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天上来》 第一章:仙谪 “赵灵台,你可知罪?” 九天之上,虚无缥缈间,云海滔滔,一座座金碧辉煌的宫殿若隐若现。 天外世界,谓之“仙界”。 仙界,天庭,谪仙门。 两队天兵手持长戟,环卫四周;当中两名天将,一个黑面短须,一个红脸长髯,俱是相貌堂堂,不怒自威。 另有一人长得白净儒雅,只是被一根绳索紧紧捆住手脚,像个粽子似的卷伏在地上,动弹不得,披头散发的非常狼狈。 那绳索通体有符文流溢,光华闪烁,正是赫赫有名的法宝捆仙索。被捆仙索缚住,法力无法施展,便如同披枷带锁的囚犯一般,任人鱼肉。 “我无罪!” 赵灵台的声音透着虚弱,可十分坚定。 “好个赵看门,事到如今,仍然顽固不灵,不知悔改,该罪加一等……” 红脸天将勃然大怒,喝声如雷。 “赵看门……” 赵灵台心中一阵刺痛: 堂堂一派祖师爷,飞升仙界后却只能担当一个小小的仙役,被安排到蟠桃园看守园子。这等境况遭遇,在飞升前无论如何都料想不到。 想当年,在灵台山开宗立派,广收弟子。一剑纵横,气傲九州,硬是让新创立的灵台剑派跻身进天下十大宗派行列,何等潇洒张扬。 再想当年,自己不过一介落魄书生,屡考不中,生活潦倒。一天在灵台山徘徊,有幸遇见仙缘,被仙人抚顶开窍,从此踏上漫漫仙路,上下求索。 他没见到那仙人长得什么模样,不知道仙人是甚来历,为了铭记改变命运的地方,就以山为名,名为“灵台”。 当学有所成,赵灵台仗剑下山,踏遍青山,要去寻找那位神秘仙人报恩。只是天下苍茫,人海渺渺,寻不到半点线索。 多年以后,他观望白云苍狗,俯视流水鱼跃,若有所悟,道行日益精进,遂返回灵台山,开辟道场,白手起家,从无到有,直至名扬天下。 赵灵台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告诉那位仙人:他没有辜负那一份可遇不可求的仙缘,他在这里…… 可惜岁月玄黄,那仙人始终没有出现。 赵灵台忽然想到,这位身怀莫大神通的仙人很可能已经飞升进入传说中的仙界世界。 故而接下来的光阴,他更加刻苦修炼,只为飞升。 千辛万苦养日月,九死一生渡劫殇。 然而飞升之后,面对浩瀚壮阔的新世界,便被无情现实泼了一头冷水,成为了一名低等仙役,看守蟠桃园。 这蟠桃可是好东西,百年一开花,百年一结果,百年一成熟。食之,能伐毛洗髓,延年益寿。 但看守蟠桃园却是件得罪人的苦差事。 天庭那些手握权势的大神天仙们隔三岔四就派人来摘桃子,要是有批条的倒还好,合乎规矩,要命的是空口无凭的,张口就要多少多少,态度倨傲得很。看门人若是不从,要么挨耳光,要么挨拳脚。 能挨骂不挨打,都是祖坟冒烟,祖宗积德显灵。 久而久之,蟠桃园中三千株蟠桃树果实亏空不知多少。 赵灵台第一天看门,就有人来摘桃子。 此人颇有来头,封号“庆佑星君”,乃是天帝远亲。庆佑星君为了讨好广寒宫的傲雪仙子,听说她想吃蟠桃,赶紧便亲自来园子里摘,以示诚意。 赵灵台新上任,不大懂得其中规矩,见没有批条,便不肯开门。 庆佑星君大怒,当场发飙,动手打人。 到底飞升不久,意气尚存,赵灵台不甘受辱,奋起反击,不料一个失手,便将对方打伤。原来这庆佑星君虽然封号高等,但实则并无多少本领,只是个在仙界出生仗着长辈庇荫的纨绔。 脸蛋被打得像个猪头,庆佑星君不干了,回去找爹妈哭诉。 这还得了? 他的爹妈在天庭都担任有官职,称不上大官,可要整死个看门的简直易如反掌。很快就心生一计,上书天庭,说赵灵台监守自盗,偷吃蟠桃数百枚,罪大恶极,不容饶恕。 天庭很快便派遣专人下来调查,清点计算,蟠桃果然缺了上千枚的账目。 于是乎,刚守一天门的赵灵台便背负上偷吃蟠桃千枚的大罪名,被捆仙索绑住,押赴谪仙门。 面对如此荒唐的定罪,赵灵台又惊又怒,但没有人听他分辨,更没有人替其说话。要知道那不见了的一千多枚蟠桃中,各路神仙,哪个嘴里不曾吃过俩? 现在好了,有人一锅全部背走,真是喜大普奔。 再说了,赵灵台出身的灵台剑派在仙界里籍籍无名,一点靠山来头都没,谁愿意为这样的人出头? 谪仙门不远处,一朵祥云托着数人,领首者正是那庆佑星君,他脸颊红肿未消,看着被捆绑住的赵灵台,不禁露出快意的笑容: “哼,一个卑贱的看门狗,也敢动手打本星君,看你怎么死!” 身后跟班们纷纷附和:“就是就是,这厮被猪油蒙了心肝,白长了一双眼睛,连星君也敢得罪,简直自寻死路。” “一点规矩不懂,还想当神仙,活该!” “这下好了,贬落凡尘,一世苦修,尽付流水,就当发了个梦吧,梦醒了无痕。” 诸多声音不加掩饰,一字不漏地钻入赵灵台耳朵。他奋力抬起头,望见一张张幸灾乐祸的嘴脸,心中一团火焰在猎猎焚烧:“庆佑星君,你这卑鄙小人。总有一天,我会回来的!” “回来?” 庆佑星君仿佛听到了天下间最好笑的笑话,捧腹大笑:“哈哈,赵看门,你真是天真活泼,傻得可爱。” “时辰到!” 负责执法的黑脸天将喝一声,手中展开一道金光灿烂的法旨,高声念道:“奉天承道,仙帝诏曰:三等仙役赵灵台监守自盗,盗取蟠桃仙果一千零八十三枚,触犯天条,罪无可恕。今押上谪仙门,接受雷霆刑罚,抹去三生印记,贬落凡尘,投胎为狗!” “什么?” 赵灵台大吃一惊,拼命挣扎,想要逃脱。但每挣扎一下,那捆仙索便收缩一分,勒得他痛彻心扉,直在地上打滚。 见状,庆佑星君等人笑得更加开心。 雷霆声响,天罚降落。 轰隆! 赵灵台只觉得脑海一下子要被炸开,所有的神识意念都要被炸得稀巴烂,魂飞魄散。 “投胎为狗……哎,苦修百年,竟成乌有,真不甘心啊……” 他满心怆然,闭上了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给人看笑话。就算保不住一身修为和记忆,但起码能保住最后一点气骨。 哪怕在外人看来,这点气骨是如此可笑! 嗡! 意念行将崩溃之际,一点金光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如同一道矫健的金色闪电,出现在脑海世界,迅速护住了他的魂魄,使之得以保存。 “这是……” 赵灵台来不及多想,感觉自己从九霄之上呼啸坠落,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天罚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眼谪仙门又是一副祥云飘渺的仙家景象,却不见了赵灵台的身影。 黑脸天将手中挽着捆仙索,道:“行刑完毕,走,回去复命吧。” 红面天将撸了撸长髯,忽而低声疑问:“刚才你有没有看见一道金光闪烁……” “金光?什么金光?” 黑脸天将笑道:“孙二哥,你眼花了吧。喏,这四周宫殿,哪一座不金光璀璨来着。” 天庭宫殿,金碧辉煌,每一座都是祥光普照,光华喷薄。光线万千之下,映照得瑰丽堂皇。 红面天将搔了搔头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许真是我看花眼了,走,复命去。” 那边庆佑星君迎了上来:“两位大哥辛苦,我已摆下宴席,只等两位复命完毕,便请去赴饮。” “好说好说,多谢星君。” 有宴席接待,两名天将眉开眼笑。那可不是普通的饮食,能摆上桌的哪一样不是美味佳馐,喝得更是琼液玉浆,至于饭后水果,那蟠桃自也是少不了的。他们虽然担任天将,但职位高不到哪里去,等闲时候难得这么吃喝一顿,自是满心欢喜,觉得这位庆佑星君真是会做事。 至于已被抹去三生印记贬落凡尘做狗的赵看门,谁在乎? …… 江南,春风吹绿大地,柳芽新嫩,燕子点水,有桃花盛开,一片欣欣向荣景象。 江南扬州,许家庄。 今日许家庄张灯结彩,喜气盈盈,大摆筵席。 许家有喜,许家千金许君天资聪慧,根骨不俗,被灵台剑派收为弟子。 这是天大喜事,许老爷笑得见牙不见眼,摆下盛宴,遍请亲朋好友,地方名流。 宴席从早到晚,推杯换盏,气氛浓烈。 这可把一众许家下人们给忙坏了,跑前跑后,跑上跑下,走马灯笼般伺候着。一直忙到子时,才稍有空闲。 “我的命真苦呀,今天累得腰都快折了,刚想躺一会,又被那杀千刀的许管事赶来喂马。” 一名许家下人嘴里嘟嚷,提一桶事物,怏怏地走着。 轰隆! 夜深时分,天气忽然有了变化,竟炸起春雷,隐隐有闪电掠过。 那许家下人吓一跳,抬头望天,突然见到一团七彩光华从天而降,快速无比,闪得眼睛都要瞎了。 “哎呦!” 他吓得浑身一哆嗦,一屁股坐在地上。赶紧揉一揉眼睛,那团光华却消失不见,也不知刚才是否眼花来着。 “奇怪,明明见到朝着狗窝那边落下来了……” 是夜,许家所养的一头母狗生崽,仅生了一只,少得稀奇。不过那狗仔粉嘟嘟、肉呼呼的,颇是可爱。一双眼睛黑溜溜地转,灵动非常,看起来就像一头小狐狸。 第二章:为妖 (新书第一周,第一天,两更连发,只求收藏票票!) 阳春之月,有桃花盛放,灼灼其华。 夜凉如水。柔和的月光给大地披上一层银纱,不知名的虫儿啾啾地叫唤,在池塘水边,蛙鸣响亮。 这是一个热闹的春夜。 夜已深,人入睡,许家庄大门檐下悬挂的大红灯笼依然亮着,照出一片光。 卜卜卜,当当当! “春寒料峭,小心着凉!” 打更人提着灯笼走过,声音有气无力。突然,他的眼睛睁得大大,被那边明亮的月光给惊到。 一片月光,恍若倾泻的水流,又如同悬挂的一道虹,远远看去,使人惊叹。 “据说许家千金得了仙家青睐,很快便会登山学剑成仙,这莫非便是她在修炼所造成的奇观?” 打更人一颗心砰砰乱跳,远远在许家庄外面瞧着,好一会才记起本分,又敲响铜锣走动起来,一边走,一边忍不住频频回首去看那月光。 他没有进庄,自也不知道月华倾注而下所笼罩的哪里是什么千金小姐,而是一头皮毛黑白相间的小狗。 小狗仰躺在狗窝顶棚上,四脚朝天,摆着奇怪的姿态,在月光的沐浴下,望着天上明月的眼神却是莫名忧伤,情态模样极具人性化: “一转眼,被贬落凡尘已经两个多月了……该死的天庭,该死的庆佑星君,该死的投胎为狗……” 心里愤懑,无以言语,他现在可没法口吐人言。 “奇怪的是,为什么我的魂魄完好无缺?什么都还记得,以前修炼的法门剑诀一点不漏。” 赵灵台觉得十分疑惑。 按道理说,遭受雷霆天罚,被抹去三生印记,那便是浑浑噩噩的状态,投胎为狗,就是一头狗了。出生、养肥、被宰、成为人们餐桌上的食材…… 如此而已。 他想到了遭受天罚时脑海突然出现的那一道神秘金光,只是这段时日不管怎么冥思苦想,金光都不再出现,消弭得无影无踪。 也许,自己得以保存魂魄记忆的原因根源就在此处。 问题在于,金光是什么,又是谁发出来的? 赵灵台自问是飞升仙界的新人,一无师门庇护,二无友朋照顾,完全的陌生,谁会来搭救呢? “哎,不管它了。天可怜见,不至于魂飞魄散,得以保存住卷土重来的一点希望……” 飞升之前,赵灵台浸淫剑道,行走天下,着实掌握了不少剑术法门。他虽然得仙人抚顶开窍,但一辈子的修为境界基本都是靠自己一点点领悟和苦学而得到的。 短短百年光阴,从无到有,从有到达,进而突破瓶颈,飞升仙界,足见其天资卓越,惊才绝艳。 当命运给他开了个莫大的玩笑,又得从零开始,是否还能头角峥嵘,再起风云? 不,这一次不是从零开始。 那满脑海的阅世记忆,那各具奥妙的剑诀法门,那铭刻于心的道行感悟……都是得天独厚的资本财富。 可惜的是,目前状态为狗身,诸多本事无法施展运用,只能先通过法门吞吐日月精华,修炼出人身再说。 “眼下这样的自己,若被人发现,定然会被认定是一头狗妖,从而被降妖除魔吧……” 赵灵台自嘲了一把。 不过他并不是太担心,他吞吐日月精华的法门俨然正统,气息纯粹,堂堂正正,远非那些邪门歪道可比,不带丝毫邪祟,等闲不会招惹事端。 半个时辰后收功,月光消散,他并未落回狗窝,而是继续躺在顶棚上,玩起高难度动作,两条后腿居然搭起二郎腿来,写意得很。由于刚吞吐完月光精华的缘故,全身皮毛色泽明亮,非常惹眼。 这段时日,除了吞吐日月精华,赵灵台什么都不用吃,形同辟谷。利用精华之力淬炼根骨经脉,不染烟火,对于修为增进颇有裨益。再说了,他也吃不下那些腌臜事物呀。 臭烘烘的狗窝赵灵台也甚不习惯,若非碍于目前状态,他早就跑掉出去了。每当夜深人静时,他溜到顶棚来躺着,享受安宁。至于那头有着生育之恩的母狗,他也不怠慢,尽可能地施以回报,送了一团精华之力给它。想成妖是不可能了,延年益寿却没问题。 赵灵台当下能做的,只能这些,算是了却一段因果。 做完功课,开始想事情。他努力压制住,不再去想仙界想天庭,天上的世界如今已无限遥远,虚无缥缈,多想无益。 他想得最多的,便是一手创立的灵台剑派。 其实在飞升前十多年间,赵灵台一直在闭生死关,足不出户,对于外面事物不闻不问,剑派事务也不例外。那个时候的他,已经放手不管门派的事情了,发展得如何,也不得而知。 更不用说飞升之后。 仙界的时空与凡尘大不相同,屈指一算,他在上面呆了也有些时日,那么凡尘光景匆匆。折算起来,对于剑派近二十年的境况都是一片空白。 这二十年来,剑派应该蒸蒸日上,节节攀高吧。 当年赵灵台收了三个资质不错的嫡传弟子,并在闭生死关前吩咐他们要好好打理门派的。 “前些日子听喂狗的下人提过,说许家千金拜到了灵台剑派门下,嘿,倒是缘分……” 突然间,赵灵台很想回灵台山看看。不过他现在的样子,要是跑回剑派表明祖师爷的身份,那迎接他的绝不是掌声和鲜花——好吧,他也无法表明! 故而回门派的事,不宜操之过急。 一夜无事,第二天天刚亮,哗啦啦地来了三四个人,都是下人打扮,在一位管事的带领下来到狗栏前。 那管事叫道:“老爷吩咐,明天便是祭祖吉日,要杀狗取血备用,需公狗之血,量要多,莫要出了纰漏。” 那负责养狗的许三赶紧回答:“只剩两只公狗了,哦,还有一只出生快三个月的,不知合适否?” “一并抓了,凑个数,用笼子装好,送到厨房去宰。” 下人们得令,纷纷撸起袖子,拿着笼子,进来抓狗。 躺在角落的赵灵台一个激灵,对方的言语,他可都听得明明白白,心里暗骂一声:“做个狗也不得安生……” 想都不想,一骨碌爬起来,四足发力,嗖的,非常潇洒地跳跃过狗栏,撒腿便跑。 “不好了,许管事,一头狗仔跑出来了。” “往哪里走了?” “那边,快追,抓住它!” 诸人一时间也不去想为什么这狗崽能跳过高达六尺的狗栏,吆吆喝喝,急忙来抓。 第三章:好大 许家庄占地颇大,屋宇连绵,亭台楼阁,长廊迂回,又有花园草木,假山流水等。 赵灵台不认得路径,只管往偏僻处走。经过多天来的吞吐浸淫,他早不是一头普通的狗崽,腾挪躲闪,比猿猴还要灵敏几分,那些下人哪里逮得住?一不小心自己人撞在一块,七荤八素地躺在地上叫唤。 从外院窜到内院,这下子闹腾的动静大了,最后竟浩浩荡荡形成了一支二十多人的抓狗队伍,搞得鸡飞狗跳,处处尖叫。 那许管事和许三等人傻了眼,面面相觑,毫无疑问,他们都会因为此事而受到责罚。 开什么玩笑,堂堂望族许家,居然被一头小狗弄得鸡犬不宁,传扬出去,岂不是天大笑话。 “胡闹,简直胡闹!” 听闻消息的许老爷一拍木桌,气得胡须都翘了起来。 老爷发怒,下人们唯有更加拼命抓狗,希望能早点搞定,平息下来。 砰! 急于表现的许管事一头撞到柱子上,额头起了老大一个包。唰,那道黑白相间的身影一闪而没,不知去向。 “呜呜,疼死我了……这是什么狗呀?” 许管事几乎要哭出来了。 “糟糕,那可恶的小狗跑进清心院了。” 众人急刹住脚步,大眼看小眼。 清心院,是小姐的住处,也是她潜心练剑的地方。许家有家法戒律,闲杂人等,不得通报,绝不能踏进清心院半步。 到了院子外面,众人赶紧安静下来,生怕会惊扰到小姐。 赵灵台可不知道这回事,见路就走,穿过院子,登堂入室,见到里面一间房间房门虚掩,当即毫不犹豫就挤了进去。 房门发出“咿呀”一声轻响。 “小翠,端水进来吧。” 清脆的声音说道。 赵灵台抬头望去,见到房间中摆着一口大木桶,水雾缭绕,香气氤氲,一位少女正在桶内沐浴。 此女大概二八年华,黑发长长地垂落,洗湿了的缘故,黏贴在颈脖之上,衬托得肌肤晶莹如玉。她眉目如画,鼻子秀挺,睫毛很长,大眼睛一闪一闪的,惊诧地望着那头不速之狗,情不自禁倾出些身子,不经意间春光乍泄。 “好大……” 赵灵台脑袋“嗡”的一下,竟有刹那的失魂落魄。 在世俗凡尘,具备飞升神通的人毫无疑问属于顶尖人物,乃是芸芸众生顶礼膜拜的“仙人”,超凡脱俗,高高在上。 赵灵台是个飞升者,以前的他,不折不扣是位万众崇拜的高人。 高人,自有高人的风范和气度。道行深厚,云淡风轻,泰山崩于眼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至于红粉骷髅那些,更是不在话下。 然而赵灵台自从踏上仙途,一心问道,对于男女之事丝毫不曾牵涉,完全没有那方面的概念。 古人云:刚者易折,皎者易污。 一不留神之下,赵灵台平生第一次撞见女人的身子,见到那峰峦挺拔,两点嫣红,也不知怎地,似乎血液里的某些本能一下子被激发,气血翻腾上涌,连呼吸都粗了起来。 好在他毕竟不是寻常人物,短暂的失神后,很快恢复清明,心里暗骂:“我这是怎么啦?难道化身为狗后,不知不觉本心竟受了濡染,变得如此容易失去把持了……” 这倒是非常有可能的事,毕竟他现在修为荡然无存,猛地遭遇这等场面,难免心猿意马,生出旖旎念想。 他赶紧一掉头,要跑出去。 “咦,有趣的小家伙,想走?” 少女轻声说道,葱葱玉指捏个法诀,伸手一点。 唰! 本来挂在旁边衣架上的一根紫色丝带忽而飘落,准确无误地落在赵灵台身上,一个缠绕,登时将他捆绑成个粽子,倒在地上哼哼不已。 “完了……这少女年纪轻轻,居然会术法,阴沟里翻船呀。” 赵灵台心中一声哀叹。 换了往常,一个小小的缠绕术自不足道哉,但眼下这么个情况却要了命,不亚于鼎盛时期被捆仙索绑住,一样落得个任人鱼肉的下场。 少女起身,在一头小狗面前她并未意识到要进行什么避讳礼防,大大方方地跨出木桶,但见芙蓉出水,凹凸玲珑,春光无限,真是美不胜收。她过来披起一件柔软的锦衣,随便系了系,别有一番慵懒风情。 不过眼下赵灵台满心愁虑,却顾不得欣赏。 少女一把将他抱起,仔细看着,轻轻笑起来,嘴角微弯,平添几分娇媚之意:“嘻嘻,好可爱的小狗狗,也不知道你怎么跑来我这里……” 小狗狗? 赵灵台满脑门黑线,浑身忍不住一颤,生出一身的鸡皮疙瘩。 少女可不管他,摸了摸他脑袋,又揪了揪耳朵,笑意盈盈:“好吧,我正想寻个灵宠,从此以后,你就是本小姐的灵宠了。嗯,给你起个名字,就叫做‘阿旺’吧。” 阿旺? 赵灵台只恨不得一头撞死算了,他奋力一挣,拼命往前拱去,不料正拱到两团娇软无比之处,弹力惊人,鼻孔闻到温腻的淡香,只觉得十分舒服,一下子呆住: “真的好大……这,就是女人么……怪不得说女人是老虎,果然碰不到。一碰便心魔丛生,罪过,罪过!” 少女面色一红,气哼哼地一记栗暴落在赵灵台的脑袋上:“你这坏胚子,再淘气我就不要你了……” 这话颇有威力,小狗一动不敢动了,果然有灵性。 少女很满意。 闹得许家一片狼藉的罪魁祸首最后竟成为了小姐许君的灵宠,倒是毫无压力。小姐是老爷的掌上明珠,老爷对她千依百顺,别说要一头小狗,要一百头都没问题。至于取狗血的事,随便找另外的狗替代就好了。 养头普通小狗做灵宠是有些奇特,但谁叫小姐喜欢呢。 喜欢就行。 由于小狗表现得乖巧讨喜,许君并未进行绳索之类的束缚,任由其在清心院里自由活动。 不仅清心院,在整个许家庄,穿着一身拉风特制马甲的小狗都能横着走,众人遇到,生怕不小心踩伤他,赶紧自动让到边上去,站得一动不动,显得肃然起敬。 只是每当独处时,小狗就会傻愣愣地望着天空发呆,眼神是那么忧郁,郁郁得像天空那片浓得化不开的蓝色: “这叫什么事呀?我堂堂灵台剑派祖师爷居然成了徒子徒孙的灵宠……” 赵灵台哭笑不得。 第四章:出窍 (正常情况,早晚各一更;如有爆发加更需要,必奋不顾身!) 住进清心院,赵灵台不用几天功夫便摸清楚了许君的底细,放下心来。只要谨慎一些,少女断然无法发现身边灵宠的奥秘。 许君通过选拔,成为灵台剑派弟子,不过要等到五月份奔赴灵台山晋见,才算正式入门。 每隔三年,二月选拔,五月入门。 这个规矩和以前颇有不同,赵灵台那时候,对于门派管理甚为宽松,收徒入门之类比较简单,赵灵台一向主张广开门户,有教无类,然后再择优录取为亲传弟子。 不过过去这么多年,换成弟子主事,情况有所改变,却也无可厚非。有规矩,始成方圆,当门派发展壮大,管理若是跟不上,就显得一盘散沙。而让新收弟子停留在家一段时间,应是为了与家人多相聚一会,毕竟一入山门,再想回家就不容易了。 赵灵台看过许君练剑,一套《清心剑法》施展得十分娴熟,一招一式,颇为圆转。 《清心剑法》属于灵台剑派的入门级剑术,顾名思义,这套剑法不是用来对阵杀敌的,而是施展出来,清心静意,安守精神,凝练魂魄。 许君被录取为弟子,才能被传授剑法,短短两个多月便练习得挥洒自如,领悟到几分意韵,可见其资质确实不错,是棵难得的好苗子。 除此之外,许君还会两门粗浅术法,一门是《缠绕术》,一门叫《拍砖功》,属于初级御物的手段。以她目前的修为,想要驭剑却还远远不够。 这两门术法,是她以前得异人传授学到的。 不过在赵灵台看来,所谓“异人”,只是混江湖的末流修行者,并无多少真本领。 修仙之途,艰辛且凶险,一路累累白骨,最后成功者万中无一。当初赵灵台本以为自己已站到世界之巅,可飞升到仙界后才霍然发现,他只是刚迈过一道门槛罢了。 天外有天,何其广阔! 而在修行求索的过程中,被淘汰者不知凡几,许多人自觉问道无望,便绝了心思,转而到凡尘厮混,及时行乐,注重起享受来。 这些人,在普通人眼中,被尊称为“奇人异士”,很受敬畏追捧。 许君对赵灵台甚是爱溺,亲自帮这头小狗洗澡、穿衣,甚至教其礼仪;空闲之际,就抱着他说话。 看得出来,这位许家千金虽然受百般宠爱,但内心很是孤寂。 这是修行者的通病,一开灵窍,世界已不同,无论心境还是眼界,俱和普通人存在较大的差异。随着道行精进,这份差异会越来越大。 因为差异,所以有别,故而寂寞。 许君毫无戒心,对着赵灵台什么话都说,她豆蔻年华,正多心事隐私,只听得赵灵台十分尴尬,又不敢声张,要是被许君知道他什么都听得懂,只怕转眼间他便会变成死狗。 赵灵台心中很怀疑,许君这是养灵宠呢,还是只想找个能倾诉心事又能保密的理想对象? 相信后者居多,少女心性,总喜欢养小猫小狗小兔子之类的小动物,视为能解闷排忧的小伙伴。 一次许君打开一口黄铜箱子,郑而重之地捧出一卷画轴,小心翼翼地展开,痴痴看着。 这是一幅人物图,画上的人白净儒雅,穿青衫,立于高峰之巅,背负长剑,斜眼看天,自有一番睥睨天下的气势。 赵灵台瞧着眼熟,突然醒过神来:这画的不就是自己吗? “小狗狗,这就是我最敬慕的人,我是听着关于他的故事而长大的。听得多了,有时候觉得他便站在我面前。” 许君一边说着,嘴角弯出一抹恬静的笑意。忽而不知想到了什么,不禁幽幽一叹,神色黯然下来:因为她早知道这位名满天下的祖师爷二十年前便渡劫飞升,不在人间,再不可能与其遇见…… 赵灵台心中那个汗呀,直如瀑布倾泻,随即又有些小得意。 人嘛,谁没有点虚荣心?就算修道成仙,也不能例外。 知道自己是许君的偶像后,赵灵台有心想点拔少女一番,可惜以他目前的状态,实在有心无力,难以做到。要是弄巧成拙,被许君认定他是头狗妖,反而不可收拾。 赵灵台的修为一直在稳步提升中,吞吐吸收到的日月精华尽数转化为法力。法力在经脉流动,清除杂质,凝化根骨,熬打气血,从而不断地加强体质;有了法力支撑,他的魂魄意念也慢慢得到解放,已经可以阴神出窍了。 这一步,至关重要。 赵灵台遭受雷霆天罚,被贬落凡尘投胎为狗,但由于魂魄完好无缺,因祸得福,灵窍天生开通,不用冲顶,接下来的阴神出窍顺理成章,容易得多。 在一个安宁阴和的夜晚,他默运功法,阴神出窍。 实质上,阴神便是神识意念的凝结体,又可称为“元神”,表现出来的形式为一个淡淡的影子,人形,肉眼不可见,轻飘飘的,没有一点重量。 其实在修为尚浅的阶段,阴神出窍非常凶险,见不得强光,吹不得大风,有时候甚至一声狗吠,一声鸡啼,都能让阴神魂飞魄散。 这一次出窍,赵灵台只在屋子里静静漂浮着,不敢出到外面。从凡尘飞升,再从天上掉落凡尘,宛如两世为人,眼下顺利出得窍来,并没有太多感触。很快就感觉疲倦,赶紧收回来。 虽然出窍的时间很短,可也损耗了他许多精力,接下来好几天,赵灵台都显得病怏怏,无精打采。 许君以为他病了,吩咐下人做了许多好吃的放在他面前,还要带他去看兽医。 吓得赵灵台赶紧撑起精神来表现一番,表示自己没事。 出窍的副作用伤神,但好处也是不少。阴神要变得强大,就得不断出窍经受历练考验。要是一直养在泥丸宫中,便如同温室里的花朵,虚有其表。 修为大有长进,赵灵台准备修炼变化人身的功法。这是当务之急,如果不能修炼出人身,一切都白搭,狗身的局限性真得太大了,处处掣肘,空有一身本事,都无从施展。 修炼人身的功法不算稀罕,分成多个类别,妖魔精怪,各有不同,功法本身自也有优劣高下之分。 昔日赵灵台博览群书,各种经典多有涉猎,正好曾读过一份变身法诀,名为《斩尸经》。名字不俗,内容的确也是玄妙,还是当其时与人打赌赢来的一个翻阅机会。 那时候他打着“不读白不读,或能取其中之长”的念头,通读下来,由于内容精奇,颇具奥秘,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可惜此经是个残本,只得上篇。不过套用过来,却正好适用他目前的状况。 当下赵灵台赶紧冥思回忆,开始修炼《斩尸经》。 这一日,许君受邀参与同门的踏青聚会。 阳春踏青,乃是江南风俗,不分男女,三五成群地来到郊外,吹着暖风,领略春光。其中不少人都随身带有酒菜饮食,席地而坐,或欢声笑语,或吟诗作对,甚是热闹。 今天许君换了一身衣裳,梳起长发,束住双峰,佩戴宝剑,女扮男装。不过她螓首蛮腰,明眸皓齿,明眼人一看便知是位绝世佳人。 大小姐出门,自有下人跟随。仆从许三斤负责赶车,丫鬟小翠则提着一口篮子,篮子里躺着一头胖乎乎的可爱小狗。 这些时日,赵灵台一直在调养精神,玩耍的兴致不高。马车辚辚,微微摇晃,甚觉舒服,他眯着眼睛,不知不觉竟是睡着,打起呼噜来。 他睡得浅,很快醒来,马车到了郊外的青阳山麓下。此地周遭一圈,已是停靠着十多辆马车。许君下了车,吩咐许三斤与小翠在下面等着,自己提着篮子上山,步履轻盈,不多久抵达山顶。 山道清幽,峰顶上却热闹非凡,聚着十数人,有男有女,谈笑风生。其中三个人所穿的青色服饰袖口处皆绣有独特图案,似山非山,似台非台,看上去,宛如一座高峰被削掉了半截,显得平坦。 这正是灵台剑派的独门标示。 在江南地域,灵台剑派颇有影响,作为新生势力,崛起不过短短数十年间,能与本地根深蒂固的几个老门派分庭抗礼,可以说都是当年赵灵台打下的江山。而在扬州郡内,灵台剑派自是设立分馆,派遣弟子驻守,管理地方事务。 穿着正式门派服饰的三人,便是驻守扬州的灵台弟子。其他的少男少女们,却是和许君一样,属于今年被选拔入门的苗子。 三名正式弟子,两男一女,以一名中年男子为首。他叫“杨麟聪”,担任门派执事一职,负责扬州事务已近十年光阴。 卧在篮子里的赵灵台若有所觉,一骨碌猫起身子,心里暗叫“糟糕”。他从杨麟聪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沛然的气息,对方修为比许君高出一大截,恐怕已结胎,凝练出了法眼神通。 那么,要是被他看上一眼,自己的真实状况岂不是暴露无遗,无所遁形? 当一只小狗开了灵窍,通了智慧,不折不扣便是一头妖怪了。而对于修行者,他们以“降妖除魔”为己任,见了妖怪,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打死再说,然后剥皮剔骨挖内丹,都是宝贝呀。 “许师妹,你来了!” 那青年弟子看见许君,露出欣喜的神态,眼眸有炙热荡漾。这副神态落在他旁边那名女弟子眼中,使得其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 “见过杨执事、周师兄、李师姐!许君来迟,还请见谅。” 许君上前见礼。 杨麟聪呵呵一笑,微微颌首为意,目光一转,有些好奇地落在许君手中提着的篮子上。 篮子里,一头小狗仿佛被生人惊动,猫起了身子,显得有些不安,一双眼睛骨碌碌转个不停,灵动十分。 第五章:惊吓 (第二更送到!昨晚在两个短暂时间段,突然推荐暴增,大量一票党涌入,还以为出了什么问题,后来才得知是桐叶与911两位书友发了红包的缘故,落伍的南朝向你们说声谢谢啦!) 感受到杨麟聪锐利的目光,赵灵台已经做好随时跳出篮子逃走的准备。然而下一刻,杨麟聪似乎瞧不出什么端倪,目光很快挪开。 赵灵台一愣神:奇怪,难道他没有凝练出法眼神通?没道理呀,刚才其眼眸有异光闪掠,断然不会出错……虽然自己敛住了气息,寻常感应不出来,却不可能逃得过法眼神通的审视,既然如此,是怎么回事? 疑惑不已。 不过身份没有暴露,倒是好事。 那李师姐同样扫视了赵灵台一眼,见只是一头普普通通的小狗,不禁嗤笑一声:“许师妹,你不要说这头小狗是你的灵宠。看来你是千金大小姐当惯了,总喜欢养些没用的东西。” 许君面皮一红:“让师姐见笑了,灵兽如此难得,我哪里有那个福分豢养?” “那是。” 李师姐傲然道,轻轻一拍手。唰的,一道灵巧的身影疾掠而至。 这是一头貂,神态伶俐,皮毛光滑,有异样的紫色色泽,拖着一条毛茸茸的尾巴,加上一双宝石般的大眼睛,极为讨人喜欢。 许君看见,眸子一亮,她知道这可不是一般的貂,而是一只真正的灵兽,名为“锦毛貂”,生性通灵。由于天生毒囊,喜食毒蛇毒虫,牙齿锋寒,比五步蛇还要毒几分。所以战斗之时放它出来,乃是一大臂助。 小狗与之相比,简直如同山鸡之于凤凰,差得太远太远。 锦毛貂的出现,顿时引得诸位女生的注意,纷纷围拢上来,口中赞赏不已。她们不乏心思玲珑者,顺口便拍起李师姐的马屁。 李师姐单名“婉”,加入灵台剑派十年,境界“通玄”,三年前受命下山到扬州,辅助杨执事打理事务。与她一同前来的还有师兄周广恒,周广恒也是通玄境界,但修为要比她深厚一筹,将要突破,一旦进阶,便是“结胎”。 修行之道,自有境界划分,从低至高分别为:开窍、出窍、驱物、通玄、结胎、合丹、元炁、阳神、人仙,为九大级别。人仙之后,便是飞升仙界,进入另外天地。 如今许君是出窍修为,但相当接近“驱物”了,所以才能施展“缠绕术”和“拍砖术”,而在场新选拔的弟子,一些只是勉强能出窍,一些仅仅开窍而已。 李婉修为高,又担任重要职务,自得一众师弟师妹们奉承。感觉被众星捧月般,心情大好。 只是她的心情,很快又乌云密布。她看到师兄周广恒正殷勤地和许君说话,笑容可掬。 这让李婉莫名烦躁,心生一念。 那锦毛貂受了主人指令,人立而起,忽而一个跳跃,“呼”的落在许君提着的篮子边上,咧嘴呲牙,做一个凶恶的脸容。 篮子里的小狗仿佛受到惊吓,哗啦一下,蹦跳出来,朝着周边林木处落荒而逃。 锦毛貂却不依不饶,非常迅猛地追了过去。 许君吃一惊,忙叫道:“小狗狗,你不要怕,不要跑。”又赶紧对李婉道:“李师姐,你的灵貂……” 李婉笑吟吟道:“没事,我家貂儿就是觉得闷,想找你的小狗玩玩罢了。放心,它不吃狗肉的。” 旁人听见,心领神会地笑了起来。 许君却觉得一点不可笑:“可是我那小狗并未通灵,受不得惊吓……” 李婉打断她的话:“没了就没了,区区一头普通狗仔,养着有什么用?难道真想养着做看门狗吗?” 许君却是倔强,认真地道:“但在我心目中,它不是一头普通狗仔,而是一个小伙伴。” 说着,扭身跑去找小狗。 李婉脸色阴沉得要滴下水来,许君此举,无疑是逆她的意,好生讨厌。 周广恒瞥了李婉一眼:“师妹,这便是你不对了。许师妹养的宠物虽然不堪大用,但毕竟是养的,有了感情,若是被灵貂咬死了,难免会伤心。” “你就会替她说话!” 李婉叫起来。 “好了。” 杨麟聪喝一声,目光威严:“成何体统,不怕师弟师妹们笑话吗?” 周广恒与李婉对视一眼,低下头去,齐声道:“不敢。” 众人隐约明白了什么,不约而同沉默下来,气氛显得凝滞。 没过多久,突然响起一阵“吱吱”的叫唤声,但见那锦毛貂逃也似的从林木间奔跑出来,“嗖”的就扑到李婉怀里,畏缩成一团,状甚恓惶。看上去,哪里还有半点先前的威风,倒像个被吓坏了的鹌鹑。 李婉吃惊,心疼地问:“貂儿,怎么回事?谁把你吓成这样?” 然而锦毛貂固然通灵,但毕竟并未成妖,这时候又被吓蒙了,连叫唤声都发不出来,深深地把头埋住,浑身发抖。 李婉养它已经有好些年头,从未曾见这只灵兽如此,又惊又怒,抬头看见许君抱着小狗走回来,当即柳眉倒竖,戟指叱喝:“许君,你竟敢下毒手害我貂儿!” 许君却是一脸茫然,分辨道:“李师姐,我没有。” 她实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刚才进入丛林,就见到锦毛貂惊慌逃窜,如同遭遇了天敌般,可走过去一看,只看到自家小狗狗趴在一棵大树底下,屁股朝天,哼哼嚷着,也不知道是被吓到了,还是怎么的。 “不是你,还有谁?” 李婉根本不听分辨,心里认定是许君,便要拔剑出手。 “胡闹!” 杨麟聪看不下去了:“李婉,你自己养的灵宠,对于其本事难道不清楚?许君不过出窍修为,怎么可能把锦毛貂吓成这样!” 李婉一怔,恍然过来:是啊,以锦毛貂的本事,真打起来,许君完全不是它对手,锦毛貂岂会畏惧许君呢? 杨麟聪目光冷峻,扫视四周,突然掠身而起,转眼不见影踪。 众人见到,哗的骚动起来,觉得杨执事的本领真是厉害! 约莫半刻钟,杨麟聪回来了,眉头紧锁。他巡视附近一带,没有发现可疑踪迹。 那么,锦毛貂在惧怕什么? 许君是不可能的了,难道竟会是那头胖嘟嘟、貌似人畜无害的小狗? 杨麟聪按耐不住大踏步走到许君面前,缓声道:“许君,把这小狗给我抱一下。” 许君不明所以,将小狗递给他。 杨麟聪抱住,瞳孔一缩,眼眸有奇异的光芒爆发。 法眼神通! 第六章:惊雷 当修行者修炼到了一定火候,便能掌握到某些不可思议的神通手段,比如御风而行、点铁成金、撒豆成兵;又比如腾云驾雾、呼风唤雨、驭剑云霄等。 诸如种种,落在普通人眼里,便惊为天人,磕拜敬畏,口称“神仙”。 在诸多修行神通中,所谓“法眼”,其实就是修为到了结胎境界以上即可凝练而出的一门本能天赋。换句话说,基本所有结胎以上的修行者,都具备此项本事。而随着修为增进,该神通也会变得越发了得,甚至一目千里、一眼勘破生死、洞察世间众生…… 杨麟聪是结胎境修士,当然开了法眼。第一次看赵灵台,看得随意,但这一次就不同了,灵力贯注,法眼全开,目光仿若实质般落在小狗身上,要瞧个清楚明白。 然而他失望了,入目之处,混沌一片,毫无奇异的地方。 小狗,就是一头稀松平常的小狗。 开始之际,赵灵台还有些忐忑,但很快他就坦然放松下来。说也奇怪,居然认为即使杨麟聪睁破了眼眶,也见不到自己真身。 这份自信来得莫名其妙,而且突兀。 赵灵台觉得在自己身上,绝对发生了某些变故。只是这变故,连他都无从察觉。追溯起来,最值得怀疑的便是遭受天罚时突然出现在脑海世界的那一道神秘金光。 可惜的是,金光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也找不到。 不过找不到,不表示不存在,此时此刻,赵灵台更加坚信这一点。 小狗没问题,杨麟聪一对眉头锁得更紧,沉吟好一会,慢慢说道:“此事必有蹊跷,也罢,李婉,你等灵貂安定下来,再仔细沟通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李婉点头应允,忍不住冷哼一声。反正在她看来,心爱的灵宠遭受如此惊吓,此事与许君脱不开干系。要不是锦毛貂去追那头下贱的狗仔,便不会发生这般事端。只可惜,貂儿没有下口咬死那狗。 过了半饷,锦毛貂的情绪慢慢安稳住,抬起头来。 “汪!” 舒舒服服地卧在篮子里的小狗忽而叫唤了声。 声音很轻,很普通,一些新入门弟子看着这小狗,都纷纷皱起了眉毛,露出嫌恶之色。 许君得罪了李婉师姐,他们都看在眼里,潜意识里自然开始站队,不与许君亲近,就连其养的狗的叫唤声,都变得不堪入耳,猥琐低贱。 但这声音落在锦毛貂耳中,却让它如受雷击,浑身又忍不住颤抖,只恨不得钻进主人的衣服里去,再也不出来了。 感受到灵宠的惊悸,李婉心中焦急却一筹莫展,从袋子里掏出一块鲜红的蛇肉来喂它。然而锦毛貂畏缩如鼠,眼睛紧闭,连平时最爱吃的食物都无动于衷了。 李婉一跺脚,狠狠瞪了许君一眼。 …… 四月临尽,五月将来。 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从早滴到晚,连绵好几天不见停歇。 这番景象,在文人骚客们眼中,自是诗意蓬勃,灵感泉涌;不过对于出行的人而言,却是觉得烦闷,每当想及被雨水浸淫得泥泞难行的路径,便不禁唉声叹气。 灯下,杨麟聪叹了口气。 很快,便是护送一众新弟子奔赴灵台山入门的日期了。今年选拔录取的弟子共有十一人,人数不算少,但综合而言,资质却是前所未有的差。除了许君之外,别的人也就堪堪能入眼而已。 “等到了山门,门派接收弟子时,乌长老的一顿训斥,恐怕免不了。可有什么办法?一蟹不如一蟹,青黄不接,好苗子越来越少……” 想到严厉暴躁的乌长老,杨麟聪又重重叹了口气。 作为负责扬州事务的门派执事,在很多人看来,坐在这个位置相当威风,油水还不少。不过背后的酸辛却不足为外人道也,付出的,同样不少。 房间内,周广恒与李婉坐着,默然不语。 杨麟聪开口道:“很快就要护送新弟子返回山门,届时你们俩一起同行,回往门派。” 周广恒“啊”了声,大出意料之外。本来的安排,却是由他独自负责护送新弟子回山。 李婉瞄了师兄一眼,喜上眉梢。 杨麟聪缓缓道:“有风声传出,路上或不太平,多一个人,多一分安全。” 周广恒讶然道:“难道有不长眼的竟敢打我们的主意?” 杨麟聪道:“小心驶得万年船,总不会错。近来黑风山、尖刀会、义气盟那边蠢蠢欲动,颇不安分。” “不过是些乌合之众罢了,他们要是敢太岁头上动土,正好趁机全部灭了。” 周广恒傲然道。 “这些小势力不足为惧,不过我担心他们背后有人主使。” “你是说青城派?” 周广恒脸色沉了下来。 青城派和灵台剑派一样,都属于天下十大宗派之一。比起新崛起的灵台剑派,青城创派近千年,底蕴深厚,实力不容小视。这些年来,青城势力不断渗透过来,与灵台剑派发生了不少纠纷。不过双方都还算克制,暂时没有爆发大规模的冲突争斗。 杨麟聪点一点头:“总之你们记住了,时值多事之秋,护送新弟子入山门不容有失。” “是。” 周广恒与李婉起身抱拳,轰然应诺。 两人离开后,杨麟聪坐在椅子上,思绪杂乱:有些事情,他并未多说,其实门派近年来的处境颇为不利,甚至可以用“内外交困”来形容,只是当年祖师爷锋芒鼎盛,声名显赫,庇荫至今,掩盖住了很多问题。 “不知道南方海域那边情况如何,龙窟秘藏是否被找到了……” 杨麟聪嘴里喃喃道。 去年,南方海域传出龙窟秘藏的消息,引得诸多帮派宗门纷纷派遣高手前往探索寻觅。灵台剑派也组织了一队人马,共七人。人数虽然少,但基本都是合丹高手,带队的苏长老更是元炁级的修行者。 只要找到龙窟秘藏,得到里面的宝物,那对于门派实力的提升无疑十分巨大。当然,一旦秘藏出世,必将引起众宗派的抢夺,一番腥风血雨在所难免,在争斗的过程中,不知要死伤多少人。 扪心而言,杨麟聪并不认为剑派能够脱颖而出,夺宝而归。很多事情,想要知道结果如何,看对手是谁就清楚了。 灵台剑派的对手们,可都是赫赫有名的老牌宗派势力,甚至听说三大仙门也有些按耐不住,蠢蠢欲动…… 扑腾腾! 一只灵巧的信鸽突然裹挟着风雨从窗口飞进来,落在桌面上。 杨麟聪取下绑在信鸽右腿上的小竹管,打开,捻出一卷纸,见纸上写着四个字:惊蛰,发芽。 这明显是某种暗号信息。 杨麟聪看完,脸上露出一抹隐晦的笑意,将纸条揉成齑粉,再一伸手,噗的,那只信鸽被指头弹得脑袋破碎,一命呜呼,但见创伤之处,竟没有半滴鲜血流淌出来,显得十分诡异。 然后,他坐在窗前,捧着茶慢慢啜饮。 窗外夜色深沉若海,风雨如晦,苍茫的夜空猛地掠过闪电,仿若狰狞的蟒蛇飞舞。 “轰隆!” 雷声响了。 第七章:驱物 “嗡!”“嗤!”“唰!” 许君正在清心院练剑,她身穿白衣,紫带束发,一招一式施展出来,有一种圆转清婉之感,看着,就像是一幅会动的画。 边上,一只小狗蹲坐在一张椅子上观望,一双灵活的眼睛骨碌碌打转,似乎心不在焉的模样。 对于清心剑法,赵灵台自不陌生,这本就是他修炼之余,偶发兴趣而创造出来的几招剑式,在他看来,纯属游戏之作,后来顺手传给了弟子。倒没想到弟子将其发扬光大,定位为入门必学。 当年在剑派,赵灵台一共自创了三门剑法,分别传授给三名弟子。他们三人,便是嫡传。而每一套剑法的特点,都是根据该弟子的天赋而确定,可以说是量身定造。 至于赵灵台自己,早已集大成于一身,突破剑法套路的桎梏,无招胜有招,从而达到信手拈来,一剑破法的境界了。 再说到清心剑法上,只是那几个招式罢了,根本称不上成“门”成“套”。 一会之后,许君练完剑,在一旁架子上取下一条丝巾擦汗,然后坐到椅子上,一如往常地抱起赵灵台来逗玩。 对于这种日常亲昵,经历多几次后,赵灵台已经习惯。 “小狗狗,明天我便要上灵台山了。” 许君轻声说道,明亮的眼眸闪过向往之色。 关于那座山,那个人,不知是多少人的敬慕对象,每当想着可以入门上山,许君便兴奋雀跃,欣喜不已。 “你想不想去?” 这是在问赵灵台。 赵灵台当然也想回到门派,不为别的,就为了看看现在的门派发展到了什么地步,毕竟是自己创立的基业,心血所系。 “嘻嘻,虽然你听不懂我说什么,不过你放心,我会带你上山的。” 许君微微一笑。 孤独的少女,与这只乖巧的小狗朝夕相伴,自然而然有了感情,舍不得将其丢弃在家。虽然上山之后,必将修习更为高阶的剑法,而随着修为增涨,便要驯养一头真正的灵宠,带在身边,成为臂助,不过那应该是两三年后的事了。 听到少女的话,赵灵台心中一动,眼珠子转起来,有了些想法。其实他修炼《斩尸经》,已经颇具火候,不用多久,便能斩去妖身,还作人形。 那么,是以现在的形态返回宗门呢,还是等变人之后? 剑派之中,高手如云,三个嫡传弟子的修为,不出意外的话,应该都修炼到了阳神境界。而且派内戒备森然,以妖身在里面活动,很容易会露出马脚…… 略一思虑,赵灵台心中便有了果断。 他思考的样子分外呆萌,许君见着,将其捧起,摸摸头,揪揪耳朵,笑靥如花。 赵灵台不禁翻个白眼。 但这个拟人化的神态落在少女眼里,却逗得她更开心了。 好在许君没有玩多久,便起身离开,去找爹娘说话。 临别在即,多有不舍,难免家长里短,叮嘱几番。 按照灵台剑派的规矩,新人弟子入门之后,最起码三年之内不能下山。 三年的日子不短,这还是乐观的情况。若是修为不达标,而或出了别的问题,可能还得等多一个三年。 赵灵台没有跟去,他留在院子,趁着四下无人,抓紧修炼。 “喵!” 便在此时,一声猫叫,打破了院子的清静。一头黑纹大猫出现在院墙之上,瞪着一双大眼睛,颇为不善地瞪着赵灵台。 赵灵台知道这猫,是许家养着的家猫,名叫“花花”。其间或会溜到清心院来,许君见了,也不驱逐,时不时还喂点东西给它吃,所以这猫便来得更勤了。 论得宠程度,这猫比起赵灵台来简直天差地别。也许正因为如此,猫对于赵灵台的存在很是不满,觉得是对方抢走了本该属于自己的位置。 赵灵台当然不会在意一只猫的看法,视若无睹,继续修炼。 大猫见状,以为小狗胆怯,怕了,当即跳跃下来,大摇大摆地绕着赵灵台打转,眼神张扬,充满了挑衅之意。 一会之后,见赵灵台仍是一副置之不理的样子,胆气徒生,咧嘴龇牙,做出一个凶恶神态,要吓一吓小狗。 “滚!” 赵灵台有些不耐,下意识喝道,等声音叫出来,才知道不是那么回事。 大猫却更兴奋了,在体型上,两者相差无几,可一个成年,一个还属于幼崽,本能就具备了优势,当即举起爪子挠来。 修炼被打断,赵灵台想不理会都不行,轻轻一让躲过,蹲在地上,低吼一声,意念一动: 呼! 一团黑影飞掠而至,结结实实地打在大猫头上,发出“啪”的一响,一下子把它给打蒙了。 飞来的事物其实是一块巴掌大的糕点——许君喜欢吃美食,院子里设置有案桌,上面经常摆着各式点心和水果之类,她练剑饿了,便吃上一块。 大猫以为是许君回来,看见自己欺负小狗而出手惩戒,心里吃一惊,赶紧跳跃退到院墙根下,然而抬头张望,并没有见到人影。 它正感到疑惑之间,啪的,脑袋又挨了一下。 这一次飞来的是一个大红苹果,起码几两重,砸在头上,眼冒金星,颇为生疼。 大猫完全搞不懂怎么回事,左顾右盼,实在弄不清楚袭击者在哪。 嗡! 第三次有东西飞来,竟是一个大大的铁盘子,这要被砸到,那不得脑袋开花? 好在的是,这盘子飞得有点慢,正好被大猫给瞄到了,吓得它不轻,再也顾不上了,翻身一蹦,跳上墙头,转眼逃得不见影踪。 那盘子却又慢悠悠飞回头去,最后稳稳当当地落在桌子上,仿佛从未移动过一样。 “嗯,控制得还不错,力道拿捏,恰到好处……” 赵灵台心里暗暗想道。 三次袭击,当然是他激发出来的,只是要给大猫一个教训,并未真正发力,否则的话,大猫根本逃不掉。也许驱动起一颗砂石,便能把它击毙当场。 赵灵台当然不会真得跟一只猫过不去,只是在被打扰之下,顺便练手,略施惩戒罢了。 是的,短短时间,他已达到驱物之境,超出许君一个境界了。 第八章:死镇 (更新不断,求票不止!) 破晓时分,又下起了小雨,仿佛要为今天的告别增添几分离愁。 行装早已收拾完毕,东西不多,打包起来,就一个包袱而已。 灵台剑派有规定,入门弟子,不管是权贵子弟也好,富家出身也好,一视同仁,到了山上,统一安排住宿,统一发放服饰,所以入门之际,只需带些随身物品即可。至于奴仆丫鬟之类,更是不能跟随。 这个规矩,是赵灵台定的,一直沿用至今,不曾更改过。 不过规矩之外,总有变化。一些豪门大族的父母,生怕自家孩儿受委屈,往往会派遣仆从前往,他们进不得山门,便在附近寻地住下,随时等候差遣。 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个市镇,叫做“灵台镇”。 灵台镇的存在,对于剑派并未造成什么影响,门派自也不予取缔,任由其发展,倒是一日比一日繁华起来了。 许老爷本也想如此,准备叫人到灵台镇买个房子,安排些人手过去,只要许君有什么需求,告知一声,随传随到。 但这个想法被许君否决了,态度非常坚决。她虽然出身大富之家,但从不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千金,既入剑派,便守其规。 这是许君的态度。 此次入门,她带的是供路上所用的两套换洗衣服,一些吃的,以及几件一直陪伴成长的小玩具—— 对了,还有一只小狗狗。 小狗的身份是她的灵宠,却是可以带到山门中去的。虽然这普通小狗,很可能会招致别人的嘲笑。 许君父母带着下人,把女儿送到集合地点,又是一番嘱咐后,这才依依不舍地告别回家。 作为这次队伍的护送者,周广恒与李婉两人早便等候在此,而各个新人弟子陆续到来,没有一个迟到的。 下着雨,各人都是穿着蓑衣,戴着斗笠。 扬州执事杨麟聪随之来到,循例说了些场面话,等城门开了,诸人便翻身上马,骑马出城。 从扬州出发,抵达灵台剑派,正常路程需要三天时间。 马蹄霍霍,践踏起地上的泥水,一路远去。 等奔出十余里地后,领首的周广恒突然一勒缰绳,把马停住。后面众人纷纷让马停步下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周广恒手执马鞭,指向前方一个叉道路口,朗声说道:“我们走右边!” 一众新手弟子闻声,颇有些愕然,因为去往剑派最好也是最快的路线,应该是走正中的官道,怎么改了? 周广恒却不解释,改路属于机密之事,由杨麟聪制定,主要是预防有人在半路设伏,因为收到风声,恐有敌方势力对剑派不利,可能会发动袭击。 “走!” 周广恒吆喝一声,驱马前行。众人也不多问,纷纷赶马跟随。 许君的位置处于队伍前列,仅落后于周广恒,至于李婉,她负责殿后——整个队伍的人员走位,其实是有一定的阵型布置的。可攻可守,而修为尚浅的新人弟子则受保护于中段。 对于这个安排,李婉有些不满,她看不得许君与周师兄靠得太近。不过这是杨麟聪亲自布置下来的,不能违背。 许君用一匹布把赵灵台裹住,绑在身前,颇为稳妥。赵灵台的身子便等于躺在少女温暖的怀抱中,随着健马颠簸,一上一下,一触一碰,那等温软感觉——嗯,还是挺享受的。 赵灵台倒不是诚心要占少女的便宜,他是想着半路寻个机会便要离开,可是见到周广恒改变路线后,心里一动,不急着走了。 他想留下来看看,是不是真有意外事故发生。 健马如飞,风雨兼程,一路风餐野宿,走得甚快。 这一天,已经是离开扬州城的第三天。虽然因为改变路线的缘故,兜远了路,但计算行程,接下来只需大半天工夫,便能赶到剑派了。 他们所来到的地方,其实已经属于灵台剑派的管辖边缘地带。 夕阳落青山,将晚,有群鸟飞掠过低空,归巢。 一路安然无事,剑派在望,周广恒终于放下心来,心情大好,说道:“大家赶路辛苦,今夜便在前面的渡头镇住宿吧,吃顿好的,好好住一晚,养足精神,明天上山,不失了礼仪。” 众人皆承是,脸上都露出了笑容。他们基本都是刚进入江湖的新人,路上见两位师兄师姐神色肃然的样子,自是也感到紧张。 对于这条路线,周广恒也是熟悉的,知道前方不远处有个小镇,名叫“渡头镇”,因附近有河流而得名。他们去剑派,就得乘船过河。 果不其然,继续奔跑了数里地后,抬头看去,视线中便出现了成片房屋的市镇轮廓。 此时暮色四合,渐渐昏暗了下来。 舒服地躺在许君怀里的赵灵台相当悠然,一路平安,他已打定主意,等来到镇上,便觅机走掉。虽然许君可能会因此感到伤心,但假以时日,少女应该会忘记自己这头小狗的。 到了镇外,众人放缓速度,慢慢骑着马,从路口进入小镇。 看得出来,小镇并不繁华,房屋大都低矮简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鱼腥味,应该是镇上的人们靠水吃饭,捕鱼为生。 “天都黑了,这里的人怎么不掌灯?” 队伍中,一个少年开口问道。 周广恒呵呵一笑:“灯油价格不菲,可不是人人都点得起的。” 这个是实话,寻常人家,日子过得紧巴巴,哪里有闲钱晚上点灯,所谓“日落而息”,意思便是一到晚上,人就直接上床睡觉了。 又一个少年说道:“不过这里的人倒也睡得早,天还没完全黑呢,街上便见不到人了。” 放眼看去,街道空荡荡的,一个人都见不着,间或有晚风掠过,吹拂起一些落叶,显得萧瑟冷清。 “是呀,既没人,又安静……” 这一句话让周广恒心里一个咯噔:镇上,实在是太安静了,听不到人声,连鸡犬之声都不可闻,安静得死气沉沉的,就像是个死镇一样。 “汪汪!” 突然响起的叫声把众人吓了一跳,纷纷侧目而视,发现却是从许君怀里传出来的,一头小狗冒头出来,大声叫着。 赵灵台在示警,但众人听在耳里,只觉得吵闹。 第九章:敌袭 “小狗狗,安静,嘘!” 许珺赶紧伸手抚摸赵灵台的头顶,低声说道。她的安抚发生了作用,小狗果然不再叫了。 “各位师兄师姐,不好意思。” 许珺脸色微红,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道歉说道。她心中也是奇怪,小狗一向都极为乖巧,为何现在暴躁起来? “哼!” 李婉轻哼一声。 “无妨。” 周广恒则是微笑说道,举首向两边观望,心中对于小镇的状况产生了怀疑,莫名掠过一丝不安之感。 此刻天色已经完全晦暗下来了,整个小镇,黑灯瞎火,一盏灯火都没。 如此情景,怎不令人生疑? “点火!” 周广恒一声令下,众人立刻拿出火石火把等物,点燃起来,照出一片光亮。 “大家小心!” 周广恒又叮嘱道。 众人闻言,心情顿时紧张起来,手指不由自主便按上了腰间剑柄。 “桀桀!” 有笑声响起。 “什么人?” 周广恒反应极快,在马背上一按,人飞掠而起,如同一只矫健的大鸟,朝着声源之处扑去。 人在空中,剑已在手,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 下一刻,他落在右侧一座房子顶上,但那里空无一人。 目光一扫,周广恒眉头皱起,心里暗道:“难道中了调虎离山计?”急转头去看,见下面队伍人人高举火把,并未遭到袭击,这才安心。 “桀桀!” 又是一声怪笑,却是从另一边发出的。 周广恒手持长剑,沉声喝道:“什么人装神弄鬼,给我滚出来!” “我来也!” 声调干涩,如同夜枭啼鸣。 咻! 一声急锐的破空声划来。 “不好!” 周广恒暗叫一声,飞身扑下,然而他还是慢了一步。 “啊!” 惨叫声起,队伍当中,一名少年胸部被一支长箭命中贯穿,鲜血飞溅出来,他满脸惊愕,眼眸里全是难以置信的神色,随即翻身落马,倒地毙命。 这一幕发生得突兀,诸人似乎一下子被吓呆了:一路谈笑风生的伙伴,竟然命丧当前! 两个年纪尚小的少女随即发出了尖叫。 “灵台弟子,不过如此,杀之如杀鸡耳!” 那怪声悠然说道。 周广恒守护不及,又听了这话,只觉得怒火冲顶:“何方宵小,只会暗箭伤人,连现身都不敢吗?” 他生怕对方又下毒手,却不敢再轻易离开队伍了。 “嘿嘿,我们只是来杀人的,露不露脸,有何相干?” 声音阴阳怪气。 从对方这话,周广恒立刻捕获到了重要信息:敌人绝不止一个!那么,其他人藏在哪里?既然来敌没有选择正面冲杀,那就表明他们并无十足的把握实力…… 几个信息综合起来,答案呼之欲出,应该不是十大宗派的人,而是江湖小帮的那些家伙。 这个天下,以三大仙门为首,接下来便是十大宗派,不过在江湖中,还有不少小帮会存在,在民间颇为活跃。这些小帮会虽然没有什么像样的高手坐镇,一个通玄境界,足以顶天,但他们门户广开,帮众人数动辄上千,也是不容忽视的势力。 其实大部分的小帮会,都是十大宗派的附属。比如在江南的几个,黑风山、尖刀会等,背后或多或少,都有着青城派的影子。 作为十大宗派之一,灵台剑派由于崛起时间太短,加上开派祖师赵灵台心不在此,却并没有扶植起什么帮会。在这方面,近年来,剑派新掌门林中流才开始着眼发展,暂时没有多少效果。 “用箭高手……” 周广恒脑海里稍一搜索,便有了结果:“黑风山,你是黑风山的柳随风!” 此人是江湖上的一个成名人物,虽然不是黑风山的帮主,却是帮里修为最高的人,境界通玄,大约为中期,以他的年纪,这辈子恐怕只能止步于此,再无法增进了。也正因为如此,他才选择了江湖。 “黑风山好大的胆子,竟敢袭击我们灵台,我一定会禀告掌门,将你们连根拔起,从此在江湖上除名!” 周广恒愤怒地咆哮起来。 出身十大宗派之一,本身就是件颇为优越的事,门下弟子,多少养着傲气,对于那些江湖帮会并不看得上眼。而今对方竟敢太岁头上动土,怎能不暴怒当场? 那柳随风略一沉默,然后才慢慢道:“只可惜,你们今晚都得死在此地,不能禀告你们的林掌门了。” 周广恒心中一凛,很快冷静下来,开始思虑对策:对方境界不如自己,但敌明我暗,是个问题。况且境界并不是绝对的,很多时候,老道的江湖阅历,以及丰富的搏杀经验足以弥补修为上的不足。刚才对方在周广恒的眼皮底下,当众射杀一人,便是最好的证明。 更重要的是,周广恒肩负着守护新人弟子的重任,那些少男少女们在狠辣的江湖高手眼中,便如同娇嫩可口的羔羊,一口吃进去,骨头都不用吐出来。 “熄灭火把,环抱成势,跟着我,不要乱跑!” 周广恒当机立断下了命令。 在这个晦暗的环境之下,他们都打着火把,等于把自己展露在敌人的暗箭之前,乃是大忌。 一众弟子反应倒也迅速,纷纷灭火,随即拔出长剑,做出御敌的姿态来。他们能被剑派选中,自是根骨不凡的,又都练了清心剑法,打下了一定的基础。眼下遭遇险情,反应过来后,能很快稳住阵脚。 当然,若真得搏杀开始,还能不能保持得住不乱,就不好说了。 人群中,许珺持剑而立,一颗心怦怦乱跳,猛地觉得怀中一空,竟是小狗挣脱开来,跳跃下地,转眼跑得不见影踪。 “小狗狗……” 许珺下意识叫唤了声,发觉不合时宜,顿时咬住了嘴唇,生生忍住。她以为是小狗受到惊吓,所以才逃走的。刹那间,心头一阵失落,有酸楚的感觉,同时觉得担心,小镇上敌人不知有多少,也不知藏身在哪,小狗跑出去后,一不小心被人遇到,那就危险了。 但在此时,敌袭又起! 嗖嗖嗖嗖! 还是射箭,却是更多的箭,箭如雨下…… 第十章:求救 面对箭雨,周广恒突然发现一个致命的问题:己方虽然灭了火把,但这么多人拥挤在一起,便等于是一个大大的靶子。即使对方难以看得清楚,但只要朝着大概的方向射箭,就可能命中。 “快,退进房子里!” 他沉声喝道。 李婉不敢怠慢,赶紧带领众人往右侧的房屋冲去。 只是撤退之际,噗噗声响,到底还是有乱箭射到了人,惨叫连连。 周广恒奋力断后,用剑挡箭,听到凄惨的呼号声,脸色沉得要滴出水来。 这一波箭雨,不知会死伤几个? 其实还是新人弟子们太过于稚嫩,缺乏争斗经验,以及自我保护的实力,那么多人,周广恒与李婉两个根本无法兼顾得来。 这时候,周广恒反而越发冷静,一手舞剑,一手从怀中摸出一物,拉动,呼的一下,一道紫色光华飞上高空,然后爆开,形成一个巨大的半山图案,在夜空当中分外显眼。 这是灵台剑派的独门求救信号,颇为珍贵,此次护送新人,任务重要,周广恒才分发到一枚,眼下情况危急,当即使用出来。只要有同门看到,他们便会立刻赶赴救援。 此地距离灵台剑派不远,求救的希望大增。 与此同时,周广恒心里有些疑惑:黑风山的人为何选择在这里发动袭击?难道是为了洗脱嫌疑,所以才不在扬州附近动手? 另外,对方是如何获悉他们走这条路线,从而预先设伏的? 有内奸? 这三个字在心头晃过,周广恒只觉得内心发寒。 本次的护送任务路线,是由杨麟聪制定的,不过在扬州的宗派分馆内,知情者有数人之多,其中当然包括周广宇和李婉两个。 只是仓促间,周广恒无暇多想,很快也退进房屋中,问道:“伤亡者几人?” 李婉回答:“外面倒了三个,里面伤了两个。” 听到这个数字,周广恒脸上肌肉都忍不住跳动:真是伤亡惨重呀! 李婉急声道:“师兄,此地不宜久留,他们肯定早布置好了。” 周广恒面露苦笑:“我自是知道,但如何退得出去?” 李婉默然,若只得他们两人,想要脱身自是不难,但带着那么多人,可就不同了。 想了想,周广恒沉声道:“当今之计,我必须出去杀敌,师妹,你留下来守护。” 窝在房屋当中绝非上策,太被动了,得分人出去,将包围的敌人斩杀一部分,然后才能突围。 周广恒想着,敌方应该只来了一个柳随风,其余喽啰手下等,即使人数众多,但也绝不是自己对手,只要诛杀了埋伏在暗处的弓箭手,剩下的就好办得多了。 李婉点点头:“师兄小心,当退则退。” 周广恒吸一口气,也不多言,身子一晃,便窜了出去。 屋子内众人围在一起,一个个面容多有恓惶之色,他们可都基本没有经历过如此凶险场面,又想到死在外面的伙伴,有人竟忍不住小声哭泣起来。 “哭什么?丢尽剑派的脸!” 李婉心情不好,毫不客气地叱喝道。她既为遭遇的困境感到烦躁,又为外面的师兄担忧。 过不多久,外面有惨叫声起,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李婉侧耳细听,脸有喜色:“师兄得手了!” 闻言,一众新人弟子俱是精神一振,觉得周师兄修为高深,应该能扭转乾坤,保护他们的安全。 却说周广恒仗剑出去,身形敏捷地跃上屋顶,潜伏了一阵,这才动身去寻觅目标。 然而他才搜索完附近一间房屋,并无所获,正想到下一处去,就听到前方传来了惨叫声。 周广恒一愣神,不明所以,下意识趴伏到屋脊之上,要以不变应万变。 然后便是第二声痛嚎,来自另一个方位,紧接着第三声…… “难道这么快便有同门来救了?” 第一时间,周广恒如斯想道,心中大喜。不过很快,他又感到疑惑,若真是剑派来了高手,为何悄无声息?按理不该呀! 这时候,不远处一座房顶有人在惊叫:“什么东西?” 随即三四道人影被逼了出来,在屋顶上出现。 今晚夜空不够清朗,还是有星月之光的,虽然微弱,但并不是什么月黑风高之夜。 机不可失,周广恒不再犹豫,当即暴起,纵掠过去,剑光挥舞,很快便把那三四个人给刺杀掉。 几乎同样的情况,很快又在另一侧上演。 连杀数人,周广恒宝剑滴血,但他还是没有弄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也没见到有什么人在帮助自己。黑风山的喽啰们仿佛是被某些古怪的事物给惊扰到,然后自动跳了出来,暴露行踪。 对此周广恒当然不会客气。 嗤嗤! 一招漂亮的“繁星逐月”,又收割掉两颗人头。 这时候,四周突然安静了下来。 周广恒喘着气,接连斩杀,虽然杀得顺手,但消耗在所难免,张口叫道:“柳随风,你还不出来吗?” 有脚步声起,下方街道之上,一个人走了出来。 这人身材中等,全身黑袍,连头脸都被裹住,根本瞧不清样貌,其身上的袍子异样宽大,却不知把弓箭藏在哪里。不过即使他不用黑袍遮身,周广恒也认不出人。 他本就没有与柳随风会过面,只是从情报上知道黑风山有这么一号人罢了。 “事到如今,还藏头缩尾的,我呸!” 周广恒跳了下来,仗剑与之对持。 这时候,听到外面没有动静,觉得师兄已经稳定住场面了,李婉便带着诸人走出藏身的房屋,站到周广恒身边,帮师兄掠阵。 “师兄,要不要休息下?” 李婉关切问道。 “不用,我去把他解决。” 扭转了局面,周广恒豪气徒生。本次遇袭,被些所谓的江湖之众给闹了个灰头土脸,他心中早憋了一肚子气。这个带头的柳随风,正是最好的撒气对象,他要好好教训对方一番,然后生擒上山,交给宗门处理。这样就能逼问出幕后黑手是谁,而他护送不力的罪责也能减轻几分。 说着,大步迈过去,更不废话,长剑如虹,一招“长虹贯日”便刺了过去。 黑袍人身形一晃,快到了极点,突然晃到周广恒右侧,挥手一掌拍落。 周广恒竟闪躲不及,肩部中掌,几乎被打了个翻滚,他脚步踉跄地退后数步,失声大叫起来:“你,你不是柳随风!” 第十一章:相救 “师兄!” 后面李婉见到周广恒被对方一掌击退,一个照面便受了伤,心中大急,赶紧挺剑上前,要并肩作战,以二敌一。 周广恒嘴角都渗出了血,圆睁双眼,看着黑袍人:“你到底是谁?” 刚才一招,便知深浅,对方绝不是通玄境界,至少已经结胎了。 “死到临头,还那么多废话!” 说话声起,却不是黑袍人所发出来的,后方房屋中又走出一人,形体干瘦,半白的头发颇为显眼,他手中把持一副长弓,几乎与其身高持平,身后背负着一囊箭矢。 这个,才是真正的柳随风。 他走到黑袍人身侧,站定不动,对黑袍人颇为敬畏的样子。 黑袍人仍不说话,一挥手。 柳随风便知其意,面露狞笑,手中长弓挥舞,冲向李婉。他这把弓,并不是只能射箭,弓身乃重铁铸造,十分沉重,而弓弦更是用淬炼千百次的铁角牛皮拉成,当灌注真气,能直接割下人的脑袋。 整一把弓,便等于是一柄奇门兵器。 “走!” 周广恒大叫一声,当黑袍人将他击伤,其便知事不可为,立刻让众人分头逃跑,能走一个是一个。 但一众新人弟子仿若被吓呆住,一时间竟未反应过来。 这边柳随风攻击李婉,却是虚晃一招,随着身形暴起,直接冲进了灵台剑派的新人弟子群里,手起弓落,血花飞溅,如同虎入羊群。 周广恒与李婉想去救援,黑袍人早已拦在身前。 “为什么!” 周广恒睚眦欲裂,愤怒地问道。 在他看来,那些新人连山门都没有正式进入,何其无辜? 黑袍人看着他,忽而开口,声音低沉:“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听了这话,周广恒如受重击:难道青城真得要全面向剑派开战了吗?他们怎么敢? 其加入灵台之时,正是赵灵台开始闭关之际,那时候的灵台剑派锋芒四射,风头之盛,甚至压过了好几个老牌宗派,而能够成为灵台弟子,乃是无数少年梦寐以求的理想。 在这般氛围的培育之下,一众弟子难免心高气傲。 只是现在,听对方之意,竟是有宗派要对灵台大举进攻——不是一般的滋扰争斗,而是要将剑派连根拔起,除之后快。 “怎么会这样?难道是几个宗派联合起来了,可从未听过任何风声啊?又或者,对方是打听到赵师祖飞升破空而去,不在人间,是以有恃无恐了?” 刹那间,周广恒脑子乱糟糟的,嗡嗡作响。 黑袍人却不给他多想,踏步上前,又是一掌拍来。 “师兄小心!” 李婉急声叫道,挥剑过来帮忙,与此同时,往怀里一拍,那灵宠锦毛貂便溜了出来,候机而动,一有机会,便要扑到黑袍人身上咬一口。 周广恒迅速恢复理智,仗剑加入战团——他的修为已达通玄后期,只等一个契机便能突破结胎,加上与李婉联手,堪堪能抵挡得住。 然而新人弟子们就惨了,被柳随风杀进队伍后才反应过来,一个个吓得面无血色,四散逃跑。 柳随风心狠手辣,片刻功夫已经斩杀了五、六人,他目光凶狠,立刻盯上了一个朝着镇外急奔的苗条身影上。 那个正是许君! “桀桀,还是个可人儿,可不能一下子杀掉,先抓起来,好好玩弄一番再说。” 柳随风面露狰狞。 他是成名已久的江湖人物,境界通玄,在修为上属于中下水平,再加上年纪已大,绝了求道的心,转而跑到江湖中,及时行乐起来。所谓“行乐”,不外乎两类,美食与美色。 对于美色,柳随风尤其嗜好,不知糟蹋了多少黄花闺女。现在见到身姿婉约的许君,登时动了心思。 大踏步追上,笑道:“小美人要往哪里去?” 许君一咬银牙,知道难逃了,却也不甘束手就擒,突兀转身,一剑刺来。 柳随风哪里会被这一剑刺中,左手伸出,轻轻一弹,铿的一声,许君虎口一震,手中长剑已被弹飞。 许君花容失色,瞧见柳随风满脸淫笑的样子,不禁心儿一颤:早知如此,刚才不如直接自刎好了…… 柳随风一手抓来,便要拿人。 呼的一下,突然一物杀出,颇具气势。 柳随风一怔,下意识便停住脚步,手收了回来。再一细看,却见到一头小狗挡在许君身前。 以为是眼花,柳随风不禁眨了眨眼睛,确认无误,刚才横地杀出的,真得只是这一头小狗! “小狗狗?” 许君惊喜地叫唤出声,之前赵灵台突然走掉,她颇为担心,没想到在自己遇险之际,这狗居然又回来了,还勇敢地挡在身前。一时间,心坎软处被触动,眼眸有了雾气: 但是,只怕自己还是难逃魔爪,还得搭上小狗一条命…… “小狗狗,你快走!” 下意识地,许君出声叫道。 然而那只小狗却是四肢坚定地站在那儿,面对柳随风,不但没有退,没有逃,反而躬起身子,发出凶狠的吠叫声,似乎要把对方吓跑。 这幅样子,柳随风见着,只觉得荒诞无比,十分搞笑。开始之际,他还以为会是一头灵宠什么的,那样的话,起码具备一定的攻击性,但横看竖看,都只是一条稀松平常的土狗,养大之后,最多在家里看看门。 “真是不知死活的畜生呀!” 柳随风摇摇头,漫不经心地一脚踢来。 啪! 小狗被踢中,横飞了出去。 这一脚,柳随风根本没有用上力道,在他看来,踢死一条小狗绰绰有余了,他可不愿因此浪费力气。 “小狗狗!” 许君着急地朝着小狗跌落的地方跑去,只是到了跟前,就见到一副不可思议的景象,小狗居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并没有死。 “咦!” 柳随风有些意外,不过也没有在意,踏步上前,一手便捏住了许君的手腕,随即再起一脚,往小狗身上狠狠地踩去。 这一脚稍稍用了些力,毫无疑问,即使这小狗再顽强,在大脚之下,也只能化为一团肉酱。 唰! 便在此际,变故突生,那小狗猛地飞扑而起,速度极快,一下子蹦到柳随风的颈脖之处,咧嘴呲牙,一道淡淡的青色光芒吐出。 嗤! 光芒如剑,斩中柳随风的喉咙,轻轻一绕,一颗大好人头便飞了出去,噗通一声,掉落在地,脸上还凝固着难以置信的精彩神态。 这一幕近在咫尺,活生生发生在眼前,许君见到,目瞪口呆。 啪的,小狗落地,浑身抖一抖皮毛,忽有所觉,抬头向东南方看了眼,随即回头,看了许君一眼,眼神淡然,不同以往,然后转身,慢慢朝着旁边的房屋走去。 许君张口欲叫,却又不知该说什么。事到如今,冰雪聪明的她怎么还猜不到这条小狗绝非平凡? 她分明地看到,小狗受伤了,后腿有些瘸,一步步走远,最后消失在一片房屋的阴影当中。 “小狗狗……” 许君不禁捂住了嘴,一颗心空落落的,怅然若失,不经意间,两行晶莹的泪水滑落脸庞。 她有一种感觉,自己很可能再也见不到这条小狗了! 第十二章:愤怒 那边黑袍人以一敌二,显得游刃有余,眼角一扫,正看到柳随风被击杀的情景,不禁一惊。稍一分神,锦毛貂立刻发动,直扑而至。而周广恒与李婉更是趁势暴起,企图觅得下手良机。 不过黑袍人毕竟技高一筹,身子轻盈转动,宽大袍子席卷着真气,唰唰唰,飞舞起来,很快化解了所有的攻势。只是他心头上,震惊之意,挥之不去:那只小狗,到底是什么来历?竟如此厉害! 要知道,柳随风可是通玄境修士呀,却被一只毫不起眼的小狗给一击即杀,实在让人感到匪夷所思。 回想起来,小狗先是示敌以弱,被柳随风一脚踢飞,等柳随风再下第二脚的时候,这才暴起发难。 如此心机,简直成妖了。 难道真是一头狗妖? 不对,若是成妖,怎看不出来? 其实即使小狗为妖,黑袍人也不至于震惊,天下妖物多矣,关键在于小狗吐出的那道青色光芒,其锋崭然,显露之际,黑袍人都感到一抹心悸之意。他有一种感觉,如果自己处在柳随风的位置上,很可能也无法闪避得过。 如斯一想,不寒而栗。 也是这时候,他终于明白先前那些设伏的喽啰们为何上蹦下跳,主动从埋伏位置暴露出来了。 都是这小狗在作祟! 猛地,柳随风若有所感,抬头朝着东南方向扫了一眼,觉察到有一股强横的气机正高速赶来。 灵台的救援,到底来了。 黑袍人觉得不能再缠斗下去,他心里也不认为此次任务失败—— 这一次袭击,不过是全盘计划当中,一个无关重要的前奏罢了。以周广恒李婉两个,以及那些未成气候的新人弟子,无论如何都不属于重点目标。至于死去的黑风山喽啰们,他们本就是棋子,而棋子,就得有随时牺牲的觉悟。倒是柳随风的死,属于意外,有些可惜了。 该死的狡猾狗妖! 想着,黑袍人轻喝一声,双掌齐拍,砰砰砰,劲气狂舞,将周广恒与李婉逼退,下一刻,他纵身一跃,跳上屋顶,转眼不见踪影。 其刚离去不久,呼的,一道剑光呼啸而至,轰然落地,现出一人来。 这是一个赤发老者,一头乱发,竟是赤红色,看上去,如同一簇燃烧的火把,分外招摇,他眉毛很粗,方鼻阔口,一丛虬须,十分威武。看年纪,应该四十左右。不过修士的年龄很具备模糊性,当修为有成,看着要比实际岁数要年轻得多,甚至有的驻颜有术,活了上百年,却恍若少年。 “参见乌长老!” 见到来者,周广恒与李婉皆喜出望外,如同见到了救星,赶紧过来行礼。 灵台剑派的架构颇为简单,一个掌门,两大副掌门,再下来,便是九位长老了。 现在这位,名叫“乌山云”,乃九大长老之一,也是接收新人弟子的负责人。其人脾气火爆,手下若行差踏错,便毫不客气地叱呵起来。据说他的性格,是由于修炼的功法《火云玄功》所造成的,满头赤发,亦是如此。 火速赶来驰援的乌山云抬头一扫,晦暗的夜色毫无遮掩,便把街上状况看了个分明,气得火冒三丈:“是谁干的?” “是黑风山的宵小们……” 周广恒赶紧把情况汇报起来。 听完,乌山云反而沉思起来。过了半响,说道:“你们把现场收拾一下,死的就地埋了,活的带上山门。” 此事不小,虽然死的只是些还没有正式入门的新人弟子,但传扬出去后,灵台剑派颜面大失,影响恶劣。 一个宗派,如果连新人都保护不住,如何还能在天下立足?以后又怎么能吸纳新人入门? 光是善后一事,便够剑派折腾的了。 周广恒与李婉没有受到责骂,心里反而忐忑起来,听到吩咐,赶紧去收拾,而十多名新人弟子,最后竟只剩得三人,除了许君没有负伤之外,其他两个都受了创伤,所幸不重,包扎止血,便无大碍。 关于柳随风的横死,关于那只狗的诡异,刚才周广恒也与乌山云说了。 此际乌山云便叫许君过来,仔细询问起来。 许君也无隐瞒,一五一十说了。 听完,乌山云一对眉头皱起,自言自语道:“怪事,真是咄咄怪事!” 他倒没有怀疑许君,毕竟很多情况在招收新弟子的时候,已经审核,摸过底的,许君出身清白,毫无问题。 有问题的,是那个小狗。 其实小狗也没问题,毕竟是保护了许君,还斩杀了柳随风,没有小狗的话,结果更加恶劣,所有的新人弟子恐怕无一幸存。 乌山云活了一甲子,从未曾听闻这样的事,最好的解释应该是小狗本是一头实力不俗的妖物,不知为何变了形态,被许君收为灵宠…… 其中自有疑窦,无法分辨,估计只能成为一桩悬案了。 那边李婉望向许君的眼色,意味复杂。到了此时,她终于明白踏青那一天,自家锦毛貂饱受惊吓的真相了,都是那小狗在搞的鬼。 但是,现在说那些还有什么意义?小狗已经远遁,要迁怒许君吗? 不知为何,经历了今晚的凶险一战,李婉似乎看通了不少事,而与师兄并肩作战,共经患难后,周广恒对她的态度也大为不同,每每不经意间,当目光相触,竟含蕴着柔情。 这番柔情,使得李婉心里甜滋滋的,对于许君的妒忌,自然烟消云散。 忙活完后,镇外野地上一派新坟凸立,分外凄凉。 人生何其无常,生死之别,只在咫尺之间。 随后他们在乌山云的带领下,连夜赶回灵台剑派。 却说他们走后,夜风吹拂过恢复死寂的小镇,突然之间,其中一座房屋的屋顶上出现一团黑影,看着像是一只小狗。 小狗蹲在屋脊之上,久久不动,如同一尊雕像。 不知过了多久,风大起来,吹薄了遮掩的云层,一弯新月,微微露脸,洒下了柔和的月光。 屋顶上的小狗蓦然人立而起,仰头发出一声咆哮,如同一匹愤怒的野狼! 赵灵台确实在愤怒,他没想到,自己前脚刚飞升破空而去,后面就有人蠢蠢欲动,要对灵台下手了。 此事,绝不善罢甘休! 咆哮完毕,小狗转身一跃,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之中。 第十三章:归来 (收藏暴增,票票原地踏步……各位英雄高抬贵手,养书请砸票啊!) 落花流水春去也,天上人间知何处? 回眸前生,雨雪几度? 一杯浊酒,一颗头颅; 又见青衫任侠,再走风尘路! …… 灵台剑派崛起不过短短数十年,便已跻身天下十大宗派之列,它的发展路程,堪称传奇。 一座山,一个人。 山是灵台山,人是赵灵台。 人因山而名,山因人而盛,而今人已破空而去,但山峰依然在,弟子盈门,声名不堕。 灵台山下不远处,一座小镇坐落于此,镇内屋宇连绵,街上人来人往,各种叫卖吆喝声不绝于耳,十分繁华。 这就是灵台镇。 正午,阳光暴烈,街上行人少了许多,都躲进茶馆,而或酒铺里,饮茶喝酒,高谈阔论着。 没有什么人注意到,这时候,有一个人从远处走来,走进了灵台镇。 他两手空空,身边带着一条狗! 他只是个普通的少年人,十七八岁的样子,身材瘦削,穿着廉价的粗麻布衣,身无长物。好在面目长得还算清秀,一对眸子明亮清澈。 少年人似乎走了很远的路,满身风尘,到了镇上,眼睛望着两边的吃食摊子,舔了舔嘴唇,但并没有买任何东西。应该是囊中羞涩,强忍饥渴。 在灵台镇,其实像这样的年轻人很多,他们来自五湖四海,大都是慕灵台之名而来,心中怀揣着梦想,希望有一天走在街上,会被灵台的高人看中,带上山去,入门修炼。 只是梦想是梦想,现实是现实,成千上万的年轻人,最终大都黯然失望离去,回到原来的地方,做回普通人。 修仙,岂是容易的事? 现在来到镇上的这个少年人,一路行走,一路张望,见到市镇的热闹,似乎觉得很是新鲜好奇的样子。 看起来,就像是个从穷乡僻野中跑出来,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那条狗就跟在身旁,垂头耷耳,一声不吭。 “喂,你好!” “喂喂,叫的就是你,别走呀!” 少年行走间,旁边突然窜出一个胖子把他拉住,很是热情的样子。其实这人也不是很胖,腰身比那水缸略粗一些而已,脸上还留着两撇八字须,看上去,像是个油滑的商贾老板。 “什么事?” 少年一脸憨厚地问道。 胖子嘻嘻一笑:“年轻人,你是外乡人吧。” 少年点点头,老实回答:“是的。” 胖子笑容更加灿烂:“你来这里干嘛?” “上山拜师。” “哈哈,这你就有所不知了,灵台剑派乃天下十大宗派之一,哪里会随便收人入门的?” 少年似乎急了:“那该怎么办?” 胖子眼珠子一转:“今天你走运,我有个表亲在灵台山上担任总管,认识不少仙师,能够带人上山。” 少年大喜:“那就劳烦大叔介绍了。” 胖子面色一正:“年轻人,这你就不懂事了,托人办事,总得有诚意……” 说着,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搓动起来,不停地在少年面前晃悠。 少年睁大眼睛,认真地道:“我是很有诚意的呀,为了来此,赶了三天三夜的路,鞋子都走破了两双呢。” 见他不上道,胖子不耐烦了:“我说的诚意,是钱!” 少年叹了口气:“我没钱。” 胖子上下打量一眼:“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少年摇摇头:“我全身上下,最值钱的只有这条狗了。” 胖子看去,见那狗还没成年的样子,也不知饿了多久,瘦弱不堪,甚至都不会叫;浑身皮毛像长了癞子,一块块的,难看得要命。 这样的狗,卖给人切肉都嫌有病,不敢吃呀。 胖子还不信,直接来搜少年人的衣服,连口袋都没个,哪里有地方装纳东西? “我呸,又是一个穷小子,浪费本爷时间。” 胖子啐了口,转身悻悻然离开。 少年冲着他喊道:“大叔,莫笑少年贫,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胖子回头,做干呕状:“这句话听得本爷都吐几回了……” 说着,从怀里掏出几枚铜钱扔过来:“本爷赏你几文钱,拿去买馒头吃吧,河西少年!” 少年却不嫌弃,伸手敏捷地接住,在掌中轻轻一抛,笑道:“多谢大叔了。” 胖子肥大的身影早窜进一间酒铺中了。 足有三文钱,刚好够买一个大肉包子。 买到包子,少年却没有吃,而是塞给了身边的癞皮狗。小狗一嘴咬住,三两下就吞进了肚子,似乎颇为享受,抖一抖皮毛,有了精神。 少年摸了摸它头,继续赶路,不用多久,穿过小镇,踏上一条宽敞的大路。 这条路直通灵台山,明显是剑派派人修整起来的,足有两丈余宽,甚为平整。 “我记得,以前这里只得一条羊肠小道……” 少年喃喃道。 抬头看去,见到路上有不少行人,有的是去往灵台山,有的却是从灵台山那边走出来的。 少年仔细观察,又特意去听行人们的交谈,很快就得知一件事:原来灵台剑派近期大量招募青壮上山,充作劳力,或挑水,或砍树,或运土什么的,似乎在建设着某个大工程。 “这是在做迎战的准备吗?” 稍一思索,少年便猜测出个大概。剑派中虽然弟子不少,但作为修者,主要是修炼,哪里肯浪费功夫时间去做那些粗重活儿,不如在民间招人,更加合适。 “如此正好,正愁错过了入门的时机,不如先去当个劳力吧,反正只要上到山上,便好办了。” 少年想着,当即迈开大步,赶起路来。 灵台山门,其实与别的宗派一样,都分成内门和外门两部分,内门乃核心重地,有护派阵法坐镇加持,平常时候隐匿在云雾缥缈间,等闲人等,根本看不见,更不用说进入了。只有持有通行令牌的剑派内门人员等,才能进出;至于外门,就开放得多。 门分内外,弟子亦然,依照个人修为,以及潜力划分,周广恒与李婉两个,就属于内门弟子。 但是这些,在赵灵台担任掌门的时候,并不存在。他那时总共就一百多名弟子,其中三人嫡传,如此而已。 显然,现在的等级制度都是赵灵台的嫡传弟子,也就是当下掌门林中流捣弄出来的玩意。 还是那句话,当门派发展壮大,人员剧增,就必须制定完善的条例来进行管理制约。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没有什么可诟病的地方。 只是在赵灵台看来,框框条条,都是限制人的东西,并不舒服。 修仙何谓?不就是求个逍遥自在吗? 走到大路的终点,前面两座大山拱卫而立,气势不凡,山麓处林木郁葱,灵气缭绕,再望远些,一片云气笼罩,不识真面目。 而两山之间,建立起一座巨大的石头门楼,楼上悬挂一块横匾。黑底白字,手书“灵台”二个大字。 笔画飞扬,自有灵韵! 这里,便是灵台剑派的外门山门了。 少年站定,轻吐一口气,望着那牌匾,喃喃道:“我赵灵台又回来了!” 没有人注意到,他身边那条亦步亦趋的狗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不见,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第十四章:灵台 (五一假期,作者君不打烊,依然辛勤劳动中,诚意满满,大伙们给点票票表示表示啦!) “你叫什么名字?” “赵阿旺!” 听到这个土得掉渣的名字,那记录弟子也没有露出蔑视之意,事实上这几天来的青壮,根本没有几个像样的名号,不是阿大阿二,就是阿财阿旺。 “今年几岁?” “十八。” …… 一番简单的登记之后,赵灵台被分到伙房去,负责劈柴担水,忙的话,还得帮手洗菜切菜。 这伙房,其实是临时搭建起来,做饭给劳力们吃的,并非灵台剑派内部的伙房。 在福利待遇上,剑派对劳力不差,绝非像别的宗派那般,面对凡夫俗子,如视蝼蚁。 不同的宗派,有着不同的传承,无论物质还是精神,皆是如此。 灵台剑派祖师赵灵台出身低微,未修道前,只是个落魄书生,深知民间疾苦,所以他对门下弟子多有约束,首要一条,四个字:平易近人! 这里的“人”,包括凡人。 由于今天是第一天,又过去大半天了,不需要干活,可以躺在简易的宿舍里休息,而或出去转转。 当然,能活动的范围并不大,主要限制在边缘地带。 在以前,灵台山其实就是江南地域中一座并不怎么出名的山,虽然山清水秀,风景宜人,但并没有什么特别出众的地方,比起青城、崂山来,简直望尘莫及。 然而一个人的横空出世,改变了这座山的命运。 当年赵灵台为一介书生,醉心科考,无奈时运不济,屡考不中,几番落第后,当真是悲怆失意,万念俱灰,路过灵台山时,便登山徘徊,要以山水之景,一洗满腔失落之意。 就在那一天,他登山疲倦,躺在一块大青石上憩息,恍惚间似乎被人抚摸了一下头顶,就此开窍,踏上修仙之途。 此事本身便颇具传奇色彩,赵灵台曾与门下弟子提及,以此事为例,激励他们,却因此传扬出去,为人津津乐道,广为人知。而那块大青石,后来被赵灵台琢磨出来,成为一块石碑,亲自书写“灵台”二字,摆放在山门之侧,成为剑派招牌。 至于当下外门门楼横匾上的“灵台”字样,正是拓印自石碑。 即使不是亲笔,却也得了几分意韵。 古语有云:山不在高,有仙则灵。 灵台出了一个赵灵台,数十年间,整座山都发生了玄妙的变化,变得空灵飘渺起来。 这主要是那个聚灵大阵的作用。 此阵,同样出自赵灵台之手,足足构建了三十年之久。他思想天马行空,别开生面,灵台林木,一草一花,一石一水,皆可入阵,最后浑然一体。当大阵初成之际,曾有异象发生,有七彩光华直冲云霄,经久不散…… 其实灵台山主体,占地面积并不算大,顶峰又被赵灵台削去一截,成平台之形。 现今主体山峰列为内门,而外门,则是后来开发周边区域,所慢慢形成的。 如斯,也算是弟子们开拓疆土了吧,毕竟以原来灵台山的体量空间,实在无法容纳上千的弟子规模。 总体而言,林中流做得还是不错的。 刚入山门,赵灵台忍不住到处转悠,观察起来。 外门当中,同样有着边缘与核心的划分。核心区域,乃是外门弟子们生活和修炼的场所,非剑派中人,不得允许,不得进入;而招募来的青壮劳力们,只能在边缘地带活动,还有相关条例约束,比如不能吵闹喧哗,不得斗殴闹事等,数百劳力,皆编排起来,以房为单位,安顿得颇为细致,而每一房中,又有管事负责。 如此层层编制,很是分明,井井有条。 能够进入剑派做事,哪怕只是在外门边缘,那些劳力们都是满怀敬畏,十分安分。 “畏”不用说,“敬”也是发自内心。 灵台立派数十年,确实做了不少实事,好事,造福一方。 五十年前,赵灵台剑斩泾江千年蟒妖,泾江水患就此杜绝,无数百姓对此感恩载德;三十年前,剑派弟子江上寒追杀千里,将恶贯满盈的四大匪霸连根拔起,人们拍手称快,大快人心…… 其余任侠之事,不胜枚举。 这就是灵台! 能帮剑派做事,福利待遇也是极为满意,劳力们自是舍得卖力气,像赵灵台这般闲逛的,少之又少。 因此,东张西望的赵灵台很快就引起了负责巡逻的灵台弟子的注意。 赵灵台却毫不在意,心中坦然,别说区区外门弟子,即使是有高手来,他也不担心自己会被识破。 《斩尸经》委实玄奥。 赵灵台修炼此经不过短短数月,已掌握其中关键,那天晚上离开渡头镇后,便寻了一处幽静之地,闭关静修。 当春去夏来,满山郁葱,赵灵台破关而出,已不是一只狗,而是一介少年人了。 《斩尸经》与其他变身法门最根本的区别,它并不是简单的化形塑性,而是直接修炼一口真元,斩却原身,获得新生。 如此手段,堪称夺天地之造化,绝不是普通的修真法诀,而是一门真正的仙术。 赵灵台也是修炼之后,才知道其中奥秘,越是修炼,越觉深奥莫测,妙用无穷。 只可惜,只得一个残篇。不过也难怪,一门完整的仙术,价值无法估量,在人间界,根本难以存留。 《斩尸经》的上篇,看着只是一门妖魔鬼怪用来修炼的变身法诀,具有极大的蒙蔽欺骗性,若赵灵台没有被打落凡尘,化身为狗,恐怕也无法认识到这篇经文的价值所在。 它的价值,在赵灵台看来,甚至超过了自己毕生所练的剑法造诣。 因为剑法再怎么练,都还停留在“法”的范畴,而《斩尸经》的主旨精髓,却属于“道”的层面了。 “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弄到剩余篇章……” 赵灵台暗暗说道。 斩去妖身,还做人形,这“形”并非随心所欲,任意塑造,否则的话,赵灵台就直接恢复原样,大摇大摆返回灵台了。因为篇章残缺的缘故,整个过程具备一定的随机性,好在的是,最后出来的形体样子还是不错的。 恢复人身,很多事情都好办了。其实赵灵台一样能通过某些方法重返剑派,再当掌门,不过念及宗派面临的危机,以及对于内部情况的一些未知考虑,他还是选择了不一样的路子。 毕竟,重活一世,他的目标根本不是跑回来当掌门人。 而是,在天上! 《斩尸经》斩得玄妙,现在的赵灵台,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年人。如同以前为狗妖的时候,杨麟聪的法眼神通无法洞悉明白,眼下的赵灵台状态,同样如此。 他当下的修为,已经快要突破到通玄之境了! 如此,自是不怕被剑派的外门弟子注意到,反正赵灵台是在规定范围之内活动,没有做任何逾越之事。 突然,赵灵台听到一阵“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循声望去,目光一凝——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他,怎么会在这里?” 第十五章:重逢 (新书第一周恍然过去,又是新的开始,继续在路上!请继续支持!) 东南方位,一个稍显偏僻的山坳处,搭着一个棚子。 棚子颇大,竖数根碗口粗的木桩,上面盖顶,用的是山中茅草,编织成排,然后一排排叠在纵横交错的檩条椽子之上,便成为一间简陋的茅棚了。 棚内摆放着各种各样的木架子,显得杂乱无章,而架子上则悬挂陈列着许多兵器—— 其实只有一种兵器: 剑! 不同的剑,有长有短,有重有轻,有的显得怪异,甚至是剑身弯曲的…… 琳琅满目。 很明显,这是一间铸剑铺子。 在棚子外面,摆一口巨型火炉,炉火正盛,旁边一条汉子,正在挥锤打铁,随着锤子落下,叮叮当当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这汉子上身赤膊,露出半身健硕的肌肉,加上身材高大的缘故,简直就像一头巨熊。 他头发凌乱,半脸胡须,根本瞧不出年纪几许。 但赵灵台清晰地记得:他今年是四十五岁了! 汉子神情专注,手中铁锤柄长尺半,锤身形状不甚规则,比普通锤子要宽大一倍有余,显得十分沉重。 但估计也只得个“重”字,这柄铁锤,并无任何纹饰,似乎也没有经过任何锻造打磨之类,颇为粗糙,可以说,就是一块原始的铁疙瘩罢了。 再看仔细些,那些架子上的剑,不管什么样的,一把把都是工艺欠妥,有些剑身上,凹凸不平,还存在着裂痕,甚至豁口…… 这么多剑,竟全都是残缺品,无一堪用,放到外面,只能当废铜烂铁。 “阿奴,快三十年了吧,你竟然还没有铸成一柄剑……” 赵灵台看着,面露一丝苦笑,嘴里喃喃道。见那锤子起落,听着清越的叮当声: 倒是这打铁的节奏,极为娴熟,具备了些特别的韵味。 这也难怪,每天挥舞千百次,三十年如一日,铸剑不成,打铁的功夫总得炉火纯青了吧。 此时,两名剑派外门弟子吭哧吭哧地抬着一大箩筐事物从山上走下来,抬到铁铺之前,然后放下,一个叫道:“阿奴师叔,这个月的材料给你送来了。” 汉子手中锤子不停,目光一扫箩筐:“只有这么点吗?” 那弟子回答:“上面发放的,就是这些。” 汉子不再言语,依然打铁。 两弟子便告辞离开,走得远些了,一个嘟囔道:“这阿奴师叔,真是个怪人。” 另一个压低声音:“我看是个废人才对。” “是呀,没有修为,空得一身蛮力,打了几十年的铁,铸了几十年的剑,可一把能用的都没。你看那些剑,比灵台镇上的货色都不如呢。可偏偏派内还得每个月提供大量材料给他用,这么多年了,不知浪费了多少重铁玄金。” 说着,弟子满脸惋惜之意。 “哎,谁叫人家辈分高呢,听说还是祖师爷的吩咐,只要他还在打铁,不管用多少东西,派内都得提供下来。”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就见到了赵灵台,登时喝道:“你是谁,在这干甚?” 赵灵台拿出一块木牌子:“我是刚招募到的劳工,今天没事,就到这看看。” 查验牌子无误,一个弟子说道:“你也别到处乱跑,犯了忌讳可不是小事。” 赵灵台忙道:“这个我知道。” 两弟子不再理他,自顾离去。 赵灵台并没有去往铁铺子——那里,并不是劳力身份所能去的,于是转身返回宿舍。 当躺上那张简易的席子时,赵灵台开始想事情:阿奴铸剑不成,所以就被放逐到外门当中了?可是,你们是从小玩到大的伙伴呀!难道你们几个,也是人情冷薄的家伙吗? 想着,眼光渐渐冷了下来。 当年赵灵台学道有成,仗剑下山,要去寻找那位神秘仙人报恩,在游历途中,因缘际会,一共收了四名孤儿,先后带回灵台山。 这四个孩子,实则便是他门下的第一代弟子。只是其中一人,也就是阿奴,出了些状况,其天生神力,却经脉蔽塞,无法修道,修炼数年,一无长进。不过赵灵台并未因此放弃,而是让阿奴选择。 阿奴说,他要学习打铁铸剑。 于是,赵灵台便安置了一个地方,供其所用。 至于其他三人,俱是天资聪颖,根骨不俗,学剑学得很快。 后来赵灵台闭关,便放心把门派事务交给三者管治。在心目中,由于阿奴并未学到自己的剑道,就未将其列入嫡传行列。但在感情上,赵灵台反而与阿奴最为亲近。 现在见到阿奴沦落外门,住着简陋的茅草棚子,赵灵台心中难免有气。不过看起来,林中流等人不敢做绝,起码每月还提供一定的材料给阿奴练手。 想了一会,收敛心神,开始冥思修炼。 一夜无事,第二天晨光熹微,赵灵台便醒过来,开始做事了。 挑水二十担;劈柴五百斤。 这个便是赵灵台一天的工作量,他没有丝毫懈怠,稍作收拾,领了刀斧工具,先去劈柴,劈得又稳又快,小半天功夫便完成了;吃过午饭,小憩一会,接着挑起两个水桶,开始去打水。 灵台山清水秀,自有溪流,其中一脉,源自山顶,一路流下,到了山脚处,最后形成一汪水潭,便在外门区域附近。 水潭有名,曰:归去来兮潭! 颇为文绉绉的。 因为这个名字,就是赵灵台偶然路过,在此憩息,顺口取的。 现在取水,便是到潭里去。然后挑回伙房,倒进那三口大水缸***伙房所用。 夏日已至,天气炎热,既要做饭,又得煮水给劳力们喝,每天都要用不少水。 在赵灵台之前,其实已经有人做这份工作了,但这人希望能到工地去,待遇更好,所以才换了赵灵台来替代。 在前世,赵灵台几乎从没有做过这样的事,绝大部分时间不是用在读书,就是修炼之上,当下做着,带着一份新鲜感,倒有兴致。 曾读经典,其中有言,大事小事,喜事哀事,都是历练。 说得颇有道理。 以前的赵灵台并未意识到此,直到被贬落为狗后,无论心境还是看法,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对于他而言,其实劈柴挑水,都是可以练功的。 归去来兮潭到伙房有一段距离,来回一趟,需要半刻钟左右。 一趟两趟,当挑到二十多担的时候,天色渐黄昏。 “咦?” 赵灵台再到潭水边上时,发现那里多了个人,身形窈窕,一身剑派统一外门弟子衣装,却无法掩饰那份清新脱俗的美丽。 正是许君! 第十六章:许君 (开书第一周,感谢书友“刀刀”“初见”“911”“帝扬”“猫小”“青山远”“星空”“405”“测试账号”“浪子”“975”“460”“明白爱”“月歌”“衣山尽”等的慷慨打赏,一路有你,风雨同行!) 许君坐在水潭边的一块岩石上,双手抱膝,怔怔地望着潭水出神。 她这个姿态很美,长发尽数梳束而起,在顶上捆个丸子头,从侧面看,颈脖优雅,脸颊如玉。 赵灵台干咳一声。 少女被惊动,站起身子,目光盈盈地望过来。 赵灵台微笑道:“你好。” 许君眼眸掠过一丝疑惑之意,但还是很有礼仪地回了句:“你好。” 从赵灵台的装束,以及挑着的水桶,她已猜到这少年应该是招募过来的劳力工人。 不过这个劳力有些不同,别的人见到剑派弟子,都是远远站定,更不用说主动打招呼了。 “剑派好不好?” 赵灵台又问了句。 “嗯,好。” 许君回答得很快。 赵灵台却不再说话,走到水边,熟练地打了水,挑着,转身离开。 望着他有些瘦削的背影,许君莫名觉得有些似曾相识,好生古怪,不过她可以肯定,自己从没有见过对方的: “有些莫名其妙呢……” 少女嘟起小嘴说了句,也不再停留,迈步上山,返回剑舍。 灵台外门,跑马圈地,占地颇广。从地形上,主要是把两座本来位于灵台主峰外边的山岭给开发了。 两座山岭,形态近似,一左一右,中间形成一道峡谷,看上去,像是一个门户,通过之后,便是灵台主峰,也就是内门所在。 山本无名,现在也起了名字,左灵峰,右台峰。 许君入门,被分在了左灵峰中。而赵灵台做事的地方,正在此峰之下。 左灵外门,有弟子四百余人,比起右峰来,人数稍少一些;而左右外门,执管者为灵台的两位副掌门:江上寒与方下峰。 再加上一个掌门人林中流。 三者名字,有着规律,因为都是祖师爷赵灵台赐的名。至于阿奴,他属于例外,留着小名,沿用至今。 入门之后,许君很快便被传授灵台进阶剑法。她天资卓越,学得很快,再加上出众的容颜,不用几天,便成为了左灵峰的焦点人物。 不得不承认,总有些人,天生自带着光环。 也许,这本就是一种得天独厚的天赋。 不过许君不喜热闹,少于言语,在气质上,便增添了几分清冷之意,让人不好接近。 左灵峰上,井然有序,山顶是峰主和长老们的居所,到下一阶梯,便属于执事们的所在,再到山腰处,一间间剑舍星罗棋布,每一间都是统一而独立的,外门弟子便居住于此。 另外还有练剑场、学剑堂、剑谱阁、伙房食堂等建筑,分布在不同的位置。 大体上,左右两峰的布局大同小异,并无多少分别,而传授的剑法,以及剑谱阁的藏书,也是一视同仁。 决定两峰高低的,是门下弟子的修为。 为了互相交流,共同促进,每年八月,都会举行一次比剑大会,表现优异者有机会被选拔进内门,成为内门弟子。 这可是极大的荣光。 灵台内门弟子,总数不过百余人而已。 许君很被看好,能够在三年内突破到通玄之境,从而晋身内门。 进入自己的剑舍,有些疲倦的许君躺在小床上,闭目养神,今日的她,思绪莫名有些杂乱,脑海又掠过那一个悲戚的杀戮之夜,一个个伙伴就在眼前倒下,死于非命…… 画面一转,一只负伤的小狗眼神淡然,随后转头踽踽离去…… 计算时日,快两个月了,怎没听说宗派有什么动静,寻觅凶手,报仇雪恨? 这些日子,许君倒听到了些风声,都是不好的消息,似乎有不少势力要对灵台不利,并发生了好几起袭击暗杀事件,剑派有内门弟子伤亡。 消息并不是很确切,剑派方面也有意封锁,不得乱嚼舌头。 不过许君相信,掌门他们绝不会坐视不理,也许,很快就会出手了。 …… 灵台内门,雾气缭绕间,别有洞天。 一座山峰拔地而起,顶上平整如台,一座座建筑分布其上,都是青墙乌瓦的款式,不见丝毫金碧辉煌,看上去,倒像是一片避世的山水村庄,充满了一种返璞归真的意味。 一条石阶路径蜿蜒而上。 这条路的石块堆砌得随意,大小厚薄的程度也不相同,因而砌成的路,便显得不规则。 路到顶上,豁然开朗,首先是一个宽阔的广场,也是用石块铺就而成。 广场入口处,左右两边各摆放一尊石头塑像,形态有些怪异,不是辟邪、不是狮子、也不像是麒麟之类。 其实这两个塑像的造型只能说普通,工艺也显得粗糙,并不出色。但它们自灵台立派便摆设在此,从没有移动过。 因为它们是赵灵台雕凿出来的。 赵灵台闭关修炼,飞升破空后,他所用过的任何一样东西,都被剑派视之如珍如宝,珍而重之地收藏保护起来了。别说两尊亲手雕刻的塑像,就算是一页信手涂鸦过的草纸,都被当成了宝贝,甚至对之百般研究琢磨,据说能悟出剑道之奥来。 这个说法在灵台剑派内大行其道,不少内门弟子就天天蹲在山口处,守在那块青石碑旁,看上面的“灵台”二字。 而且这只属于内门弟子的福利待遇,外门的人,只能去看门楼上的拓印品——那是掌门人林中流亲手描摹上去的。 广场尽头,拾阶而上,便是一座方正的建筑。 议事厅! 这是灵台剑派的核心建筑之一,每逢有大事,掌门林中流便会召集两位副掌门,和九大长老等,在此商议事务,然后进行决策。 两天前,林掌门等人已汇聚大厅,关上大门,商讨事务。 今天已是第三天,但大厅的大门仍是紧紧关闭着,没有丝毫打开的迹象。 “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但肯定是有事发生了,而且是大事!” 弟子们底下暗暗互相打听着,但没有得到任何确切的答案。有嗅觉敏锐的人已经感受到一股山雨欲来的沉重压迫感,紧张之余,又有些兴奋。 生是灵台人,死是剑派鬼! 如斯信念早已根植于心,不可动摇。一些激进弟子,甚至有些迫不及待要与外敌厮杀了。 弟子们所不知道的是,为战与和,此刻的议事厅已经吵成了一锅粥。 第十七章:流言 (在推荐面板的滚动信息上,看到一个个熟悉的投票名字,我回来了,你们也回来了,原来大家一直都在!谢谢!) “今天忍,明天忍,还要忍到何时?” 说话者声如洪钟,正是脾气火爆的乌山云。 “可不是,真当我们灵台是软柿子,随便欺凌吗?” 出声附和的,是另一位长老何不二。 两人神态激昂,都把目光放到副掌门江上寒身上。在座诸人,江上寒的风格最似祖师爷,行事果断,绝不拖泥带水,乃是主战派的核心人物。 江上寒神色铁青,一字字道:“近些日子,我灵台多地遭受袭击,伤亡惨重。其中今年扬州的新人弟子,几乎被屠戮一空,而扬州分馆执事杨麟聪已三发急报,说形势严峻,岌岌可危,要我们前去增援……” 顿一顿,继续说道:“这是灵台立派数十年来,从未遇过的事。如今各种消息满天飞,闹得满城风雨,都说咱们没了祖师爷,怕了,根本不敢打。按照如斯形势,他们迟早会直接杀到灵台山来。” 这时候,有一把略显阴柔的声音响起:“我还听到一个传闻,说赵祖师并未破空飞升,而是失败了,死于天劫之下。” 此言一出,众皆侧目而视,看着说话的长老苟秀正。 坐在上首的掌门林中流眼眸精光一闪,喝道:“苟长老,这传闻你从哪里听的?” 苟秀正年约四旬,仪态风雅,惯于做书生打扮,留三缕长须,乃是风度翩翩的人物,此时说道:“便是前次下山,在路上听闻。” 江上寒拍案而起:“散布此谣者,其心可诛,你怎不把人拿上山来?” 苟秀正双手一摊:“江掌门此言差矣,我灵台乃名门正派,怎可因为些言语便喊打喊杀?随便抓人?祖师爷可是三令五申,要广开言路的。” “祖师爷要开的是有建设性的言路,可不是那些无中生有的捏造诬蔑之论。” 说话的是桐叶长老,也是九位长老中唯一的女性,外貌秀丽,做个道人打扮,看着非常年轻。 苟秀正鼻子哼一声:“问题是祖师爷闭关修炼,然后飞升破空,但究竟是成是败,谁也没看见,外人有看法也是正常……” “住口!” 江上寒怒目而视:“苟长老,你此话何意?是在怀疑祖师爷的实力吗?” 苟秀正道:“不敢,我只是有些疑惑罢了。” 这时候,林中流开口了:“祖师爷破空飞升,乃是铁板钉钉的事。外界传闻,无非是要动摇剑派人心罢了。如此时刻,我们更要警惕,莫要教下面弟子道听途说,自乱阵脚。” 掌门发话,苟秀正只得唯唯诺诺应是。 对于灵台剑派来说,赵灵台飞升是成功还是失败,意义重大。 前文所叙,天下有三大仙门。 何谓“仙门”? 仙门的意思并不是说派内有很多神仙,而是指这个门派出过神仙。在凡尘的修炼境界中,当到了“人仙”之境,便到了一个尽头,在天地法则作用之下,天劫将会降临。 但飞升,充满了凶险意外,成功几率并不高。若准备不够充分,而或遭受到别的影响,那么飞升失败,人仙便会被五雷轰顶,死于灰灰。 据说在上古时代,飞升不难,但随着岁月沧桑,很多事情开始固化,包括各种资源的垄断,对于很多人而言,成仙就越发困难了。 发展至今,阶层分明,壁垒森然,难以突破。套句俗话说:富者愈富,穷者越穷! 这也是数千年来,一直只得三大仙门的缘故。他们掌握着顶尖的修真法门,以及最好的修炼资源,想要成仙,只得投其门下。 赵灵台的横空出世,属于异数,是令人难以想象,更无法复制的异数。 他从闭关修炼,直到破空飞升,整个过程一直在很多双眼睛的凝视观望之下。 那一天,天劫如期而至,乌云笼罩三千里;雷电纵横天地间; 那一天,一道七彩剑光直冲云霄,其意激扬; …… 按照种种迹象,赵灵台是成功飞升了的。 不过这种事情,活在人间的人,谁也没有真正经历过——因为经历过的,不是到了天上,就是到了地下。 赵灵台飞升成仙,乃是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大事。虽然不足以一下子让灵台剑派跻身仙门,但起码给天下人释放出了一个振奋人心的信号:修炼赵灵台传承下来的剑道,便有机会达到人仙之境,从而成为下一批飞升者。 这是一次打破阶层固化的强有力示范,如果以赵灵台为参照物的话,希望颇大。 三大仙门,秩序严苛,对于弟子的要求极高,千挑万选,寻常人根本没有入门机会;但灵台不同。 于是,涌向灵台剑派的人如同过江之鲫。 受赵灵台飞升的激励,灵台剑派的传承底蕴一下子便扶摇直上,甚至超越其他的老牌宗派,仅居于三大仙门之下。 这是很明显的事,人家赵灵台修炼百年便飞升了,可别的宗派,泱泱千年的历史,还没有见到哪个成仙的。 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有利益伤害,自然便存在激烈的矛盾冲突,赵灵台还在时,他们畏之如虎,只得选择蛰伏;赵灵台飞升后,最初几年,他们还是不敢轻举妄动。 直到现在,终于按耐不住了! 各种冲突开始,但总体而言,还是停留在不断地进行外围滋扰,袭击刺杀的试探阶段。 他们很有耐心,在没有足够的信心把握之下,并未显露真正的杀招。因为他们对付灵台剑派,绝不是正常意义下的资源争夺,而是要完全抹杀! 斩草除根! 这时候出现的各种流言蜚语,自不是空穴来风,他们说得有板有眼,其中还有一个重要的佐证:飞升上去后,已经过去不少时间了,赵灵台为何从没有显灵过? 显灵,是一个蕴意丰富的词。 它包含了一个修炼独有的慨念。 三大仙门中历代飞升的前辈都有塑像存世,摆放在庙观之中,以为“神灵”,香火供奉不断,门下子弟虔诚祈拜。 这些神像都会显灵! 灵台剑派自然也供有赵灵台的神像,议事厅中,便有一尊,通体用灵木雕塑而成,加以金身。 但建成至今,纹丝不动,仿若死物。 祖师爷不显灵,此事到了有心人的口中,便能发酵出对灵台剑派极为不利的说法,从而慢慢瓦解整个剑派的人心。 对于当下风雨飘摇的时局,一众高层在商讨时便从方方面面都分析考虑到了,接下来,只有两个选择:开战,而或再等等…… 江上寒是主战的;另一位副掌门方下峰则坚持要隐忍。 双方达不成共识,甚至脸红脖子粗地吵了起来。 第十八章:隐忍 (祝各位五一快乐!今天居然有5人打赏,这是要犒赏南朝的劳动成果吗?多谢“黄粱”“墨夜”“轩意”“沫来”以及“慕思”的千币厚赐。还有桐叶的推荐大包~) “以我之见,暂时还得隐忍。” 林中流一番思虑后,缓缓说道。他乃是掌门人,又是修为最高的人,说话分量自是极重。 众人不再争吵,都安静下来听着。 林中流目光环视一番,这才说道:“首先,敌暗我明。虽然各条线索,都指向青城,但我觉得以青城一派,并无如此底气和胆气。” “会不会秦岭剑盟也参与了?” 秦岭剑盟以前乃是十大宗派之一,但灵台崛起后,取而代之,被赶了下去,论矛盾,反而是与剑盟最深。 林中流微一点头:“有可能,但是剑盟失去十大宗派之位后,起了内讧,内耗严重,早已败落。” 江上寒眉头一挑:“掌门之意,是说还有其他宗派牵涉其中,要对我们灵台不利?” 林中流一叹:“不错。” 其实他还有些话没有诉诸于口,他甚至担心,有仙门在后面推波助澜! 但这样的话,在没有完全确定的情况之下,是绝不能乱说的。 闻言,众皆默然起来。若真有两个以上的宗派联手,那形势将完全不同,一下子变得复杂。 因为一旦有了两个,就会有第三个…… 锦上添花多人为,雪中送炭少见之。 这般道理,大家都懂。 林中流又道:“所以说,如果此时贸然开战,反而正中了对方圈套。我们无法得知会有多少敌人在虎视眈眈,然后入场收割?” 江上寒问:“难道就只能被动挨打了?” “收缩战线,小心提防,有机会,也能反戈一击嘛。” 林中流说出了目前的战略方针。 江上寒知道他做了决定,而且这个决定也是最为明智的,就不再争辩,站起身来:“那就这样吧,吵了三天,也是烦了。” 说着,迈步离开,走到门口处,忽然回头,说道:“大哥,这个会,老四是不是也该参加?” 会议结束,称呼改变。 他们四人,是赵灵台门下的第一代弟子,更是从小玩到大的伙伴,情感深浅,外人难以明了。 江上寒所说的“老四”,便是阿奴。 林中流面露苦笑:“老三,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四的脾气。这么多年来,他何曾来过一次?” 江上寒不置可否:“但这一次,与往常不同……哎,罢了……” 伸手开门,走了出去。 大厅内,众人纷纷起身。 此时桐叶忽而说道:“南海那边很久没有消息回来了,不知龙窟秘藏寻得如何,我很担心苏长老他们。” 林中流笑了笑:“他们又不是小孩子,会照顾好自己的,至于秘藏,若事不可为,苏慕思抽身离开,应无问题。” 龙窟秘藏,历史悠久,乃是一个古派的遗留之物,可追溯到五千年前。此古派后来不知何故,突然不知所踪,修行洞府随之消失不见,据说洞府内留下了一份宝藏,位于南海海域某处。这么多年来,修行界中一直有人到南海寻宝。 由于历史记载的欠缺,没有人知道宝藏里面有着什么,但那个古派,以前可是出过好几个飞升者的。 如此底蕴,堪比仙门。 仙门留下的东西,岂会差的? 而今年年初,南海海域风云突变,有祥光降临,海水倾倒,又有海岛仙山出没,能见洞府光影…… 种种征兆表明,很可能是龙窟秘藏要出世了。 整个天下,皆为所动,十大宗派都组织人马前往南海寻宝,据说连三大仙门都被惊动了。 灵台剑派也不例外,派遣了一支七人组成的队伍前往一探究竟,领首的苏恒长老乃是元炁级修为,下一阶突破,便是阳神境界了。 桐叶点点头:“希望如此。” 说着,跟随诸人,退席离开。 外面,天色已经昏暗了下来。 …… 时光匆匆,赵灵台已经做了三天劳力。 日子过得平淡,劈柴担水,周而复始。伙房里的人都还不错,相处融洽。面对一张张淳朴的脸容时,赵灵台的内心显得非常安宁。 他没有再见到许君。 这也正常,外门那么大,劳力们只能在边缘地带活动,除了那几个负责巡视的剑派外门弟子之外,别的弟子,很难遇得着。 这一天,又是黄昏,赵灵台正准备挑最后一担水回去,转头就见到阿奴站在后面,正眼勾勾地看着自己。 今天的阿奴,披了件褂子,须发依旧凌乱,一对眸子,炯炯有神,不住地打量着赵灵台。 “你好!” 赵灵台淡然开口。 但阿奴一言不发,只是盯着看。 说实话,被一个五大八粗的男人这般看着,感觉怪怪的。 “你叫什么名字?” 阿奴忽然开口问道。 “阿旺!” 赵灵台并没有说自己姓“赵”。 “你很像一个人!” 阿奴的样子似乎很认真。 赵灵台心一跳:“像你的朋友?” 心里暗道,难道阿奴看出什么了?不可能呀,阿奴并非修士,只能说是力士,怎看得出端倪? 除非凭感觉…… 感觉是一种玄妙的存在,往往来得莫名其妙,偏偏却会接近事实。 赵灵台虽然已经改头换面,但有些东西,是不会变的。比如说魂魄主体,比如说气质那些,甚至言行习惯等,都烙到了骨子里头,一时间难以改变,有迹可循。 阿奴跟随赵灵台数十年,名义为弟子,实则做着仆从的事,鞍前马后,奔走殷勤。好几次赵灵台让他不必如此,但阿奴就是不听,因为在他心目中,赵灵台带其上山,给予吃喝,教导修炼,不但是他的救命恩人,还是师傅。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这是阿奴内心中简单的信条。 他一向就是个思想简单的人,一根筋。 可以说,阿奴是最熟悉赵灵台的人,也是最亲近的人。 “我要挑水回去了。” 赵灵台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阿奴没有跟上来,而是在后面望着,心头一片疑云挥之不去:其到水潭,本是想打点水回去用,但见到赵灵台的时候,竟有刹那恍惚。 “不可能是的,师尊已经飞升成仙,怎会还在凡尘?况且,若真是他,更不可能在此挑水……” 阿奴摇摇头,径直打了水,只是回去的路上,又忍不住朝那边望了过去,但早看不见赵灵台的身影了。 第十九章:学徒 (感谢龙盟的千币打赏,突然想起《少林足球》的那句台词,都回来了……) 第二天,赵灵台去挑水的时候,就发现阿奴已经等在那里了。见到他,阿奴没有说话,只是目灼灼地盯着看。 赵灵台也没有说话,只顾做自己的事。 第三天,同样的场景上演,气氛颇有些诡异,好在没有旁人注意。 第四天,在赵灵台挑起水桶要走的时候,阿奴忽然开口:“我需要一个学徒,你愿不愿意帮我?” 赵灵台停住脚步,望过来:“可我不喜欢打铁,也不喜欢铸剑,当学徒的话,只会在旁边看着。” “可以。” 阿奴态度很干脆。 赵灵台问:“为什么?” “我说过,你像一个人。” “仅此而已?” 阿奴忽而笑了:“像就够了。” 赵灵台也笑了:“好,我答应。” 就这样,劳力赵阿旺摇身一变,成为了打铁铺的学徒。 此事让劳力们好一阵兴奋,纷纷替赵灵台高兴,觉得他算是进入了灵台的门户。众人并不知道阿奴在灵台的身份和地位,但能在外门开设打铁铺子的,自是剑派的人。 而剑派外门,对于此事则是一片哗然,议论纷纷。 在灵台,阿奴是个不折不扣的怪人,独立特行,少与人语。他无法修道,也不学剑,数十年间,不知浪费了多少重铁玄金,让一众弟子理解不能,颇有腹诽。无奈阿奴身份超然,乃是剑派元老,又有掌门等人护着,弟子们见到,也只能乖乖叫一声“师叔”。 阿奴孑然一身,一向独来独往,现在,居然收了个劳力做学徒,实在咄咄怪事。 更怪的事,还在后头。 赵灵台说到做到,到了铁铺子后,既不打铁,也不铸剑,甚至连挑水那些活儿都不干,而是弄了架竹椅子,往上一躺,不是晒太阳,就是闭目养神。 偏偏阿奴毫不在意,放任自由。 看上去,赵灵台倒像是师傅,阿奴才是学徒! 怪人行径,总是充满了荒诞。 叮叮当当! 铁锤起起落落,发出清脆的声响。 躺在竹椅子上的赵灵台问道:“我听到那些弟子都称呼你做‘师叔’,那么,你怎么到这里打铁呢?” “我自己出来的。” 阿奴瓮声瓮气地回答。 闻言,赵灵台微微颔首,觉得有些高兴,又问:“为什么?住在山上,不是更好?” “不好,闷得慌。” 依然是简单的回答。 赵灵台望向那一片缥缈的云雾,缓缓道:“高高在上,便与世隔绝了。难得你有心,愿意走下来。” 当的一响,阿奴手中铁锤失了分寸,重重砸下来,火星飞溅,他霍然回首,死死地盯着赵灵台看。 赵灵台恍若未觉地又道:“不过明天,我想上山一趟。” 第二天,吃过早饭,赵灵台开始上山。他是铁铺的学徒,但并不是阿奴的弟子,连记名弟子都不算,按理,他没有资格上山。 到了山口,果然被两名负责守护的弟子给拦住。 赵灵台不废话,直接亮出一块木质腰牌。 牌子一巴掌宽,椭圆形,长约六寸,色泽为竹黄色,背面描绘着灵台剑派的独门标识,正面龙飞凤舞般镌刻着一个大大的“四”字。 这是阿奴的随身腰牌,代表着身份,竟给了赵灵台。 两个守护弟子吃一惊,面面相觑,做不了主。一人留着,一人飞奔上山去禀告。 过不多久,下来的竟是峰主江上寒! 江上寒个子不高,很是壮实,留着一丛短须,他来到赵灵台面前,看了那块令牌一眼,然后目光落在赵灵台身上,眼眸紫光迸射——这是修行到元炁级别才具备的灵眼通,比起法眼神通要高阶许多。 目光凝视,从头到脚。 这少年果然不普通,因为他开了窍,在某种程度上讲,算是踏上了修道之路。 根骨,似乎不错。 但也仅此而已。 普天之下,人口万千,具备修炼根基的人其实不少。只是修道一途,越到后面,才越是艰困。在正常的境界划分当中,只有修炼到了通玄境,才算真正入门。 这个,也是成为灵台剑派内门弟子的标准之一。 “就因为他能开窍,所以老四便收其为学徒?” 江上寒心中想道,却又摇了摇头,随即开口吩咐那两个守护弟子:“让这小哥上山。” 赵灵台咧嘴一笑:“谢谢。” 说着,迈步走上山径。 两名守护弟子互相瞧了眼,都读懂了眼神里的意思:这阿奴师叔收的学徒心真大,难道他不知站在这里的可是堂堂左灵峰峰主,人称“一剑渡江万水寒”的江上寒? 这也难怪,毕竟江上寒并未表露身份。而赵灵台无知者无畏,表现属于正常。 江上寒并未在意这些,他觉得要找阿奴好好谈一谈。 “你收了个学徒?” 到了铁铺,江上寒开门见山。 “是的。” 阿奴挥舞铁锤,并不抬头。 “如果你喜欢那少年,为何不直接收为弟子?” 阿奴依然埋头敲打:“我没有东西教他,也没有资格当他的师傅。” 江上寒以为他在自怨自艾,叹口气:“如果你开口,我想,不管是我,还是老大,都会答应收他入门的。” “没必要,如果他想入门,就会凭自己的本事。” 江上寒稍一迟疑:“但你把你的腰牌给了他。” 不管什么宗派,腰牌都十分重要,它代表持有者的身份地位,所以要时刻带在身上,若有遗失,得马上禀告,更不能轻易交于旁人。 这些,都是门规。 阿奴停住了铁锤,侧过头来:“所以,你是来问罪的?” 江上寒反问:“何罪之有?” 剑派又有规定,长老以上者,派人办事之际,可让办事者带上自己的腰牌,以表身份,不过一般都是带手谕的多。 阿奴不是长老,在剑派中也没有任何职位,但他身份特殊,却比九位长老更加超然。 阿奴哼一声:“难不成你怀疑他是外敌派遣来的钉子?哼,我不信你没有看过他。” 江上寒点点头:“我看过了,很干净,根骨也还行。” 阿奴转过身,目光灼灼:“就看到了这些?” 江上寒有点纳闷:“你以为有什么?” 叮叮当当! 阿奴却又挥起锤子了:“干净就好……老三,如果你们还认我这个老四,以后那少年在门派行走,只要不违逆门规,就让他去做吧。他,应该也是个怪人。” 江上寒不禁一撇嘴:这还用说吗?不是怪人,怎么能合你眼缘,收为学徒? 第二十章:怪人 (感谢莫莫、帝扬、黄粱的慷慨打赏) 赵灵台行走在剑派外门当中,看起来,有点怪。 他拾级而上,一会在路上发呆;一会钻进林子里;伸手抚摸一棵棵老树;一会又蹲下来,在看着地面上的青草…… 没有人知道他在干什么,也无人理会。 因为峰主江上寒发了话:只要赵灵台不触犯门规,其他的事,爱干嘛干嘛。 开始的新鲜感过后,诸多外门弟子就没了“围观”的意思,开始各自忙活。 身在剑派,其实每天都很忙碌的,清晨一睁眼,除了吃饭和休息,其他时间都在练剑。 每天上午和下午,各有一个时辰段,几乎所有的外门弟子都会聚集到练剑堂内,排列成行,一招一式地练剑。除此之外,便属于自由时间,但勤奋的人自不会浪费,纷纷到山间清净处,或一个人,或三五好友成群,努力修炼着。 成仙不易,没有人愿意浪费大好的青春年华。 当你玩乐的时候,别人在练剑; 当你吃喝的时候,别人在练剑; 当你懈怠的时候,别人在练剑…… 到了最后,当别人意气风发,风光无限时,你却只能在台下观望,落寞惆怅,像一个无人在乎的小喽啰。 如斯道理,早深深烙印到每一个剑派弟子的骨子里,融进了血液里,诚如掌门林中流在每年剑派大典上都会说的那句话: “你们只知道赵师祖一剑光寒十九洲的威风,却没看到过他每日重复挥剑千万次的寂寞!” 修道路上的艰辛在每一位弟子身上都有呈现,至于突然冒出来的一个“怪人”,实在不值得为此而分心关注。 论起怪癖,修仙中人,比比皆是。 赵灵台是阿奴的学徒,又经过了江上寒的洞察,自然排除掉卧底的嫌疑——况且,也没有哪家卧底做成这样的。 一路走走停停,到了半山腰处,已是响午时分,该吃午饭了。 左灵峰半山腰,属于外门弟子的聚居地,剑舍、伙房、练剑堂等,皆设立在此。 在灵台,弟子们的衣食住行都由门派提供,不用任何钱币花费。当然,每隔一段时间,门派也会有任务发布出来,分成两种,一种是自由选择领取,一种是指定派发,由弟子完成。 这是很典型的义务和责任相辅相成的关系。 闻到了肉香味,赵灵台朝着食堂走过去。已经有不少弟子汇集在此,各自端着饭盒,排列成队,轮流打饭盛菜。 赵灵台也走了过去,没有身穿门派服饰的他,立刻成为队伍中最为特殊的一个。 如同一块石头丢进了湖水,议论声像涟漪般泛动起来,一传十,十传百……不用多久,在场的人,包括弟子,包括伙房人员,都已知道赵灵台是阿奴师叔收的学徒,而且还手持序号为“四”的特殊腰牌。 这块腰牌,不但能在伙房吃饭,就算进入内门,也是毫无障碍。 由于赵灵台没带餐具,为此伙房人员还特意为他提供了一副,饭菜的分量也要比旁人多一些。 说了声“谢谢”后,赵灵台便端着饭菜到旁边一张饭桌边坐下,慢慢吃起来。 外门伙食,比起下面劳力的,自要好得多。不管是米饭还是菜肴,都包含营养,食之,能迅速补充体力,滋补气血。 其实赵灵台并不是第一次吃,他到铁铺后,每一顿,都是外门伙房人员送下去的。 这是阿奴的待遇。 阿奴是不会到伙房打饭的,多了赵灵台后,其便要求送两份饭菜。 赵灵台吃饭的样子颇为文雅,细嚼慢咽,这是他一直养成的习惯,周边一些暗中观望的弟子们倒失望了。在他们看来,本以为劳力出身的赵灵台会吃相粗鲁,惹人发笑的。 “我见过你,你当上了阿奴师叔的学徒?” 清脆的声音响起。 赵灵台抬头便看见了许君,她应该是刚练完剑不久,两颊红扑扑的,增添了几分娇媚之意。 “是的。” 赵灵台的回答非常简练。 许君却放下了饭盒,坐在赵灵台对面。 这番举动,引得四周弟子们一片哗然,目光都瞪了起来。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在外门中,许君人气极高。只是她一向不喜热闹,性子显得清冷,而让不少男同门望而却步。 “当学徒,学铸剑吗?” 许君又问。 赵灵台摇了摇头:“我不喜欢打铁。” 许君眨了眨眼睛:“你是想学剑?” 赵灵台说道:“算是吧。” “那你怎么不入门当弟子……” 说到这,许君忽然想起剑派每隔三年才会进行一次新弟子的选拔,现在时间已经过了。又想到阿奴师叔无法修道,不会剑法的事实,赵灵台跟着他,自然学不了剑。 想了想,眼眸一亮,说道:“其实你持有阿奴师叔的腰牌,是可以到学剑堂来旁听,学剑的。” 赵灵台笑道:“是呀,我怎么没想到,谢谢你的提醒。” 许君道:“其实不用我说,你了解情况后也会知道的。” “那不同。” 赵灵台的神态很认真:“对了,我叫赵阿旺,很高兴认识你。” “我叫许君。” 少女礼貌回应。 “赵阿旺”这个名字毫无出彩之处,甚至显得粗鄙,只是“阿旺”二字,让许君勾起了思绪,她曾经养过一只狗,取名“阿旺”;少女本以为那只是一条普普通通的小狗,经常抱在怀里,帮它洗澡,跟它讲心事——很多很多的无法与别人,包括爹娘在内诉说的心事。 那条小狗,甚至看过她的身子…… 直到那天晚上,许君才知道,小狗并不平凡,很可能是一只狗妖,拥有着强横的修为实力。 原来,他什么都听得懂,什么都看得分明…… 每想到此,许君便感到心儿发慌,脸红耳热,觉得羞恼。 但是,如果不是阿旺,她在渡头镇便会遭受毒手,像伙伴们一样横死街头…… 所以说起来,狗妖又是她的救命恩人了。 内心很是矛盾复杂。 好在的是,当日狗妖负伤离去,应该不会回来了,这就避免了再遇见时的尴尬,否则的话,许君真不知该如何面对。 “我吃饱了,你慢用!” 赵灵台说着,端起餐具到一旁取水洗干净了,然后还给伙房,这才离开。 下山回铁铺了。 第二十一章:发笑 (我有更新,你有票吗?) “老四收了个学徒?” 灵台内门,一座清幽的院子内,三人正坐在里头,品茗闲谈。 林中流突然开口问道。 江上寒点头:“是。” “人如何?” “一介少年,开了窍,性情朴实,有点愣。” 江上寒迅速组织言词来形容赵灵台的样子。 林中流又问:“查过了没有?” “本是招募来的劳力,是从通州那边过来的,另外,我开了灵眼通。” 比起户籍家门那些,修者更加相信眼看为实。所谓的“眼”,便是指天赋神通。 不管是法眼神通,还是灵眼通,以及更高级的仙眼通,本质基本一样,只是越高阶,看得越是清楚透彻。 江上寒用灵眼通来看赵灵台的底细虚实,除非赵灵台已经修炼到了人仙之境,又或者身怀某件绝世珍宝来遮掩气机…… 但想想,这都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他得出的结论是:很干净! 林中流自也相信他的判断:“老四那边,怎么说的?” 江上寒眯了眯眼:“老四的态度有点怪,很护着这个学徒,还把腰牌给了他用……” 旁边方下峰晒然道:“这不正符合他的一贯作风吗?在老四看来,那块腰牌跟废铜烂铁差不多。” 林中流也笑了:“确实如此。” 顿一顿,继续说道:“看来这少年很对老四胃口呀,也好,自从师尊飞升,老四便发了犟脾气,不但搬出了内门,还很少与我们说话了。他不能修道,学不了剑,心里不好受,只是从不说而已。难得找个人来陪,总算不那么孤单了。” 江上寒点头道:“大哥所言极是。” 林中流又道:“对于那少年,多加照拂也无妨。他要是想学剑,便可先到学剑堂去旁听,若有天赋,自不会埋没了。” “嗯,我已经吩咐下去了。” 林中流喝了一口茶,忽而说道:“扬州那边,老三你跑一趟吧。莫教人看轻了,说咱们只会躲在山上,像个缩头乌龟般不敢冒头。” 闻言,江上寒喜上眉梢,当即站起立身,双手抱拳:“必不辱命!” 在灵台剑派,修为最高的是林中流,但声名最响的剑客,却是江上寒,被称为灵台山上最锋利的剑。 现在,这把剑终于等到了出鞘的机会。 一剑渡江万水寒! …… 这一天,左灵峰的学剑堂中,多了一个特殊的少年。他面目清秀,没有穿剑派统一的服饰,身上的粗布衣裳分外扎眼。 他选择坐到最后面的一块空着的蒲团上,坐得端正。 今天主讲的是剑派长老苟秀正,其是灵台的后起之秀,以四旬之龄,将要突破到阳神境界,颇具潜力。 而且,他还是唯一一个曾经进过仙门修习的剑派人员。 三大仙门,高高在上,但在十年前,仙门之一的小雷音寺捣弄出了一个特殊的修仙交流班,学员由各大宗派举荐选拔。灵台剑派被分配到了一个名额,选出的便是苟秀正。 能够进入小雷音寺修习,得益匪浅,得益于此,苟秀正修为突飞猛进。与此同时,眼界与见识也变得不同了。在与人交谈时,在课堂上,苟秀正便常常说起关于仙门的玄妙,以及各种美好,听得一众剑派弟子怦然心动,颇为向往,心想自己这辈子不知能不能到仙门中去一次。 不用修习,看看就很满足了。 今天苟秀正讲的是“剑气的修炼法门”。 这是一个入门层次的课题,对于苟秀正而言毫无难度。说着说着,他话题一带: “说到剑气法门,我便想起以前在小雷音寺修习时,曾获得一个极为难得的机会,被获准进去藏经阁参观。那里的书呀,真是琳琅满目,多得让人难以想象,我们十个剑谱阁都比不上。在参观的时候,我正看到一本大大的《剑气总诀》,足有五寸余厚,里面不知记载着多少修炼剑气的法诀,只可惜,我无缘翻阅,实在遗憾……” 说着,苟秀正一边摇头,满脸惋惜之意。 只是下面的弟子们可不是这么觉得的,他们认为苟长老能够进入仙门修习,还能参观小雷音寺的藏经阁,已经是机缘逆天,让人无比羡慕了。 后面赵灵台听着,皱起了眉头。不过他现在可不能说自己就看过那本又大又厚的《剑气总诀》,此书名字起得笼统,实则就是大杂烩,里面记载的,大都是老生常谈的东西,只是把各门各派散乱的口诀搜集成书而已,没有多少价值。比起灵台的《剑气纲要》来,远远不如。 小雷音寺虽然贵为仙门,但他们是禅修,并非剑修,所谓“学业有专攻”,本就不该拿到一起比较。 苟秀正洋洋洒洒,高谈阔论,这是要炫耀他曾经到过仙门修习的“光辉”履历吗? 但在课堂上说这些,对于弟子们有何补益? 开拓眼界视野? 别开玩笑了,如果老师所教的东西只停留在肤浅的见识上,一叶障目,不见泰山,那弟子们被灌输了错误的理论,只会陷入迷途。 此时一名弟子听得心摇神驰,忍不住叫道:“秀正长老,再说一说小雷音寺的事,他们的弟子是怎么练剑的?” 苟秀正挺腰昂头:“说到小雷音寺的弟子练剑,那就厉害了,仙门就是仙门,底蕴深厚,无法想象。山门之中,灵气浓郁到了极点,吸一口,都能让人心醉神迷,抵得过一枚一窍丹药……” “噗嗤”一下,有人发笑出声,在安静的学剑堂上,十分刺耳。 苟秀正被打断,颇为不愉,目光扫下来:“是谁在笑?” 没有人做声,也没有人承认,刚才众人正听得入神,却没有人注意到笑声是哪个发出来的。 “哼,难得本长老今天有兴致,跟你们说有关仙门的情况,你们以为谁都能进入仙门修习的吗?” 面对数百弟子,苟秀正板起脸,开始教训起来。 众皆肃然,不敢吭声。 见到弟子们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苟秀正很满意,继续说起来:“我跟你们说,没有进过仙门,你们根本不知道其中的好,相比下来,咱们实在差得太远,别的不说,光是上山的路径,便差了一个档次……” 但就在此时,一个突兀的笑声响起,随即道:“呵呵,今天,我们上的不是灵台剑派的课吗?怎么听着听着,我还以为自己进入了小雷音寺呢……” “是谁在大放厥词!” 苟秀正拍案而起。 一片黑压压的人头后面,就看到赵灵台慢慢站了起来。 第二十二章:成名 (感谢莫莫,黄粱、墨夜、1998等的慷慨打赏!) “是你?” 苟秀正面色阴沉下来。 由于阿奴的特殊性,短短两三天工夫,赵灵台这个无名小子便成为了剑派中的“名人”。再加上江上寒等人亲自出面“打招呼”,这个学徒的存在便更加显眼了。 “你为何发笑?” 苟秀正盯着赵灵台,一字字问道。 赵灵台干咳一声:“刚才听闻长老讲述,说小雷音寺山门内元气浓郁,吸一口抵得过一枚一窍丹药,我觉得实在太夸张了。” 苟秀正冷哼一声:“你又没有去过,怎知夸张?” 赵灵台一本正经地回答:“因为这是常识问题呀,这个天下,早没了洞天福地,灵脉大都零散分布,虽然三大仙门所占据的山门确实有优势,但实质上,他们的元气浓度,并不比咱们灵台好上多少。” 此言一出,满堂皆静,在座弟子,都是熟读修界典籍的,通书上记载,的确如此。只是众人听苟秀正口述,下意识地以为仙门肯定比宗派更好,所以便听进去了。 实话实说,比较起来,元气浓郁一些很正常,但如果吸一口就抵上一枚一窍丹药的话,那仙门弟子都不用修炼,直接大口大口吸气,便能立地成仙了。 因此,苟秀正肯定是说得夸张了。 被一介学徒抢白一番,苟秀正有些落不下台:“可能我说得确实夸张了些,但也无法否定仙门更好的事实。” 赵灵台一摊手:“我从没有否定这一点,问题是,仙门有他们的好,我们也有我们的好,你身为剑派长老,张口闭嘴,都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如此教学,对于学生们有何补益?” “你说什么?” 苟秀正面色都有些狰狞起来。 赵灵台丝毫不惧:“谁都知道仙门更好,但不是谁都能成为仙门弟子。既入灵台,便是灵台的人,大家要清楚,是剑派养我教我,可不是什么小雷音寺……” 他越说越是激昂,掷地有声:“正所谓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狗窝。难不成你们听了仙门的好,别人一声令下,你们就要跑过去,替那狗屁仙门效忠卖命吗?” 这话说得极重,一众弟子听得大气都不敢出。 台上的苟秀正面皮都涨红了,指着赵灵台:“你这黄口小儿莫要信口雌黄,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替仙门效忠卖命了?他山之玉……不,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你懂不懂?” 他都有点气急败坏,说话都乱了。 赵灵台长笑一声:“那我便与你说说什么叫它山之石,可以攻玉,据我所知,小雷音寺乃是禅修,练剑弟子少之又少,冷门得不得了。而咱们灵台自上而下,清一色剑修。禅修剑修,两者风马牛不相及,你却以小雷音寺为例子,大谈什么练剑之道,这不是张冠李戴,荒天下之大谬吗?” 他侃侃而谈,气定神闲,哪里还有丝毫“土包子”的样子? 数百外门弟子听得呆若木鸡,一个个目光呆滞地望过来,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样的感觉:震惊、疑惑、一片茫茫然…… 甚至,还有些兴奋呢。 苟秀正在台上夸夸其谈,大说小雷音寺的好,并有意无意地贬低了剑派,不少弟子听着其实也不舒服。这就好比有人来到你家,张口闭口说这个垃圾,那个废物什么的,谁心里会乐意? 只是苟秀正乃是长老,是权威人物,弟子们只能俯首帖耳倾听,不敢质疑罢了。 但这时候,赵灵台站了出来,顿时成为了代表。 前排的许君回首张望,一双美目看得目不转睛,闪烁着别样的光芒,同时心里担心起来:他在课堂上与长老辩驳,惹得苟长老大发雷霆,此事罪责可不轻……哦,他是阿奴师叔的学徒,应该没事吧…… 开始之际,众人听闻阿奴师叔收了个学徒的事,并没有太在意,只当茶余饭后的谈资,说一说罢了。学徒又不是弟子,两者存在本质的区别。一介学徒,地位其实极低的。但当大家得知,阿奴师叔把自己的腰牌给赵灵台用,顿时就不同了。 腰牌代表着身份,赵灵台持了阿奴师叔的腰牌,也就意味着他代表了阿奴师叔,不但可以在外门行走,进入内门,也是不在话下。 再到后来,江上寒等人亲自出面打招呼。 这一下,赵灵台的后台便变得深不可测起来。 一众弟子并非十分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羡慕者有之、妒忌者有之、同样还有不少表示鄙夷的,觉得赵灵台只是走了狗屎运而已。 然而当下,在课堂上,赵灵台公然与苟长老辩驳,甚至可以说是一种训斥,把苟长老说得面皮全无,一下子颠覆了众人对赵灵台的认知。 他,真得是劳力出身吗? 苟秀正面色阴沉得要滴出水来,他毕竟不是毛躁肤浅的年轻人,被人抓住些语病便哑口无言,脑海灵光一闪,沉声喝道:“赵阿旺,你不过一介劳力,怎么知道这些的?说,你究竟是什么人,到我灵台,有何企图?” 这话说得高明,等于把一顶涉险内奸的帽子扣了下来。 是呀,劳力出身的赵灵台,按理连读书识字都是奢侈,如何懂得修界中事? 赵灵台似乎早有预料,悠然回答:“这些,都是阿奴教我的。” “大胆!” 苟秀正仿佛抓住了他的把柄,怒喝一声:“阿奴师叔乃是剑派元老,我见着,都得尊敬行礼,叫一声‘师叔’,你一介学徒,竟敢直呼其名?” 赵灵台耸耸肩:“没办法,是他执意让我这般称呼的,不许我叫‘师叔’,否则的话,就要赶我出门。” 苟秀正听着,怔在当场,他并没有怀疑赵灵台说谎,因为以阿奴的性格,确实很可能这样做。况且,此事稍一对质,便知真伪,赵灵台应该也不会乱说。 “你,你……竖子无礼,不可教也,我一定会禀告掌门,让他主持公道……” 苟秀正气呼呼的,一甩袖子,摔门而出。 留下数百弟子,脸上俱露出古怪之色,精彩至极,一道道视线不断地落在赵灵台身上,要将其瞧个明白。 毫无疑问,赵灵台一课成名! 第二十三章:选剑 (一早开电脑,就见到了蝌蚪的千币厚赐,以及猫小、黄粱、刀刀等人的打赏,赶紧更新献上,压压惊!) “你知道吗?苟长老在课堂上被个弟子气跑了?” “那不是弟子,只是学徒。” “可人家是阿奴师叔的学徒。” “那又如何?阿奴师叔怎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学徒有甚本事?哼,在我看来,不过狐假虎威罢了。” “以我所看,苟长老也有不当之处,天天把去过仙门修习的事挂在嘴边,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听一次两次,倒觉新鲜,听多了就厌烦。” “可不是?还比来比去,说咱们剑派什么都比不过人,说得连山中生活的鸟兽都低人一等似的。真那么向往仙门,他怎么不跳过去……” “啧啧,你以为仙门能随便入的吗?” “噤声,门中长老,岂是尔等能说三道四的?再嚼舌头,小心让你们都到思过崖去。” …… 一阵阵的议论声,浪潮般传遍左灵峰的每一个角落,随后迅速蔓延开来,传到了右台峰,以及内门中去。 …… “掌门,你说这像话吗?这是一个旁听学徒该有的样子吗?” 内门,清幽庭院中。 苟秀正找上门来,神情激动地向林中流告状:“我不管,反正以后他还来旁听的话,我就不上课了。” 林中流揉了揉额头,笑道:“苟长老,你且消消气,何必跟一个少年人过不去?” “不是我跟他过不去,是他跟我过不去,居然还说我要替小雷音寺效忠卖命,我是那样的人吗?” “我说仙门的好,问题是人家确实是好呀。这赵阿旺完全是胡搅蛮缠,故意让我难堪。是,他是阿奴师叔的学徒,我不敢动他,但祖师爷可是明明白白说了,要尊师重道。你看现在,都闹成什么样子了?” 苟秀正气鼓鼓的。 林中流叹口气:“你可以去铁铺找阿奴师叔说说。” 苟秀正嚷道:“阿奴师叔是什么样的人,掌门你不比我更清楚嘛,他怎么会听我的?” 林中流神色一正,话题一转:“其实祖师爷还说过一句话,叫剑派内部,道理第一。” 苟秀正一愣神,随即反应过来:“掌门之意,是说此事我没有占理?” 林中流撸了撸胡须,缓缓道:“秀正,有些话我早便想跟你说说了。你去小雷音寺修习乃是难得的机会。但别忘了,这个机会,是宗门赋予你的,是希望你过去之后,潜心学习他家之长,回馈本门。可你在课堂之上,说来说去,都是鼓吹人家的好,反而自贬家门。你有没有想过,下面的弟子听了,会作何感想?他们是不是会想着灵台真得不行,没有前途了?” 闻言,苟秀正脸色一变:“掌门,我真没有那个意思!” “我知道你没有。” 林中流一摆手:“但言者无心,听者有意,那些弟子,大都还是孩子呀。另外,我还想提醒你一句,你口口声声说小雷音寺的好,却并未说到点子上,那本所谓的《剑气总诀》,并非小雷音寺独创珍藏,只是一本大杂烩而已,甚至连江湖上的一些外门手段都收录进去了……” 听了这话,苟秀正面色一阵青一阵白起来,没想到林中流如此直白,当面打脸,他并没有看过《剑气总诀》,但显然,林中流是看过的。 “好了,你先回去休息,此事我会找机会跟老四谈谈的。” 林中流下了逐客令。 苟秀正只得悻悻然离去,他心里并不服气,觉得林中流看过的《剑气总诀》可能并不是自己在小雷音寺藏经阁中见到的那本,也许只是同名而已 不过,印象中林中流的确是去过小雷音寺的。 “课堂之上,质疑长老夸夸其谈,当面辩驳……呵呵,这样的事,在灵台已经很多年没有发生过了。是天生胆大吗?还是性子耿直?他知道的,都是老四教的?这个少年,有点意思,看来得见一见……至于老四,你搬到外门后,我倒觉得有些看不懂你了……” 林中流喃喃道,陷入了沉思。 …… 从山上回到铁铺后,赵灵台直接往竹椅子上一躺。 打铁的阿奴瞥眼过来,问:“今天去学剑堂,过得如何?” “还行……” 赵灵台含糊回答,顿一顿,忽道:“不过我似乎闯祸了。” “哦,你违逆了门规?” 赵灵台想了想:“应该没有。” 他与苟秀正辩驳,属于就事论事,并未有出格之处。苟秀正的论调,本来就是错的,难道错的,也要乖乖接受? “没有违逆门规,算什么闯祸?” 阿奴神色淡然,挥锤不断。过了一会,又忍不住开口:“那你明天还上不上山?” “当然去。” 赵灵台回答得干脆。 “这么说来,你是要打算学剑了?” 自从赵灵台住进了铁铺,阿奴每天说的话,比以前一个月的还要多。 赵灵台点点头:“算是吧,我又不喜欢打铁,总不能天天在这发呆。” 阿奴若有所思,忽问:“你要学剑,最重要的是什么?” “呵呵,当然是先得有一把剑了。” 赵灵台笑了起来。 他不算是剑派正式弟子,自然没有剑器发放,需要自己去弄。 这里是铁铺,满铺子都摆满了剑。 赵灵台立刻行动,来到兵器架前,准备选一把剑。 目光扫上去,他都忍不住要替这些剑器惋惜了,一把把卖相惨不忍睹,不是裂纹遍布,就是豁口如齿,还有的,整个剑身都不均匀对称,不是上大下小,就是扭扭歪歪…… 他很怀疑,阿奴这是铸剑呢,还是在砸剑? 要知道,这些剑器的用料都是上品,要么重铁玄金,要么精铜脂石,光是材料,便价值不菲。 每个月提供一批材料给阿奴练手,数十年来,三位掌门承受了许多非议和压力,不少长老都认为,此举完全是浪费剑派资源,毫无必要。如果把这么多珍贵材料用好,都能给剑派增添好几柄神兵利器了。 为此,林中流不得不搬出祖训来,这才勉强压住场面。 阿奴铸的剑,每年都会交上去一批,但无一能用,基本都直接送到门派铸剑室去,分解融化掉,重新提炼出材料。但显然,这个过程损耗严重,得不偿失。 现在,铁铺子里还剩有上百把剑器。 “就这把吧!” 转了一圈后,赵灵台从一排兵器架的最下面抽出一柄剑来。 这同样是件失败品,剑身颇厚,长约四尺,看上去,如同一片厚实的被烧得发黑的木板。 拿着剑,他甩手挥舞了两下,霍然有声。 毫无疑问,这是一柄重剑,而且无锋! 第二十四章:不败 (祝大家五四快乐!) 天空有了乌云,风吹起来,一场大雨开始酝酿,将要降临。 傍晚时分,城门欲关之际,一人大步迈来,走进了扬州城。他身材不高,但粗壮,身上布衫普通,头戴斗笠,背负一个条形包裹,里面裹着的不是刀,便是剑。 近些时日,扬州局势紧张,江湖人来来往往,数量剧增。 这个粗壮汉子,看上去跟别的江湖人一样,并无多少区别。甚至可能还要落魄些,因为他没有骑马。 入城之后,他在街上漫步,随后走进了一间酒楼。 “客官,请坐,要吃点什么?” 一个店小二迎上来。 汉子略一抬头,目光扫上去,见到酒楼内食客不少,多是些江湖豪客,一个个推杯换盏,高谈阔论,吵闹得很,便问道:“楼上可有雅座?” “有是有,不过……” 汉子甩手抛出一锭银子,足有十两重的模样。 店小二接过,眉开眼笑:“客官请上楼!” 很快,汉子便被安排到一间临街雅座中,他点了四五样菜,又叫了一壶酒,等酒菜上好便开始自斟自饮起来。 “你们可知道,青城要对灵台下手了!” 突然间,隔壁有人说道。 这酒楼楼上有不少雅座,但实则大都用一扇屏风隔开的,若有人数众多的客人群体来到,便把屏风移开,形成大间。 当然,即使有墙壁,也是单薄得很,有心人稍一凝神,便可听到隔壁的言语。 “这事现在谁不知道?” “嘿嘿,另一件事你肯定不知道了。” “哦,哪一件?” 说的人压低了声音“青城萧剑枫今天上午进城了!” “什么?” 听的人吃了一惊:“此事非同小可,难不成就要对扬州分馆下手了?” “那还用说,萧剑枫可是青城巨头之一,堂堂阳神人物,随便伸个手指,就能把灵台分馆给灭了。我琢磨呀,他进城也不用动手,而是来接坐镇接管的。” 另一人疑问道:“难道灵台剑派就不理了?” “今时不同往日,他们呀,估计被吓得龟缩在山上,不敢出来了。前一阵子,不是发生了好几起袭击事件嘛,灵台伤亡惨重,不少人还在观望,以为灵台会大举出击。谁知道等到现在,屁都没一个。” 汉子在这边听见,握住酒杯的手紧了紧,再松开时,那酒杯已经化为齑粉,簌簌落下。 很快,他便结账离开酒楼,朝着西南方向走去。 灵台剑派的扬州分馆便建立在那里。 走在街上,随着渐渐靠近,他感受到了好几股沛然的气机,正高速朝着扬州分馆的位置掠去。 天已黑,城中有些人家点起了灯火,街上行人稀少。 便在此时,前头怦然作响,一道火焰冲天而起,观其位置,正是灵台剑派的分馆所在地。 “果然动手了!” 汉子心中一沉。 他日夜兼程,从灵台山赶赴扬州,本想着悄然入城,调查一番——扬州新人弟子队伍改变路线前往山门,却在渡头镇被黑风山的人设伏袭杀,此事疑点重重,剑派怀疑扬州分馆出了内奸。只是其他地方接连发生袭击事件,让剑派疲于奔走,颇有些焦头烂额,一时间无法顾得上。 这次江上寒亲自前来扬州,便是要彻查此事。但刚入城不久,就看到扬州分馆遭受袭击,火光冲天。 他不假思索,步伐加快,奔掠而起。 扬州属于灵台剑派一个重要的战略大城,设立分馆,常驻人员不少,以执事杨麟聪为首,辅助以两名内门弟子,以前是周广恒与李婉,但新人弟子出事后,两人背了罪责,现在思过崖受罚。 不过剑派另外派了四名内门弟子下山,前来扬州帮忙。 江上寒健步如飞,很快就来到分馆之外,见到一群黑衣人手持兵刃,已经攻破了分馆外门,里面杀声连天,还有着凄惨的嚎叫声,竟有妇孺遭受屠杀,显然是分管人员的家眷惨遭了毒手。 杀人,放火,宛如贼寇行径! 江山寒看得怒火中烧,伸手往背上一探,取下长条包袱,纵身掠了过去。 “什么人?” “找死!” 黑衣人纷纷喝道。 江上寒根本不与他们废话,也不出剑,左掌翻飞,啪啪啪,迅猛无比,转眼间三四名黑衣人被拍中,立刻筋骨尽断,倒了一地。 下一刻,江上寒已经冲进了院子内。 里头战况正烈,数十黑衣人与灵台弟子打成一团,而旁边一片火把明亮,还有一行人在那掠阵。 领首一个,一身白衣,玉树临风般颇为潇洒,腰间挂一柄宝剑,剑鞘精美,上面镶嵌着九颗宝石,颜色各异,价值连城。 青城萧剑枫! 人称“一剑连城”的萧剑枫。 他看似不过三旬年纪,但其出名的时候比江上寒还要早得多。 “贼子受死!” 江上寒叫一声,并不是冲向萧剑枫,而是暴起杀向那些与剑派弟子缠斗的黑衣人。 疾掠之际,手一抖,布条散落,剑锋乍现——他的剑,只用布包,从不用鞘。 寒锋吞吐,所到之处,干脆利索,一个个黑衣人应声倒地,一命呜呼。 “峰主到了!” 剑派弟子很快认出来了,齐声大叫,充满了惊喜欢欣。 灵台山上第一剑,一剑渡江万水寒! 江上寒的名号根植人心,在无数灵台弟子心目中,等于是不败的象征——事实上,江上寒出道以来,大小出战近百场,还真没有败过。 他来了,大家便得救了。 几呼吸间,十数黑衣人便被杀,简直如同砍瓜切菜般。 最后剩下的,是杨麟聪那边的战团,他以一敌二,被两名身穿靑袍的敌人夹攻。 两名靑袍人修为不浅,已是结胎境界,攻势凶猛,杨麟聪左支右绌,在苦苦支撑着,身上多处染血,早已负伤。 “嗤!” 刹那间,一名靑袍人手中短刃翻飞,正砍中杨麟聪的左腿,伤口入骨,鲜血飞溅。 他闷哼一声,一个踉跄,差点要倒下。 就在此时,江上寒出手了,剑锋一吐,疾点那靑袍人的喉咙。 那厮反应倒是快,匆忙中一个“懒驴打滚”,非常狼狈地滚出两丈余远,头上一凉,却是一块头皮带发被削掉了,心中发寒,要是慢上那么一点点,小命便要断送了。 江上寒还要出剑,就见到白衣飘舞,萧剑枫已拦在前面,森然道:“江上寒,没想到你居然来了!” 江上寒一手扶住杨麟聪,持剑,静立,目光灼灼。 第二十五章:圈套 (感谢莫莫、黄粱、天水的慷慨打赏!) “你都来了,我岂能落后?” 江上寒淡然说道,手中剑慢慢举起,剑指萧剑枫。 萧剑枫咧嘴一笑:“来得正好,我可是早便想上灵台与你比一场,看你是不是真得不败!” 江山寒浑身气势在一点点提升:“不用上灵台,现在就可以。” “好好!” 萧剑枫连声叫着,反手拔剑,一抹冰寒,他的剑,竟是通体幽蓝色,用千年寒铁铸造而成。 这是一柄灵品神兵! 在人间,修炼有九大境界阶段,分别为开窍、出窍、驱物、通玄、结胎、合丹、元炁、阳神、人仙;而修者所用的器物,同样有着品阶划分,共两大类,一为法器;一为法宝;其中法器多见,法宝难寻,基本都只存在于仙界之上。 法器又分为三个层次:开光、加持、灵品。 其实普通的修者,他们所用的兵器大都由精铁铸造而成,连法器都算不上,还属于一般的“器物”范畴,只是比较锋锐罢了。 法器,顾名思义,上面附带有额外的特殊功能,在对战之际,激发出来,可造成特别的伤害。 比如萧剑枫手中这把宝剑,由千年寒铁锻造而成,寒气缠绕,与之对战的话,稍不留神,就会被寒气侵体,战力大减。修为弱的,被寒气一冰,气血立刻僵了,根本不用打。 所以说,拥有一柄神兵,便占据了不小的优势。 江上寒手中的剑,却是凡品。倒不是灵台没有神兵,而只是他的练剑之道,不假外物,但求本心! “杨麟聪,你先到旁边疗伤!” 江上寒放手要松开杨麟聪,让他到一边去。 “多谢峰主!” 杨麟聪微一躬身,口中说道,却突然出掌,一掌击中了近在咫尺的江山寒右肋下! “你!” 江上寒惊怒交集,反手一剑。 杨麟聪一击得手,便要纵身逃走,却还是慢了一拍,嗤的,一颗头颅掉了下来,身子还往前冲了几步,这才不甘心地倒下。 突起变故,让在场的灵台弟子脸色大变,齐声大叫:“峰主!” 谁也没想到,杨麟聪竟是内奸。 或者说,在这个时候没有想到,毕竟之前杨麟聪浴血奋战,还几乎送上了一条断腿,他的表现,毫无破绽。 直到现在众人才明白,一切都不过是苦肉计,特意演给江上寒看的。 进入扬州之前,江上寒对于分馆中的人员都持有怀疑,杨麟聪更不例外。他悄然入城,本想暗中调查一番,然后才现身,主持大局。 然而却正遇上分馆遇袭,江上寒不可能见死不救,只得改变计划。 原来,这是一个圈套啊! 难道自己下山就被人盯上了?而或进城之时,早被人认出了? 刹那间,江上寒脑海掠过几个念头,内心发寒。 他的身子,也在发寒发抖。 杨麟聪那一掌,正是青城绝学《摧心掌》,中者心脏受伤,经脉皆损,不尽快治疗的话,整个人便会像一棵被挖掉根系的树,慢慢枯萎,最后死掉。 虽然江上寒修为远高于杨麟聪,但被偷袭打中要害,也是极不好受。杨麟聪这一掌,分明浸淫多年,已经颇具火候了。 此时萧剑枫出手了,他绝不会放过趁虚而入的大好良机。 剑光霍霍,如水银泻地。 江上寒一咬牙,挥剑相争。 铿铿铿! 萧剑枫出了三剑,江上寒退了三大步,他站得还稳,只是经脉内气息翻腾,再也忍不住,张口便吐出一口血来。 那血,却是青色的。 萧剑枫好整以暇,笑道:“啧啧,吐血了,看来你并非不败。” 江上寒一抹嘴角的血迹,啐了一口:“卑鄙小人!” “哈哈,这个世界,哪有什么大人小人,只有成王败寇。” “峰主,你快走!” 此时一众灵台弟子嚷叫着,挺起剑器,不要命地朝着萧剑枫扑来,要用众人之命,换得江上寒的一线生机。 “找死!” 萧剑枫冷哼一声,唰唰两剑,已经将两名冲得最先的灵台弟子刺杀。至于其他人,早被两名靑袍人率领着黑衣人拦截住,厮杀起来。 看见弟子们一个接着一个倒在血泊之中,江上寒睚眦欲裂:“萧剑枫,此仇灵台必报!” 萧剑枫阴森一笑:“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蛋都没了,你们灵台拿什么报仇?” 听了这话,江上寒脑海灵光一闪:“在渡头镇,那个黑袍人是你?不对,不是你,应该是杨麟聪!” “呵呵,你果然是个聪明人。只可惜,晚了些。这些日子,杀的都是小虾米,好生没意思。不过好在,最后还是把你这条大鱼给引出来了,没有浪费诸多布局,值了!” 萧剑枫说着,出手却不慢,寒铁宝剑攻势如潮。 江上寒根本没有转身离开的机会,只能仗剑迎战。若没有被打中那一掌,他有信心百招之内,击败对方。 但这世上从来没有“如果”。 激烈的争斗牵动伤势,江上寒又吐了一口血,毒掌发作,心神一阵迷糊。 嗤的,右肩中剑,整条手臂顿时失去了力量,几乎连剑都抓不住了。 萧剑枫踏前一步,又是一剑。 这一次,刺中的是江上寒的左肩。 萧剑枫出剑狠辣,力道落点拿捏得准,只刺断了江上寒双肩的筋脉,并未伤及其他。 但筋脉断裂,两只手便等于废了。 萧剑枫面无表情,再出两剑,江上寒双膝溅血,噗通一声倒在地上,他内心无比愤慨:“萧剑枫,有本事你杀了我!” 萧剑枫还剑于鞘,掏出一块洁白丝巾,慢慢擦着双手,悠然道:“放心,我不会杀你的。不但不杀,还会把你送回灵台,让满门弟子好好看看,他们心目中的不败剑客,现在如何了。” “你……” 江上寒怒愤交加,晕死过去。 “杀光其他人,一个不留!” 萧剑枫冷声吩咐道,转身走出了分馆院落。 一个靑袍人跟上来,低声问道:“尊者,接下来我们怎么做?” 萧剑枫笑道:“刚才我不是说了吗?带着江上寒,去灵台山!” “是。” 靑袍人应命,退了下去。 院落内,杀声不断。 哗啦啦,大雨倾盆而下。 第二十六章:且慢 (感谢书友“墨夜”“蝌蚪”的慷慨打赏!) 雨过天晴,持续几天的雨水,让整个灵台山脉更加空灵,山林树木,越发郁葱,各种各样的鸟儿在枝头上雀跃蹦跳,欢快地叫唤着。 左灵峰,学剑堂。 赵灵台依旧坐在最后排,坐得端正,在听着课——也许应该说,在观察课堂。 他没有任何上课的需要,出现在此,不过是为了看看课程效果如何。 赵灵台以前,可不是这样教导弟子学剑的。 他的身边,摆着那柄无锋重剑。 这把剑,分外招人目光,只是目光之中,多少含着些“揶揄”,以及“不解”。 谁都看得出来,那是把废剑,甚至说,根本不是剑,不过是块丑陋的铁片而已。 难道赵灵台带着这块废铁,就当自己是剑客了? 实在让人发笑呀! 对于赵灵台,其实一众弟子并无恶意。上次气跑苟秀正,还让不少人心里暗觉快意。不过在本能上,他们始终觉得赵灵台只是一个学徒而已。 学徒与弟子,有着本质区别,互相之间,存在沟壑。 说白了,在他们心目中,并没有把赵灵台归纳进圈子里,而是有意无意地将其排斥在外。 因为赵灵台不是正式弟子,他还没有进入圈子的资格。 一介学徒如此,铁铺的主人,那个阿奴师叔,也是如此。 阿奴凭什么当大家的师叔? 不是靠着修为,不是靠着剑法,仅仅因为他跟随祖师爷最早罢了。 资历的确能服众,但阿奴恣意浪费剑派资源的作为,却让很多人暗生不满,看不过眼。 这种不忿一直在积累着,要寻找一个发泄的口子。 众人无法去怪责阿奴师叔,但把不忿撒在他的学徒身上,总是可以的。 阿奴靠着祖师爷的名头,在灵台山上身份超然;可一介学徒想靠着阿奴的名头,在剑派享受各种福利待遇,众人就觉得不公平了。 不过这几天在学剑堂,赵灵台表现得十分安分——当然,可能也是因为没有苟秀正的课。 而且赵灵台待人待物,也是颇有分寸,众人拿捏不到把柄,总不好当面挑衅,去刁难一个学徒。 于是几天下来,倒是相安无事。 “出事了!” 今天是桐叶长老授课,她的课,深入浅出,耐心讲解,十分受弟子欢迎,学剑堂中,坐得满满的。 突然间,一人跌跌撞撞冲进来,口中大叫:“不好了,出大事了!” 桐叶长老秀眉一皱,认出这个弟子,便问:“黄粱已,你说什么?” 那黄粱已一脸惊慌:“桐叶长老,出事了啊……” “究竟何事?” 桐叶叱喝一声,暗暗用了真气混合在喝声中,仿若当头棒喝。 黄粱已身子一颤,情绪有所稳定,带着哭音道:“江峰主身受重伤,被青城派的人送到了山脚下!” “什么?” 桐叶脸色大变,什么也顾不上了,身形掠起,直接冲了出去。 堂上数百弟子俱是心头大震,哗啦啦,不约而同站起身,蜂拥出门,往山下奔去。由于人数太多,拥挤在一起,抢得急,有些人还被挤倒在地,很是被踩了几脚,惊叫不已。 峰主江上寒,无数灵台弟子心目中的不败剑客,竟然受了重伤,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人群中,赵灵台拖在了最后,他没有跑,而是一步步走着,他的神色,分外冷静,只是眼眸当中,有代表着怒火的光芒在不断酝酿着,随时会爆发而出。 当他来到山麓处,就见到黑压压一大片,数以百计的灵台弟子围在下面,后面还有人源源不断地过来。 消息传得很快,左灵峰、右台峰、内门都传遍了,只要在门派的,能出来的,几乎都来到了外门山门处。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十数名青城弟子,以及站在最前面的一身白衣的萧剑枫。 萧剑枫身旁,停着一辆板车,车上随便铺些稻草之类,上面躺着一人,浑身血迹斑斑,无法动弹,双眼紧闭着,仿佛晕死。 他,正是江上寒! 见到江上寒这副样子,无数灵台弟子都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色,怔在当场,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在场的,有桐叶、何不二、苟秀正等长老,不过他们都是紧闭嘴唇,死死地盯着萧剑枫,没有轻举妄动。 不用多久,人群一阵骚动,中间分开,掌门林中流大步走了出来——副掌门方下峰另有事务在身,今天却不在门中。 “萧剑枫,这是怎么回事?” 林中流压抑住内心的怒火,大步上前,沉声喝道。 萧剑枫手中一块白丝巾,慢慢擦着手,笑道:“在下见过林掌门,是这样的,江兄前日来到扬州,与萧某偶遇,我们惺惺相惜,便约战一场。萧某不才,技高一筹,侥幸胜了。只是争斗之下,一时失手,使得江兄重伤。萧某很是过意不去,便亲自把江兄送回灵台来了。” 林中流怒极而笑:“你觉得我会信吗?” 萧剑枫一摊手:“信与不信,事实如此,当日之战,并非只得我与江兄两人,还有剑盟的马飞图马兄、崂山的张元寿张兄在,他们可以作证。” 说着,后面又来了两拨人,身上服饰清楚地表明了他们的身份,分别来自秦岭剑盟与崂山派。虽然都是寥寥数人,但走在一起,代表的涵义早超出了人数上的意义。 林中流目光扫过去:“好,很好,你们果然联手了。” 顿一顿,一字字道:“如此说来,林某还得感谢萧尊者的护送之功了。” 萧剑枫哈哈一笑:“不敢,萧某与江兄结识多年,些微小事,都是该做的,不足挂齿。” 他今天来灵台,自不是为了正面冲突,也相信灵台不会贸然开战。如此一来,既让林中流吃了哑巴亏,又动摇了众多灵台弟子的信心,那种拿捏自如的感觉,实在爽快无比。 想着,脸上笑容更盛:“人已送回,若无他事,在下便告辞回青城了。” 后面马飞图与张元寿两人对视一眼,掩饰不住的得意:来到灵台山下又如何?对面千百人又如何?还不是只能把气憋着,乖乖看着他们大摇大摆地离去? 此刻,成百上千的灵台弟子心中确实感到无比的愤懑和憋屈,很多人不相信江上寒会比不过萧剑枫,此中必有蹊跷。 但能怎么样,江上寒已经躺在板车上了,生死未卜。 而有些人的信念却在动摇:世事无绝对,也许萧剑枫真得是击败了江上寒呢?江上寒号称灵台第一剑,连他都败了,派中还有谁能站出来,抵御青城崂山等宗派的蚕食攻击? 萧剑枫满脸笑容,正待转身离开,就听到一声叫唤: “且慢!” 这一声叫,来得突兀,在场众人纷纷侧目而视,心中疑惑: “是他?他要干什么?” “他怎么走出来了,可是,有什么用……” 第二十七章:挑战 (感谢龙盟的千币厚赐,成为本书第一弟子;感谢“刀刀”“莫莫”“慕思”“975”“如水”“猫小”“青山远”的慷慨打赏。) 人群之中,一人大踏步迈出,上身赤膊,露出健硕的肌肉,手中提一柄沉重粗糙的大铁锤,一步步走了过来。 “阿奴师叔!” 不少灵台弟子失声叫道。 他们都知道,这位行事乖僻的师叔无法学道,也不学剑,那么,现在走出来要做什么? 林中流眉头一皱,喝道:“老四,你要作甚?” 阿奴站定,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大声说道:“大哥,你可还记得:当年师尊带我们上山时,分别赐名。我说不以本名为恶,就唤作‘阿奴’。师尊闭生死关时,我自称‘守山奴’;师尊飞升后,我改叫‘拜山奴’……” 说到这,整个人昂然而起,声音慷慨激昂:“这灵台山,一人一树,一草一木,都是师尊打下来的基业,而我,是师尊给的命。我在,便不许别人犯此山方寸……”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竟满场可闻,手一指,正指着马飞图与张元寿两人:“他们不可以!” 再一指,直接指到了萧剑枫:“你也不可以!” 他这一番话,说得须发张扬,刚硬霸气,一众弟子听见,感到热血沸腾,只等掌门一声号令,便要冲杀下来,将萧剑枫等碎尸万段。 要战,就战! 大不了鱼死网破! 谁怕谁? 林中流有些愣神,怔怔地看着阿奴,一时间百感交集,说不出话来。 是呀,当年的少年意气,英雄血性,这些年来,确实已经渐渐消磨不见,所谓的沉稳成熟,所谓的大局为重,真的,那么重要吗? 阿奴说完,径直来到萧剑枫面前:“你说你击败了江上寒,我不相信!” 萧剑枫冷眼相看:“我刚才说了,信不信……” 阿奴直接一摆手打断:“我就问你,敢与我一战否?” 萧剑枫一呆:“你说什么?” “你敢与我一战否?” 阿奴重复了一遍。 后面林中流听到了,再后面的无数灵台弟子也都听到了,于是,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目光茫然地落在那个铁塔般的汉子身上。 在外形上,阿奴的身躯的确颇具冲击力,但也仅此如此,他要挑战的,可是一尊阳神级别的人物呀。 他是疯了吗?而或,要以死捍卫灵台的尊严? 萧剑枫眨了眨眼睛,话说刚才阿奴慷慨陈词,颇具煽动性,其心里还有些担心灵台众人会不顾规矩,一拥而上,那样的话,强如阳神,也得落荒而逃。 然而,现在阿奴却要单挑自己…… 这个,就有意思了。 对于灵台剑派的人事情况,青城等宗派早打探调查得十分清楚,知己知彼,然后才布局,发动了一系列的有针对性的袭击。 之前的种种滋扰打杀,最后都是为了钓出灵台剑派的一条大鱼。 这条大鱼可能是江上寒,也可能是方下峰,苟秀正勉强算的上。至于林中流,其身为掌门,等闲是不会离开灵台的。 最后,来到扬州的是江上寒。 至于身为元老之一的阿奴,从来都不在目标当中。 没有实力,别说派内不在乎,就连外敌,也不会放在眼里。 阿奴的情况很简单,几十年如一日,天天守着一个破铁铺打铁。 如此而已。 没有任何建树,没有任何战绩,等于是废人。 关于阿奴的情报,大概便是这些。唯一突出的,便是阿奴天生神力,力气很大。 但这个,有什么用? 也许对于通玄以下,靠着蛮力横冲直撞,或能占据优势;可当对手在通玄以上,单纯“神力”,就无用武之地了。 而萧剑枫,是阳神。 这个世界,三大仙门中都有人仙高人坐镇,他们迈进了人仙之境,但境界未 臻圆满,没有达到飞升的地步,天劫不会降临。 在这里特别说明一下,修炼一途,境界提升往往需要长时间的积累沉淀,可时间,并不是晋升境界的决定因素。每个人的一生,都会存在一个顶点,当到达巅峰,便会盛极而衰,开始走下坡路,后面不管耗费多少时间,都是无用了。 除非,遇到了极大的机缘! 赵灵台百年飞升,除开自身非凡的资质之外,还靠着一股一往无前的锐气。 而其他人仙,其中不少人其实早已入境,但由于种种原因,无法踏出最后一步,导致停顿不前,不进反退,从而彻底丧失了飞升的希望。目前所做的,就是用各种手段,尽量维持在人仙境界之中。 他们有个俗称,叫“老人仙”。 虽然不得飞升,但在人间,已是巅峰存在,俾睨天下,笑傲凡尘。 这些老人仙,就是三大仙门最大的底蕴。 至于十大宗派,修为最高的,只得阳神。 灵台剑派有三大阳神,林中流、方下峰,以及江山寒,另外苟秀正苏幕思等人,属于准阳神。 他们这些人,正值壮年,可谓强横。别的宗派,可能阳神境界人物要多一些,可“老阳神”居多,真打起来,反而落下风。 “老”这个字,往往不是什么好话。 在青城,萧剑枫是少数能拿得出手的壮年阳神,不过他的境界要比江上寒低上一筹,因而许多灵台弟子并不相信江上寒会输给萧剑枫。 但阳神就是阳神,而阿奴是什么境界? 他无法修道,等于是白丁。 面对阿奴的挑战,萧剑枫有些兴奋,他绝不介意当着众多灵台弟子的面,击杀这名“师叔”级别的剑派元老。虽然杀一个废人,显得胜之不武,但胜王败寇,其他的,有什么所谓? 他还是有些不放心,眼眸紫光闪烁,使用灵眼通来。 结果没有任何异样。 后面林中流有些急了,叫道:“老四,回来,不要胡闹!” 他是真怕萧剑枫一剑就把阿奴杀了,灵台已经失去了一个江上寒,如果阿奴再被杀,将会对整个剑派士气造成沉重的打击。 阿奴回头过来,一本正经地道:“大哥,你一直觉得我是在胡闹吗?但你错了,你们只相信你们的眼睛,但我,相信的是自己的感觉!” 说完,仰天一声咆哮,如同一头愤怒的巨兽,铁锤一抡,朝着萧剑枫便砸了过去。 第二十八章:阿奴 (周末,按例凌晨更新!新的一周,新的开始,喜欢的请砸票!) 阿奴一吼,有若平地惊雷;随即奔腾而起,手持铁锤,朝着萧剑枫当头砸去。 这一锤,简单而粗暴,没有任何花哨的招式虚晃,也不讲究什么章法套路,就是砸! 此时此刻,玉树临风般的萧剑枫,在阿奴眼中,就是一块材料,一块铜铁而已。 萧剑枫眉头一皱,身形漂移,不愿第一回合便与阿奴硬碰,宝剑轻轻往前一点,要借力卸力,化解对方的第一锤。 铿! 当剑尖与铁疙瘩似的锤身相触,发出清越鸣声,一股巨力反弹,萧剑枫竟觉握剑的右手虎口一麻: 好大的力气! 阿奴一锤没有砸中,毫不停顿,又是一抡,第二锤呼啸而至。 萧剑枫见状,心气被激发,不再闪躲,手腕一抖,一招绝妙的“神女撒花”使出,但见点点幽蓝,仿若片片花瓣洒落,将阿奴高大的身躯全部笼罩住了,根本不知道那点真,那点假。稍一判断失误,便会被利剑穿心,死于非命。 后面林中流见到,内心一个揪紧,已经做好了随时出手相救的准备,哪怕坏了规矩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阿奴被杀。 “破!” 就听到阿奴怒气开声,当啷一声,震耳欲聋。 “什么?” 萧剑枫失声惊叫,急退数步,再看手中宝剑,一抹幽蓝之上,竟微微有些弯曲了起来。 这一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众多灵台弟子根本没有看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看到萧剑枫被阿奴师叔逼退了。 林中流等修为高深者,却看得分明,刚才电光火石间,阿奴的铁锤准确无误地砸到了萧剑枫的宝剑上。 再大再重的剑,在阿奴的铁锤之下,都会显得单薄。何况萧剑枫这柄用千年寒铁铸就的神兵,要配合青城剑法,本来就是走轻灵路线,故而剑体决不能过重,否则的话,便显得笨拙,会影响剑法发挥。 一个轻,一个重,当两者相撞,结果可想而知。 萧剑枫剑法的轻巧多变,借力卸力,竟是毫无作用。 阿奴须发张扬,半句废话都没有,身形暴起,第三锤再来。 萧剑枫双眸一缩,轻视之心尽收,经过两锤,他心里十分明白阿奴绝不是仅仅力气大而已。 当即剑法施展,要尽快解决掉这个狂暴莽汉。 然而当厮杀开来,萧剑枫就发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问题,他的每一招,不管如何出剑,结果都会被阿奴的铁锤砸中。 这种情况真是十分诡异,阿奴手中把持的铁锤仿若一块大磁铁,而萧剑枫的神兵宝剑总是不由自主地往锤子上送…… 但萧剑枫却知道不是这样的,皆因阿奴每一锤的判断,落点都准确得可怕! 他是怎么做到的? 方寸之间,千锤百炼,丝毫不差! 当当当! 也不知道是第九锤,还是第十锤,萧剑枫大叫一声,仓皇后退,他手中本来造型精致,漂亮无比的寒铁宝剑,看上去,就跟一片麻花似的,被砸得面目全非,扭扭歪歪,连当年铸造它的铸剑师都认不出来了。 这可是神兵呀,足以名列天下兵器榜的名器! 现在,毁于一旦。一剑连城,变成了废剑烂城…… 萧剑枫心都在滴血。 观者如堵,皆屏息静气,无数灵台弟子看得一脸难以置信,他们从没有想到,心目中的“废人”师叔,竟是如此生猛。 莫说他们,就连身为“大哥”的林中流都看得有些发呆了,嘴里喃喃道:“老四,你瞒得我好苦……” 脑海灵光一闪,想到阿奴打铁,都是当年赵灵台的安排,莫非,他一早便看穿了? 祖师爷,真神人也! 阿奴气势如虹,神色沉毅,快步追上,人到锤到。 呼啸的破空声划来,萧剑枫仿佛听到了死神的呼号,这一刹那,他竟有些慌了。 先前一轮狂风暴雨般的大锤砸下来,不但砸坏了寒铁宝剑,还砸掉了萧剑枫所有的斗志和信心,体内真气更是损耗严重,双臂发酸发软。面对那柄粗糙而强大的铁锤,他便感觉自己像是一个柔弱无力的女子,根本无法承受如此凶猛的摧残。 于是,他转身便逃。 萧剑枫对于自己的轻功颇有信心,同时觉得阿奴如此健壮的体型,跑起来,肯定没有自己快。 但他错了! 阿奴的确没有跑得多快,只是手中锤子忽然脱手飞出,凌空飞来,准确地砸在了萧剑枫的背上。 一瞬间,萧剑枫就觉得自己是被一座巨山给砸中了,双眼一黑,口中鲜血不要钱地狂喷而出。 唰! 铁锤在萧剑枫的背上一撞,借一个力,重新飞回了阿奴的手中。 不得不说,身为阳神强者,萧剑枫的身体还是非常牢固坚韧,而且富有弹性的。 阿奴这一手玩得潇洒漂亮,四周巨大的欢呼声立刻爆发出来,喝彩如雷。 赢了! 人群之中,赵灵台静静站立,神色不见丝毫波澜,他要看看阿奴接下来会如何处置对方。 就见阿奴大踏步走到摔倒在地的萧剑枫身前,一字字道:“事实证明,你根本打不过我三哥。” 其实这句话有逻辑上的语病问题,但这时候,谁还管那些? 萧剑枫浑身欲裂,仿佛全身骨头都被砸碎了,他嘴唇哆嗦着,似乎要说几句场面话,却看见阿奴举起了锤子,狠狠砸下来—— 噗! 所有的声浪戈然而止,全场鸦雀无声。不管是青城的人,还是剑盟崂山的,又或者灵台剑派的,一个个满脸呆滞状。 阿奴锤杀萧剑枫,然后去把板车上的江上寒抱起,转过头来,对着青城众人怒喝一声:“滚!” 随即迈开大步,走回山门。 马飞图与张元寿面如土色,哪敢停留,率领部众灰溜溜走了。 “阿奴师叔威武!” “灵台威武!” 海啸般的欢呼声再度爆发,声浪滚滚,震动山川。 这是积压已久的爆发,这是狂热的呐喊! 林中流忽然觉得眼眶有些湿润,赶紧忍住,不想在众多弟子面前失仪,他心里很清楚,阿奴锤杀萧剑枫,足以换得剑派好一阵子安宁了。 平衡从来都不是谈出来的,而是比拼出来的。 之前林中流让江上寒去扬州的用意,便是如此,可惜江上寒出师未捷,他的倒下,直接导致剑派遭受巨大的危机,但是,阿奴横空出世,表现得更加强势,他的存在,会让那些暗中窥伺,蠢蠢欲动的人们好好掂量,重新筹划了。 人群中,赵灵台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第二十九章:通玄 (感谢“蝌蚪”“墨夜”“慕思”“莫莫”“帝扬”“龙盟”“如水”“猫小”“青山远”“启明星”等的慷慨打赏,似乎发现一张新面孔,可喜可贺!) “大哥,老三怎么样了?” 灵台内门,医馆之外,阿奴沉声问走出来的林中流。 林中流面色凝重,叹一口气:“身中《摧心掌》,四肢经脉尽断……掌毒可驱,只是经脉就难了。” “你的意思是他不能再用剑了?” 林中流苦笑道:“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哎,若是师尊还在,施以逆天手段,或能重续经脉,但当下……” 阿奴听完,转身便走。 林中流急道:“老四,莫要冲动!” 阿奴回头,淡然道:“你是怕我会杀上青城?” 林中流干咳一声,他的确有此担忧,只是转念一想,阿奴能够窝在铁铺数十年,面对无数非议揶揄,始终不动如山。这份隐忍可比自己都要强多了,又怎么会鲁莽行事? 想了想,忍不住问:“你现在是什么境界了?” “不知道。” 阿奴回答得干脆。 对于这个回答,林中流并不感意外,他的灵眼通看不出来,可能阿奴自己也是不清楚,不过能当场击杀一名阳神,实力如何,还有疑问吗? 难不成已是人仙? 想到这,林中流莫名兴奋,又问:“老四,你就不进来看下老三?” 阿奴默然一会,才道:“我不敢。” 说着,转身下山。 林中流喟叹一声,兴奋之意全无,神色黯然下来。 阿奴一路下山,路上弟子见着,纷纷肃立路旁,以表敬意。他却如以往一般,态度漠然而去。到了山坳铁铺,就见到赵灵台在里面,站在兵器架前,伸手在抚摸那些废弃剑器。 这一次,他看的是剑器之上的裂痕、豁口等缺陷痕迹,手指摸过,感受着当其时阿奴落锤的情景。 之前见到这么多被砸废的剑器,会觉得惋惜,觉得是浪费,而今看着阿奴大发神威后,才徒然发现,错了: 数十年功夫,无数次挥锤,原来阿奴打的不是铁,铸的不是剑,千锤百炼,炼的都是他自己! 与萧剑枫对阵之时,阿奴的锤法举重若轻,简单粗暴,分明已经到了一种返璞归真的境界,用“神乎其技”来形容不为过。 慢慢看完,赵灵台走出来:“阿奴,你威风了,我也跟着沾光。” 阿奴笑容灿烂,像个得到嘉奖的孩子。 “他伤得如何?” 赵灵台又问。 “四肢经脉被挑断了。” 阿奴看着赵灵台的目光带着一抹希冀。 “除死无大事,放心,一切都会好的。” 赵灵台慢慢说着,躺到竹椅上,闭目养神。 阿奴咧嘴一笑,重新生起火炉,举起铁锤,叮叮当当,继续打铁。一会之后,他若有所觉,蓦然抬头看向竹椅那边,似乎觉得躺在那儿的赵灵台发生了什么变化。 就在那一瞬间,赵灵台破境成功,已是通玄。 …… 一战扬威,阿奴立刻成为剑派中最为炙手可热的人物,他的铁铺,也成为了热门地点,前来围观的灵台弟子络绎不绝,只是他们都知道这位师叔行事乖僻,性格冷酷,却不敢靠得太近,只在外边看着,欣赏着阿奴师叔打铁的架势,觉得一举一落,充满了力量的美感。就连叮叮当当的打铁声,都宛如乐章,美妙无比。仿佛听多了,修为都能提升一般。 而这时候,赵灵台多数都是躺在竹椅上优哉游哉,很是享受的样子。 一众弟子惊诧莫名:学徒也能这么当的? 不过回念一想,阿奴师叔为人做事,从来都是不按常理,十足怪人。 一个“怪”字,足以解释各种难以理解的现象。 看了两三天后,终于有弟子鼓起勇气,走进铁铺,怯怯开口:“阿奴师叔,你铺子的剑器,能送我一把吗?” 阿奴道:“你问他。” 他就是赵灵台。 赵灵台呵呵一笑:“排队,一人一把,不许抢!” 于是乎,一条长龙立刻在铁铺前形成,一个个鱼贯而入,去拿兵器架上的剑。 不用一刻钟,数以百计的剑器就被“抢”光一空。 后面闻讯赶来的灵台弟子看着空荡荡的兵器架,一个个扼腕长叹,懊恼不已,只得眼巴巴看着依然在打铁的阿奴,要等下一批出品了。 然而阿奴虽然每天打铁不断,但打废一把剑胚,往往需要三四天工夫。这么多人,有得等了。 而拿到剑器的弟子则是眉开眼笑,如获至宝,紧紧抱在怀里,生怕被人抢了。 如斯场面,似曾相识。 想当年,赵灵台飞升后,他的存留之物便在灵台掀起一股狂热的追捧狂潮,石碑之前,天天蹲着一群内门弟子,在不断揣摩研究。 还别说,真有天资聪颖的弟子从中获益,得到剑道感悟,使得修为突飞猛进。 现在一众弟子来“抢”阿奴出品的剑器,无疑也是抱着那样的念头。 赵灵台的物品,除了石碑和一些塑像之外,别的东西都被珍而重之地收集起来,放在内门宝库之中,想要观望,得先获得资格,等闲不能触碰。 相比之下,阿奴的剑器就亲民得多了,拿到手后,直接拥有。 师叔何许人也,能够拥有其出品的剑器,说出去,与有荣焉。只可惜师叔以前上交的剑器基本都被分解重铸了,现在想来,真是暴殄天物,不识珍宝。 弟子们一个个追悔莫及,却没想过之前,这些剑器在他们眼中,也不过是没用的废铜烂铁罢了。 由于阿奴的关系,赵灵台的地位直线上涨。因为阿奴不好相处,难以接近,而手持腰牌的赵灵台俨然成为了代言人,自然有不少人主动来与他结识、说话。 赵灵台依然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表现得很稳,这使得众人对他的好感度再度激增,毕竟“前倨后恭”的转变,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也是有些不好受的。而由始至终,赵灵台都没有做出什么“狐假虎威”之事,大家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对于这个少年学徒,无疑又高看了几分。 虽然,他并未展露出什么修道天赋来。 众人还有些疑惑,时至今日,以阿奴师叔当下的本事和名望,足以收赵灵台为弟子,给予一个正式的名分了,但一直没有动静,难道没有看上,不想收? 不对,能把腰牌给赵灵台用,又让几位掌门出面打招呼,这份爱护,早超出了一般弟子的规格。 细想下来,最大的可能是阿奴师叔所修锤法,独辟蹊径,成功无法复制,教不了别人。 只是,赵灵台也可以改投别人门下呀,只要阿奴师叔说一句话,直接让林掌门收了都行。 众说纷纭,各有揣测,但没有个结果,也许得问当事人才知道了。 一众弟子霍然发现,近几天,赵灵台已经不到学剑堂旁听了。 他去哪儿了? 一时间,这个问题竟成了剑派热点! 第三十章:疑似 (南朝写作有个习惯,就是在翻看大家投票打赏的记录中,看到合适的名字,便会写成书中的角色,有正面的,有反面的——绝非有意冒犯,还请海涵一二哈!) 赵灵台并没有离开外门,而是去了左灵峰的剑谱阁,他没有看书,也没有借阅剑谱,慢慢逛了一圈,看完就离开了。 两天后,他出现在左灵峰顶上,来到峰主江上寒的庭院门外——江上寒一生练剑,并无伴侣,也无仆从,其正在内门接受治疗,因此现在的庭院门户紧闭。 静立门外,看见一株红花出墙,约一炷香时间后,赵灵台一言不发,迈步下山。 又过去两天,赵灵台持阿奴腰牌,进入到内门。在山门处,他看了那块青石碑一眼,随即登山,拾级而上。 到了广场入口,见到竖立于侧边的那两尊塑像,若有所思。 驻足良久,然后转身,却是下山而去。 数天之后,赵灵台出现的地方赫然是位于右台峰后面的思过崖。 这本是一座孤峰,峻峭崚嶒,峰上石多木少,上山只得一条崎岖的小路,颇不好走,稍不注意,甚至可能会失足堕崖。 当年林中流等人规划外门区域,便把此峰也纳进范围内,起了个“思过崖”的名目,用来安置触犯门规,要遭受责罚的弟子。顶峰之上,一扇断崖,崖前有片空地,又在崖壁上开凿了十数个仅能容一人的石洞。受罚的弟子便住在洞里头。 当然,他们也能出来,在空地上活动,只是不能下山。至于一日三餐,都有专人送上来。 思过崖的生活条件自然比下面要凄苦得多,却能磨砺人的心志,从某种情况上看,等于是一种闭关,并不算惩罚。 剑派中人,若犯下大错,闯出大祸,可不是上思过崖的事了。基本都会废除武功,逐出门派,严重的,甚至会击毙当场。 赵灵台并没有上山,只是在下面绕了一圈,就走了…… 关于他的行踪,有剑派好事者打听整理了出来,随后转播出去,弄得满门皆知。 但是众人看着这些足迹记录,一个个都是茫茫然,不知所以然。 没有人知道赵灵台这走来走去的是要干什么,完全没有规律可言,似乎也找不到目的性,看着,倒有点像卧底内奸的路数。 只是,有卧底内奸做得这么光明正大,生怕别人不知的吗? 若阿奴没有大发神威,这番怪异行径肯定会遭受无数怀疑,但现在嘛,众人觉得赵灵台可能是在参观游览。 对于自己成为焦点之事,赵灵台早有预感。本来大出风头的应该是阿奴,问题是阿奴天天守在铁铺里挥锤打铁,从早到晚,单调而枯燥,实在没有什么可说的。 所以人们的目光便落在赵灵台身上了。 …… 今天的铁铺来了人,是江上寒。 他坐在一辆特制的木轮椅上,推车的,竟是桐叶长老。 当日江上寒被阿奴抱上山,林中流立刻运功替他驱毒,把摧心掌的掌毒给逼了出去,保住了他的性命。只是四肢经脉尽断,林中流就回天乏术,无可奈何了。 江上寒不能行走,双臂失去了力量,每顿吃饭,都得人喂。 这个人,是桐叶。 她主动要来照顾江上寒,林中流知其心意,微笑答应。开始之际,江上寒还有些抗拒,不过后来,就默然接受了。 今天的江上寒精神不错,胡须刮得干净,头发束成髻,一丝不苟,身上衣衫整整齐齐。 不用说,这都是桐叶的功劳。 她站在后面,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江上寒来铁铺,只是为了跟阿奴说一声“谢谢”。谢谢他锤杀萧剑枫,替自己报仇雪恨。 阿奴依然酷酷的:“有什么好谢?” 江上寒呵呵一笑:“不过我真得很好奇,你是什么时候悟的?” “不记得了……” 标志性的“阿奴式”回答。 甩了甩铁锤:“老三,你能下来,我很开心。” 江上寒淡然一笑:“要是你想看到我痛哭流涕、寻死觅活的样子,恐怕这辈子都没机会。我记得师尊说过:除死无大事。现在,我还活着呢。” 阿奴闻言,眸子发亮,放下铁锤,一拍手掌:“师尊说得好,大丈夫顶天立地,当如是也。” 江上寒觉得眼眶微微有些湿润,道:“我回去了。” 桐叶朝着阿奴点一点头,便推动轮椅,往山上走去——江上寒现在情况已经稳定,接下来就是漫长的休养。 后面阿奴忽然大声道:“老三,你放心,一切都会好的。” 江上寒不回头,两滴眼泪终是忍不住掉了下来,正好遇见回来的赵灵台,这位左灵峰峰主赶紧别过头去,不想让人看见自己流泪的样子。 桐叶则是有些好奇地看了眼赵灵台。 赵灵台微笑示意,说了声:“你们好。”便走开了。 “还真是个怪少年呢。” 桐叶轻声说道:“为什么阿奴师叔没有收他做弟子?” 江上寒道:“我问过他,老四说没有东西可教,也没有资格教。” “什么意思?” 江上寒一撇嘴:“我哪知道,他们,都很怪……” 回到铁铺,赵灵台躺上竹椅,开口道:“他们两个,看着挺配。” 阿奴咧嘴一笑:“可不是,老三这家伙,总算开窍了。” “哦,有什么故事?” “就是很多年前,一个少女弟子,喜欢上了自己的峰主。不过那峰主醉心剑道,狠心拒绝了。少女伤心之下,干脆做了道姑打扮……” 阿奴娓娓道来,顿一顿,笑道:“你有没有发现,她今天不穿道袍了?” 赵灵台回过头来,一脸古怪地看着阿奴:“我今天才发现,原来你也会说是非的。” 阿奴干咳一声,脸有尴尬之色,赶紧举起锤子打铁,叮叮当当。 …… 相对灵台山的一派安宁,外面的天下就不同了,风起云涌。 阿奴当众锤杀萧剑枫的消息像长了翅膀,几天功夫,便传遍了各个角落,而且在传播的过程中,还把当时的情景说得绘声绘色,极为传神: “阿奴几锤子打杀了萧剑枫……” “萧剑枫的灵品神兵被一柄破铁锤给砸烂了……” “不至于吧,萧剑枫可是青城的尊者巨头,阳神人物,剑法也是出神入化的,怎会死得如此轻易?” “那又如何?寒铁神剑乃是萧剑枫的本命法器,都被砸成了废铜烂铁……” 不用多久,很多人都知道:灵台,出了一个阿奴! 于是,在各大宗派的情报密卷上,重重地增添了一个名字。 名字之下,还特别写上一行注释:疑似人仙! 第三十一章:心魔 (感谢“冰乐”“农民”“猫小”“墨夜”“蝌蚪”“慕思”“如水”“莫莫”等的慷慨打赏!) 夏日炎炎,正是最为酷热的月份;山林之中,知了在拼命嘶吼着,吵闹成一片。 左灵峰上,不少地方成为了外门弟子的练剑小天地,他们上完课,常常会到树荫底下,或单独,或三五成群地,到此揣摩消化在课堂上学到的剑法招式。 这般行为有助修炼,剑派自是鼓励支持。毕竟那么多弟子,长老不可能面面俱到,只能讲解一些疑难问题,更多的东西,基本都靠弟子们去练习,去领悟,去提升。 提升是一个清晰的过程,从外门到内门,足够优秀的话,可成为嫡传。 灵台九大长老,其中大半都有了嫡传弟子;而三位掌门,只得方下峰一人收了弟子,林中流和江上寒两个,门下都是空的。 “嫡传”,乃是当成继承人来培养,倾囊相授,衣钵相传,毫无保留。 因此得千挑万选,几番考验,最后才会收入门下。在数量上,一般只会收一人,最多不会超过三个。毕竟资源有限,人数多了,反而容易出问题,形成恶性竞争。 不过这些,对于年少的外门弟子而言,颇为遥远,只能当成一个梦想。他们目前最重要的,便是打好基础,练好剑法。 “小安,你今天精神不好,昨晚又做噩梦了吗?” 一处清幽路径,两个少女并肩走着,其中一个,正是许君;另一个少女面目算是清秀,身形瘦弱的样子,脸色有些发白。 那小安点点头,轻“嗯”了声。 许君抓住她的手,安慰道:“小安,你不要整天胡思乱想,都过去了。” 这小安,正是那晚在渡头镇的幸存者之一,她当时被柳随风打伤,来到剑派后,休养了好些日子才痊愈,不过由于受了惊吓,精神不济,常常发恶梦,难以专心修炼,修为停滞不前。 而许君,却已经破境,迈入驱物了。 小安伸手抓着衣角,低着头,轻声道:“许君,我该怎么办?我觉得,我可能不适合修炼……” “怎么会!” 许君说道:“如果你没有天赋,就不会被选中,加入剑派了。” 小安眼眶微红:“但是,如果不被选中,阿火、吴山他们就不会死。所以说,走这一条路,到底是对是错?” 许君闻言,不知该如何劝慰。 说出这番话,表明小安的道心发生了动摇。 换句话说,便是有了“心魔”。 心魔之事,自古有之,广泛存在于修者群体当中,不管修为高低,甚至可能修为越高,心魔越是强大。 心魔是修炼路上的一大阻难,必须跨过去,否则的话,便无法进步,甚至会遭受反噬,变得疯疯癫癫。 据说,在人仙飞升之际,心魔会跟随天劫一同来临。不少强大的修者明明境界已经达到了圆满,却因为有了心魔,而无法飞升成功。 现在,小安因为遭遇劫难,而产生了心魔,对修炼的前景有了怀疑。在她看来,如果没有被选入门,如果没有追逐修仙之梦,而是呆在家里,可能会过着安稳的小日子,嫁个好郎君什么的。 那样,可能更幸福! 如此想法,没有错对之分,只是一个选择罢了。 人生百年,存在着各种各样的选择问题,衣食住行,其实都是选择。有的选择,改变的是你的品味;而有的选择,直接改变了你的人生轨迹。 许君也不过是个驱物境的新人弟子,对于有了心魔的小安,只能说些安慰的话,别的,不知如何去做。 “许君,我今天没精神,就不和你练剑了,先回剑舍休息,你自己去吧。” 小安说着,转身走了回去。 看着她单薄的背影,许君忽然觉得,小安可能第一年就坚持不下去,而选择下山离开——剑派门规,入门不足六个月的新弟子,如果萌生退意,可下山回家,而无需承受任何责罚。 这个门规颇具人性化,因为总有些人,无法忍受修道的寂寞和残酷。 那么,小安会下山回家吗? 许君莫名伤感,她的朋友不多,同一批从扬州出来的小伙伴,大都葬身在渡头镇了。 小安,算是跟她比较合得来的。 “每一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力,而在修道路上,总有人会不断变化、离开、甚至死去,当你忍受了这一切,到了最后,你就会发现:寂寞,不过如此!” 突然之间,一把带着沧桑之意的声音响起。 许君被吓一跳,循声看去,被一丛树荫给遮掩住,看不到人在哪里。 “是谁?” 少女叫了声,警惕起来,玉手按上剑柄。她小心翼翼地朝右侧走去,拨开些丛木,就见到前面一块空地,有一块青石——这青石算是灵台特产,不管是内门还是外门,都有着不少,在山上随处可见。 由于当年赵灵台是躺在这么一块青石上遇到仙缘,此石在剑派中便成了热门,被弟子们当成了椅凳,甚至小床,练剑累了,便往上一躺,小憩一会,而或干脆睡着。 现在空地上的这块青石上便躺着一个少年,身上没有穿剑派的服饰。 “是你?” 许君认出了赵灵台:“你怎么能偷听我们说话?” 赵灵台坐起来,双手一摊:“我一早便在这躺着了,睡得好好的,你们走过来把我吵醒,怎还能怪我?” 许君一听,觉得真是那么回事,反而有点不好意思,大眼睛眨了眨:“这些日子,你都不去学剑堂,你,不想学剑了?” “学呀,我不正在学嘛。” 许君狐疑地打量他一眼:“哼,刚才还说从早上睡到现在呢。” 赵灵台呵呵一笑:“你不懂,我学的剑可不同。” “有什么不同?” 许君质疑问道。 赵灵台道:“你忘了,我是谁的学徒?” 这么一说,许君倒有点信了。近来,关于阿奴的故事一直在发酵,在剑派中传扬开来,只是最新版本与以前截然相反。以前都是批评阿奴无法学道,不会学剑,铸剑又不成……诸如此类,基本全是反面;而今舆论逆转,却都是说阿奴守在铁铺,乃是得了祖师爷的特殊传授,数十年如一日,卧薪尝胆,千锤百炼,终于悟道,成为顶尖高手…… 那么,作为阿奴的学徒,赵灵台不走寻常路,反而正常得很, “你不信?要不,我与你过几招?” 赵灵台说着,拿起了那柄无锋重剑。 “好。” 许君答应得爽快,她本来是要与小安对练的,小安走了,换成赵灵台也无妨。 第三十二章:神棍 (感谢老古董的万币厚赐,成为本书第一位舵主;感谢“刀刀”“农民”“慕思”“耶格”蝌蚪等的慷慨打赏,以及每天坚持投票的书友们!坚持最为难得,南朝也在学习,谢谢大家!) 树荫清凉,蝉鸣不绝,青石旁边空地,赵灵台与许君持剑对立。 少女仍有些顾虑:“你小心,我要出剑了!” 却是怕自己会误伤对方,毕竟没见赵灵台练过剑。 赵灵台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尽管放马过来。” 许君娇叱一声,长剑一划,使出一招“童子拜山”,刺了过去。 这一招,正是《灵台七十二式》中的起手式。 此套剑法,乃是三位掌门花费数年功夫编纂而成,成为了剑派弟子的基础必学。 赵灵台见着,随手一剑。 啪的! 重剑正拍在许君的剑锋上,一刹那,许君几乎感觉自己的剑要被拍得脱手而飞了。幸好她反应得快,紧紧握住,然后缩了回去。 赵灵台摇摇头:“太慢。” 许君道:“我是怕伤到你,才没有用多少力气。” “我说过,尽管放马过来。” 许君便不再说话,剑锋一转,嗤的一声,第二招“仙人指路”使出,比起第一招来,要犀利得多了。 然而赵灵台依然是轻描淡写的一挥剑,轻松破解:“还是太慢。” 两剑之后,许君知道赵灵台是有真本事的了,便不再保留,全套剑法尽数施展,左左右右,上上下下,一招接着一招,连绵不断地攻来。 啪啪啪! 但听得干脆利索的声响不绝于耳,然后便是赵灵台老气横秋般的点评: “这个姿势不对。” “用点力呀。” “哎,应该扭得再婉转些……” “快点,再快点!” 幸好旁边无人,否则听着,还以为有男女在此干什么苟且之事。 呼呼呼! 不知攻了多少剑,许君已经累得全身香汗淋漓,红唇张开,大口喘着粗气了。她停了下来,以剑拄地,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赵灵台。 由始至终,赵灵台就站在那儿,似乎半步都未曾移动过。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许君问道。 怪不得赵灵台不到学剑堂去了,以他当下的修为,可能都具备进入内门的资格了。 赵灵台呵呵一笑:“你说呢?” 许君心头仍有不小的疑惑:阿奴师叔是绝世高人不假,但赵灵台才当多久的学徒,就能变得如斯厉害? “难道阿奴师叔帮你醍醐灌顶了?” 忍不住脱口说道。 赵灵台哭笑不得:“怎么可能?你想哪里去了?” 许君稍一细想,顿时脸红,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常识上的错误:醍醐灌顶,可是建立在施法者做出巨大牺牲的基础之上,除非迫不得已,否则一般都不会有人做出如此选择。 赵灵台压低声音,悄悄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要与别人说。” 听说有秘密听,少女顿时被勾起了兴趣,下意识地走近两步来,做倾听状。 刚一番运动,脸颊红扑扑的,仿佛美极的玉。 赵灵台莫名又想起以前与这少女的种种肌肤相亲,竟是挥之不去,轻咳一声,道:“其实我在这青石上睡觉,做了个梦,梦到祖师爷了。” “啊!” 少女上下打量赵灵台一眼,满是狐疑之色,就差说出口了:你骗谁呢? 赵灵台继续道:“在梦中,祖师爷传授了我一套无上剑法,名叫《不动如山剑》,嗯,就刚才我与你对招所用剑法,你看,我是从没有动过的。” 这一说,就更加玄乎了。 但问题是,赵灵台的表现却足以支撑起他的说辞。 顿一顿,他又压低声音:“在梦中,祖师爷说过,万法有缘,我与他有缘,才得以传授,还让我不要轻易告诉别人,否则可能招惹祸害。” 一边说着,满脸神秘感,心里却几乎要笑出声:没想到自己,还有做神棍的天赋。 许君大眼睛扑闪扑闪的:“那你还告诉我?” 这一下,赵灵台发觉自己最后那句话有点演过了,忙道:“我梦中醒来,就看见了你,想着这应该是缘分吧,又与你练剑一番,印证祖师爷梦中传授的剑法不假,所以想着,这等机缘,应该与你分享。” “分享?” 许君疑问道。 赵灵台一指那块青石:“我琢磨着祖师爷可能还没离去,你现在躺上去睡一觉,也许还能碰上呢。” “这也行?” 许君失声叫道。 赵灵台忙做了个“嘘声”的动作,耸耸肩:“信不信由你,反正我是得了仙缘,这就下山去咯。” 说着,真得径直离去。 许君愣在当场,目送他离开,一会之后,却又看着那块青石。 青石扁平状,长约数尺,上面略有些凹凸不平。不管怎么看,都是一块普通的石头。在灵台山脉,类似的石头没有上千,也有几百块,散落分布在各处。 受当年赵灵台发迹的事例影响,在山上,坐着青石打坐,而或憩息便形成了一股风潮,只是从没听说过谁得了机缘。 “如果这阿旺所言不虚,那么他就是第一个在青石上遇见祖师爷显灵的人。” 许君心里暗道,仍是半信半疑:“剑派中竖立着祖师爷的塑像,按理,即使显灵,也是显在塑像之上。不过也说不得准,毕竟祖师爷是在青石上得道,故而换个形式显灵,也是有可能的事。要不,去试试?” 这个念头一萌生,便不可抑止。赵灵台是她一生中最为敬慕的人,是她修道之路上的引导者,和信仰所在。少女甚至做过羞人的梦,与祖师爷在梦中相会…… 这些,都是许君心底里极为隐私的心事,从没有跟人说过,除了那只狗…… 想到这,她不禁两颊飞霞起来。 “那就去躺一下吧,反正,就算没有机缘,也不会有任何损失。” 如斯想着,少女说做就做,走过去,和衣睡上青石。 已是午后,有阳光透过树荫,漏下些斑驳的光线来,刚好洒在许君平躺着的身子上,远看上去,仿若睡美人。 她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垂落,过了片刻,并无动静,她心里自嘲道:哪有这样的事…… 只是突然间,四下猛地一静,仿佛无数蝉儿都飞走了,安静得出奇。她只觉得眼皮渐重,睁不开来,恍惚之间,忽有一只手抚到她的头顶上,随后一个悠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天上白玉京,五楼十二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其声悠悠,其人翩翩,吟诗声中,舞剑而起。 那是一套许君从来没有见过的剑法,名曰:《空名剑》,一共三式,却包含诸多变化,灵妙无穷。 “啊!” 不知过了多久,许君惊叫而起,满脸惊喜之色,眼眸中都是难以置信之意:祖师爷,真得显灵了! 第三十三章:生意 回到铁铺的赵灵台看上去颇为疲惫,躺上竹椅子就不想动了。 打铁的阿奴瞥他一眼,没有说话。 这两天,铁铺的热度在不断下降。兵器架上的剑器都拿光了,天天守着,看阿奴师叔打铁也不是个事儿。 况且,掌门林中流已经发了话,让弟子们不要再去围观,打扰阿奴师叔修炼。至于铁铺出品的剑器,从此以后,全部交给门派,统一安排处理。 这一下,本想守着火炉等新品出来的机会都没了。 少了叨扰,乐得清静。 “喂!” “喂喂!” 赵灵台正闭目养神,听到叫声,微微抬头看去,就见到右方不远处,一个胖子正在那探头探脑地叫唤着。 这胖子,看着眼熟…… 赵灵台起身走过去。 胖子一脸笑容,双眼被两颊的肉都给挤得成一条缝了:“赵兄弟,可还记得我么?” “眼熟!” 胖子笑容不减:“当日你到灵台镇,我们打过招呼的。” 赵灵台:“对,你还给了我三文钱买包子吃。” “呵呵,小小意思,不成敬意啦。第一次见到赵兄弟,我便知你不同凡响,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啧啧,说得多好。” 胖子面不改色。 赵灵台问:“胖兄果然是有门路,可进入山门。” 胖子搓了搓两只肥厚的手掌,咳嗽一声,挺直胸膛:“正式自我介绍,我叫陆涛,乃是灵台右台峰外门弟子。” “你是灵台弟子?” 这一下赵灵台倒觉稀奇了。 陆胖子道:“是呀,灵台镇上,很多人都是剑派弟子的。” 听他这么一说,赵灵台明白过来。 其实各个宗派都有这般情况,有不少外门弟子到了一定年纪,可修为始终难以进步,自觉修仙无望,便会进入凡俗做事,有的在门派分馆,或其他据点工作,但更多的却是自谋出路。 毕竟门派资源有限,不可能让那么多弟子养老。 这也不算是扫地出门,出去之后,不少人生活得颇为滋润,到底是修行过的,有本事在身,不愁没饭碗。 陆涛便是其中一员,他今年已经四十五岁了,但修为卡在出窍与驱物之间,始终迈不过去,入门练了数年,始终无果后,直接请退下山,在灵台镇做起生意来。 其性格八面玲珑,识人不少,在镇上混得风生水起,娶了两个老婆,三个妾侍,用他的话说:“如此生活,神仙不换!” 前些时日,萧剑枫带着重伤的江上寒上山,此事轰动一时,灵台镇颇感震惊。毕竟它是依附剑派而存在,如果剑派出了事,唇亡齿寒,镇上的日子也不好过。好在最后阿奴横空杀出,以雷霆手段锤杀萧剑枫,迅速稳定了局面和人心。 有传言说,阿奴已是人仙。 即使不是,也已经无限接近…… 虽然萧剑枫只是个阳神初期,但阿奴如果没有压倒性的实力,根本无法如此轻松地把他打杀。 还有人说,阿奴实则是赵灵台早就安排好的一个后手,一直隐忍至今,就是想看看哪方势力绷不住,不长眼,要来进犯灵台。 这个说法颇有理据,以赵灵台的惊才绝艳,他要飞升了,怎么会不在剑派内安排后手? 三个嫡传在明,阿奴在暗,相辅相成。 折了一个江上寒,出了一个阿奴,灵台实力不减反增,那些蠢蠢欲动的家伙,在没有完全摸清楚阿奴底细之前,可能又得蛰伏下去了。 阿奴成了热门,他出品的剑器同样炙手可热,不少剑派弟子以拥有一件为荣;原本的废铜烂铁一下子成了抢手货,价位暴涨。 据说,外面更有人开出了不菲的价格,要收购这些剑器。 陆涛听闻此讯,作为生意人的神经立刻敏感地转动起来,赶紧上山。得知铁铺的剑器早已被“抢”一空,顿时失望不已,只得托人向那些获得剑器的外门弟子收购;另一方面,他转悠到铁铺边上来,正好见到了赵灵台。 这个“河西少年”早已今非昔比,贵为阿奴师叔的学徒,还带着阿奴师叔的腰牌,可任意出入外门内门,羡煞旁人。 陆涛却不死心,叫赵灵台过来,看能否搭上这条线,如果赵灵台愿意合作的话,那就发达了。 “你也想要剑器?” 赵灵台懒得与胖子废话,直接问道。 陆涛笑答:“正是,我可以给高价的。” 赵灵台不吭声,转身回到铁铺,对阿奴道:“这一把,打好了吧?” 阿奴看着锤下的那条剑胚,也就打得六七分那样,算是成型了,至少看上去,勉强认得出是把“剑”。 “好了。” 当即用铁钳夹起,直接放进旁边的水盆里,滋滋声响,迅速冷却。 过了一会,赵灵台便拿着这条“剑器”走向陆涛:“给你的。” 胖子连忙接过,笑容更甚:“多少钱?” “钱?” 赵灵台淡然一笑:“你已经给过了。 “啊,什么时候……” 胖子脑子也算灵光,很快反应过来:赵灵台所说的,应该是当日在镇上给予的那三文钱。 赵灵台道:“还有,希望你不要再来。” 胖子讪讪然,心里明白这条路子走不通了:阿奴师叔的学徒,果然也是怪人一个。 不过今天他没白跑,等于白得一柄剑器。此物看上去黑不溜秋,仅具雏形,但数百两银子随便卖,真是一本万利。 …… 时光荏苒,转眼已进入八月。 这天,灵台热闹起来。原来是苍山与七星观两派各派了代表联袂而至,前来拜访。 十大宗派中,这两派与灵台走得近,当年赵灵台尚在人间时,与两派的掌教等人都打过交道,有些交情。 现在,两派组队前来,他们此行所释放出来的态度和立场对于灵台而言,极具战略意义。林中流不敢怠慢,吩咐下去,要用高规格来接待。 与此同时,作为风头人物,阿奴也得进入内门,参与款待。 阿奴知道分寸,自不推脱,带上赵灵台,直接住回内门原来的庭院中。 这座院子依然为他留着,没有丝毫改变,只是平时安排人来清洁打扫而已。 因为总有些人,总有些位置,是永远无法被替代的! 第三十四章:显灵 灵台内门,大广场上,宴席摆开,弟子成列,正在举行盛大的接待仪式。 苍山与七星观两派,来人并不多,各得三人,其中一人为首,两个俱是门下弟子。 苍山领首者,年约花甲,身材高大,真正的鹤发童颜,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 他名叫“陈帝扬”,霸气外露,乃是苍山首席大长老,身份非同小可。 七星观领首者一身道袍,袍上有八卦图案,他的名字有些怪,叫“王道士”。样子看着普通,然而一身修为颇为了得,深谙阵法施展,江湖人称“弹指乾坤”。意思是信手拈来,便能布置下一方大阵,自得乾坤空间,可困人,可护身。 至于灵台方面,林中流当然出席主持,另外还有阿奴,以及苟秀正、何不二等三四位长老。 江上寒由于身体原因,自不会来;而另一位副掌门方下峰前些时日不知所踪,却是已经秘密南下,执行要务去了。 弟子方面,挑选了二十名青年俊秀陈列于旁,增加场面。 然而这些站得笔直,精神抖擞的弟子,却被一个清秀少年抢了所有风头。 那少年没有穿灵台服饰,更关键的是还有座位坐,就坐在阿奴旁边。 这份规格可非同小可,惹得陈帝扬与王道士两个暗暗称奇,忍不住打量一番,眼眸有紫光闪烁,但他们只看出少年已经出窍,如此而已。 那么,他何德何能,能坐到那个位置上? 其实林中流也有些尴尬,赵灵台列席,是阿奴执意为之,态度非常坚决。林掌门无法,只得答允下来。而作介绍之际,含糊带过。 陈帝扬与王道士两人看出阿奴与赵灵台关系匪浅,当下也不敢轻视,他们这次来,本就是奔着阿奴来的。 锤杀萧剑枫,阿奴名扬天下,江湖传闻,疑似人仙,此事影响巨大,苍山与七星观便坐不住了,两者与灵台剑派一向关系不错,此次干脆联袂前来,一则可以看看虚实,二则,也能联络感情。 一番宾主寒暄,热情洋溢,按下不提。 宴席之间,陈帝扬忽而一指广场当中的一尊赵灵台塑像,颇为感慨地道:“光阴似箭,赵兄转眼已飞升多年,而吾辈犹在凡俗奔走忙碌,实在惭愧呀。” 灵台之中,一共有三尊赵灵台的塑像,会议厅摆了一个,内门大广场上摆了一个,还有一个,却是在后山当年赵灵台闭关之处。 三个之中,广场这尊最为高大,足有两丈余高,造型是背负长剑,手拿书卷,形象栩栩如生。 王道士摸了摸山羊胡,附和道:“可不是?不过当下灵台发展壮大,蒸蒸日上,又出了阿奴这等人杰,赵兄在仙界应该很是放心。” 陈帝扬点点头,忽问:“林掌门,你师尊飞升多年,一直以来,都未曾显灵过吗?可有什么指示谕令下来?” 那边王道士也是眼巴巴地望过来。 其实两人并非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们心里,却是认为赵灵台已经显过灵的,只是剑派高层秘而不宣罢了。 这样做自有道理。 首先,几年光阴看似不短,但对于飞升仙界的人而言,可能就是弹指一瞬而已;其次跨界显灵,可不是像面对面说话那么简单,要施展秘术,耗费不少法力才能做得到,没有什么重大事件,根本不会随便显灵。 所以在此期间,赵灵台要显灵的话,最多也就一两次。 一次应该是有的,毕竟飞升成功,总得跟下界的弟子们报个平安什么的。显灵不易,在短暂的沟通过程中,可能还会涉及某些仙界秘辛,又或者传授下绝世功法,交代特殊任务之类。 这些内容,不宜公开。 因此灵台剑派一直没有对外说祖师爷显灵的事,倒也可以理解。 只是面对陈帝扬的发问,林中流却有了尴尬之色,因为他最清楚,那么多年来,赵灵台从未显灵,三尊塑像,仿若死物,而他每天都要到后山祖师爷闭关处参拜上香,暗暗祷告,但都是泥牛入海,渺无声息。 其实显灵,并非一定要显在塑像上,托梦也是其中一种。 问题是,从没有过呀。 王道士瞧出些端倪,笑道:“显灵之事,讳莫如深,林掌门不说,我们也是理解的。” 林中流干笑一声:“是的,是的……” “哟,这不是王道士吗?什么风把你吹到我灵台来了!” 突然之间,一把声音突兀响起。 “谁?” 王道士竟是被吓得一跳,东张西望。 那边陈帝扬也是惊诧莫名,林中流等一众灵台弟子同样不明所以,面面相觑。 “呵呵,当年羊肚山一别,王兄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 此言一出,王道士听在耳里,犹如霹雳震鸣,目光一滞,望着身前的高大的塑像,声音有点哆嗦:“你,你是赵兄?你显灵了?” “你说呢?” 这声音听着有些低沉飘忽,但的确有几分相似。 陈帝扬还有怀疑,问道:“你真得是赵灵台?” “怎么?陈兄不信,汝还记得那个秋雨之夜,你我打赌,你输了,脱裤子狂奔下山……” 陈帝扬一张童颜红润的面孔立刻变成了猪肝色,当即嚷道:“赵灵台,做人不能如此无耻!” 此事涉及隐私,现在又是大庭广众之下,简直面皮丢尽。 这一下,他还有什么不信的? 四周众人听到,想笑又不敢笑,憋得很辛苦。 林中流迅速反应过来,大叫一声:“祖师爷显灵了!” 当即跪拜下去,热泪盈眶。 所有的剑派弟子全部跪倒,朝着塑像磕头。内心无不激动万分。 陈帝扬却不顾丢脸的事了,抢先一步,问道:“灵台兄,你且与我分说,何者为仙?” 王道士也是叫道:“赵兄,请你教我等,仙者何为?” “呵呵,天机不可泄露。我今日只是心血来潮,要回山门一看,正看到你们两派来访,我心甚慰,他日之后,必有回报。吾法有限,这便去也……” 说着,声音渺渺,再不可闻。 “赵兄!” “灵台兄!” 王道士与陈帝扬两个齐声叫唤,却再没有回音。 “哎,他走了。” 陈帝扬很是沮丧,因为赵灵台并没有回答他最为关心的问题。 王道士一跺脚,嘟囔道:“都飞升仙界了,这家伙还跟以前一样小气,不见兔子不撒鹰。” 他以前也与赵灵台打过赌,也是输了,不过赌注没有陈帝扬那般荒唐,而是让赵灵台看一卷七星观的藏书。 那卷书,名叫《斩尸经》。 赵灵台显灵之事,传扬开来,灵台激动,天下惊动。 当日,陈帝扬与王道士代表苍山和七星观两派,与剑派正式联盟,声势暴涨,直逼仙门。 数日后,阿奴下山,前往青城,投帖拜山,十招之内,击败青城阳神高手吕天虾; 十天后,阿奴登崂山,败崂山首席燕山海; 又过半月,阿奴出现在秦岭剑盟,三锤重伤剑盟盟主罗千秋; “拜山奴”之名,名震天下。 一个人,一柄锤,一封拜山贴,人闻之变色,恨不得关门闭户,莫敢撄其锋! 第三十五章:剑会 (感谢“莫莫”“好娃”“如水”“蝌蚪”“慕思”“苍穹”“猫小”“墨夜”“996”“老古董”“桐叶”等的慷慨打赏!) 八月之时,秋高气爽,灵台外门比剑会开启,成为一大盛事。 规则规定,最终进入前三名的,直接晋身内门;第四至第十名,若表现优秀,修为达标,同样有机会成为内门弟子。 比剑会,以左灵峰和右台峰为单位,先是左右二峰各自进行预选,各选出十名代表弟子,然后再进行最终比试。 从某个程度上讲,此会等于是左灵峰与右台峰之间的角逐竞争。最后哪边获得的内门名额多,那边就是今年的胜者。 近三年来,右台峰技高一筹,压过左灵峰一头。 今年有些特殊,因为左灵峰峰主江上寒修为被废;而右台峰峰主方下峰出门在外,无法赶回。 因此两位峰主都会缺席,分别由长老乌山云与苟秀正代替主持。 早在十天前,两峰预选便密锣紧鼓地开始了,众多外门弟子可自主报名。 在原则上,比剑会向任何外门弟子开放。不过入门不久,修为没有达到一定水准的,基本都不来参加。驱物以下,毫无登台比试的意义。不如继续苦练,明年再来。 还有一些已经参加过好几年,但从没有拿过好名次,而且修为也没有增长多少的,他们基本也懒得上台了。 筛掉这一批,每个峰仍有百余人参加预选,采用抽签的方式进行对阵。 众多外门弟子生活在山上,每天一起上课,一起练剑,其实大都知根知底,谁更加厉害些,谁有希望进入十人代表名单,心中有数。 当然,登台之后,临场发挥也是一个意外因素。 总体而言,变数不大。 许君报名参加了今年的左灵峰预选,她晋身驱物境不久,在修为上,属于偏低的范畴。 很多人以为,许君登台,只是为了锻炼自己,积累实战经验罢了,对她的比试前景并不看好。 第一场,许君抽到的对手叫“林义”,学剑多年,驱物境中期。其资质中等,胜在勤勉,基础打得厚实。 面对门中有名的漂亮师妹,这林义心情愉悦:“许师妹,与你比剑,真是三生有幸。” 许君挽个剑礼:“师兄,请!” 林义笑道:“师妹,先请!” 许君便不客气,仗剑攻来。 《灵台七十二式》乃外门必学,这套剑法招式繁多,想要练熟,需要一两年的苦功才行,而想发挥出全部的威力,没有三五年工夫根本做不到。 许君才入门多久? 时至今日,她掌握的剑式只得前十二招而已。 反观林义,他已经能够把前三十六式运用自如了。其有心礼让,不想让许君输得难看,因而前几回合都收着,没有怎么发力。 “哧!” 许君第八招使出,剑光霍霍。 对于这招“飞鸟投林”,林义熟得不能再熟,闭着眼都能捕捉得到招式套路,当下也不甚在意,挥剑来挡。 然而下一刻,许君剑法一变,极为微妙。 “啊!” 林义失声惊叫,右手腕一痛,竟是被剑锋点中,叮当一响,长剑落地。 许君收剑抱拳:“师兄,承让了!” 林义还想不明白刚才是怎么回事,不过自己落败却是不争的事实,许君已经剑下留情,点到即止,否则的话,手腕都要被废掉。 他并非输不起的人,很有风度地道:“师妹剑法精奇,我输了。” 干脆地跳落台去。 许君赢了第一场,脸上并未显露多少欣喜之色,下台后,就看见赵灵台站在那儿,便走了过去。 赵灵台似笑非笑:“刚才那一招,并不是《灵台七十二式》。” 许君脸颊一红,压低了声音:“那一天你走后,我也梦见祖师爷显灵了。” 赵灵台呵呵一笑:“我没骗你吧。” 能被祖师爷青睐,传授剑法,许君极为激动高兴:“谢谢你了……其实一直想到铁铺去找你,说声谢谢……” 赵灵台摆手打断:“这是你的机缘,你应得的。” 许君没有想太多,又问:“那你呢,你也得了仙缘,为何不报名参加比试?” 赵灵台一耸肩:“你觉得我有这个必要吗?” 许君一想,确实如此。赵灵台有阿奴师叔这个靠山,哪里还用来争夺这个内门弟子的名额,随便开个口,可能嫡传弟子都能当得上。 虽然那样的话,有走后门的嫌疑,难以叫人心服。 “嗯,不知现在的自己,能否逼得他动一动了?” 忽然间,许君很想与赵灵台再对练一次。 作为都得到祖师爷梦授剑法的人,在少女看来,等于拥有一个共同的秘密,无形拉近了距离,觉得亲近:“什么时候,我找你练剑?” 赵灵台问:“你不是有小安吗?” 提到小安,许君神色一黯:“她,她已经下山去了。” 最终,这个渡头镇幸存的小伙伴,还是选择了离开,回到凡俗家中去。 赵灵台点点头:“其实那样也好,等于解脱。” 许君道:“是呀,你说得对,人各有志,不可勉强。” 赵灵台笑道:“很高兴你能这么想……练剑之事,等你获得代表资格再说吧,我现在,可是非常厉害的了。” 许君俏皮地一吐舌头:“好,你等着,我一定会拿到代表名额的。” 接下来,许君进行第二场比试,再度轻松胜出;然后是第三场…… 一波三连胜后,她成为了黑马,再胜一场的话,就能进入十人代表名单中了。 许君风姿绰约,红颜倾城,本就是外门焦点,如今以黑马之姿,突围而出,更是吸引了无数关注的目光。她参加的比试,每一场都是观众最多的。 多人观看,自有人慢慢瞧出了些端倪,觉得许君所施展出来的《灵台七十二式》有点不对,其中蕴含着某些奇妙的变化,似是而非,从而偏离了原本的招式套路。 《灵台七十二件》属于基础必学,全套下来,结构严谨,一招一式,都是有板有眼,乃是林中流等几经推敲斟酌才定下来的。 但在许君的施展之下,却似乎对招式进行了改动,并且使得威力倍增。 这个,就厉害了! 于是到了第四场,乌山云长老被惊动,亲自到来观战,要来看个究竟。 第三十六章:运气 第四场,许君运气不好,抽中了一个通玄境的师姐,名叫“楚子艾”。 楚子艾已经连续三年代表左灵峰参与最后的比试,只是时运欠佳,落在十名开外,没有被选进内门。 今年她卷土重来,势要取得一个好成绩。 擂台四周,观者如堵,都神情兴奋地来观看这场焦点之战。 其中大部分人都看好楚子艾,毕竟一个境界的差距,难以超越;而且楚子艾实战经验丰富,一手《灵台七十二式》早练得极为娴熟了。 “师姐,请!” “师妹,请!” 简单的客套之后,双双出剑,开始比试。 楚子艾没有任何小看许君的意思,她曾观看过许君的第三战,对于其剑法上的微妙变招甚感忌惮。因此一出手,便选择了压着狂攻。 这个战略方针毫无疑问是成功的,数招之内,许君便被逼得步步后退,似乎无还手之力。再退下去,就得下台了。 数以百计的观众见着,倒不感到如何意外,只是许君的倾慕者暗暗替她感到惋惜。 “下去!” 楚子艾攻得兴起,一招华丽的“孔雀开屏”使出,剑光缤纷,疾点许君全身。 面对此剑,许君只得一个退路,就是下台认输。 “着!” 电光火石间,许君竟也轻叱一声,手中长剑一翻,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刺来,刺入了楚子艾的剑光当中。 叮的一响! 楚子艾急退数步,一脸惊愕之色。 许君破了她一剑,扳回局势,得了主动,当下一剑削来。 这一剑,飘忽轻灵,恍若羚羊挂角,无迹可寻,竟无法捕捉到她要刺向那儿。 楚子艾心头一惊,不敢相迎,再度急退,想着先站稳脚跟,再重新组织攻势。 然而许君第三剑又到了,看似平实,内含奥秘变化,难以捉摸。 楚子艾竟有一种无处可守的感觉,只得再退,忽而感到脚下一空,已是砰然落地,到了擂台之下。 “我输了……” 嘴里苦涩地说道。 四周哗然,很多人没想到形势发生逆转,许君已经获胜,正式获得了代表左灵峰的资格名额。 台下,乌山云霍然站起,脸色惊疑不定: 刚才许君所使出的,绝不是《灵台七十二式》,而是另一套剑法。 但这三式剑法,就连乌山云都未曾见过。 此事,有古怪。 乌山云略一思考,便叫住许君,开始询问起来。 许君并不隐瞒,一五一十道出,说是在林中练剑,憩息于青石上,意外得到祖师爷托梦显灵传授。 此言一出,满门惊动! 连掌门林中流都亲自跑来,让许君演示《空名剑》,观摩一番后,连声赞叹:“仙缘呀,灵台将兴!” 这句话,等于是肯定了许君的说辞。 自从扬州杨麟聪叛变,门中对于内奸一事颇为敏感,查得很紧。不过许君出身清白,自上山后,便没有下去过,并无任何疑点。 更重要的是,那天在广场上,祖师爷显灵,是确凿无疑的事。 陈帝扬与王道士两个,还一个劲追问关于“仙”的问题,可惜没有得到答复;其实当其时林中流也想问些事,比如请师尊传授点绝学什么的,但并无机会。 林中流心里想,既然祖师爷显灵了第一次,肯定就会有第二次,不过得间隔一段时间罢了。 却没想到,在广场之前,师尊已经显灵过一次,还直接传授了一套剑法给许君。 很明显,《空名剑》为赵灵台自创,带着浓郁的个人风格,飘逸潇洒,不拘一格。 这风格如此独特鲜明,外人根本无法模仿得来。 林中流跟随赵灵台学剑多年,又得真传,当然能辨认得出。 空名剑随意洒脱,很可能是赵灵台的即兴之作,仅得三式,许君使出,得心应手,仿佛量身定做。 那么,问题来了,许君这样,算不算是被赵灵台直接收入门了?如果是,那不成了“老五”? 辈分,有点乱。 林中流感到头疼,觉得要等方下峰阿奴他们回来,一起碰个头,好好商量一番才行。 面对掌门,许君想到同样得了仙缘的赵阿旺,不过她并没有说出此事,要说,也该由阿旺自己来。 林掌门的头疼不提,一众外门弟子却像打了鸡血般,蜂拥着冲向山林之间,但凡见到块青石就往上躺,一躺就舍不得下来了,纷纷扬言说要以此为家,住在石头上。 灵台青石虽然多,但禁不住弟子更多,僧多粥少,慢的,就找不到位置了。 面对此事,上到林中流,下至一众长老,都感到哭笑不得。 “仙缘,岂是那么容易碰到的?” 不过也难怪,有哪个弟子不想得到祖师爷的启蒙,飞上枝头变凤凰?倒是祖师爷在此事上做得有点随性了。 但是,“随性”本就是赵灵台的性格啊! 有长老向林中流建议,看能不能把《空名剑》推广出来,让一众弟子一起学习。 然而林中流否定了:“如果祖师爷想传授大家剑法,自不会单独托梦给一个弟子。他这么做,是看中了许君的资质天赋,这才青睐有加。而且《空名剑》具有独特性,一般人也学不来,既然如此,何必强求?” 掌门发话,那长老只得作罢。 林中流所言,不无道理,自古修炼一途,传授之事,都有一条金科玉律:“法不可轻传”。 如果让许君把《空名剑》拿出来共享,且不说许君乐不乐意,此举也等于逆了赵灵台的意思,自不可取。 四战全胜,许君不但得到了代表名额,还一下子成为了祖师爷的“弟子”,一只脚已经踏入内门,成为所有外门弟子羡慕的对象。 这种事情,除了根骨资质之外,就是运气了。 上一个运气爆棚的人,正是成为阿奴师叔学徒的赵灵台,不过他并未显于人前,比不上许君光彩夺目。 不过光环罩身也有不好的影响,现在许君到山间练剑,总有一群人跟着围观,弄得她想跟赵灵台练剑都难寻机会。 好在掌门发话,特意在峰顶上弄了间庭院给许君居住,这一下,就清净许多了。 这庭院相距不远,便是江上寒的住处。 第三十七章:问仙 许君搬进庭院第二天,桐叶来访。 作为九大长老中的唯一女性,桐叶人气颇高,很受弟子们欢迎,不少女弟子都是把她当做一个大姐姐来看待。 许君早把院子收拾得干净利索,连忙请桐叶进来坐。 “昨晚睡得可好?” 桐叶微笑问道。 许君回答:“还行,就是第一天,有些不惯。” “呵呵,你不用紧张……你得了祖师爷传授剑法,可是莫大仙缘,以后的路,就好走得多了。不过修炼之途,并无多少捷径可走,莫要辜负祖师爷的一番良苦用心。” 闻言,许君脸色一紧:“桐叶长老放心,我会更加努力的。” “你的努力,我一直看在眼里。” 顿一顿,桐叶又道:“以后你我为邻,有甚不懂的,都可以来问我。近来我不到学剑堂上课了,清闲得很。” 许君问道:“长老照顾峰主,一定很辛苦吧?” 桐叶笑道:“有甚辛苦的……对了,你也不用再叫我长老了,喜欢的话,直接唤一声姐姐。” 许君忙道:“这怎么可以?” “莫非嫌我老了?” “不是的不是的。” 许君连忙摆手:“桐叶长老青春美丽,我不知多想有这么一个姐姐。不过我只是个刚入门的新人弟子,怎能乱了辈分……” 桐叶叹了口气:“祖师爷传授剑法给你,你便等于是他的弟子了,真要算的话,可能我都得叫你一声‘师叔’。” 听了这话,许君不禁有些哑然。 桐叶又道:“祖师爷行事,一向不拘一格,所以说,你不必想太多,就认我这个姐姐吧。” 许君便不再多言,赶紧甜甜叫了声“姐姐”。 两人聊得投机,很快说开。 许君想起一个困扰已久的疑团,此刻不禁问了出来:“对了,桐叶姐姐。在入门之前,我常听人说修仙修仙,可正式修炼之后,怎么觉得,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呢?” 桐叶呵呵一笑:“那你心目中,什么是仙?” “传说之中,会飞天遁地,呼风唤雨什么的……” “你都说那是传说了。” 许君“啊”了声:“你的意思,都是假的?” “不,并不是假,只是我们修炼的境界未到。” “当年祖师爷也没达到吗?他可是人仙了。” 桐叶解释道:“人仙人仙,‘人’字在前,并不算真正的仙,所以他才会飞升仙界,追求更高的境界。根据古籍记载,人仙之上,还有地仙、天仙那些,他们可能才是真正的仙家存在。” 这么一说,许君便明白了,敢情在人间,即使修炼到了巅峰,但对于整个修仙阶段,其实都只是打基础而已,只有飞升成功,才算迈进真正的门槛。 桐叶又道:“在人间,宗派也好,仙门也好,所说的‘修仙’,不过是美其名曰,说着好听罢了,其实说‘修真’,也许更加准确。” “我懂了,怪不得上次阿奴师叔与那青城坏蛋对阵,并没有看到他们施展出什么神通来。” 把萧剑枫冠之“坏蛋”名头,让桐叶听着非常高兴,详细解释起来:“修炼九境,通玄以下,只能算入门,比如你现在驱物,但也只能用意念驾驭一些寻常轻便之物,在凡俗眼中,少见多怪,便以为厉害,但真正对阵之时,就难以派上用场了。” 许君一吐舌头:“不怕姐姐笑话,我曾以为驱物便可驭使飞剑,但试了好几次,根本飞不起来。” 桐叶笑道:“驾驭飞剑,起码得阳神境,我现在都难以施展呢。而要拿出来对付强敌,就得人仙了。当年祖师爷晋身人仙,剑法大成,锋凌天下,才是真正的厉害。另外,所谓飞剑,并不是你现在用的兵器,而必须是法器,用秘法淬炼,心神依附,这样才能做到心有灵犀,驾驭自如……” 许君听得入神。 其实这些都属于修炼常识,当达到了一定境界,长老便会在课堂上讲解。不过她目前才是驱物之境,所以并未接触到。桐叶此番讲述,等于提前授课。 “修者神通,也是有的,比如结胎境的‘法眼神通’,以及到了元炁境的‘灵眼通’,据说飞升成功,成了仙人后,便能开‘天眼通’,这些,属于天赋神通,只要境界到了,便自动拥有。另外,不同的宗派仙门,他们也有术法神通传承,比如说崂山擅符咒、龙虎山能用五雷之法,归元谷可驱驭各种凶兽等,都是独门功法,从不外传的。” 一口气说了那么多,桐叶喝一口茶,继续说道:“至于我们,却是纯粹剑修,主炼一口剑,不学其他术法。用祖师爷的话说,叫‘一剑可破万法’。天下之大,剑修倒是最多的,苍山、南海、以前的秦岭剑盟,还有青城,都有一大半练剑。当年祖师爷未成名时,曾游历天下,四处找人比剑,却是要集众家之长,最后才创立了剑派,自创出多门剑法,当真是天纵奇才,无人能出其右。” “原来如此!” 许君听得两眼发光,关于赵灵台的事迹,她可是从小听到大的,在心目中,这位祖师爷,早已成神! 桐叶同样对赵灵台崇拜有加:“而今祖师爷屡屡显灵,又有阿奴师叔横空出世,足以证明我们灵台当兴,说不定未来,我们可以成为第四个仙门呢。” 许君憧憬不已,又问:“桐叶姐姐,你也快要突破,进入阳神了吧。” 桐叶笑道:“哪有那么容易?看似已在门槛外,但一步之差,却往往咫尺天涯,有些人,修炼数十年,始终徘徊不得其门而入。要是晋身阳神就好了,元神出窍,再无忌讳,夜晚也罢,白天也罢,都能够出来了。” 修仙之路,核心便是元神,至于躯壳,乃是温养元神的炉鼎。不过元神却是极为脆弱的,要不断观想滋养,才能慢慢成长起来。阳神境之前,元神出窍得小心翼翼;成就阳神后,元神才算是得到解放,开始崭露头角,并能施展出术法的杀伤威力了。 因这特性,在修炼前期,剑修往往能占据不小的优势,相比之下,各种法修倒处于弱势,但到了后期,这种情况就会逆转回来。 而真正的成仙,从某种意义上,便是斩去人身,元神得道。到了那时,出入青冥,天地逍遥,长生有望。 桐叶心有感慨,想到那日陈帝扬与王道士来访,恰遇赵灵台显灵,两位阳神高手争相询问“何为仙者”。 这个问题,正是天下间所有修行者都想问的。 但是,赵灵台并没有回答。 是他不想回答呢?还是,其实他,也没有答案? 没有人知道…… 第三十八章:点拨 修仙之路漫漫,修仙之事遥遥。 许君目前能做的,只是勤奋练剑罢了。 空名三式,她基本能用出来了,但总觉得只得其形,不得其神,威力也只能发挥三四分而已。 为了此事,她去请教桐叶,但桐叶看她演绎之后,沉思良久,叹息一声:“此剑,我不会说。” 当日赵灵台传授《空名剑》,直接打了一道剑印真解进许君的脑海里,此印只可意会,不能言传。外人见着,难以理解,自然瞧不出端倪来。 当然,这也是因为桐叶还没有达到那个能够理解的境界。 桐叶安慰道:“许君,短短时日,你已经领悟得很不错了。无需操之过急,多浸淫些工夫,自然会有长进。” 许君嘴上应是,但心里依然有些焦急:因为两峰比剑,很快就要开始了! 这些日子,顶着被祖师爷传剑的光环,她炙手可热,但与此同时,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在剑派高层看来,每年的比剑会只是一种促进竞争的形式,但下面的弟子可不是这么想的: 争,是一种态度,更是能影响未来前途的手段。 岁月蹉跎,错过一年,很可能就错过了一生! 对于外门弟子而言,如果无法晋身内门,那就表示修仙无望,只能放弃这条路,另做打算了。 但只要有一线希望,谁愿意停步不前? 刚入门的新人弟子,意愿或许没有那么迫切,但对于修炼多年的弟子来说,危机感时刻挂在心头上,每一个机会,都是属于“不成功,便成仁”的拼搏。 许君属于新人不假,可她的情况又不同,因为她得到祖师爷的传授。她想证明自己没有辜负这份难得的仙缘;她想证明祖师爷没有看走眼! 一句话,许君绝不愿意让祖师爷失望。 这般执念,倒和当年赵灵台被抚顶开窍。然后拼命修炼时的意志相似。 许君获得了代表左灵峰的资格,但面对右台峰的师兄师姐们,却并无十足的把握。 除非,她能领悟到空名剑更深一层的意韵。 莫名地,许君想到了赵阿旺,决定下山去找他。 前一阵子,苍山和七星观两派来访时,阿奴带着赵灵台曾回内门短暂住了两天,但随后又出去,回到外门的铁铺中。 以前不知情,还以为阿奴是无法修炼,而被放逐到外门的;而今却觉得阿奴到外门来,乃是要坐镇于此,震慑那些企图进犯灵台的外敌。 剑派的核心是内门,而通往内门首先得先经过外门。 铁铺的住宿条件当然简陋,就两张床,一张是阿奴的,一张是赵灵台的。 阿奴已只身下山,去青城等宗派拜山去了,计算时日,估计还得半个月才能归来。 现在,只得赵灵台一个守着铁铺。 他不打铁,也不铸剑,铁铺已经有阵子没有响起“叮叮当当”的声响了。 阿奴师叔不在,铁铺也就冷门了下来。 赵灵台没有再去学剑堂,除了那天去看许君比试之外,就没再上山过,每天躺在竹椅子上,看上去,清闲而无聊。 他琢磨着,也许自己是时候出去,寻找一些好东西了。去哪儿呢,南海,似乎不错…… 就在这时候,许君找上门来:“师兄,你今天有空吗?我想找你练剑。” 赵灵台眉头一挑:“你叫我师兄?” “祖师爷显灵,先传剑与你,然后才到我,你当然便是我的师兄。” 许君一本正经地道。 赵灵台呵呵一笑:“也对。” “那么,咱们练剑去吧!” 赵灵台一摊手:“我可不想被人围观。” 许君问:“你不愿意让人知道你也得了仙缘?” 她觉得不好理解,得到祖师爷传剑,乃是天大的好事,为什么这阿旺神神秘秘,秘而不宣呢? 赵灵台当然不能告诉许君真相,回灵台来,他只是想看看弟子们怎么样,剑派发展得如何。 现在看来,弟子们还算争气,剑派面临的危机也烟消云散。 那么,再待下去,就没有必要了。 赵灵台从天上来,可不是为了抢当掌门;更不是厮混在弟子之间,为了在徒子徒孙面前扮猪吃老虎,然后再打他们的脸…… 那样做,实在没有多少意思。 传授许君剑法,是因为在许家庄的那一段经历,而且他也觉得,许君的确是块学剑的好料子。 眼下,不介意再点拨一下这个少女: “练剑就不必了,我懒得起身。要不你演示一番祖师爷传授给你的剑法,我看看学到什么程度了?” 闻言,许君有些气恼,不过没有发脾气,还是拔剑出来,就在铁铺子前,施展出空名剑。 看完之后,赵灵台懒洋洋道:“算不错,学到了些皮毛。” 许君有点不服气:“你看出来了?” “废话,我可是你师兄!” 听到这句话,许君眼睛都睁大了。想着这阿旺看着挺老实的人,怎地无耻起来,面都不红? 当下就问:“那我该如何领悟其中精髓?” 心里对于赵灵台的回答并不抱多少期望。 但见赵灵台想了一会,随即摇头晃脑地道:“此剑法奥妙,当从名字中获得启发,空名空名,主要便是一个‘空’字。空,并不是一无所有,所谓万法皆空,却是指万法皆可相融,也就是说空名剑表面看只得三式,但只要你把学过的剑法融合进去,便能千变万化,演变出各种各样的招式了……” 许君听着,双眼再度睁大,惊喜交集。对方所说的道理,深入浅出,直指症结所在,简直妙不可言: “原来是这样,我懂了!” 许君欣喜地蹦跳起来:“谢谢师兄,你真是个天才!太了不起了,你真该拜入掌门门下学剑的。” 赵灵台淡然一笑:“不学了,明天,我就要走了。” “啊!” 许君顿时惊愕住:“走,要去哪里?你怎么能走呢,你可是剑派……” 说到这,猛地醒悟过来。赵灵台只是阿奴的学徒,并非灵台弟子,完全不受剑派门规约束。 “难道,这就是他一直没有正式拜入门下的原因?来去自由,无拘无束?” 想到这一点,许君内心百感交集。 赵灵台掏出阿奴的腰牌,递过去:“这个,帮我还给阿奴师叔。” 许君默然接过,不知该说什么。虽然她心中,极想赵灵台留下。 赵灵台呵呵一笑:“师妹,你别想太多,我只是出去一趟而已,还会回来的。” 许君双眸顿时亮起来:“你说你会回来?” “当然,灵台就是我的家,当游子感到疲倦了,便会回家。不过我希望,回来之时,你已经是内门弟子了。” 许君大声回答:“我会努力的,希望,你也是。” 说着,伸出手来。 赵灵台问:“怎么?” “拉钩。” 赵灵台有些不好意思地伸出手去,与她完成了“拉钩”。 许君认真地道:“如果你不回来,我就不认你这个师兄了!” …… 第二天,许君早早起床下山,来到铁铺,却扑了个空,那个少年,已经不辞而别了。 少女怅然若失,驻足良久,才怏怏地上山而去。 第三十九章:妖祸 天涯路,风尘满途; 百年一觉修仙梦,但见累累白骨。 热血煮酒,丹心铸剑; 又踏青山去,谁识赵郎前度? …… 已是深秋,漫山红遍。 山间羊肠小径上,一个少年正信步而行。看其衣装,粗布衣裳,草鞋一双,活脱脱一个乡下穷小子,身后背负一柄事物,用青色的布条裹着,看上去,像是剑。 这片山脉,唤作“浮山”,算是南海地域的一座大山,不过此地灵脉涣散,难以凝聚,不宜当做宗派山门。 浮山高幽,盛产各种药材,吸引不少人入山采药,其中有普通的药农,也有江湖帮派的人士,甚至修门中都有弟子前来。 少年正走着,前头有足音起,很快下来两人,一老一青年,他们背负着竹篓,装着些草药,显然是上山采药的药农。 迎面走来之际,那老药农忽而停步,问道:“少年人,你是要上山?” 少年微笑回答:“是的。” 老药农劝道:“天快要黑了,你快下去吧。” 少年问:“怎么?我记得很多人采药,都会在山上过夜的。” 老药农叹了口气:“今时不同往日,现在这浮山可不安生……”说着,压低了声音:“山上,出了妖怪,一到晚上便会出来,吃人!” 说到“吃人”两字,他脸色都有几分发白。 少年似乎吃惊:“有妖怪?” 老药农苦笑道:“我在此采药几十年了,骗你作甚,好在那妖怪只夜晚作祟,白天不见动静,我们才敢趁这时候上山,但只要到了黄昏,立刻得下去。” 少年问:“有妖怪,难道没有修士来除妖降魔?” 老药农一摆手:“别提了,前一阵子,来了两个道士,自称是白云观的弟子,要上山诛妖,结果第二天,他们的尸体就发现挂在树上,被开膛破肚,脏腑全被掏吃一空,死得那叫一个凄惨……少年人,听我一句劝,赶紧回头。” 那少年若有所思,道了声谢,却仍然迈步前行。 老药农欲言又止,最后只得一声叹息,该说的都说了,别人不听劝,他也没办法。 他身边的青年嘟嚷道:“爷爷,你管他作甚,没见人身后背负着剑器嘛?说不定是哪个门派的子弟。” “那又如何?年纪轻轻的,能修炼到什么本事,我是不忍心看他去送死。” 青年道:“那可不一定,早上上山的那拨人,不也是年轻得很。” “所以说你不懂,那几个可是南海剑派的,刚才那少年,最多就是个散修。” 老药农活了大半辈子,见多识广,倒是知道不少。 青年听着,眼中流露出憧憬的神色:“可惜我根骨不行,当年没有被南海选上,入不得门;否则的话,现在也能仗剑高歌,逍遥自在了……” 老药农听着神色一阵黯然:“阿土,快下山吧,别说那些了……” 日落西山,照出半天红霞。鸟雀鸣叫,成群地飞回林中。 少年已经走到半山腰处,但见林子茂密,山草丛生,显得颇为荒野。 一只狗突然出现在他身边! 多时不见,这狗长大了些,浑身皮毛正常起来,只一对眼睛白多黑少,显得呆滞,死气沉沉的样子。 “阿旺!” 少年蹲下来,伸手去摸了摸小狗的头,眼眸掠过一抹复杂的情绪。随后起身,继续前行。 后面小狗亦步亦趋地跟随着,仿佛一个特殊的影子。 天色一点点暗落,昏沉下来,有不知名的野兽发出嘶吼声。 少年忽而站定,站到一块岩石上,观望四下的暮色。下面的山谷处,有气息缭绕,看不分明。 “屈指一算,已是五十年,那株参,应该是成熟了吧……” 这少年,正是赵灵台。他离开剑派,一路南下,要前往南海,路经浮山时,忽然想起一桩旧事。 数十年前,他曾到此游历,意外地在后山某地发现了一株七叶血参。 此药不俗,用途极为广泛,是很多种丹药的主药。食之,能补血养气,滋养经脉,延年益寿等。 顾名思义,七叶血参完全成熟的时候,会生长出七片叶子,而每生长出一片叶子,就得五十年光阴。 那时候赵灵台见着,该药已经长成了六片叶子。 其实这时候,是可以采掘了的。虽然没有完全成熟,功效打了折扣,但毕竟是难得之药,可遇不可求,再等五十年,变数不知多少。总不能在附近结庐而居,天天守着。 浮山盛产药材,不过大都是些平常草药,药农采了,下山卖给药铺,以此生活。而比较高级的药草,基本都生长在险峻凶恶之地,普通人等,只能望而兴叹。即使一些药门弟子,修为不够的话,也不敢深入。 因为那些地方,除了地形险恶之外,还有猛兽毒虫出没。 赵灵台发现的这株七叶血参便长在一处断崖绝壁上,颇为隐蔽。当其时,他曾动了一采了之的心思,不过最后还是放弃了,空手离去。 因为那时候,他并没有用药的需要;同时觉得此时下手,有些可惜了。 离去之后,随着时日流逝,赵灵台渐渐忘了此事。毕竟他是纯粹剑修,醉心于剑,不是神丹教那样的药门中人,对于药草之类,并无太多的涉猎兴趣。 而今重游旧地,便想起此事来,要登山看看,七叶血参还在不在。在的话,当然采掘拿走。他要替江上寒疗伤,正要用到此药;而如果已被别人采了,也不会顿足擂胸,懊恼生气什么的。 天地之间,宝物何其多也,不管谁,都无法完全占有。一株七叶血参而已,并非浮山独有。 而在山路上那老药农所说的话,在赵灵台看来,其实也是平常。偌大浮山,出现吃人妖兽并不奇怪,至于那两个出身白云观,降妖不成,反受其害的弟子——说实话,他从未听说过白云观的名头,应该是近年冒出来的某个江湖势力吧。那么两道士的实力如何,也就不用多说了。 赵灵台没有赶夜路的习惯,于是便想就近寻个地方,好好睡一觉。 不用多久,他听到了潺潺水声,应有山泉溪流,便循声过去。 “什么人?” 突然一声暴喝,旁边一棵树上掠下一人,手执长剑,指住了赵灵台。 第四十章:不见 此人身法轻灵,持剑挡在赵灵台面前,一脸警惕之意。其身穿一领蓝色劲装,右胸襟处绣着一个图案标志,两把小剑交叉在一起——这是南海剑派的独门标识。 南海剑派乃十大宗派之一,盘桓在南海地域,他们的山门,却是建立在一座岛屿之上,颇为神秘。 浮山所在,隶属南海区域,这个年轻的南海弟子出现在此,并不意外。 听闻声响,后面哗啦啦地,奔出四个人来,两男两女,都是二十余岁模样,一个个把目光扫到赵灵台身上。 赵灵台解释道:“我是上山采药的!” 从树上跳下来的南海弟子有些不信:“你药锄呢?怎不背药篓?” 赵灵台拍拍腰间的一口布袋,又从袋中掏出一柄长约半尺的小药锄——这些东西,是他上山前做的一个小准备,总不能用手去挖那株七叶血参吧。 南海弟子眼光一瞥:“身后背着什么?” 赵灵台拿下来,解开布条,露出一柄“剑”。 不应说是剑,只能说是一块像剑的铁条,两边连锋都没有开。 “这是我的防身兵器。” 听到“兵器”二字,几个南海弟子忍俊不禁。 药农上山挖药,身上大都会带着些器械防身,条件好的,有匕首短剑之类,条件差的,就拿棍棒,眼前这块铁,倒比棍棒好上一点。 “志膜师兄,放下剑吧,别把人家吓坏了。” 一个女弟子笑吟吟说道,她相貌圆润,一对凤眼,笑起来,颇有几分妩媚之意。 那志膜师兄闻言,顿时还剑于鞘:“冰乐师妹,山鸡烤好了没,我肚子可是咕噜噜叫了。” 冰乐师妹说道:“正在烧着呢,听你呼喝声,大家都赶紧过来了。” 另一个女弟子打量一眼赵灵台身边的小狗,很快就没了兴趣,问:“你这少年,没听说山上闹妖,会吃人的吗?” 赵灵台老老实实回答:“听说了。” “那你还敢留在山上过夜?” “上山一趟不易,如果不在山上过夜,根本采不到什么药草。” 这是实话,浮山盛产药材不假,但也经不住这么多年这么多人的轮番采掘,外围地带的草药,基本没了,药农们只得进深山。清晨出门,到半山腰可能就得午时,一来一回,一天时间,光花费在路上了。 南海弟子们不疑有他,开始散去,返回营地,至于那个负责警戒的志膜师兄,则又是施展轻功,跃到树上。 没有人再理会赵灵台。 在浮山山脉,这般的采药者稀松平常,多见得很,他们大都是山下的村民,也有不少慕名而来的外地人,采药无非卖钱,而或自用。不过采药并非简单容易的事,大有讲究,光认药,就是一门博大源深的学问。 当然,对于寻常人家,能够辨认几十种草药就足够混口饭吃了。 相比认药,上山采掘的过程也是充满风险。然而谋生之事,从来不会如意,富贵险中求,药农们却不怕辛苦,敢冒风险。 在一众南海弟子看来,赵灵台就是这么一个不怕死的愣头青。萍水相逢,他们自不会浪费口舌去说什么,不直接赶赵灵台走,都算客气了。 赵灵台略一踌躇,并没有离开,而是过去,在水源下方寻了个地方,随便铺上一张薄毯子,又弄些枯枝木柴什么的,用火石擦着了火,便算是营地了。 这地方不错,一脉山溪潺潺而流,水质清澈。而在溪流侧边的上方,就是南海剑派弟子的宿营地,他们生了三堆篝火,火势正旺,用树枝穿了只山鸡,正在火上烤着,油脂滴落,香味散发。 篝火旁边,又铺着洁白的布匹,上面摆着各类食物,有干粮,有肉脯,还有水果之类,看着,非常丰盛。 作为宗派弟子,不管是哪一门下,有着身份,生活品质都不会差。 相比之下,赵灵台这边就寒酸了,从布袋内掏出个硬邦邦的馒头,慢慢吃着,当是晚餐。 上边两男两女,谈笑风生,也不怕被人听见。 “冰乐师姐,这少年药农还挺聪明的,把营地安在这里,敢情是想让我们保护他。” 那冰乐师姐呵呵笑道:“趋利避害,乃人之常情,又不碍着我们,就让他留着吧。” 一男弟子道:“冰乐师姐就是仁善。” 那女弟子笑道:“南海仁心素女剑,岂是浪得虚名?” 冰乐师姐谦虚了句,忽道:“我们出来几天,不知宗门那边如何了?” “应该不会真打起来吧?” 一男弟子说道。 “谁说得准,因为龙窟秘藏的事,都折腾几个月了,还没了结,不知要闹到什么时候,真是烦人……” 那女弟子忿然说道。 冰乐师姐干咳一声:“思扬师妹,此事关乎重大,由不得我们的。” 另一个男弟子忽而压低声音:“我可听说,三大公子来了两。” “啊,真得?” 却是那思扬师妹叫了起来,赶紧问:“是谁来了?是昆仑的听雨公子?还是峨眉的寻欢公子?” 那男弟子笑道:“我就知道思扬师妹听了消息,会兴奋激动。” “废话,翩翩公子,万千宠爱,哪个女修不喜欢的?冰乐师姐,你说是不是……哎呀,早知如此,我就不接任务来浮山了。荣俊,你怎不早说!” 那荣俊一摊手:“忘了。” “哼哼,你一定是故意的。” 思扬师妹撅起了小嘴,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 荣俊连忙道:“其实来的是小雷音寺的拈花公子,和峨眉的寻欢公子,你最喜欢的听雨公子并没有来。” 闻言,思扬师妹道:“他们两个都来了,听雨公子能不来吗?” “那可说不定……” 冰乐师姐出声道:“好了,别说那些了。山鸡烤好了,飞炎,你去替换志膜师兄,让他回来吃东西。” 那个名叫“飞炎”的男弟子连忙应声,走了出去。但只过一会,他便跑了回来,脸上有慌张之色,叫道:“冰乐师姐,志膜师兄他,他不见了!” “什么?” 冰乐三人霍然站起,异口同声问:“怎么回事?” 那飞炎一脸茫然:“我也不知道,刚去树下叫人,没有回应,再看树上,志膜师兄不在那儿了,所以就赶紧回来告诉你们。” “走!” 冰乐师姐一声令下,四人立刻出发,前往找人。 这时候,夜色席卷而上,山林之间,已经完全黑了。 第四十一章:虚惊 (最后一个新书周了,不知有没机会冲上新书榜——嗯,好吧,写书多年,养得佛性,就莫问前程吧,老老实实写书去也!) “三大公子?什么时候仙门们这么会玩了……” 溪流边,火堆旁,赵灵台躺着没动,以手枕头,闭目养神。 身旁,小狗蹲在那儿,仿佛一尊雕塑。 却说冰乐等人展开身法,迅速冲向先前志膜师兄藏身的树底下。 这棵树谈不上高大,但枝叶茂盛,不认真看的话,根本不知道树上会藏着人。居高临下,非常适合放哨戒备。 然而现在,四人几乎寻遍了每一根枝丫,空空如也。 “难道找错了树?” 那个名叫“飞炎”的弟子小声道,立刻遭遇另外三人不善的目光。 冰乐脸上有焦急之色,说道:“大家分开,四下找找,看有没有什么痕迹。记得不要走远,一有发现,立刻呼唤。” 那思扬师妹有些害怕:“师姐,不如先叫几声吧,可能志膜师兄只是暂时跑开了。” 于是四人便扯开喉咙大声叫起来。 声音传荡,扑棱棱,倒惊起些夜枭之类的鸟禽,从灌木中飞起,振翅远去。 除此之外,别无回音。 飞炎吞了口口水:“莫非志膜师兄真得出事了?他可是通玄后期的修士,比我们修为都高,怎会无声无息就没了呢?” 说着,情不自禁把目光扫向四周,见山风吹佛,刮动林木,摇曳晃动,便怀疑里面是不是隐藏着什么,神经即刻绷紧起来。 思扬与荣俊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个个神情紧张,睁大眼睛盯着周围。 他们五人,以志膜与冰乐为首,却是在剑派中接了个任务,前来浮山除妖。 上个月,浮山传出闹妖之事,死了好几个药农和江湖采药人士,他们的死状如出一辙,都是被破膛开肚,内脏被掏一空。 如此行径,很容易便得出结论,那就是浮山有灵兽成妖了! 这个天下有修士,更有妖魔鬼怪,甚至,有神! 却说妖怪,基本都是由灵兽进化而成。野兽通灵,便成灵兽,而灵兽开窍,育出灵慧,那便是妖了! 不少修士都喜欢捕获灵兽,驯化为灵宠;而修为高深的修士,甚至能降服妖怪,收为坐骑。 但是大部分情况下,对于人来说,妖都是危险的存在。特别是刚开灵窍的妖,嗜血暴虐,没有任何道德秩序之类的约束,只遵循本能。 浮山出了妖祸,闹得人心惶惶,身为坐镇南海地域的宗派,南海剑派自不能坐视不管,便发布了任务,正好被志膜等人接了去。 五个人的任务队伍,人数可不算少,对付一只开窍不久的小妖而已,其实有志膜一人便足够了。 不过浮山地形广袤而复杂,短短时日,要将妖物找到并斩杀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人多点,可分头行动,进行包抄剿杀,省事很多。 其中思扬荣俊飞炎三个,都是第一次接门派任务的弟子,属于新人,经验欠缺,由志膜和冰乐带着,还等于是一次出外历练,一举两得。 然而今天第一天上山,便出了状况,修为最高的志膜师兄竟无声无息不见,呼之不应,生死未卜。 诸人难免心慌,以为情报有误,目标可能是极为厉害的妖物。 那样的话,该怎么办? 三双眼睛都望向了冰乐。 想了想,冰乐沉声道:“先回营地。”分头搜寻都放弃了,就是怕被各个击破,救都救不及,现在天黑了,山高林密的,危机重重。 于是四人又奔回营地,见篝火未息,火光明亮,一颗心才稍稍安稳。 思扬望见下方躺着的赵灵台,忽道:“冰乐师姐,你说那少年是不是有点奇怪?” 冰乐哦了声:“什么奇怪?” “他竟然睡着了……” 上边闹出了动静,按理赵灵台也应该被惊动才对。 飞炎说道:“可能是装睡吧。” “我去抓他过来,再审问一番。” 飞扬说着,迈步便走下去,要来抓人。 冰乐欲言又止,还是没有阻止。 虽然看着赵灵台人畜无害的模样,但盘问仔细些,也无害处。至于对方保持淡定,其实不难理解,毕竟发生的事与他无关,又或者说,人家都未必知道出事了呢。 思扬刚靠近那堆火,赵灵台果然一骨碌翻身坐了起来。 仿佛抓住了他把柄一样,思扬嚷道:“好小子,果然在装睡!” 赵灵台右手抓住了重剑剑柄,很是戒备地道:“你想干什么?” 他这个反应,倒是非常正常。 见状,思扬反而放心,觉得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嘴上道:“我师姐要找你过去那边,再问些事。” 赵灵台也不抗拒,起身便走。 刚回到营地,冰乐还来不及开口,就听到右侧林子里一阵簌簌作响。 “谁!” 喝声中,长剑霍霍,全部出鞘,对准了那边。 唰的! 一道身影掠出来,身穿蓝色劲装,可不就是志膜师兄吗? 诸人又惊又喜,赶紧迎上去。 冰乐按住内心的欢喜,皱眉问道:“你跑哪儿去了,叫也叫不应,可把我们吓坏了。” 志膜摸了摸头,呵呵笑道:“我听见你们叫唤了。” 思扬嗔道:“那怎么不回答?” 志膜连忙解释起来。 原来先前他正在树上守望,忽然看见前头某处山林有异动,以为有发现,他担心打草惊蛇,错过时机,便不去告诉师弟师妹们,自己纵身过去,看个究竟。作为通玄后期的修士,他对于己身实力颇有信心,若真是发现了妖物,斩杀即可。 到了那边,果然嗅到了浓郁的血腥气,当即仔细搜索起来,便在此时,听到了冰乐他们的呼唤声,志膜怕把妖物惊走,就没有应答。 然而追踪了一会,仍然没有发现妖物行踪,他怕冰乐等人担忧,只得返回了。 听完,冰乐等人如释重负,长出了口气,真是虚惊一场。 思扬看见赵灵台还举着那柄丑陋的铁条,扑哧一声笑道:“小子,你还真当这是防身武器了。” 赵灵台把剑垂落:“现在,还有事情问吗?没有的话,我要回去睡觉了。” “走吧走吧!” 思扬甩甩手。 但赵灵台还没有离开,就听到山林上头传出一声怒喝:“好孽畜!” 然后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什么人?” 齐刷刷的,刚回鞘的剑又不约而同亮了出来,剑尖挥指得十分整齐。 赵灵台左看一眼,右看一眼,想了想,重剑也慢吞吞地举起,与诸人动作一致。 第四十二章:猫妖 噼里啪啦声响,树木断折,然后骨碌碌的,一团黑影滚落下来,砰的,最后落在溪流中,水花飞溅。 一众南海弟子不敢大意,挥剑指过去。 “哇哇!” 那黑影挣扎着起身,赫然是个人,浑身湿哒哒的,颇为狼狈。他抬头看见一片剑锋,似乎吓一跳,忙道:“在下神丹教内门弟子张念白,不知各位……”往前一凑,借着火光,看清楚后:“原来是是南海剑派的同道,张某失礼了!” “张念白?” 志膜问了句,说道:“我是南海周志膜。” “啊,原来是周兄,多年不见,可还认得我么?” 那张念白浑身水淋淋地趟上来。 听说是神丹教的弟子,又与周志膜认识,诸人纷纷还剑于鞘,不再那么紧张。 周志膜踏前一步,见到一张愁眉苦脸的苦瓜脸,印象深刻,果然便是张念白,三年前,他们曾有一面之缘。 在十大宗派中,神丹教地位有些特殊,他们精于草药之道,擅长炼制各种丹药,而这些,都是修行中人所必不可少的东西。如此一来,神丹教便颇受追捧。加上该教宗旨“和气生财”,广结善缘,属于典型的中立宗派,而门下弟子在外行走时,也甚受欢迎。 神丹教人,特长丹药,修为术法等就显得稍逊一筹,譬如眼前这位张念白,乃是神丹教老资格的内门弟子,但修为不过通玄初期,真打起来,未必打得过对面年纪最小的飞炎。 周志膜问:“张兄,你这是?” 张念白抖一抖身上的水,气急败坏地道:“我刚才在山上,碰到了一头妖物,差点遭了毒手,好在滚落下来,逃过大难。” 周志膜忙问:“妖物在哪里?” 张念白往上一指:“就在那儿,不过现在可能逃了。” 周志膜一跺脚,却不追上去。天黑林密,视线受阻,贸然追击,反而可能遭受其害,当下又问:“张兄可看清楚了,是甚妖物?” 张念白侧头想了下,这才道:“其体型不大,善跳跃,爪牙锋锐,一对眼睛是红色的,是一只猫妖!” “猫妖?” 诸人吸一口气,面色有些不好看起来。 山猫成妖,并不稀罕,因为其本身就是具备灵性的兽类。只是猫类天生优势,动作敏捷,善于隐匿和奔跑,在偌大山脉中,要把牠找出来可就不容易了。 张念白问:“周兄,你们便是来除掉此妖的吧?” 周志膜点点头:“正是。” “太好了,否则的话,不知还有多少人会遭受其害。” 张念白赞道,目光一扫,扫到旁边的赵灵台身上,疑问道:“这位是?” 周志膜想着猫妖的事,漫不经心地道:“就是个上山采药的小家伙,心里害怕,所以在我们边上过夜。” 闻言,张念白不再理会,一拍胸口道:“周兄,除妖降魔,乃吾辈修士本分,如不嫌弃,张某愿尽绵薄之力。” 周志膜问:“你有办法寻到那猫妖?” 张念白嘿嘿一笑:“张某虽然修为浅薄,但也不是吃素的,先前与猫妖对持之际,在牠身上撒了一把天罗粉。” 周志膜精神一振:“真得?” 天罗粉乃是一种秘制香料,属于神丹教得意之作,无色有味,不过其味隐晦,非常之淡,要嗅闻惯了的人才嗅得出来。使用此粉,可用来定位追踪,颇为了得。 周志膜等人自是知道天罗粉的,听说猫妖身上撒上了,也就意味着此妖无从遁形,顿时摩拳擦掌起来。 “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思扬说道,她现在急着要完成任务,好赶回南海去。 张念白脸上有了难色:“这个……林间漆黑一片,恐难行事。再说了,即使追上此妖,动起手来,也有问题。一不小心,反会被那孽畜所伤,那就不好了。” 诸人知道他心有畏惧,怕死,不过细想下来,其说得不无道理。 冰乐问道:“可要是等到天亮的话,如果猫妖把天罗粉弄掉了,岂不是找不到了?” “呵呵,本教之药,岂是那么容易弄掉的?尽管放心,即使那孽畜跳进水里,也洗不干净的。” 张念白非常有自信。 闻言,诸人放下心来。 这时张念白干咳一声,说道:“周兄,我现在身子弄得狼狈,要去收拾一下,你们且歇息吧。” 周志膜道:“好,张兄请便。”说着,一瞪赵灵台:“你这小子,还不回去睡觉,在这干甚!” 赵灵台不说话,跑回下面自己的地方,回头一看,原来是张念白跟上来了,嘴里说道:“这位小哥,我懒得生火了,借你的一用。” 赵灵台道:“好。” 张念白便不客气,先拿下一堆杂物,然后在火边脱了湿漉漉的衣服,用一根树枝叉住烤干。 赵灵台瞥一眼,发现这名神丹教的弟子面皮老成,但身上皮肤倒是白皙得很。 “神丹教,天罗粉……” 心里念叨一声,不再理会,和衣躺下,面朝另一边,闭目养神。 张念白瞧见边上的小狗,觉得有些意思,便准备伸手去摸,不料那小狗一声不吭,掉头便走,来到赵灵台脚下,捲伏躺着。 “嘿,这小狗!” 张念白晒然一声,也没了逗玩的兴趣。 一夜无话,第二天刚东方泛白,众人便起来了,略一收拾,在张念白的带领之下,开始前行。 赵灵台落在后面,慢慢在溪边取水洗漱完毕,磨蹭了些时间,准备离开之际,心中一动,来到昨晚张念白从山上滚落的地方,见到好几棵灌木树都被压断了。 循着行迹,一路找上去,去到张念白所说的遭遇猫妖之处,四下看了会,脸上现出些古怪之色:“猫妖……有点意思……” 说着,迈开大步,径直往山顶上走。 这一次,他走得快,到了中午时分,已经接近顶峰所在了。 前头忽然有人声。 赵灵台眉头一皱,身形掠闪,很快便掠上了一棵树上,躲藏起来。 过不多久,一行人影出现,正是周志膜他们。带头的张念白一边走,时不时俯下身子,嗅闻着路面,看上去,倒像一条猎犬。 看他们前行的方向,显然也是要到顶峰上的。 第四十三章:计谋 “张兄,你嗅了半天,到底寻着了没?” 周志膜忍耐不住地问道。 从早上到现在,诸人跟着张念白在山间行走,小心翼翼的,个个都累出了一身汗。 张念白摸了摸鼻子,非常坚决地道:“那孽畜往顶峰上走了,那里,很可能便是牠的巢穴所在。” 闻言,众人俱是精神一振。 “还等什么,杀上去吧。” 思扬不耐烦地说道。 张念白忙道:“不可,打草惊蛇,若是惊跑了牠,再想找到就难了。” 周志膜一皱眉:“你有甚办法?” 张念白想了想,忽而一拍大腿:“我们可以引蛇出洞,逗牠出来,然后在外面设伏。” “怎么个引法?” 张念白一指峰顶:“我们先悄悄上去,埋伏在外边,到时我去引猫妖,你们一拥而上,围而杀之。” 周志膜点头道:“此计甚好,就依你意。” 张念白又道:“不过那孽畜鼻子极灵,你们要是出了破绽,牠便不肯上当了。” 冰乐疑问:“张大哥,怎地你对那猫妖很熟悉的样子?” 张念白叹了口气:“实不相瞒,多日以前我便到浮山采药,听闻妖祸之事,就想着来降妖除魔。无奈我神丹教不善争斗之术,竟无法奈牠何,还差点遭了毒手。这猫妖记仇,盯着我来杀,昨晚要不是碰到各位同道,在下恐怕难逃厄运了。” 周志膜拍拍他肩膀,安慰道:“张兄,今日我们齐心协力,诛杀此妖,为民除害。” 张念白重重一点头,从怀中掏出一瓷瓶:“此乃半仙水,你们各自洒些在鼻孔上,即可遮掩生人气息。” 周志膜惊喜地接过:“好东西,此物与天罗粉,还有生肌散,可是你神丹教三宝,价格贵的很,还经常有价无市。” 张念白干笑一声:“我积攒多年,也才得这一瓶,大家可不要用多了。” 周志膜心情很好:“张兄,这话你只能欺瞒别人,身为神丹教内门弟子,好东西哪里会少的?” 说着,打开瓷瓶,先嗅一嗅,一股清凉之意,果然是半仙水的气味。随之倒了数滴,抹在鼻孔处,然后才交给冰乐。 一众南海弟子照葫芦画瓢,最后飞炎弄好,把剩余的半仙水还给张念白。 张念白道:“走!” 不用半刻钟,他们便抵达顶峰。 浮山之巅,竟是光秃秃一片,寻不到几棵树木。放眼看去,大都是怪石,边缘处,便是断崖峭壁,人若失足,摔落下去,只怕粉身碎骨。 张念白做个手势,周志膜等人便立刻分散开来,隐匿在石头后面。张念白则一步步朝着断崖走过去,他脚步故意踏重,踢动些石块。 喵! 便在此时,一只大猫忽然出现在断崖上方的一块岩石上。其个头不小,全身皮毛黑中带些黄色条纹,一对耳朵竖起,两只大又圆的眼睛,红芒迸射,分外妖异。 猫妖! 张念白站住,俯身捡拾起一块石头,用力朝着猫妖砸过去。 猫妖身形敏捷,轻轻一晃,便躲过了。受到攻击,牠躬身起来,皮毛耸起,紧紧盯着张念白,喉咙发出低吼声,似乎在震慑对方,好让他知难而退。 但张念白根本不理会,又是捡起两块石头,大力扔过去。 这一下,猫妖彻底被激怒了,叫唤一声,化作一道黑影,疾扑而来。 张念白早有防备,掉头便走。 然而猫妖的动作实在迅猛,一蹦一跳,转眼工夫便扑到张念白后背之上,唰的,猫爪锋锐,轻而易举便划破他的衣裳,留下了血痕。 张念白吃痛,奋力往前一扑,口中大喊:“动手!” 唰唰唰! 埋伏的五名南海弟子立刻仗剑跃出,团团把猫妖围住。 这猫妖倒是聪慧,知道中了圈套,立刻跳到一块岩石上,眼珠子乱转,寻思脱身之计。 张念白喊道:“周兄,夜长梦多,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周志膜闻言,长剑一挺,便朝着猫妖刺了过去。而其他人却是替他掠阵,并且全神戒备,预防猫妖突围逃走。 南海剑法,自成一派,其祖师观望潮起潮落,波涛汹涌,由此领悟剑法真意,创立门派,镇派剑法,有个名堂:《碧海丹心剑》。 南海剑派山门建于海外孤岛,门下弟子数量却不多,只得三四百人,其中内门弟子不过百。 《碧海丹心剑》号称天下第一。 这个“第一”,不是说威力杀伤,而是招式套路的数量,全套足足有三百六十五招,光记招式名,便让人头疼。而剑派传授弟子剑法的方式也独树一帜,外门弟子,最多学七十二招,而内门弟子,能学一百零八招,只有嫡传,才能全部修习。 当然,能把三百六十五招剑式全部学会,本身就足以证明天赋不凡。 周志膜为南海内门弟子,但他也只学会了八十一剑,剩下的二十七剑,估计还得练三年。 不过以他通玄后期的修为,加上一手老辣的剑法,对付一只开窍不久的猫妖,游刃有余。 那猫不敢正面与剑锋相触,不停地跳跃躲避,还想寻觅破绽,逃出生天。 周志膜哪里会放过,口中喝道:“海潮三千!” 剑芒成片,直如一片翻滚的波浪,一下子把猫妖笼罩住。 嗤嗤嗤! 猫妖身上不知中了多少剑,哀鸣一声,摔落在地,全身血迹斑斑,难以动弹了。 “周兄果然好剑法!” 那边张念白拍手赞道。 重创猫妖,眼看任务完成在即,周志膜好不得意,正要谦虚两句,突然一个恍惚,浑身力气仿佛一下子被抽空似的,竟站立不稳,一跤跌倒在地。 “志膜师兄!” 掠阵的冰乐脱口呼唤,还以为周志膜在与猫妖交手过程中,中了妖物暗算。只是她刚叫出声,自己也感到一阵不对劲,全身无力,一屁股坐到地上。 当当啷啷! 一把把长剑落地,与石头相撞,所有南海弟子无一幸免,全部瘫软在地,只剩一个张念白站着,脸上笑容可掬。 “你!” 到了此时,周志膜哪里还不知道己等中了暗算? 第四十四章:险恶 诸人手软脚软,但神志还是清醒的。 “酥骨散!” 周志膜盯着张念白,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你竟敢在半仙水中下毒!” 比起初出茅庐的师弟师妹们,他江湖经验要丰富得多,很快就明白过来,猜到那瓶半仙水有问题。 半仙水确实不假,但里面掺了无声无味的酥骨散就不同了。此物乃江湖下三滥中的神药,中者一刻钟后便会丧失力气。怪不得张念白要他们涂抹在鼻孔上,这样吸收起来,正好发挥药力。 “为什么?” 愤怒之后,便是疑惑,周志膜实在想不通为何张念白要对他们下手。 神丹教的口碑,那是有目共睹的,而作为神丹教的内门弟子,张念白算不上是出色之人,可毕竟也与周志膜认识。彼此无仇无怨,更谈不上什么利益冲突。 那么,为何张念白要处心积虑演这一出?甚至不惜用上价格不菲的半仙水与酥骨散? 张念白一指地上动弹不得的猫妖:“要怪,就怪此妖!” “难道牠竟是你豢养的不成……不对!” 周志膜仍是百思不得其解。 张念白干咳一声:“废话少说,让我送你们上路吧。” 说着,抽出一柄药锄来。 此锄长约一尺余,通体用精铁铸造而成,锄头双刃,一尖一宽,挖掘草药时是工具,与人争斗时,又成了一柄奇门兵器。 见他步步逼近,周志膜只感到又急又怒,却又无可奈何:“张念白,你敢杀我们,不怕南海追究吗?” 张念白不为所动:“你们之死,乃妖物所害,与我何干?” 这一下,南海诸人彻底绝望了。 “呵呵,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神丹教的弟子竟然要杀人灭口,好狠毒的心肠!” 说话声起,一个少年出现在顶峰上,他的身边,一只小狗跟随着,它两只眼睛,白多黑少,看着颇有些怪异。 “是你?” 张念白楞了一下,然后恨声道:“我就知道,你不是个普通药农,你究竟是什么人?” 有人来到,南海众弟子绝处逢生,一个个大喜过望,可当看见来者是赵灵台时,又不禁有些失望起来。张念白虽然修为马虎,但也是通玄境的修士,这少年最多只会写寻常武功,能打得过他吗? 不过诸人转念一想,既然赵灵台敢冒头,就表明他胸有成竹,莫非还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那样的话就好了…… 没有人愿意死,特别还是糊里糊涂的死。 赵灵台带着狗慢慢走近,他的防身武器背在身后,并没有拿下来,慢慢道:“一株七叶血参,值得你这么做吗?” 张念白双眸一缩:“胡说八道,我不知道什么七叶血参?” 赵灵台又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其实之前死的那些人,根本不是猫妖所杀,而是你杀的吧。” 这句话一出,张念白身子一颤,见鬼似的瞪着他,连辩驳都忘记了。 而倒在地上的周志膜等人更是听得震惊又茫然,完全没有想到事情还有如斯内幕。不过仔细想来,还真像那么回事。 比如张念白先前说猫妖记仇,看见他就追杀,可刚才猫妖现身时,却是张念白先砸石头,几番激怒之下,猫妖才发动的攻击。 只怪当其时,众人根本没有想到其中的矛盾之处。 由此可见,张念白跟他们说的话,很可能没有一句真的。 赵灵台已经来到张念白身前,盯着他的眼睛:“你到浮山采药,意外发现了一株即将成熟的七叶血参,可要下手采掘的时候,却被守护血参的猫妖给阻止了,你打不过这只猫妖,只得悻然退去。你想找帮手,可又怕血参暴露,引起他人争夺,所以就兵行险着,人为制造惨案,如此一来,南海剑派肯定会发布相关任务,派遣弟子前来降妖除魔……” 说到这,顿一顿:“然后你就能实施第二阶段的计划,借助他们的剑,斩杀猫妖,最后黄雀在后,一网打尽……我说的,对不对?” 张念白哑口无言,赵灵台的推测分析,虽然有些细节出入,但基本都说到了点子上。 五个南海弟子听着,则冷汗直冒,他们从没有想过,人心叵测,竟能算计到如斯地步! 江湖险恶,原来就在身边! 周志膜则恍然大悟起来:七叶血参,还是即将成熟的,这可是价值连城的药材,能卖出天价来。如果张念白真是为了此物,倒可以理解了。 张念白死死地盯着赵灵台,猛地大叫一声,举起药锄,当头砸下。 赵灵台没有动,动的是那条小狗。 小狗蓦然腾跃而起,速度极快,一下子便出现在张念白面前,嘴巴张口,一道淡淡的清光便落在张念白头上。 嘎! 张念白所有的动作戈然而止,满脸惊愕之色仿佛被固定在面孔上。随后他的躯体一阵颤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全身皮肉一点点干瘪了下去,最后砰然倒地,只剩下了一副皮包骨的骷髅架子。 这一幕,周志膜等人见到,一个个嘴巴张得大大,无法合拢起来。震惊之余,又感到了极端的恐惧。 那只小狗,难道竟是一头绝世恶魔? 小狗吸纳完毕,落地,似乎感到满足,甩甩头,摇摇尾巴。 可一众南海弟子却几乎要被吓得哭出声来了。 赵灵台不理会他们,身形一闪,掠下断崖,过了一会,跳了上来,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周志膜见到,心里想:那株七叶血参一定被他拿到手了,那可是可遇不可求的天材地宝呀,竟隐藏在此处…… “哎,自家现在一只脚都踏进了鬼门关,天材地宝,又有什么用?想它作甚?” 赵灵台目光一扫,忽道:“还装死?信不信我真让你死掉。” 话音刚落,那只身中数剑的猫妖便乖乖翻身起来,低着头,一副听从发落的乖巧模样。都说猫有九条命,牠看似全身血淋淋的,但实则并未伤及根本。 “遇见我,你运气好,跟我走吧。” 赵灵台说着,迈步离开,猫妖赶紧跟上,可牠似乎十分惧怕小狗,保持着一段距离,小心翼翼。 就这么走了? 周志膜眨了眨眼睛,赶紧喊道:“少,少侠,你路见不平,且帮我等解毒,南海剑派他日必有厚报!” 赵灵台不回头:“酥骨散药力只能持续半个时辰,很快你们就会好的。” 周志膜几乎要哭出声:“少侠,此地荒野,万一跑来些野兽,可就把我们都吃掉了。” 赵灵台仍不回头,只一摆手,就见那小狗跑过来,架起后腿,嘘嘘一下,撒了一泡尿,然后就走了。 “这一下,不会有野兽来了。” 说完,带着一狗一猫,赵灵台扬长而去。 闻着浓郁的狗尿骚味,周志膜与冰乐几个面面相觑,哭笑不得,内心之中,不约而同涌起一个大大的问号: 那少年,究竟是何方神圣? 正派?邪道? 第四十五章:害怕 赵灵台任侠多矣。 什么是正?什么是邪? 他其实也一直在寻求答案,他曾经找到天上,却发现一切并非想象中的那么美好。 仙界,竟比人间还要龌蹉几分。 赵灵台抬起头,望向高远的天空,有白云缥缈,他的目光仿佛要穿透过去,看到白云之后的世界。 那里,金碧辉煌! 那里,满天神佛! “天庭,迟早我会打回去的……” 水波荡漾,现在的他正躺在一艘小舟之上,悠然南下。 离开浮山后,赵灵台选择水路,坐船渡江,前往南海郡。 所谓“江”,其实应该说是一条大河才对,属于泾江分支,名叫“三道江”,蜿蜒而流,途径南海郡,最后注入南海。 江河两岸,多有人家,靠水吃水,或捕捞渔猎,或租船载人。当下赵灵台所乘坐的小船,便是常见的乌篷船,只能乘载两三人,不走长途。 走水路的话,计算行程,约莫一天工夫便能去到南海郡。不过他并不赶路,所以吩咐船家慢点划桨,一路正好欣赏两岸风景。 船家五十多岁,一脸沧桑沟壑,皮肤晒得黝黑,他一边划船,一边有些奇怪地望着赵灵台。 从赵灵台的衣着打扮上,应该是个出身普通的少年。可他却出手阔绰,掏十两银子来租船,实在让人咋舌。 十两银子,真不是小数目了。等闲人等,吃一顿饭,不过几十文钱;乡绅富豪,奢侈的话,也就二、三两…… 只有传说中的修士人物,才会一掷千金。因为凡俗金银,对于这些高来高去的高人而言,往往只是个符号罢了。根本不会讨价还价,甚至完全不知价格,直接就是砸钱。 但是看赵灵台年纪轻轻,即使是修行中人,恐怕也是低阶弟子,收入不会高的。 渔家想不明白,干脆不再想,他常年行舟,一年下来,不知搭载多少人物,形形色色,什么样的人都有,司空见惯,见怪不怪。 赵灵台还有一个不同寻常的地方,他带着一只狗和一只猫。 小狗看着病恹恹的,一声不吭;那猫倒是机灵了,却似乎很怕小狗的样子,亦步亦趋,仿佛走错一步,便会大难临头。 看完天空,赵灵台坐起来,叫道:“阿水伯,午时将至,午饭有什么吃的?” 船家阿水伯忙道:“有鱼有肉有酒,还有豆腐,都是早上刚买的,新鲜得很。” 现在生意讲究活络变通,租船并非仅仅坐船而已,还得包食宿,这样生意才会好——当然,收费同样水涨船高。 赵灵台笑道:“就来一道你的招牌菜吧,野鱼头豆腐汤,多加辣椒。” “好嘞!” 阿水伯应一声,忽问:“少侠,你以前坐过我的船吗?” 他觉得赵灵台面生得很,口音也不对,应该是外乡人,但对方怎知自己善于做鱼汤? 赵灵台呵呵一笑:“以前坐过一次,可能你忘记了。” 他没有说出来,那次,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候的阿水伯,正值青壮,身强力壮,而今已头发斑白。故人重见,自有感慨。 阿水伯没有多想,说道:“少侠,前面不远便是三道龙神庙,我们便到那落脚吧,这庙很灵的,过往客人,一定要进去拜一拜。” “三道龙神庙?” 赵灵台楞了一下,随即点头:“好,我去看看。” 这庙,早在数十年前,他便来过。 三道龙神庙坐落在江水中央处,正是一个三岔水流交汇之地,三道江之名,也是因此而来。 神庙已经有着上千年的历史,风吹雨打,江水冲刷,依然稳如磐石。很多人都说,这是因为庙**奉着龙王,所以浪涛退避,不能近身。至于庙中香火,更是日夜不断,极为鼎盛。 上一次来,赵灵台觉察到庙中存有气息,缭绕不散,不同凡响,但并没有想太多,只以为是香火供奉长久,所滋润温养出来的。 直到飞升之后! 其实从飞升成功,接受天庭人事,受天条约束,到蟠桃园守门,再到谪贬凡尘……赵灵台在天上停留的时间并不算长。如此一来,他对于天界的了解就泛泛而已。 即使如此,短短时日也是大开眼界了。 比如说,他曾见过一条真正的龙,腾飞九天之上,落于万顷汪洋。 比如说,他知道了仙与神的区别。仙是境界,神是职位。而龙族,世袭水神之位,管辖人间天界的江河,以及四海等。 换句说话,三道江上的这座龙神庙,供奉的,真是一尊神灵。 当然,神灵之说各有理解。可能只是龙王的一缕意念,也可能是龙王麾下的某个下属。 具体如何,得前去好好端详一番,才能窥破端倪。 神仙神仙,没有担任职位的仙人看似逍遥自在,实则等于被天庭所排斥,游离在组织体制之外;而如果在天庭当了仙官,即使修为马虎,但权柄在手,依然能呼风唤雨,不可一世。 这个,是赵灵台被贬落凡尘后的一番深刻理解。 就像那个庆佑星君,不过是个破境不久的小人仙,连地仙都不是,但仗着父母庇荫,又是天帝远亲,年纪轻轻,便得了“星君”的封号,一群人前呼后拥,好不威风。 赵灵台打了他,其立刻回去告状,因为父母都是仙官,翻覆之间,便能让赵灵台背负莫大罪名,押上谪仙台,贬落凡间为狗! 这是因为修为的问题吗? 并不是! 在许家庄的那一段日子,每天除了修炼之外,赵灵台都在想某些问题,越想越觉心寒,越想越觉可怕。 那是一种面对庞然大物,而无可奈何的无力感! 而从另一个角度想,赵灵台很想去看看,神仙是怎么当的。 如今来到三道江水神庙,正是一个不错的机会,管中窥斑,略见一斑,也许,能有所收获。 乌篷船顺水而下,约莫一刻钟后,视线中便出现了一座屹立在江流中央的建筑,琉璃瓦顶,青砖为墙,看上去,大气不失素雅,自有格调。 “喵!” 一直表现安分乖巧的猫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猛地叫唤一声,猫身起来,状甚不安。 赵灵台看得出,牠在害怕! 第四十六章:神庙 从严格意义上说,这只猫并不算真正成妖,牠只是介于开窍之间,并因此有了灵智,能听人话。 而猫,本身就是具备灵性的动物,能够被驯养得很好。 这也是赵灵台选择带牠上路的原因,不怕会被人遇见,上来就“降妖除魔”了。 他可以说这猫是自己的灵宠。 至于那只小狗,那是非常特殊的存在,特殊到直到如今,赵灵台仍然有些摸不清楚。 猫妖原本可能是一只野猫,游荡在浮山上,遇着了机缘,因此启蒙开灵,成为灵兽,然后发现了那株七叶血参,并守护了起来,要一直守到血参成熟,这才吃掉。 与血参为伴,得益匪浅,日夜被血参气味滋润着,实力大涨。 只是没料到,生长得极为隐蔽的七叶血参,还是被来自神丹教的张念白给发现了。 一人一猫,开始对弈。 不擅打斗的张念白争不过猫妖,只能策划计谋;而猫妖也没有吃掉七叶血参,因为距离完全成熟,还差几天功夫。 很多时候,动物的认知固执,甚至要超过人类。 又或者,在猫妖看来,张念白并不足以构成威胁。 最后是赵灵台得了血参,并切下些根须之类,捣弄给猫妖吃了,其身上的剑伤才好得快。 随着乌篷船向龙神庙靠近,猫妖越发不安起来,要不是旁边有小狗震慑,牠恐怕都会跳船逃跑。 赵灵台微一皱眉,没想到猫对于神庙气息如此敏感。 阿水伯道:“少侠,神庙附近太多船,不好停泊,我且送你过去,然后到外边去做饭,你好了,我便来接你。” 龙神庙香火旺盛,每天都有不少船只到此,送人入庙,上香拜神。一艘艘的船,便停泊在神庙周围的水域上,显得拥挤。 当然,进入的路径还是留着的,只是船送人过去后,就得划出来,不能挡住水道。 赵灵台道:“好,我的猫和狗,就留在船上了,劳烦你帮我照看一二。” “没问题。” 见那猫狗似乎都很乖巧的样子,阿水伯答应下来。 不用多久,乌篷船便划到龙神庙的台阶之下,赵灵台下船,踏上台阶,回头一看,就见到猫妖缩成一团,浑身发抖;小狗则若无其事地蹲在那儿,仿若塑像。 阿水伯挥挥手,很快便把乌篷船划出去了。 赵灵台拾阶而上,一会之后,就来到神庙门外。 这里,已经有不少人在此,或虔诚烧香跪拜,或依着栏杆观望风景。 龙神庙坐落在江水中央,四面开阔,可见水流滔滔,颇有几分壮观。 赵灵台不急着入庙,打量起来,见到神庙占地不大,看起来,就如同一个别致的庭院。一间主厅,两间耳房。耳房之一摆放杂物,另外一间,大概是住庙祝的。 他刚想入庙,就听到江面上传来丝竹之音,其声靡靡,充斥着一种欢愉之意。 赵灵台循声看去,见到前面驶来一艘画舫,足有十余丈长,装饰华丽,里面坐着两排歌姬,有的抚琴,有的吹箫,有的鸣鼓,乐章奏起,其乐融融。 众女环绕之处,一位年轻公子坐在那儿,白衫胜雪,风姿卓越。 “是峨眉的寻欢公子!” 神庙之外,有观览风景的人叫了起来,然后一群人扑到栏杆上,踮起脚,伸长了脖子观望。仿佛看多那寻欢公子一眼,便能吸取到些仙气似的。 然而那画舫并不停留,缓缓而下,往南海郡方向飘去。随着走远,乐声渐渐难以听闻,围观的人才恋恋不舍地散开: “寻欢公子,是在游江!” “容颜绝世,剑光倾城,哎,可惜刚才隔得远了,没有看到真切。” “能见一眼,你便知足吧。” 议论声起,一个个满怀感慨。 忽然有人问道:“你们说,三大公子谁最厉害?” “他们并驾齐驱,应该平分秋色吧。”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总有高低的。” “在我看来,听雨公子最厉害,昆仑玄功,独步天下。” “呵呵,难道峨眉的《阴阳全经》就差了?” “小雷音寺虽然为禅修,少与人争,但佛门绝学,深不可测……” 说着说着,几个本来互不相识互不相干的人,竟是吹胡须瞪眼,争得面红耳赤起来。 赵灵台听着,暗觉好笑:江湖的事,大都如此,为了些乱七八糟的排名之类,便能吵得不可开交。什么“美人”排名、“兵器”排名,诸如此类。 他懒得听下去了,举步进入神庙。刚迈入门槛,若有所觉,仿佛庙顶之上,正有一双眼睛在往下看,俯视着所有进入神庙的人。 那是一种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意味! 那是属于神灵的充满了高大上的威严! 赵灵台双眸微微一凝:果然如此,此庙,不凡! 他身怀莫大机密,被贬落凡尘为狗,本该抹去三生印记,但偏偏一切都保留住了。 此事若被天庭知晓,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但是,赵灵台身上的气机却被某种极为神秘的力量所遮掩蒙蔽住了,等闲根本无从窥伺。 他自信,即使置身神庙之中,也不会露出马脚。 那股神秘力量,应该是源自遭受天罚时所突然出现的一道金光。金光入体,消弭不见,却一定存在着。此光能在谪仙台上作弊,瞒过众多耳目,其具备的能量可想而知。 只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又是哪里神仙激发出来,帮助赵灵台的。 到了如斯层面,赵灵台并不相信“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那般简单的逻辑,而是觉得此事背后,必有深意。 每想及此,赵灵台便觉得有些不舒服,毕竟体内隐藏着一个连自己都无从知晓,没有掌握的事物。 那般感觉,并不会让人愉悦。哪怕其所带来的影响,一直在有利的位置上。 “少年人,进入神庙,缘何不跪?” 突然一把苍老的声音说道。 赵灵台知道对方说的是自己,因为别的进入神庙的人,都是三拜九叩,满脸虔诚,而他,却是站着不动,在人群中显得颇为突兀。 听到那位老庙祝的询问,一众跪拜在地的人都把目光落在赵灵台身上,有的奇怪、有的迷惑、有的带着责备,甚至还有愤怒的眼神:赵灵台入庙不跪,是在冒犯他们心目中至高无上的神灵。 此行为,有罪! 第四十七章:不跪 庙祝年过古稀,身形干瘦,花白的头发颇为稀疏,颌下无须,身上一领洗得发白的长袍显得有些宽大,他盘坐在龙神像下面,总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赵灵台望着他,神色淡然,内心却颇不平静,因为在数十年前,他上次来龙神庙时,见过这个庙祝,当其时,他便是这幅模样,垂垂老矣。 但几十年过去,庙祝依然,岁月仿佛在他身上凝固住,失去了变化。 对于寻常人来说,几十年光阴能够改变许多,甚至夺走生命。看船家阿水伯便知道了,从青年少壮,到风霜满面,仿若昨日。 庙祝看似苍老,时光的侵蚀到此而止,能做到这一点,足见不凡。 赵灵台回答:“无求于神,自不会拜!” 老庙祝闻言,咧嘴一笑:“少年人,难道你没听说过‘拜得神多自有神庇佑’吗?还有‘平时不烧香,急来抱佛脚’之诫?” 听到这话,庙里不少人都笑了,在他们看来,赵灵台大概是个少不更事的小家伙。 望着那尊赤发黑脸的龙神像,赵灵台实在瞧不出什么端倪,除了那种被人俯视的感觉外,别无发现: 也许,神灵存在的层面,还不是他目前所能接触了解得到的。 想着,他微微躬身下去,对着龙神像做了个礼,然后转身退出了神庙。后面庙祝不以为忤,重新眯上了眼睛。 出去后,赵灵台没有逗留,对着停在外面的乌篷船做了个手势,阿水伯站在船头处,见到信号,当即把船摇进来。 “少侠,这么快便拜完了?” 阿水伯问道。 赵灵台摇摇头:“我没拜,就看了看。” 阿水伯哦了声:“也对,毕竟你不是在水上讨生活的。” 龙王,乃万水之神,行船的,打鱼的,最为信奉,不过对于陆地上行走的人而言,信仰难免就弱了些。在岸上,财神灶君等大行其道,才是主流。 赵灵台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问:“午饭好了没?” “正在锅上煮着,还要等一会。” 说完,阿水伯便进入船舱看火。 赵灵台留在船头,随着乌篷船与龙神庙拉开了距离,那猫妖没感到那么压抑了,才渐渐恢复了些生气。 “过来!” 赵灵台轻声说道。 猫妖立刻毫不迟疑地跑来,趴在脚下。对于赵灵台,牠并未有多少畏惧之意,反而觉得有些亲近,可能是因为赵灵台用血参帮牠疗伤之故。 赵灵台伸手抚摸着牠的头顶,皮毛顺滑,手感不错:“你跟了我,便给你取个名字吧。” “喵!” 猫妖乖巧回应。 说起来,赵灵台还真有点好给人取名的习惯,可能跟他以前的书生出身有关,好比几个嫡传弟子,都是他给起的名。 不过这一次,赵灵台忽然想到了什么,临时改变了主意:“算了,你的名字,还是留给另外一个人取吧。” “喵!” 猫妖似乎不解,不过很快,牠便被一股浓郁的香气给吸引住,抬起头,不停地往船舱张望。 阿水伯从里面钻出来:“少侠,你是要到里面吃,还是在外面。” “外面吧,宽敞些。” “好勒。” 又等了一会,阿水伯便搬出小桌碗筷等事物,在船头上一一摆好。 赵灵台见只得一副碗筷,问:“你的呢?” 阿水伯呵呵笑道:“少侠先吃。” 赵灵台道:“一起来吧,一个人吃饭,特无聊。” “这个……” 阿水伯有些不好意思。 “不用这个那个了。” 赵灵台的态度很坚决。 阿水伯便不再推搪,又拿出一副碗筷。 过不多久,鱼汤做好,热腾腾一大锅,摆上小桌,香味散发出来,让人食欲大开。 这般滋味,对于猫妖来说简直是难以抵挡的诱,惑,眼巴巴看着,不住地舔嘴唇。 赵灵台又问:“有没有另外的碗?” 阿水伯知其意,赶紧进入船舱,很快拿出一个陈旧的大瓷碗来,边缘处有些破损,显然用了很长的时间。 水上行船,风吹雨打,赚的是辛苦钱,对于生活自然颇多计较,衣物也好,用具也好,除非破烂得无法再用了,否则都不舍得丢弃。 赵灵台接过瓷碗,打了满满一碗鱼肉,然后放到猫妖身前。 猫妖见着,满心欢喜,正待食用,忽然想到了什么,便用一双爪子把鱼肉慢慢推到小狗跟前去,那意思仿佛是在说:“老大,先用!” 然而小狗看都不看一眼,老神在在。 猫妖识趣地又把瓷碗拉回来,蹲坐住,两只爪子仿佛人手,直接捧起了瓷碗来吃。 这个极度拟人化的动作落在阿水伯眼里,差点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几乎要叫唤出声:“妖怪!” 好在他毕竟活了半辈子,算有些胆色,生生忍住。 赵灵台淡然道:“牠是我的灵宠。” 关于灵宠,阿水伯是知道的,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顾名思义,带个“灵”字,自然不再是寻常的禽兽,那么做出些匪夷所思的动作,也是情理中事。 这一下,阿水伯终于确定眼前这少年定然是学道修仙之人了,心情难免紧张,拘谨起来。 赵灵台自是觉察到了,但也没有说什么。虽然他一向提倡“平易近人”,然而一入修界,几乎便等于进入了另外的世界。彼此之间,存在着难以逾越的鸿沟。 不得不说,阿水伯做的鱼汤的确一绝,用的是上好的野鱼头,加上嫩的出水的豆腐,汤色乳白,红的是辣椒,吃进嘴里,香辣可口,回味无穷。 另外,阿水伯还拿出了一瓶自家酿得米酒,酒算不上好,胜在淳朴,口感醇正。配着鱼汤,自有一番风味。 闷一口酒,吃一块鱼肉,体味着久违的味道,赵灵台思绪飘飞,仿佛回到数十年前…… 那一年,他剑道渐成,名头已响,便仗剑下山,要踏遍青山,遨游五湖四海! 那一年,他会遍天下英雄高手,意气风发,剑下败者不计其数! 那一年,他曾经站在这么一艘乌篷船船头上,举酒对月,仗剑高歌! 而今人从天上来,却早没了当年…… 第四十八章:风云 (南朝书友群200702009,喜欢的请加入!) 黄昏时分,乌篷船停泊到南海郡东门外的码头,赵灵台下船,猫妖揣在怀里。 后面阿水伯忽然叫道:“少侠,你的狗呢?” 他没有看到那条奇怪的小狗,不知什么时候不见的,赶紧提醒。 赵灵台微笑道:“牠自个去觅食了,吃饱了便会回来的。” “这么有灵性?” 阿水伯喃喃道,不过见到猫妖吃食的样子,小狗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便不再多说,船桨一荡,荡悠起来,看能不能搭载到别的客人,不用空船回程。 赵灵台迈开大步,走不多久,前面一座大城拔地而起。 南海郡! 天下九州,此为其一。 凡俗世界,自有王朝统治,当今之世,国号为“夏”,又称“大夏”,立国已达千年之久。 大夏王朝,背后依靠的却是三大仙门。但并非是说三大仙门结成同盟,而是三足鼎立,恰好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利益平衡罢了。 三大仙门,乃三尊庞然大物,高高在上,然后轮到十大宗派,再到下面数目众多的江湖帮会等,正是一个阶层分明的金字塔形态。从高到低,可以说三大仙门的影响力和渗透力无处不在。 灵台剑派,算是比较干净的一个了。 故而外界一直有传闻,说有仙门看不惯灵台剑派的“独善其身”,要出手干预,或收编,或直接除名…… 以前是赵灵台锋芒太盛,生生把诸多问题给压住了,但他飞升之后,形势便变得严峻起来。好在又杀出个阿奴,再加上与苍山、七星观的结盟,总算是及时稳定住了局面。 中原各地的风云渐趋平稳,但在南海郡,风起云涌,闹得欢腾。 一切都因为龙窟秘藏。 只是几番征兆之后,又失去了影踪,秘藏迟迟没有现世,让得一众赶赴南海郡的各派精英好不焦躁。 然而最为闹心的,还是南海剑派。其本是地头蛇,坐镇一方,何等逍遥,但眼下一条条过江龙杀了过来,各种事端层出不穷,使得南海剑派难以招架,生怕闹出个大乱子来,处理不好的话,甚至可能会山门不保。 其实对于龙窟秘藏,南海剑派暗地里寻觅已久,但一直苦无消息,而今倒是有各种消息了,问题是人人都要来分一杯羹,瓜分到最后,不知能剩到什么残羹冷汁。 现在,连仙门都被惊动,三大公子来了两。 三大公子之名,源于十年前的那场仙门大会,三名天资卓越的新秀才俊脱颖而出,一举成名。 他们年及弱冠,却已是阳神境界,是最有希望破镜,成为人仙的年轻代表。 小雷音寺的拈花公子、峨眉别院的寻欢公子,以及昆仑外府的听雨公子,每一人,身后都代表着一个仙门。 最先进入南海郡的是寻欢公子,然后便是拈花公子,听雨公子倒不见影踪,不过看这样子,驾临南海,估计是迟早的事。 仙门惊动,南海郡的动荡形势有所缓解,至少明面上没有那么乱了,却是怕得罪了仙门,死无葬身之地。 各种讯息,早传得满门风雨,是以赵灵台进城后,找个稍大一点的饭店,吃顿晚饭,便能听到这些。 当然,道听途说,多有夸大其词,以及不实之处,但总体而言,还是接近事实的。 “前天虎头山那一战你们听说了没,青城与崆峒遭遇,大打出手,伤了四、五个弟子……” “老兄,你那都是过时的消息了,昨天青城和崆峒和好联手,与龙虎山大战,从早上打到了中午……” 一个个高谈阔论,说得口沫子乱飞。 赵灵台坐下来一碗饭没吃完,就听到了七、八条激烈战况。由此可知,郡城之外,特别是南海区域那边,真得很乱。 “不知方下峰他们怎么样了……” 赵灵台想到了自家弟子。 当初传出秘藏的消息,林中流便派遣苏慕思等七人前往南海,倒不是说一定要夺宝而归,而是风云际会若,灵台没人到场,难免会被人看轻。但随着形势变化,元炁境的苏慕思显得有些镇不住场子了,所以林中流又让方下峰赶了过来。 南海郡内,灵台剑派并没有分馆,其实别的宗派也没有。因为此处是南海剑派的自留地,容不得别人插足。只是经历过这一番风云动荡后,南海剑派是否还能守得住,就不好说了。 江湖人士,如同过江之鲫般源源不断前来,使得郡内客栈酒楼人满为患,想找个地方住都不容易。 吃过饭后,赵灵台离开饭店,脚步一拐,拐向东南方向。 已入夜,华灯初上。 南海郡乃大城,到了夜间,自不会漆黑一片,而是灯火通明,街上人来人往,颇为热闹。 赵灵台穿街过巷,远离热闹,越走越是偏僻,最后来到一条昏暗的小街之上。 “喵!” 怀里的猫妖若有所觉,叫唤了声,探出头来。 赵灵台站住,没有回头,缓缓道:“我如果是你们,就会掉头离开,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后面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五条大汉晃出来,一个个虎背熊腰,领首一个身材更是高大,狞笑道:“小子,我若是你,便会乖乖跪地求饶,也许还能保住一条小命。” 赵灵台转过身:“你们确定?” 那大汉双手搓在一起,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骨节声响:“要怪,只能怪你大路不走,偏要走小路。刚才在饭店,本大爷便注意到你了,你的口袋里,有很多金叶子,现在,全部交出来吧。” “这就是财不露白的原因吗?” 赵灵台想着,不再说话,转头继续往前行。 “还想走?” 大汉怒喝一声,飞身扑来,迎接他的,是一道敏捷的黑影,那应该是一只大猫,腾挪跳跃,极为迅猛。 “啊,我的眼睛!” 大汉只觉得眼前有劲风掠过,随即剧痛涌来,一双眼珠子竟然被猫爪子生生掏了出来。 猫妖不做停留,立刻冲向第二个目标。 一会之后,五个汉子都成为了瞎子,捂着空洞的血流不止的眼眶哀嚎不已。 赵灵台已经走到了小街的尽头,再一拐,前面霍然开阔,是一面湖。 这湖有个名堂,叫“小南海”。 三十年前,赵灵台曾在此处,埋了一柄剑! 第四十九章:埋剑 在灵台山遇到仙缘时,赵灵台已年过二十。 这个年纪,对于学道而言,显然已晚。 但不知是那份仙缘与众不同呢?还是他大器晚成,学剑之后,道行精进,一日千里,简直匪夷所思。 每十年,赵灵台都会换一柄剑。 他最初用的,是一柄简陋的竹剑;然后换成一柄普通的铁剑;再后,则是用玄铁打成的重剑…… 每换一次剑,赵灵台都会把旧剑埋起来,不为别的,只为了一种告别和祭奠。 算起来,他一共埋了七柄剑。 前面的五次,所埋下的剑,应该早被岁月腐蚀,化作泥土了。 这是很正常的事,人都敌不过岁月,何况那些平凡剑器? 不过最后两次埋下的剑,却是不同。赵灵台相信,那两柄剑会在光阴的磨砺之下,越发锋利,锋芒毕露。 两把剑,一把是飞升之前埋下的,埋在了灵台后山;还有一把,就是在三十年前,埋在了小南海。 那一年,赵灵台游历南海郡,本想找上南海剑派山门,与该派掌门孟萱萱比剑。当他来到南海边时,坐于礁石之上,望海潮起落,听碧涛翻腾。 这一坐,便是三天三夜,而后突有所悟,剑道再上一层楼,顿时放下了比剑的心思,回到南海郡,并将当时所用之剑埋在了小南海,之后飘然离去,返回灵台山,几年后,他正式开始闭关! 斗转星移,重游旧地,赵灵台便是为了拿回这一柄剑。 今晚有星月,光华皎洁,映照得湖水粼粼,如同一面被打碎的巨大镜子。湖边岸上,种着一行行的垂柳,树荫清凉,而每隔一段距离,柳树上都会挂着一盏大红灯笼,里面红烛点亮,仿佛路灯。 如斯光景,以前却是没有的。数以百计的灯笼,每烧一晚,不知要耗费多少银子。 瞧见灯笼外皮上,都写着“南海”二字,看来是南海剑派的手笔。 晚上的小南海,居然有不少人。 这些人,有的手执灯笼在岸上走着,并非在闲逛,而仿佛是在寻找着什么;湖面上有舟船缓缓行驶,有人划船,有人则高举灯笼,欠着身子,几乎要探头进湖水里去…… 赵灵台看得有些稀奇。 “看什么?这里是我们兄弟俩先占的地方,你快到别处去。” 前面一丛树荫黑影下面,突然跳出两个人来。 赵灵台问:“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那人有些狐疑地打量过来:“你是装傻呢,还是外地来的?” “我今天才进的城。” 赵灵台回答道。 “哦,怪不得,连沉湖寻剑的事都不知道……走走走,别在这晃来晃去,妨碍本大爷运功。” 那人不耐烦地挥起了手。 “寻剑?” 赵灵台面露古怪之色,却不停留,迈步离开。 走不多久,就见前面一片灯火明亮,是个小船坞,岸边水上停着好几条一模一样的制式小船。 这里,便是租船的地方了。 “少侠,可是要租船寻宝的?” 赵灵台刚走过去,便有个伙计满脸笑容地迎上来。 “这船,怎么租?” 赵灵台问道。 那伙计打量他一眼:“租船三十两一晚,押金二十两,要船夫的话,另外加二十两。” 这等价格,简直让人咋舌。 见到赵灵台似乎要开口还价的样子,那伙计一摆脸色:“不讨价还价,要租的请快,晚些的话,给再多的钱也没船了。” 赵灵台笑道:“我并非还价,只是想问这沉湖寻剑是怎么回事?” 伙计一愣神:“你连这都不知道,来凑什么热闹,去去,别阻住我做……” “生意”二字没说出来,皆因看到赵灵台掏出了三片金叶子,黄橙橙的,分外扎眼。 伙计立刻眉开眼笑起来:“少侠,看你是外地来的吧,说起这沉湖寻剑,却得从三十年前说起,那时候有个绝世人物,叫赵灵台的,乃灵台剑派开派祖师爷……呃,你应该听说过他吧?” 赵灵台点点头。 伙计继续道:“当年赵灵台曾在这小南海盘桓过一段时日,在此悟剑,离去之时,不知怎地,却把当其时用的剑沉进了湖里。我跟你说,那可不是普通的剑,而是一柄飞剑!用灵金所铸造而成的,价值连城。此消息传出去后,便掀起了寻剑热潮。咱这生意档口,便是这么开起来的。” 赵灵台摸了摸鼻子:“这么多年过去,就没人寻到?” 伙计一摊手:“你看着小南海,虽然比不得真正的海,可也有几千亩方圆不是?飞剑才多大?” “如此说来,哪里是寻宝,简直是大海捞针。” 伙计嘿嘿一笑:“以前是大海捞针,现在可不同咯。” “哦,有什么不同?” 赵灵台有些不解。 伙计压低声音:“其实这也不是什么机密之事,但凡来寻过剑的基本都知道了。那就是落在湖中的飞剑,也不知什么原因,近年来颇不安分。特别到了晚上,有剑光映照,又有剑气蓬发而出……” 赵灵台一怔:“这么一来,不就能寻到飞剑了?” 伙计苦笑道:“哪里那么容易?浮光掠影,转瞬即没,而且飘忽不定。不过,不少高人都看出来了,这把飞剑很快将会隐匿不住,破水而出。到那时候,有缘者得之。少侠,这个机会可千载难逢,因为说不定,今晚飞剑便自动飞出湖底了。” “好,这船我租了!” 赵灵台说道。 不过他不要船夫,而是自己划船。 见小船慢慢使出,走得远了,那伙计一脸得意,摇头晃脑道:“又一个做白日梦的傻货,赵灵台的埋剑岂是一般人能得到的?这几天这些傻货越来越多,我得多弄些船才行,有钱不赚,才是傻!” 赵灵台以前划过船,虽然时隔多年,但动作依然没问题,船行使得稳: “剑光透水,剑气破空,看来这柄剑果然温养出来了,要是来晚些时日,只怕真得隐匿不住,会被旁人得了去。” 他心里想着租船伙计的话,知道对方并未说谎,只是别的人还没懂得个中代表的意义。 那把飞剑,有个名字,唤作“草莽”。 第五十章:交锋 小船悠悠,朝着小南海深处划去。 这一面湖,足有数千亩方圆,论起面积来,几乎要等于南海郡的一半。郡城傍湖而建,湖光水色,风景优美。 湖中,还有数个小岛,岛上有人家。而近岸之处,有廊桥凌驾于湖水之上,曲折环绕,其中又建设了亭阁之类,供给游客旅人们赏景与憩息。 偌大地方,地形复杂,想要寻觅一柄飞剑,确实不易。二三十年来,前来寻剑的人络绎不绝,不计其数,但都是空手而归。估计当年赵灵台走过的、逗留过的地方,都已被掘地三尺,搜寻了个遍。 又有说法,说是赵灵台沉剑,顺手抛下,剑落湖底,具体坐标不知,难度直线飙升。 然而越是这样,越让人沉迷于寻找。要知道目标可是一柄真正的飞剑,价值连城,可遇不可求。 此时月上中天,一轮皎洁,分外清雅。 赵灵台清楚地看到,四周不远处,有同样的小船在漂泊游荡着,除此之外,还有些稍大的乌篷船,和别的舟揖。 在岸边船坞租赁的小船,其实和独木舟差不多,造价低廉,不会超过十两银子,船家老板以高价租出去,又收了押金,心里也许巴不得客人把船弄坏了,而或不再归还。 这门生意,简直一本万利,看船坞之上,同样悬挂着南海剑派的标识,估计便是该派产业。否则的话,也不能在此地立足。 寻宝队列中,自备船只的也有不少,很快,赵灵台便看到了一艘大船;然后,他便又看到了一艘灯火通明的画舫。 瞧着眼熟,依稀便是中午在三道江龙神庙所见到的那一艘,只是眼下没有弹奏乐章罢了。 看真切些,也没有发现众多的歌姬,里面只坐着一人,白衫胜雪,玉树临风般,可不就是峨眉别院的寻欢公子嘛。 画舫行使的速度不快,缓缓朝着那艘大船开去。 大船发现了动静,有唿哨声起,随即桅杆之上亮出一面旗帜,旗帜上绣着一幅金黄色的图案,上面笔走龙蛇,弯弯曲曲,颇为玄奥。 这是一条符箓,正是十大宗派之一崂山派的独门标志。 随即大船甲板上奔出一人,站在船头上,抱拳朗声说道:“崂山兰荫客见过峨眉寻欢公子。” 画舫前头一个干瘦老者站在那,手中拿着一杆烟斗,在吧唧吧唧地抽着烟,开口说道:“我家公子不喜欢看到你们在此,速速离去,莫要自误。” 兰荫客闻言,有些气恼。他身为崂山长老,阳神修为,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而今自表身份,却连跟寻欢公子说句话的资格都没,如果就此灰溜溜离开,传扬出去,以后还有脸见人? “兰某在此游湖,自问没有任何冒犯之处。” “哼,看你不顺眼,便是冒犯。” 老者不由分说,吸一口烟,猛地一吹而出。 青色的烟雾,幻化成一个拳头大小的圈子,嗖的一下,便朝着兰荫客掠去。 这烟圈,看着轻飘飘没有丝毫着力之处,迎风生变,圈子变大起来,并且渐渐凝实,仿若实物。 兰荫客见着,不敢怠慢,手上转瞬间便多了三张符箓,有条不紊地往烟圈贴去。 唰唰唰! 三声轻响,符箓蓦然着火,燃烧起来,根本挡不住烟圈的移动。 兰荫客脸色一变,左手往右手里一掏,又掏出一张符箓来。 这一张符箓,足有一尺余长,纸张厚实,不同凡响,上面描绘的图案隐隐有光彩流转。 他口中念念有词,手举符箓,狠狠地向烟圈贴去。 啪! 一声脆响,烟圈涣散,不过兰荫客也不好受,登登登,连退数步,脸色微微发白。 画舫老者冷笑一声:“怎地,要玩真的?” 兰荫客一跺脚,喝道:“走!” 大船转舵,扬帆远去。 这边的交锋,虽然谈不上激烈,但早惊动了附近的寻剑者,他们听到“寻欢公子”的名头,哪里敢逗留,纷纷装作路人,悄悄划走。 赵灵台的小船距离得要远一些,但他何许人也,早看了个分明。 老者与兰荫客交手,用的正是术法! 对于术法,赵灵台也有了解,不过他毕生用剑,灵台一脉也是如此,属于纯粹剑修,要从根源上追溯,可称得上是“蜀山”一脉。至于术法,传承的流派分支便多了,他们一个共同的特点,便是对于法器法宝之类,分外倚重,所谓斗法,往往斗的便是器物。一言不合,不是丢符咒,便是砸印鼎。 相比之下,剑修,性命攸关,一口剑而已。 两者比较,皆有优劣,事实上在修炼前期,虽然公认剑修占据优势,但主要是因为好的法器稀少。当剑修与法修对阵,两者同境界的话,如果法修掌握有厉害法器,那打起来简直不要赢得太轻松。很可能剑修根本无法近身,就被法器给打落了。 厉害的法器,威力毋庸置疑。 先前老者吐出的烟圈,只不过是一口法力显化,反倒是兰荫客拿出的符箓,颇有几分火候。 但很明显,即使如此,兰荫客也落了下风,所以不得不选择离开。 这老者,很可能已无限接近人仙之境,但看起来,他却甘为仆从,跟随着那个寻欢公子。 作为仙门悉心培养出来的嫡传,对于三大公子的实力,赵灵台并无任何怀疑。在灵台时,虽然对于苟秀正张口闭口说仙门这好那好颇不感冒,但无可否认的是,仙门的底蕴实在非十大宗派所能企及。 三大仙门,一向高高在上,这次却来了两位嫡传,除了印证那龙窟秘藏着实不凡之外,可能也有让弟子增加历练的缘故。 赵灵台想着,只顾划船往前走。 便在此际,他若有所觉,猛地朝西北方向看去。 但见那边,一抹荧光闪现,直冲云霄,只闪一闪,却又迅速消弭不见,看起来,仿佛是有星子坠落湖中一般。 赵灵台却知道,其实是湖中迸射出的光芒。 那是剑光! 飞剑之光! 这一幕被四周无数的人捕捉到了,便如同一块巨石砸落湖面,登时鼓噪起来,一艘艘船拼命往那边划去。 第五十一章:养剑 在一瞬间,赵灵台感觉到了一抹冰冷的剑意。 这剑意,似曾相识,却又有点陌生…… 相隔数十年,故人相见不相识;器物也一样,虽然,那是一柄他曾经用过十年的飞剑。 飞剑构造,与寻常兵器大不相同,不管是材质,还是铸造方式,都是不同层面的东西。 正因为如此,才注定了它的不凡,与昂贵。 所谓神兵利器,世间可见,但飞剑就要稀少得多了。 赵灵台是晋升人仙之境后,才得到第一柄飞剑。为了此剑,他几乎踏遍五湖四海,到处搜寻各种珍稀材料,才堪堪将此剑铸就,并命名为“草莽”。 也是这一柄飞剑,让他真正的扬名立万,战无不胜。 不过十年后,赵灵台对于剑道的领悟跃然上到新台阶,重新练就新的飞剑,“草莽”成为旧剑,被埋进了小南海。 没有人知道赵灵台此举何意,是“喜新厌旧”吗?拜托,再怎么旧,可也是一柄价值连城的飞剑,即使自己不用,也可传给弟子,直接能当成镇派之宝了。 然而赵灵台却直接把这飞剑扔进了湖里,仿佛丢弃一颗石子。 此事扑朔迷离,为人津津乐道,更为赵灵台增添了几分传奇色彩。 但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他并非弃剑,而是养剑! 小南海浩荡,风景宜人,最重要的是湖底有灵脉交错,水系灵气极为浓郁,正与草莽剑特性相符,飞剑在此,能吸纳水元气息,褪去杂质,进行蜕化。 飞升之前,赵灵台当然无法想到自己会遭受冤屈,被贬落凡尘的事,他只是想着让草莽剑在湖底温养,等到时机成熟后,便可在剑派显灵,让林中流他们来取剑,如此而已。 只是当下,一切都变了。 所以赵灵台干脆自己来取,至于埋在灵台的另一把飞剑,自有安排,等闲不会去动。 草莽剑,是赵灵台重返巅峰计划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毕竟他这一次要做的,不是打遍人间无敌手,他真正的敌人,在天上。 荒唐的罪名,难道天庭不知道区区一个守门人能不能偷吃上千枚蟠桃吗? 答案不言而喻。 但是,他们偏偏就这般定罪了。 赵灵台不甘,更不服! 那么,就从这第一把飞剑开始吧…… 他眼眸有异样的光芒闪露,双手紧握船桨,但仍是慢慢划着,显得不急不躁。 剑光现世,虽然只得短短一瞬,但如此清晰,给今晚众多的适逢其会的寻剑人以启示。 在此之前,飞剑也曾显露过些端倪,可颇为模糊,而且飘忽不定。纵然如此,无数人就像打了鸡血般,天天晚上都要到小南海来徘徊,撞机缘。而在南海郡外,浩瀚的南海之上,同样有着这么一批人,不过他们要寻找的却是另一份更为庞大的仙缘:龙窟秘藏! 两者,本质上几乎是相同的。 南海乃是真正的汪洋,惊涛骇浪,危机重重;相比之下,小南海就显得安宁得多了,明月照湖,波光粼粼,充满了诗情画意。 然而在飞剑激发荧光的一刹那,温情脉脉的表象顿时被撕开,刀光剑影,怒喝惨叫,交织成一片。 一艘艘舟揖鼓足了劲,拼命往西北方向冲去,而在赶往的路线之上,难免与他人遭遇,互相稍有碰撞,而或瞧不顺眼,立刻开杀。 噗通噗通! 激斗之中,不断有人落水,其中甚至有不会水的,在惊慌地挣扎叫喊着。 “公子,刚才我看得清楚,应该便在三里之处。” 画舫中,干瘦老者对寻欢公子说道。 寻欢公子年及弱冠,剑眉星目,正是成色十足的美男子,他坐得端正,望着不远处厮杀起来的各色舟揖,眉头微皱:“古公,那赵灵台留下的东西真是那么好吗?值得他们拼死拼活?” 那古公呵呵一笑:“当然,那可是一柄飞剑。” 寻欢公子问道:“既然如此,为何赵灵台会将飞剑丢弃到湖里?” 古公摸了摸下巴,想了想,才道:“我觉得,他可能是在养剑。” “养剑?” 寻欢公子被勾起了兴趣。 古公叹一口气:“具体如何,我也不甚清楚,不过赵灵台这人,处处透着玄机,有传言说,他气运加身,注定不同凡响。所作所为,往往有深意。” 寻欢公子听着,冷哼一声:“是吗?那以你之意,若我与他同时代,谁输谁赢?” 古公暗叫不好,自家公子脾性,他自是了解,最为争强好胜,心高气傲,从不甘居于人下,自己在他面前不断说赵灵台的好,却是犯了忌讳,连忙含糊道:“公子,那赵灵台早已飞升入仙界,没有什么好比较的了……” “飞升么?” 寻欢公子冷然道:“也不是什么难事,他行,我更没问题。” “那是那是。” 古公赶紧一个马屁拍上:“公子出身仙门,与他不同,飞升之后,自有接引,咱们峨眉在仙界乃是拥有洞天的巨头势力,赵灵台拿什么跟公子比?” 这话说得寻欢公子心里颇为舒服,笑道:“虽然那飞剑算不得什么好东西,不过既然遇上了,就拿来玩玩吧。” 语气轻松,仿佛那飞剑已是囊中之物。 古公倒一点不觉得公子夸夸其谈。在世上,飞剑固然稀罕,可对于三大仙门而言,底蕴深厚,珍宝着实不少。寻欢公子刚晋升阳神境,仙门便奖励了一柄飞剑下来,品质不俗,另外,还有厉害法器若干。可以说,一身都是宝。 不管什么东西,如果数量多起来了,自然便缺了份量。 “好的,公子,咱们便去拿了此剑!” 说着,古公昂然立在船头,双脚微微用力,那画舫便箭一般窜了出去,速度颇快,掀起两股浪花。 砰砰砰! 沿途撞到些舟揖,登时将它们给掀翻在水里,简直势不可挡。 “这些小虾米杂碎们,不知死活……” 古老心里冷笑,背负双手,吐气开声:“峨眉寻欢在此,闲杂人等,速速退避!” 声音激荡,传得远远的,当真是八面威风,顾盼自雄! 第五十二章:争剑 “峨眉寻欢公子在此,闲杂人等退避!” 声如洪钟,“峨眉”二字,便代表着权威与霸气。 三大仙门,三尊庞然大物,他们一向习惯于高高在上,在幕后操纵一切。现在出现在小南海,并自表身份,那就表示寻欢公子对飞剑志在必得。 “该死的峨眉,他们不是来找龙窟秘藏的吗?怎地连这把飞剑都看上了……” 一人恨声说道。 “可不是,堂堂仙门,堂堂三大公子,还要与我们争食,不嫌跌份?” 有人附和道。 一人冷笑:“哼,弱肉强食,向来如此。你们以为仙门就会高尚无私,就会光明正大?我呸,他们龌蹉起来,比江湖帮会都不如。” “噤声,你们都嫌命长了不是?在背后非议仙门,被寻欢公子听到了,看你们怎么死。” 听到这话,众人心中一寒,不再吭声,纷纷划动舟揖,远远避开寻欢公子的画舫,生怕遭受池鱼之祸。 先前剑光破水而现,动静不小,不但小东海的寻剑人看到了,南海郡里的不少人也被惊动,纷纷纵身,奔赴赶来,不用多久,湖边岸上,人影绰绰。 他们没有船。 好几个建立在岸边的船坞,众多小船早被租赁一空。 这些船坞,都有一个共同的老板,飞剑异动,看守船坞的伙计们赶紧禀告给老板知晓:今晚的收入,绝对可观。只是如果飞剑被人拿了去,那也意味着这门生意做到了尽头。 租不到船只,赶来的一干人等好不焦急,却也有不少人果断地飞身鱼跃入水。 对于修炼有成的修士而言,学会游水并不难,而且他们气息绵长,能在水底潜行很长的一段时间。 飞剑本来便是沉没在湖底里的,如果能把范围圈定,人在水里,即可浑水摸鱼。 不少人都有此念,仙门虽然可怕,但仙缘更有吸引力,值得放手一搏。 于是乎,一条条身影仿若下饺子般,落进了水里。 “该死的杂鱼们!” 画舫上,古公显然注意到了这番动静。亮出“峨眉”的名号,这些人居然还不懂得知难而退,真是自寻死路。 坐在画舫中的寻欢公子更是不愉,左手手指轻轻抚摸着右手大拇指上的一枚碧玉扳指。熟知他的人,却是知道,这是他要发怒,准备大开杀戒的表现。 三里地并不远,不用多久,画舫便已赶到。 站在船头的古公抬头一眼,不禁愣神,因为他看见早有一艘乌篷船停在了那儿。 此时,虽然有不死心的修士不愿就此放弃,但他们基本都选择了潜水,所以偌大一片湖面上,几乎找不到靠近的船只。 除了眼前这一艘。 难不成已被人捷足先登了? 古公心里一个咯噔:其实这把飞剑对于自家公子而言可有可无,只是先前已经发话,势在必得,如果落空,便等于被打脸,不但打了公子的脸,还打了峨眉的脸。传扬出去的话,有损门面。 这样的事,决不能发生。 望见那乌篷船,寻欢公子霍然起身,目光灼灼地盯着坐在乌篷船船头的那个人。 此人一身青衫,头戴一顶宽大的斗笠,把面目遮掩得密密实实,瞧不出丝毫端倪,显得神秘。 古公沉声问道:“阁下何人?” 然而对方并未回应,仍是坐在船头上不动,似乎在凝视湖水,怔怔出神。 “找死!” 遭受了轻视,古公心头火起,双目一凝,意念之下,对面乌篷船下面的湖水汩汩发响,如同被煮滚了一般,下一刻便要翻腾起来,将乌篷船吞噬掉。 便在此时,那神秘人站了起来,其身量颇高,形体高挑,身后背负一剑,剑很长,几乎都与他身高等齐了。 这一站,如同万斤重量压在乌篷船上,压住了将要沸腾的湖水。 砰! 古公脚步一个踉跄,眼眸闪出一抹震惊之意。对方轻描淡写间,便已破了他的法门,使他受到了些反噬,气息作乱。 “昆仑听雨!” 寻欢公子却认出来了。 仙门三大公子,成名于仙门大会,作为新生代最为杰出的代表,他们深受师门器重,被视为最有可能晋升人仙,并能成功飞升的俊秀——话说回来,由于某些缘故,其实三大仙门也有些年头没有人飞升成仙了。 是以三大公子的涌现,寄托了仙门们的希望所在。其中峨眉寻欢,性格最为张扬,行事乖张;而小雷音寺的拈花则淡然宁静;至于昆仑的听雨,却是最为神秘,常年戴着一顶斗笠——斗笠并非凡品,乃是一件加持级别的法器,可隔绝外人窥伺。 “公子”之名,其实并非他们自诩,而是外界取的,寻欢公子本命“李红尘”,他出入之际,身边总是佳人成群,寻欢作乐,才得了此号;拈花公子入空门,法号“空印”,名号源自他修炼的,也是小雷音寺最为出名的《拈花禅》;昆仑听雨公子,则是他的名字,便是叫“唐听雨”。 俗话有说:人的名,树的影,很多时候,当绰号外号这些叫起来后,反而本名被人忽略了。 在仙门大会上,三大公子实力不相伯仲,形成平手,他们修炼的道统也是各有特色,空印纯粹禅修;李红尘剑法双修;唐听雨却是剑修。 也许,这正是唐听雨出现在此的一大原因,身为剑修,对于赵灵台留下的飞剑,怎么会没有兴趣? 李红尘盯着他,慢慢道:“你果然也来了!” 唐听雨开口,他的声音略显低沉沙哑,颇有几分不真实的感觉:“峨眉与小雷音寺都来了,昆仑岂能落后?” “这么说,你一定要与我争了?” 李红尘语气不善。 “呵,不是我与你争,是你要来抢我的。别忘了,我先在此。” 唐听雨语音飘忽。 李红尘却知道,对方的声音被那顶法器斗笠所影响,根本不是原声。 “好好,仙门一别,匆匆数年,我便来试试,看你有多少进步了。” 说着,李红尘双袖一拂,人飘然而起,如同一只矫健的大鸟,朝着乌篷船扑去,人在空中,声音再起:“赌约不变,若我胜了,你便取下斗笠,让我瞧瞧‘昆仑一夜谁听雨’,究竟是何许绝世容颜!” 第五十三章:追剑 (看书评区一片打油简介诗——本书火不火难说,简介倒是火了,始料不及呀!) 画舫与乌篷船之间,尚有一段颇长的距离,寻欢公子李红尘跃出画舫,人在空中,仿若闲庭信步般,每踏出一步,下面的湖水便自动涌动起来,形成一片平台,承托着他的脚步: “峨眉道法,步步生莲!” 在两船之外,数里开外的湖面上,出现了些船只,他们不敢靠近,在静静地观望着,见到这一幕,有人不禁惊呼出声。 剑修对阵,争斗起来,风格往往干脆利索,几回合便能决出胜负生死;但法修打起来就不同了,动静要大得多,看着十分热闹,而且惊奇,凡俗见到,莫不以为“神仙”。 就像现在李红尘在湖面上行走,活脱脱便是仙人行径,能赚得满堂喝彩。 乌篷船上的唐听雨冷哼一声,身子微微一躬,反手拔剑——她这把剑真是长,几乎将近五尺,又细又长,凌空一斩,一道剑气迸发而出。 嗤嗤嗤! 李红尘脚下的湖水平台支离破碎,化为万千水滴。他并不慌忙,整个人冲天而起,半空一个倒转,双掌齐出: 吼! 平地生雷,巨响如潮,但见两股浪涛生成,一左一右,汹涌着朝乌篷船扑去。 这两股浪,并非单是浪头那么简单,扑腾上来时,一股变幻成一头奔马的模样;一股形成一头猛虎的样子。 峨眉绝学,《四象神掌》! 眼下李红尘只能打出两象来,但声势惊人,震人心魄。那水花成像,绝非外形相似而已,似乎浪头里面,还蕴含着某种凶魂! 唐听雨手中剑锋挥指,唰唰,接连两剑,分别斩向两边卷涌过来的巨浪…… 两者展开争斗,瞬时间这片水域便掀起了惊涛骇浪,人莫敢近。 “可恶,两大仙门公子在那,我们没机会了!” 西南方向,又驶来一艘船只,船头站着的,赫然是方下峰。说话的,是站在他旁边的长老苏慕思。后面还有数人,乃是灵台剑派的内门弟子,一个个气息沛然,基本都是合丹境界的修为。 方下峰眼力非凡,见那战况激烈无比,脸色微变,一会之后,叹息一声,默然不语。 苏慕思有些焦急地道:“方掌门,我们得想办法,那飞剑,可是祖师爷留下的宝贝,是属于我们灵台的东西。他们这些外人,凭什么来抢?” 方下峰面露苦笑:“苏长老,事到如今,还有讲道理的余地吗?” “眼睁睁看着他们拿走飞剑,真是不甘心啊!” 苏慕思神色忿然,却也明白方下峰所言不假:目前的状况,拳头才是最硬的道理。 他们从灵台赶赴南海,折腾了几个月之久,连龙窟秘藏的门边都没摸着,还折损了三名弟子,都是在遭遇战中丧生的。 刀剑无眼,没什么好说的,龙窟秘藏那边的希望越来越小,即使得到方下峰的支援,恐怕也是望宝兴叹。只是沉在小南海的飞剑,真真切切是祖师爷遗留下来的宝物,若被外人抢了去,实在让人怒愤。恐怕剑派的面子,也要被削损一番。 “可惜阿奴师叔不在……” 苏慕思心里暗叹。 阿奴大展神威之事,早传扬开来,路人皆知。苏慕思等人听闻,甚觉提气。 “不过,对方可都是仙门嫡传,即使阿奴师叔在场,真要动手,只怕也有顾虑……” 苏慕思又想到。 此时身后一名弟子低声道:“掌门,长老,如果他们两败俱伤,我们便有机会了。” 闻言,苏慕思双眸一亮。 这个念头,他,以及方下峰其实早便想到了。不止他们,四周徘徊不去的那些船只,应该都是打着这般主意。 方下峰叹息道:“不用想太多,他们相争,看着厮杀得厉害,实则都没有动真章的,出身仙门,怎么会是傻子?” 苏慕思一咬牙:“要不,我带两弟子也下水去?” 方下峰想了一会,最终还是否定了:“不急,看看再说。祖师爷藏剑于此,必有深意,我想,不会那么容易便被人得了去。” 苏慕思神情振奋地道:“你的意思是说祖师爷另有后手安排,设定了某些条件,只有满足条件才能获取飞剑?” 他说的不无道理,事实上不少得道高手留下传承时,都会制定些门槛条件,有的针对心智品性,有的考验的是根骨资质,还有的,直接便是血脉传承…… 那么,如果赵灵台设置了传承条件,会是什么呢? 最大的可能,应该便是修习了灵台剑法的剑派子弟呀。 如斯想着,苏慕思有了些兴奋之意。不怪他这么想,以赵灵台的行事作风,有好东西,当然会先留给自家子弟,而不可能送给外人。 这般时候,那边的战况已经慢慢打出了真火。开始的试探,李红尘只当是切磋;但身为剑修,唐听雨出剑狠辣,绝不拖泥带水,几回合后,李红尘差点被剑气所伤,不禁惊怒交集,用上了真本事。 砰砰砰! 一股股浪花炸开,气劲横飞,仿佛一道道无形的利刃,不停地切割着四周。 湖水下面忽然翻涌上了一缕缕鲜红,原来是潜行到此的修士被波及,竟是逃避不及,死于非命。 这几个,本来以为隐匿在水下,会非常安全,不料还是被水流给生生拽动,席卷了上来。 显然,这是李红尘有意为之。峨眉功法,与水系特性亲近,所以在湖上交战,对他而言,等于是主场。 在主场之上,李红尘绝不允许被些宵小之辈趁机占便宜,杀的这几个,等于是杀鸡儆猴,立威! 在他道法的笼罩之下,方圆数里,洞若观火,绝不可能发生飞剑被人窃走的事。 只是李红尘心中莫名焦躁,因为他根本没有捕捉到飞剑的气息。其相信飞剑仍然还在湖里,唐听雨并没有得手,否则的话,对方早走了,何苦要留下来恋战。 那么,这飞剑到底藏在了什么鬼地方? 正觉郁闷间,猛地若有所觉,放弃了攻击,扭头看去。 几乎同时,唐听雨也是如此情态,看向同一个地方。 在相距几里的东南方向,有剑气森森然,蓬发而出,一大片雾气,随即在那边湖面生成,看上去,颇为诡异。 “什么鬼?” “难道那飞剑已经成了精怪,还会玩声东击西了?” “简直……” 李红尘几乎忍不住要破口大骂,连风度都顾不上了。 唐听雨而却不管他,长剑一扔,人踏剑上,以剑为舟,箭一般朝那边冲去。 李红尘见状,不敢怠慢,立刻施展出步步生莲的玄功,踏浪紧随。 至于观望的众人,一个个露出哭笑不得的神色,霎时间,都不知道是否应该继续追逐过去。 如果那边,还不是飞剑的真正藏身之处,岂不得又白忙活一场? 如此怪事,简直闻所未闻,数以百计的修士,包括两位仙门嫡传,居然被一柄剑给戏耍了…… 第五十四章:夺剑 “这个……不愧是祖师爷用过的剑,剑如其人,任性,骄傲!” 船上,苏慕思几乎要拍起手掌。莫名地,他看见两名仙门嫡传被一把飞剑耍得团团转,心里便觉得快意无比。 方下峰倒是另一副神态,双目凝视,慢慢道:“这一次,此剑可能真得要出世了。” “啊,不是吧。” 苏慕思顿时有些蔫了。他自是明白,如果飞剑真得出世,根本轮不到他们来争。 当其时祖师爷真得没有设置任何传承条件吗? 唐听雨以剑为舟,身形非常潇洒;李红尘踏浪为步,亦不甘示弱,两者速度相差无几,几乎同时抵达雾气笼罩的区域。 他们没有继续争斗的意思,相互提防着,开始寻觅。 嗡! 便在此际,一声微响,源自湖水深处,还来不及反应,一团幽光破水而出。这光芒,不过婴儿拳头大小,青色之中,有紫芒流转,煞是好看。 “飞剑!” 李红尘一眼看去,便知此剑品质非凡,不可多得,更要胜过他目前拥有的那一把。如此一来,他想要抢得这剑的心思顿时炽热起来。意念一动,一股水浪冲起,化作一只大手,狠狠地朝着幽光抓去。 飞剑此物,显然已超越了法器的范畴,而无限接近法宝层面了。而或可以直接说,飞剑,其实已经是法宝! 从器物到宝物,最大的不同便是具备灵性,高阶法宝的灵性,甚至比人还要聪颖几分。 换句话说,既然具备了灵性,就不可能用普通的方法来得到。 李红尘选择的方式,是用道法拿住,然后再慢慢降服。 巨浪成手,五指崭然,片刻间,便将那飞剑一把给抓住了。 然而李红尘还来不及高兴,意念一滞,原来飞剑锋锐无比,转瞬便切割开浪花,冲了出来。 那边唐听雨似乎早有预料,伸手一扬,抛出一物,长条形,约一尺长短,看真切些,却是一副精巧的剑鞘。不知用什么材料打造而成,但绝不是凡品。 用剑鞘来收飞剑,看起来非常有针对性。 见到剑鞘,李红尘顿时想到某件物品,脸色不禁变得难看起来。 此番争斗,并非谁拿到飞剑就归谁那么简单,而是牵扯到了宗门门面的问题:到底是峨眉厉害点呢,还是昆仑技高一筹! 倒不是输不起,而是李红尘不愿意输! 剑鞘直愣愣朝着飞剑套去,挨到近边时,鞘口猛地爆发出一团光华,一下子把飞剑给罩住,拖着它便往剑鞘里钻。 “果然是吞云鞘!” 李红尘好不懊恼,他有心想要去破坏,只是刚才术法被破,仓促间哪里来得及? 铿! 清悦之声响起,但见那飞剑居然刺破了剑鞘发出的光华,突围而去。 “好!” 李红尘忍不住脱口赞道。 只要飞剑没有被唐听雨收到,那么他便还有机会。另外,此剑如此桀骜,居然能挣得开吞云鞘的收服,更加表明它的不凡,绝对是好剑,让人见猎心喜。 这一下,唐听雨都有点始料不及,再看时,便见到飞剑以极快的速度,朝着东南方向掠去,一闪一闪的,看上去,像是一颗星辰。 嗖! 不假思索地,唐听雨便追了出去。李红尘亦然,他手里紧扣一物,已经在想着要不要现在就动用了。 两人较着劲,只是目光始终不离那团幽光片刻。 唰! 就见到飞剑突然一个急坠,恍若流星,朝着下方落去。 “不好!” 唐听雨与李红尘同时暗叫一声,心里想道:如果飞剑重归湖底,隐匿起来,想要再搜寻可就不容易了。 慢着,那是…… 随着距离拉近,借助星月之光,两人就看到那边的湖面上漂泊着一艘小船。 这是一艘极为平常的小船,就是岸边船坞租赁的那种制式小船,造价低廉,风浪大点,都可能船翻人亡。 小船上有人。 这人身材中等,站在船头上,背向,看不到面目。 他忽然举起了手,然后那枚凌厉无匹,机灵诡诈的飞剑就这般直愣愣地落了下来,恰好落在那人的手掌中。随即光芒尽敛,气息全收,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什么?” 李红尘见到这一幕,一双眼睛登时鼓了起来。 “啊!” 那边唐听雨也是极为惊讶地叫唤出声。 谁都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难不成是飞剑元气耗尽,恰好掉到那儿去了? 不对,看飞剑坠落的轨迹与势头,更像是自动的“投怀送抱”。 莫非飞剑有灵,选择了新的主人? 那人,究竟是什么人? 李红尘好不懊恼,心有些乱,正待奋力赶过去,不管如何,先把人拿住,自然能问个明白。 却见那人忽然一个鱼跃,非常飘逸地跳进了浩瀚的湖里,很快消失不见。 “可恶!” 李红尘愤怒得几乎是在咆哮,他看中的宝贝,居然被人横刀割爱,生生夺走了。 简直不可饶恕! 其双拳紧握,青筋毕露,一副随时暴走的样子。不过他也知道,对方跳入湖中,便等于鱼入大海,难以寻觅了。 唐听雨丝毫不停顿,径直来到小船边,纵身跃上,俯下身子,在船内仔细观察搜寻起来。 过了半响,她站直身子,朝着灯火通明的南海郡方向观望,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将近子时,为数众多的寻剑人开始逐渐散去,飞剑坠落,被一位神秘人得到的消息根本瞒不住,很快便传扬开来,成为一大焦点话题。人们谈论此事时,总是忍不住眉飞色舞,毕竟看到两大仙门吃瘪,空手而归,内心深处,总有那么一点幸灾乐祸,喜闻乐见。 很多人都说,肯定是飞剑有灵,自动择主了。 换句别的话说,就是那个神秘人走了狗屎运,喜获仙缘…… 不过暗地里,各方势力都在发散人手,要找出得到飞剑的神秘人…… 与此同时,寻欢公子发布悬赏,不管是谁,只要他找到关于飞剑的线索,便能获得一面峨眉令牌。 消息传出,满城轰动,许多人为之疯狂起来。因为依照惯例,只要持有峨眉令牌,便能进入峨眉别院,成为仙门弟子。 …… 夜渐深,在一处偏僻的小东海岸边,一人从水中走出,慢慢走上岸来。 喵! 一声猫叫,一只大猫从其身上跳跃下地,摇身摆尾,抖干身上的水渍。 很快,这一人一猫便进入南海郡,消失在无边的夜色之中。 第五十五章:飞剑 与别的城市一样,南海郡有繁华热闹的一面,也有阴暗贫穷的一面。 “站住!” 粗暴的喝声打破了长街的寂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各位大爷,咱是个掏粪的……” 面对一把把明晃晃的兵器,那个干瘦的中年人吓得一屁股坐落在地,两只粪桶掉在地上,臭气熏天。 “去去,你个挑粪的大半夜在街上晃悠什么?” 彪悍的汉子们连叫“晦气”,捏着鼻子走了,开始寻找下一个可疑目标。 不但这条街,整个南海郡,类似的情景都在不断上演。 宝物动人心,峨眉令牌不是宝物,却比那飞剑更能让人疯狂。飞剑是法宝不假,但一般的修士根本驾驭不来,派不上用场。而能够进入仙门,成为仙门弟子,却几乎是所有人的梦想。 各方势力齐动,搜寻,稽查……互相之间,难免遭遇上,一言不合,便是一场厮杀。 这一座城,处于秩序崩乱的临界点。最为头疼的,当然是南海剑派,他们把能够派遣出的弟子全部派出去了,可仍是捉襟见肘,顾此失彼。 据说南海几位长老已紧急求见寻欢公子,希望其能出面,安抚一下场面。 然而寻欢公子正在气头上,根本不予见面的机会,而是乘坐画舫,带着一群佳丽,夜游三通江去了。 另一位仙门公子,昆仑唐听雨则不知所踪。 南海剑派的人很无奈,只得修书送回山门,请掌门孟萱萱定夺,看要如何处置此事。 不过料来不会有好消息,这一阵子,为了龙窟秘藏的事,山门那边已经焦头烂额。 古派洞府,龙窟秘藏,也是出没不定,好几次有征兆闪现,等人赶过去后,却又扑了个空;有一次,一片仙光竟然就出现在南海剑派山门附近的海域上,使得南海剑派上下惊出一身冷汗。若在往时,这可能是祥瑞,但如今可是有十大宗派,以及仙门在虎视眈眈着,稍微不慎,只怕山门都要被冲垮。 幸好那片仙光转瞬即逝,不知去向。 根据多方人士猜测,龙窟秘藏所在的古派洞府,定然有着厉害阵法加持,包裹起来,形成一个神秘的空间。 这个空间并非一成不变,它还会动,就像是一颗圆球,在浩瀚的汪洋中浮沉出没。 也有说法,说洞府其实是固定的,变动的只是阵法的加持折射,那些显露出来的征兆,或一片仙光,或一股气息,可能是洞府内的宝物所激发出来的…… 众说纷纭,但有一点共识是,这个秘藏,非同小可。否则的话,也不会惊动三大仙门了。 南海剑派疲于应付,不想现在又闹出飞剑的事来,简直火上加油。 南海郡人口数以万计,想要找到那个神秘人,等于是大海捞针。 …… 在西南区,一间颇不起眼的客栈内,住客们早已歇息。 二楼,走廊尽头的客房内,没有点灯,一片漆黑 赵灵台坐在房中,一动不动,猫妖不在房中,而是在房顶上,捲伏在瓦面上,看着懒洋洋的似乎睡着,但牠双耳竖着,却在倾听四周的动静,稍有异动,立刻便会叫唤警示。 赵灵台手中把持一物,宛若一枚药丸,质地非金非银,只有识货的人才认得出,这枚看似不起眼的事物,正是赫赫有名的飞剑,又称“剑丸”。 飞剑有灵,可如意变化,伸缩自如。温养时,收入丹田之中;对阵时,吐纳出窍,化为剑芒,可于千里外取人首级…… 剑丸其实只是一种飞剑形态罢了,也有人喜欢把飞剑养于某些器物内,比如葫芦、比如剑匣等。 当然,那些葫芦剑匣自非凡品,否则滋养不住飞剑的气息,反而有损飞剑品质。 赵灵台现在把握的,正是他修道所用的第一把飞剑:草莽! 数十年前,他把此剑养在小东湖下;而今,剑归原主! 这个事情,是李红尘与唐听雨他们无论如何都意想不到的。 经过这么多年的温养,草莽剑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变得更加灵动,也更加厉害了。 但不管怎样,它都是赵灵台养出的剑。就像自家儿女一般,有一种血肉相连的感觉。 如果赵灵台没有回到人间,草莽剑被别人获得,那将会被重新淬炼,抹去上面的印记,那么,也就等于断绝了赵灵台与飞剑之间的联系,那样的话,结果将会不同。 只是没有“如果”,赵灵台来到了小东湖,一舟悠然,从一开始,他便感应到了草莽剑的气息,以及准确的位置。 总体而言,飞剑还停留在当年的地方上,并未移动。毕竟,它本质上,还是一柄剑。 赵灵台目前只得通玄境界,虽然神魄意念强大,不同寻常,但想要操纵飞剑,还是相当困难的。而要是正面与李红尘他们对持,更加讨不得好。 不过好在的是,很多时候,并不一定要打打杀杀,才能得偿所愿。 赵灵台只需要在正确的时间,出现在正确的位置上,然后把手举起来,草莽剑便落入掌握之中。 再然后,跳水入湖,远离是非之地。 重得此剑,赵灵台并没有多少激动之意,一如平常,现在拿在手里,只是在感应其中的变化,以及检查当年留下的魂魄烙印是否松动了。 他现在还无法驾驭此剑,但养剑却是没任何问题的,只是稍稍花费多点时间罢了。 养剑有两种,一种是普通形式;另一种则是把此剑当成本命物来养。 本命物,顾名思义,乃是物与人建立起一种性命攸关的亲密关系。如此一来,能把器物的威力发挥到最大;但反过来,若是本命物遭受损伤,那么人也会受到反噬。 一直以来,赵灵台都没有确立自己的本命物,不管是这第一把飞剑,还是埋在灵台的那一把。在这方面上,他是极为谨慎与挑剔的。当见识到仙界的雄伟壮阔后,他更加清晰地认识到,选择的重要性。 当下,重新养剑,自然不会改变初衷,仍是用普通形式进行。 如斯想着,意念运转,阴神出窍,一道淡淡的身影开始依附在剑丸之上。 与此同时,那只小狗凭空出现在房中,蹲在地上,如同一尊守护神,守着赵灵台的阴神。 第五十六章:印记 境界通玄,赵灵台的阴神比过往要凝实得多,人的轮廓基本成型。不过一般修士,敢在这种时刻出窍,起码得元炁境界才行。毕竟环境陌生而复杂,很容易出现意外状况。那样的话,阴神回都回不及,轻则受创,变成精神病;重则魂飞魄散,成为白痴傻瓜。 由于先天开窍的缘故,赵灵台的魂魄比同等者要强大得多,但这并不是他敢于此时出窍的主因——如果没有小狗在守护,他也不会乱来。 阴神裹着草莽剑,一点一滴地感受着。 不知过了多久,在他的精神层面上,一幅映像浮现:那是一枚印记,是一座山体的样子,不过山峰被削去,形成平台状。 这个,正是灵台剑派的独门标识。 当年赵灵台养剑,在此剑中烙下印记,设置成传承的前提条件。 说白了,想要获得此剑传承,需要是灵台剑派的人。 这里的“人”并不分高下,换句话说,即使是剑派的外门弟子,如果他气运足够的话,找到了草莽剑,在理论上也是可以得到飞剑认可的。只是认可的过程会比较久些,也难一点。 赵灵台本意,是要把飞剑传给林中流他们几个,正好能用得上。但世事难料,若真有门下弟子走狗屎运,他绝不介意去掠夺别人的仙缘。 这一向是赵灵台的主旨。 当然,飞剑埋于小东湖,本身就存在着一定的风险,当走漏风声,一定会有很多人来寻剑,如果别人得了去,想要抹去飞剑印记,占为己有,可就得耗费一番功夫了。 现在看来,这枚印记确实出现了松动模糊的迹象,在岁月的洗礼下,飞剑灵性得到培育,会慢慢对烙印进行排斥,这主要是赵灵台太多年没有对其进行温养了。 当下赵灵台毫不犹豫,阴神抽出魂力,填补到印记之上。 这个过程,需要耐心和时间,要一点点来,不可操之过急。 “咦?” 便在此际,赵灵台在飞剑上感受到了一丝陌生的外来气息: “这是……” 赵灵台发现了其中端倪,不敢怠慢,当即一口气息喷了上去。 嗡的一下,如同滚水泼雪,很快便把那丝古怪之气给消融掉了。 没想到,有人在飞剑之上留下了一丝蛛丝马迹,这样的话,对方便能跟踪上来,好在发现得早,及时清除掉了。 回想当时的情况,留下印记的,应该是那个昆仑听雨公子,她施展出了一柄怪异的剑鞘法器,貌似不俗。鞘口能吞吐出一片光华来,能把飞剑吸纳进去。 只是因为赵灵台在场的缘故,草莽剑才突围而出,没有被外人收服。 “不知对方有没有跟踪过来……” 想着,赵灵台赶紧阴神归窍,把剑丸收好,慢慢走到窗边,平心静气,倾听外边的动静。 外面动静不下,人喊声、狗吠声……有远有近,看来寻找飞剑线索的人并不死心,要抓紧时间,进行全城搜索,生怕误了时辰,如果那神秘人出城了,那就真正的鱼入大海了。 对于这些,赵灵台毫不担心,毫无目的性的搜查,真正的意义不大。 他担心的,是那个唐听雨。 百余丈外,街角处长着一棵老槐树,枝叶茂盛,撑出大片荫凉。 此时,阴影之中,突然走出一个高挑的身影来,头戴斗笠,颇为神秘。 她,正是昆仑听雨公子。 三大公子中,她最为神秘,从不以真面目示人。不过很多人都知道,她是个女的。 以一介女儿身,成就公子之名,成为昆仑嫡传,唐听雨的故事广为流传,并被很多女修真视为偶像。 但现在,唐听雨却出现在南海郡最为脏乱的街区上,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感应刚刚掐断了……” 她心里暗道,惊诧之意更甚:“难道对方,竟能发现自己种在飞剑内的气息,并下手清除掉了?” 若真是如此,也就意味着对方绝非是走狗屎运的普通修士,而是一位修为至少达到阳神境界的大修士。而且还不是普通阳神,否则断然无法在短短时间内做完这一切。 唐听雨站在那儿,抬头四顾,她知道对方一定便隐藏在附近。然而这一片地区起码有着大几百间的房子,不可能一间间地入门去搜查。 “哎!” 一声叹息,她知道对方发现了气息,一定会更加谨慎小心,所以寻找的希望已经很渺茫了。 “不过……对方似乎得到了飞剑的认可,收得毫不费劲,看来,最大的可能便是灵台剑派的弟子了。阳神境界,灵台中人,那么,是方下峰吗?” 快速推测出这个答案,唐听雨似乎变得高兴起来:“一定便是他了,灵台剑派总共就三个阳神,江上寒废了,林中流不会下山,只有方下峰到了南海郡。至于那个更为强大的阿奴,他现在应该还在秦岭那边,不可能一下子就飞到此地……” 越想越觉得这便是真相:“看来,得去拜访一下这位方副掌门人了。” 唐听雨转身,消失于一片黑暗之中。 许久之后,一声猫叫,就在老槐树出来不过十多丈的一间客栈房顶上,随即一只大猫探出头来,紧张地东张西望着。 先前猫妖便感受到了一股沛然的强大气息,赶紧躲在瓦顶上,不敢动弹,牠本想预警,不过那个人一直站在树底下,没有下一步动作的意思,猫妖便忍住了,偷偷观察着,直到对方离开,牠才如释重负地,叫唤出声。 这一声叫,不是报警,而是解除警戒之意。 房中的赵灵台早便感觉到了唐听雨的接近,毕竟彼此之间,只相隔十多丈而已。 幸亏将飞剑的气息消除得快,如果慢上那么一会,唐听雨便能锁定赵灵台的位置所在了。 昆仑嫡传,果然有些本事…… 唐听雨已经离开,赵灵台不必再紧张提防,便躺回床上去。刚才他阴神出窍,修补飞剑印记,以及清除残留气息,耗费了他不少的精力,只感到疲倦不已,闭上眼睛,很快睡着。 房中,那只小狗依然蹲立不动,两只白多黑少的眼睛,在漆黑的房间内,竟迸发出两缕红芒来,分外妖异。 第五十七章:登门 一夜动荡,终将过去。当旭日初升,又是新的一天开始。 折腾了大半宿,南海郡总算恢复了些平静,不少人开始冷静下来,峨眉令牌虽然好,但细想起来,其实与画饼无异,那个神秘人早逃之夭夭,可能都不在城里了。 另一方面,上百名不断奔走在街头上的南海弟子也付出了巨大的努力。在昨晚好几次争斗当中,甚至有数名南海弟子因此负伤。 “冰乐师姐,我好困,想睡觉了。” 一条繁华街上,两名南海弟子并肩走着,吸引了不少路人关注的目光,因为两者都是女的,相貌秀丽。 冰乐伸手摸了摸思扬的头顶:“师妹,再忍耐会,上午巡视一遍,如果没事,就能回去休息了。” 思扬嘟起小嘴,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冰乐知其有情绪,倒不是因为要守夜的缘故,更多的,大概是昨晚没有见到听雨公子。 昨夜小东海,唐听雨与李红尘一战,让人大开眼界。不过有缘目睹的人并不多,而流传出去的说法版本,多有添油加醋的成分,却让人听着,更是心驰神往。 突然间,思扬站定了脚步。 冰乐以为她还在耍脾气,微感不悦,问道:“又怎么啦?” 思扬悄悄一扯她衣角,压低声音:“师姐你看,那个怪人。” “什么怪人?” 冰乐一愣神,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就看见了一身布衣的赵灵台,这个让她们印象深刻的神秘少年,此时正坐在一家面摊边上,大口吃着早餐,看得出,是一碗馄饨面,里面还加了大片的牛肉。 “师姐,怎么办?” 思扬有些慌神。 冰乐问:“什么怎么办?” 思扬道:“我们要不要禀告给宗门知晓?” 在浮山的事,周志膜等人还来不及返回山门禀告,回到南海郡时,便被拉了“壮丁”,做起巡逻治安的事来。而为了该任务的事,小队成员也商讨过好几次,有的主张如实禀告,有的说不必如此,只交割任务即可…… 此事可大可小,毕竟牵扯到神丹教;另外,还有一名不知来历的神秘少年。 赵灵台底细如何,诸人一无所知,不过他们都亲眼目睹到那条小狗的凶悍霸道之处,一口气,便把张念白给吸成了人干;一泡尿,就能让浮山上的无数凶兽避之不及。 其实在赵灵台带着一狗一猫离去后,还真有一头斑斓猛虎来到山顶上,那时候,诸人身上的酥骨散药力仍在,眼睁睁看见凶猛的老虎来到,一个个都心惊胆战。然而那猛虎走近时,嗅到狗尿味后,立刻掉头就逃,逃得比一只兔子还要惊慌失措…… 如今在南海郡又碰上了赵灵台,思扬心里莫名惊慌:“师姐,你说他会不会是魔道中人?” 冰乐没好气地道:“你看见过魔道中人会救人的?” 思扬顿时哑然。 那一天,不管赵灵台出于何种目的,都等于救了众人一命。若是依照魔道的行径作风,不但会拿了血参,更不会放过一众南海弟子,男的杀掉,女的嘛,据说魔道中人都有着特殊的嗜好,能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更不用说最后赵灵台还让小狗留下了一泡尿,味道固然不好闻,但作用效果实在没得说。等药力散尽后,周志膜还专门蹲在小狗撒尿的地方,研究了好一会,最后竟是把那片土壤小心翼翼地铲了下来,装进百宝袋里,仿佛装的不是一层沾染狗尿的土,而是什么珍贵的宝贝一样。 思扬见到,连叫“恶心”。 冰乐仔细地观察着赵灵台,慢慢道:“我倒觉得,他可能是归元谷的弟子。” 十大宗派中,归元谷功法独树一帜,特别善于豢养与驾驭各种凶兽猛禽,驱使它们来作战。 赵灵台带着一条特别厉害的小狗,又轻而易举就收服了猫妖,从这两点上,还真符合归元谷的特点。 思扬疑问:“既然如此,为何他不穿宗门衣饰?” 冰乐笑道:“那有什么奇怪的,很多人出外办事,都会乔装打扮。” 思扬点点头,又问:“他那么年轻,就能驱驭如此厉害的小狗,难不成他是归元谷嫡传?” 冰乐深以为然:“大概如此,据说归元谷的人,长年累月都与兽类打交道,因此性格也颇为古怪。” 两人一言一语,非常贴切地把赵灵台的出身给脑补了一番,然后将其塑造成一名神秘的归元谷嫡传弟子。 当下南海郡风云际会,十大宗派云集,赵灵台的到来,可谓理所当然。 “咦,他的狗呢?” “猫也不见了,估计是放到什么地方养着吧,毕竟带在身上也不方便。” “咦,他吃好了,要走了……” 冰乐见状,稍一思索,赶紧走过去:“喂,很高兴又见到你。” 赵灵台露出微笑:“你们好。” “那一天,真得谢谢你了。” 冰乐觉得,不管如何,总要跟人说一声谢谢,尤其在觉得对方很可能是归元谷弟子的情况之下。 “举手之劳而已,我还有事,先走了。” 赵灵台礼节性地说了句,转身离开。 “这,这什么态度?真没风度!” 思扬撅起了小嘴,她与冰乐师姐两个,在南海派里面可是十分受欢迎的。一天到晚,不知多少男弟子找机会凑来说话。现在倒好,看赵灵台的样子,连说句话都颇不耐烦。 又或者,对方作为归元谷弟子,不善于与人打交道…… 嗯,一定是这样。 赵灵台走在人群熙攘的街上,在想着是不是要去找一下方下峰,可是该用一个什么样的身份呢? 这是个问题。 他却不知道,在方下峰等灵台弟子居住的庭院中,今天一早,便有贵客登门。 客厅中,面对那个头戴斗笠、身形高挑的青衣人,方下峰心头一跳,试探地问道:“昆仑,听雨公子?” 唐听雨点点头。 方下峰又问:“不知听雨公子来找我,所为何事?” 唐听雨没有说话,静静地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忽然道:“看来,并不是你,我找错人了。” 说着,径直转身,出门而去。 什么意思? 方下峰一愣神,但他毕竟不是笨人,很快想到一个可能性,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如果没有想错的话,只怕后面还会有更多的人找上门来…… 第五十八章:寻药 灵台剑派在南海郡没有设立分馆,不过多年以前,便在城中购买了些庭院房屋,等于置业,为以后的扩张打下基础。 方下峰等人前来南海,平时便住在这庭院内。 今早唐听雨的到来,让方下峰心里打个突,立刻叫来苏慕思,以及一众弟子,吩咐下去,让他们到外面看看,看有没有异样。 过不多久,诸人便回来了,一个个面色不愉: “方掌门,你猜想得对,我们真是被盯上了!” 苏慕思说道。 “西南方小巷内,无端多了一摊卖小吃的,那老板和伙计就不对路,一看便知是乔装。” “东北角那里也是,一堆乞丐坐在那,可一个个皮肤白净得很,没有丝毫乞丐样子。” “还有正门外,时不时逛过来些陌生人,不是磨刀,便是补锅,但一个个眼神都往门里瞟……” 一个个弟子七嘴八舌地禀告观察到的情况。 苏慕思脸现不忿:“这些家伙,究竟想干嘛?真当我们灵台好欺负不是?” 方下峰脸色有些凝重:“他们大概觉得,那飞剑落到我们手里了。” “什么?” 诸人异口同声。 方下峰道:“昨晚之事,发生在湖上,知道内情的人本就不多,我们招惹到嫌疑,并不奇怪。” 一个弟子大声道:“别说我们空手而归,就算是真得了飞剑,那也是祖师爷留下的传承,与外人何干?” 苏慕思没好气地道:“本来没什么事,都怪那个寻欢公子,发布的悬赏太招人眼热,为了一块峨眉令牌,这些人什么事做不出来?” 方下峰沉声道:“不过是些江湖帮会的人,而或散修,不足为患。” 一个弟子道:“要不,我们出去,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方下峰一摆手:“南海孟掌门已经飞剑传书过来,要我们卖个面子,不要大动干戈,故而得克制一下,他们不动,我们也不必理会。相信不用多久,飞剑之事便会告一段落。毕竟大家聚到南海郡来,主要是为了龙窟秘藏。” 苏慕思摸了摸下巴:“这秘藏究竟怎么回事,都那么长时间了,还不见出世,莫非是逗我们玩的?” 方下峰面露苦笑:“谁知道?不过近期动静越来越大,估计不会等太久了。” 苏慕思眨了眨眼睛,问:“你说,里面究竟有何宝物?” 方下峰道:“很可能有完整的法宝!” “法宝”二字一出,众人顿时眼光变得炙热起来。 方下峰朗声道:“虽然机会不大,但无论如何,都要争上一争。不为别的,只为了灵台!” “为了灵台!” 一个个弟子神色坚毅地说道。 “什么人,在这鬼鬼祟祟的?” 外面忽然传来喝声,是负责守卫大门的弟子。 厅内,苏慕思不禁拍案而起:“这些家伙竟敢找上门来了,真是老虎不发威,当我们真没脾气了?” 说着,大步走出去,几名弟子跟随着,手都按上了剑柄。 院子门外,赵灵台站在那儿,很平静地说道:“我说了,有事要见你们的方掌门。” 负责值守的弟子名叫“林承”,年约四旬,目光狐疑地打量着这个有些瘦弱的少年:“你觉得,我灵台掌门,是那么容易见的?” 赵灵台一耸肩:“我便是从灵台来的。” 林承一愣神:“你是今年新入门的弟子?” 赵灵台摇摇头:“不是。” 林承还想问,后面苏慕思等人已经出来了:“林承,怎么回事?” 林承还没有回答,最后踱出来的方下峰一眼便认出了赵灵台——在场诸人,只有他见过赵灵台: “是你,是阿奴师叔派你来的?” 他这一开口问,众人便知道闹了误会,原来赵灵台真是门派中人,神色顿时温和起来。 当日阿奴大发神威之际,方下峰并未在场,不过后来讯息传出,自然知道了一切。对于老四的爆发,身为老二的方下峰,由衷感到高兴。 而作为阿奴学徒的赵灵台,在方下峰心目中也就具备了分量。 赵灵台没有正面回答:“我来南海郡,是为了请方掌门帮忙寻找一味药材。” 方下峰下意识地以为这是阿奴的要求指示,忙问:“什么药材?” “起码五百年火候的龙马胶。” 听到这个药名,方下峰双眸一缩,顿时明白了,郑重地道:“我一定会找到,带回灵台的。” 龙马胶乃是一味罕见的药物,主治化瘀通血,对于接驳筋脉有奇效。 江上寒四肢被废一事,早传扬开来,闻讯之时,方下峰怒火冲冠,恨不得当即赶回剑派,只是南海这边,实在不能抽身离开,后来又听说阿奴锤杀了萧剑枫,以及前往青城等地拜山,狠狠耍了一通威风,方下峰内心的忿恨才有所缓解。 现在他听到要找龙马胶,立刻想到这是给江上寒用的,自然义不容辞。 以江上寒的伤势,一味龙马胶自是不够,还得凑其他的药物才行,至于最后要熬制什么药方,也是非常有讲究,可能还得到神丹教求药才行。 但不管怎么说,先预备些能用上的药材,总是好的。 “话已带到,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说着,赵灵台一抱拳,转身便走,走得干脆利索。 苏慕思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嘟囔了句:“真是个怪人。” 方下峰呵呵笑道:“跟老四一样。” 提及阿奴,苏慕思等纷纷肃然起敬,只是纷纷在想:赵灵台是阿奴师叔的学徒,那他算不算是灵台弟子呢?貌似,不算呀…… 却说赵灵台不进入庭院,说完话便走,他要方下峰帮忙找龙马胶,的确是为了给江上寒用。皆因此药主要产在南海地域,别的地方难寻,正好借这个机会,看能否获取,可以省事很多。 据他所知,南海郡的一些大药房,以及间或举行的拍卖会之类,很可能有足够火候的龙马胶出售。 不过赵灵台目前的状况,不宜出面,还是让方下峰来操办,会好上许多。 “嗯,又有尾巴?” 突然间,他若有所觉,也不回头,脚步一个加速,前面一个拐弯,顿时失去了踪影。 嗖嗖! 两名汉子现身出来,东张西望,一个叫道:“人呢,怎么一下子便不见了?好家伙,跑得比兔子还快……” 第五十九章:炼剑 摆脱掉对方的跟踪,对于赵灵台而言,不过小菜一碟。关于灵台庭院外面的异样,他也有所察觉,不予理会。那些人,不过是混江湖的人士,翻不起什么风浪来,以方下峰的本事,应付起来,绰绰有余。 赵灵台选择来南海郡,主要为了三件事。第一件,便是拿回草莽剑,已经完成;第二件,是为了龙马胶,交给了方下峰去办;还有一件,却是要来看看龙窟秘藏,究竟是什么样子。 龙窟秘藏的存在,其实已经传扬了数百年之久,只是以往一直没有线索,寻不到头绪。毕竟南海如斯辽阔,茫然寻找,毫无目的性,也就毫无意义。 现在好了,种种祥瑞现世,仿若指明灯,起码能让人知道一个大致的方向,寻宝的希望大增。 这也是十大宗派云集,甚至连三大仙门都被惊动的主因,没有人愿意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即使实力不够,若是机缘巧合,也能浑水摸鱼不是? 以通玄之境,赵灵台过去的话,无异于小虾米一个。其实这样也有优势,不会受人注意,方便行事。 穿过繁华的街市,回到昨晚住宿的客栈,刚进房间,喵的一声,猫妖便主动迎了上来。 这个小家伙,灵智近乎妖,经历过最初的敬畏之后,慢慢放开了性子,现在都懂得撒娇了。 赵灵台留牠在此,只为了图个方便,毕竟当下南海郡风云变幻,带一只猫妖在身上,或许会招惹到麻烦。 以猫妖的实力,对付些江湖人士无压力,但对上修为有成的修者,就力有不逮了。 牠与小狗相比,相差不知多远。 两者没有任何可比性。 其实赵灵台收服猫妖,只是为了他日回到灵台山,送给许君而已。在潜意识里,他觉得欠许君一只灵宠…… 赵灵台早已验过,猫妖是雌的,成为许君的灵宠,正好。 在修界中,修士驯养灵宠已成风潮。好的灵宠,可成为帮手,可成为坐骑,作用不小。不过高阶灵宠颇难寻获,不少修士宁缺毋滥,没有随便驯养。倒是女性修士不同,几乎人手一只,即使只能养些小动物也无妨,缺乏实战臂助,就当成个小伙伴来,说说心事,排忧解闷什么的。 想当初,许君把赵灵台视为灵宠,便是这么个意思。 小狗没有出来,猫妖没了压力,撒娇撒得欢。这家伙自从跟随赵灵台,天天好吃好喝的,分明胖了一圈,肚子都圆鼓鼓的。 赵灵台解下腰间的布袋,袋子不大,装的东西不少,其中十数片金叶子,以及一些散碎银子。 行走江湖,没钱叫流浪,有钱才叫快意恩仇。 赵灵台对钱没有太多的讲究,这些金银,都是在铁铺子里随手抓的。 阿奴天天打铁,可床底下几口箱子,一箱箱,都是钱。 其实寻常金银,对于高阶修士而言,并无多少意义。更多的用途,是用于日常流通。 金银之外,有一口玉匣子,约莫二指宽,数寸长。玉是好玉,洁白晶莹,轻轻拨开,里面一排溜的血参片,一片片切得像纸一样薄,看上起,里面装着的起码有上百片。 赵灵台轻巧地拈了一片出来,又重新扣回匣子,只有这样储存,才能保持住血参的药力,不至于挥发流失。 瞧见那片血参,猫妖两只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大,目不转瞬。 赵灵台轻轻一弹,参片被弹到半空。 猫妖早便准备好了,飞身跳跃,嘴巴一张,便把参片咬住,然后灵敏落地,开始慢慢咀嚼享受起来。 以血参喂食,何其奢侈! 但赵灵台要的便是这个效果,他要送给许君的,绝不是一只只会撒娇打滚的宠物,而是一头真正的灵宠。 得到了一株火候成熟的完整七叶血参,份量不少,除开炼药所需的,剩余的喂给猫妖吃,正是物尽所用。 至于小狗,小狗是不吃这些东西的。或者说,牠不需要吃任何实物东西,偶尔吃点包子什么的,完全是心血来潮。 一片薄薄的血参,够让猫妖含着大半天了。血参片里,蕴含着浓郁的气血之机,乃大补之物,不可狼吞虎咽,需要含在嘴里,慢慢吞吐,吸收,这才能达到最好的进食功效。 赵灵台不再管它,再度拿出一物,正是草莽剑。 剑丸一出,小狗随之出现在房间内,蹲在地上,一动不动,一双白多黑少的眼睛似乎没有任何焦点,冰冷而呆滞,仿若死物。 赵灵台看着牠,忽然一叹,他知道目前的小狗形态,是不完全,也不完善的,存在着某些缺陷,主要是因为《斩尸经》残缺的缘故,想要补全起来,只得找到全本的心法修炼才行。 他叹息一声,收敛住心神,意念一动,阴神出窍—— 大白天的,赵灵台竟让阴神出窍,这让别人知道,一定会大吃一惊。 因为这个,起码得元炁境才敢进行的尝试,从通玄到元炁,相距着两三个境界呢。 然而当下,赵灵台就这般阴神出窍了,而且还很稳定的样子。 那边猫妖若有所觉,浑身打个冷战,在牠眼里,可以看到整个房间其实已经发生了某些诡异的变化,阴气森森,寒风沉浸,好在猫类,本身也属于阴寒之物,又通了灵性,倒能适应得住。不过猫妖还是悄悄跑开,躲在房间角落处,捲伏起来。 赵灵台选择白天出窍,自有道理,主要是时间紧迫,必须抓紧了,尽快把草莽剑炼到一定火候,到时便能派上用场了。在某些关键时刻,或能发挥出意料不到的绝妙效果。 阴神成型,落在飞剑之前,张口一吐,一片青色光芒缭绕上去,一点一滴地濡染着剑丸…… 炼剑不知时辰,全凭自觉,在赵灵台觉得阴神不支之际,随即收工,阴神归窍,大口喘起粗气来。 那边小狗也是变得精神萎靡,脑袋都有点耷拉了。但其实这并不是什么坏事,每经历一次,就等于是一次锻炼。 赵灵台伸手一指,小狗凭空消失不见。他要好好休息一下,然后晚上继续。 第六十章:风暴 接连数天,除了日常饮食之外,赵灵台都窝在客栈房间内炼剑,进度不错。炼剑之余,他的阴神同时得到锻炼和成长,越发强大,修为更是水涨船高,直逼下一个境界:结胎! 这等修炼速度,传扬出去的话,不知会让多少人震惊不已。可在赵灵台看来,却嫌慢了。不说别的,就凭他上一世的修行感悟,以及心境仍存,再度重修,就不会慢。 不管什么路,总是第一次走的时候觉得艰难,走过一次后,便显得驾轻就熟,容易得多了。 这几天,南海郡内并无大事发生,飞剑之事也慢慢冷了下来。寻欢公子李红尘已离开郡城,去了南海。据说其出海之前,曾到灵台剑派的庭院找方下峰,双方颇有些剑拔弩张的意思,不过后来唐听雨突然出现,说了些话,李红尘才悻悻然离去。 一时间,昆仑青睐灵台的消息便满城传开了。 听到此事的时候,赵灵台正在吃晚饭,脸上露出了古怪之色,想不明白为何唐听雨会直接出面帮灵台。 三大仙门,一向超然,高高在上,很少直接介入下面的事,包括十大宗派,包括王朝内务等。 他们奉行的第一原则,是“掌控”!千百年来,稳如磐石,几乎没有出现过纰漏,如果说有,那便是赵灵台飞升成功,让非仙门内,出现了一个飞升者。 这个属于异数。 关于此事,外界多有猜测,有说是三大仙门打瞌睡,看走眼了;也有说其实赵灵台获得了上古仙人的传承,天上有神仙罩住呢,换句话说,便是气运加身,不可抵挡…… 后面的说法,得到了很多人的认可。 天下间,没有任何成功是偶然的。冥冥中,总有千丝万缕在后面牵引着,释家曰:因果! 而对于这次唐听雨出面帮灵台的事,很快就有多个解读版本出来,谈论得十分热烈,连“阴谋论”都抛出来了好几个。 反正借着这一波热度,灵台剑派行情再度看涨。特别是早已结盟的苍山派与七星观,来往得极为殷勤,还达成联手协议,要一起去搜寻龙窟秘藏。 灵台剑派炙手可热,这是好事。赵灵台也就没了顾虑,可以放心去做自己的事。 是夜,风云突变,黑云压城,一场大风暴即将要降临。 南海郡位于南海边上,每年都会有好几次台风席卷。现在虽然已是深秋,但刮起风来,一点不稀奇。 坐在房中,赵灵台有些心绪不宁,觉得今晚也许无法炼剑了。因为风暴来时,很可能会行雷闪电。雷电之威,对于阴神而言是具备摧毁性的存在,十分凶险。虽然有小狗坐镇,却也怕雷霆降落,遭受意外。 少炼一晚,安全第一。 便在此时,他若有所觉,一箭步扑到窗前,身形灵敏地越窗而出,翻身落在了屋顶之上,举目远眺向南方。 风颇大,呼呼地吹着,天空乌云低垂,仿佛伸手可及,没有雷鸣,还不见闪电,只是浓黑的南方夜空,突然一道金光冲天而起,随即把大片的乌云濡染开来,倒映出一幅数万亩的影像来—— 那是,一方印玺的影像! 方方正正,印底下依稀可见江河奔流,田野丰收,又见飞禽走兽……影像会动,变幻不定。远远看上去,显得美轮美奂,震撼心灵。 “天啊,那是什么!” 如此大的动静,早惊动了不少人,一传十,十传百,不用一会儿工夫,满城轰动,无数人奔涌出来,或跑到大街上,或像赵灵台这样,跳跃到屋顶上,齐刷刷望向南方的天空。 “那个,难道是传说中的黄天印?是那个古派的镇派之宝?” 很快,有人认出来了,大声叫道。 那可是传说中的法宝呀,一印祭出,石破天惊,地动山摇…… 无数人只感到口干舌燥,双眼放光。 金光形成的印玺影像约莫持续了半盏茶时间,开始渐渐散去,慢慢看不见了,夜空,恢复一片漆黑。 “哎!” 千万人同时发出的一声叹息,全城可闻。 但下一刻,又是一道白光激射而起,冲进重重黑云之中,仿佛泼墨于纸上,顷刻间便形成一幅新的映象。 这是一柄玉如意的形态,可大可小,有万千霞光迸射出来,把个夜空映照得色彩缤纷,瑰丽非常。 不用说,这也是一柄极其厉害的宝物。 “龙窟秘藏,是龙窟秘藏要出世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然后人群轰然移动,像是被惊动的蜜蜂群,嗡嗡嗡地冲向了城门…… “快,快开门!” 负责把守城门的将领大声吼道,赶紧让士兵把城门打开,慢一点的话,怕城门都会被推翻冲垮: “疯了,都疯了!” 在城墙上,这将领看到下方滚滚而来的人头,只感到心惊胆寒:这简直像洪水破堤,汹涌澎湃! 也有不少人没有动的,很多时候,赶得早,赶得急,反而死得快。 赵灵台也没有动,他心头一悸,觉得夜空中有人在高高在上地俯视熙攘疯狂的众生。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对了,在三道河龙神庙中,便是如此。 难道,那一位也被惊动了? 赵灵台心里想道,他没有做出特别的举动,翻身从窗口返回房间,坐在床上,默然不语。 外面的风越发大了,其声呜呜,吹过南海郡,吹过三道河上,一片片的惊涛骇浪形成,声势可怖。 浪涛滔天,但其中一座神庙屹立,在其周围,仿佛形成了一道漩涡,没有任何波浪能扑打过来。 这个时候的神庙显得十分安静,没有任何香客。 咿呀一响,那老庙祝开门,慢慢走出来,走到外面栏杆边上,凭栏观望—— 在这里,同样能看到南方夜空的异象,印玺、玉如意、光华万千…… 老庙祝的神色很淡然,他的双眸猛地发生变化,竟变成了金黄色,流露出冷漠而残酷的光芒。 两道目光,仿佛能穿透云层,落在辽阔的南海海域之上,洞悉那里发生的一切: “到底,是什么情况呢……哎,可惜我去不了……” 喃喃说着,双眸光芒尽敛,重新恢复成一个垂垂老矣的老者形象,转身入庙,庙门关闭了起来,恍若关闭了一个世界。 第六十一章:出城 (读者群:200702009继续招兵买马中!) 有闪电掠过夜空,雷声轰鸣起来,紧接着噼里啪啦,大雨倾盆而至。 房间窗户已经关闭,听着粗大的雨点打在窗外的声响,赵灵台就觉得没有随大流,三更半夜去南海,实在是英明之举。在如此恶劣的天气之下,别说寻宝,找个地方过夜都难。估计那些蜂拥出城的人,在半路上便会被浇成个落汤鸡。 盘膝坐在床上,赵灵台颇有些心绪不宁,先前光华照空,映出那两件宝物形态,一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身为剑修,对于别的法宝类其实没有太大的需求性,即使获得了,可能也会用来交换,除非那是用得上的辅助型宝物。 只是赵灵台所图不小,需要不断储备,从而获取更多的助力,人也好,物也好,多多益善。 龙窟秘藏,目前仅仅显露出两件宝物,但洞府里头,肯定还有不少好东西。 这些,也是赵灵台所希望得到的。 人间凋零已久,大部分的优质资源都被三大仙门给垄断了,外面难得有遗珠。 龙窟秘藏,算是可遇不可求的一个机缘。要不是该洞府隐藏在浩瀚的汪洋中,只怕也早被仙门瓜分完毕。现在出世,虽然三大仙门都来了人,但显然无法掌控得住场面,肯定会乱成一团。到时候,就看谁的气运更好了。 …… 一夜狂风暴雨,直到黎明时分才渐渐平息下来。 赵灵台醒得早,洗漱完毕,带上猫妖,下楼去,准备吃早饭。 楼下已经人声鼎沸,吵成一片。 一时有人嚷句:“在下南海飞鹰苏涂,未请教?” “我乃是祁连山三虎之一的老二,周山远。” “哦,久仰久仰!” “幸会幸会……” 入耳的,都是这些充满了江湖味道的对白。 吵闹间,一人施展出轻巧功夫,跃上一张木桌,双手抱拳,朝四周团团做礼,然后大声道:“各位兄弟们,秘藏现世在即,但我们能怎么办?上有仙门,中有十大宗派,咱们这些江湖人根本讨不到好,别说夺宝,恐怕残羹冷饭都吃不上一口,所以我建议,大伙们应该团结起来,结成联盟,只有这样,才能与仙门宗派对抗……” 听到这番话,赵灵台暗觉发笑,就当笑话听了,没有停留,直接挤了出去。 其实那人说得有理,个体比不过,只能堆数量。问题是,他完全没有了解到高阶修士的恐怖之处,哪里是临时组建起来的乌合之众所能应付得来的? 相信此际的南海郡,在不同的地区,肯定有不少相似的情景上演。 别说这些江湖人士,十大宗派互相结盟,也是正常的事。 “这位小兄弟,我看你英气逼人,背负长剑,一定是闯荡江湖的少侠,现在我们正组建一支队伍前往南海寻宝,已经有八个人加入了,还差两个,不知你意下如何?” 赵灵台走到街上,很快便有个膀大腰圆的汉子过来搭讪。 赵灵台瞥他一眼:“没兴趣。” 径直离开。 现在城里乱糟糟的,什么情况都有,还有人打着“组队”的名义,把人骗到偏僻处,然后杀人劫货的。 但不管真假,都与赵灵台无关。 他先是寻个好摊子,吃了个饱,然后迈步走出城门。 这个时候,已经不早,昨晚忍着没有出城的修士,大都选择在早晨出发了。 人数众多,一批接着一批,络绎不绝。 从南海郡赶往南海,约莫一百多里路,并不算远。一夜风暴,到处狼藉,主要官道颇为泥泞难行,路边则是被风折断的树木,横七速八地倒在那儿,也没人处理。 在城中时,赵灵台弄了顶斗笠,现在正好戴上赶路。 “哒哒哒!” 后面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然后有人大喝:“都让开,不长眼的家伙,我们可是鲸鱼帮的!” 马鞭在空中甩动,发出刺耳的破空声。 不少路人听闻鲸鱼帮的名字,赶紧躲到边上去,免得触了霉头。 赵灵台本来就走在路边上,因为这些位置没有积水,好走些,所以不用特别让路。 很快,鲸鱼帮的骑队便超过了他。 赵灵台一看,足有七八骑之多,都是气息精悍的汉子,全身劲装,背负一柄奇门钢叉。 他们一路狂飙,嘴里不断叱喝。 “老家伙,耳朵聋了吗?” 领首一骑,见到前面有个白发苍苍的驼背老者在不紧不慢地走着,没有丝毫让路的意思,登时暴喝道。 “聒噪!” 驼背老者抬头,目光冷然,身形鬼魅般暴起,手中已经多了一柄细剑。 嗤的一下! 那领首大汉喉咙中剑,直愣愣栽倒落马。 “乌大哥!” 后面众骑惊怒不已,纷纷拔出叉子,只是还没来得及发起攻击,眼前身影一花,一个个便捂着流血的喉咙倒地,一命呜呼了。 刺杀一众鲸鱼帮人员,那老者仿若无事般继续走路,那柄见血封喉的细剑消失不见,不知他藏到了那里。 “一剑封喉墨涵离?” 赵灵台认出了他。 这是一个成名已久的老剑客,乃是秦岭剑盟的一位长老。剑法又快又狠,出剑必见血。 想当年,秦岭剑盟也是天下十大宗派之一,颇为繁盛,不过灵台剑派崛起后,在宗派大会上取而代之,秦岭剑盟就此败落下去了,听说还内讧得厉害,长老与盟主互相争权,闹得不可开交。 前一阵子,阿奴投贴拜山,三锤重伤秦岭剑盟盟主罗千秋。经此一战,剑盟更是元气大伤,一蹶不振。 赵灵台与墨涵离自无什么旧可叙,他走近来时,见到鲸鱼帮帮众的尸体横陈,鲜血溅出来,把路面都濡染红了。这些人平时估计也是骄横惯了,却没想到在路上遭遇到了狠人,一言不合,便死于非命。 赵灵台不管那些,看见现场留着七、八匹健马,便选中了最为健硕的那一匹,翻身骑了上去。 这马平时养得彪悍,被陌生人骑上来,当即扬蹄嘶叫,不愿遭受驾驭。 赵灵台不废话,直接一掌拍到马头上,说也奇怪,这马顿时打个冷战,温顺了下来,爱怎么骑就怎么骑了。 道路泥泞,有捡来的马,不骑白不骑。倒是惹得一些路人指指点点,大概是说赵灵台骑了鲸鱼帮的马,恐怕会招惹到麻烦。鲸鱼帮不敢找墨涵离报仇,便会把怒火发泄到赵灵台身上…… 第六十二章:洞府 有马骑,速度快了不少,走了半个时辰后,前面路上的人越来越多,一个个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路况拥挤,骑马已经不合适,赵灵台便弃马而行,前行的过程中,听到不少情况,都是关于龙窟秘藏的。 秘藏真得已经出世,但至今为止,还没有一个人能闯得进去,并且有上百名企图闯关的修士死于非命…… 诸多信息,零零碎碎的,并不完全。 赵灵台听着,若有所思,他早便预料到,这古派洞府哪里是那么容易便能进去的? 又走了一阵,前面豁然开阔,碧蓝的大海陈列于眼前,但比起大海更吸引人的,是一片金光! 金光笼罩在海上,可见里面有洞府庭院的影子,若隐若现,如真似幻。 那,便是传说中的龙窟秘藏了。 赵灵台扫了一眼,脚步不禁加快,只是这一带海岸边上,人山人海,成千上万的人,都在围观着海中的异象。 他好不容易才挤了进去,却立刻陷入人群的海洋当中,幸亏身法足够灵敏,仿若泥鳅般,耗费了些时间,终于寻到一个稍高的地点,站在那,可以看得比较清楚。 龙窟秘藏出现的位置距离海岸约莫有数千丈远,但实际如何,谁也拿捏不准,其被一团金光灿烂的光华给笼罩住,说不清是近还是远。而有一道金光从那边延伸过来,最后落在海滩上,看上去,像是一道桥。 赵灵台双眸一缩,他看得出来,这真是一道桥。 阵法之桥! 只是,并没有见到有人登桥,前往古派洞府。 赵灵台看见身旁站着个胖子,其正手托腮帮,看得怔然出神。他便干咳一声,轻拍胖子肩膀:“这位大哥好。” 被打断思考,胖子有些不爽,问:“何事?” 赵灵台道:“大家都在看,怎么不上去?” 胖子嗤之以鼻:“你以为想上就能上呀,这桥凶煞诡异得很。” “哦,难道有机关?” “机关什么的不知道,我就知道从昨晚到现在,起码有几百人想冲过桥去,但他们都死了!” “死了?” 胖子一摊手:“不但是死了,还死得极为凄惨,有的身首异处,有的拦腰折断,还有的,干脆灰飞烟灭,渣都不剩……” 赵灵台道:“这么霸道?” “可不是嘛,还有些人想坐船从左右两侧,而或背后去,寻找门户,可根本无法靠近金光,挨近了去,立刻化为灰灰。以本胖爷的看法,此洞府有大阵加持,唯一的路径就是通过那道金桥。” 赵灵台又问:“仙门三大公子,还有十大宗派的高手,他们都没有进去吗?” “死了一大批人,估计他们也被吓到了,诺,都在前面观察,审时度势呢。” 胖子手一指。 人实在太多,赵灵台一时间也看不真切。 怪不得这么多人围堵在外面看热闹,这哪里是宝藏,简直是死亡之窟,即使里面有着逆天的法宝,也得有命拿才行。 胖子瞧了赵灵台一眼,瓮声瓮气道:“小兄弟,咱们就看看热闹好了,别想不开要去干什么。” 赵灵台微笑道:“多谢提醒,未请教?” 胖子顿时挺直胸膛:“江湖人称‘玉面飞龙’风笑天是也。” 赵灵台打量他一眼,心里暗道:玉面飞龙,脸上果然很多肉…… 想了想,又道:“这龙窟秘藏现世,按理不可能一直浮现于海面上,可能过得两三天,它便又会沉匿下去,消失不见了。” 胖子一听,一拍大腿:“小兄弟果然有见地,如此一来,那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这样其实也好,,大家都得不到。” 说着,他竟感到美滋滋起来。正应了那句老话:不患贫,而患不均。 赵灵台提醒道:“可仙门和宗派的人一定不会甘心的。” 话音刚落,人群一阵骚动,有惊呼声起。原来有人挺身而出,准备登桥了。 可不就是秦岭剑盟的一剑封喉墨涵离吗? 这驼背老者大步走到金光桥前,看了一会,终于下了决心,纵身一跃,跳了上去,随即长剑在手,仗剑而行。 赵灵台不禁掂高了脚尖,凝神看去。 就见到墨涵离登桥之后,立刻展开身法,企图用速度,快速通过,但他刚走了数步,前头一片金光变幻,化成一排排利箭激射而来。 墨涵离吸一口气,手中长剑疾点。 叮叮当当! 一阵悦耳的碰击声响起。 剑锋之下,无一遗漏。 破了这片箭雨,墨涵离突进数丈。 外边无数人看见,不禁替他喝起彩来。 风笑天看得眼神有些发呆:“这老头是谁?似乎很厉害的样子。” 赵灵台回答:“他应该是秦岭剑盟的长老,墨涵离。” “哦,原来是这个老怪物,怪不得呢,他可是元炁境界的高手。” 赵灵台一愣神:“他不是成名已久的阳神人物吗?” 风笑天嘿嘿一笑:“这都是猴年马月的事了,剑盟内讧,墨涵离受过一次重伤,境界早跌到元炁去了。” 原来如此…… 赵灵台摸了摸鼻子:“风兄,你连这个都知道,厉害。” 胖子嘿嘿一笑:“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咱可是江湖包打听。” 其实这事一点不新鲜,只是赵灵台那时候闭关,不问世事,所以不知道罢了。 两人说话间,墨涵离已经闯过了上百丈的距离。整条金桥,几乎已经过一半了。岸上众人,特别是各大宗派的人,见状,一个个不禁跃跃欲试,也要抢上桥去,生怕被墨涵离夺了头彩,那就亏大了。 但就在此时,墨涵离突然停步,站在半路上,一动不动。 “咦,他怎么啦?” “还不走,傻了吗?” “难不成要在桥上看风景?” 众人不禁议论起来。 就见到那墨涵离忽然举剑,反手一抹,竟是抹在了自己的喉咙之上,那剑何其锋锐,当即身首异处,噗通一响,从金光上掉落,砸到海中,只溅起一股浪花。 “咝!” 无数的倒吸冷气声,响成一片。 好几个本来已经冲到桥头的身影生生停住,然后慢慢退了回来。 第六十三章:过桥 大名鼎鼎的“一剑封喉”,在金光桥上居然抹了自己的喉咙,让人看着,不寒而栗。 这道阵法之桥,实在诡秘可怖。 “不过心魔而已。” 人群中,赵灵台轻声说道。 风笑天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赵灵台不理他,心里想着是现在登桥呢,还是等晚上。 …… “阵法变幻,会让闯关者产生心魔,墨涵离遭遇大变,境界跌落,心中有魔,所以才着了道!” 最为靠近桥头的区域,周遭一圈,十大宗派的人排列开阵仗,就差举起旗幡了。不过从他们身上所穿的款式颜色俱是不同的服饰上,就能清楚地分辨出哪门哪派。 西南一角处,灵台剑派所在的位置,领首的方下峰看得清楚,开口与苏慕思等人解释。 听到“心魔”二字,诸人俱是脸色微变。 天下修者,人人心中皆有梦靥,皆有魔。只是平时修炼,一直压制在心底里而已。其实这样颇为凶险,一旦被诱发,爆发出来,后果便不可收拾。 苏慕思道:“墨涵离才走一半,便死于非命,他可是堂堂元炁境。这样的桥,谁能通过?” 方下峰沉声道:“看着吧,肯定会有人按耐不住的。” 一时间,场面有些沉寂起来。一双双眼睛不断地打量着金桥,以及那座被金光笼罩住的洞府,心中在进行着各种各样的盘算评估。 至今为止,登桥的人不少,但无一幸免,而境界最高的是墨涵离,他也是走得走远的。一些修为马虎的,基本都是走几步便当场丧生。 由此可知,境界是能否通过金桥的重要衡量标准。 元炁境不行,只有上阳神了。 只是在场的阳神人物,数来数去,就那么些人,一个个都是宗派里的首领,没有人轻举妄动。毕竟谁都没有把握,阳神就一定能通关,要是走到一大半,遭遇凶险,逃都逃不及。 这道金桥,实在太邪门了。 至于十大宗派后面的那些人,大都是修为泛泛之辈,能挑几个通玄结胎出来都颇为不易,更不敢上去了。 他们,基本已丧失争夺秘藏的资格,一个个显得沮丧不已。毕竟他们都是抱着分一杯羹的心态来此,孰料折腾忙活了几个月,什么都捞不到。要不是还想留下来看看有没有人能通过金桥,进入洞府,否则早走了,何必留在此发呆。 天空,似乎又有些阴暗了,风起海上,呼呼吹起。 这风颇大,吹得笼罩住洞府的金光一阵晃动,竟变得有点模糊不稳的样子。 见状,众人皆发出“咦”的一声。 看起来,维持古派洞府现世的阵法后继乏力,可能支持不住了。从下半夜到现在,一天都不够。 那样的话,龙窟秘藏将会再度沉没,消失在大海汪洋中,等下一次浮现,又不知要等多少年了! 苏慕思紧张地看着,低声道:“方掌门,我们?” 方下峰一摆手:“不急,仙门的三大公子都没动,我们更没有必要,大不了,谁也得不了。” 苏慕思点点头,深以为然。 便在此际,破空声起,一道高挑身影蓦然闪现,身形极为矫健,几个纵掠,下一刻,已经直接掠上了金桥: “昆仑听雨,是听雨公子!” 人群立刻爆发出一片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但见唐听雨长剑在手,一路闯关,一会儿工夫,已经超过了墨涵离原先到达过的位置,并且在继续前进着。 “峨眉寻欢在此!” 眼见唐听雨出了风头,李红尘不甘示弱,奔跃登桥。 “走!” 却是十大宗派阵营中,有人也按耐不住了,数道身影掠起,抢上金桥。 方下峰霍然起身,沉声道:“苏长老,这里便交给你了。” 苏慕思知他意思,忙道:“方掌门保重。” 方下峰不再说话,大步迈开,也跳上了金桥。 为了龙窟秘藏,十大宗派等殚思极虑,不知耗费了多少心血,而今眼看古派洞府就在眼前,一份巨大得能够改变宗派命运的仙缘就在眼前,不管是谁,都不愿意坐失良机。 所谓生死,在仙缘面前,早已置之度外。 先前观望,主要是谨慎考虑。可现在不同了,维持洞府的大阵岌岌可危,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崩溃,所以时间上,已经相当紧迫;加上有仙门两大公子在前,宗派的这些代表便再沉不住气了。 “啧啧,难得一见的大场面呀。还是昆仑听雨最厉害,眼看就能进入洞府了……小兄弟,你知不知道,这唐听雨可是祸国红颜啊,她是昆仑的圣女,不过可惜,据说她不喜欢男人……咦,小兄弟……” 玉面飞龙风笑天一转头,却没看见赵灵台:“这家伙,这么快就跑了?” “哗,那是什么?” “狗,一只小狗在桥上!” “天呐,我没看错吧……” 一阵阵惊呼声响起,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地望见一只小狗飞快地窜上了金桥。 这小狗,远远看去,黑乎乎一团,毫不起眼,但牠奔走的速度极快,而阵法之桥所生成的关卡似乎毫无难度的一般,根本构不成障碍。 此刻走在最前面的还是唐听雨,不过李红尘不居人下,为抢第一,他甚至亮出一柄法器罗盖,悬在顶上,不断抵挡住金桥生成的攻击。其脚步如飞,已经赶到了唐听雨身后,长笑一声,颇为得意地道:“唐圣女,咱们共撑一伞如何?” “滚!” 唐听雨毫不客气地喝了声。 李红尘冷笑一声:“你那圣女做派,少在本公子面前拿捏。进入洞府,我一定是第一人,谁也别想和本公子抢!” 说着,正待发力,猛地身边一股劲风掠过,他心头一跳,立刻做出防御姿态,却只看见一条小狗以一种极为欢快的姿态,啪啪啪地奔腾而去。 “什么?” 李红尘眨了眨眼睛,几乎要愣住当场。 小狗超过了他,很快又超过了唐听雨。 这个昆仑圣女也是惊讶出声,长剑还来不及刺出,小狗已经一骑绝尘,一会儿工夫便到了金桥的尽头,最后一个潇洒的跳跃,消失在一片金光中了。 第六十四章:龙窟 赵灵台头疼欲裂,身上无处不疼,虽然早有心理预备,但第一次施展《斩尸经》合体变化之术,后遗症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落地之后,很快转换成人身,小狗消失不见,经此一阵,恐怕牠要休养颇长的一段时间,才能恢复元气。 《斩尸经》,顾名思义,说的是人有三尸身,需要全部斩去,才能成仙证道。 这是一门真正的仙术,可惜只得残篇。 赵灵台习之,第一步,便是斩去了自己的妖身。 妖魔者,天赋本能,不讲人的那一套礼仪道德,什么善恶廉耻,只凭主观判定。 一言以蔽之:本我! 那小狗,便是赵灵台斩下的妖身元神。 以一变二,关系颇有些微妙,从某种程度上说,两者算是分开的个体,但在形式上,又是统一的。 在其中,以人身的赵灵台为主导。 他时不时放妖身出来,自有目的,其实小狗就等于一个特殊化的阴神,需要不断滋养磨练,然后才能长生,直至完全成熟。 吸取阳气,形同进食,补充营养。 赵灵台修炼妖身,自有规矩,至今为止,小狗只在浮山顶上,吸了张念白一人的血阳之气罢了。若是邪魔外道,则不会管那么多,直接放狗出去,见人便吸。 那样的话,妖身自成长得很快。但与此同时,也容易埋下隐患,养成暴虐的本性,最后可能反咬人身。 除了阳气,小狗还能吸取阴气…… 赵灵台推断,如果能找到《斩尸经》的第二部分,下一步应该便是斩人身了。 人生于世,长于家庭之中,自幼受教,正所谓“人之初,性本善”,诸如此类。 这个,是“自我”。 自我受生活环境影响,从小建立起一套标准的道德规范,从而进行自我约束,同时受制度律法限制。 不过这些,在没有看到下一篇《斩尸经》之前,都只是臆想,空想。 话说回来,以赵灵台的人身状态,区区通玄境界,想要闯过金桥,极为困难,所以他才选择了合体,以妖身闯关,正是针对利用了阵法之桥的一个破绽,几乎没有遭遇到什么阻碍。 妖身的强大,是赵灵台最大的依仗,同时也是一种威胁。毕竟这种形态之下,如果一方强大到了一定程度,反而会不受控制,那就危险了。 好在至今为止,妖身还是浑浑噩噩的状态,并没有萌生本我意识和灵智,牠的一举一动,完全受赵灵台指挥。 赵灵台也不允许妖身独立分裂出去,不过他目前还没有足够妥当的办法处理此事。 金桥通过得容易,但恢复人身后,就得忍受那种全身撕裂般的疼痛。 他很是喘了几口气,才稍稍缓过神来,抬头打量四周环境,不禁露出惊叹之意: 这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广场,足有上万亩方圆,一眼似乎都看不到头。 广场之上,每隔一段距离便竖立着一根水桶般粗的圆柱子,也不知做什么用的,起码有数百根之多。 赵灵台发出惊叹,并不是因为该广场大,而是看见地面铺垫着的,一块块,晶莹细腻,竟全部是玉砖。 “明刚玉!” 他立刻认出来了。 这种玉料倒不是说十分昂贵稀罕,但全部以玉砖打底,现在的人间,只有三大仙门才有如斯手笔。 显而易见,这个古派,在其鼎盛时,已经属于仙门级别的了。 大广场外,可见成片的屋宇,一座座,看起来保存得相当完好。毕竟有大阵加持维护,不会轻易便崩破败落的。但是具体情况如何,得走进去看才能知道。 赵灵台闯进此地,原因无他,就是寻宝,目前看来,宝物应该藏匿在那些房屋之内。 只是近乎千间的房子,宝物究竟在那一间?要是一间间搜索,等寻找完,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稍作思考,赵灵台爬上就近的一根圆柱子,很快到顶,居高望远,好看清楚成片的房屋布局。 不同功能用途的房子,在外形上,在大小高矮上,都存在不同。 但凡门派,总有藏经阁、藏宝室、主殿等建筑,区分开来,寻宝的范围便能大大缩小。 很快,赵灵台便注意到正东方向的一座建筑。 那是一座塔! 不高,约莫三层那样,塔顶一片金黄色,分外惹眼。更惹人注目的是,第三层的塔内有丝丝幽光闪现,仿佛里面便供奉着一件非凡宝物。 就是它了! 赵灵台立刻打定了主意。 他正准备下去,眼光一瞥,发现圆柱顶上,描绘着一副奇怪的图案,弯弯曲曲,笔画勾勒,看着像是一道符箓。 图案应该是用某种特别的朱砂画成的,赤红色,像血。 赵灵台见图案颇有些诡异,不禁皱起眉头,举目观望别的圆柱子,似乎它们顶上,都有一抹红色闪现。 “这是什么东西?” 他心中感到疑惑,不过没有多少时间端详研究了,赶紧一溜烟滑下去,朝着那座塔掠起。 他刚离开不久,金光动荡,两道人影出现在大广场上,正是唐听雨和李红尘。 两者闯关,可没有赵灵台那么顺利,颇费了些功夫和时间,李红尘身上的衣衫,甚至被割破了两三道口子。 他们出身仙门,见多识广,当下看见偌大的玉砖广场,只是稍一愣神,便不在意。两人观望了一下,一个向南,一个向西,各自冲向不同的房屋。 到了这个境况,连话都不多说了,抓紧时间,谁第一步寻到宝物,谁便得到了仙缘。 别忘了,还有一条怪异的小狗抢先进来了。 想到那狗,两人都是觉得匪夷所思,荒诞至极。如果要找一个合理的解释,那便是狗为大妖! 只是,大妖的卖相是这样的吗? 他们离开广场后,过了半盏茶时间,嗖嗖嗖,不断有人进入了广场,都是十大宗派里的阳神高手。诸人虽然费了好一番周折,但终归是闯了进来,没有人死在桥上。 看来金桥的考验,是定在阳神境界的合格线上。 十余人落在一个地方,先是被广场的宽阔和奢华所震动,很快就条件反射般自动拉开距离。十大宗派之间,也是有几个圈子的,比如说灵台与苍山、七星观是同盟;青城与崂山时同盟…… 目光饱含敌意,互相戒备着。 “走!” 众人都不是笨蛋,在没有看到宝物之前,动手打架乃是极为愚蠢的行为,于是吆喝着,各成队伍,选择了不同的方位,分开来,冲向广场外的房屋。 接下来,就看哪一个气运加身,能寻到宝物了。 第六十五章:棺材 “这个不是塔,倒像是神堂……” 站在三层建筑之前,赵灵台端详一番后,得出了结论。 但凡门派,定然有神堂,里面供奉着历代不在的杰出人物的神主牌,以表示祭奠和敬拜。 灵台剑派便有神堂,建立在后山,不过里面只供奉着一尊赵灵台的塑像。 毕竟灵台立派时间太短,有资格住进神堂的,只得他这个祖师爷了。 眼前这神堂,挂着副牌匾,上书两个古字:龙窟!两边有副对联,左边:千秋彼生梦;右边:万古此身存! 赵灵台摸了摸下巴:“龙窟”二字,难不成是这个古派的名字? 由于时间久远,以及别的缘故,即使在典籍上,也找不到这个古派的名号。 这并不奇怪,人间岁月,万年沧桑,拥有着极为灿烂的历史文明,出过无数人杰枭雄,门派之类,更如繁星,不知其数。 纵观过往,万年之前,是一个转折点。当其时人间剧变,灵气消散,道法开始式微,停滞不前。 也就在那个时期,人间各派诸位大能联手,破碎虚空,在无尽星空中寻找并发现了一处世外桃源,然后迁徙过去,定居起来,并命名为: “仙界”! 迁徙之路,并不容易,当然也不可能人人都能飞升而去,留下来的,便成为人间道统。 那个时候,其实是有好几个仙门的。只是大海淘沙,历经沉浮,最后只剩下三大仙门,以及十大宗派的格局。 这个龙窟派,就是众多被湮灭的其中一个。 赵灵台飞升之后,倒听到些小道消息,说人间道统,兴亡衰盛并非看上去那么简单,而是经历了一次洗牌,涉及诸多秘辛…… 赵灵台伸手去推那扇黑色的木门,咿呀一响,应声而开,他略一踌躇,便迈步走了进去。 里面空间不大,光线很是充足——这可能也是阵法维持的效果,不存在黑夜。 如斯大阵,实在厉害,大约便是所谓“洞天”。 赵灵台扫视一眼,发现里面竟是空空如也,没有神像,没有贡桌,什么都没有。 难道在二层? 赵灵台拾级而上,仍是扑个空。他不死心,想到先前所看到的幽光,便是在顶层之上,当下立刻再上。 这一层,果然不是空的,居中横陈一物,方方正正,竟是一口棺材。 这棺材不知是用什么玉石雕刻而成,发出幽幽的光芒,透窗可见。 赵灵台脸上不由掠过一丝失望之色,本以为有宝物,哪里知道只得一副棺材在此,他可没有摸金的习惯。不过想来也是,神堂之中,一般都不会摆设什么宝物的。 想着,转身便要离开,要抓紧时间下去,到别的地方搜寻,慢了的话,可能就被别人捷足先登了。 笃笃笃! 他刚走到阶梯口,突然听到三声轻叩声,浑身不禁一呆,霍然转身,目灼灼地盯着那口棺材。 赵灵台可以肯定,那三声轻响,就是从棺材内部发出的。 似乎,里面有东西呀! 活的? 赵灵台皱起了眉毛,绕着棺材走了一圈,他的怀中,并无猫妖。《斩尸经》合体之术,无法兼容别的生灵,所以在施展术法之前,赵灵台便让猫妖留在了外面一个安全之地。 没有猫妖,小狗一时间也难以召唤而出,面对这副诡异的棺材,赵灵台陷入了沉思: 棺材约莫一丈长,为玉棺,手摸上去,有丝丝凉意。棺盖与棺身极为吻合,扣得非常紧,一丝裂缝都没有。棺盖之上,铭刻着一个怪异的图案。 似曾相识,赵灵台很快反应过来,外面广场上那些圆柱子顶部,似乎都是描绘着这么一幅图案。只不过柱子上的是红色的,而棺材盖上的接近原色,色泽很淡。 笃笃笃! 赵灵台手摸上棺材盖的时候,又是三声响起。 这一次,听得更加清楚,好像有人在棺材里敲动。 赵灵台面色一变,却不再犹豫,转身飞掠下楼。他没有任何尝试着推开棺材盖的意思,不管里面睡着什么,好的坏的,他心中深知,好奇害死猫! 如果是全盛时期,他有足够的自保能力,可能会掀开盖子,看个究竟。 但不是当下。 未飞升前,赵灵台仗剑遨游,但人间太大,仍有许多地方没有去过,更有不少奥秘流传于世,一直得不到解释。其中存在某些禁忌之处,即使人仙,也要退避三舍。 面对玉棺,赵灵台有一种未知的危险感,所以非常坚决地选择了离开。 出了神堂,他左右看了一眼,朝着右侧的建筑掠去。 “这是练功房?” 很快地扫荡完几间房屋,赵灵台觉得自己的运气实在不大好,琢磨着时间,已经过去大半个时辰了。 不过这样的事,本来就讲究机缘,急不得。 稍作考虑,他继续朝着下一片建筑走去。 …… “老卢,可找到什么东西?” “没有。” 赵灵台离开不久,两道身影来到,互相碰头。看他们身上的服饰,正是青城与崂山两派的长老。一个叫“卢浮生”;一个叫“尤志山”。 青城派长老卢浮生五短身材,貌不惊人,反问道:“尤道友,你呢?” 崂山长老尤志山是个干瘦的老者,留着一把山羊胡,一双小眼睛,常常眯着,叹了口气:“晦气,都是些破烂之物。” 青城与崂山两派早已私底里结盟,来往密切,之前他们密谋,要对灵台剑派下手,不料跌了跟斗,损失惨重,青城没了个萧剑枫,后来阿奴拜山,青城久负盛名的吕天虾出战,也是大败而归;而崂山也不好过,首席长老燕山海同样败在阿奴手下,颜面大损。 现在,两派把希望寄托在龙窟秘藏之上,势要寻到些好东西,带回去,重振门派声威。 卢浮生举首环顾,说道:“这龙窟秘藏的布局与寻常不同,丹房,器室那些隐藏其中,一时间难以找到。” 尤志山撸了撸胡子:“不多说了,继续找吧。咦,那边有座塔,我去看看。” 说着,身形很快,便奔了过去。 卢浮生也看见了那座品相不俗的三层塔,心中一动:此塔不凡,可能有宝物,不能让崂山独吞了…… 想着,身影一阵模糊,悄悄跟在尤志山后面,尾随上去。 第六十六章:还魂 看着尤志山进入神堂一层,卢浮生动了心思,轻飘飘地直掠而上,穿窗而入,却是进入了顶层,落地无声,目光立刻扫视起来。 “咦,怎地有副棺材在此?” 卢浮生颇感惊讶,不过很快,他便被玉棺的材质给吸引住:“这,难不成是传说中的幽冥玉?可是好东西呀!” 棺材都是宝物,那棺材里面更不用说了。 想着,卢浮生兴奋起来,双手一伸,便去掀揭那块棺材盖。 出乎意料的轻松顺利,棺盖被打开,他探头一看,不禁愣住:里面并没有躺着尸骸之类,而是放着一块块牌子。看真些,可不是神主牌吗? “奇怪,这些东西按理应该放在一楼神台之上的,怎么全装在棺材里了?” 卢浮生有些纳闷,伸手拿起一块牌子,见到上面有一道深深的裂痕: “咦,这不是神主牌,倒像是本命牌!” 所谓本命牌,乃是用高深道法取人的一缕精血炼制而成,然后供奉在门派中,如果该人出了意外,那么便会在本命牌上表现出来。不过该门道法,现在人间,只有三大仙门还掌握住,十大宗派都不会。 看这牌子,几乎要裂成两半,也就表示对应的那个人多半是陨落了。 卢浮生又去拿第二块,同样如此。 他对这些牌子没有兴趣,抓紧时间要把它们全部清理出来,看棺材内是否有别的东西。 当卢浮生拿起最后一块本命牌的时候,手中一沉,发现这块牌子比之前的那些要重得多,不由拿起来端详,看到牌子竟是完整的,上面铭刻着四个字,应该是道号之类:黑鱼圣尊! 这是什么鬼? 卢浮生也算见多识广,但从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号。 其实被他拨弄到一边的诸多本命牌,上面同样刻画着名字,只是他懒得理会罢了——对于死人的名字,有什么好关心的? 本命牌亦为幽冥玉炼制而成,手摸上去,有丝丝凉意。 但除了这些牌子,棺材内就找不到别的东西了:“该死,都是些垃圾。” 卢浮生大感失望。 “啪!” 便在此时,手中还拿着的那块本命牌发出轻响,一道裂痕崭然出现。 卢浮生一怔:“难道这个黑鱼圣尊刚刚出事了?” 他低头一看,却见到裂开的本命牌上突然掠出一道青烟,直扑向他眉心。 “不好!” 卢浮生好歹是个阳神高手,当即感到不妙,急速退后,然而青烟更快,一下子便钻入了他的眉心。 “啊!” 在一瞬间,卢浮生便感到头疼欲裂,随即脑海一片混乱,再之后……他双目一翻,有妖异的光芒闪现,嘴里呐呐道:“瞒天过海,借尸还魂,我黑鱼大圣,又活过来了!” “好你个青城卢浮生,竟干出这种腌臜事来!” 一声大喝,尤志山出现在顶层上,看见卢浮生在此,哪里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其在下面两层,毛都没见着一根,对于顶层自是抱有不小的希望,不曾想刚上来,就看见卢浮生捷足先登了,心中一团火顿时按耐不住,大声叱责起来。 “卢浮生”转身看着他。 尤志山大步走来:“枉我崂山与你青城结盟,你却在盟友背后搞鬼,此事我定然要禀告给掌门,讨个公道……” 他上来之后,第一眼便扫视四周,见除了一副棺材之外,别无东西,当即要走上前,看棺材内有什么,别都给卢浮生给拿了,再想让这家伙拿出来,可就不易。 尤志山探头一看,只看到一堆牌子,正要借机发飙,猛地心头一寒,间不容发之际,一道符箓拍出。 “噼啪!” “卢浮生”一手抓住尤志山的后颈,狠狠一捏,黑烟冒起,原来抓住的只是一道符箓,立刻化为灰灰。 真正的尤志山身形跌撞地出现在另一侧,又惊又怒。话说刚才他见机得快,电光火石间拍出了一道“替身符”,否则的话,他早便死于非命了: “卢浮生,你狼子野心,不得好死!” 第一时间,尤志山便想到肯定是卢浮生在棺材内得了逆天的宝物,所以才要下毒手,杀人灭口。 “卢浮生”却不言语,他的身体姿势有点怪,有点生硬的样子,但速度一点不含糊,呼的,就来到尤志山身前,当头抓下。 尤志山眼角一瞄,见到卢浮生的手浑然不同,一条条青筋暴露,五片指甲竟长达数寸,蓝莹莹一片:“你,你不是卢浮生!” 他心头大骇,不知在卢浮生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但这时候,哪里还管得上?情知自己绝非对手,不敢恋战,疾步后退,然后转身,冲向窗户,要来一个穿窗逃命。 后面“卢浮生”突然张嘴,吐出一片事物,足有巴掌大小,成不规则的椭圆形,异样光滑,仿佛是一片鳞片。 鳞片飞舞,快速无比,瞬间便追上了尤志山,咔擦一下,将其拦腰斩断—— 尤志山身上,可没有第二枚替身符了! 鳞片飞转,“卢浮生”张口将把它吞住。面无表情地走回棺材边,拿起一块块破裂的本命牌,伸手抚摸着,突然忍耐不住地仰天发出一声咆哮,充满了愤怒与悲伤之意…… …… “谁在咆哮?” 正在一间房屋走出的赵灵台听到了吼声,不禁抬头看去:“似乎是从神堂那边发出的,难道那边出事了?” 他立刻想到神堂顶层上摆放着的那副玉棺,当其时他压住了内心的好奇与贪婪,但不代表别人会克制得住。若是那些宗派长老发现玉棺,十有八九,都会掀开盖子,一探究竟。 砰砰砰! 在另一侧,发出了巨大的声响,似乎有人在激斗,远看过去,甚至能看到房屋倒塌所产生的尘烟。 “这是发现宝物,然后开始争斗,打起来了吗?” 在龙窟秘藏里头,为了争抢宝物而大打出手,再正常不过,十大宗派基本都有长老进入了,互相之间,本来就存在利益矛盾,碰头之际,分外眼红。 至于仙门的公子—— 如果发现的宝物足够逆天,仙门又如何,照打! 略一考虑,赵灵台纵身前往争斗激烈的方向,他要看看,到底是哪件宝物出世了。 第六十七章:机关 (从姚麦时代开始,十多年火密,今天真是伤心欲绝,情绪十分低落,请各位投张票安慰安慰这受伤的心灵!) 蓬! 仿若平地惊雷,声势极为骇人。 来到近处的赵灵台一听,便知是龙虎山的五行掌心雷法: “张德兴,原来是他在这……” 赵灵台没有贸然出去,而是借助附近一座房屋的掩护,观望战况。一看之下,不禁一怔:本以为张德兴是在和哪个人在争斗,原来不是,而是一头凶兽! 饶是赵灵台见多识广,也认不出这是什么猛兽,只见牠身如猛虎,四足有蹄,长着个硕大牛头,独角…… “这是灵兽?不对,肯定比灵兽更为厉害,该称为妖兽,毕竟逼得张德兴都施展出掌心雷了。” 那凶兽极为威猛,浑身如同铁铸的一般,挨了一记掌心雷,皮毛都被打黑了一大块,但牠似乎毫无痛觉,依然十分悍勇地扑上来。四蹄如槌,每次落地,都把地面上的玉砖给踏成碎片。 张德兴惊怒地道:“魏玉子,你真得要与我龙虎山开战吗?” “哼,你有脸说?那口鼎本来是我先看到的,却被你夺了去。不想打的话,把鼎交出来!” 声音尖细,源自一处角落。 赵灵台循声望去,面露古怪之色:原来那边还站着个人,身高不足三尺,全身披一件怪异的外袍,颜色与四周环境接近,不出声的话,轻易发现不了。 这魏玉子,应该是归元谷的长老。 十大宗派之中,归元谷最为神秘,他们的道法传承独辟蹊径,擅于驯养和培育各种猛兽,说不好听,便是“杂交”。实验折腾出来的怪兽极为厉害,有的刀枪不入,有的毒性猛烈,五花八门,防不胜防。 当然,成功率并不高,大部分夭折,其中也分成各个等级,修为越高,等级越高。 眼下与张德兴交手的异兽,应该便是这么一个产物,居然能和一位阳神高手缠斗,实力如何,足见一斑。 涉及那口鼎,张德兴冷笑一声:“先到先得,既入我囊中,便是我龙虎之物,你有本事,便来抢吧。” 闻言,魏玉子便不啰嗦,取出一口葫芦,口中念叨几句,打开,嗡嗡嗡,飞出一片黑影,竟是数以百计的蜂类。 这蜂,也不是寻常的蜂,全身漆黑,腥味浓重,一看便知是剧毒之物,被蛰上一口,性命堪忧。 魏玉子又拿出一口短笛,不过数寸长,白色,仿佛是用某种奇异的骨头磨制而成。他把短笛放到唇边,轻轻一吹,就发出古怪的曲调来。 吹奏之下,蜂群嗡嗡作响,朝着张德兴劈头盖脸地扑去。 张德兴面色一变,他刚才面对凶兽,虽然使出了掌心雷,实则有所保留,不愿过早地全力以赴,否则的话,击毙凶兽,还是有很大把握的。 归元谷豢养的虫兽物类,个子越小,反而越是凶残,比如蜂类,蚊子这些,虽然看着不起眼,但每每都是一大群,成百上千。更重要的是,几乎个个有毒。 十大宗派中,用毒厉害的有两家,一家是神丹教;一家便是归元谷了。 神丹教的毒,在于以假乱真,防不胜防;而归元谷的毒,却是淬炼各种毒物,交织在一起,然后融于所豢养的虫兽口吻中,爪子上。毒性复杂而诡异,甚至连他们自己都没有解药。 很多人都说,归元谷的人都是性格孤僻的疯子,甚至和擅于炼尸的邪魔外道有得一拼。 现在魏玉子放出了一大群黑蜂,仿若一片黑云,朝着张德兴罩落。 张德兴不敢恋战,也不知对方还有多少手段,当即双袖一拂,平地一转,卷起一股罡风,不教黑蜂近身,人则朝着后面的房屋掠去。 “想走?” 那魏玉子叱喝声,驱驭着凶兽和蜂群,紧追不舍。 两人一逃一追,渐渐远去。 赵灵台正想着要不要跟上去,猛地广场那边传出一声巨响,如同天崩地裂般,感到地面都在晃动。 难道洞府要崩塌了? 第一时间,赵灵台便吃了一惊,不过很快镇定下来:进来之际,他已经仔细观察一番,发现此地颇为稳定,与传说中的洞天福地极是类似,不可能轻易便会坏掉。 洞天福地,绝非是说灵气浓郁而已,核心是,它们都是由某件高阶法宝演绎而成,自成天地空间。 据说,在仙界,有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也就意味着一共有一百零八件高阶法宝的存在。而一些巨头大派手中,往往掌握着好几件。 不过具体如何,赵灵台并不清楚。 他之所以选择冒险进入龙窟秘藏,却是看出来了,比起那晚显化而出的印玺和玉如意之类,其实这座洞府本身,才是最具价值的宝物! 换句话说,这座洞府,本身就是一件非凡的法宝。虽然比不过真正的洞天福地,但在人间而言,已经属于顶尖,足以与三大仙门媲美。 赵灵台此来,是要把整个洞府都收了。 既然是宝物,内部必然存在着关键的枢纽所在。如果将此地比作是一个大阵,那找到阵眼,便是重中之重。 只是偌大空间,各类建筑犬牙交错,想要找到阵眼,并非易事。最值得怀疑的,一个是广场,还有一个,是神堂。 神堂赵灵台已经去过,发现了那里有一副疑点重重的玉棺,不过他谨慎起见,选择了离开。 而广场,现在猛烈的爆响,便是从那边传来的。 赵灵台不假思索,当即纵身而去,为了不暴露行踪,他走得不快。不过距离本就不远,不用一会儿工夫,他已经出现在广场边缘的一座房屋之上,潜伏在那里观望。 轰隆隆! 又是一阵巨响,也不知是哪一个触动了机关,但见广场上的众多圆柱子,一根根地往地底沉落 随着圆柱依次落下,广场中心处裂开,一座八角型奇异建筑缓缓升起,看真些,应该是一座祭坛! 这番巨大的动静,整个洞府都被震动,进入的人全部被惊动了,嗖嗖嗖,一道道人影争相扑到广场上。唐听雨、李红尘、诸多宗派的长老们,所有人都被吸引到场,一双双眼睛带着炽热地盯住祭坛之上: 那里,光华闪烁! 原来宝物,都放置在那里了…… 第六十八章:反常 看得出来,诸人在四周房屋中并没有搜索到什么像样的东西,现在见到有宝物放置在祭台上,一个个眼睛都在放光。 其中一枚印玺,方方正正,正是那曾在黑夜中显化出来的“黄天印”; 旁边一柄玉如意,晶莹剔透,光华流转,一枚又一枚的符文在轮转凸显; 居中的事物有点怪,是块石碑,约莫三尺高,褐灰色,并无任何光彩流露,朴实无华,看着倒像是个普通碑,一般用来记事,而或表示祭奠之类的。 他们的焦点都在两件宝物之上,潜伏一边观望的赵灵台目光灼灼,却在打量着祭坛。 祭坛用玉砖砌成,高约十丈左右,呈现出一个下宽上窄的八角形,八个侧面,都设置有台阶,拾阶而上,便能登顶。 此时祭坛已经完全升起,稳定了下来。 “各位,你们真得想与我峨眉争抢东西吗?” 李红尘踏前一步,昂然说道。 此言一出,众多宗派长老不禁眸子一缩,想到了不好的事情:在场可是有两位仙门嫡传在此,仿若两座大山压在头顶之上。 如果先前分头行动,在房屋中搜寻到宝物,拿了便拿了,可现在的情形,一旦开抢,便等于撕破脸皮。 那样的话,事态可不简单了。 除非能在此地将李红尘与唐听雨斩杀,不让事情走漏…… 难度不是一般大。 方下峰左右看了眼,忽道:“卢浮生与尤志山怎地没来?” 他这一说,诸人的注意力立刻有所分散,张望着,还真没有看到两位青城和崂山的长老。 要知道广场这番巨大动静,就连先前缠斗在一起的张德兴与魏玉子都暂时休战,赶了过来。他们所争夺的那口鼎,不过是件加持级别的法器,与黄天印玉如意无法相提并论。 在打斗中,张德兴被魏玉子的毒蜂给蛰了一口,半边脸颊红肿起来,显得颇为狼狈,他心里记下这个仇,暗恨不已。 方下峰旁边一位道人,七星观的长老“微尘子”,呵呵笑道:“也许他们两个发现了什么宝物,无暇分身吧。” “又或者,可能遭遇不测,赶不来了。” 说话的是苍山长老“百里尘”。 苍山和七星观两派,上次在灵台山,以王道士和陈帝扬为代表,在赵灵台的神像之前,与灵台剑派正式结盟。而到了南海郡,三派来往得也相当密切,达成了利益协议,早便是同一阵营的人。 与之对立的,便是青城崂山,如今没看见两派长老到场,方下峰等自是暗暗高兴。 真正的宝物都在祭坛上,别的地方哪里会有什么好东西? 对于方下峰的顾左右而言他,李红尘颇为不愉,举手一指:“方下峰,你们灵台可是要来与我峨眉相争?” 面对这种颐指气使的态势,方下峰颇感不忿,在南海郡城时,对方便登门上来,耀武扬威了一次。那次有唐听雨解围,不过这一次,唐听雨多半也是要拿一件宝物的。 再说了,堂堂宗派,总不能一直指望别人帮忙,辱没了自家门庭。 “如果祖师爷在的话,只怕会直接亮剑吧……” 方下峰忽然想道。 那时候的赵灵台,虽然没有和三大仙门开战,但也从没有听说三大仙门敢轻视刁难于他的。 方下峰吸一口气,生生忍住:“我没有这个意思。” 李红尘很满意,手指转动,又指向了百里尘等。 诸人莫不心怀怒愤,但这个时候,只得忍辱负重地回答:“不敢。” 李红尘点点头,脸上露出了傲然的笑容。 这,就是仙门的力量,仙门的气势!很多时候,根本不用动手,只需轻轻一指,对方便会鞠躬退下。 一如帝王,训斥臣民。 李红尘非常享受这样的风光,觉得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一切都那么理所当然。 他在,便要万众瞩目,众星捧月。 众宗门已经表态,退出了竞争,那么只剩下唐听雨了。 唐听雨一直默不作声,似乎在打量着祭坛。 李红尘便不管她,正要迈步奔向祭坛拿东西。 登登登! 急促的脚步声,转头去看,就看见卢浮生大步如飞地抢来,看样子,就是奔着祭坛上的宝物去的。 李红尘眉头一皱,喝道:“卢浮生,你给本公子站着!” 然而那卢浮生竟恍若未闻,径直冲闯过来。 李红尘以为他被宝物迷了心窍,叫道:“卢浮生,你好大的胆子……” 卢浮生依然不理不睬,已经来到祭坛台阶之下了。 “找死!” 李红尘再也按耐不住,众目睽睽之下,对方这番行径让他颜面大失,心中顿时起了杀心,一掌轰出。 砰! 这一掌并没有命中,而是落空了。 “咦?” 李红尘轻咦一声,颇感意外,看着闪避在三步开外的卢浮生,心头萌生出一种奇怪的念头,觉得这位青城长老有些不同样,很反常,怪怪的…… 他与卢浮生当然不熟,彼此之间就说过几句客套话,还是当时李红尘到了南海郡,卢浮生等几个慕名投贴来拜访。 那时的卢浮生表现得谦卑不已,虽然是个老牌阳神,但毕生潜力基本到头了。 但现在呢? 李红尘盯着他看,刚才那一闪,形同鬼魅,本不该是他所能施展出来的。 卢浮生的神态也有些怪,脸部肌肉僵硬,一对眸子冰冷而略显空洞,瞧着李红尘,仿佛在看着一个死人。 这般眼神,让李红尘十分不爽,提气运劲,直接一击“四象神掌”拍出,真气迸发,形成一头凶猛的老虎形象,张开血盆大嘴,朝着卢浮生当头吞下。 那卢浮生猛地大吼一声,一拳轰来,与李红尘正面硬撼。 蓬! 拳掌对撞,发出巨响,李红尘吃一惊,继续施展一个卸力的身法,轻盈飘开,退后数步,一脸惊诧之意,大声道:“你,你不是卢浮生!” 这时候,在后面观望的方下峰等人也瞧出端倪来了:“卢浮生”的样子发生了某些不同的变化,他轰出的那一拳力道纯粹,霸道而强横,也不是青城功法。 这个人,绝不是“卢浮生”。 那么,他是谁? 第一时间,众人惊疑不定,下意识地,却把眼前这人,与那只欢快穿过金光桥的诡异小狗给联系上了…… 第六十九章:争宝 把反常的“卢浮生”与小狗联系在一起,相当符合逻辑关系。所谓“事有反常必有妖”,在进入洞府之前,发生的最为妖异的一件事,就是那只小狗了。 所以众人下意识地就认为是小狗将卢浮生夺舍了。 能够进行夺舍,必然是阳神境界以上的修为才行;而夺舍对象是阳神人物的话,那要求更高—— “人仙!” 这个称号呼之欲出。 难道三大仙门之外,还有人仙存在? 众人面面相觑,惊疑不定。 其实这种可能性几率不小,人间之大,人物万千,有些老怪物常年闭关,不问世事,不为人知也不奇怪,而以人仙的修为,活个两三百年无压力,有灵丹妙药续命的话,甚至能活到五百岁。 只是,那小狗形态…… 整件事疑点重重,仔细推敲的话,充满了蹊跷,总觉得哪里不对。 不过这“卢浮生”的出现,却让事情发生了微妙变化,诸多宗派长老不敢正面与仙门对抗,等于放弃了对宝物的争夺,心里正憋屈得很,可“卢浮生”横插一杠子进来,一下子产生了变数。看起来,其实力相当强横,李红尘与之交手,并没有讨到好去。 那么两虎相争,就有意外发生,到时候,宗派们的机会,或许又来到。 李红尘瞪着身前的卢浮生,交手之后,对方身体便有了变异迹象,双眼发红,两手指甲暴长…… “这是什么夺舍手段?” 李红尘心里犯了嘀咕。 所谓“夺舍”,便是阴神出窍,进去别人的身体,将别人的阴神抹杀,雀占鸠巢,取而代之。 整个过程,风险颇大,首先能否成功不好说,其次后遗症颇多,这涉及一个兼容的问题,别人的身子,当然比不过原装,需要一段时间的调养练习才能慢慢习惯;最后,还牵扯到“因果”。 夺舍有伤天和,会损阴德。 故而除非迫不得已,一般不会夺舍。 而当下“卢浮生”的情况,如果是夺舍不久,怎会如此厉害? 一时间,李红尘想不出个所以然,对方也不给他想了。 受到攻击,“卢浮生”似乎被激怒了,咆哮一声,双手一张——他的手出奇地大,仿佛筋骨都膨胀开来。目前看来,只有手部发生了变形,如同两柄蒲扇似的。 李红尘不敢怠慢,奋力相争。作为峨眉嫡传,其剑法、道法,两者兼修,修炼进度都很不错。虽然只得阳神初期,但以他的年纪,却是年轻一辈中,最有希望达成人仙的几个人之一,前途不可限量。 仙门让三大公子出来行走,一为历练,一为立威。如今人间修界凋零,一个阳神,已经属于拔尖行列,轻易难逢对手的了。即使遇上,也不过是同等级的人,几乎不存在性命之忧。 然而现在,李红尘与这“卢浮生”激斗,平生第一次产生了危机感,对方的强大,实在超出了意料。 可这个情况之下,他又开不了口叫人帮忙。再说了,方下峰他们会不会帮忙,也难以指望得上。 此际唐听雨突然动了,当然不是上来帮李红尘,而是纵身掠向祭坛,要取宝物。 李红尘眼角余光扫到,心里暗骂一声:“该死!” 自己与“卢浮生”斗得不可开交,倒让她渔翁得利,占了便宜。 “吼!” “卢浮生”暴喝一声,身子一扭,却是不再攻向李红尘,反而扑向唐听雨那边,大手扇落,不让她登上祭坛取宝。 见他来势凶猛,唐听雨只得仗剑还击。 这一下,李红尘顿时心中窃喜,身子腾跃,绕到另一侧去,准备抢上祭坛。 他速度极快,几呼吸间便到了祭坛之上,黄天印与玉如意就静静地摆在上面,光华流溢,让人一见,便爱不释手。 李红尘大喜,伸手一抓,便去抓那方印玺。 下面围观的诸位宗派长老见着,无不心中暗叹一声:没了! 与此同时,更在心中破口大骂:“三大仙门,把顶尖的修炼资源几乎都垄断完了,连这古派遗宝也不放过,当真是贪婪至极,可恶!可恨!” “哼!” 便在此时,那“卢浮生”突然冷哼一声,伸手往祭坛上一指—— 呼的! 那块本来静静地摆放在地上的黄天印猛地光芒大盛,飞腾而起,朝着李红尘当头砸下。 在这块印玺激发宝光之际,李红尘心中便生了警惕:“不好!” 身子急速后退,但还是无法退出黄天印的笼罩范围,一时间,他浑身发寒,亡魂皆冒,口中大叫一声:“去!” 张口一吐,一道寒芒飞出,正是师门赐下的飞剑。收在丹田中,已温养多年,具备了灵性。 飞剑径直撞上黄天印,啪的一响,总算挡住了这千钧一击。 李红尘却极不好受,整个人飞身落到祭坛之下,脸色发白,赶紧收回飞剑,却见剑身黯淡了下来,他又是心疼,又是后怕。 这一幕变化,落在众人眼里,一个个俱露出了震惊之色,感到不可思议。 刚才黄天印的发动,似乎是受到了“卢浮生”的驱驭,也就是说,“卢浮生”能使唤那宝物! 这意味着什么? 这表示“卢浮生”是黄天印的主人! 怎么可能? 修仙器物,分法器和法宝两大类,法宝不说,真正的法宝,基本只存在于仙界之中;而法器又分为三等级:开光、加持、灵品。普通修士所用,大都属于凡物,不是法器,最多只是坚固锋锐些。而人们津津乐道的“神兵”,才是法器范畴,但基本都是低级的。 青城剑客萧剑枫所用的寒铁剑,便是一把开光法器,饶是如此,也是极为难得,还被他炼成了本命物。 草莽剑之所以受到那么多人的疯狂追逐,皆因飞剑类,即使是剑胚,那也是加持级,温养出灵性后,可进行蜕化,产生质变,跃升为“灵品”。 当然,这些划分很多人并不清楚,又或者真正的法宝太过于遥远,只存在于传说之中,所以在议论时,人们往往张冠李戴,把法器都当成法宝了。 法器一旦到了灵品级别,便等于是准法宝,内蕴灵性,但相伴的炼化,就需要漫长的时间,还要付出很多心血才能渐渐养成,成为该法器的主人;当别人夺了去,就得先洗掉里面的原主人印记,重新养起来,才能驾驭使用…… 黄天印一看便属于灵品法器,按照众人的看法,该古派的人都死光光了,不在了,可并不代表宝物成了无主之物——除非里面的印记消磨殆尽,不复存在。 但即使如此,想要驾驭黄天印,同样需要一段时间的温养才行。 那么,刚才“卢浮生”手一指,黄天印便飞起来砸向李红尘,这是怎么回事? 第七十章:大妖 一印砸落李红尘,“卢浮生”再一拳把唐听雨逼退,飞身直上,下一刻,已经出现在祭坛顶上。 李红尘面色凝重,叫道:“唐听雨,此人有问题,他可能是古派幸存者,想要夺宝,你我必须联手。” “好!” 唐听雨的回答非常简练。 经过刚才的交手,她也试探出了,“卢浮生”实力强横,在她之上。更重要的是,对方还能驭使黄天印。有此宝在手,如虎添翼。 在数千年前的上古时代,人间修炼环境还没有凋零,那可是“人仙”遍地走的黄金时期。若此人真是古派幸存者,那可能是比人仙还要高级的存在。已经迈过了那道坎,是真正的仙人。 如今所表现出来的形态和力量,可能受刚夺舍不久的影响,大打了折扣。 李红尘与唐听雨达成联手协议,更不废话,双双暴起,一个施展“四象神掌”;一个长剑如练,夹攻“卢浮生”。 “滚!” “卢浮生”喝一声,双手一挥,左边黄天印,右边玉如意,齐齐飞起,分别砸向李红尘与唐听雨。 李红尘吃过黄天印的苦头,那根本不是一方印玺,更像是一座巨山。 巨山压顶,势不可挡。 见到黄天印又砸过来,李红尘哪里敢抵挡,脚步玲珑,急速退开了十数丈;另一边的唐听雨看到玉如意飞到,长剑削去,叮当一响,那剑刃上竟磕碰出了一个豁口。 “什么?” 唐听雨吃一惊,她手中宝剑可是一等一的神兵,用方外岗铁铸造而成,极为坚韧,但被玉如意轻轻一碰,便成了残缺品。品阶的差异,真是不可弥补。 “卢浮生”并未追击,收回两宝,人站在那方石碑之前,一手按上去,昂首望天,口中狂呼道:“今日,本黑鱼大圣重回人间。大雷音寺,你们这些秃驴在仙界欺我,杀我全族,现在,我便要灭你人间道统!” 这一番话简直石破天惊,颠覆了在场众人的思想,心中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个“卢浮生”,不,应该说是黑鱼大圣,敢情是从天上下来的? 上去了,还能下来吗? 这是个严肃的问题。 反正自古以来,发现仙界后,那一批人就没见回来过的。不知是仙界太好,他们不愿意返回呢,还是因为不同界域,存在不可逾越的规则之力,无法穿梭往来。 目前所知,两界唯一的沟通方式,便是显灵,而且显灵的时间不会长,往往就交代三言两语便结束了。 而今,诸人听到黑鱼大圣的话,分明是说对方是从仙界回来的,难道是传说中的谪仙? 谪仙之说,确实有的,等于是放逐,流落人间后,基本都不会存在原先的魂魄印记,投胎为人,算是最好的形态,更多的,却是遭受严重惩罚,为猪为狗什么的,一辈子浑浑噩噩,最后糊里糊涂结束短暂一生。 还有一种谪仙形式,是有大能为了磨练门下弟子,将其送回人间,在红尘厮混打磨,最后觉醒记忆,再度飞升…… 但这一种形式,并不多见。 不过照目前情形看来,黑鱼大圣都不是,他更像是逃下界的,而或,被人赶下来的,却不知用什么什么神通手段。 另外,其能自如地驱驭黄天印和玉如意,更表明了他的身份,很可能便是这龙窟秘藏的主人! 如此一来,这事情便变得有点复杂了。 李红尘又气又急,指着祭坛大声道:“各种同道,此僚为妖,大妖!现在可不是夺宝的事了,想要活命,我们便要一起联手,并肩子上!” 听到“大妖”二字,众人脸色又是一变。这个名词同样变得久远,在上古时期,大妖们便与众多神仙大能们消失于人间,一同飞升上了仙界。 据说,那时候是人族与妖族联手,一起破开的虚空,一起找到的仙界。 当然,飞升之后,人与妖之间的矛盾,存在的利益问题,总要解决,那些事情,估计只有仙界的人才能洞悉清楚。 现在的人间还有妖,不过和人族修士一样,修为都变得马虎了,大都是些百年妖类,距离大妖远着呢。 眼下突然冒出头大妖来,那问题就严重了。 方下峰等人互相看了眼,他们知道李红尘没有信口开河,其所说的很可能是真得。虽然在此之前,各个宗派之间存在冲突,但面对上大妖异类,那些矛盾都能放下来,一致对外。 黑鱼大圣口口声声说牠的仇家是“大雷音寺”——其人间道统叫“小雷音寺”,没毛病。 但仇恨这东西,往往会蔓延爆发出来,波及旁人。 总之一句话:人与妖之间,立场不同,矛盾多多。 但见黑鱼大圣手按石碑,似在发功,那块石碑竟慢慢发亮出来,有些图文浮现,颇为神秘的样子。 “牠在干什么?” 百里尘惊疑不定地问道。 方下峰等皆是茫然。 就听唐听雨急声道:“不好,那块石碑便是洞府阵眼,如果被牠发动起来,我们身在其中,便等于陷入了囚笼,想走都走不了了。” 她这一说,所有人都明白过来,一个个哪里还按耐得住,发喊一声,不约而同,一起出手。 十余名阳神高手的攻击,犹如排山倒海般,全部轰向祭坛,要把这座建筑给轰塌了。 然而他们还是低估了这座祭坛的玄妙,但见一层光华浮现,各种攻击打上去,犹如泥牛入海,了无声息。 站在祭坛上的黑鱼大圣眉头一皱,心道:“我借尸还魂不久,修为只恢复了两三成,刚才斗了一阵,有所损耗,还得耗费不少心力重掌洞府,诸多事端,无法兼顾得来。这些人虽然可恶,但目前也不好对付。罢了,暂且饶过他们小命,等日后修为恢复,再一个个杀掉好了……” 想着,牠口中念念有词,伸手一指。 方下峰与百里尘、微尘子几个正要冲上来,突然眼前一道金光闪过,空间仿佛水纹般扭曲起来。 “怎么回事?” 众人心头大骇,还来不及反应,身子便凭空消失,下一刻,一个个惊恐地发现,他们已经出现到了洞府之外,而下方,正是一片碧波荡漾的汪洋。 南海! 紧接着方下峰等人之后,被传送出去的,还有李红尘他们。 “咦,此女元阴不俗,身怀名器,对本大圣有大补,可留下来享用!” 当指向唐听雨时,黑鱼大圣忽有发现,放下了手指,嘿嘿怪笑起来。 第七十一章:现身 唰唰唰! 一道道身影出现在南海上空,一个个脸上带着惊疑不定的神色。 “不好!” 当看到下方是万顷碧波之际,诸人暗叫一声,赶紧施展术法,不教自己坠落下去,成了狼狈的落汤鸡。 好在他们出现的位置距离海岸不远,各施手段后,纷纷安全上岸。 寻欢公子李红尘脸色阴沉,颇不好看,目光横扫,却没看见唐听雨的身影: “她被送到别的地方了吗?而或,没有出来?” 李红尘一愣神,不过很快就想到别的方面去了:不行,我得立刻赶回峨眉,将此事禀告给院长知晓…… 想着,不再停留,身法几个起纵,急速而去。 那边方下峰与百里尘等站在一起,脸上露出了苦笑:众人来到南海郡,折腾了好几个月,谁都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一无所获。 微尘子道:“那龙窟秘藏已被大妖掌握,此事非同小可,江湖从此多事,咱们还是带着弟子赶紧返回山门,未雨绸缪,做好准备吧。” 方下峰与百里尘皆是点头,三人互相做个礼,告辞分开。 在回去的路上,方下峰心事重重,他想到那黑鱼大圣的仇家是雷音寺,可偏偏小雷音寺的拈花公子这次却不在场,不知因为何事而错过了,难不成其早收到了风声,所以提前走掉,躲过了一劫? 这倒是很有可能的事,黑鱼大圣来头不小,其从仙界下凡,大雷音寺自有手段显灵,告知人间道统,让他们有所防范…… 不过这些,方下峰也懒得理会了。他情绪闷闷不乐,这次得不到龙窟秘藏其实没什么,关键是连祖师爷留在小南海的飞剑都被外人拿了去,真是惭愧,日后如果祖师爷再度显灵,还有甚面目去和他老人家说话? 蓦然回首,海风习习,早感觉不到龙窟秘藏的气息,这座洞府应该重归于海,消失不见,而众多在岸上围观的人也已散去。 当热闹消退,便只剩下寂寥,但有些事情是一定发生过的,而或,正在发生着…… …… 洞府内,祭坛上,黑鱼大圣目灼灼地盯着下面的唐听雨,唐听雨头戴斗笠,看不清面貌,但面貌这些,在大妖眼中,一点都不重要。当修为到了一定境界,早已是红粉骷髅。 看着李红尘等人一个个消失不见,只剩下自己,唐听雨很快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她并不慌张,拿剑的手握得更紧,慢慢将细长的剑举起来。 黑鱼大圣微微喘着气,牠借尸还魂不久,修为本就不稳,又施展了一部分法力,发动洞府大阵,将一众人族修士传送出外面,这些,都颇费精力心神。不过现在,一切尽在掌握之中,面对上一个阳神境界的唐听雨,即使对方还存有压箱子的手段,也绝对翻不起风浪。 牠猛地回头,望向后面的方位,阴测测地说道:“小鬼,看了这么久,还舍不得出来吗?” 下面唐听雨听见,不禁一怔,然后,她便看见赵灵台从一处房屋中走了出来。 唐听雨可以肯定,自己从没有见过这个少年。但是,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莫名感觉。 赵灵台走到祭坛下,问道:“你早发现我了?” 黑鱼大圣冷哼一声:“在神堂时,我便记住了你的气息,你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我。可恶的小子,你的身体可比这家伙好得多,没想到,你居然逃了。” 他口中的“这家伙”,自是指卢浮生。 其一边说着,一边上下打量着赵灵台,仿佛在鉴赏一块上好的材料。 在神堂发生的事,虽然赵灵台没有亲眼目睹,但也能猜测得七七八八,过程无外乎那么两三种形式,没有什么稀奇。 黑鱼大圣在打量着赵灵台,那边唐听雨同样如此,她惊诧地发现:这个少年不过通玄境,如此低微的修为,他是怎么进来的? “那只小狗?” 唐听雨想到另一种可能性,可是小狗怎么变成少年了?如果其是妖修,在她的灵眼通之下,应该也能瞧得出端倪,偏偏看上去,少年非常正常。 今天发生的事,可真是各种诡异。 黑鱼大圣摸了摸下巴,目露凶光:“小鬼,你究竟是什么人?你不过区区通玄,怎么进来的?” 赵灵台干咳一声:“谁说我是通玄!” 说着,昂首挺胸,气势开始攀升。 不管是黑鱼大圣还是唐听雨,心中都泛起一个念头:这少年果然隐瞒了修为,不知是身怀宝物呢,还是修炼了什么神通手段…… 气势破境,赵灵台义正辞严地道:“告诉你,我可是堂堂结胎!” “你……” 黑鱼大圣翻了个白眼,被呛得不轻,牠还以为赵灵台亮出真实境界,起码会是个阳神呢,一个小小结胎,也能说得这么霸气侧漏吗? 那边唐听雨又是失望,又是觉得有点搞笑:如果赵灵台是阳神,两人联手,或还有些机会,但一介结胎,实在发挥不出什么作用来。看赵灵台身上所穿,也瞧不出是哪门哪派,若只是散修…… 不对,散修这个年纪,能达到结胎? 再看赵灵台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更无法用常理揣度了。 黑鱼大圣目光闪烁:“本大圣不管你是什么来头,反正进来了,就别想出去。” 说着,飞身扑下,也不动用两件宝物——每用一次,都得损耗,以牠目前状况,得省着点用。 牠的第一目的是唐听雨,不管是门派出身,还是修为境界,黑鱼大圣觉得只要拿下唐听雨,再慢慢收拾赵灵台也不迟。 其一发动,便竞全力,要速战速决。 冲到近前时,张口一吐,一枚鳞片飞旋而出,当头向唐听雨斩下。 这鳞片,乃是牠的本命物,修炼浸淫了数千年,火候十足。虽然现在因为境界不稳的缘故,只能发挥出鳞片的一两成功力,但用来对付唐听雨,却是足够了。 见牠一动,唐听雨便急退,手中长剑化作长虹,奋力掷出,娇叱一声,一点亮光吐出,正是一柄荧光闪闪的飞剑。 此剑一出,气息森然,化作无数气息,直接迎上了鳞片。 第七十二章:金光 “这飞剑还凑合,本大圣就勉强收了!” 黑鱼大圣瞥一眼,老气横秋地说道。 飞剑缠上鳞片,发出一阵密集的脆响,每响一次,飞剑上的气息便弱一分。 唐听雨心头剧震,步步后退,她这一口剑,根本挡不住鳞片的攻击。 黑鱼大圣嘿嘿怪笑着,身影一闪,已迫近唐听雨身旁,大手抓下:“你,本大圣也收了!” “嗡!” 大手眼看要落在唐听雨头上,异变突生,那斗笠光亮爆发,一道神圣的气息涌现出来:“何方妖孽,敢伤吾昆仑弟子!” 气息显化,正是一尊白发老者形象,他冲出来,做金刚怒目状,一掌朝着黑鱼大圣拍落。 “人仙?就等着你了!” 黑鱼大圣咧嘴一笑,狂吼一声,身子产生变异,竟成了一尊鱼头人身的怪样。 蓬! 巨响之后,气息所化的白发老者形象分崩离析,化作无形,唐听雨头上所戴斗笠破碎散落,她高挑的身子则飞出数丈远,昏死过去了。 反观黑鱼大圣,也是腾腾腾地退了七、八步,宽阔的鱼口流淌出一缕鲜血来:“一个小小人仙,也敢伤本圣尊……昆仑,他日我灭了小雷音寺,便再灭你昆仑!” 几乎同时,人间至北处,一片缥缈间,一座难以形容的巨大山脉拔地而起,直插云霄。 昆仑,这就是三大仙门之一的昆仑所在地。 昆仑山上,一座巍峨的大殿内,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正在闭目养神,突然间,他双目一睁:“昆仑圣女出事了,是谁,谁那么大胆!” 他每说一个字,殿内便有风雷激荡开来。 昆仑震动。 不多久,三道遁光闪现,离开了昆仑山,直飞南海郡。 …… 洞府内,解决了唐听雨后,黑鱼大圣霍然回头,看着已经走上祭坛顶部的赵灵台,喝道:“找死!” 意念一动,祭台上的黄天印飞起,直接砸向赵灵台脑袋。 赵灵台手中拿着那柄无锋铁剑,他吸一口气,铁剑刺出。 叮的一响! 这柄丑陋且笨重的铁剑便化作无数碎片,四散激飞开来。 赵灵台的铁剑报废了,但他竟挡住了黄天印的砸落。 “咦?” 黑鱼大圣虽然变成了鱼头人身形态,但牠依然能看得清清楚楚,赵灵台这一剑貌似平淡无奇,实则极为精妙,准确捕捉到了黄天印的那一缕破绽气机,并一击即中,化解了险情。 而这个破绽的出现,主要是由于黑鱼大圣当下不好的状态所造成的。 “好小子,原来你都算计过的。” 宽阔的鱼口一张一合,发出人声,看上去,非常怪异。 赵灵台呵呵一笑:“你这个洞府我看着很满意,就勉强收下了。” 说着,迈步过去观摩那块石碑。 黑鱼大圣怒极而笑:“好,有胆识。但是,身为地仙的本圣尊,我的可怕,是任何凡人都无法想象的!” 身子暴动,箭一般扑上祭坛,巨口一张,竟直接朝着赵灵台咬了下去,要把他吞噬进肚子里,化作一顿血食。 牠的速度快到了极点,气息暴虐开来,势不可挡;而赵灵台站在那儿,似乎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大嘴近在咫尺,恶心的腥臭味扑面而至,眼看赵灵台便要遭遇不测—— 金光一闪! 似春风拂面,又像情人轻抚。 刹那间,黑鱼大圣感受到了金光里的一丁点气机,牠只觉得全身血液都要僵硬凝固住,口中大叫起来:“造化之气……你,你是从天上来的……” 话没说完,金光刷过,黑鱼大圣半人半妖的身躯凭空消失不见,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那道金光,同样消弭得无影无踪。 “第二次了……” 赵灵台站在那,怔怔出神。 刚才面对黑鱼大圣的狂暴攻击,他其实还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草莽剑”;另一个就是“小狗”。但在他没有做出选择之前,神秘金光再现,轻而易举便把黑鱼大圣给收走掉,又或者,是消灭掉,反正整没了,不再存在于洞府内。 而金光,却还存在于赵灵台的身体里。 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赵灵台脸色有些不好看,不管是谁,如果体内有着一样本来不属于自己,更不受自己驾驭的未知事物,那他绝对不会轻松得起来。哪怕此事物,目前看来是有益的。 目前而已,谁知道以后会发展变化成什么样子? 每每想到仙界之上种种龌蹉,赵灵台就觉得没有一样事情是简单的。 “难道,有哪位天仙大神算计到我头上来了?可是,图什么呢?” 赵灵台百思不得其解。 想了好一阵,仍然不得头绪,他干脆不再费神,还是去研究石碑实在些。 这块石碑,正是龙窟秘藏的阵眼所在,只要掌握了其中奥秘,便能掌握整座洞府。 当然,黄天印与玉如意两件宝物,一并笑纳之,收入囊中。 那边,唐听雨悠悠醒转,一个激灵,猛地跳起。她所戴斗笠已经毁掉,真容显露出来,本来束住的头发披散几缕,垂在脸颊前,显得有些凌乱,越发增添了几分柔弱之意。 赵灵台抬头看去,见到这位昆仑圣女确实长得好,但并不像外界传闻的那样,如何冰冷,如何高贵,反而清丽脱俗,落落大方。 唐听雨站起来,第一时间便看到了赵灵台,然后并没有见到那个强横凶恶的黑鱼大圣,不禁脱口问道:“牠呢?” “死了!” 赵灵台回答道,低头下去,继续研究石碑。 唐听雨轻咬嘴唇:“怎么死的?” 她本来的声音,还是很好听的。 赵灵台呵呵一笑:“当然是我杀死的,你觉得这里,还有第三者吗?” 唐听雨为之哑然,但不得不说,确实有道理。 只是,以赵灵台区区结胎的修为,怎么能杀得死黑鱼大圣? 虽然黑鱼大圣连番争斗,损耗得颇为严重,但无论如何也不是一个结胎修士所能对付得了的。 除非,他一直在隐瞒实力,扮猪吃老虎…… 高人,他一定是一位世外高人! 在唐听雨的心目中,赵灵台的形象顿时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赵灵台干咳一声:“我救了你的命,你应该不会来和我抢宝物了吧。” 唐听雨连忙一抱拳,态度肃然:“前辈放心,我绝不会做这等忘恩负义之事。” 心里苦笑:你连黑鱼大圣都能杀,我跟你抢,那不是找死吗? 赵灵台笑道:“那便好……对了,现在洞府已关闭,我们都出不去了。在我掌握此地之前,恐怕得一直住下来。你去四周找找,看有什么吃的用的,布置一下。” “好!” 唐听雨答应下来,但走出几步后,猛地省起:自己可是昆仑圣女来着,堂堂阳神,怎地在他口中,变成了任人使唤的丫鬟?这个目中无人的家伙…… 第七十三章:灵土 虽然心中不忿,但唐听雨还是去找吃的和用的了。不管怎么说,赵灵台都是她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他杀了黑鱼大圣,唐听雨落入这大妖之手,下场不堪设想。 另外,诚如赵灵台所言,目前洞府已经关闭,出不去了,要待上一段时间,吃用问题肯定得解决。 “门主那边,大概已经知道我出事了,那么会派遣谁来呢?大师姐?还是二师兄?这龙窟秘藏,此刻都不知漂浮到了哪儿,即使仙门神通广大,恐怕也无法寻觅得到……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唐听雨一边走,一边想着。 戴着的斗笠被摧毁,她仿佛脱掉了一副面具,甚至可以说是枷锁,整个人莫名轻松:自幼被选为圣女,接受各种各样的礼仪训练,以及别的东西,一套接着一套——可是她从来都不愿意当什么圣女,她的理想,是仗剑风尘,快意恩仇! 昆仑圣女,说着多显赫威风,但风光的背后,总有难以言说的苦涩。 这些,只有当事人才能体味。 如今置身在洞府之中,偌大空间,只得两人,想着便觉得自在,无拘无束,感觉很是舒服。 去找吃用,与此同时,也能好好探索一下整座洞府的安排布置,运气好的话,可能还有意外收获呢。 她悄悄回头,看见赵灵台盘膝坐在那块石碑前面,正在冥思着什么:这个人,真得很怪,捉摸不透,他究竟是谁? 唐听雨并不是被赵灵台给唬住了,而是他们之间,已经失去了争斗的意义。 既然不用打,那换一个温和的相处方式,有何不可? 瞥见唐听雨走远,赵灵台沉吟起来。 石碑为阵眼,想要探索其中奥妙,就必须阴神出窍,但有唐听雨在此,便存在了风险;而且小狗状态正处于调养当中,并不急着召唤出来守护。 稍作休息,赵灵台决定暂时放弃,先去搜索别的区域,看有什么发现。 从进入到现在,其实他找过的区域并不多,其他人也如此,都是刚开始搜索,那黑鱼大圣便借尸还魂,并启动机关,升起了祭坛。 黑鱼大圣本意,是要重新激活洞府,将一众修士“扔”出去,牠好闭关修炼,恢复修为。 其为大妖,那很自然,这个古派便是妖族宗门了。 在远古时代,人族与妖族并立于世,共创繁荣,不过破碎虚空,迁徙仙界后,人间开始凋零,修士步履维艰,而鸟兽成妖的几率也大大降低,一些异兽,寿命绵长,能活几百年,但就是没办法开灵窍成妖,也是徒呼奈何。 妖族宗门,洞府设置自有不同,诸多房屋,都是高大而空旷,里头少见家具等物,如此多的房子,可见当年盛况,起码数百妖修在此修炼。 赵灵台以神堂为分界线,开始一间间地找寻,房屋空荡,一目了然,所以耗费的时间颇短。然后很快就能到下一间了。 洞府有阵法加持,而且明显经过调整的,时间流逝得微妙。反正赵灵台搜索了半圈,仍是觉得没有什么变化似的。 这一波找寻,果然有了收获,手中多了一枚古朴的手镯,不知用什么金属铸造而成,造型灵巧,显然为女妖修用的。手镯本来埋在一口水池内,极为隐秘,若不是赵灵台天生魂力过人,路过之际,感受到了那一丁点的气机泄露,便会错过了。 这是一件加持级别的法器。 赵灵台心中有了判断。 迎面看见唐听雨走过来,看来剩下那半圈,已经被她搜索完毕。 “前辈,你?” 唐听雨有些狐疑地问道。 赵灵台淡然道:“此洞府阵眼颇为深晦难明,一时间不好下手破解,我便四周转转。” 唐听雨听着,心里犯了嘀咕:怎么感觉这位前辈是在搜刮剩余的宝物呢?怕自己找到好东西? 好小气的说……最好的黄天印、玉如意,甚至连这洞府都让给他了,还想怎地? 赵灵台干咳一声,问道:“找到食物没?” 以他们的修为,其实只需饮水,便能坚持好几天,不会有问题。关键在于,赵灵台自己都没有把握,破解石碑需要多长的时间,最起码得两、三个月,不顺的话,可能半年以上。 这么长的时间,没有吃食肯定不行。他们还不是真正的仙人,无法辟谷。 唐听雨摇摇头:“没有,都是空的,搬得干干净净。” 赵灵台早有预料,毕竟他也找了半圈地方。 唐听雨伸手一指,指向神堂后面的方位:“那里,似乎有一块空地,不知有没有东西。” 赵灵台道:“那就一起去看看吧。” 唐听雨点点头,身形掠起,只是奔了一段距离后发现不对劲,回头一看,赵灵台在后面慢悠悠地渡步呢:“前辈,你这是?” “漫步当车,不疾不徐,方为正道!” 赵灵台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况且你身上有伤,更不宜施展术法,走快了,气血翻腾,对身体不好。” 唐听雨心中一凛,忙道:“受教了。” 其实也是,现在洞府内就他们两人,不用跟人争抢什么,完全没必要跑那么快,白白损耗真气。 唐听雨就停下来,等赵灵台一起,慢慢走着。 只是这副情形,怎么感觉怪怪的? 唐听雨又偷瞄了赵灵台一眼:真是年轻得过分,是易容伪装吗?但看不出来……难不成是夺舍?在这副年青的身体里,其实是一个活了几百年的老怪物灵魂? 这个可能性,最为符合逻辑,也能合理解释发生的种种。 为了不死,为了追求长生,虽然夺舍只是最后的选择,但始终不失为一个选择。甚至有些极端情况,一些修士会去深山大泽中,寻觅到一些寿命绵长的异种荒兽,附魂上去,不做人了,变成大蛇,变成巨兽。那样的话,就拥有了数百年的寿命…… 当然,这些手段都属于歪门外道,为大道所不齿。 唐听雨倒不怕赵灵台对她不利,要做什么的话,在她昏迷期间,赵灵台早便为所欲为了。 这个,让唐听雨对赵灵台的印象不错。 足足走了两刻钟,两人穿过广场,穿过神堂,来到了洞府的尽头,很快便听到了淙淙的水声。 过来一看,唐听雨顿时双眸一亮,露出了欣喜之色。 赵灵台也是惊讶了一把,蹲下去,抓起一撮泥土,放到鼻端闻了下,兴奋地道:“灵土!” 第七十四章:仙果 眼前一片空地,面积不大,约莫两、三亩,光秃秃的,没有任何植被,土壤呈现一种灰黑色,抓在手里,有一种油腻的感觉,与外面寻常的泥土颇不相同。 因为这是灵土! 所谓“灵土”,必有灵脉滋润,而且是稳定的,长年累月之下,土壤产生质变,才能渐渐成为灵土。 人间剧变,便是从龙脉崩坏开始。不知是天地规则的发展所然,还是因为以前无数修士们的予取予求,过度索取所造成的枯竭……反正龙脉破碎,无可挽回地走向了凋零。 如今的人间,各大山川河流,它们拥有的灵脉几乎都是不完整的,零零碎碎,等于无源之水,每天都在消耗,一旦消耗完毕,便彻底失去了灵气。 宗派山门还好,基本都设置有山门大阵,努力维持着,使得灵气消耗的速度有所减缓。 至于三大仙门,更不用说。 但整体衰落的趋势,却是不争的事实,无法改变。修士们想要更上一层楼,想要追求长生之梦,只得一个选择: 飞升! 有人说,人间,其实已经是一块遗弃之地! 所以说,在人间,灵脉是何等稀缺的修炼资源。 而今在这龙窟秘藏里头,出现了一块两、三亩大的灵田,肯定是有一口灵脉在支撑着。 汩汩汩! 很快,赵灵台和唐听雨便找到了它,那是一口水潭——其实说是水井更合适,大概丈八直径,幽深不知几许,里面有水声淙淙,又有丝丝白气缭绕飘上来,在井口处形成一片氤氲之态。 看见这口井,赵灵台眼睛都在放光,随即大声道:“我宣布,从现在开始,这口灵脉,这块灵田,还有这洞府里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了!” 旁边唐听雨听着,顿生不忿:“你……” 观其形态,这口灵脉虽然覆盖的范围不算大,但气息纯粹,更重要的是,绵绵不绝,存在几千年了,依然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足以表明,其是可持续的。 这一点,弥足珍贵,仙门里头,虽然拥有不少灵脉,但相比起来,就缺少了此种特性。 赵灵台斜眼瞥她:“唐圣女,你有意见?” “我……” 唐听雨张口却是无言。 按理,赵灵台杀了黑鱼大圣,那么顺理成章,龙窟秘藏便是属于他的战利品;按情,赵灵台是她的救命恩人,和恩人抢东西?按实力?打得过吗? 唐听雨很无助地发现,自己真没有任何表示抗议的立场! 赵灵台淡然一笑:“没意见,才是好孩子。据我所知,你们昆仑起码有十处灵脉,不在乎这一个啦。再说了,此井只能存在于洞府当中,我总不可能初一十五开放,让人随便进来参观吧。” 唐听雨恨得牙痒痒的,忽然省起一事:“前辈去过昆仑?” 赵灵台背负双手:“没进过,但与你的山月师祖切磋过一次。” “什么?” 唐听雨大吃一惊。 赵灵台一副隐晦莫深的样子:“胜负我就不说了,以后你有机会,可以问问你家师祖。哎,一晃百年,你山月师祖的打神鞭,现在应该修炼到第三节了吧。” 听了这话,唐听雨娇躯一震,内心再无半点怀疑:眼前站着的这个少年,绝对是一方巨擘! “他究竟是什么人,竟连打神鞭都知道……” 唐听雨只觉得一颗心砰砰乱跳。 赵灵台绕着灵脉看了一圈,若有所思:不知此井之底,通往何地,不过现在的情形,他当然不可能以身涉险,跳进去看的。 唐听雨眼珠子骨碌碌转,忽道:“前辈,有灵脉灵田,可没有灵种等物,咱们的吃喝问题,该怎么办?” 赵灵台抬头打量这片灵田,道:“我就不信古派的人走时,把地里的东西搜刮得那么干净,我们找!” “找?” 唐听雨表示怀疑。 “对,翻地三尺,看地里有什么。” 赵灵台说干就干,也不用工具,直接徒手开动。 望着这片油腻的灵田,唐听雨又看了看自己的修长十指,实在有点下不了决心。 昆仑当然也有灵田,里面种植着品种众多的灵植,有灵稻、灵菜、灵果等,都是人间美味,等闲难得一见,更不用说吃了。而身为昆仑圣女,唐听雨自不可能去种田,她平时只负责吃,典型的十指不沾黄泥水。 倒不是说娇娇女,而是阶层所然。 现在赵灵台叫她用手挖泥,这不是欺负人吗? 赵灵台见她不动,当即道:“我说唐圣女,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别指望我挖给你吃……咦,有东西!” 正说着,他有所发现,扒开一层厚厚的灵壤,从中抓出一块事物来。 此物球状,直径半尺左右,弄掉上面的土,露出里面一层灰黑色的外皮来。 赵灵台看着,惊疑不定,他拍干净手上的土,去剥开那层灰黑外皮,然而里面,又是一层土棕色的皮;再剥开,第三层的皮是米黄色的…… 他再无犹豫,声音都有些哆嗦:“无树果!这是无树果!” “无树果?” 那边唐听雨一听,一箭步窜过来,顾不上其他,一把拿过赵灵台手上的果子,飞快剥动起来。 当赵灵台剥开第三层外皮时,其实已经有香味开始渗透出来,而唐听雨后面每剥掉一层皮,那香味便浓郁一分,当剥掉最后一层——第九层紫色的肉皮时,那种无以伦比的香味已经散布开来,让人陶醉得全身毛孔开张,熏熏然,不知身在何地…… 无树果的肉,如婴儿拳头大小,晶莹剔透,像一块绝顶好玉,透过果肉,可见里面一枚黑色的,指头大小的果核。 唐听雨看得有些痴了,喃喃道:“仙果,这是仙果啊……” 赵灵台走过来,从唐听雨手中拿回果实,微笑道:“谢谢唐圣女帮我剥皮,但不好意思,这枚无树果,是我挖出来的。” 唐听雨尖叫一声,连袖子都不撸起来,立刻飞快地开始翻腾灵田。看着,就像一头辛勤劳动的小牛。 赵灵台干咳一声,义正辞严,声量极高:“我再次强调一次,这口灵脉,这块灵田,包括灵田的产出收成,还有这洞府里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 第七十五章:分配 “我就知道,唐圣女是个诚实正直的人……” 从唐听雨手里接过最后一枚无树果,赵灵台笑吟吟地赞扬道。 整块灵田被翻了个遍,一共挖出九枚无树果,其中赵灵台找到五枚,剩余的都是唐听雨刨出来的。不过所有的果实都交到了赵灵台手中,毕竟,他是此地唯一的“主人”。 唐听雨一脸的气鼓鼓,写满了不甘和不情不愿。 赵灵台朗声道:“放心,我会公平分配的。” 听了这话,唐听雨内心的不忿稍有消解。 身为昆仑圣女,从小到大,她几乎是吃着灵食长大的,唯如此,才能养得这么好。别说什么“天生丽质”,如果三餐不继,又或者天天啃粗粮干粗活之类,什么美丽都会风吹雨打去。 吃得好,养得好,那才是基础。 唐听雨天资自是不俗,但主要是有各类高端的修炼资源堆积起来,才能年纪轻轻便成就阳神。如果不是出身昆仑,而是到十大宗派中,而或厮混在更低级的江湖帮会里头,估计也就表现优秀,绝对无法达到目前的成就与风光。 唐听雨吃过的好东西多矣,不过那些东西与眼前的无树果一比,顿时黯然失色,完全不属于一个等级的。 无树果,堪称仙果! 其实无树果并不算稀罕,在灵植铺子内,都有种子出售。问题在于,此物种植,从播种到成熟收成,所需时间极长,准确地说,要五千年以上! 五千年,对于一般人而言,那已经要几个“祖宗十八代”了。 另外,无树果对于灵壤的要求也不低,一亩稳定的灵田,种上三五颗便差不多了,种多了,养分不均,反而活不起来。 光这两个条件,便让得无树果可望而不可及。 三大仙门以前,是种植有不少无树果的,不过上一批的,早被前辈们收割精光,带上了天;后来种植下来的,计算时间,估计也就堪堪成熟,但量,绝对不会多,而且配额可能早便定下,即使唐听雨贵为圣女,也许都分不到。 无树果主要有两大功效,其一:一枚延寿百年;其二:能擢升根骨。 两种都是能让人疯狂追逐的功效。 说起来,这些作用倒和天上的蟠桃类似,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然而蟠桃三百年一个周期,在时间上要优胜得多,对比起来,反而是无树果显得鸡肋了些。 现在,赵灵台手上一下子拥有了九枚——其实是八枚,第一枚,也就是被剥了皮那颗,已经进了他的肚子里头。他猜测,这些无树果应该是古派的妖修们在飞升前,收割了上一批,然后顺手种下的。正应了那句古话:前人种树,后人乘凉。 唐听雨目灼灼盯着赵灵台,问道:“前辈,你准备如何公平分配呢?” 赵灵台道:“我身为洞府之主,理应占大头,你说对不对?” 唐听雨想了想,点头道:“对。” “所以说,这一枚,便是你的了。” 说着,赵灵台递过一枚无树果。 唐听雨下意识接过,猛地一个警醒:“你的意思,我才得一枚?” 赵灵台道:“对的,有什么问题?” “当然有问题!” 唐听雨顿时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几乎要蹦跳起来:“一共九枚,就算你占据大头,但也没道理才分我一枚!” 赵灵台笑道:“唐圣女,你算错了。” “我哪里错了?” “你要弄清楚,九枚果实,我挖到了五枚,你挖到了四枚,主要分配,是从你那四枚里分的。如果两两分,那等于对半,就不是我占大头,所以三一。” “凭什么?” 唐听雨一下子急了。 赵灵台慢吞吞道:“因为我是洞府之主,原则上,里面的东西全是我的,而且你也承认了。至于这片灵田产出,我付出劳动,所得当然全部归我;你付出的劳动,却等于是租赁性质,收获所得便按照协议分成,没毛病。” “你劳动,我劳动……租赁……协议分成……” 唐听雨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脑子有点迷糊。她自幼便被赞誉“冰雪聪明”,可如今发现在赵灵台面前,完全不够看了。 赵灵台道:“你好好想想,是不是这样。我身为前辈,做事最为公道的了。不多说了,刚才吃了一颗果实,得去消化消化。” 说着,迈步离开灵田,返回祭坛。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上的那颗无树果,唐听雨只觉得自己像个受骗的孩子,委屈又无助。想了想,一跺脚,赌气地朝着另一边去了,心里暗暗发誓,绝不再跟赵灵台说话…… 回到祭坛上,赵灵台盘膝运气,开始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悠悠然睁眼,吐出一口长气,喃喃道:“真是好东西呀!” 在如今的人间界,无树果绝对称得上是顶级的天材地宝了。这趟寻宝之旅,真是大赚特赚。 不过吃食问题,始终不得解决。至于水,洞府内有不少水池,水质甘甜可口,可直接饮用。 看来得抓紧时间,尽早破解洞府阵法,就算不能完全掌握,至少可以进出自如…… 虽然手上还有七枚无树果,每吃一枚,都能支撑颇长一段时间,但赵灵台并不打算这般吃法,实在浪费。他这人身,资质根骨可改善的空间并不大,至于增添的百年寿命,目前而言,也不紧迫。所以把剩下的果实留着,才是价值最大化。 要破解阵法,就必须阴神出窍;而阴神出窍,就得有小狗守护。 赵灵台突然想到灵田中的那口灵脉,心中一动,赶紧起身,奔赴过去。 不见唐听雨的影踪,不知她去哪里了。赵灵台也懒得理会,心中反而希望这昆仑圣女走得越远越好,不要来叨扰他。 意念驱动,小狗现身,现在的牠,低头耷耳,显得很没精神,不过很快,牠似乎嗅到了什么,立刻欢快地跳到灵脉之上,大口大口吞咽着井口处的氤氲气态。 “果然如此……” 赵灵台欣喜地说道,也不嫌脏,就在井边坐下,同样开始练功。灵脉附近,灵气浓郁非常,对于他本身,同样功效卓越。 一人一狗,相对无言,自有玄妙。 第七十六章:阵眼 (新的一周,求票票!) 赌气离开的唐听雨寻了间房屋住下来,她在灵田里刨了许久,身上不少地方都脏了,便就近寻个水池,开始洗手洗脸。瞧四下无人,想那赵灵台为前辈高人,应该不会来窥伺,干脆整个人浸泡进去,洗个痛快。 不多久,洗得干净了,赶紧出来,返回房屋。虽然身上还穿着衣裳,但全身湿透,衣服贴身,尽显凹凸玲珑。 在屋中,唐听雨除下左手腕的一口镯子,意念一动,一堆事物便凭空出现在地上——这镯子,竟是一方空间,里面可以装纳不少东西。 她从中拣出一套衣服。 出门在外,即使贵为圣女,也得备些日常用品。 拿着衣服进入房间,很快换好,再把湿衣服晾起。 从镯子拿出的一堆事物,除了衣服外,还有镜子梳子,以及盒盒罐罐之类。 很快,唐听雨拿起了一口瓶子,打开,倒出一枚淡黄色的药丸,如同龙眼大小,散发出淡淡的香味。 这是昆仑秘制的辟谷丸,吃一粒,十天之内,除了饮水,不用别的吃食。 唐听雨身上便带着一瓶,共五粒,倒不算多,备不时之需,现在正好用得上。至于那枚分配到手的无树果,她早珍而重之地收起来了。 把手上这粒辟谷丸放入嘴里,嚼碎,吞进肚子,然后把瓶子盖好,连带其余东西,一股脑又装回镯子内。 做完这些,唐听雨想了想,决定回去灵脉那边,她也想借助浓郁的灵气,好好做番功课。 当走到田边时,她抬头便看见赵灵台,还有那只印象极为深刻的小狗。 “果然,这小狗与他有着关系……” 唐听雨心里想道:只是,究竟是什么关系?难道是传说中的人狗合一? 她想不明白其中关窍,疑惑不已。 有所感觉,小狗蓦然看来,一双白多黑少的眼珠,流露出冷寂的光,浑不似活物。 唐听雨知道牠对自己饱含敌意,因为现在赵灵台正在用功,有外人接近的话,不管善恶,都属于一种危险。 她便停步,转身悄然离开。 …… 洞府无日月,一晃数天过去。 在这段时间,赵灵台与唐听雨几无交流,至于到灵脉边上修炼的事,两者互相岔开,无缝对接。 有灵脉滋润,小狗恢复得很快;赵灵台本身的修为也是突飞猛涨,让唐听雨看得咄咄称奇,在她的灵眼通看来,最初赵灵台是结胎初期,但而今已经是中期了。 然而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能和山月祖师过招,还能在打神鞭下安然无恙的前辈高人,怎么可能只是结胎境? 伪装,一定是伪装! 这一日,赵灵台没有到灵脉这边,唐听雨觉得奇怪,便到广场去看,就见到赵灵台端坐在祭坛之上,在研究那块石碑——看来,他要正式开始破解了。 这些时日,住在洞府内,唐听雨对此地有了一个大概了解。 此间洞府,人间少有。 虽然比不上真正的福地——福地空间要宽阔无数倍,更有山脉河流等存在。至于洞天,更不用说了,那等于是一方小世界,而且是完整的。 但现今人间,这龙窟洞府已经属于顶尖的修炼资源,恐怕只有三大仙门中才拥有类似。李红尘出去了,他禀告山门知晓,峨眉肯定会派遣高手前来,进行争夺;还有小雷音寺,以及自家昆仑…… 唐听雨想着,自己出去后,要不要把整件事的过程如实禀告呢? 那样的话,赵灵台势必会成为众矢之的,处于相当不利的位置…… 突然间,唐听雨心有些乱。 却说赵灵台坐于祭坛之上,凝神静气,有小狗在旁边守护,他再无顾忌,下一刻,阴神出窍,轻盈地覆盖上石碑: 嗡! 阴神所处,进入了一方小空间。 这里,灰蒙蒙的,四周一片虚无,但在正中,金光灿烂,一道巨大图案竖立,散发着肃然浩荡的气息。 瞧着图案,有几分眼熟,看真些,果然便是在外面看到的那一幅。 这图,应该是龙窟古派的标识。 以门派标识作为阵眼图案,是非常通行和主流的做法。赵灵台炼制法器,还有在山门设置阵法的时候,留下的印记,同样是灵台的标识。 眼前这图案,立体感十足,约有一丈多高,呈现一种菱形,线条勾画,复杂非常,光看着,若是心神不够稳定,都会目眩神迷,迷失其中。 赵灵台精于剑法,但旁证博学,对于阵法一途,也颇有研究,主要是当年为了布置剑派大阵,而狠学了一通,并学以致用。 龙窟古派的阵法,比灵台大阵还要繁杂几分,不过赵灵台亦非吴下阿蒙,虽然修为不高,但重生一次,无论见识还是心境,都得到了不小的提高。 很快,他便沉浸其中…… 不知过了多久,当神魄感到了疲倦,赵灵台便退了出去,阴神回窍,悠悠吐出一口气。 环视四周,皆无异常,也没看见唐听雨。 看来这丫头倒识趣,知道避忌。 互相之间,各有分寸,这样的相处,才是合适和舒服的,否则的话,一定不会长久。 赵灵台收敛心神,开始回想先前所见:第一次进入阵眼,当然不会立刻开始破解,而是先进行一番全方位的了解,摸底,然后才好下手。 总体而言,这个阵法并不算难。自古以来,妖修法门,对于阵法一途的造诣本就不深,牠们最厉害的地方,却在于本身天赋。 观摩之后,赵灵台心中已经有了把握,然而他对于此阵,并非单纯破解那么简单,而是要进行一番改善构造,这个工程做起来,就复杂多了。 当下赵灵台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也不差,当然要毕其功于一役。做了一半就跑出去,谁知会出什么变故意外? 洞府已经换了主人,作为中枢大阵,自然也得改头换面。就好比一间房子,旧人去,新人来,房子内的家具摆设,格局安排,统统都会变动。 基于对阵眼的了解,赵灵台敏思苦想,已经开始去想该从哪里着手,比较适合进行更改修正了。 第七十七章:破阵 “上师,事情便是这样,在下绝无半句隐瞒……” 南海边上,海风习习,南海剑派长老马战云毕恭毕敬地说道。 在他面前,站着三名从昆仑赶赴前来的昆仑上师,三人俱是头戴斗笠,看不清面貌,但身上气息蓬发,足以表明他们的强大。 当日闯进洞府的一众宗派长老都已离开南海郡,不过身为南海剑派长老,马战云却是长期驻守在此,正好被昆仑上师召唤来海边问询。 左边的上师问道:“你说洞府里杀出个黑鱼大圣,把你们都传送出来了?” “不错。” 马战云老实回答。 “我昆仑圣女,为何没有出来?” 上师语气森然起来。 “这个……” 马战云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回答,谁知道那该死的黑鱼大圣为什么把唐听雨留在了洞府内?最大的可能,那就是看中此女了。 但这样的话,万万不能诉诸于口。 他一咬牙,说道:“此事峨眉的寻欢公子也在场,上师若不信,可前往峨眉。” “哼!” 那上师冷哼一声:“我信与不信,自有判断,是我的事,不用你在此多嘴。” 马战云只觉得心坎儿一疼,浑身不禁出了冷汗,赶紧道:“上师教训得是……” 心里却在叫苦,如果唐听雨在南海出事,那南海剑派就惨了,昆仑一怒,根本不是他们所能承受得住的,即使罪魁祸首是黑鱼大圣,但以仙门的雷霆手段,池鱼之祸,却是难以逃避得过。 便在此时,三位昆仑上师若有所觉,齐刷刷扭头朝海面看去。 那里的一片空间,突兀发生奇异波动,随即一道身影闪现,身量高挑,衣衫飘舞。 “圣女?” “圣女出来了!” 三名上师欣喜叫道。 马战云一愣神,抬头看去,就见到没有戴着斗笠的唐听雨施展出一个术法,踏空而至,最后落到岸边上。其身形窈窕,容貌绝美,真如同传说中的仙子一般。 马战云不敢多看,赶紧低下头去,一颗心怦怦乱跳。 三位昆仑上师的目光穿过帽檐,全部落在唐听雨身上,审视一番,发觉其体内元阴之气丝毫不变,这才放心下来。 居中的上师踏前一步:“圣女,你?” 唐听雨摆手打断:“此事回去昆仑后,我自会跟祖师陈述。” “诺!” 那上师不再多问。 唐听雨回首,朝着空荡的海面瞥了一眼,眼神流露出一抹复杂之意: 自从赵灵台开始破解阵眼,她便知道自己不会在洞府内逗留太久了。然而事情发生得比预计还要快,刚才,赵灵台只对她说了一句:“唐圣女,山水有相逢,日后有机会,欢迎来做客……” 说罢,阵法发动,唐听雨便被传送了出来。 唐听雨明白对方的用意,只有把她送到外面,其才能全心意地对洞府进行改造。她并不怪赵灵台的提防,事实上换谁都会这样,唐听雨对他,同样存在着戒备。 彼此之间,本无多少认识和了解,唐听雨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只是叫“前辈”。短短时日,赵灵台便掌握了洞府阵法的奥妙,果然不愧为前辈高人。 “圣女,我们护送你回昆仑。” 那上师急着要回去复命。 唐听雨点点头:“走吧。” 四道身影,很快离开,消失在远方。 他们走后,马战云如释重负,暗叫侥幸,不管如何,南海算是逃过一劫。 只是对于唐听雨的突然出来,他同样满腹疑窦:是黑鱼大圣放她出来的?还是她战胜了黑鱼大圣,把洞府夺了去? 在立场上,马战云当然希望是后者,那样的话,南海起码会安稳下来。那个黑鱼大圣绝对是祸端,此僚不除,兴风作浪,日子就不太平。 “不过此事,仍得与门主从长商议,做些准备才行……” 想着,马战云不再停留,匆匆返回南海郡。 南海汪洋,在某处幽深,一座洞府静静地横陈在那,如真如幻。 洞府内,赵灵台阴神出窍,在阵图上钻研着,每一分心神,都沉浸在玄奥的阵图当中: 破解……分解……翻新修正…… 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赵灵台非常享受这样的过程,乃至于废寝忘食——早在此之前,他便发现一个现象,就是每当筋疲力尽时,只要到灵脉边上吞吐,不但能快速恢复,还能消解饥饿之意。 毫无疑问,这是因为这口灵脉的得天独厚性所产生的功效。 灵气,本身也是一种食物! 如此一来,赵灵台再无担忧顾虑,也不用时不时出去打鱼猎食什么的了。日常只剩下两项事务:一个破阵;一个修炼。 偌大洞府,阵图维持,功能自不少,传送人出去,其实只是其中小小一项罢了。 赵灵台修正阵图,并非是改变诸多功能,那样难度极大,除非他愿意在此闭关百年,或许有希望。他当下所做的,不过是在原基础上进行一些适当的改善变动,最主要的,是把龙窟古派的标识,换成灵台剑派的标识。 说白了,便是新瓶装旧酒。好比房屋换了主人,布置格局有所改变,但家具的功能性不会变,凳子还是凳子,床还是床。不会把床放到客厅,把饭桌给弄到卧室里…… 那样的话,就是颇具破坏性的颠覆了。 赵灵台目前没有能力去对阵图进行颠覆,也毫无必要。原本的阵图,已经足够强大和完整,其运转几千年,依然没有出现什么漏洞破绽,足以表明它的稳定性。 光阴流逝,不辨日夜,石碑之内,那方龙窟标识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面新的标识图案: 一座山峰,被人一剑削去峰尖,形成平台模样。 这是灵台山。 出现在这里,立体而逼真,通体光华大作,有雄浑而肃然的气息流露出来, 基本的雏形架构都完成了,剩下的事,是一些细微之处的填充和修补。 这段时日高强度的投入工作,让赵灵台瘦了一圈,脸色憔悴,即使是灵脉也补不回来。 但他是亢奋的,是痛快的,是满足的。 当阴神归窍,赵灵台直接躺在祭坛上,呼呼大睡起来。 第七十八章:灵种 洞府内的设施布局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首先是大广场上数目众多的圆体柱子消失不见;然后数以百计的房屋被重新排列组合起来;再到神堂焕然一新,玉棺等物俱被清空了去;与此同时,祭坛中枢也被迁移到灵田那边…… 在这里,多了一座简单的茅屋;又增设了一座幻阵,把灵田所在的范围覆盖起来,蒙蔽了气机。 这些工作,如果单靠人力,工程浩大,但有阵法加持运转,改造起来就显得容易得多了。 完全掌握此间洞府后,此地,便是赵灵台的主场,很多时候,根本不需要动手,只要意念一动,自有变化生成。其中玄奥,实在妙不可言。 依照自己心意,对洞府格局进行全方位的改造,这里敲敲,那里打打,就跟人家新屋装修一般,自有一番成就之感。 这段日子,每天小狗几乎都要到灵脉那吞吐,这家伙胃口大着很,牠倒是越发精神,可灵脉却出现了低落迹象。赵灵台毫不怀疑,如果让小狗一直这么吃下去,这口灵脉恐怕都会衰竭干涸。 如果没有灵脉,洞府便等于丧失了灵魂,功效大打折扣。 于是,赵灵台赶紧把小狗收了起来。小狗的成长需求太可怕了,难以满足。 主体格局基本完成,接下来就轮到灵田的开发投入了。 两亩多的田地,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在外面世界,十大宗派的山门里头,基本都拥有灵田。只是田地土壤,有优劣之分,那些灵田,不过比普通田野高一筹罢了,实质上泥土里蕴含的灵气不够充分,只能称为“伪灵田”,种植的灵物品质也一般。 比如灵台剑派,门中弟子的吃食,大都是山中所产,但并不能说他们的吃喝都是灵食——距离真正的灵食差远了。只有唐听雨这等仙门嫡传,才能一日三餐,餐餐灵食。 洞府的这块灵田,品阶绝对上等,那么种植出来的东西,就会是真正的灵食。 赵灵台当然舍不得让它空着,上一批无树果已经收成完毕,该播新种了。 想要购买灵植种子,只有出去。 计算时日,也到出去的时候了。 上次洞府现世,多半是那黑鱼大圣施展的手段,好吸引高阶修士前来,让牠借尸还魂,降临人间。至于是怎么做到的,具体情况恐怕只有问黑鱼大圣了——如果牠还没死的话。 这厮应该便是龙窟古派之主,听牠所言,已经是地仙之境,从“人”到“地”,真正跨过那一步,成为了仙人。却不知何故得罪了大雷音寺,惨遭灭门之祸。 如今洞府换了赵灵台做主,控制操作起来更为简练,意念驾驭,人先出去,到了岸上,见四下无人,念句口诀,呼的,一物出水,腾空而至,最后落入掌心: 正是一奇形古物,看上去,如同一尊瓷质窑窟,颇为精致典雅,大小不过手一握耳。任凭谁都想不到,此物,便是让人间众多宗派闻风而动,争先抢夺的龙窟洞府——现在已经改了名字,唤作灵台洞府了。 可大可小,如意变通,这个,才是真正的仙家器物,又称“法宝”。 当然,这属于低阶法宝,与传说中的洞天福地,不可同日而语。 这也是赵灵台所拥有的第一件法宝,心中欢喜不已。 把这洞府装纳进口袋里,赵灵台抬头看下路径,迈步朝着南海郡方向走去。 …… 时光荏苒,此时距离龙窟秘藏出世已过去三个多月了。秋去冬来,天气渐冷。 南海,南海无雪,却有雨。 冬雨淅沥,更添几分凄清寒冷。 作为天下九州之一,南海郡人口稠密,繁华鼎盛;近期来,由于龙窟秘藏的事,更是风云交汇,成为焦点。但也因为此事,使得南海郡被愁云惨雾给笼罩住,人心惶惶起来。 龙窟秘藏,最后连仙门都没得手,反而落入了大妖之手。有大妖降临人间,即将出世的流言散播开来,让满城百姓陷入了恐慌当中。甚至有不少富家门户,早早收拾细软,逃离了南海郡。 此事闹得南海剑派焦头烂额,又无可奈何。 黑鱼大圣的手段,南海长老马战云当其时是亲眼目睹的,他深知如果黑鱼大圣恢复元气,第一个闹腾起来的地方,很可能会是南海。到时候,南海剑派的根基将遭受重创。 马战云心中最希望看到的,便是唐听雨已经把黑鱼大圣降服了,但这位昆仑圣女一去不回,昆仑那边也无消息出来;又或者,希望冤有头债有主,黑鱼大圣出来后直接找上小雷音寺,爱怎么折腾便怎么折腾,反正远离南海就行…… 但这样的事,最后没有尘埃落定,便像头悬利剑,叫人心里难得安生。 往日热闹的郡城变得萧条,冬雨阑珊,更显冷静。 神农阁。 这是一间生意遍布天下的店铺,专门出售各类灵植,包括成品和种子。 据说,神农阁的背后,有仙门支持。 今天神农阁生意清淡,整个上午,没有一个顾客上门。对此店内的掌柜也不在意,老神在在地坐在那儿闭目养神。 呼的一下! 门帘子被掀开,一个人走了进来,裹挟着一股冷气。 这人头戴斗笠,左右看了眼,径直来到柜台,开口说道:“掌柜,我想买些天元稻的种子。” 在众多灵植中,天元稻属于优良品种,用其收割来的稻米煮饭吃,能固本培元,非常适合当主食。不过在伪灵田中种植出来的天元稻,品质一般,功效也打了折扣。 “要多少?” 掌柜懒洋洋地问道。 “两斤。” 掌柜又道:“本店不收金银之物,你要用什么买?” 那人伸手出来,掌心中有三片薄薄的红色血参。 掌柜这才有了精神,接过,端详了一会,说道:“这是七叶血参,而且是成熟的,三片能买天元稻种两斤。” 很快,便有伙计称了两斤灵种,用一口特制的袋子装好,交给那人。 那人道了声谢,转身出门而去。 店铺内,又恢复了冷清。 嗡的一下! 突然之间,墙壁上有毫光闪现。原来那里供奉着一尊神像,此际这神像双眸猛地有光芒流露,随即口一张,竟吐出一卷黄纸。 掌柜见状,赶紧过去,毕恭毕敬地接过黄纸,打开,仔细读起来。 读完,脸上出现了古怪之色:“圣女回昆仑接受问询,她说自己被困于洞府内,与黑鱼大妖恶斗一场,大妖被天机斗笠所伤,互相僵持数日后,大妖被迫将她传送于外……此事或有蹊跷,要我在南海郡调查,看当日圣女行径,可有异常……” 此事,可就不好办了。 第七十九章:失踪 往日人满为患的客栈,这几天却门可罗雀,萧条得很。 天字一号房,赵灵台坐在房中,他在神农阁买了两斤天元稻种后,转过街道,便来到当初的客栈住宿下来。 有了灵种,但目前还无法进行播种。洞府虽然就带在身边,但此际状态,等于封闭了。想要进去,就得开启阵法。 那般动静就大了,在城中,难以操作,他可不想自我暴露,成为众矢之的。 赵灵台其实并不想在城中过夜,他本准备买完灵种后,立刻出城,坐船渡江,然后返回灵台。 南海郡已成是非之地,虽然不知唐听雨出去后,会做出什么样的态度和决定,但不管是实话实说,还是有所隐瞒,三大仙门的目光都会聚焦到此。 况且,草莽剑拿了,洞府得了,还留在南海干甚? 然而现实中总有意外,使得计划被打乱。 猫妖不见了! 那天赵灵台人狗合一,冲进洞府,因为无法将猫妖携带在身上,所以让牠自个返回南海郡,在客栈附近等候。 可今天归来,他没有看到猫妖灵动的身影。 虽然彼此之间,并没有订下什么强制性的契约,但赵灵台相信,猫妖绝不会选择逃走;故而只剩下一个可能性:牠出事了! 那么,是在回城的路上?还是在回到客栈后的事? 赵灵台思虑着:以猫妖的灵敏,除非遇上高手,否则都能逃得掉,而且其隐匿的功夫颇为了得,又怎么会轻易被人发现? 想了想,他决定到楼下,找机会问下客栈老板而或伙计,看有没有线索。 傍晚时分,雨仍未停,一楼很是冷清。 赵灵台刚坐下,店小二立刻过来招呼,问晚饭要吃什么。 “切两斤牛肉,一只鸡……” 赵灵台确实有食欲,在洞府呆了那么久,没有吃过半点肉食。这无关饥饱,纯属于个人的感官享受。即使天上的神仙们,对于吃喝都颇有讲究,而不是单纯吞吐灵气就够了。 “好勒!” 店小二把七、八样菜名都记住了,赶紧报到后厨去,不多久,一盘盘端上来,很快摆满饭桌。 忙完,店小二又闲了下来,靠在柜台上与掌柜说话:“掌柜的,上次你说等新月山庄送钱来,就许我一两银子当跌打药费,你可别忘了。” 生意不好,掌柜一脸不耐烦:“行了行了,都说几回了,这不是还没送钱来吗?你再啰嗦,我便让你去催。” 店小二一吐舌头:“我哪里敢去新月山庄催要钱,那不是找死嘛……” 说着,离开柜台,嘴里嘀咕道:“都一个多月了,还不送钱来,难不成想赖账?那样的话,老板可就亏大了,为了抓那只猫,屋顶都被捅破了个大洞……那罗公子可是亲口答应赔钱了的,再说了,不过几十两银子,对于新月山庄,只是九牛一毛,至于赖账吗……” 赵灵台听见,心中一动,招手叫道:“小二!” 小二赶紧过来:“少侠还有什么吩咐?” 赵灵台问道:“我刚才听你说新月山庄罗公子抓猫,抓的什么猫?” 店小二一怔,他可是非常小声的嘀咕,这都被人听见了?当下面露狐疑之色,没有马上回答。 赵灵台微微一笑,手中多了一锭银子:“这是赏你的。” 瞧见那锭足有两三两重的银子,店小二顿时眉开眼笑:“少侠,是这样的,上个月新月山庄的罗公子路过此地,发现有只猫待在客栈屋顶上,便动手来抓,谁知那猫不同凡响,颇为机灵凶悍,罗公子一行人费了不少功夫,才把牠拿住……这不把客栈屋顶给打破了嘛,我家老板花钱请人修葺补好,罗公子答应了赔钱,但至今没见拿钱来……” 听到前面的话,赵灵台便知是猫妖无疑,立刻问:“那新月山庄在哪?” 店小二银子到手,心里乐开花,嘴里说道:“就在郡城西南区……”说到这,顿一顿,问:“少侠,你要去新月山庄?” 赵灵台点头道:“不错,我要去那讨还点东西。” 店小二吓一跳:“少侠,你别冲动。新月山庄行事一向野蛮霸道,咱们忍一忍便罢。他们可是在江湖上响当当的势力,背靠着南海剑派呢。” 说到“南海剑派”,他声音都自动低了下去,生怕被人听见,招来杀身之祸。 赵灵台呵呵一笑:“多谢提醒,我自有分寸。嗯,给我拿壶酒来。” 店小二去拿酒,走几步,不禁又回头瞄他一眼,揣在怀里的那锭银子仿佛有点发烫,心里忐忑,不知拿了这银子是福是祸,如果赵灵台真去招惹新月山庄,闹将起来,很容易便会牵连到他身上。被新月山庄知晓是他说漏了嘴,那可就惨了。 赵灵台大块吃肉,大碗喝酒,酒肉味道,只能说一般,不过他久未尝腥,倒也吃喝的有滋有味。 吃罢,结账,起身出门而去。 店小二关注着他的动静,见状张口欲呼,话到喉咙又吞了下去,脸色颓然起来,心里打起算盘,要向掌柜告假两天,避避风头再说。 在南海郡,新月山庄果然是一方不小的势力,占地绵延,上百间的房屋庭院排列在一起,到了夜间,灯笼高挑,灯火辉煌,十分显赫。 这么大的地方,赵灵台虽然没有来过,但只要问一问人,立刻便清楚了路径,约莫行了两刻钟,便来到新月山庄正门前。见到朱门大户,门外左右各有一尊造型威武的石狮子,又有下马石等。门阶之上,两边各站两名身形彪悍的门卫,站得笔直,守护在那儿。 在来的路上,赵灵台也打听到了,新月山庄的庄主姓“罗”,叫罗大量,惯使一口四尺长剑,在江湖上有个名头,唤作“大量剑”,其剑法脱胎于南海剑派的《碧海丹心剑》,事实上,他以前便是南海剑派的外门弟子。其膝下只得一个独子,自幼宠溺有加,可惜其子不堪造就,入不得南海剑派山门。 听到这些信息,赵灵台只一笑而已,半点不放在心上。到了庄门前,也不在意,径直登门而去。 “站住!” 第八十章:闯庄 “站住!” “什么人,竟敢擅闯新月山庄!” 守卫立刻冲上来,拦住去路。 赵灵台平静地道:“我要见你们的罗公子。” 一个守卫打量他一眼,嗤之以鼻:“你以为你是谁?咱家罗公子是随便哪个阿猫阿狗想见便见的吗?” 赵灵台便知会是如此,以貌取人,从来都不是什么稀罕事:“如果他不出来,那我便进去了。” 守卫冷笑:“你有胆子,闯闯试试?你可知道,里面正在招待着南海剑派的仙人,你惊扰了贵客,可知下场如何?” 赵灵台摇摇头,懒得多说,迈步便进。 “找死!” 守卫也不拔刀,大手直接抓赵灵台的右肩。 唰! 他惊愕地发现竟抓了个空,眼前一花,失去了对方的身影,再一看,赵灵台已经过去了,迈进了门内。 这等鬼魅身法…… 四名守卫面面相觑,让一个人赶紧进去禀告,其余三个则快步想跟上赵灵台的脚步。然而他们惊恐地发现,不管跑得多快,永远都只能落在对方身后一步之遥处。 这幅情景,分外诡异。 庄园之中,有不少下人来往,看见这一幕,一个个惊诧不已,闹将起来,很快山庄上下,都被惊动了,说有生人闯庄。 “何方宵小,吃了豹子胆不是,瞧我的厉害!” 一条大汉奔腾而出,看其装扮,显然是山庄护院:“铁砂掌!” 声到掌到,双掌之上,有乌光流露,分明把这门狠辣的外门功夫练到了极致,带着毒砂。 但赵灵台只抬头看了他一眼—— 这大汉顿时如同落身冰窟,从头顶冷到脚底,双掌举在半空,动弹不得。 下一刻,赵灵台已走到前面去了。 护院浑身打个冷战,醒过神来,心里喃喃道:“这少年肯定是修炼得道的仙人,他来闯庄,莫非是罗公子闯了祸事,招惹到高人了?不行,此地不宜久留,早走早着……” 他竟萌生了逃走的念头。 要知道在江湖上,这等恩怨仇杀是很平常的事,严重的话,满门都会被灭,不想被祸及池鱼,只有逃之夭夭。 “请问,你家公子在哪?” 赵灵台忽然站住,问旁边一个手捧果盘的丫鬟。 这丫鬟二八年华,倒有几分姿色,此刻被吓得面色发白,赶紧手往那边指了指。 “谢谢!” 赵灵台面带微笑,径直去了。 砰的一响! 原来是那丫鬟手发抖,果盘端不稳,砸落在地上。 …… 已是夜,新月山庄今晚大摆筵席,招待贵客。 庄主罗大量年过半百,荣华日子过久了,早便开始发福,肚子凸了起来。他虽然做东,但上席却请贵客坐了,自家在旁边陪坐。 今晚之宴,涉及儿子的前程,非常重要。 他的儿子罗冲自也在席上陪着,长相俊秀,只是声色犬马多了,脸颊带着不健康的两抹苍白。 此时,门卫匆匆来到,俯下身子,在罗大量耳边轻声说起来。 “什么,竟有此事?” 罗大量眉头一扬,脸现怒气,听完,又瞥了一眼罗冲,对方闯庄,点名要找“罗公子”,那定然便是这小子惹的祸。 罗冲虽然纨绔了些,但他本身是修炼了的,用了许多资源堆积起来,已是出窍之境,一手剑法也练得有模有样,算得上是江湖好手。罗大量担心儿子安全,又特意高价聘请了一位驱物境异人,作为师傅兼保镖,守在罗冲身边。 眼下,这名法号“通玄道人”的异人正在席上作陪。 上席的贵客发现异样,开口问道:“罗师弟,可有事?” 罗大量忙道:“庄上出了些状况,我这便让人去处理。” 说着,朝那边通玄道人打个眼色。 这道人虽然心里有些不情愿,但贵客在此,他也不敢摆谱,连忙起身,做个礼:“周前辈、罗翁,你们请稍后,某家去去便回。” 说着,非常有范儿地便走了出去。 罗大量脸色稍雯,笑道:“周师兄,此道人境界驱物,虽然糙了些,但手上着实掌握两门厉害术法,等闲人物,都不是他对手。” 那周师兄听着,笑笑不语。 所谓“异人”,在十大宗派门人眼里看来,不过是修道无望,转而到凡俗厮混的末流修士。但在江湖上却颇为吃香,一些权贵门第,想要请这么一位“异人”到家族里当供奉,可得下很大的本钱才行。 罗大量能请通玄道人当儿子的师傅兼保镖,除了大量金银,以及别的待遇外,还依仗了其南海剑派外门弟子的身份。 对于通玄道人的本事,那周师兄倒不怎么看得上,只是用来处理庄内的突发事件,想必绰绰有余。 罗大量更是宽心,起身举起杯子:“周师兄,师弟我敬你一杯。犬子之事,就劳烦你在派中……” 下面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呼的一下,一道身影从门外飞了进来,最后重重地砸在饭桌之上,啪啦作响,当真是碗碟齐飞,菜蔬四溅,把罗大量父子给溅了满头满脸的油水,颇为狼狈。 上席的周师兄却身形灵敏地及时躲避开来,没有祸及到,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酒桌上的那人哼哼叫唤,挣扎着站起来,身上本来华贵的道服,早开了数处口子,一块块污浊,糟蹋得不成样子,他挽得端正的发髻之上,居然还挂着一只大虾,看上去,显得滑稽可笑。 罗大量等人却笑不出来,他们立刻便认出这被摔进来的人,正是刚才出去的通玄道人。 见到他这副模样,罗大量大吃一惊:“不好,这闯庄的究竟是何方神圣,连通玄道人都落败了……” 他的修为,与通玄道人相差无几,只在剑法上略略胜出罢了。 内心不禁惶恐起来,赶紧抬头看向上席的周师兄,心里暗叫侥幸:幸好今晚请了他来,有其坐镇,应会安然无事。 周师兄冷哼一声,自有怒意:“罗师弟,我们出去看看,到底是谁在南海郡撒野!” 闻言,罗大量腰杆子顿时挺直起来:“好。” 谁不知道,南海郡是南海剑派的主场?除了三大仙门外,别的宗派,那个不给几分面子?有周师兄出面,不管闯庄的人是谁,定然吃不了兜着走。 “你们不用出去,我已经进来了……” 言语声中,赵灵台施施然走进了大厅。 第八十一章:赔偿 抬头看见闯入者只是个少年,罗大量又惊又怒,拍案而起:“好小子,你是哪门哪派的,竟敢在南海郡撒野!” 赵灵台根本不理他,目光一扫,便落在罗冲身上,迈步走过去。 罗大量吓一跳,赶紧把儿子抓起,护在身前:“你想干什么?” 回头看向周师兄,希望他能出手,却见到周师兄一脸呆滞状,站在那儿,像个呆头鹅。 赵灵台也看向周师兄:“你想出剑?” 那周师兄连忙摆手:“不不,我不知道是前辈您……”心里惊疑不定,一咬牙,问道:“前辈闯庄,意欲何为?” 不管怎么说,新月山庄都是隶属南海剑派的。 赵灵台一摊手:“不是我想闯庄,只是守卫不肯通报,说你们不会见我,那么我只得来见你们了。” 闻言,罗大量心里破口大骂起来,怪怨守卫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对方……只是,这少年究竟是谁?连周志膜师兄见到都毕恭毕敬,他们认识的? 周志膜琢磨不透赵灵台的身份,以及来意——上次浮山之事,他与师弟师妹们商量,最终选择了隐瞒,只说搜索山林,并未发现妖物行踪,后来南海告急,便提前返程了。至于中间的诸多细节都省略了去,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如实禀告的话,可能还会遭受宗门惩罚,问责起来,谁都不好受。不如省事些,干脆不说出来。 却没想到在新月山庄,赵灵台竟找上门来。 没办法,周志膜只得硬着头皮上:“前辈找罗冲,所为何事?” 赵灵台望着罗冲,问道:“我有一只猫,放养在悦来客栈附近,罗公子,你见过牠吗?” 罗冲一听,心里一个咯噔,那天他路过街道,无意看见猫妖在屋顶睡觉,他见此猫不俗,便想收为灵宠,就与通玄道人一起动手,费了一番工夫才将牠捕获,却没想到,这猫居然有主了,还是个厉害的高人! 只是就这么交还出去,心有不甘。 他看看罗大量,又看看周志膜,一时间下不定主意。 赵灵台眉头一挑:“我平生最不喜欢不诚实的人。” 罗大量登时跳起来:“有的有的,那猫便在庄上,犬子无知,不知牠有主的……” 把眼一瞪:“冲儿,还不快快把猫拿来!” 父亲发话,态度前所未有的严肃紧张,罗冲自不敢抗拒,赶紧出去了。 那边周志膜一听,顿时了然,他可是见过那猫妖的,更知道猫妖被赵灵台收服了去,原来是这么个误会。 过不多久,罗冲便手提一口铁笼子进来,笼子内,一猫捲伏在那里,精神怏怏的样子,看来在罗冲手里,没少受委屈。应该是罗冲想将牠驯服,而猫妖有脾气,不肯服从,所以对方便上了些手段。 把笼子放到赵灵台面前,罗冲再度退到父亲身后。 赵灵台打开笼子,猫妖见到是他,叫唤一声,立刻跑出来,跃上他的肩膀,站定,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狠狠地盯着罗冲。 这小家伙,心里记着仇。 赵灵台眉头一皱:“你把牠打伤了?” 罗冲张口无言,承认不是,否认更不是。 赵灵台笑了笑:“我做人很公道,你打伤了我的猫,是不是该赔偿?” 从周志膜的神态上,罗大量已经知道赵灵台不好惹,他身为庄主,一年到头在江湖厮混,功夫没长进,但眼力着实不会差,赶紧赔笑道:“前辈,你要什么赔偿?” 赵灵台一努嘴:“不是赔偿给我,是赔偿给我的猫。” 这一下罗大量顿时有点犯难,谁知道猫妖喜欢什么,需要什么?如果只给些寻常的鱼腥吃食,赵灵台当然不会满意。 想了想,他一咬牙,说道:“犬子无知,打伤了前辈的灵宠,正好我家里还存有半瓶熬骨液,便献给前辈,以表诚意。” “熬骨液?” 赵灵台倒没想到新月山庄中会有此物,当即道:“好。” 罗大量返回内堂,一会后拿着一小瓶东西走出来,一脸肉疼地递交给赵灵台。 这熬骨液并非珍稀,但也难得,他也是搜寻几十年,才得到一瓶,留存至今,已经用了半瓶。赔给赵灵台,等于是大出血了。 拿过熬骨液,打开盖子,闻一闻,顿时一股辛辣之味冲鼻而来,正是原味,赵灵台很满意。这味药水,正是药单上的一例,加上七叶血参,还有足够火候的龙马胶,就差不多准备好一半材料了。 收好瓶子,赵灵台转身便走。 后面罗大量等人正长吁一口气,赵灵台忽然又回头,说道:“对了罗公子,你打破了人家客栈的屋顶,答应赔钱的,可别赖账。” 说罢,扬长而去。 罗家父子面面相觑,半响说不出话来。 那通玄道人这才敢吭声,问道:“周前辈,你为何不出手?” 周志膜眼一瞪:“闭嘴,你知道他什么修为?起码结胎以上了。” 听到“结胎”二字,诸人被吓一跳,罗大量更是暗呼侥幸,拿出了熬骨液作为赔偿,送走了一尊惹不起的狠人。 罗冲却还有些不服气:“爹,周前辈,要不我们激发出南海令,请门中长老来,我就不信治不了他。对了,马战云长老不是坐镇郡城的吗?他要过来,快得很。” 听了儿子这话,罗大量心里又活络起来,其实这个建议真是可行,周志膜不是对手,那就搬出马战云长老来,以堂堂阳神之境,还不是碾压的? 只是新月山庄并没有南海令,更请不动宗派长老,只有周志膜才行。 周志膜却另有盘算,冷哼一声:“近期郡城乱糟糟的,马长老已经足够烦恼,咱们还去添乱,小心触了霉头。再说了,此事罗冲本来就做得不对,抢人家灵宠,他找上门来,可由始至终都没有下重手,算是留了面子。” 他这么说了,即使罗家父子有什么想法,也只能作罢。 周志膜又道:“罗师弟,你别忘了,罗冲之事还得着落在马长老身上。如果这次请他出了手,那以后的事就无法开口了。” 罗大量心中一凛,忙道:“周师兄说得是,此事是罗冲闯祸,就当破财消灾。哼,这小子,一天到晚都不知安分,一定要送他去山门,狠狠磨练一番才行……” 第八十二章:修行 一夜有雨,又到清晨。 雨丝缕缕,落在三道江上,点起无数涟漪;江风冰冷,拂面清寒。 一艘乌篷船荡然行使在江面上,艄公全副蓑衣,撑杆而行。 赵灵台端坐于乌篷内,望着外面的雨景,默然不语。猫妖则捲伏在他脚边上,打着盹。 牠在新月山庄受了些委屈,但无伤筋骨,很快便又能活蹦乱跳了。毕竟罗冲也是想收牠做灵宠,自不会下重手折磨。 随着船行,猛地间,猫妖被什么惊动,仿佛受了惊吓似的,缩成毛茸茸的一团,浑身颤抖起来。 这一幕,似曾相识。 赵灵台便知船只行使到三通江龙神庙附近了,他忍不住探头出去,很快就看见那一座屹立在水流交汇中的神秘庙堂。 大清早的,又下着雨,并没有香客前来参拜上香。倒是乌篷船的艄公见了神庙,当即跪倒在船头上,虔诚地磕拜起来,口中念叨有词,大概是祈求风平浪静,行船安稳之类的内容。 对此赵灵台没有任何轻视之意,他知道龙神庙不凡,也触感到了些端倪,只是目前还无法一窥奥秘罢了。 在天庭体系中,神道是极为重要的一环。虽然人间成为遗弃之地,但借助显灵等手段,便存在神灵。又或者,有些神,其实是三大仙门竖立起来的,作为秩序统治的一部分。 想当初,赵灵台被分配到蟠桃园看门,属于仙仆,在本质上,就是个神职,是最低等的杂役当差。但是有升迁空间和通道的,虽然在几率上,颇为渺茫,得熬诸多岁月才行。 想要擢升,除了表现优异外,上头还得有天仙大神们青睐,这才能升职。 却不知这龙神庙的神,属于哪个品阶层次。 拜完了,艄公继续划桨,船只悠悠,远离了龙神庙,这时猫妖才恢复正常,有了精神。 …… 南海下雨,渡三道江,过了秦岭,进入扬州地域,却见雨雪纷飞,满地银装素裹。 天寒地冻,赵灵台自不能再穿单衣,而是换了一身棉袍,裹得厚厚的,头上戴毡帽,脖子上又围了一条毛巾,把半边脸都包了起来,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 这一路来,除了坐船,其余的都是步行。之所以不选择骑马,只因为想多走走路,说玄虚点:他走的,并不是路,而是此生! 从灵台去南海如是,从南海归灵台,同样如是。 走路当然不会有多快,但时日对他而言,现在只是个数字。 有时候赵灵台甚至在想,前世的自己,是不是走得太快了…… 日出而行,日暮而息,走过青山,趟过河流,穿过一座座或热闹,或冷清的村镇,吃过各种各样的粮食…… 或者,这也是一种修行。 这一日,风雪尤其大,赵灵台正走在路上,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马车辚辚,一队人马正往前方赶。 赵灵台走路,一向习惯于靠边行,自无需避让。 这队人马阵容不小,足有十辆马车,每一辆马车都是那种长厢式的大马车,由四匹马拉着。 马车边上,有骑士护卫,约有四五十骑。 赵灵台的注意力放在那些马上,立刻认出这不是普通的马,而是秦岭兽马,用良驹和一种名叫“宛螟”的猛兽杂交而生。 马匹不俗,马上骑士都是通玄境以上的修士。 “难道是秦岭剑盟的大人物出行?” 赵灵台心中暗道,可如此阵仗,却无旗幡,马车上也没有贴上秦岭剑盟的标识,很是让人生疑。 想到秦岭剑盟,赵灵台莫名有几分情绪波动。 剑盟乃老牌宗派,由五个门派联合组成,成分颇为复杂,而每隔十年,五派便会举行一次盟主大会,各选代表出来角逐盟主之位。 在以前,秦岭剑盟贵为十大宗派之一,不过后来其位置被灵台剑派取而代之,从此以后,一直在走下坡路。 赵灵台自是记得,正是在那届宗派大会,他击败了剑盟老盟主宋雕光,获得胜利,从而让灵台跻身十大宗派行列。 时隔多年,现在是谁当剑盟盟主了? 仿佛叫“罗千秋”,前些日子,败于阿奴锤下。 对于别派的事,赵灵台并不是很在意,现在只是见到剑盟有名的秦岭兽马队伍,想起了些旧事而已。 兽马铁蹄,践踏风雪,虎虎生风。 在队伍经过的时候,一道道目光落在路边的赵灵台身上,目光中带着审视、带着怀疑、甚至带着警惕…… 不过由于赵灵台一直没有什么异样举动,骑士们便不予理会。 在第三辆马车经过的时候,窗帘子被掀开一角,露出半张稚气未脱的脸庞,一个孩子坐在车里面,一双乌黑的眼睛好奇地看着站在风雪中的赵灵台。 “知罔,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许这样!” 一把严肃的女声响起,车厢内还坐着一个女子,身段仿佛妖娆,训人的声音如同玉珠落盘,清脆好听。 然后窗帘子放下来了。 马车辚辚,呼啸远去。 这队人马离开后,赵灵台继续前行。 将近傍晚时分,风雪才慢慢小了下来,前面出现了一个小镇。 羊角镇! 赵灵台去往南海的时候,曾路过此地,还在镇上唯一的客栈住了一晚。 那客栈倒有个特别名字,唤作“挂角”。 赵灵台虽然是个修行之人,体格不俗,但在恶劣的风雪天气中徒步走了偌久,也是感到有点疲惫了。想到客栈中滚烫的热汤,还有大碗的肉食,以及热酒,他的脚步便不禁走快起来。 然而到了那挂角客栈,就见到一匹匹彪悍的兽马拴在院子里,马车也停在边上,那队人马可能为了避风雪,选择了在镇上过夜。如此一来,根本不用上前询问,便能知道客栈已经爆满,被对方包了下来。 赵灵台叹了口气,只得退而求次,到旁边一户人家询问。在他掏出一锭银子后,那对中年夫妻便很热情地把他请了进去。不过寻常人家,家中并无客房一说,所以赵灵台只得住到外面一件狭小的柴房中。 收了大银子,房主颇为过意不去,就叫浑家杀了家里一只老母鸡,弄干净了,剁碎,直接在柴房中生火,用一口泥炉子炖了起来,又煮了半斤米饭,全送到柴房,给赵灵台一个人享用。他们人家,却早已吃过晚饭了。 赵灵台道了声谢,自不客气,等鸡炖得差不多了,就提筷开吃。家养的老母鸡,味道颇为不错。 吃饱喝足,略作收拾,便坐在房中,闭目养神,至于上床睡觉,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早可有可无。 炉炭明亮,暖气袅袅。 不知过了多久,应该已是夜深时分,外面的雪还在下着,雪花落到屋顶上,簌簌作响。 便在此际,猛地马嘶人喊,轰然响起,正是从挂角客栈那边传来的。 第八十三章:追杀 短兵相接,惨叫呼号,战场便在隔壁不远。 赵灵台一皱眉头,那队人马人数不少,修为不弱,竟有人打他们的主意,这便超出了一般的江湖仇杀范畴。 想起某些传闻,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整个小镇都被惊动,不过寻常百姓哪里敢冒头,关门闭户,只希望不会被祸及池鱼。 战斗结束得快,不过一刻钟时间,便宣布告终。听得出来,最后兽马队伍赢得了胜利,将一众来犯之敌斩杀。不过他们觉得小镇已不再安全,一番收拾后,马车辚辚,选择连夜离开。 赵灵台坐在房中,继续闭目养神。 第二天清晨,他一跃而起,精神奕奕,向屋主夫妻告辞。昨晚的争斗,可把夫妻俩给吓得不轻,一晚没睡好。 出到外面,经过挂角客栈时,见房屋崩塌了一大块,到处都有打斗的痕迹,有殷红的血迹流淌在上面,一具具尸首横陈——昨夜那队人马走得急,竟没有处理这些。 有些胆大的百姓站在那看,早有人去报官了。 赵灵台摇摇头,迈步离开小镇。 他的步伐,依然稳定,不疾不徐。路上积雪颇深,人走过时,留下两行足迹。 将近巳时,赵灵台看见前面有三匹兽马倒毙在路上,不远处,骑士的尸首倒在那儿。 “咦?” 走近来看,赵灵台发现不管人或马,死状都极为惨烈,被开膛破肚,内脏被掏空,消失不见。而雪地上,竟没有见到流淌出来的血迹。 他心一动,小狗凭空出现。嗅一嗅,点点头。 怀中的猫妖也仿佛嗅到了某些让牠不安的气味,身子扭来扭去。 赵灵台有了决定,小狗立刻走在前头,开始带路。 走不到百米,前面有两辆马车倒在路上,已经被砸坏,散了架,里面装载着的一箱箱事物散落一地,绫罗绸缎,都是家居行礼。 再走一段,看地上痕迹,那队人马却是逃离了官道,往右边拐去了。 赵灵台望向那边,但见一片莽莽山脉,由于下了几天雪的缘故,但见白茫茫的,当真是青山白头。 因为每隔一段路,都有兽马和骑士倒毙在地上,所以很容易便跟了上来。 由此猜测,那队人马定然是遭遇了强敌,只得一边逃,一边抵抗。但根据沿途情况,死去的兽马和骑士,几乎要占据总数的三分之二了,再加上昨晚的死伤,恐怕这支人马凶多吉少。与此同时,几乎所有的马车都被遗弃了下来。 在其中一辆马车之上,赵灵台甚至见到里面装载的竟都是黄白之物,满满一车,财富惊人。 但赵灵台只看了一眼,便继续跟踪下去。 很明显,这车巨额财富被扔在这,表明车队主人不在乎,追杀而来的强敌也不在乎。 走在前面的小狗忽然停步。 赵灵台走过去,便发现雪地上有根异物,长约半尺,圆柱形,乌黑色,上面生长着一片绿色的绒毛。 看真些,竟是一截断指! 此指长短大小,以及形态,明显异于常人,断口流出的血,竟是绿色的,带着一抹腥臭。 “果然如此呀……” 赵灵台加快了前行的脚步。 …… 大雪封山,攀爬极难,山麓处有个峡谷,雪白的地上,此刻却有道道殷红溅落其上,染出一片片雪里红的境况,让人触目惊心。 六名通玄境的骑士手执长剑,守在峡谷口处,死战不退。他们所要对抗的,是一尊人形怪物。身材高大,足有八尺左右,全身披戴一副铠甲,青蓝相间,绝非凡铁所铸,利剑劈砍上去,铿然作响,溅起些火星,却安然无恙。 这是一尊武装起来的僵尸,行动并不如何迅猛,各处关节僵硬,看起来很是笨拙的模样。 但这只是牠的伪装,当其发动攻击的时候,双爪挥舞起来,狂暴如风,一瞬间便能带走一条性命。 僵尸之后,站着一道矮小的身影,全身黑袍,头戴斗笠,根本看不清面貌,他的手上,拿着一面旗幡,一尺高,旗杆血红,旗面漆黑,为三角形。 “啊!” 争斗间,一名骑士露了个破绽,猛地被僵尸一把抓住头颅,一拧,咔擦一响,再往后一甩,这骑士的身体便往后飞去,最后噗通一响,落在矮小身影的身前。 嗡! 矮小黑衣人手中把持的三角旗幡有异动,随即一股阴森暴虐的气息蓬发,一个鬼头从漆黑的旗面上探出,扑到骑士身上。 这骑士遭受重创,但并没有死,眼睁睁被鬼头开膛破肚,真是惊骇欲绝,痛不欲生。 好在很快,他便生机断绝,死于非命。 吃完他的五脏六腑,鬼头又缩回旗幡内,消弭不见。 “夫人,这邪道手中拿着的,便是那五行鬼婴幡,极为恶毒凶猛,专门以人的五脏六腑为食。” 峡谷内还站着三人,两大一小,小的约莫十一二岁,是个白净的女孩子,一双眼睛乌溜溜的,她看到鬼婴吞噬骑士脏腑的一幕,小脸都吓得发白起来,紧紧抓住身边那妇人的手。 妇人衣装华贵,身段妖娆,像是三十几,又如同二十多,一对水汪汪的凤眼,分外妩媚,看着她,立刻便能知道为何总有人说“女人是水做的骨肉”。 说话的却是一个白发老者,背负一柄长剑,气息沛然,赫然是位元炁境的高手。 他目光敏锐地盯着外面那个矮小的黑衣人,沉声道:“夫人,这邪道修为不过结胎,但那五行鬼婴幡却是件灵品法器,威力巨大。另外,江湖皆说‘邪魔外道’,如今邪道在此,那外魔肯定便在附近,伺机而动。” 美妇一咬嘴唇:“山老,你就说我们还有没有机会突围?” 那山老面露苦笑,随即掷地有声:“夫人小姐,你们但请放心,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便不让人碰你们一根毫毛。” “桀桀,云远山,你还以为是二十年前呀,在此大放厥词,不怕让人笑掉大牙。” 怪笑渺渺,并非出自那矮小黑衣人之口。 “外魔?” 云远山一颗心慢慢沉落了下去。 第八十四章:搏杀 “邪魔外道”,是句成语,更是两个人的称号,一个“邪道”,一个“外魔”,两者的真实姓名早无从稽考,也没有人知道他们出身何处,他们修炼邪恶的《祭灵玄功》,其中邪道手中一面五行鬼婴幡;外魔执掌的是一枚往生落魄铃,专门抽炼冤魂,极为厉害。 两人作恶多矣,十年前,他们联手,甚至把一座城的生灵都给炼杀了。 十大宗派,几乎都对两人发布了悬赏任务,不过他们行踪隐匿,飘忽不定,等闲根本找不到。而即使找到了,打不打得过,又是一回事。 很多人都说,这两个邪魔肯定躲到不善地去了。 却没想到,今天他们堂皇出现,再度大开杀戒。 云远山知道外魔就潜伏在附近,却看不到人在哪,这使得他更不敢离开夫人小姐半步。 啪! 守在峡谷口处的最后一个骑士倒下,沦为五行鬼婴幡的肉食,邪道阴测测一笑:“罗夫人,事到如今,你还不肯交出那件东西吗?” 美妇罗夫人冷静地道:“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邪道说道:“你要明白,没有人会来救你们的,你心里更清楚,秦岭剑盟,已经散了,没了。” 提到“秦岭剑盟”,罗夫人柳眉挑起:“如果我猜得不错,是有人故意透露消息,让你们出手的吧。” “呵呵,罗夫人果然冰雪聪明。” 罗夫人咬牙切齿地道:“我夫君尸骨未寒,他们竟做出如此下作之事。真是当面称兄道弟,背后直接捅刀子,这剑盟,还要它作甚?” 忽然想到,夫君之死颇为蹊跷,可能内中有龌龊,想着此处,更是发寒。 邪道踏前一步:“我不在意你们秦岭剑盟的内讧,我只想要那件东西。” 罗夫人冷笑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邪道看着女孩,语气渗人:“罗千秋的女儿,果然灵秀,我家鬼婴,正缺个伴,便把她收进来作陪吧。” 原来美妇与女孩,正是秦岭剑盟盟主罗千秋的遗孀和女儿。数月前,罗千秋败于阿奴锤下,然而在养伤期间,却突然暴毙。他这一死,本来就内讧得不可开交的剑盟登时分崩离析,四分五裂。 罗夫人见状,便带着女儿罗知罔,以及一部分忠心耿耿的弟子出走,离开剑盟。 他们从秦岭出发,要进入扬州,然后到青城去寻求庇护。因为罗千秋生前,与青城阳神高手吕天虾私交甚好,料想对方会收留。 一路奔波,没有遭遇到什么阻截,但在昨晚遇到了敌袭,不过最后顺利解决了。他们连夜离开小镇,不想竟在路上遇到了臭名昭著的邪道,在对方狂暴的僵尸爪下,死伤惨重,最后只得逃到这峡谷内,做最后的困兽斗。 一众弟子,修为不高,难以抵挡,最大的依靠只得云远山一个。而对方,却有两人。 邪道与外魔,本身的修为都不算高,但依仗着霸道的灵品法器,联手起来,即使面对阳神人物,都有一搏之力。而云远山只是个元炁境,还是个老的。真厮杀起来,鹿死谁手,难以预料。至于罗氏母女,母亲只是个通玄境,女儿更弱,开窍不久。 罗夫人把女儿护在身后,喝道:“你敢!” 但谁都听得出来,这番叱喝色厉内荏,毫无震慑力。 隐藏在暗处的外魔叫道:“邪道,别再啰嗦,动手吧,免得夜长梦多!” 邪道简练回答:“好!” 一挥手,那尊高大僵尸腾腾腾地直冲入峡谷,挥舞爪子,当头朝云远山抓下。 云远山早有预备,让夫人小姐退到一旁,他长剑出鞘,剑锋吐芒,电光火石间已刺出五剑。每一剑,都刺在僵尸关节胸腹,以及喉咙处。 几声脆鸣! 高大僵尸被剑锋逼得退后数步,身上的铠甲,赫然被刺穿了。 元炁境,已然能激发剑气,摧枯拉朽,非同凡响。 然而五剑之后,云远山内心更为吃惊,这僵尸躯体的坚硬度远超寻常,难不成已是“铜尸”了? 僵尸之类,早无情感触觉,不怕疼痛,更无畏惧,很快又扑将上来,双爪狂舞。 云远山仗剑来杀,应付自如,不过他担心边上的夫人小姐,难免分心。 邪道拿着旗幡慢慢走近,忽然喝道:“外魔,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云远山闻言,吃一惊,赶紧扭头去看,果然见到一道鬼魅般的身影掠现,却是潜伏在旁边一株满是积雪的树上,此刻暴起,朝着罗夫人母女扑下。 “鼠辈敢尔!” 云远山一剑逼退僵尸,仗剑去救人。 铃铃铃! 就在此际,一阵悦耳的铃声响起,仿若就在耳边摇动。 “不好,往生落魄铃!” 云远山暗叫一声,被那铃声一冲脑海,嗡的一下,霎时间,失魂落魄,脑子一片空白。 “着!” 那道身影半途转弯,没有冲向两女,而是来到云远山身前,手中一柄短刃,唰的,便刺入了云远山的胸膛。 原来从一开始,邪道与外魔的目标,都是云远山,想来也是,只要把他解决了,剩下两女便是砧板上的肥肉,想怎么切便怎么切了。 云远山失魂落魄的时间非常短暂,就那么一两呼吸间的事,等他清醒过来,却已中招,他又惊又怒,长剑反手一劈,没有劈中早已逃开的外魔,而是把追击而来的僵尸劈个正着。 这一剑,几乎凝聚了他全身的气力,何其锋锐,竟直接把僵尸劈开,断成两截,掉落在地,再无法动弹。 “山老!” 罗夫人悲声叫道,带着女儿冲到云远山身前,伸手扶着他。 胸口重创,云远山情知不妙,他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是恐怕也不能保护夫人和小姐了,想到两女即将要面临的悲惨下场,他便心如刀割。 “山爷爷,你不要死,不要抛下我们……” 女孩罗知罔见到云远山胸口流血不止,哇的一下哭了出来。 “啧啧,多有情有义的一幕。小妹妹,我见犹怜的小妹妹,你不要哭,让叔叔我来疼你!” 外魔现出身形,身上披一件雪白袍子,与雪地融为一色,他样子看着颇为年轻,脸型略显长条,有一种阴柔之意。嘴角弯出一抹阴笑,一步步走了过来。 第八十五章:斩杀 (南朝书友群:200702009继续招兵买马中,妹子欢迎!) “走,夫人小姐,你们往后山走!” 云远山遭遇重创,但还没有死,奋起最后的力量,仗剑迎上来,要为两女争取逃走的时间。 罗夫人搂住女儿,脸色黯然了下来:大雪封山,峡谷早被积雪封住,没了后路,她们能往哪里去?至于听从邪道的话,交出东西,恐怕也是难逃一死;但不交出,即使能保住性命,更可能是生不如死…… 面对垂死挣扎的云远山,外魔倒也不敢逼得太紧,站定了,冷眼相看,他看得出来,这个白发老者绝不会支持得多久,很快便会生机断绝,倒地身亡。 “吱吱吱!” 这是脚步踏在积雪上所发出的声响,一个人从后面慢慢走了过来,全身包裹得紧,头戴斗笠,抬起头时,只能看见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他身前有只小狗,右肩上还蹲着只大猫,看上去,颇有些怪异;而其手中并没有把持武器,而是拄着一根长约三尺的树枝,大概是半路上捡的,用来走路。 这人的突兀出现,让诸人俱是感到一愣神。 邪道目中异光闪现,已看出来者赫然是修士,而且为结胎境的,当即踏前几步,拦在他:“朋友止步,不想死的,立刻滚!” 他与外魔联手,一向骄横惯了,肆无忌惮,连十大宗派的高额悬赏都不怕。仗着法器之威,对于元炁境的云远山都敢下手,自不会在乎一个结胎境的路人。 赵灵台看着他,一语不发,脚步未停。 “找死!” 邪道喝一声,掐手一指,手中五行鬼婴幡异动泛起,那只鬼婴头扑出,朝着赵灵台咬去。 一时间,阴风阵阵,冤魂呼啸。 啪的! 下一刻,邪道惊愕地发现,鬼婴并没有咬到对方,原来是那只走在前面的小狗突然跳起,为牠的主人挡招,被鬼婴拖进了旗幡内,消失不见。 不过这只是个小插曲,邪道并不在意,一只小狗而已,到了鬼婴口中,最多几呼吸间便能吞噬吃掉。 他冷笑一声,稍等片刻,便要再度催动旗幡—— “咦?” 邪道发现有些不对劲,意念驱驭之下,这面被他淬炼浸淫了几十年的灵品法器旗幡竟是没有反应。 这是怎么回事? 他吃一惊,赶紧再度催动意念,然而手中的五行鬼婴幡如同死物,意念激发进去,好像泥牛入海,渺无动静。 “这,这个……” 邪道从没有遭遇到如此境况,觉得冷汗都要出来了,要知道,这面旗幡不仅是灵品法器,还是他的本命物。但当下的状况,便是有人将他与自己的本命物隔绝了,而且还是在不知不觉的情形下发生的。 按理,这绝无可能!就好像有人在割你的肉,你却毫无知觉,简直荒谬! “一定是有些地方不对……” 邪道下意识地退后一大步,甚至用力摇动起手中旗幡,觉得会不会是鬼婴今天进食得多,进入了睡眠状态…… “老邪,怎么回事?” 那边外魔发现异状,开口问道。 邪道疑惑回答:“我也不知道,你先回来,杀了这人。” 外魔闻言,不再多说,身子一阵模糊,随即消失在原地,与满地雪白融为一体——他精于隐匿躲藏之术,雪地、绿林、山石……各种地形,信手拈来,都能模拟同化,让人无从分辨。甚至他潜伏到了目标身边,目标对象仍是懵懂不知。 凭着这招,再加上往生落魄铃,其不知越境斩杀了多少高手。 见状,邪道顿时放心下来,对于老拍档的拿手绝招,他相当了解,简直无往不利,十拿九稳。峡谷内胸口流血的云远山便是最新的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即使境界要高两个阶段又如何,还不是失魂落魄,,乖乖受死。 “喵!” 似乎感觉到了不安的气息在靠近,蹲在赵灵台肩膀上的猫妖赶紧叫唤出声,示警! 不得不说,在某些方面,动物的天赋性往往超乎常人。 “该死的猫!” 观战的邪道心里暗骂一声,不过也不担心,这猫虽然能察觉到一点气机,但并不能准确捕捉到方位,换句话说,外魔在左或右,或前或后,都是不确定的。 赵灵台忽而举起了手中树枝。 几乎同时,铃铃铃! 清脆悦耳的铃铛声打破了雪地上的安静,外人听着,还以为是风铃在奏鸣,别有韵味。但只有置身于铃声之内的人才会明白,这铃声是多么可怕: 铃声响起,失魂落魄! 这是催命的声响! 蓬! 一团雪花爆开,外魔一跃而起,就在赵灵台身后不足三尺处,手中一柄利刃,像一条阴狠的毒蛇,狠狠地刺向赵灵台后背。 嗤! 干脆利索的脆响,血花飞溅而起,在雪白的地上画成朵朵红梅。 “好……” 邪道脱口而出的欢呼,喊了一半,生生戛然而止。他猛地看清楚,在电光火石间,那人轻巧转身,手中树枝迅猛地点入了偷袭的外魔的喉咙要害处。 树枝是普通的树枝,甚至是根枯枝,所以才会从树上断落,掉在地上。 但在赵灵台手中,这枯枝赫然变化,仿佛变成了一柄剑。 现在这剑锋便准确无误地刺入了外魔的喉咙。 “你……” 外魔挣扎的声响嘶哑而充满惊恐,如同一只垂死的鸭子。 他心中惊骇,无以伦比,倒不是因为这妙到毫巅的一剑,而是对方根本没有受到往生落魄铃的丝毫影响。 自从获得这枚灵品法器,外魔用它对付了近百名高手,从无失手。 现在,这是第一次! 但一次,已足够要命。 赵灵台手腕轻轻一抖,枯枝抽出,一道血箭飙出,外魔口中咿唔作响,说不出话,仰天倒下。 由此至终,赵灵台都没有说半句话——他一向不喜欢跟死人说话。 “喵!” 猫妖兴奋地叫唤一声,跳跃下去,扑到外魔尸体上,一对爪子乱扒,很快便扒弄出几件事物来,其中一枚拳头大小的黄铜铃铛非常醒目。 猫妖一口叼起,摇头晃脑,铃铛便轻快地响动起来——这时候的铃声,没有法力催动,当然毫无异样了。 “你,你!” 邪道惊骇出声,转身便逃。真是当机立断,毫无犹豫。 第八十六章:报酬 邪道见机不妙,抽身便走,他展开身影,但只奔出数丈远,脑袋“嗡”的一下,如同被人重击一锤,七窍都流淌出血来: “怎么,怎么可能!” 他目光呆滞地看着手中把持的五行鬼婴幡,哗啦一响,漆黑的旗面竟被生生撕裂,随即一头小狗慢吞吞地从里面扒拉出来,落在地上,一双白多黑少的眼睛漠然地盯着他看,仿佛在看着一个死人。 “你,你!” 这面灵品法器,乃是邪道的本命物,如今从里到外,被毁坏得彻底干净,其立刻便遭受反噬,惊恐加上心疼,几乎要当场晕厥过去。不用说,里面养着的鬼婴肯定没了,不知是被这诡异小狗给咬死了,还是吞吃了…… 鬼婴可是邪道耗费几十年光阴,炼化了成千上万生灵,喂养长大的,如今化为乌有,这个打击,堪称灭顶。 小狗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牠的舌头猩红而艳丽。 “我打死你……” 邪道狂吼一声,挥舞拳头朝着小狗砸去。 小狗猛地跳起,张口吐出一道青芒,笼罩在邪道身上,唰的,邪道像中了定身术,顿时动弹不得,然后他全身皮肉干瘪了下去,倒在地上时,已经化为一具丑陋的穿着衣服的骸骨。 “喵!” 那边猫妖已经献宝般把往生落魄铃上交给赵灵台,见到小狗干倒了邪道,立刻欢快地奔跑过来,在骸骨上扒拉一番。 不过这次,牠失望了,一无所获,而五行鬼婴幡已经破裂报废,只能当废品回收,看能不能提炼出什么像样的材料。 叼着旗幡,猫妖无精打采地跑回来。 先前罗夫人和女儿罗知罔看见赵灵台出现,本来并不抱多少希望,但只过了一刻钟时间,凶神恶煞的“邪魔外道”便已伏诛。只是两女无法轻松得起来,因为看到那只诡异的小狗行径,似乎比两大邪魔更为凶残的样子,内心大受震撼。 云远山是见多识广的老江湖,可也捉摸不透赵灵台的来历,他长叹一声,身体再也支撑不住,颓然倒地,就此气绝。 “山老!” “山爷爷!” 两女见状,顿时失声痛哭起来。 收拾好几样战利品,赵灵台把小狗收回。 把鬼婴吃掉后,小狗获得了海量的阴煞怨气,得到极大满足,牠已经达到了一个即将跃然变化的临界点,需要好好睡一觉。等醒过来时,便会脱胎换骨。 瞥了一眼哭泣的两女,赵灵台转身要走。 “少侠!” 那边罗夫人看见,赶紧出声叫道。 赵灵台没有回头:“虽然我救了你们,但不用谢。” “不是的,少侠。” 罗夫人急了,此地荒郊野岭,她与女儿两个修为马虎,如果再遭遇到敌人,定然难逃厄运:“我想请你护送我们去扬州!” 赵灵台笑道:“请我?” “是。” 罗夫人大声说道,她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赵灵台转过身:“我很贵的。” 如果对方是寻常的妇孺,他二话不多说,更不会提什么条件,但两女出身秦岭剑盟就不同了。 剑盟与灵台一直不对付,上一次江上寒的事,就有剑盟势力在幕后作祟搞鬼。 正因为如此,阿奴才会提着锤子找上秦岭,挑战罗千秋。 当然,赵灵台一向恩怨分明,不会做祸及家人那一套。不过他斩杀邪魔两人,等于救了罗氏母女,已是足够仁义,自不会再去当义务保镖什么的。 “你开个价!” 罗夫人咬着红唇,细细的腰肢轻轻扭动一下,风情荡漾开来。 赵灵台目光清冷:“你真要我开价?” 罗夫人一怔,知道卖弄风情那一套在这人面前毫无用处,赶紧端正面容起来,想了想,下了决心,说道:“我有一枚定魂珠,只要你护送我们安全抵达扬州,我便把定魂珠给你。” 听到“定魂珠”这个名字,赵灵台不禁眼眸一亮,他明白邪道两人追杀对方是为了什么了,应该便是为珠子而来。 此珠有神奇功效,含在嘴里,能迅速让人心神安宁,魂魄静安,对于修炼一途,对付心魔,有莫大作用。 邪道与外魔修炼邪术,杀生无数,但与此同时,他们的心智都会受到濡染,近乎扭曲。一旦发作起来,近乎癫狂,所以对于定魂珠这等宝物十分渴望。 赵灵台本身,对于定魂珠并没有需求,不过想到灵台一脉,定魂珠还是很有用处的,当即道:“此等宝物,你舍得拿出来作为报酬?” 罗夫人面露苦笑:“妾身处境,少侠应该清楚,如果命都没有了,宝物再好,又有什么用?” 赵灵台点点头:“好,我答应你,护送你们去扬州。” “太好了,谢谢少侠仗义相助!” 罗夫人大喜地道,她看出赵灵台修为不俗,能轻易诛杀邪道与外魔,有他相护,一路便会安全得多。之所以不直接去青城,而是先到,扬州,却是她早与吕天虾约好,在扬州城内碰头见面,也算是一种迂回策略,避人耳目吧。 只是前些时日,听说吕天虾被阿奴打伤,不知养好了身子没。 赵灵台淡然道:“我护送你们去扬州,但一路上,所有的一切,都得听我的。” 罗夫人当即应承道:“那是当然。” 达成了协议,事不宜迟,立刻开始准备。罗夫人与女儿合力,就地挖了个坑,埋了云远山,至于别的骑士尸首,就无能为力了。 赵灵台让两女从头到脚换了副装束,像他那样包裹得严严实实,穿得臃肿,又戴了斗笠,如此一来,即使在外表上看,都难以分辨出男女之身。 至于马车兽马之类,一概舍弃,选择步行。走了数十里地后,找到个村庄,赵灵台进去,花费一笔银子向农户买了一辆牛车,然后驱车上路。 罗夫人母女虽然算是修士,但在寒冷的气候下长途跋涉,毕竟吃力,如果半路上病了,可就麻烦。 牛车虽然慢,但胜在稳健,赵灵台手持一杆自制的鞭子,甩个响鞭,吆喝一声,赶着牛车,骨碌碌地向扬州而去。 第八十七章:选择 (新的一周,求票票支持!) “哥哥,你的那只灵宠狗在哪儿了?” 在车上,罗知罔忽而脆生生地开口问道。她是罗千秋的女儿,自幼便打下夯实的基础,根骨不俗,心境冷静,是棵修道的好苗子。无奈命运多舛,父亲身亡,又被迫流亡于外,以后的命运变得叵测,是否还能成长起来,就很难说了。 赵灵台问:“你找牠做什么?” “我想跟牠说声谢谢。” 罗知罔的回答让赵灵台感到有些意外:“谢牠?” “因为牠杀了那个恶人。” 罗知罔语气很认真。 赵灵台呵呵一笑:“我会转告给牠听的。” 罗知罔默然,过了一会,又问:“哥哥,我还有机会见到牠吗?” 赵灵台回答:“可能。” 女孩便不再说话。 轮到罗夫人开口了:“少侠,恕我冒昧问一句,你是哪个宗派的弟子?” 赵灵台反问:“你觉得呢?” “归元谷?” 毫无意外,罗夫人说出这个名字,主要是小狗和猫妖太过于抢眼,存在感十足。 赵灵台笑笑:“其实,我是灵台剑派的。” “啊!” 罗夫人惊叫一声,她怎么都想不到,救自己的人,会来自灵台山。 灵台与剑盟有隙,准确地说,应该是有仇! 新仇旧怨皆有之,旧怨可追溯到数十年前的宗派之争,至于新仇就不必多说了。 “但你身上没有带剑!” 罗夫人还有些不相信。 赵灵台道:“我刺杀外魔的那根树枝,就是剑。” 罗夫人为之哑然,回想起来,那一招,确实是剑法。 她嫁给罗千秋多年,虽然本身修为马虎,但耳濡目染之下,对于剑道自有些了解。赵灵台手执枯枝,却能化为利剑杀人,这可是非常厉害的剑道,最起码,得元炁境才行。但赵灵台分明是很年轻的样子,如果真是元炁境,那可是灵台的长老级别了。 “灵台剑道,真得那么厉害吗?” 不由自主地,罗夫人惊叹出声,忽又想到那位横空出世,惊才绝艳的灵台祖师爷,当其时,他手中的剑,的确一剑光寒十九洲,人莫敢撄其锋! 赵灵台淡然道:“如果你不喜欢灵台的人护送,我们可以终止协议。” “不不!” 罗夫人连忙摆手:“少侠不要误会,我绝无此意。” 赵灵台问道:“我记得,你夫君罗千秋是被我灵台阿奴打伤的?” 罗夫人语气幽幽:“公平对战,技不如人,怨不得人。” 赵灵台说道:“你能这么想,就好。” 罗夫人叹了口气,伸手摸摸女儿的头:“而且现在我也明白了,我夫君的死另有隐情,多半是同门毒害……” 说到这,顿一顿:“再说了,剑盟早已四分五裂,不复存在,与你们灵台的恩恩怨怨,更与我们母女无关。” “娘,毒害父亲的凶手到底是谁?是不是鲁伯伯?” 罗知罔问道。 罗夫人轻声说:“知罔,你还小,不要问那么多。” “不,我一定会替爹爹报仇。娘亲,我要练剑,练天下最厉害的剑法!” 罗夫人伸手搂着她,心疼地叫一声:“知罔!” 罗知罔乌溜溜的眼睛盯着赵灵台:“娘亲,我知道天下最厉害的剑法在哪儿,我们不去青城了,去灵台山吧。” 此话一出,罗夫人登时呆了,低声喝道:“知罔,不要乱说,我们必须去青城,也只能去青城。” “为什么啊!” 女孩不解。 “有些事,你不懂的,以后再和你说……” 罗夫人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与女儿争辩不休,特别是身边还有个灵台弟子在场。 赵灵台听了,一笑置之。 这一路走,可能是乔装之故,没有再遇到什么阻难,倒是听到许多关于秦岭剑盟的消息:罗千秋死后,其夫人携带女儿出走,剑盟内讧不断,五派之间,大打出手,并导致完全决裂,宣告剑盟成为历史。让人听了,唏嘘不已…… 另外,罗氏母女在路上遭遇“邪魔外道”的爆炸性消息也被传得沸沸扬扬,毕竟那么多秦岭骑士的尸体还在雪地上横陈,很容易便能被人发现。 其实这些并非重点,重点在于臭名昭著的“邪魔外道”竟然被杀,有传闻称,是青城高手吕天虾前来援救罗氏母女,斩杀了两魔…… 而罗氏母女,自是被救上青城山了。 这个传闻的散播,大概也是赵灵台一行没有再遭受敌袭的一个原因。 三天后,牛车安然抵达扬州城外。赵灵台带着两女弃车入城,先是选择一间客栈住下。 依照协议,赵灵台已完成任务。罗夫人倒也守信,将一枚定魂珠送上,作为报酬。 此珠大若龙眼,并非滚圆,而是一种椭圆形,亦非晶莹剔透,反而呈现出一种略带浑浊的昏黄色。闻一闻,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味,乃是正品无误。 罗氏母女从秦岭出走,一辆辆马车上装载的不过是行李,以及金银之物,真正的好东西却都是贴身携带,甚至装纳在乾坤空间内。罗千秋身为剑盟盟主,遗留下来的好东西绝不会少。剑谱、法器、宝物等,皆有之。 正所谓“怀璧自罪”,他们在路上遭遇敌袭,实属正常。好在有云远山坐镇,又有诸多忠心耿耿的骑士守护,才让不少宵小望而退却,不敢下手。 收了定魂珠,赵灵台便干脆利索地告辞而出。看得出来,罗知罔颇有不舍,她是想到灵台学剑,不过罗夫人不允,她已与青城约好,不愿改变原本的计划。吕天虾已经应诺,只要罗知罔入门,便是嫡传。这等待遇,换到灵台的话,绝对无法得到。况且她们出身秦岭,要真去了灵台剑派,可能还会遭受排挤,以及白眼呢。 对此,赵灵台自不会多说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至于最后是对是错,是好是坏,那只能让时间,让结果来证明。他愿意护送两女来扬州,有恻隐之心的影响、有定魂珠的加成,还有,其实也是顺路为之。 他本来就是要来扬州办点事的。 告辞离开,走出客栈,朝着西南方向走去,走了大半个时辰,他在一座庙观前停了下来。 城隍庙! 第八十八章:回山 每个大城都会有一个城隍庙,在赵灵台的认知里,城隍属于神道体系中颇为重要的一环。 山神、河伯、城隍,这三个在人间最为普遍。三道龙神庙,实则上便是河伯庙,名称不同,职能一致。 赵灵台观摩过龙神庙,现在则来看城隍庙。 扬州的城隍庙建立在一条清幽的街道上,占地不大,半亩方圆,是一座三进出的建筑,大门外有个小广场,广场中心安置一尊青铜香炉,炉中,香火鼎盛。 正值下午,但前来进香的香客络绎不绝。 城隍庙上香的地方有多处,不管是广场的香炉,还是偏殿的香炉,以及主殿的主炉,都是香火满满,从没有断过的时候。 香雾缭绕,凝造出一个缥缈而神秘的氛围。人在其中,内心不禁萌生出虔诚之意来。 赵灵台没有入庙,而是站在广场上观望。 果不其然,潜心感应之下,一股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意念在半空显现,漠然而没有丝毫情感波动。 “嗡!” 那股意念若有所觉,猛地“望”住了赵灵台。 “不好……” 赵灵台暗叫一声,赶紧撤去感应,快步离开,一颗心怦怦乱跳。 好在离开之后,那种意念压顶的感觉随之消失。他整个人如释重负,长出一口气。 看来城隍比那龙神要霸道凌厉得多…… 这般感觉,让赵灵台想到了山中的猛虎,地盘性极强。他来感应,等于是一种窥伺,对于城隍而言,将被视为一种冒犯! 胆敢冒犯神灵,神灵自会发怒,然后给予惩戒。 不过赵灵台当机立断,立刻选择离开,避开了锋芒。 沉吟半响后,他不再停留,径直出城,返回灵台山。 …… 三派结盟后,灵台势头大盛,门中弟子士气正旺。 阿奴的凯旋归来,让这股气势攀升到了一个高峰。 击败青城吕天虾,战胜崂山燕山海,打伤秦岭罗千秋……三大阳神高手,在阿奴手下,俱是一败涂地,这使得阿奴的个人声望直线飙升,风头一时无两,有人说,在他身上,看到了当年赵灵台的影子。 不过阿奴回山后,依然住在外门的铁铺子内。 回来的第一天,便有四名内门弟子扛着两大箩筐上等材料送来。 阿奴瞥了一眼,说道:“你们把东西抬回去。” 四名弟子愣住,一个小心翼翼问:“阿奴师叔,你不是要材料打铁吗?” 阿奴淡然回答:“从今天起,我不打铁了。” 四名弟子不明所以,只得把东西又抬上山,然后禀告给掌门林中流知晓。 林中流听毕,却抚须微笑:“老四定然是境界又跨进一大步,已经不需要再打铁。” 也在同一天,许君拿来腰牌,交还给阿奴师叔。 许君早已跻身内门,成为了内门弟子。她得到祖师爷显灵,传授了一套《空名剑》,修炼进度极快,已经破境,达到了通玄境。而且她在剑派比剑会上也是大放异彩,最后名列第三。 不管哪个原因,她都有资格进入内门。 来到铁铺子,面对威名赫赫的阿奴师叔,许君颇有几分拘谨。 “许君,我听说了你被祖师爷传授剑法的事。嗯,能否把当天的经过详细说一遍?” 阿奴问道。 此事许君已经被很多人问过,但每一次,她的回答都自动省去赵灵台这个环节,只说自己练剑练累了,躺在青石上,梦见祖师爷显灵。 之所以如此,主要是考虑到不知赵灵台会是个如何态度,他也得到了祖师爷传授,可一直没有说出来,更没有在门派中表现。既然他都不说,许君便要帮他保守这个秘密。 面对阿奴师叔的询问,许君的回答也没有改变。 听完,阿奴沉默了一会。 许君连忙拿出那块腰牌,双手奉上。 阿奴接过,忽问:“你似乎跟赵阿旺很熟?” 许君道:“比较谈得来。” “祖师爷显灵那天,你应该和赵阿旺在一起吧。” 阿奴突然说道。 许君一怔,不知该如何回答。 阿奴又问:“你跟他练过剑?” 许君心中一惊。 阿奴似乎在询问,又仿佛只是在自言自语:“他的剑法,一定很好。” 说罢,脸上竟有了一抹和煦的笑容。 许君见到,呆若木鸡,她可是几乎从没有见过这位阿奴师叔笑过的,而在满派弟子的心目中,阿奴师叔一向与“怪人”挂钩,不苟言笑,沉默少言,酷酷的。 阿奴笑意不减:“许君,你回去练剑吧。” 许君忍不住问:“阿奴师叔,你说他还会不会回来?” “当然会!” 阿奴的声音非常肯定:“这里是他的家,他不回家,能去哪里?” 这话,跟当初赵灵台离开时所说的,几乎一样。 还是在这一天,方下峰来到铁铺,手中拿着一方玉盒。 阿奴看见,眉头一皱:“老二,什么东西?” 方下峰看着他:“五百年份的龙马胶……这不是你要我在南海找的东西吗?” “我要你找?” 阿奴疑问。 方下峰道:“你那学徒去到南海,找到我,说要五百年份的龙马胶,难道这不是你的意思?” 阿奴一听,脸上露出恍然之色,忙道:“是,是的。” 方下峰觉得他的表情有点怪:“你那学徒还没有回来?” 阿奴道:“他有别的事做。” 方下峰不再多问,话题一转:“老三的伤,到底有几分把握能治?” 阿奴道:“除死无大事,放心,他会好起来的。” 方下峰不疑有他,只觉得这句话安慰性质多于别的,叹口气:“你还需要什么药物,尽管跟我,还有老大说。就算举派之力,也要把老三治好。” 阿奴点点头:“会的。” 顿一顿,又问:“听说在南海郡,师尊曾经埋剑于那,那把剑,被人夺了去?” 方下峰面色一黯:“是我无能,使得师尊之剑落于人手。” 阿奴便问:“那时候,我那学徒便在南海?” 方下峰一怔,觉得老四的思维一如以往般天马行空,很是跳脱,一时说这,一时说那:“应该在。” 阿奴又笑了。 方下峰见他笑得古怪:“你这是什么意思?” 阿奴一摆手:“没意思。” 方下峰便纳闷地走了。 时光匆匆,秋去冬来,灵台山已经下过好几场雪。 阿奴不再打铁,每日端坐在铁铺子内,沉默得像一块岩石,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在很多人看来,他应该是在练某种神功,便不敢上来打扰,远远看着,肃然起劲。 这一天,已入夜,一个人满身风雪地闯进了铁铺子,嘴里叨叨地说道:“走了一天路,又冷又饿,想吃火锅。” 阿奴睁开眼,瞥见那张年轻的面容,立刻跳起来:“我去弄。” 说着,上山去外门食堂,捣弄各种火锅材料去了。 第八十九章:启阵 (求各种支持!) 炭火烧起来,架上一口大铁锅,一只足有六斤重的松子灵鸡早杀干净,剁成块,放进锅里煮,熬出的鸡汤,便等于是锅底。边上摆一个木架子,架子上盘子碟子十数个,每一个都盛放着各类食材,有鲜蘑菇、有青菜、还有好几盘牛羊肉等。 三更半夜,早过了饭点,不过阿奴去拍门,要弄火锅吃,一众食堂人员自不敢怠慢,立刻忙活起来,不用两刻钟,各种东西便准备妥当,整整齐齐地放到铁铺子里了。 诸人还以为阿奴师叔突然有了食欲,心血来潮要吃火锅,当看到赵灵台时,才明白过来,一个个面面相觑,好生奇怪。 他们当然认识赵灵台,可为了一个学徒,至于这样吗? 阿奴一摆手:“好了,你们都去睡觉吧。” 众人不敢多问,躬身退下,回山上去了。 赵灵台从袋子里拿出一口玉盒子,打开,捻出两片薄薄的血参片,扔进了汤水里,一股浓郁的参味顿时弥漫开来,让人闻着,心神俱醉,全身毛孔开张。 阿奴见到,眼眸一亮,随即像想起什么,赶紧拿出那口装纳着龙马胶的玉盒,递交给赵灵台。 赵灵台接过,打开看了一眼,见到果然是五百年份的龙马胶,随即合起来,与血参盒子一起,放回袋子里。 阿奴欲言又止,但终是忍住,没有问出声。 赵灵台开口道:“我要回后山。” 后山,指的是内门后山,也就是当年他闭生死关的地方。现在那儿,已经改造成了一间神堂,神堂内,供奉着赵灵台的神像,每日香火不断。 阿奴道:“好,明天我们就上去。” 赵灵台点点头,不再说话,汤好了,便提起筷子,开始吃火锅。 阿奴又弄来一坛好酒。 两人对坐,不说话,只吃喝。 夜渐深,雪花簌簌飘落,别有一番清幽之景。 第二天,阿奴带着赵灵台进入内门找林中流。 “老四,你要到后山闭关?” 听闻阿奴来意,林中流怔了一下。 “是。” 阿奴的回答非常简练。 林中流望着归来的赵灵台,立刻便看出这个奇怪的少年竟已经是结胎境了。 这才过多久? 他心中吃一惊,难道这少年竟是万中无一的修炼奇才?又或者,老四已经把其当成嫡传来教导了? 阿奴要到后山神堂闭关,兼且替师尊上香,这个要求非常合理。在灵台剑派中,后山属于禁地,但这个是对于寻常弟子而言,林中流等几个赵灵台嫡传,自是可以自由出入。事实上平时神堂的打扫工作,基本都是他们几个来完成。 “他也要留下?” 林中流指的是赵灵台。 阿奴回答:“可能会陪我一两天,也可能会陪我一两个月。” 听了这话,林中流眼睛都要鼓了起来,不过他是个通达之人,自不会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清,老四要怎么弄,便让其去做好了。 从林中流的庭院离开,赵灵台让阿奴先去后山,他则到内门广场上来。 这个时候,正是弟子们集体练剑的时间。 上百名内门弟子穿着统一的服饰,手执制式长剑,一个个站开来,有板有眼地演练一套剑法,看上去,整齐有致,犹如行云流水般,煞有气势。 这套剑法,叫做《养吾剑》,不属于对阵杀敌的剑法,而是一套养生剑式,与入门的《清心剑》一个性质,不过要高级一个层次。事实上清心剑那几个招数,便脱胎于《养吾剑》。 创造出《养吾剑》的时候,赵灵台那年正好五十岁。 五十,而知天命! 站在广场边上,赵灵台很快便找到了队伍当中的许君,她身子高挑,长发束成髻,盘于顶上,风姿绰约,仿佛一株静谷幽兰。 “许君!” 如果要等的话,还得一个时辰,练剑才会结束,赵灵台干脆直接喊人。 这一声叫,顿时惹得众人侧目而视,有好奇,有愠怒。 对于赵灵台,内门弟子不那么熟悉,很多人并未见过。他们看到一个没有穿门派服饰的少年出现在广场边上,顿时感到疑惑不已。 看见赵灵台,许君惊喜交集,当即要跑过来,可脚步刚迈出,却又停住了。 今天负责监督练剑的长老,刚好是桐叶,她有些讶然地扫了一眼赵灵台,随即开口说道:“许君,你去吧。” 得了允许,许君立刻跑出行列,来到赵灵台身前,兴奋地道:“师兄,你回来了!” 听到“师兄”这个称呼,赵灵台感觉怪怪的,也不纠正,微笑道:“我下山后,捉了一只灵兽,想着你没有灵宠,便拿回来送给你。” 说着,一招手,一只大猫便敏捷地从后面跑出来,来到许君跟前,一对又大又圆的眼睛,骨碌碌地看着。 “好漂亮的灵猫!” 许君赞道,伸手要抱,猫妖早非常有灵性地跳跃上来。 看得出来,这猫妖对于新主人很满意,没有丝毫抗拒之情,觉得跟着许君,起码没有呆在赵灵台身边时的那种压迫感,很是轻松。至于许君,当然是非常喜欢此猫。少女心性,对于猫狗之类,天生便有着亲近的情感倾向。她现在虽然跻身内门,修为大增,可要捕获一只好的灵宠,也是极为不易。 “师兄,多谢你!” 赵灵台笑道:“你回去练剑吧,我走了。” 说罢,转身上山,前往后山。他走得轻松,丝毫不在意身后那一片如同剑光的目光。 目光来自广场上练剑的一众内门弟子们,他们从未见到许君如此巧笑倩兮地跟一个男子说话,心中莫名忿然。 赵灵台到了后山,没有进入神堂,而是在神堂外的一株榕树下坐好。 这榕树,枝多叶茂,如同一柄巨大的雨伞,撑张开来,绿荫遍地。 树下安置了一副青石凳桌,赵灵台便坐在石凳上。很快,他拿出灵台洞府,放在地上。 阿奴没有坐,站在旁边,手持铁锤,如同一尊门神。 意念驭动,洞府阵法开启,有光霞喷薄而出,一股气息冲天而起,不过最后被灵台镇派大阵给遮蔽住了,没有显露于外。但整个灵台内门上下,都感应到了这股强盛之气,纷纷举首翘望,惊叹不已。 庭院中,林中流站在那儿,内心百感交集,他以为阿奴要追随师尊的脚步,开始闭生死关,准备破空飞升了…… 神堂前,阿奴目不转睛地看着赵灵台凭空消失,地上,一尊法宝赫然,光霞夺目,玄奥无比…… 第九十章:种田 (早点更,早点求票!) 时隔多日,再入洞府,一切依然,仿佛时空在此地凝固,感觉不到什么变化。 赵灵台轻车熟路,直接来到后面的灵田边上,拿出天元稻种,以及早准备好的两件小工具,开始种田。 种灵田,是个技术活,赵灵台曾想过在灵台山上寻两名灵农进来代劳,但想了想,还是作罢。 灵台洞府,乃是法宝级别的存在,目前得保密,如果走漏了风声,传扬开来,只怕会招惹到三大仙门的觊觎,麻烦多多。 这也是他要选择在后山开启阵法的原因所在。 这里,是他的主场,又有镇派大阵加持守护,再加上一个阿奴,在安全性上,能做到最好。 在洞府内种田,能够减少技术需求。首先不怕虫害,其次气候变化的影响,基本可以忽略不计,至于施肥浇水那些,只要有灵脉滋润,便等于一刀切,不用多加理会。 天元稻为灵种,自不与寻常稻种相同,从播种到发芽,正常便要三月之久,而成长期,到成熟收割,整个过程,足足要两年! 在赵灵台看来,两年的时间根本算不得什么。他在天庭看守的玄桃,在天仙大神眼里,就是个饭后水果,就得百年一开花,百年一结果,百年一成熟。至于真正的仙果,动辄都是以“千年”为单位的。 所以说无树果的五千年周期,堪称可怖。 相比之下,天元稻两年便能收割,简直是“神速”了。 当然,耗时与功效往往成正比,不能奢求太多。 两斤稻种撒开,恰好能种满所有灵田,行距之间分得比较宽,皆因成长起来时,会如同灌树丛一般高大,而每一株稻米,正常能收获三斤左右,好的话,可达五斤,计算起来,这一批收成,总计数千斤,当真是多产高产 忙活了一个时辰左右,种完所有种子,接下来,只需等待即可。 看得出来,当年龙窟的妖修们也是比较懒,开垦一块灵田在灵脉旁边,基本都是播完种,便不用怎么管理了。而且在阵法上增加了功效,便是特地针对种田的。 做完这事,赵灵台去到祭坛上,从怀中拿出那颗定魂珠来,放上去。与黄天印、玉如意、以及一枚法器手镯陈列在一起。 这几件宝物,便是他出去一趟所得到的收获,属于丰收。不过最大的收获还是洞府本身,虽然比不上真正的洞天福地,但在人间,已经属于顶级的修炼资源,能够发挥出巨大的作用。 比如说,赵灵台把一众弟子传送进来。 只是目前没有这个必要,洞府毕竟不大,人多了,灵脉不堪重负,终究会支撑不住,从而日渐稀薄,那样的话,这洞府便会变得平庸,想要恢复过来,不知要多少岁月才行。 赵灵台很怀疑,龙窟的妖修们举派飞升,留下洞府在南海,在某种程度上,就和赵灵台埋剑小南海一样,都属于一种放养。 而今,赵灵台把洞府弄到了灵台山上。 面对那口幽深的灵脉,他总有一股进去一探究竟的冲动,想弄清楚它的构造。他甚至怀疑,灵脉的尽头,是否通往别的时空—— 这样的想法,就显得非常荒诞而玄虚了。 另外,赵灵台心头还有个疑问,那黑鱼大圣是怎么返回人间的?其失去了本体躯壳,剩得魂魄意识,倒类似于金蝉脱壳。借尸还魂不算什么大神通,可从仙界跑到人间来,这就不一般了。 撇开些凌乱想法,赵灵台继续摆弄几件宝物。这些东西,他都抹去了里面的印记,等于是无主之物,获得者只要对之进行淬炼,即可获得认主。 赵灵台对这些宝物没有多少需求性,他倚重的,只有剑。有草莽剑在,无需再驱驭别的法器。 想了想,他拿起那件手镯,然后运转阵法,出到外面。 从消失到再度出现,时间流逝不少,但阿奴站在那儿,纹丝不动。 阵法收敛,洞府恢复平静,就是一枚器物,静静地安置在地上。 赵灵台捡起,放好,然后把那个手镯递给阿奴:“此物,送给江上寒。” “好。” 阿奴接过,也不多问。他明白赵灵台的意思,江上寒与桐叶好事将近,手镯,等于是一件贺礼。 这手镯属于一件空间类型的宝物,里面能容纳不少事物,又是女性款式,送给桐叶戴,恰到好处。而让阿奴出面,则不用解释什么。 “好了,我走了……嗯,我到内门庭院住。” “好。” 阿奴应一声,拿出腰牌:“这个给您。” 赵灵台接过,有块腰牌在手,行事出入,都要方便得多。阿奴留在神堂,他也就不到外门铁铺子了,干脆就在内门住下。山上那庭院,一直空着。 门中弟子,代表着剑派的新生力量,以及未来。他们的成长颇为重要,但前时在山上,赵灵台一番旁观之下,觉得剑派的教导方式存在些问题,他想纠正过来。 而且,最重要的剑法本身,包括林中流他们毕生所学的,其实也有问题。 灵台剑派内,有近十套剑法传授教导,这些剑法,都是赵灵台当年所创。不过有些是成套完整的,有些原本只得几个招式,然后被林中流他们拓展开来,糅合别的套路,最后给生生整成了一套,好比那《灵台七十二式》,便是如此。 但这套招式繁杂的剑法在赵灵台看来,充满了漏洞,华而不实。 号称天下招数最多的南海《碧海丹心剑》共有三百六十五招,赵灵台曾经见识过,给了一句评语:“败之,只需一剑!” 所以赵灵台决心要改良修正剑派剑法,毕竟创造那些剑法的时候,他的修为悟性等状态,与现在相比,早已不可同日而语。好比一个成长起来的人,回首顾盼,发现年轻时的所想所做,总是充满了稚气与不成熟。 其实当年赵灵台创建剑派,并无太多想法,只是想通过这么一种方式广而告之,好让那位仙人知道,他没有辜负那份可遇不可求的仙缘,他成功了。 是以那时候除了三位嫡传外,对于别的弟子,赵灵台并未多费心思,反正他们能学则学,成不成,主要靠个人的努力与悟性。在门派的管理上,同样如此,很是散漫。 然而从天上贬落凡尘后,赵灵台感悟良多,他已不同往日,剑派,同样需要改变! 第九十一章:取名 “好有灵性的猫咪!” 练剑完毕,不少女弟子纷纷来到许君身旁,看着猫妖,不无羡慕地说道。 许君摸着猫妖毛茸茸的头,笑道:“是我师兄送的。” “啊,他也是同门吗?怎么没穿门派服饰?” “额,他是阿奴师叔的学徒!” 听了这话,诸人俱露出恍然之色:“原来就是他。” “听说,他是个怪人。” “我看一点都不怪,我也想有这么个师兄……” 说话的女弟子满脸希冀之意。 对于已经跻身内门的她们来说,灵宠或许并不难得,但好的灵宠就得之不易了。 许君怀中这猫,体型矫健,动作迅敏,一看便知能厉害;更重要的是,牠的表现太乖巧灵性了,近乎通灵,一旦跨过门槛,便是真正的妖。 另外,猫类本身就是女弟子们最为喜欢的类型,受欢迎程度,要超过小狗小兔之类。 “哼,我看这厮别有企图才是。” 说话的男弟子面皮白净,浓眉大眼。 许君瞥他一眼,淡然道:“子清师兄,你这是说同门坏话。” 那子清师兄双手抱胸,振振有词道:“他不过是个学徒,算什么同门?” “随你怎么说,他都是我师兄。” 许君不愿与他争辩,带着猫妖径直走了。 王子清本来想通过这样的话题,好与许君多说几句,或许能收到些意料不到的效果,不料人家根本不上当,他只得悻悻然离开。 “猫咪,你有没有名字?” 路上,许君不住地逗弄猫妖。 猫妖摇摇头,示意自己无名。 许君见着,心中欢喜,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便给你取个名吧。” 猫妖就点点头。 许君顿时想起以前那只名叫“阿旺”小狗,不得不说,那名字实在粗俗得很,难以上台面,当其时取名,许君没有想太多,以为是一只普通的家养土狗,就顺手取了那个名字。 不过面对乖巧的猫妖,自不能草率糊弄了,想了想,她说道:“你是猫,猫最爱吃鱼了,那就叫你‘年年’吧,年年有鱼,天天都有得吃。” 许君本身就喜欢吃东西,而灵宠贪吃,正合口味。 猫妖欢快地叫唤了声,认可并接受了这个名字。 “那就说定了,走,年年,咱们回家!” 许君步伐轻快,要回去屋子里帮猫妖洗澡。 …… 分配给阿奴居住的庭院距离江上寒的庭院不远,赵灵台回去的时候,正好碰到坐在轮椅上的江上寒在门外观望雪景。经过一阵调养后,他胖了不少。 “你怎么出来了?” 监督完弟子练剑的桐叶赶回来,见状不禁嗔道。 江上寒淡然道:“我又不是废人。” 用了不少针药后,他手脚恢复了一点点力气,但也仅此而已,稍微重些的东西,都无法拿动。 桐叶不忤他意:“我们到山上走走?下了雪,别有一番风致。” 江上寒却摇摇头:“不去了,有点清冷……对了,我辞去左峰峰主之事,你跟掌门说了没?” 桐叶问:“你真得决定了?” 江上寒双眼眯了眯:“我这样子,你觉得还适合继续当峰主吗?” 桐叶急声道:“你会好起来的,我听说阿奴师叔已经到处寻方问药,还托方掌门从南海带回来了五百年份的龙马胶。” 江上寒神色不动:“你们的好意,我心中明白。但我的伤,自己最清楚。” 桐叶声音徒然大起来:“你就甘心放弃了?” 江上寒缓缓道:“这不是放弃与坚持的问题,我一直很冷静。但是,既然已经无法胜任,便该把位置让出来。一切,为了灵台!”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的神色无比坚定。 桐叶满腹劝慰的话语就此打住,再也说不出来,一会之后,才带着苦涩地问道:“那你觉得,谁能接替你的位置?” “苟秀正,苏慕思。” 桐叶幽幽一叹:“我下午,便会去找林掌门说。” 她心中自是明白,为什么江上寒不自己去。 这时候,赵灵台从路径上走了过来。 对于这个神秘少年,桐叶感到了好奇,坐在轮椅上的江上寒同样如此,他虽然手脚皆废,无法再用剑,但修为还在,依然是阳神境,自能看出赵灵台的境界早非吴下阿蒙。 短短时间,连跨境界,堪称妖孽呀。 如果一定要找个解释,只能落在阿奴身上。 “你们好。” 赵灵台打招呼的姿态和上次几乎一模一样。 桐叶看着他,忽然问:“我听说阿奴师叔要在后山闭关?” “应该是吧。” 赵灵台的回答有点随意。 “你是他学徒,不在身边陪伴伺候?” 赵灵台呵呵一笑:“他不需要,我也不需要。” 桐叶一愣,竟没听明白这句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同时心里隐隐觉得,这少年对待阿奴的态度,相当不正常;而阿奴对待这个少年学徒的态度,更是离奇古怪。 少年是昨晚回到灵台的,据说已是深夜,但阿奴居然就跑上山来,敲打食堂的门,要他们弄火锅送到铁铺子,看起来,是要给赵灵台接风洗尘的样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阿奴是赵灵台的学徒呢。 赵灵台打量了江上寒一眼,忽道:“坐太多并不好,可以的话,应该尝试着站起来,走一走。” 说着,错身离开。 江上寒眨了眨眼睛:“叶子,你刚才听到了没?这少年竟如此和我说话。” 桐叶自是听得清楚,对于赵灵台老气横秋地说话样子,很是不适应。 这话本身并无不妥,有道理,还带着关怀。问题是以少年的身份,以及他的年纪,本不该这么说的。 会不会是阿奴师叔让他这么说的? 桐叶心里琢磨起来。 江上寒却在思考另一件事,那就是赵灵台的境界,实在飙升得太猛太快,记得第一次见他,仅仅开窍而已,距今才多久?半年不过,就已经结胎了。就江上寒的认知,这样的事绝非天纵奇才便能做到的,必有无上奇遇,逆天仙缘才行。 “这事,老大和老四肯定早便知道了吧,有问题,他们自会处理,哪里用我这个废人操心……” 想到这,江上寒不禁解嘲一笑,叫道:“叶子,我们去看雪景吧!” 第九十二章:竞争 江上寒辞去左灵峰峰主的消息很快便在灵台传开,对此很多人并不觉得意外,虽然众人都觉得惋惜,但现实如此,以江上寒目前的状态,的确不再适宜但当峰主一职。 如此一来,该职位便出现了空缺。 原本的灵台人事,正掌门林中流,两位副掌门江上寒与方下峰,他们皆是赵灵台嫡传,又是三大阳神人物,不管是声望还是个人能力,都是不负众望。 如今江上寒出了事,导致一个位置空缺出来——至于阿奴,他却是极为特殊且超然的存在,更没有任何心思竞争。 是以角逐左灵峰峰主之位的,就是九大长老了。 在其中,又以苏慕思、苟秀正、以及桐叶的呼声最高。 人事任免,有门规流程,首先是有意角逐者开始报名,然后进行资格审核,再到文武展示,以及比试,最后便是投票——投票者包括全体在山弟子,以及各位掌门长老。 整个过程,显得非常公开透明,也相当合理。 当年赵灵台在剑派中留下不少格言,都被奉为金科玉律,从而写进门规内,影响较大的有两句,一是“平易近人”;一个是“能者居之”。 第一句表达的是为人处世的态度,第二句便涉及剑派人事的安排了。 江上寒觉得自己已废,没有能力再担任峰主一职,所以主动辞去;而别人想要担任此位,就得凭借出色的能力坐上去。 这里的“能力”,并非单靠修为实力,还得有名望。 平日里,剑派都会安排各个长老到学剑堂讲课,其实便是一个刷名望的事务。通过授课,授业解惑,与弟子交流。课上得好,自然便会得到弟子们的认可,从而获得拥戴。 要知道,在这个时候,弟子们手中的票,可是相当重要的。 外门两峰,峰主之位都颇为关键,高于长老一级,那些长老们要说不心动,那都是假的。 人生在世,有机会的话,谁不愿更上一层楼? 当然,也有些例外,比如说桐叶就主动表示,自己不会角逐峰主之位,她与江上寒在一起,此举应该是为了避嫌。而且她的性格,本身就恬静,很少与人相争。 她选择放弃,使得不少人感到惋惜,作为九大长老中唯一的女性,桐叶在弟子们的心目中,可是很受欢迎和拥护的。 然后乌山云与何不二等几位长老,也先后发声,说不参与竞争。他们放弃的原因各有不同,但主要还是有自知之明,觉得修为和名望不足,干脆放弃。 最后,就剩得苟秀正、苏慕思、以及一个潘松风了。 三者中,以苟秀正希望最大。虽然他时常在课堂上夹带私货,张口闭口讲述仙门之好,惹得一些弟子反感,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很多的剑派弟子心底里,都存在着对于仙门的向往。 三大仙门,凌驾于人间之上,达数千年之久,他们的强大与繁盛,已经成为了一种常识,在无数人心目中根深蒂固,难以动摇。而拜入仙门,更是天下少年少女们的梦想。他们或限于资质,或缺乏机缘,无法进入仙门修炼,但并不代表他们的梦想就此破灭了,消失了。 苟秀正去过仙门修习,虽然时间不长,但这段经历,便如同给他身上镀了一层金光一般,让人看上去,金光闪闪,值得羡慕与信服。 而从他口中说出去的人和事,不少弟子都是下意识地选择相信的。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都没有去过,而苟秀正去过了。 久而久之,苟秀正口中讲述出来的东西,便都成为事实。 俗话有说:外来的和尚好念经,便是这么一个道理。 况且苟秀正本身的修为确实不弱,是剑派内最有希望破境,成为第四个阳神境的俊秀——不对,得把阿奴除开。 这几天来,苟秀正心情很好,甚至主动要求多上课,手把手去教外门弟子练剑。大家都知道,他这是要最后发一波力了,进行冲刺了。 不过苏慕思那边也没闲着,各种忙碌,与苟秀正较着劲。 身为掌门,对于下面长老们之间的竞争,林中流是乐见其成的。不管什么门派,内部之间都必须存在着竞争。当然,是良性的,如果没有竞争,便等于一潭死水,毫无生气可言,也就失去了发展进步的动力。 适当的竞争,是好事。 林中流一直觉得剑派内的竞争少了些,外门中,主要就是八月份的比剑会;而内门,也有类似,有个名堂,叫“竞剑会”。 三年一次,参与比试的都是内门弟子,最后三甲者,能获得宝剑奖励。 林中流不在意苟秀正与苏慕思之间是否会争出火花,他现在最为忧虑的只有一件事,就是老三江上寒的伤,是否能治。 这日,林中流来到后山神堂,去找阿奴。就见到阿奴站在榕树下,而那个少年学徒却坐在石凳上,两者关系,说不出的怪异。 说好的闭关呢? 林中流满腹疑窦,干咳一声:“老四,你随我进神堂,我有些话与你说。” “好。” 阿奴回答得干脆。 既然进入神堂,当然得向师尊神像敬香了。 多年以来,林中流养成了个习惯,就是在师尊神像跟前,唠唠叨叨一大通,内容五花八门,有在修为上的疑惑,有对门派事务的抉择,还有别的一些烦心事,诸如此类。 可以说是汇报,也等于是一种倾诉。 今天上香,说的主要是江上寒的事,说着说着,自然便说到峰主的候选了。 嗡! 似有异动。 林中流一愣神,抬头去看神像: “小流……” 闻言,林中流身子一颤,好熟悉的称呼,多少年了,自从师尊飞升,就再没有人这么叫过自己,而他这一辈子,也只有师尊叫他“小流”。 显灵了,师尊又显灵了! 林中流赶紧跪拜下去,口中叫道:“师尊!” “小流,这些年,你辛苦了。” 神像发出沧桑的言语。 “不苦不苦……” 林中流激动的泪流满面,不能自已。 “为师此来,有一事吩咐。” “师尊请谕示,小流必不负师命!” 林中流一脸肃穆,庄严无比。他跪着,却没看见阿奴还站在边上,脸上表情,莫名怪异,像在憋着笑。而从小到大,想要逗阿奴笑,可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第九十三章:任命 议事厅,九大长老全到,就连江上寒都被桐叶推了进来,另外,还有十大内门弟子,齐聚一堂,气氛肃然。 诸人注意到,阿奴赫然在场,这可是极为难得的事,要知道自从赵灵台飞升后,他便基本不再理会剑派事务,也不参与商议了。 人齐了,坐在上首正中的林中流开口说道:“刚才,祖师爷又显灵了!” 闻言,众人一阵骚动,一个个露出兴奋之色。 近期祖师爷显灵频繁,是大好事,预兆剑派将大兴于世。 桐叶满含期盼地问道:“掌门,祖师爷显灵,说什么了?” 她知道林中流去神堂时,经常会为江上寒祈祷,不外乎想得到赵灵台回应,赐下治伤灵药,而或药方什么的,那样的话,江上寒便有希望了。 林中流看她一眼,迟疑了一下,才道:“祖师爷吩咐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这一下,好几个人异口同声问出口。 “祖师爷知道左灵峰峰主空缺,所以他直接任命了人选。” 此话一出,整个议事厅都陷入了呆滞状态,他们根本没有想到,居然会是这件事。 林中流干咳一声:“我今日上香之际,说到此事,不曾想祖师爷听到了,还特地显灵了。” 其实他也纳闷,以前每天祷告,说的事情不知多少,其中一些还是非常重要的,可从没有见赵灵台回应过,谁知今天随嘴一提,师尊居然就有反应了。 不但有反应,还直接拍了板。要知道赵灵台一向性子淡泊,以前很懒得插手人事杂务的。 顿一顿,林中流又道:“祖师爷显灵之时,阿奴也在场。” 阿奴便站起来,朗声道:“师尊所言,一字一句,我都听得清清楚楚。” 苟秀正忍不住脱口问道:“不知祖师爷任命谁担当左灵峰峰主?” 这个问题,也是大家所关心的,一个个竖起耳朵来听答案。 林中流望了一眼阿奴,缓缓说出一个名字:“赵阿旺。” “赵阿旺?” “赵阿旺是谁?” 一时间,很多人都没想起来,面露茫然,只感到这个名字又土又俗。 阿奴适时开口:“就是我那学徒。” “什么!” 厅内轰然响起一片惊诧声,神色各异,有的不可理解,有的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这简直荒天下之大缪呀!” 苟秀正脖子都粗了,就差拍案而起。 阿奴目光冰冷,沉声喝道:“苟长老,你是怀疑祖师爷的任命吗?” 苟秀正分辨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阿奴冷哼一声:“又或者,是怀疑我与老大作假,假传师命?” “不不,我是……” 苟秀正完全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也无法回答,阿奴的两个质问实在太尖锐了。 整个剑派,为赵灵台一手所创,在座的人,不是他徒弟便是徒孙,赵灵台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威,任何人都不敢不敬。上一次在广场上,赵灵台已经显灵过,再加上许君学到的《空名剑》,因此这次的显灵,只能说是顺理成章,毋庸置疑。 至于林中流联合阿奴说谎,简直比让赵阿旺当峰主更荒谬。 林中流说道:“还有一事,那赵阿旺已经被祖师爷传授无上剑法。也许,是祖师爷看中他资质不凡,所以青睐有加吧。” 这事倒非常符合赵灵台的做事风格,不拘一格,有许君在前,众人接受起来容易得多。 捋一捋思路,大概是祖师爷看中了赵阿旺,传授下剑法,再让他担任左灵峰峰主一职…… 这一整理,就显得顺当得多了。 唯一让人难以接受的是,这赵阿旺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 林中流坐直起来,高声道:“好了,事情便是这样,召集大家来,便是看看大家有什么问题和意见。谁赞成?谁反对?” “我赞成!” 阿奴第一个举起了手,然后是林中流、江上寒、方下峰等。 紧接着,一只只手都举了起来。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谁会反对?谁敢反对?谁又能反对? 苟秀正满含委屈地举起了手,心头纵然有千般不情愿不愿意,也只得烂在肚子里。更让他感到悲愤的是,那赵阿旺此时根本不在场。 很快,任命公告便贴了出去,内门,外门,都有。 举派哗然! 数以百计的弟子都是茫茫然,不知所以然,期盼中的长老争锋没有了,最值得傲然的投票权力没有了,更让人无法理解的是,新任峰主居然只是个学徒,连剑派正式弟子都不算。 祖师爷莫非在天上喝醉了酒,所以糊里糊涂下了任命? 还有,这赵阿旺现在哪里? …… 赵灵台在灵台镇上,正喝着酒。请喝酒的是个胖子,陆涛。 今天的灵台山肯定很热闹,很吵闹,所以他干脆跑了出来,到镇上图个安静。 目前的他身份得保密,要是曝光开来,那必然掀起轩然大波,甚至等于是把天捅了个篓子。如果天庭知道赵灵台没有被抹去三生印记,投胎为狗,却又重新修炼起来了,那会招致什么后果? 所以赵灵台很清醒,很明白。 至于阿奴,阿奴从来不是个多嘴的人,其与林中流他们不同。 不想表露身份,但又要在短期内对剑派进行一番改良修正,最好和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当上峰主。 是时候披上一个适当的身份,进行大刀阔斧般的改革了。事情拖得越久越不好下手,倒不如快刀砍乱麻,做完了事。 有了峰主这个身份,做起事来,便有了依据和道理。 “赵兄弟,你可是稀客呀!” 胖子陆涛给他倒了满满一杯酒,笑道:“可是有什么生意门路,要关照我的?” 赵灵台呵呵一笑:“你怎么都想着生意?” 陆涛皱出一张苦瓜脸:“生活艰难,能不想嘛?赵兄弟,别嫌我啰嗦,话不好听,如果没有足够的修炼天分,就该提前打算,准备后路,否则的话,当人老了,后悔都来不及。” 赵灵台点点头:“你说的对。” 陆涛双眸一亮:“那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干?包你财源滚滚来。” 赵灵台似笑非笑:“不好意思,我接别的事做了。” 陆涛一愣神:“你要去做什么事?听哥一句,不要轻易被人花言巧语说动,很多都是坑。” 赵灵台笑道:“我这个事,不会是坑,” 陆涛试探地问:“是什么大买卖?可以的话,带我呗,我认识很多人,包你不吃亏。” 赵灵台摇了摇头:“这事,恐怕你不合适。” “有什么合不合适的?凡事当尝试,你说说呗,到底做什么?不是我自夸,我胖子八面玲珑,本事大着很……” 正说着,一人腾腾跑过来,口中喊道:“涛哥,山上传来大新闻。” 陆涛顿时兴趣浓生,立刻问道:“出了甚事?” “左灵峰峰主有任命人选了,听说是个学徒,叫赵阿旺什么的……” “啊!” 陆涛手中拿着的酒壶失手坠落,砸到地板上,摔了个四分五裂。 第九十四章:找茬 今天赵灵台换了一身青色棉袍,看上去,显得成熟了些。他走出庭院的时候,就看见许君等在外面: “有事?” 许君道:“我知道师兄要去左灵峰,所以特地来给你加油的。” 赵灵台哑然失笑:“你怕他们给我下马威?” 许君的表情已经给出了答案。 对于赵灵台被祖师爷任命为左灵峰峰主一事,不少人心中觉得难以理解和接受,并表示忿然。其中有弟子,也有长老。他们认为赵灵台何德何能,竟能担任如此重要的职位? 因而不少人决定要在今天,给赵灵台一个好看。 今天,是赵灵台去往左灵峰学剑堂教课的日子。 这是惯例,新任峰主,必须讲这一堂课。 许君已是内门弟子,自不会再到外门的学剑堂上课了。虽然她很想去看,但掌门林中流早发了公告,严令内门弟子不得去凑热闹。其实这也是为了保护赵灵台,免得到时真发生点什么,如果太多人围观的话,增加难堪。 右台峰峰主方下峰同样下达了类似的告示,不让右台峰的外门弟子参与。 两人无条件地信奉师尊的吩咐,也相信赵灵台有天赋,但当下,以赵灵台结胎境的修为去上课,未免有些儿戏。 两人尽量对门中弟子进行了约束,但到了课堂上,必然会有弟子提出问题,进行诘难,那个,就必须赵灵台自己去解决了。 赵灵台微笑道:“放心,没事的。” “嗯,我相信师兄。” 许君重重一点头,并非是完全的安慰,的确发自内心。皆因上次赵灵台对她所学的《空名剑》进行点拨,真是一针见血,鞭辟入里,如同拨开乌云见月明,使得许君的领悟接连上升几个台阶,并最终顺利破境,达到通玄。 赵灵台不再说话,迈步离开,走出数步,后面许君又叫了声:“师兄!” 赵灵台回头,就听她说道:“师兄,你送我的灵猫,我很喜欢……” 说着,脸颊微红,一溜小跑走了。 赵灵台摇摇头,大步下山,穿过峡谷,来到外门左灵峰上。 这一路行,遇到不少门中弟子,难免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他耳力敏锐,听到内容,大都是非议之言,也不在乎。 来到学剑堂前,就见到门口处站着一人,长老苟秀正。 赵灵台看着他,问:“你不让我进去?” 苟秀正同样看着他,按耐住内心的怒火:“你要进去,且问问我的剑!” 赵灵台神色不变:“你的意思是要与我比剑?” “不错!” 苟秀正回答的声音很大。 这番动静,四周早围住了不少外门弟子,一个个兴奋地看着。 “苟长老,你在干什么?” 说话声中,桐叶推着江上寒走了过来。 江上寒脸色颇不好看:“在一众弟子面前,你成何体统?” 作为嫡传,以及前任峰主,江上寒具备着巨大的威信,在没有受伤之前,他可是号称灵台山上最锋利的剑,战功赫赫。 见到他来,众多围观的弟子顿时打起了退堂鼓。 “我不服!” 苟秀正低吼道,双目泛起了红光。左灵峰峰主之位,本该是他的,哪曾想突然杀出这么一个人来,生生夺了去,他心中便积压了一股怨气,难以排解。 江上寒冷哼一声:“不服的话,可以去找掌门。现在堵门算什么事?你堂堂元炁,去找一个结胎境比剑,这不是以大压小吗?” 苟秀正脱口反驳:“祖师爷直接任命,不也是以大压小?” 这话一出,四周俱是一静,气氛变得压抑起来。 苟秀正便知气急说错了话,忙道:“我找他比剑,可以压住境界,不动剑气,只比剑法,如果他能胜我,我便服了。” 江上寒冷笑道:“这话亏你说得出口,你练剑多少年,他练剑多少年?” “这剑,我比了。” 赵灵台忽然跨步出来,平静地说道。 江上寒闻言,双眸一缩。 桐叶忙道:“赵……赵峰主,凡事当三思而行。”称呼出口,连忙改正过来。 赵灵台却道:“今日刚才两位在场,还有这么多弟子在,便一起做个见证。” 苟秀正板着脸:“就算没有见证,胜负决出,我堂堂长老还会赖账不成?我不知你从祖师爷那里学了什么剑法,但我这套《秀正剑》,可是在小雷音寺中得仙师指点,反复淬炼琢磨而成的。” 说着,气势傲然起来。这剑法以他名字为名,本身就表明了其自得之处。 在仙门修习的经历,是他平生最为得意的资本,时刻都会挂在嘴上。 赵灵台笑了:“那好吧,以十剑为限,我破不了你的剑,就当我输。” 此话一出,众人皆静,一个个像看疯子般看着他。 狂,真得太狂了! 虽然苟秀正不动用境界压制,不激发剑气,但赵灵台想十招破掉他的剑,有可能吗? 赵灵台左右看了眼,忽然道:“谁借把剑给我?” 这一下,众人才发现他连佩剑都没有,两手空空的。身为剑客,却没有专属的剑,此事说出来,真是贻笑大方。 坐在轮椅上的江上寒都有点看不下去了,他这番来,是料到会有人找茬,为难赵灵台,便特意到场,替其解围压阵。因为在江上寒看来,对方得到了师尊传剑,并且亲自任命,其实便等于是自己师弟了。 师兄照拂师弟,天公地义。 在这一点上,对于许君的照顾,是同一个道理。虽然正式的名分没有定,可在林中流几个心目中,对待的态度的确与普通弟子不同。 剑派上下,有数百弟子,师尊偏偏只传剑二人,那就说明了一切。 然而现在,江上寒看赵灵台的行径,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我的剑给你用吧。” 说话声中,一个少年跑出来,拔出腰间佩剑,递给了赵灵台。 这弟子叫“黄粱已”,以前赵灵台在外门的时候,与他说过些话,算是熟悉。 其实这只是一把制式长剑,每名外门弟子每年都能免费领取一把,用精钢铸就,算是锋利。 赵灵台接过剑,道了声谢,随便挽个剑花,然后斜指于地,淡然说道:“苟长老,我们就在这比吧,比完了好进门。” “好,好!” 苟秀正十分不满他的狂傲,怒极而笑,反手抽剑,三尺锋寒,正是一柄神兵。 第九十五章:三剑 灵台有神兵,神兵便是法器的一种堂皇说法。 苟秀正的佩剑是一柄开光级别的法器,两边锋刃呈现出一种水流般的纹路,被这锋刃切割到,哪怕细微的伤口,都极难愈合,血流不止。 换句话说,他的剑造成的伤害,由于开光过,所以非常特殊。 反观赵灵台拿着的剑,朴实无华,只是一把精钢打造而成的制式长剑,成本不过几十两银子。灵台外门弟子,人手一把,还每年免费换新。 境界、兵器、修行时间,全方位的差距。 就这样,赵灵台居然还放言十招取胜? 很多人都觉得,他大概是疯了…… 就地比剑,围观的人散开,围拢成一个偌大的圈子。 苟秀正仗剑而立,气度不俗,朗声道:“不要说我以大欺小,欺负你,让你三剑!” “好!” 支持他的不少外门弟子轰然叫起来,觉得苟长老有大气,有态度,有长者之风。 赵灵台不说话,突然踏前一步,一剑刺出。 “这一招是《灵台七十二式》的‘仙人指路’?不对,有些不像……” 旁观者中,当以江上寒与桐叶二人修为最高,眼力最为敏锐,他们浸淫剑道数十年,对于剑派的每一门剑法,几乎都了如指掌,闭着眼都能辨认得出来。 赵灵台这一剑,像是一招“仙人指路”,所不同的是,本来的“仙人指路”,剑尖指得笔直,一丝不苟,而赵灵台用出来的,剑尖却有些飘,说不好听点,就是不稳,仿佛手腕发抖。 剑法剑式,其实是非常严谨的,一板一眼,相当有讲究,丝毫不能有差错。皆因每一招式,都具备整体性和连贯性,属于全套里的一个环节。当这一招用出后,对方会如何格挡,会怎么退避,然后下一招跟上,便会针对目标的反应,从而决定攻击的方位。 所以说,每一招都是千锤百炼,验证过后,才能确定下来。最后组合成套,更要耗费许多心神精力,才可能创立一套剑法来。 剑法如此,天下武功亦如此。 赵灵台毕生创立多套剑法,并不仅仅靠个人的天才,闭门造车。事实上他在建立剑派之前,曾游历天下。 所谓“游历”,自不是游山玩水,而是遍求对手,不断找人比剑,取长补短,吸收别人的长处。 总而言之,每一招剑法,它的角度力度,拿捏分寸,都有一个严格的规范。脱离了规范,就不成招式。 这一点,在剑派上下的认识里,根深蒂固。 他们自小学剑,也是被灌输这么一种说法。 现在很多人看赵灵台使出这招“仙人指路”,就觉得抖了,根据剑谱解释,此招重点,不在“仙人”,也不在“路”,而是在那个“指”字。 指,是动词,动作必须要稳。指不稳,方向不定,那指什么路?岂不是乱指一通了? 当然,想要做到剑谱上所阐述要求的规范标准并不容易,起码得练三、五年,才能练出一定的水准。 换句话说,得练习几百次,才能指得准路。 赵灵台明显生涩,所以才会晃,指不定。 江上寒看着,微微皱起了眉头,他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来,那般感觉,玄之又玄。 至于众多的外门弟子,则不想那么多,不少人甚至露出了鄙夷之色,觉得自己用这一招,都可能要比赵灵台好。 开始之际,苟秀正还有些凝重,毕竟对方可是被祖师爷传剑,说不定得了什么绝世剑法,他虽然开口让三剑,但心思并未任何放松。可见这一剑刺来,不禁面露古怪之色。 不过赵灵台实力不济,对他而言自是好事,轻而易举将赵灵台挫败的话,担任峰主之事,未必没有转机。 见剑指过来,苟秀正好整以暇地微微往后退一步,便退出了剑锋笼罩的范围。 毫无疑问,赵灵台一剑落空。 “嘘!” 一些外门弟子忍不住嘘出声来。 如果赵灵台只是这点实力,别说十剑,即使一百剑,也沾不到苟秀正的身。 桐叶轻声道:“他在干什么?” 她也有点捉摸不透,赵灵台可能比不过苟秀正,但应该也不会表现得如此拙劣,那轻飘飘的一剑,只要在灵台学剑三年的弟子,都能用得出来。而赵灵台,好歹也是个结胎境,进入内门绰绰有余。 江上寒依然眉头锁着,缓缓道:“我看他,似乎在试剑。” “试剑?” 这一下,桐叶更不懂了。 苟秀正背负双手,神色云淡风轻,尽显高手风范,淡然道:“第一剑了。” 赵灵台不语,左手摸了摸下巴,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这是怎么啦?临阵思考人生? 围观众人都愣了愣,很是疑惑。 然后,赵灵台第二剑刺出—— 又是一招“仙人指路”,不对,是走了样的“仙人指路”。 第二剑,比第一剑更飘,更晃。 “他这是来搞笑的吗?” “这么简单的剑招都用不好?” “让这样的人当峰主,我们能学到什么东西?” 质疑声四起,外门弟子虽然还算克制,但不满的情绪,已经压不住了,一个个抱怨出声。 江上寒对于这些不满的声音置若罔闻,双眸忽然亮起来,嘴里喃喃道:“有点意思……” 话语声中,赵灵台的剑已指了过去。 苟秀正轻松让过第一剑,但心弦未松,表面云淡风轻,实则依然谨慎对待,他心里觉得,对方第一剑实在太稀松平常,太假了,有示敌以弱之意,他才不会轻易上当。 然后,他便迎来了第二剑。 几乎同样的“仙人指路”,招式似乎并无二样,但苟秀正立刻感受到了其中不同的东西:这一剑中,有气势生成! 气势扑面而至,恍惚间,苟秀正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条路,一条被人指着的路。 如斯感觉,颇为荒谬,但他偏偏这么认为了。被人指着的感觉甚不好受,他左扭右摆,要奋力挣脱—— 登登登! 一连退了六七步,几乎要退到观众边上了,那种被人指着的感觉才慢慢消失,心头一松,竟有冷汗流了下来。 一众外门弟子不明所以,但见苟秀正拼命后退而已,根本弄不清状况。 而赵灵台,却又开始思考。 嘘声四起,更加响亮。 虽然比试之前没有制定什么规矩,但赵灵台的表现,实在无法恭维,太过于差劲了。 然而不同的是,苟秀正却一脸凝重状,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赵灵台,以及他手中的剑。 “好了,就是这样。” 赵灵台轻吐一口气,刺出了第三剑,还是一招“仙人指路”。 第九十六章:讲课 赵灵台刺出第三剑,依旧一招“仙人指路”。在数以百计的外门弟子看来,这一剑,比前面两剑还不如,更加的散漫,飘忽不定,看上去,如同强弩之末,胡乱使出的招式。 而坐在轮椅上的江上寒双眼却猛地睁圆了,睁得大大的,满脸不可思议;桐叶的表情好不到哪里去,几乎要张口惊呼,赶紧伸手捂住。 至于被剑锋指着的苟秀正,神情仿佛见了鬼,这一刻,他眼中看到的不是剑,也不觉得自己是一条路了,当那股气势笼罩而至,他竟似乎看到了一尊仙人的形象。 光芒万丈,气息万千,不可逼视! 嗤的一下,所有的幻觉消失,苟秀正感到一抹冰冷之意,就发现赵灵台的剑锋距离自己喉咙不过半寸,再前来一点,便是一剑封喉。 这柄剑,虽然只是普通的制式长剑,但真被其刺入要害,也是死得不能再死。 “你输了。” 赵灵台缓缓抽回剑,淡然说道,然后转身走开,来到黄粱已那边,将剑还给他。 一众弟子看得目瞪口呆,其实他们并未看清楚怎么回事,亦无法理解其中精髓奥妙,但见赵灵台一剑刺出,苟秀正却像个呆头鹅般站着一动不动,任由剑锋落在喉咙要害处—— 如果不是对苟秀正有足够的了解,很多人都会以为他是故意跑来做托儿的。 站着不动,不还手,不闪避,肯定是输的。 只是众人并未想明白,苟秀正为何会这般? “仙人指路,原来这一招重要的不是‘指’,也不是‘路’,而是‘仙人’啊……” 轮椅上的江上寒呐呐说道:“这一招,是师尊飞升之后,见到了真正的仙人,所以得了明悟,这才全新创造出来的吗?对了,一定是这样……” 赵灵台走到学剑堂门口,霍然转身:“现在,开始上课!” 数以百计的外门弟子这才惊醒过来,赶紧鱼贯进入课堂。虽然他们看得迷迷糊糊,但苟长老落败是不争的事实,没有十招,只用了三招。要怪,只能怪他托大,说要让三剑的。 众人走光了,苟秀正还一脸呆滞地留在原地,赵灵台那一剑,给他造成了沉重的打击,心头一直有个声音在喊:“成为仙人后的祖师爷,传授下来的剑法,真得这么厉害吗?” 他在屋外,屋内赵灵台已经站上讲坛,声音高昂地说了起来: “祖师爷显灵,入梦传剑,曾说过当下剑派,剑法太多太杂,不宜修习,便让我担任峰主一职,化繁为简,去芜存菁……” 他这番开堂话便让下面众多外门弟子听得眼皮子直跳,不知这新任峰主要做什么。俗话有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但没听说修行门派也会如此。 不过他们不敢骚动,因为桐叶也推着江上寒进来了,就在后面杵着,表情非常认真,仿佛在聆听。 对比起来,他与桐叶两人,倒更像是学生。 赵灵台自然瞧见了,并不理会,两人本来就是他的学生,能有这份态度恭听,听进去多少,明悟到多少,那便是他们的机缘。 其有意大刀阔斧地对剑派剑法进行改良修正,不说遇到的阻力问题,光受者听众,也是一个大问题。 修行修道,除了勤奋努力外,归根到底,还是得讲究资质悟性。并非说人人入门,都能登堂入室,直上青云。宗门的选拔、以及一系列的划分阶层,相对而言,还是颇为公平合理的。 赵灵台并不愿改变这个证明过的修炼制度,他只是想更换掉弟子们学习的目标对象,好让他们能够行之有效地提升修炼效率与速度罢了。 “《灵台七十二式》,在祖师爷看来,只有九式有存在的意义,其余的,可有可无。既然可无,便没有修习的必要,免得浪费时间精力……” 赵灵台继续语出惊人,但他并非简单粗暴地说不要这不要那,而是很详细地阐述开来,被舍弃的剑招存在着什么问题。这种讲课方式,就如同挑选一大筐鸡蛋,把里面烂的坏的挑出来,然后扔掉。 详细具体,旁征博引,深入浅出。甚至为了举例,赵灵台拿起讲坛上的戒尺,以此为剑,当场演示。 下面一众弟子,不少开始时还不以为意的,慢慢听了进去,一个比一个认真起来。 但听得最认真和最入神的,还是江上寒与桐叶两个。 自从师尊闭关飞升,江上寒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而作为成名已久的人物,早便到了他为人师的地步。在剑道的造诣上,江上寒甚至觉得这世间,已没有人再有资格对自己进行任何指导指点,自己要做的,不过是独自前行,天人感悟罢了。 悟,是一个非常关键而重要的历程。 想当年赵灵台败尽各路高手后,他学习的对象便从人,转移到了物与景。观望白云苍狗,俯视流水鱼跃,豁然开朗,随而得道。 江上寒本来以为,自己也会如此。 但今天的课,恍若一扇尘封已久的门被开启,慢慢打开来。 对于此种感受,江上寒并不意外,皆因对方所讲,都说是师尊传授,这少年就如同一个媒介,代师授课。 众多的外门弟子同样如此认为,他们没想到少年会如此坦白,毫不藏私,如此一来,听他讲课,就跟听祖师爷讲课相差无几。 能够听祖师爷的课,那可是无上机缘,在这样的认知下,谁不认真听讲,悉心揣会? 赵灵台讲得细,一个时辰功夫,只能讲十招,一天的课时,也就两个时辰而已。 然而二十招的内容,也足够让大家好好消化了。 时间忽忽而过,下课了,众人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好在赵灵台很快宣布:他会每天来上课,直到讲解完为止。 第二天,来到学剑堂,赵灵台目光一扫,发现下面的人多了些。长老级别的,除了江上寒与桐叶外,还多了个何不二。 扫一眼后,他面无表情,接着昨天的内容,继续讲下去。 一天天过去,下面静坐着认真听讲的弟子越来越多,长老也愈来愈多,到最后,连掌门林中流都被惊动,正襟危坐在下面。 而左灵峰的学剑堂,已经坐不下那么多人了。 第九十七章:阳神 赵灵台讲课,表面看来,是在阐述对于《灵台七十二式》、以及《养吾剑》等的臃肿增删问题,但说到每一招剑法,却是旁征博引,时不时抛出的看法论点,更涉及剑道奥妙,真称得上是妙语连珠。 林中流等人,便是被这些看法点评给吸引来的。 以堂堂掌门、长老的身份,坐在堂下听一个少年论剑,显得有失身份。 不过赵灵台总是以“祖师爷”的名头开说,众人心里自然觉得舒服多了。认为自己听的不是赵灵台的课,而是祖师爷的课。 听到妙处,诸人其实也心怀疑窦:祖师爷究竟显灵了多少次,才能让赵灵台讲得这么多,这么细致? 一天,林中流便忍不住,当着赵灵台的面,问了出来。 赵灵台呵呵一笑:“祖师爷传授,神鬼莫测,自有方法。” 这话说得含糊,但让人无从拿捏。 事实上辩证好坏真假,也是简单,论及剑道,诸人都是有造诣有见识的人,伪劣之说,有无道理,一听便知。如果赵灵台在堂上胡说八道,糊弄那些外门弟子或许可以,但想要欺瞒林中流他们,却难于登天。 听课的人越来越认真,人数也是越来越多,赵灵台干脆搬出学剑堂,选择到内门大广场。 这一下,更是热闹了,一名名内门弟子不断加入。没有听课之前,他们心中存疑,可看到长老掌门都在老老实实听课,所有的怀疑立刻烟消云散。 这就是身份效应,榜样的力量。 弟子们听赵灵台的课,能学到化繁为简的道理和好处;而长老们听课下来,却有另外的领悟,对于剑道的理解大有裨益,细细体味起来,欣喜不已…… …… “疯了,都疯了!” 内门一间庭院中,苟秀正面色不愉地嚷道。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中年人,文士打扮,留三缕长须,正是苟秀正的患难之交林飞雨,他同样是剑派九大长老之一。 九大长老,就剩他们两人没有去听课了。 林飞雨撸一撸长须,说道:“掌门端是有些魔怔了,明明在左灵峰的课,居然弄到内门来,简直破坏规矩。” 苟秀正哼一声:“可不是?我才不信一个黄毛小子能说出什么惊天大道理来。祖师爷显灵,最多一次两次,哪里有那么多东西可讲?你看他,都快要说够一个月的课时了,还有完没完了!” 林飞雨问道:“秀正兄之意,是这小子扯虎皮做大旗,唬骗人的?” 苟秀正斩钉切铁地道:“绝对是,你想想,即使他真得了祖师爷传剑,但也讲不了那么多东西。对比下许君,许君也是学了《空名剑》,但仍是个内门弟子而已。只有这赵阿旺特殊,难不成他是祖师爷附身?简直搞笑。” 林飞雨一皱眉:“若他是胡诌,掌门他们听不出来?” 苟秀正一摊手:“谁知道,九假一真,他们对祖师爷崇敬有加,近乎狂热,所以迷了心智呗。” 林飞雨点点头:“这个大有可能,不行,我们不能袖手旁观,让那小子把灵台弄得乌烟瘴气,乱糟糟的。” 苟秀正摆摆手:“没有用的,现在掌门他们都被迷住了,根本不会听我们的。” “那怎么办?” 林飞雨有些急了。 “能怎么办,听多几堂课,发现毫无用处,掌门他们自然便会清醒过来。” 顿一顿,苟秀正脸现缅怀之色:“还是仙门好呀,那里的讲师,才是真正的胸怀坦荡,有真材实料,每说一句话,都是真知灼见的,绝无半点含糊。只恨我修习的时间太短,学得太少……” 闻言,林飞雨立刻笑道:“你不是有本仙门修习笔记吗?快拿出来,藏着掖着那么久,也该让我看看了。” 苟秀正略有犹豫,终于下了决定,道:“也罢,你我乃患难之交,有好东西,便该分享。不是我吹,只要你看了这本仙门修行笔记,修为定会突飞猛涨。看我便知道了,咱们剑派第五位阳神,非我莫属,苏慕思?嗤,他还差得远。” “那是那是。” 林飞雨说着恭维话,他对于这本仙门修习笔记可是盼望已久,也提了好几次,这次,苟秀正终于答应拿出来了。 “不过事先声明,你只能在我这里看,不能带走。笔记可是在小雷音寺里写成的,沾染了那儿的仙气,不能轻易流传于外。” 苟秀正一本正经地说道。 林飞雨无奈,只得答应下来,当苟秀正拿出那本笔记,当即急不可迫地翻阅起来。 …… 内门大广场,人头涌涌,数百人坐得端正,气氛肃然,没有任何骚扰声响。 今天,连阿奴师叔都从后山出来了,恭敬地坐在赵灵台身侧,一副认真聆听的样子。 今天赵灵台讲到《养吾剑》中的一招“傲气凛然”,引申开来,说到剑道追求的心性问题: “世间皆云:剑道至刚,一往无前,但求一味刚烈,宁为玉碎。实则谬矣,天人合一,两分阴阳。有刚当有柔,方为大道,因此,所谓‘剑心’,最为重要的,却是个‘通’字,剑心通明者也……” 这一番话,娓娓道来,声调抑扬顿挫,字字清晰。下面的人听着,不少人赶紧奋笔疾书,要把赵灵台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详细记录下来。 做笔记,早成为了习惯。特别对于普通弟子而言,由于修为境界不够,赵灵台所说的东西,很多都不甚明白,不如记下来,日后慢慢揣摩领会。 可惜头三天,意识到这一点的弟子不多,以至于这段时日的笔记成为了紧俏货,天天都有人找。至于第一天的,更是没有完整的笔记存在,只能依据听讲的记忆,写到本子上,但缺漏之处就多了。 为此不少外门弟子好生懊悔,又无法请赵灵台重新讲一遍了。 论及剑道心性,恰是修为高深者最为渴望的东西。因为心性稍有不对,便会发生扭曲,产生心魔,致使修炼遇到瓶颈,裹足不前,难以进步。 听着赵灵台的侃侃而谈,暗暗领悟其中言语真意,诸人只觉得有春风扑面,身心皆轻松起来。 嗡! 一道气息蓦然升腾而起,引得诸人侧目而视,林中流更是激动得直接站起来,看着气息蓬发的地方: 长老苏慕思坐在那儿。 “阳神!” “阳神境界!” “苏长老坐着听课,便在课堂上突破至关重要的一步,跻身阳神层面了!” 消息传扬开来,顿时引爆全场。 第九十八章:拆台 (下一章,会在晚上八点左右!) 除开阿奴,灵台共有三位阳神,正是三位掌门。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都是赵灵台嫡传。 三大阳神坐镇,足以让灵台剑派坐稳十大宗派的位置了。别的老牌宗派,拥有的阳神数量可能会多些,但其中不少是暮气沉沉的“老阳神”,争斗起来,未必能讨好。 这也是青城等派下手对付灵台时,要煞费苦心地设计圈套,用阴谋来谋害江上寒的主因。 江上寒因此手脚被废,无法用剑,空有阳神境界,却已等于废人一个,丧失了战力。 不过阿奴横空出世,不但很好地弥补了江上寒的空缺,还更进一层楼地提升了灵台的实力,再加上与苍山、七星观的联盟,势头大涨,直逼仙门。 三大掌门之下,在九大长老中,最有可能破境,跻身阳神的主要有两人,一个是苟秀正;另一个是苏慕思。 两人都是四十出头,正值壮年,前景很被看好。其中苟秀正是曾经在小雷音寺修习过的人,天赋尤其突出;至于苏慕思,在资质上可能稍逊一筹,但胜在勤勉、踏实。上次派他领队,前往南海,参与龙窟秘藏的竞争,便存着让他出外历练的意思。运气好的话,可能遇到机缘,而或获得顿悟,从而让修为踏前一步。 不过可惜,南海之行并不顺利,一无所获,而没有得到草莽剑,更让苏慕思颇为自责。 修为,始终停顿不前。 但就在今天,在内门大广场上,听着台上的赵灵台讲课,沉浸其中的苏慕思竟如同被醍醐灌顶,福至心灵地霍然开朗,气息蓬发而出。 破境,阳神! 其实他徘徊于门外已经多年,但总是觉得欠缺了什么,导致不得其门而入。 这样的境遇在修行界中很是普遍,诸如林中流等,何尝不是如此? 所以才需要“悟”! 悟有两种,自内到外,以及由外触内。 有时候,一个人坐着想着,突然就想开了;但更多的时候,却是人触景生情,见物动意,受到了触动,才觉悟过来。 苏慕思明显属于后者。 “悟”这件事,看似并不复杂,但真正做到,极难。越高层次,越难。而到了阳神这等境界,基本只能靠个人感悟了,皆因很多东西已经成型,外人外物,想要对其改变,难上加难。 这也是为什么阳神稀少的缘故。 修炼到了这一步,别人就很难再帮你了,除非有人仙出手,但还得耗费心力精神才行…… 人间的人仙,基本只存在于三大仙门。 然而今天苏慕思的破境,却让所有人大跌眼镜,谁也无法想到,听课,也能破境,成就阳神的。 人间九境,阳神属于质变的一大步,阳神之后,阴神凝实,可白日出窍,不惧阳光——“阳神”之名,由此而来。 到了此等地步,才算真正跨入修仙行列,至于前面的境界,基本都属于打基础罢了。 灵台新增阳神,这是天大喜事,身为掌门人,林中流自是非常清楚苏慕思破境的意义所在。掩饰不住的兴奋激动之意,快步走过来,说道:“苏长老,你刚破境,不宜在此地久留,且回去闭关,安心静气,稳固下来。” 新破境,便等于小鸡出壳,会有一段比较脆弱的过渡期,需要一个清净的环境来休整,稳固境界。 苏慕思点点头,却又不舍得就此离开,生怕会错过下面的讲课内容。 林中流笑道:“苏长老,你就回去吧,等你出关,我会将我亲手写的笔记记录送给你看。” 苏慕思道:“那多谢掌门了。” 不再停留,在一片羡慕的目光相送下,离开广场,返回自己的庭院净室内,开始闭关。 …… 苟秀正的庭院,树荫下,林飞雨在翻阅那本仙门笔记,只是看着看着,总觉得有些不对。 身为剑派长老,练剑数十年,无论阅历见识,还是理解感悟,自不是那些外门弟子所能比的。 苟秀正珍藏的仙门修行笔记,里面的确记着不少有关小雷音寺的东西,只是看起来,显得芜杂,没有多少实在的内容。比如这一页,写的是小雷音寺门庭中的一棵树,描写得如何如何枝叶茂盛,枝丫苍劲有力,长得多好多好…… 读起来,像看一篇文笔优秀的散文文章。 问题是,咱又不是文人骚客,读这些辞藻华丽的文字有甚用? 要不是看在苟秀正的面子上,林飞雨都要用“夸夸其谈”来形容了。 他想着后面可能有真知灼见,便耐着性子继续看下去。 登登登! 急促脚步声响,一名弟子跑了进来。 苟秀正抬头一看,见是自己的嫡传弟子刘俊,不禁脸一沉:“你干什么慌慌失失的?” 九大长老,除了江上寒等少数几个,其他人,都收了入室弟子。 那刘俊赶紧站定,喘口气:“师尊,山门有大事发生。” “哦,什么事?” 苟秀正问道。 林飞雨也不看笔记了,抬头来听。 刘俊脸现犹豫之色,一副不知该讲不该讲的样子。 苟秀正不耐烦地喝道:“有什么事,快说,吞吞吐吐,像个娘们。” 刘俊道:“刚才在广场上,听着课,苏慕思苏长老突然破境,成就阳神了!” “啊!” 苟秀正跳了起来,此事真是始料不及,他本来可是信心满满,觉得剑派下一个阳神,非自己莫属,没想到竟被苏慕思抢了先。一时间,思绪有些乱:“难道苏慕思南海之行,得了什么机遇?对,一定是这样。” 内心中,绝不愿承认苏慕思的突破,是听了赵灵台讲课所致。哪里有如此神奇的事,上课时,听着听着,就突破了,我呸,难道是神仙下凡,佛祖传经吗?能说得天花乱坠,顽石点头? 怎么可能? 猛地似乎想到了什么,苟秀正疑问道:“刘俊,你也去听课了?” 刘俊垂下头去,嗫嚅道:“我看那么多人去,就想去看个热闹……” “你!” 苟秀正简直气极,连自家弟子都开始拆台了,他脸往哪里搁,要不是看好友林飞雨在场,他都忍不住要狠狠怒斥刘俊一顿,当即阴沉着脸:“宋楚在哪里?” 宋楚,是他另一个入室弟子。一男一女,正好搭配。 “她……” 刘俊不敢说了,正迟疑间,登登登,一名年轻女弟子急促跑了过来,正是宋楚,口中叫道:“师尊,不得了了。” 苟秀正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又怎么啦?” 宋楚忙道:“桐叶长老在广场突破,成就阳神了!” “不就是苏慕思破境了吗?我知道……什么,你说的谁?” 苟秀正满脸不可思议,神情精彩至极。 宋楚被他的神色给吓到,吞了口口水,才道:“苏长老刚离开一会,桐叶长老也破境了……” 苟秀正眨了眨眼睛,脑子一下子都不够用了:今天,是怎么啦?剑派,是怎么啦?一个突破了,又一个突破了…… 阳神,这是变成大白菜,要论斤卖了吗? 那边林飞雨脸色古怪,赶紧放下手中仙门修行笔记,起身道:“秀正兄,我忘了还有点事,先告辞。” 苟秀正忙喊道:“你不看笔记了!” “下次吧……” 林飞雨早跑出门去了。 第九十九章:成神 (第二更献上,祝各位端午快乐!) 苟秀正说得并没有错,在人间,以当下的大环境,阳神不可能会像大白菜般泛滥开来。 桐叶的破境,有一部分功劳应该记在江上寒身上。 两人在一起后,为了让江上寒重拾信心,同时为了转移和开导情绪,桐叶经常向江上寒探讨修炼的问题。 江上寒虽然用不了剑,但修为仍在,对于修行的感悟理解半点不差,面对桐叶的请教,他自是无任何隐瞒藏私,悉心教导。 如此一来,桐叶的修为大有长进,已经到了一个瓶颈处,听了赵灵台的课,恰好说到点子上,便像先前的苏慕思一样,成就阳神。 接连两人在课堂上破境,简直闻所未闻,不管因为什么因素,赵灵台的授课效果都已戴上了金光灿烂的光环。 听他的课,一课成神! 要知道一众长老在元炁境上已经停留偌久,尤其像乌山云这样的,二十年前,他便是元炁境了,可至今仍摸不到阳神的门槛。 一道坎,如同天堑,不可望也不可及。本来已经灰心,但听了赵灵台的课后,竟然重拾信心。 苏慕思与桐叶的榜样效果,实在太有说服力了。 然而赵灵台的课,却差不多讲完了。 他主讲的,本就是《灵台七十二式》和《养吾剑》两门,一门是剑派弟子主修的对阵杀敌剑法,一门是修心养性的剑法,两者相辅相成,形成很好的互补。 然而到赵灵台手里,七十二式,减缩成了九式;《养吾剑》,变成了六招。 招式凝练,效果却倍增。一些长老听完课,回去仔细推敲演练,发现那《灵台九剑》,竟比自己的成名剑法还要厉害几分。 这个发现,堪称颠覆性的。 各个长老,都有自己成名的独门剑法,一般而言,只会传给门下的入室弟子。至于以前的《灵台七十二式》《养吾剑》这些,属于基础剑法,是长老们年轻的时候打基础用的,早便搁置一旁,极少使用了。 但是如今,在赵灵台口中,这些基础剑法来了个华丽大翻身,如同点铁成金,完成了脱胎换骨般的变化。 改变后的基础剑法,施展出来,比成名剑法还厉害,那么,该用哪门剑法,还有疑问? 诸人想到当日,赵灵台一招“仙人指路”,逼得苟秀正无还手之力。 原来,早便有实证例子的了。 修正改良后的《灵台九剑》,与过往已大不同,如果说以前众多的剑招只得其形,那么现在就是形神皆备,成为了一门简练又高深的剑法;而它的传授方式,却没有改变,依然无偿提供给所有弟子修炼。 大开方便之门。 在飞升前,赵灵台教导弟子,一向主张有教无类,不区别对待。不过那时候,他一心只想飞升,对于教导事务并不如何上心,主要都是交给林中流他们负责。 而今,重来一次,赵灵台前所未有的认真讲课,足足讲了两个月之久。 以《灵台九剑》的玄奥,足以成为一门镇派剑法,但他却在课堂上全部公开传授,只要来听课的,都能修习。 这个,本就是他的用意所在。 数以百计的弟子当中,不乏有天赋者,能学多少,便是他们的造化。这样的传授方式,毫无疑问会提高弟子的成材率。 赵灵台需要有一代代弟子俊秀成长,只有这样,剑派整体,才会强大起来。 讲完课后,一众弟子,包括长老们都是意犹未尽,无不希望赵灵台能一直讲下去。 但赵灵台的态度很坚决,并且搬出祖师爷的名义,说只传授了这些。 别的,没有了。 闻言,众人只好作罢。但这些日子讲授的东西,已经足够他们揣摩消化好久了。 另外,赵灵台还特地声明:他本人不接受任何私底下的请教,因为要讲的东西,都在课堂上讲完了。众人自行修习即可,若遇到疑难,可相互讨论探讨,但不用来问他! 这个声明,相当有必要。否则天天有人堵门来问,他就什么事都不用干了。 他讲授的内容,长老们肯定领悟得更快更多,弟子们不会的,也能向长老请教。学剑堂的秩序和程序恢复正常,只是学习修炼的东西改变了而已。 这日,赵灵台请林中流、方下峰、江上寒几个来到后山神堂前,说有事要说。 经过两个月的授课,诸人对待他的态度大为改变,再不把他视作一名青涩少年了。虽然觉得他只是代师授课,但能被师尊看重,本身就证明了不起。 赵灵台坐在石凳上,环视诸人一眼,开口说道:“昨夜祖师爷又显灵了。” 听了这个,诸人非常淡定,早已司空听惯。虽然这个显灵的频率大过于频繁,显得很不正常,但有什么所谓?也许自家师尊,就是这么厉害呢? “祖师爷让我下山,前往神丹教寻药。” 听了这话,林中流等人立刻面露关注之色,特别是江上寒,呼吸似乎都粗了。 林中流沉声道:“赵峰主,你要多少人手,尽管开口。” 赵灵台摇摇头:“我一个人去。” “啊!” 诸人都是一愣神,虽然这位赵峰主得了师尊传剑,但毕竟才结胎境,一个人去闯神丹教,容易出意外。 赵灵台却一摆手,阻止诸人的劝说:“这是祖师爷的吩咐,各位放心,我会尽力而为的。” 江上寒默然,赵灵台说去神丹教寻药,但并未说什么药,据其所知,这世上,并没有药能治自己的伤。所谓“寻药”,大概便是寻个希望而已。 赵灵台扫他一眼,知道这个弟子性子刚毅,不管内心多苦多累,都不会流露出来,看上去,很是坚强。其从小立志,要毕生献给剑道,然而遭遇劫殇,四肢皆废,只能坐在轮椅上,让人推着走,这等悲戚痛苦,绝非旁人所能体会得到的。 想了想,有了个新决定。 等林中流诸人离开,阿奴忽问:“你什么时候走?” 赵灵台道:“现在就走。” 阿奴不再说话。 赵灵台忽然拿出一方玉盒,放在石桌上:“这个东西,交给江上寒。” 阿奴看到,身子一颤,突然跪拜在地,竟有眼泪滴落下来。只是他生生忍住,没有哽咽出声。 赵灵台伸手拍拍他头,道:“阿奴,你做得很好,没有让我失望。” 说罢,转身飘然下山而去。 第一百章:事发 内门庭院,江上寒坐在轮椅上,看着院子内冒出来的一片新绿,眼神有些飘忽。 桐叶坐在他对面,轻声问道:“赵峰主去神丹教寻药,是得了祖师爷嘱咐吗?” 江上寒回答:“他是这么说的。” “我总觉得,这赵峰主有点古怪……” 桐叶想了想,还是把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 江上寒道:“确实怪,他口口声声说都是师尊显灵,但其中多有蹊跷之处……不过,诚如老大说的,只要他不害人,不害灵台,又有什么干系?” 桐叶点点头:“说得也是,况且,阿奴师叔应该比我们看得更透彻,可他也不说什么。足以表明,赵峰主的所作所为,得到了他的认可。” 江上寒哼一声:“老四肯定有事情瞒着我们,但以他的性子,除非他主动说出来,否则别人撬不开他嘴。” 桐叶微笑道:“不管如何,都是好事。” “老三,我还没进门,就听到你说我坏话了。” 说话声中,阿奴大踏步走了进来。 “阿奴师叔!” 桐叶连忙问好。 阿奴一摆手:“不用再叫我师叔了,你都快成我嫂子咯。” 桐叶秀丽的面容微微一红,赶紧去帮阿奴搬凳子,上茶。 阿奴却道:“不用客气,我很快便走。” 江上寒看着他:“有事?” 阿奴拿出玉盒子,递给他。 江上寒接过,打开,呼吸顿时为之一窒:“飞剑,这是师尊的飞剑!” 阿奴道:“现在,是你的了。” “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江上寒声音急促起来。 阿奴淡然道:“师尊赐剑给你,你就可以修炼飞剑了。” 作为阳神人物,即使四肢皆废,拿不了剑,却能够驾驭飞剑,虽然无法像人仙那般圆转自如,但在这阶段便开始淬炼飞剑,无疑有极大的好处。只是飞剑实在太过于稀罕珍贵,十大宗派中,还没听说哪个掌握飞剑了的。 江上寒死死地盯着他,仿佛想从他表情看到一些端倪,但江上寒失望了,阿奴面无表情,一如往常,想了一会,问道:“这把飞剑,就是师尊埋在后山的那一把吗?你说到后山闭关,其实就是为了它?” 阿奴一耸肩:“无可奉告。” 接着道:“师尊赐剑,希望你不要辜负了。” 说罢,转身便走了出去。 他刚走到院门,后面传来江上寒充满希冀的叫唤:“老四,你告诉我,师尊是不是回来了?” 阿奴脚步一顿,但没有回头:“师尊从来就没有离开过。” “这话,是什么意思?” 目送阿奴走远,消失不见,江上寒嘴里喃喃道,一脸茫然。 此时桐叶端着茶走了过来:“阿奴师叔这么快便走了……咦,这是飞剑!” 她一双美目睁得大大的。 江上寒端坐在轮椅上,望着盒中之物,脸上表情凝重:“叶子,这事你要保密。” 桐叶知道此事非同小可,连忙点头:“我会的。” …… 巍峨昆仑,云雾飘渺间。 这里,是昆仑外门的禁地,是神堂所在,神堂之外,是一个宽阔的广场,一尊尊神像竖立,看上去,竟有上百尊的数量。 这些,都是昆仑外门飞升成功的人物神像,简直多得厉害。 但其实,这还不包括第一批破空而去的先贤。据说,那一批大能的数量,达到千人的规模…… 这便是底蕴,这便是实力。 相比之下,十大宗派那点家底便如同刚小康的人家,想要与真正的权贵豪门相提并论,还差得太远太远。 前些时日,灵台三派联盟,外界多有传闻,说这样可以直逼仙门,但其实,远远不够。 三大仙门,三尊庞然大物,他们身上笼罩着神秘的面纱,超然凌驾于人间之上,外面所见,不过管中窥斑而已。 后来的飞升者,数以百计的神像,它们只能竖立在神堂外的广场上,看上去,如同一排排笔直挺立的护卫,守护着神堂。 因为有资格住在神堂内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昆仑的祖师爷。 一位白发老者出现在广场上,一步一叩首,神情虔诚地一路跪拜过来,一直拜到神堂门外。 神堂的门户紧闭着。 白发老者没有进去,只要这门不开,他便没有资格进去。 门额上,悬挂着一面镜子,椭圆形,一巴掌大小。 突然间,这镜子霞光闪烁,上面出现了一行行奇特古拙的文字。 白发老者抬头仔细观看,一看之下,竟是一惊:什么?天庭出了事?有一件无上重宝失落了?很可能已经被人瞒天过海,携带到了人间? 这个…… 白发老者心中大震,他活了几百年岁,从没有听过这样的事,简直难以想象。 在天上都能被称为“无上重宝”的,那此物的品阶等级可想而知,绝对是真正的绝世法宝。 如此宝物,怎么会流落人间? 白发老者不敢分心,定一定神,赶紧继续看下去:在宝物失落期间,共有八者被打落凡尘,他们都是可疑对象…… 此时,镜子上的文字翻篇,后面很详细地陈列出那八个可疑对象的信息。 白发老者认真地看着,心中自有波澜翻动:褚东楼,在天庭犯下大错,被贬落凡尘,投胎为猪…… 海灵尊者,又称为“黑鱼圣尊”,生性狡诈,借尸还魂,逃脱缉捕,重返人间…… …… 读着一个个名字,白发老者下意识地对号入座,看有什么熟悉的印象。 这黑鱼圣尊,他是知道的,前时的龙窟秘藏,圣女唐听雨遇险,便是遭遇到了对方,差点陷落其中。 突然间,他目光一滞,又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赵灵台! 此人在天庭,犯有渎职之罪,被贬落凡尘,投胎为狗…… 在一瞬间,白发老者想笑,却又不敢,现在可是在神堂之前,贸然发笑,可是失敬之罪了。只是内心的快意,便如同泉水喷发,怎么都压抑不住: “好个赵灵台,原来你已经被打落凡尘,变成一头顽冥不灵的畜生了!” 他心里快意地想道:“咦,不对,那前一阵子传得沸沸扬扬的灵台显灵,又是怎么回事?” 白发老者眉头微皱:“是装神弄鬼吗?还是,别有玄机……” 第一百零一章:排号 冬去春来,又是阳春三月,有桃花夭夭。 赵灵台喜欢桃花,觉得它芬芳、灿烂、娇艳! 一年时间,忽忽而过,过得很好。至少各种事项,都在计划范围内进行着。步步为营,有条不紊。 目前看来,天庭并未察觉到赵灵台逃脱了天罚。对于仙界而言,人间已是个遗弃之地,上天的神仙们只能显灵,不能下凡。而他们要处理什么事,只能借助三大仙门的力量。 也许,三大仙门存在的最大意义,便在于此。 人间,归根到底,乃是祖地。 离开灵台山,赵灵台步行向西,去往神丹教的山门所在地:药王谷! 对于那里,他并不陌生,在前世,曾经去过好几次,都是为了买药。 十大宗派中,神丹教的地位颇为特殊超然,他们一向坚持中立,很少参与江湖上的争斗仇杀,不管长老还是弟子,都是沉迷于炼药之道,研究各种奇离古怪的药物。 人的一生,无法避免病魔伤痛,所以绝大部分的人,都有求于神丹教。 所以在药王谷外的药王城,永远都是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的。 这一天,赵灵台进入了药王城。 此城距离药王谷约百里,并不远,里面店铺琳琅满目,大都是经营药材一类,其中一半,都是神丹教的产业。 天下各地,慕名前来的商人络绎不绝,更有无数人风尘仆仆赶来,有卖药的,有买药的。 入城后,天色渐渐昏暗下来,赵灵台便入住客栈,吃过晚饭,洗漱完毕,开始在房中做功课,运气调息: 在剑派授课的那段日子,让满门上下得益匪浅,赵灵台自己,同样大有收获。 授课的过程,其实也是他进行自我认识、梳理调整的过程。 每一次修正,都是一次创造,都能对剑道有更深刻的认识了解,相比苏慕思等人的进步,赵灵台的进步也是不小。 一夜无话,第二天,赵灵台开始逛街,几乎把城内数间最大的药铺药店都走遍了,出来时候,大包小包,一共选购了十数样药材。 这些药材,并不算珍贵,不过要一次性买齐,除非到这药王城来,换别的地方,还真不行。 几味主药,诸如七叶血参、龙马胶、熬骨液等,早便准备妥当,就差些辅药而已。 买好药,晚上继续在客栈内做功课。 第二天一早起床,出城,去往药王谷。 神丹教的山门地势低洼,乃是个谷地,所以才有“药王谷”这个名称。 此谷巨大,方圆近千里,都属于神丹教。 与其他宗派一样,教内的核心地方自有大阵覆盖,外面看去,云雾缭绕,瞧不到真容。而在边缘地带,一间间房屋节次鳞比,排列开来,人来人往,看着,倒像是城镇。 神丹教核心功法,俱在炼药之上,而这个,极为耗费各类资源,以及钱财,等闲教内弟子,除开门派扶持外,还得自己出外找营生,这才能维持住日常修炼。 上一次,在浮山,赵灵台遇到的张念白,就是神丹教的内门弟子。即使如此,他也得出外挖掘药材。 当然,这本身其实属于一种历练。就和别的门派弟子闯荡江湖,道理是一样的。 而修炼有成的神丹教弟子,几乎个个富得流油;当到了长老级别,更是毫无资源压力,大把人天天来求他们炼药,二话不说,大量药材资源供奉上来,随便用。 两极分化,相当明显。 来到药王谷外,稍一打听,赵灵台便确定了目标,迈步走过去。 这一排房子,非常整齐有致,外表看上去,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一间间隔开来,每一间的柜台上,都挂着牌匾,上面写着名号招牌。 这个地方,乃是神丹教长老们特意开设的对外窗口,外人来求药,得来到柜台上登记,缴纳定金,而或对应的药材资源等,进行排号。 是的,神丹教的规矩,得先排号,排期。一些热门的长老号,据说甚至排到了几年后…… 实在让人咋舌不已。 要是等救命的话,只怕药没炼好,人已经没了。 在另一侧,还有一排溜的类似柜台,这些,大都是神丹教里的弟子设立的,不过人气就少得多了,不少柜台上,弟子还得亲自站台,来迎接客人的到来。 炼药这种事,是有讲究和口碑的。口碑越好,找的人自然越多。弟子与长老的区别,一目了然。比如说炼同一种药,用的材料一致,但出来的品质相差甚远,效果自然也判若两物。 “南塘沽酒客。” 这个柜台前一个人都没有,显得非常冷清的样子,看起来,像是个无人问津的长老窗口。 赵灵台迈步走了上去,见到柜台内坐着个年轻弟子,不过二十出头,百无聊赖地坐在那儿。 “请问……” 赵灵台刚一开口,那弟子就竖起一块牌子,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炼药排期,十年零三个月! 原来这南塘沽酒客的排号,已经要排到十年后了,怪不得没人来,十年的时间,还练啥药?准备棺材都得了。在这样的情况下,除非那药别人炼不出来,只有这一家,否则的话,肯定去求别人了。 对此赵灵台并不意外,因为很多年前,这名南塘沽酒客便已经是公认的炼药圣手,冠绝神丹教了。 此人今年应该是八十岁,平生有两大嗜好,一为酒,一为药,又有个外号,人称“不死药尊”,意思是吃了他炼制的药,人就不会死。 咚咚咚! 此时突然有个人奔跃而至,扑到柜台上,口中大呼:“药尊,药尊,我要炼药!” 那弟子扫他一眼,依然懒洋洋地竖起那块牌子。 “什么,十年?” 那人大吃一惊,连忙喊道:“请药尊慈悲,我父亲病重,撑不过三天了,还请药尊出手,炼一炉七窍救心丹,求您了!” 说着,一个大男人竟跪拜在地,砰砰砰地磕起头来,磕得额头血都流出来了。 那年轻弟子面无表情,一敲身旁的一口小钟,当的一响,当即有两人赶来,一把夹起跪在地上的中年人,拖曳了出去。 这一幕被四周许多人看到,却并未引起什么波澜。因为这样的事,在药王谷实在发生得太多太多,人心,早已麻木。 神丹教的规矩,从不会改变。 那年轻弟子又扫了赵灵台一眼:“你要排号?还是我让人赶你走?” 第一百零二章:仙方 赵灵台看着他,拿出一张纸条:“我想请你递交给药尊。” 那年轻弟子眼角都不扫一下:“你觉得,我师尊有空看这个?” “他一定会看的。” 赵灵台笑了笑,手指捻出一片红色参片,放在柜台上。 “什么东西?” 年轻弟子鼻子嗅了嗅,顿时精神一振,站立了起来,目灼灼盯着那片参片。 作为神丹教的弟子,他自是识货之人,立刻便辨认出这是七叶血参,还是完全成熟体的。 赵灵台道:“只是请你递交一张纸条而已,不是要插队排期炼药。” 年轻弟子想了一会,终于还是伸手把参片与纸条拿过来:“我不保证师尊会看。” 赵灵台点点头:“多谢。” 说罢,迈步离开。 目送他背影,年轻弟子摸了摸下巴,打开纸条看了眼:“补天石膏……” 纸条上,写着这个名字。 这是什么药?名字倒是极为霸气。 年轻弟子从没有听说过,顿生疑窦,又看见纸条上还写着三味药材:七叶血参、五百年份龙马胶、熬骨液。 又有一行小字:具体药方,有意可来药王城宾来客栈详谈。 “难道是新药方?” 年轻弟子喃喃道:师尊平生嗜好,便是到处搜集各种不同的药方,进行试验,然后炼制丹药。 平时之际,有不少人求药,就是拿着药方来当报酬的。在不死药尊心目中,有价值的药方排在首位,然后才轮到够年份的各类药材,再到其他东西。 求药的人来排号排期,年轻弟子也会根据他们拿来的东西,再进行安排。 见到纸条上写着的是药方,他暗松口气,那片参片拿得踏实了。不过心中仍是觉得奇怪,不知道赵灵台用意何在。 想了想,他转身把纸条放进身后的一个暗柜里,随后轻轻敲了三声。 这是暗号,不用多久,暗柜内的纸条便会从另一个渠道出去,最后交到不死药尊手上。 做完这事,年轻弟子便又百无聊赖地坐着打起盹来。 除开一些外来人,别的人都知道不死药尊的号要排到十年后了,谁还来求药?而有本事插队的,也不会来到柜台上。 迷迷糊糊地,不知过了多久,啪的一响,年轻弟子被惊动,跳起来,刚要开骂,睁眼看到一张须眉皆白的面容,吓一跳,赶紧垂手施礼:“师尊,你怎么来了?” 来者赫然是不死药尊,神丹教的大长老莫轩意,又有一个雅号:“南塘沽酒客”。 他出现在这药王谷外围地带,可是极为稀罕的事,几年不得一回。 莫轩意是个矮胖的老者,气色极好,脸皮红润,却比婴儿还要嫩滑几分,他圆睁双眼:“那谁,人在那儿了?” 这话问得古怪,没头没脑的样子,年轻弟子却知道,师尊定然是又忘记自己名字了,忙道:“禀告师尊,那人已经走了。” 神丹教的师徒体系颇有不同,施行的是长老负责制,每个长老手下,都会有数十个弟子。弟子之中,自有优劣之分,被派到外面看守柜台,毫无疑问,基本属于边缘弟子。 对于这些边缘弟子,醉心炼药的莫轩意不记得他的名字,很是正常:“你,跟我去一趟药王城。” 年轻弟子一听,心中一喜,觉得这可能是个机会。以往时候,他根本见不到师尊一面,现在能同行,自然能增加印象,运气好的话,合了莫轩意眼缘,说不定就此改变命运了。 他赶紧出来,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 路上,莫轩意问:“那是个什么人?” 年轻弟子忙道:“是个少年人,很年轻的样子。” “哦?” 莫轩意觉得奇怪:难道只是个跑腿的,后面有长辈在?嗯,一定是这样。 只要到了宾来客栈,自然便清楚了。 年轻弟子适时来了句自我介绍:“师尊,我叫罗波……那补天石膏到底是个什么药,竟惊动了你老人家?” 莫轩意瞥他一眼,说道:“那个,如果是真的,可就是仙方了,懂了不?” “什么?仙方?” 罗波一颗心怦怦乱跳:人间,怎么会有仙方流传出来?难道,这会是个圈套? 不对,药王城,可是神丹教的主场,谁敢动自家师尊一根毫毛?再说了,师尊虽然不是阳神,但也是元炁级人物。 “臭小子,发什么愣,快跟上。” 走在前面的莫轩意很不耐烦地说道。 “来了来了。” 罗波不再胡思乱想,快步跟上。 莫轩意虽然名头极大,但习惯于躲在炼丹室内,外面的人,见过他的少之又少,路上倒不怕被人认出,招惹围观。 一路急行,赶到药王城,莫轩意问:“那宾来客栈在哪?” 罗波正好识得,表现的机会到了,立刻笑道:“师尊请跟我来!” 莫轩意却看不惯他的作态,一脚踢在他屁股上:“啰嗦,快带路。” 罗波知道他脾性,心中大喜。 穿过热闹的街市,走了约莫一刻钟,罗波手一指:“师尊你看,那便是宾来客栈了。” 莫轩意不吭声,心急火燎地走进去。 罗波自是走在最前面,进入客栈后,目光马上扫视,很快,就看到赵灵台坐在那儿,仿佛在等着他们一样。 见状,罗波心中一凛:对方似乎很有把握师尊会找上门来,一定有所图。 不过转念一想,赵灵台用药方引出莫轩意,最大的可能应该是求药。 投其所好,得偿所愿,这样的行径罗波也是见不少了。有一次,一人为了求药,动用了一坛三百年份的杏花酒,引得莫轩意酒瘾发作,并最终同意帮他炼药。 现在看来,赵灵台用新奇药方,与送酒有异曲同工之妙。 赵灵台坐在那儿,桌上摆着酒菜,正在自斟自饮,颇为悠然。 “师尊,就是他。” 罗波压低声音,指给莫轩意看。 莫轩意的目光落在赵灵台身上,打量一番,大步过去,坐在对面,鼻子嗅了嗅,一脸嫌弃地道:“这酒,如何能入喉?” 赵灵台笑道:“长老可有好酒?” 莫轩意一摆手:“酒的事,稍后再说,方子呢?” 第一百零三章:生擒 “方子呢?” 莫轩意目光灼灼,像一只盯着鲜鱼的猫。 赵灵台一摊手:“药尊,你觉得我像是拥有方子的人吗?” “你的长辈在哪?” “在一个只有我知道的地方。” “废话!” 旁边的罗波忍不住了,赵灵台这态度,是对自家师尊的不尊敬。 赵灵台淡然道:“你说话那么大声,会吓到我的。我被吓到了,就会忘记些东西。” “你!” 罗波简直要气得爆炸,身为莫轩意的弟子,哪怕是边缘弟子,在平日里,那些求药的见着,哪个不是点头哈腰,满脸陪笑的? “你什么?你再说话,我扔你出去!” 发飙的却是莫轩意。 他知道补天石膏的药方,是从一本残缺的书籍上看到的。那书籍,是他爷爷的爷爷流传下来的,真实度很高。书本上对于此方的介绍颇为简练:接骨续筋,一贴足以,堪称仙方,故名“补天”。 顾名思义,天都能补,人身上有什么不能补的。 书本还写着两味主药名字:七叶血参和熬骨液。至于其他,一概残缺。 先前赵灵台写给他的纸条,上面写着三味药。 所以莫轩意一看到,立刻冲出来找人。 对于此方,他势在必得。 赵灵台抿了一口酒,说道:“我家长辈怕药方被抢,所以派我来打前哨。” 莫轩意一摆手:“说吧,你们要什么?炼药?还是换东西?” “呵呵,这个就得问我家长辈了。” “他在哪?” “走吧。” 赵灵台起身结账,带着两人走出客栈。 罗波还担心会走出城,可看样子并不是,而是在城中七弯八拐的,穿过三条街道,来到一座大花园后面。推开虚掩的后门,走了进去。 “这是什么地方?” 罗波好奇又警惕地东张西望起来,见花园内遍植桃花,花开正盛,分外妖娆。 四下一片静寂,看不到人。 “你家长辈呢?” 莫轩意有些急,赶紧问道。 “我家长辈在灵台山。” 赵灵台回答。 “什么?” 莫轩意一愣神,上下打量他一眼:“你是来寻我开心的?” 赵灵台一笑:“补天石膏,有六味主药,九种辅药。” “都是什么?” 莫轩意呼吸为之一急。 赵灵台道:“要知道呀,跟我上灵台山便是了。” 莫轩意冷笑:“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吗?” 旁边罗波喝道:“好小子,你竟敢戏弄我师尊,简直不知死活。” 说着,一箭步上前,气势汹汹。 赵灵台好整以暇地望着他:“怎么?要动手?” “退下!” 莫轩意喝道:“人家是结胎境,你一个通玄境的家伙想动手,才是不知死活。” 罗波一听,不禁吓一跳,连忙退到一边,他没有开通法眼,自然无法瞧出端倪。心中暗道:这小子年纪轻轻,居然结胎境了,难道他是灵台剑派的内门弟子? 赵灵台笑道:“这样才乖嘛。” 莫轩意踏前一步:“他打不过你,但我可以。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药方,究竟在哪?” 赵灵台道:“你确定要和我动手?” 莫轩意哼一声:“莫说我以大欺小,那药方,我要定了。” 赵灵台问:“你不怕此事传出后,会对你的声誉,以及神丹教的名誉有损吗?” “呵呵,说出去得有人信。你觉得,外面的人,会信你,还是我?” 莫轩意气度傲然,身为神丹教大长老,天下结交友朋不计其数,无数的人有求于他,早已形成了一股极为强大的影响力。只要他愿意,一声令下,便有人前来听命效力。 如果是别的药方,莫轩意可能不会强逼硬来,但补天石膏不同,这可是仙方。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赵灵台走。 “好吧,你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了。” 赵灵台说道。 莫轩意问:“放心什么?” “放心动手了……” 赵灵台说出第一个字的时候,身形便晃动暴起,下一刻,出现在罗波身后,一个手刀,啪的,就将这倒霉的家伙给击晕打倒了。 “什么?” 莫轩意大吃一惊,赵灵台的速度实在太快,快到连他几乎都难以捕捉得到。 这,还是结胎境吗? 赵灵台当然不是结胎境,他一动手,身上气势徒然暴涨,从结胎到合丹,再从合丹到元炁—— 两大境界的隔膜阻碍,在他身上仿佛根本不存在似的,接连破境,势如破竹。 “什么?” 莫轩意活了大半辈子,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这样的人,简直活见鬼了。 唰! 赵灵台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人已经扑了过来。 莫轩意心中已有退意,反手掏出一物,大力朝赵灵台扔过来,他本人则掉头便走。 神丹教传承,以丹药为主,对于近身搏斗,以及术法打杀等技能并不擅长。但并不意味他们是软柿子,可以任意把捏。丹药一途,往往与毒相伴,因此神丹教研究出的各类毒药,也是独步天下,非常厉害的。不少毒物,无色无味,又或有几种搭配方案,事先分开,麻痹敌人,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布置在一起,组合起来,立刻形成剧毒。 如此一来,敌人往往中了毒,却还懵懂不知。 莫轩意扔过来的事物,是个瓶子,砰的,瓶子炸开,漫天粉末撒开来。 “这可是我精心研究,用来护身保命的修罗粉,看你死不死……” 莫轩意心中想道,人已经来到花园后门处。脚步稍微一顿,回头来看赵灵台如何了。 孰料,刚一回头,竟发现赵灵台就站在他身后一尺之地,一点声息都没有。 “你!” 莫轩意张大嘴巴,但下面的话已经无法说出来了。赵灵台伸手一指,点到他脑门上,莫轩意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啪的,软绵绵倒在了地上,昏迷过去。 赵灵台一手一个,抓起莫轩意和罗波,如同提两只鸡儿,大步走出来,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一辆马车。 把两人扔上车厢内,他则当上车夫,一挥马鞭,马车辚辚,骨碌碌地出城而去。 过了一会,有人出现在这花园中,清除痕迹,然后关门。 此地,是灵台剑派的一处产业所在。 第一百零四章:绑架 莫轩意醒来的时候头疼欲裂,睁开眼时,一个激灵,浑身就不禁哆嗦起来: “我在哪儿?” 感觉微微有些颠簸,很快他便知道自己应该在一辆马车上。 车厢颇为宽阔,罗波就倒在另一边,依然昏迷不醒。 莫轩意不理会这个弟子,想要起身,却发现酥软无力,连坐起来都不行: “散骨丹!” 这个名字立刻在脑海里浮现,因为这本就是他独门炼制,带在身上的药,没想到被人拿了去,用到自己身上了。 吃了此药,药力发作,不服解药的话,一天之内都难以动弹,感觉全身骨头都散掉了一样,效果比起那酥骨散要凶猛得多。 “该死的家伙,竟敢给我服药!” 莫轩意身份尊贵,何曾受过如此待遇,当即忍不住大喊大叫起来。 马车停了,车帘子一掀,赵灵台钻了进来:“看来你需要一块塞口布。” 莫轩意愤怒地瞪着他:“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 赵灵台摇摇头:“莫轩意,你几十年都活到狗身上了?” “你!你敢侮辱我!” 莫轩意气得七窍生烟。 赵灵台不再说话,走过去,把莫轩意左脚的袜子脱下。 “你,你要干什么?不要……” 声音戈然而止,袜子已经塞到嘴巴里来了。 这几天,莫轩意一直在醉心炼药,脚上的袜子起码五、六天没换洗过了,味道极为浓郁,把他噎得两眼翻白,又晕了过去。 赵灵台回到前辕,一挥马鞭,继续赶路。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车厢内传出了罗波的惊叫声,这家伙醒了。 赵灵台靠边停住马车,钻进车厢。 罗波看见他,如见鬼魅,一脸惊慌之色。 赵灵台指着莫轩意,说道:“如果你的嘴巴也想像他那样塞双袜子,可以继续叫。” 罗波赶紧闭嘴,闭得紧紧的。 赵灵台点点头:“很好。” 伸手拉开莫轩意嘴里的臭袜子,这时候,莫轩意也悠悠醒转。 赵灵台一晃手中袜子:“嘴巴不老实,就会吃袜子。” 这一下,莫轩意也不敢大喊大叫了,沉声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赵灵台回答:“早说过了,请你去炼药。” 莫轩意双眼几乎要冒出火:“这就是‘请’?” 赵灵台一摊手,很无辜地道:“我请过了,你不答应,还想动手绑架我,所以没办法,只能我绑架你了。” 莫轩意憋一肚子气,问:“你真是灵台剑派的人?” “如假包换。” 莫轩意吐一口气:“其实我跟你们的方掌门很熟的,我还帮他练过几次药呢。” 方掌门,自是指方下峰。 赵灵台笑道:“那最好不过了,等你上了灵台山,可以跟他叙旧。” 莫轩意忍住气:“到底要我炼什么药?” 赵灵台像看个傻子般看着他:“早说过了,补天石膏。” 听到这个名字,莫轩意精神一振:“你真得有药方?” 赵灵台摇摇头:“没有。” “什么!” 要不是全身没力,莫轩意都要跳起来了。没药方,却要炼药,这不是开玩笑吗? 赵灵台慢慢道:“我知道六味主药,九味辅药,这些药材,也已准备妥当。但我不知道它们各自的分量多少,以及要如何搭配,所以,只好请你上山去试验炼药了。” 莫轩意眼勾勾地看着他:“一共十五种药材,你知道可以进行多少种搭配?” 赵灵台摇摇头:“不知道。” “那你知道如此试法,要耗费多少时间不?” “不知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还让我来炼药?” 莫轩意感觉自己真要疯掉。 赵灵台呵呵一笑:“但我知道,你一个月炼出药来,一个月后就能走了;一年炼出药来,那一年后也能走了。” “如果一直炼不出来呢?” 旁边的罗波怯怯地问道。 “问得好。” 赵灵台一拍手掌:“那你们就可以在灵台山过一辈子了,好吃好住,风景也美。” 罗波咕声吞口口水,说不出话来了。 莫轩意脸色阴沉:“神丹教知道我失踪后,一定会找我的。” 赵灵台淡然道:“他们可以慢慢找。” 莫轩意叹息一声,垂下头去,天下偌大,没有确切线索的话,想要找人,无异大海捞针。而在药王城时,赵灵台带两人去花园,一路七弯八拐的,专挑偏僻处走,敢情是早有预谋,好避开目击者。 赵灵台又道:“药尊,其实你可以换个思路想这件事,可能还是好事。” “好事?” 莫轩意不无讥讽地反问。 “对,好事。” 赵灵台语气很肯定:“想想,你在药王谷内,天天躲在药室里,无非在炼药,而今去灵台山,也是炼药,有什么分别?” 莫轩意瓮声瓮气地道:“当然有分别,这次,是你绑架我来炼药,不是我自愿。” 赵灵台道:“但让你练的药是仙方,是补天石膏,这可是百年一遇的挑战机会,岂是那些寻常药方所能相提并论的。如果你真得炼成了,那种成就感,何等满足,何等光耀!” 这句话说到了莫轩意心坎内,他转念一想,还真是那么回事。他一辈子孜孜追求的,便是至高药道,不断去搜寻古药方,效果奇异的药方来进行炼制。 在他看来,每一次炼制,都是一种美妙的创造。 毫无疑问,补天石膏是一次梦寐以求的机会。 其实让莫轩意心生不爽的是赵灵台“请”他来炼药的方式,实在太粗暴无礼。他却忘了,是自己想要先动手绑架人的。只是剧情反转,反而沦落为阶下囚罢了。 想一想,他忍不住问:“我的实验药品,出来后,该如何证明好坏?成或不成?” 赵灵台早料到他有此一问:“放心,我有人试药。” “我明白了,是江上寒!” 莫轩意福至心灵,激动地喊起来。江上寒四肢被萧剑枫废掉的消息,早传得江湖皆知。 赵灵台道:“明白了就好,药尊,你可以继续在车厢思虑此事得失,当你决定了,请告诉我。这一点,很重要,会决定你是躺着上灵台山呢,还是站着上灵台山!” 第一百零五章:决定 赵灵台继续赶车,留下莫轩意师徒两在车厢内大眼瞪小眼。 “师尊,我知道他是谁了。” 罗波低声说道。 “谁?” 莫轩意问。 罗波回答:“前些时日,有灵台剑派的人事变更消息传出,说左灵峰换了个年轻峰主,姓赵的,对,叫‘赵阿旺’,看来,便是他了。” 莫轩意眉头一皱:“有什么来历?” 罗波道:“据说是阿奴的学徒。” “啊!” 莫轩意彻底愣住,实在无法想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赵灵台年纪轻轻,但修为赫然已经是元炁境,本身就足以证明了实力。而且他这个元炁境,看上去还很不一般。莫轩意固然养尊处优久了,平时也很少与人动手,缺乏实战经验,但一照面便被击晕,可见赵灵台的厉害之处。 由此可知,灵台出天才怪胎,真是传统。 罗波又问:“师尊,你说咱们要不要跟他合作?” 确定了赵灵台的身份,他倒放下心来,起码不会有性命之忧。从另一方面,他甚至隐隐有些期待,希望师尊会释怀,决定帮灵台剑派炼药。那样的话,他便能出任师尊的助手,从而获得大量表现的机会。有了这一番经历,他可能青云直上,从边缘弟子,摇身一变,成为了核心弟子。 毕竟,他可是与师尊共过患难的人。情分在此,待遇自不会差到哪里去。 “合作?” 莫轩意哼了一声:“休想!要是我轻易便低头,传扬出去,还用做人的?但凡有炼药的,都来把我绑走,还让不让人活了。” 罗波嗫嚅道:“可这位赵峰主的行径手段,干脆利索,咱们不合作,只怕有苦头吃。” “啧啧,我很怕呀!他有种的,直接杀我好了,我绝不皱下眉头。我是谁,我可是不死药尊,绝不会向人低头的。到了灵台山,我要林中流亲自给我斟茶认错。” 莫轩意说着,气度傲然。 突然间,他猛地一皱眉头。 十分关心师尊的罗波忙问:“师尊,怎么啦?” 莫轩意脸色颇不好看,喊道:“姓赵的,我要方便一下。” 赵灵台悠然赶着车,悠然回答:“拉车里便是,我不怕臭的。” “什么?” 莫轩意怒气冒腾:“姓赵的,你莫要欺人太甚。” 他好歹有头有脸,要是在徒弟的面前失禁,尿湿了裤子,那颜面何存? 赵灵台呵呵一笑,不再理会。 马车辚辚,依然不快不慢地往前赶着。 过了半刻钟,莫轩意的声音再度喊起:“赵……赵峰主,快停车,让我下去方便一下。” 赵灵台道:“那不行,万一你跑了呢?” “我跑……我吃了散骨丹,站都站不起来,怎么跑?” “哦,对了,只是这样,你怎么方便?难不成要我抱着你,不行,绝对不行。” 闻言,莫轩意顿时傻了眼:对呀,自己当下的状态,根本无法站立方便,只能给人抱着,像抱婴儿那般…… 不行,绝对不行! 莫轩意一个激灵,差点吓出一身冷汗:我可是堂堂神丹教大长老,名誉天下的不死药尊。 “赵峰主,你,你给我吃解药。” “那你跑了呢?” “我绝对不会跑。” “那你跑了呢?” 赵灵台一点不着急,还是那一句。 莫轩意一咬牙:“我对天发誓,我要是跑了,便身死道消,下辈子为猪为狗。” 哗的,赵灵台跨进车厢,手中拿着一个白色玉瓶子,打开,倒出一粒小药丸:“这个,是解药吧。” 莫轩意赶紧道:“是。” 赵灵台喂他吃了,很快,莫轩意一跳而起,飞快下车,冲进了路边的树林中。 赵灵台又倒出一粒药,给罗波吃了。 解了药性,罗波坐起来,态度非常老实,心里在不断祈祷:“师尊,你一定要回来,你不回来,我就死定了……” 过了一会,一脸阴沉的莫轩意回到了马车上,罗波松一口气,如释重负。 莫轩意盯着赵灵台看:“你就不怕我违背誓言,一走了之。” 所谓发誓,除非心血之誓,别的口头说辞,并不具备什么实质的约束力和作用效果。 赵灵台满不在乎地道:“我能抓你一次,便能抓第二次,你觉得,你真得逃得掉?” 莫轩意气呼呼地看着他,最终只能化作一声叹息,他肯定了,在对方面前,说什么都没用,都是毫无意义的挣扎罢了。 对方,根本不像个年轻人,而像是一头老狐狸,还是随时能变成老虎的那种。 所以,能怎么办?决定合作吧。 这样,起码能保持体面,能端正地走上灵台山,可以对外宣称,自己是被请上去的。反正知情者就赵灵台和…… 扭头瞥了一眼罗波:看来对这名边缘弟子,要多点关怀才行了。 决定了合作,果然轻松多了,不用再遭受散骨之罪,该吃喝,该睡睡,只是还不怎么乐意跟赵灵台说话交流。 赵灵台将从他身上搜来的东西全还给了他,瓶瓶罐罐,种类数量不少。 接过之时,莫轩意仿佛想到了什么,心中一凛:这么多东西,对方能准确挑出散骨丹和解药,这可真不简单。 赵灵台道:“药尊,你是不是该给教内发个信,说说情况,免得教内误会我绑架了你们,影响灵台与神丹教两派之间的友谊?” 莫轩意听得脸颊肌肉跳了跳,很想来句:误会?这难道还是误会? 但他生生忍住了,傲然说道:“我药尊行事,一向来去自在,哪里需要知会教内?” 身为神丹教大长老,他身份超然,做起事来,的确无需报备,颇为洒脱,而神丹教上下,也没人管得了他。 赵灵台道:“话需如此,但如果事情进行不利,要你在灵台做客三五年的话,不说一声,难免让人生疑了。” 听到“三五年”的字眼,莫轩意眼皮一跳,没有具体药方,份量配药都要摸索,虽然他在药道之上天赋卓越,但要炼出补天石膏来也绝非易事,心中不禁一阵烦躁,道:“这事等到了你们灵台,让我看到所有药材再说。” 马车奔波,日落日起,这一日,便回到了灵台山。 第一百零六章:炼药 从下山到回山,一路匆匆,由于事情办得干脆利索,所以用时比预期要短得多。 赵灵台带着莫轩意师徒暂且住进庭院中,过不多久,听闻消息的林中流与方下峰便赶了过来,当他们看见莫轩意坐在庭院中喝茶,不禁吃了一惊。 对于这位神丹教大长老,两人自是认识的,都知道其为人冷傲,架子摆得高端,求药的排期,动不动就是几年以上。等闲人想见莫轩意一面,难于登天,即使是像方下峰这般的阳神人物,以前请他炼一回药,都得找门路,陪着笑脸才行。 然而赵灵台下山一趟,居然直接把莫轩意带回山里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 林中流以为是赵灵台用了某些极为丰厚的条件,才把对方请上山,但不管如何,此刻见着,不能失礼,撇开莫轩意为江上寒治伤的事,光莫轩意的身份,彼此的身份地位,几乎是平等的。 “莫长老大驾光临,实在让林某惊喜呀,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见他姿态放得低,莫轩意一扫这几天的郁闷憋屈,说道:“林掌门客气了。” 那边方下峰把赵灵台叫到一边,问是怎么请到人的。 赵灵台淡然道:“我提出了一个他无法拒绝的条件。” “无法拒绝的条件?” 方下峰很好奇。 赵灵台笑道:“具体如何,方掌门可以去问莫长老。” 方下峰想了想,就此作罢。人到了就行,其他不用管太多。 当初江上寒受伤时,林中流等到处求方问医,寻了很多药,但基本都没多少疗效。诸人便把目光放到神丹教上,林中流亲自写了封信给神丹教教主楚天碧,讨教治疗之道。不过楚天碧回信说,江上寒的伤极难医治痊愈,只能慢慢调养…… 此事就此作罢。 然而今天,神丹教声望最为鼎盛,医术最为了得的大长老亲自到来,给他们带来了希望。 “快,让老三过来,给莫长老看看。” 林中流叫道。 赵灵台突然开口:“江掌门乃伤病之身,莫长老是否该亲自上门去看?医者父母心嘛,对不?” 莫轩意干咳一声:“好吧,我过去。” 一时间,他也弄不明白赵灵台与林中流等人之间是何关系,按理说,一峰之主,应该听掌门的话,可看两位掌门对于赵灵台,却是毕恭毕敬的样子,实在有点古怪。 “那就劳烦莫长老。” 林中流与方下峰对视一眼,欣喜地说道。 一行人到了江上寒的庭院,桐叶听说是莫轩意来了,喜出望外,非常热情地招呼起来。 莫轩意也不拖沓,即刻给江上寒检查,检查完毕,神色默然。 过了一会,林中流忍不住问:“莫长老,你看?” 莫轩意瞥了赵灵台一眼,回答道:“难治。” 众人闻言,俱露出失望之色。 “不过有一方,如果炼制出来了,或许有希望。” 莫轩意语气一转。 “什么方?” 几个人异口同声,齐声问道。 回答他们的,却是赵灵台:“这方子,还是等莫长老炼制出来后再说吧。林掌门,内门之中的药室,请拨一间出来给莫长老师徒使用,他们可能会在山上住一段时间。” “没问题。” 林中流答应得干脆:“欢迎莫长老到灵台做客,想住多久都行,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 听了这话,莫轩意一撇嘴,他才不想住呢。不过该提的要求,的确有不少。 研究药方,炼制丹药,是一件严谨而细致的事,各项事宜,以及各类用具,都得准备妥当充分才行。 林中流早吩咐下去,办了一桌酒宴,来替莫轩意师徒接风洗尘。席间,拿出了一坛百年份的女儿红,让莫轩意甚为满意,对赵灵台的不快,也减掉了几分。 宴席之后,莫轩意尽显雷厉风行的风格,很快挑好了药室,而赵灵台,也把所有药材拿了出来。七叶血参、龙马胶、熬骨液、不死藤……一大堆,份量着实不少。 “莫长老,这些,够炼多少份的?” 赵灵台问道。 对于药材,莫轩意自是非常熟悉,听赵灵台介绍完各种主药辅药,他心中已经有了分寸,略带不满地道:“赵峰主难道还怕我吞了你的药材?哼,这些东西虽然价值不菲,但在我眼内,还不算得什么。” 赵灵台一笑:“莫长老误会了,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问个大概,心里有个底,若是不够,得提前让人去继续筹备。” 莫轩意一摆手:“暂且不用,我先上个手。” 他见药心喜,此刻便亟不可待地要开工配药了。要知道早一点炼制好补天石膏,他便能早一点回神丹教。但最重要的是,只要真炼出了补天石膏,那他也就掌握了该药配方,否则的话,他才不愿受这委屈。 “好,你忙。” 赵灵台说了声,便离开药室。 炼药的事,就交给莫轩意,他相信这个老家伙会炼制出效果显著的补天石膏来,因为确定了主药辅药,其余要做的,就是衡量计算出每种药材的用量,从而使得最后获得的成品品质最好,效果达到最佳。 补天石膏,此方本就是源自天庭,是赵灵台在上面的时候,无意中接触到的。不过他只知道该膏药的主药辅药成分,具体的配方并不清楚,所以才“请”莫轩意来做试验。 离开药室,返回自家庭院。洗一把手后,赵灵台便坐在庭院中,准备盘膝做番修行功课。 突然之间,他似有所觉,来不及反应,一道金光蓦然闪现。 非常熟悉的情景,非常熟悉的光芒! 这一次,光芒中裹挟着一物,砰的,此物掉落在地上,啪啪甩动,竟是活物,是一条大鱼,大黑鱼!在地上现出原形,足有一丈余长,一人合抱不来。全身黑鳞如甲,一双鱼眼竟是鲜红色,分外妖异。 这大黑鱼在地上一个打滚,瞬间化作人样,成为了一个矮壮的皮肤黝黑的汉子,半脸胡须,全身铠甲,仿佛是那鱼鳞所化。 他出现在赵灵台身前,忽然纳头便拜,口中叫道:“李黑鱼参见老爷……” 第一百零七章:追索 (晚上应该还有,求些票票鼓励支持!) “李黑鱼参见老爷!” 这大黑鱼所化的矮壮汉子跪拜在地,向着赵灵台施以大礼。 赵灵台看着他,眨了眨眼睛:“你叫我‘老爷’?” 李黑鱼沉声道:“若您不喜,亦可称为‘大人’。” 赵灵台揉了揉额头,问:“你是黑鱼大圣?” 李黑鱼跪在那,非常恭敬地道:“属下叫李黑鱼。” 赵灵台又问:“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李黑鱼抬头,脸色有些茫然,但很快道:“大人之问,属下不明白。” 赵灵台一愣神,他发现这家伙有点不正常,就像是被人抹去了记忆,而灌输进了另外的意识,成为了一名对自己俯首听命的奴仆。 为了验证真伪,赵灵台进行了一番测试,结果表明,确实如此。 “那道金光……” 第一时间,赵灵台就想到是金光产生的作用。 黑鱼大圣是被金光收进去的,之后发生的事情,他一无所知,原本以为,黑鱼大圣已被金光融化、抹杀了,可如今看来,并非如此;金光却是把黑鱼大圣给囚禁,并且进行了改造…… 黑鱼大圣的境界,可是地仙,称得上是真正的仙人了。虽然他借尸还魂,损耗不小,但底子还在,然而在洞府时,金光出现,黑鱼大圣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还口中大叫什么“造化之气”……现在又被改造成了一个浑浑噩噩的奴仆—— 那道金光,到底是什么? 赵灵台沉思起来:如果金光有灵智,它把黑鱼大圣弄得如此,是故意的吗?如此一来,我就无法打听到什么了…… 想着,他神色阴晴不定起来。 …… 北凉州,渔阳府,小郭镇,一个地处偏僻的小村庄。 这日,忽有遁光闪现,当光华散去,现出一人来,一身青衣,背负长剑。 一众村民见着,无不跪拜在地,口中大叫“仙人”。 这青衣仙人面色冷峻,御风而行,最后竟是来到一处猪圈外,伸手一指,里面一头大肥猪便不由自主地飞了出来。 这猪足有两百多斤,身子被控制住,吓得惊慌哼叫。 众多村民见状,都是目瞪口呆,不知仙人抓这猪作甚。 青衣仙人忽然伸手放在肥猪额头上,触动之下,有一层霞光浮现,转瞬即没。 “不是牠。” 青衣仙人口中说道,转身便走,只是走出数丈远,忽地脚步停顿,霍然转身,伸手再一指。 “噗!” 一道劲风打进肥猪脑袋,脑浆迸裂,此猪当场毙命。 呼的! 遁光再现,青衣仙人冲天而去,消失不见。 …… 青州,有大山苍莽,绵延数千里,山间林木郁葱,兽类出没其中。更有妖物传闻,使得猎人止步,不敢深入。 在一处茂密的林中,一头斑斓猛虎缓步而行,所到之处,鸟兽退避三舍,躲得远远的。 突然间,有遁光从天而降,落在猛虎身前,现出一人来,竟是个中年女子,身穿道袍,目光冷冽地看着猛虎。 这百兽之王竟被吓得惊惶起来,掉头便走。 中年女道跨步上前,手中拂尘轻轻一扫,便将猛虎击倒在地,再一伸手,抓住猛虎颈背皮毛,如提大猫: “不是牠,不过竟修炼出了一点灵智,却留不得。” 五指用劲,啪的一响,生生将猛虎脖子拧断,然后随手一扔,丢到了草丛之中。 …… 扬州,许家庄。 许家千金许君去年成为灵台弟子,修炼有成,已成功跻身内门,她虽然无法下山,但早有书信传回,许家上下,一片欢腾。而许家在扬州的名望地位,同样水涨船高。 这日,有仙人来访。 这仙人非同小可,因为他穿着昆仑服饰,乃是昆仑仙门的人。 许老爷又惊有疑,不知何事。 “去年开春,你府上是不是有母狗生仔?那狗崽现在何处?” 仙人不怒自威,气度泰然,但开口问的,却是这等小事。 闻言,许老爷心中一个咯噔,不知该如何回答。因为他知道,那只狗崽成了女儿的灵宠,被带上灵台山了——当日许君一行在镇上遇袭之事,具体情况并未流传出来,而许君为了避免家人担心,也没有相告。 “嗯?” 见许老爷迟疑不答,仙人眉头一皱,一股威压蓬发而出,当即把许老爷吓倒在地。 “禀告仙人,那狗崽被我家小姐收为灵宠,带上灵台山了。” 却是旁边的许管事吓得面如土色,忙不迭地道。 “灵台山?” 昆仑仙人目光如有实质,横扫许管事和许老爷一眼,看得两人心惊胆战:“量你们也不敢撒谎!” 说着,身影一阵模糊,消失不见。 “许管事,你怎,你怎能说……” 许老爷爬起来,指着许管事的鼻子,浑身哆嗦着。 许管事苦着脸:“老爷,刚才我也是被吓着了,被那仙人哼一声,像在耳边打了个响雷,我这心里便噗通噗通地震着……对了,一定是中了仙术,就什么话都说出来了。”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 许老爷有些慌神。 许管事吞了口口水:“老爷,这事未必是坏事,再说了,他们找的是狗,跟小姐无关。” “你懂什么!” 许老爷叱喝道,想着要不要让人赶紧前往灵台山送信,可又一想,信再快,也没有人家仙人快,根本来不及: “唉,希望不是坏事……” …… 身边无缘无故多了个“人”,赵灵台总得解释一下,便跟林中流他们说李黑鱼是自己下山时收的一个随从。 这个解释很是让人生疑,毕竟回来的时候,赵灵台明明没有带人,可想而知,李黑鱼是后来上山的。 对此赵灵台说是让李黑鱼去弄些药材,所以耽搁了。 除开这个原因,更让林中流几个心存疑窦的是,他们竟看不透李黑鱼的修为深浅,这就让人大吃一惊了。 还有一个:赵灵台已经是元炁境了! 下山时结胎,归来时已元炁,其中相隔,不过半个多月的时间,连破两境。 这个,堪称妖孽! 想到妖孽,诸人便心感不安,一番思虑后,林中流与方下峰决定要到后山,找阿奴好好谈一谈。 第一百零八章:仙使 后山,神堂之前,阿奴端坐于树下,神态安静。 他的闭关情况,就是禅坐,而且不是在封闭的环境里,直接便在室外。 看上去,显得有些怪。 不过“怪”在阿奴的身上,就显得非常正常了,一个打了几十年铁的人,都能打出高深境界来,别的任何行径,都让人无法轻视。谁知道他会不会坐着坐着,就白日飞升了呢? 阿奴忽然睁开眼,看着联袂而来的林中流与方下峰:“有事?” 林中流点点头:“老四,我们来,就是想问问你,赵峰主到底是甚来历?” 最开始,便是阿奴收其为学徒,赐予腰牌,让赵灵台在整个灵台出入自如。 那时候,诸人只以为赵灵台对了阿奴的脾气,得到了赏识,但后来事态的发展,渐渐超出意料,甚至变得不可控起来。 阿奴目光灼灼:“老大老二,你们相不相信师尊?” 他没有正面回答,反而突兀问了句。 林中流当即道:“这不是废话吗?没有师尊,就没有我们,更没有灵台的一切。” 阿奴淡然道:“既然如此,那就得了,何必管其他?” 林中流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赵灵台担任峰主一职,以及他的公开授课,都是打着师尊的名义:“老四,你有没有想过,整件事颇为离奇古怪,会不会是他假冒师尊之名……” 阿奴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老大,我且问你,赵峰主所做一切,对灵台有利还是有害?” “目前看来,有利。” 这一点,林中流必须承认。 何止有利?简直是莫大利好,光是修正版的《灵台九剑》和《养吾剑》,便足以成为镇派,功在千秋了。毫不夸大地说,两部剑谱,能够让灵台减少五十年的发展历程。 阿奴道:“既然赵峰主所做一切,都对剑派有利,他的出身来历,又有什么干系?何况,现在他还请来了神丹教的莫轩意帮老三炼药,治伤,你们却要怀疑他?” 方下峰开口道:“老四,老大并非怀疑,只是觉得有些事情弄清楚,总比糊里糊涂的好。” 林中流道:“对,我既为掌门,便要了解清楚。” 阿奴沉声道:“总有一天,你们都会清楚的。” 说着,重新合上眼睛,这是要逐客之意了。 林中流与方下峰对视一眼,只得无奈离去,很明显,阿奴有着秘密,但不肯坦诚相告,对他,自不能强迫着说。 当! 便在此际,有钟声鼓荡而起,响彻山门。 林中流脸色一变:“是灵台钟,乌山云敲响了灵台钟,难不成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与方下峰迅速赶了下去。 阿奴也听到了钟声,想了想,最终还是站起来,跟随而去。 很快,几乎所有在山的剑派高层都闻钟声而动,从各个方向奔赴出来,来到外门山门之前。 “发生了什么事?” “钟声悠扬,不急切,不是警报。” “难道有贵客拜访?” 诸人各怀疑虑,到了山门前,望见前面的青衣人,一个个顿时神色肃然谨慎起来。 原因无他,看对方服饰,赫然是昆仑的巡仙使。 三大仙门,超然于人间各大势力之上,威势显赫,虽然很少直接插手人间事务,但影响力无处不在。上一次在南海郡,三大公子现身,不过他们只是以仙门行走的名义,属于个人历练,不涉及公事。但眼下昆仑巡仙使的到来,就不同了。 所谓“巡仙使”,是三大仙门专享职称,担任该职位的修士,负责为仙门出外奔走,巡视人间,具有极大的权力。若各方势力对之不敬、不满、不服,便等于是对仙门不敬、不满、不服。 说白了,就是一个类似于钦差大人般的存在,手握尚方宝剑,人莫敢撄其锋。 一位巡仙使来到山门前,多少总让人觉得不安。 “参见仙使!” 以林中流为首,众人排列成行,拱手施礼。 那巡仙使站在那儿,背负双手,自有气势蓬发,目光冷冽,扫上去,喝道:“林掌门,灵台弟子许君在哪,叫她出来!” 林中流一怔,没想到对方竟是来找许君的,便开口问道:“不知仙使找她做什么?” “唤人出来即可,其他的,不是你该问的!” 巡仙使一副颐指气使的态度,颇为霸道。 林中流忍住气,吩咐下去,让人找许君来。 “看见没?那就是仙门气度,实在太厉害了。” 人群中,长老苟秀正谓然叹道。一边说,一边斜眼瞥身边的好友林飞雨。 前一阵子,林飞雨居然也跑去听赵灵台讲课了,这让苟秀正极为不爽,九大长老中,就剩得他一个没有去听课。 林飞雨默然不语,也没什么可说,仙门的霸道,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纵然十大宗派,也只得捏着鼻子忍了。 过不多久,许君来到,脸上有惘然之色。 “你就是许君?跟本仙使走吧。” 巡仙使神色冷傲地说道。 许君茫然问:“去哪里?” “去了便知,快过来。” 巡仙使有些不耐烦了。 许君有些拿不定主意,回头去看掌门。 林中流干咳一声:“仙使,凡事总有章程,许君乃灵台弟子,你要带她走,便该说说去哪?去做什么?” “嗯?” 巡仙使语气森然起来:“林掌门,你是不愿放人?” 林中流硬着头皮道:“不是愿不愿意的问题,我总该知道原因。” 巡仙使道:“仙门巡仙使办事,从来不需要解释,你,不懂?” 说着,气势张扬,场面气氛,顿时萧杀。 他,赫然是一位实力强劲的阳神。 闻言,林中流黯然叹息,面对如此强势的仙门巡仙使,恐怕只能让许君跟人家走一趟了。 “我不懂。” 说话声中,赵灵台缓步走了出来,一直走到许君身边,神色平静:“就算你来自仙门,就算你是什么巡仙使,你也不能到灵台来说要带谁走就带谁走。如果是好事,便得征求当事人的意见,她同意走,才会走;如果是坏事,你把人带走后,卖了呢?杀了呢?又或严刑逼供什么的,谁保证她的安全?” 他说得不紧不慢,就像在讲述一个基本的道理:“许君是灵台弟子,既入灵台,便是灵台的人,没有任何人能强迫带她走。你,不行,就算是昆仑门主来,也不行!” 林中流等人听了这话,一个个脸上神色精彩至极,好几个人都听得呆住了。 “这胆子……” 苟秀正使尽吞口水,他从没有见过有人敢如此跟仙门中人说话。 “放肆!” 巡仙使怒喝吐声,身子从原地消失,下一刻,已经出现在赵灵台身前,一掌拍了下来! 第一百零九章:有剑 (虽然晚了点,但今天依然双更走起!) “不好!” “这下闯祸了!” 在巡仙使动手的一刹那,灵台上下俱是心中一惊。 这与胆怯无关,实在是三大仙门积威已久,就像凡俗世界的皇帝一般,拥有无上威严,发号施令,下面莫敢不从。 这就是现实。 即使当年赵灵台在,一剑光寒十九洲,他也未曾与三大仙门正面发生过冲突。 而今,面对巡仙使,赵峰主说话如此刚硬,甚至放话说连昆仑门主亲至,也不给面子,这就是大不敬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解气却只是一时的解气,但酿造的后果呢? 不堪设想。 以现在的灵台,绝对承受不住昆仑外门的怒火! 巡仙使一掌拍下,如巨山压顶,赵灵台没有动,动的是旁边的阿奴,铁锤轰然击出,裹挟一股雷霆万钧之势,呼啸而至。 蓬! 巡仙使飞身退后,脸色要多难看便有多难看:“好,很好,一个准人仙,便敢与昆仑叫板,此为大不逆之罪。我宣布,从今天开始,灵台将除名于世上!” 说着,他手中多了一物,仿佛绢布,通体澄黄色,有符文流转,往空中一抛,此物便化为一道流光,转瞬消失不见。 “那是巡仙令!” 苟秀正惊叫起来。 激发完巡仙令,巡仙使目光冰冷地横扫过来,如同扫视一群死人。 下一刻,其身影一阵模糊,风一吹,便不见了影踪。 “完了,我们灵台完了!” 苟秀正失魂落魄般叫嚷着。 “住嘴!” 林中流沉声喝道,狠狠扫了他一眼,随即说道:“再敲灵台钟,所有人到议事厅去。” 当当当! 钟声响起,这一次,颇为急促,如同风中凌乱的心情。 “师兄,我做错什么了吗?” 许君脸色茫然地问道。 赵灵台依然一脸平静:“你没有错。” 许君道:“我真得不知昆仑为什么要找我……” “我知道。” “啊?” 这一下,许君彻底愣住了。 赵灵台却没有过多解释,昆仑巡仙使找上许君,十有八九,便是来找自己的——准确地说,是找狗身的。 这件事,终究要暴露了。 对于这一天的来临,赵灵台早有心理预备。 天庭高高在上,无法降临人间,但在人间,有他们的道统在,三大仙门,便是他们的爪牙。 赵灵台不清楚哪里出了纰漏,但既然到了揭开盖子的时候,便无需再遮遮掩掩。 “你先回去,不要胡思乱想。” “嗯。” 许君轻轻应了一声,只觉得浑身不是滋味,在她看来,赵灵台得罪了昆仑,闯下弥天大祸,而根源却在自己身上,赵灵台是替她出头的。 内门,议事厅,气氛一片沉滞,三位掌门,九大长老,还有十余名嫡传弟子,全部到齐。 氛围凝重,静寂而压抑。 赵灵台眉头一皱:“大家不说话,何必在此浪费时间?” 苟秀正登时跳起来,指着他道:“好你个赵阿旺,你闯了大祸,让整个灵台背锅,还敢在这说风凉话?祸端,你就是个祸端!” 他越说越激动:“是了,你这来历不明的家伙,是故意来祸害我们灵台的。到时你拍拍屁股走人,却把我们都害惨了。” 这话一出,登时一片目光落在赵灵台身上。 赵灵台神态清冷:“苟长老,你口口声声说我闯祸,我闯的什么祸?” “你得罪了昆仑,这便是祸,而且是弥天大祸!” “我为什么得罪昆仑?” “人家昆仑只是说带走许君而已,让她随去又何妨?” 苟秀正振振有词。 赵灵台晒然一笑:“今天昆仑说要带走许君,那明天又来说要带走你,而或要带走哪位掌门,我们从不从?” “你!” 苟秀正脖子都粗了:“我又没招惹到仙门,带走我干嘛。” “那许君招惹到昆仑了?” 赵灵台反唇相讥。 “你这是胡搅蛮缠,把没有发生的事搅和一通。” 啪! 赵灵台竟是拍案而起:“我说的是事实!堂堂灵台,如果连门中弟子都保护不了,任人摆布欺凌,那这剑派,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弟子们知道此事,又会何等心寒?” 众人被他这一拍,心中俱是一跳。其实大家都明白,这事赵灵台做得并没有错,昆仑不说理由,蛮横霸道地要带人走,本就是欺凌。但问题是,人家是仙门,实力摆在那。 苟秀正喝道:“赵峰主,你这是主次不分,轻重不辨,你连基本的大局都不会兼顾。许君身为灵台弟子,即使做出牺牲,那也是应该的。牺牲一人,却能保全剑派,这是光荣,这是大局需要!” “哈哈哈!” 赵灵台突然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 苟秀正非常看不惯他的样子。 “我笑你这个白痴!” 赵灵台站起来:“你说得堂皇冠冕,只是因为需要牺牲的不是你罢了。” 目光环视众人:“我相信昆仑的后续动作马上便会到来,我们何不说说该如何面对抗争?而不是浪费时间争论什么对错。” “抗争?你要和昆仑抗争!” 这一下,轮到苟秀正大笑了:“那是仙门,可是仙门,人家道祖,在天庭是当仙帝的!” “那又如何?” 赵灵台很奇怪地看着他:“仙帝再了不起,也下不来。” 苟秀正感受到了蔑视,咆哮起来:“就算如此,人家昆仑也有好几位人仙,我们有什么!” 赵灵台眉头一挑:“那依苟长老之意,该怎么办?” “赔罪,必须赔罪,送许君过去,登门赔罪!” “是不是需要把我也绑了,一并送去?” 赵灵台说道。 苟秀正哼一声:“你是始作俑者,为了灵台,最好如此。” “那我呢?” 坐在角落的阿奴突然开口:“动手的是我,干脆把我也抓了,送给昆仑吧。” 苟秀正一怔,讪讪然说不出话来了。 坐在轮椅上的江上寒冷然道:“昆仑还没打上门,就有人上蹦下跳,想着该如何出卖门人,乞讨赔罪了。苟秀正,你不配为灵台长老。” 苟秀正脸容一下子成为猪肝色:“江掌门,你不要血口喷人,我都是为了灵台!” “哼,为了灵台,便该同仇敌忾,一致对外,而不是灭自家威风,说那些毫无骨气的话!” 苟秀正站了起来:“江掌门,我知道你一向对我有意见。但现在得罪了昆仑,乃是灭门之祸,决不能意气用事,试问一下,若昆仑人来,我们拿什么抵御?” “我有剑!” 江上寒朗声说道,张口一吐,一道剑芒闪现,气势森然,众人竟感到面皮有寒意切肤。 飞剑,这是一柄飞剑! 众人顿时哗然起来,看往江上寒的目光,霍然不同。 第一百一十章:仙门 江上寒曾经被誉为灵台山上最锋锐的剑,很多人都说,在他身上,能够看到年轻时赵灵台的影子。而他,也相当被看好,有希望破境,跻身人仙。 但所有的希望在那一次卑鄙的圈套中破灭,江上寒四肢被废,筋脉尽断,连剑都拿不起了。 对此,灵台上下感到无比惋惜。 江上寒也因此辞去左灵峰峰主之位,据说,他连副掌门都不想当了。 前些时日,神丹教的大长老莫轩意被请上山,要熬制丹药,替江上寒疗伤,众人心中,重燃希望。 不过在丹药熬制出来,证明有效之前,江上寒与废人无异。虽然他境界仍在,修为尚存,但没有办法施展出来。 谁也没想到在议事厅中,江上寒张口一吐,居然吐出一柄飞剑! 赐剑一事,只得赵灵台、阿奴、桐叶三人知晓,连林中流都没有告知,此刻厅中,众人看着那柄飞剑,目不转睛,一个个神色震惊而且狂热。 多年了,很多年了,自从赵灵台飞升,灵台山上便再无飞剑。 而飞剑,可以说是剑修的追求终极! 灵台剑派中,流传着一件事情,便是后山神堂之下,埋着一柄飞剑,那是赵灵台留下的,剑有名,名曰:腾蛇! 又据说,只要剑派中有人达到了人仙之境,便能获得腾蛇剑的认可,取得此剑。 另外,众人还知道祖师爷在南海郡小南海埋了另一柄剑,多年以来,剑派曾派人多方寻觅,但可惜并无发现。最为接近的那一次,方下峰等人在场,无奈他们与飞剑失之交臂,回山之后,为了此事,方下峰还颇为自责。 那么,江上寒这飞剑是从哪里来的? 难道就是后山埋着的那把腾蛇剑吗?不是说要达到人仙之境才能获取吗? “是草莽剑!是出自小东海的那把草莽剑!” 方下峰突然喊出声,神情激动,忍不住一箭步冲到江上寒面前:“老三,这剑哪里来的?” 江上寒傲然道:“当然是师尊所赐!” “这,这是怎么回事?” 方下峰懵然了:难不成当日,是师尊突然显灵,在小东海摄走了草莽剑? 对了,相当有可能。 只是师尊的实力竟达到了如此神鬼莫测的地步了?可以无视天地之间的规则,随便显灵? 一时间,方下峰很想不明白。 江上寒把飞剑收回,朗声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有祖师爷照看着,你们想想,从祖师爷显灵开始,再到传剑,咱们剑派便蒸蒸日上,如火如荼地发展着。很多事情,我觉得祖师爷早有安排。所以说,我们无惧仙门,我们灵台,也可以是仙门!” 说到最后一句,热血莫名沸腾,仿佛要燃烧起来——得到草莽剑后,他获益匪浅,一扫心底的颓废,完全的振奋起来。 众人听着,无不心生触动。 是啊,凭什么仙门永远是仙门?凭什么宗派就不能跻身仙门? 千百年来,三大仙门一直在刻意地控制掌握着各种修炼资源,归根到底,不就是要垄断吗?不就是要压制各大宗派的发展吗?但有些事情,是不可能一成不变的。 比如说,赵灵台的横空出世,飞升成功。 他打破了阶层固化的壁垒,给无数人信心与希望。要知道在现阶段的人间,就算三大仙门,也很多年没有人飞升成仙了。 赵灵台披荆斩棘,闯出了一条逆天之路。 如今,他把草莽剑赐予江上寒,这本身,就是一种传承。 “说得好!” 阿奴击掌叫好,然后起身:“昆仑要来打我们了,有这时间,大家不如多练练剑,别扯那些有用没用的。” 竟扬长而去。 会议到此,没什么可说的了,既然不妥协,便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众人散去,最后林中流特意把江上寒叫住:“老三,师尊赐剑这么大的事,你也不跟我说。” 江上寒道:“老大,我也不知能否修炼,要是掌握不住便说出去,岂不是叫人笑话了?” 以阳神之境去淬炼飞剑,的确颇为吃力,不过现在看来,他练得不错,已经显得娴熟了。 林中流叹口气:“如此看来,我才是师尊座下最不争气的弟子呀,没有把剑派管理好。” 江上寒道:“老大,你性格最为沉稳,面面俱到,所以师尊飞升前让你当了掌门。这二十多年来,你做得已经够多了。” 林中流一摊手:“可师尊不觉得,那么多次显灵,我一次都没有。” 说这话时,他竟有点像是赌气的孩子,觉得师尊厚此薄彼了,不公平。 其为灵台的正掌门,但在很多件事上,他都是后知后觉。 江上寒安慰道:“我觉得师尊所作所为,种种布置,必有深意,可能很快就显灵到你头上了。” 林中流面露苦笑,想了一会,才缓缓道:“老三,这一次,真是乌云压城,跟上一次不同。” 江上寒自然清楚他内心的担忧顾虑,点点头:“我明白。” “昆仑巡仙使激发了巡仙令,只怕很快,整个天下都知道我们已被除名,不再是十大宗派之一了。” 江上寒道:“老大,这一点你错了,能否当十大宗派,不是靠外人的认可,而是靠我们本身的实力。” 林中流道:“论实力?我们打得过昆仑吗?他们一定会诏令各大宗派前来围攻我们的。如果守不住,灵台便会从此除名,不存于世上。那样的话,我们还有什么面目面对师尊?” “苍山与七星观,是否靠得住?” 江上寒问。 林中流摇摇头:“难,现在我们要对抗的是昆仑,是仙门,不是青城之流,他们很可能会选择明哲保身,置身事外。不参与围攻,已经是最好的帮忙了。” 江上寒眉头一挑,掷地有声:“既然如此,那就痛快一战吧。想当年,我们一无所有,现如今,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我就不信,昆仑真能把我们吃了——就算被吃掉,也要把他们噎个半死!” 他发起横来,目露精光。 人皆有血性,遇穷途而彰显。 第一百一十一章:试药 剑派与昆仑巡仙使发生冲突之事,很快在灵台上下传扬开来,一时间,小道消息满天飞,人心浮动,让剑派高层心怀忧虑,生怕弟子们会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从而发生哗变,甚至叛逃。 林中流考虑到了这个情况,所以散会后,立刻吩咐下去,让各位长老看紧点。与此同时,更是接连发出了十几封加急信到天下各州分馆处,让他们打醒精神,一有不对劲的地方,便化整为零,撤回灵台山来。 …… “风云激荡,才是江湖!” 左灵峰,赵灵台召集所有外门弟子前来学剑堂,开门见山第一句,便这般说道: “江湖之苦,苦在无出头之日;修行之难,难在无上进之心。今剑派有难,各位身为弟子,若有贪生怕死者,可前来与我说,我可以做主,让尔等下山离开。” 说着,目光炯炯,扫视下去。 “吾等既入灵台,便是灵台人,誓与剑派共存亡!” 一个弟子神情激昂地喊了起来。 赵灵台看过去,是上次借剑的黄粱已。 “吾等既入灵台,便是灵台山人,誓与剑派共存亡!” 一发不可收拾,数以百计的弟子齐声喊了起来,声浪铿锵,其中蕴含着无比的决心。 他们,是正宗的宗派弟子,可不是那些一盘散沙的乌合之众。他们练剑,修道,温养心性,心中存忠义,意念有恩情。 赵灵台看着,连声赞道:“好,有骨气,有血性,有恩义,方不负手中剑!” 从一点看出,这些年来,林中流等人对于剑派的管治是相当成功的。 最起码,门中上下,都凝聚住了那一股无畏精神:朝气蓬勃,不屈不挠。 这也是赵灵台愿意开放讲课,向所有弟子传授《灵台九剑》的一大原因。 这些弟子,值得传授! 虽然他们当下修为浅薄,但凭着这一股精气神,便有培养成长的空间。 离开学剑堂,赵灵台前往药室。 “赵峰主,你来得正好,我师尊研制出了第一例成药。” 看见赵灵台,罗波叫道。 “这么快?” 赵灵台有些惊讶。 罗波笑道:“只是一个实验成品罢了,有没有用,有多少用,尚且不知,得让江掌门试过才行。” 被“绑架”上灵台,罗波倒没有多少气恼,反而暗暗感激赵灵台。没有这一次机会,可能他在神丹教永远都只是个边缘弟子,根本学不到高深的药道。而这些天他与莫轩意朝夕相处,很多药术手法,莫轩意都已经手把手传授了。当此事了,回去之后,罗波必成核心嫡传。 赵灵台问:“莫长老怎么说?” 罗波回答:“他要我去禀告,请江掌门来试药。” 赵灵台道:“不用你去,我叫人即可。” 随即吩咐一名药室弟子前往江上寒的庭院,让桐叶推人来。 过不多久,难以掩饰兴奋之意的桐叶便推着江上寒来到。坐在轮椅上的江上寒见到赵灵台,目中有异光一闪而过。 药室内,莫轩意手中拿着一罐药,看上去,如同一罐泥土,灰黑色,闻一闻,有些辛辣的味道。 “江掌门,这是老夫刚炼出的第一批补天石膏……但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功效如何,只是一种试验品。” 莫轩意解释道。 桐叶谨慎地问:“那这药,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会导致伤势加重?” 莫轩意笑道:“若是旁人来炼,我不敢说。但出自老夫之手,但请放心,肯定有效,只是功效高低而已。” 十五种药物,药性大都温补,互相之间,并无相冲相克相激发的特性,因此搭配炼出来的药品,基本不会有什么害处。 此时赵灵台问:“如何鉴别功效?” 莫轩意回答:“我现在检查一遍江掌门的伤势,然后上药,三天后,再来检查一遍,便知药效如何了。如果效果甚微,便得改变各种药物的搭配份量;若是见效,但不显著,同样得进行改良……” 赵灵台点头道:“辛苦莫长老了。” 这些天,莫轩意没日没夜地进行各种测试实验,忙得一身邋遢,也顾不上去收拾,看得出来,他真是十足的炼药狂人。也许正因为如此投入,他才能担任神丹教大长老,炼制出各种各样神奇的丹药。 检查完江上寒的身体,莫轩意把药交给桐叶,让她对江上寒的伤处敷药。 手足四肢,四处剑伤。 以往时候,桐叶便已帮江上寒敷药,现在做起来,自是驾轻就熟,半刻钟功夫,便敷好了,轻声问:“上寒,有甚感觉?” 江上寒感受了下,道:“有些凉凉的,又有些痒,仿佛有蚂蚁在上面爬。” 闻言,莫轩意喜道:“这般感觉是很正常的,而且意味着发挥功效了。” 顿一顿,又叮嘱道:“四处上药后,不得沾水,也不要乱动,静养即可。” “多谢莫长老!” 听说有药效,桐叶心中欣喜不已。她与江上寒,已经定了终生,成为了一生的修道伴侣。桐叶绝不嫌弃江上寒的伤,但对于此事,她知道男人心中一直耿耿于怀,十分苦闷,只是不说出来罢了。本以为终生医治无望,现在有了这个补天石膏,却出现了巨大的转机。 “你们应该要谢赵峰主才是,药方,是他拿出来的。” 莫轩意倒不揽功。 这一下,江上寒与桐叶都看向赵灵台,心有灵犀地同声致谢,心中在想:难道这药方,也是师尊显灵,交代下来的吗? 大有可能,本来江上寒四肢受到的剑伤,筋脉全废,人间无药可治——除非有仙方! 补天石膏,很可能便是仙方,难怪能把莫轩意请动,亲自来灵台炼药。 赵灵台笑道:“都是灵台山人,互相照应,乃分内之事,不必客气!” “好了,你们请回吧。三天后再来,检测药效,然后我才好进行下一阶段的试验。” 莫轩意下了逐客令。 赵灵台忽道:“莫长老,有一事我得与你分说。” “什么事?” “我灵台与昆仑巡仙使发生了冲突,得罪了仙门,莫长老若是担忧安全,可下山而去。” 听了这话,莫轩意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呵呵,赵峰主以为老夫是那等半途而废的人吗?你们打你们的,我炼我的药,就算昆仑真得打上山来,想必也不会为难我等。” “哈哈,莫长老果然是明白人,如此,那你就继续炼药吧。” 赵灵台笑着,走了出去。 等他走远,罗波低声问:“师尊,灵台得罪了昆仑,此事非同小可,咱们是不是该预备后路?” 莫轩意一摆手:“有些事情,我比你看得明白,这位赵峰主,不简单呐……” 第一百一十二章:激荡 青城,青城山门。 大厅之内,济济一堂,青城掌门苏潘宏坐上首正中,左右各有阳神高手,其中吕天虾赫然在列。 苏潘宏开口道:“灵台与昆仑交恶之事,想必大家都已知晓,我们的机会到了。” 吕天虾冷然道:“不错。” 上次被阿奴击败,其视为平生耻辱,早有复仇之心。 苏潘宏又道:“昆仑激发了巡仙令,将灵台除名,各大宗派,都应奔赴灵台,将他们赶尽杀绝,不留后患。” 众人齐声应道:“但凭掌门吩咐!” 苏潘宏点点头:“我已与崂山,崆峒,龙虎山等约好,齐聚灵台山下,这一次,灵台剑派在劫难逃。” 由于都处于江南区域,随着灵台剑派的崛起,作为老牌宗派的青城,便被压了下去。双方在利益上多有冲突,积怨已久,上一次青城暗中联合崂山,以及秦岭剑盟,苦心积累布局,想要狠狠打击灵台剑派一番,不料冒出个阿奴,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折了萧剑枫,元气大伤。 现在,有机会将灵台剑派斩草除根,他们当然不会放过。 吕天虾忽道:“掌门,阿奴那边?” 对于阿奴,他颇为忌惮,当初一战,阿奴分明没有用全力,便将他击败。 苏潘宏呵呵笑道:“昆仑自有人来。” 听了这话,众人顿时放心。阿奴有人对付了,至于林中流等,在众多宗派高手的围攻下,任凭有三头六臂,也难逃一死。 苏潘宏又道:“各位回去做些准备,明天一早便出发,免得迟到,分不到一杯羹了。” “是!” 众人散去,各自归家。 吕天虾回到庭院,见一名少女正在里面练剑,剑光如练,人美如玉。 “吕叔叔回来了。” 少女停住,施礼道。 吕天虾点点头,背负双手走进屋中。 少女咬了咬嘴唇,她却是当日被赵灵台救下的少女罗知罔,跟随母亲投奔青城,到了吕天虾门下,立刻便成为了嫡传。不过少女却明白,这是母亲与对方有交易,并不完全靠当年父亲的关系。她还隐约察觉到,母亲与吕天虾有着某些不正常的关系。 她无心练剑了,回去房中,过不多久,母亲来到,说道:“知罔,明天你吕叔叔便要下山,讨伐灵台剑派了。你不知道,这次灵台与昆仑起了冲突,闯下了弥天大祸。哼,那天你还想去灵台学剑,若真得去了,只怕吕叔叔也救你不得。” 罗知罔一撅嘴唇:“如果灵台胜了呢?” “嘿,昆仑来人,数大宗派联手剿杀,这样灵台还能幸存的话,那他们就逆天了。” 闻言,少女神色有些黯然下来,心头上莫名掠过那张清秀的少年脸容,内心纷乱,浑然不是滋味。 …… 七星观,作为十大宗派之一,门中弟子数量少之又少,而山门建立在一座壁立千仞的悬崖之上,人迹罕至,颇为神秘。 今日,七星观观主太墨真人,大长老王道士、微尘子等齐聚观内,商议大事。 太墨真人已是古稀之年,但驻颜有术,看上去,不过四十许人,长发梳髻,戴一顶羽冠,颇具仙风道骨,叹息一声:“巡仙令一事,大家有何看法!” 微尘子道:“此事林中流等人糊涂呀,他们怎么如此不智,竟与巡仙使起了冲突,还动了手?” “阿奴动手了,将巡仙使击退。” 王道士沉声道。 “可不是!难道他们不知动手的后果会怎么样吗?究竟是为了什么事,竟闹到了这等地步?” 微尘子很是不解。 王道士道:“听说是巡仙使要带走灵台一名女弟子,新上任的赵峰主不肯答应,所以闹僵了。” 微尘子一愣:“昆仑去灵台带人?其中可有因由?” 王道士苦笑道:“巡仙使办事,什么时候给人交代的,从来都是盛气凌人,或许正因为如此,让灵台方面不舒服,直接拒绝了。那赵峰主年轻得很,是个愣头青。” 太墨真人干咳一声:“现在说这些,于事无补,大家还是说说,此事该如何处理吧。” 七星观与灵台剑派结盟,关系亲密,但如今闹起这一遭来,就显得颇为棘手。若站在灵台这边,便等于与仙门对立,非同小可,必须慎重;而要是听令行事,反戈灵台,却是背信弃义,为人不齿。 微尘子问:“苍山那边,有何态度?” 苍山,也是盟友之一。 太墨真人摇摇头:“叶左殇那头老狐狸,含糊得很,说我们怎么做,他们就怎么做。” “观主,以我之见,在昆仑和灵台之间,选择倒向哪一边,显而易见,当然是投向昆仑了。” 说话者,乃长老顾斯矣。 王道士冷笑道:“顾长老之意,是要我们做那卑鄙小人了?” 顾斯矣朗声道:“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哼,当日我们,本就不该与灵台结盟,导致埋下了祸根。” 王道士顿时不干了:“顾长老,你这是什么意思?结盟之事,可是大家都同意了的。呵呵,有肉吃时,称兄道弟,有难来时,背后一刀,这样的人,猪狗不如!” 顾斯矣面皮一红,争辩道:“我还不是为了七星观的安危着想!” 微尘子冷眼相看:“顾长老,你要明白,我们倒向昆仑,不过是热脸贴冷屁股而已,什么都得不到。” “一无所获,总比一无所有来得强……” 顾斯矣嘟嚷说道。 太墨真人出声喝道:“不要争了,此事利弊,大家都明白。取舍之间,本就不能两全。我想不如这样,我们也去灵台,但不出手,两不相帮。” 王道士道:“观主如此,两头不讨好,又是何苦?” 太墨真人反问:“那你说该怎么办?” 王道士不做声了,虽然他有心偏往灵台这边,但诚如顾斯矣所言,稍有不慎,下一个覆灭的可能便是自家七星观了。 太墨真人目光扫下去,见一个个都不做声,便道:“此事就这么定了,明天一早,我与王长老顾长老出发,前往灵台山。其余人等,留守观内……” …… 类似的情景,在其他宗派山门内,不断上演着。 风云浓生,开始激荡! 第一百一十三章:围攻 灵台镇,胖子陆涛坐在酒楼靠窗的位置上,望着下面日渐冷清的街市。 同桌的还有三人,一个个愁眉不展的样子。 “胖哥,很多人都走了,我们怎么办?” 其中一人开口问道。 陆涛没好气地回答:“什么怎么办?” 那人道:“就是我们要不要离开?” 啪! 陆涛一拍桌子:“宋老二,你嘴里不说人话。别忘了,我们是剑派弟子!即使只是不入流的外门老人,但既入灵台,终生灵台。我们的身家,我们的名声,都是靠着剑派赚来的,当下灵台有难,就想抽身离开,这样的事,我做不出来!” “胖哥说得好!” 另外两人拍起掌来,一人神情激昂地道:“如果剑派有需要,一声令下,我唐家德立刻便穿上服饰,返回山门,与他们拼了!” 陆涛呵呵一笑:“小德子,拼命的事还轮不到我们。但我们的立场态度,是坚决的。管他什么青城崂山,甚至昆仑,想灭咱灵台,还不够资格!” “啧啧,好大的口气!” 旁边一桌上,坐着个灰衣人,年约四旬,国字脸:“没想到灵台剑派连些退休养老的外门弟子都如此有志气,呵呵,但当下,这不是志气,而是狂妄无知了。” “你是什么人?” 性格最为火爆的唐家德怒声喝道:“这灵台镇,可是灵台剑派的地盘,那容得你在此冷嘲热讽?” “灵台的地盘?哼,很快就不是了。” 灰衣人冷然说道。 唐家德心头火气更胜,扑将过来,手中把持筷子,以筷为剑,刺向灰衣人面门。 “米粒之珠,也敢放光华!” 灰衣人一拍木桌,砰的,桌上的酒壶忽然跳起,不偏不倚,恰恰砸到唐家德脸上,把他砸了个面目开花,血流不止。 这功夫…… 陆涛看得双目一缩,他虽然修为低微,可也看得出来,对方实力远高于己等,与之争斗,简直自寻死路,连忙上前,把唐家德扶住:“阁下在灵台镇伤人,可否留个名号?” 灰衣人看都不看他一眼:“你们,还不配!” “肖宇,堂堂崆峒护法,却来为难我灵台几个退休外门,好大的威风!” 说话声中,一个头发赤红色的身影出现在酒楼上。 “乌长老!” “乌长老来了!” 陆涛等人如见救星,来者赫然是乌山云。 近期风云激荡,灵台全员戒备,九位长老,几乎都有任务安排,乌山云则被安排到镇上,负责维持秩序,以及监督。 听闻灰衣人竟是崆峒的肖宇,陆涛暗吃一惊,所谓“护法”,其实和长老差不多,这肖宇虽然不是阳神,但也是元炁级的高手,刚才真要开杀戒,唐家德早死得不能再死了。 肖宇看着乌山云:“原来是山云兄,怎么,你要替他们出头?” “你说呢?” 乌山云本就是脾气暴躁的人,在自家地头上,弟子被外人欺负,他如何按耐得住?浑身《火云玄功》开始运转,红色的头发根根倒竖,如同一束烈烈燃烧的火把。 肖宇好整以暇地道:“我若是你,就不会动手。” “给我一个理由。” 乌山云目光灼灼。 肖宇伸出手指:“青城、崂山、归元谷、南海剑派……” 一个个地数着:“他们,今天应该都赶来了。我要是你,就应该赶紧回山门去。” “你吓唬我吗?” 乌山云话音刚落,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巨大的响声。他脸色微变,冲到窗边往外看去,正见到东南方向,一枚剑派示警的标识在半空散开,分外醒目。 “那边,是何不二在守着,难道出事了?” 乌山云稍作思索,直接一跃而下,到了街上。 蓬! 又是一响。 这一次,发生在西北方向,那里,有林飞雨。 乌山云心绪有点乱,他明白在酒楼上肖宇所说的话很可能是真得,风雨已来,黑云压城。 他不再犹豫,展开轻功,直接掠过山门。 酒楼上,肖宇慢慢喝完一杯酒,随即站了起来,施施然走下楼去。对于陆涛等人,他置之不理。彼此实力身份相差悬殊,动手大可不必,有失身份,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胖哥,这一下,剑派真得大难临头了!” 唐家德忍住脸门的痛,嚷叫道。 陆涛也是目中无神,口里一个劲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 却说乌山云疾步狂奔,很快回到外门山门前,唰的一下,一道身影从另一个方向回到,却是守在南边的苟秀正,他神色有些慌乱:“青城派来了,掌门苏潘宏和吕天虾都来了……还有南海剑派的孟萱萱……连秦岭剑盟,以及几个帮会的杂碎都混在了一起,足有上百人,这些家伙,分明想趁火打劫……” 登登登! 何不二喘着粗气,人还没来到,话音便传来:“是龙虎山的牛鼻子,由首席天师张志华带队……” 乌山云越听越是心惊,喝道:“我们快上山,禀告给掌门知晓。” 三人便一起进入山门,穿过峡谷,前往内门。 在路上,苟秀正一个劲埋怨:“我早说了,你们看看,我早说了,这是大祸,弥天大祸!得罪了仙门,能有好果子吃吗?” 乌山云听得烦躁:“苟长老,事到如今,还说这作甚,还是想着如何应对吧。” “怎么应对?” 苟秀正叫起来:“宗派齐集,一人吐一口口水,都能把我们淹没了,更不用说昆仑一定会来人!” 面对困境,何不二倒发起横来:“来就来,咱们灵台从来不是软柿子,就拼个鱼死网破吧。” “你!” 苟秀正为之气结。 他们赶到广场上,却见到林中流等三位掌门早站在那儿了,想必是被示警声响给惊动,走到这来。 林中流神色沉稳:“怎么样?” 三位长老把观察到的情景一一道出,正说间,林飞雨、潘松风等长老也赶回来了,禀告敌情。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发凉,敢情这次,整个天下的大小势力,都冲向了灵台。 这还怎么打? 坐在轮椅上的江上寒忽问:“赵峰主呢?他怎么没回来?” 赵灵台被安排到东北方,按位置,对应的是崂山派。 苟秀正顿时嚷起来:“他肯定跑了!这家伙惹了祸事,见大难临头,肯定是跑了……” “闭嘴!” 林中流心头烦躁,低声喝道。大战在即,他决不允许自乱阵脚,苟秀正口无遮拦,动摇人心,实在让人烦恶。想了想,立刻下令:“把所有外门弟子撤进内门来!” 内门,有大阵覆盖加持,要安全得多。 此阵,可是当年赵灵台耗费十年光阴布置下来的,足以镇派。 第一百一十四章:拒敌 灵台山东北方位,数十里开外,有一片竹林。竹林甚大,足有数百亩方圆,看上去,竹叶青青,一片碧绿。 竹林中间,一条宽约丈余的路径穿过,仿佛用刀裁剪开来,颇为宽直。 已是初夏,时值中午,有骄阳当空。竹林内却很是清凉,微风习习,虫鸣啾啾。 在路的另一头,有行伍出现,到近来,看到是四个人抬着一顶轿子。 四名轿夫,各个健壮如牛,穿着短袖衣衫,露出来的手臂肌肉一块块凸起,仿佛是铁打的。 唰! 四名轿夫的脚步同时停住,稳定得连轿子都不晃一下。 前方道路正中,站着两个人,一前一后,前者是个少年,面目清秀;后者是个矮壮黝黑的汉子,一脸憨厚相。 轿子帘布掀开,一个中年文士走了出来,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长衫,目光却如同鹰一般锋利,看着两名拦路者,开口问道:“你们是灵台的人?” 他有些不确定,因为对方面目陌生,而且没有穿着灵台服饰。更重要的是,竟瞧不出修为身前,灵眼观望之下,一片混沌。 少年人神色平静:“尤烟城,回去吧。” 那尤烟城瞳孔一缩:“你知道我,还敢拦路?” “我拦路,只是不想让你去送死。” 少年开口,口气大得吓死人:“据我所知,你们崂山只得三个阳神吧……不对,只剩下两个了。” 崂山尤志山,在龙窟洞府中被黑鱼圣尊杀掉;一同死去的还有青城卢浮生,两派都折损一名阳神,元气大伤。 而尤志山,正是尤烟城的哥哥。 看着两人,尤烟城有些惊疑不定。他代表崂山,前来灵台,与各宗派联手围攻灵台剑派,不过尤烟城一向喜欢独来独往,连弟子都不带一个,坐着轿子便来了。 一尊阳神亲来,胜过百名弟子。 诸如青城等派,大张旗鼓,都是与灵台有深仇大恨的,又或是带着弟子来看热闹,拓展眼界,见识见识。 崂山派倒没有这个必要。 “你,就是那个新上任的赵峰主?” 尤烟城似乎想到了什么。 “不错。” 赵灵台答道。 这段时日,剑派承受巨大压力,各个长老都有分工,而他则分到东北方位,负责巡逻监督,主要是对应崂山派的动静。 今天正好,碰到尤烟城来。 苟秀正林飞雨等人激发的示警标识,赵灵台都看到了,不过相比他们,赵灵台却要直接拒敌于外,把尤烟城赶回去。 李黑鱼跟在后面,这头被改造后的大妖实力不减,性子变得沉默寡言,经常是一言不发,低调得总能让人忽视他的存在。而他目前的存在感的确不高,如同赵灵台的影子,让消失就消失,让出现才出现。除了赵灵台,别的人问他,他也是一声不吭的。 赵灵台总怀疑,这家伙被弄傻了。成为了一个只听命行事的傀儡,让其去死,他都不会违抗。 在李黑鱼身上,只有那身铠甲能让人多看几眼。 赵灵台踏前一步,朗声道:“尤烟城,是走是死,自己选择!” “就凭你?” 尤烟城脸有怒容,赵灵台这话,对他绝对是难以忍受的轻视:“如果是阿奴来,我二话不说,掉头就走,但你们两个,却还不够看!” 说话声中,一拍手。 “霍!” 四名轿夫放下轿子,登登登,像四头莽牛,直接冲向赵灵台。 赵灵台早看出这四名轿夫不同寻常,他们是被改造过的,绝非常人。甚至可以说,已经不是人! 崂山以符咒之术独步天下,各种各样的符,各有玄妙,有的往脚上一贴,便能疾步如飞,快如闪电;有的往手臂上一贴,即可力大如牛,甚至能搬动万斤巨石…… 诸如种种,不一而足。 其中又有一门极为厉害的符咒,名曰:符人! 以人为符,秘法炼制,炼成之后,这人刀枪不入,道法不侵。看起来,倒有点像是炼尸。不过僵尸阴寒,有诸多限制,符人则不同,表面看来,基本与常人无异。 但真要把他们当常人看,就大错特错了! 赵灵台没有带剑,他自从跻身元炁境后,境界提升了,所能施展的手段便不同往常,上一世积累沉淀下来的道行感悟,剑法真谛,当下已经能发挥出六、七成。 身影一晃,下一刻,出现在路边竹林,伸手一拍,直接拍在一株碗口粗细的竹子身上。 竹身受力,无数竹叶簌簌落下;被风一吹,一片片看着软弱的叶子徒然变得笔直,嗤嗤嗤,发出尖锐的破空声,数以百计的竹叶突然变成了数以百计的小剑,兜头兜脸地刺向四名轿夫。 竹叶加身,鲜血飞溅。 四名刀枪不入的符人,竟挡不住这些竹叶的切割。 “剑气!” 尤烟城惊呼出声。 当修为到了元炁境,剑修便能激发出剑气。有形有质,能切金断玉,极为犀利。 当然,这是剑气大成后才拥有的性质,寻常元炁剑修,能激发出半尺剑气,已经非常了得,更不用说剑气附加于外物之上,飞花摘叶,伤人立死! 赵灵台一出手,尤烟城便知事不可为。要是那一片叶子落在他头上,一枚替身符是免不了了。 “灵台,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宗派,如此可怕,前头刚出了个阿奴,现在又冒出个赵阿旺来……” 尤烟城脸色阴沉,心中竟有了惊骇之意。 赵灵台看着很年轻,如此年纪,能成就元炁,本身就证明了妖孽。不过修道中人,真实的年纪往往不为人知,至少从外貌上,很难判断得出来。 所以说,这个少年可能是活了百岁的老妖怪也说不定。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两人拦路,尤烟城根本过不去,他堂堂阳神,兴致冲冲而来,却连灵台山门都见不着。 “走!” 尤烟城掉头就走,甚至连轿子都不坐了。 四名轿夫得了号令,飞身跟上,亦步亦趋,他们身上,一道道伤口触目惊心,不过鲜血飞溅出来后,很快不再流淌,就此停住。 符人的体质,本就了得,有着自我恢复的特性。若是寻常的伤,立刻便会痊愈。 然而当下受到的剑伤,却是不同。血不再流,但伤口仍在! 要知道,这可是竹叶造成的。 尤烟城非常干脆地选择了回家,却是怕赵灵台第二波剑气激发,会让四名轿夫千疮百孔,直接报废了。 由始到终,李黑鱼都定定地站在那儿,没有赵灵台的命令,他不会出手。 第一百一十五章:待客 灵台山上有些乱,几百名外门弟子全部撤进了内门,集结在大广场上,他们听从吩咐,全部盘膝坐下,望上去,黑压压一大片。 好在这广场够大,能够坐下这么多人。 通玄以下,在这等情况之下,充当炮灰都不够资格,只能当观众。 所有的内门弟子也来到此地,排列成行,肃然无声,手按剑柄,等待命令。 人群中,许君站在那儿,眼圈有些发红。在少女的心中,觉得整件事都是因自己而起,而偏偏她又不知道为什么…… 那种内疚、疑惑、迷茫的情绪混杂在一起,像一团理不清的乱麻。 三大掌门,九大长老都站在广场之前,组成抵抗外敌的第一阵线。 敌人从四面八方而来,青城、崂山、崆峒……一个个响当当的名号: 今天,他们全部联手,要对灵台剑派赶尽杀绝! 真得是因为许君吗? 不可能的,此事的幕后涉及昆仑,一定牵涉到某些极为隐秘的缘故。 但没有人想明白为什么。 “七星观和苍山派也来人了……” “太好了,他们来帮我们。” “怎么可能?他们可是接了昆仑巡仙令而来。” “啊,不是吧,他们不是盟友吗?” “大难临头,夫妻都会各自飞,何况盟友?” 一些弟子在窃窃私语,低声议论着。 “如此说来,我们岂不是孤立无援了?” “是啊,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交谈声中,带着些悲观的绝望,却又蕴含着孤绝的决心。 “看,是阿奴师叔,阿奴师叔下来了!” 突然间,有人大喊起来。 就见到阿奴手提大锤,缓步而至。 上千弟子立刻发出海啸般的欢呼声,以此对心目中的英雄致敬。 记得上一次,剑派面临危机,江上寒重伤,青城等派来到山门外挑衅示威,是阿奴站了出来,用一种人们难以想象的方式,直接锤杀萧剑枫。 简单,而粗暴,却是那么的振奋人心! 阿奴以如此手段,捍卫了灵台的威严。 一段日子后,他又一人一锤,手持一封拜山贴,单挑青城诸派的阳神高手,悉数败之,威震天下。 “拜山奴”之名,因此而来。 阿奴通过如斯方式告诫天下:侵犯灵台者,必有一报! 灵台上下,已将阿奴视为定海神针般的主心骨,如果这次灵台能化险为夷,大难不死,必定是阿奴力挽狂澜。 阿奴走到林中流等人的身边,目光一扫,没有看见赵灵台,眉头微皱。 此时镇派大阵早已开启,外人想进来,必须先破阵。 猛地间,石阶径上传来了脚步声,让众人一愣,未及多想,赵灵台带着李黑鱼便慢慢走了上来。 见到他出现,阿奴咧嘴一笑。 林中流暗松口气,迎上前,说道:“赵峰主回来得晚了,万幸无碍。” 苟秀正眼光一扫,问:“崂山那边,是谁来了?兰荫客,而或尤烟城?” 赵灵台淡然回答:“谁都不会来了。” 苟秀正一怔:“为什么?” 青城与崂山结盟,两派来往密切,说不好听点叫“狼狈为奸”,这次的事,崂山怎么可能不来人? 赵灵台道:“我提出了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所以尤烟城便回家钓鱼去了。” 此话一出,场面为之一静。诸人都听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如果是真得,那就代表他已将尤烟城击退, 尤烟城,可是阳神! 然而赵灵台,更没有说大话的必要,尤其是这种一戳便破的谎言。 苟秀正睁大了眼睛,他觉得有些事情,已经超出了想象,越来越不可捉摸。 尤烟城半路而废,打道回府,等于崂山一派退出,那么灵台面对的敌人便少了一脉,这可是大好事一桩。 林中流等人都是精神一振,露出欣然之色。看往赵灵台的目光,霍然不同: 得罪昆仑一事,虽然根源在于对方的蛮不讲理,只是仙门行事,从来如此,众人早已司空见惯,逆来顺受,不以为忤。反而觉得当日是赵灵台鲁莽了,说了不该说的话。 其实更鲁莽的是直接动手的阿奴,不过他身份超然,众人不敢怪责,只能去怨赵灵台。 这是人心所然。 不过如今赵灵台力挫尤烟城,却使得诸人对他的感官再度发生改变,觉得他并非年少轻狂,而是确有傲人的本事。 换句话说,还是祖师爷眼光好,独具慧眼,传剑于他! 那么,今天灵台面临生死存亡,祖师爷是否也会显灵,震慑一众来犯之敌? 想到这,一道道目光不禁落在广场上那尊巨大的神像上。 显灵的形式,其实有多种,可附体、可托梦、据说当修为到了极为高深的境界,还能分身降临!分身当然比不过主体,实力会大打折扣,同时受多种规则限制…… 不过祖师爷飞升时间尚短,应该不可能炼出分身的。 赵灵台又道:“我回来时,经过外门,对方并未侵占进来,只是在山门外集结着,似乎在等人。” 林中流道:“不用说,肯定是在等昆仑。” 昆仑是此事的主持,必然来人。如果不来人的话,那今天的事便会成为笑话,无法收拾了。毫不客气地说,即使几大宗派联手,但灵台有阿奴坐镇,那些人,只不过土鸡瓦狗,难以构成什么威胁。 所以,在昆仑人未来之时,这些人也不敢轻举妄动,万一把灵台惹毛了,阿奴冲杀下来,大开杀戒,可不是说笑的。 方下峰有些担忧地道:“昆仑的人迟迟不见现身,莫非还要联合其他两家仙门?” 林中流摇摇头:“应该不可能。” 三大仙门,互相之间早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各有竞争发展,从未听说联手的。彼此针对,倒是多有耳闻。 赵灵台忽而笑道:“我们在山上,他们在山下,遥遥对望,实在望眼欲穿。不管怎么说,他们远来都是客,不如我们迎下去,给他们来个热情的招呼吧。这,才是待客之道。” 说着,竟掉头大踏步,走了下去。 “招呼客人,少不得我。” 阿奴第一时间附和,跟随而去。 “赵峰主……” “老四……” 林中流等张口叫道,然而他们并不理会,扬长而去。 林中流一咬牙,说道:“老三,你与桐叶长老留在山上,其他人等,我们一起出去。” 又点了近五十名内门弟子,组成一支队伍,浩浩荡荡下山。 其实缩在山上,依靠大阵庇护,并不保险,当昆仑人来,破阵而入,同样难免一战,倒不如光明正大地迎出来,既可进可退,又能提升士气,不教外人看轻了。 要战,且在门外血战一场吧! 第一百一十六章:立场 剑派大阵,并未将左灵峰与右台峰囊括进来,皆因两地属于后来拓展的,并成为了外门所在地。 两山之外,一片空阔地方,人影绰绰,有旗号飞扬。 众多宗派联手而至,各门各宗,各自占据着一个方位,按兵不动,都在等待昆仑人来。 其中青城来的人最多,掌门苏潘宏,以及青城第一高手吕天虾都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位长老,和十多名嫡传弟子,看这阵势,称得上是“倾巢而出”了; 旁边崆峒派,以大护法周尘心为首,他可是堂堂阳神;还有护法肖宇,和数名崆峒弟子; 龙虎山那边,来的是张志华天师,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手持拂尘,闭目养神。左右各有相貌出众的童男童女撑开罗盖,为他遮荫; 神丹教没看见人,江湖传闻,说大长老莫轩意已经来了,暂时不见影踪,不过依据神丹教一向中立的原则,即使到场,恐怕也不会动手; 另一侧,七星观与苍山派靠拢在一起,七星观观主太墨真人正与苍山派大长老陈帝扬低声交谈着什么,眉宇间的神色带着些焦虑。 两派乃是灵台剑派盟友,前一阵子,三派结盟热闹而轰动,很多人都说,三大宗派走在一起后,势头直逼仙门…… 然而如今,七星观与苍山派却不得不来到灵台山下,对盟友反戈一击。事后不管如何,定然会名望受损,让人耻笑。 见到这一幕,苏潘宏只感到无比快意,恨不得大声嚷出来:这,便是站错队的下场! 归元谷来者寥寥,以长老魏玉子为首,他骑在一匹怪兽身上,身穿兽皮,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身后数人,应该都是他的弟子; 另一边,是南海剑派的阵营,弟子数目众多,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一个英气逼人的女子,容貌端庄秀丽,正是掌门孟萱萱; 以女子为掌门,在十大宗派中,南海剑派为独一份。不过孟萱萱的掌门之位,是继承其父亲的。 孟萱萱剑法高超,容颜出众,还是单身,乃是众多男修心目中的女神。不少修为高深的男修甘愿到南海剑派去当客卿长老,大都醉翁之意不在酒。 然而孟萱萱早放言出来,此生只修道,不涉及男女之事。 这番言语,让很多人为之扼腕叹息,悻悻然。 但又有小道消息流传出来,说孟萱萱当年其实对赵灵台有过莫名情愫…… 论辈分,赵灵台其实与孟萱萱父亲是同辈的。 不过这些,在修行界中并不禁忌,若有缘分,师徒之间,都会有发展来往。 当年赵灵台曾与孟萱萱有约,到南海论剑,但赵灵台到了南海后,观望波涛汹涌,潮起潮落,忽有所悟,并没有赴约,而是回到南海郡,在小南海埋下所用草莽剑,随后便返回了灵台。 论剑之约,不了了之。 据说孟萱萱久等赵灵台不来,遗憾幽怨,每每黄昏,都会在海边礁石上观望日落…… 当然,这些陈年往事,真假难辨,很多的事情,即使说得有鼻子有眼,但实质上都是好事之徒的编撰传播。 当斯人飞升去,人间江湖,留下的只有传说! “今天,我要让传说变成狗屎,一脚踩得稀巴烂!” 望着孟萱萱姣好的侧脸,苏潘宏心里狠狠地说道。 今天,前来围攻灵台的有盟友、有当年暗生情绪的女子,简直是众叛亲离,想着,就让人感到痛快! 环视一圈后,苏潘宏一愣神:怎么没有看见尤烟城? 依照约定,崂山派也是今天来到的,那么人呢? 苏潘宏觉得奇怪:难道路上耽搁了?尤烟城可是堂堂阳神,按理不可能出纰漏的。 至于昆仑的人什么时候来到,他却毫不担心。昆仑既然激发了巡仙令,那他们就一定会在最恰当的时间出现。况且,对于仙门的事,也轮不到青城来督促。 只是崂山…… 苏潘宏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咚咚咚! 灵台山门那边,忽有脚步声起,随即两山之间的峡谷里,一队人走了出来。最后到拱门之下,排列成阵,为首者,赫然是剑派掌门林中流。 “灵台的人出来了!” “他们不是撤回去了吗?怎么又出来了?” “可能觉得当缩头乌龟不好看吧,哈哈哈!” “也可能是出来投降的……” “啧啧,事到如今,投降服软还有用吗?早干嘛去了……” 见到灵台剑派的人出来,几大宗派的人一阵哗然,然后议论纷纷。 他们肆无忌惮,嗤笑的声音很大,在场可闻。 灵台剑派上下的人,脸上都有了怒容。 林中流大踏步迈出,朝着苍山与七星观那边,大声道:“真人,陈兄,尔等今日也要与人同流合污,与吾灵台兵戈相见吗?” 太墨真人面有赧色,抱拳道:“林兄莫要误会,我与陈兄只是接巡仙令而来,在此作壁上观罢了。” 这话,等于是表明了立场。 在场的人,其实大家都清楚,对付灵台的主力是昆仑。当昆仑的人斩杀灵台一众骨干人物后,接下来的事,才是各大宗派粉墨登场。 太墨真人表明态度,就是说七星观和苍山派不会参与到后面的洗劫与瓜分行径,更不会出手追杀灵台弟子。 这个,已经是身为盟友所能给予的最大的保证和善意。 巡仙令激发,各个宗派必须听令而来,否则便是对昆仑不敬,不服,等于是站在了仙门的对立面。 此事非同小可,他们可不敢如此。 “林掌门,我南海剑派也是来看看的,并无恶意。” 这时候,孟萱萱出乎意料地开口说道,引起一片哗然。 “果然,此女与赵灵台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这时候,念着旧情了……” 有三个宗派选择了中立,让苏潘宏很是不爽。不过苍山与七星观的选择,并不意外,毕竟是大张旗鼓的结盟,若背信弃义,实在让人齿冷。况且昆仑的态度,只是让各个宗派到场,等于是见证,更等于是杀鸡儆猴。 鸡是灵台剑派,猴则是各大宗派。 他们不来,昆仑杀鸡给谁看?所以只需要看便可以了,其余的,昆仑根本不在乎。 这一点,大家都是明白的。 三派表明了立场态度,加上不见人影的神丹教与崂山,剩下的,就是青城四派了。另外一大群以秦岭剑盟为首的江湖帮会人士,人数倒是最多,数以千计,但在宗派眼里,并不具备多少分量,不过是一群想要捡拾残羹冷炙的鬣狗罢了。 青城四派,一个个目光闪动,他们对于灵台剑派的各种修炼资源,可是眼馋得很,自不愿眼睁睁放过。 噔! 阿奴忽而昂首而出,巨大的铁锤扛在肩上,大声道:“废话少说,要与我灵台作对的,谁敢出来,与我一战!” 声音铿然,苏潘宏等人听见,脸色为之一变。 第一百一十七章:人仙 阿奴的实力有目共睹,当初轻而易举锤杀萧剑枫,很多人都说,他极有可能已破境,成就人仙;后来连败吕天虾、罗千秋等人,关于人仙的说法更是尘嚣其上。 在接了昆仑巡仙使一招后,巡仙使道破了阿奴的真实境界:准人仙。 换句话说,他正徘徊在人仙的门槛上,就差那么一点儿。 修为境界,越到后面,越是艰难,很多时候,想进步那么一丁点,便要耗费多年光阴的苦修才行。 诸如林中流等,都处于阳神中期而已。 阿奴已窥人仙门径,修为自是比一般阳神高出一大截。无论综合实力,还是道行感悟,彼此都不是一个层面的。 青城等派,都有阳神人物坐镇,此刻便陈列在灵台山下,但他们面对阿奴一句:“谁来与我一战?” 一个个或装作没听到,或顾左右而言他,没有一个应声的,更别提站出来迎战。 明知不可能打得过,谁愿意出来丢人?甚至丢命? 见着阿奴在耀武扬威,吕天虾恨得咬牙切齿,但无奈形势比人强,发作不得。就在去年,他败于阿奴之手,体内的伤,养到现在都还有点小问题,没有好利索。要是再战,以阿奴的性子,下手绝不会再留情面。 “我忍,看你能威风到几时,等昆仑来人,便是你灭亡之际……” 吕天虾心里暗暗叫道。 阿奴站在那儿,目光灼灼,横扫四派阵营,冷笑道:“没有人出来吗?瞧你们怂样,我呸!” 说着,往地上啐了口。 诸人面皮不禁一阵火辣辣的烧。 诸派联手,围攻灵台剑派,但面对一个阿奴,一个个却被吓得像个鹌鹑般,传扬出去,实在丢人。 该死,昆仑的人呢?怎么还不来?再不来,今天就成笑话了。 “好大的威风,区区一个准人仙,便如此大言不惭,若真被你突破了,那还得了!” 说话声刚起时,仿佛在天边,但一个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当说到后面,三道遁光闪现,落在地上,现出三个人来。 这是极为高明的“缩地成寸”神通。 “昆仑!” “昆仑来人了!” 青城四派的人忍不住兴奋地喊了出来。 三个人,两名老者,一左一右,须发皆白。好像这样的相貌,是昆仑的标配,唯有如此,方显得他们正统的仙风道骨。中间一人,身形高挑,头戴一顶斗笠,遮掩住面容,背负一柄又长又细的剑,很显眼地标示出了她的身份: 昆仑圣女:唐听雨! 圣女亲至,这一下,灵台死定了。 倒不是说唐听雨修为了得,而是她身份超然,她都来了,足以表明昆仑对于处置灵台的决心。 “那两个,莫非是昆仑左右上仙使?” “是他们,一定是!” “天呐,那可是两尊人仙,真正的人仙!” 宗派中,众人露出无比震惊的神色,就差跪地参拜了。 本来大家以为,昆仑方面来一尊人仙,便足够扫荡灵台上下了,却没想到,一次来了两位,再加上一个圣女,这是真正的大手笔,也只有仙门才拿得出来的大手笔。 “哎……” 那边太墨真人与陈帝扬对视一眼,黯然叹息一声。 两位上仙使的到来,毫无悬念地宣布了灵台的覆灭,作为与剑派有着渊源的势力,实在不忍心看到这一幕。与此同时,内心难免泛起狐死兔悲之意。 人间甚大,修道之路漫漫,一路奋斗,一路向上,一路挣扎,当跻身于天下宗派时,看似无限风光,但在这一刻,却猛地发现己等,不过是一群大一点的蝼蚁,依然渺小,依然被人捏在手里,只要人家愿意,便能轻易捏死。 三大仙门,等于是三扇沉重而巨大的门。门被关上,他们统统被关在了门外,不得其门而入,甚至连伸手去敲门的动作都不能做。 因为,那样等于是冒犯,是大不逆的罪! 灵台剑派就是因为犯了这样的“罪”,所以要遭受灭门之祸。 站在中间的唐听雨身形忽而一滞,左右两大上仙使何许人也,立刻发现了端倪,左上仙使问道:“圣女,你发现了什么?” 唐听雨忙道:“没什么,只是觉得,这灵台有些古怪。” 她自不能说是因为看到了赵灵台。 闹得沸沸扬扬的宝物龙窟秘藏,被一位神秘的少年拿了,此事至今为止,恐怕只有唐听雨一人知晓内情;别的人,还以为落在了黑鱼大圣之手,现在正躲在某处角落埋头修炼,恢复修为呢。这大妖从天庭逃脱,借尸还魂,境界跌落,原本的地仙,如今估计只剩下人仙,甚至更低了,想要恢复元气,需要极为漫长的时间,以及消耗大量修炼资源才行。 根据黑鱼大圣所言,牠的门派在仙界被大雷音寺灭了,剩得牠一个逃过大难,回到人间,要报仇雪恨,灭了大雷音寺在人间的道统:小雷音寺! 此事小雷音寺那边已知晓,据说寺内已经派出了数位扫地僧,前往南海来搜寻,要在黑鱼大圣恢复修为前,把牠诛杀,了却后患。 但目前为止,一无所获,并没有找到目标。 他们当然找不着,因为龙窟秘藏落在了赵灵台之手,而黑鱼大圣已经成为了李黑鱼,在赵灵台身后当上了一名俯首听命的奴仆。 唐听雨倒没有认出那个身披铠甲的矮壮汉子是黑鱼大圣,她只是看到了赵灵台。 赵灵台就站在林中流那边,看他所站的位置,赫然是灵台剑派高层无疑。 这个发现,让唐听雨颇为困惑。她从没有想过,那位可恨的神秘少年,居然是灵台的人。 不过此事牵涉到她当初回去昆仑时的陈词,唐听雨自不能说出来,只能看有没有机会,当面问一问对方了。 不过现在看来,这个机会有些渺茫。 左上仙使慢慢踱步上前,站到阿奴身前,微微一笑道:“本使听闻灵台出了个人物,一柄铁锤,打遍天下无敌手。今日,就让我会会,好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人仙!” “来!” 阿奴的回答干脆利索,铁锤一抡,当头砸来。 第一百一十八章:破锤 阿奴就这性格,该干就干,绝不废话,不管眼前站着的是阳神,还是人仙,抡圆了锤子,直接开砸。 这架势看着简单粗暴,实则举重若轻,蕴含着大道至简的道理,并不比那些法器飞舞,高来高去的场面差。 “好锤法!” 左上仙使赞赏一声,忽而伸手,右手大拇指与食指一搭,然后弹出,砰的一下,结结实实弹在硕大的锤身上。 当! 如同巨钟轰鸣,声音激荡开来,在场一些修为低的年轻弟子只感到脑袋嗡的一下,双耳震动,刹那间,意识都变得模糊了。 声浪余波,尤能伤人! 登登登! 阿奴竟是连退数步,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手中把持的铁锤,锤身上竟出现了蜘蛛网般的细小裂痕。 这把铁锤,看似粗糙,仿佛一块铁疙瘩,但其实是用上好的玄金重铁铸造而成,相当于一把重量级的神兵。 但被左上仙使手指一弹,便弹出了裂痕:人仙,人间顶尖的存在,恐怖如斯! 怪不得人们都说,只有到了人仙境界,才算是真正开始修仙,也唯有到此境界,才能称得上一个“仙”字。由于前缀还带着个“人”字,所以才会离开人间,飞升上天,到仙界去追逐终究的修行梦想。 在当下人间,只有三大仙门有人仙存在。虽然都是飞升无望的老人仙,但一个境界的差异,足以镇压下面的一切。 这一次,昆仑真是下了重本,出动了两位人仙。 看着左上仙使一指将阿奴弹退,众人心中,都将灵台判了死刑。 这也难怪,三大仙门已经多年没有直接出面办事,今天昆仑来,怎么可能会把事情办砸了,让人看笑话? 双人仙,就是双保险! 左上仙使摇摇头:“你这一锤,虽然准头角度不错,但力量,还是差了些。” 阿奴神色一凝,喝道:“再来!” 手腕一动,身影暴起,一刹那间,大铁锤如同狂风暴雨般,一下子砸出了九锤! 每一锤,落点都不同,或锤击左上仙使头部、或肩部、或腿部…… 前后兼备。 这是运用技巧达到了巅峰,才能施展出来的锤法。每一锤,都千锤百炼,丝毫不差;每一锤,都能直接击败一名阳神人物。 锤子是重兵器,一向与笨拙挂钩,但这个问题在阿奴手中完全不存在,因为他虽然用的是锤子,实则用出来的,却是剑法! 灵台上下,清一色剑修,只练剑。 阿奴是赵灵台的弟子,虽然当其时他练不得剑,并没有掌握到剑法窍门奥妙,但赵灵台传授给他的东西,一字一句,他都烂熟于心,从没有忘记过。 这世上,熟能生巧是道理,但“巧”并不能代表一切。如果阿奴只是埋头苦干,打几十年的铁,可能他会成为一个技术高超的铁匠,却并不能成为一名绝世高手。 质变,是需要基础的。 当初赵灵台传授给他的高深心法,剑道奥义,就是坚实的基础。 相比之下,林中流几个同样得到了传授,他们当中,以醉心剑道的江山寒成就最高,但比起更加坚韧而纯粹的阿奴来说,还是差了一大截。 这不是笨鸟先飞,而是厚积薄发。 林中流与方下峰在门派事务上付出更多,修为有所滞后,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所以阿奴数十年来打铁,修炼的,始终都是剑法! 练剑,就一定要用剑吗? 然而在真正的剑道高手心目中,早达到了手中无剑,心中有剑的境界。 心中有剑,以意驭剑,甚至身边周围一切,皆可成剑! 飞花摘叶,枯木砖头,只要激发出去,都是剑。 阿奴以锤为剑,疾斩左上仙使。 感受到了其中犀利的剑意,左上仙使赞扬一声:“好剑法!” 身影一阵幻化,瞬间仿若一分为九,拥有了九个具备实质的分身。 啪! 当所有分身消失,合九为一。观战众人赫然发现,左上仙使的右手稳稳地抓住了阿奴的锤子。 “破!” 左上仙使吐气开声,五指猛地用劲,蓬,碎片飞溅开来。 阿奴那方曾经震慑八方的锤子四分五裂,爆浆开来,化作了数十快碎片,掉落在地。 兵器,毁了! “这就是人仙吗?这实力,怎么打?怎么对抗……” 灵台队伍那边,苟秀正满脸震惊之色;不但他,别的人,基本都是如此。 阿奴横空出世时,以摧枯拉朽般的势头接连击败几大成名已久的阳神高手,已经足够让人感到震撼。 但今天,众人眼睁睁看着左上仙使一把抓住了阿奴的锤子,生生捏爆,那种强烈的视觉冲击力,一下子烙印到了心头上,简直要了命。 这就是人仙啊! 可笑以前灵台剑派与苍山等联盟,就说直逼仙门了,现在看来,都是笑话。 对灵台剑派有着最为强烈敌意的苏潘宏见到这一幕,内心同样复杂难明:以前随着修为提升,其心中未尝没有想过,觉得自己会不会就此接近仙门水平了…… 原因无他,只因人仙极少在人间行走,更别提出手。近百年来,也就一个赵灵台了。 人仙不出面,不出手,人们就缺少了参照,很多东西都无法进行比较,难以得出高低之分。因此心里有些想法,非常正常。 眼下,左上仙使与阿奴的交手,却给众人上了生动真实的一课。 真实得,让人窒息到绝望。 锤子被捏碎,阿奴仿佛也被震慑到了,站在那儿一动不动,有些傻呆的样子。 灵台剑派最拿得出手的头牌就此落败的话,迎接他们的,只会是一面倒的屠杀! “啪啪啪!” 就在此时,居然有人拍起手掌,而且还是从灵台阵营那边发出来的。 众人侧目而视,就看见赵灵台拍着手,走了出来。 “他是谁?” “他在干什么?” 诸多疑问盘桓心头,非常困惑。 同样困惑的还有林中流等,没有人知道在这生死关头,这位赵峰主拍手掌是个什么意思。 赵灵台走到阿奴身边,一字字道:“破与不破,在于一念之间,你放不下,我拿不掉,幸好今天,有人给你捏碎了,可喜可贺!” 但见阿奴粗犷的脸容露出憨然一笑,然后仰天一声咆哮,身上气息滚滚,形成一口巨大的漩涡,一时间,风云变色。 破境,人仙! 第一百一十九章:破灭(求首订) (新书上架,求首订!!) 对于任何修行者来说,破境都是件大事,从开窍伊始,到出窍到驱物……越到后面,越难。 九个境界,通玄是一个坎;然后阳神是一个卡;到了人仙,直接是天堑,不可逾越。 修行之路,走得快慢高低,与个人的资质根骨有关;与个人的勤奋努力有关;与个人的机缘际遇有关……但最有关的,还是修炼资源。 现在的人间,三大仙门通过各种方式把高级资源进行了垄断,所以人仙,只会在仙门中出。别的宗派之流,到了阳神,便到了天花板。 如此一来,三大仙门的统治才能千秋万载,不可动摇。 这道理,谁都懂的,但现实如此,没办法反抗。 任何社会,都存在阶层,分高低贵贱,可怕的是阶层固化,无法改变。 但即使如此,三大仙门也很多年没有人成就人仙了,皆因整个人间修道界都在没落,都在式微,高级的修炼资源越来越少。久而久之,只怕在人间,人仙会成为一个传说,不复存在! 近百年来,赵灵台的横空出世,绝对是个异数,因此外界多有传言,说他在灵台山遇到的仙人开窍,那仙人,很可能来自仙界,而且是一尊大能巨头…… 这样的话,所有的事情才能得到合理的解释,仙人开窍,绝不简单,虽然不是正式的嫡传,但道统传授,却是毫无疑问的。 赵灵台成长得快,飞升得更快,对于这个结果,三大仙门乐见其成,人不在地上了,便没了威胁,没了不稳定因素。人间,依然是他们做主话事,一统天下。 但谁都没想到,今日,就在众人的眼皮底下,灵台又有人破镜成功,成就人仙了! 一个人跻身人仙,可以说是异数,然而到了第二代,还有人成就人仙,那就形成了一种道统传承,意义大不寻常。 破境人仙,动静自不小,光是阿奴身上蓬发出来的气息,便足够让人面容失色。 苏潘宏脸色发白,嘴里喃喃道:“这样都能突破……难道昆仑早有预料,所以才一次出动了两位人仙?” 此事大有可能,毕竟阿奴是准人仙,在门槛上徘徊,如果悟不了,可能耽误个几十年都说不准;但要是顿悟了,突破,也就是下一秒的事。 所以阿奴在后山闭关,坐在神堂外面的榕树下,有悖常理,但林中流等毫不敢看轻,因为坐着坐着,也是有可能突破的。 “好在,有两位上仙使来,突破又如何,一样杀!” 苏潘宏吐了口气,只是看着阿奴的眼神,那抹羡慕妒忌怎么都掩饰不住。 左上仙使脸色微微有些阴沉,他捏破了阿奴的锤子,不料反而是帮对方捏破了一份执念,并因此顿悟破境。在修行界中,阿奴的年纪,可是相当年轻的,日后成就,不可限量。 此人,绝对留不得!一不小心,就可能是第二个赵灵台…… 想到这,左上仙使哈哈大笑:“别以为破境人仙,就能力挽狂澜。没用的,今天,灵台剑派一定要灭亡,从世上除名。这话,是我昆仑说的,谁来都搭救不了。” 顿一顿,语气森然起来:“事到如今,不妨再告诉你们一个不好的消息。你们的祖师爷,那个曾经在人间不可一世的赵灵台,飞升上天,不过是个看守园子的仙役。而且因为渎职之罪,触犯天条,已经被打落凡尘,投胎为狗了!” “什么!” “这不可能!” “天呐,竟有此事……” 这个消息是如此爆炸轰动,不管是灵台剑派,还是其他宗派的人,听闻此讯,都是一下子懵掉,脑子一片空白。 人间修者,从古至今,对于飞升都抱着极其美好的想象与向往,他们早就认定,只要飞升了,便能成仙,每天逍遥自在,时不时喝口琼浆玉液,每顿吃仙果仙饭,寿命长生,何等潇洒! 但从左上仙使口中爆出的这个消息,一下子将人们的梦想憧憬击得粉碎,如果连赵灵台这等纵横人间的人物飞升后,都只能当个看门的,那飞升意义何在? 成仙意义何在? 仙界,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世界? 很多人的心中,都觉得有个东西仿佛水泡一般,被轻轻一戳,便无情破灭了。 “你说谎!” 林中流激动得脸色涨红,身子都忍不住微微颤抖,指着左上仙使:“你说谎,我师尊在天上好好的,这段时间,一直有显灵来着。” 左上仙使目光蔑视:“堂堂掌门,幼稚至极。你以为显灵是过家家,可以无视天地法则,一年到头,随便显灵吗?你可知道,就算我昆仑祖师,当今的天庭仙帝,想要显灵,都得大费周折。赵灵台,算是什么东西?” 这话一出,每一个字都仿佛重锤,重重敲打在灵台众人的心坎上。 其实这事,他们早就心存疑窦,只是无法证实,所以下意识选择了信奉。 然而事情的真相,竟是如此残酷: 祖师爷被打落凡尘,投胎为狗…… 噗的一下! 林中流竟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触目惊心。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苟秀正目光无神,一脸的茫然。 其他的人,更没有哪个好的,他们心目中,早已将赵灵台视为神灵,是信仰所在。 但现在,信仰从天上掉了下来,摔得粉碎,破灭了…… 七星观和苍山那边,陈帝扬忽而大声道:“我不相信!当日赵灵台显灵,分明就是他的声音,而且我与王道士两人,与他之间有些私密事情,也是说得半点不差。这个,绝不会错。” 闻言,灵台等人稍稍恢复些情绪,对呀,每一次祖师爷显灵,都是有板有眼,毫无破绽,怎么会是假的呢? 左上仙使呵呵一笑:“这个,就是我来灵台的原因。据我所知,赵灵台投胎为狗,其中过程,或许出现了些小小的纰漏。只要找到了那只狗,所有事情自然水落石出了。” “请问,你是要找这只狗吗?” 言语清冷,赵灵台神色同样清冷,在他身边,一只小狗突兀出现,蹲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一尊塑像。 “阿旺?” 后面队伍中,许君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这才没有惊呼出声,一双大大的眼睛,装满了难以置信! 第一百二十章:破例 “请问,你是要找这只小狗吗?” 赵灵台的声音有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冷静,那只奇怪的小狗出现在他身边,神态冷漠,全身皮毛有些缺乏光泽,看上去,就是普普通通的样子。说牠怪,就怪在一双白多黑少的眼睛,被其看到,有一抹来自心底的惊悸之意,会情不自禁地涌上心头。 “咦!” 左上仙使目光落在小狗身上,神色有些惊疑不定,一时间,无法确定。 天庭显灵,要昆仑门主寻获失落的重宝,但到底是什么,并没有明言,只是让昆仑出动巡仙使,找到有嫌疑的各个目标对象,逐一排除,自然便见分晓。 很多个目标的嫌疑都被排除掉,因为牠们基本都被杀了,如果有重宝在身,自然欺瞒不过,然后轮到了赵灵台这,巡仙使查到了许家庄,后来的事,无需赘述。 看到小狗出现,即使强如左上仙使,也感到有点不舒服,他不确定这是否就是赵灵台投胎的狗,因为在牠身上,没有发现任何印记。 是被抹掉了?还是冒牌货? 另外,灵台山上一次次的显灵,真相究竟是哪样? 林中流等灵台弟子看着那只小狗,一个个都是呆滞状,风中凌乱状,难以置信状。 诸人在想,如果小狗真是祖师爷投胎转世,他选择了跟随赵阿旺,那么显灵之事,倒是能解释得清楚了。 只是,这样的事,想想就觉得荒谬至极,荒诞无比啊! 一时间,叫人如何接受? 人群中,经过最初的震惊后,许君倒是最快冷静下来。自从经历了渡头镇那夜的事,她就知道小狗不凡。只是没想到小狗的来历如此惊人,竟是祖师爷投胎转世,那么在家时,跟他说的私密话,岂不是全部…… 哼哼,没想到祖师爷也不老实…… 许君脸色红扑扑的,像个熟透的苹果,好在身边的人还处于呆滞状态,没有人留意到她的样子。 各大宗派的人目光都聚焦在小狗身上,一个个神色复杂,有的哭笑不得、有的困惑迷茫、有的则是幸灾乐祸。 赵灵台在时,锋芒鼎盛,青城等派被压得喘不过气来,现在看到这样子,顿时像报仇雪恨了般痛快爽利。 “是了,就是这只狗!” 人群中,归元谷长老魏玉子尖叫起来。 他想起了一件事,那时候在南海争抢龙窟秘藏,一只小狗突兀出现,并抢在众人面前,进入了洞府内。 当其时,此事成谜,因为进入里面后,并没有发现小狗影踪,倒是杀出了个黑鱼大圣,于是大家下意识地以为小狗是黑鱼大圣所化,现在想来,确实荒谬,明明鱼妖,怎会变作狗身呢? 真相都在此。 听到他这一喊,当日有份参与的方下峰也确定了,怪不得埋在小南海的草莽剑会自动落入人手,敢情就是师尊带着赵阿旺在场,夺了剑去,然后回到灵台山,赐给了江上寒。 师尊,绝对是师尊! 想着,方下峰心情激动,砰地,单膝跪在地上,口中喊道:“师尊,你受苦了!” 他这一跪,林中流等人也是齐刷刷跪拜在地:“师尊(祖师爷),你受苦了!” 师恩如海,重若泰山,就算赵灵台遭遇劫难,变成了狗,但只要回来了,便还是他们所敬仰,所信奉的那个人! “灵台山人,果然有情有义!” 太墨真人等人在那边看着,不禁谓然叹息。 不管江湖帮会,还是各大宗派,甚至仙门,对于忠诚情义都是十分看重。否则煞费苦心,培养出来的却是反咬一口的白眼狼,又有甚用? 人有潮起潮落,有低谷,有磨难,势力团体也一样,若是人心散漫,稍稍遇到些困难挫折,便一拍两散,内讧争斗不断,那样的话,很快便会走向覆灭。 秦岭剑盟就是最好的例子,曾几何时,还是十大宗派,风光无限,但一旦失势,便四分五裂。前些日子,连盟主罗千秋都被自己人害死,现在已经沦落到跟江湖帮会厮混的地步了。 “哼,现在认祖归宗,也没用了,这狗,我昆仑要定了!” 左上仙使冷然说道。 “跟他们啰嗦什么,抓了便是。” 右上仙使神色冷峻,唰的出来,大手如盖,直接抓向小狗。 蓬! 赵灵台没动,小狗也没动,刚刚跻身人仙的阿奴同样没动,动的是一个谁也想不到的人:李黑鱼! 这个低调得像影子般存在的人突然拦在右上仙使身前,一拳轰出,结结实实与右上仙使对了一招。 右上仙使闷哼一声,竟吃了个小亏,窜身回来,瞪着李黑鱼,问道:“你是谁?” 接这一招,李黑鱼那边也不好受,气血翻腾,嘴角流淌出一抹殷红的鲜血来。不过他浑若不觉,依旧一副木然之态,更不吭声——他只回答赵灵台的话。 黑鱼大圣本为地仙,不过借尸还魂,回到人间后,境界大跌,连人仙都难以维持得住了。否则的话,当时在洞府内,直接就将一众宗派长老打杀,何须借助阵法之力,把他们送了出去。 经过金光改造后,黑鱼大圣的境界稳定在人仙初期,这是人身时的状态,若是现出原形,又或在水中,牠的实力还能提升一截。 不过现在对上右上仙使,倒是有些落下风。 老牌人仙,亏在一个“老”字,但也胜在一个“老”字,经验火候,有老道之处,就看他们舍不舍得拼老命了。 只是灵台剑派方面刚一个阿奴破境,成就人仙,现在又毫无征兆地冒出一个李黑鱼来,竟能与右上仙使抗衡,这势头,出乎意料,有些不对呀。 难道,他们真得有对抗昆仑的底气? 这个想法非常大胆,但一冒出来,就无法抑制。毕竟现在场面上,牌面上,清清楚楚。双方差距,绝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 如果昆仑此战不成,无功而返,就等于破了仙门的例,威信何存?颜面何存?说严重点,甚至会动摇昆仑在人间的根基…… 这样的事,昆仑绝不会让它发生。 左上仙使与右上仙使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语气森然,只得一个字: “杀!” 第一百二十一章:破阵(第三更) “杀!” 两人齐喝一声,两道身影腾飞,分别杀向阿奴与李黑鱼。 如果说昆仑左右二使,开始之际,还有些漫不经心的话,那现在,就是杀意腾腾,不再留手了。 灵台剑派,留不得;这些人,留不得…… 必须斩草除根,全部杀光。 今天,就让鲜血染红灵台山! “走!” 赵灵台大喝一声,这是冲着阿奴喊的。 阿奴临阵突破,成就人仙,实力大增,但在这骨节眼内,却并不适合恶斗,很容易留下伤患,日后修为,再难进步。况且,他刚突破,境界未稳,想要战胜对方,难度极高。 李黑鱼那边,同样没有太大胜算。 既然如此,不如先退。 “走!” 赵灵台说走便走,阿奴与李黑鱼断后,且战且退。林中流等自不拖后腿,紧张而有致地退入峡谷,往内门中来。 在撤退的过程中,诸人发现小狗不见了,不知藏到哪里。但这时候,无法多问。 说也奇怪,就算知道祖师爷被贬落凡尘为狗,但缓过这一阵后,众人内心倒变得镇定下来,觉得凡事都有祖师爷安排——再想到之前一波波不同寻常的操作,都是出自祖师爷手笔,简直胸有成竹,有条不紊。 面对昆仑,亦是如此,一如对弈,早有了对策。 比如阿奴;又比如李黑鱼…… 总之一句话,有祖师爷在,一切可安心。 至于赵峰主,他便是祖师爷的代言人,再无任何疑问。他说走便走,他说打便打。 思想统一,行动就统一。 很快,众人全部撤到了内门,大阵开启,将昆仑等人阻挡在外。 众人簇拥着赵灵台拾阶而上,来到广场上陈列开来,数目众多的外门弟子早等得心焦,此刻忍不住满场嘈动起来。 桐叶推着江上寒,一脸急切,但话到嘴边,忍住没问。至少看着上来的人,一个个几乎没有什么损伤,便足以表明还没有开始大战。 赵灵台一摆手,满场皆静,然后他的声音传扬开来:“镇派大阵,不足以挡住昆仑,可能很快便会被破。” 听了这话,灵台上下,皆是一惊。 如果大阵被破,那么所有人都将暴露在凶残的强敌面前,到时候,便是真正的生死交战了。 这一战后,会死伤多少?灵台剑派,是否还能存在于人间? 倒是撤回来的一大批人个个战意昂扬,很有信心,因为他们都知道,祖师爷就在身边。 便在此际,一记惊天动地般的巨响传来,在一刹那,很多人都以为灵台山崩塌了! “怎么啦?” “发生了什么事?” 外门弟子一阵惊慌。 “灵台大阵,不过如此!” 响亮的声音从山下传来,是左上仙使的声音。显然大阵还没有完全被破,不过看情形,支撑不了多久。 “这么快?” 林中流心中一紧,他还以为,大阵能支撑个几天功夫呢,谁知道半刻钟都没捱过去。 “对方手中,一定持有厉害的破阵法器!” 赵灵台并未感到意外,那可是昆仑,底蕴深厚,法器多得很,其中还有些极为了得的宝物。他莫名就想起那根打神鞭来,纵然如他,双眸也不禁掠过一丝炙热的意味。 想着,脚步并不迟疑,走到石阶口处。 这里,左右两边,各自安放着一尊塑像,仿佛是石雕,形态有些怪异,不是辟邪,也不是狮子,更不像麒麟之类。 它们在外表上,并无任何出众之处,之所以能够安放在此,只得一个原因:那就是赵灵台雕琢出来的,放在这里,从未移动过。 赵灵台走过去,忽而咬破左手中指,滴血出来,然后往石雕的眼睛处涂抹上去。 两只石雕,四只眼睛,全部用鲜血点上。 “他在干什么?” “不知道呀,很神秘的样子。” “难道两只石雕,还蕴藏着什么秘密?” “很有可能,毕竟这是祖师爷的作品!” 后面众人低声议论着。 林中流等也是露出疑惑之色,他们都曾观摩过两只石雕,确实为死物,结结实实的,其中更没有隐藏的暗格之类,那么他点血上去,有甚作用? 退一步说,即使两只石雕蕴藏着秘密,不也该是用师尊自己的血吗? 蓬! 众人来不及多想,又是一声巨响,感觉整座灵台山都晃了晃,这方空间,气息在发生着某些变化。 镇派大阵,破了! 嗖嗖嗖! 一道道身影不断掠上,领首的是昆仑左右二使,后面是各大宗派的人,包括七星观等,全部跟了上来。 他们心中都有着巨大的疑问,要来看个水落石出。至于游散的江湖帮众,却留在了下面,他们现阶段,没有上来的资格。 赵灵台守在石阶口处,左边阿奴,右边李黑鱼,林中流他们,则是后排,再后面,就是一众内门弟子,以及最后的外门弟子了。 左右二使站在石阶下,左上仙使脸上有着戏谑的笑意:“现在,你们还能往哪里跑?” 他手中把持一物,颇为巨大,看上去,像是一柄降魔杵,上面符文流溢,一看便知不凡,很可能是一件灵品法器。 灵台大阵,应该便是他把持此器,从而迅速攻破的。正如攻城,有了利器,高墙厚门,便不堪一击。若是换了那些宗派之流,想要破开灵台大阵,起码得磨个十天半个月才行。 也只有仙门,才能随随便便就拿出一件灵品级法器。不过有两位人仙在场,一件灵品法器倒不怎么惊世骇俗了。 “咦,那狗呢?你把牠藏哪里了,快交出来!” 右上仙使没有发现小狗影踪,顿时声色俱厉地喝道。。 他们的任务,其实并不是来灭杀灵台满门,而是找到赵灵台投胎转世的狗身,然后带回去。至于灭门,只不过是顺手为之,算是一种惩罚——不听话的惩罚! 不听话,不服从,就得死。 赵灵台看着他,脸色平静:“想要找牠,先问问我的剑。” 右上仙使一愣,望向两手空空的赵灵台,随即狞笑道:“你的剑呢?” “剑来!” 赵灵台稀松平常地轻唤一声,伸手一招。 如有回应,灵台后山,神堂之内,一道磅礴的气息冲天而起,其中有霞光出世—— 很多年前,赵灵台曾埋剑于斯,剑有名,名曰“腾蛇”。 当腾蛇出渊,风云便激荡! 第一百二十二章:剑来(为龙盟加更)

“剑来!” 赵灵台轻叫一声,后山气息飞腾,一道霞光风驰电掣而至,化作一片白蒙蒙的剑气,疾斩右上仙使。 “这是……” 右上仙使惊呼出声,仓促间不及多想,双手各自在胸前画个半圈,形成合抱之势,吐气开声,唰的,一件法器飞出,却是一面小盾,迎风见长,转眼便化成一面敦厚古朴的大盾,横挡在身前。 嗤! 霞光已到,不偏不倚地劈在大盾上,如切朽木,一分为二,然后再斩在右上仙使的胸口上。 这位老人仙满脸不可思议之色,飞身急退,一直撞入后面的人群中。 砰砰砰! 青城的人跟得太紧,倒霉遭殃。领首的苏潘宏与吕天虾闪避得快,堪堪躲了过去,但他们身后的一群嫡传弟子就没那么好运了,被右上仙使撞到身上,仿佛被一座山给碾压了,噼里啪啦,都是骨折的声响,响得让人心惊胆战。 在右上仙使勉强站定的时候,石阶上已经横七竖八地倒了七、八个人,一个个不至于死,但都在痛嚎惨叫不已,不是手脚断折,就是胸口凹凸下去,颇为凄惨。 要知道,他们可都是通玄境界以上的修士,不是什么凡夫俗子。 青城掌门苏潘宏与大长老吕天虾站在边上,一脸阴沉地看着:倒在地上的,都是他们的嫡传弟子,等于是门派的未来希望,现在一个个如同被打废的死狗…… 两人心都在滴血,却发作不得。如果敢发作,恐怕下一刻倒在地上的,就不是弟子,而是他们了。 右上仙使胸口处,一抹血线浮现,不深,淡淡的。若是再深些,只怕他整个人都要被劈成两半,就跟那面法器大盾一样。 他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上面的赵灵台。 赵灵台手中,依然两手空空,没有剑,仿佛刚才飞来的霞光是幻影,根本不存在。 但在场的人,所有的人都清清楚楚地看到了,绝不会眼花:那道霞光,真实存在,那绝对是一柄飞剑! 灵台飞剑,重现人间! 曾几何时,那道飞剑只属于一个人的…… 对于广大剑修而言,当达到了阳神境,便能开始修习飞剑之术,但要到人仙,才能真正的驭使自如。 飞剑,是无数剑修的终极梦想。但由于资源缺乏的缘故,事实上,在三大仙门之下,别的剑修想要获取一柄飞剑,几乎等于痴人做梦,根本不可能。 以灵台剑派为代表,江上寒等人早达成了阳神境,但依然没办法拥有飞剑。 因为积攒不到足够完整的炼剑材料,所以锻造不出。 近百年来,仙门之下,只有赵灵台掌握有飞剑,而且是两把。一把埋在了小南海,一把埋在了灵台后山。 对于这两把飞剑,觊觎垂涎者不知凡几,小南海那边不必说,数十年间,寻剑者络绎不绝,如同过江之鲫;至于灵台后山的腾蛇剑……那除非把灵台剑派灭了,否则也是无望。 当初青城等派暗中勾结联手,要来对付灵台剑派,除了区域利益的争斗外,其中还有重要的原因,便是要来抢剑。 堂堂宗派,本身山门就是极具价值的修炼资源,因为有灵脉、灵田这些,基本属于不动产,谁占了山头,谁便是拥有者。另外还有剑谱功法,以及仓储材料等等。 但灵台山,谁都知道,全派上下的东西加起来,都比不过埋在神堂里的那一柄剑。 当年祖师爷曾有训言,说剑派中,谁能够破镜成功,成就人仙,谁便能获取腾蛇剑。 但成就人仙,谈何容易? 故而腾蛇剑一直安静地躺在后山中,静等人来。 今天,阿奴临阵突破,跻身人仙,那么,这飞剑,是他召唤出来的吗? 可是不对。 因为阿奴一直安静地站在赵灵台身后,一动不动,既没有叫唤;也没有招手! 众人只听到、只看到,是赵灵台在说话,他说了两个字:剑来! 于是,飞剑就来了,差点把昆仑右上仙使一剑劈成两半。 赵灵台目前的境界,只是元炁。那么,他是怎么驭使飞剑的? 右上仙使想不明白,左上仙使想不明白,所有在场的人,都想不明白。 众人看向他的眼神,如同看着一个怪物! “他本来,就是个老怪物……” 昆仑圣女唐听雨暗暗嘀咕了声。 在龙窟洞府同居的那段日子,让唐圣女见识到了赵灵台的手段,短短时日,就能破解古派洞府,这可不是简单容易的事; 另外,被消灭的黑鱼大圣—— 唐听雨的目光不禁落在李黑鱼身上,似乎看出了什么:这尊大妖,对他俯首听命,甘为奴仆,那他的身份,简直神秘得可怕。 再想到对方曾对她说过的:其甚至曾经与山月祖师交过手,并知道打神鞭…… 此事回去昆仑后,唐听雨自不可能真得找上山月祖师对证,但早已深信不疑。 因为知道那根鞭子,本身就是一种证明。 赵灵台一剑劈伤右上仙使,唐听雨看着,一直保持冷静,仿若一个局外的看客。 “我明白了!” 右上仙使死盯着看了一会,恍然大悟般大叫,手指过来:“你,原来你就是赵灵台!” 此言一出,无论山上还是山下,皆是一片静寂。 今天发生的事,实在太过于诡谲波折,让人目不暇接,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先是宗派联手,昆仑来人,眼看就要将灵台连根拔起,然后阿奴突破,成就人仙,稍稍稳定住了场面;昆仑二使就抛出赵灵台已经被贬落凡尘、投胎为狗的轰动性消息,随后就真出现了一只狗;但当所有人都认为此狗是赵灵台投胎转世之身时,右上仙使却又抛出了惊人之言。 这样的事,实在匪夷所思,不敢想象。 其实众人心中,都存在着认识误区,比如说觉得飞升上去成仙了,就不可能再下来,更别提什么变猪变狗的事;而仙门中人,作为人仙级的人物,却是知道“仙谪”之事,但在他们的认识里,仙谪之后,不管为畜生还是重新投胎做人,从来都不会出现什么纰漏的。 那么,在赵灵台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了,重宝,天庭失落的重宝,凡事必有因果,如果真有意外,只能出在这件重宝之上了。 “是你,就是你,偷了天庭的东西!” 右上仙使突然愤怒地咆哮起来。 第一百二十三章:逆势(为订阅加更)

(今天第五更,求订阅票票!) 被右上仙使道破身份,赵灵台依然一脸平静。 身份这东西,本就没有什么可遮掩的。最初之际,他为狗身,多有不便,故而选择在许家庄隐居;当斩去妖身,变作少年时,重返灵台山,只是想用另一个身份,看看弟子们修炼得怎么样了,有何长进;看看剑派发展得如何,有没有上正轨…… 如此而已。 等一切稳定下来,他早有恢复身份的打算,毕竟做起事来,会简单得多,只是缺乏一个合适的时机。 昆仑人来,帮忙揭开了盖子,正好省事。 听到右上仙使的咆哮,赵灵台便明确,东窗事发,果然跟那道金光有关系。 不过金光可不是偷来的,而是它自己飞来的,借助仙谪之机,被带到了人间。 这后面,要说没有天仙大能们布局,那根本不可能。 难道说自己被栽赃陷害,其实是早就被人安排好的一步棋,他则刚好成了这么一枚棋子? 为什么? 又是谁? 关于这个问题,赵灵台已经想了多次,但至今为止,连金光是什么都没弄明白。 于是问道:“你说我偷了天庭宝物,我偷了什么?” “这个……” 右上仙使哑口无言,因为他也不知道。 见状,赵灵台不禁有些失望。他可是很想搞清楚金光的身份来历,但看起来,对方知道的内情少之又少。 人间,已是遗弃之地。昆仑作为仙门,有天庭显灵,但显灵的内容估计就是吩咐办事而已,重大的细节会隐瞒下来。 人间与仙界,由于天地规则限制的缘故,互相之间,难有相通。 这个,也正是赵灵台敢于暴露身份的主要原因。 就算让天庭知道仙谪出了纰漏又如何?那些神仙们又不能下凡来抓人,只能靠人间的道统。 而对付人仙,赵灵台已经有了一定的底气。 两人的对话,听得众人都有点云山雾里,不明所以。灵台众人,看着赵灵台那是又惊又喜:祖师爷真得回来了,不是狗,是确确切切的人。 之前笼罩在赵灵台身上的迷雾与困惑,全部一扫而空。 这个事实的真相,能够完美地解释所有的疑团。比起狗身来,直接免掉了中间环节,更加让人信服和接受。 虽然谁也不知道赵灵台是如何从狗变成人的,这点已无关重要。大家都相信,以赵灵台的资质,即使身陷困境,都仍能从容面对,解决问题。 “老四,原来你一早便知道了,你瞒得我们好苦……” 林中流满嘴苦涩,说不出是高兴还是自责。 方下峰与江上寒同样如此,百感交集。 他们身为赵灵台嫡传,跟赵灵台几番接触,竟没认出这是师尊,现在想来,自是自责内疚不已。 怪不得当初阿奴只肯让赵灵台当学徒,而不是收为弟子,若真收了,那就全乱套了;怪不得阿奴说教不了赵灵台……还有那句“师尊从不曾离开”…… 点点滴滴,现在想起来,都是蛛丝马迹。 然而那时候的他们,如何能想到一块去,把一个清秀少年,跟师尊联系到一起? 偏偏阿奴早就认出来了,却没有说出来。 其实这事,还真不能怪阿奴,最初之际,凭的是感觉,然后一步步相处,才渐渐有所确定。而从始到终,赵灵台从没有明确表态过。 在阿奴心目中,师尊做得任何一件事,都有他的道理和理由。既然师尊没有说,他便不能说。阿奴甚至觉得,师尊这次回到山门,可能是在观察几个嫡传弟子的品性,看他们是否能经受得住考验。要知道在修行界中,欺师灭祖的事不是没有发生过。 好在一路来,林中流等人的表现都相当稳健,基本合格了。 此时左上仙使来到右上仙使身边,低声问:“你怎么样了?” 右上仙使吐口气:“死不了……不过接下来……” 随着赵灵台这一剑,场面形势已经发生了逆转,阿奴、李黑鱼,两位人仙,虽然修为实力稍低一筹,但再加上赵灵台的话,足以对付昆仑二使了。 特别是赵灵台,刚才那一剑实在太惊艳犀利。 一剑伤人仙,要不是右上仙使及时激发出那面法器大盾,只怕已经身死道消。 他修炼了两百年,从没有遭遇过如此险境! 就差那么一点儿呀! 按理说,以元炁的境界,不可能驾驭飞剑对阵,但当对方是赵灵台时,似乎任何的不合理,都会变成合理。 只因为这个名字,带给人间的,一向如此。 “赵灵台”三个字,便仿佛拥有着某种不可思议的魔力,总能创造出各种各样的奇迹。 他,就是奇迹! 先前以为,赵灵台还处于狗身状态,好欺负,觉得没了多少威胁,但发现早已变化为人后,对于形势的估算立刻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这一战,已是骑虎难下! 他们没有动,上面的灵台众人自然也不会动。事态发展至今,剑派上下的人算是看出来了,有祖师爷在,昆仑根本无法奈何。 这就是祖师爷的实力呀! 一人震慑仙门,就跟当年一样! 由于时代的问题,赵灵台纵横人间之际,大部分灵台弟子都没有经历过,他们基本都是听着传说长大的。 比如许君,便是如此。 但今天,重返人间的赵灵台以全新的面目出现,但做的事,一点都不比当年差! 有些人就这样,不管离开多久,只要回来了,便还是传奇。 昆仑二使不动,下面的人可就一个个看傻了;太墨真人等是心里欣喜若狂,他们都赌对了,早在山下便明确表态立场态度,不会对灵台下手。 这,便等于是经受住了考验,肯定会得到赵灵台的好感以及情分加成。 赵灵台重返人间,最重要的是,他似乎很容易就又能重返巅峰了。 有这样一位盟友,做梦都能偷笑出声。 有人欢喜有人愁,愁容挂在了苏潘宏他们的脸上,得罪了这样的灵台剑派,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昆仑,该死的昆仑,怎么还不动手? 便在此际,左右二使对视一眼,有了果断,一齐跨步,走上了石阶…… 五更发,筋疲力尽!

一天五更,很多年没这么发过了,南朝老胳膊老腿的,有点撑不住了。 订阅成绩,差强人意,毕竟收藏就那么多,不可能突然飞得起来。但让南朝下定决心加更的是订阅比是合格的,比想象中要好一些。 至于后面能否拉得起来,就看后面的发展了。 不管如何,上架第一天,得到这么多新老书友的支持,感觉暖暖的,所以必须加多一更,就那么简单。 那么,还没订阅投票的,喜欢本书的话,请支持一二! 第一百二十四章:宣布

左上仙使目光凶狠,开口道:“刚才一剑,已耗尽所有了吧?我不信,你还能斩出第二剑!” 赵灵台看着他,点点头:“我的确只能用一剑,但已经够了。” 当下他的修为境界还没有达到驾驭腾蛇剑的地步,先前一剑,却是取了个巧。 广场口处,左右两边的石雕塑像,实则是灵台大阵的隐藏机关所在,而大阵,是连着腾蛇剑的,等于是一种温养。否则的话,再好的剑,埋在地下不理不会的话,在岁月的腐蚀下,会慢慢丧失灵性,品质变差,甚至腐朽。 任何东西,必须温养,才能持久,以及提升。 草莽剑埋在小南海,是一种养;腾蛇剑埋在灵台后山,同样是一种养。 先前赵灵台往石雕眼睛上涂抹鲜血,便是将腾蛇剑激活过来,并最终剑来,惊艳一斩。 “够了?我们可不是这么认为的?” 左上仙使面目狰狞:赵灵台被贬落凡尘,但短短时间竟挣脱了仙谪的束缚,不知用什么手段挣脱了狗身,变作人形,而且修为恢复得很快,不及时扼杀的话,日后必成祸端。 更重要的是,赵灵台身上很可能关系着那件天庭重宝,必须找到。 所以两人,今天真要拼命了! 左上仙使与右上仙使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拼命的决心,不再废话,身形暴起,联袂冲杀上去。 “好,终于动手了!” 后面苏潘宏等看着,如释重负,如果昆仑的人不开杀,他们这次跟着,别说喝汤吃骨头,只怕还会受到牵连,遭受大难。所以昆仑与灵台之间,必须激发大战,他们才会好过。 赵灵台无法再用第二剑,在形势上,昆仑还是略占优势的。厮杀开来,即使最后两败俱伤,青城等派都还能得到好处。 “杀!” 阿奴与李黑鱼立刻迎上,李黑鱼对付左上仙使,阿奴则对上负伤的右上仙使。 四人捉对开打,轰然之声不绝于耳,真是一场惨烈之战。 赵灵台忽而盘膝坐下来,拿出一物,放在身前,正是那灵台洞府。 “咦,他又要干什么?” 苏潘宏与吕天虾面面相觑,心头掠过不好的预感。 虽然说赵灵台不能动用第二剑,但修炼之事,很难说得准,当修为到了这等地步,哪个不是有着一些压箱子的底牌,用来救命而或夺命的? 如果赵灵台还藏掖着某些秘法,激发出来,可斩出第二剑,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正想着,就见坐在地上的赵灵台一掐法诀,身前宝物有气息蓬发,连激战中的昆仑二使都忍不住偷眼看来,暗中提防。 唰的! 一道白光闪现,却是一柄玉如意,激飞而出,朝着左上仙使砸来。 “不好!” 左上仙使乃识货之人,一眼便看出这玉如意是一柄灵品法器,威力非凡,赶紧拿出那柄符文流溢的降魔杵来挡。 玉如意极为灵活,虚虚实实,千变万化,稍不留神,便会被它近身,打到身上。 左上仙使光对付这如意,便有些不好招架,更别说还有一个李黑鱼在。 激战间,李黑鱼忽而张口一吐,一片鳞片飞出,结结实实地打中了左上仙使的胸口。 左上仙使大叫一声,身形一个踉跄,便受了内伤。 砰! 玉如意不留情面,趁着一个破绽,一击即中,敲打到左上仙使的脑壳上。 他只感到眼冒金星,脑袋嗡嗡作响,飞身后退,口中大叫:“走!” 不走不行了,再打下去,就不是拼命,而是送命。 那边与阿奴交锋的右上仙使也出现了问题,胸口的剑伤,本来觉得没什么,以为是被剑气波及,留下的浅浅的伤痕,但随着动手起来,气息激烈运转后,那剑伤竟一点点地不断增大,鲜血渗透,不可抑制,再这样下去,可就成淋漓之势,光流血都能把人留死了。 好在此时,听到左上仙使说“走”! 他毫不犹豫,一记虚招,当即摆脱了阿奴的攻击,跳出圈子,飞身下山而去。 阿奴并没有追赶,他刚破镜不久,本就不宜恶斗,见好就收,退回赵灵台身边。 李黑鱼同样如此。 “昆仑,还会来找你的。” 说话的是唐听雨,她站在那儿,却并没有逃跑。 赵灵台咧嘴一笑:“不用来,我自会到昆仑去。” 唐听雨吃了个瘪,忽道:“我本以为,你会抓我留下来。” 赵灵台呵呵笑道:“你很想被我抓?” 唐听雨却“哼”了声,转身飞掠而去。 赵灵台目送她背影离开,神色有点耐人寻味。 昆仑就此无功而返,甚至可以说是大败而归。他们来了两尊人仙,可两个都负伤逃走,这意味着什么? 就连灵台剑派的人,一时间都还有些不敢置信:本来已做好了宁为玉碎的心理准备,但最后却是一场不可思议的完胜。 所有的一切,只因为一个人。 “恭贺祖师爷成仙归来!” 阿奴忽而跪拜下去,口中大声叫道。 “恭贺祖师爷成仙归来!” 剑派上下的人,全部跪拜了下来。 “我成的什么仙?” 赵灵台晒然一笑,不过他知道弟子们的心意,便没有多说:“都起来吧,修道中人,不用跪拜。” 众人便起身,但依然微微躬腰,以示尊敬。 “赵兄,真得是你?” 陈帝扬等人抢上来,一脸惊喜。 赵灵台看着他,忽道:“我记得,你的左边屁股有三颗痣!” 陈帝扬顿时脸色如猪肝,半天说不出话来。那一次的疯狂之举,绝对是一生黑点。 太墨真人拱手,一脸赞叹道:“今天之后,灵台一战成名,可成第四仙门了。” 赵灵台笑道:“仙门?宗派?呵呵,不过是个名称罢了。” 有句话并没有说出来:“所谓仙门,其实也不过是人间笑话……” “赵灵台,当年你主动约我,却负约不来,此事,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孟萱萱大踏步上来,一双凤眼不住地打量着他。 赵灵台摸了摸额头,道:“孟掌门,其实灵台与南海,两派也是可以结盟的,如果你们不怕昆仑的话。” “哼,有甚怕的。好,我们击掌为誓,就此结盟。” 孟萱萱走上来,与赵灵台击掌三次,结成联盟。 那边陈帝扬看着眼馋,他们以前结盟,是和林中流,但如今赵灵台回来了,灵台以他为尊,代表意义可就不同了。 然而赵灵台却并没有与他击掌的意思,冲着下面叫道:“苏掌门,你们当灵台山是旅游胜地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下面,刚准备溜人的苏潘宏等愣在当场,一脸讪讪然,不得不回过头来:“赵掌门,你要如何?” 心里想着,这番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要大出血,才能平息灵台剑派的怒火了。不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次昆仑吃了大亏,绝不会善罢甘休,摸清楚了赵灵台的底牌后,下一次他们卷土重来,灵台剑派不可能再有这么好的运气逃过大难。 “我要你死!” 赵灵台淡然说道。 话音刚落,身边的李黑鱼身影消失,下一刻,已经出现在苏潘宏身边。 “你……” 苏潘宏很是警觉,正待闪开逃命,猛地胸口一痛,被一块锋锐的鳞片给穿透进来,剐出了一个碗大的口子。 “你们……” 苏潘宏满脸惊骇之色,砰的摔倒在地,死不瞑目。 旁边吕天虾大骇,飞身便要走。 嗖! 一道黄光冲天而起,化为一方巨印,啪的,不偏不倚地砸中吕天虾,直接把他砸落地上,砸出了一个大坑。 赵灵台收回黄天印,神色淡然地道:“我宣布,青城除名于世上,不复存在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闭关

青城完了。 青城派曾有四位阳神人物坐镇,在十大宗派行列中,属于中游水平。主要是有两位老阳神,拉低了水准,否则的话,都要赶超那时候的灵台剑派。 然而萧剑枫折于阿奴锤下、卢浮生在龙窟秘藏陨落、今天,掌门苏潘宏与大长老吕天虾又身亡道消……甚至连一众带来的嫡传弟子,都被右上仙使给撞得七荤八素,满地伤残。 经此一役,青城就此覆灭,倒下的速度比当初的秦岭剑盟还要干脆,毕竟那时候的剑盟,还有罗千秋在坐镇。 从昆仑二使败走麦城,青城的命运便已注定。由始至终,青城派都甘心做昆仑的走狗,觉得依靠上了大树,从此以后好乘凉。 这个心思很简单,谁不想得到仙门庇荫? 只是没有人能想到,赵灵台的归来。 一个人的归来,足以改变一切。 可笑苏潘宏还想着大出血,籍此平息灵台剑派的怒火,他却忘了,当年的赵灵台在人间,剑锋所向,何曾有过妥协? 青城派倾巢而出,要来将灵台剑派斩尽杀绝,如果赵灵台还放他们回去,放虎归山,那还修什么道,练什么剑? 修炼一途,凶险遍布,从来就不是一马平川。其中自免不了与人争斗,为了一缕仙缘激烈搏杀,甚至生死一线。在这个白骨累累的过程中,会遇见路人,会结交友朋,但同样会遭遇敌人。 交朋访友,乃一乐事;痛击仇敌,亦为乐事。 看见苏潘宏与吕天虾的下场,崆峒几派,诸人面面相觑,一个个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口。他们虽然没有像青城那般蹦跶得欢,但对灵台剑派同样流露出了不小的敌意,如果赵灵台杀得兴起,痛下杀手,他们只怕也难逃一劫。 现在的灵台,真是太可怕了,比起以前鼎盛时期还要凶残几分。除了赵灵台,还冒出了两位人仙,这简直就是三人仙的阵容,让别的宗派怎么抗?看苏潘宏与吕天虾便知道了,两位阳神,赫赫有名,但几呼吸间,便灰飞烟灭。 第四仙门,只怕真会成为现实。 赵灵台的目光扫下去,扫在张志华、周尘心等人的脸上。 众人只感到压力如山,很不自在地微微低头下去。 赵灵台开口了:“灵台无意与天下为敌,我从天上来,只为了探究仙道奥义。所以各位,我希望下一次你们来,是带着善意。” 听了这话,众人如释重负,纷纷抱拳施礼,告一声罪,然后离开。 赵灵台这一手,做得漂亮,虽然的确可以把几派高手一网打尽,但并没有多少意思,反而使得天下惊慌,成为众矢之的。一直以来,三大仙门凌驾于人间之上,实力超然,他们只要喜欢的话,完全可以把十大宗派都给抹杀掉,但那样做,有何意义? 有些事情,很多事情,总得有人来做。 不用多久,崆峒等派便走得干干净净,然后是南海、苍山等派。他们知道灵台有很多的事情要处理收拾,不宜久留,便识趣地告辞。以后的时间大把,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至于停留在外门的众多江湖帮会人氏,听到昆仑二使败走的消息后,早就脚底抹油,逃之夭夭了。 在此后数天内,起码有上百位江湖成名高手选择了金盆洗手,隐姓埋名,消失在江湖上…… 各大宗派的人走后,赵灵台转身对林中流道:“小流,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你了,做得好看点。” 听到“小流”二字,林中流心情激荡:“师尊放心,一定好看。” 赵灵台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带着阿奴和李黑鱼前往后山。 林中流等恭送他们离开,立刻发号施令,让所有外门弟子返回左灵峰与右台峰,各个长老,回归本职,又让乌山云到灵台镇上,监督镇上情况。 这些事情,颇为琐碎,不过灵台上下士气大振,动力十足,不用多久,基本都恢复了原来的秩序。 却说来到后山的赵灵台,在神堂门前站定,突然张口吐出一口淤血来。 阿奴见到,心中一急,赶紧上前来扶。 赵灵台一摆手:“无妨,我没事。” 他驾驭腾蛇剑,属于勉强为之,后来又激发玉如意与黄天印,自是伤了丹田肺腑,不过都是硬伤,调息休养些时日,便会慢慢痊愈。 “师尊,是阿奴没用。” 阿奴低头说道。 赵灵台呵呵一笑:“你的表现已经让我大吃一惊了。” 阿奴成就人仙,的确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要不是有阿奴和李黑鱼在,赵灵台的部署计划可能得延后不少,正是因为有了两人,使得剑派底气大增,赵灵台才会选择在这时候拉开与仙门对抗的序幕。 当年他收了四名弟子,以江上寒天赋最高,阿奴则最为驽钝,然而时至今日,江上寒坐上了轮椅,仿佛应了那句老话“刚者易折”;而阿奴却笨鸟先飞,成就人仙。 所以说人的机遇命运,从来都不是恒定的。 “阿奴,你刚破镜,需要闭关稳固。” 赵灵台说道。 阿奴道:“那师尊你?” 赵灵台一指李黑鱼:“他在即可。” 对于李黑鱼的来历,阿奴等人其实并不了解,但这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师尊回来了! “好!” 阿奴回答得干脆,他也的确需要闭关一段时间,于是转身下去,返回内门的庭院。 赵灵台留在后山,指令李黑鱼守在神堂门外,他则进入神堂,望着里面那尊自己的神像,呵呵一笑,也不理会,再度拿出灵台洞府,激发阵势,随即传送进去。 洞府内一切依旧,人在其中,能够忘却时间的流逝。 赵灵台选择在这里闭关,自有道理,一是灵脉灵气浓郁,适合调养;二是环境清幽,几乎无人打扰。 这次闭关,赵灵台要冲击阳神之境。 他的身份已经暴露,相信很快就会传遍天下。而昆仑这次虽然铩羽而归,但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当卷土重来时,必将雷霆万钧。 赵灵台没有被今天的胜利冲晕头脑,因为他清楚地知道,一切,只是刚刚开始! 第一百二十六章:冲关

(稍晚还有!) 云雾缥缈间的昆仑,若隐若现,如同人间仙境。 大殿宽阔而空虚,人在其中,仿佛有一种置身星空的寂寥感,只觉得时空无穷无尽,人身渺小,便同沧海一粟。 当! 深沉的钟声被敲响,传荡开来。 在山间,一片片建筑节次鳞比般排列开来,一些身穿昆仑服饰的弟子正在修炼,听到钟声,纷纷抬头朝着山顶看去。 他们所看到的,只是一片又一片的云雾。 仙门秩序森然,规矩极其严苛,一丝一毫,都不能逾越冒犯,大部分的昆仑弟子,是没有资格登上山顶的。 “今天是什么日子,竟然敲响了昆仑钟?” 有弟子问道。 “不是祭祖日,不是拜天日……也许,是有别的事情吧。” 另一个弟子同样面露惊诧。 不过很快,他们便继续修炼起来。山顶的事,本来就不是他们所能掺和的,门规有定:非议,妄议上位者,皆不可。 山顶大殿内,两边的位置上,一尊尊的身影浮现,好像水纹波动,颇具玄奥。 上首正中,白发老者手执拂尘,有些缥缈的声音说道:“赵灵台,已经回来了!” 左边上首一名老者问:“他不是被贬落凡尘,投胎为狗了吗?” “那是去年的事了,如今他已变作人身,重返灵台山。左右二使负伤归来,正在洞府休养。” “什么?” “竟有此事?” 一个个声音充满了震惊,以及愤怒。 左边上首老者道:“如此说来,灵台是要与我们公然为敌了?” “山月师弟,当年你与赵灵台交过手,你应该知道,他的剑锋利到了何等地步。” 那山月冷哼一声:“此一时彼一时,那时我的打神鞭才炼化三节,而今,已是第四节了。” 顿一顿,问道:“神月师兄,我有一事不明,赵灵台既然遭受仙谪,怎能逃得掉天条束缚,脱了狗身的?” 上首的昆仑门主神月叹了口气:“关于此事,我亦是困惑。这可是千百年来,从没有发生过的纰漏。也许,天庭发生了什么变故吧。又或者,赵灵台盗取重宝,是那件重宝搞的鬼。” “那到底是什么宝物?” 山月又问。 神月摇摇头:“天庭没说,我如何知晓?” “既然叫我们办事,又不肯道出真相,哼,真不知上面怎么想的?” 山月有些不忿。 神月叹道:“近年来,随着人间衰落式微,天庭显灵的次数是越来越少。人间,已是遗弃之地。” 山月愤然道:“当年我们放弃飞升,上面可是给了承诺的,难不成要毁诺?” “慎言!” 山月的声音徒然提高起来:“上面之事,自有安排,轮不到你我非议。再说了,这次显灵,有言在先,只要我们找回重宝,可举派飞升。这个,是最后的机会。” “举派飞升”四字一出,满殿骚然:“神月师兄,这一次,不会差了吧?” 神月点点头:“天庭谕令,可挑选百人飞升,大家都没问题的。” 对于昆仑一门而言,一百人的名额并不算多,因为昆仑门人,满打满算的话,起码超过千人之数。不过其中的外围弟子,自不可能有飞升的机会。即使是内门弟子,如果不是特别看好,得到看重,只怕也只能留在人间。 百人名额中,现在殿内各位,哪个家里没有些亲人后人的? 这些人,会占据一部分的名额。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说的,便是这样的情况。 一名老者神情有些激动:“既然如此,我们还等什么,杀上灵台,把重宝夺回来。” 神月面露苦笑:“风月师弟,稍安勿躁。目前情形,已不同了。灵台山上,可能有三位人仙。” “但我们昆仑,有九位!” 风月师弟傲然说道。 山月开口道:“左右二使虽然修为不算拔尖,但始终是人仙。此去灵台,不但没有完成事务,还负伤而归。难道赵灵台,已经恢复到鼎盛时期了吗?” 神月道:“根据他们禀告,赵灵台乃少年身,为元炁境,不知为何,能驾驭飞剑;除了阿奴破境,成就人仙外,还有一位神秘汉子是人仙。” 风月道:“哪里有这么多人仙?咱们昆仑,近百年来都无人突破,其中必有蹊跷。” 山月若有所思:“难道是峨眉,而或小雷音寺那边搞鬼?” 三大仙门,互相牵制,暗中多有争斗,并不和谐。 神月道:“所以此事得从长计议,摸清底细,免得遭了暗算,天庭重宝之所以遗失,很可能是因为天上斗得不可开交,以至于出现了纰漏。这次显灵,要我们低调行事……哎,这一番闹将起来,恐怕很快便会传遍天下,引起峨眉与小雷音寺注意了。” 山月问:“难道此事,他们两派还不知道?” “谁知道?” 神月一抖拂尘:“天上的事,恐怕现在只有赵灵台才是最清楚的那个。如今看来,他被贬凡尘,反而因祸得福,有了大机遇。” 山月长眉一挑:“此子,留不得。” 神月点点头:“当然留不得,好了,大家下去各做准备。能否举派飞升,便看这一次机会了。” “诺!” 众人皆应声,身影一阵模糊,如同平息的水波,转瞬消失不见。大殿之内,重新恢复寂静空旷。 …… 自从回到人间,赵灵台还没有好好闭关修炼一次。凭着上一世的修行领悟,以及《斩尸经》的神奇玄奥,他在前面的境界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碍,能用“势如破竹”来形容,一年多的时间,便到了元炁境。足以让人咋舌,难以置信。 不过到阳神境就有些不同了,这是一道前期修行路上至关重要的关卡,必须好好打下夯实的基础,才能达到完美境界:阳神无漏,无缺! 如此,他日跻身人仙,才能水到渠成,不存在大的阻滞。 作为过来人,赵灵台自是非常明白这一点,所以进入洞府后,到了灵脉边上,潜心冥思,不断演化阳神之象。 今日,已经到了紧要关头,站到阳神境界的门槛之上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完美

灵脉四周的灵田,天元稻已经发芽出苗,一片青绿,假以时日,当这些稻苗茁壮成长起来,从结出稻穗,到稻果成熟,就能收获一批品质优良的修炼资源。供给门人使用,能够让他们的修炼速度大有提升。 天元稻成长的周期有点慢,但赵灵台不在乎,他本就是做好长期的筹划准备。 对于天庭而言,人间是遗弃之地,但对他来说,在这里,他如鱼得水。 首要前提,还是自身的修为境界提高。如果没有阿奴和李黑鱼,在昆仑的强势逼迫之下,他可能会付出一定的代价,加快跻身人仙的速度,但有了两人坐镇,分担压力,赵灵台便能从容应付,无需操之过急。 只有这样,才能凝聚出完美阳神。 这一点,在上一世都没有做到。 今天,是冲击阳神的关键日子。 小狗已经放出,便蹲守在身边,牠的存在,非常重要,但这一次,不是守护,而是另有作用。 人间九境,通玄以前算入门,到了阳神才算登堂入室,可如果最后不能成就人仙,终是无法免俗,到头来,依然一场空。 人间修炼环境衰落,资源短缺,是造成人仙稀缺的一大原因,但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功法上的缺陷,而或别的缘故,致使修者在进阶阳神时出现了问题,留下太多破绽,很难再进一步。譬如建楼,一层层建造,但当其中一层没有夯实,没建好,就很难再往上加层了。 这些感悟,是赵灵台飞升后才想明白的。 在理论上,完美阳神境界,无漏无缺,但想要做到,却是不易,首先得有极为高明的修炼功法,还得有契合的修炼环境,以及一定程度的外部淬炼…… 各种因素加起来,搭配无差错,这样才能铸就。 现在的赵灵台,《斩尸经》乃是仙术,绝无问题;人在洞府内修炼,心无波澜,环境因素也有了,至于外部的压力淬炼,正应在小狗身上。 天时地利人和,全部具备,如果这样还不尝试冲击完美阳神境界,那真是暴殄天物,浪费得很。 阴神出窍,一道身影飘在体外。看上去,形体必备,已经相当凝实。至少在外观看来,已经跟真人相差无几。 阴神刚出窍时,只是个淡淡的影子,非常脆弱。甚至乎一声鸡啼,一声狗吠,都能让阴神魂飞魄散,所以出窍境时,大部分的修士都不会真得让阴神出来,师门长辈也是敦敦教导,让修炼到了通玄境,才好进行。第一次阴神出窍。如果在此之前,一定要尝试的话,务必要选择合适的环境,最好有师门长辈在身旁守护,这样,才能保护周全。 由于某些缘故,赵灵台不同寻常,在许家庄的时候,狗身之际,他便出了窍。修炼到如今,元炁境,可阴神的结构程度,看起来,已经和别人的阳神境一致,甚至有所超越了。 但赵灵台知道,这些都是表面,必须要经过一番锤炼,才知道有没有问题。 一般修士,阳神以下,是极少驭使阴神出来参与对阵争斗的,那样风险太大,一旦受损,便遗憾终生,阴神之伤等于魂魄之伤,不同于身体上的伤害,极难医治。实际上,即使阳神境,不到迫不得已,都鲜有动用阴神的。 如此一来,使得阴神养在泥丸宫中,宛如温室里的花朵,存在着各种各样的毛病,只能靠自我摸索调养,很多问题无从发现,更别说改正改良了。当等到继续往上冲击新的境界时,这才会暴露出来,可为时已晚,想改都改不回来。 这样的话,修行之路也就戈然而止了。 作为过来人,赵灵台深谙其中利弊,自不会重蹈覆辙,现在阴神出窍,便是为了测试哪里还存在着问题。 “汪!” 小狗忽然张嘴,叫唤了一声。 这叫声,颇为生涩,好像是第一次发出叫喊。 声音不算大,但赵灵台的阴神浑身不禁晃了一晃,左边肩膀处一阵模糊,还有下腹部,以及后腰的地方…… 这三处都存在着某些隐患,以至于承受不住小狗的一声叫。 这妖身的一声叫唤非比寻常,远非那些等闲家畜所能比拟的。要是基础打得不好的阳神人物,让阴神出来,受小狗一叫,恐怕都会心神剧震,大受伤害。 眼下赵灵台的阴神只是晃一晃,有三个地方显露问题,足以证明其凝实程度了。 发现了问题,再进行修补改正,这就要简单得多。 随后赵灵台阴神归窍,开始苦思调息起来…… 洞府无岁月,反正早有准备,不破境,便不出来,大概又过了十多天,这时候,赵灵台的阴神已经能够完全承受住小狗吠叫,而没有出现任何问题了。 经过这一波测试考验,他的阴神已经颇为强大,达到了上一世的标准,或许更胜一筹,日后成就人仙,应无大碍。 但赵灵台仍不满足,因为他追求的是完美,无缺无漏。于是开始升级,提高外部压力,进行强度更高一层次的锤炼。 这一次,小狗不是吠叫了,而是直接吐出一片淡蓝色的光芒,让光芒笼罩在阴神身上。 想当初,小狗一吐光芒,便能让一个大活人变成人干,可见这光芒的厉害。赵灵台胆大心细,让蓝芒加诸于阴神身上…… 嗡嗡嗡! 果然有数处地方发现了问题,其中一处,赫然在阴神颈脖的位置。 这里,可是要害之处,存在隐患的话,后果如何,不言而喻。虽然看起来,问题极为细微,几可忽略,但既然存在,就不是完美。这不是吹毛求疵,而是精益求精;正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当酿成大祸,悔之晚矣。 赵灵台当即暗暗记住这些问题存在的位置,然后收回阴神。被小狗蓝色光芒这么一扫,阴神本身受到攻击,如同大战了一场,筋疲力尽,需要好好休息一天,才能对那些问题进行修补。 问题细微,并不代表是小问题,反而表示潜伏得深,很难发现,修补改正的难度也是相应提高。 第二天,精神恢复饱满的赵灵台继续进行苦修…… 第一百二十八章:出关

灵台剑派的氛围空前热烈:祖师爷回来了,以一种更加传奇的方式重返灵台,让剑派上下如觉梦幻,至今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只可惜,祖师爷在后山闭关,已经一月之久,还没有出来。 李黑鱼守在神堂前,任何人都不许入内,林中流他们也不行。 半个月前,阿奴出关,他成就人仙的消息早传扬开来,这本是一个轰动的消息,不过现在,受到的关注度大大降低。对此他毫不在意,出关后,即刻奔赴后山,坐在榕树下。 李黑鱼守在神堂门前,阿奴守在树下,两人对望,看上去,颇有几分古怪。 灵台一战,昆仑败北,此役影响深远,天下观望者不知凡几。很多人都在想,吃这一亏后,昆仑肯定会大举进攻,挽回颜面。孰料等了一个月,竟不见动静,好生教人疑惑。 也有人说,灵台证明了自己的实力,有三大人仙坐镇——赵灵台虽然还没有正式跻身人仙,但他却比一般人仙还可怕。有了这份实力,剑派赫然已经成为第四仙门。 苍山等派,这段时日来灵台来得频繁。 如果说当天他们选择了中立旁观的立场,那么现在的态度则是完全倾斜,倒向了灵台这边。 与灵台剑派结盟,形成一个密切的利益共同体,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以前青城等派投靠昆仑,可在对方眼里,做走狗都不够资格,仙门超然已久,骨子里根本瞧不起宗派,依附过去,并无多少被看重的价值。 灵台剑派不同,崛起不久,正是用人之际。最重要的是,苍山等派,与赵灵台有着交情。 情分千金难买,更别说在赵灵台身上,他们看到了飞升的希望。 这个希望是如此让人向往和期盼,哪怕要冒着巨大风险。从此以后,彻底站到了昆仑的对面去。 陈帝扬与王道士几个,干脆到灵台住下来了,说无论如何都要等赵灵台出关。 林中流等自不好赶人,好吃好喝招待着。 这时候,陈帝扬他们赫然发现神丹教的大长老莫轩意已经在灵台山上居住多时了,而且身份尊贵,人家是来替江上寒炼药治伤的。 近一个多月来,莫轩意进行了上百次测验,替江上寒换了五次药。药效一次比一次好。江上寒的四肢有了些感觉反应,双手颤巍巍的,能捧起饭碗来自个吃饭了。虽然还无法发力,但可以日常自理,已经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有一次,他甚至能站直起来,走了几步。 这个康复效果让众人欣喜不已。 不过这时候,用来炼制补天石膏的各种药材都用得差不多了。 莫轩意自动道:“我已写信回神丹教,很快他们便会送药上来。” 七叶血参熬骨液等几味主药,虽然称不上真正的天材地宝,但在现在的人间,却也是不好获取。如果林中流派人去寻觅,恐怕得大费周折,耗费很多的时间都未必找得到。 可莫轩意不同,神丹教背靠药王城,渠道发达,信息丰富,加上莫轩意的身份,放风出去,说要什么药。下面即刻便有人送来,不为别的,就为了请莫轩意出手炼一次药,便够了。 他愿意帮忙找药,林中流等感激非常,当说到报酬一事,莫轩意一摆手,非常大方地道:“我的所有报酬,你们师尊已经给过了,无需再提。” 这是要向灵台卖好,而且,报酬确实已经给过,光一份补天石膏的药方——即使不是具体完全的,也弥足珍贵,千金难换。 祖师爷回归,灵台弟子,不管内门外门,一个个都像打了鸡血般,激动非常。 所有人重新认识了《灵台九剑》的价值,这可是出自祖师爷之手,等于心血之作。学了这剑法,那岂不是说大家都成为赵灵台的亲传弟子了? 剑派分内外两门,学的剑法有高下之分,可前一阵子赵灵台的授课,等于把膈膜破开,一视同仁了。 这个教学方式跟剑派最初创立时,是一致的。 那时候的赵灵台便是大开方便之门,有教无类,不分贵贱。现在看来,颇具理想主义。 现在回来了,重新执行,倒不是赵灵台不赞同林中流等人实施的那一套,主要是要与时间竞赛,要在最快的时间内选拔到一批可造的苗子,增加剑派实力。 要知道近年来,灵台教派内外交困,资质好的新弟子都难以寻觅,一蟹不如一蟹,颇有些青黄不接的意思。 这样的形势下,如果还按部就班,不知得多久才能造就人才。不如开放剑法,尽最大可能激发弟子们的努力和潜力,上千的人数,大浪淘沙,可堪造就的弟子一定会有的。 嗤嗤嗤! 剑光缭绕,噹的一下,小树林里交手切磋的双方分开,胜负已分。 李婉垂下长剑,叹一口气,不无羡慕地道:“许君师妹,没想到你的剑法竟如此了得,我都不是你对手了。” 对面的许君微笑道:“是李师姐让我。” 李婉摇摇头:“让不让,我心中有数。我以前练《灵台七十二式》,练得久了,很多招式根深蒂固,反而不容易抛开旧的桎梏,因而学《灵台九剑》学得慢了。” 说到这一点,真是满怀唏嘘,自从赵灵台在大广场上讲课,上到掌门长老,下到内外门弟子,全部在下面听。几乎每个人都有感悟,受益匪浅。 掌门长老自不用说,下面的弟子也是各得其所,甚至出现了一个现象,就是一些入门不久的外门弟子,学起《灵台九剑》来反而学得快,剑法施展,竟能击败内门弟子,实在让人震惊不已。也从侧面证实,这套《灵台九剑》的厉害。 今天,李婉来找许君练剑,互相切磋,但数招之后,结胎境的李婉便败下阵来,使得刚破镜不久的兴奋荡然无存,有些蔫了。灵宠锦毛貂似乎觉察到主人的郁闷,蹦跳出来,伸出舌头不住地舔李婉的手背。 李婉心情有所缓解,可抬头一看,见到许君肩膀上的那只灵猫,眼眸羡慕之色不可掩饰,她知道,这是猫绝非寻常,可是祖师爷亲手送的…… …… 后山,神堂的门突然被打开。 李黑鱼与阿奴立刻抬头看去,就见到赵灵台施施然从里面走了出来。 第一百二十九章:问答

“师尊!” 阿奴连忙上前,肃立一旁。 他感觉赵灵台的气息发生了某些玄奥的变化,身份没有确认之前,赵灵台内有锋芒,隐藏得很深,要特别熟悉,特别注意的情况下,才有可能察觉。 而今,站在赵灵台身边,竟仿佛边上空寂无人,如果不是肉眼看到,都难以发现赵灵台就站在那儿。 空灵、悠远、不可揣摩! 阿奴现在,可是人仙了。 李黑鱼依然一副憨然神态,杵在那儿,像一根木桩。 赵灵台在石凳上坐下,忽道:“我有些饿了。” “我去准备。” 阿奴说了声,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约莫一刻钟时间,数人奔了过来,却是林中流他们,一个个手里端着盘子碟子,盛满热气腾腾的菜式,恭恭敬敬摆上石桌,然后垂手退到一边。 赵灵台笑道:“我们师徒重聚,无需太过于拘谨,跟以前那般即可。” 他一向没有多少架子,虽然言语不多,但为人待物,并不严肃。 林中流抓了抓头发,笑道:“师尊,你刚出关,先用膳,免得凉了。” 赵灵台自不客气,提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在洞府内闭关,虽然吸纳灵气,又带着干粮等物,但哪里有这新鲜可口的饭菜好吃?人有七情六欲,更有各种感官享受,并非说修仙了,就修成了一块石头,毫无感觉了。 那样的成仙,有甚意思。 吃饱喝足,放下碗筷,林中流立刻抢着上前收拾。方下峰与阿奴也想干这活,可看到老大抢先了,只得停住脚步,让他去弄。 过不多久,有茶水泡了上来,赵灵台闻一闻,说道:“是百年份的清湖芯,不错。” 林中流笑道:“师尊出关,当然得上好茶。” 赵灵台执壶,往各个茶杯倒了茶水,伸手道:“请茶!” 林中流等便依次排开,一个个上来端起茶杯,啜饮起来。 三巡茶后,告一段落。 江上寒身子有些颤抖地从轮椅上站起,慢慢走过来,跪倒在赵灵台身前:“多谢师尊赐剑之恩。” 他说的,是草莽剑。 赵灵台伸手将他扶起,打量一番,欣慰道:“看来莫轩意炼的补天石膏有了些功效,再等一等,炼出真正的成品后,你一定会恢复如初,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谢师尊!” 时至今日,江上寒当然知道所有的事情都是赵灵台在操办的,内心感激,难以言表。 赵灵台问:“小流,现在剑派内,有甚事情?” 林中流连忙禀告起来,主要挑一些重点来说,随后道:“陈帝扬与王道士住到了山上,说要等师尊出关,一定要见一见。” 赵灵台呵呵一笑:“这两个家伙,还不死心。” 顿一顿,道:“也罢,就跟老朋友聚一聚。” “这里?” 林中流疑问道。 剑派后山,神堂重地,的确有些不适合让外派的人上来。 赵灵台眨了眨眼睛:“难道我在内山就没有庭院了?” “有,当然有的……” 林中流连忙道。 内山庭院,提供给各个长老掌门居住,阿奴也有间,不过他选择到外门打铁,极少入住。但庭院一直保留着,有专人打扫清洁,后来赵灵台当学徒的时候,曾住过一段日子。 如今身份确定,赵灵台自不好再在阿奴庭院住,林中流早准备好了最好的庭院给他 众人簇拥着赵灵台进入庭院中,赵灵台抬头打量了几眼,点点头:“不错。” 闻言,林中流放下心来。筹备许久,就担心师尊不满意。 很快,陈帝扬与王道士便赶来了,片刻后,莫轩意也来了,三人见到面目和以前大不相同的赵灵台,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显得拘谨,甚至有些手足无措。 赵灵台笑道:“老友相聚,不必紧张。想当年,我可没少受你们照顾,才能剑道大成。这些,我记着的。” 听这么一说,陈帝扬与王道士对视一眼,稍稍放松下来,王道士干咳一声道:“以前哪里是我们照顾你,分明是你欺负我们,故意和我们打赌,不知赢了多少好处。” 赵灵台笑道:“愿赌服输,你们可是自愿的。” 话题说开,聊起些旧事,气氛渐渐融洽。 修行界中,一向奉行达者为先,强者为尊,赵灵台当下的修为,以及身份地位,早已远远超出陈王两人,但眼下谈笑风生,并没有摆弄任何脸色架子。 这使得陈帝扬与王道士大感受用,很是舒服,如果像青城那般投靠昆仑,只怕连山门都进不去,更别谈与昆仑那些人仙促膝长谈了,人都见不着。 其中莫轩意与赵灵台并无旧识,不过他是被“请”上来帮江上寒炼药疗伤的,在“请”的过程中与赵灵台有过非常深刻的接触,到了现在,这些本是屈辱的遭遇,却都成了情分。 赵灵台问起补天石膏的进展,莫轩意当即滔滔不绝地叙说起来,说经过上百次的反复测试推敲,不管主药还是辅药,各味药物的分量已经缩小到一个范围内了,炼制出来的药品药效也是越来越好,距离真正的补天石膏,已相距不远。 赵灵台点头赞道:“莫长老辛苦了。” 莫轩意咧嘴一笑,坐在那儿,悠然自得。 赵灵台看着陈帝扬:“听说你们在灵台等了不少日子?” 陈帝扬回答:“是的……主要是为了来恭贺你重回……”说到这,突然觉得有些不妥,人间的修士,千方百计,拼命想要飞升成仙;而赵灵台好不容易上去,却被贬落凡尘,还是一种不甚光彩的方式掉了下来。这样的事,无论如何都算不得好。 “这个……你可是飞升过的人,可否给我们讲讲仙界的事?” 这个问题一出,包括林中流等,一个个都顿时露出倾听的神态,静听赵灵台回答。 “仙界呀……” 赵灵台说着,眯了眯眼睛,似乎陷入了缅怀的状态:“其实,我飞升没多久,便遭受仙谪,回到了人间。所以对于仙界,了解并不多。不过我知道,仙界很大,大到难以想象。而天庭,其实只控制到一部分的地域而已。” 此言一出,众皆愕然,在他们的认知里,都是以为天庭是把整个仙界都占据统治了的,原来,根本不是如此。 第一百三十章:天条

一直以来,人间的人都对仙界无比向往,在认知里,觉得是天庭在统辖仙界,飞升之后,当上神仙,逍遥长生,无祸无灾…… 然而现在听赵灵台这么一说,才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怎么会这样?” 陈帝扬等人茫然了。 赵灵台解释道:“你们要明白,人族没有破空飞升,发现仙界之前,那里,早已存在;那里,早有生灵。” 王道士问:“是什么生灵?是妖魔吗?” 赵灵台道:“有妖有魔,反正奇离古怪,有诸种不同的族群,我也不清楚有多少。天庭的建立,大概便是为了形成一个团体,共同征伐那些原住民。数千年来,交战不断,始终不得安宁。” 听到这,众人恍然大悟,一个不同的仙界面貌浮现在脑海里。 赵灵台缓缓道:“天庭如朝廷,阶层森然,各种欺压,我飞升后,只能当一名仙役,看守仙桃园子,然后被人嫁祸陷害,最终被打落凡尘,投胎为狗。” 如今重述旧事,倒没有太多的愤懑之意了,只是语气森森,始终无法释怀。 林中流怒道:“欺人太甚!” 江上寒忿然道:“师尊,天庭如此不公,你不如干脆反了,仙界那么大,何处不可逍遥?” 赵灵台面露苦笑:“我何尝不想一走了之,浪迹天涯?但是,飞升之后,我身体便被种了天条。” “天条?” 众人皆是疑惑。 对于这个名词,他们并不陌生,常有听说,一直以为是天庭律令来着,就像门规,像国法条例等。 这东西,能种在身体内? 赵灵台说道:“天条,乃是天庭控制各种人仙地仙的莫大神通手段,一旦被打入体内,人就要被天庭控制,发作之下,全身法力皆失,无法反抗,无法动弹。” 这么一说开,众人都明白了,这不就等于是一种禁制吗?只是天条极为高端厉害,能禁得住仙人,果然不愧为“天条”之名。 “黑,真是黑!” 莫轩意慨叹一声:“那些被种天条的人,哪里是当神仙,这不是当奴隶吗?往脸上,往身上,一个劲烙印,摆脱不得。” 人间也有束缚,比如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都有相对应的律法条文来进行约束管理,维持秩序。但即使最严厉的宗派门规,也没有说往弟子身上种禁制,以此控制的。只有那些邪门歪道,才会用这等极端的手段来驭下,比如养蛊之类。 但是,仙界之上,那可是天庭呀,金碧辉煌,仙风道骨的天庭,怎么做起事来,跟邪魔一般。 斗争,可能只有用“权力的斗争”来解释了。 王道士满脸颓废之色:“这般天庭,这般仙界,我还飞升干甚,不如留在人间,都要享受得多。” 诸人俱是心有戚戚然,觉得他说得对。 赵灵台默不作声,有些话现在不便诉诸于口,很多的筹备还没有做,在此之前,无谓多说。 “好了,关于天庭,只说这些,别的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大家即使知道也未必是好事,到此为止吧。” 顿一顿,赵灵台忽然问道:“王兄,有一事请教。” 王道士忙道:“赵兄尽管开口,我能做到的,绝不推脱。” 赵灵台道:“记得那一次,你我打赌,我有幸进你七星观读了一卷《斩尸经》,可惜为残篇,我想问你,此书何处可得?有无后面篇章?” 王道士眉头一皱,随即想了起来:“对,你看得那卷书,名叫《斩尸经》,你不说,我都忘记了。” 这卷经书,从字面上理解,应该妖修功法,不知赵灵台为何突然问起。哦,是了,他投胎为狗,等于是妖身了。 王道士想明白过来,心中释然,一会才道:“不瞒赵兄,七星观内藏书虽然不多,但也有数千册,其中很多书的记载来历我都不甚了解,可能得回去问的长老,才能知晓具体情况。” 他所言不虚,这么多书,不可能本本都了如指掌,在书库中,那本《斩尸经》被安置在角落处,并不被看重。那时候赵灵台也是望文生义,感到好奇,才选了这一本来看,不料歪打正着。 赵灵台道:“王兄,此书对我有用,就劳烦你跑一趟了。除了打听来源后续,此书原本,我也想与你家交换。” 王道士笑道:“交换不必……” 赵灵台摆手打断他的话,拿出一柄玉如意来:“就用此物交换。” 王道士目光落在玉如意上,瞧见符文流溢,,忍不住一阵口干舌燥。 这柄法器他见过,那时赵灵台使用出来,直接砸伤了左上仙使的脑门,绝对的灵品。他七星观内,只得观主手中的拂尘,能勉强算灵品的。 玉如意还在拂尘之上,那价值如何,可想而知。 赵灵台直接出手一柄灵品法器,瞧得一边的陈帝扬好一阵眼热:这么好的事,他苍山派怎么没遇上呢? 莫轩意见着,叹一声:“亏了。” 不知是说赵灵台交换亏了,还是说他自己帮江上寒炼药,只要求补天石膏药方为报酬亏了…… 赵灵台依然一脸平静,问:“换不换?” “换!” 王道士答应得非常干脆,伸手便要拿玉如意。 “且慢,交换之事,讲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得先拿书来。” 赵灵台又把玉如意装了回去。 “好,你等我。” 王道士心情激动,唰的,竟直接下山而去,看他奔跑的速度,恨不得立刻便回到七星观,把《斩尸经》拿来交换。 赵灵台笑吟吟地看着陈帝扬:“陈兄,莫非你也想交换?” 陈帝扬叹息一声:“我当然想,可惜苍山没有你要的东西。” “谁说没有?” 赵灵台眉头一挑:“我记得,你们有一块苍山神铁。” 陈帝扬一脸悻悻然:“就知道你打神铁的主意……” 赵灵台呵呵一笑:“你们无法炼化,留着,只是块废铁,不如换了,有你好处。” 说着,直接把黄天印拿了出来。 “行,我立刻回去跟掌门说,拿神铁来。” 瞧见黄天印,陈帝扬嗖的一下,飞奔下山,生怕跑得慢了,赵灵台会后悔似的。 “亏了……” 莫轩意再度仰天叹息一声,转身返回药室,背影萧索…… 第一百三十一章:人事

大手笔的交换,一笔接着一笔,瞧得林中流等灵台门人眼睛都有点发直。 不管是玉如意还是黄天印,可都是灵品法器。 剑派上下,除了两柄飞剑以外,再无第三件灵品法器了。赵灵台倒好,直接把两件法器换了出去。 不过诸人一声不吭,没有进行任何的劝告。在他们心目中,赵灵台所作出的任何决定,任何决策,都是合理而且必要的。所有弟子,都无条件服从。 打发走王道士等人,庭院内就剩下本门的弟子,基本都是嫡传,最值得信任的一批人。 赵灵台喝了口茶,忽然问道:“你们想不想飞升?” 林中流等一听,满心激动,当即齐声道:“请师尊教诲!” 顿一顿,林中流问道:“只是弟子驽钝,敢问师尊,如何飞升?” 赵灵台呵呵一笑:“当然是破境,成就人仙了。” 众人凝神贯注,静静倾听。他们深知,接下来赵灵台讲述的内容弥足珍贵,外面根本听不到的。 赵灵台看了他们一眼,慢慢说道:“不用那么紧张认真,我不会现在,在这里传授什么的。” 众人听着,有些不好意思地搔搔头。 “我教导弟子,一向习惯于因材施教,所以当初教给你们的剑法,各有特点,各有不同。时过境迁,现在看来,那几套剑法都有点落伍了,需要改良修正一下。” 赵灵台徐徐道来。 林中流等人顿时精神一振,比起一般的长老,他们所学剑法都是赵灵台亲手所创,颇为了得。但目前状况,反而显得有些尴尬。皆因比起《灵台九剑》,稍稍胜那么一些,自然不能放弃原本的剑法,去修习《灵台九剑》;可如此一来,放着九剑不学,又觉得可惜了…… 也许有人说,可以全部一起学,这就涉及一个兼容性了。 林中流曾经尝试过,发现很难,毕竟他境界不达标,远没有达到集众家之长的地步。 现在听赵灵台要替他们重新量身定做,创造新的剑法,一个个高兴得不得了。 “如果我们有人能突破人仙,就再也不用怕昆仑了!” 江上寒喜滋滋地道。 林中流一皱眉,问:“对了,师尊,怎地过去一个多月,昆仑那边毫无动静?难道他们竟能吞下这口气?” 想着,都不可能。 赵灵台眉头一挑:“肯定会来的,但不会那么快。” “这是为何?” “昆仑在人间之北,我们在人间之南,天南地北,本就相距遥远。普通人走,没有一年半载,都看不到路。昆仑人仙,掌握缩地成寸的神通,但也不是说一下子就能飞到咱们灵台来的。有一定的距离限制,况且,施展神通,需要废耗费大量法力,这可不是说笑的,他们自然无法无限制地运用此术……” 说到这,赵灵台目光灼灼:“你们想想,昆仑左右二使败走麦城,回去得需要一段时间,就算昆仑马上来人,又是一段时间。再说了,你们觉得昆仑那边,有几尊人仙?” 林中流有些迟疑地回答:“应该有好几位吧……” 赵灵台道:“我猜想,可能有八、九位这样。除开左右二使,还有六、七位,而他们想要征讨我们灵台,起码得出动五位,才能稳操胜券。但是,人仙不同寻常,他们平时的状态,大都在闭关,处在特殊的环境当中,保持身体元气,延长寿命。套句不好听的,这些老人仙,个个都订造了特殊的棺材,一天到晚睡在里面,等于休眠。如此状态下,贸然唤醒他们,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自会三思而行,耗费不少时间了。” 听到这番解释,众皆释然,连连点头。 这些秘辛,仙门以外的修者想要知悉,并不容易。 赵灵台接着道:“所以不是他们好心,给予我们喘息之机,而是现实如此。” 稍微迟疑了下,林中流还是问了出来:“师尊,昆仑终究会来。如果到时我们几个不争气,还没有突破人仙,该如何应对?” 赵灵台笑道:“那就走呗。” “走?” 众人心头同时冒出个大大的问号,不明白师尊所说的“走”,是哪个意思。难不成,要弃灵台山?此地基业,可是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 赵灵台一摆手:“好了,不说这些。说说剑派人事吧。” 林中流忙道:“师尊回归,掌门之位当仁不让,我这便请辞。” 赵灵台笑道:“小流,你想撂担子,却是不行。” “但是……” 林中流有些急了。 “没有但是,你继续当你的掌门人,你做得不错,没有让我失望。” 听他语气坚决,林中流无法,只得应诺。 赵灵台又道:“我担任左灵峰峰主一职,当初只是权且之计,现在好了,重新交回给小寒。” 江上寒恭敬地道:“多谢师尊。” 他之前不想当峰主,主要还是身体残废,用不了剑。现在好了,补天石膏有望炼出真正成品,他的四肢伤势,康复的机会大增,再加上草莽剑,重回左灵峰,毫无压力。 赵灵台紧接着说下一项:“九大长老,大都是兢兢业业,不负灵台,不过苟秀正长老有些问题。” 林中流心中一凛:“师尊怀疑他的内奸?” 赵灵台摇摇头:“那倒不至于,只是他的心态不对,倾慕仙门太甚,言必称仙门,对于弟子的影响颇大。我觉得,他不适合继续当长老了。” 林中流道:“师尊所言极是,其实过往,我便看他不顺,只是念着其资质不俗,曾经在小雷音寺修习过,想着能培养出来,不料却养成了这般品行。” 苏慕思、桐叶两人听课,皆破境成就阳神,反而一向自诩资质优秀的苟秀正,还停顿在元炁境内,由此可知,资质这东西,真不是能说得清楚的。 赵灵台道:“我就这些意见,你看着办吧。” 林中流道:“我这就去宣告任免事宜。” 有赵灵台在,就不需要让人到议事厅商讨了。因为他的权威,早凌驾在整个灵台之上,毋庸置疑。 第一百三十二章:指导

入夜,风微凉,吹着庭院中的树木,枝叶沙沙作响。 树下,赵灵台端坐着,在他身前,林中流恭敬地站在那儿。 今晚,第一个来接受剑法特别指导的弟子,是林中流。 夜空高远,星月熠熠,光华照耀下来,有一种宁静的美感。 赵灵台问道:“小流,你可知道,你那套《中流剑法》,是在何种情况下创立出来的?” 林中流回答:“以前听你说过一次,是在游历南沙江时,观望浪流滚滚,有感而发,所以才有这套《中流剑》。” “不错,南沙江中,有一块石头极为出名,就叫做‘中流石’,这石高达十数丈,其中三分之二都在水下,只露出三分之一。那次我乘船路过,见到这石奇凸,在江中千百年,始终屹立不倒。这石头,有剑的精神,是夜,我坐于巨石之上,冥思一晚,便有了这套《中流剑》。” 赵灵台娓娓道来,就像陈述一件很平常的陈年往事。 林中流却知道任何的创造都殊为不易,更何况这么一套极为高明的剑法,他便是修炼这剑法,一路突破到现在的阳神境的,而师尊创造这套剑法,却只用了一个晚上。 赵灵台又道:“当年我曾与你说,让你有空暇时,可去南沙江看看这块石头。这些年来,你可曾去过?” 林中流面有愧色:“师尊,我没有去。” 自赵灵台飞升,他作为掌门,剑派上下,事务繁多,忙起来,就忘记了。 赵灵台道:“就知如此,你可知我为何让你去看石头?” 林中流回答:“知微显著,可得感悟。” “不错,最重要的是,要看到那道势,我看到,与你自己看到,是两个截然不同的观念。而你这次去看,跟下次去看,又可能不一样。剑势如水,并无常形,当你遇到瓶颈时,更应该多出去走走,看看,或许,会有顿悟。” 赵灵台语重心长地说道。 林中流道:“师尊,是我怠慢了,以至于修行遇阻,多年不曾有过进步。” 他与方下峰、江上寒,都是阳神境,其中林中流破境最先,但到现在,反而他落到了最后。 赵灵台站起身,拍拍他肩膀:“这事怪不得你,做掌门,是挺累的。” 林中流不知师尊是骂他,还是夸他,无言以对。 赵灵台道:“现在,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林中流不是笨人,当即道:“我即刻下山,前往南沙江。” 南沙江就在江南境内,以他的脚力,大半天工夫便能去到。 赵灵台点点头:“好,其实有时候给自己放放假,全副身心放松开来,感受修行的奥妙,也是不错的。” “多谢师尊教诲。” 林中流躬身致礼,退出庭院,到了门口处,听得赵灵台叫道:“下山之前,顺路叫方下峰来。” 过不多久,方下峰便来到,如同林中流一样,肃立在赵灵台身前。 赵灵台问:“小流跟你说他去干什么了没?” 方下峰老实回答:“说了,他去南沙江看石头。” 赵灵台又问:“那你知道我会叫你去干什么没?” 方下峰想了想,小心翼翼问:“师尊要叫我下山,看天下各地的奇峰峻岭?” 他所学的剑法,有个名堂,叫《奇峰剑法》,共有十八式,是当年赵灵台游历人间,看见各地的奇秀山峰,各有不同,然后创立出来的。 既然林中流要去看石头,方下峰便想当然地以为自己要去看山峰了。 闻言,赵灵台笑骂道:“那你是不是很想仗剑遨游天下,玩个痛快。” 方下峰略一思虑:“其实我不想,但如果师尊叫去,我一定会去。” 对于这个弟子的性格,赵灵台很是无语,如果说阿奴是块石头,那方下峰就是个闷葫芦,再加上像剑般酷冷的江上寒,都是那种不苟言语的人,所以那时候赵灵台的安排,是让更具备大局观,以及善于言辞的林中流做了正掌门。 “你修习《奇峰剑法》多年,有甚心得感悟,比如说,这套剑法最重要的是哪一点?” 赵灵台干脆开门见山。 “弟子觉得,着眼点该是个‘奇’字。” 方下峰想了好一阵,才回答道,心里忐忑,已经做好被师尊批驳的心理准备。 记得当日赵灵台与苟秀正比剑,一招“仙人指路”使出,刺了一模一样的三次剑,但每一剑,意境都不同。剑招要旨从“指”的动作上,变作是“路”,再度变成“仙人”…… 当身前站着位仙人,区区元炁境的苟秀正能怎么办?只能动弹不得地被剑锋指住了喉咙。 赵灵台那一剑,刺出了深刻的意境。 方下峰只恨当天没有在场看到,否则的话,若有些微领悟,便受益匪浅。 眼下赵灵台问《奇峰剑法》的着眼点,方下峰立刻把两件事联想起来。回答之后,有些懊悔,因为他觉得,重点可能不是“奇”,而是“峰”,毕竟,“峰”才是整套剑法的主体。 这般患得患失的心态,就像个被考的学生。 不过细想回来,当初赵灵台传剑之时,的确说过“奇”为特性的,只要掌握到其中的“奇崛”之意,这套剑法便差不多成了。 赵灵台笑眯眯道:“不用怀疑,你的回答是对的。当初我创立这套剑法,出发点的确是一个‘奇’字。” 闻言,方下峰暗松一口气。 “但是……” 赵灵台下一句,语气漂亮地来了个转折:“我一向强调此一时彼一时,人具备成长性,剑法亦然……” 方下峰顿时认真地听讲起来。 赵灵台道:“把你剑一用。” 方下峰连忙把佩剑呈上,赵灵台接过,拔剑出鞘,当即在庭院中施展开来,正是一套《奇峰剑法》。 只是其中,不少招式都似是而非。 方下峰非常认真地看着,恨不得把看到的全部印在脑海里,这可是师尊极为难得的言传身教,错过一次,很可能没有下一次了。 “看懂了没?” 方下峰想了想,回答:“懂了一点。” 赵灵台道:“你用来看看。” 方下峰接过剑,施展出《奇峰剑法》,一招一式, 看完,赵灵台点点头:“可以了,你回去再多加琢磨。” “是。” 受益匪浅,方下峰心中欢喜:“师尊,我这就去叫老三上来。” 赵灵台奇道:“谁说叫江上寒的?” 方下峰一怔:“不是叫他吗?” “去把许君叫上来吧。” “许君?” 方下峰立刻想到那个眉目如画的内门女弟子,现在这么晚了,叫她来,难道师尊…… 他赶紧打住,快步去叫人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测试

修行界中,男女之事并不避忌。事实上很多修士都有伴侣,俗话有说“财法地侣”,这里的“侣”包含的范围很大,有同门友朋之意,也有夫妻之意。 剑派之中,江上寒与桐叶走在了一起,下面弟子也有不少成双成对的。 对于这个,门规很是包容,甚至鼓励。门人成家,对于向心力有一定的加成作用。 方下峰一边走,一边想着。其实他并没有觉得师尊与许君之间有什么,至少目前没有。当初显灵一事,许君学了《空名剑》,毫无疑问,这是师尊亲手传下的,从某种程度讲,许君,已经是入室弟子,荣升“老五”。 这个传剑,和讲课的《灵台九剑》是不同意义的。而且《空名剑》颇具玄奥,具有极大的开拓性,应该便是师尊所说的具备成长性的剑法。 那么师尊叫她上来,应该也是指导剑法。 如此而已。 方下峰摇摇头,晒然一笑,觉得自己真是有点想多。 来到内门弟子的剑舍处,方下峰叫来一名女管事,让她去叫许君。 很快,许君来到,一脸茫然的样子。 方下峰干咳一声:“许君,师尊有命,叫你上去。” 许君下意识地“哦”了声。 方下峰补充了句:“师尊应该要指点你剑法,这可是难得机会,要好好把握。” 许君又是“哦”了声,脚步却没有动。 方下峰见着,有些疑惑,他却不知赵灵台在许家庄时的事:“你自己上去吧。” 说罢,转身离开。 后面许君想了想,终究还是迈步上山,来到赵灵台的庭院。 门没关,一眼就看见赵灵台坐在里面一张竹床上,在他身后,李黑鱼标枪般杵在那。 有第三者在场,许君没来由松了口气,没有那么紧张了,走了进去。 面对赵灵台,许君心情颇为复杂,原因不言而喻。谁能想到,这个高山仰止的祖师爷骗了自己两次? 一次是狗身;一次叫“赵阿旺”。 赵灵台看着她,微微一笑:“许君,还以为你不敢来呢。” 这句话激起了少女的傲娇:“我又没做亏心事,怎么不敢来?” “这样想就对了。” 赵灵台笑道。 许君咬了咬嘴唇:“发生的事太多,我现在还有点晕。” “呵呵,总之在你家的时候,多谢你的照顾。” 听到“照顾”二字,许君两颊飞霞:“所以你传下《空名剑》,是为了了却因果?” 赵灵台笑道:“因果之论,从来都不是简单的事,又不是一锤子买卖,做完就算。” 许君明白他的意思,传剑以后,等于是入室弟子,她本来就是灵台弟子,若真有因果,反而会因此而加深了。 赵灵台缓缓道:“我传你剑法,只因你确实适合修习,这是主因。” 许君问:“那你叫我来?” 赵灵台解释道:“《空名剑》太过于缥缈玄虚,其实并不够完善,还处于雏形状态。” 许君嘀咕道:“也就是即兴创造出来的剑法咯。” 赵灵台一笑:“确实如此,心血来潮,觉得适合你练,便教给你了。” “哼哼,为此还假扮了神棍……” 话题说开,许君心情有所放松,不再像刚入门时那么紧张拘谨了。 赵灵台摸了摸鼻子:这事,做得确实有些猥琐的意味。他与许君之间的关系,与任何人都不同,所以今晚特地叫她上来,把事情说开,免得许君胡思乱想,埋下心结,日后容易滋生心魔。 “关于《空名剑》,我会进一步进行完善,反正你不会亏的,现在修炼起来,起码能支撑着突破到元炁境。” 说到境界,许君道:“过几天,我可能就进入结胎境了。” 她拜入灵台门下,也就一年时间多些,从出窍到结胎,提升的速度不可谓不快。 赵灵台点点头:“不错,这段时间,尽快提升个人实力,总有好处。” 许君问:“是昆仑的人快要打来了吗?” “嗯,可能是明天,可能是后天,也有可能还得过一段日子。这个,没办法说得准。我们能做的,就是做好自己。” 许君道:“我明白了。” 赵灵台道:“好了,时候已不早,你下去休息吧。” “好。” 许君应了声,转身出去。心头莫名有些失望,不知是失望没有得到剑法指点呢,还是其他…… 许君走后,赵灵台没有让人去叫江上寒,主要是因为江上寒四肢伤势未愈,状态存疑,并不适合指点什么。至于飞剑的炼化,还得依靠他自己,一点一滴的修磨,这样,才能和飞剑构建起一种紧密的血肉相连般的感觉。 江上寒是聪明人,他会明白的。 一桩桩事,赵灵台处理得有条不紊,看着很风轻云淡,但他心中自有忧虑,昆仑的风暴随时会降临,说没压力,那是假的。面对昆仑左右二使,由于知己知彼,有一个比较清晰的认知,所以能成竹在胸,稳操胜券。 可下一次并不知道昆仑会出动多少位人仙,三位?五位? 甚至更多…… 这都是有可能的事。 为了完成天庭的指令,昆仑会不惜代价,抢回那件重宝——也就是神秘的金光。 虽然不知道金光为何物,也不知道它藏在身体哪里,但昆仑的打算很简单,只要擒获了赵灵台,自然有办法弄到重宝。 赵灵台还有个疑惑,假如金光被昆仑的人拿到,他们会如何交还给天庭呢? 大概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携宝飞升了! 毕竟天庭的人,没办法下来拿东西,那么只有下面的人送上去。 金光,是赵灵台怀璧自罪的祸源,却也是他的一张神秘底牌,关键时刻,可能发挥出巨大作用。譬如上次在洞府内,金光一闪,直接把黑鱼大圣收了去,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不过由于金光完全不受控制,存在着太多的未知因素,如果遇险,金光没动静的话,那就搞笑。 赵灵台从不会把希望寄托在不稳定的事情上。 目前看来,李黑鱼的状态算是比较稳定,并且可靠的。 “黑鱼出身龙窟洞府,不如把牠收进去,到灵脉那淬炼下,或能对他的实力有所提高……” 赵灵台想着,目中金光一闪。 要知道李黑鱼原本可是地仙的水准,如果能够全部恢复,不管昆仑来几位人仙,都是来送菜的。 当然,让李黑鱼恢复鼎盛状态并不现实,不过能恢复一些是一些,可以即时提升战斗力。 想到做到,他当即拿出洞府,启动阵势,把自己和李黑鱼一起传送了进去,要好好测试一番。 第一百三十四章:变化

进入洞府后,李黑鱼依然一副木然的样子,丝毫没认出这里是牠曾经住过很长时间的“家”。 赵灵台直接带着牠前往灵脉处。 到了边上,李黑鱼突然站住,脸上有了些神色变化,虽然细微,但瞒不过赵灵台的眼睛。 “果然有戏……” 赵灵台心中一喜,下达指令,让李黑鱼吸纳灵气,进行修炼。 李黑鱼依命行事,盘膝坐在灵脉边上,开始运转功法。 牠所修炼的功法颇为玄奥,一旦施展,七窍之中,便有玄黑之气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最后把整个身形都包裹其中,看上去,很是古怪。 赵灵台见牠练过几次,已经司空见惯,便不予理会,自个到另一边打坐吐纳。 一会之后,他若有所感,睁开眼睛。 灵脉的灵气汹涌得厉害,都是朝着李黑鱼那冲去的,不断被牠吞噬着。现在的李黑鱼仿佛是个无底洞,永远填不满似的。如此凶猛,连当天小狗都不如。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 吼! 黑雾当中,猛地传出一声吼叫,仿佛受伤的野兽在咆哮。 赵灵台心一动,站立起来,凝神看去。 此际黑雾有些散开,能见到里面的情景,是一个人影站在那,身材异常高大,大约一丈,绝非李黑鱼原本的体型。 “这是狂暴起来,要发生变异了吗?” 李黑鱼乃正宗妖修,有着妖身,并非一定是鱼型——鱼形态最适合在水里使用,但在岸上,多半会是半人半妖的样子。既提升了战力,也不失行动灵敏性。 金光对李黑鱼的改造,不但抹掉了牠的记忆灵智——也可能只是封印住,还因此使得牠实力大减,从地仙弄到了人仙初期。 赵灵台带牠进洞府,就是看看此地能否让李黑鱼的实力有所恢复,提升。不用恢复到巅峰状态,只要弄到人仙中后期便够了。 赵灵台并不担心这大妖会因此失控,有金光在呢。 嘶吼一阵后,李黑鱼渐渐平静下来,浑身缭绕的黑雾散去大半,露出真容,果然是一尊高大的半人半妖,但不是以前所见到的鱼头人身,牠的头有鱼的特征,也有人的五官,一些鳞片在两颊上,看着,有一股狰狞之意。 从其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赵灵台便知道牠的实力大有提高,起码高了一截。 这个形态,算半妖? 只是为何,牠在洞府灵脉边上,吸纳了大量此地灵气后,就会蜕变? 洞府内灵脉生产出来的灵元气息,与外面的相比,确实是不同的,并不单单浓郁许多,还蕴含着别的东西…… 只是赵灵台无法分辨得出来,或许,这与龙窟古派是妖修门派有关。 现在的人间,虽然还有妖,但早失去了大妖的生存成长环境。这道理,和人族修士难以突破,跻身人仙是一样的。妖修需要的修炼资源更多,所以更难成长起来。 别说大妖,就是中等层次的妖物,都难得一见,只有初开灵智的小妖多些。 在某种程度上,李黑鱼从天上逃逸,逃到人间,和赵灵台有某些共同之处,只是命运却殊途。 此刻的李黑鱼形态,浑身暴虐之气散发,一对眼睛,红芒迸射,望着赵灵台,生涩的声音道:“你,是你?” 听到这句话,赵灵台一怔,对方怎么像恢复了些记忆似的。 “啊,我头好疼,你是谁……” 李黑鱼突然双手抱住脑袋,嚎叫起来。 一瞬间,赵灵台注意到,李黑鱼的胸腹处有黄光一闪而没,光芒中有符文流溢,可惜闪得太快,根本瞧不清楚。 赵灵台却心神一震,吃了一惊。因为那道黄光分外眼熟:是了,是天条的光线! 飞升成功后,赵灵台落在一个名叫“升仙台”的地方,在那里,有一群仙人管事,他们对赵灵台的飞升也颇感愕然,因为已经很久没有人飞升上来了。 这些仙人让赵灵台站定,做了个全身检查,然后种下了天条。 初始之际,赵灵台并不明白天条是什么,还以为是个身份令牌之类的东西,当其时也没有感到任何不适,直到后来获罪,想要挣扎的时候,对方只手一指,天条发作,浑身法力被束缚住,难以施展,再加上一根缚仙索,整个人便被捆成了个粽子,沦为阶下囚。 这时候,赵灵台才明白天条的涵义,但为时已晚。 他记得很清楚,天条发作时的情景,就跟刚才在李黑鱼身上的黄光极为相似。不敢说一模一样,起码有七八成相近。 李黑鱼身上也有天条? 不对,牠既然借尸还魂,便属于一次脱壳,就算本身有天条,也等于是解脱掉了。就像赵灵台被贬落凡尘,原本的身体早不复存在。天条什么的,自然也就消失了。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李黑鱼身上类似天条的禁制,是被金光囚禁时,改造之际种下的。 那道金光,竟能施展出如此神通…… 这让赵灵台对于金光的来历更加惊诧好奇。 黄光一闪之下,李黑鱼便抱头喊疼,仿若受到了某些强烈的干扰。原本有些涌动的本来记忆,又被压了下去。 过了一会,其浑身暴虐的气息慢慢收敛,沉匿不见,体型也开始缩小,到了最后,重新变回一个矮壮的汉子模样,身上穿着鱼鳞化成的铠甲,迸发出幽幽的寒光。 只是牠一副精神萎靡的样子,蹲在地上,一脸木然。仿佛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牠一无所知,只知道对赵灵台俯首听命。 赵灵台吐一口气,刚才对方的变化,验证了他心中的一些猜想。洞府内的灵脉,的确对李黑鱼有着某些特别的影响作用。但李黑鱼体内有着禁制,禁锢了牠的本性和记忆,不让牠想起来。而牠的实力,自然也是被克制了。 金光这番做法,一方面可能是想隐瞒某些信息;另一方面,可能也是为了赵灵台着想,让一位桀骜不驯的大妖为奴为仆,绝非易事,所以必须施加一点特殊的手段。 赵灵台沉吟片刻,启动洞府阵法,把自己与李黑鱼又传送到了外面。 第一百三十五章:安排

第二天,赵灵台去药室。 罗波见到是他,连忙去禀告正在里面忙活的莫轩意。 过了一会,莫轩意才神色怏怏地走出来,道:“我不喜欢在炼药的时候被人打扰。” 赵灵台笑道:“我也不喜欢打扰别人。” 莫轩意眉头一皱:“有什么事?” 赵灵台问:“距离真正的补天石膏成品出来,还要多久?” 莫轩意想了想:“也许一个月,也有可能两三个月。” 闻言,赵灵台迟疑片刻,开口道:“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莫轩意道:“说。” “你带江上寒回神丹教药王谷,就当他是一个普通的病患伤者,直到把他治好为止。” 莫轩意眉毛一扬:“拜托我做事,我收费很高的。” “你要什么?” 赵灵台问道。 莫轩意哈哈一笑:“就当你欠我一个人情。” 赵灵台点点头:“看来,你的收费的确很高。” 莫轩意心情欣然,能让赵灵台欠自己一个人情,可比那些法器之物要好得多,这一次,绝对不会亏。 “什么时候走?” “现在就走,我去叫江上寒准备。” “好。” 莫轩意很是干脆,立刻吩咐罗波动手,开始收拾东西。 罗波低声问:“师尊,为什么他要我们带江掌门去药王谷?现在药炼得很顺利,不用等多久便能把江掌门治好了。” 莫轩意道:“你不懂,现在灵台山已成是非之地。不说等几个月,恐怕一个月都等不起了。” 罗波恍然大悟:“你是说昆仑很快要杀来了?” “昆仑迟迟不来,必有大招,到时候,灵台山血流成河,留在此处,有危险。再说了,药王谷那边各种药材齐备,炼药的家什完善得多,各种条件,都比这里好。既能回去,又能让赵灵台欠我一个人情,何乐不为?” 莫轩意洋洋得意地道。 “师尊高明!” 罗波连忙拍上一个马屁,心里同样美滋滋的。回山之后,他的身份地位已截然不同,莫轩意已经认可他的努力和能力,一个嫡传跑不了。 …… 却说赵灵台来到江上寒的庭院,见到他正在院子内和桐叶一起吃早餐。 “师尊!” 见到他来,江上寒连忙起身——他现在,已经能自主站起了,只是不能站太久。 赵灵台笑道:“很香的早饭,叶子手艺不错。” 被他一赞,桐叶忙道:“祖师爷,我去帮你拿碗筷。” 赵灵台道:“不用叫什么祖师爷了,跟小寒一样,直接叫声‘师尊’吧。” “是的,师尊。” 很快,她便拿来碗筷,给赵灵台盛了一碗红玉鸽粥。 这红玉鸽,乃是灵台特产的一种灵禽,杀来熬粥,非常滋补。 赵灵台吃了一口粥,点点头:“味道很好。” 桐叶笑道:“我早上煮了一锅,吃完再盛。” 江上寒也是面露微笑,内心温暖: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和师尊一起吃东西了…… 真得怀念以前。 昨天晚上,林中流、方下峰等先后被叫去师尊庭院,指导剑法,江上寒是知道的。随后老大林中流便下了山,方下峰则开始了闭关,江上寒知道,师尊一定会来找自己。 为此,昨晚他一晚没怎么睡,但等到现在,才见到赵灵台。 喝完一碗粥,赵灵台又让桐叶盛了一碗。 江上寒忽道:“师尊,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吩咐我去做?” “不错。” 江上寒便神色一正:“师尊请说!” 赵灵台看着他:“我刚才去找莫长老,跟他说好了,一会便带你下山,去药王谷,治好了伤,再回来。” 闻言,江上寒身子微微一颤,双手不由自主地握紧,有青筋凸显:他当然明白赵灵台的用心良苦,都是为他好,离开灵台山,既能养伤,又远离了危险。但是,他是多少想留下来,与师尊并肩作战。 赵灵台悠然道:“你不用想太多,因为我需要的不是你的现在,而是你的未来。” 顿一顿,对桐叶道:“叶子,你一起走,好好照顾他。” 桐叶忙道:“师尊放心。” 江上寒吸一口气:“师尊,我会尽快治好回山的。” 他心中清楚,自己目前的状态,的确难以发挥战力,草莽剑的炼化虽然顺利,但距离大成还有很长的路,根本无法在接下来的激战中派上用场。他留在山上,只怕会成为累赘。 既然如此,那就听从吩咐,走。 吃完第二碗粥,赵灵台抹了抹嘴:“一会等莫长老好了,你们便一起下山,我还有事,就不送你们了。” “好。” 两人送赵灵台出门,赵灵台只挥一挥手,便走得不见影踪。 他的确还有事忙,很快在议事厅召开会议。 今天的会议阵容颇为古怪,三大掌门都不在,九大长老,苟秀正已被除名,桐叶不在,就剩下七人。 不过人多人少,并不成问题,有赵灵台在,便足够了。 他开门见山,立刻宣布一件安排事宜:“让门中弟子放假吧,想回家的回家,想行走江湖的行走江湖。” 诸位长老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一个个心中惊诧。上一次击败昆仑左右二使,使得剑派上下士气大振,如今已过去好一阵子了,却没见昆仑报复,众人难免有所松懈,有些人甚至觉得那一战灵台打出了气势,打出了实力,昆仑那边,已经放弃不来了。 但现在听赵灵台的安排,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然而没有一个人出声质疑。 这个氛围和以前林中流主持会议时完全不一样的,那时候,诸人经常七嘴八舌,甚至为了某些不同的意见,而争吵得面红耳赤,不可开交。 而今有赵灵台在,再没有任何争议,大家只需要执行即可。 这就是威信的作用效果,毋庸置疑。 宣布完毕后,赵灵台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有弟子不愿走的,可让他们留下来。” “明白。” 七位长老异口同声,会议散后,立刻分头行动,去内门和外门,宣布此事了。 三位掌门不在,大大小小的事,只能让长老们去做。 “从今天起,灵台山上便会少很多人,不再那么热闹了……” 坐在椅子上的赵灵台,忽而悠然一叹,目光寂寥。 阿奴站在他身后,和李黑鱼一左一右,两个如同两尊雕塑,由始至终,一言不发。 第一百三十六章:后路

江上寒跟着莫轩意,坐上马车走了;不少弟子也告假下山,或回家,或游历江湖…… 众人都明白祖师爷安排的意思,一旦灵台山成为战场,激战开来,他们这些人无法提供任何战力,反而会被祸及,白白牺牲。所以提前走开,可能是更好的选择。 也许,赵灵台心中还存在另一种念想,假使灵台山真得抵抗不住昆仑的疯狂反扑,就此崩塌,但一众弟子散落开来,便等于是一枚枚种子,或许有一天,会破土发芽,生长出来…… 当然,也有一部分弟子态度很坚决地留了下来,大都是修为有成的内门弟子,人数在二三十人左右。 偌大山门,有些弟子打理,终是好事。 又过了一天,凌晨时分,天色便阴沉下来,有雷声响起,闪电掠过天际,划出一道道狰狞的轨迹。 一场大暴雨将至。 庭院内,房间中,赵灵台忽而坐起,披了件衣服,走了出来。李黑鱼已经像一道影子般跟在了身后。 咿呀一响,另一边的厢房门打开,阿奴迈步走出——他自己的庭院不住,非要搬到这边来,说要服侍师尊,就像以前一样。 虽然他现在已经是人仙之境,但有些东西,从未改变过。 阿奴原本的铁锤已经破碎,一时间没有合适的兵器代替,直接便拿了一把制式长剑来用。 他大步走来,走到赵灵台右侧,与左边的李黑鱼配对。 赵灵台抬头观望乌云密布的天空,说道:“该来的,终究要来了。阿奴,去敲响灵台钟。” “是。” 阿奴应一声,身形暴起,掠了出去,过不多久,当当当,雄浑激扬的钟声在灵台山上回荡起来。 “昆仑人仙,来了么……” 长老乌山云穿戴整齐,最后拿起那柄使用多年的宝剑,轻轻吹一口气,面色坚毅,踏出庭院。 到了外面,就看见相邻的何不二,也是一样的装束,持剑而行。 一位位长老,先后来到大广场上,然后是留守的弟子们。 他们都明白敲响的灵台钟意味着什么,这是决斗的号角,是将士们冲锋陷阵的信号。 决一死战! 只是,面对人仙,他们能有多少出手的机会? 实力相差悬殊,恐怕只能当一缕炮灰! 纵然如此,他们也决不后退。 赵灵台是最后来到广场上的,目光一扫,落在众人的脸上,忽而笑道:“今天,我要送你们去一个好地方。” 闻言,众皆一怔,原本的计划,可不是这样的。不是说好要背水一战,死战不退的吗? 难道真得要化整为零,离开灵台山? 但这里,可是辛辛苦苦打拼下来的基业呀。虽然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但如果不战而退,灵台剑派的招牌也就等于拆了。 再说了,现在才走,恐怕也是来不及…… 赵灵台不理会众人的疑惑,拿出灵台洞府来,喃喃道:“这东西,今天总算派上用场了!” 说着,阵法启动,气息蓬发,一道金光桥梁出现在广场上。 当天在南海郡的方下峰与苏慕思立刻便认出来了,这就是龙窟秘藏,果然是落在了自家手里,心中激动不已。 赵灵台道:“你们,全部上去。” 方下峰急声道:“师尊,我留下来,可以帮忙。” 苏慕思亦道:“我也是。” 他们两个俱为阳神,实力比其他长老弟子要超出一截。 赵灵台却摇摇头:“不行,我曾经跟江上寒说过一句话,现在可以再对你们说一遍:灵台要的不是你们的现在,而是未来。所以,上去吧。” 方下峰知道师尊决心已定,一咬牙,率先纵身,跳了上金光桥,朝着入口进去。 副掌门当了表率,其他人更不拖沓,纷纷跳上金光桥,很快便消失。 在南海时,只有阳神境的人才能过关,不过现在赵灵台执掌洞府,能随便修改阵法设置,只要他愿意,放什么人进去都行。 不用一刻钟,所有的长老弟子,都进入了灵台洞府,进入了另一个天地。 外面的灵台山上,就只剩下赵灵台等三个了。 …… “咦,这是?” 第一次进入洞府的众人,落地之后,看见里面巨大的空间,不禁呆住了。 方下峰是第二次进来,可相比第一次,里面的设置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显得陌生。 苏慕思贪婪地呼吸了一口空气,发觉灵气浓郁,要比外面好一截,不禁惊诧地叫起来:“这是一方洞天福地啊!” “洞天福地?” 众人皆露出震惊之色,他们对于这个名词,可是闻名已久,向往多时,以前只听说三大仙门才有资格拥有,没想到自家祖师爷手中便掌握着一座。 方下峰笑道:“这应该算不上真正的洞天福地……大家不要乱走,便在广场上打坐休息吧,也可以练剑。” 他身为副掌门,在林中流等人不在的情况下,自然得统辖好众人。 赵灵台放他们进来,并未说有什么禁忌之类,但正是因为没有说,所以更不能让诸人到处乱跑,翻找什么。 心里在想:这个,应该便是师尊给他们安排好的一条后路了! 在这方特殊的空间内,众人并不感到任何的压抑与局促。因为灵台洞府,本来就是非常适合闭关和修炼的地方,效果比起外面来,绝对事半功倍。 不过赵灵台迟迟没有向众人开放,却是别有考虑。目前首要一点,就是先解决昆仑压顶的危机,解决不了的话,一切免谈。 众人置身在新鲜空间,又担忧外面的事,根本坐不住,干脆三三两两,捉对练剑,能提高一点是一点。他们心中也意识到能进入此地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否则的话,赵灵台根本无需让剑派上下放假,全部装进来即可。 或许,这本身就是一次考验和筛选,只有坚守下来的人,才能进入洞府空间。 却说留在外面的赵灵台,一手收了洞府,放好,说道:“走,我们出去迎接客人吧。内门经营不易,不要打烂了东西。” 率先下山,阿奴与李黑鱼紧随而至。 噼啪一响,惊雷炸空,黄豆般的雨点劈头盖脸打了下来。 啪的! 阿奴便撑开了手中一柄大雨伞,替赵灵台挡住。至于李黑鱼,雨下得越大,牠越喜欢。 赵灵台并不在意雨的问题,他心里在想:这一次,昆仑会来几位人仙?又能来几位? 第一百三十七章:成仙

大雨滂沱,灵台镇已被雨幕笼罩,不多一会,水流在街上,积压了一片,看着,像是一条河流。 街两边的店铺,纷纷关门关窗,提前打烊。躲在家里,听着外面轰隆的雷声,唠叨几句。 虽然现在是夏天,但如此凶猛的暴雨,往年都难得一见。 人们躲在家里,却没有人看见,街上的雨幕突然像是被利刃割开,然后现出数人来。 一共有五个人,从外表看,他们的装束几乎一模一样,长袖袍子,外貌上,一个个都是白发白须,连眉毛都是一模一样的修长,而且雪白。 由于须发遮掩的缘故,致使本来的面目有些模糊,最大的差别只在高矮肥瘦之上,否则的话,便是活脱脱五胞胎了。 五个人出现的风雨中,一片气机遮挡开来,仿佛走在另一个时空当中,半点雨水挨不得身。看真些,他们的双脚竟都不沾地,御空而行,飘然若仙。 领衔而行的一名白发老者左右看了眼,开口道:“这灵台镇,比不上咱们昆仑城。” 后面一名老者笑道:“那是当然,宗派想与仙门比,那怎么可能?” “走吧,速战速决,好回去向门主复命。” 又一名白发老者督促道。 “呵呵,风月,你还是这么急躁。你我一直闭关,可是好多年不曾出来,见见红尘,何必心急?” 那风月峻声道:“风急雨骤,有甚红尘可见?都是些污垢之地,污垢之人罢了。” 那白发老者不与他争辩,当即闭嘴不语。其实风月说得也不差,真没什么值得观瞻的。 下一刻,五人便穿过了灵台镇,风雨无阻地来到了灵台外门之下。 他们看见那扇牌楼,望着上面的“灵台”二字。 其中一名白发老者忽然出手,遥遥一指: 蓬! 这面牌楼便四分五裂,轰然倒下,成为泥水地上的一堆废墟。 “灵台,就此没了!” 白发老者面无表情地说道。 “哈哈哈,都说昆仑执天下牛耳,操纵生死,予取予求,今日一见,拆招牌,果然利索!” 大笑声中,赵灵台三个从峡谷内走了出来。 领衔的昆仑上师山月双目一凝:“你,就是赵灵台的今身?” 赵灵台看着他:“山月,好久不见,风采依旧,看来棺材没少睡。” 这句话并非调侃,而是真实如此。 三大仙门中的老人仙,为了锁住真元,不让流失,很多时间内都是睡在特殊的玉棺材里头,进行闭关。 山月目光转冷:“当年,我没有打死你,今天,就看你还有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当年赵灵台如彗星般崛起,锋芒太甚,其实昆仑是出过手的,想要将其扼杀,那时候,出手的正是山月。 只是那一战,他失败了。 此事颇为隐秘,两个当事人都绝口不提,因此少有人知。 赵灵台一脸平静:“当年,我一心只求飞升,没有想太多别的事。但现在,我觉得人间需要好好清理一番,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山月须发飘舞:“就凭你?” 赵灵台道:“你们老了,真得太老了,贪生怕死,天天睡在棺材里苟且偷生,早丧失了修道的锐气。在昆仑山中,或许还能有主场之利。但你们不该出来的,外面风大雨大;你们,更不该,只出来五人!”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竟连惊雷的声响都被压住,当说到最后一句,浑身气息便不再掩饰地爆发而出,节节攀升,最后“砰”的一下—— 破境,人仙! 盘桓在无数人间修士身前的瓶颈,在赵灵台身上,是如此简单轻松,就跟说句话一样,就像吃顿饭一般。 自从在洞府内闭关,成就完美阳神状态,他破境人仙,便早已是板上钉钉的事。 感受着师尊强大的气息,阿奴心中激动不已:一如当年,师尊从来都不会让人失望…… 五名昆仑人仙巍然不动,他们对赵灵台的突破早有心理准备。从对方敢公然对抗仙门,打伤左右二使开始,他们便把赵灵台当成一名强大的“人仙”看待。 但是,那又如何? 昆仑山上,总共有九名人仙坐镇,左右二使负伤,战力损减,便留在山门中休养。至于门主神月,他轻易是不可能离开昆仑的,另外还一名人仙辅助,除开这四人,派出五人,已经是昆仑最大的征伐战力。 而且,他们对灵台也进行了全面的评估,有着十足的把握,这才向灵台杀来。 人仙之中,也是有不同的阶段境界划分的。像赵灵台、阿奴,都属于刚入境,阿奴自不用说,最为忌惮的赵灵台,起码有一半的因素,在于灵台后山那柄飞剑之上。不过对于这飞剑,昆仑方面已经有了克制之道。 至于神秘的李黑鱼,当初昆仑左上仙使与之对阵过,自然知道些根底,不足为惧。 因为现在来的五人,每一个的实力,都比左右二使要强横一筹。 五对三,如果这样还不能拿下,那只能证明一件事:就是灵台,将成为第四仙门! 山月目光清冷:“赵灵台,你的剑呢?” 赵灵台毫不示弱:“山月,你的鞭呢?” 山月哼了一声,手中一翻,多了一根长约三尺的鞭子,四棱,一共九节,通体黄橙橙的,仿若用黄金铸造而成。 打神鞭! 在上古时代,大能飞升,不过还是给人间的道统留了些宝贝。毕竟那时候,飞升的人并不能确定能否长居仙界,也难以明确在仙界中会遭遇到什么样的风险。所以留下道统,留下传承,是一种后手操作。可惜人间大环境崩坏得太厉害,导致道法式微,包括三大仙门在内,都在衰退。 这根鞭子,便是传承所留,绝对是人间至宝。 瞧见打神鞭,赵灵台眼眸掠过一抹炙热,也不废话,伸手一招,后山气息飞腾,隐约间,仿佛有类似龙吟的嘶鸣,随后一道霞光飞掠而至,最后盘桓在赵灵台的头顶上,随即现出形体,正是一柄长约数寸的袖珍飞剑,全身霞光流溢,灵性非常,吞吐之间,一张一合,像一条蓄势而动的灵蛇: 腾蛇剑! 第一百三十八章:开战

山月拿出打神鞭,赵灵台唤出腾蛇剑,两人对视之际,便如同有火花飞溅。 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山月身影一阵模糊,转瞬间便到了赵灵台面前,举起鞭子,啪的一下,犹如平地惊雷,就抽了下来。 赵灵台不甘示弱,飞剑盘旋,朝着鞭子迎了上去。 轰! 狂乱的气息爆发而出,靠得过近的阿奴和李黑鱼衣衫飘舞,须发张扬,不禁往后退了数步。 然而此际,风月等人几乎同时掠起,两人一队,分头扑了过来。 五大人仙齐聚灵台山,对于这一次任务势在必得,不容有失,自不会讲什么江湖规矩道义那些,只想速战速决。只要击杀了赵灵台他们,整个灵台剑派自然分崩离析,不复存在。 当然,灵台剑派的下场如何,昆仑并不关心,他们只要拿到那件神秘的天庭重宝罢了。 战场立刻分成三处,赵灵台与山月一处、阿奴对战两名人仙,李黑鱼同样面对两名人仙的夹攻。 二打一,昆仑方面立刻占据了巨大的优势。 只片刻间,实力最弱的阿奴便显得左支右绌,不得不避实就虚,不断往山上退却,基本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了。 好在两名人仙没有逼迫太甚,只是不断消耗,他们可能也怕逼得紧了,阿奴会孤注一掷,临死一击,会对他们造成一定的伤害。 李黑鱼那边同样在苦苦支撑,打着打着,狂风暴雨中,牠终于按耐不住,仰天一声咆哮,被逼出了半妖之身。 瞧见牠的模样,昆仑人仙立刻认出来了:“是黑鱼大圣!” 黑鱼大圣,以及龙窟秘藏之事,在很多人心目中,都是个谜团。黑鱼大圣在洞府内现身,逼得寻欢公子李红尘、以及一众宗派长老等被传送到了外面,眼睁睁看着洞府消失…… 至于昆仑圣女唐听雨,甚至陷身其中,过了好一阵日子才出来。 要不是观察其体内气息依然,检查无碍,昆仑方面都怕圣女在洞府内受到了玷污…… 从那以后,李黑鱼便消失了。 很多人都觉得牠肯定是躲在龙窟洞府内闭关,恢复修为,哪想到这头大妖居然现身在灵台山上,并且还替赵灵台卖命。 是两者达成了某些交易,因而联盟了吗? 这倒是大有可能,毕竟黑鱼大圣从天庭逃脱,是要向小雷音寺寻仇的。但光凭牠一己之力,恐力有不逮,要找个势力联手,再正常不过。 然而从外表看起来,这黑鱼大圣神情木然,有些不太正常的样子。 一时间,昆仑人仙们还没想到堂堂大妖,会委身为奴的事。 妖者,自古桀骜不驯,可杀不可辱。佛门中最为喜欢把妖物降服,以表示他们降妖除魔的无上功德,以及慈悲胸怀,但仅仅把妖物击败是不算的,还得施加上各种降服手段,或在大妖脖子上套圈,或直接把牠们阉割掉……反正各种手段用上,才堪堪能把大妖给镇压住。随后天天对之念经感化,往往要耗时许久,才能让大妖洗脑归心,甘心为坐骑之类,或者看守山门。 相比之下,李黑鱼直接在赵灵台门下为奴为仆,简直不敢想象。 半妖化的李黑鱼,实力大增,终于稳定住了战局场面,以一敌二,不落下风。 不得不说这场大雨造就了牠,在雨中,牠的修为得到了巨大增益加成,如鱼得水,说的便是李黑鱼现在的状态。每一次出手,雨水成片,逆流成河,既可以防御,也能攻敌,显得游刃有余。 昆仑老人仙出手,看似雷霆迅猛,实则都有余地。他们活了偌长岁月,已经到了真正的暮年。但越是这样,越是惜命。眼看就能举派飞升,作为昆仑外门的老一辈,他们毫无疑问都将获得飞升的名额,这可是天大机缘。 他们本来对于飞升都已绝望,常年闭关,苟延残喘,无非就是想活得久一些。可要是飞升上仙界,一切都截然不同。只要能入职天庭,随便吃点仙果,喝点仙液什么的,便能延年益寿,甚至返老还童…… 是的,对于仙界,他们的憧憬比一般人还要强烈得多。 可要是在这一战中有什么闪失,所有的机缘都将化作云烟,不但己身无望,门中的亲属弟子,恐怕也将无缘飞升——昆仑内部的竞争比起一般宗派来,要残酷现实得多。 以二敌一,本身已经稳占上风,自然无需真得拼命。 况且三处战团,最关键最重要的,是山月对赵灵台。他们两人的战况,能够左右整个战局的发展走向。 很多年前,赵灵台便与山月交过手,那一战发生得很隐秘,是以并未传扬出来。 虽然那次山月没有成功将赵灵台击杀,但事实上,也算不得失败,只能说当其时的山月,难以奈何。可赵灵台,也无法把山月怎么样。 这么多年过去了,老冤家再度碰撞,一人执鞭,一人驭剑,仿佛情景重演,所有的一切都似曾相识。 但谁知道,不同的东西已经太多。 山月神态冷峻,昆仑玄功运转起来,白发白须,凛然如同神祗,突然大喝一声,那根打神鞭噼啪一响,是从尖端前的骨节发出的,第一声起、紧接着又是第二声…… 噼里啪啦! 接连响了四声! 每一次作响,便有一处棱节发生变化,一圈奇异的符文在那儿闪烁起来。 四声响,四处棱节,四圈符文! “受死!” 山月目光漠然,如同高高在上的神人,持鞭打下。 砰! 结结实实打在了腾蛇剑上。 上一战,赵灵台通过阵法玄奥,被贬人间后第一次动用腾蛇剑——其实斩向右上仙使的并非飞剑本体,而是一道犀利的剑气罢了。 而今,赵灵台破境人仙,已经能够自如驭使腾蛇剑了,要对付山月,自然要拼尽全力,驾驭起飞剑本体来。 腾蛇剑虽然不是他的本命物,但两者之间,已经建起了一种极为密切的关系,息息相关,又可称为“人剑合一”。 腾蛇剑挨了打神鞭一记,赵灵台便心神一震,不禁飞身退后。 山月哪里肯放他走?大步流星,又是一鞭抽来…… 第一百三十九章:算计

山月手中打神鞭,乃上古神物,共有九节,每炼化多一节,威力便大幅度提升一截。 第一次,山月与赵灵台相斗,那时候打神鞭才炼化了三节;而今,数十年过去,打神鞭炼到了第四节,杀伤威力,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为了克制腾蛇剑,这次昆仑行动,特意让山月带上了打神鞭。根据传承所言,此鞭炼化了五节以上,便会成为真正的法宝。挥鞭之下,打些寻常法器,如同砸废铜烂铁般,极为厉害。 现在纵然只炼化了四节,还不算真正的法宝,可砸在腾蛇剑上,便使得赵灵台心头极不好受,连连退却。 山月得势不饶人,身形变幻,急速追上,又是一鞭抽落。 法宝之物,内蕴规则,各有不同,施展开来,可笼罩一方区域,使得目标对象避无可避。这个,才是神物最为厉害的地方。 赵灵台看山月挥鞭,似乎轻描淡写,但那道鞭影仿佛笼罩在心头上,难以闪避。他吸一口气,腾蛇剑霞光大作,结结实实地与打神鞭碰了一记。 铿! 声音清越,气息爆发出来,漫天风雨似乎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雨水竟有倒卷的迹象出现。 赵灵台闷哼一声,身子一个踉跄,反手祭出一物,正是一柄玉如意。 这柄法器,本是许给了七星观,要换取关于《斩尸经》的线索,以及原本。不过由于王道士还没拿东西来,玉如意自然留在赵灵台这,可以先用着。 作为灵品法器,玉如意的品质毋庸置疑,它的攻防能力也许比较中庸,却有着一项特殊的威力:如意变化,皆随心意,操纵起来,十分灵活自如。 玉如意朝着山月,当头砸下。 山月见了,不惊反喜,大手一张,想要把玉如意夺了去。 玉如意恍若有灵,拐个弯便走。 “想走,没那么容易!” 山月喝一声,凝神运气,打神鞭抡起,啪的一下,不偏不倚,正好敲在玉如意身上,一举将其砸落在地,通体灵光黯淡下来,流溢的符文变得浅薄。 修士驭使法器,必须要在上面留下神魂印记,从而心神相通,才能掌握使用。要是将法器炼成本命物,还得灌注心血,日夜淬炼才行。 山月这抽在玉如意的一鞭,便等于抽掉了赵灵台烙在玉如意里头的神魂印记,使得这柄法器顷刻间成为无主之物,端是狠毒厉害。 他见玉如意品质不凡,便起了掠夺之心。昆仑虽然是三大仙门之首,家大业大,但品质好的灵品法器也不多见。山月自己即使不用,也可传给门中弟子,或者亲人等。 玉如意被打落,赵灵台并不慌张,又祭出黄天印,轰然砸下。 印玺一类的器物,大都擅于“镇压”之道,以沉重见长,如同山峦雄峰。被其砸在身上,修为稍弱的,只怕会被砸成一团肉酱。 又见到一方上佳的灵品法器,山月大喜过望,没想到这赵灵台如此多宝,难不成是从天上带下来的?常年闭关的他,却不知这些东西都出自龙窟秘藏。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不管出自哪里,今天统统都要到他那里去。 再度一抖打神鞭,吐气开声,狠狠一鞭甩在黄天印上。 啪! 这方凝实的大印,挨了一鞭,通体一个颤抖,然后“嗡”的一下,变回原本大小,掉到了泥泞的地上,一时间,失去了灵性。 短短时间内,接连抽落两宝,山月满心欢喜,甚至巴不得赵灵台再祭出法器来。 赵灵台忽而站定,目光炯炯看着他,开口道:“这打神鞭,你用着,并不轻松吧?” 山月一愣,随即冷笑:“这个不用你操心,我轻松得很。” 赵灵台咧嘴一笑:“如果此鞭像以前那样,只炼化了三节,在你手上,的确得心应手,可随便施展,但是炼化了第四节后,威能大增,使用的负担同样大增。而你的修为,这么多年来,不但没有丝毫增进,反而有所减退。此长彼消,我敢打赌,你现在一点都不轻松。” 闻言,山月面色一变,忽然想想起了什么:“原来你,一直在算计我?” 赵灵台的话,其实很容易理解。不管是法器还是法宝,都需要一个掌握驾驭的力度,否则的话,无法掌控,器物再厉害也是无用,反会受其害。比如孩童弄刀枪,一不小心,伤不到人,却会伤了自己。 在昆仑中,山月之所以能够执掌打神鞭,主要是因为机缘。与其说是他把持神物,不如说是神物选择了他。 有了打神鞭,山月实力倍增,几乎是门主神月之下的第一人。多年以来,他一直在苦心孤诣地研究修炼,就是想把打神鞭炼化到第四节。 三年前,山月终于成功了。 炼化到第四节的打神鞭,成为了人间第一神器,威力巨大。 不过由于缺乏对手的缘故,山月很少动用此鞭,继续他的闭关大业。 今天面对赵灵台,是他第一次动用四节状态下的打神鞭,果然无往不利,把腾蛇剑克制得死死的。 然而听赵灵台这么一说,山月发现接连两鞭把两件灵品法器抽掉在地后,身体果然出了些问题。算上打在腾蛇剑的两次,前前后后,一共抽了四鞭。 四鞭,似乎便到了一个临界点,体内气息,出现了紊乱的迹象,仿佛身体被掏空,后继乏力…… 这一点,是山月所没有想到的。因为他执掌打神鞭以来,一直用得顺顺当当,毫无问题。 “算计?” 赵灵台摇摇头:“不对,只是我比你更加了解这把打神鞭罢了。” “你比我了解?” 山月嗤之以鼻,好像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他的确有嗤笑的理由,因为他执掌此鞭,足足两百年,而赵灵台呢?从头到尾只见过打神鞭两次而已,摸都没摸过: “赵灵台,你不要在这信口雌黄,胡说八道。我,才是打神鞭的主人!” 赵灵台笑了:“不好意思,宝物有灵,择主从之。从今天起,打神鞭的主人换我了。” 说着,腾蛇剑突然一份为二,又分为四,再分为八。 嗤嗤嗤! 八道剑光缭绕,从不同的方位刺出,顿时把山月全身笼罩住—— 剑阵! 第一百四十章:击杀

炼剑成丝,乃是飞剑大成的一种标志。 腾蛇剑属于成品,以前在赵灵台手中,早浸淫得通透,现在只需要施展出来即可。他破境人仙后,在境界上已经没有了障碍,剑在手中,能发挥出全部的威力。 一剑变成八剑,其实就是炼剑成丝的表现,分化出来的七剑并非虚影,而是实实在在的飞剑。 八剑汇聚,可成剑阵,这是赵灵台在剑道上的一个杀手锏。 “去!” 八把飞剑,四面八方,从不同的方位攻向山月。 山月脸色凝重,由于执掌打神鞭的缘故,他毕生修为,都灌注在这根鞭子上。 打神鞭乃神物,极具玄奥,每想炼化一节,都得耗费诸多精力心血才行,时间都浸淫在打神鞭上了,别的功法自然得搁置下来,甚至荒废掉。 如今,由于打神鞭炼化了四节,每一次使用,都耗损严重,如此一来,面对赵灵台的剑阵围攻,山月竟有一种心虚之意,口中大叫一声:“明月助我!” 明月是他的师弟,正在和一名人仙联手轰击阿奴,全面占据着上风。 阿奴区区人仙初期,破镜不久,刚稳定住境界,是实力最弱的一个,完全靠着一股狠劲,且战且走,这才支撑了这么一会。再打下去,势必要被活活给耗死。 但此际,山月那边出了问题,那明月回头一看,当机立断,撤去帮忙。 这些事情说起来慢,但就是几呼吸间的事。 “杀!” 赵灵台突然手一指,八柄飞剑调转方向,轰向驰援的明月,而赵灵台本身,则赤手空拳地扑向了山月。 山月一见,有些惊疑不定,赵灵台此举,怎么看着像是来自杀的。没了飞剑的他,竟敢近身攻来? 刹那间的思虑,一闪而过,山月绝不肯放过如此良机,抡起打神鞭,朝着赵灵台的天灵盖便打下来。 这一鞭,赵灵台避无可避,事实上他也没避,在这时候,他仿佛换了个人,变傻了,变痴呆了,不知退让。 山月见状,面上露出了狞笑,不管什么人,只要被打神鞭打实了,七魂六魄,都要被打得魂飞魄散,死得不能再死。 唰! 打神鞭古拙的鞭身眼看就要落在赵灵台天灵盖上,猛地一道金光闪出,一下子便把打神鞭裹住。 下一刻,山月觉得手中一空,竟失去了对打神鞭的控制,他大吃一惊,心神一震,被赵灵台欺身近来,以指为剑,点到了胸口处。 如受重击,山月当即吐出一口鲜血,人则拼命往后退去。 被剑阵阻挡住的明月见状,睚眦欲裂,大叫道:“山月师兄!” 那边围攻李黑鱼和阿奴的昆仑人仙纷纷被惊动,转头来看,见到山月吐血不止,一个个都是心惊。 赵灵台神情冰冷,双手凭空一抓,一团风雨濡染上了剑意,不断地朝着山月身上落下。 摘花飞叶,伤人立死;吹风落雨,同样杀伤如剑! 嗤嗤嗤! 先中了一记剑指的山月被风雨打在身上,如同筛子,最后萎靡倒地,一动不能动了。 这一幕,被一众昆仑人仙看到,心神皆骇,他们从没有想过,山月师兄竟然被赵灵台击杀,他可是一位底蕴深厚的老人仙呀,即使不敌,也可以走,可以全身而退。 事实上,在人间,想要斩杀一位人仙绝非易事,毕竟打不过,逃走的话,是没有多大问题的。 山月之所以被赵灵台击倒,关键并不是那一记剑指,而是打神鞭被夺。 打神鞭乃是山月的本命物,浸淫炼化上百年,两者之间,已经亲密无间,难分彼此。 但就在刚才一瞬,一道神秘金光笼罩在打神鞭上,山月便感觉到打神鞭上的心神烙印,如同滚水泼雪一般,被消融清洗得干干净净,一点不剩。 如斯行径,就像有人生生抹杀了山月的一片神魄,造成的打击损伤,可想而知。 在那一刻,他整个人都是懵的,所以很轻松便被赵灵台一记剑指,点到了胸口要害,使得五脏六腑俱伤,再到后面的风雨成剑,根本没有丝毫招架之力,便被刺成了筛子。 金光裹挟打神鞭,其实只是短短的一会儿工夫,随之金光消失不见,打神鞭成为无主之物,掉落在地。 赵灵台俯身捡拾起,拿在手上,又往前几步,把泥泞中的黄天印,以及玉如意全部拿了起来,揣到怀中。 然后,赵灵台走到山月身边。 蓬! 便在此际,变化突生,山月的头颅突然爆开,一道光影飞遁而出,最后依附到赵灵台手中的打神鞭上,转瞬消弭不见。 “元神附身吗?” 赵灵台嘴角微微弯起,有些讥讽之意。 当修行者修炼到了人仙之境后,身体躯壳便有一个质变,不但身躯坚韧无比,而且阴神也强大到了一定地步,不会那么容易便身死道消了。 比如这山月,他的身体报废后,但人并未死,一旦有机会,阴神便出窍,进行夺舍。不过他不敢去夺赵灵台的舍,那跟找死没有什么区别。无奈周边又没有别的生灵,而阴神在原本躯体内也无法耽搁太久,没有办法之下,只能依附到打神鞭上了。 寻常法器,是不能依附的,因为基本都隶属死物,活人阴神在死物上难以存留。但打神鞭不同,它是法宝类存在,玄奥非常。加上山月对之极为熟悉,所以阴神钻了进去,起码能苟延残喘一下。至于落在赵灵台手上,会是个什么样的下场,他完全顾不上了。 在那一刻,求生的本能盖住了一切,别的事情,已经顾不上了。 “他抢了打神鞭!” 风月等人已经顾不上李黑鱼和阿奴了,一个个嘶吼起来,四个人,全部向着赵灵台冲了过来。 打神鞭对于昆仑的意义非凡,决不能落入外人之手。到了这个时候,四人连天庭重宝都抛之脑后,只想着立刻把打神鞭抢回来。 风雨不休,越来越大。 阿奴那边已经近乎虚脱,李黑鱼浑身挂彩,但牠还是奋力拦住了一位昆仑人仙。 站在风雨中,赵灵台神色如常,意念一动,小狗出现在身边,体型蓦然变大,如同一头牛犊子,仰天发出一声咆哮,目露凶光,犬牙张扬! 第一百四十一章:妖身

三位昆仑人仙,疯一般扑向赵灵台,赵灵台毫不犹豫,立刻召唤出妖身,小狗咆哮,变成大狗,再不复原先病恹恹的样子,全身皮毛乌黑油亮,目露凶光,红芒迸射,纵身一跳,立刻把风月和明月给拦截住,以一敌二。 “这是什么?” “灵宠?” 两位昆仑人仙吃惊不小,他们看向这妖身,竟觉察不到半点生灵的气息,一片虚无,仿佛根本不存在似的。 但偌大一只狗就在眼前,怎么会是假的? 风月扬手打出一柄法器,是一件短刃,双边月牙,寒锋流露。 大狗猛地张口,咔擦一下,竟把这法器咬住,再一甩,短刃便掉落在地,成了一块废铁。 “什么?” 风月大吃一惊。 大狗咆哮着朝他扑来,张口一吐,喷出一片蓝光。 风月见机得快,大袖甩起,甩出一片罡风来抵御,啪的一下,他面色大变,急速退后。 原来在一瞬间,罡风没有遮掩完全,被些蓝光漏了进来。还没有打到身上,仅仅是刷到身前,风月便觉得有一股诡异的吸力,在不断吸纳着他的元气——正确地说,应该在吸他的生气,也就是寿元。 “这是什么东西?” 风月内心的震惊无以伦比。 他知道鬼魅一流,可吸取人的阳气,但身为人仙级别的修士,哪有什么鬼魅敢靠身的?嗅着气息,立刻便逃之夭夭了。可这头大狗所喷出的蓝光,不知为何等神通,没刷到身上,元气便被吸纳了一股去,要是被笼罩上,那岂不是…… 风月竟不敢想下去,他忽又想起先前山月师兄的打神鞭,是被赵灵台显化出的一道金光给刷落的,又是金光又是蓝光的,居然瞧不出端倪,不知为何物,这才是最让人忌惮畏惧的。 “天庭重宝……” 第一时间,风月便想到那点去,除了天庭重宝,人间不可能存在克制打神鞭的事物。 赵灵台已经掌握了天庭重宝? 这个,可不是什么好消息,若真是如此,只怕就大件事了。 只是按理,绝不应该,赵灵台才突破人仙境界,他怎么可能炼化得了天庭重宝? 一时间,风月竟是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是好。 与他一起被拦下来的明月也意识到了不妙,纵身跃到风月身边,一脸凝重。 大狗扫两人一眼,忽而掉头,朝着赵灵台那边奔去。 风月见状,大叫一声:“清月师弟,小心!” 三个人来,只有清月一人攻向了赵灵台,想要夺回打神鞭,但赵灵台哪里会如他意,驾驭腾蛇剑,与之周旋。和山月斗了一阵后,他损耗也不小,只是咬牙苦撑,好在此时,妖身惊退了风月两人,杀了个回马枪。 清月听到呼唤,便弃了赵灵台,回头就见一片蓝光罩落。他连忙张口一吐,飞出一面圆盾来,转瞬变大。 嗡的! 蓝光落在圆盾上,清月心头一震,刹那间仿佛苍老了几十岁,脸上皱纹丛生,原本的鹤发童颜,变成了满脸老人斑。 “啊!” 他惨叫一声,冲天而起,头也不回地疾掠逃走。 “走!” 风月知道这次,昆仑真要跌大跟斗了。如果说上一次昆仑二使败走,还有底气撂下句狠话,但今天,只能灰溜溜逃命。 那边与李黑鱼缠斗的昆仑人仙,见到同门都在逃,他虽然不清楚所有的事情,但也当机立断,使个虚招,迅速消失在雨幕中。 赵灵台没有追赶,他也没有追杀的气力了。妖身的蓝光的确厉害,但目前的状态,只能喷薄三次。消耗完毕,立刻便要进行长时间的休眠,休养生息。 神秘金光,以及强大妖身,是赵灵台敢于与昆仑对抗的两大底牌。现在看来,两者都发挥出了巨大的作用,力挫昆仑。 此一战后,灵台剑派的地位正式确立,不管哪个仙门,想来对付灵台,都得好好掂量掂量了。 金光具备不确定性,但有一个把握,就是赵灵台面临生死危机时,其便会闪现出来,化解险情。上次在龙窟洞府面对黑鱼大圣如此,今天面对山月的打神鞭,同样如此。 有金光在,赵灵台便等于有了个护身符,立于不败之地。 不过出于某些考虑,赵灵台并不想过于频繁地激发金光。他觉得,不管什么东西,过度使用,总是不好的。 至于妖身,则是可控制的,事实上,赵灵台觉得最稳妥的,还是牠。 毕竟两者为一,不分彼此,是最亲密的关系。 李黑鱼恢复了人身,牠浑身挂彩,颇为狼狈;更狼狈的还是阿奴,全身被大雨淋湿透,不少地方都受了伤,血迹不断渗透出来,走路的时候,一条左腿还是瘸的。 “伤得怎么样?” 赵灵台问。 “师尊说的,除死无大事,我没事。” 阿奴大声道,声音中饱含自豪。 今天,在师尊的带领下,他们击败了不可一世的昆仑,上千年来,这是人间从未有过的事情。 赵灵台点点头:“没事就好。” 抬头一扫,见到外门中,除了被轰碎的拱门牌楼外,其他地方,并未造成什么破坏,便道:“走,回内门去。” 带着李黑鱼两个,还有一头小狗——昆仑人仙败走,妖身自不用保持战斗状态,恢复成原样来。这样,不用消耗。 到了内门广场,赵灵台拿出洞府,启动阵法,将方下峰等一干人传送出来。 众人出到外面,见仍在山上,都是喜出望外。在里面的时候,众人无法知晓外界发生的事,难免内心担忧,生怕赵灵台落败,那样的话,只有带着他们逃离灵台山一条路了。 现在出来,四周一切,似乎没有任何的改变,就像昆仑的人没有攻来一样。可是伤痕遍身的李黑鱼和阿奴,却清楚地告诉大家:他们曾经恶战过一场! 方下峰踏前一步,来到阿奴身前,关切地问:“老四,你怎么样了?” 阿奴微微一笑:“我没事,我们赢了!” “我们赢了……” 听到阿奴师叔这句话,所有的人立刻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响彻山林。 第一百四十二章:收获

赵灵台当即下令,让方下峰暂时执掌剑派,指挥门中弟子修复外门,至于派内秩序,一切恢复正常,该干嘛干嘛。灵台击败昆仑之事,相信很快便会传扬出去,之前放假的弟子们自然都会回归。 从今天开始,在人间,再没有任何势力能够扼杀灵台剑派的成长。 灵台,证明了自己,已经成为第四仙门! 琐碎的事,赵灵台都交给弟子去做,他让阿奴先去闭关养伤,好好休养一番;至于李黑鱼,其体质强悍,恢复得很快,无需特意调养,继续当看门人。 赵灵台自己,则在庭院中,开始对战利品进行检阅和炼化。 这一战,最大的收获便是打神鞭。作为飞升过的人,赵灵台甚至比昆仑外门的人还要了解打神鞭的情况与特性。面对山月时,他曾说过这样的话,绝不是场面话,而是事实。 因为在天庭中,被安排当仙役时,赵灵台曾经见过打神鞭——真正的打神鞭本体。 换句话说,人间这一根,不过是复制品,山寨货。 所以此鞭最多只能炼化第五节,就没有以后了。 纵然如此,但只要炼化了第五节,其便会发生蜕变,成为一件真正意义上的法宝。 如果说人间还有法宝,此鞭绝对当仁不让。 山寨货说着不好听,但想要仿制法宝神物并不容易,能够炼制出来,具备六七分威力功效,便是一种巨大成功。 想当年,昆仑祖师带着真正的打神鞭破碎虚空,但人间道统不能无神物坐镇,因此才有这根仿鞭的出世。 也只有这么一根。 也只有昆仑祖师——现在的天庭仙帝才能炼制得出来。别的人,连真正的打神鞭都没摸过,怎么仿制? 一晃数千年过去,秘辛沉淀,历史变迁,昆仑外门的人都把仿鞭当成了真品,视之如神物供拜。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看,在当下的人间,打神鞭确实属于神物了。 山月手持打神鞭,要用它来克制赵灵台的腾蛇剑,是想借助打神鞭的威能压制飞剑,但他并不知道,打神鞭最大的作用并不在此,而是另有玄机。 这些,赵灵台自不会跟对方分说。 现在,打神鞭已然到手,在对之进行炼化之前,还得解决一个小问题: 山月阴神逃命,钻进了鞭内,得对之进行处理。 即使为人仙,但失去了躯壳后,阴神都会变得甚为脆弱,只有当了地仙,甚至天仙后,阴神才会变得无比强大,不再依赖身体而存在。因此而得大自在,大逍遥,寿元绵长,动辄数千年。相比之下,人仙那几百年的寿命,实在寒碜得很。就算这样,还是得常年睡棺材,小心翼翼保养出来的。 净室内,赵灵台盘膝坐着,打神鞭就摆放在身前一张木桌上,木桌边上,小狗蹲在那儿。相比以前,虽然现在一双眼睛依然白多黑少,但眼珠转动之间,带着一抹难得的灵性。 赵灵台知道,妖身这是进化了一个层次。 由于《斩尸经》残缺的缘故,斩下来的妖身并不完整,很是木讷,说不好听点,叫做“残次品”,存在缺陷。 不过好在,妖身具备成长完善的空间,并非死物,无法改变。 从本身上说,赵灵台人身的成长,能促进带动妖身的成长。另外,妖身进食,同样能获得成长。然而妖身进食,所需甚大,以人间的环境条件,较难满足。 而且,出于安全方面的顾虑,赵灵台也不敢放妖身出去,一个劲吃。一来不能作祟为祸;二来,在人身实力较弱的情况下,妖身成长得太快,会出现不可控的问题,从而导致妖身压过了人身,很危险。 所以赵灵台一直在控制着妖身的成长速度,直到人身凝练出了完美阳神状态,又破境人仙后,此时,对于妖身的限制就可以稍微放开了。 小狗蹲在桌子上,眼睛灼灼地盯着打神鞭,流露出浓烈的兴趣来。牠当然对打神鞭没兴趣,只是对依附在鞭内的山月阴神有兴趣。一位人仙的阴神,对牠来说,乃是大补之物。 赵灵台阴神出窍,立刻进入到打神鞭内。 “赵灵台,你想怎地?” 里头,一个阴神小人畏缩在一个角落上,凄声叫道。 赵灵台看着他,摇摇头:“山月,你要知道阴神出窍,找不到宿主的话,撑不了多久的。” 闻言,山月顿时惊惶起来。他当然知道这个,依附在打神鞭内,只是无奈之下的权宜之举,若在数天时间内找不到合适的夺舍对象,那么他便就会魂飞魄散,彻底消失。 他一时惶惶然,一时咬牙切齿,要知道不久前,他还是堂堂昆仑人仙,受万人敬奉,而今就沦落到这等田地了:“赵灵台,你要什么?” 赵灵台笑道:“我要什么?” 山月道:“只要你给我找到合适的夺舍对象,我会给出足够的报酬。” 赵灵台叹了口气,语气寂寥:“到了现在,你还觉得你我之间,有协商的空间吗?” “怎么没有!” 山月尖叫起来:“你灵台虽然胜了,但想要将昆仑取而代之,还不够,只要你放我回去,结个善缘,灵台与昆仑之间,未必没有和好的可能。” 赵灵台哑然失笑:“说这话,该说你幼稚呢,还是想把我当幼稚。” 山月急声道:“我可以给你大量法器,以及丹药等,当是给予你们的赔偿。” 为了能够活下去,他端是什么颜面都不顾了,先把好处一股脑许出来,只求打动赵灵台。 果真应了句老话,活得越久,就想活得更久。对于长生的渴望,是每一位修者的终究梦想。 山月虽然长生无望,但只要夺舍回去,再活个一百几十年是没问题的。 见赵灵台神色不动,山月一咬牙:“你想打听昆仑的情报,我也可以告诉你!” 赵灵台摇摇头,淡然道:“山月,我这次来,是为了送别,只没想到,昆仑人仙,也不过如此。” 山月急道:“你什么意思?” 他没有听到回答,就被一股巨大的吸力给吸了出去。 “啊!” 凄厉声叫着,下一刻,便被一只小狗张开嘴巴,一口吞了进去。随后小狗咂咂嘴,状甚美味的样子,蹲坐在木桌上,闭起眼睛,开始消化。 第一百四十三章:炼化

妖身吞噬了山月的阴神,打神鞭彻底成为无主之物,接下来,赵灵台即可着手进行炼化了。 他阴神出窍,进入打神鞭的空间,里面竟是一片清明,并没有遇到什么阻碍迷雾之类,空荡荡的,很是干净。 赵灵台颇为意外,按理像这等神物,在昆仑外门传承千年,历经几人之手,肯定会布置下层层禁制才对,但现在一看,荡然无存,什么都没。 这是很没道理的事情。 赵灵台忽然想到,打神鞭是被金光所裹挟打落的,只轻轻一刷,山月当其时便失去了对于此鞭的控制。那么很可能在金光洗涤之下,打神鞭内的禁制印记等,也全部被抹掉了。 好厉害的金光! 想通这一层,赵灵台不禁赞叹一声,此宝当真是大神通,一刷之下,便让打神鞭变成了张白纸。那么他对之炼化,就变得容易了。 本来不知要多久才能完成的工作,现在看来,几个月工夫即可。 不同层次的法器,炼化难易度不一。最理想的器物,是那种刚出炉的新东西,形同一张白纸,最好描绘加工;而当器物有了主人,肯定便会留下属于他的痕迹。经手过的主人越多,痕迹便越多,哪怕后来者把前人的印记抹掉,也很难彻底清除,总有那么一星半点的遗留,积攒多了,往往会改变器物的结构,从而增大炼化的难度。 打神鞭在昆仑外门供奉千年,在昆仑门内,沿用的是一种特殊的传承制度,只有被此鞭认可的人,才能获得执掌神物的资格。算起来,到山月这,已经是十一代。 换句话说,打神鞭曾经有过十一个主人,每一位,都是人仙级别的强者。 经过这么多人仙的手,每一代都会进行炼化,可想而知,打神鞭内,本该会存在多少禁制阵法。 作为外人,赵灵台拿到此鞭,如果没有金光那一刷,以他目前的实力,要想对打神鞭进行炼化,极为困难,不知要耗费多少年才行。 如果炼化不了,就无法使用,那么打神鞭就跟一根普通铁鞭子没有多少区别。 赵灵台心中大喜,立刻开始设置禁制印记。 …… 外门,方下峰意气风发地指挥弟子把破碎的石块搬走。 牌楼被毁,本是忌讳,不过现在看来,等于是一次除旧立新。显然,当新的牌楼建立起来后,上面的字便不再是拓印,而是赵灵台亲笔书写了。 击败昆仑后,灵台剑派的地位直线上升,不用说,自是八方来投,不知有多少根骨上佳的少年前来拜师学剑。 到时候,又得忙活一阵了。 但不管做什么,都是兴奋的,赵灵台强势归来,给剑派上下带来了一种以前从未敢奢想的希望,而且如今看来,正逐步变成了现实。 前一阵子,剑派大放假,很多弟子都下山而去,导致山上诸多事务都没人做。豢养灵兽的、耕种灵田的、锻器炼药等等…… 虽然灵台属于剑修,但并不是说全部人都是埋头练剑的,后勤业务,各种配套事宜,都得具备。 这些杂事,大都录用些上了年纪,修为无望的弟子任职。他们能留在山上做事,本身就是很好的归宿,比起许多下山自谋出路的“退休”老弟子,要好得多。 相信很快,放假的弟子们听到大捷的消息,便会赶回来。 到了那时,整个山门的秩序,才算完全恢复正常。 这些,都是琐碎的事,无关大局。 想到出外悟剑的老大、休养的老四,方下峰都想立刻闭关,好好参化那天晚上师尊传授的《奇峰剑法》,好让修为更上一层次。有阿奴成就人仙在前,一下子树立了一个标榜:原来他们,也是有机会破境,成为人仙的! 这个目标金光闪闪,灿烂夺目,人皆向往。 不过师尊交代下来,让方下峰暂时统管剑派,这么多事,总得有人打理。好在还有乌山云、何不二等几位长老协助,不至于焦头烂额。 一晃半个月过去,弟子们陆续回归,基本到位。灵台山上,重新热闹起来。 这一日,苍山派陈帝扬来到,满脸毕恭毕敬,说是带来了神铁。 方下峰接待了他,说师尊在闭关,目前不方便出来。 闻言陈帝扬连忙道:“不碍事,我等便是了。” 如今灵台剑派声势鼎盛,如日中天,苍山虽然与之联盟,但谁主谁次,陈帝扬早拎得清清楚楚,不敢造次。 回想以前与赵灵台结识之际,那时候赵灵台不过阳神境界,数十年过去,人家成就人仙,飞升上天,然后回到凡尘,却又成就人仙了…… 说得拗口,仿若兜了一大圈,却依然在巅峰,此等经历,让人惊叹不已。 可反观自己呢?没有兜圈子,却等于原地踏步,还是个阳神。也许得加个“老”字了。 时间已不多…… 想到那个关于“人仙”的梦想,陈帝扬两眼热烈,别说等赵灵台出关,就算从此以后住在灵台山上不走了,他也非常乐意。 过得两天,王道士也来了,带着那卷《斩尸经》的原本,面对方下峰的接待,同样一脸谦虚。 方下峰把两人安排在内门外客区,两人比邻而居,正好凑一对。 是夜,明月当空,陈帝王与王道士坐于庭院中,说些闲话: “这人间,要变天喽!” 王道士一脸喟叹。 陈帝扬:“变得好,否则我们都得被压着,永远出不了头。” 王道士问:“我就纳闷,为何这段时间峨眉与小雷音寺一直按兵不动,难道他们乐意看见灵台异军突起,分一杯羹?” 陈帝扬晒然一笑:“三大仙门之间,本不和睦,据说在天上也如此,没少互相争斗。可能在他们看来,灵台让昆仑吃瘪,跌一大跟斗,正是他们所喜闻乐见的。” 王道士点点头:“说得也是,不过在我看来,赵灵台并无意在人间久留。” 陈帝扬一摊手:“飞升过的,见识过,仙界的奇妙,哪里还看得上人间?” “对呀,不知我等,有没有飞升的机会……” 王道士说着,满脸憧憬之色。 陈帝扬摸了摸下巴:“我觉得,这个问题,应该跟赵灵台当面好好谈一谈。” “你们找我?” 话语声中,赵灵台大踏步走了进来。 第一百四十四章:交换

“见过赵兄!” 王道士与陈帝扬慌忙起身行礼。 现在的赵灵台,无论身份地位,还是修为名望,都已远远高过他们,叫一声“赵兄”,心中都觉得忐忑。 不过赵灵台一向不介意这些礼仪称呼,笑道:“两位远道而来,辛苦了。我想,一定带来了赵某需要的东西。” 王道士与陈帝扬对视一眼,陈帝扬率先拿出那块苍山神铁来,不过拳头大小,浑身呈现一种不规则的椭圆,表面有些凹凸不平,坑坑洼洼的样子。 这卖相,真不咋地,要是扔在路上,只怕都无人注意。 但此铁,却来自天上,数十年前,呼啸而坠,落于苍山境内,被苍山弟子捡拾到,交给门派,一向视为天材地宝,珍而重之地藏了起来。 当年,赵灵台还是听陈帝扬说漏了嘴,才知道这回事。 他接过陈帝扬递来的神铁,放在眼前仔细端详。 这块神铁并不算太重,但以它的体积,近百斤的重量,也称不上轻了。 伸手掂了掂,然后放在桌子上,意念微微一动,一道毫光闪现,整个庭院,顿时森森然,让人肌肤生寒,心中发毛。 飞剑! 腾蛇剑! 王道士与陈帝扬面面相觑,不禁坐得更直了些,稍许不敢乱动。 铿! 腾蛇剑飞来,径直斩在神铁之上,发出清越的声响,有火花飞溅开来。 一剑之后,腾蛇无形,消弭不见。再看神铁,上面出现了一道豁口,但不过半寸深浅。 赵灵台以剑试铁,证明了这块神铁的坚硬度。 这还不够,他又唤出妖身,小狗出来,张口吐出一道蓝光落在神铁之上。 “嗡!” 这块貌不惊人的神铁突然有七色光彩流溢而出,绚丽之极,看上去,如同一枚举世无双的宝石。 这一幕,瞧得王道士和陈帝扬两人目瞪口呆。 特别是陈帝扬,他们苍山派自从得此神铁,数十年间,一直对之进行研究,甚至想炼化,以此锻造神兵法器,无奈百般尝试,均以失败告终。 而从始到终,神铁一直保持原样,没有丝毫变化,因而自没有见过这般光景。 看往小狗的眼神,都不禁有些变了。 一道蓝光后,小狗跳下来,蹲坐到一边去。 赵灵台神色自若,点点头:“不愧是苍山神铁,不错。” 说着,拿出黄天印,放在陈帝王身前:“现在,这枚宝印,是苍山派的了。” 陈帝扬看着黄天印,又看着神铁,他虽然只得阳神之境,但颇有几分眼力,自然知道这快神铁的价值非凡,很可能要超过黄天印。但交换早就说好的,即使懊悔,也无法反悔。 他也不敢反悔。 不过回念一想,神铁留在苍山,无法炼化,便等于是一块顽铁,丝毫作用都没。黄天印则不同,乃是成品法器,人间顶级之物,只要炼化之,便能成为镇派之宝,使得门派实力大增。 再说了,这番交换,有助于苍山与灵台之间的交流,在当前的环境下,能得到赵灵台的友谊,比什么都重要。 想到这,陈帝扬当即双手去捧印,笑道:“苍山派上下,多谢赵兄了。” 赵灵台收了神铁,笑道:“陈兄无需客气,彼此各取所需,是好事。” 陈帝扬道:“不错,日后赵兄有需要的地方,尽管开口,我代表苍山应下了。” 这是主动示好。 赵灵台答道:“那敢情好。” 说着,望向了王道士。 王道士把《斩尸经》拿出来,是一卷皮质古书,显得厚实,但上面记载的文字内容其实并不多。 赵灵台当年读过此书,自然一眼便认出来了,原本无疑。便接过来,随手翻看了下,嘴里问道:“王兄,你可曾问到此书来历?” 王道士想了想,答道:“我回去后,仔细询问了好几位门派元老,包括掌管藏书阁的周长老等人,总算问到了些线索。” 闻言,赵灵台精神一振。 这次与两派交换,付出两件灵品法器的代价,但都是他稳赚不赔的买卖。 玉如意和黄天印的确是好东西,但两物在灵台却发挥不出应有的作用。毕竟灵台是剑修,主旨在一口剑上,对于别的法器,研究不多,显得有些鸡肋。 赵灵台虽然掌握了两件法器的法门用法,但并不是说他已经完全琢磨透了。玉如意和黄天印的威力,在他手上,只发挥出六七成而已。特别是重执腾蛇剑后,主要的精力时间,肯定都灌注在飞剑之上,自然没有太多时间去温养两件法器了。 至于赐给门下弟子……他们练自己的剑都恨不得一天当两天用,哪里有工夫去捣弄别的事物。 炼化温养一件灵品法器,可是极为耗费心血的。 当然,你如果想只是随便用用,那的确用不了多少时间。可那样的话,又有何必? 两件法器留在手里,没有大用,不如交换出去,换适合的,更有价值的东西。 那块神铁不用说,价值绝对在黄天印之上,甚至远超之。只是落在苍山派手里,无法炼化,等于明珠蒙尘,也就失去了作用。 而在赵灵台心目中,《斩尸经》的重要性还要超过神铁。 此门功法,堪称仙术。没有它,就没有现在赵灵台的强势崛起。虽然有金光庇护,保存了魂魄记忆,但要是按部就班修炼,从狗身变成人身,耗时要长不说,效果更是天差地别。 那样的话,赵灵台就属于妖修了。 可有了《斩尸经》,夺天地造化,湛然不同。直接斩去妖身,成就人身。 更重要的是,如果能找到残缺的功法部分,完整修炼起来,赵灵台的未来可期,再度飞升后,便没了这方面的顾虑担忧,发展的空间可变得无穷大。 所以说,付出一柄玉如意,换得《斩尸经》的线索,简直是赚大。 当然,这卷功法对于七星观的人,也是无用。他们都是清白人身,没有妖身可斩,怎么练? 可以说,这趟交换,对于双方都是各取所需,皆大欢喜的事。 “王兄,什么线索?” 王道士道:“如果没有错的话,这卷功法应该出自圣城废墟。” “圣城废墟?” 赵灵台闻言,一双眸子,顿时亮了起来。 第一百四十五章:下山

关于圣城废墟,赵灵台是知道的,位于人间极西之地,在上古时代,那里曾建立有一个妖修之国,万妖齐聚,名为“圣城”。 在妖族中,法力通玄者可为“圣”,对于这个字眼,十分狂热着迷。 在寻找仙界,破碎虚空的进程中,人族与妖族曾经携手,共同作战,飞升之后,据说在仙界划出了偌大一块地盘,给妖族栖息修炼。至于和人族之间的关系,是好是坏,赵灵台在上面没有待上多久时间,很多东西无从知晓。 不过从李黑鱼的遭遇看,看来仙界各方面的斗争,数千年来从没有停止过。 归根到底,还是“利益”二字。 《斩尸经》出自圣城,这一点可能性很大,这一卷,本就是提供给妖族修炼的法门。 可惜王道士无法提供更多的线索,毕竟此书收藏进七星观,已近数百年光阴,当事人基本死绝,只有记载在典籍上的信息,可供参考。 赵灵台拿了《斩尸经》原本,当即把玉如意交给王道士。 法器在手,王道士眉开眼笑。 相比陈帝扬的心情,他无疑更为开心:不同神铁,《斩尸经》的价值颇具局限性,对于七星观而言更无意义,用它换得一柄灵品法器,绝对大赚。 从此以后,玉如意便是七星观的镇观之宝了。 赵灵台道:“两位,这两件法器,上面的印记我已经抹去,你们可放心炼化使用。” 两人对视一眼,一齐起身,拱手道:“多谢赵兄慷慨。” 法器在手,不过他们现在都不能进行炼化。因为两人代表的是宗门,法器也是隶属宗门,最终交给谁来执掌,得经过大伙一起商议决定才行。并不是说两者来交换,就是他们的东西了。 赵灵台又问:“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王道士与陈帝扬又是交换了下眼色,神色踌躇的样子。 赵灵台瞥一眼,知道他们心中在想着什么,笑道:“关于飞升的事,其实你们问也无用,就看你们有无机缘突破至人仙之境了。” 闻言,两人皆黯然叹息。不过他们明白,赵灵台所言非虚。区区阳神境界,连人仙的门槛都没摸到,对于仙界,绝对是奢望。只有破了境,才能进入下一阶段,才有资格谈论“仙”的问题。 问题是,以他们目前的状态,想要成就人仙,绝非易事。他们也不好勉强赵灵台出手相助,毕竟彼此之间,修炼的功法法门截然不同,最多就是交流些修行感悟罢了。 人家赵灵台也没有襄助的义务,要帮助,肯定会先帮灵台的弟子不是? 赵灵台安慰道:“昆仑之败,或是人间一大转机。我个人觉得,你们还是应该早些回去,与同门商议,定下章程,尽量多争取些修炼资源。” 闻言,陈帝扬和王道士心中有了决断,当即道:“多谢赵兄指点,我们明天便走。” 身怀重宝,的确要早些赶回宗门,免得夜长梦多。 赵灵台点点头:“如此,我就不打扰你们休息了。” 说着,告辞离去,返回庭院。 经过前一阵子的闭关,他已在打神鞭上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可以使用此鞭了。但由于温养的时间太短,只能发挥出打神鞭两成多一些的威力。 温养器物,是一件极为耗费心血和时间的事。不可能一拿到手,就运用自如,大杀四方,又不是普通的兵器——即使一般刀剑,拿到手上,都得好好掂量掂量,熟悉了重量造型,这才好耍弄。 越是高阶的器物,所需温养的功夫就越多。像打神鞭这样的人间神物,不在手上温养个几年工夫,根本拿不出手。也是由于神秘金光的帮忙,直接抹掉了上面的印记,剩得干干净净的一根鞭子,让赵灵台大大缩短了炼化的时间。 赵灵台拿出那块神铁,这块上佳材料,他自有用处,不过也有头疼的地方,就是他暂时也无法炼化。腾蛇剑测试出了神铁的坚硬度;而妖身则激发了神铁内部蕴含的威能,主要是验证它的价值。如果一剑下去,一分为二,那叫什么神铁?脆弱的东西,根本没有用。 但也正因为坚不可摧,导致炼化的难度非常。否则的话,苍山派拿到手上,也早就融掉,锻造成器物了。那么多年来,苍山派不知尝试了多少种办法,都无法将之炼化。可想而知,普通意义的手段,已经无用。 不过赵灵台却知道,有一个地方,有一种火,可能会对神铁产生作用。 但这事不急,他更想去完成关于《斩尸经》的追溯,要去一趟圣城废墟。 微一沉吟,当即扬手,打出两道飞剑传书。 过不多久,阿奴与方下峰急奔来到: “师尊,有何吩咐?” 赵灵台道:“我准备下山,出外一趟。” “师尊,我跟你去。” 阿奴沉声道。 赵灵台摇摇头:“不用,我一人即可。此去可能要数月之久,你们要留在山中,帮我守住山门。” “是!” 阿奴明白了赵灵台的意思。 虽然灵台击败了昆仑,声势鼎盛,但并不代表高枕无忧了。 赵灵台又道:“我出外之事,不必声张,就说我在闭关即可。” 阿奴与方下峰异口同声:“明白。” “李黑鱼会留在庭院中,如果山门有变,他会出手!” 赵灵台指着笔直地站在边上的李黑鱼,吩咐道。 有阿奴和李黑鱼两名人仙在,足以应付很多场面了。当然,为了预防强敌窥伺,赵灵台出外之事,最好保密。外人以为他在灵台闭关,任何的动静,都要仔细掂量。昆仑就是低估了赵灵台,导致两次折戟沉沙,损失惨重,元气大伤。 阿奴忽问:“那师尊,你准备何时出发?” “现在。” 赵灵台的回答干脆利索,但并不出乎意外。他行事风格,一向如此,绝不拖泥带水。 顿一顿,他望着方下峰:“在小流没有回来之前,山门的事,你就多费心了。” 方下峰重重一点头:“师尊放心。” “好。” 赵灵台说了声,当即起身,身形缥缈,趁着夜色,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灵台山。 第一百四十六章:线索

秋日有霜,万林染红。 风尘路上,一少年健步而行。 他衣着普通,面目清秀,一对眸子,神光内敛,看似平静无波,身上既无兵器,也无包袱之类,两手空空。 离开灵台山后,赵灵台一路往西,没有骑马,只是走路。 人间其实颇大,不过在他心目中,天下九州,尽入胸襟,一览观之,就显得小了。 在前一世,赵灵台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但总有些地方,他是没有去过的。 比如说这次的目的地,圣城废墟! 在上古时代,圣城为妖修之国,万妖齐聚,当真是群妖乱舞。然而自从大妖们带着各自部众飞升后,圣城渐渐就衰落下来了。后来,人族各大势力曾经联手,对残余的圣城部落进行了一番围剿,大肆掠夺。受此打击,人间的妖族元气大伤,一蹶不振,彻底没落了下来。 随着人间大环境的式微,人族都难有突破,更别说需求更多的妖族。 从此以后,繁华的圣城就变成了废墟,除了间或有些冒险者前往探索寻宝之外,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冷冷清清,一片死寂。 圣城废墟内,的确还隐藏着些宝物的。虽然真正的好东西都被大妖们带走,上了天;但凡事无绝对,总有些遗留。 赵灵台很怀疑,《斩尸经》就是被人发现,然后流落到了七星观。甚至可以说是七星观的某位前辈,前往废墟探索,获得了此书,随后带回山门,束之高阁。 不过这些,真相并无太大意义。 当年赵灵台醉心练剑,自没有到圣城废墟来,不过这么出名的一个地方,很容易就能找到,不可能迷失方向。 他离开灵台山,已经有半个多月了。 这个时间并不算长,如果是普通人赶路,步行的话,十多天工夫,很难走得太远。 但赵灵台不同,此时的他,已经出现在云州地域,距离扬州那边,已有数万里之遥。 云州多山,莽苍一片,高山密林,又多瘴气缭绕,大虫猛兽,出没其中,颇为凶险。 这一片地方,自古便被称为蛮夷之地,纵深不知几许,所说的“云州”,只是个名义上的管辖,其实大部分的地方都不算开化,渺无人烟。 圣城废墟,正坐落在崇山峻岭之间,距离云州州府,还有相当遥远的一段距离。 赵灵台这次来,属于一次真正的探险之旅。 这一日,他终于来到了云州府城,赶在日落之前,进入了这座高大的城府。 在城内,很快赵灵台就接触到了不同于中原各地的异域风情,无论装束,还是饮食习惯,都有不小的差异。 不过此地,平时也有不少中原人来到,或经商,或探索,或寻宝,怀着不同的目的,前来云州。 因此赵灵台的到来,便如同水滴入大海,悄无声息。 这个,正合他意,为了避免声张,一路上,长途跋涉,赵灵台都是悄然而过,不惊动他人,也不被他人所关注。 找了一间客栈住下,到了夜间,发现云州州府夜市居然十分热闹,比起白天来,不遑多让。 赵灵台有了兴趣,特地出来逛街,在一间烤羊店内,津津有味地吃起夜宵来。 炭火焚烧,油脂滴落,肉香滚滚,身边人声噪杂,人在其中,便如同置身在熙攘的闹市里头,让人觉得拥挤,却又有一份特别的感受。 红尘打滚,非人事,非人际,独善其身,自得逍遥,大概如此。 赵灵台大口吃着肉,若有所悟。 吃饱喝足,转回客栈,稍作梳洗,便坐上床来。 人仙之境,基本不用躺着睡眠了,可打坐调息,吐纳运功,到了第二天,精神更加抖擞。 其实这也算是一种休息,只是与常人的睡眠,在形式上颇有不同。 一夜无事,第二天,赵灵台吃罢早饭,继续逛街,很快就买了一份关于“圣城废墟”的地图。 在云州,圣城废墟绝对是一大热点,千百年来,热度一直保持着,在所有的外来者当中,起码有三分之二的人,都是为此而来。 当然,这些人来,并非全部奔赴废墟,恰恰相反,他们往往都只是在云州州府活动,打探关于废墟的各种信息,以及收购废墟的各种出产。 真正敢于进入废墟的人绝不多,若修为不济,而或胆气不足,那是万万进不去的。在半路上,可能就死于非命了。 云州州府,关于废墟的各种信息很多,赵灵台逛一圈下来,就听到了不少,真真假假,驳杂不纯。 其中他比较感兴趣的有两条讯息:一条是说废墟那边近年来,妖修行踪频现,在不断地攻击猎杀着闯入废墟的人族修士;从另一个角度看,人族修士也在不断地猎杀妖修,遇到弱的,直接捕捉回来,高价出售,卖给人当灵宠…… 还有一条讯息是说,废墟那边曾有霞光冲天而起,或有异宝出世…… 这就是为什么近期来,云州那么热闹的一大缘故。 其实经过这么多年,几番搜索寻觅,圣城废墟应该被掘地三尺,翻找个遍了。不过可能是那边地形险峻复杂,圣城又极为庞大,所以还有不少隐秘藏于深处,并未为人发现。 这一点,并不奇怪,人力终究有限,无法面面俱到。 除开这两条讯息,别的都没有多少价值,大都是捕风捉影之说,而或老掉牙的东西。 赵灵台买到的这份地图,绘画得颇为详细,山脉大川,峡谷高峰,一一标注清楚,又特别画出了一条路线,通往圣城废墟的,乃是公认的,最安全的路径。 不过这地图并不是什么稀罕东西,满大街有售,早成为圣城废墟产业链的一个环节。 得了讯息,有了地图,可赵灵台并不打算马上出发,他觉得这云州州府有值得停驻的意义,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来了解。 不用多久,他便打听到了一个去处: 圣城轩! 这家商铺的背景惊人,据说是仙门之一的小雷音寺的产业——不错,小雷音寺就位于极西之地,可惜山门虚无渺茫,甚为神秘。千百年来,极少人知悉,更无法找到。 圣城轩内,摆满了各种从圣城废墟里带出来的事物,赵灵台到这来,就是想看看有没有关于《斩尸经》的线索。 “咦,这是……” 进门不久,赵灵台便被一卷古书给吸引住,那书本的材质,显然与《斩尸经》一模一样。 第一百四十七章:和尚

《斩尸经》就在赵灵台身上,纸张材质是否一样,他一看便知。而摆在圣城轩的这一本书,同样属于功法,唤作《踏云步》,看起来,应该是一本关于遁法的秘笈,不过有禁制封住,无法翻阅,除非将它买下来。 除了此书,店铺内的其他东西都是用禁制封着,顾客们进来,只能观望,不能接触,想要买的话,店家才会提供比较详细的介绍资料。 赵灵台并没有买下《踏云步》的打算,很快,他又看到了另一本书——其实说是残篇更恰当,只得数页的样子。内容被遮掩住,看不清楚,不过那书页材质,也是一样的。 由此可知,这种材质,很可能是圣城妖修们用来记载书写各类功法秘笈的主要载体。其不是普通的纸张,应该属于某种皮类,又或者是合成品,用秘法炼制而成。极为坚韧,不易毁坏,唯有如此,才能更好地传承下来。 通过材质上的相同点,赵灵台可以明确《斩尸经》是从废墟那边流传出来的,但除此之外,别的信息线索就没了。 圣城轩里的东西价格不菲,每一件都标上了天价,赵灵台看到一根黑不溜秋的木棒子,下面居然标明要换一株千年参药…… 他对于这些事物并无需求,自不可能去当冤大头。 到圣城轩里浏览观看的人不少,但他们显然都被上面的价格给吓到了,只得个“看”字。 对此守在店铺里的掌柜伙计司空见惯,也不理会,连招呼都懒得打。 赵灵台在里头转了个圈,并无其他发现。他相信店内肯定收藏有更具价值的废墟物品,但没有放出来,需要特定的客户才能看到。 不过这些,赵灵台并不在意,看完之后,便离开了圣城轩。继续到下一个感兴趣的地方,闲逛起来。 就这样,他在云州城逗留了三天,把偌大的城府,基本转了一圈,算是深入了解当地的风土人情了。虽然看似没有什么收获,但对他而言,所见所闻,都属于一种感悟,点点滴滴,积累起来,到了最后,便会化作有用的东西。 阅历,其实也是修行的一部分。在修炼路上,除了功法要诀,除了打打杀杀,除了各种器物资源,见闻一类,藏于生活当中,往往不为人所注意,所重视。但确切会影响到修行,那种潜移默化的作用,平时不起眼,可一旦发作起来,就会产生难以想象的效果。 比如,心魔! 心魔,大都源自生活细节。 一些只懂得埋头苦修,不问世事的修者,面对心魔的降临,往往会表现得更加脆弱,不堪一击。因为他们没有经历过,所以当置身幻境当中,便不懂分辨真伪,更容易沉沦其中,不可自拔。 所以修行界中,弟子的入世,行走人间,往往是不可缺少的历练环节。 赵灵台此次来圣城废墟,一来是为了寻觅《斩尸经》的后续篇章的线;二来未必不是一次行走历练。 见闻感悟,在修炼界中,属于一个术语,在教导课上,便常常会灌输给弟子,使得他们在生活中有所甄别,留意,从而提高心境状态。然而很多东西,总是说着容易,做起来难,真正能看破生活表相的,并不多。基本都要修炼到了一定境界,才能窥得一斑。 到了第四天,清晨时分,凉风卷起,不多一会,便淅淅沥沥地下起了毛毛细雨。 入秋之节,这般雨水一旦下起来便没完没了。 下雨天,道路泞泥,对于一般旅客而言,不适合赶路。 但赵灵台不同,他买了把油纸伞,很早便从云州城门出去,按照地图上的路径,前往圣城废墟。 说是路径,其实只是一个指向,并不是一条真正开凿出来的道路。横阻在前面的,可能有一条河流,可能是一个峡谷,更有可能是一座高山…… 碰到好时,有羊肠小道,而或崎岖山路,可供行走。但大部分遭遇到的,都是茂密的丛林,比人高的野草,又或者是一片狰狞的石林。 这样的境况,绝对让凡俗望而却步,修为浅薄者,也只能知难而退。 下着雨,山林被淋洒得湿漉漉的,到处都滴着水。赵灵台持伞而行,身形轻盈,像一只飘逸的蝴蝶,以一种超越凡俗的速度,毫无障碍地跃过山岭,穿过丛林。 “吼!” 在进入一片莽苍密林之际,他听到了一声巨大的怒吼。 这是百兽之王,老虎在咆哮。 据说归元谷的人,修为精深时,能听懂百兽言语,甚至能与之对话沟通,这是一种颇为了得的技能本事。 赵灵台没有学过归元谷的功法,不过他也听得出来,这头吼叫的老虎好像很是愤怒的样子。 一头老虎的愤怒,对于任何一位人仙修者而言,都算是微不足道的事情,不过这一次,赵灵台似乎听出了别的意味,他脚步一顿,想了想,最后还是朝着老虎吼叫的方向掠了过去。 那虎只吼叫一次,接下来便悄无声息,但只要听见一次,赵灵台便能确定方位——除非老虎这时跑到别的地方去了。 约莫半刻钟时间,在趟过一条幽深的峡谷后,赵灵台眼前霍然开阔,见是一片数亩方圆的草坡。 有高峰,自然有低坡,并不奇怪,但奇怪的是,草坡上影影绰绰,坐满了野兽,各种各样的野兽。有无肉不欢的狼豹、有性情温顺的山羊、有体型巨大的狗熊、也有小巧玲珑的兔子之类…… 这些野兽,有捕猎者与被捕猎者,吃肉的,吃草的,平常时候一旦碰见,必有一方要落荒而逃的,但此际,却共处一地,彼此之间,秋毫不犯,一头头乖乖地坐在草地上,表现得像是教导有方的学童,在专心听课一般。 在这群野兽之中,赵灵台看到了那头猛虎。 这绝不是一头普通的老虎,体型要大上一圈,条纹斑斓,有金光迸射。 此虎已成妖! 但即使如此,牠此刻也是很安分地蹲坐在兽群之中,毕恭毕敬地,一动不动。 这一幕情景诡异,赵灵台眉头微皱,抬头望去,就见到草坡前方,竖着一块高大的石头,一个年轻和尚坐在上面,眉目如画,僧衣洁白,一尘不染,他口中讲着经文,抑扬顿挫,自有一股难言的韵味。当讲到妙处,下面聆听的那头虎妖,面目上竟流露出一种状似微笑的神态来。 第一百四十八章:问题

年轻和尚坐在石头上,口诵经文,下面百兽来听,一头身为百兽之王的虎妖听着,竟露出了微笑神态。 这一幕,原本是记载在佛经之上的典故,却在山林中活生生上演了。 果真是天花乱坠,顽石点头。 赵灵台在外边见到,双眸有光芒一闪,忽而大踏步走了上来。 他的出现,打断了和尚的讲经,众多兽类一阵骚动,以虎妖为首,一道道不善的目光落在赵灵台身上,仿佛随时要扑将上来,将这人撕咬吃掉。 “阁下何人,阻我讲经?” 年轻和尚开口问道,声音好听,似乎暗蕴着一股特别的魔力,让人听见,如听仙乐。 赵灵台笑道:“是和尚你修为不够,受外物干扰,自己中断,与我何干?” 年轻和尚一听,若有所思状,站起身来,双掌合十,恭敬一礼:“施主一言点破,是小僧定力不够,果然怨不得人。” 赵灵台看着他:“小雷音寺,拈花公子?” 年轻和尚粲然一笑:“小雷音寺中只有空印僧人,哪有什么拈花公子?” 赵灵台拍手道:“说得好,俗世名号缤纷,却是庸人自扰之。” 仙门三大公子,如果说唐听雨最为神秘,那这拈花公子就最为飘逸了。拈花之名,源自他所修的《拈花禅》。 当日在南海郡,拈花公子曾出现过,不过后来消失了,并没有进入龙窟洞府,应该是李黑鱼从仙界逃脱的消息走漏,小雷音寺怕空印出事,让他错开了。否则的话,若真让当时的黑鱼大圣在洞府内撞上,即使拼得一身伤,也要将空印诛杀。 空印目光轻盈,笑容不减:“当今人间,修行界中,最具备轰动性的事情是灵台剑派祖师回归。所以,阁下便是赵灵台?” 赵灵台点点头。 空印叹一声:“赵祖师当年一剑纵横,凌绝人间,吾辈生不逢时,无缘一见,深以为憾,没想到时至今日,还有幸见着赵祖师风采,真是三生有幸。” 赵灵台眉头一挑:“我却没想到,小雷音寺的弟子,如此会说话。” 空印双掌合十:“我佛慈悲为怀,一向与人为善,大开方便之门,不打诳言,也不说恶语……所以,你是来杀小僧的吗?” 赵灵台摇摇头:“不是,纯属路过,适逢其会而已。” 空印神色仍旧平静,缓缓道:“那就是为圣城废墟而来了。” 赵灵台听着,不愿在这个话题上纠缠,手指下面的一众野兽:“这个,点化凶兽,就是你的修行?” “日常修行。” 空印平静回答。 赵灵台又问:“点化之后,如何处之?带回小雷音寺?” 空印一愣,摇了摇头:“当然不会,天地自然,才是它们的家园。” 赵灵台道:“野兽出没山林,比如虎豹等,需猎杀羊兔,吃肉生活。你将它们点化,慈悲为怀,不得杀生,却又扔在山林间,敢问从此以后,它们以何为生?吃草?” 这句话把空印给问住了,眉头紧紧皱起,苦思起来。 赵灵台瞥他一眼,继续说道:“如果这些虎豹因为不得杀生,而活活饿死,那杀死它们的,就是你!” 空印闻言,身躯一颤。 他给百兽讲诵的经文,的确灌输有不得杀生的理念。其年纪轻轻,但修为已达阳神境界,未来很可能破境人仙,对于佛法经典的理解感悟,极为深刻。给这些野兽讲经,早轻车熟路,讲起来,一套一套的,口若悬河,内含佛性。 说白了,就是一种洗脑。 这不是空印第一次进入深山给百兽讲经,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小雷音寺对门中弟子的考核,在经义方面,主要有两部分,一个是对人讲经,教化世人;一个就是对禽兽讲经,教化它们。 从难度上说,其实教化兽类比感化世人要简单得多。因为人有自主思想,而野兽只具备本能。 空印到此,只是日常修行,准备充分了,再行走人间。却没料到今天碰上了赵灵台,被问到如此尖锐的问题:是啊,他讲经教化这些野兽,让虎豹之类不得杀生,要与兔羊和平相处,安乐生活。只是那样,虎豹该吃什么填饱肚子? 饮食习惯,乃是种族传承,存在于骨子里头,无法轻易改变,让一头老虎去吃草,只会让它活活饿死。但若是依循习惯,去捕食其他动物,那也就意味着空印的教化失败,做了无用功。 如此,便等于陷入了一个死循环当中。 饶是空印聪颖过人,这刻也不知该如何辩论回答。 要知道戒杀生,在佛学经义中,可是极为重要的精义,被列为第一戒,不可违背。 其实面对这些野兽,空印的讲经是相当成功的,就连有了几分修为火候的虎妖,听经听到妙处,都能面露微笑,其他寻常兽类,可想而知。 当讲经完毕,众兽散去,它们都接受了空印的灌输理念,并会严格遵守起来,不互相争斗,不猎食,那它们结果会如何? 空印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每次讲完经,他便满意而归,返回小雷音寺。至于下一次再来,就换另一座山头了。 如果空印把接受教化的野兽们全部带回去圈养,有专人打理,自然不存在这个问题,但是,那么多野兽,即使小雷音寺为仙门,也不可能全部养得住。 如此一来,接受教化的野兽在山林间舍弃了原本的生活技能,能否活下去,实在是一大问题。诚如赵灵台所说的,这些野兽最终的下场,很可能会活活饿死。 那杀死它们的,正是空印自己,这就变成他一个佛门弟子,破了戒,成了凶手…… 怎么会这样? 空印突然觉得心有些乱,有些慌。 赵灵台微微一笑:“空印师傅,你且好好想想,赵某去也。” 说着,身形一晃,掠飞出去。 他遇见空印,真是纯属偶然,不过既然碰到,也不介意种下一粒种子,日后或有大用。 灵台与小雷音寺之间,并无利益冲突,以及恩仇交际,在昆仑攻打灵台山的时候,小雷音寺也是选择了作壁上观,不见动静,但这并非说是善意,更多的可能,只是一种博弈。 对于三大仙门,不管是昆仑也好,小雷音寺也好,赵灵台都有一番自己的考虑,和应付的策略。 今天与空印遭遇,仅仅只是开始。 第一百四十九章:进食

离开之后,赵灵台继续在山岭间穿行,如同一个飘忽的精灵。当黄昏将至,他终于停了下来。依照地图显示,此地已是圣城废墟的边缘地带了。 赶这一阵路,有所损耗,赵灵台决定找个地方歇息,明天才向废墟进发。 很快,他便寻到了一个适合过夜的地方,是一片石林。 这里岩石堆砌,犬牙交错,形成了不少空间,仿若石洞,人在其中,可挡风遮雨,颇为舒服。 赵灵台选中了一个空间稍大的石洞,两块片状大石连在一起,形成一个拱门地形,下面自成空间,足有十多平方宽阔,地面干燥,很是平坦。 “就这了……” 赵灵台很满意地道。并不进去,而是掠身出去。过不多久,返回时,一手拎着一捆枯枝,另一手提着一头上百斤重的山羊。他放下枯枝,提着山羊出去,寻到条溪流,只用一根树枝,便把山羊宰杀干净了。内脏等物,通通不要,剩得一副躯壳,然后带回来。在石洞内架起一堆柴火,做起烤羊来。 夜宿山林,该有美食,享受起野餐之美。 赵灵台对于生活的态度,一向自在。 练剑也好,烤羊也罢,都是一种修行之道,重在认真。 火不大,慢慢烧着,间或发出噼里啪啦的微小声响。 夜幕降临,到了晚上,秋雨又来,雨丝万千,裹挟着秋风,呼呼吹着,已经颇有几分寒意。屈指一算,过不多日,便将入冬了。 春秋寒暑,赵灵台向来不甚在意,往时他的时间,不是闭关,便是争斗,如今出来,难得地感受着季节气候的变化,心中微有波澜,颇为悠然。仿佛在这一刻,他不再是一派祖师,不再是人仙强者,只是个在深山里过夜的普通人。 羊肉渐渐烤熟了,油脂滴落在炭火上,诱人的肉香慢慢散发出来,弥漫着,让人食欲大动。 赵灵台伸手掏出一小瓷瓶,打开,往烤得焦黄的羊肉上洒落。 这瓷瓶内装纳的可是特殊调制的味料,包含盐巴胡椒等成分,实在是饮食必备之物。 赵灵台出来,知道要自己觅食,特意准备了味料,不会在这方面亏待自己。 此事传扬出去的话,只怕会让人难以置信,无法理解。 人仙,可是人间顶尖的存在,出入之际,前呼后拥,一些琐碎事务,根本不用经手;而且到了这般境界,饮食就十分讲究了,哪里瞧得上寻常肉食? 可赵灵台偏偏好这一口,有烟火味,吃着有感觉。 味料撒落完毕,又烤了一阵,羊肉好了,他一手提起来,整一只拿在手上。 上百斤的重量,举重若轻,浑不在意,如同在提着一只烤鸡。 赵灵台也不讲究什么吃相之类,反正旁边无人,稍稍让肉凉一下,直接大口撕咬上去。 一口便是一大块肉,满嘴油腻,香喷喷地吃起来。 “嗯,味道不错,有原生野味的感觉!” 赵灵台很满意地自言自语,给自己的手艺评分,杠杠的。 修者对于饮食的需求,自与凡俗不同,修为越高,差别越大。其实到了人仙之境,即使好几天不吃不喝,也毫无问题,虽然不等于真正的辟谷,却也是相差不远。但真要胃口大开,吃起来也相当可怖,仿佛那胃是无底洞,不知饥饱,一头上百斤重的羊,随便就填了进去。 有些厉害的人物,一顿吃几头牛羊,都是等闲。 当然,他们所吃的肉食也不寻常,都是用灵食喂养出来的异种牲口,肉质优美,蕴含着元气,吃着不但能填饱肚子,还能增涨修为。 各个宗派山门中都豢养着这些灵畜,平时宰杀了,送到食堂中,提供给门中弟子享用。 当下赵灵台在野外,却没有这些讲究,猎杀这头肥羊,只为了满足口舌之欲,对于其他,并不在乎。 约莫一刻钟后,几十斤的羊肉尽数进了肚子,剩得一副骨架在。 赵灵台微微有些饱意,把木架子以及羊骨撤掉,余一堆炭火,他则在火堆边上盘膝打坐,开始做功课起来。 “咦?” 突然间,赵灵台若有所觉,抬头睁眼,向着外面看去。 外面一片漆黑,黑得深沉,雨点飘落,无边无际,一番凄风苦雨的景象。 看起来,并无异状,也瞧不出什么端倪。 不过赵灵台相信自己的感觉——准确地说,是妖身的感觉。 意念一动之下,小狗出现在洞内,吞噬掉山月阴神后,牠体型大了一圈,不再是当初幼崽的体态,已经显露出了成长的趋势。 妖身的成长,是一个十分缓慢的过程,除非牠获得足够的吃食,否则的话,好几年过去,都不会有多少变化。 一直以来,赵灵台都在有意地克制着妖身的成长,直到近期,他成就人仙后,才有所放松开来。 赵灵台看着妖身,沉吟片刻,随即说道:“去吧。” 得了授命,妖身很人性化地点点头,摇了摇尾巴,慢慢走出了石洞,消失在绵密的雨幕之中。 赵灵台不用跟出去看,便能知道小狗在干什么。人身妖身,本为一体,两者相通,只要切换意念即可。身为主体,主导者,赵灵台掌握着妖身的一动一静,于是乎,在他的目光中,正看到妖身离开石洞,纵身跃上了一片巨大的岩石,然后朝下一个位置跳去。 小狗的动作看起来并不迅捷,反而有些笨拙的样子,一蹦一跳,显得呆板。 很快,牠离开了石林地带,到了一片密林中。 雨水淅沥,树叶滴水,林子内到处都是湿漉漉的。 黑暗之中,一团灰蒙蒙的阴影在游荡,肉眼不可见,仿佛存在于虚无。 然而在小狗那双白多黑少的眼眸中,一切都无所遁形,牠如同见到了美食,伸出舌头来舔了舔嘴唇,猛地扑上去,大口一张,立刻把那团阴影给咬住,舌头一卷,直接吞噬了进去。 整个过程,干脆利索,毫不费劲。 吃完之后,妖身继续在林间走动搜索,然后发现了第二团阴影…… 身在石洞内的赵灵台洞悉了这一幕,暗暗点头,他却是知道:妖身饿了! 第一百五十章:废墟

妖身饿了…… 这是一种颇为古怪的感觉。 要知道一直以来,妖身都是没有自主意识的,说是行尸走肉不为过,更准确地说,算是一种分身傀儡的状态。 但在刚才,赵灵台感受到了妖身萌发出一种饥饿感,要出去猎食。所以他才把小狗召唤出来,让牠出去,进入山林间。 那么,是否说明,妖身在进化后,随之具备了一些自主意识? 这是一种必然,不完整的《斩尸经》,斩下的妖身存在残缺,但这个不是永久性的——除非赵灵台希望永远保持这样。 但那样的话,一味的压制,让妖身无法得到成长,便等同于让一个幼童停止生长,浑浑噩噩的,慢慢便会变得没用,甚至废掉。 这不是赵灵台希望看到的结果,所以当他境界提升,也希望妖身进步,从而跟上自己的步伐。 妖身萌生了自主意识,并非是坏事,前提在于一切可控。 当然,现在小狗所具备的一点意识,其实只是一种动物性的本能,局限于饥饱之间,与“意志”之类,相差甚远,完全不是一回事。 这一片山脉广袤无边,属于圣城废墟边缘地带,在千百年前,不但有妖修在此活动,人族修士应该也有。也许还发生过不少争斗之事,产生了伤亡。 所以,才会存在阴魂。 阴魂是一种缥缈的状态,是生灵死亡后执念不消,又或因为别的因由,没有烟消云散,而凝聚而成。 阴魂大都没有自主意识,靠本能行事,基本只会在夜间出没,游荡在山林之间,寻觅新鲜的血肉,或蛊惑之,或夺舍,取而代之。 阴魂也会成长,壮大起来后,就具备了凶性,成为凶魂。 小狗出没在山林间,吞噬的一团团阴影,便是阴魂。牠以此为食,阴魂毫无招架抵御的能力。 不过这些阴魂太弱小了,蕴含的能量也少得可怜,难以满足妖身的胃口。 不用多久,小狗把这片山林走了个遍,只吞噬到三团阴魂,没有更多的了。 阴魂的形成并不容易,除非一些极凶之地,别的地方,一般情况下,想要找到一个阴魂都难。 圣城废墟有阴魂游荡,对于赵灵台而言,倒是意外之喜,正好放妖身出来,好好进补一顿。 妖身能够吞噬吸收的东西很杂,各种气息,来者不拒,元气、灵气、阳气……不过最适合牠的,还是阴煞怨气。 比如说鬼魂之类。 问题是,让赵灵台去找鬼魂并不好办。如果是魔头行事,直接让妖身逞凶,把活人炼制,那会是一种速成之法。 但赵灵台不可能那么做,循规蹈矩的话,只能看机缘了。 现在看来,圣城废墟会是一次不错的机缘。这一趟前来,即使没有获得关于《斩尸经》的后续线索,但能够让妖身大肆掠食一番,都算是不枉此行。 搜索完整片山林,再无发现后,赵灵台意念一动,让妖身返回山洞。 偌大山脉,肯定还存在着别的阴魂,但范围太大,难以寻觅,让妖身出去扫荡,耗时耗力,并不划算,不如先收回来,养精蓄锐,等到明天正式进去圣城废墟,再大展手脚一番。 添了新柴,篝火焚燃,地上早积攒了一堆炭火,红通通的,热量滚滚。 赵灵台便坐在火边,并不睡,盘膝打坐,闭目养神。 这一坐,便是一夜工夫,等到破晓天明,他一骨碌起身,精神抖擞,心清气爽。 走出洞外,见天空一片清明,不复之前下雨天的阴沉样子。 赵灵台到附近一条溪流边上,掬一把水洗脸,稍作休息,立刻动身,前往圣城废墟。 根据典籍记载,当年的圣城占地极大,达十余万亩的范围,把好几座大山都圈了进来,其中又有湖泊流川等,说是一座城,在概念上,未免狭隘了些,应该说是一方区域才对。 手上的地图,赵灵台已经烂熟于心,不用再看。至于通往圣城废墟的路径,那么大的地方,随便一个方位,都能进入其中。 约莫一个时辰后,赵灵台在一个峡谷之前站定了。 峡谷颇大,里面树林茂密,生长着一种带有花纹的藤蔓,一根根如同小手臂般粗细,弯弯曲曲地攀满了整座峡谷的树木,盘根错节,缭绕延伸,看上去,这峡谷便如同结出了一张巨大的蜘蛛网。而细看时,见诸多藤蔓蜿蜒,像是一条条斑斓的毒蛇,显得渗人。 这种藤蔓植物,赵灵台从未见过,不知为何等品种。 不过让赵灵台为之驻足的,并非是这些奇怪的藤植,而是两尊竖立在峡谷外左右两边的高大塑像。 塑像高达十多丈,应该是用整块的巨石雕凿而成,造型与众不同,上面人首,腰部以下,却是蛇身,一条长长的蛇尾巴拖曳在身后,最后与地面结合起来。 这两尊塑像竖立在此,不知几许岁月,石头表面上处处显露出斑驳的迹象,不少地方还生长出了青苔等。而在风霜的侵蚀下,又或者有人为的破坏,塑像之上,或多或少都出现了残缺。右边那尊,一只胳膊甚至断掉,不知掉到哪里去了。 纵然如此,从塑像上散发出来的那种古朴悠远的气息,无不在述说着圣城当年的风光辉煌。 妖修内部,也有文明,有妖文传承,其中一个文化特点便是喜欢竖立各种各样的神像。神像原形,多为族中大妖,又或是源自远古神话里的形象。 可惜发现仙界,破碎虚空,举族飞升之后,在人间,妖族的传承一下子发生断层,等于是直接出现了空白,很多的事情,便不再为人所知。 这圣城废墟,等于是一处遗迹,不过人族修士们到来此处,并非是为了考据妖族文明,而是为了冒险寻宝,一旦发现有价值的东西,当即掠夺而去。 两尊竖立在峡谷的人首蛇身像,头部的一双眼睛便空空如也,显然原本那里该镶嵌着宝石之类的东西,被人发现后,生生挖了去,就剩下空洞的眼眶了。 赵灵台在下面看着,突然若有所觉,小狗现身,飞快地朝着左边的塑像蹦跳过去,一直纵身上到顶部,然后在空洞的眼眶处停了下来。 塑像的一双眼睛,对于小狗而言,便等于是两口洞穴,里面幽深,似乎隐藏着什么…… 第一百五十一章:狩猎

被挖掉眼珠子的眼眶,形成两处幽深的洞穴,对于现在的小狗体型而言,就跟野外的石洞差不多。 小狗忽然张口一吸,一道隐藏在里面的虚影被吸纳出来,进了牠的肚子里。 下面赵灵台看到,会心一笑。敢情是有阴魂以雕像空洞的眼眶为家,不料被妖身发现了,来了个扫荡,直接吞噬掉。 现在妖身有了些自主意识,变得活跃了。 赵灵台也不在意,妖身能够自主觅食,壮大修为,是他喜闻乐见的事,由牠而去。 此地已经算是圣城废墟的范围,阴魂的数量大增。在白天的时候,它们都隐藏起来,或躲在石洞内,或藏身在树底下,但不管躲藏得多好,只要被小狗靠近,都会被发现,难逃一劫。 阴魂状态,浑浑噩噩,俗话有说:孤魂野鬼,它们的存在,本就属于一种畸形,只会害人,现在当了妖身的口粮,没有什么怜悯可言。不过这些阴魂大都单薄绵弱,蕴含的能量稀薄,即使吃上千个,都比不上山月一个阴神的分量。 赵灵台任由妖身纵跃,他则继续向前,要通过峡谷。 砰砰砰! 约莫走了数里地后,前面传来一阵激烈的打斗声。 赵灵台眉头一扬,掠身过去,很快就看到一场战况。 三个人,两男一女,在围猎一条巨蟒! 赵灵台的目光首先放在巨蟒之上,见到它长达数丈,下半身盘在一起,堆砌起一座肉山,上半身昂首而起,伺机而动,蛇舌吞吐,每一次出击都是迅猛而准确。 围猎的三人不敢逼得太近,各执兵器,在外面游斗。 看得出来,这三人经常在一起练习,而或实战,互相之间,默契很好,形成掎角之势,有人负责吸引巨蟒注意,有人负责偷袭,又有人负责牵制…… 分工合作,配合无间,否则的话,以他们的修为,面对巨蟒,只有逃走一条路。 三个人,都是结胎境界,而那巨蟒,从它的体型看来,最起码都修炼数百年了,有了些气候,也许还开了灵智,成为了妖物。 赵灵台知道有不少人族修士常年在圣城废墟这边活动,境界大都在元炁以下。毕竟要是具备元炁境的实力,都可以到门派里担当长老之位了,何必还到外面冒险,出生入死? 结胎和通玄境的最多,他们到圣城废墟来,不但是为了搜寻圣城里的遗落的宝物,更主要的却是狩猎。斩杀而或活捉此地的各种灵兽妖兽。 这一些,可是行情非常好的东西。卖到外面,往往能卖出一个好价格来。 爪牙、皮毛、鳞角,能用来制造各种装备,是很重要的材料;至于血肉等,大都成为肉食,蕴含丰富的元气,食之大补,极受欢迎。 有行情,自然便有市场。 各种猎人小队应运而生,长期活跃在圣城废墟一带。他们的成员成分复杂,有散修,有世家子弟,还有宗派的弟子,形形色色。 外界都在说,圣城废墟是难得的冒险者乐园。也只有这里,由于特殊的环境,才会有那么多灵兽妖兽存在。外面诸多高山大泽,野兽倒不少,能达到灵兽妖兽级别的,就凤毛麟角了。 有人说,这是圣城气息的余荫造成的。 显然,赵灵台现在见到的三人,就是一队猎人队伍。两名男子,年纪在三十出头,身材壮实;那个女子则要年轻许多,二十左右,体形矫健,穿着便于行动的短甲,手臂长腿,肌肤裸露,有一种颇具魅力的古铜色,尤其胸前双峰,在两片甲胄的簇拥之下,突兀而坚挺,分外惹火。 至于她的相貌,也是有几分俏丽,手中把持两把短刃,应该是走近身的刺客流,一有机会,便欺身到巨蟒的身边,利刃翻飞,狠狠切割起来。 然而那巨蟒全身皮鳞,仿佛全副甲胄一般,坚韧无比,等闲兵器落在上面,铿然有声,最多只是画出一道白印子,根本破不开,伤到里面的血肉。 “咝!” 巨蟒似乎被激起了怒火,大嘴张开,猛地朝着那名不断挑衅它的汉子喷出一口青雾来。 “是蛇煞,吴哥快闪!” 女子见状,焦急地喊道。 幸好那汉子早有防备,一个灵巧的“燕子穿云”,翻身躲开,躲到了数丈开外,与此同时,还闭住了呼吸,生怕吸到一丝毒气,那就不得了。 其余两人同样如此,纷纷退开,闭住呼吸。 那道蛇毒煞气虽然是喷向吴哥的,但弥漫开来,四周的空间都可能被污染了,不小心呼吸到,进入体内的话,后果不可收拾。即使及时服用解毒药丸,也难以缓解。 此时,赵灵台的出现,吸引了三名狩猎者的注意力,他们看不出赵灵台是什么修为,看着很是普通平凡的样子,不过敢只身闯进这圣城废墟来,就不可能简单。 那吴哥朝两名伙伴打个眼色,随即纵身跳到这边来,冲着赵灵台喊道:“朋友,有没兴趣一起狩猎这条虎纹巨蟒,事成之后,大家均分收益。” 一番缠斗之后,他们深知无法将巨蟒拿下,恰好有人来,可以的话,把赵灵台拉入伙,等于多了一份力量,也就多了一份成功的希望。 这样的事,在圣城废墟的狩猎行动中多有发生。 在这里,虽然陌生人往往意味着危险,但只要各取所需,对利益有需求的话,陌生人也会成为临时的搭档,而或朋友。 赵灵台往那巨蟒上扫一眼,淡然道:“没兴趣。” 脚步不停,继续向前——他的前面,正是巨蟒所在。 “小心……” 吴哥等人的叫唤声刚出口,巨蟒已经昂首扑来,一张血盆大嘴直接吞噬向赵灵台。 唰的! 小狗的身影出现,准确无误地落在蛇头之上,一口咬下。 噗的一下,磨盘大小的蛇头顶上被撕咬开了一个大洞,蛇血飙出,随即这条威风凛凛的巨蟒便颓然倒地,一动不动了。 赵灵台视若无睹,根本不在意,身形从蛇身边上走过,看都不看一眼。小狗跟在身后,,摇摇尾巴,一声不吭。 后面三人看傻了眼,面面相觑,不过很快,那吴哥反应过来,瞧着巨蟒的尸体,喃喃道:“我们走运,要发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核心

诛杀巨蟒,对于赵灵台而言,不过顺手为之,他也不理会这队狩猎分队,继续前行。穿过峡谷,沿途所见,一座座石雕随处可见,大都形体斑驳,被藤蔓所缭绕覆盖住了;很多都出现了破损的迹象,断手断脚,基本不够完整。 随着深入,赵灵台知道要接近圣城废墟的核心地带了,路上已经出现不少城墙的遗迹,有的只剩下一截,有的还绵延成一片,都是用巨石砌成的,每一块石头,方方正正,重达数吨。 石头极为耐固,能经历风霜,千百年不变,因此以石头为主体的建筑最具备传承性,千年下来,依然能保持原貌。 赵灵台一边走,一边品鉴着各种各样的遗迹。 接近废墟的核心,人踪罕至,很是荒芜,野草树木丛生,把偌大的地方变成了荒园。 一般修士之所以没有进入此处,自有原因。因为在这一带,妖兽出没,极为凶险,它们实力强横,已经相当接近妖物,甚至可以说,已经成妖了的。 赵灵台一路来,不管是在外面看到的虎妖,还是那条巨蟒,它们都颇为凶猛,具备了些灵智,近乎妖,但毕竟还不是妖,差那么一层。真要比较起来,差得就多了。好比准人仙与真正的人仙,差距摆在那,不可逾越。 面对外面的妖兽,不少狩猎分队还吃得消,只要准备充分了,即可拿下;可到了核心地带,面对那些真正成了妖的,那就十分吃力了,一不小心,便会从猎人变成猎物,死于非命。 赵灵台便经历了两拨攻击。 第一次是一只奇异的小兽,有三只脚,长身有翅,善于伪装,牠化作一块巨石的模样,躲在一堵墙上。赵灵台去观望石墙的时候,此物突然暴起,咬向赵灵台的颈脖。 由于距离太近,对方的动作速度又是快如闪电,赵灵台差点中招,幸好腾蛇剑护主,及时现身,一剑将它刺了个透心凉,有碧绿色的鲜血飞溅出来,腥味浓臭,溅到石墙上,竟把坚固的墙壁腐蚀出了一道深深的痕迹。 其血有奇毒! 赵灵台虽然为人仙,但也不敢说自己的身躯劫难不磨,百毒不侵。即使在人间,对他能构成生命威胁的事物也是不少。其中一些可能根本不起眼,而或看着普通。 比如这头叫不出名字的小兽。 如果被它咬中,毒发攻心,赵灵台很怀疑自己,会一命呜呼。 还有一次,攻击他的竟是一棵怪树,树枝如藤,仿若长长的触手,突然席卷而至,把赵灵台拦腰捆住,几乎要把他给勒得喘不过气来。 妖身见状,急得汪汪叫唤。 最后还是赵灵台召唤出腾蛇剑,发起狠来,把这树从头到脚,削了个干净,最后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杆子,这才脱得身来。 最后小狗跑到树底下,抬腿往树根上撒了一大泡尿。 尿水浊黄,滋滋作响,那树根被腐蚀得开始烂掉,不用几天,这棵怪树便会从根部腐烂开来,直至完全枯死。 遭遇的风险,在赵灵台的预计之中,他行事更为小心谨慎,不再像之前在外面那般,横行无忌了。妖身一直在周围游荡,等于是斥候哨兵,能够第一时间发现凶险所在。 妖身的存在,本身就极为特殊,但牠亦非不死之躯,如果遭遇无法对抗的强横存在,牠同样会受到致命的伤害,甚至会被直接抹杀。 赵灵台曾经想过,如果有一天,妖身被斩杀了,会出现怎样的后果? 答案是,他不知道。 总而言之,不会是好事。所以一直以来,赵灵台对于妖身的使用都保持着分寸。 事实上,至今为止,他也没有遇到过能够对妖身构成威胁的存在。 在同等的情况之下,妖身的强悍度以及承受力,都要远远超过赵灵台本身,所以一些脏活累活,以及危险活儿,让妖身出去做,是非常恰当的。 退一步说,当遇上了某些极端的情况,牺牲妖身,总比自身陷落要好得多。 有妖身在,赵灵台便等于有了两条命。 赵灵台到圣城废墟的探索,其实并无具体的方位和目标,他是为了搜寻《斩尸经》的线索而来,问题在于这么大的地方,没有确切的情报,毫无目的性可言。因为《斩尸经》的后续,很可能已经被上古时期的大妖,带到仙界上去了。 又或者说,妖族内部,可能就只拥有上半部的《斩尸经》,并无下文。 这些,都是存在可能性的 在来之前,对于圣城废墟的了解,赵灵台只从人们口中,而或一些书本记载上获悉,停留在表明,不够直观深入。 如今身在其中,种种见闻遭遇,总算有了一个比较客观的了解,对他而言,的确属于一个能够提升实力的修炼场所。 在人间,人仙已经属于顶尖的修炼者,想要更进一步,相当困难,既缺乏实力相当的对练者,又缺少一个合适的修炼环境,所以大部分的时间都是闭关感悟,长期处于一种单身的状态,孤独地自个摸索前行。 修道独行,并不利于成长。 不管做什么,人总是需要同伴的参照,鼓励而或诋毁,还需要有师傅指点和引导。 这里所说的“师傅”,属于泛指,正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 如果完全的孤独一人,练着练着,连自己是个什么样的实力境界,都无从比较知晓,又如何提高? 环境和伴侣一样重要。 一般的修者,实力在中下游水平,他们能够进行试炼的地方很多,跟普通猛兽搏斗、到幽深山谷探索,诸如此类,可供选择的方向不少。 但到了人仙之境,这个问题就不好办了。 让赵灵台去浮山那等位置去试炼?炼什么呢?他往那儿一站,百兽避之不及,退如潮水,只剩下寂寥。至于敢向他挑战的修者,同样凤毛麟角,难得一见。 也许,这就是站到高处后的寂寞了吧。 赵灵台心目中,在人间,值得一去的地方已经不多,却没想到,这圣城废墟成为了意外之喜。 约莫一盏茶时间后,在赵灵台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座大城的轮廓,巨大而肃穆,纵然多处崩塌破损,但竖立着的城墙仍向世人展现着当年的辉煌和繁华。 真正的圣城废墟,到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探索

圣城多塑像,到了真正的核心地带,一尊尊神像更是随处可见。不过它们大都遭受到了破坏,有的断手断脚,有的头没了,还有不少直接被推到在地上,被泥土和草丛给淹没。 研究这些神像,一定能得到不少关于圣城的文明线索。 不过这些,不在赵灵台的考虑之中。他又不是史学家,也不是妖族文化的爱好者。 到了此地,赵灵台速度放慢下来,像个普通人一样,在其间漫步,缓步而行,这里看看,那里瞧瞧,并无具体的目的性,走到哪算哪。 圣城中心区域,凶险重重,危机四伏,等闲修者根本不敢进来,因而放眼看去,一片荒芜,看不到个人。 这一路来,在半路上,其实赵灵台遭遇到的修者还是不少的。不过大部分的情况他都不予理会,飘身而过,并没有与对方产生什么交集。斩杀巨蟒那一次,算是比较近距离的相处了,但依然没有任何的交谈。 诛杀巨蟒,只是觉得对方盘在峡谷中间,挡住了前行的路。 妖兽全身都是宝,切割开来,能卖上不少钱,但与赵灵台何干? 不得不说,人是分层次的,不同的层次,决定了眼界和需求。在狩猎者眼中,那些妖兽是难得的宝物,可在赵灵台看来,就只是一副皮肉而已,看不上眼。 他散步而行,如同走在后花园中,显得写意。 不知过了多久,赵灵台走遍了一片区域。但论起面积,比起整座圣城,也许只能算是小小的一个角落罢了。 不知是否运气好,期间他并没有遭遇到厉害的妖物,很是安平。 当夜幕降临,赵灵台提前选好了一处过夜的地方,乃是一尊巨大的妖族神像。 这神像高达十余丈,背生双翅,头上有角,从外貌上,看不出来本体为那种兽类。 不过妖族的神像风格,一向夸张,处理得很艺术化,难以分辨。 因为很多神像的造型,其实等于是一种图腾,并非实指,没有具体原型的。 神像高大,即使有残缺,但上面颇为宽阔,可供栖身的适合位置很多,可以住到肩膀上,可以住到头顶上,还可以住到鼻子里……居高临下,优哉游哉。 昨晚烤了一只羊,今晚赵灵台没有整弄肉食的兴趣了,也不觉得饿,盘膝打坐,随便就能过一宿。 他选择的地方位于神像的鼻端之上,那里缺了一大块,恰恰形成一个平台模样,足有数平方,一人容身足矣。虽然没有事物遮顶,胜在视野开阔,一览无余。 瞧这夜空,明月皎洁,星辰熠熠,应该没有雨。 坐到上面后,赵灵台拿出那幅地图,展开,照着星月之光,慢慢看起来。 之前所看,着眼点主要在通往圣城废墟的路径方位之上;现在到了目的地,看重的却是关于整座圣城废墟的格局分布了。 千百年来,随着修者不断对圣城废墟探索,对于此城的基本轮廓摸索得有六七分情况了,描绘出来,便是一张地图。 地图当然是越详细越好,用来做生意的话,也是如此。地图含金量上去了才好卖,才能卖高价。 赵灵台买的这一幅,本就是挑最好的,上面不但很细致地画出通往废墟的各个路径,以及最佳路线,对于圣城的格局也作了不少详细介绍。 地图上,把圣城划分成十多个区域,大小不等,其中有一半的区域都注明了文字信息,主要说关于其中蕴含的危险。 比如说,有一块核心区域,上面写着此地盘踞着一头四腿蟾蜍,浑身是毒,吞吐之间,毒雾喷薄,把该区域覆盖起来,形成一处极为厉害的禁区,就算阳神境的修士进去,都颇具危险,稍有不慎,便有进无出…… 又比如在西南角的一个区域,那里标明着有一大群黑心蜂在那结巢,数量成千上万,多得吓死人。一旦有人靠近,惊动了蜂群,数目众多的黑心蜂便成群地扑出来,遮天蔽日般,围都能把人围死,更别说每一只黑心蜂的尾巴针都极为毒辣,堪比五步蛇了…… 显然,为了探索道这些信息,肯定有不少修者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还有不少区域一片空白,只用朱砂涂色,色泽鲜红,表示此为未知地带,存在巨大凶险。 未知的地方,里面会存在何等凶物不得而知,但从那四腿蟾蜍,以及黑心蜂群来说,它们的实力已经堪比修者的人仙级别了,怪不得那么多年来,里面的很多地方都无人敢进。 扪心自问,赵灵台觉得自己剑法练得不错了,可要是面对数以万计的黑心蜂,他也是觉得头皮发麻,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去惹怒它们。 很快,赵灵台的目光落在东北角的那片区域。 在地图上,那儿被涂抹成黑色。标明上四个大字:幽冥之地! 望文生义,不难理解,幽冥之意,本就是死人所在。 那么,那儿就是亡灵阴魂的聚集地了…… 这些东西,对于常人而言,颇为可怖,可对于赵灵台——准确地说,对于赵灵台的妖身来说,可是一处求之不得的胜地。 一路来,到了夜间,妖身便出去觅食,的确扫荡了些阴魂。不过大都能量稀薄,零零碎碎,通俗地说,就是塞牙缝的,别说填饱肚子,打个牙祭都嫌不够。 若是有那么个地方,遍地阴魂,亡灵飘荡,放妖身进去,那小狗会是何等的欢欣喜悦? 一顿饱食下来,妖身的实力肯定能提升一截。 “嗯,下一步,便去这幽冥之地了!” 瞬时间,赵灵台便下了决定。 在圣城废墟内漫无目的地走,效率低下,确实没有多少用,耗时也多。 说到时间,下山已经有一阵子了,对于山门,赵灵台还是有所牵挂的,担心自己离开得太久,当消息走漏后,会有势力蠢蠢欲动,对灵台不利。 因此赵灵台希望能早点探索完圣城废墟,不管有无收获,都得返回山门去。 正思索间,在东南的远方,忽有一阵奇怪的嗥鸣声传来,如同青蛙鸣叫,其音激昂清越。 那么远的距离,鸣声能传到这里来,此獠实力可想而知。 难道,便是那头剧毒的四腿蟾蜍? 赵灵台想着,闭上双眼,渐渐入定起来。 第一百五十四章:幽冥

一夜无事,当第一缕晨光划破东方天际的云层,赵灵台便睁开双眼,纵身而下,落到了地面上,随即大踏步朝着东北方向走去。 有了目的性,在速度上便不用保留,尽量节省时间。 只是一路而行,路上却并不太平。 “吼!” 当他越过一处废地时,一头庞然大物蓦然转出,蒲扇般的巨爪当头落下。 比起这巴掌,赵灵台渺小得像一只鸟儿,更不用与对方那副强横巨大的身躯对比了。 这是一头极其凶猛的熊妖,从其身上散发而出的强大气息,可以得知,牠绝对是一头蛮古遗种,体内流淌着蛮兽的血。 人与人之间,是不同的,其中一个不同的因素,便是血脉传承;兽与兽之间,同样如此。有些兽类,刚生下来,便比别的野兽高上一等,成长的潜力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在妖族漫长的种族发展史上,能成为大妖级别以上的,基本都是拥有非凡的血脉传承。不具备这条件的,能够成为小妖,已经是极具机缘了。 对于血脉的依赖和倚重,妖族比起人族来,更要讲究得多。 现在赵灵台一看这头巨熊,便知它拥有不俗的血脉传承,有些动心,想着把牠捕获带回去,当一头守山神兽。 三大仙门,应该都有守山神兽,从实力级别上讲,很可能这神兽反而会是最厉害的存在,超过掌门长老他们。 这并不奇怪,主要是由于人间的环境所然。神兽拥有极其绵长的寿命,壮年期更是动辄数百年,活得越久,修炼的光阴自然越久,那修为底蕴,可想而知。 不过三大仙门的守山神兽各是什么,赵灵台并不知道,它们的存在,俗世很多人可能都不知道,因为那么多年来,就从没有出世过。 仙门地位超然,无可撼动,无人能够威胁到他们的根基,守山神兽自然便没有展现威风的机会了。 赵灵台觉得,以今时今日灵台的地位,的确需要一头护山神兽了。 不过这熊妖…… 赵灵台纵身而起,以指为剑,点到熊妖宽阔的额头之上。 嗤! 熊妖两只大若天井的鼻孔忽而喷出两道雾气,差点把赵灵台裹挟住了。 他吃一惊,飞身避退。 在两道雾气上,赵灵台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甚至要超过当日面对山月的时候。 山月虽然把持神物打神鞭,但只能挥洒数次,无法完全发挥出打神鞭的真正威力,所以赵灵台面对上他,胸有成竹,可徐徐图之。 可眼下面对这头熊妖就不同了,根本无法知晓其到底蕴含着多少力量,狂暴起来,会是何等状态。 如果赵灵台不惜动用腾蛇剑,耗费力气与之搏杀,有几分把握,可将熊妖斩死,但那样的话,就是他所希望看到的结果。 他来圣城废墟,可不是为了猎杀妖物的,那样并没有多少意义。 想到这,赵灵台当机立断,折身退走,毫不拖泥带水。 “吼!” 熊妖还不依不饶地追出老远一段距离,这才返身回去了。 妖兽和野兽一样,大都有着根深蒂固的地域性,对于胆敢侵犯领域的外来者,有意也好,路过也罢,从来都是授予痛击,甚至直接吃掉的。 “可惜了……” 赵灵台暗叫一声。 像熊妖这般天生异种,在人间,可能只有圣城废墟这边才有了,别的地方,根本不会存在,也无法生存。皆因圣城废墟这边还残留着当年妖族的法则阵法,特别适合它们成长。 不过护山神兽之事,是赵灵台见到这头巨熊后的临时起意,倒不是很迫切,现在不具备收服对方的条件,便暂时搁置下来。 此头熊妖的出现,让赵灵台打醒了精神,知道此地不同外面,危机四伏,虽然他已是人仙,仍要小心谨慎才行。 于是很快,妖身便被放了出来,负责在身边数丈范围内警戒守护。 自从稍稍具备了些灵性后,妖身的眼眸便有了光彩,间或还会表露出些颇具人性化的神态来。 眼下在废墟间奔走的妖身,目光搜寻,就带着警惕的意味。显然,牠也察觉到了四周潜伏着的危险。 赵灵台不想招惹麻烦,徒生枝节,所以他让妖身散发出了一种独特的气息。 那同样是一种危险的气息,可以用来警示活动在废墟的妖兽,好让它们有所忌惮,不会轻易便发起攻击。 作为一只狗,妖身的地域性不遑多让,要是牠选定一个地方,往四周撒上一泡尿,画定一个圈子,那么这块地方,便属于牠的了。 当然,一路前行的过程中,妖身所激发出来的气息,被别的妖兽嗅闻到,也可视作一种挑衅。 至于是否会因此激发一场关于地盘的大战,那就看对方对妖身实力的评估了。毕竟到了这个层面,都拥有了灵性,知晓进退分寸,如果觉得妖身凶猛,不好打,它们自然不会出来拼个你死我活。 毕竟,赵灵台与妖身只是路过,并非要来抢地盘的。 因此这一路行,除了开始遇到的熊妖外,接下来的路程很是平静。 有妖身巡逻警戒,赵灵台放心不少,速度极快,仿若一阵风,到了中午时分,他便来到地图上所表示的幽冥之地了。 还没进入,到了边缘地区,赵灵台便看出这片区域的不同寻常,主要色调就一种:灰黑! 放眼看去,偌大的地方,就像是刚刚被一把大火焚烧过一般,到处都是焦黑一片,房屋崩塌,处处断墙破壁,大片大片的树木,都是光秃秃的,剩下个树杆子在,半片叶子都寻不着。 地面上的,是那种灰黑的焦土,看不见一点绿。 果然是一片死寂之地。 看远些,赵灵台见到有一股股灰黑的雾气在飘荡着,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形态,像是一股股流动的水,似乎雾气拥有了某种特殊的生命。 奇怪的是,赵灵台并没有看见有任何阴魂存在,不知是否身在外面,无法察觉呢,还是现在白天,阴魂都潜藏起来了。 “汪!” 妖身忽而冲着那边叫唤了声。 赵灵台微微一笑,俯身下去,伸手摸了摸牠的头顶,淡然道:“走,我们进去!” 第一百五十五章:收获

带着妖身,赵灵台迈步进入这幽冥之地。脚步踏在灰黑色的焦土上,发出轻微的滋滋声响,觉得这地面有些松软,像踩着一片沙子。 赵灵台不知道幽冥之地是如何形成的,进入之后,举目观望,得到的感官印象,就是此地一定经历过一场大火灾,而且那火,可能并非寻常。 他走到一棵被烧得光秃秃的树干边上,伸手上去一弹,竟发出铿然之声,仿佛那不是木头,而是一根铁桩子。 赵灵台心中一动,不知此物是否天生如此,还是被那火烧过后,才变成了这般。 类似的树杆子随处可见,数目不知凡几,从刚才敲打的回音,以及触感来说,此物本身绝对不简单,可以炼化了,用来当做炼造器物的上佳材料。 这里,还真是遍地是宝呀。 赵灵台喟叹一声。 不过他也明白,能进入此地的人凤毛麟角,数量众多的狩猎寻宝者,基本只能在外围活动搜寻,稍稍深入一些,只怕便会遭受灭顶之灾,死于非命了。 诸如熊妖那个级别的存在,根本不是一般修者所能面对应付的,一旦遭遇上,即刻会被秒杀。 赵灵台来幽冥之地,本是为了让妖身吞噬阴魂,可如今阴魂没见着,却见到这些树杆子瓷实,非常适合用来炼制兵器,当即动了心思,意念一动—— 嗡! 腾蛇剑浮现,从根部上,斩向一根树杆子。 咔擦一下,应声而断,倒了下来。 赵灵台心中更喜,他驱动飞剑,着实灌注了几分力道,饶是如此,腾蛇剑砍伐之际,都感觉到了些吃力。 飞剑之利,不用多说,如果让飞剑砍起来都有障碍的话,足以表明那被砍伐的事物颇为坚韧,属于好材质。若是外面的精铁,比如灵台剑派用来锻造制式长剑的材料,碰上这腾蛇剑,简直吹毛断发,根本不用力,碰上便咔嚓了。 斩掉一根树干之后,赵灵台继续动手,接连砍伐了近三十多株,到了此时,他已经有了一定的消耗,这才停手,要保持体力,好面对接下来可能会遭遇上的境况。 如果在砍伐材料上便耗尽力气,未免太过于不智,让自己陷入危险。 一根根树干子横七速八地倒在地上,赵灵台便拿出灵台洞府,启动阵法,把这些树干尽数装纳到洞府里头。 也是多亏此宝,才有这番巨大收获。换了别人,得把这重达数千斤的树桩扛着回去,光是弄一两根,便累得够呛。 一会之后,所有砍伐下来的树干全部装进了洞府内。有了这么多,够用了,自不可能把整个地方的树桩子都砍光,那等工程浩大,只怕腾蛇剑都吃不消。 够用即可,无需贪多。 整个砍伐的过程都颇为顺利,一直期望的阴魂毫无动静,连赵灵台自己,都觉得有些奇怪。 这个幽冥之地,看着,似乎名不副实呀! 收好洞府,赵灵台带着妖身继续前行。 突然间,他停住了脚步,有些疑惑地抬头,望了望天色。他看见天色在变暗,一点点地暗落下来,仿佛正被一张巨大的黑幕给慢慢遮掩上了一般。 计算时间,现在应该还不到晚上,那么…… 正想着,就有灰黑色的雾气腾腾冒起,就从脚下的焦土缝隙之间,好像是水蒸气一般,丝丝缕缕,不可计数。按照这般势头,只怕不用多久,就会将整个区域都给笼罩起来。 到了那时,这幽冥之地就真得灰黑一片,如同人间地狱那般了。 “终于,开始了吗?” 赵灵台喃喃道。 这幽冥之地,存在已久,不可能只是个空壳子,或者要到晚上,或许需要一些触动,才会露出原形,现在看来,自己的闯入,已经触动了该地的玄机。 “汪!” 妖身叫唤一声,声音中颇有些兴奋之意。牠可比赵灵台更加期盼阴魂的出现,之前在外围地带扫荡,只吃到了一点甜头而已,很不过瘾。 趁着灰黑雾气还没完全笼罩起来,赵灵台抬头扫视,见到正前方数里开外,有一座建筑废墟,规模不小的样子,当即掠奔而起,形同飞腾。 一会儿工夫,到了目的地,正是偌大一座建筑,早已多处崩塌,可从尚存的外观特征看来,似乎像是一座宫殿。 妖族崇尚树立神像,还喜欢大搞宫殿,特别是妖王级别的存在,没有十座八座行宫,都不好意思打招呼。 却不知道这里这一座,是否便是当年某位妖王的行宫之一。 大妖之上,方为妖王。 其实妖族称呼并不严谨,等级划分什么的,也颇为随意,一些妖物,但凡有了些本领,便自称为“圣尊”了,对比起来,实力与称呼很不符合。 比如那李黑鱼,被称为“黑鱼圣尊”,但即使巅峰的地仙境界,严格而言,也算不上大妖的。 雾气弥漫得急,赵灵台不多思虑,纵身跃进宫殿废墟之内,穿梭其间,左顾右盼,不用多久,就找到个合适的地方,飞身跳了上去。 此地是一方巨大的石台,高约七,八丈,有半亩的面积,不知用什么石料建造而成,很是坚实,石面之上,还镌刻着各种各样的图案符文,缭绕成圈。 看起来,这仿佛是一方祭台,有着神秘的气息波动。 在妖族文明中,祭坛也是极为重要的建筑,不可或缺。在先前的龙窟洞府内,便有一座祭坛,被设成整个大阵的阵眼所在,非常重要。 赵灵台到这祭坛的中心地带,盘膝坐下,凝神静气起来,下一刻,腾蛇剑出现,平悬在顶上,有锋锐的气息垂落,把身边一圈方圆覆盖住,形成一个保护圈,护住周身。 幽冥之地,肯定存在着强悍的凶灵,它们具备着特殊的杀伤能力,一些凶猛之物,就是赵灵台也得忌惮几分,免得着了道,后果严重。 至于妖身,倒是非常雀跃的样子,绕在赵灵台数丈开外,兜了一个大大的圈子。一边走,一边架起腿来撒尿,尿水溅在地上,画出大圆圈。 赵灵台见着,脸上露出微笑,他明白这并非妖身在玩耍,那狗尿撒成的圈子非比寻常,颇具保护性的。 这时,无边无际的诡异雾气已经升腾了上来,铺天盖地,一片灰黑。 此地,已成幽冥! 第一百五十六章:凶魂

诡雾四合,铺天盖地,整方区域都一片灰暗,仿佛传说中的幽冥一般。 赵灵台端坐在祭台上,头悬飞剑,丝丝剑意散发而出,形成一个保护罩,外面一圈又有狗尿为界,那雾气竟侵进不来,仿佛被无形的事物给阻挡住了。 雾气蕴含的邪异力量正在不断腐蚀着,想要破围而入。 妖身蹲在一边,一双白多黑少的眼睛扫视着,突然一个纵身腾跃出去,张口往雾气里一咬。 咝的一下! 一道阴魂被牠咬住,生生扯了出来。 赵灵台看那阴魂,颇为长大,形体已经有几分凝实,具备了人身轮廓。他虽然不知怎么划分阴魂的等级层次,但光从外表便可得知,这阴魂可比外围地带那些要强大得多。 妖身扫荡外面的阴魂,几乎都是一口一个,像猫吃鱼儿一样,非常清脆,阴魂没有丝毫抵抗的余地。 可眼下这头阴魂被咬住了,还在拼命挣扎,甚至俯身下来,向妖身攻击。 不过它所做的努力都是徒劳无功,妖身大嘴张开,每动一下,便把该阴魂吞进去一大截,吞咽两次,阴魂便进了肚子。 阴魂等物,并无实体,但随着成长壮大,它们本身是可以诞生出一丝灵识的,从而具备本能性,如果能不断成长,达到一定的境界,便有了一个专属名称。 在这世界,唤作:魔! “魔”是一个广义词,若是用来专指的话,便是阴魂最为强大的形态。 人间环境所致,没了大妖,也没了魔。 在这幽冥之地,赵灵台不相信会有魔的存在,因为想要成为魔,需要消耗的资源实在太多,多到一种可怖的地步,难以估量。 妖身吞噬掉一头阴魂之后,仿佛起到了震慑的作用,汹涌而至的雾气有所减缓,雾气里头,一阵阵嘶吼的声音传出来,仿佛是万兽咆哮。 此地阴魂,原身基本都是妖修,本体为妖,几乎没有人。因为人族修士到此,被杀掉后,他们那些弱小的阴魂,基本都会被妖族阴魂给吞噬掉。 阴魂的成长,除了大量吸纳凶煞之气外,还得通过互相吞食的方式,获得能量。 这种方式,粗暴而直接,就像大鱼吃小鱼一般,形同养蛊。 对于妖身,赵灵台自是放心的,换别的地方不好说,在这幽冥之地,小狗在此,简直如鱼得水,能大展神威。 他便不再理会,闭上双眼,魂识散发出来,感受四周的雾气本质,一触之下,顿生警觉。因为雾气蕴含着的,都是极为污秽凶煞的物质,要是被它们侵入体内,被污了心智,便会变成失心疯,整个人疯疯癫癫,狂暴嗜杀起来…… 不但人,若是法器等物,被其污秽了,也将变成废铜烂铁,无可挽回。 即使锐利如腾蛇剑,如果赵灵台把它扔进雾气里,不加理会,过得一段时日,这飞剑的灵性便会被腐蚀殆尽,变成了一块死物。 当然,天下万物,皆有正反两面,若是修炼邪派功法,要淬炼狠毒的法器,来到这幽冥之地的话,便等于来到了绝妙之处,练起器物来,事半功倍,能让法器品质跃升一个大层面。 想到这,赵灵台就想起当日死在自己手上的“邪道外魔”两个家伙,如果他们在此,见到这雾气,应该会欣喜若狂——也有可能闻之色变,望风而逃。皆因他们的修为不够,一不小心,便会被吞噬得骨头都不剩。他们想要在此地修炼,只能循序渐进,先在边缘地带取气炼制。 这只是赵灵台的一些杂念罢了,很快便抛之脑后。 此时妖身蹲守在外面,安定的时候,像一尊塑像,但动的时候,恍若一道闪电,唰的,就又从雾气中揪下一道阴魂,大口咀嚼起来。 妖身的存在,给予众多的阴魂震慑,它们藏身在无边际的雾气里头,数量不知多少,虽然大都没有完整的灵智,却拥有着趋利避害的本能,接连见到同伴阴魂被吞噬掉,使得它们对那只小小的狗产生了忌惮之意,在外围打转,不敢再轻易攻来。 双方僵持了一阵,吼的,一声尖锐变调的嘶吼声中,一张巨大的面孔在雾气中显化。看上去,足有半亩方圆的巨脸,五官具备,仿佛人样。其在雾气中隐藏着的身躯,更不知如何长大。 这是一头凶灵级别的阴魂,可能是一方霸主。 它的出现,四周的阴魂纷纷退缩,躲开来。 妖身见到,有了凝重之意,却并不退缩,扬首吼叫起来,像一头发怒的狼。 随着嘶吼,牠的身躯开始变得膨大起来,很快从小狗模样,变成了长达两丈余,高达一丈的庞然大物,狂暴的气息蒸腾爆发而出,与庞大的阴魂对持,毫不示弱。 赵灵台有所感应,睁眼看来,看着变身后的妖身,哪里还有丝毫狗的特征?分明便是一头异种巨狼的模样,全身披毛,乌黑油亮,一双眸子,仿佛变成了血眸,鲜红欲滴,分外妖异。 这体型,比在灵台山时,又增大了一圈。 进食山月的阴神,以及来到圣城废墟后,吃了不少阴魂,使得妖身实力大增,体型随之变大,顺理成章。 在传闻中,一些大妖的本体,往往达到数百丈左右,极为骇人。 倒不是说个子越大越厉害,但普遍而言,越是长大,的确越是凶猛,因为拥有着碾压性的力量,根本不用施展什么神通术法,直接往敌人身上一压,对方就避之不及了。 庞大的身体,所需消耗自是极大,因此大妖们平时都不会显露本体,而是变作人身行动。除非遇到强横的对手,否则都不会原形毕露。 现在妖身也是感觉到了一些危险之意,这才变身出来。虽然牠这体型,在如同山岳的阴魂面前,仍显得颇为渺小,不过气势攀升,不甘示弱,猛地一摆尾巴,一双后腿发力,砰的,坚实的祭坛之上,竟被牠蹬得划出两道深深的痕迹。 一蹬之下,身躯如同离弦之箭,主动扑向了庞大的阴魂。 第一百五十七章:撕咬

变身后的大狗狂暴起来,双足一蹬,箭一般飞向凶魂。 妖身并不会飞,赵灵台本身也飞不得,有时候的飞遁,只是速度太快,借助体内气息蒸腾,看起来像是飞而已。 但距离真正的飞天遁地,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在天庭时,赵灵台见过真正的仙人,那才是腾云驾雾,瞬间千里。并且显得云淡风轻,很是轻松。 在人间,速度最快的当属于昆仑秘法《缩地成寸》,不过不是完整版的,每一次施展,都颇为消耗真元,不会随便使用。否则的话,从昆仑杀到灵台山,也就一会儿的工夫,不用在路程上浪费时间。 这一点,在仙界就不用,哪怕相隔千山万水,飞一阵子,很快就能赶到。 闲话不提,当下妖身飞向凶魂,主动出击。身在半空,张口便咬了下去,当真是粗暴简单,不讲虚的。反正在牠眼中,不管这凶魂体型有多大,都是美味可口的粮食,就像一张大大的饼,能啃几口是几口,每咬多一口,都是赚的。 这凶魂不知在幽冥之地温养成长了多少年头,已经具备了不少灵智,有了喜怒哀乐,见妖身如此,等同于蔑视的挑衅,当即发怒起来,呼的,一只右手抡起,朝着妖身抓下去。 阴魂之类,不管强大或者弱小,基本都没有哪个修习神通术法之类的,招式什么的,更是统统没有。其实它们本身,那些污秽凶煞的气息,便是最厉害的武器手段。 可惜遇上的,却是妖身这等本不该存于人世的生灵,专门以阴煞为食。 对方越为凶煞,牠就越欢喜。 见大手抓来,妖身反而直接跳到手臂上,张口便咬下一大块来,直接吞进了肚子。 吼! 那凶魂似乎觉到了痛,嘶叫起来,手臂狂舞。 然而所做的都没用,现在的状况,便等于一只蚂蚁爬到了大象身上,随便咬,大象也只能徒呼奈何,无能为力。 透过表象,这头庞大的凶魂其实就是一团巨大的气息,被妖身撕咬下来吃掉的,不足万分之一。 但是,这是这头凶魂从不曾遇到过的事,它,可是幽冥之王,从来只有它吞噬别个的,哪里有谁敢打它的主意? 哗啦! 正愤怒间,手臂上的妖身又是一口下来,咬掉一大片,津津有味地吃着,仿佛正在享受美餐。 这一幕,落在赵灵台眼里,不禁露出了微笑。 他万里迢迢来圣城废墟,主要是为了寻找关于《斩尸经》的线索消息,不过目前为止,还没有下落,倒是得到不少别的收获,比如现在收进洞府里头的那数十根特殊材料。 最大的收获,却是妖身觅到了最适合牠的食粮,不用炼制生人,不用慢慢吸纳天地间的元气,而是置身在凶煞之气的海洋中,随意下口,能一次性吃到饱,吃到撑着。 如果妖身把整头凶魂都吞噬掉,将会进化成何等恐怖的状态? 这个念头一出,很快被赵灵台所置之脑后:因为根本不可能! 以妖身目前的体量,能吞噬掉千分之一,已经到了极限。皆因这头凶魂的阴煞之气实在太凝实,太丰富了。 另外,置身在祭台上的赵灵台也感觉到了危机,无法久留。他是生人,虽然有腾蛇剑护身,但护得一时,却护不得多久。四周的灰黑色煞气不断压迫过来,不断试图侵入,狗尿撒成的边界已经出现了崩散的迹象,看样子,大约一刻多钟后,便会彻底消散,失去保护的作用。 至于剑气护体,赵灵台再怎么自信,也不会盲目到以为这样便能让自己留在幽冥中,出入无碍,来去自由。 不是那样的。 一旦腾蛇剑与这些凶煞之气接触,受到冲击,便会无时不刻地被腐蚀、被污秽…… 最开始的时候,剑气最盛,自然无事,但只要出现了一丁点的破绽,被一丝阴煞之气玷污了,便会如同决堤一般,后果不堪想象。 另外,把草莽剑送给江上寒后,这把腾蛇剑便是赵灵台的唯一,是以颇为珍惜爱护,如果其被污秽了,哪怕只污秽了一部分,想要重新炼制温养回来,都得花费很大的力气才行。 过得一阵,赵灵台琢磨着差不多了,当即给妖身下达命令,让牠回来。 妖身还有些不甘情愿的样子,不过只迟滞了一下,再咬了一口,然后便飞身跃后,回到祭台上,回到赵灵台的身边。 赵灵台真不敢让妖身吃饱,如果到了临界点,要休眠进化的话,牠在幽冥之地安然无事,可自己就难办了。 很多事情,都是过犹不及的,所以应该见好就收,把握住分寸。 赵灵台翻身就跃上妖身,以牠为坐骑——这般行径,在小狗形态下自然难以操作,可眼下变成了大狗,就毫无问题了。 “走!” 赵灵台一声轻叱。 妖身驮着他,纵身一跳,直接跳下高高的祭台,随后朝着来路急奔。 虽然当下雾气笼盖,一片灰黑,常人根本看不见路,但这对妖身而言,却没有丝毫障碍。都说狗的鼻子是最灵的,何况这具备非凡能力的妖身?牠只要走过一次的路,就绝不会迷失。 雾气里潜藏着的无数阴魂,不肯放任赵灵台离去,纷纷变化形体出来,想要把赵灵台留下。 稳稳地坐在妖身宽阔的背上,赵灵台全神贯注,不敢掉以轻心,悬在头顶的腾蛇剑霞光大作,远远看上去,如同一盏光彩流溢的灯。灯光辐射之内,想要靠近的阴魂立刻被绞杀成灰。 与此同时,奔走的妖身一旦觉察到有兴趣的气息,当即一口咬去,把隐藏在那儿的阴魂给吞噬掉。 在凶魂身上饱餐一顿后,妖身的口味也不变得挑剔了。毕竟此地,阴魂实在太多,这么多选择,当然要挑好的下口。 吼! 身后传来愤怒的咆哮声,带着一丝气急败坏的意味,随后漫天雾气凝聚,化作一张巨大的脸容,正是那凶魂形象,其张开大口,呼的,那口立刻形成了一个庞大的漩涡,带着一股难以抵抗的席卷吸力,要把赵灵台等吸到嘴里去…… 第一百五十八章:发现

漩涡内的吸力极为庞大凶猛,要是被吸了回去,再想出来,可就难了。 “走!” 赵灵台大喝一声。 妖身蓦然一个右拐,速度极快,险之又险地刚好避过凶魂那一吸的风头。 接下来就好办了,飞快地穿过雾气,然后到了外面,观望天色,红霞满天,颇为敞亮;再回首看幽冥之地,灰黑色的雾气冲天而起,黑茫茫,其中隐约传来凄厉的嚎叫声,当真如同人间地狱一般。 看得出来,这个区域早已成一片独立空间,只有阴魂才能存活其中。 经历过诸般后,赵灵台对整个圣城废墟都有了个大概的认识了解,第一印象,便是满地好东西,生存在此地的生灵,也是好东西,能做大用…… 只可惜,目前的自己,想要在这片废墟上纵横自如,予取予求,还有点困难。 他且如此,别的人可想而知,也正因为这般,这片圣城废墟才能发展得成现在的样子,如果像外面的那些荒山野岭,但凡是个修者的都能去逛一圈,有什么好货,一早便被搜刮干净,荡然无存了。 赵灵台翻身从妖身背上落下,妖身晃一晃脑袋,随即缩小,再度变回小狗形态。 刚才在幽冥里头撕咬吞噬了不少阴煞之气,牠将要休眠一阵,进行进化了。 赵灵台举目扫视四周,明白单凭他一个,一旦遭遇强横的妖物,恐怕力有不逮,所以是时候出去,返回山门了。 这一趟来,虽然没有获得《斩尸经》后续的线索,但同样有收获,出去的时候,顺手还能收集一番。 当然,最大的收获,还是妖身,吃这一顿,够牠数十年之功了。 “走!” 一声令下,带着妖身折返离开,来到那头熊妖所在的区域前,赵灵台想了想,选择了绕行,从另一个方向出去。 在目前状况下,不宜与这头强横妖物正面硬碰,且留着,多养些时日,养肥了,以后有机会,再来将至降服,收为护山神兽。换一个路线,也有新鲜感,有机缘的话,或许有新发现也不一定。 这个方向光秃秃的,少见林木,到处都是崩破的建筑,给人的印象,只有一个词来形容:废墟! 这座圣城实在太大,而败落后,核心的地方都被强横妖物所盘踞着,普通修士根本不敢进入,外面售卖的地图中,关于这些区域的描述都颇为简略,没有多少了解,可称为神秘之地。 靠着一张地图前来探寻的赵灵台,本就是迷茫的,并无具体目的性,走到哪算哪。 也只有像他这般的人仙级别,才敢这样做。 身影在废墟间掠行,速度倒不算快,遇到好奇的事物,便会停驻下来,观察一二。 天色渐渐暗落,四周开始变黑,废墟内阴影重重,显得颇为诡异。 赵灵台突然发现,自己似乎迷路了。他拿出地图,左看右看,愣是没有找到关于这方区域的描述,只显示一片空白。 这是一片未知之地。 未知,往往意味着危险。 妖身并未休眠,撑着几天,不会有什么问题。 迷路的感觉,很不好,尤其是在这样的地方迷路,会让人心慌意乱,产生焦虑的情绪。 赵灵台想了想,决定先找个合适的地方过夜,等天亮了再走。虽然他已是人仙,感官敏锐,即使在夜中,视力也能看得清晰,但如此一来,便等于是每时每刻都耗费精力,并不值当。更重要的是,目前处于迷路状态,应该先搞明白,不要越走越偏了。 他感应着四周的环境,有一种破败的腐朽气息在其间弥漫,无处不在。 赵灵台不喜欢这般气息,他毕生练剑,追求的是锋锐,是力争上游。 “咦!” 突然间,他若有所觉,朝着西南方向看去,那里点点莹莹,一闪闪的,仿佛是萤火虫,只是光团要大得多,起码有鸡蛋大小。 无数的光团在移动着,汇集在一起,成为一片光的海洋。 只是那光芒绿灿灿的,看上去颇为骇人。 赵灵台当即潜伏下来,仔细观察,看究竟是何等生灵在那。按理说,能在这圣城核心区域生存的物种,绝不会弱到哪里去。依照地图显示,在西南方位有一群数量庞大的黑心蜂盘踞,此蜂个体并不算厉害,但成千上万蜂聚而起,那就不得了了。 这绿光之物,难道是黑心蜂? 不对,不管是外形,还是位置方位,完全都对不上,赵灵台虽然迷了路途,但可以肯定自己并未闯入黑心蜂的地盘。而到了那等层面的生灵,尤其是群居的,对于地盘意识极为看重,不会轻易跑到别的地方去的。 如果不是黑心蜂,那会是什么? 此时月上中天,光华如水,照耀得颇为分明。 赵灵台睁大眼睛,凝神看去,忽然间,他发现绿光里头,有文字勾勒显现出来,也不知是哪一团绿光率先出现的,短短一会儿工夫,所有的绿光都浮现出了文字。 每一个字,笔画诡异而粗犷,看着十分陌生,几乎都不认识。 但赵灵台知道,那是妖文! 人有文明传承,妖族一样有,虽然比较起来,要野蛮简单得多,但妖族文明的存在,是不容置疑的。 有文明,自然便有文字。 自从进入圣城废墟核心地带,一些塑像上,一些建筑内,就刻有妖文。 不过大都只得一个,仿佛代表着一种符号。 而现在,数以千计的绿光,每一图光里头,都显现出一个文字,多有不同,组合起来,可成篇章。 赵灵台并不认得,他所在的时代,距离人间妖族的没落相隔千年,自然对妖族文明没有什么研究,他并不清楚妖族文字有多少个,但其中有一些比较简单的,比如代表数字之类的,他倒认得几个。 可惜绿光浮现而出的,基本没有那些文字。而且由于绿光在一闪一闪的,缓慢移动,看起来,极为生涩难懂。 这是赵灵台进入废墟后,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妖族文字组合在一起,让他精神一振,心中觉得:这可能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发现! 第一百五十九章:受伤

妖文成篇,绝不简单…… 文字是种族文化极为重要的核心部分,没有文字,甚至称不上有文化。 妖族文字总数不多,由于断层时代久远,流传出来的也少,大都是几个最具代表意义的文字。但几经流传后,文字本身已经成为符号,甚至图腾式的存在了,可能本义都已不被人知。 赵灵台从七星观获得的《斩尸经》原本,上面都是用人族文字来书写的,等于是翻译过了一遍,而且还是残本; 在云州城,圣城轩里陈列的诸种废墟文物,记载有文字的,也基本是人族文字。 对于这个现象,赵灵台曾经考证过,在上古时代,妖族与人族在人间共存,并非是那种不同戴天的血仇关系,而是互相交流渗透,多有来往。 所以,在破碎虚空,寻找仙界的大行动中,两族才能结成同盟,一起出手。否则单靠一个种族的话,极难完成如此壮举,离开人间。至于飞升后的关系,是打是闹,是和是裂,就是另一回事了。 妖族内部,文字数量少,体系不够完善,所以书写记载什么的,经常会用到人族文字。 这就是《斩尸经》等的由来。 当年拿到此经的时候,赵灵台并不觉得会是一本赝品,依据的不是文字,而是纸张材质。 圣城废墟凶险莫测,数千年来,都少有人族修士能够闯入核心区域,并活着出去,因此核心区域的地貌遗物等,都保持得相当完善,只有岁月的沧桑,让不少事物自然腐蚀以及崩坏掉了。 当然,这么多年来,肯定有人仙级别的人物来闯荡过不少区域,但圣城范围颇为浩瀚,核心区域占地也不小,即使有人进来了,也不可能搜刮发现所有的奥秘。 因此,这些地方,依然神秘而未知。随着人间大环境的大衰退,有能力来废墟核心区域闯荡的人就更少之又少了。三大仙门内确实还存在着不少人仙,但十有七八,都是老人仙。他们要是来此地折腾一次,寿元消耗,跟要了他们的命一样,不到时候,绝不肯离开养身修命的棺材的。 上一次昆仑五人仙攻打灵台山,可是内部经过一番激烈的争辩与博弈,许下不少利益好处后,才选派出来的队伍。 要不是这样的话,也不会拖得那么久。 赵灵台才不在意那些,现在他眼中,全部是一团团绿光,一个个浮现出来的奇拙文字,想要把所有的字全部记下来,印在脑海里头。 “嗡!” 突然地,似乎魂魄内有根针刺了他一下,使得赵灵台心中凛然。 这当然不是真得有针刺他,而是魂识在想要强记住那些妖文时,遭受反噬,受到了伤害。 伤害还不轻,头疼欲裂,随即他就发现,本来已经记在脑海里的妖文记忆不存在了,变成空白,仿佛从没有看到过一般。 自从重返人间,赵灵台在许家庄时,那时候还是狗身,第一次阴神出窍,然后第二天变得无精打采……从此之后,几乎便一马平川,修为突破,节节攀高,不曾遇过什么阻碍,就连在洞府内塑造锤炼完美阳神时,也不过是多耗费了些时间工夫罢了。 但这些,都不算受伤。 哪怕遭受仙谪,被雷霆罚击,但由于有神秘金光的缘故,保护得好好的,因而魂识也没有受到半点伤害。 是以很多年了,赵灵台已经记不清楚自己多少年来,魂识没有受过这等程度的伤害了。 而伤害到他的,不是什么绝世妖魔,世外高人,而只是一些神秘的妖文而已。 这些妖文,每一个字内,似乎都蕴含着极为可怖的力量,组合起来,更不得了。 赵灵台当下心中涌起一股冲动,想要疾掠过去,看看绿光团原体究竟是什么…… 但他终于还是克制住了,远看妖文,都会受到反噬,致使魂识受伤,出现记忆会被抹掉的事态来,谁知道靠近去,又会发生什么更加严重的后果? 赵灵台不是怕死,而是谨慎起见,毕竟伸出圣城废墟内部,存在太多的未知与不可掌控。 想了想,忽然想到一个办法,于是立刻放手尝试,随手抓来一块倒卧在地的石碑。 这块碑是断掉的半截,也足有一丈余长,颇为厚实,材质是那种废墟里常见的青花石,相当坚硬的材料,适合用来雕塑与刻碑。 借着月光,看见碑上并无妖文,而是描绘着一幅图案,由于残缺,看不出来究竟是什么东西。 赵灵台也不理会,把碑身翻过来,要以指为剑,在碑上记下绿光妖文的笔画,如此一来,便等于是拓印了。 很快,他便捕捉到了一个文字,然后指头迅速运转,对照刻画起来。 蓬! 当勾勒出最后一笔,字体成型,手里那块断碑突然爆开,碎石飞溅,有好几块还打在赵灵台身上,颇为吃痛。 他顾不到疼痛,神情都有些呆滞住,敢情这块承受了千载岁月风霜的坚硬石碑,竟无法承受住一个妖文的刻画,还只是一种单单拓印的情况之下…… 那些到底是字,还是恐怖的生灵? 饶是赵灵台见多识广,此刻都禁不住惊住了。 只是从始到终,他都没感觉到绿光妖文有什么凶暴的气息散发出来,它们只是在月光的照耀之下,不断地显露着,飘舞着,但又不会飘到太高太远,始终都在那块位置活动。 迟疑了片刻,赵灵台不信邪地启动阵法,从洞府内拿出一根之前收纳其中的树杆子。 此物经受幽冥气息侵蚀,仿佛被某种特殊的火焰给焚烧过,竟没有被腐化掉,算是难得的材质,本身极为坚硬。 赵灵台再度以指为剑,要用树杆子为载体,拓印妖文。 然而整个过程如出一辙,当完成最后一笔,树杆子轰然炸裂,碎片乱飞,比石碑的爆开还要凶猛几分,好在他早有防备,即使避开来,没有被砸到身上。 这一下,赵灵台没有什么办法了,正想着要等天亮后,再去那边搜寻,看绿光妖文究竟是什么器物。 突然地,神秘金光闪现。 这一次它的出现,不同寻常,因为赵灵台忽然发现自己失控般,被金光裹挟着,朝着绿光妖文的位置,冲了过去。 第一百六十章:血祭

对于那道神秘金光,赵灵台一直持着保守谨慎的态度。金光的确帮了他很大的忙,在遭受天罚之际,若没有金光救命,只怕他早沦落为一锅狗肉羹了,哪还有现在的赵灵台? 但这并不代表赵灵台身心都要全部向金光开放,此物实在太过神秘,不可捉摸。 发现金光存在时,赵灵台找过几次机会,想要让金光现身,包括在龙窟秘藏面对黑鱼大圣那一次。 金光的确是出来了,但一闪即没,把大妖收了去,又消失不见,任凭魂识在泥丸宫中翻找个遍,都一无发现;再到后来主动吐出被改造成近乎奴仆的李黑鱼…… 赵灵台算是获益,可戒心更重。 由此可知,金光并非死物,牠极可能具备自主意识。 外来者,强大,不可控制,三个因素依附在身上,难免让人心神不安,说不定突然一天对方就爆发了,做出某些超乎预料的事端来。 赵灵台持有戒心,可他还是低估了金光的威能,眼下金光乍现,裹挟着他的身子,朝着绿光妖文方向冲过去。 这般状态之下,赵灵台的意识是清醒的,是属于自己的,但他的躯体却被金光给控制住了,完全不听使唤。 这种被控制的状况,让赵灵台脸沉如水,很不舒服。他试图反抗过,可没有用,就连腾蛇剑都召唤不出来。 “汪汪!” 妖身不安地叫唤着,撒步跟上,但牠对金光也没有办法,因为眼下金光与赵灵台几乎是一体的,如果发动攻击,可能会伤及本体人身。 另外,赵灵台觉得金光只是对绿光妖文感兴趣,并没有对他产生什么伤害。 在这边观望妖文之际,似乎相距不远,可疾掠而去时,眼看对方就在前面,但足足奔了半刻钟,依然没有去到。 当真邪性! 登登登! 身形穿梭过阴影重重的废墟地带。 嗷呜! 突然之间,一团黑影扑出,并不如何巨大,浑身漆黑如墨,双翅张开,不过三尺余长,最让人侧目的,是它一双眼睛,惨绿惨绿的样子,看着,像是一只巨型蝙蝠。 唰的! 不等金光发作,亦步亦趋的妖身已经腾跃而起,张口咬来。 两者很快缠斗在一起,瞧不出来,那巨型蝙蝠竟颇为强悍,一时间,与妖身斗得难分难解。 想来也是,能在此方区域生存的妖物,会差到哪里去?并非说越大越猛,小一号的,也不容小觑。要是放在外面,定然便是一方巨无霸般的存在了。 赵灵台担心妖身吃亏,无奈目前情况,身不由己,根本做不了什么。 那金光似乎对绿光妖文颇为着紧,又加快了几分速度,唰的,又是半刻钟的奔跑,终于来到绿光妖文之前。 赵灵台环视四周,发现这是个类似于盆地般的地方,周边每隔一段距离,便竖立着一根圆体柱子。看上去,颇具仪式感。 盆地不算大,只得一亩方圆左右,看下去,一片漆黑,是那种深不见底的黑,如同下面积攒着满盆的墨汁,根本看不清楚是个什么样的状况。 有阴风阵阵,袅袅而上。 由于被金光所裹挟着,就像全身套上了一个坚不可摧的保护罩,赵灵台无法得知这阴风是否具备攻击性。 到了跟前,见一团团绿光妖文,每一枚都有斗箕那般大,它们在盆地上空显露而出,漂浮着,似乎是一团团的水波。 它们,并非原体,而是一团团折射而出来的光影。 发现这个奥秘时,赵灵台不禁倒吸口冷气:光影之体,都无法铭刻在坚硬的石头木头上,如果是原体的话,又会具备何等威能? 实在难以想象。 作为飞升过仙界的人,赵灵台一直有着清晰的自我定位意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自己,在庞大的天庭势力之下,不过只是个蝼蚁…… 因此在人间,不管如何的顺风顺水,驰骋无敌,对他而言,都不会值得自傲。 只是让赵灵台没有想到的是,在人间,还存在某些可怖之物,高深莫测。 那么,是大时代的大能们所留下的吗? 但是,如果这东西真得具备无上威能,它本来的主人,怎么会舍弃,不带上天? 又或者,此物的厉害只是相对而言,对于真正的神仙们,可能就只是个可有可无的法宝…… 一时间,赵灵台猜测不出个所以然来。 猛地间,变故再生,金光裹挟着他,往前面一跳,直接便往黑漆漆的盆地内落去。 “你到底要干什么……” 赵灵台心里几乎忍不住要暗骂一声了。 盆地似乎并不深的样子,眨眼功夫,赵灵台便落到了地面上,咔擦咔擦,一阵子的脆响,似乎踩碎了什么东西。 只是充斥其中的黑暗,非比寻常,以赵灵台当下的境界,竟看不透去,如同瞎子。 好在有金光在,刹那间,光芒大盛,映照开来,虽然远远无法覆盖住整块盆地,但赵灵台周边丈余范围,都能视物了。 他即刻看到,自己所置身的地方,落脚处白骨森森,全是大大小小的骨头。 而且不可计数的骨头,不知积累了多少尺寸,一层层地叠在一块,密密麻麻,根本分辨不清楚。 从一根根巨大粗壮的骨头上看,很显然不属于人族,而是妖族的,一副骨架子搁置在右侧,大如山岳,极具气势…… “这里,难道是传说中的万妖坑?” 赵灵台想起一事,身躯一震。 上古年代,为寻觅仙界,打开通天之路,人族与妖族联手冲击,破碎虚空之际,各有不少牺牲。而妖族据说还布下了万妖通天大法,血祭了数以万计的妖物…… 如果传闻为真,那此地显然便是血祭所在地,各种妖族的所有尸骸都一起堆放在这里,没有分开埋葬。 血祭之地,大都不详,没想到自己迷路,居然跑到这里来了,还被金光裹挟着,落入万妖坑中,关键还不知道要干什么! 这一次金光的现身,很不正常,以往数次,都是一闪了事,现在却似乎燃烧起来,大放光明,能让它如此,显然这坑中一定藏着某些极为重要的东西。 “也好,这可能是认识金光本体,解开其神秘面纱的最佳机会……” 事已至此,赵灵台索性放开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徒弟

赵灵台站在那儿,静等金光下一步骤,看它要干什么。 砰地! 一团黑影落下,正是妖身。 妖身上带着一抹伤,在背部,被锋利的爪子给划了一道,皮开肉溅,有血流出来。 人身妖身,本为一体,所以对于妖身在上面与那巨型蝙蝠的恶斗,整个过程,赵灵台在脑海里颇为清楚。 这头蝙蝠妖物,实在厉害非常,不过最后还是被妖身一口撕掉了一边翅膀,遭受重创,勉强逃逸而去。 妖身没有追赶,而是尽快赶到赵灵台这边来。 有牠在,赵灵台心定很多。 “汪!” 置身在这片漆黑的环境里头,妖身颇有些不安,鼻子不断地嗅闻起来。 金光大作,竟将赵灵台全身都给笼罩住了,看上去,就像是一个金光人。 赵灵台抬腿往盆地中央处走去,走得慢,一步步的,每走一步,地上的骨头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随即就出现了破裂的痕迹,最终砰的一下,化作粉碎。 这些妖骨,本该十分坚硬才对,但似乎承受不住金光的重压,所到之处,皆一一破碎,化作满地骨片。 妖身有些忌惮金光的样子,隔着一定的距离,左顾右盼。 呼呼呼! 盆地内突然刮起了风。 妖身腾地跳跃而起,穿过金光,回到了赵灵台的怀抱。 在风起的一瞬间,妖身浑身战栗着,似乎感受到了巨大的危机降临,当机立断,立刻向赵灵台跳去。幸好金光并不排斥,任由其进来,而把吹来的风挡在了外面。 这不知是什么风,赵灵台受金光保护,无法感受得到。不过从妖身刚才惊惧的反应来看,此风比外面的那些庞大妖物,比幽冥里的巨大凶魂,都要可怖得多! “嘎嘎,一别数千年,没想到还能见故人!” 突然间,一把沧桑的声音响起,受盆地折射,回音滚滚,竟仿佛天雷一般。 赵灵台大吃一惊,这个变故是他无论如何都料想不到的。 盆地里,竟有人! 这会是何等存在? “骨魔,你果然没死!” 又一把声音响起,声调之间,暗蕴韵味,仿佛和风细雨,一下子便将那骨魔的声浪给化解开来。 “我想死,但死不了;想飞升,也飞升不了。” 骨魔咆哮道:“你觉得我这样,是死是活?” 若无金光保护,只怕赵灵台被这一吼,便会晕厥倒地。他知道仙界有无数强悍的仙人,举手投足间,便能把自己抹掉;然而他万万没想到,在人间,还存在着如此可怖的人物——而或说,妖魔! 金光叹息一声:“那你看我,是死是活?” 盆地内忽然静寂了下来,过了一会,那骨魔才大笑起来:“哈哈哈,一派道祖,竟也沦落到分身遁魂的地步,实在让我惊喜呀!” 顿一顿:“你先不要诉苦,让我猜一猜发生了什么事。” 那道祖便没有再说话。 过了一阵,骨魔说道:“是上官那小子下的手?” “他现在掌管天庭,自封为‘玄穹仙帝’。” “哈哈哈,我当年就看出来了,这家伙城府极深,野心像天大,果然被他当了什么鬼仙帝。我说赵老头,你们几个老家伙就同意了?” 骨魔恣意地笑着,仿佛在看着笑话,有幸灾乐祸的意思。 道祖又是一叹:“当年飞升后,创业维艰,各门各派,各方势力一片混乱,的确需要一个天庭统一起来,从而同心协力,与蛮族作战,只有如此,我们才能在天上立足。” 骨魔依然笑声不断:“啧啧,果然是说得冠冕堂皇。那蛮族,应该便是仙界原住民吧。” “不错,他们天生神力,身形巨大,手中又执掌着极为厉害的法宝之物,颇难对付。好在的是,这一族人人数稀少,所以鏖战千年后,现在基本都被灭杀了。” 道祖娓娓道来。 身在金光中的赵灵台听到这等秘辛,远古往事,作声不得,只希望两者能多说一点,那他对于仙界,就能了解多一些。 “然后呢?” 骨魔问道:“桃树种了,果子结了,便到摘桃子的时候了吧。我想,那一群秃驴们看似天天念经,久坐不动,实则一肚子坏水,肯定不会吃亏,该占的战果,少不得他们那一份。” 道祖道:“你说的不错,正是如此。如今的仙界,大雷音寺占据着四分之一的地域,自成一界,名曰:大自在西天禅境,不受天庭管辖,等于平起平坐。” “那我的族人们呢?” 骨魔突然问道。 道祖回答:“牠们也占据着地方,但环境不是很好,多为蛮荒之地,而且受天庭与西天联手打压。” 闻言,骨魔突然狂躁起来:“你们人族敢尔?” 道祖轻描淡写地道:“没什么敢不敢的,即使在人间,你们和我们,不也经常互相攻伐吗?你活了那么多年,连这一层都没看透?” 骨魔桀桀怪笑道:“确实如此,因为你们人族内部,就是尔虞我诈,倾轧不断。否则的话,你怎么会沦落到此?怎地,一派道祖,仙界混不下去了,只得假借人手,逃到人间来了?” 这一句话,听得赵灵台一颗心怦怦乱跳,他终于明白,那道神秘金光是什么东西了,大概是某位道祖大人物隐藏在里面,借助自己遭受仙谪的时机,进入到他体内隐匿起来,从而瞒天过海,落入凡尘。 一派道祖,肯定已经是真仙级别的人物了,神通本事,难以想象,自然有办法瞒过执行仙谪的两名天将,从而神不知,鬼不觉地逃了下来。 此时又听那骨魔道:“不对,你的本体还在仙界,只是一缕分身魂神下来了。你这么做,到底想做什么?能被你看上,附身其上的小家伙,又是什么人?” 那道祖似乎永远都是淡然的语气:“你说他呀,他是我的徒弟。” “什么?” 若不是被金光所束缚住,赵灵台便要惊跳起来,口中大叫道:“你,你就是当年在灵台山上,帮我抚顶开窍的那位神秘仙人?” 第一百六十二章:仙术

赵灵台快意百年,人生最大的转折点便在于灵台山上。 他本为一落魄书生,屡考不中,生活潦倒。 如果没有那一次突如其来的抚顶开窍,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赵灵台无法想象自己的凡俗人生,会是如何一个窘迫无能的状况。 可以说,后来他在修道路上的精锐进取,突飞猛进。目的很简单,不是为了长生,不是为了飞升,仅仅只是想找到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仙人报恩,如此而已。 这一找,便从人间找到了天上,无奈一无所获,半点线索都没有。 赵灵台本以为,此事或将成为终生无法获悉真相的谜团。 然而今天,他猛地听到,原来那位仙人一直常伴左右,并把他当成了徒弟。 在修行界中,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关系莫过于师徒之间,甚至要超过了伴侣的关系。 赵灵台为剑派开山祖师,原则上山中的弟子,不管是哪一代,都属于他的徒子徒孙,然而真正算得上是赵灵台徒弟的,不过是林中流、方下峰、江上寒、最多加上一个阿奴,四人而已。 其他的人,只能算门人。 许君得了《空名剑》,但没有仪式,也不能算。 如今这神秘的一派道祖,却认赵灵台为徒弟,让赵灵台很是吃惊,他甚至想象到一些不好的事情之上,觉得这会不会,从此到终,都只是一局棋盘,而他不过是里面一枚有进无退的卒子罢了。 “呵呵,赵娃子,想什么呢?就你这般,想要上棋盘,还差得远喽。” 脑海中,道祖的声音响起。 赵灵台一个激灵,仔细一想,的确如此。他在人间,就算纵横无敌,也只不过是个小小的人仙,拿到仙界上,如同蝼蚁一般,毫无存在感。 如果说仙界正下着一盘大棋,各方势力在角逐博弈,赵灵台这个实力,还真上不得台面,连当卒子的资格都没有。 “当年,我不过心血来潮,怀念祖地,一缕分身魂神漫游人间,路过灵台山时,偶然见你心灰意懒地卧在青石上,所以顺手帮你开了窍,如此罢了。” 道祖的声音淡然,没有带着任何的情感色彩。 “我却没想到,你竟然能飞升上天庭来,还遭遇陷害,要受天罚,贬落凡尘为畜。或许,一念之缘,皆在于此。正好我苦于无脱身之策,便借你这身,重回人间。” 道祖三言两语,便把整件事的脉络说清楚了。 赵灵台听着,恍然大悟: 其实他一直以来,思索金光来历的时候,未尝没有想过这一茬,无奈当其时连仙人的来历都不清楚,两件糊里糊涂的事叠加在一起,更加扑朔迷离。 赵灵台是觉得天下间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好,金光这等宝物落在自己身上,如天降馅饼,不管怎么想,都不会纯粹。而设计布局的可能性要大一些,觉得自己身上,一定有什么东西被某位大能看中了。 当事情真相显露,却是最迷离,也是最为合理的那个结果:从道祖起,到道祖在…… “你从天上来,再回人间去,一路走来,所作所为,尤其是与昆仑的搏争,很得吾心。我觉得收你为徒,倒还不错,没有辱没我蜀山的门庭。” 道祖悠然道来。 听到“蜀山”二字,赵灵台心中一震,终于明白这位便宜师尊的来历了,乃蜀山道祖,在天庭中,可是一方巨头的存在,据说能与仙帝平起平坐。 如此看来,事情并不像传闻那般。 “哼,你们师徒好一番叙旧,那请滚出此地,到外面喝几杯,慢慢说个够!” 骨魔颇为不耐地吼道。 蜀山道祖呵呵一笑:“骨魔,你这暴躁脾气可得改改了,千年不见,还是这般粗鲁。” 骨魔咆哮道:“本魔怎么做,不用你这老不死的教。看你这模样,想必是被上官那小子给赶得无路可逃了吧?你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想在本魔面前装蒜?” “不错,我的日子是不好过。” 蜀山道祖坦然承认道,语气一转:“不过你的族人们,日子更不好过。” 当年破碎虚空,妖族要启动万妖血祭大法,需要一位大能级别的妖魔留下来主持,压阵。骨魔自告奋勇,选择了留下。这一留,便是数千年之久,而且永远无法飞升而去。 因为真正的骨魔,在施展血祭大法的时候,自爆了躯体,而魂魄则烙印在这方盆地阵上,再不能脱离。 骨魔甘愿牺牲自己,最大的愿望便是希望自己的亲人和族人们,能在仙界开辟基业,快乐逍遥地活着。现在听蜀山道祖说到了上面的情况,很多事情都发生了变故,一位位族人被追杀,或被斩死,或被拘禁起来,为奴为仆,甚至被驯服为那些菩萨天王们的坐骑…… 族人们遭受如此迫害,骨魔听着,当真是三尸神乱跳,恨不得直冲仙界而去,打上南天门,大闹天庭一番。 无奈,现在的他只剩下魂识,根本无法离开此地。 “老不死的,你究竟要做什么,有屁快放,别在那磨磨蹭蹭的了,听着我心烦。” 蜀山道祖微微一笑:“无他,只为了求一卷《斩尸经》罢了。” “嗯?” 骨魔奇怪地嗯了声:“此乃我妖族独门大法,你要去干甚?大道三千,天道为九。但你蜀山不是有了一道吗?竟还想贪图别的?” 蜀山道祖道:“不是我要,是我徒弟要。” “胡扯,你徒弟得了,不就等于你得了吗?你真当我被困此地数千年,就老糊涂,老懵懂了呀。” 骨魔有些暴怒起来。 蜀山道祖忙道:“你且稍安勿躁,事情是另外的样子。徒弟,把你妖身放出来。” 赵灵台稍一迟疑,随即让小狗现身,落在身边的骨头碎片上。 现在没有罡风席卷,很是平静,妖身自是安全的。 “哼哼,一头不成气候的妖物而已……咦,不对!” 骨魔突然间似乎发现了什么,声音都有些变了:“你!你!怎么会这样!你是怎么练出来的……” 第一百六十三章:开打

“怎么可能?” 骨魔认出妖身本质时,叫嚷起来,带着难以置信的情绪,似乎受到了震惊。 《斩尸经》乃妖族无上密法,传承万年。换句话说,只有妖族成员才能修炼此经,练成之后,斩下来的,并非妖身,而是分身。 妖身与分身,在释义上,有着本质的区别。 妖族大能修炼《斩尸经》,当境界圆满时,理论上可以斩出八个分身,加上本体,恰好九九归一。 不过此法玄奥,即使贵为妖王,最多的,只斩出了六个分身。纵然如此,已经能让妖王变得强悍无比,难逢敌手了。 六个分身,等于多了六条命,想拼命的,尽管来! 骨魔当年乃妖族一方大能,斩下了四道分身,不过在施展血祭大法时,牺牲自我,不管分身还是本体,全部爆开,化作无上力量,助族人破碎虚空,进入仙界。 对于《斩尸经》,骨魔自认是十分了解的。可如今看见赵灵台的妖身,一下子颠覆了认识,让牠感到震惊。这就好比你把一条路走得滚瓜烂熟了,突然发现,有个人拐了个弯,在同一条路却走出了新花样,而且还走得很溜的样子…… 按理说,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赵灵台修炼《斩尸经》,斩下的不是分身,而是妖身,而本体就是一个纯粹的人,看起来,仿佛与妖身毫无关系,等闲人也瞧不出来。 骨魔当然看出了其中端倪,所以才会觉得离奇古怪。 蜀山道祖缓缓说道:“据我所知,我这徒弟修炼的《斩尸经》,乃残缺本。” “残缺本也能练?” 骨魔叫了起来,下面一句话愣是闷在肚子里:还给他练成了…… 蜀山道祖呵呵一笑:“他当其时被贬落人间,成为一条狗。” “原来如此……” 骨魔恍然过来。 因为《斩尸经》第一卷,开宗明篇,修炼法门都是论述如何斩去妖身的。一个“妖”字,便把妖族以外的各个种族修者给排斥开来。 故而说此经是给妖族定身量做,半点不为过。你人族,以及别的种类,没有妖身,你斩什么去? 至于想从人族化身为妖族,更是匪夷所思的事,血统遗传在那呢。异族通婚的话,生出来的后代等于半妖,血脉不纯粹,同样无法修习《斩尸经》。 赵灵台身上发生的情况,真称得上是万中无一。他本为人身,却遭受仙谪,被贬落为畜,但得到蜀山道祖的救护,因而魂魄记忆丝毫不损,从而成为一只狗妖。 如此一来,就完美符合《斩尸经》的修炼要求了。 他本是人,用人的立场来解读《斩尸经》,想要重塑人身,而不是斩出一只狗的分身,而本体还是狗这样。 那不是赵灵台所希望所追求的大道。 解读不同,阴差阳错之下,从而走上了另一条似是而非的道路。而斩下的妖身,开始的时候浑浑噩噩,很是痴呆,赵灵台以为是功法不全的缘故,现在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自己解读错了。 错了,还能成功? 这样的事并非绝对,正所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许多事情并不是泾渭分明地分开对错,红花白藕,殊途同归,亦是正道。 不过由于赵灵台获得的是残缺本,想要继续练下去,还得弄到完全本来。 这个,正是蜀山道祖裹挟着他来此地找骨魔的缘故。只是开始之际,赵灵台不知情,以为发生了不可控的变故,这才有所抗拒罢了。 “就算他能练《斩尸经》,凭什么我要给?” 骨魔想通这一层,高声说道:“此经乃我妖族无上宝典,即使妖者想要修炼,都得历经诸多考核磨难,才有机会。现在你一来,便开口要去,哼哼,天下间,哪里有那么便宜的事?” 蜀山道祖似乎早料到牠会如此说辞,依然不紧不慢地道:“首先,你用妖文来显化《斩尸经》,无非就是想要找到个好的传承罢了。只是数千年来,可有如意?” 听了这话,赵灵台心中一凛:原来先前所见的绿光妖文,就是《斩尸经》原本,果然玄奥非常,威力叵测,哪怕极其坚硬的材料都无法成为载体,书写出来。看来这套宝典在妖族高层间传承,一定有独门术法神通,而不是书册形式。至于流传出来的,应该是后辈揣摩而出的所谓“残缺本”了。 骨魔哼一声:“人间凋零,一蟹不如一蟹,你以为好的传人那么好找吗?你们人族,不也亦是如此个状况?” 蜀山道祖道:“既然如此,现在传人便在面前,何须还去找别个?” 骨魔冷笑道:“我承认你这徒弟天分不俗,一份残缺的功法,都能练得成功。但那又如何?我妖族的骄傲,绝不允许轻传道法。” 蜀山道祖叹口气:“今时不同往日,你若是依然固执,在天上仙界,你的族人在流血,在溃败,你就眼睁睁地看着牠们飞升而去,却落得这么一个悲惨的下场吗?俗话有说,我们的敌人都是上官,那么,我们就可以成为朋友……” 前面的话戳中了骨魔的红线,牠听不下去了,咆哮道:“一切还不是你们人族所为?我知道了,你是故意安排的局,编排这么个故事,又弄这么个人来,想要糊弄本魔,诓骗我妖族的无上宝典……对,一定是这样!” 牠越说越是激动,到了最后,几乎是吼出来的。 呼呼呼! 盆地内,凶烈的罡风再度刮起。 嗖的! 小狗见机得快,飞快地躲进金光里头,重回赵灵台怀抱。 作为当事人,赵灵台自是知道骨魔误解了蜀山道祖的来意,不过这时候,说得再多,都是无用。骨魔的思维,已经走进了一个牛角尖里头去,不会轻易转出来的。妖族之人,性格大都偏执狂躁,肯坐下来慢慢谈的不多。 蜀山道祖轻叹一声,说道:“我是真不想打,但如果你坚持要打,就当是陪你吧。不为其他,就为了证明,我蜀山道祖,根本不需要什么《斩尸经》。” 说着,金光大作,一道人影出现在金光里,依稀是一个长眉白发的形象,只是隐隐约约的,看不清楚。 但见这位蜀山道祖显露于金光中,突然抬手,一道金光呼啸而起。 剑气! 赵灵台立刻感受到了无上的剑气,此刻间,他的灵魂都似乎在颤栗,一个念头爆发而出: 原来,这才是剑! 第一百六十四章:人情

蜀山道祖以光为剑,一剑刺出,剑光荧荧,所到之处,尽皆莹亮起来。 一时间,赵灵台看不出这一剑刺向的目标何在,但觉整块盆地,都在剑光的笼罩之下。 如斯威势,赵灵台望尘莫及,根本施展不出来。 这,才是真正的剑! 但蜀山道祖施展之际,轻描淡写,仿佛并未用上多少力量。别忘了,这不过是一缕分身魂神,根本不是本体。 砰的! 盆地中央处,无数骨骸炸开,四散激飞,随即一个巨大的头骨飞腾而起。 这块头骨,足有水缸般大,看起来,像是一枚蛇头,主体洁白,上面密密麻麻有很多个小洞,像蜜蜂窝一般,每个小洞内都是绿光迸射,文字流转。 见状,赵灵台明白过来,原来映射而上,漂浮在上面的那篇妖文《斩尸经》的原体在这里,全部铭刻在这枚巨大的蛇头上。 由此可知,这块头骨的材质会达到何等惊人的地步,能承载住整篇经文,而没有爆裂开来。 “此乃腾蛇之首,仙兽骨骸。” 仿佛洞悉了赵灵台的疑惑,蜀山道祖解释了一句。 “原来如此……” 赵灵台恍然过来,没想到这块头骨,竟是传说中的腾蛇首级。他手中这把飞剑,便以“腾蛇”为名。实际上,赵灵台根本没有见过真正的腾蛇,只是慕名而取,希望能把飞剑淬炼得像腾蛇般厉害了得。 腾蛇头骨飞起,通体绿光妖文流溢,形成一层玄奥的保护罩。 叮叮当当! 丝丝缕缕蕴含剑意的金光射上去,发出脆响,却刺不进去。 蜀山道祖情绪淡然:“骨魔,看来你这几千年,也不是白过的。” 骨魔傲然:“那是当然,你以为我本体分身都没了,就好欺负吗?” 蜀山道祖长笑一声:“但你却不知道,我们破碎虚空之后,在仙界找到了什么。” 骨魔忍不住问:“可是传说中的天道之宝?” “你说呢?” 蜀山道祖反问。 骨魔的情绪一下子变得激动起来:“你们真找到了?我妖族,可有分到?” 顿一顿,突然明白过来:“我知道了,你们在仙界争斗得不可开交,并非单是为了争抢地盘,最主要的,却是为了争夺天道之宝。” 蜀山道祖叹一口气:“利益之争,从来如此。” 他收住了剑意,金光收敛起来。 骨魔也没有继续进攻,开始冷静下来,一字字问:“老不死的,我就问一句,我妖族,有没有抢到一份天道之宝。” “有。” 蜀山道祖很干脆地回答。 骨魔哈哈大笑:“大道三千,天道唯九,能得一道,便是妖族的希望。” “也许,也可能是灭族之根源。” 蜀山道祖悠悠然地说了句。 “你这是什么意思?” 骨魔不愉地问道。 蜀山道祖叹口气:“当年,我也得了一件天道之宝,但如今,却被迫得遁逃人间。” “什么!” 骨魔大感震惊。 在传说中,天道之宝乃是最为顶尖的仙家宝物,一共只有九件。只要得了一件,便能踏上证道之路,成就大罗金仙,万劫不灭,真正的寿与天齐。而今蜀山道祖却说,他得了天道之宝,却被逼得走投无路,直接逃到人间来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以骨魔对蜀山道祖的了解,他不可能会为了演这么个苦肉计,而妄自菲薄。 “你能够下来,便是得自天道之宝的庇护?这么说,你把道宝带到了人间,带到了我的身前?” 蜀山道祖淡然道:“不错,这片金光,就是道宝所化。” 得到证实骨魔顿时连呼吸都粗了。 金光中,道祖的身影显得隐晦:“骨魔,你动心了?” “废话,面对道宝,谁不心动?” 骨魔没好气地道。 “你想抢?” 四下没了声息,过了一会,骨魔才叹息道:“我明白了,不是我抢你的道宝,而是你能抢我的《斩尸经》。我们,早就不是一个世界的存在了。” 数千年来,蜀山道祖等安然飞升仙界,机遇无数,还得了件天道之宝。而骨魔呢,留在了人间,虽然不算真正的死亡,还存有魂念意识,但不存在实体,不能离开血祭之地,与死亡无异。 两者比较,高下立判,早已不在一个层面。 想到这点,骨魔语气萧索,很是黯然。原来一开始,对方便能硬抢走这块记载着《斩尸经》的腾蛇头骨。 但蜀山道祖并没有这么做——当然,如果硬来的话,骨魔一样有办法能毁掉头骨,从而让这件耗费千年才炼制而成的心血消失于人间。 虽然不知蜀山道祖是否是因为有所顾忌,才没有直接出手,但彼此实力上的客观差距,已让骨魔觉得意兴阑珊。 想了想,骨魔怅然开口道:“如果我把《斩尸经》给你的徒弟,那你就欠了我一份人情。” 蜀山道祖笑道:“你弄错了,欠你人情的是我的徒弟,不是我。” “哼,你真得对他有这么大的期望?” 骨魔很是不爽。 蜀山道祖叹道:“期望,都是逼出来的。既然选择了,就已无法回头。” “莫再做那可怜相,既然我说了,这份人情不管给谁,都得给出去了。” 骨魔说着。 那块腾蛇头骨缓缓朝着赵灵台飘来,一直到了近前。 赵灵台忽然觉得自己全身恢复了自由,能自主动作了,于是伸出手去,一把抓住那块腾蛇头骨,开启阵法,把头骨收纳进洞府内。东西到手,再慢慢研究。 “多谢了!” 赵灵台躬身一礼,虽然不知骨魔的魂识隐藏在那个方位,也许,整个盆地都是。 骨魔送出了头骨,不愿跟个小辈计较,瓮声瓮气地道:“现在,你们可以走了。” 蜀山道祖略带沧桑的声音道:“今日一别,恐无再见之时,骨魔,多珍重了。” 说着,金光大作,裹挟着赵灵台冲天而起,几个呼吸,便消失在茫茫天际。 盆地里突然狂风席卷,无数的骨骸在风中凌乱,发出呜呜的怪异声响,仿佛在哽咽…… 第一百六十五章:神庙

金光闪烁,赵灵台在空中飞——这应该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飞行,速度极快,风声不断在耳边呼啸。 他还来不及品味什么,砰的,金光裹挟着他便落到了地上。 已近佛晓时分,东方天际露出了一抹鱼肚白。 “难道直接飞回灵台山了?” 赵灵台脑袋有些迷糊,定一定神,便听到了不小的水声,抬头看去,见一条大江横在前面,水流甚急,一波波浪头生成,翻卷着向前。 “这是……” 赵灵台微微皱眉,他觉得此江有些眼熟,但一时间想不起来。再去看金光,已经消失不见,重新藏起来了。 “师傅!” 心里默念着蜀山道祖,但没有任何回应。 赵灵台不由叹了口气,他其实明白,蜀山道祖的处境不是很好,虽然藏身于一件天道之宝内,但这一缕分身魂神状态有点飘忽,并不够稳定。可能的原因有两种,一个是在谪仙门的时候,蜀山道祖的分身便受了伤害;第二个是,他的本体出了事,致使分身受到了影响。 再联想到此事暴露,天庭显灵,让昆仑外门大肆搜捕——所以很明显,在天庭上,蜀山一脉出事了。 而且事态不会小。 不过蜀山道祖不说,赵灵台也无从知晓,确认了金光的来龙去脉,以及寻到了开窍恩师,赵灵台心情大好,觉得卸掉了一个沉重的包袱,整个人变得轻松起来。 在圣城废墟的时候,道祖现身,当着赵灵台的面,与骨魔交流,说了很多远古秘辛,以及关于仙界的事。赵灵台觉得,相信不久,道祖便会再度现身,与自己进行深入交谈。 到了那时,一切终将水落石出。 如斯想着,赵灵台迈步往前走,看此地到底是哪里。观望四周景色,应该脱离了圣城废墟的地域范畴,不再是西方大地。只不明确,究竟这一飞,飞到了哪儿。 他琢磨着,飞行的时间非常短,不知有半刻钟了没。只是速度快到了极点,瞬间千里,所以半刻钟,足够飞出很长的路途了。 会飞就是爽! 记得在天庭时,曾见过那些大神天仙们腾云驾雾,往返万里,不过是弹指之间;更有大能,一个筋斗,便是十万八千里,何等逍遥自由。 这么算起来,从灵台山到南海,只需打个筋斗便到了。 如此神通,才是真正的仙家本领。 修者求仙道,归根到底,一是在时间上,渴望长生不死;二是空间上,不管去哪里,都毫无障碍。 两者皆得,方为大自在。 “前面有人家!” 走出数里地后,赵灵台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一片房屋,挨着江边处,有一个简单的渡头,一条小船绑在桩上。 他当即大步走过去。 天刚亮,可勤劳的人们已经起床忙活了。 一位年约花甲的老者正蹲坐在那儿抽烟,吧唧吧唧的,准备抽完这一管烟便上船出江。 “老丈请了。” 赵灵台上前问候道。 老者连忙起身:“这位少侠有礼。” 赵灵台看着非常年轻,衣着朴素简单,但身上有着一种难以言味的气质,飘然出尘,让人忘怀。 “敢问老丈,这条江,是什么江?” 赵灵台问道。 老者忙答:“此乃泾江。” 听到“泾江”二字,赵灵台顿时明白过来,怪不得有些眼熟呢,笑问:“顺江而下,是不是有进入三道江的岔口?” “不错。” 赵灵台便点点头:“老丈,我想包一条船前往三道江龙神庙,可否方便?” 老者忙道:“自是方便,不知少侠如何包法?” 身为艄公,他的活计便是打鱼,而或载人渡江,反正能去的生意,都做。 赵灵台直接掏出一片金叶子:“把我送到三道江龙神庙即可。” 金子黄灿灿的,散发出诱人的光芒。 艄公忙道:“这太多了,老朽找不开。” “不用找了,准备做一顿丰盛早饭给我吃便好。” 赵灵台把金叶子递给他,随后迈步朝着渡头走去,不多久,径直跳跃上船,坐到了船头上。 拿着沉甸甸的金叶子,老艄公恍然做梦,一会才醒过神来,赶紧入屋,把金叶子交给浑家藏好。 那妇人见到,大吃一惊,问:“你从那得的?小心着了道。” 老艄公呵呵一笑:“这样的道,我宁愿天天着。你不用担心,应该是碰到修仙弟子了,他们出手,可是阔绰得很。不跟你说了,免得人久等。” 说着,赶紧出去到渡头,非常娴熟地上船,解开绳索,拿起船桨,轻轻一拨,小船便轻盈地荡了出去:“少侠,此处水流甚急,不好做食,可拐到三道江时,再生火,你看可好?” 赵灵台道:“好。” 当即便闭目养神。 从这段泾江,拐入三道江去并不多远,约莫一刻多钟便到了。 老艄公这条水路走得娴熟,拐去之后,把船靠到边上树荫下,立刻开始淘米做饭。 船家伙食,大都如此,菜主要是鱼。 老艄公打开船舱暗格,里面一汪水,养着从江里打来的鱼。他抓了一条个头最大的,足有十多斤的样子,离了水,大鱼拼命挣扎,甩动尾巴,颇为生猛:“少侠,此鱼是我昨天才在泾江捞到的,养在水中,去了泥垢,现在做来吃,最合适。” 赵灵台笑道:“多谢老丈了。” 野生的鱼,个头越大,越有营养,有些具备着特殊血脉的鱼,能活数十年,甚至上百年,近乎妖物,食之,更能提升修者体魄气血。不过这些鱼,等闲渔家是不可能捕捞得到的,遭遇上,不但吃不了鱼,还会被鱼吃了。 不过有些江湖帮会,在水上讨生活,专门是来猎杀这些近乎妖物的大鱼,捞上岸去,能卖高价。 老艄公剁下大鱼头做汤,鱼身部分则砍成数段,煎炸得焦黄,分外香脆。 过不多久,鱼汤鱼肉都做好,饭也好了,老艄公又熬了一锅粥。 赵灵台自不客气,大快朵颐起来。 吃饱之后,老艄公收拾完毕,撑起船来,继续前行。 大概小半个时辰,前面三江汇聚,一座神庙屹立其中,千年不倒。 三道江龙神庙到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打神

今天的三道江龙神庙,四周早早便停泊了好几条船,登庙上香的信徒络绎不绝。 “老丈,你送我过去,便可以走了。” 赵灵台说道。 老艄公道:“我可以等在外面的。” 收了那么多钱,只走一趟,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赵灵台摇摇头:“不用,我可能会在这过夜。” “过夜?” 老艄公吃一惊,他对于龙神庙自是了解,从没有听说有哪个信徒能在庙里过夜的。不过他没有多问,有些事情,不该问的,还是别问。 一会之后,小船撑到了台阶下,赵灵台迈步上去,老艄公则撑着船离开了。出到外面忍不住回首观望,就见赵灵台并没有进庙里,而是站在外面,手扶护栏,似乎在眺望滔滔江水。 “这个年轻人,好怪……” 老艄公喃喃道,不再停留,撑船远去。 赵灵台没有进庙,站在外面平台上,凭栏而观。他身心放松,意识空灵,仿佛入定。 时间如同江水般流逝,上午过了,到了中午,中午去了,夕阳开始西斜,染出半天红霞。 龙神庙不知换了多少拨香客信徒,来来去去,唯独赵灵台一直呆在那,动也不动。 到了黄昏时分,龙神庙开始变得安静下来,四周江面上没有了船只,只听得水流汩汩。 有脚步声起,那名一直都这么老的庙祝迈步走出来,来到赵灵台身边,开口说道:“年轻人,老夫在里面等待,要看你会在什么时候进来。却没想到,等到现在,还得我走出来。” 赵灵台看着他:“所以说,你比我还急?” 老庙祝咧嘴一笑:“我只是奇怪,你究竟是什么人?敢打龙神庙的主意。” “灵台,赵灵台!” 赵灵台说着,浑身气势霍然一变,锋芒毕露,整个人似乎变成了一柄剑。 老庙祝丝毫不觉得惊讶的样子:“我想,在这人间,也只有你了。” 赵灵台目光灼灼:“其实我也奇怪,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在这里,他没有用“人”,而是用“东西”来做名称。因为他知道,眼前的老庙祝绝对不是人。 “我?我是神,是这里的神!” 一字字说出后,老庙祝猛地挺直了腰杆子,不复之前的老弱状态,有一抹难以言喻的气质在他身上浮现出来:高大、高深、高高在上地,俯视众生,如看蝼蚁。 赵灵台笑道:“你是神就对了。” 老庙祝望着他:“你好像一点都不怕?” 赵灵台耸耸肩:“与天庭隔绝联系了的无主之神,有什么好怕?” 老庙祝双眸一缩:“你知道……哦,你曾经飞升过,又被贬落凡尘,所以你知道神的事。” 赵灵台摇摇头:“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中要少,实不相瞒,今时不同往日,我到上面,只能当个看门的,是仙役,不是神。” 仙界之上,两大标准,仙为境界,是以“人仙”,算是个入门之境,然后到地仙,再到天仙……而“神”为职称,就跟凡俗朝野上的官衔,官大的叫“丞相”“上大夫”,官小的叫“知府”“县令”…… 不同名目,但本质上是一样的。 赵灵台看守玄桃园,是仙役,不入神阶,等同于凡俗的“吏”,就是打杂的存在,不入流。 赵灵台继续道:“人间已是遗弃之地,而你,便是遗弃之神。” 老庙祝目光冷冽:“所以你就敢来挑战本座?” 赵灵台忙道:“不!不!你误会了,我不是来挑战你的。” 老庙祝脸色稍雯,正待说话,就听赵灵台道:“我是来斩杀你的!” “大胆!” 老庙祝怒喝出声,蓦然出手,一爪往赵灵台头颅抓落。 随着这一爪,四下惊涛骇浪,头上风云变色,一番异象动静,极为吓人。 赵灵台身形急退,腾蛇剑飞出,直刺老庙祝。 “区区飞剑,在本座面前还不够看!” 老庙祝喝声如雷,双手凭空一抓,右手往上,左手朝下。 一瞬间,其右手竟在空中抓住一片云气,缭绕手间,如真如幻;而左手则揪出一匹水来,长达数丈,如同一条浊黄的链子,变化之间,又显化出蛟蛇的形态来。 光露这一手,已经足够惊世骇俗,超乎了人仙的层面。 因为,牠是神! 哪怕只是一位品阶底下,又与天庭失去联系的河神。 这里的“失去联系”自有说法,乃是神道体系里的一个术语,三大仙门中,可以让天庭显灵,间或有沟通,但神灵由于某些特殊的原因,却不行,所以,就断了联系。 老庙祝一手云气,一手江水,身形暴起,瞬间击飞刺来的腾蛇剑,人已经扑到赵灵台身前,双手合围,狠狠砸下。 好快的速度! 以昆仑山月为参照的话,两者仿佛不在一个层面。 这并不奇怪,能担任神祗的,哪个不是地仙以上的修为,才够资格? 虽然老庙祝属于人间的末代神仙,受到大环境的影响,神力衰退得厉害,但也不是普通人仙就能与之抗衡得了的。 上一次,赵灵台路经龙神庙,感受到那种高高在上的蔑视感,那时候的他,修为境界不过通玄;而今已成就人仙,可面对对方,依然感觉到那种无以伦比的压迫,像一座大山,巨山压顶。 一柄腾蛇剑,的确不够看。 赵灵台吸一口气,猛地亮出一物,拿在手中,啪的一抽! 如抽牛羊,声音响脆。 老庙祝左手被抽中,缠在手上的那匹仿佛具备灵性的浊黄水链砰然破碎,化作一地污水,流淌在地面上,滴滴答答在响。 老庙祝脸色一变,别看他只是往江里一抓,抓出的这一匹水,实则此水有个名堂,唤作:水精之魄。 上千里大江,也就只能淬炼出这么一匹来,能千变万化,蕴含莫大威力。 但刚才刹那间,便被赵灵台一下子给抽散了,全部散落在地,成了污水。 “怎么会?” 老庙祝抬头看见赵灵台手中把持着的鞭子,神色剧变,惊呼出声:“打神鞭!” 第一百六十七章:屠神

昆仑山月打神鞭被夺一事,并未外泄,很多人都不知道。那天昆仑五老攻打灵台,四周早清了场的。后面方下峰等人从洞府出来,他们只知道自家剑派胜了,但具体过程如何,赵灵台不说,他们自不清楚。 这样的奇耻大辱,昆仑方面更不会广而告之,堕了面皮。 事实上,打神鞭这等传承千年的神物,除了少数一些人知道之外,更多的人是不认识的。 作为人间神邸之一,老庙祝当然见过打神鞭,所以才会惊骇莫名。 此根人间神物,虽然只是赝品,但在昆仑温养千年,传承数代,便得了真品几分神韵,颇具威力。 尤其到了赵灵台手上,他虽然淬炼打神鞭时间尚短,却掌握着最为正确的使用方式。 顾名思义,打神鞭,最大的功效就是用来克制神灵的;一如缚仙索,绑的就是神仙。 赵灵台一鞭便废掉了老庙祝的水魄秘法,再起一鞭。 老庙祝不敢对抗,飞身急退,一直退到神庙门口处,圆睁双眼:“赵灵台,你究竟要如何?” 赵灵台道:“刚才我说了,屠神。” 老庙祝神色变幻:“这样,对你有甚好处?” 赵灵台摇摇头:“事到如今,何必还装傻?” 老庙祝闻言,知道此事无法善了,当即翻身进入庙中,关上庙门。 赵灵台并没有破门而入,而是守在外面,一动不动。 天色很快暗落,风呼呼吹着,越刮越大,猛地霹雳一响,电闪雷鸣,随即倾盆大雨倒落。 汩汩汩! 大雨落江,江水暴涨,涨得颇为迅猛诡异,不过一会儿工夫,竟然快要蔓延到平台上来了。 赵灵台祭出腾蛇剑,护定周身,雨水被隔绝在外面,打不进来。 虽然有打神鞭在手,对老庙祝压迫克制,不过这只是初步阶段的优势,对方在人间享受千年香火,自有压箱子的本领神通,到了背水一战的时候,负隅顽抗,不容小视。 吼! 一声低沉的吼叫,似乎是从浩荡的江水深处传来的;又似乎是从天上飘来的…… “要显露本体了吗?” 赵灵台神情跃跃欲试,开始变得兴奋起来。 屠神,以前从未想过的事。 在人间,神灵的存在,比三大仙门还要神秘几分,云山雾里,难见真容。而神灵与三大仙们之间,肯定也存在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但对于这些,赵灵台并无兴趣,也不想寻根问底,他来此,只是为了屠神! 蓬! 低垂的满天乌云间,突然探出一只巨爪,直接抓了下来。 此爪如此庞大,足以把整座龙神庙给覆盖起来。相比之下,赵灵台就如同一只蝼蚁般。 “破!” 赵灵台喝一声,不闪不避,腾蛇剑冲天而起,下一刻,便穿透了巨大的掌心。 嗤的一下,巨爪如同一个被戳破的气球,无数碎片飞散,被雨水沾染,立刻消融,化为乌有。 此爪,竟只是个虚影,并非实体。 “虚有其表!” 赵灵台冷声说道:“别再装神弄鬼了,有甚本事,尽管施展出来。” 吼! 再一声低吼,听得真切,确实是从江上传来的。 赵灵台循声看去,见到龙神庙后面的江水猛地竖立起来,形成一块巨大的水幕,随即水幕之上,出现了一双庞大的眼瞳,看上去,就是两口急旋转动的漩涡。 看着,赵灵台神色不变,叫道:“三道江龙神庙,所谓‘龙’,现在就只剩下这些了吗?” 水幕张口:“赵灵台,如果没有打神鞭,本座杀你,易如反掌。” 赵灵台长身而笑:“只要有的,都是本事,何必谈如果?” 说着,轰然弹起,手中把持打神鞭,直接抡起,打向龙神庙。 砰! 这一座小庙浑身激发出一圈青色光环,层层叠叠,如同一个保护罩。 打神鞭打到上面,嗡嗡作响,仿佛颇具弹性,把打神鞭给弹开来。 “看你能挡几鞭!” 赵灵台喝道,真元灌注,打神鞭上的棱节,一节节亮起,最后四节符文流溢,被完全点亮。 再度抡起,轰然砸下。 啪的一下! 龙神庙外面笼罩住的青光护罩,登时像是一面被打裂的镜子,鬼裂开来,裂痕密布。 这一下,后面的水幕顿时急了,一个变化,转化成滔天巨浪,倾泻而去,直接冲向下方的赵灵台。 赵灵台面带冷笑,腾蛇剑早悬在顶上,形成保护,巨浪冲刷,只是把他冲开了数丈距离,却无可奈何。 由于忌惮打神鞭的缘故,这位龙神庙的神灵自从遁入庙内,便不敢以真身显露,不管是天上的巨爪,还是现在这面水幕,都是外部所化,属于法相,对付一般修者没问题,但想要对赵灵台造成威胁,实在无计可施。 汩汩汩! 四下江水不断蔓延上来,浸过了平台,依然不断升高,看样子,不用一刻多钟,这水便会把整座龙神庙淹没起来。 这不是淹没,而是一种自我保护。 到了那时,庙在江水覆盖之下,赵灵台身处水内,动起手来,便会丧失诸多优势。 而水中,却是老庙祝的主场所在。 赵灵台一皱眉,不假思索,打神鞭再度抡起。 啪啪啪! 接连三鞭! 当最后一鞭打下,覆盖在龙神庙上的青光哀鸣一声,支离破碎,涣散开来。 这青光,实则便是守护龙神庙的大阵,如同宗门镇派大阵一般,作用一致。 但现在,在赵灵台的打神鞭下,轰烂成灰,化作乌有。 “啊!” 里面传出老庙祝凄厉的尖叫,牠为一方神灵,千百年来,享受万众朝拜,无尽香火,无数人到此,一个个都是毕恭毕敬,虔诚参拜,又或俯首帖耳,战战兢兢地祈福求愿…… 记不得多少年了,别说攻击,就算一些轻视,牠都少有遇过。即使有,那些胆敢挑衅于牠权威的生灵,早已被碾压轰杀,扔到三道江里喂了鱼。 赵灵台却不管牠,失去了青光护阵,神庙没了防御,等于门户大开,他大踏步上去,破门而入。 里面没有看见老庙祝的身影。 站在那尊赤发黑脸的龙神像前,赵灵台淡然道:“请下来吧!” 第一百六十八章:玉符

一刻钟后,雨消云散,江水退去,诸般异象,尽化作无形。过不多久,夜空有星月闪现,四下江流潺潺,别有一番江月景致。 龙神庙中,似乎看不到打斗的痕迹,只是那尊龙神像四分五裂,散落在地。 赵灵台盘膝坐在地上,手中拿着一物,约莫半尺长,三指宽,通体为玉质,只是上面龟裂开来,一道道细微的裂痕充斥其上。 而且,这明显就是残品,只得一截,后面那一截没了。 这是一枚玉符。 玉符赦令,神灵任职的凭证所在,等于凡俗官员的印玺。 没有此物,便是野神,不得承认,同样无法吸纳香火念力。 那么,当只剩下半截玉符,又该是个什么样的状况? 按程序,这神灵应该换回一枚新的玉符,只是人间早成遗弃地,没了管辖,本来的体系,已经七零八散。 不过纵然如此,这老庙祝也无法离开此地,除非牠舍得完全放弃残破的玉符,一旦放弃,就等于彻底没了编制,玉符所带给牠的各种福利,也就无法继续享用了。 所以牠舍不得,宁愿千年如一日地蹲在庙里。 这个道理,就跟三大仙门的那些老人仙一样,他们越是活得久,越是怕死,为了延年益寿,为了继续活下去,宁愿躺在棺材里长眠。 对于神灵存在,在上一世,赵灵台游历之际,便有发现。不过那时候,赵灵台毫无办法,也不敢接触,路过即走,避而远之。 那时候的神灵,是可怕的存在,即使为人仙后,想要与之对抗,也是欠缺火候。 改变从获得打神鞭开始,有此神物在手,赵灵台才有了对付神灵的把握,才有了今晚的一战。 赵灵台甚至觉得蜀山道祖把他送到江边来,便是这番用意。以道祖的修为,当然明白当下的赵灵台需要什么。 他需要这一枚玉符赦令,哪怕是残缺的。 一直以来,赵灵台都在思考着一个问题,何谓“神灵”,但想了很久,始终没有答案。 也许,只有他拿到了真正的玉符赦令,他才能洞悉其中玄机。 其实对于凡俗而言,神灵的存在,真得就跟木偶泥胎相差无几,其超然世上,高高在上,从不会理会芸芸众生的祈祷求愿。 人们跪拜,也就是求个心安而已。求财的不会真得有财,求子的不会真得得子,如有意外,纯属巧合。 至于龙神庙坐落于此,千年不坏,四周江水安宁不爆,原因倒也简单,皆因神灵需要稍显威能,震慑民众罢了。 否则的话,没有奇异,谁人来拜? 断折的玉符,拿在手上,却颇为沉重,稍稍灌注些真元进去,符上立刻有文字显现,气息翻腾,各种景象滚滚,好像玉符里面,隐藏着一个世界。 赵灵台略一沉吟,将玉符扔进了洞府内,先搁置起来,日后寻个空挡,再进行研究炼制。 他起身走出神庙。 噼里啪啦的,身后庙宇崩塌,成为一堆废墟,神没了,庙自然便散了。 赵灵台神色淡然,两世为人,历经沧桑后,他心性磨砺,早不再是那位纯粹的修仙书生。 从废墟里取出一块瓦片,往江上一扔,人腾空而去,不偏不倚落在瓦片上,稍一借力,再度冲起,下一刻,便渡江而去,落到了岸上。 他记得,扬州城内的城隍庙里,同样有着一位神灵盘踞。 不过赵灵台不急着过去,使用打神鞭,不是没有限制的。想了想,他决定先返回灵台山。 下山日久,虽然有阿奴与李黑鱼坐镇,始终有些不放心。 而且这趟下山,在圣城废墟中收获颇丰,需要一段时间来好好消化,现在又得了这枚玉符赦令…… 更别说,那位隐藏在金光中的蜀山道祖了。 赵灵台觉得,应该跟这位神秘的师傅,好好交谈一番。 定了主意,当即迈开大步,返回灵台。 一路安然,赵灵台心无羁绊,速度极快,数日后便抵达灵台山下。 正当夜间,山门静谧,像一头沉睡的巨兽。 赵灵台不惊动任何人,悄无声息地穿过镇派阵法,回到了自家庭院内,正见到那李黑鱼坐于院中树下,一动不动,仿佛雕塑。 突然间,他双眼一睁,似有所觉,当看见是赵灵台时,随即又不动了,继续养神。 赵灵台呵呵一笑,也不理会,自顾入屋,上床美美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他现身,表示出关了。 满山为之所动。 第一时间赶来的,是阿奴,随后林中流方下峰都来了。 林、方二人,这段时间勤奋学剑,各有所得。他们得了赵灵台指点,豁然开朗,等于是拦在剑道之前的诸多阻碍,尽皆被一扫而空,修为自然大有长进。 其中林中流到那南沙江去,盘坐在中流石上,日夜观望江水流转,潜心揣摩,领悟《中流剑》的奥义真谛。 终有一天,他倾听水流撞击巨石的声音,受到了启发,明白了师尊当年坐于石头上,创造出这套剑法时的心境,两个人,两份心境,两个不同的时间,互相之间,竟玄之又玄地重叠起来。 林中流于巨石之上,仰天长啸,剑锋熠熠,在那一刻,他的境界大有跃升,终于往前迈进一步,距离人仙门槛,只一步之遥。 这等地步,就跟当日锤杀萧剑枫的阿奴一样。只需下一个突破,就能成就人仙。 方下峰留在山上,虽然赵灵台指点了诸多关于《奇峰剑法》的关窍要点,但他替老大代掌门之位,管理各项事务,终是有所妨碍,所以修行得益,比林中流差了一筹。 又过得十天,灵台再有喜事,江上寒与桐叶联袂归来,以往四肢被废的江上寒健步如飞,神采奕奕。 那个曾经名誉天下的“一剑渡江万水寒”,满血回归。 林中流等人闻讯下山相迎,几师兄弟们拥抱在一起,喜极而泣。就连阿奴都看不过眼了,掉头过去揉眼睛。 但他绝不承认自己情感流露,只说被风沙眯了眼睛。 灵台,从今开始,迎来了属于它的一个黄金时代! 第一百六十九章:期望

剑派发展,具体事务,自有林中流等人负责打理,赵灵台只需掌握大方向,定下基调即可。 首要一条,便是扩张兼并! 在赵灵台飞升后的那段光景,灵台发展诸般不利,到了后期,几乎能用“内外交困”来形容,处处受到青城等派的刁难,甚至阻击,招收的新人弟子,无论数量还是质量,都是一年不如一年。若持续下去,恐怕过不得几年,便会陷入青黄不接的境地。 赵灵台的归来,实在灵台剑派发生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全面踏上复兴之路。 青城等派,皆已覆灭,苍山各门,纷纷选择与灵台结盟…… 但赵灵台觉得还不够,他希望能尽快形成一个庞大的共同体,把各种资源调动起来,集中起来,成就大事。 当然,扩张兼并,并非一定要动粗,如今灵台剑派俨然已经成为人间第四仙门,声势鼎盛,诸多势力纷纷自动来投。林中流等人要做的,便是把方方面面协调统筹起来,拧成一股绳。 近日来,灵台上下如火如荼,如烈火烹油,势头滚滚。 而内山之上,赵灵台所在的庭院则一片清幽,无人打扰。阿奴与李黑鱼守在外面,如同两尊塑像门神,都是生人莫近的模样。 赵灵台身在洞府之中。 从圣城废墟砍伐回来的树杆子材料早就弄出来了,交给锻造房那边处理。 此种材质属于全新的品种,锻造的人都不知该如何称呼,最后赵灵台道:“就唤作树铁吧。” 名称之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用树铁锻造的剑器,品质会达到什么样的程度。 不过锻造配方程序之类,赵灵台也不理会,任由锻造的人去折腾研究。 进入洞府,首要的事,是找蜀山道祖。 这一次,很顺利,金光闪烁,一道身影在其中摇曳。 金光并没有脱离赵灵台的身躯,而是拉长开来,蜀山道祖仿佛便坐在赵灵台身前一般。 赵灵台忽而俯身下去,毕恭毕敬地磕了三个头。 “呵呵,小家伙,其实你不必如此。我虽然自称是你师父,但确实并没有教你什么。” 蜀山道祖温声说道。 赵灵台回答:“开窍如开门,若非师父把门打开,我便会永远被关在门外,此时只怕早已成为冢中枯骨了。” 凡夫俗子,寿命难过百岁,七十便古来稀了。 蜀山道祖看着他:“你心性不错,老夫实在没有料到,当年的顺手抚顶,却有如此收获。果然吾辈修士,心血来潮,必有机缘因果。” 顿一顿道:“有什么问题,现在就问吧。” 赵灵台想了想,问道:“师父准备何时返回天庭?” “返回天庭?” 蜀山道祖呵呵一笑:“回不去了,我已经回不去了。” 赵灵台一愣神,万万没想到会是这般答案,以蜀山道祖的神通本事,该是仙界一方巨头,起码是真仙级别的存在,怎么会回不去? 蜀山道祖叹一声:“我的本体在仙界,已经被镇压,出不来了。所以这具分身魂识,不会留存多久,便会消散。若没有这枚造化金钱在,只怕我坚持不到现在。” 造化金钱? 赵灵台默默记住了这个名字,想必便是金光本体的名称,这可是一枚天道之宝。 他目光一闪:“师父,他日我飞升仙界,一定会救你出来。” 蜀山道祖摇摇头道:“小家伙,对于你飞升仙界的本事,我并不怀疑。但听我一句,不要做蠢事,现在的天庭,远不是你所能对付的。否则的话,再被缚仙索捆住,贬落凡尘,可没有人再护得住你了。” “我明白。” 赵灵台沉声道:“我可以等。” 蜀山道祖呵呵一笑:“这句话说得好,我就是心急了些,才出了问题。你能等下去,也就不枉我把造化金钱留给你了。” “什么?” 赵灵台愕然。 蜀山道祖道:“怎么,你不要?” 赵灵台道:“不是要不要的问题,而是此物是属于师父的。” 蜀山道祖哈哈大笑:“大道三千,天道唯九,你可知道,一枚天道之宝意味着什么?” 赵灵台回答:“弟子虽然见识不多,但也听过此话,在仙界传诵甚广。说只要得了一枚天道之宝,便能证道大罗,成就万劫不磨的仙体,天地同寿,永生不死。” “不错。” 蜀山道祖道:“仙界之上,几乎所有的纷争根源,都是因天道之宝而起。若不是老夫现在没了选择,这等好事也轮不到你。” 赵灵台道:“弟子可以等待。” 蜀山道祖笑道:“得了便宜还卖乖,说这漂亮话。” 说着,忽然声调有些黯然起来:“小家伙,你听好了。虽然我获得造化金钱已数百年,并一直在炼化,但对于此宝,我仅仅只得皮毛而已,其中诸多奥妙,一直云山雾里,不得窥见真容。” 闻言,赵灵台霍然动容。如果连道祖这般人物,耗费如此漫长的光阴,都无法炼化造化金钱,那此宝的玄奥可想而知。不过转念一想,这乃是天道之宝,哪里会那么容易便被堪透了的?若真是练成,道祖也不会被那玄穹仙帝给镇压了本体。 蜀山道祖接着说道:“我分身魂识消散后,造化金钱上的印记也会消失,到时,你便可进来,慢慢探索研究了。不过一方天道,一方世界,绝对超乎你想象。若无把握,还是小心为上,循序渐进的好。你要记住,你可以等,也必须等!” 说到后面,语气严厉起来。 赵灵台心中一凛,忙道:“弟子谨记师父教诲。” “与你一同下凡以来,我便时刻在观察着,你,并没有让我失望。我还要告诉你,你现在不但拥有造化金钱,还拥有着一部无上仙法。只是《斩尸经》是你自己练出来的,后面的路,也只得你踽踽独行,上下求索。我无法给予你什么指导。呵呵,老夫活了漫长岁月,见过无数的人和事,布过局,也入过局。我还真希望,有朝一日,能看到在你身上,会出现一种前所未有的变数。将那天庭,好好闹将一番!” “这个,就是我对你唯一的期望了!” 第一百七十章:心魔

从洞府出来后,接下来几天时间,赵灵台的表现有些怪。这一日,他去到思过崖,面对那峭壁,竟一跃而上,选了个空洞,席地坐了下来。 思过崖的设置,是为了惩罚犯过错,但情节不重的弟子,让他们到此地来,面壁思过。 但如今,剑派祖师爷竟坐到石洞里去了。 林中流等人闻讯,相顾无言,他们都猜不到赵灵台此举何意。 阿奴则叹息一声:“师尊有心事,而我们都不能替他分担。” 月上中天,如同一块皎洁的玉盘。 这一处石洞被赵灵台改造过了,本来仅能容纳一身的狭小地方,让他挖成了个大洞,人可随意躺下来,就显得舒服得多了。 “林福清!” 赵灵台忽然开口叫道。 “我在这,祖师爷有何吩咐。” 下方一处石洞,一个人飞快地应道,冒头出来。 赵灵台懒洋洋道:“上来跟我说说话。” 那林福清迟疑了一下,随即纵身而上,毕恭毕敬地跪坐在赵灵台面前,微微垂着头。 赵灵台问:“知道为何要找你说话吗?” 林福清今年才十六岁,一脸稚嫩的样子,小心翼翼回答:“祖师爷要指点我剑法?” 赵灵台呵呵一笑:“你很想学剑?” “当然……” 顿一顿,林福清有些泄气地道:“可是我很笨,一招剑式,学了半年,都还没练熟。” 赵灵台道:“你的确不聪明,连为什么找你说话都不知道。” 林福清抓了抓头:“请祖师爷明示。” 赵灵台笑道:“因为现在这思过崖上,就得你和我呀,我不找你说话,难道对着石头说话?” 林福清一听,顿时不好意思地笑了。 当下剑派,上下一心,发展得如火如荼,每个人心中,都有着前所未有的盼头与干劲。个个精神面貌好,自然就少犯错了。 所以这段时日里,只得林福清一个在思过崖,他是领取了剑派任务,但办砸了,被罚到思过崖一个月。计算时日,后天便满了时间,可以下山去了。 却没想到,今天赵灵台竟住了进来。 林福清壮起胆色,问道:“祖师爷,你为什么要到这里呢?” 赵灵台反问:“你觉得思过崖是个什么地方?” 林福清老实回答:“就是惩罚犯错的人的地方……其实也不算惩罚,而是让我们面壁思过,静下心来,可能还有意外的收获。” 赵灵台点点头:“说得不错,是以我便到这来了,因为我也犯了错。” 闻言,林福清吃惊地看着他:“但来这里的都是犯错的弟子,而不是……” 连长老都不曾在此过,何况一派祖师? 门派规则,不管那一条,事实上都对赵灵台没有任何约束作用。 况且,在林福清的心目中:赵灵台便如同神灵一般的存在,怎么会犯错呢? 赵灵台看着他,一字字道:“你要记住,是人都会犯错,哪怕神仙,也会犯错。” 林福清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眉头锁起。 从外貌上,他与赵灵台都是相差无几的少年郎,但他自是知道,比起眼前这位名誉天下的祖师爷来,他就像是个懵懂学童一般,一无所知。 因此,祖师爷说的,都是对的,记住就好。 赵灵台叹了口气,又问:“你在灵台练剑,可感快乐?” 林福清重重一点头:“很快乐,虽然我笨,老学不会,但一旦练起剑来,就浑然忘我,什么都顾不上了。” 对于这等心路历程,赵灵台颇有共鸣,因为当年,自己也是如此。 但是,是从什么时候变了的? 就像一掬清水,掉进了一块泥巴,顿时被濡染得充满了杂质。 又像是本来正怡然自得地走着路,突然后面有人挥起了鞭子,狠狠地抽到了身上,感受到了疼,感受到了恨…… 又仿佛是一路前行,前路越来越阔,景象五光十色,越来越多,瞧得有些眼花了,想要这个,想要那样,于是疲于奔走,忙碌兜转起来…… 也许,这就是成长吧。 赵灵台叹一口气:“快乐便好,也许等你学会了剑,你就不会这么快乐。” 林福清一怔,这句话他更听不懂了:如果学会剑了,就失去了快乐,可为什么大家都在勤奋修炼,拼命练剑呢? 赵灵台并没有过多解释,很多事情,只有走到那一步后,才会真正的明白。正如他自己,在蜀山道祖现身后,一个诡谲壮阔的世界徐徐展开,亮在了他的面前。 到了这时,许多事情赵灵台才醒悟过来。但与此同时,便仿佛背负上了一座大山,沉甸甸地压到了脊背上。 他霍然明白:自己,有了心魔! 修行中人,人人都可能遇上心魔,碰到魔障,这是无法避免的事。从某个程度上讲,心魔越早出现,反而越好解决。而当修为高深,有了一定道行后,才出现的心魔,也将相应的强大起来,滋生于心间,根深蒂固,难以斩杀。 当然,心魔从来都不是一次性的消耗品,它几乎不可能被消灭,当道心不稳,而或遭遇到某些巨大的变故,心魔便会悄然而生。 也许,可能只有修炼到了那等万劫不磨的大罗金仙境界,才会彻底杜绝心魔的入侵吧。 蜀山道祖的出现,的确解惑了不少问题,包括赵灵台一直苦苦追寻的仙人迷踪,但与此同时,却带来更多更难的问题。其中很多,都是赵灵台从未想过的。 天道之宝、仙界大变、天庭之争…… 每一项都不是赵灵台现阶段所能承受得起的。 重压之下,出现了破绽,便有了心魔。 赵灵台发现得及时,不过他并没有选择进行斩杀,而是心血来潮地来到思过崖上,住进了石洞里。 面对一个初学剑的少年,赵灵台若有所思,抬头又见明月如盘,星辰点点,照得思过崖前一片明亮。他突然有了兴致,说道:“你想学剑,我便教你一剑。” 说着,飞身从石洞掠下,右手食中二指并拢为剑,凌空对着峭壁挥舞起来。 有剑气从指头迸射而出,凌空落在峭壁上,一时间石屑飞溅,簌簌而落。 片刻之间,峭壁上笔走龙蛇,被刻上了一个巨大的字: 剑! 第一百七十一章:改革

这个“剑”字,占据着整堵峭壁的三分之二空间,笔画勾勒,深达尺余,自有一股森然气象流露出来,人稍稍靠近了些,便觉得面皮肌肤生疼。 一股犀利的气息缭绕在笔画之间,盘桓不散。 那是剑气! 林福清神情震动地看着,目眩神迷。 “此字有招,内含真意,就留给你了,十天之后,字上气息便会消散。在此期间,能学多少,便是你的造化。” 赵灵台说着,转身飘然离开思过崖。到了下面,吩咐林中流,让人把思过崖暂时封山,只留林福清一人在上面,闲杂人等,不要上去打扰。 林中流见赵灵台重新恢复了以往那种淡然的气度,修为似乎又提升了一筹,便知师尊心结已开,暗暗替他高兴。 “师尊,你所带回的树铁,今日铸出了一柄样剑,请你过目。” 庭院中,林中流毕恭毕敬地呈交上一把长剑。 此剑长约三尺,通体灰黑色,样式很是简陋,剑身上没有铸就任何纹路之类的东西。 林中流解释道:“此铁材质实在太过于坚硬,很难铭刻,目前条件,也无法量产。光是打出样剑,便耗费了月余时间。” 赵灵台拿剑在手,伸手往剑身一弹。 铿! 其音清越,袅袅不绝。 赵灵台仔细倾听着,忽道:“这剑没有铸好,存有杂质。” 林中流道:“铸剑房那边,匠人们已经竭尽所能了。” 赵灵台点点头:“我知道,所以有些东西,得要改进。尤其是药房和铸剑房两处,得改革,得网罗贤能,扩大规模,要有顶尖的人物坐镇。” 林中流道:“但听师尊吩咐。” 赵灵台想了想:“药房那边,我准备与神丹教合作,我会写一封信,你让人送给莫轩意。我相信,他会来我们灵台的。” 林中流闻言,精神一振,听师尊之意,那位声名赫赫的不死药尊过来,可不是像上次那样,只是为了替江上寒治伤。这一次来,就是长期呆在灵台,担任客卿长老一类的职务,等于是剑派中人了。 人会生老病死,修炼之际,与人争斗,更会负伤受损,是以医疗护理这一块,极为重要。 灵台剑派如果有莫轩意坐镇,那简直是无后顾之忧了。 虽然莫轩意向来性子清冷高傲,不近人情,但林中流相信,师尊既然能请他一次,就一定能请动第二次。 “至于铸剑房那边……” 赵灵台沉吟片刻:“南海剑派有紫炉炼法,又有海底神焰,可把树铁材料运送过去,请南海剑派帮忙铸剑。至于酬劳,你与孟萱萱谈就好了。” 林中流倒想说“师尊为何不亲自出马,那样的话,肯定马到功成”,不过这样的话,如何敢说出口? “不了,你要留在灵台,还是让小寒与桐叶走一趟吧。小寒伤势痊愈,跃跃欲试,正需要一个扬眉吐气的历练机会。” 赵灵台想了想,改变了安排。 “是。” 林中流自无异议。 赵灵台看着他:“还有一件事,我要开辟一个灵台洞府,里面灵气浓郁,又种有灵田,十分适合弟子入内修炼。所以我决定定下章程,以百天为一期,分批选拔弟子进去修炼。每一批,五十人左右,让一名长老负责带队,管理。” 关于灵台洞府一事,林中流已从方下峰口中知晓,知道那是宝贝,顿时兴奋地道:“师尊,这是大好事,我想,消息公布后,剑派上下,不管弟子还是长老,都会抢破头的。” 赵灵台道:“入选资格,所定名额,你要把关,宁缺毋滥。而一进一出,前后也要做好修为对比,有无进步,进步多少等。如此,才能具备参照。” 林中流朗声道:“师尊放心,我会办得妥当好看的。” 开放灵台洞府,等于是门派资源的开放。资源,终归有限,不可能面面俱到。因此资质好的、并忠心于剑派的弟子,才有资格享用。以前之所以划分为外内两门,就是一种考核制度。 后来赵灵台归来,大开方便之门,无私传授《灵台九剑》,打破了内外两门之分。不过悟性潜力这些,终归因人而异,有高有低。同样修习一门剑法,有人修为大涨,有人却停步不前,一下子看出了差别来。 赵灵台交代完事,林中流就出去,开始着手施行了。 坐在庭院中,赵灵台默然起来。 经过与蜀山道祖的详谈,他明白了之前的一些疑惑。包括灵台与昆仑敌对,以及发生大战之际,为何峨眉和小雷音寺一直按兵不动,既没有黄雀在后,也没有与昆仑联手打压。 主要的原因,大概是仙界上的大雷音寺与峨眉山显灵下来,让人间道统不要与灵台为敌。 其中关窍关系,捋起来就一匹布长了。主要两点,一点是,蜀山道祖肯定做了工作;另一点则是,那玄穹仙帝的作为,可能也让大雷音寺峨眉两脉产生了危机感…… 不管如何,这都是好事,击退昆仑后,灵台剑派才有这么充足的休息生养时间。 赵灵台能抽身前往圣城废墟一趟,也是因为没有后顾之忧的缘故。 但他所图不在人间,各项事宜都得加快加紧,所以才有开放灵台洞府的决定,就是要尽快筛选出一批得力可靠的弟子来,成为真正的精锐。 在洞府开放之前,赵灵台还有两件重要的事情要解决。 一件是骨魔传承的《斩尸经》原本。然而他至今为止,连上面的妖文都无法读懂,骨头上的每一个妖文都蕴含着恐怖的力量,难以淬炼研究。 所以此事,得搁置起来,留待日后条件成熟了再说。 但另一件却是目前有能力去做的,就是搜集残缺的玉符赦命。 现阶段的人间,留存的神灵数量并不多。虽然不少山头江河,都建立有山神庙龙神庙,但有神灵坐镇的,却寥寥无几。大部分庙里供奉的,只是木头泥胎,毫无意义。 几处有神灵意识的地方,赵灵台基本知道,其中最近的一处,便是扬州城隍庙! 第一百七十二章:收集

扬州,城隍庙。 一剑飞来,满城瞩目。 现今灵台剑派如日中天,赵灵台之名传扬天下,城中的修者见到那道剑光,便知道是灵台祖师来了。 扬州城乃江南大州,附近原本有青城、秦岭剑盟等派,当年灵台剑派崛起后,入扬州,与青城各派分庭抗礼,划分地盘区域。 随着青城等派的覆灭,现在的扬州,灵台一派独大,再没了对手。 城隍庙四周,一片空旷。 剑光落下,赵灵台现出身影,目光炯炯地打量着前面的城隍庙。 对于这些神灵,他已有了解,大都是上古时期的遗留产物,牠们手中掌握的玉符赦命,基本属于残缺品,早与天庭断了联系,而且牠们的神体被束缚在固定的地方范围内,无法离开。 好比三道江龙神庙的,就只能呆在那儿;现在的城隍庙神灵,同样如此。 高空中,一道冷漠威严的气息出现,好像那儿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赵灵台看。 上一次从南海郡返回剑派,途中路经此地,赵灵台便感受过这双眼睛的俯视,充满了高高在上的意味。 那时候赵灵台修为不足,更无打神鞭在手,只得退避三舍。 但今天,却专门而来。 大踏步走进城隍庙内,里面香火袅袅,缭绕不散。 信徒香客们都被驱散了,除了赵灵台外,再无他人。 “我知道你为何而来!” 突然间,那尊金碧辉煌的城隍神像开口说道:“在你身上,我感受到了打神鞭的气息。” 赵灵台站着,淡然道:“看来,三道江龙神庙的事,你已经知道了。” “呵呵,整个人间,就剩下那么几个老家伙了。虽然我们无法离开封地,但互相传递些消息,却是可以的。” 城隍的声音,缥缈中带着沧桑。 对于凡夫俗子而言,牠们堪称神灵,但对于牠们自己来说,实则上,却是个被捆绑在此的囚犯。 在漫长的岁月当中,牠们肯定尝试过很多办法,看能否挣脱开来。 结果显而易见,都失败了。 神职赋予了牠们神性,也限制了牠们的自由。 本质上,就跟出仕当官一般。有了官职,便有着官威,但在任上,不能到处跑。 赵灵台眉头一挑:“那么,你选择对抗呢,还是自动交出玉符赦令?” 玉符是神灵的根基所在,一旦失去,便会成为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牠们不用多久,便会烟消云散,不存在于这世间。 城隍神像默然,似乎在思考。 赵灵台很有耐心,并不督促,他相信对方会做出一个合适的选择。 过一会,城隍的声音才悠然响起:“三道江的老庙祝能化作人形,但我,却只能显化一道气息,并无实体。千年沧桑,所谓神灵,早跌下了神台。人间的香火念力,失去天庭体系的反哺后,也变得越来越淡薄,渐渐失去了作用。我们存在,不可能永久,也许过得数百年,而或一千年,玉符赦命便会彻底破碎,化为灰灰。” 赵灵台听着,忽道:“几百年上千年的寿命,已经比很多人长寿了。” “那又如何?” 城隍冷然道:“你觉得我这般,算是活着的吗?” 这样的话语,在圣城废墟时,赵灵台曾听骨魔和蜀山道祖说过。他们两个的级数,自是要比这城隍强无数倍。 生与死,两个极端的状态,在某些时候,却显得相当模糊,并不存在绝对的界限分别。 赵灵台道:“如此说来,你是选择自动交出玉符赦命了?” 城隍道:“我有一个条件。” “说。” “我希望寄存一缕神魂在玉符上。” 闻言,赵灵台呵呵一笑。 “你不答应?” 城隍声音有些冷了下来。 赵灵台笑道:“我笑,是觉得你比龙神庙那位聪明,我答应你!” “多谢。” 城隍说着,猛地开口一吐,一枚玉符便飞了出来。 这是一枚更加残破的玉符,只得三四寸的样子,上面丝丝龟裂,看着,都担心稍稍一碰,便会四分五裂开来。 但赵灵台知道,玉符远非表面所见到的样子,哪怕用刀剑来劈砍,都不一定能损其分毫。 这枚玉符上的符文自有不同,显示出一座城池的轮廓,但残缺了,也就无法观望到全貌。 那座城池,当然便代表着扬州城。 前文说过,在上古时期,人间的神道体系是相当完善的。不过破碎虚空,飞升仙界后,整套班子,基本都搬了上去。但总有个别神灵由于这样那样的原因,却留在了人间。 随着人间环境的崩坏,牠们的日子就越发难熬了。 扬州城隍,早有见识,所以选择自动放弃玉符赦令,但留下一缕神魂,依附其上。虽然等于是卖身给赵灵台,却也为自己日后,留下来一线生机。 赵灵台知道牠的打算,但此事本身,正适合赵灵台计划中的一个步骤,干脆来个顺水推舟,应承了下来。 他收集各个残破玉符,有大用。使用的过程中,正缺乏一道神魂主持。既然扬州城隍识时务,便让牠来做好了。 兵不血刃地收了这道玉符,赵灵台转身走了出去。 城隍庙依然,并未像三道江龙神庙那般倒塌下来。皆因扬州城隍一缕神魂仍在,不过今日过后,此庙神性便不复存在了。 走到外面,赵灵台脚步一顿,他看到有一个少女跪在那儿。 罗知罔! 在外面一圈,灵台扬州分馆的执事等人排列开来,一脸恭敬状。 同样是熟人,周广恒已经和李婉结成夫妇,被剑派任命为扬州执事,负责这一州的大小事宜。 赵灵台冲着周、李二人微微点头致意。 两夫妇连忙受宠若惊地躬身行礼:祖师爷被贬落凡尘为狗,正是许君带着的那一只,此事他们已然知晓。那时候,两人可对小狗有过不恭来着。 不过现在看来,祖师爷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赵灵台走到罗知罔身前,淡然道:“你跪在这有用?” 罗知罔一咬嘴唇:“当天,我听母亲之命,选择错了,现在,我想再选择一次。” 青城覆灭,罗氏母女的生活日子一落千丈。罗夫人因此得病,不久前病故了。 赵灵台看着这名天资不俗的少女,说道:“你要选择,就该到灵台山去,自有人负责考核录取。” 说着,身形一晃,消失不见。 罗知罔紧咬嘴唇,站起来,迈步而去。 她所走向的目的,正是灵台。 第一百七十三章:神符

接下来一段日子,赵灵台一剑纵横,往来人间。 三个月前,他出现在南海岸上,沿途搜寻着什么;两个月前,他出现在北疆荒无人烟的沙漠之上,探索一座早失落千年的古代神庙;一个月前,他的身影在东方古都,飞剑斩杀了一头千年树妖,而那树妖盘根错节的树底下,有一座破旧的土地神堂…… 春秋寒暑,有风霜扑面,有雨雪磨剑。 赵灵台的眼神越来越亮,他手中的腾蛇剑,越来越锋锐。 他甚至觉得,如果自己想要飞升,只需再闭关三月,即可破碎虚空。 但是,那不是赵灵台所要追求的目的。 飞升上去,落在飞仙台上,岂不是自投罗网? 赵灵台可不想一辈子,两次栽倒进同一条河里…… 想飞升仙界,又要绕开天庭,此事难度不小。仙界虽然并非天庭一家独大,但整个神仙体系,却都在天庭的统治之下。 这似乎是一个难以避免的问题。 如果单独赵灵台一个,上下求索,可能要很久,甚至永远都无法破开这个困局。 但蜀山道祖的出现,改变了一切。 这也是赵灵台如今走南闯北,收集玉符碎片的根源所在。 至今为止,他一共得了六块残破玉符。最大的一块,是三道江龙神庙老庙祝的那一块;而最小的一块,只得两寸长短,残破得不成样子了。 琢磨着这些数量,虽然尚有欠缺,但也相差不多了。 最关键的问题是,赵灵台已经找不到神灵所在了。 几个月来,不敢说已经踏遍天涯海角,但该去的地方,能去的地方,基本都已找寻个遍。 那么,就回去吧。 在灵台,赵灵台地位超然,来去自如,经常几个月不见人影。对此剑派上下早已习惯,不受任何影响。 洞府开放的计划公布出来后,开始了第一阶段的筛选,为了能够进入洞府练剑,每一位弟子都拼命修习,争取表现好点。而剑派长老们也不闲着,他们同样眼巴巴,想要带队进去洞府驻守。 灵台洞府,等于一方独立空间,里面有灵脉,灵气充沛,比外面要好得多。 人在其中练剑,能做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更重要的是,剑派上下,在洞府开放的计划中察觉到了一丝端倪。 可以说,赵灵台的归来,改变了整个人间的格局。但受其影响,改变最大的,还是灵台剑派本身。 有时候,灵台弟子在想,祖师爷归来,他会在什么时候又飞升上去呢? 而飞升,是一个人?还是几个人? 要知道,阿奴可是破境,成就人仙了! 一个人成就人仙,可以说是特例;但两个人达成成就,代表的意义就大了,也就意味着会有第三个、第四个…… 谁都希望能成为下一个。 以前是受人间大环境限制,挣脱不得,可灵台洞府属于独立空间,不受制约。 虽然不是说进去就能成就人仙,但起码代表着,能被选进去,就是被赵灵台看重的,未来有成就人仙的希望。 这将会是一众灵台弟子,在修行道路上的重要分岔口。 赵灵台的下山,波澜不惊,他归来时,同样水波不兴,剑派上下,按部就班,井井有条。 对此气象,赵灵台颇为满意,觉得剑派,开始有了一些大派的样子。不再像以前那般,整个剑派,都系于他一人身上。 那样的话,是不健康,不正常的。 回到庭院后,赵灵台直接就进入洞府,开始对多块玉符进行炼制。 他首先拿出扬州城隍庙的玉符,伸手往符上一点。 “赵祖师,你已经收集完所有的玉符赦命了?” 扬州城隍声音颇有些惊讶。 虽然赵灵台实力深不可测,又有打神鞭在手,但想要收集多块玉符,并非易事。 每一位神灵所在,都代表着一股神秘的势力。而且牠们大部分的,绝不肯心甘情愿交出玉符。恶战激斗,在所难免。 赵灵台回答:“没有收集完,但也差不多了。有些地方,我找不到。” “你拿到了几块?” “六块。” 这个数量看似不多,但足以让扬州城隍发出惊叹之声,随后便问:“如此说来,你真得掌握了炼制玉符赦命的法门?” 虽然赵灵台从天上来,但他在天庭时只是当个仙役,根本算不上神。 神道是一套庞大而严谨的体系,诸多讲究,禁制重重,极为分明。 虽然人间的那些神灵大都名存实亡,可玉符赦命却是实打实的古物,并非伪造。上面的禁制,千百年来,依然存在着。 赵灵台道:“我不会,但有人会。” 听了这话,扬州城隍不禁一愣神,在人间,除了三大仙门里头的一些老不死外,横空出世的赵灵台属于妖孽,别的,还有哪个,竟有如此本事神通,能够炼制玉符赦命? 嗡的! 金光闪现,里面隐约有一道身影,坐着,形象模糊不清,看不分明。 扬州城隍却立刻一个哆嗦,他感受到了一股可怖的气息,压得牠要窒息,只想拼命往玉符里躲闪。 赵灵台不再理会牠,将所有收集到的玉符,一股脑全部扔进了金光里头: “师傅,我只拿到了这些。” “嗯。” 蜀山道祖轻轻应了声,金光如同水纹,轻轻荡漾起来。 约莫一刻钟功夫,一道白光射出,落于赵灵台手上。 “好了。” 蜀山道祖说了声,金光随即消失不见。他的时间已不多,而每一次现身,施展神通手段,都会有所损耗。 赵灵台静静看着手中之物,长约一尺,三指宽,通体呈现出一种象牙般的洁白质感。 这是一枚完整的玉符赦命! 上面符文流溢,玄奥异常,最上端处,有个标志:一座山,被削去尖峰,看上去,像是个平台模样。 这正是灵台剑派的独门标识。 唰! 一道人影从玉符上显现而出,牠身穿朱红官袍,头戴双翅官帽,面如红枣,三缕长须,颇具卖相:“灵台山神,拜见祖师!” 这人影恭恭敬敬地施礼。 赵灵台看见,面露微笑。 成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传承

灵台山神,顾名思义,就是统管整个灵台山区域的神灵。不过封其为神的,不是天庭,而是蜀山道祖——准确点说,应该是赵灵台才对。 赵灵台借道祖之手,把六份破碎的玉符赦命炼化,合而为一,成为一枚崭新的玉符赦命,而扬州城隍的神魂也得到了塑造,摇身一变,变成山神。 从此以后,整个灵台区域,便可成为有灵之地了。 此事是赵灵台试验计划的一部分,是他为了进一步了解神道体系,所作出的尝试。 现在看来,成功了。 接下来,就该在山上建立起一座山神庙,至于选址,却不会放在内门,外门还差不多。 不过这都是小问题,稍后让林中流去办即可。 解决了玉符的问题,就轮到《斩尸经》了。 目前承载《斩尸经》的腾蛇头骨,就放置在洞府之中。但有了开放洞府的计划,偌大地方,赵灵台就准备全部让出来,让给门中弟子使用。 如此一来,腾蛇头骨还留在里面,就不太合适。上面的妖文,每一枚都蕴含着可怖的力量,就连现在的赵灵台,都无法洞悉,进来的长老弟子们更不用说了。 随着灵台洞府逐步开放,也就意味着,此件法宝级的宝物,不再是赵灵台的私人仓库,而将成为门派的公共场所,是培育新锐的历练秘境。 当初获得此宝的时候,赵灵台很是兴奋,对洞府有着很高的期望,不过当蜀山道祖现身,一切都已改变。 造化金钱,天道之宝,这是道祖要留给赵灵台的东西。相比之下,灵台洞府就显得可有可无了。既然如此,不如向剑派开放,成为培养弟子们的摇篮所在。 “把《斩尸经》放进造化金钱里吧。” 金光重现,蜀山道祖说道:“也是时候让你看看天道之宝的玄妙了。” 闻言,赵灵台心里一紧,觉得道祖似乎是在交代后事一般。不过转念一想,道祖真身,在天庭上只是被镇压,像他这般境界的仙人,虽然还达不到万劫不磨的大罗金仙地步,但想要将其杀死,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所以,消散的,只是藏身于造化金钱内,回到人间的这一缕分身神魂罢了。 “好。” 赵灵台拿起硕大的腾蛇头骨。 金光笼罩,刷到他身上,下一刻,他便出现在一处奇妙的空间内。 “这是……” 赵灵台环视后,很是意外。 一间庭院,比他在灵台内山的庭院还要小一号,夯土为墙,茅草做顶,很是简朴的样子,不知道的话,还以为到了某个隐士居住的地方呢。 这里,就是造化金钱的洞天? 赵灵台惊奇地观望着,发现自己正置身在庭院前面的院子里,附近不远,有一口水井;而庭院右则,有一株高约一丈的树,但看着像是枯死的样子,叶子凋零,树枝枯干。 举目四望,见四周浩瀚,却是一片白茫茫的景象,稍远一些,就看不清楚了。一团团,一片片,不知是雾气,还是别的什么气息。 浩浩汤汤,翻滚不定。 看见这一幕,赵灵台便不禁想起仙界景象,颇为相似。 “觉得意外?” 道祖的声音响起,不见其人,声源竟似乎是从那口井里传上来的。 “师傅,你在?” 赵灵台左顾右盼,不禁问道。 “我在钱洞里。” 道祖回答。 “钱洞?” 赵灵台一怔,目光当即锁定那口水井,此处地方,唯一能与“洞”挂钩的地方,只有那儿了。 便迈步走过去,站在水井边上,往下一看,不禁倒吸口凉气。 但见此井深不可测,根本看不到底,下面有汩汩声响,不知是水声呢,还是别的动静,主要那声响有点怪,甚不平常;又有丝丝气息袅袅,只在井内缭绕,并不散发上来。 瞧了一阵,并没有看见蜀山道祖的身影。 “不用看了,你见不到我的,我的分身神魂,已经被钱洞腐蚀得差不多了。” 蜀山道祖慢慢说道。 “腐蚀?” 赵灵台立刻捕捉到了这个非同一般的字眼。 道祖解释道:“天道之宝,便等于是一方世界,凌驾于洞天福地之上。而探索世界,征服世界,就要付出代价。” 赵灵台闻言,明白过来。不说征服一个世界,便是寻常修士,炼制一件法器,都极为耗时耗力,亏费心血。每隔一段时间,就得停下来歇息,休养。 而蜀山道祖的分身魂神,由于本体被镇压的缘故,受到影响。如果什么都不做,存在的时间会长很多。但显然,他并不愿天天坐在庭院中养老。 他一定是为了探索开辟出更多的世界区域,所以才会陷身到这个钱洞内,被其腐蚀。 至于每次金光闪现,所显化的形象,应该都属于某种投影。 想了想,赵灵台问:“那么我现在,能做什么?” 道祖叹息一声:“你进入屋中,里面有一块蒲团,坐上去即可。” “好。” 赵灵台转身,走进屋内,见里面摆设简陋,连一张椅桌都找不到,地板上,就看见一块圆形蒲团,不知用什么草叶编制而成的,整体金黄色,仿佛用金丝造成。 稍一迟疑,赵灵台便坐了上去。 嗡! 一道身影出现在赵灵台面前,看其形象,正是蜀山道祖:“灵台,现在我便把造化金钱的法门传授给你。至于我的剑,已臻化境,却仍被镇压,足以表明,此剑不通。以后的路,需要你自己去走;以后的剑,也得你自己去练。” 说着,伸手一指,一团玄妙之光打向赵灵台,直接没入了他的泥丸宫中。 唰! 无数讯息激发开来,全部是关于造化金钱的。 这般施法,几乎等同于醍醐灌顶,不过灌输的并非是法力道术那些,而是对于造化金钱的炼制经验。 接受之后,赵灵台便等于从蜀山道祖手中把这枚通天之宝接收过来了,不用再从新开始淬炼。 这就好比蜀山道祖把房子的钥匙给了他,直接开门请进。不过房子内存在诸种奥秘,就连道祖自己都不曾摸索明白。那些,就靠赵灵台以后的造化,是否能登堂入室了。 “好了,该交代的事,都已交代完毕。我这便去了,如果有机会,你我师徒,在仙界再见……” 道祖说着,微微一笑,随后他的投影一点点模糊掉,最终化作无形。 赵灵台见状,莫名心酸,几乎要流下泪来。 意念一动,身子重新出现在洞府内,右手掌心,一枚金光灿烂的钱币赫然在目,外圆内方,霞光流溢。 造化金钱! 第一百七十五章:神兵

得了造化金钱,赵灵台离开洞府,唤林中流来。 “参见师尊!” 林中流恭敬行礼道。 赵灵台拿出洞府:“小流,一会之后,我会将此宝显化于内山之上,以阵法封口,自成一秘境。进入之际,需持开启令牌。” 闻言,林中流忙道:“弟子知道了。” 赵灵台又道:“此宝阵法,颇为繁杂玄奥,比镇派大阵尤胜之。一时半会,你难以掌握。所以第一批通行令牌,我稍后会炼制出来,让你派发。至于大阵的阵图阵法,我也会传授给你等。” “但凭师尊安排。” 林中流没有任何意见。 赵灵台瞥他一眼,问:“以你之意,洞府秘境放在哪里合适?” 林中流想了想:“弟子觉得,后山不错。” 后山本为灵台禁地,因为神堂建在那儿。里面供奉着赵灵台的神像,闲杂人等,不可入内。 那时候建立神堂,主要是因为赵灵台飞升了,现今情况发生了转折,神堂的存在,就显得有些尴尬,只是赵灵台一直没有开口,他们自不敢胡乱处理。 赵灵台呵呵一笑:“好,就依你意,放在后山。至于神堂,迁入洞府内即可。” 林中流赞道:“师尊英明。” 赵灵台哈哈一笑,当即来到后山,打个法诀,阵势开启,有金光冲天而起,不过很快,就被镇派大阵给掩饰住了。 他手势不断,速度极快,后面的林中流看着,目不暇接,瞧了一会,视线便跟不上了。当即心中赞叹:师尊的阵法造诣,已经堪比一方大家了…… 半刻钟后,轰隆一响,颇为惊动,洞府落成。只是从外面看来,云山雾里,气息缭绕,不见真面目。 林中流知道,这些景象,都是阵法显化,用来隔绝视野的。 但见赵灵台大步一跨,没入云雾中,随即不见影踪。 林中流可不敢跟着进去,洞府阵法不认人,除非赵灵台开启权限,否则的话,别人闯进去,只会成为无头苍蝇,甚至会被绞杀。 想当初,此洞府在南海出现,引得众人竞争角逐,前来闯关,死伤不少,后来人们才知道,只有阳神境以上,才能闯得进去。 得了此宝后,赵灵台耗费不少时间,全面改良过,使得阵法更加厉害了。 林中流没有等多久,赵灵台便大步跨出,手中抱着一捆玉牌——所用材料,都取自洞府内的资源,幽冥玉。 这些玉牌,长约一尺,三指宽,上面有符文流转,铭刻着一个数字标签,从“一”开始,一直到五十。 正好是每批能够进入洞府的弟子数目。 从赵灵台进去,到出来,前后不过一刻钟功夫,便把诸多玉牌制造完毕。 林中流觉得,师尊的神通手段,越发高深莫测了。举手投足间,已具备了仙家气象,如果他要飞升的话,只怕也不是什么难事。 那么,师尊会再度飞升吗? 林中流心存疑惑,从感情上,他肯定是不舍得的。不过他也明白,人间这个地方,有机会离开,一定会飞升而去。 仙界,才是大道的追求所在。 赵灵台又拿出一枚大一号的令牌,上面有着灵台剑派的标识:“此牌,是交给带队长老的。里面开放的阵法权限要多一些,以示区别。” 林中流把所有令牌接过。 赵灵台吩咐道:“洞府内虽然灵气充裕,适合闭关静修,但到底欠缺一些磨砺环境。以后你掌握了阵图,可在里面设置一些关卡之类的幻境,让弟子们进行闯关,籍此磨砺本心,能够提升修为境界。” 林中流忙道:“我会的。” 心中在想,这次师尊之所以不亲自出手,大概是不愿意什么事都大包大揽吧。 回到庭院,再叫来方下峰,赵灵台当即把灵台洞府的阵图传给二人,让他们下去后,好生揣摩领悟。 江上寒与桐叶奔赴南海剑派铸剑,虽然已经数月之久,但还没有回来。 想来用那树铁铸剑,颇为不易,因此耽误了时间。 前一阵子,神丹教的莫轩意应邀而来,带着五、六名嫡传弟子,还有八辆马车的东西,简直如同搬家一样。 如此阵势,很好地表明了立场态度,这是要踏踏实实地当灵台的客卿长老了。 神丹教的教义一向宽松,没有那么多框框条条限制。况且,即使想反对,也不敢出声。 莫轩意在教内的地位极高,甚至要盖过教主楚天碧。而他要投奔的可是第四仙门灵台剑派,好大一棵树,谁会说什么? 莫轩意行事风格,雷厉风行,他得了自主权限,上山不久,就对灵台原来的药房进行一番大改造,里里外外,等于新建了一间大药房。各种设施,焕然一新;药物丹药之类,数量激增,不知多了多少倍。让前来疗伤抓药的弟子见着,啧啧有声,惊喜不已。 修行路上,即使万般小心,仍会遭遇伤病之痛,严重的,甚至断手断脚,一旦治疗不好,就会终生瘫痪。 可现在不同了,剑派有莫轩意坐镇,神丹妙药无数,功效显著,有妙手回春之功。 要知道江上寒四肢皆废,经脉尽断,都在莫轩意手上治好了的。 当日莫轩意上山时,赵灵台外出收集玉符赦命,不在山上。现在回来了,自然得去嘉奖一番,以表态度。 又过半月,江上寒与桐叶携手归来,带回来的,还有九十八柄树铁精剑,每一柄都内含气息,削铁如泥,水准达到了神兵级别。 批量生产,九十八柄神兵,简直骇人听闻。 以前的十大宗派中,每一门派,里头多多少少都拥有神兵,但撑死了,也不会超过一巴掌之数。 现在灵台剑派手上,加上原本的神兵,总数便过百了,要是传扬出去,一定又会掀起一番狂热浪潮。 带着这么多神兵赶路,一路上江上寒两口子都颇为着紧,几乎没合过眼。 江上寒禀告道:“所有树铁,总共铸造出了一百零八柄剑,不过有十把,是作为酬劳,给了南海剑派。” “好!” 赵灵台神色一如平常,作为拥有天道之宝的人,对于这些神兵法器,并不怎么在意,大手一挥:“从此以后,剑派上下,但凡有表现卓越者,立下功劳者,有大贡献者,一概奖励神兵宝剑。” 消息传出,满山弟子欢呼雀跃,激动不已。 第一百七十六章:下凡

昆仑。 昆仑山依然巍峨高大,依然仙气缭绕。 但昆仑沉寂下来,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 接连两次攻打灵台,都大败而归,折损了人仙,丢失了镇派之宝打神鞭…… 这些,都是千百年来从没有遇到过的打击挫折。若不是门中还有数位人仙坐镇,只怕连仙门的地位都难以保持。 这段时日,昆仑门主连下号令,约束门中弟子,出外行事,不得张扬。 反正一句话,都老老实实在门派内呆着。 窝囊、憋屈、愤怒…… 诸多不爽的情绪在昆仑上下弥漫着,压抑着,稍微处理不好,便会爆裂开来。 大殿,门主神月居上,左右两侧人影变幻,几乎所有的人仙都到齐了。 神月白发长须,忽然开口:“峨眉与小雷音寺那边,都联系过了,两派都是不肯答应。” “什么?” “两群鼠目寸光的胆小鬼。” “他们傻了吗?坐看灵台崛起,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一道道声音议论纷纷,很是不满。 神月叹口气:“我想,他们可能是接到了上面的显灵指示。” 此言一出,满堂皆静。 人间已是遗弃地,仙界高高在上,除了显灵一途,再无别的联系方式。 这就显得尴尬了。 以前的时候,显灵内容不甚重要,要么就是传下些功法,要么就是些不咸不淡的勉励之言,并无大事。 但这一次,天庭传令,要人间道统找回失落重宝,可就不同。 而今昆仑办事不利,被灵台给压到头上来了,然而这个局面,却不好告知天庭,被卡在下面,实在让人难受。 当下之计,最可行的便是出面,联系峨眉与小雷音寺,进行一次三大仙门的联手,直接碾压灵台剑派。 然而第一次,神月亲笔书信,送去两派,邀请他们到昆仑来共商大计。 但都被婉拒了,小雷音寺说要闭关;峨眉说正忙着,没空…… 接到回讯,神月差点要喷出一口老血来。 又等了一段时间,他思来想去,束手无策,于是一咬牙,亲自下昆仑,分别去往峨眉别院与小雷音寺。 这一次,三大仙门的掌门人倒是碰头见面,把酒言欢了,但一说起联手围攻灵台的事,峨眉的主持逸仙师太,和小雷音寺的首座万空禅师,两人就像是早沟通好了似的,纷纷顾左右而言他。一会说要修心养性,不再争强好胜了;一会说慈悲为怀,不愿见人间再起杀戮争斗…… 神月听着,心里不禁骂了句:秃驴师太,一对狗男女…… 联手打压灵台之事,彻底流产。 不过他也明白,两派之所以选择中立,袖手旁观,背后定然有蹊跷。 最大的可能,就是接到了上面的显灵指示。 也只有这种情况,峨眉别院与小雷音寺才会甘心放弃这么一个好机会。 上面有人,是好事。 那意味着你有靠山,有背景; 但上面有人,有时候也会变成坏事。因为在背景靠山的眼里,你只是一枚棋子,很多事情,你做不得主。 怏怏然回到昆仑,神月很快就召开这次大会。外面依仗不上了,只能靠自己。 对于天庭的指令,无论如何,一定要完成的;否则的话,怎么能举派飞升,脱离人间? 但是,决心很大,现实却很残酷。遭受两次挫败后,面对灵台,昆仑上下忽然发现,已经拿它没办法了。 除了神月没出手外,其他人仙基本都去灵台走了一圈,闹了个灰头土脸,那么,还能怎么办? 让神月率队,举派倾巢而出,不成功,便成仁? 豁出去的打法,可能有一定的成功几率,但代价呢? 如果需要他们几个老家伙付出身死道消的代价,那意义何在? 他们天天睡棺材,为的就是延年益寿,为的便是苟延残喘活下去,为的便是期盼有朝一日,能获得飞升仙界的机会。 而今,飞升的希望来了,却要他们去拼命—— 谁愿意? 好比那山月,人在时,乃昆仑上师,执掌打神鞭,在门中,只在神月一人之下,地位崇高。可丧命在灵台山后,又得到了什么?他那一脉的亲属后人,弟子传人等,虽然还享受着庇荫,但风光已不在。甚至已有人提议,要剥掉他们在举派飞升中的名额,罪名是:打神鞭是从山月手中遗落的…… 打神鞭乃镇派之宝,失宝之罪,罪不可恕。 山月是死了,但他一脉的人,就得遭罪。 好在神月生怕如此处理,会寒了人心,极力反对,压了下去。 也只是暂且压住,要知道现在办的事八字还没一撇,飞升的苗头都没见着呢,派内的人,就开始互相算计争斗了。 神月明白过来,昆仑与灵台的差别,也许并不在人仙的实力层面上,而是在整个门派的氛围上。 昆仑乃千年仙门,根深蒂固,底蕴浑厚,这点不假。但正因为如此,使得门内派系繁多,盘根错节,根本无法捋得清楚,在没有重大利益之前,一切可按部就班,和和气气地并存着。可一旦出现了蛊惑人心的利益,各个派系立刻便党同伐异,明争暗斗起来了。 可灵台不同,在剑派,赵灵台便是神。他具有至高无上的威严和号召力,没有任何一个人对之质疑。 殿内一片纷扰喧哗,坐在上面的神月觉得有些头疼,沉声喝道:“大家静一静,听我说。” 他当了这么多年的门主,还是有一定威信的。 殿内安静了下来,一道道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他。 神月叹口气:“为今之计,只剩下一个办法了。就是启动上苍灵阵,告知天庭,让祖师派人下凡。” “这怎么行?” “如果天庭怪罪下来……” “办砸了差事,可是大罪,别说举派飞升,我们都可能会因此遭受重罚的。” 一众人仙并不同意。 对此神月早有预料,其实他本身,也不希望如此。但现在形势,已经陷入了一个死局当中,除此之外,没有别的选择了。 想了想,正待开口。 猛地感觉大殿一个震晃,如同发生了大地震一般,整个昆仑山似乎都动了。 “发生了什么事?” 一众人仙大吃一惊。 山门有大阵加持,从没有发生过这般事情。 神月若有所觉,神色一变,脱口道:“不用祷告,天庭已经派人下凡了……” 是日,有霞光从仙界落入昆仑,灿若流星,声震四野。 第一百七十七章:立威

昆仑祖地,神堂外,广场之上,一座座神像林立,极其肃穆壮观。 门主神月率领各位人仙,以及圣女唐听雨等来到此处,要恭候下凡的仙人——虽然还不知道这位仙人的来头,也不知道是怎么下的凡,但不管如何,这都是破局的大好良机。 有仙人下凡,对付赵灵台便会变得容易,而举派飞升之事,还是有机会的。 “昆仑后辈神月,率领外门长老圣女等,前来恭迎大仙法驾!” 说着,神月领首,众人尽皆跪在地上,朝着神堂所在的位置朝拜。 如无意外,仙人下凡,正落在神堂之内。 白云飘渺,风声细细。 过了一阵,正当众人有些疑惑之际。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神堂内传出,是个女声:“昆仑圣女何在?到神堂门前来。” 原来下凡的是个女仙子…… 神月内心揣测着,却不敢迟疑,连忙叫唐听雨:“听雨,你还不快去?” 在门派时,唐听雨换了装束,一身昆仑服饰,气质飘尘,容颜出众。 她神色略有踌躇之意,那边门主神月的神态立刻便板起来了。 昆仑圣女一职,乃是传统,自古有之,地位颇有些超然,虽然没有掌握实权,但声望甚高,是圣洁的象征,不容亵渎冒犯。 据说,当年设立圣女之位,是有原因的,被选中的女弟子,肩负着某个神圣的使命…… 不过千年过去,这个使命从来没有出现过。久而久之,渐渐被人遗忘。 只剩得一个圣女的虚职,成为了某种象征意义的存在。 唐听雨无法违背神月之命,一咬牙,起身走到神堂紧闭的门户前,跪了下来。 在昆仑,这祖地神堂是绝对的禁地,满派上下,哪怕是神月,只要那门户不开,他便不能进去。而天庭显灵,会在悬挂在门户上的铜镜上显化出来。 便在此时,那扇门户忽然咿呀一响,打开了。 女仙子声调漠然地道:“进来吧。” 唐听雨无法,只得又起身,迈步跨进里面。 咿呀一下,门户关闭。 神月众人仍然跪在外面,见状,面面相觑,不知这下凡的仙子要做什么。 却说唐听雨进入神堂内,抬头一看,见一尊极其威武的神像竖立在里面,正是昆仑祖师,当今的天庭玄穹仙帝。 这是唐听雨第一次进入神堂,第一次见到祖师神像。 “抬起头来!” 下凡的仙子似乎隐身在这神像上,发号施令。 唐听雨不禁抬头看去—— 嗡! 神像双眼,突然一个转动,两道清光射出来,打在唐听雨的泥丸宫上。 “啊!” 唐听雨顿时惊叫一声:“你要做什么……” 下面的话说不出来了,一刹那间,她感到头疼欲裂,意识一阵模糊,仿佛断片了似的,从开始的恍惚,到渐渐迷茫,再到一道强大无比的神魂入主,取而代之。 片刻之后,“唐听雨”双目一睁,目光威武而冷漠,似乎不带丝毫的情感色彩。 她扭扭头,左右看了一眼,然后便打开神堂门户,走了出去。 神月看她一眼,随即浑身一个激灵,连忙低头下去,不敢多看。 唐听雨的气质,本来就偏冷,现在发生蜕变,简直像一座冰山般,凛冽冰寒,生人勿近。 “说,到底怎么回事!” 清冷的声音说道,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性。 神月稍稍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把与灵台的两次交锋过程,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废物!” 唐听雨不留丝毫情面地喝道。 “上仙有所不知,那赵灵台可是……” 说话的是右仙使,似乎想争辩一下,也可能是特意开口,好让下凡的仙子对他留下印象。 然而他一句话都没说完,呼的,“唐听雨”的身影原地消失,下一刻,已经来到右仙使的身前,纤纤玉手按到了他的脑门上。 蓬! 那脑袋便像西瓜般爆炸开来。 众人见状,又惊又怒,纷纷站起来,怒目以对。 他们从没有想过,这下凡的仙子竟是如此狠辣,一位昆仑人仙,说杀便杀了。 难道,这仙子不是出自昆仑一脉的? 但即使如此,打狗还得看主人不是?他们的祖师爷,可是天庭之主,玄穹仙帝。 “唐听雨”如杀一只蝼蚁,神色冰冷,目光冷冽地扫视开来:“怎地?你们不服?” 神月身子一个哆嗦,连忙道:“上仙息怒,是外门办事不利,罪有应得。” 说着,暗叹一声,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几十岁。 他突然明白过来,这外门虽然号称是昆仑在人间的道统,但属于被遗弃的,数千年过去,什么情分,只怕早没了。 当年破碎虚空,飞升之际,嫡系的,有本事有能力的,早都上了仙界。而留下来的,本就是旁系人员,更无任何大能的血脉遗留在此。 这般情况,还能讲什么情分? 如果天庭顾念旧情,早就让他们也飞升上天了。 一直滞留人间,说好听点是道统,说不好听,就是一群看门的。看的门,还是主人家毫不在意的小门小户。 至于手刃人仙,在人间可能是件了不得的大事,但对天庭而言,真得就是踩死个蚂蚁般。看那赵灵台就知道了,纵横人间的人物,上去只能当个看门的,一不小心就被贬落凡尘,贬为家畜。 人仙,算得什么? 另外,神月觉得,对方施展雷霆手段,最主要的还是立威,杀鸡儆猴。右仙使这个傻货不长眼,以为能多说几句,套套近乎什么的,却正触了霉头,身死道消,化为灰灰了。却不想想,对方一下凡,便夺了唐听雨的身子,岂是好说话的主? 门主率先表态认罪,一众老人仙那还敢表露不满,纷纷跪拜下来:“上仙神威!请上仙恕罪!” 刚才“唐听雨”露出的这一手,的确神威不可抵挡。 这个,才是真正的仙家手段。右仙使已经死了,他们可不愿意跟着送命。 “唐听雨”微微点头:“从今天开始,我要闭关十日。十日后,你们跟我去灵台山。” “谨遵法旨!” 众人齐声应诺,暗暗松了口气。 第一百七十八章:伊始

庭院中,林中流前来拜见,呈交上第一批被选入灵台洞府修炼的弟子名单。 赵灵台接过,扫了一眼,见到许君的名字赫然在列。 说起来,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与她碰过面了。听说这少女修炼得极为刻苦,没日没夜的,拧着一股劲。 勤奋的付出,总有收获。 许君的修为大有长进,早已结胎,正朝着元炁境冲击。 所以说,她入选洞府修炼,完全实至名归。 “就按名单开放即可。对了,谁带队?” 林中流回答:“是苏慕思。” 苏慕思已成就阳神,乃是新锐精英。 “善。” 赵灵台只说了一个字,便认同了这个选择。 林中流离开后,赵灵台进入了造化金钱。 灵台洞府开放,成为门派资源,但他有了天道之宝,却不知高端了多少。 只可惜,虽然蜀山道祖已经把权限开放,但以赵灵台目前的修为,只能运转一个半的禁制阵法,完整的一个,唤作“钱光护体”,即是激发一片金光,护住周身,能抗御住强度极高的攻击,立于不败之地;而那半个,叫做“摇钱树”。 树,就是庭院中的那棵枯树,之所以只得半个,皆因此树半枯,需要吸纳海量金钱之气,才能焕发生机。 而金钱之气,是在那口水井——也就是钱眼里生成出来的。 当然,不是凭空生成,而是需要吸纳海量先天玄黄之气。 但在人间,此气息却不知往哪儿寻? 之前蜀山道祖运转金光,摄取李黑鱼,那个禁制极为了得,源自钱眼,主要便是把人往里面一扔,掉进钱眼里,打个滚,洗刷刷的,便能将他魂识记忆抹杀,改造成傀儡般的存在。 不过以赵灵台目前的修为,却无法施展得出来。坐拥一枚天道之宝,只能发挥出一点基本的作用,实在浪费。 炼制这枚造化金钱实在太难,赵灵台此番进入,并未想着入手,而是准备攻坚腾蛇头骨,也就是妖文《斩尸经》。 当达到目前的境界地步,赵灵台想要进一步提高,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最关键之处,便在功法之上。 说也奇怪,赵灵台乃剑修出身,而蜀山道祖更是公认的剑祖级大能,但他收赵灵台为徒,却并不传授剑法,实在让人咄咄称奇。 道祖说:他练剑千年,但仍败于玄穹仙帝之手,由此可证明,他的剑法存在不足…… 赵灵台日后飞升仙界,想要在天庭闹一番风雨,就不能走道祖老路,练一样的剑法。 因为这条路,蜀山道祖已经亲身证明过了的,行不通。 所以他要赵灵台修炼《斩尸经》,不一样的修炼方法,不一样的修炼结果。 唯有如此,才可能产生意外,说不定能破网而出,窥伺到那一点未来的天机。 无疑,这是一种赌博性的想法。 不过赵灵台本身就光棍,自无什么好顾虑的。 一路顺顺利利地突破,成就人仙,几乎已经达到前世的人间巅峰,再到后面,路子就没有那么好走了。 最好的破局之法,便是从功法上着手。 这一世,以妖身修炼《斩尸经》,功法上已经定性了的,很难再更弦易张,换别的来学。 况且,也没必要再换。 《斩尸经》本身乃妖族大法,玄奥高深,属于不折不扣的仙法级别,虽然不知道大成之后,是否能证天道,但这个宏大目标,即使如蜀山道祖等,都不敢肯定。 包括那位在天庭为尊的玄穹仙帝,估计都还在孜孜摸索求道中吧…… 赵灵台无需想得太多,练下去就对了。 腾蛇头骨上承载的妖文,每一枚字中都蕴含着可怖的力量,之前赵灵台想要拓印铭刻下来,但不管是刻在坚硬的石头上,还是更加坚韧的树铁上,都是落笔之下,材料无法承受得住,炸裂开来。 只有这腾蛇头骨,仙兽级别的骨骸,才能承载住《斩尸经》的全文。 现在,赵灵台开始着手解读经文。他早研读了上百本的妖文研究书籍,对于妖文已经有了一定的认识了解。 那么,就从第一个字开始…… …… 灵台山上,近期最为热门的话题,当然是第一批进入洞府修炼的名单公布。 五十个人,有男有女,领队的是阳神级别的长老苏慕思。 名单以榜文形式公布,贴在内山和外山的显要位置上,所有的人都能看得见。 一张贴出来,立刻观者如堵,议论纷纷。 其中,自然存在些争议,但争议不大。 灵台山声威鼎盛,各大州域,前来参加剑派新弟子入门考核的少男少女如同过江之鲫,数不胜数。 在天下人心目中,灵台已经是第四仙门,却没有仙门的高冷,高高在上。 以前的三大仙门,几乎从没有公开招收过弟子的。大部分的弟子,都是修仙家族中出来的。只有极少一部分天赋过人的人,偶然被收入门墙,所占比例,实在少得可怜。 可以说,三大仙门的录取规则,等于是封闭式的。 但灵台不同,不但公开收取弟子,而且考核相当透明。只是录取条件要求大幅度提高了,只收满足条件的俊秀。 但耐不住报名的人多,就算比例再低,也有相当一部分的人成为了灵台弟子。 这般选材模式,恍若大网捕鱼,一网打尽。 听说峨眉与小雷音寺两大仙门产生了触动,也想仿效,不再固步自封了,要开方便之门,公开挑选新弟子…… 灵台剑派的弟子人数激增,达到了四五千人。 这么多人,选出五十名,进入洞府,难免会有落选的弟子不满。 这都是正常现象,但也仅此而已。毕竟被选上的人,每一个都天赋出众,潜力惊人,具备足够的说服力。没被选上的,只能更加刻苦努力,等待下一期的选拔到来。 弟子多了,不断有俊秀涌现,呈现出一片你争我赶的热烈的竞争氛围来。 近日,又有一名天才横空出世。 他叫林富清,本身天资平平,但一次犯错,被送上思过崖面壁,正好遇到祖师爷,祖师爷在峭壁上写了一个大大的“剑”字送给他。 林福清悟到了个中剑意,修为突飞猛进,一夜之间,便从驱物突破到通玄,再到结胎,异军突起,羡煞同门。 第一百七十九章:善缘

嗤! 那枚妖文绿光大作,闪烁而出。 赵灵台神魄一震,浑身一个哆嗦,就此罢手。 嗡的,妖文重新落回腾蛇头骨内,光芒收敛下来,归于平静。所有 “还是不行……” 赵灵台脸色不见喜怒,一脸平静。 这几天来,他已经尝试了十多次,今天这一次,算是最好的表现,但距离炼化妖文,还有很远很远的距离。 炼化不成功,并非一无所获,其中自有心得感悟,积攒起来,为后面的炼化打下基础。 不过尝试了那么多次,便该适可而止,暂且放一放了。 意念驱动,从造化金钱出来。略一修整,走出庭院。 恰好是黄昏时分,日头西斜,染得半天红霞。 突然,赵灵台若有所觉,抬头看向西北的天空。喃喃道:“又来了,这是要孤注一掷了吗?还是,有了新的依仗?” 说着,人消失原地。 过了一会,急促的灵台钟声响起,这是警戒之音。 林中流等人迅速反应过来,正要有所动作,就听到赵灵台的喝声:“你们全部留在山上。” 他带着阿奴与李黑鱼,出了内门,到了外门之外。 林中流等人暗暗捏住拳头,只恨自己没有破境,成就人仙,否则的话,就可以与祖师爷一共并肩战斗了。 但现在,只能呆在后方,做看客,那般滋味,很不好受。 赵灵台背负双手,没有等多久,数人疾驰而至,其中一个,白衣胜雪,乃是熟人。 赵灵台见到,晒然一笑:原来是峨眉的寻欢公子李红尘。 多时不见,此子气质倒变得沉稳了许多,不复以前的张扬轻浮。几乎同时,又有两僧踏步来到,年轻的僧人依然是熟人,拈花公子空印,同样有着气质上的蜕变,一脸愁苦的样子,与平时的飘逸出尘截然不同。 见到是这两拨人,阿奴微微有些愕然,但赵灵台不开口,他也不会说话。 至于李黑鱼,他就一傀儡。 “赵祖师,你可把贫僧害惨了……” 空印一合十,对着赵灵台说道。 赵灵台似笑非笑:“和尚何出此言?” 空印道:“上次一见,赵祖师所出难题,让小僧裹足数月,不出寺门半步。” 赵灵台哈哈一笑:“如此,你不是该谢我才对?世间难觅真禅,你今日出山,想必已大彻大悟,寻得其中真意了吧。” 空印一脸愁绪:“非也,只是我家主持,特地让小僧来面见祖师,结一善缘罢了。” 赵灵台看向李红尘:“看来寻欢公子也是来结善缘的。” 他被贬落凡尘,却又重新崛起之事,早传扬得天下皆知,李红尘知道了前因后果,对于在南海郡发生的事,便有了一个完整的推测,肃然道:“正是。” 赵灵台淡然道:“两大仙门,当日不与昆仑结盟联手,落井下石,对我来说,便是一桩善缘了。” 虽然峨眉与小雷音寺的袖手旁观,主要是接受了上面的显灵旨意。但不管如何,客观事实摆在那,赵灵台自会承情。 李红尘沉声道:“但还不够。” 赵灵台哦了声:“难道新近,又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李红尘与空印对视一眼。 两派之间,早有了一个协议,因此不用争抢什么。 随后李红尘拿出一封信,颇为恭敬地递过来。 论辈分,赵灵台高他许多;论个体修为,更不用说;至于门派背景,灵台异军突起,成为第四仙门,已经有资格与峨眉别院平起平坐了。 所以李红尘与空印今天到灵台来,完全是用一个后辈的身份,在态度上,自然摆得端正。 赵灵台接过信,打开,看了起来。 看完,一脸平静,不见波澜。 这让暗中窥视观察的李红尘两人心中一凛。 赵灵台放好信,笑道:“看来你们的长辈们,对于灵台很有信心。” 李红尘回答:“这些事情,我们后辈也不甚明白,只是依命行事。” 赵灵台点点头:“好,这份善缘,我记下了。” 李红尘与空印再对望一眼,同时提出告辞。 赵灵台没有留客,目送他们离开。 如果身边跟着林中流,可能就忍不住开口问了,但阿奴一语不发,没有丝毫疑惑之意。在他心目中,任何事情,只要师尊知道就行了;有事要做,也只是一句吩咐的话而已。 别的,不需要理会。 赵灵台站在那儿,双眼微微眯了眯,很快便有了果断决定:“阿奴,你留在山门。” 阿奴一惊,按耐不住了:“师尊,你要去哪?” “昆仑。” 赵灵台口中吐出二字。 阿奴大惊:“师尊,我也要去!” 赵灵台看着他:“你留下来,作用更大。” “可是……” 这一次,阿奴是真有些急了。他自然明白赵灵台孤身前往昆仑,意味着什么。 昆仑外门,岂是善地?对于赵灵台而言,绝对是龙潭虎穴,凶险莫测。 虽然不知道为何师尊要去,但肯定与李红尘递给他看的那封信有关。 难道是昆仑有了强援,迟早会再度攻打灵台山。而师尊不愿看到剑派山门受到波及,干脆自己打上昆仑去? 如此一来,便等于让昆仑变成了战场,而不是灵台山了。 阿奴虽然木讷,寡言少语,但绝不代表他笨。 所以,他要跟随赵灵台去,多一个人仙,便多一份叫板的实力。 赵灵台打断他的话:“阿奴,我既然能去,便能回来。所以,你留在山上,才是最好的安排。” 阿奴情不自禁地握住了拳头,随即又松开,恭声道:“好。” 赵灵台点点头:“这事,不用跟小流他们说。” “明白。” 阿奴沉声道。 这么多年来,师尊就像一株大树,把整个灵台山笼罩住,遮风挡雨。有一天,大树飞上了天,山门失去依靠,风吹雨打,于是阿奴就拼命修炼,终于悟了,想着要为灵台撑开一片绿荫,就像师尊当年所做的一样。 然而时至今日,阿奴才明白,自己做的远远不够,而师尊为剑派付出的,要比想象中多得多…… 赵灵台淡然道:“此事因我而起,便该因我而终。我去了。” 说着,身形消失于原地,不见了影踪。 第一百八十章:追逃

昆仑一山,庇荫万里,人口万万。以昆仑为中心,发展成一片繁华之地,俨然成为国中之国,独立一方小世界。 谓之:昆仑域! 这段时日,昆仑域颇有些不安宁,有消息说,灵台剑派祖师爷赵灵台,不日将至,前来拜山! “拜山”是客套说的话,昆仑与灵台之间的矛盾,实情内幕,知者不多。但昆仑两次攻打灵台山,惨败而归的消息总是隐瞒不住,暗中被有心人推波助澜,宣扬了出来,致使天下皆知。 昆仑因此,面皮大跌。 那么,这一次,赵灵台昂然而来拜山,其中意味,可想而知。 这是来者不善! 而赵灵台之所以选择提前放出消息,高调拜山,主要是担心自己往昆仑来,而如果昆仑的人又奔赴去了灵台山,彼此完美错过,那就荒诞了。 既然对方的目标是自己,而今自己送上门来了,正中下怀,昆仑方面,便会按兵不动,不会轻举妄动。 …… 昆仑域境内,一座座城池林立,每一座,都繁华热闹。最为靠近昆仑山的大城,名为“昆城”,人口百万,熙熙攘攘。 此城,每天往来的人不计其数,本地的,外地的,形形色色,根本分不清楚。 赵灵台的到来,便如同一滴水滴进了大海,没有引起任何波澜。 不管有多大名头的人,只要去到一个不认识他的地方,他就只会是个普通人。 赵灵台就是用一个普通的身份,进入昆城的。 高调拜山,并不意味着要直接杀上昆仑山。想着那封信上写着的内容信息,他心里便不禁有几分凝重。 这一次的危机,空前巨大,由于蜀山道祖分身神魂的消散,,虽然留下了造化金钱,但目前诸多威力无法发挥出来,便等于失去了一大靠山。 从今以后,只能靠他自己了。 衡量敌我之间的实力对比,让赵灵台不得不慎重行事,他之所以离开灵台山,便是不愿把战火绵延到山门去,不如把战场放到昆仑这边来。 这是一种主动出击。 进入昆城后,赵灵台像普通人一般闲逛起来,这里看看,哪里瞧瞧。 对于昆仑域,他是第一次来;昆仑山亦然。 此地距离昆仑,路途已相当接近,而城中,间或可见到一身服饰的昆仑弟子。 三大仙门,每一门,弟子的数量都极为庞大。虽然他们很少对外招收新弟子,当光是内部,一个个族系,后裔子弟等,数千年繁衍开来,根深叶茂,适合修炼的人员便非常之多了。 赵灵台无意去探索这些仙门的运作制度,在他看来,昆仑也好,峨眉也好,超然凌驾于人间这么多年,从内到外,都在散发着腐朽的气息。 就像那些躺在棺材里,苟延残喘的老人仙一样。 人群中,身边行人来来往往,车水马龙,很是热闹。 突然间,赵灵台心头萌生出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就像被人盯上了一般。 他慢慢转身,回过头去,目光穿过熙攘的人群,就看见了一身白衣的女子。 那个,正是昆仑圣女唐听雨。 只是在与她接触的一段时间内,赵灵台似乎没有看见过此女如此装束过—— 此时的唐听雨,看上去冷艳无匹,又有一股高贵冷然的气息散发出来,如同一座没有任何情感波动的冰山。 昆仑圣女,性子冷淡,不过赵灵台与其近距离相处后,发现那只是一副戴在脸上的面具;但现在见着,发现她在气质上发生了某些蜕变,从里到外,都冰冷了下来,冷漠无情,高高在上。 如斯情态,似曾相识。 在三道江龙神庙时,在扬州城隍庙前时,在面对一尊尊神祗遗老时,都曾感受到过。 那么,今天遇到的唐听雨,其身上便带着那漠然的神道气息。 这气息渐渐弥漫开来,四周的人们触感到了,纷纷避开,一脸惊骇地看着唐听雨。 他们感觉到了危险,潮水般退走。 很快,本来热闹非凡的街道,空出一大片,变得冷清。 “什么人敢在昆城闹事!” 嗖嗖嗖地,数道矫健的身影疾掠而至,乃是负责巡逻守护的昆仑弟子,观其身形,修为在结胎之间,已算不弱。 他们刚落地,抬头看见面如冷霜的唐听雨,顿时想想到了什么,面色大变,一起抱拳道:“原来圣女在此,吾等唐突了,还请恕罪。” 说着,立刻飞身离开,再不敢靠近。 不用多久,偌大一条街道,只剩下了两个人。 赵灵台双眼一眯,忽道:“没想到,你这么快便发现我了。” 唐听雨冷然道:“你带着它,便逃不脱我的探索。” 赵灵台明白其所说的“它”,应该便是指造化金钱。不知对方是不是带着特殊的探测宝物,还是练有什么特别的功法。不过想来,前者居多,毕竟是有备而来,知根知底,与人间的道统不同,无法隐蔽欺瞒。 也无需再躲藏什么了,否则,赵灵台所为何来? 他双眸闪露出精光,笑道:“那好,我们便做个了断。” 唐听雨身形一闪,根本没有任何废话,娇俏的身子鬼魅般出现在赵灵台身前,一掌拍出。 几乎同时,赵灵台急退,飞身掠向街边右侧的屋顶上。 “着!” 唐听雨早有预料地娇叱一声,手中抛出一物,乃是一圈符文流溢的绳索。 “捆仙索?” 赵灵台脸色一变,对于此宝,他可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在天庭时,便深受其害。深知一旦被其套在身上,任凭三头六臂,都徒呼奈何,无法挣扎得脱了。 他正要腾挪躲开,却发现气机被锁定,身子变得迟滞,竟难以活动起来。 唰! 绳子落下。 唐听雨心中一喜,正要上前拿人,忽然见到赵灵台身上,金光一闪。那捆仙索竟套不上去,被金光一个冲荡,震动开来,重新飞回唐听雨手中。 而那边的赵灵台顿时感到身子恢复了自由,立刻毫不犹豫地便朝着密密麻麻的房屋中掠了下去。 后面唐听雨紧追不舍。 一逃一追,整座昆城都被惊动。 第一百八十一章:摄魂

轰轰轰! 两人追逃之下,大打出手,所到之处,有房屋崩塌下来,尘土飞扬,人们纷纷尖叫着躲避逃跑。 赵灵台且战且走,往昆城外边而去。 唐听雨出手狠辣无情,没有丝毫犹豫,根本不在乎惊慌奔逃的人们。在她眼里,便如同看着一群蝼蚁般,毫不在意。踩死捏死,都是一样死。 唰唰唰! 有道道霞光掠起,射向前头的赵灵台。 却是昆城的守卫兵甲得了讯息,要协助圣女拿人。 这座大城,座立千年,经营起来,固若金汤,又设有大阵守护,拥有不俗的攻防威力,等闲修士胆敢硬闯,只有被射杀的份。 赵灵台意念一动,腾蛇剑飞起,寒锋点点。 叮叮叮的! 把射过来的特殊箭矢给格挡开来。 嗖嗖嗖! 又有数道人影掠来,他们仗着有几分修为,看能不能帮上忙。 赵灵台一皱眉,妖身扑出,咆哮如雷,吓得那些人顿时止步,不敢再靠近了。 “咦?” 唐听雨瞄了一眼妖身,眼眸掠过一丝感兴趣的神采。 赵灵台速度颇快,半刻钟后,已来到昆城宽厚高大的城墙边上。 嗡! 一片光罩升起,挡在前面。 护城大阵启动了,要把赵灵台拦住,困在城内。 赵灵台眼一瞥,身形轻盈间,飞剑当前,只几呼吸功夫,便破开一个窟窿,人随之钻了出去。 城头之上,一列列兵甲看见,无不倒吸冷气:这个,便是灵台剑派的祖师爷吗?传说中的人仙,果然了得…… 再无人敢出头,牵涉其中。 在众人看来,赵灵台与唐听雨之间的交锋,已经属于真正的神仙打架,而他们,只是凡人。 凡人一般都会遭殃,天可怜见,赵灵台并没有将此当做是主战场的意思,出城而去。 如此一来,众人等于逃过一劫。 昆仑山上,以神月为首,围着一圈老人仙。 “门主,这事你怎么看?” 神月冷声道:“能怎么看?” “我们不出手帮忙?” 神月瞥他一眼,突兀问道:“竹月是怎么死的?” 闻言,那老人仙不做声了。 “但是,我们飞升的希望在她手里。” 又有人忍不住道。 举派飞升,无法抗拒。 神月叹息一声:“事到如今,你们还没有看破吗?上面,根本没把咱们当回事。如果事情成了,或许还好说,但办砸了差事,还想飞升?” 众皆默然,很不好受。 神月沉声道:“因此,现在我们要做的,便是静观其变。也许,我们还得希望那赵灵台足够强悍,导致她拿不下来,然后……你们都懂的。” 这话一出,数位老人仙顿时眼睛一亮,如果“唐听雨”拿不住赵灵台,她就必然会对外面有所需求。 有需求,才能谈条件,飞升机会,重现曙光…… “但是,她出手便击杀了竹月,只怕赵灵台也支撑不住多久。” 神月闻言,沉吟片刻:“若如此,便是命。” “那便听天由命吧。” 诸人也无更好办法,但心里想着,上天来人,不管用了何等神通手段,想要穿越到人间,实力肯定会大打折扣。那么,赵灵台便有机会。 但愿如此…… …… 赵灵台疾掠,速度似飞,耳边风声呼呼。 后面唐听雨紧追不舍,而且速度更胜一筹,眼看便要追上。 这时候,妖身的作用便体现出来了。咆哮着杀出,阻上一阻。将唐听雨拦截下来,缠斗在一起。 然而妖身也不是对手,斗一下,便要奔逃开来。跑一阵,见唐听雨又要追上赵灵台了,牠再度横空杀出。 纯属于恶心人的。 唐听雨被招惹得烦躁,怒气飙升,痛下杀手。 但妖身本体强悍无比,又极其机灵,要将牠击杀,绝非易事。 这一追一逃,很快就进入一片苍莽的巨大山脉当中,四下绿林万里,似乎漫无边际,一座座大山拔地而起,鸟兽出没。 赵灵台霍然停住,身形落下,站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之上。 嗡! 唐听雨如影而至,飘身在数丈开外的一株树冠上,脸上带着一抹讥讽之意:“怎地,选择此地作为埋身之所吗?” 说着,左右看一眼:“会选地方,风景不错。” 赵灵台微微喘着气,笑道:“其实我是为你选的。” “找死!” 唐听雨柳眉倒竖,叱喝一声,不再言语,扬手又是一道捆仙索打过来。 赵灵台不退不避,身子轰然发动,直扑过来。 捆仙索乃宝物,自有灵通,朝着赵灵台的身子套下。 赵灵台早有计划,他身怀造化金钱,只要对方破不了金光,那他便等于立于不败之地了。只是一味逃走,反而耗损真元,不如面对面,硬斗上一场。 如果是在仙界,以对方本身的实力,即使赵灵台拥有天道之宝,也断然无法匹敌,只怕一个照面,便会被拿下。但到了人间,对方施展神通,夺了唐听雨的舍,不管是怎么做到的,修为境界肯定大打折扣。 这个,正是赵灵台的机会,也是他敢于单身奔赴昆仑而来的底气所在。 他仗剑而来,可不是为了送死的。 啪! 遇到金光,捆仙索似乎有所忌惮,一弹而开,无法落实。 呼吸之间,赵灵台已经近身,手捻腾蛇剑,刺向唐听雨眉心处。 这一剑,乃是将飞剑当成普通剑用,很是让唐听雨感到意外。不过其冰雪聪明,立刻明白过来,知道赵灵台用心歹毒,瞧破了她夺舍后的弱点。 “哼!” 唐听雨冷哼一声,倒不敢让他欺近身来,衣裙飘洒,反手抽出一剑,干脆与赵灵台斗起剑来。 嗷呜! 妖身在旁边蠢蠢欲动,目露凶光,但牠并未轻举妄动,而是在边上窥伺,伺机而动。 如此一来,反而更具威胁,使得唐听雨暗生忌惮,要时刻提防。 斗剑,赵灵台在人间还没遇到过对手,这一下,便把节奏给稳住了。 吼! 妖身捕捉到了一个破绽,腾身而起,张开血盆大嘴,咬向唐听雨。 却听唐听雨冷声道:“就等你了。” 张口一吐,一张丝网喷出,正落在妖身之上,化作一张大网,一下子把牠给困住了,无法挣脱开来。 “现在,轮到你了!” 唐听雨看向赵灵台,双眸突然显露出两道妖异光芒:“摄魂大法!” 第一百八十二章:俘虏

“摄魂大法!” 唐听雨目光冰冷,毫无情感波动,对着赵灵台,两道目光十分妖异。 嗡! 被她这么一看,赵灵台顿时觉得天旋地转,身子如同陷落到无尽的漩涡之内,半点不由己,挣扎不得。 “吼!” 被丝网捆住的妖身觉察到了莫大的危险,奋力咆哮,要把赵灵台唤醒过来。 唐听雨面无表情,神态贯注,随后一步步走来,只要来到赵灵台身前,便能一举将其拿下,完成使命。 两者相距本不远,不用多少步,已近在咫尺。 唐听雨露出笑意,右手举起,五指芊芊,直探赵灵台脑门。 “等你多时了……” 原本一脸迷茫神色的赵灵台忽而开口,双眸清明如水,哪有丝毫被迷惑的迹象? “什么?” 唐听雨吃一惊,还来不及反应,唰,就被一道金光笼罩到身上,瞬时间,她就像中了定身法般难以动弹了:“你,你竟炼化了道宝?” 这本是不可能的事,按照天庭推算,蜀山剑祖遭受重创,必须借助造化金钱庇护,此等重宝,更没有交与旁人的道理。在整个事件中,赵灵台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充其量便是个媒介,剑祖通过他的掩饰,来把造化金钱带到凡间。 如此而已。 那么,在此期间发生了什么?怎地赵灵台竟似乎掌握了道宝? 唐听雨百思不得其解,此时此刻,更没有思考的余地。被那金光笼罩,她头疼欲裂,十分痛苦,她体内出现了排斥的状况。原本被压住的唐听雨本身魂魄开始反抗,甚至进行吞噬…… 仙人下凡,诸多规矩禁忌,无法以真身降临,或借尸还魂,或瞒天过海,总得弄些特殊手段才行。而到了凡间,实力将遭受大幅度削弱。 昆仑一脉,有古法传承。所谓圣女,便是一个自幼培养的载体,她存在最大的使命便是接受仙人夺舍。当然,这般事情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发生过了,只是传统一直保存了下来,延续至今。于内心深处,唐听雨绝不认命。之前在压倒性的绝对力量之下,她毫无抵抗之力。但现在,机会来了。 “你敢!” 催动一次金钱,赵灵台耗费了大量元气,紧要关头,顾不得什么了,飞身扑上,腾蛇剑一吐,点在唐听雨额头上。 轰! 这一击并未点实,剑意蓬发之下,重重地打进了她的泥丸宫内。 “啊!” 一声凄厉的嚎叫,唐听雨萎然倒地,笼罩其上的金光仿若一面被打碎的镜子,化作无数碎片,随即消散。 与此同时,面色煞白的赵灵台脚步踉跄,几乎站立不稳。 “吼!” 随着唐听雨的倒地,那边捆在妖身身上的丝网化作乌有。牠获得自由,疾步奔来。 赵灵台纵身一跳,跃上妖身,喝道:“带她走。” 妖身张口一叼,把地上的唐听雨咬在嘴里,撒开四腿,登登登的,风驰电掣而去。 过不多久,嗖嗖嗖,一道道身影不断赶来,出现在四周。 这些,都是来自昆仑的高手。 赵灵台只身闯昆仑,并与圣女唐听雨大战,在偌大地域引起轰动,不少人都从城中尾随,只是不敢靠得太近,以免遭受池鱼之祸。到了这边,早不见了赵灵台与唐听雨的影踪。 “大事不妙,快禀告给门主知晓……” “这是弥天大祸,快快!” 众人大声嚷道,又有不少人分散开来,四下寻觅,要把人找到。 呼呼呼! 妖身奔跑如雷,比起骏马不知快几倍,翻山越岭,更是如履平地。 呼呼呼呼…… 牠喘气的声响越发沉重,这是强弩之末的表现。毕竟是血肉之躯,又尚处于幼体成长阶段,禁不住如斯消耗。 赵灵台浑身气血翻腾,正努力压着,喝道:“找个地方休息吧。” …… 这是一处位于隐蔽峭壁的天然岩洞,深约数丈,一丈多高,颇为幽静。 恢复小狗形态的妖身捲伏在洞口处,闭目假寐,牠真得累坏了。 赵灵台却还不能打坐调息,上去翻找唐听雨的身体,把几样器物搜了出来,包括一卷捆仙索。再用这绳索把她缠绑个结实。这番动作之下,难免肌肤相触。 身为圣女,唐听雨以“冰清玉洁”著称,不容亵渎,不过落在赵灵台手中,就像一块货摊上的物件,被反复摸索,摸了个遍。管它什么凹凸隐秘之处,该摸的绝不含糊,不让藏私。幸亏唐听雨早陷入昏迷状态,否则的话,不得羞恼欲死。 做完这些,赵灵台这才到边上盘膝,开始打坐。道宝果然非同小可,不可轻易驾驭动用,造成的反噬比预想中要严重许多。 时间忽忽而过,外面开始昏暗,高空上有雷声,似乎要下雨。 岩洞内,赵灵台睁开眼里,目光清冽。经过一翻调息,体内翻腾的气血渐渐得到压制,慢慢恢复正常,倒还有些后遗症,不过问题不大,只需数天休养即可。而在此期间,也不好与人动手。当然,现在的人间,能视作对手的人已寥寥无几。 岩洞里昏暗一片,变得有些凉,这样的环境对于赵灵台而言微不足道,他目光锐利,注意到唐听雨还没有醒,走过去,见她面颊酡红一片,伸手一探,很是滚烫,这圣女竟似乎发烧了。正常而论,修炼到这般境界早已不畏寒暑,很少生病的了,看来这昆仑圣女身体出了问题。 赵灵台不是很清楚对方的夺舍附身情况,如果不是想把她擒住,手上多个俘虏,审问些事。并不介意一剑来个透心凉,痛快了事。就不管她,而去看看妖身的情况如何。 小狗在呼呼大睡,这是牠的常态,借助睡眠来恢复身体。这一点,也是《斩尸经》中的玄妙之处。 轰隆! 天上的雷鸣更盛,一道道闪电掠过,如同一条条张牙舞爪的火蛇,分外狰狞。 赵灵台想了想,纵身出去,约莫半刻钟,他带着一大捆木柴回来了,在地上生出一堆火来。火光猎猎,映照得四下皆亮。 大概又过了一个时辰,那边“嘤咛”一声,唐听雨醒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审讯

“嘤咛”一声,唐听雨慢慢醒转,只觉得头疼欲裂,脑袋似乎要炸开一般。 “这是什么地方?” “我在哪儿?” “我是谁?” 蓬! 仿佛有什么东西爆开了,她顿时痛苦地叫唤起来。 坐在火边的赵灵台看过来,脸色平静,还不忘添一把火,对于醒来的唐听雨不予理会。至于呼呼大睡的妖身,依然在睡梦中,不为所动。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那边的唐听雨慢慢安静下来,她身上被捆仙索束缚住,连站起来都困难。 这时候,赵灵台才转过去,开口问:“你是谁?” “唐听雨。” 她回答得干脆。 “如何证明?” 赵灵台又问道。 唐听雨扭了扭身子,仿佛要摆一个较为舒服的姿势:“我与你曾在一处秘境共处,挖掘灵果……” 当下拣些要点细节一一说了。 那时候发生的事情只得他们两个人在,能证明身份。 然而赵灵台听了,神色并无多少变化:“我知道有秘术,夺舍之后,能掠夺原身的精神记忆。” “我真得是唐听雨!” 她急了,大声分辩道。 赵灵台呵呵一笑:“其实不管真假,都无所谓。毕竟你是昆仑圣女,我灵台山已经与昆仑开战。所以说你是唐听雨也好,是上界来的人也罢,你与我,都是敌人。” 唐听雨默然,想了一会才道:“我记得我与你,以及与灵台山之间,并无什么深仇大恨。” 赵灵台点头:“确实没有,不曾厮杀过。” 唐听雨就道:“既然如此,若是我脱离昆仑山呢?” 赵灵台目光灼灼:“我可以理解为这是一种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凉薄否?又或者更直接点,树倒猢狲散。” 唐听雨冷哼一声:“现在昆仑仍在。” 赵灵台晒然一笑:“连上界的人都没了,谁都明白昆仑大势已去。” 唐听雨幽幽一叹:“赵门主,你可知道昆仑圣女代表着什么?”顿一顿,接着道:“不过是一具准备着随时被人夺舍的躯体而已,这样的悲哀,谁能理解?” 昆仑圣女的名头的确响亮,风光无限,但都是在人前的事。其中的艰涩只有当事人知晓,一举一动,都要受到门派监管,实际上并无自由。 赵灵台摸了摸下巴:“昆仑选择了你,但同样,你也愿意归附门下。从门派的角度上,昆仑在你身上花费了诸多心血。彼此之间,有着权利和义务。” 闻言,唐听雨面露讥讽之意,转念一想,对方乃一派掌门,开派祖师,其立场无可厚非,说的都是道理,于是说道:“我并无诽谤门派之意,事实上,当使命下达,我已经献出了身躯。只是现在,事情发生了变故,那上仙被你击杀了,我拿回了自己的身子。从某种层面上说,我与昆仑,已经两清。” 赵灵台点点头:“这么一算,倒是如此。不过那上仙是否已经被击杀,还是隐匿起来了,依旧藏在你体内,存着疑问。” 唐听雨大声道:“赵门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我泥丸宫内打进了一道剑意,你掌握着剑意,就掌握着我,还有什么疑问?” 赵灵台微笑道:“那不过是一种小手段而已,兹事重大,不容有失。” 先是道宝发威,然后是剑意灌体,再加上捆绑的法器绳索,三重保护,不管唐听雨如何,都翻腾不出风浪来。本想着进行审讯,获悉情报,可眼下若是被唐听雨恢复过来,那上仙被灭杀,就难以问出什么了:“唐圣女,你可有关于天界仙庭的印象?” 唐听雨秀眉蹙起,在认真思索,可一想,脑袋就疼,脸露痛苦之色:“没有,一片空白,不留下什么。那上仙被破灭后,把记忆都毁灭了。” 赵灵台看着她,目光锐利。 唐听雨不甘示弱地与之对视:“不管你信不信,就是如此。说吧,要怎么处置我,当死人?当囚犯?” 嗡! 一声轻吟,腾蛇剑掠起,光芒煌煌。 唐听雨紧抿着嘴唇,脸色坚毅,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去!” 赵灵台手指一挥,腾蛇剑飞腾而去,朝着唐听雨斩下。 剑光如电,把整个岩洞都映照亮了。 唐听雨双眼睁得大大,心中却是一声叹息:大好青春,无限昭华,到头来,终是要化作一缕剑下之魂…… 唰! 凌厉无匹的剑光落下,随即消失在唐听雨脑门上,她身子微微一颤:“你,又对我做了什么?” 赵灵台一耸肩:“加深一下剑意而已。” 唐听雨咬牙道:“我已经做了二十多年的提线木偶,不愿意又变成你的奴隶,所以你最好把我杀了。” 赵灵台淡然道:“诚如你所说,你我之间并无深仇大恨,我何必杀你?你放心,这剑意只会存在一段时间,便会消散,那时候,你就能完全自由了。” 唐听雨问:“一段时间是多久?” “大概一年半载……” 听到这个数字,唐听雨明显松了口气,不料接下来赵灵台继续道:“也有可能十年八年。” “你!” 唐听雨怒火蓬发,挣扎间,被绳索捆绑住的凹凸线条愈发明显。很快她便明白这是无用功,不再扭动,想了下,忽道:“你定的年限,应该就是灵台剑派统一人间的时间吧。” 赵灵台坐于火堆旁,拿着根枯枝在拨火:“所以像你这么聪明的女子,一剑杀了,实在浪费。” 唐听雨忍着恼怒,咬了咬嘴唇,问:“在我昏迷期间,你是不是对我搜身了?” “那是当然,成为俘虏,就该有俘虏的觉悟。” 唐听雨羞恼不已,显而易见,自己的身子肯定被他给摸了个遍,只怕连最私密之处,也惨遭毒手。想到这,她就觉得那里痒痒的,很不好受,一对杏眼,瞪着赵灵台,几乎要瞪出火来。 赵灵台淡然道:“你放心,吾辈修士,当修炼到了一定境界,便会红粉骷髅,摸着身子,就像摸着一块死猪肉一般,不会有什么肮脏想法的。” “什么?死猪肉!” 饶是唐听雨养气功夫深,此刻也忍不住被激得暴怒起来。 轰隆! 外面传来雷声,沙沙沙,一阵密集声响,大雨下起来了。 赵灵台倾耳一听,似有所觉,喃喃道:“还是有人追上来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雨夜

“有人追上来了……” 赵灵台喃喃道,目光看向岩洞之外,仿佛穿透无穷雨幕,以及无边夜色。 唐听雨气鼓鼓地道:“那又如何?不管来的是谁,来了多少,都不够你一剑杀的。” 赵灵台道:“说得我像个杀人魔王,貌似一直以来,都是你们昆仑与我过不去。而在昆城时,毫不顾及平民生命的,可是上你身的那位。” 唐听雨面色不大好看,不管是谁,被人附身,差点夺舍,这番遭遇都不舒服。 赵灵台笑道:“你不要觉得我占了你便宜,说起来,还是我救了你的命。” 唐听雨默然,却知道此言不虚。如果不是赵灵台胜了,她的下场绝对不会好到哪去。到时候上界女仙抽身离去,她作为载体,很可能会直接变成白痴,而不是恢复自由。毕竟神魄这东西,可不是随随便便进进出出,换来换去的。即便现在,她依然感到头痛不已,时不时出现幻觉。 这些,都是后遗症,估计要持续很长的一段时间才能完全康复过来。如果疗养不好,甚至会留下永久性的创伤,对于她的修为造成巨大打击,乃至于不进反退,一辈子就这样了。 沉默一会,开口说道:“赵门主,你现在已经是打遍人间无敌手。但若是想着就此能把昆仑灭掉,恐怕亦非易事。” 赵灵台哦了声:“上界的人没了,坐镇昆仑的人仙死的死,伤的伤,剩得几个呆在山上,怕是不敢出门了。这样的昆仑,何足惧哉?” 唐听雨晒然道:“你不用故意这般说话来套我的话,我已说过,与昆仑一刀两断,恩尽义绝。关于昆仑的情报,你要问的,我肯定会说出来……” 顿一顿,自嘲道:“我这样,是不是像个叛徒?你身为一派祖师,对于叛徒肯定深恶恶绝吧。” 赵灵台一摆手:“两码事,如果你是灵台叛徒,我自会清理门户。是昆仑叛徒就两说了,也许还很欢迎呢,说好听点,那叫弃暗投明。” 唐听雨呵呵一笑:“我虽然脱离昆仑,却没想着加入灵台。” “无妨,不管怎么说,都是昆仑的损失。敌人的损失,就是我的利好。但话说回来,就算你想着加入灵台,却也得经过层层检查考核,合格才能入门。我们灵台不似昆仑,喜欢藏污纳垢。” 赵灵台语气悠然。 “你!” 唐听雨为之气结,在这位“前辈”面前,她只有吃瘪的份,在龙窟洞府的时候就这样了,现在彼此实力相差悬殊,更没有任何可讨价还价的余地。她只想着尽快恢复自由,远远离开,再不与赵灵台打交道。然而泥丸宫中被打上了剑意烙印,便如同奴隶被烙印了似的,根本走不掉。 解除落印,唯有等灵台一统人间,而灵台要成为人间霸主的话,昆仑又是绕不开的坎,必须把除掉。虽然当下昆仑损兵折将,实力大减,但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数千年的底蕴绝非说说而已。光是山门大阵,便不是赵灵台所能攻破的。派中又还有诸多厉害法器,以及赝品神物等,逼得急了,神月等人肯定会全部拿出来,拼个鱼死网破,玉石俱焚。 对此唐听雨十分清楚,她相信赵灵台也心里明白。已经两世为人,活了百岁的人了,要是这个做不到心中有数,那灵台剑派就不可能接二两三地让昆仑跌跟头,吃大亏。唐听雨不知道赵灵台下一步计划会如何进行,是直接杀上昆仑山,耀武扬威一番呢?还是暂时退回灵台,重新筹谋。但不管如何,身为俘虏,她都进退两难,很是尴尬。昆仑是不可能回去的了,回去只有死路一条,上仙被灭,虽然不关她事,可作为载体,根本脱不开嫌疑。其实对于宗门,她自小便没有多少归属感。说是仙门,冠冕堂皇,但暗地里的龌蹉黑暗不知多少。如果唐听雨不是圣女,她根本无法保持冰清玉洁的身子,早被某位老人仙看中,成为炉鼎,汲取阴元了。 这等事情听着邪恶,乃是魔道行径,可就真实地发生在昆仑山上,而且绝非偶然个例,而是发生了许多次。那些被仙门选中而欣喜若狂,觉得从此踏上修仙康庄大道的少男少女们,却浑然不知成为了某些人眼中美味可口的肉食。 要怪,就怪他们包含天赋的身躯,怀璧自罪。而为了延长寿命,为了活得更久,活到飞升的机会降临,那些老人仙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什么都能够牺牲。 正因为见得多了,唐听雨才养得清冷,习惯于自我保护。 不过这些事情,没有什么好说的,自个知道就好。以赵灵台的阅历心性,他肯定心里亮堂。 “那些人已经到了附近,哎,想安静一会都不行……” 赵灵台站起来,拍拍手掌。 唐听雨道:“他们就算来到,也不敢靠近。” “也许,但我不喜欢被人围观。况且咱们在一块,难免风言风语,会有损我的声誉和清白的。” 赵灵台一本正经地道。 唐听雨听着,双眼睁得大大,根本不敢相信这是那位曾经活在传说中的灵台祖师所说的话。在传说中,一剑光寒十九洲,一剑破碎虚空,飞升而去,打破了人间神话。那是何等的纵横笑傲,何等的俾睨天下。怎地现在见了真人,居然变得如此油嘴滑舌了? 难不成,这是个假货? 赵灵台咧嘴一笑:“不用惊诧,人是会变的。这年头,老实人不吃香了,也活得太累。仙道无情,仙人冷酷,但那个,非我所愿呀。修仙,本不该是那样子的……” 说话间,不由自主想起遭受仙谪的委屈与憋闷,以及内心隐藏着的怒火,正在熊熊燃烧。 唐听雨闻言一怔,发现赵灵台的说这番话的时候神情有一种说不出的萧索寂寥,她心里莫名一触,不明所以。 但听得赵灵台一声长笑,人纵身而出,已经消失在茫茫雨夜之中了。 黑夜中,有剑光纵横,如电! 第一百八十五章:好吃

雨过天晴,万象俱新。 昆城热闹如旧,市井间一个消息传扬出来,早已传遍每个角落。 早些时日,赵灵台单身只剑,要来昆仑拜山的消息已经闹得沸沸扬扬。 作为昆城的人们,隶属昆仑境,无论平民百姓,还是官宦修者,大部分人的心基本都是向着昆仑的。不过对于许多人而言,此事距离他们平常的生活甚远,就当是看热闹的心理。 最后却没想到,赵灵台招摇过市,直入昆城,然后被昆仑圣女发现,两者大战起来。唐听雨被上仙附身夺舍之事,知情者寥寥,主要都是昆仑的首脑们,外面的人并不知晓,但在他们看来,圣女已经是神仙中人,极为厉害的了。 大战造成昆城混乱和损坏,由于赵灵台不愿祸及无辜,且战且退,引着唐听雨出城,使得破坏程度大为降低,而此战胜负,也就不得而知了。 然而今天早上,却有消息传回,说圣女落败,成为了赵灵台的俘虏,而赵灵台更是辣手摧花,使得唐听雨饱受折磨摧残…… 众皆哗然,顿时人心惶惶起来。 圣女代表着昆仑的颜面,她败了,不就等于昆仑败了?况且前两次宗门进攻灵台都铩羽而归,最当初封锁了消息,后面慢慢就泄露了出去。人家赵灵台都打到昆仑境来了,那战果如何,可想而知。 如此一来,人们开始担忧起来。如果昆仑真得抵抗不住,被灵台所灭,也就意味着这偌大地域换主,那么后续所造成的变故堪称翻天覆地的,几乎所有东西都要变。 这般变化,与生活在这里的人息息相关,不再遥远,由不得他们不关注讨论。 当然,也有不少人对此持乐观态度。昆仑统治此地已经数千年,一向固若金汤。如此仙门,岂是说倒就倒的?简直不可能嘛。再说了,赵灵台现在只是击败了圣女而已,山上坐镇的老神仙可是还有好几位呢。只要他们出手,一定能挽回败局。 悲观的乐观的,加上不怕事大的添油加醋者,其中又不乏各大宗派派来打探消息的人,甚至还有峨眉小雷音寺的眼线,真是鱼龙混杂,各种消息满天飞。 一间装潢高档的酒楼上,雅间,端坐着两人。他们本来带着斗笠进来,此刻除开了遮掩,露出真容,竟是赵灵台和唐听雨。谁都没想到,赵灵台竟杀了个回马枪,又返回昆城了。 “很多年前,我曾在此楼,吃过一顿招牌烤灵羊,味道冠绝,念念不忘。这次重游故地,怎能不温故知新一番?” 桌子上,菜蔬摆满,居中一道大菜,正是一只烤全羊。全身长达六尺多,通体酥黄,油脂欲滴,一阵阵诱人的香味传出,缭绕不散,弥漫住了整座雅间。 此羊大有讲究,猎自昆仑雪山,钟天地灵气,食之,对修者有大补。 但话说回来,补益多少因人而异,像赵灵台修炼到了人仙境界,这般灵食所能提供的补益就显得微不足道了,也就是给予口感上的享受罢了。 对面的唐听雨听着,几乎忍不住要翻白眼了:敢情这位灵台祖师还是个吃货,近距离接触下来,当真是颠覆认知。 但见赵灵台手提酒楼配送的短刃,手法熟练地开始切肉,切一块,吃一块,嘴里砸然有声,很是享受的样子。 唐听雨却没胃口,被附身的反噬副作用一直在产生着,不过却要比预想中要轻微得多,让她感到奇怪,思索之下,忽而想到,这很可能有赵灵台剑意的功劳。难不成说,他往自家泥丸宫里打进剑意烙印,除了控制之外,还有镇压反噬的功效? 虽然这可能是事实,但唐听雨心底里不愿意承认受这份情。她不知道赵灵台重回昆城究竟目的何在,当然不可能是为了重温美食,绝对另有目的。 “嗯,几十年不变的口味,不错,的确好吃。” 赵灵台一边吃,一边说道。 唐听雨忍住气血的翻腾,慢慢道:“你是不是来这里,听人们怎么议论的?好为以后的接管做准备?” 赵灵台嚼完一块肉,答非所问:“你不吃点?” “我不饿。” 唐听雨忍住:“虽然你不愿意表露你真实的想法和目的,但这瞒不住我,也瞒不住神月掌门他们。” 赵灵台放下短刃,拿起一方湿巾抹了抹嘴,叹息一声:“果不其然,越是聪明的人,越是喜欢自作聪明。” 唐听雨冷哼一声,神色清冷。 赵灵台淡然一笑:“你觉得我对这昆城,对昆仑所统治的地域有野心,很感兴趣?” “难道不是?” 唐听雨不服气地道:“虽然说修者高高在上,但对于资源的渴望,一如凡夫俗子对于金钱的追求。在本质上,两者是相通的。” 赵灵台点点头:“这句话倒没说错,不过有一点你错了。” “哪一点?” 唐听雨问道。 赵灵台看着她,慢慢道:“人间,已是遗弃之地。” 闻言,唐听雨身子微微一颤,但还有些不明白。 赵灵台接着道:“而我,曾经飞升到仙域。” 这一下,唐听雨终于明悟过来。她把自己的立场,把人间一众修士的立场代入到赵灵台身上,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赵灵台是从天上来的…… 如果说赵灵台重返人间,只是为了争夺土地资源,只是为了当人间霸主,那他就不是赵灵台了。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人间很多的东西,在人们眼里视为珍宝的东西,当做是终生追求目标的东西,可对于赵灵台而言,不过视如敝屐而已。位置不同,境界不同,一切都不同。有句老话怎么说的:云雀安知鸿鹄之志! 唐听雨猛地醒过神来,原来自己从没有了解过赵灵台。这并不奇怪,本来就是不同世界的人。只是因缘际会之下,两者才碰到了一起,并能坐在这儿吃东西。 忽然间,她觉得很有胃口了,于是提刀切肉,放进嘴里慢慢嚼咬起来:原来,真得好吃…… 第一百八十六章:欢送

很多年前,人间已成弃地。灵气式微,元力衰减,别说成仙,就连飞升都成奢望。在很长的一段岁月里,没有任何人飞升成功,直到赵灵台横空出世,才让这天下苍生看到了一点点的希望。 然而事实证明,赵灵台只是个例。人间大环境的崩坏并没有任何好转,随着光阴流逝,越发恶劣。按照这样的状况发展下去,不出百年,人间修士恐怕只能止步于阳神,人仙的境界无论如何都修炼不到了。 对此,三大仙门颇为焦虑,想破脑筋要脱离人间,但那些老人仙们修为不足,精神已经老朽,成功飞升的希望十分渺茫,他们不敢轻易尝试,唯有想方设法不择手段地延长寿命,希冀能等到上界祖辈们的召唤,从而获得飞升的机会。而对于大部分的人间修士来说,飞升遥不可及,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作为昆仑圣女,唐听雨对飞升自然有着一份心思。只是越了解,越觉没戏。圣女之名听着圣洁,高大上,但在昆仑内部的地位并不算高,位列一众老人仙之后。现在宗门的大门已经紧闭,不管如何,她都得为未来打算。 而今,她与赵灵台坐在一起吃东西,听了那一番话,恍然醒悟过来。俗话说居高望远,赵灵台飞升到天庭,一番经历只能说坎坷,饱受折磨,最后还被贬落凡间为狗,简直折堕到了极点。关于这些,昆仑曾大做文章,大肆贬低抹黑,把赵灵台形容得猪狗不如。然而他们的想法却是大错特错,人家赵灵台不管如何,都是飞升成功的人,是见识过仙域天庭的人。或许在上面,的确是不入流的小角色,可一旦回到人间,你大爷还是你大爷。无论眼界还是胸襟,比起仙门的老人仙们,不知要优胜多少。光是这个,就决定了很多东西。 唐听雨慢慢吃着,咀嚼着,细细领会其中滋味。 赵灵台吃了好几块肉,拍拍手,忽问:“唐圣女,按照你的看法,你们祖师爷会什么时候派第二个仙人下来?” 唐听雨想了想:“我觉得,不会有上仙下来了。” “哦,是消息不能上达天听呢,还是缺了你,就没有下来的渠道了?” 赵灵台饶有兴趣地问道。 唐听雨摇摇头:“天庭的仙人们神通广大,如果一定要人下来,肯定会有办法。只是,下来还有意义吗?既然第一个能被你斩杀,那下来第二个,也是无用。别说什么实力更强的话,受天地法则的限制和影响,应该都一个样,没有我这个自幼培养起来的载体,恐怕只会更弱。” 赵灵台点点头:“有道理。” 天地法则浩浩荡荡,哪怕仙人,也无从违背,逆天而行。真能逆天,那便是得道的圣人了,万劫不磨。 唐听雨不信赵灵台没有想明白这点,若非如此,其那会这么优哉游哉地跑到昆城吃烤肉?分明便是吃定了昆仑,也知道在一段岁月里,天庭没人再下来了。放眼人间,再无敌手。 赵灵台忽而又问:“既然如此,那你觉得你家掌门他们心里慌不慌?” 唐听雨没好气地一撇嘴,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能不慌吗?神月他们的计划,最理想的结果应该是赵灵台和上界仙人两败俱伤,那样的话,他们就有机会跟仙人讨价还价,并能充当得力打手的角色,捞取功劳。然而当下赵灵台很顺利地就把上仙解决了,展现出了可怖的实力,神月一伙人还能坐得住,那才见了鬼。天庭的人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赵灵台居然能炼化驱使道宝吧。更没预料到这等宝物,蜀山剑祖居然会传授与他人。 赵灵台眯了眯眼睛:“其实我还真想直接打上昆仑山的,不过一想,你说得对,狗急会跳墙。所以,还是先放一放,温水煮青蛙,也许更有意思。” 唐听雨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幽幽一叹。不管如何,她都是在昆仑长大,始终有一份情感在。 “好了,吃饱喝足,该回灵台了。” 赵灵台站起来,戴上斗笠,大踏步往外走。 出门之后,不用回头,就知道唐听雨跟在后面。 “你现在基本等于是自由的,那剑意并不限制这一点。换句话说,只要你不与我为敌,不与灵台为敌,剑意就会安安稳稳你潜藏着。” 赵灵台淡然说道。 唐听雨回答:“我知道,但我最想去的地方,是灵台山。不是现在的想法,而是一直以来的想法。自从我学剑,就想着要去灵台山看一看,有机会的话,看一看你的剑。” 提到剑,她恍然想起在小南海,那草莽剑如有灵性般落入神秘人之手,现在一切皆水落石出。那时候,她去小南海,目标便是赵灵台留下的剑。这个目标甚至比探索龙窟秘藏还要强烈。无可否认,内心深处,甚至带着一点朝圣般的念头。毕竟当年,赵灵台一剑锋凌天下,早已成为传说。几乎每一个学剑的修士,都将其视为终生追赶的目标,乃至于偶像。 唐听雨一咬嘴唇:“当然,你是灵台祖师爷,如果你不许我去,我就不去。” 赵灵台呵呵一笑:“灵台山一向开放门户,不会拒绝有志剑道之士。只要不是敌人,来者皆客……” 说着,忽而一动,抬头看了眼四周,伸手把斗笠摘下来:“看来昆城的人也很热情待客。” 四周多了不少修士,其中大部分都穿着昆仑服饰,他们不敢靠近,相距一段距离地跟着,看着。 此地毕竟是昆城,是昆仑境内最大的城市,耳目不知多少。虽然两人戴了斗笠,但待久了些,还是被人发现,认出来了。讯息以极快的速度传递上了昆仑山,一队队的人赶了过来。 唐听雨略一迟疑,却没有取下斗笠,她出门在外,一向都如此装扮。 赵灵台踏步而行,四周起码数百修士在观望,在尾随,却无一人敢动,看起来,还真像夹道欢送一般。相信这个消息很快便会传遍天下,到时候自然是昆仑面皮全失,而赵灵台的名望则将达到一个极高点。 无数的昆仑弟子都感到面上火辣辣的,他们一向心高气傲,何曾遭受过这般境况?心中有怒火燃烧,愤懑无比,却又无可奈何。 当赵灵台昂然走出城门,所走的方向不是去往昆仑,而是掉头回灵台山时,所有人都是如释重负,长长松了口气。 第一百八十七章:归来

灵台山早已今非昔比,祖师爷赵灵台从天上来,重振门楣,连败昆仑仙门,斩杀人仙;便是峨眉与小雷音寺都派遣使者来表明态度,等于承认了灵台的地位。人间修士,并不知道幕后之事,乃是天上格局的变动,以及指示。他们反而以为,这是赵灵台展现出了可怖的实力,使得不可一世的三大仙门折服,为之低头。 能不服吗? 昆仑仙门不服,接连派人仙来,想要将灵台连根拔掉,还发出了仙令。最终结果如何,有目共睹,几位老人仙的丧生,使得元气大伤。 对于人间仙门而言,支撑起他们的底蕴和威名,除了得天独厚的门派山门,以及常年积累的修真资源外,最为重要的便是拥有人仙。每一尊人仙,哪怕早踏入暮年,长年躺在特制棺材内休养生息,但他们的震慑力无以伦比,几乎等于老祖宗一般的存在。只要出动,便能横扫一片。 很多年来,在人间,这已是共识,也是各大宗派对于仙门服服帖帖的根源所在。 谁敢不服? 人家派个老人仙来,动动指头,宗派就得灰飞烟灭。 人间,不出新人仙已经很久了,最近冒出来的那个,正是赵灵台。 与此同时,赵灵台也是数百年来飞升成功的第一人。 谁都没想到,这人飞升上去却又能下来的,实在是今古奇闻,第一遭。 当初昆仑扬言,说赵灵台飞升上去后只能当个看园子的仙仆,犯了过错,遭受仙谪,因此被贬落凡尘,还是变身为狗的那种,极其堕落低贱…… 开始的时候,大家都选择信了。 众人并没有真正见过赵灵台为狗身的模样,也不了解那段过程究竟是怎么回事,是真是伪,一概不知。只因为这是昆仑的言论,外人早已习惯信从。 不过现在,却没人信这个了。 如果赵灵台真得被贬落为畜生,怎么能短短时间就恢复人身?传说中,仙谪之后,三生印记丧失,浑浑噩噩,想要恢复记忆难于登天,更别说化身为猪狗之类了,很可能被人养得几个月就被宰杀吃掉,化作灰灰。 这本身,就是一个相当矛盾的事。 然而赵灵台不但变回人身,实力更是不降反升,在很短的时间内直线飙升,重回巅峰,成为人仙。 这是何等可怖的事,打破了人们的认知。 于是乎,众人下意识地就觉得其从天上来,肯定肩负着天上仙人的某个使命,要到人间办事。又或者是得了什么仙道传承,通过不同的方式到人间来历练…… 至于昆仑之前的言论,当然是中伤和诋毁了。两者敌对嘛,做出什么都不奇怪,外人看个热闹就好。究竟真相如何,这重要吗? 对于广大的人间修士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近期赵灵台高调宣称要孤身执剑前往昆仑拜山,更加极大地调动了人们的热情和态度。 人间,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般热闹过了。 三大仙门高高在上,如同三座不可触摸的巨山,下面宗派帮会,不管怎么闹腾,都是江湖上的来回,小打小闹。阶层早已固化,很多东西似乎一成不变,没有了颠覆的可能。 但如今,一切似乎都在变。 变,往往代表着动乱,却也代表着机会。 俗话有说乱世出英雄,世道不乱,英雄就没办法冒头。 所以在很多人间修士眼里,赵灵台摇身一变,成为那个打破壁垒的英雄人物。 英雄打头阵,吃肉。并不妨碍别人跟在后面,喝汤。况且一向以来,自从灵台崛起,它的风传和口碑都相当不错,作风正派,少有欺凌之事。 无数人奔赴昆仑境,想要去看个热闹。 只是没有人料到,双方的冲突在昆城就发生和展开了,并没有出现预料中的,赵灵台大闹昆仑山门的事。不过想来也是,哪怕赵灵台再强,一个人面对昆仑全派,也是极为吃力的事,一不小心,便会吃亏。 更别说人家昆仑有着门派大阵,凶恶玄奥,那山上也不知还隐藏着多少没有打出来的底牌和杀手锏,传闻中,仙门都是有神物压阵的,请一件出来,便是杀招。 在昆城,赵灵台与昆仑圣女唐听雨大打出手,让无数修士大跌眼镜。 唐听雨本与拈花寻欢等人齐名,被好事者称为“三大公子”,被誉为三大仙门的新生希望,是很有可能飞升成功的人物。但无论如何,现阶段的唐听雨都算不上顶尖,更未成就人仙,怎么能和赵灵台打得难分难解? 后来有传言出来,说唐听雨被仙人附体了。 换句话说,与赵灵台打的,早不是昆仑圣女,而是天上的某尊神仙。 这个解释,让人恍然大悟,随后就更加兴奋了。 神仙打架呀,闻所未闻。 不说别的,便是能远远看上一眼,都足以吹嘘,并传下好几代人了。 不过昆城的打斗并未持续多久,两人打着打着就跑远了,似乎躲了起来,后面的事,不为人知。人们再发现赵灵台时,却见到他带着唐听雨大摇大摆地在昆城吃饭,吃肉。而看唐听雨的样子,服服帖帖,跟在身边,竟像是个侍女一般。 这一下,更是举世哗然,燃起了吃瓜群众内心熊熊的八卦之心。 昆仑圣女?而或天上来的仙女,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 有人说,是赵灵台技高一筹,将唐听雨打败了,并种下禁制手段,将她控制住…… 有人说,两者很可能在天上就认识的,还有过一段浪漫的邂逅,为了某些恩怨而延续到了人间,现在化解了误会,双宿双栖云云…… 还有更离谱的说,赵灵台施展出雷霆手段,不但击败了唐听雨,还直接霸王硬上弓,用了强,把这位昆仑圣女收了…… 诸多言论,实在精彩缤纷。 不管如何,这都是既成事实。当赵灵台带着唐听雨,在众多昆仑门人的目视之下,昂然走出昆城时候,昆仑仙门的神话轰然倒塌。 从此以后,取而代之的,是灵台山。 …… 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一剑临世; 曾渡江河,也过千山, 蓦然回首,赢得万人凝视…… …… 赵灵台带着唐听雨回山,几乎满山的弟子都出来了,在林中流等人的统率下,列队欢迎。 这是排场,必须要摆出来。 在很多灵台弟子眼中,祖师爷这一仗要比当初斩杀昆仑人仙还要漂亮得多。 打杀人仙,凭借实力即可达成,可把一个高傲清冷的昆仑圣女收下,那就不简单了,必须有着极为了得的手段才行。 祖师爷厉害,不愧是从天上来的,啧啧啧…… 外界传言,已经沸沸扬扬,不乏离谱之说,甚至还有人觉得赵灵台好事将近,不知灵台山会如何大摆筵席,宴请天下。 人群中,许君站在那儿,目光盈盈,当看到唐听雨时,她忍不住黯然一叹。自从被赵灵台传剑,许君修炼进境神速,又被选进灵台洞府修习,当下已经快要突破,达到元炁之境了。 这等修炼速度,堪称鬼魅,在灵台新生代弟子中首屈一指,一枝独秀。 不过比起自幼就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唐听雨,无论出身,修为,还是别的,都相差不少。 但是…… 许君内心觉得奇怪,祖师爷真得会喜欢这位昆仑圣女……不对,不知是不是从天下来的女仙,那他们以前在仙庭,是否真得结识? 很多时候,流言总能成真。奇怪的是,当事人越是否认,反而越是真实。 人嘛,需要想象来构造世界。 “都散了吧。” 赵灵台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就这么一句话。他本就不是善谈之人,重回人间,有着一番曲折经历后,性情稍有变化,已经难得了。至于解释,有什么可解释的?有那工夫,不如多修炼。 带着唐听雨上山,回到庭院。 一路上,唐听雨得体地并没有东张西望,此刻忽然道:“我明白了,你不直接上昆仑,是因为你受伤了。” 赵灵台躺在竹椅上,伸个懒腰:“那你不趁着我受伤,在半路下手?或许有机会逃走呢。” 唐听雨哼一声:“你的剑意,我破不了,只能认命。” 赵灵台点点头:“知道就好,到了这灵台山,就得守本分。当然,我不会限制你自由,只要不违反门规即可。” “这么简单?” 唐听雨一怔。 “那你想如何?五花大绑,而或关进牢房里?严格意义上,你的确是我的阶下囚,可囚犯也能区别对待,不是因为男女之别,不是怜香惜玉,更不会因为你出身昆仑。仅仅只是……” 说到这,赵灵台顿了顿,淡然说道:“你无关重要罢了。” 听了这句,唐听雨忍不住一咬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不过她已好几次被赵灵台打击,虽然自尊心受损,可慢慢已经习惯。今时不同往日,她已经不是原来那尊高高在上的圣女了,在外人看来,自己不知与赵灵台鱼水几回,什么屈辱羞人的姿态都摆出来了。 相比之下,这几句言语上的打击,不算什么。 于是说道:“好,我明白了。” 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庭院中,李黑鱼阿奴都在,随后林中流几个也都来了,躬着身子,听候指令。 赵灵台一摆手:“大家不必拘谨,都坐下来吧,我有几句话要说。” 虽然都知道祖师爷没有架子,但众人还是保持恭谨,坐下来的时候,身子微微欠着。 赵灵台目光一扫,忽道:“还有人没来,去叫一下。” 林中流一怔,心想:四弟子都在了,由于是江上寒伴侣的缘故,桐叶也在。 这几个,都属于灵台真正的核心人物。至于其他的长老,虽然近期境界皆有提升,但在层次上,还是不够,所以一般情况下,不得召唤,不会来庭院参见赵灵台。 倒是桐叶机灵,很快就明白过来,忙道:“祖师爷,我这便去叫她来。” 约莫一刻钟后,桐叶领着许君来到。 林中流几个见着,恍然大悟,同时心中凛然:师傅这可是直接表态了,要正式收许君进门,当老五了。 这个场面,许君刚来时,显得紧张拘谨,都不敢抬头来看赵灵台,只挨着桐叶坐下。 赵灵台也不在意的样子,双手枕头,慢慢说道:“我此去昆仑,也算顺利。不过并未登上山门,倒是个遗憾。” 林中流说道:“全身而退,还带了俘虏,师傅你已经扬眉吐气,大获全胜了。想那昆仑,这一记打脸耳光,现在恐怕还火辣辣的疼。” 赵灵台笑骂道:“小流,你现在拍马屁端是有几分火候了。” 众人皆笑,渐渐放松下来。 赵灵台叹口气:“现在的昆仑,行将就木,不足为患矣。” 诸人听了这话,咋舌不已,也知道自家师傅有着本钱,敢这般说辞。换了别人,只怕立刻便会落得一个“狂妄自大”的口实。要知道在很多人看来,虽然昆仑落败,颜面无光,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毕竟是传承数千年的仙门,哪里会那么容易说垮就垮的? 赵灵台双目眯了眯:“你们觉得我是在说大话?” 林中流忙道:“当然不是,师傅的话,从无虚假。” 赵灵台哈哈一笑:“若是以前,面对昆仑,的确有点庞然大物的感觉,但如今嘛,不过尔尔。” 他从天上来,修为不但恢复如初,还更上一层楼,练了无漏阳神,练了《斩尸经》,有妖身在。最重要的是,他身怀造化金钱。有这枚道宝,哪怕只炼化那么一点点,已经足以在人间横行,所向披靡的了。 前一世时,赵灵台固然没有和三大仙门正面起过冲突,但也有相抗衡的底气。过去近百年,到了这一世,实力大涨,此长彼消,如果再对昆仑忌惮畏惧,那他就不是赵灵台了。 在修行界中,在绝对的个体实力碾压之下,所谓底蕴,所谓传承,都不堪一击。这就好比一位人仙出马,便能轻而易举地摧毁掉一个宗派一样。 赵灵台又道:“这次我之所以没有上昆仑登门拜访,只是因为受伤了。” “师尊受伤了?” 没有坐下,依然选择站在赵灵台身后的阿奴急切地问道。 修者不同常人,修为越高,越难受伤。而一旦出了问题,都不会是小事。 赵灵台摆摆手:“无妨,休养一段时日即可。所以今日我叫你们来,是有事叮嘱,不出意外的话,我很快就将闭关了。” 林中流忙道:“但听师尊吩咐。” 赵灵台目光炯炯:“首先,你们得明白,我从天上来,目标,从来都不是在人间。” 众人尽皆静听,这第一句,就听得心中砰砰乱跳。 师尊说,目标不在人间。 这是一种志向的表达,属于立意,是格局大小的表现。 志存高远,一个人的志向和梦想,往往能决定人生命运。好比凡夫俗子,想的就是一日三餐,解决温饱,有老婆热炕头即可;又好比有些修士,给自己定下的目标是拜入一个宗派,能当上核心弟子就祖宗显灵了;再比如,像林中流这等已经爬上山头的人物,最大的梦想也就是打理好灵台山,不堕祖师爷的名头…… 如此而已。 但眼下,赵灵台一句话,直接就凌驾于人间之上。什么宗派,什么仙门,统统没有放在眼里。 俾睨天下! 怪不得先前就说昆仑行将就木,不足为患。 那么,目标不在人间,自然就在天上了。如此想来,只怕不用多久,师尊就又会破碎虚空,飞升而去吧。 想到这,众人突然觉得内心空落落的,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 许君鼓起勇气,抬头去看赵灵台,见到那一张显得平凡的面孔,莫名就想:都说仙道无情,这人间已是弃地,不值留恋,却不知道他日等飞升回仙庭后,他会不会还记得,人间三月桃花开时,曾为小狗的光阴呢? 那段时间并不长,一人一狗,似乎并没有多少交流。有的,也只是许君单方面的倾述,而或表达流露心中的寂寞,帮小狗洗身,穿衣裳。在而这些日常之际,小狗不知听到了多少少女心事,还有窥视到无限春光…… 许君忍不住两颊飞霞,一咬红唇:没想到,祖师爷也不老实呢…… 桐叶见到许君突然间脸红,不明所以,想要关心问一下,但祖师爷在这儿,不好出声。 就听到赵灵台继续道:“虽然说人间非目标,但既然回来了,走一遭,一些事情自然得顺手解决掉。只可惜这天地流逝,灵气日渐凋敝,却不是人力所能扭转乾坤的了。” 这句话说得明白,人间将越来越不适合修炼,过得几百年,莫说人仙,便是阳神境界都怕难以达到了。但这个的趋势,赵灵台无能为力,仙庭的那些神仙同样没有办法,否则的话,当初怎么会结成联盟,破碎虚空,迁徙到仙域去? 赵灵台语气平静,想在拉家常:“话说回来,人间也有人间的好,人间有着人间的规矩。但从今儿起,这规矩,该动一动,变一变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分工

离开庭院的时候,林中流一脸兴奋状。他担任灵台掌门不少年,养得气息,一向沉静,现在却像个孩子般,激动之意,溢于言表,不禁一挥拳头:“师尊霸气,这一下,咱们灵台终于能够笑傲人间了。” 方下峰最能理解这位掌门师兄的心情,说实话,自从赵灵台飞升,开头几年还好,余荫犹在,马马虎虎,后面就形势不同了,一年不如一年,饱受各大宗派排挤欺凌。到了后来,青城等居然联手,直接下了黑手,导致江上寒重伤,若非赵灵台归来,只怕便终生瘫痪,成为废人了。 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只源于一事,一个人归来。 有些人,不管离去多久,当他回归,人在,剑犹在,锋芒依旧在。 在屋子里头,赵灵台的嘱咐简单又影响深远,他们几个,几乎每人都有着重要的使命任务。 林中流,负责去往峨眉别院和小雷音寺,往两大仙门奔走。 这是一种交际和应酬,很适合他稳重得体的性格,加上他的身份,是赵灵台的大弟子,又为灵台掌门,拿得出手。哪怕面对仙门,也能够平等相处。 在此之前,不管是峨眉别院,还是小雷音寺,都派遣寻欢公子和拈花公子来充当使者,释放出了足够的善意和诚意,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现在赵灵台让林中流带着礼物回访,等于是表态。 这让天下人看到,也能够明白其中的信号与意义。 灵台剑派,已是第四仙门。甚至可以说,它取代了昆仑,将成为人间执牛耳者。 方下峰则留在山门,全面统筹门派事务,包括招收新生弟子,选拔安排优秀弟子进入灵台洞府练剑,各种资源分配等等。大小事务,十分繁琐,好在现阶段门派上下一条心,又增选了几名长老,进行辅助,很好地分担了压力。 可以说,灵台洞府的的存在,还有那尊凝聚起来的神灵,一下子让剑派增添了千年底蕴,使得门中弟子修炼的进度大大加快,便是林中流等,但有空暇,都跑进去练剑。 赵灵台的归来,使得他们看到了成就人仙的希望。而一旦达成,破镜成功,也就意味着拥有了飞升的资格。 与师尊一同飞升,何等的荣耀与满足啊。 江上寒与桐叶两人,则携剑出山,到各大宗派行走。两伉俪代表灵台,是找他们结盟的。 当然,结盟是好听的措辞。说白了,就是各大宗派表态,形成利益同盟,盟主当然是灵台了。 其实在此之前,昆仑便是这么做的。所不同的是,赵灵台开出的条件极为宽松,甚至可以说是利好,包括各种资源互通共享等。这对于宗派而言,简直是送福利的,比起原本昆仑的严苛,不知优胜多少倍。 相信他们只要看到了条件,立刻便会忙不迭答应下来。 而南海剑派、七星观、苍山派等早就投奔过来了。诸如陈帝扬、王道士几个曾与赵灵台有交情的,甚至长期跑来灵台山上住,赖着不走了。便是南海剑派女掌门孟萱萱,虽然拉不下脸皮,可也经常飞剑传书,言语间不乏幽怨之意…… 赵灵台开出这般条件,昆仑自有意见,不过他们的意见已经不重要了。自家圣女都被人拐跑走了,搂也搂了,抱也抱了,亲也亲了,还能说啥。 至于峨眉小雷音寺两门,他们的立场和态度耐人询问,叫人费解,想不明白。 按道理说,作为既得利益者,一般不会允许别人轻易出头来,分一杯羹,早早就该与昆仑联手,一共打压,将灵台扼杀与萌芽当中。那样的话,一了百了,就没后面的事了。任凭赵灵台再厉害,被三大仙门联同镇压,也难以翻腾起风浪来。 然而这两大仙门一直选择按兵不动,作壁上观。不知是想渔翁得利呢,还是别有想法。 只是赵灵台心中明白,对方的态度,其实是来自天上的态度。换句话说,是蜀山剑祖的面子,以及天庭的内部争斗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而对于显灵指示,不管是峨眉还是小雷音寺,都是严格遵行的。 灵台壮大,峨眉和小雷音寺乐见其成,并选择结盟,这就意味着天下同盟会十分顺利,不可能再碰到不开眼的人跳出来说三道四,指手画脚。 江上寒夫妇的出行,称得上轻松愉快,每去到一派,都是作为上宾,受到热情款待。当然,以他们的修为实力,也是贵宾级别的。 几师兄弟,倒是阿奴一如既往,坚持要守在后山,守在赵灵台身边,直到师尊出关。 至于最小的“老五”许君,她被任命为灵台洞府的主事,全面负责弟子在里面的修炼日常事务。 林中流等人都明白这是赵灵台对许君的照拂,毕竟许君年纪最幼,修为最低,她天天泡在洞府里头,好处不言而喻。 现阶段的灵台,俨然有了仙门的架势,招收弟子,弟子选拔等程序手续等都有所改变。慕名前来,想要加入剑派的人实在太多太多了,若是来者不拒,不用几天,偌大灵台剑派便将无立锥之地,变得人山人海,接踵摩肩的,也不像话。内山被大阵覆盖,遮掩起来了,看上去云山雾里,仙气十足。而之前经过好几轮的选拔挑选,整出了一个大约五百人的精英弟子团体来,进行悉心培养。这些人的天赋都是不俗,态度勤奋,而且对于剑派忠心耿耿,绝无二心,都是经受过大风大浪考验的。 这个,是赵灵台的吩咐。 林中流等人自是遵循执行,其实这样的做法在各大宗派,乃至仙门之中都是常规的做法。修炼资源毕竟有限,不可能雨露均沾,面面俱到。有分别,就有区别。有天赋有态度,而且忠心的弟子,能够被重点培养,那是他们应得的待遇,日后成就自然不同常人。 在其中,许君俨然成为了这些弟子心目中的大师姐,颇得人心。许君长得好,性情虽然冷淡了些,但面对弟子时,总能坦诚传授,交流心得,因此赢得了诸多爱戴和拥护。她入门的时间不长,可得了赵灵台的认可,辈分立刻扶摇直上,成为师叔那一辈的了。 辈分,在修行界中颇为重要,可不是张口闭口强者为尊的魔道。看以前阿奴,不显山露水,像是废人一个,门中弟子暗地里有过嘀咕,可见着了人,都会尊尊敬敬的见礼。 有了入室弟子的身份,许君说话的分量自是不同,威望倍增。 叮嘱完毕,众弟子散去,各往各的。对于那些琐事,赵灵台自是懒得理会,他有更重要的事做。 闭关,养身,打磨修为,继续炼化造化金钱。 特别是后者,尤为关键,如果说本身的根基《斩尸经》的话,外物的基础便是这枚道宝了。 虽然说人的立身之本在于己身,可能制造和驱使工具,却是人之所以能变得强大的根源之一。外物不可完全依赖,但需要依仗的时候,半点不含糊。 对于造化金钱,但凡能多炼化一点,就能让赵灵台的实力突飞猛进,跃然上升到更高的层次。而日后飞升,这道宝更是不可或缺,有着决定性的效果用途。 炼化道宝是一重,浸淫腾蛇头骨,弄清楚《斩尸经》原本更是重中之重。 这两件事,不知要消耗多少时间。 也是因为目前没有多少外忧了,赵灵台这才放心闭关。纵然昆仑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但在这阵子,也无法折腾出什么来了。 于是,在阿奴和李黑鱼的护法之下,赵灵台正式开始闭关。 …… 唐听雨信步走在灵台内山的路径上,随处所见,总觉得这一座山门与想象中的不同。 赵灵台所在的时代,是另一个时代,虽然只隔着几十年,但始终是错开了的。在此之前,唐听雨根本没有见过赵灵台,只是听到了许多关于他的传闻。 这一点,倒是和许君有几分近似,只是没有许君那种崇拜敬慕罢了。而在传闻中,一剑锋寒的赵灵台无疑是一个锐气十足,咄咄逼人的人。 自古以来,虽然说君子佩剑,但成名剑客,无不有一种锋芒耀世的感觉。剑,给人的第一印象便是尖锐锋利。剑如是,人如是,那么他所创立的门派,也应如是。 今日第一次踏上灵台山,唐听雨却看到了不同的东西。 作为出身昆仑的圣女,唐听雨的见识不同常人,天下也就没有多少地方能让她惊诧迷恋的了。说实话,灵台山门称不上好,可以明确的是,此地灵脉不完整,显得散乱,所以滋生的灵气浓度,只能说中等。不说比三大仙门,便是在十大宗派之间,恐怕也算不上顶尖。 这样的地方,竟然能让赵灵台成长起来,本身就值得猜测,不知是赵灵台惊才绝艳呢,还是他运气逆天,得了莫大造化。也许,两者皆有,才能出这么个人物。 灵台山上灵气算不上好,山脉草木,看着也是平凡,却有着一种自然从容的意味,淡淡的,自由而散漫,间或有穿着灵台服饰的佩剑弟子经过,三三两两,他们见到唐听雨,纷纷露出惊讶的目光。 唐听雨没有戴斗笠,换了衣裳,长发束起,扎一根蓝色发带,她容颜本来绝美,平淡的装束不损气色,反而衬托得如同出水芙蓉般。都说修者无丑陋,除非某些修炼特殊功法的人物。正常修者,吃喝皆上等,那水都是一等一的,哪怕五官长得马虎,只要养得肌肤好,人精神,看上去,也就显得出众拔萃了。 赵灵台把昆仑圣女带上山的事,早已全派皆知,许多人也在迎接的时候见到了。不过赵灵台没有说如何安置,唐听雨的身份就稍显异类,剑派弟子见到了,也不知该如何称呼。 碰到那些探询的目光,唐听雨处之泰然,浑身放松,漫步而行,就像走在自家后花园般。她是出身昆仑的人,见惯事端,气度自若,心想着赵灵台要打击自己,就更不能让他看扁了去。 她来到广场,见两尊石像,想起当初,昆仑人仙曾手持法器,一举攻破了灵台大阵,不料一剑飞来,重创了仙使。似乎这石像,便是机关所在。 此事传扬甚广,神乎其神,都知道赵灵台昔日飞升前,在后山埋下一柄剑,而今归来,剑养成,正好面对昆仑仙使,一试锋芒。 唐听雨又听到另一个传闻,说灵台山上多青石,人睡上去,运气好的话,碰到机缘,便能得到赵灵台梦中传剑…… 这样的事,就更加具备传奇色彩了。 刚才的时候,唐听雨倒真见到不少青石,或大或小,有不少青石都被灵台弟子给盘踞住了,或坐或卧,甚至躺在上面呼呼大睡,就不知道是否真有人得了机缘。 不过说着也是搞笑,毕竟赵灵台已经现身,人就在山上。 只是当初,怎么就弄这一出? 想到相伴而行的路途,所见所触,以及各种传闻,对于赵灵台,唐听雨有一种雾里看花的感觉,不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也许,飞升过的,真见识过仙域天庭的人,已经达到了某种境界,与人间相比,早便是不同世界了吧。 逛了一圈,唐听雨有些乏了,见到一座清幽的林子,便走过去,准备憩息一会。 她走进去,立刻便见到一块条形大青石卧在那儿,不禁解嘲一笑,径直坐了上去,盘起双腿,开始闭目养神。 山风徐来,意境清净。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喵的一声,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只大猫停在前面不远的草地上,人立而起,一对碧莹莹的大眼睛看过来。 这是一只妖猫,看着已是有了几分火候的样子,应该是一只灵宠吧。 “年年,叫你不要乱跑……” 年年,正是这只猫妖的名字,寓意“年年有鱼”吃,而今看来,吃的果然不错,养得甚为肥硕了。 许君小跑跑来,立刻就见到唐听雨,不禁一愣,随即大方地道:“你好,我叫许君。” 唐听雨看着她,并不陌生,作为圣女,她知道不少事,更知道当初昆仑和灵台之间的冲突,有个导火索,是仙使要从灵台带走一名弟子审讯,但赵灵台站出来,严词拒绝了。 那个弟子是女的,名叫“许君”。 唐听雨站起来,目光清澈,回了句:“你好。” 许君问:“你怎么在这?师尊没有安排地方给你住吗?” 唐听雨摇摇头:“没有安排,他说随便我走,只要不触犯规矩就行。但这样,我也不知该去哪儿才行。” 许君嘟嚷着道:“他也真是的,带人上山,怎能就甩手不管了呢。” 唐听雨听这话显得亲昵,微微一愣:“你这么说,不怕你师尊责罚?” 许君眨了眨眼睛:“他呀,随意得很,不会在意这些琐碎的事。” 唐听雨眼珠子一转:“看来,你和他关系很好。” “好着呢。” 许君一双眼睛笑成月牙:“你不知道,在以前,我还当他是我师兄呢,还扮神棍来骗我学剑,不过他送了一只灵宠给我,我就原谅他了。” 唐听雨一撇嘴,总觉得这个灵台女弟子故意要在自己面前炫耀,宣示主场什么的。但话说回来,这儿,真是人家的主场来着,而自己,始终是个无关重要的外人。 她满心不是滋味,指着猫妖:“便是这只灵宠吗?” 许君点点头:“正是。” 唐听雨看在眼里,感觉其一副骄傲的样子,莫名想起年少时的自己,也一般无二。对于喜欢的,不管人和物,总是百般呵护,不许别人来破坏争夺。她就叹一口气,问道:“你家师尊呢?” 许君嘻嘻一笑:“这是秘密,不许说的。好啦,不说了,我有事要去做,得走了。” 说着,抱着猫妖,转身离开。 唐听雨坐回青石上,想着赵灵台既然身上带着伤,现在回到门派,十有八九是要进行闭关休养了吧。这算什么秘密,一猜便知。不过知道了也如何,那是别人的事。 她感受着青石传来的凉意,一颗心慢慢沉稳下来,忽然想到,赵灵台在自己泥丸宫中种下了剑意,那剑意看着并无主动伤害性,只是安静沉浮着,像一张卷起来的网。 剑意是一种高阶存在,玄妙隐晦,颇为罕见。其本身,实质便是一种剑道奥妙,如果能浸淫通透的话,对于修为有着难以估量的帮助和提高。是以不少学剑之人,都会不辞辛苦地寻觅剑道前辈留下的蛛丝马迹,甚至是旧战场去,看能否捕捉到遗留的剑意痕迹,从而进行参悟。 那么,赵灵台在自己身上留下的这一道呢? 虽然说是一种禁制和控制,但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的。 想到这,唐听雨顿时变得兴奋起来,她现在无事做,正好来进行试验,看能否把剑意炼化,化为己用。 第一百八十九章:出关

这几章写得很畅快淋漓,一气呵成,根本停不下来……) 道宝空间,庭院显得孤清,其中一棵枯树,不见点绿意,又有一口枯井,幽深不见几许,仿佛直通九幽,深不见底…… 赵灵台在小院内打坐,坐在那块干瘪的蒲团之上。 不知过了多久,他恍然睁开眼来,目光中蕴含着喜色:这造化金钱,实在奇妙无比! 在此之前,他对于此宝的了解,印象最深的是,有它在,便能隐蔽天机,遮掩修为,外人见着,不管使出什么样的神通,都无法窥破真实。 到了龙窟秘藏的时候,金钱第一次主动显露威能,就是直接把黑鱼大圣给收了。 如果说收掉一尊人仙级别的妖类还算不得什么,那直接让黑鱼大圣记忆消除,心甘情愿认赵灵台为主,这就惊人了。 归根到底,便是金钱中滋生的造化之气所表现出来的功能。 这气息,产自那口枯井,也就是“钱洞”。 至目前为止,赵灵台对于道宝的炼化程度,绝大部分都源于蜀山剑祖分身的馈赠和传承,否则的话,凭他的修为,根本动弹不得。正是由于有了这份传承,他才能驱使此宝,并把女仙附身的唐听雨降服。即使如此,他本身也受到了反噬。对于金钱,他运用得吃力,因此闭关以来,立刻把全副精神投入进去,果然颇有所得。 造化之气妙用无穷,对于人身修为的滋润,也极为了得,刷一刷,伤势便痊愈了,整个人像沐浴过一番似的,神清气爽,极为舒服,不愧为能夺天地造化的宝物。可惜那钱洞滋生出来的气息不多,耗费过后,就要等待。 而气息的诞生需要吞噬资源事物,而不是无缘无故凭空生产。 那生产原料,便是各种蕴含精元的资源材料、神金、玄铁、元铜,诸如此类,等等,把这些东西投入钱洞之内,从而进行转化,便能慢慢产出造化之气了。 至于转化的比例,极为惊人。低等的材料,堆积如山地扔进去,最后可能诞生出那么一缕气息而已。 这哪里是钱洞,简直就是无底洞。 依照人间那些资源材料的标准,搜刮半个人间,也不见能滋生出多少气息来。而道宝拥有的气息,大都是剑祖以前在仙域的时候捣腾出来的,不用几番使用,现在已所剩无几。 弄清楚这个道理后,赵灵台立刻传令出去,让方下峰搜集购买各种材质,然后送到后山来。不管如何,尽量多转化出些气息,全靠这个,作为压箱子的绝招了。 得了赵灵台的指令,整个灵台山都运转起来。 对于造化金钱,现阶段赵灵台只能做这些,按下不表。另一方面,他对于《斩尸经》原本的研究,有了突破性的进展,本来,妖文铭刻在腾蛇骨上,加持着巨大的威能,其中夹杂着妖族独特而神秘的传承力量,根本不被人族所能研究接受,很容易就遭受反噬,重伤,甚至死亡。 不过由于剑祖的面子,骨魔把承载经文的腾蛇头骨送给了赵灵台,而剑祖也对此进行了一番破解,使得赵灵台研究的压力大为减轻。他如饥似渴地沉浸进去,不知时间流逝,终有所得,凝聚出了一股神秘玄气,并打进了妖身。 原本修炼的《斩尸经》存在缺陷,所以斩下妖身的时候,使得妖身并不完整,最初的时候,表现得傻傻呆呆的,目光呆滞,后来大量吞噬阴气,才慢慢变得强大而灵动。即使如此,根子上的缺陷,还是无法弥补,必须从经文上进行改造,一劳永逸。如果能把妖身改造完美,最终的结果便是,它不再只是一具分身,一个傀儡,而很可能会是一个独立而完整的“人”。 那实在是一种奇妙无比的事。 造人,在某种程度上,是能称之为圣的教化之为。 这一条路,赵灵台已经选择了开头,就不可能半途而废,而或改弦更张的了,只有一条路走到黑,走到头,看看尽头的风景如何。 对此,任何可能出现的结局和结果,他都能坦然接受。 一枚妖异的符文,仿佛是一个妖文字符,说不出的玄奥,人看久些,目光会陷进去,精神会陷进去,从而导致崩溃错乱,乃至于发疯掉。 符文被赵灵台托在手里,他目光平静,忽而一扬手,呼的,符文便朝着侍立在边上的妖身飞去。 汪! 妖身一跃而起,如同嗅闻到了鲜美可口的肉食,张开大嘴,将符文吞进肚子。 过不多久,妖身发生变化,牠大吼一声,摇身一变,从小狗形态,变成如同牛犊子般巨大的兽形,浑身毛发张扬,一对铜铃般的眸子,已经鲜红欲滴,目露凶光。 不过牠的目光并非对着赵灵台,而是对着虚空,仰天咆哮,似乎在抒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看到牠这样,赵灵台莫名想起对着圆月吼叫的饿狼。 足足咆哮了大半个时辰,妖身这才累了,身子一抖,恢复小狗模样,随即倒在地上,捲伏成团,毛茸茸的,与刚才的状况截然相反,反而流露出几分慵懒之意,就像是一条毫不起眼的普通家狗。 很快,牠发出呼噜声,竟是睡着了。 准确地说,是休眠了。 这一次的休眠,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这将是一次漫长而意义重大的休眠,当牠醒转过来,便会产生一次具备意识形态上的蜕变。 当然,并不是说补充一枚妖文,一次休眠之后,就能让妖身结构完整,后面还得继续妖文的构造,不出意外的话,要做完九次,才是真正意义的完整。 这注定是一次漫长的修补过程,而随着符文的补充,妖身就会不断地成长,最后成长出来的状态如何,现在赵灵台都不敢保证。他只知道,肯定是无以伦比的强大。 当妖身强大,而本身势弱,这就会出现一种喧宾夺主的局面,这也是赵灵台一直以来所担心的状况。他要尽量避免出现这种情况,所能做的,唯有努力修炼,不能落于妖身之后。 不过人间有着天花顶的限制和局限,当站到巅峰,头顶于天,他面前的路,就只有破碎虚空,再度飞升了。 对于那一天,赵灵台还是蛮期待的。 …… 光阴,是世间上最为玄奥的秘密。古来今来,追求光阴的永恒,便是修者的最终目标,抵御光阴侵蚀,长生不老,永葆青春,是每一位修士的梦想。 传说中,当修炼到大罗金仙的境界,便能万劫不侵,永世不磨,恒古存在。 这,也可称为“证道”。 只是大罗金仙的境界,不存于世,人间万千年,无一人达成。于是人们走出人间,破碎虚空,开辟仙域。在那里,发现了新天地,发现了道宝。 据说,能获得一件道宝,与之融化,就能成就大罗。正所谓大道三千,天道唯九。 只是这些,对于人间而言,虚无渺茫。 但不管是仙域还是人间,光阴的流逝都是无情的。暑去寒来,茫茫大雪,此时距离赵灵台孤身前往昆仑,在昆城带走唐听雨,已经过去三年了。 三年的时间,对于凡夫俗子,算是漫长,可对于修行中人,却不过是白云苍狗,恍若弹指一瞬,转眼便过去了。 这段期间,人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特别是修行界的变化,最为剧烈而大。峨眉小雷音寺纷纷发表声明,选择与灵台结盟,成立人间道盟,几乎把各门各派全部囊括进来。 这般局面,前所未见,显得和谐而统一。门户之见,资源之争,比起以前,不知少了多少。 当然,这不可能是完全彻底的一团和气。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纷争。只是在道盟的梳理下,诸多纷争变得有了秩序,甚至直接拿到台面上,用竞赛的形式解决。 前一年,很多人都在关注昆仑,看他们有何反应。让人想不到是,昆仑竟一直保持沉默,就连门下弟子,都少在江湖上出现了。 不过这也不奇怪,以前单独面对灵台时,昆仑就无可奈何,现在多了两大仙门,更没有了相争的底气。给他们的选择不多,要不妥协,拉下脸皮来,看道盟接不接受,另一方面就只有忍气吞声,龟缩一隅了。 现在看来,神月选择了后者。至于其中蕴含着多少憋屈,多少愤怒,就只有他们知道。 可谁在乎? 胜王败寇,在他们败于灵台山前时,就已注定了结局,即使后来仙人降世,也无法挽回败局。三年来,天庭再无动静,天上的神仙鞭长莫及,已经一筹莫展。 而失去了天庭的依仗,昆仑能做的的委实有限。 三年,人间万千变化,难以言表。而灵台山彻底的脱胎换骨,具备了仙门的气质。让人惊喜的是,江上寒竟成功破境,成就人仙了。他对剑道的执着和纯粹,现在获得了最好的回报。 消息传出,举世疯狂。 昔日阿奴破境,已经让人间的认知发生颠覆,现在又多了个江上寒,这就更证明了一个事实:灵台山是一个神奇的地方,赵灵台是一个神奇的人! 甚至有传言说,江上寒之所以能够破境成功,完全是得了赵灵台的出手点化,给他灌注了一缕神奇的金色气息。 那气息,能让人成仙。 那是仙域宝物,被赵灵台带到了人间。 这个,也正是仙域对赵灵台紧追不舍的根源所在。 若在往时,传出这样的消息,赵灵台乃是怀璧自罪,不知被多少人窥视惦记,蠢蠢欲动。但现在的灵台,光芒万丈,不可抵挡,有着数位人仙的他们,早已成为人间顶尖的势力,是制定规矩规则的执牛耳者,谁敢打他们的主意? 正如以前,谁都知道三大仙门内宝物无数,功法无数,可哪个敢去偷,敢来抢? 都是一样的道理。 很多时候,实力与底气,决定着一切。 赵灵台掌握着玄妙的气息,等于掌握着飞升的钥匙,别人想要获得机会,就只能拼命向灵台靠拢,满足灵台的要求。 不过也有人说这都是流言,根本无此事,江上寒能够突破,乃是他厚积薄发的结果。况且这段时日,赵灵台一直在闭生死关,怎么可能腾出手来点化江上寒? 反正各种消息满天飞,莫衷一是。 …… 灵台山,思过崖,风吹过,显得冷清。 这几年,犯了过错,要到思过崖上的弟子越来越少。这儿,因为一件事,已经成为门派的胜地之一。 当初,赵灵台曾到此,他说自己有了心魔,要寻思破解之道。在一天夜里,他有所悟,在崖上写了一字,剑走龙蛇,写的是一个巨大的“剑”字。 字里行间,有着剑意。 他把这个字送给了当其时一同在思过崖的弟子,那名弟子名叫“林福清”。 林福清参悟剑字,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到了第四天,终有所悟,大笑下山。 现在,林福清已经从一名普通的外门弟子,晋身为外门长老了。而崖上的剑字,也已消散掉,不复存在。 但这,并不妨碍此地成为门派胜地。甚至还有弟子故意犯错,被送到思过崖来。 不过这样的事,被林中流知道后,严令禁止,这才杜绝了。 这几年,思过崖却多了个人,并非灵台弟子,而是外人,那位曾经的昆仑圣女,唐听雨。 在赵灵台没有任何安排之下,唐听雨自个跑到思过崖上,选了个石窟,住在里面。 听闻此事后,主持门派事务的方下峰左思右想,拿捏不住主意。师尊又闭关了,态度不明朗。想了一阵,方下峰也不多想了,命人负责一日三餐送上去,唐听雨有其他的要求,能满足的也尽量满足。至于别的,不用多管,注意观察即可。 思过崖的日子并不舒适,一口石洞,风风雨雨,难得的这唐听雨居然支撑了下来,三年来,除了要些布料之外,别的并无多少要求,生活过得极为简朴,简直形同苦行僧。要知道一般情况下,犯错的灵台弟子到思过崖上,最长的期间不过数月而已。 这年隆冬,到了夜间,下起大雪,一片片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下来,笼罩住了整个灵台山。 浅浅的石洞内,一身素白的唐听雨端坐在里面。多时不见,她容颜清减了些,增添了几分娇弱之意。但整个人看上去,却显得更为出尘。 雪落有声,簌簌不已,细微而繁杂,在这大雪下,石洞中端坐如雕塑的唐听雨蓦然动了,她睁开眼睛,双眸如同夜空中的星子,明亮且神秘。她猛地长吟一声,声震于夜,人飞身而出,飘然落地。 无数雪花飘落,但奇妙的是,雪花竟自动避开唐听雨,朝着四下掉落,形成一圈。 不知何时,唐听雨手中多了一剑,剑身长而细,等同人高。 此剑,正是伴随她多年的爱剑,用海外神铁铸造而成,属于一柄法器神剑。 唐听雨伸手,抚摸剑身,如同抚摸爱人,慢慢的,非常仔细,随后口中喃喃道:“一剑误终身,今始方入门,原来如此,果然如此。” 说完,屈指一弹,登登登,三声,声响中,有森然的剑意蓬发,笼罩在长剑之上。 然后这剑便寸寸断折,掉落在雪地上。 与此同时,唐听雨宛然一笑,如同雪地上突然绽开的花儿,娇媚无比。 嗡! 泥丸宫中的动静,那道如网般的剑意化作无形,消失得无影无踪。或者更准确地说,是被她汲取,化作己用了。 唐听雨露出孩童般的笑容,赤着脚,忽而在雪地上翩然起舞,像一个重获自由的精灵。一边笑,一边舞,与此同时,身体的气息节节攀升,很快突破了存在多年的桎梏,一路达到阳神大后期,圆满的境界,就差半步,就能跨越天堑,成就人仙了。 只是这半步,嘎然而止,难以逾越。 唐听雨站定,扬起面孔,不知何时,两颊上已经流淌出两行清泪。她并非是因为无法成就人仙而难过,这并非是难过的泪水,只是泪珠盈盈,意义莫名。 她举首朝着一个方向看着,定定地看着,内心有一个声音在喊道:“三年了,我炼化了你留下来的剑意,你知道吗?” 冥冥中仿佛有着感应,刹那之间,一道气息冲天而起,庞大而雄浑,几无遮掩。 轰隆! 彤云密布的夜空猛地炸雷,有电光纵掠而过,闪耀天际。 唐听雨吃惊地望着那儿,感受着那道无以伦比的气息,下一刻,她就看见一道剑光飞腾而起,犹如活物,穿越虚空,似乎到了天上,与雷电争锋。 一时间,竟分不清哪是电光,哪是剑光,纠缠到了一块,交映生辉,浑然一体。 这是…… 唐听雨从未见过如此异象,却认得那道气息,认得那柄剑。 飞剑有名,名曰:腾蛇! 那是赵灵台的剑。 这一年,这一夜,当雪落时,赵灵台出关了。/13_13465/ 第一百九十章:再往

赵灵台出关,异象横空,一剑飞腾,与雷电共舞,如此景象,惊动灵台上下,簇拥着跑出来看,欢欣鼓舞不已。祖师爷是剑派的主心骨,是魂,祖师爷越强,就代表着剑派越强。一旦想着祖师爷在山中坐镇,这心里就感觉与有荣焉。 已是夜间,后山人数不多,林中流等弟子俱在,一个个躬身肃立着,等待赵灵台出来。 这三年来,各人有分工,各人有事务,忙碌而充实,接人待物间,自有历练。 这番历练,与练剑不同,但能淬炼心态心境,对于修为同样有着补益帮助,并不会因此而荒废了修炼。 人情世故,其实也是一种修炼。在修为低微的时候不甚显眼,越到后面,越能彰显作用。因为到了一定境界,修者心中,便会出现心魔。纵然如赵灵台,也出现过心魔。 对上心魔,本身的修为难以发挥作用,修为越高,心魔反而越是强大,要对付之,主要凭借心境的强大。而许多事情,没有经历过的话,等于空白,就容易出现破绽,反会被心魔趁虚而入。 等了一阵,天上的飞剑已不见。再过一会,赵灵台从神堂中踏步走了出来。他的衣装打扮,和三年前仿佛并无变化,看上去,依然是个平凡少年的模样。只是仔细看去,但见他眉宇间有气息旋转,如渊如海,翻腾莫测。 但过得片刻,这团玄奥的气息便隐匿不见,仿佛刚才都是错觉。 林中流等却明确这绝非错觉,心中凛然,人间最为顶尖的便是人仙,那么现在师尊到了人仙那一步?莫非已经圆满了。 那岂不是说能够进行飞升渡劫了?? 其实之前出现的异象,林中流他们便有担心,觉得师尊会不会就此便进行渡劫,破碎虚空而去,连招呼都不打一下。 这不是不可能的事,赵灵台行事,一向洒脱不羁,说走便走,说来便来。在上一次,他正是闭着关,然后便天劫降临,开始飞升了的,一句多余说话都没有。 人间已不值得留恋,至于人事方面,在闭关前也已叮嘱完毕,从某种程度上讲,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不过好在,师尊仍在,并未飞升。 林中流几个暗暗松了口气,虽然现在阿奴、江上寒等都跻身人仙,灵台剑派今非昔比,不会像上次那样,赵灵台飞升后,就实力大减,受人打压,但是不知怎地,总觉得师尊不在的话,心里就发虚。剑派根基终是太浅,而今位置又拔得很高,没有赵灵台坐镇的话,始终少了份底气。 这时候阿奴走来,恭声道:“师尊,你出来了,火锅已准备好。” 赵灵台看去,见到树底下搭一棚子,物件具备,各式佳肴都准备得妥妥当当的,就跟以前一样。 “啊哈,阿奴,还是你懂我。” 赵灵台很开心地笑道,大步过去:“来来,大家一起,先吃东西。” 众人早已摸清他脾性,自不多说,陪师尊吃饭,才是一等一的大事。 霎时间,推杯换盏,酒酣耳热。 这是一幅标准的人间生活景象,没有半点修士的姿态。 不管以后,此时此刻,他们都在人间。 …… 第二天早晨时分,大雪便停了,山上积雪颇深,过足。 庭院中,睡了一大觉的赵灵台起身,精神奕奕,用热水洗脸,洗漱完毕。 阿奴才开口道:“那位唐姑娘来了,半夜就来的,站在外面。” 赵灵台点点头,有些事情瞒不过他,不过阿奴依然会如实禀告。 走出庭院,就见到唐听雨站在门外,不知站了多久,双脚都陷进雪里了。她衣装单薄,不过修为到了这般地步,一般寒暑已经不惧,便是风雨,也难以沾身。所以看上去,她干干净净的,像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 看了一眼,赵灵台道:“你不错,已经破了我留下的剑意。” 唐听雨定定地看着他,开口道:“其实那剑意,是不是你故意留下来的,并非控制,而是一道考核?” 赵灵台呵呵一笑:“你说呢?” “我觉得是。” “你说是便是吧。” 赵灵台很无所谓的样子。 唐听雨忽然双膝跪倒在雪地上:“听雨叩见师尊。” 赵灵台点点头:“你的确不错。” 后面阿奴神色恍然,听出来了,这一句话,等于是赵灵台认可唐听雨的弟子身份了。如此说来,这位昆仑圣女摇身一变,变成了灵台山老六,若是昆仑知道,被赵灵台挖了墙角,会不会暴跳如雷? 赵灵台又收了个徒弟,为什么说“又”呢?不过这般行径,倒非常符合赵灵台的行事风格,他一向不拘一格的。当年收林中流几个,同样如此,不问出身。只是阿奴心里隐隐觉得,赵灵台有着别的深意。但这个问题,他很聪明地没有多嘴问。师尊做事,没有什么可解释的,如果要说,他自然会说。 唐听雨拜入门墙的事,很快在剑派传扬开来,并没有引起多少波澜。三年了,唐听雨呆在思过崖三年,在不少灵台弟子心目中,已然把她当做是剑派的一份子了。 现在,只是正式宣布罢了。至于唐听雨从昆仑换到灵台,那叫弃暗投明。 出关第一天,不少叨扰。虽然很多事务都交给了弟子们去办,也处理安排得妥当漂亮,但在林中流等人心目中,这些事情必须禀告给师尊知晓,否则的话,就失了规矩。 他们执意汇报,赵灵台也不介意听听,他闭着关,对于外面的事情也有着需求。 首先是剑派的新增弟子人数,赫然已经达到三千余人了。这还是在严格把关的情况之下,天下之大,人才辈出,拥有天赋者本就不少。只是以前好苗子都被三大仙门先挑,然后轮到宗派中排名前列着,轮到灵台时,已经算后尾的了,自然难以收到好的弟子。 不过依循赵灵台的叮嘱,核心弟子的数量,始终控制在五百人的规模左右。 在人间,天赋是基础,可在天地大环境的制约下,空有天赋,不得资源,也是无用。培养出一个核心弟子并不简单,像许君这样的,完全是个人际遇问题,直接被赵灵台收了,修为境界才得以突飞猛进,脱颖而出。 但这个属于极端的个例,当不得真。 弟子人数激增,原本的山门早不够用了,外门的范围,已经朝外拓展了好几个山头,大兴土木,改得现在赵灵台走出去的话,估计都认不得路了。 这话可不夸张,他本来之际,本无内外之分,已经改了很多。 新生弟子众多,是好事,唯有这样,才不会青黄不接,出现断层。 另一件事是关于搜集各种材料资源的,里头一部分是供奉,一部分是买来的,还有些是人情送的……大量的资源材料已经送进后山,交到赵灵台手里,随后无影无踪。 这事透着古怪,可众人知道是赵灵台需要的,也就不奇怪了。没甚没好说的,继续搜集便是。无奈资源有限,现在能弄到的数量已经大不如前,越来越少了。人间嘛,若是物产丰饶,灵气充足,哪里沦落到这个样子? 对此赵灵台也有心理准备,之前那一批批的物资,全部投入钱洞里头,已经滋生出些造化之气了。虽然数量不多,但勉强够用,毕竟要动用这些气息的机会也不会多。 倒是妖身一睡数年,现在还没有苏醒的迹象。 说完弟子和物资问题,就轮到天下大势,道盟的事了,总体运转良好,井井有条,盟主挂着赵灵台的名头,执行者则是林中流,以及各大宗派选出来的代表,两大仙门也派人出面了,一个寻欢公子,一个拈花公子,诚意很足。 当然,道盟本身也有着不少油水,参与其中,少不得那份好处。 这个联盟,本质上就是利益分配机构,不用遮遮掩掩,也不用打着什么公益的幌子。只要让各方信服,便是好的。 赵灵台一一听着,总体而言,并无什么新奇意外的事,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大都是喜事,其中最大的信息,自是江上寒成就人仙了。 破境之后,江上寒的气质徒然一变。以前的他,被誉为赵灵台之后,灵台山上第一剑,锋芒毕露。而经历变故,从重伤瘫痪到重新站起,这一路走来,经历良多,成长更多,正应了那句“破而后立”的箴言。 但话说回来,他之所以能顺利破境,还是赵灵台给予了一缕造化之气的缘故。 现在的人间,真得缺乏成就人仙的条件了。阿奴那次,才是真正的厚积薄发,万中无一。 造化之气,有异象产生,虽然江上寒已经很小心,但还是有流言传扬出去。不过这些,也无所谓了。 新人仙诞生,成就阳神的也多了三个,至于元炁等境界,更是人数众多,难以一一分说。 简直可以用人才辈出,出现井喷的景观。 这一切,离不开洞府的威能功用。 剑派欣欣向荣,发展得如火如荼,正是赵灵台所希望看到的景象。不管怎么说,这灵台山,都是他一手创立的基业,有着难以分割的情感。 从某个意义上说,灵台,便是他的道统所在。 诸人一一汇报完毕,最后林中流上来,开口说道:“师尊,关于昆仑动静,根据眼线回报,那边很是平静。昆仑中人,似乎成了缩头乌龟,变得老实本分了。” “本分?” 赵灵台呵呵一笑:“人家叫忍辱偷生,想必暗中正在卧薪尝胆,等待复仇的机会呢。” 昆仑与峨眉小雷音寺不同,其与灵台之间,早已撕破脸皮,有着血仇大恨,难以化解了的。是以无论如何,昆仑都不愿参与道盟中来,干脆各玩各的。 林中流自是明白其中道理,沉声道:“既然如此,现在师尊出关了,可要动手?只要你一声令下,灵台全派等候调遣。” 闻言,江上寒等人皆露出跃跃欲试的情态来。他们早对昆仑不爽,正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有机会,如果能闯上昆仑,报灵台山门被破之仇,肯定十分痛快。 赵灵台微微一笑:“是呀,三年过去,时机也已成熟了。” “那什么时候动身?” 林中流双眸一亮,现在就连他这个一向主张稳重,安全第一的人都渴望一战了。 赵灵台一摆手:“就算动身,也不可能全派出动,那太欺负人了。” 这话一出,满堂皆笑,显得轻松愉快。对比当日,昆仑人仙降临,那种乌云压城的压迫,截然不同。那时候,赵灵台可真是做了最坏的打算,还把弟子遣散,当做火种,一一分开来。 现在不但是扬眉吐气,甚至可以说是成竹在胸了的。 赵灵台又道:“我会带着阿奴去,还有听雨,许君两个。”顿一顿,一指江上寒:“小寒你破镜不久,需要见识,也一起去吧。” 被点到名字,江上寒大喜过望:“多谢师尊。” 而不能前往昆仑的,一个个则显得有些失望。但是他们对于赵灵台的安排毫无怨言,更无异议。师尊的安排,自有道理,不可能倾巢而出的,灵台山偌大的基业,肯定要有人留在山上主持,管理等。 这一次前往昆仑,与上一次不同。那次赵灵台孤身执剑,有着一种虽万千人吾往矣的气概。这一次气势同样不虚。许君是昆仑曾经点名要带走的人,唐听雨曾为昆仑圣女。而阿奴和江上寒为赵灵台弟子,两人都是新晋人仙,代表意义重大。 一行出发,势必万众瞩目。 林中流兴奋地道:“师尊,消息传扬出去后,想必苍山等派都会派人前往昆仑助阵,为你们呐喊助威,需要出手,他们绝无二话。那样的话,可就热闹了。” 方下峰笑道:“想当初,诸多宗派接受巡仙令,齐聚咱们山门之下,要进行围攻,好大的威风。而今境况调转过来了,正应了那老话: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众人皆大笑。 赵灵台既然已经决定奔赴昆仑,解决这个人间最后的问题,就绝不拖泥带水。 第二天,北风凛冽,带上阿奴等人,一行人就在众多灵台弟子的目光注视之下,离开了灵台,朝着昆仑方向出发。 北风呼啸,过不多久,竟又裹挟着漫天飞雪落下。天地之间,充斥着一股萧杀的气息。 好一个飒爽人间! 第一百九十一章:应战

赵灵台带人前往昆仑的事,很快传扬天下,引得无数修士奔赴昆仑境,主要是想看个热闹。有机会的话,看看能否捡点残羹冷炙吃。自古以来,昆仑乃庞然大物,自诩“永不倒”,不料时来运转,而今竟沦落至斯。 如此大物,一旦倒下,就算被灵台一脉吃肉,漏下的汤水,给予旁人,那也是享用无穷。 时至今日,仍有许多人想不明白,昆仑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记得不久前,人间执牛耳者,还是他们,张扬霸道,予取予夺,怎地过了一阵,就轮到赵灵台打上门去了? 都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那也得有个比较长的时间来完成,可如今呢?昆仑与灵台的身份地位调转,也就两三年间。有好事者整理出了两派的恩怨情仇,以及主要事件的时间轴,并准确指出,昆仑走下神坛的转折点,应该便是那两次来攻打灵台,皆是折戟沉沙,败走麦城,致使一蹶不振。而上仙降世,本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料只算是回光返照,无力回天。 到了这等田地,昆仑也只能龟缩在山门,无力出击了。 现在最后的疑问,便是出关的赵灵台能否一举打破昆仑护山大阵。以及,昆仑会不会真得覆亡…… …… 一路风雪。 在路上,赵灵台寡言少语,多数时间都在马上闭目养神。 一行人之所以选择骑马出行,也是不急着赶路,花在路上的时间多点,造势更足。 这一战,注定要载入人间史册。赵灵台的想法很简单,便是毕其功于一役。 但这一战,也不会轻松。面对灭顶之祸,昆仑上下一定会背水一战,而不甘心引颈待戮。 方方面面,赵灵台在造化金钱闭关的时候都考虑到了。趁着赶路,还能继续修炼。 修道之路漫漫,最终目的是要与天公争比高。在拼争的过程中,便要争分夺秒,耐得住寂寞。 有其师必有其徒,阿奴等人,亦是如此。 唐听雨拜入赵灵台门下,时日尚短,有些东西还未习惯。她毕竟自幼出身昆仑,若说无半点感情,那是假的。而今调转枪头,反戈一击,内心情绪难免复杂。她当然理解赵灵台的决定,在人间,横阻在灵台剑派之前的,就剩昆仑这一块石头,不把其破碎,踢开,便等于是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现阶段,正是灵台气盛,而昆仑没落的关键时候,赵灵台若不趁势痛打落水狗,那他便白活了。修炼界主要凭借实力,可性格谋略一样重要,如果修仙修得迂腐古板,那迟早也会被人连皮带骨吞掉,根本成长不起来。 唐听雨更是明白,赵灵台攻打昆仑,不仅仅是为了扫除障碍那么简单。千百年来,昆仑积攒和拥有的各种修炼资源堆积如山,不计其数,等于是一座巨大的宝库。把昆仑打倒,无数的资源事物,便能被胜利者瓜分。如此一来,灵台剑派底蕴不足的短板将会得到极大的补足,能做很多想做的事了。 这个想法,也是偌大天下所喜闻乐见的。抛开昆仑霸道,灵台好说话的优劣比较,不管是旁观者,还是联盟的人,都希望看到昆仑倒下,好分一杯羹。 人心皆如是,往大义方面说,叫“天下苦昆仑久矣”,往小的立场,却都是墙倒众人推,与己身的利益息息相关。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若兼顾大义,便是圣人。 呼! 唐听雨想着,忽而吐出一口气,气息凝聚,将飘下的风雪吹开。眼神渐渐变得坚定,心里想道:“自己已更换门庭,还想着过去干甚?” 那边许君却定不住心神,一时看看赵灵台,一时看看唐听雨,微微撅着嘴巴。一行人中,她修为最弱,单独拿出去的话,别说到昆仑山门,便是穿着灵台服饰出现在昆城,就被昆仑的人连皮带骨剥了,渣都不得剩。 这番出来,赵灵台带上她,名义上是了结最初的因果;但更多的,想必是要提携这位小徒弟,让其增加见识,开阔眼界。 “挺好的。” 许君心里默默念道,渐渐收拢心神,冥思《空名剑》起来。 这套剑法,前一阵子,赵灵台又给予她一番指点,把原本就简单的三招,直接浓缩为一招了。 大道至简,在剑法上,往往删减比增添要难得多。有些剑法,招式套路,洋洋洒洒上百式,可真正拿出来对阵杀敌时,反而成为花架子,虚有其表,耍得好看,实用性却甚差。 那是属于江湖的路数,不是修真。 真正杀人的剑,一剑足矣。 在赵灵台借“祖师爷显灵”的阶段,来对灵台剑法进行改良的时候,便是化繁为简,把好几套剑法给彻底改革了。 改革的效果显著,一些困在瓶颈多年的长老,弟子们,纷纷突破,晋级更高的境界,江上寒更是直接成就人仙。 可以说,所有的一切变化,都离不开赵灵台。 对于灵台上下而言,这是一个莫大的机遇,对于许君,更是不用说。她明白了其中道理,道心渐趋坚定,与师父师兄们一般,也在马上修炼起来。 …… 昆仑山上,氛围凝滞,自从传来消息,好几天都是这样了。不管是上面的门主长老们,还是下面的弟子,人人都感受到了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和萧杀。其中又裹挟着愤懑和不甘,混杂在一起,很是复杂。 尤其是众多昆仑弟子,他们许多人都是自幼便被培养,一直以来,以自己能拜入昆仑为荣,为傲。以往时候,只要一亮身份,不管去到哪,都是备受尊荣。 在他们的意识里,昆仑,早已成一块金字招牌,所向披靡。 可如今呢? 天之骄子,沦落风尘?枝头上的金凤凰,不如鸡啦? 天上地下的境遇落差,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 因而很多昆仑弟子觉得憋屈,自发组织起来,在广场上呼吁,请求一战,要与赵灵台等决一死战,重振昆仑雄风。毕竟他们觉得,赵灵台就那么几个人来,而己方这边,可是上千的团体,修为在元炁以上者不在少数。 要说人仙,门中不也有神月等坐镇吗?好几位在呢,老是老了点,可在数量上不吃亏。再加上护派大阵,各种传承下来的法器宝物,综合起来,有甚道理怕了赵灵台他们? 既然被人打上门来了,那也不用讲究什么道义礼数,一拥而上。管它什么规矩面皮,最后的结果,只会是胜王败寇。 一时间,群情汹涌,相当热烈。 对此,神月等人看在眼里,喜上眉梢←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气氛。如果门下弟子没了血性,没了尊严,听到赵灵台打过来就人心惶惶,作鸟兽散,那就太不堪了。 不过这般情景本就不可能出现在昆仑之上,千年大派,仙门传承,岂是说说而已?就连一些比较大的帮会,经营得好,亦能同仇敌忾。宗派当中,即使衰败破落,也得经过一段比较漫长的时期。一般而言,只要首领核心不出问题乱子,基本就能稳得住。 弟子请战,神月几个乐见于此,不加约束,给予许可。于是好些弟子在昆城境内,与来看热闹的修者发生冲突。几乎毫无例外,都是把对方打得落花流水,跪地求饶。 这一下,昆仑弟子们顿觉扬眉吐气,狠出了一口恶气。 而那些被打的散修,而或一些宗派弟子只能忍气吞声,心里腹诽不已:你昆仑厉害了得,怎么不找赵灵台去?寻咱们这些弱小身上撒气,算甚本事? 与此同时,心里更加渴望,希望赵灵台一行早点到来。 而在此之前,众人也不敢张扬了,管好言行举止,免得再被昆仑的人打。不管如何,大战胜负未定,而这儿可是人家昆仑的地盘。自家不是过江龙,若是恶了地头蛇,那真是自找死路。 有好几位来看热闹的修者,还真被昆仑弟子给杀了,其中数人,还是在道上有名的人物,称得上有头有脸。可进入昆城后,就遭了毒手,尸体还被悬挂于城门之上,遭受暴尸待遇。 显而易见,昆仑方面是想通过这般方式向天下宣告:昆仑,虎威犹在,不可冒犯。 如斯霸道的行径,自然激起了众人的愤慨。但也只是愤慨而已,就连谴责,都只敢在暗地里唠叨几句。 这些情况,很快就传到了昆仑山上,有老人仙表示忧虑,说这样做会得罪很多人,使得天下反戈。 神月闻言,冷冷一笑:“得罪很多人?就凭他们?有资格让吾昆仑得罪?不过都是些墙头草,东倒西歪,现在这个时刻,更应该下狠手,好让他们明白,太早站队,选择错了,下场就是死路一条。” 有人仙附和道:“正该如此,想当初,这些宗派,闻昆仑而色变,见着我们,头都不敢抬。现在以为能翻身了,一个个跑到昆城境里来耀武扬威,不杀杀这些风气,还真当我们昆仑良善,是个人都能骑上来作威作福了?” “大善!” 诸人皆应声而道。 新任的右仙使禀告道:“门主,弟子翘楚周不儒飞剑传书,说他们弟子八十人,愿意以死守昆城境,不让赵灵台入城。” 这就是请战了。 神月目光一闪,这名弟子不是自家嫡传,可是山月的门人,修为已达阳神,算是昆仑的新生中坚力量了,沉声问:“都有谁人?” 那右仙使就把八十人的名单一一念出。 神月听完,微微颔首:“也罢,难得他们有心维护山门,忠心可嘉,就让他们先战一场。如此,便每人嘉赏天心神甲一套,破神剑一支。” 这些装备,都是昆仑门内上等的器物,制作精良,穿上之后,战力大增。就说那甲,人站在那儿,让些元炁境之下的修者那刀来砍,刀砍断了,盔甲依然丝毫不损。 八十套甲,八十支剑,神月也算是下大本钱了。 当然得下本钱,如果昆仑真得守不住,所有的资源事物都会成为别人的战利品,还有什么意义?既然如此,不如把好东西统统拿出来,拼死一战。 这个是战略问题,容不得含糊和吝啬。 神月心中非常明白。 这般时候,别人自无二话,立刻执行。 过了一阵,老人仙元月出来道:“昆城这一战,不容乐观,我们还得做好准备。” 神月问:“有两个选择,一是将护山大阵开启,坚守不出;一个是堂堂正正,与之一战。” 一位老人仙道:“避而不战,名声坠地,教天下人嗤笑,我认为不妥。” 元月道:“这番赵灵台出关,率人前来,看那阵仗,似乎信心满满。其锋芒正盛,若正面碰上,怕是不利。” 一时间,殿上分成两派,一方主战,一方主守。各自陈列言辞,辩论不已。 神月坐在上面,听得心中烦闷,终是忍不住喝道:“好了,不用再吵了。再吵下去,恐怕你们就先打起来了。” “不敢……” 众人应声,坐回位置,一道道目光落在神月身上,看他有甚主意。 神月叹息一声:“其实还有个方案,先战后守。赵灵台此来,来者不善,绝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已无退路,那就背水一战,如果真得不敌,再退回山中,开启大阵守护。此阵乃数千年前祖师爷让人设置而成的,坚不可摧,千变万化,我就不信赵灵台有甚本事破阵。而山中有灵田灵泉,自供自足,能养得几十年光阴。哼,看那赵灵台能守到几时,他若按耐不住,再度飞升。那人间,还会是我们的天下。到那时,自然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了。” “大善!” 众人听见,齐声叫道。神月的方案,的确两全其美,能战则战,不能战则退,不至于完全没有退路。 神月又道:“这段时间,大家分头行事,做好准备。练的法器,宝物等,可不能再藏私了。生死关头,一切以门派利益为主。我会进入神堂,将那两件古物请出来。” 听到“两件古物”,众人皆是精神一振,仿佛有了主心骨,有了底气。其实那本该是“三件古物”,无奈其中一件打神鞭,却被赵灵台抢了去,好生叫人愤怒。 “诺!” 大殿上,诸人离去,开始去做应战的准备了。 神月留在殿上,沉默了好一阵,忽而咬牙切齿地念出一个人的名字:“赵灵台!” 十多天后,一个消息传到昆城:赵灵台一行,已经来到昆城之外,不足百里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一剑

“赵灵台来了!” 这个消息像大火燎原,一下子点燃了偌大的昆仑境。对于昆仑派而言,自是严阵以待;但对于广大的围观者来说,可就是天大的喜事。 昆城之内,人满为患,大小客栈酒楼,几乎全部爆满,谈论的全都是关于“赵灵台”的事。 民情沸腾,原本被压抑住的情绪再度爆发了出来。 “可恶的赵灵台!” 在昆城主馆里,一群昆仑弟子聚在一起,其中一个怒声喝道。 这一群弟子,全部都是昆仑派的精英,往日所到之处,都是受到夹道欢迎的,属于不折不扣的天之骄子。哪曾想现在,随着门派衰落,他们也受到波及,面皮大损。这心口处自然就积满了怨气,觉得一切的罪过,都是因赵灵台而起,只恨不得将其砍为齑粉。 领首的一个,长身玉立,面目俊朗,正是那周不儒,阳神级别的弟子,未来很有机会跻身人仙。 他朗声道“各位师弟师妹,门主已回话,不但准许我们出战,还嘉赏了大批的天心神甲和破神剑。” 闻言,众人大声叫好。 其中一个道“如今城中好多别的宗派之人鼓噪不已,很是心烦。要不我们出去,将他们杀个落花流水,看谁还敢多嘴。” 周不儒眉头一挑,淡然道“之前已经杀过一批了,当下大敌当前,不宜在那些无关重要的人身上浪费力气。” 又有一人疑问道“只是这一战,灵台剑派可是有着两位人仙……” 下面的话,不用说出去了。 人仙与阳神的差距,宛如天堑,不可逾越,哪怕十个阳神,也抵挡不住一位人仙。赵灵台不用说,灵台祖师爷来着。光是那江上寒出战,己方这边就没无人能敌了。 闻言,周不儒厉声道“我们是门派先锋,既然请命出战,就不会贪生怕死。尔等谁想临阵退缩的,现在就走。” 说着,目光凛然,一一扫下去。 众人之中,倒有些想离开的。可转念一想,现在走了,颜面扫地,在门派中再也不能抬头见人,甚至立足之处都没有了。 “吾辈昆仑,何惧一战!” 突然间,一人大吼说道。 “吾辈昆仑,何惧一战!” 这一声口号,很快点燃了众人心中的热血,齐声怒吼。都是年轻人,稍稍给点油盐酱醋,立刻就开张了。 周不儒很满意地点点头“大家都很好,其实你们也不用太担心。门主他们都在后面看着,不会袖手旁观。况且,以赵灵台的身份地位,他敢下来一战?就不怕天下人耻笑?” 众人闻言,纷纷称是。 不管怎么说,赵灵台可是堂堂一派祖师爷,辈分摆在那,如果他下场出手对付昆仑弟子,可真就跌份了。 周不儒又道“好了,大家赶紧抓紧时间,再练练剑,等神甲和剑器来到,一人领取一副,披挂好了,便随我出城迎战。” “是。” 众人应声得干脆利索,想到神剑剑器,不禁眼热,满心欢欣。那可是难得的好东西,平时不知要完成多少门派发放的任务,积累贡献,才能换得一件,现在好了,直接发放。在这一点上,门派可是半点不吝啬,很是慷慨大方。 光凭这一点,就足以一战了。 …… 这一日,风和日丽,天蒙蒙亮,昆城内已是满城沸腾,许多人都在城门处拥挤着,一个个翘首以待。 如斯场景,让守城的昆仑弟子很是不忿,时不时怒斥几句,可也不敢动手了。 人太多,密密麻麻,成千上万的,一个不好,很容易就激发群愤。况且,周不儒那边也已下了命令,等闲不让下面的人跟旁人较劲,没有意义,即将到来的赵灵台一行,才是正主。 昆城阵法开启,到了时辰,城门大开,并未作出守城的姿态。 因为那些,都是徒劳的。 昆城,是昆仑镜内第一大城,严格来说,属于人间城池,那些阵法,用来对付寻常敌人还可以,但面对赵灵台,就失去了作用,随便一剑,恐怕就会破掉。 既然如此,不如堂堂正正开放,让赵灵台进来,倒能显示出昆仑的大气得体。 原本,神月方面是想着让赵灵台带人进城,停留不多久,他们就会直奔昆仑山了。不过周不儒请战,神月想了想,就答应了,在昆城弄成个前沿站。虽然不可能检验出赵灵台真正的成色,可碰一碰也好,好叫天下人看看,昆仑也是不屈不挠的—— 额,这话说起来有点面目无光。曾几何时,都是昆仑逼着别人不屈不挠。不料风水轮流转,什么都变了。 “来了!” “真得是赵灵台!” 突然间,汹涌的人群爆发出巨大的声浪,惊得城墙上的昆仑弟子脸皮都抽了抽。他们站得高,看得远,自是比下面的人更早就瞧见了赵灵台一行。 这一行人,各自骑着马,速度非常慢,正缓缓而至。 “他们,一定是故意的……” 有昆仑弟子见着,咬牙切齿地说道。 这是造势,让天下人瞩目,如此一来,一旦击败昆仑,灵台剑派将立刻成为天下毋庸置疑的霸主。 行列之中,赵灵台一马当先,他眼睛居然还是闭着的,仿佛睡着,显得非常轻松从容。 从外貌看,就是个平凡无奇的少年——看起来,实在年轻得过分。而且,也与以前的样子很不同。 众所周知,以前的赵灵台是个文雅之人,惯穿青衫,喜欢游山玩水,还能作诗吟词,显得颇为风骚。 现在呢,却摇身一变,成为一个穿布衣的少年,不说的话,很多人都不相信,这样一个带着土味的乡下少年人,竟就是灵台祖师爷。 不过在此之前,关于赵灵台的身世之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其中包括遭受仙谪,被贬落凡尘为狗的传奇经历。当然,不少人对此说法嗤之以鼻,表示不信,口口声声说是昆仑一派对于敌手的诬蔑和抹黑。真得成了狗,抹去三生印记,那还能变回人样? 于是很多人相信的是另一个版本,赵灵台肩负神圣使命,重返人间,主要目标便是铲除昆仑的。 而且,这还是仙域战争的某种扩张和波及。 反正对于仙域的事,人间两眼一睁黑,什么都不知道,只能靠想象发挥了。 如此一来,在赵灵台身上倒笼罩上了一层神圣的光环,化身正义的使者了。 至于容颜的改变,说得更是有板有眼人家赵灵台飞升了嘛,飞升之后,自然会脱胎换骨的。 关于对赵灵台的神化,其中不知有没有剑派的公关和舆论引导,反正肯定少不了一些有心人的宣扬。 最主要的是,现在是灵台压住了昆仑,而不是昆仑压住了灵台。 人间历史,从来都是由胜者撰写的。 但话说回来,目前还有十分关键的一战,这可是盖棺论定的一战。 赵灵台一行人行程不快,是以老早就有人打探清楚,知道他们一行不过五人罢了。三男两女,阿奴与江上寒,都是为人熟悉的。唐听雨脱了斗笠,显露出娇柔的容颜来,很能吸引人目光。更让人议论不休的是,唐听雨原本可是昆仑圣女来着,而今反戈一击,本身就极具话题热点。 最后一个许君,更有话题性。 五人之中,其修为最弱,而且是那种被落下一大截的弱。众人想不明白,为何赵灵台偏偏要带上她来。想不明白,就只能靠想象,如此一来,就很容易传出“赵灵台对此女钟情,所以坚持带着身边服侍”之类的流言来了。 那些,都是花边新闻,不是重点。 “师尊,昆城到了。” 阿奴纵马上来,恭敬说道。他当然知道赵灵台的灵识过人,但该禀告的,不能少。 赵灵台便睁开眼睛,呵呵一笑“看来,咱们倒是很受欢迎的。” 闻言,几人都是大笑。 许君有些纳闷,低声问江上寒“三师兄,为何这么多人就在这欢迎我们?这里,不是昆城吗?属于昆仑的地方?” 江上寒嘴角含笑道“是昆城,不过这些人,可不是昆仑的人,他们是来看热闹的。人太多,昆仑也无法驱逐。” 许君有些明白过来了。 正说话间,轰轰然声,在周不儒的率领下,一大队铠甲鲜明,装备齐整的昆仑弟子走了出来,拦在城门之前。 这些弟子近百人,站位明确,互成掎角,顿时一股气息蒸腾。 这是剑阵的站法。 不说仙门,便是宗派之中,也会有着阵势修炼,少则三五人,多者几十人,甚至过百。比如那南海剑派的天罡剑阵,可就有三百五十六人之多。 这么多人演练,联手合击,威力倍增,往往能发挥出超乎想象的效果作用。好比几个低阶修为的人,结成阵后,竟能与高阶修为者斗得难分难解,还有机会取胜。 周不儒站在最前,打量赵灵台一眼,沉声问道“你,便是赵灵台?” 阿奴大怒“黄口小儿,竟敢直呼我家师尊名讳,好生无礼。” 周不儒傲然道“礼,那是待客之道。尔等前来,要灭吾昆仑,乃是敌人,对付敌人,何须谈礼?” 江上寒踏前一步,森然道“倒是能说会道,就不知道你昆仑的剑,是否也能一战?” 周不儒眼盯着他“江上寒,人人都说你是灵台山上最利的剑,就算你现在突破了人仙,周某却也不怕你,尽管放马过来。” 想当初,周不儒与江上寒都是阳神境界,属于天下比较拔尖的那一批人。换句话说,那些老人仙之下,就轮到他们了。虽然出身不同,但境界相仿,互相之间,难免较劲。周不儒一向自负,觉得自家出身昆仑,光这一点,就比江上寒优越得多。日后成就,如果能跻身人仙,那一定是自己,而不可能是江上寒。然而万万没想到,最后成就人仙的是江上寒。 一个境界之差,便是天差地别,再不同世界。 这个,让周不儒十分难以接受,也是他力主要在昆城请战的根源。他不服,不甘心,要浴血奋战,来表示自己的态度和愤怒。他要捍卫的,不但是门派的尊严,更是他自己的尊严。 他的师傅,已经在攻打灵台山时,死掉了。 如此,还得加上一份丧师之恨。 江上寒踏前一步“是吗?” 他自从跻身人仙,身上气质为之一变,多了几分出尘的意味,而那种锋芒逼人的感觉倒收敛起来了。 这时候,赵灵台开口道“你们,不该出现在这儿的。” 周不儒冷哼一声“这儿是昆城,是昆仑的地方,我们身为昆仑弟子,怎么不该在这?” 赵灵台神色不置可否“要出现,也该是神月他们。” 周不儒高声道“门主大人坐镇山门,赵灵台,你们要攻打昆仑,首先得跨过我这一关。” “我们与昆仑共存亡!” 后面几十人齐声呐喊道,倒是慷慨激昂。 赵灵台淡然道“看来这神月,还真是百年不改的毛病,就喜欢怂恿些弟子来送死。” 周不儒脸色一变“你胡说,这是我们自愿来的。” 赵灵台目光冷淡“谁都知道,凭你们这些人来守门,不过是螳臂当车,几乎等于送死。可你家门主还是答应了,这说明什么?想要制造我以大欺小的事实?可笑!” 说着,幽幽一叹,看向远方,那儿,一座巨大山脉拔地而起,凛然千年,屹立不倒 “呵呵,那些老人家躺在棺材里养老,暮气沉沉,早没了丝毫的锐气。强盛之时,以为天下第一;一旦落败,就瞻前顾后,畏缩彷徨。修仙,不是这么修的。” 周不儒额头有冷汗流出来,大声喝道“我家门主长老们如何,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赵灵台,你别得意得太早。这一战,还不知道鹿死谁手呢。” 赵灵台大笑“天真可爱!你明不明白,一场征战,只要看对手是谁,就知道胜负的了。” 周不儒嘴硬道“我只知道,我们昆仑弟子,绝不会后退半步。” 赵灵台点头道“很好……嗯,让我看看,你们这个,是要结北斗小剑阵吧。” “算你识货,不错!” 在气势上,周不儒已经被压得完全属于下风,但他硬撑着,不肯露怯。 赵灵台淡然道“传闻北斗剑阵防御天下第一,尤其是大剑阵,不过早已失传,剩下的,只得个小剑阵,可也颇为了得。这样吧,你们结阵,我出剑,你们要是能挡住我一剑,我掉头就走,从此以后,只在灵台山闭关,不再下山。” “你,此言当真?” 周不儒顿时激动了。 如果一对一,哪怕是一对十,他都完全不报任何希望。可听赵灵台说要一剑对整个剑阵,周不儒顿时燃起了希望。 这,是个机会。 如果真能凭借小北斗剑阵,将赵灵台逼退,那可是天下闻名的事。名利双收,立此大功,自己在门派中的地位竟扶摇直上,说不定,就能当上长老了。 赵灵台道“我何时说过大话?” 江上寒道“师尊,何必你动手……” 看见阿奴递过来的眼色,他识趣地住口不言了。还是阿奴明白,知道师尊的决定自有用意。不管如何,作为弟子,接受便是,别的言语,多说无谓。 那边周不儒就像打了鸡血般,立刻吩咐师弟师妹们走动起来,开始结阵。 他之所以挑选出八十人,本来就有用意,乃是一套小北斗剑阵的阵容,平时在一起,练习得娴熟,只是从未真正实战过。即使如此,周不儒也有信心。毕竟赵灵台只出一剑,而这可是赫赫有名的小北斗剑阵,而且结阵的弟子,基本都是元炁以上的。 约莫一刻钟后,剑阵结成,正在昆城城门外。数十人各有站位,身穿天心神甲,手持破神剑,一个个全神贯注,凝神以待。 “请赵门主赐剑!” 站在阵眼,亲自守护此处的周不儒看到了希望,连称呼都变得客气了些。 城墙之上,人头攒动,纷纷伸长脖子来看。至于城中数以千计的看客们,他们没有观望的条件,一个个急得上蹦下跳,只恨不得立刻冲出来。 便是江上寒等几个灵台弟子,也是端正神态,很认真地观摩,希望能从师尊的这一剑中,获得感悟,从而使得修为增涨。 赵灵台仍是骑在马上,目光看去,观察那阵,片刻之后,开口说道“这阵,倒有些门道。只是你们,太弱了。” 说吧,忽而伸手一指。 嗡! 一道剑光腾空而起,煌煌然,便如一道闪电纵掠长空。 正是那飞剑腾蛇! 飞剑快速无比,轰然落下,击打在剑阵之上。 砰! 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响,仿佛那雄伟的城门都被晃动了,灰尘簌簌而落。 “哗!” 发出惊叫的是在城头上关注的昆仑弟子们,他们正看到下面的剑阵七歪八倒的,几十人几乎全部萎然倒地,剩得一个还能站着,正是那周不儒。 周不儒脸色灰白,突然张口喷出一道血箭,口中大叫“好一剑!” 往后便倒。 。 第一百九十三章:拜山

“你说赵灵台一剑便破了周不儒他们的小北斗剑阵?” 昆仑山上,主殿,神月闻讯而起,失声叫道。 前来禀告的右仙使点头叹道“的确是一剑,而且看起来,还是轻描淡写的一剑,没有用上多少力气。七八十人,便尽数倒地不起,经脉皆损,战力顿失,起码要休养好几个月,才能恢复如初。” “这,这也太可怕了……” 神月嘴里喃喃道。 身为人仙,自然了解人仙的实力如何。如果说赵灵台与周不儒等人开打,毫无疑问,肯定是一面倒的屠杀。问题在于,屠杀也得花费一定的力气和时间,可眼下呢,赵灵台飞剑一动,严阵以待的周不儒等人便毫无招架之力,败下阵来,那代表的意义便不同了。 “他,真得还是人仙吗?莫非已经成就地仙?” 神月陷入了深深的怀疑当中。 右仙使疑问道“应该不可能,否则的话,天劫早就降临下来,哪还能逗留人间?” 事实上,在赵灵台闭关的这段时日,昆仑中不少人都在暗暗期盼,希望赵灵台实力突飞猛进,超越人仙。 为何,皆因到了那等境界,在天地规则的限制之下,天劫会应运而生,从而促使赵灵台渡劫飞升。 这一飞升,失败了最好,化为灰灰;成功也无所谓,那就破空而去,到了仙域,自有各路神仙对付他了。至于人间,假以时日,昆仑将重新执掌,依旧当回霸主。到了那时,对付灵台山余孽,自是不再留情,势必斩草除根,一扫而光。 可惜的是,赵灵台出关后,毫无天劫动静。 想来也是,短短时日,也不可能一下子从人仙达到地仙的标准。 只是现在,听到赵灵台一剑就破了小北斗剑阵,神月又不禁疑神疑鬼起来“那可说不准,他身怀重宝,或许有办法可以屏蔽天机,隔断天劫感应。” 这一下,右仙使也慌了“若是如此,该怎么办才好?” 地仙和人仙,可是截然不同的境界。人仙还带着个“人”字,地仙一下子就脱胎换骨,能真正被称为仙了。 神月捋了捋长须“就算他突破了,可真实的实力也不能随便使用出来,否则的话,便是暴露了。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先前定下的方案要改,传我命令,昆仑封山,大阵屏蔽,就算只鸟,也不许飞进来。” 之前的商议,还准备与赵灵台斗一斗,比不过才退入山门。现在一看,得,不用比了,全山上下,哪怕手持古物,也没有谁是赵灵台的对手,至于一拥而上,那真心没有太大的意义。 右仙使一跺脚“好,我就去传达。” 这一趟,不战而退,当缩头乌龟,昆仑肯定是颜面大失。不过相比生存下去,颜面又算得什么?几个老人仙苟延残喘,天天睡棺材,这都能忍了,在寿元面前,一切都是浮云。 很快,昆仑钟声响起,大阵启动,一片片云层浮现,把个昆仑内山,给遮挡得严严实实的。远远看去,但见云山雾里,一片虚渺,仿佛不存在一般。 …… 一剑破了昆仑的小北斗剑阵后,赵灵台带领弟子进入昆城。 满城是人,这时候,昆仑弟子方面鸦雀无声,而围观者则掀起了狂欢的浪潮,并对赵灵台一行给予了热烈的欢迎。 对于这般热闹的场面,其实赵灵台并不喜欢。也不是不喜欢,而是人在热闹,心如古井,不生丝毫波澜,置若罔闻。 他的心境,早超越了这些凡俗的欢喜。不管是人心所向,还是别的,荣辱如烟,不加于身。 至少,在人间是这样。 这一点,是他在造化金钱内闭关后,所获得的领悟。 穿过热闹的街道,赵灵台竟又来到上次光顾过的酒楼,叫了几样招牌菜。 这般操作,叫人大跌眼镜,完全想不明白。 有人觉得,这是赵灵台故意为之,籍此跟昆仑叫板;也有人觉得,赵灵台在此,肯定有过一段不寻常的故事,特意来此留恋缅怀。 吃过了饭,赵灵台等人骑马,离开了昆城,前往昆仑山。在他们身后,人群汹涌,成千上万,都是来围观的修行者。 赵灵台瞥一眼,淡然道“被这些人跟着,好生无趣。” 阿奴忙道“师尊,我这便去驱散了。” 赵灵台一摆手“那倒未必,人家跟着,是他们的乐趣,我们走便是了。” 说着,一把揽住许君,弃了马匹,放开了速度,顿时绝尘而去。 阿奴大笑,健步如飞,紧跟而去。后面就是江上寒与唐听雨。 倒是苦了唐听雨,她只是阳神境界,修为有所不足,奔跑起来,自然没有赵灵台等人那么快,于是就落到了后面 “师尊,偏心……” 心里,莫名涌起了这般思绪。 诸人发力,不过转眼工夫,便走得无影无踪。后面无数修者本来就因为敬畏,而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而今距离一下子被拉开,再一看,前面已经没人了。任凭怎么追,都膛乎其后,连那项背都见不着。 “当了人仙,连走路都比别人快那么多……” “这不废话吗?” “别啰嗦了,快走吧,反正是去昆仑的。” “就怕我们到了,人家都打完了。” “不会吧,那昆仑怎么说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怎么可能如此不堪一击?” “君不见那周不儒否?” 于是,众人都沉默了,纷纷加快了脚步。 被赵灵台揽着,许君只觉得腾云驾雾般,有飞一般的感觉,一颗心不禁怦怦乱跳传说中仙人能飞天遁地,现在师尊这般,想必与传说中的相差不远。不知自己何年何月,才能修炼到这样的境界。 咦,这个时候,怎么还想着修炼的事呢? 许君暗觉诧异,一定是一路上耳濡目染,使得心无旁骛了。但是呢,想想别的,也许也不错…… 她就偷偷瞄了赵灵台一眼,一时间不知想到什么,脸颊变得有些绯红起来。 速度快时,距离一下子就拉短,从昆城到昆仑山,本来有着一段比较长的路程,可许君浑然不觉得时间过,只觉得就那么一会儿功夫,赵灵台已经停了下来,说到了。 许君有点恋恋不舍地站住,抬头看去,不禁一愣,问道“师尊,这便是昆仑了?传说中的仙门?” 她出身富贵,可都属于人间的富贵,与修仙圈子是两码事,不可同日而语。从幼年开始,她就向往修道之途,也是有着天赋。而那时候,让天下少男少女们向往倾慕的地方,毫无疑问便是三大仙门。只要拜入仙门,就等于一步登天,日后成就不可限量。不过三大仙门已经很少对外开放,接受新弟子了。对于名额,有着极为严格的规定,除非十分的惊才绝艳,否则根本入不得眼。而人家仙门本身,长老等人建立的庞大家族,他们的子弟,有捷径可走,能加入仙门。 也许,这就是生而不公吧。投个好胎,确实影响很大。 但这是没办法的事,人皆有血有肉,没道理不近水楼台。有亲人不照顾,而去照顾外人,怎么可能?修行界中,苦心培养出白眼狼的例子不要太多。 因此,在很多情况下,人都是先考虑身边的亲人。 此乃人之常情。 却说许君对仙门向往,存在幻想,不过后来听闻了赵灵台的故事,就疯一般迷上了这位颇具传奇色彩的人物,并因此改变志向,想着拜入灵台剑派了。 最终,她得偿所愿,上了灵台山。更没想到的是,本以为永生不可能再与祖师爷相见,却以一种近乎荒诞而滑稽的方式实现了。更疯狂的是,相识的祖师爷,与传闻中的有很大不同。 她也没想太多,一心练剑,很少外出,直到这趟跟着来昆仑。 在昆城时,见着赵灵台一剑破阵,真是潇洒之极,一如传闻中的那样,剑锋所向,所向披靡。一种对强者的崇拜之情,油然而生。再来到这赫赫有名的昆仑山,可这,真是昆仑吗?怎地不大一样…… 山是高山,草木茂盛,其间有灵气缭绕,不同凡尘。只是那灵气也不显得如何丰盛,就跟灵台山差不多。问题在于,这可是仙门呀,本就高于宗派。 虽然灵台已经被公认为第四仙门,但山门等地,各种基础设施,实在配不上仙门的称号,只能说“山不在高,有仙则灵”了。 赵灵台扫了一眼,说道“这儿,只是昆仑外山。” 许君不笨,也想到这一点,可看来看去,就瞧不见内山所在。 赵灵台呵呵一笑“他们开启了大阵,把内山屏蔽住了。此阵不破,就看不见真面目。” 此时,阿奴与江上寒联袂而至。在速度上,显然江上寒更胜一筹,他压住了步伐,特地与阿奴并肩而行。随后,才是走得气喘吁吁的唐听雨。 赵灵台的目光落在唐听雨身上。 唐听雨一咬嘴唇“师尊,你要打听什么,尽管问吧。” 赵灵台却摇摇头“如果你没有正式拜师,我自然有问题详询。但现在嘛,可就不同了。” 听了这话,唐听雨心里顿时一暖。她心里一根刺,百般拔不掉,然而师尊却是懂的,不愿她背负太多。 赵灵台又道“其实,我对昆仑这护山大阵,所了解的,也许比你还多。” 唐听雨一怔,却是不信。赵灵台本事高超,那是真的,可他一个灵台祖师爷,怎么会对昆仑大阵有研究?记得以前其说过,并没有闯过昆仑山。 赵灵台目光悠悠“我倒没想到,神月他们几个居然把门户关得死死的,连见面寒暄一番都不行了。” 唐听雨听着,鼓起了眼睛你都打上门来了,还想客气?不过神月门主几人,也确实胆子小了点,没有一点仙门的气魄,对方还没有打上来,自个就赶紧躲了起来,好生丢脸…… 昆仑偌大,人口不少,当然不可能人人都有资格躲进内山,这外山上,还有不少昆仑弟子,以及杂役之流。此刻见到赵灵台等人来到,自个乱作一团。他们明白已经被门派抛弃,也不多话,能席卷的都带上,然后找路径逃走。 赵灵台也不理会,伸手一指,说道“所谓仙门,不过如此。” 江上寒道“没有丝毫同仇敌忾之心,迟早要散。” 唐听雨幽幽叹道“老仙门,老人仙,上下都濡染了沉沉的暮气,渐渐的腐朽了。” 赵灵台点点头“不错,正是如此,也是难怪,在人间,也就只有这样了。不走出去,眼界得不到拓展,只会永远停留在此,仿佛枯井里的青蛙一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 唐听雨内心苦涩说得简单,谁不想出去走走?可能往哪里去?人间已是弃地,更形同囚笼,把许多的人都困住了。 这天地间,哪里再去寻一个“赵灵台”出来? 赵灵台道“那就上去吧,既然主人害羞,避而不见,那我们做客的,就得主动点。” 听他说得风趣,诸人皆是莞尔。 但见赵灵台一扬手,腾蛇剑再现,浮在半空,熠熠发亮“灵台赵灵台,前来昆仑拜山了!” 声如洪钟,满山皆闻,剑光似电,急穿而去,洞穿了远处厚厚的云雾,转瞬不知去向。 过得一阵,有剑吟声起,婉若游龙。 。 第一百九十四章:破阵

云山雾里间,山峰挺秀,一座座亭台楼阁点缀其中,仿佛漂浮在空中,自有一股出尘的仙意。又有众多灵禽翩翩起舞,有灵兽出没其中,看上去,一片祥和景象。 只是与外面的仙家气派不同的是,正殿内气氛却极为沉重,显得压抑。 敲响昆仑钟,门中尚存的老人仙全部到齐了。可以说,这是昆仑数千年来,遭受到的最大的危机。 上首的神月倒还沉着“人都到齐了,我们便一起到神堂去,跪拜上香,将此事上达天听。” “尊法旨!” 数位老人仙齐声应道。 虽然心中都明白此举不过是临时抱佛脚,作用不大,甚至连仙域祖师是否会显灵都难以把握,但进入神堂,这心中便能感到安定。 可以说,神堂是昆仑山上最为重要和神圣的地方。那儿竖立着多尊神像,日常享受香火。神堂之内,又供奉着古物,具备神通。神月说是去上香,实则是去请古物。既然在修为上比不过赵灵台,那就只有从器物上寻求帮助了。 比底蕴,拼法器,昆仑怕过谁来? 这个,也是众人心底的希望所在。 一众老人仙早早沐浴更衣,穿戴齐整,以表庄重,跟随神月来到后山神堂。 此地为禁地,以往时候,只有历代门主能带人来。不过在上一次,上仙降世,夺舍圣女,并出手击杀了一位老人仙后,使得这儿沾染了血腥之气,变得有点不同样了。 那一次击杀,破坏了神堂的庄严肃穆,也击碎了昆仑外门心底的那一份希冀和幻想 既然人间已是弃地,那这昆仑外门,也已遭受遗弃。 飞升的机会,已经变得十分渺茫,甚至可以说终生无望了。 那么,对于活了不少年头的老人仙而言,最大的愿望,就是继续活下去。 但现在,如果山门守不住,他们就会失去庇护和丰厚资源的滋润,寿元将飞快地流逝。 因此,守住昆仑,乃是首要。不得已时,只能拼命。 拜祭神堂,乃是大典,以前的时候,基本每五十年,乃至于一百年才会举行一次,仪式隆重而繁琐。 不过现在,一切从简了,敲钟,焚香,诵经……只把些重要的环节做完,就表示仪式完成。 但听得神月口中高声诵道“昆仑神山,屹立千载。今逢大难,强敌登门。不肖弟子神月,在此祈求上苍,要请神物一用。” 那神物,是一面旗幡;另一件,则是一口碗。 旗幡约莫一尺多高,三角形,青色,一面用金线绣着个“神”字,另一面则绣着个“魄”字。字体古朴,隐隐有一种莽荒之意;而那口碗看似寻常,就比一般人吃饭的碗略大一圈,碗内侧雪白,外侧有青花图案。那图案丰富,有花鸟鱼虫,也有山河壮阔。碗里头,装着半碗水。那水竟是黑色的,浓稠而幽深,气息袅袅,有些阴森的样子。 两件神物,一左一右。本来居中还有一件,正是那打神鞭。无奈在攻打灵台山时失落,被赵灵台夺了去。 也是在那一战,原本属于昆仑的气运,也被灵台给夺走了,开始走下坡路,沦落到此。 祭奠完毕,神月上前,取了旗幡和古碗,带领几位老人仙出去,离开神堂。 到了外面,忽而看见一道光芒闪烁,仿佛要破空而入一般,随即听到赵灵台的声音 “灵台赵灵台,前来拜山!” 这是飞剑传音的神通。 拜山,自古以来,就有着传统,看似客气,实则是上门来挑战。用人间的俗话说,叫“踢馆”。 赵灵台的声音,满山可闻,数以百计的昆仑弟子聚在一起,听见了,纷纷露出愤怒之色。 这是千百年来,昆仑从没有受到过的耻辱。 一位老人仙身子都愤怒得微微颤抖“这赵灵台,真是欺人太甚!” 想以前,别说昆仑内山,便是外山,边缘之地,外界人士到来,可都是抱着朝圣的心态,态度毕恭毕敬,三拜九叩,连大声说话都不敢。 可如今呢? 神月黯然一叹一切,真得都不同了。但希望昆仑能守住,撑下去。只要撑到赵灵台飞升,那就能一雪前耻。 一位老人仙上前来“门主,我们是否要回复?” 神月瞥他一眼“那你说,能说什么?” “就说昆仑闭山,不见外客。” 老人仙,想了想,想出这句话来。 神月心里一声哀叹,摆手道“咱们只在广场上静坐,不必理会他。” 那老人仙说“如此,岂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神月差点要一巴掌扇过去,都什么时候了,还威风,威风早就掉了一地,这老家伙莫非睡棺材睡糊涂了? 这是很有可能的事,一睡数年,不理外事,久而久之,在接人待物上,难免食古不化,就连性格,也会变得怪癖。 说来说去,都是自欺欺人罢了。 神月沉声道“他现在是在叫门,恐怕很快就会破门了。所以,现在我们最重要的,是守,不得有失。” “尊法旨!” 诸人应道。 …… 却说外面,赵灵台飞剑传音,不得回应,嘴里嘟嚷道“这些昆仑老人仙,连回句话都不敢了?忒是小家底气。” 江上寒笑道“师尊在昆城那一剑,怕是把他们给吓破胆了。” 阿奴附和道“可不是?想我以前去青城等地拜山,人家好歹也会排列出阵仗来,斗上一场。而今这昆仑连露脸都不敢,什么仙门,真是丢人到家。” 许君就问“师尊,那这样该怎么办?” 赵灵台一摊手“能如何?唯有叫门罢了。” 阿奴自告奋勇,上前请命“师尊,叫门我最拿手。” “好,你就去叫一叫。” 阿奴得命,神态有些兴奋,亮出一柄大铁锤来——他以前打铁那一柄已经被人捏碎了,等于碎了缠绑在身的枷锁,并因此而成就人仙,修为大涨。后来又用多种极品材料,重新弄了一柄。其用的是锤,实则还是剑道,主要是喜欢锤子的沉重威猛,用着趁手。 “呔!” 阿奴大喝一声,威风凛凛,手持大锤,登登登,狂奔而去。忽而借势一跃,腾空而起,一锤砸下。 这一锤子,自有讲究,可不是乱砸的。他早已琢磨出眼前虚空处,云雾缥缈间,分明是一处大阵笼罩。 巨大的锤子,就砸在了阵法上。 也不讲究什么套路,更不看对方阵法的破绽,直接便是蛮不讲理的攻击,要以力破法。 后面赵灵台看到,暗暗点头阿奴的天赋,大智若愚,木讷少言,反而要比林中流等人要出色。究其根源,不外乎专心致志,心无旁骛罢了。 专心,可是上佳的品质和态度。 便是仙域那些成就仙位的神仙大人们,也往往被五光十色的仙域享受所迷惑,一天到晚,吃喝玩乐,甚至争风吃醋,也不少见。 神仙,我呸! 赵灵台眼眸掠过精光,一闪而没。 砰! 一锤之下,端是惊天动地,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嗡嗡嗡! 余波不断,弥漫开来,一层仿若水波的罩子显露出来,模模糊糊的样子。而在罩子里面,山峰毕现,人影绰绰,可不是躲在里面的昆仑上下吗? 不过很快,阵法转动,罩子又隐去了,裹挟着里面的人物景色,再度隐匿在云山雾里之内。 阿奴这一锤子,只能算是敲山震虎,不可能一下子就破了昆仑大阵。别说破,也就是敲个声响罢了。 然而这一敲,却对神月等人造成了巨大的震撼。 一位老人仙膛口结舌道“这个,便是那阿奴吗?好大的力气,端是天生神力。” 神月脸色阴沉“他,可是人仙。” 如果说赵灵台成就人仙,是一代神话,那么阿奴的成就,便是神话的延续,然后又是江上寒…… 灵台剑派的气运,实在是逆天。 按照千年来的规律,人间,已经很难再出现人仙的了。即使能出,也该在三大仙门之内。谁能料到,赵灵台从天下来,一手缔造了新的神话? 赵灵台、阿奴、江上寒,三位人仙来拜山,你说昆仑拿什么出去对付? 老人仙也还有几位,数量能占一点点的优势,但在年纪上,实在相差甚远。 越老越妖,那是指上了年纪还能突破,成就新的境界;如果一直被困在某一境上,就等于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对上同境界的修者,老便是贬义词,处于劣势。经验不会强多少,气血早已衰退,更别提心气了。 越老越怕死,绝非说说而已。 因此面对灵台剑派这般强盛的阵容,神月直接就选择了避其锋芒,关门大吉,任凭对方叫门打门。有此大阵在,能支撑好一阵子了。破不开阵,赵灵台一行只能打道回府。 那样的话,昆仑就活下来了。 阿奴一锤之下,有了些效果。他不停手,继续挥锤暴击。 砰砰砰! 一锤接着一锤,简直狂风暴雨般。 阿奴浑身仿佛有着用不完的劲道,砸到疯狂处,仰天长啸,头发披散开来,上衣破裂,健硕肌肉显露,如同铁铸的一样,凛然若神。 江上寒看着,默然不语;唐听雨看着,暗暗心惊;许君则拍手大赞“四师兄,果真神人也。” 人仙不遗余力的狂打,能摧山毁石,真不是盖的。 饶是昆仑大阵玄奥无穷,也被砸得元气泄露,显得散乱起来。 阵法中,众多昆仑弟子脸上已经出现惶恐之意。在之前,听到赵灵台来拜山,一个个义愤填膺,想要出战。可而今见到阿奴的神武,心头那股血气顿时被砸得七零八落,心里想着,在这大锤子之下,一人一锤,都不够挨的,那可真是碰到就死呀。 能怎么打? 如此想来,还是门主英明,一早就开启大阵,守护山门了。 人固然都想当英雄,只是没有人想送死。形势能决定人的情绪,喜怒哀乐,一一呈现。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见风转舵,以及随波逐流。 人心,是善变的。 一位老人仙忍不住了“门主,被他这么砸下去,大阵可就危险了。” 神月冷笑一声“只是略有动摇罢了,未及根本,你怕什么?一个阿奴就想破阵,简直痴心妄想。天生神力又如何?人仙又如何?这大阵,可是传承千年的。那个时代,道法昌盛,远非今日能比,是现在的人所无法想象的。哪怕此阵不完整,可用来抵御人仙的攻击,也是绰绰有余。” 说到这,又道“阿奴刚猛有余,却不能持久,不可能一直这么砸下去。那样的话,大阵未破,人就累死了。我担心的,是赵灵台,不知此子还有什么手段。” 闻言,众人都露出深以为然的神色。 外面阿奴一口气,狂砸了上百锤。 砰砰砰! 声浪惊人,外山方圆百里,那是飞鸟逃避,走兽匍匐,至于山上的人,早逃光了。 “哗!你们听到了没,那等声响,莫非已经打起来了。” 数百里外,成千上万的好事者正赶紧赶来,远远听到巨响,神色顿时变得兴奋。 “听着不像,声响太单一了。” “不错,那似乎在砸门的一样。” “哈哈,肯定是昆仑不敢应战,开启了大阵守护山门,赵灵台他们就砸门了。” “砸昆仑的门,灵台厉害,威武!” 人群中,不乏各大道盟宗派的高手。不过他们之前已经得了指令,不让靠得太近。毕竟真动起手来,波及巨大,一不小心,就会祸及池鱼。开玩笑,那人仙之斗,绝非儿戏,拼斗起来,生死相搏,谁还管围观的人,稍稍碰到一下,那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因此,就算赶到昆仑,这些人也只敢在外围驻足,绝不敢走近来去。 却说阿奴大锤狂舞,砸得昆仑法阵元气飞溅,那水波般的罩子,越发清晰起来。 此时赵灵台忽然喝道“小寒,你瞧明白了没?” 这一阵子,后面的江上寒一直在认真观望,听得师尊一喊,他心头有明悟,应声道“明白了。” 意念一动,一道剑光腾现,正是那草莽飞剑。 飞剑熠熠,身形矫健,猛地一冲,就落在昆仑大阵某处。 嗤的一声,清晰可闻,仿若气球被戳破了个小口子一般,有些撕裂的感觉。 阿奴见到,大笑道“好!老三,你再看我这一锤。” 说着,手上毫不停缓,又是一轮狂打。说是一锤,实则不知多少锤。 江上寒目中神采连连,不住地叫“好”,飞剑接连刺出。嗤嗤嗤的,声声入耳。 一锤一剑,配合无间,浑然天成,相互之间,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意韵。 “原来如此……” 唐听雨看着,瞧出了些意味,很快沉浸其中,领悟起来。 许君修为最弱,似懂非懂,却只能看个热闹。 热闹,也已很好看了。 “什么?” 山上的神月失声叫道,神色变得难看起来阿奴与江上寒,两位人仙联手破阵,一下子让形势变得危急起来。先前阿奴砸锤,看似是试探,实则是用巨力,敲动整座法阵,使得法门悉数显露出来。那样的话,一些本来隐藏着的小破绽,小瑕疵,就无处躲藏了。 随后,江上寒出飞剑,便是逮着那些破绽瑕疵进行攻击。 所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一些小问题,看似微小不显眼,可一旦暴露出来,就像滚雪球般,形成不可收拾的效应。 数位老人仙也看到了问题所在,急声道“门主,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快加固法阵。” 不用他们说,神月已经开始行动,飞快掐起法诀,口中说道“我们一起动手,凝聚元气……” 心里却已在苦笑,此阵残缺,又是古阵,虽然历经千年,几代门主的研究摸索,得出不少经验,并进行了修补。然而对于主框架,却是无法改变。现在被人攻打,坚守的关键,就在于凝聚元气,籍此维持法阵的运转。 但如此一来,就等于是己方与对方拼元气了,看谁坚持得久。 问题在于,老人仙们拼一次,想要恢复,得躺好久,对方就不同了,都是年富力强的家伙。是以打持久战,肯定是昆仑吃亏。可没办法,箭在弦上,已经没有退路可走。眼下还有法阵加持,守护山门。如果大阵被破,就得直面相对,恶战爆发,更是凶险。 不管如何,只要撑过今天,接下来的一年半载都不会有大问题了。 于是乎,外面一锤一剑破阵;里头则是一种老人仙各使手段,奔走忙活,力保大阵不失。 赵灵台双眼眯了眯,喃喃道“阿奴和江上寒的武器,还是差了点意思。” 但这就是人间,不说江上寒的飞剑,那是赵灵台自个曾经用过的,又埋在小南海,温养数十年,早已锋芒毕露,属于人间难得一见的飞剑;而阿奴的锤子,也是用了各种进材料精华,锻造而成,很难再找出第二柄这样的锤子了。 只是一剑一锤,都只能算是法器,不是法宝。 “既然如此,还是让我亲手结束了吧。” 赵灵台看着双方拼得差不多了,淡然一笑,径直迈步,就那样慢慢走向了法阵。 。 第一百九十五章:取代

赵灵台闲庭散步般,直接朝着法阵走去。 这法阵,其实就如特殊的镜子,当法门被打开时,里外都能瞧得见。 里头的神月等人,早就提防着赵灵台。虽然阿奴和江上寒两人,俱是人仙,可谁都知道,赵灵台才是真正的主角。此刻间见他动了,不禁绷紧了弦。 “他要干什么?” “似乎要这么走进来。” “走进来?确定不是搞笑?” 法阵何许事物?阵法玄奥,绝非摆设,各种机关窍门,相互相成,能调动天地元气,更能轻易绞杀闯关者。 “问题是,他真得就这这样走来了……” 一位老人仙大声叫道,声音带着些惶恐,似乎看到了怪物。 神月圆睁双眼,大叫道:“不对!他是看透了此阵,捕捉到了阵眼所在。” “怎么可能?这可是咱们的护山大阵,不是灵台山的。” 有老人仙失声叫道。 天下皆知,赵灵台对于阵法一流颇有研究,作为祖师爷,以剑法闻名天下,可绝不只有剑法。灵台剑派的大阵,便是他一力完成的。虽然比不过三大仙门的法阵,可也绝不简单。 不过对阵法有研究,不代表就精通所有了。其人都没有来过昆仑,没有闯过阵,就刚才看了一会,这就捕捉到了昆仑大阵的破绽所在。 这算什么? 可怖如斯…… 神月猛地想到了什么,脸色铁青:“我明白了。” 一人问:“门主,你明白了什么?” 神月道:“是山月,当初山月与打神鞭一同陨落,想必是把魂魄寄身在打神鞭内。赵灵台得了打神鞭,定然也炼化了山月的神魂。通过这般,他对我们昆仑的了解,也就不足为奇。” 一位老人仙吃惊地道:“你是说,山月把什么都抖出来了,出卖了昆仑?” 神月冷哼一声:“为了活命,什么作不得?况且,就算不说,赵灵台就没有办法逼问,抽丝剥茧,弄出情报来吗?” 众人闻言,作声不得。 山月能执管打神鞭,在门派中的地位自是非常高的,可以说仅次于神月之下,属于不折不扣的第二号人物。山月的陨落,对于昆仑是一大沉重打击。只是诸人还没有想到赵灵台会通过山月的神魂,从而对昆仑了如指掌。 这样的话,昆仑有什么,不都被赵灵台掌握了? 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而今人家什么都知道了,还怎么打? 怪不得有恃无恐,大张旗鼓而来,这是势在必得的一战啊。 其实神月只说对了一半,山月的阴神,的确被赵灵台炼化了,而在此之前,山月也的确跪地求饶,要用情报换命来着,可赵灵台并未答应,直接灭杀了,将其阴神送给了妖身吞噬,大补。 但即使没有获悉什么情报,对于昆仑,赵灵台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论个人修为,他与两名弟子,三个人仙,足以凌驾其上;而关于外物辅助,更是不足为虑,有造化金钱在,哪怕只炼化了那么一点点,却也是碾压级的。 那可是道宝。 大道三千,天道唯九。 而昆仑上下,撑死了那点古物,却都是山寨货色,勉强算法宝而已。对于过往的人间,倒是高高在上,难觅对手,只是现在嘛,世道早已天翻地覆。 什么古物,什么法阵,当修炼到了境界,本质却都一样。 当然,这也不意味着赵灵台就能无视人间一切了。他让阿奴和江上寒联手暴击,就是逼出昆仑法阵的法门所在。然后看清楚明白了,就能走进来了。 唰! 也就转瞬功夫,赵灵台的身影就出现在昆仑内门广场之上,背负双手,施施然地面对着眼前数以千计的昆仑中人。 偌大广场,万千人群,鸦雀无声。 这一幕,实在太震撼性了。在年轻的昆仑弟子眼里,他们甚至觉得赵灵台的身形颇为优雅而潇洒,仿佛穿过雨幕的少年,身上滴水不沾。 神月等人都有些呆住了,不再凝聚元气。 废话,人家都走进来了,还运转法阵有甚意思?徒然浪费力气罢了。经过刚才那一阵子的相拼,几位老人仙们已经损耗不小 神月眼神复杂地看着赵灵台,一会之后,才苦涩地道:“把法阵撤了吧。” “是。” 纵有不甘,纵有愤懑,更多的却是无奈。 大阵关闭后,阿奴等人很快就来到,站在赵灵台身后。 一方五人;一方上千人,在数量上形成鲜明的对比。只是修仙界中,数量,从来不是决定性的因素。 神月深呼吸口气,一拱手:“赵门主。” 赵灵台还了一礼:“神月门主,呵呵,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见。” 神月问:“别的话不多说,昆仑与灵台之间,可还能商议?” 对于他的身份而言,问出这句话,几乎等于是祈求了。 赵灵台淡然道:“我记得当初山月等人来到我灵台山,也没有任何要与灵台商议的意思。” 神月点点头,事到如今,他倒放开了:“既然如此,那就一战吧。” 赵灵台伸手一指,指着后面黑压压的昆仑弟子:“大战之下,难免祸及池鱼。你们的弟子,可以离去。” 由于之前对护山大阵有着极大的信心,想着就算打不过,也能守得住,是以大部分的亲人和弟子,都留在内山上,现在几乎是被人一锅堵在了这儿,现在听闻能让那些弟子离开,神月先是一喜,随后又是怀疑起来:赵灵台,有这么好心?莫非有着阴谋。 当下冷笑道:“你就不怕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赵灵台呵呵一笑:“如果你们都不在了,那么昆仑,也就不在了。昆仑不在了,哪还有昆仑弟子?” 神月脸色一寒,这话,可真是诛心之言,扎心窝子了。一位老人仙按耐不住地骂道:“赵灵台,胜负未定,你休得猖狂。” 赵灵台不置可否:“我这趟来昆仑,是为了让昆仑除名,但不想大开杀戒。这些弟子,都是人间修者,朝气蓬勃,还能有着美好的生活,何必一起死在这儿?” “好!好!” 神月咬牙说道:“既然你大方,这份情,我昆仑领了。” 说着,转身对后面道:“尔等现在,立刻下山,各觅去处,各奔前程。” 老人仙们欲言又止,心里也都明白,这是神月要替昆仑留火种。如果这一战,昆仑能胜,那众多弟子自然能回来;如果败了,也不至于香火断绝。 想当初,山月等人攻打灵台山时,赵灵台也曾这般操作过,先把人给遣散了。 对于师尊的决定,阿奴和江上寒自是无条件服从。两人看来,这些昆仑弟子也没甚可担心的。灵台剑派,从来都不是那种赶尽杀绝的门派。而唐听雨,却想深了一层,记得赵灵台曾经很萧索的说过,人间,不值得留恋;而对于人间的人,又有什么可顾虑的?不管是昆仑的人,还是别的修行者,在其眼里,恐怕已成蝼蚁。 这绝非是自负和蔑视,只是境界上去了,眼光就不同了。 早已经是不同世界的人。 听到门主下令,有一部分门人痛哭流涕,有一部分人当即表忠心,要留下来决一死战,与昆仑共进退…… 赵灵台视而不见,反而慢慢欣赏其四周的景观来。 他这是第一次上昆仑,见门中设施,的确有称道之处。但也就那样了,离不开人间的小家底气。毕竟是到过仙域,见过仙宫的人,曾经沧海。 约莫半个时辰,昆仑门人几乎都走光了,一些不愿意走的,也被神月态度强硬地赶下山去。这些弟子,很多都是嫡传,悉心培养起来的。哪肯让他们呆在这,白白牺牲? 不用多久,偌大的广场,就变得空荡起来。 赵灵台似笑非笑:“神月门主,你须知道,现在昆仑山周围,可是人山人海,不知聚着多少修者。你们的弟子下去,可得小心了。” 神月冷笑道:“这个不用你劳心,我昆仑门人,还不至于连些阿猫阿狗都怕。” 赵灵台点头:“那就好,既然如此,就开始吧。做过这一场,我还赶时间呢。” 神月听着,恨得磨牙,这般口气,实在太狂,仿佛吃定昆仑一般:“好,尽管划下道来。” 赵灵台淡然道:“我带着这些弟子,都是来观摩学习的,所以,他们只会站在后面看。” 神月一听,有些意外:“你的意思是,你一个人上,就不怕我们车轮战?” 赵灵台摇摇头:“车轮战太麻烦,你们一起上得了。” “狂妄!” “好小子,真当自己是神仙了!” 几个老人仙当即暴跳如雷起来。他们是老,可也是人仙,赵灵台凭什么这么狂? 神月怒极而笑:“我昆仑还不至于占这便宜,各位师弟,你们就在后面掠阵,待我上去,领教赵门主的本事。” 说着,大踏步上前来。 赵灵台也不废话:“也罢,那就这样,莫说我不给你们机会。” 随即回头:“阿奴小寒,你们都给我看明白了,这样的机会可是难得。” “是。” 诸人同声应命,全神贯注起来。 神月长袖挥舞,忽而伸手一指,一道法诀打出,朝着赵灵台当头落下。 “剑来!” 赵灵台意念一动,腾蛇剑现,与这道法诀缠斗起来。 在人间,修士之间的拼斗,还离不开江湖的风气和习惯。招式来往,看着热闹,实则入不得流。不过这到了阳神境界以上,拼斗的形式就变得不同了。简单而实用,咫尺之间,往往生死立判。手段也会变得丰富精彩,颇具奥妙,从而具备了神通的色彩。让些凡人见着,如见天人,称之为仙。 神月知道赵灵台的厉害,一出手,便是压箱子的看家本领,毫不留手。 阿奴等人得了赵灵台的吩咐,凝神观战,潜心领会其中玄妙。两位新晋人仙,在境界上的确达标了,可实力论起来,略显肤浅,比不过神月等人的老辣。毕竟在实战上,是欠缺火候的。当初阿奴与昆仑老人仙大战,便处于下风。 这些,都需要通过学习而取得进步。 赵灵台有心展现,与神月对阵时,一口飞剑,腾挪旋舞,尽显威能。 斗得一阵,神月就知道自己绝非对手,也不迟疑,猛地伸手一扬,亮出一面旗幡。 轰! 旗幡见风而长,猎猎声响,朝着赵灵台砸落。 “落魂旗?” 赵灵台不惊反喜,剑光一卷,缠上了旗幡。 神月见状,吃了一惊:“你怎地不受影响?” 赵灵台哈哈笑道:“我连打神鞭都能收,何况此物?” 说着,手底毫不迟疑,剑光吞吐,已然把旗幡压住。 神月大惊,再度拿出一碗,往前一泼。 半碗黑水翻腾而出,仿若一道激流,咆哮汹涌。期间又夹杂着无数可怖的吼叫声,一头头魔物在黑水中显现,张牙舞爪,十分狰狞。 在后面掠阵的阿奴等人见状,暗暗心惊,修为弱的许君,甚至直接喊出来了:“师尊小心!” 他们光是听到黑水魔物的吼叫,就觉得心惊胆战,很是不安了。如果以这样的状态对敌,肯定大受影响,稍不留神,便会落败身亡。 赵灵台双目一凝:“没想到昆仑之上,还温养此等魔物,却不知杀戮了多少人,将那些鬼魂投入至此。” 神月使出了这口碗,面目都变得有些狰狞起来:“所杀的,都是反抗昆仑的人。现在,轮到你了。” 赵灵台摇摇头:“是吗?” 说话间,一声咆哮,惊天动地,随后妖身腾跃而出,张开大嘴,往前一咬,就将那道黑水给吞进了口里,当真是干脆利索,半滴不剩。 “你……” 神月大惊失色,没料到会是如此。 说时迟那时快,赵灵台疾步而上,就来到神月身前。这老人仙还想躲避,金光一闪,往下一照,嗖的,就把这位昆仑门主给收了。 剩下的几位老人仙见状,只骇得道心不稳。本想着门主大人有着两件古物,再怎么样,也能跟赵灵台斗个分。怎地一会儿工夫,两件古物皆被破,就连神月本人,也被收掉了。 如斯手段,出神入化,可不是神仙来着? 赵灵台看着他们:“我说过,给过你们机会的了。” 说话间,身形变幻,形同鬼魅。 “走!” 这时候,几位老人仙哪里还有战的胆气,就想分头逃窜,却怎么跑得掉? 金光闪现,无一落空,将他们尽数收进了造化金钱的钱洞里头。想当初,李黑鱼都被这金光一刷,毫无抵抗之力就没了。这些老人仙,也不过如此。 整个过程,简单而轻松。 那边唐听雨已经看得有些呆了。 不过这其实也不意外,出关后的赵灵台,实在太强了。唐听雨只是暗觉幸运,改换门庭,否则的话,她还留在昆仑,只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以神月为首的老人仙们全部陨落,正式宣告昆仑的陨落。 赵灵台转身对江上寒道:“小寒,你出去宣布下,就说从今天起,昆仑外门,就改名为灵台外门了。” “是。” 江上寒恭敬地应道,又问:“是不是要把剑派搬过来?” 赵灵台道:“此地更适宜修炼,就让小流他们搬过来吧。” 江上寒又问:“那灵台山那边?” “我自有安排。” “好。” 江上寒不再多说,立刻出去了。 很快,这一轰动性的消息就传扬出去,昆仑除名,灵台取而代之。 赵灵台又道:“阿奴,你们几个四下走走,把东西看好了。” “遵命。” 阿奴他们欢天喜地地领命而去,之前赵灵台让昆仑弟子离开,偌大山门,空荡荡的,正方便行事。当然,下山的昆仑弟子多少也带着东西。但那点东西比起昆仑的宝库来,只是九牛一毛。 而这个时候,外面看热闹的人,是断然不敢摸上来的。 整座昆仑,都归灵台所有。至于后面的利益分配,那就是后面的事了,总之少不得道盟那一份。 赵灵台径直前往后山,来到神堂之外。抬头所见,一座座神像竖立,显得庄严肃穆。 “咦?” 赵灵台发现神像之上,存在着神性气息,就跟龙王庙城隍庙的神像一样。 “果然是这样啊……” 赵灵台喃喃道,他来到神堂门前,见一面镜子悬挂在门额上。 突然间,镜面如水波荡漾,出现了变化。随即有一股磅礴可怖的气息慢慢漏了出来。 呼! 方圆之地,风停止,云停滞,就连空气似乎都凝固住了,让人动弹不得。 赵灵台但觉得浑身血液在凝固,仿佛被无数看不见的绳索绑到了身上,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十分难受。 刹那间,他就想起昔日在谪仙门,被那缚仙索捆住时的情况,几乎一模一样。 嗡! 一道金光现,正是那造化金钱。得了这金光护身,赵灵台终于喘过气来,仿佛一条离岸的鱼儿得了水,重新活过来了。 “果然是你!” 有苍朴的声音从镜子传出来:“我知道你是谁,我会在天庭等你,呵呵呵!” 言语渺渺,慢慢沉寂。与此同时,那股可怖的气息也收缩,沉匿不见。 砰的一下! 古镜掉落,四分五裂。 呼呼呼! 方圆四周,风又吹起来了,云又动起来了。 赵灵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已经大汗淋漓。 第一百九十六章:十年

昆仑被灭,神月等一众老人仙战败,身死道消。 消息很快就传遍开来,掀起了巨浪。 这一战,天下瞩目,加上赵灵台等人的造势,早已传得沸沸扬扬,无数修者奔赴昆仑境围观。 只是具体过程,发生在昆仑内山之上,并没有什么人看到。就好比绝世高手切磋武功,关门打斗一般。 但越是这样,流传出去的消息就越显得玄乎,神乎其神,什么样的说法都有。 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从赵灵台破阵,到斩杀神月等人,整个过程,用时甚短。 一“短”字,代表了一切。 其中意味,无需多言,只要知道赵灵台的实力,已经凌驾于人间之上,便足矣。 这样的人,本来不该存在于人间。 那么,赵灵台何时飞升,又如何飞升,就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问题,议论纷纷。 在众多纷扰之中,赵灵台却又闭关了。 然而他闭关的地方,并不是昆仑——已经易名为灵台外门了,而是原本的灵台山上。 灵台弟子,大多数都搬迁到新地方去了。那儿灵脉完整,元气充裕,修炼的进度比在灵台山上要快上一截。再加上各种修真资源丰富,简直如鱼得水。 林中流方下峰等,也都去到了那儿,主持执掌各种事务。 击败昆仑,取而代之,名正言顺地成为了人间霸主。门派上下,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 首先是接管资源。 资源的概念,十分广阔,包含很多事物。丹药、炼器的材料、灵田、诸如此类。 靠林中流几个,根本忙不过来。只好在道盟中抽调人手,齐心合力,进行工作。 道盟的那些宗派代表求之不得,出工出力,十分热情,力求有个好表现。 灭了昆仑后,赵灵台的声望在人间已经达到了顶点。而灵台剑派,已然是大一统的节奏。许多宗派纷纷上书表忠心,前来依附,一些门派甚至明言,要直接归附于灵台门下,原来的名号都不要了。 林中流哪里肯收?他谨记师尊吩咐,贵精不贵多,不要把剑派弄得乱糟糟的。 因此,依附可以,加入道盟即可,但想要成为灵台门人,就是另一回事了。 接受资源,事务繁杂,而很多资源,却是源源不断地送到灵台山,给予赵灵台使用。 资源是一个重点,梳理各方面的关系,是另一点。 人情交际,无法避免,哪怕成为神仙,也无法免俗。若是脾性不好,哪怕修为再高,最后落一个孤家寡人的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 赵灵台说了,灵台剑派身为道盟盟主,更应秉公理事,而非仗势欺人。也不能独吞好处,别人只喝西北风。 那样做,跟昆仑就没了分别。 对于师尊的话,林中流等都是严格遵守,依命行事,不敢行差踏错。 于是乎,在这数年间,人间修真界,一片欣欣向荣,难得地呈现出一个盛世局面来,涌现出不少后起之秀来。 但少数一部分人,他们心知肚明:这恐怕是人间最后的繁华了,天地元气的衰弱程度与日俱增,早无可挽回。不管是药物草本,还是各种元精,它们成长和凝聚,都需要时间来完成。而这个时间长短,是与元气息息相关的。比如说一株火龙草,元气浓郁时,只需十年,便可成熟采摘,用来入药。但元气稀薄后,可能就得成长二十年,才算成熟。甚至长不起来,半途就夭折枯死了。 如此一来,各种资源都会开始衰竭,最后无物可用,怎么修炼?到了那个时候,恐怕灵田都不复存在。 这个,是大势所趋,没办法的事。其实从数千年前就呈现出了苗头的。到了如今,正好到了末期。 想要脱困,追求更高的境界,只有一个出路: 飞升! 然而飞升谈何容易?别的不说,光是成就人仙,就足够大部分人一辈子奋斗了。 一辈子都不够。 因此,对于许多修者而言,什么仙域,什么飞升,都不是现实的事。他们只能踏踏实实修炼,能练到那是那。 这才是务实的态度,人嘛,总得面对现实。再说了,如果人间太平,生活安康,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人生,本就有着多种选择。 人间也有繁华,可对于闭关的人而言,却是太远。心远地自远,不同世界。 赵灵台选择回灵台山闭关,乃是心之所系,此地,是他的机缘之地,是他的起步之地,有着浓厚的情怀,不可分割,不愿抛弃。 很早之前,赵灵台就开始经营此地了。他手持打神鞭,收集了多方神灵元神,重新凝聚,练出了一位新的神祗,号称:“灵台山神”。 从那时候起,灵台山就不一样了。 山神的存在,并未外泄,多人不知,关于灵台山的变化,门中上下,也只懵然不懂。 当然,门派搬迁,也有一部分人留在了灵台山上,主要是杂役居多,以及一些天赋一般的执事等,负责日常事务。毕竟这儿是祖地,不能忘本。而且祖师爷也说了,他要回来闭关。 和赵灵台一同回来的,是阿奴,他执意要随在赵灵台身边,早已成习惯。 谁都知道,现在的赵灵台不需要任何的守护。 赵灵台这一次闭关,比前面好几次都要长得多,足足十年之久,不再显露人前。 在这十年里,天下格局彻底安定。本来被遣散的昆仑弟子,开始几年还稍显活跃,但后面渐渐就没了声气。不少人隐姓埋名,不知去向,也有一部分人干脆换了门庭,投入到别的宗派之中。没了昆仑山门作为依仗,难以为继。这些人哪怕修为不俗,也捣腾不起风浪来了。最主要的是,心头那股心气,被时间消磨,慢慢磨平不见。 人,都会变的。 人间都变了。 这一日,毫无征兆地,赵灵台出关了。 他出关的第一道命令,便是让灵台内山的人全部撤离,说要启动新的大阵,将此山完全遮掩,不再出现于人间。 对于祖师爷的话,众人自然服从,于是赶紧收拾好东西,全部离开,换到外山去住。 随后不久,天地有异变,从内山处,传出可怕的轰隆声响,足足持续了一个多时辰,这才平息下来。然后众人就发现,内山所在的地方空空如也,山峰凭空消失不见了。 见状,众人皆咋舌不已。有的说,是祖师爷施法无上阵法,把山峰屏蔽住了;但也有人说,祖师爷是把灵台山搬走了,至于搬到哪儿,却是个谜。 赵灵台出关,天下关注。但接下来,他并没有去往灵台外门,而是带着阿奴开始游走人间。 有人见到,他们师徒出现在北方,行走于茫茫大雪之中;又有人说,看见赵灵台与阿奴现身于一艘大船,乘舟泛海…… 两人行踪不定,几乎走遍人间。 如此一来,很多人都开始明白:这是赵灵台飞升在即,做最后的怀念了。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虽然这人间是弃地,不适合修者,尤其是像赵灵台这样的修者,更加不适。但不管如何,这儿,都是祖地,生于此长于此,难免有一份感情在。 赵灵台要飞升了,从此以后,人间再无神话。 每念及此,无数人又开始不舍起来。 其实在人们心中,他们倒是希冀赵灵台能早日飞升的。不管赵灵台为人如何,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代表着压力。宛若庞然大物,好像一座高不可攀的山峰,实在无法接近,更无法亲近。 只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却又让人们心情复杂,变得不舍。当赵灵台真得破碎虚空而去,那么也就意味着人间失去了最后一位神仙级的人物。从此以后,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人物了。 当神话变成历史,当真实的历史湮灭在长河里。子孙后辈,谁人还记得? 这并非是对赵灵台而言,而是几千年前,那众多的开辟仙域先驱者。除了三大仙门外,谁人还知道那些仙人的来历和名字? 人心会变,记性常改,却也无可厚非。就连天上的仙人们,他们恐怕也已忘了人间吧。 凡人会乐不思蜀,仙人亦然。 到头来,终究只剩下一声叹息罢了。 赵灵台带着阿奴踏遍人间,最后兜转,就来到了灵台外门上。 全派轰动,万人朝圣。 赵灵台说了些勉励之言,无数弟子已然是热泪盈眶,激动不已了。 最后,在正殿内,剑派的长老们,道盟的代表们,还有各大宗派的代表,悉数出席,就听赵灵台吩咐。 他们都知道,赵灵台这是要做最后的交代,然后便要渡劫飞升了。 因此这一次会议,意义重大。 坐在上首的赵灵台依然一身布衣,只是他身上的气息虚无渺茫,很多人竟然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仿佛一片虚空。显而易见,在闭关的十年里,赵灵台的修为再度跃上了一个境界。 只是,不是说人仙就已经是人间巅峰了吗?还能怎么提升? 赵灵台也不理会众人敬畏的目光,直接道:“这趟回来,主要便是宣布一件事,就在今天,我们要飞升了。” 众人听着,在意料之中。但下一刻,捕捉到了一个敏感的字眼:“我们”! 我们是谁? 这是说,赵灵台要带人一同飞升? 嗡的一下,整个大殿都骚动起来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飞升

对于修者而言,飞升是一件神圣而庄严的事,不但重大,而且危险。在史料记载中,不乏飞升失败,最终灰飞烟灭的例子。以至于不少人仙,在欠缺把握的情况下,宁愿在人间停留,也不去飞升,其中便有昆仑的老人仙们。 但很多事情,越是畏惧,越是失败。那些老人仙们,留着留着,都成了腊肉,连飞升的机会都没有了。苟延残喘一两百年,到头来,还是没有落个好下场。 或者,这就是命。 而今,赵灵台的飞升,早已是板上钉钉的事,谁都能意料到的了。但众人却么想到,从他口中道出“我们”二字,这就让人浮想联翩,很有想法了。 难道说,飞升还能带人? 简直闻所未闻。 然而这样的事发生在赵灵台身上,却又显得合理起来。人家可就是从天上来的,那样的事,不一样不合理? 问题在于,他会带上谁?又有谁有这个资格?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猜想起来。 最有可能的,当然是阿奴。 这位忠心耿耿的弟子,最得赵灵台信任,这段日子,一直在追随赵灵台行走人间;况且,他本身也是人仙,虽然尚未能触发天劫,但硬件上,已经具备了一定的资格。 所以说,阿奴希望最大。 此时,站在赵灵台身边的阿奴,也已露出了惊喜之色,怎么都隐藏不住。他也没有料到师尊会说“我们”,即使并未道出名字,可总归是希望所在。 他本来还想着,等师尊飞升后,自己也要闭生死关,一心一意,务必飞升,从而追上师尊的步伐。 其次江上寒也有机会,他也是人仙了。其实从剑道上,江上寒最像赵灵台。准确地说,像年轻时期的赵灵台。 另外,还有谁? 似乎那许君也有一定的希望,毕竟她一向颇得赵灵台的喜爱。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但很快就安静下来。 这儿是大殿,赵灵台坐在上面。具体如何,他自然会说,下面的人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赵灵台目光一扫,满室皆静,他看向林中流,开口说道:“小流,你可愿意,与为师一道飞升?” 林中流如遭电击,整个人都呆住了。嗡的一下,脑袋一片空白。饶是他练剑多年,突然听闻这么一个讯息,也是情难自禁,不知所措。 “你,可愿意?” 赵灵台问多了句。 站在林中流身边的方下峰见大师兄还像个呆头鹅般,赶紧伸手一掐。 林中流吃痛,醒神过来,当即双膝跪地,泣声道:“弟子愿意。” 以头磕地,泪流不止。 那可是飞升呀! 以他的资质和修为,也许终其一生,都没有这个可能。然而今日,在殿上,师尊赐给他这么一个机会。怎能不感激涕零,心情澎湃? 众人听到是林中流,都是一叹。难免羡慕,可也替林中流感到高兴。多年以来,林中流任劳任怨,执掌灵台事务,付出的,比任何人都多。还因此而耽误了修行,可他没有丝毫埋怨,灵台剑派在其手中,固然风光不再,可也守住了基业。 这一点,难能可贵。 所以说,他赢得飞升的资格,是他赢得的,配得上。 那么,“我们”,也就这样了吧。 众人想着,可能要进行下一个议程了。 却听得赵灵台再度开口:“阿奴,你可愿意,陪为师一同飞升?” 阿奴似乎早就等待这句话,走出来,跪在林中流身边,恭声道:“阿奴愿意。” 这一下,众人都有点呆了:怎么回事? 如果说赵灵台带上林中流,还能说得过去,怎地还能带两个?这是什么操作? 换个角度,要是说能带两个,岂不是意味着,就可能捎上三个?乃至于四个? 疯了吗? 是赵灵台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众人完全搞不懂怎么回事。 果不其然,赵灵台又看向了方下峰与江上寒:“你们两个,可否愿意?” “啊啊啊!” 不是方下峰两个惊喜出声,而是那七星观的王道士叫嚷了起来,他按耐不住地道:“赵门主,看你的意思,是否在座各位,都有机会随你一同飞升?” “呀!” 这一下,所有的目光都十分热切地看向了赵灵台,希望能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赵灵台嘴一撇:“想哪里去了?怎么可能。” “哎。” 众皆叹息,不过想来也是,这殿上可是有二三十人,那么多人飞升,赵灵台怎么带得上? 就听赵灵台语气一转:“不过你王道士,代表你七星观,就有机会飞升。那么,你愿不愿意?” 王道士激动的嘴唇都哆嗦了:“赵门主,你所言当真?” 赵灵台没好气地道:“既然如此,你可以当假。” 王道士赶紧出来,长长一揖,几乎垂到了地上:“当真,一定要当真!哈哈哈……” 说到后面,已经有些竭嘶底里了。 他今天来,原本是准备跟赵灵台告别的。不曾想三言两语,自己就获得了飞升的机会,简直跟做梦的一样,怎能不欣喜如狂。 随后,赵灵台又点了陈帝扬的名字,还有莫轩意。这两位都是一把年纪的人,可此刻激动得像个孩子般,又蹦又跳起来。 明眼人都看出,这是赵灵台对他们的嘉赏。这些人,无一例外,不是灵台剑派的核心弟子,便是曾经与灵台相濡以沫的代表。那时候赵灵台便说过,必有厚报。只是没有人能想到,回报的居然是飞升。要是知道,不知多少人抢着要来献殷勤,献犬马之劳了。 当然,那时候,也没有人预料到灵台剑派会击败昆仑。在站队的态度上,难免动摇,下不得决心。 一切,已成定局,懊悔无用。 忽然间,方下峰出列,沉声道:“师尊,弟子愿意留在人间,打理灵台事务。” 听了这话,满堂哗然,不明白他为何放弃飞升的机会。这方下峰疯了吗?他是否知道,错过的是什么? 赵灵台看着他,慢慢道:“小峰,你的心意我明白。” 这一下,林中流等人也明白过来了。方下峰这是顾全大局,知道师尊和他们飞升之后,灵台将成为一个空白摊子,需要有人把持管理,否则的话,这好不容易聚起来的山门,便会消散。 林中流想了想,一咬牙:“师尊,如果要人留下,自然是我留下,就让老二飞升吧。” 一时间,两人竟互相争执起来。 “大师兄二师兄,你们不用争了,我留下。不但是为了灵台,也是为了叶子。” 叶子,就是桐叶,他的道侣。夫妻俩感情深厚,早立下不离不散的誓言。如果让江上寒飞升,而留桐叶在人间,他做不到。 此刻桐叶也在殿上,听得丈夫这话,顿时忍不住眼泪流出来了。 赵灵台看着,微微点头:“你们都不错,有情有义。不过为师自有分寸,尔等不用再争了。既然小峰愿意留下,他就留下。小流,到了仙域,我需要你帮忙,可不许推诿。” 听得师尊这般说辞,林中流自不敢再多说了。 赵灵台又对江上寒道:“小寒,你也放心,我不会做棒打鸳鸯的事,你飞升,叶子自然得夫唱妻随。” 桐叶听到,赶紧上前跪倒:“多谢师尊成全。” 赵灵台呵呵一笑:“不过就你一个女的,难免不方便,那唐听雨和许君,就一起来吧。” 唐听雨与许君听见自己的名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行礼。 此刻殿上的人,都已经有些麻木了。弄了半天,敢情是搞飞升批发大会。说着说着,仿佛就是灵台要举派飞升了。 当然,也不可能真正的举派飞升,那可是上千人的规模。然而具备代表性的人都可以飞升了,跟举派飞升也相差不远。 赵灵台笑吟吟道:“除了你们,还有峨眉别院的李红尘,以及小雷音寺的寻欢和尚。” 两人立刻出列,恭敬行礼:“多谢赵门主。” 这一下,众人恍然大悟。之前在灵台与昆仑的交恶过程中,同为仙门的峨眉与小雷音寺不但没有理会昆仑,反而站在了灵台这边。两大仙门的站队,左右了天下大势的倾向,最终让昆仑败北除名。 关于此事,众说纷呈,不知赵灵台用了什么办法,把峨眉和小雷音寺拉拢了过去。有人说,是天上势力的博弈;有人说峨眉两派早看昆仑不过眼…… 反正不管怎么说,其中必然有着便宜交易。 果不其然,赵灵台答应带两派的亲传弟子飞升。这个条件,不可谓不优厚的了。而如此一来,灵台剑派与峨眉小雷音等,互相之间的利益来往就更加的牢不可破。即使赵灵台带领核心弟子飞升,留下的剑派,依然能笑傲人间。 原来一切,赵灵台都想到了,也都做到了。 唯一的疑问,就是他一个人,怎么带这么多人飞升。 赵灵台一拍手:“好了,就这样,小峰留下,其他的人都散了吧。飞升在即,还有什么未了之事,赶紧去做。傍晚时分,良辰吉时,各位便准时来与我汇合,过时不候哦。” 飞升,便是脱离人间,等于斩断红尘。家里有亲人的,总得告知一声,也不必当面去讲,但修书一封,总是应该的。其实众人自从踏上修仙之道,很多东西都淡了的。当世界不同,交叉的地方句少了。不少修者,更是终生未婚,只一心求道。 人群散去,剩得方下峰一个。 赵灵台上前,拍了拍他肩头:“小峰,多余的话,为师就不说了,这人间灵台山,就交给你了。” 方下峰单膝跪下,慨然道:“肝脑涂地,必不负师尊厚望。” 赵灵台道:“很好,你就暂且留下。他日如果师尊能成就仙位,一定会接你上去。” 方下峰流着泪道:“多谢师尊。” 赵灵台拿出一物,正是那打神鞭:“此等古物,就交给你了,用来坐镇山门,人间大局已定,剑派中俊秀辈出,又有各位长老襄助,只要稳扎稳打,便万事无忧。” 方下峰忙道:“徒儿明白。” 他的性格实在,留下来坐镇,甚至比林中流还要合适。 而这次飞升,赵灵台所图不小,不愿意孤家寡人一个,身边得有人帮忙,上去后,才好办事。所以挑选多人,一起飞升,这是早就筹谋好的计划。只是把众人都瞒住了,今日才宣布出来。 渡劫飞升,绝非儿戏。正常的程序,一个人飞升,已经是很难的了,更何况要带上那么多人? 要知道这些人修为良莠不齐,在飞升过程中,几乎等于拖后腿的。稍有不慎,还会把赵灵台给拖累了,从而导致飞升失败。 因此,这般的事,简直闻所未闻。 不过赵灵台身怀道宝,就是不同了。造化金钱玄奥无穷,别有空间,可以带人。 可惜闭关十年,赵灵台始终研究不深,,只开发了些皮毛,能带的人不多。否则的话,他还真想着举派飞升呢。 继续在人间停留,已无意义。赵灵台不再犹豫,决定飞升,挑选出来的人,都是身边值得信任的人,而且有着不错的天赋潜力。到了仙域,换了好环境,这些人的修为便会突飞猛进,成为得力的帮手。 众人当中,还漏了个李黑鱼,他也是要上去的。不过这厮早已丧失自主意识,纯跟班打手,赵灵台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叮嘱方下峰一番,传授了驾驭打神鞭的法门,最后,灌输了一道造化之气给他。有此气息加持,方下峰就有了成就人仙的基础和机缘,接下来需要的,只是时间的积累,以及突然开窍的顿悟。 只要他成就人仙,在人间,便是无敌。 方下峰,已经被任命为灵台剑派的掌门人,兼且是道盟盟主。 闲话不提,时间忽忽而过,就到了黄昏时分。 人早就到齐了。 这可是飞升,飞升成仙,没有任何人愿意错过的天赐良机。关于红尘的事,都是快快交代完毕,就跑来这跟赵灵台汇合了。 赵灵台扫他们一眼,开口问道:“可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 诸人齐声应道,喊声响亮。 赵灵台道:“接下来,你们就放松精神,我会把你们收入一个特殊的空间,好好睡一觉,醒来时,你们可能就进入仙域了。” 王道士忍不住问:“万一出了差错……” 左右纷纷投来怨责的目光,在飞升之前,居然说这等不吉利的话,实在讨打。 王道士情知说错了话,赶紧闭口不言。 赵灵台不以为意,呵呵笑道:“要是失败,你们也放心,我会把你们带回人间的。” 听了这话,众人都露出了笑意,紧张的心情有所放松下来。在他们看来,以赵灵台的强大,怎么可能渡劫失败? 赵灵台不再废话,催动道宝,金光闪现,嗖嗖嗖的,就把林中流等人全部摄收了进去。 这些人弄不清楚怎么回事,瞬间就失去了意识,昏睡过去了。 把人收了后,赵灵台站在后山上,体内气息完全爆发,节节攀升,毫不压制地表现出来。 轰隆! 天地法则立刻有所察觉,开始乌云密布,闪电纵掠。乌云越来越厚,仿佛要倾倒下来一般,越压越低。 这是天劫降临的征兆。 灵台外门的大广场上,方下峰率领所有长老,以及门中弟子整整齐齐地排列在那。除此之外,还有各大宗派的代表人员。峨眉与小雷音寺,也都来人了。 所有人,齐刷刷地望向后山方向,望向乌云密布的天空。 当第一道闪电落下时,方下峰再也忍不住,跪倒在地,口中大叫道:“师尊,师兄们,保重!” 哗啦啦,后面无数人跟着跪倒,口中大呼:“祖师爷,保重!” 声音响彻山门,天地有回音。 却说赵灵台站在那儿,他听到了方下峰他们的呼喊,便回眸一看,眸子中,仿佛有着热情,可很快就消弭不见。随即抬头,傲视苍穹,身上锐气蓬发。 嗤的,一声,腾蛇剑现,护住周身,然后,他就冲天而去,裹挟着一往无前的胆气,冲上了天。 但见一道身影,直指云霄,再也没有回头看过。 人在时,便是人间;当人不在,所谓人间,也就是个叫法罢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仙域

(关于地名,只是套用,非西游世界。) 仙域,广袤无比,波澜壮阔。 数千年前,人族与妖族联手,破碎虚空,进入此地,并命名为仙域,开始新的生活。 而后多年,各自征战,讨伐原住民等,并逐渐建立起天庭,创立了一整套井然有序的法则秩序。 当今天帝,出身昆仑,大权在握,俯览众生。手下天仙神仙不计其数,各有职守。整个班子,就跟凡尘中的皇帝将相一般。规矩森然,不可逾越。 但并非说仙域,都归天庭管辖。仙域从大方面,一共分成四块地方。其中东胜神洲,为妖族占据,建立妖国,颇为发达繁荣。妖族与人族,早已闹翻,互相之间,斗得不可开交;西牛贺洲,却是雷音寺的地盘,有西天圣境,自成一系。北俱芦洲,乃是原住民的地方,他们被各方势力剿杀,步步退缩,躲在北方,休息生养去了。剩得南瞻部洲,乃天庭大本营所在。 天帝有雄心壮志,要一统仙域,是以让部下神仙,南征北战,处处开战。而对于内部,但凡有反对的声音,也都一一镇压了下去。其中最为有代表性的,便是蜀山剑祖。 想当年,一同飞升之际,建立联盟,人族中有不少人杰,掌握大神通,互相之间,关系也不错,还一共结拜为兄弟。 昔日的天帝和蜀山剑祖,便是这样的关系。 不过一切,当进入仙域后,便发生变化。当各人的理想志向,抱负兴趣,产生分歧后,内部不可避免就陷入了分裂,并因此而产生了斗争。 有斗争,就有胜负,胜王败寇。 蜀山道祖落败,真身陷落,但他并不甘心,并在因缘巧合之下,将一道神魂分身寄托所在的造化金钱,躲进了被贬落凡尘为狗的赵灵台身上。 整个故事,就这么开始了。 这一切的来龙去脉,赵灵台已然从道祖口中知晓,而今带着造化金钱,再度飞升。以他的修为程度,飞升成败,完全是不足为虑的问题。 拦在他前面的,是另一个关键性的问题。 天条! 第一次飞升上来,赵灵台懵然不知,在飞仙台上,很配合地被种下天条。 当看守玄桃园,遭人诬陷的时候,他还想反抗来着,不料被那天将激发天条,赵灵台立刻瘫倒在地,难以动弹了。到了那时,他才醒悟过来,所谓天条,就是禁制,种在身上,将人控制。任凭你是天仙也好,神仙也好,一旦触犯天条,就只能任凭天帝处置。 这天条,本是天帝修炼而成的莫大神通,是他用来掌控整个天庭的根本所在。 当一众天仙神仙们身上都被种上了天条,那跟被打上烙印的奴隶,有什么区别? 这一点,也是蜀山剑祖一派所无法接受的,因此而奋起抗争,无奈落败,部下死的死,伤的伤,被抓的被抓,还有一部分人,被迫接受了天条。 而今,赵灵台第二次飞升上来,最主要规避的,便是这天条,不能被对方种到身上。 在人间闭关时,赵灵台想了很多,都是如何避开天条的。他知道从人间飞升,最终要进入飞仙台,那是天庭控制仙人的第一步。 第一步,很关键。 况且,对方早有警戒,每每想起在后山神堂,从那面古镜爆发出来的可怖气息,赵灵台就深深明白,自己差得有多远。 那个,不过是泄露出来的一缕气息罢了,已经能把人间无敌的赵灵台,压得死死的,差点喘不过气。若非有造化金钱在,他真得怀疑,自己会不会就那样被扼杀掉。 对方还笑着说,会在天庭等着他上来。 显而易见,上面早布置好了一张大网,就等赵灵台自投罗网了。 如此一来,在下面的赵灵台一定要飞升,可上面又已经严阵以待,这样的话,使得赵灵台十分被动,进退两难,稍不留神,就会再度沦为阶下囚。 到那时,迎接他的,可不是被贬落凡尘为狗了,很可能当场就被灭杀,渣都不剩。而造化金钱,自然就被天帝夺了去。 不过好在,赵灵台获得的造化金钱,不但是一枚道宝,道宝里头,还寄身着一道蜀山剑祖的分身残魂。他认赵灵台为弟子,给予了许多的帮助。 其中,就包括如何规避开飞仙台,而以另外的方式进入仙域。可以用另一个名词,唤作:偷渡! 偷渡需要实力过硬,还得有外物帮助才行。 幸亏赵灵台两者兼备。 …… 前度赵郎,几番寒暑。 别有洞天。 落花流水春去也,天上人间。 …… 天上人间,南瞻部洲,大唐国,长安城。 已是暮春,万树青绿,流水潺潺,一番美景,美不胜收。 数千年来,人族在仙域落根,开枝散叶,越发的昌盛起来,并建立了不少王国。 要知道当初飞升上来的,除了身怀大神通者,也有些普通人。拖儿带女的上来,他们不具备修仙的天赋和根骨,只能过上寻常的生活。一代传一代,渐成规模,成就了这番人间繁华。 看上去,远比本来的人间,更像人间。 人族文明的发展,总是有着相似的规律,分工合作,发明工具,日出而作,日末而息。 南瞻部洲受天庭管辖,以及保护,不受妖族鬼魔侵犯,日子倒过得富足安康。而今大唐国国力鼎盛,兵强马壮,统管了诸多领地,周边一些小藩国,也是归顺过来,年年朝贡。 却说那长安城西面数百里开外,是一片巨大的山脉,名为“万神山”,山高林密,多有野兽大虫出没,等闲人不敢深入。 这一日,正值夜间,月朗星稀,忽有一道光芒闪现,从天而降,速度极快地坠落下来,看那位置,正是万神山某处。 长安城中,有星官值班,观望星辰天象,正看到了这番异状,于是提笔记录:天平三年,四月初六,有星子坠落万神山,其状如剑,其色玄白,不辨来历,不知去向。观此天象,有外星逼宫之相,不详。 …… 赵灵台醒来的时候,浑身欲裂,很是痛楚,睁眼一看,发现自己正处身于一片苍莽的山林间。 他是从天上掉下来的,砸断了不少林木。 他的凭空出现,倒是惊动了不少野兽,盘桓在四周,眼光灼热,显然是把赵灵台视作了肉食。 赵灵台落得快,醒得也快。本来这次渡劫,肯定要比第一次从容得多,不过因为要改变路线,进行偷渡,反而落了个狼狈的场面。左右顾望,一时间也不知是什么地方。但只要不是飞仙台,就表示计划成功了。 不进入飞仙台,就表示避开了天庭的耳目,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了仙域,接下来的事,按部就班开展即可。他有道宝在身,能遮掩身份,不让气息外泄,别人根本不知道深浅。不过当下,还是尽快离开此地为妙。毕竟一个大活人突如其来地飞下来,谁知道会不会惊动附近的人? 好在观望四周,一片苍莽,似乎没有人烟。 “嗷呜!” 一头斑斓猛虎似乎按耐不住了,低吼着,慢慢逼近来。 除了这猛虎,赵灵台还发现一条巨蟒缠在不远处的一株大树上,足有数丈长,水桶般粗,正朝着自己吐信子;另外,在另一个方位,则是一头大豹子,目露凶光。 嗯,很好,不愧是仙域,随便一处荒山野岭,蕴含的天地元气就要赶上人间的宗派山门了。 元气浓郁,养出来的生灵自然非同一般。 赵灵台全身疼痛,脑袋还有点嗡嗡作响,状态不好。他也懒得动手,意念一动,妖身出来,正是一只小狗形态,抖抖身上的皮毛,懒洋洋的,似乎也打不起精神。 随着功法补全,妖身形态得到改善,不再是那癞皮狗的样子,而渐渐变得活泼生动起来。浑身皮毛,也开始生长茂盛,有了光泽,毛茸茸的,招人怜爱。 当然,这是小狗形态的模样,当其变身,就是一头庞然巨兽,另一个样子了。 妖身瞄了一眼走来的猛虎,砸砸嘴,忽而抬腿,就往地上撒了一泡尿。 一股尿骚味顿时弥漫开来。 “吼!” 老虎嗅闻到这味道,惊恐地大叫一声,掉头就走。那边的豹子,跑得比它还快几分。至于树上的巨蟒,滑溜的身子,转眼间就不知游走到哪里去了。 赵灵台慢慢站起来,伸手拍拍身上的尘土,那件布衫都破了,仿佛是个逃难的灾民。至于别的,一时间都来不及检查,朝着妖身就嘟嚷了一句:“白白浪费一泡尿,你就不能叫一声了事?” 妖身当即就“汪”的叫唤了一声,听着,倒似在卖萌。 话说这货真是越来越灵动,通了人性。 赵灵台一摊手,表示拿牠没办法,抬头观望月光,定了方位,就朝着山下走去。妖身摇头摆尾的,跟在身旁。 一人一狗,就这么在山野间走着,所到之处,野兽退避,鸟虫消散,一片静悄悄。 仙域,我又回来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疑云

大唐国,长安城,繁华如锦,车水马龙。 一人一狗,站在热闹的街头上,赵灵台有些恍惚之感,仿佛自己又回到了人间。见着这番景象,在一段时间内,竟是分辩不清身在何处。 实在太像了。 所不同的是,这座城池比人间任何一座都更加壮阔,更加繁华,放眼看去,摩肩接踵,人来人往。可以肯定的是,这些都是凡人,绝非修道之人。充其量,就是比人间的人要强壮一筹,气色更佳罢了。 但凡人就是凡人,本质不变。 在前一世,赵灵台飞升上来,主要活动的区域都在天庭,甚少出行。从某个程度上讲,其实他对于整个仙域的了解不多,很多地方都是陌生的。虽然他也知道天庭之外,有着凡俗世界,但并未真正认识过。 这次“偷渡”上来,落脚的地点恰在长安城附近,倒是意外地见识到了仙域的凡俗。 换句话说,这就是另一个人间。 呼的,他吐出一口气,自嘲笑笑,随即举步,在街上好奇地东张西望起来。 一番观察,得出不少东西。 仙域的凡俗世界,和那人间,还是有着不少区别的,便是用来贸易买卖的钱财,都不是普通的金银,而是一种名为“贝币”的事物。那贝币上蕴涵着元气,可用来吸收,进行修炼。而来往的人,一个个大都身体底子不错,其中不乏根骨资质中上者——当然,这个“中上”定义,是用人间的眼光标准来评定,套用到仙域来,自是不符合了。否则的话,这些人早就被发掘到仙门去,修道成仙去。 这就是在仙域大环境下养出的人,一出生,呼吸之间,便比人间优胜许多。 大环境如此。 这也是人间修者所渴望飞升的根源所在,在人间,修道之路已断折,已枯竭,到了尽头,想要更进一步,只有飞升一条路子。 “真是好地方呀……” 赵灵台砸砸嘴唇。 在街上,他这副东张西望的模样,却也没有引起任何关注。仙域偌大,各种奇人怪事层出不穷,凡俗中人早已司空见惯。莫说些行为怪异者,便是真正的仙人,纵横往来,他们也是见过不少的。相比之下,带着只狗儿的赵灵台入得城来,算得什么?不过是一滴水进入了海洋,丝毫波澜都没有。 赵灵台觉得饿了。 飞升上来,颇为耗费精神体力,虽然在那万神山上做了休息,也吃了野味,可徒步入城后,又觉得饿得慌。 在这方天地,似乎很容易饿。 可这个并非什么坏事,反而是好事,从某种程度上讲,代表着容易修炼。通俗地说,多吃的人,更容易长胖,两者是一个道理。 饿了要吃东西,问题是赵灵台没钱,倒是犯了愁。 一路来时,他想过很多,最主要的自是站住跟脚的问题。 在人间之际,对于飞升上来后的状况早有了一番规划,首先是躲过飞仙台,不要被天庭的人发现,目前这一步进行得很顺利;然后便是立足发展的事情了。 对此,他也有着详细的计划和憧憬。要知道,赵灵台不是孤身一人飞上来的,而是拖家带口,这在人间,可称得上是一个庞大的计划。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不外如是。 对于林中流等人而言,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们的存在,又能给予赵灵台一定的臂助,更容易打开局面。 自古以来,对于修仙得道的见解认识,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脱不开“寂寞”二字。不过“寂寞”不代表就是孤家寡人,独来独往。只得一个人的话,那叫散修,是没有前途的。有前途的路子,基本都是拉帮结派,背靠组织,这才能走得更远。 这是一个早被证实为真理的条则。 组织,往大方面说,可以是种族,小的方面说,便是家族。至于门派之流,更是层出不穷,都隶属组织范畴。 蜀山剑派是个组织,可惜它碰上了天庭这个更大更强势的组织,从而被打压下去。 很多时候,选择组织,就等于选择了人生的道路。 赵灵台飞升上来,有着搭救剑祖的使命,也有着报仇雪恨的个人目标,但他要面对的,是天庭这个庞然大物。想要与之抗衡,就必须有所依仗,有组织支持。 如果没有,那就只得自己弄出一个来。 那注定是一条艰辛的路,道路漫漫,不见曙光。 幸运的是,仙域有着大大小小的势力组织,他们和天庭并不对付,相互之间,一直在争斗不休。比如妖族,比如原住民,比如其他不愿接受天庭统治的仙人们…… 都说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这一部分,是赵灵台所能够借助的力量。 另外,蜀山剑祖虽然失败了,被镇压了,但他并没有死。其作为能与仙帝分庭抗礼的存在,在仙域影响力绝对不小,有着大批的追随者,而今只是被打散了而已。一旦有人振臂高呼,将这些部众凝聚起来,便是一股强大的势力。 赵灵台,乃是剑祖的关门弟子,他获得道宝传承,在某种意义上,已经是衣钵传承了。 这个身份的份量,非同小可。 当然,赵灵台不可能现在就跑出去,大声嚷嚷,表明身份。那样的话,他就等于自投罗网,送死去的。 如今的形势,仙帝正在挥使大批天兵天将,追杀剑祖党羽呢。 因此,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赵灵台必须隐姓埋名,韬光隐晦,慢慢积攒力量,从而等待一个时机。 这些前景规划的脉络,他很早就捋清了的。具体到如何实施,就得因地制宜了。 如今,他已经安全落地,到了地方上。摆在他面前的,有着不少选择。而最明显的一条,就是占山为王。 对,占山为王。 听着很俗,但不管什么山门宗派,本质上皆是如此。要是用些有格调的言辞,那就是“开辟道场”。 想要在仙域开辟道场,绝非易事。虽然说此方天地元气浓郁,很容易就能找到一处比人间仙门还要好的山头,问题是,这样的地方意义不大。 天地不同了,环境不同了,要求自然也不同了。否则的话,辛辛苦苦飞升上来作甚?况且,想要对付天庭,按部就班地修炼发展,那得练到猴年马月去? 几百年后? 到了那时,黄瓜菜都凉了。 因此,想要站稳跟脚,快速发展,还得寻一处适宜的地方。而那般地头,按照仙域的状况,十有八九,也是有主了的。想取而代之,就得打。 赵灵台倒不怕打,却也不想弄出偌大动静,以免惊动天庭,那就打草惊蛇,后患无穷了。 思来想去,想要寻个恰当的突破口,就不好办了。 他叹了口气,肚子咕咕作响:自身修为到底欠了火候,未达辟谷之境。 赵灵台目前,也就人仙圆满,地仙未破。 依照正常的程序,飞升上来后,得经过飞仙台。在那儿,除了被种下天条之外,还会被赐予一枚仙丹,斩去人气,脱胎换骨,跻身地仙。 上一次,赵灵台就是这么经历的。天条是禁制,是枷锁,但那仙丹,却的确是好东西。至今为止,他也就吃过那么一回,现在想着,仍是心向往之,回味无穷。而今上来,绕过了这道程序,也就没有口福去吃仙丹了,想要真正成就地仙,得找地方闭关。不过这个,对于现在的赵灵台而言,亦非难事。 算了,多想无益,还是解决肚子问题先。 左顾右盼间,看到街边有一间店铺,门外挑起一杆旗幡,写着大大的“当”字,顿时心中一喜,走了过去。 约莫一刻钟后,赵灵台走了出来,手里多了一口布袋,脸上则带着一抹苦笑。他进入当铺,当了两样从人间带上来的宝贝——能被带上来的,自然不差。然而当出去后,他才发现,所谓“不差”,也就相对而言,原本在人间稀罕之物,无价之宝,到了仙域,就只能换得一袋子贝币而已。 其实这袋贝币不算少,问题是,那在人间可是价值连城的东西。 得,天地不同了,纠结这些,毫无参考意义。 有了钱,有了底气,立刻寻了间装潢辉煌的大酒楼。 赵灵台衣装简朴,不但不起眼,反而灰头灰脸的样子,不过酒楼上的小二,却并未因此而嘲笑鄙视什么的,满脸笑容,很是热情。 这可是仙域,平常时候,多有神通广大的仙人乔装打扮,游戏红尘。 由于用造化金钱屏蔽了气机,赵灵台看上去与凡人无异,不过既然他敢进店里,店小二就没有赶客的道理。这儿的规矩,点菜喝酒,得先给钱。 赵灵台一口气点了五六样招牌菜,外加一坛好酒,就耗费了一笔不小的贝币,心疼不已。 但等酒菜上桌后,闻着那热气腾腾的香味,以及感受到其中浓郁的元气,就觉得付出的价钱物有所值。 这些食物,比起人间灵田种植出来的灵稻,以及捕获的灵兽等,要超出一筹,绝对属于上等食材。 难怪卖那么贵。 酒楼提供的东西,其实也有不少价格低廉的,可供选择。不过赵灵台此来,不但为了吃饭,还为了观察,就下了大本钱。 一番风卷残云,大快朵颐,好不享受。 酒楼人来人往,声音嘈杂,天南地北,高谈阔论,能够听到不少消息。吃这一顿饭,赵灵台就听到些感兴趣的消息,比如说,万神山上,某某山主出关了,要招收童子;比如说,某山主与人交恶,大打出手;还有关于大唐皇室的事,要召开水陆大会,选取国师云云…… 这些消息,任一放到人间去,都是了不得的大事。可在食客口中道出,却如同茶余饭后的谈资,说得津津有味,很是平常。 赵灵台慢慢听着,对于这个大唐国又有了多一些的了解。 仙域分四方天地,落脚的南瞻部洲正处于天庭管辖之下,为人族聚居之地。 原本赵灵台打算,是想去妖族所在的东胜神洲的。他虽然为人族,可由于修炼了《斩尸经》的缘故,带着妖身,倒能在妖族中游刃有余。关键在于,飞升的落地大方向轮不到赵灵台左右,由于天庭的存在,人间飞升的人,就必须飞到南瞻部洲来,落到飞仙台上。赵灵台利用造化金钱,最后改变了轨迹,脱离了飞仙台,已经是所能做的极限了。 据他所知,从南瞻部洲前往东胜神洲,路途遥遥,不知几千万里。 所以,那就只能先在此地落脚了。 南瞻部洲隶属天庭,等于在仙帝眼皮子下,不过也有句老话说,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赵灵台相信有着道宝遮掩,只要小心行事,就不会被发现。 在进入长安城前,他的面目外形都有着不小的改变,并非是易容什么的,而是当修行到了一定境界,在外貌上动手脚,几乎是举手投足间的事。 现在的他,从外表看来,就是一个憨厚的青年。 整个南瞻部洲都归天庭管辖,上面数目众多的王国自也是如此。不过一般时候,天庭很少插手关涉凡俗中事,只高高在上,收割香火信仰。 赵灵台好歹是在天庭做过事的仙人,虽然只是个看门的,但对于凡俗而言,也算是不同凡响的了,因而看人待物,自有不同的眼界视角。 当听到那水陆大会,赵灵台心中一动,想到一个可能性。俗话说“大隐隐于市”,若是躲进大唐皇室内,似乎这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但转念一想,他就否决了。毕竟他现在可不是孤身一人,林中流等灵台弟子,而今虽然躲在道宝内,但不可能躲得长久,很快就得出来。这么多人,在皇宫是很难安置和解释的了。 想来想去,还是得占山为王。 那山,就在万神山上。 他已经了解过了,此片山脉在偌大大唐国境中,都称得上首屈一指的地方,其中好几座山头,尤其元气浓郁,相当不错,如果能占得一座,开辟道场,就能成为根基。 听那谈论间,就有人说起一事,说是从皇宫流传出来的消息,说有仙官昨晚夜观天象,发现星象异常,有外星逼宫,坠于万神山上……今日一早,便有侦骑出动,前往一探究竟了。 赵灵台一听,便知道是自己闹出的动静,暗生警惕。 仙域广袤,各种事件不胜枚举,这样的事,倒也时常发生,算不得什么。 但赵灵台自家有事,担心会上达天听,被天庭联想到自己身上来,那就麻烦,故而行事谨慎,处处小心,没有留下手尾,并很快就离开万神山,进入到长安城来,借助这座雄城的万千人口来掩饰行踪。 万神山还得回去,却不是现在,起码得三五天后,躲过这一波风头再说。 赵灵台打定了主意。 吃饱喝足,他起身离去,先去买了一身合身衣裳,转而便去找个客栈住宿,而为了减少关注点,妖身早被收了起来。 时间忽忽而过,在房间打坐调息了一个多时辰,赵灵台精神奕奕,睁开眼时,已经是晚上,华灯初上了。 他又觉得饿了,于是起身离开客栈,到外面觅食。 天上人间,长安巨城,夜市开张,通宵达旦。用过晚膳后,见时候尚早,赵灵台不急着回客栈,听行人议论,得知那水陆大会举行的地方,附近就有一个分场,于是信步过去,要去瞧个热闹。 大唐王国要选用国师,乃是国之盛事,吸引了无数修道之人的兴趣。 在人间,有着为数不少的“奇人异士”,他们大道无望,就调转方向,在红尘打滚,享受荣华富贵。 这个状况,到了仙域,同样适用,只是水平不可相提并论。 赵灵台驻足看了一阵,便不禁心生感叹,见那上台比试的,短短几场,就有了三名人仙。这在人间,简直不敢想象。在这仙域,端是“人仙多如狗”了。相比之下,赵灵台竟没有多少优势可言——除了得到剑祖传承,道宝于身。也许,《斩尸经》也是个优势,不过得在突破第二层之后。 面对这热闹的局面,赵灵台心头油然感慨,真得要抓紧时间,突破境界才行,否则的话,别说碰上天庭,便是凡俗间的高手,也难以招架。 “好!” 台上斗法激烈,台下万民喝彩,这般情景,倒像是人间卖艺,弄个胸口碎大石般的套路,就赢得满堂彩般。 赵灵台又是一声感叹,便在此时,心头一跳,觉得有人在暗中窥伺着自己,只是佯作无意地扫过去,并未发现异常。他想了想,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人群,往外走去。只是被人窥伺的感觉挥之不去,很不舒服,赵灵台感觉有冷汗流了下来。不过很快,他就冷静下来,变得镇定,慢慢走着,暗中留意,但始终没有发现端倪。 等走出一条街道后,那如芒刺背的感觉忽而消失,不知所踪。 赵灵台暗暗松了口气,心头疑云大起,不敢多做停留,赶紧返回客栈去。 第两百章:下凡

凡俗世界万家灯火,天庭之上祥光万道,金碧辉煌。在这儿,你感觉不到日夜的概念,便是那岁月时光,都似乎凝固于此,不见流逝。传说中,仙人高高在上,食仙丹,饮琼浆,自得逍遥长生。 这不只是传说,更是事实。 一座座宫殿在云雾间浮现,节次鳞比,不知多少。一片片云海无穷无尽,漫无边际。 这便是天庭。 自从蜀山剑祖落败,真身被镇压,玄穹仙帝独揽大权,偌大天庭,便成为一具庞大的组织,揭开了南征北战的大幕,要成就无上霸业。 据说,效力天庭的天兵天将,已达十万之众,还在源源不断地增加着。 这真是一个可怖的数字,要知道能成为天兵,都需要人仙以上的境界。 如此阵仗,在以前是不敢想象的。 在人族联手妖族破碎虚空,进入仙域时,此地还处于一种荒芜荒乱的状况,颇为无序。最开始的时候,两族还在联手,对付原住民仙域蛮族,开辟疆土。后来提议建立天庭,再后来,在利益划分的立场上,裂痕产生了。 这不足为奇,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没什么好说的。特别当涉及道宝之争,那更是血淋淋的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在此过程中,玄穹仙帝的野心原形毕露。而他的实力,更是显露无遗。 于是乎,最后,他成为了仙帝,并建立推行了天条制度。 制度之下,仙也好,神也罢,都成为了部众手下。所谓神仙逍遥,所谓闲云野鹤,尽皆远去,慢慢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森然的阶层,以及一个个代表职权的官衔: 四大天王、十大仙尊、一百零八神司、三百六十五星君…… 等等。 却说此际,天庭南天门处,一队仪仗出现,领首一个,面如冠玉,十分俊朗,正是那三百六十五星君之一的庆佑星君,他骑着一匹仙马,玉树临风般,只是脸色颇为阴郁,显得不愉快。 前来送行的是个妇人,正是她母亲,现在天庭任职。官不大,但握有一点实权。 “佑儿,这番下凡,你可要谨言慎行,莫要再惹出事端来。” 庆佑星君嘴一撇:“娘亲,你说的甚话,我何时惹是生非来着?” 妇人压低了声音:“我打探到了些消息,近日来,仙帝发了火,摔碎了一个琉璃杯盏。” 闻言,庆佑星君不禁打个哆嗦,把脸上的阴郁都收了起来,连忙问:“难不成,又是那事?” 妇人叹息一声:“除此之外,还有甚事?当初若非你爹爹找人说情,还把镇家之宝送了上去,你我母子,现在还能在此说话?” 提到镇家之宝,不由露出肉疼之色。 庆佑星君忍不住嘟嚷道:“话说回来,那事怎能怪到我头上?那看门的贪墨,偷吃了桃子,被贬落人间为猪。这都是证据确凿的事,况且执行刑罚的也是天庭天将,谁知道被那蜀山剑祖钻了空挡……” “噤声!” 妇人吓得脸色煞白:“你不要命了,乱嚼舌头。” 一边说着,一边张望,生怕被人偷听了去:“佑儿,求求你不要再说了。你可知道,执行刑罚的孙齐二将,已经被打入天牢,不见天日了。” 庆佑星君张嘴欲言,终是不敢再说。 妇人又道:“这次下凡,可是你爹爹好不容易给你找来的机会。一是暂时离开天庭,躲一躲风头;二来到了大唐国去,如果有机会,也能戴罪立功。” 庆佑星君不以为然地道:“那厮胆敢飞升上来,还不是落到飞仙台上,自投罗网?仙帝早便下了诏令,飞仙台那一块,已经布置下天罗地网。” 妇人恨铁不成钢地道:“佑儿,你糊涂,据说那人已经成为剑祖的关门弟子,怎么可能再飞升到飞仙台上?十有八九,会另觅路径,偷偷摸摸跑上来。” 庆佑星君一怔:“还能这样?这可不合规矩。” 妇人忍住性子:“那你以为为何天帝把四方守门神派遣了出去?还命人四下巡逻。” 闻言,庆佑星君似乎想到了什么,担心地道:“如此一来,那孩儿我岂不是很危险?那厮上来,肯定得找我报仇雪恨。这下不好,我还是不要离开天庭了。” 想起赵灵台,犹记得当初被打了一嘴巴,脸颊都被打肿了。那时候,赵灵台可是留了手的。如果这次被对方找到,肯定不会再手下留情。 妇人没好气地道:“你怕什么,东叔不是跟你一块下去吗?” 庆佑星君看了看身后的那名老者,心中稍定。这东叔可是家里的老人,早就成就地仙境界。而赵灵台飞升上来,不过人仙圆满,即使突破了,也只是地仙初阶,比起东叔,远远不如。那样的话,如果赵灵台胆敢找上门来,一样是自投罗网。 想到这,他眼睛亮了起来:这果然是个好机会。只要把赵灵台抓住,送上天庭,便是大功一件,不但能免去以前的罪责,还能获得丰厚赏赐。 这时候,他终于明白爹娘的用意了。不过又一想,觉得此事终究渺茫。赵灵台什么时候飞升,都说不得准,飞升后的落脚地,更说不得准。仙域广袤无垠,两者碰上的几率实在低微得很,除非庆佑星君高调行事,以身为诱饵,把风声撒出去,那样的话,只要赵灵台飞升了,听闻到消息,自会找上门来。 对,就这么办。 前一刻,还担忧被赵灵台寻仇的庆佑星君,却期盼赵灵台马上出现在眼前了。 于是笑呵呵道:“娘亲,孩儿明白了。我想着那厮飞升,就算躲过飞仙台,也会落到咱这南瞻部洲来。说不好,就在大唐国内。昨晚你不是说飞仙台那边有动静,疑似有人飞升上来吗?无论如何,这都是个征兆。” 妇人欣慰地道:“我家佑儿果然聪明,监察台的千里眼是察觉到了端倪,是以第一时间把消息传回天庭,现在各路人马都在摩拳擦掌,想要立功。借着大唐国选拔国师的机会,我让你下凡,也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好,我这便下去了,免得误了时辰。” 庆佑星君心情愉悦,又想着凡尘繁花似锦,美人众多,虽然比不过天庭的仙子,但有时候尝尝新口味,也是一种新鲜。 说罢,他骑着仙马,带人出了南天门,转瞬不见,下凡而去。 …… 这一夜,赵灵台并没有入睡,而是打坐调息,一边留意着外面的动静。先前在水陆大会分场上所遭遇的事情颇为蹊跷,由不得他不小心谨慎。 第一时间想到的,会不会是身份暴露。但想着不应该,况且如果真得被人发现,现在就不可能风平浪静,早有无数人蜂拥而上,将自己擒获了。 他可不相信,己身区区人仙,对方会有甚顾忌的。 如果不是这回事,那是什么缘故? 难道,只是意外? 如斯想着,慢慢入定,修炼了一夜。 一夜无事。 第二天起来,吃过早饭,在客栈内待不住,迈步出去,继续在长安城闲逛起来。 虽然不是第一次到仙域,可对于外界世界,仍是陌生,到了长安城,正好多加了解本地的风土人情。所谓管中窥豹,略见一斑,亦是不错。 一番游荡,果然多有见识。 由于大唐国选拔国师,有着许多修士道人从四面八方赶来,使得这段时期的长安城,十分热闹。 赵灵台换了形貌,宛如凡人,加上有道宝加持,掩盖气息,等闲不会露了气息,因而毫不引人注意。 到了傍晚时分,他在一家大酒楼上吃晚饭的时候,忽而又听到一条有些意外的消息,说是从皇宫传出来的。说那大唐国王为了选拔国师之事,上书天庭,请仙人下凡。天庭竟是准了,还任命一名星君带着仪仗下凡,往皇宫而来。 那星君,封号“庆佑”。 得了批准,大唐国王十分欣喜,因而昭告天下,全国上下大摆筵席庆贺,并做好各种准备,迎接庆佑星君的到来。 “庆佑星君……” 听到这个名字后,赵灵台双眸掠过精光,杀机毕现。 其实修炼到了他这个境界,虽然在仙域算不得什么,但养气功夫已经不浅,轻易不会显露喜怒之色。只是那庆佑星君对他而言,实在是一个无法忍耐的对象。自己这番劫难,皆因此子而起,如何能做得到释怀? 在骨子里,赵灵台始终保持着几分意气,要快意恩仇。再度飞升,一个主要目标,便是找庆佑星君寻仇。 他知道,这个所谓星君,实则是个草包。只是仗着父辈庇荫,才能得到“星君”的封号。 在某种意义上,星君也是官,不过有名无实,并不具体执管什么事务。不过对外面的人而言,一个星君的头衔,已经足够威风了。而今下凡来,自是万民敬仰。 呵呵,倒真是巧了…… 赵灵台暗自冷笑,以他目前的状况,想要杀上天庭,直接找庆佑星君晦气,很不现实。不料如今对方自动下凡来,倒是提供了个下手机会。 但是…… 赵灵台就想到另一个可能性,这会不会是个圈套,故意引蛇出洞,引自己现身的? 很有可能。 赵灵台自人间飞升,要历经天劫,动静不小,肯定会引起天庭的注意。有此前提,也就意味着天庭方面,很可能已经发现赵灵台飞升上来了。 虽然由于造化金钱的存在,改变了轨迹,不是落在飞仙台上,而是到了大唐国中,但这番变化,在掌握大神通的神仙眼中,绝非毫无破绽。追索下来,难免发现蛛丝马迹。 要知道,玄穹仙帝对于赵灵台,那是势在必得。准确地说,是对道宝势在必得。 而赵灵台之所以胆敢留在长安,最主要的依仗便是造化金钱。有此宝在,便等于可以瞒天过海,不被人发现。长安人口万万,龙蛇混杂,又是一个天然的保护环境。 有见及此,天庭方面自会想方设法,引赵灵台自动现身。 把庆佑星君派出,当做诱饵,便是一个简单而有效的办法。而在其身边,自有高人相随。 很快,赵灵台就想通了这一层。他如果被仇恨蒙蔽了眼睛和心智,出手对付庆佑星君,便等于是自投罗网。 “呵呵,这手段谈不上高明,却并不简单。” 赵灵台笑了一声,抬头望天。天空高远,看不到天庭,但天庭就在那儿。 此时此刻,也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正高高在上地俯视众生,洞悉万千繁华。要从这片天地中,找出自己来。 那么,自己是否要顺意,暴起发难呢? 毕竟,这是一个非常难得的复仇机会。当那庆佑星君办完了事,回到天庭上,再想找他,可就很不容易了。 只是如此一来,势必陷身于无穷的麻烦当中,能否全身而退,却是个未知之数。 有圣人曰,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为了一时意气,把自己置身于险境中,实属不智。 赵灵台慢慢想着,自有筹谋。 吃罢晚饭,离开酒楼,往客栈方向走。突然就听得一声鹤唳,满城可闻。 热闹的街道,无数人群抬头看去,立刻发出惊叹声:“神仙啊!” “看,那是万神山灵鹤洞的灵鹤上人!” 但见一头巨鹤,飞舞在长安城的上空。那巨鹤羽毛雪白,泛着玉一般的光华,十分耀眼。巨鹤背上,盘膝坐着一位老者,须发皆白,飘然若仙。 这一位,便是盘踞万神山数百年的修士,灵鹤上人了,一位老资格的地仙人物,在大唐境内,颇负盛名。 对于万神山的诸位山主,赵灵台有心打探,是以了解不少。主要也是对方经常出现在长安城中,来往动静不小,名头显赫,随便一问,就能知道些情况。 总体而言,万神山最主要的山主有三位,灵鹤上人便是其中一个。 他今晚降临到长安来,看那阵仗,十有八九,也是受邀前来,迎接庆佑星君的。 从实力上讲,灵鹤上人比庆佑星君要远胜之,而且还是修行界中的长辈。不过这个辈分毫无用处,人家庆佑星君有着家族依仗,父母都在天庭当官。 天庭可是首屈一指的大组织,如果灵鹤上人有不敬之处,随便派个人下来,就能把他个灭了。 因此,听闻庆佑星君下凡,这灵鹤上人哪里敢摆架子,赶紧就提前到长安城来,准备迎接了。相信其他几位山主,也会如此。 赵灵台见那巨鹤灵气十足,又带着威严气势,分明是一头成妖的灵禽,这本身实力,肯定就属于人仙境界的。以此为坐骑,更显得灵鹤上人的不凡。想那人间修士,要寻一只灵兽豢养,都十分不易。 这一对比,简直天上地下。 巨鹤远去,鹤唳缥缈,过不多久,降落下去,看那方位,便是皇宫所在。 据说,庆佑星君会在今夜子时时分到达。不过说不准,也许要到明天。 从天庭到大唐,距离自是不短,不过对于掌握大神通的仙人而言,也就是一会儿的功夫,腾云驾雾,很快就能来到。庆佑星君当然不是那等大神通的仙人,他不过是个小人仙,连地仙都还不是,不过他骑着仙马,真要赶路,也不会要多久。问题在于,以众人对庆佑星君的脾性了解,十有八九,都会在路上有所耽搁。 话说回来,选拔国师,整个过程会持续好几天,行程也不赶。 但不管庆佑星君何时来到,下年的迎接功夫都要提前做好,做足,以表诚意。 这时候灵鹤上人就赶来,就是要表现态度,讨好对方,讨好天庭。为了谋取一个官职,他已经忙活好一段时日了。 从昨天到今天,赵灵台在长安城中打转,着实听闻了不少趣事秩闻。其中真真假假,说法多多。 见到灵鹤上人来到,赵灵台对于庆佑星君的心思又淡了一分。不难想象,其身边出入之际,有多位地仙相伴,那般情况下,根本下不得手。 看来要报仇雪恨,还得等待一段日子。 但赵灵台也不急,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而修士报仇,那单位直接飙升,可以用百年来形容。毕竟对于修炼有成的修者而言,数百年光阴,都是等得起的。 回到客栈,在房间中,点起灯火,铺开一张地图,慢慢看起来。 这是一张关于万神山的区域地图。 万神山脉,绵延千里,山头众多,星罗棋布的。其中元气浓薄,自有讲究。而最好的几个山头,早被人占了去,开了道场。 仙域千百年的发展下来,有着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的说法,四方洲域,俱有分布。而万神山,整体上就是一处福地。 这一点,也是赵灵台眼热于此的一大原因。以他的状况,对于那三十六洞天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唯有退而求次,谋求一处福地,作为根基。 一人占一方福地,那也是不现实,不过在偌大福地上分一杯羹,只要操作得当,还是有机会实现的。 目光在地图上巡视,一点点看下来。然后停在某处,许久不动,良久之后,吐一口气,慢慢道:“此地甚好,就它了!” 第两百零一章:搜查

是夜,大唐皇宫,金碧辉煌,歌舞升平。一座宫殿内,大开宴席,摆满了美味佳肴。筵席之前,一队身段妖娆的舞姬正在翩然起舞,向着贵客们尽情展现出自己的美丽。 在半个时辰前,庆佑星君率队下凡,抵达皇宫,倒是十分准时。使得大唐国王,以及一班负责迎接的大臣客卿们颇感意外。 看得出来,庆佑星君心情不错,脸上带着笑容。待人接物,也不像传说中的那般傲慢,让众人隐隐生出受宠若惊的心态来。 正主降临,宴席便开,好不热闹。 仙人下凡,在接待上有着十分严格的讲究,必须花费心思,摸准口味。 凡俗的食物,即使蕴含的元气再多,比起天庭来,都是相差甚远。唯有在烹饪上下功夫,尽量做得美味可口。 还别说,带有人间烟火味的饮食,对于不少仙人而言,都属于一种新鲜的享受,至于食物内蕴含的元气,倒是其次了。 大唐国王知道庆佑星君一向风流不羁,钟情美色,早早准备好了十数美貌歌姬,献上歌舞,只求星君能看中,那就彼此愉悦了。 果不其然,宴席之上,庆佑星君心情大好,一边说着话,目光却落在身段妖娆的舞姬身上,带着炙热之意。 这等规格的宴席,能上来陪坐的都不是普通人,大唐国方面,除了国王之外,还有两名重臣;另外又请了灵鹤上人、火鸦道长、龟真人来。 这三名修士,都盘踞在万神山中,是三名实力最为雄厚的地仙级山主,成名已久,在整个大唐国中,都属于拔尖的存在了。不过面对庆佑星君,三名山主却表现得近乎阿谀,一个劲拍着马屁,使得庆佑星君好不爽快。 天庭之上,秩序森然,庆佑星君难得有如此待遇,来来回回,就是那一伙跟班,那些奉承的话都听得腻歪了,没甚意思。而今下凡,换个环境,接受万民崇拜,又有这几个地仙级的修士讨好,感觉完全不同。 几巡酒后,庆佑星君已有些熏熏然,不过他并未忘记这趟来的要紧事,开口问道:“唐王,你境内近期,可有甚怪异之事发生?” 众人皆称大唐国王为“陛下”,不过这个称呼,在庆佑星君口中是不可能叫出来的,他的陛下,只有一个:玄穹仙帝,大唐国王并无那般资格,差得远了。 大唐国王不敢怠慢,想了想,又有些琢磨不准,陪着小心问:“怪异之事?” 庆佑星君吃得满嘴油腻,一皱眉:“便是星官那边,可曾发现有甚怪异景象。” 这一说,大唐国王如梦初醒,随即禀告道:“回星君,还真有一事,前夜有外星闪烁,坠于万神山中,不知所踪。” 庆佑星君闻言,顿时激动地站起来:“落于何处?” 大唐国王忙道:“我已派遣侦骑前往探查,只是一来一回,要耗费些时日,还不见回来。” 心里觉得奇怪,其实类似的事件在仙域并不稀罕,一年之间,往往会发生数十桩,国人司空见惯,不以为然,怎地庆佑星君如此激动? 庆佑星君踏前一步,问:“那地点在哪?” 大唐国王被他气势一逼,浑身不禁颤抖,有冷汗流下来,赶紧道:“具体不详,应在向阳林一带。” 庆佑星君抬头看往灵鹤上人,这名山主忙道:“贫道知道那儿,位于万神山尾端,距离长安不远,元气较为稀薄,四周皆是荒芜,并无山主道场。” 庆佑星君目光一闪:“好,那你就带路,我们现在就过去。” 看那颐指气使的架势,灵鹤上人心中有些不爽,但不敢表现出来,转念一想,或许这是个讨好对方的良机,当即陪着笑脸道:“但听星君吩咐。” 庆佑星君一摆手:“我们现在就走。” 走出数步后,霍然回首,向着大唐国王:“唐王,你立刻发动侦骑士兵,搜索长安城,看有无可疑人物出没。” 说完,与灵鹤上人联袂离席,冲天而去。 大唐国王脸色有些呆滞,浑然不知发生了甚事。庆佑星君说得模糊,那“可疑人物”的范围太广了,茫茫然,不知该如何下手。近期由于举办水陆大会,为数众多的奇人异士纷沓而至,因而在身份验证方面,放得比较松,城门关卡,几乎形同虚设。 对此,大唐国王也不怕出事。 这儿,可是南瞻部洲,受天庭管辖的。等闲修者,哪里敢搅风搅浪,滋生事端?而长安各大城门处,又布置有照妖镜,若有妖族想混进来,一照之下,顿时原形毕露。 因而多年以来,大唐王国一向风调雨顺,颇为安康。 国王转念又一想,莫非是天庭又对妖族开战了?但这个,与大唐国有甚关系? 妖族盘踞在东胜神洲,其中也有好几个妖国,一旦发生战争,人族王国也会听从调令,把军队开拔过去,进行厮杀。 思索片刻无果,大唐国王就开口下令,让城中人马进行全城搜索,缉拿可疑人士。至于误抓错抓,管不了那么多了,先关进大牢再说,等候庆佑星君发落。 现在闹这一出,宴席自然办不下去了,各人退散。 庆佑星君带着灵鹤上人离去,剩得火鸦道长和龟真人两个,阴沉着脸。他们却也不敢就此返回山门,而是在皇宫中住下,在一间清雅的别院中品茗闲聊。 这两人,都是活了四五百年的修者,地仙境界,不过基本也到了尽头,很难再有突破进步了。 在仙域之上,由于大环境的加持,人仙修士的确为数众多,可到了地仙,数目立刻开始锐减,再到上面的天仙,更是少了。而更进一步的太乙真仙,就那么一簇人而已。 太乙真仙之上,乃是真正的大道成就:大罗金仙,万劫不磨,永世不灭。 至今无一人达成。 人族与妖族破碎虚空,进入仙域,前后不过数千年,这个时间,还是太短了。 证道,何其难也。 除了人本身外,还得有相匹配的功法,再加上道宝加持,三者完美契合,才能觅得一线机会,成就大罗金仙。 因此,才有大道三千,天道唯九的说法。换句话说,偌大天地,能证道的,只有九人。 这个数目,是天道定下来的,属于铁律,无法打破。至于天道是什么,却又虚无缥缈,没人说得清楚。如果能说清楚了,那也表示该人证道成功,成了圣人。 总而言之,现在的阶段,那一群站在仙域金字塔顶上的存在,都还在上下求索,还在争斗不休。 就那么九个名额,肯定得争。有人陨落,有人掉队,就表示别的人机会更大。 比如说蜀山剑祖与玄穹仙帝都是非常有机会证道的大神通者,如今剑祖落败了,在他身上的气运机缘,就被玄穹仙帝拿了去。此长彼消,不言而喻。 只是出了纰漏,玄穹仙帝虽然把剑祖镇压了,却没有得到道宝造化金钱,遗落到了人间去。 关于此事,玄穹仙帝开始的时候一直在隐瞒,但后来有风声传扬了出去,就无法掩盖住了。 风声是从剑祖的追随者那边传出来的,他们籍此向天下宣扬,剑祖虽然暂时落败,但只要造化金钱还在,就有着东山再起的希望。他们的阵营,也就还保持着对抗天庭的底气。 因此近期的仙域风起云涌,都被这件事搅动起来了。 天道唯九,道宝也只有九件,几乎一个萝卜一个坑,但如今,有一件流落出去了,谁不眼热心动? 这可是一桩天大的机缘! 据说妖族那边,已经开始蠢蠢欲动,想要过来抢宝。 而作为漩涡的中心地,南瞻部洲,更是暗流汹涌。天庭高高在上不假,威严镇压不假,但在道宝面前,却还是不够。 这是一个值得付出一切的机会,包括身家性命。 别院清幽,火鸦道长与龟真人对面而坐,直到第三杯茶落肚,脾气稍显暴躁的龟真人才忍不住了,开口低声问:“道兄,你说是不是人间那人飞升上来了?” 火鸦道长一对长眼眨了眨,含糊地道:“说不准。” 龟真人面目长得丑陋,面皮多有疙瘩,站起来,目中有凶光:“若是,他可是往咱们这万神山来了。” 火鸦道长冷哼一声:“那又如何?你敢与天庭对着干?” 听到“天庭”二字,龟真人顿时泄气,坐回来,很不甘心地叹口气。 火鸦道长瞥他一眼:“不过既然机会来了,我们也不能坐视不理,也许能立下一个功劳,被天庭看中,获得赏赐呢。” 龟真人没好气地道:“有屁用,没看那灵鹤像只狗儿似的,早凑乎上去了?堂堂地仙去带路,不嫌丢人。” 火鸦道长呵呵一笑:“且不说外星坠地是否真是有人飞升上来,就当是真的,可人家还会傻乎乎地留在那儿,等人找上门来吗?” 龟真人双眼一亮:“那倒是……问题在于,谁也不知这厮长得甚样,又会往哪儿去。” 火鸦道长笑道:“没听星君说,要唐王下令搜捕长安城嘛。” 龟真人沉吟道:“难道那厮竟敢进城?也对,城中人口万千,正好掩饰。不过人海茫茫,这般寻觅,无疑大海捞针。” 火鸦道长好整以暇:“据说那厮得了剑祖传承,这般人物,岂会安于寂寞?只要他上来了,只要他在这儿,迟早会露出尾巴的。我们要做的,便是好好守着,如此而已。” 龟真人眼神一亮:“妙哉,正是这般。哈哈,道兄,既然如此,你我不如联手,互通声气如何?” “正有此意!” 火鸦道长大笑着答应。 对于天庭,他们都是畏惧的,不可能正面对碰,但如果到时真得出现机会,就是另一回事了。 …… 看完地图,赵灵台开始盘膝打坐,运气调息,过得一阵,忽而听到有雷鸣声,来到窗户一看,已是夜深,见夜空阴沉,不见星月,有电闪雷鸣掠过,似乎要下雨。 在人间的时候,凡人仰望天穹,总觉得行雷闪电,乃是神仙操纵。那些仙人,的确有这般本领,不过大多情况下,刮风下雨,却还是自然现象。仙人们又不是吃饱了撑着,时不时就弄一番景象出来,耗费法力。倒是有些修士到凡尘行走,要显化神通,遇到求雨的,间或会出手,弄些雨水下来。 但其实,这样的例子并不多见,所以才会被称为神迹,受万民崇拜。 望着阴沉的夜空,赵灵台总觉得心绪不宁的样子。虽然他觉得离开万神山,进入长安城,一路都是谨言慎行,不露痕迹,做得隐蔽。只是很多事情,只要做过了,就肯定有蛛丝马迹。要知道,这趟面对的可不是那些人间修士,而是仙人无数的天庭。 面对如此庞然大物,怎能不战战兢兢? 他,毕竟是个外来人。 便在此际,就听到一阵密集的马蹄声,有大队侦骑出现在街道上,一路呼呼喝喝,听得明白,是要进行宵禁,以及搜查。 街道顿时骚乱起来。 宵禁,可是很多年没有发生过的。现在皇上下了旨令,也就意味着城中出事了。 楼上的赵灵台双眸一缩,立刻就明白过来,此事很可能与自己有关。 那些凡俗军队,哪怕千军万马,他也不怕,可一旦闹将起来,行藏就会无所遁形。那么,坐镇城中的修士,自然会蜂拥而至,随便来个地仙,就够赵灵台好受的了。 “唉……” 赵灵台轻叹口气,他倒不觉得天庭方面已经确认自己行踪,现在的行动,只是在打草而已。然而这草打着打着,终究会打到自己身上来。 大唐王国,有着制度,其实下至黎民百姓,上到达官贵人,都有着身份户口的,就算那些修士,大都有记录在案,有度牒赦令等物。 这就是天庭的规矩,如此一来,没有身份的人,就很难立足隐藏得住。 正想着,咚咚咚声响,有人在敲打房门:“开门,快开门,衙门查房了!” 第两百零二章:突袭

房门打开,一队衙役冲进来,一个个虎背熊腰,显得雄壮。 赵灵台还是第一次遇到这般情况——准确地说,应该是踏上修道之路后的第一次。昔日作为读书人时,外出游学,考试之际,多次遇到官府中人盘问审查。 当开窍修行,就鲜有发生这样的事了。俗话有说,跳出红尘,而官府就是红尘世界的典型存在。 很快,他就注意到这些衙役基本算修行人士,有着合丹左右的修为,用人间的标准眼光来看,自是不弱的了。 转念一想,这是仙域,很多情况与人间不同,也就不足为奇。大环境优异,修行之路容易入门,自然有着不少修者投身凡俗,做起事务来。 领首一人,已是元炁境,距离阳神一步之遥,他目光灼灼,盯着赵灵台看。 赵灵台微微低下头去,做出不敢直视的态度,小心翼翼问:“敢问官爷,这是……” 一名衙役喝道:“把你的身份文书拿出来。” 赵灵台便拿出一份文书,递交过去——这东西,是白天逛街的时候,用些手段造出来的,就是一份普通的身份文书,难度不高。 衙役接过,打开,仔细看了一番,点点头:“赵阿旺……” 随后对领首的队长说道:“文书没问题。” 那队长开了法眼,审视赵灵台,上下看个遍,毫无异样,就是个普通人,也不说话,转身就走。 衙役把文书还给赵灵台,喝道:“这段时日,你好生待着,莫要乱跑。” “是是。” 赵灵台连忙应道,等人走后,房门关上,他脸色慢慢沉静下来。这趟已经是应付过去,后续也不会有多少问题,这便是大隐于市的好处,长安人口万万,一旦沉匿进去,想要找个人出来,无异于大海捞针,尤其是赵灵台有着道宝加持。除非他自己作死冒头,自己露出马脚。 不过这个隐,却也无法持久,造化金钱内还躲着一票人呢,计算时日,也差不多得放出来,不可能一直躲在里头,那里面的资源支撑不了太长时间。 一个人容易隐藏,数以百计的人,目标就变得巨大了,需要找个地方,好生安顿,那样也有利于门中弟子的修炼,快速提高境界。在这仙域,当个衙役都得合丹境,标准实在高得过分。 这一夜在喧闹和骚动中过去,全城缉捕,闹出的动静不小,据说抓了数百人,很是杂乱。 听到这个消息时,赵灵台正在吃早饭,为之哑然,一时间弄不明白怎么回事。想着大概是庆佑星君交代得不清楚,不过他也没办法交代清楚,两世为人,赵灵台的形貌大变,等于换了个人,茫茫然没有具体目标,怎么寻找? 几乎等于一点线索都没有。 赵灵台就很放心地在城中住了下来。 三天后,那水陆大会圆满结束,选了个国师出来,听说是个和尚,还很年轻,长得俊美如玉,倒引得不少长安城中的大家闺秀们好一阵眼馋。 这些消息,都是听说的。 因为赵灵台并没有去现场观望,他不想节外生枝,干脆闭门修炼。 飞升之际,损耗不小,需要时间调养。 这一日,官府发了公告,是新任国师骑马游街的大好日子,消息传来,万人空巷,都往游行的街道上来,排列得满满当当的,翘首等待,要一睹国师风采。 真是多年难得一遇的盛况。 赵灵台居住的客栈,位于繁华街区,临街,恰在游行路线之上。 等差不多时辰,已经能听见鼓乐声响了,他就搬个凳子,坐在窗口处,往下观望。 过不多久,浩浩荡荡的仪仗队伍出现,大红大紫的,前头的仪卫,龙旗飘扬,一辆辆白鹭车、凤仪车开路;仪仗中央处,是一辆金碧辉煌的车驾,华盖遮顶,下面坐着大唐皇帝,以及一位身披袈裟的年轻和尚,便是那国师了。 据说大唐皇帝已经与这位具备大智慧的和尚结拜为兄弟,口称“御弟”的了。 又有消息称,这和尚来历不凡,出身西牛贺洲,乃是佛祖座下弟子转世…… 这个说法,就显得玄乎。 但赵灵台听着,顿生警惕,想到一个可能性: 当下仙域格局,说是四方并立,不过那原住民蛮族,已是元气大伤,龟缩在北俱芦洲,那儿穷山恶水,环境恶劣,难以掀起什么风浪来;而盘踞在西牛贺洲的释家,却是自成一脉,号称西天极乐世界,但派遣出无数弟子,行走天下,宣扬教义,各个州域,都发展出了信徒。 对此,天庭自有忌惮之意,但明面上也不撕破,还请西天佛祖,菩萨罗汉等,担当了虚职。 玄穹仙帝有雄心壮志,借此对西天世界示好,为的是铲除异己,以及对付盘踞东胜神洲的妖族。 妖族的势力,可是相当雄厚的,乃是心头大患。 近年来,征伐不断,便是发生在南瞻部洲与东胜神洲之间。玄穹仙帝与佛祖联手,便稳稳占据了上风,妖族接连吃了几个败仗,原本各立山头的几大妖王,都不得不联手起来,共同抵御。 玄穹仙帝与佛祖,对于妖族都有着不同的方针策略。便说那西天世界,把些妖怪抓住,并不诛杀,而是施展出各种手段,把妖怪驯服,或练成八部天龙,看家护院,或作为坐骑,当成了出行的工具。 这对于心高气傲的妖族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却又无可奈何。妖族虽然个体强悍,但论起计谋策略来,哪里斗得过天庭和西天世界? 想当初,那黑鱼大圣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借尸还魂,回到人间,想要灭掉小雷音寺,出一口恶气。而后来,剑祖出面,与骨魔谈判,也是摆出了妖族不利的局面,让骨魔暴跳如雷,最终决定把记载着《斩尸经》原文的腾蛇头骨,送给了赵灵台。 这份无上功法,也是一份巨大的人情。 赵灵台接受了,就得还。 妖族节节败退,以处于不利的状况。不过目前而言,还能支撑得住,不至于全面溃败。 而在这骨节眼里,一位佛祖弟子的转世传人,来大唐王国当国师,那要是往大方面说,可就有着不同的解读和涵义了。 换句话说,这代表着天庭与西方世界进一步的合作,看来是要对东胜神洲进行新一轮的攻伐了…… 这些关于仙域的大势情形,位于人间的赵灵台本不知晓,却都是剑祖告知。飞升之后,加以分析,这才得出的结论。换了别人,哪怕土生土长的仙域修士,比如灵鹤上人之流,却也是看不通透,难以洞悉。 赵灵台出身低微,不过他接受了剑祖的传承和指点,那立场眼界,自然不同一般。 想过这一层,赵灵台目中显露精光。突然,目光为之一凝,落在下面仪仗队伍之中的一人身上。 庆佑星君! 骑在一匹仙马的庆佑星君大摇大摆地出现了。 这几天庆佑星君过得并不愉悦,当晚他与灵鹤上人前往万神山处,一番搜索,并未发现什么端倪,失望而归。找不到赵灵台飞升上来的痕迹,心中难免失望。从另一个角度上讲,可能赵灵台还在人间,并未飞升。 由于昆仑仙门的覆灭,天庭与人间已经失去联系。或许峨眉道场和大雷音寺那边还有音讯,但不知怎地,也并未提供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高层之上,存在着龌蹉,这是毫无疑问的。再深一层,就不是庆佑星君所能打探得到的了,他的父母也不行。 如此一来,在没有明确前提的情况之下,后面所有的推论都站不住脚。若是赵灵台真得还在人间,那任凭庆佑星君如何的摆弄,也是无的放矢,毫无意义。 没有了立功的机会,如何能高兴得起来? 但他仍不死心,今日便一同巡游,做最后的尝试,看能否把赵灵台引出来。 赵灵台倒没想到会在这个情况下再见庆佑星君,他是知道对方下凡,到了皇宫,却更知道那边早有防备,摆好了圈套,所以不可能自投罗网。 俗话有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在那么一瞬间,赵灵台还真有一股祭出飞剑的冲动。不过很快,他就冷静下来了,只冷眼看着。 轰! 便在此时,突然有巨大的破空声起,就见一物,呼啸而至,目标正是那游行的仪仗。 几乎同时间,赵灵台就感觉到危机的压力,浑身汗毛都要竖起来了。他不假思索,立刻纵身便走,离开了房间。 砰! 房屋崩塌,一片惊叫,那破空而来的,竟是一座山! 是的,是一座山! 最开始的时候,不过巴掌大小,落到上空,腾然变大,直压下来。 看得出来,这是一件完完全全的法宝,具备着玄妙变化和无上威能。上面符箓缭绕,激发出来,无数祥光蓬发。 “方寸山!是蜀山余孽方寸山!” 巡行的仪仗中,有好几位地仙坐镇,立刻便有人认出了这法宝的来历,大嚷起来。只是那嚷叫声中,带着绝望。 蜀山一脉,剑祖为首,主修剑道。不过在那一战中,剑祖落败,门中精英弟子死的死,伤的伤,七零八落,元气大伤,有人与剑祖一起,被俘虏了,关进了天牢,侥幸逃走的,也是各奔东西,不敢现身。 不过现在打出这巨山法宝的,却不是剑祖的弟子,而是他的随从仆人:方寸山。 此人本是一个凶恶的散修,修为不俗,一次意外中折在剑祖手里,洗心革面,甘愿为奴为仆,侍奉剑祖。 他本是幸存者之一,没想到却现身长安,还悍然发动雷霆一击,要当场诛杀大唐皇帝一行。 骑在仙马上的庆佑星君听到方寸山这个名号,不禁浑身一个哆嗦,他可听说过了,方寸山早年已成就天仙境界,不折不扣的仙人级别。如斯实力,在天庭的话,担任一名将帅绰绰有余,但其甘心情愿地留在剑祖身边,没有丝毫怨言。 毫无疑问,方寸山这次出手,定是要为剑祖出一口气的。问题在于,要出气,找天庭呀……不对,自家就是天庭中人。 庆佑星君满心懊恼,他本想引赵灵台出来,不料却招惹到了方寸山这个煞星,早知如此,不如老实呆在皇宫,而或早早回去天庭复命去了。 一位天仙出手,那真是地动山摇,偌大长安城,在那座巨大的山峰之下,似乎正在瑟瑟发抖。 “狂徒敢尔!” 猛地一声清喝,随即有一面旗幡飞起,当空一摇,呼的一声,那座巨大的山峰就停在了半空中,落不下去了。 稍一停顿,山峰呼啸一声,飞了出去。 嗤嗤嗤,数道光芒从长安城中闪起,紧追不舍。 很快,山峰变成一个黑点,消失在天际。 这一切发生得快,消失得也快,好像是一场幻影,但现场一座座被气势镇压崩塌的房屋,却真实无误地表示,刚才真有一座山峰要打下来。 逃过一劫,庆佑星君如释重负,长长松口气。 “星君,是坐镇大唐的仙人出手了。” 身后跟随的东叔低声说道。 大唐等国,受天庭管辖,因而天庭有任命,派了高人坐镇于此。显然,那是一位天仙级的人物。 除此之外,近期由于飞仙台监视到的异常,天庭也是派遣出不少高人四下侦探,追索赵灵台的下落。 其实一般的飞升过程,都会在飞仙台的掌控之中,然而赵灵台手持道宝,此物蒙蔽了天机,使得赵灵台的行踪变得晦暗叵测,难以捉摸。否则的话,只要赵灵台一飞升,早被人抓住了。 奔出客栈的赵灵台心有余悸,目光闪动。刚才方寸山那一击,可真是惊骇人心。 这就是天仙的手段,这就是法宝的威能。相比之下,在人间,修士们的过招,简直就是过家家一般。 只是,方寸山为何暴起发难?难道他的目的,真是庆佑星君? 对于方寸山,他曾从剑祖分魂那儿听过一嘴,描述不多。不过能被剑祖记挂在嘴边的人,自是不凡。 “不对,他不是针对庆佑星君……” 赵灵台目光亮起来。 星君之位,一共三百六十五,听着光鲜威风,但其实是虚职,没有掌握实权。而且接受封荫的,基本都是神仙后裔。通俗地说,叫“纨绔子弟”。 仙人子弟,也有纨绔之说,好比这庆佑星君,便是个典型。 是以这样的星君,并不值得付出暴露身份的代价来出手击杀。方寸山虽然脾性暴躁,可不代表他没脑子。没脑子,就不可能成就天仙了。 剑祖追随者众,自成一派,一向主张仙人逍遥,自由来往,不受管束。因而与玄穹仙帝的方针矛盾,难以协调,最终爆发争斗。剑祖落败,被镇压在天牢最底层,追随者群龙无首,各散西东,有的留在南瞻部洲,有的已经逃去了东胜神洲,还有的,竟往北俱芦洲去了,说要联络蛮族,积攒力量。 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就是把剑祖搭救出来。 那么,于情于理,那方寸山都不会贸然出手来对付一个庆佑星君。因为他一旦暴露行踪,就会招惹到无穷无尽的追杀。刚才,坐镇长安的仙人,以及好几名强者,都已现身追杀而去。 “对,是这样……” 赵灵台脑海灵光一闪,猜测到了一个因由:方寸山是故意现身,把大唐国的天庭仙人带走的,属于调虎离山之计, 那么,也就意味着方寸山对长安另有图谋。也可以说是吸引走大部人的注意力,帮人创造出一个机会。 那个人,很可能就是自己。 随即又想到那天晚上,被人窥伺的感觉,会不会便是方寸山?他发现了自己飞升上来,置身于长安,但并不现身相认,而是用另外的手段帮助自己…… 只不过,就算方寸山是天仙,他也无法窥破造化金钱的金光,除非别有窍门。 又或者,跟庆佑星君等人一样,方寸山对于自己是否飞升,也只是一个猜测。 仅仅猜测,也并不妨碍他的出手。 因为赵灵台得了剑祖传承,还带着一件道宝。为了他,为了转移天庭的注意力,身份暴露,也是值得的。 当然,这些也只是赵灵台的推测。 突然出了状况,街道上大乱,人群都被吓呆了,此刻才反应过来,尖叫着四散逃窜。倒是那巡城仪仗,还是整整齐齐的。能参加巡城的人,都是精心挑选而出,其中不乏高手,更有数位地仙。面对天仙的雷霆一击,他们或许难以招架,却也不会因此就被吓得屁滚尿流了。况且,城中有天仙坐镇,及时出手,化解了这次的突袭。 车驾之上,大唐国王惊魂未定,连忙开口问道:“御弟,可把你吓着了?” 坐在身旁的年轻国师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皇上,贫僧自幼修道,虽然不习术法,却也修得一手好禅。外魔也好,强人也罢,乱不得吾心。无惧无怖,自得自在。” 大唐皇帝听了,呵呵一笑:“如此甚好,果然是高僧。” 在另一边,赵灵台没入人群,往城外走去。这长安,不待了,便去万神山。 第两百零三章:立足

万神山,山脉连绵,山头林立。偌大山脉,在半山腰处,便是云雾缭绕,笼罩一片。那都是元气凝聚而成的景象,足见此地元气之浓郁。 此乃福地,七十二福地之一。 只是由于灵脉有些分散,不够纯粹,使得万神山在七十二福地之中排名最末。也是因为这点,此地并未入得那些天仙大神们的法眼,倒给不少地仙级的修士占了便宜,在这儿开辟道场,做了根基。 以山头为单位,整个万神山大大小小,有着上百个山主,相当拥挤。在一块住得久了,互相之间,或切磋,或争斗,大都知根知底,倒也相安了下来。 万神山中段,此处不见山峰,却有一条狭长的峡谷,名为“一线天”。此地地貌,遍地岩石,显得荒芜。但这儿,同样有一个道场,名曰:千尺观。 观名来由,不是说峡谷高,而是指一口深达千尺的寒潭。一年四季,该潭都是寒气蓬发,十分阴冷。 正常而论,这般环境,对于大部分修士而言都不适合,只适合一些修炼有特殊功法的修者。 千尺观观主,自命“千尺道人”,也是个地仙,不过刚破境不久,近期一直在闭关。打理观中事务的,就两个童子。至今为止,千尺道人并未收徒。 在仙域世界,开辟道场多见,收徒反而少,倒是一大奇观。不同人间那些宗派什么的,动辄都是数以百计的弟子。真正有火候的正宗功法大道,都是极为珍贵的,自不会轻易传人。况且,教徒弟本身,就是一件耗费精力心神的事。若是收了两三徒弟,光花费在徒弟的身上的,就占据了相当的时间,很容易耽搁本身的修炼。 因此,对于仙人而言,收徒十分慎重,等闲不收,除非碰到天赋极高的苗子,而或到了一定的阶段。即使有了合适的对象,但收进门后,考验心性品行,也得很长的时间,十年八年,都是短的。几番考验之后,才会正式传下道法。 毕竟在修者心目中,一名弟子,几乎就等于一份因果,牵涉甚深,必须慎之又慎。 不收徒弟,但能收童子。不管男女,合眼即可,随便指点些术法,然后养在道场内,负责跑腿禀告等事务,出入之际,带在身边,也算有个排场。 千尺道人修炼的功法有个名堂,唤作《千尺寒》,正与那口寒潭相符,其人脾性也是如此,冷冰冰的,不喜与人交际来往,少出外应酬。大部分的时间,都在观中闭关修炼。 这一日,气候阴凉,小雨淅沥。 峡谷之外,却走来一名青年。青年相貌普通,貌似憨厚,衣装简朴,看上去,就是个平凡的俗人。如果要说有什么奇异之处,便是在他身边,跟着一头狗儿。 这狗个子不大,木木的样子,一对白多黑少的眼瞳,间或眨一眨,流露出几分灵性来。 别的地方,大都云雾缥缈,但这峡谷附近,却是一片开朗,唯有一股寒气从谷内散发而出,人稍微靠近些,就感到浑身打冷战了。 但那青年似乎不怕冷,径直往峡谷中去。 “你是什么人?竟敢擅闯千尺观!” 猛地一声清脆的叱喝,就见到一名童子现身,指着青年。 青年呵呵一笑:“在下赵阿旺,是来找千尺观主的。” 童子扫他一眼,鼻子哼一声,高傲地道:“什么阿旺,完全没听过。瞧你鬼鬼祟祟的,莫不是要来偷东西?” 他身为千尺观童子,对于万神山的大小山主,都是知道的。或许没打过交道,但基本情况多少有所了解,从没有听过“赵阿旺”这个名号。见对方法力不显,仿佛是个俗人,不过能摸索到峡谷这儿来,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肯定有着本事。 纵然如此,童子也没甚好脸色,自家观主,可是地仙,等闲无人敢招惹。 不用说,这青年便是赵灵台了,他笑道:“劳烦你进去禀告一声,就说我登门求见。” 童子上下打量他一眼,冷笑道:“什么阿猫阿狗都来求见,我家观主哪里见得来?速速离去,莫要打扰我家观主清修。” 凡俗之间,很多人都知道万神山上有道场,有仙人,一年到头,就经常有人来碰运气,撞机缘,希望能走狗屎运,被仙人看中,收入门墙,那就一步登天了。不过这些人,绝大部分都被高峻的山势所阻挡住,根本爬不上来。况且山林茂盛,多猛兽出没,即使练武之人,也难以对付。 被拒绝了,赵灵台叹一口气,转身要走,忽而听到身后响起另一个声音:“且慢。” 这是千尺观的另一个童子,迈步出来。 那第一个童子看过去,问:“冷玉师兄,你叫他作甚?” 这名叫“冷玉”的童子一努嘴,指着那狗:“清寒师弟,你看那狗?” 清寒一怔,注视过去,就感受到了一股阴冷的气息,心中一跳,露出欣喜之色:“倒跟观主的要求有些符合,不过得请示观主,才好确认。” 说着,转身就进入峡谷去了。 那冷玉留在外面,又打量了赵灵台一番。 赵灵台问道:“你家观主,可肯见我?” 冷玉一摆手:“我师弟已经进去请示,你且稍候。” 约莫半刻钟后,脚步声起,一名身材高大的道人迈步而出,后面跟着童子清寒。 这道人身穿道袍,一张马脸,透着一股青色,仿佛多年没有见过阳光一般,阴测测的,显得可怖。 显然,这便是那千尺观主了。 千尺道长一出来,目光在赵灵台身上绕了个圈,很快就挪开,注视着狗儿来。片刻之后,喜形于色,很是满意的样子。 赵灵台一拱手:“见过千尺观主……” 千尺道人一伸手,把他的话打断:“你可以走了,狗儿留下。” 赵灵台摸了摸头:“道友这般行径,可不合规矩。” 千尺道人瞥他一眼,冷冰冰地道:“到了此地,便得守我的规矩。若非看在这狗的份上,你也得留下。” 赵灵台叹道:“早听说千尺观主性格霸道,且贪婪,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千尺道人听见,脸色变得更为阴沉:“看来,你是有备而来,你因何而来?” 心中隐隐发起嘀咕,由始到终,他都没看清赵灵台的底细,显得蹊跷。要知道到了地仙境界,仙眼已开,能洞悉深浅,但面对赵灵台,却有一种雾里看花的感觉。先前言语,听着霸道,却也是一种试探,否则的话,早直接动手了。 赵灵台叹道:“我这番来,本想找观主做个买卖,但这个样子,怕是做不成了。” 千尺道人眼珠子一转,喝道:“做买卖就得有本钱,你究竟是甚门路,跑来这故弄玄虚。” 说着,大手一张,一道水气凭空而生,朝着赵灵台当头落下。 他竟是说动手就动手。 身为地仙,哪怕破境不久,也有着自傲的本钱。赵灵台面目陌生,报出的名号更是闻所未闻,本身就可疑。千尺道人可不信对方会是天仙级的仙人,既然如此,干脆动手,一探虚实。他激发的这道水气,乃是“玄阴之气”,阴寒入骨,只要被点滴落到身上,整个人都会被冻住,化作冰雕,端是十分狠毒。 他已看中妖身狗儿,要将其炼化,用来促进本身修为。虽然不知赵灵台的来路,又有何目的,故意带着这么一只狗儿上来。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手底见真章,只要把赵灵台拿下,审讯逼问,自能水落石出。要是赵灵台嘴硬,什么都不说,那直接打杀,扔进千尺潭去毁尸灭迹,也没甚大不了的。在他看来,要是赵灵台有什么厉害靠山,一早就亮出来了,何须弄个“赵阿旺”的名号? 赵灵台识得那道气息的厉害,不敢硬碰,跃身躲开。不料那却是千尺道人的一记虚招,逼得赵灵台慌张躲避后,他已经出现在赵灵台身后,五指一张,将赵灵台拿住,哈哈大笑:“果然是个雏儿,也敢来此卖弄……” 话口未完,嗡的一下,一道金光蓬发,将他笼罩住。 千尺道人面色骇然,失声叫道:“造化之气!” 他乃地仙,见多识广,自有眼力,此刻被造化之气罩住,忍不住慌乱起来。刚才见着赵灵台为了躲避玄阴之气,跌跌撞撞的样子,颇为狼狈,不料却是个圈套,故意引他放松警惕,骗他上当的。 一个照面之下,赵灵台就催动了造化金钱,原因无他,就是要速战速决,以免夜长梦多。他现在人仙圆满,地仙未破,与千尺道人对阵,境界落了下乘,也许能斗上些回合,但想要把对方拿下,肯定得妖身出动,联手出击。只是如此一来,一番激斗在所难免,闹得动静大了,把别处的山主惊动,局面便会失控,难以收拾。 因此,最好最干净利索的办法,便是动用道宝。 动用道宝一次,消耗不小,也会增加暴露的几率,不过当前形势,用一次两次的,并无问题。 被造化之气罩住,千尺道人心中大骇,低吼一声,拼命鼓动法力,与之相抗,希望能挣脱开来,觅得一线生机。此际他的心情,真是无比复杂,惊骇震怒,还有迷惑,不管怎么想,都想不到赵灵台身上竟带着如斯宝物,随即一道灵光闪过,明悟过来,迅速将眼前的憨厚青年,与那个名字联系起来: 赵灵台! 来自人间的飞升者! 只是,他为何出现在此地,还特意找上门来? 无奈当下苦苦支撑,连开口说句软话求饶的机会都没有,生怕泄了一道气,就被席卷进去了。 那边两名童子见状,更是骇然,他们搞不懂发生了什么事,却也清楚自家观主陷入了麻烦。两人修为低微,帮不上忙,也不敢上前,第一时间,掉头就走,想要离开峡谷,到别处求救。 呼的! 妖身摇身一变,体型庞大,化作巨物,扑腾过去,一口一个,将两童子吞进了肚子。 这一幕,被千尺道人见到,更感惊骇,一时间,分辨不出妖身究竟是妖怪,还是灵兽,只觉得此事已经超出了自己的认知。精神一个恍惚,金光猛地发力,就把他给摄收了进去,掉进了钱洞里头。 呼呼! 这时候,赵灵台才大口大口喘气。话说刚才,他差点没坚持出,让千尺道人给跑了,那就后患无穷。 收一位地仙,可真不容易。 在人间的时候,也曾收过一尊地仙,黑鱼大圣。不过那时候的黑鱼大圣境界跌落,只是人仙之境;况且出手的是剑祖,哪怕只得一缕分魂,但操作起来,也是得心应手,不费吹灰之力。 而今轮到赵灵台来驱驭造化金钱,对上千尺道人,就显得吃力了。毕竟他的境界不够,炼化道宝的程度也是不够。亏得千尺道人刚破境不久,如果换了灵鹤上人这个层次,造化金钱就收不了。不但会失败,还会被人家杀人夺宝。 这也是赵灵台经过一番研究,才选定千尺道人下手的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在于千尺道人性格孤冷,少与人来往,千尺观位置特殊的缘故。拿下千尺道人,在里头住下,只要小心行事,就不怕被人发现。 千尺道人被收进了造化金钱内,两个童子也被妖身吃掉,这个千尺观,就成了无主之地,成了赵灵台在仙域的立足之所。 稍作休息,他就迈步进入峡谷。 峡谷内布置有阵法,但不算高明,他直接催动造化之气,破解了去。然后重新构造,换了新的阵法,布置了新的禁制。 忙活完这些,损耗到了一定程度,就觉得累乏起来。坐下休息一阵后,这才开始打量峡谷内的境况。 从外面看,峡谷狭长,十分险峻。当进入里头,才发现别有洞天,是一番新天地。但见芳草茵茵,竹林成行,其间一座道观拔地而起,不算大,却是十分典雅的样子。观其构造,看得出来,那千尺道人也是个有品位的家伙。就是阴寒阵阵,让人觉得不甚舒服。 里外看了个遍,赵灵台绕后过去,曲径通幽,走得一阵,前面寒气愈盛,仿佛来到冰天雪地,再走一阵,一口深潭显露眼前。 望着那缕缕寒气,袅袅而生,赵灵台眼神亮了起来。 这口寒潭,着实不错,乃是灵脉喷薄处,天然而成,最为适合修炼冰系功法的修者,他们在此修炼,能事半功倍,进度神速。想那千尺道人,便是得了这造化,所以能破境,成就地仙。 赵灵台主修剑法,但那《斩尸经》,却对寒潭有需求,具体落实到妖身上。妖身原本就不属于常规活物,介于生死之间,最喜吞食阴魂鬼物,养得气息偏于阴寒。是以千尺道人和他的门下童子看见妖身,便见猎心喜。 果不其然,到了此处,妖身立刻显露出欢喜的状态来,奔跑过去,居然绕着寒潭,翘腿撒了一泡尿,用这种圈地的方式昭告:这是属于牠的地盘了。 赵灵台见状,哭笑不得。与此同时,沉吟起来,发现现在的妖身,的确越来越灵动,有了一定的自主性。换句话说,灵智渐开…… 这是一个觉醒的过程,是可喜可贺的。当其成长为完全体,也就意味着赵灵台在《斩尸经》上的第一重修炼圆满成功,可以进行第二重的突破了。 先斩妖身,再斩人身,最后斩本身,斩却三尸后,就成大道。 这个,就是整个《斩尸经》的架构。 理论上,是这个样子。 但大道之说,玄之又玄,看似简单,做起来却是千山万水。一步之遥,已是天堑之别。想那玄穹仙帝,蜀山剑祖等人,也是困在最后一步,积累千年,依然迈不出去。 而今,赵灵台不过是刚起步罢了,第一步都还没有正式完成。 随着妖身的成长,给予赵灵台的压力也变大。如果他的修为跟不上去,就会被妖身喧宾夺主,乱了主次。那样的话,还谈什么以后? 不过目前,这个情况不会发生。因为赵灵台已经稳扎稳打,又飞升到了仙域,在这千尺观中,只需闭关一阵,便能突破,成就地仙了。 从人仙到地仙,一个境界的差别,却成为修行路上的一个分水岭。到了地仙,严格来说,还称不上仙人,但也能拥有绵长的寿元,能运用许多术法神通了。 赵灵台倒想马上闭关突破去,不过眼下,还不是合适的时机,还有些事务需要安排妥当。 于是意念转动,驱动造化金钱,开启阵势。 唰唰唰的! 一道道人影凭空出现,来到千尺观前的空地上。 人数不少,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一个个似乎还没有醒过神来的样子,显得迷糊。 当脚踏实地,环视四周,众人惊疑不定,纷纷把目光看往站在他们身前的赵灵台。 赵灵台现在的面貌,让他们觉得陌生,一时间,不敢肯定。 赵灵台背负双手,微微一笑:“我是赵灵台,欢迎大家来到仙域!” 人群中,林中流等人如梦初醒,立刻跪拜下去,难以掩饰住心情的澎湃激动:“拜见师尊!” 第两百零四章:选择

“拜见师尊!” “拜见赵门主……” 众人跪拜在赵灵台身前,神情激动地喊道。 对于他们的情绪,赵灵台早有预计:每一个人间的修士,能够有机会飞升到仙域来,便如同绝望的人找到了出路,那种惊喜之情难以压抑。 当初赵灵台突然爆出计划,不是个体的飞升,而是带上他们,一起飞升。那时候,众人已经是情难自禁。虽然对赵灵台怀有信心,只是这般的飞升方式闻所未闻,不敢想象,总怕哪里会出了纰漏差错,导致计划失败,那就竹篮打水一场空。 现在,当计划实现,成功抵达仙域,众人积攒在心头的情绪就全部爆发了出来,开始宣泄。 他们是修士,但也有七情六欲。况且,这可是飞升,这可是仙域。 很快,众人就东张西望起来,观察四周的环境,好奇中带着些迷茫。 千尺观的环境,最大的特点便是寒气弥漫,置身其中,总感觉到阴气入体。时间久了,会对经脉产生伤害。 很快,他们就意识到了这一点,赶紧运转气息,进行御寒。 赵灵台解释道:“这儿是我找到的一个落脚点,无主之地。现在,就属于我们了。” 林中流兴奋地道:“师尊,我们是否要打出灵台的旗号,在此地立足,重新创造出一个灵台剑派来?” 赵灵台微笑道:“暂时不急,也无法做得来,你们要记住,我们身在危险当中。” 听到这句话,众人心里皆是凛然。 飞升之前,关于仙域的状况,赵灵台已经大致说了一遍,对于天庭的恶毒用心,也说了不少。毫不客气地说,赵灵台本身,就是众矢之的。只要他上来,天庭就会采取各种措施行动,对其进行围剿。 众人不知千尺观的具体位置,也不知外面的状况如何。事实上,除了赵灵台的大致介绍之外,他们对于仙域,几乎一无所知。 而有些事情,赵灵台也并未多说。毕竟整个飞升团体中,并不只有灵台弟子,还有别的人。比如王道士他们,以及代表峨眉与小雷音寺的那两位。 王道士和陈帝扬还好,毕竟有着交情,而且他们也是灵台的忠实盟友,信得过。不过红尘公子和寻欢公子就不好说了,必须有所保留。 这两人,分别代表峨眉和小雷音寺。 在人间的时候,两大仙门接受了上界的授意和指令,选择与灵台剑派联手,共同对付昆仑。联手背后,自有利益交换,其中一个条件,便是赵灵台带着两名代表弟子飞升。 如今,已然飞升上来,也就意味着过去的缔盟协议完成。接下来的局面,就是另外的事情了。 当事情发展到了新的阶段,也就表示会出现新的变化。 据赵灵台所知,为了对付妖族,天庭就与西天世界联手了的。也许峨眉山与大雷音寺,都不希望看着玄穹仙帝发展得太快,故而在人间的时候,两脉使出了绊子,但当赵灵台飞升上来后,情况就变得微妙起来。 毕竟赵灵台本身,就是个香饽饽。那造化金钱,不管西天世界,还是峨眉山,都会垂涎三尺。而反过来说,现在的赵灵台,实在太过于弱小。造化金钱在他手里,就等于孩童持金于闹市。 对于这些,赵灵台心里亮堂堂的。 那边,李红尘与空印和尚站在一块,虽然没有交谈,但这个站位本身,就表明了态度。 在人间,三大公子代表三大仙门。在赵灵台没有下来之前,他们天资傲人,是天之骄子,被誉为最出色的新一代,也最有飞升的希望。但赵灵台的出现,让他们黯然失色。唐听雨不用说,直接都拜赵灵台为师了;而无论是李红尘,还是空印,也一下子被压了下去,几乎没有表现的机会。 虽然说彼此对比,本就不属于同一个时代,而赵灵台从天上归来,完全是个异数,单纯的对比,显得不公平。 只是在修行界中谈论公平,本就是可笑的事。 赵灵台的归来,打破了时空的认识,继而统治了人间。生活在同一个天空下,李红尘等人,唯有忍气吞声,无话可说。 这是一种悲哀,颇受打击。那空印遇上赵灵台,听了他几句话,差点禅心大乱,走火入魔。好在及时返回小雷音寺闭关,这才压了下去。 可以说,赵灵台的存在,对于这些人间修士,便是一座大山,一片阴影。压抑在心头上,沉甸甸的,难以释怀。 如今,飞升上来了,顿时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三大公子,互相之间的关系并不融洽,都是心高气傲的主,加上仙门竞争,自然很难成为朋友知己。不过当前,李红尘却与空印站到了一块,表明立场,也算是抱团,互相照应了。 赵灵台瞥一眼,不以为然,挥一挥手:“尔等暂且四下走动,看一看。” 林中流等人,就等这一句话,应了声,三三两两的,好奇地开始逛起来。不过他们只能在峡谷内行走,不能到外面去。但这个,已经足够。 一个个感受到浓郁的元气,不禁大口呼吸起来,妙不可言。 此地,果然是仙域,比起人间,简直不可同日而语。看那元气的浓度,在这修炼一天,胜过人间十天。 飞升之际,众人被收到道宝内,进行沉眠,浑浑噩噩,不知过程。现在放出来,就等于小鸟出笼,难免雀跃。不过一些人,已经开始抓紧时间进行修炼了,哪里顾得上去好奇观望。 比如江上寒。 他乃是苦修之人,醉心于剑道,到了仙域,更要争分夺秒,不愿浪费任何能够修炼的时间。 赵灵台看在眼里,暗暗点头。这一批一同飞升上来的人,基本都是心腹弟子,品性方面无可挑剔,更重要的是,他们足够勤奋,足够努力。唯有如此,才能在强者如云的仙域立足,打开局面。 所谓勤能补拙,不外如是。 若是飞升上来,就被花团锦簇的仙域景观迷了心智,那很快就泯然众人,只能到凡俗世界去混日子,还不一定混得下去。 赵灵台举步走向空印和李红尘处,两人连忙行礼,异口同声道:“见过赵前辈。” 态度很是恭谨。 赵灵台呵呵一笑,开门见山地问:“已到仙域,不知二位有甚打算?” 李红尘与空印对视一眼,还是空印先回答道:“上来之前,贫僧已得到法旨,要前往大雷音寺复命。” 李红尘也道:“我也是如此,要去往峨眉山。” 赵灵台早有预料:“原来如此,不过据我所知,峨眉山远在天庭某地;而大雷音寺,更在西牛贺洲。距离此地,万水千山,十分遥远。” 空印合十道:“贫僧自幼遁入空门,主张言行一切,皆是修行,却不怕辛苦劳累。” 李红尘笑道:“不满赵前辈,我身上持有峨眉令牌,到了地方,便有接应。” 赵灵台点点头:“既然都有安排,我自不会强留……嗯,不过大家刚飞升到此,需要整顿休息。那样吧,十天之后,我就送你们下山。” 李红尘又与空印对视一眼,心中明白赵灵台有顾虑,应是怕他们出去后通风报信,惹来祸事。此乃人之常情,并不奇怪。 空印立刻便道:“甚好,但听前辈安排。” 李红尘也道:“我没意见。”略微有些不快,他倒是想马上赶赴峨眉山,进入山门,拜见峨眉祖师,不过现在的情况,容不得他拿主意。十天时间不长,很快就过去。 赵灵台笑道:“那好,二位自便。” 说完,又过去王道士那边。 众人当中,除开林中流等嫡传弟子,空印和李红尘属于外人,而王道士陈帝扬,以及莫轩意三个,身份就有些微妙了。他们不是“外人”,可也不是弟子,用“客卿”二字来形容,勉强合适。带个“客”字,也就分了层次,是以有些事情,赵灵台需要跟对方当面说清楚。 见到赵灵台来到,这三人赶紧见礼,脸上神态,又是兴奋,又是激动的,还非常感激。 “赵兄,携带飞升,此等恩情,真不知该说什么了……” 王道士一个劲地道。 赵灵台摆摆手,笑道:“别急着感激,仙域虽好,但是福是祸,我都拿捏不准。” 陈帝扬问:“此话何解?” 赵灵台叹口气:“你们应该也知道,我在仙域,可是不受欢迎的人,还很可能是通缉犯。上一次,我恶了天庭,遭受仙谪,被贬落人间做狗。这一次,如果再被抓到,可是连狗都做不成咯。” 他语气倒是诙谐,可王道士等人听着,脸色顿时肃然起来。 赵灵台瞥他们一眼:“在人间的时候,我便说过,带你们飞升,不为其他,就是因为你们对我灵台有恩,对我赵灵台也有情有义,这是一份回报。我这人,一向快意恩仇,所以没什么好说的。如今总算不辱使命,安然抵达,不过接下来的路怎么走,就看你们的了。” 王道士摸了摸胡须:“赵兄,我们初来乍到,对于仙域毫无认识,连路都看不到,又怎么走得下去?还请你不吝指教,指点一二。” 赵灵台呵呵一笑:“其实我也是个半桶水,上次飞升,就是个看门的,见识不多。” 顿一顿,接着道:“话说回来,这仙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就是个元气浓郁的大人间。有天庭,有妖族,也有世俗王国,十分繁华……” 王道士等人认真听着,很是入神。 “……大概如此,别的东西,我也在摸索,知之不详。” 诸人听得津津有味,露出向往的神色,很想走出去,去到那长安城中见识一番。 赵灵台又道:“你们都是阳神境界,在这仙域,就不够看了。不过只要勤勉修炼,跻身人仙,应该不难。” 听了这话,王道士他们顿时眼神发光,人仙,那可是梦寐以求的境界。以他们的年纪和功法,在人间,修仙之路已经断折,无法再前行了,所以他们才会对飞升如此热衷。当赵灵台说要带他们一起飞升,激动得差点要晕乎过去。 赵灵台又道:“但要在这仙域立足,也有着诸多问题。首先是身份的问题,我们都不是正常的飞升,没有经过飞仙台,是以没有正当的身份。当然,只要你们低调行事,不招惹是非,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老实修炼,好好生活,问题不大。” 陈帝扬一怔,问道:“听你的意思,是要赶我们走?” 赵灵台摇摇头:“说赶,未免生分,我是为你们着想。” 陈帝扬张口欲言,终是忍住,等待赵灵台继续说下去。 “仙域非人间,在人间,毫不客气地说,我能为所欲为,无惧一切。但到了这儿,说句自嘲的话,我便是那过街老鼠。你们跟在我身边,只会遭受横祸。而我,实在无法提供庇护。这不是愿不愿意的问题,而是力有不逮,守不住人。” 赵灵台说得很诚恳,因为这本就是事实。 王道士问:“那你的弟子们呢?” 赵灵台呵呵一笑:“他们既然是我的弟子,早就预备了牺牲,以他们的性格,也不可能会离开。” 王道士道:“其实我们也可以加入灵台。” 赵灵台笑道:“道士,你且听我说。首先,目前没有灵台,那旗号不可能打得出去。其次,彼此修炼的功法体系完全不同,没有必要凑在一块,过得不舒服;另外,仙域很大很大,便是真正的仙人,恐怕也没有踏遍。大,意味着未知,意味着机缘。你我皆是修道之士,天机不可测,谁都说不准谁能撞见机缘。所以,你们出去的话,福源厚泽,便是机会。” 陈帝扬和王道士等人静静地听着,对于前面两点,他们不以为然,说实话,承了赵灵台这么一个天大的人情,携带飞升,如果赵灵台要他们牺牲,他们也不会皱眉头。但最后说的那一点,他们的确心动了。 天机,福缘,这都是玄之又玄的东西,谁都说不准。毕竟眼前站着的赵灵台,便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赵灵台接着道:“我听过一句俗话,说鸡蛋不要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真诚地说,你我皆是人间飞升者。要知道,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飞升者了。从某种程度上讲,我们是一伙的。我处境凶险,恐怕走出去,就会被天庭的人斩杀。呵呵,那可是有着大神通的仙人,真正的翻江倒海。” 说到这,就想起在长安城中见到的方寸山出手,印象极为深刻。 “所以跟着我,祸事随时会上门,这一点,是确凿无疑的。既然如此,不如分头发展,闯出去,或许能成就大道。” 陈帝扬想了想,长吸口气,沉声道:“我明白了。” 王道士搔搔头:“听着很有道理,你一向有道理,也罢,那就各自求道,去寻个长生也罢。” 在人间,限于大环境的制约,求道无望,但飞升之后,那一份心思就活了过来。 剩下莫轩意,一直沉默不说话,现在缓缓开口道:“其实我就是打着这个主意,要踏遍青山,采药炼药。” 他是一个比较纯粹的人,专注于药道,不愿受管束限制。既然赵灵台都这么说了,坚持留下,也无意义,不如放开手脚,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他们的修为境界,放在仙域中微不足道,但也不算蝼蚁,只要不作死,就不会有大问题。毕竟掌握大神通的仙人,也不是他们这个层次所能轻易接触得到的。 赵灵台笑道:“如此甚好,嗯,我跟李红尘他们说了,在此整顿十天,你们也一样。” 对此,王道士三人自无意见,全听安排。 处理了这事,赵灵台把林中流等人召集起来,聚在千尺观中,进行关门会议。 林中流、阿奴、江上寒、桐叶、唐听雨、许君…… 这些人都是亲身嫡传的弟子,是核心所在。 李红尘等则留在外面,互相瞧了一眼,也不交谈。 王道士一拉陈帝扬,两个则到另一边去,低声嘀咕着。他们二人有着交情,现在决定离开赵灵台,要靠自己去闯荡摸索,左思右想,终是觉得不踏实,就商量着一起走,互相有个照应。至于莫轩意,他善于炼药,这个本事,可比阳神的修为要吃香,更容易在仙域立足。 另一边,李红尘眼珠子转了转,主动对空印道:“寻欢,你去往西天世界,是有人来接吗?” 空印摇摇头:“不是,我决定走过去。” 李红尘很吃惊:“那可是在西牛贺洲,不知几万里。” “阿尼陀佛。” 空印念句佛号:“肌肤根骨,劳累空乏,都是表相,连这个都承受不了,如何踏上大道?” 李红尘叹道:“佩服,吾辈当学之。” 空印微微一笑,云淡风轻。 上一次,在山林讲经,让百兽听经,碰到赵灵台,道破禅机,使得他禅心纷乱。不过回去后,闭门思过,却有顿悟,使得修为跃近,也算是破而后立了。 半个时辰后,林中流等人出来,而赵灵台则留在观中,他要闭关了。 第两百零五章:地仙

千尺观建立于峡谷之内,峡谷甚阔,自成天地,林木茂盛,芳草茵茵,有飞鸟走兽等。不过由于寒潭的存在,寒气浓郁,等闲鸟禽难以活动生存,所以都在比较远的地方栖息。 但其实,整个峡谷,几乎等于封闭式的。 出口只有一个,设置有阵法。 里头地方大,林中流他们可以随便找个去处,进行修炼歇息等。至于千尺观,赵灵台选择在那闭关,别的人,就不好进去了。 都是修士,对于坐行条件要求不高,只需清幽安静即可。况且这儿元气浓郁,单凭这一点,对于他们而言,就等于是胜地。稍稍处理好些琐事,立刻便去找地方,开始冥想感受了。 阿奴没有走,而是直接坐在千尺观门外,等于一个守门人。 这是他的习惯,也是使命所在,任何时候,都不愿离开师尊太远。 对此,林中流等人也已司空见惯,劝不得。好几次林中流想要代劳,都被阿奴赶走了。无奈之下,只好由他。 这些事务,也没甚好计较。既然有人在此,林中流他们就到后面的山林去,进行修炼。 其实千尺观附近,寒气阴森,并不适合他们修炼,不如离去,另觅佳地。 其中林中流一道,江上寒与桐叶一道,唐听雨和许君却走在了一起。两个女子,年纪相差不多,也不知什么时候,居然有了不少共同话题,来往密切起来。 许君心情雀跃,好奇地东张西望:“这就是仙域,我做梦都没想到会有飞升上来的一天。” 唐听雨淡然道:“我也没想到。” 许君就问:“听雨姐姐,你可是出身昆仑,又是圣女,应该很有机会飞升的,怎么会没想到?” 唐听雨倒不忌讳自己的出身问题,慢慢道:“昆仑又如何,仙门也是那样。没有师尊,就算我在人间再修炼百年,恐怕也无机会飞升。” 她说的是事实。 只是许君下意识地以为,唐听雨出身不凡,会得到昆仑的重点栽培,有大量资源倾斜,那么机会就会大些。 唐听雨望着一朵盛放的野花,想了想,晒然笑道:“有些事情,不知师尊有没跟你们说。” 许君当即摇头似拨浪鼓:“师尊呀,哪里说过什么。总是高深莫测的模样,哎,我原本还觉得对师尊有所了解,敢情最后,一无所知。” 唐听雨哑然失笑:“高人嘛,自有高人风范。” 许君一吐舌头:“话说我们乱嚼师尊的舌头,会不会挨骂?” 唐听雨笑了笑:“你不说,我不说,他就不知道。” 两人对视一眼,窃笑起来,像是偷吃到糖果的孩子。 这般年纪,正值青春烂漫,到了仙域,换了一个全新的环境,心里头就觉得憋着慌,总想要找个人说说。唐听雨虽然性子清冷,许君也不算活泼的人,不过两者凑在一起,意外地觉得亲近。 或者,是她们两人入门最晚,属于后来者,在身份上,有着一份认同吧。 唐听雨当即就把圣女的定位,和差点被上仙夺舍的事情,慢慢说了出来。 许君听着,变得默然。 其实这事,早已是过去式,随着飞升,而烟消云散。那时候的人间,对于此事,有着诸多传闻说法,现在唐听雨能对许君诉说,就等于分享了一个心底的秘密。 于是,礼尚往来地,许君也把与赵灵台在人间时的一些纠葛道出,不过某些细节,就进行了回避。 唐听雨听得入神,在许君口中,赵灵台仿佛换了个人。或许,那正是赵灵台的另一面,有趣的一面,人性化的一面。 分享了秘密,两人就觉得更加亲近了,许君又问:“唐姐姐,先前师尊在观里说,咱们的处境会十分艰辛凶险,我倒是有些担心。” 唐听雨道:“有甚好担心的,天塌下来,也有师尊顶着。大不了,就是一死而已。而我,已经死过一次了。” 许君微垂下头,有些不好意思:“我是担心自己修为浅薄,会连累了师尊。” 唐听雨伸手去摸摸她的长发,安慰道:“如果怕你拖后腿,那师尊就不会带你上来。所以,不用胡思乱想,师尊都会安排好的。所以,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便是勤奋修炼,尽快把修为提高上去。那样,才能帮师尊分担。” “嗯!” 许君重重一点头:“我一定会努力,不会让师尊失望的。” …… “就在这儿吧。” 江上寒停了下来。 桐叶四下看了看,点头道:“这儿不错,也感觉不到多少寒气了。”顿一顿问:“师尊怎地留在观里闭关?那儿可真冷,我从没有想到,有这么冷的寒气。” 江上寒笑笑:“师尊何许人也,他做任何事,都有着道理,我们依循吩咐去做即可。” 桐叶叹道:“我想,他携带我们一同飞升,一定倍感压力。否则的话,他一个人,肯定不用那么多顾虑。说实话,我们都拖后腿了。” 江上寒看着她,目光灼灼:“叶子,师尊说过,同门之间,不用那么客气生分。师尊看似不羁,实则有情有义。所以,别的言语多说无用,我们要做的,是本分,是修炼,是要证明,师尊选择带我们上来没有错。能做到这一点,就足够了。” 桐叶道:“我明白的……”迟疑了一下:“看师尊的态度,我们不会在此长留,或许很快又跑到别处去了。此地虽然冷了些,但还是不错。” 江上寒呵呵一笑:“方寸之地而已,没什么值得留恋。话说起来,我们都还不知道外面究竟是个什么模样,听师尊说,仙域很大很大,相比之下,我们就渺小得很,宛如沧海一粟。说真的,我倒想出去看一看,这仙域,究竟会大到什么程度。” 桐叶依偎在他身边,满足地道:“很快就有机会的,呵呵,到现在,我都还觉得像是做了一场梦似的。” 江上寒目光坚毅:“这不是梦,我们已经飞升了,但要面对浩瀚的仙域,我们需要把手中的宝剑,磨砺得更加锋利。只有那样,才能替师尊分忧,我一定会做到的。” 语气坚决,不容置疑。 …… 灵台剑派的众弟子,都到千尺观后方的山林间找地方,进行修炼。 有意识地,王道人和陈帝扬选择了留在峡谷口处,至于莫轩意,正趴在一片草地上,毫无仪态地研究着那儿的草植。 这些不是药,但一株株,由于饱受元气滋润的缘故,生长得很好,积累之下,其本身就具备了一定的药性和药用价值。毫不夸张地说,这儿随便一棵草儿,都比人间许多的药物优胜。 这就是大环境造就之下的差异。 研究着这些草植,莫轩意兴致勃勃,一下子就投入进去了,显得忘我。 李红尘与空印在不远处,和尚盘膝而坐,已是入定的状态;李红尘则有些心神不定的样子,他的定性,终是差了一筹。 修炼的时光过得快,八天功夫,波澜不惊,转眼就过去了。 众人切身领会到仙域的充沛元气,一个个都投入苦修之中,进步神速,这对他们而言,简直是梦寐以求的状态。 万神山,乃是福地。千尺道人的道观选址,更是福地中的优越之地,能在这般地方修炼,算是占了很大的便宜。 “咦?” 众人当中,如果说谁还不在状态,非李红尘莫属,他算着日子,只想能顺利离开,然后投奔峨眉。天庭的峨眉山,比起这峡谷来,不知要好多少倍。李红尘可听说了,那峨眉山,乃是三十六洞天之一。能进去拜师修炼,别说人仙,便是地仙,都有机会达成。 想着,都感到内心灼热。 李红尘有些心不在焉,猛地就发现一个状况,便是觉得寒气似乎变弱了。 “难道是适应了的缘故?” 他心里嘀咕着,望向红尘,忍不住开口问:“寻欢,你是否觉得,这里的寒气减弱了,还减弱了不少?” 空印点点头:“确实如此。” 李红尘抬头看着千尺观:“难不成是赵前辈的手笔?” “也许吧。” 空印不是很有兴趣,在他看来,不管如何,这都是赵灵台的事,别人无权干涉,也没必要去问东问西。总归到底,彼此间都没有多少交情。 李红尘却忍耐不住,不住张望。猛地间,从千尺观那边,一股庞然气息生成,蓬发出来,使得整座峡谷都似乎晃了晃。 李红尘吃一惊,眼睛都睁大了,失声道:“这,这是……” 空印云淡风轻的神态有了变化,叹息一声:“赵前辈突破了。” 叹息声中,带着一抹羡慕之意。 修行路上,最难的便是突破。每次破境,都意味着打开了下一阶段的门户,意味着往前面跨了一大步。 李红尘不敢置信地道:“你说,他成就地仙了?就那么闭关几天功夫?而且,突破地仙,不会引发天劫的吗?” 他非常清楚,地仙意味着什么。 空印眼神复杂:“十有八九,便是地仙。” 千尺观的气息,一下子把林中流等人惊动,诸人立刻放下手头的修炼,飞快地赶了回来,站在观门之外,垂手肃立,静候师尊出关。 第两百零六章:进食

千尺观内,净室之中,赵灵台盘膝而坐,无悲无喜。 一股股气息从他身上蓬发而出,在身边形成了一个漩涡,无形有质。 感受着这些气息,赵灵台意念转动,操纵自如,灵台一片清明,已经进入到一种浑然忘我的境界。 但这个,并非地仙。 上一世,赵灵台循规蹈矩,飞升到飞仙台上,被种下天条,也被赐予仙丹。丹药服下,修为大涨,不过,也没有真正成就地仙,而是介于人仙与地仙之间,站在那一道坎上,只要接下来潜心修炼,假以时日,便能跨步迈过去。 可惜,被打发去看园子,得罪了庆佑星君,随即遭受仙谪,一身修为,化为乌有,付之流水,只得重头来过。 从高处跌落,是一种惨痛的遭遇。很多人碰上这么一回,恐怕就一蹶不振,再无法翻身——如果没有造化金钱,如果没有《斩尸经》,赵灵台的狗命人生,恐怕就是另一个样子了。 好在世事无常,却少了如果。又或者说,那些,是属于赵灵台的机缘际遇,他抓住了,并卷土重来,再度飞升。 所谓经验,便是有所经历。经历过了,哪怕失败,也不表示两手空空,毕竟积累了经验。 很多时候,经验都非常重要。 再度踏上修途,赵灵台进度快速,并且凝聚出了无漏之身,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而今,他再度进入地仙的门槛之上,上一世所能走到的最高点,这一世,只算是个起点。 只要他愿意,赵灵台随时都能跨过去。 但成就人仙,不同以往,要进行渡劫。 自古以来,劫的概念,便是一个很大的命题。从人间飞升,要渡劫,从人仙进阶地仙,也要渡劫。至于成就天仙,更不用说。越是往上,那天劫的难度就越是提高。 渡过去,成仙,渡不过去,化作灰灰。天劫乃天地规则生成,无可逃避。想要逆天而行,就得拿出相对应的实力来。 在万神山渡劫,并不容易,动静太大,不可能不引起别的山主的注意。 如此一来,在千尺观发生的事,就露陷了。 千尺道人虽然性子冷淡,少与人往来,但别的山主,都已知道他之前就成就地仙。现在又来一趟天劫,很容易叫人生疑。特别是在敏感的时期,外面不知多少仙人,正在搜索着赵灵台的行踪。从他们的立场,不可能放过这样的疑点。 在长安城走一趟后,赵灵台深深认识到南瞻部洲的境况。这儿,可是天庭的直接管辖地,到处都布置着眼线,以及强者坐镇。稍有风吹草动,便会引起连环反应,容错率相当低。如果说赵灵台隐于长安,本本分分当个普通人,或许能潜藏较长的时间,只是那样,意义何在?一旦他稍稍有所动作,想要冒头,便会被人察觉。 所以,想要在南瞻部洲立足,几乎等于痴人说梦。 原本赵灵台还对万神山有想法,不过现在已经认清现实,不可能在此开宗立派。最好的出路,是离开南瞻部洲,另选地方。 那个地方,在赵灵台心中,已经有了想法。 东胜神洲! 东胜神洲是妖族的大本营所在,牠们是对抗天庭的主要势力,只要到了那儿,就不怕天庭的追杀。 当然,妖族本身,也是个麻烦,不好对付。换了别人,过去那边,恐怕会被当成间谍,而或异族,直接被妖怪吃掉。但赵灵台不同,他修炼《斩尸经》,这个会让妖族认同自己的身份。另外,与骨魔打过交道,这个履历在妖族中能派上用场。那骨魔,可是妖族的祖辈级存在,德高望重。 另外,剑祖阵营的幸存者,也多有前往东胜神洲的,他们应该也会被妖族接纳。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那些妖王不会不意识到这一点。 天庭已经和西天世界联手,妖族压力巨大。 所以,赵灵台去东胜神洲,有机会的话,还能亮出剑祖的旗号,收罗蜀山旧部,获得臂助。 这么一想,利好颇多,就定下了去东胜神洲的决策。夺这千尺观,只是当做临时据点,休整之后,便能离开。 在这万神山中引动天劫,实属不智,并无必要,况且,对于地仙的境界,当到了临门一刻,赵灵台又有了新的理解。 感受着玄妙的气机,调转运用,颇为自如。约莫一个时辰后,诸多气息井井有条地重新纳入体内,归于平静。 良久,吐一口气,赵灵台精神奕奕地站起来。随即迈步,前往后院的寒潭处。 此刻的寒潭,起了变化。一头大狗,蹲坐在那儿,看上去,就跟一个人一样,极为人性化。 这狗坐着,大嘴张开,不断朝着寒潭进行吞吐。丝丝缕缕的寒气,不断冒起,被狗儿吞了进去。而在狗儿身边一圈,已经结了厚厚的一层冰,光溜溜的。 赵灵台在后面看着,目中有精光闪露。 这口寒潭,乃是天地景观,其内必有母体寒精,那可是天材地宝级别的事物,难得一见。至于人间,是不可能存在的,早丧失了生成的环境条件。 对于天材地宝,赵灵台一向热衷,喜欢收罗。废话,这个谁都喜欢,宝贝嘛,多多益善。 不过得了宝贝,还得善于运用,才能物尽所用,光是堆积,也是无用。 赵灵台身怀道宝,有造化金钱这等逆天宝物,想要炼出那造化之气,就得把资源源源不断地投入到钱洞之中。昔日在人间,发动人力,收集了如山般的资源,全部投放进了钱洞,最后也就炼化出几缕造化之气来。 顾名思义,这造化之气神妙无匹,有着夺天地造化的功用,灌输到别人身上,能助其修为大涨。想当初江上寒成就人仙,便是这么一个缘故。否则的话,以人间的环境,哪里能随便冒出个人仙来? 当然,这气息也不是随便灌输给人的。得掌握好时机,否则便是拔苗助长,反而有害。 钱洞就是个无底洞,多少资源都不够。人间的资源品质马虎,只能靠量。这个情况,到了仙域,会有改变。前提在于,赵灵台能弄到资源。 千尺道人这道场内,资源有不少,但最珍贵的,便是那口寒潭。 赵灵台本想着用些手段,把那母体寒精给抽了,交给钱洞炼化,但后面见妖身对于寒潭很感兴趣,就让牠到这边修炼。 看样子,妖身倒是把潜藏在寒潭深处的寒精给炼化,慢慢吸收掉了。 这妖身,可真是生熟不忌,来者不拒啊。 赵灵台叹息一声,他倒不是可惜,那寒精进了钱洞,最后受益的,是自己;而被妖身摄取,受益的,同样也是他赵灵台。毕竟人身妖身,本就一体。 他慨叹的,是对于妖身的特性,总能弄出新的动静来。 吼! 妖身低吼一声,把一团晶莹的寒气给吞进嘴里,随即晃一晃脑袋,浑身皮毛抖一抖,往地上一倒,恢复小狗形态,又开始休眠了。 每次大量的进食后,牠都会如此,赵灵台已经习惯,意念一动,收了妖身。 这时候,赵灵台就发现,那口寒潭已经没有多少寒气生成,而四周的温度,虽然还颇为阴凉,却已丧失了那种入骨的寒意。换句话说,此地,已变回寻常。便是那元气,仿佛都被抽了一部分,不再那么浓郁了。 也罢,反正这个洞府只是临时落脚,很快便会舍弃。 赵灵台开始在道观内走动:咦,这口精铜香炉不错,是上等材料,收了…… 啧啧,这儿还有,好大一口锅,虽然不知用甚精铁打造而成,但收了。 整个道观走一遍下来,收获事物十多件,尽数送进钱洞,统统炼化。 这般行径,多少有些浪费。材料比起成品,价值自是大打了折扣。不过赵灵台不计较那些,诸多事物,难以搬走,不如全部送进钱洞,只要能炼化出一缕造化之气,都是赚的。主要这些成品,几无一件趁手,只能当材料用。 以千尺道人的实力,不管如何,都是堂堂地仙,一介山主,定然有着更为了得的法宝。那些器物,应该是随身携带,不可能就这样在道观里摆放着。而千尺道人被收进钱洞,正在里面囚禁着,暂时无暇理会,来不及管他。 一番搜刮,七七八八,弄个干净后,赵灵台这才走出道观,见林中流等人,恭谨地站立在外面。另一边,则是王道士他们,一个个脸色带着疑惑。 他们感受到气息异常,以为赵灵台要成就地仙了,不料等了一阵,那气息就平静了下去,也无天劫降临的迹象,大感奇怪。想着很可能是赵灵台还没有跻身地仙,却也不敢多问。 赵灵台目光一扫,笑道:“事情顺利,提前出关,我这就打开阵法,大家可以出去了。” 李红尘忍不住问:“赵前辈,那你们?” 赵灵台呵呵一笑:“你我分道扬镳,各奔前程,也无需多问。” 李红尘讪讪然。 彼此都是修者,虽然境界有高低,但能走到今天,谁都不是婆婆妈妈的人。既然已经下了决定,做出了选择,分别在即,也没甚长篇大论,只说几句辞别的言语,道一声“珍重”,然后李红尘走在最前头,一个个离开了峡谷。 这几人出到外面,见到山脉起伏,连绵无边,好一片壮阔之地,顿时心情激荡,几乎忍不住要长啸出声。但之前赵灵台也叮嘱了,此地万神山,乃是福地,山头之上,各有洞府。那些山主,皆是藏龙卧虎之辈,惊扰了人家,一个不好,便会招惹祸端。 几人便忍住,回头望一眼送到门外的赵灵台一行,随即一拱手,下山而去。 赵灵台目光清冽,等了片刻,开口说道:“我们也走吧。” 林中流等人肃立不动,也不多问。 赵灵台眨了眨眼睛:“你们就不好奇,为师会带你们去哪儿?” 阿奴憨然笑笑:“有甚好奇的,反正师尊去哪,我们便跟着去哪。”诸人皆是点头认可。 赵灵台哈哈一笑,就不废话,却是驭动道宝,像飞升那时候,把门下弟子收进去,迈开大步,行走在山径之上。 山路崎岖,赵灵台却如履平地,走得一阵,忽地听到有动静,躲避不及,一人骑着一匹极为神俊的仙马奔驰而知,后面还跟着数名随从。 可不就是那庆佑星君吗? 过了这么多天,这厮居然还没有返回天庭,而是来到了万神山。 庆佑星君看着赵灵台,打量一眼,居高临下地傲慢问道:“你是谁?” 第两百零七章:复仇

庆佑星君神情倨傲,后面一众随从众星捧月,其望着衣装简朴的赵灵台,有些疑惑地问:“你是谁?” 此地乃万神山,等闲人根本上不来。 见着庆佑星君,赵灵台也颇感意外,本以为这厮早便返回天庭复命去了,怎么又出现在这里?他却不知,庆佑星君临时改变了行程,又受了几位山主的邀请,就到万神山来做客。今日四下游逛,要来狩猎,也不用那几位山主作陪,就带着贴身的随从,那位地仙东叔却不在其列。 赵灵台神情不变:“我是闲散修士……” “闲散修士?” 庆佑星君并不信,上下打量一番,冷哼一声:“来人,把他拿下。” 嗖嗖! 两名心腹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抓住赵灵台手臂。 赵灵台挣扎道:“你们要作甚?”没有挣扎脱来。 庆佑星君见状,有些失望。他本想着赵灵台暴起,显露出实力的,那样的话,便证明此人可疑。说实话,在心底里,庆佑星君仍希望找到赵灵台的影踪,故而选择答应了几位洞主的邀请,再来万神山走一趟。眼下见着位面目陌生的人,自是起了疑心。 两位随从把赵灵台拿住,送到天马前来。 “还不跪下,叩见星君?” 一个随从叱喝道,手腕使劲,要把赵灵台压住。 “咦?” 这一压,顿时发现不妥,然而来不及反应,就见这个“游散修士”忽然如同一尾滑溜溜的鱼儿,脱离了控制。 有气息蓬发! 嗤的! 一道剑光熠熠,就朝着马上的庆佑星君刺去。 彼此的距离,近在迟尺,几可忽略不计。 庆佑星君的修为本就马虎,他天赋普通,加上后天懒怠,嗜好吃喝玩乐,以及美色,用在修行上的心思不足两三分。还是近年来,父母不计本钱地在他身上投入了大量的丹药资源,才让他勉强摸着了地仙境界的边缘,但根基实在不济事。 此刻遇袭,面对那道骇人的飞剑,这厮被吓得大吃一惊,缺乏实战的缺点尽露无疑,根本来不及反应。 嗡! 却是他身上有一片清光激发出来,正是父母赐予的一枚宝镜,在觉察到了危险,主动发动,形成一道护罩,把庆佑星君守护住了。 然而赵灵台这一剑不同凡响,锋锐无匹,他不久前境界正有突破,锐气正盛,在剑芒上又裹挟了一点造化之气,所向披靡。 哗啦一下,就把清光刺破。 砰的,那枚宝镜应声而裂,化作无数碎片散落。 庆佑星君呆若木鸡,脑子乱得像一团浆糊,就觉得颈脖上锋寒入骨,被一枚飞剑给横在了上面。 他吓得面如土色,慌张地道:“不要杀我,我是天庭星君……” 赵灵台双眸有寒意,语气却平静:“庆佑星君,别来无恙,不记得‘故人’矣。” “故人?” 庆佑星君一怔,目光定定地看着赵灵台:面目是陌生的,从没有见过,只是其蓬发出来的气息,锋锐、不屈、带着一抹难以言说的桀骜,似曾相识: “你,你是……” 突然间,庆佑星君似乎认出来了,失声叫道。 “咔擦!” 他后面的话来不及说,一颗大好头颅就骨碌碌地滚落下来。 “星君!” 一众随从惊得手脚发凉,他们哪里见过这等场面,也没想到对方说动手就动手,痛下杀手,没有丝毫迟疑犹豫。要知道在这南瞻部洲,天庭意味着高高在上,代表着一切。哪怕一名天庭的奴仆,下到这凡俗来,也是横行无忌,为所欲为的。只要打着天庭的旗号,到了下面,不管是强大的修者,还是权柄在握的帝皇,哪个见着,不都毕恭毕敬,奉承不已? 经过这么多年的管治,可以说,在这南瞻部洲,天庭的权威已是根深蒂固,不容冒犯。 然而来到万神山,遭遇到个“游散修士”,庆佑星君就遭了毒手,死于非命。 从见着庆佑星君的那一刻始,赵灵台已经有了杀机。俗话有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这么好的机会,怎容错过? 多年来,在他心底里,这一缕仇恨始终深埋,如同一根入骨的刺儿。虽然表面看来,云淡风轻,可刺儿的存在,实实在在,总在某个不可回避的时刻发作,隐隐作痛。 赵灵台深深地知道,这根刺,一定要拔掉。否则的话,就会越埋越深,甚至成为心魔,影响他以后的修为。 是以,在长安城时,得知庆佑星君下凡,他就有了杀心。不过他到底没有被仇恨蒙蔽了心智,知道城中危机重重,遍地埋伏,只要他冒头,便正中了圈套,是以压制住了冲动。那时候,他就感觉不甘,毕竟这样的机会不多,错失过后,再想找庆佑星君报仇,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了。一个说不好,可能都要等日后大道有成,打上天庭时,才有机会。 实在渺茫得很。 却没料到因缘际遇,那庆佑星君竟没有回天庭,而是跑到万神山来了,正是送上门的肥肉,不吃都对不住老天爷。 也是天要亡庆佑星君,他身边本有一位地仙强者做保镖的,但他嫌那位东叔管得严,就使个由头把他留在灵鹤上人洞府那了。 飞剑斩头,毫不停歇,飞掠而下,追杀起庆佑星君的随从。一剑一个,真是痛快! 在斩下庆佑星君头颅时,赵灵台心头一松,有一股明悟涌上,便知是由于刺儿被拔掉,使得心境有了突破。 遭受仙谪,是他一生极为重大的转折点。要知道在此之前,对于天庭,他是有所憧憬的。哪怕被打发去当个守门人,心里仍是想着踏踏实实修炼,一步步往上走,凭着毅力和勤奋,总有出人头地的一天。只没想到,看守玄桃,刚刚上任,就碰到来摘桃子的庆佑星君。随后遭遇的一切,使得他的密命运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 其中祸福,并不好说。但赵灵台为人做事,一向快意恩仇,不曾变过。击杀庆佑星君,正是去了心头一口恶气,自然念头通达了。 庆佑星君的随从,本事没多少,有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跟班。他们一向跟着庆佑星君作威作福,今日撞上赵灵台这个煞星,便遭了血霉。 赵灵台下手颇快,瞥见有人逃遁进了林子,也不追赶。 这儿是万神山,山头林立,强手如云,这番动静,很快就能惊动四周,那些山主都是地仙修为,赶赴来到,只需片刻。 是以杀得几人后,赵灵台身子一窜,便以极快的速度奔下山去。 呼呼呼! 果不其然,一会之后,一道道遁光便出现,风驰电挚般落在出事地点上。 “星君!” 看到身首异处的庆佑星君,朴素打扮的东叔失声叫道。 后面几位,正是万神山的几位代表山主,灵鹤上人、火鸦道长等,一个个俱是面色大变。 他们诚意拳拳地邀请庆佑星君来万神山做客,讨好不已,自有心思打算。便是想着走对方的门路,看能否在天庭上讨个一官半职。即使不能,也能落下些好处,弄个赦命之类的。不曾想庆佑星君说出来狩猎游玩,还没出来多久,就遭了横祸。 本来呢,几位山主要一同陪同的,不过却被庆佑星君拒绝了,说人太多,没甚意思。 灵鹤上人等也就不好跟随,想着在这万神山,都是他们的地盘,而且以庆佑星君的身份,就算碰到其他的山主,也不可能有什么事,谁知道就出了这么一档祸事? 如此一来,好端端的事,就给办砸了。不但办砸,还很可能遭受牵连,要受到天庭问罪追责。 要知道,死的可是一位星君啊! 天庭星君不少,足足三百多位,基本都是仙二代的人物。这个二代,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是谁?是谁下的毒手!” 东叔须发张扬,大声咆哮道。他作为保镖,责任更大,心里极为懊恼。原本他该是一直跟在庆佑星君身边的,不过到了灵鹤洞府内,对方拿出了一坛百年丹酒来,而庆佑星君又说不用跟随,其就想着先留在洞府内喝上几杯,再出来与庆佑汇合,不料短短功夫,星君就被杀了。 “东叔,那凶手是个面目陌生的青年,已经往山下逃了。” 这时候,一个随从连滚带爬地从林子里跑出来,大声叫道。 “没用的家伙!” 东叔伸手一指,一道气息便贯穿了随从的头颅,其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本以为逃过了飞剑的绞杀,却死在了自家人的手下。 东叔脚一顿,化作一道遁光,疾掠而去。 剩下灵鹤上人几个,互相瞧了眼,龟真人面色很难看地道:“出了这事,该如何是好?如果惹得天庭动怒,只怕这万神山都待不下去。” 万神山乃福地,虽然排名末端,但福地便是福地,哪怕在仙域,也不好寻得,也正是因为灵脉稍显松散,这才被他们几个山主给占了,否则的话,哪里轮得到他们,早被那些天仙大神给拿了去。如果失去此地,几人便失去了修炼的根本,难以承受得住。 火鸦道长压低了声音:“我听说这个庆佑星君在三百六十五个星君中排名最末的……” 言下之意,暗指对方家族来头没有那么厉害。 灵鹤上人苦笑道:“即使如此,那也是星君啊。否则的话,你我何必挖空心思去讨好于他?出了这事,跑不掉的,亡羊补牢,唯一的补救方法,便是尽快抓到那凶手,或许能减轻些罪责。” 龟真人脾性暴躁,沉声道:“这凶人是哪儿冒出来的?竟敢对星君下毒手,不可能是万神山的人,莫非是外面闯进来的过路客?” 听到“过路客”一词,灵鹤上人眼睛一亮,想到了什么:“是呀,前些时日,庆佑星君与我到万神山,说是要寻人。不过他闪烁其词,不知那人是谁。看星君的神态,颇为着紧,想必不是等闲之辈。” 龟真人嚷道:“现在说这,也是无用,还是快追人吧。” 几位山主就不多言,纷纷施展遁光,朝着山下奔去。 却说赵灵台斩了庆佑星君,立刻脚底抹油,以极快的速度下山。不多久,到了山下,略一沉吟,知道万神山的那些地仙们不会善罢甘休,当即选了个大道路径,把速度慢了下来,很快,就融进了来往的行人之中。 嗖嗖嗖! 遁光破空,纵横往来。 见到仙人当空,路上的行人纷纷参拜,祈祷不已。为免突兀,赵灵台也俯身下去。 循着些蛛丝马迹,东叔最快追下来,猛地想起一事,他并不知道凶手面貌,而那位报讯的随从已经被自己一指杀了。当时的他,实在大动肝火,动了真怒。庆佑星君出了事,他就难以交待了。 “恨呀,早知如此,当初便该尽快返回天庭,为何在万神山盘桓多日?” 望着路上的行人,东叔咬牙彻齿,猛地脑海灵光一闪。作为庆佑星君家族的老人,其深得信任,知晓不少内情:“是了,这凶手难不成便是飞升上来的赵灵台?只有这个亡命之徒,才会悍然对一位星君下手。” 想到这,他一颗心砰砰地跳,觉得捕捉到了一线希望:如果把赵灵台拿住,送上天庭,献给仙帝,那就是大功一件,能抵消掉失责之罪。说不定,还能得到封赏。 不管如何,必须试一试。 拿定主意,东叔浑身气息再不加掩饰,蓬发爆发。 呼呼! 平地席卷起大风,铺天盖地,往道路上,四周的地方上吹去。 昏天暗地,其声呜呜,好像妖魔来袭般,颇为可怖。 众多行人,前一刻还在参拜,敬畏仙人,下一刻就遭遇到了这等景象,顿时吓得哭爹喊娘,连忙找地方躲。躲不及的,被那风吹到,立刻滚在地上,身上衣衫都被吹烂了。 赵灵台躲在人群内,本想瞒天过海,见到对方施展出这般手段,暗暗冷笑,也不显露,借助造化金钱的遮掩,表现得惊慌失措,就势躺到了地上去。 东叔在半空,目光如炬,不放过任何疑点。但很快他就失望了,这些行人皆为凡俗,不堪一击。观察一阵,他就飞掠前去,继续搜寻。 等了一阵,后面灵鹤上人几个都赶到。 火鸦道长说道:“东叔,那厮狡诈,或许用了声东击西之计;又或者,还隐匿在万神山内。” 东叔瞪着他:“我家星君在万神山上遇害,尔等脱不了关系,不找到凶手,你们都逃不了。” 灵鹤上人苦笑道:“东叔有事,尽管吩咐,吾等必尽全力配合。” 东叔就道:“第一,全面封锁万神山,开始搜索;第二,四下交通要道,立刻吩咐人手把守,大唐方面,我自会找国王干涉……” 他冷静得快,知道这般时候,越是暴躁,越容易出纰漏,从而被对方钻了空子,逃之夭夭。 “好。” 灵鹤上人几个答应得干脆,现在都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必须同心协力,将功补过。他们作为万神山上的老牌修士,交际广阔,识得人多。很快就能召集起一大批修士来,如果对方是外来者,定然会露出马脚…… 一张大网,正迅速地铺张开来。 赵灵台在网中。 南瞻部洲很大,非常大,如果一定要找个参照物的话,可以说等于半个人间,而大唐国,万神山,位于洲域的中部。 赵灵台早有决断,是要离开南瞻部洲,前往东胜神洲,唯有如此,才算跳出樊笼,进入真正广阔的天地。只要他还在南瞻部洲一天,就仿佛呆在罗网之内。 在这儿,天庭的眼线无处不在,稍有不慎,他便会露出马脚。其实如果不是身怀道宝,他早就被人算到,逮住了。 出手复仇,击杀庆佑星君,是一次冒险的行动,使得暴露的风险大增。 但此事,划得来。 当这么个机会出现在眼前,必须抓住。报仇雪恨,等于斩断了一缕过去,从而轻装前行,修行之路,便会变得容易许多。 化身凡俗,骗过了东叔等人的勘察,接下来就是等风小了,与惊慌失措的众人一同离开。 这些人,有的是前往长安城的;有的是返回城郊的家中,还有的,是远途的旅人…… 他们都有着身份,有着目的。 赵灵台在思索,他的目的地是东胜神洲,然而此去不知几万里,山水遥遥。远的不说,当务之急,却是尽快离开这大唐境内。脱离此地,才能洗去嫌疑。 长安城是不好进去了,里面可能已经布下天罗地网,所以为今之计,就是一直往东走。 大道上有关卡,有兵马驻守,但这个对于赵灵台而言,不存在多少障碍,遇着关卡,便爬山涉水,往山野处走便是。 他不是凡俗,而是修士,更是一位随时能跻身地仙的修士,即便放在仙域里,也算有些实力的了。 路径方向早就摸索清楚,走得三天,便安然离开了长安的管辖区域;半月后,便正式脱了大唐国的边界,进入另一个王国。 不同的王国,不同的风土人情。 但赵灵台不甚理会,只是往东走。在路上,他寻个偏僻地方,渡劫破境,成功迈入地仙境内,也不多停留,继续前行。 一路来,随着离开的位置越来越远,关于缉捕的风声也越来越松。 这一日,赵灵台已经走到南瞻部洲的边缘,面对无边汪洋。 大海对岸,便是东胜神洲! 第两百零八章:道场

东胜神洲多山,多大山,高耸入云的山脉举目可见,极为高峻。 瓶定山,满山苍莽,毒蛇猛兽层出不穷。 这一日,有人来到此山,引得山上禽兽好生好奇,纷纷跑出来围观。 在此所言,并非是什么拟人手法,而是真得好奇古怪。皆因这一山禽兽,足有半数开了灵智,不折不扣属于妖怪范畴的了。 这儿是一个妖怪的乐园。 不但瓶定山,整个东胜神洲皆是如此,多妖而少人。妖怪在这片天地是正常的存在,反而人来,却不多见。陌生人来,会受到围观,然后被围住。运气好的,被妖怪擒拿,做了奴隶;运气不好的,直接成为妖怪口中的血食,骨头渣子都不会剩——妖怪吃人,喜欢生吞活剥。 自从天庭建立,飞升联盟分裂,人族与妖族之间便大打出手,征伐不休。 人族那边,抓了妖族,也是为奴为仆;妖族这边亦然。 这番厮杀拼斗,已经持续千年,早形成了一个不死不休的局面,难以化解的了。 在这东胜神洲,妖国并立,国度数目方面比起南瞻部洲要少许多,只得三个。 偌大仙域,国度最少的当属西牛贺洲,唯有一个,连国名都省了去,直接名曰:佛国。 西天佛国。 妖国内满街妖怪,却也有人,大都是最底层的奴隶之类,被从外面捉过来的,世代为奴;也有一些,却是被天庭排斥,逃难到此的修士。 能逃出南瞻部洲的修者,基本都有着非凡的神通手段,因而这些人凭借着高深的修为,在东胜神洲倒能立足,受到妖王们的认可,毕竟彼此都有着共同的敌人。 当然,这不是说双方就联盟了。自从上古联盟分裂,遭受不公平对待的妖族对于人族戒心极重,再也不肯轻易与人联手了。人族张口闭口,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而妖族的观念则是:人最奸诈,最不可靠…… 反正都是一套说辞。 这瓶定山位于东胜神洲南端,山高千丈,山峰入云,但这么的高度,在整个州域水平内,也算不得什么。山间元气浓郁,不差万神山多少,近乎福地。 这一点,在东胜神洲竟也是普遍的现象状况。 其实在偌大仙域里,几乎就不存在元气稀薄的地方,所以才能成就出发达的神仙文明来。 并非说遍地神仙,当外部环境有了便利,个人的根骨和际遇就成为首要的修炼前提条件。修炼,不是说天天张口呼吸,吸纳元气就能开窍了的。没有人点化,不得门径进入,学不到功法,一切皆枉然。 因此,在凡俗世界,人数最多的还是凡人,也就是体魄比较健壮而已。 而那些大修士们,乐得逍遥,除非极为中意,否则也不会招收徒弟,最多就弄几个童子来服侍,充当门面。对于很多人而言,能成为大修士的童子,已经是了不得造化。 这般情况下,瓶定山来了个人,怎能不引起满山妖怪的围观? 正所谓“占山为王”,人族会开辟道场,名为:掌教。妖族的规矩就松散得多,靠实力说话,哪个最厉害,就能成为山大王。 这些妖怪,与妖王差距明显,入不得流 妖族的修为层次划分,并没有严谨的体系,没有那么多的修炼名目。只因牠们的修炼体系不甚完善,由其本身特点决定,具备决定性的因素,却是血脉。 血脉越强大,越纯粹,天赋就越高。 真正的天赋,一些种类,一出生就拥有的超强能力,别的妖物根本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妖族很注重血脉的传承,不容玷污。是以外面那些山头的妖怪,基本都是不入流的货色,即使拥有些遗种血脉,也是十分稀薄的,难以成大气。 虽然如此,但数以百计的妖怪围聚在一起,那场面也是极为吓人,等闲人遭遇上,不得被吓得魂飞魄散。 还别说,刚来到东胜神洲的那几天,赵灵台确实大感稀奇。他的经历也算是丰富,却也从没有来到这东胜神洲。 当远渡重洋,历经艰险,上得岸来,遍地妖怪,实在让人大开眼界。在海上,他便遇到过凶险,见到过如山岳般大的水妖……这般情况之下,一枚炼化程度浅薄的道宝不足以庇荫赵灵台的人身安全,幸好是修炼的《斩尸经》救了他,妖身出现,妖气弥漫。 如此一来,赵灵台就等于是一个妖了。 妖怪化形,乃稀松平常的事。况且赵灵台本身,就是狗妖的出身,这一点,做不得假,无需隐藏。 既然同为妖怪,只要不是作死,冒犯人家,自然就能讨个相安无事。 无比凶险艰难的旅程,他就这么走了过来,安然登岸,来到这瓶定山上。 选择此山,也是心血来潮,想先找个安稳的立足之地,看这儿不错,也就它了。 自从斩了庆佑星君,了却一桩心事,赵灵台觉得心境大有长进。 这是一个极好的契机。 他已成就地仙,不过在仙域,地仙只是入门的境界,要靠此来与天庭对抗,根本就是痴人说梦,更别说解救出剑祖真身了。 故而弄个地盘,踏踏实实修炼,提升实力,炼化造化金钱,乃是不二的选择。 这样的地盘,在南瞻部洲不可能实现。掣肘太多,顾忌太多,一不小心就会露出马脚,被人发现身份,连怎么死都不知道。在那般担惊受怕的环境内,如何能修炼? 于是赵灵台干脆到了东胜神洲,一来之下,就欣喜地发现,自己来对了地方。 真是好地方啊! 站在瓶定山的山麓下,望着四面八方来围观自己的妖怪,赵灵台由衷感叹一声。 数目众多的妖怪,奇形怪状,有猪怪、有狼妖、有豹子头,基本都是没有化形——连化形都没有,自是表明实力低微,不足为惧。 赵灵台脸上带着微笑。 “吼!” 这时候,妖怪群中分开两道,一头斑斓猛虎人立着,大摇大摆走了过来。 这是一头半化形的虎妖,一对大眼,凶光毕露,肆无忌惮地盯着赵灵台看,牠猩红的大舌头舔了舔嘴唇:“你是什么人?竟敢闯我瓶定山?” 看来,这头虎妖便是此山的山大王了。 这般的一头妖怪,就能占山为王,实在幸福。不过话说回来,东胜神洲的妖怪虽然不可计数,但真正的大妖并不多,妖王更不用说了,就那么几位。牠们天生寿命绵长,成长的周期也极长,加上血脉的限制,想要提升实力殊为不易,最多的,便是半化形以下的妖怪。 像瓶定山这样的山头,在东胜神洲不知多少,有头有脸的妖怪根本看不上。其实很多成了气候的大妖,更喜欢住在妖国的宫殿里,好好享受生活。 面对虎妖,赵灵台笑道:“你知不知道上一个问我‘你是谁’的人,下场如何了?” 虎妖愣头愣脑地道:“怎么了?” 见牠这般憨然的反应,赵灵台不禁摇了摇头,觉得有些对牛弹琴了,就不废话,直接召唤出妖身。 妖身依然是小狗模样,但牠的进化,已经到了另一个层次,浑身皮毛油光发亮,一对眸子,清冷有神光。但见牠一呲牙,稍稍有气息显露出来,四下的场景就为之一变。 哗啦啦! 数以百计的妖怪被那气息威压,一股来自心头的颤栗油然而生,纷纷瘫软在地,跪拜不已。 虎妖大惊失色,连忙趴在地上,口中大呼:“拜见大王!” 在牠的认知里,已然把赵灵台视作一位出身高贵,修为深不可测的大妖了。否则的话,身边随便放出来的一头小狗,都如此了得?也想不明白为何这般妖物会来瓶定山,反正现在先表示臣服,保住小命未紧。 赵灵台背负双手:“前面带路,去瞧一瞧你的洞府。” 虎妖的洞府就建立在山头之上,只是简陋程度一言难尽,就是个天然的大洞穴,里面骨头横陈,腥臭无比,弄得像是个原始洞穴一般。 赵灵台一皱眉,吩咐道:“尔等赶紧弄些清水来,把洞穴打扫冲洗干净。” “是。” 虎妖不敢多问,乖乖按照吩咐办事。牠手下不少,虽然一个个愣头愣脑,但有的是力气,细致活儿做不来,搬石挑水的粗重活倒做得有声有色。 不用一个时辰,洞府就收拾出来了,还是简陋,但总算没有那么臭了。满地的污垢事物都被清空。 赵灵台并不满意,却也难以要求更多,下面的事务,便由门中弟子来完成吧,于是吩咐道:“以半山为界限,你们全部退下去,不得吩咐,不许上来。” 虎妖赔笑道:“大王,要不要小的找几个女妖过来服侍你?” 赵灵台瞥着牠:“什么女妖?” 虎妖赶紧把那几位拉出来:“都在这了,别的不说,也算丰腴可人。” 瞧见那几位肥胖的身子,还特意摆出些挑逗的姿态来,赵灵台差点反胃要吐,挥手叱喝道:“啰嗦什么,赶紧下去。” 见他发火,虎妖不敢迟疑,连忙率众下山,一直退到半山腰下,这才站住。 妖怪数目不少,全部聚在了一起,一个个眼巴巴地看着虎妖。 一个獐头鼠目的家伙哭丧着声音道:“大王,那位主儿是从哪里来的……” 虎妖跳起,一巴掌把牠扇了个眼冒金星:“叫甚大王,大王在山上呢,你想害死我呀。” 獐妖不敢吭声,规矩如此,实力为王,赵灵台来了,还要了洞府,按照规矩,他就是山大王了。而原本的山大王虎妖,只能退居二线。如果说实力伯仲,虎妖勉强屈居下风,或许还有些不甘。问题是现在人家根本无需动手,让个狗儿随便喷一口气,众妖就瘫倒在地了。当差距到了一定程度,剩下的就只有无条件的臣服,生不出半点反抗的念头来。 这獐妖原本还是虎妖的军师来着,当然不是正规的那种,纯属是矮个子拔将军,聊胜于无。 牠换了口吻:“虎哥,你说这事?” 虎妖砸砸嘴唇:“我也不懂呀,大概是人家在城里呆得闷了,就出门寻个乐子。” “咱这瓶定山有甚乐子?” “你问我,我问谁去?” 虎妖一瞪眼:“总之大伙好生伺候着,安安分分,不要弄出乱子来。这一次,也有可能是个机缘。” 獐妖疑问:“机缘?” “嘿嘿,那可不是,把大王伺候好了,一个不好,会赐下宝贝来,我们就发达了。” 听了这话,群妖都是眼睛发光。牠们大都脑子简单,没有想太多,觉得虎妖的话十分有道理。毕竟,妖族都是这样的风气。 这些妖怪嘀咕不提,却说在山上,赵灵台启动造化金钱,把林中流等人全部放了出来。 这一次,诸位灵台剑派的弟子在道宝呆的时间甚长,出到外面,一个个都有点昏头昏脑的,好一会才慢慢清醒过来。 见状,赵灵台微微沉吟着。道宝虽好,但由于炼化不完全,虽然能把人收容其中,但其实并不适合在里面修炼,耽搁了时间。 这也是赵灵台要寻个落脚地方,开辟道场的一个原因所在。不把弟子们放出来修炼,又有甚用? “参见师尊!” 反应过来后,林中流几人连忙对赵灵台施礼。 “不用多礼。” 赵灵台淡然说道:“你们先熟悉环境,然后把此地给收拾好了,以后,这儿大概便是我们的门户所在了。” 闻言,诸人就四下张望,入目处,都是石头,环境颇为简陋,不像个样子。不过元气浓郁,相当不错。 赵灵台笑道:“条件或许苦了些,但咱们修行为本,不在意那些。” 众人忙道:“师尊所言极是。” 这几人,一个个心性都是经过多次考验的,坚毅志诚,很快就适应过来,只觉得元气浑厚,十分适合修炼。 赵灵台把他们叫到身前,慢慢道:“首先说的是,我们已经在东胜神洲,此地,乃妖国所在。” 关于仙域的形势,势力分布,众人之前已有所耳闻,大概知道东胜神洲的状况,心中很是吃惊,没想到师尊竟带着他们跑到这边来了。 许君眨了眨大眼睛,忍不住问道:“师尊,那岂不是说会有很多妖怪?” 赵灵台呵呵一笑:“那是当然,这儿,本有山大王盘踞的,不过洞府被我拿了,将牠们赶到了半山以下。” 许君啊了声:“牠们有多少?” “数以百计。” 听到这个数字,诸人无不倒吸口冷气,面露惊愕之色。 要知道在人间,妖魔几乎已是传说。人族修炼已是式微,难以为继,妖魔更丧失了变异进化的大环境支持,于是灭绝。剩下的,只有妖兽之流了。 人间修士喜欢捕捉妖兽,驯化后带在身边,美其名曰:灵兽! 其实等于是宠物之类,只不过具备一定的战斗力罢了。 即使是这样的妖兽,也是颇为罕见。想当初,赵灵台把一只妖猫送给许君,便让剑派很多弟子羡慕。可惜那妖猫不好携带,留在了人间。 而今听说山下就有着数以百计的妖怪,众人怎能不惊愕,甚至有些害怕。 赵灵台扫了一眼,笑道:“无需担心,那些妖怪修为马虎,不是你们的对手。真正的大妖,我也没有遇到过呢。我选择的这地方,位于洲域边陲,只要低调行事,不会惹人注意的。呵呵,人族也好,妖族也好,本质上都一样,都是修行路上的生灵。只要习惯了,看透了,你们就会明白的。” “是。” 众人齐声应道。 身为修行者,而且学有所成,心性认识,不同一般,接受能力自然也强。他们早就知道妖魔的存在,只是以前没有机会接触了解。现在有了机会,相信相处一阵子后,便会司空见惯,再不会大惊小怪。 此时林中流问:“师尊,既然我们来这东胜神洲,该如何做,便请师尊吩咐。” 赵灵台点点头:“你们首要之事,便是修炼。仙域不同人间,也不会再有剑派那时候的光景,我的弟子,不出意外的话,便是你们几个了,多也无益。因而,平时你们各自修炼,而每月初一十五,我便会开讲授课。你们有什么疑难问题,到时来问我即可。” 诸人齐声点头应是。 赵灵台又道:“不过在此之前,还得把这山头给收拾收拾,起码像个模样。” 林中流忙道:“此事,师尊交给我即可。” 他在人间主持剑派多年,在建设方面颇有心得。 赵灵台笑道:“所以说,当初我坚持带你飞升,是正确的选择。” 林中流连说“不敢”,就有想到留在人间的方下峰,不由黯然道:“我飞升了,方师弟就得留在人间,我对不起他。” 赵灵台一摆手:“此事不怪你,况且,小峰只是暂留人间,为师早有安排,相信过不多久,他也会飞升上来的。” 飞升之前,对于方下峰的安排,赵灵台已着手布置。赐予了方下峰一缕造化之气,成就人仙不在话下。以剑派在人间的地位声望,资源堆积,不会欠缺。那么,方下峰就能修炼到人仙圆满,并能进行飞升。 或许,到了那时,他会成为人间最后一位飞升者了。 一切,只因有那一缕造化之气的缘故。 别的人,再无希望。 赵灵台目光灼灼:“万里之行,始于足下,现在,我们在此立足,大道就在眼前,我给你们指明了方向,但路怎么走,能走多远,却只能靠你们自己了。” “多谢师尊教诲。” 诸人跪拜在地,大声说道。 望着他们,赵灵台颇为欣慰地道:“不要觉得你们是靠我带上来的,就自我菲薄。我始终相信,各人各有福源际遇,各有造化。想当初,我也不过是个落魄书生。所以,只要勤勉努力,你们也能踏上大道之巅。” 诸人听得热血澎湃,很是激动。 在人间,他们总觉得修炼一辈子,只要能够飞升,便无比满足了。可当飞升后,才知道眼前的世界是多少的广阔无边。正是赵灵台给他们打开了一扇巨大的门户,让他们看到了另外的世界天地。 这,本身就是一种无上的造化。 一如井底之蛙,当跳出了枯井,望见辽阔天空,它就不再是以前的那只青蛙了。 说着,赵灵台伸手一摆,口中朗声道:“再跟你们说一句,那灵台山,为师已经带上来了,而今,就将它降临仙域,与此山合一。从此以后,这里不再叫瓶定山,而叫灵台山。” 道宝启动,光芒大作,有一座山头呼啸而现。 整个洞府,猛地大变。 众人从没有见过这般境况,看得目眩神迷,他们曾听说神仙们有翻江倒海,搬山之能,现在的师尊,毫无疑问,已跻身其列。 轰然之声,如雷霆落地。 汇聚在山腰下的众妖怪被巨响惊动,纷纷露出吃惊之色,抬头望山上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虎妖惊疑不定:“这是怎么啦?” 獐妖抱着头,缩着身子,面如土色:“莫非有异宝出世……” 虎妖目光闪烁:“咱这小山头,有什么异宝?” 心里却也说不准。 仙域天地,无垠广阔,这么多年来,其实还都处于一种开荒的状态。多有消息流传,谁谁在什么地方得到了宝贝,从而平步青云,一飞冲天;那那原本平淡无奇,突然就成了洞天福地…… 开荒,意味着无序,而或秩序正在逐步建立。 而在这个过程中,难免会出现冲突、争斗等等。 天庭,正是这个时期的产物。 总体而言,现在的势力分割已经渐趋明朗,西方佛国、妖国、天庭,三足鼎立。 不过在仙域的很多地方,还是存在未知。 未知,往往代表着机遇。 眼下,瞧见山头异变发生,虎妖这些货色就下意识地以为出宝了。 这样的话,正能解释赵灵台的到来,否则的话,他怎么会出现在此,抢这么个普通的山头地方? 但不管如何,这些都与虎妖牠们无关了。牠们唯有臣服,并衷心希望能够成为赵灵台的手下,跟着吃香喝辣。 在牠们心目中,已然把赵灵台视作大妖级别的存在了。 第两百零九章:提升

震动过后,原本的瓶定山,山头之上,焕然一变,仿佛脱胎换骨般,有了一种崭然的变化。 这种变化,除了形体上的改变之外,还有一种气质上的蜕变。 山水有灵,也有气质之说。 清秀、空灵、悠远…… 林中流等人走出来,四下张望,感受到了这种奇异的变化,一个个咋舌不已,看往赵灵台的神情,尊敬之外,还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意味。 在很久以前,那时候赵灵台还没有第一次飞升,其已经凭着手中剑,被誉为人间第一剑。林中流等几个弟子,早便知道师尊强大。不过那种强大,是可以看得清楚的。好比一个人走在你前面,你能清楚地看到他的背影,也大概计算得明白,互相之间,究竟差了多少,差在那儿。 然后,当赵灵台从天上来,再度踏上人间之巅,弟子们看到师尊的强大,就显得有点朦朦胧胧,有些高山仰止的感觉,总觉得难以追赶得上。 再到如今,面对师尊,已是无言语可形容,连赵灵台的背影,都无法捕捉得到了。 赵灵台,已是地仙。 地仙与人仙,一个大境界的差别,恍若天堑,不可逾越,这是修行路上真正拉开距离的境界。换句话说,赵灵台已经踏入了仙的门槛,而一众弟子,还是凡人。更何况,其中一些,连人仙都没有达成,那就差得更多了。 其实他们也并非说一定要追上赵灵台的步伐,有了这么一个榜样,却更加激发了修炼的决心,要发愤图强。诚如赵灵台所说的,道路就在脚下,方向就在前面。 在人间,飞升前,赵灵台施展手段,将灵台内山摄走。那时候的剑派,已经整体搬迁到了昆仑外门去,原本的门户,更多的是成为遗址而存在。 赵灵台舍不得这山,他在那儿遇到仙缘,并踏上修行之路。那地方,对他有着特殊的意义,而且后来炼化山神,使得山头有灵,是以摄走了放进道宝内,一同飞升。 现在,将山头降落到瓶定山上。 这个降落,自有讲究,并非是实体的重叠,更接近于内核上的套落。 之所以能做到这一点,关键在于山神身上。其已经把原本的灵台内山给炼化,达到了看山不是山的地步。说白了,便是山土树木,一切皆可变幻。 能修炼到这一步,亦非易事。 赵灵台看到了这山神的潜力所在,扔在人间实在可惜了,干脆就带了上来,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有山神在,便等于山水有灵,附带阵法,不管到了那儿,都能很快地成为主场,即使以后换地方,将山神带走即可。 此神,犹如是被赵灵台养着的,忠心耿耿,绝不会叛变,除非赵灵台身死道消,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养山神,不同凡响,需要耗费资源不少,核心之物,正是那造化之气。 这些东西,赵灵台并未跟弟子们多说,也没甚好说的,当他们能够成长到这一步,自会知晓。否则的话,不管如何解释,也是雾里看花,看不分明。 对山头的内在改造完成,接下来,便是弟子们各自寻找自己的栖身之处了。 赵灵台没有大兴土木的打算,至少现阶段没有,也没有那个必要。修行要吃苦,亭台楼阁,与一方蒲团,区别不大。也不是说非要陋室出才子,只是当心境到了一定境界,看待外物的目光,便与往常不同。 山头很高,也很大,半山腰往上,都是地方。这么大的空间,便是来得万人,也能轻易安顿下来。这么几个人,实在太宽阔了,是以不用多久,每一个人都找到了心仪之处。 其中江上寒夫妻自然在一起,而唐听雨与许君选择了搭伙,阿奴习惯伴在赵灵台左右,就在洞府外不远落脚,林中流一个人,他想了想,也学阿奴;李黑鱼不用说,一具行尸走肉,便充当了看门人的角色,杵在洞府之外。 安排妥当,赵灵台便不多话,直接在洞府内开始闭关。关于诸弟子的修炼,都是任由他们自主进行。过去在人间,剑派弟子人数众多,就要制定一大套规章制度来,进行管束约制,而今就不适用了。 说实话,修炼追求的是无上奥义,大道道理,也是在追求一种逍遥于天地间的自由浪漫状态。如果修炼成仙,还得被这个管那个管的,又有什么意思? 这一点,正是以剑祖为首的一派仙人与天庭决裂的根源所在。他们无法接受仙帝的野心与控制,更不愿意成了仙人后,还得为奴为仆……虽然在天庭做事,有着风光的封荫,封号威风,不是仙尊,便是大神,可本质上,身种天条的他们,与奴仆无异。 赵灵台不愿意给弟子们过多的干涉,各人都有特点与秉性,也会有着不同的际遇,自行摸索,或有意外之喜。而且他本身,也有着重要的事情去做,主要是炼化道宝。 成就地仙后,境界进入新的天地,对于修道的奥义,关于天地的观察,有了新的见解和认识,反馈到修行上,便是一种巨大的进步。与此同时,炼化道宝也没有以前那么吃力了。 所以说,每一次境界的提升,都有着不可估量的影响和作用。 赵灵台目前要做的,便是巩固和消化。毕竟时间不等人,他还想着尽快跻身天仙之境呢。 这边按下不提,却说一众弟子找了地方,就开始收拾起来。 山头宽阔,地貌不同,石洞繁多,有树有水,在食用资源上,颇为丰富。 原本盘踞于此的妖怪,倒也懂得经营,水潭里养着鱼,后面还圈起一大片地方,放养着许多飞禽走兽。 这些肉食,本身就上佳,对于人间的标准而言,绝对称得上是无上美味。肉食里蕴含着丰富的元气,吃进肚子,对于修为颇有补益。且说那水潭里的鱼,随便打一头上来,便足有两尺多长。看着体型,隐约有点成妖的迹象了。 成妖之后,便能孕育出内丹,此物更是大补。所以人族修士大肆围剿妖怪,除了地盘资源之争外,对于妖物本身的垂涎,也是一个重要原因。而西方佛国最喜欢的便是把妖怪点化,炼做天龙八部,为佛护法;又或阉了当坐骑,骑出去应酬,威风得很。 妖族屡屡落败,并非是实力不济,其族部内部就争斗不休,不能一致对外。妖怪吃人不奇怪,妖怪吃妖怪也不奇怪。 不过这般情况,也算不得什么。利益之前,矛盾凸显,便说人族,一样是充斥着各种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食材丰富,林中流等人自是欢喜,他们的境界,无法辟谷。况且辟谷本身,也是有条件限制的。再说了,如果当进食也算是一种修炼手段,干嘛不吃东西? 于是,在林中流的主持下,伙房很快就搭建起来,各式工具都齐备了,有些是石材所造,有些是用陶泥烧制的。别看他们是修行中人,做起这些生活事务,同样有板有眼,毕竟是要吃饭的嘛。灵谷带着有,还有不少,至于菜蔬之类,桐叶三个女的,在山林间发现生长有可食用的蘑菇,以及野菜,还相当的肥美可口。到底是元气浓郁,万物都好生长,而妖怪平时极少吃素,便使得这些野菜大片繁殖,恍若天生的菜园子。 更让诸人感到惊喜的是,他们居然从一个地窖里发现了几十坛美酒,十分醇厚芬芳。 这些酒水,本是虎妖珍藏,现在自是便宜他们了。 啧啧,看来这些妖怪日常饮食,也懂得享受。 也难怪,人也好,妖也好,皆为生灵,吃吃喝喝,乃是天性所然。而在妖国的大城市里,商铺琳琅满目,什么东西都有得卖,繁华热闹的程度,几乎能与人族的大城市有得一比。 饮食问题解决,其他的琐事就不用多说了。 短短数天时间,山头上的布局设置,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一座座结实的木屋搭建而起,每到时辰,有炊烟袅袅,一番人间烟火景象。 这些变化,山下的一众妖怪并不知晓,不得命令,牠们可不敢贸然上去,万一触了霉头,那就惨了。上位者的大妖,那可是心狠手辣,杀个小妖,比杀人还要随意。 牠们也不走,不可能走的。虽然说妖怪没甚恋家情节,但此事没有完结,谁也不甘心就这么离开了。而且能去哪儿?别的山头,都有妖怪占领,走过去,很容易被视作挑衅。即使投靠,也不好厮混,日子难熬。还不如留下来,等待结果。 瓶定山山体巨大,容纳牠们轻而易举,就是生活条件没有以前那么好了。但这些的,对于妖怪而言,并不是事。 这一日,几个妖怪头目碰到一起说事: 獐妖首先道:“虎哥,这么多天过去了,山上没了动静,你说,会不会大王已经走了?” “走了?” 虎妖一愣神,转念一想,这不是不可能的事。至于为何没有交代,废话,人家是什么存在,有必要跟你几个小妖说什么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才是常态。 一个狗妖附和道:“依小的看,大有可能。” 虎妖有些郁闷:“那你们说,该怎么办?” 獐妖说:“要不,咱们上去,搬回去洞府住?”说到这,献媚地笑道:“如此一来,虎哥又是山大王了。” 提到山大王,虎妖有了期待,牠还是挺在意这个称号的,刚想说上去,忽而想到一事,浑身打个冷战:“哼,如果他还在上面,我们上去,岂不是找死?” 狗妖摇头晃脑:“这个可能性,也是存在的。” 虎妖大怒,一巴掌扇过去:“就你废话多。” 狗妖被扇得头晕脑胀,不敢再出声。 虎妖指着牠喝道:“你这狗货,你上去打探,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狗妖苦着脸道:“虎哥,可否缓缓?” 虎妖问:“缓多久?” “再等三天看看……” 虎妖眼珠子一转:“也罢,就依你,三天后,你上去看个究竟。” 三天的时间过得很快,山上依旧没传出什么动静来,狗妖在虎妖的命令下,只得悄悄摸上山去。 虎妖几个,则在下面等待消息,一边等,一边闲谈,很是无聊。 等得一阵,就见那狗妖慌慌张张地跑下来,口中大叫:“大事不好了。” 虎妖跳起来,喝问:“出了甚事?大王还在上面吧。” 一瞬间,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只要赵灵台问罪,第一时间就把狗妖给绑了,说牠是自个擅作主张,违背命令上的山。 狗妖气喘吁吁:“我没见到大王,却见到了别人。” “别人?” 虎妖诧异:“你说的,是人?” 在牠口中,这个“人”有特定的含义。妖是妖,人是人,不可一概而论。如果来夺牠山头的是人,哪怕是神通广大的大修士,牠也不会拱手相让,打不过会逃,但会逃到妖国里,禀告给那些大妖妖王们知道,搬救兵来厮杀。 人与妖,是对立的。 在很多底层妖怪心目中,两者关系,简直不同戴天。 之所以心甘情愿地被赶到山腰以下,那是虎妖等认定赵灵台是大妖。受大妖管辖,听命行事,那是天公地道的规矩。 而今突然听说山上出现了人,就使得虎妖又惊又怒起来。 狗妖道:“是人,还是个女人,长得像天仙似的,十分美丽。” 牠悄悄上山,暗中窥伺,却正见到许君出来练剑。只看一眼,便赶紧跑下来禀告了。 虎妖惊疑不定:“山上什么时候来女人了?” 牠们聚在山下,如果有人上山,肯定瞒不过牠们的耳目。 獐妖忽而一拍爪子:“我知道了。” 虎妖被吓一跳,瞪大了眼睛:“你知道了什么?” 獐妖连忙道:“虎哥,我想,那女子可能是大王的妃子。” “妃子?” 虎妖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獐妖很猥琐地道:“我曾经听说,那些大妖老爷们,最喜欢把美丽的人族女子抓来,纳为嫔妃。不只一个,妃子越多,越代表尊荣高贵。” 这么一说,虎妖就明白了,牠也听过类似的传闻,还曾动心过,也想去娶一位压寨夫人,当然不是身边那几位上不得台面的货色:“看来大王是要在这儿常住了,连家眷都带了过来。” 语气惆怅,还有些羡慕。 狗妖道:“我还见到些房屋,可能会有奴仆居住。”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当人族喜欢把妖族当坐骑视作一种炫耀,妖族这边也开始流行,把人族弄做奴隶,嫔妃,也是一种彰显身份的象征了。 有句话说得好:以牙还牙! 搞清楚了这个状况,众妖再没有想法,老老实实在下面待着,等待指令下达。 关于这些,赵灵台并不知晓,也不予理会。他原本有念头,便是出手将虎妖等诛杀,一了百了,但转念一想,并无必要,还可能节外生枝。不如将牠们驱逐到山下,还能掩人耳目。 妖族的规矩与人族不同,况且赵灵台出身经得起商榷,不怕什么。他选择来东胜神洲,为的是一个平静的修炼环境,不折腾,不碰撞,而且他对于外物,也没有什么需求,有造化金钱在身上,便有了修道的根本,别的事物,就算是法宝之类,也提不起太大的兴趣了。最多便是有机会的话,替弟子们弄几件来用。有多的,直接投放进钱洞里,化作养料,滋生造化之气。 他现在最需要的,便是闭关修炼。 闭关,也不是生死关,每个月都会出来几次,指点弟子修炼。 林中流他们的情况,底子其实是颇为薄弱的,所学剑法,为赵灵台传授。在人间的时候,称得上一流,可到了仙域,又不够看了。 对此赵灵台早有对策,在修炼时候,对自己的剑道进行了全面的总结和梳理,以及修正,等于是进阶版的剑道,然后再以此为基础,对弟子们进行指导和传授。 这般剑道,威力大增,几乎能与地仙境界匹配了,毕竟赵灵台本身,也是地仙。 当然,师傅领进门,个人能领悟多少,参玄多少,就因人而异,各有造化。 在人间的时候,阿奴、江上寒,已是破境,成就人仙,而那时候许君的修为最差,连阳神都不是。不过这小妮子十分勤勉,舍得下苦工,知道自己拖了后腿,所以就加倍苦修起来。到了仙域,她的天赋悟性的优点开始发挥出来,修为进度极快。 但她还是没有唐听雨快,作为昆仑圣女,其天赋绝对是万里挑一的。 以前受制于大环境的制约,有力无处使,徒呼奈何。到了这元气浓郁的仙域,便如同大鱼入水,尽显本领来。 对于这些弟子,每一位的状况,赵灵台都甚为了解。并针对性地进行教诲,以及最重要的外力帮助。 这个帮助,便是灌注造化之气。 此气息十分特殊,对着修行有不可思议的功效作用,堪称夺天地之造化,能从根子上,对一个人进行改善。便是在元气匮乏的人间,只要有了造化之气,便奠定了成就人仙的根基。 毫不客气地说,一缕造化之气,就能造就一位人仙出来。 不过造化之气凝聚不易,需要投入海量的修炼资源,经过钱洞的吞噬,最后才能成品。 这气息,也是造化金钱最大的功用,赵灵台多次都是靠着它而化险为夷。 造化之气珍贵无比,自不能随意动用,灌注给人,也是要到合适的阶段。否则的话,过早地过多使用,不但浪费,还会造成拔苗助长,不利弟子修炼。 林中流几个,都被灌注了该气息,最后一位,正是许君,当她突破,成就阳神境界时,获得了造化之气的滋补。 该气息的补益,等于从根子上,修正了几人的根骨和天赋,从而发生了脱胎换骨般的变化。 从此以后,在修行路上,就能事半功倍。 在这些方面,对于几位弟子,赵灵台真是煞费苦心,没有任何藏私。 林中流他们自是清楚,唯有加倍苦修,回报师恩。 山中无日月,寒暑飘然过。 一转眼,赵灵台率领弟子,已经在山头上修炼了三年。 这三年,过得波澜不惊,不外乎“修炼”二字,师尊修炼,弟子们也在修炼。 付出了勤奋的修炼,就会有收获,修为本是最末的许君都一举突破,成为了人仙。如此一来,门中弟子,都已是人仙。 大境界相同,实力却有参差,其中阿奴首屈一指,最为了得,然后到江上寒、再排下来,却是唐听雨了,她超过了林中流。林中流的年纪摆在那,虽然得到了造化之气的修补,但唐听雨也是一样的。许君虽然仍是排在最末,但她的进步有目共睹,与桐叶之间的差距肉眼可见。假以时日,她必将超过对方。 赵灵台不喜欢用修为实力来排座位,但不排斥在此基础上,弟子之间互相形成良好的竞争态度。 这三年,恍若避世红尘。不过有空闲,赵灵台会下山来,找那虎妖问话,主要是关于外界的消息。 为了获取这些消息,虎妖自是发散人手,四下打探。格局所限,打探到的消息零零散散,多是小道消息。 但有消息,就不算完全蔽塞,总算知道些情况。远的不说,关于东胜神洲的动向,多少有些了解。 对此虎妖很是纳闷,完全搞不清楚赵灵台意欲何为。时间过去,牠已经完全接受了山头易主的现实,只是想破脑袋也不明白为何对方会看中瓶定山,好在牠一向头脑简单,想不明白就不去想了,听命行事。 赵灵台让牠办事,也不是白做,办得好了,顺嘴指点一二,使得这虎妖受益匪浅。像牠这样的低阶妖怪,最为缺乏的便是功法上的指导,得了赵灵台几句话,不禁茅塞顿开。 有《斩尸经》作为理论根基,指点其这小妖来,赵灵台游刃有余,不在话下。 这里说的《斩尸经》并非最先修习的残本,而是骨魔传授下来的原本。随着成就地仙,对于这部奥妙经文,赵灵台的理解又深了一层。隐隐约约间,他觉得,要有所突破了。 先斩妖身,再斩人身,最后斩己身,斩却三尸,便能证道,成就道果。 只是想斩这人身,绝非易事,可不是一直这么闭关修炼就行得了,除了修为达标之外,还得需要一个契机。 机会从不会从天而降,于是赵灵台觉得,也许是时候出山,往东胜神洲走一趟了。 第两百一十章:妖国

修炼三年,弟子们进步神速,境界皆有成就。作为师父,赵灵台的提升也十分可观。 首先是地仙之境已完全巩固了下来,他底子打得好,在人间时便铸就了完美金丹,不漏之身。正所谓万丈高楼平地起,打好了基础,往后做事,自会踏实顺利,少了许多阻碍。 其次是对造化金钱的炼化有了一个惊喜的进度,这枚道宝,过往驭用时,总有一种沉甸甸的不舒适感,显得生涩。现在动用就显得轻灵些许了,不敢说举重若轻,起码没有了那种强烈明显的反噬之意。 然后便是对《斩尸经》的领悟。如果说道宝是赵灵台最大的身外依仗,这门道法,便是他的根基所在。 正因为领悟加深,隐隐触摸到了突破的门槛,要准备斩却人身,所以赵灵台才动了出去走走的心思。 冥冥中仿佛有天意,《斩尸经》本就是妖族的无上大法,而赵灵台身处的东胜神洲,恰好是妖族的大本营所在。 他觉得,那份缥缈的契机,或许就隐藏在其中。 有了地仙修为,又身怀道宝,再加上一个渐渐变得深不可测的妖身,赵灵台便有着不俗的自保能力,只要不作死,去招惹哪几尊凶名显赫的妖王,在这东胜神洲,他就显得来去自如。 要出门,家里就得安排好。 几位弟子,皆已是人仙。这个修为境界,倒算不得什么,不过只要不到外面闯祸,老实呆在山上修炼,就不会有甚问题。 以前的瓶定山——现在已经被改为新名字的灵台山位置边陲,一向平静,四周有几座山头,皆有妖怪占据,不过牠们的实力和虎妖一般,稀松平常,连化形都没有完全。 而虎妖得到赵灵台指点后,摇身一变,已经能化成人样,实力大有长进。 有此实力,牠就不甘寂寞,在获得赵灵台的同意后,就带领手下,把附近两座山头攻打了下来。 这般情况,在整个州域,非常普遍。 强者为王,一向是妖族的规矩。 打下那些山头后,虎妖就成为这一片区域的首领,收编着两三百妖怪,有模有样的。但牠不敢称王,老老实实替赵灵台跑腿办事。 随之整座灵台山,都划成了禁区。不得吩咐,妖怪不敢进去。 对于林中流等人的身份,虎妖也不敢过问,下意识地视作是赵灵台的奴仆,女的便是嫔妃之类了。 他们虽然是人,但得到赵灵台的宠爱,身份自然不同一般,妖怪们也不敢招惹。 听说师尊要出门,诸人不多言语,毕竟出外历练,乃是修士必修课。对于外面的妖国世界,几人也有所向往,想要见识一番。不过深知实力欠缺,现阶段,还是老老实实留在山上修炼。 修炼的日子自是寂寞而枯燥,但对于这些,诸人早已习以为常。他们从人间来,与仙域的人不同,本地人早已习惯仙域的浓郁元气,他们却知道这一切来之不易,要倍加珍惜,恨不得把时间掰开了用,好好修炼。 赵灵台之所以放心外出,主要还是山头有了山神。 这一尊神灵,本是他在人间时,摄取诸多破碎神魂,糅合而成。在这个过程中,造化之气起着决定性的作用,否则的话,光凭那时候区区人仙的修为,赵灵台根本无法办得到。 赦令封神,乃是天庭仙帝的莫大神通,自从天庭建立,在这一块的权力上,仙帝抓得很紧,不许别人染指。不过人间成为弃地,那些神灵也就和天庭失去了联系,神力流失。比起普通修士,这些神灵对于大环境的依靠更甚,实力被削得更狠,最终慢慢凋零。赵灵台有打神鞭在手,收拾牠们,也就轻而易举了。 合而为神,为新神,这是名义上的说法。神灵存在,乃是十分特殊的产物。如果在南瞻部洲,这神灵万万不能亮出来。一旦现身,立刻就会被天庭察觉。 这就好比在凡俗世界,弄个山寨官员的行头招摇撞骗一般,为皇权所不容,只要发现,便是杀头大罪。 但在东胜神洲,就无这方面的担心,此地天庭管不住。所谓神灵,本质上,也就是个修者罢了,只是形体显得特殊些。 赵灵台塑造出的山神,与山合一,在这山头上,无处不在,具体说来,便是能显化在一草一木上。如有需要,还能现身,化作一尊慈祥的老头子模样,像极了那土地公。 在天庭的神仙体系里,土地公乃是基层的官员,没甚大神通本事,普通的土地公就管着那一亩三分地,安安分分的。然而灵台山这山神有所不同,祂得了造化之气的淬炼和修正,有着巨大的成长空间,目前境界已经无限接近地仙了,只要突破,祂的实力比起同为地仙的赵灵台,不遑多让。 其为神体,并非血肉之躯,拼杀当中,占据着优势。 而论起忠诚度,山神绝对是最为纯粹的,祂不存在别的意念,缺乏自主意识,只对赵灵台惟命是从。在这个程度上,便跟那李黑鱼一般。 外有李黑鱼,内有灵台山神,两者守在山门,相当有保障。便是那李黑鱼,自从回到仙域,他的修为也有增涨。其本是地仙境界,虽然在造化金钱里被洗了脑,但关于修为方面的经验和知识,仍是留存的。 叮嘱一番后,赵灵台飘身下山而去。 他现在的模样装扮,颇为潇洒。 一身青衫,亦非寻常布料,而是炼做了法器级别。 在东胜神洲,扮作普通人物,隐瞒修为并不恰当,那样的话,只要一出门,就会被妖怪盯上,从而发生某些狗血剧情。 这样的事一次两次还算愉悦,但发生得多了,就显得厌倦。而且打杀那些不长眼的小妖,毫无意义和快感。被纠缠不休,不但浪费时间,且会使得人心头浮躁。不如显化出来,使得妖物知难而退,不敢靠近。 赵灵台这副人身的形象本来平凡,但正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而修者的气,却是靠着修为而表露出来。 地仙之境不高,也不算低,便是在南瞻部洲,修炼够了火候的地仙,就能在一方福地里当个逍遥山主了。而在东胜神洲,一般的妖怪,论起层次,其实连人仙都不如,只是凭着皮厚肉糙,增添些战力罢了。 赵灵台显露境界,又隐约流露出妖族的气息来,这样的话,才能更好的融入其中。 人族与妖族的对立,以及矛盾斗争,在仙域主要是由于历史条件所造成的。 赵灵台没有经历过那般事,自然不存在这方面的芥蒂和观念。况且他遭遇仙谪,洛凡为狗,又保留着原本的心智,俨然为狗妖。这新的出身,注定了他的立场会变得兼容,而不是盲目仇恨排斥。 否则的话,他也不会选择来东胜神洲了。 有地仙境界打底,便使得赵灵台整个人气质为之一变,变得飘逸空灵起来。其中又糅杂着妖族特有的气息,中合起来,显得高深莫测,难以捉摸。 林中流等见他,越发的心悦神服,不可揣测。 赵灵台下山,妖身就跟随身边,没有收起来。如今的妖身,变化更是巨大,气息流转,俨然大妖。 有大妖为伴,赵灵台的身份毋庸置疑,所到之处,那妖怪望风而避,莫敢挡道。 这趟出行,为的是寻找一个契机。 契机的东西,虚无缥缈,唯有修为到了极高的境界,才能演算出来,又或心血来潮,有所捕捉。 赵灵台想要获得这个契机,最好的方式便是融进妖族世界里,而不是徘徊其外,不得其门而入。 之前从虎妖口中,对于东胜神洲的局势,有了一个大概了解。知道三大妖国,知道九大妖王,而灵台山所在的区域,是属于三大妖国之一的神来国管辖的。 与南瞻部洲的情况不同,那边人国数目众多,但所有的国度,都属于天庭。而东胜神洲的三大妖国,却分别归属不同的妖王。 执管神来国的妖王,乃是一头神通广大的搬山神猿,据说其有着远古洪荒血统,力大无穷,能诸般变化,玄奥无比。 牠,也是当年从人间破碎虚空,飞升上仙域的。 其实九大妖王,其中有七位,都是活了万年的古老存在。他们与仙帝、剑祖等同一个时代。个别的,甚至更为久远。 面对这些巨头们,赵灵台当然有压力。不过妖王们高高在上,等闲不会冒头,却也不惧。 闲话不提,却说赵灵台速度颇快,他成就地仙后,已掌握遁光之术,腾云驾雾,不在话下,很快就来到那神来国中。 人族之国,一国多城,有大有小。妖族之国,十分干脆,直接便是一国一城,一座大城,巨大无比,能容纳人口万万。 当抬头见着那座超乎想象的雄城时,赵灵台也不禁感叹一声: 大,实在太大了! 观其规模,赫然超出了人间想象,却不知道妖族上下,花费了多长的时间,耗费了多少的人力物力,才能把此城铸就。 这一座城,几乎等于是一方天地,超过了山脉洞府。怪不得说妖王们不住山林,而是直接到妖国里居住。 有这么一座应有尽有的巨城,其本身就等同于洞天福地,那还去住什么山野之地? 实则城内天地,便圈着众多的山峰湖泊,峡谷阡陌。 偌大仙域,有着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而在东胜神洲,每一个妖国,都是一方洞天,还是那种排名前列的大洞天。依据洞天,开疆辟土,建立妖国,此乃妖王的大手笔。 其实天庭,也是收拢了几个洞天,兼且一部分福地,从而构造而成。 西天世界亦然,大雷音寺,本身就是一方优越的洞天。 唯有如此,方能成就一方世界,提供给门人弟子世代修炼,人物辈出。若是些穷山恶水,别说发展,便是日常居住都成问题。 见到这神来国城,赵灵台完全明白外面像灵台山那样的地方,只有些小妖怪盘踞占据了。但凡有能力的,谁不都往城里跑了?谁还稀罕那些山水呀! 无论景致,元气浓度,以及各种条件,根本不在一个档次的。 “端是好地方!” 赵灵台由衷赞道:“不走出来见一见,都不知道自己是个井底之蛙。” 神来国,城门八开,每个城门都有妖兵把守,城门上方,镶嵌一枚大铜镜子,符文荡漾。 赵灵台记得,长安城外,便挂着这般镜子,名曰:照妖镜,便是预防有大妖蒙混进城。没想到妖国城这,也有着类似的镜子,大概功能相仿,却是用来照人的。 他略一迟疑,举步进城,却没受到什么阻拦和盘问。 这主要是身上的妖族气息起了作用。 气息这东西,很难造假,以赵灵台的情况,本就不是假的。妖身乃是货真价实的存在,他的根子也摆在那呢。 既然为妖族,进入神来国就很是自如了。 这个,也是规矩,不像人族王国那般,那多条文讲究。 入得城来,就见到好一番繁华热闹景象,使得赵灵台大开眼界。论起宏伟肃穆,妖国或许比不过天庭。只是天庭规矩森然,很是冷清,少了人气。 鼻子大力一嗅,却也没感到元气比外面浓郁多少,觉得奇怪,转念一想,想明白过来。 此地固然为洞天,但建成妖城后,肯定构造出了巨大的阵法,籍此来控制住元气的流动。如果外面大街上,都能显露出洞天的玄奥,那无数妖怪肯定为之疯狂,蜂拥而至,就地在街上打坐修炼。 那样的话,哪怕城池再多,也会变得拥挤不堪。 数以万计的妖怪同时吸取元气,即使一方洞天,也不好承受。日常月久,慢慢会枯竭。 有见及此,妖王对整座大城进行了规划和控制,外面的街道店铺,大部分都是建立在洞天之上,看似繁华,实则只是皮毛。 想通这一层,赵灵台暗叹一声不简单。 便在此时,若有所觉,抬头看去,就见到一道金光呼啸而起,高达万丈,十分的显赫威武。 街道上无数妖怪都发现了金光存在,顿时齐声欢呼起来,声浪惊天:“猿王万岁!” 第两百一十一章:大妖

那道金光,光灿夺目,十分的威风,有一种极为霸道的气息。 赵灵台瞧过去,发现那其实是一道兵器,被金光所裹挟着,却看不分明,依稀是一根巨大的棒子。 “这等凶器,不知重几万斤,被它碰一下,岂不就成了肉酱?” 赵灵台暗暗惊叹。 只转瞬间,金光便朝着西方而去,闪一下,再闪一下,已经去到了万里开外,消失不见。 这,才是真正的瞬移神通,比起寻常的腾云驾雾,不知快速多少。 赵灵台也禁不住有些羡慕,据说这位神猿王的修为已经达到了太乙真仙的地步,在九大妖王中首屈一指,乃是能与仙帝抗衡的存在。 修仙世界,互相争斗,斗的主要是位置最高的那一批,他们决定了各自阵营的高度。比如说,如果妖族这边没有能与仙帝对抗的妖王,那当仙帝出手,任何的抵抗都会土崩瓦解,失去了意义。 其实在个体的实力上,妖族凭借着身躯体魄上的先天优势,是能够压过人族一头的。不过当年在争夺道宝的过程中,妖族的大能失去了机缘,导致没有道宝镇族,便让人族渐渐占据了上风…… 其中的各种恩怨争斗,足以写成一部宏篇史书来阐述。是非对错,却已不再重要。 赵灵台瞧了一阵,转身开始逛街起来,要看看这妖国大城,与人族的街市,有甚差异。 很快,他就瞧出了门道,这妖国街市,看似热闹繁华,但交易的手段却颇为落后,还停留在以物易物的阶段。缺乏统一的货币,自然不成体系,显得无序,没有标准。 如此一来,就掣肘了文明的发展。 这主要还是由妖族的天性决定的,千年的光阴,对于人族而言,可能是几代人的事,但对于寿元绵长的妖族来说,却不算什么。 另外的因素,九大妖王的内部,各有结盟,形成不同的阵营,以前的时候,时常大打出手,显得分裂。只是当前被天庭和西天世界压迫得紧了,这些妖王才走在了一起。 妖王的品性,大都暴躁,不是那种经营的性格,一个个平时不是苦修,便是享受,对于妖国的打理不甚上心,治下自然难成气候。 赵灵台行走于闹市间,他对于买卖没什么兴趣,只思考其中的关系之道。 他本为淡泊之人,但不知怎地,飞升到仙域后,成就了地仙,关心的关注点有所不同了。在成长的过程中,影响甚大的,正是剑祖的经历和遭遇。 从表面看来,似乎剑祖阵营的落败是实力不济,往深里说,却涉及到理念的分歧,制度的优劣,甚至更深的东西…… 那是一个宏大的未知,与天道、人道、因果这些深奥的事物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偌大仙域,来回争斗,看着是争地盘,抢资源,可真正争斗的,无非便是看谁成道罢了。 从太乙真仙,到大罗金仙;从长生不老,到天地同寿,再到万劫不磨,每一个跨度,都是无以伦比的进步。是以在高阶仙人当中,又流转着一些言语:比如说圣人之下,皆为蝼蚁;不成圣人,终是灰灰…… 诸如此类,都是在阐述证道的重要性。 成圣不易,按道理说,仙帝那一批人,已经修炼了无穷岁月,积累深厚,又有了道宝镇压气运,理应是能够成圣的了。但始终隔着那么一层,雾里看花,不知缺了什么。 正是这一缺,就产生了莫测的变数。 站在闹市间,周围各种妖物来往,熙熙攘攘,吵吵闹闹,赵灵台想得深了,不禁怔怔站住,猛地天旋地转,噗的,张口喷出一道鲜血来,触目惊心。 他猛地惊醒,发现自己在恍惚间竟走进了一个思想的夹角处,有点钻牛角尖了。 而那些东西,岂是他区区一介地仙所能触摸得到的?立刻便遭受到了反噬,心头大震。 好在醒悟得快,否则陷落其中,走不出来,整个人都会魔怔,走火入魔,稍有不慎,便是身死道消的下场。 “惭愧!” 他暗叫一声。 其实大部分修者,他们的思维和眼界都是随着修为境界的变化,而慢慢发生变化,循序渐进的。好比人仙以下,他们看待事物的角度,看待世界的立场,是一回事,等突破以后,到了地仙,又是另一个角度看法。 如此一来,互相匹配,不会因为步子跨得太大,而一下子扯淡了,有一个缓冲接受的空间。 但赵灵台不同,谁让他在人仙阶段,就接触到了剑祖呢。而剑祖虽然有所保留,不让他过早过多地接触到高层的层面,然而在言传身教中,多多少少,都会泄露出不少信息来。 零碎的信息,积少成多,慢慢进入到意识里,稍有些外部环境的刺激,便会激发出来,形成影响。 赵灵台入得神来国,就见到那神猿王显露的神通本事,颇受感触,于是就想得深了。 他及时醒悟,压抑住了这股念头,暗叫侥幸。不过有了这一次的尝试,也并非没有些好处。当下一次契机来临,就不会手忙脚乱,毫无准备了。 当众吐血,引得四周妖怪侧目,纷纷看过来。 赵灵台不以为意,身边的小狗“汪”的叫了一声,气息蓬发。 那些妖怪感受到了震慑,大吃一惊,赶紧避让,不敢靠近,使得赵灵台周围,形成了一圈空白。 一道道诧异的目光落在小狗身上,很是震惊。 那可是大妖级别的气息,怎么是个小狗发出来的? 在妖族体系里,大妖是次于妖王级别的存在,有头有脸,首先一般都不会出现在这街市上,更不会用这种弱小的形态。 “看什么?” 赵灵台淡然说道,目光一扫。 妖怪们凛然,赶紧散开离去。 气息的感应是不会错的,上位对下位的压制十分强烈,第一反应,便是不敢招惹。 赵灵台带着妖身,就近上到一间酒楼,见里头坐着不少妖怪,可看那些食材,大都是生吃,血淋淋的,就没了多少胃口。好在也有熟食,不至于没有选择。 点了几样热菜,还有一坛酒,他就坐着,慢慢品尝起来。 味道居然还不错。 吃喝一阵,登登登的,但见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走了过来,抱拳叫道:“兄台请了。” 倒是文绉绉的模样。 妖族的文明,其实也在发展,虽然速度慢了,但始终在发展着。其中重要的一项,便是化形,以及模仿人族的言行举止,并蔚然成风潮。 说人言,穿人衣,学人食…… 时至今日,已经有了些规模,是以现在的妖城中,满大街的妖怪,但大部分都是化成人形,瞧着有些滑稽和荒诞。 这些风潮,自是由上而下,从妖王那个层面传递下来的。倒不需要多少强制性的命令。只要妖王如此装扮,下面的妖怪自然而然就模仿上了。 其实这些,说着简单,实则非常的大胆和困难。首先不同族群,天性习惯皆是不同,这都是传承千年、万年的东西,想要改变,无比艰巨。再加上人族与妖族之间存在着剧烈的矛盾冲突,想让妖族学人,岂是易事? 好在破碎虚空之前,在人间的时候,妖族已经有了学人的思想趋向,并改变了很多。然后迁徙到仙域后,一些习惯都被保留了下来,才使得改革的阻力减弱。 别看只是言行举止上的变化,背后涉及的东西可深着呢。 教化乃人道根本,乃是无上功德的事。 现在妖族也在推行教化,显然是有开明的妖王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要抓紧机会。 只不知道,最后结果成败。 赵灵台望着这魁梧汉子,感受到了他身上浓郁的妖气,赫然是一名大妖,就站起来,还一礼:“请了。” 举手投足,潇洒异常,相当自然。 大汉见着,双目一亮,只上下打量,脸上有疑惑之色。 怎么说呢,那只小狗很分明,就是一只妖,可又与一般的妖不同,但究竟哪里不同,竟是瞧不出来。 这一点,就足以让大汉惊诧了。 然后到赵灵台,气息更是怪异,似是而非,莫可名状,看不透,就显得高深莫测起来。 大汉自我介绍道:“吾乃陆山君,阁下瞧着面生,不知在何方修道?” 赵灵台淡然道:“赵某不过是山野之辈,多在山上,少到外面行走。” “原来如此,怪不得,呵呵,莫怪陆某唐突。之前在街上,阁下显露气息,我便忍不住来与你一见了。” 人族也好,妖族也罢,都有着圈子。决定圈子的基础,自是修为境界。不同境界,是很难凑在一起的,玩不来。 在神来国中,妖王是顶尖的一圈,下面便是大妖。大妖的数目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互有往来,有的是朋友,有的是存在冲突过节,但总体而言,基本是见过的听过的。如果有陌生的大妖来到,很容易就能引起注意。 这个,也是赵灵台所希望看到的,否则的话,怎么融进妖族的圈子里去? 他表现得热情客气,要请陆山君坐下喝酒。 陆山君哈哈笑道:“这等酒楼,卖的酒水货色,上不得台面,赵兄若不嫌弃,便跟我去,到庄上喝个痛快,正好介绍几位兄弟给你认识。” 妖族脾性,大都豪爽,没有那么弯弯肠子,第一印象很重要。当然,实力更重要。想要对方给面子,首先得你够分量,否则的话,直接就被人家一把捏死了,哪里会请你过去喝酒? 陆山君面对赵灵台,瞧不清楚,就很想结交。 妖族内部的联盟,最简单的形式便是结义,三三两两,喝一顿酒,投缘了,便是兄弟,排位子,大哥二哥这样轮下来。 这样的缔盟方式,从妖王层面开始。那神猿王便与金鹏大王结义,下面的大妖,以及小妖们,类似的结义就多不胜数了。 结义自有好处,形成一个较为亲密的圈子,谁不对付,就打谁。都说人多力量大,妖多也一样。 赵灵台自是满口应承下来,跟着对方走,去见识妖族的大妖圈子。 偌大妖城,层面分明,普通妖怪,来城里一趟,纯属是见识的,走一圈,或换点东西,或吃点东西,然后就得出去,哪里来哪里去了。牠们住不下来,没有那个本事个资本。除非替大妖做事,成为对方手下。 那样的性质就不同。 而实力雄厚的大妖,在城中都有着豪华的庄园。这些住所的选址不同一般,受大阵庇荫,元气比外面的街道要浓郁几倍,别的不说,光呆在里头,就能让人觉得身心愉悦,颇为快活。 陆山君的庄园就不错,占地数千亩,连绵一大块,俨然一方小天地。 赵灵台见着,不无羡慕之意。 这,才是生活呀。 心里都有点动心,是否要把门户迁徙进城来了。 不过也就想想而已,别看陆山君的这番基业不小,绝非一朝一夕便能打拼下来的。一个不好,很可能耗费了百年光阴,这才一点点积攒成现在的规模。 赵灵台进城,带着几位弟子,哪里能轻易立足?各种资源开销,都要成本,而且林中流他们,也不好抛头露脸,很容易招惹事端。 所以现阶段,还是先在城外山野,安稳修炼吧。 陆山君颇为热情,把赵灵台带到大厅上,有三位大妖等在那里,分宾主落座,就介绍起来。 一位熊妖,一位豹子头,一位牛妖,都是膀大腰圆的主,虽然化作人形,但从外貌上看,也能瞧出端倪来;陆山君不用说,是一头虎妖。 此虎非彼虎,比起自家山头那个老虎精,眼前这位,称得上是祖宗了。 大厅甚为宽阔,地上铺垫着精美的兽皮,品质不凡,上面隐约有符文流溢,赫然是宝物来着,端是十分奢侈。 陆山君豪爽地问道:“赵兄,你喜欢生食,还是熟的?” 赵灵台不客气地回答:“熟食。” “好。” 陆山君吩咐下去,不用多久,就有貌美的奴婢把一盘盘食物端上。 这些奴婢,都是人族,不知从哪里买来的。在东胜神洲,奴隶市场颇为发达,主要卖的便是人。 赵灵台倒没有过去看过,相信看了,会觉得很不舒服。他从人间来,对于人族,始终有着深厚的情谊,不希望看到妖族肆意地欺负同族。 毕竟这些凡人,与天庭无关。 奴婢们上完菜,便退下去了。 赵灵台探头一看,见到长长的餐桌上已经摆得满满当当,居中一道大菜,居然是一整头羊,足有一丈多长。其他的,也是十分大盘,分量十足,主要以肉类居多。热气腾腾,香味扑鼻。 显然,这些食材绝非寻常,最起码也是灵兽之肉。 妖族进食量相当惊人的,尤其大妖,一顿吃上十头八头巨牛,乃是家常便饭。吃不饱,身子都没精神。因而每尊大妖的庄园上,都会豢养着大量灵畜,以供饮食,以及招待客人。 多肉少素菜,菜蔬就那么小小几叠,看着,纯属是点缀作用。 又有美酒上来,倒在海碗里,呈现一种纯质的琥珀色,酒香满堂,真是好酒。 陆山君招呼得热情,赵灵台食指大动,自不客气,大快朵颐起来。若是吃得太斯文,反而让人怀疑。 “这位?” 席上,陆山君终是忍不住了,开口问起蹲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妖身来。 赵灵台呵呵一笑:“牠呀,不用理会,就是跟着我出来的。” 闻言,陆山君心中凛然,他在妖身上觉察到了大妖的气息。如果这么一位大妖都只是跟班,那赵灵台的身份? 真是深不可测呀! 难不成是哪位妖王的子裔? 这个念头以冒出来,顿时不可抑止。 别看大妖八面威风,但比起妖王来,什么都不是。陆山君几个,也是因为居住在神来国,这才见过神猿王和金鹏王而已,还是远远看上一眼那种。 两位妖王麾下,自有嫡系的部属,其中效力的大妖不少。像陆山君这样的,想要替妖王卖命,还不够格,进不到那个圈子去。 如果说赵灵台真得跟某位妖王有关系,那就不同凡响了。 陆山君几个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流露出来的狂喜之色。 不过陆山君亦非无脑,总觉得那里不对劲,而且以赵灵台的表现,也不像是。 但话说回来,即使不是,也是出身不俗,身怀大神通,又或者是哪位血脉古老的巨妖。 这样的情况并不奇怪,东胜神洲浩瀚,除了三大妖国外,还有不少汪洋大海,以及隐藏的洞天福地,盘踞在那里的,可是十分厉害的妖怪。 赵灵台说他常年居住于山野,倒是符合。 对于这些出身根底,陆山君等也不好直言询问,毕竟刚开始结识,还不到那个地步。首先是先吃喝,增进感情,有什么问题,以后交好了,自然一清二楚。 赵灵台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汲取着酒肉里面蕴含的丰富元气,整个人精神都清爽了。 相比人族修者的苦修,妖族就显得野蛮简单得多了,有一大部分的精力时间,都放在了吃喝上面。没办法,这是天赋所然,吃得多,喝得多,食材进入肚子,被吸收消化,与此同时,便能渐渐增进修为。当真是吃吃喝喝,就成高手了。而一些血脉稀薄的妖怪,牠们的饭量要差得多,也就难怪实力提升不快。 吃喝得有几分了,赵灵台放缓速度,开始找话题:“陆兄,赵某在山野闭关得久,不问世事,却不知道现在的形势如何了?” 这一说,陆山君几个顿时了然:果然是个常年闭关修炼的大妖。 这不奇怪,有些大妖得了机缘,便往往会在洞府内一钻,浸淫起来。对于岁月毫无概念,或三五月,或三五年,甚至三五十年,也不稀奇,直到领悟了才会出来。 牠们平时吃得多,但进入了状态后,就会辟谷,不吃不喝,也不成问题。 陆山君没有想其他,当即滔滔不绝地说起来。以牠的层面,所了解到的情况,自比外面的小妖要多得多。 这三年来,并不平静,可以说动荡不安来形容。尤其是东胜神洲,形势有些不妙。 天庭与西天世界的联手已是定局,双方夹击,对着妖族步步进逼。一方面,天庭不断组织天兵天将,对东胜神洲剿杀;而另一边,大雷音寺倒没有派遣佛兵,只让几尊古佛,率领一大班和尚,排列成阵,不分日夜,天天在敲打木鱼,口念真经。 那木鱼声,经文声,日夜不停,又用了大神通,一直往东胜神洲这边飘来,缭绕不散。 听着这些诵经声,妖怪们不堪其扰,却又无可奈何。听说,西边的许多妖怪都抵挡不住,往后面逃了。还有一部分,潜移默化之下,居然被洗了脑,哭着喊着,奔往西天世界而去,要求皈依佛门;还有一部分,实在忍受不了,精神暴躁,发了狂,直接自杀掉。 这西方世界的本领手段,足见一斑。不用动刀枪,不用见血,但效果比起天庭来,还要卓越得很。 相比之下,大雷音寺方面,更让妖王头疼。靠近西边的天牛王,有几次就想冲出去,要把那班僧侣佛人给打杀,但本手下苦苦劝住,说那很可能是圈套,只要天牛王过去,就落入彀中了。 诸多消息,风云动荡。 赵灵台听得入神。 陆山君忿然:“人族欺辱太甚,咱们只等大王一声令下,便会一起出马,到阵前效命。” 坐在对面的熊妖熊伯君叹一口气:“如果真到了那等状况,恐怕人族已经打过来了。” 豹子头瓮声瓮气地道:“还有一事,是刚听来的。说有一位来自大唐国的国师,要前往西天取经,那路途,恰好经过咱们东胜神洲呢。” 陆山君一怔:“他还真敢来?” 豹子头道:“听说已经启程了。” 赵灵台闻言,心中一动,对于那位国师,他是知道的,因为选国师的时候,他正好在长安。巡游的时候,也曾见过,有些印象,是个年轻俊秀,白白嫩嫩的僧人。 这样一个僧人,据说是大雷音寺和天庭之间的联盟的价码之一。 只是,取经是怎么回事? 又或者,取经就取经,可选择的路径往东胜神洲,这不是送羊入虎口吗? 就他那样,还不够妖怪们一口吃的。 此事,定有蹊跷…… 第两百一十二章:寻宝

所谓“取经”,是个名目,体现在整个南瞻部洲的开放,把释家经典引进来,随后大兴寺庙,让释家在此立足,吸纳信徒。 作为人族的一大地盘,南瞻部洲人口不知几亿万,相当之多。 这个,正是吸引大雷音寺的地方。 西天佛国,人口也不少,但涉及信徒,没有哪个教派嫌多的。释家立教根本,便是建立在信徒香火之上。佛祖要证道,成就道果,便要依靠于此。 所以,当仙帝提出联手对付妖族,佛祖略加考虑,便答应下来。 这与种族无关,在释家佛祖眼里,有教无类,早已看淡区别。并不是说一视同仁什么的,而是都视作生灵,本质一样。 不过佛家有真言,真经不可轻取,要历经磨难,方能表示虔诚真心。 因此,就弄出这么个取经的名目来。 关于此事,赵灵台是清楚的。看透了去,不外乎大雷音寺要借助此事来宣扬西方乐土,吸引眼球。弄得声势浩大,有助于增加释教的影响力,更加容易吸纳信徒。 问题是,这取经的路径,居然选择从东胜神洲来。在目前的状况之下,当真便是自寻死路。 赵灵台想不明白,陆山君等也是一样。不过牠们没多想,只啧啧嘴唇,咧嘴笑道:“这一次,这取经人不知会被哪位妖王吃了去。” 赵灵台问:“捉到取经人,便得献给妖王吗?” 陆山君道:“惯例如此。” “惯例?” 这一下,赵灵台更加好奇了。 陆山君看着他:“赵兄,你不知道?这可不是第一次取经,而是第三次了。” 赵灵台一怔:此事,他的确不知。 陆山君以为他在闭关,不知晓外面的事,就解释道:“取经之事,好多年前便有了,路线也不划定,前两个取经人,都是走到半路,便被咱们妖族抓了,送给妖王吃掉。这一次,是第三次。啧啧,听说挑选出来的取经人,都是那种白白嫩嫩的货色,最适合生吃,一口吞进肚子,极为舒爽。” 熊伯君沉声道:“又有说法,说这些取经人乃是佛子转世,不怕死的,死一次,转世一次,直到取经成功,功德圆满,才算解脱。” 陆山君啐一口:“别听那些秃驴胡说八道,都是骗人的话,我却是半点不信。” 豹子头摸着下巴:“我还听说,那取经人不同凡俗,不但皮肉鲜美,吃了他的血肉,还能延年益寿,等于进补一枚上佳丹药。” 陆山君大笑道:“这个也是传言,不知真假,不过想着,应该是有些靠谱,否则的话,妖王也看不上眼。” 你一言我一句,都在说那取经人。 赵灵台听着默不作声,越发觉得这事古怪。 用大雷音寺的话说,把取经路线选择通过东胜神洲,是一次艰苦的历程和真正的考验,问题是考验也没有直接送死的道理。等那取经人来,恐怕还没有登岸,便被捉住了,除非对方带着成队的保镖,但这个是不可能的事,那样的话,便没了取经的意义。 说了一阵,陆山君瞥见赵灵台神态默然,怕冷落了他,连忙话题一转:“不说那取经人了,说也没用,轮不到咱们,分不得一杯肉羹吃。对了,赵兄,你来国都,有甚安排?” 赵灵台摇摇头:“我闭关久了,外面许多事都不知晓,出来行走,并无事做。” 陆山君大喜:“如此甚好,若不嫌弃,就在咱庄园住下,你我天天吃肉喝酒,岂不快活?” 赵灵台故作沉吟:“怕是太过叨扰了。” 陆山君连忙摆手,说不用客气,那熊伯君三个,也纷纷出言相劝。原来牠们,也是此间主人。 这一座大庄园,是牠们四个一起,合伙赚下来的产业。想来也是,单凭一个,即使是大妖,也有些力不从心。 推却一番,赵灵台就答应下来了。 陆山君等大喜,一个接一个劝酒。 酒水酣畅,一碗一碗,一坛一坛,喝进肚子里,可不是儿戏。但赵灵台自有办法,他身怀道宝,造化之气稍稍一冲,便把无数酒水给化解掉,化作无形。 酒过数巡,赵灵台装出有几分醉意,陆山君便安排两名奴婢,把他扶下去,到厢房休息。 到了房间,和衣躺下,等房里没了人,赵灵台霍然睁开眼睛,炯炯有神。 这番被请过来,受到对方的热情招待,但他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天下间,少有如此好事,或许对方是要和自己结交,但结交以后呢?不可能天天在此白吃白喝的。 赵灵台也不怕往后来事,他到此寻觅契机,本就要捣腾出事来。只需随机应对,从容应付即可。 却说陆山君四个,还留在大厅上,面对满盘狼藉,没了吃喝的兴致。 陆山君目光一扫,问道:“三位贤弟,你们觉得如何?” 牛妖大鼻子一耸一耸的,双眼圆鼓鼓:“瞧不出来,他的本体究竟是什么。像是狗,又不像,况且狗身血脉一向稀薄,极难传承下来,难能成就大妖。” 豹子头附和道:“的确,我都开了妖眼,只看到一片混沌,茫茫然。” 熊伯君双眼闪过贪婪之色:“其身上,一定怀有重宝,遮掩了气机。” 提及宝贝,几个都露出了精光。 陆山君沉声道:“看不透根底,就不好办了,招惹到棘手的,咱们可就麻烦。” 牛妖摇头道:“依我看来,他并无甚来历,根本不像,倒像是个散修大妖。” 豹子头疑问:“其身上固然有妖气,是否大妖,却说不得准。必须试一试,才能见真假。” “可不是,连本体都藏掖着,叫人生疑。” 几个议论纷纷,都集中在赵灵台身上。 陆山君目露精光:“不管如何,既然他进了咱的门口,就不能让他轻易离开。明天一早,就带他出去,好好摸个底细,然后再说。” “是,听大哥的。” 熊伯君几个没有异议,答应下来。 妖族头脑相对简单,可也是相对而言,当修为到了一定境界,就不再有愚笨之徒。皆因太过于愚蠢的话,根本活不到这一步。 躺在华丽舒适的床上,赵灵台最初还有些不习惯,他也不睡,只闭目养神,开始运气调息,做起功课。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已经全黑,入夜了。 偌大庄园,颇为宁静。 赵灵台不动声色,一夜未睡,在此期间,并无事端发生。但他猜测,在门外某地,大概有妖物在监视窥伺着;又或者,那只是庄园的常态戒备…… 一夜无事,第二天起来,就有服侍的奴婢去禀告给陆山君知晓,这头虎妖满脸笑容地过来,请赵灵台去吃早饭。 所谓早饭,却又是满桌子的酒肉,颇为丰富,堆在桌子上,都像是一座山了。 这般吃法…… 实在惊人。 唯大妖难养也。 食材虽然多,但对于几位大妖而言,并无半点浪费。风卷残云,一顿饱餐。 有好吃的,赵灵台也不客气。 吃饱喝足,又摆上香茗来,香气袅袅,闻着气味,便知不是凡物。 事实上吃喝住行,就没样简单的。普通的东西,早看不上眼。好比在天庭上,便是些清水,也是人间难得之物。 赵灵台第一次飞升,在仙域停留的时间不长,不过眼界是开了的。比起天庭的气象景观来,陆山君这边的规格又算不得什么了。在天上,真正的遍地宝贝。最典型的例子便是看守的玄桃,那时候,赵灵台的确动了心思,就是没有机会能吃得一个,便被栽罪,打落凡尘。 喝着茶,身心舒爽,倍感悠然。 陆山君几个,旁敲侧击,想要从赵灵台口中打探些消息,赵灵台只隐晦若深,含糊对应。 说了一阵,陆山君就有些不耐了,说道:“赵兄,近期神洲南面,可发生了不少事。” 赵灵台便问:“甚事?莫不是天兵天将打了过来?” “那还没有,隔着汪洋,那天兵天将想要打来,也不容易。” 赵灵台就想,以天庭的本事神通,把天兵天将降临东胜神洲的话,那片汪洋大海,哪里能起到多少障碍作用?当修炼到了一定的境界,地理上的优势,便荡然不存。能在天庭,被收编为兵的,基本都是人仙修为才行,当天将,要地仙。至于元帅天尊一类,清一色天仙。 据说,天庭一直在招兵买马,正在组建一支强大的军队。当此军成,便是正式讨伐妖族的决战时候。 在此之前,由于与剑祖派系的分歧与争斗,使得仙帝的计划耽误了,这才拖延至今。 熊伯君插口道:“天兵天将打来也不怕,咱有神猿王坐镇,来得多少,便能杀多少。” 语气间,信心满满。 想来也是,毕竟东胜神洲有着九位妖王在呢,如果那么好打,天庭早打过来了。目前阶段,大概是不断地进行侵蚀和消耗。 陆山君呵呵一笑:“咱们神来国位于神洲南端,天庭开战,第一个便是打咱们。当然,现在说那些过早了。我说的,是另一件事,关于南海区域,频频有异动,或许有重宝出世。” 赵灵台眉头一挑:“现在还有重宝遗落在外?” “此言差矣。” 陆山君正色道:“不说重宝,便是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至今仍没有完全出世呢。仙域浩瀚无垠,不知还有多少未知之地,等待探索,那些地方存在宝贝,有什么奇怪的?想当年,开辟仙域时,便传出真言:大道三千,天道唯九。每一道,都有一件宝贝相对应,镇压气运。三千大道,就有着三千件宝贝。目前为止,才发现多少,怕是一半都没有,剩下的在哪儿?天道之宝,也才出了六件,还有三件下落不明。当然,那等机缘,实在缥缈,难以争夺。不过退而求之,大道宝物,还是能够想一想的。” 赵灵台听着,眼眸恰当地现出炙热之色,倒不是完全演戏。虽然身怀造化金钱,但宝贝没谁嫌多的。 这些,可不是什么法器法宝,而是真正的道宝。 陆山君瞧着,暗暗欢喜,觉得赵灵台是动心了。当然,他自己也是动心的。所说的一切,皆为真实。或许统计数据有所出入,偏差不会太多。的的确确,不管是天道之宝,还是大道之宝,都有相当一部分还散落在仙域某地,等待有缘人。 数千年来,寻宝,是仙域最热的话题。不管人族还是妖族,都乐此不疲。 赵灵台一叹:“哎,这等宝贝,实在叫人心动,只是天机莫测,不辨位置,不好寻觅。” 陆山君一拍大腿:“正是如此,近年南海之中,屡屡有瑞光闪烁,引得无数窥伺。实不相瞒,我等早有前去一探究竟的心思,现在与赵兄结识,正好一同前往,也好相互照应。” 赵灵台喜道:“承蒙抬举,赵某愿意同去。” 陆山君与熊伯君几个暗暗打个眼色,哈哈大笑:“爽快,那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 “正有此意。” 赵灵台欣然回答。 到了这般修为境界,就会变得十分决断,没有什么拖拉婆妈的杂念,连收拾都省了。 五个联袂,就这样离开了神来国。 到了城外,熊伯君若有发现,忽问:“赵兄,你那只随行狗儿呢?” 一人一狗,陆山君几个,心底隐隐觉得,反而对那只看不透的小狗更为在意,处处透着古怪。 赵灵台淡然笑道:“牠擅于藏匿之术,不必管它。” 这么一说,陆山君等人,反而不自在了,暗暗四下打量,却无发现。 他们此行,可是抱有别样的心思。不过在摸不透赵灵台底细之前,这些心思就不会显露出来。现在好了,赵灵台在明处,暗处却潜藏着一只神出鬼没的狗儿,一明一暗,就显得很难对付。 与此同时,这几头大妖心里还在猜测,莫不是赵灵台起了戒心,所以才会这般安排? 看来,这家伙也不好下手呀。 如此一来,陆山君几个,就变得谨慎,处处小心,不教赵灵台瞧出破绽。 陆山君善谈,话题多多,时而谈见识,时而说阅历,时而又找赵灵台,讨论起修行感悟来。 关于修行的问题,颇为敏感,做不得假。毕竟人族和妖族,所修习的功法有着根本性的区别。在这方面,一说便知深浅。 赵灵台何许人也,修习的《斩尸经》独辟蹊径,再加上从骨魔那里得到的正宗传承,一套一套的。 若在以前,领悟未深,不得多少见解。但三年潜心修炼下来,早非吴下阿蒙,随便说几句,便有着玄奥的道理,听得陆山君他们一愣一愣的,甚至有一种如获至宝的狂喜。 修为境界,越是高深,那道理就越是隐晦,最后简直如天书般。 所谓大道至简,简却绝非简单之意。好比那高人传道,言语简单,往往说一个字,下面的弟子听着,就能通过那一个字,推敲理解成一本书的厚度,籍此进行个方位的解读。 解读不同,领会就不同,最后达到的效果,也会不同。 从赵灵台口中漏出来的片言只语,便让陆山君几个内心掀起了狂风巨浪,又惊又喜。随即对于赵灵台的看法,立刻便发生了变化。本来打定的心思,都发生了动摇。 关于这些,赵灵台却没有多想。他自有戒心,暗自提防,不会轻易改变。 这是两码事。 通过言语,传达出一些《斩尸经》的玄妙,是另一回事。 想当初,遇上骨魔,骨魔要致赵灵台于死地,要与剑祖拼个你死我活。但后来被剑祖说动,最终选择把妖文原本,传给了赵灵台。 这是一份很大的人情。 作为妖族的前辈,骨魔是希望与剑祖达成一个盟约,如果剑祖能重见天日,卷土重来的话,会对妖族好一点。彼此能平和相处,而不是不同戴天。 其实在最开始的联盟飞升,就是这么约定的。 只是后来,为了利益的问题,互相之间撕破了脸皮,反目成仇。其中是非曲折,没甚好说,也争不出谁对谁错。 剑祖让赵灵台接受了《斩尸经》,也就意味着接受了这份人情。 当剑祖不在,赵灵台就得偿还这份人情。 偿还的对象,是整个妖族。 当然,不是说面对妖族,赵灵台就要无原则地妥协退让,根本不是那回事。而是让他在允许的条件下,对妖族有所善待。例如入主新灵台山时,用了温和的手段,而不是把虎妖一锅端。 这些,都是释放善意的举动。 释放善意,不管对方是否接受,那是对方的事。如果执迷不悟,赵灵台并不介意送牠们上西天。 反正他要做的,做到了点上,便足够了。往深一层说,也算是了却一桩因果。 因果的范畴很广,很深,玄之又玄,各种说法都有。修行界有共识,越是修为精深,就越要减少因果。因果缠身,不是好事,轻则招惹烦恼,心静不下来;重则牵一发动全身,甚至会招来杀身之祸。 这些东西,可不是吓唬人的。 赵灵台出身草根,因果自然不少。不过在人间的因果,在飞升之前,他基本都处理妥当了。留下的,不外乎方下峰一个,却不算什么问题。 飞升仙域,其中一大因果,是与庆佑星君之间的仇怨。斩杀庆佑星君,表示该因果完结,却又会牵涉到新的因果:庆佑星君的家人要找他报仇的呀! 只是那些,属于另一个形态,暂且不予理会。 另一个大因果,是赵灵台和剑祖之间的。这个因果就深了,深到无法解开。皆因从一开始,赵灵台之所以能够开窍,踏上修行之路,完全是剑祖的作用。至于后来的事,更是纠缠在一起,密不可分。 可以说,赵灵台身上,已经打上剑祖深深的烙印,难以消除得掉。 他也不会去消除,身为剑祖弟子,他引以为傲。把剑祖解救出来,更是不容推卸的责任所在。 而今,对陆山君几个大妖,讲些《斩尸经》的玄妙,不过是一鳞半爪,远说不上是文本真言,但释放出去的善意已经足够,就看对方如何理解和看待了。 他们的态度,有着变化,交谈之际,甚至有了些敬意,再不是那种透着虚伪的热情豪爽。 陆山君等之所以心思动摇,自有切身考虑。牠们已经认定,赵灵台是名副其实的大妖,还是深不可测的那种。否则的话,怎能有那般真知灼见? 面对如此大妖,与之为敌,实属不智。赵灵台肯定身怀宝贝,关键那宝贝能不能抢到手,是一个头疼的问题。既然如此,还不如老老实实与其合作,去南海寻宝呢。说不好,这个路子更容易些。 而且赵灵台谈吐得体,风姿潇洒,这份气度,更让人折服。陆山君几个,甚至有了自惭形秽之意。 从神来国到南海,路途遥遥,不过对于大妖级别的存在来说,不在话下。他们倒也没有全力以赴,显得云淡风轻。 这一日,就来到南海边上,极目眺望,见一汪碧涛,无边无际。 南海之名,实属普通,便在人间,也有一个南海。但同名不同地,不可同日而语,差得太多了。且不说宽度深度,便说这眼前南海里,间或有如山岳般大的海妖兴风作浪,便是人间南海所不可能具备的。 南海有妖,有大妖,更有龙王龙宫,极尽奢华。龙族属于妖族一脉,但其立场有些模糊,听说龙王那边,与天庭仙帝,有着来往。但只是传闻,没有实证。 对于此海,赵灵台并不陌生,因为他便是从海那边过来的。 再见汪洋,依旧感叹不已。 正当黄昏,夕阳余晖,照得海水粼粼,却见无穷碧波处,有一道金光闪过,灿烂夺目,霸气无匹。 陆山君见状,失声道:“是神猿大王,牠去南山访友,今日归矣。” 赵灵台凝神观望,但见金光遮目,依然难以看得清楚,心里暗叹一声:“真乃绝世妖王也……” 第两百一十三章:做客

金光一闪,消逝不见。 赵灵台目光犹自观望,不胜向往。 陆山君见状,笑道:“道友可是第一次见神猿大王?” 赵灵台道:“说见,实则也没见着,都被金光裹挟,看不分明。” 陆山君点头:“确实如此,此等大神通,非吾辈所能洞悉,羡慕,实在羡慕。” 熊伯君几个,同样如此。 修道中人,谁不追求逍遥长生?只是能达到那等境界,首先得有实力支撑,否则的话,都是空谈无用。 陆山君道:“大王去也,咱们还是去寻宝吧。” 赵灵台点点头,看向浩渺的汪洋,眉头一皱:“这海,如何下得?而且那宝物藏于何处,又无头绪。” 陆山君呵呵笑道:“宝物所在,便是机缘所在。机缘可遇不可求,刻意去寻觅,反而落了痕迹。我们几个,就当是来南海遨游,不亦快哉。” 牛妖一拍大掌:“此言深得吾心。” 豹子头道:“宝物附近,定有瑞光闪现,到时自有端倪出来。” 熊伯君道:“话说回来,我们也许久不曾与老龟叙旧了,屈指一算,牠新酿的‘海纳百川酒’应该出窖了,正好去讨几倍来喝。” “是极是极。” 几个纷纷附和:“那可是咱们妖族中首屈一指的好酒,仅逊于神猿大王的猴儿酒。” 赵灵台沉吟道:“那我……” 陆山君一摆手:“赵兄不必介怀,老龟性子平善,最喜结交友朋,你去的话,牠肯定十分欢迎的。” 赵灵台道:“如此,那就随各位道友前去叨扰一二了。” 说着,便架起遁光,跟随在陆山君后面。却并不是入海,而是飞了一阵,就落在一座巨岛之上。 南海偌大,岛屿不计其数,一些大型的岛,堪称一片大陆。上面山峰屹立,林木茂盛。 几个刚落在沙滩上,嗖嗖两声,就转出两名蟹兵来。它们是半化形的那种,双腿直立,脑袋颇为丑陋,身后张扬着几道爪子,看着像是有好几对胳膊一般。 “我家老祖得知几个道友来访,特地命我等来迎接。” 陆山君呵呵一笑:“看来老龟的卜算之术越来越了得。” 赵灵台有心要多打听:“卜算之术?” “龟族有天赋神通,背负龟甲,擅于推演卜算,能知凶吉,定阴阳。传闻当修炼大成,甚至能窥伺天机,实在是一门厉害的术法。” “原来如此,倒是我孤陋寡闻了。” 陆山君只当他是谦虚,说道:“主人有请,我们快进去吧,莫要老龟久等了。” 大岛之上,正宫位置,建立着一片高大的建筑,都是用巨大的石头来砌成的,有房屋,有别院,还有一些,直接竖起石条,排列成形状,仿佛是某个阵势。 满目石头,看着有些简朴。 赵灵台目光扫去,别的不说,光是这些石头就非凡品,不是一般的山石,不知采于何处,材质如何。但绝对价值不菲,随便拿一块出去,都能卖上好价格。 陆山君介绍道:“此乃深海化石,坚不可摧,更蕴含着隐晦的天地法则,在其中修炼,事半功倍,乃是老龟收集千余年,才得来的,宝贝得很。” 原来如此,怪不得走进来,便有所触动呢。 赵灵台暗暗点头,出来这一趟,实在开了眼界。本觉得自己有道宝在身,已经高人一等,抢了先机,可这一圈下来,才发现别人也是各有神通本事,底蕴深得很。如果要做一个比喻,那己家就等于是暴发户,始终欠缺了根基。 来到居中的一座圆顶大屋前,就见一位佝偻老者走出来。 这老者身材矮小,满脸斑驳之色,两只小眼睛,看着颇为奇怪。一颗头颅光秃秃的,半点毛发皆无。背驮着,高高隆起来,瞧上去,像是背负着一扇大大的龟甲。 正是此间主人:老龟。 妖族之中,虽然有化形成人的潮流。但对于很多有辈分的大妖来说,倒是不以为然,也不稀罕取什么高雅的名号,在称呼上比较随意。倒是些占山为王的小妖喜欢逞威风,喜欢给自己取上霸气侧漏的外号,好比一只小小的黄鼠狼,就敢自诩“黑风大王”,诸如此类,好像是有这凶猛的名号,就能把敌人吓退一般。 陆山君几个与老龟旧识,一番寒暄,随即又介绍起赵灵台来。 果不其然,老龟显得很是热情高兴,态度比陆山君他们还要真诚得多。 赵灵台既然来了,自有打算。虽然说人心隔肚皮,防人之心不可无,但并不意味着就要与世隔绝,谁都不来往了。那样的话,就完全违背了初衷,闭门造车,也是了无意义。 进入屋内,分宾主落座。里面摆设,也是简朴,就在地上放几张蒲团,其他几乎见不到丝毫装饰。 只是陆山君几个,见到蒲团,赶紧就坐了上去,生怕会被人抢了般。 赵灵台打量那蒲团,发现是由一种乌黑的草类编织而成的,散发出幽幽的亮光,还有一阵若有若无的香气。坐上去后,立刻感觉到很舒服,身心俱爽,心静神怡。 端是宝物。 陆山君道:“老龟道友,吾等过来南海寻宝,路经这儿,便来拜访,顺便讨杯水酒喝。” 老龟笑眯眯道:“好说好说。” 过不多久,就有蟹将抬一大缸过来,足有一人高,两人合抱不过来。打开封口,一股酒香扑鼻而来。 老龟道:“大家来得正是时候,新得一缸海纳百川,就与各位道友分享。” 诚如陆山君所说的,这老龟绝对是妖族中最好客的大妖之一。套用俗话说,便是老好人一个,极能结交善缘。老好人,其实不算是贬义词,修道界中,不乏尔虞我诈,惨烈厮杀,但也不少埋头苦修,不问世事的。还有一些,便是长袖善舞者。像老龟这样的固然不多,但也绝非仅有。 都说好人没好报,但善缘不是那么回事。况且,善,也不表示就毫无城府,两者从来都没有绝对的逻辑关系。 好比老龟这样的存在,友朋遍天下,谁敢欺上门,叫唤一声,不知有多少大妖会来替牠助阵。 妖族本身的性情,就是比较豪爽,一旦意味相投,就会形成圈子,交情铁得很。牠们只是较为敌视人族罢了,如果知晓赵灵台的底细,态度可能就是另一种了。 喝了一大碗海纳百川酒,赵灵台就觉得一道气息进入脏腑,浑身有暖意散发,浑身毛孔开张,说不出的舒坦。 好酒! 无论人族妖族,想要提升修为,光靠苦修,熬费光阴,那实在太慢了。也许境界还无法突破,人的寿元大限就到了,最后只能化作一把黄土。想要加快修为,便得借助外物。天材地宝,山珍海味等,都大有裨益。当修为到了一定境界,的确能辟谷不假。可若是日常吃喝,能提升修为,谁还愿意去当那苦行僧?人间烟火,食之无用,反有残渣浊气,但一些蕴含浓郁元气的果蔬肉食,便是另一回事了。 这些,都是资源,越是高级,越是好的,越是难得。 赵灵台刚在东胜神洲落脚,想要享受这等美食好酒,谈何容易?今日随陆山君他们来,倒是过了把瘾。 一大缸酒,看着很多,可对于在座几位大妖而言,就显得不够看了。如果能开怀痛饮的话,只怕陆山君一个,便能把这酒喝光。 当然,在厅上这样的事不可能发生,老龟身为主人,照顾得周全,还特意给赵灵台添多了两碗去。 喝着酒,话题一下子打开。在这过程中,赵灵台主要是听,主要都是妖族之间的一些事件,以及海外的诸多异闻,多姿多彩。 陆山君问:“老龟,你可曾用卜算之术推演南海宝藏的下落?” 老龟苦笑一声:“曾经试了下,但有一片茫然,不知所踪。或许,是我技艺未精。” 陆山君安慰道:“那等事件,何其隐晦,不好推演也不奇怪。” 老龟问:“各位道友结伴而来,看来势在必得。” 陆山君摇头叹息:“只来撞撞运气罢了。” 正说着,一名蟹将跑进来,走得急,大气都喘上了:“禀告老祖,外面来了个人,说要见你。” “人?” 陆山君几个顿时睁大了眼睛:“什么人竟敢到这里来?” 蟹将回答:“其自称为方寸山,来自蜀山。” 听到这个名字,几位大妖目光闪动,尤其是“蜀山”二字,更是耐人寻味。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老龟那边,毕竟这儿,是牠的地方。 老龟摸了摸下巴,那儿寥寥几根胡须,想了一会,喃喃道:“怪不得今早一卦,别有异象,有不速客来,本以为应在陆道友你们的身上,不料另有其人。” 陆山君目光闪动:“这位方寸山名头不小,可是天仙级别的人物,怎地出现在此,莫不是在南瞻部洲待不下去了?” 老龟道:“无妨,既然登门,来者是客,就让他进来见一见。” 说着,起身出去相迎。 第两百一十四章:卜算

赵灵台第一次见方寸山,上次在长安,只见到其法宝——一座大小如意变化的山形法宝,据说是生生把一座有灵脉的巨山给练成的,重不知几百万斤,施展起来,当真是无坚不摧。 出人意料,这方寸山竟是个身形矮小的汉子,披着头发,脸颊有伤疤,平添几分恶气。 他大咧咧地站在门外,目光扫着老龟几个。气息并不彰显,但站在那儿,就能给人一种泰山压顶般的气势。 他是一位天仙,在偌大仙域,都属于拔尖的一拨了。 老龟性格和善,陆山君几个就显得桀骜了,哪怕被压了一个大境界,可也不甘示弱。毕竟此地,可是东胜神洲,是妖族的地头,牠们妖族,对于人族一向仇视。要不是方寸山身份特殊,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儿,早招来妖族强者的围剿击杀了。 俗话有说: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在权谋方面,妖族一向不甚擅长,不过在遭受诸多打击挫败后,一些妖王也学会了这一套。 当今时局,玄穹仙帝势大,加上与西天世界联手,更是显得咄咄逼人。光凭妖族本身,已经难以抵御,越发显得艰困,迫切需要寻找帮手。 最好的帮手,来自人族,是以蜀山剑祖为首的团队。他们与仙穹仙帝的理念相悖,一直不合。以前还处于貌合神离的阶段,但当矛盾爆发,撕破了脸皮,便是大打出手。 结果如何,早已举世皆知:剑祖战败,真身被囚。诸多部众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 其中一部分人,便逃到了东胜神洲,或躲起来修炼,恢复元气,或直接到某个妖王麾下任职做事,为之效力。 没有了剑祖的领导,这个团队便失去了主心骨,变得松散,实力更是大打折扣。不过他们当中,还是有不少厉害的人物,方寸山便是其中之一。 他也是最忠于剑祖的一位,论起忠诚度,比剑祖那几位弟子还要高些。毕竟当初剑祖战败,可是遭受到了某个弟子的背叛和出卖。 赵灵台打量着方寸山,就见到对方的一双眸子,也是放在他身上,不禁心一凛,顿时想起在长安街头时被人窥伺的感觉。那时候,他就觉得很可能是方寸山。 修仙一途,到了玄奥处,自有百般奥妙,简直妙不可言,种种神通变化莫可名状。否则的话,怎能称之为神仙?早超越了凡俗所能想象的范畴。 因此,在某种程度上,如果说方寸山对赵灵台的身份起了疑心,这并不奇怪。 其毕竟是跟随剑祖多年的老人,而作为剑祖的弟子,赵灵台的剑,有着蜀山的气息和烙印。 老龟一拱手:“不知方道友到此,有何指教?” 方寸山笑道:“方某听闻老龟道友善于推演算卦,所以想来求一事。” 陆山君忍不住道:“既然来求事,却两手空空,好生没诚意。” 方寸山不以为意地道:“若老龟道友答允,自有厚报。” 老龟忙道:“方道友言重了,只要我能做到,自会帮忙。” 陆山君几个听着,都暗暗摇头:这老龟,实在太好说话。如果方寸山是同族还好说,明明可是人族,当然得趁机会宰一刀,怎能白白帮忙。 方寸山笑道:“老龟道友果然豪爽,一视同仁,有此胸襟,必成大道。” 老龟听着,眉开眼笑。牠一向没有太多的计算,和善自然,对于人族与妖族的隔阂不甚在意,在其看来,都是生灵。 其余几个大妖听着都翻起了白眼:好话谁不会说? 方寸山道:“那我就开门见山了,前些时日,有人自人间飞升,但并未落入飞仙台,而是到了别处,不知所踪。” 老龟一怔:“方道友的意思,是要我推演出此人下落?”面露苦笑:“此子既然能躲过飞仙台,自有法宝护身,能瞒天过海。如此本事,便是天庭都无从窥伺,更何况我?” 两边对垒,天庭在东胜神洲这边安插了不少眼线探子,反之亦然,南瞻部洲那边,同样有着妖族的暗线。 在南瞻部洲,搜索赵灵台的事早已闹得沸沸扬扬,加上庆佑星君被杀,更是闹得不可收拾。动静大了,隐藏不住。很多人都在猜测着赵灵台的来头身份,不用多久,一则关于赵灵台是蜀山剑祖的关门弟子的说法便不胫而走。 凡是与剑祖扯上关系的,总会使得仙域不安生。 剑祖何许人也,乃是真正的一方巨擘,修炼千年的太乙真仙,无限接近大罗金仙的那几位之一。他虽然被玄穹仙帝镇压了,但真身不灭,又有着造化金钱这件道宝。只是其一缕分身依附在造化金钱,遁入赵灵台身上的事极为隐晦,知情者就那么几个而已。 那时候,玄穹仙帝当然不愿意此事大肆宣扬,走漏了消息,便是在天庭内部,都要刻意瞒住。毕竟造化金钱的吸引力太大了,谁都垂涎眼红。按照玄穹仙帝的意思,他更希望这件事在人间便解决掉,让昆仑外门出手,将道宝夺下。无奈很多事情都发生了变故,随着赵灵台的崛起,人间昆仑被灭,原本的打算也就破灭了。 然后,赵灵台再度飞升,并借助造化金钱而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一下,超出了掌控。随后一些小道消息就传扬开来,说赵灵台是剑祖弟子,而且身上带着无上宝物——并没有直接点明是造化金钱,留了不小的想象空间。 这就足够了。 不用多久,关于赵灵台的来历,以及去向,就成为仙域的热点话题,无数人都发动起来,搜索找寻赵灵台。这些人包括不怀好意的,却也包括剑祖的追随者,他们想在天庭之前,把赵灵台找到,给予庇护,以及打探关于剑祖的消息。 自从剑祖被镇压,被囚于天牢,便与外界断绝了所有的联系。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如何了,唯一可以确定的,便是他没有死。 一个人的力量终是单薄而卑微,当无数人都在找一个人的时候,该人被发现的几率便会无限变大。哪怕其拥有道宝遮掩天机,最终也会无济于事。 这个,便是玄穹仙帝的打算。他想先把赵灵台逼出来,只要他暴露了,其他的事就好办得多了。仙庭的目标,当然也是造化金钱。 消息传扬开来,东胜神洲这边自也知晓,众多大妖蠢蠢欲动。道宝动人心,更动妖心。妖族之所以处处被打压,便是没有得到一件适合妖族大道的道宝来坐镇气运。目前完全是靠着底蕴和天赋来与人族抗衡。 另一方面,也是由于人族的大能们对于掌握的道宝还没有研究透彻,没有合道。否则的话,即使几大妖王联手,也难以抵御住。 但这个情况不可能长存,随着岁月流逝,一旦有人突破,便是妖族的末日。 因此妖族这边,也在殷切渴望着一枚道宝。 出世的道宝都有主了,那是莫大机缘的事,早已尘埃落定,除非出现巨大的变化。 如今,变化来了。 虽然诸多消息无法确定造化金钱是否就在赵灵台身上,但终究有着可能。 这便够了。 从某个角度上看,妖王收留剑祖的部众,未必不是有着这方面的盘算。 今日,方寸山找上老龟,说起此事,老龟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些。 方寸山目光灼灼:“你不试一试,怎知不行?据我所知,推演之术,玄之又玄,灵通与否,本身就是件值得商榷的事,有着很大的偶然性。” 闻言,老龟不禁点头:确实如此。 那边陆山君几个也都露出炙热之意,他们也希望老龟能算出赵灵台的位置所在。 老龟想了想,就道:“也罢,我就姑且一试。嗯,方道友,我们进去说话。” “好说好说。” 方寸山跟随牠入内,大马金刀地坐着,等蟹将倒了一大碗海纳百川酒。他一饮而尽,赞道:“好酒!” 陆山君几个都鼓起了眼睛:一缸酒本就不多,现在又多一个人分,那就更少了。 但见老龟拿出一物,乃是一方正形罗盘,伸手一掏,皱巴巴的掌心处多了两块龟壳,是被打磨成菱形的,亮晶晶的样子,有玄奥的符文流溢。 牠要开始推演卜算了。 在座的都不禁睁大了眼睛观望。 老龟施展术法,并无多少避忌,在人前也不藏着,口中念念有词,言辞艰涩难明,仿佛是上古妖文,又像是龟族独门的词语。便是陆山君等都听不明白。论起修道年岁,这老龟比他们要久得多,绝对称得上是前辈级的。要知道龟族本身,便是长寿的代名词,但凡有些道行,活个千百年是稀松平常的事。不过牠们也有限制,修行速度较为缓慢。 旁边赵灵台见着老龟这番做派,心里微微一紧:虽然造化金钱的威能无双,最擅于屏蔽推演卜算,这些都是得到事实论证的。要不是那样,他早就被发现,不可能躲到东胜神洲来。然而这一次的卜算,却是发生在自己身前,感觉有所不同。 万一…… 哪怕万一泄露了些端倪,那场面就好看了。 与此同时,往方寸山那边瞥去一眼。对方到此,真实的意图究竟为何?真得就是为了请老龟卜算推演? 其实方寸山要找赵灵台,原因没有什么可猜测的。其作为剑祖阵营的忠实追随者,要守护剑祖弟子,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只是赵灵台心中另有打算,所以一直没有显露自己的身份。他虽然已经突破地仙,但修为还是不够,而且对于道宝的炼化也远远不足,最好的便是继续隐藏己身,等待时机成熟。况且剑祖分身那会,也没要求赵灵台如何如何,一切都让他见机行事。 方寸山似有所觉,抬头起来,咧嘴一笑:“这位道友瞧着面生得很,而且本体莫测,很不简单啊。” 赵灵台微微一笑,淡然道:“方道友过奖了。” 这对话听在陆山君几个耳朵里,暗吃一惊:方寸山可是天仙级别的人物,如果连他都瞧不破赵灵台的本体,那赵灵台的来头未免就太可怕了,难不成真是蛮荒异种?是传说中最擅于隐匿变化的哪几类神种? 这是有可能的事,即使不是纯种,只要带着血脉,也是无比了得。 这么一想,顿时为之前的心思感到害怕,要是动手,只怕连怎么死都不知道。 方寸山不再说话,把目光放到老龟那边。 过得一阵,老龟的准备仪式都做完了,开始正式卜算。但见牠端坐如山,神情肃穆,猛地张口一喷,喷出一道霞光,落在那两片菱形龟壳之上。 嗡! 顿时有了反应,一片光幕如同水气般袅袅升起,其中变幻不定,恍若幻影。 赵灵台见着,若有所思:这老龟的天赋卜算之术,还真有独到之处。 如果真能推演出来的话,那渐渐的成形的幻影当中,就会出现自己的身影……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正想着是否要做些什么,好打扰对方。 就在一瞬间,水幕当中,一道金光灿烂,恍若冲天而起的剑气,裹挟着一股锋锐无匹的森然。 “啊!” 老龟大叫一声,跳将起来。 噼啪一响,摆在身前的罗盘等物掉落,一片龟壳,竟是龟裂开来。 众人吃惊,就看见老龟双目紧闭,有两行血缓缓流下来,看着颇为可怖。 陆山君关切地问:“老龟道友,你怎么啦?” 老龟叹息一声:“果然天机不可测,测之必受反噬。我还是道行不够,不可勉强。” 几个心中震惊,刚才出现的那道金光实在可怕,隐约间,又像是一柄利剑,别说首当其冲的老龟,便是观望的旁人也觉得内心颤栗。对了,那道光中,有蜀山剑意的味道,犀利,凶烈,骄傲…… 这个,做不得假。 果然是剑祖收的的弟子,那么,剑祖会给他留下什么宝物防身,难不成,真得是道宝造化金钱? 只是那样的话,就显得极为轰动了。 那可是道宝,天地之间,一共只得九件的东西,岂会轻易传人的? 再说了,剑祖还没死呢,他获得造化金钱这么多年,一直浸淫此宝,几乎可以说是性命相关的根本所在,怎会给了别人?还是一个在人间收的小徒弟? 太不合情理。 方寸山目光灼热,似乎还沉浸在刚才那道金光当中。 陆山君叱道:“方寸山,你莫不是故意的,要来害老龟道友的眼睛。” 老龟伸手擦去两行血,摆手道:“陆道友,此事与方道友无关,也是怪我自己,想尝试一番。” 方寸山道:“不管如何,此事皆因我而起,此枚金丹便赠与老龟道友,还请不要嫌弃。” 扬手一枚鸡子大小的金丹就飘过来。 金丹被一团金光包裹,瞧不分明,但卖相就十分不俗。 “九转还魂丹?” 陆山君是识货之人,顿时失声叫道。 这丹药可是真正的仙丹,能起死回生,有一枚在,就等于多了一条性命。果然是剑祖身边的人,财大气粗,出手便是一枚仙丹,那么他身上…… 想着就叫人眼热。 但也仅此而已。 人家可是天仙,真得动手,那不是找死的? 老龟拿了九转还魂丹,欣喜地道:“多谢方道友了。”牠遭受反噬,两眼流血,看着可怖,实则并没有受到多重的伤害,休养几天就没事了,主要还是水幕中那道金光并没有伤人的主动意思,只是在防御,不教被外人窥伺。 方寸山一拱手:“如此,那方某就告辞了。” 说着,转身就走,端是干脆。 “这厮无礼!” 陆山君嘟嚷了句,由于出身的问题,方寸山虽然为天仙,但为人做事,行径粗犷,与一般神仙不同。 得了一枚金丹,老龟满心欢喜,哪里会计较什么,口中说道:“我双眼受伤,要去净室闭关一二。” 陆山君忙道:“如此,吾等也不敢再叨扰了。” 他们来这,本是来打牙祭的。顺便看看,能否请老龟卜算推演一下关于南海宝物的事。可眼下老龟因为卜算受伤,几个自然不好再开口相请。转念一想,如果老龟真能推演出宝物的信息和位置,只怕自个早去找寻了,还能留给别人。 老龟就道:“几位道友听吾一言,这南海风大浪大,深不可测,纵有宝物,也难以寻觅。大伙儿还是小心为上,莫要到处走动,以免冲撞了龙王,触了忌讳,那就不好了。” 陆山君闻言一凛,他们是大妖不假,但比起龙王,就远远不如了。龙王乃是妖王存在,实力深不可测。在东胜神洲,说起妖王,都是首推神猿大王,皆因牠急公好义,性情豪爽,最得人心。但要真打起来,就不好说哪个高低了。据说好多年前曾经打过一场,在水中,龙王占得地利,局面占优。 几个告辞离开,出到外面,陆山君瞧着沉默的赵灵台,忍不住问:“赵道友,你可有主意?” 赵灵台道:“既然都来到这里了,那就四下走动走动吧。” 陆山君想了想:“此言在理,也罢,我们就走一走。” 说着,纷纷架起遁光,往东南而去。 这一路上,赵灵台心有疑窦,主要是关于方寸山的。对方离去时的表情,有一种得偿所愿的意思? 那么,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第两百一十五章:有缘

南海浩瀚无垠,不知几万里,人在其中,宛如沧海一粟,渺小得很。 赵灵台与陆山君几个走走停停,倒显得逍遥自在,也好在海中有着众多的岛屿,每飞一阵,就能找到地方落脚歇息。 陆山君他们对于赵灵台已是彻底改观,把他视作某个洪荒异种来对待,交谈间,都带上了些讨好的意味。 赵灵台心里明白,自不点破。 真是不来不知道,一来吓一跳,这海域之上,自成一方世界。比起陆地来,竟是不遑多让。其中多是水族妖物,牠们在岛上建有洞府庭院,但主要的巢穴都在深海里。 那些地方,就不是随便能进的。要有御水的神通,而或借助避水珠,而或骑坐避水神兽之类的,才能进入自如。否则的话,哪怕是地仙,也会淹死在水里,那就成为笑话了。 汪洋大海中,实在存在太多凶险的事物。 在途中,赵灵台有心打听,就得到许多关于妖族的信息。其中一部分,是关于龙王的。 仙域有四大地域,按照地理上的说法,又分为四大海域,就出现了四位龙王。 龙族自古尊贵,被称为万妖之王,只是到了仙域后,出现了变故。主要是血脉退化得厉害,变得斑驳不纯,渐渐其影响力就主要集中在海中世界,对于陆地的影响日趋减少。 有人说,这是天道之下的公平。毕竟龙族天生就拥有着太多的好处,绵长寿元、强横无匹的身体、以及众多强大的天赋,如果其他方面也是如此,那就没别人什么事了。 是以谚语有云:龙生九子,子子不同。 为何? 主要便是难以保持纯种的繁衍延续,血脉混杂了,生出来的后代,形体样貌自然就不同了,用句难听的话说,叫“杂交”。 血脉上的弱点,使得龙族实力大减,现任的四位龙王倒是纯种的,不过牠们都已存活了漫长岁月,早已步入暮年阶段,锐气丧失,只想着能安安稳稳地守住四方海域就知足了。 按照龙王的规划,牠们是想让整个水族独立,像西方世界那样,自成一门户。 但这个想法,注定无法实现。 一方面,妖族对此抵触。都是异类修道,本为一体,你倒好,要自立门户,守着大海过日子,岸上的同族是死是活都不理不睬,实在不够仁义。 另一方面,人族也不同意。玄穹仙帝不用说,他的野心便是统治整个仙域,出来一个西方世界,平起平坐,那是没办法的事,人家佛祖厉害呀,有道宝镇气运,已经崛起来,无法扼杀了,只要进行联盟,两足并立。但你龙王还想弄这一套,根本不可能。 两边夹击之下,龙王的日子并不好过。其想法一向与东胜神洲上的妖王不合,天庭那边又给予了不少好处,立场态度,渐渐就倒过去了。 当然,这些目前都是捕风捉影的事,还没有实锤证据。 即使如此,已经足够让东胜神洲的妖王们恼火了。妖族本来就处于下风,如果龙王真得倒戈了,那可真是沉重的一击。 说起这些,陆山君忧心忡忡的样子。事关种族大局,一旦全面溃败,妖族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赵灵台听下来,觉得眼下这妖族的处境还真得不易。西方世界在一头日夜念经,度化妖族;这一头天庭在不断调兵遣将,集结兵力;中间还存在四个随时可能变节的龙王…… 如此一来,颇有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形势,看来那大战爆发,已不远了。 这可不是好兆头。 毕竟赵灵台最需要的便是时间,仙域中,无数的人正在找他,一旦身份暴露,以他目前的境界,任何挣扎都是徒劳的。 只是这一趟出来,已经过了两三月,机缘半点都没有,就是东游西逛,见识风土人情了。 难不成那一次的心血来潮,出差错了? 应该不是,这等机缘何其重要,哪里能一出来就碰到的,又不是瞎猫碰死老鼠,没那么好的运气。而且对于修道者而言,区区几个月,跟几天没有什么分别。 如斯想着,赵灵台渐渐放松下来,不再刻意去想这件事情了。 他心焦,陆山君几个更甚。牠们本就是冲宝物来的,可大海捞针般一点线索都没,渐渐就有些心灰意冷,想要回去了。主要还是不惯,生活饮食,各方面都不惯。 海上世界,规矩与陆地又颇多不同。况且这是龙王的地头,几个大妖也不敢乱来,生怕触了霉头,那就真正的死无葬身之地了——直接在海里喂了鱼。 诸多约束,连吃顿肉都得找偏僻的地方下手,这对于大妖而言,算是一种折磨。而且漫无目的的游逛,太没意义了,简直浪费时间。 再说了,在这方世界,牠们并没有几个结交的友朋,除了老龟之外,其他的水族大妖,基本没甚交情。 没有交情,自没有招待了,很是难受。 陆山君与牛妖几个私下合计,再转两天,没有发现就回去了。 这一日,几个在一片荒芜的海岛上落脚。 陆山君道:“赵道友,出来已久,我担心家中有事,恐怕得回去了,你看?” 赵灵台一听,便知其意,沉吟起来。 陆山君又道:“这水上世界,别成天地,走得太深太远,我都不知道路径了。我看这边海域颇有些古怪,很可能到了龙宫附近。那南海龙王可不同神猿大王那么好说话,万一犯了忌讳,可就不好说了。” 赵灵台点头:“也好,就听陆道友的。” 他自无不可,反正机缘嘛,谁也说不准具体的方位。 陆山君笑道:“那今晚在此歇脚,明天一早就回去。” 岛上有兽类,但蕴含元气稀薄,这等肉食,几个大妖瞧不上,吃多了去,反会沉积残渣,对修为有碍。 这情况归根到底,还是龙王弄的,牠们控制海域,设立了阵法,把许多元气锁住,藏于海内,难以逸散出来。至于岛上的元气,自然就显得稀薄不堪,在浅海地区还好,越到深海,靠近龙宫的区域,越是严重。当下置身所在的岛上,那元气已经浅薄得跟人间仙门差不多了。 正是发现这个,陆山君才担忧有加,琢磨着走得太深,已经到了龙宫的附近,必须停住,打道回府。 当然,这个“附近”所说,在不同的地理有不同的涵义。像偌大海域,说个附近,起码也得千里以上的范围。 是夜,雾气很大,弥漫全岛,看过去,海雾茫茫,一片灰沉沉的。 几个大妖盘膝而坐,正在听赵灵台讲道。 论修为,都是地仙,大妖们修炼时光要长得多,沉淀下来,实力自是更胜一筹。然而在论道方面,在赵灵台面前,牠们都成了“徒弟”,洗耳恭听,十分认真。其实也是因为这功课,牠们才不舍得走。 自从浸淫《斩尸经》后,在此道上,赵灵台已经达到了一个相当不俗的地步。 他本为人身,被贬为狗,又化作妖身。此等经历,简直匪夷所思,于是造就了这么一个另类来。 斩去妖身后,赵灵台等于脱胎换骨了一次,即使大境界没有跟上,他的底子,也是万中无一的。 这一点,正是蜀山剑祖看好他的原因所在。 千万年下来,人们修炼的路子井然有序,形成了体系。可赵灵台走的路,等于是另辟蹊径,打开了一个全新的入口。 从骨魔手中获得的《斩尸经》,乃是正宗原本,加上他独特的个人理解,使得该经文有了一种微妙的变化,更接近“道”的承载了。 凡是与“道”沾点上关系的,都是极为珍贵的东西。 赵灵台愿意讲授,陆山君等自是求之不得。听一次下来,感觉受益匪浅。 这对赵灵台而言,同样有着好处,他并非正经讲课,只是说出了些零碎的看法,以及一点见解,都是站在妖族的立场上的。而真正属于他个人道行的感悟却没有多说,并非是藏私,而是说不好。更不适合陆山君牠们,这几个都是纯粹的妖,怎么个斩法?妖身便是本身了,很难下手去炼。牠们要斩的,是练出来的分身,一共能斩去九具,最后九九归一,成就大道。但一般大妖,也就斩四五具分身,就遇到瓶颈,难以突破了。 道这事物,本来就有着适应度的。各人不同,机缘也不同。 不过赵灵台视作的皮毛,落在陆山君等耳朵里,就珍之若宝。无形之下,正成全了赵灵台一点教化之功。 正说间,海面那边忽而传来一阵鼓乐之声,响得突兀。 赵灵台住口,抬头看去。 陆山君几个则面色大变,霍然起身,异口同声道:“这是龙宫之乐,龙宫有人来了。” 一时间,也不觉得如何惊惧,更多的还是纳闷。这个岛屿颇为荒芜,怎么龙宫来人呢。 鼓乐声中,前方海面就出现一队仪仗,有琉璃灯火,映照得一片明亮,现出旗幡,马匹,车辆等来。 看上去,足有百余水族,显得浩荡。 陆山君面色更不好看,瞧对方这阵势,可见来者地位不低,一个不好,来个龙子龙女什么的。这些龙族后裔没几个脾性好的,暴躁得很。 几个大妖对视一眼,心中有了计较。毕竟同为妖族,想对方也不会太过于蛮横无礼。 很快,仪仗就走上了岛,领首一个,是个青衣婢女,人形化得不是很完全,额头上有一层闪闪发亮的鳞片,她双眸流转,打量着赵灵台等。 陆山君走出来,客气地道:“吾等乃来自神来国,路经此地落脚,明日一早就离去。” 青衣婢女却不理会,目光打量一圈,最后定在赵灵台身上,盈盈到个万福:“这位公子请了。” 赵灵台还一礼,心里已经有了些不好的想法。 青衣婢女道:“我家龟丞相卜算有灵,推演出有一位有缘人在此,特地命我等来相邀,请贵客去龙宫做客。” 闻言,陆山君等都露出羡慕之色,这一下,对赵灵台的身份有了一个更清楚的认识:不管本体为何,反正绝不同凡响,都能得到龙族青睐了。 转念又一想,对方彬彬有礼,言辞之意,敢情是来招女婿的。 龙宫嫁女,得者就成了乘龙快婿,不知是多少大妖的梦想。龙女性格,或许骄躁了些,但以龙宫的背景,都能忍了。做了驸马,一飞冲天,无数资源,应有尽有。 其实龙宫招驸马的事,在妖族中并不稀奇,早有说法,更有些成功的例子。 本来呢,为了保持血脉的纯粹传承,龙族一般只在同族之间婚配,无奈成员本就稀少,后代之中,十有八九都是近亲,结合之后,极难繁衍,渐渐就青黄不接了。无奈之下,不管雄雌,都到外面寻觅良配。能被看上的,自有不凡。 陆山君也曾做过这般的梦,娶上龙女,少奋斗千百年,不过也就想想罢了。以牠的血脉,龙宫看不上。 不曾想今晚碰到了,可惜对方所说的有缘人是赵灵台。 赵灵台却心里叫苦,他可不愿去当什么龙宫驸马,龙宫内藏龙卧虎,尤其还可能面对龙王,他担心会露出马脚。只是拒绝不去的话,看对方的阵仗,怕是很难。 又想到那位龟丞相,十有八九与老龟有着血统上的关系,本命天赋,善于卜算推演,看起来,显然要比老龟要厉害得多,都能算出有缘人来了。不过这也正常,都能在龙宫当丞相了,岂是等闲之辈。 沉吟片刻,转头去问陆山君:“各位道友,你们可愿意与我一同去往龙宫?” 说着,似笑非笑地问青衣婢女:“牠们一起去,可否?” 青衣婢女道:“如果各位愿意,自然欢迎。” 陆山君几个对视一眼,说实话,牠们也想去龙宫见识一番,但心底里终究存着些敬畏。再想到龙王与天庭之间的传闻关系,那么牠们去龙宫的话,难免瓜田李下,出现些棘手的因果来。 于是定了主意,由陆山君出头道:“赵道友,我们就不跟去了,得返回神来国家中,处理些事务。” 赵灵台就知会如此,暗叹一声,表面不动声色:“如此,那就此别过。” “请公子上马。” 青衣婢女牵来一头骏马,比常马要高大得多,体有鳞片,正是有着血脉的龙马。 赵灵台无奈,只好骑上马去。 仪仗走动,往海而去。 龙马善水,入水如履平地,毫无阻碍。 赵灵台心思百转,倒不是害怕,他有着造化金钱作为底牌,真有不妙,也有机会藏匿起来。 仪仗入海,鼓乐消失,剩得陆山君几个还站在岛上,怔然出神。 一会之后,牛妖低声问:“这位赵道友究竟是何来头,竟得了龙宫青睐,话说如果我们跟去,或许也能碰到些机缘。” 熊伯君冷笑一声:“那你为何不去?” 牛妖讪讪然,摸了摸硕大的鼻子:“你们都不去,老牛我一个去有甚意思?” 陆山君叹口气:“龙宫与天庭走得近,此事早已传开,我们去龙宫的话,难免招惹嫌疑。” 牛妖问:“那赵道友就不怕?” 陆山君把眼一瞪:“人家是什么来路?自然有分寸。再说了,龙宫邀请,也不是那么好拒绝的,到了这地方,惹得龙王发怒,又如何走得掉?” 熊伯君一摊手:“就算如此,可也不能逼着人当驸马吧。” 陆山君嗤之以鼻:“我瞧着赵道友可没有半点抗拒之意,当乘龙快婿呀,是个好事,你说呢?” 熊伯君默然,显然认同,如果龙宫说有缘人是牠,牠也不会犹豫。 陆山君道:“说起来,这还是赵道友的机缘,牠若不跟我们出来,也就不会遇上这等好事了。” 牛妖瓮声瓮气地道:“你们说赵道友的本体到底是什么?狗身的话,难不成是失传已久的吞天犬的血统?” 陆山君叹道:“不管是什么,都远非你我能比的。不过我们这趟出来,也不无收获,道行颇有领悟,还与赵道友结识,有了人情。罢了,不说这些,我们走吧,回神来国。” “不等明天了?” “等什么,再等下去,就得被龙宫请去了。” 去当驸马是一回事,可去龙宫陪坐又是另一回事。 熊伯君与牛妖就不多说话,与陆山君一起,驾起遁光,很快消失在茫茫夜幕中。 第两百一十六章:选婿

仪仗所到之处,海水分开,一路畅通无阻。走得一阵,前面一片金碧辉煌,偌大一片宫殿呈现出来,正是龙宫所在。 赵灵台见着新鲜,忍不住贪看几眼。然后发现,整个龙宫区域,都用阵法隔开,里面不进海水,宛如陆地世界。而其中元气,浓郁到了极点,简直稠密得像具备了实质一般,让人都感到有些呼吸困难了。 这等元气,绝对是洞天级别的。在这样的环境内修炼,那岂不是一飞冲天了? 但转念一想,其实元气太过于浓稠亦非好事,等闲人难以承受得住,过犹不及。或许,只有这龙族妖群,天赋惊人,才适合在此长住。 龙宫并非单指一座宫殿,而是由众多宫殿组成,每一座都是金碧辉煌,光是外表上,便有着无数的宝石珍珠珊瑚等珍奇。这些宝物,随便一件放到人间,都是价值连城,但在这儿却堆积如山,仅仅用来装饰。 又有不少水族妖物兵将,披戴甲胄,手持刀枪,井然有序。 见到这副光景,赵灵台不禁想起天庭的模样,大概也是如此。看得出来,这龙王有心模仿,要弄一个海中天庭。 那青衣女婢引着赵灵台来到居中的一座大宫殿前,说道:“贵客稍候,小婢去禀告一声。” 很讲规矩的样子。 不用多久,女婢出来,带赵灵台进入,并非上大殿,而是转入一间侧殿内。 一位驼背老者等在那儿。 赵灵台差点以为是老龟,但看真些,才发现不是,而是另一位龟族老者,年纪似乎要年轻些,一颗头颅光溜溜的,半点毛发欠奉,留两撇八字须,显得有些油滑。背上一块壳,椭圆形,青得发亮,纹路十分清晰。 “禀告龟丞相,贵客请到。” 那龟丞相抬头一看,脸上就堆起了笑容:“快请坐。” 赵灵台心有顾虑,说实话,若非置身荒岛,四下皆龙宫地盘,他是不愿意来到这龙宫之中。只是觉得,如果拒绝遁逃,反而会引起对方怀疑,这才答应邀请。 坐下之后,很快就有香茗送上,又有各式点心果盘,十分丰盛。 食用之前,赵灵台先佯作品一品,没问题了,这才慢慢入口。饮了口茶后,故作疑问道:“不知龟丞相请我来有什么事?说实话,我只是一个闲散大妖,声名不显,能得龙宫青睐,实在意外。” 龟丞相呵呵一笑:“道友过谦了,吾今日傍晚时分做功课,得一上卦,卦象大吉,说有贵客莅临,正应在道友身上。” 赵灵台琢磨着对方的卜算造诣,就算比老龟要高明得多,也不可能突破造化金钱的防御,因而自己真实的身份不怕暴露,就不知道其卜算的为何事,怎地就落在自己头上了? 卜算推演,不同的需求,过程也不同,结果更不同。上次是老龟直接要算赵灵台的方位所在,所以遭受到了反噬。可如果龟丞相算的是另外的事情,与赵灵台本身身份无关,道宝自不会激发护主。所以说,这是两码事,也是他愿意进入龙宫的底气所在。 赵灵台摇一摇头:“不甚明白。” 龟丞相微微笑道:“卜算推演,乃窥伺一线天机,而天机本就隐晦莫名。莫说道友,有时候就连本丞相,也是糊里糊涂的。” 赵灵台听着,暗中冷笑:对方所言,颇为闪烁,显然没有说真话。不过他也没有多问,这般时候,少说些话,反而能让对方不好揣测。 龟丞相又道:“反正道友便在此安心住下。” 赵灵台又问:“住多久?” 龟丞相摇头晃脑:“时间长短,得看缘分何时到来。话说回来,身在龙宫,元气浓郁,正适合修炼,你何必急着出去?自夸一句,龙宫乃三十六洞天之一,不知多少大妖修者渴望到此修道呢。” 赵灵台说道:“只是我惯于在陆地上……” 龟丞相一摆手:“让你住就住,毋庸多言,等会自有安排,有甚需求,你可让奴婢们去办。” 说着,迈着八字步离开了。区区一个大妖,牠还不甚放在眼里,只是瞧着赵灵台有些模糊,这才多说了一番。不过龟丞相也不甚在意,牠本身就不善于监察,也没有认真去看赵灵台的本体为何。 很快,先前那青衣女婢就进来,带着赵灵台到右边的宫殿去。来到一座别院前,说道:“公子就住此处,若觉得闷,可到邻居处走动走动。” “邻居?” 赵灵台问道。 青衣女婢抿嘴一笑:“这些日子,龟丞相每日做一功课,根据卦象指示,请有缘人来。至今为止,包括公子在内,一共有四个,都安排住在这儿呢。” “四个?” 赵灵台这才明白,自己并非孤身一人,听到这个数字,反而放下心来,真得与自己的敏感身份无关。 青衣女婢惊讶地道:“你不知道这段时日适逢龙王选婿,所以才来到这儿的?” 赵灵台摇头:“我只是路过。” 青衣女婢道:“原来如此,倒是误打误撞的。” 赵灵台就问:“龙王选婿乃是大事,为何我在外面,并没有听到什么风声?” 青衣女婢道:“此事乃千年传统,早成习惯,在东胜神洲,几乎大妖们都知道的,又何必再大肆宣扬?尔等若有意,到了日子,自会前来。但都得先经过龟丞相的卜算,是有缘人,才能被邀请进宫。” 这么一说,赵灵台就明白过来了。他原本跟着陆山君几个到南海来找寻宝物,而陆山君牠们,想必以前都曾来过,但没有被选上,自然就灭了这般念想,因而也不提这些话题。牠们以为赵灵台也是知道的,却没想到,同行的是个假妖。 忽而又一想,在岛上的时候,自己要让陆山君同行,但牠们几个都拒绝了,显然知道龙宫规矩,不敢僭越。 青衣女婢不多说,袅袅而去。 别院布置不错,很是雅致,看来这龙王还是个有品位的妖王,并且讲究享受。或许正因为如此,在立场和态度上才倒向天庭那边,应该是看着天庭势大,妖族式微,所以想预先卖好,留个退路。 “兀那新来的,快出来说话。” 突然一声大喝,很是暴躁。 赵灵台一皱眉,走出来,见到门外杵着一个铁塔般的黑大汉,牛头人身,身后一根尾巴摇曳不定。这尾巴甚粗,足有丈余长,像一条鞭子。 原来是个牛族大妖。 黑大汉居高临下,俯视着赵灵台,似乎瞧不起他变化完全的人身:“你这厮不懂进退,也敢来选女婿,就你这身子骨,上了龙女床榻,不用一时三刻,便把你吸干了去。” 赵灵台眨了眨眼睛,没想到会是这般说辞,似乎话里有话,就拱手做礼,问道:“敢问这是为何?” 黑大汉道:“你不知道今年选婿的是南海龙王九女儿敖媚儿?” “敖媚儿又如何?” “呵呵,谁不知道敖媚儿面首无数,修炼独门功夫,最是了得。很多大妖都是怕了的,因而不敢来,今年行情才如此冷清,否则的话,这片别院早住满了,岂会只得三四个。” 赵灵台听着,双眼都要鼓起来了:敢情还有如斯内幕,实在开了眼界。龙女龙女,在传闻中可都是高贵圣洁的代名词,怎地冒出个敖媚儿来? 其实也不奇怪,龙蛇之类,本性善淫,只是口口相传之中,说得如何如何,就冠冕堂皇了。 黑大汉斜眼瞥着他:“不过你既然敢来,想必有几分本事,不知尺寸如何?你且看好了,我身后这根尾巴。” 说着,那根尾巴就抖擞起来,战意昂勃的样子。 我去! 赵灵台被牠的目光看得心里恶心,几乎忍不住要祭出飞剑,一剑把那挑衅般的尾巴给斩了,没好气地道:“我只是偶尔路过,就被邀请下来了。” 黑大汉一怔:“原来如此。” 正说着,那边又来一人,却是一条大蛇,人首蛇身,头戴纱帽,一对狭长的眼睛,显得阴翳;而另一边,一只巨大蛤蟆跳来,浑身癞皮,一双突眼,颇为丑陋,牠干脆以本体示人,所在之处,弥漫开一股腥臭之味,非常难闻。 这等场面,赵灵台真开了眼,以他的观念,很难接受如此的选婿对象。但话说回来,这才是妖族的真实。看那些大妖,一个个本体,哪个不是巨大凶猛的,与精致美丽没有半点关系,只是变幻人身后,才会符合人族的审美。而妖族之所以在平常时候做人身,并非完全的跟潮流,而是有着讲究。毕竟本体庞大,一举一动,都具备破坏力,与此同时,造成的消耗也多。说白了,本体出行,太累。只有拼斗厮杀,到了要紧处,才会现出原形,全力轰击。 因而龙女选婿,跑来这些牛蛇蛤蟆,并不稀奇。或许在牠们看来,赵灵台才是异类。 大蛇与蛤蟆的目光,在不断打量,想要瞧出赵灵台的本体,不过他们都只看到一片混沌,显然被某些宝物遮掩住,是以无法堪破。 大蛇阴阳怪气地道:“哼!原来只是个藏头露尾的家伙。” 在这东胜神洲,大妖隐瞒己身,实在没有必要,根本就是多此一举的事。 当然,凡事都有例外,有些妖族,就喜欢故弄神秘。 赵灵台干咳一声,也不多话,直接把妖身放出。 狗儿趴在那儿,微微躬着身子,一对眼睛,目光凶狠。 气息蓬发! 霎时间,大蛇不禁退了几步,牠感受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那边大蛤蟆也不敢再靠近来了,花白的肚皮鼓动着,发出闷闷的声响。 黑大汉看着妖身,似乎恍然大悟:“好一条狗公!果然天赋异禀,不同寻常。” 赵灵台本想展示一下自己的实力,并借助妖身打掩护,免得对方生疑,不料得到牛头怪这一句评语,实在大煞风景,哭笑不得。 大蛇哼一声,转身就走,返回自己的别院去了。大蛤蟆也是一蹦一跳的离开。 同来选婿,便是竞争者。互相之间,难免存在争斗的心思,要把对方压下去,这样的话,自己的机会便大增。牠们既然来了,便是奔着敖媚儿来的。至于面首无数的问题,这在妖族算不得什么大事。相比之下,倒是能否抵御得住,关乎身家性命,才是最重要的。牠们都有信心,自持体力过人,而且乘龙快婿的好处太大,怎能不动心?正好趁着竞争人少,容易上位。 不过赵灵台招出妖身后,牠们就知道不好惹了。 在妖族中,能够成为大妖的,几乎都与血脉有关;而血脉则与品种密不可分,这都是有谱的事,乱不得。牠们瞧不出妖身的来历,但这个才是最可怕的。足以表明,人家的血脉已经超过了牠们的认知,少惹为妙。 黑大汉却是个粗爽性子,目光灼灼地盯着妖身看,满脸欣赏之意。 赵灵台问:“牛兄,既然我们都来参加选婿,可究竟如何个选法呢?” 黑大汉砸砸嘴唇:“以往选婿,会弄这弄那,但这敖媚儿嘛,应该会简单得多。嗯,快的话,随时随地都能开始,进行考验。” “随时随地?” 赵灵台面露古怪之色,想到了某事,感觉相当不好。 就听黑大汉哈哈大笑:“骗你的啦,我听说那敖媚儿出去会相好的,还没有回来呢。” 这夯货…… 赵灵台忍住要把牠暴打一顿的冲动。 黑大汉却嘿嘿地笑起来:“怎地,心急了?实不相瞒,咱家现在也是饥渴难耐得很。” 第两百一十七章:受罪

坐在房间里,赵灵台内心难静:被请入龙宫,纯属意外,等听闻那龙女敖媚儿的做派,就更感无趣了。 此地不宜久留。 他无心做功课,站起来,在房间踱步,思考对策:人已经在这儿了,四下都布置着阵法,想要离去,谈何容易,而贸然动用造化金钱,反而徒增暴露的风险。 “嘿,龙女面首无数,想必都是精猛之辈,我卖个破绽,不教选中,那不就行了?” 这倒是个不错的想法,然而又一想,诚如猛牛大妖所说的,万一敖媚儿半夜摸到这儿来,如何应付,就略显窘迫了。 “汪汪!” 猛地间,妖身叫唤起来。 赵灵台抬眼看牠:妖身的灵动越发圆转,变得越来越有灵性,有几次面对牠时,赵灵台都觉得在面对着一个人——牠是真得有可能通过修炼进化,而变身为人的。到那时候,妖身就真正成为一尊大妖,本体为狗。 所不同的是,妖身的灵智思想,统统听从赵灵台的指挥,有个主次关系在里头。 当然,这也有个前提,便是赵灵台的修为得提上去。否则的话,妖身超出太多,会出现不受控制,反客为主的情况。到那时候便不可收拾,诸多努力,皆付之流水。 这种紧迫之意,近来变得非常明显。赵灵台可以很清晰地感应到,妖身也来到了一个突破的重要关头。 问题是,以赵灵台的了解,妖身突破,要比本身轻松得多,只要积累够了,晋身下一个境界,便是水到渠成的事。 在过往,屈于己身实力不足,与人对阵之际,往往力不从心,多次得依靠妖身来帮忙。那时候为了让妖身提高实力,就想方设法地让妖身吸收。 如此一来,妖身倒是厉害了,却也留下了后患。 归根到底,还是赵灵台的修为跟不上来。也是他这次出来,找寻晋身契机的原因所在。 也罢,多想无益,不外乎水来土掩。 赵灵台放下思虑,开始运转周天。龟丞相都说了,龙宫乃真正的洞天所在,元气浓郁,不加以利用修炼,那就太浪费了。 一夜无事。 接下来几天,也是安然无事。那敖媚儿还没回来,龙宫方面也是不予理会,任由他们在这边呆着,反正每天好吃好喝供养着。 自从亮出妖身,对大蛇和蛤蟆精造成了一定的震慑,两者也不敢过来找麻烦,而是臭味相投地凑在了一块,聚在房间内吃吃喝喝,过得自在。 至于黑牛妖,牠对赵灵台有好感,时不时跑来,手里拿着美酒。 对于这个性子耿直的夯货,赵灵台印象还行,说话没有什么心机。不用多久便得知对方出身青牛山,也是个散修来着——妖族多散修,主要是性子所然,徒弟辈分之类,看得很淡,更注重子裔传承。只是修为越高,后代繁衍的几率就越低。 “赵道友,我跟你说,隔壁那两货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可听见了,牠们正密谋着,要一起当乘龙快婿呢。说这样,两个联手,较为轻松些,也更能讨龙女欢心。” 黑大汉念叨叨说着。 赵灵台就当八卦听,添些趣味,眨了眨眼睛:“我说牛头,你莫不是也想这么做,所以找我?” 黑牛妖摸了摸头,嘿嘿一笑:“如果你愿意,我无所谓。” 赵灵台呵呵一笑:“莫再提这些,等龙女回来,我便走,离开龙宫。” 黑牛妖一怔:“你不想当这女婿?” 赵灵台没好气地道:“一点都不想,谁想谁当去。” 黑牛妖砸砸嘴唇:“那就可惜了。” 在这个问题上,两者没有谈话的基础,说不到一块去。不过赵灵台表明了态度,黑牛妖就更热情了。 忽忽半个月过去,敖媚儿仍是没有回来。 这段时日,赵灵台渐渐静下心来,身在龙宫,心无旁骛,修为竟涨了一截去,对造化金钱的炼化,也有了一个不小的进步。有道宝屏蔽气机,却不怕气息泄露。 道宝内的世界,有了一些肉眼可见的变化,草屋依然,只是庭院中的枯树,仿佛得到了滋润,在一根小小的枝头上,竟吐出了一片嫩绿。 发现这个后,赵灵台颇为兴奋。 此树不凡,主要汲取钱洞的造化之气来维持生机。不过长久以来,受限于资源的问题,钱洞一直处于一种贫乏的状态,能炼化些造化之气,已经相当难得了。而练出来的气息,赵灵台都有大用,暗暗积攒着,舍不得灌溉给枯树。以前剑祖说过,在他巅峰时,这一棵树可是枝繁叶茂的,还结出了果实——丹果,功效比天庭的玄桃要胜出许多。 不过与玄穹仙帝决战,剑祖消耗严重,使得道宝也受到了影响,造化之气入不敷出,所剩不多,落在赵灵台手里后,就成了现在的样子。 赵灵台在仙域重开剑派,为的便是打好基础,方便搜集机缘。目前在东胜神洲落脚,也只是权宜之计,先让诸弟子立足,慢慢发展。 由于炼化的程度不够,钱洞功效不足,每日汲取的元气有着瓶颈,倒是听闻龙宫内遍地珍奇,如果能把那些东西扔进钱洞内,势必事半功倍。 然而龙宫的东西不好动,容易露出马脚。 赵灵台修炼速度之所以快,主要还是直接吸收造化之气。像林中流他们,得一缕气息,便能成就人仙。而赵灵台基础好,吸收自然也好,能同时汲取三缕气息,速度自然就提上了。 身在龙宫,不好说危险会何时降临,自身实力,自然越高越好。 这一日,就见黑牛妖穿着一身大红袍跑来,满脸喜色。 瞧着这身不伦不类的打扮,赵灵台问道:“你怎穿成这样?” 黑牛妖笑道:“你还不知道?龙女回宫了。” 原来如此。 怪不得这夯货传得像个新郎官,只是这副模样实在有点滑稽。 黑牛妖又道:“大蛇蛤蟆牠们都穿上了,就等龙女召见,宠幸。” 赵灵台问:“龙女就靠这个来选婿?” 黑牛妖咧嘴一笑:“听闻如此,所以做好准备。” 赵灵台一耸肩,自顾返回别院。他没有这个兴趣,只是这些天修炼下来,发现在龙宫范围内的修炼进度的确要比外面快得多。不过敖媚儿回宫了,不符合她要求的话,自己很快就会被“请”出去。 很快到了晚上——其实龙宫的日夜观念颇为模糊,就是个大概的时辰罢了。 赵灵台正端坐着修炼,就听到外面有声乐响起,有队伍来到了。 那带赵灵台入宫的青衣女婢走进,高声道:“龙女到。” 一会之后,一名宫装女子袅袅走来,眉目艳丽,乌黑的头发间,竖着一对小角,很是分明地展露出龙族特征来。至于其他,倒和一般女子没有多大差别。 见状,赵灵台稍稍松口气,他是真担心会游进一头龙来。 敖媚儿一对桃花眼,瞄了赵灵台一眼,感到有些好奇。随后目光一扫,扫在赵灵台身边的妖身上,目光随之一亮。 婢女侍从都退出去了,房门也被关上。 “你是什么妖?” 敖媚儿直接问道,声音有点懒散之意。 赵灵台回答:“其实我只是路过,无意做什么乘龙快婿。” 敖媚儿咯咯一笑:“但你人都在这儿了,就得守规矩。” “可以的话,我马上就走。” 赵灵台实话实说。 敖媚儿摸了摸下巴:“这是要跟我玩欲擒故纵?没用的,能否当我的夫君,最主要的一点,是看你能否让我怀上子裔。” 这话说得直白,应该也是龙族择偶的最重要的标准。难怪黑牛妖几个,听闻敖媚儿回来了,立刻打扮一新,接受宠幸,关窍都在这儿。 赵灵台叹口气:“我要说的便是这个,力不从心。” 敖媚儿嘻嘻一笑:“是否如此,得试过方知。既然你是龟丞相卜算出来的有缘人,就存在着可能,否则的话,早赶你出去了。” 秋波横送:“本公主看你,弱是弱了点,但还算顺眼。” 赵灵台忙问道:“黑牛妖牠们呢?” “牠们?” 敖媚儿满不在意地道:“癞蛤蟆已经翻了肚皮,那条蛇儿血脉太差,至于黑牛嘛,更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夯货,所以牠们全部被扔出去了。” 赵灵台有些头大:“所以说,现在就剩下我一个了?” 敖媚儿舔了舔嘴唇:“希望你能让我满意。” 说着,突然出手,抓向赵灵台的胳膊。 赵灵台叹口气,动的是边上的妖身,牠大吼一声,直扑敖媚儿。 敖媚儿娇笑道:“果然有些本事,本公主喜欢。” 砰砰砰砰! 激烈的声响发出。 别院外面,侍从婢女守着,他们事先都得了吩咐,不管里头发生什么事,都不会进去打扰。敖媚儿的脾性,可没有半点女子的温柔,她本来就喜欢粗暴的。而类似的境况,这些下人不知经历过了多少,早已习惯,一个个站得挺直,动也不动。在牠们看来,住在别院的赵灵台肯定是要受罪的了。 过得一阵,动静突然没了。 第两百一十八章:收获

里头没了动静,让得守在外面的侍卫婢女们有些奇怪:太快了,以往时候,起码一两个时辰…… 不过牠们没有多想,这里是龙宫,在办事的是龙女,或许,只是追求新鲜刺激的龙女的另一个手段,布置阵法,把声响隔绝了。 …… 房间内一片狼藉,不少椅桌都被打烂了,那张大床也塌倒在地,赵灵台端坐在地上,面色凝重,妖身则蹲坐在一侧,现出了原形,体型庞大,妖气冲天。 四下有阵法波动的迹象,这阵法是赵灵台设下的,龙女敖媚儿已经不见影踪。 道宝世界,钱洞之内,传出愤怒的咆哮声,那是龙吟。 吼吼吼! 嘭嘭嘭! 又有巨大的撞击声,震得这方世界不断地泛起涟漪,似乎不稳的样子。 赵灵台面色有些苍白,汗如雨下,咬着牙在支撑,必须撑住,否则的话,便是前功尽弃,到了那时候,他的身份也将暴露,在这东胜神洲都呆不住了——更可能直接沦为龙宫的阶下囚。 嗡嗡嗡! 钱洞之上,一大团灿烂的造化之气在蒸腾着,变幻不定。 话说先前面对敖媚儿,对方要直接上手强来,妖身立刻自告奋勇,吸引了敖媚儿的注意。 身为龙女,妖族的天之骄女,在各方面,与赵灵台都有着立场上的差异。是以其对变身后的妖身更感兴趣,便想着先把赵灵台放到一边,把妖身拿下再说。 就在那么一瞬间,赵灵台驭动了造化金钱,用气息将敖媚儿罩住,将其摄取进道宝世界。 这个做法有点冒险,如果不能把对方兜住,后果便将不堪设想。但赵灵台必须出手一试,抓住这个机会。他相信道宝的威能,而且敖媚儿的修为有破绽可寻。 果不其然,猝不及防之下,敖媚儿只是徒劳挣扎了几下,就被摄取进了造化金钱,落入钱洞中。但她毕竟为龙女,不甘就此受擒,现出真身来奋力挣扎,想要冲出。 钱洞世界,玄奥无比,深不可测,数十丈的龙身落在其中,左冲右突,但始终被一缕缕的造化之气给缠绕住。 滋滋滋! 两者触碰之下,不断发出让人牙酸的响声。而每一次洗刷,都能让敖媚儿疼痛不已,发出愤怒的咆哮:此事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她没有认出道宝,却意识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一张玄妙的金光大网已经把她捆住,突破不得。 这番情景,龙女莫名想起遭受天劫的时候,那一道道粗壮的电光。而今这里的金光却比电光还要可怖,每一次被击打在身上,都有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颤栗,便连意志都在发生动摇,以及模糊。如果意志崩塌,那她会成为什么? 不敢想象。 挣扎一阵后,敖媚儿把自己盘成一团,强迫自己从愤怒中冷静下来。一开始,她想通过独门手段,向父王传递求救信息,但失败了。这方世界与世隔绝,坚不可摧,信息传不出去。无奈之下,她不得已低下高贵的头颅,请求与赵灵台直接对话,她知道赵灵台听得见,但此举同样得不到回音。 赵灵台自是听见了敖媚儿的请求,不予理会。一方面,双方根本没有什么可说的,都已经动手了,任何谈判和妥协都了无意义;另一方面,赵灵台本身消耗不小,快到了一个临界点,要是分心,很可能让龙女冲破钱洞的樊笼,从而把道宝世界闹个天翻地覆,甚至可能将造化金钱的诸多禁制给颠覆过来,从而成为道宝的新主人。 这不是没有可能的事,对于造化金钱的炼化,赵灵台只得很小的一部分,从严格的意义上说,这道宝还不算完全属于他的。 赵灵台端坐着,不断催动造化之气,一道道地落在敖媚儿身上。也幸得这段时日呆在龙宫,潜心苦修,有所进步,否则的话,这番拼斗最后还不知鹿死谁手。 …… 龙宫庞大,宫殿不知多少,一座座,坐落在一个玄奥的矩阵之中。 居中一座,最为雄伟,宝物无数,这正是南海龙王的宫殿。 “龟丞相,媚儿那边如何了?” 殿上,一道威严的声音说道。 “禀告大王,龙女殿下正在检测有缘人的成色。” 站在下面的龟丞相回答道。 南海龙王哼一声:“这次龙宫招婿,怎地来的大妖那么少?就那么四个勉强适合初选。选择这么少,根本不可能有良配。” 涉及这个问题,龟丞相不敢吭声:龙女选婿,本为盛事,每一次举行,都能吸引着数以百计的大妖过来参选,但这一次就冷清得多了,最后符合卜算的,居然只得四个,实在创下最低记录。之所以如此,倒不是完全因为敖媚儿的浪。面首无数,没有什么好奇怪的。由于血脉特殊的缘故,龙女本身很难诞生血脉——其实雄性龙族也是如此,往大方面说,整个妖族,都面临这么个繁衍的难题。否则的话,怎么会变得青黄不接,一蟹不如一蟹? 而为了解决这个根本性的问题,妖族的个体之间,就必须交叉地频繁发生交集,从而提高繁衍的几率,也许一不小心碰对了,就能有了天赋强横的后代。 这般行径,在人族的伦理纲常中自是难以接受,但对妖族而言,实在正常。 因此,敖媚儿的浪不是根源,根源在于她有一个恶习:有时候,其会把不符合要求的大妖给吃掉。 这就有点可怕了。 龙女出身高贵,有龙王撑腰,大妖们招惹不起,唯有躲避起来。毕竟荣华富贵,还得有命享受不是。 对于这个,南海龙王也是知道的,但知道是一回事,来参选的大妖那么少,龟丞相作为负责者,牠自然有这个义务。对此龟丞相心知肚明,唯唯诺诺。 龙王又问:“那龙女可有中意者?” 龟丞相忙答:“前面三个都失去了资格,不过最后一个,似乎有些意思,龙女在里面呆得时间已经四个时辰了。” 龙王精神一振:“这么说,有希望?” 龟丞相忙道:“但愿如此。” 只要赵灵台符合了要求,也就意味着敖媚儿的终生大事解决了,这对于龙宫而言,是一桩大好事。 龙王大笑:“好,好,龟丞相,你下去吧。” …… 别院外,侍卫婢女们已经守了一整天了,里头依然悄无动静,牠们也就不敢动,心里却都在暗暗钦佩:赵灵台实在太厉害了…… 又过得两个时辰,咿呀一响,房门打开,敖媚儿走了出来:“我们要出去一趟,尔等勿要跟随。” 说罢,带着赵灵台,直接离开了龙宫。 敖媚儿出来的时候,侍卫婢女们下意识地微微低下头,不敢直视,却没发现说话时的龙女神情呆滞,明显不对劲。龙女与相好的离开龙宫,倒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毕竟以前,敖媚儿就经常出去找寻面首,不过那时候,身边一般带着仪仗队伍。然而这样算不得什么事,人家兴许要与赵灵台过二人世界,不想被人打扰呢。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龟丞相与龙王那边,牠们更不以为然,反而觉得这一次,敖媚儿可能要怀上了。 这是好事。 南海浩瀚无垠,岛屿星罗棋布。 一座大岛,距离龙宫范围已远,岛上有妖,以一头四脚蛇妖为首。 这日,突然有可怖气息降临,吓得一众小妖匍匐在地,战战兢兢,不敢动弹。 赵灵台落下,身边妖身跟随。 不用多久,他便在岛上设置了一个阵法,把气机屏蔽住了。 岛上条件简陋,有个石头弄成的洞府,该洞府已经被赵灵台占了。四脚蛇妖等自不敢吭声,慌忙把岛上的好东西献上。 这些好东西,赵灵台却看不上眼,他选择此岛,只是暂且用来歇脚罢了,顺便解决点事情。 敖媚儿落入钱洞,受造化之气冲刷,终是没有扛过去,被刷掉了自主神智,沦为像李黑鱼那般的存在。 当初剑祖刷李黑鱼,轻描淡写,而今赵灵台刷敖媚儿就不那么轻松了,几乎使出了毕生之力。 好在,最终结果圆满,又借助龙女的身份,安然离开了龙宫。 龙宫元气浓郁,乃是洞天之一,更是遍地宝物,如果能搜刮一二,那就享用无穷。不过那里有龙王坐镇,大阵镇守着,稍有不慎,便会露出破绽,是以不宜久留,一有机会,立刻便出来。呆得久了,敖媚儿的状况就被会发现,到了那时再想出来,必然难于登天。也好在这敖媚儿一向行事乖张,才能如此,没有叫龙王生疑。 炼化敖媚儿后,赵灵台又发现了一件事,之前敖媚儿说黑牛妖等不合格,全部扔出去了龙宫,事实上并非如此。黑牛妖被困在敖媚儿的一件法宝之内,至于大蛇和癞蛤蟆两个,居然被龙女当做了点心,吃进了肚子。 洞悉此事后,赵灵台暗叫侥幸,如果自己没有先下手为强,恐怕下场也会如此。 以大妖为食,这龙女委实可怖,怪不得没有多少大妖敢来参选,而当初陆山君几个都不敢进龙宫了。 话说回来,弱肉强食,也是妖族的一大规则。 掠夺了敖媚儿的意志,也就等于将其奴役,她身上的东西统统成为了战利品。 东西真多,光是法宝,就有着数十件。 这是个什么概念? 当发现这个数目的时候,饶是赵灵台,都有点呆滞住了。 敖媚儿也是一位地仙,仗着龙族出身,实力不错,而身边带着十多件法宝,更是鲜明地表现出龙宫财大气粗的特点来。 赵灵台不是没有跟地仙打过交道,但诸如陆山君之流,牠们能有两三件法宝,已经是极限了。 这便是差别。 法宝不同法器,每一件都是真正的宝物,炼制出来,不知得熬制多少材料和光阴。 赵灵台就又想到,敖媚儿以大妖为食,长久以来,折在她手上的大妖应该不少,牠们的器物,最后应该也是落在敖媚儿手里。 当然,法宝也不是说越多越好,毕竟想要完全驾驭使用,就得耗费大量的时间和心神来炼制,这是必须经过的过程。只能说道行越高,炼化的速度就越快。而到了那等境界,等闲法宝又不放在眼里了。 敖媚儿拥有这么多法宝,可以清楚地看到,其中大部分的宝物都没有被炼化,纯属是当收藏品的。这一点,非常吻合龙族贪婪的特性。 没有被炼化的法宝,就无法使用,几乎等于是一件死物。 一下子得了这么多好东西,让赵灵台有一种一夜暴富的感觉,随即想到,林中流他们都能装备一新了。 这些弟子从人间来,便是飞剑,都没有人手一把,实在寒酸得很。 但转念一想,赵灵台又否定了赠与弟子的念头。法宝等物,不同凡响,而且有着极为深刻的烙印。说白了,一件法宝成型后,是很难改变的,被大妖们使用过后,几乎就等于是使用者的标识。当换了主人,很容易就被人认出来。 这些宝物,来路都不清白,拿出去用,就显得扎眼,会招惹祸端。 况且,诸多法宝,几乎没有一柄是剑。 灵台剑派源自蜀山,弟子们的全身修为都在一口剑上,换了别的器物,难免使用不惯。 因此诸多法宝,都是见不得光,也不好给弟子用,那么,就全部扔进钱洞里吧,统统炼化,转为造化之气。 炼制一件法宝,要千辛万苦,粗暴地把其分解,绝对是一种浪费。不过拥有造化金钱,能把器物转为气息,对于赵灵台而言,反而是大赚特赚的行为 一件件法宝投进钱洞,立刻掀起波澜。气息蒸腾,随即有金光灿烂的造化之气冒出来。 这等情形,是赵灵台从没有见过的。 钱洞是不折不扣的无底洞,能吞噬万物,然后生产出造化之气。在人间时,为了能得到几缕造化之气,赵灵台可谓是煞费苦心,想尽了办法,执掌人间,几乎把人间的好东西,各种修炼材料搜刮个遍,最后才获得那么丁点的气息,要省着用。 但到了此际,赵灵台终于有一种大手大脚的感觉。 整个人间的材料加起来,估计都无法换得几件真正的法宝,完全凭靠的是量多而已。但眼下,他却有着几十件品质不俗的法宝,对于钱洞的推动可想而知。 真是大收获。 赵灵台喜出望外,就在这简陋的洞府闭关,要等所有法宝都被钱洞炼化后,才会出关。 之所以选择于此,也是考虑到大海汪洋,就算折腾出什么动静,也不会惊动外界。 接下来近半个月,赵灵台都没有离开此岛。本来的岛主四脚蛇妖可怜巴巴的,却也不敢乱动。 洞府内,道宝世界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整方天地,都有着造化之气在弥漫着。最引人注目的是庭院的那株枯树,已经半树嫩绿了,显露出了勃勃生机。 所有投放进去的法宝皆已分解完毕,全部化作了造化之气。气息孕育之下,天地转变。与此同时,代表着赵灵台对于这道宝的炼化,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不少地方,都已经落印上了他的意志。 法宝炼完了,赵灵台还不知足,目光落在敖媚儿身上,很快做出了决断,把这龙女扔进了钱洞里。 这一次,不再是抹杀意志,而是直接炼化。大妖本身,天赋惊人,从某个程度上讲,牠们的身躯,也是法宝,甚至要比普通法宝还要丰富得多。 随着对造化金钱的了解认识,赵灵台就发现了这一点,钱洞能炼物,也能吞噬血肉之躯。 龙女敖媚儿身份特殊,更不好展现人前,时间久了,肯定会让龙王怀疑。所以最干脆利索的处理方法便是让其不复存在,化作钱洞养分。 至于那黑牛妖倒是捡了条命,没有被炼化,却是被抹了意志,成为了赵灵台的奴仆,就跟李黑鱼一样,同样有了个新名字:李黑牛。其实这倒霉的黑牛妖落在敖媚儿手上时,已经是一副行尸走肉了,就是敖媚儿装在口袋的肉食,那天饿了,直接掏出来吃掉。 赵灵台当下正是用人之际,多个地仙奴仆,倒是不错。主要也是李黑牛出身散修,没甚身份来历,可用。 所有的痕迹皆已炼化干净,成为道宝世界的一部分,屈指一算,离开灵台,已经过去大半年光阴。其实这点时间,在仙域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用“弹指光阴”来形容也不为过。只是赵灵台始终记挂林中流他们,琢磨着,也差不多时候回去了。 此番出来,是要寻找一个突破修为的契机,最后莫名其妙地进入龙宫去当备选女婿。整个过程,算不上曲折,却也经历了一番凶险,结果是圆满的,收获良多,使得造化金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足以抵过上百年的苦修了。至于赵灵台本身,同样受益匪浅,距离突破的门槛越来越近,差不多就是坐在门槛上了。以往时候,那种隐晦模糊的感觉挥之不去,而今就变得清晰了许多,触手可及。 道,便是这么个东西,先积攒,后觅机,否则的话,即使机缘便在身边也视如不见,捕捉不到。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一道遁光离开了岛屿,往东而去。 第两百一十九章:传剑

东胜神洲的灵台山,山高林密,郁郁葱葱。 在这一片区域,此山本来普通无奇,但近期来,却有元气喷薄而起,发生了些微妙的变化。 最先感受到这些变化的,是原本盘踞于此的虎妖,牠已经率领一众小妖,把附近所有的山头都打下来了。 这在以前,不敢想象,毕竟那几个山头都有妖物盘踞,实力不亚于牠,甚至超过了。然而今时不同往日,虎妖有了靠山。 山头是都打下来了,可虎妖的心也随之大了起来,牠渴望更多,渴望能被山上的大王赏识,从而传下些功法来,只是不得通报,不敢逾越一步。至于山上,这么久来,却没什么动静。有了上一次的教训,虎妖不敢再派手下去打探,只能安安分分地等着。 这一日,牠若有所觉,猛地抬头,就见到一道遁光飞来,最后落在灵台山上。虎妖认得那道遁光,便知是大王回来了,心情好不激动。赶紧率领一众小妖跑到山麓下待命,等候吩咐。 赵灵台的归来,林中流等人高兴不已,立刻围聚过来,垂手肃立。 从外表上,赵灵台没有太大的改变,只是精气神上,湛然一新,有一种逍遥空灵的意味,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仙风道骨般的气质。 一众弟子看着,便知道师尊的道行又深了。 好在他们留在山上,日夜勤奋修习,境界俱有突破,这般速度,可以用“突飞猛进”来形容,换作人间时,根本不敢想象。一切都在于大环境的变化,好比作物有了肥沃的土壤,自然能生长得飞快。 他们能被赵灵台看中,收入门下,品性方面不用说,天赋根骨也是相当不错的。 而在其中,唐听雨和许君的进度最快,大有后发先至的架势,已经快要追上江上寒了。 赵灵台目光往众弟子身上一扫,便知深浅,欣慰一笑,再看四周环境,房屋别院菜园子等,一应俱全,基础设施方面,已经和人间灵台山相差不多了。 人,终是怀旧的,总会在某些方面体现出来,这个跟个人的修为道行无关。 不过碍于资源有限,能弄成这样,已经相当不错。 这个山头,归根到底,只是东胜神洲上一座不入流的山峰罢了。赵灵台将灵台山神嵌入,使得山头拥有了灵性,等于天然阵法,能把周围的元气慢慢汲取过来。 总的来说,诸事顺利,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并没有出乱子。 没事就放心。 赵灵台指着李黑牛:“此妖与黑鱼一般。” 李黑牛便与李黑鱼站到了一块,看上去,像是看门的哼哈二将。 林中流等人都是心中欢喜,这就等于剑派又多了一名大妖级别的存在,使得实力增加。对于两妖的看法,其实很简单,就视作镇山神兽之类的便好。 赵灵台又道:“先做饭吃,吃过饭后,尔等一个个来,为师要考核功课。” “是。” 诸人齐声应道,他们早做好了迎接考核的准备,兴奋不已。说是考核,更多的是指点,众人早积攒了不少问题,正眼巴巴地等着师尊回来给予指导呢。 修行之路,玄之又玄,在人仙之前,或许会简单点,靠着口诀、秘笈之类,只要舍得苦心钻研,慢慢能捣腾出境界来。可到了人仙,跟“仙”字沾了边后,道路为之一变,再不复以前,没有师傅指点的话,根本就是两眼一睁黑,极为艰涩。 这个问题,赵灵台同样存在着。只是他机缘好,在人间的时候便有一位剑祖做师傅,好处不言而喻。有了这番传授,他再来指点林中流他们,自是游刃有余了。 晚饭极为丰盛,一道指令下去,虎妖便把能弄到的好食材全部献了过来。至于下厨的,则是以桐叶为首的三名女子,手艺相当不错。吃饭之际,赵灵台说起在神来国的见闻,还有关于南海区域的,至于龙宫招婿那段,却隐晦掐了,只说受邀而去,游玩了一番。 诸人听得入神,几乎目眩神迷。 话说回来,他们虽然在仙域落脚已久,但对于外面的大世界,还没真去瞧过一眼,只见到些极为高峻的山脉,感受到十分浓郁的元气,如此而已。 听师尊说起人世繁华,妖国鼎盛,再加上浩瀚无边的大海,诸多情形,怎能不心情澎湃。 修仙修道,为长生,为逍遥。何谓逍遥?不就是天南地北任去,阅尽天地景致? 许君叹道:“不知何时,我也能去看一看那真正的龙宫。” 赵灵台呵呵一笑:“你们听我说完,便想去见识这番天地?” 许君眨了眨眼睛:“不然呢?” 林中流干咳一声:“师尊之意,肯定另有说法。” 赵灵台赞许地道:“小流,你说说看。” 林中流想了想:“南瞻部洲,乃天庭所在,去不得;而东胜神洲,又是妖族地头,我们现身的话,恐怕有大麻烦。所以说天地虽好,却也步步凶险。” 赵灵台点点头:“不错,我希望大家勿要被天地所迷惑。大道之上,白骨累累,山河壮丽,却多有鲜血濡染。所以,不努力,便一切枉然。” “谨听师尊教诲。” 众人齐声应道,与此同时,明白了赵灵台的苦心。一路来,他们的状态,几乎等于是完全受师尊的庇护,宛如温室里的花朵,未曾在仙域中经历过真正的风雨。但不可能永远会这样,听师尊的意思,大概是等他们修为上去后,便会颁下一些任务事件,好让他们去完成了。 说白了,便是历练,只是历练的程度,肯定要比人间时难上许多。 吃过饭后,赵灵台端坐于主室,开始进行功课考核,一对一的。 弟子人数不算多,但每一个占用的时间有长有短,因人而异。 赵灵台莫名想到那些大道场上,为师者居上座,弟子们罗列于前,讲的都是同一套东西,不过弟子们听在耳朵里,领悟多少,就是个人的事情。 现在的规模,赵灵台自不会那样做,而是单独考核,进行点拨。 每一位弟子,听过之后,都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离开之际,满脸笑容。他们都明白,假以时日,自己的修为又能精进一层。 按年纪排列,许君落到了最后,此际已是繁星满天,星月浩亮。 首先许君演示了一番剑法,她已经拥有了一柄飞剑,不过品质只能说马虎,属于人间级别。 美人如玉剑如虹。 赵灵台看着,微微有些出神。突破境界后的许君,一头长发及腰,更添几分脱俗之意。她本来就长得好,有了气息滋润,更具备一种灵秀的气质,比起天庭里的那些仙子不遑多让。 被他看着,许君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螓首微垂,看着脚尖。 “一晃多年,许君,你可还记得人间旧事?” 赵灵台开口问道。 许君一怔,觉得师尊的态度有些奇怪,这个话题,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提及了。 赵灵台淡然笑道:“或许上了年纪,因而总觉得有些惆怅,所以跟你说这话。” 这一下,许君更为疑惑。这些年来,随着两者的身份变换,随着赵灵台的道行日益精进,彼此间的距离在不断拉大,已经大到一个难以企及的地步。如此一来,说话的内容和态度,早就不知不觉发生了改变。 赵灵台似乎瞧出了她的局促:“你不必紧张,就当是缅怀旧事罢了。说起来,我重返人间,你是第一个陪伴我的人。” 许君抿嘴一笑,想起了在家时的点点滴滴,那时候,赵灵台还是一条狗。这番奇妙的经历早已深埋于心底,永远不会忘却。而赵灵台对她的照顾,她自也是谨记着。却仅此而已,许君的性格,却做不出什么持宠而娇的事来,对着师兄师姐,总是笑脸相迎,因而她这个小师妹,也相当受宠。 只是,突然间,为何师尊又说起这个呢? 赵灵台目光清亮:“此番出行,我有收获,道行略有提升,亦有所悟。修道慢慢,上下求索,却渐渐发现,能说话的人越来越少。” 许君似乎听明白了,孤独,其实是修者的通病,一旦开窍,便与凡俗产生了隔膜,很难再沟通过来。哪怕曾为友朋,甚至亲人之间,都会如此, 刹那间,许君想起留在人间的爹娘——她猛地醒神过来: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二老了,甚至连他们的面容,都已经变得有点模糊不清。 修仙,一旦进入到某种状态,的确会让情感变得漠然。因为当来到新的世界,便意味着对旧世界的分别,以及割舍。 嗯? 许君冰雪聪明,师尊突然说这番感怀,莫不是他要进行一个巨大的突破,进入新的大境界了吗? 师尊目前是地仙,再突破,可就是天仙了。 地仙天仙,一个在地,一个在天,差别不言而喻。 想到这,许君一颗心怦怦跳着。 这是好事。 只是从另外的立场上看,是否意味着师尊会割舍掉一大片的东西,甚至会完全抛却人间的一切? 许君忽然有一种哀伤,双眼一酸,泛起泪光。 是啊,一旦成就天仙,就等于真正的到了天上,人间的东西,还有什么值得留念的?就像最初的那些飞升者,他们破碎虚空,到了壮阔的仙域来,适应之后,谁还愿意回到蔽败的人间? 想了想,问道:“师尊,你是不是要突破大境界了?” 赵灵台回答:“模糊之间,欠一契机。” 许君听得迷糊,她是发现师尊的言语越来越言简意赅,含糊玄乎了。 这个,也是道行到了一定境界后的表现。 赵灵台又道:“你也不用想太多,我只是突有感慨罢了。一些事情,我只与你经历过。” 顿一顿:“你的剑法,最为稚嫩,以前传授给你的空名剑,已经不甚合适,所以我为你创造了另一套剑。” 许君忙道:“多谢师尊。” 赵灵台祭出腾蛇剑:“此剑陪我多年,也一并传给你了。” 许君一愣:“那你?” 赵灵台呵呵一笑:“我会炼制新的飞剑。” 许君立刻明白过来。 赵灵台慢慢道:“其实你们每个人,我都会为之炼剑,你拿了旧剑,也许还亏了呢。” “不亏,我喜欢。” 许君喜滋滋地道。 第两百二十章:铸剑

修者的道行境界乃根基,但法宝器物同样重要。赵灵台早就想帮几位弟子换一批飞剑了。在人间的时候,炼制一柄飞剑都殊为不易,得耗费偌大力气来搜集各种材料,毕竟适合的高品质材料太过于匮乏,很难获得。但这个问题,在仙域就变得容易得多。 这一批材料的来源,主要还是缴获敖媚儿的战利品,在龙女的小天地内,除了几十件法宝外,还有不少天材地宝。对于这些原材料,就不用扔进钱洞里化解,而可以留下来,加以利用。 作为剑修出身,赵灵台对于炼剑有着独特的见解。记得当年,为了炼制草莽剑和腾蛇剑,他可是尝试了很多方法,因此积攒了丰富的经验。 虽然人间的材料与仙域的材料,几乎是两个概念的事物。然而万变不离其宗,本质上,炼剑的办法是没有问题的。更何况,赵灵台现在是地仙,因地制宜,改良手段,并不困难。 赵灵台又叫阿奴来帮手。 听闻要炼飞剑,阿奴很是高兴,能帮师尊做事,更加兴奋。 赵灵台道:“炼制飞剑,除了材料铁炉等物,还缺了主要的因素,火。” 阿奴认真地听着,他当然知道火是不可或缺的,而且这火的品质,往往能决定飞剑的品质。在炼制的时候,若火力不够,那剑胚内便会掺杂着杂质,从而影响后期的温养。 赵灵台炼制的第一柄飞剑“草莽”,就因为材料和火候上的欠缺,从而使得品质大可折扣,后来出世的飞剑,是埋在小南海几十年温养后的品质。 第二柄腾蛇剑倒是有所进步,但同样有着些小毛病,即使留在灵台山后山温养,最后也没有达到纯粹的本质。毕竟一些瑕疵,一旦在炼制的过程中留下了,就很难通过后期来清除掉了。因为那瑕疵与剑体本身,已经融为了一体。 阿奴问:“那该怎么办?” 赵灵台道:“我已经问过那只虎妖了,牠说西南百里处有一座奇山,山中有地火,极为旺盛,燃烧千百年不灭。” 火乃天地元素,又能细分为很多种类。昔日在天庭时,赵灵台听闻天地间第一火乃三昧真火,威力极为可怖,人被沾一点到身上,便会燃烧己身,难以扑灭。又有元兜火等,点一盏灯,千年不灭。 这些,都是珍奇,极为难得,以赵灵台目前的情况,不可能获得,所以只能退而求次,取自然之火。 自然之火也是好东西,仙域不同人间,由于元气浓郁的缘故,某些地方出产的火完全能满足炼制飞剑的要求。皆因赵灵台要炼制的飞剑,虽说是法宝级的,但也只能说是中下品质,再高的,就出不来了。就算有匹配的材料,以及火种,也是不行,这主要取决于赵灵台本身。区区一介地仙,怎么可能炼制出高阶法宝来? 神物皆有灵,它们的存在,不知多少岁月。就说道宝,至今为止,都还摸不清楚它们是何时形成,又是如何形成的。有说法称,天地鸿蒙初开,便形成了九大道宝,所以才有天道有九的说法,因为这些道宝上都留下了天道的纹路,只要参悟了这些纹路,便能证道,成就万劫不磨的大罗金仙。 赵灵台为弟子们炼制的飞剑,只要能用到地仙阶段,便已够了。况且,就算到了仙域,林中流等人想要成就地仙,也有着漫长的路程要走。他们没有落在飞仙台,没有服食仙丹,后面的路,主要靠各自的努力,赵灵台身为师傅,能给予指点和帮助,可最终的路怎么走,还是靠他们自己。 赵灵台要开炉练剑,便去问虎妖,得知地火的消息。阿奴没有多问,反正师尊说怎么做,他就怎么做。 事不宜迟,两人前往那山,来到山麓下,便感受到了一股灼然的气息,显得燥热。 赵灵台鼻子嗅了嗅,笑道:“此火甚善。” 阿奴也是打铁出身的,对于火也有着敏锐的触感,只要这里的地火符合要求,也就意味着很快就能开炉铸剑了。 炼制飞剑一事,林中流他们也已知晓,不过诸人留在了灵台山,他们相信师尊一定会量身定做不同特性的飞剑。 上山之后,灼热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便是赵灵台的地仙之躯,也感到了些热意。怪不得此山山上一片光秃秃的,全是石头,找不到什么树木。这般条件之下,哪里有草木承受得住地火的烧烤? 寻着热意走,穿过一条狭谷——根据虎妖的说法,该峡谷是妖物开辟出来的,牠们也曾到此取地火。妖族通灵,也会锻造盔甲兵器等,不过牠们的手法有所不同,比较粗陋,更不用说低层次的小妖了。 拐过一片石壁,迎面热浪滚滚,火光一簇簇的,都是冒出来的地火,在猎猎燃烧着。 这儿,应该属于山腹之地了。 阿奴见状,甚为惊奇,这等情况在人间可是罕见。 赵灵台有心考核他,问道:“阿奴,你觉得这火如何?” 阿奴便睁眼仔细观望,看火簇大小,火光色泽等,一会才回答:“师尊,这火烈则烈已,怕是还不够热。” 赵灵台点头:“好,那就继续走。” 穿过这片火场,发现有一条隧道,径直向下,又走了一阵,越来越热,仿若置身于火炉之中。 阿奴已是满头大汗。 赵灵台成就地仙,近乎寒暑不侵,面对这等地火,只是略感闷热而已。 当来到一处石洞,见得里面被烧得一片赤红,四下的石头都是滚烫的。 感受到一股沛然的灼热,赵灵台满意地道:“就这了。” 阿奴答道:“好。” 开炉铸剑,就得有炉,不过这炉,赵灵台也是决定就地采地火,用材料炼制,要弄一口好炉出来。至于其他物件,都事先准备妥当了。有阿奴打下手,很快就能支开摊子,叮叮当当,传出一阵悠扬的敲打声。 赵灵台选一块岩石坐上去,闭目养神:炼制飞剑,绝非轻松,需要耗费不少心神,尤其是这种为人定制的飞剑,损耗更甚,要考虑到方方面面的问题,更要结合使用者本身的性格和特点。 材料等物,基本准备妥当,不过赵灵台还想在飞剑里灌注造化之气。这气息才是真正的精髓所在,可用作剑魂。有了这魂,飞剑便能脱胎换骨,跃然上一个台阶,再不是普通的飞剑。然而要把造化之气揉融进飞剑里并非易事,之前从未做过这样的尝试,如此一来,便得做好会失败的准备。 慢慢想着,赵灵台就在阿奴挥锤子的声响中渐渐入定了。 …… 呼呼呼! 浩瀚的海面上,风大了起来,掀起一波波浪涛,似乎这大海在发了脾气。 一叶舟揖正行使在浪涛间,上下颠簸,岌岌可危的样子。 近日来,南海龙王的确心情不佳。前一阵子女儿敖媚儿选婿,本是一件大喜事,然而敖媚儿带着选中的夫婿离开了龙宫,一去不复返。开始的时候,龙宫上下不以为然,以为敖媚儿选到了人,出去游玩了。但随着日子流逝,音信渺然,龙王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于是发散各路水族,找寻敖媚儿的影踪,结果非常意外,竟没有任何关于龙女的消息。 没有消息,很不正常。要知道敖媚儿一向是个行径高调的龙女,所到之处,无不掀起一阵风雨,再结合到这一次的出宫,竟没有带上任何的婢女侍卫,这就更加让人生疑了。龙王可不相信,被选中的夫婿有改变敖媚儿脾性的能力,就算改变,也该是慢慢来,不可能一下子达成。 意识到有问题后,龙王让龟丞相进行卜算,得一卦,卦象模糊,但属于凶卦。 这一下,龙王更待不住了,派遣部众,搜集关于赵灵台的资料。只是一时间毫无头绪,赵灵台又不是水族,来往闲散,没有什么跟脚。唯一的线索,大概得着落在陆山君几个身上。无奈陆山君牠们来自神来国,而南海龙王与神猿大王向来不合,不好开口。 而在心底里,龙王始终不信,有什么人敢在龙宫内对敖媚儿不利。 那么,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这日,南海龙王听到了巡海夜叉的禀告:“大王,取经人坐舟筏,从南瞻部洲而来。” “取经人?” 被女儿的事弄得烦躁的龙王想了下才反应过来,沉声道:“吩咐各路水妖,不要兴风作浪,由他过去。” “是。” 夜叉没有多问,赶紧出去传达龙王的命令了。 侍立一旁的龟丞相劝道:“大王,也许龙女只是贪玩,躲在某个地方去了,再过得时日,可能就会回宫。” 龙王哼一声:“但愿如此。” 龟丞相又道:“眼下取经人已经过来,此事耐人寻味,恐怕大有问题,我们得准备准备。” 龙王脸色阴沉:“咱们水族,自成天地,不用紧张,外面要打要闹,由他们去,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勿要牵扯,犯了因果。” 龟丞相摇头换脑:“大王英明。” 海面的风,突然就小了,先前被风浪所颠簸的一叶舟楫恢复平稳,稳稳当当地行使着。 船头上,坐着一名年轻和尚,五官俊俏,细皮嫩肉,他正合十念经,等见到风浪平息,就高声念了句佛号:“佛祖庇佑。” 目光坚毅,望着远方。 那儿,正是妖族的地头东胜神洲。 …… 叮叮当当,热浪滚滚,火星飞溅。 赵灵台第一把炼制的飞剑,是给林中流的。林中流性子沉稳,关窍都在一个“稳”字,是以这剑形体方正,看似锋芒内敛,实则别有讲究。 阿奴赤膊上身,露出健壮的肌肉,右手持一方重锤,每一次落下,都准确无误,不差分毫,就连激发出来的声响,一声声,仿佛都一般无二。 他的手很稳,而且力道均匀,这一点尤为难得。 赵灵台目不转睛,精确地掌握着火炉里的火候,等剑胚即将成型之际,意念一动,便有一道金光掠出,不偏不倚地灌注在剑胚中。 当! 间不容发之际,阿奴一锤子落下,恰好将造化之气锤进了剑胚内,竟没有丝毫泄露出来,将两者天衣无缝地契合住。 一道地火冒起,将剑胚裹住,发出一缕薄薄的青烟。 赵灵台见着,嘴角弯出一抹喜色:第一把飞剑,成功在望,要成了。 都说万事开头难,有了这第一次,接下来会顺利许多。 第两百二十一章:赐剑

遍地地火,热气滚滚,其中忽而有寒锋点点,蓬发出锋锐的气息来,裹挟着异样的阴寒。 那些,都是飞剑。 赵灵台与阿奴联手,师徒俩配合得天衣无缝,极为娴熟。材料皆备,地火茂盛,自从成功炼制出第一柄飞剑,后面水到渠成,变得要容易得多。 随着时间流逝,一把把飞剑被生产了出来。 这些飞剑,无论质地还是威力,都非同小可,与人间飞剑相比,远远胜之。 赵灵台看着,不禁露出一抹笑意。这一下,门中弟子,都人手一把飞剑,拥有属于他们的法宝了。身为剑修,手中三尺尤为重要,以前是没条件,过得寒酸,出去南海一趟,颇有收获,这才有了这一批飞剑的产出。 噹! 阿奴重重一锤落下,火星飞剑,剑胚完成。 这是最后一柄炼制的飞剑了,是属于阿奴自己的。前面锻造的,是林中流他们的。 昔日阿奴少用剑,多用锤子。不过是把剑法融进了锤子里,举重若轻,本质上,还是剑法。而他自己的剑,就显得厚重了不少,隐约间,带着锤子的意韵。 赵灵台炼剑,绝非制式,而是因地制宜,因材施教,各有不同。好比炼制给许君的,便是一柄又轻又薄的飞剑,看上去,宛若透明无质,蕴含着空灵之意。 这些飞剑,都属于法宝范畴,具备成长性,由于炼制的时候掺入了造化之气,发生了质变。只要温养得当,便能继续提升威能,甚至有一定的几率提升到灵宝层面。 当然,那般提升绝非易事,需要熬上漫长岁月,以及付出诸多精力,才有那么一点希望。 剑,都是养出来的。即使以后林中流他们成就了天仙,都还能用着这剑,真正的一剑终生,无需更替。 但这些,赵灵台就无法代劳了,需要弟子们自个努力。首先他们得把飞剑熬练成本命器物,再慢慢温养。如此,持之以恒,才能人剑合一,施展出最大的威力。 而当前这些飞剑的命名,也暂且空着,留给弟子们来做。在剑修心目中,飞剑性命攸关,是伙伴,甚至是最为亲密的伴侣。 “呼!” 赵灵台吐一口气,目光扫着漂浮在周围的一柄柄形体各异的飞剑,神色欣慰。 终于完成了! 计算时日,已经过了数月之久。 这点时间,其实算不得什么。但能够顺利产出这么多柄飞剑,收获可是实打实的。主要还是材料齐备,手法娴熟,环境得宜,数者结合,才能如此顺利。 一柄柄飞剑漂浮着,它们仿若活物,正在汲取着地火的精元气息,补全己身。 光凭这一点,便足以表明这些飞剑的不俗,是真正的法宝级。 阿奴放下锤子,一股倦意涌上心头,竟是一阵昏眩。他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口喘气,像一头累坏了的牛。 赵灵台看着他,笑问:“阿奴,辛苦了。” 莫说这弟子,便是他自己,此刻也是满脸烟尘,憔悴之意难以掩饰。 这炼剑耗费心神,丝毫不得怠慢,实在苦累。在此期间,还是吃了好几枚灵果,否则根本支撑不下去。 阿奴喘着气,笑道:“不苦,就算苦,但看着这些飞剑,也是满心欢喜,甜的。” 在人间时,谁不梦寐以求一柄飞剑?更何况,这般飞剑的品质,便是做梦都不敢想的。毫不客气地说,这么一柄飞剑落到人间,便能一剑定江山,无人敢撄其锋。哪怕在仙域,也是上了品阶的货色。 师尊用心良苦…… 赵灵台盘膝坐下,慢慢道:“休息一阵,我们便出去,想必小流他们也等急了。” “好。” 阿奴不多说,往嘴里扔了一枚丹药,当即运气调息,闭目养神。 一晃便几个时辰过去,赵灵台从入定中醒来,伸手将飞剑收入造化金钱内,带着阿奴,迈步出洞,下山,赶回灵台去。 数月过去,季节变化,灵台郁郁葱葱,仿佛光阴不存,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这山,变得越发灵动了。 灵台山神,从人间来到仙域,犹如如鱼得水,祂的特性,尤为适合,成长得很快。 赵灵台当初炼制山神,本就是为这个做准备的。可以说,这尊山神,是他的底牌之一,是灵台根基所在。以后不管去哪里,只要把山神往那儿一放,便是灵台。说白了,这山神本身,只要成长起来,便是一方可移动的小洞天。 当然,现在只是初具雏形,差得远了。 如今的剑派,弟子人数不多,但全部为嫡系,亲一色人仙,加上地仙级的李黑鱼和李黑牛,实力就有点样子了。 “师尊回来了。” 哗啦啦的,在各处练剑的弟子们闻讯赶来大厅。 赵灵台坐上首,淡然道:“吾与阿奴外出炼剑,今日剑成,正好赐予尔等。” 说着,伸手一扬,一柄柄飞剑顿时浮现身前。 偌大厅堂,立刻寒锋森森。 林中流等人有肌肤生寒之意,鸡皮疙瘩都出来了,但他们的眼睛都睁得大大,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一柄柄飞剑,眼眸有炙热之意。 飞剑本为稀罕物,何况这等品质的宝物?在此之前,也就江上寒得了恩赐而已,但那草莽剑与现在的飞剑相比,就简陋得像一根铁皮而已。 赵灵台伸手一指:“小流你为大师兄,这一剑,是你的。” 嗖的! 其中一柄飞剑便朝着林中流慢慢飞去。 林中流伸手一接,那飞剑如有灵性,落入他掌中,铿然有声,似在欢鸣。 “多谢师尊赐剑。” 林中流声音都在颤抖了。 赵灵台微微一笑:“此剑尚未命名,便由你自己决定。” 林中流单膝跪地:“弟子之名,由师尊所赐,子弟之剑,亦然。从此以后,此剑便名为‘中流’。” 赵灵台眉头一挑:“中流剑,名副其实,不错。” 然后到江上寒,他本有草莽剑,同样是赵灵台所赐,不过草莽剑的品质决定了它的潜力前景,只能在人仙阶段匹配,更高层面就跟不上了。赵灵台将草莽剑收回,投入到造化金钱内,扔进了钱洞里头,化作了养分。而江上寒记挂师尊之恩,将新的飞剑命名为“草莽”,以名铭记。 桐叶得剑,也是简单,同样用了自己的名号;唐听雨的则是“听雨剑”,倒有几分意韵。 许君的名叫“空名剑”,这“空名”二字,乃是当初赵灵台假装神棍传授的剑法,与许君本身的气质颇为契合。 至于阿奴的,他的飞剑名字在山洞的时候就起了,唤作“锤子”。 锤子剑,显得怪癖,但名字的东西,各有品味爱好,有了就行。 各人都拿到了属于自己的飞剑,却还有一柄漂浮在空中,熠熠然,找不到主人。 诸人都知道,这剑是属于方下峰的。 赵灵台伸手把那剑收回,放在造化金钱内温养。以此道宝现在的情形,这剑在其中温养,事半功倍。 由于投入了大量的天材地宝,钱洞滋生出来的造化之气显得浓郁,虽然采集了一部分用来炼制飞剑,但仍有盈余。这些气息,滋养着道宝世界,庭院中的枯树已发芽生叶,有了喜人的绿意。 这是一棵摇钱树,钟天地之神秀,乃是一等一的神物。 通过对造化金钱的炼化,赵灵台已得知这摇钱树可以开花结果,结出来的果实堪称仙丹,比天庭的玄桃不知优胜多少。然而按照这般进度,想要这棵摇钱树开花结果,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才行。当初剑祖,也只是养得摇钱树开花,便爆发了大战,把造化之气消耗得七七八八,道宝世界缺了气息温养,变得枯萎凋零。 眼下赵灵台手中掌握的道宝,又得重头来过。若非南海之行,得了一大笔横财,炼剑的造化之气都凑不够。而今总算让钱洞吃了个囫囵,有了几分底气。 别的不说,光是看着庭院枯萎的摇钱树焕发新芽,吐出了叶子,就能让人心情愉悦。 看来,得去发多几笔横财才行。 不过这念头,目前就想想而已,天下间,哪有那么多便宜的事。 他想的还有一事,便是自己的飞剑。他也要炼制一柄能当做本命物的飞剑,非草莽、腾蛇两剑所能比拟的。 正常而论,有了造化金钱,将此道宝当做本命物是理所当然的事。有道宝在,轮不到其他。但不容忽视的一点是,赵灵台是剑修出身,他毕生的修为,都在剑上。 这一点,却与造化金钱的特性有些相违。 话说当年剑祖,都没有把造化金钱炼做本命物,肯定也是基于这方面的考虑。或许,也正因为如此,他虽然掌握了道宝,却还败给了同样拥有道宝的仙穹仙帝,其中或许有着一些原因。皆因仙穹仙帝,他的本命物是道宝。 只是道宝本身,已经可遇不可求,再想得到一柄仙剑道宝,就更难以企及了。 那样的事,实在缥缈得很。 赵灵台亦非必须如此,只是心有情绪,总觉得本命物该缓缓,后面会有更适合的。他的修为,已经到了地仙之上,触摸到了天仙的边缘,挨着天道的层面,便有“心血来潮”一说。 具体点,此乃天机。 天机不可泄露,但能感应触碰。道行越深,越有领会。一旦能摸着那么一丝一缕,往往能趋利避害,极为了得。 目前的飞剑品质,暂且还达不到本命物的要求,但用来对阵杀敌,却是可以的。 飞剑赐予完毕,各人告退,立刻到平日里修炼的地方,开始潜心养剑了。养剑法门,他们早已掌握,接下来,便是细水长流的功夫,至于剑养得如何,要多久才能小成,便看各人的造化。 赵灵台把目光投向李黑鱼两个,牠们乃妖族出身,原本有着强悍的基础,从实力上讲,超过林中流他们。不过这两大妖被抹杀了自主意识和神智,浑浑噩噩,等于行尸走肉,从某个程度上说,战力自然打了折扣。牠们本体强猛,等于肉盾类型,正好炼制两副铠甲,穿戴到身上,显得威武不凡。 赵灵台考虑清楚了,用这两大妖充当门神侍卫,刚刚好。 弄完了这些事宜,他本要入定一阵,心中一动,就来到山脚处,正见着虎妖带着数名跟班等在那儿。 虎妖见到赵灵台,连忙跪拜在地,口呼“大王。” “你有甚事?” 虎妖急忙回答:“回禀大王,小的有重要消息禀告。” “说。” “是,那从南瞻部洲前往西方极乐世界的取经僧人,快要渡过南海,来到咱们东胜神洲了。” 闻言,赵灵台一怔,此事他是知道的,那时候还满怀疑窦,觉得这取经之事疑点重重。根据那陆山君的说法,这并非第一次取经,前面已经有好几次了,那些取经人刚过来,便被妖怪抓住,献给妖王,或蒸或炖,吃了个干净。但即便如此,还是挡不住西天世界的决心,如今又在大唐选了国师,派遣他来。 这不是送羊入虎口吗? 又或者,非要如此,才能证明一心向佛的虔诚和坚定? 在那些佛祖眼里,定是把盘踞在东胜神洲的妖族们视为野蛮顽劣之种族,一心要把牠们度化,才算圆满。 赵灵台神态不变,问道:“这取经人竟能安然度过南海?” 虎妖道:“具体如何,小的却不知,想必南海龙王不愿与人族结怨,从而网开一面,让他们过来了。这次取经,可是西方世界与天庭联手操办,很是隆重。有消息出来,说如果咱们东胜神洲敢再吃取经人,便是要与天庭和西方世界宣战。嘿,送上门的肉,岂有不吃之理?说得像不吃就不开战似的。” 赵灵台瞧牠一脸垂涎的模样,问道:“取经人的肉好吃?” 虎妖嚷道:“岂止好吃,简直太好吃了,听说吃了一块肉,还能延年益寿,长生不老呢。那哪是等闲的血食,堪称天材地宝。无奈妖王早有号令,下面的小妖只可活捉,捉到之后,就得献到妖城去,送给妖王享用。” 赵灵台沉吟起来,对于取经人的肉食功效,他倒不怀疑,毕竟是佛祖选定的人,称得上“佛子”,大滋大补,毫不奇怪。只是一心一意地把人送过来,最后被那些穷凶极恶的妖王打了牙祭,看着不像是来取经,而是来献祭的。 虎妖又道:“每一次取经人来,被献到妖王面前,那妖王便会举办‘吃肉盛会’,邀请相熟的妖王,一同来赴宴。这取经人,便是宴席上的一道主菜,洗刷干净,整只弄熟了,一块块切下来吃掉。” 赵灵台瞥他一眼:“你倒是熟悉。” 虎妖笑道:“这等事在东胜神洲不算秘密,有板有眼,早传扬开来……” 说到这,心里一愣:那大王怎地不知?不对,大王肯定是知道的,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牠摸了摸头:“大王,根据这次取经人的路线,很可能往咱们这边来,这可是一桩大功劳,把那取经人捉了,送往傲来国,献给神猿大王,能得到丰厚奖赏。” 赵灵台问:“既然是功劳,肯定有人来抢吧。” 虎妖憨笑道:“若是以前,小的在此,定然不敢动心思,可是如今有大王坐镇,就可以抢一抢了。这一片地域,还有另两位大妖,一个黑熊大王,一个通背猿猴,不过小的看,牠们都不如大王你厉害。” 这头妖怪,倒学会了拍马屁。 赵灵台目光闪烁:“也罢,既然来到了咱们地头,总不能白白放过,你发散手下小妖,四处打探,要是取经人真往这边来,便把他们捉了。” “得令。” 虎妖喜滋滋的,取经人身边虽然带着侍从护法,但也不是什么厉害人物,再说了,如果打不过,就请大王出马。牠立刻召集手下数百小妖,吆吆喝喝地往海边去了。 赵灵台返回山门,开始入定修炼。 接连数天,安然无事。 这一日,有妖风滚滚从西面来,裹挟着一团黑雾,弥漫开来,铺天盖地一般,显得声势汹涌,颇为吓人。 这番动静,立刻把林中流等人惊动了,连忙来禀告。 “我知道了。” 赵灵台穿青衫,迈步出来观望,见到黑风大雾之中,正是两头大妖站在那儿。 一头熊精,高约两丈,体型庞大;一头通背猿猴,披戴金甲,威风凛凛。 熊精两只毛茸茸的大手一拱,声如洪钟:“听闻有新道友在此山头开辟道场,吾等特来拜会。” 那通背猿猴目光如电,打量着站在下面的赵灵台一行,暗生疑窦:怎么都是人? 赵灵台呵呵一笑:“来者是客,两位请下来一叙。” 熊精和通背猿猴降下云雾,落到山上,咚咚两响,仿若两座小山坠下,震得整座灵台都似乎晃一晃。 嗡的! 山神法力笼罩,将地方稳住。 “咦?” 这番变化,两位大妖即刻有所察觉,心中更添怀疑。 赵灵台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满脸笑容,伸手招呼:“请,里面请!” 第两百二十二章:拿下

瞧着“小巧”的大厅,两大妖对视一眼,暗暗踌躇起来。 东胜神洲遍地妖怪,妖城洞天就那么几座,妖王坐镇其中。一般大妖,却都是在外面寻个山头落脚,其中自有讲究,小妖住小山,大妖住大山。地方优劣,与实力挂钩。 而当下这一座山头,原本毫不起眼,就是个旮旯小地方,由一窝小妖占据着。 以前的时候,两尊大妖根本不在意,眼角都不扫一下。只是事情发生了变化,据说有大妖看中了此地,并开辟道场,那一群小妖渐渐便抖擞起来,开始四下征讨,抢占地方了。 这番动静也正常,只是叫人疑惑的是,这么个小山头有甚值得看上的? 要知道,元气比瓶定山浓郁的山脉不知多少,而且只要实力达标,抢占一处毫不费力。 疑惑归疑惑,但平常不打交道,也没有来往。 到了现在,等取经人的消息发酵传扬出来后,这熊精两个才恍然大悟,敢情人家是特意提前到此打埋伏,好等取经人过海来送上门的。 妖族盘踞,有着很深的地域观念,贸然过界,便意味着一场龙争虎斗,胜王败寇。不过大妖之间,实力往往在伯仲之间,难以分出胜负,因此一般时候,各有顾虑,也不会无缘无故就打起来。毕竟地方资源充裕,无需抢夺地盘。 此次取经人来,若是路经此地,便正好落入赵灵台彀中,也就意味这这一桩数十年一回的大功劳,熊精和通背猿猴没份了。两大妖瞧着眼红,不愿袖手旁观,于是凑在一块商量,很快达成共识,联袂前来拜会。 当进入灵台山头,就感到不同这儿的元气浓郁非常,几乎有小福地的效果了,比起两者的山门,起码优胜了一截。 实在没道理。 如果此地有着如此浓郁的元气,早被别的大妖给占了,哪里还等得到给赵灵台? 那么,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是山头有隐藏灵脉,故而被疏忽掉了吗?又或者,是被赵灵台改造过了…… 相比后者,熊精两个更愿意相信前者。改造岂是等闲事?有那般本领神通,就不是一般大妖了,直追妖王。 赵灵台是妖王? 开什么玩笑。 而对于赵灵台,任凭两大妖瞪圆了眼睛也是看不透,只隐约捕捉到了一点儿妖气。 有妖气,就意味着是妖族。 确定这一点非常重要,起码是同族,能让人稍微放心。 至于林中流那几个人族的存在,倒也不稀奇,许多大妖都喜欢捉人族来为奴为仆。虽然那几个瞧着不像奴仆,但也不算什么。 “未请教?” 通背猿猴自报了家门,试问道。 赵灵台含糊回答“赵姓。” 为自己取姓氏,是妖族近年来的风潮,从妖王开始,有的说自己姓“牛”,有的说姓“孙”,倒有模有样的。正所谓上行下效,下面的大妖小妖,也渐渐开始模仿了。 随着妖族处境的困顿,穷则思变,很多变化都开始发生了。妖王之中,不乏有着远见者,牠们从妖族的跟脚本身出发,认识到了问题。归根到底,是觉得妖族缺了气运道德,急需补全,而化人形、取姓氏等等一系列的行径,从某种程度上讲,便属于补全气运道德。 这是玄之又玄的东西,看着虚无缥缈,实则大有讲究。 当今仙域,人人都想证得大道,成就大罗,但道路就那么狭窄,只容几人通过,谁能抢先一步,便抢得先机,一步快,步步快,直至证道,成就无上,万劫不磨。 这注定是一条你争我抢的独木桥,残酷而果决。 西方世界,一直想度化妖族,便是要取其中功德;而天庭内部玄穹仙帝与蜀山剑祖的争斗,明面上是意识形态的分歧与争端,但本质上,未必不是两者在大道路上的决斗。胜者一马当先,败者落入凡尘。 事实上也如此,蜀山剑祖败了,分身遁回人间;玄穹仙帝胜了,一统天庭,声势逼人,据说已无限接近大罗金仙的境界。 闲话不提,话说回来,赵灵台自称姓“赵”,两大妖也没想太多,略作寒暄后,就开门见山,问起取经人的事了。 赵灵台呵呵一笑“如果他们路经此地,赵某自然将他拿下,押送傲来国,这本是规矩。” 熊精顿时急了“偌大功劳,赵道友莫非想要一个独吞?” 赵灵台呵呵一笑“此乃天授,有何不可?” “你!” 熊精颇为忿气。 通背猿猴沉声道“如果他登岸,往我那边去了呢?” 这不是没有可能的事,也有一定几率。 赵灵台眨了眨眼睛“不好意思,那样的话,也该是我捉人。” 熊精一拍桌子,噼啪一响,木桌四分五裂,化作一堆木屑“凭什么?” 赵灵台好整以暇地道“实不相瞒,我听闻二位之名,本来也想去拜会一二的,而今你们来了,正省了前去。” 这话的意思就有点挑衅了。 熊精与通背猿猴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心生警惕,慢慢站了起来。 通背猿猴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灵台微笑道“意思很简单,便是那取经人,我捉定了。” 顿一顿,慢慢道“而为了预防万一,不出纰漏,所以这方圆千里之地,都应该属于我的。” “狂妄!” “放肆!” 两大妖大声吼道。 其实若是牠们只来一个,有所忌惮,却不敢轻易与看不透底细的赵灵台撕破脸皮,但眼下两者联手,底气大增,哪里按耐得住?当场便要发飙。 原形毕露,气势蓬发,木制的厅堂顷刻间便崩塌下来,成为一堆废墟。 两大妖可谓有备而来,早做好了谈不拢的准备,以二敌一,又觉得赵灵台不过是个外来者,本领强不到哪去,有了胜算,自然不怕开打。 赵灵台眉头一挑“我把你们当客,你们实在欺人太甚。” 伸手一指,嗖嗖,两声怒吼,却是李黑鱼和李黑牛出手了。牠们两个,原本也是地仙级别的大妖,虽然如今经过改造,实力有所衰减,但面对熊精这两位成色一般的大妖,斗个难分难解不在话下。 至于赵灵台,则优哉游哉地带着几位弟子在旁边掠阵旁观,顺便指指点点,点评起来。 地仙之战,观之一二,对于修为经验有着裨益,能开拓眼界。林中流他们从人间来,见识局限于此,受到了限制,来到仙域后,真是大开眼界。眼下能近距离观摩地仙之间的争斗,更是难得的体验。再加上赵灵台犀利的点评,更是受益匪浅,颇有收获。 熊精和通背猿猴见着,又惊又怒,惊的是根本没想到山上居然有三位大妖,计划好的二打一变成了三打二。虽然这两个对手看着木头木脑,傻傻的,实力也显得一般,关键正主儿赵灵台还没有出手呢? 这怎么打?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熊精和通背猿猴对视一眼,心意相通,立刻虚晃一招,掉头便往外冲去。 “想走?迟了!” 赵灵台一声冷笑,扬手出剑。 一剑锋寒,便把身形高大的熊精给堵住。 熊精本已心慌,怒吼出声,还来不及反应,被一道金光罩在身上,天旋地转,被摄入了一个奇异的空间内。 赵灵台一招得手,接着去收通背猿猴。而今这枚造化金钱,随着不断炼化,威能大增,摄收这些本领马虎的大妖,并不费多少力气,转瞬即没。 “哈哈!” 他长笑一声,先前正思量着去哪儿找些横财发,当下就送上门两个。虽然这些普通大妖身上油水不会太多,但集腋成裘,也是不错的收获。 眼见师尊举手投足间便把两尊大妖给收了,林中流等满脸敬佩之色。 赵灵台吩咐道“尔等收拾收拾,重新搭建个厅堂。” “是。” 赵灵台返回静室,进入道宝空间,开始搜刮。出乎意料地,熊精和通背猿猴身家竟是不菲,虽然大都是零碎事物,胜在量多。扫了一眼,没有发现值得保留之物,便统统投放进钱洞内,化作了原料。至于两尊大妖,不用白不用,非常熟练地开始洗刷刷,用造化之气刷过,成了丧失灵智的行尸走肉,于是李黑熊与李黑猴出来了。 这般起名,纯属懒散好记。 一下子,灵台就有了四个大妖奴仆,实力再度有所提升。 啧啧,按照这般势头下去,再收上几十大妖,那岂不是能形成一股凶猛的势力了? 不过这只是理论上的想法,洗刷大妖,需要耗费不少造化之气,而造化之气得之不易,用太多在大妖身上,有个成本的问题,甚至会得不偿失。况且不少大妖都有出身,也不是说随便想收就收的,会招惹后患,拉扯出一连串的事情来。还有一点,这些大妖数量多了,控制起来,也不容易,会出纰漏。 目前而言,有四名大妖奴役,也是够用了。 …… 南海浩瀚,碧波万里。 这日风平浪静,一舟飘荡而至,靠到岸上,船上人登岸,领首者是个俊秀的僧人,面如冠玉,身披灰色僧袍,状甚朴素。后面跟两名随从,一个背负行李,一个牵一匹白马。那马通体雪白,没有丝毫杂色,极为神俊的样子。 “国师,我们到东胜神洲了。” 牵马的随从低声说道。 僧人抬头四顾,赞道“山清水秀,好一番风光景致。” 随从嘀咕道“要是碰到妖怪,看你还赞得出来不?” 正想着,就听到一阵喊杀声,轰轰轰,一群妖怪冲了过来。领首一头,虎首人身,外形粗犷,口中大叫道“取经人休走,吾等在此,等候多时了。” 两名随从大惊失色,赶紧亮出兵器,护在僧人面前。 那僧人却神色不变,双掌合十“尔等不要反抗,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且让牠们把我绑了,送到妖王面前。贫僧要跟妖王谈经论道,点化牠们。” 两名随从失声道“国师,那妖王岂是等闲能度化的?到了那边,只怕你还没有开口便被煮熟了。” 僧人脸上毫无畏惧之意佛祖能以身饲虎,我以此身喂妖,又有何妨? 言谈间,虎妖已经带着一群小妖一拥而上,非常麻利地僧人绑了。两名随从倒想抵抗来着,无奈寡不敌众,很快就被打翻在地,被一群妖怪生生撕吃掉了。 场面显得颇为血腥残忍。 僧人见状,只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无悲无喜。 拿了取经人,功劳顺利到手,虎妖满心欢喜“得来全不费功夫,小的们,把这和尚绑回去,献给大王。” “喏。” 一众妖怪便抬着僧人,往灵台山来。又有伶俐的小妖,早提前跑回去禀告了。 。 第两百二十三章:不安

灵台山上,清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更显安宁。 虎妖一行依旧不能上山,把僧人押解到后便轰然散去,奔回山头了。牠们得了丰厚的奖赏,赵灵台随便扔出些东西,这些小妖就欢天喜地,叩拜不已了。 而今,僧人就坐在新建好的厅堂内,木桌上摆着茶水,香气袅袅。 赵灵台坐在上首,目光灼灼,看着这个不远万里而来的大唐国师。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当初在南瞻部洲,在长安城,赵灵台就已见过这位选拨出来的大唐国师。相隔多时,依旧俊秀,要是留发,便活脱脱一位世间美男子,如玉,身上气息恬淡,干净,亦如玉。但除了这副皮囊之外,别的就没有多少称道之处。赵灵台甚至可以肯定,这位僧人并无修为在身,就是个普通的凡俗。 那么,他是如何成为佛子的?又是什么支撑着他远渡重洋,来到遍地妖怪的东胜神洲? 西方释教声势浩大,信徒遍布天下,从某种程度上讲,甚至已经超过了天庭。 对此,天庭自有顾忌,但出于更符合利益的考虑,天庭还是选择与西方释教联手,共同对付妖族。在玄穹仙帝看来,其已经认可西方世界的存在,无法再进行打压了。只有联手,才能双赢。况且,天庭的宗旨与西方教并不冲突,能够共存。 一方世界,佛祖坐镇,诸多罗汉菩萨,层次森然,而佛子自有荣光,地位超然,能从万千人中被选中,本身就足以说明问题。 所以要说这僧人只是一个长得俊美的凡俗,赵灵台是绝对不信的。他对于取经本身,已存怀疑,总觉得此事不简单。既然对方选中了这条路径,往这边来,赵灵台不介意让那些小妖出手,将僧人劫来。 整个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用虎妖的话说,这细皮嫩肉的取经人简直等于是自投罗网,送上门的。 但越是如此,越让赵灵台怀疑。 僧人说,要借此机会坐在妖王面前进行传经布道,点化妖王。 这个说法倒能说得过去,问题是如果一介佛子能点化妖王,那偌大妖族早就分崩离析,哪里还能抵抗至今。 那么,该说这僧人有一往无前的勇气呢,还是说其固执得不知死活。 也对,释教本身,对于牺牲一词多有强调,心中无怖无惧。 在这方面,这选出来的取经人倒是相当符合。 “法师,请用茶。” 赵灵台态度和蔼。 “多谢。” 僧人以礼相还,端起茶杯,慢慢一饮。这份气度,已非凡俗所能。 赵灵台说道:“久闻取经人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俗。吾又听闻,吃了阁下一块肉,便能延年益寿,长生不老,实在馋人得很。” 说着,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起来,似乎在思虑着哪一块肉好吃。 僧人端坐,表情不见变化:“大王说笑了。” 赵灵台眉头一挑:“你觉得我在说笑,不敢吃你?” 僧人微微一笑:“你非妖王。” 赵灵台哈哈笑道:“敢情你的肉,只有妖王能吃?也对,定下的规矩确实如此。看起来,你倒是很希望我送你去见妖王。” 僧人平静回答:“前车有辙,宿命如此,贫僧不可违抗,当顺其自然。” 赵灵台嗤笑:“难怪前面几任取经人,一个个都是粉嘟嘟细皮嫩肉的,敢情是怕选个老朽来,妖王瞧着没胃口,下不得筷子。呵呵,前赴后继,很有被吃的觉悟嘛。” 僧人双掌合十:“生老病死,皆是一场空,如何生,如何死,不过镜花水月,何必在意?” 赵灵台双眼微微一眯:“我可听说,说你们取经人,来来往往,其实都只是一个人,几度转世罢了。” 僧人闻言,双目一睁,有光芒闪烁,随即收敛,眼皮垂下,慢慢道:“因果轮回,本为释门玄妙,若能超脱,便能成佛。吾之道,正在其中。” “有道理。” 赵灵台拍手笑道:“听君一席话,多有裨益。” 僧人看着他,眼眸掠过一丝狐疑,觉得这位大王与别的妖族不同,但到底有甚不同,一时间又看不出来。 赵灵台却不由分说,伸手一指,把僧人点晕过去。 几度轮回,这看似弱不禁风的僧人一颗佛心早已古井无波,无比坚定,难以通过言语来使之动摇。像昔日人间时,用来对付拈花公子那一套,如今已是无用。既然如此,何必再浪费口舌。说着说着,一不小心,还会被对方寻着了破绽。佛门神通,无形无相,最擅于蛊惑人心。 这时候林中流走过来,开口问道:“师尊,真要把这取经人送到傲来国去,献给妖王吃掉?” 赵灵台沉吟道:“规矩如此,如果不送去,那神猿妖王也会派人上门来取。” 林中流搔了搔头:“好生古怪,明知道要被吃,还是心甘情愿地过来……” 赵灵台笑道:“非常人所能及,岂不正是吾辈修士的向道之心?只不过这僧人是向佛,求仁得仁,不外如此。” 林中流还是想不明白:“难道说,让妖王吃掉,便能成佛了?在肚子里成佛?” 赵灵台目光望着外面,悠然道:“牺牲背后,必有功德,只是你我暂且不知罢了。小流,你要谨记,天下偌大,法门万千,不可以己度人,要多看多想。” 林中流肃然道:“弟子谨记。” 赵灵台又道:“我正要找个机会去见那神猿妖王,献上取经人,便是良机。” 林中流问:“那妖王已是太乙真仙,实力强横,师尊此去,要多加小心。” “无妨,我自有分寸。趁着由头,正好一睹绝世妖王风采。” 赵灵台心中有了计较,又道:“此事早闹得沸沸扬扬,不可耽误,我这便启程去傲来妖国,尔等留守山门,勤勉练剑,不可怠慢。” “请师尊放心。” 林中流大声应道。 赵灵台就不多说,一手提起僧人,施展遁法,径直往傲来妖国而去。 上一次出门远行,源自隐约间的一点意动,心血来潮,要外出寻觅突破修为的契机。兜转之间,意外碰上龙宫选婿,撞上了另一番机缘。虽然本身修为没有多少长进,但投放了大量材料后,对造化金钱的炼化却有了一个不错的突破。 那这一次呢? 希望能有一次蜕变吧,地仙之上,乃是天仙,成就天仙,便拥有了一个能够在仙域立足的资本,积累好了本钱。 赵灵台心底有不安,他越来越觉得,一场影响整个仙域的动荡快要降临了。 第两百二十四章:真龙

再来傲来国,望见这座洞天妖城,心底仍忍不住赞叹一声。 僧人已醒,神色恬静地注视着赵灵台,似乎要从其身上发现什么。 说实话,被这般目光看着,赵灵台觉得颇不舒服,好几次涌起要将他再度打晕的念头,最后却都生生按住了。这僧人有古怪,而想发现古怪的奥秘,便不能把其封存,而是暴露出来,与之相对。 既是相对,很多东西便是相互的。 “贫僧觉得,你是人,不是妖。” 突然间,僧人轻声说道。 赵灵台呵呵一笑:“何以见得?” “你身上固然有妖气,但那气息很淡,流于表面,若有若无。” 僧人的语调仿佛永远这般平静,世上没有什么烦恼恐怖之事能让他动容的。 赵灵台站定,看着他,似笑非笑:“人如何,妖又如何?你释家不是讲究众生平等吗?” 僧人双眸掠过光芒,低头念句佛号:“施主所言极是,是贫僧着相了。” 赵灵台暗暗叹息一声,这取经人端是反应得快,想来也是,他都能堪破生死,对于种族又有什么看不透的?不外乎都是生灵罢了,或许在他眼中,与那蝼蚁一视同仁。 其佛法研究之深,足见一斑,看来距离成佛也不甚远。 就又想到取经人几度轮回的说法,来来往往,都是一人,换的只不过是一副皮囊,而每次轮回转世,佛法便精深一层,怪不得到了今世,已然宠辱不惊,生死度外。 真是如此的话,那么他一共要轮回几次,方能立地成佛? 赵灵台忽然对这个问题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在之前,他醉心于剑,全神贯注,想着凭借手中宝剑入道,但是随着修为日益增长,才发现“道”的范畴实在太大,涵盖天地八极,无处不在。专精不错,但过于偏执,反而显得剑走偏锋,落了下乘。他这一世,本就歪打正着,走上了不同的道路。而有时候看别人的路,也能触类旁通,有所感悟。 毫无疑问,取经人的路与众不同,耐人寻味。 “大师,傲来妖国到了,很快,你就会被洗涮干净,摆上餐桌。” 赵灵台故意挑起话题。 取经人抬头看向那座雄伟之城,笑道:“好一座洞天巨城,听闻那神猿妖王乃是洪荒异种,绝世无双,被牠吃掉,不枉此行。” 赵灵台问:“如此说法,这神猿妖王以前没吃过取经人?” “吃过的。” 僧人回答。 赵灵台疑问:“那你为何那般说辞?” 僧人微笑道:“你可知何为轮回?” “知之不详。” “轮回者,身心浮沉,又或沉沦,不得觉醒,迷茫而不知前身。前世如何,与后世何干?” 僧人娓娓道来,言语温柔,使人听着,有如沐春风之感。 赵灵台若有所悟:“原来如此,受教了。” 僧人目光灼灼:“我看施主,便有沉迷之相,听贫僧一言: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不如便让我度你过河,脱胎换骨,进入西天极乐世界,成就大道,如何?” 赵灵台心中一凛,笑道:“西天之道,非吾之道,大师有心了,你还是先给想想,如何让妖王们大快朵颐,吃得痛快吧。” 嗖嗖嗖! 一道道遁光闪烁,气息强大,都是大妖,飞在半空,俯视下来。 傲来妖国以神猿妖王为尊,座下大妖众多,更有数以万计的妖兵妖将,形成一股强大的势力,籍此与天庭抗衡。而取经人被赵灵台擒获的消息早传扬开来了,诸多大妖闻风而动,倒不是要去抢人,而是云集到傲来国中,等待盛宴开始。 现在,赵灵台带着僧人来到,便引得无数妖族前来门外围观。 抬头看去,密密麻麻,奇形怪状,都是凶恶狰狞的各种妖族,一道道气息凝结在一起,成团成片,直冲云霄,浩然强大。 这等阵仗,难怪能抵御住天庭与西方世界的联手入侵。 这还只是东胜神洲的一个妖国而已,在别的区域,还有两个同等规模的妖国。 不过论起数量,比起天庭,妖族还是不如。那天庭上的天兵天将,遮天蔽日,数不胜数。而今在南瞻部洲,天庭还在大肆地招兵买马。 在以前,以赵灵台的身份地位,对于许多东西,他并无所知。跳出那个低微的圈子后,这才霍然发现天地的宽敞。 在傲来妖国门外,气息逼人,赵灵台心神隐约不稳,当即放出妖身,仰头咆哮。 妖身变形,高大如虎,一双大眼,红芒流露,自有一股睥睨傲然的气势。 牠的气势,成长起来后,已经盖过很多大妖了。 放出妖身,赵灵台自有考虑。上一次来,主要是为了寻觅机缘,开开眼界,很是低调,也就与陆山君几个打过交道而已。但这一次别有目的,藏不住了,肯定要在妖王面前亮相。如此一来,敏感的身份便存在风险。而堵住风险最好的方法,正着落在妖身身上。 人身妖身,气息相通,站在一起,浑然一体,即便妖王也无法堪破。 实则上,两者本为一体,并不存在破绽,只能说《斩尸经》太过于玄妙,有了道韵。 果不其然,妖身发飙后,周围大妖们的气息开始收敛。牠们涌到外面来,看似对赵灵台夹道相迎,实则是要来弄个下马威的。妖族规则,强者为王,既然赵灵台已经显露出了强大的气势,那牠们也无法对之施压了。 大妖群中,陆山君几个赫然在列。很快,牠们便认出了赵灵台,又惊又喜。 当日南海一别,一晃就数月,对于这个瞧不清底细的道友,陆山君等印象深刻,视作亦师亦友,钦佩得很。今日再见,气息蓬发,比昔日强盛了一截。不由暗自庆幸当时没有轻举妄动,否则的话,不但捞不到好处,还很可能死于非命。 陆山君想到一事,眉头皱起:“不好。” 牛妖问:“怎地了?” 陆山君不无忧虑地道:“近日南海龙王四下搜索关于赵道友的消息,他如今现身,岂不是被逮个正着?” 熊伯君嘿嘿一笑:“我听闻赵道友把龙女拐跑了,啧啧,瞧他斯斯文文的,竟有那般本事,实在是人不可貌相。” 陆山君哼一声:“此事必不简单,那龙王态度并不友好,大有缉捕追责之意,就不知道赵道友与龙女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寻思着,此事得去提醒一二,好结个善缘。” “善。” 熊伯君牠们点头称是。 这些大妖虽然联合起来,得以在傲来国拥有洞府,长居于此,但身份地位高不到哪去,实力也马虎。如今赵灵台则摇身一变,拿了取经人,前来妖国献给神猿妖王,别的不说,已经能近距离与神猿妖王相处。光这一点,足以让无数大妖羡慕了。之前一直相处融洽,有着交情,这可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这边暂且不提,那边赵灵台已经在众妖的簇拥之下顺利进入傲来妖城中。 至于僧人,却被放在一辆铺张华丽的大车之上。拉车的是一头独角犀牛,极为雄壮。 僧人盘膝坐在车上,神情安然,睁着一双眼睛,四下观望,仿若在旅游观光。 道路两边,密密麻麻,无数妖族,一个个眼勾勾地盯着车上的僧人,仿若盯着美味佳肴,不少妖族都流起了口水,滴滴答答的,毫不掩饰贪婪的姿态。要不是碍于妖王的威严,牠们早便一拥而上,将这细皮嫩肉的和尚分而食之了。 赵灵台跟在车后,仔细观察着僧人的神态,思绪起伏,暗暗思索。 这样的事,实在有些古怪。不过在妖族们看来,经过以前几回的取经人之事,牠们已经习惯了,还把活捉取经人,摆上妖王餐桌,视作一大盛事。觉得吃掉取经人,便等于向天庭,向西方世界示威,打他们的耳光。 盛事热闹,蔚然成节日了。 走得一阵,来到妖王宫前。 赵灵台抬头看去,暗暗称奇。所谓“王宫”,却是一座拔地而起的俊秀山峰。山上果树遍布,一株株,开花结果,美不胜收。 那些,都不是普通的果树,不管是桃树还是梨树,而或别的品种,结出来的果实十分硕大,无视季节变化,只以年岁为单位,光是瞧着,便叫人垂涎三尺。 整座妖国,都是一方洞天,毫无疑问,这座山峰便是洞天内元气最为浓郁的地方,能长居于此,日常修炼,那效果势必事半功倍,十分快速。想来只有神猿妖王身边亲近的人,才能有这待遇。 轰轰轰! 一只大猿迈步走来,浑身皮毛,漆黑如墨,虽然没有显露真身,已经有三丈之高,其披挂一副连环锁子甲,甲胄上符文流溢,光彩张扬,透着玄奥之气。 这副铠甲,必是不俗的法宝品阶。 “参见袁将军!” 一众妖族见到这只大猿,立刻跪拜施礼。 那袁将军目光如电,扫了一眼车驾上的僧人,大手一摆:“把这和尚送上山去,这几天只许喝井泉水,不准其他吃食,先把肠胃养干净了。” “喏。” 有猴族小妖上前,把僧人捉住,押送上山。 由始至终,僧人始终神态安宁,一言不发。 随后那袁将军一指赵灵台:“你跟我来。” “是。” 赵灵台沉声应道,倒也不慌张。眼前这只巨猿,分明便是天仙境界,不过气息内敛了,不显霸道张扬。 跟随对方,进入山峰,沿着一条石路上去,但走到半山腰处,袁将军停步驻足:“大王便在上面,但能否见着,看你有无机缘。” 说罢,转身径直下山而去了。 赵灵台一怔,随即恍然。修道之士,随着修为精深,一举一动,便都有深意,讲究的东西多着了,就连说一句话,见一次面,都有着不同寻常的意味。 以赵灵台现在表现出来的实力,区区地仙,出身不显,想要见神猿妖王,简直痴人说梦。不说见面,便是来到这山峰,也是不能入门。这一次,他是靠着活捉取经人的功劳,才得到这么个机会。而机会只是敲门砖,能否有所获,就得看个人的机缘。 又或者,这视作一次考验。 霎时间,赵灵台也揣测不出那神猿妖王用意何在,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多想无益,就拾级而上,四下打量,看那妖王身在何处。 这一座山峰,洞天阵眼,元气浓郁到了一个难以解释的层面,但人在其中,却并无太多的感觉,反而显得异常的轻松自在,一呼一吸之间,便有增涨。 赵灵台倒也习惯,元气嘛,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对于修为增长的确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可一旦上了境界,想要突破,就不能光靠元气的堆积和积累了,满则溢,到了一定程度,都是多余。好比那些大能老妖们,修炼的岁月不知几许,数以千年记,期间不间断的吸纳,要是光靠积攒元气便能升级,不知多少人成就大罗金仙了。 修道,不是那样子的。 简单地说,当成就地仙,再想往上去,讲究的事物就多了。而想要成就大罗,气运功德成为了关键。 这也是无数修者,在修炼了漫长岁月后,才慢慢总结出来的经验。 天道之下,皆为蝼蚁,不管人族妖族,他们冲破人间的囚笼,破碎虚空,飞升到仙域,最终都是追求那一份天道之路罢了。 赵灵台很享受此地空间的舒服,渐渐放松心情,就当是观光一番。如斯态度,倒和那取经人有异曲同工之妙,也不知是否受其感染到了。不得不说,释家功法,在养气方面,的确有独到之处,得其奥妙,亦能窥见些大道之意。 山峰遍地果树,一株株,都是硕果累累,又有无数花丛,开出姹紫嫣红的花朵来,弄得这一座山,恍若花园一般,生机勃勃,犹如仙境。 赵灵台是在天庭待过的人,见过世面的。论起规模,傲来妖国有所不如,但是赵灵台总觉得天庭之上,过于庄严肃穆,规矩森然,不可逾越,如此一来,就显得冰冷而不近人情。说实话,天庭之上,所谓仙人嘴脸,哪里有甚人情可言? 漫步花果之间,渐渐流连忘返,猛地一个醒神,发现自己竟是迷路了。 原本是一条石板路蜿蜒而上,但走着走着,到了上面,出现了岔路,信步之下,也不知哪条路径是对的,反正就拐了过去,而今花丛深处,赵灵台举目四顾,这才发现自己处境。 此地乃妖王宫,虽然是一座山峰的形式,但妖王所在,肯定有着规矩,谁知道那些规矩当中,有什么是不能触碰,不能冒犯的?一旦严苛起来,就连践踏花草都是罪过。 正在思虑何处何从,就听到一阵水流冲撞的声响。略一沉吟,循声走去,拐过一道,前面水气充盈,再过去一看,却是一道瀑布飞流直下,十分壮观。 好景致! 赵灵台赞叹一声,见那瀑布,高约百丈,显得巍峨,水流更是非常巨大,咆哮而下,如同一道飞龙。最下面则是一汪深潭,不知深浅几许,如同一面小型的湖泊。 这番美景,让赵灵台看得入神。他出身秀才,对于山水有着喜好。过去在人间,开辟灵台山时,便匠心独运,把阵法融入景色当中,浑然一体。不过人间的景,与眼前相比,顿时落了下乘。 汩汩汩! 猛地间,一阵异样怪响,划破了美景场面。那声响源自深潭处,一股股水花翻腾,仿佛煮沸了一般。 这是…… 赵灵台暗觉诧异,瞬间察觉到了危险,身形急退。 蓬! 一股水花冲天而起,水花之中,有凶恶身形,长达数十丈,鳞身有角,四爪森森。 这竟是一条龙! 见状,赵灵台不禁吃了一惊。这山水间,怎地冒出一条龙来? 对了,莫非是神猿妖王召开盛宴,请对方来的?难不成这龙,便是那南海龙王? 赵灵台去过龙宫,还差点成了乘龙快婿,不过那段时日,几乎被禁足在别院之内,只见过龟丞相、龙女等,并没有见过龙王。 昔日在天庭,赵灵台见过真龙,虽然惊鸿一瞥,但同样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皆因那龙的形象实在太威猛了,长达百丈,翱翔天际,霸气无双。 龙族天赋异禀,刚一出生,便是地仙境界,到了成年,直接天仙。而那四海龙王,都是太乙真仙的妖王级别。也正因为实力雄浑,在仙域内,龙族的地位有些超然。其虽然属于妖族,但又往天庭那边倾斜,可谓左右逢源。 而今神猿妖王大开盛宴,要吃取经人,按理会邀请各路妖王,所以请龙王来,也是情理中事。 真龙现身,一对巨眼,目灼灼地盯着赵灵台,猛地一个呼啸,俯冲而下,巨口张开,便朝着赵灵台咬来。 “莫非东窗事发了?” 赵灵台第一时间就想到龙女的事,那时候虽然悄然离开了龙宫,但龙女已经在钱洞里化作了造化之气,龙宫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只要风声稍有走漏,龙宫方面便会找上门来。 那现在…… 瞬时间,赵灵台来不及多想,妖身咆哮,朝着巨大的真龙迎了上去。 第两百二十五章:开席

这条真龙从水潭中扑出,仿佛与赵灵台有着深仇大恨,一个照面之下,便恶狠狠咬来。 赵灵台根本无法解释,唯有召唤妖身,与之硬碰了一记。 蓬! 惊天巨响。 山峰的阵法在第一时间内便发挥了作用,化解了所有的冲击。 数呼吸间,妖身与真龙斗在一起,好生激烈。 然而很快,赵灵台就意识到了问题,有点不对劲如果对方真是南海龙王,那可是太乙真仙级别的存在,对上妖身,哪里需要那么多功夫,直接一爪,便能把妖身给撕碎了。 赵灵台毫不怀疑这一点,他虽然没有面对过真仙,但见识过天仙。差一个境界,便差了个天上地下,更不用说真仙的层面了。 而今妖身与那真龙激斗,看着固然落了下风,却也能勉强招架得住。 所以说,这条龙不可能是南海龙王。 想来也是,以龙王的身份地位,出来的话肯定有着排场,怎么会委身在这小小的水潭里。而且观其形体,也欠缺了那种唯我独尊的霸气。 那么,这条龙是什么来头?莫非是神猿妖王养在山上的? 很有可能。 养龙为宠,这是何等的手笔? 赵灵台不禁倒吸口冷气。 在东胜神洲,几大妖王之中,却最数这个神猿妖王为尊,俨然为万妖之首。 吼! 那边真龙一个缠绕,竟是把妖身缠住,卷成一团。 “不好……” 赵灵台暗叫一声。 但见妖身也被逼出了真本事,张口一吐,喷出一团黑气,反将真龙笼罩住。 这团黑气非比寻常,能伤魂魄。瞬时间,真龙通身如同被万针扎刺,痛得牠嗷嗷乱叫。 嗡! 便在此时,一点金光闪现,正点在妖身额头上。 嗷呜! 妖身悲号一声,身子顿时萎缩了下去。 赵灵台脑海一黑,险些站立不定。他与妖身一体,妖身能帮他分担压力,抵御伤害,与此同时,当妖身承受到了巨大的杀伤,便会波及到本身。 意念一动,赶紧将妖身收回。 唰的! 瀑布之下,水潭边上,多了一道身影。身形不算高大,与常人无二,浑身披戴整齐,是一套金光闪闪的铠甲,十分的耀眼。其笼罩的光华实在太过于闪烁,把人的眼睛都晃花了,根本看不出他的真实面目为何。 他一现身,那条受伤暴怒的真龙瞬间便变得温顺起来,乖乖地匍匐在其脚下,还撒娇地蹭了蹭,想一条小蛇儿。 那人伸手摸了摸狰狞的龙首,笑道“回水里去吧。” 真龙就十分听话地游进水潭里,不见了踪影。 此刻赵灵台脑袋嗡嗡作响,头晕目弦不已,但他深知对方已经手下留情,否则的话,刚才一指,便能让自己魂飞魄散,死于非命。 “有点意思。” 那人嘿嘿笑道。 赵灵台努力集中精神,长吐几口气,渐渐缓过气来,问道“见过神猿大王。” 神猿妖王道“你知我?” “不曾见过,但这番风采,唯大王所有。” 神猿妖王哈哈一笑,状甚受用“你送取经人来,当有犒赏,想要什么?” 赵灵台沉声道“求解惑。” 神猿妖王道“说。” 赵灵台扬手,一颗硕大的头骨便飞了出来,正是那颗载有《斩尸经》的腾蛇头骨,当年骨魔所赠。 神猿妖王两道目光恍若闪电,一扫而来,落在头骨上,看那一个个玄奥莫名的字体。 《斩尸经》乃妖族至高无上的经典,号称“万妖之经”,是妖族根本所在。 正因为如此,有着许多个版本。甚至可以说,便是各大妖王,各自修炼的都是不同。 出发点不同,最后修炼出来的成果自也不同。 这一点,也是《斩尸经》的伟大之处,极具包容性和拓展性。 妖族文字,本身特殊,蕴含着莫名之力,一般载体都难以承受得住,一旦刻上,便会化为齑粉。 这个特性,赵灵台在人间时早已见识过了。那时候他想抄录一二,但根本写不下来,哪怕再坚固的石头,都承受不住一字之重。幸得剑祖的面子,让骨魔将记载有《斩尸经》原文的腾蛇头骨相赠。经过浸淫,赵灵台斩却妖身后遇到的瓶颈才迎刃而解,顺利成就地仙。 但现在,他又遇到阻碍了。 《斩尸经》无比玄妙,其中有着诸多疑难,那里是轻易能读懂的? 更何况赵灵台的出身,非人非妖,又走了特殊的路子,光靠一个人摸索,实在艰涩得很。是以这次来傲来国,便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看能否请神猿妖王指点一二。 一位太乙真仙的指点,弥足珍贵。 当初赵灵台便是靠着剑祖的指点,修炼进度才能突飞猛进,少走了许多弯路。 而且在修炼《斩尸经》上,身为妖族大能,神猿妖王的意见尤为重要。 “啧啧,在此骨上,我似乎嗅到了故人的气息。” 赵灵台一怔,随即想到神猿妖王与那骨魔之间,或许打过交道。同为妖族巨擘,互有来往,再正常不过。只是当时,为了血祭完成,骨魔选择了牺牲,永远留在了人间。 如果神猿妖王嗅出了骨魔的气息,势必会引起一连串后续事件来。 不过对此,赵灵台早想好了对策,只等神猿妖王询问。 但见那神猿妖王两道目光径直落在赵灵台身上——许久以来,赵灵台不知被多少目光扫过,但从没有像这一次那般,整个人仿佛被窥伺得干干净净,丝毫秘密都隐藏不住。 这,便是真仙吗? 好生可怕…… 赵灵台站着不同,体内造化金钱在运转,把某些隐秘的事物遮盖住了。他就不信神猿妖王能窥破道宝的遮掩。 一扫之下,目光转去,由于金光笼罩,依旧看不清神猿妖王的神态,就听得说“嘿,果然有点意思。” 说着,忽然出手,往那块腾蛇头骨上连点数下。 砰砰砰! 每点一下,就发出一声脆响。 数下之后,整块头骨猛地爆开,化为齑粉。 哧哧哧! 骨头碎爆,上面记载的妖文却被莫名力量牵引着,互相交融在一块,发出耀眼的光芒。 “这是……” 赵灵台惊疑不定,并没有等待多久,就见诸多妖文汇聚,渐渐形成了一页书,蓝莹莹的,漂浮到自己身前来。 “一些心得,有缘赐之。” 赵灵台大喜,伸手接过,看到上面被重新排列组合起来的《斩尸经》,精神不禁一阵恍惚,差点迷失其中。 又听得神猿妖王说道“妖族式微,正四面楚歌,但愿族中能多出强手,共同抗衡天庭,不外如是也。你便留在此地,好生揣摩吧。” 说着,身形一闪,已经不见了影踪。 赵灵台知道,这具身影绝非神猿妖王本身,应该只是一副分身罢了。 他不再理会那些,在水潭边上,寻块岩石坐下,深吸一口气,这才小心翼翼地翻开那张书页,凝神观望上面的妖文。 对于妖文,他早不陌生。自从获得这份经文后,他大部分的修炼时间都放在研究妖文之上。越是研究,越觉深奥,每一个妖文,都仿佛意味着一个小世界,而每个妖文的涵义并非是固定绝对的,一旦被排乱了次序,放到不同的位置上,便会产生出新的释义。 这个,才是真正的莫可名状。 玄之又玄地说,那妖文本身,似乎拥有着生命,能自主生长,从而延伸出无限的可能性。 一直以来,赵灵台都在潜心寻觅着突破的契机,他的元气积累已经完成,就差临门一脚,关键就在对《斩尸经》的领悟之上。只是《斩尸经》蕴涵着太多的变化,绝对的千变万化。他已推演了无数次,有好几次,隐约间似乎摸到了门槛边上,但总是雾里看花终隔一层,稍稍一绕,咫尺天涯,又滑到别的地方去了。 这种感觉十分难受。 但就在刚才,神猿妖王弹指之间,把腾蛇头骨打碎,将经文重组,形成一张书页。只看一眼,赵灵台便知道该次序没有丝毫问题,正是他目前急需的一种变化组合,只要浸淫透了,便能突破瓶颈,成就人仙。 对于神猿妖王的出手相助,赵灵台有过考虑,并不觉得是擒拿取经人的功劳。 那的确是一份功劳,却并没有大到这个份上。毕竟取经人从南瞻部洲来,登上东胜神洲,本身便是一种自投罗网的行为,说句不好听的,便是活腻了,要来送死,还送得欢快。在此其中,赵灵台并没有出什么力气,完全是手下小妖出马,轻而易举就把对方活捉了。 所以说,这功劳完全是白送的。如果取经人不从赵灵台这边走,而是走另一边,那便是落入别的大妖彀中。 当然,赵灵台也考虑到了,所以把熊精和通背猿猴拿下,扫除了障碍,平添发了横财,还得了两个新的仆从,何乐不为? 话说回来,神猿妖王之所以帮赵灵台,最大的可能还是他临走时的那句妖族没落,身为妖王,合适的话,提携一下后辈,是理所当然的事。 既然是提携,自然结下因果,看得出来,神猿妖王并不担心这份因果,也许,牠已经看出了什么。 但对于那些,当下赵灵台无心再去揣测,收敛心神后,当即投入到经文当中。 神猿妖王留他在此,又是另一份人情了。 …… 近日来傲来妖国十分热闹,有许多妖族从另外两个妖国赶来,为的便是参加盛宴。 这场盛宴的主菜是取经人,就那百多斤的血肉,真要吃起来,不够一个妖王塞牙缝的。但此事在妖族中已经蔚然成为盛典,吃不到取经人一块肉,并不妨碍下面的妖族进行狂欢。 妖族受打压已久,近年的形势更是不妙,腹背受敌,饱受天庭与西方世界的联手夹击。 损失惨重,士气低落,正需要一场狂欢来振奋妖心。 把取经人吃掉,相当符合。 取经人是谁? 那可是千挑万选出来的佛子,是受天庭册封的国师,这样的人物,不远万里,长途跋涉而来,最后却被摆上了妖王的餐桌,沦为肉食。这在广大妖族看来,正是一次给予天庭和西方世界的痛快报复和打击。 以及胜利! 你想去取经,做梦。 什么佛子,什么国师,到头来,便如猪羊一般,成为美味佳肴。 不管来多少次,只要是取经人,妖族都不介意把他拿下,献给妖王。 普通妖族吃不到取经人的血肉,但只要参加了盛会,便与有荣焉。 受邀的各路妖王已经来了七七八八,齐聚神猿妖王的花果山间。 享受取经人,不单单只是吃,其本身的象征意义早超过了吃的范畴。那血肉能延年益寿不假,可这对于寿元绵长的妖王而言,已经无需锦上添花。 吃的是一种意义,所以得讲究仪式感。 僧人送上山后,便被关押起来。 说是关押,其实所处在的环境相当不错,是个园子,鸟语花香,活动的范围不小。僧人在此,日常三餐都被取消了,只能喝山峰上的甘泉水。 水通肠胃,能把脏腑洗刷干净,那样吃起来更为美味可口,而无需再开肠破肚,进行宰杀。 今年的盛宴,对于主菜的做法已经定下来了整只活烹。便是设置烹台,把僧人剥干净了,放到台上,下面施以猛火,直接烹熟后,各路妖王便能起筷,一块块扒拉来吃。 整个过程,十分的残酷。 僧人已经从小妖那儿获悉做法,只微微一笑,念了句“善哉善哉!” 很是淡然,仿佛那将要被摆上烹台的不是他,而是别人一样。 呆在园子里,僧人行动不受限制,不过从早到晚,他都是盘膝静坐,念诵经文。有《往生经》,有《金刚经》,还有《楞严经》。 如斯养得数日,时候到了,便是盛宴正式开始的日子。 并不是所有妖王都来了,一些妖王与神猿妖王有积怨,不受邀请,请了也不会来,来的,一共有六位妖王,齐聚山上。南海龙王也发了邀请,不过来的是座下龟丞相。 这只老龟修为高深,不差妖王多少。 盛宴开张,有主菜,自然有其他配菜。无一例外,都是山珍海味,仙果玉浆。 却说那龟丞相未入座前,先去找那袁将军“袁将军,敢问一声,那活捉取经人的大妖在哪儿?” 袁将军与龟丞相有些交情,回答道“大王安排他在潜龙潭那边修炼。” 龟丞相一愣,压低了声音“莫非此子与大王有旧?” 袁将军摇头道“应该没有,大概是大王惜才,提携了他几句。” 龟丞相恍然道“原来如此……” 袁将军问“老龟,你问他作甚?” 龟丞相叹息一声“前些时日,龙女纳婿,便选中了他。不料两个出宫,便了无音信了。龙王颇为担忧,派遣人手寻觅,但那龙女不知怎地,依然不见踪影,倒是这厮现了行踪。” 袁将军笑道“龙女风评,一向大胆,或许厌倦了,自个找地方玩去了。” 龟丞相道“即便如此,终究得见人,音信全无,让人生疑。” 袁将军疑问道“你是怀疑他把龙女害了?”顿一顿,摇头起来“不可能,区区地仙,想要害龙女,怎么打得过?” 龟丞相叹息一声“这个也是疑窦之处,但不管如何,我都得找到他问个明白,否则龙王怪罪下来,我可承受不起。袁将军,便请你在大王面前知会一声。” 袁将军面色为难,想了想道“人在山中,用我家大王的话说,便都是贵宾,不敢怠慢。这样吧,老龟,他不可能长留山中,等盛宴过后,自然会离开,出到外面,要问什么,悉听尊便。” 龟丞相摸了摸瘦削的下巴,沉吟道“这样也好,不让你为难。” 袁将军笑道“咱家大王脾性,你是清楚的。而今龙王又不来,面子上不好交差。” 龟丞相呵呵一笑“龙王是临时有事,无暇脱身,否则的话一定会来的,这个我已经在神猿大王面前告罪了。” 袁将军摆手道“宴席就开了,不说那些,快请入席。” “好。” 这山名为妖王宫,但山上设施却显得简单,不建宫殿之类,完全是露天开席,摆上石凳石桌,中间一张圆台,便是烹台,下面弄成个灶台模样,放着一根根紫文神木。 火已经点燃,僧人赤身,被安置在台上。 好个取经人,被烈火烹蒸,浑若无事地坐在那儿,盘膝端正,他忽而张口,口诵经文。 这一片经颇为艰涩拗口,言语低低,听不甚分明。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几位雄壮的妖王围席而坐,高谈阔论,大口喝酒。牠们并不理会念经的僧人,甚至懒得看上一眼。僧人这番淡定做派,在妖王们看来,不外乎释家的那一套故弄玄虚的东西,倒也见过不少,显得习惯了。不管其如何从容,到头来,终是难免沦为果腹之血食。本质上,与桌上其他的菜蔬肉类,并无多少区别。 妖王本心,个个都坚如磐石,怎会被轻易动摇的。 牠们只等火候够了,熟了,便起筷开吃而已。 神猿妖王坐上首,正谈笑风生,猛地有所察觉,举首看向山间。 那儿,正是潜龙潭所在。 “果真有些意思……” 妖王哂笑一声,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 第两百二十六章:渡劫

潜龙潭边,瀑布奔流,声势惊人。 边上一块大岩石处端坐着一个身影,似已入定,对轰隆的水流声毫不理会,一动不动,仿佛已经融进了这方小天地之内。 如斯状态,已经持续数日之久。 汩汩汩! 潭水荡漾,有狰狞的身影浮现,正是那条养在此间的真龙。牠时不时探头出来窥伺,睁着一双巨大的龙眼,打量潭边的那人,感到好奇。 不过这龙却不敢出来,也没有弄出大的动静,却是怕惊扰到了对方,从而受到大王责罚。 今日,盛宴开始,山上传来一阵阵肆意的笑声,又有诱人的香味飘了下来。 这香味? 真龙打个喷嚏,精神抖擞起来。牠虽然为宠,但出身摆在这,享受过无数好东西,而现在飘下来的香味却从未闻过,说不出的舒服,浑身毛孔似乎都张开了,要拼命把那香味给摄收进体内。 这是烤肉的味道。 而那肉,肯定不是普通的肉,而是—— 取经人的肉。 只有那佛子的肉,才具备如此芬芳,如最好的檀木,如龙涎香,如…… 简直形容不出来。 真龙不禁流出了口水,无奈,牠是没有资格上桌,分一块肉吃的,只能窝在谭水里,大口大口吸着流溢下来的香味。 轰隆隆! 高空忽然响起了闷雷声。 真龙打个冷颤这雷声不同寻常,牠抬头看去,见到天空乌云开始汇聚,一层层,一团团,层叠在一起,裂缝之间,又透露出一种异样的通红。 这是劫云! 有人渡劫。 真龙眨了眨眼睛,牠是识货的,很快就分辨出天空凝聚的是天仙劫。 修炼之道,从地仙开始,每一次大境界的突破进阶,都要经过天劫的洗礼。 关于天劫,众说纷纭,公认的说法是此乃天道显威。 修者修炼,逆天而行,这天,便是天道。当修炼到了一定境界,天道便会进行干涉,镇压,只有扛过去了,才能进入更高的层面。否则的话,便会化作灰灰,身死道灭。 不同的境界,天劫的威力也不同;甚至说不同的人,天劫也会有差异。 而今,劫云凝聚在花果山上空,也就意味着山间有人渡劫。 “是他?” 真龙眼光瞥去,落在潭边静坐不动的那人身上怪不得,大王留他在此,这可是一份天大的人情。只是这人究竟有何独到之处,值得这份人情? 花果山乃洞天阵眼所在,钟天地之灵秀,可谓得天独厚,除了对修炼有着十分有利的效果外,更有许多其他的妙处。 比如说对渡劫的帮助。 天劫之威,浩荡无匹,绝非儿戏,许多修者,往往便折戟于此,一些修者,在没有足够把握的情况下,宁愿自封修为,也不敢轻易尝试。 在这一点上,倒和人间的那些老人仙有同病相怜之处。苟活也是活,总比一命呜呼来得强。 其实对修者而言,他们洞悉到天地玄奥,反而更加惜命,哪怕平日里与人争执,产生矛盾,也是很少性命相争的,大都信奉“凡事留一线”,总有因果。 越高层次的天劫,越是凶险,而为了安然渡过,就必须做好准备。 这个准备包括很多方面,例如适宜的地方、护身法宝、甚至还请人护法等。 其中地方的选择,就十分关键。能找到一个好地方来渡劫,等于成功了一小半。 花果山当然是好地方,更何况今日山上,正坐着好几路妖王,一个个都是太乙真仙的修为。有牠们坐镇于此,天劫都得客气几分。再加上山体阵法的加持,能直接使得天劫的难度降下一半以上。 这便是一个好出身所能带来的最大福利,神猿妖王麾下,大妖无数,牠们渡劫,就没有失败过的。正所谓大树好乘凉,这般庇荫,实打实,没有半点虚的。 因此,神猿妖王留赵灵台在此修炼,明显是觉得他突破在即,准许其呆在花果山渡劫。 人情正在此处。 真龙看向赵灵台的眼光都有些变了,心想莫非大王要把这人收之麾下? 这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大势动荡,天庭等不断扩张,招兵买马;妖族这边,各路妖王同样也在张罗,为将来到来的决战做好准备。如果赵灵台度过天劫,成就天仙,这般实力,放在东胜神洲也是不差的。神猿妖王座下几名大将,也都是天仙。 “咦,那是?” 真龙忽然睁大了眼睛,似乎看到某些不可思议的情形。 几乎与此同时,一股叫人心悸的气息开始蓬发,牠不禁打个冷战,悄悄把身子往谭水里藏了藏,心里一个声音在大喊老天,他修炼的是什么功法? …… 山上,席间,主菜已经被瓜分完毕,宴席到了尾声。 一位位妖王都吃得满足,现在轮到了饭后水果的程序,一盘盘珍果摆在了餐桌上,其中有拳头大小的葡萄、有人头大小的仙梨、还有天庭特产的玄桃。 席间一位头生双角的牛妖王把一颗玄桃扔进嘴里,笑道“这玄桃吃得多了,口味着实差了些。哼,也就玄穹小儿当做了宝贝,还弄个什么玄桃园,每天派人清点数量,生怕被人摘了个吃。” 旁边一位羽冠尖嘴的鹏妖王似乎还在回味刚才的烤肉余味,附和道“天庭作风,一贯如此,还想把天下间的好东西全部独占了,圈围起来。哼,有朝一日,吾等定然要打上南天门,把那些宫殿全部拆了。” 说着,目光瞟向对面的龟丞相“我说老龟,龙王不来吃肉,是不是怕了吃过肉后,不好向天庭和西方秃驴交代?” 龟丞相忙道“哪里,只是我家龙王刚好有事,走不开身,这才无法前来。” 牛妖王冷哼一声“少说那些没用的,四海龙王,作何打算,你当大家不知吗?首鼠两端,顾前瞻后,还以为这样能左右逢源,坐地起价?别做白日梦了。” 闻言,龟丞相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在上古时代,龙族乃无上霸主,高高在上,还被称为万妖之祖,至于渺小如蝼蚁的人族,更是卑微得很。无奈时过境迁,到了如今,由于各种原因,龙族渐渐没落,只能龟缩到四海之间。地位上的差异,使得龙族心理变得微妙而不平衡。一方面,牠们还留恋过去的荣光之中,不甘心就此退下来;另一方面,更希望找寻机会,东山再起,重新统治天下。 龟丞相是龙宫老人,经历过那个时代的,而今被牛妖王当面叱喝,只觉得损了面皮,当即便要反唇相讥。 居中的神猿妖王一摆手,笑道“今日盛宴,大快朵颐,就不要说那些扫兴的话了,来,各位,再干一杯。” 龟丞相只得吞了口怨气。 便在此时,天上劫云出现。 龟丞相心一动,暗想这时候,花果山有谁渡劫? 几路妖王皆有所动,抬头去看那劫云,牛妖王狐疑地问“袁老大,你麾下谁在渡劫?” 神猿妖王呵呵一笑“不是,是别人,我看他不错,便留在山中了。” 闻言,几个妖王就不多问。到了牠们这个层面,心思敏锐,各有感应,更不会贸然去管别家的事。既然神猿妖王说那人不错,便是与之结了善缘。 龟丞相心中却掀起了波澜,急速转动起来,第一时间,他就想到渡劫的人很可能便是赵灵台。 这一下,可就不好办了。 对于赵灵台的出身,龟丞相暂且没摸清楚,不过想着,也么有什么高贵血统。那么等宴席过后,赵灵台离开花果山,没了这张护身符,龟丞相便能找上门去,把赵灵台抓回龙宫,交给龙王审讯,不管如何,都要问个明白,如果对方真对龙女做了什么,自然把他拆皮煎骨,吹骨扬灰。 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神猿妖王居然把赵灵台留在了山上,而且是为了让他渡劫,庇护之意,一看便知。 对于这只实力强横的猴子,龙宫方面颇有忌惮。也正因为如此,为了保留余地,龙王才没有出席今天的宴席,只派来龟丞相来。万一彼此之间,发生了冲突,龙王也能把责任推到龟丞相身上,然后再进行周旋。 事关龙女,龙宫方面是不会放过赵灵台的,只是眼下赵灵台和神猿妖王扯上了关系,顿时使得事情变得复杂,变得棘手。碍于神猿妖王的面子,还怎么出手拿人? “可恶……” 龟丞相暗骂一句,实在想不明白,为何神猿妖王对赵灵台青睐有加呢? 莫非,看中了他的潜力,想要招揽?从而让赵灵台为之卖命? 这是最有可能的事。 当然,此事的大前提在于赵灵台安然渡过天劫,成就天仙。 一位天仙,实力摆在哪,便有了被招揽的本钱。而能够在花果山渡劫,那成功的几率就得到了保证。 “事情不好办了呀……” 龟丞相叹息一声,一颗心早飞了下去,要去看赵灵台如何渡劫,可以的话,干预一下,使得其失败。 但这个,也只能想想而已,在神猿妖王眼皮底下动手脚,怎么做得到? …… 潜龙潭中,那龙圆睁双眼,满是不可思议之色。 嗡! 一道剑光萌生,映得潭水生寒。 渡劫开始了。 。 第两百二十七章:天仙

乌云凝聚,有闪电霹雳,其间雷声滚滚,每一声响,似乎都往耳朵里钻,要把那耳膜都给震裂了。 天劫开始,真龙不敢久待,身子一沉,游进了潭水深处,免得遭受池鱼之祸。 此地乃洞天阵眼不假,能削弱天劫的难度,但并非说完全抵消。这龙尚且属于幼年,体格没有生长健全,对于天劫雷电有所忌惮。 更何况,还有渡劫人的剑光。 此龙从没见过那般的剑光,犀利、锋锐、森然,似乎能斩开一切,牠甚至觉得,这样的剑光看久了,晚上都会做噩梦。 赵灵台在渡劫。 他得了神猿妖王的指点,《斩尸经》有了一个最为适合的组合,正好应了契机。从那天始,他就知道突破在即。 呆在花果山上渡劫最为适宜。 这是神猿妖王抛出的橄榄枝,赵灵台并不介意,乐于接受,他跑来东胜神洲,本意便在此。彼此双方都有着同一个敌人,在某种程度上说,他们本就是盟友。在往后的日子,少不得并肩作战。 当然,那一切都得建立在赵灵台具备足够实力的大前提之下。否则的话,只能当个马前卒,甚至是个炮灰小角色。 要崛起,就必须抓紧时间和机遇。 成就天仙,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 南海浩瀚无边,碧涛深沉。 龙宫之内,一片辉煌。 这儿今日,同样大摆筵席,却是四海龙王齐聚,商讨要事。 四大龙王,都是活了万年的老妖,牠们乃是同胞兄弟,体内有着祖龙血脉。 只可惜,这血脉异常稀罕,难以延续,到了后代身上,就变得稀薄起来。 血脉稀薄,实力自然大打折扣。 然而更让牠们感到担忧的是,子裔的繁衍越发变得艰难,尤其同族之间的交配,往往千百年,才可能成功一次。为了解决这一难题,龙族不得不采取杂交的方式,尽量让血脉得到延续,从而化解掉人丁不旺的问题。 但如此一来,后代的质量就更加堪忧了。 没办法,生得出,总比生不出好,哪怕再不是纯种的龙子龙孙。只要其身上还流淌着龙血,便终归是龙的子裔,能归纳进龙族之内。 在香火的问题上,几代龙族都在苦心钻研,希望能完美解决。到头来却是无解,牠们天赋异禀,但天道从来都是公平的,有得必有失。而要想突破此枷锁,最好的手段,便是龙王成圣,证得大罗金仙的道果,万劫不磨。 那样的话,只要圣龙在,龙族便能万世安康。 只是成圣,谈何容易。论起修炼的日子,龙王们比玄穹仙帝他们还要早得多,但残酷的现实却是,龙族的辉煌已一去不复返,而众多后起者,却都后来居上。不说人族,便是一些妖族的妖王,实力都渐渐压到了龙王之上。 那些妖王,血脉俱是不俗,各有来头,只是到了仙域后,一个个成长的速度都超过了龙族。 这等形势之下,龙族必须筹谋出路了。左思右想,牠们就做出了“左右逢源”的决定,要坐山观虎斗,看天庭与妖族的厮杀。 不过这样的事不好摆上明面说,毕竟龙族也是妖族。 今日南海龙王没有受邀去吃取经人的肉,而是派了龟丞相去,牠自有打算,就请了自家兄弟来,商讨事物。 但听东海龙王问道:“大哥,龙女找着了没?” 提及这事,南海龙王便有一肚子火。直系的子裔本就不多,每一个,都是宝贝,而今无端没了个龙女,很是烦闷,摇摇头:“这丫头不知跑哪儿去了,以牠平日张扬的个性,这么久了音信全无,实在有蹊跷。不管如何,跟她一起走的那个大妖值得怀疑。” 西海龙王说道:“龟丞相不是有讯息来,说那厮捉了取经人,正在傲来国吗?” 南海龙王点头:“正是,我已下命,让龟丞相把人抓回来,好生审讯一番,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北海龙王摸了摸下巴:“这厮献上取经人,莫非要走猴子的路子,好寻求庇护?” 南海龙王冷哼一声:“如果他真对龙女不利,天王老子都护不住他。” “那是当然。” 三大龙王齐声附和道:“咱们龙族,岂是随便能让人欺负的。” 南海龙王一摆手:“罢了,先不说龙女,今日召各位兄弟来,却是有要事商议。” 东海龙王问:“请大哥明言。” 南海龙王沉声道:“昨日玄穹仙帝又派人送来书简,问我们决定了没有。” 北海龙王问:“便是那是否接受册封之事?” 南海龙王点头:“正是。” 西海龙王冷哼一声:“玄穹小儿还真把自己当仙帝了,他可还没成圣呢。大哥,此事依我看万万不可。如果我们接受了册封,便等于宣告天下,归于天庭统辖了,到那时候,整个妖族如何看待我们?更不用说,以玄穹德性,还要我们接受天条。一旦被天条种到体内,等于为奴为仆,再没有半点自在了。” “不错。” “三弟所言极是。” 另两龙王赞同地说道。 南海龙王面露苦笑:“其中利害,我自是知晓。然而当今形势,已是岌岌可危,再不能像昔日那般左右逢源了。” 北海龙王问:“此言何解?” 南海龙王叹道:“自从蜀山剑祖落败,真身被镇压,玄穹在天庭内便完成大一统,至高无上,再没有了不同的声音。天庭的扩张更是凶猛,那天兵天将,数以万计。而今又与西天世界联盟,声势一时无两,东胜神洲,已经被压得喘不过气了。” 西海龙王说道:“反正有事,也是猴子牠们先扛着。” 南海龙王看着他:“三弟,那你想过没有?一旦妖族溃败,东胜神洲溃败,接下来,我们何去何从?到了那时,玄穹还会用现在的条件跟我们谈吗?” 北海龙王问:“如此说来,我们该帮猴子?” 南海龙王苦笑道:“你糊涂了,若是帮了,岂不是站队了,再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唉,若是妖族争气,我们与他们并肩作战,能够扳回局面的话,亦未尝不可。但你们都看到了,妖族节节败退,即使我们上去相助,也无济于事,反而被拖下水,落一个万劫不复的下场。所以我想来想去,只能倒向天庭这边。最多在谈判时,谋求一个最好的条件罢了。” 想到要归顺天庭,成为别人部下,北海龙王就莫名暴躁:“真不甘心,归根到底,还是我们龙族无法拥有道宝,一步落后,步步落后,才落得这么个地步。” 事实的确如此,彼此之间,实力被拉开差距的根源,就在于飞升仙域后道宝的归属之上。 大道三千,天道唯九。 九件道宝,三件在天庭,三件在西方世界,余下三件,仍未出世。 玄穹仙帝掌握的天条,便是道宝。 南海龙王脸色有些黯然:“都说道宝获得,必有莫大道德气运加持,而妖族正缺了那一份气运道德,才会失去了天道的眷顾,这就是命。” 北海龙王面露狰狞,咆哮道:“难道我等就甘心认命?” 西海龙王开口道:“听说剑祖的道宝已经失落,如果能被我们龙族获得,岂不是能逆天改命?” 北海龙王与东海龙王俱是眼神一亮,齐声道:“大哥,这个是天赐良机。” 南海龙王摇摇头:“谈何容易?我们连那道宝在哪都不知道。说实话,我并不抱多少希望。若是有那气运,来到仙域的时候,我们便该得到一枚道宝了,结果是劳碌至今,依然两手空空。” 北海龙王说道:“大哥,你莫要说那丧气话。此一时彼一时,天道之下,人人都有生机,就看能否抓住其中变化罢了。便说那剑祖,他早早得了道宝,按理说该是福缘深厚之人。可现在呢,真身被镇压,没了出头之日,就连道宝都丢失了。说明什么?” 顿一顿,声调激昂:“正说明他的气运道德没了,此事本就玄乎,不是绝对。要是我们拿了那道宝,就意味着拿了剑祖的气运道德,就轮到我们龙族兴旺,能够复兴了。” “对,本该如此。” 另两个龙王拍手赞同。 南海龙王被说得意动,谁甘心居于人下,受人奴役?更何况,他们可是高贵的龙族,但凡有机会,便要去拼搏一番,微一踌躇,问道:“那天庭那边催得急,该如何应付?” 西海龙王冷笑道:“就推脱说要与吾等商议,暂时意见不同,还要时间考虑。以前的时候,都这般说的,量玄穹小儿也不敢翻脸。现在,是他有求于我们,逼得急了,就不担心我们与猴子联手了?要知道咱们麾下,也有着数以万计的水军人马。” “好,就依你言。” 南海龙王拍板道,想到那件道宝,有炙热之意:“我们要法令下去,让下面的虾兵蟹将动起来,全力搜索道宝踪迹。别忘了,还有三件道宝并未现世,也有可能着落在海域之上。南海有宝之说,流传已久。” 北海龙王笑道:“可不是,正所谓风水轮流转,想必也该转到咱们这边了。咱们可是堂堂龙族,曾经雄霸洪荒,为一方霸主。” 这一说开,四大龙王顿时变得心情愉悦起来。仿佛已经道宝在手,再踏巅峰了。 便在此时,咚咚咚,一名蚌女来报,送上一封来自龟丞相的加急密信。 是用一片龟壳写的。 南海龙王接过龟壳,注入灵识,阅读信上内容,看完之后,不禁一拍龙椅,气呼呼道:“岂有此理?” 北海龙王问:“大哥,发生了什么事?” 南海龙王怒道:“那厮竟被猴子看中,留在了花果山,正要渡天仙劫。” 西海龙王疑问:“猴子这是什么意思?” 南海龙王气呼呼道:“还能有什么意思,不外乎是看中这厮有潜力,要招揽到麾下。” 东海龙王道:“如此说来,我们就无法把他抓来审问了?” 南海龙王一对大眼,凶光显露:“事关龙女下落,问是一定要问的,若是查出龙女真得出了事,而且与其有关,就算与猴子撕破脸皮,也要将这厮拿下。” 北海龙王安慰道:“目前只是怀疑,按道理,以龙女的实力和身份,这厮根本无从下手。我想,此事或许另有隐情,先让龟丞相找他问一问,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南海龙王沉声道:“这个龟丞相自有分寸的,不过我先把话放在这,若是猴子欺人太甚,还请各位贤弟相助。” “喏,吾等谨听大哥调遣。” 三位龙王齐刷刷站起来,拱手应道。 …… 轰隆! 最后一波雷劫落下,把潜龙潭笼罩住。但见龙蛇飞舞,噼里啪啦作响,声势惊人。 赵灵台置身其中,一道剑光护身。 这剑光却非实质,而是气息所化。 他身怀道宝,对于渡劫,本就没有太多的担忧。当初渡地仙劫,就相当顺利地成功了。虽然说天仙劫比地仙劫要凶险一筹,但赵灵台本身的实力,也是提升了一大截的。正所谓水涨船高,不差一二。 不过身在花果山上,造化金钱自然得收起来,不会轻易动用。一枚道宝的价值,太过于庞大,大到连妖王都会动心。如果暴露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说实话,赵灵台送取经人来,本就是一次冒险了。但为了那份契机,只能一拼。 他拼对了。 不动用道宝,也能渡劫。要是换了别处,或许还有些艰难,可借助花果山的玄妙,就让事情变得轻松许多。 轰轰轰! 雷电之中,一道剑光蓦然冲天而起,直上九霄,裹挟在电光之间。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来,还以为那也是一匹闪电呢。 这剑光飞升到了最高处,一个婉转,疾掠而下,竟是往赵灵台的身影冲去。 他要干什么? 原本人站在那,接受雷劫冲击,已经颇为吃力。现在倒好,居然祭出一道剑光,反斩己身,实在是让人费解。 剑光如电,所向披靡,不偏不倚地向着赵灵台当头斩下。 真得就这般斩了下去…… 嗡! 剑光斩中人身,发出微妙的声响,一道人身,突然极为诡异地一分为二。 分开的时间就在瞬间,眨眼的功夫,却又重合在一起。 噼里啪啦,火蛇乱舞,密集到了极点,把潜龙潭周遭全部覆盖住了,白茫茫一片,再看不到人影,见不到剑光。 潭水深处,真龙捲伏在那儿,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颤栗莫名产生,牠能感应到上面的天劫已经到了最后关头。牠以前见识过别的天劫,但同为天仙劫,却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战战兢兢。渡劫的不是牠,牠却感受到了天劫的凶险。 只能说,赵灵台渡的劫,肯定与众不同。 忽又想到那道剑光,心悸之意翻腾起来,不禁缩得更紧了。 “这劫,有些不同……” 山上,妖王们并不受多少影响,还在享用着饭后水果。牠们有所察觉,对下面渡劫的赵灵台产生了些兴趣。不过这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若是赵灵台没有独到之处,神猿妖王又怎么会卖个人情,还特地准许他在花果山渡劫? 在这渡劫,换句话说,便等于是牠神猿妖王庇护的人了。 当今妖族,各路妖王,神猿妖王声名最为卓越,想要投靠过来的大妖不知凡几,但最后能真正成为花果山一员的屈指可数。 妖族的统辖编制与天庭不同,没有那么整齐有致,显得松散,最核心的,还是山头主义。一个山头,一个嫡系。 这是上千年的传统,妖族一直在遵守着。 而猴子的山头最为炙手可热,也最难进入,无数大妖都想要成为其中一份子。 所以说,赵灵台得到了这一份垂青,便等于拥有了一个名分,这绝非靠着捉取经人的功劳就能换取的,最重要的,还是他本身拥有足够的本钱。 仙域之上,修者万千,能出人头地的,哪个没有机缘气运? 这东西说起来招人眼红,但实实在在的,别的人也难以掠夺得去。有个说法,说一份气运道德在某人身上,是好事。可换了别个,就有可能变为凶祸。所谓祸福相依,变化微妙。 当然,凡事无绝对,因果之说是基本,却是没跑的了。 赵灵台表现得好,各路妖王只会觉得神猿妖王麾下多了一员猛将,倒没有其他心思。 除了龟丞相,牠是恨得牙痒痒的。本来参加这次盛宴,吃僧人肉还是其次,关键是把赵灵台捉回龙宫,审讯关于龙女的下落。如今赵灵台被神猿妖王看中,就不好强下手了,只有好声好气询问。 那样问出来的东西,能真实有用吗? 如此一来,龙王方面就不好交差了。 龟丞相叹息一声,就见雷劫停歇,乌云消散,声势平静。 这是渡劫完毕,云开天晴的景象。 呼! 一道气息,腾腾而起,犹如利剑出鞘,锋芒鼎盛。 这是赵灵台的气息,这是属于天仙的气息。 渡劫不出意外地成功。 气息蓬发之后,很快就收敛住了,归于平常,化作无形。 席间,牛妖王几个齐声恭贺道:“恭喜袁老大麾下又添一员猛将。” “好说好说。” 神猿妖王连声说道,一对眼睛光芒闪烁,似有考虑。 潜龙潭边,赵灵台昂然而立,他的形象从头到脚,发生了一种脱胎换骨般的变化,气质古朴,隐约有玄奥的道韵流转。 成就天仙,一飞冲天。 第两百二十八章:问话

“恭喜道友,成就天仙。” 说话声中,那袁将军走了过来。 赵灵台连忙拱手做礼“见过袁将军。” 心里暗自揣测,是否要去见神猿妖王了。 就听得袁将军咧嘴笑道“赵道友,可否移步,龙宫龟丞相要与你说话。” 原来是来做中间人的。 赵灵台微微一笑“好。” 很快,在一片桃林间,他与龟丞相坐到了一起。 龟丞相看着他,一对小眼睛目光闪烁。论起境界,一介天仙还不够平起平坐的资格,只是赵灵台抱上了神猿妖王的大腿,使得事情起了变化,相对之际,态度多了两分客气 “赵道友,多时不见。” 赵灵台把姿态放得低“不知龟丞相找我,有甚事吩咐?” 龟丞相脸色一板,反问道“你不知道?” 赵灵台眨了眨眼睛“我真不知道啊。” 龟丞相忍住气“我问你,龙女哪去了?” 赵灵台脸色诧异“龙女?你问我,我问谁去?她怎么啦?” 龟丞相差点要蹦跳起来“当晚龙女带你出宫,一去不复返,至今音信全无,失踪了。” “什么?” 赵灵台很是吃惊的样子“竟有这等事?” 龟丞相观察着他的神态,不似作伪,心里暗暗嘀咕难道这事跟他真没关系? 赵灵台直接嚷道“龟丞相,这事我可真不知情。当其时龙女带我出去,但只陪伴两天,她便对我厌倦,一脚把我踹了。可怜我没当上乘龙快婿,身心还饱受折磨,我……” 说到此际,声气带上了些哽咽的意味,表示受了莫大的委屈,说不下去了。 旁边袁将军站在那儿,并未离去,也是做个见证,免得龟丞相与赵灵台起了冲突,不好跟大王交代。关于龙女选婿的事,袁将军是知道的,而对于那位龙女的风评,牠同样听到诸多说法,无一例外,这个龙女,十足母夜叉,面首不计其数。因此这次选婿,奔赴南海的大妖数量少之又少,最后谁被选上,也没个结论。龙女失踪,龙宫方面也特意把消息压了下来。 现在袁将军一听,立刻就信了七八成,觉得赵灵台没有说谎,其被龙女看中,哪里是什么福气,根本便是祸劫。而以龙女的胃口,赵灵台因为无法满足对方而被抛弃,也是情理中事。但这样的事,对于雄性而言,堪称奇耻大辱,不好在人前道出。如今被龟丞相逼问,无奈之下,才说出来。 那边龟丞相的想法也差不多,自家知道自家事,若是龙女得不到满足,与赵灵台玩耍了两天后,就将其抛弃,再正常不过。当其时没有直接把赵灵台杀了,都算开恩了。 不过事关龙女安危,即便信了,也不能表露出来,毕竟此事还存在疑点,比如说龙女出宫,为何不带随从奴婢,这一点就很是反常。这位龙女,平时做派,可是非常讲究排场的。甚至还有些嗜好,办事的时候,喜欢周围有人守着,那样兴致才特别高。 再说了,这只是赵灵台的一面之词,可不能轻易被糊弄过了。当即干咳一声“赵道友,此事除你之外,还有谁知?” 赵灵台立刻满脸悲愤之色“龟丞相,你说呢?此等丑事,我难道还该四处宣扬?是以离开之后,便返回了山门,闭关修炼。天可怜见,受此激励,修为反有增涨,才有今日成就天仙之事。” 龟丞相又问“那龙女之后,去了哪里?” 赵灵台一摊手“这事我怎知道,她来去自由,不受约束,我更管不了。” 旁边袁将军开口道“老龟,这便是你的不对了。赵道友当不上乘龙快婿,已是满心悲愤,无脸见人,之后龙女行踪,他又如何知晓?” 这话明显在帮赵灵台说话。 神猿妖王准许赵灵台在山上渡劫,等于表明了态度,表示赵灵台是山头的人了。袁将军当然得替他撑腰,带赵灵台来见龟丞相,接受问话,已经对得起交情,可不能看着龟丞相刁难赵灵台。 龟丞相无奈,又不能把赵灵台抓走,若能那样,拿人回龙宫,严刑逼供,或许能问出些别的东西。而像现在这般询问,注定无功而返。 赵灵台拱手道“龟丞相,袁将军,我刚刚成就天仙,境界未稳,需要寻个清净地方闭关。若无他事,就请告退。” 袁将军摆手道“去吧去吧,潜龙潭那边,多有石洞,可选一处休养。” “多谢袁将军。” 赵灵台客气了一句,迈步离开。 龟丞相眼睁睁看着,倒想留人来着,但这是在傲来妖国,在神猿妖王的山头上,肯定无法如愿。 等赵灵台走远,袁将军拍拍龟丞相肩膀“我说老龟,这事你是找错人了。龙女什么脾性,你比我清楚。而且以她的本领,莫说赵灵台没有成就天仙,便是突破了,对上龙女也讨不到多少便宜,不管如何,龙女总能全身而退吧。因此,你怀疑赵道友害了龙女,实在没有道理。” 龟丞相苦笑道“我也没有说是赵道友害了龙女,只是觉得这事跟他有些关联,所以要找他问个明白。” 袁将军笑道“也罢,现在问也问过了,不关他事,你还是到别处寻找龙女吧。依我看,十有,是龙女自个发现了某个好地方,碰上了哪个妙人儿,所以躲进去,自得逍遥极乐了。” 说着,朝龟丞相猥琐地眨了眨眼睛,表示“你明白的”。 龟丞相叹息一声“这样的事,其实以前也有发生过。不过那时候,龙女身边都是有人的,起码音信来往,知晓下落,不像现在泥牛入海,影踪全无。” 袁将军哈哈一笑“人总喜欢尝鲜猎奇,特别像龙女这样的,或许赌气你们没有招来像样的女婿备选,故而自个发脾气出去找,找着了,暂时不愿回宫,又有什么稀奇的?吾辈妖族,打个盹,都能过得数月,这么点时间,不足为奇。或许再过得一年半载,龙女就回去了。” 龟丞相苦笑道“希望如此。” 一拱手“宴席已散,我得回宫禀告龙王了。” 袁将军一皱眉“不多留两日?” 龟丞相摇头道“我不同你,我家龙王还等着我回去呢,不敢多留。” “也罢,那慢走。他日有机会,我们再一起痛饮。” 龟丞相笑了笑,自顾下山而去。 袁将军摸了摸下巴,转身上山,见大王正坐在一座庭院之内,手捧一卷道书再看。 吃完了僧人肉,宴席散后,几路妖王纷纷告辞离去,倒是干脆。主要也是近来东胜神洲形势不甚妙,受压迫得紧,妖王们得在老巢那坐镇,守着,不好在外面耽搁太久。 见大王正看书,袁将军不敢叨扰,乖乖站在一边等候。 过得一阵,神猿妖王合上书卷,问道“那只老龟回龙宫了?” “是的。” 神猿妖王抬头观望天色,慢慢道“老龙藏海,头都不敢露,心中必然有鬼。你以后,还是少到南海去,免得惹祸上身。” 袁将军闻言,心中一凛,忙道“属下记住了。” 妖王就一摆手“你下去吧。” 袁将军一怔,小心翼翼问道“大王,那潜龙潭那边……” 神猿妖王微微一笑“随他,去留随意。” 袁将军一怔,觉得大王对待赵灵台的态度很是微妙模糊,猜不到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安排和用意。不过深一层的东西,他不敢再问,大王怎么说就怎么做好了。 这赵灵台,果然不简单,看来以后得换个更为热情的态度对待才行。 。 第两百二十九章:少主

在那潜龙潭附近,很快赵灵台便寻了个好地方,清幽宁静,十分适合闭关。 他寻思着龙宫方面可能另有手脚,贸然离开此地,恐怕有麻烦,不如在此闭关一番,稳固境界,过得一段时日再说。虽然未曾见着神猿大王,但其态度已经通过袁将军表露出来了,并无恶意。 在这傲来妖国,妖族之中,神猿妖王的声名一向不俗,豪爽好客,威望十足。 当然,这也是由境界决定的。 当成就太乙真仙,视界心胸,早跃然天地之外,不拘泥于那些蝇营狗苟的低级算计之中。所看到的,所要渴望获得的,是另外的东西。等闲之物,早不拘于心。 时日忽忽,赵灵台这一闭关转眼就过去数十日,而在他看来,却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而已,若同刚打了个盹。 果真是修炼无日月,以前境界低微时尚未深切体会,而今成就天仙,看那时空变化,便不同寻常了。 赵灵台依然一身青衫,浑身无尘,有飘然出尘之意,信步出关,双眸明亮如星辰。 “恭喜道友出关!” 袁将军站在那儿,满脸笑容。 赵灵台打个稽首:“袁将军好。” 态度不亢不卑。 袁将军不以为意,说道:“我家大王说了,等道友出关,便请上山一叙。” 赵灵台心一跳:“劳烦了。” 跟着袁将军走,一路见满山奇花异果,姹紫嫣红,美不胜收。 到了山顶,见有凉亭,一位身穿金甲的猴王坐在那儿,浑身毛茸茸的,尖脸金睛,不怒自威。 其抬头看了赵灵台一眼,忽地嘿嘿一笑,这副态度,倒让赵灵台心中放松下来。 修炼到天仙,在大境界中,总算是正式迈上那为数不多的一阶层内。 但也仅此而已。 所谓“为数不多”,也只是相对而言,不管是天庭,还是西方世界,而或妖族之中,天仙境界的大修者数以百计。神猿妖王座下的几名将军,便都是天仙。 亦非说天仙满地走,不值钱,最起码,当达到此成就,便可以有些说话的资格了。 否则的话,神猿妖王怎会让赵灵台上来相见? 而赵灵台看妖王,雾里看花,茫然一片,根本看不分明:这,便是太乙真仙了? 真仙真仙,是真的神仙,掺不得假去。 这是现阶段真正屹立在金字塔顶尖上的存在,屈指可数。无论是玄穹仙帝、还是蜀山剑祖、而或西方佛祖、几个顶尖妖王等,都是这等修为境界。 虽然说上面还有一个万劫不磨的大罗金仙,只是那个境界目前无人能达到,是另一方天地。 不过太乙真仙,这个境界浩瀚宽广,又分了强弱高下,不是说所有的太乙真仙都是一样的实力。其中公认,玄穹仙帝是最强的;而西方佛祖深居简出,真身不露,只显化法身,具体修炼到了那一步,外人无从知晓,也是深不可测。倒是几位妖王时常耀武扬威,最露手段。 另外,决定实力强弱的除了本身修为外,法宝之流更是不可或缺。手里掌握着道宝的,当然是最为强横的。妖族吃亏便在此,没有可与道宝相抗衡的器物,更多的是依仗强大的身躯本体,籍此来挽回劣势。 这一点,在一阵时期内倒还能形成一个微妙的平衡。可要是玄穹仙帝窥破天机,炼制道宝突破瓶颈,那平衡就将被打破,不复存在。 看当前形势,距离这一步不远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东胜神洲已经是四面楚歌。 神猿妖王目光往赵灵台身上一扫,忽道:“剑祖可好?” 这一句话,问的赵灵台浑身一个冷颤,差点便要遁飞而逃。一时间,脑海嗡嗡作响,不知对方是什么意思。 妖王一摆手:“道友不必惊惶,你的身份,其实我早已知晓。” 赵灵台作声不得,他自持有造化金钱加持于身,气息收敛隐藏得深,神不知鬼不觉的,不料早被人窥破了去。如果神猿妖王对造化捡钱有意,只怕早出手掳掠了。但转念一想,剑祖传道宝下来,是给予此宝,让赵灵台当本命物用的,其中施展了神通,浑然一体,再想剥离出来,并不容易。 然而这个并非是充分理由,以太乙真仙的手段,想要做到也不算难,无非耗费点时间罢了。 妖王目光深邃,悠远,又道:“道友既已出关,便请下山去吧,山下有人等候多时。” “是。” 赵灵台只说了一个字,就又转身下山去了。 后面,神猿妖王依然端坐在凉亭中,嘴里忽而喃喃道:“变数异数,何谓天数?嘿,一个个苦心钻营天道,谁能先踏出那一步?” 到了山下,赵灵台就见到了方寸山。 这名身材矮小脸上有疤的恶汉子见到他,上前躬身行礼:“方寸山见过少主。” “少主?” 有了神猿妖王的点破,赵灵台神色自若了不少:“你知道我?” 方寸山恭声道:“剑祖老人家早有安排。” 赵灵台闻言,脑海有灵光闪过,似乎一下子明悟过来。蜀山剑祖何许人物,几乎是顶尖的存在,掌握偌大神通手段。他虽然在与仙帝的争斗中落败,真身沦为阶下囚,但不代表他就束手无策,什么安排都没了。 一缕分身,带着造化金钱借着赵灵台的身子遁藏人间,是一个策略; 而在仙域之上,蜀山一脉关系无数,自然还有另外的着落。 这些事情,在人间时剑祖并未多说,但显而易见,更何况那时候赵灵台不过一介低阶修者,许多东西,说也是白说。 现在,赵灵台成就人仙了,方寸山现身参见,表明了态度。 第一时间,赵灵台问道:“当下剑祖究竟如何了?” 方寸山沉声道:“此事不如回到少主门庭处,再慢慢道来?” 他知道灵台山的存在。 “好。” 赵灵台答应的干脆。 两人腾云驾雾,飞回灵台山。回到山上,林中流等弟子前来拜见,见得师尊境界跃升,一个个喜出望外,更添钦敬。 站在大厅中,方寸山并不落坐,看着像是个仆从一般。从某种程度上讲,反而把原本属于阿奴的位置给“抢”了。阿奴很奇怪,他虽然看不破方寸山的真实修为如何,但肯定对方十分强大,强大得甚至要在赵灵台之上。 那么,如此强大的人物,怎么对师尊毕恭毕敬的? 方寸山昔日便是剑祖随从,他认了赵灵台的身份,显然是把赵灵台当做剑祖来对待了。 赵灵台让众弟子出去练剑,这才与方寸山叙话。一番言语下来,前因后果,尽数了解,真相惊人: 当年剑祖落败,真身被囚——但其实,那同样是一具化身而已。而真正的真身真灵,已经在恶战中遭受重创,涣散分裂了。分裂的部分,各自散落在分身之上。 其中一点,就在人间,受天地法则的限制,实力大损,并最终陨落。倒不是说完全消失了,而是融进了造化金钱内,成为了其中一部分。 这是真正的养分,使得赵灵台能够十分快速地炼制此宝,化为己用。 可以说,剑祖是用生命的代价为弟子铺路。 也许赵灵台并非是他想要的那种可以传承衣钵的弟子,毕竟出身太低,但身在人间,为了不让造化金钱落入玄穹仙帝的手,剑祖只能选择这么一条路,不得已为之。既已选择,便不惜余力,帮赵灵台披荆斩棘,开辟道路,好节省时间。 显然,赵灵台受益匪浅,短短时日成就天仙,便是最好的证明。他本来的资质不俗,加上因缘巧合修炼了《斩尸经》,所走的路另辟蹊径。 而被仙帝镇压的那个分身真灵,也已经被炼化掉了。 这么多年了,仙域之中,不少人还以为剑祖只是真身被镇压,所以抱着这一份希望。而天庭方面,亦未道出实情,大概是顾虑到大小神仙的感受,免得他们生出兔死狐悲之意。 毕竟当年,在上古时代开始,仙帝与剑祖便是结拜兄弟的关系。 兄弟反目,炼化真灵,名声须不好听。 虽然说名望之类,都是浮云,但身为仙帝,显然其还有一分顾虑。 这事方寸山却知道得清楚,皆因有剑祖有一点真灵就依附在他的身上。 另外,方寸山也在第一时间明确了赵灵台的身份。 真灵之间,存在着某种玄妙的感应。 因此,其实在大唐时,方寸山的出手,便是故意制造混乱,吸引走庆佑星君的注意,帮赵灵台打掩护的。而那时候,赵灵台被人注意,如芒在背的感觉,亦是真实无误。 赵灵台恍然大悟,却又有了新的问题,最为关键的是,依附在方寸山那儿的剑祖真灵是什么样的。 但见方寸山拿出一物,托在掌心处,正是一方袖珍的山峰。 赵灵台见过这山峰,知道是方寸山的本命法宝,可大可小,威力巨大。 嗡的一下! 这山峰光芒大作,有气息流露而出,就见一人显现,盘坐在那儿,白发白眉,正是剑祖。 第两百三十章:传真

剑祖真灵现身,容貌依然,气息蓬发。 赵灵台当即执行弟子礼,一边的方寸山更是跪拜在地,神态肃然。 “灵台,你很好。” 剑祖欣慰地笑道:“吾之弟子,今已七零八落,唯你一人在此而已。” 当年大战,剑祖落败,蜀山被剿,几个亲传弟子惨遭杀戮,又有个别弟子背叛,投靠了天庭。 “吾修炼真灵之法,别有玄妙,各个真灵,所承载的东西有所不同……” 赵灵台认真听着,这门《真灵大法》果然不同凡响,又与一般的分身术法区别开来,倒与妖族的有点类似。 “只是本体已陨落,真灵失去寄托,终成无根之木。” 剑祖喟叹一声,说不出的沧桑。 赵灵台不知该如何安慰,或许,剑祖并不需要什么安慰。 果不其然,剑祖继续道:“人之一生,草木一秋,不成金仙,终归会死。吾辈修者,穷经皓首,上下求索,为成仙,为长生,更为逍遥自在。若是到头来,依然为奴,活得再久,又有什么意义?” 赵灵台明白他所说的是与玄穹仙帝之间的根本分歧,意识之争。仙帝一统天庭,而剑祖统帅诸多散仙。不过结果已经分晓,天庭占据了上风。但并不代表着散仙们心甘情愿为天庭所用了,很多修士依然在奋力抗争。 剑祖道:“吾与妖族有盟约,相互扶持,否则的话,皆为蝼蚁齑粉矣。” 原来如此,看来剑祖与神猿妖王之间关系匪浅。难怪其知晓了赵灵台的身份,并不为难,反而照拂,亦未贪图造化金钱。另外还有一个原因,这枚道宝很可能并不适合神猿妖王。毕竟道宝皆有灵,并非说谁抢到手,便能得心应手地运用的了。其中需要契合,以及别的因素,若是格格不入,强抢到手来,反而可能过于贪心,沉迷其中,而使得本身修为衰减。 这不是不可能的事,俗话有说“玩物丧志”,这个物,也代表着法宝之类。要是把持一件不合适自己的东西,花费诸多精力时间去钻研,到头来,只会顾此失彼。 就听剑祖继续道:“形势岌岌可危,时不我待,天庭与西方世界已经联手,很快就要对东胜神洲下手了。” 东胜神洲是妖族的大本营,同时也是一众散仙们的避难之所,他们不愿受到天条禁锢,不肯到天庭为官,在南瞻部洲自是待不下去了,只能逃到东胜神洲来。这儿虽然是妖族的根据地,但妖族处境维艰,与这些散仙们倒能相处,并结成一定的联盟,共同对付天庭。 赵灵台面露苦笑:这一战,不管怎么看,似乎都是毫无胜算。妖族内部并不团结,四海龙王似乎都已倒戈。 那么,还能怎么打? 剑祖似乎看破他内心的焦虑:“你也不必灰心,天庭亦非铁板一块,而玄穹那家伙也受了重伤。” 赵灵台一怔,此事他可从未听说。 剑祖傲然道:“与我一战,我真身陨落,若他毫发无伤,岂不是表明我太无用了?” 赵灵台恍然大悟,是啊,纵然剑祖是失败的一方,可也不意味着他是完败,而是同样让玄穹仙帝付出了一定的代价。 现在看来,这个代价还不小。 只是仙帝遭受创伤,消息却被封锁住了。 剑祖又道:“至于西方世界那边,那些敲钟念佛的,自成一方世界。他们之所以与天庭联盟,亦是无利不起早,想要捕获大妖去当八部天龙,佛门护法等。但要他们真拼命,却也不可能,有损功德。今仙域各方,一个个都在推演天机,钻研天数,从而觅得一线机会,证道成圣。所谓因果,乃是释家根本,他们顾虑得最多。” 赵灵台仔细品味,在以前,很多东西雾里看花,一无所知。可自从成就天仙之后,仿若推开了一扇明窗,使得不少事物渐渐分明起来。 化仙,证道,成圣。 圣人,乃是道之巅峰,万劫不磨,永生不灭。 所谓圣人之下皆蝼蚁。 而有希望成圣的,就那么几位,他们是整个仙域的主宰者。 只是如何才能成圣,需要什么样的条件加成,他们仍在不断摸索之中。时至今日,功德之说甚嚣尘上,被公认为成圣的重要条件之一。是以就连妖王们都开始做起“衣冠禽兽”,教化妖族来。 沉吟片刻,赵灵台疑问:“师尊的意思是只要拿下玄穹仙帝,就能从根本上化解所有的困局?” 剑祖点头:“不错。” 赵灵台没有做声,虽然仙帝已经受伤,但疗养那么久,恢复到什么程度了谁都不知。况且天庭之上,戒备森然,天兵天将不计其数,莫说对付仙帝,恐怕连见上一面都难。 剑祖看着他:“你孤身一人,当然难以成事,可要是联合所有的散仙,以及妖王大妖们呢?一共攻上南天门,大闹天宫,并非没有机会。” 赵灵台听着,一颗心砰砰跳着。 剑祖昂然道:“那些妖王们一个个都是桀骜不驯,岂是坐以待毙之徒?很多事情,牠们早就在筹谋,安排了。” 原来如此,这才符合实情。 剑祖看着他,语重心长地道:“灵台,你虽然已经晋身天仙,但以此修为想要在接下来的大战中崭露头角,却是几无可能,反而自身难保。” 赵灵台苦笑道:“弟子明白。” 修为境界不可能凭空而获,说实话,他晋身天仙的用时已经十分可怖了,这才过去多少年?传扬出去,定叫人吃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如今刚成就天仙不久,想要短时间内再进一步,恐怕真是难于登天了。 就听剑祖一笑:“吾之真灵在此,早等候多时,哈哈哈,为弟子作嫁衣裳,心甘情愿。但灵台,你要记住,毋逍遥,不为仙!” 说着,嗡的一下,整个人朝着赵灵台飞来。 赵灵台一怔,体内造化金钱已经显化而出,迎了过去。 砰! 两者结合,迸发出万道金光,一下子将赵灵台笼罩住了。 第两百三十一章:真仙

金光灿烂,把赵灵台笼罩住,把整个大厅都给笼罩住。 方寸山已经悄然退了出去,站立在外面,守在那儿,毕恭毕敬。 这股磅礴的气息席卷,惊动了阿奴等人,忍不住过来观望。但他们并没有看到金光,只是察觉到师尊的气息蓬发,极为旺盛。 这是要晋升大境界了? 诸人飞升到仙域后,得到浓郁元气的滋润,加上赵灵台的指点,修为日益增进,见识大幅度提升。他们见此情形,就明白师尊这是要成就大道之路了。 林中流叹道:“师尊真是高人也,非你我能及。” 阿奴扫他一眼,根本懒得理会。这不是废话嘛,师尊如果是一般人物,咱们还得呆在人间那个臭水沟里打滚呢。 江上寒目光熠熠,看得尤其认真,似乎想要从中觅得一点真机,好能触类旁通,提升修为。只是无论他怎么睁大眼睛看,都一无发现。 气息席卷,渐渐有了凝聚的趋势,把偌大厅堂包裹起来。从某个角度看,倒像结成了个茧,就连气息都不在显露于外了。 方寸山忽然走过来:“各位,少主闭关,或许要一段时日,你们自行修炼去吧。” 林中流问:“要多久?” “或三五十年年,或三五百年。” 几个弟子听到,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修真无日月,日子短,许多修士闭关,动辄便是一年半载。当年赵灵台在人间闭生死关,就是一关十数年,最后成功破碎虚空,飞升仙域。 对那时的人间而言,已经是创纪录的时间了。 然而到了仙域,说这一闭关,可能要三五百年,这是个什么慨念? 普通的人,百年可能就化作一抔黄土了的。而即使人仙闭关,一般也就几年的光阴罢了。 由此可知,赵灵台这次的成就非同凡响。 当然,师尊修为越高,大树好乘凉,他们这些弟子们的日子就越好过,这是好事。 江上寒忽道:“我们得更加勤勉修炼了,提高修为。否则的话,等师尊出关,或许都看不到我们了。” 林中流等闻言,皆是心中一凛。人仙之流,寿元可是有限的,也就那么几百年。虽然到了仙域,天地大环境极好,置身其中,不管是修炼还是生活,皆是心神愉悦,可要是浪费光阴,大境界一直不得突破,停滞不前,那么寿元也就那样。如果赵灵台这次闭关,真得三五百年才出来,那可就…… 许君与唐听雨却想到另一件事上,她们天赋极佳,进度甚快,有把握在百年内晋升地仙,进入新的天地。她们在乎的是容貌形体,想要保持。 这般女儿心思颇为微妙,不足为外人道也。 不说诸人散去,各自刻苦修炼,且说大厅之内,赵灵台被金光包裹。 这金光万道,丝丝缕缕,表面看光彩夺目,实则上每一丝缕,上面符文流溢,有着玄奥的印记,分明都是大道烙印,充满了一种道的气息。 气息锋锐,一丝一缕,都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 这烙印和气息自是源自剑祖。 他的这一个真灵灌注了毕生的修行感悟,以及剑道铭印,可以说是平生所学都在里面了。而今真灵选择了爆裂粉碎,全部转换成纯粹的能量,然后给予赵灵台吸收。 如此形式,等同于一种佛家的醍醐灌顶。 只是那醍醐灌顶,重点在于一个“灌”字,始终有点强人所难的意思,而剑祖这般,却是完全的牺牲,好让赵灵台自主选择,慢慢吸纳。 这是一个万载难逢的大道机缘。 修士修仙,自求大道,修为越高,走得越远,心性就越是淡漠。因为他这一路来,见得够多,经历得够多,自是坚韧不移。普通人的七情六欲,渐渐归于虚无,太上忘情,只有大道恒存。到了如斯地步,想要他牺牲自我,成就别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哪怕存了万分之一的希望,他们也会选择继续前行,而不是停不下来,让给别人。 剑祖真身被毁,剩下真灵,其实他还有路可以选择,譬如夺舍附身等,从而夺取别人的躯壳,继续存活于世。虽然大道不可能再有机会,但好歹还能活上几百年,甚至上千年。 寿元,真是最为玄妙珍贵的事物。一死万事空,多少人苟且而活,能活多一日便是一日。就说人间昆仑的那些老人仙们,便都是如此。 但当下剑祖毅然放弃所有,要为赵灵台做嫁衣,舍却毕生,来成就这个在人间收的弟子。却是要把所有的希望寄托,都放在赵灵台的身上了。 “毋逍遥,不为仙!” 赵灵台心里明白,莫名感动。 这世上,为他人牺牲,本身便极为难得,哪怕父母亲人,没有任何的牺牲是理所当然的。被赐予者,必须感恩。 赵灵台现在能做的,便是不能浪费剑祖的牺牲,点点滴滴,都要吸取,然后提升修为。诚如剑祖所言,接下来的仙域将会有大动荡。妖王们已经筹谋已久,准备反守为攻,攻上天庭,给予玄穹仙帝反戈一击。听起来,天庭里面还有内应在。 这一战,天地动荡,足以定乾坤。 这一战,也是一盘包藏着无数算计的大棋局,众生为棋子,而执棋者,就那么几位太乙真仙。 真仙以下,都是棋子,也许有些棋子修为高,就能发挥大一些的作用。 但棋子便是棋子,身家命运不由自己。 赵灵台已经成就天仙,实力大增,但还不够。他不再是从人间来的井底之蛙,也不再是浑浑噩噩的底层修者,他身怀道宝,并且得到了剑祖的完全认可,代表了这一脉的传承。 肩负使命,不容有失,光是天仙怎么足够? 只是时不我与,要争分夺秒,好能最快地登上历史的舞台,唯有走一个捷径。 捷径,并不是说贪图方便,毕竟捷径也有很多类型。 比如现在剑祖真灵的馈赠,便是彻底的方便之门,毫无害处。只要完全融合,他便能更进一步,跨入到太乙真仙的境界。成就那般,便有了成为棋手的资格。 所以没有什么好说,拼了! 赵灵台双目精光闪露,意念一动,祭出造化金钱。 晋身天仙后,赵灵台的身体机能已经打开一扇玄奥之门,在花果山闭关之际,他就把造化金钱炼化,成为了本命物。 当然,这个炼化并没有彻底,只有一半左右的程度。 要知道剑祖拥有时,花费千年岁月,也就一半以上。赵灵台之所以能事半功倍,主要还是受惠于剑祖的前面开发,以及无私传承。正所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眼下,剑祖自我兵解,为赵灵台铺就了康庄大道,如果赵灵台还不能抓住机会,那真是活到狗身上了。 只是人身总有限,还得借助外物。法宝之类,乃是修士不可或缺的臂助,有好法宝,就如虎添翼,甚至能越阶杀敌。更何况这是道宝,练成了本命物了的。 造化金钱悬挂其上,一缕缕造化之气垂下,贪婪地吸纳着剑祖留下的大道印记。得此滋润,道宝光华更盛,幸得外面一层金光包裹,阻止了气息外泄,否则的话,这番景象定然会惊动整个东胜神洲,从而引得万妖骚动,要赶过来寻宝。 这个,也是方寸山的担心所在,所以站在外面守护。虽然说与神猿妖王有着盟约,可还有其他妖王呢,节外生枝,终究不智,要考虑周全。 却说赵灵台开始吸纳,立刻感受到了神奇的变化。他的身躯仿佛浸泡在神水里面,浑身毛孔开张,无一处不舒坦,修为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提升。 只是天仙境界,本身就浩瀚,想要把其填满,并不容易。 不满则不溢,更不用提突破了。 这个按下不提,造化金钱的变化更是清晰分明。原本枯萎凋零的摇钱树,之前便吐出了新芽,现在获得大道气息的灌溉,枝叶开始茂盛生长,不多时,竟结出了花蕾之类,点缀其上,分外妖娆。 剑祖说过,此树开花结果,果实乃是无上真品,有“道果”之称。食之,能白骨生人,寿元千年,比起天庭的玄桃不知要胜出多少倍。 玄穹仙帝对剑祖下手,固然是意识之争,但根底里,未必没有觊觎造化金钱,想要取而代之的缘故。有小道消息称,王母娘娘就对这枚造化金钱十分眼红,想要以此为本命物,好孵化她的后宫。是以日夜在玄穹仙帝耳边吹风…… 这些消息真真假假,当不得准,却也证明确有其事。 造化金钱的功能实在太过于逆天了,正所谓夺天地造化也。 闲话不提,今此宝为赵灵台所用,他晋身天仙后,已经能够十分娴熟地运用了。 摇钱树开花结果,乃是一大喜事;另一边,他也不怠慢,开始调用起钱洞来,一缕缕造化之气在里面翻腾,蒸蒸日上的样子。 赵灵台要练就一柄剑! 从始到终,他都铭记自己的出身,他是剑祖弟子,以剑出道。 这般剑道,早已铭刻到了骨子里,永远不能抹掉的。 造化金钱不是剑,但钱洞可用作剑炉,炼一柄无上神剑出来。 那么,此剑出身造化金钱,两者一体,从而完美契合本命物的特质品性,并不违背。换句话说,神剑属于造化金钱的产物,而金钱又是赵灵台的本命物,物物相扣,浑然天成。 这个计划,是赵灵台当下才决定的。 弟子们的用剑,都是法宝,用稀罕材料,以及地火锤炼而成。品质非凡,远超同类。 但赵灵台自己的剑,他要想成为一位能自主命运的棋手,就得更上一层楼。 一般法宝飞剑,能掺进丝缕造化之气,便足以提升整个品质,卓越非凡。赵灵台要炼的剑却直接以造化之气为主体,两者的差别就完全不在一个等级上了。 炼剑,先要有剑胎。 赵灵台置身道宝内,环目四顾,忽地注意到摇钱树上,一根枝丫横陈,凛凛然,有剑势在其上。 他心中欢喜,便以手为刀,裁下此枝,随即咬破中指,滴血其上。 树枝被精血濡染,带上一抹嫣红。 “去吧!” 赵灵台扬手把树枝扔到钱洞之内,被无数造化之前围绕着。 这根树枝,便是剑胎了。 剑胎养成,耗时长短不一。一切,都要看造化。 种下剑胎后,赵灵台就不再理会,步入庭院,正式开始闭关修炼。 不知过了多久,整个道宝世界,都被造化之气给覆盖住了,黄灿灿一片,不知宇宙往来,不辨时空去向。 又不知过了多久…… 赵灵台仿佛从混沌中醒来,那是一种极为玄妙的状态,他如同一枚毫无意识的鸡子,在经历漫长的岁月后猛地觉醒。 冥冥中,有一道光迸射而来,打破了所有的寂静和无序。 赵灵台觉察到了那道光,并立刻有所感应,露出了微笑。 那是养在钱洞内的剑胎大成,所激发而出的光芒,那是一道不甘心继续沉睡的光芒。 赵灵台施施然起身,迈步出去,所到之处,光明映照。 整个道宝世界,焕然一新。造化之气融入天地,不再是光灿灿的模样,浑然一体,随便一个呼吸,便都是造化。 巨大的摇钱树的树叶居然又全部掉光了,原本有不少的花蕾,现在一看,居然只结出一枚果实来。 那是一枚相当硕大的果树,十分耀眼,有瑞光流溢,有符文荡漾,似真似幻。 赵灵台凝视果实,叹息道:“当真是无底洞呀,如此多的大道气息,竟只能催生出一枚果实来。” 他原本想着,应该有两三枚来着。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正常了。 这便是道宝,威力巨大,玄妙无穷,但与此同时,也是需要极大的消耗资源,才能运用起来。 这世上,不管什么世界,都不可能有无本买卖,否则的话,哪怕是神仙世界,都会乱了套。 这也是大道三千,天道唯九的根源所在。因为仙域天地,只能承载九位天道,多一位的话,就超出了负荷,整个世界都会因此而崩塌。 说白了,大小世界,都有一个极限。一块田里种多少庄稼,一方天地能养多少人,肯定有个数额的。 换句话说,由于大罗金仙的消耗太大,他分割了一部分天道去。整个天道,只能分成九份,分完就没了。后来者想要证道,就必须找一个取而代之。 仙域世界,生灵亿万,修仙者不计其数,但最顶尖的位置只有那么几个,谁能脱颖而出,只能靠争。 又好比这棵摇钱树,最开始的时候能结出数十个花蕾,最后却只能一朵能开花结果。 都是一样的道理。 赵灵台走过去,来到树下,伸手摘果。 果实沉甸甸的,竟仿若等同于一个小世界。 赵灵台并不怠慢,张口就把果实吃了进去。 轰! 虽然无声,却如同雷霆轰鸣。 在那一瞬间,一股磅礴可怖的气息从赵灵台身上炸开,充斥到造化金钱的每一个角落里。 当当当! 似有道钟敲响,突破时空,传扬到仙域的各方之中。 花果山上,正在小憩的神猿妖王蓦然张开眼睛,两道金光迸射而去,穿越时空,落在灵台山上,牠咧嘴一笑:“成功了,该开始了……” 神洲西北,一座无边无际的莽莽大山,哗啦一响,地动山摇,偌大山脉来了个翻身,竟是一头巨牛所化,这牛身不知几千丈长,一对恍若巨峰的尖角似乎要刺破苍穹,牠裂开血盆大嘴,嘴里还嚼着一株晶莹碧绿的神草:“啧啧,睡了几十年,终于得活动活动了……” 东胜神洲的西面,每一天,晨钟暮鼓,经文锦绣,全部源自西方世界的侵蚀。 偌大一片地方,数以万计的妖族已经被驯化,成为了佛国子民,不少位置上,建立起了一座座金碧辉煌的寺庙,期间僧侣出没,香火鼎盛。 西方佛国与妖族之前并不算开战,只是潜移默化,只是每日度化。 这个,恰恰是最要命的。 虽然这一块地方比起整个东胜神洲来,只是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但只要打开了局面,由点到面,步步侵蚀,假以时日,会有越来越多的地方沦陷,成为佛国附庸。 且说在那西牛贺洲,极西之地,佛祖所在之处,佛光普照,万千祥和。 这日,佛祖正在讲经,端是天花乱坠,顽石点头。 忽地,他有所觉,抬头望东看,抿嘴一笑:“异数已生,天地动荡伊始。” 坐下有佛陀合十问:“佛祖,是否要佛国出兵了?” 佛祖却摇摇头:“非也,阿尼陀佛,生灵涂炭,吾等有好生之德,当不让佛国受戾气和凶气玷污。即日起,麾下一众佛国当闭国封关,不再理会外界凡俗事务。” 一名罗汉一怔:“佛祖,我们与天庭之事……” 佛祖一摆手:“此一时彼一时也,天庭日渐势大,有吞天之心,不可放纵。” 这话一出,一众罗汉菩萨尽皆明了,当即合十附和:“佛祖此言大善。” 天庭声势,日渐盛大,要网罗天下所有仙人,真让仙帝事成,那还得了? 本来西方世界地位超然,凌驾众生之上,要是被仙帝突破瓶颈,成就大罗金仙,那么佛国的地位就将荡然无存,最后很可能沦为天庭附庸了。 这一点,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 所以,这一场仙域大战,西方世界就该袖手旁观,隔岸观火,这样,最后才能获得最大的利益。一个不好,佛祖能撇开因果,成为第一个证道的大罗金仙,成就无上教主之位。 天庭,大殿之上,仙帝居上位,正在发号施令。突然间,他眉头一皱,当即天人感应,有雷霆显露于空。 下面一班仙官仙将,立刻感受到了,当即跪拜在地,战战兢兢,不敢言语。 他们本都是修炼出了神通的大修为者,可体内被种了天条,在仙帝面前,生死予夺,就跟奴仆一般。 就听到仙帝漠然的声音:“异数生,天机变,要开战了,尔等立刻下去,点起天兵天将,准备吧。” “喏。” 众神仙听命,躬身退了下去。 很快,大殿就剩仙帝一人,他忽地发出笑声:“当年汝在,与吾一战,尚且落得身死道消的下场,而今留下的一点传承,还想反天了不成?嘿,痴心妄想。” 东海万顷碧涛,龙宫之内,龙王暴怒:“查清楚了,当年龙女之死,就跟那道人有关?” 龟丞相回禀道:“虽无实证,但十有八九,便是他做的手脚。只是他在东胜神洲,那头猴子又照拂于他……” 龙王面露狰狞:“这一战,就要开始,如果猴子阻我,我四海水族立刻倒戈天庭。” 说着,蓦然起身,冲天而去,化作一条张牙舞爪的巨龙,往东胜神洲飞去。 …… 且说赵灵台吞食灵果,境界跃升,成就太乙真仙之位。他神色淡然,无悲无喜。 一切,本在意料之中。水到渠成,无需惊诧。他却不知道究竟过了多长的时间,不知外界如何了。 稍作憩息,走到钱洞边上,举目看去,见到一团团造化之气浮沉不定,其中裹着一物,乃是一剑。 当其时随手伐下的树枝,现在已经完全成型了,正是一柄剑胎模样。 剑胎之所以为剑胎,却还没有完全成型,需要进一步的炼化,以及需要一点机遇。 唯如此,才能真正成为一柄无上仙剑。 仙剑仙剑,当到了那个层次,本身就不再是死物,而是活物,仙剑有灵。 这灵,是赵灵台当时灌注的精血;有灵还不够,还得有魂,正需要一个强大的魂魄加持,这样的话,形体灵魂融为一体,才能真正大成。 赵灵台忽然眉头一挑,心血来潮,然后哈哈一笑:“心想事成,不外如是,天助我也。” 当成就真仙,天人感应妙不可言,从某种程度上讲,已经能够做到趋利避害,事先就能知晓一些事情发展。 往玄乎点说,便是能窥伺到一点天机了。 别小看那一点儿,足以让人受用无穷。 当下赵灵台意念一动,举足迈步,走出道宝世界,现身厅堂之上,环视一眼,摆设器物等,似乎并无任何变化。 随后他就走了出去。 “拜见师尊,恭喜师尊成就大道!” 整齐的声响,以林中流为首,一众弟子跪拜在门外。其中,有一个特别的身影,正是那方寸山。 赵灵台微微颔首,屈指一算,不禁有些怅然,喃喃道:“一晃经年,原来已经过去三十年了……” 第两百三十二章:屠龙

三十年光阴,对于凡俗而言,十分漫长,但在这修仙界中,却是白驹过隙,忽忽而过。 赵灵台闭关三十年,成就太乙真仙,已经是一个短得可以忽视的时间了。只是他还从没有如此过,不由地喟叹一声。在方寸山等人看来,他们本以为赵灵台起码得闭关百年以上,今日就已出关,让他们好生惊喜。 赵灵台目光扫过众弟子,立刻发现好几个已经晋身地仙了,江上寒、唐听雨、许君……倒是林中流落在了后面,不过看样子也是成功在望,无需多少时日了。 弟子们长进,让赵灵台满心欣慰。 他一摆手,道:“一会便有客来,尔等且退到一边。” “是。” 诸人没有多问,如今师尊在他们心目中,已经恍若神灵,不管说什么话,都是法旨,只需执行便是,别的,不用废话。 过不多久,天空忽地暗了下来,一团团乌云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聚,刮起了风,很大的风,是恶风,呜呜地吹着,发出古怪而可怖的声响,好像风中隐藏着无数妖魔鬼怪。 噼啪一响,乃是雷轰,漆黑的云层火蛇飞舞,声威可怖。 “那是什么?” 许君瞧见一道巨大无比的狰狞影子出现在浓黑的云层之间,不禁吓了一跳。 他们虽然飞升仙域多时,但大部分的时间不是呆在造化金钱内,便是留在山上,并未出外游历过。对于仙域的诸多存在,只是有所耳闻,并未亲眼目睹,更没有经历过多少。 这一点,也是个问题。 是以赵灵台已经做了决定,等此间事了,便让弟子们下山,好好磨练一番。 这是成长过程中必不可少的一环。 而今赵灵台已经成就真仙,拥有了开宗立派的资格,从此以后,再不需要躲躲藏藏的了,而是可以堂堂正正地打出“灵台剑派”的招牌来。 当然,这一切都得大战之后。 大战的胜负结果,决定一切。 很快,许君等人就看出来了,在高空云层间兴风作浪的,正是一条龙。 真龙! 关于真龙,人间的传说最甚,对于这种古老而神奇的生灵,无数百姓极为崇拜,奉为神明,甚至在神仙之上。 但人间不见龙,已经很多很多年了,流传下来的,只有各种各样的传说。 传说纷呈,十分神奇。 林中流等人都是在那样的背景下成长起来的,现在虽然飞升仙域,眼界非吴下阿蒙,但骤然见到一条真龙现身,还是觉得十分的惊叹,纷纷在想:莫不是这条龙是师尊所说的客人?其知道师尊成就真仙,所以前来祝贺? 不过看这幅情形,又有点不像,搞得太大了,又是乌云蔽日,又是行雷闪电,又是怪风阵阵的,不像来恭贺,倒像是兴师问罪。 果不其然,一声霹雳后,那真龙探下一颗巨大的龙头,口吐人言,喝道:“赵灵台,你可知罪?” 赵灵台云淡风轻,微微一笑:“原来是龙王驾到……啧啧,为何一个在此?还以为四海龙王全部来了呢。” 南海龙王怒道:“区区小儿,何须我家四兄弟来。我且问你,龙女是不是你杀的?” 赵灵台回答:“过去那么多年,你还没有找到龙女吗?” 南海龙王暴跳如雷:“你这小儿,别以为获得大道传承,有了些神通,就目空一切了。今日本王来,便是要拿你去龙宫,好好审讯一番的。” 牠可是龙王,活了数千年,毫不客气地说,其开始修炼那会,赵灵台的祖辈的祖辈都还在玩泥巴呢。 说着,就要席卷风雨。 却见到一点金光飞来,来势迅猛,当金光来到,现出身形,正是神猿妖王:“哎呀,老龙你今日怎么有空,跑到岸上来了。往日咱家三请四请,都请不动尊驾。” 南海龙王哼一声:“神猿王,今天我来,可是有要事。这厮杀害了我家龙女,我要抓他去问罪,难不成你要阻拦?” 神猿妖王满不在乎地道:“老龙,现在最要紧的事,是咱们妖族要齐心协力,共同来对付天庭。私人恩怨,不妨放到一边,以后再说。” 南海龙王暴怒道:“死的不是你家女儿,你当然说得轻巧。反正本王把话放这里,无论如何,今日我必须带他回龙宫。” 神猿妖王冷笑一声:“如此说来,你是要置妖族兴亡于不顾,一意孤行了?” “是又如何?” 南海龙王暴脾气上来了,自洪荒时代,龙族天生强横,便一直处于强势的地位。然而后来由于各种缘由,屡屡受挫,势力日渐式微,反而别的妖族开始崛起,慢慢把龙族的风头和地位抢了去。对此,龙族十分不满,难以接受这种落差。所以这么多年来,牠们盘踞在四海之中,并不愿意和妖族的几大妖王们联盟,反而趋向与天庭共事。皆因仙帝已经许诺,要册封牠们为龙王,掌管天下雨水,称得上是实权。 当然,一旦接受册封,入天庭为官,就得被种下天条。对此,四海龙王也颇为顾忌,是以一直摇摆不定,希望通过这种中立的态度来左右逢源,谋取最大的利益好处。 然而近年来,随着形势的紧张化,墙头草的日子就不好过了。不是这边,就是那边,要做出抉择。 四海龙王已经商议了多回,总体而言,乃是想投靠天庭。原因无他,仙帝太强了。 胜王败寇,跟随胜利者,纵然要付出失去自由的代价,却能留存性命,代代为官;要是选择了失败者,失败之后,那就彻底成为落水狗,再无容身之所,莫说丢掉地盘,恐怕会就此陨落,身死道消。 蜀山剑祖,便是一个例子。 曾几何时,剑祖声望鼎盛,乃是整个仙域顶尖上的那么几个人之一。可现在呢,就连蜀山道统都被抹杀掉了。 因此,四海龙王都暗暗做出了决定,要彻底投降天庭那边。 南海龙王见神猿妖王站到了赵灵台那边,便寻思着正好趁这个机会向整个妖族宣扬,以表示自己投靠天庭,完全是被神猿妖王逼的。如此一来,就能占据大义的一方,而不是投降派。 听得神猿妖王嘿嘿一笑,吟道:“龟缩深海,不辨天时,不识大体,与泥鳅何异?到头来,千年修为,皆是付之流水,可悲呼!可叹乎!” 这话说得诛心,南海龙王脸色顿时变了。真要排资论辈,神猿妖王这些都属于后辈。区区后辈,却用这种口吻跟牠说话,完全无法接受。 牠愤懑无比,要甩下几句狠话,然后回去纠集几位兄弟,再一起去天宫,请仙帝出兵,做正式的投靠,不料话未出口,就见一道金光飞来,正是神猿妖王的那根巨大棒子。 南海龙王这一下更愤怒了,万万没想到神猿妖王说动手就动手,一点情面不给。在修为上,牠固然有所不及,却也不是吃素的,张口咆哮,喷出一股黑水,直往灵台山倾泻而去。 “死到临头不自知!” 神猿妖王哼一声,棒子如意,穿透过去,结结实实就打在南海龙王腰间。 龙王吃痛,吼声如雷,牠仗着本体强悍,生生受了这一棒,摇头摆尾,便要逃走。 嗤! 忽而一道光芒冲天而起,锋锐非常,一下子就将南海龙王笼罩住。 在那刹那间,龙王浑身鳞皮都要倒竖起来了,牠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在一瞬间,觉得是剑祖重生了。 只有蜀山的剑,才有如斯威势! “嗷呜!” 生死攸关,南海龙王再没有丝毫隐藏,盘尾缩头,摆出一个防御力最强的姿态。与此同时,张口便喷出一颗颗拳头大小的珠子。 这些珠子,一颗颗浑圆无暇,大放光彩,乃是龙宫之宝定海神珠,一共有三颗。 东海神珠共有十二颗,每位龙王各有三颗,乃是牠们的本命物,非生死关头,绝不会轻易使出。 但见三颗珠子连成一圈,立刻生出一层蓝色的水幕来。 这水幕看上去只得薄薄一片,但实质里却蕴含着万钧精水,随便拿一滴出去,能化作汪洋大海,淹没一座城池,端是厉害非常。 但当下,赵灵台祭出剑胎,凌空而斩;随后再飞出造化金钱,一下子把南海龙王罩住。 望见被造化之气笼罩住的造化金钱,南海龙王又恨又慌,仓促间喊一声:“且慢……” 然而哪里慢的下来,先是造化金钱把三颗定海神珠摄收了进去。失去了法宝防身,就见一道剑光落下,不偏不倚地斩在龙颈之上。 嗤! 龙血飞溅,染红半天。 南海龙王最后发出一声哀鸣,精血神魄被剑光绞住,摆脱不得,一点一滴,都被剑胎给收了去,化作剑胎的魂。 以龙为魂! 赵灵台手执此剑,口中念念有词,又快速地伸手去弹。他弹了九声,每弹一声,那剑便清越一分,最后形神毕备,化作一柄完全的飞剑。 此剑大成,围绕在赵灵台身边,剑光缭绕,一时间瞧不分明。 赵灵台朗声笑道:“此剑,当名‘诛仙’。” 神猿大王赞道:“大善,吾去也,他日天宫相会。” 说着,金光一闪,已在百里之外。 剑光屠龙这一幕,深深地烙印到了林中流等人的心目中,他们看得心神皆震,十分的震撼。 虽然诸人都知道师尊今非昔比,修炼出了大神通,可具体到什么程度,只能猜测个大概。然而亲眼目睹到至尊屠龙后,所有的猜测都变作了事实。 就是这么厉害的! 许君疑问:“师尊飞剑为何取名诛仙,唤作‘屠龙’不更好?” 林中流解释道:“小师妹,师尊他们很快就要与天庭决战的,天庭上的都是神仙,所以取名诛仙。嗯,应该如此。” 这一说,诸人恍然大悟,觉得很好。 神猿妖王走后,赵灵台让众弟子过来,听候吩咐:“天庭之战,你们都留在山上吧。” 阿奴一下子急了:“师尊,我可以跟去,出一分力。” 诸人纷纷请战。 赵灵台摇头道:“不必,一来你们修为尚浅,二来,其实你们牵涉到的因果最少,既然如此,何必趟这趟浑水?” 地仙级的修为,到天庭中,勉强能与天将一战,只是这么点人数,去了也无济于事,不如留下,保存实力。他们一行,可是剑派的真正弟子,每一个,都要保护好。 听师尊一说,阿奴等人不再多说了。事实如此,他们跟去,还可能成为累赘,让赵灵台分心照顾。总而言之,没有想对应的实力,就不要当大头虾。 赵灵台又道:“这一战,定乾坤天地,十分紧要,胜负如何,都是未知之数,你们留下来,也要做好准备。” “是。” 众人皆应声。 赵灵台看向方寸山,方寸山瓮声瓮气地道:“少主,无论如何,我都会跟着你的,这是剑祖老人家的嘱咐。” 赵灵台就一点头,方寸山乃老牌天仙,战力不俗,可以帮上忙。 江上寒问:“师尊,你何时出发?” 赵灵台回答:“快了,就这两三日内。” 他会先去花果山,与神猿妖王们碰头,商议,最后一起前往天庭。妖族那边,许多大妖应该都做好准备了,牠们是炮灰的主力部队。 当然,真正决定胜负走向的,自是太乙真仙之间的拼斗,麾下的战争,不过是声势罢了。 对此,妖族上下都是心知肚明,但无数大妖依然摩拳擦掌,恨不得马上开战。近年来,牠们过得太憋屈了,这边天庭,那边西方世界,两头包夹得难受。不少妖族早提出要决一死战,只是妖王不许,牠们自不能胡来。 而今,听说大战要开始了,哪里还按耐得住?妖族天生好战,血脉流淌着拼杀的因子,对于生死,反而看淡。 这个,也是妖王们的底气所在。 两三日很快过去,赵灵台带上方寸山前往傲来妖国。临别时,弟子们自是不舍。不过在修炼路上,也没有什么男女情长,挥挥手,便是分离。 到了花果山上,几大妖王全来了,陈列席间,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十分的豪迈。 这两天,传来了不少消息,其中一个十分关键和重要,便是源自西方世界的,他们关闭了佛国,放话说不再理会外界事务,就连侵蚀到东胜神洲的那位罗汉都被叫了回去。 这态度表明,西方世界不会参与到这一战中。 好消息。 虽然都知道这是和尚们狡猾,要袖手旁观,隔岸观火,战后不管哪方胜负,他们都能坐收渔人之利,得到天大的好处。可对于妖族而言,西方世界的中立,使得牠们如释重负。 战后的事,是以后的事,如果连眼前的这一关都过不了,还谈什么以后? 还有一个消息是,南海龙王被杀的讯息传了回去,剩下的三大龙王立刻反了,打出旗帜,投靠了天庭。 “这些数典忘祖的长虫们!” 牛魔王神情愤怒,现在的局面,种族才是大义,其他一切,只能算小怨。 不过对于水族的反水,几位妖王也并不意外,皆因长期以来,四海龙王的态度就摇摇摆摆,很靠不住。而龙族的寿元虽然极为绵长,但活了几千年下来,牠们的修为也是日薄西山,一直在走下坡路。虽然还维持着真仙的境界,可真实的实力,与几位妖王相比,却是要差了一筹,所以南海龙王才会在神猿妖王和赵灵台的夹击之下,被剑胎吸收,成为了剑魂。 席间,赵灵台作为剑祖弟子的身份亮相,自也引来不少侧目的目光。 众所周知,剑祖真身陨落,留下传承。剑道传承不可强求,必须得到剑祖真灵的承认,才能获得。而且那传承亦非万能,不符合的话,比如妖族的妖王得到,却也是无用。不但无用,若是贸然学了,反而可能有害,会与本来的天赋发生冲突,酿成祸害。 人们眼红的是另一件传承,便是道宝造化金钱。 虽然牠们也搞不懂造化金钱究竟有何等玄妙,但光是道宝这个名头便足以让无数人萌生贪婪之意。 法宝也好,道宝也罢,终归到底,只是外物。既然是外物,就能炼化,掌握、化为己用。 不过现在赵灵台得到了剑祖完整的传承,并成功晋身太乙真仙,就敢于表明身份,大大方方地行走天下了。 实力,总是摆在第一位的。只要亮出实力,便足以驱散众多的觊觎和无理的索求。 但在席间,有妖王桀骜不驯,觉得赵灵台太过于年轻,于是出手试探,看其是否真得拥有和牠们共席,平起平坐的资格。 赵灵台当然不介意,诛仙剑倒没有祭出,而是亮出了另外的宝物:三颗定海神珠! 这三颗宝珠得之南海龙王,短短两日,就被造化金钱炼化,成为赵灵台手中的宝物,当下祭出来,形成一片坚不可摧的保护水幕,任凭那妖王轰击,自是巍然不动。 众妖王见状,暗暗惊奇。 牠们自是知道神珠是南海龙王的宝物,被赵灵台夺了去,一般情况下,要炼化这等宝物,起码得花费不少的时间精力才行,百年都算短的了,怎地落在赵灵台手里,数日功夫就破解得干干净净?毫无疑问,当是那枚道宝的功劳。 造化金钱,果然有夺天地造化的玄妙。连天地造化都能夺,何况他人之物? 而且看得出来,赵灵台已经把这道宝练成本命物了,意味着两者一体,实力倍增。 有此道宝加持,或许其实力还不过剑祖,恐怕也是差不多了。 明白这一点后,一众妖王顿时变得客气起来。赵灵台非敌是友,站在妖族这边,多一位大能,也就意味着这一场大战增加了胜算。 吃饱喝足,神猿妖王道:“耽误了数十年时光,我们这便走吧,莫要再耽误行程。” 这一战筹谋已久,不是什么算计阴谋,而是阳谋。近年已经有传言出来,说当年玄穹仙帝与剑祖一战,剑祖败亡,而仙帝同样受了创伤,所以这些年一直在天庭闭关不出,并非是提高修为,而是在养伤。 这个消息闹得沸沸扬扬,天庭人心不稳。 这是个机会。 恰好赵灵台成就真仙,阵营平添一员大能,占据了人和。 所以,现在正是发动大战的良机。 准备的时候已经够长了。 “好,我们走!” 脾气急躁的牛魔王化作人身,起身离席。 “走走走!” 一位位妖王叫嚷着,毫不拖泥带水,化作遁光,冲天而去。身为真仙,腾云驾雾,瞬间千里,乃是寻常手段。从东胜神洲去南瞻部洲虽然万里迢迢,但对于真正的大能,却也不算得什么。至于那些大妖部队,则由法宝器物承载着,浩浩荡荡,杀向天庭。 () 偷香 第两百三十三章:大战

大战的爆发早有征兆。 几位妖王联袂杀入南瞻部洲,消息早已第一时间就传到了天庭上。 天庭以逸待劳,大阵就陈列在南天门外,数以万计的天兵天将密密麻麻,阵势严明。 这是一场神仙大战,对于仙域中的凡俗世界并无多少波及。主战场发生在天上,而无数的凡俗都呆在地上,倒是有王朝星官观望星空,发现了不少大战的激烈情况,记载道:“是夜星辰陨落如雨,有仙血溅大地……” 说无影响,却也不对,当大战分出胜负,才会显现出来。如果天庭大获全胜,对于南瞻部洲的人而言,当然是最好的结果。那就意味着一切照旧,秩序依然;但若是妖族得胜,可就不同了,王朝更迭,说不定无数人族,还会沦为妖族的口粮。 统治与被统治,往往由上面决定的。 天庭统治南瞻部洲已久,可以说根深蒂固,宣传得也十分到位,自是一味抹黑,说妖族如何的穷凶极恶,以人为食。 毕竟这些事,也是妖族常做的,不算完全抹黑。 民间舆论,甚嚣尘上,不足以影响真正的大战,不过是仙帝为占据民心,要讨一个征战的大义,从而谋取功德。 功德,是成圣的重要条件。 此事早成为修仙界的一个共识,在千年之前,许多修者并未有体会,只是近五百年来,他们才意识到功德的重要性,并开始朝着这个方向努力。 何谓功德? 当分成两部分,一为“功”;二为“德”。两者如何获得,大有讲究,并非纯粹的善恶正邪之分,而是另一个笼统的说法。西方世界侵蚀妖族,谓之“教化”;妖族内部实施人族文明,也是一种“教化”,至于仙帝创立天庭,要统帅天下神仙,制定规章秩序,从某种意义上看,同样是一种“教化”。 所不同的,只是各大能对“教化”的视角与看法。 但有一点,殊途同归,他们都是这么觉得的。 功德无量,可成教主圣人。 这一场爆发的人族与妖族的大战,在双方的大能们心目中,便是一场异数,更是一个契机。 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方压倒东风,当胜负分,胜王败寇,有人会因此成圣。 当然,这是一种揣测,是对天机的一种窥伺。对于西方世界的佛祖而言,他反而认为约束佛国,置身度外,不沾因果,从而获得功德。 总而言之,便是各有看法,各有盘算,至于最后如何,始终要得出结果后方能知晓。 大战开始了。 战鼓震天,一队队妖族在大妖的率领下潮水般攻向南天门。 总体而言,妖族的数量要占据上风,实在太多了,堪称百万级的,端是万妖齐舞。 这一战事关种族存亡,妖王们几乎动员了所有的战力,倾巢而出,非要把天庭打下不可。更有妖王扬言:“皇帝轮流坐,今年到吾家!” 但天庭那边也不甘示弱,数以百计的天兵天将训练有序,形成阵势精锐,顽强地抵挡着妖族的攻击。 修为有强弱之分,当双方轰然碰撞,但见法宝乱飞,刀枪见血,喊杀连天。 后方,云雾之间,一只大鹏鸟上,各妖王站在那儿观战。 赵灵台在其中,见到惨烈的战况,不禁微一皱眉:这一战,不管妖族还是人族,不知有多少修者陨落。 这绝对是仙域有史以来,规模最为宏大的一战了。 几位妖王看着,跃跃欲试。 忽地有钟鼓齐鸣,鼓乐声响,一大队仪仗出现在南天门处。 牛魔王圆睁双眼,喝道:“玄穹小儿出来了。” 那队仪仗,正是仙帝出行的标准。 神猿妖王嘿嘿冷笑:“自命仙帝,却弄得跟那凡俗帝王一般,好不掉价。” “可不是!” 妖王们纷纷附和,大声嘲笑起来。 赵灵台听着,不禁晒然:确实如此。转念一想,觉得人心难变,哪怕成了仙人,依然有着七情六欲,各种贪念。或者,只有真正成圣,才能太上忘情吧。 只是到了那般,圣人,算是何等的存在了? 但见玄穹仙帝坐车辇,头戴珠冠,身披龙袍,真如人间帝王一般的装扮。只是拉车的,居然是两条真龙,显得气势非凡。 南海龙王被杀,剩下三大龙王立马奔上天庭投诚,一股脑接受了天庭的招安。 这般行径,自是让人不齿。老龙们也豁出去,脸皮不要了,献上龙族子弟,给仙帝拉车,献媚以得宠,稳固地位。 在仙帝周边,是四大天王,十大仙尊等天庭最为尊贵的大能,端是阵容强大之极。 四大天王,可都是真仙修为,加上过半数的真仙级仙尊,摆在明面上的实力,已然稳稳压过妖族一头。更不用说一身修为通玄,半步踏入圣人的仙帝了。 最大的变数,大概便是仙帝的受伤传闻是否属实,又或是有另外的变数。否则的话,根本不用打,就知道结果了。 本来也是,妖族被按在地上摩擦,已经上百年了。今日之战,在许多人看来,不过是妖族的困兽之斗罢了。 若说变数,自是聚焦在赵灵台身上。 但见仙帝站在车辇上,遥遥对着神猿妖王点头示意,随即喊道:“赵灵台何在?请来一见!” 这番态度,立刻惹得妖王们不满。论身份地位,以及声望,明明牠们才是这次大战的主角,是妖族的领导者,怎地仙帝视若不见,反而点名叫赵灵台,岂不是欺妖太甚? 神猿妖王嘿嘿冷笑:“事到临头,这玄穹小儿还耍这种挑拨算计,不当人子。” 闻言,几路妖王才稍稍安静。 赵灵台便走上前,举目观望仙帝。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仙帝。 昔日飞升,籍籍无名,只是个看守桃园的仙役,在阶层森然的天庭里,只算是个底层人物,当然没有见到仙帝的机会。那时候的他,也曾幻想过,希望能见仙帝一面,看看是何等威仪。 “不过尔尔……” 今时今日,赵灵台晒然笑道。 玄穹仙帝也是第一次见赵灵台,见是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模样,倒有些好奇,又觉唏嘘。当年之事,被剑祖一个真灵分身逃脱,瞒天过海,竟借助被贬的赵灵台,携带着造化金钱,遁入人间。 然后,才有了这么多的事。 端是造化弄人,天机莫测。剑祖陨落,却不惜代价,把完整的大道修为传承给了赵灵台,使得他晋身真仙。从某种意义上,也可以等同于剑祖重生了。 这就拥有了非凡的意义。 赵灵台出身草根,本为低阶修者,哪怕天资过人,若是按部就班地修炼,即使穷其一生,也难以企及大道之路。但由于得到造化,便彻底改变了命运。 牵一发而动全身,甚至影响了整个仙域的局势。 这个,是仙帝以前根本没有预料到的事。 或许,这就是变数了。 至于变数会如何发展,就是以后的事。 变数越多,影响越大,越难以掌控。 这个让仙帝十分不悦,他不会容许此事发生,更不能容忍别人挑战他无上的权威。仙帝仙帝,万仙帝王,至高无上。所有的神仙,只配当臣子,当奴役。而他自己,则成圣! 那么,今天就把一切都结束吧。 以前是一直在找赵灵台,苦寻不得,现如今对方自动送上门来了,正好解决掉。 想到这,玄穹仙帝微微一笑,问道:“阁下便是赵灵台,请问你是人也,妖耶?” 这话问得诛心。 两族大战,各自抢占大义功德。赵灵台身为人族,却站到了妖族的阵营上,宣扬出去,定然会引得众生口诛笔伐。反过来看,妖族那边,对于异族的赵灵台同样会心怀芥蒂。毕竟目前的联盟,只是形势所逼,不得已联合起来,共同对付天庭,可以后呢?若是战败,那没有什么可说的,可要是万一胜了,妖族占据天庭后,对待赵灵台的态度自然会发生变化。 赵灵台目光清冽,淡然回答:“天道之下皆生灵,人也好,妖也罢,各有千秋。” 玄穹仙帝冷哼:“巧舌如簧,你也说不掉叛徒之名。” 赵灵台依然云淡风轻:“既然如此,那天庭之中,不存异族否?” 天庭其实也有着不少妖族,当然是投诚的那部分,包括龙族在内。 仙帝一下子捉到了话柄:“那你之意,便是你投降了妖族?” 这更是问得咄咄逼人。 赵灵台不为所动:“我的意思,天道之下,生灵一视同仁,不必分彼此,更不用分贵贱。” 轰隆一响,天空似有回应。 玄穹仙帝心中一凛,隐约有些不安。 那边牛魔王等却按耐不住了:“废话干甚?胜王败寇,做过便知。” 赵灵台不理会牠,忽而扬手,妖身出现。本是一只小狗模样,灵动趣致,猛地朝天空咆哮,身体巨大,仿若一头洪荒莽兽;忽而又摇身一变,化作人形,相貌与赵灵台有七八分相似,站在那儿,对着赵灵台作揖:“见过道友!” 赵灵台微笑以对,身形一晃,又分出一道身形,模样与赵灵台更为酷似,仿佛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同样拱手作礼:“见过道友!” 这两个出来,天地似有感应,轰隆之声不绝于耳,甚至连那边激战的两族人马,纷纷都停顿下来,抬头观望,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这是?” 几路妖王察觉到异样的气息,惊疑不定,第一念头就在想:“这是《斩尸经》?” 《斩尸经》乃妖族无上盛典,一切天赋神通的根源所在。只是这门古法来历神秘且玄奥,各族妖物修炼之后,感悟成果多有不同,甚至大相径庭,端是莫测。即使这些修得大神通的妖王,也不敢称自己已经把《斩尸经》浸淫通透。 当下赵灵台展现神通,牠们立刻就嗅闻到了这门圣典的气息,确凿无疑。 关于赵灵台的真实修为,其实妖王们并不知晓,只明确是真仙境界,具体如何,难以探测。实力、战力这些,都得手上见真章。不真刀真枪地对上一场,如何能分得出高下。 是以先前席间,有妖王出手试探,要看赵灵台的虚实。毕竟其崛起得太快,快得让人目不暇接,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走得路,仙域罕见,究竟根基是否稳当,还得两说。 只是赵灵台的表现高深莫测,打消了牠们的疑虑,证实是个货真价实的真仙。 然而没想到,两军对阵时,赵灵台突然施展神通,这般状态,让人们大吃一惊。 见那大道气息飞扬,竟引来天地感应,如斯景象,非同小可,直追当年的蜀山剑祖了。 就听赵灵台朗声道:“吾修《斩尸经》,已经斩却妖身、以及人身,今日,正要斩却自身,成就无上道果。” 听了这话,便连玄穹仙帝都是面色一变:斩却三尸,成就圣人,这是大道。 何谓大道,千百年来,并无公论。 论起修为积累,像仙帝、剑祖这些活了漫长岁月的人,他们应该已经足够了的。只是陷入瓶颈,一困数百年,总是无法迈出那一步。 这个困境,其实不少真仙都有,甚至包括四海龙王。牠们鼎盛时期,同样是横扫天地的存在。只是当达到一个巅峰顶点,又无法继续突破,于是就由盛转衰,开始走下坡路了。 牠们同样无法理解,为何自家在鼎盛时候不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光阴荏苒,岁月无情,后来终于有所觉悟,是缺了一份功德,于是得不到天道的承认。 功德说,开始大行其道。各方大能纷纷施展手段,积累功德。 只是赵灵台这个后起之辈何德何能,就可以斩却三尸了? 斩掉两尸,几乎就等于是剑祖级别的境界了,要是再被他斩却第三尸,那就意味着正式成圣。 这怎么可能? 忽然间,仙帝似乎想到了什么,目光死死地盯着赵灵台:“你以半妖半人之身,能联合两族缔盟,从而做到和平共处,这是一份德?” 赵灵台笑道:“天机莫测,不可说也,任你揣测。” 几路妖王却也是听明白了,一个个恍然大悟:功德概念本就含糊,无关善恶,错对难分,全凭各自领会。但若是真如仙帝所言,赵灵台能做到两族平等相处,确实是品德无量。 而且他真得有可能做到的。 一方面,他是剑祖嫡传,唯一真传。剑祖在人族中,本来就拥有巨大的名望威信,深得拥戴。这些,当然一并给赵灵台继承了; 另一方面,赵灵台被贬下凡,化身为狗,就拥有了妖身,从而修得《斩尸经》。如此一来,妖族对他的认可就截然不同了。起码不会排斥。 身份大义,一人独占,得了大便宜。 当然,这便宜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才能完成的,几乎无法再复制。 神猿妖王金睛闪动:赵灵台有了德,却还是不够,还得有“功”。这个就比较好理解了,功业,自是指这一场大战。因为只有妖族胜了,击败仙帝,才能捣破天庭,废掉天条制度,还诸位神仙的逍遥自由。 这个是大前提,没有的话,一切妄谈。 玄穹仙帝显然也想到了,挺直腰身,咧嘴笑道:“有德无功,亦是白费。这一战,便叫你枉费心机。” 赵灵台傲然道:“是吗?” 顿一顿,高声喝道:“各位还不动手,且待何时!” 说时迟那时快,就见广目天王与持国天王祭出法宝,轰击向玄穹仙帝;又有广清仙尊等几位同时发难。 轰! 巨大的轰击声传来,震得天幕抖动,仿佛要天塌下来一般。 这番变故,瞧得无数人目瞪口呆,难以接受。 天庭有内应,几路妖王倒是知道的。否则的话,也不可能毕其功于一役,万里迢迢前来攻打天庭送死。 这内应,并非出自妖族,而是剑祖的遗产。 作为曾与仙帝并肩而立的大能,剑祖门生,以及知交好友曾经遍布仙域。后来遭逢大难,门庭分散,一部分逃难了,一部分投诚了,还有部分,却是忍辱负重,依附仙帝麾下。 这一部分,便是今日的内应。 仙帝遭遇袭击,吃了闷亏,飞身急退,倒不惊慌,就要发动天条。 天条乃道宝,一旦被种下,那此人的生死,就全由仙帝把捏了。甚至可以说,被种下天条的人,他的一举一动,其实都瞒不过仙帝的耳目。 这个也是仙帝放心用人的根源所在,只要这些内应稍稍动了反心,他便能一清二楚了。 那样的话,对方怎么能翻得起风浪? 然而这次,仙帝却失算了。他根本感应不到广目天王他们体内的天条。 “这不可能!” 智珠在握的仙帝第一次失态了。 那边赵灵台说道:“没有什么不可能,他们体内的天条,已经不复存在了。” 玄穹仙帝身子在微微颤抖:“这,又是剑祖的手脚?他先在你们身上安置了造化之气,然后你们再假意投诚,让我种下天条。但事实上,这天条却被气息蒙蔽了,并没有真正发生效果?” 天条是道宝,造化金钱也是道宝,两者却有着相克的性质,因而仙帝极为忌惮,引为心病,于是经过多年的算计,等一切都在掌握中了,才终于对剑祖悍然下手。本以为一举摧毁了这位主心骨,余党余孽,皆不足为虑。 一切都计划得很好,实施得也相当完美。 只是,究竟哪里出了差池? 内应们发动攻击,自不可能鲁莽行事,他们在等待一个机会。 妖族大举来攻打天庭,是一个机会,可仍然未够。若是赵灵台没有展现出大神通,以及成就道果的潜力,他们还不会出手。毕竟这样的机会,只会出现一次,若是失败了,数百年的苦心都会付之流水,化作乌有,再不会出现第二次。 但现在不同了,赵灵台成长的速度远超想象,他完美契合了剑祖的传承,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趋势。 于是,他就成为了新的主心骨。 然后,内应们才一起发难,给了玄穹仙帝重要的一击。 天庭大乱。 无论是天王还是仙尊,本身都是位高权重的存在,手握重兵,他们带头反了,手下的人失去了方寸,不知该如何是好。与这些大能不同,天兵天将们体内都被种下了天条,这是真实无疑的,如果他们胆敢违背仙帝旨意,便会遭受天条反噬,浑身修为半点施展不出,丝毫反抗不得。 但要是打咯,看着情形明显风向变了。 于是乎,他们干脆退到一边去,什么都不管了。 在这时刻,偌大的天庭秩序荡然无存。 当然,忠于仙帝的天王仙尊也不少,但出了这档事后,这些神仙也有些无所适从。 从天庭建立的第一天开始,就确立了仙帝至高无上的权威地位,别的神仙,只能为臣子,为奴仆。 对于这个,开始的时候,大部分的神仙都是怨声载道,心不甘情不愿的。 修仙何为? 如果修成神通,还得受人奴役,呼来喝去,体内还被装了天条,谁愿意呀? 只是形势比人强,无力反抗,他们才俯首称臣。 天庭建立后,实施了一系列的规章制度,大肆垄断各种修炼资源,掌握着修炼的命脉,无数修者,逼不得已,只能投诚天庭,入朝任职做事。 但这一天,一众神仙们看到了打破枷锁的希望。只要玄穹仙帝死去,天条失去主人,那么众人体内种下的天条也就会随之化解,失去作用。 以前是仙帝太过于强大,尤其是他击败剑祖之后,个人声威达到了极点,天庭上下,无不战战兢兢,惟命是从。 而今,仙帝不可一世的权威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他虚弱的一面被暴露出来了。 他的确有伤在身。 这一点,内应的天王仙尊们敏锐地发现了。 一个地方出了问题,很快就引起了连锁反应。玄穹仙帝立刻察觉到天庭人马的变化,那是人心的变化。 哪怕一个个都修炼成仙,但始终有一颗人心。 人心,最难测也。哪怕种下了天条,可也无法完全掌握。反而越是约束镇压,越会反弹抵抗,并最终爆发开来,形成汹涌的潮流。 为奴为仆者,最渴望翻身成主人。 天庭,完了。 第两百三十四章:终章

宇宙洪荒永恒,白云千载悠悠。 话说距离那惊天动地的天庭大战已经过去近一百年了。 那一战,玄穹仙帝战败,身死道消。随着他的死亡,天庭众神仙体内的天条全部化解掉,重新成为逍遥自由的人——应该说是神仙才对。 天庭也随之分崩离析。 本来一众仙人要拥戴赵灵台上位,成为新任仙帝的,但赵灵台却推了,表示毫无兴趣,说弄着一摊子太累,没意思。他不肯上位,别的人难以胜任,于是稍一合计,各自把天庭的家当分了,然后各奔西东。 其实在多年以前,一众修者破碎虚空,发现仙域的那一阵子是百家争鸣的局面。有着名目繁多的仙门大派,一座座仙山林立,福地盘踞,十分的热闹,且有生气。 只是后来随着玄穹仙帝的强横,养大了野心,很多事情就发生了变化。诸多仙人被迫放弃山头,加入天庭。说好听点是来当官的,实则便是被下了禁锢的奴仆,替玄穹仙帝卖命。 现在好了,仙帝没了,天庭解散,一众神仙重获逍遥,作鸟兽散,纷纷下去寻找洞天福地,开辟洞府,做起快活的神仙来。 这个结果,正是剑祖念念不忘的遗愿,正是他所希望看到的情况:毋自由,不为仙。 是以赵灵台怎么会当仙帝,还保留天庭? 如果那样做的话,便违背了初心,不配当剑祖的弟子。 从整个局面上看,是妖族获了胜利,但他们同样损失不小。依照联盟协议,牠们退得干脆,返回了东胜神洲。 那儿,是属于牠们的妖国;而南瞻部洲,依然是人族的天下。 这一点,毋庸置疑。 所不同的是,洲际之间,不再封闭隔膜,而是开通了巷口,可以来往贸易。至于人族与妖族和平共存的思想意识,还得很长的时间来沟通,普及。 但毕竟,已经开了一个好头。 赵灵台对神猿妖王说:“所谓教化,取得功德,最好的方式效果并非是让妖族变化人形,学人说话穿着,而是让妖族与人族真正的走在一起,进行平等的交流。” 神猿妖王等深以为然,想当年,在人间的时候,人族与妖族之间,便是存在着大量的交际来往。两族的矛盾是飞升仙域后,因为利益不均分而引发的。 根源还是玄穹仙帝的野心太大,想要一统仙域。 结果都看到了,野心家化作灰灰,仙域各个族群依然活得好好的。 东、南两洲定了格调,北俱芦洲的蛮族原住民,也获得了生存空间,至于西方世界,自成一脉,在大战中置身度外,毫发未伤,早成了气候。 释教同样有野心,想要佛光普照天下,处处皆是信徒。不过他们采取的方式要温和得多,讲经传法。 当然,并不是说这样就四洲和平,皆大欢喜了。 那是不可能的事。 摩擦争斗,依然不时发生。生灵的本性,如果道理讲不通,便会拳头相向。 那般争斗,反而有利于促进修炼。 大战之后,赵灵台以道宝为根基,开辟出了一方元气浓郁的洞天来,绝对是仙域排名前三的。 在这洞天里,灵台剑派正式挂牌。 原本他是剑祖嫡传,当重振蜀山之名。但几番思虑后,还是选择了在人间创立的道场。 蜀山,永远只属于剑祖的。 剑祖已逝,蜀山便成为了传说。 灵台剑派的声名一下子传扬仙域,无数俊秀争先来拜师。不过赵灵台立下了规矩,不再收徒弟,新近来拜师的,只能入林中流他们的名下,谓之“二代”。 第一代的弟子,就他们几个,够了。 对了,还有留在人间的方下峰,也已飞升上仙域,与一众师兄弟们团聚。 方下峰说,人间已经越来越不堪,元气衰减得厉害,莫说人仙,便是阳神,也已经很难有人修成了。 这是必然的事,或许再过得五百年,人间或者都元气殆尽,不再适合修者生存。到了那时,就彻底沦为凡俗的世界,所有的修者术法,都会成为神话和传说吧。 如此的人间,可还值得怀念? 赵灵台开辟洞天,很快就开始闭关了。 天庭大战后,他获得功德,自感有玄妙降临,自然要闭关突破。 他的闭关,举世瞩目,众多大能都在翘首观望,看赵灵台能否功德圆满,突破境界,斩却自我,成就大罗金仙。 若成,将成为仙域第一位万劫不磨的金仙,影响深远。 对于无数的修者而言,他们的心情十分矛盾,既想赵灵台成功,又不希望他成。 如果成功,踏出了这一步,等于是所有的修者指明灯,指明了前面的路。 虽然那路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十分遥远,遥远到无法企及,但毕竟证实了路就在那儿,不是虚妄,不是猜测,实实在在的。 拥有着开天辟地般的指导意义。 但人们又不希望赵灵台成,因为成就大罗金仙,也就意味着他从此以后高高在上凌驾于众生之上。 圣人之下皆蝼蚁。 万一赵灵台因此性情大变,变得跟玄穹仙帝那样,到了那时,天下间还有谁能掣肘阻止? 再没有任何人能抵挡得住了。 圣人无敌,毋庸置疑。 只是人们如何的心情矛盾,却无法影响赵灵台。他一战奠定根基,很难再被撼动,至于能否成圣,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这一闭关,就将近百年,依然了无消息。 造化冬天,生机勃勃,自成一方世界,林中流等第一代弟子,其中天资卓越的唐听雨已经成就天仙,许君距离天仙一步之遥,行将突破,其余等人,都是地仙。 这点弟子实力,在诸多仙门中倒不算得强横,不过加上天仙级的方寸山,以及李黑鱼等,也是不容小视的了。 当然,只要赵灵台在,便是一块炙手可热的金字招牌。 …… 这日,许君与唐听雨修炼之余,聚在一棵六叶神茶树下聊天。由于年龄相仿,两女倒成为了一对好伙伴,时常交流修炼心得,感悟等。 又或者,在隐藏的潜意识里,两女对于师尊都有着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不好与旁人分说,只能互相走在一起,寻找些共鸣。 要是一般的对象,她们之间也许有着竞争,可面对的是赵灵台,那些寻常的男儿私情就变得没有多少意义了。 两女心里原本憋着劲,要努力拼搏,追赶上师尊的步伐。唯有如此,方能并肩而行。只是这距离越追越远,最后目送远去,再不可及……于是,只能把情绪深埋,当做了甜蜜的回忆。 不管是许君还是唐听雨,她们都曾见到过赵灵台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在那一面里,赵灵台才是活生生的人。 ‘师姐,师尊是不是快要出关了?’ 许君问。 唐听雨风情恬然:“我怎知道,为何你有此一问?” 许君就说:“近期好多人从四面八方赶来,在洞天外面徘徊不去。” 唐听雨好看的眉头一挑:“有人闹事?” 许君娇笑道:“哪能呢,他们都规规矩矩的。” 唐听雨哦了声,心想也是,如今灵台剑派如日中天,四洲势力,谁都要给面子,不会有不开眼的人敢跑来洞天外捣乱。 许君又道:“听说这些修士是听闻师尊要出关,所以特地跑来观望的。” 唐听雨哑然失笑:“他们在外面,能看到什么?况且师尊要出关,我们身为弟子都不清楚,外人怎会……” 说到这,不禁顿住了,沉吟起来,还真有那种可能性。 当成就太乙真仙,本身存在就突破到不同凡响的境界,天人感应,颇为敏锐,能揣测到一线天机。而且真仙与真仙之间,同样会有所呼应。 赵灵台闭关,要进行大境界突破,成就大罗金仙,此事非同小可,那么事到临头,别的真仙心血来潮,有所感应,一点不稀奇。然后风声传出,偌大仙域都会传遍开来。 唐听雨喃喃道:“如果师尊真得出关在即,恐怕不用多久,西方世界的佛陀罗汉、东胜神洲的妖王们,还有别的真仙,他们都会前来拜会的。” 许君道:“我便是担心这事。” 灵台剑派固然炙手可热,但根基主要建立在赵灵台身上。他不出关,各路大能前来,弟子们负责接待,可就有点吃力了。 唐听雨安慰道:“不用担心,师尊学究天人,很多事情,也许早在他计算当中,不会出纰漏的。” 想到师尊,许君顿时安然,嫣然一笑:“说得也是。” 正说着,猛地有所觉,立刻转头去看。几乎同时,唐听雨亦是一般动作。 她们看往洞天的后方,那儿正是师尊的闭关之处。 有气息蓬发,直冲九天。九天之上,似有回应,有异花飘洒而下,又有鹤鸣,声音蕴含无穷玄妙,仿佛能传遍仙域。 在那遥远的九天之上,层层波动,不辨时空,似乎每一寸的地方,都蕴含着玄奥的符文道则…… 此等异象,便足以说明许多了。 许君与唐听雨对视一眼,欢欣地笑起来,异口同声道:“师尊出关了!” 说着,飞快地起身,朝着那边跑了过去…… (全书完) 第234章 终章 宇宙洪荒永恒,白云千载悠悠。 话说距离那惊天动地的天庭大战已经过去近一百年了。 那一战,玄穹仙帝战败,身死道消。随着他的死亡,天庭众神仙体内的天条全部化解掉,重新成为逍遥自由的人——应该说是神仙才对。 天庭也随之分崩离析。 本来一众仙人要拥戴赵灵台上位,成为新任仙帝的,但赵灵台却推了,表示毫无兴趣,说弄着一摊子太累,没意思。他不肯上位,别的人难以胜任,于是稍一合计,各自把天庭的家当分了,然后各奔西东。 其实在多年以前,一众修者破碎虚空,发现仙域的那一阵子是百家争鸣的局面。有着名目繁多的仙门大派,一座座仙山林立,福地盘踞,十分的热闹,且有生气。 只是后来随着玄穹仙帝的强横,养大了野心,很多事情就发生了变化。诸多仙人被迫放弃山头,加入天庭。说好听点是来当官的,实则便是被下了禁锢的奴仆,替玄穹仙帝卖命。 现在好了,仙帝没了,天庭解散,一众神仙重获逍遥,作鸟兽散,纷纷下去寻找洞天福地,开辟洞府,做起快活的神仙来。 这个结果,正是剑祖念念不忘的遗愿,正是他所希望看到的情况:毋自由,不为仙。 是以赵灵台怎么会当仙帝,还保留天庭? 如果那样做的话,便违背了初心,不配当剑祖的弟子。 从整个局面上看,是妖族获了胜利,但他们同样损失不小。依照联盟协议,牠们退得干脆,返回了东胜神洲。 那儿,是属于牠们的妖国;而南瞻部洲,依然是人族的天下。 这一点,毋庸置疑。 所不同的是,洲际之间,不再封闭隔膜,而是开通了巷口,可以来往贸易。至于人族与妖族和平共存的思想意识,还得很长的时间来沟通,普及。 但毕竟,已经开了一个好头。 赵灵台对神猿妖王说:“所谓教化,取得功德,最好的方式效果并非是让妖族变化人形,学人说话穿着,而是让妖族与人族真正的走在一起,进行平等的交流。” 神猿妖王等深以为然,想当年,在人间的时候,人族与妖族之间,便是存在着大量的交际来往。两族的矛盾是飞升仙域后,因为利益不均分而引发的。 根源还是玄穹仙帝的野心太大,想要一统仙域。 结果都看到了,野心家化作灰灰,仙域各个族群依然活得好好的。 东、南两洲定了格调,北俱芦洲的蛮族原住民,也获得了生存空间,至于西方世界,自成一脉,在大战中置身度外,毫发未伤,早成了气候。 释教同样有野心,想要佛光普照天下,处处皆是信徒。不过他们采取的方式要温和得多,讲经传法。 当然,并不是说这样就四洲和平,皆大欢喜了。 那是不可能的事。 摩擦争斗,依然不时发生。生灵的本性,如果道理讲不通,便会拳头相向。 那般争斗,反而有利于促进修炼。 大战之后,赵灵台以道宝为根基,开辟出了一方元气浓郁的洞天来,绝对是仙域排名前三的。 在这洞天里,灵台剑派正式挂牌。 原本他是剑祖嫡传,当重振蜀山之名。但几番思虑后,还是选择了在人间创立的道场。 蜀山,永远只属于剑祖的。 剑祖已逝,蜀山便成为了传说。 灵台剑派的声名一下子传扬仙域,无数俊秀争先来拜师。不过赵灵台立下了规矩,不再收徒弟,新近来拜师的,只能入林中流他们的名下,谓之“二代”。 第一代的弟子,就他们几个,够了。 对了,还有留在人间的方下峰,也已飞升上仙域,与一众师兄弟们团聚。 方下峰说,人间已经越来越不堪,元气衰减得厉害,莫说人仙,便是阳神,也已经很难有人修成了。 这是必然的事,或许再过得五百年,人间或者都元气殆尽,不再适合修者生存。到了那时,就彻底沦为凡俗的世界,所有的修者术法,都会成为神话和传说吧。 如此的人间,可还值得怀念? 赵灵台开辟洞天,很快就开始闭关了。 天庭大战后,他获得功德,自感有玄妙降临,自然要闭关突破。 他的闭关,举世瞩目,众多大能都在翘首观望,看赵灵台能否功德圆满,突破境界,斩却自我,成就大罗金仙。 若成,将成为仙域第一位万劫不磨的金仙,影响深远。 对于无数的修者而言,他们的心情十分矛盾,既想赵灵台成功,又不希望他成。 如果成功,踏出了这一步,等于是所有的修者指明灯,指明了前面的路。 虽然那路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十分遥远,遥远到无法企及,但毕竟证实了路就在那儿,不是虚妄,不是猜测,实实在在的。 拥有着开天辟地般的指导意义。 但人们又不希望赵灵台成,因为成就大罗金仙,也就意味着他从此以后高高在上凌驾于众生之上。 圣人之下皆蝼蚁。 万一赵灵台因此性情大变,变得跟玄穹仙帝那样,到了那时,天下间还有谁能掣肘阻止? 再没有任何人能抵挡得住了。 圣人无敌,毋庸置疑。 只是人们如何的心情矛盾,却无法影响赵灵台。他一战奠定根基,很难再被撼动,至于能否成圣,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这一闭关,就将近百年,依然了无消息。 造化冬天,生机勃勃,自成一方世界,林中流等第一代弟子,其中天资卓越的唐听雨已经成就天仙,许君距离天仙一步之遥,行将突破,其余等人,都是地仙。 这点弟子实力,在诸多仙门中倒不算得强横,不过加上天仙级的方寸山,以及李黑鱼等,也是不容小视的了。 当然,只要赵灵台在,便是一块炙手可热的金字招牌。 …… 这日,许君与唐听雨修炼之余,聚在一棵六叶神茶树下聊天。由于年龄相仿,两女倒成为了一对好伙伴,时常交流修炼心得,感悟等。 又或者,在隐藏的潜意识里,两女对于师尊都有着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不好与旁人分说,只能互相走在一起,寻找些共鸣。 要是一般的对象,她们之间也许有着竞争,可面对的是赵灵台,那些寻常的男儿私情就变得没有多少意义了。 两女心里原本憋着劲,要努力拼搏,追赶上师尊的步伐。唯有如此,方能并肩而行。只是这距离越追越远,最后目送远去,再不可及……于是,只能把情绪深埋,当做了甜蜜的回忆。 不管是许君还是唐听雨,她们都曾见到过赵灵台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在那一面里,赵灵台才是活生生的人。 ‘师姐,师尊是不是快要出关了?’ 许君问。 唐听雨风情恬然:“我怎知道,为何你有此一问?” 许君就说:“近期好多人从四面八方赶来,在洞天外面徘徊不去。” 唐听雨好看的眉头一挑:“有人闹事?” 许君娇笑道:“哪能呢,他们都规规矩矩的。” 唐听雨哦了声,心想也是,如今灵台剑派如日中天,四洲势力,谁都要给面子,不会有不开眼的人敢跑来洞天外捣乱。 许君又道:“听说这些修士是听闻师尊要出关,所以特地跑来观望的。” 唐听雨哑然失笑:“他们在外面,能看到什么?况且师尊要出关,我们身为弟子都不清楚,外人怎会……” 说到这,不禁顿住了,沉吟起来,还真有那种可能性。 当成就太乙真仙,本身存在就突破到不同凡响的境界,天人感应,颇为敏锐,能揣测到一线天机。而且真仙与真仙之间,同样会有所呼应。 赵灵台闭关,要进行大境界突破,成就大罗金仙,此事非同小可,那么事到临头,别的真仙心血来潮,有所感应,一点不稀奇。然后风声传出,偌大仙域都会传遍开来。 唐听雨喃喃道:“如果师尊真得出关在即,恐怕不用多久,西方世界的佛陀罗汉、东胜神洲的妖王们,还有别的真仙,他们都会前来拜会的。” 许君道:“我便是担心这事。” 灵台剑派固然炙手可热,但根基主要建立在赵灵台身上。他不出关,各路大能前来,弟子们负责接待,可就有点吃力了。 唐听雨安慰道:“不用担心,师尊学究天人,很多事情,也许早在他计算当中,不会出纰漏的。” 想到师尊,许君顿时安然,嫣然一笑:“说得也是。” 正说着,猛地有所觉,立刻转头去看。几乎同时,唐听雨亦是一般动作。 她们看往洞天的后方,那儿正是师尊的闭关之处。 有气息蓬发,直冲九天。九天之上,似有回应,有异花飘洒而下,又有鹤鸣,声音蕴含无穷玄妙,仿佛能传遍仙域。 在那遥远的九天之上,层层波动,不辨时空,似乎每一寸的地方,都蕴含着玄奥的符文道则…… 此等异象,便足以说明许多了。 许君与唐听雨对视一眼,欢欣地笑起来,异口同声道:“师尊出关了!” 说着,飞快地起身,朝着那边跑了过去……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