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接袖》 第1章 落跑的外交官 曾经有那么一个问题摆在唐诗的面前。 一个男人,你喜欢他,但是注定得不到他。 这时他的面前有一百个女人,你也是其中一个。 你面临的选择是,要么他一个也不睡,要么他睡了这一百个女人,其中也包括你。 你会希望他选哪个? 起初唐诗十分义正言辞:我要我的男人冰清玉洁守身如玉,绝对不能共享,我宁愿自己得不到他也不能让别的女人得到。 后来慷慨激昂:果断上啊,人生得意须尽欢,必须把能发生的一切关系都发生了,反正是喜欢的男人,我不亏! 再后来义愤填膺:这什么狗屁问题啊,这能由得我选择吗,啊?会有男人会不选择后者吗,啊? 后来发现还真有,唐诗简直泪流满面,伤心欲绝,特么的还不如第三个。 从高中到大学再到毕业每次都发出另一番感叹的唐诗正独自一人坐在医院的分娩室门口,里面有鬼哭狼嚎的呐喊。 疼啊疼啊,不生了!我要回家! 有的精力十足,有的气息奄奄。 听得唐诗毛骨悚然,内心忐忑,有点想要逃走。 快到了吧,唐诗撸袖子看表,就在低头的刹那,嗷嗷的一嗓子划破长廊,婉转如同高中毕业那年她唱的花式高音。 妈呀,可算是到了。 唐诗赶忙迎上去,手推床上的人汗水湿透额发,脸色却依旧红润有光泽,声音降了八度,温柔到有些虚弱的样子:“阿诗。” 久别重逢,看到这场景唐诗也不禁有些动容:“恩,默默,我在呢,说。”侧下身去。 没想到刚凑下去,耳边声音突然上吊三百六十度:“你丫的,怎么黑得跟北京猿人似的,我差点都没认出你!” 唐诗耳朵“嗡”的一声,但是被她拉着手,挣脱不开,离得又近,没来得及堵住耳朵,觉得待会儿恐怕得去耳科走一趟。 身边一个身穿白大褂的人啧了一声,道:“得了,陈默,你省着点嗓子吧,待会儿有你嚎的。” 唐诗还是第一次看到白汐穿白大褂的样子,又干练又好看,还有点英姿飒爽的味道。 陈默狠狠瞪了白汐一眼,唐诗知道她在说:白汐,你丫的,没良心,一点人道主义精神都没有。 这边还站着一个男人,眉目俊朗,陈默的老公,白汐唐 诗的高中同学,其实也是陈默的高中同学,所以就是说他们四个都是高中同学。 他现在看起来比陈默还紧张,死死抓着陈默的手,眼睛一瞬不瞬看着她,表情简直比刚受完宫刑的司马迁攒头写史记还要凝重。 白汐往后看了看,道:“张扬,你别急没什么事,现在护士要把陈默推进去了,你先在这等着。” 张扬拽着陈默的手不放,头也不回地问白汐:“我不能进去吗?我想陪着她,我知道有很多丈夫看妻子生小孩吓到晕倒,但是我绝对不会,不会给你们贴乱的,你们放心。” 白汐眼风往外一撒:“我放心,人家丈夫不放心啊。” 张扬这才注意到这条走廊上占满了人,正齐刷刷用充满杀气的眼光看着他,他吓了一大跳。 唐诗也吓了一大跳,她已经好久没有一下子见到这么多男人了,大概上一次见到,还是几年前在大城市大商场试衣间外面的长凳上。 三秒钟之后,杀气退散,站着的继续站着,坐着的继续坐着,愁苦的继续愁苦,激动的继续激动,三五成群也继续着三五成群地互相打气,各人眉间都有相同又不同的情绪。 白汐道:“病房不够,没有单间,大家都在一起生,丈夫一律在外等着。” 张扬哭笑不得:“今天什么日子啊,怎么生孩子的人这么多?” 白汐:“不是今天,是每天都如此。” 陈默眼看着就要被推进去,抓着张扬的手最后含情脉脉道:“我问你一个问题。” 张扬不假思索:“一直爱,没有过。” 陈默顿了一顿,轻轻摇摇头。 张扬:“保大。” 陈默脸色沉了一沉,又摇摇头。 张扬:“男的叫张陈默,女的也叫张陈默。” 陈默面皮陡然一沉:“错!男的叫张国荣,女的也叫张国荣。” 张扬没有作声。 陈默道:“你不答应我就不生了,而且我还有一个问……” “题”字还没有出口,就被白汐不耐烦地扯开手推进了分娩室。 “还有完没完了,别堵着门口,不生也得生。” 张扬就这样看着三人消失在分娩室门口。 于是他加入了那三五成群的准爸爸的队伍。 唐诗听着周边待产孕妇的哼哼吃吃和鬼哭狼 嚎,忍不住问:“小汐,你说生孩子时一个什么样的体验。” 那边张扬正把这个问题输入了知乎,微信,微博,在线等,挺急的。 这边白汐笑了一下,说:“体验我不知道,不过就现象来说,我们妇产科的师兄们总结了一个很精辟的词:血口喷人。” 唐诗为妇产科男医生独特的从业经历深厚的文学造诣细致的观察能力丰富的联想能力以及苦中作乐的幽默感而深深佩服,不由得举起大拇指:“不愧是有文化的师兄。” 陈默这边脸都黑了,尼玛,我在这边已经痛不欲生,你俩竟然还在这边扯淡,真是两个混蛋。 白汐现在才仔细打量起唐诗来:“去了一趟非洲,是黑了很多,长发也剪了,不过,怎么突然就跑回来了,你行李呢,见过你爸妈了吗?”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到这个唐诗就头疼。 唐诗出生于江南水乡,大学北上在北京某著名语言学校,学的英语,由于凭着对美剧英剧韩剧日剧动漫的热爱,加之与生俱来的语言天赋以及女多男少的优良环境,大学四年光棍一条,没有恋爱这些外力阻挡她在知识的世界里遨游,凭借着对男主角的难以把持的意淫以及在二次元世界夜以继日的沉浸,二外辅修日语,赴日留学一年,英日外语齐头并进。后来凭借着突出的专业优势以及在父母那带点可怜的殷殷小眼神的期许下,唐诗白天看公务员消磨生命,晚上看屏中男神吸取精气,一举考上了北京外交官公务员,那时真是举家欢腾,其实也就两老父母欢腾。但是好景不长,刚在北京办公没几天呢,上头就来了命令,要将她派到非洲去驻扎。 唐诗一下子惊得下巴脱臼了三天。 唐诗:“领导,非洲不是法语应用的更广泛吗?” 领导:“英语也用的。” 唐诗:“领导,我会日语,我日语能力考试n1也考过了呢,韩语也学过一点,您看,日韩本驻外需不需要人啊?” 领导:“不错,语言广泛,我们就需要这样的复合型人才,但是那两个国家暂时不需要人。” 唐诗:“领导,那有没有一些近一点的欧美国家需要人啊,其实北京挺好的,我虽然是南方人吧,但是真心特别喜欢北京……” 领导:“小唐啊。” 唐诗:“诶,领导,您说?” 领导:“国家需要你,非洲需要你。” 唐诗:“领导 ……” 领导:“小唐啊,你还没有男朋友是吧。” 唐诗:“是的呢!领导!您真是英明神武!您看,我到现在连恋爱都没谈过,多可怜,终于把书读书来了,可以在北京城这块充满青年才俊的沃土上施展拳脚闯荡一番情场了,您怎么忍心派我这一个小姑娘在那边旱着啊!” 领导:“趁着年轻,还没有男朋友拖累,应该去多去外面看看啊,那边也有好多青年才俊等着你呢,如果看不中,回来终身大事包领导身上,领导这就开始帮你留意着。” 唐诗:“领导,就真的没有别人了吗……” 领导:“小宋刚跟男朋友领完证,小张刚怀上孕,小李啊从小就体弱多病,小……” 唐诗:“领导,我……我……我其实身子骨可弱者呢,咳咳咳……咳咳咳……” 领导:“你是我见过的身子骨最棒的丫头,前段时间的那个冰桶挑战,所有人都感冒了,只有你依然活蹦乱跳。” 唐诗:“领导,这事儿吧我还得跟我父母商量一下,顺便问一下,我要去多少时间啊?” 领导:“恩,跟父母商量,应该的,时间嘛,短则一年,长则二三四五六年,要按政策形势走。” 唐诗:“哦~” 于是唐诗跟父母说了这事。 唐诗的父母是这样回应的,非洲是个有意思的地方,以后可以把我们也接过去玩玩,毕竟没去过呢。 于是唐诗就去了非洲。 其实唐诗对野蛮神秘的非洲还是蛮有兴趣的,也并不是那么排斥,只是初初一听,觉得非洲这地方可能网路不大发达,而且很多电视剧受地域限制在国外看不了,到时候男神更新到哪一代都不知道了,就会有点无聊,而且肯定会想念舌尖上的中国。 结果事实证明驻扎到非洲的确挺无聊的,时而翻翻文件,时而召开会议,时而下基层走动寻访,也时而接见非洲领导,由于这边网路实在是不好,唐诗无可奈何之下走出了屋子,跟左邻右舍聊聊天,后来越走越远,趁着假期跑去看热带雨林草原动物地理奇观以及古老建筑,于是在烈日的光辉照耀下变成了陈默口中的北京猿人,为了方便还把一头长发剪成了齐耳短发。 好像也没那么无聊。 但是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唐诗某个下基层住民宿的早上。 那是个平凡无奇的早晨,唐诗看了看表,时间不早了 ,周边却有种黑压压的感觉,唐诗想也许外面下雨了,打算披件衣服去看看,结果一转身,就对上了一双迷茫的大眼睛。 她的床前怔站着一只跟她等高接近一米七的非洲水牛。 当天,唐诗逃出生天。 当天,辞职信就出现在了非洲领导的办公桌上。 他们说非洲的大水牛把中国的外交官给吓跑了。 其实,那天早上,唐诗还收到了一则微信,两个消息,九个字。 陈默要生了。 他回来了。 第2章 我想做男人 陈默生了一个男娃,两大家族也纷然赶至,一派热闹祥和。 于是唐诗便提着行李箱从医院打道回府。 可是该怎么跟府上的两位老人家说呢,自己没跟他们商量直接从非洲奔回来了。 正踌躇着,两道身影映入眼帘,除了课本上朱自清的《背影》中的那幅插图,这是唐诗最熟悉的背影。 饭后散步是两位的习惯。 早死晚死都是死,唐诗深吸一口气扯出一个甜蜜的微笑,挥着手迎了上去:“嗨。” 没想到两老竟然目不斜视的从她眼前走了过去。 老母口中还念叨着:“刚才真不应该打八筒,不然就清一色自摸了。” 唐父微笑不语。 唐诗心道不好,感情是输钱了,要不先出去躲两日,等母亲手气好的那天再出现。 正考虑着,前面两人福至心灵般同时回过头来,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此时唐搬来凳子坐在客厅的正中间,说着自己那日如果险象环生,靠着祖宗庇佑才从危险又极具攻击性的非洲水牛手下死里逃生,才能回来见他们一面。 老母面无表情,腾出嗑瓜子的手往左摆了摆,唐诗一看有反应,惊喜异常。 谁想母亲却道:“别挡我看电视。” 唐诗知情识趣地往左边挪了挪,继续一本正经道:“妈,其实呢,我是想谈恋爱了,这不是回来容易找到合适的嘛。” 老母眼中精光一闪而逝:“恩,也是到年纪了,找个有钱的。” 唐诗觉得这要正一正母亲的三观以及宣扬一下自己的爱情观:“有钱的不见得好,容易出轨,若是不相爱,我们非得天天吵架不可,迟早要离婚的。” 母亲说:“离婚也没关系。” 唐诗一听觉得母亲思想开明不少,一时惊愕:“您能同意离婚?” 母亲说:“离婚可以分财产。” 唐诗吐出一口血:“妈,您可是思想政治老师啊,扛着建造社会主义的大旗呢,您这样以后班里得出多少贪官污吏啊,社会主义建设不和谐您得负责任啊。” 后来唐诗探月子时,跟好友白汐和陈默吐槽此事。 陈默说:“还是乃母目标明确。” 唐诗说:“你已是一个奶娃的妇道人家,从此我们便有了代沟。” 白汐说:“昨 天医院老师给我们看了一下医学博士生读出来的工资,才三千来块。只可惜现在课业和医院实习太忙没时间,不能去狩猎,让伯母有空帮我物色一下。” 你们…… 唐诗嘴角一抽,然后目光忧伤地叹道:“我曾经也是有明确目标的啊。” 白汐和陈默对视了一眼,是要谈他吗? 谁知唐诗拍桌而起:“是帅!”复又摇头叹息,“可现在连帅也满足不了我了,人越来越老,心却越来越花了啊。” 白汐陈默嘴角有微弱的抽搐,竟然还指望她记得他…… 陈默突然眼角一闪:“既然都已经沦为妇道人家了,我就要做妇道人家该做的事。” 唐诗:“恩,什么事?” 陈默狡黠一笑:“晒娃!” 白汐:“她疯了……” 唐诗一直都觉得陈默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人,其实她现在不仅是一位嫁人生娃的妇道人家,还是某著名高校的在读研究生,研究浩瀚宇宙的天体物理运动,因为当初选的是直博,所以她必将成为天体博士生。 一边奶娃一边写论文,一边在渺小的尘世中繁衍,一边在浩瀚的宇宙中潜行,她和张扬从幼儿园就认识,并且第一次见面就把他打了,并且因此被父母火速带到她未来公公婆婆的面前,在无意中完成了一次大家族的胜利会师,一路冤家路窄到高中,在大学莫名其妙的相爱了,领了毕业证的同时顺便把结婚证也领了。 不到一年怀孕了,开始了挺着肚子上学的生涯,从此导师不再对她疾言厉色,她说:拖了肚子的福,导师不再虐待我了。 所以她所谓的晒娃,唐诗有点捉摸不透惴惴难安。 果真一回去唐诗就接到了一则微信消息,是高中班级群的,发信者:陈默。 “啦啦啦,三年二十一班的第一位后代降临地球,十分想见见各位凄惨漂泊的叔叔阿姨们。正值新年期间,想必大家也都如期归巢,正月里咱们来个久别重逢的同学会吧,地点我家,时间另定,若得空不来,小小默会哭的,叔叔阿姨不疼他!” 一下子沉寂已久的高中群澎湃汹涌。 “你是要虐死单身狗啊!” “我高中那会儿早就看出他俩有奸情了。” “还在海外,已哭瞎,快上照。” “咱班里还有要结婚的没?” “今年已经送 出五个红包,在吃土。” 突然一个红包横空出世,群里瞬间死寂,又瞬间复燃。 “擦,才0.01元,简直浪费哥单身二十余载的手速。” …… 唐诗注视着手机屏幕,似有若无地在等待着什么,也许是一个名字。 但是,没有出现。 五天之后,唐诗出现在陈默的家中时,一大堆人早已玩得不亦乐乎。 可怕的是,男生要么围着沙发在逗娃,要么挤在厨房做饭,而女生恰凑足两桌在打麻将,气场全开。 唐诗自从高二分班之后去了文科班,大学又念的女多男少的语言专业,几乎已经要忘记了他们理科实验班女悍男贤的风格特点。 实打实算起来,唐诗只跟他们同班一年,但是那会儿由于某个原因她经常回原来的班级瞎蹿,所以跟大家还是十分熟络。 看起来真亲切啊。 但是大家见到唐诗的反应就不一样了,以前长发马尾唇红齿白面容白皙清秀的漂亮姑娘如今怎么走了这个线路,齐耳短发,麦色皮肤,卫衣牛仔裤运动鞋,风格十分硬汉。 这几年,她都经历什么…… 唐诗说:“我经历了非洲……” 这时有一个男同学把唐诗拉到了门边,偷偷塞给她一张名片。 唐诗想这还都还没坐下呢,怎么这么快就发展到这个相互推销的环节了,也不寒暄几句,然后她低头看了一眼名片。 恩,整容变性医院。 恩?整容变性医院???!!! 唐诗有点脱线:…… 男同学叹道:“那一年我以为你随便说说的呢,没想到你真的想。”说完打量了她一下。 唐诗:…… 抬头看他一副世事无常,但是我懂你的表情。 唐诗觉得有必要弄明白一下:“我那一年说什么了?” 男同学露出一个讳莫如深的眼神:“放心,你可以先去咨询一下,再考虑考虑,我不会宣扬的。” 唐诗穷追不舍:“那一年我说什么了?” 男同学觉得她在故意不承认:“那一年你不是说自己的梦想是成为男人吗,在毕业典礼上,站在全校师生面前。” 额……唐诗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回事。 2010年夏天,他们 终于毕业了,一群人最后一次整齐地列在学校的大会堂里,等待着领取毕业证书。 那一天,唐诗心情很糟糕,情绪很反动,有要灭世的冲动。 同学们一个一个上去,再下来,轮到唐诗的时候,老校长突然被几年后自称占据半壁音乐江山的皮裤先生附体,发声问道:“同学,你的梦想是什么?” 据站在最前排的陈默同学的回忆,那时唐诗的表情及其复杂,眼角上扬有屠世的冲动,嘴唇下拉有要哭的动容,又凶狠又委屈的模样,几乎是咬着牙说道:“我想做男人!” 说完就哭了。 几个老师被这阵势弄懵了,不过老校长身经百战,什么事情没见过,从从容容道:“国家早就号召生男生女都一样,现在社会也在不断改革,努力创造男女平等的环境,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了,大家思想都解放了,就业环境也好过从前,男女能平等竞争发挥各自所长,再说古有巾帼不让须眉,不必执着于男女……” 老校长那句不必执着于男女当真是深深刺痛了她的心。 有些事还是要执着于男女的好啊! 唐诗回想一番过去荒唐的傻逼岁月,庆幸如今在岁月的打磨下越来越成熟稳重冷静自持,又因为脸也变黑了,自觉更有种有种喜怒不形于色的威严,正沾沾自喜于自我成长之时,一个久违的声音划入耳际。 “唐诗。” “噗”唐诗刚喝进去一口水,还未来得及咽下去,一下子喷在了从事整容变性事业的a同学上。 这个声音…… 这个声音曾经让她年幼的心开出过一朵花。 这个声音曾经一叫她的名字,就让她觉的自己站在了盛唐的长安城。 那个有着牡丹烈,有着李白杜甫,有着霓裳羽衣曲的长安。 三生三世之前,在芙蓉园里落了朱钗的美人,在朱雀街上牵着白马的书生。 盛世繁华。 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个名字可真好听啊。 她抬眼看去,那个人就站在门口,逆光而立,略带笑意,白色的衬衫,灰色休闲毛衣,深色的风衣衬得他又修长又挺拔,而面容,如同过去一般好看,又清雅又俊朗。 沐川。 第3章 厕所外的吻 “你不是说他不来的吗!” 唐诗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跟他打招呼的了,她只想找到陈默痛扁一顿。 “你不是说他来不来关你屁事吗!”陈默挑眉反驳。 唐诗扬手一戳:“你欺骗好友的无耻行为小小默可都看着呢!” 结果戳到一片黑压压的人群,沐川坐在中间逗着小小默,周边一群…… 咦,女生什么时候歇掉麻将开始展露母爱的…… 饭菜差不多上齐,小小默被观赏把玩折磨蹂躏之后终于可以回到自己的小房间安安静静睡一觉。 大家开始聊天闲扯互损。 唐诗念的是他们市最好的高中,那个时候他们学校一个年级有二十四个班,四个实验班,二十个平行班,在开学初要进行分班考试,名次靠前的两百人随机分入四个实验班,后面的随机分入平行班。唐诗一开始进的是21班实验班,高二文理分班,四个实验班中21,22,23班作为理科实验班,24班作为文科实验班,唐诗因为情报错误导致选择失误,和其他七八个同学选了文科去了24班。因为大家高中时成绩都挺不错,很多人上了大学之后依旧有很多人保持学霸的风格,并且不少开始出国交流,读研,也有几个直接在国外工作的。但是出国最早的是沐川。 他高中一毕业就去了德国,直接在德国念的大学,期间偶然回来但是大家各忙各的很少碰面,在班级微信群里极少发言,朋友圈点进去只是一条杠,但是貌似跟几个高中本就关系要好的哥们联系密切。 所以这次他会来参加同学会大家实在有点意外,不免因为好奇多问了一些。 唐诗这才知道他是去德国念了建筑,毕业之后在德国一家建筑设计事务所工作,这次回来是因为跟中国有一个建筑设计的合作项目要谈,而且恰巧合作公司就在家乡a市。 当被问及什么时候回去时,沐川说这个要看项目的进展情况,如果顺利的话两三个月,否则大半年都有可能,也许期间要回德国几趟。 “还要回德国?”有人说,“你准备长期呆在那,不打算回国发展了吗?” 沐川表示还在考虑。 “该不会是在德国有女朋友,所以舍不得回来了吧?”有人打趣。 沐川淡淡一笑,道:“没有。” 唐诗想这倒是实话,他怎么可能会有女朋友。 “我们原以 为你会继承你父亲衣钵,即使不当外交官也会从政呢?” 沐川拿起一杯水喝了一口:“我对从政没兴趣,在这方面他也从来不强迫我。他也说不是什么人都适合并且能做的了外交官。” “哈哈,不愧是我们心目中的沐大神,能说出这样的话,霸气!” 突然有同学说:“对了,我们班好像也有一位外交官哦。” “谁?”众人有点好奇。 “咱们的唐诗啊。”知情人士爆料。 唐诗略囧,说好听点是外交官,说难听点就是普通底层公务员,还是辞职了的。 “来来来,唐诗,跟我们说说你是怎么做外交官做成现在这么黑的?” 唐诗扶额道:“其实我只是最底层公务员,很荣幸被党选中派到非洲驻扎,便被非洲热情的太阳晒成了这般。另外,我已经辞职了,目前无业游民一枚。”她又低头思索了一下,“恩,大致情况就是这样。” “怎么辞职了?” 唐诗猜测肯定有人会问,要她怎么回答,好吧,她只有如实回答:“我是被非洲的水牛给吓回来的。” 众人惊奇。 作为动物爱好者协会成员的b同学来了兴致:“非洲水牛,非洲五大兽之一,性情凶猛难以驯化脾气暴躁攻击性强,是非洲最危险也是伤人最多的的动物之一,你怎么碰上的啊?” 唐诗也觉得蛮悲催的:“我也不知道,可能运气不大好吧,那次下基层住的民宿离他们的群聚地不远,第二天一觉醒来就发现它站在我的面前,估计是受伤落单的水牛,不过也许也算是运气好吧,回过神来之后屏着呼吸放轻动作,竟然就这样被我从它身边溜出来了,不知道跟水牛视力差有没有关系……哈哈哈……” 众人看她轻描淡写的,但是知道当时肯定是很危险的,于是有人起哄道:“请唐诗同学发表一下感言,在有着将生命置之度外的觉悟之下,唐诗同学到底为中非友谊和文化带来了怎样的改变?” 唐诗道:“我教会了我楼上楼下的非洲兄弟姐妹打麻将。” 众人沉默,随即大笑。 “好!感谢前任外交官唐诗为我们大中华的麻将文化又开辟了一篇崭新的领土,为非洲兄弟姐妹的生活带去了无尽的欢乐,为中非的友谊又添上了辉煌的一笔!” 在大家的捧场逗乐之间,唐诗无意识地朝那边看了一眼。 他骨节分明的双手把玩着陈默家的一个天体模型,嘴角带点似有若无的笑意,好像只是纯粹有点沉浸于这久违的熟悉喧闹。 这样熟悉的喧闹持续了整整一下午,大家开始小部队转移,有的去唱歌,有的要和兄弟们来一场久违的足球之战,几个女生打算回高中周边新开的购物商场逛逛,重新体验一下曾经阳光姐妹淘的时光。 唐诗也一起出去,走到半路a同学又拉了拉她的衣角,语重心长地说:“人只有一辈子,要活出真我,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人。” 唐诗想,这下误会可大了,自己今天还穿成这样,该怎么跟他解释呢,算了,她决定采取迂回手段:“其实呢,我这几年发现做女人挺好的,真的,我的梦想已经变了,尤其是看到陈默的小孩之后,我现在特别想做一个贤妻良母,娶妻生子,奥,不对,嫁人生子。” a同学看着她男孩子似的样子,有点狐疑:“真的?” 唐诗无奈地答着“真的,真的”的时候,一个身影刚好掠过他,她盯着那个背影,突然心里充满了怨念,这一切都是他害的…… 怨念着怨念着那个身影好像受到她的念力召唤一般突然转过头来,那一回头的惊艳瞬间就让唐诗回到了六年前考完高考的那个晚上。 那天,对于很多刚高考完的人来说,是一个时代结束了。 是一段时光,是一份感情。 几家欢喜几家愁。 为了庆祝学生迈过人生的一个砍,学校很阔绰的包了市里最有口碑的饭店,作为最后的晚餐。(自然钱是来自他们以前交的班费。) 那晚,唐诗决定要做一件人生大事,她要去告白。 告白的对象当然是沐川。 她想,高中以后大家就要天南地北天各一方,很多事情就在这里无疾而终,但是她不太想自己的爱恋就这样石沉大海从此无踪。 也许他恰好也喜欢她呢? 不告白,就会错过了吧。 当然这是是唐诗的一个美好设想,她也绝非这么天真自恋的人。 她是这样打算的,如果他接受她的告白并且决定大学在一起,那么即使考不到同一所大学,填志愿的时候也两人也尽量选择在同一个城市,异地恋对他们还刚萌芽的感情实在是太危险,毕竟他那么抢手。 如果他拒绝她的告白,那她就要好好忘掉他,去大学里开始新的生活,也 算是对自己的高中有一个交代,不至于因为什么错过的遗憾而不断回顾流连,毕竟大学有来自全国乃至直接各地的男人,总会再遇到一个喜欢的。 虽然分析得这样透彻,但毕竟是生手,人生第一次,心中还是会有两个小人在不断的对话。 一个小人很陈词滥调地说:万一告白失败,很有可能以后连朋友也做不成了,因为莽撞的行为而失去友谊,难道不可惜吗,你以后还要不要参加同学会了,见面了多尴尬。 另一个小人说:屁,她跟沐川本来就不是什么亲密要好的朋友,并没有什么深厚的友谊,即使有也只是相互存在qq里却永远不会主动点开对话框的友谊,搞不好还会被对方设置好友权限,这什么鬼友谊不要也罢。 那个小人又开口:额,都这样的关系了,还有表白的必要吗? 另一个小人:额,都这样的关系了,反正就是先表白了再说吧…… 经过如上心里斗争,唐诗觉得自己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足以承受任何一种结果。 虽然剖析的非常透彻,但是表白这种事情毕竟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干,想想还是有点小紧张呢。 于是唐诗决定借酒壮胆。 跟同学喝了好几杯,又去敬了老师好几杯,身子有些热起来了,但是毕竟是液体,喝多了想上厕所。 唐诗决定先去上厕所,回来再寻找一个时机告白。 她边走边想:毕竟21班的桌子和24班的桌子离的不是很远,待会儿先观察一下再行动,等他去外面透气或者别人不注意的时候把他叫到旁边,或者…… 或者在厕所外面埋伏…… 嗯,就这么决定了,先解决生理需求,再解决心理需求。 于是唐诗步伐轻松又沉重地朝厕所走去,为了缓解心理压力,她还忍不住低声哼起来了歌。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每个人被迫着发出最后的吼声!起来!起来!起……” 正唱到最慷慨激昂的时候,声音突然消失了,卡在了唐诗的喉咙里,最后一个“起来”终究是没有起来,因为她看到了他。 在走廊的拐角处。 他向着墙的方向,站着,不知道在凝视什么。 廊道故意设置的晦暗灯光把他的侧影勾勒得十分迷离,白色的衬衫,俊朗 的容颜,微醺的酒意,唐诗忽然觉得心跳快到不能自已,刚才做的自我心理建设瞬间全部瓦解,他在学校广播台叫她的名字唐诗,他在一个风雪交加的下午和她在寂静的教室里下了一盘围棋,他们在演出班级自编的交际舞时有十五个舞步的交集,但是三年了他们依旧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不,连普通的同学关系都不如,他肯定不知道她关于他的所有幻想和记忆。 会吓到他吧? 怎么会呢,他收到过那么多情书,被那么多女生当面表白过,早就身经百战,百毒不侵,你以为你能吓到他? 会讨厌我吗? 怎么可能,被一个可爱的女生认真告白,就算不喜欢也会暗爽的吧! 真的可以吗? 可以! 那我上了? 择地不如撞地,上! 唐诗深吸一口气,借着上来是酒劲,眼睛一闭往前迈了一步,她就要迎来人生最重要的时刻! 可就在她睁开眼的时候,看到了这一辈子打死都想不到的一幕。 原来在沐川和他面对着的墙壁之间还有一个男人,眉清目秀,沐川单手支着墙壁,侧身向前,男同学紧贴着墙壁,一脸茫然震惊。 他突然就吻了下去,唇和唇贴在了一起,霸道的,不容置疑的。 他说:我喜欢你,不要拒绝我。 第4章 招聘启事 唐诗原以为自己已经预测到了所有结局,却万万没想到是这种结局。 他竟然强势吻了一个男人! 他竟然对那个男人说:我喜欢你,不要拒绝我! 他特么的竟然喜欢男人! 唐诗突然有一种眩晕的感觉,都说陷入恋爱的人常常会感觉到一种眩晕感,唐诗的确感觉到一种眩晕感,但是她是被震晕的,还是被别人的恋爱给震晕的,简直七晕八素。 反正就是整个人生观世界观爱情观价值观什么什么观都被颠覆了,完全不知所谓。 他怎么会喜欢男人…… 他怎么能喜欢男人…… 还要选在跟她几乎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告白,但是却比她快了几秒钟…… 她的脑子还来不及重新运转,身体却开始退却,来不及出口的告白消逝在厕所外的拐角处,消失在兵荒马乱的年少岁月。 在尘埃中开出的花又慢慢被尘埃覆盖。 老师和同学见唐诗上了一趟厕所回来,就整个人都不好了,双唇微启,双眼微红,一副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的模样,不由得心疼。 哎,这孩子,竟然去厕所偷偷地哭去了,真是平日里越活泼开朗的人内心越多愁善感。 那晚结束后,有很多人开始对答案,估分,查看志愿,在结果未出来之前不免担忧。 陈默说:“估个屁,人生最可贵的是未知的时光。”于是跑去旅游了。 白汐说:“我去我相中的那几家学校的医学部转转,选择之前先实地考察一番。”于是一派悠闲又气定神闲地参观未来学校去了。 然而唐诗哪里也没有去,一连在家躺尸了好几天,按时吃饭,按时睡觉,不哭不笑,穿梭于厨房和卧室,有时闭着灯深夜坐在客厅,把出来上厕所的唐父唐母吓得半死。(唐父唐母卧室厕所那几天刚好坏了还来不及修。) 唐父和唐母以为她高考失利,起先默不作声,其后循循善诱,说考试就像打麻将,即使你身负绝顶牌技,有时也抵挡不住烂牌的袭击,但是唐诗依旧如同行尸走肉,最后唐母激愤而起。 唐母:“你搞得我打麻将的心情都没有了,来来来,快点说说,到底烂成什么样子,让我们心里也有个底。” 唐父:“你爸我当警察生死都经历过几次了,女儿,人生除了生死真没什么过不去的,高考考得不好,真的是一点关 系都没有。” 这时唐诗才默默抬起头,疑惑道:“谁说我考得不好了,我这次考得挺好呀。” 众默。 母怒:“那你这几天干嘛整着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是不是为了故意不洗碗!” 唐诗瞥了母亲一眼:“妈,你内心这么污浊,怎么当的思想政治的老师。”然后眼神飘向远方,“我在思考人生以及世界。” 唐父见女儿都会顶嘴了,笑了:“你妈那是打牌打的,不惜以最大恶意揣测别人,才能百战不殆。” 唐母回击道:“那你们警察才是,每次在你们锁定的犯罪嫌疑人中,有多少是被会你们恶意揣测的好人,所以……” 所以还没说完,唐诗就嘴顺接道:“这贪官要奸,清官要更奸。” 要不然怎么对付得了那些坏人! 周星驰,是一家三口的共同爱好。 不知不觉,唐诗心中的郁结缓解了很多,每次觉得人生特别沉重的时候,只要被他们一参与,就好像这世间并没有什么放不下解不开的的事情,但是心情并没有轻松几分钟,就听到唐母格外惨无人道的一句话。 “唐诗,今晚吃完饭别忘了洗碗。” 心情瞬间降落到谷底。 唐母的论点是思考人生和世界也要洗碗,凡伟大的思想家必扎根于世俗的生活。 哎,人生就是这样大起大落。 唐诗原来以为自己已经慢慢痊愈了,可是直到去领毕业证那一天得知他连毕业证都不领就直接去了德国并且也许就永远不会来了的时候,她瞬间就有种难以言说的失落感,甚至比那天目睹他亲吻一个男生还要失落,像月球突然失去了地球的引力,被抛离了轨道,却不知该飘往何处。 哎,中意心水了好几年的男孩子,永远都见不到了耶。 为什么要远走他乡不辞而别,难道是因为……他被拒绝了……? 唐诗突然有种自己被抛弃的荒唐的感觉。 唐诗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来,和她最爱的老师和最爱的同学一起好好迎接这庄严的时刻,一段人生正在落幕,另一段未知的人生即将开启,也是时候卸下曾经的心意了,就把它当做美好的秘密。 可是…… 可是…… 天不遂人愿,当唐诗走上去从校长手上接过毕业证书,身子往后一转,眼睛往前一看,谁都还 没映入她的眼帘时,有一个男生却像炸裂一般出现! 那个…… 厕所外…… 眉清目秀…… 一脸懵逼的…… 被他强吻的……男生…… 同校三年唐诗从来没遇到过他,怎么如今一眼就瞧见了,果真是仇(qing)人(di)见面分外眼尖。 那男生竟然还带着一股迷之微笑,唐诗突然觉得怒极了,委屈极了,不爽极了。 恰逢此时校长被几年后某歌曲节目的皮裤导师俯身,鬼使神差地问道:“同学,你的梦想是什么。” “我要做男人!” 她一委屈,一愤恨,一冲动,就这么说了一句被当年那些人包括如今从事整容变性行业a君所铭记在心的一句话。 说完就哭了。 哭完就成为学校的传(xiao)奇(hua)了。 当时站在第一排的陈默一眼就窥见了玄机,回去路上就开始言辞逼供,其实没怎么逼,唐诗就忍不住说了,她实在是要跟人宣泄一下,父母的熏陶只是缓解,这种事还是要跟朋友吐槽才能淋漓尽致。 陈默当时的反应是:“不可能啊,沐同学看着很正啊,虽然他跟男生的关系的确比女生好,可是再怎么看也只是同学之谊啊,不过,有些人就是藏的很深,比如,”她眼神暗了一暗,“唐诗你丫的,要告白这种事怎么不早说,我可以帮你参谋参谋啊!” 不喜欢说粗话的唐诗忍不住爆了一句粗话:“参谋个屁,他又不喜欢女生。” 白汐以半专业的姿态说:“跟男生表白,喜欢男生,并不表示他不喜欢女生,有一些人是双性恋。” 唐诗怎么越听越越沮丧,还双性恋……“反正他都已经去德国了,他几性恋都跟我没关系了,现在只是觉得很郁闷,有种抑郁不得志无人赏识的感觉。” 陈默开口:“唐诗就是这么来的……” 这个笑话好冷好黑啊…… 唐诗突然觉察到一件事:“虽然他喜欢男生这件事比较让人意外,在某一定程度上行吸引了你们的专注,但是为什么你们对我喜欢他这件事一点都不惊讶,对我要告白这件事也好像那么理所当然的接受……” 陈默突然发出一阵蔑视的冷笑:“你以为我们真的天真的以为你常常回21班是来看我们的啊,作为朋友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唐诗 啊,你可要珍惜我们这种默默为你打掩护的好同志啊!” 唐诗有些吃惊,不过还是镇定道:“你也别忘了我去找你的时候顺了你多少作业,你好几篇变态的命题作文以及英语试卷还都是我熬夜帮你写的,以及那一年太子换狸猫的800米考试……” 太子换狸猫……陈默头顶黑线:“连太子之位也要跟我争,小气,我们算是扯平,但是白汐是好同志啊,可没拿你一针一线。” 唐诗觉得陈默这句话说的在理,白汐真的是位好同志好战友,正要趁着毕业季多愁善感的时期说些感动的话出来,谁知白汐一下子就把她的念头打消了。 白汐淡淡道:“在高三如此肃杀的环境中,偶尔欣赏一下自以为隐秘又活色生香的男欢女爱着实是生活中必不可少的调剂。” 唐诗真的差点给白汐跪在地上,不过嘴角依旧喃喃道:“但是只有女爱哪来男欢啊……” 白汐随口接了一句:“也许有呢。” 反正最后乐观的唐诗还是从这件悲催的事情中还是找到一个值得庆祝的一点。 这一点就是,幸亏沐川特么的也跟她一样在高考后才表白,才让她发现这件事,不然他不仅会毁了她的爱情观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什么什么观,还会毁了她的高考啊…… 曾经有一个年纪学霸就因为看到前面考试的人掉了一块橡皮在地上,就心里那个难受啊那个隔应啊,好想提醒他啊,结果无法集中精力考试,名落孙山。 何其哀哉。 唐诗如果有沐川爱男人这个橡皮横在心里,绝对要撼动他们年纪段最后一名的霸主宝座。 幸好啊幸好,如今,没了男人,还有学业。 唐诗对自己说。 …… 如今想来,这久远的一切就好像发生在昨天。 已经将长发剪短的唐诗坐在家里的电脑前,随意地浏览着网页,心绪却有些不平静。 好像刚才那一句“唐诗”,那个逆光的身影,似笑非笑的神情让她有一瞬间的心跳停止,然后觉得好不真实。 不知之前是谁传的,说他永远都不会来了,简直瞎传,他明明还是回来过还几次的,只是她碰不到罢了。 也实在是没有什么理由去碰到。 唐诗一面想着一面随意点击着鼠标打开招聘网站,她家所在的城市风景宜人经济发达,有知名大学,文化 底蕴深厚,有高楼有低瓦,有熟悉的大街小巷,而且有许多学生时代好友,她打算在家乡工作,但是如果有更合适的工作,周边城市也行,离家不远,也可以经常回来。 不过因为刚辞职回家,她打算修整一段时间,并不急着找工作,所以有些漫不经心,只是先留意着看看,突然,她的眼睛亮了一下,然后紧紧盯着页面上一则加急的短期招聘信息。 来自a市一家叫做镭卡的建筑设计事务所,需要招聘一个短期临时日语翻译,要求精通笔译口译,最好有建筑方面相关知识,需要随同一名建筑设计师去日本出差一个星期,全程翻译,下周一出发去日本。 唐诗确认了一下时间,今天已经是周五了,估计已经招到了吧。 很多公司在网上挂招聘,有些其实已经找到人了,但是既然付了网站钱,还没到时间就懒得撤下来,也就一直挂着。 但是她的眼睛还是无法移开这则招聘。 同时脑子里不断回响起一个声音。 “我们公司跟镭卡建筑设计事务所有合作,我这次来就是要跟他们谈一个项目。” “我下周要去日本出差一趟,估计赶不上去和大家一起看老师了。” 然后就是“镭卡”“建筑”“日本”这三个字不断地在她脑海里晃悠旋转。 唐诗看着下面的邮箱和联系电话,久久不能决定。 其实就算已经招到人了,投个简历也没什么损失,反正简历她早就已经写好了,只要根据招聘职位的不同稍微改变一下来突出重点适应需求就好了。 但是此时她心里却十分矛盾,她还要不要再主动去接近他,这是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毕竟他们肯定是没有结果的,万一再一次泥足深陷,再一次无疾而终,然后一个星期之后重新变成无业游民,这回可好,爱情落空,学业已终,事业……无业游民…… 哎。 然后她再瞟了一眼底下给出的薪资,眼睛突然发亮。 镭卡开出的薪资实在是很诱人。 第5章 面试啊面试 翻译这份职业,就社会行业平均工资来说实在是不高,起点算是比较低的,但是也像跟多其他行业一样,当你具备了一定的水平,达到了顶尖程度,就完全可以超脱职业束缚,拿到令人目眩的薪资。 而且从某个角度看,翻译的工资跟工作时间存在着一个反比的关系。 比如一家公司招一个合同期三年的正式翻译职员,另一家公司要招三个月的临时翻译,另另一家要找十几天的临临时翻译,另另另一家只需要顶一场几个小时晚会或会议的翻译,那时薪绝对是呈二次函数上升,但是同样的,能力要求也是如此。 镭卡给出的一个星期的工资相当于唐诗以前一个月的工资,其实还是很有诱惑力的。 唐诗想,有谁会跟钱过不去呢,自己是为了钱去的,不是为了他,不,即使是他也不能阻挡金钱的诱惑。 人都没了,还不能让她敛点财嘛,人财总不能两空吧。 克服了心里防线,唐诗翻出简历点开邮箱,刚发送过去,又不由得自嘲一笑,下周一要出发去日本,估计早就招到人了,再说a市人才济济,就算去面试也不一定会被能被面试上,而且再过三个小时一般公司都要正常下班了,这个邮件有可能到下周一他已经身在日本时才被点开。 所以说自己到底在纠结什么鬼,根本就是打了一场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虚无脑海战术。 真是太没出息了,唐诗有些泄气地关闭网页,然后鼠标默默移上关机这两个字,食指刚抬起来,电话铃声就想起来了。 是陌生的号码。 唐诗看了一眼就接起来了,刚“喂”一声,就听到那边问道:“请问你有去日本的签证吗?” “有……” 于是此时唐诗正坐在a市一栋高楼的某一间办公室里,外面写着“镭卡建筑设计事务所”。 她觉得真是一件神奇的事情。 接起电话对方问她有没有去日本的签证,她才回答了有字,对方问她能不能现在立刻过来面试,于是她就来了。 对面坐着一个脸部线条柔嘴角带笑的女面试官和一个脸部线条刚硬眼神严酷的男面试官,两人各拿一份她的简历,正低头看着。 男面试官看着简历,不由得问道:“你的专业是英语,日语是二外?” 唐诗知道他的意思,二外是大学外语专业的学生除本专业以外需要学习的第二门语言科目,简 称二外,不算做专业课,只是简单的学习,所以相对来说十分的不靠谱,基本学出来以后就是认识字母,能讲一些简单的日常对话,完全没办法跟学这门专业的人相比。 所以他的担心是十分必要的。 但是由于某些原因,她可是把它当做专业课来学的啊…… “恩,虽然是二外,但是我大一开始就跟着日语专业课在学,而且由于一些个人原因我对日语比较感兴趣,所以其实平时花的时间比英语还要多,大学的时候去日本交换过一年,毕业之前通过了日语一级能力测试n1……” 说道这里,男面试官突然抬头看了她一眼,唐诗停顿了一下,然后解释道:“日语一级能力测试n1是日语专业的学生必须要考的一门考试,应该算是学校规定考试等级中最高的一个,相当于英语专业八级。” 女面试官从刚才浏览完简历就一直面带微笑的看着她,等她说完之后,语调温柔地问道:“你在日本参加过一个演讲比赛?” 唐诗点头:“这是去日本交换的大学自己举办的一个外国人日语演讲比赛而已,三分钟的演讲加上十几分钟的评委自由问答。” 女面试官饶有兴趣说:“一等奖?” 唐诗想了想,还是说道:“毕竟相对于其他种族来说,中国人学习日语还是有优势的,但是其实学校里很多真正日语能力好的大牛是懒得来参加这种无聊比赛的。” 女面试官笑意更深了。 的确,没人会在面试时这样贬低自己得到的奖项,但是这也毕竟是事实,唐诗觉得不能伪饰自己的能力,语言这种东西不比其他,一说一试就会露馅,捧得越高待会儿自己摔得越疼。 其实她把跟日语有关的所有证书和奖项都写在上面,包括大学期间去工厂兼职翻译,他们都可以看的到,她只是针对他们感兴趣的东西再稍微讲解一下罢了。 于是,男面试官问道:“工厂日语翻译,是什么工厂?” 唐诗一直保持着礼貌沉静的笑,音调却有一中活泼的感觉:“那是一家空调冷配工厂,主要生产四通阀截止阀这些阀类和配管,我是帮忙在工厂内部做现场技术品质翻译。” “空调冷配。”男面试官不由重复。 唐诗深知,不同的工厂和行业,日语词汇也是隔行如隔山,进入一个全新的领域要从头学起。 果真,就见男面试官又面色冷峻地问道:“那你有 过关于建筑方面的知识或者经验吗,简历里没有提到。” 这一点,额,唐诗有点心虚,她讪讪地问:“我日语毕业论文研究的是日本古代建筑,这个算吗?” 女面试官又笑了:“算。” 然后唐诗就看到男面试官和女面试官小声交谈了一下,听不清楚他们说什么,然后就见女面试官抬头对她说:“唐小姐,我们需要您听一段录音,然后现场翻译一下,可以吗?” 唐诗苦笑,我能说不可以吗…… 不过唐诗知道这是躲不掉的,毕竟即使通过过n1的人也只是笔试厉害,临时词汇语法掌握得好,阅读理解完形填空练得比较多,而听力和会话可能弱到爆,这些想必学过英语的中国学生都能够理解。另外即使获得过一个演讲比赛一等奖,也有可能只是经过反复研磨推敲的稿子背诵得比较好,演讲表情把握得比较到位,这个话题准备得比较充分足以对应评委能够想到的问题,然后一出了这个演讲内容,又变成了一个什么都听不懂,讲话磕磕巴巴的人。 所以真正的测试还是临场的听力和翻译。 是一段三分钟的语音,只能听一遍,要在听完之后复述整个语音的内容。 一开始是寻常的商务日语对话,然后变成了建筑方面的讨论,最后就直接变成了一个人在做建筑报告。 在录音想起的那一刻他们发现对面的女孩就好像一下子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左手放在纸上,右手奋笔疾书,脸上原本生动的表情瞬间化成了眉间的冷然,因为专注而微微凝起的眉宇间散发出十分强大的气场,好像连同时间也被吸进去,周遭的生物无一能够幸免。 好像有点被吸引了。 而其实这边气场中心的唐诗在建筑讨论时就开始出现听不懂的单词,不过还好这些并不是特别重要的词,有些文章你一个中心词听不懂,基本就废了,整篇文章就完全不知所谓,幸好这只是细节词,根据文脉大概知道是建筑领域的某个专有名词,但是已经毕业很久了,那篇毕业论文也忘得差不多了,跟何况连中文都不知道的专业名词还怎么指望自己能翻出来…… 听力结束,唐诗依旧拿着笔写了一会儿,然后放下。 面试官耐心等她结束,才示意她可以开始翻译,唐诗对照着纸上飞速记下的关键词和脑海中的记忆用中文复述着刚才长达三分钟的录音,对面的女面试官微笑听着,好像不经意间很轻很轻地点了点头,然后在纸上写了 几个字。 唐诗翻译完之后,有点懊恼地说:“真惭愧,还有蛮多词没听出来的,我只是记下来读音,还得回去查查。” 然后对面的女面试官突然开口,说的是日语,而且说的全是她只在纸上记下读音的词,发音超级好听。 唐诗有点小震惊,不由得用日语羡慕地夸奖了一句发音好赞,然后就有点囧,好像自己来面试别人一样…… 不过女面试官却好像完全没有在意,并且用日语详细地跟她讲解了刚才出现的词是什么意思,并且所体现的是一种什么样的建筑结构,唐诗又提出了几个问题,然后女面试官就拿起唐诗手中的笔边画边讲,两人一时用日语聊得火热,被冷落一旁的男面试官本就冷峻的脸色似乎变得更冷了…… 终于结束,唐诗非常佩服并感激地说谢谢,真是没碰见过这么热心的面试官,简直是在耐心地给她上课啊,哪里是来面试的,分明是来学习的。 女面试官放下纸笔,很和蔼可亲地宣布今天的面试已经结束了。 “那,我现在可以知道结果吗?”唐诗有些心虚地问道。 话毕,只见女面试官有些吃力地要站起来,旁边的男面试官很体贴绅士地上去搀扶,然后唐诗就看到了她刚才掩在桌子下面的高高凸起的肚子以及因为怀孕而有些肿胀的手,并且听到了激动到要落泪的声音:“我终于可以回去生孩子了!” 唐诗:…… 原来镭卡因为和德国的这个合作项目,一直在约一位日本建筑界泰斗,但是那位泰斗是大忙人一直没时间,直到一周前才说下周有空,甚至破天荒的愿意带他们去自己的研究室看一下,镭卡绝对不能放过这个机会,但是因为泰斗英文不好,这边的人日语不行,唯二的两位日语翻译一个已快临盆不能飞渡重洋,另一个非常不巧的前几日被街道流浪狗追逐摔骨折了,现在还在人民医院躺着…… 而临时的展开招聘却发现很多来面试的人都没有护照,而办理护照需要15个工作日,有护照的没签证,办理日本签证也需要5~7天,而且现在快过年了,过年气氛过于浓重而会导致工作效率及其低下,过年出国旅游的人又多,这样一来不知道何时才能拿到签证,不过也有面试到刚好有签证的,但是日语实在是不能恭维,所以就一直招人招到了现在。 恰巧碰到了唐诗。 一个手持日本签证日语又讲得不错的人。 说来也巧,本来就 持有护照的她上上周心血来潮打算趁着寒假带唐母去日本玩一下,于是火速就去办了旅游签证,这周刚拿到手,然后好巧就赶上了这场面试……真的好巧啊…… “那如果我没来面试,你们万一没找到人怎么办?”唐诗知道这样一个公司不可能没有后招只等一个有可能没法及时招到的人。 女面试官笑道:“我已经拜托在日本上学期间的教授,如果实在找不到,就让他的学生去救急。” 唐诗疑惑:“那岂不是更好,那边熟门熟路,还不如让教授的学生做兼职。” 女面试官哭笑不得:“上面说了,自己带一个过去比较好。” 唐诗:…… 女面试官看了看表,都已经六点了,这场面试竟然持续了一个多小时,肚子好饿,于是她转头对唐诗说:“今天是我产前上班的最后一天,也是你入职的第一天,今晚我们一起无吃饭吧,就当做是给我送别,为你接风。” 虽然也只是一个星期的短期翻译,但是她很喜欢这个同行姐姐,晚餐说不定还可以进一步了解一下公司的项目和一些建筑上的翻译,于是爽快地答应了。 谁知,刚走出门口,就看到正拿着咖啡走过来的某人。 女面试官欢快的叫了一声:“沐大建筑师,你的小翻译终于找到了,晚上可否一起赏脸吃个饭?” 某人抬起头来,是清湛又略带深邃的双眼,带着室外的寒气。 第6章 人生发挥不好的事情 于是他们现在就坐在一家离镭卡不远,格调不错的餐厅里。 女面试官叫陈佳,其父爱酒,取意“越陈越佳”,男面试官叫陈澈,是镭卡公司的建筑设计师,两人是亲姐弟。 然而性格差异真的好巨大…… 在得知沐川和唐诗曾是高中同学时,陈澈还是一张面瘫脸,陈佳却换了一副红娘脸:“缘分啊缘分,沐大建筑师你怎么不早推荐小诗过来啊,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唐诗:这成语用的…… 她转头看他,白色的衬衫,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十分规制,但是在餐厅独特的灯光下勾勒出硬朗又迷离的线条,喧闹中的寂静,有种禁欲的气息。 某人说:所谓“禁欲”,必先感其“欲”。 唐诗觉得怎么好像解锁了一种新服饰和新气质…… 不再是穿着宽松校服有着学生刘海的他,而是这样一身西装职业气息的他…… 简直格外性感…… 虽然内心已然泛起“欲”念,所谓女人天生演技加持,唐诗脸上还是一派正经平和,率先道:“高二分班之后我们就不同班了,他一毕业又去了德国,期间也没什么联系,大家都不知道对方在哪里在做什么,很正常很正常。”嘿嘿笑道,“估计他也不知道我学过日语。” 陈佳立马接道:“也是,你的专业毕竟是英语嘛。” 唐诗小声低估:“估计也不知道我是学英语的。” “知道。”突然一个声音不大不小的响起,但是在她的耳里特别的透亮清晰。 唐诗略一惊诧刚想问他怎么知道,却见陈佳吃了一口菜,怀念道:“也是,想当年我们毕业后除了常联系的几个朋友,其他的都不知道在干嘛,结婚以后更是少联系,现在又要生孩子,估计以后……”话还没说完,陈佳突然话锋一转,“对了,小诗,有男朋友了吗?” 唐诗真是哭笑不得,实在是好突然,她本来还以为可以谈谈工作上的事情,得到一些指导,发现完全是自己想多了,不过好像到了这个年纪,这真是逃脱不了的话题,她只好据实以报:“没有耶。” 陈佳处之坦然:“跟上一任分手多久了,打算什么时候再找一个,喜欢什么样的?” 唐诗有点措手不及,这些问题比较私人,其实唐诗完全可以随便说一句随缘吧,但是从陈佳嘴里出来却丝毫没有违和感,而且唐诗对这些也从不避讳, 她不喜欢打马虎眼,觉得没什么好隐瞒,女生嘛,都爱聊这些,而且结了婚生了小孩的尤甚,她十分理解,不过今天某人在场,唐诗感觉有点气势不足,但是其实内心又渴望透露点什么,于是弱弱地说了一句:“没谈过恋爱,也不太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 偷偷看了他一样,果真是神色如常,丝毫不为所动,果真对她的事情一点兴趣都没有嘛。 而陈佳却如以往的很多人一样表现了足够的惊讶之情,还惊出了一句:“纳尼!乌索!” 平淡点翻译就是:什么,假的吧。 激烈点翻译就是:卧槽!尼玛逗我呢,这他妈的怎么可能是真的! 陈家又退回到中文:“看了你的简历,英文专业水准绝对过硬,能给中央的xxx做过翻译的人还是不多的,而且你又这么可爱漂亮,是男生偏爱的类型,实力外形皆具,为何会一直待字闺中?” 待字闺中……这成语用的…… 唐诗苦笑道:“过奖过奖,可能是大学太宅了吧,你知道的,语言系本就阴盛阳衰,我又不爱出去,最喜欢窝在宿舍,一直呆在闺中,所以导致现在还,嗯,待字闺中尚未出阁。”唐诗顺着她的用词习惯。 陈佳眼睛飘了一下,道:“传说沐大建筑师现在也是单身,你们作为高中同学,嘿嘿……” 唐诗不由得老脸一热,她是要…… “帮我把我们家陈澈推销出去吧!” “噗”唐诗实在是没想到她转折的角度。 沐川也被惊得眉形一动。 不过脸色最难看的还是陈澈,嘴角的筋骨抽了抽,脸色更显陡峭险峻,可是难道是灯光的原因,怎么感觉脸有点红。 他声音大概是零下三十度:“姐夫让我早点带你回去。” 陈佳一摆手:“还早呢。” 但是孕妇不敌壮男,陈佳还是被炸了毛的冰山弟弟给拖回去了,回去之前才说已经把建筑的日语资料已经全都交给沐川,去日本之前最好拿过来提前看一下。 这是必须的,唐诗早就想问她要一下资料预习一下,只是苦于一直没有机会。 现在就只剩下她和沐川两个人留在餐厅,一瞬间完全安静下来,气氛有些尴尬。 唐诗心里那个愁啊,想她从小也是伶牙俐齿,遇事沉着,不能暖场吧,也不至于冷场,可是现在竟然落到这种地步,实在是窝囊,于是 就硬生生地扯出一句:“这猪头肉挺好吃的,你在德国没得吃吧,多吃点。” 说完她就后悔了,她是猪头吗……说什么猪头肉这种听起来这么恶俗的东西,搞得多稀有似的…… 说个桂花糖醋鱼也好啊…… 人家故事女主角说的可都是“谁家玉笛吹落梅”,“二十四桥明月夜”,“鲜菱荷叶羹”,“好逑汤”这些兼具诗情和画意的菜啊…… 不过沐川倒是很配合地吃了一口,好像还认真品味了一番,然后说道:“的确好吃。” 那声音,有男孩的清澈,又有男人的低沉。 唐诗还沉浸其中,只听他接着说道:“在德国很少能吃到这种家乡的味道,而且德国饭店关门早,周末时常不营业,饿了要自己烧,不过这么多年还是烧不出家里的味道。” 唐诗忽然笑了。 沐川看她:“怎么。” 唐诗说:“我突然想到网上很多关于留学的段子,其中一个说‘出国就像去新东方,你以为是来学英语的,实际上你是来学做饭的。’” 沐川低笑:“然而做饭也没有学好。” 唐诗顺口接了句:“我也不会做。” 说完她又后悔了,为什么总是要暴露自己的缺点,不是应该施展全身的魅力去吸引他的注意嘛…… 她可以知性:男生会做饭已是难得。 她可以甜腻: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吃。 她可以温暖:你做饭,我洗碗。 她可以霸气:没关系,改天我教你。 她可以贤惠:你不用学,以后我烧给你吃啊。 然而她说了什么…… 果真人生总有三件感觉没发挥好的事情:考试,和别人撕逼,以及和喜欢的人聊天。 什么,她是在承认自己还喜欢他吗?…… 不久以后她又发现了一件事后感觉没发挥好的事,但是那件事一辈子只有那么一次。 吃完饭后,沐川打算先送唐诗回家,但是唐诗说想要先去公司拿建筑方面的日语资料,晚上回去不困的话还可以看一下,毕竟周末的飞机周一就要上阵杀敌了,兵器先得磨利一点。 沐川看了一眼时间,问:“明天有事吗?” 唐诗摇头。 沐川建议:“现在有点晚,我先送你回去,明天我要回公司处 理一些事情,如果可以的话,我明早去你家接你,你在公司看资料,有不懂的可以问我,这样比较方便,另外我想跟你说一下这次访问的行程。”顿了一顿,“不过,没有加班费。” 要什么加班费啊,倒贴钱我都去。 等等,不是说为了高薪才去的么,怎么瞬间是钱财如粪土了…… 某人说的男色面前钱财如粪土真的是很对啊…… 沐川去取车,唐诗站在路边等,二月的风寒冷刺骨,她忍不住裹紧了大衣。 今晚的月亮颜色有点暗淡,因为是冬日,街道并无春日繁花似锦,却增几分萧瑟肃杀,而在这荒凉之中,她却想起来中学时代念过的诗经《国风·唐风·绸缪》中的一句话: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而她的良人正开着车向她靠近,透过车窗看到她远远地站在那里,昏黄的灯光,有种微醺的味道,一下子混淆了时光,那时她也是那样站在学校的灯光下,穿着宽松的校服背着粉色的书包,在金银色的光线下来回踱步,口中念念有词,风吹起了她的发,她却丝毫不查,明天,她有一场重要的比赛。 目光疏忽地暗了一下。 唐诗拉开车门坐入副驾驶位置,车开始缓缓启动。 沐川问她喜欢听什么歌,唐诗表示都没关系,顺着上一次的歌单听就好。 打开歌曲,出现的是一首法文歌曲vieenrose》(玫瑰人生),这首歌在法国曾是一个传奇,后来成为世界名曲,被翻译成各种语言,而唐诗第一次听到是英文版,在一部美剧里。 那时唐诗正在追《howimetyourmother》(直译:我是怎样遇到你们母亲的;意译:老爸老妈浪漫史),在第九季的十六集,老妈在深夜的阳台抱着贝斯独自弹唱这首歌,而男主角老爸正好在隔壁,正处于人生困顿失落的时候。 在这部剧一开始出来的时候就有很多人拿它跟老友记比,同样是情景剧,是大城市里的小团里,但是不同的是老爸老妈浪漫史有一条明显的主线,就是老爸到底是如何遇到老妈的。 老友记的主题是友情,而它更接近爱情。 男主角从第一集开始主角就在寻找生命中的theone。 这部剧的神奇之处在于作为题目中女主角的老妈一直没有出现,编剧铺垫了整整八季,用了漫长的九年才让这个女人出现,终于独自弹唱着来到这一墙之 隔。 她的魅力在于让天生拥有先入为主情结的观众迅速抛弃存在了陪伴了整整九年的男主旧爱罗宾转而火速地爱上她,并且矢志不渝地认为她就是男主生命中的真爱和唯一。 当所有人都以为用了九年的时光终于等到男主找到soulmate的完满大结局时,才发现自己是个大傻逼。 在最后的几秒里,老妈病死了,男主老爸又跟旧爱搞到了一起! 他妈的! holyshit! 编剧,你让我们用九年的时间去等待那个主角出现,到头来才发现她只是个炮灰! 说好的真爱呢! 说好的唯一呢! 你特么的忽悠的灵魂伴侣呢! 那时,唐诗已经买好了刀片,准备寄到洛杉矶。 然后被室友拦了下来,她一惊。 结果手中被塞了一把更大却更钝的刀:“那刀片太利了,会死的很快,拿这把替我们多折磨他一会,让他血尽而死,最好是派个丑女先奸后杀,让他精尽人亡!” 唐诗吓得手一抖,大刀掉到了脚上,第二天腿瘸没能去上课,结果老师点名了,于是从此她和老爸老妈的编剧接下了不共戴天之仇。 正沉浸在思绪中,突然一个声音冲入耳际:“怎么。” 她不知道深情的歌声中自己的脸上浮现出了腾腾杀气。 唐诗回过神来,问他:“你看过老爸老妈浪漫史吗?” 沐川手握方向盘,直视着前方,没有正面回答,只道:“你说。” 第7章 三条裤衩 沐川把唐诗送到楼下,问她明早八点是否可以,唐诗说没问题。 门关的灯亮着,大厅已经没有人,唐父唐母已经睡了。唐诗知道这是他们特意为她留的灯,虽然只要一开门她就可以按到玄关有夜光的开关。 回到卧室,唐诗就向陈默和白汐交代了今日的行踪,如果自己消失一个星期肯定会被事后问罪,还不如先坦白从宽,并且强调了一下自己这是为了钱财以及江湖道义。 陈默那边一直正在输入,输入了很长时间,唐诗内心有点惴惴不安,估计她会反对她这么做,并且从各个方面反驳她的这种行为,唐诗积极筹划着应对措施。 良久终于消息跳了出来,唐诗发现自己实在是太自作多情了。 “诗啊,你要去日本啊真是太好了,我们家小张的纸尿裤帮忙带带啊,日本花王纸尿裤,吸奶器,暖奶器,调奶器,光导耳挖,婴儿护臂膏等等,还有啊我这期间皮肤保养和身材维持也很重要,我待会给你列一张小张需要物品清单和我需要物品清单,品牌我都会标好的,不用你操心,只要照着买就行。” 唐诗这边可是已经操碎了心:你当我是去玩去购物的啊,我可是去工作的! 陈默:时间挤挤总会有的,再说你这趟去不就是为了接近沐川嘛,你到时可以让他一起去参谋参谋,想想看,和沐川一起买吸奶器耶,多么美妙的时刻,如果放消息出去,估计当年全校暗恋沐同学的女生会疯的,争先恐后地要去啊! 唐诗:…… 她当她刚才的话都是放屁吗? 这时白汐上线了。 白汐:第一次给人爆菊……那感觉…… 陈默:什么情况,细细道来! 唐诗:惊恐表情 白汐:胃癌晚期。 陈默:天体运行,生死有命。 唐诗:陈默,你研究生论文写的怎么样了,白汐,你晚上到几点? 陈默:别提它我们还是朋友。 白汐:今晚夜班,到明天早上八点,希望晚上不要有什么再有什么突发事件了,最好能眯一下。 白汐:……好像又来了一个紧急情况,回聊。 陈默:去吧去吧,我也要睡了,现在每晚都要起来喂奶,严重睡眠不足啊,比写论文还累。 唐诗:写论文就像生孩子,你现在是有两个孩子,节哀……不是说不 让提论文的嘛…… 陈默:别说,你一说,我心里压力又大了。 唐诗:别产后抑郁了,到时候还得去医院看你。 陈默:去死。 唐诗:嘿嘿。 散了以后,唐诗点开了另一个窗口,对话窗口的正上方写着三条。 这并不是昵称,她就是叫三条,全名赵三条。 三条是唐诗大学时代的室友,但是她却并不是学英语的,而是学日语的。那时候一个宿舍住六个人,宿舍按照首字母开始排,三条他们班女生人数除以六正好余一,作为首字母最后的余数赵三条同学便被调到了英文系宿舍,跟唐诗她们一起住。 因为她的名字实在有个性,唐诗又受唐母强烈的风格爱好影响,一度认为赵三条的母亲也是麻将爱好者,并且在产前的某一次麻将桌上因为缺了三条导致无法清一色自摸而无法释怀,于是将女儿取名为三条用以弥补内心的遗憾。后来唐诗跟着三条去上日本文化课,发现三条是日本历史上非常有名的姓氏,出过好几个历史名人,比如三条实美,还有好多姓四条五条六条七条的,觉得其父母中的某一位可能是日本历史研究者,但是取其他姓名也就罢了,至少可以亲切的叫小四小五小六小七,多么亲切,可是偏偏三条是不能这么叫的,这一叫极其具有侮辱性简直成为全民女性公敌,令他们在称谓上十分忧愁。 于是她们就忍不住发问了:家母为何不取二条四条五条之类的,再怎么也比三条好啊。 三条说:因为当时我爸公司破产,我妈说穷得就只剩下三条裤衩了,她要记住这人生耻辱。 到此时她们才恍然大悟,此三条非彼三条,是三条裤衩的三条,于是她们对她的称谓终于有了着落,她们亲切地称呼她为裤衩。 被叫做裤衩的女生是不可能有男朋友的,试想一下一个叫肉色连体丝袜的男生怎么可能会有女朋友呢,于是被叫做裤衩又没有男朋友的三条就盘踞宿舍,差点啸聚山林。 不过她并不孤单,还有唐诗为伴,两人做山为寨。 三条的父母不愧是商业奇才,倾家荡产之后白手起家之后又东山再起,于是三条在初中的时候又过上了大小姐的生活,不幸的是父母亲那时候就给她买了一台电脑,让三条从此踏上一条不归路。 三条在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还没有好好形成的时候过早接触网络,从此沉沦于二次元世界,变成了声控和腐女。 “所谓禁欲,必先感其欲”,“男色面前金钱当如粪土”等名句皆出自她之口。 同在宿舍蜗居的唐诗跟三条产生了坚固的革命友谊,并且在得知她是腐女之后,跟她分享了一段曾经的荒唐往事,唐诗以为她会有种虚幻终归现实的满足感,没想一看到屏幕中男男场景就眼露邪光淫笑连连的三条听完之后竟然双眼微红,特别认真地说:“小诗,我真希望他喜欢女人,真希望他喜欢你。” 不知道为何,那时的唐诗一瞬间特别特别想哭,大概是因为三条竟然为了她曾经的怦然心动而放下自己的邪恶兴趣。 现在三条正在日本念研究生,本来唐诗在办旅游签证的时候就打算去找她玩的,毕业之后就没再见过,正好趁着这次机会去看看她。 但是现在情况有变,本来是要带着母亲去旅游的,现在变成和他一起去出差。 唐诗觉得自己有必要跟她说一下这个事情,作为当初那个故事的后续,毕竟她当年为了自己眼泛泪光,而除那次之外,唐诗真的再也没有看到过她因为什么事情而红过眼。 嗷,除了有一次她在一部小说中站错了cp。 唐诗觉得这是她们伟大的友谊。 果然三条立马就跳了出来:什么,什么,你要跟他一起来日本出差,那个他???那个他!!! 唐诗:是的…… 三条:就你们两个人!一个星期!同出同归! 唐诗:好像可以这么说…… 三条:嗳,淫诗,所以你现在到底是怎么想的? 唐诗:拿我该拿的钱,做翻译该做的工作,当然还有一点点私心和好奇心,想了解一下他现在的工作和生活,一个星期完工之后跟他好好道个别,然后我觉得我就真的可以从那一天毕业了。 三条:你这么想是不对的! 唐诗:所以……你也觉得我不应该再靠近他? 三条:我觉得你应该直接上了他! 唐诗一口水喷到屏幕上,手忙脚乱地拿餐巾纸去擦,电脑如果因为这样而送去维修实在是太冤了。 三条:你这么多年不谈恋爱是不是因为他? 唐诗:你这么多年不谈恋爱是不是因为裤衩? 三条不理唐诗的插科打诨:给自己一个星期的时间看能不能掰直他,用尽包括色诱在内的任何手段,如果他真的不为所动,唐诗, 你就真的放弃吧。 唐诗看着屏幕上的前半段字觉得很猥琐,看到最后放弃两个字,又莫名泛出一点点伤感,不是早就已经放弃了嘛。 三条:待我去研究一下把男生掰直的三十六计,回头传授给你。 唐诗:你一直在不是研究如何把男生掰弯的七十二计?这不是跟你的伟大事业相违背嘛。 三条:掰直一个胜造七级浮屠,你可以让他免去世上的很多艰难和非议,当然你跟他在一起并不妨碍我脑内的男男遐想世界。对了,这次来日本,你如果没时间,告诉我酒店地址,我去找你,顺便见识一下传说了六七年的某人。 唐诗惊恐:我有点害怕的样子。 三条贼笑:不怕不怕,我动作会轻一点的。 唐诗觉得自己在大学四年就是被她带偏的,因为自身的经历以及三条的耐心又热情的指引,她看了好多bl小说动漫电影,解锁了好多新知识,学会了好多荤段子,并且心态更加开放包容,她觉得只要是真正的感情都很美好都值得肯定,包括男男,但是她并不热衷。 三条已经去跑去研究三十六计去了,唐诗知道她现在肯定因为研究院毕业论文以及以后是要工作还是读博的纠结忙到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但是依旧不会冷落朋友,有时候唐诗想找个朋友以后去养老院得了,陈默已经有张扬了,最好的情况就是白汐奉献给医学,三条沉浸在二次元世界,然后三个人一起单身终老,陈默偶尔去探望一下她们就好了,不过也有可能陈默因为兼顾学业和家庭,衰老得比较快,最后也想跟她们一起住。 唐诗把自己的想法一说,结果哗啦啦三条微信进来。 陈默:我最美,还有我家儿子是帅哥。 白汐:我今天刚爆了一个男人的菊好么! 三条:我一直在有男人的世界。 唐诗囧,不是一个去做手术一个睡觉一个搞研究去了嘛…… 唐诗觉得有点困了,准备睡觉,她正打算把手机放到旁边,“叮”的一声,又来了一个消息。 是一则微信好友信息添加。 申请人:沐川。 唐诗看了一会儿,点了添加。 刚加完,进来一则消息:我是沐川。 我知道啊,微信名不就是名字么…… 沐川:下面是我的手机号码,有事打我电话。 然后是 一串数字。 唐诗也回复:恩,收到了,这是我的号码。 然后也发了自己的手机号码。 唐诗在踌躇着还要不要说点什么,那边回来一则消息:明天见。 对于这种招呼用语,最好的回应就是打出一模一样的:明天见。 放下手机,关掉灯,黑暗中唐诗睁着一双闪亮的大眼睛。 你曾经喜欢过的人,你曾经渴望可以坐在他的后座上下学的人,如今晚上开着车送你回家,早上开车接你去公司,睡前跟你说明天见。 一切都是如此美好。 如果忽略掉前因后果细枝末节的话。 唐诗这样想。 第8章 以指导为名 唐诗这人有个优点,就是特别准时,不管跟谁约定几乎都会提前五到十五分钟到,永远没有让人等的烦恼。 今天她更是提早了一倍的时间,七点半就已经梳妆完毕整装待发了。 她往窗外望了望,今天雾很大,视线很局限,可还是依稀可以看出楼下没有车,于是坐下来继续等。 到了七点五十五,唐诗还是没看到人,记忆中的沐川也是一个非常守时的人,于是打算下楼看看。 唐诗跑到楼下,就看到一辆白色的车停在下面,车外的人一身休闲的打扮,随意地倚着车,右手自然地插在裤袋里,左边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利落地滑动手机,目光专注又随性的样子。 是谁说的,沐川随便一站就是一道风景。 好像感受到了这边的动静,自成风景的某人转过头来,道:“早。” 多么美妙的一个字啊。 唐诗快速跑过去,懊恼道:“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在楼上没看到你。”说完往自己住的楼层看去,发现一刻茂密的树正好遮住了视线。 原来是这样。 “你是不是早就到了,怎么不打我电话呢。” 沐川走到右侧,帮她拉开车门:“没有,我刚来。” 唐诗坐进车里,里面的暖气很足,于是脱掉了外衣,里面是一件款式休闲颜色活泼的毛衣。 沐川的视线好像在她的毛衣上多停留了几秒。 唐诗感觉不妙。 这件毛衣其实是她七八年前在高中就穿过的,质地舒服,款式颜色一直也很喜欢,保存得也很好,但是上大学之后就一直放在家里,今早翻柜子的时候看到,觉得怀念,就穿上身试了试,发现还是很合身,于是就穿了起来,连自己都差点忘掉的毛衣应该不会有人记得吧。 可是唐诗有点心虚。 一共跟他见了三次面,第一次自己穿着一件很男性的卫衣,第二次是很正式古板的职业套装,第三次竟然穿着七八年前的毛衣…… 好吧,必须去买点衣服了。 唐诗正纠结中,发现眼前递过来一瓶牛奶一个鸡蛋还有一个夹着蔬菜和火腿的三明治。 只听某人说道:“早餐。” 唐诗接过来,发现牛奶呢和鸡蛋还是热乎乎的,一下子觉得整个胃都温暖起来。 可是,她禁不住想,在她不知 道的这些年里,是谁让他从一个我行我素的少年变成如此体贴周到的一个男人呢。 想到这里,唐诗有些黯然。 今天大雾又是周六,路上车很少,虽然因雾开得慢了点还是挺快就到公司,整栋大楼都静悄悄的,镭卡事务所也无人上班。 沐川把陈佳整理的资料转交给唐诗,并且给她安排了一台电脑,有什么不懂的可以用电脑查,如果是跟日语无关的建筑方面的问题随时可以直接问他。 唐诗点头立马趴到桌上研究去了。 陈佳给的资料上有很多的中日文对照的建筑专业词汇以及这次行程的主要访问内容。原来沐川和镭卡的合作项目是为了设计一个大剧院,这次出资方的意愿是希望结合德国等西方世界的现代设计和以中国日本为代表的亚洲古代建筑风格来创构,融合东西古今,设计出一个既有东方古代的繁复柔美又兼具西方现代简约硬朗的剧院。 唐诗一边对照着中日文,一边查看电脑,其中有一些还有建筑图纸,用箭头很清晰地标出这个是什么,那个是什么,她其实不需要理解的太深,只要知道他们讲的这个中日文分别是什么就好,不用搞懂为什么哥特式教堂的基本单位是在一个正方形或矩形平面四角的柱子上做双圆心骨架尖券,四边和四脚线上各一道,屋面石板架在券上来形成拱顶。虽然搞懂了更利于翻译,自己也能更敏捷的反应,现在就是时间问题,没有时间让她去深入研究。 但还是有一个比较抽象的东西让唐诗摸不着头脑,电脑上也查不到,她打算求助沐川,毕竟有现成的专家在这里,这也是他希望她来公司的主要原因吧,能最有效率最快的解决建筑翻译上的难题,提供优质的翻译。 她抬眼,他就坐在自己的斜对侧,右手熟练地操作着电脑,左手在纸上飞快地画着什么,干净利落,充满杀气。 这样子的他跟生活中的他是不同的,生活中他给人的感觉更清雅俊朗。 但是其实他的眉目是很深邃犀利的,脸部线条也十分硬朗,也许是生活态度和气质使然,使得他在生活中淡化了这样深刻有距离感的容貌,反而让人觉得随和而容易亲近。 可唯有此时的他才剥去了所有的外衣,只是真实的自己。 像极了网上的那句话,面瘫话少表情屌,眉目犀利刻骨刀。 如果说生活中的他更像一个绅士或者王子,那么现在他就是一个杀手,自带神秘残酷气息的左撇子杀手。 不敢靠近,却又想要靠近,甚至想要死在他的怀中。 这样的他对女人来说绝对是有致命的吸引力,就像是一杯毒酒,可明知是毒酒,还是让人愿意含笑而饮。 唐诗突然想到了《逆水寒》中英子死前对顾惜朝说的话,明明知道自己被对方利用,死前还是笑着说:“我就是喜欢看你正襟危坐,笑傲风云的样子。” 唐诗正发散着思维,想着他正襟危坐,笑傲风云的样子,谁知冷面杀手突然抬起了犀利的眉眼,如一把飞刀直射而来:“有事?” 唐诗吓得立马收起像思维一样发散的嘴角,特别无耻地说:“我是有问题想要问你,但是看你工作专注,就不想打扰,想看看你什么时候稍微分神一下我再叫你。” 沐川索性将整台笔记本电脑和纸笔都搬过去,坐到她旁边:“你有什么问题直接叫我,下一次我可不会这么容易分神。” 果真有沐川的讲解,唐诗立刻就明白了,如果有些细节难以理解的地方,他还会画图,简简单单的几笔,利索的线条,立马可以绘出一个平面上的立体图,十分准确到位。 中午他们叫了一份外卖,吃了以后继续工作,几十页的资料,唐诗看得飞快,现在主要是标注一些读音,理解字面意思和建筑上对应的结构和特点,解决一些比较复杂的建筑问题,幸亏她大学时为了写论文研究了几个月的日本古代建筑,没想到刚好跟沐川他们这次的访问内容有相似之处,有点原始积累,不过最重要的就是要把这些词记在脑海中,能够迅速的反应出中日文来,也就是要背单词,背到滚瓜烂熟,生死不忘。 一旦全身心地投入工作,时间就会过得非常快,一眨眼,天都快黑了。 唐诗浏览完全部资料,刚往窗外看了一眼,就听到沐川说:“我们去吃饭吧。” 唐诗立马开始收拾桌子,准备冲出去。 沐川问唐诗想吃什么,唐诗说你定吧我什么都爱吃。 这的确是大实话。 沐川想了想:“那你推荐一个,在德国时间长了,不知道现在家乡有什么新开的店和菜。” 唐诗一边走一边思考:“那我们去吃银泰的一家牛蛙干锅店吧,挺好吃的,正好我要去商场买点东西。” 沐川说:“可以。” 唐诗又以防万一地补充了一句:“你不会觉得吃牛蛙很残忍吧,你可以吃牛蛙的吧?” 沐川掏出车钥匙:“我各方面的接受能力都还不错。” 他们点了一份微辣的牛蛙。 其实唐诗很想点一份麻辣,但是因为考虑到本身吃太辣的东西会流鼻涕这个事情而放弃了,毕竟一边吃饭一边擤鼻涕着实是一件不雅的事情。 因为沉默,吃着吃着唐诗思维开始涣散,又接着早上的英子想起了顾惜朝和其他人。 那时候顾惜朝被丞相指派任务要暗杀自己的妻子傅晚晴,因为她得知她爹丞相的窃国秘密,后来晚晴暗中无意得知她爹派她丈夫来杀自己的消息,一面十分痛苦绝望,一面又不想让自己有经天纬地之才的相公为难,在崖边纵身一跃自我了断,谁知顾惜朝在那一刻也毫不犹豫地纵身而下,生死相随。结果自然是两人都没有死成,于是聪慧如傅晚晴假装失忆忘掉自己知道的秘密,一生郁郁的顾惜朝终于展颜,特别自豪开心地要让她重新认识自己,吹起自己来也是好不心虚,说自己:仰知天文俯察地理中晓仁和明阴阳懂八卦知奇门晓盾甲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自比乐毅管仲之贤哎,唐诗想男生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就算是个结巴也会想要说话吧,果真他对我完全没兴趣啊…… 他好像感知到了唐诗的怨念,突然问:“有话?” 唐诗调整了一下思路:“你看过温瑞安的逆水寒吗?” 沐川饶有兴趣:“说。” 唐诗于是采取了一个严肃的视觉:“逆水寒讲述的是北宋年间一段以逆水寒剑为线索的护国与叛国的政治动荡以及逃亡与追逐的江湖故事,是作者温瑞安被迫害为政治反动而四处流亡的自身经历和心里路程的写照……” 远在千里之外的赵三条突然打了一个喷嚏,是时候该去重温一下顾戚的虐恋情深了,调节一下最近因为压力太大而导致的内分泌失调。 第9章 唐诗下来 讲完一段风起云涌的动荡政局和慷慨悲壮的壮阔江湖之路后,饭局也接近尾声,唐诗表示自己要去买点东西准备一下,待会自己坐车回去就好。 毕竟这边街道繁华离唐诗家也不远,沐川也没再多说,让她回到家发个消息,明天三点去楼下接她。 唐诗知道自己的家在沐川去往机场的反方向,让他过来很不方便,而且自己也是机场的家常便客,以前经常一个人拉两个箱子,每个箱子二十几公斤自己都拖着去了,这次才去一个星期行李也不多,还没那么矫情,便说直接五点钟在机场碰头就好了。 沐川沉吟:“你家那里不好打车。” 他怎么知道?他来过她家两次,一次在漆黑的晚上,一次是大雾的清晨,就知道她附近的路况不好打车? 唐诗一摇手机:“现在手机软件叫车很方便的,我今晚就可以先预定好,车的问题不用担心。” 沐川沉默了一会儿,没再多说什么,两人便分道扬镳了。 这次出差大部分时间还是要穿得正式点,所以唐诗想要买一些既正式又青春活泼知性优雅一点的再买几件下班后平时穿的衣服。 她问了一下好友有什么意见。 陈默正在奶娃,只说你现在买个什么劲啊,到时候去日本买啊! 白汐正在医院录入病人数据,推荐了几个比较适合的牌子。 三条在看逆水寒同人小说,积极建议:一定要买几套比较性感的内衣,以备不时之需! 唐诗特别虚弱地打出这几个字:性感内衣……不时之需…… 三条:别急,我还在制定三十六计,给我点时间,我会给你创造“需”求。 唐诗突然有点愤懑:我从小到大竟然连男人的手都还没有摸过! 三条:不,你摸过。 唐诗:别跟我说是我爸。 三条:不是你爸。你还记得大一那年运动比赛扳手腕,哇哈哈哈哈哈哈。 唐诗:我记得我记得,太神奇了,我竟然把一个壮汉给掰赢了,简直是我人生的巅峰和耻辱啊! 三条:这么多年了,你也该知道真相了。 唐诗:(惊奇的表情)什么真相? 三条:那男生喜欢你,一看到你就浑身没力气。 唐诗:真假啊!这事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啊! 三条:他 害羞,说谁要告诉你就要封杀谁,对待我们他可不会浑身绵软无力。 唐诗:那你们怎么知道啊! 三条:那男生跟宿舍的哥们说过这事,没想到他的舍友是强助攻,立马去调查了一番,发现咱们宿舍的小静跟他同一堂公开课,于是就结识了小静,小静把这一消息告诉了我们,两个宿舍正准备搭桥牵线布下爱的天罗地网,结果被那男生知道后一举歼灭,扼杀在摇篮之中,他不让我们这么做。 唐诗:为什么啊?他喜欢我不想要追我吗?我大学都单着呢,多好的机会啊。 三条:他说你不会喜欢他的。 唐诗:他连一句话都没跟我说过,怎么知道我会不喜欢他啊。 三条:我不知道,反正就是这样。那天跟你掰完手腕之后,他事后说输给你真是输得心甘情愿,心服口服,也算是圆满了。真是粗狂的外表下有一颗敏感细腻的心。 唐诗:圆满个屁啊!作为主角的我什么都不知道,连说接受或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三条:那你自己还不是一样,喜欢你的沐大神,又不表白。 唐诗:他不会喜欢我啊。 三条:你又没跟他说过,怎么知道他不喜欢你。 唐诗:他喜欢男人啊!再说从平时的言行就可以看出来对我没什么兴趣。 三条:我觉得那位壮汉比你幸运。 唐诗:为什么,我们两不是一样苦逼吗? 三条:他至少摸到喜欢的人的手了。 唐诗:好有道理,这样一想我好像真的比较可怜,改天我也去找沐川掰一场手腕吧。不过话说那场掰手腕是你们安排的吧。 三条:恩。 唐诗:有点烂。 三条:放心,我会给你安排个有创意的,等我好消息,正装啊什么的先别管,速去内衣店!有时间再去买几件率性又不失淑女可爱的衣服,不要浪费了你的身高和脸蛋,或者尝试一下性感的,也许意外的适合你哦。 唐诗:三条啊,我其实也蛮担心你的感情生活的。 三条:我有的是男人。那个,来日本了我抽空带你去买衣服,先下了,明天还有一个论文要发表,晚上又要通宵的节奏。 唐诗:加油!我晚上也估计要通宵的节奏,要先把那些建筑词汇背一遍。 三条:ohyeah~共度春宵e on,girl。 唐诗:大战三百回合。 三条:淫诗。 唐诗:裤衩。 唐诗放下手机,先去逛了一下白汐推荐的几个品牌店,又在整个商场转了一圈,最后鬼使神差地拐去了内衣店。 唐诗想内衣真是神奇的东西,这么点布料加点海绵就可以卖到这么贵,不过好的塑身内衣真的可以很完美的隐藏起赘肉,欺骗世人的眼睛。 唐诗在店里转了几圈,额,这个挺可爱的……这个也太耀眼性感了吧……这个,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回来的时候已经不早了,唐诗把手机拿去充电,把明天要带的东西都整理好,然后去洗了个澡。 空调暖气很足,唐诗吹干头发,换上睡衣,坐到床上摊开资料,开始进入大学期末考试周模式,拿出明天就要考政治了但是这学期压根就没去上课的沉重心情,人就会变得十分有毅力,大脑感受到危机为了挽救主人的成绩就会超常记忆和发挥,唐诗好几门课都是这么过来的。 但是纵使白昼蔫不拉几一到晚上就精力十足的她到凌晨四点钟眼睛也会困得泪水连连,好像为男人伤了情一样。 唐诗敷上面膜,开始记单词。 刚记了几个单词,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唐诗伸手去够手机,这么晚会是谁。 一看,是沐川。 唐诗疑惑地接了起来:“沐川,怎么了,这么晚有什么事吗?” 那边依旧是听起来波澜不惊的声音:“没事,就是确认一下你到家了没有。” 唐诗这才想起来刚才答应他回到家要给他发个消息的:“啊,不好意思,我忘了,我早就到家了。” 那边语调低沉,隐去了白日的玉石之声:“好,那我明天去接你。” 唐诗有些懊恼,立马接道:“好的,我知道了。” 那边:“那,早点睡。” 唐诗:“恩恩,你也早点睡。” 挂完电话,唐诗才反应过来他说明天来接自己,不是说好自己直接去机场了吗,而自己在毫无防备之下就顺口应了,不过幸好也还没叫车。 她翻看了一下手机,才发现刚才在洗澡的时候他发了好几条微信,还打了好几个电话,唐诗想:完了,在他心中自己肯定是一个特别不靠谱的人了。 难道回家报平安是男人的自我基础修养? 可是上学时一群一群,毕业后都一个人,一直都没有回到家要跟人报备的习惯,忘了也情有可原吧,但是如果加上电话不接消息不回联系不到人的话,是给人有点靠不住的感觉…… 不行,我要掰回形象,至少要让他知道我在专业上翻译上工作上还是很靠谱的! 唐诗盯着面前的资料,眼冒火光,趁着晚上精力好,至少背个两遍! 她知道之前面试的时候其实是有放宽要求的,还有桌子凳子纸笔可以写可以记,陈佳甚至还等她整理了一下思绪,但是真正的口译绝对是没有这些的,必须要你当场快速准确的反应。 翻译讲究信达雅,一个信字就已经很难,需要深厚的专业功力。此外,还十分考记忆力,逻辑能力和概括总结能力。 有些人讲起话来滔滔不绝,完全忘了给翻译留翻译时间,一段话特别长,就算是像母语一样完全听懂了也会因为太长了而记不住,有些人讲话真的是一点逻辑都没有,东扯一句西扯一句,若是直接这样一句一句翻译就会超级奇怪,别人还以为你翻译错了,这上下文一点因果转折承上启下的关系都没有,而且你也不好记忆,因为一点逻辑都没有,还有些人同样一句话的意思绕来要去,其实就那么个破意思,让人觉得很无语。 所以自从唐诗干过翻译这一行之后,对那些说话语言简洁犀利明了逻辑性强的人就特别有好感。 同传老师说:当你站上那个舞台,带上耳机,你就开始了一场只有一个人的战斗。 没有任何人可以依仗,单打独斗是一件很孤独的事情。 所以唐诗希望在孤独的时刻,最好是碰到一个有好感的人。 夜越来夜深,唐诗从床上背到地上,从东边走向西边,坐到书桌前,又回到床上翻滚几下,然后裹着被子继续背…… 果真晚上万籁俱寂,就是适合背单词效率高啊…… 唐母晚上起来去厨房喝了口水,又回到卧室:“你女儿卧室灯还亮着,不知道在搞什么幺蛾子。” 唐父:“咱女儿你放心,作为人民教师和公民警察的后代,根正苗红,不会做什么非法勾当的。” 唐母:“跟你说正经的,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唐父:“这谈恋爱没必要开着灯,黑暗中一个手机聊聊就好了,估计是明天要去日本出差在做准备吧,每回考试前不是这样啊,折腾到半夜。” 唐母:“可是现在这个年纪熬夜很伤身的,不行,明天我得早点去菜市场买点菜,给她补补脑。” 唐父笑了:“她都已经高中毕业六年了,好像又回去了。” 唐诗昨晚一夜没睡,背到凌晨六点,睡了七个小时,到中午一点才起来,蓬头垢面地走出卧室,看到冰箱上贴着:锅里有汤,走前喝光! 唐诗打开锅:核桃肉杜仲炖乳鸽汤。 唐诗记得她高考前一晚喝的就是这个汤。 锅一直处于保温状态,汤还很热乎。 可是这一大锅! 桌上还有百合莲子粥,鸡蛋,牛奶。 唐诗洗漱完毕,先用微波炉热了点粥垫垫肚子,然后开始喝汤。好饱啊,休息一下再喝。 唐诗又检查了一遍行李和要带过去的电脑资料以及护照钱包,然后给沐川发了一条消息:到了告诉我一声。 立马有回音:好。 正好三点的时候,沐川发来消息:唐诗,下来。 第10章 飞机之上 唐诗,下来 这四个字让唐诗的内心微微一动。 她穿着拖鞋,冲到楼下,却是两手空空,还冲着司机跑去了:“师傅,不好意思哦,你能等我十分钟吗?” 司机师傅是个好人,她想女孩子梳妆打扮有时候是会迟点的,其实他刚才已经等了十分钟了。 可是然后就惊奇地看到女孩子把男孩子也叫到楼上去了:额,可是这样的话,十分钟会不会太短了呢…… 厨房里,餐桌上,唐诗指着核桃肉杜仲炖乳鸽汤,求救道:“就是它,补脑的,我实在是太饱了,喝不动了,你帮我喝掉它吧,不然我妈回来看到我剩着会不高兴的,拜托了。” 沐川看着她无可奈何的求救表情以及眼前热气腾腾的一大碗汤,朦胧雾气中嘴角翘起:“很荣幸能尝到阿姨的手艺。” 十分钟后沐川成功解决掉补脑汤,左手提着唐诗的行李下楼了。 然后由于唐诗的箱子实在太大,只能勉强放进去后备箱,但是后备箱的盖子合不上,司机下来看了看,大大咧咧一甩手:“没事,就这么开着吧,不会掉的。”于是就这么大敞着后备箱一路开去了机场。 车上,沐川和唐诗坐在后排座位,沐川的小行李箱被挤得只能放在车的副驾驶位置上。 司机师傅很健谈:“小姑娘,你这是上哪儿去,怎么带这么个大箱子哟。” 唐诗笑道:“去日本出差呢,朋友托我买东西,我是去装货的。” 司机:“小姑娘,要支持国货哟。” 唐诗立马支持:“我也是这么想的,这崇洋媚外的家伙我下不为例。” 沐川低声问:“陈默?” 唐诗惊道:“你知道?她托我买日本的花王纸尿裤还有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过还是纸尿裤最占空间,所以就带了这么大一个。” 沐川道:“我回来之前她托我带德国的奶粉。” 唐诗碎碎念:“她真是要把所有同学都变成代购狗啊,德国的奶粉,日本的纸尿裤,美国的幼儿护肤品,以后还要送小孩去英法双语国际学院读书,她这是打算养八国联军吗?” 八国联军?沐川不由失笑。 从唐诗家离机场大约有两个小时的车程,车中渐渐安静下来,再加上微微摇晃的车身以及昨晚的通宵背诵,某人就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于是某人做了一个 梦,梦里回到了六年前高考毕业的那个晚上,她喝着酒眼睛一直贼瞅着二十一班,忽然一个挺拔的身影站了起来,似乎要去某个地方,于是她立马放下酒,追上去,她心中有某种不好的预感,好像必须去阻止他要做这件事,可是她一直跑一直跑,那人就是离他很远很远,越来越远,她想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唐诗低低地呢喃着。 沐川发现身边的人好像有动静,他转过头去,却发现那人轻闭着眼,微锁着眉,嘴唇一上一下微微开合,好像在说话,但是声音很轻很轻,听不清楚在讲什么。 唐诗? 是有人在叫她吗?这个声音好好听啊…… 唐诗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靠在沐川的肩膀上,然后更可怕的是他的肩膀上的衣服好像有水渍,天哪,莫非是自己睡着了流口水,她赶忙擦了一下嘴角,没有口水啊,怎么回事,莫非已经干了,还是全蹭他衣服上了,还没想清楚,就听沐川语调格外温柔地说:“睡醒了没,我们要下车了。” 唐诗往窗外一看,果真已经到机场了。 熙熙攘攘的人群,永远的悲欢离合。 因为行李都不重,所以就没有推车,沐川拉着唐诗的大箱子,唐诗背着藏蓝色书包拉着沐川的小箱子,去了登机处,换了登机牌出来,过了海关之后还有半个小时就要登机了。 沐川问唐诗饿不饿,需不需要去吃点东西,唐诗立马摇头,下午吃的太晚,而且她把汤里面的东西也吃了,再说马上就要登机了,可以吃飞机上的晚餐,但是如果他饿的话可以去吃没关系。 沐川说他不饿。 坐在候机室,三条来消息:快登机了吧,内衣裤买了没,晚上发照片看看啊。 唐诗旁边坐着沐川,不由得有些心虚,不自觉把手机往自己这边侧了侧:三条啊,你太色了,你这样心有杂念,论文能写的好吗? 三条奸笑:嘿嘿,你这就不知道了吧,做人就是要这样劳逸结合,你不记得我们两个每次期末考试就追剧追的最凶吗,比平时任何时候都不想学习。 唐诗:泪目,完全懂,尤记得那时我的电脑后面站了一长排的人,追一部特别无聊的电视,那时大家都不想看书,然后又不能不看,而且知道自己一旦打开电脑就停不下来,于是就在吃饭那个空当默默站我背后看两眼,我还得给他们解释在他们去图书馆时漏掉的情节,只能说这是期末现象,要搁平时,早就一人一 台电脑床上去了。 三条:而且平时想看日剧,听听日语,到期末那会儿我只想看国产剧,本来看日剧还可以减少点心里负担,说自己在学习,但是真的是不想听啊。 唐诗:懂,不仅是期末考试,在国外的时候,我也特别想看没有逻辑的热热闹闹的国产片,晚饭的时候我就开着锵锵三人行当做家里的背景音乐。 三条:糟糕,我被你说不想念书,想回国了。 唐诗:裤衩,念完书,就回来吧,我想念你。 三条:一下子搞这么伤感,怎么说内衣说到这事上来了,你们的蜜周之旅就要来了,期不期待(眼冒星星)。 唐诗:我刚才在这车上一不小心睡着了靠他肩膀上,貌似还流了口水把他衣服弄湿了。 三条:挖槽,这绝对是韩剧女主角配置啊,韩剧女主都这样。 唐诗:我是女主的设定,炮灰女配的命。裤衩,其实我心里还蛮有障碍的,我一直在想啊,他喜欢男生所以会不会讨厌跟一个女生有过于亲密的接触,比如靠肩膀睡觉之类的会给他造成困扰,而且也许他现在在国外有男朋友,我这样算不算撬别人墙角啊,很不道德。 三条:诗啊,你想太多了,如果他真的喜欢男生,你靠他肩膀就像同性靠你肩膀,你会有什么困扰的感觉吗,再说你不知道他有没有男朋友那就是没有,再说即使有你又不认识那个人,又不撬朋友的墙角,而且男未婚女未嫁,自由争取很正常。 唐诗:我还是先做好翻译吧,不想在他面前表现的不好。 三条:你翻译,我放心,拿出你当年英语辩论秒杀一众对手的霸气。重温了一遍《最后的朋友》,在听宇多田光的prisoneroflove,你也不要跟我一直聊天了,分一只耳机给他让他也听听,不然两人干坐着多不好啊,你的宝贵时间也只有一个星期。 唐诗点开三条发过来的链接,这首歌所讲述的故事太沉重了吧,爱情的囚徒,但是调很好听,反正里面就那么一句是英语,其他的歌词他也听不懂。 唐诗拿出耳机,递过去,问沐川要不要一起听歌,他很顺手地就接了过去,自然地放入耳朵里听了起来。 两人一只耳朵是喧嚣的世界,一只耳朵是歌中的故事,一条白色的耳麦将两人悄悄地连接起来。 也许他们没注意到,机场来来往往的旅客,都忍不住将目光投向他们,一个修长挺拔,一个长 身玉立,一个眉目犀利轮廓完美,深邃的五官却似一阵清风徐来,一个眉目灵动长相柔美,可爱清秀的脸庞却有一种率性而为,好像两个人体现出来的气质都跟本身的长相不太符合,却又似浑然天成,真是两个出色好看的东方人。 他们转过身去,却不由得猜测,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像恋人,像路人。 很亲近,很遥远。 因为当时飞机定的比较晚,已经没有连在一起的座位,所以现在唐诗和沐川以走廊为对称轴对称,分别坐在两侧靠窗的位置,形成最远的距离。 唐诗想这样也好,可以在飞机上安心地看三小时的资料,不受干扰。 没过一会儿,旁边的人走出去上厕所,没几分钟又回来了。 唐诗认真看资料,可总觉得怪怪的,而且越来越奇怪,她实在忍不住往旁边看了一眼,一看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坐过来了?” “刚刚。” “那刚坐我旁边的男生呢?” “在我位置上。” “可是旁边的旁边的位置上的女生跟他不是情侣吗,他怎么会跟你换?” “他说自己被跟踪了。” 唐诗来了兴致:“怎么说?” 沐川靠近她低声道:“刚去厕所半道,那男生叫住我,说旁边女生最近总是莫名其妙在他面前出现,举止诡异,现在连飞机上也坐到了一起,他觉得很可怕,很可能是被跟踪了,更重要的是他有一个很相爱的女友,而且快要跟她结婚了,所以他不能再在这个位置上坐下去了。” 唐诗听得有点毛骨悚然,偷偷地侧过头去看那个女生,发现那个女生脸上忽然浮现出十分诡异的微笑,慢慢转头往男生的方向看去,而男生正面无表情地看着手机。 唐诗拿出手机,发消息给就坐在旁边的沐川:好可怕,是喜欢那个男生吗,喜欢就表白嘛,这样跟踪真的蛮恐怖的。 沐川回道:喜欢就表白,这是你的逻辑? 唐诗:除了特殊情况吧,我的重点是连航班都能查到一起这个蛮恐怖的。 沐川放下手机,看她桌上摆开的资料:“看书?” 唐诗点头:“再巩固一下。” 沐川:“我说,你翻。” 唐诗想这样也好,毕竟很多时候自己看书以为会了,但是别人一问就完全懵逼了,于是她 把资料递给沐川。 沐川顺手接过资料,然后更顺手地合上资料,顺势往后一靠:“扩底护基施工法。” 唐诗懵了一下,然后立马反应过来轻声说了一句,她只是说给自己听,会不会翻译她自己知道。 “骨架券” “飞扶壁” “十字拱” “飞扶壁由侧厅外面的柱墩发券,平衡中厅拱脚的侧推力。” “中国古代建筑主要是木架构结构,将屋顶和房檐的重量通过梁架传递到立柱上,墙壁只起隔断作用,所以门窗的设置有极大的灵活性,此外,还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斗拱’结构,可以考虑将这个融入这次设计。” 从词到句,从短句到长句,然后越来越长…… 另一边,靠窗位置的那个男生看着手机打着字:老婆,老婆,刚才那个男生说昨晚他和女友吵架了,女生撂下话说如果今天连飞机都做不到一起下飞机就分手,我看那男生挺可怜的。 坐在沐川旁边的女生:真没看出来这个女生脾气这么大啊。 男生:那是,哪有我老婆脾气好,正所谓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我就当为即我们将到来的婚礼积福了,反正我已经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顿时觉得应该把爱洒向人间,而且就三个小时一个过道,我们还可以眉目传情。 女生笑了,抬起头往自己的蠢萌男票那边看了一眼,只见他一本正经的看着手机等她的消息,于是她发了一个媚眼:收到了吗? 男生:收到了,真美,老婆,她们现在怎么样,有没有关系好一点? 女生往那边看了一眼:看起来像男生在给女生,额,听写?哈哈,好像我们高中那会儿高考前你给我补习功课哦,不过那个男生……好帅啊,太帅了,怎么办越看越帅,尼玛,太帅了,卧槽,这声音也太入骨销魂了,简直停不下来!!! 男生:老婆,快点停下来,不许看,不许听,只许看我,听我! 他奶奶的,我要跟那个男生把座位换回来,老子管他女朋友要不要跟他分手呢!靠!老婆!!! 飞机:各位旅客请注意,各位旅客请注意,飞机即将起飞,请注意关闭手机等通讯设备,请您在座位上做好,系好安全带,收起座椅靠背和小桌板…… 老婆!!! …… 下了飞机,唐诗带着沐川火速蹿离机场,她在飞 机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看到那个女生一直看沐川眼珠不时地瞄来瞄去,还一副特别花痴诡异的笑,她八成是转移目标了,一定要甩掉她,绝对不能让她知道她们住哪里! 另一边,男生牵着女生火速拉开与沐川的距离奔离现场,尼玛,真是好心差点搞丢女票,女票的颜值花痴毛病还是没改,哎,看来没到结婚就一刻也不能松懈,我还不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呢,还差一点,在此之前我要看好她! 于是,机场出现两道企图躲避对方的人影,正火速穿行。 第11章 大建筑师的小翻译 坐到车上唐诗还心有余悸,这世上是什么人都有的,想当年那个女生为了追逐刘德华不惜弄得倾家荡产逼得老父跳海身亡,真的是人生悲剧,不过那个女生还不至于因为得不到刘德华而想要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起杀死刘德华之心,但是女生对于某种追逐是会迷恋甚至强迫到心里不正常的,而且曾经她还在新闻上看到过类似的报道,女生爱慕某男尾随一个月被某男拒绝至绝望将对方杀死。 所以她们必须赶快消失,与她此生不见。 于是沐川目睹了她一个人推着装着两个箱子的行李车,在人潮拥挤的飞机场如同施展了凌波微步一般如鱼得水穿梭自如。 他们在中国就已经置办好了日本的手机卡,但是由于刚才唐诗急着离开机场,到车上才有时间拿出手机,刚一开机,就来了消息。 三条:妞,倒没? 唐诗:已安全着陆,正火速赶往酒店。 三条:与他的第一夜,嘿嘿。 唐诗:色条。 车里灯光颇暗,衬得唐诗的手机特别的亮,照在她含笑的脸上,透露出几分甜蜜的意味。 沐川转回头,沉默地重新将视线投向前方:登机前,下机后,她仿佛一直都很忙。 而唐诗则在想,刚才的场景像逃婚,像私奔,还有点小刺激呢。 到达酒店已经晚上十二点了,唐诗和沐川的房间在七楼,虽然过年旅游的人很多,但是镭卡的人事还是成功地将房间定在了隔壁。 说好第二天早上八点半出发后两人各自回房,唐诗匆匆洗了澡就睡着了。 酒店提供免费的自助早餐,唐诗在大学就有晚睡早起买早餐回宿舍吃的习惯,后来因为被室友斥责早饭太香时常把她们弄醒,为了赎罪,只能每天早上起来买六分早餐,大家一起醒来吃了再继续睡。 因为没有约好一起吃早餐,唐诗也不知道沐川有没有吃早餐的习惯,但是她刚踏入餐厅一眼就看到了他,他坐在靠窗的座位,早晨明亮的光线打过鼻梁,他低眉,睫毛的阴影撒在眼上。 高中时女生私底下常说,沐川的睫毛是个笔架,可以架住一支毛笔。 他面前有两个空盘子,手中端着一杯咖啡,看来已经差不多吃好早餐。 记得以前一起逛超市闲聊时,单位的大龄单身女前辈忽然感叹,其实一个男人最羡慕的不是有人陪吃晚饭,而是有人陪吃早饭。 唐诗当时真是佩服得紧,觉得特别具有生活的温暖哲思,只有经历了生活的人才懂。 后来他们拿这话去问了一个男同事,那男同事一连问了两个为什么……为什么…… 唐诗想了想,这大概是因为早餐代表了一份温暖稳定坚固而持久的感情以及关系状态,而晚餐更像迷乱的一夜情,一觉醒来一拍即散。 男同事说,奥,明白了,我刚一直在想床和吃饭的关系。 这是一位愿意交流并且坦诚的男同事,他想了想又说,啪啪啪了一夜后醒来一起吃早饭,和吃晚饭的时候想着马上就可以啪啪啪了,男的都觉得蛮幸福的,可能后者感觉更刺激更期待,前者更有幸福感一点,但是并不觉得男人会特别羡慕哪一种。 还未经历人事的年纪较轻的女同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果真是女人一厢情愿的想法啊,大概因为吃晚饭会有往那边走的想法,觉得晚饭更接近于短暂的肉体,但是吃早饭让人觉得更接近于精神,好像是被认定的特殊对象。 不过女人在发现自己的肉体欲望之前,都认为自己是精神动物。 男同事接着刚才发表自己的意见:“其实只要女主漂亮就好,根本不关饭的事。“然后一脸无辜单纯地感叹道,“你们看男生多单纯,不像你们女人这么多要求。” 女生简直忍无可忍,一齐咬牙切齿地挤出一个字:滚! 后来从这位男同事的下场来看,说真话是没什么好果子吃的。 八点半有公司的车准时来接,不过今天和明天并不是去拜访那位建筑泰斗,而是先去另外两家公司走访,谈了一些建筑的规划走向和设计风格特点的历史特性,唐诗翻译,一开始反应还没那么快,有时候还要跟沐川和日本人询问确认好几遍,更出现了一些更晦涩的专业词,超出资料也不在唐诗的日常储备之内,于是日本人就用英语说了,他想英语专业词汇想必沐川自己肯定能懂,搞笑的是沐川懵了,唐诗却听懂了,这不得不说得益于唐诗较之于日语更为广阔的英语词汇,更得益于她对充满浓浓日语风味的日式英语的了解和熟悉,毕竟日本英语已经不能算作是英语了,是区别于日语和英文之外的第三种语言,于是在这日英交替的场面下唐诗翻译得意外顺利。 不过结束之后唐诗就回酒店查了那些英语相对应的日语,并且在网上下载更多资料更广范围的去研究,两天下来,她的翻译渐入佳境,明天面对终极大boss估摸着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 的问题。 两天就这么匆匆过了,她满脑子都是翻译,不是在白天翻译中遇到的新知识新词汇,就是晚上对明天的行程和要谈的内容可能涉及到的一些东西做功课,真的就是工作的上司和下属,设计建筑师和日语小翻译。 三条当然时时不忘关心唐诗的进展状况,并且对此大加鞭挞,她坚持遥远的海外出差绝对是人意志最薄弱反抗最微弱,最容易擦枪走火的地方。 唐诗放下资料,回复:基于你这个理论,我以后绝对不能让我男朋友或者老公跟异性单独去出差,太可怕太危险。 三条:好吧,基于你这种不上道的人,三十六计我给出的第一条计就是—— 唐诗拭目以待。 美人计! 唐诗垂泪。 三条:性感妖娆,衣衫半褪,我见犹怜。 唐诗:裤衩裤衩,快醒醒,快醒醒,天亮了,你要时刻记住,你是赵三条的条,不是拉皮条的条。 三条显然已经停不下来:正所谓,想要失身必先湿身,你先去浴室洗个澡,最最重要的是把头发弄湿,大学四年我观察过你每次刚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美得尤其鲜艳欲滴,香艳入骨,把你平时隐藏的特质都显露出来了,然后给沐川打个电话,用最失魂落魄惹人疼惜的声音喊着沐川,有老鼠(或者蟑螂也行,你自己随便选一个),然后半解浴袍等着沐川来敲门,只要他一来,就在惊慌中投入他的怀抱,然后你就嘿嘿嘿…… 一副费玉污的嘴脸。 唐诗这边一脸冷静,特别沉稳地输着字:裤衩,第一,蟑螂这些玩意我基本选择无视,或者一脚踩死,即使要打电话我的也是打给服务总台进行投诉;第二,你大学四年都在观察些什么;第三,你愧对看了这么多的剧和小说,本以为你有更清奇狂狷的想象力,我表示略失望;第四,你忽略了我的胸小这个事实,有可能成为败笔;第五,我们工作关系还没结束,春风一度痛苦尴尬一周。 三条:最恶俗的才是最有效的,我这不是第一步先帮你直接试出他是不是gay吗? 唐诗此时特别的理性:第一,是gay;第二,是君子。 三条抠鼻:要不我派出个gay去试试。 唐诗:免了。 三条:等我三天,结束手头这个发表,我亲自出马。 唐诗慨叹:条啊,也是时候找个男人了,啊,我回头托我妈帮你 物色物色。 远在深闺的三条切了一声:我去睡了,周五等我。 唐诗放下手机,最后整理一下资料就上床睡觉了。 周三,他们终于实现了这次来日本的最终目的,见到了传说中的日本建筑界泰斗。 本来在唐诗的印象中他应该是一位头发花白脾气古怪一丝不苟唯才是瞻的老人,有着严肃的表情和挑剔的性格,但是现实中他看起来很和善,脸上带着祥和笑意,但是的确是位老人,他的身边还带着几个看起来十分活泼的年轻人。 这位泰斗老人微笑着请他们入座,先是给他们泡了茶,十分不急不缓,但是他身边的年轻人就有点雀跃。 “你就是沐川桑,是吧,真年轻啊。” “我看过你在国际建筑杂志上发表的那篇论文,很是佩服呢。” “你参与主设计的德国那个超时代建筑,超炫,而且在德国那个奖几乎从未颁给过外国人。沐川桑,真厉害啊。” “您能说说这个创作灵感和创想是来自哪里吗?” 唐诗一边尽职尽责地翻译着他们说的每一句话,一边对这个形式有点辨识不清,不是应该是他们来这边请教的吗,怎么变成沐川个人崇拜大会了,这是怎么回事,不过另一方面唐诗这才知道原来他在建筑界已然略有名气,作为近年来的独树一帜的鬼马设计者出现。一个著名的德国建筑设计师评价其设计:理性中的浪漫,冷峻中的柔情,合并了东方诗与剑的光芒,神秘莫测,才华横溢。 而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在她所知道的世界以外,他是那么的优秀,这个世界上已经有那么一座出自他手的高楼,被世人欣赏,而且,他还那么年轻。 她所知道的只是同学会上寥寥数语简单又简短的自我概述,在德国念的大学,大学毕业以后就去了一家建筑事务所工作,这次因为跟中国有一个合作项目所以回来出差一段时间。 隐去了所有的锋芒。 唐诗其实一直不知道自己在迷恋他什么,他的好看,他的优秀,他的冷峻,他的善良,他出其不意的温柔,还是永远若即若离不远不近的关系。 她只确定曾经真的一度迷恋他。 然后曾经一度试图忘了他。 第12章 所谓忍耐力和行动力 陆游的东风恶欢情薄,苏轼的十年生死两茫茫,一个生离,一个死别,他们在用不同的方式诉说着同一悲剧:求不得。 唐诗求不得。 唐诗这辈子因为名字背了很多很多的诗,包括求不得的诗。 小时候叔叔阿姨碰到她总是不厌其烦地打趣,你名字叫唐诗,肯定会背很多唐诗了,会背李白的床前明月光吗? 她不会,很丢脸,并且人们总是喜欢乐此不疲地让她丢脸。 于是她在字都不认识几个的情况下硬是跑去书店买了唐诗三百首,在根本不知道这些诗讲的是什么意思的情况下死记硬背了所有,让她足以对付那些只知道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等级诗词的叔叔阿姨。 虽然后来她知道低头还可以鞋两双。 可是上了初高中之后,显然语文老师也继承了那些叔叔阿姨的恶习,但是明显在知识层面上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逼迫她不得不拓展知识结构,不得不从唐诗发散到诗经楚辞离骚汉赋宋词元曲明清小说近代诗歌散文,以应对语文老师对她怀有殷切期望之下的突然袭击。 不过这些也有好处,至少让唐诗有了非常好的记忆力和表达能力。 得益于这份记忆力和口才的好处,唐诗今天的翻译相当顺利,沐川和建筑老人得以顺畅的沟通,圆满完成此次行程最艰巨的任务。 而接下里两天对唐诗来说,其实是半旅游性质的。 周四周五他们要飞去日本古代建筑较多的关西地区进行实地考察,唐诗在大学时交换留学的地方正好是关西三城之一的大阪,所谓留学的终极使命就是旅游,所以虽然唐诗作为一名宅女,还是被同在留学的中国友人撺掇去了好多地方,作为近水楼台的关西自然是早就踩过点了,而且当初为了写日本古代建筑论文,唐诗还真的专门去好些城市实地考察了一番,她那时感慨日本真是偷去了好多中国文化,而如今竟然保存的比中国好,好多中国人还要来日本研究中国以前的古代建筑,让她十分郁闷愤懑加不爽。 梁思成在二战末期力劝美军,使得日本的京都和奈良免于炮火轰炸成为一堆废墟,虽然这是一份普世的情怀,但是他保住了京都和奈良,却没有保住我们的北京,我们的圆明园。 日本的京都像极了盛唐的长安,这让因为名字而对唐朝对长安有莫名情节的唐诗一度很不爽,她承认自己有几分狭隘。 如今 她要作为导游带领沐川去游览一番,真是半为开心,半为郁闷。 但是在郁闷之中,又有一个意外的消息,今晚沐川要去会见大学时代的好友,并且询问她要不要同去。 这种了解他大学时期的机会,怎能不去。 他们约定在一家日本式餐厅见面,光线温暖但不喧哗,中途沐川有事走开了一下,唐诗一个人坐在座位上看菜单,正琢磨着,忽然感觉对面坐了一个人,她抬头,只见那人正打量着她,一脸玩味地笑,他说:“唐诗,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她们见过吗?唐诗实在没印象。 唐诗犹疑:“我们见过吗?” 对面的男人嘴角一勾:“见过。” 唐诗更加疑惑:“哪里?” 那张年轻的脸带点又坏又无邪的少年感,眉眼一挑:“画里。” 唐诗内心哔了一声:绝壁是撩妹高手。 正当这时,沐川接完电话走回来了,他朝唐诗对面的人喊了一声:“简刀。” 其实唐诗差不多已经猜到了他应该是沐川说的那个在德国的大学同学,他毕竟喊出了她的名字,应该是沐川之前告诉他的,可是对于他如此挑逗的开场以及玩世不恭的表情还是让唐诗颇为吃惊。 她没有想到沐川大学时期的好友是这样别开生面的性格。 简刀朝沐川挥了一下手,待他入座之后,笑道:“你小子真是行动力超群,才回国过几天而已。” 沐川不置可否地将另一份菜单推到他的面前,沉声道:“点菜。” 简刀随意看了一眼菜单,推了回去:“你知道我的口味,随便点,我要跟慕名已久的唐诗同学把酒话桑麻。” 唐诗本来还想着怎么和他的德国同学套近乎探听探听大学时代的沐川,没想到对方是个人来熟,如此主动热情,连慕名已久这种词和把酒话桑麻这种诗句都已经出来了,真是国语水平还没有退化啊,但是这样一下子反而让她有点被动不好进攻了。 简刀第一句就是:“唐诗同学,你最近感情生活怎么样。” “啊?”唐诗一下子有点懵了,这个,哪有人这么直白的,根本就不认识,就聊感情,她原本还想先东扯一点西扯一下,然后再假装不经意的提到大学生活,最后再自然地引导他谈论和沐川共同的大学往事,可是没想到他这么不按常理出牌,她只好见招拆招,刚想说还好还好,就听到沐 川说道:“据说你的第十七任女友正在对你逼婚?” 唐诗内心哔了一声:十七任? 简刀眉头一皱,有点苦不堪言的味道:“别提了,相信我,逼婚的女人很可怕。”他突然又转头问唐诗:“你的爱情婚姻观是什么样的,会逼婚吗?” 啊?唐诗又一次懵了,这是德国的谈话走向?她连恋爱都没有谈过,哪来一个成熟的爱情婚姻观,一切都构建于她的虚构幻想,这个问题比较私人而且还在沐川面前,要好好回答,她正构思着,又听沐川来了一句:“我特意嘱咐了服务员给你的面里多放香菜。” 简刀一下子脸就变成了绿绿的香菜色,控诉道:“沐川,你报复心好重。” 于是接下来简刀在沉默着精细挑香菜中度过了晚餐,连说话的精神都没有了。 饭后唐诗要去一下洗手间,她刚起身走出一段路,简刀就在香菜中抬起头啧了一声:“你小子太护犊子了吧,那个成语怎么说来着,护犊情深,在国外太多年成语也用不来几个了。” 然后又眯起那种可以迷死女孩子的眼睛,完全忘记了香菜的苦痛,一下子又来了精神,一脸坏笑着问道:“守身如玉几十载,预备何时破处?” 沐川看到从拐角走过来的她,眸色蓦地一下,然后莫名地笑了一下。 而这一笑在简刀的眼里显得饶有深意,他仿佛恍然大悟般:“啊?你们该不会已经……这也太快了吧……行动力何止是超群,简直是超凡入圣啊……那你当初怎么能憋了快十年……神人的忍耐力也是难以想象的……” 而刚才唐诗在厕所洗手的时候想,这人有十七任女朋友,而且看他刚才的撩妹技能,应该不是gay吧,跟沐川应该只是普通好朋友吧。 饭后回到酒店,两人来到房间门口,唐诗正要互道明天见然后回房,沐川却先开了口:“明早一起吃早饭?” 唐诗想他大概也是看到自己每天都有吃早饭吧,只是两人时间都是有点错开,总是一个快要吃完了另一个人才现身。 于是她点点头。 她点头的时候,本来就有点长了但是被撇到一边的刘海掉了下来,有点刷到眼睛,痒痒的,她正要甩头把刘海甩回旁边去时,却见沐川伸出左手来帮她把刘海往旁边轻轻撩了撩,深刻又轻柔地触感点燃了她的额头,心里忽然悸动了一下,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尼玛,他是因为喜欢男人,所以才把异性当 同性,可以如此不动声色波澜不惊无动于衷毫无情绪地对女生做这样一个动作吗?就像拂开春日拂面的杨柳一样随意撩开她额前的发,却不觉得有何不妥?他是不知道这样一个动作对一个女生来说是多么撩人,多么挑逗,多么容易沦陷嘛? 唐诗还纠结在撩刘海这个动作当中,沐川早已将左手放回裤袋里:“明早八点,门口等你。” 关上门,唐诗一把撩起刘海扎了起来竖在脑门上,正打算一边洗澡一边冷静冷静,手机就呼啦啦的消息涌了进来。 一看是高中21班的群。 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谈起了最近国家新出台的二胎政策。 a女:国家二胎政策了,大家赶快生起来。 b女:生什么二胎,直接双胞胎,一次搞定。 c男:我们实验室有三个师兄生了双胞胎……我都怀疑是不是跟我们研究的东西有关…… d女:你们又不是研究化学,明明研究的是什么航天航空汽车机械设备什么的不是吗? a女:生物角度说,生双胞胎跟你没关系吧,怎么搞毕业的…… e女:生物角度讲不是应该有点关系的??记错了??(思考) c男:尼玛!不要把哥当成一个商品好么! b女:讲真,近阶段有喜酒喝吗? e女:不知道啊,有木有进度快的?? a女:我可能明年结婚吧。 e女:前方高能,弱者退避。 f女:孩子再等等。 陈默:早点生,早点恢复啊。 白汐:医学上理论是成立的。 b男:但是现实是残酷的啊。 g男:就是,我一个人怎么生。 b男:我整天呆在实验室哪能看到妹子,不单身能干嘛,g你都去国外找妹子了!!! g男:在美国才难找女朋友啊!!!又穷又弱还不帅,根本找不到妹纸好吗!!!好不容易回家过个年,还被七大姑八大姨问怎么还不找对象,不打算找对象吗,打算什么时候找对象啊,趁着年轻赶紧找一个对象啊,我心里苦啊,谁知道。 唐诗从浴室里拐回来坐到床上,声援道:国家二胎政策了,我们这种弱势群体逢年过节有还击对策了,今年他们再敢问,我们就回击,阿姨怎么还不再生一个,叔叔不打算再生一个吗,大伯打算 什么时候再生一个啊,大娘趁着还年轻抓紧时间再生一个啊! g男:简直机智! 唐诗:二胎政策真是带动了各行各业的发展,据说淘宝已经确定好明年走母婴系列,要生娃的剁手党多存点钱啊,点名陈默同学,大家要多多怜惜多多赞助。 陈默:是啊,大家要奔走相告,救济一下我啊,对了唐诗啊,沐同学在你身边么,转告他让他多资助一点德国奶粉。 唐诗瞬间心里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 果真群里沸腾了。 “为什么沐川会在唐诗身边,我没算错时差的话,现在貌似中国是深夜吧!深夜啊!” “神马情况!!!为什么要让唐诗转告,这中间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地下恋情曝光了?不厚道啊!” “请知情人士出来解释一下,也好让我们等单身狗省吃俭用提前存点红包啊。” “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的心碎了。” “为谁而碎,是她还是他?” “以前一直不敢找同学,怕被说连老同学都不放过,现在看看陈默和唐诗,哎……” “你想找谁,不会是我吧。” “你想多了。” “所以他们俩的沉默是默认了?他们两玩失踪,陈默你不许走!” 这简直越描越黑了,唐诗这边正在快速输入,要解释清楚这件事,就是工作上的翻译出差,而且现在根本不在一起好么,刚要发出去,就看到一条最新的消息。 “没问题。” 这三个字来自沐川。 群里突然沉默了,然后陈默又突然冒了出来,说了一句:“谢谢阿诗。” 谢你妹啊! 唐诗真的是抓狂了,这种不实之事,会越传越离谱,到时候就解释不清了,虽然一直无比期待自己的名字能同他一起出现,肯定会高兴得飞起来,但是如今却不想因为自己的些许私心给他造成不必要的困扰,于是她一下子就把手机中已经打好的一大堆的事实发了过去。 群里的燃燃热血一下子熄灭了大半。 “真是让我白激动一场。” “虽然我的心很痛,但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也是极好的。” “心碎的那位,你可以愈合了。” 隔着墙壁 的另一个房间,沐川的头发还没有擦干,水滴顺着深邃的眉角留下来。 他左手拿着手机,看着那一大长串急于撇清关系的冰冷陈述,眼色渐深。 第13章 三人行 第二天唐诗打开门就见到沐川等在门外,一身休闲的打扮。 她突然想到好像每次都是他在等她,虽然他的教养来自于他的家庭,但是对于等人的耐心和体贴,又是来自于哪里呢? 是来自她不曾知晓的某个人吗? 他的早餐比较西式,一片土司,一个荷包蛋,一份沙拉,一杯黑咖啡。 唐诗的早餐更中式,一份皮蛋瘦肉粥,一盘各式炒菜,一盘水果,一杯酸奶,然后又喝了一杯热牛奶。 就男生而言,他吃的并不多。 就女生而言,她吃的并不少。 唐诗想,貌似饮食习惯不太一致啊。 早饭出来,他们拉着箱子坐新干线去大阪,结果刚出门,就看到简刀笑脸盈盈地走过来,身上背着一个旅行包,看起来沉甸甸的。 唐诗看他打扮正在猜测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果不其然听见他说,要和他们一起去关西。 简刀主修室内设计,在东京的一家著名室内设计事务所工作,那家事务所很国际化,聚集了很多不同国家的设计师,所以他在这里一年了,日语还是不会几句,按他的话说,是因为生活工作都没有这方面的需求。 昨天他跟领导打了声招呼,说要来关西研究一下日本古代建筑的室内设计,可以将古代的那种沉静和佛教的禅宗淡然引入现代化都市的室内设计之中,让高速急躁抑郁症狂躁症见长的东京人感受内心的平和,领导觉得这个想法不错,批了出差。 于是简刀同学就开始了带资旅游。 关西唐诗熟门熟路,给他们设计最方便的考察路径,带他们去吃最特色美味的饭店和小吃,还去翻阅了很多历史文化资料为他们讲解,俨然从专职的翻译干起了导游和保姆的行当,不过这趟旅途中他听到了沐川和简刀对于室内装修和室外建筑设计的专业剖析和深入探讨交流,获益匪浅,不禁十分佩服。 晚上他们回到酒店,还要拿出电脑进行3d建模,用简单的线条细致地构筑繁复的结构,反复模拟。 他们在电脑前一边构图一边讨论,唐诗一开始还坐在旁边听他们讲,后来扯到太多理念和晦涩的东西,就拿起房间里的一本日语书《窗边的小豆豆》坐在窗边的沙发上看了起来,大学时候就知道这本书,但是一直没去看,这本书的作者叫黑柳彻子,她讲述了自己上小学时的一段真实故事,化名为小豆豆的彻子因为淘气而被退学,然后来 到巴学园,遇到了小林校长,一个怪小孩被人爱护理解,拥有了此生难忘的美好童年。 这是一本很有趣的书,唐诗有时候忍不住莞尔,但是她不知道有一道视线每次都会随着她的莞尔微微一跳。 到九点的时候,唐诗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这才想起跟三条约好九点视频来着,看书都看忘了。 不太想打扰他们商讨,唐诗点开手机对三条说了句,等我回房聊,然后匆匆告辞了。 在关掉房门的瞬间,简刀意味深长地抬起头:“看来是还没有搞定。” 他关上电脑,收敛了一向玩世不恭的表情:“你做事一向雷厉风行,设定目标攻城略地,对待感情也绝不脱离带水,连林朝词这样的女人都被你一口回绝,你知道,你对女人有着怎样的吸引力,为什么她这里……你究竟在犹豫什么。”简刀看向对面,略一沉眸,“你的右手?” 她究竟是怎样一个女人,竟能让你变得不自信。 她的确好看,但是在沐川身边比她好看的女人有不少,她的确令人舒服,但是沐川身边有更多令人见之便脸红心跳的类型,她也的确有趣,但是优秀如沐川,身边更是不乏见识广博幽默有趣的姑娘,为什么偏偏是她,能让他坚守九年。 沐川站起来走向床边,拿起她丢在沙发上的书,却在想,这些年,她肯定遇到了很多他所不知道的人,那个总让她放不下手机的是谁? 那个让唐诗放不下手机的人的脸正出现在手机一方小小的屏幕中,头发凌乱,眼神憔悴,好像秦始皇服用了徐福炼就的长生不老药之后日益虚弱即将精,尽,人亡的模样,虽然苍白的脸色中依稀可以瞧见她原先的样子。 唐诗不由嗟叹:“裤衩啊,你怎么被折磨成这个样子了。” 三条揉了揉脸:“没事,我刚睡醒,样子是差了点,精神头可正好着呢。” 唐诗:“所以你那个课题是告一段落了?如果没时间,我明晚去你学校找你好了,反正那时我工作也差不多结束了,比较得空,这地我也熟,过去方便。” 三条立马打岔道:“可别,你这要一来,我就见不到传说中的沐川同学了,要不你一起把他带过来,那我就在学校等你。” 唐诗换了一个姿势:“估计办不到,他现在正跟他大学时期的好友一起研究设计呢,两个工作狂,晚上还要讨论到很晚,明晚估计也奉献给设计之夜了。” 三条气 愤:“那可不行,我必须要见到他,我决定了,明天卷着铺盖去找你,和你共度春宵一夜,在房门口堵着也要见到他。” 唐诗声音变得有些虚弱:“条啊,你这纯粹是为了意淫他和他朋友来的吧。” 三条隔着屏幕嘿嘿了两声:“不是,我是来棒打鸳鸯的,那个什么大学同学竟敢破坏你们的二人蜜周,硬生生变成三人行。” 唐诗娇嗔:“哎呦,色条,你好污。” 三条眼眉一蹙,两眼聚光:“嘿嘿,三人行,我一开始没这意思的,是被你读出了这层意思,淫诗的名字果真不是盖的。不过你这样意淫过度是不行的,是缺乏男人所致,我得赶快给你找一个淫贼。” 唐诗真是感动:“裤衩啊,为了你,我也决定回家好好物色男人了。” 三条:“就沐川了,禁欲之下必为妖孽。” 第二天一早,沐川和简刀一同从房间里走出来,样子略为疲惫,唐诗想若是三条见到此状定会激动不已浮想联翩。 今天他们的目的地是京都。 李碧华在《荔枝债》里说:“再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比日本京都更像魂牵梦萦的长安了。” 其实唐诗不甚喜欢这句话,但是也很值得深思,京都的确是世界上最像长安的地方,但是它其实也并不像,这里的精巧细致,繁华熙攘,何曾及得上长安浩浩荡荡的气势和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的雄壮,盛唐长安的繁华是磅礴的是妩媚的是奢华的,那里华盖如云,那里精美绝伦,那里无可比拟。 这里并不是那个有着牡丹烈,有着李白杜甫,有着霓裳羽衣的长安,世界上已经没有这个地方了,如果有,他也只存在盛唐文人的诗词之中,只能午夜梦回,只能怀古咏史加以追溯。 “酒入豪肠,七分酿成了月光,余下的三分啸成剑气,绣口一吐,就半个盛唐。从开元到天宝,从洛阳到咸阳,冠盖满途车骑的嚣闹,不及千年后你的一首,水晶绝句轻叩我额头,当地一弹挑起的回音。” 这是余光中的追溯。 京都的街道有许多穿着和服的姑娘和汉子,惬意悠游地行走,唐诗其实是欣赏这种惬意的,如果穿着唐朝的纱罗云袖,或是穿着汉服,估计会引来无数的相机和围观,唐诗于是脑中开脱,那还不是咱大天朝的服装太美了呗。 来到清水寺,正下着薄薄的细雨,本堂前是由一百三十九根支撑的悬空的清水舞台,细雨中, 有点暗杀的武侠味道,右侧奥院石阶下流淌着音羽瀑布,瀑布清泉一分为三,分别代表长寿,健康,智慧,旁边还有祈求分娩顺利的“子安塔”。 上次唐诗跟朋友来玩,朋友没去喝被视为具有神奇力量的音羽之水祈求健康抵御灾厄,反而去拜了子安塔,唐诗以为她是为哪个怀孕的亲戚拜的呢,结果她说是为了自己,唐诗一惊,以为她和谁珠胎暗结,往下一看,正值盛夏,半露的小腹还十分平坦,女同学看她不安的模样,笑着解释道,没有了没有了,我是觉得先求个分娩顺利的福,可以顺带给我个快点找到男人的运,你看若是我祈祷了,到头来连个和我生孩子的男人都没有,这分娩顺利不就不能实现,显得它不灵验嘛,它为了显示自己灵验也得先保佑我先找到个男人嘛。 唐诗想这小塔管得还真宽啊,再一想又觉得若是找不到男人生孩子,她也不会分娩不顺利,貌似也不会显得它不灵验嘛。 反正就是后来她不管逛什么庙都会逛成月老庙,看什么寺都会变成姻缘寺,拜什么佛都会变成送子观音佛。 唐诗这时有种非常想要联系她,问问她有没有找到男朋友,虽然长久不联系,但是这姑娘非常有趣,而且又有着流落异乡的革命友谊,这问题在她那里绝对不会突兀。 于是沐川和简刀在那边交谈,唐诗拿出手机:“豆子,我现在在清水寺的子安塔呢,突然想到你找到男朋友没有(笑脸)。” 那边立马来了消息:诗啊,那次我们拜完子安塔夏天回国我就找到男票了,现在已经成功晋级为老公,然后昨天刚去医院进行产检,你快再帮我拜拜,现在要发挥它真正的作用了。 唐诗瞅了瞅前方小塔,心情略复杂,脚步真是又轻盈又沉重。 余光中沐川看到一个身影走向一座塔。 来之前他就在网上查过。 子安塔。 子安,子安。 求子保安。 她要去拜子安塔。 第14章 流水无情 行程结束之后,作为随行翻译的唐诗向沐川请假,表示晚上几年不见的大学室友过来找她玩,要一起吃个饭逛个街,可能要跟他们分开一下,如果有什么事就打她电话。 但是简刀立马表示他们的工作已经结束,今天晚上就打算放松来着,并且坚决表示要和她同在日本的舍友一起吃个饭,作为共同流落海外的同胞,以后可以相互扶持。 他们回到大阪,约在交通十分方便购物十方便离酒店十分之近的一家大商场的餐厅见面,唐诗把餐厅名字和位置发给三条。 他们一边闲聊一边点餐等三条,刚把菜单递回去,就瞥见窗外一个身材小巧长相萝莉的可爱姑娘背着一个双肩包一边招手一边往这边跑,兴奋非常。 唐诗一瞅见她那欢呼雀跃的模样不禁内心一紧,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果真她一进门,就冲到她面前给了她一个超级大的拥抱,并且大声感叹了一句:“淫诗啊。”好一副冰清玉洁的模样啊! 唐诗内心又是一紧。 简刀好像对这个称呼略感兴趣,玩味地重复了一遍:“yin诗?” 三条立马一脸肃穆刚毅:“恩,吟唱的吟,漫吟的吟,乐府三绝《秦妇吟》的吟,我们诗啊真是一个特别有才气又文艺的姑娘,没事就喜欢自己在宿舍在湖边吟吟诗作作赋,这么美好的女孩子多么配这么个诗情画意的名字呀。” 好一个文艺绿茶婊形象! 唐诗虽然都差点听吐了,但是还是为三条的扯淡功力深深折服。 要说她的这个外号是怎么来的呢,那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百年身。 那时她们宿舍一起上专业课,大家会自发地帮忙占后排座位,结果有一次去的早的人在跟旁边的人瞎扯淡,由于分心少占了一个位置,因为语言课为了上课效果都是使用的小教室,导致最后来的舍友小静发现除了一往无前的第一排就只有一个头皮屑如柳絮飘雪的男生旁边有位置,于是小静思忖一番后极其挣扎地走向男生。 回到宿舍后她及其哀怨:怎么可以这样子,竟让忘记占座位,害得我只能跟头皮屑男坐了。 这时唐诗福至心灵般问了一句:你们,做了? 淫诗这个形象就此诞生。 并且从此以后就在这方面展现了绝代的天赋,一骑绝尘,令人难以望其项背。 这边简刀略有回味的赞道: “好名字。” 三条这边正襟危坐,一脸无邪,手底却按键如飞,唐诗把手机拿到桌下,看到一条条疯狂弹出来的消息:极品啊极品,禁欲啊禁欲,眉目深邃,气质淡然,越君子越禽兽,越无邪越妖孽,真想看他额头微汗,双颊潮红,声线低沉,呼吸急速的样子!!! 唐诗这边也是脸色沉静,底下运指如飞:不要意淫我的男人。 她在三条面前可以特别的无耻并且狭隘。 三条这边:哎呦,护犊子,话说旁边这个也是个极品,虽然他长着一副风流坏小子的模样,但是你家男人绝对是攻,他是受。 唐诗:注意表情,从容,低调,淡定。 三条不愧是三条,下面业务繁忙,上面还能接着刚才故作轻松地盘问道:“是啊,是啊,在大学总会取各种绰号的啦,所以简刀你的绰号是剪刀吗,还有旁边的沐同学有绰号吗?” 简刀想了一下:“在德国念大学时用的都是外国名,很多不熟的中国人相互也叫外文名,只有少数几个好友私底下才称呼中文名,所以倒没有因为名字发展出什么外号来,不过沐川可是有一个有趣的外号。” 三条很识时务地追问着引导他说下去:“什么,什么?” 简刀做作地端起桌子上的柠檬水,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叫做流水无情。” 三条表现出极大的兴趣,这边唐诗压抑着天性表现出随便听听的样子,只见简刀慨叹一声:“你们也知道,欧美男人眉眼深邃鼻梁高挺身材挺拔修长健硕又会哄女孩子,所以我们也不能怪咱们女孩子在男人方面都有点崇洋媚外的倾向,这个我十分理解。” 这边沐川幽幽道:“你当然理解,你的十七任远胜八国联军。” 八国联军……唐诗感觉他有意无意地朝自己看了一眼,猛然想起了自己在车上对陈默育娃的评价…… 那边简刀义正言辞:“我这不是为国争光,一雪前耻,夺回主权嘛,话说是我们天朝的姑娘太火眼金睛,一眼看穿我等屌丝,让我大天朝子民直觉威严不可侵犯,只能眼睁睁看着肥水流入外人田。” 本来把女人比作肥水不流外人田这种做法是要受到她们鄙视,被打上直男癌称号的,但是看到简刀明显调侃自嘲的样子只让人觉得这人很逗趣。 “但是我们沐川同学的出现挽救了这一现状,立马把崇洋媚外的女性同胞变为坚贞爱国的有识之士,简直扬眉吐气,甚至 还让很多外国美眉倒戈相向,欲投入我方阵地,壮大我国,但是却被我们不开窍的沐川同志拒之门外。其中不乏柔情似水热烈如火,但是奈何我们沐川同志水火不侵,我们简直痛心疾首。虽然我的中文名字基本没什么人知道,但是沐川同学作为风云人物,中文名字还是广为传颂的,因两字都带水,于是被一个隐藏的武侠小说爱好者亲切地唤为流水无情,与我校专职坑害学生以挂科为己任,将我等斩落马下令人闻风丧胆的三位教授铁手追命冷血合称为四大名捕,一时风头无两,简直见者伤心,闻者落泪,让我们一度认为他是gay。” 三条一下子将眼睛挣得更大:“那他是吗?” 简刀又是一阵慨叹:“话说这事啊,至今成谜。那时此消息一出,校内的同志一阵骚动,纷涌而来,但是沐川同学依旧没有愧对流水无情这个称号,于是校内谣言四起,一说可能是性冷淡,一说可能是心里住着一个不可能的人,但是据我深入腹地地观察,肯定不是前者。”然后假装咳嗽了几声,表示,“不好意思啊,此处有点少儿不宜。” 三条和唐诗端着一张单纯而求知欲饱满的脸,心下邪笑,所以到底如何深入观察呢,多来点少儿不宜的才更好呢。 剪刀突然痛心疾首:“还有更离谱的,说我和沐川是一对,其实我呢我也是不介意的,我本来就是一个很开放的人,而且很讨厌被人冤枉,抱着可以开解天性和坐实罪名的心情向沐川提出可以试试看的想法,结果他让我去死,我这时才意识到女孩子的好啊。” 这时沐川冷不丁来了一句:“所以你牡丹魂的外号也是因为我?” 三条和唐诗对视一眼,莫非是来自于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一个流水无情,一个牡丹魂,尼玛,在国外的人怎么取外号都这么文艺的啊,想想自己,淫诗,裤衩,色条,她们默默闭嘴,绝对待会儿要悄悄转移话题,保住最后的尊严。 简刀依旧愤愤:“在国外的中国人估计都太寂寞了,于是就变得特别特别八卦,真是什么都能编造地出来,不过他们乱说归乱说,有一件事估计还是挺准确的,就是流水无情之所以成为流水无情是因为心里住着一个人。” 说完简刀有意无意地朝唐诗看了一眼,但是唐诗正好低下头,借以掩饰住眼中的黯然。 是高考结束那晚,那个眉清目秀的男生么? 三条这边誓死刨根问底:“是谁是谁呀?” 简刀略一 挑眉:“那你就得问他自己了。” 三条端着一张有点敬畏的脸转向沐川,沐川不置可否:“跟他交往过的女生都得出一个结论,他十句话里只能听九句半。” 三条:“那还有半句呢?” 沐川:他的性别是真的。 噗。 简刀面色复杂,不知是喜是忧,三条心想沐川这人滴水不漏肯定问不出什么来,要细水长流从旁徐徐图之,唐诗则希望赶快转移话题。 那晚表白之后,没几天他就出国了,连毕业证都没有领,至今单身,不曾恋爱,唐诗想,该是还没有忘记那个男生吧。 如果这是他的痛,她不想逼问,不想揭开,不想触及,不想让他难受或者难堪。 幸好他们也没有再问下去,反而将话题转移到了这边,问起这边的大学情况。 唐诗刚想简洁交代两句,却被三条抢先开了口:“我们诗啊为人特别低调,虽然在学校不活跃,可是就从教室去宿舍那条路一走,很多男生就这样看上了她的。你要知道在外语系可是有多少美女啊,我们诗腿长貌美气质佳,虽然平时不常出洞,但是一旦走出去那可是没得说啊。想当时我们北京城的国际银行出资举办一场英文辩论比赛,号召各大高校踊跃参加,我们学校当然要出一支队伍了,学校英文系和辩论队合作,作为英文系年级第一的我诗当然被也在他们班主任的推荐之列,一开始还担心诗脾气和善从不与人争辩而不适合,但是我诗真的是气场全开头脑清晰反应迅速知识广博语言犀利偏僻入里入木三分还带点小可爱小幽默,一路从学校杀到决赛,带领我们学校一举夺魁。” 唐诗实在听不下去了,这也吹得太过了,而且估计三条的成语储备也几乎告罄,她必须趁此稍微还原一下事实真相:“其实这些都是幕后团队的功劳,全亏了我们学校的专业辩手的专业分析,从哪个角度进行切入,对方会如何反攻,我们又该怎样反驳,还有老师的很多指导,我们只是台前的表演者而已,当然因为是团队,辩论时队友的配合和绝佳发挥才是关键,是学长学姐带着我。” 三条努努嘴:“那睡美人这个称号可是实打实的吧。” 额,睡美人,唐诗觉得这不应该是她人生的又一大笑话嘛…… 第15章 睡美人 这边唐诗刚想阻止一下以防她再瞎扯,那边三条已经眉飞色舞敲锣打鼓地开始了。 “话说,我诗真的是追求者众多。” 唐诗弱弱打断道:“撑死三个。” 三条“啧”了一声:“还有好多你不知道的呢。” 唐诗想起那位掰手腕的壮汉,默默闭上了嘴。 三条估计是太长时间没人讲中文了,今天特备亢奋,语速也平时激烈很多:“那些追求者诚心诚意地变着花样的向我诗表白,而且都是十分有勇气的当面表白,当然暗地里有没有短信情书表白我就不是很清楚了啊。”三条一脸奸相,“反正当面的我诗都是一脸歉疚地说,不好意思啊我这还有事呢,那男生就问什么事啊,我陪你,然后我诗特别呆萌,她说,啊?我要回宿舍睡觉。” 简刀被水呛了一口。 三条替那些男生气愤:“你说,这要男生怎么接啊,你说要去吃饭嘛,男生可以说我陪你吃,你说去图书馆,男生可以说我陪你去,你说去听课嘛,男生可以说我陪你听,你特么地来个回宿舍睡觉,你是要男生说我陪你睡?这人一上来就说要睡你,这不把人变成禽兽了吗!” 唐诗心里这个苦啊,我这不是因为他们总是太出其不意,没有心理准备,又因为没有恋爱经验,无法沉着应对,每次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啊,她知道告白的忐忑,被拒的伤害,也想成熟的不伤害别人的解决这个事情,但是当时还不具备这个能力。 三条这边已经沉迷于自己的叙述了:“这个外号呢,本来也还不为人所知的,因为毕竟告白很私人,阿诗低调,男生也不会大肆宣扬自己如何被拒,直到有一天在我校的大剧院。我们宿舍的小静是学校话剧社成员,那学期导了一出睡美人话剧,把古代的故事放入现代重新演绎,但是演出那天早上打追光的人突然急性胃炎发作被送入医院,阿诗之前对剧本很感兴趣同时为了支持室友的话剧,读了很多遍剧本并且去现场看排练以及彩排,对这部剧很了解,所以就被小静临时叫过去爬到三脚架上打追光,演出很顺利,但是诗还没从三脚架上爬下来呢,突然有一个男生举着一根簪子半蹲在下面,表白了,你知道他的表白有多文艺么?” 简刀和当时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观众一下,喜滋滋地等着剧情的发展:“有多文艺?” “他说,千万年的楚辞离骚,宋词汉赋,我却独爱唐诗,我的心里有一座长安城,那里的芙蓉园里有一个落了 朱钗的美人,是你。” 简刀余光瞟了一眼不动声色的沐川,吹了一记口哨:“哇哦。” 三条更是激动:“尼玛,全场沸腾了好吗,去学校剧院看话剧的人本来就都有点小文艺,在加上刚散场的戏剧氛围,余音绕梁。当时诗啊还是一头长发如瀑,坐在高高的架子上,头顶刚好有一束光,穿过发际,别提多美了,在剧院上演这么一出,多么戏剧性啊,大家沸腾一阵后全体默契地安静下来,等待着朱钗美人的回答。” “谁知。”三条有点哭笑不得,“我诗抬头看了一眼亮堂堂的房顶,说了句,天色有点晚了,不好意思啊,我要回去睡觉了。” 唐诗忍不住扶住额头,她那时是太慌乱了好吗。 三条已经不行了:“然后就在全场观众的注目下爬下三脚架,扛着追光灯,走了,还把追光灯扛回了宿舍,害的剧社的人找了好一阵,哈哈哈哈哈。”三条抹了一把泪,继续道“台上睡美人,台下睡美人,于是我诗的绰号就这么诞生了。” 唐诗想,多么年少荒唐啊。 她装作在不经意之间望了一眼某人,某人却是漫不经心地听着,一副无动于衷事不关己的样子。 这边简刀却笑道:“那个男生也够可怜的。” 三条却变脸:“他才不可怜呢,他可得意了,那时观众席上刚好坐着一个爱好古代文学的姑娘,一听这表白,虽然不是对着她吧,但是被妥妥地打动了,不知道期间是一波三折还是平步青云,反正一来二去,时隔不久那根朱钗就插在了另一个姑娘的头上,他竟然还跑过来跟阿诗说,谢谢你的无视让我的朱钗找到了真正的女主人,你说,这不是找抽吗?” 唐诗内心一紧。 三条来自北方,却长得娇俏可爱,不熟的时候看起来小鸟依人,熟悉以后才发现是大鹏展翅,她觉得三条的翅膀就要张开了,得赶紧把它摁回去:“其实我觉得这样挺好的,也挺欣赏那个男生的,既能大胆表白,又勇于挥别过去,做人不拖泥带水,积极寻找新的恋情,没必要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这种精神值得赞扬。” 听到歪脖子树,简刀看了沐川一眼,忍不住嘴角上翘。 他们吃了饭之后,在三条的带领和简刀的簇拥之下又去了旁边一家甜点店吃了冰激凌,然后又去了居酒屋吃了烤串喝了啤酒,出来以后已是深夜,三条和简刀实在是太能吃太能聊了,明明两个人都看起来胃口不是很大,话不是很多的样 子。 由于实在太晚而且实在太撑,大家都觉得应该打道回府,至于本来说好的购物嘛,反正周日中午的飞机,明天也没有工作安排,其实就是空出来购物逛街买礼物的。 三条和简刀两人健步如飞,蹿在前面,聊得热火朝天,唐诗总觉得自己要是走上去倒像是一个多余的人,反而会破坏他们的二人世界似的,就跟沐川一起落在后面。 大阪夜晚的风很冷,唐诗从包里拿出红色围巾,她脖子特别怕冷,一到冬天,就几乎围巾不离身,以前留长发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冬天能给脖子保暖,现在一头短发,脖子更是觉得空落落。 但是长发的时候也不好,围起围巾来头发不好放,总是会弄得乱糟糟,现在短发了其实围起来倒是方便,干净利落。 唐诗拿围巾在脖子上严严实实地围了几圈,但是好像一不小心把里面的衣领也给绕进去了,有点难受,她想伸手把它弄出来,但是冬天穿着厚外套手伸到后面颇为吃力,她用力扯了几下,好像还是没弄出来,刚想把围巾拿掉先把衣领弄好再围上去,就看到沐川靠过来,他说:“我来。” 声线低沉,在萧瑟的冬风中却显得特别温暖而动人心魄。 唐诗乖乖地放下手。 他走到她身后,唐诗可以感觉到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后领拨弄穿梭,轻柔的耐心的,完全没有触碰到她的肌肤,但是她的脖子却火速地烧了起来。 他动作十分迅速,唐诗一下子就觉得整个脖子都舒服了,他沉默地退回原位,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但是唐诗的内心却涌起波澜,每一次都觉得自己已经没事了,每一次都觉得自己已经放下了,每一次都觉得自己已经死心了,却在他的每一次靠近,每一次不经意的温柔触碰中原形毕露,败下阵来,好像那颗躁动不安的少女心又回来了,在离开高中之后的这六七年里,她也碰见过很多男人,在世俗眼光中算是很优秀的男人,甚至他们也或热烈或含蓄地表达过对她的喜爱之情,但是没有一个男人能让她的心跳得如此之快,没有一个男人能让她如此动心,如此动情,如果说年少时节的喜欢只是青春懵懂的狂热,那六七年之后的一次次怦然,又是什么呢? 只是不曾放下的执念吗? 是因为那个晚上没有出口的告白,才产生的执念吗? 明明那个晚上对自己说,如果告白失败就去大学重新开始,谈一场活色生香的恋爱,可是为什么从那晚之后就再也打不起恋爱 的精神了呢,好像这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 后来断断续续地听到很多同学恋爱的消息,可是唐诗明明知道有些人心目中最喜欢的是这个姑娘,可是身边牵的却是另一个姑娘的手,那时候她十分不解,为什么可以心里喜欢一个人却可以跟另一个人在一起呢,有一个男生后来回答她说,也许是因为真的真的觉得这辈子都不可能跟心里那个女孩子在一起了吧。 多么无奈忧伤的回答。 唐诗想难道是因为我心里还寄存着某种希望吗,是非要他亲口否定自己,或者亲眼看到他牵起另一个人的手才能告诉自己放弃吧,才能开始新的生活吗,既然如此,那就让这种希望彻底泯灭吧! 回到酒店,唐诗跟三条宣布自己要再一次跟沐川表白,完成六年前高考结束那个晚上没有完成的事,她决定要在周末回到中国的机场再次表白。 三条问为什么要挑选那个时候,然后唐诗说到那里可以表白之后她立马独自打的逃回家。 三条:…… 那边,沐川站在酒店的落地窗前,看着脚下城市的车水马龙,平静多年的内心难得躁动起来,好像越来越控制不住地想要靠近她,七年之前尚可压抑,但是现在竟难耐到如此难以自持。 看到她的刘海遮住眼睛,忍不住要伸手帮她撩起来,看到她伸手去够围巾,忍不住要帮她整理衣领,即使她坐得离他很远,他的网页还是久久地停留在同一个页面。 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能让他如此困扰。 让他在异国的冷寂夜晚,如此心绪难宁。 第16章 被色诱了 唐诗当然不会听陈默的让沐川去陪她买吸奶器小儿护臀膏花王纸尿裤之类的东西,于是第二天就和他们分头行动,拖着三条和她去逛了母婴系列,沐川和简刀去了电子产品区域。 唐诗和三条在这边简直觉得打开了新世界,她们从来不知道一个小孩子能有这么多复杂精致小巧的东西,看得两眼发直,然后双双决定去买护肤品压压惊。 一直逛到晚上,简刀飞回东京,三条奔回学校,只剩下沐川和唐诗,两人拎着大包小包。 确切地说应该是沐川帮忙拎着唐诗的大包小包,沐川只买了一个耳机和键盘,但是唐诗却是东西无数,当然大部分是给陈默的婴幼儿产品,还有给老爸老妈和过年要碰到的亲戚以及白汐等小学初中高中还在密切联系的好友的礼物,甚至还给面试她的陈佳和陈澈带了特产。 沐川左手提着很多东西,右手只拎着一个耳机,在过马路时右手总是不经意地将唐诗揽在身后,被护在身后的唐诗忍不住想这是对她的特殊爱护,还是只是她对女人的绅士和礼貌。 天色并不晚,但是累了一天,两人就回到酒店就各自回房整理东西。唐诗的箱子很大,但是也面临着一个问题,塞多了会超重。上次她从日本交换回来就因为东西太多,在机场被罚了五千日元,简直得不偿失。 正犯难间,仿佛听到有人按门铃。唐诗想自己没叫什么服务啊,凑近猫眼一看,是沐川。 打开门,他换了一件衣服,因为整座酒店都有空调,走廊温度也并不低,所以他只穿了一件轻薄干爽的衣服,露出男性性感的锁骨,应该是刚洗了澡,头发还没有全部吹干,浑身散发着不知道是体香还是沐浴露的清冽气息,让唐诗忍不住一阵目眩,脑海中忽然泛起了三条那个极不靠谱的扑入怀中的美人色诱计策。 三条啊,你确定我不是被强奸的那方吗…… 虽然脑海翻滚,唐诗脸上还极力维持着镇定,强行将智商拉上线,虽然外面温度不低,但是还是有些冷的,不及房间里温暖,唐诗觉得他的衣服还是穿的太少了点的,于是立即请他进屋,并尽量显得不经意地问他有什么事。 沐川说整理完行李发现箱子还蛮空的,想到她买很多东西有可能放不下,就过来问问看要不要放到他那里。 唐诗这才看到自己为了将所有东西都塞进去而做规划时将所有衣物都搬出来摊在床上,包括在三条的迷惑之下鬼使神差而买的所谓性感内衣裤。 天了个撸。 不过好在沐川很有礼貌地站在玄关处,眼睛也很绅士地看着近处,好像并没有看到的样子,于是唐诗状若无视地快速地走过去掀起被子一举将所有衣物蒙在底下,才礼貌地请他正式进来。 唐诗非常感谢他的及时提议,于是整理出一些不占空间又比较重的东西分派给他,然后礼貌又客气地道了多声谢谢。 沐川拿着东西,突然笑了,说:“唐诗,我们认识都有快有九年了吧。”九年,却还是要说谢谢的关系。 唐诗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不过算了算的确是有了,高中三年,大学四年,大学毕业一年半多了,也差不多要九年了,但是她们真正离得比较近的也就高一同班那一年,他坐在她的右后方。如果要这么算的话,她跟很多幼儿班同学还可以说认识大半辈子了呢,但是出了幼儿班就再也没联系过了,所以即使认识大半辈子的人也并不见得怎么亲怎么熟,其实她跟他也差不多,毕业之后完全没有联系过,除了这次在陈默家的相遇,以及自己有所私心的出差。 沐川看了一眼手表,状似随意地说:“如果收拾完还不想睡的话,要不要来我房间。” 来我房间!!! 唐诗突然智商下线,有些震惊茫然地看着他,只觉得心跳加速,浑身燥热,几乎有些神志不清,按三条的话说,就跟被下了阴阳合欢散似的,就差药效发作浑身酥软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房间温度打得太高的原因,目光触到她绯红的脸颊,沐川只觉得口干舌燥,他有些艰难地说:“只是看到房间里有围棋,出国之后就没再跟人下过了,突然很想找人下一盘。” 唐诗智商还在线下艰难挣扎,只能机械地应答着:恩,恩,好的。 沐川低语道:“那我,在房间等你。” 在房间等你! 唐诗一下子又燃了,彻底把智商烧成灰烬了:恩,恩,好的。 她都不知道沐川是怎么走的,反正他一走,她的智商就立马回线,立马完成地拼凑出刚才的邀请是让她去他房间下一盘围棋。 下一盘围棋!!! 一个有十足诱惑力的男人大晚上洗完澡,头发还没吹干,还穿着一件露锁骨的衣服约你去他房间下一盘围棋,你信吗?就像现在几乎所有智商正常的女孩子都不会相信男生说只是聊聊天就蹭蹭不进去这种鬼话。 但是就因为他是沐川,唐 诗信。 不是因为他是唐诗心目中那个纤尘不染的少年,是她认定长大之后一定会变成浊世翩翩佳公子的人。 而是因为他是gay啊。 关于一个女人和九十九个女人的问题,唐诗曾嚷着要和喜欢的男人把能发生的一切关系都发生,却遇到了一个并不想跟女人发生关系的男人。 悲剧! 哎,唐诗让自己静下心来,东西也不想整理了,率先冲进浴室洗了个澡,出来之后披着一条浴巾站在镜子前端详着自己。 哪来的三条口中的香色入骨鲜艳欲滴,分明就是一只落水了的狮子狗。 她回头看一眼船上的性感内衣,然后啪地一声拍醒自己,吹干短短的头发,裹着厚厚的毛衣出去了。 她站在门外心跳如鼓了好久,终于抬起沉重的手,可是刚敲了一下,门就开了,她甚至都还来不及深呼吸调节一下,于是禁不住自作多情地想,他是站在门口候着她吗…… 这里每一个房间的布置都是一样的,一样的桌椅摆设,一样的花色窗帘,但是唐诗总觉得是不同的,也许是因为这里充满了他的气息。 房子的中间有一个木质茶几,上方已然摊开棋盘,左右两侧放着黑子和白字,沐川微微一笑,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唐诗就近做到黑子的一方,有些下棋的人对棋子的颜色有所讲究,必须要使用那一种颜色,不然会因为过不了心里这道坎而输掉,不过这些唐诗是无所谓的,她以前看他下棋的时候黑白子都用过,想必也是无所谓的。 沐川让唐诗先走,那个时候他也是让她先走,唐诗拿起棋子轻轻扣上那横竖交错之上,那次她的第一个子也是落在这个位置,那个时候也是冬天。 高一时她是住校的,一个月回家一次,有一次因为有一份作业忘记带回家,而那门课的老师又是出了名的变态,每次都非要在晚自修之前就把作业交上去,更可恶的是那个老师还特别爱打小报告,肯定会告诉同在一所学校任教的唐母,于是唐诗无奈之下只得早早赶回学校。也许是那个冬天实在太冷了,连原本每周日下午必然早早赶回来抄作业的人都没有返校,还冻在家里出不来,导致整所学校显得特别空旷。所以她以为教室里也应该没人的,可是背着书包走进去时,却发现沐川正坐在位置上。 他坐在她的右后方,隔着一个过道,整个教室的座位分成三大列,为了让学生不用一直从同一个角度看黑板 影响视力,三个列会进行平行移动,所以他们的座位会因此而变得忽近忽远,那一次,是他们离得最近的一次。 因为离得很近,教室里又只有他们两人,唐诗觉得必须要说点话,不然会很尴尬,于是她打了一声招呼,问他为什么来的这么早,他说,众人托付他早点来,而且在家很无聊。 唐诗懂,在实验班抄作业也是蔚然成风习以为常见怪不怪的,只是大家抄得有技巧,但是,在家怎么会无聊呢…… 然后两人就无话了,唐诗默默攒头写作业,原本以为作业会很多,毕竟记着有六七页呢,可是原来是中看不中用的纸老虎,题目很长,空白很多,而且超级简单,三两下就做好了,白瞎了来这么早。 该怎么办呢,其实唐诗这个时候完全可以先去宿舍温暖温暖,看看小说玩玩游戏或者睡睡觉等着室友归来,但是她觉得这个位置把自己黏住了,挪不动步子。 正三心二意七上八下间,后面的人突然问她:“唐诗,要不要下一盘围棋。” 每一次,他总会清晰地喊出她的全名,唐诗,年少的他的声音,清朗,通透,有玉石之声。 她回头,他已经摆开了棋局。 浩浩荡荡。 唐母爱麻将,唐父爱围棋,虽然在职业上唐母是老师,唐父是警察,一文一武,但是总觉得在兴趣上却是相反的一武一文,麻将是武,围棋为文。 所以唐诗从小就是在围棋和麻将堆里长大的,在她十来岁的时候就开始被揪着上桌顶三缺一了,唐母说输了用压岁钱抵着,于是为了生存,她不得不磨练技艺,驰骋沙场,六亲不认,挥刀斩马,从输得裤衩都不剩到过年的时候能把压岁钱翻好几番,提升第二年的生活水平。 至于围棋,会在吃完晚饭的时候和父亲下几盘围棋,尽管每一次下完之后唐父总能把棋子还原到最关键的那一步告诉她为什么走错了,以后该如何走,但是漫长的生命进程中她还是一次也没有赢过父亲。 即使有如此拥有如此晦暗的人生,在这样润物细无声的熏陶之下,她的棋技还是很不错的,总是可以靠围杀同龄来取得光明。 但是那时在教室里她陷入了困境,不过这是她预料到的,谁叫人家是专业围棋选手呢,初中时就参加省级的围棋比赛取得了第一名,她落败是必然的结局。 败了就是结束了,她不想结束得太早,盯着棋子寻找突围之道,但是貌似已经全部被封死了 耶,然后看到一双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无言地拿走黑子将白子放回原处,恢复到数步之前的样子。 唐诗知道这是最关键的一步,他在给自己重来一次的机会,她决不能辜负他的落子有悔,分析各种生路,突然被她发现了玄机,啪地一声刚按下棋子,就听到他格外温柔的声音。 唐诗,下雪了。 第17章 沐川再见 唐诗现在仿佛又置身于那间小小的久远的教室之中,下着那盘还未走完的棋局。 仿若时间静止,地老天荒。 可谁知他刚说了句唐诗,下雪了,在那一刹那好像大家都跟约好了似的,一下子全都涌进教室。 一大波人啊,沐川被围着借作业抄作业谈论昨晚那一场足球比赛的输赢,唐诗被拉出去看雪打雪仗聊回家看的最近电视剧,那一盘棋就这样被打乱了,他给她的退路,她不负所望找到的生路,全都消失在一整个班的熙熙攘攘喧闹嘈杂之中。 年少的兵荒马乱。 后来他们再也没有下过棋,甚至没有讲过几句话,直到成为他的翻译,直到今晚。 可是唐诗好像又陷入了困局,她忍不住变换了一个姿势,沐川看着她一脸凝重的表情,跟九年前一模一样,忍不住勾起嘴角:“要不要再让你?” 唐诗难得倔强:“不要,再让我想想。” 沐川起身,去温了一杯牛奶,放到她的面前,笑道:“补补脑。” 唐诗想,他在取笑她。 她还是接过牛奶,一边喝一边思考着,突然听到他轻轻叹息了一声,唐诗以为是自己思考的时间太长了让他等得有些无奈,于是忍不住抬头看他,却发现他正看着窗外,目色温柔。 “唐诗,又下雪了。” 唐诗转过头,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看到一整个城市的雪,纷纷扬扬,浩浩荡荡,繁华的大阪街头,她脑海中浮现的却是青山原不老,为雪而白头这样的诗句。 仿佛跟九年前的一切重合了,室内棋子轻叩,室外安静飘雪,时光倒回到多年之前,只是今天不会有一大群人涌进来围着他,拉走她,所以,为什么要等到明天呢,为什么不是现在呢,现在就告白吧! “沐川。”她突然叫他,内心激动到颤栗,他回过头来,目光触到她的嘴角时蓦然一滞,瞬间变得灼热,好像底下是一股叫做欲望的暗流,“在。”他回答的声音有些许含糊。 “沐川,我……”突然电话铃声想起来了,沐川的眼神瞬间冷静而犀利,连带着唐诗也一下子清醒了。 沐川看了一眼号码,对唐诗说了声抱歉,稍等,接起电话走向窗边,说的是德文。 唐诗松了一口气,刚才绝对是被下降头了,太鲁莽冲动了,远的同学会还能不能一起参加不说,明天还得一起做飞机回国呢,这得多尴尬啊。 虽说大家都是成人了,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妥善处理感情事件而显得不至于尴尬,但是面对沐川,唐诗做不到。 她忽然想到网上几个关于表白老同学的段子,一说“我把你当朋友,你竟然想上了我。”一说“你太猥琐,竟然连老同学都不放过。”可见表白老同学是一件多么破釜沉舟事情啊,朋友圈纵横交错,实在是需要三思再三思。 唐诗坐在沙发上左思右想,上思下想,觉得在这里再待下去实在不妙,搞不好待会儿脑子一抽,又会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来,她的理智和冷静在他身边等于零。 她往窗边看了一眼,漫天雪光之下是他清冷修长的背影,像一幅水墨画,却像极了周敦颐的那句话,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只可远观。 这个电话看起来会很长的样子,唐诗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她看了一眼时间,想这盘棋也不用下了,还是先收起来吧,不过她在收起来之前先拍了一张照片才将黑白子放回棋盒,折起棋纸,洗好牛奶杯后她对着落地窗挥了挥手,指了指背后的门,沐川看到落地窗里她的身影,回过身微点了点头,唐诗轻声打开门回到自己的房间……继续收拾衣服……简直乱七八糟…… 哎,乱七八糟的房间,乱七八糟的晚上。 这边沐川挂了电话,微弱地叹出一口气,自嘲了笑了笑,落地窗中,略带苦色。 要不是这通不合时宜的电话,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就在刚才回过头的一瞬间,看到她嘴角残留的奶渍,他突然有种难以控制的想要吻上去的冲动,想要帮她舔舐干净。 他这是疯了么。 他早就已经疯了,竟然穿着一件单衣去色诱她…… 第二天,唐诗破天荒地没有听到闹钟,因为昨晚收拾到很晚,又由于有点心绪不稳,在床上辗转了一好一会儿,所以睡过了头。 她想沐川应该在楼下等她了吧,匆忙洗漱,夺门而出,可是就在她打开的瞬间听到了隔壁同样的开门声。 沐川穿着黑色毛衣头发略显蓬乱地出现在她面前,眉眼有些虚弱疲惫,一副失眠不足的样子,但还是很好看。 唐诗第一次看见这样有些不修边幅的他。 然后福至心灵:是了,肯定是昨晚德国公司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情要处理,所以他通宵工作,真是太辛苦了。 沐川走到她这边, 左手很自然地从她手里拖走了大箱子,然后停了停,说:“不好意思,唐诗,帮忙拉一下我的箱子。” 唐诗想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不好意思的是她啊,总是仗着性别优势占他的便宜,她的箱子多重啊,他的箱子相较之下多轻啊。 沐川走在前面,深邃的目光下是隐藏许久从不外露的黯然。 可以的话,唐诗,你只要一身轻松地走着,不用让你拉任何箱子,没有任何拖累。 虽然出门的时间比预计的晚,但是因为两人做事总是预留出弹性时间,所以赶到机场时并没有多少匆忙,但是还在机场上吃了个简单的早餐,其实可以说是午餐了。 可是在登机的时候他们竟然遇到了上次来的时候在飞机上遇到的那个换座男生和恐怖的尾随女生,但是令唐诗非常震惊的是那个男生死死地牵着那个女生的手。 就在唐诗看到他们的瞬间,他们也注意到了他们,一时间,四目交汇。 四人面色各异。 那女生是眼睛一亮的痴狂,男生是眼前一黑的崩溃,唐诗是一脸不知所以的茫然,沐川是一眼审时度势的犀利。 瞬间的,同时的,那个男生抓着女生,沐川牵起唐诗,朝彼此相反的方向走去,两个女生显得十分被动,一个是流连忘返,一个是一脸懵逼。 直到坐到座位上唐诗还是想不通刚才的事,是男生被挟持了吗,不像啊,感觉女生是被拖着走的,她想问问沐川,一转头却发现他闭着眼睛靠在座椅上,好像睡着了。 是昨晚太累了吗? 算了,世间的事谁又说得清呢,也许是尾随然后出了真爱,也许他发现这个人是她失散多年的妹妹,尾随是为了寻哥哥来了,然后在日本解开了这一身世之谜,种种皆有可能,反正别人的故事,别人的世界。 不知不觉间,唐诗也睡着了,梦里,她想起了一件事,她说过要在机场表白来着。 焦虑啊焦虑,一直从梦里焦虑到下飞机,在这里表白不是就为了不用特地约时间以后也不用再见面嘛,可是她忽然想到她还有很多买给别人的礼物还在他的箱子里面,这现在又不好拿出来,现在不拿出来,到时候还得见面啊。 纠结中,就已经出了海关,没给她思考的时间,突然出来了出现三个眼深鼻高的外国人,他们热情地朝这边打招呼,是德文。 沐川给她介绍说他们是大学时代的同学然后进了同一家 事务所工作成为了同事,因为手头这个项目临时有所变动,需要加快行程,他们也飞过来在中国呆一段时间,昨晚打电话过来说今天的飞机,刚好和他们的时间差不多,就约定在机场碰头,然后一起去酒店。 介绍唐诗的时候,一个看起来很活泼很年轻的德国人用德国说了句什么,唐诗没听懂,就看到沐川微摇了下头,说了一句话,唐诗只听懂一个德文词,是“不是”的意思,然后大家就表示不信的意味深长地笑了。 然后另一个人转过来坏笑着用英文对唐诗说:“nicetomeetyou,lovelygirl.” 谁说德国人严谨死板刚见面不苟言笑的,这一个个都是聊妹高手。 唐诗同样用英文礼貌亲切地回复,算是打了招呼。 考虑到回去就已经是傍晚吃饭的点了,沐川问唐诗要不要跟他们一起吃晚饭,因为唐诗之前就跟父母汇报了回来的时间,估计他们会做晚饭等她回来就谢绝了。 唐诗原本是想他们一起去酒店,自己直接打的回家就好了,但是沐川说反正一辆车出租车只能做三个人,连上他一共有四个人,要做两辆车,还不如跟唐诗一辆先送她回去,他们三个到酒店之后会有人接待,整理一下之后他刚好可以回去跟他们汇合吃饭。 于是就五人分作两辆车,但是唐诗想这样会不会对不住远道而来的同学加同事,好不容易来中国一趟,东道主竟然先送这个当地熟人回家。 天渐渐暗下来,车里放着和缓的音乐,很舒服,在略微摇晃的车身中让人产生点朦胧睡意,忽然电台突然弹跳出一个浓烈的旋律以及一句“iamaprisoneroflove,prisoneroflove……”唐诗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是那天在机场她给他听的歌,宇多田光的《prisoneroflove》,来自于日剧stfriend》,那里面所有人几乎都是爱的囚徒。 沉思中,突然一个清明的声音划过耳机:“有故事?” 额,的确有故事,而且是非常纠结的故事,在百度百科里被分为社会伦理类电视剧,里面的人几乎全部都心里不正常,一个是心里跨性别者,生为女生爱上女生,一个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被恋人虐待,不愿离开,一个有性爱恐惧症,一个是冲动型障碍人格,一个有都市恐惧症,这样的分类好像每个人都是怪物,但是他们却让人又爱又疼惜。 唐诗喝了口水,决定从另一个角度开始,她开口道:“恩,有故事,这个故事发生在一个叫sharehouse的地方,那里住着五个非常特别的年轻人……” 沐川沉浸在她的讲述中,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从第一眼看到她开始,不,应该是说从第一耳听到她开始,她就在给人讲故事,她有独特的语言,舒服到过耳难忘的嗓音。 恍然间,车就到了唐诗家楼下,沐川左手从后备箱提出箱子,并且把寄放在自己箱子里的东西也一并交给了她,她家有电梯,很方便,他就送到这里。 唐诗看着箱子,蓦然有种诀别之感。 她把给事务所同事的特产放到了沐川的箱子里,工资会直接打到自己的信用卡里,她不用再去公司,他不久又会重新回到德国,在这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城市,他们可能再也不会碰见,今天一别,也许永不再见。 令人难过的是很多想说的话很多想做的事很多隐秘的心思饱满的情绪到最后都无疾而终。 但是也许很多事情本就没有开始,无需开始,一切不开始才能保持最初的美好吧。 她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抬起头,叫一声:“沐川。” 沐川轻声应答:“在。” 她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沐川。” 这次沐川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然后看到她突然绽开的笑容。 她笑着说:“沐川,再见。” 第18章 领带的七种打法 那边唐诗在跟沐川告别,这边唐母在厨房里煮汤,忽闻窗外声响,估摸该是唐诗回来了,凑近窗户往下一看,果然看到了自家女儿,但是令她眼睛一亮气血一通的是她身边还有一个人,而且是男人! 唐母那个激动啊,养女二十五年,还是第一次看到女儿跟雄性生物一起出现在楼下,小男生在楼下吹口哨扔石子谈吉他骚扰自家女儿的画面她苦苦等了二十五年,却终究是镜花水月一场空,身为班主任她反复编排的那番早恋说词都没在女儿这边派上用场过,甚觉遗憾,现如今光是看到一个男的,就已喜不自禁。 但是那个男人刚好站在树的投影之中,看不真切,于是她想到了正在客厅看电视的唐父,终于可以发挥作为警察火眼金睛盯人辨脸的职业技能了。 唐父立刻被叫到了厨房窗口,两人齐齐往下看,唐诗站在月光之下,宁静美好,树影横斜之中,一个挺拔修长的身影。 那两个稚嫩无辜的影子不知道有一双老练的眼睛在背后深沉地审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站姿不错,有精神有教养。”唐父评价道,“身高至少一米八,跟咱女儿挺相配,两人面对面距离一米左右,看来关系还不是很亲密,如果是男朋友,应该也还在暧昧期和刚开始阶段。” 唐母点点头:“看来小唐手脚挺麻利的嘛,可是她刚从非洲回来没多少日子啊,回来之后除了偶尔去找陈默白汐她们这些老同学,几乎都宅在家里,这人会是怎么认识的呢。” 唐父展开分析:“当然不排除咱女儿近期在路上偶遇的情况,但是就目前状况和咱女儿的性格来说,更大的可能是熟人,估计已经潜伏一段时间了。” “她虽然在这里长大,认识的不就是那些个同学吗。”唐母突然警觉,“你的意思是说有可能是她的小初高同学?” 唐父眼神犀利,微微眯起来,像鹰的眼睛:“对,不过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你看,咱女儿刚从机场回来,那人要不是去机场接她就是跟她一起从机场回来的,所以也有可能是她这次一起去日本的同事或者上司。” 唐母回忆:“我记得唐诗说就只跟一个建筑师一起去日本,莫非开始发展上下级办公室恋情了?还是说只是上司顺道送下属回家?” 唐父凝聚起英眉:“你看咱女儿时不时拿手将头发捋到耳后,还偶尔颠几下脚跟,有点不自在,应该不是普通朋友或上下属关系,但是一切定论都还为时过早。” 唐母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你说如果我在这里喊一声,那人会不会挪个站姿,好叫我看清他的脸,或者直接叫他们上来吃饭怎么样?” 唐父摆手:“现在时机还不成熟,莽撞行动容易打草惊蛇,行动从地上转到地下,好不容易露出的蛛丝马迹也会就此断绝,因罪犯身份特殊,案情复杂,我们只能静观其变。” 唐母附和:“看到女儿终于喜欢男人了,我也就放心了,咱女儿的眼光,错不了,只要她喜欢就好。” 唐父收回身,笑道:“任务完成,我回去看法证先锋了。” 唐母又阻止道:“不行,你在这盛汤,顺便帮我盯着,我忽然想起我们家有望远镜来着,虽然我很放心,但是我还是想看看人到底长什么样子,搞不好以后我还能一不小心在路上碰到,或者是曾经我认识的学生也说不定。”说完就去房间找望远镜去了。 唐父拿起汤勺,一边盛汤一边感叹:“女人啊。”然后又笑了,女儿不自在的样子,真像她。 那边唐母终于找到望远镜,刚兴奋地踏出卧室的房门,就听到唐诗疑惑的声音:“妈,你大晚上的那望远镜干什么啊?” 在政治书上麻将桌上驰骋的女人的反应速度和脸部表情及伪装能力可都不是盖的,只见唐母云淡风轻地说道:“听说晚上有流星雨,你爸非要我找望远镜出来,晚上和他一起看,都几岁了,真受不了他。” 唐诗笑眼弯弯:“我以后也要找爸爸一样刚毅又有浪漫情怀的男人。” 唐母十分随意地将望远镜一放,然后好像漫不经心地接茬道:“哦,那找到了吗?” 唐诗一脸羡慕:“当然找不到了,我爸这样的男人已经是绝版了好嘛,妈,你真幸运,找到了最后一匹独角兽。” 唐母一脸不屑:“别在这跟我扯皮,你妈我是搞政治的不是搞文学的,别弄些酸不溜秋的词。” 唐诗瘪嘴:“那你们还给我取这么文学酸不溜秋的名字,害得我这辈子吃了多少苦,你知道吗。” 唐母语重心长:“人生怎么能被一个名字绑架和影响,要我说还是你意志不够坚定,太在乎别人的期待和眼光,要是我从小名字叫唐诗,别人问我会被唐诗吗,我就说关你屁事。” 唐诗目光狡黠:“妈,我想知道你有怎样的童年,以及你曾经是一位怎样的少女,另外政治学不兴这么直白的说话艺术吧。” 母女两还在这边扯 ,唐父端着鱼汤回来了,笑道:“这个要去问你外婆,过完年我们把她接过来。” 唐诗拍手称赞,然后拿出手机把在沐川房间拍的棋局给父亲看。 父亲琢磨了一会儿,眼眸深沉地赞许道:“是个高手。” 饭后,唐诗洗了碗回到卧室,唐父摆着棋谱问唐母,以前你们学校有谁下围棋特别厉害的吗。 唐母想了想:“倒是有一个,高中是跟唐诗同一届,好像还得过一个什么国际围棋奖,我对他印象还蛮深的,叫沐川,在学校里很风云,父亲沐景明是当时我们省的省长,后来据说调到了北京的外交部,那男孩高一的时候跟唐诗还是同一个班呢,后来听同校老师说高考一结束就去了德国,连毕业证都没有领,也正常,一般当官的都这样安排,对了,你怎么问起这个?” 唐父目光沉沉,想起唐诗在高考结束之后那几天及其反常的样子,她的女儿,从来没有这么低沉过。 唐诗回到房中,脱离了客厅厨房那个充满世俗温度的地方,一下子显得特别寂静,心情也重新低落起来,胸口闷闷的,十分难受。 她打开行李箱开始整理,里面大多是给别人买的东西,除了给唐母的护肤品,唐父的酒,陈默的婴儿用品,白汐的littmann听诊器,给其他人带的各种特产。 还有一条藏蓝偏黑的领带。 领带上简单的交叉纹路使得它看上去沉稳严谨又不是年轻的恣意,唐诗看到这条领带的时候,突然就想起那天在镭卡事务所看到沐川穿白衬衫黑西装的样子,莫名得觉得特别适合他,根本没有多想,就直接买下了,顺带着买下的还有一个一眼就看上的银色领带夹。 那天晚上她对着电脑,学会了七种领带的打法。 四手结,半温莎结,温莎结,维多利亚结,普瑞特结,汉诺威结,圣安德鲁结,以及它们适合怎样的领口。 然而在买下的瞬间,她就知道,这是一份不会送出去的礼物,学会的领带打法也终究不能在某人身上试验。 曾有人说,如果岁月不能让你忘记一个不该忘记的人,那逝去的岁月还有什么意义。 可是,唐诗认为如果岁月能让你忘记你想忘记的人,那么那个人那还有什么意义。 再次遇上他,再次靠近他,已经是幸运,他好像未曾改变,甚至已经蜕变得比她想象中更好,依旧能让她心动,他无愧于她那么多年的喜欢,还有什么比 这更让她青春圆满的呢。 你刚才已经跟他郑重地告别了,唐诗,你可以从高中毕业了,从高考结束的那天晚上,从厕所旁的那个吻上,你就应该毕业了。 唐诗,恭喜你,高中毕业。 窗外夜色深沉,车内某人的心情更深沉。 沐川坐在车内,回想着刚才她的道别,好像在诀别。 唐诗,你是要跟什么诀别,是跟过去的岁月,还是跟现在的我? 他缓缓握起右手,是我表现地不够明显,还是我的行动太缓慢了…… 第19章 冤家路窄 估计是前几天心率过快积劳成疾,导致一向早起的唐诗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她爬起来走进厨房一看,忍不住感叹一声有妈的孩子就是好啊。 但是根据亲妈定律,这种好维持不了几天,回家一天是个宝,回家一周不如草,与朦胧的暗恋一样,跟亲妈也是距离产生美。 所以要趁着好好享受这还未逝去的余温,正如那夕阳下奔跑的青春。 但是受冷落的迹象已经有点苗头。 唐父身为人民警察过年期间依旧需要执勤工作,母亲身为教师跟广大野孩子一样有漫长的假期,可以麻将场拼杀,于是作为家里唯一的无业游民唐诗被委派了购置年货的重任,好在清单已经列好,贴在冰箱上。 唐诗一边喝着百合莲子粥,一边摊开长长的购物清单,看到鞭炮时,忍不住蹙眉,政府不是已经下令不准在过年期间燃放烟花爆竹了吗,正思索着要不要买,看到小群里谈跳出白汐的消息。 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语气:忘了说,后天去相亲。 唐诗大惊:你都开始了? 然后第二反应是:我妈介绍的?考不靠谱? 白汐很快回复:不是,我导师,实习医院科系主任,不去不给他面子。 奶完孩子的陈默上线:他侄子?感觉侄子不是半呆痴傻就是秃顶肚腩。 唐诗不知哪来的愤慨:侄子怎么得罪你了,还是哪部影视剧抹黑了侄子形象,爷奶辈还没计划生育,妈辈几乎都有个把兄弟,所以我辈男性几乎都是某人的侄子,比如你家张扬肯定也是某人的侄子,扯远了,白汐,重点是人如何? 白汐简短概括:导师以前的学生,也可以算是我学长,心外科,大我三岁,其他不详。 陈默:看过照片了吗? 白汐:没…… 陈默:见之前还是先看一下长相比较好,好歹也有个心理准备甚至可以推脱不去,我那个表姐,你们知道的吧,相亲都相得内伤人生观崩塌了,之前有有一人说介绍了个从里到外就稳重的,果真一见面还真稳重,连头都秃了,还一见面就问三年抱两行不行,第二个说是有一米七五,我表姐这回拿了相片,长相形状倒是科学,但是就是一不小心跟一超市女推销员同框,看着也就一米六五,果真一见面还不如穿平底鞋的我表姐高,后来又见了一个,那人非要约到我姨家吃饭,吃完饭之后还要压马路,结果那人特爱随地吐痰,吼吼吼得吐了一路,我表 姐整个脸都绿了,就差点没找跟绳子把他喉咙结扎了! 唐诗心痛:相亲真是面镜子,无所遁形,你对面的傻逼就是别人眼中的你,在旁人眼中你两旗鼓相当不相伯仲堪称绝配,充满残忍的魔幻现实主义色彩。 而白汐的重点是:m型发际线容易秃顶,你们以后要小心防范。 陈默:小白,做好心理准备,没准你会看到导师眼中傻逼的你。 白汐:…… 唐诗:有点信心,相亲碰见真爱的也不是没有。 陈默还不死心:想要张相片吧,免得白去一趟,我们不求精忠报国,只求韬光养晦。 关于这个词是这么来的,当年有个留学海外的文艺女政治家融入自身凄凉经历写了一篇小说,借女主之口恶毒悲嚎:“瞧瞧那帮男留学生,一个个长得丧权辱国的……”作者承认这话有以偏盖全之嫌,但是揭露了华人世界帅哥供不应求的严峻形势,后来她的网友根据这句话总结了男人长相的几个档次:丧权辱国,闭关自守,韬光养晦,为国争光,精忠报国。 后来这话被唐诗读到,从海外运用到国内,和女同胞隐晦地评价男生的长相。 恩,这个太丧权辱国了。 那个有点为国争光的意思。 不像男生们只会简单粗暴的一二三四五,负分,滚粗。 那边陈默正热切盼望,这边唐诗戳破现实:你难道以为现在的男生会不懂得美颜磨皮ps? 白汐匿了…… 吃完早饭兼午饭,唐诗要去超市抢购年货了,虽然大学时就已经拿到了驾照,但是因为市内交通方便,唐诗还是经常做公交和地铁,开车的次数并不多,不过今天因为要买很多东西,坐车很不方便,所以唐诗拿着唐父留在桌上的车钥匙出去了。 将近年关,所有人都出来蹦跶采购,路面有些拥堵,唐诗开了将近一个半小时才到购物商场,里面更是一片嘈杂,有在那疯狂扫货好赶紧回家的,也有因为遇见熟人就站在货架前开始聊天讲白搭的,唐诗推着购物车极其艰难地游走,从高高低低的货架上以及琳琅满目的商品总攫取自己需要的东西。 人影交错间,唐诗忽地眼皮一跳,看到一个眉清目秀的脸庞,跟六七年前想比,只是退去了些许稚嫩青葱。 是那个被沐川壁咚按在墙边强吻的男生,唐诗想不到自己还能碰到他,真的是冤家路窄狭路相逢! 那个男生正要伸手去够货柜最上端的一个东西,手快要碰到的时候,另一只手轻松地帮他拿了下来,手的主人是一个高个成熟男子,两人微微一笑,眼中尽是甜蜜。 什么情况,唐诗一惊,是情侣? 唐诗还没有反应过来,两人已经朝另一个方向去了,成熟男子推着车,虽然没有特别亲密的动作,但是人群拥挤的时候,会微微把他往身边一揽,那个动作自然又亲昵。 唐诗目瞪口地看着两人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 这货拒绝了沐川,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了!!! 卧槽!卧槽!卧槽! 唐诗思绪万千地从超市购完物从超市出来又思绪万千地去了一趟药店买了点日常备用药,这几天天气比较反常,有备无患。 最后她思绪万千地驱车回家,冬日天短,四周有些暗下来了,路灯也陆续绽放。 唐诗想沐川是不是还喜欢他,知不知道他现在有男朋友了,如果他知道了会不会很难过? 唐诗原以为那男生可能是喜欢女生的,所以拒绝了沐川,可是他竟然是弯的,那么真是瞎透了,沐川这样的男人他怎么会不喜欢,在唐诗看来,可比他身边的那个男人有气质有光芒多了。 当然,眼缘,爱情就是不可理喻的东西,这种东西谁又说得清呢,就像张扬一直觉得陈默长得像新垣结衣,虽然结果是被班里集体要求向新垣结衣下跪道歉。 所以这实在是一件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情。 唐诗正在为别人操心瞎捉摸着,忽然眼皮一抖,看见前方路口有两个人肩并肩走着,又是那个男生,但是身边站着的不是刚才超市的男子,而是沐川! 光芒万丈的沐川啊! 唐诗一激动,差点踩了油门。 沐川比男生高出半个头,听他说话时微微侧着头低看他,由于太远,唐诗看不清楚他眼底的神色,后来唐诗的车慢慢经过他们身边时,唐诗看到沐川低头淡淡笑了一下,然后目视前方和他慢慢走着,两人不再言语,微黄的路灯下,竟然有那么一份和谐美好。 因为前面已经换了红灯,后面也有车过来,唐诗只得踩上油门从他们身边飞驰而过,怎么现在不堵车呢!不堵车呢!不堵车呢! 唐诗抱怨。 回到家中把东西放好,昨天才刚宣布自己已经正式高中毕业的唐诗发现这也不是自己说毕业就能毕业的 。 唐母在厨房炒菜,唐父在旁边一边洗鱼一边跟唐母讲话,聊着单位里的事情,有说有笑,传到客厅。 于是唐诗地走进去,问:妈,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唐母转头道:“刚好,帮我把这个胡萝卜切成丁。” 于是唐诗拿起菜刀噼里啪啦地剁了起来,那声音又急又快,像恨不得把自己手指头剁了似的。 要不是唐母知道唐诗虽然不会烧饭做菜,但是从小到大打下手,切菜剁肉刀工了得,不然真是怀疑她今天是怎么跟自己的手指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一眨眼功夫,萝卜丁一粒粒体积匀称形状整齐地平躺在利刀之下。 “妈,还有什么要剁得吗?”唐诗挥着菜刀。 “把莲藕也切了吧。” 又是一阵疾风骤雨风卷残云,莲藕薄厚均匀,整齐地斜躺在盘子中。 “妈,我还想剁。”唐诗操着一把菜刀。 唐母和唐父暗里对视一眼:“去把猪蹄剁了吧……”唐诗扛着刀去客厅庖丁解牛去了。 直到看到一块块肉骨头平躺在桌子上,唐诗轻叹这一声,好爽。 菜刀迎着灯光微微一闪,像柯南黑暗中反光的眼镜。 唐母说:你的女儿真可怕。 唐父说:这个时候最好不要惹她。 饭桌上,唐父亲切地慰问今天发生了什么事了吗,唐诗吃着自己剁出来的猪蹄,神色平静地回答,作为老司机的你们应该懂得,一开车总会难免情绪暴躁。 不知道唐父唐母有没有信她的鬼话,但是没在追问下去。 饭后唐诗回到房中,整理了一下从日本带回来的礼物,打算明天环城一日游,把东西都送出去。 正收拾着,一条消息进来。 唐诗放下手中的东西,拿起手机,凝视良久。 是沐川的消息,上一面写着:唐诗,可否帮个忙? 第20章 可否做军师 唐诗想不出自己有什么能帮到他的,高中的时候还期盼过是否有什么小忙小事能够将两个人牵扯在一起,比如以前很多搞暧昧的同学都是从问问题抄答案,指导与被指导,调教与被调教开始的。 这个辅助线怎么添,这两个化学物质怎样反应,这两个天体如何变换轨道,快,英语作业借我抄抄。 然后从一本正经地相互学习,变成你真是笨啊,这个都解不出来,但是我就是这样喜欢笨笨的你,或是你真懒啊,总是不做作业,但是我就是喜欢不做作业还是那样厉害聪明的你。 但是唐诗不想去问沐川任何问题,因为她知道看似清雅的他其实是一个特别骄傲的人。 虽然骄傲的入江直树喜欢上了成绩一塌糊涂迷糊得有些可爱的袁湘琴,但是唐诗断定骄傲的沐川会更喜欢聪明的女孩子。 唐诗怕自己问出什么愚蠢的问题,当然沐川更不可能问她,于是两人完全没有交集。 但是现在沐川有事请她帮忙,她实在是想不出来到底有什么事。 本来已经把昨晚当做永别决定重新开始人生重新开始物色新男人的唐诗看到这条短信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浮想联翩了一把,然后回了一个字:“说。” 沐川:“想让你帮忙挑个礼物。” 唐诗第一反应:“礼物要送给谁?” 沐川:“一个朋友。” 唐诗第二反应:“男的女的?” 沐川:“男的。” 男的! 唐诗邪恶了一把才转回思路来。 送礼物要投其所好,如果不认识的话她也不知道送什么,但是再这样她问一句他答一句不知道要进行到什么时候,于是问:“你的朋友是什么性格,有什么爱好,跟我详细说说。” 唐诗看到正在输入,过了一会儿才发来一段文字:“讲究情调,有些文艺,会想要知道常去的咖啡店外的枫叶是否红了,店里的背景音乐是否盖过了应该烘托的氛围。” 唐诗等了一下,本来以为还有下文,结果迟迟不来,于是问道:“没了?” 沐川:“恩,没了。” 唐诗觉得这也太宽泛了吧。 然后沐川又发过来一段话:“不能送太私人的东西,会显得太亲密,也不能送轻易买得到的东西,这样太没有诚意,亲手做的食物,送起来不方便。” 唐诗: “他喜欢运动吗,高质量网球拍,适合一个人运动,但是貌似不符合他的文艺调。” 沐川:“运动他没提过,他只提过闲下来的时候会去音乐教室学唱歌,不过看他瘦弱的样子,也应该不喜欢运动。” 她看的出来沐川跟他要送礼物的人不熟,但是以沐川的性格应该不会为一个不熟的人这样花费心思去准备一件礼物,突然唐诗的脑海中会然浮现出了那个清秀少年的纤瘦身影,内心微微受挫,她小小揣测忧伤了一下下,还是想努力给他提供最好的意见。 唐诗:“送咖啡太普通,送自己做的cd或者拍四季风景做相册都太费时,送领带的话,男人送男人领带怪怪的。” 沐川:“领带?我拿不准他的审美。” 唐诗又想了想:“音乐,可以送口风琴。” 沐川那边稍微停顿,似乎是微微想了一下,才回过来:“口风琴不错。” 唐诗表达自己的看法:“其他乐器估计会比较贵,而且体积大,会显得太隆重,口风琴小巧有情调,符合他的音乐爱好的同时也切合他的文艺气质。” 这回沐川很快回过来:“提议不错,我明天去乐器店。” 唐诗很想问要不要陪你去,反正我有空,但是又不想显得太主动,好像担心自己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会暴露出什么,不过很快那边回过来:“明天有空吗,可否当一回军师。” 昨天还想着也许永远就见不到了,怎么今天偶遇,明天邀约,这发展态势,唐诗不知道应该怎么回才好,萌萌哒地回复“好哒呢”,会不会因为太过装可爱而显得很幼稚无知,还是应该回复“狗头军师再此,为将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可是这估计会被认为是中二神经病吧,挣扎良久,又收到沐川的短信:“没空也没关系。” 于是唐诗几乎条件反射性地回复过去:“有空的,明天几点?” 沐川:“明天我提早下班,下午四点,我去接你。” 唐诗想了想:“好。” 沐川:“一起吃饭。” 唐诗:“好。” 反正你说的怎样都好。 结束跟沐川的对话,唐诗躺在床上打开手机上的英语电台,她几乎每晚都要听,保持语言的熟悉性。但是最近听着听着经常就神游天外然后完全不知道前面讲了什么,只得倒回去重听。 唐诗鬼使神差地点开朋友圈,刷了一下,刷到陈 默的一条转发微信,是这几天流行的一个“出轨”诈骗短信。 短信类似于这样: xxx,我是你老公女朋友,我爱上你老公了,我要和他结婚,这里有我和他的照片,不信,你还是自己去看吧。 或者: xxx,你家那位去宾馆被我拍了,想半天还是告诉你,你自己去看吧。 准确无误的名字下面是一个网址链接。 遇到这种短信,即使是平常理智冷静的人,不管男的女的,尤其是女的免不了一瞬间怒火攻心怒发冲冠,一冲动,一脑残,一手贱,一点击,然后几万数十万的钱就这样没了。 看来这诈骗也是人情练达,懂点大众心理学的,角度挑得真是又准又好。 唐诗看完,在评论下嬉笑:陈默,该不会中招了吧? 陈默迅速回应:当然没有,我家张扬没那个胆。 a君在下面嘿嘿笑道:陈默,你太不了解男人了。 陈默眼疾手快:我已经截图了,存着给你以后的女朋友看,你是怎样一条禽兽。 唐诗:一条…… a君:我就怕你这个截图永无用武之地啊。 陈默转而劝慰:面包会有的,女票也会有的。 a君狡诈一笑:不怕,我可以等你家小小默长大。 陈默:禽兽,速速消退,不然老子拿紫金钵收了你,免得你为非作歹! 张扬在下面狗腿子:我家老婆机智又霸气,爱你呦~后面一众忍无可忍:滚! 张扬:我在我老婆的微信下面,这里是我的地盘,我的地盘我做主。 b君:陈默生是21班的人,死是21班的鬼,这里永远是21班的地盘,你是外人,走开。 张扬: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陈默已经嫁到我们23班了。 陈默怒:谁是水? 张扬立马变脸:我是,我是,我入赘21班,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魂。 众怒:滚! 张扬:性饥渴容易暴躁,我懂。 众人:……果然结了婚的人真是无耻。 唐诗正看热闹看得不亦乐乎,陈默又冒出来回了唐诗:我相信你也肯定不会上这种当的。 唐诗想,那是,我聪明又机智嘛。 结果陈默加了一句:因为 你根本就没有男人啊,哇哈哈哈哈哈,连前男友都没有,这诈骗简直对你无从下手啊,哇哈哈哈哈哈。 同为天涯沦落狗的同道中狗实在看不下去了:拉黑拉黑,这两个人道德沦丧,已经不能做朋友了。 唐诗这边却心平气和地回复陈默:看来社会对我们还是充满善意的,毕竟单身汪的钱不好骗,陈默,以后还会以孩子成绩单等以已婚有孩人士为中心的诈骗,老妇女要做好准备啊,另外,我只是顺带提一下,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那个,你的论文写得怎么样了。 陈默隔着屏幕脸一下子绿了:唐诗,你恨你! 唐诗:嘿嘿。 下了线,唐诗忍不住感叹张扬和陈默虽然名字是反义词,但是真的是青梅竹马天生一对,双贱合壁天下无敌。 关于青梅竹马,关于两小无猜,她们讨论过这个话题,尤其是近期幼儿综艺爆发,女性开始母爱泛滥的同时,看到一对对萌娃也是少女心崛起。 但是讨论的结果是白汐唯一的青梅竹马华发早生,唐诗更惨,连华发都没有,直接秃顶。 两人忍不住嗟乎时运不齐命途多舛。 命途多舛的两人明天一个要去跟素未谋面的对象相亲,一个要为冤家路窄的情敌选礼,真的是冯唐易老,李广难封。 唐诗悲叹着伸手关掉床头灯,然后默默地把英语电台的进度条又拨回了最前面,电台主持正在慷慨激昂得讲述世界大事,那里战事爆发人民颠沛流离,那里法律严苛政府霸权主义,在世界巨大的苦难面前,她们的只是飘渺的小儿女心思,而已。 第21章 冬日短裙 翌日,耀眼的阳光升起,满城的喧嚣弥漫,世界的苦难已悄然隐匿于千山万水之外,留下的是一条穿秋裤的好汉。 好汉从床上一个鲤鱼打挺一跃而已,对于这个世界的疑问是:今天该穿什么衣服? 唐诗在日本念书的时候,看着日本中小学生一个个短裙及膝,摇曳风中,快到绝对领域,内心钦佩至极颤抖不已。 而中国,是要穿秋裤的。 因为在中国有一种冷,叫做你妈觉得你冷。 对于秋裤这小婊杂,爱恨情仇之余众人脑洞大开,于是几年前一篇秋裤阴谋论横空出世,瞬间哗然。 它的核心观点是秋裤的背后乃地缘政治,想用“环境导致基因改变”,企图让中国人双腿和关节的抗寒性在几代之后丧失,从而失去在苏联远东地区生存的遗传基础。于是,上世纪50年代初期,中国和朝鲜人穿上了从苏联运来的秋裤,并逐渐形成了习惯。甚至还推衍出中国足球没落的终极原因。 “中国足球为什么上不去?” “就是因为穿了秋裤,腿部功能蜕化了。” “那为什么朝鲜足球要好呢?” “因为他们的经济相对困难,秋裤要薄一些。” 原来如此啊,很有道理的样子嘛。 不过里面有一个观点,她们可就不同意了,即使那个人是苏联著名遗传学家,也是要义正言辞反驳的。 1952年,那科学家向斯大林建议说:“假如一个国家穿了60年秋裤,就再也没可能脱下它了。” 简直放屁,用三条的话说,在男神面前,别说秋裤了,内裤都分分钟脱了。 唐诗觉得话糙理不糙,但是换句话说就是:男神来了,离秋裤的永别还远吗? 但是可悲的是,世间没有那么多男神,因为之前读书时读得弯腰驼背眼花,毕业后要打工赚钱养家,所以众多女性还是逃脱不了秋裤的魔爪。 于是唐诗和三条深刻体会到若要策反俄罗斯的这个秋裤阴谋,国家就必须实行男神计划,于是两人抱着拯救国人的觉悟拿出研究答辩论文的态势攒头写了三天三夜,终于编纂了一篇绝妙的男神五年计划,在宿舍内流传一遍得到一致好评之后后传上网,翘首期待各大网友的顶礼膜拜以及政府的赞赏普及。 然而在一这一切到来之前却先得到了网站管理员的消息:请不要发布黄色、反动、暴力以及 有关政治等话题。 于是被锁了。 两人面面相觑,多么纯洁质朴充满孩童般创见性的文章啊,怎么会这样,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深入了解了头部以下不能描写的部位等规定以后,两人才忍不住嗟叹:这个国家堕落了。 就这样一篇救世计划误死在网络扫黄打非的流弹之下,于是国人依旧生活在秋裤的巨大阴谋之中,依旧穿着爱恨纠缠的秋裤。 但是唐诗已经有脱下的动力和理由了。 所以傍晚接到沐川的电话的时候,唐诗几乎是穿着短裙冲下楼的。 冲到车里,唐诗终于将倒吸的那口气吐了出来,不过同时也注意到了沐川异样的目光,不禁脸有些微微烧起来,一是为自己风格大变的着装,而是为那坐下来后裙子又突然往上挪了五公分的位移。 “那个,走吧。”唐诗弱弱地说。 沐川没有踩油门,转而看着唐诗目光沉沉,声音中透着关切:“今天挺冷的,去换下衣服,我等你。” 唐诗心想刚才下楼可真是冷啊,但是这样再跑回去岂不是太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嘛,于是大义凛然道:“早习惯了,在日本时我都这么穿的,没事,我们走吧。” 然而真实的画面是唐诗穿着秋裤和棉裤站在寒风中冷眼看着短裙及膝的日本小女生,泪流满面。 沐川并没有启动车,他双手离开方向盘,利索地脱下了身上的外套,盖到唐诗的腿上:“女孩子要保护好膝盖。” 然后车才慢慢地开出去。 车扬起的风尘之后是唐母一张震惊的脸,她刚才看到自家女儿穿着超短裙冲进了一辆车里,但是……她平时可是要穿三条裤子的啊! 不过震惊归震惊,唐母眼明心亮,记住了车牌号码。 原来这就是她说的今天晚上跟同学去吃饭啊。 呵呵。 车开了一忽儿,突然停了下来,沐川说了声“在车上等我一下”就拉开车门出去了,回来的时候手上提了一个袋子,递给唐诗,淡淡道:穿上。 不是命令却又不容置疑。 唐诗打开,是一条裤子,准确地说是那种冬天专门用来配裙子的裤子,黑底色有简单的白色花纹,沉静中有几分活泼俏皮,手摸上去,质地柔软,十分舒服。 沐川侧过头来:“外婆以前膝盖受冻,老年时只能做轮椅,她说女孩子一定要在年轻的时 候保护好膝盖,不然老了会受苦。” 唐诗还是第一次听到他主动谈及家人,其实高中时除了老师没有人知道他的父亲是谁,更没有人知道高中三年他是一个人生活在这座城市。 唐诗知道这件事也是因为偶然。那时候高中毕业两年,班长组织去看班主任,闲聊时聊到了沐川,大家那时才从班主任口里知道原来沐川的父亲是本省前省长,但是在沐川高一的时候就升职调去了北京,而沐川的母亲在他五岁时因车祸离开人世,于是一个人留在了这座城市里。 唐诗蓦然想起回校赶作业那天问他为什么来得那么早,他轻描淡写地回答说因为家里无聊。 她这才体会到他口中无聊的含义,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没有父母没有亲人,何止是无聊,简直是孤独得可怕,但是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过这份孤独,他是合群义气的,能与同学嬉笑怒骂的,但是他又是我行我素的,清冷至极的。 后来有人问到为什么他连毕业证都没拿就去了国外,班主任一声感叹,因为他高考结束第二天收到了生活在德国的外婆病危的消息,在那个夏天他陪伴外婆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 唐诗想,他肯定很爱他的外婆,所以她一直想不通,为什么他不去德国跟外婆一起住,或者直接转学去北京,那里有他的父亲也有更好的教育资源和平台,为什么要一个人留在这个早已无亲无故的城市。 但是唐诗又庆幸他留在这个城市,至少在这个城市里,她和他只有一个过道和两个教室的距离。 那如今她是不是更应该庆幸呢,毕竟现在只有副驾驶和正驾驶位置不足一臂的距离,但是这一臂距离有时不仅是亲密,也会是不方便。 既然他都提到外婆了,唐诗决定为了他的外婆也要把这条裤子穿了,虽然她里面穿着打底裤,但是穿裤子的动作毕竟不是太雅观的行为,她正想打开车门跑去商场里面换上,就听到沐川说:“在这里穿吧,外面冷。”然后将头转向左侧窗户。 这辆车的玻璃是茶色的而且贴有太阳膜,外面是看不见里面的,他也用行动表示非礼勿视,唐诗觉得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脱掉鞋子,抖开裤子穿起来,因为空间有些狭窄,一向身手敏捷的唐诗得不到发挥,穿起来有点磨磨蹭蹭,因为想要加快速度,所以动作幅度有点大,搞得车子都有点要摇晃的趋势,沐川估计是感受到了动静,失笑:这里是有点不方便,不过不急,慢慢来,别伤着。 唐诗也想 慢慢来,可是这时外面突然有人敲窗,“哒哒哒,哒哒哒”。 唐诗想该不会是违规停车,被警察敲窗子吧,因为没熄火所以知道里面有人,如果不开窗是不是会一直被敲下去或者直接翘起整辆车抬走,这样也兴师动众了,于是她最后粗暴地往上一扯,翻下裙子,鞋子也还没穿好,就对沐川说:可以啦。 沐川降下一点车窗,风忽然灌了进来,吹乱了她的头发。 窗外探进一人的脑袋,笑脸盈盈。 “我看车牌号是你的,车子也没熄火,估计里面有人就过来打声招呼,你停这干什么呢,买东……”这“西”字正要出口,他才发现里面还有一个人,头发凌乱,脸颊绯红,衣衫褶皱,裙裾翻飞,一双脚还踢踢踏踏地在找着地上的鞋子,就在他楞了一下的时候,脚的主人突然往前一倾,探出整个身子,愤怒又委屈地喊道:“班长。” 他情不自禁地“啊”的一声,再看看沐川好像冷的有点那啥不满的表情,吓得后退了几步。 真相来得他突然,他已无力抵抗,只得随着内陆卷来的西北风飘向远方。 唐诗看着“啊”了一声就骤然消失的身影,忍不住懵道:“班长这是怎么了?” 沐川光上窗,目视前方:“发散思维去了。” 那边顶着呼啸的西北风,哆嗦着手点进了朋友圈:“对不起,我错了,我不应该敲下那扇窗,不应该知道我不能知道的事情,但是请放心我是绝对绝对绝对不会说出去的,我以班长的名义起誓,它会随我进棺材腐朽溃烂,所以,大神,求放过,最后,大家快来点红包压压惊。” 不出几秒,一下子评论四溢。 “什么事,别装神弄鬼的,快说!” “现在骗红包的伎俩真是层出不穷啊,老班,你也堕落了。” “以班长的名义?你只有高中当班长,所以是跟咱21班的同学有关?” “好像越来越接近真相了,大神?班上被大家私底下称作大神的貌似只有沐川吧……” “大过年的,别说棺材这种不吉利的话。” “不过进棺材腐朽溃烂这个蛮厉害的哦,所以你已经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 “小妖精,你挑的火你自己来负责灭掉。” “嘴上说不要,身体可诚实多了。” 楼越来越歪,班长忍不住发了一个一脸懵逼的表情。 立马就有人接了一句:“该死的,他竟然有了反应。” 笑得他手机掉到了地上,裂了…… 我刚买的iphone6啊!!!!! 而这边隔音效果良好的车子内的两位主角,压根没有听到天边撕心裂肺惨绝人寰的呐喊。 唐诗整理好衣衫,真的是温暖如春重回人间啊。 第22章 亲自下厨 唐诗问这条裤子要多少钱,要把钱还给他。 沐川说不用,就当是她帮他出主意买礼物的报酬,而且人是他叫出来的,有责任完好地送回去。 “可是你不是说请我吃饭当报酬了吗?” “那晚上我就不请你在外面吃饭了,陪我去买菜,来我家吃。”他淡淡道,嘴角似乎还有一丝笑意,“我烧。” 还没等唐诗回答,他仿佛一切都尘埃落定似的:“我们先去乐器店。” 所以这个事情的逻辑是裤子当做是陪买礼物的报酬,烧饭是作为她陪买菜的回报? 这怎么想都是她赚了好不好,又是收裤子又是吃饭的,她就只是去一起买个口风琴而已。 半个小时之后她更是觉得自己实在是赚翻了。 去了乐器店沐川就亲自跟老板商讨,看了几个牌子试了一下就买好走人了,全程十分钟都不到,而唐诗就站在旁边,愣是没有插上一句话,帮到一点忙。 好像买琴只是顺便,吃饭才是关键? 现在他们又回到了车上,包装精美的口风琴被随意安置在后座上,沐川拧动车钥匙,十分自然地与她商讨:“晚上想吃什么。” “我什么都爱吃,不挑食。” 什么忙都没帮到,再挑三拣四,实在是不好,唐诗觉得今天自己所贡献出的价值跟吃这顿饭相比,不配!完全不配! “那我们先去超市看看。”沐川不容反驳地建议说。 沐川在门口推了一辆购物车,先去零食区挑了一些零食,再去奶制品区域拿了酸奶和饮料,又去水果区域挑了好几种水果,最后才来到鱼肉蔬菜区。 “我们煲一个鱼头汤?”沐川已经向鱼儿们走去。 唐诗这才发现他挑的零食是她平时最常吃的,买的酸奶饮料是她最喜欢的口味和牌子,连水果都是她最爱吃的那几种,而鱼头汤……更是她无法拒绝的。 为什么他会知道她的口味,还是说这是他的喜好,只是意外重叠而已? 但更让唐诗莫名怦然又悸动的,是他用了“我们”这个两个字,这大抵是她这辈子听过的最好听的“我们”。 沐川挑好鱼回过头,看到她手扶着推车,兀自安静地站在那里,却又有种说不出的张扬,让人无法忽视,身后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变成了无关的风景,又好像因为她,全都成了生动有趣的故事。 一瞬间天外飞仙,一瞬间烟火人间。 回来的时候后备箱都快要被塞满了,唐诗一直以为他是住在公司安排的的酒店里,没想到他是住自己家里的。 她第一次来这里,看起来是一个比较高档的小区,车在进大门的时候要刷卡,沐川摇下车窗,门卫室里穿着保安制服的中年男子看到沐川,爽朗一笑:“小沐啊,怎么今天回来得这么早啊?” 沐川好像跟他很熟的样子:“季叔,今天回家做饭。” 李叔眼尖早就看到了坐在车里的唐诗,不由得开起玩笑:“第一次看你带女孩子回家,女朋友啊,小两口一起做饭好啊。” 沐川笑了一下,简单回道:“季叔说笑了,先走了。” “好的,好的,下次带女朋友上季叔家玩啊。” 唐诗坐在车内一言不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没有反驳女朋友这个称号! 好像看出了她的心思,沐川说:“季叔这人就爱看玩笑,他从小看我长大,你别放在心上。” 已经放在心上了,怎么办,而且第一次带女孩子回家,所以之前带的都是男孩子咯? 车停到地下车库之后,两人从提着菜从下面的电梯上去,可就在拐角的时候,远处有一双犀利的眼睛突然锁定了他们的背影。 那双眼睛来自21班的八卦天王赵虎虎同学。 赵虎虎在他们拐进转角的那一瞬间,立马掏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然后点开微信朋友圈,找到了班长的那条说说,在下面留了言:我好像也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班长透过裂开的屏幕看着这条留言,一边满面泪流一边精神抖擞:啥! 赵虎虎转而神经病一样地背起李白来: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但是班长看着这首家喻户晓的“唐诗”,确实内心一凛,几乎喜极而泣,然而:我发过誓的,什么都不知道。 赵虎虎私戳了他,说:如果不对你就反驳,如果对你就什么都不要说,不算违背誓言。 然后发过去一张照片。 班长隔着破碎的屏幕,照片里灯光昏暗,距离遥远,差点眯出了针眼,但还是火眼金睛认出了他们的衣服和背影。 赵虎虎看着没有回应的消息,嘴角露出奸诈的笑,七年了,他等了快七年了。 沐川的家在七楼,电梯很大,四 周都是镜子,更显得空旷无比,唐诗看着镜子中沐川的英挺的侧颜,有一丝落寞。 那时的他就是这样每天穿着校服背着书包在这个冰冷的铁箱子里上上下下,在这条空寂的走廊上来来回回吗,好像有点残忍。 打开房门,唐诗第一个感觉就跟在电梯里一样,是空旷,虽然想要的家具家电应有尽有,但是除此之外几乎一无所有,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显得格外冷清。 他在这间冷清的房子里独自生活了三年,没有一盏灯是为他而亮。 沐川从手中提的袋子里拿出一双女士拖鞋,递给唐诗,自己则从鞋柜里拿出拖鞋穿。 唐诗看着手中的拖鞋,这个是什么时候买的……明明刚才在超市的时候两个人一直一起,没有买拖鞋啊,怎么会……难道是在去买裤子的时候买的?可是那个时候那没说要去他家啊…… “唐诗,进来。”沐川看唐诗仍站在门口,低声催促。 唐诗不再多想,拖着拖鞋跑进去了。 沐川打开空调和电视,从唐诗手里接过袋子,让她做到沙发上看电视,自己走去厨房。 这叫唐诗怎么能坐得住呢,这么好的独处机会,在厨房这么温馨充满烟火气息的地方,不过分宽阔的空间正适合暧昧,她冲过去:“我虽然不会调味做饭,但是专业打下手十八年。”她笑得灿烂,满室生辉。 沐川并不拒绝,带她来到厨房,厨房十分干净整洁,好像很多年没有用一样。 沐川取下墙上的围裙,正要帮她系上,手机就响了。他接起电话,应了几声,对着手机说在家正准备做饭,然后那边说了句什么,沐川说等一下,用手按住手机,对唐诗说:“我的几个同事想要过来一起吃火锅可以吗?” 唐诗想这里是他的家,她有什么不可以,而且这里这么冷清,多来点人才好,忙道:“当然可以,只是我们买的菜不够好像。” 沐川重新把电话放回耳边:“你们过来吧,再去超市买点菜,对了,还有拖鞋,家里不够。” 挂了电话,沐川无奈一笑:“鱼头汤下次再给你做,我们准备一下火锅汤料。” 沐川家真是什么都有,他拿出一个鸳鸯锅,然后弄了一个排骨菌汤,其中一边放着四川麻辣调料。 汤刚煮沸的时候,电话又来催促了,沐川下去接他们,唐诗留在屋里摆盘子,听到外面有动静的时候,才觉得出于礼貌应该去玄关迎 一下。 门打开,门外一群人看到一个短发的漂亮姑娘围着围裙站在玄关处,在橘黄色的灯光下又温婉又张扬,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她怔了一下快速地笑起来,有羞涩又明朗,让人忍不住心头一跳。 “哎呀,沐川,你早说嘛,早知道我们就不来了呀,这样搞的多不好啊。”一个男同事状似十分自责。 “刚才在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就应该猜到你在跟谁请示的,是我疏忽了,不过你小子也不说一声,我们办公楼的女孩子明天可要伤心死了。”另一个男同事状似叹息。 唐诗觉得越描越黑,给沐川造成麻烦,连忙摆手:“我也只是来蹭饭的,顺便帮忙打一下下手而已。” 这时有一个同事认出她来了:“奥,我见过你,你就是上次来面试的那个小姑娘嘛,是不是啊,陈澈。”她顶了一下陈澈。 陈澈点了点头,但是脸色有点不好看,好像要结冰的湖面。 毕竟一大群人站在门口有点奇怪,还有好几个金发碧眼的老外,沐川让他们先换上拖鞋进去再说。 汤已经差不多煮好了,虽然唐诗她们买的菜也已经洗好放在旁边,但是这么多人明显不够,于是大家赶快分派任务,男同胞洗碗摆筷子搬桌子移凳子,他们决定要放在客厅的吃,女同胞洗菜切菜在厨房里忙得风生水起,唐诗在切土豆,没了那日的戾气,不再噼里啪啦,刀声快速整齐,手法利索优美,连旁边在剥洋葱的一个女同事也忍不住赞道:“好俊的刀功。” 唐诗笑:“只是一直在家打下手,熟能生巧而已。” 沐川看到她一边聊天一边切菜,眼睛还时不时地往其他地方看,忍不住开口:“别东张西望,容易切到手。” 唐诗朝他笑了一下,但是转头的时候手下还是切地飞快,沐川无奈摇摇头走去外面招呼。 这一切都被其他眼睛看在眼里,沐川前脚刚他出去,女同事迅速暴露本性:“嗳,你跟沐川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啊,我可是听他的三位外籍大学同学加工作伙伴说他在德国从未交过女朋友啊,他们甚至还当着沐大神的面开玩笑说他是不是喜欢男人或者可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疾啊,结果他只是笑笑,原来却是有这么一手。” 唐诗刚想开口说话,另一个洗白菜洗到一半甩着手从底下探出头来说:“你知道他一来,我们整栋死气沉沉的楼都重新焕发生机嘛,可是大家都知道他只在这里呆几个月就会回德国,露水姻缘难以长 久,更重要的是沐同学自带一种断绝七情六欲的禁欲气息,也没人敢下手,喂,你怎么搞定的?” 唐诗多么希望自己能够问心无愧欣然接受这些称羡,然后花式传授自己的经验技巧,可问题是这些完全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啊,她哭笑不得:“我只是他的高中同学,刚巧最近帮了他一个小忙,所以他请我吃顿饭而已。” 两人半信半疑,作为天生敏锐的女人,她们明明看到沐川眼中区别于看其他女人的别样神情,但是唐诗也是一副认真的表情完全不像是说谎,两人对视一眼,坐等后续发展。 突然外面“哇铛”一声,好像什么东西摔碎了,一阵手忙脚乱的骚动,紧接着唐诗就听到有人喊着:“沐川,你没事吧?” 第23章 年终负能量大盘点 唐诗跑出去看的时候,发现地上有一个破碎的大碗和一大摊冒着热气的水,沐川右手袖口处湿了大半,手掌手背通红。 那边有人喊着让让,人群自动分开,沐川走到自来水管前拧开水龙头,用冷水冷却手。 “没起水泡,没什么大碍,我用水冷却一下,待会去楼下社区诊所处理一下就好。”声音沉着冷静。 一个男同事自责道:“哎,都是我不好,你还没拿稳就放手了,刚沸的水我应该注意一点的。” 沐川一边淋着冷水,一边劝解道:“不关你的事,是我右手有点问题,有些使不出力气,我之前没跟你们说,你们不知道而已。” 原来刚才那个男同事端着一大碗刚沸的水塞到沐川右手里,沐川左手还拿着东西,在他放下东西扶住碗前,男同事的手就撤了,沐川右手一个不稳,碗翻了,整大碗沸水浇在手掌手腕上,碗直接掉到地上摔碎了。 “怎么会这样?”一个女同事惊诧。 沐川轻描淡写:“小时候遇到一场车祸,右手伤到了神经,医生说以后不能拿重物,也不能做太过精细的活,其他的到没什么,不会太影响生活,但是有时候会一瞬间完全使不出力气,比如刚才。” 唐诗听他平静的说完这段话,内心震颤不已。她从来不知道这些,不知道他右手受过这样的伤。他用左手写字,左手画画,左手拿筷子,左手拖箱子,她一直以为他只是天生的左撇子,以前读到文章说左撇子的人天生比较聪明容易出伟人时还独自窃喜,但是一个已经习惯用右手的人被生活逼迫着使用左手却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而且,小时候的车祸?班主任说他妈妈是在他五岁时的一场车祸中去世的,原来他还在那时失去的还有一只健康的右手。 唐诗正忧思着,忽然听到水被关掉的声音,沐川笑道:“小意外而已,我去趟楼下诊所,你们先帮忙弄着,我马上回来。” 几位女同事和那个心有愧疚的男同事都表示要去陪同,沐川左手取下外套,婉拒:“你们先忙,唐诗陪我去就好。” 人情练达的众人随即意会,吵嚷着:“你们去,你们去,这里就交给我们了,煮火锅和擦地板这种事情才是我们最拿手的。” 唐诗解下腰间围裙,随着沐川出去了。 路上,唐诗在想为什么她从来不知道这件事情,是高中所有人都不知道还是只有她不知道,她想问,但是又不知道该不该问,能不能问,原本 爽朗率直的她每次面对他就会变得犹疑扭捏起来,原本一个简单的问题在这里也会变得复杂深奥起来。 好在根本不用开口问,沐川就自动开口了:“本来就是小事,如果不对别人造成麻烦的话觉得没必要广而告之,高中就几个要好的男生知道。”他笑,“毕竟要帮我搬桌子。” 听完这段话,唐诗自责,自己关心的竟然只是他有没有告诉除自己以后的其他人这种亲疏有别的地位问题,而不是他受伤的右手是否给他的人生造成什么不变,所以面对他的冷笑话唐诗没有笑,转而问道:“在国外很辛苦吧,我在国外的时候也经常要自己搬家装柜子什么的,右手不方便的话根本没法弄吧,毕竟朋友也不是随叫随到。” “这个……”沐川沉默了一下,然后才开口道:“只要付足够钱,搬家公司会帮你全部做好,服务到位。” 唐诗抹了一把辛酸泪,有钱就是好啊,可是:“生活上的一些小事总还是不方便的吧。” 沐川抬头看月亮想了想:“恩,还是有的,比如切东西,左右手还是配合不好,刀锋比较利,容易受伤,所以就尽量少买需要切的东西。”转回头来看她,“不过,我看你很擅长。” 唐诗一拍胸脯,夸夸其谈起来:“我闭着眼睛都不会切到手,以后这事包我身上,想吃了叫我,给你打下手,随叫随到。” 沐川笑,眼中落满月光,又清冽,又冷毅,却溢着四散的温暖光芒:“好,不许反悔。” 来到医务室,人还真不少,都快过年了,大晚上还生病受伤好像还挺惨的,但唐诗走进去时并没有看到十分凄凉的惨状,而是一派祥欢乐,热闹非凡。 前方吊着一台超大屏电视,有人在挂盐水,有人在量血压,也有人脚指头上抱着纱布坐在那里,边看剧边聊天,忽然电视里的女主角对男主角说:“对不起,我不能和你在一起,因为……因为我是你妹妹。” “卧槽!”大家不干了,群起攻之,就差噼里啪啦扔臭鸡蛋了,“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这种老剧情,连我都看不下去了,换台换台!” 群众纷纷表示赞成。 于是转到一个新闻台,这个台正在做2015最佳负能量大盘点,一个男主持人两个嘉宾随意坐着,男主持人说:“山东三位市民花二十万的人民币造出了十七万的假币。”两嘉宾笑喷:“负成本啊。”男主持人说:“山东人实在,说铸那个硬币啊,一定要真材实料,免得给人认出假的 来,最后投资二十万,做了十七万假币。” 看了第一条负能量盘点之后大家纷纷响应:“就这个台,就这个台,挺有意思的,别换了。” 男主持人来了劲,嗤笑着念道:“在曹操墓,发现一具小孩的尸骨,专家说是小时候的曹操。” 嘉宾:“这真的假的啊?我的娘耶。” 主持人已经笑个半死:“真的,真的是当时的新闻报道。” “还有还有,”主持人挥着手,“一女友想吓男友,说你就是一个逃犯,我早就看出来了,还报了警,结果男友撒腿就跑,后来证实的确是逃犯。” 医务室里的病人笑得挂点滴的手一抖一抖的,连点滴的泡泡都开始冒得不匀称。医务人员半严肃半关心地说:“李大爷,您悠着点。” 但是接下来的一条条负能量新闻再配上主持人表情生动的演绎以及嘉宾看似插科打诨又一针见血的点评,大家完全悠不住。 主持人:“女友错将风油精当成润滑油,小王新婚之夜在北京市第三人民医院渡过。” 哈哈哈哈哈。 “一名男子去宾馆开房,花八百块钱叫了两小姐,结果三个人斗了一晚上地主,该男子倒赢两千多。” “赌资填了嫖资,好励志!”“哈哈哈哈哈哈……” “张艺谋缴清全额超生罚款后,中国政府允许鼓励生二胎。” “他好像生了不止二胎吧。”“哈哈哈哈哈哈……” “学医的女票发现男友出轨连捅三十二刀,刀刀避开要害。” “当代庖丁!”“哈哈哈哈哈哈……” 在哈哈哈哈哈哈中节目突然就结束了,大家措手不及,忽然觉得有点感伤,一时间医务室内安静下来,没有之前刚进来时的高昂气氛。 医务人员在沐川烫伤的手上涂上药水,然后细心地给他包上无菌纱布,唐诗坐在旁边看着,新闻结束后唐诗对沐川说:“其实国外也有很多乌龙新闻,蛮搞笑的。” 沐川转过头来:“听着。” 唐诗清了请喉咙,学着主持人的调调:“英国举办了一个盛大的马拉松比赛,结果只有一人完成比赛,剩余的五千人跟着第二名跑错了路。” 旁边有几个笑声。 “韩国有一名莫尔斯女患者从隔离区外逃,结果韩国警方根据其外貌一天抓了五百人。” 刚测完血压的:“哈哈哈,叫他们整容。” “美国有一个青年举枪想要自杀,被他妈妈发现后报警,警察为防止该青年自杀,将其击毙。” 脚趾受伤的:“这个还蛮心酸的,可是对不起,哈哈哈,为什么现在我这么想笑,希望少年在天上节哀。” “乌克兰提议取消俄罗斯的一票否决权,被俄罗斯一票否决。” “哈哈哈哈哈……” 这时那个挂着点滴的人却问道:“这是真的假的啊?” 唐诗回答:“真的,外媒权威新闻上报道的。” 正面对着药柜拿药的医务人员问:“常任理事国有一票否决权,但是只被俄罗斯一票否决?难道中国投赞成票,不可能吧。” 唐诗一脸平静:“中国一般都弃权的,估计这次也弃权了吧……” 群众仿佛又找到了笑点,哈哈哈哈哈笑起来。 唐诗觉得还是谈论自己国家的事情比较好,比如刚才的二胎政策,于是她说:“咱国家二胎政策也埋藏着很多地雷,一对夫妇已经有一个小孩了,生了第二胎,是双胞胎,结果登记处只给双胞胎中的一个免费登记,说另一个已经是超生了,要罚款,那这政策就应该叫二孩政策,而不是叫二胎政策,而且现在登记结婚竟然还要交5000元的生二胎押金,生了第二个孩子才能领回去,有些地方还要交8000,这个不是变成生一胎罚钱了嘛,是不是过不了多久就要交单身税了!” 打点滴的大爷接口道:“交单身税好啊,兴许我那孙子就能早点找到女朋友了。小沐啊,都登记了打算什么时候生啊?” ……唐诗内心:什么情况…… 沐川笑道:“还早呢,不急。” 唐诗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大爷说:“小姑娘,还有什么新闻吗?” 唐诗机械反应:“屠呦呦拿了诺贝尔医学奖,网友们帮她算了一下奖金,发现在北京买不起房。” 量完血压的大叔:“现在房价还是挺贵的,小川啊,打算在哪里安家啊,有考虑什么时候买房吗?其实就咱这个社区也挺好的。” 沐川:“还没,等稳定再考虑。” 唐诗:……,……,…… 包扎好后沐川跟他们打了招呼准备回去,结果大家一阵哀叹,好像刚才那个节目播完一样有点失落,纷纷让沐川以后多带她来玩玩,讲讲负能量新闻,说小 姑娘有意思。 出门之后,唐诗还有点晕乎乎的,沐川仿佛怕她冷,微微拉近她,说:“以后他们不会再给我介绍姑娘了。” 你要对我负责。 “奥,感情是租个女友回家过年啊!”唐诗这才反应过来,“早说嘛,这种事可以互相帮助一下,以后我那边逼得紧了,你也帮我顶协一下啊,这种事互惠互利。” “我们的关系是……”沐川诱导着她。 唐诗振臂一呼:“兄弟啊,歃血为盟,两肋插刀。” 第24章 真心话大冒险 那声兄弟的誓言之后,沐川一路无言,吃了火锅之后才九点,但是因为今天沐川受伤,明天大家也都还要上班,所以早早地散了。沐川手不方便,没法开车,刚好有同事跟唐诗家是同一个方向,就顺道送她回去了。 回到家唐母还坐在客厅看电视,目光地有若无地落到她现在已经裹得严实的腿上,状似随意地问了句:“晚饭吃得怎么样?” “挺好吃的。” “恩,以后也带朋友来自家吃一回,没事了就早点睡吧。”说完关掉电视回卧室了。 唐诗去厨房喝点水,橘黄的灯光营造出一种花落人断肠的氛围,倒上水握着杯子又没有了喝的欲望,只是靠在瓷砖上静静出神。 兄弟,唐诗真亏你想得出来,她冷冷自嘲。 可是一个人在另一个人身边是需要资格的吧,或者说是提供一种价值,唐诗想,她可以提供什么样的价值呢,在他买礼物需要主意时出谋划策?在他烧饭需要协助时挥舞菜刀?在他需要阻隔三姑六婆时挺身而出打掩护?如果终究不能成为女朋友,那作为朋友或者说是兄弟应该是他们所能达到最亲近最名正言顺的关系了吧。 干哥哥妹妹,呵,曾是她最冷眼相看的一种虚假的做作的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暧昧关系。 但是她无法奢求更多。 只求作为他最能信赖的朋友。 有烦恼可以毫无保留地跟她说,有麻烦可以不用迂回地让她帮忙,有快乐也可以跟肆无忌惮地跟她分享,甚至有一天可以亲口跟她坦白自己喜欢男生,她会给予最大的肯定和支持。 唐诗常常想,他是很孤独的吧,母亲在很小的时候去世,父亲很忙总是不在身边,外婆也在异国离开,连高中那三年都是在这里独自渡过,甚至连自己喜欢的人可能都没有办法追求,很多心事无法言说。 有的女生喜欢上同志,就想把他掰直,大多是痴人说梦吧,性取向很难改变,就像她这辈子都不可能会喜欢上女孩子,他也不可能不爱男生。 既然无法改变,我又没有办法抗拒你对我的吸引力,那就往我走得近一点,再近一点,直到成为你最信赖的朋友,最值得的依赖。 唐诗拿起手机,给三条发了一个信息:“三条,你说我只跟他做兄弟,好不好?” 没有回音。 唐诗喝下手中的水,关灯,今晚睡得很早。 但是某人一夜未眠 。 他第一次觉得人生烦躁,躺下之后又爬起来打开电脑,噼里啪啦敲键盘强行工作了一会儿,又翻出手机,给简刀发了一个消息:“她说要跟我做兄弟!!!” 没有回音。 他在房间里来回踱了几圈,带着杀人的目光又回到了床上。 第二天唐诗早早醒来,吃了饭把洗衣机里的衣服拿出来晾上,然后开始打扫屋子,如今作为在家休养的无业游民为了推迟家母的嫌弃日期实在是很有必要贡献出一定的劳动力,正拖着地,手机来了消息。 不是三条,是高中同学喊她去下午去玩密室逃脱游戏。 于是赋闲在家的唐诗就去去赴约了,完了出来之后他们的合照挂到了密室逃脱的英雄榜上,但是他们看了一眼之后表示很不满意,这哪里像英雄了,明明像坐监狱的牢杆贩,还是逃狱未遂被重新抓回来的那种怂样,便央求着老板重拍,老板没办法又给他们重拍了好几张不同姿势表情的,终于含泪送走了他们。 出来之后大家又赶场去唱k,呼朋引伴之后又来了好几拨人,还带着家属玩起了情歌对唱,虐得单身狗嗷嗷嗷惨叫,散落的人有的在大声地聊天,有的玩手机,也有些凑成一桌玩三国杀。 唐诗献声几首之后玩起来了三国杀,那边一个跑到极其离谱的音飘了过来,刺激着每个人的耳膜。 “好,我就喜欢听小a唱歌,毕竟他的所有歌都是原创啊!”b君在那边煽风点火。 这时坐在唐诗对面的体育委员翻出一张牌,感叹道:“这首歌,还是沐川唱得好。” 唐诗从来没有听过沐川唱歌,只是在高中的每一个傍晚听着他在广播台的时政播报,他的声音貌似可以切换自如,在时政广播里区别平时的清澈,而是透着股沉着冷静正义凛然的气息,挑动着每个少女的神经,尤其是在一个晚读前的傍晚,唐诗肚子不舒服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地听着他的播报,到他要结束的时候支撑着爬起来想跟老师去请假,但是站起来后却没有听到他以往的结束语,而是顿了顿,用他平时清澈明朗的少年嗓音,语气中甚至带着些微微笑意,说了句唐诗这辈子都难以忘记的话,他说:“今天的最后,祝唐诗同学,生日快乐。” 唐诗腿一软,差点跪了…… 那阵子估计是她在学校最有名的日子,其他班级和年级段的好多女生都来打听唐诗是谁,怎么能让一向严于律己对女人薄情寡欲的沐川以权谋私,在时政专 播上祝她生日快乐,而这生日祝福本应是音乐栏目的事情,一时众说纷纭,闹腾了好一阵子,但是因为两人完全没有什么反应,完全八卦不出什么来,最后就不了了知平息下去,最后大家倾向于可能他那天恰巧知道这个同学生日就顺口说了一下而已。 不过也有人反驳“那怎么不祝其他同学生日快乐呢?” 于是不久之后,有好多人给沐川的栏目寄信,请求他在播报的最后祝福自己或某某某生日快乐,不过,貌似从来没被受理过。 但是唐诗也就收到过那么一次祝福,收到的时候是在高二,她已经转去了24班,高三他就把市政播报栏目交给学弟了。 她那时微微有点遗憾,正如现在想起从没听过他唱歌,有些可惜,肯定很好听吧。 好像有人跟她心思一样,说要不把沐川叫过来,体育委员说:“那发个微信问问吧,他们公司现在还没有放假,不知道有没有空?” 刚发过去马上就有了回音。 “怎么说?” “他说手头上还有事没处理完,说待会儿处理好事情如果我们还没撤的话就过来。” “什么公司什么老板啊,这么无良,这后天都要大年夜了,还不放假!”女生控诉。 体育委员笑:“在这个工作狂眼里应该放不放假都无所谓吧,不过还是蛮怀念以前随叫随到一起疯的日子,一起踢足球k书,无聊起来喜欢玩真心话大冒险,特别想要知道谁喜欢谁或者相互捉弄,沐川总是被我们逮着一起玩,不过他从来不选真心话,永远都是大冒险,而且我最佩服他的一点就是不管什么样的大冒险他都敢应,并且说到做到。” “呃,怎么玩这么娘们的游戏。”一个女生十分嫌弃。 “比如呢?”另一个女生同样搞不懂几个大男生一起玩真心话大冒险有什么好玩的。 比如,体委看了唐诗一眼:“有一次,我们要求他在他那严肃正经指点江山的国际时政广播上祝一个女同学生日快乐。” “嗷嗷嗷,我想起来了,是高二的时候,是唐诗!” “那个时候可轰动了,你们这是玩沐川还是玩全校女生呢,不知道让多少不明真相的少女伤碎了心。” “可为什么是唐诗啊?” 体委:“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们没指定,可能是她的生日比较近吧。” 唐诗坐在一旁,心都碎了,原来让她 回味整个少女季的那句话只是一个真心话大冒险游戏而已,果真现实是好残酷啊好残酷。 体委笑:“这个还算一般般了,最刺激的在高考前那次,在大多数人预测到这次大冒险的凶险程度而选择坦白从宽出卖真心时,沐川同学还是一如既往地选择了大冒险,于是他被要求在高考结束那天晚上去男厕所门口。”体委露齿一笑,眨了眨眼睛。 “搞毛线啊,快说,最恨这种说话说一般的,信不信我们掐死你!”女生群情激昂,摩拳擦掌。 而唐诗却异常的安静,她心跳如鼓,呼吸急促,好像要解开一个尘封多年的惊天大秘密。 体委经不住威胁,终于揭露真相:“我们要他把在厕所门口第一个碰到的男生按在墙上强吻,然后一边吻一边说‘我喜欢你,不要拒绝我。’这台词怎么样,够霸道总裁够委曲求全吧,是你们女生爱看的那种吧!” 女生们一下子炸了:“他真的这么做了?” 体委得意:“那还有假,沐川同学永远愿赌服输说到做到,我们都潜伏在旁边看着呢,而且据说那是沐川同学的初吻哦。” “简直丧心病狂!”“我竟然错过了这一幕,你怎么不叫上我们一起看啊!”“想想都热血沸腾呢!”“可怜的沐川的初吻!” 一个个七嘴八舌,激动得手中的牌都掉了好几张,只有身边的唐诗完全处于石化状态,然而内心! 什么……这只是一个真心话大冒险…… 什么!这只是一个真心话大冒险! 他妈的!这竟然只是一个真心话大冒险! 多少年比九曲十八弯还要婉转低回的少女心思,多少次想要碰触却又只能缩回来的手指,一回回的欲言又止难以启齿,竟然只是一个恶作剧之吻!!! 我靠! 第25章 青年医生 就在唐诗内心处于天崩地裂几乎泪流满面正欲徒手行凶之时手机响了起来,超大的铃声加上和木质桌板摩擦震动而产生的锯齿之声实在是令人不能忽视,唐诗只得拿起来走到外面接起。 “唐诗,我今天没办法去相亲了,突然来了个紧急抢救,医院现在人手不够,我马上要进手术室,估计没个四五个小时出不来,打他手机打不通,你帮我过去一趟跟他说一下,名字号码地址我发你微信了。” 唐诗刚想说话,白汐那边就挂了,她点开微信看了一下,承启。 “你就不怕人家到时候阴差阳错相上我?”唐诗回复了一句,虽然知道那边的人肯定已经进了抢救室,不会有回复。 现在六点半,从这里到那里不堵车也要半个小时,堵一下车就不知道要何年马月,唐诗赶紧撤了打车过去。 车上,唐诗已经从刚才的颠覆和震惊到几乎暴走的状态中稍微缓和过来了,但是心却跳得更加猛烈,好像压抑已久的某种东西开始复苏。 死灰复燃,星火燎原,漫山遍野,不死不休。 如果说这一切都只是一场真心话大冒险,那么沐川根本就不喜欢男生,那他是喜欢女生的吧! 一定是这样的,肯定是这样的! 可是他为什么从来不谈恋爱呢,一个身边不乏各种优秀女性的男性为什么从来不谈恋爱呢,他到底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者到底在等待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唐诗陷入了漫无边际的猜想,不知不觉划开了手机,手指停留在他的名字上,流连又流连。 窗外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匆匆忙忙,那么多那么多地对面相逢,那么快那么快地擦肩而过…… 唐诗来到餐厅的时候,已经晚了二十分钟,不知道人还在不在,她朝环境优雅格调温馨的大厅扫了一眼,看到一孤身一人长相俊秀的白衣男子坐在窗边,面前只有一杯柠檬水,还没有点任何菜,修长的手指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又神色淡漠地看向窗外。 唐诗慢慢走过去,及至桌前,试探着礼貌地问了一句:“承启?” 男子回过头来,眼神冷然犀利,他沉默。 大厅的另一边坐着一个背影挺拔清俊的年轻人,桌子上摊着一张图纸,他左手拿笔轻轻敲打着图中的某一个结构点不动声色地解说着,对面几个西装笔挺的中年人目光赞许,微微点头。 这边白衣男子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 :“你不是白汐。” 然后唐诗也是默了一下,说:“我的确不是白汐,我是她的朋友唐诗。” 唐诗入座之后跟他解释了一下事情的原委,他听完之后极淡地笑了一下:“我还以为她改主意不来了呢。” 看别人洞若观火的唐诗笑道:“你是怕我狸猫换太子冒名顶替?” 他不否认:“是。” 唐诗笑:“你之前就认识或者见过白汐吧。” 他思索着目光变得温柔。 那一天他刚好有事去找以前的老师,到的时候老师正好在诊断病人,几个学生坐在旁边实习,低头写这东西,只有旁边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实习生斜靠在墙上,左手拿着本子,右手随意地转着笔,眼睛看着病人,透着犀利,散漫的动作,却是专注的表情,突然老师提了一个问题,其余人从本子上抬起头来有几分苦恼和茫然,只听到她不慌不忙的声音高高低低地响起,清冽中带着暖意,老师说:“白汐,昨天上课没睡觉啊。”她挑眉一笑。 一眼便放在了心上。 后来跟人打听,传到了老师耳里,老师非要穿针引线,既然是要的结果,那么何种方式都没有问题,所以他坐到了这里。 他收起思绪,自嘲:“我认识她,她却不认识我。” 原来这根本就不会演变成什么偷梁换柱,上错花轿嫁对郎的故事,而是指名道姓非卿不行,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钟情,于是唐诗决定了,她决定要把白汐卖了! 那边年轻的男子收起图纸站起身来,跟对面的人握手告别,穿过大厅快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好像感应到什么,突然回过头来看向窗边,一个穿着黑色毛衣的纤瘦背影,一个面目俊朗的白衣男子,两人相谈甚欢的样子。 “沐川,你怎么了?”和他一起来的同事承梁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一看,便笑了,有点幸灾乐祸的样子:“这小子可算是被我抓到了。” 沐川忍不住回过头来:“你认识?” “我侄子。”他一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的表情,“是一个很招人烦的小子,从小自视甚高,谁给介绍对象都一副老子最帅没人配的上我的性冷淡表情,有时真的很气人,不过他也有这个资格,出身医学世家,父母在业内声望很高,自己从小成绩优异,篮球足球游泳运动天赋极佳,最重要的是长的也真是不赖,从小到大女生前赴后继,但是他从不沾花惹草,搞得我们以为他有隐疾,没想到最近听说 他看上一姑娘,要主动跟人相亲。” 相亲!沐川胸腔猛然一紧,她在跟人相亲! “可是我那个打听啊,愣是打听不出来,没想到在这里让我给撞上,我倒是要看看是哪家姑娘让他动了七情六欲,摘了那清心寡欲的畜生表情。看那背影,绝对是个美人。” 他看着远处明灭不定的玫瑰红酒,那个冷傲的青年医生笑得温文尔雅。 视线猛然锁紧,所以,我只能是兄弟? 那种自学生时代之后就久违的复杂情绪又猛然跃上心头,青年才俊!? 男同事承梁还沉浸在发现重大事件的喜悦之中,有种跃跃欲试的样子:“来来来,我过去打个招呼,调戏调戏他,看看他脸变猪肝色的样子,当然更重要的是看看我未来的侄媳妇。” 未来的侄媳妇……沐川不自觉握紧了右手。 承梁拉着沐川一起走过去,还未及至跟前,就啧啧了两声,才俊医生抬眉,残留的笑意尚未褪尽,待看到眼前的人,也只是面色沉静了一点,并没有多大的反应,男同事觉得没有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有点不满意,于是特别不厚道地刺激了一下:“小承啊,干嘛啊?” 承启脸色有点变了变,从小到大最神烦又无可奈何的就是这位只比他大几岁的小叔,看到他喜滋滋的眼神和阴测测的语气,就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而且保证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添油加醋地传遍各大亲戚再传到医院,于是硬生生地扯出两个字:“吃饭。” 男同事看到他脸又黑了一圈,十分满意,他转过来看坐在他对面的女孩,唐诗面试那天,他刚好出外勤,所以根本没见过唐诗。只是看到眼前利索的短发下是一张清秀柔美的脸,疏落刘海下的眼睛盛满灵气,她朝他礼貌一笑,说不出得生动好看,原来这小子喜欢这一款的,不错,不错,虽然跟他想象中的雷厉风行烈焰红唇的女王形象有点不一样,但是终归是出类拔萃的。 而在唐诗转头朝左边一笑的瞬间,她才注意到那人身边站着的沐川,惊呆了,刀叉咣当一声落下敲打在盘子上,清脆刺耳,猛地令人心头一颤。 虽然昨晚还在一起甚至称兄道弟,但是今天一切都不一样了,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极有可能喜欢女孩子的沐川!一个全新的沐川!一个有无限可能的沐川! 唐诗一时间心绪难平,呼吸急促,很想一猛子扑上去,但是又由于心绪过于复杂,千回百转九曲十八弯,最后反倒不能言语,怔怔 地说不出话来,就那么看着他。 沐川看到唐诗回过头来看到他的一瞬间表情呆了一下,然后情绪复杂,欲言又止,有种进退无从的慌乱和渴求。 也是,被老同学新兄弟意外撞到相亲是会不自然的吧,毕竟相亲终究是男女之事,沐川转眼去看对面所谓的一表人材的青年医生。 承梁收到想要的表情,又看到了未来的侄媳妇,十分满意,于是满脸欢喜地说着“那好,你们慢慢吃,慢慢吃,不打扰了。”就扯着沐川离开了。 唐诗接下来完全不在状态。 沐川那个犀利沉郁的眼神是几个意思!那张冷酷至死的表情是几个意思!那种要杀人的沉默是几个意思! 吃完饭回到家洗完澡唐诗才收到从刚从手术室出来的白汐的回复:如何?情投意合相上你了不? 唐诗笑:“人家一表人才,学识丰富,知书达理,谈吐风趣,冷起来还很有味道,可惜啊可惜,人家相不上我。” 白汐:你收了人家什么好处? 唐诗:我白吃了一顿饭。 白汐:然后呢。 唐诗:然后我把你卖了。 白汐:…… 唐诗:人家根本就是冲着你来的,他一见我,就特别冷酷地说,你不是白汐,我都被吓到了,好像怕我伪装成你来狸猫换太子相亲一样,奥,对了,他让我跟你说声抱歉,从手术室里出来时太匆忙没发现手机没电,并且保证以后不会了。 白汐:最后一句是你自己加的吧…… 唐诗:我懂他话里隐藏的意思,只是不好意思说而已,虽然我出卖了你的一些信息,但是也为你打探到了不少他的事情,什么兴趣爱好啊,吃菜口味啊,人际关系啊,待会细细说给你听。 白汐:别,我先想想明天怎么接受我主任的盘问吧,困,先撤了。 唐诗:好,一会儿给你一份详细的初次印象调查报告,其实这顿饭我是为你而吃的,嘿! 白汐:…… 别了白汐,唐诗看着手机里沐川的那个名字沉默了好久,想要发消息过去,又无从下手,写了又删,删了又写,最后打开了siri。 “我想暴走。” siri用机械顿挫地发萌的声音回答:请不要带上我。 “我要调戏你。” siri:我又不是那种个人助理 …… “失眠了怎么办?” siri:你可以试着做一些呼吸练习,我当然愿意奉陪,但你知道我从不呼吸的。 “给我卖个萌。” siri:真拿你没办法……喵。 “你现在在做什么呢?” siri:我好像一直都在等你叫我。 “你喜欢我吗?” siri:我没有这个权限。 “你喜欢我吗?” siri:我得考虑考虑。 “你喜欢我吗?” siri:惺惺相惜,但无关风月。 “你喜欢我吗?” siri:我渐渐地开始喜欢上你了。 “我也喜欢你。” siri:难怪你把我我的这么紧。 “沐川。” siri:帮您呼叫沐川? “恩。” siri:好的,正在帮您呼叫沐川。 嘟……嘟……咔! 恩?什么?唐诗从床上跳起来,一下子按掉了电话。 然后火速关掉了机。 刚才最后的那个声音好像被接起来了,有……还是……没有…… 有……还是……没有…… 不知道…… 草! 第26章 跟我相亲 刚关完机,唐诗就后悔了! 就算接起来又怎样啊! 大不了说一不小心拨错电话了或者随便扯点什么事,或者就高喊沐川我爱你又怎样啊!拨了电话又关机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还是重新开回来吧,万一他打回来就说刚才手机没电关机了,现在刚充上电开回来,恩,就这样。 可是神奇的是她按住开机键好一会儿……手机依然没有动静……她的手机开不了机了…… 尼玛! 明天还得抢红包呢! 在屋内走来走去折腾了将近一个小时,无果,放弃,上床睡觉,辗转难眠,直至天际露鱼肚白。 唐诗终究是在无眠之中迎来了大年三十,手机店都闭业归省,无处可修,更紧急的是她今天要跟爸妈赶去外婆家过年,于是只得带上充电器和根本开不了机的手机锁门离开了家。 离开城市,进入乡村,窗外风景越来越好,空气也愈发清新,不到一个小时就到外婆家了。唐诗本来以为他们来的还蛮早的,可到的时候大舅二舅三姨小姨都已经杵站在门外叙旧八卦,逮着高龄未婚的哥哥姐姐盘东问西,唐诗咽了口水,幸好她早已准备好一套外交政策,敷衍政策。 “有男朋友了吗?” “快有了。” “工作找的怎么样了?” “正投着简历呢。” “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找到了就这一两年吧。” “好好好。” “哈哈哈。” 一直哈到了晚上,全家一起看春节联欢晚会,看着电视的几个呆若木鸡昏昏欲睡,拿着手机的个个目光如注抢红包集敬业福咻咻咻咻咻,唐诗嘴角抽搐羡慕得紧,她转头问外婆:“好看吗?” 外婆语重心长地说:“看电视跟做人一样,要有耐心,别急,先看着,待会儿就好看了。” 然后,外婆就睡着了…… 唐诗正百无聊赖之际,外面一阵吵嚷,一女人悲痛哭喊:“你的未来里根本就没有我!” 差点被电视催眠的群众一下子精神抖擞冲到楼下,看到一男一女在掐架,旁边两拨人正拉着。 大家一阵劝解盘问,才知道原来小李夫妻,一边看电视一边躺在床上幻想中了五百万两个人怎么分,男的就幻想着自己如何如如花这笔钱,结果女 的一听说你怎么一点都不分给我,于是两人就打起来了,最后打出门外。 邻里一听是这原因,于是就凑钱给他们买了注彩票。 就在大家作鸟兽散的时候,唐诗看到远处影影绰绰的有一个人影。 除夕的烟花在天空轰然炸开又悄然陨灭,漫天的璀璨烟火,漫天的落拓星辰,那人长身玉立,身披月光,却终究明灭不定。 然而那个身影早就定格在她的所有青春岁月里。 偶尔恍惚间就能看到他故国他乡,披星戴月,日夜兼程,跋山涉水,为她而来。 却终是幻象。 她忍不住抬袖擦眼,不是幻象,还是他,往日苍劲修长的身影依旧挺拔,不知为何却透露出了一丝难以言说的萧然落拓。 她的心一点点提起来,他怎么会在这里呢,迈步过去。 走得近了,她低低喊了一句:“沐川?” 阴影中人微微一动,天上刚好散开一个璀璨烟花,光影投到他的脸上,斑斓映在他的眼中,隐忍沉郁又喷薄愈发。 唐诗看清了他,又看不懂他,走到他身边,不由得问:“沐川,你怎么在这里?” 对面的人面色沉静,缓缓道:“我来找你。” 唐诗不知道他为什么来找她,难道是昨晚的那通电话?莫名奇妙地开始紧张。 “恩,那个,昨晚不小心拨错电话了,然后手机自己就莫名其妙的关机了,到现在还开不了,今天大家都回老家过年了,手机也没办法送店里修,我没什么事找你,你不用……” “唐诗。”沐川突然开口打断她,声线有些嘶哑,甚至带着几分渴求:“要不要跟我相亲?” ……唐诗立马住了嘴,简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他说什么?跟他相亲? 沐川看着吓呆的她。 是他太着急了吗? 可他真的管不住自己的心了。 而且,要来不及了。 昨天撞见她的相亲场景,顿觉胸中火烧火燎,难以平息,结束工作回到家中更觉焦躁,仿佛变回了多年前那个尚不能完全自控的少年,冲到浴室冰凉的冷水从头顶浇下,刺股的寒意打在脸上后背和胸膛,渐渐浇熄那种令他无所适从的感觉,冬天洗冷水澡从多年前的某一天开始就变成了他的一种生活方式,用来锻炼意志,或者说用来压抑某种情绪。 他昂着 头,感受迎脸而下的那种新鲜冷意,心渐渐平静,就在那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本只是随意抬眼一瞥,看到那个名字时目光却是猛然一滞,不由灼然,他一扯前面浴巾,迅速擦了一下手,就去接电话,然而刚接起,那边就挂了,他立马回了一个电话,传来的却是对方已关机的消息,然后是一阵盲音。 不断重复的盲音完全打碎了他一直引以为傲的冷静自持,脑内竟然开始胡思乱想。 今日新闻报道不法分子猖獗,很多女生无故消失,无数残忍的事情发生在暗无天日的夜幕之下,如果这是她的最后一通求救电话,如果……他直接穿起衣服开车飙到了她的楼下,直到看到她映在窗上的身影,才终于吐出一口气,他看了一下表,三十四分,而这本来是一个小时十分钟的车程。 他坐回车上,打开音乐,看到她在房中不断走动,身影倒映在窗台之上,来来回回,虽不知道她在忙碌些什么,他却忽然觉得内心平静了。 直到惊觉自己的行为多么像一个深夜尾随的变态时,他才冷然自嘲一笑,驱车而回。 回到家中已是半夜。 为了赶项目,今天还有很多人在加班,直到晚上八点,大家决定出去狂欢,来到一家火锅烧烤店,所有人都放下工作,开始谈家庭谈足球,承梁却谈起了他的侄子。 “承启那小子,昨天刚约了人家吃饭,明天又把人约出去了,大年初一能答应出来的姑娘,绝对是已经着了那小子的道,那小子不出手都够招蜂引蝶的了,这一出手还不手起刀落水到渠成,以那小子雷厉风行的风格,不出一年,我们家就得多一个成员喽。” 这些话穿过嘈杂的人声猛烈地砸到他的耳中,字字尖利,火上心头,他喜欢了那么长时间的人,从学校到社会,从青涩到成熟,从故乡到异国,整整七年还难以忘却的人,他原以为只是记忆骗人罢了,可回到国内的第一天,看到她站在商场川流不息的嘈杂人群中,胸腔中的心跳却是那么得真实,那么多年的午夜梦回,那么多次的想触碰却又收回手。 凭什么让旁人手起刀落水到渠成! 就凭他青年才俊?就凭他雷厉风行? 呵,他放下杯子,拿起外套走了出去,不顾后面的喧嚷。 他给她打了好多个电话,她还是关机,他打开手机,两年前的除夕,四年前的除夕,六年前的除夕她都去外婆家过的年。 果真,今天她在这里。 开车的时候想了很多很多,该怎么跟她说自己会出现在这里,该怎么跟她透露自己的心意,可是真的到这里时却停下了脚步,靠在车外,看着楼内。 直到她主动走到他的面前,他却莽撞地说了句,唐诗,要不要跟我相亲。 呵,真是失败世俗的开头,她会回答不要吗?绝对不能让这两个字说出口,他走近她,把她笼罩在自己的阴影里,用深邃迷离的眼光看着她,褪去方才的嘶哑之声。 “唐诗,要不要跟我相亲。” 声音性感低沉。 想不到自己竟会用这种方式引诱她。 被引诱的唐诗立马从聪颖少女退化成弱智,介个……介个……几个意思…… 他不给她考虑的时间,伸出右手,把她搂在怀里。 “我的右手没有很大的力气。” 所以,虽然很想强迫你,但若你真的不喜欢,还是可以轻而易举地,把我,推开。 但是唐诗却不是这样理解的,鉴于她的脑子已经炸了,跟天上的烟花一样炸得轰轰烈烈乱七八糟灰飞烟灭,她不太能思考他到底说了什么话,只能感觉到他温暖结实的胸膛,还有巨大快速的心跳。刚才听到吵架声跑下楼没穿外套,还真有点冷,现在内心火焰熊熊燃烧,隐约间听到他说右手没有很大的力气,大脑已经丧失思考功能的她本能地往里进了进。 那靠近一点,是不是可以不用那么费力…… 沐川感受到她的动作,商量又有点宠溺的声音响起:“那,明天跟我相亲。” 不要去赴那个约定。 “恩。” 他稍微离开她,低下头,他要吻她。 唐诗仰起脸,看着他越来越近的唇,就在要闭上眼的那一刻,一阵冷风吹来,卷着酒气。 什么,他喝酒了? 唐诗一下子清醒过来,就在唇要触及到自己时,忍不住开口:“沐川。” 他停住。 “你是醉了吗?”所以才会跑到这里这样对我说。 沐川叹了一口气,退开一步抬起头。 若真醉了,你就没有机会问这句话了。 唐诗这才注意到他身后的车子:“你是自己开车过来的?” “是。”这女人,她现在怎么还会有心情想这个事情? “现在酒驾被抓到要坐牢半年 的!”唐诗开始普及法制。 …… “那你怎么回去?” 沐川望天,这是在赶他回去? “我找个地方住下。” “这里荒山野岭的,没酒店,我外婆家……也没房间……” …… “还是我开车送你回去吧。”唐诗提议,“我没有喝酒,技术也还行。” 沐川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开口:“那你晚上……” 还没等沐川说完,唐诗立马接道,“我晚上回自己家睡,明天搭早班车偷偷潜回来。” 沐川看向她身后热闹的屋子,正人声鼎沸。 唐诗奔回家中,走到客厅,喊了一声:“毛毛找我去她家打麻将,我晚上不回来了。” 外婆笑道:“大年夜还要往小学同学家里跑,这野孩子。” 唐诗刚拿起外套就要往外跑,唐父喊了句等等,唐诗心一紧,转身却见他手里拿着一个手机。 “你手机开不了机,你表哥刚拿过来的备用机你拿着,有事方便联系。” 唐诗有点心虚地接过,唐父深沉一笑:“明天中午之前回来就好。” 唐诗仿佛在父亲眼中看到了一丝激励鼓劲兼怂恿的怪异目光…… 跑到楼下,看到那个身影靠在车边,虽然只是一个剪影,在烟花衬托半明半暗的夜色中,却是那么玉树临风。 心跳再次加快了。 第27章 晚上住我家 唐诗在备用机里放进自己的手机卡,先给毛毛发了一条微信:打个掩护,我晚上在你家。 毛毛:晓得咧,不客气。 不愧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什么都不需要解释。 然后唐诗看到好多个沐川的未接电话,最早一个的时间是昨晚她关机之后打回来的。 原来他真的有打回来啊。 心好慌啊怎么办。 但是所谓多停留一分就多一份危险,这里可是聚集了她人生中几乎所有的七大姑八大姨,眼睛之尖嘴皮之快恐怕连国家特务都自叹弗如,唐诗一阵后怕,立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车边,打开车门身手敏捷地钻了进去。 “快,快。”唐诗煞有介事地催促着,仿佛正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怕被人发现似的,眼睛盯着家门方向。 沐川无奈一笑,仿佛第一次看见这么心急火燎地她,觉得有些好玩,却夜配合着快速进入车里。 钥匙还插在车上,唐诗往右拧开,车开始发动,她拉下档,正要踩油门,沐川看了一眼,说:“等等。” 他倾过身去,帮她系上安全带,动作快速利落,但是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唐诗感觉他在拉过那全带的那一瞬间短暂地停了几秒钟,她闻到他袖间的清香,清冽绵长。 令人目眩。 “现在不系安全带除了罚款还要扣分。”沐川低笑。 尼玛,现在两人是在争当开车模范标兵吗…… 所以,不要急,缓缓开,长夜漫漫。 橘黄色的车灯穿透夜色,宁静悠长,然而唐诗却要奔溃了。 心跳如鼓,手颤抖如筛,感觉快要心肌梗塞了,想当年几乎被教练在旁边辱骂成狗的时候都没有紧张至此。 压力化成了手底绵密的细汗。 “唐诗,方向盘往左一点。” 唐诗听话地往左。 “太左了,稍微右一点。” 唐诗又飞快地往右。 哎,沐川轻叹,伸出手去帮她扶正方向盘,手指无意间擦过她的手背,细微的触感一下子通到她的四肢百骸,车身又狂抖了一下。 “第一次开夜车?”沐川主动为她稍微有点不成熟(丧心病狂)的车技找了一个挺好的理由。 是第一次和你一起开夜车啊!唐诗有苦说不出。 哎, 她如今的状态比他喝酒开车还要糟糕,还不如酒驾安全呢。 之前翻译和出去买礼物的时候也是两人单独一车,那时还可以在工作身份和同学关系的掩护之下强作镇定泰然处之,如今仿佛那一层神秘的窗户纸被捅破了,她有点无所遁形,虽然是明明说要相亲的是他啊! 不行,必须要说点什么,这样的气氛太诡异太尴尬太有压力了,再这样下去她会失控的,必须说点什么分散一下注意力。 她轻咳了一下:“那个,我手机坏了,刚拿了一个表哥的手机,你昨天找我?” “昨天是你先给我打的电话。” “哦,那你今天打电话找我有事?” “有事。” “什么事?” “相亲的事。” 唐诗被噎了一下,脑中浮现出那句声线嘶哑的要不要和我相亲和低沉性感的要不要和我相亲,又有点把持不住:“那个,什么意思啊……” “就是,要不要和我试试。” 沐川不动声色地注视着被车灯照耀得无所遁形的灰尘,如果没有那束光,即使白天也看不见吧。 “试什么?” 他转头认真地看着她的侧脸:“试试和我恋爱。” “吱”车猛的一个左拐然后急刹车,若是没有安全带的束缚,估计两人就给抛出去了。 唐诗惊魂未定,胸口锣鼓喧嚣,不知道是因为刚才那句话,还是因为差点冲下水沟。 唐诗趴在方向盘上,脑子乱得一塌糊涂,一会儿想到红拂夜奔,一会儿又想到鸳鸯殉情。 “唐诗,那个,你的驾照,是自己考出来的吧。”沐川声音不是很有底气,估计是怕伤到她的自尊心。 不是我自己考出来的,难道是鬼考出来的啊,想当时半夜路考,折腾的一晚没睡,比高考还紧张,因为没送礼还被教练为难了好几次。 当然何等紧张都不及现在,当然这些话她是不会说出口的,只是宣告结果。 “我想,为了我们的生命安全,我们还是暂且保持沉默。” 因为紧张,唐诗原本心虚的话语听起来僵硬得有些像在发散怒气。 ……生气了么…… 沐川从善如流得保持沉默,打开电台,女主持人正在读一封短诗。 “现代文明倒退回中世纪,城堡间蝙蝠正盛行 ,有一只是我,一只是你。” 男主持人笑:这是爱情故事吗,我怎么感觉像是恐怖故事,两只蝙蝠夹在一群蝙蝠中在黑暗的树杈间飞来飞去。 女主持人惊讶:你难道没有读出那种爱如暗夜潜行,渺小又壮阔的感觉吗,带点神秘孤独。 男主持人又品味了一番:没有……这是哪位作家写的,我怎么从来没听过。 女主持人顿时有点心虚:我…… 男主持人笑得差点断气:以后不要在电台以权谋私兜售自己作品了,还是向咱们的听众征稿比较好,有兴趣的听众欢迎来投稿,我们会选出三首在下期节目朗读。 随着谈话的拓展,背景从轻音乐变成了周董的《开不了口》,男主持人问:开不了口,你有过这种经历吗? 女主持人:可是我不知道这期节目我老公会不会听,算了,我豁出去了。我读书的时候,暗恋过我们班的一个男生,我觉得他有全校最好看的平头,最修长的腿,最阳光的笑容,只要看到他迎风奔跑我就心花怒放,但是时光太短,风只吹了一小会儿我就毕业了,好像从此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过那种心情,当然我现在已然懂得这只是肤浅的青春生理上的看脸悸动,老公,我对你才是最深沉的爱,有肉体及至灵魂,可比以前那个男生帅多了。 男主持人笑:所以你也没想过要告白? 女主持人:没有,我想那时大部分女生都会选择暗恋吧,但是脑子里我们已经和我们的男神们共度了三生三世几度轮回。我们学校当时正在存天理灭人性,制定了一个《关于男女生校园非正常接触处理法则》,编纂之人的想象力和变态程度令人发指,其中有几条我真是印象深刻,不准一男一女在偏僻的地方独处,不准相对固定的一男一女在食堂就餐或成双外出,男女生不能相互陪伴去医务室输液看病,男生不准长时间盯着女生看,女生不能认男生为哥……然后还量化考核,一旦违规就给班级扣分,为了班级荣誉,老师要求我们互相监督,还在我们中间插了内奸,我至今还不知道是谁。 男主持人很好奇:那有抓到过吗? 女主持人:有的,但是也出现了很多笑话,有一次我们隔壁班女生在小树林里被抓到和一个男生在一起,被抓走时大喊着这是我哥,老师很拽地说还你哥呢,《关于男女生校园非正常接触处理办法》第七条女生不能认男生做哥,私会加认哥,罪上加罪,结果经过调查发现那男生真是她亲哥,给她送生活费来了。不 过这个校规也有漏洞,刚才说过的那条不准相对固定的一男一女在公众场合,然后我们班的交际花就没几天换一个男生,没有相对固定的伴侣结果反而从没被抓…… 男主持人笑得快趴下了:你们的校园生活真是太有意思了,所以你们女生长时间盯着男生看是可以的,男生认女生做姐不算违反校规吧,哈哈哈哈哈。 女主持人认真思索:这个不晓得,反正没有因为这个被抓过,但是可能是受这个校规的影响,我们那几届好多人都成了写小说的。 男主持人:言情小说,讲述在脑子中与你们的男人们三生三世几度轮回? 女主持人:……不,都是打打杀杀,武侠奇幻恐怖悬疑推理的,他们说写不来爱情,一写就焦虑… 男主持人:看你创作的两只蝙蝠之诗就知道,估计是有阴影了吧……我初高中学校倒是很开明,尤其是我遇到的老师都很好,知道了也不反对,一般会先观察一段时间,成绩变好或者能维持他们就不干涉,如果成绩波动较大,会找你谈谈心帮你分析分析,传授人生恋爱心得。但是其实年少时最痛苦的并不是学校的管束和家长的反对,而是求不得,默默无语毫无指望的爱,那种我看你,你看云,我爱你,你却爱他的心情,我曾经爱过一个姑娘,很爱,非常爱,用生命去爱,但是她只爱————————————————————————读书。 在读书声中,周杰伦的歌曲到了高潮,完全掩盖了人声。 沐川坐在副驾驶座,目光隐在车内微弱的光线之中,有些暗沉。 他喜欢的她,也爱读书,为了课本上草草提到的一部法典去翻阅那个国家的整个历史和法律政治演变体系,会费力研究一个图形的最多种添辅助线方法,也爱玩爱聊天,会在早读课晚读课上跟人闲扯白居易的好色苏轼的凄苦克妻命,牛顿为了挂科赚钱而研究出折磨人的微积分,改编爱因斯坦的三只小板凳,期待体育课,自习课找人下五子棋甚至装病翘课,他爱的她爱很多东西,她也爱着另一个人。 他的眼睛有点痛。 到沐川家楼下,唐诗期期艾艾地道了晚安,磨磨蹭蹭地解下安全带,犹犹豫豫地准备下车打的回家。 “晚上住这?” 刚打开车门,沐川的声音骤然响起。 唐诗手扶着车门,一下子没了动作,他的语气不像是询问,不像是命令,就是貌似随意的一句话。 “大 年夜不好打车,深夜一个女孩子不安全,你一个人开我车回去我也不放心。” 唐诗已经一只脚踏到了外面。 “你可以睡我父母房间或者客房,有多余的被子,我明早方便送你过去。” 两只脚落地时她已经站到了沐川的家里,冷冷清清的一间房子。 “你跟沐伯父都不一起过年的吗?” 沐川从厨房里出来,其实他根本没有喝酒,那个只是仿酒的果汁而已,带有酒的气味,却不含任何酒精,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就对酒有种抵触,很少喝酒,除非某些特殊场合和时刻,但是开车不喝酒是他的人生底线。 他把刚热好的牛奶递给唐诗:“我们都忙,很少一起过年,上一起一次过年是三年前,不过我们每年都会通电话。” “这样。”唐诗喝着牛奶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沐川带她看了一下房间,她选择睡在客房,毕竟自己是客人。 喝完牛奶洗了杯子从厨房出来,看到沐川手里拿着牙刷毛巾和衣服。 “这些都是新的牙刷毛巾,睡衣虽然是男士的,但是还没有穿过,你洗完澡将就一下。” 唐诗脸有点红。 他的睡衣。 唐诗想起了小说以及电视剧中经常出现的女人穿着男人的白色衬衣,宽大的衬衣下摆堪堪遮住大腿根部的旖旎画面,十足的淫浪。 浴室的瓷砖雪白,上面放着他的日常用品,牙刷牙膏毛巾沐浴露洗发露,还有锋利的刮胡刀,白色的泡沫涂在他稍薄的嘴唇四周,涂在他棱角分明的下巴上,一不小心沾到领口,他微扬着头,眼睛眯了一下,瞳孔骤然一缩,认真随意又懊恼的模样,透着难以言说的性感。 温热的水从头顶冲下来,稀里哗啦的水声隔绝外界毫无意义的噪音,阻断她肆无忌惮的想象,只剩下自己声如擂鼓的心跳。 他为什么会说想要和自己试试恋爱? 做完这个项目他是到底还回不回德国…… 唐诗出来的时候,客厅开着电视亮着灯,展示着温暖的背景,却没有人在。 她洗完澡后在浴室内没有找到吹风机,水沿着发梢沾湿了额角,脖子,和锁骨。 她其实是有些故意的,故意没有用毛巾擦得特别干,故意让水落下来,三条说她沐浴之后的娇艳欲滴,她透过迷雾水光,好像是真的看到了有点不一样的自己 ,三条说的色诱,她曾经大加鄙夷,如今却很诚实地照做了,原本她还想直接不穿睡裤得了,展示衣服宽大下摆下若隐若现的欲拒还迎的诱惑,她知道她有一双很好看的腿,但是终究是行动跟不上脑洞,心脏血液供不上大脑耗氧量。 沐川从房间里出来看到唐诗正站在客厅中间,有些宽大的睡衣包裹着她修长的身子,裤腿拖到地上,她并不瘦小,但是在男式睡衣的包裹下显得有些柔弱稚嫩,像个小孩子,从发梢滴下来的水沾湿了脸颊脖子,有些还低落到睡衣上,也许是因为刚从浴室出来的缘故,她的脸颊透着诱人的绯红,眼中水意迷离。 沐川的眼神忽悠一暗,有刹那的失神。 也就那么一刹那后,把手中的吹风机递了过去,声音平静如常:“刚忘记给你吹风机了,赶紧把头发吹干,免得着凉。” 唐诗伸手去接,头顶却响起他的声音:“帮你吹?” “不用,不用。”唐诗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本能地拒绝,回到浴室中对着镜子时才恨铁不成钢烂泥扶不上墙半骂了自己:“妈的,智障。” 脑中重复了一边看过的撩汉剧,回想着吐槽式撩汉法,吊桥式聊天,把男人当做牛郎式吐槽,钓鱼之术,先打巴掌再给一颗糖大法,风骚却不淫荡肢体接触集锦…… 唐诗还在绞尽脑汁地回忆这些撩汉大法的具体操作细节时,沐川探身而入。 “找不到插座?” 他在客厅一直没听到吹风机的声音,以为唐诗找不到插座,所以过来看看,他其实是敲了一下半开着的浴室门的,但是唐诗估计是思考得供氧量不足,导致耳朵也不好使了,愣是没听到敲门声。 不过进入浴室之后,沐川皱了皱眉。 浴室水汽迷漫,他这才想是外间的浴室多年来一直没人用所以排气扇有问题也一直没找人修,通气不好,水汽也散不去,湿漉漉一层笼在玻璃上根本照不出人影,笼在身上粘腻腻的十分难受。 “出来。”沐川隔着睡衣拉起她的手腕,“还是去外面吹吧。” 客厅的沙发旁有一排插座,沐川貌似十分自然地拿过唐诗手中的吹风机,将插头插入插座:“你坐下,我帮你吹。” 就势一拉,唐诗坐上绵软的沙发。 头皮阵阵酥麻,他能感受到沐川的五指在发中穿梭,快速轻柔,酥麻从头顶一直贯穿到脚底,背挺得笔直,一动不敢动,什么鬼的撩汉大法一样也使不出 来,这玩意果真是要平时真枪实弹的演练,光打嘴炮是不行的,临阵磨枪,不快也不光。 可这一切落在沐川眼里,仿佛看到了一个分外听话的小唐诗,像小学生一样乖乖背着手,笔直地坐着凝视黑板,表情认真。 很可爱。 “怎么把头发剪了?”沐川突然问道。 不过他没料到唐诗听到这话后猛然回头,来不及拿开吹风机,她的头撞了一下。 沐川左手迅速关掉吹风机,右手轻柔按在她撞的部位。 “疼不?” “不疼。”她只是习惯性的在听到他讲话时要回过头来看他,然后回答他的问题,“因为麻烦。” 然后她又想起什么来似的,问了一句:“你喜欢长发?” 沐川看着她莫名认真的表情,嘴角忍不住扬起:“都好。” “你喜欢就好,不过我不怕麻烦。” 长发短发都好,你要是想再留起来的话,我可以帮你吹帮你洗,我不怕麻烦。 刚吹完的头发蓬松松的,细碎的刘海浅浅擦着睫毛。 “一起吃宵夜?” 原来在唐诗洗澡的时候,他下了厨房做了面条。 也许是今晚肾上腺激素分泌过多,新陈代谢较快,心脏跳动剧烈,供血量多于平时,脑子也因为过于纠结耗氧量增多,所以即使海吃了一晚上的唐诗现在还是感觉到饿了。 当然也可能只是做面的人和做出的面条都太诱人。 金针菇青菜蛋黄七分熟的荷包蛋,浓浓的鸡汤底汤,是昨晚就炖好放到冰箱里的。 “打算明天几点钟回去。”沐川问她。 唐诗从不舍得离嘴的面上抬起头来:“还是想早点,我妈他们基本都是通宵不睡然后第二天一大早到处串门,约着邻里去烧香拜佛,我怕她逛到毛毛家叫我,然后叫不出人来……” 唐诗骤然生出一种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阴森恐怖感。 “那明早五点,我送你回去,六点可以到你外婆家。” “好的。”刚回答完就听到随意开着的电视中传来一个电视剧的预告。 明代老奶奶用沧桑的口吻对着自己的孙女说:“你半夜离家出走,你跟着他一夜未归,你不嫁给他,还能嫁给谁呀。” 唐诗一不小心被面呛到了喉咙,剧烈地咳嗽起来。 “慢点。”沐川起身帮她倒水。 老奶奶还在一边三纲五常人伦教化:“他必须娶你回家,这样才能全了你的名节。” 唐诗咳得更厉害了。 “你是奶奶从小带大的,虽然胆子比别人大些,可这离家出走的事,如果你不是已经把他当什么特别的人了,你是绝对做不出来的,你好好的一个女人家,怎么就不明不白地,你的家教都上哪儿去了,你的矜持都上哪儿去了。” 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做的电视剧台词。 听完这顿销魂的说教,喝完沐川拿过来的水,咳嗽终于稍微平息了些,沐川的电话响了。 “我爸。”沐川很自然地交代了一声,也不避开,直接接起电话。 “在家?”沐景明听到电话的那头很安静,只有轻微的电视声音。 “恩,今天晚上不加班。”沐川往后靠了靠。 “打算什么时候回国来北京?”沐景明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灯火通明无限广阔又无限落寞的北京。 沐川沉吟了一下:“还不知道,再看。” “咳咳。”喉咙不期然地又痒了一下,唐诗忍不住咳出声来。 “有朋友?”沐景明语调突然变了一下。 “恩。”沐川仿佛只是随意一答。 “女朋友?”沐景明的声音显然比刚才明朗许多,他终于不是自己一个人或者跟一群男人过年了么。 唐诗吃完面,拿着碗去厨房,打开水龙头水声哗哗的时候她才完全听不清外面的声音,洗起碗来。 其实刚才他们父子的对话她都隐约听见,电视中放着轻缓的音乐,沐伯父问他是不是女朋友,她听到他清晰有力的回答。 “是。” 她突然就慌了。 假装洗碗躲到了厨房,回味刚才那一刻的心跳。她甚至觉得莫名其妙,好像上天突然瞎了眼,掉下一块陨石把一路过的美男子砸晕了,然后又莫名其妙地把他带到了她的身边,他醒来就说想做她的压寨相公。 可是砸傻的压寨相公总有醒来的一天,他说还要回德国的,那难道只是在国内一时寂寞,想要找个临时女朋友?就像她当初在非洲工作时遇到的很多中国男人一样?那些被派到非洲驻扎或者只是在非洲出差的中国男人十有八九都在当地找了情人,几个月或者几年之后拍拍屁股走人。唐诗采访过数人,难道这样子 不觉得愧对家里的糟糠之妻或者在这边陪伴过自己的女人吗,男人回答说出门在外逢场作戏,相互取暖,各取所需,跟这里的女人事先说好,同时不让家里的那位知道,不会伤害任何人。 这一度让唐诗对男人这种事生物很失望。 所以莫非沐川也是这种人?不过至少他单身。所以现在的问题就是要不要谈一场只有几个月寿命的所谓恋爱。 “怎么不用热水?”沐川突然推门进来,吓了唐诗一大跳,她都没发现自己刚才一直是在用冷水洗碗,手都冻红了。 沐川把水调到热的那边,扯来一条干毛巾,把唐诗的手放在里面,自己挽起袖子来开始洗碗。 “看来得买一台洗碗机了。”他说得不轻不重,却刚刚好入耳。 唐诗站在旁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今晚打算守岁还是早睡?”洗完后,沐川拉着毛巾的另一边擦起手来。 “你呢?”唐诗第一次把问题抛回给她,因为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虽然她以前一直都是打牌打到天亮的。 “我一直都早睡……” “那好,我们早点睡,毕竟明天还要五点起床呢,不能疲劳驾驶呀,而且睡眠也有助于酒精转化排出,我们是应该早睡的。” 一直早睡,但是今晚可以和你一起守夜……沐川有些自嘲地低笑,被她这么一说觉得不早睡就又要违规驾驶了:“那你先去睡,我先去洗个澡。” 长夜漫漫,尚未过去一半。 第28章 红拂夜奔 唐诗钻进被窝,打开手机,才仔细看快要被刷爆的微信,消息数量都已经没有数字而是直接变成点点点了,主要还是群里抢红包扯淡以及各种八百年不打交道的人发过来的想要寻求创新最后还是千篇一律的新年祝福,一直刷到最后才看到三条的微信,刚好是她关掉手机之后开不起来时发过来的,有好多条。 “好兄弟个屁,他喜欢你!!!!!!!!!!!”三条的狮子吼仿佛就在耳畔。 “这是我卧薪尝胆暗渡陈仓帮你从简刀那里好死歹死问出来的。” “以我多年练就的火眼金睛,我怎么都看不出他有点gay的样子,而且我看简刀的言行举止,貌似在有意撮合你们,毕竟作为沐川在大学时代的好基友,我觉得他肯定知道些什么,于是我深入敌方,终于!” “人呢,我本来觉得这个点你应该还不会睡的啊!我本来是期待你的秒回然后甩一个国际电话到日本来对我进行严刑拷问的啊!” “人呢!!!!!!!!!!!!” “我靠!淫诗!” “淫诗……” “阿诗……” “诗……” “……” “我在……”唐诗终于回应了她的呼唤。 “哇靠,去哪儿了!”三条秒回。 “手机坏了,开不起机。”唐诗内心惶恐。 “之前你发我短信,我也是手机开不了机,今年冬天太冷,手机都冻伤了,你用热水袋热热待会就会开机了。”三条传授经验。 “好,我明日试试。”唐诗从善如流。 “可是,重点是你看到我发给你的第一条短信了吗!!!为什么什么反应都没有,还给我回复一个什么我在,然后点点点。”三条气愤。 如果是昨晚看到她肯定会跳起来炸了,可是现在她要先跟三条解释一下现在的状况:“条,今晚沐川莫名其妙跑过来问我要不要跟他相亲,他说这句话的意思是要不要试试和他恋爱,跟他爸打电话时说我是女朋友,然后我现在在他家。” 三条:“什么!!!!!你们这么快就要滚床单了吗?????” 唐诗:“……的客房……” 三条:“真没出息,但是你们这情况,难道是因为我告诉简刀其实你早就暗恋沐川八几百年了,可是简刀没告诉沐川啊,他说要看看那小子能憋到什么时候。” 唐诗:“你告诉他了,好吧……但是我现在一直处于懵圈状态,不知道怎么会一下子变成这样,我甚至都不能确定他是喜欢我还是怎么样?简刀是怎么说的?” 三条:“简刀说他大学的时候在沐川的素描册中看到了一个女孩子的画像,而简刀认识的沐川向来是不画人物只画建筑的,所以一番追问,沐川当时只说是曾经喜欢的一个姑娘,直到他在大阪见到你。” 难怪那天唐诗问他怎么会认识自己,是以前见过?他笑着说,在画里。 唐诗一开始还以为是风流少年惯用的打招呼伎俩而已。 现在想来…… 可是他怎么会喜欢自己…… “所以这剧情从一个女生暗恋gay变成了两个相互暗恋的有情(sha)人(zi)终成眷属的故事?”三条又补充了一个抠鼻子的表情。 唐诗本应该欢呼雀跃的,但是她突然就想到了一句话,失去一个人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走得太近。 “得到就是失去的开始。” 三条又抠鼻:“你是担心你们在一起反而彼此幻灭,还不如彼此抱着遥远的幻想?” 唐诗把被子往上裹了裹:“始终对于他喜欢我,跑过来要跟我相亲这件事觉得很不真实,好像做梦一样,而且他貌似是要回德国的。” 三条瘪嘴:“诗你真是低估了自己的魅力,不过未来总是不可预测的,但是作为淫诗,你怎可萧条,你现在的不是应该制定阶段性目标,是要勾他的魂夺他的魄,把他留在中国,还是在他回德国之前打上一炮,终身回忆。” 唐诗嘴角抽了抽:“……色条,你说,你是不是借套情报以身相许的借口,把简刀给上了。” 三条高呼:“我的淫诗复活了。” 唐诗:“那是,我家李白大人说了,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我的初步目标是把一切能发生的关系都发生了!” 甚好甚好,温饱就得思淫欲。 温饱之后的唐诗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思绪万千,感觉怎么躺都不舒服,翻来覆去,最后还是下床,去上个厕所再接着跟床做斗争。 客房没有自带卫生间,要去外面,掀开被子冷嗖嗖的,唐诗披着外套哆哆嗦嗦地出去。 刚打开一道门缝,就有一丝微弱的光线透进来,客厅的电视无声地播放着国际新闻,屏幕底下 的英语字幕一条条快速闪过。 沐川坐在宽大的沙发里,披着毛毯,有点慵懒的模样,他仿佛听到了动静,转过头来,看到站在门口的唐诗。 “怎么?” 面对沐川的询问,本来明明是想去上个厕所的,结果脱口而出:“有点渴,想喝水。” 沐川笑了一下,掀开毯子,起身给她倒了杯水。 “你睡不着吗?”刚才是谁说的自己都早睡来着。 他难得地挑了一下眉,苦笑了一下:“有点。”他脑海中浮现出唐诗说疲劳驾驶危害的较真模样。 没想到她却只是哦了一声。 然后她又补充了一句:“你把电视声音放出来没关系的,我房间应该听不太到,而且我睡觉的时候旁边有些背景声音反而更能睡得着。” 唐诗撇了一眼电视,看到残破的街道:“今年恐怖组织很猖狂,泰国曼谷,伦敦都陆续发生了恐怖组织袭击,你……以后再国外要小心点。” 不知为何,唐诗莫名的有些心疼,每年的今晚是中国家庭最热闹的时候,一家人坐在电视机前其乐融融,一边看春节联欢晚会一边吐槽,或者呼朋引伴一场麻将大杀四方,而他一个人坐在偌大的客厅里,电视的光线弱弱地撑开暗夜。 她喝了口水,手挠了挠头发:“其实我也有写睡不着,可能是刚才吃太饱了,你……不介意……我我跟你一起看吧。” 沐川展眉一笑,直接拉她坐在了自己的旁边,扯过毯子盖到她腿上。 “叙利亚的内乱不知道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这个难说,俄罗斯空军刚空袭了包括伊斯兰国在内的叙利亚法政府武装,联合国安理会在正在商讨临时停火决议案……” 从什么时候开始,唐诗开始关心天下国家大事,也许是从学生时代的那声欢迎收听今日政要的朗朗之声开始,也许是从某人订阅的国际报纸开始,也许只是从那一声“唐诗”开始…… 早上四点二十闹钟响起,唐诗伸手按掉了手机,迷迷糊糊的挣扎了一会儿,突然脑袋一阵清明,猛地坐起来。 记忆中的最后一刻自己还在跟沐川讨论西方选举来着,怎么现在是在床上! 唯一的解释只有一个,就是她后来睡着了,沐川把她抱到了床上。 唐诗下意识地去看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还好好地穿在身上。 尼玛 ,心理的这淡淡的失落是怎么回事! 她开始脑补昨晚沐川抱着她回房间,把她放到床上,盖上被子的模样,脸火辣辣地烫。 哎呀,再这样想下去要走火入魔,坠入魔道了,唐诗必须去外面洗洗脸,灭灭火。 打开门,客厅一片漆黑,幸好沐川还没起床,不然现在看到她自己肯定不知所措。 唐诗先去外面的卫生间洗漱,因为走得匆忙,而她又没有作为女人的自觉,包里什么洗面奶护肤品都没有,就胡乱一洗,什么也没抹,不过好在她皮肤一向很好,也没有化妆的习惯,所以倒是没什么,但是没有爽肤水,在冬天脸有点干燥。 唐诗出来的时候,整个大厅却已灯火通明,沐川着装完好,灯火之下,丰神俊朗。 “我去房间拿下手机,马上就可以出发。”唐诗说着就要往房间跑。 “不急,离五点还有十五分钟,我们先吃个早饭。” 唐诗站住,早饭? 沐川已经走去厨房:“过来帮忙。” 他从利索地冰箱里拿出两个鸡蛋,两个橙子两个苹果,一瓶牛奶,又递给唐诗一个盘子:“水果你负责。” 沐川左手端锅往水上一冲,打开火,锅上的水吱吱响,他顺手将牛奶倒进两个玻璃杯,放进微波炉,按了个按钮,回过身来就开始给锅里放油。 唐诗洗好苹果,全部切好摆完盘的时候,微波炉“叮”的一声,转身就看到两个金灿灿的荷包蛋出现在面前,而蛋黄正是她喜欢的程度。 “唐诗,帮忙把自动面包机里的面包取出来。”沐川接过她手中的盘子。 唐诗刚才有偷瞄他,可是他行云流水般的操作中没有烤面包这一项啊。 “昨晚睡前调好配料放进去的,第二天早上就可以吃。”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所以不是烤面包片,是自己做的面包? 只用了七分钟,比她大多数时候都丰盛的早餐就摆在了桌上,刚取出来的面包又热又香,七年前的唐诗绝对想不到这个远远望去的高冷少年竟然有这么居家温暖的一面。可是这样的他,依旧闪烁着凌厉的锋芒。 吃完饭,唐诗想要收拾一下,却被沐川拦住了:“先放着吧,我今天去买一个自动洗碗机。” 自动洗碗机啊,真是个好东西,唐诗想。 她以前有看到过一个调查,全国有近百分之二十 的夫妻离婚是因为谁洗碗这个问题相互推诿得不到解决,从而造成的夫妻关系不和睦,进而婚姻破裂。起初,她颇为惊讶,后来她大姨妈跟她传授婚姻家庭经验之谈,说成家以后家里的各种东西都要尽量买贵的好的,绝对不能贪图便宜或者考虑性价比,唐诗不解,姨妈语重心长,这一切都是为了家庭的和睦啊,你以后跟老公吵架就知道了,气到你俩都想摔东西的时候,每举起一样东西都会忍不住心疼那价钱,举起来又放回去,这样一来二去气都消耗没了,我俩到现在扔来扔去的就只有枕头和遥控器,经常想摔遥控器还找不到,然后就很烦躁,架也不想吵了,就找遥控器去了。 唐诗忍不住笑。 沐川看她:“怎么。” “洗碗机是个好东西,最好买个贵一点的。” 到外婆家的时候,天色还未起,明明是清晨,却又有几分薄暮意味,唐诗蓦觉时光短暂,内心竟有些不舍,她解下安全带,有些犹豫地开口:“那,我走了,今天几……”点字还没出口,沐川见她突然一弯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躲到了车下。 “我妈……”唐诗心有戚戚,这天没都还没怎么亮,她这么早瞎出来溜达什么…… 唐母昨晚打了一宿的麻将,大杀四方,局刚散,她出来透透气,可是就在呼吸吐纳之时,如炬的目光突然发现前方停着一辆车,而2.0的视力立马就认出了那个车牌! 是那天下午唐诗穿着短裙钻进了那辆车子,晚上回来的时候却多穿了一条裤子。 于是她慢慢接近,准备去看个究竟。 “伯母好像朝这边来了,我要不要下车去打个招呼。”沐川看似一本正经地说。 唐诗急了,一边吃力地弯着腰,一边朝他不住挥手,压着声音贼兮兮地催:“跑,快跑,千万别让我妈看到你。” 怎么觉得有种当奸夫的感觉…… 沐川嘴角一扬,拉下档,踩下油门。 唐母正怀着一颗激动的心,眼看着就要走到车边敲窗了,面前忽然扬起一阵风,车,没了。 还完全没看见里面坐着什么人啊! “伯母看不见车里面的。”看到她还有些狼狈地缩在下面,他终于忍不住笑着说道。 唐诗:…… 然后她又想起一件事:“以最快的速度去毛毛家!” 唐母走到毛毛家,唐诗正和毛毛两人坐在门前聊天,毛毛 一看到唐母,立马热情地迎上去:“虞阿姨,你也刚散场啊,昨晚战绩如何,反正我以后再也不跟你们唐家人打麻将了,昨晚唐诗几乎把我榨干了。” 榨干……毛毛你要死啊。 唐母半信半疑:“昨晚你们真打了一宿?唐诗赢了你多少,阿姨给你包回去当压岁钱。” “阿姨,你真好!”毛毛一边感激涕零地奔过去,一边扭头对唐诗狡诈一笑:封口费,嘻嘻。 唐诗藏在底下的手轻轻一挥,去吧去吧,您随意。 吃饭窜门拜佛,折腾了一早上,此时唐诗如同豆子附体,所有的庙都是月老庙,所有的寺都是姻缘寺,所有的佛都是送子观音佛,她拜了又拜,难道日本的子安塔真的不仅保子顺胎,为了你有小孩生,难道还保因缘?但是再怎么样,国外的塔总不如自家的菩萨亲,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呀,请你满足民女一个小小的愿望。 下午唐父载着唐诗唐母和外婆回家。唐诗坐在后座,十分困乏,她是真心累啊,清晨刚潜回来,现在又回去,昨天也折腾了两趟,大前晚和前晚都没怎么睡,如今脑袋有点迷迷瞪瞪恍恍惚惚,微微摇晃的车子,眼皮马上顺利会师。 回到家大约四点钟,大家先修整一下,晚饭吃从外婆家带来的“食饼筒”,食饼筒外面是一层用面粉做的薄皮,裹上各色肉菜放入平底锅上煎至金黄,是他们过年必吃之物,但是每每做得太多,接下里好几天都要吃它度日。 早上唐诗已经用热水袋将手机复活了,今天她用手机在网上扫了一眼,才发现好多网民的手机也都被冻关机或者充不上电,电量始终只能在百分之十几徘徊,于是有人无奈之下将手机放在肚子上,才惊喜的发现原来肚子不仅可以用来生小哪吒,还能拯救手机,十分佩服自己的机智,这些都在说今年冬天格外的冷,简直冷的不像话,但是对于唐诗来说,这简直是她人生中最温暖,最炽烈,最热血沸腾的冬天! 回到房间,唐诗打开手机考虑着要不要给他发个短信,正犹豫着,就收到了他的消息。 “到家了?” “恩。” “困不困?” “还好,不困。”刚才是困的,现在根本没有心情困好嘛。 “那晚上出去?” “相亲?”唐诗几乎没经过大脑就把这句发发出去了,然后又想撤回,但是又不敢撤回,手指跟痉挛似的想点又缩回来。 电话的那头,沐川低笑:“可以。” 唐母还在睡觉,不知道还会不会起来吃晚饭,唐父开始煎食饼筒,唐诗一颠一颠地跑过去,有点半撒娇般小声地说:“爸,我今晚想要出去吃饭,可以吗?” 唐父一看唐诗这有点心虚的表情,就知道约得肯定不是白汐陈默,而是另有其人,笑道:“可以,当然可以,趁着你妈没醒,快点走吧,待会儿我们带你外婆去外面逛逛,出门别忘了带钥匙。” “遵命!” 唐诗做搭公交车来到揽胜广场,本来沐川说要下班后开车来接她,但是她说不用,自己坐公车过来了。 揽胜广场是一个阳春白雪和下里巴人融会贯通,雅俗共赏之地,世俗得热闹,文艺得超脱。那边广场舞大妈斗舞,大爷打太极,这边少女卖花,有大学生支着画架画画。 那时候,同学指着大妈说:“我们的将来。” 唐诗笑道:“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我们的现在。”于是拉着她们一起加入大妈们的盛世之舞。 同时揽胜广场的揽胜站也是离他们学校最近的一站,旁边有一条有名的小吃街,即使是过年期间,也是十分繁华热闹。 高中那会儿,一到周末,她就和朋友跑到这里来海吃,这里有一家远近闻名的油炸店,油炸年糕特别好吃,是她们的必点项目,但是每回她们吃完都要跑到旁边的药店门口去称一称体重,每每十分忧伤,于是又跑去街口买桂花糕,因为她们说甜食可以消减忧伤,让人感觉快乐,可这又明明是她们忧伤的根源。 人生真是矛盾。 就像这里是最熟悉的地方,有最让人缅怀的岁月,但是所有的回忆好像都没有最喜欢的某人的参与。 唐诗坐在高高的台阶上,漫无边际地想着,有些出神的望着灯火下生机勃勃的夜色。 暮色霭霭,灯火阑阑,明媚的少女思着一个惊艳的人。 沐川过来时候正看到这一幕,有片刻的失神,他走到一个画架旁边,问:“方便借我一下吗,那是我喜欢了好久的一个女孩子。” 第29章 夜回母校 也许是绘画之人太过挺拔清俊惹眼,也许是左手绘画速度之快线条之美,也许是他看着坐在高台上的学生样打扮的漂亮姑娘时那犀利深邃又缱绻温柔的目光,不少人开始驻足围观。 唐诗原本还心猿意马地胡思乱想,可前方人突然聚集,还是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收起目光,往那看去,一眼就看到了画板之后人群之中的卓然而立的某人,心中猛然一动,正要跳下,某人抬手轻轻打了一个手势,唐诗又乖乖地坐了回去,可是这样被人围观,被他长久都细致打量,唐诗有点坐立难安。 终于三分钟之后,沐川示意她可以下来,她麻利地跳下跑过去。 画中的人,远山黑水般的眼睛眺望远方,有些怅惘又有些期待,本就清秀柔美的五官因为这双充满灵气逼人的眼睛而显得无比生动,甚至还可以看到脸上即将泛起的淡淡红晕,而整个人却又透着一股洒脱飘摇的诗意,竟给人一种十分惊艳的感觉。 这是他眼中的自己吗? 唐诗微怔。 围观者对比着画中的人和眼前的女孩子,忍不住啧啧称赞,绘画之人将她身上最闪光的特质全都凸显出来,不仅是形似,更是神似,把她的一颦一笑的灵动全都收在画中。 而画这一切只用了短短十分钟,绘画之人对画中之人想必用情很深,这些早已烙印在他心中。 沐川从画板上取出画,对那人说了声谢谢,正打算离去,有几个比较大胆的高中年纪的女孩子围上来问:“请问,能不能帮我们也画几张?” 沐川看了唐诗一眼,转回头一本正经道:“我今天要跟这位姑娘相亲,刚才迟到恐怕已经留下不好的印象,这幅画只是赔罪,要是再让她等。”沐川苦涩一笑,“我一眼就相中了她,我可不想让这次相亲失败。” 说完,他极为自然地牵起唐诗的手,走出人群,剩下一脸迷茫的围观人群,这是相亲?怎么看都是热恋啊…… 而女高中生站在后面还在意淫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冷峻的颜,低沉的嗓音,令人沉沦的眼神,以及现在挺拔颀长的身影,几人对视一眼,脑中同时打出一幅网图,下面文字叫喧而出:妈,我要嫁给他! 唐诗第一次被沐川如此真切地长时间地牵着手,而且看他没有要松开的打算,内心惊涛骇浪,而且刚才……他那是当众告白吗……他一眼就相中了她…… 第一眼,是在什么时候? 沐川略微放慢脚步, 等唐诗跟她并肩行走,用最陌生的心情走在这座城市最熟悉的街上。 唐诗跟着沐川走进一家叫做春满楼的店,这名字像极了某君王烟花三月下扬州时最喜欢去的地方。 在唐诗的高中时代这家店就已存在,而且非常有名,学生特别喜欢来,不仅价廉物美,更是因为其独特的结构和氛围。店分为两层,正如电影中的龙门客栈一样,第二层中间楼的中间没有木板,而是和第一层共用一盏古色古香的吊灯,楼上楼下两两相望,布局很好,既有独立的空间,又能共享热闹,灯光的颜色和亮度将整个店的氛围衬托得刚刚好,有种怀旧味道。 沐川已经预约好二楼靠窗的位置,一盏挂小小煤油灯支出一个小小的天地,把氛围熏染地暧昧婉约。 “以前跟李尚他们来吃的时候,他们总说二楼的氛围太娘,几个男人坐一起怪怪的,从来不肯上来。”沐川翻着菜单随意地说,“今天终于可以坐上来吃了。” 所以以前从来都是跟男孩子一起吃饭?所以今天是第一次跟女孩子约?唐诗感觉沐川的每一句话里都包含着某种暗示和深沉含义似的,真是比试卷上的阅读理解还难,但是她说出的话也总是跟真实想表达的不一样,她沉着应道:“女生就无所谓了,我们就经常在二楼,好像的确有很多女生做起来很随意的事情,男生做起来就怪怪的。” “比如?”沐川手指停了一下,饶有兴趣地问道。 “比如,”唐诗思考了一下,“女生跟女生牵手或搂抱都很正常甚至会觉得很可爱,但是男生跟男生就很奇怪,还有比如,女生把头靠在女生肩上睡觉,女生给女生整衣领系扣子,女生给女生吹头发……”唐诗突然就不说话了,因为她发现这些其实也全部都是很适合男女做的事情。 面对她突然的沉默,沐川淡淡一笑:“男生真可怜。” 可怜?是因为女生可以没有男朋友,男生却不能没有女朋友,不然这些事就没人做了?唐诗想。 “街口原本只是小摊子的桂花糕现在已经有正式的店面了,而且跟这里的好多餐厅合作,一部分桂花糕直销给店铺,也有跟这家合作,所以这家的桂花糕就是原本街口小摊子的桂花糕。你喜欢的话,我们可以先点一份,然后再点一份带走。”沐川缓缓说道。 她知道自己喜欢吃街口那家的桂花糕?唐诗疑惑。 沐川忽然脸色一沉,换了一副略微沧桑的嗓音,说:“同学,掉到地上的桂花糕你还 要吃吗?” 唐诗的脸一下子就红了,那是他们高中教导主任对她说的话。 那年高一,是个秋日的清晨,还在早读,唐诗没吃早饭,托同学在街口买了一袋桂花糕,在早读的时候难忍饥饿,情不自禁地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刚张嘴要吃,谁知同桌早读用情太深,念文章念到要用肢体语言来表达感情,手舞足蹈胳膊肘乱戳,把她的桂花糕戳到了地上,唐诗那叫一个心疼。她弯腰从地上捡起来,鼓着腮帮子左吹吹,右吹吹,企图把外面的灰尘吹干净,正一口气吸进去,突然耳边出现一个全校同学听到都会不寒而栗的声音:“同学,掉到地上的桂花糕你还要吃吗?” 一下子全班寂静,全都盯着背手立于窗侧的地中海教导主任和正张嘴吹桂花糕的唐诗。 坐在窗边的唐诗,惊得一下子岔了气,咳嗽良久才回过气来,心酸至及:“这可是街口那家的桂花糕啊。” 全班笑倒。 后来教导主任还是把她的桂花糕给整袋给没收走了,再后来唐诗就频频看到教导主任的身影出现在街口,她就知道,他肯定把她的桂花糕给吃了! 不过这都是后话,重点是他竟然还记得她的这种蠢事! “很丢脸。”唐诗感叹。 “不会,很可爱。”沐川依旧在翻阅菜单,漫不经心的样子,仿佛只是在说,这道菜,味道不错。 可是唐诗的脸更红了,他竟然明目张胆地夸她可爱……不对,不明目张胆难道还要背后偷偷摸摸…… 从春满楼出来,冷风拂面,烧总算退了不少。 “我们去母校看看。”沐川站在街心。 “母校?”晚上这黑漆漆的能看见什么。 “相亲的第一步,了解彼此的过去。”沐川露出莫测的微笑。 可是他们明明在同一所学校呆了整整三年啊,讲得跟以前不认识一样…… 这里离他们的学校超级近,走几步路就到了,但是他们毕竟毕业多年,已经不再是那里的学生,现在又是晚上,唐诗觉得应该不给进去。 学校门口的门卫室里,一个穿着制服的中年大叔正伏案写着什么,旁边的电视正热闹地放着。 “不知道现在值班的是谁?”以前的好几个门卫大叔跟唐诗还是很熟的,毕竟作为教职工子女,只是不知道现在还是不是他们,如果还是他们,也不知道都毕业这么多年了,还记不记得她 。 “是李伯。”沐川说。 唐诗皱了一下眉,有些为难:“李伯应该还认识我,会放我进去,但是他跟我妈更熟,为人又很八卦……” “我知道了。”沐川了然一笑,“你等我一下。”然后走过去,唐诗等在一边,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然后沐川回来,招呼她进去。 于是唐诗用围巾把嘴巴和鼻子都围上,又尽量用刘海把额头和眼睛遮住,但是这样头发实在扎得眼睛难受,于是又把刘海稍微撇过去一点,只露出一双眼睛。 “差不多了。”唐诗一副鬼鬼祟祟,整装待发的样子。 沐川无奈失笑,为什么每次都弄得跟偷情一样…… “李伯,这是我朋友,我们进去看看就出来。” 李伯打量了唐诗一眼,了然而笑:“女朋友啊,进去吧进去吧,以后有空再经常回来陪李伯我下棋啊。” “好。”沐川拎着唐诗进去。 “棋友?”唐诗问。 “恩,李伯是老将。” 李伯看着两人进去的背影,狡黠一笑,这不是虞老师的女儿吗,以为弄成这样我就认不出来了么,难道不知道认脸是我们门卫的专业技能之一么,呵呵。 他拿出微信:虞老师啊,你女儿真是好福气啊~虽然正值寒假,但是学校里面的有些教职工宿舍还住着老师,同时为了管理学校安全,学校的有些路灯还是亮着的,所以里面并没有想象的黑,反而疏落的灯光勾勒出一种特殊的意境。 两人走在寂静的校园路上,很多年少回忆涌上心头,以前要沿着这条路早跑,那时候觉得路好长啊,但是现在走来却觉得只是短短一道,是年少的世界太小,回忆太长。 路的两边是草坪和古树,再往前一点的右边就是他们的英语角,建造成了一座小花园,中间是一个喷泉,旁边有一个凉亭,两边是紫藤花架和芭蕉树,还有几棵银杏和桂花,围得庭院深深深几许。 于是,这里顺理成章地成了学校男女夜晚幽会之所,唐诗那时候常想,这难道真的不是特意按照古书里小姐书生私会的后花园建造的吗?让之前只能使眉来眼去剑的小鸳鸯们成功练就了情意绵绵刀,干柴烈火掌。 那时候唐诗还是一个很单纯的小姑娘,有几次晚上不小心路过这里,听到一些不该听到的声音,会觉得特别不好意思,也怕让人家尴尬,会十分快速地跑开。 以前还真没什么机会来这里呢,唐诗想。 “要去进去看看吗?”沐川随意一问。 唐诗的心猛然一跳,他是会读心术吗! 那么,去还是不去,这是一个问题。 良久没有得到唐诗的回答,沐川打算继续往前走,却突然听到她极为悲壮的一声:“去吧!” 第30章 睡不着 紫藤花盛开在六七月,正是毕业时节,如今都快冬末了,只剩下枯瘦的藤蔓攀爬在架子上,掉落一地的银杏叶被踩得沙沙作响,虫鸣尽息,四周空旷而寂寥,满天满地的安静,唐诗只能听到自己惨烈的心跳。 是谁说吻要搞突袭,要没有预兆,要电光火石猝不及防才最是惊艳难忘! 怎知这种山雨欲来风满楼,杯酒将倾未倾的度秒如年才最是心上磨砂,轻拢慢捻抹复挑,细腻,心颤,难熬,像针尖上的舞蹈。 “还是第一次晚上来这里。”沐川的声音骤然响起,低沉如大提琴的末弦。 “我也是。”高中时没个暧昧对象,大晚上的哪好意思来,真是的,都没有资格破坏这份你侬我侬的迷之氛围。 可是,沐川记得她来过,有一个晚上,和另一个男生,来过这里。 “奥,不对,我来过一次。”唐诗想起来了。 那时陈默和张扬还是有点冤家路窄的关系,陈默总是能很轻易地把张扬弄生气,结果两人的关系再一次不知所谓的恶化时,张扬把陈默约到了这里。起初陈默是不愿意来的,但是不来好像又显得自己没骨气,于是奋勇赴约,但是她又觉得张扬那段时间实在太不正常,也许正处于少年躁动时期,去那么个险恶的地方,万一他心一横胆一肥,想要报年少时自己打过他的仇,可怎么办,她现在纤瘦蹁跹已经打不过他了,于是喊上了唐诗,唐诗想自己也不行,于是又喊上了跟自己同在二十四班又刚好在练跆拳道的张瞭然,尾随在他们身后,偷偷摸进去,结果刚进去就被发现了,张扬为此脸又整整绿了一周,搞得唐诗后来见到他都有点害怕。 现在想来,真的是年少无知啊无知。 唐诗幽微轻叹。 这一声叹息却重重地敲在了沐川的胸口,微微疼痛。 “唐诗。”压抑难耐的声音。 唐诗看他,那双眼睛此时格外的幽深,仿佛一切光线都被吸进了这个无底洞,无一折返,唐诗觉得自己也好像要被吸进去,脑子有些空白,身子不听使唤,他越走越近,阴影将自己包裹住,她立在原地,慢慢地闭上眼睛。 然而刚闭上眼睛,耳边响起的却是:“我们去其他地方。” 然后被拉着走出了这个传说中的书生小姐私会定情的后花园。 唐诗:……!!! 长长的绿阴之后是教学楼,他们的教室在五楼,上去后发现教室 的门都被锁上了,借着月光依稀可以看见里面桌椅的摆设和样子,依旧是三人一桌,分成三列。 “那时我坐第四排,你坐第五排。”唐诗说,但是隔着过道,所以总会随着位置的挪动而时近时远。 “其实训导主人从后面走过来的时候我想提醒你,但是你吹桂花糕吹得太入神了,听不到,让旁边的人叫你时已经来不及了。”沐川一本正经地说道。 所以他看着她在早读课拿出桂花糕,看着她的桂花糕被戳到地上,看着她从地上捡起来打算吹吹干净继续吃……!!! “我平时挺注意卫生的。”唐诗企图挽救一下形象,“我只是想把它吹吹干净,并不打算吃的……” “我知道。”沐川直视着她,黑眸深深,明明带着点笑意和嘲弄。 唐诗有点承受不住他的眼神,撇过头去。 教室的窗户的地步刚好抵达腿根的位置,唐诗不由自主地想要坐上去,沐川拦住了她:“脏。”说完就脱下自己的外套要铺在窗边。 放假已经将近一月,窗底边缘的大理石上落上许多灰,唐诗怎么可能会让他把他崭新昂贵的外套放到上面让自己坐,飞快从包中翻出湿巾和餐巾纸来擦,嘴里说着:“不穿外套,会冷的。” 擦完之后,唐诗将纸巾放在一边,半边身子坐上窗边的大理石上,一只脚支着地,一只脚荡着,沐川也斜斜倚坐,月亮正好穿好映在两人中间的窗户上,像极了一幅水墨画。 “这扇窗子我还爬过好几次,有时候来太早了,门还没有开,窗户正巧没锁,不过有一次差点被寻楼的老师看到,害得我一脚踩到同桌最心爱的漫画书上,差点被他锤死。”唐诗想起来觉得莫名好笑。 沐川也跟着笑,她不知道的是有一次他刚好目击了全过程,还帮她拖住了正从楼梯上走过来的老师。 那时的她还扎着一个高高的马尾,动起来马尾一甩一甩,说不出的俏皮可爱。 他忍不住靠过去。 唐诗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说着同桌,说着陈默,说着白汐,说着各科可爱又古怪的老师,突然觉得旁边有些安静,一转头,却触到了他的唇。 那样的猝不及防。 刹时山海俱灭,万物无声。 为什么你的回忆中偏偏没有提到我,但是,以后,我希望你的回忆里会有我。 一直有我。 回到 家中,唐诗还在想这就算是初吻没了?……可是他只是一触即走,电光火石的刹那,惊艳则惊艳矣,但是当时脑子一片空白,完全无法思考,只是觉得嘴唇凉凉的,蜻蜓点水浅尝辄止的后果就是唐诗现在浑身燥热,在房子中走来走去,她终于体会到了“欲求不满”这四个字的真切含义。 唐诗觉得去网上降降火,她打开网页,准备回答问题,看到一个叫“囧”的网友刚问了七月流火是什么意思,在问题描述中还着重写了一句话:“回答要简单点!” “农历七月天气转凉。”唐诗答,然后又恨铁不成钢地在后面写了一行字,“这个词的题考过很多次。” 囧立马回复:“恩!是的!” 网上有很多奇奇怪怪的问题急待解答,唐诗看到一个叫“可恶的英语”的网友跪求三分钟的关于去年频发的恐怖袭击的英文演讲,高分悬赏。2015年最受关注的恐怕就是这个事情了,以巴黎枪击案为首,泰国等地也受到了爆炸袭击,唐诗在电台和国际报纸上不断得看到相关报道,私下也对is恐怖组织做过一番调查研究,于是打算助这位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网友一臂之力,顺便用来调节一下略为狂躁的内心。 写完差不多就凌晨一点钟了,唐诗还是睡不着,打开邮件和群组,字幕组来任务,报纸杂志社来约稿。 感觉逍遥的日子到头了。 字幕组发消息来说自圣诞节后断更的秋季档美剧即将回归,号召各位做好接剧情的准备。 唐诗在大学的时候除了吃饭上课就是在宿舍看剧以及期末泡图书馆,大二暑假在家看美剧看到网上有些字幕组粗制滥造,把tommy翻译成查理,唐诗几乎掀竿而起,有些神翻译超越原文,堪比天才,唐诗又膜拜之极,于事一时兴起,就去字幕报了名。四大字幕组都在招人,唐诗挑了平时最常看的一家投了简历,没想到很快收到回复,经过笔译听译等一系列考试项目终被录用,开始学着做翻译和时间轴,于是从此大学时无数个假期和深夜都盯着电脑奉献了本该风花雪月的青春。不过在这个大神云集的地方,她学到了很多平时根本学不到的东西也认识了好多同道中人。好的字幕组必须术业有专攻,除了有很好的英译中能力外,还要有自己擅长的领域。根据兴趣和能力,唐诗选择了罪案刑侦类剧集,所以别人在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她在看开膛破肚,杀人分尸,越狱逃窜,背着枯燥的美国行政机构执法机构名称以及各种办案的专业术语。 看的 剧多了,唐诗在翻译之余,开始写各种影评,观剧指引,其中有几篇写到被该剧导演和演员在网络上关注,另外,她写历史,惊才绝艳一本正经的历史人物被解构被颠覆变得活色生香,她写生活,“龙门镖局之日本便利店7-11”,“二楼非洲小哥的麻将征程”,“一瓶老干妈引发的爱恨情仇”,她写社会,在嬉笑怒骂里针砭时弊,因为写得很有趣,被很多人关注转载,后来就有一些报纸杂志社看中她写的东西,来询问是否可以刊载,相比于无偿的字幕,这个是有稿费的,虽然金额也不高,但是毕竟只是自己的闲来之笔,能够被人喜欢还能赚钱,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后来就有一些断断续续不定期的约稿,因为她写得新颖有趣,与众不同,交稿及时,保质保量保时,约稿越来越多,甚至有些很有名的报纸杂志社都来约稿,学习工作之余,有时要连夜赶稿,不过她还是乐在其中,今天又来一个,要在平时肯定兴致勃勃开始构思。 但是今天不想写。 不想做字幕翻译,不想做时间轴,不想写杂志稿件,只想和某人谈恋爱! 某人现在在做什么呢! 唐诗想如果她高中就和某人恋爱,那会不会是现在成了老师口中教育下一届学弟学妹玩物丧志的典范。 玩物丧志? 玩沐川丧志…… 唐诗再一次被自己的淫邪吓到了,拿着手机在床上转辗反侧,要不要给他发短信,可是好晚了,而且这么主动会不会不好啊,第一天就确定关系,第二天就牵手亲吻,这不得第三天就上床啊,怎么可以这么随便轻浮呢,可是他是沐川啊,他对自己做什么都完全不想反抗好嘛…… 最终,唐诗翻滚到床的内侧,面对着洁白无瑕的墙壁,还是给某人发去了消息:“睡不着。” 月光穿过巨大的落地窗,某人正站在画架前,落下最后一笔,凝视片刻,提笔移向画的左下方。 写下:诗川 收到短信的时候他正放下画笔,看着那短短的三个字不由得嘴角上翘。 “一起看电影如何。” 唐诗求之不得。 “打开电脑。” 唐诗按沐川的吩咐,打开电脑,看着他远程操纵,然后一部悬疑新片出现在画面上,是一个密室杀人案,发生在一栋别墅里面,共有十二个嫌疑犯。 这是唐诗早就打算去电影院看的电影,但是最近一直没空,现在貌似还没有下 架,他怎么能找到资源。 这时电影的旁边弹出一个对话框,里面写着:“会不会怕?” 笑话,唐诗轻哼,作为阿嘉莎克莉丝蒂的忠实读者,作为罪犯刑侦累领域的字幕翻译者,作为一个深夜独自看行尸走肉的人,还不知道什么叫怕字! “不会!” “那好。”沐川轻笑。 电影徐徐拉开,一个阴森恐怖的开场,唐诗乐不可支地看着,心里尽是甜蜜。 还是第一次和别人联网看电影,一边看剧一边互动,虽然她以前人生的一大原则是看剧切不可分心。 如今是:沐川即原则。 “这个穿红衣服的男的刚才表情怪怪的,但是这么明显肯定不是凶手,估计可能知道点什么,应该待会儿就得死了。”唐诗说。 “据说这个片子很别出心裁,也有可能反转,那个蓝衣少年很可疑,注意到他刚才拿杯子的手了没。”沐川写道。 “没注意,怎么了。” “他刚才拿杯子时,小指不自然地翘起,大拇指指盖边缘呈暗紫色。” “我怎么没看到……” “我看到就可以了。” 唐诗不得不承认,跟他聊天,有那么一丢丢的走神,有时会看着他打过来的字发一会儿呆,然后剧情就这么过去了,哎,这样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很笨啊,不行,我得集中精力,找出凶手! 最后,她没有找出凶手。 不但没有找出凶手,连最后大揭秘她都没搞明白为什么这个人是凶手…… 哎,蓝颜祸水。 哎,看来看剧还是要专心。 第31章 从晚上开始追 唐诗第二天爬起来打算一个人去电影院把那部电影好好看一遍,不受任何干扰的,流畅的,全神贯注的,不过出门之前,她不忘带上了昨晚沐川给她画的那幅画,拿到店里裱起来…… 下午,唐母看到唐诗拿着一个大画框,里面好像还镶嵌着她的黑白照片,冷不丁得吓了一大跳。 “唐诗,最近在忙什么?”晚饭的时候,唐母问。 “过年期间嘛,走家串户见同学。”唐诗喝一口排骨汤。 “我也没见你约什么同学见面,虽说现在才大年初二,可是你整天无所事事,是时候该找点事情做做了。” “好的……”果真!在家时日过长,由宝变成草。 大年初三唐诗早早起来着装正式,唐母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看到她这副打扮,忍不住问了句今天去哪里。 “新东方。”然后就出去了。 总算是去找工作了,做新东方英语老师也还行吧,唐母推推眼镜,继续看报。 唐诗回来的时候已经万家灯火,桌上摆着可口饭菜,“今天去新东方面试面上了没有?”唐母问。 唐诗惊诧:“什么面试?” “你不是去新东方面试英语老师吗?” “没啊,我是去新东方学烧饭啊,你不是让我找点事情做做嘛。”唐诗一脸茫然。 唐母一口饭卡在喉咙里咽不下去:“让你找事情做,不是让你花钱去外面学做饭,家里厨房就在那,怎么从来没见你动过锅!” 唐父微笑:“哟,我们唐诗想学做饭了。” 因为某人昨晚说想吃啊…… 不过她也真的没想再去新东方了。 美剧资源已到,搬运组已经将视频搬到了网站,唐诗接着翻译之前接手的那一部,这部剧角色讲话语速超快,台词超多,情节紧凑,主角还特别喜欢讲难懂的冷笑话,从打轴,翻译,校对,上传,一级45分钟的美剧,得用十几个小时,四五个人合作一起翻译,每人分到两三百句,如果有英文字幕会快一点,若是听译就需要更长的时间,很不幸,这次是听译,唐诗恐怕今晚要全神贯注,通宵达旦。 她看了一眼手机,沐川晚上会不会找她呢,应该不会吧,可是万一找呢,自己可能一晚上就没时间回他的,踌躇片刻,唐诗还是发消息过去:“今晚有事,可能不能及时回复。” “好,你忙。” 沐川放下手机,桌子上摊着图纸,电脑里正在建模,一个复杂的3d建筑模型,从线条构造到准确精密的数据匹配,都需要投入大量的时间和经历,整个团队都在赶项目,然而他比谁都希望快点把手头这个项目完成,这样他就可以早点回到德国,早点卸下任务,早点辞职。 然后,早点回国。 一个人的心是会变的,不是吗,曾经她喜欢跟另一个人打打闹闹,晚上拉他进学校赫赫有名的后花园,看到他被另一个女生告白时默默流泪,甚至她的书本上都写满了他的名字。 张瞭然,张瞭然…… 张瞭然…… 他不打算给她任何动摇的机会,绝不允许自己再一次错失她。 黑暗中,目光渐渐深重又渐渐温柔。 唐诗在这边眉间凝重,双眼充满杀气,她除了噼里啪啦地敲打着各个特工名字的双手外,几乎全身一动不动,幽微的光线淡淡笼罩着她,一遍又一遍地在轰隆隆地机械爆炸声和鼎沸的人声中努力捕捉他们说的每一句话。 “每个在d区的人,马上跟奥布莱恩和斯蒂芬特工进入隔离舱,e区的信号在大厦爆炸后已经全部中断,罗纳封锁机械库,黛西尽量保护实验室,瑞德和我去保护中枢神经,完毕后在码头汇合……” 她不知道另一个房间,却正在讨论她的终身大事。 “老李跟我说咱女儿大年初一晚上跟一个男同学夜逛校园,还心虚到把嘴脸都蒙住,男生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下棋很厉害,父亲是我们这省长后来被调北京去那个,叫沐川。” “恩。” “你恩什么呀,你说唐诗不会真是在跟他谈恋爱吧。” “你不是正担心她怎么从不恋爱吗,现在不是很好?上次听你讲这小伙子很优秀,小诗真跟他谈恋爱也不错。” 唐母微微蹙眉,有些忧虑:“可是他父亲现在在北京,好像已经升到一个很高的位置了,据说是一个很专断独行很有手段的人,这样的家庭背景,在加上那个男生母亲去世的早,高中出去后就一直在国外,听说只是因为最近一个项目才回来出差一段时间而已,迟早要回德国的,他是不是只是玩玩而已,他要是回去了,唐诗怎么办。” 唐父幽幽叹了口气:“可是女儿喜欢,能怎么办。你还记得小诗高三毕业那会在家很低落的那段时间吗,我们都以为她高考没考好,但是现在想来,那男生正是在那个时 候出的国,上次因为围棋的事情你提到沐川这个名字之后,我才想起来之前在整理小诗的书稿时,看到过他的名字,一笔一划,都很用力。” 唐母深思:“我竟然一直都没察觉到,按理说我在学校也有眼线,怎么就没点传闻,一点捕风捉影的消息都没有,是我们女儿隐藏的太深了,还是那个男生那时根本不喜欢她,所以没发展起绯闻来。” 唐父笑了笑:“不管以前怎么样,现在小诗能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就好,年轻的时候总得折腾几下,不管以后如何,能不能在一起,这丫头肯定会没事的。” 唐母眉头一挑:“也是,说不定是咱们女儿甩他呢。” 第二天,日上三竿,唐诗仍旧横卧在床,昏睡不醒。 大学的时候是她接剧最疯狂的时候,很多时候一周有五天在做字幕,翘了很多在她看来无关紧要的课,但是工作以后她就接的比较少了,每季美剧做多也就接一两部,有时甚至一部都不做,大学时候认识的做字幕的朋友也都开始步入社会,因为工作繁忙,一起合作翻一部剧的机会越来越少。 人总是越走越散的,像一个点,不断地辐射开去,朝着各自不同的方向。 睡梦中,唐诗不由自主地叹息了一声,好像和某人擦肩而过。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她一打开手机就看到沐川的消息,心那么真实地暖了一下。 “晚上一起吃饭?” 唐诗回复:“好。” 刚回复过去就一个电话过来,她一看到来电显示,怔了一下,接起来。 “喂。” “刚起来?”沐川问,电话那头,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一夜没睡的那种沙哑。 “恩。” “怎么那么晚睡?” 要不要告诉他? 其实做字幕这件事唐诗没打算告诉别人,毕竟只是一份网上的幕后工作,在私人时间做做就好了,因为大学经常要熬夜做,所以舍友是知道的,陈默白汐也只是略知,但是现在因为版权的尴尬问题,很多字幕组都面临查封倒闭的情况,字幕制作者的身份也很尴尬,他们是可以先拿到片源的,万一很多人问着要也很麻烦,所以她基本就是自己默默地做,反正平时也没什么人要找她,即使找,她也就说今晚有事,完事再聊,没什么麻烦,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若是沐川问起来,自己总不能总是一句有事忙,应该告诉他自己 在做什么避免误解,应该有做人女朋友的自觉,于是:“在做字幕。” 那边沉吟,没有惊讶,只是问道:“哪部剧?” “就是最新出来的一部犯罪剧。” “追踪?” “恩。你在追?” “从晚上开始追。” “你是不看美剧的吧……” “从今天开始看。” 挂掉电话,看到陈默在三人群里哭泣:“昨晚写论文,黑体辐射公式就是玻色分布,我怎么刚发现,难道真的是一孕傻三年,我好死一死,然后我又去看了一遍热统和现代量子力学,然后发现天文的东西也看不懂,我该怎么办!!!” 白汐也钻出来:“昨晚在台上给一个九十三岁的老爷爷做手术,老师突然感慨要对我这个小实习生好一点,说不然以后真的没有医生,等到他们八十九十岁就没有医生救他们了。” 唐诗也要发泄一下:“昨晚做了一晚上字幕,无业游民,无偿工作,一早醒来声音都哑了,真的深切感受到年龄渐长,身体已经开始吃不消,不能像大学一样熬夜一宿第二天照常生龙活虎,而且在家游手好闲时间过长,我妈已经开始嫌弃我了,我又要踏上苦逼地找工作之旅途了。” 陈默:“我是为什么要念研究生?” 白汐:“我是为什么要学医?” 唐诗:“我是为什么要辞职?” 陈默:“哎。” 白汐:“哎。” 唐诗:“哎。” 陈默:“本来是打算来你们这里找点正你能量的,你们竟然也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白汐:“给你点正能量,我刚给一男性朋友的女朋友免费开了一章病假条,才发现医院病假条可以卖到100元一张,我以后就靠这个维生了。” 唐诗:“汐啊,那你可千万别辞职,等我找到工作等着你的免费病假条呢!” 陈默:“好久没聚了,什么时候一起吃个饭?等我回学校,唐诗找到工作,估计就很难聚了。” 唐诗和白汐几乎一起发出消息:“明天吧,今晚有事。” 陈默发来一个抠鼻的表情:“你们两这么单薄的生活能有什么事……算了,我现在还不方便出去,告诉我想吃什么,我让我爸妈在家做,你们过来吃。” 两人齐欢呼:“我们爱伯父伯母!” 第32章 什么关系 唐诗脑海中三生三世万水千山一番之后看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好丑,怎么办。 眼睛浮肿,黑眼圈严重,脸色苍白。 为什么就不能在最好看的时候见他呢! 唐诗看了一眼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全部都是一些基本的护肤水和乳,撑死也就只有隔离霜和遮瑕的bb霜,化妆作为女人活在这个世上的必备技能,她已经没有资格活在这个世上了。 于是她当机立断,背着包去了化妆品店,从来没有这么在意自己的外貌过。 选了一家朋友推荐的店,大概因为店员是朋友的朋友,没有一直推销产品反而夸唐诗的皮肤好,耐心地帮唐诗试了几个淡妆,而且很自然地遮掉了黑眼圈,把眼睛衬得特别清亮,唐诗问要不要画眉什么的,她说唐诗自身的眉形好看黑亮,只要稍微修一下边缘就行,根本不用画。唐诗出来的时候就买了一支唇膏,一根眼线笔,一个粉底,腮红和一瓶卸妆油,脸上也完全看不出什么化妆的痕迹,但是整个人显得特别有精神。 沐川见到唐诗的时候,她正站在商场的扶梯口,白衬衫外面一件姜黄色毛衣,格子围巾闲闲搭着,手上拿着外套,静然而立,远山淡水的像一首诗词。 他回国的第一天就在商场碰到了她,那时候她也是穿着一件毛衣,围着一条围巾,就那样笔直地站着,退去了长发,却依稀还是学生时代的模样。 她站在一家卖电视的电器店里,那家店最新推出了的一款超大液晶弧形电视,为了展示液晶弧形电视令人耳目一新的关影效果,里面播放着时下最新电影,而她就一个人那样站着,看着屏幕里不断变换的场景,一直在电视机前整整站了一个半小时,直到店家说商场要关门了,她才无奈离开。 那时候他就在想,怎么会有人在年关将近周围那样热闹那样匆忙的氛围之下,一个人愣是站在人家店里看一个半小时的电影,一直看到闭店。 可是当他看到自己还没有买齐的东西时,也忍不住自嘲地笑,不得不承认,自己陪着她站了整整一个半小时,而看的仅仅是她的身影,而已。 那是他们时隔五年零六个月的初相遇,虽然,她根本没有注意到他。 那时他就在想,这样子的她应该还没有男朋友吧。 沐川走到唐诗身边,她才发觉,朝他灿然一笑。 她出神的时候又凌厉又淡远,她望着他笑起来的时候,却说不出地生动好看 ,似乎含着脉脉温情。 沐川的黑眸中的灼然一闪而过。 “等多久了。”他拿过她手中的外套。 “刚到。”虽然到得早,但是刚才也逛了好些商店,就当是自己逛街好了。 好像自从第一次沐川让她介绍餐馆,后来都是他直接自己定好餐馆预约好位置和时间,她只要负责来吃就好,每一次都是不同的餐馆,不同的味觉体验。 这次这一家是以海鲜为主,肥硕的螃蟹,肥美的大虾,简直让唐诗想起前段时间火热的五十度香灰之霸道和尚爱上我。 爱吃螃蟹的女孩,运气都不会太差。 但是唐诗却是个例外,她今天的运气很差,简直差的要命。 因为她碰上了……张瞭然…… 她吃着吃着就感觉不对劲,好像有一个身影在她左边不断晃动,结果一抬眼,竟然看到了冤家路窄的他。 于是她稍稍把头撇过去,尽量低调地,不出声地,小心翼翼地,吃东西,不想被他注意到,但是沐川却发现了她的不寻常。 她有些不自在好像在回避着什么人,他敏锐地往右一看,目光突然变得凌厉起来。 是他。 她的书本曾被这个名字满满覆盖,一笔一划,一遍又一遍,张瞭然,张瞭然。 竟然会在这里碰到他,他身边的女子是谁,举止亲密,看起来像是女朋友。 女朋友?沐川微微思忖,难怪她会不自在,还是放不下吗? “如果不喜欢这家的菜,我们可以换个地方。” 并不介意和那个人狭路相逢,但是如果她觉得不舒服,他会尊重她的情绪,带着她离开。 “没呀,螃蟹和虾都很好吃,我很喜欢呀。” 唐诗被沐川这么一问,忘记了隐藏,结果一出声就被不远处的某人听到,他回过头来,眼睛倏忽一亮,嘴角捉弄般地微微上翘。 “唐小诗。”他举重若轻地这么喊了一句,带着挑衅和玩笑的意味。 沐川眼皮微微一跳,唐小诗,小诗。 呵!他都从没有如此亲密地叫过她! 唐诗顿时头大如斗,用手挡了一下脸,最后还是放弃了,转过身去,强颜欢笑着:“好巧啊,张瞭然。”然后不理他,继续吃饭。 但是对方显然不想让她的无视得逞,反而觍着脸走过来: “是蛮巧的,回国都不打声招呼,也不来找我。”颇有些埋怨的味道。 “我很忙,找你做什么。”唐诗淡淡回道,特别嫌弃的样子。 “忙什么?约……”说到约字,张瞭然才仔细看了对面的人一眼,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连“会”字都卡子啊喉咙里了,“这不是失踪多年的沐同学吗!”眼睛一下子闪闪发亮,“我的偶像!” 刚才还抱有一腔胜负欲保护欲甚至还有一丝嫉妒心理的沐川,正打算握住唐诗的手来表示支持,一下子觉得画风有点不对,手只伸到一半。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张瞭然一脸惊奇。 唐诗刚想说吃饭,但是还没来得及却被一句淡淡的“约会”抢先了,她颇有些吃惊地看着沐川,只见他云淡风轻,眼神却凌厉清亮。 “什么,约会!”张瞭然好像显然根本不能接受这个事实,颇有些嘲笑意味,“沐同学,你跟她?唐诗?……” “不可以吗?”沐川只是淡淡反问,却有种迫人的气势。 张瞭然微微震慑,同时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敌意和压力。 他简直不能相信,他们两个高中像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连那一句轰动全校的“唐诗同学,生日快乐”都没掀起绯闻谱写后续,毕业之后一个去了德国从此失踪,一个去北边念书后来远上非洲,这两个人都刚回来,时隔六年怎么就干柴烈火地迅雷不及掩耳地搞到一起了! 难道是早就暗通款曲,还是说只是突然之间天雷勾地火?! 他看了一眼形势,沐川神色淡淡,却又一种凛然不可侵犯之势,以前作为学校天之骄子的沐川同学一向平易近人,可怎么今天看起来好像有点具有排他性,难道是因为自己打扰了他们的约会? 但是唐诗那一副做贼心虚兼超级不爽的表情,真是可爱,完完全全勾起了他的兴趣,所以他不打算知趣离开。 “来来来,跟我分享分享你是怎么搞定我们学校女同学垂涎多年的沐同学的?”张瞭然就势坐到唐诗身边,满脸调笑地问她。 唐诗往旁边挪了挪:“不要,你走开。” 断然拒绝。 “我追的她。”简单的四个字,干脆的语气,却有种令人动容的坚定。 唐诗心头微微一跳。 张瞭然眉头一皱,故作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苦相:“沐川同学,去德国一趟,连审美观都变了?你 追她?话说,她到底是哪里吸引你了?” “她哪里都吸引我。”如此直白,直接,毫不委婉,如此堂而皇之的告白,唐诗呆住了,一向低调的他怎么会? 张瞭然却突然笑了起来:“你是没见过她在家的样子,或者说真正的样子吧,她……” 在家?沐川左手握拳,眼中浮现出怒意,他刚想站起来,却听到唐诗的声音:“张瞭然,你的丑事我也知道一大把,那个是现任你女朋友吧,你别逼我抖露出来。” 张瞭然脸色一苦:“唐小诗,怎么样咱们也在一起那么长时间,没有感情,亲情总归是有的吧,至少虞阿姨还天天惦记着我呢。” 在一起那么长时间?感情?亲情?沐川眼中的怒气渐盛。 唐诗一脸懊悔:“当初就不应该让你进我家的门。” 沐川正要拉开椅子,却见张瞭然诡诈一笑:“你看,我也是帮过你的忙的,高中的时候我被你拖着去英语角的后花园,帮你监视陈默和张扬,以至于后来差点被张扬弄死,他到现在都还记恨着我。” 监视陈默和张扬? 唐诗丝毫没有感激的表情:“上次那件事是误会,你的确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但是你没事模仿我笔记在我书上写你自己名字干嘛,把我的笔记都覆盖了,笔记上的减号还变成了加号,害得我考试公式都写错了,那个忙是你欠我的。” 书本上满满的名字? 张瞭然“哈”了一声:“你还说我呢,上次过道上我被人表白,你在窗户里头泪流满面生无可恋地看着我干嘛,我本来还想答应人家的,被你这么一瞅,我一怕,心想你肯定得告诉我妈,我一冲动就把人家姑娘给拒绝了,哎,可惜了。” 唐诗一脸嫌弃:“我才是受害者好不好,我做完卷子趴在桌上睡觉却被你们吵醒,困得我眼泪都流出来了,一下午上课没精神,再说你高中谈不谈恋爱,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才没那么爱管闲事,我还巴不得你答应呢,最好沉迷情色,成绩一落千丈,倒时候我妈就不会在我面前你看看人家张瞭然张瞭然了。” 她哭的原因? 张瞭然一转头,特别委屈地朝沐川诉苦:“你看看,你看看,连男人心目中最珍贵的善良品质都没有,心计如此之深,你可别被她纯良的外表给骗了。” 沐川身子微微后倾,靠着椅背,端详着他们:“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唐诗和张瞭然 互相嫌弃地看了对方一眼,无语。 这时,一个姑娘把头探进来,一脸兴奋地笑道:“你就是瞭然经常提起的唐诗表妹吧!” 唐诗这才扯出一个不信任的表情:“不会全都是坏话吧,表哥?” 张瞭然一脸坏笑地看着她:“你说呢,表妹?” 第33章 残疾 表哥?表妹?沐川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他们怎么会是兄妹…… 张瞭然见一向泰山崩于前也不动声色的沐川如今一脸震惊的样子,于是给他科普一下他们的爱恨情仇。 “奥,沐同学,是这样的,我的妈妈和唐小诗的妈妈是同一个妈妈生的,也就是说我们我们拥有同一个外婆,小时候我爸妈工作忙,所以我在唐小诗家寄人篱下过一段时间,受了很多委屈,这些委屈我以后再跟你细聊,这里不方便。” 他故意朝沐川靠近一点,还假模假样压低声音但是用每个人都可以听到的音量说,“唐小诗会告我侵犯她的名誉权的。” 然后又退回来继续说,“小学四年级以后我终于回自己家了,没想到高中竟然和她考到同一个学校后来高二分班还分到同一个班级,我虽只比她早那么几个月来到世界,但是好歹也是比她大吧,谁知她打小就目无尊长,无视尊卑长幼之序,从来直呼我名字,因为我们自小就不和睦,所以高中也不想有什么瓜葛,而且,你也知道古人把表哥表妹这两个身份都搞得特别不纯洁,于是两人人生第一次很有默契地忽视了血缘关系,只做路人同学,到高中毕业都没人知道,但是现在不一样,你不是外人了嘛,再说也得帮你认识认识唐小诗的真面目,免得你羊入虎口啊。” 张瞭然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羊入虎口……唐诗碎碎念,张瞭然,你是要跟我玉石俱焚嘛…… 唐诗哀叹,他们小时候真的是干过好多不靠谱又招黑的事,挂着鼻涕到处跑,把隔壁阿姨的长发给烧了,把邻居家的栀子花给撅了,还模仿父母字迹给试卷签名,为了做骰子偷偷地把家里的碗敲碎了好几口。 不过这些他若敢添油加醋随意抹黑,那么她绝对会信口开河拉他下水。 唐诗用眼神威胁他,识相快走,别打扰我约会。 张瞭然眼神回敬,你脸皮那么厚,好不容易抓到你的把柄,怎么可以放过。 太可气了,小时候做坏事往她身上推,唐母居然还都相信,现在又要破坏他她期待了九年的约会,要是他随便乱扯,她绝对会大义灭亲。 “咳咳。”张瞭然假咳了一下,“话说唐小诗小时候啊,可真是,”唐诗刚要反驳,可听到的却是,“懂事乖巧惹人爱。” “隔壁的小鸭子不见了,她帮忙找了一天一夜,后来鸭子回来了,她却不见了。每次见到要饭的人,也不管是真的假的,都把身上 的零花钱全部给人家,后来还把压岁钱都搭进去。尤其是我在她家的时候啊,什么东西都跟我分,也不怕我分了阿姨的爱,好几次我闯祸还帮我撒谎骗过去,真是又善良又大度又聪明机智。” 唐诗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咦,这个好像是在夸她?…… 这可是人生头一次听到张瞭然夸自己啊,难道是听错了?…… 这时张瞭然女朋友笑着说道:“他就是一直在我面前这么夸你,说小时候在你家住了五六年,多亏有你,才觉得像在自己家一样。” 唐诗一时怔住,她想要黑张瞭然的话还在舌尖打转,一下子说不出来。 张瞭然欣赏了一番唐诗的窘迫表情,十分满意,也不想再打扰他们约会,于是打算起身离开,不过在离开之前身体前倾跟沐川说:“我家有很多她小时候的独家珍藏照片哦,有些虞阿姨都没有,连两三岁时候的裸浴照都有哦,你要的话来找我,我忍痛割爱全给你。” 这话说的不轻不重,刚好唐诗也能听到,她真的是太好骗了,还以为他突然转性了呢! “张瞭然,你!”还没说完,就听到沐川云淡风轻地说,“不用,我喜欢自己慢慢发掘。” 唐诗一下子说不出话来,被沐川的话弄得面红耳赤,她又淫诗附体了…… 可是明明他刚才还是剑拔弩张,看起来比她还讨厌看到张瞭然的啊,怎么现在看张瞭然这么慈眉善目…… 后来张瞭然真的没有再来打扰她,直到走的时候跟她打了声招呼,悄声坏笑说:“放心,我不会告诉虞阿姨的,大胆尽情地开展地下恋情吧。” 唐诗:…… 吃饭完,唐诗跟着沐川去底下停车场取车,电梯人很多,沐川说:“走楼梯吧,饭后消化一下。” 楼道里很安静,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在周围回响,一下下敲在唐诗的心口上,在这半封闭的空间里,好像即将跟心跳产生共振。 “唐诗,我很开心。”沐川突然说,声音低低的,在这空间里显得特别空灵缥缈又直击人心。 “为什么开心?”唐诗有些莫名,转过头问他。 但是他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笑。 唐诗第一次看见他这样笑,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但是就是觉得第一次看见他这样子笑,心理有种难以言说的情绪。 好像很久以前开始,他对于自己来说一直都是需要仰望的,跟他讲话 一直都是紧张的,即使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个上高中的少年,但是在唐诗心里他很神秘很强大,几乎无所不能,仿佛有着超越年龄的智慧和成熟,即使他跟班里同学打成一片,笑得爽朗清澈,却仍然有种雾里看花的遥远。 好像很深奥,有着她所读不懂的东西。 如今重逢,他已然不是当年那个学生少年,而是一个穿上西装打上领带的男人,在公司里在社会上一举手一投足无不给人以信赖和依靠,却也更增加了一份深邃和沉稳,仿佛每一个笑都是得体的,有分寸,经过打磨的叫人心里看了舒服的,却又掺杂了很多别的东西。 而刚才,他的笑,看起来就像一个孩子。 孩子? 在唐诗心中沐川无论如何都不会像孩子,他总是比同龄人要成熟,深邃,凛冽。 面对那个笑,她有些怔住。 “让一让,让一让。”突然有声音传来。 二楼的楼道口处,门一下子被推开,一个人扛着巨大的箱子撞了进来,唐诗刚好在沐川的右边,沐川迅速地用右手一拉,但是右手没有很大的力气,并没有怎么拉动唐诗,箱子上长出来的东西一下子撞到了她的头。 “对不起啊对不起啊,我没看见,姑娘你没事吧。”扛着箱子的人连忙道歉。 “没事没事。”唐诗揉看揉头,往旁边走了走,让开道,同时看到扛箱子的人的视线有点被箱子挡住,提醒道,“但是大叔,你要小心点,你看不清前面的路这样很危险的,不仅会撞到人,自己走楼梯也不安全。” “好好好,我知道了,对不住了啊,姑娘。”那人换了一个比较容易看清前面的扛箱子姿势下楼去了,底下还传来声音,“对不住了啊,姑娘。” 走下去老远,声音还不停地在楼梯间回荡。 “肿了吗,疼不疼?”沐川抬手去探唐诗撞到的地方,“走,去医院检查一下。” “就稍微碰到一点,不用去医院。”唐诗感受到他手指隔着头发的轻柔抚摸,一抬眼看到他关切的眼神,心突然软了一下,“真的一点都不疼。” “都是我不好,要及时把你拉过来,就不会被碰到了。” 唐诗还是第一次看到沐川这样自责的表情,有些吃惊。 “意外而已,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是大叔出来的太突然,我自己也走路分心,才没有及时反应过来。” “是我的 右手没有力气。”他说,“对不起,残疾,没法保护你。” “残疾?”唐诗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幽深的眼眸中写满歉疚遗憾和失落。 怎么可以让沐川有这样的表情呢,当年在棋盘上运筹帷幄杀伐决断,在生活中冷静自持仿佛任何事都没法撼动不了的,那个我行我素的高傲少年,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神,怎么会用这样的语气承认自己是个残疾! 唐诗无法接受! 她难受又心疼:“肯定是我太重了,刚才吃太多了,我警察老爸也不一定拉得动我,我得回去减肥了。再说你这算什么残疾啊,要说残疾那陈默的八百度近视还算视力残疾呢,但是残的人多了,也就不算残了,你这只是残的太稀有了。” 沐川忍不住看她。 她还在那边自我述说:“而且你是不知道啊,我们女生就喜欢残疾缺憾美,咱们东亚就是病态审美,跛脚的傅红雪,坐轮椅的盛崖余无情,咳血的李寻欢,身罹重疾的萧忆情,苏梦枕……” “唐诗。”沐川无奈失笑,“那些都是小说,你不知道真正生活上带来的不便。” “你以后有我,不用右手也没关系了。”唐诗说。 “恩?”沐川轻哼了一声,嘴角带笑。 其实说完之后唐诗就已经觉得不对,这句话的正确解读姿势应该是…… “不是,那个。”唐诗面红耳赤地急忙解释,“我的意思是说,你右手不便,我可以给你切菜,可以帮你一起抬重物,可以……” 沐川突然扶住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仿佛要望到她的心里,唐诗一下子失了言语。 “唐诗,吻我。” 半是祈求办事命令的声音回荡在空无一人的楼道,一遍又一遍,衬得特别空旷销魂。 “什么?” 明明听清楚了,可是脑子一下子转不过来,还没等反应过来,眼前的嘴唇就压了上来。 是炽热的,不容抗拒的,狂乱却并不粗暴,嘴唇被一遍遍繁复地舔舐吮吸,唐诗毫无防备地陷入这意乱情迷中,微仰着头,呼吸越来越乱,这突如其来的激烈让她几乎有些站立不住,双腿正有些发软,腰间忽得一紧被拉入一个结实温暖的怀抱里,又一个天旋地转被抵到了墙上,头被紧紧护着,身体有了支撑,上面的吻更深入了,深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唇齿交缠,就在她觉得火热到快要窒息时,他停了下来,左手还紧紧搂着她 的腰,右手还放在她头的后面阻挡着墙壁的冰冷坚硬,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急促地喘息着。 不是之前的清凉,一触即走,这次是那么的真实,持久。 呼吸在两人的鼻息间耳边回荡,还缠绕着方才的温度。 “沐川。”唐诗只是想叫他的名字。 “在。”他温柔地回应着。 靠在墙边。 其实我的话还没说完,我真正想说的是,不论怎样,我都爱你。 突然,楼上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唐诗睁着澄澈又迷离的眼睛看着他:“好像有人来了,怎么办。” 沐川勾嘴一笑:“跑。” 第34章 高中论坛 唐诗被沐川拉着跑到车上,坐上车后依旧低喘不止,不知是跑的缘故,还是因为方才楼道间的激烈。 沐川并没有很快发动车子,而是打开车内音乐,半靠着,一只手随意搭在方向盘上,虽然音乐充斥其间,唐诗还是觉得有种过于暧昧的安静,有些不敢言语不敢动作。 “唐诗,要不要再来一次。”他淡淡开口。 再来一次…… 不是说男生问女生这种问题是最最最破坏氛围的吗! 要么顺其自然水到渠成然后水乳交融,要么突然袭击,管你偷吻强吻,重点是直接行动,这种事还要问女生就低了档次煞了风景,可是为什么唐诗被他这么一问,反而更加心跳如鹿,心猿意马,心里七上八下,难以自持,那种要来未来的前奏的紧张感,就好像你明知道一件事要发生,却还没有发生,但是立马要发生,事实上你还隐隐约约期待,那种忐忑难安又激动甜蜜的心情简直是赵日天啊! 简直是高手,明明掌握着主动权,却好像把决定权交给了她的答案。 可是这是要她如何回答。 说不要吧,违了心意,说要吧,又…… 还是此时无声胜有声,少废话直接行动。 唐诗像要上断头台般吸进人间最后一口气,侧过头去,在昏黄魅惑的灯光中闭上眼睛,等待着被甜蜜凌迟。 好像可以感受到另一个气息了,清冽温暖,唐诗的心跳简直要达到沸点,一个电话响起。 唐诗闭着的眼睛忍不住皱了一下眉,这是她妈妈的专用铃声。 可是,不想接…… 铃声响了很久,那个气息消退,他看着唐诗微皱的眉和绯红的脸,笑了起来:“接电话吧。” 草!唐诗内心怒吼! 手机绝对是二十一世界最反人类的发明!!! 究竟破坏了多少的花好月圆!花前月下花枝乱颤! 唐诗不情不愿地接起电话,还没喊出那声妈,里面就先传来唐母的声音。 “唐诗,在哪里呢,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什么事,妈。”唐诗正嘟囔着嘴生气呢,直接无视那个问题。 “三缺一呢,你没什么事,就赶紧过来,在你李阿姨家。” “我有事。”唐诗说的有点心虚。 “你能有什么事?”唐母这么及其鄙视 的一问,做贼心虚的唐诗反而理直气壮起来,她怎么就不能有自己的事了。 “妈,你这是生女儿呢还是生牌搭子呢,现在都快开学了,作为我们一中的老师,你得为学生着想保住荣誉在家好好备课啊。” 沐川突然低笑一声。 “谁在你旁边?”虽然那边声音嘈杂,但是唐母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电话那头男人的声音。 “没谁,我知道了,马上过去,挂了,二十分钟内回去,等我。”唐诗即刻挂了电话。 她略哀怨地朝沐川望了一眼,可怜兮兮的样子:“我妈找我。” “恩,我知道。”他带着幽微的笑意,不急不缓地说,“没关系,我们下次继续。”他的眼神略遗憾啊,好像。 唐诗:……下次……继续…… 这算是下集预告嘛……怎么办,好期待啊…… 好想跳过广告直接开始啊…… 沐川开车送唐诗到李姨家,唐诗根本没时间跟沐川好好告别就飞速窜上了楼,一进去就被抓上牌桌子,海山海水地搓了起来。 麻将场是个神奇的地方,口中家长里短,脑中盘算考量,手下战场厮杀,真是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小诗,刚才跟谁在一起呢?”李姨貌似随口一问。 “老同学。” “哪个同学?”张阿姨问。 住这个小区里的大部分都是老师,张阿姨和李阿姨跟唐母一样是一中的老师,但是一个教化学,一个教生物,而且都不同班。 “李阳明小羽他们,刚好逛街碰到,就一起吃了一个饭。”唐诗捡了两个班里最低调,除了本班老师几乎就没人认识的名字。 “碰。”张阿姨碰了三筒,“小诗啊,以前张阿姨班里有一个叫刘宇的你认识吗?” “吃。”唐诗拿起三万,“认识到谈不上,但是知道这个人,成绩很好,一直排在很前面,好像还拿过全国化学竞赛一等奖。” “哎呦,你连这个都还记得啊。”张阿姨眉开眼笑,“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如果到这里唐诗还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那她这二十几年就是白活了,她就想嘛,这小区那么多寒假闲散人,怎么会找不到牌搭子呢,感情花式搭桥相亲在这里等着她呢。 “名人呀,全校没几个不知道的,我也就听说过而已,没接触过,人怎么样不清楚。” 唐诗出其不意地把牌一推,“清一色自摸。” “哎呀,小诗什么时候开始做牌了都不知道。”张阿姨略意外,本以为自己手里的牌快成了的。 唐诗谦虚一笑:“第一把运气而已。” 麻将桌自动洗牌,李阿姨见缝插针说:“正巧,他马上要来我这里一趟,正好认识认识。” 真是措手不及地相亲,既然她们没明说,唐诗也就当做不知道,不能不给面子,就见一面,没什么大不了的,更重要的是她现在还不想公布她跟沐川的关系,其实她还不确定两人到底能发展到什么程度,一切都来得太快,太不真实,不知道几个月他的项目结束后,他们会如何。 搓了好几轮,李阿姨有些焦躁:“这小子一向很守时的啊,怎么到现在还不来。”刚说完就来了电话。 挂掉电话李阿姨有些遗憾地说:“刘宇说突然有事,来不了了,没关系,下次再安排,哈哈。”说完李阿姨才发现自己暴露了什么,讪讪一笑,唐诗装作没听懂的样子,继续摸牌。 不过,下次,我肯定是会有事来不了的,唐诗心道,但是今晚最令她奇怪的是,唐母竟然一直没有插嘴这件事,只是专注打牌,简直反常太反常。 回到家中将近十二点,唐诗相信在过年期间,全国人民的身体素质肯定是急速下降,达到一年当中最弱的时候。她洗漱完毕就能快到一点钟了,睡前看了一眼手机,发现有陈默的消息。 “快去看校园论坛,然后给我一个解释。”发信时间十二点四十五。 唐诗点开下面的链接,是他们高中的学校论坛,高中时她偶尔关注,看一下学校的趣事,老师的逸事,学生的吐槽,男神女神的八卦,尤其是沐川的八卦,可是自从毕业之后论坛的学生换了一届又一届,一波又一波,很多事情都已经跟他们无关,也就渐渐不再登陆,唐诗有点好奇,到底是什么事情。 刚点开链接,就看到一张照片,一个挺拔颀长的身影,清俊中透着犀利的侧颜,正低头看身边的女子,女子正在笑。 这不是她和沐川还能是谁…… 一看发帖时间,都发了好几天了,怎么会有人把他们的照片放到校园网上,他们都毕业多少年了,估计也没什么人会关注吧,但是她还是有点担心老妈会看到,毕竟刚开始的关系还不太想受到任何外界的干扰,希望纯粹地开始,纯粹地……当然最好不要结束,唐诗哀叹一声,别人的地下恋情能持续两三年 呢,她这么怎么才两三天就要曝光了。 唐诗把网页往下拉,果真一开始最受关注还是沐川那张不可逼视的脸。 爱吃西红柿的小西瓜:“哇,帅!不过这个侧颜我给9分,多一分是怕他骄傲。” 最恨八百米:“要是班级有这样的男生,就算让我天天跑八百米也愿意。” 宋仲基是我老公:“帅!但是旁边的女人是谁!我嫉妒了!竟然还有几分姿色!我更嫉妒了!” 被颜值迷乱一阵之后逐渐清醒的学生开始探究起身份。 如果我是马你给我草吗:“这是谁,我们学校的?” 大肠粉:“看着不像是学生打扮,楼主,这是谁啊,你就放个照片出来,毛意思?” 专注减肥一辈子:“看这后面的背景,好像就是本市,是我市人?” 路人甲:“我在本市活了十八年,还没见过如此绝色,要真是,我明天就开始暴走我市,求偶遇。” 讨厌每个星期一:“咦,这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路人甲:“哪里!!!” 讨厌每个星期一:“想起来了,在揽胜广场!!!他用左手给她身边的女的画画,不要太帅!” 人生只有一次贪婪有何不可:“那女人是谁?” 讨厌每个星期一:“据说是相亲对象……” 我会飞:“这样的还相亲……不过,这女的也的确挺好看的。” 宋仲基是我老公:“他在哪里注册的,虽然我还未成年,但是也可以相一相吗?” 本来楼已经歪到“还不赶紧早恋以后就得相亲”的方向去,突然有一个人冒出来:“他是我们学校的学长!我在大门左边的历届市优秀青年荣誉榜上看到过他,绝对是他!照片里的其他人一个个拍的刚跟从牢里刚放出来似的,只有这位学长鹤立鸡群呈众星拱月之势,我每天上下学都要去看瞻仰一遍,绝对绝对不会认错的!” 然后群里一下子沸腾了:“卧槽,真假!哪届的,我明天赶去学校看看。” 这大寒假大冬天的,还赶着去看……唐诗眼角抽抽,一直拉到网页底部,发现下面的更贴页数竟然达到了十一,天哪,这群孩子在家是有多闲多无聊。 然后唐诗真的发现了网络得可怕,人肉得可怕,沐川被彻彻底底地扒了。 身高,血型,星座,家庭,学历,背景,高 中时期的成绩奖项新闻,甚至毕业之后的去向以及那座出自他之手的教堂。 宋仲基是我老公:“尼玛,这颜值头脑身家,高干子弟,声音好听,又会下棋,还能画画,事业有成,性格还又酷又好,真心是越扒越觉得神伤,只恨生不逢时,我只好去泡宋仲基了。” 路人甲:“还来得及,毕竟没结婚,现在男女差七八岁正常,你现在正青春无敌,踢掉他旁边的女的。” 一说这话,大家又把矛头集中到了唐诗身上,将魔抓伸向了她。 唐诗略头疼。 第35章 被俘获的瞬间 有人扒道:“她好像跟沐川是同班的。” “沐川唯一一次在自己的广播节目中祝一个姑娘生日快乐,就是她!” “大家加把劲,再找找,实在不行,去天涯和微博扒。” 这群孩子太凶残,她们那会儿还没那么疯狂过,论坛也还是比较和谐的,顶多意淫一下,不会下这么重的手,不过唐诗翻了几页之后看他们扒的也都是一些不痛不痒的事情。 “据说她高中的时候文理科成绩均衡,但是高二分班去了文科班,排名几乎都在全班前十名,全校前三十名之内。” “全国高中组英语演讲比赛一等奖,市中华诗词比赛第一名,这女的偏文?” “初中的时候参加数学竞赛和科学竞赛得过奖,高一的时候也参加数学竞赛和物理竞赛来着,高二分班之后就退出竞赛班,弃理从文了……为什么……” “她妈是咱们学校的政治老师!不知道是不是受她妈影响。” “她妈叫什么?” “虞倾。” “卧槽,虞老师!我政治老师!” “我好像也听过她,好像在学校名师栏里,楼上,她妈教的怎么样?” “课很有趣的,各种政治历史的趣事逸事,基础知识也教得扎实,性格特点比较鲜明,是一个很有血性的老师。” “血性……麻辣教师?帮你们茬过架啊?” 然后楼又歪了,歪到日本的热血高校上去了,不过唐诗看到学生对自己妈妈的评价其实还是蛮开心的,她打算再随便翻一下如果没什么就算了,明天再跟陈默坦白从宽,其实她原本也是这么打算的,明天吃饭的时候跟他们报告一下最近的隐秘私隐。 后面就是各种无意义的堆楼,直到翻到第八页,她突然看到了自己的私人账号,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这是她在大学申请的小号,连接着她不以真实身份公开的其他社交网站,是另一个世界的她。 就是在那个世界,写着她的影评,她的关于历史关于社会关于生活的杂文,玩着日英的配音,做着英文字幕,然而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那里有一篇文章,记载着她从少年到青年,那段漫长又漫无边际没有尽头的暗恋,写着她得不到的他。 她原以为他会子从父志选文科,于是毅然决然放弃了其实当时自己更占优势的理科,结果他却选了理科,从此班级永隔 。 高一那年,和全班同学一起站在教学楼的中间,跳了一场奉献给全校的交谊舞,她和他只有十五个舞步的交集,那是他们最近的距离,从此之后,她的人生再也没有舞会。 大一那年,偶然间,忽然之间听到了一个像极了他的声音,低沉清朗,清澈深邃,却只是来自一部动漫,学另一种语言,也就为了那个也不能再入她耳廓的声音。 她的文章或冷冽深刻,或嬉笑怒骂,影评中的偶尔动人也不及这一篇的柔软肝肠。 底下有人说何必执着,她只说,年少时不能遇到太惊艳的人。 也有人说,何不去追,她说那是一个连追逐都不能够的人,他永远不会爱我。 从此之后再无言语。 她没说为什么不能够追逐,没有说他现在身在何方,更没说他姓甚名谁,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她说的那个他。 因为她id的名字叫做水木言寺。 水木为沐,言寺为诗,沐诗,沐诗。 以他之姓,冠我之名。 “卧槽,所以这是癞蛤蟆吃到天鹅肉,一个女屌丝逆袭成功追到男神的故事?” “原来是网红……” “癞蛤蟆你妹的,女屌丝你妹啊,网红你妹啊,豆瓣影评top5,写到被导演和演员都关注了,有几个人能做到!国内各大知名报纸杂志都刊载过她的文章,曾经一篇全英文社评都被纽约时报报导,引起各界广泛讨论,这冷峻深刻到我都不能相信‘你他妈的眉毛呢’这种笑道抽的东西是她写的,只是真不知道我关注了这么久的人竟然是我学姐,突然觉得自己离偶像好近。” “学姐之前不是公务员派去非洲吗,她貌似在这期间也给不少杂志社写过文章的,这样算不算兼职赚外快,不符合公务员规定的吧……” “卧槽,我翻了一下,发现最爱的美剧csi犯罪现场竟然翻译者当中有她,我心中的美剧之王啊!” “快去听那个日语配音,那个是学姐配的音吗,卧槽太他妈像了。” “……不像你们,我只喜欢学姐的长相……可帅可萌” 突然有人放出唐诗高中时的照片,他们学校很开明,从不限制男女生头发,唐诗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两只马尾高高得扎起来,逆着阳光大笑。 “马尾!!!被学姐萌哭了,简直美腻……” 唐诗想,自己 学校的学弟学妹还是很善良的,对自家学校出去的学姐学长还是有保护心里的,如果放在网上其他哪里,肯定会被黑出翔来,其中肯定不乏恶毒揣测,虽然高中论坛上还没出现,但是议论之声已起。 “这真的假的啊,如果真像你们说的那样,学姐好像也挺优秀的啊,为什么不敢追,不会是假的吧,而且我刚才仔细读了她的一些文字,不是那种畏首畏尾的人啊,奇怪。” “你这就不知道了吧,网上呈现出的人格往往跟现实生活中是截然相反的,网上越嬉笑怒骂,也许生活中越内向自卑,而且你看她写文做字幕玩配音,都很幕后,估计是个网瘾分子,可能社交低能,没什么现实生活。” “楼上,看来你们是没有暗恋过啊。” “嗯哼,上面的看起来有故事。” “都是辛酸泪,不说了,万一被扒出来,我以后连跟他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我现在只想知道学姐是怎么搞定学长的?” “求问。” “求问。” “求问。” “前面不是有人说相亲吗……” “那个乱扯的吧,老同学相亲个毛线啊,其中肯定有故事。” “相互暗恋,终成眷属?” “学姐给学长下药,结果有了一夜情,打算负责到底?” “学长不是只是暂时回国出差吗,也许只是玩玩,露水姻缘?” “据说学姐在毕业典礼上眼含热泪高喊想成为男人,至今一哭成名,成谜?” “卧槽,我发现学姐还专门写了一篇受朋友所托去日本av店买光碟的经历,简直英勇,早知如此,就应该托学姐搞光碟代购。” “这个海关查的很严的吧。” 接下来人类就展开了其丰富的不负责任的想象,唐诗真的不忍卒读头冒黑线,必须,必须在马上把这个页面给端掉,在波及更光之前!相比于那篇关于暗恋的文章,她觉得这个色网事件更严重,绝对绝对据对不能让她妈妈或者沐川看到。 她立马拿出手机给陈默消息:“明天到你家一定坦白从宽,张扬在吗,先让他帮我把学校的这个话题给黑了。” 匿名就是希望有一个空间做另一些事,唐诗想这个沐川应该还没看到吧,其他的无所谓,只是那篇文章,哎,既想让他看到,又不想让他看到,但是有一个事情是绝对的,就是绝对不能让母亲大人看到 ,但是快开学了,会不会有多事的学弟学妹闲聊问题传到她耳朵里,不行,她必须在开学之前找到工作搬出去。 第二天一早,唐诗再打开网站,网址就被告知已经丢失,找不到链接。 “替我谢谢你家张扬,办事真有效率。”唐诗端坐在陈默家。 陈默和白汐不发一言看着她,唐诗举双手投降:“好吧,这件事我也不是很清楚,就是大年三十那天晚上他突然开车跑到我外婆家,问我要不要跟他相亲,额,他的意思是说要不要恋爱,然后就莫名其妙在一起了……” 陈默惊诧:“他不喜欢男生了吗!” 说到这唐诗一脸生无可恋:“前几天去和阿诺他们唱k,才得知那只是他们的一个真心话大冒险,要不是白汐的电话,我真的差点当场动手灭了他……” 陈默突然叹道:“我以后绝对不能让张扬和女同事或者女下属一起出差,别说海外了,出这个省都不行。” 唐诗惊讶:“怎么突然扯到这里了?” 陈默用洞穿一切的眼睛看她:“你们两高中三年都相安无事,怎么出个差回来就搞在一起了,果真男上司和女下属一起出差绝对是大忌,万万使不得,干柴烈火,异国他乡,来来来,告诉我们你们都发生了什么。”陈默眉飞色舞。 唐诗义正言辞:“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们很纯洁,工作的时候保持着工作的关系。”虽然她在想到无沐川房间下棋的时候和楼道间那个吻时有些发虚。 白汐一直陈默不语,这时她好像只是随意插嘴道:“我和承启交往了。” “噗。”陈默一口水喷出来,“谁?” 唐诗倒还比较镇定,她见过承启:“就是她导师介绍的相亲对象。” 陈默被呛得有气无力:“唐诗也就算了,毕竟人家已经意淫多年,但是你一向看起来对男人没什么兴趣,一副要搞百合的样子,幸亏我都张扬,唐诗心中有沐川,不然我们都怕被你染指,怎么突然就有人把你降服了!” 白汐无视陈默乱扯,泰然自若道:“我们吃饭,我嫌剥虾太麻烦,就没动筷子,他看我一眼,剥了整盘的虾。” 陈默嘴角一抽:“所以你就从了?被他这样的体贴和温柔……俘获?” “那倒不是。”白汐眉头一挑,神往道:“他剥皮抽筋,手法快速干净利落,从来没有人能剥虾剥得这么好看,那是一双天生拿手术刀的手,那一瞬第一次 觉得一个男人会很性感。” 唐诗和陈默听完两两相望,恩,不愧是白汐。 唐诗推推陈默:“所以,你呢,你从来没有交代过。” 陈默装糊涂:“什么?” “你跟张扬啊,以前一直都是冤家不是吗,是怎么突然在一起的?” “这个啊。”陈默咬咬嘴唇,犹豫了一下,说“我在大学的时候不是有一次生病吗,在朋友圈随口说了一句,这傻子就给我买了药,穿越大半个城市送到我楼下,因为不知道我具体是什么症状,这个没脑子的就各种药都买了一点……” 唐诗坏笑:“所以,你才是被温柔和体贴俘获的那个?” “才不是。”陈默又摇摇嘴唇,咬牙切齿道,“那个痞子竟然强吻了我,趁虚而入,我正虚弱着,没法反抗……但是感觉莫名其妙的很好……所以……” “想不到张扬竟是这种扬,如此大胆狂放,哈哈。”突然,唐诗想起了一件事,“天哪,高中那会儿他把你叫到英语角的小花园不会就是想实施这一招,结果被我和张瞭然给搅黄的吧,难怪张瞭然说张扬差点杀了他,我待会儿会去跟他赔罪的,耽误了他那么多年。” 陈默刚要掐她,白汐突然抬头:“虽然不知道你们的初夜是什么时候,但是我知道你们是什么时候啪啪啪生出小小默的。” 第36章 长期单身有致命危险 “来来来,又是白汐一年一度的医学普及小课堂时间。”唐诗瞪着澄亮的眼睛,陈默斜眼觑她,半信半疑,姿势防备。 “预产期的算法,末次月经月份+9,日期+7,然后你就可以估算出孕妇的啪啪啪时间。”白汐简练说道,“比如说,你的末次月经是今天2月12号,那么排卵时间就往前减去14天,然后你们啪啪啪的时间一般在排卵期的前后5天内,然后预产期就是2016,(2+9),(12+7)=2016年11月19号。” “所以陈默的预产期是12月17号,让我们逆推一下……”唐诗笑着计算,“恩,原来如此,可是那段时间你不是号称研究课题,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吗,原来某事比吃饭重要多了。” “滚滚滚,你们这群污人,哪像我每天研究浩瀚缥缈的星空,学习力热电光原普通物理,理论力学电动力学量子力学热力学统计物理,头都要炸了,这点调剂都还不能让我拥有嘛!”陈默控诉。 “你值得拥有。”两人赞同。 “哼,反正你们也会有这么一天的,以你们两人的饥渴程度,本垒打的时间肯定也就这几天了,劝解你们的男人们做好措施,嘿嘿,要不然第一次就……”陈默眯眼贼笑。 哎,唐诗感叹,原来他们还是五讲三美的纯洁好学生,自从陈默嫁为人妇,白汐从事医学,唐诗走入网络世界,三人就尺度大开,变成了如此这般,一发不可收拾,真是污中生友,但是唐诗深知自己是纸老虎,思想开放行为保守,不然在如此氛围熏陶之下早就把沐川扑倒了…… 陈默还要带娃,晚饭之后不宜久留,白汐和唐诗准时告辞,刚出门时碰到张扬回来,唐诗感激地说:“张同学,谢谢你了。” 张扬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奥,那个事情啊,不是我,我登陆的时候,就已经被黑掉了,你要感谢的另有其人,至于是谁,我就不知道了。” 唐诗也没深究,反正不在了就好,毕竟自己还是不希望被太多人发现那个网上id的真身。 告别白汐,回来的时候唐诗路过一家商店,看到展览在橱窗的上的别致领带,不自觉地微笑起来。 后天就是情人节了。 到家刷了一遍招聘信息,又投上一批简历之后,唐诗打开那条从日本带回来的领带,重新演练了一遍领带的七种打法。 恩,完美。 第二天在家写稿,调查整理构 思写了整整一天才写出满意的东西,然后发给杂志社,刚舒出一口气,就看到新浪健康新闻的自动推送,标题为“长期单身有致命危险”。 文中指出:“长期单身对健康是‘致命打击’,研究发现,30岁以上的单身人士,无论男女,其生活都会变得极不健康,而单身者因病死亡的风险较已婚人士高出现近5%-10%,与吸烟造成的死亡风险相当。” 然后根据新西兰,芬兰,英国,还有中国的调查研究,发现如下具体危害。 容易被癌症盯上,心脏病发作及死亡风险高(高出近58%~66%),少活10年,导致抑郁,老了易痴呆。 单身狗真可怜,身体心理都受虐,唐诗想,而在几天之前,她也是其中一员。 她突然很想对某人说:余生的健康,请多多指教。 正这么想着,某人仿佛接收到了宇宙的信息,打来一个电话。 “明晚有空?我要预约。” 什么啊,说的这么理直气壮,但是……她喜欢…… 不过也要矜持一下。 “我先看看行程啊,最近局太多,行程很满,以后约我最好提前三天。” “没事,我已经预约了一个杀手,明天所有人都会消失。”那边云淡风轻的声音。 挡我者死,遇神杀神,遇佛弑佛,魔来斩魔? 如果是跟三条他们,唐诗就会口如悬河巧舌如簧,说她也已经预约好世界顶级保镖,然后好价聘请一个杀手猎人进行反追杀,就此瞎扯上三天三夜都行,但是跟沐川,她决定放弃反抗……怎么办,就是喜欢这种被他吃定的感觉耶…… “请放过他们,我随时恭候。”咦,怎么有种为了给朋友性命,要去献身侍寝的样子…… 侍寝,一垒,二垒,三垒,本垒,全垒打,唐诗不得不承认,自从和沐川在一起后,想象力越发的狂狷了,狂狷地发污。 而以前每一年的这种日子,她都是从超市买一堆零食然后半身不遂地躺在家里撸电视的,果真恋爱是有利于身体健康的。 “明天加班吗?”她决定转移一下自己的思想。 “加班,不过公司就我一个人,你没事的话,可以过来帮我翻译公司的英文资料。” 什么啊,情人节陪加班,还要做免费劳工,这是情人节的正确打开方式吗? 但是,因为对面的人是 沐川,即使情人节加班也被她自己脑补成书生握卷红袖添香的才子佳人,侠客仗剑侠女执鞭的江湖侠侣场景,于是:“为了朋友的性命,我明天一整天都会很空的。” “很好。”沐川非常满意。 挂了电话,唐诗走出去,敲了敲书房的门。 “进来。” 唐父正在台灯下看书,唐诗悄声摸进去:“爸,你明晚有什么安排不。” “准备带你妈出去吃饭,然后去湖边散步。” “爸,今年改变一下吧,我给你和妈在网上订了超级情侣海景房,明天你可以带妈去那里,我去实地考察过了,超级浪漫的。”唐诗一脸孝顺乖巧模样。 唐父好像微微思考了一会儿,笑:“不错,还是女儿孝顺。” “那是。”唐诗笑,“我把地址打你手机上了,一切不用担心,家里我会镇守的。” 唐父又笑:“警察的家,不用镇守。” 什么,不用镇守,是说让她夜不归宿吗?唐诗顿时觉得父亲的笑神秘莫测。 第二日家里三人都出去了,一所房子空空荡荡。 唐诗中午提着香喷喷的外卖来到久违的镭卡事务所,虽然沐川说事务所只有他一个人,唐诗还是有点担心,最好不要遇见什么认识的人,不然会觉得很尴尬。 不过,幸好,真的只有他一个人,坐在窗边,光线划过鼻梁眉眼。 哼,那个人才打九分,说什么再多给一分怕他骄傲,我要给他打一千分,不,一万分,完全不怕他骄傲好嘛! 沐川走过去把她拉到身边:“辛苦了,要我怎么补偿你?” 以身相许。 这是唐诗唯一能想到的台词,但是在他面前,她还没厚颜无耻到能说出这种话的地步,反而被他宠溺的声音弄得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随你。”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卧槽,唐诗心里咯噔一声,自己这语气……怎么好像在暗示对方可以对自己为所欲为…… 沐川夹了第一口菜送到她的嘴边,一脸正直地说:“晚上我会好好补偿你的。” 唐诗差点虚脱。 就在这个空档,事务所门口一动,突然出现一个人影,两人朝门口望去。 承梁,承启的小叔。 “我只是来公司来一份资料,你们继……”可当看到唐诗脸的同时,他的钥匙“ 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你们在干什么?” 临走时承梁一脸悲凉:“沐川,没想到你是这种川,太不厚道了。”怎么可以把他的侄媳妇拐走呢,怎么可以撬墙角呢,平时明明看着这么正人君子,对整栋楼的花痴女都严格保持距离,一脸清心寡欲的模样,用了什么手段在几天之内就把他内定的侄媳妇给诱惑走的,刚才还喂她吃饭!哎,自己那天真是引狼入室啊,如果不是自己非要拉他去看,他就不会见到他的侄媳妇,也就不可能会有今天,看来自家侄子的魅力还是不敌沐川啊,这回应该很受打击吧,毕竟人生第一次追求一个女孩子就得到这么惨烈的下场,哎。 承启开着车,一路后悔当初,真是自己害苦了侄子,交友不慎,所以上天也为了报复他,一路上都是红灯的,他百无聊赖,扭头看街景,忽然看到旁边一家餐厅里边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眼镜平头懒散略带倨傲的坐姿。 卧槽,这不是承启是谁! 更令他大跌眼镜的是承启的对面还坐着一位姑娘,她侃侃而谈,而承启只是微笑听着将剥好的蟹肉放到她的盘子里。 天哪,这是怎么回事,这小子怎么换人了,是最近转性,要广泛撒网重点培养了吗? 承梁想要再观察一会儿,可是红灯转绿灯,而且这里是单行道不能掉头,他只能痛心疾首地开车而去。 好像也没跟他们差几岁,但是年轻人的世界仿佛已经不懂了,哎,算了,还是回家陪自己老婆吧,他们爱怎么瞎折腾就怎么瞎折腾去吧。 镭卡事务所里,唐诗以免再有沐川的同事不巧闯入,造成尴尬的局面,端正地吃完饭,端正地坐到后面的电脑前,自动与他保持距离,一个人默默地翻译起来,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刚才那个同事有这么激烈奇怪的反应,但她还是决定以后不要随便来沐川工作的地方,影响他的办公室形象,同时也担心自己把持不住。 因为想得入神,敲击键盘的声音明显慢了下来,沐川转过身去,拿笔敲了敲她的电脑:“在想什么。” “在想你。”唐诗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 第37章 是沐川啊 “在想你。”唐诗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 说完就后悔了,刚才完全没有防备,突然就那么说出来了,然后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关掉电脑。”沐川突然命令道。 什么?唐诗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自从跟沐川在一起之后,她已经完全变成了智障,很多话都听不懂,很多话都要问第二遍。 沐川不等她反应,直接倾过身去啪啪几下按键然后关了电脑,转身拿起外套和她的包:“我们走。” “去哪里?” “去情人节情人该去的地方。” 宾馆?…… 额,唐诗觉得自己已经无药可救了。 下午三点,还远没有到华灯初上的时间,大街都已有了夜幕下旖旎神情,周末的情人节,沐川牵着唐诗的手走在街上。 “你的工作不要紧吗?”唐诗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情人节不要想工作的事情。”沐川义正言辞道。 草,唐诗差点脱口而出,这世上还有这样无理取闹强词夺理却又可爱到无可救药的人吗…… 街道两旁摆满了玫瑰花,鲜艳欲滴,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等着被领取,然后放进情人的手里。 “姐姐,买一朵玫瑰给这位好帅的大哥哥吧。”突然一个五六岁大小的姑娘拿着一朵玫瑰站在唐诗的面前,一双纯真的眼睛扑闪扑闪。 唐诗仔细思考了一下,难道不应该是:哥哥,买一朵玫瑰送给这位好看的姐姐吗? 她弯下腰,耐心引导:“小妹妹,你是不是说错了,姐姐再给你一次机会哦。” 小姑娘歪着头,满脸无邪:“姐姐就跟这朵玫瑰一样好看,跟大哥哥最配了,所以要把玫瑰花送给女人干嘛,她本来就是一朵花啊,花当然是要送给男人的。” 唐诗一听,这甜言蜜语,这诡诈机辩,简直无法反驳,现在孩子的营销手段都能上天了。 “你到底要不要送我?”沐川好像有点不满她的犹豫。 “要,要。”唐诗立马拿出钱包付了钱。 “哈哈,姐姐要把自己送给大哥哥,哈哈哈哈哈。”小姑娘散发着银铃般的笑声卷着钱蹦跳着跑开了,唐诗顿觉那小姑娘像极了古龙小说里面诡异的童子。 谁家教出来的孩子,长大了绝对是祸害。 沐川右手拿过玫 瑰花,左手牵着唐诗在步行街走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纷纷扬扬的热闹,唐诗几乎从来也没有想过可以这样被他牵着,在自己从小长大的街上悠闲地走着。 她被带到一家衣服店前,这是她们市一家有名的服装定制店,以快速精细物美价高著称,可以经常看到本市名人在这里进出。 刚踏进店里就有一个笑容恬淡约莫四十岁的女子走上来,很随意亲切的样子,她的目光直接而坦然地在唐诗身上扫过,蓦然对上唐诗灵动到毫不闪躲的眼睛,突然眉眼一弯,悠然开口道:“你不是说下午六点过来取的吗?”语调温柔又有种令人不敢抗拒的威严。 “出来早了,就想先来看看,如果还没做好的话,我们可以先在店里或者附近逛一下再过来。”沐川的语气熟稔而礼貌。 “那倒不用,我们至少会在客人要求时间内提早半天做好,但是依旧不喜欢不守时的客人。”女子说完又是一笑,却比刚才的淡然加深了一分,“不介绍介绍吗,还是第一次见到你带女孩子来我这里。” 沐川一笑:“这是唐诗。”然后转过头对唐诗说,“这是芙姨,我爸的好友,我高中时,芙姨很照顾我。” 唐诗猛然有种见家长的感觉,事前完全没有准备,不免觉得过于突然,略慌张且羞涩地笑了笑:“芙姨你好,我是唐诗。” “唐诗,好名字。”说完又重新打量了她一眼,喃喃自语道:“85,57,88,果真。” 唐诗:……果真什么? 随即芙姨低头跟旁边的人吩咐了一下,带他们来到内里的试衣间,大约过了一分钟,就见到刚才那人提着两套衣服过来,唐诗远远地就看见,被拿在手里的衣服像极了她们班级跳交谊舞时借来的服装,是偶像剧里那些少男少女穿的校服,男生白色衬衫,米色针织无袖毛衣,藏蓝色的学生西装外套,西装裤,而女生则是百褶裙。 曾经他们穿着这样的衣服站在整栋教学楼的中间,翩翩起舞。 这是学校的一个规定,每周都要有班级轮流给学校搞活动,有班级搞藏宝拉动全校寻宝,有班级弄跳蚤市场买卖二手货,有班级组织义卖募捐活动,而唐诗他们班当时给全校跳了一场班级群舞。 虽然他们跳的是交谊舞,但是为了符合学生的身份又不失观赏上的趣味性,他们减少了身体上的接触,丰富走位,增加队形的变动和舞伴的变换,惦着脚尖转两个圈站在你面前的就是另一个舞伴,然后开启另一 种风格的交际舞,活泼的,优雅的,跳跃的,沉静的,换一位舞伴音乐风格就会大变,而且也会出现男男互搭的有趣场面,而那时唐诗终于在变换了三位舞伴之后,点着脚尖转着圈来到了沐川的面前。 他微笑着,优雅地鞠躬,向她伸出了手,像等待了许久一般。 唐诗将自己的手伸过去,停在离他的手三厘米的地方,他们跳得是一种若即若离,没有任何肢体的舞蹈,但是却要像被对方牵引着一般进退,他的手悬在离她腰三厘米的空中,不能靠近一分。这一部分跳得就是秋波流转,似有若无,眉目传情,藕断丝连,情意绵绵,像宫廷里的小姐和贵公子保持身份尊严的过招,一招一式都是试探,都是表达,都是隐忍,都是距离正好的暧昧。 全舞中最闲适的舞步,她却跳得心惊动魄,天旋地转。 过了九年她好像仍在晕眩。 被推入试衣间内,唐诗才仔细看清了眼前的衣服,虽然跟之前的借来的服装很像,但是很多细节还是不一样的,经过精心修改,在保留学生清纯淑女的基础上,增加了成熟女人的知性优雅,裙子下配了一双超保暖的连体袜,却丝毫不觉得突兀,设计得恰到好处。 而尺寸也竟然刚刚好。 唐诗看着镜子的的自己,九年前的记忆也只是微微有些发胀而已,可当他打开门看到沐川的那一瞬间,就完全回到了时间的原点。 衬衫,西装,他笑着,看她,像等待了许久。 但是相比于以前藏蓝色西装的学生气,这件线条更简洁干练的黑色西装增加了他成长为男人的冷冽沉稳深邃,却又保存着那份清澈。 她突然就很想把手伸过去,像那时一样。 然而还没等她伸过去,沐川就走过来牵起了她的手。 出来的时候两人只牵着彼此的手,玫瑰花别在沐川的左胸口。 芙姨说会把他们换下来的衣服送到他家去,不用两人逛街还提着两个大袋子麻烦,还说这次没准备见面礼,回去要设计一件衣服给唐诗,唐诗真是受宠若惊,作为这家店的老板以及首席设计师,芙姨设计的衣服可是有钱也很难求的。 出来之后唐诗还在自我感叹,芙姨真是厉害,只看她一眼就精准的说出了她的三围,设计起衣服来也是合贴到插入无缝,不愧是专业的,靠眼睛就可以丈量人的尺寸。 咦,可是,等等,芙姨以前没见过她啊,那身上这套衣服的尺寸是 哪里来的……她转头看沐川。 “芙姨之前怎么知道我的尺寸?” “我告诉她的。” “你怎么知道?” 沐川转头看她,嘴角带笑却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你要相信作为建筑设计师的眼力和手感。” 唐诗:……眼力?手感? 然后手心都微微出了汗,她的三围……那是不是牵一下手,就可以知道戒指的尺寸? 因为是情人节,街上是各种有趣的情侣装扮,他们也不会显得特别突兀,反像是一对大学生,正在享受着跟所有人一样的恋爱时光,只是因为身材容貌出众,显得格外夺目。 “接下里我们去哪里?”唐诗还是忍不住好奇心偷偷问了一句,葡萄美酒夜光杯隐隐浮出脑海。 沐川看了她一眼,说:“回家。” “嗯?回什么家?”唐诗一下子懵了。 “回我的家。”沐川说得仿佛理所当然。 可是,现在天色还早,难道不应该在外面吃饭逛街看电影或者搞点像韩剧一样去溜个冰什么的吗,现在回家做什么啊,她又想了想,回家能做的……然后默默地脸红了。 “恩,走吧。”她拉拉沐川的手羞涩地说。 来到沐川校区楼下,又见到了那位门卫伯伯,在放行之前还给了两人理解宽容又赞许的目光,车开到校区的超市门口停了下来,沐川说忘记买一样东西,让唐诗在车上等着他马上就回来,唐诗十分乖巧懂事地不去问要买什么,只说我等你。 大约过了三分钟沐川就回来了,唐诗见他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又打量了一下他身上的口袋,发现他靠近自己这边的裤袋里有一个方方的东西稍微突出来,然后默默地移走了视线,脸色平静无波。 心里却波涛汹涌。 艾玛!果真这么快就到这一步了吗!会不会太快了啊! 可是那是沐川啊!是沐川啊! 第38章 你偷看我 唐诗跟着沐川走过昏暗狭长的停车场,穿越橙黄的灯光,走到电梯口,小心脏砰砰直跳,她跟三条一样都口若悬河,但是实际上外强中干,艺不高胆也不大。 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对话。 问曰:把第一次给了男朋友,那你们拿什么给老公。 答曰:技术。 …… 靠……在想什么呢!…… 唐诗这边暗自心情复杂,那边已经不知不觉到了门口,钥匙转动的咔嚓声让她心脏陡然一跳。 尼玛,比高考走近考场还要紧张,比第二天路考还要忐忑,简直是人生的最艰难也最甜蜜的试炼。 “进来。”沐川摆好拖鞋,回头看到一脸纠结的唐诗。 “啊……谢谢。”唐诗有点手足无措。 “唐诗。”沐川半蹲着抬起头,手中是帮她解了一半的鞋带,仿佛有些动气,“我说过,不要跟我这么客气。”。 唐诗一下子有点发懵,曾经被那么多女生甚至自己遥遥而望的男人,如今竟然以这样的姿态半蹲在地上给自己解鞋带,还怪自己的过分礼貌! 他却仿佛天经地义一般,解开鞋带拿出拖鞋,放到她的脚前。 唐诗在玄关换好拖鞋走近客厅,虽然不是第一次来,当然也不是第二次,但是仍然有些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不知该如何自处。 “过来。”沐川看到仍有些发窘的唐诗,牵起她的手,“先来点饭前运动。” 饭前运动……唐诗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 啊,这么快?难道不是应该先吃吃饭,调调情,看看电影,培养培养气氛,然后再顺手牵羊,哦不,顺水推舟,水到渠成嘛…… 唐诗的眼角余光瞥见沐川慢慢把手伸到裤袋里面,她心虚,都不敢正眼去瞧,只能挪用四分之一的眼神偷偷瞅一下下,只见他修长的手指探入,不一会儿就掏出一个。 打火机。 恩,什么,打火机!? 唐诗以为眼拙,这才拿全眼去看,真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长长正正的打火机。 怎么是这个…… “怎么?”唐诗几乎可以逃过任何肉眼的微妙的脸部表情变化还是被沐川捕捉到了。 “呃,没什么,你买打火机做什么?”扯开话题。 沐川从一个盒子里拿出一支熏香:“这栋 房子太久没住了,虽然最近一直开窗通风,但还是有些异味,昨天同事给了一些熏香,说草根树的可以净化空气杀菌除臭,昨天忘记忘记买打火机了,今天正好想起来就试试。” 原来如此,唐诗自嘲地笑笑,自己真是魔怔了,那刚才他说的饭前运动什么。 沐川笑:“今天给你煲鱼头豆腐汤,上次阿明他们过来没做成,今天正好,你来打个下手。”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饭前运动?…… 虽然之前来过两次,只有今天,唐诗才真的有种“登堂入室”的感觉。 厨房挺宽敞的,唐诗想,这栋房子应该原先有一个爱做饭的女主人,每个晚上在这里忙忙碌碌,给家人准备晚餐。 男主人偶尔会帮忙打个下手,沐川那时还是个小孩子,坐在外面看着动画片,或者自己玩着其他什么游戏,一家人其乐融融。 后来女主人不再了,男主人北上了,小男孩也长大了,长成了她高中时遇到的那个少年,有着清冽的嗓音,爽朗的微笑,倨傲的眼神,一个人来来往往穿梭在这个城市。 唐诗切好菜,负手站在他身后,看着他颀长挺拔背影在做菜,透明的灯光投下一个短短的影子。 曾经以为此生永远无法靠近的人,突然就近在咫尺,突然就喜欢上了你。 唐诗在还没有想清楚之前,不知道怎么就从后面抱住他,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明显感觉到被抱住的身子蓦地一僵,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立马撒了手,转身就要逃跑,刚迈出一步,就被拦腰截住,翻转过来跌进一个结实的胸膛。 “跑什么?”他笑。 这回唐诗的头正面埋在他的肩膀上,也不敢抬头看他,没什么底气地狡辩道:“没跑。” 沐川被他睁眼说瞎话给逗乐了,前进了一步:“没跑?” 唐诗被逼着后退了一步后背就抵在了厨房的毛玻璃上,也许觉得是进退两难就恶向胆边生,突然就理直气壮起来,要抬头抗议,结果刚抬起头要张嘴说话,就被一个东西堵住了嘴,到唇边的话化成了“唔唔~”的呢喃絮语,断断续续,听不真切。 唐诗急得脸都红了,眼睛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局势而睁得大大的,直愣愣地看着沐川,估计是被这双无辜双眼看得受不了,撤掉了腰间的手,覆盖到那双映照出自己如今略为狼狈模样的眼睛上。 腰上失去支撑并且眼前 一黑的同时,唐诗感觉到唇上的力道蓦地加重了,身体一软,不自觉地就抱住身前的人,身体因此贴地更近了,然后感觉更无力了,又只能抱着更紧,然后又越发无力,正要当这个恶性循环无休止下去的时候,嘴唇突然被松开了,眼睛也重现光明。 原本覆盖在眼上的手掌,抵在毛玻璃上,撑她耳边,隔出一个狭小局促的空间,突然间世界分外安静,除了锅里的汤发出微微沸腾的声音之外,只有低微的喘息声和心脏发出的巨大心跳声。 唐诗整微微窘迫,呼吸尚可压抑,心跳声却怎么也平息不了,但是她马上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这个心跳声压根就不是她的,而是来自另一颗心脏。 身前健壮有力的男性心跳。 唐诗有些震惊地看他,不知道是灯光的原因还是什么,发现眼前的脸似乎有点红,她又立马低下眼,余光扫到他的另一只手还拿着炒菜的锅铲,忍不住笑了出来。 气氛一下子被打破。 沐川勾唇,撤开抵在耳边的手,云淡风轻地转身,仿佛若无其事般说道:“自己去外面玩,可以去书房看看书,那里也有一些光碟,喜欢的话可以拿出来看,待会儿做好了叫你。” 唐诗赶紧跑出去。 书房很大,其中一整面墙镶嵌着一个落地式书架,古老的红木透露出厚重的气息,架子上几乎已经塞满了书。 书分门别类整理得很好,政治经济外交学,生活杂志,古今中外的小说,唐诗甚至还看到一整套金庸武侠小说,不过也许太久没人打开,书上落了些积灰。 书架的最右边放的是沐川学生时代的教科书和一些练习教材,唐诗一眼就看到了“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伸手将它抽了出来,随意翻开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他的书很干净,除了写了一些简略的答案之外没什么其他痕迹,唐诗想大概高手就是这样的吧,想自己的书上这里横一道那里竖一道,还标记什么三角形五角星来区分题的重要性,红笔蓝笔齐上阵,一本书简直色彩缤纷,画得跟天书一样,也只有自己能看懂。 她在往上抽出一本练习册,写着小学三年级,字有些稚嫩,里面是一些生字生词抄写,最后的扉页上画着一个蒙面黑衣人,用碳素笔把面罩涂得黑黑的,很像柯南里面的那个只露出一双眼白的黑衣人。 原来那个时候就喜欢画画了啊。 沐川的画册放在架子的下面,完好保存着,从一开 始的静物练习,到苹果到雕塑,然后就是一些写生,到后面就几乎全部都是建筑了,从紫禁城到卢浮宫再到古罗马斗兽场,唐诗一张张看着,就好像自己也走过了他曾经走过的路,去了他曾经去过的地方,然后手停在了一副画上。 她看到了自己。 极其愚蠢的自己。 一支笔架在上嘴唇上,努着嘴,将笔夹在上嘴唇和鼻子中间,努力使它不掉下来。 这是她自己都快要忘记的学生时代的小插曲。 那个时候她和同桌不知道为什么好像着了魔怔一般就特别想讲话,下课想讲话,上课想讲话,自修课想讲话,严重影响上课效率和课堂纪律,于是唐诗好死不死就想出了把笔放在嘴巴上,不准掉下来,谁先掉下来就要站到走廊上像神经病一样大声唱国歌,这下丢脸可不止在自己班级里丢,还丢到其他班级去,当时人年少竞争意识强,因为开口说话笔容易掉,所以就一直撅着嘴,下课了两人还不拿下来,直到下节课吃了性情暴躁的化学老师扔过来的粉笔头和激烈到要发生化学反应的咆哮:“唐诗,陈美,你们两个搞什么鬼,不想上课就给我出去!” 两人才一齐拿下了嘴上的笔,吓得不敢讲话。 唐诗想那个样子肯定很丑,尤其到后来整张脸都到僵掉了,可是画中的自己嘟着嘴,似乎,好像,仿佛,一点都不丑。 正想再往下翻翻,忽然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不知怎么得没来由一阵做贼心虚,嗦的一声把画塞了回去,立马站起来,蹲得久了,猛然一站,头晕地晃了几下。 “看什么呢?”沐川走过来。 “没什么,没什么。”唐诗推搡着他就要出去。 沐川余光往下看了一眼,嘴角上扬配合着出去了。 鱼头汤是乳白色的,闻起来一点腥气都没有,唐诗喝一口就被鱼本身特有的鲜美给折服了,喝着喝着,唐诗冷不丁冒出一句:“你偷看我。” 沐川这边正起身打汤,防止汤撒出来正全神贯注呢,被她栽赃:“我正打汤呢,怎么就偷看你了。” “你以前偷看我。” 见沐川有些不解,唐诗拿起一根筷子放到上嘴唇上,嘟起嘴不让它掉下来,那模样把沐川逗乐了,汤都差点撒了。 “全班都看见了。” 唐诗穷追不舍:“那全班也没偷画我。” 只见某人慢条斯理地放下勺子,慢 条斯理地坐到位置上,慢条斯理地喝一口汤,然后才慢条斯理地开口道。 “那全班也没偷写我。” 第39章 领带的正确用法 “那全班也没偷写我。” 此话一出,唐诗脸色刷的一下就变了,如遭蛇咬,如遭电击,简直晴天霹雳! 所以他是早就看到了吧…… 什么年少不能预见太惊艳的人这种流窜栖息于企鹅空间读了之后男默女泪的矫情酸文,什么在小日本帝国临危受命甩下脸子勇闯av桃色森林终不负所托成功代购的奇幻之旅,什么以他之姓冠我之名这种脑袋被门夹了才想出来的酸掉牙的id名字。 真特么弱智! 唐诗囧得挠心挠肺,一口汤喝地抽抽噎噎,还是忍不住弱弱地问了心里那句话:“那网页是你端掉的吧……” 沐川端得一副客气模样,笑得温文尔雅温柔至极,及其绅士地说了句:“不客气。” 不客气个鬼啊不客气,唐诗欲哭无泪,她突然发现一个事实,沐川的腹其实是黑的。 沐川看她咬着勺子掩饰着愁苦,但是眉毛都快拧到一块了,忍不住嘴角上挑:“你那些乱七八糟片子片子的买主都是哪些人啊。” 片子?唐诗宁神想了一会儿,才知道他口中乱七八糟片子的含义,刚想说,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立马一本正经三贞九烈道:“我们签了保密协议的,不能透露买主,我这个人做人是有底线的。” 唐诗拒绝透露是有原因的,第一她要保住这些人,沐川外表看起来一副兄弟情义重的模样,万一实则小肚鸡肠不堪忍受现女友在成为现女友之前为他人买片子而寻衅报复呢,为了他人的生命健康她是势必不能说的,第二个原因,其实也是主要原因,她要保住自己,想当年给他们买片子的时候还讨教切磋了一番,万一被沐川知道,那是绝对违背她苦心经营的玉女形象的,到时候被寻衅的可能就是自己了。 沐川看着唐诗郑重其事心事重重的样子,眉峰微挑,仿佛十分赞同般点了一下头。 唐诗吐出一口气,沐川看得忍不住嘴角上扬。 是在唐诗重逢之后,才勾起了那些莺飞草长的少年岁月,才缅怀起那些热闹喧嚣的校园生活,于是再一次登上了高中的论坛,那里曾经有一栋高楼,属于他和唐诗的高楼,因了一句“唐诗同学生日快乐”一夕之间拔地而起。 一时众说风云,楼中各种揣测探究考证扒皮,从两人平日的相处模式和对话频率得出不熟,从血型星座年龄身高得出不配,从穿衣风格走路姿势得出不搭,从家庭背景偏科情况得出不合,最终的结果 就是这两人不熟不配不搭不合,正式宣告两人没戏只是个乌龙而已,甚至还在那边拉郎配,把高三的一个挺有名气的学姐许配给了她,然后把唐诗配对给一个经常打架的校霸,气得沐川那时差点就把那个网页也黑了。 这相处模式怎么了,清清淡淡似有若无不好吗,难道非要黏黏腻腻或者鸡飞狗跳吗! a型和ab型怎么就不配了,摩羯和天秤怎么就不行了,谁规定这个土象星座和风象星座就不能在一起了! 年龄不是同岁吗,身高169和183不是很好吗,不都穿着校服吗,哪看出来的穿衣风格,两人都文理均衡怎么还看出偏科还能影响在一起了! 沐川无比郁闷,身为本市第一中学怎么可以这么论坛无凭无据无理取闹并且无可救药呢! 于是上去注册了一个id在下面声援了两人,结果立马被口水给淹没了,只有一个叫“虎虎生风”的同学支持了他,表示两人有奸情。 虽然奸情也不是什么好词,但是比从玄学和杜撰之言得出来的结论要顺耳多了。 虽然这个楼当年把沐川气得不行,一度试图黑了它,后来还是舍不得,毕竟在这栋楼里,他们的名字曾比肩而立。 后来喧嚣过了,尘埃落了,人也走了,当年的高亮红楼无人问津,只是静静躺在了电脑的收藏夹里,偶尔翻开,偶尔缅怀。 因为在某种意义上,这是和她最近的距离。 直到他跟唐诗在一起之后才又一次翻出当年这个帖子,却发现有了新的动静,一时好奇,才发现一个叫“虎虎生威”的网友在下面放了一个链接,得意洋洋地大喊着:“看,七年后的事实!我才是正确的!” “虎虎生威”正是当年沐川回复下面的唯一一个支持者。 处于好奇沐川点了进去,立马就看到了自己和唐诗的高清照片,以及学弟学妹比较热烈的回帖,他随意浏览着,尽管还是有很多荒谬的猜测和言论,但是形势不一样了心境自然就不一样了,甚至为学弟学妹发散性的思维和开拓性的思考表示赞赏,直到看到了一个叫水木言诗的id。 他执画笔至今一直有力沉稳的手在当时竟然握着鼠标微微抖了一下。 这里记录着她的一部分生活,她对待世界的一些看法,用有趣包裹平淡,用自嘲化解失落,温和笑语之下是冷静分析的头脑和入木三分的评析,不卑不亢,她的文字里充满生命的张力。 原来,她还拥有这样一个世界。 原来,他不曾参与的是这样的生活。 原来,她还喜欢着自己。 那么多不经意的瞬间,用那么温柔的笔触写下千回百转,寸寸柔肠。 饭毕,情人节礼物,他给她一本画册,给她这些年自己的生活和世界。 厚厚得一叠,唐诗翻开,每一张画册上都写有时间和地点,甚至还有天气和心情。 2010.9.10柏林阴天沉闷 从2010年到2016年,画他走过的世界,跋涉的地点,眼中光怪陆离的世界,而唐诗的眼睛最终落在画册的右下角上,小小的两个字,掀起了内心的巨大波澜。 诗川。 他每一幅画的署名都是诗川。 字迹俊秀飘逸。 唐诗怔怔的,一页一页翻。 沐川突然打断她:“我的礼物呢。” 唐诗这才从感动中回过神来,这怎么还讨起礼物来了,心里略不安。 她的礼物就是上次在日本出差时买的领带,本来还觉得挺好,可是现在看到沐川的礼物,未免觉得自己的太敷衍太草率了,实在拿不出手,于是支支吾吾含糊其辞地说了句忘买了。 沐川的脸色不大好看,唐诗马上补救:“我下次补给你。” 沐川好像很委屈的样子,唐诗于心不忍:“明天,我明天给你。” 沐川态度坚决:“不行,就今天。” 唐诗面对耍赖的某人,十分为难:“今天我上哪儿去买啊?” 沐川给点提示:“你包里那是什么东西?” 唐诗内心一紧,怎么都看到包里去了,弱弱掩饰道:“没什么。” 沐川好像很受伤的样子,轻轻哦了一声就在旁边不讲话了,这下唐诗坐立难安,感觉自己简直丧心病狂,伤害了一颗至纯至善之心,罪恶感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又过了大约10秒钟,唐诗实在是受不了了,举手投降,决定坦白从宽。 听到这个是买给自己的礼物时,沐川表现得惊喜异常,弄得唐诗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一再解释就是一条普通的领带,企图降低他的期望,免得太受打击。 沐川看到打开的领带时,眉眼间尽是温柔。 “唐诗,这是我见到过最好看的领带,我很喜欢。” 从盒子里轻 柔地取出,递给唐诗,撒娇似地把身子往前一倾,嘴角微微往上一挑:“帮我带上。” 他脱掉了西装外套,只剩下一件白色衬衫和米色无袖针织衫,学生模样。 领带的七种打法唐诗在家练了百八回,自信万无一失,但是临场才发现失大发了。她以前是照着镜子往自己脖子上试的,顺顺溜溜的,可是现在是要给对面的人戴,扭来扭去好像就是不太对,就好像小学的时候戴红领巾,自己会带,但是给别人带就比较艰难,这样扯来扯去把沐川的衬衣领子都扯歪了,不免因为丢脸而感到焦躁,沐川却不恼,就这么任她折腾,温温顺顺的一副挺享受的样子。 唐诗最终还是放弃,她让沐川转过去坐在沙发上,自己跪在他身后从后往前给他带,手从脖子两侧穿过去。 因为靠得近,沐川可以感受到她拂在身后的气息和略微碰触的肢体,腹部温热,指节慢慢发白。 果真这样的姿势唐诗三两下就弄好了,她正打算绕到前头再帮他正一正,手却被拉住了,因为沙发柔软,跪得本就不实,意外被这样一拉,本能地向后一缩身子就向外倒去,沐川立马转身反手一捞,抱着她滚到了地上。 沐川躺在地上,唐诗被环抱着趴在沐川的胸膛上,身体紧贴,姿势暧昧。 一秒钟的静默,唐诗才反应过来,怕把他压坏了,挣扎着要爬起来,但是沐川搂着她的腰没有放。 唐诗看着他的眼神渐渐变得深幽,像是不见底的深潭,有湖水,轻柔却深邃,忽然眼睛一暗,心瞬间跳漏了一拍,还没反应过来便一个天旋地转,他一个翻身,把她压在了身下。 地上铺着冬日地毯,不冷也不硬。 唐诗仰着脸看他,他脖子上的领带垂到胸前,刚才明明还是一副温顺无害的学生模样,带上领带的他就好像突然之间变成了一个男人,一个眼神炽热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男人。 唐诗突然觉得有些慌张有些害怕,她不自觉地然后缩了缩,双手紧紧抓着绒绒的地毯。 沐川看着身下的她,突然觉得她小小的,慌张地样子让人心疼,自己好像有些过分了,把她欺负成这样。 她还没准备好,自己的一时冲动,把她吓到了。 沐川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某部位所带来的难耐感觉,准备起身。 就在起身的瞬间,脖子一重,身体又向下一沉。 脖子上的领带垂在胸前,被一只 手紧紧握着,手指秀美修长,不容抗拒地牵引着他一步步向下。 第40章 背信义气 但是身下的人却不看他,低垂着眼眉,眼珠在提溜着左右转动,仿佛有些不安,然而手上的力道却丝毫没有松懈。 那股力量从手传到领带,再从领带传到脖子,然后顺着脊柱一路向下,传到某处隐隐作痛。 她真的想要吗? 要知道,一旦开始,便很难停止。 “唐诗,真的可以吗?”她真的做好准备了吗,她到底懂不懂这句话的含义。 底下轻轻地嗯了一声,细小如蚊蝇,他却真实地听到了。 唐诗简直囧死了,都已经拉住他领带不让他走这么明显这么主动了,干嘛还要问自己啊,可是好死不死的是,被他这么温柔关怀地低声一问,身体竟不自觉地热了起来,就好像一个开关,啪的一声被按了下去,明明他什么举动都还没有。 明明喜欢的情节是自己喜欢的人很强势的想要,自己象征性地反抗一下然后就顺从的画面啊,怎么还要她主动! 还没来得及胡思乱想更多,眼睛就被吻住了,全身的血液一齐上涌集中到了眼睛上,那么敏感,可以感受到睫毛一根根湿润,唇舌就在上方流连婉转,原来被这样温柔对待,身体和心灵都会融化。 吻一路下滑,从眼睛滑到鼻尖,脸颊,耳际,仿佛一条火线,在唐诗的身体上徐徐烧开。 环绕腰间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撤离了,放在脑后,另一只撑在耳畔,仿佛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借力点,突然之间吻变深了,耳边尽是他沉重的呼吸声,听得唐诗一度失去了神智,明明身上带着燃烧的火焰,却仿佛一个溺水的人,即将被淹没,手中还死死拽着一根稻草,正在奋力挣扎。 吻越来越深,越来越热,在耳垂被吸进去的那一刻忍不住哼了一声,却招致了更疯狂的掠夺,战火从耳畔绵延到脖颈,刺激逼迫着唐诗扬起了头,去寻找更多的新鲜空气,而唇舌还在一路下滑,几番辗转,停留在锁骨上方,估计是被衣服挡住了,吻停滞了一下,唐诗趁着间隙吸了一大口空气,可刚吸到一半,猛然感觉胸前一凉,不知道什么时候一颗衬衫扣子被解开了,透进丝丝凉意,还没反应过来,锁骨传来被牙齿轻轻噬咬的疼痛和酥麻,浑身一个颤栗,脑中最后一根神经终于断了,水没过头顶,彻底吞噬了她。 这种感觉太美好,这种感觉太煎熬,唐诗沉溺其中无法自拔,不知过了过久,忽然发现身上的重压减轻了,因为某人的突然撤离而产生的不适促使唐诗睁开眼,透过仍有些 晕眩的眼睛看到一幅难以把持的画面。 微蹙的眉峰,英挺的鼻梁,抿紧的下唇,美好而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他扬着头,一把扯开领带。 眼皮微微一跳。 她方才千辛万苦才为他带上的领带,被他轻易的扯开,带着几分蛮横。 仿佛是发现了她在看他,扯着领带的人突然嘴角上扬,扯出一个极坏的微笑。 原本跳得乱七八糟狂风骤雨的心就那么突然就停跳了一拍。 还没来得及恢复,蓦地感觉到腰间一凉,衬衣下摆被掀起,一只手探入衣底,沿着柔软的腰线上滑,从未被人碰触过的地方迅速窜起一簇簇火苗,炙烤着她柔嫩的肌肤,身体以难以言喻的速度酥软了下去。 “沐川,别……”还没说完,一直被忽略的嘴唇被结实堵上,仿佛他就在等着这个时刻,舌快速地滑了进去。 唐诗心中莫名的一阵慌乱,忍不住往后瑟缩闪躲,却被放在脑后的手截住,托着向上抬起,使得被吻得更深,又迅速而无可救药地沉沦下去。 被吻得太狂乱,唐诗几乎都没有注意到手已经沿着腰线滑到了背部上方,直到内衣一松,搭扣跳开,她才脑子轰的一声炸开,一下子睁大眼清醒过来。 她突然想到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挣扎着要抬起身子,却被沐川从背后移到前面的手给按了回去,手紧接着穿过胸衣覆了上去,粗粝的指腹沿着圆润的外围摩挲。 唐诗着急的同时感觉整个身体都化了,一点挣扎拒绝的力气,可是她又想着那件要紧的事,脑子乱得不行,直到另一只手从脑后撤离,掀起衣服下摆往上推,正退到肋骨处时,唐诗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突然两手一抬,一只抓住了不断上移的衣服,死活不再让往上提,一只按住了他在胸口的手,不让他动,结果反而导致了自己的某个圆润部位被他宽阔的手整个紧紧握住的尴尬局面。 她真想当场死掉! 沐川因着她的举动也终于停止了所有动作。 被她狠狠按着的右手可以听到她毫无章法的心跳。 他抬起头看她,她的脸很红,眼眶湿润,满脸抗拒,快要哭了。 是让她不喜欢,不舒服,让她害怕了吗?沐川一阵自责。 早就知道的,早就想好的,不能操之过急,可还是一时情不自禁,情难自控。 自己还是跟所有男人都没什么两样,什么心动,情动 ,还是抵不过一时冲动。 “对不起,唐诗,你不喜欢,我不会乱来了。” 妈呀,我喜欢,我喜欢呀,只是……只是我今天的内衣太特么难看了呀! 而且对不起的人应该是自己啊,把他逼到进退维谷骑虎难下的险恶局面,他现在应该忍得……很难受吧…… 唐诗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纠结于这一点,之前看网上说男生喜欢上下是一套的,但是她今天没想到,不仅上下不一样,而且今天的内衣真的是太特么难看了呀,反正……反正就是不想让他看到,不能让他看到。 但是她又不能跟沐川说是这个原因,看到他因为难受而微蹙的眉,急得脸更红了。 “不是,不是这样的,只是,只是今天……” “没关系,我懂,是我太急了,以后你不喜欢的,我都不做。” 懂个屁啊,你不懂,什么叫我不喜欢的你就都不做,你是说你以后不会这样对我了吗,可是我喜欢你这样对我嘛…… 沐川抽出胸前的手,帮她扣回搭扣,唐诗的后背因着触碰又一阵颤栗,传到四肢百骸,然后看他帮自己拉好衣服,整理好下摆,扶她起来,动作耐心而温柔,没有丝毫的不满,像个体贴的绅士。 唐诗真觉得自己太特么不是人了! 以前每次和三条凑在电脑前面看吻戏床戏的时候,都已经看到男主已经从脸吻到脖子了,衣服已经从腰间退到肋骨了,脚已经从身体两侧放到两腿之间了,正伸着脖子看到兴起呢,啪嗒一下灯暗了,帘拉了,镜头拉长了,几番灯影晃动之下,便只剩下第二天床底衣服凌乱窗外公鸡打鸣了,气得两人面红耳赤跺着脚狠狠批判了一番当代中国导演的猥琐行径,挑起火却不给灭,不懂得广大人民群众的心里及生理需求,两人从电视电影拍摄手法一路批判到中国侧重虚写烘托侧面描写的写作手法,痛斥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要写你就老老实实的描写,要拍你就真枪实弹地去拍,搞什么留白手法,意犹未尽,引人遐想的烂招数! 但是,但是她好像现在对沐川做了同样一件事,不,应该说更过分更惨绝人寰的事! 说好的可以,进行到一半又不可以,这种背信弃义,口是心非,过河拆桥的行为真的是太卑鄙了!就好像你说要借给他一亿人民币做项目,结果人家项目进行到一半了,你说要撤资,搞得人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项目烂在那边损失惨重,这种极其不负责任的商业违约行为 ,让你失去个人信誉,为社会所不容,以后谁还敢找你投资,搞项目啊,恨都恨死你了。 果真沐川爬起来后就阴沉着一张脸说要去洗澡,唐诗想现在洗什么澡啊,肯定是因为不爽而生气了,坐在沙发上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这样实在是太不厚道,明明是自己非拽着领带强行要求的,明明是自己挑逗在先的,明明人家征询过的自己的意见的,挑起了火,却不给加柴,人家沐川血气方刚的,这不是要了他的命嘛,自己太特么的不是人了,简直丧尽天良,是要遭报应的。 必须去道歉并且安抚一下,用后续言语上的服务挽救一下失信形象。 轻手轻脚地跑到浴室门外,思索再三,敲了一下门。 “什么事?”隔着水声传来刻意压低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水声停了,沐川打开浴室的门,一条浴巾浅浅围在腰侧,要掉未掉的样子,唐诗视线再往上,人鱼线清晰可见,仿佛可以蓄水养鱼,腹部肌肉紧致结实,而水正沿着肌肉的纹理流淌往下滴。 这……唐诗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裸露上身的样子,这视觉冲击简直比她看过的任何一部限制级电影都还要限制级,更情色,更具诱惑力啊。 唐诗觉得自己喊停这一举动简直是亏大发了,刚才竟然都没有去摸一下,真是太可惜了! 这边还在内心复杂,那边先声夺人,打断了她的遐想。 “什么事?”沐川一只手撑在浴室雪白的瓷砖上,似乎对唐诗的痴呆有些不满,不由得身体微微前倾,再一次蹙眉发问。 唐诗终于强行把视线从限制级的地方挪开,移到比较她认为比较不限制级的脸上,不看还好,这一看更受不了。 只见水从发迹流到眉角,从他可以架笔的睫毛就到鼻梁,顺着棱角分明的脸部线条流到鬓角,脖颈,锁骨,再一路向下。沐川的眼睛微微眯着,却更显深邃,可能是脸上的水有些酥痒难受,他便伸手在脸上随意擦了一把,而这一举动在唐诗的眼中无疑是极具男性魅力和诱惑力的,使得她在他面前本就薄弱到不堪一击的自制力又遭到了一次无情的摧残。 “没……什……么……事……”唐诗已经忘记自己是来干嘛的了,只能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 说完之后才发现浴室清清凉凉的,没有热水给浴室带来的那种热气,醒悟过来:“你怎么洗冷水澡,不冷啊?” 沐川一双眼阴郁地要飞出刀 来,说了句:“不冷,很热。” 然后自上而下打量了唐诗一番,嘴角勾起一个可以称之为邪恶的弧度:“要不要一起洗?”说着作势要伸手去拉。 唐诗仿佛受到了惊吓,一个后退,喊着我怕冷一溜烟跑掉了。 沐川关上门,轻轻吐出一口气,终于把她吓跑了,腹部刚刚退散的温热又开始积聚,好不容易用冷水逼下去的火被她这么一闹又有点起来的迹象,如果她还站在面前,他真的无法保证自己会做什么。 忍的了第一次,忍的了第二次,绝对忍不了第三次。 这丫头,太会折磨人。 第41章 灭绝十三寺 唐诗跑回来坐在沙发上,满脑子都是沐川的肉体,兀自痴呆了一阵,清醒过来后不知接下来该如何面对沐川,虽然没有得逞吧,可做到那种程度也已经是很越界的亲密行为了,刚才还没觉得如何,现今独自坐在这边回味,哦不,应该是回想,又是一阵脸红心跳。 他的手指苍劲有力又温柔多情,他的肉体年轻紧致又……哦不,这个形容词太像倩女幽魂里面专门派美艳妖精去抓取年轻男人吸取阳气的千年黑山老妖了,得再想一个……恩!有了!他的肉体鲜嫩多汁又有嚼劲……啊摔!这什么破词啊,越来越不靠谱了,完了完了,要疯了…… 唐诗正在这边兀自酱酱酿酿,愁得抓耳挠腮摧残头皮,身体异常紧张敏感,连听力也大幅度提升,连浴室里把手转动的细微声音传到她耳里都如敲锣打鼓般响彻天际几欲耳聋,混乱之际,急中生智,拖鞋一踢,双腿一抬,后背一躺,眼睛一闭,脑袋一歪,睡着了。 沐川拿毛巾擦着头发走过来时,发现某人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身体看起来十分僵硬,沙发下只有一只拖鞋,扫了一眼才发现另一只已经飞到电视机下面了。 嘴角轻抿,无声地笑了。 此前唐诗在网上研究过一本叫做《如何优雅地装睡》的书,书上说要气息绵长,肢体自然,她不知道自己掌握了精髓没有,没办法只是第一次实验毫无准备也就只能这样硬着头皮上了,正欲偷偷开条眼线窥一下此刻的状况,不看还好一看更受不了,满眼都是某人立体英挺的侧颜,以及乌黑湿润的短发,然后忽然感到身体一轻整个给捞了起来,惊得差点就伸手去搂脖子了,还好她反应迅速,立马制止了这种暴露的行为,继续装得人事不知,因为被打横抱起来后脸正对着某人,怕被发现又严严实实地把眼睛闭了回去,于是刚好又错过了某人嘴角那一抹“邪魅”的笑。 只是真真切切听到了他的自言自语:“睡在这里会着凉,得给她换个地方。” 艾玛,这是要抱去哪里啊,不会是卧室吧,说起来还没去过他卧室呢,正好去参观一下,哎呀,不行,这个卧室不能进,我要醒过来醒过来,但是不能醒得太突兀,正在唐诗酝酿着该如何毫不做作地苏醒时已经被打横抱进了卧室放到了床上。 这屋里有他独有的气息,很淡,似有如无,但是她感知到了,很舒服,突然内心就安静了下来。 帮她盖上一层被子后沐川就出去了,唐诗睁开眼睛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打量他的屋子 ,屋子的摆设充满了少年气息,在角落里有一张书桌,还放着几本书,看起来像是练习册,应该是高中毕业去德国之后就没怎么改变过屋内摆设,墙壁上还贴着灌篮高手的海报,虽然他从不打篮球,不知道是不是手受过伤的关系。 唐诗一直都觉得自己挺花心的,比如从灌篮高手就可以看出来,起初呢她是喜欢帅气高冷的流川枫的,后来吧又看上了隔壁风流倜傥的仙道,可谁知道最后竟然又钟情于喜欢玩弄老头下巴失恋次数达到五十的樱木花道,虽然同样遭受失恋折磨的宫城良田也很可爱,但是他的嘴唇太肉嘟嘟了把鬓角剃掉的发型也怪怪的,三井寿也好亦正亦邪,但是有时这糊一脸的头发太飘逸妖艳了些,遗憾的是没有看到最后一战,原来沐川也喜欢看的啊,从来都没听他提起过,现在想来,自己对他的一切真的是一无所知,不过时间还长,可以慢慢了解。 但是时间真的还长吗,唐诗不禁有些怀疑,生出淡淡的忧伤,好多好多的来日方长最终都成了来日无多。 沐川吹完头发进来的时候发现唐诗真的睡着了,安静乖巧地侧躺着,原本还想看看她到底能装到什么时候,刚才自己被折磨成那样,一时间起了戏弄之心想要趁机报复一下,所以用最快的速度吹完头发,进来逗逗她,没想到这回是真的睡着了。 总是这样轻而易举地挑起他的兴趣,又这样不管不顾地把他抛下。 这女人,真是太自私了! 可就是被她吃定了。 哎,沐川无奈地自嘲一笑,帮她掖好被角,在旁侧身躺下,支着头看她。 她在愁苦什么呢,皱着眉头,连睡着了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得尽快结束手头这个项目了,处理完德国的一切,就来陪她。 用手帮她抚平眉间的蹙起,落下一吻,轻轻搂进怀中,感受她绵长的呼吸。 唐诗,等我。 唐诗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感觉身体被什么锢住了,不自觉地挣扎了一下,睁开眼才发现自己是靠在某人的胸膛之上,昨晚的记忆瞬间涌入脑海,喜滋滋火辣辣,好喜欢被这样拥抱的感觉,正想继续装睡再享受一下,头顶却传来某人的声音。 “醒了?” 艾玛,这声音好苏好性感。 肯定是刚才的小小挣扎把他弄醒了,原来他睡眠这么浅,也不好再装下去了,只得嗯了一声抬头看他。 他睡眼惺忪地 揉了一下眼睛,头顶几根头发随意俏皮地支棱着,估计是察觉到她的视线,把手垫到脑后,低下头就这么毫无预兆地笑了。 艾玛,这个笑容好纯好少年,仿佛是七年前的那个恣意昂扬的少年。 可这搂着她的动作却是那么男人。 早上的第一缕阳光就这么闪瞎了唐诗的眼,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她艰难地挣扎着爬了起来,发现自己还穿着昨天的衣服,然后想到自己没刷牙没洗脸就这么睡着了,十分窘迫,于是不顾严寒掀开被子冲了出去,喊了句:“我去刷牙洗脸。” 背后传来某人带笑的声音:“牙刷和毛巾都还给你留着。” 回到家的时候显然已经不早了,唐诗也不知道母亲回来了没有,怕被她撞上然后询问昨晚的去处,不过好在上天垂怜,家里荒无人烟。 “老爸,好样的!”唐诗内心夸赞了一番。 回到自己家中,唐诗四处飘荡的理智才算是彻底回归,这时候她回想当细节发现了一个问题,而且是极其严重并且严肃的问题。 为什么沐川可以单手解bra,而且还是用据说已经伤了神经跟段誉的六脉神剑似的时灵时不灵的右手! 据网上反直男经验人士的非处男鉴定资料的可靠分析,掌握了此项连女人都难以掌握的超高难度技术的男人基本上已经可以判定不是处……男……了…… 唐诗对于这个发现而产生极其复杂的心情,眉头紧蹙,表情严肃而凝重,仿佛国家领导人陷入了国家政策改革和对未来的深深忧虑之中。 这时一个电话打断了唐诗正陷入僵局的思考,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唐诗接起来,里面传过来的是同样陌生的声音。 “阿寺。” 虽然阿寺和阿诗很像,但是唐诗还是听清楚了是在叫阿寺,而会这么叫她的只有以前二次元世界的朋友,字幕组的玩配音的视频剪辑的以及写文章的,但是大部分人都还是仅限于二次元交流,并没有延伸到现实世界,更不可能知道她这个刚开始使用的手机号码,唐诗有点拿不准到底是谁。 那边在唐诗开口询问之前,又给了点提示,叫了声:“灭绝十三寺”。 噗…… 唐诗终于知道她是谁了…… 第42章 虚度生命 唐诗那时候也混群,还挺积极的,初生牛犊不怕虎,脸皮也挺厚的,有什么不会的就问,会的也帮忙着回答,一来二去跟大家都熟络起来,不过也只有几个志趣相投的相互加了好友,各种海阔天空地聊,偶尔会谈一谈三次元的事情,后来才发现有一个资深的翻译前辈是同校的学姐,于是当即去面了基,学姐是新闻系的研究生,为人豪爽热情,很有些江湖中仗义疏豪的侠女味道,不过她的名字却大家闺秀了些,少了江湖的落拓味道,叫做楚湘,却也不失优雅,就是少了点她性格中的豪气干云。 不过唐诗跟楚湘三次元接触的也并不多,更多的还是在网上谈论翻译以及新出的哪个剧好看哪个角色迷人哪段情节鬼斧神工,她也像大部分人一样叫她阿寺,直到有一个学期,唐诗在同一个时间段接了三部热门剧,而那个学期她选了几乎需要用两个学期去学的课程,更惨的是已经接近期末考了,在同一个字幕组的楚湘觉得她真是疯了,后来在食堂碰见,发现她已经是闭着眼睛走路了,从那时候开始楚湘就叫她绝命十三寺,说拼命十三郎都不足以形容她了。 只是后来大家毕业的毕业,工作的工作,恋爱的恋爱,各忙各的,很少一起做字幕上群聊天了,她们都成了老人,如今那帮正在大学里青春飞扬的学生们成为了群里的活跃分子,毕竟时间最多的还是学生,好多跟唐诗一个年代的都已经销声匿迹不做字幕了。 比如楚湘,所以时隔几年,唐诗没能认出她的声音来。 震惊之余唐诗更多的还是高兴,毕竟也算是在一起并肩奋战过,那段一辈子最闲散也最忙碌的时光,想想竟还十分怀念。 “阿寺啊,听说你从非洲蹿回来了。”楚湘啧了两声。 “是啊,学姐,你听谁说的啊?”好像跟她三次元的交集并不深厚。 “这个你以后会知道的。”楚湘笑得神秘,不太符合她一贯的作风。 “听说你最近在找工作?” “是的呢,之前想着过完年再看,所以一直没什么上心找,现在年都快过完了,我必须要打算打算了,不然得被我妈嫌弃了。” 楚湘笑了一下,然后问:“那有没有兴趣来我的公司工作啊?” “你的公司?” 唐诗这才知道原来楚湘在毕业之后跟朋友一起成立了一家自媒体公司,评说中外影视,以快速专业幽默辛辣著称。快,就是要在第一时间拿到片源和资料,剪辑出最适合的片段,配 上最专业有趣的评文,进行插入无缝的拼接和解说,专业当然是拼不过当年的第十放映室,不过他们可以在语言的幽默和特色上取胜,这些都需要多年积累的观影经验语言功底和对于媒体影视的敏锐嗅觉,这些楚湘在新闻系和字幕组都有一定程度的积累。 唐诗有去网上找了楚湘公司出品的一些视频,的确做得很好,无论是视频剪辑还是配音解说,面向广大群众却又绝不流俗,新颖而别具一格,在网上流传很广,之前唐诗也刷到过只是没想到是楚湘他们出品的。唐诗仔细研究了一下,发现他们公司近期业务有所拓展,还接了几家电影公司预告片制作的单子,看来发展得还不错。 楚湘还跟她透露了扩大业务的事情,现在的主力是在视频解说上,接下来想要攻克一些影视方面的主流杂志,急需这方面的人才,她当时第一个就想到了唐诗,但是奈何她毕业就去了遥远的非洲,成为了一名基层公务员。 楚湘回忆了一番当时的热血,从海外搬运资源到翻译做时间轴校对后期,大家彻夜不眠争分夺秒痛并快乐地翻译,那种等来自己喜欢的剧的兴奋,一起痴迷某个角色一起痛骂某个编剧的同仇敌忾,一起通过自己的努力把美好的东西分享给大家的心情,那个时候好像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热爱,无偿付出,不求回报。 “阿寺,要不要再体验一下那种感觉?”楚湘在电话那头笑,“也许你会喜欢的,而且这次是有钱赚哦。” 挂掉电话,唐诗做到电脑前,仔细想了一下这个事情,虽然自己肯定没有精力再像以前那样折腾,但是这个事情自己终究还是喜欢的。 唐诗知道创业的艰辛和风险,虽说楚湘的公司现在看起来发展得还可以,但是现在这种自媒体创业公司如雨后春笋多如牛毛,竞争激烈,说倒闭就倒闭。 唐诗想工作的意义在于什么呢,是养家糊口维系生存,还是去寻找传说中的成就感和社会责任感。做翻译吧,一个大型会议整场顺畅翻译下来是挺有成就感挺开心,但是又好像没有那种欣喜若狂发自内心的富有生命力的喜悦,做公务员就更不用说了,不喜欢也不讨厌,就感觉挺宁静平淡的。 那么自己彻夜不眠写影评,费心费力做字幕剪视频时又是为了什么呢,有时只是为了一个喜爱的角色,有时就是有喷薄的表达欲,在某一个瞬间会忘记自己,但是有时候又因为细节自己跟自己较劲,痛苦到要死,但是有一点,就是从不觉得生命虚度。 也许让你觉得生命 不曾虚度的工作才是一份值得从事的工作吧。 就像一个朋友说明明在公司每天也没做什么,但是一天下来觉得累得要命,后来他得出的结论是:明明知道自己每天都在那里虚度生命,却还是无能为力,精神上的愧疚转化为肉体上的酸涩,来告诉你,这破工作你特么地好赶紧辞了。 唐诗给沐川发了一条消息:“沐川,你喜欢你现在的工作吗?” 过了一会儿沐川回过来:“喜欢。” 真好,唐诗想,他好像总是知道自己要什么。 唐诗打开电脑,预定了一张从本市去往魔都的火车票,去看看也好,也许真的会喜欢上那里也说不定。 第43章:七夕番外 虐狗日常一: 唐诗觉得今天的沐川有点异常,平日里他回家都是先拿下领带,再脱掉外套,然后走过来抱一下自己,笑着听她絮絮叨叨地讲公司里发生的趣事,其中包括a同事的老公从靳东变成了钟汉良,b同事写稿写到神经错乱发狂在办公室嗷嗷嗷地叫,c同事的视频剪辑如何插入无缝高潮迭起看得人欲罢不能,d同事的妈妈又来公司探班让大家多多关照帮忙介绍对象了。 平日里,沐川都会或温和或犀利地点评,积极参与到她的办公室生活中,但是今天沐川斜倚着沙发一言不发,似笑非笑地抱手侧头看她,眼神冷峻,看起来意味深长。 唐诗被他看得心神不宁,背后发凉,预感到大祸临头,转身拔腿就跑,刚迈开步子,背后传了一个淡淡的声音,听不出语气,却让人毛骨悚然。 “听说你一直觉得我喜欢男人?” 唐诗转身。 “所以一直不敢表白?” 唐诗后退。 “据说你还很喜欢那句台词?” 唐诗:哪句? “说什么来着,我喜欢你,不要拒绝我?” 唐诗:…… “那你觉得我是攻还是受啊?” 沐川每问一句便前进一步,唐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逼到门上,更不知道沐川什么时候已经把领带解了下来,拿在手上。 他居高临下地看她,带着逼人的气势,问出了最后一句话:“听说你还觉得我是受?” “不不不!这句话是造谣!” 唐诗终于找出一句可以反驳的话了,哪个杀千刀的竟这样污蔑诽谤她,她可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做人可不能这样不厚道,随意栽赃嫁祸,她可不是软柿子,不好欺负,正要理直气壮地反驳,却看他侧身过来,附在她耳边用气音说了句话:“我要让你看看什么才是攻。” 唐诗有种要遭的预感,也顾不上争辩了,正欲夺门而逃,却不知道怎么的手就被什么东西捆住了,然后身后的门突然开了,被沐川一把推倒在卧室的床上,陷在软软的被子里,挣扎着看他居高临下地脱掉外套甩到床边,一步步欺身向前。 “沐川,你做干什么……” “你说我要做什么。” “那个……有话好好说。” “没什么好说的。” “啊啊啊!等等! ” “有什么事待会儿再说。” “不要……唔……” “不要什么。” “你竟然拿我送你的领带……唔唔……” 唇齿交缠,翻云覆雨,一个低沉喑哑的声音响起:“我喜欢你,不要拒绝我。” 虐狗日常二: 清明时节江南烟雨朦胧,细雨霏霏,让诗人多情,使少女善感。 唐诗倚窗托腮,眉头紧锁,陷入愁思,突然转头:“沐川,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沐川见她脸色凝重,不由得放下手头正要紧的工作:“问。” “你是处吗?” “……”沐川差点把刚喝进去的水喷到电脑桌面上,过了数秒,他极力淡定地吐出四个字,“何出此言?” “因为我听说会单手解bra的男的都不是处男,你……你情人节那天第一次就利索解了我的……,还用的是你神经受创的右手。” “如果我说我不是了呢?” 唐诗低下头,有些委屈:“那也没办法了,既然木已成舟生米煮成熟饭开弓没有回头箭,都尘埃落定瓜熟蒂落盖棺定论了,我也就只能想开点,毕竟有经验有技术也是好的。” 沐川起身,笑:“那要不要体验一下我的经验和技术呢。” 谁知唐诗一扭头:“哼,那不行,现在不都讲究并驾齐驱旗鼓相当的爱情吗,我要一开始就跟你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为了公平起见,我也先去找别人练练手。”说完站起来就走。 “你回来。”沐川拉下脸,揪住她的衣领,“你到哪儿找人去。” “我去大街上看看。” “你人贩子啊,去大街上看看就把人抓回来啊,人家还不一定愿意呢,以为你搞传销的,把你举报了。” “那怎么办?” “你眼前就有一个愿意给你陪练的,现成的,白送的,你要不要。” “我不要。” “你不要也得要。” 唐诗夺路要逃,某人揪着后衣领给提了回来,扔到了床上。 窗外和风细雨,窗内疾风骤雨,白日时光慢慢,无事慢慢消磨,许久许久,帘内温情脉脉:“傻瓜,我的所有第一次都给了你啊。” …… 事后,沐川问唐诗这个“听说”是从哪里听说的 ,唐诗低着头支支吾吾地说是从网上一个经验人士总结的《处男鉴别攻略》上看的。 沐川一脸严肃:“以后不要去看这些不靠谱的东西,有什么不懂的就问我,我教你。” 说罢,又悠悠加了一句:“或者,我们可以一起慢慢研究。” 虐狗日常三: 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她是有门而不得入。 唐诗看着眼前冰冷的大门,一脸绝望,是的,她早上出门忘了带钥匙。 于是唐诗打开手机,拨给某人:“我忘记带钥匙了。” 电话里传来某人的声音:“我从公司出发了,十五分钟到家。” 唐诗想同居的好处之一,就是拥有了一把可以自动快速飞回家的钥匙,不用在寒风里受冻,在酷暑里煎熬。 楼道的灯坏了,物业还没派人来修,唐诗耳里塞着耳机靠在门边听歌,只有淡淡的月光照进来,在黑暗中投下一个轮廓模糊阴森森的影子。 “啊啊啊!” 突然一声惨叫想起,吓得唐诗立马扯下耳机,像呼喊处看去,只见一个大妈扶着墙弯着腰大口喘气。 她连忙跑过去扶她:“阿姨,您没事吧。” 大妈惊魂未定,缓了好长时间才能开口说话:“妹子啊,你站在这里也好歹弄点亮光出点声啊,我这楼梯一转弯,就看见一个黑影杵在那里,一动不动,我这半入土的人呦,差点被你吓得直接去了,幸亏我心脏好。” 唐诗满脸愧疚,目送大妈上楼之后,拔掉了耳机,找了一首有视频又契合当下的歌来听。 上海彩虹室内合唱团的经典之作“张士超你到底把我家钥匙放哪里了”。 “昨天晚上,我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想起,我没带钥匙,我打给你,二十六个电话,你没有接,你没有接。你回话了,叫我等等,你办完事就回家,可是张士超,你这个混蛋,你带着姑娘,去了闵行,你到底把我家钥匙放在哪里了!” 最后一句愤慨的呐喊重复了三遍,唐诗也忍不住激动跟着唱起来:“你到底把我家钥匙放在哪里了!你到底把我家钥匙放在哪里了!地毯找了,花园也找了,连门口大爷,我也问过了,你就是忘了,你就是忘了,我们家在五广场,华师大的姑娘真的那么可爱吗!” 唐诗越唱越投入,跟着重复三遍的大高潮慷慨激昂浑然忘一起高歌:华师大的姑娘真的那么可爱吗! 华师大的姑娘真的那么可爱吗! 唐诗已经人歌合一,忘却万物,直到一个声音在黑暗中乍然出现。 “我不知道华师大的姑娘可不可爱。” 她才发现那个人早已站在面前。 “我只知道肯定没你可爱。” 这句话是被咬着耳朵说的,唐诗一阵脸红,正欲闪躲,便被按到墙边吻住了。 “沐川,这里是楼道……” “楼梯,沙发,阳台,厨房,床上,只要是和你,我都可以。” 这边耳语刚落,那边嗷的一声划破天际。 唐诗想,这回这个可能吓晕过去了…… 第44章 工作和男人不能共存 唐诗说走就走,上网买了火车票,下午就到了魔都,毕竟两个城市之间只有一个小时的距离。 楚湘在城市繁华地带租了一间办公室,足见这几年公司发展的还不错。 公司目前还处于创业发展阶段,成员不到十个人,一个财务,一个行政,其余的人主要做跟产品内容相关的工作,不过创业公司嘛,一个人得精通多项技能,做好几个人的工作。 唐诗到的时候每个人都在忙碌,并不是那种办公室常见的每个人各自敲打键盘或者看屏幕的诡异憋闷到令人感到压抑的静谧,而是透着一股昂扬的生机感,甚至可以说是有点热闹。 那边一个穿黑t的男子往后一靠,声音懒懒的:“阿碧,帮我也冲杯咖啡,我感觉要阵亡了。”前面写着令人眼花缭乱代码的屏幕上映出黑衣男子略微清秀的模样。 那个叫阿碧的姑娘笑嘻嘻地递过去一杯咖啡:“辛苦了,公子。” 唐诗忍不住微笑,好一副燕子坞公子丫鬟主仆情深的模样。 那位唤作阿碧的女子往电脑前一座,电脑上出现视频剪辑的软件画面。 房间里伴随着间接性的哀嚎和抽搐性的欢呼,猛然间一人放声高歌“我还想再活五百年~” 年字的尾音还在半空中九曲十八弯的盘旋,唐诗的肩膀不知不觉搭上了一只手,楚湘出现在面前,还是当年干脆的模样。 “那唱歌的主要负责我们音乐这一块,每天不吼那么几嗓子就活不下去。”楚湘完全省略了多年不见但见消瘦之类的家常套路话,直接介绍起公司成员来,“穿黑t的那个是我们的程序员兼校对,旁边的阿碧是主攻视频剪辑,前面那个扭来扭去患有小儿多动症的是我们的视频文稿撰写主编,再过去那个帅哥使我们的门面担当,负责收集最新资讯牵桥搭线迷惑美女主播主编抢夺资源,一张脸迷人眼一张嘴惑人心。” 唐诗顺着楚湘的介绍走过去,看大家目前的操作页面,经过阿碧时,见她用胳膊碰了碰旁边的黑衣,使了个颜色:“来了个美女。” 走到一个电脑桌前,唐诗看到里面的画面,不禁疑问:“这个电影?” 楚湘笑,颇有些满意:“是的,我们拿到了这个电影的翻译权,估计不久你就会在大屏幕上看到这部的好莱坞大片了。”她歪了一下头,有些神秘的样子,“而且这位翻译者你也不陌生。” 还没等楚湘介绍,那个电脑前的短发女生就一下 子蹿起来,一脸热切地看着唐诗,忽然一下子猛地扑上去熊抱住唐诗狠狠捶其背:“阿寺啊,终于见面了!” 唐诗差点背过气去,在好不容易被放开之后赶快趁机呼吸几口新鲜空气,然后才想眼前这个姑娘是谁? “哎呀,我呀,爱吃糖的小方豆啊,我们曾携手征战多年呢,一起熬夜做字幕呐!” 革命友谊涌上心头,唐诗一时间感慨万千,冒出一句:“小方豆你好啊。” 小方豆也小鸡啄米般点头:“好啊好啊,草莽野路子被招安了。” 相认之后小方豆也跟着一起介绍,唐诗看到另一台电脑上在剪辑一部目前正火的连载小说,不由得双眼一亮:“这个还在连载,你们拿到制作版权了。” 楚湘摇头:“这个只是免费无偿视频制作,投放到土豆和b站,制作上打上我们公司的logo,通过读者对作品的关注来提高我们公司的知名度,开拓年轻市场,我们也会给一些有潜力的作者制作同人图,在各大网站上免费投放视频作品。” 唐诗很是关心眼前这位爆炸头姑娘给这部她也在追的小说的配置了怎样的卡司,伸头一看,忍不住一阵激动,几乎要喜极而泣,哎呀,真是同道中人啊,就属这两个演员的气质气场最契合那女主角了,能跟有着共同审美取向的同事在一起工作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啊,不想在非洲的时候对着审美观以及价值观都南辕北辙的同事以及领导是一件多么对牛弹琴的事情啊,唐诗忍不住趴着看了一会儿,结果对上了转过来泪汪汪的一双眼睛,几乎悲号:“找不到适合这个场景的镜头,苍天啊!” 唐诗忍不住拨开众人奋勇上前,连话都变成了东北腔:“咋了咋了。” 爆炸头一汪泉水盈于眼眶,说话也口齿不清了:“介个,介个,竟然找不到女主穿嫁衣的素材,连穿红衣的都木有,她演的角色都不嫁人的吗!” 唐诗立马宽慰道:“莫慌,你去看她刚出道时演的一部叫‘雁荡山’的小众电影,里面有她穿嫁衣的镜头,那时正年方十八豆蔻年华,简直美翻了,正适合小说中年少未经历江湖的清纯脱俗惊鸿一瞥的模样。” 爆炸头立马搜索,拉出电影,唐诗一旁指点:“电影前半段,再拉几分钟,过了过了,往前一分钟,是是是,就这里!” 爆炸头终于又泪眼汪汪地转过头来,看着楚湘:“boss,你找了一个宝啊!” 楚湘带唐诗熟悉了一番公司 的环境和业务后,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唐诗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薪酬工资都可以谈,她绝不吝啬,甚至一开口就开出了一个很不错的价码。 对于这份工作她无疑是喜欢的有兴趣的,所以才会来看看,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想见见老朋友,然而当她了解这里的一切之后发现真的是很喜欢这样的工作,这样的人,这样的工作状态,要搁在她从非洲刚回来那会儿,肯定二话不说直接拖着刚从非洲带回来的行李箱哼哧哼哧上魔都,但是现在,她有顾虑,有牵绊,有所放不下。 才刚开始就异地,好不容易才炽热起来的感情会容易变淡吧! 万一他做完项目就回德国再也不回来了,那亲密接触的机会也就只有这几个月了吧! 鱼和熊掌不能兼得,忠孝不能两全,工作和男人不能共存。 楚湘看得出唐诗在犹豫,十分理解:“工作的事情你可以慢慢考虑,不过今晚你不要回去了,晚上一起吃个饭,见个老朋友,如果不是他,我还不知道你已经回国了呢。” “老朋友?”难道是以前在字幕组的其他伙伴。 “你见到就知道了。”楚湘笑。 唐诗也懒得追根究底,别过楚湘之后去商场里逛,给家里人打电话报告晚上逗留上海不回去住的情报,然后也给沐川发了一条的消息:“今天有事来上海,晚上在这里过一夜,明天回去。” 唐诗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如实说来上海的目的。 很快沐川回过来一条:“恩。” 唐诗一下子就有点不高兴了,怎么也不问问来上海有什么事,或者说一句“单身在外一切小心”聊表关心也好,或者说句“等你回来”也好,一个恩字也太冷淡了吧,这人怎么可以这样呢,唐诗气鼓鼓的,一直耿耿于怀到晚上。 哼,明天回去也不主动报告了,一点都不关心我。 楚湘约在市中心的一家餐厅,下班后载着唐诗一起过去,到的时候那位“老朋友”已经在等了。 灯影摇曳,一个眉目舒朗温柔的男子,微笑着看着她们走来。 第45章 辩论的浪漫之路 春风拂面温润,笑里蜜汁藏针,一抬眉,一启唇,死无葬身,依旧情深。 这句话曾在a大广为流传,尤其在辩论圈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说的是某人笑起来温文尔雅,然笑容背后机锋暗藏,只要他抬眉启唇开始说话,台上的对手便无力招架。 至于情深,当然说的是他的一众粉丝,对台上的他简直一片情深无悔。 而这个某人,说的正是眼前这个人,真名金泽,江湖人称温柔一刀。 不过也有人私下里称他“斯文败类”“衣冠禽兽”,“斯文”和“衣冠”是对他温文外表的认可和概括,“败类”和“禽兽”才是对他最高级的膜拜,六亲不认是为败类,逮谁咬谁横扫千军乃成禽兽。 唐诗跟他相识在大二,缘于国际银行出资举办的一场英文辩论赛,那时比较有名气的学校都有报名参加,唐诗的学校也不例外,立马就组织了一支由英文系和辩论社组成的参赛团队。 那时在台上真正进行辩论的是英语系的学生,辩论队的成员在幕后指挥。因为大部分英语系学生都没学过辩论,所以很多技巧都要进行训练,金泽就是训练者之一。 人称魔鬼培训师。 一开始大家见到他的时候都被他斯斯文文温温柔柔的外表给欺骗了,以为是一个和善好亲近的学长,有几个调皮的女生还一见面就叫泽哥哥,泽欧巴,有几分垂涎,然而一周之后她们就打脸了,含泪把称呼改成了金boss,杀人沼泽,金魔鬼。 严苛的训练,几乎没有睡眠和喘息的时间,犀利的言辞攻击和打压,几乎让他们觉得自己是个没有逻辑不会讲话的弱智,根本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唐诗也是深受其苦,那个月简直是活在人间地狱,被金boss训了好几次,幸亏她在这些方面脸皮厚,抗打击能力极强。 不过辛苦终有回报,不然他们绝对会拿头抢地自残,以示对这样不公平的人生的抗议。 为了这个来之不易的第一名,所有人一致决定当晚出去聚餐庆祝一番,吃完晚饭后又转战去了ktv,包厢内昏暗的灯光,有人打牌有人喝酒有人高歌一曲消万千烦恼,而他又恢复了当时初见,笑得温文尔雅。 正如现在模样。 唐诗走过去,他说:“好久不见。” 是好久不见,辩论赛那年唐诗大二,他大四,没多久就毕业离开学校了。 落座后,楚湘才坦 白联系方式的来源,最近在上海碰到金泽,聊起公司的事情,聊起大学的一些朋友,才发现两人都认识唐诗,然后楚湘表示最近因公司业务扩张需要招人,觉得其实唐诗挺合适的,奈何她身在非洲,还是金泽告诉她唐诗回来,并且给了她联系方式,于是就有了这场魔都之旅。 唐诗听了之后觉得奇怪,自己跟金泽也几乎没联系过啊,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动态和联系方式,不过也许是其他大学朋友透露的也说不定,也没深究。 说起来其实唐诗还挺欣赏他的,在大学算是风云人物,包括学业成绩在内各项都很优秀,但是做人很低调,在辩论中和辩论外能够呈现人格分裂状态,没有任何偶像包袱,除了特殊时期的魔鬼脸之外,还是很体贴很照顾女孩子的感受的。 席上大家大致谈了一下这几年的人生轨迹,楚湘创业,期间经历艰辛有趣,金泽之前任职于北京的一家国际传媒公司,经常去世界各地考察交流,也是一段丰富传奇的职场体验。 其实金泽那家公司唐诗也去面试实习过的,然而最终被淘汰了,最后糊里糊涂地去考了公务员,工作平淡安稳,反而没有什么特别能说的,只是在一旁静静听着。 金泽慢慢喝了一口水,看着正在说话的楚湘,余光里却是另一个人,不动声色地回想着,大约有多少年没见。 差不多四年了吧。 那时候大四,校内忙着写论文校外忙着实习,结果又被老师拜托培训英文系的学生去打辩论赛,一点辩论基础都没有的人想要短时间培训十分艰难,他本来是想推辞的,但想到是在学校的最后一年,而且又真的很热爱这件事情,最后还是接下来了。后来他发现参赛的这几个学妹都还是挺不错的,记忆力好思路清晰反应也快,但是最让他眼前一亮的还是唐诗。 这个看似什么都有点无所谓的学妹打起辩论来还真是毫不含糊,逻辑超强反应极快,甚至表现出与平时判若两人的犀利人格,而且思路鬼马角度常常出其不意,又能扯淡绕弯撒娇卖萌,没有经受过专业辩论培训的选手还真是很难招架,要是他还不毕业,一定会将她招入麾下亲自培训,毕竟是个好苗子。 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之后,他根据每个人的特点安排辩论位置,一辩立论,二三辩进攻,四辩结论,唐诗落在了三辩,不出意料她发挥得很好,很好的弥补了二辩的漏洞并且以攻为守几乎把对方驳得哑口无言,在台下的他竟然难掩激动,不由得生出了一种复杂的骄傲感,好像跟以往 为辩友为自己带出来的学弟学妹的胜利而产生的欣喜有些不一样。 其实在辩论场上结缘并不少见,因为在那个舞台上你可以尽可能地释放自己,你的本性你的才华,淋漓尽致毫无保留,很容易吸引到注定被你吸引的那一个人。 辩论情侣真的是一件很浪漫的事,若同为攻辩可一路厮杀共同克敌一起攻城略地,若同为陈词你开头开辟疆土我结尾守卫城池,若是一攻一结,你大胆去疯去闯我来为你保驾护航,多刺激多带感多浪漫。如果一不小心双方成了对手,这战场上的相爱相杀更是有趣的戏码。 当然如果女方刚入行,男方实力强,手把手引入门一步一步调教,也是非常美好。 不知道为什么坐在场下的他竟然想到了这些,嘴角竟不自觉地微笑。 聚餐那晚他想找她的,摆脱了辩论的环境以朋友的身份男人的性别和她说话聊天,但是很不巧那晚她接了个电话好像室友出了什么事很早就走了,后来依旧忙于论文实习和毕业要处理的各项事宜,再后来被公司录用之后就国外到处飞到处跑,也就慢慢放下了,直到两年后的一天从国外回来听公司的同事在八卦这次招聘,说一个小姑娘真是惨,明明面试通过了还在公司实习了一个月,表现很不错本应该顺利入职的没想到上面的人突然安插了自己的亲戚过来,硬是把人家小姑娘挤掉了,本来这种事他也见惯了没放在心上,直到同事提到那个有点特别的名字,他才停下脚步。 后来他去查了,a大学生比自己小两届,简历上还贴着她略微呆板的一寸照,除了那个唐诗还能是谁。 听公司的同事说她被通知实习没过的时候并不像其他刚毕业的小姑娘一样表现出失落难过或者是悲愤难当,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还笑着跟他们打招呼离开,要知道这里是连踏进来都很难的,每年有多少毕业生想要进来,更何况她就只差那么一步。 就好像一块肉已经到嘴了,却硬生生被掰开嘴巴吐了出来,打击肯定是巨大的。 一向少管闲事的自己竟然想要帮她,用自己这几年积攒的人脉打听同行企业的情况,想要帮忙推荐,终于有一家知名企业有一个岗位符合唐诗当时简历上填的就职意向,想要联系她过来试试,可她已经去了非洲。 真的是永远都猜不到她下一步会做什么。 其实那时候心里的确是有一点点遗憾的,好像又错过了什么。 一晃又是两年。 他也已经从原先的公司辞职了,南下来上海工作,从原先打辩论的英语系学妹那里得知了唐诗回来的消息,才知道她的老家就在上海旁边,而且貌似她也一直单身,于是要了她的电话号码,想着联系她,但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直到前几天遇到楚湘,意外聊到唐诗,原来这个世界还挺小的,也许这真的是上天给他的一个机会,这次他会好好把握。 其实在见到她之前还是有点忐忑的,毕竟四年没见,很多事情会变,很多人会变,很多感觉也会变,但是当看到她从那边走过来的时候,他笑了,虽然她的样子是变了很多,瘦了黑了头发也短了,但是那种感觉还是很清晰,甚至越来越清晰。 她是那种会让人吓一跳的女孩子,看着随和可亲的模样,咄咄逼人起来真是让人又爱又恨无可奈何,说实话,他更喜欢她在赛场上的样子。 席上她说了一些在非洲的趣事,却很少提及工作,也许那个工作真的比较乏味吧,一瞬间他觉得挺可惜的,她是做新闻媒体的料,他看过她在实习期间写的稿件和做过的报道,很有这方面的才华,如果能在这个方面发展,也许现在会小有成就,毕竟毕业后起步的两三年对职业生涯是十分重要的,而她好像浪费了。 不过没关系,如果一切顺利话,他可以带她,就好像当年他带她辩论一样。 时间过得很快,气氛也很好,楚湘是一个会聊天的人,听众也投入,唐诗就席间回过一条消息,除此之外大家连手机碰都没碰,不知不觉就快十一点了。 楚湘帮唐诗在附近订了一个房间,因为跟金泽回去是同一个方向,就拜托他送她一程。 刚走到楼下,金泽就看到餐厅门口的沙发上侧坐着一个男子,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人仅仅是那样随意地坐着,姿态闲适地翻看着一本杂志,甚至连脸都看不见,就彻底吸引了他的目光。 没来由的,觉得刺眼的很。 第46章 要不要异地 金泽还没反应过来,身边的某人就跑过去了,跑到那人跟前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看书的人抬起头,浮现出一个俊朗宠溺的笑。 楚湘啧了一声瞅瞅身边的人,轻声说了句“大事不妙”。 “他是谁?” 那双平常温和惯了的眼睛渐渐浮现出赛场上才有的敌意和犀利。 楚湘耸肩:“我不知道,反正肯定不是我们学校的人,不然以他的样貌不可能在大学没听说过。” 这边还没讨论出什么来,那边沙发上的人起身两人并肩走了过来。 看着越走越近的两人,他脑海中突然浮现一个词。 郎才女貌。 随即他又摇头,试图甩掉这个念头,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确实感受到了内心的一丝醋意。 转眼那人便到眼前,带着一股强大的磁场。 “两位好,我叫沐川。”他率先介绍自己,举止得体,微笑礼貌,却难掩锋芒,而身边的人站在一旁眼中盛满光芒。 在金泽的记忆里,她从没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任何一个人。 此刻他好像站在了人生的另一个赛场上,遇见了一个让他久违地感受到压力的对手,然而这并不是一场可以靠缜密思维和雄辩口才就能够取得胜利的比赛,因为眼前这位唯一的裁判的天平出现了倾斜。 场面出现了短暂的沉默,还是楚湘率先反应过来:“你好,我是楚湘,这位是金泽,我们和唐诗是大学校友,今天刚好聚一聚。” 金泽朝他点头示意。 楚湘朝唐诗努努嘴,半是揶揄:“阿寺啊,这位是?你可千万别告诉我只是普通朋友啊,我可不信。” 唐诗笑着表示默认。 “你这不刚从非洲回来嘛,怎么手脚这么快,说实话,哪儿捡的这么帅一男朋友。” 唐诗歪头思索:“寒假同学会上?” 沐川纠正她:“九年前的高中。”就捡到了。 高中?金泽记得在辩论赛结束的那天晚上大家聊得很嗨,互爆情史,唐诗曾提过高中暗恋了一个男生很久,不过貌似好像已经放下了,眼前这个…… 是另一段姻缘,还是暗恋终成眷属? 如果那晚她不曾提早离开,如果自己的行动再快一点明显一点,那么现在站在她身边的人会不会是自己呢。 可是她好像从来没 用这种眼神看过自己,哪怕是一次。 他再次看向眼前这个叫做沐川的人,身姿挺拔,眉目俊朗,生的一副女孩都会喜欢的模样。 也许是注意到自己打量的目光,那双眼睛突然转过来,毫不掩饰地迎了上来。 仿佛被看穿心事一般,他有一刹那的闪躲,再回视过去时,他就知道自己输了。 一瞬间的较量,他才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真可怕。 时间本就不早,也没寒暄的必要,三人各自回去,而原本护送唐诗回去的重任自然也从他的肩上也交付了出去。 看着他们率先离开的背影,楚湘叹了口气拍了拍金泽的肩,聊表劝慰:“天涯何处无芳草。” 此花觅得良主,恐是天长地久。 金泽在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 去酒店的路上,唐诗下午积攒的一点小埋怨小情绪早就烟消云散,简直有点受宠若惊。 席间,他收到沐川问她饭店地址的时候并没有想到他会来找她,所以在楼下看到他的时候还是颇为意外的,但是欣喜大过了震惊,坐到车上她才想起来问这个事情,原以为是刚好公司出差什么的,没想到他就淡淡回了句:“就想见见你。”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热恋时感官发生扭曲而产生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唐诗在一旁沾沾自喜。 正自喜着旁边的人忽然问了她一句“怎么突然想到来上海找老同学了。”立马就喜下眉梢了。 哎,要怎么跟他说呢,其实她不是来找同学的,她是来找工作的…… “怎么?”久未闻声,沐川忍不住问了一句。 她还是决定坦白从宽。 “其实,那个,今天我是来看工作的,上午楚湘学姐突然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他们公司招人,让我过来看看。我跟她最初是在网上认识的,那时我们在同一家字幕组,因为比较聊得来,就经常私聊,后来在一次聊天中发现竟然是校友,于是线上转线下认识了,毕业之后她开始跟朋友一起创业,做自媒体方面的,这几年发展得挺不错的,最近因为公司业务夸张需要,人手不够,得知我回来了,觉得很适合我,就让我过来看看,我想着反正没事,就当去见见老朋友了。” “那你今天看了之后觉得如何。” “还行吧。” “还行是什么意思,你喜欢那份工作吗。”沐川问。 唐诗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喜欢。” 沐川拉过她的手:“遇到一份喜欢的工作不容易,既然喜欢就不要错过。” 唐诗的目光落在相叠的手上:“可是……” 沐川转头看她,示意她说下去。 “可是,这样我们就异地了。” 沐川的心突然间就那么软了一下,她在考虑他,考虑他们的感情,心里有几分感动。 “没关系啊,我们可以发消息,可以打电话,可以视频,上海和a市也不远,除了周末,平时我也可以去看你。”他尽量帮她排除距离带来的困扰。 唐诗还是没有说话。 他握了一下她的手:“唐诗,我不希望你为了我或者所谓的距离放弃你本可以拥有的东西,我希望你做自己喜欢的事,认为值得的事,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和天赋一旦下定决心做一件事绝对可以做的很好,我希望你生活在有成就感的世界里,每天都开心快乐感到幸福。” 唐诗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这么认真温柔地说这些话,说希望她幸福,一时间有些怔怔。 可是,即使这样,她还是不想跟他分开。 毕竟这不是长久之计,而且他做完了项目要回德国,其实到现在她依然对这份感情没有十足的自信,万一,万一他去德国就再也不回来了呢,那这就是她们最后的相处时光。 沐川看着沉默的唐诗,眉头微锁着,有些愁苦的样子,还是第一次看见她这样的表情,不由得有些心疼。 他伸手帮她抚平眉间褶皱,温柔至极。 “唐诗,我想好了,等这个项目完成,我就回来,回到你的身边。” 第47章 离开 唐诗一时怔住,然后才反应过来:“你是说,你要辞掉德国的工作,然后回国?” “恩,我已经跟德国那边打过招呼了,等这个项目结束,我回去交接一下,就可以回来了,放心,去德国的时间不会太长。” “可是,你说过你喜欢现在的工作……” 沐川忍不住笑:“喜欢这个工作,但是不一定非要在德国啊,回国照样可以做,在哪里都一样。” “但是你在大学的同学,毕业以后的同事,这些年的朋友以及在工作中积累的所有资源人脉都在那里,回来的话……” “唐诗。”唐诗还未说完,沐川便温柔打断她的话,“这些都不重要。” “一点都不重要。” 那什么才是重要的呢? 唐诗抬头,仿佛已经在他的目光中找到了答案。 第二天,唐诗就在家里翻箱倒柜,把不久前刚从非洲拖回来塞进衣橱柜子床底的衣服鞋子各种零碎东西又全都整出来,再次塞进跟她一路风尘仆仆披星戴月吃苦耐劳的行李箱之中。 一般来说这个时候家里的母亲都会过来帮把手,帮女儿找出她自己都不知道塞到哪里的东西,然后献出积累了半辈子的整理经验帮忙把东西在箱子里放置归纳好。 但是唐母就坐在唐诗的床上,一动不动,也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哎呦,妈,你这脚挪一挪,我要把床底下的箱子拉出来。” 唐母挪脚的同时一脸不可思议:“唐诗,你倒是说说怎么这么快就找到工作了,我看你一天到晚游手好闲的,没个正形。” 唐诗几乎半个人溜到床底下去了,只剩下一双脚在外面,也不忘抗议:“有一个词呢叫不动声色,难道我找个工作还要大张旗鼓奔走相告啊,找工作这事呢,也看缘分。” “缘分你个鬼,你之前不是说要在本市找的吗,怎么就跑到上海去了?”唐母有几分不满。 “我是说地理位置上本市优先、首选,然后是退而求其次是临近城市,但是如果有特别合适喜欢的工作,这地理位置优势就得退位让贤了,再说了这上海跟咱家也不远,别说周末了,即使工作日万一我一个兴起也是可以跑回来吃饭的。” 唐母啧了一声:“你们这些年轻人嘴上这么说,以后最不着家的就是你们,顶多也就过年回一次。” 虽然唐诗趴在床下吃了半天灰,也听 出来唐母的依依不舍之情了,正要爬出来好好宽慰几句,忽听唐母道:“什么喜欢的工作,就是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弄一个什么叫水木言寺的名字,还没知会你爸一声,就把他的姓给换了,你这么心急火燎地跑上海去,不会就是为了他吧,叫什么来着,哦,沐川。” 随着那句“沐川”音落,“砰”的一声,床差点被撞翻了。 唐诗一边拿冰袋敷在额头,一边心里很不是滋味:“妈,您这样在背后做情报组织搞小动作,很不符合以前在我心目中光明磊落的形象,我觉得您堕落了。” 看着眼前人的额角肿起一大块,有点恨铁不成钢:“你妈我是这种人吗,谁叫我平时交游广阔,又桃李满天下,都是别人自动告诉我的,我想不知道都没办法。” 末了,又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带来见见?” “不见。”唐诗利索回绝。 “你这就帮把我回绝了?”晚上夜聊视频的时候沐川对此颇有微词。 “你想见?”唐诗不仅骇然。 “是,早准备好了。”沐川说得云淡风轻,透过视频笑得温暖如春。 “不行,我还没准备好。”唐诗一脸凝重,拒绝地却干脆。 沐川也不恼,反而露出几分促狭的笑:“你要准备什么?”。 唐诗意味深长:“很多,很多……” 唐诗离开家奔赴魔都的前一晚,唐母烧了一大桌的菜,样样都是唐诗的最爱,没错,唐诗有很多最爱。 唐父跟同事换了班特意赶回来一起吃饭,一家人其乐融融,从唐父最近接手的一桩离奇案件到下一届的教育部实行的教科书改革,从英国脱欧世界格局变换到最近菜市场的白菜单价涨了一毛五,从隔壁老王家的狗走失了到临街李大妈的女儿大婚,天南地北,随心所欲,高谈阔论,唐诗真的很舍不得这个地方,这张桌子,这一盏灯光。 密密麻麻地交织了她多少岁月。 在这里下过棋,练过字,改过试卷分数,模仿过家长笔记,跟父母顶过嘴摔过筷子,也曾兴高采烈兴致勃勃地给他们讲自己胡编乱造的故事。 离家的愁绪总是多的,就如同学生时代在家呆着呆着就不想回学校了,哦不,她还是想回学校的,因为那里有某个颀长挺拔的背影在时时刻刻召唤着她,可如今,连那个背影也要留在这个城市,自己一个人奔赴人潮涌动摩肩接踵的魔都。 好像还挺舍不得的。 不过人经常这样,在这时还离愁别绪恋恋不舍伤春悲秋一下,过不了过久就身在异乡心飞天外乐不思蜀了。 唐诗就是典型的例子…… 第48章 各自兵荒马乱 赋闲在家的那段日子,唐诗只觉时光悠长,一旦投身工作,简直是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不觉之间一个月倏忽而过。 白汐那比昙花一现还珍贵还短暂的假期早就没了,在大部分人都还在玩乐的时候她已然奔赴医院,不过大家的假期真正结束的时候才是她最忙碌的时候,因为过年放假期间广大人民群众暴饮暴食放纵无度加上夜生活过于丰富,一整年的繁重工作都没能将他们打垮的情况下被短短几天的荒淫生活狠狠掏空了身体,达到了一年中最虚弱的时候,小冷风儿一吹,就开始五花八门地病起来了。 在承受着身体的劳累救死扶伤的同时,计生委又给了她的精神上的沉重打击,给他们搞了一个“专科培训”,细细算来,本科5年,硕士3年,博士3年,规培3年,如今再好死不死的加了一个2-4年的专培,一路顺利的话也要16-18年才能毕业。 白汐慨然而叹:“陈默她娃小学毕业了,我都可能还没毕业。” 在计划生育上,哦不,在意外生育上早所有死党和同学一步的陈默同学也已经回到了学校,白天上课做实验研究天体哼哼吃吃写论文,晚上还得回家噗嗤噗嗤带孩子,没比白汐轻松到哪里去,若不是考虑到自己死了之后小默默会没奶喝这件事,她恨不得让黑洞就此把她吸了去,就此坠入空虚葬身宇宙一了百了! 同为论文而愁的三条学业之余便沉迷男男世界不可自拔,有一天脑子一抽觉得要接触接触现实世界,于是决定去打工,摆在她面前的是一份日本连锁店售货员和一份教日本人中文的工作,那时三条觉得教日本人中文可以更深刻的交流,接触人心接触社会,并且有助于两国和谐文化交流……然而,一个星期之后,三条因为此次的愚蠢选择而产生了以头抢地的自残心里,这个舌头拗不过来的日式中文发音简直日日夜夜折磨着她脆弱的心里,生不如死! 她要马上辞职! 然而唐诗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身在一个自媒体创业公司,一个就是把人当畜生的地方,天天起早摸黑,没有性生活。 又是一个加班的晚上,唐诗已然习以为常,窗外月上柳梢灯火辉煌,不过室内也并不寂寞,有大把的同事作陪,一起加班工作,一起讨论方案,偶尔八卦周遭,十分热闹。 突然一个手机铃声响起,“沧海一声笑”蓦地拔地而起,响彻室内,不用说,大家都知道是王胖子的电话,而这个时候打过来的铁定是他的小---女- --朋---友。 “宝贝~”一个五大三粗的胖子如此温存地说出这样黏黏腻腻的称呼,纵使已经听过几百遍了,在座的还是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齐声嚷着:“死胖子,滚远点,老子承受不住你沉重的温柔!” 王胖子沉浸在甜蜜之中自是不把一群嫉妒他幸福的可怜之人放在眼里,继续温言细语,忽得一个声音拔高八度:“什么,你要到我们公司了!” 然后火速奔到落地窗前一看,就瞅见他如扶风弱柳的小女友提着一大袋东西摇摇晃晃磕磕绊绊地过马路,路上车水马龙,看起来煞是危险!王胖子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忙对着电话喊:“你别动,就站在原地,我去接你!”然后一阵妖风肆虐而过,消失无踪。 “死胖子什么时候这么灵活了,平时走个路比乌龟还慢,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爱的力量?” 阿碧看一眼窗外,总结道:“爱一个人就是时时刻刻想着她的不好。” 身旁面容清秀的黑t代码男慕容复数一边五指如飞一边问道:“怎么说?” “过个马路都想着对方会被撞死。” 慕容复数:…… 唐诗本来正在赶一篇稿子,听到这个对话,忍不住想起了某人,于是敲开对话框:“如果你看到我正在过马路,你脑海中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很快唐诗就看到那边正在输入,满心期待,他会不会也担心她被撞死呢,虽然这个想法很不吉利,但是还是有一丝丝甜蜜,毕竟咒之深爱之深嘛,然后他会跑过来拉着她的手护着她过马路…… 这边唐诗正甜蜜地想入非非,那边窗口一闪,沐川来了消息。 “给市长写封信。” 唐诗:…… 这跟市长有毛关系! “要求一切交通要道,车马止步,盲人先行。” 唐诗:…… 你才盲人! 简直不得了了,几天不见,这感情就变冷淡了,现在都会讽刺她了,要不得要不得,还不如王胖子会疼女朋友。 正内心郁郁,忽听得右侧单身岁月同年龄等长的剪辑手卡爷盯着屏幕长叹一声:“看到一个你意淫多年的女人躺在别人的怀抱里,真是恨不得变成汤姆克鲁斯。” 唐诗下意识得问了句:“为什么。” “这样就可以对女人没兴趣了。” “哦 ,那你就可以看到你意淫多年的男人躺在别人的怀抱里了。” “唐诗!!!” 写完文稿又跟小组开了一个专案会,直到深夜唐诗才下班回家。其实办公室是有地方睡的,因为公司还在创业期间大家都很拼,起早贪黑的,所以有些同事为了方便同时多点睡眠时间晚上就睡在公司了。唐诗在公司附近租了一间单身公寓,因为靠近繁华地段所以还是有点小贵的。但是唐诗宁愿贵点,也要近点,这样上下班方便,节约时间,工作上若有什么紧急的事情也可以第一时间赶回去解决。 因为离得近,从公司下来都不用坐地铁,步行十分钟就到。在每天上下班的那二十分钟里,唐诗都会带着耳机和沐川聊天,其实这段时间两人都忙得鸡飞狗跳,这二十分钟弥足珍贵。 “我正在看房子,再过几个月,你就可以考虑换公寓了。”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唐诗刚好被冻得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虽是春天了,但所谓春寒料峭,还是冷飕飕的,深夜的街上更是冷风彻骨,唐诗抬头看着不远处黑漆漆的公寓,然后耳里传来某人低沉的嗓音:“毕竟单身公寓的话,两个人住还是太小了些。” 唐诗呆住,他现在是已经在考虑同居的事情了吗…… 第49章 闷哼最要命 同居是什么样的体验呢,唐诗想着是一起挑床单的颜色,窗帘的花纹,沙发的皮质,桌椅的高低…… “你这是搞室内装修吧。”唐诗还没畅想完,被一大早就顶着一头狗窝打着哈欠慵懒而过的卡爷顶冷冷打断。 那是夜晚温柔的晚安和绵长的呼吸,是清晨醒胃的饭香和醒目的笑容,是一起携手整理家务的温馨和一起下厨房的世俗烟火…… “晚上磨牙打鼾抢被子,早上口臭赖床掉了妆,扫地烧饭洗碗都不干,坐吃等死沙发一横葛优躺。”卡爷端着一杯咖啡回来,拍拍唐诗的肩膀:“诗啊,太阳早出来了,醒醒工作了啊。” 唐诗没有受到卡爷此等现实悲观主义的影响,内心还是一派赤诚火热,对与沐川的同居生活充满无限向往,并对被生活狠狠欺骗的卡爷抱有万分的同情,不计前嫌劝慰道:“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有了路,卡爷不要放弃对女色的向往以及对生活的期待与幻想。” 卡爷:“前后这两句有什么关系吗?” 唐诗:“没有。” 卡爷:……“那你讲个屁啊!” 唐诗:“前缀名人名言,方显厚重而有哲理,要不你也来试试这种造句方式?” 唐诗和卡爷正在每日一斗,忽听得爆炸头卷卷透亮的声音自门外廊道破空而来,震颤着每个人的耳膜。 “那货今天早上竟然不叫床!害得我起不来,哎呀,迟到了!” 慕容复数的咖啡没来得及咽下去,一口喷了出去,心立马就划拉出一片血。 “我的键盘……” 丝毫没意识道自己干了什么坏事的金嗓子喉宝金牌代言人卷卷小姐一进屋就看到大家集体朝她行注目礼,庄重肃穆透出凌厉以及恨意:“各位,我是迟到了,但是也不至于要用目光这样凌迟我吧,难道这是boss新开发的惩罚方案,对迟到以及无故旷工者处以目光极刑?如果是这样的话,请让我们的门面担当小渊渊出马,我死而无悔。” 没有人认真听她现在到底在讲什么,只是停留在她的上句话中无法自拔。 于是有人提问:“所以,他不叫,你就不起?” 卷卷气呼呼点头:“恩。” “醒了也不起?” “没醒啊,醒了他还叫什么?” “请问你还在睡着,他怎么叫?” “什么,我睡着才要 他叫啊,我醒了还要他叫什么啊。” “难道是,莫非是,自我高潮?” “哎呦,真是磨人的小妖精。” “真是身在福中不是福。” “原来卷卷还有这癖好呀。” “来来来,给姐姐说说,都是怎么叫的,是高昂的,还是低沉的?” “是清亮的,还是嘶哑的?” “什么?”卷卷一脸懵逼。 “哎呦,叫床啊,来来来,跟大家分享一下。” 卷卷一头黑线,抽着鼻子一字一句道:“叫我起床,简称叫床。” 众人头顶乌鸦飞过…… “卷卷,有些字是不能省略的,你的明白?” 卷卷摇头:“不明白,我觉得还是你们的思想比较肮脏龌龊。” 阿碧:“哎呦,这怎么能这么说呢,性是人世间最美好的东西。” 慕容复数:“之一。” 阿碧:“叫床声也同样是人世间最美妙的声音” 慕容复数:“之一。” 阿碧:“话说回来,叫床好听还不算什么,禁欲系的闷哼才是最要命。” 慕容复数不服:“哼。” 阿碧:“对,就是这样!” 慕容复数:…… 面对这群色女,卡爷直觉人心不古国之将覆,拉开座椅:“我去厕所冷静一下。” “吃屎是不能解决问题的。”唐诗在背后默默地劝了一句。 卡爷:…… 玩笑归玩笑,工作还是要认真做的,唐诗最近正在学习海报制作,要能够在电影的宣传造势上先声夺人。 不过要想学会海报制作,先得熟练ps技术。 提到这项技术,在我国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与韩国的整容术和日本的化妆术并称为亚洲三大妖术,普及率可谓相当的高,国人凭着坚定的信念和对美的执着追求,表现出了超越一切的耐心恒心和好奇心。 因为如果不会,人们就不知道他们究竟有多美。 幸亏他们没将这劲头用在学习上,不然这还让不让人活了,高考的竞争得激烈到死人啊。 不过话说回来,想要掌握神级ps技术还是需要不断地钻研,反复地练习! 唐诗在高中论坛被端掉之前偷偷地下载 了那张自己和沐川的照片,也是至今唯一的一张合照,想以此来练手,但是她怔怔地盯了那章照片足足十分钟,最终仰天长叹,真是失策啊失策…… 竟然忘记了这个世界上存在这样一个完美的人! 完全无从下手! p自己? 额,看着他就看不到自己了好吗。 唐诗扣了扣隔壁的桌子:“卡爷,来张自拍照,让你见识见识脱胎换骨的自己,让你左手抱女神,右手抱男神,哦不,右手斩情敌,变成高富帅,当上ceo,赢取白富美,实现人生梦想,走上人生巅峰!” 卡爷二话不说咔咔咔拍了二三十张张发过去:“你从里面捡好看的man一点的p,虽然这是技术活,但是底子也很重要。” 唐诗极有力量地点了点头,沉默着很帅地打出一个欧克的手势,投入创作。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卡爷有点忍不住了,想要自己如今帅到何种程度,走到人生的哪个阶段了,出任ceo了没有,于是偷偷伸长着脖子瞅。 这不瞅不知道,一瞅吓一跳! 卡爷只见自己头顶西瓜皮,身披草席,盘腿如麻花,皱眉如饺皮,身后一间公共厕所,厕所门摇摇欲坠。 画面倏忽一滑,背景从厕所切换到了一个静谧的夏夜,卡爷又看到自己身着五彩罗衣,衣袂随风飘摇,素手执扇,正扭身扑打身侧流萤,长满络腮胡的脸上一派娇羞扭拧模样,冷不丁毛骨悚然。 还没细看,画面又变,而且变成了动图,这回自己却是身披战甲,手执宝剑,不过仿佛是被远处一支箭射中,身体后倾,逆风倒下,身后旌旗猎猎飞扬,而慢镜头把这一切衬托得无比饱满无比悲壮,是一个英雄的下场!卡爷怒气渐消,正想夸赞几句,忽见倒地的自己眼睛一睁,贼亮贼亮的,嘴角露出一抹奸笑,开开合合,口型正对着下方适时出现的字幕:“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躺下,人生无处不奸诈。” 卡爷揭竿而起:“唐诗!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呢!” 唐诗嘿嘿笑:“卡爷,淡定,p图讲究的是要形神兼备,不能徒有技术,我仔细研究了一番,发现你这张脸充满了艺术的张力,具备挑战各种角色的能力,什么左手女神右手男神,什么高富帅ceo,这种世俗的成功和单薄的设定根本不能承受你脸上积累的生活厚度和暗潮汹涌喷薄欲出的表演天赋好嘛!所以我要用角色释放你的天性,卡爷,我是在帮你寻找最真 实的自我啊!” 卡爷:“你丫的,别糊弄我,我的最真实的自我难道就是要守厕所,想变女人,还有临阵装死吗!” 唐诗摇头:“你不了解生活的艺术。” “艺术你妹啊!”卡爷一阵吼,抒发了内心的郁闷和狂躁之又客观起来,“不过话说回来,我不懂你的什么狗屁艺术,但是你这技术还是不错的,挺自然的。” 唐诗一个手指晃啊晃:“no,no,no,技术之战乃末流,p图的最高技术境界就是审美和创意。” “审美和创意,你懂不?”唐诗重复了一遍关键词,认真发问。 卡爷几乎少有的要被唐诗说服了,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正想再欣赏一下自己富有表演张力的面庞和表情,手拿鼠标往下一滑,刚熄下去的火瞬间点燃,周围瓦斯嘶嘶直响,仿佛就要爆炸! “说好的创意和艺术呢,说好的生活厚度和表演张力呢,我特么的想要左手女神右手男神,想要出任ceo迎娶白富美就是世俗的成功和单薄的设定,就是堕落,就是违反本性,你瞧瞧你自己!”卡爷气得手直往唐诗电脑上戳,“尽把自己跟男明星p在一起,一张两张三张无张六张七张……”卡爷想看看到底有几张,结果发现太多了,到现在还没翻到底,“反正那么多张,这男明星都还是同一个姿势,啧啧,你这就不世俗了!不单薄了!不堕落了!不要艺术的追求了!” “卡爷,这不是……” “不要说了,你的鬼话,我不想听。”卡爷一副我不听我不听我打死也不听的表情,唐诗只得悻悻然闭嘴,然后默默地埋首工作,默默的把卡爷的照片都做成了表情包,默默地发给了同僚,大家如获至宝,在很长一段时间的社内聊天时出现频率极高。 这边卡爷还在想,那个男明星是谁呢? 即使平时不关注电视电影的人多少也认识当下当红的小生鲜肉大叔厂花等等男明星,更何况他身处自媒体行业,对这些娱乐圈的面孔多少还是比常人更熟识些的,即使没那么出名的多少也会知道,但是刚才那个好像真的没见过,一点印象都没有,按照道理来说,长了那样一张脸应该是不会被埋没的。 不过也就想了那么一会儿,继续工作去了,今天必须把这个视频剪出来,明天就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 憋着一口气,终于把视频剪好了,周一再过来检查一遍修一下细节就可以提交了,看了一眼时间,也是到下班的时候了 ,大家都开始收拾整理东西准备回家。 聊着明天怎么过最近有什么好电影好书一路从电梯下来,各自回家。长期久坐导致脖颈僵硬,卡爷在等红绿灯的时候忍不住做了一下转头运动,转到左边的时候还能唐诗的背影,发现她正朝前方招手,然后蹦跳着小跑了过去,挽起了一男人的手。 恩,挽起了一个男人的手? 男朋友? 他是知道唐诗有男朋友的,但是两人异地,也从没有在公司出现过,乍然见到之下好奇心顿起,起了一番打探之心。 但是他有点轻度近视,隔着这段距离只能看到一个清俊挺拔的身影,面容看不真切,于是立马从包里摸出平时不戴的眼镜戴上,视线往上,虎躯一震。 卧槽!这不是那照片上的男明星吗! 第50章 你画我猜 今天下班还不算晚,唐诗和沐川去大商场囤积明日物质食粮。 唐诗很喜欢逛超市,也不能说很喜欢,只是在国外的时候尤其喜欢,那里充满了人间烟火味,在偶尔孤独无聊到有点难受的时候就去那里看看肉,摸摸鸡蛋,赏赏乌贼,买买甜食和大鸡腿,整个人一下子就被治愈了,满满的幸福感。 有一次晚上下了一场大雪,天地一片银白,唐诗隔着窗望着外面轻飘飘空荡荡的世界,忽然就觉得饿了,在一番挣扎之后穿上羽绒服登上雪地靴深夜奔赴超市,路上人迹罕至,一步一个脚印赶到超市后,发现超市清冷的很,但是这丝毫不影响她的购物欲望。不过毕竟深夜超市也快关门了,不似平时能在架子间的悠哉徜徉,唐诗一阵秋风扫落叶把购物车堆得满满,但是可怕的事情就在那个时候发生了,她一摸口袋发现忘记带钱包了,这种内心的巨大失落而造成的痛楚差点让唐诗当场晕厥。 回家拿太折腾了,打电话让朋友送钱也真是不好意思,平时就算了,现在下大雪的深夜,把人叫出来也太不厚道了,几番挣扎之下,还是顶着内心的巨大痛楚把东西一样一样地放回去,就在她放到第二样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天籁,有人在她背后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唐诗二话不说转身抱住身后之人以及钱包,这种他乡超市遇故知的情节在她人生幸福事件排行榜中可以挤进前十,也正是因为此次事件唐诗更是喜欢这个逛超市,但是前提是带上了钱。 不过现在她不怕了,毕竟某人肯定不会忘记带,两人推着购物车去了商场底楼的大超市。其实唐诗很想体验一番坐在购物车里被喜欢的人推着逛超市是什么感觉,看到喜欢的东西,就拿手一指,购物车自动停下,想要的东西自动落入怀中,是何等美妙的体验。 唐诗把自己这个美妙想法跟身边的人微微透露了一下,身边的人停了下来,眉间略沉重。 完了,被嫌弃了…… 正这么想着唐诗忽然发现腰上搭了一只手,耳边响起一句:“我抱你上去。”然后腰间骤然一紧。 唐诗虽然现在脸皮厚了很多,可是这也太丢人了,搞不好隔天还可能上什么八卦头条推送,一边慌张地推脱说不行不行人太多,一边挣扎着跑开,一转头却发现他一只手闲适地搭在车上,一边略为玩味地看着她笑。 可恶啊…… 不争气啊…… 怎么他说什么自己就相信什么啊…… 虽然唐诗租的是单 身公寓,面积也不是很大,但是床的面积不小。 沐川坐在书桌前工作,唐诗坐在床上抱着笔记本电脑在玩一个叫“你画我猜”的弱智游戏。 唐诗以前也跟大家一样中学时代玩仙剑,大学玩魔兽,但是工作了之后就没那么多时间和精力了,偶尔会玩一些小游戏。 最近朋友圈不知怎么的就开始玩这个游戏,这真是游戏如其名,就是系统给你一个词,你画出来,然后让其他人在一定的时间内猜的这么一个简单游戏,但是他的好玩之处在于会出现很多灵魂画作,抽象的,狂野的,牛头不对马嘴的,脑洞清奇离画万里的,下面臭鸡蛋拖鞋就啪啪啪打脸。 这个游戏唐诗喜欢跟熟识的人一起玩,喜欢看到他们抽象的笔墨,狂狷的想象,以及他们在画下痛苦挣扎的灵魂和不负责任的花式吐槽。 陈默:“白汐!你丫的这画的什么鬼东西啊,让你画弥勒佛,你画了一头猪!”啪地甩了一双人字拖。 白汐:“你家猪是盘腿而坐吗,看人家唐诗都猜出来了。” 唐诗:“这主要是靠我的智商和情商,跟绘画本身没什么关系。”其实她就是把长得胖胖的东西都猜了个遍。 这回轮到唐诗画了,题目是“嗑瓜子”。 唐诗想这简单,立马抽象勾勒出一人,地上一点点。 陈默立马抢答:“抖腿!” 唐诗用鼠标圈了一下地上的点点点,打了个惊叹号,忍不住吐槽:“陈默,你没长眼睛吗!系统提示三个字!” 白汐:“扔垃圾。” 唐诗:……又立马在前面画了一台电视机。 陈默又立马抢答:“电视机!” 唐诗:“你没看系统提示是动词吗!” 白汐:“看电视?” 唐诗:…… 于是她立马把画面清除,重新作画,重点凸出了嘴,画了一口块头很大的白牙,手捏这一粒黑黑的扁尖的瓜子在牙间,心想,这回得知道是什么了吧。 交流群沉默了十秒,在计时器跳到零的前一秒,陈默来了句:“补蛀牙?” 唐诗:…… 最后系统提示游戏结束,无人答对,三人都得了零分。 气得白汐和陈默一人朝唐诗扔了一个臭鸡蛋。 唐诗不平:“我画的这么好!抽象的,写实的双管齐下,你们 都还猜不对,哼。” 陈默气得牙痒痒:“你嗑瓜子就嗑瓜子,费什么心思画大腿,还翘到凳子上!你画大腿就算了,后面花毛的电视机啊!” 唐诗更气:“还不是你以前一直嚷嚷着说最喜欢一边翘腿看电视一边嗑瓜子!” 陈默:“那你的瓜子为什么还黑不溜秋的像蛀牙!” 最后三人觉得快十年的友情都喂狗了,真是一点默契都没有,而且全都手残,势必要拉点新鲜血液,每人各自拉一人进来,唐诗本来想拉三条的,但是人不在线,于是眼睛瞟到了某人身上。 会不会打扰他工作啊。 某人好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突然转过头来,对上了唐诗打量的目光:“怎么?”还没等唐诗回答便抱着电脑坐到了床边。 其实他后背并没有长什么眼睛,而是突然听不到身后的鼠标点击和键盘敲打声,就回头看了一眼。 唐诗往旁边挪了挪:“想找你一起玩游戏,但是怕打扰你工作。” 沐川飞快地按了一下快捷键,画面上的工作界面一下子就消失了,变成桌面,桌面上唐诗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两只马尾高高得扎起来,逆着阳光大笑。 “拉我进去。” 唐诗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把桌面换成了自己,多看几眼,在被他催促后才回过神来,发现电脑那头都已经拉好了人,陈默拉了张扬,而白汐竟然也拉了承启,感觉这形势有点要变成情侣之战了。 拉进沐川之后,立马开始游戏,三人继续灵魂画师的风格,新来的三人呈现了不同的绘画风格,张扬鬼畜,而且他也基本上不知道别人在画什么,感觉跟人类隔了一个种族,承启喜欢搞拆分,比如勾心斗角这个成语,他画了一个钩子,一个心脏,一个漏斗,一个牛角,而之前唐诗她们就遇到过这个题,那个时候唐诗是这么画的,两个带着旗头的女人,上挑的三角眼显得十分凶恶,嘴是一条线一边上挑以示冷笑,一人手上还握着一把刀,谁叫那几年宫廷剧这么火呢。 至于沐川,不愧是从小就学素描的建筑师,什么鬼词都能被他形神具象地画出来,有些寥寥几笔画龙点睛,所以只要是沐川画的大家基本都可以猜出来,但是他的得分并不高。 “沐川沐川。”唐诗叫他,刚才开始的太匆忙都没跟沐川解释一下游戏规则,其实这个游戏的设定是你画的完全不像没人猜得出来或者画得太像全部都被猜出来了,得分都是不高的, 只有一部分人猜得出来一部分猜不出来才是最好。 其实玩了几个来回之后沐川已经看出来了,他立马改变了作画风格,在写实和抽象之间游走,总是能让一部人猜出来一部分人猜不出来,而猜出来的人员名单中总是有唐诗。 而不知怎么的唐诗的灵魂作画沐川也总是能猜得出来。 陈默不禁质疑:“唐诗,是不是你在沐川旁边作弊呢!” 唐诗气笑,不禁心中洋洋得意:“默契,没办法。” 最后这个游戏以张扬在家跪键盘,白汐质疑承启的手动能力,唐诗和沐川分别位于排行榜第二和第一结束。 “你继续工作吧。”唐诗对沐川的表现非常满意,也想表现地贴心善解人意一点。 沐川却往后一靠:“不想工作了。” “什么?” 还没等唐诗反应古来,沐川就掀起一边被角极其自然地抬脚放了进去,极其自然地说了一句:“我想睡觉。” 唐诗刚想说还早呢,结果瞄了一眼墙上时钟后发现已经快凌晨一点了,好像真的不早了…… “恩,那就休息吧。” 于是唐诗默(飞)默(快)地关掉电脑,默(飞)默(快)地收起支在床上的小桌子,默(飞)默(快)地熄了灯钻进被子。 屋子瞬间一片漆黑。 而沐川坐在旁边衣服还只脱了一半…… 第51章 唐诗等我 周一唐诗来上班的时候,全办公室都知道了她有一个无敌超级帅的男朋友,比他们的门面担当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唐诗,不厚道哦,有这么好的资源也不共享一下。” 唐诗:“共享……” “瞧你想哪儿去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帅哥的朋友大部分也是帅哥,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唐诗:“我就觉得他鹤立鸡群,其他的没帅的了……” 众人:…… 被唐诗气到内伤的同僚拂袖而去,只有卡爷不离不弃,一改往日凶神恶煞的样子,反而用一种舐犊情深的眼神凝视唐诗,看得唐诗一阵毛骨悚人。 “哎,小诗。” “恩,卡爷……” “跟我说实话,包养小白脸花了多少钱?” “卡爷,跟你说实话吧。” “恩,说。” “其实我早就想换换口味包养个小黑脸了。” “恩?” “卡爷,你开个价吧。” “滚滚滚!” “嘿嘿,那我滚去工作了。” 唐诗虽然经常跟同事插科打诨,但是每天的工作还是非常繁重的,要接触了解各种各样的东西,掌握各方面的资讯,还要每天写稿,有时候自己不满意,就一遍遍写到天昏地暗,很多时候沐川找她她都还在办公室,顶着一张睡眠不足的脸。 随着项目的推进,沐川也越来越忙,两人本来就聚少离多,到后面简直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每天晚上打电话视频,时间就这么不知不觉得过去了。 直到有一天陈默找她,说了一句酸掉牙的话。 “我们最终还是输给了时间。” 唐诗:“说人话。” 陈默:“妈的明天回学校了。” 唐诗这才意识到春日已终,夏日过半,而沐川的项目也接近了尾声。 唐诗半是欣喜半是忧愁,欣喜的是他终于要正式辞掉德国的工作来和她一起了,忧愁的是他还是要回德国一趟交接完所有的工作,无可避免地造成跨国的分离。 许是沐川察觉到了唐诗的心思,每次通话都变得越来越温柔,耐心地听她对工作生活的絮絮叨叨,对于某部电影某个角色的热爱或是吐槽,他喜欢听她讲话,那么有趣那么活色生香。 正如第 一次遇见她。 不,应该说第一次听见她。 他到现在都还清晰地记得那是一个十分炎热的夏日午后,老师让他帮忙新生点名登记。他坐在闷热的教室里看着人来人往,渐有困意,突然一个声音传入耳廓,清亮又不吵嚷,空灵却不飘忽,极舒服,燥热散去睡意全消。他单手支头,听那个女孩子到底在讲什么,到头来觉得有些好笑,原来她在说正追的那部剧正赶上今晚大结局,结果今天开学了,便央求身边不住校的同学回去帮她看结局,同学表示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她便普及此剧剧情,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许是她的声音太好听,也许是她的语气太有趣,也许是她的讲得实在精彩,一向不看这些东西的他竟然也产生了兴趣,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微侧过头,窗户正映上她的侧影,双马尾高高扎起,一张脸笑得灿烂无比。 他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轻鸣了一声,应和着窗外不知疲惫的知了。 知了,知了,却无人知晓。 更没有人知道他当晚就回去看了那部他从前完全不知道什么剧的大结局。 听到钥匙拧开的声音,沐川知道唐诗到家了,他也知道她有时候太累了,喜欢鞋子一脱就直接坐在玄关的地上跟他聊天,他都可以想象的到玄关那盏昏黄的灯光渲染出来的凄清氛围,恨不得走过去直接把她抱起来放到沙发或床上,让她舒舒服服地躺着,但是异地就让这一切都变得心有余而力不足。 不过好在终于可以摆脱这个处境了,他今天就是要告诉唐诗这个消息,他终于可以回来陪她了。 嘴角忍不住弯起。 “唐诗,我后天飞德国的飞机。” 唐诗说好要送沐川的,请了假一大早就爬起来坐地铁赶过去,但是天有不测风云地铁做到一半发生了事故,交通局停掉了通往机场的那条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开通,于是唐诗又回到地面打的过去,结果时间正赶上早上上班高峰,路面交通堵得一塌糊涂,眼看就要赶不及去送了,唐诗有点着急。 沐川劝她:“别急,来得及的,来不及的话,就视频看我上飞机,一样的。” “不一样。”唐诗坚持。 沐川笑:“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唐诗:“你敢!” 唐诗赶到的时候,沐川正通关进去,唐诗被拦在外面,沐川转头朝她挥手,两人隔着电话道别,海关人员过来说了句什么,沐川转身挂掉电话,唐诗 看着沐川的背影,突然想,会不会跟好多小说里写的一样,他就这样一去不复返了呢。 从此杳无音讯或者再见时物是人非? 她突然觉得自己这些日子分给他的时间太少,白天忙着工作,一晃就到深夜,而且平时都是沐川迁就她的时间,周末也是他来找她,有时候她因为公司有事还把他一人丢在公寓,想想真是太无人道。 他不会真就这样走了不回来了吧,马上就要过去那道检查了,过去了之后就真的不能回头了,唐诗看着他离开的身影竟然有些难过。 仿佛是感知到这份难过一般,那个身影忽然停住,转过身,跑了过来。 唐诗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他一把抱在了怀里,紧紧的,十分安心。 “唐诗,等我回来。” “恩,我等你。” 第52章 尾声(结尾) 德国比中国晚六个小时,所以当中国跨入午夜的时候德国的暮色才刚刚开始降临。 唐诗洗漱完毕,穿着舒服的睡衣坐在床上戳了某人的视频,不到三秒钟,那头就出现了一张清俊至极的脸,鼻梁眉峰都带着硬朗的弧度。 沐川才刚下班回到德国的家,那是他外婆留下来的房子。 原以为处理完手头的项目稍微交接一下就可以回去,但是事实比他想像的要复杂一点,本来这个项目的一些收尾工作完全可以交给其他人去做了,但是出资方希望他能够全权负责到底,公司也希望他再带带新人,同事纷纷挽留,一来二去在德国的时间比他原先估计的要长了一些。 期间还发生了一件出乎他意料的事,林朝词竟然跑来质问他为什么要回国。 他回来之前,简刀就曾打趣说,小心林朝词来找你麻烦,跟大学一样对你纠缠不清。 其实林朝词到不是一个纠缠不清的女人,相反非常刚练果决,雷厉风行,这样的女人一向对自己很有自信,也许有些自信过了头,她总觉得沐川最后还是会选择和她在一起的。 林朝词是沐川和简刀的大学同学,同时她的父亲跟沐川的父亲同在官场又是至交好友,在世人眼里那是门当户对的姻缘,再加上男才女貌,十分般配,偏偏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沐川曾经十分明确地拒绝了她,虽然未免伤感情,但他还是直截了当地告诉她自己对她没感觉,只是当做校友和普通朋友,本以为她会就此死心,没想到她挑衅地说了句:沐川,你等着。 但是那个人不等了,要回国了,她一听到这消息就忍不住就跑过来了,问他为什么要走,其实沐川本来是懒得答的,因为这是他的私事,根本不需要对她做出解释,但是沐景明交代过要照顾一下这个朋友的女儿,沐川想还是对她客气一点,就当是给个交代让她死心,他一边收拾东西,甚至都没有看她一眼,说了一句:“我有女朋友了。” 林朝词当场怔住,仿佛听到一个笑话:“视事业如命的沐川同学会因为感情这种事放弃这里的大好前程?” 沐川没反驳,只是转过身来,告诉她:“她叫唐诗。” 然后嘴角上扬,:“我爱她好多好多年。” 林朝词从没见过他这样的表情,这样一个猝不及防的笑突然砸向她,砸得她晕乎了好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该放弃了吧,沐川想,然而到了晚上简刀就 告诉他,林朝词买了回国的机票,说是要去看看唐诗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沐川笑着叹了口气:随她去吧。 反正一切都不会影响什么。 他也已经定下了回去的行程,周五的航班,不过为了给她一个惊喜,沐川告诉唐诗是周六的飞机。 在沐川去德国的那段日子,唐诗真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虽然在中国的时候他们也是时常见不到面的,但是毕竟还在同一个国家,心里感觉上就没那么遥远,思念还不至于如此猛烈。 所以当得知沐川周六就要回来的那天开始,唐诗就开始小鹿乱撞,寝食难安了。 一直到周五晚上从公司回来都还在想明天去接机的时候要穿什么衣服呢,要编个什么发型呢,要不要直接扑上去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呢,直到拧开房门还在想着这些事。 而就在她脱鞋子的时候发现了情况不对,房子里好像有人? 内间透露微弱的光,还有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难道是入室行窃? 唐诗每次看电视都不明白为什么被人跟踪还要朝荒无人烟的地方跑,发现家里有可疑人物还往里面走,这不是找死吗,于是她当机立断,穿回鞋子,准备夺门而逃。 然而前脚刚迈出去,后面的灯就亮起来了,虽然说极有可能是小偷脑子被门夹了,或者已经恶向胆边生无所顾忌了所以才开的灯,还是应该先跑了再说,但是不知怎么的,唐诗还是在后脚也迈出去之前回头看了一眼。 那一眼,她就立在了当地。 幸亏没跑出去。 因为此时此刻她正看到她朝思暮想的某人,腰间浅浅围着浴巾,站在客厅的正中的灯光之下,发梢还滴着水。 唐诗怔了一会儿,也顾不得为什么他提早回来了,反身冲进去抱住了他。 沐川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主动,忍不住嘴角上扬,反手搂住她的腰,低下头,在她耳边轻轻地说:“唐诗,我回家了。” 他回家了,真的回家了,大约是想到沐川真真实实的在她身边了,唐诗躺在床上激动地难以成眠。 但是身边的人鼻息绵长而平和,睡得十分安稳。 也许是今天坐飞机累了吧,唐诗想,平时他都睡得比她晚的。 唐诗拿起他搭在自己腰间的手,十分小心地侧过身子,借着从没拉严实的窗帘里透 进来的光看他。 眉目如画,真好看。 忍不住用手轻轻地去描绘。 描着描着,唐诗忽然就有点生气,人家都说小别胜新婚,如胶似漆,他怎么能在此时此刻睡得这么心无旁骛安稳自若呢! 而且从情人节那天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对自己做过什么逾矩的行为,平时也就牵牵手,动情时会吻她,即使在同一张床上,这么久以来,他晚上也都只是安安静静规规矩矩地搂着她睡觉而已,从始至终,两人从未过那条线。 而且他怎么看起来似乎一点都不急。 唐诗越想越生气,难道是那晚自己的突然拒绝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还是说其实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吸引他了? 虽说是喜欢禁欲系男子,可是真的禁欲的话那……那可怎么行……? 越想越苦恼,不行不行,得试探一下他,得把他弄醒。 唐诗也不顾他搭在自己身上的手,猛地翻了几个身,由于翻得太猛一时没刹住车差点掉到地上,幸亏最后一刻抓住床单。 哼,怎么还没醒! 把他叫醒,用手捏他鼻子把他捏醒? 最后唐诗还是决定要把他摸醒! 就算醒不了,哼,那就当是给自己的深夜福利了,哈哈! 于是,唐诗的魔爪慢慢伸向了前方,隔着睡衣摸到了他结实有弹性的胸膛,贴着抚摸了几圈之后流连忘返地沿着腰线往下,来到腰间,人鱼线清晰可感,满满的手感!唐诗一时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得意忘形,在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手还在往下探去,可刚挪动了一小寸,忽然就被另一只手紧紧抓住了。 “信不信我现在就要了你!” 一个低沉有力却略带沙哑的声音猛然想起,唐诗的心忽得跳漏了一拍,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翻身压在了下面。 那双眼睛凌厉深邃,此时还带着点躁动和暴虐。 唐诗突然有点后悔了:“你是不是一直都没睡?” 他挑眉:“你说呢?” 唐诗感觉自己被阴了:“那你还装!” 他嘴角一勾:“我看你摸得欢,不想打扰你。” 唐诗心虚不语。 他突然一低头,咬着她耳朵轻声说:“要不要我教你怎么摸。” 从耳根蔓延到脖子,一下子唐诗的整个脸都红了。 他牵着唐诗的手往下探去,就是她刚才还无意识往下摸的地方,在触到的那一刹那,唐诗忽然神游天外想到了白汐的预产期逆推做爱时间法! 她可以预见白汐看着她的预产期单子时那狡黠深邃又透彻的目光,穿过时间和红尘,目视着这迷乱的夜晚。 2016年9月2号星期五,唐诗你和沐川做爱了。 她绝对会这么说,职业的语气加上得意的目光,然后再告诉陈默,陈默再神秘莫测无耻下流地嘿嘿嘿笑,然后说唐诗你终于获得了生命的大和谐。 大和谐,梁羽生…… 天哪,已经神经了。 不不不,唐诗又想这第一次就那个的几率应该不大,她不会知道今晚发生的一切,恩,绝对不会知道,可是……万一呢…… 啊,怎么办,还是好尴尬,好心虚啊…… 沐川看着身下的她,有些难耐地皱起眉,她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走神,他明明已经忍得这么难受,而她竟然在心不在焉! “唐诗……” “恩,你带那个了吗……就是那个了……你懂的吧……” 他的嗓音已经压抑到变得低沉喑哑,而身下的人却丝毫不曾发觉,竟突然这么问道,而他本来想说:“唐诗,不许在这个时候想其他的事情。” 可她,竟然在想这个事情! 跟他在一起,竟然是这么不专心而且……不放心么? 唐诗这才注意到上面的人久久没有回答,她有些惶恐地抬眼上看,上面的人额角沁出细密的汗,有些苦笑地看着她,神色中压抑着某种苦楚。 她现在突然有些后悔,不,她其实在说出那句话时就后悔了。 “那个,我不是说不想给你生孩子,我是很愿意的,但是我还没做好准备,也不是,这个我早就做好准备了,我是说我还没做好让白汐和陈默窥探到的准备,我……” “你早就做给我生孩子的准备了,恩?”他又凑近了些,带着笑意,呼吸可闻,发间有种好闻的香味,他又动情了。 才第一次,她就想到这么远了,真是可爱。 “可是白汐和陈默……” 哎,沐川无奈地抬起脸,一只手撑在她的耳边,苦笑着轻叹一声,唐诗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在这种时候脑子里还想着别人,竟然还是别的女人! 我真的,有这么失败吗? 让你分心成这样。 还是说,是我太温柔了 唐诗看着上面的变换的表情和垂下去的眼睑,看出了一种失落,她理解为失望,对自己的失望,白汐的医学临床经验和陈默的床笫实战经验以及自己看言情小说的意淫经验都告诉她,第一次很重要,如果第一次很失败的话,可能就再也没有第二次了,当然还有可能连第一次都没有了。 不行,不能再这样发现下去了,她想要第一次,也想要第二次,还想要以后,恩,跟他很多很多次啊…… 唐诗决定要跳出白汐和陈默的魔咒,这都是人类的天性,是所有动物的天性,繁衍是人类使命,哎,算了,去她们的,笑就笑吧。 唐诗深吸一口气,把心一横,决定豁出去了,就今晚,把这事给办了,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失望,不想看到他那样不满足的眼神。 “难道我看起来像是不能让你享受吗?” 就在她目光坚毅准备上战场慷慨赴死的时候,忽地听到这句话,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猛然抬起眼睑,眼中哪里是颓败和失望,明明是邪恶和沉沉的凌厉目光,还没来得及仔细辨别那目光的具体含义时,眼前骤然一黑,有什么东西覆盖了她的眼,世界一片黑暗。 “唔……” 嘴上一片清凉,清凉中透着火热,唐诗什么也看不见,好像那一点就是全世界,那片火热慢慢后移,直到耳边响起急促的呼吸,她被呼吸中带出的风弄得有又热又痒,有些难耐,担心自己忍不住笑出声或者闷哼出声,不由得想往后躲躲,可是刚一退让,就被一只手托住了头,动弹不得。 “别动。”温柔中带着令人胆颤的警告。 唐诗原本就已经乱跳的心突然啪地停住了,聒噪的世界一下子变得很安静,这声音实在是太清冷太魅惑,她被撩拨得全身发软,想动也动不了,只能任凭那只手托着她,从发根抚到发梢,温柔地逗弄,刚顺应了节奏,那只手又突然一下子贴上后颈,唐诗不自觉颤抖了一下,耳边听到他低低的笑声,才发现那只手沿着后颈脊椎一截一截的往下,每往下一寸,唐诗就失控一分,她一直极力忍着不让自己出声,可是现在感觉要控制不住了,沐川好像故意挑战她的极限似的,舌尖陡然探入她的耳廓,修长的手指隔着衣服在脊椎的节上狠狠一按。 “啊……”“铃铃铃……” 随着唐诗的叫声响起来的还有她的手机铃声,唐诗好像一下子 被召唤回人间,她已经羞得眼睛不敢睁眼了,只是本能地伸出手想去拿手机,但是刚伸到半空中的手却被一个蛮横截住,强行按到头顶。 他的右手不是伤到神经吗,使不出力气吗!怎么这个时候力气这么大! “沐……唔……” 刚想开口说话,被一个东西堵住了嘴,半开的嘴有东西滑了进来,然后有声音在自己的口间出现,虽然有些含糊不清,但是唐诗还是听得出那不是自己的声音。 那声音说:“不准分心。” 在自己嘴中的别人的声音。 说话之间,唐诗听到电话被按掉了。 她能感受到他更投入地吻,吻得她微微后仰,感觉要窒息了,就在她想开口求饶的那一刻,手机又响了,她想终于可以呼吸了,可是他不理,反而吻得更深。 “沐……川……”她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在口中散开,有点示弱得反抗着他的霸道和任性。 舌尖还是疯狂着,良久,他低叹一声,退了出去,似乎有些故意地避开她的眼神,侧开身,自嘲地又笑叹了一声,那一身叹息,听得唐诗又是浑身一颤。 唐诗伸手去拿手机,看也没看来电显示一眼,直接粗暴地把手机关机了。 然后乖巧拉着沐川的手,躺到他的怀里。 娇羞无限,声音似有若无: “我还想要。” 第53章 番外:迷妹的日常 近日有消息报道东营灭门惨案嫌疑犯逃到杭州被抓,网友纷纷表示这个时间点逃到杭州,真是智商堪忧。 然而赵三条同学却特地从日本飞回来,非要去杭州自投罗网。 唐诗在机场接到她的时候,尤能看到她脸色潮红,如狼似虎般向她奔来。 “哎呀呀,你知不知道我刚才看到了什么!”三条眼放淫光,“一个长相坚毅一身霸道攻气的海关哥哥身穿禁欲制服,强行要求一名清秀男子脱衣服脱袜子脱鞋脱皮带,可巧那名男子一脸弱受模样,解皮带的时候耳根都红了,真是我见犹怜,但是我还是希望他能把裤子也脱了。” 唐诗尽量保持着一颗平常心,还是不免担忧,规劝道:“待会儿去杭州的时候,你可得把持着点。” 由于某会议的召开,如今杭州已经拉开了一条严密的封锁线,可谓铜墙铁壁,一般人在这个时候都不想趟这趟浑水,可赵三条却可劲着往里冲,她打着保家卫国的旗号声称要以身犯险来帮助国家试验防线是否严密。 “万一哪个国家领导人被攻击了呢?”三条振振有词。 当然唐诗知道她的良苦用心,她其实是来视察杭州的颜值的。 目前能留在杭州工作的都是颜值巅峰的一批人,尤其是警察哥哥更是世家三代清白,颜值逆天。 本来三条的目标是杭州西湖的,因为经过调查得知那片区域的颜值最高,而且西湖十景,断桥残雪的意境,又有许仙白娘子的故事加成,绝对是最最理想的艳遇地。 然而事与愿违,那边已经被封锁了,三条不服:“凭什么!国家现在又搞私有制了?颜值私有制!坚决抵制!” 三条一边打着口号一边从包里掏出一顶爆炸头假发套到头上。 “这发型是不是看起来可以藏匿很多危险物品?” 唐诗看着三条一张小脸顶着蘑菇云般庞大的假发,表示了肯定:“恩,是号危险人物。” 伸手帮她正了正有些歪斜的头套,又加了句:“还是重量级的。” 一切准备就绪,正待出发,唐诗又见三条从包里拿出了一个玩具小鸭子。 “来来来,淫诗,你也打扮一下,方便引起注意,拉近观察距离,增加肢体接触的机会。” 唐诗目不斜视,一脸正气:“不需要,这些男色已经不能够引起我的兴趣了。” 三条:“淫诗,你变了。” 唐诗:“我从良了。” 三条:“你不可爱了。” 唐诗:“我有沐川了,可爱是什么鬼。” 三条:“你变狭隘了。” 唐诗:“不,是眼光被养叼了,别人再也入不了眼了。” 虽然唐诗明确表示了野花不如家花美,路边男色已经不能引起她的注意让她垂涎了,但是既然都已经为了三条请假弃家跑到杭州来一起看野男人了,也是该陪人陪到底送佛送到西,不能让她孤军奋战。 关键时刻还是必须重友轻色,恩,轻家色。 唐诗现在的头发长了些,堪堪弄起一个丸子头把小鸭子塞进去。 他们早就盯准了这个车站的帅哥,一溜儿颜值特别高。 一切就绪两人昂首挺胸地走过去,但是在对方眼里颇有些贼眉鼠眼的味道。 例行开包严查还挺顺畅,可就在检查身份证时俊颜微微一皱,与此同时三条双眼一亮,来了? 只见帅气逼人的警察哥哥带着审视的目光,把手伸向三条的头顶,五指指节分明,分外修长,三条喜上眉梢,目露淫光,眼见就要得偿所愿,谁知正当此时一道响亮的声音忽地划破苍穹,响彻云霄。 “嘎嘎嘎。” 三条猛地一转头,正看到对面一颜值逆天的警察一手捏住唐诗的丸子头,而唐诗的丸子头中正不停歇地传出一声声小鸭子尖锐的叫声。 “嘎嘎嘎。” “嘎嘎嘎。” 由于三条猛地一转头,力道过大,头顶假发一下子掉到了地上,又因为她想跑去看看唐诗怎么样了,被眼前的警察认为是要畏罪潜逃,被一个利索地扭转,双手反剪到了身后,当场擒拿。 对面的唐诗也被就地扣押,头上的鸭子也被取下,送去化验检查。 一时间场面相当混乱。 数小时后,此时两人规规矩矩地蹲在了警察局里。 唐诗愤愤:“为什么那个鸭子会叫!” 三条惊喜:“她本来已经坏了不会叫了呀,怎么突然又好了呢?难道是帅警察还能妙手回春?” 唐诗哀叹:“条啊,人家可是把我们给抓了,当场擒住,毫不留情。” 三条:“抓我们是职责所在,我不怪他们,而且你看到没有,抓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太帅了,凭这个,我就可以原谅他们 。” 末了,她又叹了一口气:“但是不给饭吃就不对了。” 其实两人被抓后不久警方就调查清楚只是两名无知少女的恶作剧而已,并不具备任何侵害性,但是毕竟最近杭州处于特殊时期,万一纵容了她们有更多的无知少女效仿就会量变引起质变,产生社会动荡,于是警局决定杀一儆百,以故意妨碍公务罪逮捕拘留了他们,需要保释才能出去。 唐诗没有联系父母,虽然父亲是警察,如果他出面,保释也容易些,但是唐诗觉得这事太给他抹黑了,实在没脸联系他老人家,三条家又在北方,他爸妈都还不知道她背着导师溜到杭州来看男人,所以唐诗最后还是打电话给了某人,让他来保释自己。 沐川赶到的时候唐诗跟三条正饿得不行,靠想象着饕餮大餐止饿,一见到沐川就两眼放光,随即又暗淡了下去。 估计警察都已经跟他说了吧,哎呀,他会不会生气呀,毕竟自己的行为看起来就是为了亲近杭州的帅警察才与三条狼狈为奸出此下策,最后弄得个锒铛入狱的下场。 不行,这种事情是必须得解释清楚的,不能就这样蒙冤,在她心里沐川当然是最帅的,无人超越的! 正想开口说话,沐川就走过来拉起她的手,眼神温柔,笑问了句:“饿了没,带你去吃饭。” 唐诗一下子被他笑得都忘了饿,完全体会到了秀色可餐这个词的真正含义,感觉不吃饭可以看他笑看一整天,百看不厌。 三条也着实深刻理解了唐诗为什么能对杭州众帅哥视若无睹,天天在家面对这样的人,阈值已经被提升地太高了,对外面的那些恐怕是早就免疫没感觉了。 再瞥一眼唐诗,刚才在机场车站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神情早已当然无存,现在完全是一副快要把持不住的样子,忍不住插嘴道:“沐同学,我很饿。” 谁知,话刚说完,沐川身后还钻出一个人来,一副痞痞的模样,坏笑着:“小爷有钱,带你去吃。” “简刀……”三条冒汗,这货怎么来了…… 后来,吃完饭后沐川和简刀在前面走着,唐诗和三条在后面荡着,然后她们发现周边有很多目光在前面两人身上逡巡。 三条提醒:“淫诗,有女人在窥视你男人。” 唐诗大度:“不怕,看吧看吧,而且你不是说颜值私有制,坚决抵制的吗?” 三条击节称赞:“不愧是我诗,果然大 度!” 唐诗嘿笑,凑近三条耳边轻声道:“我只要肉体私有制就好。” 三条奋起:“大胆狂徒,竟敢白日宣淫!” 夜晚,唐诗进房间时发现沐川坐在落地窗前凝眉深思,十分严肃。 唐诗过去推推他,他抓住她的手仔细看,看着红了一圈的手腕,问道:“疼不疼?” 这是唐诗白天被擒拿的时候给抓的,其实还有点疼的,被他一问,感觉什么病痛都飞到九霄云外去了,哪里还会疼。 沐川见她摇头,沉默了一下,忽得又问:“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 “恩?” “你还不惜去杭州招惹其他男人。” 哎呀,这下误会可大了,她对外面的那些妖艳角色可没兴趣,急忙解释:“我只是舍命陪君子。” 他忽得挑眉:“我可不是君子。” 唐诗觉得直觉大事不好,拔腿就要跑,却被拦腰一搂,反按在怀里,一动不能动地坐在某人的腿上。 唐诗委屈反抗:“你这人不讲道理。” 沐川笑:“在家里,没有道理,只有家法。” …… 家法伺候完毕,唐诗满脸绯红,明明心里满足得不得了,却还在那边得了便宜还卖乖,委屈地嘟囔:“今天被三条坑,被警察抓,还要被你欺凌,哎,真是陪了夫人又折兵。” 沐川失笑:“你哪来的夫人,哪来的兵。” 我才是陪了夫人,又……折兵…… 第54章 番外:金屋藏娇 近日有几部大制作电影要上映,节目方邀请一些自媒体公司杂志社和影评人前去观影,在影片正式放映前帮忙写些软文好话,给影片造势宣传。 唐诗和两位同僚被邀请前去观影。 放映前三人在讨论。 女同事:“貌似这个电影还挺文艺的,讲女人温柔和母性的。” 男同事:“这导演不是男的吗,以前不都是拍硬汉风格的电影吗?” 唐诗:“看他以前的电影感觉有点大男子主义和英雄情结,不知道这个转型之作会怎么样。” 女同事:“千万不要三观不正。” 唐诗:“以前周国平在网上说女人不温柔不母性始终有点不足,结果女网友彻底把他骂臭了。” 男同事恐惧:“你们女人损起来,真是谁都敌不过。” 两人觑他一眼,他立马接到:“不过不仅你们女的要骂他,我们男人也是要骂的,谁说男人就喜欢那种,我就喜欢彪悍的,穿一件白衬衫,最好少扣两个扣,特别野性,我觉得咱们boss很有潜质。” 两人贼笑:“你完了,竟然意淫boss,嘿嘿。” 三人正说笑着,灯光就暗了,电影马上就要开始了。 电影将近两个小时,讲述的是一个母亲怎样为孩子为老公付出,最后成就他们的故事,故事欧歌了女性的温柔的力量以及母爱的伟大。 看完之后,三人默默地无言以对。 最后还是唐诗开口:“烂片。” 两人表示认同。 “这种女性忍耐付出的题材早就已经没什么市场了,当然如果人家是要呼唤家庭情感也是可以的,在如今快节奏高压力的生存环境下大多数人因为事业而放弃忽视家庭,以这个为视角出发拍得细腻文艺些还是能打动人的,但是,”唐诗停了一下,“这个导演拍出来就是找骂的。” 女同事:“所以你打算怎么写影评。” 唐诗:“实话实说,不能对不起自己的文字和读者。” 当然刚才的对话都是三人小声讨论的,没有让别人窃听到,观影过后有人上台讲话,台下认识的人相互寒暄,毕竟能到这里的都是在这个圈子里混的还可以的,趁这个时候相互交流认识一下,把握时机拓展人脉。 这个时候男同事出场了,前去为公司打打招牌,唐诗和女同事还坐在后面聊八卦。 忽然女同事眼睛一亮,射出两道激光,声音都颤抖起来:“前……前面那几个,不是那谁谁谁吗?” 唐诗顺着看去,果真,是当今娱乐圈最炙手可热的三个小生,今天他们三个竟然还一起出现,难怪女同事激动成这样! 不过这个女同事也只敢在后面心猿意马小鹿乱撞,却是绝不敢上去唐突佳人的,捂着胸口叹惋道:“真人比电视上还帅!” 唐诗表示赞同:“的确,都可以够得上精忠报国的标准了。” 女同事跟听到了天方夜谭一般惊讶地张大了嘴:“天哪,这个词语你不是从来只肯用在你家那位身上的吗?你评价别人都是丧权辱国,闭关自守,韬光养晦,最多也就为国争光,从不肯把精忠报国这等殊荣颁给别人,看来这几位已经撼动了你家男人在你心目中的地位了,小诗啊,把持住,红杏出墙可是大大滴不好。” 唐诗从善如流:“说得极是,我天天都在想着把持,矜持,自持,但是还是有点受不了了。” “就是就是。”女同事立马附和,“其实长得再帅,看多了也就那样了,你天天对着他,估计也有点视觉疲劳了吧,是不是现在掉到为国争光这个范畴了?” 唐诗摇头。 女同事惊讶:“难道一下连级掉,落到韬光养晦了?” “不。”唐诗一张生无可恋的脸,“是升级到兴邦立国了。” 女同事:……竟无言以对。 末了,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诗啊,我真羡慕你啊。” 唐诗:怎么? 女同事:我觉得吧在生活中哪个男的都看不上,在网上老公成群整日沉迷男色。 唐诗:“彼此彼此,我也整日沉迷男色。” 女同事:“但是我那是远在天边,你却是近在身旁。” 末了,又愤愤一句:“我也要金屋藏娇!” 结束后,唐诗给他的沐阿娇打了电话,一出差,就特想他。 最近唐诗到处去参加什么电影节啊之类的,时常飘荡在外,而沐川回国之后却没再去公司上班,而是在家做起了个体户,接单做建筑设计,而且都是大单,有很多很有名而且财大气粗的公司来找他做设计,但是大多数都被他无情地拒之门外。 唐诗问:“为什么不接呢?” 沐川答:“挺无聊的。” 在挑三拣四之后 ,最近沐川接了一款游戏的建筑设计,之前他设计的都是实体建筑,而如今却接手进入虚拟世界。 沐川说,现在市面上的游戏越来越追求专业性和艺术性,而不仅仅是掌握大众心理而开发一些快餐游戏。 比如之前有一款叫做“纪念碑谷”游戏,以建筑闯关为主体,让玩家引领人物在等角投影,错觉和不可能的几何物体构成的迷宫中行走,里面巧夺天工的建筑,对空间的极致运用,不仅需要强大的逻辑思维,还要具备高超的艺术修养,比起实际的建筑设计来要有趣的多,有挑战的多。 而现在沐川手下的这个游戏的创构又是别出心裁,对建筑又进行了另一番解构和重组,进一步挖掘建筑的艺术性和游戏的趣味性的结合,而这样天马行空的虚拟空间,让一切都变得更有发挥的空间。 不过虚拟世界终归是第二位,自己的家才是第一位,趁着唐诗在外出差的时候,对家进行了小小的改造。 正在布置途中,他接到了某人的电话,那边的声音气呼呼的,十分不服气:“你觉得我长得像坏人吗?” 沐川失笑:“不像。” 某人委屈控诉:“那为什么我借不到孩子?” 沐川这回真的有点不知她所云:“借孩子?” 某人遗憾:“是啊,借孩子,这趟来厦门出差,正好赶上那里萤火虫公园的开放季节,就慕名而去,但是到门口被拦住了,说是必须要带小孩才能进去,我就想可以到时候跟哪个家长共用一下,但是人家都成双成对的我也没好意思去,后来看到一个家长牵着两个小孩,我就跑去问能不能借我牵一个一起进去,结果人家像是怕我拐卖了她家小孩似的,二话不说扯过小孩就走了,最后没有小孩,进不去。” 沐川听完唐诗的控诉,忍不住嘴角上扬,“以后我们自己生一个。” 牵着自己的,去看萤火虫。 唐诗微怔,然后绯色云霞爬上眼角眉梢。 终于结束出差回到家里,已是晚上,自从沐川辞职回到上海之后,他们就重新找了一个更大的公寓,唐诗打开门原以为会看到屋内的温暖灯光,以及灯光下灼灼的脸庞。 然而屋内漆黑一片。 难道下楼买东西去了?那也不用关灯吧。 睡了?刚刚还说要等我的嘛。 唐诗穿过玄关,走到大厅,看到阳台纱帐飞舞,地上透出一截白色月光。 没有关阳台的窗户。 虽然夏天闷热,晚上开窗凉爽,而且他们楼层住得很高,也不用担心安全,但是唐诗还是习惯晚上把阳台窗户关起来。 于是过去关窗,左脚正要迈进去,还完全没搞清楚状况,忽得腰间一紧,被扯入一个突如其来的怀抱。 然后一个天旋地转,躺倒了地上。 对,地上,阳台的地上,但是触碰到的却不是坚硬冰冷的瓷砖,而是一片柔软舒适,像是床。 其实刚才的突然袭击并没有引起唐诗的恐慌,因为她熟悉那个气息,一点都不害怕,但是当她躺下来看清楚了阳台时忽然觉得陌生了。 柔软舒适的大床覆盖了瓷砖,四周飘荡着轻盈飘逸的幔帐,一盏风灯悬挂其间,笼着一层淡淡黄晕,有点像李白杜甫的大唐味道。 唐诗侧头问他:“你弄得?” 沐川点头:“阳台是个好地方,不要浪费。” 唐诗拿手扶了扶随风飘荡的幔帐,看看天空:“的确是个好地方,幕天席地一样,可以看星星看月亮。” 话音刚落,风有片刻的停歇,幔帐四合,夜变得格外静谧。 却听到耳边传来某人低沉的声音。 “可是,我不太想看星星看月亮,我只想看,”声音忽得变暗,“萤---火---虫。” 第55章 番外:三条和简刀 三条穿一件黑t,下摆半截荡在外面,半截塞在裤里,歪坐在凳子上,面有菜色。 本来她还打算在中国流连几日,但是当得知导师在日本发了疯似地找她,瞬间无心吃吃喝喝,无心聚众赌博,无限调戏帅哥,立马买机票飞回日本,金盆洗手吃斋念佛,潜心修行数月,终于被导师放过。 哎,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还是看看猫鼠瓶邪顾戚陆花严乔景卿来解解乏,舒舒心。 约莫过了十秒钟,三条已是一脸享受模样,一会儿眉头紧锁,一会儿淫笑连连,旁若无人,其实她旁边也真没有人,毕竟在日本一直都是住在单身公寓,但是就算当年在大学宿舍一间房子挤了那么多人,她还是一样得旁若无人,吻戏床戏光明正大照看不误,还会招揽室友奇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 “恩,这个镜头下颌线真好看。” “他好会接吻,抬手抹嘴的动作太魅惑了。” “快快,扒衣服了!扒衣服了!哎呦,直接撕掉啊!” 随着哇啦一声,集体陷入沉默,唯剩双目露出炯炯凶光,最后发出一声或遗憾或满足的叹息。 此刻衣服一半歪塞在睡裤里的三条也发出一声叹息,又沉又重,于是她点开了唐诗的消息窗口,大叫一声“诗啊!” 唐诗马上冒出来了:“咋了?” 三条:“我感觉有点寂寞空虚冷。” 唐诗立马会意:“没什么新资源了是吗?” 三条委屈:“就是。” 唐诗:“我来给你做!由你钦定男男主角,配角,剧情,我来给你剪出一部三十集的耽美剧,让你看个舒爽。” 三条:“三十集?这都可以?” 唐诗:“事在人为,据说最近某位人物用琅琊榜和芈月传剪出了一部三十集的同人剧,我被点燃了斗志,你快去写大纲。” 三条:“好咧,我的肉肉们,我来了。” 三条拜拜了唐诗才发现有未读消息,一看居然是简刀这货,在那儿喊了一声:“条妹。” 三条看着这个称呼,忍不住一阵哆嗦。 感觉像隔着屏幕看到段誉他爹段正淳叫着红妹以及其实根本不是段正淳儿子的段誉喊着嫣妹。 但是当时他为了给唐诗套情报,虚与委蛇,再加上其实当时挺迷沐川和简刀这一对cp的,又毕竟同在 异乡为异客,有时还会互相帮个忙什么的,这么一来二去也就熟了。 但是对于条妹这个称呼三条还是有点受到惊吓,毕竟以前大家都敬她一声哥或者爷的。 三条忍住不适回过去一条消息:“简兄,有何贵干?” “这周末要和同事去日本富士急乐园玩,想着要不喊你一起去散散心,听唐诗说你最近被导师折磨得够呛。” “是啊,所以打算这周末在家休养生息。” “车票食宿费全包,外带一枚我司最帅的大帅哥。” “走起!” 简刀口中那位帅哥真的很帅,而且还是高冷刚毅型的,眼角一枚刀疤,不仅没有折损他的相貌,反而更添冷毅和粗犷,像久历江湖的刀客,反正就是男人的要死的长相。 而反观站在他身边的简刀,尽管他一脸坏笑着,还老是自称小爷,但是就他那一脸少年感的长相,给人感觉就是个受。 此时三条脑海中风起云涌,波澜壮阔。 冷酷闷骚忠犬攻vs邪魅狂狷风骚受。 腹黑高智帝王攻vs病弱天然好人受。 斯文败类受虐攻vs傲娇鬼畜流氓受。 她的三十集耽美大剧正如火如荼地展开,却被简刀一把揪过。 “我感觉你在想很不好的事情。”简刀在旁眯眼看她。 “在想好事,好事。”三条笑得元气满满灿烂无比毫不心虚。 富士急以惊险刺激著称,多个项目被载入吉尼斯世界纪录,许多人慕名前来,它的过山车当然是绝对不容错过的,于是三人决定先去挑战这个。 但是三人在位置上犯了难。 因为一排只能做两个人,三条的本意当然是他们两人坐一排,自己坐在他们后面,但是简刀坚持两个大男人坐在一起不像样没劲,两人僵持不下,最后还是刀疤功受不了两人叽叽歪歪一把拉过简刀受坐到了前面,三条捂着嘴偷偷笑了一会儿。 过山车一路呼啸扭转,三条和简刀两人也是一路跟着飙高音,间接性手舞足蹈,但是在这等惊吓刺激之中三条还不忘目视前方,观察动静,她清楚地看到在一个最大落差的俯冲之下,稳如泰山的到刀疤兄一下子一手揽住了简刀的肩膀,压到了自己的肩上。 哇擦嘞,好攻啊! 这满满的保护欲! 所以直到下车三条的内心还 是久久难以平静,手脚也还有点颤抖。 也是由于一开始太过激动,三条根本就没有听清简刀的介绍,不知道这位攻气满满的同事叫什么,反正此时此刻名字不重要就是了。 简刀的头发被风吹得东倒西歪,他甩了甩头:“有点意思。” 刀疤功依旧是一脸坚毅,只是脸色有点苍白,嘴角有点发紧,三条表示理解,肯定是因为刚才那暴露心意的一搂。 三条和简刀都觉得既然来到了这里,就不能浪费了票钱,得把好玩的都玩一遍,于是又紧锣密鼓地赶去玩下一站,最大倾斜角121度,以垂直轨道创造出极速降落的高飞车。 这回三人没争论座位,因为现在变成了一排四人座的,三个人可以坐在一起,于是位置的分配是简刀坐中间,刀疤和三条分坐两侧,途中三条一边尖叫一边拿眼往旁边看,只见刀疤紧紧拽着简刀的手,在这鬼哭狼嚎的画风里只有他一人一声不吭,保持着男人的刚毅与顽强。 但是额头密布的汗珠是怎么回事?哎呀,肯定是内心给激动的,握手也是个大事,还那么长时间,怕被简刀清醒过来后发现,原来这么清纯。 直到下车前三条才发现简刀这货竟然抓着自己的手,这算怎么回事嘛,不由得心里一阵嫌弃:真是不开窍! 下来之后三人都有点虚,决定先去买点喝得压压惊,再去挑战,三条还期待着看到更劲爆的呢! 可是天不遂人愿,刚才还晴空万里的,瞬间就阴云密布,大雨倾盆,一时间所有高空活动全部停止。 “查过天气预报也没说下雨啊。”简刀不解地看着天气,嗔怪它的喜怒无常。 刀疤脸开口,宽慰简刀道:“也玩得差不多了,去吃点东西走吧。” 声音明显比刚才降了好几度,有气无力,听起来有些中气不足十分虚弱,但是三条是知道的,其实他是刻意放低声音,想要用一种温柔的语气同简刀说话,也许是因为以前从没这样过,一时之间还拿拿捏不好声音。 真是用心良苦。 所以三条打算给他们创造一次最后的亲密接触的机会,在黑暗中感受内心深处最原始的感情,在恐怖中释放世俗中所有的束缚,在未知与探索中步步靠近,终知心意。 “下雨不能玩户外,我们去玩户内的吧。”三条热心建议道。 在两人略显犹豫的表情中,三条率先迈开步子,引领着两人走向创吉尼 斯世界纪录的世界第一鬼屋,史上最长路径,最大面积,最逼真场景布置,机关暗道无数,演员尽职尽业,不在里面兜个一小时都出不来的医院迷宫。 不久,一座阴气森森的医院矗立在眼前,外观破败,爬满苔藓,一盏妖异红灯挂在门口,在这淅淅沥沥的雨声中更显诡异。 “呦西。”三条元气满满,振臂一呼,仿佛这篇土地就要独立。 “三条姑娘,我们……”刀疤兄似乎有所顾虑。 “简刀没事的,胆子大着么,再说这不有你嘛。”三条挤眉弄眼,在入门的那一刻看到刀疤兄一个健步闪到简刀身后。 天喂,这满满的保护欲,啧啧。 昏暗妖异的布景,盘旋的楼梯,半开着门的手术房,四周若隐若现的呻吟噬咬声,令人毛骨悚人,工作人员还扮成鬼出其不意悄无声息地冷不丁冒出来抓你衣服,吓得三人一阵乱窜,三条一直跑一直跑,也没顾得上观察两人发展得怎么样了,跑了一阵之后才停下来,感觉到还是被人拽着衣角,这鬼还这么难缠了,气得她想回身一个手刀,却发现那人是简刀。 “刀疤攻呢?”三条气喘吁吁的问。 “谁?” “你同事。” “在我身后。” 然而回头一看空无一人,一片漆黑。 “估计跑岔路了。” “我们要折回去看看吗?”三条问。 简刀想了想:“这个医院是一个迷宫,没有固定引导的路线,我们现在也不记得是从哪条路跑过来的,也不知道他走了哪条路,说不定已经在我们前面了,到时候在外面汇合就好。” 三条一面觉得简刀说得有理,一面内心略感失望,这刀疤功护花护得太失败,这简刀死拽着我干嘛啊,剧本不应该是这样的,剧本应该是三条自己脱队,另外两人在这恐怖的迷宫之中一起冒险闯关,拉着小手,跌倒入怀,缠缠绵绵……可是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作孽哦。 “怕吗?”简刀突然问她。 “怕个鬼!” 然后两人打打闹闹地走完了迷宫,其中包括简刀捡起地上的一只断胳膊伸到三条的面前,三条突然消失然后披着一块白布跳到他身边,互相捉弄,工作人员就在旁边冷眼旁观,正好他扮鬼扮了一整天也累了好休息一下,只是在最后出去的时候,照例要在后面一阵追逐让游客们尖叫着跑出出 口,圆满结束路程。 三条和简刀配合着跑出去的时候,发现前面排队处的座椅上躺着一个人,周围有几个工作人员打扮的人陪伴左右,顺气捏鼻,还有几个不明真相的群众在旁戳着,两人八卦属性发作,上去一看,楞在当地。 这不是刀疤横眉,一脸冷毅,讳莫如深,酷炫高冷屌炸天的刀疤攻吗! 怎么工作人员说这人是被吓晕在里面刚给抬出来呢! 跟想象的有点不一样啊! 不过没关系,三条立马推翻刚才的整个构架,又当场当地脑海一阵风暴来袭。 邪恶年下健气功vs傲娇年上病弱受。 倾国倾城少年攻vs坚毅冷峻大叔受。 风流倜傥女王攻vs沉默寡言忠犬受。 正想得兴起,又冷不丁被简刀揪住衣领:“想什么呢?” 我明明不动声色啊,难道我在想这些的时候脸上出现了什么诡异的表情吗?为什么简刀这货总是能在这种时候问我在想什么? 我特么的在想你和你的男人啊! 这时候被三条称之为简刀男人的人睁开了眼睛,有气无力道:“我们回家吧。” 三条这才知道他刚才的虚弱语气并不是对简刀的温柔,而是真的害怕。 哎,对不住了,兄台,害了你了,可是你害怕你早说嘛,以后不要这么羞涩嘛。 三人回到山下宾馆,刀疤哥受到惊吓早早就寝,三条半夜有些饿爬起来跑到附近的便利店去买了些吃的又跑回来,拐上楼梯看到简刀正倚在门口打电话,点了个头就回到自己房间拿出平板看视频,没过一会儿就听到敲门声。 打开门看到简刀站在门外,一脸可怜兮兮地说:“我饿了。” 三条咂舌,刚才跟他打招呼时都没拿正眼瞧自己,什么时候都瞄到袋子里去了。 简刀进门,走到沙发上撕开一瓶酸奶,三条的平板还放在桌上,开着刚才的视频,简刀无意间一扫而过。 三条拿起平板坐在凳子上,又旁若无人地接着看她的视频,头也不回地说:“你可以挑几样拿回自己房间吃。” 简刀不但没有回房还拿起酸奶走到三条旁边身后:“可以一起看吗?” 三条双眼晶晶亮:“你有兴趣?” 简刀粲然一笑:“非常。” 三条泫然欲泣:“真是一位求 知欲旺盛心胸宽广的好男子,将来必成大器,快请坐。”于是让出自己的位置,兴致勃勃地给简刀介绍起这个神奇的世界,讲得眉飞色舞,唾沫横飞。 “所以,你上次是在想我和沐川cp,下午是在想我和同事在一起?”简刀突然发表观点。 “啊?”三条没想到他突然来这么一句,有些意外,但是也选择坦白从宽:“我就只是想想而已,你不要介意。” 简刀挑眉一笑:“完全不介意,我觉得其实我可以试试。” “啊?试什么?” “试试跟男生谈恋爱啊,我觉得我有时候还真的挺对男生动心的,可惜了沐川远在中国如今也有唐诗了,其实我跟刀疤也是可以发展发展的。” “真的?” “他下午在过山车上搂我的肩,在高飞车上握我的手,我都觉得心里有一丝异样。” 一切来得太快,三条喜得合不拢嘴。 “你知道他下午怎么搂我的吗?”简刀一边深情回忆,一边在三条身上做示范,“你知道他又是怎么紧紧握着我的手的吗,这样,这样!” 三条还沉浸在现实男男cp的喜悦之中。 “在你的想象中,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我一般是你口中的攻,还是受?” 三条朝他心虚地笑。 简刀苦笑摇头:“看来我是受了。” 三条正想说下午其实逆转了的,结果还没开口就被简刀一下子利索地翻转按倒在沙发上,用近乎邪恶的目光抵着她。 弯嘴邪笑道:“那这个样子呢,是不是比较攻了?” 今天的发展情节貌似一直都不对啊,不应该是男男嘛。 三条被按在沙发上,虽然他在电脑中看过无数个这样的场景,自己从未亲身体验过,而且没跟一个男生这么近距离接触过,挣扎着要起。 “别动,来指导我一下,推到男人的正确方式。”他坏笑着。 触到他调笑的目光,三条才幡然醒悟,卧槽,这货就是披着羊皮的狼啊,什么受什么攻啊,这货可是交过十七任女朋友的啊,还要我教个鬼! “教不了,滚滚滚,要实践自己去隔壁。”挣扎着要起。 简刀没动,露出一个悠悠哉哉笑:“不会啊?那我教你。” 第56章 番外:白汐和承启 关于孤独,网上有十大等级。 一个人去逛超市,一个人去快餐厅,一个人去咖啡厅,一个人去看电影,一个人吃火锅,一个人唱ktv,一个人去看海,一个人去游乐园,一个人搬家,一个人去做手术。 很多女生连第一级都受不了,比如这位仁兄的女友。 “要她一个人去逛超市就跟要了她的命一样。” 几个围在旁边的小护士表示赞同,然后纷纷表示前面几项自己还过得去,但是一个人吃火锅搬家就不行了,更别说是一个人去做手术,虽然她们在医院工作早已习惯了这个地方,但是工作和自己来看病还是不一样的,哪有人希望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来。 哪知道白汐一边翻看病例一边悠悠开口:“要是得了性病还巴不得一个人来呢。” 众人:…… 对于白汐和承启的关系医院里众说风云,比较一致的说法是承家公子追不到白大小姐,虽然白汐对外的说法是已经是男女朋友了,但是大家看到的貌似是承家公子一直倒贴,白大小姐不冷不淡无动于衷。 所以得到的结论是承家公子还没有完完全全追到手,要想抱得美人归,还得练练火候。 白汐的导师,也就是承启的叔叔,对此颇有意见。 “你小子,平时拽得跟大爷似的,好像全世界都配不上自己一样,结果呢,哼,连我手下的一个小实习生都追不到,真是丢了你爷奶爸妈叔舅婶娘还有你二大爷的脸。” 承启气极,要不是来找白汐,他根本就不会从自己的市一医院大老远跑到市二医院,在这遭受精神荼毒,他发誓,以后有了孩子绝不再让他踏进医学界的大门,这个行业三姑六婆三舅二爷等血脉关系着实太多,完全不利于心智的成长以及个人生活的开展。 这边在腹诽,那边还在继续:“你简直丢了你哥你姐……” “我哪来的哥?” “额,反正我们整个家族的脸,还有整个医学界的脸。”越扯越远,慷慨激昂,仿佛马上要从医学界扯到国家命运和未来,谁知他忽又面色一转,下拉的嘴角一下子上挑,露出一个特别志得意满的笑:“也是,你以为我门下的人是那么好追的吗,笑话,也不看看是谁教出来的。” 不愧是学神经科的,脸部神经果然非比常人。 叨了一阵,承神经最后总结:“还学心外科的呢,连女孩子的心都不搞不定。” 承启感觉要爆发。 草,这毛跟毛啊! 不知怎么的,这句话就从市二医院的神经内科传到了市一医院的心外科,一向心高气傲被认为是高富帅科室的心外科表示十分愿意向市二的承医生请教我们的皮下神经每天都在聊些什么,想些什么。 并且打算拿个小锤子去敲击他老人家的膝盖,看他能不能控制自己的膝跳反射,再去控制别人的心。 承启摆脱承神经之后在精神病房找到了白汐,她最近正轮转到精神科。 她们精神科来了一个小女孩,第一天她们就在分析这个小女孩到底是抑郁症还是精神分裂,在陪她聊她的男朋友聊了一个星期之后,她们认为这个小女孩是抑郁症,是和男朋友分手才产生了此前一系列不合理的行为,然而就在刚才,她们特么的发现这个小女孩根本就没有男朋友! 正在她们推翻之前的结论重新诊断之时,承启来了,小女孩一下子跳起来,抓住了承启,兴奋地跟大家介绍:“看,我男朋友,我男朋友,我才没有骗你们呢,他来找我了!” 说着就往承启怀里扑。 房里的小护士们笑得不行:“哎呦,承公子,这下可不好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男人呐,要知道这种事是保不住火的,在外沾花惹草,这下可好,引火烧身了吧。” 承启无奈,往后一退躲开小女孩的飞扑,小女孩扑了个空,嘴唇颤抖,眼看就要哭。 白汐冷脸:“你躲什么,别刺激她,万一病情恶化,我找你。” 被白汐制止,承启没再躲,被小女孩紧紧抱住,满脸黑线。 哎,不得不说,自从认识白汐,他的人生发生了彻头彻尾的变化。 原本他是天之骄子高岭之花,冷傲英俊前途无量,女病人小护士们见到他都红着脸不敢跟他说话,而如今竟沦落成了人人都可以调戏的对象,地位一落千丈。 然而白汐压根没察觉到承起的失落,收拾着东西就要出门。 “去哪里?”承启追问。 “刚前面打电话过来说来了一个新病人,想死,跳进河里自杀了半个小时,水太冷又游回了岸,估计是抑郁症,我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去。”承启几乎忘了他身上还挂着一个人。 “男朋友,你要去哪里?”身前小女孩拦腰抱着他,死不撒手。 承启觉得头有点疼。 “你先帮我哄着,我马上回来。”出门前,白汐又突然停住,回眸促狭一笑,说了句,“乖。” 这句乖说得像是温柔安抚,又像是取笑捉弄,叫人分不清是对那小姑娘说的,还是对承启说的。 待承启从那笑容中回过神来,某人已经消失天外。 剩下的小护士们不由得啧啧称赞,直佩服白汐高风亮节,为了病人牺牲自己的男人,要镶一枚锦旗给她送过去。 被冷落一旁的承启脸上冰雪凝结,杀气弥漫,嘴角崩成一条线。 然而他的付出并未得到回报,白汐一去不复返,直到他把小女孩哄睡了也未见她踪影。 可恶啊…… 更可恶的是此消息当天下午就不胫而走,从市一的精神病科传到了市二的心外科,而且传到了心外科护士长的耳朵里。 怎么传的? 医院里多的的是活跃的小护士,闲着无聊的住院病人,一把年纪宝刀未老的教授,还有不知道哪里来的一大堆闲杂人等。 护士长是谁? 你只要知道护士长是这里面对可怕的人就行了,尤其是心外科的护士长,上可毒蛇老教授,下可调戏实习生,身经百战,久而成精,腹部x片里什么奇怪东西都见过,人体结构什么部分都摸过,一颗心七窍玲珑,一口污段子无人能及。 当晚的手术台上,护士长感慨:“男人和病人,厉害的女人都会选病人。” 小护士问:“为什么呀?” 护士长笑:“一个在上一个在下啊。” 小护士笑。 护士长看着主刀医生缝合的伤口,道:“陈医生,你手下不行啊。” 主刀医生心思通透,知道她一是说他手下面缝合的伤口不够完美,二是说他肉缝出来的手下不行,笑了笑,反击道:“那晚上来试试?” 小护士又笑。 本来心外科就经常在台上全程开黄腔,承启也早就习惯了,可是今晚,他很郁闷,非常非常的郁闷,这特么的攻击对象是他啊。 深夜一个实习医生口渴得不行,跑到休息室去拿橘子吃,家里刚给他寄了满满一袋蜜桔,可是拿起来却发现橘子肉全都不见了,只见一个个橘子皮被完好得缝在一起,装在袋子里。 “我的橘肉呢!” 承启从被子里 探出脑袋,随手往旁边桌上一指:“在那呢。” 只见一个个橘肉被完好地剥出来,整齐地排列在桌上。 “承启,你禽兽呢,你不行也不能拿我的橘子开刀啊,我可怜的橘子啊!” 骂完又匆匆跑回去拉心电图。 承启气得一晚没睡第二天一早早饭都没吃就拿了一个自己昨晚剥掉皮放在桌子上的橘肉匆匆出了门,赶去学校。 他知道今天白汐要在a校区上课,非得去见一面。 从窗外看到白汐坐在最后一桌,自己低头看着书,他从后门进去坐到她旁边,刚想说话,就被上头的老教授给叫起来。 “倒数第一排,左手边第三个穿蓝衣服的那位男同学,恩,就是你,站起来回答一下我刚才的问题。” 承启一脸懵逼,什么问题啊,他才刚进来,完全没听到啊,再者自己根本就不是他这个专业的人,怎么好死不死就点着他了?正想让那教授把问题再说一遍,谁知一抬头,发现那教授竟然是他二舅。 去你的二舅老爷! 承启正要靠口,台上的二舅教授忽然长叹一声:“这同学不行啊,这么简单的问题都答不上来,难怪追不到女孩子。” 然后便不再搭理他,自顾自地戳着黑板讲起课来,台下传来一阵憋着笑的声音,窸窸窣窣蔓延开来,承启低头一看,见某人还若无其事一本正经地看着手上的书,可嘴角却分明勾得起劲。 承启一把把白汐拉出教室,也不顾他二舅在后面装模作样喊着:“那位男同学,在上课时间你要把我的学生拉去哪里?” 直到来到一个人比较少的角落里才停下来。 白汐觉得他好像真的生气了,也就没有挣扎,任他拉着,不知道停下来之后他到底要干什么,正内心惴惴,忽见他一转身,一脸委屈又冷傲霸道的表情:“你要对我负责。” 白汐:“恩?” 承启:“你毁了我的名誉。” 白汐:“啊?” 承启:“现在医院都说我不行。” 白汐:“哈?” 承启:“你必须还我清白。” 白汐:“这个……要怎么还?” 承启上前一步,搂住她的腰,头一低:“就这样还!” (承启内心os:你就是看上了我的手!但是我要你知道我的手不仅会剥虾, 会拿手术刀,还会其他的,我的手很厉害,我其他地方也很厉害!哼!我才没有不行!) 第57章 番外:最后的反击 卡文大约是人生最痛苦的事情之一。 而唐诗此时就在经历这种人生痛苦,她抓耳挠腮,坐立难安,火烧火燎,明天就要交稿了,但是此时思路阻塞,脑袋一片空白,什么也写不出来。 她又站起来从东边走到西边,去阳台吹吹风,去厕所洗洗脸,然后又去厨房喝喝水,伸手去拿杯子的时候,正好看到一瓶酒放在旁边。 在灯光的晕染下,显得格外诱人。 不禁让唐诗想到她的李白大人斗酒诗百篇的光辉事迹,于是把爪子伸向了酒瓶。 一杯,完全没感觉。 两杯,还是没感觉。 三杯,身体有点热。 四杯,感觉有点困。 五杯,天地开始转。 迷迷糊糊的,她感觉好像回到了高中,不,是高考结束的那天晚上,大厅里熙熙攘攘人头攒动,她伸着脖子左看右看,觉得自己好像在找一个人,但是又忘记了自己在找什么人。 晃悠悠地站起来,朝着厕所方向走去,冥冥之中好像知道可以在那里找到他,她走啊走,眼前忽然出现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背对着她朝同一个方向走着,而那个方向的尽头站着一个清秀的男生。 她脑袋轰地一声,感觉到什么不好的事情,说时迟那时快她爆发出一声:“休想抢我男人!”吓得两人一哆嗦,趁着前方身影一哆嗦的空挡,她一个箭步上前抱住了那人的腰,死也不肯撒手,只听着那人幽幽地叹了一句。 似有若无,却感觉近在耳边。 沐川刚到家的时候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酒气,顺着酒气走到卧室,发现某人正趴在桌上,旁边放着一瓶酒,而里面的酒只剩下一半。 这个酒的度数不低,一般酒量的人喝三分之一就趴了,她竟然喝了一半。 这女人,什么时候变成酒鬼了。 沐川走过去扶她,想把她抱到床上,结果刚碰到她,她就悠悠转醒,睁开眼看到他的瞬间忽然喊了一声“休想抢我男人”,然后反身紧抱住他的腰,死活不放。 沐川又好气又好笑,不知道她脑子里都在想写什么。 他只好俯下身来,像哄小孩子一样哄她:“唐诗,乖,我们去床上。” 听到床上这个词,唐诗跟着低估了几遍“床上,床上”,然后松开沐川的腰听话地站起来,让他牵着手走到床边。 沐 川想让她坐下先帮她脱掉外套,但是她又突然不配合了,固执地站在床边,一副又委屈又生气的模样,沐川忍不住想笑,看她那绯红的脸上紧皱的眉,不知道此时脑子里在想些什么,突然莫名地想去逗逗她,于是走到她的前面,谁知刚俯身,她就忽然抬头,伸出双手,用力地往前一推,沐川没有准备,就这么被她蛮横地仰面推到在床上。 这突如其来的一推让沐川稍稍诧异了一下,等反应过来想爬起来却发现某人已趴在他身上,单手支在床面,仰着头,定定地看他,眼神十分霸道。 他突然觉得很有趣,还是第一次看到醉酒的她,于是干脆把手放到脑后,摆出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唐诗就这么看着他,逼近他,直到呼吸相闻。 室内有片刻的寂静。 她突然就吻了下去,唇和唇贴在了一起,霸道的,不容置疑的。 她说:“我喜欢你,不要拒绝我。” 唐诗醒过来的时候,觉得头还是晕晕的,好像有人在里面灌了水,她睁开眼,正对上某人深邃的眉眼,微微笑着,带着三分宠溺,四分取笑,像在看一个做了坏事的孩子。 唐诗内心咯噔一声,眼前飞快地闪现过一些不堪的画面。 画面里她看到自己把他推到在床上,然后蛮横吻了他,再然后按住他的手不让他动,还强行扯开纽扣撕裂了他的衬衫,最后好像还解了他的皮带脱了他的裤子,再然后…… 唐诗脸一红,“唆”地一下掀起被子钻了进去,却听到某人隔着被子若有所思道:“原来诗喜欢这样啊。”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唐诗在被子里扭了几下,表示强烈的否定,却被外面的人看成了肯定。 于是又听到外面幽幽道:“以后不用借酒壮胆,喜欢什么姿势有什么要求可以直接跟我说,我会全力配合。” 唐诗在被子里哭笑不得,人跟人果真还是不一样的,人家是爆发诗性,而她是只想乱性。 她决定要为自己辩解一下,她的本性不是这样的,她只是,她只是…… “我只是昨晚中了毒。”唐诗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闷闷的,小声又理直气壮。 “哦?中了什么毒?”被子外的声音透露出十足的兴趣。 “阴阳合欢散。” 噗…… 由于昨晚衣服被唐诗撕烂了,纽扣都不 知道蹦到哪里去了,沐川只得起身去衣橱重新找一件。 唐诗这才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偷偷从后面打量他,看到他赤裸着上身背对着自己,从衣橱里重新拿出一件穿上。 有一位著名作家曾说过,脱衣脱得好看的人很多,穿衣穿得好看的却人没几个。 虽然不知道那位作家到底看过多少人脱衣,又看过多少人穿衣才得出这个结论,但是唐诗就是莫名地觉得很有道理。 幸运的是,而沐川就是这没几个人中的一个。 脱衣脱得倜傥,穿衣更是穿得销魂。 看着看着,唐诗忍不住低低地叫了一句:“沐川。” “恩?”沐川依旧拿他诱人的后背对着他。 “我感觉我又中毒了。”声音还是低低的,却透着一股厚颜无耻的味道。 沐川回身打量着她,眉角轻挑,嘴角勾起:“哦?这回中的又是什么毒?” “桃花雾。” 唐诗笑得一脸桃色却无邪。 再次起床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唐诗直接从床上飞到书桌前,键盘上十指如风。 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文思如泉涌,简直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自此,唐诗养成了一个好习惯,不,应该说找到了一个写文的绝妙方法。 一旦卡文,再也不喝酒了,她去找某人做【-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