,“你跟我一起离开。” “我走不了了,我累了。” 她的心累了,疲惫到了极点,最近劳心劳力,可谓是心力交瘁,这副身子只怕也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我可以带你离开。”灵境没有听出来她的意思,还以为她是真的累了。 “怎么离开?” 倾城脸色疲倦,闭上眼帘,轻轻地摇了摇头,“不——我是燕国人,即使是死也要和我的子民在一起,这是我的宿命。” 她的手握住灵境,本来是想劝解,可灵境只感觉触手的是一片冰凉,当心不禁心中一黯。只听她道,“灵境,可你不同,你不是燕国人,无需留下来承担这一切,你如果觉得回去难以向庄司澈复命,我可以现在写一封书信给他,他自然不会为难于你。” 灵境眉头微皱,紧紧的看着倾城很久,突然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已经不用了。” 倾城不解,正欲说些什么,只听灵境又道,“你也无需赶我,齐硕若真的能灭了燕京,我到时再走不迟。”以她的功力,若是想离开,又有几人能够拦的了她。 抽出自己的手,倾城淡笑,“那就好。”视线看向灵境的身后,那里干戈和沐炎正匆匆疾奔过来。 看到失了往常冷静的两人,倾城的脸色竟然奇异般的舒缓过来。 甩开长袖,决绝的向两人走去。 “姐姐——”少年看到倾城眼中有泪花浮现,沉痛道,“燕京快要守不住了。” 倾城看着面前的少年,只是这么几天,脸上已有青须生出,神色间透着疲惫。这个孩子一定是累坏了! 她抬手无比温柔的仔细擦掉他脸上的污垢,不以为杵的笑着,“如果守不住,我和你也会一直在一起。”她和他一起下黄泉去见父皇,一家人也算是团聚在一起了。 少年握紧倾城的手,眼中的伤痛和不舍显而易见。人固有一死,死又何妨,他只是舍不得姐姐啊!他连她的性命都护不了,还真是无用啊。 倾城看向沉默不语的干戈,轻笑道,“我们还可以撑多长时间?” 干戈一震,沉声道,“不到半个时辰。”顿了一下,方道,“公主你和殿下还是……”余下的话被沐炎和倾城投射过来的不满和责备眼神生生打断。 倾城幽幽一笑,云淡风轻道,“我不会离开了,燕京是我最后一处栖身之所,如果燕京被灭,我就真的成了无家之人,到时即使还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干戈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平静的公主,平静的飘如浮云,淡如烟尘。不忍拂逆她的意思,干戈忍不住叹息一声,点了点头,应允了。 倾城拉着沐炎,露出盈盈笑意,登上城楼。 “怕吗?”她笑语低问。 “不怕!”少年闻言,低低的笑了两声,暗自握紧掌中冰凉的纤手,眼神坚强冷厉。 燕国的人最不需要的便是害怕,即使面对死亡! 第一百一十三章 楚歌 本该是寂静美好的夜晚,城楼外面却是血光冲天,杀声如雷,震天动地。 战鼓声一声高过一声,一排排高大的黑墙向城门一动,厚重的步伐间带着浓浓的血腥味。他们的脚下踩的是同伴的尸首,也许很快便会是自己的,但他们别无选择,这就是战争,一旦发动绝对就要见输赢。 城楼下传来撕心裂肺的哀嚎声,揪的倾城心里一痛,见到城楼上的士兵又要抛石头下去,不由得出声喝道,“住手——” 声音清冷沉痛,仿似用了她全身的力气。而所有的人也因为她突然的大喝,全都停了下来,朝她望去。 战马上的邪魅男子双眸如鹰般的盯着她,冰冷一笑,这个女人果真是与众不同啊!搅的晋国大肆寻找她的下落,月国丞相为了她出兵沙国,在几日前更是出乎意料的治好了瘟疫,就连这该死的投石机都是她设计出来的,这样的女子真是可气可恨啊! “燕国公主?”他戏谑的看着她,全然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好久不见,想不到再次相见竟然是在战场之上。”平静的话语之下,隐约泛着冷意。 苍白绝艳的倾城女子高站在城墙之上,眉间的血蝴蝶仿似是真的般,几欲乘风归去。狂风卷动着她长长的秀发,和着一身白色长衫,在夜空中猎猎作响。 她迎上齐硕嗜血的双眸,风华一笑,转身见灵境已经按照自己的吩咐抱了一把琴走了过来,不由向齐硕开口道,“今日两军对垒,是生是死尚未可知,倾城特意献曲一首,以慰开战至今已经身先阵亡的英灵。” 齐硕斜睨着倾城冷笑。多么可笑的话语。她想干什么?妄想弹一首曲子而改变些什么吗?还真是幼稚啊。 倾城轻轻一笑,接过琴,挥退灵境等人,一个人登上了城楼的最高处。 盘腿坐下,手扬琴动,歌声随之婉婉唱来。 淡淡野花香 烟雾盖似梦乡 别后故乡千里外 那世事变模样 池塘有鸳鸯 心若醉两情长 月是故乡光与亮 已照在爱河上 我却在他乡 千里关山 风雨他乡 乡音 我愿听 家里酒 我愿能尝 莫道隔千山 朝夕里也梦想 但望有朝身化蝶 对抗着风与霜 我再踏家乡 池塘有鸳鸯 心若醉两情长 月是故乡光与亮 已照在爱河上 我却在他乡 千里关山 风雨他乡 乡音 我愿听 家里酒 我愿能尝莫道隔千山 朝夕里也梦想 但望有朝身化蝶 对抗着风与霜 我再踏家乡 但望有朝身化蝶 对抗着风与霜 我再踏家乡 倾城的声音隐欲啜泣,声声含泪,痛人心肠。 一曲《楚歌》在夜空中回响盘旋。 城楼下的沙国士兵仿佛在一瞬间想到了自己的故乡,想起家中一切,有些已经眼眶泛红。 齐硕没有想到,一首曲子竟然在一瞬间让自己一手训练的士兵,失去了战斗激情,军中士气可谓是一落千丈。 他看向倾城,脸上不辨情绪,冷笑道,“你以为单凭一首曲子就能护得了燕京吗?” 倾城抬眼对上齐硕的眼眸,眸光柔和,轻笑道,“自然护不了。” 燕军目前兵力尚浅,若想抛开所有大战一场,必须要扬起他们的斗志和对沙国的仇恨,这样的话,兴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一首楚歌只能降低沙国的士气,可是若加上她呢? 第一百一十四章 以死宣誓 齐硕眸光一沉,心里一跳,有一个预感正在他的脑海中发酵,渐渐成形。他冷笑的看着倾城,笑得无奈,笑的讽刺,笑的嗜血,“你当真要这么做吗?” 在场的人除了倾城,没有人明白齐硕究竟说的是什么意思。 倾城眼神肆无忌惮的迎了上去,充满了冰冷的笑意,她该如何做,不都是他逼的吗?真是可笑啊! 倾城的眼神一一扫过城墙上浴血奋战,抗战不息的将士,高声道,“各位将士,燕京的存亡全都系在各位的手中,燕京在,我们在,燕京亡,我们亡,生死就在我们的眼前,大家怕不怕?” “不怕——不怕——不怕——” 震天的回应声朗声响起,燕军将士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燃烧,士气大涨。 倾城接着嘶吼道,“家可破,国可亡,但我燕倾城绝不背叛燕国。” “公主圣明——公主圣明——” 将士纷纷振臂高呼。 燕倾城笑了,笑的满足,笑得欢喜,笑得坦然,两行热泪顺着她绝美的脸庞飘落,消散在夜空中。 “各位将士,燕国不会忘了你们的牺牲,不会忘了你们的大义,你们马上便可以为了守卫自己的家园而战,大战之前,我要帮你们割了你们心中的最后一把草,只有这样你们才会全身心的投入到这场战斗中。” 干戈不解的看着倾城,不明白她的意思,“公主——” 沐炎也是怔怔地望倾城。 齐硕的双眸泛着嗜血的红丝,冷笑的瞪着倾城,他就不信她做得出来? 倾城朗声长笑,“若开战,必先祭血,倾城愿做第一人。”说完,看着大惊的沐炎等人,嫣然一笑,眸中隐含泪花,脚尖轻点城墙,飘落而下。 “姐姐——” “公主——” “不——” 灵境紧随其下,想抓住她,但是夜晚的狂风异常大,倾城的下坠速度更是快得令她心慌。 倾城忍不住热泪盈眶,这些声音有沐炎的,有干戈和将士们的,那声凄厉的悲鸣又是谁的呢?那么熟悉可为什么自己感觉已经好久没有听到这个声音了。 她好像看到他的眉,他的眼,他的痛,是他来了吗? 庄司澈率领先头军队到达燕京,便见到这么心如刀绞的一幕,看着她从高墙上飘然坠落,痛彻心扉。自己日夜不停的率军赶来,还是晚了吗?上一次眼睁睁的看着她坠下悬崖,自己无能为力,这一次还要重演吗? 不——他不甘心,咬紧牙关狂飞过去,试图接住她。 快了——快了——再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他就可以拥住她,感受到她的存在。 可是就是差那么一点。 倾城只感觉腰间一紧,脑际一阵眩晕,身体已经被一个冰冷的身体紧紧拥住,迎面扑来的血腥味让她心寒。 “杀——”就在倾城跳下城楼的那一瞬间,沉寂的战场再次燃烧起来,燕京城门大开,将士们视死如归的汹涌而出。 厮杀怒啸,声势盖过了苍穹大地。 两个伟岸的男子骑在战马之上,虎视眈眈的瞪着对方。 “把她给我。”庄司澈看着被齐硕禁锢在胸前,脸色异常苍白的倾城,心里一痛,她的身体怎么吃得消啊! “本王到手的东西,岂是说给便能给的?”齐硕轻狂的说道。 庄司澈冷笑,“如何你才能够放了她?”这已经是庄司澈对齐硕做的最大让步,此话一出,依照齐硕的狠辣,城池是无法避免的。 但显然庄司澈预料错了,而且错的离谱。 第一百一十五章 耻辱 “本王煞费苦心,不惜牺牲了那么多士兵的性命,才得到她,怎么可能说放便能放?” 此话一出,庄司澈和倾城皆是大吃一惊。 倾城更是颤抖得唇瓣哆嗦,全身一波接一波的寒冷向她涌了过来,她以为齐硕要的是燕京,却没有想到他一直想要的是她,这么多将士的鲜血就为了一个她。 原来罪人不是齐硕,而是她啊!这一战,她又该背上多么沉重的罪孽! 齐硕看着紧抿唇畔不说话的庄司澈,邪魅的冷笑出声,感觉到怀中女子的颤抖,毫不疼惜的抬起她的下巴,逼视她的眼睛,冷笑问,“怕了吗?” 倾城冷冷的看着他,眼神中含着毫不掩饰的冷意,没有说话。 齐硕不以为意,狂霸的笑道,“你恨我吗?” “我不该恨你吗?”倾城心底一片黑暗。 “哈哈哈——”他似是很愉悦听到这个答案,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庄司澈,在他不明白的眼神中,齐硕的薄唇毫不怜惜的压向倾城的唇。 余光中,看到庄司澈双眸燃烧着浓浓的火焰,扬马就要冲过来。 齐硕的手不急不缓的放在了倾城的脖子上,含笑的看着他,如此他还敢过来吗? 果然。 “吁——”马被庄司澈蓦然喝止,唇畔扬起残肆的笑容,“卑鄙!” 齐硕唇瓣的笑容加大,全然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狠狠地蹂躏着倾城苍白的唇瓣,发现倾城的双眸清冷的瞪着他,笑容在加大,还真好玩啊! 痛楚扑向庄司澈,像刀子一样一刀刀的割着他的心,痛的鲜血淋淋,他的双手握得紧紧的,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压向他,眼睁睁的看着她被另外一个男人如此轻薄,他却因为担心她的安危,动弹不得。他连保护她都做不到,枉为一国之主。 倾城的余光中看到庄司澈的痛楚,她明白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面对如此情形,比杀了他还要让他难受。 倾城心里一痛,眼里闪过决绝,正欲咬舌自尽,却被齐硕蓦然撬开她的紧闭的贝齿,薄唇随之离开了她。 “想死吗?”他温柔的摩擦着她被他蹂躏的红肿的唇瓣,轻笑。 倾城心里此刻翻江倒海,痛楚异常,望了一眼庄司澈,眼神深处含着一丝柔情,心下一痛,一口鲜血夺口而出,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倾城——”庄司澈痛心的唤道。 齐硕也是一惊,还以为她是咬舌自尽,连忙查看,才知不是,这才松了一口气,但眉目已经没有适才的轻浮,沾染上了一丝浅淡的凝重。 庄司澈压下心头的慌乱和担忧,恢复以往的冷静,淡声道,“朕不懂王爷为什么会这么大动干戈,不惜兴兵来此,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倾城一人吗?” 齐硕轻笑,“说起来,本王还要感激晋皇呢?” “什么意思?”庄司澈皱眉。 “倾城公主才华横溢,对兵法研究精深,若得知,必定如虎添翼,”齐硕缓声道。 庄司澈眸光复杂,里面含着一丝懊恼、愧疚、自责、后悔。当初让倾城大谈兵法,本来只是借以杀了杨勇,也可阻挡了连景然的念想,却不想更大的老虎是齐硕! 第一百一十六章 抉择 “如何才肯放了她?”庄司澈冷声问道。 齐硕轻笑,“你还不明白吗?这样一个女人有时候胜过百万雄师,如果只是兵法,倒不足以我如此执着,最近几日她更是让本王刮目相看,本王自是放不开手了。” 庄司澈声音冷漠,“摄政王好大的自信,你凭什么以为你就能当着朕的面轻易带走倾城。” 齐硕轻狂大笑,“如果本王手中的利刃是传游之呢?” “传游之?”庄司澈吃惊的看着齐硕,“传游之在沙国?” “此刻正在本王的王府中。”齐硕淡声道。 庄司澈在战火中沉默着,不知在想些什么,一直都没有再说话,赶到身旁的灵境出声提醒道,“皇上,公主救还是不救?” 庄司澈抬头,深邃的双眸看向齐硕。 齐硕狂笑出声,已经抱着昏迷不醒的倾城掉转战马策马离去。神情狂傲至极,似是已经预料到庄司澈不会拦着他一般。 庄司澈果然没有拦住他的去路。他有信心可以从齐硕的手中夺得倾城,但却不敢拿倾城的生命作为条件。 传游之在沙国,倾城若被齐硕带回去,兴许还有生的希望。 齐硕已经被鱼跃军护卫离开,庄司澈动也未动的站在那里,漆黑的双眸如同寒星,闪烁着深不见底的光芒。 谨夜骑马到庄司澈身边,“皇上,现在正是大好时机,燕京防御受挫,我军正好可以冲进城,坐收渔翁之利。” 皇上两日前接到灵境的飞鸽传书后,犹记得皇上当时的表情,激动、狂喜,接着是震惊,最后则是担忧,扬声让子骞速速调兵,便马不停蹄,一路上不知换了多少次马,才带着先头军赶到了这里。 他原本很不支持皇上贸然出兵,一切只是因为一个情字。 但依目前的局势,一切都出乎人的意料。 燕京属于燕国的最后一道防线,只有消灭了它,才算是真的灭了燕国。当初之所以没有出兵燕京,就是因为燕京易守难攻,若强行攻之,必定会伤亡惨重。如今齐硕留给他们这么好的一个机会,皇上千万不能错失良机。 “现在还不是时候。”庄司澈眼睛闪烁了一下,不知道出于何种考虑,终于没有再说下去,轻轻摆手,“吩咐下去暂时不得乱动燕京。” “是。” 谨夜顿了顿,长长的叹息一声。 皇上虽然没有说,但他知道一定是因为燕倾城,皇上为情失去了这么好的机会,以后再攻打燕京,只怕是难了。 这场大战一直到黎明曙光乍现,方才逐渐平息。 代价是惨痛的。 沙国损兵二十万,其中有六万是破甲军,齐硕的脸色可谓是难看到了极点。 燕国较之,伤亡人数大约有五万人左右,经此一役,势必要马上补充军备粮资。自倾城公主跳下城墙,被沙国掠走后,燕京可谓是军民同心,士气大涨,做好一切作战准备,就是为了有一日能够迎公主回来。 距燕京之战已经过去了半个月,晋国不知为何竟然悄然撤兵,这一点倒是出乎干戈等人的意料。还有一个意外就是灵境并没有随晋军离开,反而留在了燕京附近。 这样一个深秋,注定是个多变的季节。 第一百一十七章 女扮男装 一拢红衣,玄纹云袖,席地而坐。 男子低垂着眼脸,沉浸在自己营造的世界里,修长而优美的手指若行云流水般舞弄着琴弦,长长的睫毛覆盖在脸上,形成了诱惑的弧度,偶尔抬起的头,让人呼吸一窒,好一张翩若惊鸿的脸!只是那双眼中忽闪而逝的某中东西,让人抓不住,却想窥视,不知不觉间人已经被吸引,与音与人,一同沉醉。 小丫鬟端着一碗莹绿的药汁走了过来,见男子在弹琴,止住了脚步,悄悄地站在一旁,脸颊微红,偶尔会抬头飞快的偷看他一眼,又怕被发现,赶紧低下头去。 “铮——”琴音蓦然停止,男子没有回头,问道,“何事?”声音虽然冷淡,但却透着一股温暖。 小丫鬟的脸更红了,“传大夫,药已经熬好了。” “恩。” 传游之低低的应了一声,“端去吧。” “是。”丫鬟端着碗转身离去,刚走了几步。 “慢着。”传游之不知想到了什么,站起身来,丫鬟只感觉手中一空,药碗已经落在传游之的手中,一袭红衣更是以难以形容的速度疾飞而去。 “啊。” 小丫鬟虽然见多了这种场景,但每次看到嘴巴仍不免张得老大。 传大夫还真是仙人啊! 软榻上,绝美女子原本苍白的脸颊已经渐渐恢复了以往的红润,照的她更是风华绝代。 传游之站在床榻看着缓缓喝药的倾城,有一瞬间的闪神。 倾城喝完药,就看到传游之怔怔地看着自己,里面不含寻常男子见到她的那种眼神。传游之的眼神清澈、孤独,没有夹杂一丝一毫的杂质。 他的话很少,很多时候只是过来给她切脉,施针,偶尔会过来将药端给她。两人之间的话,可谓是对话很少,但却很默契,就像是多年的朋友般,即使不说话,也自有一份安宁和谐的相处之道。 倾城来到这里已经大半个月,这里是摄政王的寝宫,但自她醒来后,便没有见到齐硕。 醒来之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眼前的男子。说是男子还真是牵强。有谁会想到名动四国的传奇,竟然会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姑娘。 记得那日房间只有两人,传游之正在为她施针,她无意中的一瞥,心里不禁一突,想也未想,话已出声。 “为什么要女扮男装?” 传游之施针的手明显一抖,虽然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但脸上仍可嗅到残留的震惊。 “公主如何得知?” 问的很随意,似乎倾城回不回答,都无所谓一般。 “你没有身为男子该有的喉结。”终于,倾城轻轻地说了一句,手下意识的抬起,放在颈上,摩擦着什么。 “公主果然聪慧细心。”传游之微微低下头,眼睛看向倾城,回道,“身为女子,公主果真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奇女子。” 倾城片刻沉默,忽然轻轻地笑了起来,“你又何尝不是?”说完这句话,两人之间又是一片沉寂,不知过了多久,几乎是在同时,两人轻笑出声。 这种笑,可谓是清悦动人,似乎有一种知己相逢恨晚的感觉,两人也是从这一笑,转化为了朋友。 有时候,两个人的相知相识,其实就那么容易。 第一百一十八章 吐露心迹 “这是最后一剂药,今天喝完,你的病差不多就可以痊愈了。”传游之清冷的双眸里隐含笑意。 倾城微笑着打趣,“我这副病体,突然好起来,还真的有些不习惯。” “哪有人喜欢整日病恹恹的。”大概是从来没有安慰过人,听出倾城口中的自嘲,传游之不由得出声。 倾城轻轻一笑,手指缠绕着胸前垂落的发丝,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问道,“为什么要来摄政王府?”传游之这样的女子,如果不是自愿,恐怕没人能够强迫她干任何事情吧。 仿佛也是怔了一下,传游之微微笑了起来,“答案你不是早就知道吗?又何须问我?” 倾城看着她,微顿了一下,“你喜欢齐硕吧?”是什么能够留下这样一个飘忽女子的脚步,只有爱情了。 传游之站在窗前,淡声道,“我爱他!”喜欢和爱是不同的,有时候喜欢一个人很容易,但是一旦要爱上一个人却是很难。 倾城一愣,显然没有想到传游之会这么勇敢坚定地表露自己的心事,要知道在这样一个时代,女子虽然也很有地位,但要将有些话大胆的说出口,又有几人能够有这样的勇气。 “他知道你的身份吗?”倾城问。 “我从未隐瞒过。” “你怎么认识齐硕的?”事实上她想问的是,她究竟喜欢上齐硕什么,那个让人一见就忍不住想要逃离的男人。倾城想到这里,忽然顿了一下,好像有些明白传游之为什么会喜欢齐硕了。 “我是个孤儿,父母死于战乱,那时候的我还不及两岁,很多事情自然没有什么记忆,索幸被师父所救,但就连唯一的师父也在我十二岁那年去世了,后来我便浪迹江湖,辗转多年,直到一年前我偶然见到了摄政王,我便知道我寻找多年的江湖已经在我的面前了。”传游之一字一字缓缓道来,居然有一种深入人心的力量。 “你不觉得我和摄政王是同一种人吗?”传游之清冷一笑,“但我却想用我那颗早已残破冰冷的心一点一滴的温暖他。” 倾城浑身一震,是啊!从某一程度上来说,传游之和齐硕是何其的相似,冰冷、绝望、孤独。但她却想要温暖他,这需要多大的爱,才可以啊! 倾城正欲说些什么,就听传游之清净的声音缓缓传来,透着一丝无奈,“可是倾城,我走不进他的心,他现在想要的人是你。” 倾城一怔,下意识的两手相握,良久忽然低声应道,“他是想要我。”感受到传游之有些僵硬的表情,倾城苦涩一笑,“瘟疫和战乱,这便是他要我的代价。”似是感受到倾城的怨意,传游之不禁开口想说些什么,最终也只是无奈一叹,因为倾城说的都是事实。 “你不要怪他!” 这句话多么的苍白无力啊!她也想不怪,难啊! “可是如果只是这些,那还好办。”倾城的话意味不明,传游之不解的看着她。 “他只怕要的不是我。”倾城摇了摇头,微微笑道,“他要的是我脑中的兵书。”齐硕也许对她感兴趣,但绝对比不上兵书的诱惑来的大,这一点自知她还是有的。 “……”传游之一时间默然。 第一百一十九章 愁绪 时值深秋,外面的落叶积了厚厚的一层。 倾城的伤已经完全痊愈,传游之偶尔会过来同她说说话,话题不多,眉间似是染上了轻愁。 倾城默契的不问,在这个善感的季节,每个人的心都被沉甸甸的压制着。传游之的反常可能就是,察觉到了齐硕对倾城的变相囚禁。她这才意识到倾城那日为何会说,齐硕真正感兴趣的是兵书了! 这处院落除了打扫的婆婆,以及送饭送药的两个婢女外,门里门外全数被侍卫把守。 那些侍卫个个虎背熊腰,一看便知皆是武功高强之辈。 齐硕对她,还真是上心啊! 齐硕会来,倾城知道,传游之亦是知道,所以当他出现在,正在喝茶的两人眼前时,才会显得那样平静。 “她的病好了吗?”依然是简洁的问话,齐硕看向已经站起身来的传游之。 传游之平淡的点头,转身离去时,下意识的看了眼坐在桌边喝茶的白衣女子,最终化为一声轻叹。 “公主好清闲啊!”齐硕邪魅一笑,但眼神里却透出一丝骇人的冷意。他那日将倾城丢给传游之后,就马不停蹄的赶到都城。果然连景然的大军已经攻占了沙国好几处城池。加上燕京那一战,他们已经损失了近二十五万大军。这一切都是为了眼前的女子。 囚禁她在此,她没有他想象中的惊慌失措,烦闷不堪,相反的日子似乎过得怡然自得。更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她居然能和游之成为朋友。 看着眼前的男子,倾城忽然笑了,冷冷的,然而又带着些许欣慰的笑了。他此刻脸上的怒意,是不是在说明他这一战显然并没有得到任何的好处,相反的损兵折将了不少兵马? 倾城倒了一杯茶,推到齐硕面前,淡声道,“倾城现在能如此清闲,还要拖王爷的福。” 齐硕眼中的冷意逝去,忽然一笑,笑容里居然有了奇异的光辉,“你恨我?” “不,我不恨你,人活在世上,谁都会有各种各样的欲望,你或者我都只是其中一个罢了。”只是他的太过于极端,太过于伤人了! 她冰冷的话中,蕴含着一丝温暖,仿佛是一根刺,在齐硕的心中霎时烙下了深深的印记。 “倾城!你是个聪明的女人!”齐硕琉璃般的双眸发出耀眼的光芒,他端起茶盏,杯盖扫过漂浮着在杯中的茶沫,喝了一口,眉头不易察觉的皱了一下,茶的味道太浓了。 “茶的味道很浓吗?”倾城忽然问道。 齐硕顿了一下,但还是一口喝尽杯中的茶水,将空空的茶杯放在桌上,没有说话。倾城也不以为意,将茶为他续满,嘴角泛着笑意道,“王爷多喝一些,茶浓正好可以去去这满屋的血腥气。” “你是在跟本王开玩笑吗?”齐硕的目光闪了闪,嘴角抽动了一下,“本王既然能够救活你,自然也可以亲手杀了你。” “王爷这又是何必呢?如此做岂不让游之寒心吗?”游之不吃不喝几天,才研制出来解噬心蛊的解药,浪费了不少的心血在里面。 “游之?”齐硕讽刺的笑了,“这么亲热地叫他,看来这大半个月来,你和她已经很熟了!” 倾城目光沉静而深邃,“你知道她的身份!”齐硕这么老谋深算的人,又岂会看不出来她的性别。 齐硕深深地看了倾城一眼,冷笑,“那又如何?” 他真的知道。倾城一瞬间,不知道为什么变得异常气愤,嘴角泛起冷嘲,“我还不知道王爷原来对看戏这般情有独钟。”枉费游之那么一个传奇的女子死心塌地的爱着他,却原来在他的眼中只是一场不愿解开的闹剧。 “啪——”齐硕忽然出手,杯子摔到了地上,碎成片。 他看了看地面,似是很无奈的皱着眉,低低的笑道,“本王不小心失手,可别吓着了公主。” 第一百二十章 欲望 倾城看了齐硕许久,目光变幻,终于一字一字道,“王爷囚禁我在此,无非想要兵书……” “除了兵书。”齐硕打断倾城的话,淡笑道,“本王想要的还有你。” “为什么?”倾城笑了笑,但眼神却是冷冷的。 齐硕冷冷一笑,“兵书是死的,人却是活的,本王要兵书,但也要你的人。”齐硕站起身来,一把擒过倾城的手腕,微一使力,整个人硬生生的被拽进齐硕的胸膛。 倾城一时恼恨不已,双手拼命地想要推开他,奈何根本就无济于事。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血腥味和阳刚气息一波波的袭向她的意识,倾城差点喘不过气来。 齐硕阴柔一笑,指尖轻挑的挑起倾城的下颚,指腹在上面来回摩擦,声音开始变得沙哑,“病已经痊愈了吗?” 倾城一震,双眸豁然睁大,似是预感到了什么,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心沁出来的汗水。 齐硕眼中的欲望,她不是没有看到,但却悲哀的发现,若是他强来,她自是无力抵抗。 头脑一阵眩晕,身子已被齐硕抱了起来。被他猛然抱起,倾城心急如焚,正想喝止他,却被他顺势而上的唇舌堵住了话语。她拼命挣扎只是让自己的处境变得越来越危险。 纱帐垂下,倾城的长发因为挣扎,黑绸似地铺了一床。他半身压着她的身躯,让她无从躲避,炙热的舌头伸进她的口中,吸允缠绵,带走了她所有的空气,更不让她有抗拒的机会。 她的手被他压在头顶,细吻落在她的额头,鼻尖、脸颊,下巴处,温柔的密不透风。 倾城心中苦涩,眼眶中的泪水汹涌而下。自己为什么总陷在这样两难的局面中,在晋国如此,来到沙国,难道仍是摆脱不掉即将而来的命运吗? 齐硕一顿,觉得唇瓣涩涩的,抬头看着她眼角的泪水,心震了一下。舌尖一点点的舔净她滴落的泪珠,含着无限的安抚和温柔。 “倾城,我要你,从我见你第一眼起……我就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你……费了这么大的努力,如今你终于在我的怀抱里……我会好好的爱你,只要你肯依了我……”柔声劝慰着,灼热的呼吸向她的颈项进攻,喘息之气混在一起,似乎想将倾城整个人揉进身体里才罢休。 倾城的拳头紧握,又怒又怨,心里有一把火在疯狂的燃烧着,忽然感到心酸之极。 齐硕的吻一路向下,扯开腰带,大力的扯下她的外袍,肚兜呈现在他的视线里。他的眸子开始变得深邃,似是有两把火在里面燃烧。 随着他扯下她肚兜的那一瞬间,倾城脑中的一根弦,忽然间断了,发出“铮——”的一声脆响。他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掠夺者她的酥软,时轻时重,时急时慢,一路向下吻向她的纤腰,大手在她细腻白皙的肌肤上流连不已。黑袍落在地上,白皙和古铜色的肌肤缠绵不休的相贴着。空气中只闻喘息声和娇吟。 “给我,倾城!”他吻着她的玉背,含着无限的怜惜。跟他之前对倾城的态度截然不同,或许这才是他性情的真实流露。 倾城从来没有这般的恨过庄司澈,如果他当初没有灭了燕国,燕京城外没有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齐硕带走,就不会发生现在这种失控的场面。 她虽然对贞洁看得很淡,但也做不来这么洒脱。 第一百二十一章 离愁 泪珠滚落而出,倾城的心也越来越冷,仿佛掉进冰窟般,紧紧地扼住她的呼吸。心一痛,与其这样被他侮辱,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她的唇瓣咬得紧紧的,一丝鲜血蜿蜒流下。 齐硕的余光中见了,怒火使欲望更加的高涨,她这般的抗拒自己,是因为谁?庄司澈还是连景然?嫉妒使他疯狂,更加急切的吻向她,也不管是否会弄疼了她。 绝望像潮水一样,疯狂的卷向倾城,在那一刻,她忽然想到的竟然是庄司澈,原来不知不觉间她对他的情,已经那么深了。 泪水迷蒙间,余光中似乎看到红影一闪,原本还趴在她身上亲吻的男子,忽然动弹不得的昏了过去。 倾城连忙推开他精壮的身体,拿过一旁的锦被遮住自己的身体,她茫然的抬头,看到那个清冷的红衣女子时,眼里划过一丝感激。 传游之看着两人,眼里有光快速的闪过,拿过一套衣服帮倾城穿上。 那是一套朴素的平民衣服,倾城不解。 “这是什么?”她问道。 传游之深深地看着她,眸光凝重,“你今夜就离开王府!这半月以来,城中出现了月国及晋国的人,我猜他们都是为你而来,不管他们的用意是什么,你都不适合留在这里,我原本想等你的身体完全恢复,再放你离开,但现下看来,你在这里的处境远胜过外面。王爷刚回府,对这些事情还不知道,若是让他知道,又将是一场厮杀,这些都不是我们所乐意见到的。” 倾城片刻沉默,“能来得及吗?”倾城下意识的看了眼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齐硕。 传游之知道她的顾虑,皱眉道,“他中了我的香毒,会沉睡两天,因人而异,并不保证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所以你的速度一定要快。”若不是齐硕刚刚班师回来,身体异常疲惫,再加上分神,才会让她有可趁之机,要不然还真难下手。 倾城担忧的问,“我离开的话,你会不会有事?”齐硕醒来不见她,游之定然脱不了干系。 “你放心,他……他不会为难于我!”传游之微微低下头,回了一句。 两个人又是许久没有说话。 “倾城!”传游之为她穿衣服的动作一顿,沉吟了片刻才道,“别恨他!” 倾城的心似乎被什么给刺痛了,传游之对齐硕的爱,让她渐感迷惑起来,看到齐硕对她所做的一切,她难道就没有一丁点的气愤吗? 传游之微微一笑,声音平静而温和,“他不善表达自己,对自己喜欢,想要的东西,从来就只知道掠夺,他对你如此,大概也是怕失去你。”“你不恨他!”倾城在她的搀扶下站起身来。 “我说过,我恨他就等于是在恨我自己。”传游之轻笑。 传游之伸出手,“走吧,我带你出去。” 倾城犹豫了一下,手放了上去。 外面下了很大的雨。 夜,雨,密如离愁。 这样一个凄凉的雨夜,这样一个幽僻的小巷,两个绝色的少女优雅沉静的站在那里。 传游之看着冷清的街道,“我只能送到这里了,剩下的路需要你自己走,倾城!保重。” “你也要保重!”雨中,倾城仰着头,看着她。 传游之没有回头,只是点了一下头,仍然看着夜空。雨水淋湿了她的长发,发丝下,她清冷的眼睛隐约闪着光,却令人猜不出任何意义。 “倾城,救你离开,也有我的私心。”只有她离开,齐硕才会注意到她,才会重拾以往的冷静。 倾城沉默了片刻,忽然轻轻的笑了,“我知道。” 两人默默相望,不约而同的轻笑出声。有赞赏,有不舍,有离愁,也许还有一丝伤痛。 泥泞的小巷中,两个绝色少女背道而走,细雨密如丝,很快的两人的背影汇成一个看不见的小点,消失在夜幕中…… 第一百二十二章 死亡沙漠 流沙城位于灵武门二十里以外的边陲小城,城小人多,居民杂乱,因地处偏僻,常常有人滋扰生事,买卖人口更是在城中随处可见。 喧闹的大街,夹杂着南腔北调的吆喝声,行人匆匆,围堵着看热闹的也不少。大街上卖小吃、古董……应有尽有。 此处处于边境,又与令人闻风丧胆的“死亡沙漠”相隔不远,虽然常常烈日骄阳,风沙扑面,日间走在大街上,更是灼热难忍,一波波的热浪夹杂着细沙迎面扑来,打在脸庞上,又疼又麻,十分难受。但毕竟是嘈杂之地,不惧炎暑的的仍是大有人在。剩下的那些则会寻处茶馆,要些小菜,等到热气降下来,才慢悠悠的出来闲逛。 但就在这个甚少出现军队的小镇,在昨天忽然人声鼎沸,一时间成为众人议论的中心。更甚者整个流沙城的城民一时间处于人心惶惶的心境中。原因无他,他们一直敬畏如神的摄政王调动了五万大军,驻扎在各边关要塞,不得任何人出入,并且除了各酒家客栈,每家每户彻查,好像是在找什么人? 在这样兵荒马乱的时节里,没有人会关心他们究竟要找的是什么人,危险来时,人人都唯恐避之不及。 没有人注意到,一个满脸污垢的少年站在风沙泠泠的街头,看着城门口重兵把守的士兵,清澈的眼神复杂难辨。这个女扮男装的少年便是逃出沙都后,一路向燕京逃命的燕倾城。 流沙城是沙都的边界,只要离开这里便能到达燕京。她没有想到距离齐硕昏迷还不到两天,他便已然清醒,甚至调动了大批的士兵。这么多人为了她忙碌,她燕倾城何德何能啊! 如今看来流沙城是出不去了,要回燕京只有一条路可走。 这条路是活路,却也是死路。 那便是——死亡沙漠! 如果她命不该绝,穿过闻风丧胆,无兵把守的死亡沙漠,就能到达月国,届时再转去燕京。 她别无选择。 …… 被阳光暴晒的沙漠,滚烫异常。倾城深一脚浅一脚的在茫茫无尽头的沙漠里行走,她甚至能听到,曾经在死亡沙漠里,死去的亡灵发出的呜咽。这里随处可见皑皑白骨,骆驼马匹的骨骸,脆弱的一碰既散。 在这里考验的不单是你的饥饿、坚忍,最重要的便是意志。 活下来,一定要活下来,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帮沐炎完成,怎么能就这么去了。 她抽出腰间别着的牛皮水囊,拔出水塞,仰着头却倒不出一滴的水珠。她这才想起,来到沙漠已经两天了。死亡沙漠的环境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恶劣。马匹受不了炎热已经死在了那里。她心里悲痛,便将马埋在了黄沙下。 那样一匹马,她无法忍心分割它的肉吞食…… 没有马,她可以步行。可是在沙漠中一旦没有视若黄金和生命的水,无疑是正在一点点的消耗自己的生命。 死亡,好像并不遥远。 广阔连绵不绝的沙漠,不论是谁站在这里,都显得异常的渺小和无助。 人的生命是何其的脆弱啊! 倾城深吸一口气,将空空的水囊重新别在腰间,嘴边渐渐漾开一个笑容,拭了拭满头的汗珠,向沙漠深处走去…… 第一百二十三章 沙漠重逢 已经是第几天了,倾城不敢去想,她的意识渐感混乱,唇瓣因为大量失水,出现了严重的龟裂。眼前一阵昏,一阵明,双脚伫立在沙漠中无力抬起,眼前一黑,赢弱的身体直直的向黄沙里栽去。 黄沙漫漫,远处有两人骑着马越走越近,行到近处才发现,那两人面庞疲惫,身上有大小不一的伤口。 一位俊美如同天神,另一位邪魅的如同妖孽,两人偶尔投射过来的视线,好似仇人般虎视眈眈。 这两人正是晋国皇帝庄司澈和沙国摄政王齐硕。 原来庄司澈当初下令燕京撤军,走的只是军队,而他则带着几位亲信乔装来到了沙国,一直在城中打探。在燕倾城的毒没有完全治好的情况下,他不敢妄动。可就在几日前,沙都一下子增派了很多的士兵,他这才惊觉倾城已经逃离这里,不敢逗留,一路追随至流沙城。流沙城方圆百里均未见倾城的踪影,恰又在这时遇到了追随而至的齐硕,两个人一瞬间杀红了眼,不知不觉间竟然误闯“死亡沙漠”。同入险境,两人暂时放下昔日恩怨,在沙漠中最要保持的便是体力,体力的流失,只会加速一个人的死亡。 他们误闯沙漠已经三天了,水囊中的水一天天的在减少,而沙漠似乎永远走不到尽头似的,饶是一向冷静的两人都有些烦躁起来。 马也有些疲惫,有气无力的耸拉着脑袋走着,呼出来的气冒出团团的热气,在这样恶劣的气候里,疲惫的不光是人,对这些习惯在草原上奔跑的马儿来说,这里无疑是它们未所领悟的考验。 两人都是倨傲的男子,沦落至此田地,谁都不敢甘拜下风,话语自是很少。 不远处的黄沙中,有几块衣角暴露在黄沙下,两人相视一眼,猛踢马腹凑近。 离近看才发现似乎是一个人被埋在了里面,可能是风沙大的缘故,只于一条手臂露了出来。 在这样一个地方还能见到一个人,难免不让两人感到讶异。显然这人也是前不久进入这沙漠里来的。 这世上除了他们,还真的有不怕死的人! 从布料看,这人应该是位少年。如今看来只怕已经死了,即使没有死,又能如何,对两人来说,多带一个人在身边,只是累赘。这样愚蠢的做法,只是让几人死得更快。 两人都不是心存善心之人,见到此情景,神情冷然,骑着马侧过那死者就要离去。 庄司澈经过那死者身旁的时候,余光中看到那死者伸出来的手心里有一道很深的伤疤。 心头一震,迷惑不解的策马又走了几步,像是想到了什么般,忽然惊慌失措的从马背上翻下,黄沙太深,他几乎是踉踉跄跄的奔了过去。 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齐硕,见庄司澈没有跟上,回头一望,只见他拼命地挖着黄沙。 他正感狐疑,调转马头走进时,庄司澈已经将那深埋黄沙下的人挖了出来,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激动,甚至是心痛。 齐硕不解,翻身下马,冷笑了一下,不就是一少年吗?值得庄司澈如此失常吗?但在看到少年的脸庞时,内心充满了震惊,眼前的人竟然是燕倾城。 “倾城——倾城——你快醒醒!”庄司澈紧紧地搂着倾城,知道她是严重脱水,连忙解下水塞,将水朝她嘴边凑去。 但奈何根本就喂不进去,所剩不多的水也浪费了不少,庄司澈心急之下,喝了几口覆上了倾城的唇瓣。 齐硕冷着一张脸,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罢了庄司澈这番举动也是在救人,现如今倾城只要能够救过来,又何必计较那么多呢? 喉咙因为长时间没有饮水,而有些嘶哑疼痛,倾城昏迷间只感觉有一股凉泉,流过她的身体,拼命地想要喝得更多,但因为太过于急切,不由得猛咳起来,水顺着她的唇瓣蜿蜒流下。 而她也因为这一咳,整个人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睁开沉甸甸的眸子,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庄司澈,她还以为自己陷入了梦幻里。庄司澈身旁还有一个人,她没有看真切,迷迷糊糊间似乎看到庄司澈的薄唇一张一合,不知在说些什么,坐起身体想要听得更真切些,无奈一阵眩晕袭来,黑暗再次吞噬了她所有的意识。 第一百二十四章 信任 太阳炙热异常,沙漠的一处平丘处有两匹马儿卧在那里,直喘着粗气。马儿在阳光的折射下,背光处有了两处阴凉。 白天行走只会浪费大家的体力,所以几人商议,白天休息,待夕阳西下,夜间再赶路。 “倾城,你再喝一些水!”庄司澈抱着虚弱的女子,将水囊凑近她唇边。 “水不多,还是留着吧!”倾城别过脸,手无力的将唇边的水囊推了过去。两人的水省点喝,原本可以维持两至三天,现在多加了她,水只怕维持不到一天了。 一天之后,他们很有可能会因为缺水而死在这里。 “倾城——”庄司澈将她凌乱的发丝别在耳后,神情一片温柔,“你怕吗?” “怕什么?”倾城轻问。 “如果我们死在这里,你怕吗?”倾城抬头,发现他这一次微笑的时候,眼中已不再如往常般冷漠,一种温暖的光芒充溢了他的双眼,连他平时严峻冷肃的脸也柔和了不少。 “我死的次数还少吗?”倾城涣散的眸子回过神,露出宽慰的淡笑。 庄司澈抱紧她,轻笑,“是啊,自从你跟我认识以来,好像一直灾难不断啊!”他的心有些抽痛,在晋国皇宫身中蛊毒,一直以血喂食柔妃,出了晋国,又经历了跳崖,燕京城中经此一难,到了沙国,蛊毒好不容易解了,却又落到此番生死不明的境遇里。 倾城回之一笑,低声道,“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他们如今什么时候能够顺利逃生都尚未可知,每日都在为未知的死亡而恐惧着,又何必死抓着原来的事情不放。 殊不知庄司澈在听闻倾城的话后,眼中流露出的喜色,“你不恨我了?” 倾城轻抿唇,淡声道,“不恨。”她不恨,是因为她不是真正的燕倾城,没有身为燕国臣民的丧国之痛,但是…… “身为燕倾城,我不恨一个叫做庄司澈的男人,但是身为燕国长公主,我和晋国皇帝的恩怨,不是恨不恨的问题,你明白吗?” 庄司澈怔了一下。他一直以来只要求倾城能够原谅他,却忘了亡国对她来说,是多么痛心的事情,自己从来没有为她想过,她的处境和身份,亦是身不由己啊!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倾城微叹气,早些让庄司澈明白两人的状况也是好的,他们的身份是两人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 眼皮越来越沉重,轻轻打了个呵欠,蜷缩在庄司澈的怀里渐渐睡着了。 “倾城——“庄司澈低头看到怀中已经睡着的女子,到口的话,蓦然止住。他刚刚冲动之下,竟然想过要向她道歉。伤害已经造成,两人之间有天大的仇怨又如何,他都会想尽一切力量去填平它,但愿一切还来得及。 他发誓,如果他们能够顺利离开这片死亡沙漠,他一定会许她一个不一样的未来。 他怜惜的看着她,眼神流露出一丝笑意。她如同一个孩子般,完全信赖的偎在他怀里入睡,神情宁静,透着毫无戒心的信任。 这个说话,总是口是心非的女子啊!总是惹得他又爱又气。 唇边的笑容在看到她锁骨处,渐渐凝住,眼神一瞬间变得冷冽可怕,有着山雨欲来前的暴怒。 第一百二十五章 我是她第一个男人 “生气了?”一直冷冷旁观的齐硕扬起一抹三分轻狂的笑意。 “是你?”庄司澈偏眸看向齐硕,薄唇紧抿,微小的弧度虽笑犹怒。 “除了我还能有谁?”齐硕笑出声,似开心又似愁闷,“现在想想,那天夜里,本王也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 庄司澈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异常,浑身弥漫着杀气,咬牙切齿道,“你该死!”他没有想到齐硕这个混蛋会强来,他的心像掉进冰窟般寒冷异常。想起自己那时候在晋国,多少次欲望袭来,还不是因为担心她的身体,才不敢碰她一下。但眼前的男人竟敢伤了她,他一定不会放过他。 齐硕邪魅的笑道,“杀了我,即使我是她第一个男人吗?”他此刻就是想激怒眼前的男子,那一夜他是多么想真切的拥有她,没想到却被游之下了毒,虽然事后他匆匆将游之关进地牢,但仍是不解恨啊!他倒是想看看,一向泰山压于顶面不改色的晋国皇帝,知道这些时,是否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如昔。 狂怒压向庄司澈,看向齐硕的眸子闪过厉芒,阴冷阵阵,他笑了笑,他笑的时候,眼睛是不笑的,那里面是绝对的冷酷! 庄司澈抱着倾城的手臂紧紧地收缩着,睡梦中的倾城被一阵疼痛惊醒,抬眸望去,就见两个男子不知为何虎视眈眈的瞪着对方,那眼神都像猛虎般,似要在不经意间同时扑向对方,将对方的身体一块块的撕裂。 “怎么了?”怎么回事,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庄司澈一震,双眸厉芒敛去,看向倾城的眼神温柔异常。 “没事,你睡吧!”轻柔的搂着倾城,庄司澈轻拍她的肩,像哄小孩似的,看她闭起眼帘,知道她是倦极了,口中轻声呢喃道,“好好睡吧,我在这里陪着你!” “恩。”倾城轻蹭了一下脸,扇子般的睫毛动了动鼻息渐渐陷入均匀。 齐硕看着信任的靠在庄司澈怀中沉睡的少女,眼神黯了黯,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话也没有说。 一时间周围又陷入静寂。 庄司澈知道倾城浅眠,抱着她很久,见她熟睡,一时半刻不会轻易惊醒,轻轻地将她放在毡子上,俯身在她额头印下一个亲吻,方起身扫向齐硕的眼神中,一扫之前的温柔,杀机尽现。 抽出马侧悬挂的佩剑,向远处走去。 齐硕冷冷一笑,跟了过去。 第一百二十六章 爱深沉 倾城一觉醒来,已是夜晚。 庄司澈和齐硕正静静地准备装备。两人平静异常,倾城自然不知道他们之前经过了怎样的生死决斗,更加不知道,两个人最终以平手两败俱伤,身上自然有诸多致命的伤口。若不是见天色已晚,怕倾城起疑。也许这场争斗,还会继续下去,两人之中总要有一人倒下……但天已经晚了,他们赶路的行程是在夜晚…… 也许……倾城是知道的。 她向来浅眠,又怎会没有听到齐硕的那番话,正是因为听到,才会假装一切无所知。她要看的是庄司澈对这件事情的态度…… 信任和不信任,原来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 庄司澈和齐硕争斗,她感觉自己有些失望…… 虽然已经是夜晚,但两人身上的血迹,还是能够隐隐约约的看到。 倾城的视线,总是在快要接触到时,不经意的错开。从来她都是一个心狠的人! 齐硕骑着马,缓缓走在前面。 庄司澈和倾城共骑一马,跟在后面,两马只间,远远的隔开一段距离,不知是不是庄司澈故意放缓马速。 倾城靠在庄司澈的胸前,她的背上有些黏湿的感觉,心震了一下,终是什么也没有说。 夜色中,庄司澈不顾身上的伤口,搂紧她,他的呼吸萦绕在她的颈项边,忽然道,“你知道,对不对?”她是个聪明的女人,有时候故作茫然不知,反而让人觉得无所适从。 倾城的唇边扬起一抹淡笑,没有说话。 “你这个狠心的女人!”他的牙齿狠狠地咬向她的肩胛处。倾城忍住剧痛,拼命咬着牙关,愣是没有发出声音。 庄司澈直到唇齿间,都是血腥味,才缓缓松开。她的肩胛处已经清楚可见,深刻见血的齿印,庄司澈见了,满意的低低笑出声来。 “你简直疯了!”倾城难得失控,咬牙切齿道。 “我是疯了。”他轻轻叹息,唇瓣一点点的亲吻她的伤口,怜惜般呢喃,“疼吗?” “你每次都是这样吗?伤害一个人之后,再温柔的问她疼不疼?这就是你对待俘虏的方式吗?”倾城目不斜视的注意着前方,甚至看都不愿意再看他一眼。 庄司澈停下动作,在黑暗中看她的侧脸,目光中有灰暗的笑意,“你不是俘虏,也许曾经是,我只知道我现在只想要你。”他还是伤害了她吗? “你想要我?还是想爱我?”倾城的口吻有几分冷冷的嘲讽,“你愿意爱上一个仇人的女儿吗?”她曾经问他,爱不爱她?他那时候的回答,只是一室的沉默…… “我早已爱上你了!”他有力的抱着她,声音竟因为害怕失去她,而微微颤抖着。这个男人是真的爱上了。 倾城一直不见底的目光里,忽然有什么晶莹的亮光闪起,“即使我已非清白之身,你还愿意爱我吗?” “你在我心中永远都是最珍贵的那一个。”他的唇细碎的吻着她的长发,含着无限的自责、怜惜和疼痛,“我应该早一点去王府接你,是我的优柔寡断害了你,这是……是我这一生……唯一……后……后悔的事情!” 倾城感觉背上的鲜血越来越多,她的神情一如往常般平静如初,无动于衷的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和齐硕理论?” “我心痛啊!”他苦涩的一笑,喃喃道,“见到……心爱的……女人受伤,真是比死……还要难受,倾城,我是……九五之尊,可我也……只是个男人啊!” 仿佛说着一句话,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他突然贴在倾城的背上,半晌不动。 漆黑的夜,寂静如死。 前面缓缓而行的骏马,齐硕忽然从马上摔下,昏迷不醒。 倾城仿佛没有看到般,骑着马又走了很久,突然肩膀一抽,急忙抬手捂住脸,可哪里来得及,只是转眼间,泪水汹涌般的夺眶而出…… 第一百二十七章 昏迷(1) 边塞明月,为无限沙漠添上了一抹银妆。 水和食物全无,还要照顾两个流血不止的病患,这片沙漠仿似没有尽头般,令人徒升茫然。 倾城几天不吃饭,甚至没有水喝,已是很勉强。更何况是两个伤口一直没有止血的病患。 两人的身体因为失血过多,非常的虚弱,偶尔醒来,也是靠着强大的意志强撑着。 死亡似乎一直都在向他们逼近! 于是,倾城手腕上那条淡淡的疤痕,再次血淋淋的翻开在天地间,一股股的鲜血喂进两个男人的唇齿间。 他们失血,她唯一能给的那便是自己的血液…… 庄司澈拒绝喝她的血液,倾城也不勉强,任由一行行的鲜血留在黄沙里,她这种无言的倔强,最终换来庄司澈痛心的眼神。 在她印象中,一直阴狠无情的男人,眼中竟有泪花浮动…… 两匹马紧紧地栓在一起,虚弱的一步步艰难的走着,庄司澈和齐硕昏迷不醒的趴在马背上,一种无力感爬上倾城的心头,人靠意志活着,但是马呢?它们靠什么? 怕什么来什么,两匹马在接下来不到两天的时间里相继死去。 最后一匹马死去的时候,齐硕正清醒着。见到马死亡,齐硕的嘴角竟扬起一抹邪魅的冷笑,抽出马靴里的匕首,狠狠地插进马的身体里。 倾城大惊,踉跄的奔过去,一把推开齐硕,怒声道,“你疯了吗?”眼下的这匹马是他的坐骑,她还记得他攻打燕京的时候,骑着的就是这匹马。这是他的战马,即使死了,也不能如此残忍的对待它! 齐硕冷冷一笑,虚弱的坐起来,嗤笑道,“我们已经好几天滴水未进了,我们如果想活下去,目前唯一的方法便是割了这些马肉,用来填我们的肚子,而不是你那可笑的同情心,那只会害了我们!” 倾城看着他,眼中有着冷意,“那是你的战马!” “那又怎样?”齐硕的眼睛里泛着嘲讽般的笑意,“它已经死了,已经没有任何的利用价值,还不如现在发挥一些余热,也算是死而无憾了!”她在气愤什么? 倾城唇边的笑意在逐渐加深,唇瓣抿得紧紧的,没有说话。 齐硕瞥了她一眼,不在意一笑,死亡来时,能够面对诱惑,无动于衷的大概只有她一个吧!这个女人又一次让他刮目相看了。 他拿起匕首,一刀刀的割着马肉。 第一百二十八章 昏迷(2) 倾城的手握得紧紧的,指甲甚至深深地嵌在皮肉里,她却没有一点的感觉,直到冰冷的手指被一双大手握在手心,她才回过神来,对上一双盛满担忧和怜惜的双眸,心口一痛,一滴泪滴落在黄沙中。 “别哭!”庄司澈抬手想要擦掉她的眼泪,倾城顺势握住他的手,神情黯然,他的伤口已经开始恶化,恐怕坚持不了两天了。 庄司澈反而释然多了,柔声道,“倾城,我拖累你了!等我死了,你就离开这里,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别说傻话!” 倾城止住他未完的话,轻轻的趴在他的胸口,可能是身处沙漠的原因,也可能是死亡将至,她心中的结,一下子全都解了。事到如今还计较那么多干什么,只要他们都能够好好活着就行…。。 庄司澈用尽所有的力气抱紧她,柔声道,“倾城,如果我们这次大难不死,我愿意为你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只为你!” 倾城轻轻一笑,嘴角的笑容艳丽无双…… 齐硕将一片血淋淋的马肉放进嘴里咀嚼,冷冷的看着不远处相依在一起的男女。 燕倾城,无论何时何地,本王都不会放开你! 黎明将至,庄司澈再一次陷入昏迷,气息大不如前几次那般。倾城划开手腕,朝他干涩的唇瓣伸去。 齐硕冷冷的看着。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终于忍耐不住,一把拉来倾城,冷声道,“你想死吗?” “滚开!”倾城静静地推来齐硕,手腕朝庄司澈再次伸去。他不能够死,将她的生活完全打乱后,说走就走吗?休想! 齐硕怒了,握住倾城的双肩,拼命地想要摇醒她,“你看看你现在的脸色,再这样下去,救不活他,你也会死!” 倾城凄厉的笑道,“即使是死,我也不用你可怜,你这个恶魔!” 齐硕恶狠狠的瞪着她,愤怒使他失去理智,狞笑道,“对,我是恶魔,我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是恶魔。”说着就向倾城狠狠吻去。 倾城大惊,拼命地捶打着他,嘴唇被堵住,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咒骂声,殊不知此举更加的刺激了齐硕。 他的手更加急切的伸向她的腰带,倾城的心从来没有这般恐惧过,即使是上次惨遭强暴,都没有这样绝望,是因为现在是在庄司澈面前吗?一时间羞愧、愤恨、怨恨、绝望,狠狠地纠缠着她,怒极攻心之下,一口鲜血夺口而出,耳边听到一声震惊的痛呼声,倾城的意识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她的唇角扬起一抹苦笑,她是真的累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月国 如果不是连景然率军来寻…… 如果不是救治及时…… 也许,这世间已经没有庄司澈,也许同时消失的还有一个燕倾城。 待一切拨开云雾,那会是一次生命的洗礼,真实的继续苟活,虚假的惨死余生。 来到月国已经几天有余,几人的伤势都稳定下来。 齐硕已在数日前被部下寻到离开,临别时看向倾城的眼神,倾城永远都忘记不了,嗜杀掠夺,一如往常。 倾城知道,这个男人不会轻易放开她! 她虽然脱险,可也只是从一个困境走入另一个困境中。只是齐硕那里是恶魔般的陷阱,而连景然这里却截然相反。 正是因为他从来没有勉强过她什么,她才觉得亏欠了他很多。 在晋国替她解围,无怨无悔帮她寻找传游之,燕京义无反顾帮她,就连这次救治庄司澈,亦是因为她。 她何德何能啊! 一袭月牙长袍的俊美男子缓缓走了进来,看到站在窗边怔怔发呆的女子时,眼里有柔光乍现。 “倾城!”清雅的声音拉回倾城的思绪。 倾城回过头来,轻笑,“下朝了!”下朝后,他总是会回来看她,再忙也是如此。 “恩。”他爽朗一笑,见她衣衫单薄,眼神狠狠地瞪向室内的婢女。 几位婢女心里一阵哆嗦,纷纷低着头不敢说话。 “都下去吧!”连景然喝退屋内的人,这才走向倾城,将肩上的披风解下,缓缓地披在倾城肩上。 倾城朝他淡然一笑,问道,“今日朝中可有发生什么事吗?” “为什么问起这个?”倾城从未过问过月国的政事,如今为何会忽然问起? “晋国皇帝如今身在月国,只怕会给你惹来不便!”不管是哪国,都会有权利相争,即使是月国也无可幸免,她还好说,但是庄司澈呢? 连景然一怔,倾城的猜测没有错,近两日早朝皇上忌惮于他的势力,在朝堂上,试探了他。虽然被他压制,但只怕不出几日就会有大事发生。 “凡事都瞒不过你!”虽然直觉上想说慌,但是在倾城面前,到嘴的谎言最终化为一声长叹。 “景然。”倾城淡笑的看着他,神情一如既往般宁静淡雅,透着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你帮我已经太多,我也该帮你一次!” 连景然一把拉住欲出房门的倾城,一向淡雅的声音失了往常的冷静,“别去!”他在害怕,他好不容易见到她,这中间等待的过程太长,太苦,他难以忍受再次放任她从自己的眼前消失。 倾城止住脚步,看向他轻笑,“相信我!” 他和她之间如果说有什么是别人无法介入的,那就只有信任了。她欠连景然太多,怎会在此时再伤害他呢? 连景然定定的看着她,犹豫了片刻,终于缓缓放开手。 “我等你!”倾城,别让我等太久啊! 倾城淑华一笑,转身毫不犹豫的甩袖离去。 两个男人,她总是要伤害其中一个…。。不是连景然,那就只能是庄司澈,只是那个男人会轻易对她放手吗? 她和他注定是磨难重重啊! 第一百三十章 放手 一室的沉寂,倾城自从说出让庄司澈回晋国的话之后,两人都不再说话。 庄司澈的脸色因为伤势一贯的苍白,眼里却隐然有雪亮的光芒交错,“你确定要留下来吗?” 倾城明显的怔忪在那里,依照庄司澈以往的性情,他不是应该发火,大怒,甚至是霸道的强迫她让她跟他一起走,她想过很多,却惟独没有想到庄司澈会是这种平淡的表情。 倾城点了点头,站在门口,没有过去的打算。 庄司澈躺在床上,朝她挥了挥手,“过来。” 倾城走过去,刚坐在床沿,就被他拉进怀里,紧紧地抱着她,几乎是咬牙切齿道,“三个月,我只给你三个月的时间!” 倾城迷惑不解,挣扎着抬头欲问他什么意思,却被庄司澈用手狠狠的压着,不让她动弹分毫,“别动,就这么静静地躺着听我说。我知道你觉得亏欠连景然,你要留在这里,我虽然不愿意,但我还是想要试着尊重你一次,再加上我这次回晋国有很多的事情需要处理,三个月是我最大的忍耐限度,到时候不管会怎样,我都会过来接你回去,倾城,你只能是我的!” “为什么?”倾城明显的颤抖了一下,问道。 庄司澈低低的笑出声,淡声道,“我和你都是死过一次的人,这段日子以来,我渐渐看明白了很多事情,我和你彼此相爱,但却总是喜欢伤害双方,无非就是彼此不肯信任对方,你在沙漠中,在死亡的恐惧下,都不肯放开我的手,这一次,我也应该为你做些什么?我从来没有问过你,关于连景然的任何事,这次更不会问。不管你们之前有过怎样的纠葛,我都可以装作不知道,三个月之后,我希望你和他不会再有任何的关系,我要一个全身心都属于我的燕倾城,你能答应我吗?” 倾城这才发觉庄司澈的改变,如果说他原来的爱很霸道,给人一种窒息感,那么现在的他可以说完全截然相反…… 这个男人,一直都让她又爱又恨! “你不能爱上连景然?”他见她沉默不语,轻咬了一下她的耳垂,惹得她一声痛呼,不禁得逞般的咧嘴笑了起来。 倾城气的真想狠狠捶他一拳,但抡起拳头,这才想起他身受重伤,无奈只得悻悻作罢。 庄司澈看到,心里自是喜悦不已,这个口是心非的女人,是真的关心他啊! “不能爱上他!”庄司澈认真起来,没有得到答案,他无法安心。 这个男人在害怕吗?害怕她爱上另一个男人,倾城的唇角扬起一抹浅笑,“你对自己那么没有信心吗?” 庄司澈静静地梳着她的秀发,沉吟了很久,才淡声道,“我是怕自己原来对你的伤害太大,连景然和你站在一起,连我都不得不嫉妒,那么一双绝色的人儿,连我都忍不住想要摧毁它。你们两个太像了,不得不承认,你们之间有很多的东西,是我无法介入的,但我却无法放开你,倾城,即使拿全世界来换,我也不放手……” 倾城看着他好看的下巴,上面已经有青须生出,眼眶不由得一红,这个男人是真的爱她,心里一动,唇瓣缓缓印上庄司澈略显苍白的薄唇,庄司澈一惊,深邃的双眸划过一丝狂喜,压着倾城的头,让这个本是蜻蜓点水的吻逐渐加深。 倾城幽幽一笑,放弃挣扎,罢了,就由着他吧! 门边有一条月牙长袍飞身而过,庄司澈的眼角有一丝浅笑飞快的掠过…… 第一百三十一章 成亲(1) 月国繁花似锦,处处都有鲜花点缀,这里是一处花的王国。 庄司澈几天前,已经被谨夜带来的人马护送回了晋国,那里有着他的子民和责任。 连景然对待任何人温和有礼,常常从身上透着一种淡淡的隔阂感,唯独对她…… 他俊美异常,武功高强,权位在月国就连当今皇上都要忌惮三分。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却把倾城轻轻地捧在手心,用这世间最清甜的泉水来浇灌…… 他对她的好,倾城不是不知,正是因为知道,心里的洞才会越来越大,有时候丢一颗石子进去,甚至能够听到里面发出的回音,悠远而深邃…… 像连景然这样的男子,即使没有娶妻,家里的侍妾或多或少应该有一些,但丞相府显然并没有。 “在想什么?”连景然下朝后,见到倾城一人坐在池塘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倾城没有回头,手指拨弄着池水,似开玩笑般说道,“我在想我们伟大的连丞相,怎么至今为止一房妻妾都没有娶?” 连景然淡然一笑,无奈道,“你又在取笑我了!”走上前去,才看到倾城的手还放在池水中。现在虽然是春季,但早晨的气温还是非常低,她的手已经有些微红。连景然见了,面色不悦的拉起她的手,上面湿淋淋的,还在滴着水。 身后的连丰,赶紧将手绢递给主子。 连景然接过,闷不吭声的亲自给倾城擦了起来。 连丰在后面暗自吐了吐舌头,这些场面刚开始的时候,不说他,丞相府的人都大为吃惊,能让丞相纡尊降贵的人,目前为止大概只有目前这位女子了! 倾城含笑,任由他擦拭,想起她的问题,他还没有回答,不禁嘟着嘴巴,不悦的问道,“我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呢?” 连景然本来正在气她如此不爱惜自己,板着一张脸抬头,在见到她无辜的表情时,不禁是又气又怜,语气虽然生硬,但明显松动了不少,“弱水三千,我只要那一瓢!”说着眼神淡淡的扫过倾城,看向了别处,语气中隐约有些苍凉,“如果没有,在这世间孤身一人也未尝不可。” 意思就是宁缺毋滥,倾城震颤的看着他,她以为在这个时空里,没有男人愿意一辈子只爱一个女人,就连庄司澈最初还不是拒绝了,自己那番在他看来,很无理取闹的要求吗?此番这些话出自眼前这个风采俊逸的男子口中,倾城没有触动是假的! “如果你遇不到,岂不是要孤单一辈子。”倾城不易察觉的叹息一声道。 连景然看着她,眼睛含笑,“不,我已经遇到了。”倾城有些难为情的笑了笑,轻轻道,“如果我不爱你呢?”倾城说这话时,眼睛眨都没眨的看着连景然。 第一百三十二章 成亲(2) 连景然的眼光一瞬间黯淡下去,但很快的就恢复了以往的淡雅温和,他的目光里涌起无法言述的感情,过了很久,才淡声道,“爱是给予,而不是占有,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不会强迫你分毫。” 倾城一时间没有回答,似乎是被他方才这番话中的深情和坚毅所震惊,怔怔的看着池水,终于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为什么没有像庄司澈和齐硕那般的逼迫她,反而对她如此包容,她不明白,他不是说爱她吗?爱一个人就是这样吗? “我不忍你为难!” 倾城穿着一袭白色的长衫,明丽而飘逸。连景然看在眼里,心里划过一丝痛楚,她表面坚强,内心却是很脆弱,她一直都将自己伪装得很好,但她也会有很痛,很无力的时候,她是赫赫有名的长公主又如何,在他眼中只不过是一个需要人疼,需要人爱的女子! 倾城的目光变了,一丝深入骨髓的疼痛和感动掠过她的眼眸,然而她没有说什么,过了很久,才叹息,幽幽的问道,“景然,你爱我吗?” “爱!”连景然抬眸看她,发现倾城也在看他,在短短的一刹那凝望中,仿佛是过了千万年。 终于,倾城迟疑的轻唤了声,“景然——” 连景然朗朗的笑应,“恩。” 倾城低头沉吟了片刻,忽然抬头看他,似是下了什么决定般,凝声道,“我们成亲吧!” 连景然蓦然直视着她的双眸,似是想看透些什么?但只是在里面看到平静和淡然,她是认真的。 “你决定了吗?”连景然的目光流露出温暖之色,有些落寞的轻笑,“想要避开庄司澈,还有别的办法,一旦嫁给我,就再也没有办法回头了。”他知她若他,此番说要嫁他,只怕也是为了那个人。此时喜悦与嫉妒还有痛苦并存,心中的滋味一时间可谓是百感交集,复杂难辨。 倾城看出他的心思,心里闪过一丝愧疚。但她和庄司澈总是要面对现实! “景然,我和庄司澈之间根本就不可能,唯一能够断了他念想的,便是我嫁人,燕国与晋国,已经不单单是亡国那么简单,即使我肯原谅他,但我身后的燕国人又该如何,燕京和晋国的战争早晚都会发生,如果我和庄司澈一直纠缠不清,在战场上于他于我,都很不利,身为女子,总有嫁人的那一天,与其嫁给别人,还不如嫁给你,你会是一个好丈夫!”她的唇边扬起一抹淡笑,苍白的脸色绽放出了某种光彩,“而我也会试着如何做一位合格的妻子!” 连景然的双眸里有着某种温柔的光芒,仿佛一瞬间有什么急流在他平静的心房间流淌,他看着倾城,有些怜惜的叹口气,垂手抚摸她的秀发,“我是怕你后悔!可是即使这样,我还是觉得这些幸福,都是我向老天偷来的!”他深深地看着她,认真道,“我们成亲!” 五日后,连景然和燕倾城在丞相府成亲,两人都不是铺张奢华之人,故知悉人甚少。 而外人知晓这些时,已经是在两个月后了,这些人里面包括了庄司澈、齐硕、燕沐炎…… 当然,这是后话!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夫君 月国丞相成婚,有多少女子黯然神伤,每日都有千金小姐守在丞相府外,驻足常观,想要一睹倾城之貌,甚至还有人希翼这事儿是假的! 倾城无奈,只得每日困在府中。她大部分时间都会呆在书房,默写着《孙子兵法》,这是她唯一能够留给沐炎的东西,但愿将来有一天在战场上,能够用到它。 她的事情,连景然从来不问,有时会在书房批阅一些公文,默默地陪着她,虽然一室的沉寂,但自有一份静逸弥漫开来。 这日外面天气晴好,连景然批阅完公文,看到执笔的倾城,眉头皱了一下,长时间没有活动,肩膀处有些酸涩。 “怎么这般不爱惜自己!”连景然斥责出口,修长的身体已经自发的走了过去,轻轻地为她按捏起来。 力道适中,倾城搁下笔,舒服的轻笑道,“夫君,手艺这般熟练,不知我是第几个?”夫君是倾城对连景然婚后的称呼,连景然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倾城看得出来,他似乎并不排斥自己这么叫他,叫的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 连景然见她拿这事取笑自己,手劲蓦然加重,即使如此,也舍不得弄伤她,她真是自己的软肋啊! 倾城知他疼惜自己,但笑不语,过了一会,神情间已有倦意,昏昏欲睡起来。 “困了吗?”薄唇勾笑,连景然如夜般的双眸对上倾城,轻笑道。 “只是无聊。”每日呆在府中,心情又怎会好过。 连景然知道她的顾忌,不由得心生愧疚,沉吟间,健臂已经抱起倾城,向书房外走去。 倾城一惊,连忙搂紧连景然,惊呼道,“夫君,你要干什么?” “带你出去逛逛!”连景然低头对倾城低语,幽瞳中泛出柔意。想起这两日,倾城的郁色罩面,让他心疼不已,总想着能逗她开心,博卿一笑。 倾城莞尔,正欲说些什么,便见迎面走来的丫鬟们,无不掩嘴偷笑,羞怯的站在一边,这才惊觉自己被连景然抱着,光天化日,即使是夫妻,这也未免太羞死人了。 “夫君,你赶紧放我下来。”倾城小声嘀咕道。 “我喜欢这样抱着你!”连景然低头见倾城颊边泛起的红霞,心里一动,薄唇轻轻地吻在上面。 倾城瞪了他一眼,将脸庞埋进他的胸膛,不再理会府里下人的眼神,罢了!她来自21世纪,连景然这个古人都不在乎这些,她又何须在意? 两人各自换了一身衣服,为了方便,以免引起不必要的纷乱,倾城这次穿了一身男装,两人只让连丰跟着,便从后门悄悄地走了出去。倾城没有想到的是,这次游玩,给她和连景然以后的生活带来了惊天骇浪的变化,他们的命运也走向了未知的方向。 第一百三十四章 游街 来到这个时空这么长时间,这还是倾城第一次心无旁骛的停下脚步欣赏这里。 月国不愧是一处花的王国。街道上处处都有鲜花点缀,走在大街上,仿佛置身于花的海洋。 倾城和连景然皆是一袭白衣,长发更是不似时下青年才俊那般竖起来,而是随意的披散着,自有一份魅惑存在。 两人本来就拥有世间脱俗的容貌,寻常一个走出来都会惊为天人,现今又是两个,即使两人再如何的低调,仍是引起路人纷纷侧目,少女姑娘们更是双眸一路痴迷的追逐着两人,但却没人敢上前亵渎两人,这样的容貌,这样的气势,一看便是非富即贵之人,一路上人们不停的猜测两人是什么身份? 倾城抬头看着连景然,阳光映着他挺直的鼻梁,留下一排剪影,如同谪仙般雅致,她不禁微微笑了起来。 连景然的唇角微勾,在宽大衣袖的遮掩下,悄悄地握着她的手,淡声道,“看什么?” “夫君!” 倾城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道,“你真是个祸水!” 一开始的时候,连景然坚持要坐马车出来,倾城不愿意,他无奈才妥协。现在倾城才明白连景然为什么那般坚持了。 连景然惩罚似的握紧她的手,看到倾城皱眉,又有些不舍,遂放松力道,轻轻的摩擦,过了一会才道,“这样的容貌,有时候我宁可不要。” 话间竟有一丝倾城都不甚理解的苦涩。 倾城心里一动,握紧连景然的手,静声道,“在我眼中,你只是连景然,是我的丈夫。” 倾城料想这张在外人眼中羡慕不已的容貌定是为他带来了很多不便,也许还有伤痛,所以他才会失了往常的冷静…… 连景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忽然微笑,笑容里有轻松释然的表情,虽然他什么话也没有说,但倾城还是看到了他眼中的那份感动! 一路上两人也便没有再说些什么,在这样一个人烟混杂的场合,多言并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街道上摆着大摊小贩,品种五花八门,看得人眼花缭乱。 倾城只是感觉新鲜,很多时候也只是看看,并没有买的冲动,倒是连景然一直在旁留心倾城的表情,若是她在一件物品上面,看一眼便也算了,但若是她多看一眼,便会示意身后的连丰买下来。 倾城逛了一会,新鲜劲过去,便也觉得索然无味,失了兴致,再加上午饭将至,两人便进了月国赫赫有名的清雅斋用餐。 第一百三十五章 清雅斋主人 清雅斋没有富丽堂皇的格局,相反的素净宁和,初次进来这里,倒不觉的这里会是一处饭馆,反倒像是文人雅士聚集之地。 连景然倒像是这里的常客,也许并不全是。 清雅斋正中央有一处大圆台,此时正有一些歌女舞女手抚瑶琴,翩翩起舞,引起看客频频叫好。 两人一进清雅斋,招待他们的便是这家店的掌柜,态度谦卑有礼,完全像是见到自家主子一般。 倾城心里起疑,倒也不便说些什么。 “主……两位公子这边请!”掌柜人到中年,一看便是精明能干之辈,余光中看到连景然身边的俊逸少年,怔了一下,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却惹来连景然不悦的眼神,掌柜吓得心里一咯噔,虽然疑心少年的身份,却是再也不敢多看一眼。默默地领两人进了一处厢房。 清雅斋以大圆台为中心,共分四楼。 一楼为大厅,陈桌数百,悉数摆在大厅,普通百姓只要出得起钱,就可以在里面用餐。二楼档次又高了一些,桌与桌间都有竹帘相隔,三楼是贵宾房,房间独立,装潢风格不一,每个房间都有一个好听的名字,是根据环境的不同而起,来这里用餐的都是达官显贵,甚至是皇亲国戚,唯独四楼向来不对外开放,即使是当今天子都不曾到过那里,只听闻那里只为清雅斋一直神龙不见尾的幕后老板开放。 倾城自是不知道这些,掌柜领两人前往的正是,月国人梦寐以求的四楼。由此,连景然和清雅斋的关系不禁渐渐清晰起来。 四楼装潢精美绝伦,但又透着一股浓浓的檀木清香,显得异常大气舒适,房间分正厅、外间、里间、书房、琴室等,两人用餐的地方靠窗,俯目便可见街道上的繁荣景象,隐约可听见圆台上的琴音,以及食客的叫好声。 连景然吩咐了一些菜色,掌柜的这才恭声退下,眼光看向倾城,长长地睫毛低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连景然心有所动,似是猜到了什么,眼神中划过一丝无奈,就知道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她,但还是问道,“在想什么?” 倾城抬头,看着他若有所思,“夫君,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嗯。” 连景然原本就打算告诉她,如今被她问起,也没打算瞒着。 “你现在决定告诉我了吗?”倾城接着问道。 “嗯。”连景然随意的回答。 “清雅斋幕后老板是你对不对?”倾城淡声道。 “嗯。”依然是不痛不痒的回答。 倾城问,“为什么?”虽然很多事情她还不清楚,但倾城已经有预感,除了清雅斋,只怕他还涉足了很多产业。连景然拥有月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还不满足吗?竟然还一手独揽月国经济大权,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你知道!”连景然看着她,忽然微笑起来。 “我不知道!”倾城忽然烦躁起来,唇边却扩起了一丝笑意。 “不,你知道!”连景然敛起惯有的浅笑,神情变得凝重,定定的看着倾城。 第一百三十六章 景然的秘密 倾城忽然站起身来,看向连景然的眼神,升起了一丝怒气,甚至是冷意,“我说过我不知道!”庄司澈对权位执着,齐硕亦是,现如今连景然也是如此,权势在他们眼中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她的心里溢起了一丝失望。 连景然纹丝不动的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一时间没有说话,倾城甚少发怒,这是他第一次见她如此,她如此明显的情绪波动是因为自己吗? “为什么?”倾城眼里有潮湿的感觉,尽力平定着内心的波澜,她冷冷的问道。 连景然蓦然笑了宝石般的光辉映着他的脸,天神般光彩夺目。 “我只是想要证明给一个人看。” “谁?”反射般的,倾城问道。 连景然微微而笑,温和的看着她,“我的父亲。” 倾城惊讶的看着他,犹记得两人成婚时,高堂上并没有父母,她原本以为连景然可能是孤儿之故,他也甚少在她面前提及家人,她只当他不愿提及伤心事,如今看来并不全是。 “他……”倾城的话被连景然噤声制止,怔了一下,她知道连景然武功高强,定是觉察到了什么,便抿唇不语静静地坐了下来。 果然,掌柜的领着一群人鱼贯走了进来,将饭菜一一摆在了桌上。 倾城看去,菜色均是珍馐佳肴,山珍海味,闻起来更是香气扑鼻,令人垂涎三尺,若是平时定会胃口大开,可是今日却全然没有胃口 连景然知道其心思,遣退众人,亲自将筷子拿给倾城,柔声道,“这里的饭菜很不错,你尝尝看!”见倾城毫无所动,语声几近叹息,“吃完饭,你想知道的事情,我都会告诉你!” “你若是不想说,我不会勉强你!”静静地,倾城忽然说道。 “我是怕你担心!” 他的微笑,虽然温和,然而却有着洞彻一切的冷漠。 倾城微笑起来,摇摇头,“罢了,你既然不想让我知道,定是有你的顾虑,若是真的难以启口,还是不说的好。” “倾城。”听到那样的话,连景然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静静地看着倾城,凝声道,“倾城,你是我的妻,我视你如命,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以你的安危为先,夫妻之间自是应该毫无秘密可言,这件事情,我原本就要近日告诉你,只是这是我的伤痛,猛然提及,心中难免怅然,并非有意推脱相瞒,你懂吗?” 倾城垂眸低敛,“是我失常了!” 连景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忽然微笑,“我没有想到你会为了这件事生气,我很高兴!”他忽然伸出手,抚摸了一下倾城的长发,轻声道,“这是不是代表,我在你心中还是有位置的!” 倾城蹙眉,沉吟了半晌,嘴唇动了动,终是什么话也没有说。 连景然表情未动,心中却有一份涩然,事到如今她还是放不下庄司澈吗?晒然一笑,他缓缓站起身来,负手而立,看着外面热闹的街市,目光变化莫测,迟疑了一下,低声道,“倾城,我的父亲是个禁忌,这世上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除了母亲,便只剩下我了。不让你知道,原本只是想要护你周全,如今告诉你,只怕你要和我并肩作战了,怕吗?” 倾城走了过去,握住他的手,虽然并不知道他的父亲是谁,但心中不知为何竟有说不出来的沉郁,她没有回答连景然的话,但行动却昭显了自己的决定。 连景然握紧她的手,浅浅的笑荡开,化开了一室的沉寂,故事由此逐渐开始…… 第一百三十七章 痛苦的童年 烟花之地,有一位名叫霓裳的歌姬。 她原本是青楼名妓,艳名远播,身处那样的场合却洁身自好,只卖艺不卖身,一生守候的无非只是一知心人。 青楼正园,霓裳正翩然入舞。 台下书生们的目光一再迷离,贪婪的沉溺。 一位英俊落寞的男子,却深深地忘不了那一袭紫衣,醉人的舞蹈,迷得上苍都有些牵绕。 舞终人散,只有他在那里痴痴的盼,霓裳走下平台看到他,四目相对,心有余悸。 也便注定了一世的难言。 她躺在他的怀中,要他立下一生的誓言。 男子微笑许诺,愉悦代替苦涩,步入难得的缠绵。 霓裳不懂,他为什么会懦弱的违背誓言,她要男子带她走,逃离这片深渊。 无言的懦弱! 他不敢!因为他的妻妾关系着他以后的权位,在他还没有爬到那个位置之前,他不敢冒险。 他说,我要离开这里,烟花的巷柳,我要去寻找我的空城,而这里是你的根,宿命的根源!如果我成功,定会回来娶你! 霓裳竟然相信了。 离开青楼,为别人洗衣度日,紧接着十月怀胎,生下一子,整日为生活奔波操劳。 一晃六年过去。 男子爬上了权位的最高峰,妻妾成群,信守承诺,却惟独忘了与一个青楼女子的誓言。 一日日的等待,白了三千青丝,憔悴了容颜,有谁会想到她还是那个传奇的青楼名妓。 由希冀化为绝望,男子不知道在娶第几个妾的时候,她在破败的小屋吊死在了幼小的儿子眼前。 如果活着是一种折磨,死了也许可以得到解脱。 她对自己的儿子只留了两段话。 孩子!不要怪娘! 孩子,别恨他! 六岁的孩子,没有生活的能力,可他也不愿成为乞丐,每日在街上衣衫邋遢的翻找着发馊的食物,常常顾不上温饱。 他起先不恨,可生活逼得他不得不恨。 因为长相惊人,他被人强行带到有些变态的富有人家,囚禁在小屋里,整日不见阳光,还要受尽他们非人的虐待。 整整一年,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熬过来的,终于在有一天,他用自己锋利的牙齿,狠狠咬破了身上那人的脖颈,鲜血横流,他第一次尝到了血腥的味道,竟没有想到会是那么的甘甜和美味! 他逃跑了!但从此以后再也不肯洗脸,身上的气味惊人的难闻,很多人闻到之后,都会不由自主的避开,但他却依然故我。他不愿去找自己的父亲,他不屑! 八岁那年,他没有成为乞丐!但却成为了一名身手矫捷的小偷。 第一百三十八章 成长 他从来不会主动向人讨要食物,总是会静静地坐在角落里,唇瓣轻掀,泛着冷嘲的笑意,露出森白的牙齿,像野兽般盯着猎物。 又是一次,他瞄上了一个男人,悄悄起身,近身,手扬刀落,一袋银子便稳稳的落在了自己的掌心。可他的手却被那个男人一把擒住。 他害怕,拼命地挣扎,根本就无济于事。 咔嚓一声,骨骼碎裂声音让他几近昏厥,但他却倔强的抿紧唇角,始终没有叫哭出声。 他不哭,他娘死的时候,他都不曾哭过,再也没有任何事情能够逼出他的眼泪。 那一刻,他想出很多后果。 他可能会被抓进官府。 他可能会被这个男人打死。 他可能会被废了手脚。 他可能会被卖了…… 但那个男人没有,他有一双犀利冷酷的双眸,看到他的倔强,冷冽的唇线竟然向上挑了挑。 男人提起他的衣领问,“愿意跟我走吗?” 他忍着疼痛,牙齿打颤的反问道,“有饭吃吗?” 男人的眉毛扬了扬,似是想了一下才道,“能让你吃饱!” 他暗松了口气,狠狠的点了点头,“我跟你走!” 男人笑了,“吃饭也是需要代价的!” “只有有饭吃就行!”他犹豫了一下,忍住疼痛道。 “替我杀人,也可以吗?”男人的双眸盯着他,眼中有寒芒一闪而过。 “可以!” 他在黑暗来临之前,听到自己这样回答那个男人。 枯萎,在一朵花的背后。 凋零,风吹过的那一刹那。 冥冥中,落花如絮。 他的过去冷清的不复存在,每次的沉默都是为了一次更加猛烈的杀戮。 那个愿意给他饭吃的男人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鬼门”门主,名叫连冷阳。他收他做义子,赐名连景然,并传他武功。 他是鬼门少门主,在鬼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地位尊贵无比,人们提到他,莫不感到惊惧害怕。 只因为,他杀人时,全身似乎都在笑,杀人如同是在玩耍! 在老门主自己都没有觉察的时候,连景然的武功已经无人能比,终于在一个夜晚,他杀了那个答应给他饭吃的男人。 “你真是心狠!”连冷月吐着血丝,喃声道。 连景然轻笑,柔声道,“别忘了,训练我心狠的那个人是你,我的义父。” “为什么?”他不甘心的问道,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死在义子的手上。连景然大笑,然而眼神深处却是平定如深海,衣袂和长发在空中飞扬,宛若翻涌不息的云。 “因为我以后不需要别人施舍我饭菜了!”他的话语中透露着一丝浅淡的伤痛…… 连冷月死后,连景然一把大火烧光了那里,门人悉数追随着他,但鬼门自此以后在世间却不复存在…… 十六岁那年,他参加科考,一举成名天下知,被皇上钦封为状元。 十七岁同夏,他荣升户部尚书,吏管四书。 十九岁隆冬,他率军突袭沙国,大获全胜,加封为飞龙将军,隔年手握兵马重权。 二十一岁,他被封军机大臣,辅君处理朝政。 二十三年深秋,他被封月国当朝丞相。 而他的过去,则被自己永远的埋葬在了记忆中…… 第一百三十九章 君臣之争 朝堂之争,多少的阴谋诡计,勾心斗角,栽赃陷害之事更是防不胜防,连景然一笔改过,可这里面的辛酸只有他自己明白。 倾城没有想到在他身上曾经发生过这么多的事情,这样的童年,难怪他一直视为秘密和伤痛,不愿向她提及。 如果是她,绝对不会有他现今如此的豁达平静。 “你的父亲是……?” 倾城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却始终开不了口,她明白一旦说出来,很多事情都会发生改变。至少她再也回不到平静无波的生活中,一切都会因为这个惊人的事实而改变! “当今月国天子月明轩便是我的父亲!” 连景然蓦地笑了,笑容清冷如同寒塘上的波光。 “你手握朝中重权,现如今更是操控着月国经济命脉,你究竟想要干什么?”低低的,倾城忽然出声问道。 “我身居高位,难免会树立政敌,而我不明的身世一直是个隐晦,旁人难免不会在此下手,虽说他们查不到什么,但是一旦身世暴露,依我的身份地位,皇子们只怕都将会视我为板上肉、心头刺,我不得不为今后考虑周全!” 冷光在连景然的眼底一掠而过,他淡声说道。 倾城忽然沉默了,她的脸庞低垂,阴暗不明,完全看不出情绪。 “你要报复他,对吗?” 过了片刻,倾城淡淡的说道,声音恢复成平静淡漠,叹息般道,“他当年毕竟抛弃了你们母子!” 连景然怔了一下,微微苦笑,然而目光却是闪亮如电,“我承认当初进入朝堂,心中愤愤不平,无非想要见见那个让我娘苦苦痴恋的男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但随着日子的增长,权位真的是让人很容易上瘾的东西,我追求这些,但从不沉溺。至于月明轩,他在我眼中只是陌生人,当然现在他是君,我是臣,如果身份没有揭穿的那一天,我决计不会动他分毫,但如果是他先动杀机,事情就不好说了!” 倾城惊讶的看着他,不解地问道,“夫君何出此言?” 连景然缓缓走到窗边的摇椅处坐下,摇椅上下的来回晃荡着,好似不平的心绪。 “这些年,我的势力逐渐坐大,位高权重,身为臣子,功高震主,皇上早就开始留意我,甚至暗中开始派人瓦解我的势力,他现在不动手,好似平静无波,实则早已是波涛汹涌了,待他时机成熟,收回我的职位和兵权,是早晚的事情!”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皇上以你手中的权力换取你的自由,你愿意放弃现有的生活,和我做一对平凡的夫妻吗?”倾城看着摇椅上轻轻晃动的身影,涩然问道。 “倾城,全然脱身再好不过,但你我知道那根本就是奢望,不是吗?为什么还要说这种傻话?”连景然的目光疲倦而高远,“放虎归山留后患,月明轩不会忽略这一点!” 倾城微笑,眼神迷离莫测,走到连景然面前,缓缓蹲下,手放在连景然的膝上,淡声道,“真的无可避免吗?” 第一百四十章 太子来访 连景然嘴角浮现出哀伤的笑意,抚摸着她柔软的发丝,颌首,柔声问,“怕吗?” 倾城笑了,看着连景然,目光真挚而深切,凝重的说道,“夫君,我是你的妻,夫妻本是一体,大难来时,自然要共同承担!” 听到这样的答案,连景然蓦然笑了,绝美的脸上有淡淡的奇异光彩,低低的道,“倾城,嫁给我你后悔吗?” 这样一个他,怎能配得上眼前这位倾城女子! 他一直以为上天对他不公平,却原来不是。 他的笑容映入倾城的眼中,她的心中有一种柔软的感觉,甚至是酸涩。 他在别人眼中,总是一副清逸温和之姿,和人相处更是疏离浅淡,防备心极重,可他对她却是真正的好!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男人已经深深的牵动着自己的思绪。 也许她对他并没有男女之情,有的只是知己情深,但那又如何,她是他的妻,上穷碧落下黄泉,总是会追随于他左右! “这辈子你休想摆脱我!” 倾城调皮的笑着,缓缓坐在铺着羊毛毡子的地面上,脸庞温和的趴在连景然的膝上,许久,才闷声唤道,“夫君——” “恩。” 连景然神情幽深,随口应道。 倾城忽然感叹的低语了一句。 “我不可怜你!”拥有那样的童年和遭遇,不是他的错…… 连景然沉默了一下,才轻轻的应道,“嗯。” 倾城浅浅的笑容溢开,绝美异常,许久才轻轻道,“别忘了,我也是你的家人!” 连景然安静了半晌,各种复杂的情绪在眼底沉浮着,琉璃般的双眸浮起一层浅淡的朦胧,渐渐扩散…… 清雅斋里,他和她相互依偎,在未知的命运面前,依然平静待之!也许对于他们经过风浪的人来说,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回到连府几日,倾城都没有再见到连景然,料想他可能已经开始展开行动,便也没有多问,每日都会呆在书房内,默写孙子兵法。 这天临近午饭时间,倾城手有些酸痛,刚撂下笔,丫鬟绿荷便匆匆的走了进来,“夫人,太子爷来了,正在前厅等着呢!”说着就过去搀倾城起身。 倾城心头一跳,神情有些惊愕,她没有想到太子月雁枫会造访丞相府,而且还是专挑夫君不在的时候来,他究竟意欲何为? 倾城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这才慢条斯理的随绿荷走出书房。 第一百四十一章 倾城的疑惑 一路上经过了几座假山和池塘,穿过了环形拱门和走廊,倾城步伐缓慢,绿荷心里着急,可也不敢多加催促,只得放缓脚步跟着。 虽然绿荷对他们丞相府这位新夫人相处时间不长,但却深深地打从心眼里喜欢她,应该说,除了自己,丞相府的每个人都很敬重她。 明明是容貌举世无双的燕国长公主,浑身上下却没有一点一滴的娇贵之气,嫁给多少女子恋慕的丞相,受尽宠爱之下,并没有恃宠而骄,夫人虽然喜静,平时并不太爱说话,但身上总是透露着一丝平和和淡泊,吸引着人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她。 丞相才貌举世无双,世间女子配得上的又有几人,但夫人和爷站在一起,那才是真的才子佳人。 所有人几乎看到两人站在一起的画面,无不震撼,他们几乎是在一瞬间,不约而同的想到,能够配得上主子的,唯有夫人啊! 太子爷和主子关系虽然很好,但太子毕竟是君,作为臣子,夫人是否有些怠慢了。 倾城走在前面没有留意绿荷的心思,心里正在思索着月雁枫来此的目的。 “绿荷!”倾城忽然轻唤身后的婢女。 “是。”绿荷明显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没有想到夫人会突然唤她。 “你在丞相府呆了多久?”倾城缓缓的走着,似是不经意的问道。 绿荷虽然不明白夫人为什么会问自己这些,还是如实回道,“回夫人,奴婢在相府已经呆了四个春秋!” “哦。” 倾城应了一声,又是长时间的沉默,良久才淡声问道,“太子常常来府中找丞相吗?”她想起绿荷的反应,应该是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 绿荷犹豫了一下,身为下人,最忌讳的便是多言是非,但夫人问起,自是不敢不说,踌躇了一下才道,“太子爷几乎每个月都会来相府找丞相。”其实丞相和太子爷关系可好着呢!亲兄弟都不过如此! 倾城皱着眉,她多少听过当今太子的一些传闻。 月雁枫才情颇高,可就是喜欢风月场所,时常流连青楼,对朝政之事更是完全不感兴趣。 听闻在朝中一直享有恶评,但因为他是皇上的长子,生来嫡传皇位,从一出生便注定了尊贵的一生,没有人敢出言说些什么? 严格的来说,除去这些恶习,月雁枫还是很不错的一位太子,最少他没有像其他几位皇子那般张扬跋扈,耀武扬威! 夫君和他成为朋友,倾城的心里被一丝狐疑取代,这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抱着这种思绪,倾城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前厅。 第一百四十二章 见得就是你 一袭海棠花纹锦袍的英俊男子,坐在正厅的主位上,静静的喝着茶水,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时,不禁抬起头来,眼神与刚进屋的倾城撞了个正着。 一双桃花眼映入倾城的瞳孔中,倾城微微一笑,走了上去,盈然施礼道,“倾城来迟,还望太子恕罪!” 月雁枫看到倾城的容貌,心里一惊,眼中更是掩饰不住的震撼之意,原本以为连景然的容貌已经是天地无双,想不到新婚妻子更是不亚于他。 上天还真是厚待于他啊! 月雁枫双眸中的寒冷一闪而过,立马又恢复了一贯的吊儿郎当。 “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 月雁枫见倾城行礼,放下手中的茶盏,翩然起身,亲手欲扶倾城起身。 “谢太子!” 倾城不着痕迹的避开月雁枫的接触,疏离淡声道。 月雁枫看出倾城的闪避,尴尬的摸摸鼻子,不以为意的坐在主位上。抬头见,倾城尚还站在原地。 一袭白衣衬得她越发清丽脱俗,翩然若仙。 月雁枫低垂的双眸间有光快速的闪过。 “夫人也坐吧!”忽然,月雁枫微笑着抬头。 倾城这才缓缓坐了下来,淡笑着没有说话。 她在等,月雁枫来此,总是有话要说的,要不然不会挑在这个时候。 果然。 “夫人不愧是燕国鼎鼎有名的长公主,难怪景然会金屋藏娇了。” 月雁枫看着杯中漂浮的嫩芽,自语般的喃喃微笑。 “太子说笑了!” 座位上,倾城淡淡回答,短短几句话,她就能感觉的出来,月雁枫的深藏不露,夫君不会不知道吧。 月雁枫抬头看她,眼神里有隐秘的笑意,摇摇头,“公主的确有此能耐!不但容貌惊人,才情更是无人能比,景然果真是好福气,让本宫好生羡慕啊!” 这句话说的不知道是真是假,倾城一时间也没有回应。 月雁枫快速的看了眼倾城,微笑着淡声道,“今日本宫忽然来到相府,想必是惊吓到了夫人!” 倾城微笑着回答,“还好!”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太子可是要见夫君?”她当然知道月雁枫不是单纯的来相府见夫君,但在不清楚他的意图时,还是不要显得太过于敏锐。 “本宫今日特来拜会夫人!” 月雁枫低着头,黑发在光线的折射下,反射着凌厉的光芒,显得诡异莫测。 倾城的眼神中有震惊的光芒一闪而过,然后又恢复了平静。 他真正要见的人果真是自己! 第一百四十三章 月雁枫的圈套 “太子请说!”倾城风华一笑,看着月雁枫,双眸如同波水般平静淡定。 月雁枫斜睨倾城,骨骼分明的指节有节奏的敲了几下桌面,这才淡声问道,“夫人为什么会嫁给景然?” 倾城一震,想了一下才道,“倾城不明白太子为什么要这样问?”月雁枫的意思是,她之所以嫁给连景然,难道是因为她还有别的目的吗? “公主是个聪明人,本宫也不愿拐弯抹角,公主是何许人也?风华绝代不知吸引了多少英雄男儿追逐的目光,晋国皇帝、沙国摄政王对你势在必得,你都不为所动,为何会对景然如此?”他顿了顿,忽然问道,“你爱他吗?” 倾城淡淡一笑,眼神中隐含讥诮,“太子多想了,倾城也不过是个平常女子,外在的光环是上天父母所给,推辞不掉,可除去这些,我什么都不是,女子一生所求无非是寻一良人,安稳度日。我适逢国亡,无家可归,幸而夫君不弃待我甚好,我嫁给对我好之人,难道不对吗?” 月雁枫唇边勾起一朵笑花,冷冽至极,“公主还没有回答我,你爱连景然吗?或者本宫应该问的是你爱月国丞相吗?” 倾城眼中的怒意一闪而过,抬眸间已恢复了一贯的清冷。 “太子想听我怎么说?”倾城婉婉说道。 “本宫要听的自然是你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月雁枫漫不经心道。 倾城端起桌上的茶盏,轻缀了一口,这才淡笑道,“太子可真是叫我为难啊!你问我爱的是夫君本人还是他的身份,我若说我爱的是夫君本人,你一定会觉得我在说谎,太子真正想让我承认的无非是我的一句话而已!” “什么话?”月雁枫似是来了兴致,视线凝结在倾城的身上。燕倾城啊燕倾城!你真的知道吗? “燕倾城爱的只是连景然的身份。” 倾城看着忽然沉默不语的月雁枫,嘴角泛起一丝冷嘲,“燕国被庄司澈所灭,目前只守着小小的一个燕京,虽然可笑,但却做着复国之梦,我身为燕国长公主,担负着复国重任,寻求外援是重中之重,除去晋国,我可以依赖的唯有月国和沙国,但前些时候沙国摄政王攻我燕京,自然不能依靠,剩下唯一可以依靠的便是月国,我嫁给月国丞相,就等于间接握有月国的兵马大权,届时与燕京里应外合,对抗晋国,尚有一线生机!” 倾城的话刚说到这里,就见上座的月雁枫嘴角泛起得逞的冷笑。 “你终于承认了你的阴谋,还真是可怕啊!” 倾城心中一惊,阴谋?谁的阴谋?她似是预感到了什么,缓缓地转头望去,大厅里一片死寂,只见连景然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正厅门口边,脸色惨白,眼中光影离合,闪过各种情绪,有背叛、伤痛、绝望、憎恨。。。。。。他清澈如水的眼神中隐约有暴风雨来临的征兆。 倾城的心仿佛在一瞬间停止了跳动! 他误会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冷淡 倾城几乎在一瞬间,就明白了月雁枫来此的真正目的。 只是他这番处心积虑的为两人制造矛盾,究竟意欲何为呢? 倾城看着连景然,唇瓣张了张,最终什么话也没有说。 现在并不是说话的好时机,即使要向夫君解释,也要等月雁枫离开了再说。 连景然清冷的视线从倾城的面庞上掠过,甚至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走向上座的月雁枫,淡声道,“太子好雅兴啊!今日怎么有空来我丞相府?”他的语气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就好像刚才什么话也没有听到一样。 月雁枫的眉头微蹙,扬声笑道,“我来这里,还不是想见识见识传闻中的燕国长公主,今日一见还真是倾国倾城呢?” 连景然斜睨了一眼倾城,才收回视线淡声道,“太子今后若要见内子,知会臣一声便是,何劳亲自辛苦跑来!”他的意思是,以后月雁枫若是见倾城,最好事先知会一声。 月雁枫又岂会听不出来,脸上的神色一再变幻,淡声道,“看不出来你对她如此用情之深,只可惜你在她的眼中,也只不过是一个随时可利用的工具罢了。”他就是要激怒连景然,听到燕倾城的话,他为什么还能如此的平静? 连景然的脸色不禁变了变,“这是我们夫妻的事情,太子太过于关心了?” 月雁枫看了一眼连景然的眼光,知道自己的话对连景然已经造成了影响,此时,并不适合逼得太紧,淡声一笑,话中夹杂着一丝不明意味的歉意,“我今日本来想和丞相大醉一场,现今看来,只怕丞相也没有喝酒的兴致,改天再来吧!” 月雁枫余光扫过沉默不语的倾城,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甩袖出了厅门。 “连丰,送一下太子!”连景然吩咐连丰。 “是。”连丰追了出去。 连景然没有看向倾城,撩开正厅旁的帘子,向后院走去。 倾城睫毛轻颤,这是连景然第一次忽视自己的存在,没有嘘寒问暖,没有柔情呵护,送给她的只是冰冷的背影和完全看不出情绪的眼神。 他真的不相信自己吗? 连景然走在前面,倾城静静的跟在后面,两人之间相隔的距离不远,但倾城却感觉仿佛隔着千山万水。 大概知道倾城追赶吃力的缘故,连景然的步伐减缓,等着倾城赶了上来。 又是片刻凝重的沉默,许久,倾城慢慢道,“你有没有什么话要问我?” “没有。”连景然边走边说,声音冷淡。 倾城的脸色竟然有些苍白,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回答自己,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穿过拱门的时候,连景然忽然转身,声音冷淡,“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倾城顿了一下,下意识的反问道,“我该说些什么吗?”他的态度转变得太快,就因为听到了自己说的那番话吗?如果是这样,她对他就真的太失望了。 “……”沉吟片刻,连景然只是缓缓转过头,“这几日如果没有什么事情,你最好乖乖的呆在内院,不要出来。” 说完这句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连景然已率先大步离去,徒留倾城一人怔怔的站在原地。 倾城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超出了自己的掌控。直觉告诉自己,连景然一定有什么事情在瞒着自己,究竟是什么呢?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丞相回府 一连好几日都不见连景然的身影,连丰更是拿了一床被褥到书房,说是丞相的意思,这几日朝廷事务缠身,担心会影响夫人的休息,丞相这才暂时搬到书房去睡。 公务再繁忙,见自己一面的时间应该还是有的吧!可惜连景然半个月以来没有见自己一面,就连形影不离的连丰也是整日不见人影。 倾城越想越不对劲,有时在书房等到大半夜,也没有见到他的身影,于是倾城这个时候才知道,他在躲她。 她的心里一时之间五味杂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书房一步步走回到内室,出神了很久,唇边才溢出来一抹苦笑,转眼即逝。 “夫人,您该歇息了!”绿荷站在一旁轻声提醒道。 倾城沉默了一下,轻声问道,“丞相回来了没有?” “没有。”绿荷想了一下,说道,“夫人还要等丞相吗?”这几日夫人每日都会在书房等丞相,但到了深夜都会显得落落寡欢。丞相也真是的,即使再忙,也不应该让夫人这么劳心劳神啊!见一面或让连丰稍一句话的时间总是有的吧。短短几日,夫人食不下咽,都不知道消瘦了多少?她在一旁看着都感觉心疼不已。 倾城叹了一口气,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长长地睫毛颤了颤,在夜明珠的折射下,留下了两排阴影,令人猜不透情绪。 就在绿荷以为夫人不会回答时,倾城终于开口,声音带着说不出的疲倦,“不用了!” 他现在不愿见她,只怕有什么事情?而且自己等到又如何,只怕到时候相对两无言,徒留一室的尴尬…… 倾城开始不再等他,恢复了以往的平静淡泊,孙子兵法更是全部写完,本想近几日就托人带到燕京,但是想起连景然之前说过,不让自己离开丞相府,便想着推迟几日再说。 这日,倾城本在软榻上看书,绿荷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可能是跑得太急,话语有些断断续续。 “夫……夫人……丞相回……回来了!” “真的!”倾城惊喜的从软榻上跳起,光着白嫩的玉足,失了往常的淡定,却有说不出来的魅惑。 绿荷感染到夫人的兴奋,笑道,“是连总管说的,丞相凌晨回的相府!” 绿荷不明白的是,连总管不知为什么脸色有些难看,似乎有什么事没有说清楚。 倾城脸上的笑容蓦然僵在唇边。 他凌晨回来!回来后没有马上来看自己,而且他回来的消息还是从别人的耳朵里面听到。 她之于他究竟是什么? “夫人,奴婢帮你把鞋子穿好,您再去见丞相!”绿荷没有察觉倾城的情绪波动,赶紧蹲下身子,要帮倾城把鞋子穿上。 倾城向后退了几步,避开绿荷穿鞋的动作,身体已经重新躺在了软榻上。 “夫人——“绿荷不解的抬头看着倾城。 “你退下吧!我想一个人静一下。”倾城淡声挥退迷茫不解的绿荷,手中拿着书,看了一会,才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进去,索性放下书,闭上眼睑。 今夜之前,如果他还不来见自己,她一定会问个清楚。 第一百四十六章 连丰阻拦 连景然果然没有来见自己。从来倾城都不是一个凡事喜欢坐以待毙的人,遇到不解的事情,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弄清楚。 半个多月的时间,倾城的耐性已经达到了极限。 今夜,她一定要问个清楚! 书房和内室之间隔了几道拱门和两处假山,倾城也不急,只当是在散步,绿荷提着灯笼在旁边默默无闻的跟着。 一路上,隐隐约约有琴音声从书房的方向传来,倾城起先以为自己听错了,走近才发现声音是从这里传出去的。 倾城在书房外见到连丰,颇为意外,显然连丰亦是。 “夫人——您怎么来了?” 连丰不知道为什么,声音里面竟然透露出一丝紧绷。 倾城眉头微皱,夫妻两人一段时间没有见面,她来这里有什么不对吗? 里面丝竹声、娇笑声不绝于耳,倾城似乎猜到了什么,唇边竟然泛起了一丝笑意。 “我不该来吗?” 等待已经让她疲惫不堪,不知不觉间,话语竟然带着寻常极力隐忍的尊贵之气。 “夫人见谅,是属下一时失言。” 连丰不由自主的蹙眉,看着倾城,下意识的说道。 “夫君在里面吗?” 倾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这样问,明明知道能够让连丰守在外面的,只有他。 也许她只是内心深处不希望,连景然会和里面的传出来的声音扯上关系,但她知道不是。 “爷现在不方便见夫人,夫人还是先行回去。” 连丰朝紧闭的房门看了一眼,看向倾城时,显得犹豫不决起来,沉默了一下才道,“爷现在不方便见夫人,夫人还是先行回去。晚些时候爷定会过去见夫人。” 里面一波波的欢笑声传进倾城的耳畔,强行压住陡然而生的怒意,冷声道,“我如果执意进去呢?” 连丰急促的来回走了几步,搓着手显得很为难,“夫人别为难属下!” 爷下令,谁都不让进来,包括夫人。但夫人是何许人也,借他连丰十个胆子都不敢阻拦,但是他又不能不遵从爷的命令。 “绿荷——” 许久,仿佛心中的怒意平定了一些,倾城转过身吩咐,声音冷淡,“把门打开!” “是。” 绿荷上前欲推开房门,却被一条横空出现的手臂挡住,当下不禁为难的转身看着夫人。 “抱歉夫人,这是爷的命令!”连丰沉声道。 “放肆!” 倾城低叱一声,大步上前,火大的挥开连丰的手臂,连丰不敢造次,连忙将手臂收了回去,倾城走到门前,深吸一气,一脚将门踹开,朱门被反震到墙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书房里面的丝竹萎靡之声,伴随着这道声响嘎然而止! 第一百四十七章 寻欢 倾城站在书房门口,看着室内的景象。 连景然披散着青丝,斜卧在软榻上,手中拿着酒壶,软榻下坐着一位衣衫裸露的美艳女子,背靠床沿,手中正拿着一颗葡萄送进连景然的口中。 除此以外,诺大的书房悉数被胭脂之气掩盖,里面载歌载舞的女子竟有五人,而且全都酥胸半露,随着舞蹈的动作,刺得人双眸眩晕。 连景然似是喝了不少酒,已经有些醉意,清冷的双眸里也浮上了一层朦胧。 倾城睫毛一闪,烫着般移开了视线,真是胡闹。 连景然在座位上抬起眼睛,看着苍白着脸,在室内来回踱步的女子,沉默了下去。 “你简直是疯了!”倾城急促的走了几步,咬牙低语。 “你怎么会来?” 连景然沉吟着,眉间神色也是几度变幻,姿势没动,薄唇对着壶嘴喝起酒来。 他虽然整个人看起来很萎靡,但就连喝酒的姿势都透着优雅和尊贵,惹得那几个女子双眸里越发的痴迷。 倾城冷声一笑,面无表情的回答,“我们夫妻半月没有见面,身为妻子得知夫君回府,我不该来吗?” 连景然眉头微蹙,神色透着一丝凝重,“你已经见过我,知我安好,回去吧!” 倾城闻言,苍白的脸上有难以掩饰的疲倦,依他的武功,不会不知道她适才在门外,可他却选择“听而不闻”。 倾城扫了眼屋里的女子,闭了闭眼睛,脸上有着冰冷的笑意,“她们是谁?” 那几个女子怔怔的望着门口的女子,长发在夜风下飞散,宛若九天玄女般倾国倾城,难道她就是一个多月前,嫁给了连丞相的倾城公主,拥有如此美貌,也难怪几天下来,连丞相美女坐怀,却对他们无动于衷。 连景然微笑起来,眼睛看着倾城,眼里是涌动的光芒,他脱口道,“无关紧要之人。” 此话一出,几名女子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吓得全身簌簌发抖。 倾城站在原地没动,淡声道,“她们是谁?” 她不问则罢,一旦问了,得不到答案势必不会善罢甘休。 连景然轻轻摇头,失笑道,“这些女子是皇上前几日赐给我的礼物。” 倾城豁然看着他,很久没有说话,终于微笑起来,“夫君,你说得对,我该回去了!” 所有的人傻了眼,除了眉目低敛,看不出情绪的连景然。 他们没有想到倾城身为公主,看到此等景象,竟然没有大吵大闹,没有兴师问罪,更加没有哀声苦求,她似乎很深明大义…… 连景然看着已经转身的倾城,忍不住微笑,“连丰,送夫人回内院,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许擅自出入。” 软禁吗?连丰实在摸不透主子的性情,为难的看着夫人,却惊奇的发现夫人竟然没有生气,在她的唇边不知何时绽放出一朵极艳丽的笑花…… 主子和夫人这是怎么了?连丰感觉到一丝不寻常的诡异,可又说不出来具体是什么? 丞相府注定会是个多事之秋! 第一百四十八章 送她离开 “夫人,奴婢真是快要气死了。”绿荷气呼呼的直嚷嚷。 倾城抓了一把鱼食撒进池塘,惹得鱼儿竞相争食,慵懒的问道,“怎么了?” “夫人,那几个狐狸精天天缠着丞相,这都足足五天了,丞相还没有从书房里面出来,连总管都快急疯了!”绿荷跺着脚,忧声道。 “哦。” 倾城淡淡的应了一声,只当自己已经听到了,便没了声音,继续拨弄着手中的鱼食,聚精会神的看着池塘中嬉戏的鱼儿,仿佛那才是自己最应该关心的东西。 绿荷一时有些怔忡,连总管原本还指望夫人帮忙劝劝丞相,现今看来,连总管还是不要来求夫人,若真是来了,看到夫人无动于衷的表情,指不定会有多绝望呢! “夫人不生气?” 绿荷小心翼翼的问道。 “生气?”倾城笑起来,抬起了头,“为什么?” 绿荷的眉头蹙了起来,“丞相和那几个狐狸精整日呆在一起,夫人都不会吃醋吗?” 倾城噗哧一声笑了起来,绝美的脸庞在水光的反射下光彩夺目,张嘴欲说些什么,最终话到嘴边,化为失笑。 说了又如何?绿荷又岂会明白这其中的周折。 相府的天早就变了! 深夜,睡梦之时,却注定会是倾城的无眠之夜,当然还有连景然的! 倾城默不作声的看了看连景然,目光淡定,“你不该来!” “可我还是来了。” 连景然坐在床沿,幽幽的烛光下,他的双眸溢出无尽的涟漪柔情,与他多日来的冷淡反差极大。 倾城无奈的苦笑一声,“我还真是你的弱点。” 连景然搂紧倾城,叹声道,“倾城,我放心不下你。” 倾城迟疑了片刻,终于问道,“你准备怎么做?” 连景然神色不动,嘴角泛起了复杂的笑意,简短的说道,“送你离开。” 倾城脱声问道,“去哪儿?” “燕京,那里最安全。”连景然双眸低敛,沉吟了一下,说道,“我已经飞鸽传书给沐炎,连丰会送你到燕京,到了那里有沐炎和干戈在,我也就放心了。” 倾城豁然变了脸色,“不,我哪都不去!” 连景然叹了口气,清雅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无奈,“倾城,不要胡闹!” “夫君,我哪都不去!我是你的妻,福祸相依,现下时局不明,你能否抽身都尚未可知,我怎能苟且偷安,若是传扬出去,众人莫不都要说我燕倾城贪生怕死吗?”其实众人怎样说她又如何,但她就是想让夫君心存愧疚,如此一来,他还会忍心送自己离开吗? 连景然又岂会不明白倾城的意思,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劝她,良久,才淡声道,“倾城,我半个月没有回府,你可知道我干什么去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风雨即来 倾城笑了笑,“夫君那日听到我对太子说的那番话,不想见我,这才逃避在外!” 话中取笑成份颇多,连景然有些气恼,他跟她说正经事情,她反而开起玩笑来,究竟知不知道她的处境有多危险!却又舍不得向她发脾气,最后只是收拢双臂,略施惩戒。 倾城缓缓一笑,这才正色道,“夫君演戏果真是一流,我当时还真的以为你误解了我的话,所以才会疏离我,那时候我一心只想着要向你解释,反而忽略了很多事情……” 连景然的眼睛亮了一下,问道,“什么事情?” 倾城淡声道,“夫君和太子的关系看似很好,实则暗藏波涛,太子时常来相府,看似叙旧,无非想要从中刺探夫君的底细,甚至还有对月国的态度。这一点夫君不会不知道吗?” 连景然笑了笑没有说话。 倾城叹息一声,低头看着交缠在自己胸前的修长双手,心里涌起一阵感动,“你是这辈子除我之外,最了解我的人,太子诱我说出的那番话,你就算事先误会,很生气,但平定下来,便会很明白,可你趁势对我越来越冷淡,我便心知有可能是出事了,但却一直不确定,直到夫君公然带那几位女子回来,又听你说她们是皇上赏赐,我便明白是真的出事了!” 皇上终于要亲自动手,铲除自己的“亲生儿子”吗? 这一天还是来了。 朝廷施压,只怕又会是一场血雨腥风,夫君不愿公开自己的身份,身为丞相,即使位高权重,党羽众多,但这天下毕竟还是月氏的天下,月国人再如何的敬爱夫君,也不可能全都拥护他篡权谋位。 夫君的处境如何,尚未可知! 太子那天对自己的态度,很明显如果政变开始的话,宫里第一个要朝夫君下手的人就是自己。夫君最近对自己的态度,只怕也是在保护自己。 “你这半月到哪里去了?”倾城问道。 连景然轻笑,声音愉悦,“无非是去了一些烟花巷柳,再邀上几个文人喝酒聊天,偶尔会去找太子爷买醉。” 倾城不见生气,唇角却是逸出一丝无奈,不由得挖苦道,“夫君倒还真是逍遥!” 虽是抱怨,但却没有着一丝的责备之意。自己这十几日虽然很担心,可是一旦和他比起来,自己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说来说去,他也无非是想让自己远离接下来将要面对的危险。 “什么都没有你在好。” 连景然启动唇角,无声迅速的说了一句,倾城没有听到,不禁问道,“夫君,你说什么呢?” “没什么!”连景然清清不太自然的声音,这才松开倾城,找来外袍,给倾城披上,淡声道,“倾城,你很聪慧,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暴风雨再过几日就会席卷丞相府,成败与否,在此一劫。你是我唯一的弱点,我只能忍痛送你离开。”大战在即,他最担心的就是倾城的安危。 倾城想了一下,低声道,“夫君,他们想拿我开刀,也许我可以帮助你。” 连景然咬牙切齿道,“你想都别想!” 倾城仰起头,看着他,“夫君,晋国政变的时候,庄司澈以我作饵……” 连景然怒气袭来,唇瓣狠狠地覆盖在倾城的唇上,本来是略施惩罚,但随着亲吻,惩罚之意不知不觉间已经转化为浓重的深情。 第一百五十章 倾城的让步 倾城怔怔的睁大眼睛,他是怎么了? 她只不过是想让夫君的处境,由被动化为主动,才这么说,他有必要生气吗? 这是连景然第一次亲自己,成亲以来,两人虽然同睡一床,外人眼中浓情蜜意,非常恩爱,每晚连景然虽然都拥她入睡,却从来没有碰过他。 有谁能想到,成婚近两个月,燕倾城竟然还是处子之身。 一切只因为,他说,“倾城,我要的是一个完完全全的燕倾城,她的身心都属于我的人,在你没有爱上我的那一天之前,我不会动你,这是对你的尊重,也是对我的尊重。” 连景然是一个骄傲的人,不同于庄司澈的霸道,更不同于齐硕的阴狠,他爱她,却从不逼迫她。 他给她的从来只有宽容,还有时间上的等待! 能够让这样一个男人爱着,对她来说,是何其幸运的一件事情。 连景然恋恋不舍的离开倾城的唇瓣,满意的看到唇瓣越发的红艳,一时之间不由得情动,拇指温柔的摩擦着倾城的唇瓣,柔声道,“倾城,我不是他,你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你明白吗?”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包含着未褪的情潮。 倾城一时间心里有些乱,更多的则是尴尬,不由得岔开话题,开玩笑般问道,“不是还有你在我身边吗?难道你对自己就这么没有信心啊?” 连景然看见倾城沉吟,不禁柔声劝道,“倾城,我不能拿你冒险,你必须走。” “现在?”倾城皱起眉头。 连景然轻轻的点了点头,“现在。” “一定要离开吗?”她问。 “你必须走!” 他咬牙,从好看的唇瓣里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才迸出这句话。 两个人之间许久没有说话。 她坚持,他亦是。 倾城坐在床榻上,怔怔的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连景然已经蹲下身子,亲自帮倾城把鞋袜穿上,动作仔细,含着无限的爱意和不舍。 “夫君——”终于,倾城轻轻唤道。 “嗯?”连景然顿了一下,停下手中的动作,仰起头,看着她。 倾城又是片刻沉默,连景然也不急着催她,就那么静静的注视着她,倾城忽然轻轻的笑了起来,“夫君,是不是只要我离开相府,离开你身边就可以?” 连景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问自己,事到如今,她还准备试图改变些什么。 “离开相府,是我最大的让步,但我绝不离开月国。”倾城认真的看着连景然,“夫君,我也有我的坚持。”连景然的脸色凝重,“你想怎么做?” 倾城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目光变化莫测,“夫君,你说我如果呆在清雅斋,是不是很好玩?” 连景然听了,心中虽然有说不出的沉郁和担心,但却知道倾城的决定,自己很难更改,也许这已经是她刚才所说的最大让步…… 第一百五十一章 干戈和灵境 清雅斋最近几日,掌柜四平接连想出很多新奇的点子,又制定了很多的菜色,一时间可谓是高堂满座。 连景然知道这些都是倾城的主意,虽然对她这番做法不甚赞同,但好在她一直呆在幕后,没有出来见人,便也没有多说些什么! 倾城此番做,自然有她自己的打算。 干戈在四日后出现在她的面前,在她的意料之中,却又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原因无他,只因为跟他随行的还有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灵境。 倾城和他们相别三个月有余,很明显干戈和灵境之间发生了一些事情,倾城虽然不明白,但却明显的能够感觉出,两人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发生改变。倾城的双眸划过一丝担忧,这样的改变对两人来说,不知是好是坏? “干戈,沐炎可好?” 倾城淡声问道,虽然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但眼波中仍是透露着难得的激动,再次在月国的土地上见到他们,心情难免有些复杂。 “少主很好,公主呢?他对你好吗?” 干戈静静的看着倾城,眼神中有尊敬、担忧,也许还有那么一丝的遗憾,但就是这些遗憾,在听到倾城接下来的话后,悉数转化为了释然和轻松。 “他对我很好!”倾城见状微微一笑。 干戈当初的心思,她不是不知道,如今这番局面,也好了以后的尴尬,好在干戈是真的想让自己幸福和快乐,并没有她所担忧的芥蒂。 倾城看着从进屋之后,就一直沉默不语的灵境,眼睛里忍不住有了笑意,看着干戈道,“你和灵境怎么会在一起?” 此话一出,引来两人的急声争辩。 “我没有。”灵境冷声道。 “公主,你误会了。”干戈看着灵境,好一会才咬牙切齿道,想来一路上,灵境的能力让干戈颇受打击。 倾城也不点破,勉强忍住笑意,淡声道,“干戈,你可是来接我?”夫君数日前传信给沐炎,在边境接应,她的坚持是最大的变数,夫君前几日虽然派人通知沐炎,想来是与前来月国接应自己的干戈错过了。 果然。 “臣久候不到公主,这才来到了月国。”干戈沉声道。 倾城看着灵境,目光一转,缓缓说道,“灵境,我不会认为你也是来接我回燕京的吧?”只怕她也是来接自己,只是和干戈的目的地不同罢了,干戈接自己回燕京,而灵境欲带自己到晋国。 灵境沉默了片刻,淡声道,“公主已经猜到了,为何还要问我?”燕倾城是什么人,她的来意,燕倾城不会不知道。 倾城慵懒的伸了伸腰,秀气的眉不由得微微蹙紧,淡声道,“灵境,事到如今你还不死心吗?”看来她以前是低看灵境的韧性和耐性了! “我不明白公主的意思?”灵境看着倾城,好似自己真的不明白一般。 倾城面上一怒,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身体里发酵,她忽然间有些同情起干戈,面对这样一个倔强的清冷女子,也许……受打击并不算什么! 第一百五十二章 内忧外患 倾城淡声问道,“你还是要带我回晋国吗?” “这是我的任务!”灵境顿了顿,缓声说道。 “我劝你趁早死了这个念头。”干戈瞪着灵境,双眸中透着怒气。燕国和晋国的仇恨不共戴天,庄司澈竟然还妄想带走公主,简直是可恨之极。 灵境张嘴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没有说出口。 倾城忽然微笑着开口,淡淡说道,“是你主子的命令吗?”算算日子,晋国和月国千里之遥,她和连景然成婚并没有大肆张扬,庄司澈已经知道了吗? “主子上次离开月国时,让我留在这里,并吩咐我三个月后带你离开月国。”灵境顿了顿,才道,“主子说这是他和你的约定!” 三个月?她那时候只是敷衍庄司澈,一心想让他离开危险的月国,却没有想到他会认真。 倾城侧头看了看灵境,嘴角忽然有了一丝笑意,“既然当初说的是三个月,现在你好像来早了!”最少不是还有接近一个月吗? 灵境仿佛被剑刺中一般,蓦地抬头,厉声反驳道,“你当初也没有对主子说,你会嫁给连丞相!” 倾城眼睛黯了一下,不说话。 “我前些时候受了伤,这才错过了你成婚的消息,要不然我一定会阻止你……”灵境难得情绪失控,倾城听到灵境受伤,不由得蹙着眉头问道,“你怎么会受伤?” 倾城余光中看到干戈眼神闪烁了一下,嘴唇动了动,过了好半晌,这才嘀咕道,“是我不小心伤的!” 倾城本欲说些什么,却见灵境似是故意岔开话题般,冷声说道,“公主真的以为有什么事情能够瞒得过主子吗?” 倾城挑眉问道,“什么意思?” 灵境冷声笑道,“事实上你在月国成亲的消息,一直都被子骞和谨夜在边境压着,如果他们不这么做的话,到时候就不是你们私人的事情,极有可能会是两国的纷争,难道这些就是你所愿意看到的吗?” “难道你带走我,就不会造成纷争吗?”倾城抬起眸子,注视着她,亦是淡淡的,“我已经不单单是燕国的长公主,现在的我是连夫人,你认为我的夫君会眼睁睁的看着我回到晋国吗?再说了,以我现今的身份,你会保证像庄司澈那么骄傲的人,还会一如既往心无旁骛的爱我吗?”倾城的声音里透着疲惫,无奈道,“灵境,我已经回不到过去了,既然谨夜还有徐子骞一心掩盖我已经成婚的事实,你为什么还要捅破它呢?” 灵境的眼色停滞了片刻,终于一字一字道,“公主真的以为,主子直到现在还不知道吗?”“什么意思?”倾城眯着眼问道。 灵境苦笑着叹气,“如果可以,我是真的很想守着三月之期,但是主子数日前飞鸽传书给我,让我前来带走你。” 倾城一怔,喃喃道,“如果我不走呢?” 灵境的脸色一在变幻,眼神复杂难辨,叹声道,“你没得选择,因为……我接到命令的那天,也是主子率大军出征月国的时候。” “什么?”倾城几乎是惊慌失措的从椅上弹跳起来。 夫君该怎么办?此刻还真是内忧外患啊! 第一百五十三章 软禁 倾城将《孙子兵法》交给了干戈,让他带回去和沐炎共同研习,干戈虽然走的不甚情愿,但倾城坚持留在这里,无可奈何之下,只能独自回去。 他走时,曾找执意留在这里的灵境谈过话,具体谈过什么?倾城不知道,只知道两人似是争吵过,干戈走的时候,脸色紧绷,一脸的硝烟味。 倾城失笑着摇了摇头,这两人还真是一对冤家。 但心里却越发对当今即将而来的局势担忧起来!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倾城一早起来,没有什么胃口,只喝了些粥,感觉头昏昏沉沉的,正欲躺下来休息,便见四平匆匆走了进来。 四平一直是个讲礼数的人,除非发生了什么事情,要不然不会这般冒冒失失的。 “夫人,相爷出事了!”四平急声道。 “出了什么事?”倾城蓦然抬起来头,冷声问道。 四平缓声回道,“现在整个月国已经传开了,说皇上早朝的时候,朝廷几乎一半的官员,居然联名上了折子弹劾丞相,列举罪名几十条,皇上大怒,当即免了相爷的头衔,软禁在了丞相府,接受户部和刑部的彻查。” 倾城已经拿着披风,正想披着,灵境已经率先拿在了手中,轻轻给倾城披在了肩上,虽然灵境的表情依然清冷,至今仍然觉得是倾城背叛了她的主子,对倾城也没有什么好脸色,但动作间已经不知不觉间透露着自己的关心。 倾城也不点破,一边像门外走去,一边问道,“丞相府可还安全?” 四平紧跟在身后,回道,“皇上派了大量的御林军守在相府外面,只需人进去,却不放人出来,相爷现在情况究竟如何,还尚不可知。” “四平,你不觉得事情太蹊跷了吗?”倾城眼睛闪烁了一下,不知道出于何种考虑,终于没有再说下去,轻轻摆手道,“算了,见到夫君一切便会清楚!” 四平一头雾水,但夫人显然并不准备再说,便没有再问。 丞相府 犹记得当初是如何的喧嚣热闹,朝中大臣更是如何的巴结奉承,一旦出事,马上就变得冷清萧瑟。 外面驻守着大量的御林军,倾城和灵境进去的时候,果真像四平说的一样,那些人并没有多加阻拦。 倾城和灵境可谓是顺通无阻的走了进去。 外面和里面可谓是两个世界,外面的萧瑟丝毫没有影响到丞相府一如既往的生活节奏,每个人依然是有条不紊的忙碌着,似乎即将到来的暴风雨根本就与他们无关,还是他们相信他们的相爷依然能够渡过这次难关……“夫人——” “夫人——” …… 一路上见到的奴婢和家丁,见到倾城一如既往的行礼,仿佛倾城这几日根本就不曾离开般,倾城越来越感到迷惑,这究竟是怎么了?夫君究竟在搞什么鬼? 第一百五十四章 绝世男女 水榭里,四面上的轻纱随风轻扬。 连景然身着一袭藏青色的长袍盘腿坐在里面,他的面前放着一套茶具,上面烧着一壶热茶,他正怡然自得的执杯轻饮。 不经意间,连景然抬起了头,正看见水榭外的倾城。 他不由呆住了。 这短短一瞬间的凝望,仿佛是过了千万年。 终于,倾城轻轻的唤了一声,“夫君——”她的声音里有担忧,还有一丝心安。 “胡闹!” 连景然从水榭里走了出来,压抑着心中一时间涌上来的激动、愤怒之气,她真是太胡闹了,完全置自己的安危于不顾,这时候跑回来干什么! 倾城轻笑,“夫君还好吗?”连景然的怒气,她不是不知道,但却聪明的选择忽略。 能好吗?但他怎能对着眼前这个比他生命还要重要的女人,宣泄着他对她的担忧。承认吧!刚才见到她出现的一刹那,他的心里扬起的是不折不扣的喜悦,虽然只有极短的一瞬间。 看到倾城身旁默默跟着的女子,容貌清秀,眼神冰冷的看着他,直觉告诉他,这个女子对他有敌意!这个意外的发现,显然很让连景然开怀。 他牵起倾城的手,察觉有些冰凉,不禁斥责的看着她,但却下意识的将她的手含在掌心里轻轻的暖着。 倾城会心一笑,没有说话,随他走进水榭里。 灵境看着两人的背影,陷入一片沉思。两个人太有默契了,那样的完美简直是上天的杰作,难怪主子单是见到两个人站在一起,都会震怒,这一切的一切,陷入如今的境地,究竟该如何收场才不会伤害到任何一个人呢? 水榭里,夫妻两人谈笑风生,谈朝中趣事,谈清雅斋新置的点心,唯独没有谈现今的尴尬局面。 灵境站在外面一头雾水,越来越摸不透两人的想法。 连景然的平静在夜晚时分,终于宣告瓦解。 连景然看了她很久,忽然间笑了,“你很沉得住气,倾城——” 倾城忍不住笑了起来,“夫君的话,倾城不明白!” 连景然的唇边有着难得一见的温和之色,双眸中带着奇异的光彩,“我有什么打算,你真的不想知道吗?” “夫君想必是早有打算,才会这般胸有成竹。”倾城低头笑了笑,“我担心的只是夫君的安危,知道夫君安然无恙,心也就踏实了,何必多增烦恼呢?” 连景然抚摸着她柔软的发丝,眼神温柔的看着她,语气中夹杂着一抹无可奈何般的疼惜,“倾城,你总是这么聪明!” 倾城望着他,“夫君不喜欢我聪明吗?” “有时候,我宁可你愚笨一些,很多事有我担着,你也会少些担惊受怕。”连景然柔声轻笑。 倾城脸庞埋进连景然的脖颈,过了一会,忽然问道,“夫君,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连景然被她这个问题逗乐了,一言不发的看着她,但目光却渐渐柔和起来,“这世上对我好的人只有你,我不对你好,还要对谁好?”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为你生个孩子! “夫君——” 倾城顿了一下,静静的说道,“我想为你生个孩子!” 连景然迟疑了一下,皱眉道,“你怎么了?” 今晚的倾城似乎有些奇怪。 倾城沉吟了一下,眼眶有些湿润,“夫君这辈子过得太苦,我想要给夫君一个幸福完整的家!” “倾城——”连景然话音一顿,没有再说下去。 倾城不由柔声道,“夫君不想要一个属于我和你的孩子吗?” “我梦想着这一天,但是倾城,我不能!” 连景然微微一笑,笑容里却颇有凄凉苦涩之意。 “为什么不能?”倾城轻轻问道。 连景然的目光变了,一种深入骨髓的哀伤和无助掠过他的眼眸,“除非你爱上我,否则我绝不会要你,这是我的骄傲,倾城!” 倾城仿佛被刺痛到伤处般,翻过身去,眼中慢慢有了严霜,“骄傲骄傲,每个人都在跟我谈骄傲,你根本就不爱我!” “倾城——不许乱说!” 连景然是真的怒了,强行将倾城的身子扳过来,面向自己,但在看到双眸微红的倾城时,眼光不由得放柔,怜惜的看着她,“倾城,告诉我,你究竟在怕些什么呢?” “我没有!” 倾城轻轻震了一下,几乎马上便回答道。 连景然低低叹了口气,抬手搂紧她,目光平静如水道,“你骗不了我倾城,我对你的了解,有时候超过我自己,我知道你在害怕,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如此失常?” 倾城见他担心,知道今夜的自己太失常了,听到庄司澈率军前往月国,她的心就一直慌乱不已,她不敢想象庄司澈接下来会如何对付景然,在这种情况下,她从来没有这般无助过。 “没什么!可能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才会让我患得患失,我只是怕你出事,会离开我!” 连景然看了她良久,似在分辨话语的真假,终于叹息道,“傻瓜!我是你夫君,这辈子除非我愿意,否则没有人能够将你我分开。” “你答应我,不能有事!” 从来,他都是一个说话算话的人,答应过她的事情,就绝对不会食言,这次也一样吧! 连景然的眼中,仿佛一刹那间,有什么急流在他平静无波的心中流动,他半闭上眼睛,许久才睁开眼睛,看着怀中等待自己回应的女子,如同安抚婴孩般,轻轻的拍着她的背,缓声说道,“你放心!我不会有事,我还要守着你,照顾你一辈子呢!” 倾城!我们的一辈子还很长! 第一百五十六章 景然的怒气 被软禁的日子里,连景然抛开了所有事情,每日都带着她在府中品茶闲逛,种花垂钓,要不然就会呆在书房里默默的看书。 两人的表现一时间叫灵境摸不着头脑。 终于,她在一个深夜,进入了连景然和倾城的房间,连景然几乎是在瞬间便惊醒过来,看到灵境站在屋里,明显一怔。 灵境见目的达成,飞快的转身出了内室,她相信连景然一定会跟出来。 连景然静静的看着灵境的背影,神色不动,看向身旁的倾城,发现她还在熟睡,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起床,将被子给她盖好,这才悄悄的走了出去。 连景然出门发现灵境站在门外,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压低声音道,“跟我走!” 灵境皱了一下眉,知道连景然是不想吵到公主的歇息,才会带自己远离内院,心中的忧虑不禁又增添了几分。 果然,出了内院,连景然在外院拱门处停下,寂静的黑夜里两个人静静的站在那里,只有蛙鸣在轻轻的低叫着。 “有事?”连景然开口了,语气温文而又霸气。 “你知道我是谁吗?”灵境不喜欢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的冷声问道。 连景然微微眯起双眸,目光更加冷锐,“你是谁,对我来说很重要吗?” 灵境站在他的对面,直视着他,冷冷的,“我是谁,对你来说是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对于公主来说,恐怕就不一样了!” 连景然脸色不变,然而嘴角却有了一丝不以为意的冷笑,看着漆黑的暗夜,淡淡道,“你果真是为倾城而来!” “你既然已经知道,又何必多问?”灵境吸了口气,冷声道。 “晋国赫赫有名的暗夜杀手灵境,我又怎会不知!”连景然似乎是忍不住的,微微冷笑起来,“庄司澈派你来的吧!” 灵境双眸一眨不眨的看着连景然,毫无惧色的说,“主子派我来接公主回去!” “接倾城回去?”连景然冷漠的笑着,然而目光已有一丝迷惘,定定的看着灵境道,“如果你家主子对你的能力那么放心的话,为什么还要在数日前率大军亲自来月国?”庄司澈让灵境来接倾城,无非是间接地下了战帖,警告连景然,他已经开始展开行动了!倾城,他势在必得!也许庄司澈势在必得还有月国的城池! 灵境奇怪的问道,“你就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连景然淡声笑道。 “主子对公主不会轻易放手!”灵境冷声道,“更何况你现如今的局面,自保都有问题,根本就没有能力,应对接下来的局面!”连景然看了她很久,突然奇怪的笑了,“你认为是什么让我如此清闲?” “这正是我不解的地方。”身处如此陷阱,居然还有闲情雅致,每日陪着自己的妻子散心消遣的人,在这世间,大概只有连景然一人吧! 灵境不解的问,“你究竟有什么筹码?” “马上你就会明白,我的筹码是什么?” 连景然声音清雅淡然的传进灵境的耳朵,他的身影已经开始走入内院,他出来已经有好一会了,倾城如果醒来不见他在身边会担心! 灵境追上来,“我不会善罢甘休!公主迟早会回到晋国。” 连景然蓦然转身。 “记住,她已经跟晋国没有任何的关系,燕国长公主现在的身份是连夫人,这是谁都抹杀不了的事实。就算是你主子也不能。”连景然压低声音,眼睛冷冽如刀,一字一字道,“别再让我听到带她走之类的话,因为这是对倾城最大的亵渎!” 连景然眼睛里布满了寒霜,说完这话,身影已经没入到了黑夜中。 灵境看着漆黑的暗夜,眼神中有琉璃的光在闪烁,虽然只是一眼,但是她已经知道,连景然的凶狠埋藏在内心最深处,而燕倾城则是他埋藏在心中的最后一丝软肋。 主子如果到时候试图抢这根软肋的话,只怕会激怒这只假寐的猛虎。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晋国军队深夜时分,也就是再过不久,便会兵临月国边境,战报如果不出意外,马上便会传进月国皇宫,届时整个月国便会人心惶惶…… 等等——灵境脑中一亮,难道连景然说的筹码是这个…… 第一百五十七章 变故 果然,接近凌晨的时候,连丰轻叩房门,在外面恭声唤道,极力的压低声音,大概是怕自己的声音,会惊扰了里面的人。 连景然刚刚入睡,听见敲门声,几乎是在一瞬间便睁开了眼睛,连丰一向做事沉稳,如果没有急事,是不会跑来打扰自己的休息。 难道是…… 连景然的唇瓣溢出一丝浅淡的冷笑,该来的总是来了!他最终决定对自己下手了吗?他随意的拿了一件外袍,正欲穿上,却被一旁突然伸出的纤手,接下了他的穿衣动作。 连景然懊恼的看着倾城,心疼的说道,“吵醒你了!等我走了,你再多睡一会儿!”连丰刻意压低声音,就是怕吵醒倾城,她一向浅眠,只怕一夜都会无眠了。 倾城柔声笑道,“没你在,我睡不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习惯了身旁有连景然的陪伴,没他在,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连景然看着她,双眸泛出温柔的光芒,轻轻揽她入怀,说道,“委屈你了,倾城!我答应你,等事情平息了,我每天都会陪着你。”他亲吻她光洁的额头,淡声说道。 倾城微微一笑,服侍他把衣服穿好,轻声道,“夫君,你快些去吧!” 连景然眼神闪烁了一下,忽然问道,“你不问我吗?” 倾城安静的看着他,带着恬淡的笑意,“无论你做什么,你都是我的丈夫!” 连景然看着她,神色复杂,他是真的不舍将她留在这里,但他知道现在并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转身走到门边,打开房门,回头看了一眼倾城,淡声说道,“灵境一会过来陪你,照顾好自己!” “我知道。。。。。。我……”倾城点了点头,眼神闪烁了一下,不只是出于何种考虑,终于没有再说下去,轻轻摆手催促道,“夫君,快走吧!” 连景然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关上门,向月华如水的外面,走了出去。 倾城坐在床上,在微弱的烛光中,她的脸色显得晦暗不明,仿佛在想些什么,室内黑影一闪,倾城知道是谁,并没有看向前来保护自己的灵境,她的眼睛如同寒星,闪烁着深不见底的光芒。 两人,一夜无语! 是夜,连景然奉皇上谕旨进宫面圣,突遭月雁枫设计,软禁在天牢。 朝堂甚至整个月国民众哗然。 翌日,晋国皇帝庄司澈正式发动进攻,月国皇帝月明轩派兵抵抗,不到三日,损失几十处城池。 晋国士兵越战越勇,月国呈现从未有过的恐慌和暴乱,月明轩几乎调派了所有的将士制止暴乱,毫无效果。而且,月国士兵每战必败,已经毫无斗志,军心涣散,打起仗来更是溃不成军。 月国民众无助之下,唯一给予厚望的便是关在天牢里的,军事奇才连景然,他们可不管天牢里的人,是不是篡权谋反的人,在他们眼中能够救他们于水火的,便是好人,英雄! 不到一日,皇宫外面聚集着数以万计的民众,悉数为连景然释放请命,月明轩大怒,派兵镇压,却没有想到兵士竟然和民众一心,大有逼宫之势。 月明轩惊惧之下,又加上近段时间的操劳,染上了重病,卧床不起,恰在这时沙国摄政王齐硕,见机不可失,竟也蠢蠢欲动起来,一时间月国成了几国眼中的案上肉,盘中餐,颇有大快朵颐之势。 月明轩无可奈何之下,不顾太子月雁枫的阻拦,放了连景然,赐还了他一切官职,并追封他为兵马大元帅,率军力挽狂澜,救万民于水火,以求戴罪立功,平定战乱。 五月十四日,两军正式对战潇涵关。 属于两个男人的战争,这才刚刚开始。 第一百五十八章 再见庄司澈 战场上的激烈,没有带到倾城的生活中,她依然过得很平静。 在连景然被软禁的日子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她身为妻子并没有寝食难安,甚至满面愁容,在她的脸上,所有人看到得只是平淡温和,一切发生的事情,完全没有对她造成任何的阴影。 别人不知道,但是灵境知道。 一切只因为,她是燕倾城,这世间不会再有人能够比她更懂得连景然。 主子出兵月国,是连景然的毒药,可也是他的解药。 她终于明白,连景然的筹码是什么?再也没有比民心更重要的东西了! 连景然的筹码是月国的民众。 在那一刻开始,灵境便知道,这个人是真的很可怕!他的可怕埋藏在他的温和淡雅之下,他完全有能力将整个月国放在手心里耍玩! 两国交战,已经半月有余,连景然虽然力挽狂澜,恢复了将士们的士气,但是因为城池损失很多处,丢了好几处作战有利的据点,这一战打起来,虽然不分输赢,但颇为吃力。 倾城每日虽然关注,但是并不发表任何的言谈,当府中奴婢对战场上的事情,议论纷纷的时候,她便会含笑的摆弄花花草草,仿佛那些都不关她的事情。 她排斥战争,拒绝这些,连景然就是因为知道这些,才会出了天牢,没有回府,便上了战场。 连景然知道她会理解自己,那些肮脏血腥,充满暴力的话语和场面,只会让她寒心!不见,便不会说出来,不说出来,也就没有了痛苦! 但一切并不代表,她远离这些,便等于远离了一切。 “倾城——” 黑夜中,似乎有道阴狠森冷的声音,一点点的渗入到倾城的血液中,寒冷彻骨,她几乎是在瞬间从床榻上弹跳了起来。 熟悉的声音,让倾城的手剧烈一震,她不敢置信的缓缓转过头去,终于彻底的呆住了,眼神瞬息万变。 那么近的距离,一回头,她就看见了他! 他的眼中已经没有,她以前常常看到的温柔,里面是更深的严霜。 仿佛遭到了雷击,她的眼神清晰了涣散,然后再涣散……清晰。 她想过庄司澈会想法设法的带自己离开,却没有想到不是以战场的形式,而是如此的胆大妄为。 是的!庄司澈他疯了! 要不然,他不会不顾自身安危,所有的将士还在战场上和月国军队厮杀,可他这个御驾亲征的皇上,却潜入到了丞相府。 连景然算计好了一切,甚至算计好了灵境对倾城的尊敬之心,绝对不会伤害倾城,逼迫她离开,但却惟独漏掉了庄司澈的这招金蝉脱壳! “灵——”下意识的,她朝进门的灵境求救,但在看到灵境在那位黑衣人面前,恭敬的跪下时,才蓦然清醒。 她真傻啊! 第一百五十九章 疯狂的庄司澈 房门大开,泻了一室的月光进来。 黑衣人的脸庞在月光下显得晦暗不明,如雕刻般深邃俊美的五官,渐渐明朗起来,可倾城的心却仿佛是掉进了地狱一般,一切只因为他在笑,甚至全身都在笑,可他的眼神却是冰冷的如同地狱,里面充满了血腥,甚至是背叛。 她一直以为自己能够应对,可直到这时,她才发现她错的有多离谱,这个男人对她的影响力,永远都是这么鲜明!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倾城看着他,指尖微微颤抖。 庄司澈缓缓走了过来,凑近倾城,半眯着双眼,似乎发现到了什么,眼神显得越发的欢跃起来,“倾城,你在发抖吗?” 戏谑的声音传进倾城的耳朵里,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你究竟想干什么?” 恍惚的站了片刻,忽然间有低低的话语,从倾城的唇角滑落。 有微微的冷笑从庄司澈的嘴角逸出,冰冷的双眸里忽然闪现出凌厉的寒光,“倾城——你好像很怕我?” 徒然间,倾城反倒安静了下来,仿佛想说什么,却顿了一下,冷声道,“晋皇深夜闯入我的闺房,让人知道的话,莫不是失了大国风度?” “你在乎吗?”庄司澈冷笑的看着她。 “自然在乎!”倾城淡声笑道,似是故意激怒他一样,提醒道,“我现在已经是连夫人,即使我不在乎,也要顾全夫君的名声!” “连——夫——人?夫君?” 庄司澈的眼神里,突然暴露出嗜血的厉芒,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缓缓念道,每念一个字,他就向倾城逼近一步,直到他将倾城逼近了角落,他的耐性终于宣告瓦解,渐渐的失去了理智。 他突然擒住她的手腕,狠狠地捏在手中,不管是否会捏痛了她,宣泄着自己的悲愤。 “燕倾城,你这个狠心的女人,你伤我伤得还不够吗?我生平最恨人欺骗我,你为什么要逼我恨你,枉你拥有一副欺人的容貌,想不到却是蛇蝎心肠,你将我对你的爱,毫不怜惜的踩在你的脚下任意蹂躏和践踏,当我满心期许要给你一个不一样的惊喜时,你却在月国开开心心的做了丞相夫人,你真是该死!” “该死”那两个字,庄司澈咬得很重,可见他对她的恨究竟有多深、多浓! 倾城满脑子只有庄司澈受伤的眼神和指责,手腕上的疼痛竟然比不过,来自于心口上的疼痛。 她真的做错了吗? 第一百六十章 求救灵境 “这就是你出兵的理由吗?”倾城脸庞苍白如雪,问道。 “燕倾城!你太自以为是了!” 庄司澈冷笑道,“像你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连妓女都不如,我会为了你攻打月国,简直是笑话!” 倾城的身子簌簌的发抖,好像是秋日的落叶,他竟然这么说她!他已经不再是从前的他了! 从前的庄司澈,即使再生气,也不会这般说她,只会咬牙切齿的吼自己不识好歹,可他现如今如此说自己,那便是真的恨她到了极点。 庄司澈松掉她已经红肿的手腕,不知是不是还对她有一丝怜惜,竟然一把撕开她的单薄的衣衫。 “你竟然怕我?哈哈哈……那我就让你怕个够!恨个够!” 被她眼神里的惊惧,刺痛的庄司澈,显得异常疯狂。 本来已经是深夜,倾城穿的自是很单薄,外面的衣衫被忽然撕裂,立刻就露出了里面的白色海棠花肚兜。 倾城顿觉羞愧难当,连忙用手挡在了胸前,眼眶泛红的看着庄司澈,在庄司澈紧盯的眼神中,她看到了自己的身影,狼狈不堪,一时间,充满了屈辱。 庄司澈的眼神燃烧着熊熊的火焰,已经分不出来是欲望,还是愤怒。 庄司澈一把拉掉燕倾城的手臂,双手已经快速的欺上她胸前的浑圆,狠狠地揉捏着。 倾城忍住泪水,冷声道,“别让我恨你!” “恨吧!我不在乎!我早就该看透你这个卑贱的女人,齐硕占有了你,连景然亦是,你就那么寂寞吗?既然你一刻都少不了男人,今夜我便好好地满足你这个贱人!” 他说着拦腰抱起了她,快步走到床榻边,狠狠将她扔到了褥被上,欺身覆在了她挣扎不已的身上。 庄司澈的薄唇在她的脖颈处啃咬,带着惩罚的警告。 倾城眼睛在接触到屋里的一角时,双眸里闪过一丝希望。 这个时候,她忘记了灵境正在亲眼目睹着自己的狼狈和耻辱,她从来没有那么希翼的渴望着灵境的出现。 她的眼神透过庄司澈有力的臂膀,求救的望向灵境。 灵境平素冷漠的眼睛里面,剧烈的变幻着,身子一直微微的发抖,甚至连握剑的手,都在发抖,面对倾城的目光,她居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两个人就那么静静的望着对方,仿佛过了一世纪长。 倾城眼中希翼的光芒开始一点点的消褪,她的眼中已经有了微弱的亮光,比群星还要耀眼,在这样的目光下,灵境竟然胆怯的不敢直视。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一夜摧残 庄司澈似乎觉察到了倾城的异常,顺着她的眼光,在看到垂头不语的灵境时,眉头皱了一下,大概是没有想到灵境还在屋内的缘故。 “滚出去!”庄司澈怒声斥道。 灵境垂头静默了片刻,身体一颤,蓦然抬起头来,快速的扫了一眼倾城,又连忙惭愧的避开,终于吐出一个字,“是!” 话完,她的身影快速的向外疾飞掠去,房门被砰地一声狠狠地关上,室内陷入一片静寂。 倾城的心忽然如同长在腊月天气里,冰冷一片。 她的胸前空空的,一片冰凉,肚兜不知何时已经被庄司澈霸道的扯掉,她仿佛又回到了摄政府那夜,只是那夜传游之救了她,今夜,她知道自己难逃被羞辱的劫数。 她的脸庞苍白如雪,眼睛里有心力交瘁的散乱光芒,“求你,不要在这里!” 这是她和夫君的房间,是两人同床共枕的地方,现如今她怎么能够容忍,有人这样的玷污这里。 这是对她的耻辱,更是对连景然的耻辱! 庄司澈埋在她胸前的脸庞蓦然停了下来,缓缓抬头看向她,在接触到她异常苍白的脸色时,狂乱的心被刺痛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想搂她入怀,紧紧的抱着她,但听了她的话后,所有的理智全都被强烈的嫉妒,击败的溃不成军! “我偏要在这张床上,让所有人都看看,你在我身下,是如何的吟唱,更是如何放荡的一个女人!” 倾城的脸色微微一变,充满了绝望!但只是瞬间,马上她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平静的不起一丝波澜,唯有眼眶中的泪水不停地汹涌而出,朦胧的泪光中,她看向他的眼神,仿佛是一个陌生人般,不掺杂一丁点的感情在里面。 他料定她是因为连景然的缘故,才会如此拒绝他,不由的恨意丛生。 庄司澈看向她无神的眼睛,突生烦躁,手指一挥,纱帐已经少了一块,缓缓地飘在了她的脸庞上面,盖住了她的容颜,更盖住了她的仇恨! 上好的丝绸撕裂的声音,传进倾城的耳朵里,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心中悄悄地死去了! 她的身体颤抖而温暖,仿佛开在暗夜里面的花朵,她的抽泣刺痛着他的心,挑战着他的忍耐,他只有疯狂的占有着她,让她如同花朵一样在他身下一次次的绽放,唯有这样,他才能压制住痛苦的嫉妒,才能感觉到,他是真的拥有她! 一夜摧残,满室心伤。 他和她的心灵,皆是伤痕累累。 这场报复里,究竟是谁折磨了谁? 第一百六十二章 奇怪的倾城 人如果不醒来,该有多好!这样便没有了悲伤,没有了憎恨,或者是绝望! 当晨曦的阳光透过窗柩,照射进来的时候,有一行泪从倾城的眼角鲜明的划过。 庄司澈有力的手臂上湿湿的,他未曾合眼,当他占有她的那一刻,他便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很大的错,但是在那种情况下,倾城对他的吸引力是那么的大,最终欲望战胜了理智,即使他知道她会恨他! 他不后悔占有了她,他后悔的是自己在占有她之前,说过那些伤害她的话! 洁白的褥被上,赫然入目的一片猩红,宣示着倾城经过昨夜,已非清白之身,庄司澈在看到这些时,明显的震怒了,他感觉自己被欺骗了,欺骗在舆论,欺骗在自我想象上。 “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故意忽略她的泪水,佯装无动于衷,冷声问道。齐硕和连景然都没有碰过她吗?可能吗? 倾城觉得浑身发冷,身子几乎缩成一团,她的意识处于一片混乱,眼睛被黑暗吞噬,她听不见任何的声音,看不见任何的人,也许,她什么都能够听到和看到,但她却故意选择了逃避。 也许不想、不看、不听,便不会受伤! 庄司澈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女子,怜惜之意逝去,转化为了怒气,她就那么的不愿意看见自己吗? “我问你话呢?你——” 庄司澈将她的身体转了过来,在看到她苍白的脸色时,声音蓦然消逝。 经过一夜的恩爱,她越发显得明艳动人,未着衣缕和他共盖一被,却显得无动于衷,他温热的手掌还温存的贴在她的后背上,他惊诧于她的寒冷。她的体温竟然冰冷一片,没有一丝的温度,庄司澈的脸色蓦然转为苍白。 “倾城!你怎么了?” 庄司澈小心翼翼的轻声问道,唯恐惊吓到了她。 奈何倾城的双眸一片死寂,毫无反应,庄司澈的声音已经开始发颤,“你别吓我,倾城,你看看我是谁?” 良久,倾城的目光缓缓落到庄司澈的脸上,但几乎只是一瞬间,她的视线便无动于衷的调离。 庄司澈仿佛掉进冰窟般,寒冷异常。 她看向自己,虽然只有短暂的一眼,但他却清楚的发现,倾城看他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甚至连陌生人都不如。 庄司澈的心,忽然觉得空空的,感觉自己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但却忘了叫什么,刺痛感一波波的袭来,庄司澈懊恼的狠狠抓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心疼她的寒冷,他将她拥入怀中,试图以自己的体温温暖她。 倾城如同木偶般,任凭他紧紧地拥她入怀。 “即使伤你如此,我也不会放开你!” 说话的时候,庄司澈的眼睛里闪过深沉而绝望的神色,手指痉挛般的握紧她的肩膀,连指节都有些发白。 阳光从外面照在两人交缠在一起的发丝上,闪烁着耀眼的黄金,阳光能够温暖他们的身体,可是受伤的心,又该用什么来温暖呢? 没有人知道,同样站在外面一夜未眠的灵境,她的心灵经过了怎样的煎熬和折磨,她不会知道,因为自己的懦弱和视若无睹,对倾城造成了怎样的伤害! 第一百六十三章 激怒 月夜,寂静如水,只有马车的声音在暗夜里响起。 庄司澈已经几天没有在战场上出现,连景然刚开始不会在意,但像他那么聪明的人,只怕已经发现了了异常,届时一定会想到他的行踪所在,若是到了那时,他自己离开月国都很难,更别论带着倾城完好无损的离开。 庄司澈的心情异常复杂,倾城就在他的身边,可他却感觉两个人之间隔着千山万水,很难走近。 离开丞相府已经两天了,倾城一直不言不语,像个木偶一样坐在那里,拒绝着任何的食物,庄司澈看不下去,曾经试图着强硬的灌她食物进去,但每次都在她刚吞进去不久,就悉数的吐了出来。 她在变相的折磨自己。 因为担心着她的身体状况,庄司澈无奈之下,只有弃马,改坐马车前往潇涵关。 深夜,庄司澈看着怀中的苍白女子,她的双眸依然睁着,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睡意。 已经三天了,她的眼睛就一直没有合过,他惊怒过,威胁过,甚至放下自己的骄傲哀求过,但她根本就不为所动,在这样下去,她没有出事,他倒会先被逼疯! 马车里异常的沉闷,倾城盯着车顶不动,眼眸是黯淡的灰色,涣散的直视着眼前的一切。 “听话!把眼睛闭上!” 庄司澈叹息,声音里有极度复杂的东西,抚摸着她削瘦的脸庞,眼神充满着疼惜。 回应他的是预期的毫无反应。 庄司澈怒气涌了上来,咬牙道,“你既然已经不在乎身边的一切,我便会帮你亲手毁了这一切,包括连景然和燕沐炎!” 听到这个声音时,倾城似乎有了一些反应,然而却是迟钝的,茫茫然的看向他,视线停在他的脸庞上,慢慢的凝住。 庄司澈的心里忽然充满了无力,甚至带着恨意和血腥,对于能让她有所反应得人,他的语气冷酷之极,“告诉我,倾城!你在乎的是谁?燕沐炎?还是连景然,或者是说,他们两人你都在乎!”为什么她在乎那么多人,唯独对他不屑一顾! 回应他的依然是沉默。 庄司澈冷冷的问道,“是连景然吗?”如果是,他会不计一切后果铲除他,一定! 倾城的视线慢慢清晰起来,她的眸子是那么的冷漠飘忽,仿佛刺穿了一切,却依稀带着一丝悲悯的温暖。 似乎是受不了这样的目光,庄司澈的脸色越显难看,不由得怒声道,“你害怕了吗?”果然,连景然在她心中的位置很重,她可以为他守住贞洁,一旦失去,甚至可以弃自己的生命于不顾。那她和他之前在沙漠所说的话,都是假的!都是骗他的吗?真是该死! 倾城灰色的眼眸,泛起薄弱的光,瞬间便消失不见,瞬间便被整片的灰色,蒙住了眼前的一切。 第一百六十四章 互相伤害 “你真的什么都不在乎吗?”庄司澈抓住她的双肩,咬牙道,“如果我杀了连景然,你也不会感到心痛吗?” 倾城的目光缓缓的凝在他嗜血的双眸里,灰色从眼眸中一点点的消褪,良久,她终于抬手使劲全力的拂开,他紧抓她肩膀的双手。她因为几天没有吃饭的缘故,力道极轻,但庄司澈却怔怔的放开了她。 这是她三天以来,唯一一次作出的动作,他的心里一时间五味杂平,分不清楚是激动,是恼怒,还是怨恨,但松了一口气却是不争的事实。 “你在乎我会心痛吗?” 终于,倾城的唇瓣动了,因为长时间没有说话,不急不缓的声音,仿佛穿透了一切的力量,透过庄司澈杂乱的思绪,一点点的渗透到他的心里。 庄司澈的唇瓣动了动,正欲说些什么,却被倾城蓦然间打断。 倾城的嘴角划过一丝冷冷的笑意,眼神黯淡下来,“你给不了我想要的幸福,为什么还要剥夺我寻找幸福的机会!你如果在乎我的感受,就不会如此待我!” 看到倾城灰暗的眼睛,庄司澈淡淡的笑了,手用力握紧,“那都是因为我爱你!我……” “不!”倾城打断他的话,冷笑道,“你爱的不是我,是你自己!你想爱我,就爱我,想占有我,就占有我,可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你的所作所为会给我带来多大的伤害,你一直强调着你对我的爱,那我现在便告诉你,我不屑你给我的爱!” “不屑!”庄司澈瞪着她,马车里的空气瞬间又下降了好几分,向她又逼近了些,冷笑道,“你说你不屑!”他一把将她拽进怀中,察觉到她瑟缩了一下,眼中的冷意又冷了几分,冷声道,“可我还是要告诉你,我这个一直让你不屑的人,直到死也会紧紧地将你拴在身边,即使百年之后,我死了,亦会找你陪葬,我和你的命运,会像藤条一样,紧紧地交缠在一起,这辈子谁都妄想会离开谁!即使有一天,我不再需要你,你也休想逃离我身边。” “即使你得到我的身体,可我的心,你永远都得不到!” 倾城看着他,眼中竟然出奇的平静,不再有惊惧,不再有害怕,就连之前她对他的爱,都被自己深深地压藏在了内心最深处,她已经将他完全当一个陌生人来看待。 “我不在乎!你的心我一点都不在乎!” 庄司澈也是冰冷一笑,好像完全不在乎一样,薄唇蓦然贴上她的,在她温软的舌尖,辗转反侧。 倾城无动于衷的任由他吻着,心却渐渐关闭起来。 庄司澈心灵空虚的异常难受,急需她的身体来填补,好像那样,自己才算完整了。 他突然将她压在床榻之上,疯狂一样的吻她,她的衣服如同花瓣一样,一件件的被剥落。她冰凉的肌肤贴上他的,庄司澈漆黑的发丝垂落下来,随着他有力的动作宛若在水中摇荡。 他抱着她紧紧地,伴着颤栗的激情,两人的发丝被汗水打湿,贴在了他的额头,胸膛和背脊。 自始至终,倾城都紧咬着唇瓣,没有发出一丝的声响,闭着双眸承受着这一切。 庄司澈告诉自己,他不在乎! 可为什么,他的心还会那么疼呢? 也许,他和她之间的伤害,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 第一百六十五章 月明轩驾崩 等三人回到潇涵关时,连景然率领的月国将士,已经夺回了大部分城池,短短几日,都不见庄司澈阵前露面,连景然就已经猜到了庄司澈可能已经去了丞相府。 虽然惊慌过,但深知已经来不及阻止,他了解庄司澈对倾城的感情,心想他绝不会伤害她,便将注意力悉数放在了战场上,唯有战事吃紧,庄司澈才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返回潇涵关。 如果没有倾城,他无疑会是最大的赢家,战事他已经胜券在握,即使庄司澈返回,恐怕也已经来不及了,但是谁曾想到,就在庄司澈回到军营的翌日,月国的将士,均收到了一个噩耗。 月明轩突然旧疾发作,驾崩了!与此同时,太子月雁枫于发丧期间不宜作战为由,断了军队赖以生存的粮食和医药。 噩耗传来的时候,连景然的目光中有灰暗的笑意。月明轩虽有旧疾,但是绝对不可能死的那么突然,他直觉此事绝对和月雁枫,脱不了干系!自古以来,为夺皇位,有多少人,弑兄杀父。月雁枫表面无害,为人谦卑有礼,但却心机颇深,心狠手辣不在话下。 从目前月雁枫对他的赶尽杀绝,就可以看得出来,他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如果只是对付自己,连景然还可以理解,但是跟随他在一起的还有这么多的将士,竟然都难逃厄运。 说实话,这样的月雁枫,让他有些失望! 就算月雁枫愿望达成,当上了月国的新皇,恐怕不到两年,晋国和沙国,任意一个国家,都能在短期内灭了月国百年的基业。 “主子,我们该怎么办?”连丰在一旁询问道。 “他想和我斗,还嫩着呢!”连景然的口吻有几分冷冷的嘲讽,转而淡声问道,“有夫人的消息吗?” 连丰犹豫了一下道,“晋国营帐众多,夫人具体在哪一处栖身,至今属下还没有查出来!” 连景然在帐内走了几步,忽然说道,“派人查一下,敌营中哪一处营帐外增派了士兵,查到后,马上告诉我!” “是。” 连丰眼睛亮了一下,匆匆退了出去。 连景然清澈的眸光渐渐冷凝起来。月国此时乱成一团,在粮食不充足之下,庄司澈一定会趁胜追击,晋国的进攻很快就会来临,如果没有在进攻前救出倾城,只怕再想从庄司澈手中夺走倾城,就会很难了。 连丰终于赶在天黑前,带来了消息,果然庄司澈昨天回营后,增派了很多士兵,只为了守住,一处毫不起眼的营帐,令很多不明原因的士兵,颇为不解。 连景然觉得那处营帐很蹊跷,决定晚上要一个人夜探敌营,留下连丰守营。 第一百六十六章 敌营圈套 营帐中一片漆黑,另连景然感到意外的是,进入里面似乎并没有那么难,直到这时他才隐约嗅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 但是箭在弦上,倾城很有可能就在里面,只有一步之遥的距离,即使这些真的是庄司澈设的圈套,他也认了! 想见她的心是那么的迫切啊! 倾城静静地躺在床上,看见连景然进来,眼眶微红,但却一动也不动的躺在那里。 连景然走上前,看出她被点了穴道,眼神变化莫测,顾不上其他,连忙上前替她解开了穴道。 哑穴和受制的穴位解开,倾城连忙坐了起来,急声道,“你来做什么?”他知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庄司澈的陷阱,她只是庄司澈用来诱捕他的一个饵。 “倾城!我带你回家!”他修长的手指,穿梭在她的发间,柔声道。 “已经晚了。”倾城忽然间变得异常哀伤,痛心道,“你为什么要来,你不知道,庄司澈的目标就是你吗?” 连景然蓦地笑了,亲了一下她无所适从的光洁额头,“我知道这是庄司澈设的一个圈套,在外面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但我不能不来!” “你会死!”倾城难过的看着他。 连景然叹息道,“也许,可即使是死,我也要爬着来见你。” 倾城无声的苦笑道,“你真傻!为我赔上你的性命,值得吗?” “你是我的妻子,我的整个生命都是你的,还谈什么值不值得!”连景然的笑容里,有一种魔力,静静地光华如同月夜的波光。 “夫君,我已经回不去了!”倾城忽然崩溃的说道,这一句话,仿佛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虚弱的往后一靠,倚在帷幕上,很长时间没有再动。 漆黑的夜里,寂静如死。 连景然在黑暗里看着她,唇边的笑容僵住,他似是知道了些什么,目光阴霾之极,他的手指蓦然抠住了檀木床的边缘,力气之大,竟将檀木生生的从床缘抠了下来。 他忍住心痛,手指颤抖的抚摸着她柔软的头发,声音如同往常般温柔清雅,“傻丫头,你受苦了!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他的声音含着浓浓的疼惜和内疚,他恨不得亲手杀了庄司澈,但却害怕惊了脆弱的她。 听了这样的话,倾城的肩膀突然一抽,急忙抬起手捂住脸,可哪里还来得及,转眼间,泪水就模糊了双眼,如同珍珠般,缓缓滑落。 他用力的抱住她,泛着胡渣的下巴,支在她的发顶,尽可能的放低声音,柔声道,“倾城,一切都过去了,我带你回去,等解决完所有的事情,我便会远离朝堂,我带着你找一处,谁都不认识我们的地方隐居,再也没有人能够伤害你!我——” “真是好恩爱,好感人的一幅画面啊!哈哈——想不到我们的连丞相,还真是一个痴情种!”连景然的话语被突然掀帘进来的庄司澈打断,当他看到相互依偎的两人时,眼神宛若腊月的寒霜,冰冷彻骨。 连景然的拳头紧握,清澈的声音紧绷,冷笑道,“本相也正感奇怪呢?晋皇不辞辛苦,将内人带到军营不知意欲何为?” 内人?庄司澈眼睛里忽然有了笑意,双眸变幻莫测,淡声道,“丞相成婚,怎么朕会不知?”他听厌了连夫人,内人之类的话,即使只是说说都不行! “本相成亲本来就是小事一桩,何劳大肆宣扬。” 连景然冷笑一声,扶着倾城,正欲站起身子,忽然感到一阵眩晕,全身竟然感到很无力,连忙提气,却发现气息悉数被压在丹田,根本就提不起来。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是中毒了。 连景然心知即使现在运气,也根本无济于事,当下不由的淡声问道,“你何时给我下的毒?”依他对毒气的熟知,根本就不会那么轻易的中了他的招,除非庄司澈将毒下在了他最大意的地方。 难道是…… 第一百六十七章 倾城自刎 他不敢置信的看向庄司澈,庄司澈知道他已经猜到,冷声道,“没错,你防范任何人,却惟独不会防着倾城,于是我事先,在倾城的穴道上下了毒,你见到倾城,必定会大意,解穴无可避免,届时一定会中了散功醉,不到两日,你的功力便会一点点的消逝,直到成为一个废人,到了那时,即使我不再攻打月国,你也能保留一条性命,回到月国,你的处境也会更加凶险。”就算他不对付连景然,对付他的人又岂在少数,最起码月雁枫就已经磨好了刀,随时等着他回宫吊丧。 “这么说来,我还要感谢晋皇,赐我一死,也免了我今后可能遇到的一系列麻烦事。”连景然看着庄司澈,眼睛里微笑的意味更深。 “好说!”庄司澈虽是在对连景然说话,但目光却一直紧紧地盯着倾城。那个白衣似雪的绝色女子,额间的血蝴蝶衬得她更加的灵动脱俗,但她的脸色却是异常的苍白,已经五日了,她滴水不进,不管是什么办法,只要她能够好好的吃上一顿饱饭,不管付出任何的代价,他都愿意,哪怕她会恨他。 就如同现在,她明明已经知道了,他对连景然下了毒,而且一切还是因为她!但她的表情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不起一丝波澜,从他进屋的那一刻起,她就神情淡漠的靠在帷帐上,沉默不语…… 似是觉察到了,庄司澈烁热的目光,终于,她缓缓地抬起了头,看着庄司澈,眼睛里有微微的冷光,语调也带着寒意,“你为什么要如此逼我?” “你真的以为我是在逼迫你吗?”庄司澈苦涩一笑,瞬间转化为凌厉的光芒。 “真的等我失去了一切,你才愿意放手吗?”倾城的眼睛是迷蒙而寒冷的,她的手指轻轻握紧,低声道,“那么我便如你所愿!” 倾城的话很突然,庄司澈和连景然都没有明白过来,她是什么意思时,就见她竟忽然从枕头底下,取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横在了自己的脖颈处,望了眼浑身无力的连景然,里面有愧疚、感动、不舍,还有诀别。 “别做傻事!” “不——” 庄司澈和连景然均被那一眼,惊得心神胆裂,连景然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却因为中了毒,还没有站起,又重新摔在了地面上。 庄司澈以最快的速度奔向她,可还是晚了一步。 倾城拿着匕首,使足全力向脖颈划过,庄司澈觉得自己的心脏忽然停止了跳动,他的手紧紧地握着割破她肌肤的匕首,阻止它的深入,温热的血顺着他有力的手汹涌而出,分不清楚究竟是她的还是他的! 室内陷入窒息般的静寂。 一时间,时间仿佛静止了一样,没有人敢开口说话。 庄司澈痛苦的看着她,他不明白,他是如此的爱她,可为什么每次,都会将她逼得伤痕累累!而他自己也被伤的千疮百孔! 连景然的双眸蒙上了暮霭般的担忧和心痛,他紧紧地盯着倾城,害怕她汹涌而出的鲜血,害怕她忽然间倒下,害怕见到她闭上的双眸,害怕她再也不会叫他“夫君”,然后,连景然觉得自己的世界,忽然间黑了,再也见不了一丁点的阳光。 倾城的身体,宛若毫无生命的娃娃般,忽然间倒在了庄司澈的臂腕间。 朦朦胧胧间,倾城似乎说了一句什么话,庄司澈的双眸闪现出前所未有的痛楚和绝望。 倾城说,“我不让你碰!”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三个人的战争 倾城的伤看似惊人,但是值得庆幸的是,虽然倾城当时出手很重,却因为几天来,滴水不进,手上的力气没有多重。 脖子上的伤口不深,没有致命的担忧,但她却应了自己的那句话,拒绝庄司澈的靠近。 庄司澈不知为何,竟然妥协了,遣退了所有的人,屋内除了他和倾城,留下的还有连景然。 三个人,占据着营帐的三个地方。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庄司澈的眼中有一丝深沉的痛楚,倾城的双眸自始至终没有看向他,所以并没有感觉到,庄司澈心中那难以言表的深沉悲哀。 庄司澈不再说些什么,转过头去,眼神冰冷的看着,无力坐在椅子上的连景然,唇边勾起了一抹冷笑。 连景然专注的看着,躺在床上,神情淡漠的苍白女子,心里松了一口气,还好!她没有事!要不然他真的不敢保证,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察觉到庄司澈不善的目光,他收回视线,看向庄司澈,长长的叹息一声,忽然说道,“这就是你爱倾城的方式吗?” 庄司澈的眼睛闪烁了一下,语气里夹杂着明显的怒气,“你无权过问。” 连景然似乎也有些怒了,虽然仍是很虚弱,但是声音扬高道,“你伤害了我一直视若生命的女子,难道我连过问的权利,都不能有,不该有吗?” “视若生命?”仿佛是怔了一下,庄司澈微微笑了起来,“即使她已经是我的女人,即使她爱那个人是我,你还敢说出这句话吗?”倾城爱他,如果是原来,他敢信心十足的大声说出来,但是倾城嫁给连景然后,自己又这番对待她,她还爱自己吗?他虽然说的中气十足,但是心里却越发的不安起来,他唯有说出这些事实,才能证明倾城不曾从他的生命中走远。 堂堂一国之君,竟然试图,用这种手段来抢回一个女人,还真是可悲啊! 果然,他的话语刚落,不单是连景然的脸色变得异常苍白,就连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女子,好像也有了一丝反应。 终于,倾城忍不住的转头,看了眼沉默不语的连景然,他亦看着她,眼神里面包含着千言万语,但唯独没有羞愧、自责、伤痛。 也许,偶尔的沉默不语,本身就是一场无言的哀悼。 庄司澈看到两个人的眼神,心中的怒气加深,怒极反笑道,“你真的不在乎吗?” “我在乎的从来都只是燕倾城这个人。”其它的对于他来说,什么都不是。 他的声音带着不可思议的震惊和叹息,宛若空谷回声。 虽然只有这么简短的一句话,如果是出自别人口中,倾城只会冷笑,但是听到连景然这样微笑的话语时,虽然她极力的压抑着自己,然而泪水已经盈满了她的眼眶。 第一百六十九章 心灵对话 庄司澈看到倾城的眼神,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心被挤压的异常难受,机关算尽,到头来她真的已经不爱自己了吗?难道她已经爱上了连景然,要不然她不会和连景然成亲,更不会对自己占有了她,情绪崩溃的绝食自残,更加不会如同现如今,对他如此漠视…… “你也不在乎吗?”即使他杀了连景然,杀了燕沐炎,她还是不在乎吗? 倾城坐直身子,有片刻的沉默,忽然轻轻笑了起来,“我不在乎!” 庄司澈如遭雷震,竟然怔怔的站在那里,忘了言语。 倾城兀自接着说道,好像也不在乎有没有人在听,“我和你之间隔着国仇家恨,我爱上你,却成为了心灵里面,那个备受折磨的罪人。曾经我以为,阻挡我们在一起的是燕国的败亡,但是直到最近,我才恍然明白,阻挡这一切的最重要原因是,你生病了!你骄傲,你霸道,你是旷世奇才,你就像是天空里的耀眼阳光,所有人都敬你如神,隔三差五的便会朝拜你,呼唤你,可你的生命里,忽然间出现了一个意外,我打破了你虚构的世界,我挑战你,和你斗智斗勇,甚至不畏惧你,我的与众不同,让你动心,于是我就像东西一样,成为你掠夺的对象,能让这样一个君王爱着,我是何其的幸福,可又是何其的悲哀啊!你总说你爱我,所以要求我也要付出,同等的爱给你。曾经,我也想心无旁骛的去爱你,但是亡国恨让我畏惧,君王的多情让我迟疑,你的利用让我寒心。我追寻昙花的美丽,却害怕它凋零后的凄凉,所以我选择了逃亡,可即使是这样,乞求最后一丝尊严的我,你为什么还要苦苦的逼我、迫我,你给不了我想要的幸福,为什么也不让别人给我,这样的一个你,我不得不恨你!”倾城缓缓的说道,神情激动处,脖颈的伤口,不知不觉间又裂开,殷红的血液,渗湿缠绕着的白纱布,看起来触目惊心。 庄司澈失神的看着她,阻止她继续说下去,但是想起她之前的话语,伸出去的手,又讪讪的收了回来。 “倾城!别再说了!”连景然挣扎着要起身,却被倾城抬手制止,她眼眶中的泪水缓缓流出,看到那个清雅淡然的卓越男人,那个唯一让她安心,让她信任的人,她原本淡漠的双眸里,渐渐有了温度,真切而诚挚,“夫君,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唤你,我身为你的夫人,失了女子最重要的贞洁,我知道你不在乎,同样的,我又怎会在乎这些,可是在这世间,我还是有在乎和想要守护的人,那就是沐炎,他是一个可怜的孩子,我答应过他,此生会好好的照顾他,我已经负了你,不能再让那个孩子,因为我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连景然似乎已经猜到,倾城接下来要说的话,神情忽然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哀伤和悲痛。 第一百七十章 休妻 “夫君,我——”倾城未完的话,被连景然蓦然打断。 “倾城,你听着,我承认我很爱你,但是女子的贞洁很重要,你并未有想象中的那么了解我,我表面上说不在乎,其实我心中比谁都还要介意,我是不可能接纳一个,已经不洁的妻子,你不用感到愧疚,因为——”连景然看着失神的倾城,对着她笑了笑,那笑容中,隐约仍有昔日温柔的熟悉光彩,他几乎是一字一字,缓声说道,“我决定休了你!从此以后我和你再也没有半分瓜葛,你不再是连夫人,我也不再是你的夫,我——” 连景然说不下去了,他看着虽然泪流满面,却依然拼命在微笑的女子,一向淡漠的双眸,竟然觉得酸涩异常,他连忙低下头,试图遮掩,但奈何泪水来得太过于汹涌,头刚低下,眼泪就狠狠地砸在了修长的手背上,渐渐的在上面晕开成一朵泪花…… 恨,在庄司澈的心底扎上了根,经过两人的泪水浇灌,渐渐的发了芽,生了根。 他听到连景然的话,起先很惊讶,但是随之一想,忽然什么都明白了,瞬间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包裹着他寒冷身体,即使是看到她痛苦,他还是不会放开她。 不会…… 倾城快速的擦干眼泪,强笑道,“如此,可真是再好不过了,你值得这世间最好的女子!” 这世间最好的女子,就是你!可是就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连景然却感觉喉咙里似乎被堵上了一层,厚厚的棉花,话语刚要说出来,就被打得无所遁形,最终,只化为一个单调干涩的音符,“嗯。” 倾城低下头,没有说话,手在微微颤抖。 她的眼睛看向庄司澈,良久,忽然朝他淡声说道,“我愿意跟你回去,但请你归还月国攻陷城池,马上撤军,并解了夫……丞相身上的毒,放他回营。”差一点,她忘了刚才的承诺,她和他已经不是夫妻了,从今日起,她该唤他连丞相了,也许回到晋国之后,他和她亦是难得再见上一面。 连景然闻言,清雅的双眸黯淡下来。 庄司澈如鹰的双眸盯着她,脸色转瞬苍白,冷笑道,“你凭什么就认定,我会受你的威胁,放了他!”月明轩驾崩,丞相被俘,现在正是晋国趁势追击的时候,土地和城池唾手可得,现在放弃,岂不可惜。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三个人的伤痛 “有没有人告诉你,死的方法有很多!”倾城的声音很漠然,平静的深不见底,磨难和痛苦已经让她的心,彻底的沉静了下来。 说话的时候,她的手有意无意的摸着脖子上湿透的红纱布,冷冷的笑着。 庄司澈震了一下,不只是出于何种忌讳,他最终选择了妥协。 一室静寂,灵境带着解药悄无声息的进来,连景然犹豫了一下,看着倾城,缓缓吃下。 虽然服了解药,但是他的功力如果恢复的话,至少要三日。 一纸休书,寥寥数语,两人的夫妻身份,转眼成空。 连景然将墨迹未干的休书,摊在书案上,深深的看了一眼倾城,忽然微笑,“保重!”千言万语最终化为艰涩的两个字,但却透着千金般的沉重。 倾城微微而笑,温和的看着他,漆黑的双眸深邃如墨,“你也是!” 连景然甩袖,步伐虚弱的走到帐口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淡淡苦涩的声音。 “我是真的想要为你生一个孩子,只可惜我没有这个福气!”静静地,倾城忽然说道。 瞬间,连景然的心震了一下,眼睛里有潮湿的感觉,尽力平定内心的波澜,没有回头再看倾城一眼,决绝的移步而去。 庄司澈觉得自己的心被眼前的女子,分割的一片一片,鲜血粼粼的痛楚异常。他眼色冷漠,动也未动的冷笑道,“你满意了吗?” 满意吗?为什么她会觉得自己已经千疮百孔了呢? 她放开连景然,守护沐炎是一个原因,帮助他脱困也是一个原因,自己此时跟随在他身边,只会成为他的包袱,别人用来要挟他的弱点,她不能害了他。从小,他都是一个可怜的孩子,他完全有能力改变月国,夺回属于他的一切,谁都不能阻拦了他复仇的脚步,即使是自己也不能,所以她主动割掉了,他心中的最后一把草,放任他自由展翅飞翔。 而连景然放开她,是因为月国政变,能否安然脱身,都是问题,倾城回到晋国,即使痛苦,也总比在月国安全,她身为月国丞相夫人,如果身份还在,到了晋国,难保不会受到晋国朝臣的迫害。 解除身份,虽然他很痛心,但却值得。 两人的用意,他们彼此心中都很明了,正是因为如此,才会如此释然豁达。 当然明白这些的,又何止他们。 庄司澈正是因为太过于明白,才有了后面和倾城之间,一系列的误会、纠葛和伤害!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主仆重逢 晋国发兵月国来的很突然,撤兵同样显得莫名其妙! 两国人可能会好奇,但是绝不会过多的停留在此事上,停止休战,很多人心中都是无尽欢喜,至少它减少了很多伤亡和罪孽! 回晋国途中,倾城一路无语,庄司澈只是命令灵境好好照顾着她,便率军走在了大军前面。 明明都在大军中,不远的距离,仿佛隔着千山万水,好似仇人般,誓不相见。 晋国,举国欢庆,诺大的欢迎排场,倾城的心里升起一丝悲凉,想起已经战死沙场的兵将,心里一时间百感交集。 文武百官在宫门前,列队迎接跪拜他们的皇帝出征回来。 倾城泛起一丝冷笑,早在入宫前,庄司澈便吩咐灵境趁着混乱,将倾城带到宸宫,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熟悉的宫墙,熟悉的庭园景致,宸宫依然清雅典致。 灵境带着倾城熟练的穿梭在宸宫里,一路上甚少见到人,倾城也没有留意那么多,反正都不认识。 直到进入自己原来居住的院落,看到那一袭天蓝色的宫裳时,倾城明显的感觉到,双眸刺痛了一下。 “流云?”这个总是默默守护着她的少女,自己离开这些日子以来,她一定是受了很多苦吧。 流云本来正在整理窗幔,听到倾城的声音,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虽然没有转身,但是动作却停了下来。 “流云!”倾城已经走到她的身后,声音竟然也带着一些潮湿的味道。 流云这次确信,自己是真的没有听错,公主回来了! “公主——” 流云几乎是惊慌失措的转身,在看到倾城的那一眼时,眼中有惊诧,有激动,有欢喜,有痛楚,但更多的是愤怒和担忧。 在那一刻,她忘了君臣之别,情绪激动的抱着倾城,紧紧的哭道,“公主,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一时间,倾城默然。再次来到这里,她也是身不由己。 流云缓缓擦干眼泪,看到倾城身后的灵境,脸庞冷凝,轻轻松开倾城,眼神隐含杀意的瞪着灵境,似乎还忘不了之前灵境的隐瞒和欺骗。 “又是你!”显然流云以为公主这次回到晋国,又是灵境下的手。 灵境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倾城出事的这段时间里,灵境时常处于这种沉默的境地。她本来就话很少,如此一天下来,很少能够听到她讲一句话。 灵境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倾城知道,她在内疚! 只是可惜,世上没有卖一种叫“后悔”的药。 “灵境——”倾城淡淡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冷漠的语气带着依稀的痛楚,“你先出去吧!” “是。”反射般的,灵境开口道,然而心中却是刹那间震了一下,神情黯淡的走了出去,还不忘体贴的将房门,轻轻的关上。 流云怔怔的看着灵境的背影,神情变化莫测,尽力平定内心的波澜,忽然叹息道,“其实她也是身不由己!” 流云想起那个可爱的少女,总是含着甜甜的笑意,看着她,叫她流云姐姐,她那时候是真的喜欢,那个叫做“小君”的宫女,在这个令流云,憎恨的皇宫里,她拿小君当亲妹妹一样对待,她甚至在和公主离开的前一晚,都在想着是否要冒险,带着小君一起离开。所以她才会,在知道小君的真实身份时,那么的生气和愤怒…… 原来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般憎恨灵境,她只是难以接受“小君”已经不在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对话 倾城打量着房间,虽然惊诧于室内的整洁干净,仿佛一直都有人居住一样,倒也没有多想什么,想来是因为流云思念之故,这才勤于每天整理。 转头无意间瞥到流云的消瘦,不禁有些心疼,自己不在的这些日子,她都把自己折磨成什么样子了! “流云——你受苦了!”静静地,倾城突然说道。 流云听罢,突然跪倒在地上,痛哭起来,仿佛一个长久失散的孩子,忽然找到回家的道路,反而显得迷茫委屈起来。 “我以为公主掉下悬崖,凶多吉少!万幸的是公主还活着,回到了燕京,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公主了,我也接受了这一切,可公主为什么还要回来,公主知道吗?奴婢即使是死,也不愿意看到,公主再出现在这里。”流云痛苦道。 “流云,人活在这世上,总是会有很多的无可奈何!”倾城扶她起来,语气几近叹息,“可是,我很庆幸我和你现在都还好好地活着!” 流云擦干眼泪,像是想起了什么。深深地看着倾城,问道,“奴婢在宫里听人说,公主前些日子嫁给了连丞相,可是真的?” 倾城静默了片刻,抬头看着窗外已经开始灰白的天色,忽然轻轻的笑了,“是真的!”一群女人的后宫,不热闹都难。 流云一下子担忧起来,皱眉问道,“既然如此,丞相怎么还让庄——别人带你回来?”她原本还为公主感到高兴,能遇到连丞相那样的良人,却想不到他最后关头竟然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妻子。 听出流云话语中的不悦,倾城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回过头,静静的看着流云,“让庄司澈带我到晋国,对他来说已经是最大程度上的保护了!” 流云说,灵境是身不由己,连景然又如何不是呢? “奴婢不明白!”流云看出倾城的不悦,但却不明白是为什么。 倾城叹了口气,“你不需要明白,你只需要知道,现如今我和他已经没有任何的关系……”倾城忽然顿住,脸色沉寂,好在室内渐渐黑暗起来,流云也没有,看到倾城的眸光。 流云忍不住又开口,“晋皇有没有为难您?”她虽然不明白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但是公主似乎不愿意深谈,便也不敢多问,唯一担心的便是这些,晋皇虽然灭了燕国,但不可否认他对公主的感情很深。 倾城微笑,虽然温和,却有洞察一切的残酷和冷漠,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忽然问道,“他没有为难你吧!” 倾城没有指明“他”是谁,但是流云直觉公主说的是庄司澈,当下不由的呆了一下,想起庄司澈在公主失踪后,几乎每天都会来到宸宫,怔怔发呆,有时候在公主的房间里,一呆就是好几个时辰,就连宸宫的一切,每隔几天都会送一些,珍贵的东西。好像公主根本就不曾离开过一样。 在几个月前,皇上从月国回来后,将宸宫的宫女太监,悉数撤掉,分到了其他的宫中,流云还听说,皇上特意让德公公专门训练一些心灵手巧的宫婢和太监,准备派遣到宸宫。 庄司澈是真的爱公主吧,就连自己,他也是爱屋及乌!要不然依照他的脾性,自己多次顶撞冒犯他,现如今还能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绝对是个奇迹! “还好。”流云本来欲把这一切都告诉公主,但是话到嘴边,不只是出于何种考虑,最终没有说出口。 倾城心略宽,负手而立,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听着忽远忽近的宫廷奏乐声,目光变幻莫测。 第一百七十四章 争论 庄司澈班师回朝,宫中大肆庆贺,历来祖制如此,倾城也不以为意,晋国的朝宴,又与她何干? 流云将热湿巾递给了她,倾城接过,顺势擦去满脸的憔悴和疲惫。 “公主——你早些歇着吧!” 流云将湿巾放进了金盆中,端了起来,往门口走去。 流云退下,倾城独自伫立在窗柩边,呆呆的看着苍穹,看着皎洁的月光在云中轻轻的穿梭,她的唇边勾起了一抹,毫无温度的笑意。 现在的月国,又该是怎样的一盘乱沙,他现在怎样,一切都还在掌控之中吗? 她陷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没有察觉身后的房门,已经被人轻轻的推开,一道伟岸挺拔的明黄身影,悄悄地来到了她的身后。 “在想什么?” 他的手已经托起倾城的下巴,逼她正视着他! 倾城对于他的出现,显过一丝诧异,稍纵即逝。欲挣脱他的接触,却被他从身后紧紧地抱住,无奈之下,放弃了挣扎。 她从来都知道,他是个霸道的男人。 “该死的你,我就那么让你想要逃离吗?”咬着牙,身后的庄司澈低低的吐出一句,搂在倾城胸前的大手,又紧了紧,似是无言的惩罚。 “你不该出现在这里!”至少是现在。 “那我该出现在哪里?” 庄司澈的声音竟然有些雀跃,殊不知这是她离开月国后,第一次主动回应自己的话。 “你又何必问我。” 他抛下文武百官、后宫女眷来到宸宫,如果让别人知道的话,只怕又要露人口舌了。 “我知道你不喜欢那样的场合,可是我有一个消息要向众人宣布,没有你不行。” 他本来已经让阿德过来了,但是想想还是自己亲自来了,原来他也是有害怕拒绝的时候。 倾城心一震,似乎预感到了什么,脱口道,“我可以当你后宫中的其中一个女人,但是请不要给我名份,至少是现在!”这样的一个时机,如果庄司澈执意如此,不但她会处于风口浪尖上,连景然也会因为心绪不宁,难以专心的平息宫廷内乱。 庄司澈忽然盛怒起来,“你都是因为他!” 倾城忽然间笑了,眼神清冷,“我不得不顾及,我和他毕竟曾经是夫妻。” 倾城能感觉到,身后那个男人的愤怒,气息不稳,随时都有发火的冲动,但倾城感到奇怪的是,他沉默了片刻,最终化为一声轻叹。 他说,“倾城,别总让我忍不住的,想要嫉妒他!这于他于我于你,都不是一件好事!” 这是威胁吗? 第一百七十五章 玲珑玉 倾城的眼睛闪烁了一下,垂下眼眸,怔怔的看着他修长有力的手指上,那只莹绿温润的玉石扳指,好像从认识他以来,一直都带着它。 庄司澈注意到,唇瓣向上弯了弯,似是很愉悦,难得还能有东西能够吸引她的目光。 “喜欢吗?”他低沉沙哑的笑问。 倾城摇头间,庄司澈已经将玉扳指取下,霸道的套在了她的拇指上。但因为倾城拇指纤细的缘故,戴上后显得松垮垮的。 倾城连忙要摘下来,却被庄司澈阻止,他顺手取下束系发丝的银丝,瞬间黑发披散下来,为他的俊美又添了些邪魅。 银丝穿过玉扳指,轻轻的戴在了倾城的脖子上,他的手指摩擦着泛着淡红色的伤疤,心里抽痛了一下。 他伤她究竟有多深啊! “好看吗?”他将她带到铜镜前,柔声问道。 倾城怔怔的摸着玉扳指,不知为什么,忽然问道,“这是什么?” “玲珑玉!”庄司澈的眼睛沉寂如大海,仿佛所有的星辰都坠入到其中。 倾城一惊,安静了半晌,想起晋国和月国的矛盾,好像一开始就是围绕着“玲珑玉”展开的,各种复杂的情绪在眼底沉浮着。 晋国先皇不肯借玲珑玉给父皇,可是到了他们这一代,庄司澈却将视为国宝,堪比玉玺的玲珑玉,送给了她,还真是讽刺啊! “太贵重了!我不能要!”玲珑玉是天下第一奇玉,能改善人的体质,更有延年益寿之说。 “玲珑玉再好,也只是一块玉,在我看来倒是它配不上你了!”庄司澈看着倾城,目光真挚而深切,轻声道。 “我听说,晋国人见到玲珑玉,如同见到你,我带着并不合适!”倾城还想推辞,这样的一块玲珑玉戴在她的身上,恐怕又会在晋国造成一股轩然大波。 “你戴着吧,我原本就想送给你,如果父皇那时候不是那么执着,也就没有了那么多的纷争,我和你之间更不会出现这么多的沟壑。”但是他和倾城也就不会相遇,有时候命运还真是可叹啊! 倾城安静了半晌,似是也想到了很多的往事,陷入了沉思里。 庄司澈亦是享受着难得的平静,轻轻的抱着她,没有言语。 夜,微霜,读不尽的平静无常。 话语的忧伤,有现实的浊浪。 暮霭人茫茫,他生无追忆,若你相伴佑,夫复又何求。 夜, 微凉! 第一百七十六章 后宫女子 后宫还真是热闹啊! 倾城想过,这些女人会过来“看望”自己,但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好像各宫随时都在观察宸宫的一举一动,要不然时间上怎会如此凑巧。 庄司澈刚去上早朝,她们就来了,不是一个,还是一群。 她们也太看得起她了! 鱼贯进来十几人之多,个个均乃容色绝丽、方当韶龄的女子,这些人大都是生面孔,只有一些较为熟悉的,可当初因为妃位很低,倾城并不常见到她们。 一个个娥眉横翠,粉面生春。妖娆倾国色,窈窕动人心。花钿显现多娇态,绣带飘摇迥绝尘。半含笑处樱桃绽,缓步行时兰麝喷。遍体幽香,说甚么楚娃美貌,西子娇容? 个个是九天仙女从天降,月里嫦娥出广寒! 德妃和杨贵妃失势以后,她们中间又有人爬了上来吗?看来自己不在晋国的这半年里,错过了很多的好戏! 没有见到贤妃和柔妃,倾城微微的笑了,那笑容竟然如同阳光般耀眼。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这些女子还真是有些太嫩了! 果然,第一句话就注定了这场无形的争斗中,谁是最大的赢家。 “呦——瞧瞧这不是我们的倾城公主吗?哦!瞧我这笨记性,应该说是连夫人才对,姐妹们说说看,堂堂月国丞相夫人,竟然身处晋国皇宫,这件事情要是传扬出去,莫不叫人笑掉了大牙吗?” “可不是吗?” “我一大早听到宫中人说这事时,还以为听错了呢?” “谁说不是呢?我差一点就要打死那个多嘴的奴才,还以为他在造谣污蔑我们的连夫人呢!” …… 倾城寻声望去,只见说话的是虞美人,她的秀发低垂,斜插碧玉瓒凤钗,显的体态修长妖妖艳艳勾人魂魄。 她的身旁站着一些姿色绝美的少女,在一旁嘻嘻的笑着,漂亮的各色衣群,秀丽的长发,纤长的身条,迷人的腰段,虽然还没到成熟的年纪,但清淡的朱唇和润红的脸蛋散发着青春的活力,显得生机盎然。 倾城的眼睛停留在,她们中间一位静默不语的少女身上,她好像是被她们硬拉进来的,所以从进来后就显得兴致缺缺,自顾找了处椅子坐下,当别人附和虞美人话的时候,唯有她并不多话。 那女子身着碧绿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让人为之所震慑、自惭形秽不敢亵渎。但那冷傲灵动中颇有勾魂摄魄之态,又让人不能不魂牵蒙绕。 倾城的双眸闪烁了一下,这女子很特别,看情形也是庄司澈的妃子,可是之前自己为什么对她,都没有印象呢? 第一百七十七章 嚣张的虞美人 “啧啧——这宸宫还当真是不一样啊!今天要不是借连夫人的光,我们姐妹只怕也没有这等眼福!”虞美人见倾城只顾喝茶,对自己适才的话并没有表示什么不悦,心里不由得讥讽的笑了两声,这倾城公主在外人眼中,是如何的厉害,如今看来也不过只是一个胆小的女子罢了,当下不由得更加猖狂起来。 “放肆的奴才,茶水还不赶紧端上来,小心我打断你的狗腿!” 虞美人寻了一处坐下,见到面前竟然没有茶水,不仅将怒气转到倾城身边的流云身上,她早就看流云不顺眼了,好几次在宫中见到她,也不行礼,凭什么,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丫鬟,竟然也敢那么猖狂。 流云的脸色紧绷,站在那里没有动。这个虞美人仗着皇上最近对她的宠爱,无法无天了,她早就看她不顺眼了。连公主都没有这样说过自己,她算是个什么东西? 虞美人见小小的一个宫女都如此的不给自己面子,当下不由得越发恼怒起来,站起身来,快步走向流云,扬起涂满蔻丹的玉手,就要朝流云的脸上挥去。 流云冷笑一声,正要伸手挥去,想不到眼前横空出现一只手,握住了虞美人即将落下的手掌。 流云蓦然抬头,看到是灵境,脸色有些奇怪,唇瓣动了动,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她的心里还是有些别扭! “你算是什么东西……”虞美人的话,被一直没有出声的倾城蓦然打断。 “你是虞美人?”倾城抬头看她,眼中有强自压抑的光芒,“以前怎会没有见过你?” “连夫人这就不知道了吧!我们这位虞美人啊,原本是宫中的舞姬,因为舞姿精湛,才被皇上封为了美人,最近可受宠呢。”说话的是一位身着绿纱的妃子,明着是为倾城解释,酸溜溜的话语间可谓是一语多意。即表明了虞美人的身份,又间接地讥讽了她的出身。 宫中的女人,个个还真不是省油的灯! 倾城只当听不出来这里面的暗潮汹涌,但却下意识的瞥了眼虞美人的脸色,还真是一个绿啊! “虞美人深受皇宠,身份地位自然尊贵,只怕宫中的宫女太监个个都是能干的主儿,不像我们这里,平时闲散粗野惯了,如今倒是让大家看笑话了!”倾城淡淡的笑着,但这番话却让虞美人的脸越发五彩多姿起来。 倾城身为公主,却说自己闲散粗野。 虞美人出身舞姬,却被说成了有教养。 在场的人都听出来,倾城的真实意思,但却没有人敢当面顶撞,因为她即使在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也是洋溢着温和的光,泛着耀眼的光芒。 虞美人看出众姐妹眼中的幸灾乐祸,当下不由得更加恼怒起来,“连夫人虽然身为月国丞相夫人,但是现在身处的是晋国后宫,在这里你没有任何的妃衔,见到我即使不行礼,说话上也该注意些分寸吧!” 倾城本在喝茶,听了她的话语,将茶水放下,淡淡一笑道,“美人想让我如何做?” 虞美人得意起来,“我——”未出口的话语在见到门边忽然出现的明黄身影时,吓得蓦然止住了话语。 宫内的所有人本来在等着虞美人的话,忽然见她的表情从得意,转化为震惊,不由略感诧异,顺着她的眼光望去,几乎所有人都吓得齐齐跪在了地上,声音颤抖道,“臣妾叩见皇上!” 庄司澈站在殿门处的上弦,乌黑的头发,散在耳边,俊美的不得不使人暗暗惊叹,他的身边围绕着一股冰凉的气息。冰冷孤傲的眼睛冷冷的注视着虞美人,良久他的唇瓣轻掀,“朕也想知道你准备怎么做?” 虞美人吓得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在庄司澈的眼神下冷汗涟涟。 第一百七十八章 惩罚虞美人 真是一场闹剧! 庄司澈生气了,虞美人几乎是被他狠狠地踹倒在了地上,朱钗尽散,说不出的狼狈。 倾城看着庄司澈没有说话,虞美人言行即使再如何的放肆,可她毕竟是他的女人,这番对她,是否太过于残忍了。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虞美人哭着跪在地上,哀声道。 庄司澈冷冷的笑道,“朕只想知道,你刚才的答案是什么?” 虞美人仿佛是秋日的落叶,整个人簌簌的发抖,颤声道,“臣妾怎敢对连夫人怎样?臣妾——” “有胆你再说一遍?”庄司澈忽然恼怒起来,一把捏着虞美人的下颚,阴寒的瞪着她,似乎欲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皇……皇上,臣妾…。。不明……不明白。”虞美人吓得魂不附身,整个人在下一秒好像就会晕倒一般。 周围跪了一地的人,居然和虞美人的神色无疑,看来皇上对她们出现在这里,很不满! 倾城注意到,这些女子中,唯有最初那个清雅脱俗的女子,一直都不卑不亢的跪在那里,挺直腰板,神情清冷高雅。 倾城还注意到她下跪的姿势与别人不太一样,她是单膝跪倒在地,这好像是…… 这个女子是谁?身份想来也是很尊贵。 那女子似乎感觉到倾城打量自己的目光,蓦然抬起头来,撞上了倾城的视线,倾城也不闪躲,倒是那个女子,不知道出于何种考量,缓缓地移开了清冷的视线,睫毛低垂,令人猜不透她的心思。 “你刚刚是怎么称呼倾城的,再说一遍!”庄司澈忽然轻轻的笑了,邪魅的如同嗜血的修罗。 虞美人茫然不解的瞪大双眼,嗫嚅道,“连夫人——” “连夫人?”庄司澈的手劲加大,脸上的笑容一点点的加深,一字一字道,“你称呼她连夫人吗?” 虞美人即使再笨,此刻也听出来了一丝不寻常,不由得忍住疼痛,哽声道,“皇上饶命啊,臣妾以后再也不叫公主是连夫人了!皇上就饶了我吧!”虞美人要不是被庄司澈钳制住,只怕早已跪在地上磕头了。 “还有以后?”庄司澈的手劲加大,只听到咔嚓一声脆响,众人惊恐的望过去,只见虞美人的下巴已经扭曲的歪倒在一边。 虞美人茫然的看着大家的反应,思绪和疼痛背道而驰,她像是忽然意识到了那声脆响包含的意义。 “啊——”的一声,她惨叫出声,血丝从她的唇齿间,蜿蜒留下,她颤抖着手,想要触碰歪掉的下巴,却又害怕一碰即碎。 庄司澈嫌弃的扔开她,看到跪倒一室的人,狞笑道,“谁以后再犯了口忌,虞美人就是她的下场。” “臣妾谨记!” ……。 “都滚出去,以后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擅自进入宸宫,违令者斩无赦!”庄司澈翻动着冰冷的薄唇,冷笑道。 所有人都吓呆了,皇上虽然平时并不长笑,但是也从未见过,他如此凶残的一面,就因为一句称呼,就因为踏入了闲人免进的宸宫,皇上才会这般震怒的说出杀无赦的话来吗? 没有人敢质疑,此刻都想着远离风暴,一个个没了刚来时的意气风发,频频告了退,鱼贯的逃了出去。 第一百七十九章 御花园浅谈 倾城没有忽略,庄司澈在经过那位少女身边的时候,下意识的看了她一眼,还真是有趣,不是吗? 倾城淡淡一笑道,“我的身份就让你这么难以忍受吗?” 庄司澈端起倾城面前喝去大半的茶,毫不避讳的仰头喝下,淡淡一笑,放下茶杯,道:“你是我的,即使是身份也不应该属于别人!”霸道的话语,倾城注意到,他现在只要和自己说话,总是会自然地改掉“朕”,自称“我”。 他的笑容里有寂寞萧瑟的意味,让倾城的心尖锐的疼痛了一下,定定的看着他,嘴角抽搐了几下,终于忍住了,不说什么。 庄司澈看她,脸色有些奇怪,许久才淡淡问道,“你生气了吗?” 倾城站起身来,叹了口气,“我是连夫人,这是不争的事实!” “你是连夫人!”庄司澈的目光变换着,微微一笑道,“可是连景然已经把你给休了!”他说完这句话,其实有些后悔,可是明知会伤她,他还是说了,如果是痛苦,就让她跟着自己一起来承担吧! “你……”倾城一时语塞,只道了一声,便没有再说话。 庄司澈也陷入自己的思绪里,没有说话,良久似是受不了这种气氛般,主动开口道,“我陪你一块出去走走吧!” 当今皇帝屈尊下降,甚至讨好的说“我陪你”,而不是“你陪我”,之类的命令,倾城虽然生气,但是却也不忍心拒绝他。 这些日子以来,她能够感觉到,庄司澈的改变,虽然细小,但是至少他在努力,她甚至能够察觉到,他有时候对自己的各种容忍。只是打碎的心还能够再回来吗? 她毕竟是燕国的长公主,晋国和燕国的国仇家恨,迟早会有一场大战,这场战争只怕会因为自己的处境,而提前到来。 还有一个她担心的就是连景然,虽然他已经休了她,但是任谁都可以看出,那只是他的权宜之计,这么做无非让她有一个安全的栖身之所,免受月国宫变风波,她相信连景然的能力,一旦他成功,绝对不会放任自己留在晋国。 到时候,会发生些什么,倾城也不敢多想。 庄司澈一定知道月国的消息,可是如果问他现在月国的境况,只怕又会激怒他! 还真是愁啊! 晋国的御花园,满园五彩的鲜花,芬芳逼人,倾城慢慢的走着,庄司澈就在身旁,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握着她的,本是温馨浪漫的心情,倾城却依然觉得手心发凉。 “你该多出来走走!”庄司澈忽然笑了笑,阳光洒在他的脸上,竟然有些苍凉的味道,“我很少见你笑了。” 倾城抬头看他,眼中有强自压抑的光芒,“我一直都在笑。” “可你并不开心,对吗?”庄司澈慢慢的走着,牵着她的手紧了紧,依然是漠然冰冷的口气,可是却和往常不大一样。 “你也不开心。”倾城叹气道。 庄司澈搂着她,温声道,“不,有你在身旁,我怎会不开心。”她不开心,他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夜深人静的时候,他都了无睡意的凝视着熟睡的她,一遍遍的抚摸着她的脸庞,对她吐露着歉意。 他知道他曾经是怎样的伤害她,虽然他从来都表现得很不在乎,但是每次看到她虽然在对他笑,眼神中却尽是漠然和冰冷,天知道他的心有多痛。 第一百八十章 柔妃怀孕 倾城心里也是一阵难过,张着嘴,正欲再说些什么,就听到前面的御花园中,响起了一阵阵的娇柔笑声。 声音很熟悉,好像是柔妃的声音。 倾城觉得握着自己的手紧了紧,她不解的抬头看向庄司澈,不明白他的表情为什么会忽然间冷凝起来,好像在憎恨些什么,抑或是在害怕些什么。庄司澈的脸上出现这种表情,可能吗? 倾城疑惑不解间,花园池塘边的人已经渐渐的显现出来。 远远望去,柔妃乌黑的头发,挽了个公主髻,髻上簪着一支珠花的簪子,上面垂着流苏,她说话时,流苏就摇摇曳曳的。她有白白净净的脸庞,柔柔细细的肌肤。双眉修长如画,双眸闪烁如星。嘴唇薄薄的,嘴角微向上弯,带着点儿哀愁的笑意。整个面庞细致清丽,如此脱俗,简直不带一丝一毫人间烟火味。 她穿着件白底绡花的衫子,白色百褶裙。坐在那儿儿,端庄高贵,文静优雅。 倾城怔了一下,犹记得半年前见到她时,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眸含春水清波流盼,头上倭堕髻斜插碧玉龙凤钗。香娇玉嫩秀靥艳比花娇,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一颦一笑动人心魂。 那时候的她,虽然也很柔弱惹人怜惜,但却也妖媚动人,和如今的形象可谓是相差甚远。 越走越近,倾城能够感觉到庄司澈的怒气正在一点点的加剧,她起先不解,直到走近柔妃身边,她忽然间发现了一件事情,她被这个事实惊愣在了原地。 柔妃的肚子微微隆起,整个人散发出母亲的光辉,令她更加的美丽动人。 她怀孕了! 倾城觉得自己一时间还消化不了这个事实!怔怔的站在那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蔓延她的全身,很不舒服。 她的手不由自主的从庄司澈的手中挣脱。 庄司澈震了一下,手朝她再次伸去,可不知为何,到了中途又收了回来。 倾城眼睛里有微微的冷光,这个男人前一刻还说着爱她,甚至不惜为了她出兵月国,逼迫连景然,做了一个君王最不屑做的威胁逼迫,也许他是真的爱她,只是他可以爱着她的同时,身体再去接纳另外一个人。 她真傻啊!后宫佳丽三千,要想让一个君王对自己长情,根本就是一个笑话,这一点她不是早就明白了吗?明明心中很恨这个男人,可是为什么见到柔妃微隆的肚子,她会觉得那么的刺眼。 庄司澈身为皇上,子嗣早晚都会有,她又何必动气呢?不该啊…… 第一百八十一章 倾城的愤怒 “臣妾叩见皇上!” “奴婢叩见皇上!” 柔妃在宫女绿儿的搀扶下,缓缓跪下,奇怪的是,庄司澈只是在一旁冷冷的看着,过了片刻,才冷声道,“起来吧!” “谢皇上!” “谢皇上!” 柔妃站起身来,看到倾城,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迟疑了一下,温声问道,“公主还好吗?” 再见面除了尴尬,心中更是五味杂平,已经半年了吗?犹记得那场宫变中,皇上的抉择,救自己舍倾城。从那一刻她便知道,皇上爱的那个人是倾城。没有人知道她宁愿皇上放弃的那个人是她,被乱贼砍死,也总比现如今活得这么痛苦要强。 所幸的是,上天没有忘记她,赐了这个孩子给她!也算是平添了些她的痛苦。 倾城笑笑,也不问,淡淡道,“好!” 几人都没有再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倾城打破沉寂,沉吟了一下问道,“孩子几个月了?” 柔妃绽放出一朵温柔的笑花,充满母爱的摸着腹部,笑道,“快五个月了。”柔妃的笑容在见到,庄司澈蓦然变寒地脸庞时,来不及完全绽放的笑容僵在了唇边,脸色也在一瞬间变得苍白起来。 倾城觉得心里堵得慌,面上的笑容却越发的灿烂,看着庄司澈,淡声道,“皇上真应该好好的陪陪柔妃!”倾城不理庄司澈越来越严寒的脸庞,轻笑,“我有些累,先回去了!” 倾城走了几步,庄司澈跟了上来,冷声道,“我送你回去!” 倾城忽然冷笑起来,“不用了!”冷冷的扔下了一句,她拂袖而起,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他的视线。 庄司澈怔怔的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俊美的脸庞青白交加。 “皇上——”柔妃看着庄司澈的愁容,苦涩一笑,迟疑的唤道。 庄司澈冷冷的看着她,那眼神就像是看待一个陌生人,冰冷异常,“孩子为什么还在?” 他已经吩咐阿德将打胎药送到朝阳宫,她没有喝吗?该死的阿德,这点事情都做不好,但他更怪的是他的疏忽,不仅让孩子存在,还让倾城目睹到了这一切。 他忘不了,倾城的眼神。他知道倾城的禁忌,所以才会越发的不能原谅自己。 柔妃一下子惊慌的忘了礼节,扯着庄司澈的袖子,哀声道,“皇上别对我和孩子那么残忍,我什么都不求,只求皇上能够让我平安的生下这个孩子,求您了,皇上。” 庄司澈咬牙切齿道,“你真是该死!” “是,臣妾该死,臣妾酿的苦果,即使再难以下咽,臣妾也会一口口的吞下,因为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但我不后悔,孩子是上天对我的恩赐,难道皇上就没有期待过他的出生吗?”柔妃眼神黯淡下来,希翼的问道。 “没有。”几乎是想都没有想,庄司澈冷声道。 柔妃不死心的问道,“一点都没有吗?哪怕只有一点。” 庄司澈冷冷的看着她的肚子,“朕恨不得他永远都不要出现在这世间!” 柔妃梨花带雨,蝉露秋枝,“皇上怎么能这样说,他毕竟是您的孩子!” 他冷笑,“朕不稀罕。” 第一百八十二章 伤情 “皇上真的不稀罕吗?如果现在怀孕的是倾城,你也会这么狠心吗?皇上也会不屑一顾吗?”柔妃忍不住痛苦的问道。 庄司澈怒斥道,“放肆,谁借你的狗胆,竟然敢质问朕。” 似乎疼痛太深,柔妃像失心了一般,喃喃的说道,“皇上不会,对不对?倾城和所有的后宫女人不一样,因为皇上爱她,只要是她的东西,不管是什么,皇上都会喜欢,哪怕她已经嫁给月国丞相,您依然视她如初,不惜为了她出兵月国,皇上!你知道自己有多么的残忍吗?是不是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而我们这些在你身边默默付出的,你都看不见,皇上您醒醒吧!燕倾城如果爱你,她就不会对你那么漠视,她就不会一次次的想要逃离晋国,她——” “住口!”仿佛被戳到了痛处,庄司澈瞬间变了脸色,宛若暴风雨来临前的盛怒。 柔妃依然故我的说道,“她就不会嫁给连丞相,她——” “住口,住口!朕让你住口——”庄司澈蓦然出手,狠狠地掐着她的脖颈,怒吼道。 柔妃没有想到庄司澈会出手,整个人怔在了原地,甚至忘了寻求赖以生存的呼吸,一时间绝美的脸庞憋得红彤彤的。 “皇上,求您快放开娘娘吧,娘娘已经快喘不过来气了!”绿儿跪在地上,看到满脸通红的柔妃,忍不住焦急的磕头哀求道。 庄司澈脸如石雕,动也不动,然而眼睛里却渐渐显现出厌恶的神色。 “待在朝阳宫,别再让我见到你,要不然你的孩子能不能安全的降生在这个世上,朕就不敢保证了!” 柔妃看着庄司澈转头离去,眼睛最底下,闪现出深深地恐惧。 “皇上,你真狠心啊!永远不见吗?哈哈哈——”柔妃狂笑出声,眼中的泪犹如断线的珠子般,砸落在地面上,溅起无数细小的泪花。 倾城坠崖,生死未卜时,皇上彻夜守在宸宫买醉,她放心不下,一天夜晚去看他,被他误认为是倾城,芙蓉帐下欢爱一夜,他深情呢喃的是另外一个女人的名字,她原来只是个令人追忆的替身。 没想到就是这一夜,她换来了他的厌恶,却意外的得到了一个属于他和她的孩子。 她满怀希望的告诉他这个喜讯。却原来,喜讯还是喜讯,只是是自己的喜讯,而不是他的。 德公公送来一碗药汁,她预感不妙,回到内室假装喝下,这才瞒过了德公公。她害怕让人知道此事,除了绿儿之外,几乎谁都不见,朝阳宫更是不敢迈出去一步,今日要不是绿儿劝她出来走一走,对胎儿有好处,她根本就不会来到这里,更不会听到如此心碎的话。 旧时心事,说著两眉羞。 长记得、凭肩游。 缃裙罗袜桃花岸,薄衫轻扇杏花楼。 几番行,几番醉,几番留。 也谁料、春风吹已断。 又谁料、朝云飞亦散。 天易老,恨难酬。 蜂儿不解知人苦,燕儿不解说人愁。 旧情怀,消不尽,几时休。 第一百八十三章 疲惫和心伤 风扬纱落。 雪白的薄纱在风中肆意飞扬,正中的御榻上,赫然躺着一位赤足的绝色女子。 “你就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在薄纱相互摩擦的声响中,庄司澈的声音蓦然响起,冷峭而高傲,“是你不在乎,还是对我已经伤透了心,你的漠不关己,让人见了真是忍俊不禁。” 没有回答庄司澈的话,倾城倚在榻上慵懒的就着酒坛喝了一口,辛辣的味道刺激着她的喉腹,脸色变得有些潮红。 “为什么?我只是想要爱你,却没有想到一步错,步步错。” 庄司澈似乎并不介意倾城是否会回应自己的话语,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忽然喃喃叹息般的说了一句,“我是真的想要和你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 倾城忽然掩着嘴呵呵笑了起来,她的眼中流光溢彩,映着额头上的血蝴蝶栩栩如生,“怎么重新开始?” 庄司澈的手一震,喃声道,“我愿意尽我所有的能力来弥补,曾经对你的种种伤害!” 倾城妖娆的笑了起来,她的眼睛黑如浓墨,仿佛隐藏着暗夜的妖魔,“已经晚了!” 她虽在笑,但在说这句话时,她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重声道。 庄司澈脸如石雕,动也不动,然而眼神最底下却是闪烁着隐秘的恐惧,好看的薄唇动了动,终究是什么也没有说。 “你身为君王,子嗣必不可少,这诺大的后宫,处处是你的女人,即使今天不是柔妃,也会是别人,如此这般,你究竟想让我问你什么?”倾城淡笑的看着他。 他说爱她,可他的爱可以分成两半,心也许是她的,但是身体却是属于所有的后宫女人,在她生死不明的时候,柔妃竟然怀孕了,继而是虞美人受宠,这就是他的爱…… 庄司澈忽然沉默了,他的脸隐藏在黑夜里,完全看不出情绪。 “我只想要一个属于你和我的孩子!”低低的,庄司澈在黑暗中,缓缓的说道。 “我不配!”倾城冷笑的看着他。 庄司澈忽然愤怒起来,“是你不配,还是我不配,你可以为连景然生一个孩子,却不愿意为我,倾城,你真狠心啊!”她那日在军营中说的话,一直像一根刺一样,深深地埋在他的心窝里,每次想起这句话,都会疼痛异常。 “我狠心?”倾城冷笑起来,“有时候想想,你才是真的狠心,既然一开始灭了燕国,就应该斩草除根,还顾得上什么儿女情长,你如果不是为了救柔妃,留我一命,何劳我如此为难存活于世?”过了片刻,倾城的声音在片刻间,恢复成平静淡漠,叹息般说道,“我是真的累了!在这场我和你的战争里,我注定是伤痕累累,如今身在晋国,我哪都不想逃了,也不愿意再逃了!爱情这个东西,太苦,尝过一次之后,我已经没有勇气再去尝试第二次,这辈子我都不想再去碰它,我之余你,究竟是什么,也不重要了……” “我不许!”庄司澈几乎是恼羞成怒的打断她的话,双手握紧倾城的肩膀,他漆黑霸道的眼睛里是坚定冷厉的光,“谁允许你放开我的手!” 倾城注视着他惊慌失措的表情,能让这样一个君王露出这样一个表情,她的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成就感,有的反倒是落寞和伤痛。 “这是我和你的宿命,你为什么就是看不到呢?”倾城叹息般的淡声道。 “不要给我提什么该死的宿命,这辈子你都是我的,不——除了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你都是我一个人的,谁敢抢你,我就遇神杀神,遇魔杀魔……” “啪——”倾城的手一松,酒坛掉落在地上,酒花四溅打断了庄司澈失控的的话语。 庄司澈瞬间,似被打进了地狱般,冰寒彻骨…… 第一百八十四章 时光变迁 晋国一时间可谓是喜事连连! 虞美人前一刻还在暗自垂泪,后一刻不过半天时间,竟然被皇上封为“和妃”,各种赏赐绵绵不断地送去。 与此同时,受封的听说还有一个妃子,倾城从流云口中知道,这位被封为贵妃的沈若冰,竟然就是那日倾城印象深刻的妃子。 犹记得初听时,惊讶了一下,稍后便恢复了淡然。 庄司澈宠爱虞美人,是为了间接地警告柔妃,她之于他只是他的女人而已,至于其他的都只是奢念。 但接下来封沈若冰为贵妃,也许庄司澈是因为气愤倾城,也许是因为别的原因。 沈若冰身为晋国一个御史的小女儿,晋国朝宴时,沈若冰随她的父亲入了宫,庄司澈坐在龙座上,本是随意的扫了她一眼,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蓦然失常的盯着她良久,那御史见状,心下窃喜,当下想起升官加爵之事喜不自胜,当下便顺水推舟,将沈若冰送给了皇上。 沈若冰虽然称得上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但凡是见过倾城的人,也并没有觉得沈若冰有什么特别的!但众人均觉得她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至于是什么,一时半刻又说不上来,而且能够让皇上看着她发呆,显然她有什么特别之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皇上虽然收下沈若冰,却也只是封为了一个才人,并没有宠幸于她,渐渐的后宫的妃子们对她也就放下了戒心,甚至淡忘了她的存在,接下来,皇上出兵月国,带回倾城,就在妃子们将嫉妒的目标,投向倾城的时候,皇上竟然出乎意料的冷落倾城长达半年之久,并在这期间封了两个妃子,前些时候又新添了一位皇子,沉寂了一段时间的柔妃,也母凭子贵被加封为“德妃”一时间在宫中可谓是风光无限。 庄司澈赏赐了所有的妃子,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多情,在后宫雨露均沾,却惟独好像忘了燕倾城的存在,除了对她不闻不问之外,宸宫更是在半年里一步也没有踏进过。 在这半年里,倾城完全和外界断了联系,不是庄司澈阻止,而是她完全将自己幽禁在宸宫里,诺大的一个宫殿,里面的人寥寥可数,除了打扫的太监,提供膳食的老嬷嬷,就只剩下倾城、流云,还有偶尔过来,内心背负着愧疚,默默无语做事的灵境。 倾城自从丞相府那一夜后,便没有再对灵境说过一句话。 倾城曾经扪心自问过,有那么多人背叛过自己,为什么却独独不肯原谅灵境,毕竟就像流云说的一样,她也是无可奈何!但倾城始终打不开心结,也许那些她可以轻易原谅的人,都是一些对自己不重要的人,可是灵境不一样,毕竟倾城曾经是真的很喜欢,那个外表看起来乖巧可人的小姑娘。 也许就像自己曾经说过的,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灵境的内疚 倾城的话越来越少,有时候隔了几天才会淡淡的对流云说上一两句话,流云的内心被一种叫做刀刺般的利器,折磨的鲜血粼粼。 主子这样,她的心亦是不好过。 有时候流云会以为,主子即使对一切都漠不关心,至少少主是例外的,但是带来的消息,也只是换来公主无关痛痒的的一个浅淡眼神,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长此以往,流云真的担心,公主会出事。 大白日,房间的地面上,横七竖八的扔满了空酒缸,有一缕残剩的酒液从横倒的酒口流出,缓缓的地滴落在地上,发出清泉般的声音。 阳光的剪影处,有一双洁白的手轻轻的将它扶正,看着又从外抱来两坛酒的流云,再望向躺在倚榻上颓废的倾城,心中微叹。 灵境从暗处走出,悄悄地走近,正望着手中酒瓶,不知在想些什么的绝色女子,心里一痛,半年来公主每日嗜酒,每日喝的酩酊大醉,她在变相的自杀。原本脸色红润的她,经过长时间的嗜酒,脸色出奇的苍白,衬着额间的血蝴蝶,让人看了惊心不已,她的身体本就瘦弱轻盈,如今看来更像游荡在人世间的一缕幽魂似的,微不注意,便会随风而散。 灵境有好几次都想告诉皇上,公主的近况,但是每次看到皇上身边围绕的妃子,不知道为什么,话到了嘴边,又悉数咽了进去。 她不相信皇上真的会对公主那么绝情,那么深的爱,真的可以说断就断的吗?但是皇上这半年来的所作所为,好似真的已经将公主给忘得一干二净。 宸宫的供给,如果不是她在幕后打点的话,只怕宫里的人早就被饿死了。 她原本以为皇上和公主会是最好的归宿,一切才没有多加阻止,却没有想到,事情会落到这份田地,究竟还是她做错了吗? 愧疚、担忧。痛苦一齐压向灵境,她夺过流云手中的酒坛,示意她唤醒公主。 流云眼眶微红,她又何尝没有试过,只是…… 良久,流云终于俯下身,低声劝道:“公主,您该休息了!” 倾城怔怔地仰头,看着流云担忧的脸庞,似乎没有听清楚她刚才在自己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公主,您——”流云忽然间封口不语。 公主虽是看着她,但她的双眸却空洞的如同深井。 此刻的倾城褪去了以往的耀眼光芒,她不再是那么的高不可攀、惊天绝世,反而像个被人遗弃、无助可怜的孩子。 不知是流云,还有灵境,都甚至能感受到倾城身上的哀痛有多浓,这么大的哀伤并包裹着无尽的绝望,看着这样的公主,灵境竟然流泪了。 灵境怔怔地望着掌中被自己接住的一滴泪水,她呆住了,她曾经还傻傻的以为,身为杀手的她,这辈子最不需要在她生命中出现的就是眼泪,可今夜她却…… 第一百八十六章 讲述 “公主——”灵境平复心情,终于淡淡的说了一句,但如她所料的是,倾城并没有反应。这半年来通常都是她在说,倾城兀自喝自己的酒,她明白倾城对自己的恨,但是她又何尝不憎恨这样的自己。 灵境顿了顿,好像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继续道,“月国经过了半年多的内战,终于在昨日平息了,您难道就不想知道些什么吗?” 倾城没有理会灵境,一如既往的喝起酒来。 “您即使不想知道,我也想告诉你,说给你听!”灵境也不在意,继续道,“月国太子月雁枫和丞相连景然的这场大战中,最后的赢家是——”灵境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一下,她看到倾城握住酒坛的纤手指节泛白,面上虽然平静无波,但她知道倾城在听。 “连景然胜了,却出乎所有人意外的是,他并没有在月国民众的推崇下,登上皇位,而是排除杂议,扶植虽然心地善良,却无建树碌碌无闻的文王即位,所有人都说连景然疯了,更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灵境停了片刻,忽然问道,“公主知道连丞相的心思吗?”灵境的视线期待的凝结在倾城的面庞上,似乎想在里面找到一丝松动,奈何什么都没有,心里不禁感到一阵失望,她还以为…… “没用的!”流云扯了一下灵境的衣袖,叹声劝阻道。 灵境不死心的继续说道,“燕京这半年来,干戈和燕国太子日夜操练兵马,恐怕与晋国一站,就在不久之后。” 倾城还是没有说话,也没有抬头,仿佛死去一般安静。 灵境的眼里,有掩饰不住的担忧,丝丝缕缕的泛起。她该怎么做,该怎样做,才能赎清她的罪,才能让倾城恢复以往的风华,她该怎么做?谁又能教教她…… 那个瞬间,这种深沉的无力感几乎将灵境击垮。 “你真的对一切都不在乎了吗?那么想必皇上为了庆祝新皇子满月,召开的满月酒,继而宴请各国使臣,想必公主也不会在意了吧!”灵境沉静了半刻,终于再度开口道。 到时候来的宾客中,势必会有连景然,听说摄政王齐硕也来了…… 一室的沉寂。 倾城忽然开口淡声道,“流云——” “公主!”流云赶紧应声道。 灵境的眉梢略有喜色,就在她以为公主已经略有所动的时候,倾城随之的话语,让她的心不禁又冷了几分。 倾城飘忽一笑道,“拿酒来!” 得即高歌失即休, 多愁多恨亦悠悠。 今朝有酒今朝醉, 明日愁来明日愁。 第一百八十七章 再现飞天舞 当流云发现倾城身体出状况时,心中悔恨不已。 她一日趁倾城熟睡,便想着好好地打扫一下屋子,却不曾想从床塌下扒出来一些丝帕。 流云疑惑的打开后,吓得整个人跌坐在了地上,但又怕惊醒倾城,连忙手掩着嘴巴,愣是没有发出声响。 白丝帕上,绽放着大朵的鲜血,看起来触目惊心。 她最近常听见公主咳嗽不已,要找大夫,均被公主给拦了下来,她只是说自己偶感风寒,没有什么大事,要她不要这么大惊小怪。 就连前几日她偶然见到公主咳得厉害,公主用丝帕遮掩,咳嗽稍停。后来便被公主紧紧的将丝帕攥在手里,流云起先也没有在意,现在想想不禁暗怪自己的粗心。 灵境不在宫里,宸宫已非往常,流云一路受尽羞辱,才恳请到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御医,跑了这一趟。 御医见到躺在床上的倾城,看到她的脸色时,明显的呆了呆,有谁能够想到,风华绝代的燕国长公主,如今会是这等气色,当看到流云递上的手帕时,眼神明显的变了…… 窗外面有一束含苞待放的桃花,从敞开的窗柩里伸了进来,微风吹过,似乎被沉凝的气氛惊吓住,战栗了一下。 晋国皇子满月宴,喧哗异常。 庄司澈大宴群臣和使官,可谓是热闹非凡,一看就是大手笔。 佳丽献舞,众妃即使心生嫉妒,也都面含微笑的献上节目,以示同喜,还奢望皇上晚上能够留宿在自个儿的宫中。 一时间,明着是为小皇子庆贺,实则都使出浑身解数,期待能够博得皇上眷顾。 齐硕和连景然,对于殿中一派的歌舞升平,似笑非笑的看着,没有人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 庄司澈坐在上位,两边坐着贤妃和已被封为德妃的苏婉柔,依次分别坐着早已是和妃的虞美人和贵妃沈若冰。以下分别是按等级分配的妃嫔。 酒过三巡,和妃忽然站起,娇笑道,“今日是小皇子满月,臣妾心中自是欣喜得很,近日特别选了舞蹈,以示庆贺。” 和妃眼神闪烁了一下,看向没有抬头,神情高深莫测的皇上,才问道,“妹妹,准备跳什么舞呢?”虞美人的这身装扮,真是该死的熟悉。 虞美人轻轻娇笑道,“姐姐莫要笑话妹妹,妹妹这身装扮,自然跳的是《飞天舞》” 没有人注意到,庄司澈的身子震了一下,蓦然抬头,似乎这才看到虞美人的存在般,再看到她的一身穿着时,眼神明显的怔忡了一下,一时间竟然忘记收回。 第一百八十八章 睹舞思人 和妃一袭白色抹胸长裙上轻披着白纱,露出肩头,白纱内淡白色的丝绸上一朵灿烂的红色蔷薇,胸口纹着一只红色的蝴蝶,更显妖媚几分,如雪玉肌如刚剥壳的鸡蛋般白皙,一帘直垂腰间的秀发散乱的披在肩上,一支碧玉簪简单的配着,散乱中不失条理,黑水晶般闪烁着深邃的双眸透着一丝妖媚,低垂的长长的睫毛,显得有几分楚楚可怜,高挺小巧的鼻子有频率的呼吸,薄薄的亮粉色嘴唇挑起一个很美的弧度,身上还散发着一股清香。 不光是庄司澈如此,连景然和齐硕也不禁将眼神凝在了她的身上。 苏婉柔眼神一紧,这虞美人还真是愚笨的很啊,皇上好不容易才将心思从燕倾城的身上收回,她如今又要东施效颦,岂不是又要挑起皇上的思绪吗? 虞美人哪里想得了那么多,见皇上的视线凝在自己的身上,不禁心中暗自窃喜。以前她还没有被封为美人的时候,就曾经有幸目睹过,燕倾城的那支《飞天舞》,可谓是惊若天人。这次拿来练习,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如今看到皇上的神情,不禁松了一口气。 虞美人见皇上并没有阻止,便放下心来,走到了圆台中央,她心里适才还暗捏了一把冷汗,她还以为皇上会震怒呢?却没有想到——也许燕倾城早就被皇上给忘了! 琴声起,虞美人的动作轻灵迅捷,身体或与圆台平行,或与圆台垂直,看起来非常唯美漂亮,她的手指和腰身更是曼妙无双,流雪回风,宛若惊鸿。历史重演般,一幅幅的敦煌仙女飞天姿势,在众人眼中再次一一重现。她的舞姿轻盈美丽,和倾城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众人看到的已不单单只是舞蹈,仿佛是误入人间的仙女,圣洁典雅…… 庄司澈忽然浅淡一笑,眼神下意识的看向连景然,只见他双眼微闭,似乎没有看到这场表演般,心中不禁冷笑了一声,眼光再次转向虞美人时,又恢复了以往的霸气和多情。 一曲毕,和妃看到庄司澈醉人的眼神,含羞带怯道,“臣妾献丑了!” “爱妃的舞技精进不少,想来也是下了不少功夫吧!”庄司澈温声笑问。 和妃笑道,“谢皇上体恤,这都是臣妾该做的本分之事!” “好一句本分!”庄司澈笑道,“爱妃如此辛劳,今夜朕就去你宫中吧!” 和妃一听,大喜之下,连忙跪地磕头谢恩,“谢皇上圣恩!” “起来吧!”庄司澈挥手示意她起来,似是很高兴。 柔妃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很难看,本来今日她和孩子是最受人瞩目的对象,皇上晚上理应去朝阳宫,可如今被虞美人从中一搅合,抢了自己的风头不说,今夜皇上更是要留宿在永和宫。 齐硕扫了那暗自得意的和妃一眼,不冷不热的对庄司澈扬起杯,“晋皇好福气啊,真是让本王心生艳羡。” 庄司澈也扬了扬杯,不明思绪的回道,“彼此彼此!” 即使是在同时,两人淡笑出声,一个锋芒毕露,一个暗藏玄机。 连景然神色平淡的一口饮尽杯中物,一丝浅笑爬上他的唇角。 第一百八十九章 相见不如不见 夜,悄悄地降临,宴会结束,连景然毫不遮掩的去了宸宫,他相信在这样的一个深夜,庄司澈对于他的行踪,一定会暗中派人追查,他又何须隐藏。 倾城这半年来在晋国的境况如何,他都不知,也刻意不去了解,他以为庄司澈当初那么千方百计的把她抢到手,生活自然不会不顺,再加上月国的战乱,他没有料到需要用半年来平息,接下来月国军队重整,休养生息,又花费了一些时间,就这样却意外迎来了晋国发来的请帖,当下不禁感到很意外,想到倾城的境况,只怕不会好到哪去。 本来月国派一重臣来就可以,但是他心里还是放心不下,这才亲自来到了晋国。 今天在国宴上没有看到倾城的身影,他便知道一定是出事了,今夜,再也没有什么力量阻止他见到她。 庭院中很干净,但却少了些——人气。 连景然心头一跳,站在正宫殿门外呆了很久,殿里亮着烛火,显示着里面的人并没有入睡。 隔着一扇门,连景然却忽然间没有了推开殿门的勇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殿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打开,流云端着一个空碗走了出来,看到门前伫立的连景然,明显的愣了一下。 连景然没有忽略流云手中的碗,鼻尖似乎嗅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药味,心里一震,慌忙走上前问道,“谁生病了?倾城吗?” 流云回过神来,想起刚才主子的话,不禁呆了呆。公主吃药前,看着外面的天色,忽然说道,“他今夜必来!” 流云起先还不明白公主的意思,公主也不说明,现在看来。却是指的是连景然。 流云对于公主的病情,也不知道能不能说,犹豫了一下道,“丞相不要担心,我家公主只是略感风寒,已经吃了药,御医说再睡上一觉,便会痊愈!” 连景然听了,这才放下心,松了一口气。 流云淡声道,“丞相是来见公主的吗?” 连景然微微点头,并没有说话。现如今他已经不是她的夫,再见面又岂是随意可见的。 流云心知这些,便会心道,“丞相稍等,奴婢这就进去告诉公主,您来了!” “有劳了!”连景然淡声笑道。 片刻后,流云走了出来,叹声道,“丞相还是回去吧!” 连景然眼光闪烁了一下,淡声道,“她不见吗?” 流云点点头道,“公主说皇宫人多口杂,相爷还是回去的好!”公主知道连丞相在外面,脸庞上甚至出现了久违的温和之气,可是为了连丞相的安危,还是说了违心的话。 连景然的眼里泛起一丝柔光,直到现在她还在顾虑着自己的安危,这样处心积虑为自己着想的女子,他怎能不爱,又怎舍得放手呢? 他站在门前,淡声道,“倾城,我只想知道,你现在过得好吗?” 沉寂了良久,就在流云以为主子不会回答时,里面传来一道飘忽浅淡的声音,“我很好!你呢?” 这道声音紧紧地揪住连景然的心,他的手握了又松,松了又握,如此反反复复,才压住闯进去,带她离开的冲动。 他告诉自己,现在还不是时间,一味的冲动,只会害了她! “好!”连景然顿了一下,忽然说道,“倾城,只要是你说的,我就会相信,你说你过得好,我便会让自己相信,你真的过得很好,可如果你真的过得很痛苦,也别藏着掖着,至少是对我!”他相信自己即使不择手段,也会带她离开。 里面又是长时间的沉默,倾城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似乎夹杂着一丝鼻音,“你该走了!” 连景然的眼神有些飘忽,迟疑了一下,终于开口道,“你要保重,好好善待自己!” “你也是!”沉重的话语传来,连景然已大步离去,他的发丝和衣袂,随风飘散,透着无限的决绝和坚定。 不知不觉间,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夜幕中,流云站在外面,收回视线,迟疑了一下,这才推开门走了进去,如她所料般,公主靠着软枕,一动也不动,仿佛凝固的石像。 而她的脸上,还有两行未干的眼泪…… 第一百九十章 燃烧舞衣 一室繁华,几处呢喃…… “皇上,让臣妾服侍您就寝吧!”和妃害羞的上前欲给庄司澈宽衣。 庄司澈轻声笑道,“爱妃可真是心急啊!” “皇上——”和妃脸色羞红的娇嗔道,“您又在取笑臣妾了!” “爱妃害羞了吗?”庄司澈喝着茶道。 “皇上——”和妃跺着脚,撒娇道,“臣妾为您宽衣吧!” “不急。”庄司澈阻止和妃欲伸过来的玉手,看了她一眼,忽然笑道,“爱妃的这身衣服还真是漂亮啊!” 和妃一听,不禁眉开眼笑道,“谢皇上夸奖,这是臣妾特意找锦衣阁定制的衣服,本来还怕皇上不喜欢呢!现在看来,倒是臣妾多想了!” 庄司澈似乎来了兴致,放下茶杯,双手环胸,看着她道,“哦?爱妃都多想了些什么?说给朕听听!” “皇上——”和妃听出庄司澈话中的揶揄,不由得又羞又急,却是怎样都说不出口了。 “爱妃的舞姿灵动飘逸,朕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这袭白纱下,隐藏的究竟是怎样一副曼妙的身躯?”庄司澈似乎很开心,抚摸着晶莹剔透的杯子,淡声笑道。 “皇上,您再取消人家,人家该害羞了!”和妃话虽如此,但在庄司澈深邃的目光里,情不自禁的将白纱缓缓褪下,露出莹白的肌肤,玲珑有致的身躯,在庄司澈面前如花朵一样缓缓绽放。 似乎被这样的目光看得有些羞怯,和妃娇嗔道,“皇上,臣妾为你宽衣吧!” “不急!”在和妃不解的神情中,庄司澈不急不缓的弯腰,拾起地上散落的白纱,看向怔在原地,神情疑惑的和妃,庄司澈忽然心情大好,邪魅的一笑,将白纱毫不犹豫的丢进了用来调节室温的炭盆里。 “扑哧——”一声,一束绽放着幽蓝色的火苗,忽然窜起,片刻后烧的干干净净。 和妃搞不清楚状况,完全惊呆了。 “爱妃怎么了?冷吗?”庄司澈转头注意到和妃的颤抖,不禁体贴的问道。 “皇……。皇上,臣妾错了!”听到这样的声音,和妃吓得几乎是跌坐在了地上。 庄司澈皱着眉,似是有些不解,“爱妃何错之有?” 和妃吓得牙齿直打颤,“臣妾没有想到,这身衣服会惹皇上生气,臣妾错了。” “不,爱妃还不明白吗?这衣服没有错,是穿这衣服的人错了!”庄司澈忽然温柔的俯身看着,和妃花颜失色的脸庞,低低的笑道。 和妃几乎是哭出来,“皇上饶命!” “爱妃又在胡言乱语了。”庄司澈露出心疼的神色,体贴道,“瞧这身子怎会如此冰凉,还不赶快躺在床上,盖好锦被,莫要冻着了。” “皇上……。谢皇上!”和妃本来还想问皇上还会留下来吗?但是话到嘴边,看到庄司澈盛满笑意的俊美脸庞,心中打了一个寒颤,却是再也不敢问出口了。 “爱妃好好歇着吧,朕今夜就不陪着你了。”庄司澈似乎很满意,和妃的乖顺听话。一旁的德公公适时的送来披风,给他系上,没有再看瑟瑟发抖的和妃一眼,庄司澈大步走了出去。 “皇上……”和妃几乎哭丧着脸看着皇上的背影,直到现在她还不明白,皇上不是很高兴吗?为什么说变脸就变脸了? 庄司澈忽然停住脚步,回头邪魅一笑,但是说出来的话语,却犹如万丈玄冰般寒冷刺骨,“对了,那《飞天舞》好像和爱妃的舞姿格格不入!以后要献舞的话,最好要事先斟酌好!”语气中隐含淡淡的警告之色,和妃听罢,几乎整个人瘫软在了床上。 第一百九十一章 御书房谈话 御书房内 忽然“啪”的一声厉响,闪烁着华丽光泽的朱红色玉案上,陈列的笔墨纸砚,悉数被庄司澈挥掉在琉璃地面上。 殿中静立的谨夜、徐子骞等人,被皇上的怒气,吓得垂头不敢多语。 庄司澈的手指慢慢握紧,“看清楚了吗?” “是。”谨夜回道。 庄司澈眼眸低垂,看不出是喜是怒,“呆了多长时间?” “宴会结束,连丞相就去了那里,呆了没有多久就出宫回去了,好像……好像他知道我和子骞,在后面跟着似的!”谨夜和徐子骞互相看了对方一眼,连景然几乎是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宸宫,似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隐藏行踪。 庄司澈双眼布满了寒霜,“倾——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公主并没有见连丞相。”徐子骞也是一脸的不解。 “你说什么?”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庄司澈平复了一下,这才淡声问道,“连景然现在人呢?” 谨夜回道,“没说几句话,就离开了!” 庄司澈站在窗前,沉默了片刻,似是很疲惫的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徐子骞走了几步,忽然停了下来,说道,“皇上,臣有一事,不知道该不该说!” 庄司澈瞥了他一眼,“说吧!” “倾城公主好像——”徐子骞顿了顿,看向皇上听到倾城的名字时,忽然冰冷的神色,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说道,“倾城公主好像生病了!” “怎么回事?”庄司澈双眸微眯。 “王御医前几天去了一趟宸宫,而且臣和谨夜这几日看到流云总在煎药。”皇上这半年来,虽然杜绝所有人在他面前提及燕倾城的名字,但总是在夜深人静时,怔怔的望着宸宫的方向发呆。 每次从灵境口中,听到宸宫的消息,都会生气,但却并不阻止灵境的话语。 生病了?庄司澈觉得心紧缩了一下,问道,“怎么了?” “臣也不知。”徐子骞低下头去。 庄司澈良久才摆摆手,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说道,“你退下吧,告诉阿德,传唤王御医前来御书房。” “是。”徐子骞了然,轻轻的退了出去。 庄司澈的神色瞬息万变,脸上闪过多种复杂的情绪,他的手指紧紧握紧,隐含着不易察觉的忧虑。 夜深人静,年迈的王御医颤巍巍的跪在御书房里,殿里一片沉寂,只有他寒颤的声音缓缓传来。 进宫四十多年来,这还是王御医第一次有幸,踏进御书房,直到现在他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庄司澈随着王御医的话语,脸庞上的霸气,正在一点点的瓦解松动,最后遗留下来的只有痛苦。 “能治吗?”庄司澈不知哪来的力气,虚弱的问道。 “老臣才疏学浅,还望皇上恕罪!”王御医连磕几个响头,颤声道。这样将情绪隐藏起来的皇上,还真是可怕!但他真的无能为力,公主常时间嗜酒,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呕血又有很长时间,隐瞒不说,现在整个人犹如狂风中的飘絮,大限之期不远了。但是这话,对于在弱肉强食的皇宫呆久的人来说,察言观色是最基本的,在这样一个时间,虽然皇上什么话也没有说,但他知道自己说出这番话的后果将会是什么?皇上虽然已经半年没有去过宸宫,但是想起皇上原来为了燕倾城,所做的一切,便不敢掉以轻心。都说君王性情无侧,谁又能看透他真实的性情呢。 “为什么不早告诉朕?”庄司澈几乎是从牙缝间蹦出来这几个字。 王御医吓得浑身直哆嗦,“皇上饶命!老臣该死!” “你是真的该死!”庄司澈一脚踹开王御医,朝德公公吼道,“还愣着干什么,所有太医都召进宸宫,治不好提头来见。” “是!”德公公深吸一口凉气,拔腿向外跑去。 这一夜,注定将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第一百九十二章 互相伤害 宸宫外面,谨夜看着徐子骞,一脸的寒冰。 “你为什么要告诉主子?”千交代万交代,倾城生病的事情不要告诉主子,徐子骞还是说了,真是可气啊! “我是在救你!”徐子骞双手环胸,瞪着谨夜,显然情绪也很激动。 “我一没生病,二没遇险,何劳你来搭救?”谨夜反讽回去。 “你该不会是忘了前些时候,我们隐瞒倾城公主成婚的消息,主子是怎样惩罚我们的?”早知道就不听谨夜的话,帮着隐瞒消息,皇上当时的怒气,他现在想来还胆战心惊,若不是看在两人跟随主子身边多年,主子早就当场杖毙了他们,而不是每人各自领了一百军棍。 “那……那又如何?”想来谨夜也是心有余悸,声势明显弱了下来。 “那又如何?”徐子骞夸张的重复念道,冷声道,“上次燕倾城只是成婚,还无关乎性命,可是这次不一样,燕倾城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你认为皇上还会轻易饶了你我吗?” 谨夜嘴巴张了张,试图反驳,可是自己都知道接下来要说出的话,是多么的薄弱,没有底气,当下不由得懊恼的抓了抓头发。 “主子已经忘了那个女人,我们又何必……”良久,谨夜叹气道。 徐子骞眼神奇怪的看向谨夜,不冷不热的说道,“你以为主子真的会忘了燕倾城吗?” “什么意思?”谨夜张着嘴巴,看着徐子骞。 徐子骞没有回答,眼神飘向灯火通明的宸宫。 皇宫里的所有御医,全数出动,想来燕倾城是真的病得很严重,要不然御医们不会一个个出来时,脸色吓得煞白,几乎是连滚带爬的逃离宸宫。 真是红颜祸水啊! 宸宫内室 庄司澈的手指握紧,看着躺在床上的燕倾城,心里一痛,半年压制住想念,却不曾想折磨的不是自己而是对方,瞧她都把自己折磨成什么样子了?他以为只要他不出现在她的面前,她就不会伤心、不会难过,事实却正与他所想的相反,他能不能奢想她是在乎自己的!哪怕只有那么一点。 “你瘦了!”庄司澈的手竟然有些颤抖,缓缓爬上倾城的眉眼,痛心道。 突然的接触,让倾城浑身一震,闪电般的张开双眸,看向庄司澈。 那眼神竟然让庄司澈猛然一惊。 那一眼里,有无尽的死气,犹如幽深的无底洞般,深不见底。 庄司澈脸色大变,伟岸的身体竟然有些摇摇欲晃,他几乎是仓促的收回手,垂下眼睛,良久才轻轻道,“生病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倾城忍不住一怔,忽然唇角有了一丝笑意,“告诉你有用吗?” 她本来就很苍白的脸庞更加白的如同透明,庄司澈无奈苦笑一声,是啊,告诉自己又有什么用,他们两个一直都在彼此的折磨对方。 这半年来,他刻意忽略她的存在,但是越刻意,越是想念的越深,就连有时候和妃子在一起,甚至会出现幻象,眼前仿佛是倾城,有很多次他都控制不住,动身要前往宸宫,只为了偷偷见她一面,但都被帝王与生俱来的一身傲骨阻拦住了脚步。 现在他竟然有些恨这样的自己,如果不是他的刻意忽略,倾城现如今不会如此。 “倾城——”庄司澈的脸上忽然浮现出深深的疲惫,长叹一声,“我们不要再互相伤害对方了好吗?” 奈何倾城像死了一样的寂静,反而这样的她,让庄司澈暗自心惊,他的整颗心绞在一起,痛苦难当! 究竟该怎么做?该怎么做,眼前这个总是让自己心痛的女子,能够恢复以往的性情。 他究竟有多久没有看到她的笑颜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以血偿还 无动于衷! 他和她已经回不去了吗?是他一手毁掉了原本属于他们的幸福,还是她! 庄司澈看着面若死灰的倾城,平日的阴郁冷狠仿佛冰雪般消融,他缓缓躺下身,紧紧的抱着倾城,“你说说,如何做你才能好起来?” 那样平淡的话语,却刺得倾城身子一震,然而沉默许久,说出来的话语尽是瑟然,“就让我这样去吧!人终有一死,为何不让我安安静静的死去!等我死了,你也就没了顾虑,你是位霸主,这天下迟早会是你的,我的存在只会阻拦你前进的步伐。” 庄司澈的眼眶里有眼泪快速的汇集,转瞬砸落在倾城苍白的脸上,他的声音似乎又低了许多,“倾城,我怎么舍得你一人,怎么舍得!” “你还是不够狠心,庄司澈!”倾城的声音淡漠而简单。 “是的,我不够狠心!”庄司澈微微的笑了,“既然决定对你不闻不顾,就不应该再对你留有,哪怕是一丝一毫的留恋,但是燕倾城,这半年以来,我对你的思念没有因为不见而消褪,反而越来越深刻,于是我是真的承认,我爱你燕倾城,只要你能好起来,我愿意付出任何的代价!” “任何代价!”燕倾城像是一只受伤的刺猬,嚯的一声从床上跳起,声音凄厉的尖锐笑着,“哈哈哈——庄司澈,你拿什么来还我?你凭什么这么说?”倾城像疯了般,使劲的拉扯掉自己身上的衣服,不消一会,全身赤裸的站在那里,面对庄司澈的眼神,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羞愤,有的只是无尽的疯狂。 在她白皙的身体上,布满着伤疤,尤其是手臂上到处是刀子划过的印记,看起来竟然触目惊心。 “燕国的亡国之痛,杀父之痛、羞辱之痛、这一切的一切,你拿什么来还,拿什么来一一赎清!” “是啊,我该拿什么来还你!”庄司澈惨痛一笑,走下床,执起倾城的手腕,轻轻的摩擦着上面的伤口,忽然间失控的似要哭出声来,他脸上的痛苦,已经达到一种极限,缓缓的抽搐着。 倾城如同没有看到般,淡漠的站在那里不动。 庄司澈忽然将她抱起来,轻轻放在床榻上,庄司澈忽然抽出腰间悬挂的防身匕首,狠狠地插进自己的腹部,顿时鲜血直流。 倾城的眼神有些飘忽,看着庄司澈,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缓缓地移开了视线。 “这一刀,还你亡国之痛!”庄司澈的眼睛虽然阴郁,然而双眸中依然存在着诚意,他的眼光看向倾城,毫不在意的将匕首拔出,狠狠地插进胸口,疼痛使他的话滞了滞,“这一刀,还你的杀父之痛!” 倾城没有看向他,却不自觉的将身体紧紧地蜷缩在了一起,胸臆间似乎有无数的声音在呼啸,要挣脱压抑而喊出来,然而她什么也没有说,额角抵在坚硬的床棱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 有一滴鲜血,从额角留下,缓缓的流下,轻轻的滑过她苍白绝艳的脸颊,在腮边冷凝成冰。 第一百九十四章 伤情痛 庄司澈看了她很久,步伐虚弱的坐在床上,手指沾上一滴血,放进口中,他忽然间极尽苦涩的笑了。 “这一刀,还你羞辱之痛!” 庄司澈再次将匕首插进心口,鲜血汹涌而出,在琉璃地面上汇流成河。 倾城还在无意识的敲着自己光洁的额头,庄司澈神色复杂激烈的变幻,怕她伤了自己,手指用力,一点点的将倾城极尽扭曲的身形扳正,然后整个人无力的趴在了倾城的身上。 温热的鲜血流在倾城洁白的身上,绽放出一朵朵凄美诡异的花朵。 庄司澈的眼神黯淡,没有血色的唇角,浮出惨淡的笑意,“我用我的鲜血来偿还,好不好?”这么多的沟壑,他直到现在才发现,他和她之间的纷争究竟有多大! 很长时间的沉默,倾城似乎被身上流淌的温热血液惊醒,她的眉目之间,弥漫着说不出的萧瑟和冷意,然而话语却是出奇的平静,“你即使死了,也与我无关!” 庄司澈忽然苦涩的笑了,“我若死了,你真的不会难过吗?”哪怕只有那么一点。 “你若死了,我自是很高兴,你又想期待些什么呢?”倾城忽然间笑了,绽放出许久未见的笑颜。 “倾城——” 看到这样的笑花,庄司澈的眼神忽然一滞,唤道。 倾城冷笑的看着他不语。 “我死了,你的痛苦才会消失,这是我唯一想做,也唯一能够为你做的事情,如果上天真的要带走你的生命,还是带走我的好,因为我承受不了你先我离开,但愿一切都还来得及……”来得及补偿你,来得及唤醒你。可是倾城在你眼中这么一个十恶不赦的我,是真的很爱你…… 庄司澈没有再说话,整个人沉甸甸的压在倾城的身上,倾城也仿佛死去了一般毫无反应,良久,倾城似乎想到了什么般,推了推他,时间仿佛凝固了一样,倾城极缓慢的缓缓将手放在他的背上,手指扭曲的紧紧抱着他,悲苦凄切的哭出声来。 庄司澈,你活着,我的痛苦将如烙印一般存在,可你即使死了,我的痛苦非但不会消失,只会变本加厉的加深,可是即使这样,我仍然希望你能够好好的活着! 沉闷的哭声,浓重的血腥味,让流云惊慌的奔了进来,却被眼前触目惊心的影像,震慑在了原地。 床榻上,紧紧拥抱在一起的那对绝世男女,浑身上下,均被一片血红包裹在一起。 流云在接触到公主唇角边那抹血丝时,身体虚弱的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忽然被身后随之而来的人虚扶了一把,才不至于跌坐在地上。流云心里一咯噔,极其缓慢的转过头去,心里转瞬成冰。 第一百九十五章 计划(一) 庄司澈身受重伤昏迷,谨夜等人心知此事不敢声张,更是严令御医流云等人,不得将此事宣扬出去。 庄司澈受伤,不能临朝,那些大臣必定会猜测试探,除了跟随皇上身边多年的心腹陈御医外,其他等人一切如旧在崇明宫当值。 “倾城……倾城……” 昏迷中的庄司澈,痛苦的一遍遍叫着这个名字,似乎又看到了鲜血横流、尸骨如山的场景,他眼睁睁的看着倾城淡笑决绝的跳下悬崖……他飞奔过去,却什么也没有抓住…… “不——” 一声哀恸绝望的嘶吼逸出,庄司澈猛然坐起,大汗淋漓,嘴里断断续续的念着“不”,又是那个噩梦,犹记得倾城跳崖后,他每日都在这样的梦中惊醒,直到知道倾城还好好活着后,这个梦才渐渐消失,想不到自己又做起了这样的梦。 “嗯——”庄司澈因为猛然坐起的动作闷哼出声。 “皇上……您的……您的伤口裂开了……”尽力控制住自己颤抖的声音,陈御医担心道。 直到此刻,庄司澈才感觉到刺骨的剧痛,低首一看,发现自己赤裸着上身,已然被层层的纱布包扎着,看来这次真的是伤的不轻。 “朕昏迷了几日?”庄司澈声音沙哑的问道。 “回皇上,已经三天!”陈御医低头回道。 三天? 庄司澈似是想到了什么,猛然抬眸,剑眉骤敛,“倾城呢?她现在在哪?”庄司澈不由的怒吼出声,心头渐渐烦躁起来,觉得有什么东西扼住了呼吸,让他慌乱不已。 “回皇上,在…。。在宸宫……”软禁,这句话,陈御医不敢说出口,瘪瘪的收缩着头,不敢直视庄司澈,看来皇上很在意倾城公主,可倾城公主被软禁在宸宫已经三天了,依她病重之躯,但愿不会出什么事? 庄司澈掀开锦被,赤足刚踏上地面,似乎被上面的冰凉之气,惊醒了过来,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伤,此番出去自是不好,犹豫了一下,拳头握紧,抵在唇边,在宫内踱来踱去,看的陈御医心里直发慌。 “唤他们几人进来!”庄司澈似乎下了决定,忽然吩咐陈御医。 “是。”陈御医虽然想先处理好皇上裂开的伤口,但又怕触到了皇上的怒气,无奈之下只得到外面唤守候的灵境、谨夜还有徐子骞进来。 不一会,灵境等人悄无声息的进来,跪在地上。 “朕几日没有在朝堂上出现,大臣们可有非议?”庄司澈低声询问。 第一百九十六章 计划(二) 徐子骞见到皇上安然醒来,神情激动,淡声回道,“他们明着虽然不敢多说什么,但是看得出来每个人心中都压着疑问,还有宫里的娘娘们,这几日几乎每天都呆在崇明殿外……”今日若不是他和谨夜压着,只怕那些人早就闯进崇明宫,要求面见圣上了,笑话,倘若真让他们见到皇上受伤,那还了得,只怕这天都要掀了顶。 所幸皇上现在已经醒了,只要不被他们发现就好了。 庄司澈嘴角扬起一抹莫名的浅笑,“子骞,明日拟一份圣旨,就说朕已经在三日前,前往乾明山闭关为民祈福,若有人叨扰,惊了神灵,格杀勿论,朕不在期间,朝中事务悉数交由安王和军机处共谋,你和谨夜在旁协助。” “是。”徐子骞怔了一下,应声道。 安王是皇上同父同母的胞弟,刚满十八岁,性情善良温和,可谓是和皇上的性情南辕北辙,但是因为安王生性喜爱平淡,喜欢摆弄书画,又不爱皇子王爷的身份,故此,甚少出现在朝臣的视线里。但皇上似乎不喜欢安王的一味逃避朝政,总是有意无意的将朝中大事交由安王处理,所幸安王不辱圣明,虽然少了皇上的霸气和睿智,但处理事情上却也是雷厉风行。 “可是皇上,您难道真的要去乾明山吗?”谨夜好奇的问道,皇上离开皇宫养伤,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庄司澈瞥了谨夜一眼,“谁说朕一定要去乾明山的?” “皇上……”徐子骞这时候也有些担忧起来,“让臣陪在皇上身边,要不然谨夜也行……您的安全……” “朕的安全,自有灵境保护,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庄司澈冷声说道。 “臣不敢。”徐子骞惶恐的低下头。 “深夜时分,朕要出宫,着手准备吧!”庄司澈疲乏的吩咐,眼神示意灵境留下。 “是。”徐子骞和谨夜相互看了一眼,似是想到了什么,均是一叹,却也不敢多说些什么,缓缓的退了出去。 “深夜时分,在马车上,朕要见到倾城!”庄司澈淡声道。 “是。”灵境冷然领命。 翌日,一纸圣旨,皇上闭关为民祈福,朝臣即使再有异议,也不敢多说些什么,后宫嫔妃虽然挂心,但听闻皇上身边并无嫔妃跟随,心里都松了一口气,柔妃有时经过宸宫,看到重兵把守遭到软禁的精美宫殿,心里的滋味很复杂,可是她,甚至是后宫的那些女人,又怎会明白宸宫依然还是宸宫,可是里面的人早在一个深夜坐上了一辆朴素的马车,消失在红白相间的宫墙大道,驶向未不可知的生活篇章里。 第一百九十七章 勇敢爱 清雅精致的院落,几棵海棠花树竞相斗艳吐露芬芳。 倾城被灵境点了睡穴,浑然不知坐上了马车,再然后更是来到了远离晋国的武安城。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环境,身旁唯一熟知的只剩下重伤的庄司澈,还有默默无语的灵境。 她的身体也是每况日下,来到这里后,她的精神越来越差,她时常能够看到庄司澈远远望着她,痛心的眼神。 在刚来到武安城的时候,她和他曾经有过这样的对话。 她问他,“为什么忽然间丢下你的臣民,来到这里?” “我也有累的时候,倾城!这里四季如春,你会很喜欢!”他的声音虽然虚弱,但却很诚挚。 倾城听了,却有些恼怒起来,“你凭什么替我来决定我的去向?” “对不起!”奇怪的是,庄司澈竟然开口道歉了。要知道他是九五之尊,又是那么霸道的人,道歉两个字几乎在他的生命里鲜有出现,倾城在一瞬间明显的愣住了。 “你……” 庄司澈温柔的拂开她额头的几根乱发,“倾城,我和你现如今都是伤痕累累,相信我,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你会喜欢上这里。” 倾城忽然微笑着开口,“喜欢上之后呢?既然一开始就决定了要离开的命运,又何必多此一举,反正总是要离开,又何必投注太多的感情在这里。” “我不想我和你之间只有痛苦,倾城!承认吧,我们彼此之间,都深深的爱着对方,为什么总是要互相伤害呢?”庄司澈叹着气,陷入了沉思。 “……”倾城似乎也是想起了以前那些不好的经历,没有再说话。 庄司澈嘴角扬起一抹笑意,隐带期盼,“能不能就一次,我不是晋国皇帝,不是你的仇人和憎恨的对象,我只是庄司澈,只是一个深爱燕倾城的普通男人!” 燕倾城拒绝不了庄司澈的请求,换言之,她是拒绝不了脸上出现这种表情的庄司澈。是的,她爱他,虽然这种爱埋藏在各种复杂的仇恨之下,依然无减它的风华。庄司澈来到这里的原因,她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愿意承认,甚至是害怕吧!他和她之间存在的沟壑太多,在那个金碧辉煌的皇宫里,只会让他们之间的距离越走越远,庄司澈带她来武安城,一个原因是为了养伤,另一个原因无非是为了修补二人的关系。 正是因为知道,她才忧心、害怕,明知道是有毒致命的罂粟,却抵抗不了它的诱惑…… 庄司澈撒了一个网,她义无反顾的自投罗网,在他温柔的怀抱里,一点点的开始沉沦……。 第一百七十八章 失而复得 她亲自为他熬药,绝美苍白的脸庞上,总是会在一碗药汁熬好的同时,弄得尽是污渍。 他总是会心头微颤,为这份难得的幸福,眼神炙热的看着她,仔细的擦掉她的灰尘,极尽柔情。 有时候,他甚至会纡尊降贵的帮她一起洗衣服。 她洗,他就在一旁帮着拧干,晾晒。 偶尔,他会趁倾城不注意时,偷偷的往她脸颊上飞快一吻,在倾城微恼的抬头后,他总是会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一脸的懵懂无知。 倾城暗自生气,他失笑,完全是一个偷袭成功的调皮小孩子。 她怔怔的看着他的笑容,犹如温暖和睦的阳光洒在心头,通身暖暖的仿佛置身于温泉中。 他亦是,看着她,仿佛是世间最珍贵的人儿,刚毅的嘴唇,微微扬起,透着点点的欣喜和柔情,“倾城,你知道我有多么爱你吗?” 呢喃的叹息传进倾城的心窝,她的眼眶有些湿润,他和她宛若是一对再平凡不过的夫妻,忘了朝堂上的恩怨纠葛,忘了后宫的尔虞我诈,生活上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小细节,有时候都能够让他们感动欣喜不已。 原来,幸福有时候也可以这么简单。 午饭后,两人喜欢坐在海棠花树下闲谈。 躺椅上面,他搂她入怀,而她总是因为他有伤的缘故,不愿意太过于亲近。他不理会伤口,强拉她入怀,从来他都是一个霸道的人。 倾城自知无用,便也顺着他。 “澈,你究竟喜欢我什么?”她问出自己长久以来的困惑,庄司澈是九五之尊,身为帝王,后宫佳丽三千,各有千秋,每个人都期待他的恩宠,唯有自己时常挑战他的权威,可却也只有她好像对他而言,是最为特别的那一个。 “你觉得呢?”挺直了身子,庄司澈眯笑着俯视着依旧疑惑的倾城。 “我的容貌?”她心知不是这个原因,还是淡声说道。 “再好的容颜,看得久了,也会厌烦!”他一双勾人的魅眼,吟着似笑非笑的光芒。 倾城忽然间笑了,“话虽如此,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如果我燕倾城从一开始就没有这副容颜,你还愿意如此待我吗?” “呵呵……” 低沉的笑声懒懒的响起,“不可否认,倾城,你是我这辈子见过最美的女子,我曾经为你的美貌震撼,但是并不足以,让我因为你的容貌,就爱上你,你的才华,你的倔强、你的聪慧机智、你的勇敢不服输、你的挑衅,还有你敢爱敢恨的个性,都让我深深着迷,你就像是一个挖掘不尽的宝藏,一点也不像我观念里的那些女子,冷静淡定、处变不惊、机谨灵动,随便拿出一样,都会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你都不知道我多怕你的美丽,被别人发现,进而跟我抢夺你的美好……” 惊讶于庄司澈的坦白,倾城迎向他深情的目光,顿了一下道,“我哪有你说的那般好!” “我说你有便有。”庄司澈宠溺的点了下她微红的鼻尖。 “霸道!”倾城小声嘟囔道。 “你是不是在说我的坏话?”庄司澈扬眉问。 “没有。”倾城挣脱他的怀抱,站起身子,嘴角扬起一抹莫名的浅笑。 庄司澈也随之站起身子,一把拉住倾城,动作十分温柔而霸道,紧搂着倾城的腰,阻止她逃跑,右手指点着她苍白的唇瓣,轻柔的摩擦着,眼里闪过一丝心痛,但说出口的话,却是轻佻不已,“看我怎么惩罚你!” 说完就猛地覆上她的唇瓣,霸道的吸取着倾城口中的清雅气息,像是惩罚又像是发泄。 倾城缓缓闭上眼睛,生涩的回应着,她在这几日,也已然习惯了,可是仍是免不了还是很紧张…… 第一百七十九章 柔情蜜意 月明星稀,月光透过窗柩,向室内洒下一片清凉的夜色,无端惹人追忆。 芙蓉帐内,尽是缱绻缠绵之气,蒸红了轻纱锦帐,在夜色中轻轻撩动。 锦被外,一截粉嫩的皓腕随意的搭在了床棱,床上的女子绝美动人,眉头微微的蹙起,极尽风华。 庄司澈温柔的在她滑腻温热的玉背上来回摩擦,恶作剧的在她早已肿胀的红唇上乱啃,一路向下攻城略地。 倾城无力的挥开庄司澈不断移动的头颅,无奈的嘟囔道,“我很累——别胡闹了!”略带委屈的声音,却是极度的缠绵撩人。 “呵呵——” 低沉暗哑的笑声浮起在纱帐里,庄司澈失笑的看着疲惫的倾城,纵使欲火焚烧,也只能化为了无可奈何。 细心的将她的皓腕放进被中,让她枕着自己的胸口,搂紧她的腰,庄司澈的心中一时间溢满了幸福。 时间如果永远都停留在这一秒,那该有多好? 那样目不转睛的深情凝视,倾城即使十分疲惫,也觉得有些吃不消了。她和他的紧紧的贴在一起,她甚至能够感觉到,他心跳的频率,沉稳有力,如同他一贯的处世为人。 他很高很壮,不似寻常皇帝养尊处优的摸样,精壮的身体上有很多的旧伤痕,也有还未完全痊愈的新伤疤,给人一种很沧桑的感觉。 庄司澈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帝王?霸气、睿智、内敛、沧桑、凌厉、冷酷……还有与他的身份地位相矛盾的痴情、温柔! “睡不着吗?”无言的沉默被庄司澈低沉暗哑的声音打破。 倾城缓缓睁开眼睛,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淡声道,“你再这么看下去,我恐怕真的是睡不着了!”话语中隐含一丝埋怨。 “睡不着就别睡了,我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庄司澈有力的手又开始在倾城的身上不安分起来。 倾城羞窘不已,拿开庄司澈的手,瞥到他嘴边渐渐扩大的微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翻过身去,不再理会他。 “生气了?”庄司澈的身体跟了上来,搂紧倾城,唇瓣贴近倾城的耳畔,将她的娇羞悉数纳入眼底,禁不住的轻笑出声,悠然开口道,“长夜漫漫,你既然睡不着……” “谁说我睡不着?”倾城恼恨的打断他的话。 “真是一个不诚实的小家伙儿!” 他呢喃的热气,有意无意的吹拂在倾城的皮肤上,惹得她一阵轻颤,庄司澈觉察到,不禁轻笑出声。 “你——”倾城无奈的轻叹抚着额头,“你都不累吗?”他折腾了她一夜,至今看来还是生龙活虎,反观自己,不禁显得可怜兮兮,累的直想睡觉…。。这个男人的精力,还真的不是一般的好! “要不要我向你证明一下!”居然敢问他累不累,他会让她知道,他究竟累不累,怀着一抹坏笑,庄司澈的手力道适宜的在倾城的腰间逗弄起来。 “天啊,你——”倾城未完的话,悉数被封进庄司澈霸道却又不失温柔的热吻里,倾城的抵抗渐渐迷失在他的柔情里。 今夜,只怕又要无眠了! 第一百八十章 情欲(1) 生死自古由天定,倾城从来都是一个淡泊从容的女子,但是这些,早在她失身于那个天神般的帝王时,烟硝云尔! 她,终究只是一个女人,在这个时空里,有多少的英雄美人之事广为流传,即使是运筹帷幄,睥睨天下的豪杰,亦是逃不过“情”这个字眼。 她爱上了,那便是真的爱上了! 两国之间未来的战争;她对连景然的复杂感情;对一直默默不动,暗地里虎视眈眈的沙国,心里产生的忧虑,一切都化作一声轻叹。 罢了,她又何须多想什么,该来的总是要来,到时候再另行想办法吧! 倾城心头一松,这才感觉到有些寒冷,禁不住的抱紧身体,遮挡突然而来的寒气。 忽然寒冷的身体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顿时去除了周遭的寒气,脖颈处有痒痒的温暖气息,缓缓地吹拂。 庄司澈眉头微皱,责备道,“穿的这样单薄,也不怕冻坏了身子!”他想起她天生体寒,现如今身体亦是不好,心里忽然间抽痛起来。 “你不是说今天有事吗?”倾城转过身体,抬眸看着庄司澈,轻声问道。他今天只说自己有事情,恐怕赶不回来陪她吃午饭,又怕她为了等自己回来饿着,一直交代仔细,这才放心的离去,他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办事吗?怎么会赶回来? 庄司澈嘴角扬起一抹浅笑,“想来想去,还是不放心你,所以就赶了回来!” 倾城淡声问道,“你不会只是为了督促我吃午饭,才赶回来吧?” 庄司澈扬眉浅笑,打趣道,“你才知道啊,真是个笨孩子!” 倾城故作为难,叹声道,“你怎么不早说,我自己一个人还好,现下只能起火烧饭了!” “今天我们不在家里吃饭,我带你出去吃!”庄司澈笑睨倾城,身子向屋内大步走去,似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倾城怔了怔,在外面吃饭? 自从来到武安城,这还是庄司澈第一次带她出去,原来是顾虑到他的伤口,现在虽然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但是倾城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不禁冲着屋内喊道,“可是你的伤还没有好呢?” “我的伤势怎么样,你不是很清楚吗?”庄司澈手中拿着一件白色的斗篷走了出来,看着倾城,嘴角扬起一抹得意邪恶的浅笑,看着倾城脸颊微红,嗔怒的瞪着自己,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不觉的低笑出声。 第一百八十一章 情欲(2) “奇怪!你脸红什么啊?” 庄司澈装作不知,故意问道。 倾城的脸又羞红了几分,几乎是咬牙切齿道,“你住口!” 光天化日之下,即使院中只有他们两人,可是庄司澈说出这般暧昧的话,仍是不免让她感到窘迫! 这世间敢让他住口的,大概只有眼前的女子了,但是奇怪的是,庄司澈非但没有生气,反倒欣喜不已。 天知道他是怎么了? 他喜欢看倾城脸红红的样子,但也深知她害羞的秉性,自己如果再这般调戏下去,恐怕她的脸都能喷出火来。 他强迫自己收住笑,将斗篷展开,亲自披在倾城肩头系好!动作温柔仔细,显得条纹不乱。 她想起曾经在晋国的时候,他在宸宫里为她系腰带,也是如同现在一样,放下帝王的架子,甚至放低身段,只是为了给她更衣。 这个男人是真的爱惨了她吧! 倾城陷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注意到庄司澈早已做完这一切,正低笑的看着她,他的脸庞和倾城贴得很近,近到两人的鼻尖轻轻的碰在了一起,呼出的气息相互萦绕纠缠。 倾城发觉过来,脸色有些潮红,不安的眨了眨双眸。 不料就是这个简单的动作,让庄司澈的身体发生了变化,原本盛满笑意的双眸,渐渐转浓,上面蒙上了一层浅淡的雾色。 倾城似是预感到了什么,不安的就想退开,不料却被庄司澈紧紧地搂着腰肢,他几乎是飞快的在她唇瓣上轻啄了一下,转而握着她的手,强迫自己不再看她,恶声恶气的说,“我们该出去了!” 看得出来他在生气,倾城一头雾水,实在不明白他在气些什么,不由得淡声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 庄司澈没好气的回道,直到走到门口,庄司澈像是惩罚倾城一般,猛的紧了紧倾城的腰,咬牙切齿道,“你真是一个磨人的妖精!” 害的自己刚才差点把持不住,当场要了她;害得自己丧失了以往的冷静自持;害得自己唯恐怕这样的自己吓坏了她,所以才会不敢多看她一眼,一切都只是因为她啊! 倾城噤口不语,庄司澈身体绷得紧紧的,脸上的表情更是夹杂着火气,还有一丝隐忍,她忽然明白了些什么,看到这样的他,竟然心里觉得很好笑,但她也知道,现在她如果敢笑出口,庄司澈什么事情都会做得出来。 他可不会管,两人此刻是不是身处在大街上。 第一百八十二章 妓院就餐 两人吃饭的地方,不是酒楼饭馆,也不是街边小摊。庄司澈竟然带倾城去了武安城最大的妓院——怡心院! 倾城不解的问道,“怎么来这种地方?”不是要吃饭吗?庄司澈究竟在搞什么鬼? 庄司澈朗笑出声,“吃饭啊!” “来妓院吃饭?”侧头一笑,倾城揶揄道,“我还不知道你有这种嗜好!” 庄司澈面带淡笑,“进去看看怎样?敢是不敢?” “为何不敢?”倾城笑道,神采傲然飞扬,这世间还有她不敢去的地方吗?穿越这种事情都能够让她碰到,区区妓院又算得了什么呢? 庄司澈看着她一脸笑意,眼睛绽放出耀眼的光芒,似乎倾城的回答很让他满意! “走吧!”他拉着她的手,率先走了进去。 也许是因为两人的气质不俗,倾城一介女子走进去,竟然无人敢拦。老鸨甚至还亲自过来招呼两人。 倾城虽然没有去过妓院,但也知道这处妓院的不同。怡心院布置的清雅脱俗,往来宾客大都斯文有礼,一副文质彬彬之气,就连接客的姑娘们,一个个也并非浓妆艳抹,完全一副清新自然之相。 即使有宾客找姑娘,并没有搂搂抱抱,相反的只是在谈论诗词等话题。偶然有歌声琴音响起,也并非靡靡之音,一听便是名家所做的词曲,很有内涵和深度,这里哪还是什么妓院,完全像是一块未经污染的圣地。 老鸨引两人坐下,庄司澈淡淡说了几个菜色,便挥退了老鸨。那老鸨震慑于庄司澈身上流露出来的霸气,看向倾城时,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开妓院这么多年,她还没有见过这么美的女子,虽然还不知道两人的身份,却也猜到两人定是来头不小的主儿,维诺的道了声稍候,便退了出去张罗起饭菜来。 两人坐的位置,看似隐秘,但却大有玄机,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但从两人坐着的位置,却正好可以看见大厅里发生的一切。 倾城温和一笑,“怡心院的饭菜很可口吗?”声音懒懒的,很不在意似地。 “当然可口!”庄司澈闻言,低低的笑了两声,似乎有些好奇,“你在吃醋吗?” 倾城依然笑着,似是不愿意回答庄司澈的问题,沉吟了一下,问道,“你为什么独独带我来这里吃饭?” 庄司澈眼睛闪烁了一下,反问道,“为什么这样问?” “我的直觉告诉我,来妓院吃饭,只是一个幌子,我猜你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或者说是有事情想告诉我!”倾城莞尔一笑道。 庄司澈轻轻笑了,并没有马上回答倾城的话。倾城也并不着急,静静的等着。 终于,庄司澈淡声开口。 “倾城——”庄司澈轻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温润低沉,“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 第一百八十三章 突逢传游之 “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倾城扫了庄司澈一眼,问道。 庄司澈正想说些什么,看到外面老鸨身后跟着几位手托饭菜的仆役,已经开始上楼,不由得微微一笑道,“还是先吃完饭再说吧!” 倾城也注意到老鸨的身影,倒也没有再说些什么。 待饭菜上桌,两人肚子饿,吃起来觉得很美味。 庄司澈看到倾城今日比往常多吃了一碗米饭,心里不由得一松,笑道,“好吃吗?” 倾城眉一蹙,有点不满的样子,“人在饿的时候,通常不管吃什么东西,都会觉得很美味!” 庄司澈雅然一笑,知道倾城现在一肚子的不满,待饭菜吃完,上了茶水,他亲自倒了一杯水,递到倾城手中,安抚道,“喝完茶,你就会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来这里!” 刚喝了几口,外面忽听琴音传起,两人不约而同的望向大厅。 只见一个女子坐在席间抚琴,一袭红色长裙及地,群脚上一只黑色的蝴蝶在嫣红中翩翩起舞。外面披着一袭白色薄纱,显得清澈透明,亦真亦幻。腰间一条黑色织锦腰带,显得清新素雅。秀眉如柳弯,眼眸如湖水,鼻子小巧,高高的挺着,樱唇不点即红。肌肤似雪般白嫩,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一种高雅的气势。头上三尺青丝黑得发亮,斜暂一支木钗,木钗精致而不华贵,与这身素装显得相得益彰。 她拨动琴弦的一双纤手皓肤如玉,映着绿波,便如透明一般。 倾城的脸色凝重,手中的茶杯在见到那名女子时,手中的茶杯应声落地,才惊觉到自己的失态,她也是在这个时候,才明白庄司澈带她来妓院的真实目的。 抚琴的红衣歌姬居然会是传游之,她怎么会在这里? 倾城沉默,忽然问道,“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庄司澈掂起茶杯微抿了一口,缓缓地用茶盖轻磨着杯沿,看着倾城道,“来武安城之后,我便派灵境去沙国寻找传游之,想为你治病,却不想传游之已于两个月前离开了沙国,现在沙国摄政王正在全国通缉她的下落,灵境也是在近日才偶然查出传游之出现在怡心院,我这才带你过来!” 难怪皇儿满月时,齐硕会过来,他原本以为齐硕和传游之都是为倾城而来,此番看来,却不尽然,想来齐硕也是寻找无果,这才抱着一试的想法,来探探传游之来寻找倾城的可能性有多大! 第一百八十四章 怀孕疑云(1) 倾城愣住,难怪来到武安城之后,自己都没有再见到灵境的身影,原来是去寻找传游之了。 看着庄司澈温柔的眼神,倾城心中百转柔肠,“我的病治好了又能如何?”好了之后,两个人再继续的互相伤害吗? 听到这话,庄司澈心中疼痛起来,注视着倾城平稳的不露一丝情绪波动的脸庞,忽而说道,“即使我们之间磨难重重,我也希望你始终都会好好的活着,不要受到一点点的伤害。” “你真傻!”倾城笑笑,眼光闪烁不定,唇微启,像是在挣扎些什么,半晌开口,“我想跟游之见一面。” 庄司澈看着倾城,心有不忍,又怜惜她眼里所蕴藏的困惑,徐徐开口道,“我先带你回去,等她结束,灵境便会请她过来与你一叙!” 倾城没有异议,再次看了眼抚琴的传游之,微微一叹,惆怅的站起身来,随庄司澈缓缓离去。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倾城看着坐在桌边的红衣女子,忽然想起诗经中的一段描述。这样好的一位女子,怎么会沦落到青楼,成为舞姬,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倾城一时间百感交集,昨日种种历历在目,传游之为了自己不惜伤害齐硕,两人虽然仅止于泛泛之交,但却早已视对方为心中好友,如今见她这样,心中亦是不好过。 桌上有两碗热羹,是刚才灵境送进来的。 倾城惊叹于她的细心,却也没有说些什么,灵境大概见自己晚上胃口不好,传游之急于过来,自是也没有好好地吃上一顿饭,这才细心地端来热羹。 倾城将一碗热羹,端给传游之,温声道,“灵境做的热羹很不错,你尝尝!” 传游之微微一笑,伸手拿过盛满羹的碗,她慢慢的吃了起来。 看到传游之眉间的忧郁,似乎被这碗热羹冲淡了不少,倾城渐感安心,“味道怎么样?” “很好!”传游之含着羹回答。 也许是见到故人,热羹在她嘴里也显得美味起来。 倾城坐在传游之对面,看着她,有话要说,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明显的,传游之感受到倾城的目光透过自己,看向室内某一角,似乎在想些什么,心念一转,放下碗,看着倾城,整理了一下思绪,忽而问道,“愿意听听我的事情吗?” 看着她真诚的眼神,听到她轻柔的话语,倾城会心一笑,直觉得问道,“游之,你是不是在躲什么人?” 传游之眼中有惊讶之色一闪而过,瞬间便转换为激赏,眼前的女子一直都拥有一颗晶莹剔透的玲珑心,善于观察他人,捕捉到别人很难发现的细小情节,她或许已经大概猜到了什么,现在无非只是需要自己进一步证实她的猜想罢了。 传游之点头证实了倾城的猜想,“那你可知,我究竟在躲避谁?” 第一百八十五章 怀孕疑云(2) 倾城看着她,“这世间唯有一人能够让你如此,那便是沙国摄政王齐硕。” 她听庄司澈说,现在整个沙国都在寻找传游之的下落,她又屈身于青楼,一定是在躲避什么人,齐硕即使搜遍了几国,恐怕也不会想到传游之会呆在青楼里,眼前的女子还真是智谋双全啊! 浅浅的,淡淡的笑开了,心底的阴霾一扫而空,传游之淡声笑道,“你很聪明,倾城!” 倾城笑笑,“你又何尝不是!” 两人相视一笑,饶是如此,倾城还是注意到,传游之眉梢间的抑郁之色,“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果方便,你大可说出来,或许我能帮助你也说不定!” 传游之苦笑道,“我以为你不会问出口?” 倾城顿了一下道,“游之,你是难得一遇的奇女子,我曾多次受你恩惠,虽然你没有说,但我知道,我离开沙国后,齐硕一定为难过你,你不愿意说,我便不问,虽然我目前力量微薄,但是如果能够帮得到你,自是十分欢喜。” 传游之眼波流转,释然一笑道,似乎有些认命,“倾城,你总是让人不忍拒绝!”她眼里没有情绪,带着淡淡的笑容,“我怀孕了!” 倾城眉头微蹙,“几个月了?”孩子可想而知是齐硕的无疑,可是…… 传游之轻抚微微隆起,并不引人注意的小腹,脸庞上闪现出母性的光辉,“快三个月了!” 似乎被传游之脸上的喜悦所感染,倾城也笑了起来。 倾城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冷,问道,“齐硕不想要这个孩子吗?” 传游之抬头看着倾城,摇了摇头,淡声道,“齐硕是个骄傲的人,王府里有众多侍妾,这么多年来,却一直膝下无子,一些姬妾不小心怀孕后,均被他赐上一碗打胎药,曾经也有一个侍妾,恃宠而骄,怀孕后,没有听话的服下打胎药,妄想生下孩子,却不料竟在怀孕八个月后,被齐硕知道,齐硕大怒,当场仗毙了那名侍妾,自此府中的侍妾这才算死了这份心,再也不敢痴心妄想怀有孩子,用来提升自己身份地位!” 倾城忽然插了一句,“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在齐硕的眼中,你和她们并不一样!孩子能够保的住也说不定!”传游之可能就是知道自己怀孕后,怕自己也难脱那些侍妾的命运,这才一声不吭的离开了沙国。可是依照齐硕如此大张旗鼓,只是为了寻找传游之的下落来看,他并非全然如传游之想象的无情! 第一百八十六章 逃离 传游之浅浅一笑,“在他眼中,这世间唯有一人与众不同,那便是你。” 幽幽的声音里带着神伤的哀叹。 听到这样哀伤的话语,倾城始料不及,她哑然,有种欲说不能的感觉,看着传游之微微苍白的脸色,说道,“游之,齐硕就像是一只凶猛的老虎,而我只不过是他一开始就锁定的新鲜猎物,一旦得到便什么都不是,可你不同,你对他的感情是真,为他付出那么多,你们之间是有感情存在的,也许,齐硕现在需要的只是时间而已。” 倾城沉然说完,声音又柔和下来,“游之,你难道真的甘愿逃离齐硕的身边吗?” “倾城,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我和他府中的那些姬妾都是一样的,我也是个女人,会贪心、会嫉妒,我每日呆在房间里,苦苦等着他,等到了会欢喜,等不到心里便会痛苦,倾城我不想这样!所以我逃了,我忽然间很怕再见到他,我已经被他伤的千疮百孔,这样的爱,我不要了!我现在只想平平安安的生下孩子,抚养他成人,我想做回原来那个潇洒自如的传游之,你明白吗?倾城!” 倾城看着情绪失控的传游之,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她,她这才意识到,能够让传游之失去以往的冷静,一定还有别的原因,绝对不单是孩子的问题。 倾城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传游之,只能伸手握住传游之的手,希望能够给她传递一些温暖。 却不料,自己的体温竟然不及传游之的,当下不由得有些尴尬,正要缩回手,却被传游之反握在桌上,她的手搭在倾城的脉搏上,缓缓皱起了眉头。 倾城不语,知道切脉时,最忌言语,便沉默的等待着。 片刻后,传游之把眼移开凝神对着桌上的香炉,徐徐道,“倾城,你真是不懂得照顾自己!”声音里竟然有些萧瑟之意。 倾城笑了一下,“你又何曾不是,避身青楼,你真的以为这是最好的办法!” 传游之勾起一抹苦笑,认真的说道,“倾城,现在说的是你的身体,我的事情可以稍后再谈。” 倾城莞尔一笑,伸手将头发拢到一边,状似轻松的问道,“我的身体怎么了?” 室内顿时有片刻的沉静,传游之也不知道该如何对应,只能看着倾城,脸上显出深思的表情。 第一百八十七章 重提玲珑玉 良久,传游之开口道,“倾城,我虽处沙国,可是这大半年来,你的事情,我也知道个大概,你心里面的苦,我感同身受,可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如此不爱惜身体,你九泉之下的父皇母后,亦会很痛心!” 倾城笑了一下,彷徨之态尽显,幽然道,“我父皇母后已死,国破家亡,又有谁会痛心?” 传游之张口欲说些什么,忽然看见窗边似乎有一袭白色衣袍快速闪过,眸光一转,顾盼之间流露出动人神采,漆黑的眼瞳因为隐忍的笑意而显得幽深美丽,“如果是庄司澈呢?你也不怕他难过吗?” 传游之淡然的语气把声音拉得格外悠远,似乎怕有人听不到一般。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倾城直视传游之,心头加了两分沉重。 “倾城,你长期嗜酒,伤及肝脏肺腑,五气俱虚,你以为是什么能够让你延命至此?”传游之神态微妙,轻语道。 疑惑不解的看向传游之,倾城愣愣开口问,“是什么?” 传游之眼眸望向倾城,说道,“这世间人人都想得到的无价之宝,你以为还能是什么呢?” 倾城心脏剧烈的跳动了一下,感觉到传游之说的无价之宝一定和庄司澈有关,似是想到了什么,倾城手伸向脖子,从衣服里拉出一条银丝,银丝上穿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玉扳指。 传游之细眯双眼,原来真是玲珑玉,她刚才也只是大胆猜测,却没有想到庄司澈竟然真的会将视若玉玺的玲珑玉,交给燕倾城。 “倾城,玲珑玉的功效,你不会不知道吧?”传游之半是戏谑半是真,“看来晋国皇帝爱你很深啊!”明明知道晋国和燕国的矛盾,战争一事无可避免,可是仍然不顾一切的将玲珑玉交给倾城,要知道战事一起,玲珑玉完全有在晋国调兵的能力。 该说是庄司澈狂妄大胆呢?还是该说他痴呢? 浅浅的笑融开,倾城豁然吟笑出声,“游之,你今天很奇怪!”总是提及庄司澈,究竟想要说些什么? 低低的笑声逸出口,传游之淡声道,“我想知道,在晋国皇帝灭了燕国,继而又对你如此深情之下,你对他的感情究竟是什么?” 果不其然,传游之说完这句话后,她耳朵敏锐的听到外面有一道呼吸声忽然屏息凝重起来。 第一百八十八章 温柔 倾城脸上的笑意慢慢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落寞和沉寂,“他灭了燕国,父皇也是间接的死在他的手中,那么多的杀念和亡灵,说不恨他是假的。” 传游之陷入了沉思,外面的人听见这句话,已经悄然离开,没有她想象的勃然大怒,这是不是说明庄司澈决定放开倾城,还她自由了。 耳边飘来倾城似叹息又似自语的声音,“可是这些日子,经历了很多事,我也很明白我对他的感情究竟是什么。在沙漠中,他身受重伤,我心中异常难受,很怕失去他;他为了弥补我,不惜自残,我深深的怜惜他;他时刻生活在失去我的恐惧中,我看在眼里,既伤心又心痛。我对他的感情,也许没有他来的那么炽烈,可我毕竟也是爱他的,我只是希望他能够心存仁爱,不要再对燕京妄下杀念,我便心无遗憾了!” 传游之哑然,不知如何接口,内心隐隐有所不安,庄司澈听了一半就离开了,她原本以为倾城之所以留在庄司澈身边,无非是被他逼迫所置,她见庄司澈正好经过,便出于一番好意,想让庄司澈知难而退,却不曾想到倾城对庄司澈并非无意,如此这般岂不是,好事变坏事了!她现在不禁担心,庄司澈会不会因为这些话,伤害到倾城。 倾城回到房间的时候,已是夜晚,桌上布满了饭菜,筷子好好的摆在上面,他在等她。 倾城进屋,庄司澈似乎毫无察觉,依然静静的站在那里不动, 倾城也没有说话,转身欲回床休息时,不料脚下一阵踉跄,没有站稳,身子已向地面栽去,不由的惊呼出声。 庄司澈被那声惊呼,吓破了胆,连忙飞身接过,上下打量她,只是脸色有些苍白之外,并没有任何异常,这才算放下了心。 庄司澈把她抱起来,轻轻的放在榻上,有些恼怒,气她不懂得珍惜自己,“怎么会这么不小心?” 倾城叹声道,“我只是看你在想事情,不便打扰,就想着先回床休息!” 庄司澈柔声问道,“累了吗?”伸手将她脸颊边散落的发丝,拢到耳后,嘴角浮起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只是那丝笑,却没有到达眼眸。 “恩!”倾城打了个呵欠,含糊的说道,顺手拉过一旁的被子盖在身上,清亮的双眸里漂浮着一层雾气,看来是真的累极了。 庄司澈扫了眼满桌的饭菜,这是他特意让灵境给倾城准备的饭菜,都是她喜欢吃的,可看到她娇憨的打着呵欠,不由得微微一叹,罢了,她刚才喝了一碗热羹,多少填了些温饱,等她睡醒了再说吧。 庄司澈看她的绣鞋还穿在脚上,没有脱掉,不由得薄唇微勾,亲自将她的鞋袜脱掉,如果他此番的举动让别人看到,只怕别人都会觉得眼花了。 他躺在床上,连被一起拥着倾城,像哄孩子般,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拍着。 良久,他忽然极尽轻柔的叹声道,“我究竟该拿你怎么办?” 第一百八十九章 倾城的心愿 如他所料,躺在怀里的人儿,半晌无语,呼吸亦是很平缓,他苦笑一声,就在他以为倾城已经睡着的时候,倾城却强睁开了眼睛,反问道,“你怎么了?” “我以为你已经睡着了!”庄司澈轻笑道。 “你还没睡,我又怎么能够睡的着?”倾城叹息一声,强打起精神,淡声问道,“你好像有心事?” 庄司澈安抚的拍着她的肩,“没有,我刚才只是在想事情!” “想什么事情那么入神?”倾城随口说道。 半晌无语,倾城以为她问到了,庄司澈不愿意让她知道的事情,不由得暗自懊恼道,“我是不是不该问?” 庄司澈轻吻她光洁的额头,“你多想了!我刚才只是在想你这辈子最想做的事情会是什么罢了!” “那你怎么没有直接问我?”倾城眉头轻蹙。 庄司澈刮了一下倾城小巧的鼻尖,“我怕你不答!” “你也会有怕的时候?”浅浅的笑融开,倾城淡声道。 庄司澈嘴边勾起一抹戏谑的笑,低沉的笑声逸出口,“是啊,做皇帝的,也有害怕的时候,而你是我的劫数!” 倾城轻哼,伴着笑出口,“我不知道,你原来也会开玩笑!” 庄司澈心微微一悸,看着倾城,深邃的双眸幽深无比,轻声道,“身为帝王,每一字每一句都要谨言慎行,这世间也唯有在你面前,我才会这般放松!” 倾城扇子般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你真是爱惨我了,对不对?” 是啊!正是因为太过于爱你,所以在听到你恨我的话语时,也不舍得放你离开。庄司澈平复心情,温和的双眸锁着她,“是啊!爱惨你了!”话语中包含着浓浓的深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 “澈,如果你不是晋国皇帝,我也不是什么燕国公主,寻一处避世之所,作这世间最平凡的夫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老百姓的生活,该有多好?”倾城呢喃道。两人之间没有国仇家恨,没有争斗和伤害,没有交锋,她只是燕倾城,而他也只是一个叫做庄司澈的男人…… “你刚刚问我这辈子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这就是我最大的心愿!”倾城眉头轻蹙,苦笑道。她也无非只是说说,想要实现,还真是难啊! “对不起!”庄司澈的喉结上下滑动,最终只是化为最简洁,却从未向人说出口的三个字,他举手抚上倾城的脸颊,指尖轻按她蹙起的眉宇,温润的视线锁着她,想要看出什么端倪似地。 他的身份限制他太多,他无法说出能够让倾城心安的话语,唯有这声抱歉,是他唯一能够做的。 倾城抚摸着他俊美的脸庞,柔声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要怪只怪我们身处的地位是如此的尴尬,事到如今,我只是希望所有人都相安无事,没有人会再受到伤害!” 第一百九十章 交换条件 庄司澈轻柔的搂着倾城,轻拍着她的肩,哄小孩似地,看她闭起眼帘,知道她倦了,口中轻昵着,“睡醒之后,让传姑娘好好地为你调理一下身子,好不好?” 倾城似乎想到了什么,睁开眼帘,“能不能求你一件事情?” 庄司澈半眯起眼,手上加大力,紧搂怀中人,“以后再向我提‘请求’之类的话,看我怎么惩罚你?” 倾城微抬首,入眼处是他线条优美的下颚,再往上却看不到他眸中神色,抑不住,心头泛起点点失望,“你不愿意帮我!” 没有料到倾城会说出这么一句幽怨的话,细想之下,不由的失笑不已,低头在倾城唇瓣印下一吻,“你的事情便是我的,以后不许再那么见外了!” 倾城撇撇嘴,娇俏中隐含着妩媚,“游之不能够再呆在妓院了!” 那种地方,对于已经怀有身孕的游之来说,还真是不太适合。她相信只要庄司澈愿意的话,传游之的行踪绝对不会那么容易就让齐硕发现。 “你对她还真是好!”好到他都有些忍不住想要嫉妒了。 倾城听到庄司澈隐含醋意的声音,无奈的笑了一下,忽然认真的说道,“澈,她是我的朋友!”她顿了一下,才接着道,“我的朋友并不多!”语气中夹杂着些许的落寞。 在二十一世纪,她因为是家里的独生女,再加上心脏病的缘故,身边可谓是没有一个可以谈心的朋友,所幸老天垂帘,在这个时空里,她有幸遇到了能够谈得来的朋友,她实在不愿意传游之受到任何的伤害。 庄司澈心疼的看着她,沉吟片刻,嘴角浮起了一抹算计的浅笑,“想让我帮她也可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低头间,见倾城不甚乐意的样子,双眸闪现出耀眼风华,庄司澈心弦一动,瞳色稍暗,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几乎闪神。 见倾城好笑的看着他,不由得闪现出一丝尴尬,惩罚性的咬了下她圆润的耳垂,力道不重,倾城只觉得很痒,面上不由得羞红起来。 “我答应你帮助传姑娘!”庄司澈见此,得逞的笑道,“可是你也要答应我,一定要乖乖的吃药,把身子调理好!” “还要吃药?”倾城在他怀中蹭了一下脸,似是有些不满,皱着眉说,“药很苦,我不吃!” “我让灵境多给你加几块冰糖,这样就不苦了!”对倾城的任性视而不见,反而有些庆幸,她并不排斥治病。 见她不应声,知道她是答应了,庄司澈轻笑,又安慰的说了一些话,半哄半劝,见她熟睡,这才放宽了心。 他承认在听到倾城和传游之的对话后,他真的很难过,甚至是绝望,但是刚才倾城的话语明显的在向他,传递着一个信息。她也是爱他的,也许她爱他不及他爱她深,毕竟她对他有情,不然她也不会说出那番话来。 第一百九十一章 吃药 庄司澈刚踏进院子,就看见灵境站在内室外,端着的托盘上放着紫花百鸟纹碗,面显犹豫之色,惴惴不安! “主子,公主她……”灵镜看到庄司澈,明显的松了一口气。这几日每到吃药时间,无论她在外面怎样小唤公主,房内都无反应,她知道公主对她的怨意和怒意,还没有完全消褪,可是药没有喝,也不敢贸然离去,索性主子都会哄试一番,公主即使再不愿意,也总会迫于主子在场,将药喝下。 她原本正在犹豫是否去请主子过来,此时见到,自然很欣喜。 “知道了。”庄司澈看出缘由,轻轻的摆摆手,示意灵境退下,接过她手中的托盘,只手推开虚掩的房门,深幽的眸光带着浓浓的笑意。 倾城躺在软榻上,酣梦正甜,手中拿着一本诗词,其中一页用纸笺隔着,似是方便下次再看。她的睫毛很长,轻轻的覆盖着眼睑,看起来异常俏皮可爱。 他轻放下手中的托盘,在椅后找到一件裘衣,盖在倾城的肩上,仔细的遮住每一个漏风的细缝。正欲收回手,却看见倾城忽然睁开眼睛,浅笑的看着他,眼中流转出浅淡的情意。 “澈……”这道声音不似往常那般冷清疏离,宛若是一阵暖风吹进庄司澈的心里,顿时溢满了阵阵满足感。 失神的看着庄司澈,因为刚睡醒眼神中半是迷醉,半是柔情。 “我长得好看吗?”庄司澈嗤笑出声,将衣服给她拉好,顺势将她亲昵的抱在腿上。 “男人喜欢别人说他长得好看吗?”倾城笑出声,反问道。 “别人说自是不可以,但你就不同!”庄司澈淡声道。 “还真是霸道!”摇摇头,倾城绽开笑,斜睨他一眼。 庄司澈缓缓一笑,伸手拿过一旁的药汁,凑到倾城的嘴边,哄道,“每次到你吃药的时间,我都快变成一个老妈子了!” 倾城听到他可怜兮兮的话语,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但闻到药味,还是忍不住将头歪到了一边。 “我能不能不喝?”她试图说服他,“我感觉身体已经好多了!” 庄司澈轻抚她的脸颊,呢喃道,“我承认传游之的医术,在这世间无人能比,但是就算她是神医,她开出来的药也不可能见效这么快,休想轻易糊弄我。”见她每次吃药满脸的痛苦,他心里亦是不好过,恨不得生病的是他。但是事关她的身体,他绝对不能因为心疼她而心软。 “可是很苦!”倾城不死心的看着他。 轻撇嘴,庄司澈笑出声,“要不然我用嘴喂你喝,这样的话,应该就不会苦了!”“你……”倾城嗔怒的瞪着他,似乎赌气似地,一把将药碗夺过来,闭上眼睛,大义凛然的仰头喝下。 “哈哈……”低低的笑声逸出口,他可真是爱惨了,这个常常害羞的小女人! 第一百九十二章 回宫风波 待药喝完,庄司澈抱起她,放在床上,为她盖好绸被,他随后侧身也坐在了那里。 看那情形,似乎有话要说。 “倾城……” 庄司澈轻声唤道,声音与往日相比,有些低沉。 倾城看了他一眼,眼中光影离合,忽然轻笑起来,“怎么了?” 他的表情很奇怪,倾城心里有预感,庄司澈的心事,但却不愿意承认,甚至是主动追问。 房间寂静的可怕,庄司澈沉默很久,终于逸出一声很长的叹息,“明天我们该回宫了!” 来到武安城,感觉不过只有半刻时光,若不是安王被朝中事物烦的再三跳脚,绝不会拼命催促他赶紧回宫。 他刻意推迟回宫的日子,一方面是因为,在武安城的这段日子里,他和倾城过得很幸福,这份幸福是他认识倾城后,一直渴求,却不曾拥有过的。 他是个贪心的人,一个月的厮守,已经完全满足不了他的欲望!他对她的爱和占有,就像是罂粟一样,服食后,再也难以自拔。 但他深深的知道,两人之间的沟壑,即使他尽全力弥补燕国,可是裂缝始终是裂缝。 倾城是一个很骄傲的人,她能够在武安城放下心防,和他开心度日,完全是因为,她潜意识里,早已将两人视为平常夫妻来对待。可是一旦出了武安城,回到晋国,两人的身份也会随之紧紧地跟随在左右,他不能保证,回到宫里以后,倾城不会对他再次竖起心防! 他不愿意冒任何失去她,被她摒弃的危险,所以才会一拖再拖回宫的日子,但他知道出来一个多月,再不回宫,只怕乱的不单单是晋国,很有可能其余各国也会在暗地里采取什么行动。 果不其然,回应他的是一室沉默。 他扬起眉,还没张口,就看到倾城带着嫣然雅致的笑容,“好!” 相较于倾城的爽快,庄司澈反而愣了一下,他还以为自己势必要苦劝一番,恐怕才能说动她随他回宫呢? “你……你说的是真的?” 庄司澈疑惑的看着她,她不会是在骗自己吧!想到这里,有力的手蓦然握紧她的,如果她只是为了敷衍自己,亦或是说回宫后,妄想疏离对方,他绝对不许! 倾城浅浅一笑,淡声问道,“你想听我说说心里的话吗?” 庄司澈紧紧的看着她,“你说!” “我并不想回到那个皇宫,其实我早就知道回宫是不可避免的一件事情,你身为帝王,皇宫虽然寂寞冷清,可那里有你的责任和使命,我不能阻止你去追寻,可我也知道,若是我留在这里,让你独自一人离去,你自是不会答应,届时你一定会执意的留在这里一点点的消除我的执念,到头来,我一定会不忍见你为难,而追随你回宫,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多起事端,独生惆怅呢?” 第一百九十三章 霸道宣言 倾城抬头看着庄司澈,心中一叹。 罢了,罢了,他和她的命运就像是藤萝一样,早已相互纠缠的枝节横生,若想彻底的理清,只怕是难了,与其一味逃避,还不如勇敢的面对。 燕京和晋国的战争,迟早都会发生,燕京如果出事,她在庄司澈身边,庄司澈或许还会念及两人的情分,怕她伤心,继而对燕京手下留情……原来,她也是有自己的私心啊! 庄司澈心中震动,一种莫名的情感席卷他的心头,他情不自禁的轻抚她的脸颊,浅言低笑,“我还能说些什么呢?你了解我,有时候比我自己还要透彻,我知道让你跟我回宫,对你很不公平,但是倾城,我早已离不开你了!” 他轻搂她入怀,倾城顺势偎进他怀中,倾城漫不经心的掀起眼帘,皱眉问道,“游之怎么办?” 她绝对不能对游之的事情视若不顾。 “你的伤还没有好,我自是希望她能够随我们一同回宫,况且要想躲开齐硕,不让他发现传姑娘的形迹,宫里面绝对是最佳的藏身之处!”隐见忧色悬于她眉间,庄司澈柔声道,“我已经吩咐灵境晓以利害说与她听!请她进宫治好你的病,她……” “她怎么说?”倾城迫不及待的追问道。 被倾城打断话语,庄司澈苦笑道,“传姑娘自是同意了,明儿早便会与我们在武安城外会合!” 他从来没有见过倾城这么失常过,看来倾城很看重她,想到倾城的心中还有那么关心的人存在,不禁有些嫉妒的抱紧她,算是略施惩戒,“你对她还真是好啊!”咬牙切齿的话语,余怒未消。 “她是我的朋友……” 倾城止住口,看了庄司澈一眼,好笑的问道,“奇怪,你究竟在恼些什么?” 庄司澈冷哼一声,恶声恶气道,“你的心里只能有我!” 倾城哑然,过了好半晌,才无奈的说道,“游之是个女子,她……” “女子也不行!” 庄司澈霸道的冷哼。 倾城撇撇嘴,聪明的选择闭口不语。 殊不知,庄司澈见倾城不说话,心头更加的烦怒不安,不由冲口说道,“该死!等回宫之后,一定要尽快给你安个头衔!”到时候,看谁还敢不怕死的跟他抢倾城。 倾城听到庄司澈的话,脸色有些苍白,脸庞埋进他宽厚的胸膛,淡然一笑,闷闷的声音从怀里传出来,“我不当你的妃子!” “为什么?” 相较于以前的怒气,庄司澈这次明显的平息了许多。 他说不出来又是哪里怪了,他忽然间发现倾城可以接受他,甚至爱他,却一直都很排斥封妃一事。 第一百九十四章 只做你的女人 “我可以做你众多女人中的其中一个,但是请不要给我任何的名分!就当是我在求你。” 倾城抬头认真的看着他。 后宫里面的女人,哪一个不是巴不得他赏赐和封赏,以此来提升她们在宫中的地位和受宠,唯有她,他是唯一一个迫不及待屡次想要给她赏赐的人,可是也只有她,屡次拒绝他的示好。 以前,他以为是因为晋国、她恨他,甚至是连景然的缘故,他也一直深信于此,但是现在好像一切并不全是。 他忽然间想起沙漠中她似乎说过的一句话! 一生一世一双人! 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倾城才会对他心存保留吗? 庄司澈的心震了一下,转眸凝视着倾城,正色问道,“为什么?我想知道原因!” 他以为他能听到自己所想要,甚至隐约有些期待的答案,虽然自己无法给予任何的承诺和兑现,但是他却没有想到,倾城的神情会是那么的平静和淡泊。 “若无爱,即使是再贵重的头衔也困不住我!”她浅笑,“况且,我这个人平常懒散惯了,你要真是封我为妃,那么多的繁文缛节,我才受不了呢?” 他曾经答应过她,如果沙漠大难不死,他便会答应她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那个时候他和她挣扎在死亡边缘,更何况他说这话的时候,正是意识薄弱昏迷的状态下。 生死关头,一时情动,这句话脱口而出后,想必他也忘了;而她又如何能够轻言相信一个帝王的随口之话,自然也就没有放到心上。 她曾经执念于此,似乎一个男人做到了一生一世一双人,那么她就应该会活得很幸福,但事实好像并不如此。 她为此伤害了很多人。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执着的人,只会静静的接受,她恋上了一个帝王,就应该有认清命运的自觉,如果一味的贪恋眷顾,只会无限大的膨胀自己的欲望,她不想自己有一天,变得像杨贵妃,甚至是德妃那样,爱的畏手畏脚,到头来也只是落得一声唏嘘,两份惆怅和叹息。 她是燕倾城,是她的,她会牢牢抓住,可是如果有一天,她感到很痛苦,到了必须割舍的时候,她亦不会多加强求。 两人背后矛盾重重,但是她宁愿珍惜眼前,他日,如果真的到了兵戎相见的时刻,也是无怨无悔,此生无憾了。 头衔是死物,可她的心却是自由的,没有了头衔的束缚,却让她的心随时翱翔于苍穹…… 那种浮华阅尽,宠辱不惊的雍容娴静,并非一日之功,更不是随意便可临摹的。 她没有说实话!但他却有些心疼这样的她…… 庄司澈转眸,无言的望着倾城,许久许久,久得仿佛已经过了好几个世纪。 第一百九十五章 回宫 一路上,沿途有传游之共坐马车相陪,倾城倒也并不无聊! 几人说说笑笑间,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七日有余,晋国皇宫已经是近在眼前! 庄司澈顾虑到传游之的身份,不宜宣扬,以防被齐硕得知,所以回宫的消息除了徐子骞、阿德还有谨夜知道外,朝中大臣悉数不知,所以几人才得以悄无声息的回到宫中。 流云见到倾城,自是忍不住哭泣一番,灵境那日带走倾城很突然。只留一封书信给流云,大概交代了一下事情,并让她做好保密工作。 流云虽然知道公主此番出去,不会出什么大事,但仍是免不了有些担忧。如今见她归来,甚至秘密的带回了传闻中一直没有见过的神医传游之,提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有传游之在,公主的病自是无需担忧了。 庄司澈初回宫,有很多的事情等着他处理,将倾城等人送到宸宫后,对倾城承诺晚上会过来,提醒她记着吃饭,不要等自己,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宸宫。 这还是两人解除心结后,第一次没有粘在一起,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传游之的姓名身份,自是不宜公开,还好庄司澈早已想到这一点,为游之另起了一个身份。 游之改名为方惜文,出身药商世家,因为家道中落,一家投奔亲人途中,不幸丈夫染病身亡,庄司澈回宫途中,见她孤苦可怜,对医理颇为精通,便带回宫为倾城治病。 虽然庄司澈各方面都考虑得很周全,但是倾城一直都无法彻底的放下心来,后宫波涛汹涌,女人之间更是勾心斗角,游之在这里不知是福是祸…… 正想着心事,就见流云递过来一条热毛巾给她敷脸,倾城带着歉意,握着流云的手道,“流云,我不在宫中的这段日子,你受苦了!”她和流云不是晋国人,她又没有妃衔,众妃早就盼着庄司澈不在宫中的这段日子,前来宸宫极尽所有的讽刺挖苦她,流云若想瞒着众妃,不让她们见到自己,亦是十分不易。 流云眼眶微红,“公主严重了,奴婢一点都不苦!” 牵着流云的手坐下,倾城叹道,“你又何须拿话骗我,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你既然不愿意说,我便不问,但是流云,你若真是受了什么委屈,也决然不要藏着掖着,我是你的主子,可也是你的姐妹,虽然身处这里,仍有许多的无可奈何,但是绝对不允许,任何人骑在我们的头顶上撒野!你明白吗?” “谢公主,奴婢记下了!”流云含泪点头。这一个多月来,各宫妃子起先都会来到宸宫找晦气,她虽然成功拦着不让她们进屋,但是同样的也被恼羞成怒的妃子们施以惩罚,这些她都可以理解,能忍则忍,毕竟她们是过来找公主出气的,见不到公主,自然不可能还带着一腔的怒气回去,她是公主的人,自然不会轻易饶了她,好几次若不是被德公公及时救下,说不定她现在早就被她们折磨死了。 后来大概她们见公主无论如何也不肯出来见她们,也寻不到什么乐子,也便悻悻然的失了兴致,没人再来了,除了偶尔贤妃娘娘会过来一下,送上一些糕点,失神的望着公主的房间良久,失声一叹,满腹惆怅的暗自离去。 说实话,这么多妃子里,也就只有温婉的贤妃是真的让她恨不起来。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主仆情深 倾城见她不语,轻声一叹,开口道,“回头我请游之给你拿一些药,女孩子家,身上有伤疤总归不好!” 流云不愿意告诉她,这些日子吃的苦,她又何尝不知道流云的一番苦心,无非是怕自己为了她,去找那些嫔妃。 她虽然凡事讲求平淡,看似无欲无求,但也决不允许她们伤害自己身边最亲的人! 流云低下头,“谢公主!” 察觉到流云似乎有满腹的心事,倾城不由得轻声开口,“可是有什么心事,不妨说来听听!” “公主多想了!”流云勉强扬起笑,矢口否认。 倾城沉眸一笑,松开握着流云的手,雅然的站起身来,“你是不是想说我和庄司澈的事情?” 流云一怔,没有想到公主会如此一针见血的问出来。索性深吸一气,大着胆子道,“奴婢感觉公主从武安城回来后,似乎整个人变了。” “哦?说说看!”倾城笑。 “奴婢跟随公主多年,虽称不上十分了解,但也对公主的性情略知一二。”流云顿了一下,起身走到倾城身后道,“公主突遭丧国丧父之痛,以致性情大变,奴婢从来没有见过公主这般自信、坚强过,以前的你虽然耀眼夺目,可视野只能装得下一个燕国皇宫,但是自从被囚禁在晋国,公主整个人就变了,你就像是一个发光体一样,吸引着众人,晋国皇帝爱上你,月国丞相爱上你、就连嗜杀如命的齐硕亦是对你虎视眈眈,这么多优秀的男儿,可公主为什么会独独爱上你的仇人?您知道吗?当奴婢在晋国皇宫听闻,您和连丞相已经成亲时,我有多开心,奴婢甚至宁愿,您爱上齐硕那个大魔头,也不愿意你爱上晋国皇帝!”流云神情激动,平复心情,沉默了一下,才哀声道,“公主您知道吗?您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可是奴婢却只能够,眼睁睁的看着你,一点点的沉沦……” 一切都来不及了。 犹记得,公主跳崖之后,庄司澈严令宸宫一如往常,敬公主如在,当看到庄司澈宣布完这些,流下的那一滴泪时,她就知道那样一个深情的帝王,公主迟早有一天会放弃仇恨接纳他,却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这话是动了情,沉甸甸的份量含在里面,倾城心中一动,看着流云,温婉的笑,暖意涌上身,“流云,你怪我吗?” 停顿片刻,流云笑出声,似开心又似忧愁,好不容易收住笑,看着倾城,认真道,“流云怎会怪罪公主,我只是心疼您,恨不能恨得洒脱,就连爱上一个男人,都要夹杂着无尽的痛苦和折磨!” 流云说着说着,眼泪盈盈,眼圈晕红。 倾城见状,酸涩之感亦起,柔声劝道,“不要为我担心,这条路是我选的,即使再难走,我也不会后悔!” 流云恍惚的点点头,又摇摇头,清明的泪珠滴落下来,带着看不见底的惆怅…… 第一百九十七章 分割爱 庄司澈夜晚回来,就见倾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还没有睡着,不由心疼的走过去问,“都这般时候了,怎么还不睡?” “睡不着!”倾城浅笑,想要坐起身子,却被庄司澈制止,转瞬间,庄司澈已经除去衣袍,躺在了倾城身旁。 两人眸对眸,深望其中,烁烁朝阳,透着如许光华。 “是我疏忽了,一回来就忙于公事,反而忽略了你的感受!”倾城刚从武安城回来,她又一直都很排斥回到宫中,一定有些不适应吧!庄司澈心中一时间涌起一阵歉意。 “我只是习惯你每晚在我身旁,等不到你,才睡不着罢了!”倾城脸颊微红,淡声笑道。 庄司澈一愣,没有料到倾城会这么直白的表达自己的想法,含笑道,“真是个傻孩子,我如果深夜回来,你难道一直要等到深夜吗?”语音隐含斥责,倒似有些愉悦。 倾城看着庄司澈,俊美的脸庞、尊贵的气度、深沉的关怀,这样一个人中之龙,难道自己真的已经开始习惯他的身体,他的气息,他的一切了吗?想法如此,说出来的话却饱含深情,“你既然已经说了会过来,就一定会来!我等你,就不算是空等!” 庄司澈被这种信任击溃的感动不已,柔声道,“倾城你知道吗?‘习惯’这个词,我从来没有觉得它是那么的动听……” 倾城浅然一笑,语气中淡然无波,“澈,我承认我是爱你的,人生短短几十年,祸福难料,我又何必苦苦折磨自己,只要我在这里一天,宸宫的大门,就永远都会为你开着……” 倾城止住话,感觉到他的不悦,倾城吟然浅笑,“怎么了?” 庄司澈眉目一沉,轻抿唇角,幽深冷眸定定的看着倾城,见她悠扬之态,轻淡如风,他忍不住叹息一声,柔意流转,“什么叫‘我在这里一天’,你难道还想着要离开我身边吗?”一种不安感深深地攥住他,看着倾城,似乎想看出什么端倪。 倾城举手抚上庄司澈的额,指尖轻轻按他蹙起的眉宇,叹声道,“澈,你身为帝王,后宫嫔妃无数,她们不是寻常女人,虽然很多都是政权之下的牺牲品,但是你却不能够疏冷她们……” 庄司澈百般复杂的看着倾城,喉结颤动,苦笑道,“有时候,我宁愿你对我霸道骄横一些,也不愿意你这么大方的将我推给别人,这样的话,最起码我会认为你是在乎我的!” “我正是了解你身为君王的无奈,看穿了一些早该看透的事情,才会下此决定,你可以宠幸其他嫔妃,只要你时常记得,宸宫里面还有个燕倾城,我就知足了!”倾城靠在他胸前,她把脸埋进他的怀中,扬声浅笑。 庄司澈胸腔里忽然间冒出来一把无名火,按道理说,他应该为倾城明事理,如此为他着想,而感到高兴,可为什么他会那么生气呢?感觉自己好像变得可有可无起来。 对,他知道是什么了,是遗弃、是不在乎,她怎能容忍他去找别的女人,怎么能? 第一百九十八章 突来的愤怒 倾城觉得耳垂一热,浅浅的痛感传来,庄司澈定定的看着倾城的嗔态,似笑非笑道,“我如果留在其他妃嫔那里过夜,你真的不在乎吗?” “不在乎!”倾城淡淡的看着他。 愤怒闪过瞳色,庄司澈双手握紧,唯怕自己冲动之下伤了她,蓦地掀开锦被,站起身来,朝外喝道,“阿德——” 外面半晌没有反应,庄司澈看着躺在床上依然平静无波的倾城,心头一把无名火升起,声音又扬高了几分,“阿——德——还不死进来!” “皇——皇上!您刚才唤奴才吗?”德公公肥胖的身体几乎是跌滚进来,大概是在外面打盹,没有想到皇上会忽然传他进来。 “为朕更衣,宣沈贵妃侍寝!”庄司澈咬牙切齿道,真是可恨,这个该死的女人,枉费他前一刻还心急火燎的放下奏折,赶来陪她,说了那么多让他窝心的话,却没有想到竟然会那么没有良心的欲把他推给别人。 “皇上!现……现在吗?”德公公心里哀嚎一声,看房里的气氛,再看看皇上的脸色,就知道一准又是公主惹皇上生气了,这个时候过去传唤,只怕沈贵妃早就已经睡下了。 庄司澈冷冷的扫了他一眼,喝道,“哪来那么多的废话,朕说的就是现在!” 德公公如果还有什么不满,也早就被庄司澈的这一记眼神,吓得缩回去了,赶紧传唤宫女进来,帮皇上穿戴衣服,这才慌忙的扭着胖胖的身子,一路小跑出去。 庄司澈一边让宫女穿衣,一边观察倾城的表情,就怕错过细微的变化,可是那淡泊如水的平静,无迹可寻,阴晴不露。 当下不由得更加气愤起来,手一挥,甩开宫女穿衣的手,死死地瞪着倾城。 “皇上饶命!奴婢罪该万死!” 那两个宫女,摸不清楚状况,还以为自己刚才笨手笨脚才惹皇上不快,吓得赶紧跪在地上,拼命磕头直呼饶命。 庄司澈听闻宫女的哀求声,一阵心烦,冷哼一声,“还愣着干什么?摆驾!” 两位宫女颤巍巍的抬起头,面面相眈,大概知道皇上没有多加追究此事,死里逃生之下,自是欣喜过望,连忙又磕了几个头,这才慌忙从地上爬起来,在前带路。 庄司澈看了一眼倾城,止不住的失望,抬脚刚走了两步,就听身后一道清越的声音唤住他的脚步! “澈!” 庄司澈心里一喜,停了下来,身子却没有转过去。 “记着帮我把门关上!”倾城浅笑道。 庄司澈刚刚爬上唇角的笑意,蓦然敛去,神情一片冰冷,冷哼一声,大步走了出去,虽是如此,仍是挥动掌风,泄愤似地“砰”的一声巨响,朱红色的宫门狠狠地关了起来…… 第一百九十九章 试探 庄司澈一连三日宣沈贵妃侍寝,可谓是震动了整个后宫。 传游之每日陪倾城聊天说话,虽然避及不谈,但是终于还是忍不下去了! “你在玩火,倾城!”传游之收回把脉的手,淡声道。 倾城没有回应游之的话,轻笑着反问道,“我的身体如何?” 传游之沉凝了片刻,淡声道,“你的身体,其实大可不必我亲自前来,只需每日服食我开的药剂,慢慢调理即可,当初之所以愿意跟你来到晋国,我不可否认,逃避齐硕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则是放心不下你!”她轻声叹道,“你和他既然已经抛开心胸,真诚的面对彼此,为什么又会弄成现在的这番局面,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低低浅浅的笑化开,倾城笑语,“身为帝王,后宫每日等着他宠幸的嫔妃无数,我又怎能如此自私的霸占他一人不放呢?” 倾城说的大义,传游之听的却很哑然,不知如何接口,内心隐隐有所不安,不由出声问道,“倾城,你实话告诉我,你故意惹怒庄司澈,将他推到后宫其他嫔妃那里,是不是有什么目的?” 笑容淡淡的消失于唇边,倾城转眸,望着游之,显出无辜的样子,低声反问道,“你想说些什么?” “你是为了保护我才这么做的,对不对?”传游之紧紧的盯着她,奈何倾城仍是一脸的波澜不惊。 传游之也不以为意,这么长时间来,她早已熟悉倾城的性情,有时候波澜不惊并不代表,她没有在听自己的话。 “这里是后宫,我又是庄司澈带回来的人,难免不会引人注意,你怕我的身份被别人发现,又怕我身处后宫尔虞我诈的险境,才想着将庄司澈往外推,以转移众人的注意力,对不对?”这个女人啊,总是有着捉摸不透的行为逻辑。 “游之,你总是这么聪明!”倾城轻笑道。 传游之的心有些酸,幽然叹道,“真的被我说中了,你是为了我才这样做……” 倾城听传游之自语,心有不忍,轻劝道,“不,游之!你听我说,我承认将庄司澈惹怒,一方面是为了保护你,另一方面却是为了我自己!” 传游之眸光微转,蹙眉道,“此话从何说起?” 闻言,略有沉吟,倾城秀眉舒展,薄笑荡漾,“你说庄司澈爱我吗?” 传游之一怔,没有料到倾城会问她这个问题,毕竟属于私人话题,一时间竟然有些语塞,不知道该怎样应对。 倾城回之一笑,不以为意道,“我就是想知道,一个帝王的真心,究竟会有多真?” 话语里,三分轻狂,阴霾全消,传游之忍不住看着她,只见倾城恬淡而笑,身上散发出不受世俗的随意飞扬,又有些眷恋红尘的悠畅,风致雅然! “你就不会嫉妒吗?”用此来试探一个帝王的真心,是否有些太过于冒险了,毕竟后宫的佳丽无数,诱惑有时候又岂止只是那么一个! 倾城抿唇一笑,长袖轻拂,说不出的雅致风流,“游之,我也只是个女人。”话语间有些调侃,她也有嫉妒吃醋的时候,听闻庄司澈连续几日召那个沈贵妃侍寝,难免有些酸涩! 她等待的也许只是…… 一个结果,抑或只是一句话。 第二百章 各怀心机 御花园 花团锦簇,花茎深处更是美女如云。 “呦——我说这是谁呢?瞧这一副恬淡气质,不正是最近风头正茂的沈贵妃吗?”已经贵为和妃的虞美人,本性不改,远远看见沈贵妃走来,禁不住开口挖苦道。 “妹妹小点儿声,若是让沈妹妹听到了,只怕心里又要不快了!”柔妃没有想到,今日会与虞美人在御花园中凑巧碰到,她对舞姬出身的虞美人,本来就没有什么好感,但在御花园中碰见,掉头就走,只会显得自己没有礼貌。 “哼——”虞美人冷哼一声,嗤笑道,“她有什么不高兴的?若是我的话,巴不得天天都有人排着队说给我听呢!” “妹妹——”柔妃蹙着眉,神态间已经有些不耐烦,本欲说话劝解虞美人,但见沈贵妃已经走了过来,便止了话,神色又恢复了一贯的温柔娴静之姿。 沈贵妃今日身着一袭月牙白衫,在盛装游园的妃嫔里,尤为出众。 她走近虞美人和柔妃时,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虞美人看着沈贵妃已经离去的背影,咬着牙,气愤的直跺脚,声音扬高了几分,似是故意让什么人听到一样,“她以为她是谁啊?仗着皇上的宠爱,竟然敢如此目中无人,真是可恨!” “妹妹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沈贵妃好像从进宫以来,一直都是这副冷清的性情,从不与宫里的人深交,她的性情你早就应该知道才对,再说了,沈贵妃也并不是你所讲的那般目中无人,好歹她刚才也算是点头打过了招呼!”柔妃轻声说道。 “姐姐,还真是菩萨心肠啊!那沈贵妃最近夜夜蒙受皇恩,姐姐难道就没有一丁点的嫉妒吗?”虞美人瞥了一眼柔妃,似乎觉得她说了天大的笑话般。她可不会以为,这个外表看起来柔弱不堪的柔妃娘娘,真是人如其名一样,单纯的没有一丁点的心机。 她是后宫里,第一个有幸为皇上诞下龙嗣的娘娘,虽然皇子生下来已有三月有余,皇上至今还没有赐名,但是孩子的身份,却是毋庸质疑的,柔妃前些日子母凭子贵,被加封为德妃,难保日后,她不会借着孩子上位! 后宫里的女人,又有哪一个天生是善茬的! 柔妃的视线在虞美人脸上转了一圈,轻声笑道,“妹妹说的是哪里话,这后宫里的女人,都是皇上的女人,可皇上却只有一个,若人人都要抢的话,只会碰的头破血流!” 虞美人冷笑一声,讽刺道,“姐姐可真会说笑,我看你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你已经生下龙子,身份地位自是不同往昔,将来妹妹指不定还要托你照顾呢?” 柔妃听罢,面上一冷,声音也变得冷淡起来,“本宫一片好心,却想不到会遭到妹妹如此误解,既然话不投机半句多,本宫也不便再多说些什么!” 柔妃深深地看了一眼神情倨傲的虞美人,心里暗自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虞美人啊!你的心眼太直,藏不住一丁点的心思,这样的性子,迟早会害了你…… 虞美人看着柔妃的背影,眼里闪过冷厉的光芒。 苏婉柔,你不过就是生了一个皇子,有什么可神气的,小心有一天,你手中仅有的宝藏,会成为众矢之的,人人恨不得诛之…… 第二百零一章 解除危机(1) 庄司澈不来宸宫,倾城每日照样过得轻松闲雅。 嫔妃们听闻燕倾城终于不再嗜酒,似乎清醒了过来,每日对于她们的到来,并未有推拒之意,她们便也结群成伴的来到宸宫走走。 对于这些,倾城当然不会以为,她们是专门来看望自己的。只怕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一番虚假应付之后,方惜文的名字自是被这群有备而来的女人们,顺口提了出来。 倾城无法拒绝,实际上她也不可能拒绝,她早就知道,在这样一个吃人的皇宫里,要想真正的保住一个人,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但她却想极力的拼搏一次,为她,也是为游之。 如果她执意不让游之出来见人,只会加深这群女人的猜疑,这样的结果,对游之来说,有害而无一利,还不如让众人见了,说不定也便死了这份心…… 一名妙龄女子缓缓从珠帘后走了出来。 淡绿色的长裙,袖口上绣着淡蓝色的牡丹,银丝线勾勒出了几片祥云,下摆密密麻麻的一排蓝色的海水云图,胸前是宽片淡黄色锦缎裹胸,身子轻轻带动长裙散开,举手投足间如风拂杨柳般婀娜多姿。 可惜,这么好的身段,却拥有一副丑颜。 精致的瓜子脸上,从左眉起,一道深深的刀疤,划过小巧的鼻梁,一直蔓延至下巴处,看起来触目惊心。 有些胆小的嫔妃见了,吓得差点惊呼出声,但可能碍于当事人在场,环盼之下,连忙用丝帕掩嘴,佯装拭嘴,免得在其他嫔妃面前失了礼。 在后宫里,这样一个毁了容貌的已婚女子,似乎并没有什么威胁性。 “你怀孕了?”孩子是……一个嫔妃发现了传游之微隆的腹部,禁不住讶然问道。 果然她的话一出口,所有嫔妃的视线都紧紧地投在了传游之的身上。 第二百零二章 解除危机(2) 在这样的视线里,传游之似乎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吓得浑身瑟缩成一团,几乎是抖着声音答道,“回娘娘的话,民妇跟随相公投奔亲人时,不幸遇到了山贼,那群恶霸杀了我的相公,毁了我的容貌,性命关头之际,所幸被皇上所救,民妇和肚子里的孩子,这才得以保了下来,要不然民妇就算是死了,也没脸见我家夫君了。” 传游之虽然没有直接说明孩子是谁的,但在场的人均听明白了这孩子的父亲不是皇上的,不由得都暗松了一口气。 对于她们来说,孩子只要跟皇上没有关系,是谁的,根本就无关痛痒。 没有人注意到倾城和传游之交汇的眼神中,流露出来的凌厉精光,快速的一闪即逝。 待看戏的人,悉数离开后,倾城和传游之有过这样的对话。 “还真是丑!”倾城打量着传游之的脸庞,对于那道骇人的刀疤,不由得蹙起了眉峰。 “既然一开始说好,要扮丑,演戏自然要逼真一些,要不然那些看戏的,又怎会看的尽兴!”宫里的女人最在意的就是容貌,既然知道大家的死穴,她无非就是多下些功夫罢了。 “容易露馅吗?”倾城忽然问道。 “刀疤是用我专门提炼的药材涂抹的,清水根本就洗不掉。”传游之轻声笑道,似是想到了什么,不禁担忧的看着倾城道,“只是这样一来,你的处境就要危险了!” 她的丑颜,倾城的绝色,形成鲜明的对比,她倒是安全了,可倾城的处境却变得危险起来。 倾城安抚道,“游之,我在她们眼中顶多就是一个失了宠的亡国公主,她们若是嫉恨无非只是我的容貌,倒还不至于因为这一点,而惹祸上身,对我妄动杀念,这些女人没有那么傻!” 传游之眼中光影离合,忽然淡声道,“这皇宫里现如今风平浪静,还真是令人惴惴不安。” 倾城瞥了游之一眼,雅然而笑,叹声道,“连你都预感到了!自古以来,帝王家的后宫,又有哪一刻是真的风平浪静过?” 传游之的眼神也染上了一片黯淡之色,似是有感而发,喃声道,“皇宫这个地方还真是让人心生燥意!” 倾城笑了,“我又何尝喜欢这个让人变得越发丑陋的地方!” 在这里就会有欲望,有争端,有算计,再善良的人也抵不过岁月的侵蚀,在经历过太多的算计后,再想善良二字,已经恍若隔世了! 第二百零三章 突来访客 红色的殿堂,红色的地毯,红色的帘幕,金色的彩绘,金色的流苏,暗红色的书案后坐着一身白衣的他,长发一泻而下。 庄司澈的神情隐晦不明,令人看不清他的思绪! 殿堂内谨夜和德公公低敛着双眸,静静的站在那里,时间仿佛静止了一样。 庄司澈的脸色随着谨夜送来的卷案,愈发的难看起来。 卷案上,倾城每日都过得悠闲自在,不是同宫人喝茶,就是赏花看书,甚至广开宫门,不再拒绝嫔妃们的叨扰,虽然客套之话,仍是不多,但跟以往相比,已经是破例不少。 庄司澈看的一肚子闷火,随侍在一旁的谨夜和德公公亦是看得胆战心惊。 所幸…… “皇兄,你这是怎么了?”一道戏谑的声音突兀的响起,谨夜和德公公如遇救星般,视线齐刷刷的望向忽然敞开的宫门口,待看清楚来人,均不易察觉的松了一口气。 只见一个俊美的男子手持折扇缓缓走了进来,身着一袭藏青色的长衫,看起来很随意,细看之下,眉宇间竟然跟庄司澈颇为相似,此人便是当今圣上的胞弟——安王庄梦飞。 “你来做什么?”一看到进来的人,庄司澈不悦的冷哼道。 “臣弟想念皇兄的很,这才进宫来看看您,皇兄似是很不高兴,臣弟是不是挑错时候了?”安王轻笑道,这世间能够让皇兄如此生气的,只有一人,还真是有趣。 庄司澈冷哼一声,低敛双眸,没有理会他。他这个弟弟,不拘小格,生平最爱游历四方,最讨厌宫廷的束缚,偏偏他这个做兄长的,一心想让他回到朝堂,只是要想让一只在高空中飞翔惯得小鸟,重新回到笼子里,又谈何容易! 安王向垂立不动的谨夜和德公公,使了个眼色,询问他们发生了什么事情。 谨夜和德公公抬起头,习惯性的看了眼案后的皇上,却不料庄司澈眯着眼,以示警告,吓得两人连忙低下头,相互看了一眼,却是再也不敢向安王透露一分一毫。 安王撇撇嘴,摸摸鼻子,无趣的找了把朱椅坐下,打开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 “你们退下吧!”庄司澈淡声道。 “是!”阿德谨夜缓缓退下。 “有事说,没事滚!”庄司澈没好气的冷声说道。 “好大的火气,谁敢惹皇兄您生气啊?”安王笑嘻嘻的问道。 “滚!”庄司澈看到他的笑容,眼神忽然一凝,喝道。 “好好好!我滚,我今天来这儿,就是出发前,忽然想起一件事,特来跟您说一声!”安王忍住笑,淡声说道。 “说!”庄司澈皱着眉,紧绷的唇角,发出一个单调的音符。 安王虽然平时喜欢开个玩笑,随意惯了,但是若是没有重要的事情,要想让他进一次宫,而且还是他主动过来,亦是比登天还要难! 第二百零四章 意外之举 “皇兄要小心燕京那群人!”安王沉吟了一下,迟疑的说道。 庄司澈眼神一凝,闪过一道寒光,问道,“你听到了什么风吹草动?” 安王收起玩世不恭的神色,淡声道,“前些时候,臣弟周游沙国时,发现燕京的人随意在沙国走动,臣弟当时觉得蹊跷,这几日有探子来报说燕京在秘密的招兵买马,臣弟这才觉得事情很棘手,思量了一下,还是认为应该将此事跟皇兄说一声。” 庄司澈的眼神也严肃起来,忽然问道,“你发现燕京的人在沙国走动,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安王一看皇兄的神情,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侧头想了一下,脱口道,“怎么说,也有两个多月了吧!” 他当时觉得蹊跷,也并没有放在心上,再加上刚回到晋国,就被皇兄派谨夜将他几乎是连捆带绑的押进了皇宫,接着皇兄出宫逍遥,他在里面被政务折磨的焦头烂额,自是将这件事忘得干干净净,现在说出来,希望事情还没有到最糟糕的局面! 庄司澈的脸色一瞬间冰寒之极,在御书房内来回走了几步,看向安王,“你刚才说燕京在招兵买马,这么秘密的大事,探子又岂能轻易知晓?” “这……。”安王被问住了,一时语塞,想了想,才犹豫着开口道,“皇兄难不成认为,燕京是在故布疑阵,故意让我们得到消息,但这样做,他们岂不是惹火上身吗?”晋国的兵力大于燕京兵力许多,灭掉燕京是迟早的事情,按理说燕京即使真的在招兵买马,也应该在暗中进行,此番大张旗鼓,似乎是在告知燕京的背后亦是有强大的靠山,作为支撑! 难道是……安王的眼神蓦然瞪大,连忙看向庄司澈,庄司澈的眼神亦是冷厉起来,似乎印证了自己的想法。 “你怎么认为?”庄司澈负手背立安王,问道。 “臣弟认为燕京如果不是在故布疑阵,就是真的在操谋战事!”安王知道皇兄心中已有答案,此番问自己的意见,只怕是考验自己居多。 “说来听听!”似是来了兴致,庄司澈转身看着安王。 “燕京在沙国走动的情况下,开始大张旗鼓的招兵买马,如果是真,无非是在向我晋国宣战,燕京已经和沙国联盟,晋国将来要对付的敌人除了燕京,就是如狼般的沙国。”安王眉头轻蹙,沙国齐硕又岂是好对付的主儿! 庄司澈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如果燕京没有和沙国联盟呢?” 安王认真道,“如果没有联盟,燕京还如此故弄玄虚,想让晋国和沙国心生隔隙,臣弟不得不认为,此计颇为高深!”庄司澈追问,“那如果是真的话呢?” 如果是真,那就不妙了!当然此话安王没有真的说出口,事到如今燕京和沙国联盟,只怕是真的了! 第二百零五章 安王谏言 庄司澈的嘴角扬起一抹嗜血的光芒,“齐硕生性善猜忌,防人极深,燕京若想在沙国耍花样,亦是比登天还难,由此不难看出结盟是真,只是朕猜不透的是,究竟是何人出此计谋,不但说服齐硕,甚至还将他拉拢过来,此人权谋计策实属惊人!”有此人物,他竟然之前闻所未闻。 “半年前,沙国利用瘟疫企图一举收复燕京,虽然未能达成所愿,但燕京和沙国的梁子已经因此结下,现如今燕京能够放下仇恨,主动结盟沙国,可见燕京出此计谋的人很有远见,甚至说是胆大。” 如果能够说服齐硕,一切不在话下,如果不能,燕京迎来的敌人除了晋国,又会再多上一个沙国,到时候两国夹击,燕京的反抗无疑就是以卵击石,一碰即碎。但那人却心性胆大,似乎早就料到沙国会与燕京结盟一样。 如此料事如神,如此霸气,试问这世间还能有几人? 安王顿了一下,皱眉问道,“皇兄心中可有人选?” “燕京城内多为武将,虽然善战,骁勇无敌,但智慧谋略上并无过人之处,唯一令朕忧虑的也只有一人!”庄司澈眼神中泛着冷光。 安王直觉得脱口道,“皇兄说的可是燕国元帅干戈?” 庄司澈点了点头,嘴边泛起一丝浅浅的笑意,“朕不可否认,干戈是位难得一遇的沙场战将,虽然至今未能和他在战场上正面交锋,但此人不容小窥!” “皇兄说的没错,臣弟曾经在远处观望过干戈,的确是一位人物,但臣弟以为,此计谋也并非是他所能想到的!”安王蹙眉低语道。 庄司澈冷冷一笑,当然不可能是他,但那又会是谁呢?还真是有趣啊,燕京的反击从一开始就震人心肠啊! 安王低头沉思了一下,良久抬起头,薄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忍不住说道,“皇兄,有一句话,臣弟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庄司澈斜睨他一眼,冷哼道,“讲!” 安王忽然跪在地上,凝声道,“请皇兄放弃燕倾城!她——” 庄司澈的脸色有些变了,声音沉了几分,“你说什么?” 安王目光变幻,他知道皇兄已经生气了,但…… “请皇兄——” “住口!”庄司澈厉声打断安王的话,眼中有严酷的冰霜,“再说下去,就真的会伤了兄弟的和气!” 庄司澈的话很轻,但却透着警告之意。 第二百零六章 内忧外患 良久,安王仰起头看着庄司澈,冷着声音,一字一字道,“燕国长公主风华绝代,聪慧过人,一曲杀破狼,一首飞天舞,朝堂上的惊世兵法论,智慧去除燕京瘟疫,燕京城楼上的绝然烈举,震惊各国,这样一个集美貌和智慧并存的惊世女子,也难怪皇兄会爱上她不愿放手,但是皇兄别忘了,女子美到极致,便是一种危险!更何况皇兄你当初一手灭了燕国,现如今还将她带到皇宫里,皇兄难道就没有想过她心中的恨意吗?” 安王忧心的叹声道,“现如今的亡国奴,寄人篱下的尴尬,比得上以往的燕国长公主身份荣耀吗?” 庄司澈眼睛闪烁了一下,冲口而出道,“燕国长公主算得了什么,如果她要的话,她可以是朕的妃!晋国的后!” “皇兄!” 安王忧心的唤道,看着他,“燕倾城如果要这些的话,她早就开口了,还能等到现在吗?” 连他都看出来了,皇兄为什么至今还执著于此,燕倾城从来要的都不是这些,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个人就不再是燕倾城了。 庄司澈坐了下来,静静地,一句话也没有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安王叹声道,“皇兄,这样一个女子,是福也是祸,人人想得到,可是一旦得不到便会想要毁灭。她如今深陷皇宫,可她是燕京的长公主,经过上次燕京血战,城民早就视她为天,正是因为救她回去主持大局的这股信念,才会让燕京在短短的半年多时间里,脱胎换骨。再加上齐硕也是对她的智慧很有兴趣,多次想要得之,如今燕京和沙国联盟,本来打起来就颇为费事,臣弟现在怕的就是一直纹风不动的月国…。。” 后面的话,安王没有说出来,想必皇兄自己应该知道。 燕倾城毕竟曾经是连景然的妻子,夺妻之恨!月国难保不会趁此机会向晋国追讨。 晋国现如今可真是内忧外患啊!内有至今看不出情绪的燕倾城,外有沙国、燕京,也许还会再加上一个月国,还真是愁啊! 他心里至今还有一个疑惑,燕倾城的兵法造诣,他听闻过,燕京和沙国结盟的计谋,如果是身在晋国皇宫的燕倾城出的,那么自己才真是要担忧了。 “你起来吧!朕……” 庄司澈挥袖示意安王起来,唇瓣动了动,不知出于何种考虑,最终没有说出来,只是道,“对于燕倾城,朕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手的,任何人,包括任何事情,都休想将她从朕身边带走。” 庄司澈轻柔的话语里,包含着嗜血的冰冷杀意。 安王震了一下,知道多说无益,眼中光影离合,藏在袖间的修长手掌蓦然握紧,杀意亦是一闪而过! 第二百零七章 重踏宸宫 宸宫 流云关上最后一扇窗棂,缓缓走到倾城身边,压低声音唤道,“公主——” 倾城正在倒茶,晶莹剔透的白瓷杯底,静静地放着一些干涩的茶叶,她不缓不慢的执起茶壶,顿时一股热水从壶嘴里倾倒而出,不多时便注满了茶杯,原本干涩的茶叶,喂饱了水,瞬间便像是被人给予了生命般,重新变得生机盎然起来。 “打听到了什么?”见有水洒在案上,倾城站起身来取过干布,一点点的将水珠擦净,漫不经心的问道。 “今日安王在御书房呆了很久,听说安王出来的时候,不知为了什么事情,脸色很僵。”流云接过倾城手中微湿的干布,搭在一旁的架上,神情百思不得其解。 公主让自己留心近段时间进宫面圣的各大臣,安王和庄司澈兄弟情深,她也见过几次安王,从来看到的都是他洒脱不羁的模样,何曾见过他这样失常过,除非是出了什么大事…… 流云看向公主,发现她睫毛半敛,微微的颤动了几下,似乎在想些什么,不由得迟疑问道,“公主,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倾城似乎想什么东西想得入神,没有听到流云的话,流云从未见过公主这般,心里不放心的轻声唤道,“公主——”声音提高了一些,这才将倾城从思绪中拉了回来,这才放了心。 倾城看向流云,凝眉正想说些什么,就听到宸宫外面响起一道圆润却又拔尖的高喝,“皇上驾到!” 倾城心里一惊,瞥向站在一旁的流云也疑惑的望向她,想来也是很意外,收回视线,就看到流云不久前才关好的房门被两个太监缓缓推开,庄司澈身着一袭白衣缓缓走了进来。 “皇上!”倾城福了福身,算是行了礼。 庄司澈双眸闪烁了一下,打量了一下房间,又扫了眼跪在地上不语的流云,这才淡声道,“都下去吧!” “是!” 众人齐齐退下。 待房间里只剩下两人,庄司澈见红案上有一杯热茶,正袅袅的冒着热气,便缓缓的坐了下来,随手将热茶送到唇边,也不管倾城刚才有没有喝过,轻轻的抿了一口,低声道,“朕说过不要叫朕皇上,刚才为什么还要故意那么叫?” 倾城轻轻笑了,往常他来宸宫,很少让太监叫驾,可今日却一反常态,不但叫驾,甚至还自称为朕,她如果还没有自知之明,岂不是太过于可笑了。 倾城没有坐下,站在一旁,缓声道,“皇上是九五之尊,倾城还是守礼数为好!” “你是在跟朕闹别扭吗?倾城”庄司澈挑了挑眉,问道,“是因为朕这几日没有来宸宫?” “倾城不敢!”倾城缓缓说道,看不出情绪。 庄司澈抬头,黑眸扫过,他的嘴角掠过难以察觉的冷凝,“你怎会不敢,朕允许你这样做,你也不敢吗?” 倾城站在那里,静静地不知在想些什么,没有说话。 第二百零八章 情伤 庄司澈追问道,“如此这般,你还是不敢吗?” 终于,倾城冷笑道,“皇上究竟想知道些什么?” 庄司澈又喝了一口茶,这才道,“朕只想知道你的答案!” 倾城不答反问,“我的答案对于皇上来说,真的很重要吗?” 庄司澈似乎动了气,声音高了一些,没了先前的低沉优雅,“重不重要,朕一人说了算,朕只要你回答刚才的问题,敢是不敢?” “倾城不敢!”几乎是想都没有想一下,倾城淡声说道。 “哈哈——”庄司澈不怒反笑,“好一个不敢!燕倾城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朕?不——或许朕该问的是你现在还爱不爱朕?” “倾城不明白皇上的意思!”倾城蹙着眉。 庄司澈手中握着杯子,紧紧的盯着她:“好,朕问你,朕一连几日宣沈贵妃侍寝,你可会心痛?” 倾城站在那里,眉目低敛,看不出情绪,“皇上属于整个后宫,而非倾城一人,即使心痛又能如何?” “那你还将朕推向别的女人那里?”庄司澈动怒道,手中的杯子因为不稳的怒气,震了些茶水出来,顺着他修长的手指缓缓滴落在案上。 “倾城说过,皇上是后宫的,倾城不想成为众矢之的!”倾城的声音蓦然寒了几分。 庄司澈不带感情的冰冷一笑,“是你自己不想成为众矢之的,还是不愿你视为好姐妹的传游之,有一天成为众矢之的?” 倾城的头有些眩晕,浑身颤抖的厉害,他知道!他早就知道,那为什么还要如此咄咄逼人。 “皇上既然已经知道,又何必自讨没趣?”倾城脱口道。 “你说得对,是朕自讨没趣,明明一开始就知道你的用意,竟然不忍你因为传游之的事情费心,连续几日利用沈贵妃!”庄司澈狠狠的瞪着她,握紧拳头,高大的身躯绷得死紧。 沈贵妃?倾城心里烦躁,火气涌了上来,口不择拦道,“皇上又何必为自己的夜夜笙歌寻找借口!” “你住口!”庄司澈喝道,怒声道,“燕倾城,朕从未见过像你一样,如此不识好歹的女人。” “皇上既然已经认清楚我的为人,为何还要再来宸宫?”倾城不怒反笑,冷声道。 “燕倾城,你真是该死——”庄司澈的冷静完全崩溃,心中激起强烈的刺痛,顺手拿起没喝完的茶杯,砸向殿里的大红柱子,瓷杯骤然碎裂,发出刺耳的声音。 第二百零九章 质问 一直在外室守着的流云,听到声响,顾不得其他,连忙奔了进来。 “公主——”流云上下打量公主一番,这才放下心来,看到两人一脸寒霜,又加上刚才在外面模模糊糊的听到一些之言片句,大概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儿,双膝一弯,跪在地上,不禁出声大胆劝道,“皇上不要怪罪公主,皇上这几日没来宸宫,其实公主——” “流云!”倾城呵斥道,“住口!”她也有自己的骄傲,岂容面前的庄司澈看轻。 “哼!”庄司澈一时也拉不下脸,似是想起什么,双眸光影离合,淡声道,“好一对主仆情深啊!朕倒是差点忘了,大白天的你们主仆刚才关着门,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贴己话?” 倾城心头一震,没好气的冷声道,“皇上既然说了是女儿家的贴己话,自是不好说与旁人听!” “燕倾城,你当真以为朕不知道吗?”庄司澈拍着桌案,高大的身体蓦然站了起来。 倾城眼睛闪烁了一下,淡声问道,“皇上该知道些什么,倾城还真是不明白!” 庄司澈瞥了倾城一眼,忽然笑了,“燕京有人出谋,燕京和沙国结盟,共同攻打晋国,朕问你,那人可是你?” “燕京虽是小城,却也是人才济济,皇上何以认为出谋划策的是我?况且我一直都呆在晋国,如何向燕京传递消息?”倾城的声音淡淡的扬起,透露出一丝质问。 庄司澈低低的笑了两声,“朕有说过非要你本人才行吗?” “倾城不明白!”她皱眉,冷声道。 庄司澈的声音透着一丝哀伤和萧瑟,“你的兵法空前绝后,如果悉数写给你弟弟,也不足为奇,朕早就明白,无论朕对你如何,你都不可能置燕京于不顾,朕不怪你暗中帮助燕京,你毕竟是燕国人,可是令朕痛心的是,在这场看不见的厮杀里,你最终决定选择和燕京站在一起对我挥矛相向吗?” 他不怪她将兵书写给燕京,即使是再好的兵书,如果没有好的将领来参悟,统领指挥作战,一切也只是无义,况且他对自己一手训练的军队,很有信心,即使到时候三军对垒,谁输谁赢还尚不可知。 他痛心的是,两人之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她还是对他心生隔阂,难道真如安王所说的。 自己所能给她的一切,都及不上她身为燕国长公主所带来的殊荣。 第二百一十章 脆弱的信任 倾城觉得有些疲惫,头也有些晕晕沉沉的,声音软了几分,叹声道:“一开始对燕京挥矛相向的毕竟是你!” 她只是预感燕京起事在即,但在宫里却一直探寻不到外面的任何消息,这才吩咐流云多注意御书房,那里是商议国事的地方,外面有什么情况,绝对会在御书房觐见庄司澈。她听了流云的话后,起先也猜到一二,如今证实,心里难免感到一些莫名的惆怅! 庄司澈一震,半晌无语,室内陷入沉寂,良久庄司澈才淡声问道,“朕如果告诉你,朕不会伤害燕京分毫,你可相信?” 听到这话,倾城意外的笑了,笑的绝代风华,“皇上觉得我该相信吗?” “你不信任我?”庄司澈皱眉。 你又何尝信任过我呢?这话倾城没有说出口。 “你又何必拿话骗我!”倾城的笑转为苦涩,“你身为九五之尊,有算计天下人的智慧和心机,最喜欢把敌人玩转于鼓掌之间,燕国一开始就很不幸,沦为你的眼中刺,我不会傻傻的以为你真的会因为我的缘故,放了燕京!” 如果一开始,庄司澈说这话,她还会欺骗自己去相信他,但是以后呢?他绝对不会任由燕京慢慢的壮大起来。燕京他是迟早会灭的,正是因为了解庄司澈,她才会在月国时,为了燕京的安危,将兵书给了干戈,甚至附了三个锦囊让干戈转交给沐炎,而燕京和沙国结盟就是第一条锦囊妙计…… “你真是聪慧!”庄司澈的话,不知道是褒还是贬。但是倾城说的对,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放了燕京,刚才说出那番话,也只不过是无心之谈。 燕京!燕京!真是该死!它的存在不单是他的眼中刺,更是阻碍他和倾城的一把无形利刃,他怎能不想方设法毁了它。 “倾城,事到如今朕希望将来晋国和燕京若真的打起来,你能够置身事外,要不然……”要不然自己会真的绝望,别让我失望啊!倾城…… 深深地看了倾城一眼,他甩袖离去。今日他被安王的话惹得心烦,心中郁闷的很,却又忍不住想见她,只是没有想到爱之深,责之切,他和她终究还是起了争端!不该来啊……。 要不然……倾城的心寒了下去,如果自己真的帮助燕京,他会杀了她吗?他舍得吗?也许会舍得的,感情和权位相比,有时候还真的不堪一击。 倾城怔怔的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溢满苦涩,眼前一阵眩晕,身子一沉,整个人倒了下去,吓得一旁的流云心惊胆颤。 第二百一十一章 怀孕风波(1) 流动的光,寂寞的影,扰人何须心肠! 倾城躺在榻上,青丝铺了一床,在夜明珠的照耀下,发射出青幽的光芒。她的眼神大而明亮,看向把脉沉默不语的游之,嘴边浮起一丝浅笑,游之的神情凝重,自己的身体难道有什么问题? “传姑娘,公主怎么样?”一旁的流云见传游之收回手,连忙急切的问道。 传游之没有说话,看向倾城,眼中光影离合,显然不知该如何开口。 流云见久寻不到答案,又见传游之神情凝重,不禁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催促问道,“真是急死人了,传姑娘你倒是说句话啊,公主究竟是怎么了?” 传游之招手示意流云莫急,眼中光芒一闪,“倾城,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只是不知道这件事情对你来说,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倾城神色一动,轻笑道,“请说!”她猜想传游之要说的话,可能是跟自己的身体有关,心里已经有些疑虑,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难道自己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吗? “倾城,最近你的食欲不好,我起先还以为你是因为庄司澈的原因,现在看来却是我大意了!”传游之看着她,缓缓说道。 “什么意思?”倾城心里一突,忽然有些惴惴不安起来,难道是…… “你怀孕了,倾城!”传游之叹声道。 倾城在这个时候怀孕,说好却也不好,好的是这个孩子可以修复倾城和庄司澈频临危险地感情,不好的是就怕倾城会因为两国的仇恨伤害自己,或者应该说是伤害孩子。 “我怀孕了?”倾城失神的重复了一遍。 她怎会没有想到,最近食欲不好,见到荤菜就很恶心,原来自己是怀孕了,这个事实一瞬间将倾城打击的面庞苍白,内心深处竟然没有一丝一毫,身为人母的喜悦,有的只是慌乱和震惊。 流云显然也是吃了一惊,眼神不自主的看向倾城,贝齿不觉间已经深深地咬住了红艳的下唇,为什么会是在这个时候,上天还真是捉弄人啊! “多长时间了?”倾城低着头,低低的说道。 传游之看着她道,“快两个月了!” 室内又是一阵沉默,良久倾城缓缓抬起头来,脸色竟然苍白的厉害,纤细的手一下子抓住传游之的手腕,用力之大,饶是传游之这等练武之人,都不禁因为这力道,下意识的蹙了蹙眉。 传游之忧心不已,就连流云都没有见过公主这么失常过。 “游之,你要帮我!”倾城的视线紧紧地凝在游之的身上,“这个孩子我不能要!” “你——”传游之叹声道,“你真的决定要这么做吗?” 她明白倾城的处境,正是因为明白,才会心疼她,其实从刚才得知倾城怀孕的时候,她已经猜到倾城会这么做,她自己本身也是身怀有孕,虽然为了躲避齐硕四处奔走,但内心深处却为了孩子的存在而感到很喜悦,可是倾城却是和她完全相反的处境和心境。 第二百一十二章 怀孕风波(2) “游之!”倾城放开手,苦笑道,“我别无他法!”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啊! “也许还有别的好办法也说不定,况且庄司澈如果知道的话,他绝不会允许你这么做的!”传游之轻声劝道。 “谁说一定要让他知道!”倾城无奈一笑。现在这种局面,如果让他知道她有了孩子,只怕心情和她一样烦恼不已。 “你不打算让他知道?”游之皱着眉,淡声问道。 这世间没有包不住的火,如果倾城真的打掉孩子,庄司澈知道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 她见过庄司澈对倾城的霸道和占有有多深,可是这些东西可以酿成世间最甜蜜的蜂浆,也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转换为剧烈的毒液。 一个帝王的爱可以养人,却也可以瞬间伤人。 “让他知道又能如何,难道他会因为这个孩子,就放了燕京吗?说不定他还会以为我在拿孩子威胁他?这个孩子的存在,不会改变任何局势,相反的只会让未来的局势变得更糟。”倾城仰着头,脸色已经有些冰冷,神情显得异常坚强。 传游之的脸色已经有些变了,倾城口中的局势更糟,难道是说她肚子里面的孩子,已经不是她和庄司澈的个人恩怨,已经涉及到了朝堂,两国纷争。她忽然想到,即使庄司澈执意保留这个孩子,可是晋国朝臣又会同意吗? 传游之的心情忽然沉重起来,泛起丝丝的冷意,看着倾城,虽然知道她已经决定了,心里仍是不忍心,犹豫了一下,才不着痕迹的推脱道,“你的身体很虚弱,现在并不适合,况且我现在身处皇宫,抓药都要经过太医院,打胎药一时配齐的话,难免会招人注意,恐怕要等些时候!” 孩子也是一条生命,她也是有私心,希望倾城能够慢慢适应这个孩子,转而打消念头也说不定。 倾城眼睛闪烁了一下,不知是出于何种考虑,终于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传游之暗松了口气,叮嘱流云好好照顾倾城,方出去配点药材。 “公主,您真的决定要这么做吗?”流云轻轻的问了一句,感觉出倾城心中的不快,声音轻了很多。 “恩……。”倾城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回答。 坐在榻上,仿佛在想些什么,倾城的眼睛如同寒星,闪烁着深不见底的光,良久转过头去,淡声吩咐道,“我怀孕的事情,不能让人知道,明白吗?” “奴婢明白!”流云点头。 她能看到公主心底的悲哀,那样深沉的悲哀,似乎是积累了很多年,深沉绝望的伤痛,一直都隐藏在公主冷漠,看似坚强的心底最深处。 那是怎样的一种伤痛? 第二百一十三章 贤妃来访 宸宫似乎一下子又恢复了以往的冷清萧瑟,少了嫔妃们的试探来访,倾城清净了不少,但这里面也还是有个例外,那便是贤妃。 在这些妃嫔里面,唯有贤妃才能得到流云的笑脸相迎,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对温婉亲切的贤妃深有好感。 倾城本和传游之在阁楼里看书,听说贤妃来了,倾城心里也是有些欢喜。 “贤妃娘娘!”倾城迎了上去,莞尔一笑。 “民妇参见贤妃娘娘!” 传游之在外人面前的身份俨然转换成了方惜文,见到贤妃,缓缓行了宫礼。 贤妃朝倾城温婉一笑,看向垂头跪在地上的“方惜文”,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问倾城,“这女子是?” 倾城缓缓说道,“方惜文!”后宫的消息甚是灵通,贤妃平时虽然深居简出,可能没有见过方惜文的相貌,但绝对听说过不少有关于方惜文的传闻。 果然…… “原来你就是皇上从外面带回来的方姑娘,最近在宫中听多了有关于你的传闻,倒还不曾见过你。”贤妃轻笑道,亲切的问道,“方姑娘在宫中一切可还习惯?” “回娘娘的话,民妇在宸宫一切都还好!”贤妃问话,传游之只得抬起头来,本来以为会看到贤妃害怕的表情,不曾想贤妃虽然在看到她容貌的刹那,有一丝的惊诧,但那都是常人初次见到她的丑颜后,很正常的反应,虽然贤妃马上恢复了以往那副温婉的摸样,但传游之说不出来为什么,心里面忽然觉得怪怪的,至于哪里怪,一时半刻却又说不出来。 “快起来吧!”贤妃亲自过去伸手扶传游之起来,传游之的手接触到贤妃的手腕时,眼神闪烁了一下,才缓声答道,“谢娘娘!” 贤妃又含笑看了她一眼,这才亲热的拉倾城坐下,看到桌上摆放的点心时,愣了一下,笑问,“妹妹似乎很喜欢吃酸梅?” 倾城看向盘中的酸梅,目光一转,她这几日呕吐的厉害,流云才会在各处备上酸梅,刚才见到贤妃一时高兴,竟然忘记收了起来。 倾城张嘴正欲说话,就听一旁的游之忽然说道,“回娘娘,民妇身怀有孕,这几日胃口不好,公主怜悯民妇怀孕辛苦,这才让流云准备了一些酸梅!” “原来是这样!”贤妃显然也是听说了方惜文身怀有孕,听说是流云准备给她的,倒也没有多说些什么,看向倾城,嗔笑道,“我还以为你换了口味,让我白跑了一趟!” 贤妃说完,招手示意随侍一旁的宫女过来。 倾城看去,只见宫女手中提着一个食盒,打开盒盖,里面赫然摆放着一些精致的点心。 “这是我做的点心,今天特意拿过来给妹妹尝尝!”贤妃含笑说道。 倾城淡淡一笑,“那倾城就笑纳了!” “后日便是沈贵妃的生辰,妹妹可曾听说?”贤妃忽然看向倾城,淡声说道。 “不曾听说。”倾城轻笑,美目流转,“况且娘娘何出此言,那沈贵妃生辰又与我何干?” 第二百一十四章 贤妃的大度 “倾城我问你,你最近是不是和皇上有什么不快?”贤妃忽然问道,在见到倾城默然无语时,她的嘴角有苦涩的笑意,抬眸看着眼前的绝色女子,忽然抬手握住了倾城的手,“我早该猜到皇上开始宠幸后宫与你有关,但是倾城,你有没有想过,后宫里面有这么多的女人,可是皇上为什么会专宠沈贵妃呢?” 倾城神色复杂的变幻,缓缓抽出手,淡笑道,“他是皇上,想宠幸谁都理所应当,那沈贵妃想来也是有她独特之处!” “沈贵妃自是有她独特之处,你可见过沈贵妃的摸样?”贤妃叹声说道。 倾城一愣,她和沈若冰只有一面之缘,那时候她还没有被庄司澈封为贵妃,犹记得那时候的沈若冰鬓珠作衬,脂窗粉塌能鉴人。略有妖意,未见媚态,妩然一段风姿,谈笑间,唯少世间礼态。断绝代风华无处觅,唯纤风投影落如尘。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让人为之所震慑、自惭形秽不敢亵渎。但那冷傲灵动中颇有勾魂摄魄之态,又让人不能不魂牵蒙绕。傲似冬寒的独梅。 那个时候,她似乎还记得,饶是庄司澈也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那样一个女子,现如今拥有后宫女人艳羡的一切,似乎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话虽如此,心里难免感到一阵萧瑟,帝王的情还真是轻若鸿毛啊! 贤妃见倾城不语,忽然淡声开口道,“你难道就没有觉得沈贵妃看起来很眼熟吗?” 眼熟?她当时也曾有过这种念头,但是……倾城忽然微微的笑了,“还请娘娘直言!” “倾城,后日所有妃嫔都会前去祝贺,有些事情需要你亲自去看清,莫要让人钻了空子!”贤妃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听到那样的话,倾城眉头一簇,却也没有再问,她已经明白贤妃的话外之音,无非希望自己后日亲自去一趟明月宫。 “为什么这么做?”倾城双眸光影离合,贤妃的话里,无时无刻不在透露着一件事情,那就是希望庄司澈和倾城和好。贤妃虽然性格看起来很温婉,但也未免太大度了,她也是庄司澈的女人,难道就一点也不嫉妒和在乎吗? 贤妃沉默,许久,只是道,“倾城,当皇上还是皇子的时候,我便在他的身边侍候,后来他成为皇上,这么多年来,他身边的女子越来越多,可是皇上一直都很冷静自持,但你是个例外,自从认识你之后,皇上开心了不少,看得出来皇上是真的爱上你了,我身为嫔妃,虽然也有失落和嫉妒,但是更希望看到皇上开心!我只是希望你和皇上能够坦诚不公的对待彼此,莫要再互相伤害了!” 倾城的心里渐渐的结了一层严霜,唇瓣却淡淡的浮起了一丝浅笑,不期然遇到传游之的视线时,倾城睫毛颤动了一下,双眸低敛,感觉有什么东西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开始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