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自大不列颠》 主角们的秘密 1、我的名字! 我的母亲是犹太人,父亲则是中国浙江人,所以我和姐姐都有两个名字,虽然有时候会觉得别扭,大家慢慢会习惯的哦! 我的英文名在拉丁语中是‘月光下的月桂树’的意思,翻译成中文似乎很有诗意,实际上和‘翠枝’、‘桂香’这样的火星名差不多啦! 费婀娜就更惨了,她的英文名是‘犹太女神’的意思,小时候常被同学取笑,幸好她的神经比较大条,一点也不在乎这种小事。 2、古代的李闲庭到底是男是女? 他自己跳出来说是男生,可是见过他的人,都被他的倾城美貌迷得神魂颠倒,害得我不断替他赶走那些狂蜂浪蝶,感觉好累哦! 刚见面的时候我们相互猜忌,谁都不知道对方的底细,到后来才发现,他是个性格刚毅、有所担当的男子,即使是重病在身,也能毅然拔下射中他的那支箭,真是迷死人了!(拿箭射他的可不是丘比特!!) 3、李幕白为什么那么黑? 天生的!不然怎么会羡慕别人白! 4、我是否应该原谅理查德? 如果他的心肠好一点,直接告诉我要去古代旅行啦,我自然会高高兴兴的、拎着各种高科技产品和土特产去拜访他的丈母娘;结果他一声不吭地推我下水,竟害的我如此落魄! 不过我还是原谅了他,毕竟他的出发点是纯善的!为了让时光交错中的女友回到自己身边,在这三年中他的眉心从未舒展过!想来他一定是经过了痛苦挣扎,才牺牲了我来成全他们的爱情! 可惜事与愿违,越是执着就越是得不到!唉! 第一章 我的名字 2010年,8月的伦敦,热得象火炉一样! “轩儿,轩儿,你在哪里?你可知道我在等你——”那声音嘶哑低沉,缠绵而又悲伤,是一个孤单的恋人滴着血的呼唤!真不知道他是谁,为什么会如此深情地呢喃着我的名字? 我迷迷糊糊地赖在床上,心里难受极了,紧闭着双眼直想哭。 忽然感觉有人来到我的床边,喘着气对着我的耳朵说道:“狄阿德娜宝贝,快起来和我私奔吧!快点!” 这句话一下子就把我拉回到现实中了!说话的正是我的邻居菲利普 霍顿,金发碧眼、帅到掉渣却又缺根筋的英伦男生,是我青梅竹马的玩伴。 我攥紧拳头强忍住怒火,呼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咬牙说道:“菲利普 霍顿先生,能不能请你不要再扮演罗密欧了?顺着水管爬到三楼我的房间是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如果被邻居们看到了——” 还没等我说完,菲利普对我来个超级熊抱:“天呐!我已经24小时没有这样抱着你了,狄阿德娜!你穿睡衣的样子真象个天使!” 我想都没想,下意识地使出防狼秘笈中的‘空手套白狼’这招,一记右勾拳打在他的腮帮上,痛得他放开紧抱着我的手,捂着腮帮蹲在地上,楚楚可怜地说道:“你就不能轻一点吗?每次都这么痛!” “你就不能学聪明点吗?每次都惹我生气!明知道我为了考进圣保罗医学院,这些天拼命温习准备考试,昨天终于考完最后三科,我都快断气了,你居然一大早就爬到我房间来胡闹。” 说着说着,我的眼泪竟然流下来了,吓得菲利普跪在地上,手足无措地拿起我的床单给我擦眼泪:“对不起对不起!看在上帝的份上,狄阿德娜别哭了!我发誓不再开这种无聊的玩笑了!” “懒得理你。”我甩开他的手,泪眼朦胧地白了他一眼,说道:“我最近老是听见有人在喊我的中文名字,听起来很悲伤,心里特别难过!” 菲利普皱着眉,磕磕碰碰的用中文说道:“你的中文名字?就是你父亲给你和你的双胞胎姐姐取的一个中文词组,非常饶舌的那个‘闲庭散步,雅轩笑猪’?” “拜托!教了你多少次都记不住,是‘闲庭信步,雅轩小筑’!” 他又故意用蹩脚的中文说出‘李雅轩’三个字,听起来好象是鹧鸪鸟在草丛里下蛋时发出的叫声,我忍不住笑了起来:“拜托!别逗我笑了!一哭一笑的腮帮很酸啊!” “你微笑的样子真美!”他忽然非常绅士地在我的手背上吻了一下,又用脸颊贴了贴我的脸,正色道:“你总是觉得我在开玩笑,其实我从一开始就是真心——” 比我早7分钟出生的双胞胎姐姐费婀娜,不敲门就冲进我的房间:“嗨!老妹!”她一看到菲利普,立即夸张地喊道:“菲力,你一大早出现在我妹的房间里,该不会是——” “他是刚才爬墙进来的!”我相当无语,指着门说道:“拜托你们两个都给我出去!我要睡觉!” 虽然我姐姐的中文名字是李闲庭,不过大家更喜欢叫她的英文名字。菲利普笑着对费婀娜说道:“你能不能先离开?我正在向你妹妹求婚呢!” 第二章 人人都爱理查德 费婀娜嬉皮笑脸地说道:“我看还是你先离开吧!楼下有个真正的罗密欧在等着我妹妹呢!” 她撇了撇嘴,对我说道:“理查德来了哦,他说和你约好了一起去摄影棚。既然你要睡觉——”她说到一半便转身离开了。 我立即慌了手脚,赶紧从床上爬下来喊道:“李闲庭小姐!我错了,不该对您发脾气!对不起——”天啊!她不会真的把理查德赶走了吧? “她已经走远了!”菲利普瞪着他的蓝眼睛,气呼呼地说道,“你都累成这样,还去和理查德约会?别去了好不好?” 虽然知道他是一番好意,但我还是冲着他喊道:“你知道我很累,还爬到我房间来唧唧歪歪、没完没了!出去!想赖在这儿看我换衣服吗?” 菲利普大笑着怪叫道:“要看要看!”被我一脚踹了出去。 我冲着门外的他喝道:“哪儿凉快呆哪儿去!”连忙跳进浴室开始洗漱。 理查德坐在靠近窗户的沙发上,心事重重地看着窗外。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他乌黑闪亮的头发上,照在他黑色深邃的眼眸里,却无法照亮他的内心。 其实我在很早以前就知道了,他,一直深爱着他的前任女友,那个美丽的亚裔少女,他对她的思念从未间断过。而我,只不过是眉眼间长得有点象她的替代品。 他是圣保罗学院大学部医学系的全优生,同时还担任心理学系的助教,被教授们称为‘全能机器’,是所有人瞩目的焦点。他有着俊朗的东方面孔,忧郁的表情,再加上温文尔雅的性格,真不知道迷倒了多少金发碧眼的学姐学妹们。 三年前我刚考进圣保罗高中部时,曾和班上的伙伴组成了‘理查德后援会’,专门收集与他有关的情报,再编成册卖给其他女生。就是那时候他的女友离奇失踪了,大家特别关注他的一举一动,于是我靠贩卖情报赚了一大笔钞票。 可是没过多久后援会就倒闭了。因为我每天只顾着跟踪理查德,编辑资料和影印文件,使我的全部成绩都在c以下,被老师狠狠地教训了一顿之后,理查德学长居然跑到我的高一(3)班,当着全班同学对我说道:“别再做愚蠢的事情了!跟我去图书馆!” 从此摇身一变,我们从明星和狗仔队的关系变成私人教师和乖乖女。 大起大落的巨变让我不知所措,连大家误以为我们是情侣这件事,我都没有对谁解释过。上帝才知道,我们的‘约会’除了补课还是补课,他的眼睛只看着书本。 理查德总是很有耐心的教我,直到我完全听明白为止;课余他也会讲一些医学常识和中国古代史作为调剂(全优生的不良爱好)。有时候我真觉得奇怪,他根本不喜欢我,为什么又要接近我帮助我呢?学院里也有很多比我优秀、长的更象‘她’的女孩,他却偏偏选中我。 不管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我暗自下了决心,一定要代替他那位离奇失踪的女友,投入我全部的爱去爱他,哪怕得不到任何回报。 第三章 两个电灯泡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我洗漱之后,还稍微打扮了一下,梳了个简单飘逸的公主髻,戴上从旧货市场淘来的中国簪,一步一摇的,心情好极了。 “老妹,你,”费婀娜却捂着嘴惊恐地说道:“小心——” 家里的暹罗猫狄克早已盯上了我那摇摇晃晃的头簪,一个猛扑就往我头上一窜,想要叼走那支簪子。 我躲避不及,脚步一乱身子便歪向茶几,眼看就要撞上去了! “唉呀!”紧紧抱住我的身体的人,自然不会是理查德。菲利普乘机当着理查德的面,搂着我的肩膀在我的脸上吻了又吻,还捉狭地说道:“请叫我罗密欧 霍顿。” 我连忙甩开他的胳膊,又瞪了他一眼。 理查德微微一笑,费婀娜却是快人快语地说道:“嘿!老妹!你怎么也开始弱不禁风啦?平时你遇到这种情况,早就揪着狄克的尾巴一阵狂扁了。” 菲利普嚷嚷道:“狄阿德娜身体不舒服,她头疼的厉害,不能出门了。” “菲力别瞎说,只是有点幻听罢了,考试后遗症。”我赶紧纠正菲利普的慌话,对理查德说道:“我们出发吧!” 费婀娜用胳膊捅了捅我,说道:“李雅轩小姐,你们去摄影棚是拍婚纱照吗?别忘了你才刚满16岁哦!” 我羞红了脸,大怒道:“你们想到哪儿去了!李闲庭小姐,你收拾好自己的房间了吗?菲利普,你让我帮你写的,关于中国明朝皇帝兴趣爱好的论文,赶紧拿去交给斯宾森教授,他催你不止一两天了!” 菲利普大声说道:“那就再让他等等吧!反正我要跟着你,不然你又摔倒的话谁扶啊?” 费婀娜大叫道:“我是你姐,你还敢命令我?我也要去。” 理查德平静地说道:“那就一起来吧,车子刚好够坐。”拿出车钥匙在我们面前晃了晃。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当费婀娜喊出我的中文名字时,理查德浑身一颤,脸色苍白极了,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转身就去取车。 菲利普和费婀娜这两个家伙真的跟着我们上了车,期间菲利普还十分卖力地替我和费婀娜打开车门,等我们都坐好之后才跳进来。我恨得牙痒痒却又不好发作,只能闭着眼睛想象一下拿皮鞭抽打他们的情景。 一转眼的功夫,我坐在车上睡着了。刚才确实应该听菲力的话,推掉这次约会,可是我两个月前就答应了理查德,帮他父亲负责的一个展出拍些宣传用的照片。如果不是接二连三的考试,我是不会忘记这么重要的事情。 “轩儿,轩儿!”那呼喊声又来了,似乎就在耳边,却没有任何感情掺杂在里面,和刚才的声音完全不一样。 我咻的一下清醒了,这才意识到是理查德边开车边对着后视镜里的我说话,他向来都是称呼我的中文名字。 他见我醒来了,说道:“我看我们还是改期吧!” “不能改不能改!这么有意义的事情怎么能向后推呢?”费婀娜一脸的兴奋,抢着说道:“原来是要穿古装拍写真啊,而且还要做成中国文物展的宣传海报!老妹你真坏啊,这么好玩的事情为什么瞒着我啊?哦!我知道了,我们俩长得一模一样,你怕我抢了你的风头对不对?” 第四章 露出破绽 理查德说道:“是我让轩儿不要告诉你们的,因为还要从定妆照片中选出最能衬托玉簪的古典气质的女孩。” “哼!怪不得前几天说什么也要把金发染成黑色,居然是为了这事!不是我打击你们,我可知道很多关于这个展出的负面消息哦!”菲利普睨了一眼和他并排的理查德,故意不说下去。 我和费婀娜异口同声地说道:“什么消息?” 理查德看了菲利普一眼,淡淡地说道:“既然两位小姐这么想知道,你就说吧。” 菲利普神秘兮兮地说道:“这次的中国文物展里有个镇展之宝,是一支唐朝的玉簪,由一位天神级的工匠打造的呢!他的名字是什么来着?!鲁班?” 费婀娜白了菲利普一眼,说道:“鲁班是唐朝时期的人吗?亏你还选修中文!” 菲利普笑道:“别着急,听我说完嘛。” 他不紧不慢地说了下去。原来是唐朝的一位神匠,象鲁班一样制造过许多奇特的东西,比如会飞的鸟、能自己行走的车之类的。后来这人自称遇仙,仙人送给他一枚奇石,佩带在身上能祛病消灾、益寿延年。于是神匠把石头镶在他刚打磨成型的玉簪子上面,“世人观之,皆惊为天物。怎么样?我连文言文都会说了哦!”菲利普满脸得意地看着我。 我笑着对菲利普说道:“这些报纸里都有写啊,你到底想说什么嘛?” 菲利普嘿嘿笑了两声,说道:“什么事情都瞒不了李雅轩小姐。”话刚落音,我们坐着的汽车突然向路边的人行道驶去,直到两个前轮都骑上人行道才停了下来。 “哇!理查德你疯啦!怎么突然乱打方向盘?你到底会不会开车啊!”菲利普惊魂未定,大声叱责理查德。 我的直觉没有错,理查德只要听到我的中文名字,就表现的特别奇怪。不对啊,他早就知道我是李雅轩,而且一直唤我作‘轩儿’,怎么今天会这样? “对不起!刚才,在想其他的事情,所以,有点——”理查德支支吾吾地解释了一下,把车开回到车行道,又恢复常态了。 幸好我们都没有受伤,于是菲利普兴致勃勃地继续讲了起来:“哎呀!把我吓得都不记得讲到哪儿了?对了,这玉簪是十六年前在中国浙江出土的,当时就送到理查德老爹的玉石研究所里,让一群笨蛋围着它转。可是到今天也没有研究出个所以然来。现在中国政府要收回研究权,把玉簪押运回国,于是在出发前办了这个展出。” 理查德说道:“研究一些未知的事物,并不是勤奋就会有所收获,有时候还需要运气,甚至勇气。” 费婀娜扯着我的袖子兴奋地说道:“哇!这么神秘!太帅了!菲力这么一说我更想去看看了,拜托理查德老兄再开快一些好吗?” 菲利普本想奚落一下理查德,顺便打消我们的积极性,结果适得其反,被费婀娜抢白一通之后,连话也不想说了,气呼呼的坐在位子上。 理查德微微笑了笑,安静地继续开车,很快就到了伦敦国立会展中心。 这座哥特式古老建筑物耸立在伦敦市中心,有很多重量级的国际会议都在这里举行。大英博物馆和玉石研究所的人为了这次展出,租下了会展中心的整个西厅,摄影棚也是设在这儿。 第五章 隐瞒 一名荷枪实弹的军官拦住我们,旁边还站着几个同样装束的军人。 “请出示您的证件。”军人叔叔向我们行了一个很标准的军礼。菲利普吐了吐舌头,说道:“这儿离展厅还远着呢,就开始检查证件了啊?” 理查德走上前去,指着我说道:“这位小姐是文物展的形象大使,那两个是我的朋友,让他们进去吧!” 那酷酷的军官非常严肃的思量了一番,又看了看理查德,便抬手示意我们进去。 费婀娜高兴的跳起来,象个孩子似的搂着理查德,说道:“哇!理查德你太帅了!”理查德的脸转眼就变得通红,却没有制止她。 “别闹了费婀娜。”菲力笑着抓住费婀娜的胳膊,对我说:“狄阿德娜,快来阻止你姐姐,不然她要变成那只著名的猴子了。” “好啊菲力,你用中文来讽刺我是孙悟空,不想活了是不是?”费婀娜反手一挥,运用擒拿手中的基本招数,把菲力的双手虚绑在他的后背上。 “女侠饶命!”费婀娜下手没有轻重,菲力吃痛,大呼小叫了起来,那几个军人紧张的端起手中的枪。 “你们别闹了。”我一手拽着一个,抬头问理查德:“我们没有出入证就进去,不会有问题吧?”万一发生盗窃事件的话,把我们全部卖掉也赔不起千分之一啊! “放心吧!”他整理好被费婀娜弄乱的衬衫,领着我们走进会展中心。 我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心中的不安愈来愈强烈。今天的理查德的确很奇怪呢!不苟言笑的他,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放纵费婀娜的无礼——难道,难道我是在吃醋,天呐!对方可是我的双生姐妹啊!想着想着,头还真的痛起来了。 “怎么了?还是不舒服吗?”菲力关切地望着我,这才发现他紧握着我的手。我用力地想要甩开,他却不肯放松,反而越握越紧。 突然在我们面前出现了一个胖胖的亚裔女孩,她穿着会展中心工作人员的制服,夸张地看着我说道:“你就是李雅轩小姐?哇!实在是太漂亮了!”她又看了看我身后的费婀娜,更加惊讶地睁大眼睛,说道:“难道你是李闲——” 理查德急忙对那个女孩说道:“李小姐的服装道具都准备好了吗?”她才缓过神笑了笑,对我说道:“我是负责化妆的玛利亚,一切都准备好了,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太奇怪了,理查德到底想隐瞒什么?玛利亚看到我们的古怪表情,让我对她的身份充满好奇。我也发现她和理查德的对话中使用了很多俚语,说明他们的关系非比寻常,可是从没听理查德说起过她。 一想到这里,我感到很沮丧:“理查德除了帮我补习,从没说过学习以外的任何一件事情,在他心中,我不过是个顽皮的学生,根本不是别人口中的现任女友。还是不要打听算了。” 我终于把手从菲利普的手中抽出来,坐在化妆镜前面,对玛利亚报以一笑,说道:“好的,谢谢你。”玛利亚拿出化妆的工具,开始在我的脸上涂抹。 菲力静静地看了我一眼,就和理查德一起离开了这间化妆室。看着他的背影,我觉得很对不起他。 第六章 镜子里的少女 菲利普长得很帅,金发碧眼又身材高挑,脸上总是挂着笑容,是个非常阳光的大男生。 他和我,是青梅竹马的至交,也常常半真半嗔地向我示爱,可是他那种老是长不大的性格让我倍感头疼,我总想把他和神经大条的费婀娜撮合在一起,可是费婀娜对他也不来电,真是姐妹同心。 “你的皮肤真好,像陶瓷娃娃一样哦!”化妆师总是喜欢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人聊天,玛利亚也是一样,“你的五官也很立体哦,你不是纯粹的亚裔对吗?” “我的母亲是犹太人。”我淡淡地回答。英国的浑血儿并不多,何况我和费婀娜又是双生姐妹,我们一同出现时常常被人围观,好像耍猴一样。 玛利亚笑着继续说道:“这样啊,看来你继承了两个民族的优点呢。” “还好啦。”我闭上眼睛,好让她用刷子给我涂上眼影,心里总觉得好累啊。玛利亚也感受到我的情绪,就没再说什么了。 周围静悄悄的。 突然听得一阵细微的水流声,在这临时隔出来的化妆室里回旋,感觉好诡异呢。 本已经昏昏欲睡的我,吓得睁大了双眼,可是眼前的情景更让我毛骨悚然,镜子里赫然出现一个穿着中国古代盛装的少女,正惊恐地望着我。 “李小姐!李小姐!”玛利亚说道,“出了什么问题吗?” 这时我才清醒过来,原来是玛利亚帮我化好了妆,还在我身上披上了指定的服装。镜子里的少女正是自己。 “我看你睡着了,就帮你披一下。现在我们来换衣服吧。” “对不起,我睡了很久吗?” “还好。昨晚没休息好吗?”她关切的看着我。 这时又传来哗哗的水声,玛利亚解释道:“是展览大厅那边的水流声。为了配合展出,特地造了很豪华的布景呢,有山有水的,很是漂亮。”她的英语发音很奇怪,软绵绵的却很好听。我正要问她会不会中文的时候,费婀娜打开了化妆室的门。 “我说——”费婀娜突然窜到我眼前,吹了声口哨,“喔哦!这还是我的那个缺根筋、傻呵呵又暴力倾向的老妹吗?” “说什么呢?”我正要敲她的脑门,忽然看到理查德斜靠在化妆室的门框边,正静静地看着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又看到了什么。反正我的脸一红,转过身不再和费婀娜打闹。 费婀娜笑嘻嘻的指着我说道:“理查德,想不到吧,我妹变身成中国的公主了。好美哦!连我这个姐姐都忍不住动了凡心呢!” 我被她称赞得羞赫难当,赶紧悄悄地瞄了理查德一眼。 理查德并没有任何表示,也没有走进房间,这一刻仿佛连时间也都凝固了。当我再次看向他时,他仍然安静地看着我,只是他的目光透过我的身体,看到了另外的一个人。 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可是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 “哇!太漂亮了!好象是古代的神仙呢。”菲利普不知什么时候从理查德的身后挤进来。 “是仙女吧!”费婀娜白了他一眼,偷偷伸出脚绊倒了菲利普,害的他手舞足蹈、大声嚷嚷起来,再一次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第七章 真假玉簪 理查德定了定神,说道:“玛利亚,去把李小姐的簪子取来。” “已经准备好了,喏,就在这儿。”玛利亚随手把首饰盒里的玉簪交给理查德。他低着头接过簪子,默默地走到我眼前,我紧张极了,以为他要帮我戴上去,哪想到他只是拿着簪子看了两眼,又把它还给玛利亚。 费婀娜跳过来,盯着这支玉簪拼命看,说道:“哇!太帅了!头一次距离文物这么近哦!以前都要隔着玻璃看呢!” 我也仔细地看着这支玉簪,它的确很美,簪头是司水的神兽趴蝮(八夏),造型古拙而优美,配合玉的圆润通透,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倒是神兽嘴里含着的那枚石头,很普通圆圆的小黑石头,在河边有很多的那种,根本不像菲利普刚才描述的奇石。如果不是传说中的镇展之宝,我根本不会多看它两眼;还说什么奇石,纯粹是噱头。 玛利亚笑着说道:“这只是赝品了啦!做得确实很逼真,为了拍照专门找人订做的。真正的那支还在保险柜里呢,只有展出的时候才能看到,不然弄丢就糟了。” “这样哦!那拍完照能不能送给我们呢?反正也是赝品!”费婀娜高兴地说道。 “这个嘛——”玛利亚的笑容有些僵硬,幸好费婀娜没有继续纠缠这个问题,说道:“让我来帮我妹戴上好吗?感觉我妹妹好像要出嫁了!”说着对理查德眨了眨眼。 “当然可以了!喏,插在这边比较醒目,不会和其它珠花混在一起。摄影师也准备好啦,我们这就过去好吗?” “yahoo~!”菲利普和费婀娜怪叫着跑在我们的前面,完全不在意工作人员的诧异眼光。 我的脸红了又红,真是无地自容了! 我们一进入展厅,那充满异域风情的景象扑面而来,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好象走进了中国古代的宫殿里。费婀娜在我化妆的时候已经来看过一次了,但还是夸张地张大了嘴,一脸陶醉的样子。 “怎么了?李小姐,你们姐妹俩从没见过这样的景致吗?”玛利亚显然很在意我们的想法。 费婀娜说道:“是啊,我和妹妹从没有回国去看一看呢。这样的房子啊、小桥流水什么的都觉得好新鲜。” “哎呀!那真是好可惜啊!中国很美的哦!这点理查德最清楚哦!” 她总是笑眯眯的打量着我们,害得我越来越紧张。 我一紧张就容易出错,特别是穿着这古装长裙,一直拖到地上,和拖把没什么分别,才走了几步就差点被绊倒。 “这么麻烦的裙子,把它撩起来吧。”费婀娜一边说一边动手撩起我的长裙,一直跟在我们后面的玛利亚赶紧制止了她,“这可不行。在中国的古代,女孩子连鞋尖都不能露出来呢。” 我看她一脸认真的样子,解释道:“因为我们平时都穿热裤,很少有机会穿裙子,所以有点不习惯。我想我走一会儿就习惯了。” 菲力赶紧说道:“我平时就让你多穿穿裙子,看吧,这会儿想起佛祖的大腿了吧!?” “是‘临时抱佛脚’!”玛利亚笑得弯下腰来,对我说道:“没关系,过会儿李小姐只要坐在这个地方拍照就可以了,不习惯也不用勉强。” 第八章 落水 费婀娜立即喊了起来:“不是吧!中国人把夹在柱子中间的木板当作椅子!连个靠背都没有!” 玛利亚的脸上又显出了难堪的表情,我赶紧坐在这块木板上,笑道:“很好啊!我觉得很舒服呢!既可以休息又可以观赏水里的鱼,古人可真懂得享受。” “什么嘛!这水有没有没过我的脚踝还是个问题呢,怎么会有鱼呢?” 我心里真恨自己,明知道费婀娜说话不用大脑、口无遮拦,为什么刚才不阻止理查德呢?带她来这里胡闹一通,害得我的头越来越痛了。 一名工作人员跑过来,对玛利亚耳语了几句,玛利亚顿时表情凝重脸色苍白,慌慌张张地跟着那人离开了。 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都看向理查德,他平静地对菲利普和费婀娜说道:“摄影师马上过来了,我们先离开吧。”还没等他们有所反应,就被他推着走到一边去了。 剩下我孤零零地坐在布景的亭子里,百无聊赖之余就开始胡思乱想起来:“玛利亚怎么会被带走呢?难道在拍摄中她不要帮我补妆吗?摄影师又在哪里呢?为什么还没看到其他人?” 我满脑子都在思量着这些事,丝毫没察觉背后站着一个人。那人猛的一推,毫无防备的我就这样华丽丽的掉进脚下的水池里了。 妈妈眯呀,众目睽睽之下竟然有人这样恶作剧,要知道这个水池里的水根本就少的可怜;我会鼻青脸肿还是脑袋开花呢,估计只有哈姆雷特才知道。 一阵彻骨的寒冷侵蚀了我所有的神经末梢,但它们反馈给大脑一条更可怕的讯息——我不是掉进展厅的小水池里,而是整个人浸泡在一个深不可测的大水库里面。冰冷的水转瞬就没过我的头顶,身体周围都是细长的水草和含糊不清的浮游物,我还来不及想一想这是怎么回事,就深深的呛了一口水,还好本能的求生意识指挥我的手脚向水面划去。 就在我快要接近水面的时候,突然碰触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我下意识地转过头一看,一个苍白的少女的面孔就出现在我的眼前,正是刚才在镜子里看到的那个少女。 然而这次看到的绝对不是幻影;她的双手紧紧的缠住了我的头发,混乱中我甚至看到她也戴着一只款式相同的玉簪。妈妈眯呀,我的魂魄顿时就飞到了九霄云外,手脚也乱了方寸,想要摆脱她却越缠越紧,直到肺里的最后一点氧气消耗殆尽的时候,整个身体一直往下沉。 怎么会这样?我要死了,我要死了,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死掉了?菲利普和费婀娜一定会伤心的,那么,理查德会不会也有点难过呢? 理查德!对了,就在我落水前的那一瞬间,仿佛看到理查德回头看了我一眼。 忽然间水面翻腾了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抓住了缠绕着我的女鬼,连带我一起送往水面上。一离开水,我贪婪的大口呼吸空气,神智也变得清晰,竟然发现自己可以站起来,刚才还深不见底的水现在只到我的腰部,而且水面静悄悄的,无论是女尸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都消失了,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第九章 难道是穿越? 我生怕又有变故,赶紧连滚带爬的冲向岸边,根本来不及考虑更多的问题。 终于爬上了岸,立即感到所穿的古装异常沉重,仿佛那个女鬼还附在我身上,我大叫着跳起来:“救命啊!help me! help me!”可是没有人回答我,只有冷风呼啸着从四面八方赶来。 “理查德!救命啊!”我向四周看去,完全惊呆了,这根本不是展览大厅,而是一个湖泊,一个完全天然的湖泊,周围全是颓废荒凉的枯草,好象是一个还没开发的野地公园。 妈妈咪呀!费婀娜、理查德、菲力,不管是谁请赶紧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狄阿德娜,狄阿德娜,别害怕,没事,没事的。”我冷得发抖,牙齿也咯咯作响,但还是大声的说话来安慰自己,“这是个恶作剧,对,一定是费婀娜和菲力串通好了的恶作剧,你听,他们俩正躲在草丛里笑呢!” 我一边向前走一边大声喊着:“喂,傻瓜们,别以为我会害怕!我是著名的狄阿德娜,圣保罗学院的现任第一才女。你们俩统统给我站出来!” 除了越来越刺骨的寒风和荒凉的风景,没有人回答我。 “你们俩再不出来,我可真要生气了!费婀娜!菲力!别开玩笑了!”我用尽最后的一点力气喊叫着,“理查德!理查德!”但呼啸的风声完全掩盖了我的声音。 我全身湿漉漉地瘫坐在草地上,脑子里一片空白,天色阴沉,好像快要下雨或是下雪了。 “奇怪,我怎么会想到要下雪呢?今天是8月18号,是伦敦最热的时候。”我感到这衣服贴在身上象铁片一样冰冷,“可是这里太冷了,感觉已经到了冬天!那两个笨蛋怎么会把我弄到这么奇怪的地方?理查德就放任他们这样胡闹吗?到底还要不要拍摄?” 我摸了摸脸颊上的妆,只觉得到处粘乎乎的,却怎么也不敢走回水库边照照自己现在的模样。 天色越来越暗,风中好像还夹杂着野兽的呼啸声,充满了诡异。我心里也越来越害怕,为什么没有看到他们中的谁从荒草中冒出来呢? “算了,不管他们了,走回去再说吧!相信这儿距离会展中心不会太远。”其实我十分犹豫,说不定再过一会儿理查德就来了;如果贸然离开的话,两个人错过了可怎么办呢? 又呆坐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人出现,我只能选择离开了,“回到家再打电话跟理查德说清楚,相信他会给我一个答案的!” 我用力爬起来,拎起这又大又湿的拖把裙,费力地走出湖区,凭直觉朝前走去。仔细想想,我被人推到水池的时候,理查德明明带着费婀娜和菲利普走到很远的一个小角落里,怎么可能是他们的恶作剧呢?如果不是恶作剧又会是什么呢?理查德回头看向我的那一眼又说明什么呢?莫名其妙出现在水池里的—— 我忽然想起水里的那个女子,她的容貌又出现在我眼前,顿时心里充满了恐惧,好像她此刻正跟在我身后。 我下意识地回头瞄了一眼,背后和前面一样,都是稀稀拉拉的树丛。我大声对自己说道:“李雅轩小姐,你是圣保罗医学院的预备生!连这点心理承受能力都没有的话,还是及早放弃算了!” 第十章 荒野中的中国式建筑 继续朝前方走吧!指望理查德来找我,还不如把希望交给菲利普,至少他的心里一直有我。 可是走了许久也没有走出这野地公园,放眼望去到处都是荒山荒草,我不禁要问自己,这里还是伦敦吗?我该不会是穿越了吧!? 然而此时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个小黑点,看不出是个什么,但是给了我极大的勇气和希望,连忙加快步伐向那个方向走去。 越是着急就越走不快,我已经被长裙绊倒两次了,全身脏兮兮的,倒是那根仿制的头簪还稳稳当当地簪在头上。 我一想到水池里的女孩也戴着这样的头簪,就想把它扔得远远的,可是见到玛利亚的时候怎么跟她解释呢?这是文物展中用来拍摄的道具,弄丢了可不行。 当我的小宇宙爆发出来的能量也快要用尽时,这才走到那个黑点的前面。 这是一座古朴的房子,仿中国式建筑,小小的,只够一个人住的样子。荒野中怎么会有这样的一座房子呢?又冷又累的我,根本顾不上这些,直接推开虚掩着的门就进去了。 “有人在吗?我迷路了,想在这儿休息一下可以吗?”我太累了,只想找个可以坐下来休息的地方。一进门就看见一尊如来佛像立在佛龛上,造型古朴,表情安详,让我感到特别有安全感。 我坐在佛龛前方的小圆桌旁,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此时我的体力已经严重透支,紧绷的神经一放松,水都来不及送进嘴里,就咚的一声昏倒在圆桌上。 就在此时,理查德出现了,他轻轻走到我的身边,说道:“轩儿轩儿!对不起!”他的身后站着一个腼腆的东方女孩,她的手挽在他的胳膊上是那么的亲热!她露出小小的、苍白的脸庞偷偷地看了我一眼。 “啊——”我浑身战栗着喊叫起来,才发现原来是个噩梦。 妈妈咪呀,我猛的想起来我所经历的一系列古怪遭遇,还睡在一个不知名的小屋里,立即象弹簧一样从椅子上跳起来,警惕地看向四周。 然而清晨温暖的阳光照遍了房子的每个角落,细小的浮尘在一束束的光线里跳舞,佛像也沐浴在阳光中,一切都那么宁静安详,仿佛我所经历的所有事情也只是一场恶梦。 我低头一看,身上仍然穿着那些繁杂的衣裳,它们已经被身体的温度给捂干了,变得皱巴巴的,泥巴和草屑粘得到处都是。这一切并不是梦,不是梦又会是什么呢?难道真的是穿越?我用力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把这不切实际的想法给赶走了。 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不要去想,先看看周围的情况再说。我推开门窗,让阳光完全照进这座精致的屋子里。 就在我睡了一晚的圆桌旁,是一张样式古旧的硬床,这造型象极了我从历史书上看到的中国明清时期的家具;床上还有叠好的被子,方型的枕头,昨天我如果睡在床上的话,可能就不会这么腰酸背痛了,现在后悔也没有用。 圆桌的另一边是一个有许多抽屉的大柜子,每个抽屉上都贴着用楷书撰写的标签,是一些中药的名字。怪不得我进来的时候就觉得特别亲切,满房间都飘散着草药的香味,和圣保罗医学系里的气味一样。 这里是给人疗养用的小型别墅吗?还是新开发的度假村呢?总之象我这样不请自来的客人一定会给主人造成困扰,说不定还会以私闯民宅的罪名告上法庭,到时候我可就百口莫辩了,还是赶紧离开吧。 第十一章 终极暴走 阳光毫不吝啬的照在荒野上,一扫昨日的阴霾,可是我无法怀着郊游的心态欣赏这一切,冷,仍然是刺骨的寒冷,这根本不象是英国的8月。 在玛利亚给我换上古装之前,我穿的是短袖t恤和热裤,稍微走了两步就出了一身汗呢。 我的长裙又被藤蔓勾住了,怎么拽也拽不动,这可是文物展特别定制的服装,做工精良价钱不菲,可不能被划破了。我俯下身去拨弄的时候,竟然发现是一株干枯的千金藤勾住裙摆,它是亚热带多年生落叶藤本植物,可清热解毒,利尿消肿,祛风活络;治疗疟疾,痢疾,风湿痹痛都有很好的效果。 “李小姐,李小姐,你该不会真的穿越了吧?”我的手在发抖,而且抖的相当厉害,“这儿不是英国,英国的野外是长不出这种植物的,这儿是哪里?!” 一抬头,看到荒地里三三两两地长了许多这种藤蔓,我仍然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这太让人匪夷所思了,“不可能!不可能!是我摔进水池的时候撞坏了脑袋,重度脑震荡了,完了完了,就算我考上了圣保罗的医学院,也没办法去读了!” 我喃喃自语着,拖着疲惫的脚步向前走,真希望有人在我后面给我来一记闷棍,让我晕得更彻底一些。可是走了一整天,眼看着太阳快要落山了,竟没有遇到一个人。 又冷,又累,又饿,我的两条腿象是灌满了铅,只能一点点地往前挪动,遇到树林就爬到树上休息一下,路过泉水就用手捧着喝几口,顺便把脸洗一洗提提神,也把风吹乱的头发打理了一下,免得见到我的人会以为我是疯子。天呐! 天黑以后我该在哪儿过夜呢?各种古怪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我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候,我隐约闻到烟味,是火烧树枝时发出的那种气味;我心底升起一丝希望,前面一定有个村庄,一定能遇到人,一定能得救!总之顺着这个气味走准没错。 烟火的气味更浓了些,我遁着这个方向向前走去,错,是向前挪去。忽然间我发现草地上有踩踏过的痕迹,这足以说明,此次暴走的目的地就在前方,我实在摁奈不了心中的狂喜,加快了步伐。 果然踩踏的痕迹越来越明显,渐渐形成了一条羊肠小道,我已经闻到烟火的气味里还夹杂着饭菜的香味。妈妈咪呀,如来佛祖,玉皇大帝,上帝大叔,我向你们保证,我这辈子再也不减肥了。 小路的尽头果然出现了一座房子,又是仿中国式的建筑,飞檐出甍,回廊挂落,看起来十分古朴美观。 难道这儿是山野版的唐人街,怎么连着两处的房子都是这个风格。 我终于走到大门前,发现门也是虚掩着的,和昨晚过夜的房子一样。这儿的治安很不错嘛! “有人吗?有人在吗?”我推开门,自己走了进去,边走边问;也许是因为房子是典型的中国风,所以我自然而然地用中文询问。但是我的声音太小了,自己都听得不是很清楚。 进门就是一个别致的庭院,我惊讶地发现,门里门外完全是不同的景致,刚才走过的草地是冬日萧萧的败景,这儿的花和树却象夏天那样热闹的生长着,一片郁郁葱葱欣欣向荣的模样。 第十二章 遇仙 “有人在吗?”我看起来是在欣赏美景,其实上是在寻找厨房,走了几步之后,忽然感到有什么人正在注视着我;我一扭头,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就在我身后的一棵大树下,半倚着一个穿着古装的白衣女子。 妈妈咪呀!又是女尸!这里是拍摄鬼吹灯的摄影基地吗? 我浑身象筛糠一样直发抖,想逃跑可是两只脚怎么也迈不开步,就这么僵持在那儿。 “冷静!冷静点!”我哆哆嗦嗦的对自己说道:“冷静点!好的!狄阿德娜!冷静了吗?是的!已经好多了对不对?!” 虽然牙齿和舌头不听大脑的使唤,说出来的话含糊不清,不过说完之后我的确是稍微平静了些。 “你不可能再回到荒原上对不对?你刚才闻到饭菜的香味了对不对?你怎么不证实一下就想走呢?你不是想成为圣保罗医学院的学生了,怎么会这么胆小呢?你还是著名的才女狄阿德娜吗?” 每说一句我都点一点头,以坚定自己的想法。 “去看看吧!或许人家只是睡着了,或许她昏倒了,正需要你的帮助。你的护花使命就在眼前!”既然打定了主意,就去看清楚再说吧。 我只能硬着头皮,强迫自己挪过去看一看。也许是我太紧张了,只觉得四周静悄悄的,风停了,饭菜的香味也消失了,只剩下心脏咚咚的跳动声被无限放大,冲击着我的耳膜。 这个女孩斜靠在几块软垫上面,仿佛睡着了,说不定真是睡着而已;如瀑布般流畅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肩上,映衬她雪白的衣裳和白里透红的脸庞,精致的五官象是用汉白玉雕琢出来的艺术品那般美好。 我从没见过这么美的亚裔女孩,根本就是画卷中的仙女,又象是故事里描述的精灵;我不禁看呆了,她到底是鬼、是人、还是传说中的仙女啊? 只有一个方法能得到正解,那就是摸一摸她的脸庞,看看有没有温度。我咬紧牙关,鼓起勇气,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手,这个举动着实需要非凡的勇气,万一她真的没有体温我该怎么办?我只能赌一赌自己的运气。 就在我下定决心排除千难万难,也要搞清楚眼前状况的时候,她竟然缓缓地睁开双眼看着我,就象是被王子唤醒的睡美人那样。 只可惜她看到的不是王子,而是蓬头垢面、蹲在她身旁的我,以及我伸出的那只正要非礼她的爪子,顿时被吓得花容失色。原本白里透红的脸蛋瞬间变得苍白得吓人,然后就开始剧烈咳嗽,刚才还是舒展着的身体也因为巨大的痛苦而蜷缩起来。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手足无措,伸出去的那只手停在半空,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吓唬你的。”以我眼下的这副尊容,把她吓的半死估计是相当轻松,可是她咳得那么厉害,好像是生了什么病的样子。 “你很难受是吗?是不是生病了?”我轻轻扶住她的肩膀,想要给她拍拍背顺口气,可是她象触电似的闪到旁边,大口喘息,断断续续地说道:“这、这病会传染的,请离开——”忽然牙关一咬,嘴唇乌青,竟昏死过去。 第十三章 抱她进房间如何? 这种场景我见得多了,以前和理查德在医院做义工的时候,看到病人常常因为心情激动、剧烈的运动或是咳嗽引发昏厥,理查德都让我单独处理。 我解开紧束在她腰间的腰带,可是这玩意缠缠绕绕的实在是有够复杂,累得我眼冒金星喘不上气。等我用力掐她的‘人中’穴以及按揉‘太阳’穴时,已经毫无力道可言。 试了好一会儿都没有效果,看来只能向其他人求救了。 “快来人啊!有人昏倒了。”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人回应我的呼喊,好像这座房子里只住着她一个人。 现在怎么办?我自己累得快断气了,也不能放任她躺在冰冷的草地上,得把她弄到房间里才可以。 这女孩是我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遇到的第一个人,既然看到她晕倒,我再怎么疲惫也要帮助她。于是先把身上的拖把裙打个结,以免绊倒,再伸手将女孩抱在怀里。“妈妈咪呀,要醒来也别在这时候醒来,产生误会可就不好了。” 只觉得她好瘦,宽大的衣袍包裹着孱弱的身体,还散发浓重的草药气息。我咬紧牙,使出所有的力气把她抱起来,一步步走到台阶上面,每走一步都要停下来喘口气,眼前一阵阵发黑。 刚跨过房间的门槛,我已经撑到极限了,眼前这个少女的脸庞变成星星快速地旋转起来,最后消失在一片黑暗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菲利普嘻嘻哈哈的走了过来,理查德和费婀娜跟在他的后面,我高兴极了,大声嚷嚷起来:“你们跑到哪儿去啦?刚才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我参加马拉松比赛,累得半死的时候,竟然看到了一个非常漂亮的中国女孩。” 菲利普笑着说道:“笨蛋,你遇到仙女了,还不跪下来拜师。” “别逗了菲力牛排!都2010年了,还开这种火星玩笑!哈哈哈——”他老是这样没个正经,现在居然还把那支仿制的玉簪戴在他头上摇啊摇的,笑得我都直不起腰啦。 真是太好笑了,无论什么时候菲利普总是有办法逗我笑,即使是在我父母去世的时候也是这样,让我满含着眼泪,笑着看他们下葬! 忽然醒了,就这么突然地醒来,没有半点前兆。我黯然神伤,为什么不再多睡一会儿呢,费婀娜似乎还有话要对我说呢! 我很清醒,知道自己还在那座古老的房子里,睡在门槛旁边的地板上,就是昨天我昏倒的地方,只不过身上多了条薄毯,身下压着块作为床单的白布。 那个漂亮的东方女孩早就不知去向了,这些东西应该是她帮我准备的。 一抬眼,看见一个小茶几上摆着碗和盘子,里面的饭菜还微微冒着热气,我的眼睛里也升起了一团雾气;很快就听到眼泪掉在衣服上发出的细微声响。起初还是默默地流眼泪,到后来干脆放开嗓子鬼哭狼嚎了起来。 我一直不敢面对事实,到现在不得不承认,在我掉进展厅水池的那一瞬间,发生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或许就是小说里所写的穿越吧?我不敢确定,但也不能排除这个可能,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可能性似乎也越来越大。 第十四章 谁敢惹我? 觉得哭够了,直接抹干眼泪把茶几上的饭菜一扫而光,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盘子,接下来叠好被子床单,整整齐齐地摆在原地。 那个女孩说自己得了传染病,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我隐约觉得她相当排斥我这个陌生人。还是先离开吧,遇到了其他的人再打听清楚状况,心中的疑惑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请原谅我的不告而别。”我安静地走出这所房子,在关上大门的时候,我的心里默念着,希望她能感知我的心情。 我顺着那条歪歪扭扭的羊肠小道继续走了下去,然而这个地方真是有够荒凉,又走了大半天还是没个人影,草倒是越来越高,难道是我的身体越来越小?我从鬼吹灯穿越到小人国了? 正胡思乱想着,一匹马就在我的眼皮前扬起了前蹄,转瞬便要踢在我身上了,饶是聪明机灵的我也没办法躲闪开,干脆就愣在那儿一动不动。 “你作死啊!胆敢惊了老子的马。”一声粗野的呼喝在耳旁响起,手臂上一阵火辣辣的疼。原来骑马的人自己控制住了马匹,反倒是挥起马鞭朝我打来,边打边骂道:“臭叫化,你的十条贱命也抵不了我的一副马嚼头,还敢来这里现世。” 我疼得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直到听见周围许多人哄笑的声音,才明白自己的处境,却又挨了一鞭子,整个人被掀倒在地上,嘴里泛出一股甜腥味,很快便有几滴血从嘴角流了出来。 “你太不讲理了!在我报警前请你下来道歉!”我扯着嗓子,恨恨地说道。可是仔细一看,这些人竟然和我一样,都穿着长襟宽袍的古代服装。 我的心里顿时害怕了起来,看来这次真是如假包换地穿越了!口中却说道:“你们也是展出的工作人员?” 转瞬间,周围那些穿古装的人嘻嘻哈哈的笑成一团,好像我是马戏团的小丑。那个骑马的野蛮人从马背上跳下来,言语轻浮地说道:“原来还是个小娘子啊,哎呀,真是对不住的很呐。”说着就走上前来,色迷迷地把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这个彪形大汉整整比我高一个头,满脸横肉嬉皮笑脸的模样,看着真叫人恶心。我来不及躲闪,竟让他轻易抓住了袖子;眼看他的手就要蹭到我的脸上,我飞起一脚直中他的要害,那架势、那力道,绝对是专业级的,喝道:“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圣保罗太妹榜排名第一的超级才女小太妹!外号玉面超人是也!想找我的茬,趁早回去修炼个一千八百年再说!” 那人脸色煞青,蹲在地上不能言语。 “怎么?还有人想帮他出头是吗?尽管放马过来啊!打群架是姑奶奶的强项!”我学电视里演的黑帮那样,低着头,用眼角缓缓地把周围的人都扫描了一遍,唬得那帮群众演员都后退了几步。 其实我心里害怕的不得了,说什么太妹之类的纯属壮胆;除了体育老师教的那一记飞腿防身术,我只会读书和考试。妈妈咪呀,接下来该怎么办呢?我又把众人扫描了一遍,越来越感到黔驴技穷是多么可悲。 第十五章 关进古代的牢房里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一声响亮的鸭公嗓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大家一齐朝那个方向看去,只见急匆匆地走来一个瘦小却又衣着光鲜的人,后面跟着一大帮抬着‘肃静’‘回避’招牌的下人。 我简直要昏倒了,他们分明穿着明朝初年,朱元璋那个时代的官服!特别是为首的那个鸭公嗓大叔,他的官服补子上绣的是黄鹂鸟,也就是八品县丞(副县长)的身份标志,看一眼就不会弄错。 “太奇怪了!无论是游泳技巧,还是识别千金藤的方法,或是为昏厥的患者治疗,甚至认知明朝官服的级别,这些都是理查德教我的呀!他经常说,聪明的女孩一定要博学,所以在补课之余讲了很多这样的知识!” 他从三年前就开始教我这些了,没想到今天全都派上用场! 我还来不及细想,这个贼眉鼠眼的八品县丞鸭公叔,自顾自地对这帮人喊叫起来:“哎呀呀!郑大官人!您怎么对下官行此大礼!真是折煞下官了。哎呀呀,你们这帮猴崽子,也不来劝一劝郑大官人,还在一旁傻看!仔细一个个的送进衙门里!”他也不顾大家的反应,立即把目光投向我身上。 “哎呀呀!哎呀呀!”这位大叔急速绕着我走了两圈,我的头都被他绕昏了,正要张口说话,只听得他厉声大叫道:“来人,给我把这个贼婆娘绑起来,押送县衙大牢。其他人等一律带回县衙问话。” “等一下!大叔,是这么回事——”我正要解释,一个衙役装束的人抓起地上的一团泥巴就往我嘴里塞,一股腥臭直冲脑门,整个人完全懵了,浑浑噩噩地被人五花大绑带进了什么县衙大牢。 昏暗的牢房里,散发浓烈的死亡气息。 我被绑的像个粽子似的关在里面,马鞭抽过的伤口隐隐作痛,嘴里还余留着臭烘烘的泥巴味。“天啊!这是怎么回事啊?”我喃喃自语。 从水池遇鬼到终极暴走,再就是倾城少女、老淫棍、鸭公叔的闪亮登场;冷静地分析了之后,再分析一遍,终于可以确定一件事,我穿越了。 妈妈咪呀!我是理查德一手扶植起来的,圣保罗学院才女排行榜的榜魁,外号读书考试机器,怎么会是我穿越呢?我真想用力揪自己的头发让自己清醒,只可惜手脚绑得太结实。 牢房外的走廊上站着几个女牢头,看见我被押进来,兴奋的象过年似的,“哟,新来的?” “是啊,明天就要过堂呢。” “你还不知道吧,她把那个卖猪肉的郑屠——嘻嘻—哈哈”这些女人紧凑在一起,低声耳语,转眼又爆发出刺耳的哄笑声,真是有够八卦的。 其中有一个人回望了我一眼,看到我也正看着她,大声呼喝起来:“看什么看,臭婆娘,低下头去。” “你看到了吗?”另一个人问道。 “看是看见了,不过看的不是很清楚,哼,谁知道——”她们又开始窃窃私语,越说越兴奋,却什么也听不清。 我大致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身无分文,失去自由,等待明天的不公正裁决。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做呢?一头撞墙死了干净?还是苦苦哀求她们带我逃狱? 第十六章 开堂审案 一个牢头端了个大碗走进来,说道:“喂喂!吃饭了!你以为自己是小姐啊,吃饭还要三催四请!?” 我一咕噜爬起来,心道:“哇,有饭吃?待遇不错哦,早晨在那个美眉家吃的那点东西早就消耗殆尽,现在正饿着呢。” 那牢头鄙视地说道:“你看看,你看看,跟个饿鬼似的,怪不得什么都偷。” 另一个赶紧打断她的话:“你瞎说什么呢!闭嘴!” 我什么也没听见,眼睛死死地盯着那碗饭。 牢头解开了绑在我手上的绳索,当绳子摩擦到伤口的时候,那叫一个疼啊!我龇牙咧嘴地吃完碗里的饭,那叫一个饿呀。 正因为有这些八卦牢头在牢房四周守着,不象在荒野上那么孤单了;我吃完饭倒头就睡,还觉得特别安心呢。 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罢,我实在累坏了。 醒来之后才觉得好害怕,等待我的命运会是怎样的呢?昨天鸭公叔自称下官,又叫那个屠夫是什么大官人,完了,我死定了。 以前看过的中国古代史里,记载了数不清的昏官酷吏和他们血淋淋的审判,连王公贵胄都不能幸免,更不用说象我这样的弱势女子了,完了,我的人生走到尽头了,唯一的悬念就是他们会用怎样的酷刑对付我呢?! 我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也走到了现在,不管前面有什么样的可怕事情在等着我,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和牢房一样昏暗的县衙大厅,真的象电视里演的一样,有匾额、衙役和昨天的县丞大人鸭公叔,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我被押进来,冲着跪在地上的‘郑大官人’使了个眼色。 我仍然不死心地四处张望着,说不定我只是被哪个无聊电视节目的录制组给耍了,他们的摄像机正对着我的表情一通狂拍呢! 衙役们把我拖扯到屠夫旁边,喝道:“跪下!” 我还没来得及跪在指定位置,又听见有人在很远的地方就开始叫嚷,既哭又喊的,听起来相当悲切,转眼便从人群中挤出一个满脸泪水的中年妇人,手捂胸口抽抽嗒嗒的哭着。 难道是我的错觉,古代的人走路都很快的说。 “翠枝,翠枝,我的儿——啊!”这妇人扑通一声,跪在我身后哭喊起来,发出的高频声波把屋顶的瓦震得抖了三抖,铺天盖地的脂粉味更是熏得我睁不开眼。 鸭公叔喝道:“大胆刁妇!你可知罪?未经传唤擅闯公堂者,依大明律第三章第九条,当杖二十。来人!棍棒伺候!” 原来真是明朝!我怎么会来到这个地方呢?现在的皇帝又是谁呢?昨天我本应该问一问八卦牢头,可是我被塞了满嘴的臭泥之后晕晕乎乎的,根本顾不上这些。 “冤枉啊——!大人,民妇有急事要禀告大人和众位乡亲,就是我女儿翠枝染上恶疾的事情。”妇人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喏,这就是我女儿翠枝,翠枝我儿,快把你的鞋袜脱了,让老爷们看看你的脚。” 第十七章 作秀为救我? “什么?”我听了简直要从地上跳起来,她竟然直勾勾地指着我,说我是她的女儿翠枝。妈妈咪呀,什么跟什么嘛,大婶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正要发作,却看到她朝我眨了眨眼睛,并拿起一根竹棍,轻轻揭开我的长裙下摆;果然在我的脚踝附近有好些个大小不一的红斑。这是我走过草地的时候,被千金藤钩划产生的过敏,不痛不痒的;连我自己都没有发现,她是怎么知道的?! 她显得惊恐万分,喊道:“怎么几天不见,疮面又变大了?我的苦命的儿——啊——”其他人也吓坏了;看热闹的全部跑了,衙役们后退了几步,鸭公叔的乌纱帽歪到一边。最惨的要数郑屠夫,他距离我最近,竟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放肆!”鸭公叔指着妇人说道:“你不是人伢子陈桂芬吗?你丈夫死了二十年了,哪来什么女儿?!胆敢扰乱公堂!本官要治你死罪!” 猛地听到身后的陈伢婆正在运气,转瞬就爆发了如同天崩地裂般的撕嚎:“大人明——鉴,这翠枝的确不是我的亲生女儿,是我从外乡贩来卖的。”只见她拍着大腿,狮吼道:“我是画了押才知道她全家都得这个病死啦——。我的天啊——我的娘啊——大人,这是造孽啊——买了这么个赔钱货——” 在场的人都被她的小宇宙能量给镇住了,一个偌大的公堂简直成了她一个人的秀场。 鸭公叔不愧是知县老爷,最先复活,正要把头上的乌纱帽扶正,陈伢婆已开始下一轮轰炸:“我怎么这么命苦啊——!带着她我吃尽了苦头,从会州一路走来,都唤她作‘我儿’,真是比亲生的还亲呐!没想到她现在攀上李公子的高枝了,竟对我不理不睬啊——” 鸭公叔喊道:“对啊!她怎么染了病还跑到李家别院去?这是怎么回事?”陈伢婆不甘示弱,也狂吼道:“俗话说,日上枝头三尺寒,饮水不忘挖井人。回到乐台县我就想到,我家死鬼归天那年,李家老爷帮了我一个大忙,不如将她送到李家别院,和李公子倒是很——” 正说着就走来一个颤巍巍的老婆婆,二话没说,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狂咳,直接破了陈大婶的气场,再缓缓说道:“我家公子打发我来,瞧瞧被抓的是不是丫头翠枝。公子说她身患恶疾,只能隔起来。” 鸭公叔点点头,说道:“李嬷嬷,你来的正好。地上跪着的这个郑大官人郑刚强,状告你家丫头翠枝——对了,她姓什么?”他说了一半,扭头去问陈伢婆。 突然间,陈大婶极具戏剧性地、千娇百媚地回答道:“回大人,她姓江。”这一下直接击溃了鸭公叔——他石化了! 郑屠夫见大人没了言语,恨恨地说道:“她既得了恶疾,还敢走出李家别院,在草场上惊了我的马?”他所怨恨的一定是我踢他的那一脚。 我鄙视地看着他,心道:“如果你不是色迷迷毛手毛脚的,我会踢你这么狠吗?” 陈伢婆象是突然发现了新猎物一般,扑到郑屠夫的怀里,娇声道:“哎哟喂,郑大官人,这回我也不能宠着你了,草场本来就是禁区哦,李家出事之前就不能进去打猎的啊——!”说完还不忘朝周围的衙役抛个媚眼,唬的那帮人倒吸一口凉气,后退了三步。 第十八章 假的真不了 真的别想跑 公堂上所有人的思路都被陈伢婆牵着走,她编造了一大堆极具说服力的谎言,就是为了证明我得了传染病,必须隔离,这样郑屠夫和鸭公叔就拿我没辄了。 我恍然大悟,她是想救我离开县衙的,为什么她会这么做呢?她说的李公子又是什么人? 难道是理查德?他也被带到这个世界来了?就算是他,他怎么不亲自来救我? 这个假设太失败了,我真是个傻瓜。 却听见郑大官人说道:“那她头上的玉簪怎么解释?乐台县的人都认得这玉簪,这可是当年马皇后钦赐给李家的宝贝,当年李夫人一直戴着的,仙逝前才传给现在李府里的表小姐。怎么会在她头上?分明就是她偷的——!!” 鸭公叔听到“皇后”两字,瞬间满状态原地复活,厉声道:“犯妇江氏,胆敢偷窃李府的传家宝,天幸被屠夫郑刚强撞见,抓了个现行。依大明律第七章第十九条,当杖五十。来人啊!棍棒伺候!” 我说道:“这是假的,仿制品。”说完就取下来递给他看。原来他和鸭公叔想给我安个偷窃的罪名啊,连栽脏陷害都这么没创意,真可悲。 李嬷嬷说道:“这的确是假的。当年夫人喜欢这样式,就叫人照着打了几支,现在都在别院里,公子随手赏给她戴着玩。”转头对我厉声道:“翠枝,还不快摘下来跟我回去。跑来这里现世,丢尽了公子的脸。” 原来李嬷嬷和陈伢婆唱的是双簧,都是在帮助我逃离此地,这两人怎么会这么巧?一定是他们所说的李公子安排的,他到底是什么人,会来帮助我这个无依无靠的可怜虫? 现在我是不是应该哭哭啼啼地跟着她们直接走人呢?我非常犹豫。古代审案也要审判长通知了才能当庭释放之类的吧?! “慢着。”鸭公叔一声大喝,我们只好原地站着,不敢动弹。“把头簪放在这儿,让本官勘查清楚再说。”他指着面前的办公桌说道。 我拔下那只头簪,走上前去,放在鸭公叔指定的位置;却把他唬了一跳,歪在一边的帽子直接掉在我的脚边。 鸭公叔跳起脚来骂道:“没教养的疯婆娘。李家也是活该倒灶,连这样的烂脚婆娘也当成了宝。”我气的脸色发青,说不出话来,而陈伢婆和李嬷嬷脸色微变,终究也没说什么。 一个衙役快步抢到我的脚边,捡起帽子想要交给鸭公叔,这人正是往我嘴里塞泥的家伙。 郑屠夫走上前去,用衣服包着手打落那顶帽子,骂道:“你想害死县丞大人吗?都碰到那女人的烂脚了,还能戴吗?”回头对鸭公叔说道;“大人,这状我也不告了!我得赶紧回家洗一洗去掉晦气!明天小人做一顶新的、大的、好兆头的帽子送到大人府上。”说着对他使了个眼色。 “哼!”鸭公叔又坐回椅子上,喝道,“此案疑点众多;现扣押罪证紫玉簪,入县衙府库。是真是假岂能凭你二人空口所说,本官自会找人辨明。疑犯江氏,本应押入大牢,因身患恶疾,特将此人押回李家别院,不得离开半步,并加派专人看管。” 他指着那个狗腿子衙役说道:“这事情你去做,出什么差错依律法办。退堂!”说完气乎乎的走了。其他人也作鸟兽散。 第十九章 选择 就这样,我暂时躲过了这场牢狱之灾,多亏了陈伢婆的倾情出演和李嬷嬷的积极配合。在走出县衙大门的时候,我趁着衙役没注意,小声对她们说了声谢谢,她们都诧异地看了我一眼,我正想继续说些什么,陈伢婆又向我使了个眼色,示意我不要出声,只管往前走。 我只好凭记忆往李家别院的方向走去,没走多久,忽觉身旁长草一抖,走出一个人来,正是陈伢婆,她笑嘻嘻地看着我,说道:“哎呀,这模样,这身段,真是一千里也挑不出第二个呢!要是买到妓院去,我下半辈子就不愁吃穿了!”她的言语间已没有公堂上的那种夸张怪异的语调,却着实把我吓得不轻。 我怯生生地说道:“陈大婶。” 她的脸一沉,说道:“叫姐姐!我哪有那么老!?”转眼又笑嘻嘻地说道:“放心!我和你说笑呢,我可不是真的伢婆,你就叫我陈三娘就好啦。真是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呐!”说完还绕着我走了两圈,啧啧称奇。 这样的称赞让我感到很别扭,我问道:“三娘姐,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脚上有红斑的呢?怎么会到县衙来为我辩护呢?”陈三娘笑道:“辩护?你是说作证的吧!?哈哈,小妹妹你说话真逗。不是本地人对不对?家里还有哪些人?多大岁数啦?” 我有一大堆的问题要问她,可是她不紧不慢地打量着我,根本不想回答的样子。我只好把自己的身世和这些天的经历简单地说了一下,这妇人还没听我说完就笑得花枝乱颤,说道:“好啦好啦,别说啦,我都直不起腰了。这事情是李公子告诉我的,也是他让我来救你。” “是真的吗?就是住在别院里的李公子吗?那我们赶紧去找他吧!”或许理查德真的就在那儿。为什么我们会来到中国的古代?为什么昨天没遇到他?而他又怎么会认识这些人?所有的问题只有见到他时才能解答。我兴奋的想着,恨不能飞到那所房子里面,却见陈三娘收起笑容,凛然道:“姑娘你可知道,李公子身患绝症,已剩下不到半年的光景了。” “什么?”我僵在原地,脑袋里嗡嗡作响,一时转不过弯来。理查德得了绝症?这怎么可能?在展厅的时候还好好的呀。 陈三娘继续说道;“公子只说让我救你,并没有说怎么救以及接下来怎么安置你,是我一厢情愿,认你作李家的丫头翠枝的。眼下我想让你来选择,是去李家别院还是远走高飞?” 我奇道:“县丞老爷不是判我关在李家别院候审吗?怎么能逃走呢?” 她不耐烦地说道:“我既然有办法把你弄出县衙,自然也能送你去别的地方。你就痛快说吧,留下来伺候公子还是去其他地方?” 我不假思索地说道:“当然是去李家别院了。你说李公子得了绝症,我要去证实一下,刚才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我也懂一些医学方面的知识。再说他救了我,我怎么能不去向他道谢呢?”说着提起裙摆,急急忙忙地向前冲。 陈三娘却说道:“等一下,姑娘,你是外乡人可能不知道,李公子他——”我焦急地问道:“他到底怎么了?刚才是得了绝症,现在又是什么问题呢?” 她哽咽道:“他——他的病是会传染的。你还要去吗?” 第二十章 又见佳人 我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呢?!不怕,我从出生到现在不知道打了多少疫苗,无论是禽流感还是sars统统没问题!我是百毒不侵,玉面超人是也!” 嘴巴上这么说,我的心里却在嘀咕:理查德也打过疫苗啊,他会得什么传染病?到底在搞什么鬼?! 难道李公子另有其人?那会是谁呢?我的脑袋都要想破了。 陈三娘脸上挂着泪水,说道:“你决定要去了吗?” 我坚决地说道:“那当然了,于情于理我都要去啊!” 哪想到身后‘扑通’一声,竟是陈三娘跪在地上,对着我磕了三个响头,从没见过这个阵势的我,除了惊呆还是惊呆。 只听她哭道:“这二十年来,我日夜想着的就是报答李家对我的恩情,今日终于得偿所愿了。姑娘,你通晓医术又与公子同年,即使治不了公子的病,陪伴在他的左右也是——也”她伏下身去,悲痛到不能言语。 我还来不及回答,忽地见她抬起头来,悄声道:“那个衙役已经过来了,我不能再停留,万望姑娘信守今日的诺言!眼下我要继续追查表小姐的行踪。告辞!”说完凭空消失在我眼前,就象她出现时那么突然,简直象一场梦。 那个可恶的衙役叫嚣道:“还不快走,在这儿装死,想让老子用八抬大轿抬你去是不是?!” 于是,我又回到了这座庭院的门口,衙役远远的看着我走了进去,仿佛松了一口气。理查德怎么会成为大家熟知的李公子呢?我又唏哩呼噜地答应了陈三娘的请求,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秘密呢? 依然是昨天的风景,却没有昨天那种悲伤惶恐的心情,我好奇地向前走去,果然看到那个少女坐在树下看书,微风吹过,几片树叶优雅地转着圈,落在她飘逸的长发和衣襟上。 这情景让我想到以前背诵的《洛神赋》: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因为担心象昨天那样,我的突然出现会惊吓她,于是我将曹植的千古佳句轻声诵读了几句。只见那女孩缓缓地抬起头,看到我站在她面前的那一瞬间,脸色又变得惨白,好象我是妖怪似的。 我赶忙走上前去,跪在她身旁的抱枕上,指着鼻子笑道:“是我!是我啦!我又回来了。没吓着你罢?”说着就拉起她的衣袖,自说自话道:“谢谢你的照顾,昨天我睡得很舒服呢;饭菜也很好吃。后来我想你可能不喜欢被打扰,所以早晨没说一声就走了,对不起!”说完还做了个鬼脸,希望她能放松一些,不要又被我吓坏了。 她皱着眉,把袖子从我的手中扯出来,略微整理了一下地上的书,竟是要走开的样子。我急忙说道:“对不起,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问完了我就走的。” 只见她顿了顿,可能是在等我说下去,我赶紧说道:“这里是李家别院对不对?我想找一位李公子,他今天帮了我很大的忙,我想当面向他道谢,能不能帮我引见一下呢?” 那女孩忽然看了我一眼,看见我急切的表情后又垂下了眼帘,没有表态;也就是说,既没有赶我走也没有打算帮我。 第二十一章 小妹妹 你是新来的? 我等了好一会儿都没见她有所行动,感到很失望,只好继续说道:“我听说李公子生病了,而且病的很重,恰好我略懂医术,对于疑难杂症也有一些心得,说不定可以帮他号号脉,不至于让病情恶化。”我故意把本事说得大一些,让她对我刮目相看。 因为我老觉得她把我看作一个死缠烂打的乞丐——虽然我的这身打扮是很形象。 她还是无动于衷,低着头数着书上的字;什么嘛,我最讨厌装模作样的人了,明明知道我很着急还想看我的笑话。 看来我只好使出杀手锏了,于是大声说道:“小妹妹,你是新来的吧?你知道吗?我和你家李公子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你快叫他出来见我!” 这时候女孩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看起来十分恼怒的样子,她恨恨地咬着嘴唇,瞪着我,缓缓说道:“在下李某,正是众人所说的李公子!道谢什么的就免了,姑娘请回吧。” “拜托——别开玩笑了,我是真的找李公子有急事,改天请你喝茶聊天好不好?”我本来就跪在她的面前,现在只差给她磕头啦! 她把脸别过去,目光落在远处的一片树叶上,朗声说道:“在下李某,正是你要找的‘青梅竹马’的李公子!现在找到了,姑娘请回吧!”说完抱起整理好的书本,起身离开。我一把抓住她的衣袖,反正古装的袖子大,随便一抓就是一大把。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我确实没听清楚。 她不屑地抽回衣袖,说道:“你脚上的红斑,是我告诉陈三娘的,这个证据够不够证明我的身份??”说完站起身来,拍了拍被我碰过的地方,冷冷地说道:“事急从权,李某轻慢姑娘的地方请见谅。终究男女有别,不便相见,请姑娘自重!李某告辞。”慢慢走进房间里;留下懵懵懂懂的我坐在那棵树下。 我好象有点听明白了,又好象不太明白,感觉眼前先是飞过一只乌鸦,再飞过一架轰炸机;又飞过一只乌鸦,然后是一群轰炸机,再来一只……所有的乌鸦和轰炸机都碎成一片片,漫天飞舞起来—— 过了很久以后,每当我想起这件事情,都觉得这是人类历史上最大最惨痛的一个悲剧! “好热……好热啊——”我没办法让自己的意识清醒过来,老觉得自己是个蒸笼里的包子,热腾腾的马上要出炉了,又象是铁板烧上的牛排,滋滋地冒着烟,散发出阵阵香味;如果有人在我旁边,能不能给我鸡蛋和意大利通心粉,再来杯饮料,搭配起来不是更好吃吗?! “你饿了吗?”一个声音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虽然模糊却很好听,软软的象是踩在棉花上面。玛利亚就是这样的口音,只可惜没听过她说中文。 对了,玛利亚,那个在展厅帮我化妆的亚裔女孩——我猛地睁开眼睛,眼前一团漆黑,和闭上眼睛时差不多! “起来了就自己吃吧!”一团鬼火映出少女娇美的容颜,阴森森地站在我身后说道。我跳起来大声喊道:“鬼啊!救命啊——” 少女冷冷地说道:“脑子烧坏了就不要乱动,扭断了胳膊腿岂不是雪上加霜。”说着就把端来的饭菜放在我手边,自己端起另一盏油灯退到一旁。 第二十二章 赖在别院不走了 啊——我想起来了,我平白无故穿越到中国的明朝,莫名其妙惹了一通官司,还稀里糊涂答应了陈三娘的请求,最后心力交瘁昏倒在李家别院。 我的眼泪象喷泉一样流下来,但双手不自觉地拿起碗筷,大口地吃起来,眼泪顺着脸颊流到碗里也没觉察到。 “你——你就是李公子!”我发现她没有走开,于是含糊不清地对她说道:“谢谢你!”在我昏倒后她并没有把我扔到门外,而是搀扶着我来到这个房间。算不算又欠她一个人情呢? 她,其实是他,只给我一个冷漠的背影。 房间里回荡着我一边抽泣一边大口咀嚼的混音,如果是以前,我一定会觉得很难堪,然而今时不同往日,我孤身一人来到这个世界,大病初愈,混混噩噩的那还顾得上这些。 吃饱了,我讪讪地把碗筷放到一旁,打量起这个房间来。放眼看去,都是木质制品,木门木窗木桌木椅,空气中也都是木头与书籍、中药混合的香气,充满了古老又安宁的气质。 我昏昏欲睡,看到他仍然背对着我坐在桌子旁,心里觉得特别扭:“不是说男女有别、授受不亲吗?怎么还敢坐在女生宿舍里?哼!”转念一想,这儿是他家,如果不是我突然昏倒和高烧不退,早就被他一脚踢到门外了;他能收容我已经够宽宏大量,我还能说什么呢! 最糟糕的是,我一直以为他是女生,这对于男尊女卑的古代人来说,一定是一个莫大的耻辱! 这可怎么办?我还答应了陈三娘,要留在这里照顾他,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我还没想清楚就睡着了,好象过了很久很久,李公子走到床边,他看了看睡熟的我,把放了碗筷的托盘收走了。那一夜,我睡的特别踏实,直到第二天中午才起来。 看到李公子又坐在那棵树下,我走上前问道:“嗯——请问,李嬷嬷什么时候会来?” “她已经回去了。”他的眼皮都没有抬,说道:“你要什么时候离开?” “离开?”我睁大眼睛看着他,说道:“你不知道吗?我不能离开这儿了。” 他缓缓抬起头,惊讶的说不出话了,于是我把陈三娘大闹公堂,冒认干女儿翠枝,李嬷嬷出面证实的经过说了一遍,没想到他更加惊讶:“每天上午李嬷嬷都在这儿打理杂务,她怎么会去县衙?” 我奇道:“可是大家都说她就是在李家别院帮忙的李嬷嬷啊!难道有两个李嬷嬷吗?”李公子冷冷地看着我一眼,说道:“不可能!” 我立即从地上跳起来喊道:“说什么嘛!你觉得我在说谎吗?我为什么要对你说这种无聊的谎话呢?”顿了顿又说道:“你以为我想用这种方法赖在这儿对不对?你——你太瞧不起人了。”说着说着眼泪便夺眶而出,声音都有些哽咽。 他淡淡地说道:“我只是就事论事,没有别的意思。”说完捂着嘴开始咳嗽。 我听了更来气,你是就事论事,难道我是无理取闹吗?一甩手大步走了出去,心道:“哼!我本来就没想留在这里,是——” 第二十三章 我要洗澡 “哼!我本来是不想留在这里的,但现在我决定不走了,我一定要和那个李嬷嬷当面对质,证明我没有说谎!”我转身走到李公子跟前,叉着腰,居高临下地说道。竟没有发现自己说的是英语。 李公子被我这么一闹,白里透红的脸庞变得相当苍白,咳嗽声一阵高过一阵。过了好久才平息下来;我的心里有些愧疚。 “对不起,我刚才是——是有点唐突!”我蹲在他旁边,嘟囔着说道:“是因为我这身衣服啦!我都穿了快一个礼拜了,又脏又臭的,跟乞丐的衣服没什么区别,总以为你——你会有偏见,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他斜靠在软垫上,手捂着胸口,并没有说什么。刚才咳嗽时出了些汗,几缕发丝贴在他的额头上,看起来极是妩媚,我都有点看呆了。 我甩了甩头,继续说道:“本来想找李嬷嬷要一些我能穿的衣裳,现在她不在,怎么办?”李公子说道:“西厢房里有几口箱子,里面可能有你要的东西。” “什么是西厢房?” “就是在走廊左边的那间房子。” 过了一会儿,我拿着衣裳走出来,说道:“请问浴室在哪儿?”他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随即说道:“右手边第一间。” 又过了一会儿,我满脸黑线地从浴室走出来,说道:“请问,这浴室怎么使用?”他的脸一沉,转过身去不搭理我,可能以为我是在戏弄他。 那也是没办法的啊,我是从高度发达的现代社会来到这鸟不生蛋乌龟不上岸的穷乡僻壤,没有手机、互联网,没有淋浴器、抽水马桶,更没有可乐和咖喱饭,光是想着就让人害怕呢! 而且我在水塘里泡过,地上爬过,牢房里躺过,仔细算算快五六天了,竟然还没洗过澡,全身上下又臭又痒。 好不容易找到可以换洗的衣裳,走到浴室一看,根本不象电视里演的那样,会有个装满温水还飘着玫瑰花瓣的浴桶浴缸浴池在等我;而是三个小小的木桶并排站在墙边,其他什么也没有! 妈妈咪呀!我该怎么办?我咬着牙,痛苦的说道:“李公子,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做才能洗一个热水澡?请你原谅我的无知吧!给我指一条明路吧!”说完跪在他的脚边,满脸的痛苦!为了洗澡,我真是连尊严都不要了。 “你——”他也惊呆了,看着我说不出话,一张俏脸涨的通红,又开始剧烈的咳嗽。 “看来这个李公子真是病得不轻!”我一边用力搓洗身体一边想着。刚才好不容易等他平静下来,才知道要洗澡可难啊,首先去厨房的大锅里打些热水,再到屋后水缸弄些冷水,还要找到一个装有‘玉茯苓’的罐子,大概就是沐浴露吧。搞定这一切可花了不少时间呢,但我终于可以洗澡了。 “接下来自然是要搞清楚现在的状况,进一步就要解决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有没有办法可以回去之类的问题!” 第二十四章 料事如神的理查德 向这位美若天仙的李公子咨询,是最直接明了的方法。 我走过的荒原就是他家的领地,而且他似乎知道很多事情,同时也挺有手段的,能指挥象陈三娘那样的能人。 可是一想到他冷淡的态度就觉得讨厌。生病的人经常会出现情绪不稳定的现象,这是可以理解的,连我感冒的时候都会比平时任性一些呢,更何况是象他这样病入膏肓的人。 但是他那种宁死也要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傲,着实让我大大的不爽,“这别院下面分明是有温泉地气,才使得院里的植物四季常青。可是他却让我自己烧水洗浴,小气鬼!” 我把水桶里的水想象成那个讨厌的家伙,上前就是一顿臭揍:“什么嘛!本小姐屈尊绛贵,愿意留下来给你治病,你还不赶紧磕头谢恩,还敢拿眼睛瞪我!哼!!” 可是水面上浮现出他那绝美的容颜,如同大理石般细滑的肌肤,清澈妩媚的眼睛和精巧的嘴唇,想着想着我的脸都发烫了,是不是太色了一点!?以前的我可不是这样的啊! 这个‘玉茯苓’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象糖果一样又香又滑又有点透明,“百分百纯天然,卖相又超好,拿到伦敦各大卖场去贩售,一定大卖!” 我的眼睛一瞪,坏坏地说道:“到时候请李公子做代言人;什么也不用说,只要往那儿一站,哇,比别人说一千句一万句都震撼呢!” 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发现水桶里的水快要用光了,赶紧最后冲洗一下,穿上那件复杂的开襟衣裳。这汉服看起来就觉得繁杂,穿起来更是罗里罗嗦的,还好理查德以前讲过怎么穿汉服,也看到玛利亚帮我穿戴的过程,所以折腾了半天,至少还算是穿戴清楚了。 “理查德是不是诸葛亮转世啊?他怎么什么事情都料到了呢?”我真的不敢再往下想了,“难道——”不可能不可能,他是大家心目中已经绝版的好好先生,是学姐学妹们狂追不舍的偶像!他怎么会无聊到这个地步,用三年时间来算计我这个无名小卒? 夕阳西下,李公子已经不在树下坐着了,他会去哪个房间呢?估计是离那棵树最近的那间;隔窗一听,果然传来阵阵咳嗽声。 我非常恭顺谦卑地问道:“对不起,我能进来坐一会儿吗?”里面冷冰冰地说道:“抱歉,在下已有些倦了,正要休息,恕不相见。” 忽然想到,古代人和人交谈时,都有一个谦称,例如‘在下’‘小的’‘卑职’之类的,我和李公子说话时该自称什么呢? 问理查德的话他应该很清楚,可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我既然是丫头‘翠枝’的身份,那就没错了。 “贱妾有要事相商,万望——”还没说完,里面传来茶杯打碎的声音。我赶忙冲进房间里,看见李公子坐在书案前,正拍着胸口咳嗽;他的脸上露出想笑又想咳嗽的痛苦表情,十分搞怪。 我拾起地上的茶杯碎片,等他咳完这一阵。过了一会儿,他平静下来,指着我的衣服说道;“你,你穿错衣服了。” 第二十五章 他就是冰山美人 可是我低头看了看,没错啊,前后左右正反面都符合理查德说的各项标准,怎么会错呢? 他用手撑着脑袋,疲惫地说道:“这是男子的衣饰。” 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我:除了颜色花式略有不同,款式做工和李公子身上穿的衣裳是一模一样的,弄得我们俩好象变成了双胞胎。 等一等,这件衣服不就是我第一次见到他时穿在他身上的那件吗?我满脸通红,逃命似的跑了出去,要到西厢房再找找其他衣服。 刚出房门,就听见他把门闩扣下来的声音。 我呆站在走廊里,听到他还在房间里咳嗽,真的觉得好悲哀。 一夜无语。 我早早地起了床,蹲在门口的台阶上守候李嬷嬷;昨天的误会一定要请她为我澄清,不然我无法在这个地方住下去了。 李公子从房间里走出来,看到我蹲在那儿,什么也没说,轻飘飘地从我身边走过。 我在他身后做了个鬼脸,心里把他和他的亲朋好友都问候了一遍。他不慌不忙地走到树下,坐在软榻上,继续看书。 可是左等右等,眼看就要到中午了,这个神秘的李嬷嬷还是没有出现,我的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昨天听冰山美人(很贴切吧!)说,那个老奶奶每天都会来这儿扫除做饭,怎么偏偏今天就不来了呢? “喂!”我走到冰山美人的背后,说道:“李嬷嬷还没来,这是怎么回事啊?你能不能确定她会来?” 他轻轻地说道:“她去世了!”这语气好象在说书掉在地上了。 “什么~”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说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没根没据的,我凭什么相信你?” “她从没迟过。”他扭头看了我一眼,又继续翻他手上那本破书。我宁可被鬼盯上,也不想看到他那副目中无人的模样。 “拜托,迟到一下又怎么样?居然咒人家死!你可真够冷血的。”想起马克思先生说的阶级对立论;真是血淋淋的现实。我嘟囔道,“你——” “请你离开好吗?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他转过头,眼睛望着别的地方。 “不行,我非得和你说清楚这件事不可!”我嚷嚷道。我姐姐费婀娜平时喜欢嘻嘻哈哈,较真起来却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这点我和她完全一样。 李公子站起身来,缓缓地走到台阶上。我又是一把拽住他的袖子,他看了一眼,说道:“放手。” “就算,李嬷嬷真的——真的去世了,”我有点哽咽,毕竟李嬷嬷也帮过我,“你一点也不难过吗?我听说她一直在这儿照顾你的啊——” 他却说道:“她和你又有什么关联,需要你在这儿哭哭啼啼的?” “因为我是人,有知觉有感情,知恩会图报。和你这样的大老爷大地主不一样,不把奴仆的性命当一回事——”我的眼泪又流下来了。 这回他没话说了,低头看着被我拽住的衣袖。我也无语了,只能松开手让他走,滚你的蛋去吧,你这个冷血蛇、冷血蜈蚣、冷血屎壳郎—— 第二十六章 又见李闲庭 这个地方我呆不下去了,趁他还没有把他的冷血病传染给我,还是我自己赶紧滚蛋吧。对不起了,陈三姐,我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你对我的恩情我一定会用其他方式报答你的! 昨天换下来的衣服洗了还没干,只好把它卷起来拿在手上,这是我唯一的家当;因为身上还穿着昨晚去厢房找来的女装,所以我对着李公子房间的窗户朗声道:“暂时借一身衣裳,以后连本带利还你一百件。”顿了顿又说道:“你的救命之恩我会牢记在心,以后也会连本带利还给你的。” 等我在古代混出了名堂,再来整你半死,然后又英雄救美,这就算报恩了。话又说回来,他的病能拖到那个时候吗?管他呢,先走再说! 他又在里面咳嗽了,那真是排山倒海、撕心裂肺啊!我有点犹豫了。 就在回头张望的那一瞬间,我看到李公子一直拿在手上的破书居然掉在软榻旁,一阵风吹过,书页被翻得哗啦啦的响。 我走回去捡了起来,心里一阵酸楚。 每个人表达悲哀的方式都不一样,为什么我会以为他也应该象我一样,捶胸顿足痛哭流涕才能表达对逝者的哀思呢! 这本书被磨的很厉害,一定是主人经常翻看才会变成这样的;我把它合起来,看到封面上写着《杜工部文集》。会看忧国忧民的大诗人写得文章,说明他的本质并不坏。 如果不是他请陈三娘和李嬷嬷救我,她们俩又怎么知道有我这号人物呢! 是不是应该用还书这个理由去看看他呢?可是我几分钟前才信誓旦旦说要走人,再走回去不是自找没趣吗?真纠结! 我随手翻开封面,目光游离,心思完全不在书上;忽然间,发现了一个让我的眼球完全脱眶的可怕事件——封面后面赫然写着费婀娜的中文名字:李闲庭。 简直就是晴天霹雳,我的双手都颤抖起来了。记得在父亲书房里确实有本一样的书,父亲去世前还研读过。 那时我和费婀娜偷偷溜进书房时,曾信手将她的中文名字用毛笔写在书上。后来父亲痛心地对我们姐妹俩说道,很多古书都是被我们这样的小鬼给毁掉的!仔细看这写法,好象真是孩童稚拙的笔触。 我轻轻推开门走进李公子的房间,看到他面如死灰斜躺在床上,咳嗽已经停息了,神智却不太清醒,双目微睁,眼神涣散,这都是濒临死亡的征兆。 他的眼泪不自觉的流了出来,顺着脸颊流到鬓角,又流向黑发的间隙里。或许直到这个时候,他才会流露出自己的痛苦,我想。 “庭儿,庭儿!”我跪在床沿,轻轻握住他的手,在他耳旁轻声呼唤。那是他的名字,那是他的书,那是他儿时写的字,和我昨晚在他房里看到的字体几乎一样,只不过现在所写的更成熟苍劲。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巧合?他会和我姐姐同名!我的意外穿越、偶遇、同名这些真的只是巧合吗?理查德学长,你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第二十七章 好心到变态的医生 “你听得见吗?庭儿!”我缓缓地搓动他的双手。 即使他已经听不到我说话,也会感知我手心的温度;只见他的嘴唇动了动,好象在说什么。我的心里一阵狂喜,有希望了! 我继续揉搓他的双手,这时候不能着急,动作要轻柔;等到他的手心稍微有些温度,就要赶紧脱下鞋子解开腰带,去除一切防碍血脉畅通的物件,再揉搓双脚以及太阳穴,让全身血液可以携带更多的氧气,恢复各项机体的机能,这时才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看着他的脸色慢慢变暖,睫毛也开始抖动,我逐步加重了揉搓的力度,最后在他的脚心穴位上用力一按,他支起身体开始猛烈咳嗽,把一口浓痰吐在我早已准备好的纸上。 我转身将纸丢到废纸篓里,顿时感到一阵阵的晕眩。 李闲庭斜靠在床边,脸色略显苍白,不过比起刚才的铁青色要好多了;他看了我一眼,虚弱地说道:“你不是走了吗?” 我摸索着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根本说不出话来。刚才全神贯注地投入抢救,导致肾上腺处于亢奋状态,现在一放松就开始虚脱,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哪还能回答他,索性调整气息闭目养神。 如果刚才晚了一会或者是错了一步,他就会香消玉陨,妈妈咪呀,我怎么会用上这个词。我到底是被他的病情吓呆了,还是被他的美貌震晕了,或者是两者都有;还是直接找块豆腐撞死算了,我脑海里都是他病中楚楚可怜的动人模样。 这样下去非成为变态片中的变态医生不可。 “刚才真是很危险啊!你心里觉得难受的话就说出来嘛!”我拼命甩开杂念,训斥道,“越是抑制内心的想法,你的病情就越严重!这个道理你明白吗?” 他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 我忽然觉得很火大。如果我的经历拍成电视或者电影的话,那么演李公子这个角色的家伙一定赚翻了,他除了坐就是躺,偶尔看我一眼,再说上几句不连贯的台词,整部戏就结束了。这样的好差事估计要挤破头才抢得到。 我忍,我忍,我忍忍忍,于是说道:“你不想说话是正确的,先躺下来吧!”不由分说,直接把他摁倒在床上,盖好被子,正色道:“还没有渡过危险期,的确要好好休息,不能有情绪波动,知道吗?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看到他闭上眼睛,我才长长地吁了口气。 如果李嬷嬷真的象他说得那样,已经过世了,那么我该怎么办?这个鬼地方还处在刀耕火种的年代,洗衣扫除做饭的方法和山顶洞人没什么区别。所有的事情只能一步步摸索着去做了。 “你在这儿躺好,我要离开一会儿,去厨房煮些饭食给你补充能量。你如果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我在他房间到处看了一遍,随手从笔筒里拿出一把折扇,放在他手边的枕头上,“就用这把折扇敲一敲床沿,我就会立刻过来。”说完便雄纠纠气昂昂地、悲壮地走向厨房。 第二十八章 我烧的开水好喝吗 过了好久好久,大概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我听到房间里传来轻微的敲击声,激动不已,快步走进房间,看到李闲庭斜靠在床上,一副刚刚睡醒的样子,于是兴奋地对他说道:“快看,我烧的开水!!”完全没注意到他脸上的古怪表情。 我端着碗,小心翼翼地坐到他身旁,继续说道:“要小心哦!慢慢喝!好喝吗?”他依言把水喝完,说道:“再倒一些。”我顿时喜上眉梢,说道:“很好喝对不对!?不过已经没有了。我再去烧一些来。” 他喝完我烧的水,气色仿佛好了很多,只听他说道:“算了,那就摆饭罢。” “白饭?什么是白饭?”我有点兴奋过头了,愣了一下才明白:“哦!你是说吃饭是吗?这个嘛——” 李闲庭看着我的脸说道:“怎么了?”看到我神色有异,好象领悟了什么,“你——只烧了水?” 我支吾了半天,愣是坐着没动,最后一咬牙,恨恨地说道:“没错,整个下午我只烧了一碗开水,就是你刚才喝的那碗。” 又赌咒发誓道:“不过我已经找到诀窍了,请你再等一等吧,我相信,在午夜前你一定能吃上饭——”说着就急匆匆地跑了,留下他安静地躺在房间里。 又过了n久,我才端着一碗稀粥来到李公子的门前;这一整天他滴米未进,经历了悲伤病痛的折磨,到鬼门关走了一遭;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一阵寒风吹过,我打了个哆嗦,稀粥洒了些在托盘里。心底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赶忙冲进房间,看到李闲庭还是象我离开时那样平躺在床上,睡的很踏实的样子,登时松了口气。于是把托盘放在床前的小茶几上,说道:“喂,起来吧,尝尝我的手艺。” 难得他睡的这么好。自从来到李家别院,满耳朵都是他的咳嗽声,现在居然这么平静,平静得—— “不好——!”我的心往下一沉,伸手便去探他的鼻息,只觉得他已是气若游丝,似有似无。“不会的,不会的。”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呢?难道是之前有什么症状被我遗漏了。 我故计重施,又开始揉搓他的手脚,其实我在医院做义工的时候学了好几种急救方式,但其他几种都需要使用仪器,只有这个方法最简单有效。 “怎么办?怎么办?”我的心里一乱,揉捏的手法也跟着出错,赶紧停了下来,就怕适得其反。 我轻轻跪在李公子身旁,看着他。即使是在这个时候他也依然美得让人心碎;好象是静躺在城堡里的睡美人,还没等着王子出现的那一刻,就—— 刹那间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 “真难看。”一个微弱的声音从远处飘来,唬得我跳将起来,把茶几上的碗给打碎了。 “你——你你——”我差点把自己的舌头吞进去了,也顾不上抹眼泪,指着李闲庭说道,“你不是——” 第二十九章 喂他吃饭还要受气 李闲庭淡淡的看了我一眼,他艰难地想要坐起来,却又引来一阵狂咳。 我这才缓过神来,把靠垫放在他身后,让他可以半倚着。 奇怪,刚才明明—— “去啊!”他说道。我听了真是云里雾里,完全不明白。 “你把碗打碎了,去盛一碗新的来。”他指着地上的碎片说道。原来是让我去盛饭。 妈妈咪呀,这是什么表达方式啊?十个字的一句话扣除了七个字,鬼才知道他在说什么。不过算了,不跟他较真,谁让他貌似天仙又病入膏肓呢! 我一手拿着托盘,一手举着油灯,唱着歌就出发了。这个地方除了两盏油灯勉强可以照亮,其他地方全是黑漆漆的,风一吹,发出呼啦啦的怪声真是有够吓人。偏巧卧房距离厨房又超远;等我端着粥碗走回来的时候,嗓子都有些干了。 他已经虚弱到连汤匙都拿不稳的地步;我实在看不下去,坐下来说道:“我来吧。” 说着从他手里抽出汤匙,一勺勺地喂他。他虽然有些诧异,但还是接受了我的好意。 真不愧是有教养的名门公子,吃这么稀的饭竟没发出一点声音,我暗暗想道。 睨眼看去,居然他也在看着我,明媚清澈的眼眸中映出我的影子,好像在照镜子似的。我吓了一跳,把汤匙旁的一颗米粒粘在他的嘴角边。 “哈哈哈——好搞笑哦!”我忍不住笑了起来;转身想找一块纸巾来搽干净,猛然想起这是在古代,哪有什么纸巾啊。 他对我的无礼很是恼怒,面露愠色,正要用纤长优美的手指把米粒拨去,我赶忙说道:“别生气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千万别动怒伤了身子。”一边说一边抢着用无名指在他的嘴角轻轻一刮,将那颗米粒粘在自己手指上,还笑嘻嘻地拿到他眼前晃了晃。 李闲庭不屑地看了我一眼,转过头去不再吃了,说道:“倦了,下去罢。” 我讨了个没趣,就收起碗筷和托盘准备走人,忽然想到一件事,说道:“你的药呢?” 他警惕地瞪着我,说道:“什么?” 我噘着嘴说道:“什么什么?当然是大夫开给你的药啊!我的急救措施只是暂时救回你的一条小命,治标不治本。你病得这么重当然要坚持吃药啦!告诉我放在哪儿了,我拿去煎。” “不必费心了!”他听我说完之后,缓缓躺下不再言语。 “哼!好心当成驴肝肺!”我愤愤地说道,见他转了个身背对着我,知道再说也是无用,索性不去管他,自己回房间睡觉了。 我躺在床上辗转了很久:“象他这种温吞水的个性,没有否认自己是李闲庭,就等于承认了。那么这和我的穿越有什么关系呢?难道他也有个名叫‘雅轩’的同胞弟弟!即使是这样又如何?天下同名同姓的多了去了,难道个个都穿越?” 一通胡思乱想,倒还真有点困了,我一闭上眼睛,便睡得不醒人事。 古代的生活太累了! 第三十章 接二连三的阴谋 “啊——!”我大叫着坐了起来。 我想起来了,那个在水里看到的女孩,和我一样戴着玉簪的女孩,是理查德三年前离奇失踪的前任女友。 妈妈咪呀!幸好此时天已大亮,我虚弱地瘫坐在床上,看着周围明晃晃的木质家具,心里仍是一阵阵的恐慌。 “绝对是她!我怎么到这时候才想起来呢!”当年收集理查德的资料时,就有一张他们俩的合影夹在中间,虽然是偷拍有点模糊,但那女孩小小的苍白的脸,让人又爱又怜的表情,绝对是过目不忘的。 就是因为这张照片,很多女生对理查德死了心;却又在不久之后,传来她失踪的消息。 “怎么会这样?狄阿德娜,狄阿德娜!你真的没记错吗?”我反复思量了好几次,感到越来越害怕,我到底陷入了一个怎样的阴谋,才会遇到这么多离奇可怕的事情。 一整个上午我都处于恍惚的状态,连李闲庭也察觉到我的异常,他的目光紧随着我。 忽然间,他冷冰冰地说道:“你的那支玉簪呢?” “啊——”我的脑海中一片空白,茫然道:“玉簪,玉簪,一模一样的玉簪!” “你说什么?”他轻飘飘地问道,却拿眼角把我扫描了一遍;仿佛是正在审讯疑犯的警察,想要套出对方的口供。 我在恍惚间恰好捕捉到他的这副表情,硬生生地打了个冷战后,终于清醒过来。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李闲庭好端端地让陈三娘来救我,或许,或许本身就是个阴谋!”我想起他的种种表现,越来越感到不寻常,顿时对他提高了警惕。 “奇怪,”我装作漫不经心地反问道,“我在李家别院住了三天,你连我姓甚名谁都不过问,怎么突然关心起我的那支玉簪了呢?” 李公子坦然说道:“你想说明自己的身份时,不需要问也会说。” “你确实说出了我心底的想法。佩服!佩服——” 我心里的确是这么想的,看来这个貌美如花的李公子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不是花瓶,“只不过本姑娘今天心情不好,不想告诉你。” 我今天的心情何止是不好,简直就是糟透了。 李公子见我咬牙切齿,一副恨恨地模样,转过头去不再说话。 一时间气氛变得僵硬起来。 对了,我想起来了!在县衙公堂上,郑大官人曾说过真正的那支玉簪和李家的渊源,既是皇后御赐又是母亲的遗物,看来李公子确实很在意玉簪的下落。 心一软,我脱口说道:“你也不用太在意,我的那支玉簪是赝品,被县太爷收到县衙府库里了。” 果然他又转过头来,说道:“你怎么知道那是假的?” 我肯定地回答道:“把玉簪交给我的人是这么说的!”没错,玛利亚当时是这么对我和费婀娜说的。 他盯着我的眼睛看了一会儿。这时我的影子又清晰地出现他的眼眸中,仿佛要融化在里面似的,心里好象有壶刚烧开的开水,把脸都蒸熟了。 第三十一章 草木皆兵 良久,他幽幽地说道:“你受骗了;那支玉簪是真品,绝对错不了的。” “什么?!这不可能!如果这玉簪是真的,那可就价值连城啦,有谁会这么傻,随便送给我戴?”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是看到李公子的脸红得象个西红柿,却又表情萧然,隐约感到他不像在开玩笑,难道玛利亚说的假玉簪,确实被换成真的啦? 理查德!为什么我的心底会冒出这个答案? 他和玉簪的关系非比寻常!理查德的父亲,就是那间著名的玉石研究所的所长,16年来一直在研究那支真正的玉簪,“那些守卫玉簪的军人,一看到理查德就放我们进了会展中心,说明他们的关系不一般!玛利亚也可能是玉石研究所里的人,而且还被突然带走——”难道理查德瞒着所有人,将真假玉簪掉了包?? 他是我景仰和爱慕的学长,三年来他从不间断地辅导我的功课,让我从默默无闻的一个小女孩变身成圣保罗才女排行榜的榜魁。他就算再怎么奇怪,也不可能作出这种无厘头的傻事! 此时灵光一现,我冷笑着对李闲庭说道:“我第一次来到李家别院时,你就见过我戴着那只玉簪。现在玉簪被县丞老爷没收了,你才说玉簪是真品,想敲诈勒索咋的?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他被我问得哑口无言,或者是他根本不屑回答我的问题;反正在沉默了片刻之后,李公子又开始剧烈地咳嗽,刚恢复一些血色的美丽脸庞,很快变得煞白。 我心头一软,说道:“你也不要想太多,反正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县丞老爷自然会找人问个清楚,到时候肯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说着捻了捻他的被子,让他盖着更舒服些,又说道:“作为你的主治医师和全职保姆,我劝你还是好好休息,争取早点康复,那时候你再打它一百二十支头簪,插得满头都是也没关系。”前几句是真心地规劝,后面却又开始调侃他。 李公子无力地看着我,我嘟起嘴巴,恨恨地说道:“好啦,我知道错了,不该随便取笑你对不对?!” 他垂下眼帘,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等我收拾好用品,转身正要离开的时候,他忽然朗声道:“姑娘请留步!”我奇道:“怎么了?还有什么事情吗?”便又走回到他的床边,看着他。 他被我瞪的脸色绯红,轻咳了一声,说道:“的确是在下无礼,还未——还未请教姑娘尊姓芳名,师出何门,万望姑娘见谅。”文绉绉地说了这些话,害得我大跌眼镜。 我也拿眼角扫了他一遍,心想:“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小子又想套我的话,门也没有!不过话又说回来,我的身份来历全告诉过陈三娘,难道她没跟李闲庭说吗?” 可是见他语气诚恳,表情专注,似乎有重要的事情要商量,便说道:“好吧!我大发慈悲告诉你吧!不过你是想听真话呢还是想听假话?” “其实不管是真是假,李某都想知道,因为——因为这支玉簪实在关系重大,在下确实只能向姑娘求教了!”说着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朝我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这架势可把我吓了一跳。 我问道:“那你先说说,这玉簪怎么就关系重大了?说完我才知道该相信你几分!” 第三十二章 表妹?李雅轩? 李闲庭脸色苍白,躺在床上缓缓说道:“李某确实有许多对不住姑娘的地方,不敢苟求姑娘原谅。只是那日,姑娘初次登门造访时——” 我插了一句:“请你说的直白一些,我的中文水平不是很好,有些听不懂呢!” 他并没有深究,继续说道:“你第一次来的时候,我的确看到了你头上的玉簪,正想询问姑娘时,突然发病——” 忽然间一抹红晕落在他精美无暇的脸庞上;我知道他是想起来那天我抱着他晕倒的事情,顿时也感到双颊发烫,有点不好意思。 话又说回来,我可不是因为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而脸红的。那天明知道自己体力不支却还要强出头,害得他和我一起摔倒在门边上,心里有些愧疚罢了。 他见我神情扭捏,便转过脸去,说道:“姑娘的一番好意李某谨记在心,后来——后来李某病症消褪,醒来时不经意间看——看到姑娘脚踝上的红斑。” 说着他又开始咳嗽,还好不是很严重,很快就继续说道:“姑娘人品高尚,救人于危难,所以李某揣测,这支玉簪或许是机缘巧合,戴在姑娘身边,就没有取下来。” 听李公子讲话可真累,真不知道他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讲到重点上。然而我心下雪亮,他并没有说实话,至少隐瞒了部分事实!看来他对我出现在别院的动机相当怀疑。 不过我还是先听听他到底想说什么吧,或许对我还有一点帮助,总比什么都不说要好些。 只见他喘了口气,说道:“姑娘走后,陈三娘找到我,说是李府里的表小姐,就是我的表妹雅轩,失踪了。” “等一等!”我惊叫道:“你再说一遍,你的表妹——叫什么来着?” “雅轩!她是我的娘舅所生,也姓李!”他感觉到我的语调有所变化,紧张地看着我。 我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这李闲庭真的有个叫做李雅轩的妹妹,还真被我猜中了,这也未免太凑巧了吧! 想到这里,我冷笑道:“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轩儿失踪的时候,发髻上戴着的,正是被知县大人收入府库里的那支玉簪。”李闲庭盯着我的眼睛说完这番话,他想从我的表情里窥视我的内心。 我恶狠狠地瞪着他,说道:“也就是说,你怀疑我劫持了你的表妹,抢了她的玉簪,然后大摇大摆地来到别院让你抓,是这样的吗?” “这中间一定有误会!所以在下将实情告知姑娘,万望姑娘也能——” “也能说实话是吗?”我抢着说下去,“天下确实没有这么笨的强盗!不过从我第一次踏进别院到现在,已经过去4天了;也就是说,你的表妹至少在4天前就失踪了!你却现在来盘问我这些,不觉得太迟了吗?” 这话一说完,我就后悔了!前两天是我高烧昏迷,然后是他气急攻心病危,直到今天才有好好交流的机会。虽然说救人如救火,片刻也不能耽搁,但这也是没办法的呀! 或许他早已派出好几路人马去寻找表妹了,原本就不指望能从我这儿套出话来,但是他却来套我的话,可见他对表妹失踪的事情相当焦心。 第三十三章 他值得信任吗? 李闲庭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叹了口气说道:“正因为在下相信姑娘为人磊落,或是被人利用了也未可知!” 我心中一紧:“被人利用了,我确实被人利用了,却不是如他所想的那样!”随即说道:“我知道了,你是以为强盗劫走了表妹,然后派我带着玉簪来讨要赎金的,对不对?” 李闲庭皱着眉,低声说道:“在下只想知道,姑娘的玉簪从何而来?仅此而已。”他的话语中充满无奈,让我十分犹豫。 我的心里乱成一团,自己被人推下水池的事情还没解决,又被怀疑成绑匪的同伙,两件事情都是千头万绪纠缠不清,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它们都与那支倒霉的玉簪有关。 想了又想之后,我决定和他交换条件:“你若真的想知道我的玉簪从哪儿来,先回答我的几个问题吧!” “什么问题?” “很简单,你和表妹李雅轩都是戊子年正月初九的生辰?” 他微感诧异,坦然道:“是陈三娘告诉你的?她真是自作主张——”说到这里,李闲庭已经是红透了的脸庞越发红了,我估计他全身的血液都涌到脸上了! 他为什么脸红我可不想深究,我自己却脸色惨白险些背过气去。那是我和我姐姐的生辰啊! 父亲在我们出生的时候将这些刻在平安符上,一戴就是16年。我激动万分,脱口说道:“这和陈三娘有什么关系?这生辰也是我的——”忽然转念,赶紧改口说道,“是我向别人打听来的。” 李闲庭听出了端倪,正紧盯着我,脸上写满了问号。 我很犹豫,要不要告诉他这些实情呢?他值得相信吗?告诉他之后他会相信我的话吗? 忽然间全身冰冷,一阵寒意侵入骨髓,我好像又掉进了那个大水塘里,颤声道:“你说说,你的表妹雅轩,她长着什么模样?” “我也说不清!已有六年没有见过她了。”他低垂着眼帘,轻声说道,脸上却写满了落寞,“她,她的样貌可能与姑娘有些相似。怎么?你想到了什么吗” “我——我在来这儿的路上,不知怎么的,竟然掉进了一个很深的大水塘里,”我紧张极了,不知不觉中握住了他的手,“看到水塘里有一个长长头发的女孩,确实和我有一点相似。” 李公子并没有甩开我的手,任由我紧紧地握着,雪白的手掌上留下了绯红的印记;大概是不想打断我的叙述,好让我一口气讲完。 我继续说道:“因为她的头发缠住了我的手,所以我看的特别仔细——她的头上,也簪着一只同样的紫玉簪!”“那她是生是死呢?”他紧张的话语把我从虚幻恐惧中拉了回来,缓过神才发现我把他的手抓出好几道血印子。 “对不起!我,我当时太害怕了!”我讪讪地说道。他根本没发现手已经受伤,还严肃地看着我,让我继续说下去。“而且她很快就消失了,好像是被人救了起来。” 他着急了,脱口说道:“到底是如何?哪有‘好像’被人救起来之说。” 第三十四章 两个李雅轩 互穿? 如果我的神经稍微脆弱一点点,只怕这会儿已经晕倒! “厉害!好厉害的想象力!我在水里看到的那个女孩,既可能是理查德的前任女友,也可能是这个李闲庭的表妹!?狄阿德娜,你这么强大的想象力不去写侦探小说,实在太可惜了!” 我心里纠结死了,照这个想法推算下去,估计那个女孩也象我一样,穿越到了不同时代不同地点,相当于‘互穿’!! 想到这里,我彻底被自己给雷倒了!一时间心中千念百转,脸上阴晴不定! 李闲庭见我吞吞吐吐、不肯说下去,脸上的表情严肃到近乎可怕的地步。 我看到这个情景,一切杂念顿时烟消云散:“他能救我,自然也能杀我!可不要什么事情都没有弄明白,就唏哩哗啦地死在这个地方!必须先稳住他才行。” “我,我看到那女孩被几个会水的大汉救走了。那时我还在水里挣扎,等我上岸才发现大家都不见了。”我一边说着现编的谎话,一边看着他的脸色。 只听见他喃喃自语道:“草场边的湖,大汉,而且——” “你知道哪个地方?”我惴惴不安地问道,也不知道他到底相信了没有。 他缓过神来,轻蔑地看着我,说道:“照你所说,这玉簪应该是有两支对不对?” 我一听便愣住了,他是在讽刺我。当时关于李嬷嬷是否到县衙为我作证的时候,我也提出过有两个李嬷嬷的假设,现在又陷入这样的悖论当中,他自然不会相信。 “可是我说的是事实!信不信由你!”我大声叫喊起来,“你空口无凭,说我戴着的那支玉簪是真的。如果是真的,我现在已经被鸭公叔抓回大牢里了,根本不用和你在争辩这些废话!” 我转过身去不想再理会他。其实我心里也没有底,自己说谎在先,难怪李闲庭会找出破绽——这番谎话本身就是破绽百出的嘛! 可是我的经历实在是太过离奇了,作为过来人的我,也不大相信这一切!就算我把所有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他,不见得就能博取他的多少信任,索性还是一骗到底好了。 “你有六年没见过你的表妹了?她,她住得很远吗?你生病了她知道吗?”我想知道关于那个‘李雅轩’的一切,这样才能断定我刚才的推测有没有根据。 李闲庭幽幽说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是啊!我是认为玉簪有两支,哪又如何?”我赌气说道,“既然你坚持认为我戴着的那支是真的,那么我也坚持玉簪有两支。” 他看了看我,轻声说道:“不过你说得也极有可能。这玉簪本来就是唐朝的古物,相隔时代久远,谁也无法考证那位神匠到底做了几支相同的。可是——” “可是什么?”我好奇地问道。 他叹了口气,说道:“可是轩儿她——” 我再次抓着他的手,紧张地说道:“等等!你能不能再说一遍!再说一遍‘轩儿’!” 这声音,分明就是我在那几天听到的,让我泪流满面,伤心不已的声音啊! 第三十五章 耍狠 吓不倒我 然而李闲庭不可置信地看了我一眼,转过头,闭目养神去了。 我用力敲打自己的脑袋,也觉得这句话实在太过唐突。 正懊恼中,却发现他的手还握在自己手中,已被我抓得青一道紫一道的,还有几处已经开始流血了。刚才太过紧张了,不知不觉中竟将他伤成这样。 “对不起!我,我给你涂点药吧!”我讪讪地放开他的手,说道:“你身体虚弱抵抗力差,伤口感染化脓就糟了。药箱在哪儿?我去拿。” “不必了!”他淡淡地说道,“既然姑娘对在下信不过,不肯告知真相。在下的伤也不劳姑娘费心了!请回罢!”语气淡定而坚决,看来他真的生气了。 我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应,想道:“他不知道我的来历,是绝对不可能的!因为我曾经告诉过陈三娘,而陈三娘又是他的手下!说他们没交流过,鬼才相信!” 于是对他说道:“我看事实恰好相反,是你信不过我才对!陈三娘什么都告诉你了,你却如此盘问我。就算你再问一千遍,我仍是这么回答:我来自未来的大不列颠王国,被人莫名其妙推下水池,穿越到这儿的!还省了我一大笔机票钱呢!” 我想了想,又补充道:“早知道要来这里的话,我就该带上高科技的手机电脑之类的东东,吓唬吓唬你们!再不然准备点手纸卫生护垫也可以啊!总比头昏脑涨、两手空空地穿越要好吧!” 一边说着这些废话,一边跪在床踏上,低头翻看他右手上的伤口,也不去理会他刚刚下达的逐客令。 忽然,李闲庭用力甩开我的双手,他的右手在一起一落之间,宽大的袖袍如同飞舞的蝴蝶那般飘动起来。 我正诧异他的力气竟如此之大,丝毫不像一个病入膏肓的人,却在那一瞬间感到太阳穴剧痛。定睛看去,李闲庭已用右手撑起上半身,左手握着一个尖锐的利器抵在我的太阳穴上。 “你!着实可恶!明明知道轩儿的下落却着意隐瞒。”他恨恨说道,语气凌厉至极,“她只是个弱质女子,让她流落贼寇之手,你,于心何安?” 看来他的心里确实非常焦虑,才会作出这么出格的举动,我忍着剧痛,默默想道:“早知道就不要说什么会水的大汉带走女孩之类的鬼话了!搞得他信以为真!可恶的家伙,说真话你不相信,说假话倒是屡试不爽啊!” 但只怕那把利器还没扎进我的要害,他就因为情绪波动过大而气绝身亡。 李闲庭见我紧闭双眼,丝毫不肯让步,还摆出一副英勇赴死的壮烈模样,倒是自己心软了下来,手中的力道也消去了大半。 又僵持了一会儿,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整个人瘫倒在床沿上,紧接着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我都叮嘱你好几遍了,不要有大悲大喜或是大怒这样明显的情绪波动,你怎么就不听劝呢?”我好心地替他拉过棉被盖在身上,又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说道:“一时之间跟你解释不了这么多,但是请你放心—— 第三十六章 我是蛮夷007 “只要你相信我,多告诉我一些轩儿的事情,我一定能替你找回那个完完整整、清清白白的轩儿。”我皱着眉说道,“如果你不肯配合,又要杀又要剐的,我也无话可说,大家一拍两散算了。” 李闲庭面色铁青嘴唇惨白,静静地躺着;刚才的那股狠劲早已消失殆尽,又变回那个娇滴滴病蔫蔫的动人模样。 他抿着嘴,正犹豫着该怎么回应我的提议。 我只好进一步说服他:“你让陈三娘去县衙里救我,而我又在你发病的时候帮助了你;说起来我们算是过命的交情对不对?本应该推心置腹无所顾忌才对啊!这样吧!你先告诉我药箱在哪儿?我们一边涂药一边交流怎么样?!” “你!确实——”他垂下眼帘,幽幽说道:“与别人不一样!刚才你说,大不列颠?是什么地方?” 我微微一笑,说道:“是一个充满神奇的地方,有吹不灭的蜡烛,会唱歌的箱子,还有不吃草的马。” 他仍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继续问道:“那你为什么会到这个地方来呢?” “我若知道就不会这么苦恼了!”我垂头丧气,心情变得奇差,“莫名其妙地被人在后面推了一把,我掉进一个本来没什么水的小水沟里,可是一转眼,水沟变成一个大水塘。等我爬上岸,就来到这儿了!” 李闲庭说道:“你,就是在那个水塘里,看到可能是轩儿的女孩?” “如果你能确定那个女孩就是轩儿的话, 我还有一件更意外的事情要告诉你哦!” 他侧过头,看着我说道:“说来听!” “或许,或许我在三年前就见过她了!虽然只是一张不大清晰的照片——” “照片?” “是一种能把人的形貌留在纸上的——唉!晕菜!不知道该怎么说明白!我的中文不是很好的说。” “中文?” “就是用来和你交流的语言!在我们那儿,说的是一种象鸟叫一样的方言。”我说到这里,有一种想死的感觉。 他忽然若有所思地说道:“你去西厢房的桌上取药箱过来。” 我微一迟疑,笑道:“好吧!”便径自走到西厢房去了。 “看来仅凭我的几句话,还是不能让他相信我。”我的心里很是烦恼,“或许是因为我的肤色和五官比较欧化的原因吧!会不会被他们当作是‘蛮夷’呢?明朝之前就是‘北方蛮夷’统治的元朝嘛!” 想到这里,我的脸色煞青,脚步轻飘飘的:“完了完了,如果他们认为我是前朝遗党派来的特工,就象007那样,尽做一些偷鸡摸狗坑蒙拐骗的不法勾当,那我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还有更糟糕的事情呢!我的头发,我的黑色头发是染上去的,如果不快点找到返回现代的方法,等到新的头发长出来——” 一个个血淋淋的画面出现在眼前,腰斩,五马分尸,请君入瓮,哪一种最适合我呢? 第三十七章 失神 我恍恍忽忽地提着药箱走进李闲庭的房间,见他正躺在床上,睁着美轮美奂的双眼,静静的看着我。 我被他看得毛骨悚然,一时间杵在门边上,不敢走近。 他垂下眼帘,轻声说道:“你过来!” “笨蛋!我在怕什么?难道他会吃了我?如果他单凭我的相貌,就认定我是绑架表妹掠走玉簪的前朝奸细,那我也只能认栽了!” 我把心一横,脸上重新堆满笑容,走到床边说道:“你告诉我吧,哪一个是止血止痛的金创药?” “你,学过医?” “那当然,不然怎么能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我打开药箱看了看,里面的瓶瓶罐罐还真不少,而且个个都是精美绝伦的青花瓷。若是拿几个回到现代,我可就赚翻了! 在不知不觉间,我的脸上露出了贪婪的表情,这一切都被他看在眼里。 我也察觉到李闲庭正在观察我,他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于是我神情扭捏地朝着他笑了笑,说道:“这些瓷罐都很漂亮呢!一定,很值钱吧?” 老天!我在说什么?我的脑筋是不是秀逗了?怎么把实话说出来了?“我,我是说,哪个罐子里装着止血的药?” 他的表情变得相当奇怪:“你,前面一句说的是什么?” “我,我——” “你说的,是家乡的方言吗?” 我哑然一笑,原来自己脱口说出的是句英文,难怪他会追问。 “嗯!我怕你的伤会加重病情,情急之下,是说了句方言……”幸好他听不懂英文,正好给我一个改口的机会,“意思是,是——” —————————————— 李闲庭心头一颤,不由得多看了这个女孩两眼。 “我怕你的伤会加重病情,情急之下——”听她的口吻,只觉得她是真的在担心自己;李闲庭有些失神了,怎么会这样呢? “她到底和表妹的失踪有什么关联呢?她来到别院究竟有什么目的?难道,难道正如她自己说得那样,只是为了报恩?” 自从她出现在别院,几次三番救了自己的性命之后,他开始怀疑最初的判断了:“本以为她刁钻古怪,刻意隐瞒身份接近自己,必定有所图谋。” 然而有时见她态度诚恳,言语温柔,他便扪心自问:若真是大奸大恶之人,又怎么能做到这些呢?可是她也有市侩狡黠,无所顾忌的时候,自己却一点也不生气,只想冷眼看她接下来的要如何生事! 想到这里,李闲庭只觉得好笑,真不知道这‘大不列颠’是个什么地方,那儿的女子是不是都象她这般活泼跳跃,让人琢磨不透呢? 或许连李闲庭自己也没有察觉到,他正看着她,脸上流露出六年来从未有过的笑容。 面对着这个来路不明又心事重重的女孩,他本是全身武装充满戒备,为何忽然间会想笑呢?此时此刻,不是应该严肃的追查表妹轩儿的下落吗?为什么愈是了解她,心里也愈是莫名的愉悦呢? 为什么愈是了解她,心里也愈是莫名的害怕呢? 第三十八章 倾城一笑 就在我绞尽脑汁也掰不下去的时候,却看见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满脸的肃然中流露出些许笑意。 而我,却从未想到过,他的笑容竟能拥有如此大的魔力,让人如痴如醉、欲幻欲仙到几近疯狂的地步! 我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脑海中一片混乱:“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这句诗写的不就是他吗?上帝!幸好他得了绝症被关在李家别院里!倘若让他进宫伺候皇帝,无论是唐明皇还是拿破仑,都要拜倒在他的石榴裙下(假如他有裙子的话),俯首称臣!” 雷倒了!崩溃了!一个男子竟然生得如此妖媚。 身为女生的我,确实相当同情他,“通过这几天的观察,特别是刚才看到他发飙的样子,觉得他的性格和容貌完全不相符!真的蛮可悲的。” 我忽然想起郑屠夫在县衙里说过,李闲庭的母亲曾用玉簪作为定情信物,给他订下了娃娃亲,“不知道这个李闲庭的未婚妻,也就是他的表妹李雅轩,是怎么看待这个问题的?” 转眼又见他收起笑容,紧皱着眉头幽幽说道:“去开门!” 我奇道;“怎么啦?”话刚落音,果然听到门外有细细碎碎的脚步声,唬得我朝床边缩了缩。 “这别院怎么会有其他人呢?”我转念便想到了,“应该是陈三娘吧!” 果然听到嘻嘻一声轻笑,门外的人说道:“我可要进来了哦!”说罢便推门而入,正是在公堂上见到的大婶陈三娘。 她笑嘻嘻地请安道:“奴婢见过公子和李姑娘!公子近日可安好?”虽然她笑容满面,却是脸色苍白,双眼里都是血丝,看起来疲劳至极,说话也有些颤抖。 我赶紧上前一步扶着她的胳膊,关心地问道:“三娘你怎么了?是哪儿不舒服吗?有轩儿的消息了吗?” “有劳姑娘挂心了!”她轻轻地拍了拍我的手,意味深长地看了我和李公子一眼,却没有说其它的话。 李闲庭轻声说道:“你先扶三娘下去休息罢!”又见我有几分犹豫,便说道:“我也倦了!你们都且退下。”说罢脸上飞落一抹红霞,娇艳无比。 三娘用力扯了扯我的衣服,让我赶紧离开。我不明就里,只好搀扶着她出了这间屋子。 “你是外乡人,不明白公子的意思,他是说要更衣,让我们离开。”陈三娘的脸上满是疲惫,眼神却是炯炯,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 “你有雅轩小姐的消息了吗?”这是我第二次问她了。 她吃吃地笑开了,指着我的鼻子问道:“你这几天和公子相处得怎么样?公子他,他有没有——”说罢只见她的身子晃了晃,差点就倒在我的身上。 “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难道这是她的个性?或者只是在回避我。” 我皱着眉说道:“唉,你还是赶紧躺下来休息一下吧。”说话间已把她扶到隔壁的一间空房里。这也是一间精致的卧房,摆设与李公子的主卧相差无几。 第三十九章 令人反胃的事情 陈三娘见我扶着她来到这里,连忙说道:“我去下人的房里就好了,怎么能睡在姑娘你的卧房里呢?” “这房间一直是空着的。我看你还是别挑挑捡捡的啦,赶紧躺下吧!”我说着硬是将她带了进来,让她和衣躺在床上,伸手便去帮她脱鞋。 “哎呀哎呀,真是折杀奴婢了!姑娘千万使不得!我自己来!”她本来已经躺好了,又跳起来自己把鞋脱下,整整齐齐地摆在床踏上。 我猛的一看,只觉得胃里阵阵泛酸,几欲呕吐。 她的脚被裹得惨不忍睹,和身体完全不成比例,跟小婴孩的小脚丫差不多大小! “啊!你!”我的这个动作被陈三娘看在眼里,她惊讶的叫了起来,脸上红扑扑的。 我缓过神来,问道:“你不是会武功吗?为什么还要缠脚呢?”转念一想:“妈妈咪呀!该不会连我也要抓去裹脚吧?”顿时脸色惨白不能言语。 可是陈三娘完全没听到我说的话,只是紧抓着我的手,连珠炮似的问道:“怎么就有反应了?公子知道了吗?他给你把了脉吗?你的脸色这么差,是不是身子太弱了?” “你说什么?”我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她东拉西扯的说些什么。 “我说什么你不明白吗?哎呀!”陈三娘转眼又蔫了,软软地躺了下来,看着我宽大的衣袖叹了口气,说道:“是我心太急了,总想着赶紧办好这事。这怎么强求的来呢?” 我想到在公堂上见到她的时候,她也是这般前言不搭后语,习惯了就不觉得很惊讶了,于是问道:“三娘姐!上次在公堂上看到的李嬷嬷是怎么回事啊?李闲庭说——” 陈三娘忽然喝道:“放肆!你怎么能直呼公子的名讳?这般没大没小的!”我被她突如其来的架势给镇住了,有些发懵。 她见我愣在原地,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口气软了下来,继续说道:“我这可是为了你好啊!哪怕是公子眼下收了你,也不可以没有规矩。若是夫人在世——”说着眼圈便红了起来。 “收容我?我是小狗吗?”我还是很懵,是不是她寻找表小姐的事情没有着落,才会如此急躁。 于是我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知道,李嬷嬷去世的消息吗?”她一听这话,泪水便象山洪一般倾泻而出。 她呜咽道:“唉!李嬷嬷一死,李家真的只剩下公子孤苦一人了!” “不是还有舅夫人和表小姐吗?她们不也是姓李吗?而且还订了亲!”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现在表小姐下落不明,又收了人家的彩礼——”陈三娘已是疲惫万分,说着说着便昏然睡去。 我只好静静地离开了。经过李闲庭的房间时,听到里面传来一阵轻咳。 “她睡下了!好像非常疲惫的样子。”我站在门外说道,“看来只能等她醒来之后再查问了。” 房里房外一片寂静,没有听到他的回答。 我忍不住推开了门,见他还是平躺在床上,手中却多了两个白色的信封。 第四十章 暗示 李闲庭见我进来,垂下眼帘心事重重地说道:“能不能烦劳李姑娘,替在下送两封紧要的信,带到乐台县城,交给李府的门房。” 我的心中一凛,他终究是不信任我,只想找个理由支开我,不让我听到他和陈三娘的对话罢了。 “现在陈三娘回来了,我所知道的一些事情又都告诉了他,大概已经没有留下来的必要!”想到这里,脸上不自觉的凄然一笑,说道:“ok!交给我吧!”伸手便去取。 他忽然将信封紧紧攥住;我一扯之下纹丝不动,不免有些纳闷,抬头看了他一眼,他却连忙转头看向床里边。 不知道为什么,他常常作出这种目中无人的举动,好像我是癞蛤蟆,多看我一眼就会恶心呕吐似的。 我心里默默问候了他的全家,又想道:“我是没有你那么漂亮,但还不到惨绝人寰的地步吧?多看一眼你会死啊?反正你就是嫌我碍事,我走还不行吗?” 正想要发飙教训他一通,李闲庭黯然说道:“去拿些银两吧,若是衙役们为难你也好打发他们,剩下也可以自己用度。” 我默默地照着他的吩咐,从柜子里取了些银两。 他,从一开始就不愿收容我,现在打发我离开再合适不过了。还好我不是笨蛋,不用他直白地说出‘滚蛋’二字。 “你,”李闲庭再次垂下眼帘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清瘦苍白的手上青筋凸现,仍是攥着那两封信,“去换身男子的衣饰,再找顶宽沿的毡帽戴上,不要让旁人看着你,你的容貌。” 我只好放下银两,去厢房换了身装扮,再回到他的房里取信件和银两,暗自思量:“信封上连署名落款都没有,只画了几竿竹子算什么呀?说不定里面也是白纸而已!竟用这种方法暗示我卷铺盖,算你狠!” 其实我没必要多此一举,巴巴地去他房里拿那两封信,直接离开不就可以了嘛;可是心里总象是赌气似的偏要在他眼前晃晃,让他更加不爽一些才好。 “现在可以了吗?我这就出发了哦!” “等一下,”他的脸色苍白,说话的语调也有些颤抖,“你把地址重复一遍,别,别送岔了。” “你真的有点麻烦诶!能不能一次把话说完?这样折腾我算什么?”我终于忍不住了,指着他的鼻子说道,“你如果不放心就不要叫我去送,让我送就不要这么婆婆妈妈地唠叨,你累不累啊?” 他紧紧地抿着嘴,听着我的抱怨,使本来就缺少血色的嘴唇更是惨白,又过了一会儿才伸出手,把那两封信交给我,含混不清地说道:“你,路上小心——”说到后面竟有些沙哑,听起来挺费力的。 我白了他一眼,打包走人。 “等一下!” “你——”我有点无语了。 这李闲庭还真不是一般的讨厌啊!我都走到门口了又折回来,说道:“你——” 他定定地看着我的眼睛,声音却比刚才更加嘶哑低沉:“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