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包小嫁娘 卷三》 第1章 【正文开始】 施乔儿回到房中,一眼便望到沈清河伏在案上在写些什么东西,悄声走到他身后一看,眼圈立马又红了,上前将那一纸文书抓住一撕,泪如雨下道:「姓沈的你现在什么意思!平日里说着满口生死不离的大话,现在倒好,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了?在你眼里,我施乔儿便是那样一个冷酷绝情的人,是吗!」 沈清河未料到她会突然在身后出现,起身便抱住了她,嗓音微微哽咽:「三娘,你都知道了,对不对?」 施乔儿推着他捶着他,咬牙切齿道:「我能不知道吗!再不知道我就要跟个傻子似的收到你这一纸和离书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 「你没做错,你从来没有错过。」沈清河不顾她推搡紧紧搂着她,忙不迭解释,「你听我说,这纸和离书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当不得什么数的,倘若我相安无事,它自然用不上,可如果……如果真有点什么,我起码能保住你。」 「我用你保吗!」施乔儿彻底受不住,埋到他怀中嚎啕大哭,「你还有良心没有,我嫁给你两年多了,是,我是娇气难伺候,可我已经在学着怎么当好一个妻子了,哪怕你沈涧上刀山下火海,我都能陪着你去,唯独和离,我不答应!你想都不要想!」 沈清河眼中不觉滚出热泪,用力揉着她的肩头道:「我知道你的心啊乔儿,我时时刻刻都知道,可正是这样,我才更不能容忍我自己连累到你。虽说我对朝廷有些功劳,但罪臣之后,无论使出再多关系能耐,最坏的结果,都是砍头啊。」 「那就砍啊!」施乔儿含泪喊出一句,死死揪住沈清河衣襟,「反正我也只有一个头,谁爱砍谁砍好了!」 施乔儿被沈清河好一顿哄,直到傍晚时分才堪堪止住了泪。 今年团圆饭比往年都要丰盛,施虎特地把曾在宫中做过御膳的酒楼大厨雇了来,厨房的人一大早就开始忙活,出来的成果也确实不负众望,连施乔儿这般伤心的境地,硬是没耽误指挥沈清河给她夹哪道菜。 一晃眼过了三日,沈清河照旧该上学堂上学堂,并未因施虎那几句话而惶惶不可终日。倒是施乔儿整日提心吊胆,一双眼珠子恨不得时时粘在沈清河身上才好,沈清河在学堂待了多久,她便要惴惴不安多久,天将黑便到门口等他回来,直等握住他的手方安心下来。 沈清河也知娘子心情,故而每日下了学即刻早早归家,好让娘子心安。 直到八月十九日当天,施乔儿晌午小憩时突然感到一阵心慌,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心底蔓延到四肢百骸,使她遍体生寒。她当即觉得不对劲,忙命四喜吩咐套马备车,衣裳也没换,随便披了个衫子便要去城外找沈清河。 主仆俩急急忙忙往门外赶,路上与回来的猴儿撞了个满怀。 平日里甚为机灵胆大个孩子,此刻居然抹着泪跑回来,看见施乔儿便哇一声大哭:「不好了娘子!先生在学堂授课时被一群官府的人抓走了!」 施乔儿心里咯噔一下,虽事发突然,但也不是没预料到过这种情形,心慌之后当即冷静下来道:「哪个官府?」 猴儿仍是哭着,想了下哽咽道:「大理寺!我听他们说他们是大理寺的人!」 施乔儿一点头,手哆嗦着抓住四喜的腕子道:「我现在先去大理寺,你去将此事告知我爹,让他尽快想出对策。」 四喜点头,此时话不宜多说,反握了下施乔儿的手便跑去找老国公了。 施乔儿想让猴儿安生待在家,但小孩非要跟她一起去,她也没多犹豫,带着人便上路。 大理寺衙署坐落在京城西北角,终年阴冷无光,仅是站在大门口便能感受到扑面寒意。 施乔儿下了马车直奔大门,冷不丁被左右衙差拦住,那二人满面冷厉,朝她一声冷喝:「大理寺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猴儿浑身一激灵,下意识躲在了施乔儿身后。 施乔儿长这么大除了她娘,还没被谁用这么大声音恐吓过,当即心头肉便颤了颤,但拳头在袖中一握,心一横道:「大胆!你们两个也配与我这般说话!既不让我进去,那就把你们的大理寺卿给我叫出来,我倒要问问,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他有什么资格无故抓人!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二人本就习惯看人下菜,一见这小女子气势如此厉害,恐怕身份得罪不起,连忙抽出一人进去禀告了。 不多时,施乔儿便被带到了里面。 大理寺卿岁数不小,头发花白,下巴一把山羊胡,佝偻个背,估计是在这一行待久了,看人时眼里直冒利光,寻常小偷小摸,若是被这样一双眼睛盯着,小腿肚子都得打颤。 第2章 施乔儿不是小偷小摸,施乔儿也颤。 老头在上座呷了口茶,同施乔儿心平气和道:「三姑娘也真是冤枉老朽了,老朽哪里是无故抓人呢?沈氏女乃沈涧生母,证据确凿,刑部早在前日便批了流放了,我们此次将人拿来,也只是为了复审罢了。」 施乔儿眉头一皱,立马觉得不对劲:「流放?」 这刑部连人都没召见,一声不吭把案子给定下了,古今哪有这样的道理?看来幕后还真有推波助澜者,还不止一个。 老头笑了一声,捋着自己那把山羊胡道:「本该是处以极刑的,但沈涧毕竟曾为朝廷立下剿匪大功,故而功过相抵,判为流放。」 施乔儿这下小腿肚子不抖了,因为她要气死了,她现在只恨自己没留同二姐一样长的指甲,否则非要把这老头子的脸给划烂。 「功过相抵判为流放?」施乔儿冷笑一声,「我还要代我相公多谢你们法外开恩不成?一把岁数在这跟我装什么大尾巴狼,流放那么舒服你们怎么不去流放?哦对了,就你们这把岁数,哪里用得着上路,出个城门就蹬腿了。」 老头子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指着施乔儿「你你你!」了半天气得没说出一句话。 施家三姑娘胆小温顺是出了名的,本以为轻飘飘三两句话便能将人吓跑了,没想到竟是一脚踢在了铁板上。 施乔儿又是冷哼一声,死盯着那头老山羊道:「我什么?我的话不够利索吗?不利索的话,大人不如稍等,我父亲兄长眼下正在来的路上,由他们和你说如何?」 这下轮到老头子小腿打哆嗦了。 平心而论,傻子才会和镇国公与骠骑将军作对。 可这沈涧得罪的人太多了,光一个铸币新策,明里暗里动了多少人的荷包,加上东南剿匪归来后又无视了不少权贵巴结,大家伙心里头都憋着一口气咽不下呢,如今见他有难,一个个可不是等不及要落井下石。 「咳咳,」老头清清嗓子,面带讪色,一本正经道,「罪名虽在,但案子如今毕竟在大理寺,合该由我们复审,流放嘛,虽合理,不过确实也有些重了,该从长计议。」 施乔儿面无表情:「从长从短的,大人不必和我说这些,我一个女儿家也听不懂,我今日过来主要便是想见我相公一面,还望大人开恩。」 老头面上又露为难:「这……」 施乔儿冷不丁一抬眼:「不方便?用刑了?人给我打死了?」 老头痛心:「三姑娘这是说什么话!我们大理寺与刑部之流不同!审讯犯人严禁强行逼供!」 施乔儿冷嗤一声,心想这就比上了。 大理寺牢房分阳房暗房,沈清河被关到了阳房中的一间,虽带个「阳」字,可因为担心犯人逃脱,窗口开得还没个巴掌大,只堪堪能挤进一缕微光而已。 施乔儿由狱卒领着过去,一路上难闻的霉味熏得她鼻子疼,脚边还时不时有老鼠爬来爬去,吱吱叫声听得她毛骨悚然。 这些她都忍下了。 但当隔着牢门看到沈清河的那一刻,她终究是再也忍耐不住,捂着嘴巴小声抽泣起来。 沈清河于那一缕微光中闭眸静坐,神情从容不迫,气度依旧温和,仿佛即便身处烂泥之中,也不会引起他什么波澜。 直等熟悉的抽泣声传入他耳中,立马将他从无人之境拉入红尘俗世。 「三娘!」他起身奔向牢门,手掌穿过栏杆紧紧抓住施乔儿的手,紧张道,「你怎么来了?这里脏污不堪,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施乔儿更加泣不成声了,看着相公的脸,抽噎着道:「不是我该来,难道就是你该来的吗?」 看她样子,沈清河心疼不已,忙轻声安慰:「没事的,我以前在外面,坟地都睡过,这些对我来说不过尔尔,何况还能遮风避雨,算是不错了。」 施乔儿气得狠了,照他手上便拍了下,哽咽着发火道:「再是苦中作乐也没有你这样的!我才不管呢,我今日回去便给你带几床被子送来,还有油灯蜡烛驱虫香,即便是在这,也要尽量舒服些,万不能让你挨冷受饿,还被虫子咬。」 说着,心中越发难过,眼里的泪更加汹涌。 沈清河又是欢喜又是苦涩,用袖口给她抹着泪道:「好,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不要哭了好么?你一哭,比把我关在这还让我难过呢。」 …… 注:免费连载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