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情冷处浓》 楔子 不过又是一个秋天。 一座大气又古香古色的府邸坐落在京都最繁华的地段,外地人经过这里,往往都会被它的奢华而所吸引,抬头看看那块镶金的牌匾,便恍然大悟。 慕容府。 深秋,慕容府里的木槿花开的正欢。 门外那两尊气派的石狮子,依旧屹立不动的忍受着风吹雨打,不过无情的岁月却剥夺不了他们的威严。推开慕容府的有些掉色的朱漆大门,伴随着吱吱作响的声音不断增大,视野里越来越多令人耳目一新的景色,并不是堪称天下无双的建筑,而是遍地的木槿花。 还有哪里有这样壮观的木槿花海,连皇宫的御花园也不能和它媲美。 深秋的木槿花,是娇艳待嫁的女子,一朵一朵认真开放,满心的期待都变成了秋日里独特的风景。然而,一层又一层不断积压的花朵,非但没有使本已压抑的慕容府热闹起来,反而凭空添了一丝诡异。 女子随着甬道一步一步走,想要把她所熟悉的慕容府再走一遍,无处不在的木槿也似跟从一般,从未断绝。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平日里最爱的花朵,她的青春与木槿的一样正处旺盛,而她,则多出了一份憔悴,一份疲倦。 那些忘不了的话语,又回响在耳边,成为,最甜的毒药,更深更深的浸入她的心。 你真是木槿一样的女子。 为了你,我愿负尽天下人。 女子流下眼泪,却妖冶的笑了,满府的木槿花,在风的吹动下,更显摇曳多姿,但还是比不上她那绝色的脸。 如果你以为是背叛,那就是吧。 女子喃喃道,没入无声的黑暗。 黑暗吞噬了她,而她最爱的木槿,则吞噬了埋葬她的慕容府。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哀嚎:“丞相大人,夫人,夫人她去了。” 木槿花开的更加妖艳,满是哀愁的慕容府,在它的映衬下,更显出衰败前最后的繁华。 丞相慕容笃望着花海里那个跪着的孩子,脸色变得更加深沉。深秋,外面大概是很冷吧。那个孩子仅仅穿了一件单衣,而她苍白的脸色,一点也不逊于白木槿。 多年前,有这样一个女子,生得和木槿花一样美,她说,她最爱的便是白色的木槿。他记得,他曾为了讨她的欢心,种了很多木槿,但不等二人共赏,她便永远的离开了他。 望着屋前那个跪着的孩子,慕容笃忽然有了一丝怨。的确,慕容笃对她不算好,也许源于对她母亲的恨,也许是忌讳她并非自己亲生。但是,她又何曾违背过他的命令,她一次一次努力达到他的要求,来换得生存的空间。有这么怪的父女关系吗,慕容笃皱眉,似乎是他一手造成的,因为他的恨,的确亏欠了她很多。 “炉火烧得很旺啊。”慕容笃看着发抖的孩子,不着边际说道。他与她的关系向来疏离,可以说,他从来没有如此认真而又近距离的看过她的脸,也许,是怕看到她,就想起了那张刻在心头抹不去的泪脸。 慕容笃叹了一口气,轻轻说道:“应冬,你长的越来越像你母亲了。”说完,像想起了什么深埋心底的东西,一丝阴冷迅速闪过他的脸,他立即对下人说道:“叫她进来。” 应冬被丫鬟扶了起来,忍住双腿的疼痛,表情有些曲扭。一旁的丫鬟突地说了一句:“小姐,到来年春天就好了,您就是秋冬容易得病。”应冬望向木槿花,嘴唇动了几下。丫鬟以为她有什么不适,忙问:“小姐您说什么。”应冬没有回答,加快走向房内的步伐。 深秋,木槿花填满了整个慕容府。只有它们,才知道这个孩子到底说句了什么。 我倒是要看看,慕容府还能撑过几个春天。 第一章 大京朝的皇帝昏庸无能,朝政由太后和丞相慕容笃把持。 不少人担心这两人会使大京朝改名换姓,其实不然,太后的娘家南宫家表面与慕容家十分亲密,暗地里却又是一番争斗,这样一来,窝囊皇帝反而在慕容与南宫的斗争中坐收渔利,被好好的保护。 提起慕容笃,大京朝恐怕无人不羡慕,与太后的势力均衡不说,单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也是多少人一生的梦想。慕容笃的元配夫人在十六年前因病身亡,给他留下了一对孪生姐弟,姐姐叫做慕容应冬,弟弟叫做慕容焱,现在的丞相夫人是某王爷的女儿,嫁到慕容府已有十五个年头,当年就为慕容笃添了一个女儿,叫慕容琦,第二年,又生了一个女儿,名为慕容磬。慕容笃的四个子女中,数慕容琦最为招摇,上天赐给她如她母亲一般美丽的外貌,再加上不耐寂寞的性子以及父亲的宠溺,早早就和达官显贵们的公子哥混熟了,现在南宫家的小公子南宫逸追她追的最勤。只是慕容琦生性泼辣,甚至有些歹毒,下人们都不敢得罪,只得在背后求她早点嫁出去。妹妹慕容磬不如姐姐活泼,却也生得灵动乖巧,再等几年,提亲的人怕是也要踏破门槛。慕容焱则是出了名的文俊公子,不过慕容笃好像想让他当武将,南宫家出了几位有名的将军,他也不想让慕容家在这方面输掉。至于姐姐慕容应冬,自幼体弱多病,加上她的沉默寡言,被人形容木头疙瘩一个,在慕容府就饱受折磨,嫁到别家,不知能活过几年。 慕容府里的某一偏僻的院落,一个女子坐在屋后,望着木槿出神。她穿了一身青衣,简单的连玉饰也没有,柔顺的发被随意的盘在脑后,看得出,年龄不大,但端庄雍容的气质却显得她比同龄人更加成熟稳重。 青衣女子坐在木槿前,美丽的像一幅安逸自然的画。 这便是慕容府的大小姐慕容应冬,大难临头却眉也不皱一下,难怪别人说她是木头美人。 一阵急促的跑动声打破了平静的氛围,慕容应冬叹了口气,灾难来临了,躲都躲不过。 “大小姐,终于找到您了。”丫鬟有些惊恐,对着无事闲坐的慕容应冬说道:“二小姐叫您去营地。” 丫鬟所说的营地,是慕容家一手操办的训练营。这十几年淳顿国一直不安分,在边界扰民夺地,但几次交战,大京都是大败,皇帝归咎于朝中武将年龄偏大,就派人挑选官员后辈中适合人选进行训练,本来这理所当然由南宫家负责,只是皇帝向来不信任南宫家,所以让慕容笃负责此事。 营地里竞争激烈,稍不留神便要打包回家,加上慕容笃手段残忍,如此一来,所剩下的便是精英中的精英。本来这个营地,与小姐们没什么关系,但二小姐慕容琦偏偏就喜欢舞刀弄棍的生活,天天在营地里接受训练,不知是她太强,还是公子们有意相让,竟也争出个第一来,慕容笃索性由她去,不再阻挠。 营地里的厮杀生活,对于别人还好,可慕容应冬从小体弱多病,又木讷懦弱,慕容琦此刻要她去,无非是想让她死。 慕容应冬一向小心处事,对于慕容琦,更是万万不敢得罪,如今碰到这样的事,也应该感到害怕吧。 可她的脸一直平和,激不起一丝波澜。丫鬟心中一惊,都说慕容家大小姐是木头疙瘩,起初她还不相信慕容府能养出这样的人,看到大小姐死到临头都没有半丝感觉,她也确信无疑了。 “还烦你带我去。”慕容应冬起身,对丫鬟说道。 “小姐请。”丫鬟心想,大小姐倒也随和。“要不要叫焱少爷来。”丫鬟建议道。 慕容应冬摇了摇头,慕容焱一早和南宫逸出去狩猎了,现在哪里叫得回。 营地在慕容府的西南角,是一个偏僻地,倒也宽阔,只是血腥气太重,新来的人往往适应不了。慕容应冬和慕容焱的房子,就在营地附近,只是慕容应冬畏惧营地,所以就算要绕路,也不曾从营地过身。 远远就听见慕容琦在教训人,她手中定是拿着新安进贡的皮鞭。新安是大京与淳顿国接壤的边陲重镇,这十几年来淳顿国在边界的所作所为,一直没有影响新安镇的进贡。新安盛产磷兽,磷兽的皮做鞭子极好,一鞭下去,人也只有倒地呻吟的份。 一块青黄色的草地上站着一些人,看得出,都很年轻。一群少年稀稀散散的围着一个执鞭少女,似乎都很畏惧。“你以为我慕容家是饭馆,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没事还可以偷懒睡觉,顺便打架骂人。”伏在地上的少年似乎想争辩,可慕容琦狠狠的再抽了一鞭,少年的背部早已衣开肉显,转眼又添了一条伤。 慕容琦是个狠角色,一点也不亚于自己的父亲慕容笃,慕容应冬知道她不好惹,平日里看到她都绕着走,不知何故惹到她,竟然要到这个鬼地方教训自己。不管如何,小心为妙。 “二小姐,大小姐来了。”丫鬟忙喊道。 慕容琦转过身,一脸灿烂的笑容。 这位十五岁的姑娘长的不赖,除去脸上还未消去的狰狞,的确像一朵出水芙蓉。如果真得总结出她的美,那么秀气这两个字再合适不过。小巧的身躯,一小缕秀发盘在脑后,其余的自行披在肩头,左右耳边各留一缕小辫,瓜子脸,额前的刘海遮住了她的眉毛,迷人大眼睛闪着光亮,小巧的嘴巴带着盈盈笑意,是大京的经典美女。 只是说出来的话,让慕容应冬无法再专心欣赏她。 “我听说姐姐闲来无事,老是坐着不好,不如来这里消磨时光。”慕容琦来到慕容应冬面前,用鞭梢抵住她的肩,本来用手更省事,只是慕容应冬生得高挑,她够不着。 慕容应冬半丝笑容也不给,低下头,想看看大眼睛里真实的想法。 慕容应冬的母亲早死,而慕容琦的母亲地位无人动摇,要说嫉妒慕容焱是个男人,慕容琦也不相上下,就算是对丞相之位的不甘,也不该拿手无缚鸡之力的慕容应冬开刷,慕容琦到底想做什么?如果只是想让她在众公子面前出丑,那么她一定会遂慕容琦的愿。 十个镖靶排成一线,结结实实的插在稀稀拉拉的草地里。 慕容府奢华的程度真是令慕容应冬咋舌,连镖靶也显得金贵无比,看得出,是名贵材料做的。 慕容琦将慕容应冬带到这里,要旁人取了飞镖,亲自放在慕容应冬手里。 镖不知是什么金属做成的,拿在手中有一定的质感,是大京著名的飞燕镖。整个镖被雕琢成飞翔的燕子,栩栩如生。镖被涂成暗黄色,但是由于使用过一阵了,暗黄色中又带了点紫黑,显出飞镖的沧桑感,燕翅上还有圈圈点点的花纹,燕嘴便是镖尖。 “姐姐,这射镖啊,射到红点才是最好。”说罢,慕容琦指着圈圈线线的最中间给慕容应冬看,“姐姐第一次射,若能射到靶上,就不错了。” “我,不会。”慕容应冬虽然显得支支吾吾,但表情平静的像水。 “不会慢慢来,我教你。”慕容琦用鞭梢抵了抵慕容应冬的腰,意在威胁。 “姐姐,这靶是尹师傅最喜欢的东西,十分名贵,给父亲大人面子才肯拿出来,你可要用力适度,别损坏了它。”慕容琦笑道似乎等着看笑话。 慕容应冬撇过头,轻轻将它丢出去,镖没飞多远,就掉了下来,离靶还有相当一段距离。 围在一旁的公子们顿时笑了出来,慕容应冬习惯性的低下头,不带一丝表情。 “姐姐,你还真小心”,慕容琦抿嘴笑道:“继续吧。” 慕容应冬没有办法,只好持续刚才的动作,十镖下来,连靶都没有挨到。 第二章 笑声连续不断,引来了一旁休憩尹师傅。 “慕容小姐。”尹师傅叫道,毕恭毕敬的对着慕容琦低下身子。 慕容应冬微微皱眉,在他面前的两个都是慕容小姐,他这么叫,似乎太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尹师傅,接下来该做些什么。”慕容琦收起笑脸,问道。 “该练搏击之术了。” 搏击就是赤手空拳的打斗,营地里的搏击之术,应该只是练技巧。 慕容琦转过头来对慕容应冬说道:“姐姐在一边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也来参与。” 慕容应冬看看她手中的鞭子,才明白阴招真正来了。慕容应冬从未参加过搏击之术的训练,若她心肠好,只是揍她两下,那也罢了,怕就怕在她掺进什么武功招式,那时候慕容应冬就算死了,恐怕慕容琦也只要被说上几句“你明知她体弱还要她参加什么搏击”就算了。 那我就见招拆招好了。慕容应冬脸上出现一丝似有似无的戏谑,还未等慕容琦再度提起鞭梢,便说了一声“好。” “我有固定的对手,姐姐随便找个人好了。”慕容琦笑道,似乎还有什么阴谋。 慕容应冬立即明白,自己就算再怎么不得宠,好歹也是慕容笃正室夫人生下嫡亲血脉,慕容笃虽宠溺慕容琦,但也没有糊涂到任由别人杀害自己的亲生女儿。慕容琦不好亲自下手,只好请人帮忙。慕容家在大京有垄断官场的实力,来此的既然都是精英,随便挑一个身手敏捷的少年,以家族利益做威胁,保准做的不留痕迹。 慕容应冬不得不疑惑起来,除掉她,对慕容琦有什么好处,到底是什么利害关系,值得慕容琦如此想方设法让她死。 慕容应冬不断思索,手却在袖中探着某个硬物,那把锋利无比的匕首,已被她早早藏入袖中。 匕首是母亲大人留给她的遗物,在慕容府中的东西,都是清一色的华丽,但这把匕首,也如外表一般,极具杀伤力。母亲大人死的早,这把匕首成为她的防身之物,代替母亲大人保护她。 慕容应冬冷哼一声心里已经有了十足把握,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没有放弃练习防身之术,甚至比以前还要好。 我看看到底是谁必死无疑。 慕容应冬装作不经意的巡视周围环境,一群少年中,果然有一个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眼中带着杀气,触碰到她的目光,连忙装作无事一般转向别处,以掩饰心虚。 “谁愿意做我姐姐的对手。”慕容琦对那群少年说。 众人都知道慕容应冬体弱多病,碰不得,一时间鸦雀无声,引得慕容琦尴尬笑笑:“不如我替你钦点一人算了,他定会让你的。” 话未落音,只听见人群外有一个声音插话:“我来好了。” 极其温和的声线,却也令人无法抗拒,平静的语气下波涛暗涌,好像巫师的蛊惑,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好让慕容应冬看得清楚。 慕容应冬也并未多想,脑中只浮现出两个字:救星。 说话的少年脸型尖而瘦,剑眉,悬胆鼻,嘴唇平坦,脸色十分苍白,却隐盖不了浑然天成的王者之气。 加上高挑修长的身材,他的确俊俏的很凌厉。 倒也长的标致,如果不是浑身散发的让人畏惧的寒气加重了他的男子气息,恐怕他还在雌雄莫辩的边缘。 这是慕容应冬对他的第一印象,最后是他的眼睛,深邃的眸子了闪着寒光,像夜空中的星辰。 怎么会如此的熟悉。慕容应冬闭上了眼,他的眼睛,的确和记忆里某个抹不去的人很像。 怎么可能,笑自己想象的太出奇,在这里也遇上他实在太巧。 “慎少爷。”尹师傅忙叫了出来。 原来是慕容慎。 慕容慎是慕容笃的养子,慕容应冬听说过,他向来特殊,整个慕容府没有几个人知道他的真正底细,他与任何人都很生疏,除了养父慕容笃。 有大半时间,他都不知踪影,慕容笃一向看重他,连慕容琦也要让他三分。 不过慕容应冬深居简出,倒是第一次看到他。 这下好了,慕容琦精心策划的阴谋泡汤了,早早安排的人没有理由上场,她似乎也只有任由慕容慎救起慕容应冬了。 慕容慎似乎也看穿了慕容琦心中的不甘,嘴角飘忽出一丝少有的笑容:“开始吧。” 慕容应冬却暗叫不好,传闻慕容慎生性暴戾,绝不多管闲事,怎么会主动搭救她。说不定是弟弟慕容焱什么地方不小心得罪了他,把气撒到自己头上来,如果他真的动了杀心,恐怕比慕容琦派来的杀手更加不好对付。 真是倒霉到家了。 接下来自不必说,慕容慎招招要狠,慕容应冬出于隐瞒自己有身手的事实,不好发挥,只好左避右让,正考虑要不要亮出匕首,慕容慎便已毫不犹豫击中她的右肩,顿时无还手的力量。 一阵巨疼,慕容应冬跌坐在地,闭上眼睛认命。 慕容慎,你若真要置我于死地,休怪我伤你。 全身警觉起来,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感应周围的变化,只要慕容慎一出手,她就会毫不犹豫的还手。 良久,没有动静,睁眼一看,慕容慎已退出三尺之外。 惊讶之余,再度接触他的眼睛,像磁石一般,极有吸引力。 不由得多看了两眼,慕容应冬微微勾起唇角,报以玩味的笑容,用唇语向慕容慎说道:“多谢。” 慕容慎怔了怔,也如此回她:“不谢。” 真是我一辈子也捉摸不透的男人,慕容应冬叹了一口气,疼痛几乎让她昏死过去。 哪知,这句话竟成了真。 忽然听见马的嘶叫,一阵急促的奔跑声越来越近,慕容应冬艰难的睁开了眼睛。 柔和的像天使一样的脸庞,也会有如此心慌的表情吗? “姐姐。”慕容焱焦急的叫道。 “没事。”慕容应冬借助他站了起来,温和的说了一声:“回去吧 。” 无人敢阻拦,任由慕容焱扶着慕容应冬走出营地。 第三章 入夜,几盏油灯静静照着慕容府的射镖场。 “我听说今天琦把慕容家的那块木头请到了这个鬼地方,你和她搏击。”射镖场上,南宫逸和慕容慎靠在一边谈话,这里寂静无人,的确是个谈话的好地方。 “是。”慕容慎微微笑道,不做辩解,转开话题:“你的消息很快。” “那倒是未必,我一心都扑到琦身上去了,哪还有心思管这个”,南宫逸连忙解释:“今天和慕容焱一起狩猎,回来的时候那家伙听见木头被琦请进营地,立即骑马奔来,说实话,我没见过他那么急,很好奇,于是就跟来了。谁知一来就看见那块木头坐在地上,脸色很难看,到底为什么发生这样的事?” 还不都是因为你亲爱的琦。 “你不是说你一心扑到慕容琦身上,又何必管这个。”慕容慎心里嘀咕一阵,避而不答,对南宫逸说慕容琦的坏话,相当于要了他的命。 自知理亏,南宫逸只好转移话题:“本来我应该一眼看穿的,可她装的像没事人一样,我又不确定了。” 南宫逸还未说完,发现慕容慎警觉起来,才发觉有人前来,便住嘴,躲到更加隐蔽的地方。 慕容应冬着一袭黑衣,缓步走向射镖场,经过连成一线的镖靶,又走了相当一段距离,才停了下来。 目光渐渐由温和转向犀利,伸出左手,手中已握着一枚飞镖。 几乎是一眨眼的时间,飞镖出手,极深极深的落在靶中心的红点上。 没有丝毫犹豫,十枚飞镖都顺顺利利的插在最中心的位置。 “姐姐,你要装鬼吓人也要穿白衣,与黑夜同色,害得我一阵好找”,抱怨声还未断绝:“我都以为你是出来玩,一点都不像等人。”慕容焱说道。 “甩掉他们没有。”慕容应冬没有理会他的抱怨,直接插入主题。 “恩,很容易。”慕容焱悻悻的说道。 “该死的慕容笃,防我像防贼一样。”慕容应冬松了一口气,不再那么严肃。 “可不止是慕容笃,连南宫家也参与了跟踪你的游戏。”慕容焱睁大眼睛,似乎一时弄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跟踪她。 “真是复杂极了,我们都得小心。”慕容应冬的语气出奇的平静,似乎早就适应了这样的生活。 “今天真是不顺,也不知道到底得最了谁”,慕容应冬叹了口气,看看自己僵硬的右手,说道:“如果慕容笃问起今天我们出来干什么,就告诉他你教我怎样射镖。” “还要我教吗。”慕容焱看着靶心上的十枚飞镖,忽然说道:“姐姐今天怎么用左手?” “这就是我找你打听鲸须丸的目的。”语气阴沉了下来:“慕容慎打伤我的右肩,害得我此刻右手动弹不得,没有药物相助,它什么时候才能好。” “真是可恶。”恨恨的说了一句后,慕容焱开始说起自己打听的结果:“京都平城里有三粒鲸须丸,第一粒在慕容府,不过,还别说你不肯告诉慕容笃你受了伤,就算是告诉了,如此珍贵的东西,他也未必肯给你。第二粒在皇宫,更不必说了,你我都与皇宫的人没有交情。第三粒在南宫府,我听说慕容笃曾与南宫府的现任家主南宫青有过节,而少爷南宫逸与我交情很浅,又常常称你为‘木头’,想来,受到慕容琦的影响,必定也是厌恶你的,如此说来,好像都没戏。” 慕容应冬叹了一口气:“也罢,即使慕容慎不伤我,以我的体质,恐怕也没有多少日子了。” “姐姐,不要说这丧气话,就算是偷,我也会给你弄来。”慕容焱的声音,在油灯跳跃的火苗下,显得格外温柔。 慕容应冬不由得仔细看起慕容焱来。一袭白衣,显得他纤尘不染,一双勾人的桃花眼,时不时会露出几丝暧昧,但若仔细看,才发现他徒有温柔,没有半丝邪气。 果然是迷倒万千少女的丞相之子,慕容应冬红着脸低下了头,似乎有被那双桃花眼勾引的嫌疑。 “不必了,何必为我冒险。”连忙用话语掩饰自己的心慌,一边埋怨慕容焱美的过了头。 “对了,姐姐,这镖拔不下来。”慕容焱在她出神的瞬间走向了镖靶,亲自替她拔镖。 “那就不必拔了。”慕容应冬看着脚底下的草地。“好歹慕容慎也伤了我,可不能让他太好过。” “那么,这个又关他什么事?”指着横竖拔不下来的镖,慕容焱不解的问道。 “今天慕容琦说这是尹师傅最爱之物,你也知道,尹师傅是南宫家埋伏在慕容府的一颗毒瘤,他说的话慕容笃也会听信三分,今天慕容慎赢了我,明天慕容琦一定会找他一较高低,慕容琦最擅长的就是射镖,按理说,被挑战者应该先射,我刚才射的镖,已将镖靶伤了七分,明天下人再舍命一拔,等慕容慎射完镖,这镖靶肯定会四分五裂。”慕容应冬停顿一下,歇口气。 “然后尹师傅定会火冒三丈,找慕容笃一打小报告,再然后呢?”接过慕容应冬的话头,慕容焱问道。 “今年你我他都满十六,按照大京的规矩,势必要在家宴上出席的。这一次我再也推脱不掉,你认为我还会闭着眼忍受慕容慎的欺负吗?” “你的意思是说,因为他损坏了尹师傅的镖靶,所以慕容笃不会让他参加家宴,可是,他的身份本就特殊,与各个贵族还有暧昧的关系,慕容笃早几年就让他参加了家宴,你认为就凭一个尹师傅,就能组织他参加家宴。” “我当然知道,要是真如别人所说的一般不问世事,我又怎么能活到现在。想哪慕容慎只是慕容府的一个养子,得罪了南宫家,自然要受罚,如果慕容慎真的参加了家宴,那也无妨,就可以证明他的身份与皇室有关,毕竟,能使慕容笃顾忌的,除了南宫家,就是深宫里的太后。”慕容应冬深邃的眼眸里忽然闪现一丝阴险,接着说道:“慕容笃的确很会招揽人才,太后一直在迫害皇子,你觉得比起慕容笃良性的利用,他会选择哪一个。” “姐姐,只一味臆测不好吧。”慕容焱似乎有些不相信。 “因为要扳倒慕容笃,我曾做过调查,甚至主动包下安排家宴的任务,我发现与慕容慎接触的都是些皇亲国戚,我估摸家宴不过是个幌子,真实目的还是消灭太后为首的南宫家族。” “我以为,姐姐安排家宴,不过是要训练自己的能力。”慕容焱笑道。 “那也是一个方面,毕竟迟早要嫁出去,我还想多活几年。”慕容应冬习惯性的低头,陷入长久的沉默。 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似乎发现慕容焱反常的没有打破沉默。 抬头看到慕容焱的眼睛,才发现他已望着自己好久。 “有事吗?”慕容应冬毕竟是习惯了他的引诱,立即反攻:“现在我似乎还好好的。” “起风了,走吧。”慕容焱恢复正常,命令起她。 “好。”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慕容应冬把不解都压在心底,快步走出射镖场。 其实,今夜无风。 不过是慕容应冬对慕容焱的纵容而已。 躲在暗处的两人,望着他们的背影,沉默了很久。 “这女人,的确比我想象的要有趣的多。”南宫逸笑道。 慕容慎不言,走到刚才慕容应冬待过的位置,用右手射出手中的飞镖。 飞镖还是偏离了靶心,立在慕容应冬所射的镖旁边,好像是附属品。 “小心点,这女人深不可测。”叹了一口气,慕容慎苦思明天对应慕容琦的方法。 第四章 第二日一早,慕容慎就被慕容琦请到营地。 当然,慕容应冬和慕容焱也被要求来看热闹。 不得不佩服慕容应冬对慕容琦的了解程度,看来为了在慕容府生存,她的确下了很多功夫。 “慎哥哥。”慕容琦笑得如同昨天一样灿烂,只不过今天她惹上一个更加不好惹的主。 “不管如何,我今天要替姐姐扳回一局。我和你比搏击不太公平,就比射镖吧,姐姐不擅长,可是我擅长。好歹也比一比,省得你说慕容府里女子都不中用。”慕容琦的语气虽然委婉,却不容商量 慕容应冬站在慕容焱身后,沉默的忍受她的恶俗。 “我实在不想比。”毫不犹豫的拒绝,慕容慎明摆着要激怒她。 “我看你还是比吧,琦要是生气了,保准你吃不了兜着走。”南宫逸在一旁帮腔。 “逸哥哥,你笑什么。”慕容琦听到支持的声音,立马报以微笑感谢,看到南宫逸强忍的笑,十分不解。 “没什么,你记得我的好就行。”不做解释,南宫逸仍旧在一旁不知死活的偷笑。 “我看不必了,你当我输给你了。”黑夜一样的眸子闪现一丝亮光,该来的似乎都按照他的预想来了。 “慎哥哥,这样不好,如果我今天一定要比出个输赢来,你又能奈我何?”慕容琦满脸坏笑,如果可以去掉偶尔的阴险,也是一个可爱的女子。“莫非你看不起我,不肯和我比,那可不行,我今天就是输在你手里,也不允许你就这样出去。”慕容琦露出小女孩特有的倔强。 “谁叫你昨天帮她。”她用慕容慎才听得到的声音说道:“反正你不比也出不了这里,今天要你丢尽脸面。” “我生气了。”没有半丝表情,慕容慎吐出这几个字。 一旁的慕容应冬听到这句话如同雷击,几乎跌倒,幸好慕容焱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慕容琦真是可恶,好端端的要你来这里做什么,还能撑住吗?”慕容焱低声问道。 “恩。”困难的点了点头,慕容应冬的脸色像是被刷白了一样。无心再关注他们的动作,往事便一幕一幕的浮现在脑海里。 “别跑。”安追着可,手中还拿着可最爱的冰激凌。 “来追啊。”可笑得天真,却继续逃,黄昏的公园依然有不少游人,看着这对甜蜜的情侣。 “我生气了。”安最爱说的话。说罢,再也不追了。 “我错了。”可撅着嘴的回到安身边,用无辜的语气认错。 “死丫头,还要我追。”安轻轻笑了起来,英俊的脸显得更加好看。 可收到安的冰激凌还未开始舔,便听到安的嘟囔:“倔强的丫头,看看我生气的惩罚。” 没有反应过来,安的唇已经印上了她的唇,手中的冰激凌没有丝毫防备的落在地上。 该死的安,挣脱不了,只好回应。 不过,安的吻好像比冰激凌还要甜。 是你吗,安。 慕容应冬咬着唇,满目忧伤看着慕容慎。 “看看你妹妹如何替你争气。”玩味的笑绽在英俊的脸上,让人不由得向往起来,慕容慎忽然转过头来,碰上慕容应冬忧伤的眸子,有些不自然,又转了回去。 “姐姐,没事吧?”敏感的慕容焱感到他们的目光交流不正常,忙问。 “没事,我们当好看客就行。”慕容应冬从回忆里醒过来,又回到了无比残酷的现实,只能有些慌张的回应。 不可能的,自己来到这个稀奇古怪的地方已经无法解释了,安他,大概还在过幸福的生活吧。 “哇。”周围传来了不明的惊呼,慕容应冬看着靶中心的飞镖,暗自笑了起来。 慕容慎,你实在不该伤我,要么是你参加不了家宴,要么是你暴露身份,反正对你没好处。 “慎哥哥果然厉害。”睁大眼睛,慕容琦笑道:“我会追赢你的。” “你追不赢了。”慕容慎话未落音,名贵的镖靶果然四分五裂了。没有对慕容应冬一样的邪笑,面无表情的说:“你输惨了。” 不等众人从惊讶中回过神来,慕容慎拔腿就走,经过慕容应冬和慕容焱的身旁,停了下来。“我和她比试是因你而起,要罚一起罚。”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出营地。 慕容慎的气息如此近,慕容应冬忽然有一种莫名的的心动,如此熟悉的感觉,似乎只在很久很久以前拥有。 按捺住自己的心慌,慕容应冬对慕容焱说道:“我们也走吧。” 输惨了的,还有我吧。慕容慎,为什么和你较劲,我总是惨败无归。 第五章 “真是经久不衰的好办法。”慕容应冬叹了口气,双膝已经结结实实的落在了慕容笃书房前面的空地上,初夏的木槿,在她的身后描绘出绿色的背景图,偶尔有白色的花瓣冲出绿叶的围攻,给路过的人带来清新,顺便让人欣赏花朵底端的一抹艳丽的红。 “慕容琦不需要来吗?”慕容慎跪在她旁边,手中拿着木槿的嫩叶,准备放入嘴里。 慕容应冬低了低头,似乎要把将说出的话在腹中打好草稿,一会才答:“向来如此,损坏东西要跪,而慕容琦往往能逃过一劫。” “也好,不需要第三个人了,我们跪在这里好像拜堂。”一抹轻佻的笑,立即淡化了慕容慎的凌厉。 慕容应冬撇过头,让红着的脸恢复正常,才低下头说:“安分点。” “总之事情因你而起,我不过是一个无辜的路过者。”嚼着木槿叶子的嘴实在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不过模模糊糊的声音倒是挺好听。 无辜,整件事情恐怕我最无辜,莫名其妙的被慕容琦请去营地,莫名其妙的参加搏击,又莫名其妙的受了你一掌,现在又莫名其妙的被罚跪在这里,你还好意思说你无辜,除了慕容琦,你最不无辜。 有意忽略掉损害镖靶的情节,慕容应冬在心里叫道。 看起来,比起慕容慎自己略输一筹,他故意让慕容琦逼她射镖,让别人觉得是他生气了,才损坏了镖靶,这样一来,主要责任就算到慕容琦身上。慕容笃十分宠爱慕容琦,怎么会让她跪,责任你推我让,于是都算在了自己头上。 深吸一口气,慕容应冬平息了自己的愤怒,不再说话。 “我可是一个好人,只要你拿你袖中的匕首给我换,我就把你要的鲸须丸给你,” 慕容应冬一惊,搏击的时候,她还未来得及亮出匕首,慕容慎已经给了她一掌,他到底有多深沉,能看出她百般隐藏的杀机。 浑身一抖,慕容应冬的声音低沉起来:“不敢,鲸须丸如此珍贵,我的匕首不过是一堆烂铁,你怎会做亏本买卖。平城里多得是的人想要求一颗鲸须丸,为什么愿意给我呢。” 慕容慎冷哼一声,说道:“宝贝,你说错了,什么‘平城里多得是的人想要求一颗鲸须丸’,人家有病都会求独掌大权的丞相大人,还要一颗鬼药丸做什么。” 慕容应冬心里一沉,表面上看慕容慎对慕容笃十分顺从,其实,有几个皇子能忍受慕容笃对皇室的百般压制,慕容慎在慕容府这么多年,恐怕也和她一样,想着怎样扳倒慕容笃吧。 我是为了自己还能多活几年,慕容府的确不是人待的地方,特别是对我,没有半丝宽容可言。 不过他为什么伤我,难不成,觉得我不善言语,性格木讷懦弱,好欺负,于是把对慕容笃的恨都发泄在我身上。也是,慕容琦刁蛮歹毒不好惹,若真是得罪,还怕提前暴露,慕容磬腼腆乖巧,也十分受宠,一旦有什么三长两短,慕容笃一定会严加追查,至于慕容焱,心智和武功修为都不在慕容慎之下,更加没有暗害的机会,这样一来,只有我最好欺负。 该死的慕容慎,这时候又给我鲸须丸做什么,你没有理由在我面前装好人。 心乱如麻外加一丝恐惧,看来这阵子慕容应冬倒霉到家了,又有一个仇家。 “怎么样,你可是赚大了。”慕容慎的声音总是不定时的响起。 “好。”尽管不知道他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但还是猜测起来:“你不是在收买人心吧?” “宝贝。”叫的无比亲昵,“以后我来保护你好了,如此锋利的东西,小心伤了你自己。” 慕容应冬又一惊,看着他黑宝石一样的眼睛,毫无防备的回忆起以前。 似乎,也有一个男子,说过这句话。 以后我来保护你好了。 说这句话时候,她正安逸的躺在他怀里,父亲给她的伤痕还在身上,然而,她觉得不疼了。 他的手撩起她柔顺的发,清澈的眸子干净的像水,然而她却不知道,这样一个温柔体贴的男子,却给了她最致命的伤。 不能再回忆了,否则,压抑在她心底翻江倒海的感觉,又会重现,那是她,不敢触碰的伤口。 用理智控制住情绪,她再次看到他深邃的眸子,熟悉的感觉又一并涌来。 是你吗,安。 咬紧嘴唇,她倔强的转头,逼迫自己彻底回到现实中来,就算是他,似乎,也回不到以前。 慕容慎,不管如何,为了自保,我只能做到一个逃字。 慕容应冬把随时揣在袖中的匕首交给他。匕首上还雕着锦葵似的木槿,静静盛开的花朵却不如真正的木槿一般有生气,比起身后的木槿花,它的逼真却更加让人感到空虚。 得到了救命的鲸须丸。被他所伤的右肩有救了,只不过是在受伤的一夜后。 “慎少爷,大小姐,老爷说可以了。”丫鬟尖细的声音拯救了她本已脆弱的膝,艰难的站起来后,听见丫鬟说:“大小姐,老爷叫你去一趟。” 慕容笃的书房偏暗,除此之外,和大多数官老爷的书房一样,气派而严肃,不过透过纸窗,可以看到成片木槿的景色,倒也是另一种享受。慕容笃面对着墙壁,纸窗透过来的微弱的光照在他背部的锦裳上,把更加阴暗的影子贴在墙壁上,于是慕容笃不论是闭着眼还是睁着眼,都逃脱不了黑暗的笼罩。 “父亲大人。”没有撒娇,也没有怨恨,更像是主子与奴才,慕容应冬还是那个木讷的女子。 “慕容慎的那一掌够狠。”慕容笃的声音阴沉的没有半丝父亲的慈爱,更加比不上他面对慕容琦的宠溺。 似乎在哪里,自己都得不到父爱。深吸一口气,压抑自己的不满:“是。” “那就给你。”慕容笃抛出的药瓶被慕容应冬稳稳接住。“鲸须丸,好生服用。” 慕容应冬不解,记忆中,父亲从未在乎过她的死活,更何况鲸须丸如此珍贵的东西。 大概留着我还有什么别的用处。 “下去吧。”慕容笃始终没有转过来看她,独自待在自己的黑暗中。 “是。”对于慕容笃,慕容应冬说的最多的就是这个字。 回去的路上碰到了南宫逸,看见他半倚在柱子上,似乎在等人。 慕容应冬正考虑要不要绕路,南宫逸已经看到了她,快步走到她面前。 “南宫公子好。”慕容应冬生的高挑,不必像慕容琦一样抬着头看他。 说实话,南宫逸也生的俊俏。轮廓分明,眼睛炯炯有神,阳刚之气仿佛是天然生成。不平凡的气质让他就算在万人之中,也能让人一眼辨认得出。比起南宫逸的张扬,慕容慎只能用阴柔来形容。 “慕容小姐好。”这样叫似乎有些生疏,对慕容琦,他老是叫“琦”,这样说来,似乎不太公平。 关于慕容府的哪件事是公平的。慕容应冬不太在乎,想来,南宫逸一定是来看慕容琦的,慕容应冬连基本的礼数都不管了,想立即离开。 “手拿来。”南宫逸的眼眸里充盈着笑意,似乎想除去他们之间的距离和生疏。 慕容应冬条件反射一般的退了一步,与南宫逸太近很危险,别提南宫家与慕容家的对峙,一个慕容琦也不好对付。 “给你。”南宫逸将手中的药瓶塞进她手中,尴尬的笑道:“这是鲸须丸,既然是琦的姐姐,也是我的姐姐。” 还没等慕容应冬反应过来,南宫逸便已经离开。 本来就是慕容琦一手造成的,你这样做是赎罪还是别的什么。 慕容应冬不解,看着南宫逸英俊的背影思索着。 慕容府的甬道设计的十分巧妙,不但比一般的官家奢华,而且错综容纳,无孔不入。这样一来,偌大的慕容府,仅通过这些甬道连通,便可以逛便慕容府,不必再挨着屋檐走,受主人的气。 遍地的木槿也开始开花,从初夏到深秋,每日都可以看到木槿花。 然而慕容应冬却没有心思管这些,今天过于奇怪了。先是慕容慎要用匕首交换药丸,然后是慕容笃像是熟知一切似地把药丸给她,最后是南宫逸以慕容琦为理由强塞给她。 本以为求药难,还为自己不能动弹的右肩感到难过,没想到一下子来了三颗,怎么消受的起,自己不过是慕容府里一个可有可无的笨小姐。 叹了一口气,慕容应冬隐隐感觉到不安。 第六章 慕容应冬所住的房子隐蔽性极强,坐落在偏僻的西南角,一条从外面引来的甬道分成三路,第一路穿过前院,直达正房,另外两路分居左右,夹在正房与花篱之间,一直铺到偏房。 偏房又分为左右两端,慕容焱住左边,慕容应冬住右边。中间围出的天井,像是凹进去的盆地,与房子间隔了几坎台阶,慕容应冬在中间摆了一张竹榻,偶尔空闲,在那上面闭目养神,也是一件美事。 最令人羡慕的恐怕是后院,不如前院的整齐寂静,后院种了许多的木槿花。慕容府里的木槿多是白色,特别是大片大片种植的,慕容笃决不允许有什么杂色,而慕容应冬的叛逆大概表现在这,白色,粉色,紫色,蓝色,单瓣的,重瓣的。如果说慕容府是木槿花海,那么慕容应冬房子的后院,则是在花海里千篇一律的白色中,难得一见的点缀。 “姐姐。”慕容焱从外面回来,看见慕容应冬穿着单衣躺在竹榻上,似乎是睡着了,马上堵住嘴,后悔吵到她。“什么事?”原来是假寐,并未睁开眼睛的慕容应冬依旧舒适的躺在竹榻上,却不知这样的姿势显得她更加妩媚。 “我找到慕容琦,让她帮忙画出药库的地图,我好进去偷药。”随便找了张椅子最下来,汇报一天下来的结果。 “不用了。”慕容应冬坐了起来,将纤细瘦长的小腿搭在竹榻的边缘,慕容府做单衣的布料都是丝绸,这样一来里面的风景就一览无遗了。 “姐姐,说什么我都会把药弄过来。”慕容焱到底是初出茅庐的小后生,立马不好意思起来,只好别过头:“姐姐,你确信穿单衣不会着凉。” “不好意思。”充分领悟到慕容焱的意思,慕容应冬起身,将中衣穿好,告诉他这一天奇怪的事。“三颗我都已经拿到手了,服下一颗以后我觉得好了很多,鲸须丸果然是宝物。” 慕容应冬轻轻动了动自己的右肩,如实向慕容焱说清三颗药丸的来历。 “如果是慕容慎还好说,那么其他人呢?作何解释?”慕容焱不解。 “我也思考了很久。”慕容应冬顿了顿,用修长白皙的手指压了压嘴唇,说道:“你那天说慕容笃和南宫家都派人跟踪我,这样说就不难解释了,不论我们做什么,都躲不掉慕容笃和南宫家的监视,我想,他们这样关注我,是不是我还有什么特别的作用?” “大概是吧。”慕容焱松了一口气,说道:“这样我就不必求慕容琦帮忙了。” “真是奇怪了,为什么慕容琦会答应你的要求?”慕容应冬十分严肃的望着慕容焱,说道:“你们的关系很不正常。” “哪有。”慕容焱急了,立马解释:“我和她的关系正常的很,不过是普通的兄妹关系。” “哦。”慕容应冬不经意的应了一声,似乎相信了,然而又提起:“我记得你是叫她‘慕容琦’的,什么时候改为‘妹妹’了?” “姐姐,我们之间,真的只是那种关系,你知道的。”慕容焱站了起来,大声辩解。 “别激动。”慕容应冬轻轻一笑,明艳的脸上有多出几丝俏皮:“这么着急解释,这关系似乎真的撇不清。” “好啊,姐姐,你打趣我。”终于明白慕容应冬笑里的意思,慕容焱放松下来,说道:“我和你的关系才不正常呢,你看见有哪个弟弟为了姐姐敢动老子的东西。” 慕容应冬不再说了,他的话似乎触动了她的某根弦,脸色黯淡下来,似乎有许多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被愁思堵住。 “我累了,先回屋。”慕容应冬转身,将慕容焱抛在后头。 的确不正常呢,慕容焱,你可知,我们真的不向平常的姐弟。 “你说,她是不是蠢,每次二小姐都用同一种方法教训她,可她每次都中招。”两个丫鬟走的从容,还谈起话来了。 “也难说。”精明点的丫鬟绕了绕眼珠,说道:“要么她真的是木头疙瘩一个,被二小姐百般欺负都不懂还手。要么就是真聪明,整个慕容府她又有什么可以依靠的人,如果闹大了,到夫人那里受罪,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天。”丞相夫人的狠毒是出了名的。 “可是,她没有理由总受二小姐的欺负啊,难道她看不出二小姐的那些招数十分幼稚,一点都不像夫人授意的。” “谁知道呢?也不知道二小姐中了哪门子邪,慕容府里谁不好惹,偏偏惹上大小姐,大小姐的身子骨弱,能不能撑过成年都是问题。” “至少这还不是狠招,仅仅是关黑屋子,偏偏大小姐不肯呼救,每次都是二小姐想起来才叫我们去救她。” “二小姐不过也是个绣花枕头,狠不下心来,她要真和夫人一样狠心,大小姐还能活到今日。” 另一个丫鬟刚想提醒头一个丫鬟说话小心,南宫逸已经跳了出来。 “南宫少爷。”两个丫鬟吃了一惊,忙叫道。 “你们二小姐又怎么了?”大眼浓眉的帅气在严肃的询问之间也尽显出来。 “没什么。”哆哆嗦嗦的说了几个字,想骗过南宫逸。慕容琦交待了不能让外人知道,如果泄露出去,那可不好玩。 南宫逸浓眉深锁,眼中的严厉的责备之意早在话语之前传达:“怎么,连我都不告诉,我可记得刚才某人说琦是‘绣花枕头’,这话传到她耳里,有你们俩好受。” “南宫少爷饶命。”精明点的丫鬟拉着另一个丫鬟跪了下来,“二小姐把大小姐‘请’到藏书阁,叫她在那里抄抄佛经。” “哦,大小姐是你们二小姐的丫鬟啊,叫她做什么就做什么,真是木头一个。”不知为何,鄙夷之意出来的同时似乎还夹杂着些许同情,南宫逸快步离开,走向藏书阁。 藏书阁已经有些历史,不过气势不减,同样奢华壮丽的令人瞠目结舌。 南宫逸从两个人一样高的窗户轻轻跳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这雕花的合页窗已经很久没有人来打扫了。 整个藏书阁都是如此,听说这是过世的丞相夫人最爱的地方,自她死了以后,慕容笃下令封阁,大门的那把大锁是慕容笃亲自锁上的,不过旁边的小门,想都不用想,肯定是慕容琦吩咐下人锁上的。 慕容应冬站在书桌前,手持毛笔,神采飞扬的写着什么。虽然相隔很近,但是南宫逸还是不明白慕容应冬脸上的隐现的笑意代表什么。 阳光从阁顶的小窗照进来,照着飞舞的灰尘,也照着慕容应冬那张神采奕奕的脸。 南宫逸不由得认真观察起她的脸来。丰满的额如满月一样白净,未经修剪的柳叶眉也很漂亮,吊梢眼,细长的眼眸仿佛总隐藏着什么秘密,深邃的令人不敢靠近,否则,便是永远的沉沦。诱人的红唇总是习惯性的紧抿,似乎说句话,也要考虑半天。 哪里是自己想象的娇憨模样。再配上总是随意盘起的头发,高挑纤细的身材,以及瓷质的皮肤,这个内敛沉静的女子竟有冷艳的气质,绝对配的上“风华绝代”这四个字。如果她的性格再张扬些,如果她的喜怒再明显些,如果…… 思索立即被打断,如果真是这样,她又怎么会在慕容府这个鬼地方活到现在。阴险歹毒的继母,咄咄逼人的妹妹,还有不管不问的父亲,如果她不咬紧牙关的忍受,南宫逸现在看到的,只是一具尸首。 我们都是苦命人。南宫逸叹了口气,没想到竟打扰了慕容应冬。 “南宫公子。”一闪而过的惊讶立即被沉静代替:“你……”慕容应冬不再说,也不必再说,她似乎总是惜字如金。 “我听说你在这里,特地来搭救。”只好笑了笑,面对慕容应冬,他似乎总是这样不自然。 “多谢。”慕容应冬没有半丝感激的意思:“不过不必了。” “为什么?”南宫逸很意外,忙问了出来。 “这里很好,有一个安静的地方给我练练书法,还有珍贵的藏书,我求之不得。”慕容应冬平静的解释,仿佛在这里找出了乐趣,她似乎忘了这个地方的脏乱,以及慕容琦有意的欺骗。 “是吗?”南宫逸巡视四周,环境清幽的有些过分:“你不怕吗?” “这里没什么可怕的。”望着南宫逸疑惑的眸子,慕容应冬说道:“倒是你来了,我就怕了。”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慕容应冬极其委婉,请南宫逸快些离开。 “琦已经让你抄了很多遍了吧。”小心翼翼的推测,南宫逸会错意了。 “是。”慕容应冬轻轻叹了口气,没想到南宫逸竟然不懂她的意思。 “字写的很好。”俗套的夸赞是免不了的:“你的楷书像是临摹了书上的一样。” “父亲大人说,女子不可以太有个性,这样的字可以讨夫君欢心。”极其淡的语气隐藏着些许不满,又概括了慕容笃对她的高要求,有些故事,南宫逸永远都听不到。 “不过琦这样做似乎是过分了一点,改天我说说她。”南宫逸还是没能领悟她爱理不理的疏离。 “不用了。”怕南宫逸以为她只是懦弱,连忙解释:“如果这样能使她如愿,我待在这里抄抄佛经又何妨。女人要折磨人会想出很多方法,对于她,你若不反抗,她反倒觉得无趣,在藏书阁我倒觉得是恩赐。如果南宫公子也插手,我这里反倒不好收拾了。” 果真是和慕容琦做了很久斗争的人,慕容琦的脾气秉性都摸得一清二楚,连他也自愧不如。 “其实在慕容府里,慕容琦还算一个善人。”慕容应冬说道 比起自己,慕容琦不过是小孩子的顽皮和任性。 一丝令人难以察觉的落寞在慕容应冬脸上一闪而过,接着她重整情绪,对着南宫逸直截了当的说:“南宫公子,这里还有一个小门,你尽早出去吧。” “既然发现了可以逃出去的路,那么你为什么不离开?”南宫逸看着极其隐蔽的小门,对慕容应冬说道。 “我正愁没有机会阅读藏书。”慕容应冬苦涩的笑笑:“更何况,没有人会和一条不能反抗的死狗过不去。” 南宫逸转身离去的背影愣了一会,似乎想参透慕容应冬话里的特殊意义,然而他还是快步的走向小门,准备离去。 “南宫公子。”慕容应冬叫道:“如果这里有什么突发状况,我也好从小门逃出去,所以,请你保守这个秘密。” 南宫逸回过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心中所想都化作一个字:“好。” 慕容应冬的心忽然被感动了,为他充满阳光的笑,为他明亮有神的眼睛,为他送来的鲸须丸,为他的营救。 只是,南宫逸,你对我,仅仅只有同情和赎罪吗? 第七章 慕容笃这些年手掌朝中大权,除了南宫家的威胁,他几乎做到了一手遮天。 慕容笃走到这个地步,和他的“阴曹地府”有莫大的关系。 阴曹地府是慕容笃一手创建的地下组织,专门替慕容笃联系有权势的官员,管理全国各地的生意,汇报边关塞外的具体动向,以及监视皇宫与南宫家的一举一动。 阴曹地府的成员都以面具面对世人,他们都身怀绝技,神出鬼没,心狠手辣,几年下来,各方面的成绩都很不错。慕容笃的势力增大,慕容家变得更加殷实,甚至连兵权,都在南宫家手中抢夺了三四分,在前线穿插了很多自己人,也遏制太后和南宫家的势力的发展。 传闻立了功的阴曹地府成员都有丰厚的奖薪可拿,一次的奖薪抵得上一个普通官员一生的俸禄,于是官员们纷纷表示愿意加入与慕容笃合作的行列,可真正被阴曹地府联系的还在少数。 南宫家也不是没有在打击阴曹地府的工作上努力,实在是慕容笃做的太过隐蔽,连慕容府内的知情人都少得可怜,让人无处可查。于是公众眼中,慕容笃拥有阴曹地府不过是个似有似无的传闻,人们只知道慕容笃的势力很大,大到连皇室都敢不放在眼里。 其实阴曹地府的奖励虽然令人向往,但惩罚却也令人生畏。十八层地狱里有什么惩罚人的招,阴曹地府就全盘搬来,连死都不让人痛快。这样的奖罚措施果然有效果,阴曹地府的成员们都小心翼翼的办事,不敢怠慢。 阴曹地府的成员固然都是特工中的佼佼者,但是慕容笃的两大帮手却是他最大的骄傲。 第一个是阎罗王。阎罗王是十殿阎王之首,阴险狡诈,直接受命于慕容笃,专管慕容笃最在意的事:对付太后和南宫家。阎罗王的真正身份只有慕容笃知道,他总是单独行动,除了慕容笃,连阴曹地府的成员都没见过他,或者说,见过他的人,都难逃一死的命运。 第二个是崔判官。阴曹地府的动态都由他指挥,传闻十分冷酷无情,是除了阎罗王以外,下属最怨恨的人。崔判官从不亲自参加行动,除了阎罗王,所有的成员都归他管,当然,能见到他的人也是寥寥无几。崔判官的眼线分布极广,加上敏锐的判断力,他几乎不出门就能决定大事,换句话说,如果事情闹到要崔判官出面,那么事态一定很严重了。 阎罗王与崔判官虽然都是慕容笃直接领导,但却不曾见面,在各自的领域各司其职。这也是慕容笃老奸巨猾的具体表现,阎罗王和崔判官要是常常在一起办事,南宫家就很容易察觉。南宫家的家主慕容青也抱着“舍不了孩子套不住狼”的心,让南宫逸一脚踏进慕容府大门,表面上追慕容琦追得起劲,背地里到底在干什么,没有几个人知道。 慕容笃所创办的阴曹地府对他很重要,阎罗王和崔判官如此重要的角色,必定是要他极其信任的人来担任,一般有能力的人肯定入不了他的眼,最大的可能是在他的四个子女中。 慕容笃的四个子女中,慕容应冬与他的联系最浅,加上慕容应冬十分木讷,体弱多病,可能性最小,但是南宫青却不这么认为,几番试探下没有结果,竟派人跟踪起来,想将慕容应冬的动态尽收眼底,南宫逸和她的几次接触,她都表现的十分自然,的确是在慕容府里力求自保的典型代表。 至于慕容焱,虽然武功心智在众多公子哥之中数一数二,却缺少锻炼,没有多少经历,与阎罗王和崔判官的老练和世故截然不同,但南宫青却怕慕容焱是装的,一直想处之而后快,好为将来除掉后患。 慕容琦的嫌疑最大,刁蛮,歹毒,还有些阴险,加上一直被慕容笃视为掌上明珠,想被排除都难,所以南宫逸和慕容琦走得最近,想从她的身上得到些什么。慕容琦大概是知道南宫逸的利用,一直对他不冷不热,想来,南宫逸应该什么也没得到。 慕容磬和人接触的机会不多,有慕容琦的保护,南宫逸想见到她都很难,更别说套话了。不过慕容磬看起来十分单纯,不同于慕容应冬木讷下的沉静,她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十四岁的姑娘,虽然可疑,但也无从查证。 还有养子慕容慎,他的身份南宫青大概早就知道,虽然他也可疑,但是慕容笃没必要把阴曹地府这样重要的组织交给一个早晚要成为对手的人打理。 排除来排除去,南宫青什么也没得到,只好派南宫逸以参加营地训练为理由待在慕容府继续调查。慕容笃自信做得隐蔽,也没有拒绝,反倒给南宫青一种上当的感觉,真的有阴曹地府这样一个组织吗? 其实,令人苦思冥想的真相往往出乎所有人所料。 慕容府,小密林。 初夏,谈不上燥热难耐,但小密林茂盛的竹子吐着令人心醉的青翠,还是让人的心情更加清爽。 慕容笃身穿一袭褐色长袍,作为一国丞相的威严被很好的衬托出来,在满是绿色的竹林深处,格外打眼。 身后的年轻人高挑白净,依旧是一身典雅的黑衣,虽然衣上绣着奇怪的花纹,有些异样的诡异,但还是有一种说不出的风度翩翩。 年轻人戴着的华贵的青铜面具仅仅遮住了一双深邃的眸子,上面雕琢着和他的衣上一样的花纹,诡异之中还藏着些女性的妖媚。 原来是慕容笃手下的崔判官 “你做得很好。”慕容笃的肯定来之不易:“这一次终于把南宫家从丝绸业挤了出来,我们垄断了丝绸市场。”顿了顿,他又说道:“这么大的动静,南宫家有没有察觉景恒丝行是我们的产业?” “并没有,主公。”没有温度的声音像极了慕容笃,“我们做的很干净,他们一直以为幕后老板是个普通商家,因为这一次我们没有动用慕容家的力量,在他们眼中,慕容家的生意只有比邻钱庄。” “好。”慕容笃的表扬十分简单,一点都不足以鼓动人心。他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的话,考虑要不要说,沉默一会,忽然开口:“应冬,我有几个特殊任务要交给你。” 淡定的年轻人忽然退了一步,毫无防备的碰到身后的竹子,脸上的惊讶之意还未消尽。 就算是平时,慕容笃也未必会这样叫她,更何况这是交接任务的关键时刻,他就不怕崔判官的身份暴露。 应该是极其不平常的任务,或许是他心中藏了许久的秘密,否则,他又怎会如此失态。 “第一个是在行动中保护慕容慎。”提起慕容慎,他的声音忽然阴沉了下去。“我怕南宫家知道他的身份,会提早行动。” 看起来慕容慎的确是皇子,这些年南宫家帮着太后迫害皇子,慕容慎是幸存者之一,早早就被转移到慕容家,只不过,以慕容笃的性格,又怎么会收留他? “我知道他伤了你,想我慕容笃把皇室都得罪尽了,他没处撒气,你成了受气包。”慕容笃的声音里没有愤怒,一直以来,他把慕容应冬当做得力的助手,称心的下属,而并不是女儿。“可是南宫家的暗害防不胜防,我知道,你心思缜密冷静机智,论身手,也许还在他之上,如果你在他身边保护他,南宫家得手的机会就会少很多。”慕容笃的表扬绝不是免费的,他还是把慕容应冬拉入了深坑:“有一点你必须知道,他就是阎罗王。” 低着头听话的慕容应冬猛然抬起了头,一瞬间脑子里像是闪过了多事情,然而仅仅是闪过,她还是淡定的低下头。 “还有,你得向南宫逸表示你对他有意思,最好要闹得天下人都知道,必须让南宫家主南宫青深信不疑。”慕容笃说完惊天骇俗的话,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几乎瘫痪下来。 “我可以问为什么吗?”到底是冷静的崔判官,慕容应冬想起南宫逸的那张笑脸,问道。 “我必须告诉你为什么。”慕容笃的原则向来是不允许下属问原因的,但是这一次他破例了,看的出,问题很严重。 沉默一会,慕容笃紧抿的嘴终于道出了此生最耻辱的过往:“南宫家主南宫青是南宫逸的祖父,是我的头号大敌,我和他毕生都想扳倒彼此。这大部分要归咎于我的好妻子,你的好母亲。”嘲讽的语气立即刺痛了慕容应冬,或许在她眼里,慕容笃不配提母亲。 “你母亲当年是因为南宫逸的父亲而死,虽然我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我确定,绝对不是什么正当关系。”时隔多年,慕容笃的愤怒不亚于当年。 “南宫逸的父亲当年是边关重将,一次大战,中了淳顿国的毒。那时候我和南宫青已经是政敌,如果他的儿子死了,他就像少了左右臂膀,就如你对我的作用一样。”慕容笃真是不会说话,这样说,到底是想说慕容应冬对他的重要程度,还是希望慕容应冬早日去陪她母亲。 “你母亲本是名医之后,精通医术。”提起不堪回首的过往,他的情绪更加复杂,头痛的毛病又犯了。“她开始偷偷摸摸的替南宫青的儿子治病,听说,中了那种毒,治愈的机会很少,而且不能中断,需要医者服用另一种毒,以血滋血。你想南宫家对她无恩,又是我的大患,她为什么要作践自己呢?”实在是提不起仇人的名字,否则,慕容笃怕强烈的恨意使自己很快疯掉。 可慕容笃的确有些疯癫,眼睛也开始无神,看来母亲当年的行为让他受了很大的刺激。“我发现一切的时候已经晚了,她被禁锢在慕容府里,踏不出这座府邸半步。”痛苦之意开始无尽的蔓延,慕容笃落寞的说道:“可惜,还是晚了,南宫青的儿子死了,不久以后她也死了。” “最重要的是你。”慕容笃忽然迁怒起她来。“从我们成婚之日算起,你本该冬天出生,可你却偏偏出生在秋天,在你母亲死之前不久。我真佩服你,你母亲以血养毒,你竟然安然无恙。但是你,绝对不是我的女儿。” 慕容应冬也不知道这是第几百遍听到慕容笃对她的诅咒了,很早她便疑惑起慕容府里子女的命名为何乱七八糟,直到她明白,一切因她而起。 应冬,本意是应是冬天,但因为不顺耳,于是改为回应冬天。至于慕容焱,他是代养的,有算命的说慕容笃一生无子,于是慕容焱便做了她的孪生弟弟。 虽然慕容笃严禁再谈论有关慕容应冬母亲的一切,但人的嘴巴和耳朵却有惊人的传播能力,慕容应冬母亲的背叛,还是成为慕容府里人人皆知的事。慕容应冬在慕容笃那里受到的苦本来就很多,在加上继母时时提起,下人的欺负慕容应冬早早就动了扳倒慕容笃的心思,其实慕容笃日防夜防,却忘记堤防背叛他的妻子所生的“孽种”。 唯一庆幸的是,下人们并不知道慕容焱的身世,她也及时的把慕容焱拉入反抗父亲大人的行列。 我倒是要看看,慕容府还能撑过几个冬天。 儿时的誓言时不时的在脑中浮现,她坚信自己可以成功。 “因为有你和慕容慎的帮助,我的实力大增,然而南宫家之所以可以撑到现在,关键在于那把宝剑的庇护。”平息了自己的怒气,慕容笃继续说道:“那把宝剑是南宫家祖上得来的,相传,宝剑里藏着南宫家世代昌盛的秘密,只要破解了那个秘密,南宫家会立即消亡。” “可是,慕容琦去做岂不更好。”眼下南宫逸追慕容琦追得正起劲,何不顺水推舟,将慕容琦嫁入南宫家,何必要她做这份苦差事。 “不,先别说南宫青的老奸巨猾,就连一个南宫逸,她也未必应付的了。你沉静睿智,经验丰富,比她更适合。” 恐怕是舍不得把自己的女儿送进狼窝吧。明明是一句嘲讽,可慕容应冬的心里泛起了一丝苦涩。 “那么为什么一定要……”后面的话她说不出口,更别说做了。 “这样你才有进南宫家的理由,再说我是南宫青的心腹大患,如果他觉得你对南宫逸死心塌地,他就会想方设法的利用你,到时候你就有更大的机会接近宝剑。” “我不过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怎么会懂男女情爱的事。”慕容应冬不平的嘟囔一句,也不在乎慕容笃是否听得到。 “不,你是我见过的最早熟的孩子。”慕容笃还是听到了。 我不是孩子,前世的22年,已经把我历练成一个刀枪不入,软硬不服的人。可是你以为,我就不想和慕容琦一样接受你的疼爱,享有你的纵容吗——如果你认为,我所谓的早熟就是从来不拒绝你的命令,也不会用撒娇赖皮等手段逼迫你改变主意,或者是从来不缠着你的脖子叫你父亲大人的话。慕容笃,我之所以甘心为你卖命,不过是因为要求的自保,我之所以与你保持距离,是因为你从来没有给我接近你的机会。如果有一天,我成为你之上的胜者,你就会知道,我不过是要讨回这些年来在慕容府里所受的罪。 第八章 傍晚的慕容府,终于显现出少有的安宁。 慕容应冬依旧躺在竹榻上,仿佛在这里消磨时间是她必修的功课。快要落山的太阳没有半点杀伤力,甚至还有一些些凄凉的美,可慕容应冬把竹榻搬到房子的阴影下,她似乎不喜欢光,尤其是太阳光。 慕容焱已经从营地里回来了,冲澡完毕,正在后院里欣赏日落。 慕容应冬偶尔也望向他,一条绘有彩色图画的走廊分隔了慕容应冬所在的空间和慕容焱所在的后院。视线穿过走廊的另一边的拱门,慕容焱隐逸在茂盛的木槿丛中。随着时间的推移,后院里,越来越多的木槿花盛开,而花中的慕容焱,似乎以为木槿花的怒放是为了他一样,有空就会钻进后院,数一数盛开的花朵。实际上也是,慕容焱站在花丛中,温文儒雅的气质仿佛得到了提升,连慕容应冬的目光也偶尔在他身上停留。 可偏偏就有打破宁静的因素。 一声尖锐的猫叫发出在慕容应冬的脚下,慕容应冬立即缩起脚,尖叫还未发出,就已被赶来的慕容焱捂住了嘴。 “你要是再叫,我的耳朵都会被酥没了。”慕容焱知晓她声音的厉害,不顾对猫的恐惧,用修长的手指摁住了慕容应冬快要张开的红唇。 这样亲密的身体接触马上产生了生理反应,慕容应冬红着脸低下头,却没有想到慕容焱的手指还未拿开,两片唇瓣轻轻划过他细腻的手指,引得慕容焱全身都酥了。 “不好意思。”慕容焱慌乱的低下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和慕容应冬之间就必须保持一定的距离,一旦有身体接触,两个人都会变得很尴尬。 猫还在她的脚下撒娇,似乎把她当成自己的主人。 “姐姐救命。”慕容焱对猫毛过敏,还别说和猫这么近的距离,就是看到它们,他也得躲远一些。 慕容应冬仔细看了看这位不速之客。这是一只纯白色的猫,乖巧可爱,从它的体形来看,一点都不像精瘦的家猫,反而像慕容府里哪位主人无聊时用来作伴的宠物。看它对慕容应冬的亲呢程度,它的主人大概也是个女人。 不过也是个被人玩于股掌的填充物。 慕容应冬压抑住对它打扰的不满,一边思索它的主人到底是谁,想早些把它送回去。 可是慕容应冬与慕容府里的女主人们向来混的不熟,因为极少打交道 ,所以对别人的私生活了解甚少,更不知道谁在慕容府里养了这样一只猫。 “是慕容琦的。”慕容焱的语气十分肯定,也暴露了他与慕容琦的关系的确不一般。 看起来,慕容焱对慕容琦十分的包容,甚至,超过了兄妹的范畴。 慕容应冬撅起嘴,想掩饰自己也感到意外的醋意,说道:“那你就赶紧给她送回去,省得在这里闹心。” “姐姐,你知道我怕猫毛。”慕容焱无辜的解释。 “难不成还要我亲自动手。”慕容应冬的脚再往里缩了缩,她对那只看似可爱的小猫没有半点好感,也许这是缘于它的主人。 “晓晓。”南宫逸的声音及时响起:“原来你在这里。” 名叫晓晓的猫没有半丝反应,继续缠在竹榻周围不肯离去。 终于来了。慕容应冬的脸上出现了一丝不明的表情,深吸一口气,她转过头,脸上应该还带着一丝温柔的笑:“南宫公子。” 真是对不起了南宫逸,希望可以过关,顺利的骗到你。 南宫逸的目光从猫身上转移,看到她,立即扬起了招牌式的笑脸,应道:“慕容小姐。”又看到待在慕容应冬身边的慕容焱,脸上又多出几分生分来,隐约还透着几丝敌意。“慕容焱你也在这里。” 大概又是因为慕容琦吧,这样看来慕容焱和慕容琦走得实在是超乎寻常的近。 慕容焱本来已经习惯了南宫逸的敌对,不过联想到那只不肯走的猫,气就不打一处来,立即反驳道:“这里本来就是我和姐姐的住所,是你没看管好这只猫,打搅了我和姐姐。” “你还和她住在一起。”南宫逸像是试探性的询问,又像是自言自语,猛然觉得自己在慕容姐弟面前过于失礼了,又用道歉来掩饰:“真是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本来慕容应冬的确应该和那些小姐们住在一起的,但她怕受欺负,所以选了一处僻静的地方远离她们,慕容焱觉得这样不安全,于是死皮赖脸的要和她住在一起。这在大京朝的确是个反例,尽管他们是名义上的孪生姐弟,感情也要比一般的姐弟深,可同住在一个大房子里,还是有失体统。这件事府上也有人争议过,后来由于慕容笃爱管不管的态度,于是便淡了下来。 慕容应冬俯下身,将晓晓抱起,她对动物向来生分,不过这一次,她实在是豁出去了。 “怎么回事?这猫掉毛啊。”不顾其他两个人有多惊讶,她轻轻的抚摸着怀中的小猫,很快发现了猫的异样。 比猫更加异样的是南宫逸的眼神,慕容应冬触碰到他的眼神,略带娇羞低下头,然后将猫交给南宫逸。“给你。”她轻声说道。 “思春呗。”慕容焱在身后恰到好处的说道。看起来,慕容应冬叮嘱的内容他都听到了耳里。 “瞎说,现在是夏天。”慕容应冬的笑十分含蓄,看起来像是羞红了脸。 “我又没说猫,说有些人呢。”慕容焱眼睛扫过两人,又看着天说道。 南宫逸也十分尴尬,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一个不小心,怀中的猫又逃了出去,他忙转身去追,走的时候只留下一句话:“真对不起,打搅了。” “你做得真不错。”等到南宫逸走远,慕容焱冷不丁来了一句:“换我还好,你这么委婉,真希望南宫逸有这个悟性。” “你有悟性,难不成谁家小姐也这么委婉的对你怎么样吗?”比起面对南宫逸挥之不去的罪恶感,对付慕容焱这个小毛头她还是绰绰有余。 “我哪有。”慕容焱十分无辜的说道:“一切都是你让我做的,你说过慕容笃让你对南宫逸表示好感,要我在一旁逗你,其实就是替你点明吗,说不定南宫逸那家伙比你还要呆。” “说真的,你表现的不赖。”往所住的偏房走去,慕容应冬忽然怨恨起来:“就是慕容笃那个老家伙喜欢出怪招。” “你进去干什么。”慕容焱问道。 “重新洗澡,想到那只猫我就不舒服。”慕容应冬悻悻的说道。 慕容笃,如果你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懂,那你就大错特错了。男人吗,不都一个样。既然上天赐给了我一副好皮相,我肯定不会浪费。只是到时候,你又该怎样说服南宫逸娶我。只不过如果我率先表示,在南宫逸那里已经我已经败了,男人对自己拿到手的东西,都不会珍惜的,因为恃宠而骄是他们的本性。 想到这里,便想起前世今生都无法应对的那个男人,慕容应冬心中一沉,不免总结出人生的真理:有些时候,越不在乎的事往往处理的越好。 第九章 雨下的越来越大了。 慕容应冬安心的走在甬道上,闪电过后的雷声时不时的响起,乌云也迅速笼罩着刚才还晴朗的天空。 夏雨就是这样,轰轰烈烈,来势凶猛。也许它还预兆着什么,或许过了这场雨,就真的要进入盛夏了,天气兴许会变得燥热起来。 慕容应冬兜里揣着一张纸,是治慕容琦的那只叫晓晓的猫脱毛用的偏方。这幅偏方本是慕容焱寻到的,但是他坚决不肯自己去送,反而死乞白赖的求慕容应冬替他送。慕容应冬对慕容焱向来纵容,只好要他承诺,如果自己一刻钟之后还没有回来,就立即来寻她,省的遭到慕容琦的刁难。 慕容琦的居所比他们的要好得多。因处在整个慕容府中心轴的位置上而倍显尊贵,而且十分壮观,整个面积是他们房子的两倍,至于装横和摆设,更不必说,自然要比他们的强得多。整个慕容府里,也只有丞相和夫人的那座大房子能比得上她的了。看得出,慕容笃非常看重她。 慕容应冬正考虑着到哪里能找到慕容琦,蓦然看见南宫逸正在书房里拿着画笔在画画。 莫不是他也被慕容琦罚,来画些什么。 疑惑之际,听到南宫逸叫了一声“大功告成。”然后习惯性的用右手抹了抹额上的汗。这下好了,画画时沾在手中的彩墨全都抹在了脸上,像极了一只不爱干净的小花猫。 慕容应冬看到这里,轻轻的笑了一下,没想到南宫逸听力极好,马上注意到站在门口的慕容应冬。 “慕容小姐。”南宫逸显然是有些意外的。“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慕容应冬还未来的及解释,又注意到了南宫逸一脸正经的脸上留有的墨迹,忙着捂嘴去笑了。 哪知在南宫逸眼里这成了暗送秋波的先兆,慕容应冬向来是含蓄委婉的,为什么面对他这么主动。百思不解后的他开始慌乱起来。 “难道我脸上有什么吗?”南宫逸看到慕容应冬的古怪表情,笑着说道:“还是我长得太好看了,令慕容小姐动了心。”话一出口南宫逸就后悔了,实在太唐突了。 慕容应冬红着脸,并未答话,但还是将随身的手绢拿出。“的确是的,你擦擦。” 南宫逸只注意到她的红脸,听到“的确是的”这句话,全身一震,还未从惊讶中走出,心思便已经飘到九霄云外。 难道真如自己的直觉所料,慕容应冬爱上自己了。 盯着慕容应冬好久,才看到她拿出来的手绢,这才领悟到她的意思。 可她刚才到底是回答哪个问题?这真是伤脑筋啊! 该死的南宫逸,你总是听不懂我的话。 慕容应冬伸出的手已经酸胀,然而南宫逸还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起来是误会她的意思了。 误会也好,我巴不得你误会,而且误会越大越好。 南宫逸终于醒过神来,然而他既没有接手绢的意思,也没有拒绝的意思,却问道:“难道在你眼中,我也是慕容焱?” 慕容应冬幡然醒悟,大京的女子,手绢只能给情人,她是未出阁的女子,给慕容焱借借也无妨。她与南宫逸非亲非故,又没有情侣关系,怎么能把手绢给他。眼下他又在追慕容琦,自己本来只是要表明意思,这样一来,她反倒成了插足者,要倒追南宫逸了。 “不是。”意识到自己的失礼,慕容应冬马上将手放了回去,可是手绢在那一瞬间,已经被南宫逸抢走。 “那就好。”同样也是暧昧不明的笑容,可是南宫逸的笑容却不能像某个人一样打动她的心。 南宫逸指着自己的脸问她:“脏东西在哪里?” 慕容应冬看着南宫逸的脸,不得不感叹,这个男子的确长得很好看,在加上他高大的身材,古铜色的皮肤,散发出的阳刚之气会肯定令许多人着迷。然而,慕容应冬心里已被某人填满,从前世到今生,从未变过。纵使南宫逸再阳刚,她也只会欣赏心中那个人的阴柔。可惜,他对自己永远都是欺骗与玩弄。 似乎想掩饰自己心中的落魄,慕容应冬忙指着自己的脸给南宫逸看,帮助他擦干净。 一阵轻细的脚步声还未到达面前,慕容琦的声音已经响起:“逸哥哥你画好了没有?我都出去转了一圈了,你还没画好就太慢了。” 慕容琦走进书房,直奔南宫逸,并没有没注意到中规中矩站在一旁的慕容应冬。 慕容琦将南宫逸的画举起来看,一旁的慕容应冬才注意到了南宫逸的大作。 彩色的木槿花丛中,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在花的拥簇下仰望蓝天,一群大雁排成人字形,从她的上空飞过。可惜,那个孩子只有背影,虽然是近景,可给人一种莫名的距离感,让人无法靠近。 慕容应冬忽然惊慌起来,自己对画中的那个孩子,竟然如此熟悉,甚至,她会以为那就是儿时的自己。 然而南宫逸又怎么知道儿时的自己,如果不是南宫青逼着他来慕容府,因为多年前的那一场事故,他恐怕再也不会来这块地方了吧。 记忆中的寒冷又涌上心头,破碎的瓷片,慌张的表情,压抑的沉默,肃杀的深秋,还有成片成片的木槿花,发疼的膝盖,以及,慕容笃眼中的寒冰…… 她记得,她病了很久,严重的几乎要死了。她向来体弱,然而慕容笃似乎一点都不怜惜,罚她跪了很久,回去以后她就病倒了。 “这是哪?画中人又是谁?”慕容琦问道。 南宫逸似乎有些慌,忙说道:“都是我瞎想的。” 南宫逸掩饰的太失败,慕容琦似乎有些不相信,打算再问,忽然发现了一旁的慕容应冬。 “木头,哦不,姐姐来这里做什么?”慕容琦有些意外,慕容应冬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和她甚少打交道,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焱叫我送来的。”似乎听惯了她那一声脱口而出的“木头”,慕容应冬一点也不生气,把兜里的药方给她,用十分平静的语气交代了来此的目的。 “他自己没来吗?”慕容琦的语气间似乎透着些许失望。慕容应冬敢肯定他们的关系一定非比寻常。 慕容应冬摇了摇头,准备就走,以免慕容琦生气起来她又遭殃。 “我走了。”礼貌的打声招呼,顺便望了一下南宫逸。他毫不避讳的望着她,希望勾起她的回忆,但又惟恐被她点破什么,眼神十分纠结。然而,慕容应冬一点都不想再说一句话,儿时的回忆重回眼前,她对他,似乎还有一些害怕。 后来事实证明,他的确是她的克星,他从来没有停止伤害她的步伐。 虽然都不是故意。 十年前,慕容应冬六岁。 那时候的她,仍然不被重视,慕容笃还迫切的希望她死。 南宫逸和她同岁,大她几个月,却比她天真活泼很多。 为了保持一种表面上的友好,南宫青常常带南宫逸来慕容府里玩。 慕容应冬对人不冷不热,而慕容焱要做很多功课,一旦闲暇下来,时间也是花在慕容应冬身上。所以这两姐弟和南宫逸接触甚少。 那时候的慕容琦也是专横霸道,南宫逸也是贵公子,怎么会容得下一个小丫头。于是两个人经常打架,根本就不能放在一起。 最后,南宫逸只好和脾气好的慕容磬混在一起。 慕容府祖上是瓷商,后来有人挤进了官场,瓷业也荒废在一边了。不过祖上留下一件镇家之宝——摆在慕容应冬已逝母亲房子里的骨瓷。 相传,骨瓷是某位受冤而死的祖宗的骨灰做成的,十分珍贵,精美无比。 慕容应冬犹记得那日是一个平常的日子,具有着深秋有过度意义的寒冷。慕容应冬本来就体弱,穿着一件小袄,自己住的房子保暖功能不好,于是就躲到母亲这里。自从母亲死后,这里就一直没有人住,但是仍然可以从荒废中看出她当年受宠的痕迹,关上那扇仅能容纳小孩的门,房子便密不透风,的确是个避寒的好地方。 慕容应冬在房子里待得好好的,老远听见一阵嬉闹声,不用想,就知道是南宫逸和慕容琦这两个疯孩子打起架来。 慕容应冬向来不喜欢和他们混在一起,正考虑要不要躲起来,他们已经推门进来了。 慕容应冬只好找到一个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躲起来,以免被发现,少不了被他们两个欺负。 可两个孩子到这座房子里的目的很单纯,南宫逸追着慕容琦打,慕容琦则到处逃,盲目之间撞倒了摆在房间里的骨瓷。 瓷片破碎的声音终于让世界安静起来。 本来慕容笃把镇家之宝摆在这里是考虑到这里极少有人来往,反而可以尽可能的保全,慕容应冬来这里也只是躲避寒冷,从来不敢碰这些满是灰尘的摆设,所以来这里这么多次都没事。可是这下,他们俩闯的祸可够大了。 为了避免麻烦,慕容应冬更是屏住气息,求母亲大人庇佑别让他们发现自己。毕竟,自己不受宠,外面两人又十分狡猾,如果把责任推到自己身上,那就没那么容易求得原谅。甚至,想到慕容笃那张极其阴险的脸,她不由得一抖,自己没准就这样活不到成年。 或许是因为太困了,慕容应冬竟在紧张中稀里糊涂的睡着了,等醒过来,母亲大人的屋子里已经没人了。这才发现天色已晚,连忙回去。 或许事情已经解决了呢,就算没解决,也算不上自己啊。 慕容应冬并未做多考虑,她向来不管闲事,打碎镇家之宝也好,闯了弥天大祸也罢,只要她能平平安安的活着,一切又与她有什么关系呢? 可事实证明她想错了。 事发的时候,慕容笃正监督慕容焱练习武功,慕容磬由她的母亲带回娘家,到晚上都没有回来。自从慕容应冬的母亲死后,她的房子就和藏书阁一样成了禁区,那扇容人进出的小门只有小孩才能通过,大人们是不可能进去。 这样一来,嫌疑就落到了他们三人身上。 因为慕容琦和南宫逸一直在一起,又不好意思审问客人,所以第二天,只有慕容琦和慕容应冬就被慕容笃叫到书房。 由于昨天白天充足的睡眠,慕容应冬晚上很晚都没睡着,第二天是被慕容笃从床上提起来的,衣服都没来得及穿,睡眼惺忪的,只穿着一件单衣被人推推拉拉的请到慕容笃的书房。 “说吧,你们俩中的谁,打碎了骨瓷。”慕容笃的声音十分阴沉,似乎想将闯祸的人碎尸万段。 良久的沉默。姐妹两个都低着头,看不出到底有没有被他的严肃所征服。 “不承认的话,那就是你们两个都参与了。”极其可怕的声音,可以想象,后果一定很严重。 “父亲大人,真的不是我。”慕容琦有些惊恐,跳出来反驳,但是能不能瞒过老练的慕容笃,似乎不是个定数。 “那么就是你了。”慕容笃的语气有些重,他把目光转向慕容应冬,眼神向刀子,似乎想一点一点的剖开她的心来泄愤。 慕容应冬十分冷静,面对他的目光,既没有惊慌,也没有有条有理的解释或者是揭发,只是很平静的和他对视,不带半点恐惧。 慕容笃忽然对慕容琦说道:“你出去。”听得出来,他十分愤怒。 你凭什么要我解释?再说我解释,你又怎会听信,你既然为了情面放过南宫逸,就会为了你夫人庞大的背景而放过慕容琦。到时候我不也一样是替罪羊,既然这样,何不省些口水,为了这样不公平的惩罚而解释,对我来说简直是侮辱。 死便死吧,反正,你一直希望我死。 慕容应冬冷笑,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 “跪到前面的空地上去。”慕容笃的命令不得不施行。 如果再让慕容应冬记起起那段痛苦的回忆,她也只能用一个字概括:冷。 一件薄薄的单衣,哪能抵得住秋天的寒冷。她跪着瑟瑟发抖,却不肯屈服,当然,就算向慕容笃屈服也无用。他一定是知道真相的,这样做是有原因的的,一来,拿她泄愤,二来,也做做样子,好让人彻底服从他。一个连女儿也舍得重罚的丞相,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呢。 慕容应冬不肯解释,这也是慕容琦一直在背地里叫她“木头”的原因。 她早就动了扳倒慕容笃的心思,开始只是为了自保,从那一刻开始,她的目的成了打倒他所有的骄傲。不管是他的丞相之位,还是他一手建起来的慕容府的家业,她要他失去拥有的一切。 就算后来她成为他最得意的助手之一,她也从来没有放弃过努力,因为她早就明白,不管她再怎么优秀,终究还是他的大患,如果不自救,她终究逃不了死在他手中的命运。 我倒是要看看,慕容府还能撑过几个春天。 这句话她常常在心底念叨,一遍一遍的磨,磨的都碎了,又成了粉末,最后细的连粉末也没有了,便刻在她心里,成为她的人生信条。 后来慕容笃又把她叫进了书房,明确的告诉她,他知道是谁打碎了骨瓷。 她很平静,她早就明白。 最后慕容笃说:“总之我要你记住南宫家欠你的东西,并不是只有这些。” 是关于母亲的那些吧。 她早就知道。但是她绝对不会让慕容笃知道,她最恨的还是他。 再以后,慕容应冬大病一场,病得很严重,几乎要死了,但承蒙母亲大人庇护,还是活了过来。 她觉得南宫逸是她的克星,不想再看到他,于是把真相告诉慕容焱,叫慕容焱找个机会一五一十的告诉他,自己知道是他闯的祸,但是没有揭发,又一不小心受到了冤枉。 自此以后,南宫逸再也没有来过慕容府,如果不是来追查阴曹地府,因为儿时的恐怖回忆,他恐怕永远不会来慕容府,也不会和她如此亲近。 南宫逸大概是要替自己赎罪,才会对她那么好吧,送鲸须丸,来藏书阁解救,或许还有别的,总之,都是儿时的那场事故,改变了他。 但他不知道,那场事故,改变的不只是他一个人。 第十章 京都平城,西郊。 夏季午后的太阳十分毒辣,西郊的一片松树林是一块避阳的好地方,也是入京的必经路段。 根据有效的情报,某一地方官员今天会从这里入京。 本来这种小事是不会引起阴曹地府的注意的,特别是,今天执行任务的竟然是阴曹地府里的最顶级的两位人物——阎罗王和崔判官。原因是这件看似平常的事,竟然有些不平常。 这位地方官员是太后的亲眷,本来在朝中任职,后来被慕容府的打击政策排挤到了地方。在地方的政绩不很好,名声也糟,还传闻在朝中的某一笔公帐算的不清楚。而今他被无端召回京城,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原因。 最值得人怀疑的是,这位官员虽然不擅长为官,但侦破情报,穿插间谍的能力却是一顶一的强,他这一回来,阴曹地府可就有难了。 关于太后和南宫家的方面,慕容笃一直要阎罗王等少数信得过的人负责,这一次的任务是要把那位官员活抓回来进行拷问,或者直接毙命也好,反正是不能让他活着见到太后。 因为事关阴曹地府的存亡,所以慕容笃派阎罗王执行这个任务,崔判官一方面是保护阎罗王的,另一方面也是来监视他的。不管是慕容笃的有意安排,还是慕容慎的报复,他们俩已经是死对头,绝不会一起背叛阴曹地府。 阎罗王与崔判官躲在松林深处,藏在茂密的绿色屏障里,即凉爽,又不易被人发现。 他们已经在这里等了小半个时辰了,并没有直接的对话,都在树叶的缝隙中, 偷窥着松林尽头的动静。 老远看见一头马率先走进松林,马上负着一个身材魁梧的武官,一副练武多年的样子,一双眼睛四处张望着,应该是探路的。 他的后面有六个骑马的汉子,都不怎么清秀,再后面是四个人抬的小轿,左右各一个跟班,最后面又是六个骑马的汉子。一前一后都有保护,叫人不知从何下手。 在大京普通百姓是不准乘轿子的,有这么大的阵势,应该是那位官员没错。 阎罗王与崔判官用眼神相互示意一下,告诉对方虽然比想象中的人多,但是应该可以对付。 等一行人来到松林深处,两个人立即从树上跳下来,二话不说,一个解决前面七个,一个解决后面六个。至于那两个跟班,应该好对付。 慕容应冬的所有格斗技巧全来自前世的学习,其中,她的脚法最为擅长,加上慕容笃对她的严厉要求和自己的刻苦训练,她一点都不害怕眼前的汉子,只是他们人多势众,手里又有兵器,慕容应冬只好使用自己的飞镖。 慕容应冬的镖向来是百发百中,又在镖上喂了毒,一镖锁喉,双手齐发,几个汉子很快就倒下了。 几下解决了欲跑的跟班。再看看阎罗王那边,可就没有那么顺利了,走在第一的骑马的汉子的功能可不只是探路,他负责把阎罗王缠住,几个汉子就可以带着轿子里的人走,,可是阎罗王没有那么好对付,过了这么久,虽然在几人的围攻中处于下风,但还是没有一人可以逃出打斗。 慕容应冬依旧是一镖一个,解决了两三个汉子,阎罗王那边就轻松多了,渐渐占了上风。 只是,那个探路的汉子手中舞着刀,可为什么不握在刀柄上,这么奇怪的动作,似乎是想把刀伸长一截。 不好,那刀是可以伸缩的,真是江湖鼠辈才用的伎俩。慕容应冬在心里叫了一声,跑上前去推开专心打斗的阎罗王。 刀正好的插入了慕容应冬的身体的瞬间,慕容应冬已用飞镖结束掉汉子的性命。 慕容应冬开始埋怨自己敏感的痛觉神经,一阵一阵的刺痛,像是从身体里向外蔓延一样,随着心脏跳动的节奏,一下一下的袭击她本已涣散的精神。 似乎是很疼的呢,疼的自己都觉得这是周期发作的病痛,就像每月定期到访的大姨妈,疼也好,不疼也罢,好像自己都习惯了,不再觉得它是突然的,反而觉得疼痛也是正常感觉的一部分。 黑色的锦袍漫上了殷红的鲜血,聒噪的午后注入了惨烈的宁静,又是怎样一种不忍目睹,又难以否定的凄美。 意识渐渐的不清醒了,疼痛此时仿佛是闹钟,大声提醒她不要睡去。 我实在坚持不下去了,让我睡吧,我累了。 感觉似乎麻木了起来,没有疼痛,没有鲜血,只有越来越深的倦意。 不过,慕容慎,你欠我的实在太多了。 最可恶的是,到现在我还担心你是否受伤。 和被自己杀害的人一样,慕容应冬也倒下来了。 她还活着吗? 事实是,阎罗王怎么会让她死呢? 似乎是又回到了他的怀里,和前世一样,一样的安心,也一样的幸福。 只是,已不是以前。 恍恍惚惚间,记得那个男子取下面具,英俊的脸煞是好看。他不断的和自己说话,似乎是婆婆妈妈的解释,自己竟然有兴趣听。明明告诫过自己很多次,不许再追究前世的事,不许再听他回忆以前,可是他一开口,本以为早就建立起来的铜墙铁壁就立即崩塌。 对于你,我实在是没有办法。 夹杂着许多无奈,还带着,些许苦涩。 你向来是如此无情的,对于我,你最多的还是利用。 其实我又怎么会不知道,没有哪一种感情是纯净的不需要回报的。人与人的关系,向来也只有相互利用,或者是利用与被利用。 可是我为什么要在乎呢?为什么要在乎永远得不到你的真心?为什么要在乎你带有目的的维护?为什么要在乎你所说的每一句话和所做的每一件事? 你知道原因吗?你应该早就知道,不然,为什么我们之间的战争中,我总是节节败退? 是的,我爱你,我如前世一般的,疯狂的爱着你。爱着你深邃的眼睛,爱着你略带邪气的笑,爱着你如天籁般华丽的声音,爱着你一切的一切。 是的,你很了解我,正如我对你的了解。你最大的擅长就是抓住我的弱点,而我最大的弱点就是深深深深的爱着你。 如果我哪一天死在你手里,那么也是我死的应该。是我不懂得吸取教训,一次又一次的放弃远离你的机会,是我不懂得珍惜生命,一次又一次的为你牺牲自己,是我不懂得保护自己,一次又一次的跳进你设好的圈套。 可是你我都知道,对于你,我实在没有办法。 你是猫,我是老鼠。你抓到了我这只老鼠,却不肯马上吃掉,抓了又放,放了又抓,玩累了,饥饿了,才把筋疲力尽又伤痕累累的我,慢条斯理的吃下去。 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肯放过我,走出你数之不尽的欺骗与玩弄。 如果一切都结束了,如果我还能苟且偷生,如果我重获自由,那么我一定要找一个隐世避俗的地方,过着行尸走肉一般的生活,至少,可以摆脱你带来的一切痛苦。 可是我还记得前世的许多细节,你的温柔体贴,你的关心备至,还有最为深刻的,你的背叛。 如果你的出现让我如此痛苦,我宁愿忘掉一切,忘掉那些我本以为,可以释怀的过往。 原来有些人,有些事,是整点就响起的老式座钟。指针咔咔的走动是它心脏的跳动,你可以在这微小的声音中渐渐忽略它,遗忘它。可是你永远都逃避不了,它总会在一定的境遇里,叮叮叮叮的响起,不管它敲起来的数次是越来越大,还是越来越小,不变的是,它总会引你走向心中那道愈合了的疤痕。于是,刚迈起来的步子立即停止,仿佛再走一步,那道疤痕就会变成东非大裂谷,埋葬了鲜血淋漓的过往,也埋葬自己说可以告别过去的信心。 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绝对不会再给别人惊喜,以免自己也惊了一把。 “亲爱的,我来看你了。”可在安的房子了到处找不到安,轻轻的叫了起来,以为安在跟她捉迷藏。 安应该是出去了吧,可打算放弃寻找。 不过是无意中的一瞥,目光便凝结在某一点上。 这就是所谓的事实吗? 花园里,一个女子从后面环抱了她亲爱的安,他们的后脑勺朝着可,看不出有什么表情。 可很惊讶,甚至可以说是震怒。 手中的饭盒跌落下来,那里面盛着安最爱的鸡汤。 动静惊醒了两人。 安挣脱了那个女子的拥抱,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可看清了两人手上十分般配的戒指。 我曾经说过,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第三者和家庭暴力。 难以忍受的家庭生活让可彻底的明白了自己不幸的原因。 我才不会向母亲那样,苦苦哀求那个男人别离开。 为什么我们要靠男人活,为什么我们的角色永远只是哀求者。 是因为太在乎了吗?那么,我宁愿逼迫自己在痛苦中度过以后的生活,也不愿意做自己最痛恨的第三者。 “你听我解释。”这是不是男人使用频率最高的一句话。安抓住可的手臂,似乎想在她逃跑前控制住她。 “我不听,放开我。”挣扎无效,安的力气似乎比平时大了很多,可终于狠心踢了他一脚,逃离控制。 忘记了怎样离开可的房子,忘记了怎样跑到马路上,忘记了自己为什么没有听见汽车的鸣笛,只记得脑海里浮现安追求她的时候,两人的对话。 “做我女朋友吧。”安的语气几乎是命令她。 可是她毫不在乎,只问道:“结婚没有?” “没有。”十分肯定。 “有没有女朋友?” “没有。”也十分肯定。 “那我答应你了。” 汽车尖锐的刹车声打断了回想,然后是最后一次听到安的声音:“不要。”这应该也是使用频率较高的一句话。 像是被定格了一样,画面永远停留在安那张无比贴近的慌张的脸上。 应该是必死无疑吧。她想到。 真是遗憾,我们本来应该有这样俗套的结局:先分手,然后各自过各自的生活,或许经过几次折腾,我会从悲痛中醒来,离开这里。多年后,也许有一天在某个地方相遇,看了老半天才把对方认出来,淡淡的说一句“你还好吧”,然后陷入无限的感慨。兴许彼此还会庆幸,幸亏当初分开了。 不过,在另一个时空里又相遇,这种结局也同样俗套。我记得有些科学家曾经说过,如果人类的速度超过了光速,那么就可以回到过去。 的确是穿越了。 我也忘记自己怎样稀里糊涂的来到了这个历史上没有的时空,忘记了自己怎样做了丞相大人的大女儿慕容应冬,我忘记了自己怎样在层层排挤压迫中生存下来。我只记得,活下来实在不容易,混口饭吃更难,可是亲爱的你为什么又要来另外一个时空打乱我生存的计划。 我承认,能够再看到你已是老天给我最大的恩惠,至少我不必拿出一辈子的时间去承受没有你的孤独。可是,你的出现却给我带来更大的难处,我要拿出很大一部分的精力来考虑你,我要默默忍受你对慕容家的恨给我带来的伤害,我要在爱与恨之间艰难的周旋,还要甘心的听从你的蛊惑。 然而,所有的痛苦都浓缩在一句话里,你是否能够仁慈一些呢,或许这只是我的奢望。 对于你,我实在没有办法。 第十一章 慕容府,知音亭。 知音亭在慕容府里的偏僻地,十分幽静,让人仿佛又回到了山野,在这里,可以享有城市里少有的自由与清新。 亭内坐着一个女子,她的前面摆着一把古香古色的古筝,她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木质古筝上的雕饰,向对待初生的婴儿一样温柔。 也许是幽静的环境给了她弹唱的雅兴,也许是近来的事情给了她宣泄的欲望,她美丽的双手开始触碰起琴弦,如珠玉一样的声音开始唱了起来。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零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琴声与歌声同样哀怨,一曲下来,女子的眼眶竟然有些湿润。 真是感同深受,也许只有真正经历过,才弹唱的如此有感情。 这首词的作者以女子的口吻,痛斥了薄情男子的负心,还有决心决断关系的背后饱含着女子的幽怨。 “你的琴技确实高超。”躲在暗处的男子跳了出来,走进亭子,说道:“没想到慕容大小姐也有这样一项特长。” “多谢夸奖。”收好情绪,慕容应冬又恢复了正常。 “词写得极好,弹唱的也极好。”不知是难以进入执行任务一样亲近的状态,还是感觉到了慕容应冬的幽怨,慕容慎先抓住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入手。 “并不是我写的。”慕容应冬好脾气的解释。 “我知道,纳兰容若的《木兰花令》。”慕容慎快速说出来,生怕慕容应冬误会他连这个都不知道。 慕容应冬抬头望向他,深情的目光,眼中又蒙了一层雾气。 他们的初逢,就是因为纳兰容若。 也不知道那天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事情俗套的不能再俗套。 匆忙的步伐让两个人相撞,寂静的大学图书馆里,顿时响起了书掉在木质地板的声音,一句“对不起”和一句“没关系”以后,两个人都俯下身捡书,忽然听见男声惊呼:“纳兰容若的《饮水词》,我终于看到你了。” 然后女子大方的把书借给男子,然后男子的一句“谢谢”,成为二人交往的开始。 慕容慎被她这样看着,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这样可以判断出,那一天的巧遇,一定是他早就安排好的。 “真是大隐于市,没想到慕容府竟然有这样幽静的地方,不是你告诉我,我还不知道有这样一个好地方。”慕容慎十分做作的咳嗽几声,想把沉浸于回忆的慕容应冬唤醒。 “是吗?”慕容应冬醒过神来,用一种别人模仿不出的语气说道:“慕容府的有哪个地方是好的,你真是见识浅。” 被她这样呛了一句,慕容慎也不觉的吃亏,只是忽然正经起来,终于讲到重点:“你不觉得上次的任务有点失常。” “是很失常,你竟然没有把那个人带回来。”慕容应冬也认真起来,接过他的话。 “那还不是为了你,我又要顾及你的性命又要顾及他是否会逃跑,只好杀了他。”慕容慎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慕容应冬想起自己腹部的包扎,脸忽然红了起来,说道:“那么我的伤口是你包扎的,也就是说,你把我全都看光了。” “情况紧急,我只好替你包扎了,包扎的很平整是吧,我的技术真是没得说。再说如果把你送到慕容府再救治,单单是解释就很耽误时间,更何况谁会像我这样,真心希望你活下来,如果把你交到他们手里,你一定会死的。你看,我是货真价实的好人吧。”慕容慎解释道。 “好你个头。”慕容应冬嘟囔道:“如果我的思想再迂腐点,你一定要负责的。” “我很愿意啊。”慕容慎显然是听到了,笑着说道:“不过你为什么不肯屈于现实呢?连内衣都是这样,竟然不穿肚兜。” 慕容应冬红着脸,因为不习惯穿肚兜,所以她按照记忆,做了几套原来生活的那个世代的内衣,幸好她对人冷淡,没有什么闺中密友,否则,还说不定要引起什么争议呢。 没想到慕容慎还没有停止的意思,继续说道:“说真的,你的身材一点都不像十六岁,如果说你是二十几岁的少妇,恐怕也没人怀疑。” 慕容应冬的身体发育的确是快些,如果不是因病而脸色苍白,微微的显现出少女特有的柔弱,她会被更多的人当做少妇的。 “够了,你有完没完。”慕容应冬终于责斥性的打断慕容慎的话,说道:“你就这么得意吗,请你注意一下,我们已经不是以前的那种关系。你要放尊重些,不就是救了我一命吗,有什么了不起,如果这就是你应有的态度,我宁可死在刀下。” “好了,逗你玩的。我对你简直是敬若神明,除了敬重,就是敬重,没有半点亵渎之意。救你的时候,我除了看到了你满是血迹的细细腰肢以外,什么该看到的,不该看到的,都没有看到。”慕容慎又是一阵解释,还怕她不听,抓住了她的手。 “你就是这样敬重我的。”慕容应冬甩开他的手,怒气显然消了不少。慕容慎可以当情圣了吗?哄女人开心的本事真是强啊。“如果不是为了救你,我恐怕没有必要受这个痛吧。” “那就证明你很在乎我。”慕容慎这句话像是玩笑,但认真的表情又像是渴望得到附和的回答。如果一直有这样莫名其妙的感情掺杂在两人中间,那么慕容慎真不是一个很合适的合作伙伴。 恐怕深受其害的只有她吧,慕容慎的冷静绝对不允许有人破坏他的计划。何况,他的情感经历绝对不止她一个吧,她只是他曾经背叛过的一个女人。兴许这样的女人只要他随便一伸,就能抓住一大把。 真的是这样吗?如果是,恐怕又要添一条疤了吧。 “如果不是慕容笃吩咐过的话,我一定会站在一旁袖手旁观的。”慕容应冬平静而肯定的语气让人无法怀疑,的确,能混到崔判官这个位置,是需要一定的冷血无情的。 “那么如果是南宫逸呢?你会不会一样的奋不顾身?就算没有慕容笃的吩咐。”慕容慎的声音低了下来,温柔的很过分,听不出他到底要肯定回答还是否定回答,只知道整个人都沉醉其中了,像受了蛊惑一般的要把掩藏在内心的心事一并道出。 慕容慎的眼线的确多。对于南宫逸,她都只是表示好感,还没有进一步的打算怎样昭告与天下,他就已经知道了。 慕容应冬没有回答,只是转身,算是给了答案。 慕容慎,在你眼里女人只是玩物,我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悲伤,我竟然成了你的玩物加工具。也许比起你南宫逸更好控制,更加安全,我没有必要每天过着提心吊胆,却还是受到伤害的的生活。 但是,和你对我一样,我对他,也只是利用。也许他不会在乎,这也是唯一值得庆幸的地方,至少在你和慕容笃的操控中,会有一个比较完整的人。可是你又怎么会知道,尽管我对他还有亏欠之情,可是你在我心中的位置没有谁能代替。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能够忘了你,那么那里,将是一个永远的空洞,谁也填不满。 “你是知道的,这一次我们两个遇险,是情报和事实的巨大反差,很明显,我们内部有奸细,而且南宫家的嫌疑很大。”慕容慎似乎想劝她打消主意,可他却不知道,接近南宫逸的任务也是慕容笃交给她的。不然以她的性格,又怎会招惹未来的敌人。 “所以这件事情必须要严肃处理,尽快打击奸细,否则,你认为我还有几条命替你挡刀。”慕容应冬有目的的转移话题。 “这就是慕容笃叫给我们的任务。”慕容慎只好顺着她,说道:“他叫我们一定要保密身份。” “好,我明白了。”慕容应冬说道;“此地不宜久留,快走吧。” 然而慕容慎迅速从身后抱住她,引得她浑身一颤,立即酥软起来。 “你瞧你敏感的身体。”他的气息在更加近了,慕容应冬贪婪的嗅起来。 “现在的南宫逸就不如我贴心吧。”慕容慎将药瓶给了慕容应冬,在她耳边轻轻说道:“不过他真的是祸水,你要小心。” 慕容应冬还没有动从他的拥抱中挣脱出来的这个心思,他就已经走了很远了,边走还边说:“女人长的太高就是不好,一点也没有小鸟依人的样子,偏偏身体还那么弱,就送你这瓶药好了。” 该死的慕容慎,你总是留我在最后回味你暧昧的拥抱。 慕容慎走在昏暗中,朦胧的月色掩饰不了脸上的苦涩,除了他自己,只有月宫里的嫦娥和吴刚知道。 我们难道只能用这种方式接近彼此吗?也许我们自己设置的藩篱太多了,我明明可以站在离你最近的地方,为什么却感觉离你越来越远?我应该早就在层层阻碍中失去你了。 回忆起慕容应冬在昏昏沉沉的时候所说的话,心中的思绪就越来越堵,甚至感觉到自己不能呼吸了。 慕容慎抱着慕容应冬在返京的路途上狂奔,因为伤口已经包扎完毕,又因为怕引人注目而走小路,所以要耽误好大部分的时间。 “别睡,我只是简略的帮你偶包扎,还没有上药,能坚持多久还说不定呢,一睡你就死定了。”慕容慎说道。 “让我睡吧。”慕容应冬显然是糊糊涂涂的,也只有慕容慎的声音才能让答应一两句,否则,她一定会懒得理会。 “如果你跟我讲讲话,我就解释给你听,把上辈子来不及说的话告诉你。”慕容慎说道。 “我才不要听你解释。”这一招果然奏效,慕容应冬嘴巴里拒接,其实心里是接受的。 “我们交往的时候,我一直对你很好是吧。”慕容慎的声音真是很温柔,但他的脚却在狂奔。 “的确是。”回忆起以前,他对她的确不赖。 “可是你为什么就感觉不到我的专情呢?”慕容慎说道。 “专情。长的英俊的人有几个是专情的呢?”慕容应冬说道。 “你以为我不专情,难道南宫逸就很英俊也很专情?” 慕容慎加重了语气,头也低了下来,他的气息更加近了。每当这时候,慕容应冬的心总是没来由的加速跳动,似乎想更靠近他一些,但那是奢望。 “南宫逸?好好的提他做什么?”慕容应冬不解,也许潜意识里,南宫逸还只是一个认识不久的人。 “那么你以为一切瞒得过我吗?从眼神和语言的交流到行为举止,你哪一样不是向他示好?”慕容慎的声音更加重了,似乎是被慕容应冬的糊涂激怒了。 “南宫逸的确很好,长相阳刚,性格温柔,家庭背景也不错。”似乎是抓不住慕容慎的重点,慕容应冬这样答道。 “那么我到底是少了哪一点?”慕容慎问道。 “你,过于危险。”慕容应冬终于说出了自己的顾忌。 “到底是哪里危险?”慕容慎实在不懂她老是躲着自己的原因。 “都很危险。”慕容应冬肯定的说道。 不管是你的外貌,还是你的性格,或者是你对待女人的态度,或者是你对皇位的渴求。慕容慎,我算什么,最多是美餐一顿后留在你嘴边的饭粒。前一秒刚见证完你的享受,后一秒就要永远从你身边离开。甚至是你亲自动手,把我从没有被你吃掉的幸运,拉入变为尘埃的悲伤。 “慕容慎,对于你,我实在没有办法。”慕容应冬说道。 也许我会从前世相处的点滴总结出你确实不是一个不专情的人,但又怎么证明你的专情是对我的,还是对那个手戴着戒指的女人的?就算那个女人也是误会,那么,你们的关系至少比我们的关系更加亲密,你以为我抢回你的信心又要从何而来?仅仅从你的关心,你的温柔,你的专情这里出发,我才发现我根本就没有得到过你。更何况我对第三者这种职业的极度鄙夷,你又该怎样肯定我一定会屈于对你的爱,来破坏你们的幸福生活。就算所有的都是误会,那么前世我已经死了,我来到一个与历史毫不相关的时空,我回不到过去了,我们也回不到过去了。 也许一切都要归结于我的任性,我不该给你惊喜,我不该不听你的解释,我不该冲出去。如果我不任性,最少,我还在一个我熟悉的时空中生存,最少,一切不必重新开始,最少,我们还可以做朋友。 “是吗?我可不觉得这是一件好事。你逃来逃去,最后扑到了南宫逸的怀里。”慕容慎说道。 “那么,你还愿意听我解释吗?”慕容慎的声音又温柔起来了。 “不了,再解释也没有用了。”慕容应冬说道。 “恐怕也没有时间解释了。”慕容慎看了看出现在眼前的慕容府后门,有些无奈的说道:“我马上把你转交给慕容焱。” “我又不是物品。”慕容应冬抗议他的用词。 “当然不是,我会把你留在心中的。”慕容慎轻轻说道,似乎不想让她听到。 慕容应冬表情依旧平静,她大概是早就神志不清了吧。 可是你知道吗?慕容慎,如果还有下次,我依旧会奋不顾身的替你挡刀。我总是这样,对于你的一切,我总是不懂得吸取教训,哪怕已被弄得遍体鳞伤。 第十二章 慕容府的花园里,小姐丫鬟们正在玩绣球。 本来南宫逸是个男人,不该来参加这样的活动的,但是慕容琦硬拉着他来这里,说是要教教他。 于是尖利的女声,鲜丽的衣服,以及娇小柔弱的女人中,夹着他这样一个不和谐的男人,让站在远处的慕容慎也悄悄的拉开了嘴角。 玩绣球这样的活动是每月十五必须举行的,这也是大京贵族女子打发无聊的好办法。慕容府人丁惨淡,只有三位小姐,而慕容应冬因为种种原因只被要求露个脸,从不亲自参与,剩下的两位只好拉着丫鬟们一起玩。 这也是可以见到慕容磬的机会之一。 慕容磬的发型实在很费功夫,齐腰的秀发都被梳成了小指大的小辫子,每个小辫子上都有彩色的装饰,甩动起来又是一种独特的美。额前的刘海到达了她的眼睛,不如慕容应冬看不出喜怒的深邃,她的眼睛大而有神,清澈的没有一丝杂质,也不如慕容琦略带霸气的美,她的美很温和,甚至,还有小孩子一样的嫩稚。如果再过几年,她一定也会和她的两个姐姐一样,美得令人咋舌。 慕容磬是慕容府里少数几个比较完整的人之一,与慕容应冬出于自保而刻意回避世事不同,她是被一大群人保护着,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 慕容磬也很受宠,加上性格很温和,慕容应冬对她的态度要好一些,甚至某些时候,把她当做自己的亲妹妹。 慕容琦平日里是不给南宫逸接近慕容磬的机会的。在南宫逸面前,慕容磬只不过是个孩子,要套话的话,是十分容易的。尽管慕容磬实在不知道什么,但是如果南宫逸利用她,还是会对慕容府产生一定的危害。 慕容琦这样做,无非是暗示别人,南宫逸和自己又进了一步,很快要成为自己人了。加上有这么多人监督,南宫逸不敢轻易的接近慕容磬的。 慕容琦做了一下示范,和一大群丫鬟们玩的十分开心,等一轮游戏结束后,她就把绣球拿到南宫逸面前,示意他也玩玩。 “我实在不会。”南宫逸象征性的推辞,其实慕容琦的要求是拒绝不了的。 “哥哥,你玩一玩吧,兴许比我们还玩的好些呢。”慕容琦干脆直接叫“哥哥”了,看得出,关系已经升级了,兴许很快就要昭告于天下了。 “那我就勉为其难的试一下,如果没有弄得好,你得替我捡。”南宫逸说道,似乎他早已知道了结果。 慕容琦的那个“好”字还没有说出来,就有会了意的丫鬟说道:“白白替南宫公子您捡东西可不行,除非您答应,谁替您捡了绣球您就娶谁,以身相许才会有人替您捡绣球。” 这下两个人的脸都红了,连不知道这些的慕容磬也明白了一二。“二姐和逸哥哥这是要订亲了还是怎样,什么以身相许,我看是早就订好了。” 有个丫鬟忙用嘴“嘘”了一声,说道:“三小姐,您可别点破了,还没有正式公开呢,省得他们两个人不好意思。” 慕容磬也“嘘”了一声,可爱的模样立即逗笑了众人。 “不说了,我来玩绣球。”南宫逸适时的打断,更加证明了大家的想法。 可能是被大家逗得心慌意乱,一个不小心,绣球就被抛上了花园里的假山上,离地面有一定的高度。 “哥哥,你真坏,这下要我怎么捡。”慕容琦撒起了娇,似乎不想去捡。 正在众人迟疑之际,忽然听见慕容磬大叫了一声“姐姐”。 说起来也奇怪,慕容磬对自己的亲姐姐叫“二姐”,反倒对慕容应冬叫“姐姐”。她这样一喊引起了大家的注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慕容应冬正在假山上捡绣球,动作十分小心,如果摔下去,皮开肉绽是免不了的。 不明白状况的慕容磬看到了慕容应冬相当的激动。慕容府组织的活动中,慕容应冬极少参加,更别说是这种玩绣球的活动,慕容应冬难得来几次,在这里看到她实在是不容易。 “姐姐,姐姐。”似乎是想引起慕容应冬的注意,慕容磬跑向假山,边招着手,边叫道。 这样一来,想不引起慕容应冬的注意都难了,由于分神,脚下一滑,连人带球都摔了下去。 南宫逸急忙跑过去,不过显然是来不及了。 可是迎接慕容应冬的不是草地,而是一个很宽阔很结实也很熟悉的怀抱。 “宝贝,我的心都快跳出来了,要我抱抱也不要采取这样的方式啊。”慕容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看来在某些方面,他的确是救星。 那么那个来迟了的人就一定是祸水了。 该死的慕容笃,这两个人都订亲了你还要我对我南宫逸示好,你到底打什么算盘。 收拾起一脸的不满,慕容应冬离开了他的怀抱,很温和的面对赶来的南宫逸和一大群鬼喊鬼叫的女人们。 “姐姐,都是我不好。”终于醒过来神的慕容磬扑到慕容应冬的怀里,眼泪几乎要掉下来了。 “我没事,别哭。”木讷的慕容应冬忽然有了一丝温柔,恐怕是只有慕容磬这个孩子才做得到。为了转移起她的注意力,慕容应冬说道:“这是你的绣球吧,我刚来就看到它在假山上面,这不跟你捡了来呢,你继续玩。” “可是那不是我的。”抬起头来看到高她很多的慕容应冬,慕容磬说道:“是逸哥哥的。” “南宫公子的。”似乎是才注意到身边的人群,巡视一番,才找到南宫逸。仿佛前一步好像还在诧异为什么男人也会有绣球,后一步就来到南宫逸面前,说道:“南宫公子,给你。” 察觉到在南宫逸身边的慕容琦脸色很不好看,于是便打算提腿就走,这是和她斗争这么久培养出的直觉。 “大小姐,您别忙着走啊。”还真有这样不怕死的丫鬟。 “我只是来露个脸的。”慕容应冬直接的说明了自己的目的。 “您不知道吗,玩绣球前南宫公子可对我们承诺过。” “与我有什么关系吗?”果然是那个不理世事的慕容应冬。 “当然有关系。”丫鬟一脸坏笑,说道:“谁替他捡了绣球,他就娶谁。” “我……”慕容应冬一副实在想不出什么推脱的理由的样子,红着脸说道:“我的确不知道,你们请他再抛一次,能接到最好,接不到,大家都知情,不会乱捡了。” “我猜大小姐您一定是知情的吧,不然,怎么会跑到这样高的地方捡绣球,除了南宫公子,谁还会有这样的魅力。” “我……”不善言语的慕容应冬怎么会跟你解释那么多。 “你就别逗大小姐了。”沉默片刻,慕容琦忽然发话,看得出,出奇的平静是火山爆发的前兆,慕容应冬又有得受了。“她这种人,你只能正正经经的更她打交道。” 慕容琦向慕容应冬走近了一步,笑着说道:“就算是知情又怎么样,反正哥哥家已经向我家提亲了,聘礼都送来了。待会父亲大人就会让我们参加午宴,先向我们自己人宣布,然后再昭告天下。姐姐你可失去机会了,再找一个好男人嫁了吧,哥哥他已经是我的了。” 慕容笃,我真是猜不透你,既然已经订了亲,我又有什么理由进南宫府。做小妾,休想,我凭什么要靠男人活,何况小妾这个工作实在有很多的困难,在慕容府卑躬屈膝的生活我已经极其厌烦了,还要我到那边忍气吞声,你想都不要想。我虽然不是大女子主义,但是,我却忍受不了那些三妻四妾的男人们,虽然我不在乎南宫逸到底爱谁,可是如果我做小妾,就一定会为他戴一顶大大的绿帽子。凭什么男人可以有那么多小老婆,而女人一旦效仿,就马上成了淫妇,如果我是正室,就不必受别的女人欺负,可是一旦成了偏房,单单是慕容琦一个人,就足以把我整死,那么到时候你该偏向哪一方。 也许南宫逸娶我是以娶慕容琦为正室做前提的。 难道我一辈子都要活在别人之下? 好吧,慕容府迟早要被我灭了,南宫府你也来陪葬好了,我保证,就算慕容笃你死了,我也会完成你的遗愿的。 慕容应冬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瞪着慕容琦已经好久了,这才说道:“那就恭喜你们。” “话别说的那么早。”慕容琦存心就是要她下不了台,“在午宴上父亲大人宣布以前,你还是有机会的。” 这句话引起众人的一阵哄笑,然而慕容应冬很平静的说了一句话:“我可以走了吗?” “当然。”慕容琦笑着说道:“既然是哥哥把你引来的,就让哥哥把你送回去吧。” “不要。”慕容应冬终于有些慌神,说道:“你们继续。” 说罢,转头就走,只留给大家一个落魄的背影。 只听见向来后知后觉的慕容磬说道:“难道姐姐也喜欢逸哥哥吗?” 大概是都感觉到了慕容琦的异常,这次没人插嘴,一时间大家都陷入沉默。 然而慕容应冬的嘴角已经勾出了一个完美的笑,连慕容磬这样迟钝的人都感觉到了,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接下来,就只看慕容焱那边进行的怎么样了。 小姐们玩绣球散了以后,那些丫鬟们都会到了自己的住房。 此时正是空闲的时候,丫鬟们大部分人都聚集在这里磕磕瓜子聊聊天。 “你确信安排的那个人有能力把谣言传播出去而不泄漏秘密。”慕容应冬躲在下人房的外面,轻轻对慕容焱说道。 “我办事你放心。”慕容焱信心满满的样子,反倒让人担心起来。 慕容应冬疑惑之际,里面的一个声音清了清嗓子,似乎要开讲了。 “你们不觉得今天大小姐有些怪。”精明的声音。 “的确。”附和声立即说道:“跑到假山上捡绣球,又不正常的看着二小姐那么久,看起来是受到刺激了。” “她早就受到刺激了,都是南宫公子惹的祸。”真是一针见血。 “为什么?”充满着疑惑的声音。 “你这个木头脑袋,都赶得上大小姐了,你没看出来大小姐对南宫公子有意思。”原来丫鬟们在背后对她这样不敬。 “我也说呢,原来是这样。”似乎还夹杂着鄙夷。 “南宫公子到底哪点好,怎么会惹得一块木头动情?”这个内容好像不是规定范围内的。 “说到底,还不是他懂得怎样关心女人。” “我记得大小姐和他接触不多啊。”不解的声音。“不然怎么会说你蠢,对于她那种木头,一次两次就够了。”越发的不敬了,原来丫鬟们对她基本的尊重都没有。 “所以才死心塌地的喜欢他,可是南宫公子已经和二小姐订亲了,她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暗地里伤心罗。” “那也说不定,也许她能够力挽狂澜,把南宫公子抢去呢。”极其嘲讽的声音。 “她哪里有这样的本事,就是木头疙瘩一个。”听到这句话,慕容应冬有一些愤怒。 “她不是有一个好母亲吗,狐媚的母亲会在地下教她的。” “嘘。”终于有人出来阻止了,“你不要命了,这话要是被老爷听去,这一屋子的人全得死翘翘。” “我听说大小姐和焱少爷好像不是老爷亲生的。”声音明显压低了。 “姐姐你拽我做什么?”慕容焱终于大声说道:“我真想进去骂回来。” 看到四周没人,慕容应冬才说道:“别那么冲动,小不忍则乱大谋。你别忘了,我们的终极目标。” “难道你要为它失去终生幸福吗?”慕容焱问道。 “你认为我不服从命令还有可能活到今天吗?”慕容应冬脸色阴沉,说道:“任务一完成,我就会从南宫家脱身,你以为我会待在那里一辈子来守一个贞节牌坊吗?不给他戴绿帽子我就很道德了。” “姐姐,慕容府实在是欺人太甚,早晚有一天,我要……”话未说完,已经被慕容应冬堵住了嘴巴。 可是实在不该有这样亲密的接触,两个人面红耳赤的低下了头。 “小心隔墙有耳。”丢下这样一句话,慕容应冬为了避免尴尬,快步离开。 第十三章 慕容笃在堂前正襟危坐,今天要宣布的消息,他既没有喜悦,也没有哀伤,只是面色上的阴冷着实让人不解。 难道要发生什么大事?慕容应冬坐在一个既不起眼的位置,今天的午宴也邀请了她,真是该高兴,终于把她当做了“自己人”。 “姐姐。”坐在她旁边的慕容焱说道:“我已经拜托了慕容琦帮忙,待会她一定会替你点明。” “最好不过。”慕容应冬看着周围的人,都是慕容府举足轻重的人物,他们一旦知道,消息很快就会传开,这也是慕容笃要求的。 慕容笃和他的夫人莫林坐在上座,慕容琦和南宫逸坐在一起,然后是慕容磬,她旁边坐着慕容慎,再接下来是慕容应冬和慕容焱,他们的对面坐着慕容府的长老级人物,慕容笃做了家主以后自然要把这些倚老卖老的人踢出去,所以平时是绝不来往的,但是子女订婚这样的大事还是要请他们来作证。 一阵客套后终于开餐了,慕容应冬极其讨厌喧闹的用餐时间,平时她都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吃饭的,这样的大场面她推辞就推辞,不然就只露个脸,要不是今天要表演那场戏,她死都不会来。 慕容应冬在碗里扒着白饭,并没有动桌上的菜,打算做做样子,有什么等回去再吃。 旁边的慕容慎也是一样的拘谨,一个是养子,一个是不受宠的小姐,谁敢在午宴上大动筷子。 “今天找大家来是要告诉大家一件事。”慕容笃终于徐徐开口:“小女和南宫家的公子订亲了,婚期是明年春天。” 为什么不明说慕容琦的名字,难道这里面还有变数。 慕容应冬停下筷子,似乎想从慕容笃的话中找出他下一步的计划。 慕容应冬的直觉是对的,但是,她绝对料不到,慕容笃会以一种她怎么也想不到的方法来改变南宫家的决定。 付出血的代价,得到的却是两败俱伤,慕容笃,就算你完成你毕生的梦想,可是我却不认为你赢了。尽管,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转眼发展到慕容琦向大伙敬酒了。慕容磬首先站了出来,终于有一个机会让她喝酒了,她一定要表现的积极点。 “真是不好意思,这是我最小的女儿,从小调皮,不知体统。”慕容笃用眼神连忙阻止她。 “没关系,还是小孩子,不要紧,就由她好了,反正还有几年,就要嫁到别家了。”客人说道。 说起来慕容应冬真是无用,小自己一岁的妹妹都订亲了,自己还待字深闺,没有人来提亲。 显然是感觉到酒不像想象中的那样好吃,慕容磬脸色很难看,手一松,酒杯里的酒就全倒在了慕容慎的身上。 “对不起。”大概是早就听说慕容慎不好惹,这一下慕容磬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慕容应冬怎么都觉得这是一个故意套近乎的办法,慕容磬什么时候和慕容慎走得这么近了?为什么慕容慎的情况她都不知道,而自己的情况慕容慎却掌握的一清二楚。 我们,终究在隔阂的阻碍下,背道而驰,越走越远了。 尽管我们此刻从某个意义上来说是坐在一起的,我们中间没有隔着第三者,我们中间没有隔着那对戒指,我们中间,只有空气。 可好似我为什么觉得,我们之间好像隔了千山万水,一辈子也走不完。 “对不起。”慕容磬又说一声,立即拿出手绢替慕容慎擦拭。 简直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刻意接近慕容慎吧。 压抑住自己心中的不满,或者说是醋意,慕容应冬稍稍别过身,脸也转向了慕容焱。 “不用。”似乎是感觉到慕容应冬的反应而回过神来,慕容慎毕竟是见多了这样的事。如果他不再那么阴冷,似乎还会受到更多少女的追捧。对于慕容磬的接近,他应该一眼就看得穿吧。 可是他仅仅迟疑一会,还是接过了慕容磬的手绢。 这下慕容应冬的醋意就更浓了,尽管一般人看起来这没什么两样,可是她觉得慕容慎这是接受了慕容磬的有意靠近。 想起来,慕容磬也不错。干净的像一张白纸,脾气温和,人也长得不错,更重要的是,她不如自己一样处处威胁到慕容慎。与利害关系无关的终身伴侣,应该是慕容慎托付心事的对象。 慕容慎,你也是贪恋温暖的人吗? 是的,你也不过是那只怕冷的猫。 至于我,是可以死在你爪子下无数遍的那只找死的老鼠。 心中泛起的苦涩淹没她刚刚治好的伤口,不过可以庆幸的是,再大的悲伤都没有打倒她值得骄傲的冷静与理智。 这兴许也是一项生存的必备技能。 慕容琦又开始敬酒了。说真的,这个小妮子的酒量还真不错,敬完了那些客人和父母,她竟然还有本事敬自己的兄弟姐妹。 慕容磬恐怕是再也不会动酒杯,在深情的敬完慕容焱以后,她又向慕容慎敬起酒来。 我就知道她要最后才敬我。 对于慕容琦的计划,慕容应冬心知肚明,知道慕容琦总喜欢把好戏留在最后,压轴表演的节目,大概都很好,不然怎么吸引别人看到最后呢。 不过慕容慎,她心中想到,似乎他的酒量很小,沾酒就醉。 上辈子对他的了解已经够深了。难怪有人说,最了解你的人,除了朋友就是敌人。那么慕容慎,你觉得我这辈子,到底是你的朋友还是敌人。 最好是敌人,也只能是敌人,这样你就能时时把我放在在心里惦记了。 “我……”慕容慎可是能推掉慕容琦的要求的,上次镖靶事情可还没有完,慕容琦应该害怕了,除非她想成为第二个镖靶。 “我知道慎哥哥不擅饮酒,不如这样,姐姐捡绣球的时候他救了姐姐,姐姐代他喝了可好?”慕容琦的目的果然不在慕容慎那里。 “我也不会。”简单直白的拒绝,慕容应冬想尽量避免伤害。 “姐姐不会介意我抢走了你的意中人吧,妹妹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了。可是在这订婚宴上,姐姐要是拒绝我,就说明姐姐还没有释怀,姐姐这么优秀,天底下的好男人多了去了,你又何必吊死在哥哥这个名树有主的树上。”真不知道她和慕容焱什么关系,怎一旦慕容焱托她办事,她就会竭尽所能,死也要办到。这下好了,虽说这只是慕容应冬在演戏,可是她的脸面也挂不住了。 “那是哪里的事,我先干为敬。”勉勉强强打断她刻薄的话,慕容应冬一闭眼,将酒喝了下去。 如果你以为我会醉酒闹事那就错了,和我比的酒量,慕容焱都要投降,又何况是你呢。 “那一杯是你替慎哥哥喝的,这一杯我是敬你的。”慕容琦果然抓着她不放。“姐姐你应该不会拒绝吧,为了和哥哥彻底划清界线,这一杯你一定要干。” 又拿南宫逸来压我,真是他又不是我的死穴,你干嘛老碰。 百般无奈下又喝了一杯,慕容应冬的脸色大概是很难看了。 “姐姐再干。”慕容琦竟然还不放过她。 偷偷瞟了一眼上座的慕容笃,似乎没有要阻止的样子,不知道是出于对慕容琦的纵容还是出于对这个计划的支持。也罢,只有硬着头皮演下去了。 眼角的余光扫了扫慕容慎,他好像在充当看客,同样深邃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想法。 真是孤立无援,叹了口气,慕容应冬只好再喝。 忽然回想到慕容慎和慕容磬的亲密举动,忽然想起慕容磬没有杂质的笑容,慕容应冬在某一瞬间,找到了喝酒的理由。如果酒精真的能让人麻木,我宁愿长醉不醒,去逃避本来就不该面对的现实。 最后也不知道喝了几杯,慕容琦似乎有些支持不住了,应该是醉了。这时候南宫逸终于沉不住气了,站起来说道:“既然慕容小姐是为我捡绣球,那么我代替她和你喝可好?” “不要。”慕容琦虽然有些醉了,可是慕容焱交待的是还没有办好,她怎么可以放弃呢?“姐姐这么拼命,不就是为了解除误会,你这样做,她的努力不就白费了。” 说罢,有对慕容应冬说道:“你说是不是姐姐,我们哥哥什么都好,就是到处留情,你可不要误会哦,就算真有什么也要藏在心里。毕竟我们已经订亲了。”说罢又转向众人,轻轻说道:“你们千万别说出去,姐姐她喜欢哥哥哦,不过可惜了,我抢走了哥哥,姐姐她会怪我吧。” 真是个疯子。 慕容应冬蹙眉,只说道:“你醉了。”说罢,饮下最后一杯酒,转身就走:“各位,我有些醉了,少陪。” 有些摇晃的身体徐徐走出堂前,在确信已经走出众人的视线以后,醉意立即消散,这么点小酒是无法打倒慕容应冬的。 可是为什么我觉得,我醉了呢? 慕容慎,你可知道,我是为你而醉。 眼前好像又浮现出他的脸。他的音容笑貌显得那样近,近得让自己都觉得是个梦幻。 可是自己,距他越来越远了。 慕容慎,你让我为你受了多少苦,尽管你没有做这个要求,尽管你从来都不知道,尽管这些苦我将来还要受下去。 如果我能活到所谓的将来。 如果我能逃离慕容笃的控制。 可是那又能怎么样?伤害我的依旧伤害我,受了伤的依旧还要受伤。我要怎么做,才能逃离你设下的陷阱? 我明明就想像慕容磬一样毫无顾忌的接近你,用无尽的付出换取我们之间越来越近的距离,可笑的是,所有的一切,我竟然不想让你知道;我明明就想接受你的暧昧,用短暂的沉醉麻痹残酷的现实带给我的痛苦,可笑的是,你我都无比清楚放纵以后的结果,可是你从来没有给我这样的机会;我明明就想把这么多年来哀怨的思念和缠绵的愁绪向你倾诉,用真心得到互诉衷肠的理由,可笑的是,积蓄已久的勇气却被冷静阻挡,甚至消亡,我无法相信你,也许,你也不在乎我是否相信。 再也得不到你了,我又该怎么办? 只好继续做你的镜子,做你的对立面,做你时时担忧的大患。 这样你才能把我放在内心深处,这样我在你的生命才能保留更久的时间,这样我在你的人生中才能占据更大的作用。 可是最后呢,我有十足的把握,你会利用你所知的一切,把我狠狠的打败。 因为你早就知道我忘不了你。 于是,我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倒在你的脚下,倒在你高明的计谋下,倒在你无尽的快意下,然而,你只会转过头,说道:把尸体收拾干净。或者只是挥挥手,连语言也不肯给。 那么那些融入骨髓的爱,那些痛彻心扉的恨,以及我的欢乐,我的悲伤,我的笑容,我的眼泪,都会随着我的苦涩,变成泥土,变成被你踩在脚下的垫脚石,也变成了你极力隐瞒的人生中一个污点。 那么我到底是什么? 不过是你千千万万的玩物中的一个工具,不过是你万万千千的工具中的一个玩物,不过是你早就想踩在脚下的手下败将,不过是你生命中的一个过客,一个值得你鄙夷的女人。 情绪终于爆发出来,慕容应冬从漫无目的的行走中回过神来,才发现眼泪已经漫出了眼眶,自己竟然毫无感觉。 轻轻的擦掉自己都觉得意外的眼泪,平时自诩为铁石心肠的慕容应冬,怎么会流泪呢? 都是该死的慕容慎,你总是让我伤心。 只好回去洗把脸,睡个好觉。不过,今天晚上似乎不行。 每月十五的噩梦从来没有中断。 慕容应冬耸耸肩,分辨一下位置,距离自己住的房子还有一定的距离,只好加快步伐。 走了几步,忽然感觉到有些不对劲,慕容应冬故意放慢脚步,走向转弯处。 有人跟踪她。 难道是南宫家的间谍打算暗害她,不行,先下手为强。 慕容应冬在拐弯出设好障碍,等着某人来送死。 第十四章 跟在她身后的人不久就追了上来,碰上慕容应冬设好的羁绊,结结实实的摔了一跤。 “为什么跟踪我?”来不及看清来人的样子,慕容应冬说道。 掐住来人的下巴,抬起他的脸,慕容应冬着实吓了一跳。 “慕容慎,你跟在我后面做什么?”慕容应冬退了一步,实在不应该让慕容慎看到自己的泪痕。 “我以为你醉了,来送你。”慕容慎挣扎着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平静的说道。 如果不是因为你不会喝酒,我会被慕容琦灌那么多酒吗?你还好意思在那里看好戏,事后当好人,我可不会领情。 “不必,我没醉。”慕容应冬的拒绝向来直接。 “是吗?那你为什么走到这里来了?”慕容慎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的确不是直通慕容应冬住所的路。 “我以为是南宫家的间谍要对我不利,这个地方隐蔽,便于我控制来人从而得到情报。”慕容应冬解释道。 “你这一招的确狠,我都差点死在你手里,看来好人不好做。”没有一点想走的意思,慕容慎评论道。 “那么你走吧。”慕容应冬转身,害怕自己的眼睛透露出的悲伤会被他捕捉,立即离开。 “为什么不让我送送你?”慕容慎追了上来,与她并肩行走。 这样的姿势好熟悉,前世他们还是情侣的时候,一直是这样走在一起的。 慕容应冬止住刚要说出的话,她不可以再开口了,否则,明显的哭腔会令慕容慎察觉。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南宫逸被别人抢走了呢。”看起来慕容应冬的工作做的真好,连慕容慎都骗过了。 “不过好歹慕容琦也是以我为理由劝你喝酒,我来送你,也合情合理吧。”慕容慎想说服慕容应冬,又说道:“南宫逸被慕容琦缠着,慕容焱被慕容笃压着,只有我有空。” 似乎是感到了气氛的压抑,慕容慎相转移她的注意,指着越开越好的木槿说道:“我听说,你母亲最爱木槿,你也是这样吗?” 慕容应冬止住步伐,愤愤的说道:“不,小人槿花心,朝在夕不存。木槿就是来告诉你人心易变的。” 简直是踩到地雷了,慕容慎忙说道:“那么你喜欢什么花?” 慕容应冬平息心绪,嘲讽似的笑道:“我最爱的就是好男人花。” “什么是好男人花?”慕容慎显然没有听过。 “这种花没有花蕊,不花心,难道不是好男人吗?”慕容应冬没好气的说道。 “我看是女人花。”慕容慎笑着说道,极其不正经。 “为什么?”这次轮到慕容应冬诧异了。 “没心没肺呗。”慕容慎耸了耸肩,笑着说道。 “好啊,你什么意思?”慕容应冬手习惯性的伸出,似乎想要打在慕容慎的身上。 前世就是这样,嬉闹中,有着旁人嫉妒的甜蜜。 可是已不再是前世了。 慕容应冬忽然醒悟,伸出的双手放了下来,规规矩矩的放在身体两侧,但是情绪已经好了很多。 冷静还是战胜了习惯。多么可怕。 不过,慕容慎对哄她开心还是很擅长的吗。 慕容慎本来已经做好了躲闪的准备,但是慕容应冬止住了,只好傻愣在原地。 “慕容慎,你对哄人开心这么擅长,是不是风流成性,只会勾引人家单纯善良的小女孩?”似乎不是在询问,倒是像平静的陈述。 “天大的冤枉。”慕容慎最爱做的是不是解释这件事呢?“我只会哄你开心,只有你最好伺候,别的女人,特别是什么单纯善良的小女孩,我可是一点都不会,我没有精力去了解她们。”慕容慎马上反应过来。 真是因为你的了解,我才会节节败退。 “是吗?”慕容应冬似乎是从话中抓住了什么漏洞,说道:“男人们通常会花言巧语,说的最多就是那句‘在我眼中你永远是二八年华’,我今年正好是二八,你为什么要说我是二十几岁的少妇呢?我可不觉得这是赞美和讨好。” “我错了行吗?”知道女人的脾气变化无常,慕容慎赶忙认错。 “是吗?”慕容应冬和着眼泪轻轻笑道:“某人口服心不服而已,对待女人还不是一样的套路,一通百通,何必解释那么多,我又不是你什么人。” 这些话,像是自嘲,又像是吃醋。 慕容慎你应该听得懂,可是即使你听懂了,又能怎样?你是刻意让慕容磬接近你的,尽管我不知道你的目的如何,可是我知道,就算我痛如刀割,就算你再会哄人,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你。 这一下慕容应冬极度盼望慕容慎的解释,可是他不再解释了。 慕容应冬继续向前走,慕容慎也没有落下,两个人沉默着并肩行走。 “南宫逸很好吗?”慕容慎终于开口。 “还不错。”勉勉强强平静下来,慕容应冬止住情绪,为什么只有慕容慎,能让她内心世界里情绪大起大落? “即使得到他,对你不过也是利用而已。”慕容慎说道。 可是我不在乎,我对他,何尝不是利用。 “那又如何?”慕容应冬平静的说道。 “已经到这种程度了吗?”似乎是对自己的魅力太有自信,慕容慎有些不相信自己落选,说道:“那么我呢,差了哪点?” 你哪点都没有差,相反,在我心目中你比他重要的多。但是,也正是这样,我受不了你的利用,都是我过分的自尊自强,让我离你越来越远。或者,是我对你没有信心,他不像你一样冷静自若,如果利用完我,你会怎样处置我,是要我成为臣服于你的奴隶,还是你脚下的一具尸体。和他斗争,我有一半的机会赢,而和你,我百分之百输。如果我们在不同的阵营,那么我还可以坚持一段时间,用我剩下的尊严,去走完和你并肩的路程。 “并没有。”慕容应冬不争气的眼泪还是掉了下来,没有丝毫的掩饰,明明走在盛夏的烈日下,却感到了彻骨的寒冷。接着像是哭着说道:“你哪点都好,甚至他不如你。” 慕容慎率先停下,伸手紧紧的抓住了她的手腕,把她带到跟前,说道:“那么为什么选择他?” “我哪里有选择他?”慕容应冬哭得更加放肆了,来不及把脸上的泪一一擦掉,有些激动的说道:“你说,我是和他有什么亲密的接触,还是和他确定了什么关系?你凭什么觉得我选择了他?” 我哪里有选择的机会?我的心早就献给了你,你珍藏也好,糟蹋也罢,只是我贱而已;我哪里有选择的机会?我的自由早就被这座满是木槿的慕容府禁锢了,不管是向南宫逸示好,还是舍命保护你,那都是慕容笃的命令;我哪里有选择的机会?我的生命早就被病痛遏制了,生也好,死也罢,不过是慕容笃的一个决定,一句话,一个眼神而已。 “难道不是吗?”慕容慎似乎被她的眼泪激怒了,温柔不再,手也抓得更紧了,激动的说道:“从眼神暗送秋波开始,你的脸红,还有那只猫的牵线搭桥,你送的手绢,还有故意捡那只绣球。每一次我都和南宫逸在一起,这一切你认为不是吗?还是你认为,你表现出的爱意,深沉的只有南宫逸才能听得懂你示意,我只是一个站在旁边的白痴,什么都不懂吗?” 大概是慕容笃交给他的监督任务吧。不然他怎么会对南宫逸的言行了如指掌,甚至,慕容应冬所有的策划他全都知道。 慕容笃,你这又何苦呢?明明看出了我和他关系的不正常,还让我们都接触南宫逸,可是你知道吗?即使没有你注入的距离,我们之间,遥远的像牵牛星和织女星,有生之年怕是会不到了。 “那又怎样?”似乎是感觉到手腕的疼痛,慕容应冬竭力想抽回,可是慕容慎的力气出奇的大,禁锢她不能离开。 这样的事,好像在他强迫她听解释时候发生过,现在他又强迫她解释,她的确是生气了。 “对不起。”慕容慎感觉到她的挣扎,立即放开了她的手,可是又轻轻的抓住了她的衣角,似乎他们之间只有这样的联系。 “慕容慎,你以为你是我的谁,凭什么这样追问我?”眼泪更加汹涌了,慕容应冬拼命想止住它,可是却适得其反,连说话都发起了抖,哆哆嗦嗦有些不清楚,越这样她越痛苦。“你凭什么要我选择你,你有这样的条件吗?好,我告诉,我要的是唯一,你能给我吗?就凭你前世的欺骗,我就可以首先把你淘汰。再者……”似乎是说不下去了,慕容应冬停了停,她快呛死了,明明忍不住却还是要克制自己,这样的矛盾和犹豫,只有慕容慎这个人才能给她。“再者,你来慕容府不仅仅是逃命吧,你要当王,成为大京的皇帝,成为俯视别人九五至尊。一个王者,应该会有很多女人吧。如果我成为了你众多女人中的一个,那么宠幸只是一时的,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抛弃,哪里有我追求的白头偕老?总有人说我识大体顾大局,可是你知道吗?那是因为不在乎,你认为我会如此认命,和你的新欢旧爱一起分享你吗?我承认,我是一个宽容的女人,可是我只是一个女人,一旦被你抛弃,我不过也是你眼中的一个泼妇或者是怨妇,你该怎么处置我呢?放在冷宫是较好的处置,碰上那些得宠妃子的有意排挤,你以为我有几条命?自古帝王多薄情,我绝对不会败在这句经典的话上。”慕容应冬接着说道:“我是谁?怎么能绑住你,就算你只是一个普通男人,我也未必有这样的信心,何况你将来是王者。” “你以为我做不到吗?”慕容慎温柔的说道,目光很深情,似乎要把她融进眼里。 “什么我以为,明明就不可能。”慕容应冬也稍稍平静,说道:“我可没有那么大的魅力,我不过个普通的女子。女人能做什么?不过就是活在男人的宠辱之下,就凭你们的一句话,我们就得接受命运的改变。最后呢,不管我做出多大的牺牲,不管我是讨好了你们或是忤逆了你们,我的墓碑上只会刻着“慕容氏”三个字,连名字都没留下。再者,你以为你是谁,有那么大的魅力值得我为你牺牲,我不是慕容磬那样的年龄,也没有那么年轻的心态,又怎会毫无察觉的接受你的利用。不过过了今年,我再嫁不出去,就要遭人非议了。这是什么该死的规矩,谁发明女子十六就要出嫁的这条规矩,本来就价位不高,这样的话还得掉价。” “不会的。”慕容慎被她多变的情绪逗笑了,不得不说起那句再俗套不过的话:“在我眼里你永远是二八年华。” 慕容应冬用脚狠狠的踩向慕容慎,说道:“叫你笑我。” 慕容慎忽然认真起来,正经的说道:“在你眼中,我做什么都无济于事吗?” 慕容应冬很诧异的望着他,似乎在脑海中搜索着什么,但是没有结果,于是说道:“你做过什么吗?” 慕容慎叹了口气,自嘲似地笑了笑,说道:“那就更严重了。” “好了。”深深的吸了口气,慕容应冬黯然说道:“我回去了。” 真是不该把软弱暴露在他面前。可是怎么办?在他面前自己没法坚强起来。 “慕容慎,对于你,我实在没有办法。”不知道是第几百遍说这句话了,慕容应冬叹了一口气,喃喃道。 慕容慎还是和她并肩行走,一路无语。 但是她还是很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时光,也许和他这样走着,也是她渴求的一种幸福。 不过时间就像卫生纸,剩的越少就用的越快。没多久,她住的地方就到了。 “南宫逸能给你唯一吗?”慕容慎问道。 “你忘了吗?和他在一起的是慕容琦。”慕容应冬很平静的说道。 “可我感觉,他们最后不会在一起。”慕容慎也靠直觉活吗? “也许吧。”慕容应冬说道:“不过这个该死的时代,又不是一夫一妻制,我不过是一个小女子,又怎能左右男人。”语气中明显的不甘,如果说她会屈服,连她自己都不会相信。 “他就值得你这样牺牲吗?”慕容慎以为她为了南宫逸宁愿忍受在妻妾环绕的环境。 “也许吧。”慕容应冬实在不想提起南宫逸,敷衍过去。 “我相信你能对付他。”慕容慎的确很了解她。“你可以很好的处理周围的事情,只是你不愿意而已。” “是吗?”慕容应冬勉强笑笑,说道:“谢谢你的夸奖。” “那就抱我一个吧。捡绣球的时候我抱了你,现在轮到你了。”慕容慎又笑嘻嘻的对她说道。 慕容应冬站在门口的台阶上,不懂得这个一辈子也捉摸不透的人到底要干什么。 “不了,我实在是累了。”流过泪的慕容应冬似乎有些想睡觉了,说罢,想转身就走。 “伤好些了吗?”慕容慎在身后问道。 慕容应冬止住脚步,说道:“好了很多,谢谢你的药。” 就像上次一样,慕容慎的怀抱从背后送了上来,仅仅是一秒,或许比这长一点点,总之慕容应冬来不及反应或是挣扎,他便已经放开了。 “再见。”慕容慎又以很快的速度离开了,声音还未完全消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慕容慎,你总是这样,让我回味你的拥抱。可是你的速度太快,我都来不及记下什么,你便已经远走了。 第十五章 慕容应冬回到住所不久,刚刚洗了脸,收拾好悲伤的痕迹,就听见外面有人叫道:“慕容小姐在吗?” 慕容应冬忙出门看去,是南宫逸。他站在门口的台阶下,提着一个食盒,是来自平城里最有名的酒楼梦乡楼。梦乡楼也是慕容府的地下产业之一,是慕容应冬一手创办的,她在背后管理经营,竟也得到个平城第一的称号。 错过吃饭的时候,慕容应冬总会让慕容焱托下人去梦乡楼买几个招牌菜,按照自己的口味烧制。因为是常客,所以大厨们记住慕容焱公子的要求,只要说上慕容焱三个字,大厨们就会明白要怎么做。 “南宫公子有事吗?”慕容应冬开始后悔自己总是素面朝天,这下来不及掩饰的悲伤就会被他尽收眼底了。 “有事。”南宫逸的招牌笑脸又出现了。“慕容焱他被慕容老爷,不,岳父大人叫去了,就由我来替你送吃的。”对慕容笃的称呼明显是含糊而过,不知道是突然改口不习惯,还是顾及到慕容应冬的情绪。看起来,他是被慕容应冬憔悴的面色吓到了。 “那就多谢了。”慕容应冬用勉强笑容回应他的灿烂。走出门口,低下头,小心的走下台阶,她长的很高,如果站在台阶上,南宫逸要抬起头看她,这样不礼貌。再说,如果堵在门口,南宫逸就不会有进去的意思,这样她就有时间在慕容焱回来之前收拾好自己。 接过南宫逸带来的食盒,慕容应冬又陷入了沉默,她似乎不想和他多讲一句话,今天的心情全被慕容慎糟蹋了,她要好生休养,才能度过今天晚上的难关。 “你退席太早,有个消息还不知道。”南宫逸没话找话的说道:“我要去与淳顿国接壤的新安前线锻炼一个月。” “是吗?”看起来南宫青是要在前线安插下自己人了,那么慕容家怎么会没有动静。慕容应冬对这个突然表现的很惊讶和失望,征求性的问道:“那么,你是要继承祖业,做大将军吗?” “算是吧。”南宫逸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痛楚,却很平静的说道:“我大概会成为一个好将军吧。” “可是你过于温和,大概很热爱和平吧。”慕容应冬委婉的说道。 “直说就是没有锐气。”南宫逸似乎不太欣赏她的含蓄,眼中的痛楚更深了,说道:“有些东西,情非得已。” 慕容应冬咬了咬唇,这句话也很适合她,看起来生在这样的富贵之家,不能自己做决定是个普遍的问题。 “其实岳父大人没有怎么忽略你。”看到她的情绪更低落了,南宫逸连忙安慰她:“我去他的书房的时候,他正对着一幅画出神,隐隐约约看着有些像你,想来,他还是在意你的。只是外面的流言蜚语让他有意冷落你而已。” “那不是我。”慕容应冬平静的解释:“那是我母亲。我和母亲长的有七分像,只是她小巧,我高挑。父亲总说我不是她亲生的,其实我是像他一样高的。”慕容应冬的眉间有着隐忍的疼痛。 “真是对不起。”南宫逸忙说道。 “没关系。”慕容应冬说道:“父亲大人的书房很阴暗,我和母亲又很像,你认错了是可以解释的。” “不管怎样,还是谢谢你母亲的舍命相救。”南宫逸似乎又想起多年前的往事,那时候他应该还是个不满周岁的孩子,多数事情都是听他人叙述的,不知道有没有偏离事实。“最少,让我多享受了几天的父爱。” “那我就没有这样好的运气了,连满月酒席都没有母亲参加。”慕容应冬勉强的笑笑,这个南宫逸总让她陷入痛苦中。 “你能活下来真是个奇迹。”南宫逸看着慕容应冬,似乎不相信以血养毒的人还可以生出健康的孩子。 “也许吧,父亲大人老说我命大克死母亲,其实我也是百病缠身,能不能参加今年的家宴宣告成年都不是定数。”慕容应冬好脾气的说道。 “真是对不起。”南宫逸显然又牵动她的伤口了。“不会的,你注意好身体,一定会熬过成年的。” “多谢。”慕容应冬及时表现出倦态。 “那你先去休息,我先走。”南宫逸紧张起来,在他的周围应该没有发生过生命流失的事。 “再见。”慕容应冬目送他转身,立即回到屋内。 十五的月亮,特别圆,特别亮,也特别凄凉。 慕容应冬躺在竹榻上,望着那轮与以往没有什么特别的明月出神。 “姐姐。”慕容焱倚靠在廊柱前,有些犯困,魅人的桃花眼里充满了迷离。“又是十五了。” “对啊。”慕容应冬起身,替慕容焱的香炉点香,顿时房间里充满了檀香的味道。 “为什么又要点香?”慕容焱疑惑的问。 “明天一切由你负责,我休假,今晚睡好点。”慕容应冬准备替他关门,站在门口对她说道。 “姐姐不要。”慕容焱阻止了她的动作,很认真的说道:“明天我还能看到你吗?你会不会悄悄走掉?” “你……”刚想在他的头上敲一个爆栗,可是动作又温和下来,慕容应冬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承诺似地说道:“不会的。” “那么你为什么总是十五的夜里睡不着觉呢?”慕容焱说道。“大概是周期性的发作,我的病什么时候能好,我自己都不知道。”慕容应冬轻轻的笑道:“反正是母亲大人留给我烂摊子,又怨得了谁?” “那么不让我陪你?”慕容焱说道:“既然求治无果,那么,有我在可以帮你减轻痛苦。” “傻瓜,如果我们两个明天都不行,谁来对突发状况做反应。我明天一天都得靠你呢。”慕容应冬解释道。 “可是你一个人行吗?”慕容焱说道:“这样不放心我怎么睡得着。” “那我就请你放下心来。”慕容应冬肯定的说道:“那檀香是极其名贵而珍稀的药材,安神的极品,我怕你只有长睡不起。” 慕容焱看着她,倦意全无,既不准她离开,又不去睡觉,两个人只是沉默着并且僵持着。 “今天慕容笃叫了我去私下里谈话。”沉默许久,慕容焱终于开口,似乎要把深埋心底的东西一并交出。“他说要送我上前线,和南宫家抗衡,到时候姐姐要看到我就很难了。” “就算你不去前线,将来姐姐嫁了别人,想看到你也很难。”慕容应冬的笑有些牵强,实际上除了安慰她什么也做不了。 “可是我拒绝了他,和他闹翻了,想来,离死期不远了。”慕容焱有些颓废的说道。 “怎么会?”慕容应冬有些吃惊,紧张的说道:“你真的不要命了吗,几个人能拒绝慕容笃的安排,后果很惨的。” “我宁愿在姐姐身边死掉,也不愿意活在那里。”慕容焱坚决的说道。 “那我是不是要替你立一块碑,上面写道:‘反抗封建奋勇牺牲之孝弟’,你真是任性,如果仅仅是依赖,我觉得不值得,你早晚要离开姐姐的。”慕容应冬有些怒气,一边还在嘲讽他。 “如果不是这个呢。”慕容焱忽然把她拥入怀中,温热的脸颊贴上她的脸,温暖的气息立即让她沉醉。 “那又怎样。”思来想去还是没有推开他,或许是喜欢这样的距离吧。“焱,你知道,我们总在他的控制下活着,你这样没有技巧的挣扎,只会加快死亡的速度。我向你保证,总有一天,我会让他和慕容府一起毁灭,我会让他在地底下慢慢回想我们是怎样打败他的,你说好不好。” “可是姐姐,你为什么甘心呢,在他的掌控下这么多年?”慕容焱没有放开的意思。 “你忘了我的病吗?只有他才知道治好的方法。”慕容应冬慢慢的挣扎,想脱离他的怀抱。 “好,我再拖拖,真希望在那之前你可以打败他。”慕容焱适时的放开。 “那你就趁早放弃好了,反抗他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如果机缘巧合,势力壮大,才有可能一下扳倒,否则,就要像蚀木虫一样,慢慢啃,直到把他啃完。”慕容应冬浇了他一头冷水。 “好了我睡了。”慕容焱的情绪好了很多,果真是历练少的少年。 “明天见。”慕容应冬说道。 慕容应冬在迷迷迷糊的睡意中感到了冰冷和疼痛,从无梦的境界中醒来,才发现自己跌入另一个梦,而且是个噩梦。 被子掉了,所以才觉得冷,旧病复发,所以才觉得疼。 午夜梦回,无比的沉寂像掐住喉咙的那只无形的手,逼着人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人总是害怕微小的声音在空旷的世界里不断的回响,像是隐藏在暗处的某些看不出形状的生物在学习发声方式一样。所以,很多时候,人总是难以发出声音,像是丧失了这种能力。即使有,完整的意思再出口以前就变成了嘶哑的呻吟,或者是无用的语气词。 因为没有声音的干扰,所以人总会在这时正视自己,有时自己都觉得自己陌生。寂静也是一面镜子,能够在在心中浮现不是你平时能看到的自己。 可慕容应冬无暇感觉这一切,疼痛已经把她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过去,没时间害怕令人窒息的午夜,她已经被疼痛包围。也许,疼痛是另一种形式的保护。 那些疼痛似乎发出人声模拟不出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彻,在她的骨髓深入,一遍一遍的侵入她本已脆弱的神经。 似乎有人在用力撕扯胃部的底端,她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比平时重十倍。它们不再按照平时的位置摆放,而是无规律的流动,似乎只要她有一丝屈服,所有的内脏都要从缝隙中流出,身体再也承受不了了。特别是胃部,像是要把自己消化了一样。 总觉得疼痛处会有一股鲜血失去控制,喷涌而出。喉间的甜腥越来越明显,阻力越来越小。 遇血必亡。慕容应冬在恍惚中想起这句话,不免担心起来。 可是每一次的疼痛总是文火似地煎熬,它只是一步一步逼近最不想要的结果,每走一步对于她来说都是更深一分的绝望。如果有一天,这种绝望溢出了自己可以承受的范围,又该怎么办? 慕容应冬躺在竹榻上,疼痛有所减缓,现在要做的就是忍受,直到它的程度降到自己可以睡去的时候。 后院里有声音传来,木槿花丛里,一个女人应声出现。 来得真是准时。慕容应冬感叹道:真是越来越早了。 “小姐。”女人走出后院,站在走廊上说道:“您已经好些了吗?” “多谢老管家关心,我已经好多了。”慕容应冬装的很平静,刚才的痛苦表情一扫而空。“您还真准时。” “是小姐算的好,说哪时候停就哪时候停。”管家说起看起来不是恭维的恭维真是有一套。 “时候是越来越早了。”慕容应冬的语气很冷。“要是我算的时间出了问题,恐怕必死无疑了。” “老爷说,解药就在南宫府。”管家开始履行第二个职责。“老爷说,叫小姐不要担心,您迟早会进南宫府的。” “就算是这样,慕容丞相的大女儿给他南宫逸当小老婆。”慕容应冬嘲讽似地笑笑。“而且正室他的二女儿。偏袒的有些过分了吧。” “并不呢。”管家说道:“老爷说,他根本没有打算让二小姐进南宫府,您才是正室。” “那么他要怎么做?”慕容应冬问道。 “这个,奴婢不知。”管家说道。 “好吧。”慕容应冬似乎感觉好了些,对管家说道:“你的任务完成了,下去吧,别让人发现。” “是。”回声还未消失,人就已经在木槿花丛里的密道里走了很远了。 众所周知,慕容府里的管家是个女人。她是原来丞相夫人的陪嫁,慕容笃对她很信任。 每月十五,她都要来从密道里来这里,来看看慕容应冬是否逃过了最为疼痛的那一阵子,如果时间过长,慕容应冬一定会死。这样也是为了有一个照应,省得三更半夜死了也没人收尸。 慕容应冬对她的防备没有那么深,也许是看在母亲的份上。 她一直是慕容笃和自己沟通的桥梁,相当于半个自己人。 慕容应冬这么多年也没有白活,为了向慕容笃证明自己不是一个吃白饭的人,她做了很多。不得不承认她是一个商业奇才,连管理慕容府大大小小的事务她也插了手。她的能力早就得到了慕容笃的认可,也许在慕容笃眼中,自己至少比其他的儿女要有用的多。 这是她唯一的骄傲。慕容府现在的样子,有她一半的功劳。 也正是因为她的能力,慕容笃才留下了令自己蒙羞的“孽种”,不然,以慕容笃的性格,她没有病痛,也活不到成年。 可是她总是觉得慕容笃对她隐瞒甚多,像怎样嫁到南宫家,怎样得到解药,他总是不愿提前透露,似乎一切都能在他的掌控中。 那我就要给你制造一个最大的惊喜,看看你,以及你的慕容府,怎样成为我脚下的一滩烂泥。 第十六章 慕容府,听雨轩。 正当盛夏,燥热难耐,而这里绿树成荫,僻静少人,不时有清爽的凉风吹过。这是一个避暑的好地方,也是一个吃火锅的好地方。 慕容应冬和慕容焱在听雨轩的旁边搭了一个火锅,因为是盛夏,太热的话会受不了,所以这会儿他们撤掉火,准备专心吃。 慕容焱特别爱火锅,有一年冬天他摔了腿,正逢全家去度假,慕容应冬决定留下陪他。可是慕容焱生病期间口味比较不稳定,很多菜尝都不尝,慕容应冬左思右想,忽然想到了火锅。 这个时代并没有火锅,慕容焱感到很新鲜,于是在意外发现慕容应冬的厨艺极好的同时,也尝到了美味的火锅。 慕容应冬害怕按照一般的方法做会不健康,便先把汤料和主料一起煮熟,吃的时候再端到火上稍微叫热,偶尔要放蔬菜或是别的再加大火。 兴许这不再是正宗的火锅,不过她对自身健康的呵护还是无微不至的。 这一次是红枣鸡肉火锅。 “夏天里吃火锅不好吧。”慕容应冬小心翼翼的夹着一块鸡肉放进碗里,对慕容焱说道。 “没办法,我最爱这个了。姐姐好不容易熬过十五,我一定要给你补一补。”慕容焱边尝着美味,边说道。 “天气本来就很热了,你还要吃火锅。”慕容应冬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她对慕容焱,最多的还是纵容。小小的尝了一口,的确美味。 “姐姐,以后谁娶你做妻子一定有口福。”这一句老套的赞美慕容应冬已经听够了,可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她还是愿意接受。 “为什么不说,谁做我弟弟,就有口福呢?”慕容应冬笑着说道。 “那可不行,你只能有我一个弟弟。”慕容焱认真起来了。 “好了,吃你的。”慕容应冬不理会小孩子的脾气,埋下头来专心吃起来。 吃着吃着,慕容应冬忽然感觉到什么,停了下来,表情十分严肃。 慕容焱刚想问她怎么了。就看到了她的食指轻轻放在嘴唇上,示意他安静。 不远处有悉悉索索的声音,是有人过来了,而且不止一个。 “我们要不要走。”慕容应冬用唇语说道。 “我可舍不得。”指着刚开始吃的火锅,慕容焱也这样说道。 “那就安静。”慕容应冬说道,说完,就动起了筷子。其实她就是一个天塌下来也继续睡的人,不管发生什么,她总会在自己的世界里做自己的事,一切又与她何干。 两人继续吃了起来,只是更加小心。 “我不想走了。”是撒着娇的小女生,听声音怎么有点耳熟。 “好像是你要来这里的。”满是宠溺的声音。 这个声音,慕容应冬浑身一震,停住了挥舞的筷子,这个声音她再熟悉不过。 “你背我好不好。”女声似乎是征求男子的同意,又像是命令。 似乎是犹豫了一会,男声只说了一个“好”字。 回答的十分的干脆。他并没有说“这样不好吧”或者是“要不要再休息一下”来拒绝,也没有等另外一个人再撒娇再请求,而是直接说了一个“好”。 慕容应冬的注意力完全分散,手中的筷子立马往下掉,似乎心里变成了平静的湖面,它若是掉下去,就会激起一圈又一圈波澜。 可是慕容焱没有给它这样的机会,表情诧异的在空中接下了筷子,又送回她的手里。 难道他们的关系已经这么亲密了吗? 气管里好像缠着蛛丝,稠密的丝网,似乎要堵住她的呼吸。那一刻她感觉头晕目眩,连呼吸,都像是飘忽到万里天空上的云朵,与她无关。是的,除了胸口的堵塞,她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两人的嬉闹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刺耳,甚至撕破了她最后一道保护膜。 他对女人,只有玩弄和欺骗。 这个想法的确是一个大大的错误。 他冰冷而坚硬的心也会有一个温暖和柔软地方,他的心思也会全然扑在某一个人的身上,他也会在每个无眠的夜里想着某个人,他也愿意用生命保护某个人不受伤害,他的心也会受到甜蜜和煎熬。 这样的事实会不会给她添加疼痛。她忽然觉得昨夜的疼不算什么了,比起现在,滴血的心脏在撕心裂肺的哀嚎,她更加感觉自己快要被淹没了。挣扎有用吗,只不过是又多喝几口水的赔本买卖。 慕容慎,慕容磬可以给你想要的吗? 慕容应冬深吸一口气,筷子又忙碌起来了。尽管不愿意,但那两个人终究会走到自己面前的。那时候自己要是表现的不自然,剩下的所有人都会明白自己的心思。慕容焱还好,可是另外两人要是也知道,那么所有的努力都要泡汤了,自己离死期也不远了。 也许是走了一段距离,也许是避开了所有的阻碍,嬉闹声戛然而止。 慕容应冬虽然一直没有转过头,但她明白,那两个人已经看到了他们。 “姐姐。”慕容磬从慕容慎的背上跳了下来,飞奔而来。 慕容应冬没有回头,她怕过早的看到慕容慎会影响自己的掩饰。 “是你们。”敏感的慕容焱似乎知道了一二分,替慕容应冬应付起他们。 “对啊,我和慎哥哥。”慕容磬笑的灿烂。 “关系还真是密切,都背上了。”慕容焱笑道。 “好啊,焱哥哥你取笑我们。”慕容磬伸手打了他几下。 我们,这个词好亲昵。慕容慎,你们真的如此靠近了吗? 慕容应冬依旧埋头吃着,似乎不受影响,其实心里已经翻江倒海了。 “夏天吃火锅,两位真有情调啊。”慕容慎的声音一响起,慕容应冬的身体就轻微的一颤。 “要不要也来吃。”慕容应冬始终背对着他,但还是平静的说道。 “什么是火锅?看起来很美味,我可不可以尝?”慕容磬可怜巴巴的请求人总是很难拒绝。 “好啊。”慕容应冬总是大体处理事情,面对情敌也一样,如果自己能和慕容慎扯上什么关系的话。“再添两副碗筷好了。” 吃火锅的桌子是一个中间有圆洞的四方桌子。慕容应冬和慕容焱对坐,本来慕容慎和慕容磬也应该对坐的,但是慕容磬不肯,要和慕容慎坐在一起。这下慕容磬就挨着慕容应冬坐了。 “我实在是很久都没有吃过火锅了。”慕容慎说道:“你们两个一直在这里吗?”显然,他对慕容应冬平静的反应有些怀疑。 “对啊。”慕容焱真是一个好帮手,总是替她挡下。 “为什么你们都吃过?我好像从来没有听过。”慕容磬问道。 当然,慕容慎和慕容应冬是在有火锅时空来的,而慕容焱,是慕容应冬做给他吃的。 没有人解释,一时陷入了沉默。 “慎哥哥,你告诉我好不好?”慕容磬抓住了他的衣角,轻轻的摆动。 “你见识的少而已。世界这么大,你不知道的东西还很多。”慕容慎像是对待小孩子一样的宠溺,甜得很,可是到慕容应冬这里就变得苦了。 “真的吗?”慕容磬似乎有些不相信,问道:“那你们怎么知道?” “我们……”这一下慕容慎也犯难了,不知道该怎么掩饰。 “小妹。”慕容焱说道:“你再不吃,我们就不等你了。” “哦。”慕容磬才注意到冒着热气的火锅里只有两个人食量的食物,四个人的话,就要抢了。 四人都是席地而坐,双腿自然要盘起,可是慕容磬觉得那样不舒服,便将腿伸直,藏在方桌的底下。 “别那样坐。”慕容应冬终于开口。“如果你起来的时候没注意,很容易掀翻桌子,那样的话就容易烫伤了。” “姐姐,我实在不习惯,起来的时候注意一点,这样好不好?”几乎是哀求似地请求,慕容磬的眼睛里带着一层水雾,让人无法拒绝。 慕容应冬并没有说“好”或者“不好”,只是低下头吃东西。面对大多数人,她的活总是少的可怜,但是慕容磬就当她默许了。 可是慕容磬总是活泼好动的,旁人的三言两语就会让她十分激动。除了慕容磬,其他三人都不爱说话,她只好没话找话。慕容焱一心想吃东西,只好拿几句话来堵她,这其中包括她和慕容慎的亲密关系,慕容应冬听这些话心里很不好受,慕容慎只是一味的沉默,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可是慕容磬还只是情窦初开的小女孩子,自然经不过慕容焱有意的挑逗,不过慕容焱把她当做一般的女孩子,她不仅没有乖乖闭嘴,还激动起来,边拍桌子便起身。 “啊。”两声尖叫。女人总是在危险的瞬间用尖叫适应变化。 桌子终究还是翻了,火锅里带着热气的汤自然就泼洒出来,可是…… 桌子不是朝着慕容焱的方向倾斜,他自然逃过一劫。慕容慎靠着慕容焱坐着,自然也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这样一来,慕容磬和慕容应冬就遭殃了。 真的是这样的吗?不,不是这样。 慕容磬已经被手疾眼快的慕容慎抱离了热汤的泼洒范围,众目睽睽之下,慕容磬缩着双脚,完全躺在了慕容慎的身上。慕容慎的双手扣住了慕容磬的腰,俊秀的脸藏在慕容磬满是辫子的后脑勺下,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可是这样躺在地上,好像是亲密的亲密的情侣在玩耍一样,慕容磬的表情却如此自然。 这样的场景很熟悉。慕容应冬仿佛又回到了碰到那两个戴着戒指的人拥抱的花园里,乘着鸡汤的饭盒掉落的声音在耳边没来由的响起。是的,自那以后,世界仿佛清静很多,向现在这样,不再有魔鬼一般的痛苦的嘶喊,而是更令人痛苦的,撕心裂肺的痛。 “姐姐没事吧?”慕容焱来到了慕容应冬的身边,轻轻的触碰了她的脚踝。很痛,引起她的一阵呻吟。 慕容应冬没有被人抱开,只好在慌乱中尽力缩紧双脚,热汤还是烫了她的左脚踝。 自然是痛苦的,受到刺激的慕容应冬脸色十分苍白,仿佛下一秒就会晕倒。 “很严重吗?”慕容焱见她没有太大的反应,以为烫的很严重,慌乱的声音把慕容应冬从恍惚中叫醒,才感觉到疼痛。 “对不起姐姐。”真不知道这是第几次,慕容磬总有机会让她受伤,尽管她的忠告已经摆在了前面。 “对不起现在没用。”大喝一声,阻止了慕容磬接下来带着眼泪的道歉,或许还避免了慕容慎对她心疼的维护,慕容应冬的干练掩饰了她的愤怒和嫉妒,“焱,我们先回去,把去年的雪水拿出来淋上。”趁着声音还算平静,慕容应冬着眼于地面,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收拾残局要麻烦两位了。” 慕容应冬刚打算站起来,可是脚踝的疼痛还是让她无法动弹,正打算逞强,忽然听见慕容焱说道:“姐姐我背你吧。” “这样不好,有失风雅。”慕容应冬很感动,但是良好的修养还是占了上风。她可不是慕容磬。 “没事。”慕容焱真是懂她的心思,望向杵着的另外两人,说道:“他们两个都背上了,我们怕什么。” 这句话真是刺痛了慕容应冬,还在思考的瞬间,慕容焱已经当她默许了,架起她就走。 “抓稳,摔下来我可不管。”慕容焱说道。 慕容焱的背真是温暖,真是一块让人放松的好地方。慕容应冬委屈的泪水马上流下来,滚烫的泪水流经慕容焱的颈部,让他微微一震,不过很快,他的步伐加快了,步子也更稳了。 不该流泪的,从什么时候开始,慕容应冬已经坚强的像一块石头一样,风雨不动,刀枪不进,眼泪的味道,她很少尝到。 就是慕容慎,只有他让她一遍遍伤心流泪,只有他能打倒她所设立的铜墙铁壁,只有他能够把她逼进绝境。 那我就只有逃了。不管是为了自己的生命,还是为了破碎的感情。 为了使你我都少受伤害。 第十七章 经过盛夏的一番烘烤,慕容应冬明显瘦了,瘦长的身躯,苍白的面容,透出病人一般的柔弱。 慕容应冬的脚没有大碍,那些热汤虽然还冒着热气,但是已经熄火多时,又吃了一会,所以仅仅是刚开始有些疼痛,不久就好了。 慕容应冬很少和慕容慎接触了,除了阴曹地府的公事需要以外,她基本上不与他人接触。慕容焱是除外的,连慕容慎送来的宫里的名贵药材都是他代送的。慕容慎也不是没来过,只是都被慕容焱以需要休养为理由挡在门外,悻悻回去了。慕容磬看到慕容应冬很少出门,以为她烫的很严重,所以不敢来。慕容琦是代替她来的,其实也不算是被迫的,慕容焱在这里,她巴不得每天都来。只是当着慕容应冬的面,不好怎么样,毕竟也是待嫁之人,好歹也注意一下。 然而日子就在慕容应冬的逃避中飞逝而过了,外面的世界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她兴许可以猜出个大概。 慕容慎和慕容磬的感情会越来越深,等太后那边迫于压力有所松动,慕容慎恢复皇子的地位,慕容磬就只要当皇妃了。至于慕容琦,她现在缠着慕容焱不放,慕容焱因为要照顾慕容应冬,所以不去营地,与她碰面的机会就少了,只好利用闲暇之时的探病来看看他。慕容笃已经把工作重心放在了铲除南宫家间谍的事上,有人在暗地观察,有人在有意试探,一旦发现可疑人员,就立即行动。南宫家那边也大张旗鼓的做好了迎接新娘的准备,慕容琦要嫁过去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不知道慕容笃要怎样做,才能改变南宫家的心意。 南宫逸也快要从塞外回来了,不过是一个月,中秋以后的第一个十五,就会回来参加慕容府的家宴,算是对广大来宾宣布婚事吧。 其实也不用如此大费周折,慕容府和南宫府的联姻是一件大事,消息一出就闹得天下皆知,还要什么家宴呢?除了正式宣布,给大京朝有头有脸的人物们一个交代以外,不过是慕容慎和皇亲贵族的又一次碰面交谈的幌子而已。 只是这一次,太后和南宫家那边会不会采取什么行动,毕竟花了很大功夫才安插间谍,如果这一次的家宴还能正常进行,或者是参加家宴的重要人物都毫发无损的话,那么南宫家的间谍真的是太业余了。 小心为妙。慕容应冬对这一次不得不参加的家宴感到了一丝恐惧,种种现象表明,一定会有重大事件发生。 不过此刻,慕容应冬一点也没有避开慕容笃或是南宫家派来的跟踪者的意思,大摇大摆的从慕容府的后门出去,又大摇大摆的走进梦乡楼的后门。这也是慕容笃分配的任务。为了彻底浇灭淳顿国的嚣张气氛,南宫家和慕容家联手,南宫逸被已经送上前线了,慕容焱也在筹备中,连女子都不能歇着。上一次的大战,大京总算打了个胜仗,听说是因为待遇问题,在大京的间谍全部造反,不肯合作,敌方的将首齐佳化成一个商人,亲自来大京和他们谈判。 这个情报已经被大京的间谍早一步的得知了。本来趁这个机会,大京有机会将他们一起逮获。可是南宫家的野心大得很,竟然想吞并淳顿国,于是放长线钓大鱼,只是表面上加强了戒备,告诉别人,情报我们已经得知了,只是还没有发现你们的踪迹而已。 南宫家也有多位公子,已经深陷战场,这一次小公子南宫逸被送了去,南宫家的牺牲很大。慕容家只好在战后做些什么,这一次敌方将首齐佳来京,慕容家准备安插几个间谍送入敌方。虽然不知道慕容笃这一次的具体方略是什么,但慕容应冬应该也猜得八九不离十了吧。 齐佳应该会来梦乡楼。不管如何,他的身份是一个商人,作为一个商人,这简直可以称作大京的名胜的梦乡楼,怎么着也得逛逛,不然会引起怀疑的。梦乡楼,是一个被大京人当做宝地的地方,这一切的功劳还得算在慕容应冬这个幕后老板的账上。 什么样的人最容易引起齐佳的注意,简单的看客是不可能的,那样还会引起怀疑,那么,只有歌姬了。 女人,有能力又是慕容笃可以信任的人里,慕容应冬是排在首位的。至于怎么和南宫家解释,大抵是这样,慕容琦的脸太熟,慕容磬又太小,至于那些手下,他一个也不愿意相信,这是一个极其秘密而关系重大的计划,没必要毁在一点也不忠心的奴才手中。 天知道,其实慕容应冬一点也不忠心,只不过她是一个常常身陷险境而又懂得自保的奴才。 是的,我只是一个奴才。 慕容应冬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自嘲的笑容。 侍女正在精心打扮她,其实平日里她素面朝天,对于这种皮面上的装饰毫不在意,特别厌烦的就是冗繁的细节,她往往觉得是在浪费时间。 慕容应冬身穿一袭艳红色的拖地长裙,材料是用大京最为名贵的丝绸“胭脂泪”,柔软而易坏,好像名贵而优质的丝绸,永远都是拿来看的,而不是穿的。裙上面绘着华美的花鸟用金线点缀,明黄色的装饰是服饰的点睛之笔。如此鲜艳明亮的服饰,也只有她能穿出俯视凡尘的仙子一样的感觉,一点也不显得媚俗。 略施粉黛,侍女说她白皙细嫩,不需要在脸上再铺粉。轻轻的抹上腮红,在诱人的唇上涂上胭脂,画了画秀长的柳叶眉,整个人就脱胎换骨了。 只是,不知道是狭长的眼睛里黑多于白的反常,还是过于消瘦的下巴,让她倾国倾城的绝色里多了一丝凌厉。没有几个人能够直视她那双美丽而凌厉的眼睛的,仿佛一对视,她的沉静就会成为人沉沦和恐惧的来源。 因为高挑而不失丰满的身材,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大一些。正如,慕容慎所说,把她说成是二十几岁的少妇都没人怀疑。加上这样的装扮,谁还认得出她是慕容府里的那个木讷小姐?一个美貌绝伦的头牌歌姬就这样横空出世了。 “敢问姑娘芳名?”老板娘只知道她是幕后老板安排的歌姬,其他的情况还不了解。 “映懂。”她名字的谐音,慕容应冬冰冷的声音加重了她的凌厉美感,对于不需要的人她总是懒得浪费感情。 “琴已经准备好了,上好的古琴。”能这么对梦乡楼的老板娘说话的,却为少数,看起来对方来头不小。貌似讨好的笑了笑,老板娘又补充了一句道:“只能配姑娘这种绝色。” 慕容应冬没有理会她,径直走到古琴面前,又缓缓坐下。 听到台下一片哗然,她总是着于地面的双眼不由得抬了起来,毫无表情的扫了一扫周围的人,用眼神杀死了他们准备议论的心思。 脑海里迅速回忆那些身影,似乎有一个不同寻常。是的,身材魁梧,而且超出了一般的成年男性的成熟,而是,常年练武而且饱经风寒的特征,至于面容,似乎与画像中的有些相像,而且周围有很多人保护。就算他不是齐佳,自己也很难接近,任务的艰难性可想而知。 慕容应冬习惯性的微微蹙眉,嘴唇却平静的说道:“一首《梦江南》,小女子献丑了。”说罢,字句便一一从她的嘴里吐出,天籁般的嗓音给人一种珠落玉盘的感觉。 “昏鸦尽,小立恨因谁?急雪乍翻香阁絮,轻风吹到胆瓶梅。心字已成灰。” 原意是:黄昏的鸦群飞远了,为什么还站在那里呆望?象急雪一样的柳絮飘落到香阁里,晚风轻轻地吹拂着花瓶里的梅花,心字香已经烧成了灰烬。 带有感情的弹完,慕容应冬没有一丝眷恋的离开现场。 如果第一天就碰到齐佳就太巧了,如果第一次碰到他就没有任何理由的接近他就太令人怀疑了。何况,慕容应冬的眼角扫了扫阴暗处某道的寒光,心中不免冷笑,男人的秉性,她已经估摸的十分清楚了。 “映懂姑娘。”自以为值得骄傲的男人是最容易在女人面前败下阵来的,特别是,漂亮而聪明的女人。 慕容应冬缓缓转身,假装寻找声源,于是碰到了那双异常有神的眼睛,的确是个与众不同的人,至少,他身边那些粗犷的保镖们可不像大京人。 他本人倒是长得不错。本来游牧民族的淳顿国向来豪爽,不像大京人一样忸怩作态,但从青铜色的脸上不规则的白看得出,胡子都是新剃的,为了在文雅的大京人中不引人注意。的确,他的面容倒是很像大京人,如果不是两国水火不容,恐怕这样一个将领,也要成为大京少女们倾慕的对象,要和慕容焱他们这些俊公子抢饭碗了。 如果他真是齐佳的话。 倒也是一个明朗俊秀的年轻将军。可惜,就要被慕容应冬这个带有毁灭性的美丽与智慧的女人给误了。 心中的一丝叹息还未散开,脸上的一抹笑意已经绽开,不紧不慢的开口:“公子可有事?” “我。”好像是一时想不起理由,他的脸上似乎有一些慌乱。这倒让慕容应冬怀疑起来,是否自己身份已经暴露?否则一个身经百战的将首,怎么会出现这样少年一般局促的表情。“我只是没有听过这首词而已。”他的脸已经恢复正常,看起来应付起女人来不会亚于慕容慎。 想起这个无比熟悉的名字,慕容应冬的心有些疼痛。但仅仅是片刻,她便不咸不淡的开口:“这是我最爱的词人写得一首词。他的名字,不必熟知。公子若是喜欢,我抄一些送给你。” 你当然没有听过,他又没有在这个时空存在过,不过是忘不了以前的我又翻出来自娱自乐而已。 慕容应冬没有借机问“公子不是大京人吧?”,齐佳的警惕性是很高的,如果因为要节省精力和时间而下手太急,反而容易失手。 “麻烦姑娘好吗?”齐佳有些受宠若惊的样子,但是一个俊美而有成的青年对自身条件的满意程度却使他失去了该有的警觉——刚刚才见面的冷美人怎么会对他如此好。 这样的战术她早就对自行的南宫逸使用过,不过那时候,她的价位更低些。一个是不受重视的木讷小姐,一个是可以大红大紫的绝色歌姬,不知道齐佳是否也会中招。 “没关系,既然公子对他的词感兴趣,我就等于找到了一个知音。自古都是笔墨易讨,知音难求。”慕容应冬很快就找到了与他接近的理由,尽管,慕容应冬知道他并不是真的和她兴趣相同。 “那就麻烦姑娘了。”齐佳的脸笑的灿烂。“明天好吗?” “好,明天见。”慕容应冬微微笑道。 优雅的转身,走向台后。她明白,又有一个麻烦在等着她。不知道为什么还有一点期待,也许看到他也是一种幸福,虽然自己已经压抑自己很久不见他。可是,那颗遇到再大的危险也未必会跳乱节奏的心,已经开始没来由的加速了。 一股强大的拉力已经把她从正常的轨道上带离,在后台阴暗的角落里,她终于看见了那个朝思暮想的男子。 他的双手紧紧扣住她的手腕,把她逼至墙角,直到她的背抵着墙,在他的身躯和墙面之间紧夹,再也挪不动一步。这一刻,她忽然想起他前世的温柔,可是此刻,他修长的指节和她纤细的手腕较劲之时,粉色的皮肤又会透出怎样的苍白。 他的气息如此的贴近,让她沉醉了,无法自拔。 他背着光,看不清楚他的脸,但是她熟知他的轮廓,他的每一个细节。 她躲在他带来的黑暗里,不挣扎不反抗,甚至一声不吭,只是这样凝视他。那些无比亲近的时光,恍若隔世。 就这样凝视他很久,黑暗中他的眼睛在一闪一闪,浓长的睫毛刺激着她的脸,如此贴近的距离,很久都不再有了。 他的唇如此贴近,她似乎可以感觉到它的冰冷和柔软,像是一把钥匙,暴露了他的渴求,也打消了她所有的顾虑。 然而,她以为一切还要继续下去的时候,他却放松了力道,放松了一直以来对她的禁锢,也放松了他们之间如此贴近的距离。 她并没有逃离,只是等着他下一步的行动。 他的头稍稍偏转,不再与她对视,而是将嘴唇凑到她的耳畔,触及到她耳朵的敏感部位,她马上就酥软下来,代替了无处不在的警惕。 他的唇靠着她的耳朵在轻轻开启,动作无比温柔。在外人看来,他们俩是在暗地里偷偷亲密的情侣。 可是她明白不是。 “那个人就是齐佳,任务继续。”毫无感情的语调,自从和慕容磬好上以来,他在行为举止上注意了很多。 相信这一次也只是为了避人耳目。 仿佛是瞬间她,从天堂跌入地狱,是很沮丧,但是在意料之内。 毕竟,他有了慕容磬。 一抹苦笑还是毫无征兆的出现在美丽的脸上,慕容磬的嫩稚和灵动也比不上的美。 接下来慕容慎放开了她,退出几步,在黑暗中看着她。 “你瘦了。”慕容慎不忘补充一句,为了避免人的怀疑,一句老套而必须有的告别可以起到很大的作用。 然后转身,大步离去。 慕容慎总是有这样的理智和冷静充当看客。 不知道是苦涩还是嫉妒,总之,像是给了她沉重的一击,慕容应冬不再有台前的轻松自如,整个人都瘫软下来。 明天,他还会一直在旁边充当看客,他会看着自己一步步走进齐佳,那个敌方的将首。 慕容焱说:“姐姐你美得太凌厉,像是战场上俯视别人的常胜将军。” 其实,自从慕容笃给我这个任务开始,我就知道,我已经无可避免的与战场有了交接。接下来慕容笃会让我怎样做?应该是放弃进入南宫家接近宝剑的任务,以身相许,做将军夫人,然后用身体换取情报。 这时候他又在干什么?慕容笃也许会以慕容磬作威胁,那么他要得到她,到底还会做些什么? 这些里面,会不会包括平静的看着我一步一步远离? 慕容慎,你可知?尽管我可能是常胜将军,可是对于你,我已经败得一塌糊涂了。 你又怎么会在乎。 尽管这是我最想赢的战争。 第十八章 大京平城,梦乡楼。 梦乡楼的设计师是慕容应冬,按照心目中的古代酒店的模式,慕容应冬轻轻松松的交上了图纸。 一座四层建筑坐落在整个平城的繁华地带,离平城里的大户慕容府和南宫府都不远,高大挺拔的建筑一点都不亚于那两座奢华的府邸。经过几年发展,在各个繁华的城市都有了分店,渐渐成为了大京人心目中的一种品牌,是这一行业说一不二的老大。 一楼大厅,普通的客人在此吃饭,而歌姬表演的舞台离观众席七尺之远,任何人不得擅闯。二楼是雅座,大部分被镂空,留有一部分作为厢房,隔绝一楼的吵闹。客人们当然也可以坐在左右两旁的类似于走廊的地方,俯视下面发生的一切。昨天慕容慎就躲在那里的阴暗处观察。三楼是客人住店的地方,住上一夜的价钱贵的骇人,繁华与舒适的程度可想而知。四楼是酒店的工作人员住的地方,虽然不如前三层的气派,但是也是一般老百姓难以想象的住所。 梦乡楼成功以后,慕容笃轻描淡写夸赞了几句,而慕容应冬趁机提出要一成的分红。说到理由,慕容应冬毫不避讳,既然嫁到别家是迟早的事,那么就要为自己的将来做好准备。女人只有在经济上独立,才能在人格上独立。为了避免再受欺负,手头有养活自己的东西,才能在婆家少受气。梦乡楼在全国各地的收入丰厚的令人咋舌,一成,就足以让她衣食无忧的过很久了,加上各个地方为慕容府背地里的商业效劳的提成,有朝一日她逃出魔掌,舒舒服服的过一辈子都不成问题。 想要她当免费的劳力,那是不可能的。 容笃大方的答应了她,自此她从各个地方收集到的普通的提成已经是一个很大的数目了。 慕容应冬昨夜并没有回去,在梦乡楼将就一夜。为了避免调查她底细的人找出什么漏洞,从而导致整个计划的失败,她只好做了一次专业的歌姬,在梦乡楼的四楼过了一夜。 一样是“胭脂泪”的丝绸做成的鲜艳的服装,一件蓝色的孔雀长裙。本以为这种丝绸只能做艳红色的衣服,但是这件蓝色长裙同样也显得华丽无比,再绘上粲然的孔雀毛作为装饰,覆盖在慕容应冬修长纤细的身体上也尽显她作为歌姬的妖娆。再配上她略显冷艳的面貌和雍容华贵的气质,就把她抬举到倾国倾城的高度。她可以有百分之百的自信,无人认得出自己便是慕容府里的那个空有美貌而毫无个性的大小姐。 慕容应冬坐在铜镜前冰冷的看着自己,模模糊糊的镜子里依旧能照出她的绝色,似乎是无论在哪里,一张漂亮的脸都是如此的打眼。 红颜祸水。慕容应冬冷笑,的确,她的美是带着毁灭性的,然而,没人给她自我肯定的机会。 母亲当年也应该是如此美貌的,然而,她也死在那座不知埋葬过多少人的慕容府里,身后还留下一大堆闲言碎语。最不公平的是,当年是非功过,她无辜的女儿却要全盘承受。 然而那个男人,慕容应冬的父亲,他只能更深更深的陷入黑暗,变得阴冷与暴戾,把全部责任推卸到一个已经死去的女人身上。令人感到恐惧的怨毒更是加快了慕容府消亡的速度,那些已经时隔多年却不肯淡忘的往事,毁掉了他们,也毁掉了下一代。 那就在毁灭中成就自我好了,就算我的命运早就注定,我也要拉你们下水。慕容府和南宫府,这两股此刻还是整个大京支柱的势力,早晚,要成为我的陪葬品。 慕容应冬毫不遮掩眸子里闪现的寒光,铜镜模糊了她精致的五官,分明的轮廓,而眼中的凌厉却依旧清晰。 侍女的催促声已经到了耳边,慕容应冬决裂的起身。因为太突然而两眼昏花头昏脑胀,站定以后,又如昨天一样,走向台前。 有目的的巡视四周,距离舞台的七尺以外的观众席里并没有预料中的那个身影。正是失望和惊讶之际,极不专心的目又下意识的扫到了二楼,那个慕容慎昨天待的地方。 结果是不知道该高兴还是失望,慕容慎闭目喝茶尽享悠闲的地方被客人占了去。一张极大的椭圆状的桌子几乎填满了整个走廊,桌子上全都是梦乡楼特有的美味佳肴。身材镖壮的下人在紧紧的围绕在桌子的四周,连走廊的入口都被堵得水泄不通。 而那个休闲自在并且也与慕容应冬对视的客人,正是昨日的齐佳。 极其简单的对视,慕容应冬稍稍点头以示问好,心中感叹终于有机会大大方方的表现从失望到惊喜的这个过程。当极力掩藏的喜怒终于转化为平日里的习以为常,连一个淡淡的笑都让人觉得费劲。 齐佳也点点头轻笑回应,塞外的飞沙走石应该曾经划破他俊朗的脸庞很多次,粗糙的质感不仅让人心疼,而且让人着迷。慕容应冬联想起不愿意去塞外的慕容焱,是否他的理由不仅仅是依赖,还有怕可惜了那张俊俏的脸。 修长而白皙的手拨动起琴弦,如美丽的手一般令人欣赏的是她高巧的技艺和天然生成的好声音。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 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弹完,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依旧是如此决裂的离开,纳兰词总是愁断人肠,慕容应冬不会给自己多愁善感的机会。 故意慢悠悠的走到二楼,一个类似于保镖的下人挡住了她的去路。 “映懂姑娘,我们家公子请你过去喝杯小酒。”十分生硬的语气,看得出是不习惯大京的礼仪。 “你们家公子是?”慕容应冬毫不知情的语气绝对可以骗过老练的保镖,其实她的确是明知故问的。 “坐在走廊上的那一位。”看起来慕容应冬还没有获得足够的信任,这样既不报姓氏也不报名字,无非就想打马虎,混过关。 “烦你带路。”慕容应冬也不多追问,反正都已经知道了基本情况,别的信息从他嘴里蹦出来是迟早的事。 齐佳早就站起来迎接了,靠着墙壁的保镖们纷纷让开了,一条还算宽阔通道夹在墙壁和圆桌之间,直通齐佳的座位的旁边。齐佳的意思很明显,要她坐在他身边。 尽管可以与他如此接近,可是慕容应冬望了望全站在在栏杆边上的保镖下人们,总感觉他是有意试探。 毕竟齐佳也是久经沙场的大将军,虽然年轻,但是也不会如此的接近一个还没认识多久的陌生人。 特别是陌生的女人。 慕容应冬并没有按照他的意思继续,将袖中折叠好的纸张交给了最靠近的保镖,又露出了对他如此防范的一丝不满。 “公子,我昨夜默写的,你看看是否值得研究。”慕容应冬像是以温和的语调对待知音一般,不带半丝杂质。 “多谢姑娘。”看到她似乎没有坐下的意思,齐佳也有些愧疚。如果不是特殊身份又逢特殊时候,他绝对不会如此防范。面对大京的繁文缛节和慕容应冬的坦然,他除了头痛,还有愧疚。 “公子准备的酒可是大京特有的猿酒。”像是善解人意一般的化解尴尬,慕容应冬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从深山的猿那里得到珍稀难采的百花,再来酿酒。别是一番香醇在心头,倍受欢迎。 “姑娘也爱喝它吗?”齐佳也是听说梦乡楼里有最真的猿酒,所以才点了几壶,一尝,果然是令人心醉。 “是。”慕容应冬轻轻笑道。 “既然姑娘亲自提笔,不如来尝尝这猿酒,也当做是我的回礼。”齐佳的学习能力很不错,很快就用大京的礼仪找到了接近她的理由。 “多谢公子盛情。”慕容应冬依旧轻轻笑道,眉目间满是飞扬的神色。 “给姑娘斟酒。”齐佳立即命令道。 慕容应冬提袖掩面,极其优雅的喝了一杯。 向齐佳扬了扬空酒杯,示意自己已经一饮而尽。酒还未从食道滑入更深的地方,就轻巧的说了一声“告辞”,就准备走开。 齐佳的挽留还没有说出口,危险的气息就已经来临了。 某个在梦乡楼烂醉的公子从身后搭上她的肩,消瘦的肩膀在接近摧残的力道下显得那样不堪一击。 没有任何犹豫的挣脱,慕容应冬开始躲起了他紧追不舍的冒犯。 “姑娘你真漂亮。”迷迷糊糊的眼神,令人生畏的淫笑,眼前的这个人肯定有不善的来意。 “多谢您的恭维。”紧蹙的眉已经表达了她的厌恶,然而眼前的形势不容有她除了挣脱以外任何的反击行为。 “哪里是恭维,我对你一片真心。”醉汉抓住了她的衣袖,把身子靠得更近些。 “公子请你放尊重点。”慕容应冬对这种毫无新意的对话已经彻底的失去了耐性,重重的甩开袖子,想逃离他带着色迷迷的眼神进行的身体接触。没想到,这种“胭脂泪”做的长裙竟被生生撕扯开来,从袖口一路开裂到肘部,凝脂一般的肌肤暴露在众人面前。 “真是漂亮。”醉汉看到了她破碎衣服已无法遮挡的手臂,不得不感叹道。又设法吞掉嘴边的涎水,想拿手去玷污它。 慕容应冬厌恶的左躲右闪,在如此多的人面前不好发作,再者,如果她真使出什么手段摆脱纠缠,反倒会令齐佳生疑。 “住手。”俗套的一幕终究上演了,但此时她却非常感激某些人英雄救美的热情未减。 齐佳的有力的手臂已经传达了他的愤怒,狠狠的拧紧醉汉几欲冒犯的手。不顾他叫“疼”或是叫“饶命”,他都不予理睬,只是投来关切的目光,轻柔的说道:“你没事吗?” “暂时没有。”极其业余的回答。大概是吓坏了,慕容应冬刷白的脸色上还残留着些许不安,撇开头不愿再看到那个醉汉。 “滚。”齐佳粗声喝道:“你如果再敢如此无礼,小心你的脑袋。”说罢重重的踢了醉汉一脚,把他送出了慕容应冬的视线之外。 “多谢公子相救。”慕容应冬的脸色稍微好了一点,终于反应过来。 “姑娘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帽,又知书达礼,善解人意,怎么会沦落风尘?”似乎不理解如此优秀的女人为什么要在这里谋生,齐佳的语气中带着不甘的问道。 “一言难尽。”貌似是有无限的感慨,慕容应冬的眼眸黯淡下来,不如喝酒时的那般神采飞扬。“映懂小时候家里还算富裕,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可惜后来家道中落,所有的美好生活全都化为乌有。本来碰到这种情况,一个女子最好的办法就是嫁人,可是我坚决不肯,于是只好来这里,凭借一把琴,一副嗓子来养活自己。”慕容应冬停顿下来,叹气的声音都显得无比伤痛。“映懂虽然是不幸,但也自尊自爱不会彻底堕落,是坚持卖艺不卖身的。没想到今天,竟然……”后面的话被她省略了,反正齐佳也看到了,自然不要用说书一样似地绘声绘色的再讲一遍。 “原来姑娘是个苦命人。我还以为……”像是被卡到了一般,后面一截的话本来是不用说出口的。 “公子以为我不过是贪恋荣华富贵,心甘情愿的沦落这里,宁愿每日被人欺负,和那些虚荣的女人没什么区别。”慕容应冬接过他的话,并且尖利的表述出来。 “并不是。”齐佳慌了,一时不知道怎么说,只好急急忙忙的解释道:“你很好,我很欣赏你的自尊自爱,只是诧异你的琴声为什么会如此哀怨而已。” “现在公子明白了。”慕容应冬的眼神依旧忧伤。“我倒是想这样的日子早点到头。” “会的。”齐佳肯定的语气像是安慰她又像是自言自语。 “是吗?”慕容应冬苦笑,深情的望着他说道:“不管怎么说,还是多谢公子搭救之恩。不过今天我累了,就先告辞,改天再谢公子。” 还是优雅的转身离开,慕容应冬窃喜,自己的计划似乎又成功了一半。 走回四楼自己房间,马上警觉起来,房间里有别的人。 第十九章 慕容应冬的房间永远拉着厚厚的窗帘,暗的和慕容笃的书房有一比,然而她又不愿意点灯,所以在房间的日子永远过的浑浑噩噩,不分晨昏。 昨天来这里的时候她就要求拉上不透光的窗帘,好像只有这样她才能安心的待在这里。她不喜欢光,因为她相信,比起有光亮就有阴暗的所谓光明,纯粹的黑暗更让她感到安全。 可是此刻她后悔了。如此黑暗的房间,如果有人早她一步进来,那么不管他藏在哪里,形势都对她不利。毕竟敌暗我明,防不胜防。 好在她极其敏感的感官赋予了她先知的权利,如此防范,似乎能够从反应时间里争取一些逃命的时间。 慕容应冬一手握着门把手,一手扶在门框上,随时准备抽身。 “是谁?”冰冷而警觉的声音,她在试探到底是不是自己人。 “是我。”阴冷的声音令人不寒而栗。慕容应冬感到一丝意外,自己执行任务的时候他从来不插手,难道这次自己的行动出现了什么纰漏,引得他也要亲临现场,指点一二了。 紧紧的关上门。尽管确认了来人,但是慕容应冬的心还是提在嗓子眼,感觉自己全身汗毛倒竖,紧张的不得了。 “主公。”考虑再三,慕容应冬终于叫了出来。 等眼睛终于习惯在黑暗中巡视四周,慕容应冬马上确定了他在哪个方位。 慕容笃背对着她,坐在某一偏僻角落里的椅子上,像是一座大山,压在她的心头让她呼吸都困难。 好在他永远都是背对着她,否则,在黑暗中看到那张脸上阴冷的表情,她也会很难受。 “你没必要那么拼命。”声音比表情还要阴冷,对她,慕容笃永远没有对慕容琦的温柔。 慕容应冬似乎不想解释什么,心里却怪起了慕容笃的怪脾气。 犹记得小时候如果自己没有完成他交予的任务是要挨罚的,最令她恐惧的是被罚站在几人高而又窄窄的木桩上,下面便是深深的水池,一摔下去必死无疑。当然还有其他的狠招数,慕容应冬只要稍有过错,就要挨罚。所以为了生存,她必须让自己没有任何纰漏的完成任务。 “奸细的事情已经安排好了,这一次不过是要证明给南宫家看,你是有能力成为他们家的媳妇的,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慕容笃似乎还有什么隐晦的秘密没有说出来,语气都有些轻飘飘了。 那么也就是说,接近齐佳的任务不过是看看她的能力,等她再傻兮兮的弹琴唱歌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那么她只不过是实验室里那只小白鼠,要参加实验以后,才能被标上标签或是得出结论,说明什么东西对人的影响是什么或者是什么东西是否危害人体。 她就是舞台上的戏子,那些特殊的观众或者说是策划者早已知道目的是什么,过程是什么,结果是什么。所以不管她演得有多出彩或者是多失败,他们只要瞪大眼睛冷冷的看着,然后做出评论,你行不行你好不好,是否符合标准。永远都不会帮你鼓掌叫好加油呐喊或是唏嘘吹口哨来喝倒彩。 愤怒之余她忽然醒悟,质疑的声音立即穿透了慕容笃极力掩藏的下一步计划。 “可是主公,就算是南宫家认同了我。可是您不是说,只有南宫青认为我对南宫逸死心塌地才会尽量利用我,这样我才能尽可能的接触宝剑,从而达到打垮南宫家的目的。”慕容应冬强烈的逻辑性没有在愤怒中被摧毁,反而更强了。“如果在他面前过早显现我的能力,特别是,容易让男人产生错觉的能力,他又怎会相信我对南宫逸是真心的,再者,南宫家不是提亲了吗,新娘指定了是慕容琦的,您又有什么方法改变南宫家的主意,如果仅仅是向南宫青证明我的能力那是远远不够的。” “我并没有向南宫家提出改变新娘的人选,只要你牢牢记住让所有人产生错觉的这个任务,我保准你一定会得到南宫青的认可。”慕容笃的声音很疲惫,如果慕容应冬再问下去,一定会遭到呵斥的。 “是。”慕容应冬并没有从他的话中得出个所以然来,虽然仍是不解,但也不敢再问。 “我从密道走,记住,别让齐佳生出什么意外来。”慕容笃伸手一摁,某道门忽然开启,从这里可以走到慕容府。 “是。”慕容应冬悻悻回道。本已谋划得挺好的计划被全盘打乱,又得重新再来。 不过也好,至少暂时不用去战场领略厮杀的残忍了。 叹了一口气,慕容应冬又从黑暗中找到希望,尽管是那么渺茫。 这几日的衣裳都很浓艳,让她有些不适。 依旧是在表演之前坐在铜镜前发呆。 慕容应冬依旧身着深紫色的长裙,华贵而且高雅。 舞台上的歌姬永远都要穿着鲜艳打眼的衣服并且浓妆艳抹以强调自己的存在。因为观众的目光永远只会注意耀眼的东西,不管它们是否会伤害眼球。观众可以把她们捧到天上也可以将她们踩在脚底,天上飘过的云彩和地上踩的烂泥其实都一样,都一样靠别人生存。 只是价位不同。 正如慕容应冬感叹过,其实慕容府里的那个木讷小姐和此刻妖娆美丽的歌姬没什么不同。只是有些东西有些人,人们早早就在心中定好了价格。所以有些高贵独特,弥足珍贵,而有些却普通平凡,遍地都是。 其实最悲哀的是,那些都是有价格的。价格高又怎样,总会有更加高把它挤出可以骄傲的范畴,价格低又怎样,总会有更低的取代,去靠近所谓的最值。 那些人的想法慕容应冬不在乎,她最在乎的还是那个最在乎的人所持有的想法。 慕容慎,她紧咬着的唇忽然动了动,无声的叫出他的名字。 真是个念熟了的名字,慕容应冬忽然笑自己的多情。鄙夷,愤怒或许还有更多更多的苦涩都徘徊在胸前,久久不曾消散。 可那个问题终究还是成了型,在心头一遍一遍用最凄凉的声音念了出来,不管那个人是否听得到。 我在你心中到底处在什么位置? 有没有比慕容磬更加重要? 忽然觉得不能再这样想下去,今天要做的事情,就是极其正常的消失在齐佳眼前,如果再想慕容慎,那么情绪又要崩溃了。 深吸一口气,决心要把有关于他的事情放在一边,可是心情又凝重起来。 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吗?为什么我总觉得很不安。 为了表现出更加自然的快乐,慕容应冬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低头看看自己的华服,终于满意起来了,因为它没有彻底使她沮丧和不安。 灰白色的菊花绘在深紫色的衣服上竟显得和调,并且多了让人耳目一新的耀眼。 又让她叹息的是,“胭脂泪”的丝绸又一次的成为了舞台上的服装。在大京,贵妇人都喜欢这样脆弱的丝料,说什么是经过了极其复杂的加工才让丝绸变成了这样。慕容应冬不止一次的在心中鄙夷,虽然她也是通过“胭脂泪”这种丝料的帮忙才成功的将南宫家从丝绸业彻底击垮,再无还手之力。 还是没有感情的对待观众却有感情的对待即将蹦出口中的词。 残雪凝辉冷画屏。落梅横笛已三更,更无人处月胧明。 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 弹毕,巡视四周,齐佳果然还在二楼走廊那里看她表演。 对他嫣然一笑,似乎还带着诀别的味道。的确,过了今日,她就不必再在这里忍受了。 然后转身离开,她一直是这样,只会给别人留下背影。 “映懂姑娘。”齐佳在身后叫她,希望她能停下脚步。 “公子好。”似乎是想要把好心情传递给别人,慕容应冬嘴角的弧度更明显一些。 “你今天很开心。”齐佳似乎感觉到了。“是的,我今天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慕容应冬心平气和的解释。 “真的吗?你可以离开这里了吗?”齐佳有些意外,但更多的则是失望。 “当然,我只是代替那个路上耽搁了的歌姬三天而已,三天的薪水,可以够我花很久。”慕容应冬的喜悦也仅仅是淡淡的笑容。就算她真是一个叫映懂的不幸女子,也未必能高兴的起来。因为心中的压抑始终散不开,预示着不久以后有大事发生。 虽然与眼前这个男人无关。 “是吗?”齐佳有些恍然失神,然而又问道:“姑娘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我……”似乎感觉到齐佳这样问有些唐突,他们之间好像没有亲密到这个地步。 “姑娘说不肯嫁人才会沦落此地,那么姑娘一定是有意中人了。”极其明显的套话,齐佳果然是上套了。可惜任务已经取消了。 “是。”没办法,只好装出一副天真与娇羞的模样,幸福好像溢于言表,其实是骗他的,也是骗自己的。 心里既然已经被慕容慎填满,就容不下慕容焱或是南宫逸还有眼前这个齐佳。 只是提起慕容慎,自己恐怕没有这样幸福吧。 “那就祝你们幸福。”齐佳的眼睛笑到眯成了一条线,又不痒不痛的来了一句:“尽管他只能让你来这种地方谋生。” 似乎是说到她的痛处,慕容应冬的笑容凝在脸上,然而转瞬间,又恢复过来,笑着说道:“我想以后再也不会了。” 说完,轻轻转身,继续自己该走的路。 “那么我们还会见面吗?”齐佳在身后问道。 “随缘吧。”慕容应冬淡淡的说道。 可是我的直觉告诉我,我一定能够再遇见你,更何况我明白,慕容笃叫我接近你不仅仅是为了证明我的能力。 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虽然我的未来还是一片迷茫。 第二十章 慕容府,营地。 慕容应冬手中提着食盒,静坐在营地的训练场地之外。 营地里已经开始击剑的练习,现在已经进行到了互打的练习了。 闭上眼,依然逃不过刀剑厮杀的声音尖锐的刺破耳膜。慕容应冬修长的手指纠结着自己的衣角,大口大口的吸着气,如此刺耳的声音让她很不适应,尽管自己的剑术曾经让慕容笃大吃一惊。 那些痛苦不堪的过往,都是她活到现在的资本,也许,也为她的未来多添了一丝保证。 谁又知道呢,变故要来临,几人能提前知晓甚至阻止。总有人要被迫坚强的面对这些,不管平坦的曾经里她曾是一个懦弱而逃避的人。 此刻,没有什么让慕容应冬一定要面对什么,几经思考,慕容应冬觉得自己没必要如此担忧,可是压迫感非但没有消散,反而越来越浓了。 自己的未来,早就被慕容笃确定好了,就像慕容焱和南宫逸必须上战场一样。也许他们能在固定的轨道上做到最好,但是,满是厮杀的日子又有几人喜欢。谁说只有女子的命运悲哀,那些风流文人们不也一样,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又有什么资本来同情女子。 绝色的脸上一丝苦笑,红唇显得更加有诱惑力,然而慕容应冬坐在隐蔽的地方,没人欣赏到这美丽的一笑。 慕容应冬就是这样一个把自己藏得极其隐蔽的人。喜好与情绪,妥协与坚持,从来不做特别的注明,有心的人能掌控一二,比如说慕容焱。但她把自己保护的太好,不愿意相信别人,特别是男人,有些东西,总在自己一人承受。也许是慕容慎上辈子给自己的伤害太深,让自己不敢忘却,也许是这辈子慕容笃对于已死母亲的态度,让她更加寒心。男人,不都是一个样子吗? 眼中的伤痛加深了一分,慕容应冬望着衣角的目光转移到走廊里那个目的单纯的身影上。 击剑的训练场地是一片大空地,一条木质的走廊将这片空地围住,仅在某处开了两个口。说是走廊,还不如说是围着的墙,围得密不透风的。走廊上每隔几步就安了一个窗户,窗纱是用特殊的材质做的,在外面的人可以透过窗纱看到里面的人,然而对于里面的人说,那不过是被称作走廊的墙上再普通不过的装饰,是不可以透过它看外面的世界。 这样方便师傅随时查看学生们的状态,想偷懒的学生也不得不时时提防了。 此刻站在窗前努力张望的人不是师傅,而是慕容府的三小姐,慕容磬。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慕容磬这像是在偷看其实可以光明正大看的人必定是慕容慎,只是她又是心虚又有小女孩的羞涩,只好偷偷摸摸的隔着窗纱看着慕容慎。 慕容应冬再度闭上眼,脑海中浮现慕容慎执剑的样子,必定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而且杀气腾腾。 倒吸一口凉气,慕容应冬彻底从想象中清醒过来。慕容慎对自己哪有对慕容磬的柔情,即使有,不过也是虚情假意。自己对他的皇帝前途又没有多少的帮助,甚至还隐隐的威胁着他。他又怎会,向对待慕容磬一样对待自己,如果他真的这样了,那她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否则,一定活不长久。 尽管,自己想偷偷看他也不可以。 睁开自己的眼睛,慕容应冬撅起嘴,这个不经意的动作常常被慕容焱称作“可爱”,然而这里面的无奈与苦涩,他却不能体会。所有的一切,还不都是她嚼碎了咽下去。 听着击剑的声音渐渐弱了起来,慕容应冬才记得自己来此的目的。 虽是夏末,但炎热依旧,击剑互打这样消耗体力的活动还是需要能量补充的。慕容应冬特地准备了绿豆汤来消暑,慕容焱抽不开身,她只好替他送来。 作为姐姐她自然看重这个弟弟,不过慕容笃说她的病越来越严重了,经不起吵闹,连阴曹地府的任务都很少分配给她了。她也乐意,至少落了个清闲,只不过能看到慕容慎的机会就越来越少了。 其实,来这里的真实目的还是来看看慕容慎,哪怕是眼角的余光稍稍扫一眼就行,她可不承认自己是偷看。只要是心里觉得自己和他距离得很近,哪怕是连他的声音也没有听到也可以。 可是半路上杀出一个慕容磬,这一下一定会被她缠住,再明目张胆的看慕容慎,会引起两人的注意,反而给自己添了麻烦。慕容应冬只好先躲在某个地方,等他们一休息就进去送汤,然后马上出来,省的慕容慎都没看到还要受到慕容磬的纠缠或是慕容琦的刁难。 有时候她也会想,单纯的慕容磬和营地里面称王称霸的慕容琦不愧是货真价实的姐妹,让她为难的本事可都不小。 还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两姐妹虽然并没有让她感到舒服,但是还都可以应付。对付男人,她得心应手,对付女人,她更是不在话下。当然,慕容慎是个意外。 慕容应冬的心小小的疼了一下,忽然觉得自己难以开口面对慕容磬。像是怕被自己深深的嫉妒而毁了平静的生活和貌似步入了正轨的计划。那句话叫什么,好像是爱之深,妒之切吧。 轻轻皱眉,又咳嗽一声,以便让慕容磬转移注意力。 “姐姐。”慕容磬看到她,灿烂的笑容立即绽开脸上。然而又意识到刚才暴露自己心事的行为,脸又红了,低下头,咬着嘴唇,一副困窘的样子。似乎在想该怎样来解释。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迅速抬起头, 十分急切的说道:“姐姐你的脚没事吗?” 看着她这么丰富的表情的变化,慕容应冬被她逗笑了,轻轻抿嘴,慕容应冬开口:“没事了。” “那么姐姐会怪我吗?”瞪大她无辜的眼睛,慕容磬十分渴求答案的说道。 “又不止一次了,我如果怪你的话,你也没办法阻止啊。”慕容应冬的语气十分平静,一点都没有怪她的意思。 “姐姐,对不起。”似乎有了哭腔,慕容磬的眼睛立即蒙上了一层水雾,她把慕容应冬的冷淡看做了生气的征兆,难过的竟然哭了。 “别这样,我不过是开玩笑的,早就不怪你了。”慕容应冬有些慌了,伸出手去扶起她,希望让她相信自己其实没有怪她。 就算不是为了避嫌,为了不让慕容慎以为是他的缘故而让我针对你从而加深他对我的讨厌程度,单凭你的单纯,我也没有那个狠心怪你,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再者,就算我怪你,折磨的不就是只有我自己吗,谁不是站在你这边呢,特别是,慕容慎也维护你,别人怎样我不在乎,为什么单单是他,那个维护你的他,那是我今生前世逃不了的劫难。 也许是想到了慕容慎,慕容应冬刚才还平静的心忽然又翻滚起来,他和慕容磬的亲密画面在脑中一遍一遍被翻过,慕容应冬的心剧烈的疼起来,去扶慕容磬的手猛然停顿在半空中。 现在再去扶她的话显得太过突兀,看起来很犹豫,反而会更加刺激慕容磬的眼泪。如果再这样发展下去,慕容慎一定会以为是自己为难慕容磬了,慕容磬再拼命解释也难以洗清自己的嫌疑,反而会更加引起慕容慎的反感。这下避嫌的目的的没有达到,反而会在慕容慎的心中给自己添上了一个刻薄小心眼的标签,更加得不偿失了。 然而就兀自收回去也不是个办法,这下慕容磬又会多心,反而更加不好。 慕容应冬在心中骂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在意慕容慎的想法,真是贱。 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慕容应冬只好定在那里,等着事情像她想象的一样很糟的发展。 不过慕容磬的抽泣声很快停止了,看起来是有东西又吸引她的注意力力。 “姐姐的食盒里提着什么东西?”慕容磬带着泪痕的眼睛看着她手中的食盒,好奇的问。 慕容应冬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看起来自己喜欢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慕容磬虽然眼泪泛滥,但是不过也只是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自然有更多新奇的东西能够转移她的注意力。孩子想哭,不过是吸引大家的注意力而已,如果有比这更好玩,她一定会停止这损人不利己的吵闹的。 “绿豆汤,我给慕容焱送来的。”轻柔的说话,慕容应冬怕自己的语气稍微生硬一点,又会刺激到她。 “是吗?”慕容磬似乎很想吃的样子,但是又不好意思说,只好这样开口:“焱哥哥能有你这样的姐姐真是好福气,好有口福啊。二姐虽然也惯着我,可是她没有你的手艺。” 慕容应冬淡淡笑了一下,果然是小孩子,前一刻还哭哭啼啼的,这会就千方百计的向她讨东西吃。“话可不能这样说,好歹我也受你一声‘姐姐’叫,你嘴巴可是甜得很。他有福气,你就没有,听着好像我亏待了你,对不住那声‘姐姐’一样。” “好姐姐,你分给我尝一点好不好。”慕容磬撒起娇来。 “馋鬼,今天可不行,我只带了一点,焱比你更需要。”虽然是直白的拒绝,但还是慕容应冬用宠溺的眼神望着她,似乎把她当作了亲妹妹。 “姐姐。”眼看渴求的眼神打动不了慕容应冬,慕容磬忽然灵机一动,说道;“慎哥哥他也在练剑,分给他一点好不好。” “他不喜欢绿豆的,这里有一杯热茶,消暑效果也很好,是他的最爱。”慕容应冬适时的从食盒的第一层拿出一杯热茶,边没有丝毫考虑的说道。 “他怎么会这么怪啊?”接过慕容应冬递过来的茶,慕容磬疑惑的问道。接着忽然想到了什么,又说道:“姐姐你怎么这么了解他啊,这些我都不知道。” 慕容应冬忽然怔住了,自己做得太明显,连一向迟钝的慕容磬也产生了怀疑。自然要想一个适当的理由搪塞过去,那些上辈子的事,说出去了也无人相信。“啊,那个,我也是偶尔得知,是因为奇怪才记下来的。你不是很喜欢他吗,所以我才来帮助你啊,体贴点温柔点,才能得到他呢,别老这样大大咧咧,这样怎么能抱得美男归呢?”喉咙里忽然干涩的说不出话来,鼻子酸酸的,像是要哭了一样,慕容应冬只好终止这牵强的解释。 “姐姐,你乱说什么呢?我哪有……喜欢他。”慕容磬脸红了,忙低下头,尽是羞涩的样子,将手中捧得很好的茶又端起来,扭头说道:“姐姐坏,我不去跟他送了,爱喝不喝。” “你还是送给他吧。在这营地里的人都怪可怜的,如果有人关怀更能触动他的那根弦。”慕容应冬的声音酸酸的,心里很不好受。 “不。姐姐你坏。”慕容磬的动作大了起来,脸上的红潮蔓延到耳根,却藏住了几丝幸福。 “别,这是热茶,小心烫。”似乎是心有余悸,慕容应冬倒退了一步,小心提醒。 “对不起,姐姐。”不知是本来就有去跟慕容慎送茶的意思,还是也对那次烫伤的事件害怕起来,慕容磬也静下来,规规矩矩的端起茶来。 “快去。”慕容应冬喘着气说道,这阵子她的身体越来越差了,稍稍有些运动就气喘吁吁。 “好。”慕容磬这次选择了乖乖听话,不过走时她不经意的一句话却像一颗重磅炸弹,彻底炸毁了这些天慕容应冬特意设好的保护措施。 姐姐,我要学学你,你的样子真的好像负责的妻子,谁娶到你一定有福。 像个负责的妻子。 慕容应冬苦笑着咀嚼着这几个字,可惜,她是为了慕容慎才会像个负责的妻子,但永远不是他真正的妻子。自己只会如此想象,才会把事情想得如此周到。做慕容慎的妻子,上辈子没能实现,这辈子也不可能了。 至于谁会真正有福,现在还不好断言。 不知是酸还是苦,总之,心被一种莫名的难受感觉占据,喉间的腥甜更加明显了,仿佛一口鲜血就会喷涌而出。自己身体竟然弱到这个地步了,这点刺激也受不了。 慕容应冬深吸一口起,平静心情,似乎好了很多。 好在不是致命伤,还没有严重到死的程度。 不过得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否则再发生什么预料之外的事,以自己的状况,恐怕是无力应对了。 慕容应冬转身,朝前走去,慕容焱还在等着她呢。 第二十一章 虽然刀剑碰撞的声音弱了下来,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取而代之,但是零星而又不失凌厉的刀剑声还没有结束。 训练场地的某一偏僻角落,两个少年都面无表情,专心练剑。尖锐的刀剑声虽然少了大团队的伴唱,但是兀自听着,反倒更令人不安起来。一片混杂不清的人声中,这样突兀的声音反倒加重隐藏在锋利的器具下的杀气。 此刻还在练剑的两个少年,恐怕是比试的时候一时难分上下,所以轮到休息时分,还沉浸在刀剑世界。 背向慕容应冬的那个素衣少年一定是慕容焱了。他手中拿着一柄乘月剑,那是大京数一数二的宝剑。那把剑寒光四射,到处都透着杀气。特别是在有月亮的夜晚,这把剑的特别之处尤其凸显,仿佛是吸收了月光的凄冷肃杀的力量,在月夜,更显得锋利,夺人性命也更加容易,所以就叫乘月剑。总之,不管执剑人的武功如何,单凭那把乘月剑,也让人觉得寒气彻骨。也亏他生在名相之家,不然这样的宝剑,以他此刻的武功,绝对轮不到他。 至于面向慕容应冬的那个少年,她只是觉得眼熟,不过一时之间还想不出是谁。思索之间再仔细一看,才发觉除了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带着的些许疲惫,他其实没有改变多少。 慕容焱曾和自己说过他回来了,自己也做好了继续演戏的准备。然而当自己真正面对的时候,却没有一眼看出。 他毕竟不是那个在自己心里留下最深印记的慕容慎。 慕容应冬边努力平静心情,边笑自己极弱的记忆力。 就在慕容应冬正在笑自己识别功能的低下的时候,忽然像发现了什么一样。 南宫逸,不过一月而已,为什么我在你的身上看到了沧桑。 走近一看,南宫逸的皮肤变得更加黑了,看起来受了不少苦。塞外的风沙给了他俊俏的脸微小的伤痕,实在弄不清是该把这些伤痕当做不该有的瑕疵,还是该当做经历风雨以后命运赋予的勋章。 猛然看都南宫逸的右脸颊有一道明显的伤痕,恢复情况还不是什么很好。那带着血色的褐色疤痕就如此的突兀的爬到他的脸上,像是一条贪婪无耻的蜈蚣,无尽的吸取着南宫逸的血肉。 那道伤痕看上去像是皮鞭给的,南宫逸既是到了前线,那就不用怀疑,那皮鞭一定是新安的磷兽皮做的。 想起新安的皮鞭,慕容应冬心里一阵发毛。那滋味她自己尝过,慕容笃常常用这个教训自己。虽然自己不曾求饶,但是堆积在药库的上好止痛药都无法缓解的疼痛却依旧在心头,不肯消散。 如果再偏一些,那么那一鞭打中的可能不是脸颊,可能换做了眼睛,那炯炯有神的眼睛不会再放出光彩,那温柔的眸子里不会再有柔情。它们只会变得浑浊不清,没有光明也没有希望,只能更深更深的坠入黑暗。 如果再重一些,那么那一鞭打下去换来的可不只是难以完全愈合的伤口,而是皮开肉绽,甚至还会有显露在外鲜血淋漓的骨头。那一张令无数少女着迷的俊脸,就此毁了,甚至会成为南宫逸本人也难以摆脱的梦魇。 多么可怕的战场,它夺取了多少人应有的幸福。 慕容应冬用带着怜惜的目光注视着正在打斗的两人,他们将要上战场,过着自己不要的生活。 可她忘记了,她没有资格同情别人。因为她自己,也要在被逼的情况下,重复他们走过的路。 就在这时,南宫逸已经将剑抵在慕容焱的脖子上,彻底战胜了他。 慕容应冬看了看,那不过是一把普通的剑,绝对不是慕容笃提起的藏有南宫府常立不倒秘密的宝剑。然而南宫逸靠一把普通的剑胜了有乘月剑的慕容焱,除了有平日里南宫青亲自栽培的所带来的帮助以外,与这一月的历练也有莫大的关系。 看来慕容焱是该出去历练历练了,总待在慕容应冬身边,不利于他的发展。 慕容应冬忽然从南宫逸的眸子里发现了一丝掩饰不了的寒光,这与比试时的目光截然不同,仿佛是在生死关头以后,胜者要彻底结束掉败者的生命一样。难道他要对慕容焱不利,想趁这大好机会,结束掉技艺不精的慕容焱。 南宫逸的剑架在慕容焱的脖子上,虽是一把普通的剑,可只要他稍一用力,就会鲜血直流。 看来任何时候,都要技艺精通,否则,稍微的疏忽或是纰漏,很可能送命。 不过慕容应冬也有绝招,那就是,女人特有的尖叫。 “焱,这就算完了吗?”故意提高声调,比起自己的嗓子,慕容应冬更加在乎慕容焱的脖子。 这下想让慕容慎忽视都不行了,训练场地的大多数人都望向这个偏僻的角落。可在这之前,处于危险之中的慕容焱已经趁着南宫逸失神的瞬间,逃脱了他的剑所能触及的范围。大家看到的不过是畏畏缩缩的慕容应冬手中提着食盒,因为害怕练剑的两人太过专心听不到,而用全身力量询问慕容焱是否训练完了。 看到大家投来关注的目光让慕容应冬很不舒服,慕容焱也忘记了虎口逃生以后该有的调整,习惯性的伸出双手握住慕容应冬的手,想让她尽快的从自己高分贝的声音中缓过神来。 慕容焱用杀人一般的目光巡视四周,逼得大家重新回答自己原来的状态,却忽视了众目睽睽之下这个暧昧动作将要带来什么麻烦。 慕容应冬有些慌张的挣脱他的手,当着南宫逸的面,明知故问而又带着掺杂着故作镇定的笑容对他说道:“焱我没有打扰你们吧。” “没有。”似乎是对刚才的对决心有余悸,慕容焱的笑容有些勉强,深吸一口气,还是笑着说道:“并没有,姐姐。” 虽是心知肚明,慕容应冬看着他的眼睛里还是一副安宁的样子,目光里带着宠溺,笑着说道:“要不要喝绿豆汤。我特地冰镇了。” “好啊,姐姐的绿豆汤特别好吃,连梦乡楼的师傅也不及你。”慕容焱依旧重复毫无新意的夸赞,可是慕容应冬还是一贯的低下美丽的头颅,一副十分受用的样子。 “就你嘴甜。”嘴角勾出一个适当的弧度,慕容应冬打开食盒,取出一碗绿豆汤递给慕容焱。 眼光注视完慕容焱坐在一旁专心致志的喝汤,慕容应冬又转头,微带着笑容直视一直望着自己的南宫逸。 还未等南宫逸带着尴尬转头,慕容应冬如花瓣一样的嘴唇已经轻轻开启:“南宫公子要不要也来一碗?” “我?”似乎感到有些意外,南宫逸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随即别过头去,有些紧张的说道:“我就不用了,慕容姑娘留给自己吧。” “不,听说南宫公子回来了,特地给南宫公子准备的。”依旧友善的笑着,慕容应冬似乎已经忘记了南宫逸刚才的不轨行为。 “怎么敢麻烦慕容姑娘,这不是折杀了我吗?”南宫逸笑的极其不自然,看起来是吓得不轻。 “我们之间,不是已经因为慕容琦扯上关系了吗?未来的妹夫吗,讨好一下是应该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话语也有些酸酸的味道。慕容应冬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如果真的要让所有人都产生错觉,那么就一定要时刻制造误会。 “那么你怎么办?”南宫逸体贴的很,很快转移了话题。说真的,如果不是早早的就遇上了慕容慎,如果没有爱上他,她兴许就不要做戏。因为南宫逸的确是个令少女发狂的温柔少年。 “我。”勉强的扯出一个笑容,慕容应冬有些难过的说道:“我身体弱,不能吃冰的。” “是这样啊,那就谢谢你了。”南宫逸像是不敢再看她似地,低头接下了慕容应冬递过来的绿豆汤。 “姐姐,你的身体好了些吗?”慕容焱的生意有些模糊,大概是觉得绿豆汤好喝,讲话的时候也不愿意放开。 “并没有,越来越差了,父亲大人说,能不能活过成年都是个问题。”慕容应冬刚刚扯出的笑容暗淡下去,再也勉强不来。 “那么你为什么还要来这里,不是说受不了吵的吗?”慕容焱站了起来,紧张的望着她。 “我就走。”似乎是要他宽心,慕容应冬轻轻笑道:“只是一会,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吧。” “下次就不用来了,我不喝汤没事的,大不了回去再喝。”慕容焱的眼里满是心疼,让她感到很温暖。 “好。”也不多做辩解,慕容应冬只是服从,样子十分幸福。 “不过姐姐,你的手艺真是好,以后谁娶了你一定有福。”慕容焱夸赞道。 这句话太熟悉了,不单是慕容焱说过很多遍,而且…… 慕容磬说,姐姐我要学学你,你的样子真的好像负责的妻子,谁娶到你一定有福。 其实这句话,不论别人说多少遍对我都没有作用。我真正想嫁的那个人,你听清楚,那么多人说我会是个好妻子,你却无动于衷。不止一次的让我却觉得,前世今生,我其实都没有得到你。 慕容应冬狭长而漂亮的眸子里闪过几丝伤痛,然而她很快就恢复过来,只是静静的看着慕容焱喝完。 熟不知,这一切已经被南宫逸尽收眼底。 慕容焱喝完了,又收好南宫逸的碗,一并递到慕容应冬手中,边柔声说道:“姐姐你快走吧,等会他们开打,你会受不了的。” “可是我想看看你练习剑术。”慕容应冬担心南宫逸会对他不利,想留下来做个照应,帮助监督南宫逸。 “回去我练给你看。”慕容焱的话意思是要她不用担心,自己能应付。 慕容应冬并不放心,正准备找个理由留下来,忽然后面传来一个声音。 “姐姐慢走。”慕容琦已经伸出手来,想抓住她的手臂。 明明是背着她,可是慕容应冬神奇般的躲开了,这样的游戏慕容琦已经玩过许多次了,慕容应冬早就玩厌了,不知她怎么就这么乐此不疲呢。 轻轻蹙眉,慕容应冬并没有直视她,只是说了一句:“妹妹可有事?” “要不是焱,我用八抬大轿请,姐姐也未必回来吧。”慕容琦的笑容煞是可爱,声音也十分柔美,可是目的却不一定了。“既然来了,姐姐就别着急回去,在一旁看我练剑可好?” 她明明知道慕容应冬不喜欢打打杀杀,却还要她留在这里,明摆着是整她。 慕容琦今天有些奇怪,整她这些事,慕容琦从来不会当着慕容焱的面做,明知道慕容焱会死命维护,她这样做是为了什么?“我……”慕容应冬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似乎是在想推辞的理由。其实心里是在说“也好”,反正她也要找理由留在这里。 “姐姐,你就留下来看看吧,我很厉害的。”同样都是撒娇,为什么慕容磬可以让她虽然为难但却不得不答应,而她,却每一句话都让她心里发毛。 慕容应冬抹了抹额前的汗,慕容琦的难缠程度她已经领会了无数遍,得做好心理准备才能接招。 “琦。”两声严厉的呵责声同时响起,慕容焱和南宫逸互相吃惊的望着彼此一会,眼中的怒火立即点燃,已是无从掩饰。 像是两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展开的争斗。 慕容应冬这样总结,心脏像是忽然停止跳动一样,惊吓让她脸色煞白。 怎么会想出这样荒唐的理由,慕容焱对她不过是姐弟之情,而南宫逸,不过是受了自己送汤的恩情而已。 这样跟自己解释,深深吸了一口气,慕容应冬阻止自己胡思乱想。 在这之前,她莫名其妙的想起了引起特洛伊战争的美女海伦。那个美貌冠绝希腊的女人,有没有在战场满是厮杀的残忍现场中小小得意?女人,真是一种很怪的生物,事关黎明百姓的幸福,怎么能用个人的虚荣心来恶化私怨引起的战争。不过不管怎样,能够引起战争的女人,那么只能背负这样一个骂名——祸水。 最后两人都铁着脸低下头,慕容焱用极其低沉的语气说道:“让她回去。”坚定地不容商量。 “焱。”慕容琦似乎有些意外,慕容焱大概是没这么凶过。 “让她回去。”慕容焱抬头,再度说道,他眼中的寒冰直接射到慕容琦带着不解的眼睛,不容她有任何放抗。 一瞬间,慕容应冬觉得他好像是一个男人了,有那么的一点男子气概,让他不再像慕容府里养尊处优的公子哥了。 “我先走。”似乎是不喜欢这样的对抗,慕容应冬急急忙忙的逃离了现场。 有慕容琦在一旁,南宫逸应该不敢乱来。 还是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为妙。 慕容应冬急促的走着,一边低头思索,一边抚平被那两个男人惹乱的心思。 正走着,有一个黑影拦住了她的去路。 此时走廊里并没有他人了,训练场地里面的人是看不到走廊里发生的事,如果来人要对自己不利,恐怕也只能尽全力反抗了。 深吸一口气,慕容应冬抬起头,想看看来人是谁。 抬起头,慕容应冬眼里满是意外。 第二十二章 慕容笃如一座山一般的站在眼前,安稳的令人十分不安。 紫色的长袍上绣着鸟兽的花纹,富贵之气不是一般人能敌的,然而他似乎是与生俱来威严却压制着慕容应冬不能呼吸。 “父亲大人。”虽然是意外,但是慕容应冬从不忘礼数。 “你的身体好了些吗?”慕容笃没有一丝感情的开口,一点都不像关心她病情的样子。 看起来是又有什么特殊而重大的任务来让自己完成了,不然他怎么会如此反常,还问起自己的病情来。 心中泛起一丝苦涩,慕容应冬缓缓开口,冰冷的说道:“并不,我觉得越来越差了。”对于别的,慕容应冬巴不得快点敷衍过去,然而对于病情,她却没有办法不在乎,她特别宝贝自己的生命。 “如果你能熬过成年那关,就能活的更久。”慕容笃的声音也冰冷,没有半点疼惜。 “如果熬不过呢?”慕容应冬的假设好残忍,连她自己都有些迟疑。 “没有这个如果。”慕容笃果断打断了她这句话,好像比她还要急。“你自己要注意,我知道你最爱惜自己。” “母亲大人给我的命,我再怎么爱惜都逃不过夭折命运。”慕容应冬好像丧失了所有的希望一样,眼睛无神,语气也十分颓丧。 “那你也只能怨他,你活着就是替她受罪的。”慕容笃的语气里嘲讽里还带着些许怨毒,每次提到母亲他都是这样,是慕容应冬撞到枪口了。 “那何不让我死呢?我死了,大家都轻松了,这样苟延残喘的生活,父亲大人很愿意看到吗?”慕容应冬想起慕容磬与慕容慎的亲密画面,活着的希望早就被他们浇灭,自从自己意识到已经失去慕容慎的时候,那百般努力才换取来的生存机会早就在眼中化作了粪土,毫无意义了。 “你有种就去死。”慕容笃的语气忽然严厉起来了,似乎自己的死会破坏他计划多年就要成功的阴谋一样。的确,自己是有一个接近南宫家宝剑从而整垮南宫家的任务。可是现在看来,除了不停的让别人产生错觉,自己什么连南宫家的门也进不了,更别说接近宝剑了。 慕容笃的语气忽然软了下来,他望着她,目光好像装满世界。可她知道,那里面没有自己。“你一定能熬过这关的,记住,只有到了南宫家,你才机会摆脱你母亲给你病。” “是。”叹了一口气,慕容应冬十分简单而又坚决的服从了命令。她岂是那种一心求死的人,她说过,一定要尽可能的深入慕容慎的生活,一定要让他的心里多一点自己的分量。 尽管这样很危险。 “还有,除了南宫逸,你不要对别人抱有什么幻想。”慕容笃阴沉的声音响起,敲响警钟。 慕容应冬浑身一震。自己对慕容慎有过什么,他为什么会知道?难道他有读心术,能读出自己心中所想。 当自己严守的秘密被别人毫不留情的拆穿,几人又能不震惊甚至感到害怕。像是裸体进入了透明屋,身体的每个部位都被人看光。那些自己拼命掩藏的心事,或许会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或许会成为威胁自己的把柄。总之,像是被人死死抠住喉咙一般难受。“是。”故作镇定的回答,慕容应冬心中万分惊恐,看来他对自己还没有完全放松警惕,从总有人监视自己这一点就可以看出。 低头看到慕容笃的鞋已经消失在眼前,慕容应冬松了一口气。抬起头,大口大口的呼吸。也许是身体真是变差了,稍稍有点刺激就会气喘吁吁。 慕容应冬又动起步子来了,她通过窗户望向走廊外,似乎在欣赏风景。其实不过是不知死活,刚受到打击又壮起胆去关注慕容慎而已。 一幅幅画面映在她美丽的眼睛上, 却没有达到眼底,直到—— 那一刻,像是千百年的口渴一并涌来,死死的往下扯着她的喉咙,再多的水也无法解渴。 隔着特殊材质制成的窗纱,慕容应冬很清楚的看到了训练场地发生的事情。 夏末的太阳下,英俊的慕容慎稍稍低下头,微眯着眼睛,漫不经心的着眼于地面。 真是令少女们着迷的俊公子,一举手一投足都令人怦然心动。 可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慕容磬拿着她贴身的手绢,踮起脚伸长手替慕容慎擦汗。而慕容慎,他也俯下身子,十分配合的样子,任由慕容磬的手绢在他英俊的脸上游走。 金童玉女,佳偶天成,天作之合…… 那些词汇在慕容应冬的脑海里翻来覆去的滚动,成为一块块棱角锋利的石块,只能给她添上一道道新鲜出炉的伤口。 他们已经到了这个程度了吗? 多么亲密而自然的画面啊,在别人眼中这没有什么,可是—— 慕容应冬的心痛如刀绞,多天积累的怨恨一并涌出心口,几乎要化作了那口几欲喷涌而出的鲜血,将要染红自己被嫉妒覆盖的眸子。喉间的血腥味越来越明显了,像是有一把锋利的耙子,在她脆弱的喉咙里使劲破坏平日里设置的阻碍,什么都变得不堪一击。包括慕容应冬最值得骄傲的冷静与理智。 明明是说过不能让自己受到刺激的,可是为什么?心中的情绪却久久得不到平静,反而,越来越汹涌。 那一刻慕容应冬终于明白一件事,不管自己的防护措施做的再稳固再精细,碰到慕容慎,也只能坐以待毙。连反抗,都只是加速自己的死亡速度。 慕容应冬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只好咬着自己的嘴唇,直到它出血。 是很疼,可那不及心疼的万分之一。 慕容磬忽然往她的方向望去,嘴中不知说了什么,慕容慎也跟着望过来。 慕容磬的脸上忽然浮现了一丝幸福的笑容,低着头,轻轻的抓住了慕容慎的衣角。慕容慎更加主动,顺势抓住了了她的手臂。 这对恋人终于打破了所有的顾忌,准备将恋情公之于众了吗? 如果是常人,一定会给予幸福的。 然而一切,在慕容应冬眼里看到的却只有苦涩,还有一遍胜过一遍的疼痛。 慕容磬忽然挣脱了慕容慎的手,一脸坏笑的向慕容应冬的方向跑了过来。慕容慎愣了愣,随即紧跟在后。 难道是他们发现自己了? 慕容应冬心里一惊,并没有考虑多少,下意识的跑开了。 慕容应冬的腿艰难的动了动,却爆发出自己也想象不到的力量。平日里走快了几步都会觉得难受的她,竟然可以跑动起来,而且这么久还没有被后来的两人追上。 像是回到了前世,自己看到了花园里拥抱的两人,又看到了他们的戒指,不等他的解释就跑了出去,结果…… 还在这里没有川流不息的车流,否则,恐怕要再死一次了。 只不过这一次,该解释的就是她了,有那么一瞬间,慕容应冬后悔起自己没有听慕容慎的解释,就算最后只能换来一个失望,也不会如此遗憾了。 大概是慌不择路,慕容应冬竟然跑进了后花园。回头看看,后面两人还在自顾自的嬉戏打闹,似乎是在追着自己,又像是,情人间普通的嬉戏。 不管了,先躲着再说。 慕容应冬抱着这个想法,看到了上次捡绣球的假山。假山里面是中空的,大概呈一个“l”状,两头都有开口,如果那两人没有追进来,慕容应冬可以从假山里的另一个出口脱身。 眼看两人越来越近,自己又无处藏身,慕容应冬只好钻进假山里面暂时躲一躲。因为不知道他们会从哪个出口进入,慕容应冬只好躲在了转弯处,如果他们进入假山某一个开口,那么她还有机会从另一个开口出去。 听着两人的声音越来越近,慕容应冬的心也越来越紧张,手里攒着来时提的食盒,不停的摩挲。因为运动而变得沉重的喘气声在假山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更加大声,慕容应冬只好做深呼吸,以平息自己的气息。 “别跑。”听到再熟悉不过的男声,慕容应冬刚刚平静下来的情绪又激动起来,心开始没有规律的狂跳。 这句话他对自己说过很多遍,每一次都是重复一样的台词,最后都是他板着脸说生气了,为了补偿,每一次都是以一个吻结束。他们彼此对这种游戏都乐此不疲。 然而慕容磬只是痴痴的笑,一头不会的钻进了假山的一个开口。 也就是那个瞬间,慕容应冬忽然明白了,一切与自己毫无关系,这不过是那对小情侣用追逐打闹来增进感情的方式。训练场地的窗纱是用特殊材质做的,他们做什么,自己看的很清楚,而不管自己有什么煎熬,他们毫无感觉。 不过是自己自作多情而已,或者说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一时做贼心虚,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那自己还在这里做什么?充当电灯泡还是偷窥狂,自己躲在转弯处,他们应该不会发现自己,自己便可以,留下来,看看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会不会是接吻,那个慕容慎前世常玩的游戏。 慕容应冬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自己对偷窥别人秘密的人一向是鄙夷的,而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成为这样的人。尽管她明白,好奇心害死猫,特别是,慕容慎这样危险的人。 慕容慎在慕容磬完全进入进口前一把抱住了她,这样的话他们一直僵在进口,很难发现躲在黑暗处的慕容应冬。在他们的距离很近,只要有一方再主动一点,便可以缠绵的接吻。 慕容应冬在黑暗中紧张的凝视着进口前的两人,他们之间的距离是那么近,让她几乎发狂。为了控制自己,慕容应冬的一只手只好死死的握紧拳头,尖细的指甲深深的插入肉里,会留有明显的血痕。 不小心别过头,才发现暖色阳光射到自己的身边,是那么的令人向往,而自己,却还因为某个人,某种原因,屈身于黑暗中。 慕容磬的双手已经抱住了慕容慎的腰,她抬头望向慕容慎,像是在索求什么。慕容慎的双手穿过她的满头辫子,抱住她的头,同时又俯下身,一点一点接近她,动作很温柔。 慕容应冬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双眼噙着泪水,她起身就跑。 似乎面对慕容慎,她只有一个逃字。 迎面吹来夏末干燥的热风,阻碍着慕容应冬本已伤痕累累的逃亡之路,风带起了她留恋耳畔的发梢,却带不走她的泪。 不知道过了多久,慕容应冬早就离开了后花园,可她还是以最初狼狈逃跑的姿态,跑遍了整个慕容府。 等慕容应冬清醒过来,才结束了自己漫无目的的奔跑,失魂落魄的走向自己的住所。然而她却发现只有忘情的运动,才能让她忘记伤痛,尽管这样对她来说也很痛苦。至于那些借酒消愁的方式,对她来说,是极度危险的。 在夏末的一个普通的日子,她终于明白,她的慕容慎,已经离她有一定的距离了,至少,不可能再是恋人。 慕容应冬一手扶着自己房间的门框,大口大口的喘气,本来想用另一只手擦汗,却发现自己始终提着那只食盒。如果不是彻底清醒,自己会不会永远感觉不到外物的重量。 也许是无形的禁锢,才是她痛苦的来源。 冷静下来,慕容应冬才想到今天的第二个重要失误。 自己在转弯的黑暗处,背向她的慕容磬和面对她的慕容慎都很难发现,但是,自己是忍不住跑开了,那么慕容慎那双犀利的眼睛一定会察觉。 慕容慎面对幽会时突然跑出来的第三者会做什么反应,特别是,这个从开始就躲在暗处的人,竟然是,前世情人的她。 明明是不想让两人发现,没想到却适得其反。慕容应冬蹙着眉陷入无限的懊悔中。 或许,他根本就不会在意,反正自己最爱做的就是自作多情而已。 这样想着,慕容应冬的眼泪更加汹涌起来,心也不停的向下沉沦。 我早就失去你了,慕容慎。 或许说是,前世也好,今生也罢,我都没有得到过你。 第二十三章 慕容府,听雨轩。 慕容应冬和慕容焱在这片僻静的地方商讨关于家宴的大小事宜。 初秋,天气依旧炎热,但夏天咄咄逼人的紧迫感却消散了。尽管是这样早,可是慕容应冬这个负责人就已经安排起了深秋的那场家宴。 “你的计划如何?”慕容焱翻着藏书阁里偷来的书,书中的灰尘就此飘出十几年来的禁锢,足实让慕容焱呛了一口。 “还能怎样,千篇一律的木槿。”慕容应冬的手也没有停歇,似乎想在一大堆大部头的史料中找出不同的东西。 “每年都是这样,不能换新的吗?”慕容焱的手已经满是灰尘,但还是没有停止动作。 “你也知道,慕容笃他最爱木槿,特别是白色的木槿。从踩在地上的石砖,到长廊上的装饰,或者是木制的家具,通通都是木槿。”慕容应冬的手指停了下来,郁闷的在空中划了一个圈,印象中慕容笃只知道给她出难题,以木槿做主题的家宴她已经举行过很多回,各种新奇的招数都用烂了,这一次实在是江郎才尽,没有什么新主意了。 “那么该怎办?姐姐你有没有想到什么好方法。”慕容焱的桃花眼凑了过来,作为弟弟,他只是来帮个小忙的,却比慕容应冬还要急。 慕容应冬仔细看着那张无比英俊的脸,忽然感觉慕容焱在不知不觉中成熟了很多,一向漫不经心的他似乎多了一些稳重,还有锐气。 应该是乘月剑给他的光芒,为了驾驭这把宝剑,慕容焱下了很多苦功。当然,更多的原因则是与南宫逸的对决让他倍感伤心,为了将来在其他地方不死在别人的剑下,只好努力练剑。 慕容应冬忽然灵光一闪,对慕容焱说道:“木槿花多是以柔媚形象面向外人,如果,我们要舞女穿着印有木槿的衣裳舞剑,会不会另有一番风味?” 慕容焱想了想,摇头说道:“好是好,只是家宴的安全问题还是要考虑,太后和南宫家那边一直不安分,如果他们趁机派刺客来,只怕家宴上要上演尸横遍野的戏了。” 慕容应冬的飞扬的神情瞬间黯淡下来,但也是一瞬间,她猛然抬起头,说道:“不如就把空气当做剑,不用真剑,就让舞女们自己想象。” “可是——”慕容焱的否定有些迟疑。“这样会不会丢失了剑的锐气,舞女们本来就以柔媚示人,一把假象的剑,怎么能震慑他人?” “说的也是。”慕容应冬头耷拉下来,有种说不出的难过。“若是能找到一个值得信任的人,那么我们的顾虑就会少很多。” “姐姐你就行。”慕容焱的声音很肯定,他笑着说道:“反正家宴上小姐少爷们都要进行才艺表演,你与生俱来的凌厉与霸气,实在是适合舞剑。这样一来,两头的任务都完成了。” “这样抛头露面不好吧。”慕容应冬虽然思想较为开放,但是那些繁文缛节还是要的,否则,只会陷自己于不利之地。“小姐们都是展示琴棋书画,我一个人这么别致,肯定不会被接受。” “那也未必。”慕容焱认真起来。“并不是所有的小姐都如你所说的那样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贤惠的小姐倒是有,可是这样的表演方式一旦多了就难以引人注目了。” “我需要引人注目吗?人太张扬了不好。”慕容应冬想起这些年来在慕容府里所受的苦,从心底庆幸自己选择了隐忍的生存方式,否则,还不等病痛的折磨,她早就死于非命。“再说,你也不必如此着急,我承认,这么老还嫁不出去是我原因,可是你没必要比我还急。” 慕容焱倒是没有被她的一句玩笑话逗笑,低下头,神色黯淡下来。 慕容应冬怀疑他也是女人,而且是处在经期的女人,十分的敏感,情绪也多变。刚才还和你有说有笑的,马上就沉下脸色在一旁不言不语了。 好在慕容应冬不如男子一般大大咧咧,作为女人,特别是有直觉的女人,慕容应冬能很快的感受到慕容焱的变化。 “好了。”慕容应冬干巴巴的笑容一点都不生动,那是她常常安慰慕容焱的产物。“你别考虑太多,我照你说的去做好了。不过我想,光是穿着有木槿的衣服还有戴木槿饰品这样很难凸显主题,不如在大厅中心放上一块绿檀木,我舞剑时粗略雕出一朵木槿来,再由能工巧匠来精雕细琢,把它彻底变成一件雕品,慕容笃想给谁就给谁。” “的确是想得好,不过——”慕容焱的情绪虽然是被挽救了,但是他的担心又很快显现。“你行吗?毕竟,你又不会剑又不会雕刻,还别说是要加上舞剑这样高难度动作。” 慕容应冬隐约而含蓄的笑意给她的绝色加了分,有些东西,慕容焱一直不知道、她的能力,岂是只有别人看到的那些。当然,这笑容其中的深意明明只有自己能懂,自己的得意像是清晨的露水,刚冒出头就被蒸发掉,时间短暂的很。然而这带有深意的笑容却加重了旁人的好奇心。 看到她莫名而又得意的笑容,慕容焱竟然恍然失神,连心中的不解也抛到脑后起了。好半天,等慕容应冬从自己的思索中醒过神来,同样疑惑的眸子望向慕容焱的时候,他才浑身一颤,轻轻咳嗽几声,来掩饰尴尬。 “姐姐,你确定你有能力胜任这个任务?”慕容焱瞪大他的桃花眼,一脸认真问道。 “并没有。”慕容应冬摇摇头,淡然说道。 “那么你……”想法倒是好,只是实施性不高。慕容焱很疑惑,想明白她的真实想法,才能真正帮到她。 “你把平日里学来的剑术展示一遍给我看,我好学学。”慕容应冬心中已有所想,但是为了少费口舌,只好看看慕容焱在剑术这方面的成绩。 “这样就可以吗?”慕容焱有些不相信,但是联想到慕容应冬以前创造的神话,也不再多话,提起手中的乘月剑就走向了房子前的草地。 慕容焱,这个让无数少女都为之着迷甚至疯狂的翩翩少年,此时就着了一身素衣,却依旧不失贵气。桃花眼里的温柔与深情显得有些泛滥,会让很多少女产生错觉,可是他的笑容虽然漂亮令人嫉妒,却是那么淡然,与慕容应冬一样,客气而疏离,拒人于千里之外。他的长相虽然有些妖媚,但是却没有半点轻浮之意,相反,贵族之气无法阻挡,就这么看着,也是个令人心动的美少年。 就是缺少历练,就是一个南宫逸,也可以要了他的命。还别说将来要面对慕容笃慕容慎等等一些深沉的对手。 谁叫他虽然看上去正派,心里却漫不经心,背地里老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对什么都不上心。虽然他现在各方面都做的不错,可是,终究没有慕容应冬那样的因为生命受到威胁而产生的压迫感作为动力,努力程度和取得的成绩也远远不如她。 慕容应冬犹记得小时候他信誓旦旦的说,姐姐我一定要以你为榜样,总有一天会超过你的。 其实慕容应冬很想借机告诉他,傻瓜,如果你只是看到了姐姐在人前的努力那你就太失败了。多少次你安 然享受生命中的美妙时光的时候,我都是被逼在接受训练。没办法,我的生命受到了威胁,无法像你一样,毫不顾忌的说话做事,甚至是挥霍时间。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能守住现在千方百计争取来的安宁时光的话,我一定会要你受到最好最好的保护,我会张开自己的羽翼,容纳你,庇护你。可惜,慕容笃绝对不会这样。你我都明白,我们,如果不能遵守他的命令而且很好的完成的话,都没有活下去的机会。 可是你为什么想一直在我的身边,仅仅是依赖吗?还是希望我们相依为命,以两个人的力量,面对每一次的困难? 不行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你,终究不能陪我走到最后。 慕容应冬仔细看清慕容焱的每一个动作,的确一招一式都有板有眼,可惜……“姐姐,怎么样?”慕容焱满是期待,他很想自己的剑术得到慕容应冬的认可。 “的确不错。像是一场完美的表演。”慕容应冬淡淡的,还有很多话压在胸口,并没有表露出来真正的情绪。 “是吗?”慕容焱很高兴,得意起来,对慕容应冬的评价十分满意。 “要不要我再拿一把古筝来,配合你舞剑。”慕容应冬的神色冷静的多,没有一点赞许的意思。 “好啊,好啊。”慕容焱高兴的不得了,姐姐还要拿古筝来给他的舞剑伴奏。 等等,舞剑,他明明是把剑术表演给她看,什么时候变成了舞剑。 慕容焱的欢喜表情变成了错愕,十分惊讶并且疑惑的看着慕容应冬。 “招式倒是学的不错,不过那只是花架子,根本没有实用性,这样的水平还别说上战场,就是与南宫逸对决,你也是去送死。”慕容应冬平淡的声音给他浇了一盆冷水。 “我……”慕容焱一副打死也不愿意相信的说:“真的有那么差吗?” “你说呢?”慕容应冬戏谑性的表情不像是在说谎。 “那么我该怎么办?”慕容焱很认真的问她。 “身体的力量还要加强,还有反应速度和动作都要改善。最好,多找人对打。记住,以前和你训练的那些个仆人虽然身强力壮,但是未必有与乘月剑对打的资本,况且,他们未必会真心和你打,都会让着你。”慕容应冬十分犀利的指出了他失败的原因。 “哦。”慕容焱似乎在消化她所说的话,忽然像是醒过来了一样,疑惑的对她说:“姐姐,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我……”慕容应冬暗叫不好,说漏嘴了。慕容焱的训练一直是她作为对比的对象,她一直在暗中观察,这些慕容焱自然是不知道的。慕容应冬勉强的笑笑“呵呵,你的乘月剑那么张扬,我想不知道也难。” “也是。”慕容焱很快就相信了,真是好哄。 慕容应冬淡淡的笑笑,忽然警觉起来,笑容渐渐淡去。有人踏草而来,而且不止一人。 慕容焱显然也感觉到了,不再笑嘻嘻,手握紧乘月剑,做好战斗准备。 “莫姐姐,前面就是听雨轩。”这个声音并不陌生,可是比起记忆里的嚣张,这次好像多了警觉。 慕容应冬从某一方面还是相信自己的直觉的,就像是现在,她隐约觉得自己的不安加重了,一定是有什不好对付的角色要登场了。 第二十四章 是慕容琦。慕容琦的声音慕容应冬再熟悉不过,每一次都是她害慕容应冬受苦,她能不记忆深刻吗? 不过,是谁让慕容琦也如此在意,难不成,天不怕地不怕的慕容琦也有这么一天。 “这一路下来,我可算是知道了什么是慕容府了,琦妹妹,你生活在这里可真是有福。”这个声音十分陌生,虽是柔媚,但是危险的气息可没有抹尽。慕容应冬感觉这不是普通的对手,至少,单凭慕容琦一人,难以对付。 “是吗?莫姐姐说笑了,慕容府就是再好,也及不上皇宫的万分之一。”慕容应冬还未听到过慕容琦说过客套话,看起来,慕容琦作为女人的直觉让她感到了危险的来临。 “妹妹,看来我们是来的不巧了,这听雨轩真是僻静,是个幽会的好地方。我们这样贸然来访,是不是打扰了人家?”虽是温柔的声音,可是慕容应冬听到了语气里的嘲讽甚至挑衅。 慕容应冬抬头,打量着眼前的来人。 慕容琦旁边站着一个绿衣女子,鹅蛋脸,弯月眉,眼睛闪烁似星辰,樱桃小嘴微微张开一条缝隙,仿佛有千言万语要倾诉出来。可是整体感觉,她倒是一个温柔安静的女子。除了能让慕容应冬感到微微不安以外,倒也是一个值得人疼爱的漂亮女子。她的气质轻灵飘逸,清丽脱俗,是个极品尤物。 她们后面站着南宫逸,他的面色极冷,看起来,陪两个女人一起逛慕容府不是什么好差事。 “焱。”慕容琦叫道,上前走一步,眸子间的神情快要溢出来一般,希望慕容焱也这样回应她。 “恩。”慕容焱并没有如她所愿,淡淡的哼一声,一表礼貌。 慕容琦有些失望,但好像是习惯了一样,视线转移,目光犀利的看着一旁望着自己鞋尖的慕容应冬。“好巧,姐姐也在这里。” 面对她的有意忽略,慕容应冬心中十分不悦。简单的“是。”一声,慕容应冬淡淡的转头,并没有表现出来什么。如果她的气量小得要和慕容琦的小孩子脾气计较,那么她就没有那个能力去对付某些看似是简单其实心怀不轨的人了,比如说,眼前这个莫小姐。 “哦,我忘了介绍。”慕容琦转过头来,指着旁边的绿衣女子说:“这是莫姐姐,莫净。是莫洁二嫂的妹妹。”慕容琦笑得很乖巧,可是仍有些勉强。“这是你日盼夜盼的慕容焱,我哥哥。这是我的姐姐。”慕容琦的笑容忽然淡了下来,一丝怨毒出现在她的脸上。“你刚才说他们俩在幽会,我想是误会了,焱虽然和姐姐的关系很好,还不至于有什么超越姐弟之间的关系,你说是吧,焱。” 慕容焱对她的说话本来没有什么兴趣,也没有认真听,低头用手中的乘月剑画着什么。听到她叫他的名字,猛然抬头,但是可惜,没有听到前文,只好敷衍两声“是”。 南宫逸的二嫂莫洁是太后的亲孙女,按照亲戚关系来说,慕容慎还得叫她一声“姐姐”。不过他们异父异母,全因为当今皇上不是太后亲生。莫洁的父亲也就是太后的亲生儿子因病而死,而太后并没有别的子嗣,皇帝之位就让给了慕容慎的父亲。 慕容慎父亲即位时,南宫家的势力还不成熟,要是没有慕容笃的威胁,皇位早就由南宫家的那几位公子中的一个坐了去,哪里还轮到慕容慎在慕容笃的保护下筹划怎样打倒慕容笃再来夺皇位。 “慕容公子。”莫净的声音依旧娇柔可人,莞尔一笑,足以迷倒很多男人。 可是慕容焱的态度淡的很,连笑容也不愿意给,点点头,就把注意力放到了剑下的草地上了。 大概是没有受到过这样的怠慢,莫净微微一愣。好在她有皇室良好的修养,只是一瞬,就转过来和慕容应冬打招呼。 “慕容小姐好。”莫净的笑容虽然已经蒙上了些恼怒,但好在没有消散,乘着心情好,赶忙向慕容应冬问好。 慕容应冬的嘴角扯出一个小小的弧度,似笑非笑,几乎在和莫净的距离里消耗殆尽,她只是略微点点头,以表回应。 看到这两姐弟的态度都这样冷淡,慕容琦非但没有恼怒,放而向松了一口气一般,连忙配合着他们转移莫净的注意力。 “莫姐姐,这听雨轩可好?”慕容琦说道。 “很好。”显然是没有了游览的兴致,莫净马虎的看了看眼前的建筑物,淡淡的说。 “莫姐姐想去里面看看吗?”慕容琦的态度很好,至少,她从未对慕容应冬如此殷勤。 “不必。”莫净摇了摇头,目光锁定在慕容焱手中那把乘月剑上。“我倒是对慕容公子的那把剑感兴趣,不如,慕容公子你借我玩玩如何?”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看起来文文弱弱的莫净,怎么会喜欢一把锋利的宝剑。 “我……”似乎想不到回绝的理由,慕容焱的舌头看起来像是打了一个结,终于了直视莫净,好半天才支支吾吾的说道:“剑太锋利,划伤了莫小姐可不好,我担当不起。” “慕容公子不必担心,我的剑术虽然不怎么样,但是仅仅是把玩,这点驾驭能力还是有的。”莫净的笑可一点善意都没有。“我只是奇怪而已,这把剑到底有什么不同之处,竟惹得慕容公子你如此爱不释手,连旧相识来了都不冷不热的对待。” “旧相识?”慕容焱显然没有印象,满脑子都是问号。 “慕容公子忘了吗?那年冬天你摔断了腿,昏迷不醒,还是我特地从皇宫里拿来上等人参医你,可以说是救了你一命。”莫净有声有色的说道。 慕容应冬一直低着的头忽然间抬了起来,满是惊讶和疑惑,一瞬间,那么短的时间里绝对有什么东西闪过了她的眼睛,她眯起她的眼睛,让人感觉更加深邃了,深的不见底。 “是吗?”慕容焱好像没有想起来,不过她这么一套近乎,他反倒对刚才的冷落不好意思了,只好继续把玩手中的剑。 “不管你能不能想起来,这把剑一定要借我玩,算还人情好了。”莫净毫无征兆的走向慕容焱,手已经握上了慕容焱拿着那把剑的手。 慕容琦的尖叫还没有出来,慕容焱已经条件反应似地松开了手,一脸意外的看着如此贴近的莫净。 莫净就如此容易的得到了那把乘月剑。 轻轻松松的提起了宝剑,莫净的脸上忽然出现了一丝暧昧的笑容,妖娆的转了几圈,像是舞蹈一般。 说起来慕容应冬应该学学,莫净的剑,的确是用来舞的,女性的柔媚中又带着剑的锐气。乘月剑虽然是专替男人打造,可是她将如此锋利的剑钝化了,与自己的气质合为一体。说真的,比起那些弹琴歌唱的老把戏,这个作为家宴的节目可是吸引人眼球的多。 看着看着,慕容应冬忽然觉得不太对劲,看起来莫净好像是老在慕容焱身边转圈,可是她的目的绝对不在慕容焱,而是…… 慕容应冬浑身一颤,下意识的退了一步,双眼睁得老大,似乎不敢相信。 莫净的剑果然转向,直直的朝她射来。 一瞬间,只觉得寒光四射,眼睛被强光刺激的睁不开。 果然是乘月剑,有这样大的杀伤力。 不过慕容应冬也不是简单角色,袖中随身而带的飞镖已经备好,若莫净真想对自己不利,那么她也只有受伤的分了。 不过可惜,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 慕容焱已经在这之前拦在了莫净的剑,两根修长有力的手指夹住了乘月剑,他虽然不济,可是对付莫净还是绰绰有余。 时间仿佛停在那一刻,所有人都屏息,用自己最大的接受能力去理解这场出人意料的话剧。 对,是话剧。 莫净看到这样的结果,没有一丝失望,反而,暧昧的笑里藏有一些得意。尽管只是一闪而过,但没能逃过慕容应冬犀利的眼睛。她好像早就知道慕容焱会不顾自身安危来保护慕容应冬一样。 但是莫净这样做的目的在何?难道只是,报复慕容应冬两姐弟的冷落与疏离? 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她明明是知道结果的,为什么还要这样做?明明知道慕容焱和慕容应冬的感情很好,虽然慕容应冬是个病秧子,在别人眼中也是不懂武功,以莫净的修为,解决她的确容易,可是慕容焱也一定会挺身相护。 难不成,这只是一个测试。 慕容应冬浑身一颤,心里疙瘩了一下。 如果这只是一个测试,慕容焱可能有危险了。 南宫府和慕容府的争斗已是公开的秘密。 在南宫青眼里,除了查不出的阴曹地府,还有深不可测的慕容笃,对南宫府最大的威胁恐怕还是慕容焱这颗明日之星了。 至于慕容琦,一个女子不足为惧,将来嫁到南宫家也备受监视。再说如果慕容焱死了,这门亲事怕是要泡汤了。 剩下的慕容慎,南宫青可以联合太后,恢复他的皇子身份来收买人心,慕容慎一收为己用,威胁也解除了大半。 还有慕容应冬和慕容磬,根本不值一提,一个是朝不保夕随时准备去见母亲大人的病人,一个是不谙世事单纯可欺的小姐,难以构成威胁。如果慕容慎愿意,大可娶了慕容磬,一方面是继续收买人心,一方面是借慕容磬威胁慕容笃。至于她慕容应冬,死也好活也罢,都不会影响大局。 那么一切的基础就是慕容焱的死。 在慕容府暗杀慕容焱是不可能的,慕容笃的保护措施做得极为好,再者,慕容焱也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那点保护自己的能力还是有的。 那么就明目张胆的杀死慕容焱。 最好的理由是——意外。 慕容应冬心里凉了一大截。莫净来到慕容府绝对不是参观这么简单,而她的能力还不足以对付慕容焱,难不成…… 慕容应冬眼角的余光扫了扫一直在一旁当配角的南宫逸。如果是他,那么慕容焱可就有难了。 那么莫净的作用又是什么?仅仅只是测试慕容应冬姐弟的感情有没有传闻中那么好吗?肯定不是。 不过这个策略还是很好,如果慕容应冬真如别人所说傻傻愣愣的,那么南宫逸可以用一些看似荒谬不可信但是实在挑不出毛病的理由来结束她,那时候慕容焱那个傻瓜一定会用身体替她挡剑,正如今天这样。 慕容应冬心情跌到了极点,虽然是感动,毕竟没有人曾这样在乎她无比在乎的生命。但是感动的越多,愤怒也越多。好歹,她也是江湖人闻之变色的崔判官,怎么能够允许南宫家的一些小人夺走慕容焱的生命呢? 正在思索对策,这个还没结束的伟大话剧又杀出第二个程咬金。 “莫姐姐,玩笑到此为止好了。”慕容琦挡在了慕容焱面前,陪着笑的说道。如果莫净真要夺走慕容焱的生命,还要穿刺她这个人体盾牌呢。 莫净的眼中闪过一丝因感到意外而造成的错愕,但是很快就消散。更加证明,刚才的一切是她早就策划好了。 慕容应冬咬了咬嘴唇,漂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光。 那你就放马过来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