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残桦》 ☆、第一章,集怨 第一章,集怨 为人消灾,为人解难,家宅不宁,鬼怪作祟,分文不收,法师镇宅.... 通天镇最繁华的通天街,一面容娇丽身段窈窕的少女,身着一身红色衣裙,那红色艳丽极致,在阳光下波光辗转,似有血丝在其上流动。女子的面色如寒冬梅树顶上一片冻雪,苍白无暇。如此丽色,惹得人群忍不住的将目光投到她的身上。 那人肩上还扛着一联“法师镇宅”的蓝布条,声音流转在大街小巷中,她步子迈的极慢,可却似鬼魅一般快速的消失在人的眼前。 在烧饼摊子前买了不少撒了很多芝麻的咸烧饼,拿出一个塞进自己的嘴里,其他的放进包里当做干粮。提起布杆接着叫喊起来: 为人消灾,为人解难,家宅不宁,鬼怪作祟,分文不收,法师镇宅.... 通天镇位于南方天气总是如被水洗过一般干净,抬头望着不远处的天空,阳光有些刺眼,她抬起手在额头撑起一把小伞,透过指缝能够看见远处一所宅院,宅院上方绕绕着一圈黑气,黑气里还时不时闪出紫光,这可是鬼气成煞的征兆。 把最口一口烧饼塞进嘴里急吼吼的提起衣裙,跑向有异兆宅院。 停在宅院门口看那团黑气看了很久,黑气似乎也感觉得到她的视线,一瞬间扩大了好几十倍,包裹住整个宅子,挑衅的发出几声声调极高的含糊叫声,女子烦躁的握住耳朵,双眼发出渗人的红光,如她身上绯色怖人的血色红衣,黑气立刻受到惊吓般缩回一团,然后渐渐渐渐的消失,那人嘴角一弯露出一个邪气十足的笑容,自顾自说:“是个大家伙。” 随即理了理自己的衣裙,正了正凌乱的发丝,拍掉嘴角残剩的几粒芝麻,扯出一个自认为很专业的笑容。用力敲了敲巨大的门。 一个下人打扮的男人,推开门打开一个小缝露出半张脸。没好脸的质问道:你谁啊? 女子恬然一笑:在下昔年,是除邪祟的法师,因机缘巧合发现团团这座宅院有些问题,所以特来询问贵府是否需要帮助。昔年自认为自己说的相当有水准,即表明自己帮忙的心态,又表明自己相当有本事。 下人眼珠一转,面露惊恐小声说:你等一下,我问问我家老爷再回复你。 昔年:好,我在此处等你。 昔年放下蓝布条席地而坐,抬起右手,大拇指和中指捏在一起指尖发出黄色的光芒,闭上眼睛可以感觉得到,黑气的来源 是从宅院深处的地下生长而成,昔年收起手掌,低额叹息道:竟是如此深的怨气。 门再次开启,这次门大开出来迎接昔年的是个面露凶煞的男人,南方地区的米商大王段虎。原来也不过是街头杀猪的屠户,奇怪在二十年前突然一夜暴富,做起米商生意产业越做越大,标准的逆袭。 昔年打量了段虎一番暗暗想“此人一脸凶悍,若不是他带有凶煞,多少镇住一点这宅子怕是早就一片尸海。 段虎稍稍露出一点笑容以示自己的友好:“这位就是法师吧。” “恩,不知道您能否让我进宅看看呢?”昔年娇美的笑着,段虎露出一两点心动的表情,立刻柔和不少,不知道是客套还是什么:“这么年轻的美娇娘竟做了法师真是可惜可惜了啊。” 昔年低首:“容貌美丑,不过是皮下白骨,年华冲洗任谁也都色衰爱弛。” 段虎不只是听懂还是没懂这句话,干笑了两声:“法师里面请。” 一边进院子段虎一边抱怨:“最近夜里,下人总说能听到婴儿的哭声..这不是鬼扯麽,但..可...怎么说呢,我这几晚啊也迷迷糊糊看见个人影在我床边上晃...法师你能看看吧,看给个符啥的,弄得人心惶惶没办法住人啊,你看是不是这个道理。” 总的来说园中干净的异常,连一两缕飘荡的游魂都不存在,看来都被那团黑气咬食殆尽了,打量了好一会儿,昔年皱着眉头转身问道:“这宅子是经手买来的还是...?” 段虎上前一步靠近美人:“这房子可是我二十年前买的,这么些年住的都好的很。” “我大概了解了...”昔年一边敷衍着殷勤地段虎,边往刚刚感应煞气之地前进,停在柴房一颗银杏树旁,又捏手感应了一番,是这里没错。 回头对上段虎惊恐的面目,大概怨气成煞第一个死的人,就是这位。 从包里取出一沓子黄符,段虎点头接过后,听昔年说:“给府里的人一人一张,晚上贴着睡。段先生还请多带几张在身上。 段虎紧捏黄符的手微微颤抖:“多...多带几张?法师..这是?”昔年依旧恬然微笑:“难道您不明白吗?” 身后的树下传来阵阵不平的刺耳声,昔年又叮嘱道:请告诉府上上下,想要活命今夜无论发生什么,听到什么声响都不能走出房门一步。即后还特意强调了四个字:特别是您。明白了吗? 段虎五 大三粗的模样,此刻害怕的如蜷缩起来一般。昔年只觉得心里一阵恶寒。 可笑,可笑。 自己个做的孽,却又怕遭报应... 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见过夜里茂盛的银杏吗?知道那是株多么恐人心弦的植被吗? 明月皎洁这个场景对昔年来说是个奢侈的想法,对她而言月色是寒人的,月色越浓越是寒人心底,子时一到,鬼气越重,如今这还剩下一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法阵已经布好,只能怨气出现。望着如黑墨的夜空昔年转身,双手相抵发出淡橙色的光芒,双手慢慢拉开只见两手之间出现一个琉璃七彩的铃铛,光芒渐渐消退成碧色,落到手掌心里,一个发着微微光芒的琉璃铃铛。 “妖孽,你偷我神物,就是为了帮人消怨?。” 昔年防备回身,只见屋檐上站着一身着黑白双色长衣的男子,那人气若远松,形如水玉,眉目清俊。昔年眉头一皱叹息一苦,双膝跪地:“拜见上神。” 手提着一坛子酒,大口大口往嘴里倒,残桦飞身而下,打量着昔年:“你不惜耗费自己的精气也要收集怨气,又冒着大风险从我身边偷走怨铃,妖孽你想要做什么?” 这件事还要回到三天前,昔年一直在收集怨气,可惜的是自己身边的怨琉璃可以装的怨气实在是有限,眼看着就要装满,上天无绝人之路,让她在饭馆里遇见伶仃大醉的残桦,一路跟着他到郊外的竹林中,化成狐狸原形,对了她是狐狸精。然后趁他不注意从他身边偷走怨铃,残桦酒醒后发现自己的宝贝不见了,回忆起来竟然是让一只笨蛋狐狸偷走自己的宝贝,立刻火气冲天,这不正好要过冬了嘛,便发誓要拔了那狐狸身上所有的毛,做围巾!全做围巾! “回答我。”残桦厉声喝道。昔年咬了咬嘴唇:“是。” 残桦从怀里又拿出一罐子酒,咕噜咕噜喝起来:“我说,你个妖怪这么善良?善良给谁看?” 昔年浅浅一笑:“我当然还有我别的目的。” 残桦将酒瓶往地上一砸,酒瓶立刻碎的七七八八,露出一个挑衅邪魅的笑,薄唇淡淡:莫不是,为自己修功德吧。 昔年低头莞尔:“正是。”残桦大笑起来:“这么说你是只好狐狸了?”昔年愣着,想了一会:“是。”这可不是昔年自夸,虽说她收集怨念另有隐情,可自她来到这世上开始收集怨念,她一直都是正正经经做事,安安分分收集 ,唯一的不好就是偷了上神的宝贝,而且还被抓住了。 又从怀里摸出一个酒瓶,残桦就这么安静的坐在一旁,他想看看这个小狐狸要怎么收怨念。招式不错的话,就留在身边帮自己收收怨念,自己嘛,自己还是去喝喝酒,好好潇洒一番,昔年不明白残桦的心里想法,她觉得既然上神没找她要宝贝那么这个上神还是很大方的。 子时一到,怨铃叮叮的发出冰寒冻人的响声,那铃声一声声,一圈圈在人心底蔓延开,如此寒人心骨的铃动,在引出人心底最恐惧,最深处的怨恨和思念,声响在园中来回响动,空荡荡的,远悠悠的述说什么,表达什么。 ☆、第二章,若此 第二章,若此 昔年站在法阵中央,四周空气仿若凝结,身后一阵阴风闪过带着阴森森的鬼气,眼前银杏树叶由黄变红,散发出浓浓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仔细再看树叶的每一丝叶脉都爬满了裹着鲜血的血蛆因为数量过多,血蛆滴滴向下掉,像是银杏树在滴血。 啪嗒,啪嗒。 掉落的血蛆成群爬向树根,再由树根向上攀爬,盘踞在银杏的每一处枝桠上。密密麻麻蠕动着,如银杏爆出的无数带腥气的血管。 昔年感觉自己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紧咬着后槽牙,将法力度到自己的右手上,向着法阵中央凌厉一击,法阵发出幽蓝色光芒,然后,再看那株银杏,一个女人一个血淋淋的女人,一个被血蛆供养着的女人站在树前。女人和树一样被血蛆紧紧包裹着,只露出一双毫无生气的眼睛,如瀑的黑丝也被血蛆渐渐占满。 不过是弹指的一瞬间女人的眼睛也爬进了血蛆,掩藏在蛆虫之下的嘴唇,轻轻开口如冰似幻:“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在哪里...” 那声音凄惨至极,无奈绝望融入血蛆,渴望全部爆发出,大声呼喊得到救赎。 残桦挠了挠嘴角,又摸出一个酒袋,仰头一口气没歇将一袋子全数下肚,随手把酒袋丢到一旁,美滋滋感慨:“好酒,好酒。”又看着阵法中央的小狐狸,瞥眼到女人,暗暗笑了起来:“千年血蛆啊。。” 成了个懒腰,散漫的对昔年吩咐到:“小狐狸,你下手轻一点,那血蛆多少给我留一点。” 昔年诧异回头:“啊?上神你要这个干吗?”没等昔年得到答案,女人发出惨绝人寰的叫声拉回她的意识。 银杏咚咚的发出移动的声响,昔年这才发现女人的背后皮肤已经和树长在一起,突然的女人用力的睁大眼睛,血蛆像眼泪一样从她眼里流出来。在地上弯成一条小溪,成片成片往昔年爬去,血蛆经过的每一处土地都开始腐烂变黑,地表散出缕缕黑气... 眼前怨铃光芒万丈,似要划破整个夜空。 柔柔糊糊,清清楚楚。 昔年混乱的感受自己眼前的变化,面前的景色早已不是可怕的黑夜和令人作呕的血蛆,居然是一片荒地,而这荒地上居然长着一棵黄叶漫天的银杏,和后院柴房中的那棵一模一样,树前站着两个人,一位是年轻模样的段虎,还有一个嘴角长着颗大痣衣着如道士的老人。 “秋大师,您的意思是只要我在这 活埋一个孕妇就能发大财?” “必须是未满三月的。切记。”说罢那秋大师抚了抚自己人中处的两撇小胡子,微微咳了两声。 段虎会意的从怀里掏出一坨红纱包裹着的银子。塞到黄师傅的怀里。 秋大师颠了颠手里银子的分量,得意的贼笑一下,将银子塞进怀里,又回身对段虎嘱咐道:记得要满月之日。冲着西方晃着衣角,一瘸一拐滑稽的消失在段虎眼前。 段虎心心念念全是找到未满三月的孕妇,哪还管家里的生意,这样坐吃空山总有个尽头,老母不便说什么,家里儿子才是老大,段家媳妇是个厉害人物,看着丈夫发狂般痴痴呆呆,心心念念不知在寻摸着什么东西,合计合计自己的未来的日子,一个冲动和段虎合离。段家媳妇走了有一个月多,段虎依旧不顾家在外乱跑,段母在家无人照料,加上年事已高,没过着几天,便饿死在家里。等人发现的时候全身都烂了。 段虎匆匆赶回来埋了段母,在段母坟前啐了口唾沫,不屑的龇牙:“没命享福的东西。” 大摇大摆的往别的村子找人,该说是皇天不负有心人,还是命该如此。真叫段虎找到这么个孕妇。 那日天降瓢泼,雷电交加,村尾吴家小夫妻刚从城里大夫出回来,就见着躲在自己门前的段虎。吴家夫妻都是心善的人,前邀后邀的把无家可回的段虎带进家里。 吴家妻子看他衣衫全湿,好意拿了件自家相公的衣裳递给段虎,段虎靠近接过下意识看到吴氏微微隆起的肚子。 装模作样笑着问:“大嫂这是怀了吧。” 吴家相公露出憨直的笑容有些含蓄的回答:“是呢。”走到吴氏身旁将她搂在怀里,轻手在隆起的肚子上转了两圈,二人脸上全是满足的笑容。 段虎又靠前一步:“看嫂子的样子,还未满三个月吧。” 吴氏低头:“是呢,才两个多月。”挡不住幸福的看看自己相公。吴家相公生怕吴氏累到哪里,小心翼翼的护着吴氏坐到床边。 吴氏娇嗔道:“别老是这样,让别人看的是怎么回事嘛。”吴家相公挠挠自己的后脑勺:“我这不是开心嘛。”夫妻二人红着脸相互说着些毫无营养的话。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眼睛都泛着绿光的段虎,眼底兴奋在泛滥,发出烂泥般恶心人的欲望气息。段虎摸摸自己腰间平日杀猪的屠刀,暗影影的笑着。 半夜吴家夫妇双双入睡,段虎摸出腰间的屠刀,眼 里泛着毒光,手起刀落几刀剁下吴家相公的脑袋,那脑袋脱离身体呲出血液,落了那吴氏一脸。段虎照着秋大师的交代,将吴氏翻过身去,顺着脊梁从上到下切开,从背后挖出子宫,将那孕育着孩子的小屋子,丢到吴家相公的脸上,自己扛起已经死去的吴氏,冒着雨飞快的跑向银杏树所在的地方,等到了段虎一身粗布蓝衣,早已被血染尽。顾不上没有铁锹,徒手开始扒动那些黏腻的泥土。 “金子是金子...”段虎惊叫着,一个闷雷打下来,天空闪过无数的闪电,如同照亮天际,黑夜里段虎满是鲜血的脸上挂着阴阴的笑容,仿佛阴间最可怖的罗刹狰狞索命。 之后又是一片黑暗,柔柔糊糊,清清楚楚。 依旧是段虎的后院柴房同那棵恶心的银杏。 昔年催动法力蓝光更盛,法阵维持的越久消耗的法力越大,不到一刻昔年脸色越发苍白。 血蛆一旦触到蓝光立刻消失。残桦小声的啊呀一声,心疼消散的血蛆。手中金光一闪法力将银杏树连根拔起,女人的肉体如同失去养分一样快速干枯,最终变成森森白骨,血蛆眼见自己苦心孤诣造成的躯体被毁,怒气鹏发更加凶猛的向着法阵里的昔年冲去。 残桦喊叹一声:“一群笨蛆”。将地上的酒袋吸起来,度过法力掷到半空之中,成片的血蛆化成黑气进入瓶中,终于蓝光也暗了下来...没有丝毫响声的府中,怨铃叮叮的发出空荡荡的响声。 是谁在黑夜里低声哭泣。 谁又在绝望的黑暗中愤恨的呐喊。 怨铃发出动人心碎的铃声缠绕在黑色里,慢慢飞上天空,碧色光芒照亮整个空间。一缕幽魂出现,是个女人,是刚刚那个女人,啊~原来这个女人这么美...女人嘴角动了动:“谢谢你”。悠悠的似粉末一样飞入怨铃中。 昔年精疲力尽的坐倒在地上,怨铃从天慢慢飘下来,落在她的掌心,残桦开心的看着手里的酒袋。大摇大摆的走到昔年身边:“小狐狸。” 昔年小心抬起头:“是,上神。” “你以后就跟着我吧,就当是你偷东西的代价。”残桦摆弄手里酒袋,有意无意地说道,你要知道咱们残桦上神是这个世上最讨厌麻烦的神。 挠挠自己的头发昔年不解的问:“可是我跟着你干什么?” 残桦:“简单,帮我打打怪收收妖之类的,而且一个收怨念实在太无聊了,你还要适当的陪我说说话,还有偷偷 ..买买酒之类的。” 昔年:“为什么是我?” 残桦:“谁让你不开眼,偷到我头上,要不然...”残桦危险的眯眯眼睛接着道:“我打掉你200年道行作为惩罚...你选?” 昔年立刻摆出讨好的表情,狗腿的站起来:“以后请多多关照啊,上神。” 残桦露出一个类似和蔼的笑容:“不客气。” 昔年想起什么一般:“上神啊,我叫昔年,还不知道您的名讳呢?” “残桦,听说过吗?”残桦挑眉到。 听话的点点头:“知道知道。”关于这个知道有两层,第一次听说残桦是从另一只狐狸精那里听来的,听说这个残桦上神是神界第一战神,曾经单枪匹马捣毁了魔界三部其中一整个部,法力高强深不可测,狐狸界好几只千年道行,却作恶多端的妖精都是被他消去千年道行的..还有一层是前些日子听说,残桦上神到西王母瑶山做客,因为喝醉了拔光了王母最喜爱的白色鸟的羽毛,为了赎罪为王母收集百余怨念...看今天这情况,昔年暗想看来这些传闻都是真的。 昔年:“对了上神,你要这血蛆做什么?” 残桦像孩子一样满足的笑了笑:“泡酒啊。” 昔年:“上神,你真是与众不同。” ☆、第三章,轻扬 第三章,轻扬 第二日,段府的下人们一如往常,干活,采买。段虎睁开混沌的双眼,只觉得自己脑袋疼的厉害,翻身下了床,看了两眼窗外又看了床边凌乱的被褥,猛地想起昨日法师来过,蹬上鞋子就往柴房跑,柴房边围着几个下人,叽叽呀呀的议论着,见段虎来了纷纷退了下去,段虎看断根的银杏树,心中一惊,慌乱跌撞向着银杏跑去,徒手深挖着银杏前的土地,手指尖传出阵阵撕裂的疼痛,皮肉和指甲白肉外翻,可段虎不知疼痛般挖红了眼眶,大张着嘴巴口水顺着嘴角自觉流到泥土中。 终于他不在挖了,仰着头大叫着:“没有!没有!” 周遭的佣人们发出凄厉的叫声,纷纷逃往四周,大喊着:“鬼啊,鬼啊。” 段虎七孔流血,血流过的皮肤上泛起血泡,血中带着黑丝渐渐皮肤缓缓溃烂,血管里流动的并不是血液,变成了昨夜肆虐在此的血蛆。段虎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身体上爬满了血蛆,扬天撕裂喉咙般痛苦喊叫着。银杏断裂的地方,迸发出无数血蛆,向着段家所有人攻击而去。 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段虎浑身血红的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整个段家笼罩在腥臭血蛆的气味中,没有来得及逃出去的段家人皆是浑身血蛆,血蛆慢慢微微的撕咬着他们的血肉,消融着生命逝去的欢乐,从外看去段府上空呈现着一片似霞非霞,如血非血的颜色。 不过一瞬的时间,段虎身前倏的出现一位嘴角长着大痣身着道袍的人,那人抬手一挥,段虎竟变成一条比一般血蛆大几十倍的巨型血蛆。 那道士摸摸自己人中处的两撇小胡子,满意的将段府上下所有被血蛆包裹的人,收为血蛆。放进自己左侧印着太极团的锦囊里。 迈出一步,却如鬼魅恍恍惚惚前进了好几步,嘴里还念念有词的喊道: “世人贪,世人财,世人皆该任我玩,何必笑,何必哭,皆是作孽再偿还。” 再说昔年与残桦处,二人回头看那段府笼罩在异色之中,打算回身再去探个究竟,只见那段府冒出一道暗灰色的光芒,残桦眼里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异样,紧跟着昔年回到段府,段府如今似一栋慌宅,段府门口还团结着不少逃出来的下人们,见到昔年一个二个匆匆围了上去,讨要符咒,昔年被他们吵得头疼,只见残桦飞升而上立于段府上空,他看着天边还未消失的灰色踪迹,皱眉道出一个名字:“秋浓。” 而后缓缓落下,语态平和的对昔年说: “走吧,我们来迟了。”说罢,右手一挥门口的下人们个个翻着白眼晕倒在地,昔年不解:“上神,你为何洗去他们的记忆。” 残桦并未理会昔年自顾自大步走向城中,停在醉仙楼前。对着掌柜喊道:“五坛子,风情酿”。 昔年盯着残桦的侧颜,总觉得上神怪怪的。 一神一妖晃晃悠悠在城里过了大半日,上神五坛子酒也喝完了,站在渡口不知道在看什么,昔年跟着他也不敢多说话,残桦深深叹了口气:“小狐狸,陪我去个地方。”昔年应了一声跟在残桦身后,飞入天际。 昔年本以为上神会去什么卖酒的地方,可眼前这简单的木屋,还有精心种植过的藤木,更有一种奇异的仙气环环萦绕。 残桦推开矮门,笑着对里面正在浇花的女人道“轻扬,你会用血蛆泡酒吗?” 那人身着一身青衣,面容姣好温婉柔美,就似烟雨之后一朵娇柔的兰花,叫人好生怜惜。昔年看着那人掩面而笑,对着残桦道:“我说残桦啊,你除了泡酒就没有别的事情来找我?” 残桦坐在石凳上,拿出怀里的酒:“不然,我也没有什么理由能来你这了。” 轻扬这才看到一旁的昔年,对她以礼一笑,一种秀然离世的文雅立刻让人对她生出无限好感,轻扬像是明白了些什么,有些幸灾乐祸:“没想到潇洒自由的残桦战神也会带着小跟班了。” 残桦扬天一笑:“轻扬,你也别笑话我,我这可是为了帮你们才收的小跟班。” 轻扬秀气的脸上更加添了几分哀伤:“你不必如此,我和他已经是注定的结局,你无须再多帮些什么,再说了,这位姑娘也不一定会帮我,你说可对?” 看向昔年的方向,残桦底气十足的说:“别人我不知道,但小狐狸一定会帮忙的。” 昔年全然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只是听到要帮忙:“帮忙吗?可以啊,我可以帮啊。” 轻扬有些惊讶的看着昔年:“你都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就这样帮我?” 昔年嘿嘿一笑:“上神对我不错,连怨铃都给我了,帮他做几件事怎么不行,我们狐狸可是很讲道义的。” 残桦一副得意的样子:“怎么样我们家小狐狸,相当够意思吧。” 轻扬被他们两个逗笑了:“是啊,你的眼光怎么会错。”残桦拿去角落的一坛子酒,又把血蛆交给轻扬,拉着昔年站在小院的门口:“那就这么说定 了,三日之后我和昔年会回来,无论成功与否,我都会给你和他一个交代。” “残桦,自从我在冥府前等了他一百年,他都未曾出现,我就已经没有任何希望期盼了。”轻扬的衣衫被风扬起,青色的轻纱与满园花朵连成一片,她不知道已经在这里伤心了多少年。 昔年看着轻扬落寞的神色,想起什么召唤出一个法阵,一只毛柔柔的雪白小狐狸出现其中,昔年抱起那只小狐狸,放到轻扬的怀里:“这个是我在青丘捡到的一只受伤的灵狐,一直跟着我,你一个在这里多无聊啊,我把它留给你,你好好的照顾它啊。” 轻扬感受到怀里温暖的一团,一个清雅的笑容让她又添了生气。昔年抬手拍了拍轻扬的肩膀:“你别怕,上神说了会帮你,就一定有办法。” 轻扬有些迷茫的看着昔年:“好,我等你们回来。” 昔年回到残桦的身边,发现上神正用十分复杂的眼神看着她,她正想问出口,上神就转过头不再看她。残桦对着轻扬道:“我们走了。” 轻扬对着他点点头,看着昔年和残桦飞入云霄的身影,不自觉的感慨。就连孤寂如残桦,都已经有人相伴了吗? ☆、第四章,梅花 第四章,梅花 昔年想了很久,都不知道该不该问上神,他们到底要去哪里。 停在含谷山山口,昔年算是明白了,上神要找的是上古灵玉——南火玉。 含谷山漫天冰雪,亿万年间山中冻雪不化,寒意透骨寸草不生,却生长着寒山梅,那梅花同雪一样的颜色,还有传言那寒梅之所以能够在含谷山常开不败,是因为其中困着为情所痴的女子,这梅花因情而生,也因情而死,它是女子魂魄的眼泪浇灌而成,也是女子深情所养。 昔年看着肃穆巍峨的雪山,不禁有些害怕,因为这座雪山没有留露出一丝鲜活之意,也没有一点点死亡之意,如果不是这样一座雪山屹立在这里,昔年会觉得这里根本就不存在。 “含谷山被称为人间绝地果然是有原因的。”残桦看着不见边际的雪山,心中泛起担心,有些不忍的对昔年道:“你在这里等我,若是三天我未能出来,你便去找轻扬。” 昔年看着残桦认真的表情,这是一百年来第一次有人关心自己,昔年摇摇头:“上神,我一个人在这我更害怕,我跟你一起去吧,你不是说我是你的小跟班嘛,我跟你走。” 一双眉头皱的更深,残桦道:“你应该知道,我来这就是为了找南火玉,此去前路难测,危险丛丛,你连我要这南火玉用来做什么,你都不知道,你就决定和我去?小狐狸,你真的决定了?” 昔年看尽残桦眼底的担心,嫣然一笑,宛如雪山中一朵火红的芍药,娇俏明艳,媚色四起,她站到残桦身旁:“上神你也是孤身,我也是孤身,我游历四方收集怨念就是因为无处可去,既然你愿意让我陪着,我就在你身边待着,咱们一起去吧。我什么都不需要知道,你觉得这样做是对的,是最好的,那我们就去吧。” 残桦低下头,对着昔年戚戚笑着:“好,本神答应你,从此以后本神身边会一直有你的位置,咱们进山吧,等进了山我再告诉你事情的经过。” 山雪封路,二人光是进山就耗费了不少精力,残桦看着漫天暴风,又看了看身边的昔年,还好两人都没有什么不适。 又探了很久的路,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景色没有任何变化,就连天空的颜色依旧是那模样,残桦觉得不太对劲,手上金光大涨,萧禾剑出现在他的手上,长剑出鞘在空中飞舞,尽活生生劈开暴风,残桦对着前方的冰天雪地喊道:“何方妖孽,在此作祟,还不现出原形。” 昔年感觉到 残桦把她往他的身后拉了拉,她站在残桦的身后,拿出自己的两把短剑,做好战斗的准备。 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叫声,白色的法阵的出现在空地上,一只水色的麒麟出现在法阵的中央:“不知上神降临,多有得罪。” 残桦冷哼一声:“你是何物?” 水麒麟又吼了一声:“我是箫鸣殿下的坐骑,帮箫鸣殿下看守含谷山。” 残桦听到箫鸣这个名字,惊讶了一下:“箫鸣?神凤箫鸣?我同箫鸣共赴沙场多年,我为何没有见过你?” 那水麒麟摇身一变,竟是一只活灵活现的灵猫。 残桦抬手一挥:“你是小白?正好我想问你,你家主人这么多年跑去哪了?” 小白靠近残桦:“主人因为拒婚得罪了东海龙王,所以自请来守含谷山一百年,可是上神,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主人的那个性子,刚呆了没几年就到山外去了,只留下我一个在这里。” 昔年听到这里,不由得笑起来。千万年前,神界有四位翩翩上神,那可是四海八荒内所有女子的心怡之人,一位是自由逍遥的战神残桦,一位是潇洒多情的上古神凤箫鸣,一位是深沉英俊的冥王,一位是儒雅才气的天君云苍。这四位还是至交好友,每到一处相聚总是比王母瑶山的蟠桃会,还要让别人津津乐道。 残桦对着小白说:“你也出山吧,这含谷山没有什么好守的,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世间也已经无人记得这件事情,你看就连我都忘了。对了我还有一事要问你。” 小白看了眼残桦,问道:“上神可是要问南火玉?” 他点点头:“正是,你可知道它在何处?”小白又变回水色的麒麟:“知道,你们且往西方走,看到寒山梅林,就是了,南火玉就在寒山梅林的深处,可是上神,我要告诉您一声,这南火玉并不难取,难的是那篇寒山梅林,我在这守了这么多年了,都不敢靠近那里。” 残桦对他点点头:“我知道了,多谢你了,小白。”想起来又道:“如果见到箫鸣帮我告诉他,有空去冥府喝酒。” 小白大喊道知道了,然后消失在漫天冰雪中。 昔年走到残桦身边,现在风雪也停了,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他们往前走,两人的步调明显加快。 大约一个时辰后,残桦感觉到了一阵隐隐的怨念,转身去看昔年腰带上挂着的怨铃也微微的发出碧色的光芒,残桦心下大约明白了一二,原来这 寒山梅林是有怨念游荡的。 梅林果然美丽,有着仙境不能为之比较的自然之动人,寥落美意。 昔年看着站在自己前方的残桦,莞尔感到心安,走进梅林那种动人心弦的美丽更加为之动容。但那种怨念游荡的萧索感,也更加深刻。 前方的一切都是未知的,面对这些,残桦看了看身边的昔年,暗暗一笑,这林子里游荡的到底是什么怨念?小狐狸这么喜欢收集怨念这怨念估计是个大头,想到小狐狸会用崇拜的眼光看着他,他就满满念念的高兴。拉着昔年就闯进了怨气冲天的梅林。 两人踏入林子后发现天空全被梅花挡住,但却暗暗的犯着一缕蓝光,还飘着一些不知是什么的点点光亮,昔年和残桦一直往深处走,丝毫没注意脚下一直跟着他们的藤蔓。 大约是走到了中间地接,面前的这棵梅树要比一般的梅树大一些。 腰带上的怨铃作响,铃声清脆幽怨击起人心中那些悲伤,惹人落泪,碧色光芒大作。那树下一窈窕女子的身影显现。 诗经云:“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便是这般容颜姣好。” 那人微微做礼:“公子小姐好,在下文云,见过两位。 昔年看着她道:“你是文云?”残桦看着她:“你认识?”昔年慢慢道:“百年前的青国,出过一位绝世美人,就是文云。” 残桦到是不关心这些事情,他一心都铺在南火玉上,而且这个叫做文云的冤魂,当真是奇奇怪怪,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异力量在她身后回回旋旋,难不成是…. 放下心中的猜疑,残桦看着小狐狸和文云周旋,那个文云虽然身穿水色的衣裳,却格外明艳,难掩姿色,她的一举一动都可定为一副美人之图,再仔细看看这女人衣裳的花纹竟然是百雀图,昔年也看到这衣裳上的图案,因为并不知这个怨魂的来意,所以只好与她周旋。 文云看了一眼昔年身上的衣裳,有些惊喜:“这是百年前我小时候时行的花色和材料,那时候我一直很喜欢,可等我长大了,你身上这种就是过时的了,就像人一样,旧的总会被新的取代。你说是嘛?”她靠在那株梅树旁,淡淡的笑着,似看清人间一切又似迷雾重重深陷其中。 昔年不禁有些感慨:“你在这做什么?”文云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一睁开眼就在这里,离不开这里,今日你们进入我便成了这样,我不做什么,只是想和人说说话。” 看着文云的 笑容,昔年恍恍惚惚,眼前的景色面变得模糊,突然一个趔趄,浑身脱力,昏倒在地上。 ☆、第五章,痴念 第五章,痴念 残桦连忙弯下身子,把昔年拦进怀里,一抬头看到文云那张人畜无害又楚楚可怜的脸,顿时怒火中烧,浑身光芒大作,怒气冲天,整个寒梅山林都被金色的光芒压抑着,半点声息都没有。 长久的静默后。 残桦的声音响起,回荡在这绝迹空灵的山林中:“妖孽,快快受死。” 文云撕裂嗓音般狂笑着:“哈哈哈,战神残桦也会有思念之人?可是,你们男人会记得这份思念几年?只怕稍纵即逝,刹那就抛去脑后。” 金色万丈,文云的脚跟在光芒中面变得透明,她的魂魄很孱弱,却还是不断的狂笑:“战神的脾气还真是不好,我不过是和你身边的姑娘开了个玩笑,就这么对待我,她是你什么人?值得你这么大怒火。” 残桦没有说话,只是那光芒越见耀眼,整个寒山梅林的寒意都被光芒燃尽,文云在剩下最后一点魂魄灵力时,昔年辗转清醒过来,拉了拉残桦的衣袖,脱力的摇摇头:“她没有恶意,只是拿走了我一部分灵力而已。” 那道连天际都可以看到的金色光芒,渐渐消失,所有的光泽都回到了残桦的脸上,他渐渐的露出笑意,摸了摸昔年的额角:“你没事就好。” 虚弱的文云依旧扯着那张藐视他人的表情,昔年看着文云,想起往事,不由的发问:“野史上说,你当年是为了保护李念才自杀身亡,是你揽下了弑君的罪责是吗?” 从这里看过去,文云脸上的张狂再也撑不住,寒山梅林里一丝一毫的风也没有,可阴冷的气息还是从脚下的花堆中传来,她笑的凄厉,笑的悲伤,笑声穿荡在每一朵花瓣上,花枝的颤抖仿佛在复合她的悲伤,她流着泪依旧不肯松下轻蔑的笑容:“那野史说的可不准,那个皇帝的确是我杀的。而且弑君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是我想揽就能揽下来的,我那么做自然是有我自己的理由。” 她抬首去看天空,却只能看见满树梅花,那篇繁盛的梅花挡住了头顶和远方所有的景色。寂静的方圆,无声的祈祷,在这样一片与世隔绝的梅林看来,一切希望和逃离都是可笑的妄想。 “你知道南火玉在哪吗?”残桦扶起昔年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不愿将视线从她苍白的脸上移开分毫。 文云冷淡的看着面前的二人,她露出讥讽的表情:“我知道。”她的嘲讽更深,笑容更加无谓:“可是,你拿什么来换呢?” 残桦说:“我可以让你 见到李念的转世。” “你当真!”文云的表情变的狰狞,她耗着她那虚无的灵力,拼了命的往残桦那处飘去。 残桦抬眸双目生威:“自然。” 文云狂笑三声:“好!一言为定。”残桦收紧了虚弱无力的昔年,取下她腰上的怨铃,注入法力将文云收入其中。 怨铃发出幽怨的铃声,随后是文云没有讥讽没有嘲弄的声音:“南火玉就在前面的溶洞里,里面有一只万年的藤蔓精,那藤蔓根就是南火玉,上神将它斩杀后,便可得这世间至宝。” 残桦在昔年身边画下一圈法印,让她舒服的躺在地上,自己又渐渐的露出微笑:“在这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昔年的脸色惨白和她身上的红衣形成鲜明的对比,这使她看起来格外楚楚可人,宛若天池之冰霜,圣洁而透明。不自觉残桦抚上她额角额力道越见温柔。 他一身黑衣白袍就这样消失,昔年只觉得自己疲累万分,在她再次失去意识之前,唯一看到的是残桦的行走中摆动的衣角。 不知不觉…… 上神,他对我很好。 洞中与外界不同,满壁满墙,都是苍翠粗健的藤蔓,他刚踏进一步,满地的藤蔓便挥起,极具杀肃的往面前袭来,残桦想起外界的昔年,不愿拖沓,亮出萧禾剑直捣黄龙,他身形极快,转眼就已经来到滕树上方,能感觉到一股暖意,应该就是南火玉的力量。 手起剑落,巨大的滕树本体被破天般的力量劈成两半,瞬间迸发出恶心的黏液,残桦飞的更高了一些,只见被劈成两半的滕树中,两团交织缠绕在一起的黑气猛地向他冲来。 这是怨灵,残桦双眼发出金色的光芒,看透那两团黑气的本质,原来……是两个婴孩。 这时一阵清脆的铃音响起,碧色的光芒照耀满整个山洞。 残桦看到两个鬼婴的过去,皇宫斗权中,死于母亲腹中的一对双生儿,如何可悲,如何可泣。手上金光一闪,怨铃发出更加清脆的铃音,一阵晃眼大盛的光芒之后,两团黑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从滕树根部飞升而起的红色暖玉。 残桦从怀中拿出锦盒,将南火玉放入其中。 一桩心事总算是了了。 迈出溶洞时,残桦猛地感觉到一股熟悉的力量,是箫鸣的力量,他回望过去,只见一跟凤羽飘悬在上空,他心下生疑,将凤羽吸入手中,只见凤羽上缠着一片梧桐 叶子。 难道箫鸣这家伙又惹了什么不得了的妖兽了? 残桦不自觉的有些担心往昔挚友。 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昔年再睁开眼只见残桦正护着她,往山外飞去,从高处往下看去,整个含谷山没有一点生气,那种一入便消弭的虚无感根深蒂固。 “醒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残桦温然的声音伴着一团热气慢慢席卷而来。 “没有什么舒服,就是没什么力气,上神,南火玉拿到了吗?”昔年勉强抬起脑袋想要看残桦的脸。 一抬头便看到残桦带着微微笑意的侧颜,上神很好看,小时候娘说过,世上最好看的男儿是天君云苍,那时昔年只觉得娘说的都对,可如今就算是云苍天君再好看,也抵不上残桦骁勇自在的半分,这种好看即在皮上更在骨上。 “那当然了,我出手还有办不成的事?”低眸是她盈盈若水含着笑的眼睛,残桦一时慌了神:“累的话,就再睡一会儿,飞出去大概还要半天的时间。” 昔年抓紧了残桦的衣袍,紧紧而握,不敢松手。轻轻闷声答了句:“恩。” ☆、第六章,奈何 第六章,奈何 “那含谷山,一人进入要损耗万年修为,就算是一阴一阳相结伴而入不耗修为那山中也是极度凶险,我本以为你们二人会无功而返,没想到。残桦,昔年,你们……这要我如何做谢。” 残桦疏狂大笑:“简单啊,把这的酒全都送给我,那对我而言可是最大的谢礼了。” “你啊,百年,千年都没个正行。”窈窕曼妙的身姿转过,她平静如水的眼睛里,如阳光撒入,波光粼粼。昔年连忙摆摆手:“我只是顺道跟了过去,其实都是上神他自己一个人把南火玉找到的,你要谢,只谢他就好了。” 轻扬退后一步,将方才昔年所言全都抛于脑后,上下打量一番:“你身上这衣裳,已是百年前的样式,女子总归爱美,看着样子,你约莫喜欢红色,我这啊,有老君赏赐的淼瑾羽仙裙,虽是红白相间,但应该也是称的上你,作为谢礼,你便收下这个吧。” 未等昔年作答,轻扬手上胭脂光起,带动着轻纱一扬,昔年身上那年老旧的绯色红衣立刻换成一身轻薄飘扬的衣裙,裙角几朵红梅,一席白裙红妆,当真国色佳人。 露出了赞赏眼光的残桦,在心里暗想道:“看到要去老君那里多讨几件衣裙了。” “残桦,你看如何?” 残桦将瓶中之酒尽数饮下:“我家小狐狸,还用说嘛?”把酒壶往怀里一收,又向轻扬伸手:“给我一瓶千年梦,我要去地府,帮你传信。” 轻扬莞尔:“你把酒给他,告诉他,若是想来喝,我天天都在这里。” “行,我帮了你,你可记得要帮我把那血蛆做成酒啊。” “你除了酒,还有别的要交代的吗?”轻扬打趣道。 残桦想了想:“暂时没有,要是有我也会去找奈何讨的。” 残桦招了一朵云,昔年踏上祥云,回身对轻扬道:“这罗裙很美,我很喜欢。多谢轻扬。” 那衣袖的白纱随着微风而舞,若有若无,缥缈惆怅。 由罗河入口,漫天遍野的彼岸花,妖治而生。瞭望边际,只见这一片是如黑鸦的毛色一样暗鸦漆亮,又见那一片绯红天涯,似血浓艳,漆黑尽头里传来暗哑深沉的歌声,彼岸河里一位老者摇着船,嘴里念念叨叨的唱着船歌,他支着船桨,停在二人面前。 残桦拉住昔年的手,踏上摇晃的船只。 一路伴随着咿呀的船声和暗哑的声调 的曲子,船越往深处划去,鬼魅的阴气感就越发的明显,昔年的身体越发的能感受到这里的寒气。阵阵黑幽色的鬼气飘出,在身边飘荡。 “到了。”船夫微微一声,停下摆渡的动作。 二人下了船,看那船夫哼着歌,摇着浆往远处驶去。 四周鬼气昼寒,昔年不自觉的摸上双臂,却被肩上一股暖意拉回,那热度似要将人灼伤。原来是残桦的白袍落在自己的身上,一抬头便是残桦潇洒的笑容:“这里的寒气,你千万小心。鬼魅□□神,这袍子是我在西王母那偷拿来了,你披着能防侵害。” 昔年怔楞了半天才道出两字:“谢谢。” 残桦别过脸去,不好意思的轻咳两声:“你……你这么客气什么呢。” 通过那条阴暗白骨鬼手的暗道,冥王奈何的盘踞处,便如海市蜃楼般出现在那篇黑暗的尽头,坐落而立,庞大巍峨,冥界的守护神兽烛龙正盘踞在震阴柱上。 四周冥鸦声全消,漆黑砖石,瓦砾搭建的宫殿上高悬着匾额,只有两个字:“冥府” 推开那扇带着阴冷气势的门,映入眼帘的是高高在上而坐,苍白鬼气十足的冥王奈何。 冥府无光,无论何地都能看清,却毫无光线的变化,好似冥王丝毫不曾撼动,不曾波澜的心。 他正坐那里,看着手里的命格簿。头也不抬的问:“残桦,你来冥府做什么?” 残桦拉起昔年的手,往奈何的高处走去,昔年总算是看清了眼前的冥王,他一身黑衣暗藏着金丝潺潺,腰间一抹青色的手绢在一席墨黑中格外显眼。 那双波澜不惊不怒自威的眼睛里并不是什么都没有,而是一种从骨头里折射出的孤寂。昔年不自觉的往残桦的身后躲了躲,她有些不敢看他,不敢和这般死气入骨的神对视。 残桦握紧昔年的手,随意的坐到鬼木雕成的案上,打翻了冥王圈生死簿的砚台:“我还能来干什么,当然是找你帮忙。顺便,帮人捎句话。” 说罢将轻扬给他的千年梦放在案上。 死寂的冥王抬头,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面前酒壶,温柔如水,连声音也潺潺而起:“她……她说什么?” 残桦将怀中另一半南火玉扔出去,冥王接住锦盒,一种岩浆炙热的温度快要将人灼伤,他猛的想起某物,立刻打开锦盒,红玉似火玉块中间似乎还流动着白色的丝线,是!是它!是南火玉!窒息的喜悦击打 着死气森森的冥王,曾经破碎的梦被重铸,死然成灰的未来又从新见得光芒,他如何不喜。 见一向深沉的奈何,开怀似孩童般的笑容,残桦仰天大笑起来:“别高兴了,你家那位可是在你们的‘蒙山谷’痴痴的等着你去品酒呢。莫要再让她久等了。” 奈何踌躇不前半晌也道:“多谢。” 残桦负手而立:“不用这般,我也要求你帮个忙。” 此时奈何一心归,无时间听他恳求,将腰间冥影鉴取下:“在阴间见此物如同见我,你们好生保管。我……” “去吧,我们定不会将你这冥府拆了。” 奈何离去前,又真诚的道了声:“多谢。” 昔年转身便发现自家小狐狸正疑惑的看着自己,残桦问:“怎么了?” “上神,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你问。” 两人走在去往【轮回海】的【前缘路】上,路上满是鬼差矗立,暗灰色的脸上表情是僵住的死定,甚至有些还贴上了黄纸红砂的符篆。阴风一吹脸上的符篆被掀起,不知是滑稽还是阴森。 昔年望着那条乌樟迷蒙的前路,小声问:“你为什么要帮他们呢?似是没有料到小狐狸会这样问,冥府阴风而过,残桦踏出一步后问:“你可知道当年神界四神?”像是有些感慨和丢脸,残桦低头腼腆的笑起来:“说起来还挺不好意思的,这是当时西王母打趣我们几个人的笑话,后来居然被传得风风火火。” 昔年弯着眼睛道:“我知道,这八荒六合中谁会不知道。” 天边的乌樟看起来像极了天池边雨神的法器,眯起双眼回想过往,总让人不免唏嘘:“是啊,所有人都知道。” “可是上神这和你救他们有什么关系吗?” 残桦笑说:“当年,我,奈何,箫鸣还有云苍,逍遥世间,到处惹祸,所到之处皆是乌烟瘴气,天界,神界,仙界,妖界,鬼界,地界,人界,七界中谁看到我们都颇为头疼,不记得是什么时候西王母见到我们居然称呼我们为神界四神,本来不是什么好名声,居然被虚化成神界最强的存在。你说……这算是什么事啊。后来,鬼界和妖界联合来犯,我们四个镇守神界之门,血战七十七年,我都快忘了,原来我们还有那么辉煌的过去。” 昔年盯着残桦苦笑的嘴角,像是明白了什么,寂寞吧,神界空辽绝美,却也寂寞,能在神界相聚相忘想笑,定是一件让 人无限开怀之事。 对着昔年淡色忧然的面色一笑,残桦笑说:“后来我们赢了,神界四□□声叫的更响。”他的神色变了变,眉宇上沾上不解的悲伤:“我已经忘记自己活了多少年了,好像从万物初生开始我就存在了,从上古到现在好像真的很多年,他们也是一样,虽然,征战多年手上鲜血不断,可我们四个对于消失这种事情,可以说从未想过。你知道吧,云苍他羽化了。” 昔年摇头:“羽化?” “用人间的话来说就是死了,消失了……虽然是与万物同生,可事实上我们这些神,纵使活了那么年,却也还是不明白失去是一件什么样的事情。所以,当云苍羽化后我们三个在冥府躲了好很多年。不过后来…有一天奈何他带回来一株仙草,也就是轻扬。” 面前两个鬼差挡道,残桦将手中的令牌摆出,交叉在面前的三尖叉撤开,两人接着往前走。 “轻扬是仙草啊。” “恩,大约是老君来冥府找鬼童的时候丢下的,当时轻扬受伤了,奈何每天都照顾她。久而久之,他们两人暗生了情愫,其实这也没什么冥王娶一位王妃并不是一件多出格的事情。可是后来…千万年前,鬼界的残留力量,练出极度凶煞的招鬼丹,把冥府搅得天昏地暗,就连镇压在冥府底部的乾坤血尸也被放出来,我们当时都在殿外消灭鬼界余孽,只有轻扬和奈何在殿内,我们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只是当我们能够进殿的时候,轻扬已经死了。” 昔年不自觉往残桦身边去了一些:“上神。” 残桦摇头:“不过箫鸣他有办法,他将我们往日游历绝境带回来的冰锥莲放入轻扬的身体里,轻扬没有死,只是……奈何再也不能陪在她身边,她也不能再留在鬼界,冰锥莲是世间最寒之物,若是留在冥府会被鬼界阴气伤噬,活不过十年,奈何是冥王鬼气最重,不要说和她厮守,就连出现在她方圆十里都有可能伤到她的命脉。” 还有一段路程就到轮回海,前路乌樟更重了几分,残桦不自觉的去握昔年的手:“所以他们永生不能相见,之后,我被天界调遣去南海平战乱,箫鸣也离开冥府,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我后来听说,轻扬在罗河口等了奈何一百年,奈何硬是没有出去看一眼。真不知道他们在执着些什么……我问奈何的时候,奈何笑对我说,云苍的死让他明白一件事,很多事情都是求不得的,硬要去求只会伤人伤己,不如放手。” 昔年也握住残桦的手,两人靠着体温浅 浅妄想暖解阴风寒气,明知是徒劳。 残桦低头看着昔年盈盈的眸子:“其实我知道…奈何他不会放手的,我翻阅过很多典籍,知道世间至阳之物可以化解奈何身上的鬼气,人间有句诗叫做有情人终成眷属。我觉得反正我除了打架什么都不会,不如做件好事。最后……我找到了关于南火玉的消息。”他手上金光一起周围雾色四散,眼前出现在的是望不见尽头的海面,那海面平静如布,成群的冥鸦在天上飞过,它们口中衔着人死后魂魄化成的三生石,翅膀扑腾的声音,巨大又成片。昔年不自觉的往残桦身后躲了躲。 三生石落入海中,不惊,不起,就连声音都未曾响起。 残桦将法力注入冥影鉴,海上冒出一团黑烟,似黑墨落水后晕染后的模样,烟雾散去后是一个老迈伛偻提携的鬼差,他低头恭敬道:“不知战神要问何人的来生。” ☆、第七章,李念 第七章,李念 残桦皱眉黑袍上沾上一些莫名的粉末,他厉声道:“夏佑,天帝罚你来轮回海,就是让你改改随意夺取他人灵力的毛病,你还变本加厉了?” 夏佑将头低下:“属下知罪。” 眼中的不屑和厌毕露,残桦道:“青国九皇子,李念,现如今在何处?” “在蜀地琼国,名为王思,同为九皇子。” 昔年失神看着上神的下颚,轻轻的握住他垂在一旁的手,残桦随即手上用力将她护的更好了一些。 海面上又是一股黑烟,夏佑消失了。 “以前是云苍的侍者,后来犯了些错误,被天帝罚到这里来。” “上神,你怎么知道我要问什么啊。”昔年惊叹的询问。 残换失笑摇头:“和你相处了几天,你的性子我还摸不清楚,我还算什么上神。” 两人结伴离开冥府,往蜀地的琼国飞去,两人落在城门外,看着来往不惜的行人,不自觉的往一边让去,人间不知已是多少年过去了,当年称霸的国家早已换了别人,天下易主,人人都在争都在斗,皇权,地位,高官,厚禄,女人,钱财……哪怕是街边的蚂蚁都在争夺,所有人都在抢,可真的回头看看,无论怎么争怎么抢,都斗不过天,斗不过与生俱来的命运的。 “上神,咱们去哪?” “再等等吧,凡是蜀地争霸的可都是强国,自古来都是如此,城内定是繁华不下,你我现在城内转转也好。” 昔年怀疑的看着残桦,又瞟了瞟他腰侧的酒壶:“上神,你不会是没酒喝了,要去打酒吧。” 此言一出,残桦的脸色稍稍一变:“小狐狸,看破不说破,可懂?”说完便将袍子的一角一甩,潇洒的进入城内。 昔年提着裙子追上去:“上神,你真是我见过最不要脸的神了。” 残换傲然挑眉:“哦?你还见过几个神啊。” “……” 琼国位于蜀地,为众国中最为繁盛之地,进入市集后果然不虚天下之都之名。 邵阳城中,车水马龙,市集叫唱此起彼伏,长街木摊摆卖的是鲜果鱼米,穿堂小食。 一旁酒楼茶色高朋满座,街尾赌坊青楼,一方粗叫,一方娇香。 街边叫好连天打赏不断的正是绝活卖艺的伙计,转身回看长街挂面,打开那锅炉白雾散去,像极了 天边的薄烟。 这方文人阳羡,那方商贾周旋。 街里街坊间,不知是谁偷了谁家的一只鸡,被抓着说要送交官府。 又见那条街上吹吹打打而来,一顶大红花轿摆摆而来,新郎一身艳色喜服满脸都是欢喜,十里红妆,新嫁满城浓艳。 几处喜鸟长鸣,昔年顺着声音抬头,只见那角楼翘檐处三四只月老的喜鸟而立,看那对新人花轿远处,才飞起盘旋往仙界飞去。 昔年迷失在邵阳城中,上神也不知道跑去何处,她兜兜转转了许久,才没有找到自家上神的影子,后来猛地一拍脑袋才想起那个最显眼的去出。 还未踏进酒楼,就听见自家上神大呼小叫的声音:“掌柜的,再来二十坛子。” 走近后,上神正在灌汾酒,一见她进来,孩童般天真笑道:“我就知道小狐狸肯定能找到我。” 皇城巍峨,面前高耸的城墙让昔年不禁打了个寒颤,身后的护城河发出水土交合难闻的气味,上神举着自己的酒囊大大咧咧的飞身上了那宫墙。 昔年紧跟而上,两人从高处往下看,果然这人间皇帝居住之地是极尽奢华,虽然比不上神界仙界浩阔,却也别有一番富丽堂皇在其中。 “琼国如今政治廉明,百姓安居。正是大盛时期。”昔年看着以中轴线为主,泱泱而立的皇城。 残桦倚在城墙上:“你知道琼国现在的皇帝是谁吗?” 昔年别过头:“不知道……”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残桦望着悬窗中透出来的烛光,眼神渐渐迷堂:“是云苍。” “云苍?!” 残桦笑着:“上次和你说的故事,还记得吗?其实我没有说完,后面还发生了一些事情。” 昔年欲说些什么,只见腰间的怨铃发出青色的光泽,连带着皇城中角落里的一间屋子也露出光色。 “上神,这是怎么了?” 残桦盯住远处的屋子:“文云在告诉我们,她要找的人就在那里。”残桦手心金光大作,刹那间,文云的身影就飘在二人面前,她的灵气很弱很快就要消失。 她恭敬的对两人施礼,一改往日的骄横,顾盼流连间魅色轻露:“多谢上神。” 广袖一挥残桦侧身而立,一派神界战神的模样:“无妨。” 进入了那与怨铃产生联系的屋子,一群下人正在伺候一 位模样可憨的皇子沐浴。 文云站在一旁一动不动,可眼里却是无尽的深情。 站在一侧一直沉默的残桦说:“他不记得你了。” 文云点头说:“我知道。” 昔年不解的问:“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来,他甚至看不见你,也听不见你。”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就只是想再看看他,昔年,你既然认识我,你应该也知道当年青国发生的事情吧。”她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些难堪的怨恨:“其实,野史,正史,说的都不对,当年青国的君主,确实是我杀害的,不是李念教唆,更不是我为了李念……是我……是我想要嫁祸给他,你们都不知道吧,其实当年,李念根本就不认识我。” 她美丽的脸庞透着几分温婉又无限苍凉:“我做的一切,只是想让他记着我,永远记得我。” 昔年为之大惊,百年前的事情她记得不并不是很清楚,可是,当年李念排除万难登基之后,不顾众人的眼光,以皇后的葬礼规程厚葬的文云,是天下人皆知的,至今都还有不少戏文在唱。 “你不知道吗?”昔年小心的问。 文云投过疑惑的眼光:“当年,你是以李念妻子的名义下葬的,他不可能不认识你。” 怨灵也是会流泪的吗? 文云看着面前憨然的九皇子,泪水似断裂的佛珠般落下:“这样啊。原来是我误会了。” 昔年看着面前的女人渐渐透明,是她的错觉吗?她感觉坐在塌上的九皇子王思,往这边看了两眼,还笑了…… 怨铃大响,文云的身体破碎成点点萤火虫般大小的光点,落入怨铃中。 万里之外含谷山的寒山梅林里原本代表着文云的梅树,四散而去,了无痕迹。 可,很快那片梅林里就会显露出新的梅树,只会更大,更美…… 永不停歇。 作者有话要说:人海当中能找到自己的人,要么是真爱,要么是父母。 ☆、第八章,酒啊 第八章,酒啊 二人没有离开皇城,因为怨铃响的不停,这皇城深处怨气不绝,两人逗留了一夜,才勉强将东边的怨灵缉拿完毕。 眼看着日出东方,白日里怨灵少会出来,昔年看着残桦进入皇城后眉宇间解不开的愁绪,笑问:“上神,咱们去看看云苍天君吧。好吗?” 残桦蓦然转头:“小狐狸,你果然是只狐狸。” “上神,那个故事……你还没有和我说完。” 两人飞上崇华宫顶,看着云中一线的初阳,满朝文武都站在汉白玉的楼梯前,他恭恭敬敬的向皇帝行礼,气势巍峨。 皇帝一身正气的站在高台上,他的脸果然英俊儒雅非凡,残桦通过那张相似的脸去找当年云苍的影子,徒劳而已,已经看不到了:“当时云苍羽化后,我们三个凭借最后一点力量,留下他一缕灵力,就着这股灵力,我们三个逆天给他打造了一副用瑶池之水和天地灵土著称的身躯,再加上烛龙之火,战神的鲜血,凤凰的羽毛,三样宝物总算是为他续得命延,可是他却渐渐的日日都在忘记从前的事情,很多习性也变得不太一样,就好像我们救回来的并不是云苍,而是另一个人。” 他蹙眉眺望,另一屋檐上的景致,一女子白衣带着雪意在翘檐上飞扬。 果然…… 羽雪一直都在他的身边。 “昔年,他开始忘记事情了,每天都忘一点,把我们忘得干干净净,这也许就是逆天的后果吧。云苍不会死也不会老,可他不是神,也不是魔,他是七界之外的生物,他好像一个怪物一样活在世界上。所以,我们放他和羽雪离开神界,离开冥府。你说云苍还有可能回来吗?他还是他嘛?如果不是,我们救回来的到底又是谁呢?” 昔年拍着残桦的后背:“没关系,上神。他不回来也没关系。你看,你看,奈何和轻扬本来永远都能见面,可是现在不也是很好嘛?你要等,日子还很长。” 那处屋檐上的女子也看到残桦,她踌躇一会儿,飞身而落。 女子身上带着冬日的雪意,她一身白衣如雪,脚下带着初阳的朦胧似有烟雾盘绕,低眉道:“残桦上神,许久不见。” “羽雪,他忘了多少了?” 羽雪坐在屋檐上,抚摸着自己裙角雪花的花纹:“都忘光了,他谁也不记得了。你看,他还被琼国的人误认成流落在外的大皇子,被封成皇帝。他……真的什么都忘了。” 她看到残桦身旁的昔年,悠悠一笑:“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残桦身旁有人呢。” 昔年一愣,这番话貌似轻扬也说过,她浅笑:“你好,我是昔年。” “我是雪仙,叫我羽雪就好了。”她婉转看向残桦:“不过,他身上的灵力渐渐回来了,呼风唤雨的能力,很快就要觉醒了。上神,云苍快要回来了,你说他会想起我们吗?” 残桦震惊的看着羽雪,可是那股震惊很快就消了下去,他笑道:“那我们就祈祷他会想起我们吧。” “其实……我觉得不会……”她将头埋进手臂中:“他,是彻底的忘了,有时候我都不清楚,他到底是不是云苍。呵,太久了…上神,真的太久了,久到我都快忘了云苍是谁了。” “等不下去的话,就走吧,羽雪,别说你了,就连我们也觉得太久了。” 羽雪却笑了:“抱怨一下而已,我……要是放弃在他羽化的那一刻,我就放手了,何必等到现在,我只是和你感慨一下,毕竟这世上记得云苍的人也没有几个了。” “是啊,也就只有我们几个。” 羽雪想起前些日子的见闻:“你可知,如今箫鸣正在八荒六合中全力的追杀秋浓呢。” 听到秋浓二字,残桦猛的一颤,他问:“箫鸣?所谓何事?” “不清楚,但好像是秋浓夺了箫鸣什么东西,激怒了他。”话至此处羽雪摇了摇头:“亿年,万年过去,这秋浓究竟在想做些什么呢?” 残桦拉住昔年的手,对羽雪道:“我遇上小狐狸那晚,正巧遇上秋浓作恶。他虽然被消了法力,毁了仙躯,可还是靠着血蛆苟延残喘到今日。” 皇城上方的朝阳升起,迎伴着文武百官的呼喊声,人间又是新的一日。 羽雪似是叹息:“当年那事也怪不得秋浓,也怪不得老君,更怪不得仙规。说来说去,好像谁也怨不得。” 她鬓上只有两朵白色海棠花模样的饰品,垂下的长发上夹杂着两缕雪色的流苏,随着风飘扬而起。 “仙界是不可相恋的,秋浓和冬媛,也不可如此,老君不过是察觉到后按仙规执法,却没想到冬媛竟然愿用自己的命去换秋浓平安。”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他们都不记得了,只是记得,从前每到仙界总能看见温润尔雅的两人,老君手下最有天分的两个小仙。 情谊被撞破的那一日,一向好面子的老 君,毫不犹豫的毁了二人的仙身,甚至欲打散不知悔改的秋浓的魂魄,冬媛眼看着老君的拂尘挥下,抱住秋浓替他受了那一招,从此七界难寻到一缕芳踪,这也许就是天命。 至今仙界的仙子们都忘不了那日,秋浓冬媛那日致死都不改口的誓言。 “逆反又如何,抗天又如何,我二人情丝相连相知,与你们又有何干?与这七界又有何干?” 老君那日无数次骂道:“孽障。”却造就了一场悲剧,万念俱灰的秋浓从仙界之门跳下凡间,踪迹难寻。 羽雪看着退朝的人群:“我只听几位仙家说过,如今秋浓已是仙界最欲抓获之人,上神,我记忆中你与秋浓关系不浅,劝劝他回头吧。” “劝他?如何劝?”残桦那处酒袋,猛的灌下一口:“如果那日被老君打散魂魄的人是云苍,你又当如何?” 似是不屑残桦疲惫道:“羽雪,我与秋浓是酒友,他生性执着,如今游戏人间怕也只是在找冬媛的影子,上苍喜好作孽,我们何必多事?” “你还是如从前一样……”羽雪的眼里流出一些怀缅:“总是凭着自己的心意去做,就连天道这种事情都不成放在眼里。知道吗?你当时说要救云苍的时候,我只觉得你疯了,逆天救神这种事情,你都敢想象。还真的将他救回来。可是残桦,你有想过也许,你做的一切是错的。” 残桦摇头:“我不知道。” 昔年看着羽雪对往事的唏嘘,忍不住挡在残桦身前道:“只需凭心做事,无悔即可,对错无关他人,只在自己。” 闻言,羽雪抬头:“昔年,你可知何为心伤啊。” “我知道……人人都有心伤,心伤是一道无法愈合的疼痛,无论怎么逃避,怎么忘记,只要心还在那份痛苦,就无法消失。羽雪,谁又没有心伤?”昔年笑道:“云苍天君最后会怎么样我们都不知道,但是,上神救回了他……你便没有指责上神的权利。” 突然间残桦大笑起来,摸上昔年的长发:“小狐狸,你这是在替我打抱不平吗?”羽雪也掩面而笑。 残桦说:“羽雪她啊从以前就是这种语调的,我们都习惯了,她不是在指责我,她只是在和我聊当年的事情。” 羽雪摇头:“真是失礼了,因为雪仙的影响,我说话有时会有些让人不舒服。” 昔年立刻羞红了脸,低下头不再说话。 “蒙山谷,奈何他就在那,等 这边结束,你便带着云苍去那里吧,至少能让奈何帮他想想办法。” 羽雪笑道:“我知道了。” 残桦拉着昔年往蒙山谷飞去,两人刚落地就看见轻扬同奈何正郎情妾意的品茗,不知说了些什么,盈盈相笑。 昔年送给轻扬的那只灵狐也在原地乱蹦,残桦大大咧咧的冲进园中:“我过来讨酒喝,我的血蛆酒酿的怎么样了?” 轻扬掩面笑道:“还能怎么样,你总要等些时日吧。” “奈何,你如今美人在怀,以后怕是都不会再回你那冥府了吧。” 奈何不愿理会残桦,低头道:“多少年你这嘴里都说不出好话。” 残桦拉着昔年坐下,对奈何道:“箫鸣最近在做些什么你可清楚?” 奈何摇头:“百年前他从冥府出去之后,便没有了踪迹,我也不知道他去了何处。” “刚从羽雪那里得到消息,他和秋浓对上了。” “秋浓?!”奈何猛的站起来。“他……他还活着?” 残桦点头:“活着,而且还做了不少事情。” “都是……可怜人。” ☆、第九章,箫鸣 第九章,箫鸣 遥远浩瀚的东海上,残桦与昔年正在破解远处由怨念集成的黑气,不对,应该说是昔年只身一人在斗杀怨灵,残桦上神此刻正安稳的侧躺在海龟的壳上,细细观赏他家小狐狸的身姿。 那黑气中带着些许血丝在半空来回穿梭,将一方海洋都染的鲜红。 碧色的怨铃飞于上空,茫茫大海上回荡的皆是清脆的铃声,红色与碧色形成强烈的对比。 残桦见昔年与那黑气争执不下,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昔年渐渐的处于下风。 黑气似铁链一般缠上昔年的四肢,全身都像被锁住一般一动不能动。 残桦皱眉,手指尖弹出金色的光球,将那些黑气化成的铁链全部打了回去。重获自由的昔年立刻施法向着黑气的本体击打去。 可是还未前进,远处一股浓浓的热浪袭来,面前海面升起一排火焰,炙热的红火摇曳,生生的将那黑气燃尽,化成一片灰烬飞入怨铃之中。 残桦坐在海龟的背上,头也不抬的扬声道:“箫鸣,我家小狐狸就要成功了,你跑来多什么事啊。” 天空那道燃烧的火焰被主人的衣袍收起,赤色衣裳的神凤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里,皆是盈盈的光泽,似有火焰燃烧其中。 “我帮了你,你还怨我?” 残桦对着昔年招招手,将她拉到身后护住:“你还敢出现在东海?” 箫鸣飞身而下,脚边还站在一只灵猫,正是当日在含谷山看到的水色麒麟小白。它在入水的一刻就现出了麒麟的模样,供箫鸣而立。 多情俊美的箫鸣带着勾人心魄的笑容对昔年道:“还是第一次看到残桦身侧有人呢,你是谁啊?” 语调似是弯了几个弯,柔情又带着几分醉意,几声轻笑都透着男子的潇洒不羁。 残换暗下摇头:“箫鸣,别随意逗我家小狐狸。”他看着风流翩翩的箫鸣笑道:“当日你拒婚东海,如今还敢来人家地盘撒野?” 箫鸣笑道:“我为何不敢?是那公主不开眼看上我,又非是我爱上她,你说我有什么不敢来的。” “你不喜欢她,当时对人家姑娘抛什么媚眼?”残桦握住昔年的手,细细的比较起来两人手指的长度。 “只怪本神,风流倜傥,美貌过人了。” 昔年呲的一声掩面偷笑,她偷偷往箫鸣那方看去,发现确实是个极度好看的神 ,带着凤凰的高傲和细长。嘴角只要微微一起便胜过世间万千。 “听说,你最近正在追杀秋浓?所谓何事?” 说到此处,本来笑意连连的箫鸣,立刻板起脸来,浑身戾气大起:“那无耻之徒,夺走了我身旁一人,我不过找他讨回来而已。” “一人?你从前身边就仙子神女络绎不绝,如今到底是何人居然能让你如此大动肝火?”残桦笑问。 箫鸣一直吊起的眼角,有些微微垂下,他低声道:“一个……我欠她良多的人。” 残桦一怔:“既然已经相欠,便不要相怨了。她走了,或许是一件好事。” “不行!”俊美的箫鸣猛然暴怒起来,激起身后海浪高起,又骤然落下,动静之大,水流之多。飞溅而起的水珠又回到半空中,仿佛苍穹又落下春雨。 昔年被箫鸣反复喜怒无常的情绪惊到,下意识的往残桦身后躲去。 残桦面不改色悠然道:“箫鸣人人都说,七界之中你最潇洒肆意,我排第二,往昔我也是如此认为,可现在我觉得……你比我可怜。”说到这里残桦的眸中仿佛真的升起怜悯,他把玩着昔年腰侧怨铃上红色的细穗说:“我做事一向凭心,可你却不知道自己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住口!残桦!”箫鸣怒瞪过来:“你不要自以为很了解我。”他一身赤色的长袍被海风吹起,好似火凤的翅膀。 箫鸣说:“那个被秋浓害死的人,我确实欠她……可,她不知从何听说当年天界一战是我毁掉了天界的精灵院,害死了天界几乎所有的生灵,如此冤话,本神自然要与她说个清楚。” 海风又起,箫鸣扬着高傲的下巴看着茫茫无边的海面,昔年清楚的感觉到残桦的身体微微颤动了一下,之后,残桦淡淡说:“说清楚之后呢?” 箫鸣似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不解的皱起眉头,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 残桦摇头:“或许你应该想一想,你为何一定要那人回来。” 千年,万年过去了,有些事情不可说,说了便是毁,原来天地间自己一个人守着秘密是这样的感觉,残桦拉起昔年的手:“我们还有些事未了,就不陪你了,对了奈何轻扬已经相聚现在正在蒙山谷呢,你若是有空便去看看,他们也有些想你了。” 残桦与昔年欲飞身离去,只听箫鸣在他们身后高喊了一声:“残桦!就算秋浓曾经是那样的可怜人,我也不会放过他,还望 你不要出手……” 未等他说完,残桦侧身道:“你们之间的恩怨与我无关,我当时救秋浓一命也不过是对他宁死不改的豪情钦佩,而且,当日我下凡间救他,也只被你撞见而已。我对他并无什么兄弟情义。” 说到这里,残桦想起什么,将上次在溶洞中捡到的羽毛渡给箫鸣,然后说:“你这掉毛的毛病能不能治治。” 箫鸣大笑:“残桦,你果然才是七界中第一潇洒之人。” “不敢当。”说罢残桦与昔年飞身远走,飞入天际红霞中,箫鸣脸上的笑容渐渐消退,他看着手上叶羽交缠的红色信物,又摸了摸怀中的聚灵石,带着期待的语气道:“可儿,我们很快就能见面,这一次,你休想再离开我的身边。” 海岸上落下一轮红日,将大海与长天连成一色,带着慵懒色调的阳光,将一切都涂抹上女子胭脂的颜色,含羞低婉…… 箫鸣一身赤色衣裳,比那红霞映天不知红了多少被,似是血的颜色,带着亡者的怒气。他静静的看着天边那一轮太阳,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对驮着他的小白道“我们走吧。” 残桦带着昔年在世间转悠这不知不觉见人间时光飞逝,经已过了数十年…… 人间美景繁杂,日新月异,这方三十年河东那方三十年河西,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发生了什么。 再次来到蜀地的琼国,连这城门都换了模样。 城中十分热闹,家家都早起,可街边却连一个摊位都没有,邵阳城中百姓们全都穿花戴红,好似过年一般绚烂。 昔年不解的询问街边兴高采烈的阿婆,阿婆笑道:“你们是外面来的吧,哈哈哈,这今日啊,咱们万岁娶亲,天下第一美人呢,丞相之女,我们能不高兴吗?” 她还想问些什么,只听见那头敲敲打打,喜乐连绵不绝。昔年快步跑回残桦身旁:“他们说万岁爷娶亲,那岂不是云苍要娶皇后吗?羽雪怎么办?” 残桦笑着摇头:“你看看清楚,如今已经过了多久了,快要十五年了,云苍早已不是这琼国的君主了,如今在这琼国当家作主的是当年的九皇子,王思。” 王思?这名字听起来熟悉的很,猛的想起当年为了怨灵文云曾经找过这位九皇子,他就是当年的李念。 听到此处昔年就更加不解了:“都说九世乞丐换一世帝王,这……王思……怎么?” “这,你就要去问奈何和天界的司命了, 我是无从得知的。” 街上一群群乌泱泱的人,他们觉得有些拥挤便飞身上了屋檐,昭阳城中模样大改,当年的许多酒楼都是换了新的招牌,看着那凤撵轿上一派喜气洋洋的红色,丞相之女盖着红色藏着金缕的盖头,步步不回头的向着巍峨皇城走去。 不知为何,昔年猛的响起了文云,那个女子如今身在何处,她可否从新转世遇上知心的少年郎呢?这么些年她收了许多怨灵,各个都是身世惨淡,催人泪下,那个执着的女子仿佛昙花一现,被她忘记在时间的喧嚣中。 如今王思已经娶妻,又贵为帝王,她的魂儿又归向何处了。 似是看穿了昔年的想法,残桦升起安慰的念头,手一抬,一阵风吹起了新娘子头上的盖头,姣好美艳的容颜就这样低眉巧笑,眉如远山…… 花轿旁的红纱朱帐也随之飞起,更是将她的美貌承托的娇艳欲滴。 那样一张脸,昔年见过,原来……情谊不会把人抛。 那张美人脸即使过了百年也依旧是天下第一美人,文云,又或者我们该叫你皇后。 “看到了?”残桦笑问。 昔年说:“看到了,你一早就知道?” 残桦笑说:“我不知道,只是……奈何他自己受过情丝之苦,断也不会让他人难成眷属。” 这日昔年和残桦在奈何与轻扬处讨酒,就在四人酒过半酣间,仙界的辉度仙人下凡来了…… “你为何而来?”奈何神色淡薄的问。 “为秋浓。” 辉度仙人笑道:“残桦上神,箫鸣殿下已经在西海上废了秋浓的法力,小仙还未来得及与箫鸣殿下说明来意,就见秋浓已经使用转移仙术离开……如今箫鸣殿下正在人界大肆追逼秋浓。小仙,有一事相求…残桦上神往昔您与他二人的关系都非浅,可否相助小仙,劝阻秋浓回头是岸?” 残桦正捧着酒缸往口中灌酒,听完他一席话,只是简单一笑:“他二人的私事,与我何干?不过……我也正好有事要问他二人,便,与你同去吧。小狐狸拿上酒袋,咱们走。” 一直跟在残桦身旁的昔年偷笑,上神总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可说到底还是不放心。 她的上神啊,就是死鸭子嘴硬,豆腐心一块。 ☆、第十章,秋浓 第十章,秋浓 再见箫鸣,昔年下意识的有些害怕他,不自觉的往残桦身后躲了躲,残桦也将她护好,辉度仙人向着箫鸣施礼:“殿下可否听小仙一言。” “说。”他傲慢的抬起头目不低下。 “这秋浓虽然罪犯滔天可却也是仙界余孽,还望殿下留他一命。” “这我无所谓,只要他将他手中的凝露石还给我,我便饶过他。” 残桦站在一旁皱眉道:“你要凝露石做什么?” 箫鸣的神色骤然有些变化:“自然有我的用处,你不要多问。” 夜似水凉,几道极具灵气的光色从天空划过,速度极快,特别是一道金色和赤色的灵光,气势汹汹似有划破天际之势。 秋浓被箫鸣重伤之后,逃到北边的万花林中,不对,现在应该叫绝草谷。曾经灵气充沛满是灵动花草的地方在经过战争的摧残后,如今只剩下一地黑焦,仅存的荒芜也弥漫着无尽的死亡味道,多年前的圣地,今时今日的废弃,美丽便是赞许,破灭便是消弭,没有什么东西是可以永久受到喜爱。 手上的凝露石发出淡蓝色的光泽,他不知道箫鸣要这做什么,他如今也需要这个东西,能不能将冬媛的魂魄重聚就靠这块石头,他攒下那么多带有愤怒的怨魂为的便是和地界的帝后做成复活冬媛的交易。 “冬媛……” 语气中带着一丝一缕叹息,像极了秋夜正浓时零落的枯叶,时光荏苒,当年自己落下凡尘便是想神形具毁,散去魂魄,却被残桦的一念之仁救下,若是说恨他在醒来的那一刻确实恨过,他的恨太过复杂,包含了太多的无可奈何和可悲,所以引来了地界的帝后,她愿意帮自己,只要自己能够帮她收集怨灵。 能够见面?要是能够见面,便是要他拿所有人的命去换他的都愿意,不管是不是骗局,既然帝后开口,那么有些事情便必须一赌。 他每带去一百个怨灵,帝后便会指导他找寻一样人间至宝,作为复活冬媛的必要条件,如今这凝露石已经是最后一样,他绝对不可能将这样东西放手。 缺月,悬星。他调好自己的气息之后,便立刻往人间烟火浓处,找寻剩下来的怨灵,以换取最后的血阵。 心口传来阵阵刺痛,被箫鸣的火焰烧到之后,心口已经焦黑起来,秋浓死死的捂住心口擦去自己额角的冷汗,最后一个,还差最后一个,只要拿到这个怨灵就能见到冬媛了,能 见到了。 等她回来就离开,去这个世界上最远最远的地方,再无天规,再无孤苦,安身立命,这样便好。 远处乡镇传来呜咽声,声音轮回往复凄厉残殇,这样悲凉的哭声不是人发出来的,是怨灵! 他强忍住心口处的痛感,不由的漾出微笑。可天上的四道光泽将他置于谷底。 落地时,昔年脚下有些虚浮,残桦似是发现了,在落地之前他后退一步伸手挽住她的柳腰,二人以依偎的模样落在平地上。 辉度身为仙人自是对男欢女爱有芥蒂,便悄悄的背过身去。 箫鸣到是不惧,直勾勾的看了两人好一会儿,眉宇上满是不解的新奇。 昔年一进入这个镇中便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失去法力的脱力感带着沉沉的疲惫袭来。她握住残桦的手,觉得身体有些不受控制,阵阵晕眩袭来,若不是残桦给她度灵力,她此刻怕是要昏死过去。 箫鸣脚下的小猫叫了一声,一阵蓝光漫天,水麒麟现世。“主人,小心这里有人施下结界。” “结界?”残桦将虚弱的昔年抱紧,手中金光大作,果然看清了整个小镇都被奇异的黑红色波光罩住。 “是秋浓。”辉度有些惋惜的摇头。 昔年身上的怨铃,发出清脆的声音,不知为何怨铃居然自主的从她身上吸取灵力而后,整个小镇都被碧色的光泽覆盖。 感觉到怨铃的异样,残桦立刻握住昔年的手将人紧紧的抱在怀里:“你怎么样?” 昔年胸腔中的疼痛来回翻滚,抓住残桦伸来的手,这次连强撑都撑不住:“上神,怨铃在吸的我的灵力。” 残桦立刻废掉怨铃的光泽,随着他法力挥出,天空中碧色光芒消失,只剩下漫天星辰闪烁。 他低头去看昔年的脸,却只见昔年的身体渐而透明,居然在消失。 残桦这才发现,怀中的人早就被掉了包。 “秋浓做了手脚,昔年被他带走了,你们小心些,我去找她。” 箫鸣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残桦,你不会对那只小狐狸动了真心了吧。” 清俊的男人,挺立如山,他淡然询问:“是又如何?” “呵。”箫鸣却笑:“她身上的妖气,你应该很熟悉吧,那是百年前被你废去一生道行的九尾天狐,别告诉我以你已经忘了。” 残桦转身直视身前傲 气似火的男人:“我没忘,我会盯上她也是因为这股妖气。” “那你想做什么?”箫鸣有些怒火的吼道:“你我成友多年,你是否真心,我会不知?方才你紧张她那番神情绝非一般,残桦,他人不知你,难道我箫鸣还看不透你吗?” “她好像把以前的事都忘了。”残桦似有些困惑的说:“她好像是那只狐狸又不像是。” 箫鸣冷笑道:“你聪明一世,难道不知道逢场作戏这回事儿吗?她在你身边装疯卖傻,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此等妖孽必要杀之后快。” 残桦摇头:“此事,我自有分寸,你莫要多事。” 箫鸣别过头:“你好自为之。” 辉度在一旁静听他二人对话,不绝感叹道:“这人间真是多事这地,七情六欲皆为混沌,纠葛不清。” 猛然间,方才被残桦打落在地的怨铃作响,碧光大作,残桦能感到那是昔年的灵力,感知着灵力的来源,某处金光一闪,立刻消失在夜幕中。 碧色光芒更胜,将一个村庄都圈入其中,就连那道寻人的金光都被囊括其中。 模模糊糊间耳边是灰瓦白墙里传出的凄凉哭声,犹如布匹锦缎撕裂的凄厉。 “妙娘啊,妙娘……” 本以为是谁家女子伤心,却不料是个清雅干净的书生。 你在为谁伤心? “一生挚爱之人。” 为何伤心? “阴阳相隔,再无相见之日。” 书生抹掉眼泪哀伤,细细唱到道:“我本与妙娘成璧人一双,奈何家财前途无门,这亲事便断,后听闻妙娘嫁于当今状元,富贵荣华于一身,此生已无遗憾,却不料那日重回故里,见妙娘家中白缎四散,头七出棺。打听后才知,这状元心肠黑暗,竟让妙娘退位为妾,妙娘不肯,这二人歹毒心思竟然活生生的烧死妙娘。冤案不达天听,我本身子抱恙,那日冒雨上山看望妙娘,却不想意外滑石。” 空间再一晃,只见一娉婷女子从屋中信步而来,她眸中含情微微一笑,轻唤道:“檀郎……” 那声音,悠长飞扬似天边薄如雾气的云霞,又如碧波中悄悄盛开的红莲,千回百转下是荡气回肠的依恋和幻想。 残桦从怨铃的幻境中跳脱出来,这次怨铃显示的场景颇为奇怪,不同往日的记忆重现,这次还夹杂了怨魂本身的幻想。 “难道 ……是有两个怨灵在其中?”残桦将怨铃的散出的灵力封住,失去灵力的怨铃立刻坠落在地。 残桦将怨铃挂在腰间,现在找到昔年要紧,方才情急之下一人追着昔年的灵力过来,箫鸣和辉度还留在原处,如今孤身一人在这陷阱中定要万般小心。 虽说残桦并不担心秋浓会对他做些什么,可,若是昔年出了意外也不好。 残桦飞身而起,处于上空,将一个村庄一眼看尽,侧身去看月色,竟发现天边是满月,今日是初九,无论这天地怎么变动这月色是不会变化的。 这轮满月高悬,奇异十足,况且方才在村中的箫鸣和辉度此刻也是难寻身影。难不成这里是……幻境? 此刻昔年正在发出幽幽哭声的宅子前,她身旁是狼狈重伤的秋浓,盯着秋浓看了一会儿,昔年小声问道:“你还好吗?” 那方的秋浓轻咳了两声:“我不会伤你,只是需要你拖住一点时间而已。” 昔年皱眉道:“我这有些药,你要吗?” “你不怕我害你吗?” 昔年低头道:“你若是要害早就一剑杀了我,何须等到此刻?” 那方人微微喘息道:“你倒是聪慧。” 昔年坐在宅子的门槛前,侧头便是奄奄一息在生死边缘强撑的秋浓,那人面上有些黑土头发也散落下来,他的容貌藏在脏乱之后,那双直视缺月的眼睛却是极度明亮的,想来也是个清雅的男子。 却为何落得如斯天地。 秋浓身旁还有个发着碧色光芒的盒子,看样子是在吸收些什么。 “你可喜欢月圆?”他低声问。 昔年靠在门框边:“更喜欢月缺。” “为何?” “盈满则亏,何必执着呢。” “有一个人,她最喜欢月圆,我与她也是在月圆之夜相遇的,从那之后便次次相约看月圆。我也问过她,何必执着于月圆,她说,有执着的东西总比没有好啊。” 昔年心头颤了颤,小声复述道:“有执着,总比没有要好。” 二人就似田园陌上闲聊的路人般,秋浓笑问:“你可有过思慕的男子?” 昔年抿着唇,眸中似一汪秋水,轻轻点头:“嗯。” “他待你可好?” “很好,是我记忆中最好的人。” “那就好……” 昔年再回头只见秋浓痛苦的捂住心口,哇的一声,他吐出一地鲜血,似要渗入泥土与大地相连,果然…… 还是瞒不过残桦…… 面前景色破裂,残桦这才发现,原来他们都被秋浓的幻境困住,箫鸣和辉度就在他身侧不远的地方,此时幻境消失众人立刻能辨析出秋浓的位置。 昔年下意识的去扶他,却被他抬手挡住,而后昔年听到那秋浓暗哑的嗓子道:“还是……不能相见嘛?” 面前三道光色闪出,残桦箫鸣辉度现身,残桦上前拉起昔年:“可曾受伤?” 昔年摇头:“我无事,可是……他。” 只能一口气息的秋浓抬首看着残桦:“连你,也遇上了吗?” 残桦手中金光亮起,他在给秋浓疗伤,叹息道:“你这是何苦?” 秋浓挡下他的手,将怀中的凝露石拿出来,扔给箫鸣:“我这副躯壳挨不过三刻,这凝露石你拿去吧。” 发着蓝色幽光的凝露石,落在箫鸣手中,箫鸣问:“你…要着凝露石,是为了什么?” “呵,还能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月圆团聚。” 心里疼到一定程度,便是麻木。 秋浓摇摇晃晃的站起身,靠在门侧,手拉住门环上的阴阳鱼铜雕,他似是老友问候般道:“残桦,你过得可好?” “我?好与不好都是一样过,唯心而已。” “唯心?呵呵……也确实只有你才配说这二字,你……不杀我,反而救我可是因为同情?” 残桦将昔年拉到身后,晚风扬扬,席卷着多少往事心酸,不知是谁唱过,这世间风气雨落都是魂魄残留的一声叹息,他无味问道: “杀你?为何?你做了什么对我有害的事情吗?” 秋浓又去看天边那一轮弯月:“你今日来,不是来杀我?我可是人间祸害啊。” “祸害?你不过是游戏恶人而已,收取怨灵而已,被你的血蛆杀掉的人哪一个不是恶事多端你引诱段虎杀掉的那对夫妻又何尝不是罪人,你不过走你的路,我有何种立场来杀你?” 一旁的辉度仙人叹息上前:“秋浓与我回天吧,只要你有心悔过,上苍有好生之德,回头是岸啊。” 听到此处,秋浓仰头笑斥:“好生之德?回头是岸?何处是岸?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所居住的地方就是我的岸吗?呸,说出 这话难道不怕称为七界笑柄,在你们眼底我走的是歪路,那你们呢?你们就是绝对正途吗?辉度仙人,你这天君做的快不快乐,可抵得上你在人间的十中之一?” 辉度眼中怒气已起:“当日之事,纯属意外,老君并未想处死你们二人。” 秋浓又去看残桦:“残桦你呢?箫鸣你呢?你们日日都在人间辗转,为的是什么?不过是避开天宫那些条条框框,找寻自由而已,我和你们在做一样的事情,你们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 他看着辉度道:“他未曾想要处死我们二人?可冬媛死了,四海八荒中我再也见不到她,她不会再出现,你可知我是什么心情!!” 他凄厉而笑,七孔流血:“今日所有一切,皆是那位高高在上的老君所造成,如今他想用一句不知者无罪来逃脱吗?” 辉度身为仙君是老君坐下第一仙人,自然不会让他人这般训诫老君。 “秋浓够了!辉度我不知道什么事正道什么是逆道,只是你为祸人间,乱入他人命盘,恶名昭彰昭然若揭,害人为乐便是不对,无论何种理由何种源头,伤人便是害人。” 秋浓轻蔑的看着辉度:“所以呢?你要杀了我吗?” 辉度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僵在原地。 重伤的人却笑:“不用你杀,我很快就要死了,回去告诉你的老君,秋浓爱上冬媛这件事,从未有过后悔。至于之后的是是非非,呵,我也不后悔。” 昔年拉住残桦的手:“上神,他……” 残换看去,只见秋浓的脚下渐渐透明,他体内一股金色光芒若隐若现,直至最后消弭。 腰侧怨铃作响,天空碧色闪现,漫天碧色光点从天而落,那些光点汇聚成一个人像,温柔可人,柔嘉表度。 箫鸣道:“是冬媛。” 残桦不曾抬头,只见秋浓一脸惊讶的望向自己,随后秋浓道:“多谢你当年救我一命,留冬媛一魄,致死得以相见皆是你一点善念的成全。日后无缘一同饮酒,唯一一句话相劝,残桦,你看似潇洒实则孤寂,学着放下吧,莫要为了旁人执着太过……” 萤火虫般的碧光飞舞在秋浓身边,终于连他也化作一缕魂魄,昔年终于看清他本来的面貌,啊,果然是个清雅文俊的青年,他身旁的女子与他一样,二人宛若清晨薄雾一般淡然幽静,多年思念四散而今两魂相聚,千悲万苦后,终于苦中一点甜。 二人柔 然相拥,再不分离。 ☆、第十一章,原来 第十一章,原来 秋浓随着冬媛消失在空中,漫天碧色飞舞,如梦如幻。 残桦握住昔年的手:“咱们走吧。” “好。” 箫鸣握住手上幽幽微光的凝露石,又去看残桦远去的金色光泽,低头向着南海方向飞去。 辉度仙人看着周围一片静谧,心中空洞,却也无可奈何唯有上天交付任务。 飞到上空辉度从上向下鸟瞰,他成仙已有万年,人间早已大改,物是人非事事休,他不懂,秋浓他到底执着些什么,冬媛又执着些什么。 这人世间究竟有什么好执着的。 飞了很久,昔年终于劝到:“上神,别飞了。已经出了丹阳了。咱们去下面的城市买些酒水可好?” 残桦未曾说话,只是点头,任凭昔年拉着他往人间飞去。 落在渔村的一个酒库前,昔年将身上的银子全都拿出来,放在一个正在补网的女子面前:“姑娘,能给我拿些酒吗?” 补网的姑娘见眼前银子,却也不敢妄收,回屋叫了爹爹出来。那老爷子接了钱给了昔年两大坛子酒。 还嘱咐道:“这酒可烈的很啊,你一个小姑娘能喝这?” 昔年笑道:“这是给我家公子喝的,您看,他就在那边的礁石上呢。” 提着酒步步小心的往残桦身侧走,将酒坛放在礁石上:“上神,喝吧。”她低下头将红塞拿下一边唠叨道:“方才酒家同我说,这酒可烈了,上神你可一定要小心些喝,要是醉了可怎么办啊。不过上神你……” 她话还未说完,酒坛就被残桦抢去,喝酒如喝水,愁思百结无处放纵。 “我能从秋浓的环境里逃出来,是因为他对月圆的执着。”残桦饮尽一坛酒后,没头没脑的说出这番话。 昔年坐在他身旁,海风阵阵,刚是日出的时候,漫天雾霭薄薄,远处淡青色的烟雾卷卷,几声鸟鸣空响,海面不见尽头,一望无际。 昔年的裙角和残桦的长袍被风吹得猎猎而舞,与海风共唱悲歌。 残桦似是感叹道:“其实,秋浓是个很好的人。我们曾经一起喝酒,冬媛与秋浓到底为何不能在一起,至今我也不曾明白。” 昔年问:“你当时就他,为何不渡他呢?” 言语一出残桦却笑了:“渡他?你认为何为渡?你又为何而渡?又如何去渡呢? 世人若无心中情绪,又怎么会有那么多事。无事无怨,便无念无恨,就无欲无求,若真是如此,何来“感情”?那人有无心肠,有无七情,有无六欲,又有何种差别。你想渡世人,那世人可需要你来渡?万事具有缘法,你我都无“渡”,又何必自作聪明“渡”他人。” 昔年理解不了,又问:“那又应该如何自救吗?” 残桦打开另一坛酒:“只需凭心,无悔就好。” 两坛酒饮尽,残桦叹息。 “昔年,你过来,让我抱一抱。” 昔年怔楞了一会儿,伸开双臂与他相拥。 “上神,你失去过重要的东西吗?” 残桦说:“我没有最重要的东西,硬要说的话,也就是酒吧,如今加你一个。” 残桦说:“小狐狸,你能伴着我,我觉得很好。” 昔年学着小时候娘亲哄她睡觉的样子,轻轻拍着残桦的后背,希望能够安慰这个孤寂亿年的人。 二人在海边停了很久,直到日落西山,繁星囊括漆黑画布,夜晚悄悄来临。 “走吧,昔年。” 昔年点头道:“好,那咱们去哪啊。” “随便,找个有怨灵的地方,咱们收魂去吧。或者,咱们去东海龙王那做客,他那啊有不少好酒。” “上神,你日日就只知道酒,上次去轻扬那里也是为了血蛆酒。” 残桦这才一拍脑门道:“我都快忘了这回事了,走走,咱们先回轻扬那一趟。” 昔年被残桦牵住手,二人慢慢往渔村走,残桦说:“走之前先买几坛子酒,方才那个酒不错啊,够烈。” 还是那位姑娘她依旧坐在门口借着一点烛火,细细补着那张旧网。 残桦还未看清人便扬声道:“西海三太子的无情酒果然是世间少有的佳品啊。” 昔年不解的看向残桦的方向:“三太子?” “嗯,我曾经去过西海,这个酒不是凡人能酿出来的。” 手中的木梭来回穿梭,那女子连头都不曾抬一下。 残桦踏入海岸开始就发现这里有些不对劲,可因为心中实在悲伤,并未太过在意,如今越是接近这个鱼坊越是察觉到怪异。 特别是正在织布的那个女子。 残桦手中金光已经闪现,女子依旧不动声色的来回补网。 昔年也被残桦拉到身后护起来。 屋中老爷子慢慢走出来,一派老态龙钟的模样,显然只是一位平常人家的老爷爷而已。 残桦手中金光大闪,看清了布在屋子周围的结界。 “这是,幻象结界。” “嗯,是那个在织网的女子弄出的,你退后一些。” “上神,那那个老爷爷是谁?” “是三太子。” 残桦的眉眼极具英气,他虽然人生的清俊,却将气不减,挺立如松。他微微一皱眉手中金光飞出,将整个结界破坏。 昔年躲在一旁,只见那位老者的苍老面容如破碎的面具一般,顷刻毁坏,露出原本的面容,高冠束发,龙角耸立,是个满是文雅的少年。 织布的女子依旧低头,她来回使用的梭子,见那破碎的结界又有了复苏的迹象。 “你是何人?”残桦手中金光又亮起,这一次直直的往那梭子上打去。 女子终于动起来,她护住梭子,往一旁躲去。 脱去苍老面容的三太子一直闭着眼睛,没有丝毫苏醒的迹象,而这一方的女子,借着梭子和渔网,女子手里发出墨色混沌的光芒,她无言的发动攻击。 残桦意识到这是来自地界帝后的魔力,看来这个女子和秋浓一样,是与帝后做了交易。又是收集怨灵嘛?帝后要那么多怨灵做什么? 墨色混沌的力量在女子手里并没有多大的威力,残桦只是挥出两道金光,就将那渔网和梭子都毁掉了。 多年苦心经营毁于一旦,女子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手中破裂的法器,她像是不能说话,一股混沌的烟雾从女子身上冲出,带着血脉相连的内脏。 昔年挂在腰际的怨铃叮叮作响,漫天碧色幽幽,那是女子的过去。 普通打鱼少女被龙宫三太子所救,心生爱慕,奈何三太子心中早有他人,女子身子又不争气得重病,化作荒魂的一刻,帝后现身。 “你可愿意,同我做个交易?” “交易?” “只要你替我找来一千个怨灵,我便让三太子永伴在你左右,如何?” 少女思量后:“好,我替你找。” 又是一份千年的执着,怨灵为何往复留世,不愿轮回,就是如此,就是如此执着。 女子的黑气被残桦的金光打撒,直直飞入怨铃中。 昔年快步走到残桦身侧:“上神,三太子有事吗?” 残桦摇头“我不知道,咱们带着他去西海,他的父王肯定会有办法的。” “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出发吧。” 将三太子送回西海后,二人便离开了,先是去轻扬那小住了一段时间,又在人间收怨灵收了很久。 久到两人都快忘记有三太子这么一回事了。 某天二人正在屋顶上依偎着看日出,天空中一道紫光闪现,像是奔着他们来的,等到那紫光现身,二人才记起多年前救过这位三太子的事情。 “源生今日是特来感谢上神救命之恩。” “无妨。” 源生弯腰对残桦恭敬道:“上神大仁,晚辈没齿难忘。” 残桦笑道:“我只是正巧路过,你若是真想谢我,多拿几坛好酒给我。” “自当如此,晚辈此番便是要去妖界灵蛇族采取灵柩草酿酒。” “妖界?”残桦看了一眼怀中的昔年。 残桦说:“我们与你同去。” 源生心想,我们?这个红衣女子是谁? ☆、第十二章,放弃 第十二章,放弃 蛇族是妖界势力最为孱弱的一组,他们的族长如今是千年修行的灵蛇,乐晨。 乐晨是个灵动十足的女子,眉眼之间皆是魅色妖然,妖界第一美人啊。 源生抿唇,有些生涩的同乐晨问候。 乐晨轻看了他一眼,转身跪拜在地:“乐晨见过残桦上神。” “无须多礼,起身吧。” 乐晨起身后,便将目光停留在昔年的身上。不由觉得奇怪面前的这个红衣女子身上妖气深重,却又时强时弱,像是刻意隐藏又像是无意披露。 “姑娘好面生。” “在下昔年,是上神的…”昔年偷看了一眼残桦。 残桦道:“我的小狐狸。” “嗯。” 乐晨眉宇一抬似是明白一些。 采药的地方是在蛇族的后山上,后山上机关重重,昔年刚踏上后山的山腰,腰间的怨铃倏然作响。 碧色的光芒将山腰笼罩,残桦发现这怨铃……发出光芒的颜色越发的深了。 残桦法力一催,金色立刻盖住了碧色,整个后山都被那股金色席卷,怨铃清脆的声音响彻山间,那铃音戚戚惨惨总是能勾起心中伤心之事。 龙宫太子握手成拳,侧头去看乐晨。 金色光芒中乐晨似是有些不适,源生迈了两步挡在乐晨面前。 “你还好吗?” 乐晨的手本想要握住源生的衣袖,可刚刚碰到冰冷的衣袍就触电般收了回去。 因为金色光芒大作山中暗藏的厉鬼显露出来,好几只是放从鬼界逃出,已是惊弓之鸟,如今戾气满山,袭击而来。 “小心些。”残桦提醒道。 他手中金光化成光束打在几个奔来的厉鬼身上,昔年也将身上的短刀解封,杀掉一只从旁边袭来的厉鬼。 这方打的火热,源生一边要顾着在金光中不舒服的乐晨,一边杀着冲过来的厉鬼。 厉鬼数量极多,残桦眉头一皱,光束的范围更大,晃眼的光芒后,是金光回峦的模样。 “你又被上神救了一次啊。”昔年走到残桦身边笑着打趣着源生。 源生侧头注视的乐晨道:“我曾经也被救过,就在这,被一只青色大蟒袭击,有惊无险被救了,只是那个人走的快,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我就连报恩都 不知道报给何人。” 乐晨的脸上稍稍闪过一缕怅然:“那人就是不愿让你知道,你何必执着呢?” 源生的目光始终停留在乐晨面前:“若是不执着或许连一个说出心意的理由都没有。” 可乐晨却说:“心意?不要失了本意就好。” 昔年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二人,不由笑道:“你们这样话里有话要纠结到什么时候去?” 残桦摇头将昔年拉到身后:“你且安静一些,他们二人的事,莫要插嘴。” “哦哦。” 四人上了山,映入眼帘的是一颗开满是银色花的参天大树。 “这是蛇族的神树银花树。” 源生笑说:“这可是泡酒的好东西。” 源生和乐晨飞身上了那高树,昔年站在残桦身旁问:“上神,你刚刚为什么不让我多嘴呢?明明就是乐晨她……” 残桦转过身捏着昔年的鼻子:“有些事情还是要当事人自己挑破的,你我莫要多事。” “挑破不挑破最后都是要说穿,这样不是太麻烦了吗?” “也不是……” “嗯?” 银花被风吹落,残桦眸中柔情似水,他注视着身边的昔年,握住她的手:“有时候兜兜转转也有兜兜转转的美。” “上神……” “嗯?” 昔年笑道:“你就是怕麻烦。” “知道就好。” 将红衣女子揽入怀中,残桦看着昔年发间的命脉。 若隐若现。 手臂收的更紧了一些,残桦紧闭双眸,不去看昔年孱弱的命脉。 乐晨和源生从树上飞下。 源生说:“你可是要成婚了?” “为何这么问?”乐晨未曾抬头。 源生又说:“从高树上,可看到蛇族红缎漫天。” 乐晨轻笑:“是又如何?” “也……不如何。” 空气寂静直到空洞的平虚,源生摇头:“这药已经采完了,源生先告辞了,三年后还请残桦上神移驾西海,源生定当用好酒招待。” 残桦点头。 男子离开前在乐晨面前驻足,唇齿动了动最后还是闭口沉默。 四周静谧,乐晨看着源生远去的 身影,暗暗低头。 残桦问:“既然喜欢为何不说呢?” “说了又有什么用?上神,我是妖,他是龙王之后,注定不可能在一起。” “那你当年又何必救他?救了他又不告诉他” 乐晨咬着唇:“上神从何而知,是我救他?” “何人又不知道呢?只是你不愿承认而已。” 乐晨却笑了,转身看着残桦,说:“上神可否借一步说话。” 残桦示意昔年,自己随着乐晨走到银花树旁。 “昔年姑娘身上的妖气甚为奇怪。” “我知道,我此番来妖界便是为了找寻答案。你可有什么头绪?” 乐晨道:“还记多年前魔界攻打神界无果,导致伤亡惨重无力自保,便入了地界成为地后的子民,上神是经历过那场战争的,不用我多说您也明白当年除了人界和仙界,剩下的妖魔基本都加入了战斗,如今七界看起来平静,事实上呢?确实暗藏杀机,当年许多妖兽被你们神废去了道行,苟延残喘,您难道认为他们会就这样沉默下去吗?” 她垂下眼角:“这也是在妖界流传较广的一种说法,地后那里有一种上古留下的怨铃残阵,需用一万怨灵护住自己的修为如此就可以从新恢复废去的道行。” 残桦蹙眉问:“那你觉得昔年可是那被我废去道行的妖兽?” 女子看着深蓝诡异的树林:“她不是妖,她是人。”乐晨又叹息摇头:“她或许不是人,只是一个怨灵而已。” “什么意思?”残桦不解的看着面前婀娜美艳的女子。 乐晨拾起一片被风吹落的银花,笑道:“其实…我父亲就是被你们废去道行的妖兽之一,我曾看过他以心愿作为条件与人间的怨灵交换,只要那些怨灵帮助他收集其他的怨灵,他便答应怨灵帮助他们实现心愿。说穿了就是借尸还魂,损耗的终究是怨灵自己的命脉。” “如今蛇族你为族长,你父亲身在何处?” “死了。”乐晨转动手中的银花,眉眼间的媚色渐渐暗淡她淡淡道:“我杀了他。” 残桦负手看向身后巨大的银花树:“莫不是那日杀源生的蛇妖,就是你父亲。” “上神果然心似明镜……”乐晨幽幽叹道:“当日父亲已被怨灵反噬,失去理智。我迫不得已才下了手。” “时过境迁,追忆,后悔都是无用。” 乐晨笑说:“也是。”她将手中的银花戴入发间,目光投向坐在礁石上的昔年:“看她时隐时现的妖气,怕是没有多久的日头了。” 残桦的目光变的有些复杂:“以你看还有多久?” 乐晨说:“一年。” “可有救她的法子。” “没有。” 残桦双手握拳,双目紧闭:“是你不知还是根本无法子。” 乐晨低头道:“是根本没法子。”或许是嘲笑,乐晨的眼里多了几分的讽刺:“怨灵,上神你知道的,这怨灵之所以死后不化成魂魄变为三生石,就是因为他们心中那份至死都不愿放弃的执着。” 残桦说:“其实,这世上有生命的载体,皆是执着。” 乐晨说:“也是,上神,失去挚爱之人的滋味十分痛苦,就算上神双手沾满战血那份痛苦也不会减少分毫。”顿了顿乐晨说:“万物皆有心,再麻木的心也抵不上心口的一刀。” 妖界的风是从鬼界吹来的,所以来的时候总带着几分阴森凄厉,时不时还带着几声哭喊,有女子的,有老人的,有刚出生便夭折的孩子的。 这阵风阴阴幽幽,将这满树银花吹的呼呼作响,时而还会被那风卷走,看过去那花儿被风卷起舞动的规律是一圈又一圈。 残桦身上的白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抬眸去看坐在礁石上等待自己的红衣女子,他们在一起很久了,可是好像也就那么十多年。 一开始追上她是为了那股子妖气和自己的怨铃,可看她捉怨灵以及对自己的态度,还有那时不时对自己露出的笑脸,他笑了,只是个道行尚浅的小狐狸,居然会让他觉得熟悉,居然觉得留在身边就会很舒服。 残桦向来不会想的太多,既然小狐狸在自己身边,能帮自己收怨灵,那么留下她也不是一件坏事。 之后便是心事相诉。 其实…… 心事,是自己一个人的事。 再怎么和旁人说,旁人也是了解不了的。 可是…… 不知道为何,残桦愿意将那些苦涩,难堪的过去摊开在昔年面前,一个人太久了,久到认为一个人才是应该的。 却突然来了这样一个人、 那么…… 她既然来了,就留下,一直陪着自己。 说完一件心事,便如江 水破闸一般止不住,似是要将多年的孤寂都吐露给这个人听,不是诉苦更不是希望这个人分担这份痛苦。 而是…… 表现出委屈,表现出弱势。 倾诉委屈,将这多年的委屈全都撒在昔年身上,让她安慰自己,然后自己好好保护她。 昔年就这么留下,自己就让她站在自己身边,身边也只有她。 如此,就好。 如此,该有多好。 目光中的复杂渐渐转化为一点寒透心绪的不舍。 【昔年,你在执着些什么呢?】 ☆、第十三章,昔年 第十三章,昔年 出了蛇族,残桦带着昔年飞到他当年击败九天妖狐的地方,两人落在平地,残桦看着昔年:“你可知你如今做的事,很危险。” 昔年面色不改,带着微笑:“上神已经知道了嘛?” “是。” “其实……我记不太清了,我好像是百年前来到这个世上的,而之前的事情完全没有记忆。上神,我只知道我和一只妖怪做了交易,至于交易的内容是什么我不记得了。” 残桦的眉头紧皱起来:“什么妖怪?” “九尾妖狐,就在前面的水游洞里。”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残桦握住昔年的手腕,两人的距离极近她的额头能够感觉的到残桦的呼吸,温热又带着些寒意。 昔年抿着唇:“我…我或许不叫昔年。” “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上神。” “我很快就要消失了。” 残桦将人拉进自己的怀里,身侧皆是飞动的蜻蜓,惊蛰里万花盛放,娇艳欲滴。 百花如此多娇,仿若这北来的风一吹就凋零了。 “没关系。” “你不叫昔年,叫瑾年,叫华年,都好,只要是你就行。” “本神只认你是的本神的小狐狸,咱们还有好多怨念没有收,你还没有陪本神喝上轻扬和源生酿的酒,你不能消失。” “七界八荒,本神哪都不会让你去,跟在本神身边,残桦身边永远都有你的位置,本神从不说假话。” 昔年无奈的抱住残桦,收紧手臂,却还是觉得一切虚无。 “你也看到了,我命脉,很弱。” “我最多只剩下300天,我会从这里彻底消失。” 残桦说:“不会,本神不会让你消失。” 昔年说:“上神,你何必自欺欺人?” “就算你神形具毁,只剩一缕魂魄,我也会把你找回来,全部找回来。” 昔年仰起头望向苍穹,这……又是一年春。 她并不期待,也不害怕,如平时跟在残桦身后一样平静怡然。 轻轻的说:“好,那我就等上神你来找我。” 年华似水,光阴如箭,这一年的光景不过白驹过隙,仿佛觥筹交错中一小杯薄酒。 残桦访遍了仙界,神界,天界,都未曾得到任何可以续昔年命脉的方法。 水游洞前。 昔年的身子已经透明到可以看到残桦抱住她的手。 两人靠在水游洞前的槐树下。 残桦笑:“你这样乖巧的模样,我还是第一次见。” “那是因为上神你每日都起的比我晚,自然看不到我睡着的模样。” “那本神许诺给你,日后你我再见之时,相守之日,我都会起的比你早,如何?” 昔年的手指已经透明到看不见的地步,她讪讪笑道:“上神,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残桦说:“以后,你想去哪,咱们就去哪。或者咱们就学轻扬和奈何那般找个僻静的地方,安静的相守。就这么一直待在一起,可好?” “好是好,可上神你这般闹,怕也是受不了那僻静的日子。” “也是。” 残桦若有所思的看着远方,然后低下头,满目柔然:“昔年,你还没有叫过我的名字呢。” “名字?” “嗯,你向来只叫我上神,叫我一声吧。” 昔年感觉到自己额头上有一点温热,残桦吻了她的额头。 “残桦?” “嗯……再叫一次。” “残桦……” “嗯。” “残桦,我…我有话要和你说。” 残桦眸中的伤痛越渐越重,昔年的身体已经有一半彻底看不见了,剩下的也已经透明的快要消失了。 他握着她仅能握住的手:“你说。” “残桦,自从含谷山前你说,你的身边会一直有我的位置。我便决心守着你,陪你忘记孤寂,封锁你的悲伤。从那时喜欢你,一直一直,把你放在心底里。所以,我很高兴,我无怨无悔。” “残桦,你还记得吗?秋浓说过你看似潇洒,实则是将全部的悲伤埋在自己的心里,因为你记得那些所有人都忘记的事情,你活的痛苦,记得悲伤。你不愿放下,也不会放下。” “要记得,无论是你,还是奈何,轻扬,萧鸣,云苍谁都无法回到过去了,不要把自己禁锢在过去的事情里,秋浓他是真的在告诉你,他希望你能够学会放下。” “答……答应我,学会放下……” 昔年似是还有什么要说,却 什么都说不出口,浓烈不容忽视的悲伤挡在喉头,她的眼中泪水幽幽,划过脸颊留着一片寒意。 终于,她消失了。 残桦怀中的的温度消失,彻底化为一缕尘烟,怨铃【叮】的响起,满山遍野都被这样清脆,易伤人心的声音囊括。 谁是谁的伤心话,谁在心里种下一道裂痕。 他独自一个人坐在树下,看着两人来时的路。 自言自语起来:“对不起,我千万年来都是这样活过,我可以放下,但我不愿,昔年,等我找你,找到你之后就……就好好对你,不再让你受伤,我早上先睡醒给你打水陪你吃饭,再找一个园子,只有你我,我还没有酿过酒,不过我可以学,我喝过那么多酒,肯定能酿出好酒,若是你我在家中带的厌烦,咱们就出去,咱们接着去收怨灵。时不时呢,再和轻扬他们聚聚,再去看看羽雪和云苍。你若是怕箫鸣咱们就离他远一些。你说,这样好吗?你肯定会说好,我的小狐狸不会不明白我的一片苦心。” 良久…… 这槐树上开出了槐花,又落了,一地枯叶,再是枝头落了雪,循环了不知多少轮…… “我不会放下,绝对不会放下。” 人若是没有了心中那份执着,那…… 多少故人都已经消失了…… 是啊…… 执着这种东西。 有总是会比没有要好。 奈何根据冥府使者的消息过来寻残桦,却没有在槐树下见到残桦。 “他人呢?” 使者:“他昨日还在这。” 奈何摇头叹道:“如今这一个二个每一个让人省心。可打探到箫鸣的消息?” 使者:“听闻在西海。” “西海?” “是。” “冥王殿下,如今咱们去何处?” 奈何看了天边火烧云的景色:“先去西海一趟吧。” 后来…… 很多仙子,神使,妖兽,人,魔物。都在四海八荒的角落里,听过怨铃悠扬的回响,却只是遥遥的听过一次,再想认真听时,便一点声音都听不见了。 空荡荡中…… “我好像看见残桦上神了。” “我也看见了。” “他在做什么?” “ 听说他在找人。” “找人?” “嗯,就是之前在他身边的那个红衣女子。” “这样……” ☆、第十四章,残桦 第十四章,残桦 这是百年后的某一天,残桦坐在轻扬的小院子里喝着苦味十足的酒。 “如何?”轻扬问。 残桦看着酒沉思着,答道:“不烈,却别有滋味。” “可有昔年的下落?” “有,也没有。” “何意?”轻扬问。 残桦咬了咬身侧的怨铃:“她最后一缕魂就在这里面,可惜再也出不来了。” “可有什么办法?” “自然是有的。” “什么?” “你……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 残桦又走了。 再见羽雪,她守在一家农户前。 “云苍呢?” “在里面照顾他瞎了眼的娘。” “他又失去记忆了?” 羽雪摇头:“没有,他记起来了,只是……不愿意从回神界而已。” “那你……” “我说过,会永生守着他,我决不食言,他在何处,我就在何处。” 残桦喝着酒:“他记得你吗?” “记得,全都记起来了。” “他连我们都不愿意见吗?”残桦看着远处点点星光,农庄昏黄的灯光从破陋的窗户中透出来,屋中老人的咳嗽伴着浓烈的血腥气息。 羽雪伸手一挥,这小小村庄里落下雪花。 “不愿意,他说当年是他鬼迷心窍愧对于你们。” “我们并未怪他。” “那又如何,他不愿放下心中芥蒂,你我再怎么劝诫,他都不会停,云苍本就是这样的人,不然当年也不会为了我,和天帝做那样的交易。” 残桦饮酒的动作稍稍一顿:“其实……他心里有你。” 羽雪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满天大雪。 “若是他心中无我,也不会生出之后那么多是是非非。” “情字,何解?” 羽雪浅笑:“伤心,却又暖心。” “我走了。” “去找昔年?” “嗯,她快回来了。” “下次你们一起来吧,我一个人寂寞的慌。” 残桦也笑:“好。” 西海之上 ,水麒麟独守在夕阳之下。 “你家主人呢?” “主人去了梧桐树林,还没出来。” “哦,那我便走吧。” 水麒麟怯懦的看着残桦:“上神……” 残桦转头看过来。 “可儿姐姐说,主人毁了天界的精灵院烧死了天界所有的生灵这是真的吗?” 残桦低下头:“是或不是,很重要吗?” “很重要。” “当年,魔界和鬼界练手攻上神界,神界不敌避难到天界,之后我等回归之后,在精灵院前大获全胜,只是天界损失惨重。” “不是,可对?”水麒麟这样问道。 残桦不知该如何回答,只答道:“你主人是英雄。” “上神,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或许这是最好的答案。” “残桦!!” 身后是箫鸣的怒声:“你刚刚说什么?” “我什么也没说。”残桦微微转过身。 “好,那你便告诉我,当年精灵院和我到底有没有关系。” 残桦闭上双眼,忆起当年旧事…… “箫鸣,凤凰在急怒之时会失去理智,何况你还是火凤。” “正面回答问题。” 残桦招来一朵云:“你当时已经失去意识,所以……不能怨你。” “所以……是我?” “是。” 箫鸣目中一片死寂:“还有谁知道。” “除我之外,便是奈何,云苍。” 残桦坐在云上看着人间山水,不知道为何,他突然很想去含谷山,看看那片梅林。 满山冰雪,林中死寂。 腰侧怨铃倏然作响。 【叮】 连带着那绝静的梅花都随之摆动。 一片碧色后。 一株参天梅树,微微散出红光。 红衣女子站在那方,眸中含笑。 “上神,好久不见。” “小狐狸,甚是想念。”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