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不要犟》 第一章 越开心,越寂寞 席慕蓉在《戏子》中这样写道:不要把我的悲哀当真/也别随着我的表演心碎/亲爱的朋友/今生今世/我只是个戏子/永远在别人的故事里/流着自己的泪。更有一句话:“戏子入画,一生天涯。”道出了戏子的落寞与悲凉。 现如今,情况似乎来了一个惊天逆转,一线明星风光无限、如日中天,过着神仙一般的日子。然而,人们只看到成功花朵的娇艳,却选择忽视脆弱嫩枝的泪泉,财富金字塔的低端,是数不清的龙套群演,过着节衣缩食却依然怀揣远大梦想的北漂生活。 比他们更加可怜的,则是马戏团的那些演员。他们颠沛流离、漂泊无依,寻常人家的万家灯火、天伦之乐,与他们而言,仿佛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下午五点和八点加演了两场之后,马戏团的两个少年已经筋疲力尽。回到临时搭建的帐篷中,薛槑颓然坐在椅子上,连忙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水,大口大口喝了起来。他问躺在简易床板上的柯侠我要不要来一杯,侠我捧着一本书,说等我把这一章看完。 “侠我,你有没有发现你的名字倒着念是‘我侠客’,我觉得你父亲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这个名字对你寄予了厚望。我的名字就不行了,薛槑,给我取名字的人一定认为我特别呆,所以我的名字才有两个呆,他们都叫我呆呆,哈哈,我确实很呆啊。” 借着昏黄的灯光,柯侠我的目光始终落在一本泛黄的书页上,不曾离开。他平淡的说道:“得了吧,还‘我侠客’呢,你怎么不说‘我瞎了’了啊,我觉得这都是命,要不是我瞎了,也不会跟着师父进入马戏团,过着看不到未来的生活。” “侠我,话可不能这么说啊,要不是师父收养我们,我们现在或许是街头混混,或许是乞丐,更有可能已经饿死啦。他对我们严厉也是希望我们把技术练好啊,而且他供我们吃住,还请人叫我们读书识字,已经很不错了。” 柯侠我轻哼一声,小声说道:“小槑,我再跟你说一次,师父让我们练好基本功,是想我们替他赚钱。他分给我们几十块,一个月下来我们顶多一千块,他是想牢牢地束缚我们,我们没钱,出去外面的世界,根本就难以生存。还有啊,读书识字是洛海大叔教我们的,可不是师父请他来的,洛海大叔不希望我们一辈子这样受制于人,他说我们即便身处黑暗中,他也要为我们点燃一盏灯,我们或许能够在这盏灯的指引下走出黑暗洞穴,重见天日。真羡慕洛海大叔有勇气离开马戏团,他现在一定过上了想要的生活吧。” 柯侠我心驰神往,似乎在书页中看到了洛海那个胡子大叔的音容笑貌,不知不觉已经涌出泪水。 薛槑是乐天派,说道:“侠我,乐观一点嘛,有一天你也能离开的,你这么喜欢看书,还自己写东西,将来一定能成为作家,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我就不行了,我什么也不会,只会翻筋斗和转盘子,扮小丑逗大家笑,不过,能看到大家开心的笑容,我也就开心啦。” “我写东西只是心中有想要表达的东西,我这点学问成不了作家的,我有自知之明。而且,我跟你不一样,我害怕看到观众的笑脸,也怕听到他们的笑声,因为我分不清他们是嘲笑我们的滑稽行为,还是源自内心的快乐。唉,这世上真正快乐的人,又有几个呢?” “侠我,你这么喜欢看书学习,学问还少吗?你可是全马戏团最博学的人,你看俄罗斯那三个美女就从不看书,有时间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你说谁要是取了她们,该有多幸福啊。” 柯侠我淡然一笑,翻开一页书,说道:“身高腿长颜值高,就是她们的资本,我们跟她们不同,人丑就要多读书,这总是没错的。小槑,别想她们了,她们不会正眼看我们的,还是早点睡吧,明天的‘死亡大转轮’可不轻松,精神不集中就容易出事。” “哈哈,没事,做了几百次,早就习以为常了。侠我,你知道我为什么独独喜欢跟你聊天吗?因为只有你叫对我的名字,他们都叫我呆呆。有时候我挺恨我父母的,他们给我取这个名字也就算了,还把我遗弃了,长得丑怪我咯,我还不是遗传他们?但仔细一想,我觉得他们肯定有苦衷,或许被仇家追杀,为了保我平安才遗弃了我,嘿嘿,你说对不对?一定是这样的吧?” 侠我眉头一动,本想说遗弃就是遗弃,你何必为那种无良父母找理由?可看到薛槑微笑的脸,又不忍心,轻声说道:“小槑,一开始我也不理解你名字的含义,后来查了字典才知道,你的名字是古文梅花的‘梅’,其形:丑怪惊人能妩媚,断魂只有晓寒知。其神:任他桃李争欢赏,不为繁华易素心。你有可能不懂这两句话的意思,我给你解释一下。”说着,向薛槑细致的解释起来,薛槑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才弄明白。 “我就说嘛,我父母也跟你父母一样,对我寄予了厚望,才会取这么一个有寓意的名字,我再也不是呆呆,而是小槑,那个,不为繁华怎么心?” “易素心。”侠我接口道:“就是不忘初心,追求本我。好了,早点睡吧。” 第二天的马戏表演照样是人满为患、座无虚席,柯侠我和薛槑两个小丑的表演,带动了全场的气氛。翻筋斗的时候,薛槑觉得有些头晕,降落的时候,头撞到了地板上,但他为了表演顺利完成,咬牙坚持了下去。到了转盘子的时候,他再也支撑不住,倒地不起。 柯侠我大惊失色,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用小丑的方式打薛槑的屁股,显得滑稽可笑。观众以为是表演中的环节,哈哈大笑。柯侠我心生悲凉:我只是一个用滑稽表演带给人欢笑的小丑,你们在笑我搞怪扮丑的时候,可曾看到我僵硬笑容后面的无助与寂寞?没有,你们只当小丑是世上最开心的人,却哪里知道他们才是这世上最需要关怀的人? 薛槑晃晃悠悠,完成了表演,观众热烈鼓掌。这个节目草草收场,团长大怒,还不等他追究责任,薛槑便昏死过去。送医院才知道他患有家族遗传病,来不及抢救就魂归黄泉。 习惯扮小丑的柯侠我嘴角勾起夸张的弧度,泪流满面。失魂落魄的在走廊游走,想起当初跟薛槑约定的誓言:我们还年轻,花样年华,要好好绽放,不能如昙花一现,快速凋零。我们要去很多美丽的地方,遇见很多美好的人,经历很多美丽的事,然后写下许多美丽的文字,让他人获得美的享受。 薛槑的话,犹在耳边:侠我,将来你要是离开了马戏团,开始写故事了,能不能为了也写一个故事,哪怕很短也不要紧,证明我曾来过这个世上,也为人们带来过欢乐? 柯侠我状若疯癫,奔跑起来,几个马戏团少年上前拦阻,被他一把推开。柯侠我翻下楼梯,如灵猴矫健,他不顾一切的奔出了医院,朝着康庄大道奔跑。在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继续跑下去吧,彻底离开马戏团,哪怕前途凶险未知,哪怕人心深不可测。继续跑下去,就能看到希望,遇见曙光,重获新生。 与此同时,灵魂飞入时空隧道的薛槑,已经回到了明朝,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成了一名豪门庶子,处境堪忧。 (ps:侠我并非夏沃,只是读音相似。另外,我真的很喜欢薛槑这个人物,写他的传奇故事,不光是寄托自己的情怀,也是抒发大家共同的梦想。在故事中,我们可以暂时忘却现实的烦恼和生活的压力,就让我们在明朝种田赚钱、赢得尊重、迎娶美眷、逍遥无限吧。) 第二章 今后请多指教 昏昏沉沉之中,薛槑似乎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薛员外,老朽已用生平所学,全力施为,然而二公子这症状实乃怪诞,药石无医,你们还是早日准备后事吧。” 员外薛定国一脸震惊,面有悲伤,说道:“夏大夫,你可是方圆百里最好的大夫,要是你都束手无策,那犬子也该当有此一劫,唉,也怪我平日忙于生意,与他聚少离多。想不到十年不见,他都这么大了,刚一见面就生死永别,苍天也狠心了些。虽说他只是我一时冲动的产物,我对他母亲也没有感情,但听闻他伶俐得紧,还想着他能够替我分忧、接手家族产业,不成想这不孝子竟就此撒手人寰。” 几个仆人丫鬟听得汗毛倒竖,都说商人重利轻别离,自家老爷更加严重啊,还以为真是为了二少爷悲痛,没想到是叹息少了一个帮忙打理家族产业的帮手,唉,薄凉至此,也算是世间罕见了。 一旁站立的薛唐氏有些幸灾乐祸,出言讥讽道:“这小子天生贱命,无福气享受富贵,老爷怜惜他母子二人没有依靠,特差人寻回薛家,没想到一回来就害病。老爷,还是早些让家丁将他带出去,别让他的晦气折损了薛家的风水,还有,他那卑贱的娘亲也要一并赶走,才能保证家宅平安。” 薛定国听着,连连点头,一直哭泣的陈氏一听这话,连忙跪倒在薛定国面前,恳求道:“老爷,芸娘贱命一条,死不足惜,你要赶我走,芸娘不敢有半句怨言。只求老爷念在骨肉亲情的份上,再让夏大夫瞧瞧,小雉儿虽然粗茶淡饭长大,可身子骨向来硬朗,怎么会无缘无故倒床不起?老爷,求你了,血浓于水啊。” “哼,你休要再胡搅蛮缠,再在这里撒泼耍赖,就让家丁将你乱棍打出薛家,一文钱也不给你。”薛定国的正妻薛唐氏严厉说道,走过去一脚揣在那个胆敢勾引老爷还生下孽种的贱婢身上。 “夫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就当为自己积德行善好不好?千错万错都是芸娘不对,我给你磕头了,你要怎样对待我都可以,只求你们不要这么快放弃小雉儿,他还有气息,求你们了。”陈氏没通过明媒正娶,只是填房,是以不敢用夫家的姓氏,外人也都叫她陈大娘。此刻,她见爱子重病,再也顾不得之前种种委屈,纵然心中有千万个不愿意,也要向薛唐氏求情,连连磕头下来,额头已然磕破,流出血来。 “夏大夫都说了没救,难道你是聋子不成?难道我就这么狠心、能够见死不救?告诉你,这都是没办法的事,要怪也只能怪那孩子福薄,你拿了钱就快滚吧,找一处地方隐居起来,不要再说跟薛家有瓜葛,还能安享晚年。”夫人气势威严,义正言辞的说道。 陈芸娘不再磕头,冷冷的注视着薛唐氏,再转向薛定国。这些人都是铁石心肠,她早该知道,求他们根本没用。情急之下,她拔下发簪,冲向薛定国,薛定国吓呆了,被陈芸娘制住。 陈芸娘大怒道:“快给我儿看病,要是治不好,我先让薛老爷陪葬,然后再自尽,我儿黄泉路上也不孤单。” 众人惊讶得眼珠子都快凸出来,没想到一直逆来顺受的她竟然如此刚烈。陈芸娘扫视众人,众人莫敢逼视,薛唐氏已然乱了分寸,大哭起来。薛定国颤颤巍巍的求饶,随即对夏大夫说道:“夏大夫,你都听到了,治不好那不孝子,我就得陪葬。要是你再不想想办法,我看你这庸医也别活在这世上了,免得遗祸别人。” 夏大夫一脸苦涩,抗议道:“关老朽什么事,这是你们的家事,我只是一个……” “还说,还不赶紧治病,要让我吩咐家丁打死你么?”薛定国被发簪戳到脖子,划破肌肤流出鲜血,贪生怕死的他震惊之余,暴吼出来,众仆人丫鬟都吓得跪倒在地。夏大夫全身颤抖,擦了擦额头冷汗,继续给薛槑治病。 “睡你老母起来闹,睡你老母起来闹。”夏大夫跟疯了一样,耳光接连扇在薛槑脸上,跟后世的网络语“睡你麻痹起来嗨”有异曲同工之妙。这老小子也是走投无路了,所有方法都不见效,于是无所不用其极。心想自己就算被打死,临时前也多打几巴掌,讨回一点利息。 “住手!”一个声音响起,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个妙龄女子款步而来,手上握着一根绳子,绳子另一头竟然拴着一个人。那人脸色铜绿,活脱脱一个河童妖怪,众丫环仆役吓得大叫,纷纷逃走。薛唐氏叫了一声妖怪晕倒在地,薛定国想要逃跑,被陈芸娘死死扣住、不敢轻举妄动。他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故作镇定的说道:“敝人走南闯北,也是见识过大世面的人,你这样的山精妖怪吓得住我?我劝你还是早些退散,不然我请来降魔天尊,打得你魂飞魄散。” “爹,你乱说什么啊,这家伙是人,他擅长施毒,还号称什么‘百毒神鸡’,但依我看,他就算神狗神猪也没用,一样要落在我手里。”妙龄少女轻声浅笑,得意的说道。 “不是‘百毒神鸡’,而是‘百毒神君’。”绿脸怪人觉得委屈,嘟囔道,被妙龄少女踢了一脚,连忙闭嘴,看得出来,这凶神恶煞的家伙对那个小姑娘十分忌惮。 薛定国喃喃说道:“你请这位神君回家做什么,你二哥躺在床上要死不活,你不嫌事大吗?楠儿,不是爹说你,你一个姑娘家,不学女红刺绣,也不遵三从四德,整天就知道胡闹,将来哪个豪门大族的子弟敢娶你?” 谁知薛楠毫不理会薛定国的指责,指着百毒神君说道:“爹你还不明白啊,二哥根本不是生病,而是被这诨人下毒害的。我在房中正准备修炼‘通天神功’,突见窗外一道人影闪过,就知道来了高手,追出几十里终于将他制服。爹,你说我是不是很厉害?”她说着,不理会脸色变得猪肝一样的薛定国,一脚踢在百毒神君身上,骂道:“还愣着干嘛,还不赶快替我二哥解毒?” “晚了,他中毒已经超过一个时辰,就算神仙也难救,在下号称‘百毒神君’,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那你就等着给我二哥陪葬吧。” 正当薛楠想要动手的时候,被夏大夫打了几耳光的薛槑却突然咳嗽起来。他剧烈咳嗽了几下,吐出一口淤血,脸色逐渐恢复正常。薛楠惊喜的看着,夏大夫大叫一声诈尸啦,拔腿就跑。 薛定国双腿颤抖,陈芸娘扔下薛定国,上前抱住自己相依为命的孩子。百毒神君颓然坐在地上,嘴里不住重复:没理由的,不可能,不可能,人死怎能复生? 陈芸娘泪如泉涌,孩子被救活,她如同得到了全天下。不再对薛家抱有希望,她咬牙对薛槑说道:“孩子,你醒过来就好,吓死为娘了,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娘也不活了。我们走,离开这无情无义的薛家,为娘相信,只要我们还有双手在,就饿不死的。”说着就要拉薛槑离开。 薛楠佩服她的骨气,站出来说道:“姨娘,这件事分明有人指使啊,待我严加审问这诨人,给你一个说法。” “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更要离开。如此煞费苦心的置我儿于死地,我们还敢留下来吗?” 薛槑却阻止了陈芸娘继续说下去,平静的说道:“不,娘,我们不走,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上天让我活下来,肯定是有理由的。” 没有咳出淤血前,薛槑听到了众人的话,知道这边的薛槑已经被害死。而他适时出现,应该是冥冥中的安排,他一直渴望有母亲的关怀与呵护,现在他得到了。有这样一个慈祥的母亲,看她被欺负,薛槑当然不能袖手旁观。 我要在薛家顽强的活下去,替母亲拿回她应有的名分,替死去的薛槑讨回公道。 薛槑这样想着,找到了存在的意义,转头看了看薛楠,笑着对陈芸娘说道:“有这样一个仙女一般的妹妹,所有妖魔鬼怪都无所遁形。”随即看向薛楠,说道:“有劳妹妹了,今后请多指教。” 薛楠豪爽道:“二哥何必客气,好说、好说。” 第三章 心有城府,仁善自处 薛楠打算把百毒神君带下去严刑审讯,非要问出主谋不可,就在她拉着绳子,打算把百毒神君牵走的时候,薛槑叫住了她,开口说道:“妹妹,哥哥孤陋寡闻,想请教你一个问题,这百毒神君落在你手里,怎么跟狗一样听话啊?难道你就不怕他下毒害你吗?” 薛楠淡淡一笑,开口说道:“二哥,这你就不懂了吧,他能够下毒,我当然也能够解毒啊。何况我师父早就告诉过我江湖中人下毒的手法,我已经烂熟于心啦,他还没有下手之前,我已经洞悉了先机,提前有了防备,他如何得手?你问我他为何这般老实,这就是一门学问了,只因为他被我封住了几处死穴,以他的功力是冲不开的,哈哈,我是不是很厉害?” 薛槑拍手称赞说果然厉害,他随即说道:“只是二哥求你一件事,你能不能把这个坏人交给我处理?” “不成不成,二哥你不懂武功,又没有江湖经验,哪里是他的对手,片刻之间就会遭他毒手。” 薛槑腹黑的笑了笑,温和的说道:“有没有法子,废掉他的武功,或者限制他的行动,再或者给他下一种毒,只有你能够解的?这样的话,他的性命在我们的控制下,就不敢乱来了。” 薛楠突然哈哈大笑,说二哥你怎么这么聪明,要不是你提醒,我还真忘了这茬。说着,以迅捷的手法向百毒神君四肢点去,百毒神君疼得张嘴大喊,薛楠趁机喂入一枚丹药,笑得更加肆无忌惮。 “二哥,我已经依照你的吩咐,往他的四肢打入了透骨针,天底下没有几人能够拔除。若是他强行动刀做手术,就会挑断手筋脚筋,彻底变成废人。哈哈,对付恶人,这法子真是太好了。” 见薛楠说的得意,在场众人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薛槑心想这个妹妹真不是省油的灯,百毒神君低声骂了一句:最毒妇人心。被薛楠听到,又挨了两脚,只敢腹毁,再也不敢说出口。 照一般的套路,薛槑知道百毒神君一定会被幕后主使灭口,或者他自己觉得任务失败自尽。像他这样的人,肯定有把柄在对方手中,才会答应做这件事。要是把他交给那个不知轻重的妹妹,这人会死得更快,那样就断了线索。所以他开口把百毒神君要了过来,说这人既然不愿意供出主谋,那就算了,我留着他正好可以学习下毒的本事,今后就让他留在我身边,就当多养了一条走狗。 百毒神君心中暗骂你才是狗,你全家都是。嘴里却不敢说出来,害怕受皮肉之苦。他本就没有为任务牺牲的觉悟,被擒拿住一心想着脱身之法,现在这些人不杀他,竟然要把他当成下人养,真是太没尊严了。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薛槑走到薛定国面前,本想给他一耳光,替母亲出气,可是他忍住了。在这个三从四德的社会,他那样做只是一时之快,却难以承受流言的指责,今后就更难以立足。薛槑看着薛定国,突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柔声说道:“爹,孩儿没死,没能让你白发人送黑发人,你不会失望吧?既然孩儿已经重回薛家,就是这个家的一份子,爹你要提携孩儿,孩儿也乐于替你分忧,只求爹别再说赶我们母子走的话,生意场上最重信义,爹你说是不是?”说着,伸手替薛定国扶正了帽子,理了理凌乱的衣衫。 薛定国感觉后背一凉,被薛槑的行为吓到了,随即想到:不愧是我的种,当面笑、背后刀,哈哈,虎父岂能有犬子?今后金陵的商界,就是我薛定国说了算,唤风唤雨,谁敢忤逆? 闹剧结束之后,薛楠将绳子交给薛槑,说这条走狗就交给二哥了,你要打要骂都随你,反正他不敢反抗的。时候不早了,我要去睡觉了。说完就走了,薛定国扶起晕倒的薛唐氏,看着陈芸娘,轻声说:“芸娘,若你不想槑儿做一辈子的农夫,就留下来,虽然不能保证公正的对待你们母子,可总好过丫环仆役。还有,想要什么,不是靠别人施舍的,需要用自己的才智去争取,我就说这么多,你能明白最好。要是你坚持要走,就去找管家领钱,要是选择留下来,就去休息吧。” “是,老爷。”陈芸娘心中苦涩,为了薛槑忍气吞声,咬着牙说道。她性子倔强,是以当年被设计赶出薛家的时候,竟然没有哀求,只带了一些细软就离开了。十多年来含辛茹苦将薛槑拉扯大,实属不易。 薛槑担心母亲赌气离开,送她回房休息,陈芸娘见他牵着百毒神君,有些瘆得慌。她选择成全儿子,回房之后,递给薛槑一把剪刀,让他剪断百毒神君脖子上的绳子。薛槑照做,百毒神君呆呆的看着薛槑。 “干嘛放了我,你就不怕我逃走吗?” 薛槑淡然一笑:“你真当自己是狗啊?再说了,真想逃走,一条绳子怎么束缚的住?世间的锁链,只能囚禁罪孽的躯体,却不能困住自由的心灵。”说完,薛槑平和一笑,心想自己说话怎么越来越像侠我了,我马戏团那个好朋友过得好吗,他什么时候才能逃出马戏团,去过自己想要的人生呢? 向母亲道了晚安之后,薛槑向自己住处走去。跟在他身后的百毒神君吃惊的看着他,见他转了好几圈,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你在干嘛?薛槑当然不能说找不到自己住的地方,只说趁月色正好,闲庭信步,不负光景。百毒神君白了一眼,说我还有事,可没工夫陪你瞎逛。薛槑打哈哈,说那就回去睡觉吧。 薛槑让百毒神君走前面,令他很不理解,他现在是跟班了,走前面有些不合适。不过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也不便指责。回到房间之后,百毒神君就开始打坐运功,搞了半天无功而返,擦了擦额头汗水,恨恨道:“小丫头手段果然够毒,本神君竟没有办法逼出体内透骨针。” “这叫一物降一物,你就认命吧。我想、你重要的关窍被封,气息不畅,功力应该只剩下一两成了吧?” “那又如何?杀你还是不成问题的。” 薛槑一笑,说道:“这样吧,要是你表现好,兴许我可以替你求情,让妹妹拔除你的透骨钉,重新打通你的穴道,还给你解药,怎么样?” 百毒神君警惕起来,连连摇头,说道:“我不干,你也不是好东西,想诱我入局,我曾经上过一次当,不会再上第二次。要我说出主使的人,是万万不能,大不了一死,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你误会了,我是等着他来杀你灭口,再将他擒获。我没想过要杀你,留着你自然是有用的。你也有你的苦衷,我自然不会询问,不过你下毒害过我一次,我又饶了你一命,所以你现在欠我两条命,你是江湖中人,知恩图报是基本规矩,你知道怎么做了吧?” “放心,本神君虽然是旁门左道,做人的原则还是有的,现在我的命就是你的了,这样总行了吧。不过你这蠢小子,就算不死在我手里,也注定活不长的,你说等着他来杀我灭口,难道他不会派人前来么?你想顺藤摸瓜,却已经打草惊蛇,真是愚蠢至极。” 薛槑淡然一笑,不置可否。心想:白痴,我这是救你一命啊,对方知道薛楠的厉害,不敢贸然前来,可这府中必有他的耳目,我的话传入他的耳中,他知道你不会出卖他,又知道我以逸待劳,才不会对你出手啊。哈哈,想不到我的城府也变得这么深沉了,都是被这万恶的旧社会逼得,不过挺刺激的不是吗?比起死亡大转轮更让人体会到死亡的可怕。 薛槑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明白一个道理:相处之道,处的好,敌人也可以变朋友;处的坏,朋友也可以变敌人。 聪明,是一种天赋,而善良,是一种选择。 第四章 望二哥不吝赐教 为了今后不再闹出找不到住处的笑话,薛槑记住了自己南厢房的房间名字——兰若轩。幸好这三个字相对简单,要是再复杂一点,薛槑还真没信心能够认出来。于是,他明确了穿越后的第一件事——认识繁体字。 兰若轩外种植着兰花,月光清幽,照耀在兰花上。遗憾的是,并不值花期,兰花没有绽放。薛槑推开门,转头向屋子里看了一眼,打地铺的百毒神君已经睡去,呼噜打得震天响。薛槑啐了一口,骂道:“还高手呢,打呼噜跟猪一样,一点风范也没有。” 说着,无奈的摇了摇头,步出房门,心想还是侠我好,从不打呼噜。他抬头看着夜空,繁星浩渺,月上枝头,说不出的静谧与安宁。前世从未享受过这样的好时光,现在到了古代,正好弥补从前。 潇洒活一场,方不负时光。 对了,这是什么朝代啊?看薛家人身上穿的衣服,不像唐代那么豪放,当然也不是元朝,毕竟蒙古服饰还是有些特殊的,清朝也顺利排除。薛槑摸了摸衣服的料子,纹路和材质都不错,说明纺织技术已经有了很大提升,那就不会是唐朝以前。带着这个疑问,薛槑将怀疑定格为宋朝或是明朝。他更喜欢宋朝,以前听侠我提起过宋朝的商业很发达,对读书人也好,文化也高度繁荣。 就在他出神之际,忽听到一声炸裂声,薛槑吓了一跳,循声跑去北厢房那边。只见一股焦臭味从一间屋子里飘出来,还伴着一股子黑烟,薛槑连忙大喊:“着火啦,着火啦,快救火!” 他喊得很大声,竟然没有人前来救火,薛槑用力撞门,心想屋子里肯定有人,先把人救出来再说。他撞了好几次,朱红色的房门纹丝不动,薛槑急了,看向格子窗,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门栓是从里面反锁的,我先砸坏窗户翻进去,再从里面打开房门。” 他握起拳头用力砸窗户,并不管用。薛槑四下寻找,看到一块石头,情急之下,他竟然发挥了巨大的潜能,用力搬起石头,向窗户砸去。只听咚的一声,窗户被砸了一个大洞,可还不够钻进去,薛槑用力掰断几条窗棂,猛然跳起来,钻了进去。 他的身子钻到一半,头上就被人用戒尺重重敲了一下,薛槑连忙捂着头,抬头大怒道:“你干嘛,我好心救你,你竟然狗咬吕洞宾?”喊完,仔细打量那个人,只见那少年人一身青衣麻布,头顶逍遥巾,脚穿一双芒鞋。虽然显得质朴,却并不寒酸,这少年竟是道人打扮,薛槑更加难以理解了。 “二哥,怎的是你?”薛棠敲了一下薛槑,见对方抬眼看着自己,朝自己怒喊,当下有些惭愧,诧异的问道。薛槑心中的震惊更盛,听少年叫自己二哥,暗自庆幸:还好我只是叫薛楠妹妹,不知道这少年跟薛楠比较谁大谁小? “弟弟,你房子着火了,赶紧跑啊,哥哥是来救你的。”薛槑被敲了一下,但是不重,救人要紧,他也不再计较,认真的说道。少年哈哈一笑说二哥你又误会了,都给你说了好几次了,我只是在炼丹,炼丹的时候,偶有失误是很正常的,不必大惊小怪。你看府中的其他人都已经见怪不怪了,你也要学着适应啊,你这样反而是打扰我修炼啊。 薛槑一呆,心想这反而是我的不是了?当下有些不满的说道:“弟弟,话可不能这么说,有备无患嘛,万一哪天真的着火了,又没有人前来救援,你不就危险了吗?”薛槑说着,见少年人脸上一脸不快,心想自己不该说教的,这处于青春叛逆的孩子一定不听,连家中的长辈都束手无策,他还是不要碰这个硬钉子。 谁没有年轻过啊?年少轻狂,无畏悲伤,是一个人最让人羡慕的时候。青春不就这样吗,放肆去哭,放肆去笑,放肆去错,放肆去闹,然后在撞了南墙之后回头,谱写成长的篇章。薛槑想到这里,心中有些悲戚,他从未青春过,在马戏团每天被逼着连基本功,然后就是南来北往的巡回表演,从未任性,就不得不成熟。 “我现在不就是青春少年吗?从前没有机会体验的生活,没有勇气去做的傻事,现在就弥补回来吧。”薛槑这样想着,钻进了屋子,对少年人说道:“弟弟,你练的什么丹,能不能告诉二哥,我突然感兴趣了。” 少年目瞪口呆的看着薛槑,心想二哥是哪根筋搭错了,从前他见自己炼丹,总要出言劝告或是说教,现在竟然一反常态感兴趣了。他看了看薛槑,见他一脸真诚,心下释然,想着二哥一定是顿悟了,一定是我的道心感化了他,他才会有此改变。看来我的修炼并非一事无成,这就是很好的证明,感悟无上天道,是指日可待啊。 想到这里,少年有些得意,嗤嗤笑了起来,薛槑问他笑什么,少年一把拉住薛槑的手,少年心性不计较从前的不愉快,再者说来,他也知道二哥是为他安全着想。此刻一心要引领薛槑入道门,大有相见恨晚之感,便开口说道:“二哥,三弟我炼制的丹药名为‘混元丹’,其作用是辅助我引气入体,固本培元。小弟现下虽只是筑基期,然只要度过这个阶段,真正登堂入室,修行就能一日千里。爹娘都不看好,我却偏要证明给他们看,想我们薛家日后一定会出一个大罗金仙。” 薛槑竖起大拇指,鼓励道:“弟弟好志向,哥哥好生佩服。只是你炼丹也要主意方式方法,免得误入歧途。正确的指引才能事半功倍,你不能只顾着修炼而忽视了身体锻炼,若是肉身不强,你将来怎么承受天地磅礴的灵气。哥哥这里有些炼体的方法,若你不嫌弃的话,哥哥愿意倾囊相授,助你修炼,你意下如何?” 薛家三少爷薛棠双眼放光,一听还有炼体的方法,激动得手舞足蹈,连连点头,言辞恳切道:“望二哥不吝赐教,大恩大德,薛棠没齿不忘。二哥若真能助我修炼,将来你我便再无间隙,谁敢寻你的晦气,我便十倍奉还。”薛棠言之凿凿,凑近薛槑身边,好奇道:“二哥,能否现在就告诉小弟那炼体的方法,我现在就要修炼,入宝山而空回这样的遗憾我可不想再次体会,若二哥今晚不向我说明,小弟只怕彻夜难眠。” 薛槑脸上勾起踌躇满志的笑容,心想:你这小子只顾着炼丹,身子已经瘦成了皮包骨。我正好教你一些锻炼身体,健康饮食和规律作息的方法,我从前没有机会,现在就让我们一起进步吧。让你从一个瘦皮猴变成肌肉男,不是什么坏事吧,反正我不会害你的。想到这里,开口说道:“你现在身形瘦小,见风就倒,应该补充营养,我决定给你量身定做一套饮食表,我只怕你不肯配合。” “不会不会,为了修行,我什么苦都能吃。只是二哥,什么是补充营养,是不是补充修炼的真元?” “啊?”薛槑愣住,随即连忙点头,说道:“是的,是的,一点没错,三弟聪明伶俐,举一反三,营养就是一个人生存必不可少的元素,没有营养的摄入,一个人就不能存活在这世间,还提什么修炼?” “原来营养这么重要啊,多谢二哥提醒,不然小弟要一直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二哥这样一说,我真是豁然开朗,你的提携之恩,小弟真是、真是无以为报……”薛棠说得激动,竟然哭了出来,他没有高人指点,照着古书上的记载修炼,存在诸多疑惑,以为自己天资不高。现在终于有人来点拨他,让他得到了前所未有新的认识,如获新生,缘何不喜? 薛槑用袖子擦去薛棠的泪水,轻声道:“修仙之人,哪能动不动就哭,不是对神明天尊的不敬吗?好啦,今后不许哭了。” “是是是,二哥所言极是,小弟好生糊涂。”薛棠连忙破涕为笑,用崇拜的眼光看着薛槑,将他的话奉为了金科玉律。随即问道:“二哥,那个营养,所需的食材是不是特别珍贵啊,天山雪莲还是千年人参?太珍贵的话,我担心爹不会应允,我心下好生为难啊。” “三弟无须担心,只是一些寻常食材,不过需要合理搭配,才有奇效。” 薛棠一听,对薛槑更加佩服了,心想二哥深藏不露,以前怎么不跟他亲近,还排挤他,真是大大的不应该。以后可得好生听话,别惹二哥生气,耽误了修炼,那真是自毁前途。 第五章 制定锻炼计划 结合几名驯兽师平时吃的食物,薛槑在头脑中迅速构想着如何给薛棠制定适合他的食谱。看了看薛棠过于瘦弱的身体,薛槑打消了让他迅速增肥的打算,过犹不及,太追求效果,反而害了薛棠。思考片刻之后,他让薛棠取过纸笔,薛棠点头答应,不消片刻就取来纸笔。 看着毛笔和淡黄的纸张,薛槑愣住了,猛然想起自己不会写毛笔字,而且大多繁体字的写法也不知道。气氛有些尴尬,薛槑只知道握笔的基本姿势,是否标准还很难说。 薛棠见薛槑迟迟不肯动笔,还以为他在思考,不敢打扰。片刻后,薛槑放下笔,有些惭愧的说道:“三弟,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哥哥很多字不会写,要不这样,我口述,你笔记?” 薛棠点了点头,心想这也正常,都怪大娘将二哥赶出薛家,他跟着芸姨相依为命,温饱尚且难以解决,又何来钱财读书识字?想到这里,已经跟薛槑同气连枝的他更加埋怨起薛唐氏来,换做以前,他是全然不在意的。 薛棠提笔,薛槑口述,也就是鸡蛋、面条、花生、肉类之类补充蛋白质和脂肪的食物,见薛棠虽然瘦削,却写得一手好字,笔走龙蛇,铁画银钩,好不快意,薛槑不由得羡慕起来。可是薛棠的脸色却有些异样,询问之下,才知道这些东西都是薛棠不爱吃的。薛槑恍然,怪不得薛棠如此瘦弱。 不等薛槑开口劝说,薛棠深明大义的说道:“二哥,虽然这些都不是我爱吃的,可是为了修炼,我就算吞也要吞下去,你放心吧。” 满意的点了点头,薛槑拍了拍薛棠的肩膀,继续说道:“嗯,你能明白,为兄很高兴啊。进补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需要你下苦功锻炼。你现在手无缚鸡之力,锻炼的强度不宜过大,就从举哑铃开始吧,等你练到一定程度再仰卧起坐和俯卧撑,然后再长跑和跳远,借着举杠铃和扩胸……哦,差点忘了,你还不清楚我说的这些,不过不要紧,循序渐进,贪多嚼不烂。” 薛棠点头如捣蒜,接口道:“二哥,我、我明白的,你说的这些都跟修炼有关,只要能够飞升成仙,刀山火海我也不怕,这些辛苦我都能咬牙坚持的。” 薛槑对这个意志坚定的三弟由衷佩服,拿起毛笔,在另一张纸上面画了一个哑铃,执笔有些稚嫩,画得更不标准,转头对薛棠说道:“用木棍连接两块半圆形的石头就制成了简单的哑铃,一共做两个,分左右手。每一个哑铃的重量在四斤左右,一个月之后,你有了力气,可以换成八斤一个。每天早中晚锻炼,每一回做十次差不多,它又分很多组动作,分别是:直臂扩胸、卧推、肩上推举、颈后屈伸、仰卧屈臂伸拉等。” 薛棠连忙打断,说二哥你一下说这么多我记不住。薛槑一笑说那先把东西做出来,你把图交给家丁,让他们给你做哑铃。做出来之后,再给你讲就很容易理解了。薛棠拿起纸就走,薛槑叫住他,说大半夜的,家丁也是人、不用睡觉的啊?薛棠挠头轻笑说我太心急了,二哥莫怪。 “好了,大致就这样,你记住要按部就班,不要妄图一蹴而就。夜已深了,就算我习惯了熬夜,也要去睡觉了。”薛槑说着就要离开,被薛棠叫住,薛棠激动的说道:“二哥,你这么聪明有见地,不能吃了不识字的亏,你放心,明天我就去求爹,让他给你请一个先生,教导你读书识字。” “我们不是去私塾读书?”薛槑问道。薛棠摇头说寻常子弟才去私塾,我们薛家都请当地有名的博学之士做先生。薛槑道了一句晚安,走出门外,心想有钱真好,还能一对一教学,那些贫寒的子弟根本连私塾都读不起。想到这里,不由得想起了马戏团中的生活,颠沛流离的日子里,侠我还坚持学习,真让人钦佩啊。 “以后赚钱了,多开几家书院吧,也算是弥补我们想读书而不得的遗憾。到时候一定不能收钱,大不了从其他地方挣钱来填补这一块。跟现代社会不同,在古代不读书真是毫无出路啊。”薛槑由衷感叹道,往自己的住地走去,打定主意,不论百毒神君呼噜声多大,他也要睡觉。 薛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公鸡鸣叫了好几声之后,他听到隔壁房不断有声响传来,想必是薛家人起床闹出的动静,他哪里知道自己住的南厢房地位最低,是丫鬟家丁住的地方,是以家丁丫鬟们每天早上都要准备早餐或者打扫庭院等工作。 早饭之后,薛槑不知道该干什么,没有了马戏团的训练和表演,他有些不习惯。独自在园林中晃悠,薛槑看得心旷神怡,心想这才是生活啊,以往都白活了。日子跟生活的区别就在于,生活可以有滋有味,日子却平和寡淡。 “这园林设计好精妙,山水相映,浑然天成,这就是侠我说的道法自然吗?我还说自己无事可干,何不向那些能工巧匠学习这园林技艺?再者说来,昨夜三弟那一手好字,我能写吗?学会繁体字,写得一手好字也是当务之急啊。”薛槑想着,突然兴奋起来,雄心勃勃,抱着空杯心态,学习身边的一切来充实自己。 便在此时,忽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喊道:“二哥,你怎么也在这里?” 薛槑转头,只见薛楠挽着一名少女的手,高兴的跟他打招呼,薛槑回了一句妹妹早,看向另一名少女,见她容貌清秀,但为人腼腆,一见到他就羞怯的低下了头,招呼也不跟他打。薛槑心想这也是妹妹?我究竟有几个好妹妹? 还不等他开口,薛楠便开口介绍道:“二哥,这就是洪家小姐洪卿臣,我跟你提起过的啊,今日一见是不是跟我说的那样花容月貌、楚楚可人?” 薛槑连连点头,夸奖了两句,心想好险,幸好没有开口打招呼,不然当成自己的妹妹,薛楠那边不好圆场。对面两名少女哪里知道他在想什么,薛楠见他发愣,便开口叫了他两声。 薛槑回过神来,尴尬的笑,薛楠说二哥你太失礼了,虽说洪小姐美貌,你也不能瞧得发痴啊?这样一说,薛槑不免有些难堪,洪小姐更是羞怯,小声对薛楠说道:“小楠,你胡说些什么呢?你再这样,我不理你啦。” 薛楠向洪卿臣赔笑,随即对薛槑说道:“二哥,今日爹爹宴请宾客,几个尚书侍郎我没意见,一些硕儒、名士和巨贾也能接受,就连秦淮河的名妓我都能理解,可他偏偏还请来几个太监,我不去赴宴,是以拉了洪小姐出去游玩,你去不去?” 薛槑一听有尚书侍郎,本想去见识一下这些大人物,开玩笑,尚书和侍郎啊,放在现代就是中央正部级的高干,不要说同席吃饭,就连见一眼也算是难得。可是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还不具备资格吧,献丑不如藏拙,终有一日我也能靠自己的努力,取得与你们同席吃饭的资格,而不是靠老爹的关系。 就在薛槑发呆的时候,薛楠连叫了两声,才得到回应。薛楠不悦,说你不去我们就走了。薛槑连忙说去的,游山玩水我哪里不喜欢,何况携美同行,更是求之不得呢。听到他的话,洪小姐的头垂得更低了。 第六章 搭建马戏团的构想 薛槑三人出了薛府,走过集市,往莫愁湖而去。但见楼、轩、亭、榭错列有致,堤岸垂柳,海棠相间,湖水荡漾,碧波照人。烟柳画桥,风帘翠幕,盛景如云,令人心旷神怡。 薛槑称赞了一声好美,轻声询问薛楠此地的名称,薛楠吃惊的看着薛槑,随即释然,心想二哥才回薛家不到一个月,想来长期待在乡下,没有多少见识,便对他说道:“二哥,这便是莫愁湖了。” 薛槑一听莫愁湖,便想到为爱疯魔的李莫愁,情不自禁念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薛楠平日里不喜诗书,最爱武术,是以不知道薛槑念的什么。谁知洪家小姐却神情一动,用诧异的目光看向薛槑,两人目光有片刻对视,洪小姐连忙移开目光,低声道:“原来二公子也知道遗山先生这首《摸鱼儿》,当今士林对蒙元朝廷多有怨怼,是以对元人的文章评价打了折扣,遗山先生作为文坛魁首,也受此影响,文章流传不广,窃以为有不妥之处。二公子也这样以为吗?” 薛槑愣住了,他并不知道这是遗山先生写的,连遗山先生是谁都分不清楚。只在电视中见李莫愁反复念这两句,由此记忆深刻。当下尴尬一笑,说道:“卿臣姑娘见多识广,学问渊博,我是自愧不如的,佩服佩服。” 洪卿臣一听,顿时双颊绯红,薛楠连忙说道:“二哥你忒无礼了,哪能直呼女儿家的闺名,你没见洪姐姐脸都气红了么?” 薛槑连连道歉,说冒昧唐突之处,望乞赎罪。薛楠小声在洪卿臣耳边说薛槑才从乡下接回来,还没有完全适应城里的生活,让她不要责怪。洪卿臣微微颔首,算是了解了情况。 “二哥,你做错了事,罚你去买些好吃的来,权当赔礼道歉。” 听到薛楠吩咐,薛槑连连点头,摸了摸衣服口袋,里面有些碎银子,估计是薛家发放的月例。他让薛楠照看好洪卿臣,不要乱走,不然回来找不到,便走向天桥,打算买几串冰糖葫芦或者一些糕点。 “原来在古代不能随便叫女子的名字,这样看来,询问对方名字就更冒失了,想不到被古装剧误导了这么多年。今后可要多学习古代的礼仪,不然张口就得罪人,还谈什么生存发展?”薛槑想着,走到小贩面前,买了糖葫芦,又去买桂花糕。他拿着包好的桂花糕回去的时候,撞到了一个跛脚的乞丐,乞丐连连道歉,薛槑没有理会就走了。 “听洪小姐的话,说到过蒙元朝廷,又说那个遗山先生是元人,这么说现在就是明朝了。我对明朝的了解很多都来自古装剧,还是断断续续看的,侠我倒是给我说起过很多明朝时候的事,就是不知道这是哪位皇帝在位,先静观其变吧。”薛槑想着,走回了园子里。 薛楠生性豪爽,要不是家里反对,她早已仗剑天涯成了一代侠女。此刻见薛槑买回小吃,伸手就拿过来吃,而洪卿臣大家闺秀,抛头露面已经是出格了,当众吃东西更是不雅,是以不肯吃。 游人不多,寻常人家忙于生计,哪有闲暇游园赏湖?三人在亭台的横栏上坐下,薛槑有心试探,开口道:“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他并不知道这是张籍的《枫桥夜泊》,只是这两句太有名了,他自然而然就记住了。 薛楠看着他,问二哥你好端端的作诗干嘛?洪卿臣原本看着湖中一对白鹅出神,此刻听到薛楠的话,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自知失礼,连忙掩嘴轻笑。薛楠来了兴趣,询问她想起了什么好笑的,说来听听? 洪卿臣有些为难,薛楠却面带笑容的看着她,薛槑尴尬一笑,开口说道:“妹妹,洪小姐是被你逗笑了。”薛楠不理解,要问缘由,薛槑便告诉她刚才念的两句诗是别人所做,并非他即兴赋诗。 “啊,原来你念别人的诗来骗人啊,也怪我读书少,都没听过。不过二哥,你在乡下还能读书识字,看来乡下生活也并非丫鬟们说得那么艰苦啊。”薛楠天真的说道,她虽然武功高强,却很少出门,更没有闯荡江湖,对民间疾苦的认识,也仅限于家丁、庄客、丫鬟等人的转述。 “苦啊,谁说不艰苦,马戏团都那么艰苦,广大乡村连马戏团都比不上,哪有不苦的?你很少出门,养尊处优哪里懂得劳动人民的饥寒交迫?”薛槑脱口而出,觉得有些过了,连忙闭嘴。 谁知薛楠一点不恼,好奇问道:“二哥,马戏团是什么,是你家乡的名字吗?” 薛槑嘴角抽搐,哭笑不得,回答道:“马戏团就是流动的戏班子,全国各处跑,巡回表演。马戏中有翻筋斗、马术、钻火圈、走钢丝、驯虎等,很精彩的。” “我听过的。”洪卿臣突然接口道。薛楠一脸羡慕,说洪姐姐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竟然都听过,我真是太孤陋寡闻了,不行,我要闯荡江湖,明天就走。薛槑连忙出言劝告说你走什么,走了就看不到精彩的马戏啦。 “那个马戏团要来金陵吗?什么时候来,现在在哪里?”薛楠言语激动。薛槑用手指着自己鼻子,开口说道:“不就在你眼前吗?” 这句话说出来,不仅是薛楠,就连温婉的洪卿臣都张大了嘴。薛楠随即不满的说道:“二哥你净拿我寻开心,枉我还一直帮你。” “二哥几时拿你寻开心了?我这样说自然是有道理的,马戏团的一切,我都烂熟于胸,只要有人肯出钱搭建一个班子,我就有信心培养出一个杰出的马戏团,给人们带来欢乐。这件事要做成,没你这个侠女帮忙可不行,你愿意帮二哥吗?” “愿意愿意,我自然是愿意的,”薛楠言辞激动,手舞足蹈,继续说道:“需要多少钱,我让娘把我的嫁妆拿出来,让你拿来建马戏团,够不够,不够的话再把洪姐姐的嫁妆也拿出来帮你,可你一定要做到哦。” 听薛楠说得激动,洪卿臣满脸通红,薛槑哭笑不得,心想这个妹妹和薛棠都一样,都天真无邪,典型的理想主义者,为达目的真是不惜手段啊。连嫁妆也拿出来,这不胡闹吗?还要让洪小姐也拿出来,开什么国际玩笑? 看了看一脸期待的薛楠,薛槑柔声说道:“妹妹,欲速则不达,要建马戏团并非一朝一夕的事,人员的选择与训练需要很长时间,更重要的还是抓捕老虎、黑熊的幼崽,从小训练它们。我们要从长计议,莫再提什么嫁妆的事,不是胡闹嘛。” “二哥,抓捕老虎、黑熊我可以去办,我武功高,它们伤不了我。你告诉我在哪,我明天就出发。” “你再这样冲动,二哥不跟你商量啦。你冷静一点,我们先做准备工作吧,好不好?” “好好好,二哥,我不冲动,你建马戏团,我来帮你,我相信马戏团建成之后,一定会轰动全金陵城的。” 洪卿臣羞赧的说道:“请问二公子,奴、奴家能否尽一份心力?我也期待着马戏团早日建成。” “洪小姐有这份心,肯帮我促成这件事,是我三生有幸啊。你博学多才,肯定能够提出许多宝贵意见,我能感觉到,这个马戏团绝对独一无二。” 洪卿臣红着脸,低头轻声道:“二公子,过奖了。” 注:遗山先生即元好问。《摸鱼儿》全文: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喑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邱处。 第七章 还有王法吗 到了中午,薛槑兄妹吃了小吃所以没有多少感觉,洪卿臣早上本就吃得少,加上没吃糖葫芦,因此到了中午腹中空空。 她出生名门,开口说自己肚子饿不免有些难为情,是以极力忍耐。她只求肚子不要响,不然自己真是无地自容了。见她脸色有些异样,薛槑开口询问怎么了,洪卿臣只是平静应对,不提吃饭的事情。 见她面有难色,薛槑猜到了几分,心想着大户人家的小姐果然是死要面子活受罪,饿了就饿了,说出来又不会有人取笑你,何必这样含蓄?他却不知道古代的礼法注重委婉蕴藉,大家闺秀尤其要在人前体现修养,才不会被人指责缺少家教。 薛楠跟洪卿臣泾渭分明,出了薛府就如同野猴子一般上蹿下跳。薛槑见她施展轻功去追逐飞鸟,不由得拍手叫好,片刻之后,薛楠抓着一只翠鸟,从树梢上一掠而下,踩在屋顶上,飞身而下。 “妹妹,你的功夫真好,改天教二哥几招防身。”薛槑竖起大拇指,说道。薛楠为难的说师父有交代,这门功夫不可教给外人。薛槑一愣说无妨,二哥也只是说说而已。虽然心中有些遗憾,却反而激发他一个决心:制造厉害的防身武器,在武林高手面前也不畏惧。 薛楠轻轻抚摸着翠鸟,像是得到了稀奇珍宝,喜爱得紧。便在这时,两只白鹤飞过,薛楠一见,眼睛也直了,连忙把翠鸟塞给洪卿臣,请她代为照看,一个纵身便去追赶白鹤。 薛槑见薛楠的身影跟白鹤一同消失,有些愧疚的笑了笑,说道:“我这妹子性子太野,洪小姐莫怪。不过你能跟她成为朋友,自然也是清楚她脾气的人,你们这对奇怪的组合,倒叫人有些奇怪了。” “何来奇怪之说?”洪卿臣独自面对薛槑,很不自然。从小到大都生活在狭窄的圈子里,接触到的也都是一些富贵小姐,是以她不明白该如何与男子相处。但是听那些小姐说大多男子都污秽不堪,有些甚至卑鄙下流、荒淫无耻,只想着骗去了女子的身子,便不再理会她们。 洪卿臣不懂得男子如何就能骗去了女子的身子,虽然有些恐惧,却仍不免心中好奇。此时眼前的薛槑二公子并不像那些小姐口中所说的洪水猛兽,是以她对薛槑多了几分好感。 见洪卿臣偷偷看自己,薛槑擦了擦脸,询问是不是自己脸上沾到了什么东西?洪卿臣连忙摇头,脸又红了。薛槑瞧她羞怯的模样,突然生出一股欢喜,他之前见到的女子,都大大咧咧,像洪卿臣这般害羞的,打着灯笼也找不着。 “咕”,洪卿臣的肚子很不识时务的响了起来,洪卿臣大惊,转而大窘,转而大悲。她花样年华,最是多愁善感,心想二公子一定会就此看轻自己,自己没脸再待下去了。 想到这里,猛然站起来,愧疚道:“二公子,我还有事,先行告辞了。”她一直低垂着头,哪里知道薛槑已经上前,正打算询问她要不要先行吃饭,她倏然站起来,薛槑躲避不及,两人撞了一个满怀。 洪卿臣叫了一声,本能的倒退一步,被横栏一绊,她的身子向后仰去。她再次大叫一声,双手慌忙松开,想要抓住什么,翠鸟脱离束缚,便展翅飞走。薛槑大惊失色,连忙伸手去拉,可洪卿臣已经倒了下去。情急之下,薛槑连忙抓住她的裙裾,只听“撕拉”一声,裙裾被扯破,洪卿臣掉入湖中,大呼救命。 薛槑急得团团转,无奈不会游泳,便张嘴大喊,希望有人前来相助。但是洪卿臣的情况已经危在旦夕,她不仅乱抓乱踢,还张嘴叫喊,灌入好几口水。洪卿臣顿感乏力,身子沉了下去,薛槑吓坏了,“扑通”一声跳入了湖中。 洪卿臣神志不清,抓住薛槑的头发就往水里拉,薛槑灌了一口水,耳中传来嗡嗡的水声,他知道一种最简单的游泳姿势——狗刨,于是双手用力,双脚打水,极力让自己浮出水面。洪卿臣死死抓着薛槑的头发,不肯放手,增加了浮出水面的难度。 好在掉下去的距离栏杆很近,又没有湍急的水流冲撞,所以薛槑冒出水面之后,第一时间抓住了横栏。洪卿臣已然昏了过去,扯下了薛槑一片头发,沉入水中,薛槑顺势一捞,将她托出水面。 好不容易爬上岸,洪卿臣脸色苍白,肚子臌胀。薛槑一惊之下,冷汗涔涔而下,他学着夏大夫样子,扇了洪卿臣几耳光,洪卿臣意外地吐出来一根水草。薛槑惊喜过望,连忙掰开洪卿臣的嘴,掏出三根水草。 “得把她肚子里的水挤出来,被淹的人好像就是这样急救的。”薛槑想着,伸手大力向洪卿臣肚子上摁了下去。洪卿臣又吐出来一口水,薛槑反复压了几次,洪卿臣吐完了水,依然未醒。 “好像还应该往她肚子里吹起,可是吹气有什么作用呢?先不管了,救人要紧。”薛槑想着,捏着洪卿臣的鼻子,往她肚子里吹起。 “大胆淫贼,青天白日之下,竟敢猥亵良家女子。”一声严厉的呵斥,薛槑吓了一跳,险些咬到舌头。他抬头一看,只见一名身着华服的年轻公子,带着一个小厮站在他的面前。那年轻公子收起折扇,怒道:“你眼里还有王法吗,跟我见官去,定将你这登徒子绳之以法。” “这位公子,你误会了,我这是在救人。”薛槑说着,又吹了起来。年轻公子和小厮惊讶得脸都白了,这淫贼太嚣张了! “平子,快,去阻止那恶贼。”年轻公子指使小厮,小厮快步冲向薛槑,薛槑被小厮扭住右手,他马戏团出身,身子比泥鳅还滑溜,一扭身便反制住小厮,一脚将他踹开,骂道:“你们别捣乱,我真不是在猥亵洪小姐,而是救她性命。” “无法无天,我今天就算拼了性命,也要阻止你。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我来也。”年轻公子向薛槑扑去,小厮怕公子遭毒手,紧随而上。薛槑以一敌二,被制服,就在他感叹要被抓去官府问罪的时候,忽听到薛楠怒道:“哪来的无良纨绔,竟敢欺负我二哥,看掌。” “妹子不要。”薛槑话音未落,薛楠便已经两掌挥出,将两人拍入水中。小厮痛得骨头都断了,一见公子大喊救命,连忙泅水将他救起来。这个时候,洪卿臣悠悠醒转过来,茫然的看着众人。 “快滚,再让我撞见你们仗势欺人,本女侠打断你们的腿。” 年轻公子大怒,右手捂着胸口不住咳嗽,没好气道:“好啊,你们恃强逞凶,目无王法,我奈何不得你们,容我回去找了帮手,再与你们计较。” 临走前看了看坐在地上的洪卿臣,无奈的摇了摇头,心想如此佳人竟被人轻薄,可恨自己没有武功,救她不得,等我回去禀告了爹爹,带兵前来将那两个恶贼下狱,论罪处置。 于是他咬牙说道:“你们可敢在此等候我找来帮手,与你们斗上一斗?” “好啊,来多少走狗恶奴,本侠女都不怕。”薛楠说道。 少年一想不妥,便出言激道:“你将我当做无良纨绔,我当你是土匪恶霸,我们双方都有理,你若真是什么侠女,就不许对那个弱女子出手。” “可笑,我为何要对洪姐姐出手?” “很好很好,我姑且信你。”年轻公子说着,转头看着洪卿臣,关切的说道:“小姐无需惊慌,我去去就回,定带人前来将那淫贼和那恶霸擒获。” “淫贼?恶霸?”洪卿臣疑惑问道。 年轻公子点头,道:“小姐有所不知,你刚才昏迷之际,那登徒子已然侮辱了你,坏了小姐贞洁。” “啊?”薛楠和洪卿臣同时惊呼出声,薛楠恶狠狠的看向薛槑,洪卿臣羞愧难当,想学贞洁烈女投湖自尽。年轻公子说完,拔腿就跑,留下薛槑尴尬的面对两女。 第八章 只羡鸳鸯不羡仙 见薛楠冷冷的看着自己,薛槑不寒而栗,心想薛楠武功高强,随便被她拍一掌就伤筋动骨,自己哪里受得了。还不等薛楠动手,便先声夺人,开口道:“妹子,你听我说,事情不是那人说的那样,我什么也没有做,哦不对,我是救洪小姐,没有半点冒犯之意。” “救洪姐姐?怎么个救法?”薛楠面对亲哥哥,觉得有必要听他解释,不能听外人的一面之词。 薛槑一愣,换做一些个油嘴滑舌的人来说,这件事,很容易就搪塞过去,可是他觉得自己行得正、站得直,没做亏心事,不至于心虚。便开口说道:“就是嘴对嘴吹气,也许这对你们来说太夸张了些,可我真的……” 薛楠一听,火冒三丈,并掌如刀,咬牙切齿道:“我当你有什么难言之隐,那书生是冤枉了你。现在你亲口承认非礼洪姐姐,就没什么好说了,我先打你一顿替洪姐姐出气,再押送你去衙门自首。” “我……”薛槑没想到越描越黑,真是白日见鬼了。他哪里知道这个年代,女子尤为注重名节?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他亲了洪卿臣,要是传开了的话,洪卿臣就算毁了,大户人家谁还肯娶她? “小楠,不要。”洪卿臣见薛楠要动手,连忙开口制止,她不忍心看到薛楠和薛槑手足相残,于是开口说道:“事情都是因我而起,要不是我不小心摔进湖中,二公子就不会跳入湖中救我。” 被水淹的时候,她万念俱灰,感觉到薛槑跳湖救她,她喜不自胜。有人为了她竟然豁出性命,她心中感激,生出一股爱慕之意。她从书上看到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觉得自己何其幸运,遇到了肯为他死的男子,一颗心砰砰乱跳。少女怀春,情意如诗,她就这样心仪了薛槑。 当她听到薛槑毁了她的贞洁之后,头脑一炸,觉得再也无颜活在世上。但她又想听薛槑如何解释,当听到薛槑平静的说出嘴对嘴吹气的时候,她不禁又怒又气,又羞又爱。心想要不是对我情有独钟,也不至于这样迫不及待的想要占有我,想到这里,洪卿臣觉得心脏都快要跳出胸腔。 薛楠哪里肯听洪卿臣的求情,没好气道:“洪姐姐,你放心,他做出此等禽兽事情,纵然是我二哥,我也不能偏袒。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就是我等侠义道人的分内事,你等着,我这就替你讨回公道。” 说着,“喝”的一声拍出,打在薛槑左肩上,薛槑吐出一口苦水,倒在地上,捂着肩膀,咬牙坚持。他额头已然出汗,明知不是薛楠对手,胸腔却突然生出一股豪气,朗声道:“你就算打死我,我也要说一句,我只是救人,哪里有错了?” “死不悔改,那我就成全你。”薛楠更是气愤,她少女心性,总觉得自己才是对的,凡是跟自己意见相左,一定是别人不对。她运起内劲,向薛槑的天灵盖拍出,眼见薛槑就要毙于掌下,洪卿臣失声叫道:“不要啊,你若杀了二公子,我也,我也不活啦。” 薛楠陡然顿住,转头不可思议的看着洪卿臣,疑惑道:“洪姐姐,你为何替他求情?” 洪卿臣脸上挂着泪水,双颊绯红,吞吞吐吐,羞怯道:“二公子救我性命,对我实有大恩,就算我以身相许,也不为过。况且这事怨不得二公子,他救我上岸之后,一定是见我、见我衣衫不整,才把持不住自己,都怪我引诱了他。古人说红颜祸水,不成想我今日就祸害了二公子,该死的人是我,小楠妹子,你切勿怪罪二公子了。” 薛楠听到洪卿臣的话,觉得有些道理,想想又不对,她云里雾里,不知如何是好。薛槑彻底惊呆,没想到洪小姐把所有罪过揽在自己身上,这又是闹哪一出?他看着洪卿臣,见她娇羞万状,楚楚可人,却有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不由得想着:难道洪小姐掉入湖中之后,脑子进水了吗? 他哪里知道,洪卿臣已然对他芳心暗许,是以想方设法要维护情郎。 薛槑叹了一口气,说道:“洪小姐,哪有什么红颜祸水之说,你哪里错了,你没错,当然,我也没错?” 薛楠大怒:“你们都没错,难道是我错啦?” “你也没错。” 听到薛槑的话,洪卿臣顿感失望,她少女心事,一心以为薛槑是贪恋她的美色,才难以自持,做出那等下流之事。但是听薛槑的口气,似乎并没有为她心动,难道跳湖救她性命也是装出来的吗?不,绝对不可能,哪有人傻到豁出性命去讨好别人。 想到这里,洪卿臣更加肯定薛槑是中意自己,只是在薛楠的逼迫之下,他不敢承认。一念及此,她有心要替薛槑解围,便开口说道:“既然发生了今日这件事,奴、奴家倒有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法子。我已然是二公子的人,只盼你能早日差人前来提亲,明媒正娶我过门。” 薛槑惊得下巴差点掉在地上,薛楠一拍手,啧啧称赞道:“洪姐姐不愧是才女,这法子很好,妙不可言,我怎么没想到?二哥娶了你,当然就不算轻薄了你啦。哈哈,都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想不到洪姐姐比我还具有侠女之风,小妹佩服、佩服。” 洪卿臣羞红了脸,低垂着头,小声道:“小楠妹子,你莫要再取笑人家,真是羞死人啦。” “洪小姐,我不能娶你,事情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有必要解释清楚。婚姻大事岂能如此草率,我不想你后悔一辈子,你相信我,这只是观念的问题,只要……” 薛槑听到洪卿臣的话,喜出望外,要是真能娶了这样一个美娇娘,自是再好不过。可是两人互不了解,成亲之后,肯定难以维持婚姻。一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薛槑立马清醒,知道不能害了人家洪小姐,于是开口解释这件事。 哪知洪卿臣外表温婉如水,内心却激烈如火。一听薛槑的话,心想:原来二公子根本不爱我,他救我只因他宅心仁厚,换作一条狗也会出手相救的。 这样一想,不禁万念俱灰。在心爱之人心中毫无地位,洪卿臣顿感失落,泪水簌簌滴下。薛楠见她悲伤自艾,对薛槑怒道:“都是你害的,你要是不娶洪姐姐,我第一个不饶你。” “小楠妹子,你莫要再逼迫二公子,都是我的错。”洪卿臣大声道,突然站了起来,转身投湖,挥泪喊道:“我死了罢。” 薛楠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洪卿臣,转头对薛槑怒目而视。薛槑哭笑不得,继而大声说道:“只要洪小姐不嫌弃我人穷志短,目不识丁,我愿意迎娶你过门,做我正规合法的妻子。”说着,“扑通”一声,单膝跪地,诚挚的说道:“请你嫁给我好吗?” 洪卿臣破涕为笑,薛楠怒容缓和。洪卿臣问道:“二公子何必行此大礼?” “求婚啊,难道你不知道吗?哦,我忘了古代不用求婚,冒昧了,别见笑啊。”说着站了起来,说道:“需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对吧,我这就想办法,洪小姐等我好消息吧。” “嗯,薛郎,我等你。” 这一句话,差点让薛槑泪流满面。洪卿臣一声薛郎,已然将他当做了夫君,一声我等你,更让人情难自持。 一个女子,能这样和盘托出的袒露情怀,需要何等的气魄和勇气?更何况她还是向来以矜持为准则的大家闺秀! 薛槑只觉得三生有幸,如在云端。如花美眷萦身边,只羡鸳鸯不羡仙。 第九章 妹子你不要瞎说 薛槑没想到刚穿越而来,就能够成亲,心想这如梦似幻的生活,该不会是假的吧。他用力捏自己,没有醒过来。他安了安心,如果这真是黄粱一梦,他希望不要醒来。 洪卿臣连着打了两个喷嚏,薛槑连忙对薛楠说道:“妹妹,洪姐姐全身都湿了,我们回去,免得她感染风寒。”洪卿臣神情复杂的看了一眼薛槑,心想你自己也湿透了,却不说,处处为我着想,如此厚爱我,我如何承受得起? 她偷偷去瞧薛槑,越看越俊俏,越看越喜欢。心想以后要是成亲了,她一定做一个贤妻良母,相夫教子。平日不会做菜也虚心学习,针线做的不好也从头再来,她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这些事本轮不到她做,只是这是一个妻子贤惠与否的标准,她可不想被公婆嫌弃。 薛楠一听,有些为难的说道:“可我还要等那阔少带人前来,我是女侠,如何能失信于人?” “女侠个头,你就是一根筋的小丫头,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一点也不懂江湖险恶。”薛槑心里叹息,开口说道:“那名书生只不过是信口胡说,你看他连滚带爬逃走的样子,真以为他能带人前来吗,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我不妨多等半个时辰,他既然敢说,想必有些倚仗的。” 看着自己不识趣的妹妹,薛槑开口教训道:“糊涂,既然你是侠女,就该侠义为怀,怎么能只想着自己?洪姐姐如今寒气入体,你不仅袖手旁观,还想撇下她跟人私斗,如此意气用事,还有侠女风范吗?再者说来,今日这件事,你想等更多人来,声张出去吗?就算不为薛家考虑,也该顾忌洪姐姐的名声,你说我的话说得对不对?” 薛楠没想到二哥的语气突然变得强硬,当下想了想,确实觉得自己不顾大局,惭愧的低下头,说二哥教训得对。薛槑告诉薛楠说自己不认得路,让她扶着洪姐姐在前面带路,薛楠竟听话的扶着洪卿臣,往自家走去。 洪卿臣见薛槑处处为自己考虑,一颗心砰砰乱跳。她凑近薛楠耳边,轻声说要回自己家,薛家根本没有她的衣服。薛楠说要是回去,你娘问起的话,你不会全部说出来吗?洪卿臣低下了头,说不敢在娘面前扯谎。薛楠于是说先回薛家,换上我的衣服,我虽然比你小,但是衣服宽大,想来没有什么问题。等我让丫鬟将你的衣服烤干,你再换上。 洪卿臣点头答应,心想这样的话,又可以跟薛槑多相处一些时日。回家之后,家里管教甚严,一定不放她出来约见薛槑。她今日之所以会来到薛家,全仗他父亲洪景行的关系。洪景行是薛家聘请的首席教授,在教导薛家子弟的时候,经常带她一并前来受教,是以她跟薛楠很熟。 洪景行考中举人已有十六年,在此之后,仕途上再无寸进。不久他便娶妻,生下一子,夭折,再后来生了洪卿臣。再之后又有两子诞下,也都不幸夭折,于是洪家对洪卿臣视若珍宝。直到五年前,洪卿臣才多了一个妹妹,洪家香火不盛,可见一斑。 原本洪景行一心放在科举上,无奈家庭遭逢变故,日渐贫困,不得不出任教员,赚一些学费养家。举人这一头衔,在高官显爵眼中一文不值,在寻常百姓眼中却很有分量,远近的人将子弟送到洪景行门下。说来也奇怪,洪景行自己科举失意,教导的学生却出了两个进士,这更让他名声大噪,传为佳话。也正如此,薛家才不惜重金,聘请他为首席教授,比起其余几名教员,有着明显的区别。 薛家重点培养的是长子薛桓,除了洪景行教导他科举应试,还有教员教他音律、围棋、骑射、茶道、剑道、书画、算术、奇门及堪舆,势要将他培养成天下无双的俊杰,出将入相,光耀门楣。 薛桓学习其他功课的时候,洪景行自认为拿了薛家高薪,做事太少有些过意不去,便无偿指导薛家余下几个孩子,连同自己的女儿也一并教了。让他没想到的是,虽然他有心教导薛楠,薛楠却痴迷神秘师父传授的武学,洪景行也不加阻止,做分内事。女儿洪卿臣与薛楠要好,他也感到高兴。 言归正传,再说薛槑三人已经来到薛家围墙外,害怕挨骂,薛楠执意要翻墙进去。洪卿臣双颊绯红,说女儿家翻墙成何体统?薛槑赞同说妹子别胡闹,洪小姐细皮嫩肉的,翻墙弄伤了你心里过得去吗? 薛楠哪里肯听,一把提起洪卿臣,足尖一点,便掠上墙头,洪卿臣情不自禁叫了出来。院里家丁听到动静,连忙跑出来,薛楠不想他们看到,飞身带着洪卿臣躲到了横梁上。洪卿臣双手捂着嘴巴,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害怕被人看见,有失体统。 墙外的薛槑愣住了,薛楠撇下他进去了,可他怎么办?想到这里,薛槑开口喊道:“喂,我是薛槑,你们听到我说话没有,快帮我开一下门。” 家丁一听是二少爷,连忙开了侧门,薛槑走了进去,四下张望,哪里有薛楠两人的影子,不由得挠了挠头。家丁问他在看什么,薛槑哈哈一笑说刚看到两只麻雀飞进去了,一转头就不见了。 家丁询问他为何穿着湿衣服,薛槑敷衍过去,转身往自己住处而去。看他走远,薛楠没好气的嘀咕道:“竟然讽刺我们是麻雀,这个二哥太没规矩了,不行,以后抓到机会,可得好好教训他一顿,教他如何做人。” 洪卿臣一声轻笑,低声道:“小楠妹子,我怎么觉得被教训的人反而是你呢?你二哥虽然不懂功夫,却聪明得紧,只怕你不是他的对手。” 薛楠垂头丧气,有些无奈的说道:“唉,还以为二哥回来,多了一个帮手,能帮我对付大哥,照这样看来,他根本不听我话啊。” “你干嘛要对付大公子?” “洪姐姐,你没见过我大哥,不知道他为人的霸道。我在他面前,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他说往东,我绝不敢往西。我好歹也是侠女不是,怎么能如此掉分,不找回一点颜面,岂不被人笑话?” 洪卿臣一听,不由得诧异,问道:“你这么厉害都要听大公子的话,真不敢想象他厉害到何种地步。” 薛楠苦着一张脸,说道:“要论武功,十个大哥也不是我的对手,可他却总能抓住我的弱点,我根本无法反击。” 洪卿臣轻轻一笑,说跟二公子很像啊。薛楠摇头说二哥比起大哥差远了,大哥是神一般的存在。洪卿臣见她夸赞薛桓贬低薛槑,有些不悦,说道:“大公子纵然是神仙下凡,我也觉得二公子好。” “是啦是啦,洪姐姐如今还没过门,就向着夫君说话,难怪夫子说女生外向。洪姐姐,你说我要是告诉洪夫子,你已经跟我二哥私定终身,他会不会被你给气死?” 洪卿臣急得差点落下眼泪,可怜兮兮的求饶道:“好妹子,你千万不要,我爹年事已高,旧病未愈,不能再填新愁。还望妹子怜我,不要告诉他,不然我跟、我跟你二哥的婚事,算是要毁啦。” “说到底还不是想着跟我二哥成亲,洪姐姐,你现在倒不害羞了啊。”薛楠开玩笑。洪卿臣脸红到了耳根,支支吾吾说不是的,我哪有想着他,妹子你不要瞎说,我这是…… 她越说越慌,差点急哭,薛楠看着她焦急的模样,扑哧一笑说洪姐姐我这是跟你开玩笑呢。你瞧你紧张的模样,真是太美了,难怪我二哥…… “你还说,小楠,就属你最坏了,我不理你啦。”洪卿臣娇嗔道。薛楠拦腰抱住洪卿臣,小声说不理我不行,我还要替你沐浴更衣呢。说着背起洪卿臣,往自己的闺房飞去。 第十章 老子照办就是了 薛楠让丫环打来热水,倒入木桶中。洪卿臣面对薛楠,不肯脱去衣衫。薛楠说你怕什么,我还能吃了你啊,你不赶快沐浴更衣,感染风寒可不好了,难道你想我二哥迎娶一个病怏怏的新娘子。 薛楠总喜欢拿这件事说笑,洪卿臣一想到薛槑就脸红,当下微微点了点头,褪去衣衫,跨入木桶中。薛楠帮她撒了一些花瓣,羡慕的说道:“洪姐姐,你真好看,我要长成你这样,就好了。” “小楠,我哪里好看了,你才是真好看。姐姐反而很羡慕你,身怀武功,飞檐走壁,好不自在。” 薛楠呆呆一笑,她少女心性,见有人夸她,便得以的说道:“不是我自夸,放眼整个金陵,能打败我的人,根本没有。不过我师父说天下之大,能人异士辈出,天下有五大高手,我可是一个也没有见过,也不知我师父在不在五大高手之列。” “想来一定是的,能教出你这样的弟子,他自然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洪卿臣接口道。薛楠点了点头,说一定是的,我师父来无影、去无踪,他要不是高手,谁还敢自称高手?说着哈哈大笑起来,要去帮洪卿臣擦背。 突然,薛楠面色一寒,抄起木桶中的水,向窗户打去。水珠在空中竟然如同利箭一般飞掠而去,第一滴水珠穿透窗户纸,第二滴水珠已经破洞而出,击打在一名少年人头上。 “大胆狗贼,竟敢偷看我洪姐姐洗澡,我现在就将你眼珠子挖下来,替我洪姐姐出气。”薛楠飞身追出来,见地上倒着一个人,忍不住破口大骂。那少年人额头被打中,红了一片,哀叫道:“杀人啦,杀人啦,快来人啊,有个恶婆娘要杀我。” 薛楠一脚踩在他脸上,印出一个鞋掌印,那少年更是发出杀猪般的叫喊声。薛楠骂道:“你再敢叫唤,我就拔刀割下你的舌头。”少年连忙闭嘴,惊恐的看着薛楠,求饶道:“山大王饶命,小生,哦不,小人是陪父亲前来赴宴的,只因去了一趟茅厕,回来之后迷了路,正当我走到这间房门外,就突然遭到一通毒打。小人平日里没少吃斋念佛,怎的就遭此横祸?哦不对,大王想要什么金银珠宝,小人身上带的不多,这里有一块玉佩,你先拿去。” 说着就要递过来玉佩,薛楠移开脚步,怀疑道:“你真不是故意来偷窥的?” “天可怜见,若小人是来偷窥的,叫我被雷劈死。”少年想死的心都有了,真怕这凶狠少女一脚踩死自己。一念及此,惭愧之心大起,心想自己好歹也是宣抚使的长子,父亲统领兵马,要是被他知道自己被一个小娘皮如此欺压,还不火冒三丈,将自己吊起来打? 他连忙站起来,四下看了看,幸好没有人看见,当下拍了拍身上尘土。薛楠看着他,没好气道:“既然是来赴宴的,就不要乱跑,不识得路,你是哑巴么,你不会问人啊?” 少年大怒,竟然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然而慑于薛楠的厉害,他忍了下来,唯唯诺诺道:“大王说言即是,是小的不对,小的这就走,这就走。”刚走两步,又折回来,请求道:“大王,刚才的事情,能否请你保密?” “为何?” “大王,小的好歹是男子汉,要是被朋友知道受此欺凌,还有何颜面立足天地间?” “好吧,看不出来,你武功这么弱,还挺要面子的。”薛楠平淡的说道。少年握起拳头,立马松开,咬牙道:“敢问大王名号或别号,他日我神功练成,必找你一较高下。” 询问女子名字本是无礼之举,是以少年只是询问别号,一来是怕薛楠生气,再次动手打他,二来又不愿意放过这小娘皮,知道了别号之后,将来好上门寻仇啊。 “我的名号?我没什么名号。”薛楠说着,见少年一脸失望,心想侠女走江湖连名号都没有,太丢份了。这人一脸不屑,肯定是瞧我不起,这不行,我得立马编一个。她四下寻找,但见竹林苍翠,迎风摇摆,便开口说道:“我没什么名号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告诉你也无妨,本侠女叫竹海散人,你给我好好记住了。” “记住了记住了。”少年连连点头,说道:“将来我定然前来向竹海散人讨教,不知你住在哪里?” 薛楠一愣,心想这人傻了吧,我自然是住在薛府啊。转念一想不对,江湖大侠,世外高人都有自己的修炼道场,自己不能太掉价,于是朗声说道:“本侠女住在、住在栖霞山。” 少年告辞而去,他心想将来自己世袭了爵位,定然要带兵铲平了栖霞山,活捉了这个小娘皮,让她跪在自己面前道歉。哼,无缘无故将我毒打一顿,真当我方孝杰好欺负么? 洪卿臣仔细听着屋外的动静,一开始因为恐惧,差点连头也埋进木桶中,片刻后听到男子被打求饶的声音,才大着胆子伸手摸起浴巾裹在自己身上。她生怕再出什么变故,躲到了床上,薛楠迟迟不肯替她找来衣服,她担心得要命。 薛楠进屋后,不见洪卿臣,吓了一跳,心想不好,中了那狗贼声东击西的奸计,正要追出去的时候,听到洪卿臣小声的叫她,她才放下心来。看着一脸窘迫的洪卿臣,薛楠咯咯直笑,洪卿臣白了她一眼,让她赶紧找来衣服给自己换上。 穿好衣服之后,薛楠让丫鬟将洪卿臣的衣服拿去烤干。两女没有事做,洪卿臣看着桌上的笔墨纸砚,便想要练字,被薛楠拉住,说我们去找二哥玩。洪卿臣羞红脸说不去,薛楠问为何,随即一想,说我明白了,洪姐姐你是害羞。 洪卿臣点了点头,薛楠哈哈一笑,说都快成夫妻了,还害羞什么?难道你不想知道二哥在做什么,你要是不去的话,我可就去啦。说着,再不理会洪卿臣,洪卿臣捏着衣角,犹豫再三,等薛楠不出房门的时候,她才小声说要去。 “什么,我听不见。” “好妹子,不要戏耍姐姐了,我、我要去。” “你要去作甚?不说的话,我可不带你去。” “看、看你二哥在做什么。”洪卿臣低声说道,羞红了脸。 薛楠拍手笑道:“这才对嘛,看自己的情郎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怕什么?好姐姐,我们这就去找二哥。” 话分两头,再说回到屋子的薛槑,却一把被百毒神君掐住。薛槑吃惊地问他干嘛,百毒神君冷笑道:“你口口声声说放过我,背地里却找人来暗害我,好在我够机敏,那人被我打发了。你想我死,我先掐死你再说。” “掐死我还说个屁啊,先放手,那人不是我找来的。”薛槑没好气道,百毒神君不肯放手,但手上力道已然小了几分。薛槑继续说道:“百毒神君,你也是几十岁的人了,长点脑子行不行,我要杀你何必多此一举呢?那人恐怕也是来害我的,谁知我刚好不在,他才跟你对上。” 百毒神君心想也对,松开薛槑,说道:“这么说来,我救了你一命,我只欠你一条命了。” “美得你,有你这样算的吗?”薛槑抗议,说道:“你至少要在别人害我的时候,挺身而出,这才算救我一命吧。你好歹也是江湖成名人物,要点脸行吗?你这么敷衍,不怕遭人耻笑吗?如果你真不打算保护我,那你尽管走好了,我也不勉强你,反正忘恩负义之人这么多,也不缺你一个。” 百毒神君大怒,嚷道:“谁说老子忘恩负义了,不就是保护你吗,老子照办就是了。” 薛槑心里偷笑,这百毒神君虽说是旁门左道,做的事情还挺上道的。 第十一章 肺都给老子气炸了 薛槑的肚子叫了一声,他尴尬一笑,想起到现在还没吃饭。救洪卿臣的时候,虽然喝了几口水,但喝水不管饱啊。百毒神君一张惨绿的脸看着薛槑,薛槑有些不习惯,开口询问他吃了饭没有。 “吃你妹。”百毒神君差点就爆粗口,强忍了下来。他瞪了薛槑一眼,心想你这小子从昨晚开始就没给我吃饭,老子一直饿到现在。 但见薛槑一脸坦然,百毒神君不由得长叹一口气,这小子肯定忘了这件事,唉,人是铁饭是钢,我现在才知道。他无奈的摇了摇头,薛槑便邀请他一起吃饭。百毒神君双眼放光,终于能吃饭了。 “对了,百毒神君,我能不能问你叫什么名字?我总不能一直叫你百毒神君吧?”薛槑突然开口道。百毒神君一心想着美食,没好气回道:“吴明。” “连个名字也没有啊?要不我叫你老百吧,你觉得怎么样?” “我,吴明。”百毒神君不耐烦的说道。 薛槑一怔,随即说道:“我知道你无名,难道还要我给你取一个?我又不是你爹,再说了,我也不知道你姓什么啊。我还是叫你老百吧。” 百毒神君咬牙切齿,心想这小子反应当真是迟钝,没好气道:“你敢乱叫,老子弄死你。” “啊,你不喜欢我叫你老百啊,可你又没有名字,干脆我叫你老毒得了。你喜欢毒药,这样叫你,你一定喜欢。”薛槑一拍手,有些得意的说道。 “喜欢你大爷,信不信老子拍死你?”百毒神君突然爆喝,可是饿得太久,显得有些中气不足。薛槑被吓了一跳,说你说我该怎么叫你?百毒神君痛心疾首,只差没有喷出一口老血,他放弃了说明,不屑说道:“算了,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你喜欢就好。” 薛槑一想,这人当真奇怪,当下点了点头,说知道了,老神。百毒神君险些一头栽倒,恶狠狠地看着薛槑,薛槑被他凶狠的眼神吓住了。有些委屈的说道:“你叫百毒神君,前三个字你都不喜欢,看来我只有叫你老君了。” 百毒神君欲哭无泪,喃喃道:“老君,我还观音咧。唉,算了,真的算了,跟你这呆子说不清。要不是看你对我有救命之恩,你至少要被我毒死十次。”薛槑询问为什么,百毒神君闭上眼睛,不想再说话浪费力气。心里骂道:“早晚毒哑了你这呆子,肺都给老子气炸了。” “我先去换一件衣服,然后就吃饭。” 听到薛槑这样说,吴明捂着额头,发出沉重的叹息。他都快饿扁了,闯荡江湖以来,还没遭过这样的罪,都是那个小丫头害的。该死的小娘皮,不要让我见到你,不然见一次骂你一次。 “二哥,二哥,你在不在啊?” 薛楠连门都不敲,直接推门而入,吴明刚走到门边,门突然被推开,他额头被撞倒,印出一条红色的痕迹。吴明正想破口大骂,便看到薛楠跳了进来,一见这个扫把星,他干脆把脸转向一边,眼不见为净。刚才还想着见一次骂一次,哪知道见了之后如同老鼠见了猫,屁都不敢放一个。 薛楠瞥了一眼吴明,转身招呼洪卿臣快点进来。洪卿臣小跑着走到门口,犹豫的张望,不敢走进来。薛楠上前拉住她,扯了进来,向后堂走去,嘴里叫着二哥。 薛槑正脱去湿衣服,还来不及换上,就听到薛楠的声音,连忙一个跟头翻到床上,捂进了被子里。薛楠牵着洪卿臣进入后堂,见薛槑躺在床上,问道:“二哥,大白天的睡觉,你晚上偷牛去了么?” “我睡什么觉,我在换衣服,你突然闯进来,还不许我躲一下啊?”薛槑没好气的抱怨,一见洪卿臣也在,突然变得不好意思起来。洪卿臣一听他在换衣服,自己就闯了进来,觉得非礼勿视,脸再次红了起来。幸好没有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不然她真的要羞死了。 薛楠白了一眼薛槑,说道:“你真是磨蹭,我们都换好了,你竟然现在还没换好。”薛槑一听,呆呆一笑,说妹妹你先出去,洪卿臣也悄悄拉薛楠的衣服,薛楠识趣的退了出来。吴明再次叹了一口气,心想再耽误下去,老子就要被饿成人干了。 洪卿臣进来的时候,没有看到吴明,此刻退出来的时候,瞧见他惨绿的脸,禁不住大叫一声妖怪,躲到薛楠的身后。薛楠轻声安慰说这是百毒神鸡,是我的手下败将,现在是我二哥的跟班了,洪姐姐你不要怕。 无名差点没给气死,那个小丫头欺人太甚,总是叫错他的名号也就罢了,竟然敢说他是薛槑那蠢小子的跟班,他配吗?越想越生气,又不敢对薛楠发火,当下便朝里面喊道:“啊喂,好了没有,你是换衣服还是做衣服,快给我滚出来。” “啊,他、他好凶。”洪卿臣悄悄拉了拉薛楠的衣角,轻声问道:“小楠,你确定他不会吃人吗?你还是别让这么危险的、的人待在你二哥身边,我怕他被咬。” 薛楠看了看吴明,说道:“他敢,洪姐姐你要是不放心,我打落他满口牙齿。”薛楠说着就要动手,吴明气得跺脚,嚷道:“你敢过来试试?你要是敢这样虐待我,我、我他娘的不活啦。士可杀不可辱,不带你这么欺负人的,老子、老子咬舌自尽。” “妹妹,别闹,老君也不容易,天天受你威胁,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好,你就放过他吧。”薛槑换好衣服,从内堂走了出来。吴明一见薛槑,差点感动落泪,这个蠢小子真是及时雨啊,老子以后可要对你好点。 洪卿臣一见薛槑,便低下头。他想询问薛槑怕不怕这个妖怪,但是听到薛槑叫他老君,而且很熟的样子,便放下心来。 薛槑打算带着众人去宴会上吃东西,薛楠坚决不答应,洪卿臣也反对。薛楠是不想看到太监,洪卿臣则因为诗书礼仪教导不可以抛头露面。薛槑只得出了房门,找到一个家丁,让他送些吃食过来,家丁依言而去。 饭菜端上来之后,薛楠不许吴明入座,薛槑替他说好话,说没关系,你还怕他下毒不成?这句话果然管用,薛楠女侠当然不会怕吴明下毒,当下应允吴明跟她们同席吃饭。吴明狼吞虎咽,薛槑平静说道:“老君,慢点,你也不怕噎死。” “噗”吴明被他轻轻一拍,一个没忍住,喷了他一脸饭菜。薛槑怒道:“你干嘛啊,不吃也不要浪费啊。既然你不喜欢吃,以后让他们不给你做就是了,喷我一脸,太没修养了。” 吴明包着一口饭,气得瞪大了眼睛,心想还不是你这小子害的,老子吃得好好的,你偏偏拍我肩膀,不知道我这里被打入透骨针啊?疼死老子了。 洪卿臣掩嘴轻笑,看着薛槑一脸饭菜,说不出的滑稽。再看山精妖怪一般的吴明,笑容顿时僵硬,连忙低下头,小口吃饭。薛楠见吴明看过来,没好气道:“你这饿死鬼投胎的,看什么看?再看剜了你眼珠子。” 吴明连忙低头吃饭,薛槑擦了脸,拿起一张博饼吃了起来。便在这时,忽听到门外一个恼怒的声音喊道:“臣儿,快出来,随我回家,我们再也不来这恼人之地。”洪卿臣忽然听到爹爹的话,吃了一惊,听他语气怒不可遏,心想:难道爹爹知道了我的事情,要重重的责罚我? 当下苦着一张脸,眼中隐隐有了泪花。薛楠拉着她的手,小声说洪姐姐别怕,我去跟夫子解释。洪卿臣点了点头,偷偷去看薛槑,却见薛槑也是一脸呆滞,茫然无措。 ps:拙作受虎牙大人抬爱,推荐签约。感谢虎牙大人垂青,也感谢猜猜大人签约。书友们若认为书还可一看,请放心收藏,要是能推荐一下,自然更好啦,夏沃在此谢过了。顺便祝看我书的朋友们:一帆风顺,二喜临门,三阳开泰,四季发财;白日放歌,黑夜抒怀,笑口常开,青春常在(^-^)。 第十二章 是我引诱了他 来到洪景行面前,薛楠心怀敬畏,询问洪夫子为何生气?洪景行冷哼一声说薛家家大业大,富贵泼天,我洪某人自卑自贱,如何能够教导薛大少爷?你们还是另请高明,鄙人今后再也不会踏足薛家。 说着,再不多言,伸手拉过洪卿臣,就要往外走去。薛楠面露疑惑,从洪夫子的言语中,他感觉到了他的愤怒与不满,难道薛家有人得罪了他?想到这里,薛楠开口恳请道:“洪夫子,金陵城中谁人不知你学问渊博,桃李满天下?还望你不要弃我们而去。” 薛楠诚意十足,洪景行却不管不顾,拉着一脸愧疚的洪卿臣。便在这个时候,忽见薛定国拉着薛桓而来。薛桓面如冠玉,玉树临风,洪卿臣一见之下,惊为天人,原来还有比二公子更杰出的人啊。 洪卿臣霞飞双颊,随即在心中厌恶自己。一见俊朗公子就六神无主,未免太过于花心了,难道诗书教训都忘了吗?那些圣贤书都白读了吗?一念及此,洪卿臣觉得好生惭愧,她已经跟薛槑约定终生,怎么可以对其余男子心动? 薛定国见洪景行面色铁青,拉着洪卿臣要离开,当下惭愧不已,连连道歉,说道:“洪夫子莫怪,小儿有口无心,并非有意冒犯洪夫子。”说着,暗中拉了拉薛桓,让他向洪景行道歉,让洪景行有台阶下。 哪知薛桓神情倨傲,不可一世,淡淡说道:“洪夫子,学生为之前的话道歉,背后说人确实于理不合,有违夫子教导。” 洪景行见他认错,冷哼一声,心中的怒气已然消了一半。哪知薛桓全然没有认错的打算,他看了看洪景行,瞥了一眼低着头的洪卿臣,平静的说道:“洪夫子,学生只承认不该背后说人,可是说话的内容,学生并不觉得有错。你教导我八股文章,考取功名,披肝沥胆,呕心沥血,本也无可厚非。然则学生以为,八股文章并无多少实用,既不能经世致用,又不能训诂考据。上不能匡扶天子,下不能教化黎明,实在是无用得紧。” 这句话说出来,洪景行一张脸已然成了猪肝色,因为气愤,他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他颤声说道:“你、你,唉,竖子无知,安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八股文章本是太祖皇帝求贤取士的标准,为万世之表,汝竟敢将它贬得一文不值?”洪景行说道这里,咳嗽起来,惊恐道:“你眼里可有王法天威在?难道你不怕有心人那这件事大做文章,落得一个抄家灭门之罪?” 薛桓不动如山,面不改色,朗声道:“学生只是仗义执言,何罪之有?夫子不爱听,学生不说就是了。” 薛定国一张脸却吓白了,他对长子薛桓寄以厚望,没想到他的思想如此危险。从未打过薛桓的他,忍不住踢了薛桓一脚,骂道:“逆子,夫子教导你好生听着就是,安敢质疑夫子的权威,你想让薛家万劫不复吗?还不赶快跪下给夫子道歉!” 薛定国说着,连忙向洪景行道歉,态度谦卑。他是金陵城数一数二的富豪,这样低声下气几乎没有。薛桓不为所动,薛定国又踢了他两脚,薛桓只是冷哼一声,负手而立,抬头望天。 洪卿臣听得心惊肉跳,心想这薛大公子好生狂妄,听他的口气,连太祖皇帝制定的取士之道也不放在眼里。想到这里,洪卿臣油然而生一股敬佩之意,心想也只有他那样经天纬地的奇男子,才会说出此等惊世骇俗的话来。 洪景行擦了擦额头冷汗,对薛定国说道:“薛员外,鄙人才疏学浅,实在不够资格再教导大公子。鄙人半生凄苦,只想安享晚年,与妻子共享天伦,希望员外体谅。”洪景行说着,拉着洪卿臣就走。 “洪夫子,还望你怜悯薛家……” 洪景行知道薛定国要说什么,转头说道:“薛员外放心,今日我等所言,洪某只会烂在肚子里,不会被外人知晓。”他说着,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叹道:“大公子天资聪颖,洪某阅人无数,此等人物,也不过两人而已。大公子若是不误入歧途,何愁不会连中三元,入阁为相,兼济天下?” 他是发自真心的叹息,却没有想到自己的无心之言,落到薛楠耳中,薛楠好奇地问道:“敢问洪夫子,除我大哥,另一位聪明人是谁?”她满心以为洪夫子会说是她,然而洪景行只是淡淡的说了一个名字——商辂。 洪卿臣心中一动,小声问是不是那个商大哥?洪景行微微点头。洪卿臣眼中有神往之情,初见商辂的时候,她还只是几岁的孩子,那个时候,见到神仙一般的商辂,只觉得他无所不能,没有任何难题他解不出来。 “我真是太幸运了,能够遇到这么多惊才绝艳的男子,要是他们能记得我,我这一生便也无憾了。”洪卿臣这样一想,不由得勾起一抹微笑。 洪景行父女刚走到拱门,一直不曾开口说话的薛槑突然喊道:“洪夫子,我、我跟洪小姐情投意合,改日就求爹爹去提亲,还望你应允,将洪小姐许配与我。” 这句话说出来,除了薛楠和洪卿臣,其余三人都呆住了。薛定国苦着一张脸,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心想这小子捣什么乱,竟给我添麻烦? 洪景行转头,疑惑道:“提亲?” 薛楠拍手笑道:“洪夫子,你不知道吧?洪姐姐已经给我二哥约定终生啦。”她生怕洪夫子不信,指着洪卿臣身上的衣服,说道:“洪夫子,难道你没发现,洪姐姐穿了我的衣服吗?刚才经历了一些事,洪姐姐跟我二哥,已有了夫妻之实。” “什么!”洪景行和薛定国不约而同惊呼出声,只是洪景行愤怒加羞愧,薛定国却是惊喜加得意。薛定国心想不愧是老子的种,生米给煮成熟饭,你洪夫子最重名节,现在想不答应也不行了。哈哈,等我们结成了亲家,你还不出全力教导我的孩子? 他是个商人,这件事怎么算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当下哈哈笑道:“洪夫子,哦不,亲家翁,既然孩子们两情相悦,我们也不能棒打鸳鸯。这样吧,我这就吩咐下去准备聘礼,择一个黄道吉日,迎娶洪小姐做儿媳。哈哈哈哈。” 洪景行“噗”的喷出一口血,洪卿臣泪珠夺眶而出,伸手去搀扶父亲。洪景行一把推开她,骂道:“寡廉鲜耻,我、我怎么生了你这样一个不孝之女,真是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爹爹,我、我、我也不想,我、我死了吧。”洪卿臣咬着嘴唇,委屈的说道,就要用头去撞墙,被洪景行一把拉住。 洪景行咬牙切齿,骂道:“你们、你们竟然仗势欺人,强占了我女儿!洪某虽为一介书生,但、但我定要报官,替我孩儿讨回公道。” 薛定国吓得面无血色,大叫:“洪夫子冷静啊,我会重重责罚犬子,以消你心头之恨。”说着就要打薛槑。 洪卿臣哭着喊道:“薛伯伯不要责罚二公子,是我不好,不是二公子的错,是我、是我引诱了他。” “列祖列宗啊!”洪景行大呼一声,气晕过去,薛定国却乐开了花。 ps:商辂是明朝历史上唯一一个连中三元的才子(黄观说我不服,我也是啊。朱棣说你不服不行,谁叫你得罪了朕,朕把你给除名了。黄观欲哭无泪),是本书重要配角。希望书友们能够一如既往的支持薛槑,支持小楠。让书中人带给你们更多欢乐,嘻嘻。 第十三章 一女如何能侍二夫 洪卿臣的泪水吧嗒吧嗒滴落下来,扶着自己的父亲,懊恼、羞耻、无助和气愤各种情绪此起彼伏。 “爹爹被我气病了,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万死难辞其咎。”洪卿臣哭道,茫然的看着薛定国,薛定国见他哭得梨花带雨,连忙轻声安慰,说立马请大夫前来。薛楠一摆手说哪用那么麻烦,晕了而已,我去掐醒他。 薛定国捂着额头,出言说不得无礼,哪知薛楠动手比动脑子快,她掐住了洪景行的人中,向洪景行胸口输入一股内劲。 “咳咳,”洪景行咳嗽两声,醒转过来。见女儿哭得凄然,心痛不已,低声问道:“好孩子,爹爹知晓你有难言之隐,你一定是受了要挟,才会这样说。你别怕,有爹在,你有什么委屈但说无妨。” 洪卿臣欲言又止,思索再三,心想如果说出来,爹爹肯定要被气得七窍生烟。一念及此,她缄默不语,铁了心不说,只盼着薛槑能够用诚心说服爹爹,将她下嫁于他,这样,事情便能够圆满解决。 见洪卿臣不说话,洪景行又是一痛,认定自己端庄温婉的女儿受到了威胁。于是冷冷的看着薛槑,怒道:“小子,你、你是如何逼迫了我孩子,她为何如此恐惧?” 薛槑正要开口解释,薛楠却先他一步,一心要替二哥出头,说道:“洪夫子,这事不怪我二哥,是我不对。” 她这句话说出来,众人又是一呆,心想她一个小女孩,竟然做了帮手?在这个崇尚礼法的国家,薛家兄妹的行为,简直是惊世骇俗。薛楠不理会众人,继续说道:“我见洪姐姐在女眷中无聊的紧,才拉了洪姐姐出来,正巧遇到二哥,随后一同游玩莫愁湖。谁知洪姐姐竟然不小心落湖,二哥自然是出手救她,后来我见一个恶少带着家奴要来欺辱他二人,又出手击退了恶少。可是听恶少说洪姐姐已被二哥非礼,我又听洪姐姐说这事怪不得二哥。我心想,既然他们已经发生了关系,成亲就两全其美了,就极力促成这段姻缘。爹、洪夫子,你们就成全他们吧。” 洪景行越听越气,薛定国却笑着说成全,自当成全。洪景行冷哼一声说想得美,他死也不同意。洪卿臣没想到自己父亲如此坚持,一想到父亲不同意,自己的婚事就名不正言不顺,不由得偷偷抹了抹眼泪。 薛槑长叹了一口,打断了薛楠,说道:“妹妹,你不要再说,你越描越黑,还是我来讲清楚吧。”于是他上前几步,走到众人中央,将事情的经过简单的描述了一遍。 薛定国听完,冷冷看了一眼薛槑,心想你这小子忒不识好歹,干嘛不顺水推舟,趁机迎娶了洪家丫头。唉,老子聪明一世,从不吃亏,想不到生出来的孩子这么愚蠢,连察言观色也不会,枉我对他挤眉弄眼,哼,以后可要好好调教一番。 跟失望的薛定国不同,听完了薛槑的叙述,洪景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只不过往口中吹气而已,就说什么有了夫妻之实?唉,这些童男子、黄花女还真是天真呢。已经经历过巫山云雨的他当然不会愚蠢到认为亲了嘴就算破了身子,这样的话,女儿的贞洁还在。想到这里,洪景行欣慰的笑了出来,对薛槑说道:“好孩子,你方正不阿,不会歪曲事实,很好很好。就凭你的秉性,将来也大有可为。你对我孩儿有救命之恩,洪某对你感激不尽,你想要什么,只要是洪某能力范围之内,定然极力满足。” 薛楠连忙插嘴道:“洪夫子,我二哥想要什么,你还不明白吗?他想要迎娶洪姐姐啊。”此话一出口,薛槑尴尬,洪卿臣脸红。 洪景行却面露难色,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二公子救了小女性命,小女也对他有情,本算得上一对璧人。再者,凭二公子的秉性,小女许配给你也无妨。” 听到父亲这样说,洪卿臣面露喜色,薛定国更是咧开嘴笑了出来。薛桓只是淡淡的看好戏,不悲不喜。然而洪景行话锋一转,无奈的说道:“可惜小女早已经许配了人,凡事有个先来后到,你们说,一女如何能侍二夫?” 在场众人,除了薛桓,纷纷变色。薛定国气恼,薛楠惊愕,薛槑失落,洪卿臣茫然。 看着父亲,洪卿臣低声问道:“爹爹,我已许配人家,我怎么不知道?” “本来是等你大一些再提这件事,也罢,既然今日说开了,便告诉你吧。你许配的夫婿便是商辂。” “商大哥?”洪卿臣又惊又喜。 “嗯,”洪景行点了点头,说道:“按照约定,他若能在三年后的乡试中考取第一,获得解元,我便应允他带着聘礼前来,将你下嫁与他。” 薛定国一听,商人精于算计,觉得有戏,插口道:“这样说来,并没有媒妁之言,只是口头约定咯?”见洪景行点头,薛定国又说道:“要是他没有获得解元,是不是就不能迎娶洪小姐?” 洪景行点头,随即说道:“不错。不过商辂天纵奇才,学识渊博,中一个解元,犹如探囊取物。” 一听到这里,薛桓有些不服,说道:“三年后的乡试我也参加,我倒要看看是谁博得魁首。”薛定国一听厌恶科举的儿子,竟然赌气参加科举,心里乐开了花。心想双喜临门,可要趁机把这个事情敲定下来,于是开口说道:“洪夫子,是不是我槑儿取得了乡试第一,就可以向你提亲,你就可应允他们的婚事?” 洪景行立即露出为难的神情,随即转念一想,看薛槑的样子,有些忠厚,甚至有些呆傻,定然不是商辂那般的神童才子,放下心来,说道:“他们俩的婚约,本来就是口头说说,没有白纸黑字约定下来。不管谁考取了解元,只要来我洪家提亲,我都会应允的。” 洪卿臣双颊绯红,薛定国点头说好,心里却在盘算着薛槑定然考不上解元,到时候薛桓考上解元,就去洪家提亲,只不过新郎却是老二薛槑。想到这里,薛定国笑了出来,看向薛槑,心道:你这小子真是傻人有傻福,白白得了一个美娇娘。 谁知薛槑却说出了令在场所有人吃惊的话:“洪夫子,我别无所求,只希望能够跟你学习。我自知驽钝,肯定考不上解元,只要能多认识几个字,我便心满意足了。” “你小小年纪,就懂得谦冲自牧,比某些自恃才高,目空一切的人强太多了。好,我就答应你的请求,教导你科举应试。”他这般说,自然是指桑骂槐,将狂妄的薛桓奚落了一番。 薛槑当即拜谢,薛定国也是笑逐颜开,心想洪夫子既然答应了,以后便可以找机会,消了他心头之气,让他再辅导这些孩子们。谁知洪景行平静的说道:“可我有一点,你得依我,我不来薛家上课,你要学习,须得来我家。” “可。”薛槑一口答应下来,薛定国面有不善。洪卿臣脸更红,心想来了二公子为了跟我在一起,拜在爹爹门下,他以后来洪家学习,自然能够朝夕相对。想到这里,脸又红了。 第十四章 东厂需要你这般人才 洪景行带着洪卿臣离开之后,薛定国看了看倨傲的薛桓,想要数落几句,又害怕这个长子生气。他身为一家之主,竟然对这个长子十分忌惮,觉得很没威严,当下便将气撒在薛槑身上。 “家里大宴宾客,除了家族生意,还希望你们多在大人物面前露脸,打下良好的关系,将来也能独当一面。你却跑出去游山玩水,好在没有闹出什么大乱子,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 听到薛定国数落自己,薛槑心想这老爹好偏心,以前把他们母子赶出家门,现在刚回来不久,就要遭他白眼。薛槑心中有气,却不敢对薛定国发,他们母子还要靠这人养活,自己能够独立了,再跟他翻脸也不迟。 见薛槑不加反驳,薛楠有些不忿,想要替他说几句好话,被薛桓用眼神阻止,不敢妄加一词。薛桓平静的看着这个陌生的二弟,薛槑也同样在打量着他。薛槑从未见到如此气度的人,不知不觉就被他的气质折服。 薛定国数落完毕,对薛槑说道:“你跟随洪夫子学习也好,不过薛家有你大哥考取功名,就不需要你光宗耀祖了。你要去学,我不反对,可你白天必须学习打理家族事务,到了傍晚时分,才能去洪家学习。” 心想,让他傍晚去学习,省了灯油钱,晚饭也在洪家吃,又少吃我一顿。其实薛家家大业大,不缺这点钱,只是薛定国商人本性,习惯了精打细算,才会做出这样的安排。薛槑一听呆住了,细想片刻,他点了点头。 吴明在屋子里看着花园中的一切,不由得摇了摇头,低声道:“薛定国真不愧是金陵商界的龙头人物,当真精打细算,不肯吃亏。那傻小子表面虽然忠厚老实,却能忍气吞声,隐忍不发,争取最大的利益。唉,真是一对极品父子。” 便在这时,忽听到一声尖锐的声音,说道:“薛员外,你说如厕,怎的在这花园中,难道你在这里解手?”说着,咯咯笑了两声,众人一听他说话,就感觉浑身不舒服。 薛楠一脸嫌弃,对谭谦这个太监,露出鄙夷的神色,当下冷下脸说要回房休息了。薛定国深知女儿脾气,当下也不加阻止,薛桓什么也没说,冷眼撇了谭谦一眼,就径自离开。薛槑呆在原地,尴尬的笑了笑,算是跟谭谦打了招呼。 薛定国向谭谦陪笑道:“让谭公公久等了,薛某罪大,一定自罚三杯。”说着,就要拉谭谦回到宴席上继续喝酒。 谭谦看到薛槑,让薛定国引荐一下,薛定国便大致介绍了一下薛槑。薛槑得知谭谦是南京司礼监的宦官之后,心中虽然有些不爽,可还是客客气气的鞠躬行礼。谭谦微微点头,说孺子可教,有没有兴趣来我们司礼监做事?他可以帮忙引荐。 薛槑连连摇头,谢过谭谦的好意。心想有兴趣个屁,我才不想当太监呢。太监这个光荣而艰巨的职业,还是你当吧,我承受不来。 他并不知道,帮司礼监做事,有时并不需要阉割。就像东厂有时候也能指挥锦衣卫,难道锦衣卫都是太监? 薛定国见薛槑言辞得当,进退有据,心里暗暗赞赏。心想不愧是老子的种,就算没有人教,在乡下长大,也无师自通,学到了圆滑的处世之道。光凭这一点,就比他几个兄弟强,看来这小子是经商的好苗子啊,可得悉心栽培。 便在这时,薛棠突然跑来,也不管薛定国和谭谦,径自来到薛槑面前,有些孩子气的嚷道:“二哥,你说过教我锻炼肉体,怎么说话不算数?我在席上不见你,在你房间也找不见你,你回来也不来找我,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让家丁做好了哑铃,你快教我如何使用。” 他只顾着自己,全然未将薛定国和谭谦放在眼里薛定国没好气的指责了两句,薛棠才转头,面对两人恭敬地招呼。 薛槑看了看吃惊的薛定国和谭谦,又看看薛棠,尴尬的笑了笑,说道:“好吧,二哥这就教你如何使用。” 他说着,拿过两只哑铃,做了几组动作,只把从旁观看的三人看得目瞪口呆。薛定国心想这是什么鬼名堂,乡下的玩意儿还挺有趣的。谭谦也是双眼放光,心想这些稀罕玩意儿,正好用来讨好上级。于是开口赞赏了几句。 薛棠一听谭谦的赞扬,高兴的说道:“那是当然啊,我二哥不仅懂得炼体,还懂得修仙。在他的指引下,用不了多久,我就能得成大道,飞升成仙。”他一心要吹捧薛槑,心想二哥这么厉害,更多人佩服他,他也沾光。 谁知这句话说出来,谭谦的眼神已经变了。谭谦看了看薛槑,没想到这土里土气的小子,竟然深藏不露。心想若是将他引荐给京城的王公公,让他入宫面圣,真要有修炼的本事的话,还不飞黄腾达?到时候他还不感谢我的引荐之恩?再者说来,皇上感念我和王公公的举荐之功,还不重赏?兴许我能够调入京城也说不定,总好过在南京有名无实的好。 想到这里,谭谦恭敬地看着薛槑,要上前拍他肩膀,薛槑潜意识躲开。谭谦尴尬一笑,讨好道:“想不到二公子身怀绝技,杂家好生敬佩。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变化龙,二公子便是金鳞,杂家不才,不敢妄称风云,可京城的王公公慧眼识珠,我向他推荐你,定然不会埋没了二公子。二公子由此天赋,东厂需要你这般人才。” 一听东厂,薛槑忍不住叫了出来,婉言谢过谭谦的好意,说自己只是略知皮毛。要是贸然推荐给大人物,岂不是班门弄斧。雕虫小技更是不敢惊扰圣驾,到时候龙战震怒,薛家自然是满门抄斩,引荐的谭公公也是难逃罪责,还望你三思,不要引火烧身。 谭谦听薛槑说得有理有据,暗想这也有道理,可不能因为升官发财把命也搭进去。他看了看薛槑,又想这小子看似忠厚,却颇有机心,不能听他一面之词。他暗暗打定主意:找个暗探对薛槑调查一番,要是他果真庸碌也就罢了,要是真懂修仙而刻意隐藏的话,他就算五花大绑也将他送入京城。 薛家人不知道谭谦的如意算盘,听他说再去喝酒,全然不提引荐的事,便以为他已经将此事放下。待薛定国陪谭谦走远之后,惊魂未定的薛槑一巴掌拍在薛棠后脑上,骂道:“无知,修仙本是夺造化,窃阴阳的勾当,你如此大张旗鼓,泄露天机,引起神佛共愤,还想什么飞升成仙,安心做凡夫俗子吧。” 他本是教训薛棠的多嘴,在太监面前多嘴,引起了谭谦注意。谁知这句话说话来,活泼的薛棠顿时被吓得面无血色,差点跪地求饶。只听薛棠声泪俱下的说道:“二哥,我错啦,我并非有意卖弄,更不知道修仙不能对人言,我如此泄露天机,恐怕要遭天谴,二哥,好二哥,你可千万要救救我。” “好吧,救你也容易,只是以后没有我的指示,你不许再多嘴多舌。” “我绝不多嘴多舌,要是我不听二哥的话,就让我做那拔舌鬼,永远也说不出话来。”薛棠惊慌的说道,对薛槑惟命是从。 ps:谭谦谐音“谈钱”,跟那著名史学家谈迁没法比。谈迁写了27年的书,竟然被偷走了,一般人肯定被气死了。当然,这也鼓励了我,纵然自己的书有盗版,心血被窃取,也要笑着面对。此身不死,定能出头,与书友们共勉,哈哈。 第十五章 使不得啊使不得 被薛棠缠着,薛槑脱不开身。他本想向薛定国询问如何帮家族料理生意,心想早点接触经商之道,也能早些积累资本,为建立马戏团积累资本。再者说来,在薛家毫无地位的他想要母亲过得舒坦,不仰人鼻息,只能自立门户,拥有自己的话语权才行。 薛棠一想到修仙,便激动得热血沸腾,哪里肯轻易放薛槑离开。整整一个下午,薛槑讲解加示范,让薛棠学会了一套完整的健美体操,这是在马戏团的时候,跟一个俄罗斯姑娘学的。 除此之外,他还教了薛棠仰卧起坐、俯卧撑、深蹲和引体向上。因为引体向上没有单杠,薛槑告诉薛棠说让家丁搭建一个单杠,薛棠言听计从,屁颠屁颠的去了。 薛槑长舒了一口气,心想这个三弟只要一提起修仙,整个人都疯狂了。要是他知道这一套只能强身健体,不能飞升成仙,还不找我拼命?一念及此,薛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喃喃道:“绝对不能告诉他,打死也不说。” “什么不能说,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我可是很聪明的,无论如何,你也骗不了我。”一个丫鬟打扮的小丫头突然来到薛槑身后,傻里傻气的说道。 薛槑吓了一跳,看着本是薛家五小姐却丫鬟打扮的薛杪,有些同情的说道:“这么小就被卖入薛家当了丫鬟,你也怪可怜的。”他说着,摸了摸衣服口袋,不由得愣住。 之前的碎银子已经不翼而飞,他努力回想着,突然想起一个乞丐撞了他一下,便明白过来是那个时候被乞丐的空空妙手给顺走了。薛槑对小丫头尴尬一笑,说道:“本来想给你一点银子,让你买糖吃,现在没有了,我回房看看还有没有糕点剩下。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瞧你这小身板,长期饿肚子可不好。” 小丫头大声说道:“什么是银子,是不是跟蜜饯一样好吃?我娘不许我吃,说我吃坏了牙,将来无人敢娶我。我问什么是娶我,她说就是去别人家,我哭着说我不去别人家,她说我傻孩子,我才不傻呢,我聪明得很。” 薛槑无奈的摇了摇头,对小丫头轻声道:“唉,小可怜,你确实有点傻。可能正因如此,你家里人才把你卖给薛家做丫鬟吧。” 他说着,伸手去摸小丫头的头,谁知小丫头一脸愤怒,踢了他一脚,说你才傻,你是大傻瓜。薛槑没想到她小小年纪,踢人却这么疼,连忙捂着被踢的地方,说我是大傻瓜,大傻瓜请你吃好吃的好不好? “五小姐,五小姐,你怎么又乱跑了?跟你说了很多次了,你要是再乱跑,夫人又要责罚我们了,你可怜可怜我们吧。”一个身材高大的丫鬟突然跑到小丫头面前,委屈的说道。 薛槑吃惊地念道:“五小姐?” 丫鬟反应过来,向薛槑鞠了一躬,说二少爷好。她惊慌之下,没有注意到薛槑,薛槑也无心怪罪。看着比薛楠小几岁的小丫头,他不禁心中苦笑:原来这小丫头也是妹妹啊,我就知道我不光一个妹妹,这么说来薛楠是四妹咯。天啦,我究竟有几个好妹妹啊? 丫鬟带走薛杪之后,薛槑走进屋子,对吴明说道:“老君,夕阳快落山了,我要去找洪夫子学习,你跟在我身边保护我吧。” “不去,你还真当我是跟班啊。” “唉,世人大多都狼心狗肺,不懂知恩图报,就当我没说吧。”薛槑叹息说道。 吴明大怒,骂道:“小鬼头,你骂谁?”薛槑说我没指名道姓,你若不是心里有鬼,怎么会对号入座?吴明没了脾气,说老子陪你去就是了。 吴明走在街上,街上的人纷纷回避。时近黄昏,大家还以为山精妖怪出来作恶了,一些胆大的还抡起锄头和扁担上前,却迟迟不敢动手。薛槑无奈苦笑,说这人是我的书童,我是薛家第二子薛槑,要去洪夫子家学习。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纷纷猜想这是怎么一回事,早听闻薛家二公子重回薛家,但是不久就病倒了,更有传言说已经嗝屁,难道现在见到的是死人诈尸?一念及此,反应快的转身就跑。一些胆子大的浑人嘴里嚷嚷着黑狗血,快找来黑狗血对付尸鬼,那东西最是有效不过。 薛槑说你们看清楚我有影子,可不是什么尸鬼,不信的话上来摸一摸,我可是有体温的。围观的人你推我,我推你,都不敢上前。突然一人冲上前来,撞到薛槑身上,那人转头就破口大骂:哪个悖时砍脑壳的推我,这是想要我的命吗?咦,我撞到他了,他、他不是鬼。 他这样一喊,围观的人纷纷上前,有的捏薛槑的脸,有的摸他的胸,有的握他的手。薛槑感觉怪怪的,不耐烦的喊道:“够啦,我又不是女子,你们这样揩油,太、太寒碜我了。不要再大惊小怪了,我要去夫子家,不许再在我身后指指点点。” 话虽这样说,那些人依然议论纷纷,说薛槑养一个妖怪做书童,脑子肯定有毛病。有的则说薛槑既然能养妖怪,肯定有捉鬼降妖的本事,不然如何能够起死回生? 众人一听,纷纷侧目,一个白胡子老头突然跪倒在地,仰天大喊道:“苍天啦,你果然没有放弃老朽,想不到我活到七十几,还能见到活神仙。我,我活够本啦。”他说着,因为激动,呼吸急促,竟然倒地不起。 “爷爷,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已经走远的薛槑本不想理会那些人,可是听到一个小孩的失声啼哭,便折返回去。见老头倒地抽搐,薛槑不知道老头是何症状,询问吴明,吴明摊了摊手,说老子只懂下毒,救人可是半点不会。 失望的摇了摇头,薛槑努力回想着一些急救的方法。见那小孩不停地摇晃老人,连忙阻止,让小孩闪一边去。小孩转头瞥见绿脸的吴明,吓得连退好几步。薛槑摸了摸老人的鼻息,见他呼气困难,连忙对众人说道:“你们都退开些,不要在这里抢空气,要让这大爷保持呼吸顺畅。” 众人呆住不动,薛槑大吼,让他们退开,众人这才退开,目不转睛的看着薛槑。但见薛槑将老人放平,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举动,只是不断地用衣襟替老人扇风。 片刻后,老人咳嗽两声,呼吸恢复顺畅,醒转过来。众人面面相觑,再见老人已是泪流满面,拉住薛槑的手不肯松开,颤声说道:“活神仙,你救了老朽性命,老朽无以为报,在此给你磕头了。” “使不得啊使不得,大爷,啊不是,老人家,你要这样的话,会让我折寿的。其实我也不清楚你怎么了,猜想你可能是中暑,姑且一试,没你说的那么夸张。”薛槑连忙制止老人,诚恳的说道。 人群再次议论起来,说什么的都有,有的说薛槑法力高强,果然能让人起死回生。有的说薛槑装神弄鬼,串通好了来骗人。最后,相信他的人占了多数,质疑的人被毒打一顿,是以大家都相信他有法力。 薛槑离开后,传言一传十,十传百,以风暴来袭般的速度散播四方,兴许要不了多久,就会传遍整个金陵城。 第十六章 为生民立命 比起薛府的气派和宏伟,洪家就显得寒酸多了。不过洪家诗书传家,朴实中不失庄严,倒也有一种独特的气度。洪家的家丁早从洪景行口中得知有人会来求学,询问了薛槑的名字之后,便领他去书房。 坐在书房中,吴明左右不自在,磨皮擦痒。薛槑让他规矩点,吴明没好气的说他最讨厌读书,多呆一会儿就头昏脑涨。薛槑无奈,唯有让他出院子自行安排。 片刻后,洪景行步入书房,手中拿着一把戒尺。薛槑一呆,心想古代学习还要挨打啊?洪景行让薛槑坐下,对他说道:“你跟随我学习,须得明白一件事,我们读书人讲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我且问你,你跟我学习,是可有激励自己的动力?” 薛槑不理解什么修身治国,诚实的回答道:“回夫子,我只想多认识几个字,把字写得漂亮。至于那些气吞万象的传世文章,我是不敢奢望的。” “这有什么,跟随我学习,只抱着读书识字的目的,是小瞧我的学识么?”洪景行说着,薛槑连忙摆手说不是,夫子不要误解我的意思,我只是觉得自己天资不高,才不敢狂妄自大。 薛槑说着,看了看洪景行,继续说道:“学生也是听过的,好像读书有什么黄金屋和颜如玉,具体我记不清了。” 听薛槑如此说,洪景行摇了摇头,说道:“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这不过是世俗一般读书人的追求,实在庸俗不堪,算不得上乘。读书的上等境界,是这四句话: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能做到这四点的人,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地,高风亮节,山高水长,不负此生。可芸芸众生之中,真的能够做到的屈指可数,洪某也只是夸夸其谈,好生惭愧。” 听着洪景行的话,薛槑思虑片刻,有些疑惑的说道:“夫子你说的话,我之前好像听过。是我一个好兄弟说的,他时不时就会念这四句,我却是不太明白其中含义。” 洪景行满意的点了点头,夸赞说你那个好兄弟很不错啊。又问是不是薛桓,薛槑摇头说不是,洪景行对薛桓心怀不满,说不是他就好,你那个好兄弟既然有此觉悟,也可让他来学。洪某虽然才疏学浅,但在教学上还是有些心得的。 薛槑露出怅然之色,想起自己穿越后,再也无法跟侠我见面,不由得有些失落的说道:“夫子好意,学生替他心领了。不过他纵然想来,也是有心无力,凡是看造化,兴许他会有另一番命运吧。”薛槑说着,请求洪景行解释一下话语中的意思。 洪景行点头,开口说道:“这第一句——为天地立心,就是说读书人通晓万物造化之理,使天道彰显。不论是治学还是修身,都讲究遵循天道,才能天人合一,道法自然。” 天人合一是董仲舒提出来的观点,深深影响了后世的统治者和读书人。然而,薛槑没有接受过学校正规教育,并不太懂这句话的意思,他虚心请教,问道:“夫子,为天地立心,怎么跟天道有关系了?” “天地无情,圣贤有心。正是因为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所以才需要圣人的教化。仁心生道心,道心衍天心,凡夫愚钝,是以需要圣贤之言开启灵智。”洪景行认真的说道。 薛槑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说道:“夫子,你的意思是通过读书,提升自身修养,再通过自己去影响更多人,为善去恶,身心如一,是吗?” 洪景行点了点头,说你能想到这一步,确实大出我意料之外,你真的是乡下来的,之前没有高人教导?薛槑点了点头,说听那个生死好友说过一些大道理,不过他说的时候,我都在打瞌睡,算起来,确实有些对他不起。 其实,洪景行和薛槑所说的话,已经属于心学的范畴。但是他们没想过整理成文字,是以没有流传。几十年后,一个叫王守仁的天才,横空出世,才将心学发扬光大,泽被后世。 洪景行继续说道:“第二句为生民立命,是说要关注民生疾苦。古语有言,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有大志向的人,当以匡扶社稷为使命。第三句为往圣继绝学,说的是立言。儒学虽传承千年,但能发扬其精华者少之又少,能够将圣人的智慧义理发扬光大着,更是凤毛麟角。所以,自己的学问高深并不足以为万世之表,还应该做一颗读书种子,承先启后,教化万民,这才是读书人的立足之本。至于第四局句为万世开太平,则是做好了前三句之后,所要追求的终极理想。儒家以“内圣为本质、外王表功能”圣贤之道,最终的体现就是万世太平。百姓不饥不寒,免于战乱,才能潜移默化,以礼修身,心平气和,以生万物。” 作为一个穿越者,不懂得这个世界的规则,就会寸步难行。穿越前,薛槑觉得没什么,不明白侠我为何要从书中学习那些为人处世之道。马戏团很多不读书的人也能活得很好,是以他对学习的兴趣不大。如今突然来到明朝,要是再不学习,就会活得猪狗不如。 薛槑一心想要改变自身的命运,只因他知道,自己的命运改变了,才能让母亲过上好日子。他向往家庭的温情,是以想尽办法提升自己,期待着扶摇直上的一天。 最开始,他读书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认识繁体字,会写繁体字。再远一点就是参加科举,混一个一官半职,有一个稳定的生活,不再忍气吞声。现在听了洪景行的话,他顿生一股豪情,觉得既然要读书,就要用功,读出一个名堂。 于是,他开口说道:“夫子,我懂了,你说只看到黄金屋的那些读书人是下乘,是因为他们只看到自己的前途,一心想着升官发财,私心很重。而怀着治国安邦,造福生民的理想,就是上乘。” 洪景行点头,没想到薛槑话锋一转,说道:“可是夫子,要造福百姓,不一定非得读书这一条路啊。你可能不知道,在我那个世界,哦不对,我是说除了读书,经商和从军都能报效国家,服务人民。我听我那哥们说实业救国,只要企业家多办一些利国利民的企业,解决就业问题,就能拉动经济。而且,兴建一些公共设施,也能改善民生啊。企业家捐款,回馈社会,必读书可要强太多了……” 薛槑说得激动,眉飞色舞,滔滔不绝。洪景行整个人都愣住了,不知道薛槑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他打断薛槑,薛槑尴尬的道歉,说我得意忘形了,夫子莫怪。洪景行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虽然不太明白你话中意思,不过我想来你是打算经商,给百姓一些钱,改善他们的生活,我说得可对?” 薛槑点头,心想洪夫子懂我真是太好了。谁知洪景行突然一戒尺拍在他手上,严厉道:“你好生糊涂,且不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纵然你富可敌国,能拯救多少家庭于水深火热?古语有训,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你给钱财难道是长久之计,让百姓养成好吃懒做的习惯,坐吃山空,金山银山也给吃穷了。没有诗书教化,开启民智,不足以安邦治国,你可明白?” 洪景行说得声色俱厉,薛槑吓住了,没想到这个温和的老师突然如此严肃,他被教训一顿,点了点头,说学生明白了。洪景行授课的兴致全无,让他回家好好想想,薛槑依言告退。 走在路上,薛槑思考着洪景行的话,觉得光是让百姓富起来确实还不够,更要让他们知书识礼,才算真正的幸福。一念及此,他深感使命重大,任重道远,决定要尽自己全力,建立不世功绩。 第十七章 卖了你也赔不起 回到薛家,正赶上饭点。薛定国说两艘货船已经顺利进入码头,帮佣正在卸货。除此之外,茶叶的订单也已经敲定下来,从江西运往山西的三箱茶叶也已经托给了镖局。 薛家又可以大赚一笔,踌躇满志的薛定国吩咐下去,说准备大鱼大肉,好好庆祝一番。府上的人忙着准备,终于在一个时辰后做了出来。 见到薛槑在园子里闲逛,丫鬟小宛急道:“二少爷,你瞎逛什么啊,你不吃饭啦。今晚老夫人也会出席,要是她不见儿孙到齐,可是会生气的。你听我的,快去大厅,晚了有你好受的。” 薛槑怔住,认出这个身材高大的大丫鬟是五妹薛杪的贴身丫鬟,心想这丫鬟也真有脾气,这么跟我说话,没大没小。看来她是恃宠而骄,也怪我在这家中没有多少地位,要是大哥薛桓,她肯定大气也不敢出。 想到这里,薛槑对绿脸妖怪一般的吴明大声说道:“老君,走啦,你手里拿着一个尿壶,能当饭吃啊?今晚家常宴去的人多,你把那破烂玩意儿扔了吧,免得大家笑话。” 吴明捂着那只破罐子,一脸鄙夷的说道:“一看就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这是尿壶?你睁大狗眼瞧瞧,这、这他娘的是百草妙壶啊。唉,说了你也不懂,我跟你费什么话?” 薛槑走在前面,一听吴明的话,来了兴趣,非要询问这个铜壶的用处。吴明把脸瞥向一般,说你这饭桶,不是要去吃饭吗?吃吃吃,撑死你得了,我干嘛要告诉你这井底之蛙? 没想到这百毒神君这么有脾气,薛槑心中叹了一口气:唉,这年头,做丫鬟的比小姐横,当跟班的比少爷叼。不过没本事的人就没性格,有些本事的人,有些性格很正常啊。况且,我怎么能跟他一般见识,我的眼光可是很长远的,还要向他学习制毒炼药的本事,吹捧他一下,让他找不到北,他就什么都说了。 于是,薛槑开口说道:“是是是,老君你说得对。我是井底之蛙,你见多识广。我觉得你就是天底下最会制毒的人,凭你的眼光,就算说一只尿壶是茶壶,我也不会反对的。但你要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证明我说的还是没错。” 他连夸带激,吴明先是高兴,后是不悦,没好气道:“既然你这么想知晓,本神君就大发慈悲告诉你吧。这百草妙壶,里面的设计何等精妙?只要你仔细看,就能见到四个内胆,将药材分别放在四个内胆中炼制,除了能同时连四种药外,他们溢出的药水和产生的水汽还能汇集到壶中间,便产生一种新的药水。不同的配方就有不同的功效。你没看到它四方都有机括吗,只要按下去,就能按照自己的意愿调控。” 吴明说的得意,薛槑点了点头,说是好东西。要借过来看一看,吴明说滚一边去,你这门外汉看又看不懂,弄坏了你赔得起吗?薛槑尴尬一笑,说赔不起,随即淡淡说道:“你说我告诉四妹,以她好奇的个性,会不会从你手中抢过来,好好研究一番呢?我是他二哥,从她那里借来观看,想来问题不大。” 吴明脸色煞变,怒气冲冲的盯着薛槑,这小子果然没安好心,但是好汉不吃眼前亏,要是被那臭丫头知道了,这宝壶只怕连影子都见不到了。于是,他不情不愿的递了过去,薛槑认真把玩着,看到了机关,还是不清楚其中门道,便将铜壶递给吴明,说道:“我见你回来路上,连蒙带骗从小贩手里买下这铜壶,就知道有古怪,却没想到它有这样的来历。” “这也要我慧眼识宝才行啊,寻常人眼中,它就是一个古怪的铜壶,兴许用它来熬粥,兴许用来炖汤,真是暴殄天物。” “是我的话,就当尿壶。” 吴明气得咬牙切齿,说道:“不知好歹的乡巴佬,早晚毒哑了你,看你还敢放屁。” 薛槑回敬道:“好啊,我说话你说是放屁,就当我放屁吧。这么说来,我用放屁跟你对话,你说话就相当于我放屁咯。” 吴明嘴都气歪了,差点动手,一想到自己重要穴道被封,动手动脚反而自己吃亏,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突然一个女孩叫了一声“二哥”,吴明转头,一见是薛楠,差点吓得元神出窍。连忙把铜壶塞入怀中,生怕这个比土匪还狠的女煞星抢了去。薛楠目光何等敏锐,一见他古怪行径,没好气的问道:“藏了什么东西,是不是杀人的暗器?拿出来给我看看。” 吴明哭笑不得,惨绿的脸瞧不出脸色的变化。他咬着牙,十分为难,薛槑替他化解危机,说是尿壶,你一个女儿家,要看男人的尿壶,也不害臊。再说了,你不怕臭啊?说着,向吴明使了一个眼色,大声问是不是尿壶?吴明吃哑巴亏,说是尿壶,不过一点也不臭。 薛楠连忙退开两步,一脸嫌弃的看着吴明,说道:“百毒神鸡,你不知道我们今晚大开宴席吗?你带着一个尿壶去,存的什么心,想让我们吃不好饭吗?” 吴明闭口不言,薛槑再次圆场,说道:“老君他、他不去啊,他只是要找个水池洗一下尿壶,至于饭菜嘛,我让家丁给他送回房吃。”听到薛槑这么说,吴明连忙说是。 薛楠不依不饶,说不许你去水池洗,臭死了水中养的鱼,卖了你也赔不起。薛槑噗嗤一笑,觉得这话耳熟,转头看着吴明,吴明一脸气恼,没好气的说自然是赔不起,那我回房去洗。薛楠依然不肯,说弄脏了我二哥房间,你要他怎么睡觉,要洗就去茅厕洗。吴明好不容易得了脱身机会,答应一声,就走了。 看着吴明消失的背影,薛槑心中感慨:“老君啊老君,你好歹也是江湖成名人物,被一个小丫头如此欺压,你也挺不容易的。”正这样想着,薛楠一把拉住他的手,说我们快去吧,奶奶指名要见你,你去晚了,可没有好果子吃。 薛槑好奇的问道:“奶奶的脾气好不好,我要是不小心惹她生气了,会有什么后果?” “天机不可泄露,要是我什么都说了,还有什么悬念?” 薛槑哀求,说道:“好妹子,告诉二哥吧,你不说,我一颗心悬在空中,特别难受啊。” “不说。” 薛槑突然捂着胸口,说道:“我心痛,我、快给我请大夫,我要回房休息。” “美得你,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无论如何也躲不掉的,老老实实跟我去吧。”薛楠说着,押着薛槑往大厅走去。 薛槑手心冒出冷汗,低声喃喃道:“既来之,则安之,既来之,则安之……” 第十八章 遇事不慌不乱 薛楠拉着薛槑进入大厅之后,薛槑不由得惊呆了。他没想到薛家会有这么多人,都快赶上一个小帮会了。放眼望去,只见首席位上坐着一个鬓角花白的老妪,她精神矍铄,雍容华贵。龙头拐杖立在一边,平静的看着儿孙们。 薛槑只是短暂的对视,便感到一股巨大的压迫感,这老太太脸上虽然挂着慈祥的笑容,却不怒自威,有种气吞山河的庄严。气场不够,在她面前连大气也不敢喘。 自上而下,老太君的左右是薛定国、薛定邦、薛定边、薛定芳四子,其次是他们各自的配偶。薛定芳的夫婿曹端阳是入赘的,胜过半子,是以位置靠前,而除了三子的原配之外,其余妾侍都很靠后。 薛槑见自己的娘亲陈芸娘在长辈中居于末端,心里很不是滋味。娘,你等着,等我有出息了,一定替你出头,让他们不敢再轻视你。在此之前,请你先忍耐,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陈芸娘向自己的孩子看去,她本不想参加这次宴会,可又不想让自己的孩子被人说闲话,是以她如履薄冰,小心谨慎的应对着那些长舌妇的冷嘲热讽。她之前是服侍老太君的大丫鬟,老太君感念昔日的情谊,喝止了一声,那些姨太太才闭嘴。芸娘向老太君投去感激的目光,而老太君只是把脸撇向一边,似乎对她的所作所为很是不满。芸娘也觉得愧对老太君厚爱,不敢再去看她,目光无神的坐在位置上。 偌大一个薛家,她在乎的就只有薛槑一人,薛定国伤透了她的心,她连话都不想跟他说。看到薛槑往后面走去,陈芸娘露出了担忧的神情,心想这孩子怎得这么不懂规矩,我平日里教导他的,他都忘光了吗?是了,他从未见识过这么大的场面,心里紧张,才会这样。 薛定国也见到薛槑往末席而去,没好气的喊道:“往哪去,你的位置在这里,还不快过来?” 薛槑一见薛桓旁边有一个空位,脸一红,尴尬一笑,缓缓走了过去。薛家毕竟是金陵大户,规矩真多,连吃饭都要严格按照长幼顺序排列。薛槑这样想着,轻手轻脚的坐到了薛桓身边。一些姨娘掩嘴轻笑,十分看不起他这个乡下小子。 “哎哟”一声,薛槑坐了个空,跌倒在地,众人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薛定国摇头叹息,低声道:“老子的脸都叫你丢光了,没出息。”这句话被老太君听到,老太君向他瞪了一眼,意思是这孩子会这样,还不是你这个爹害的?薛定国一见母亲面容不善,便不敢再多言。 薛槑连忙站起来,朝旁边气度庄严的薛桓瞥了一眼,随即打哈哈道:“椅子还张腿了,它嫌弃我屁股大,我刚要坐它,他就往后逃。这次我抓紧了,看它还怎么跑,哈哈。”他本就是马戏团的小丑,擅长滑稽表演,只见他抓着椅子,做了一个搞笑的动作,众人又是哈哈大笑。薛槑凭借着自己的经验,化解了尴尬,还委婉的道出是薛桓暗中用脚使绊,害他跌倒。他没有明言,聪明人都懂,大家一笑付之,自然不敢得罪老太君的心头宝薛桓,平日里被他整过的人悄悄看了看薛槑,心想这小子倒也大度。 老太君不动声色,看了看薛槑,出声道:“你就是槑儿?”她虽然是多此一问,但谁都不敢说她不对,薛槑点头,老太君让他过去,让她仔细瞧瞧。薛槑有些忐忑的走过去,一迈开脚步,差点又被薛桓绊倒。他学过杂技,一个巧妙的动作,已然踩在薛桓脚背上。 薛桓嘴角勾起一个轻微的笑容,心道好小子敢跟我作对,还踩脏了我的鞋子,以后有你好看。这些小动作,自然没能逃过老太君的眼睛,老太君眼珠轻轻动了一下,心想这小儿倒也有些骨气。她方才见薛槑摔倒,以为他多少会表现一点愤怒,谁知他竟然风轻云淡的就将尴尬轻松化解,这份定力和机变能力都属上乘,几乎跟长孙薛桓不相上下! 之后见他不动声色的反击,老太君更是欢喜,心想这孩子倒有趣得紧啊,芸娘那忍气吞声,唯唯诺诺的性子,他是半点没学到,定国那笑里藏刀的本事反而青出于蓝,而且比他老子更能见机行事。这不肯吃亏的个性,像极了他太爷,难道是老头子在天有灵,一直庇佑这孩子?唉,这么好的孩子,怎么不早点接回来? 想至此处,又不禁向薛定国瞪了一眼,薛定国心中一凛,不知道何处得罪了母亲,只得把脸转向一旁,装作跟二弟讨论生意上的事情,蒙混过去。 来到老太君身边,薛槑恭敬的叫了一声奶奶,众人纷纷侧目,惊讶的看着薛槑,薛槑立马知道自己叫错了,连忙改口叫祖母。老太君神情不变,微微点头,薛槑说我那个地方叫祖母为奶奶更显得亲切,祖母你平易近人,一定不会怪罪孙儿的吧? 老太君柔声说不怪罪,看了看陈芸娘,陈芸娘有心要维护儿子,连忙点了点头,心想叫奶奶也不无不可,只是俗了些。老太君一把拉过薛槑,说你觉得亲切,以后就这么叫吧。众人又是一惊,没想到这个没规矩的野孩子,在老太君这里这么吃得开,难道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成? 老太君握着薛槑的手,薛槑只感觉一股暖流至手心传来,他觉得舒服至极。便在眨眼之间,他又感觉到酸麻,像是被电了一下,有些疼痛。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看着老太君,说奶奶你的手真温暖,像一个火炉一样。老太君瞳孔微微涨大,有些吃惊,松开了薛槑。 众人都以为老太君是寻常老妪,却不知她身怀绝世武功,薛楠武功如此高强,在她面前也只算得上花拳绣腿,不值一哂。她以一股绵力推入薛槑手臂中,只是想看一看他的反应,没有为难之意。寻常人被她这样一推,肯定是面露痛苦之色,没想到这个孙儿竟然不怒反笑,确实大出她意料之外。 老太君对薛槑更是满意,心想果然跟老太爷一个性子,遇事不慌不乱,还能够苦中作乐,这份性子太合我心意了。却不知薛槑从小在马戏团接受严格的训练,表演的时候自然有失手或是疼痛的遭遇,越是那个时候,就越要笑,才能逗笑观众。薛槑条件反射的行为,反而让他在老太君心中加分。 从薛槑身上看到了仙逝的丈夫的影子,老太君心想薛家后继有人了,不由得对薛槑高看了几分。她继而对众人说道:“好孩子,我一见你,就想起了你祖父,你的眉眼特别像他。孩子,今后若有人欺负你,寻你的晦气,你就告诉奶奶,我替你撑腰,轻则家法伺候,重则赶出薛家。我倒要看看,谁那么不长眼,要跟我孙儿过不去?” 这一句话,敲山震虎,众人除了气定神闲的薛桓外,无不变色。陈芸娘又惊又喜,心想老太君感念我昔日无微不至的侍奉,替我孩子出头,她实在对我很好啊。而薛唐氏却暗暗握紧了拳头,她一心要对付薛槑母子,要他们无法在薛家立足,现下老太君说了这话,她也不敢太明目张胆为难陈芸娘和薛槑。 让薛槑回去坐好,老太君看了看一个空着的位置,开口问道:“敬业怎的还未到?” 薛定国开口道:“三弟在处理一桩丝绸生意,从cd运来的一批蜀锦在半途遭响马劫了去。幸好三弟在安庆府黑白两道都有关系,这事他已经处理好了,传讯说马上赶回来。”薛定国口中的三弟叫徐敬业,并非老太君亲生,而是老太爷刎颈之交的孩子。徐老太爷统领锦衣卫的时候,遭到仇家报复,一家被灭门,徐敬业被藏在炉灶中才得以存活下来。之后薛家便收养了徐敬业,视如己出,按年龄排大小,他居薛定国和薛定邦之后,是薛家的三老爷,也是薛家的总管家,办事手腕果断明快,作风雷厉风行,深得薛家信任。 薛定国刚说完,只听一个爽朗的声音响起:“敬业来迟,让娘久等了,实不应该,在这里给娘请安了。”他说着,便鞠了一躬。他做事滴水不漏,随即对众人说道:“敬业让各位久等,还请包涵。我愿自罚三杯,各位,请。”他说着便径直走到自己位置上,斟满了酒,对众人说完,一仰脖子便一饮而尽。不消片刻,三杯酒下肚,却面不改色。 薛定邦声音有些虚弱,好似大病初愈,又好似长期患病,他羡慕的看着大胡子徐敬业,赞叹说三弟海量。旁边的薛李氏也开口说三叔不愧是豪杰英雄,喝酒跟饮水一样,着实让人大开眼界。这话说出来,薛定邦不悦的瞥了她一眼,薛李氏立即闭口。她心中早对病秧子丈夫薛定邦不满,而徐敬业又是体壮如牛,不论是交际还是经商,都远超薛定邦十倍,是以她心中早被徐敬业折服,常常自怨自艾自己当初嫁的人怎么不是他? ps:对祖母称呼为奶奶,在明朝并没有。正式出现是在清朝曹公的《红楼梦》中,剧情需要,各位书友莫怪哈。你们是有气度的人,我知道的,嘻嘻。 第十九章 志当存高远 宴会上,一家人其乐融融,热闹非凡。可是薛槑知道这只是表面,薛家这个大家族,肯定有很多勾心斗角。就连一个小小的马戏团都存在明争暗斗,人更多的地方肯定更少不了这种情况的出现。 有云的地方,便是天下,有人的地方,便是江湖。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时候,你只想洁身自好,明哲保身,可是麻烦如如同附骨之疽,难以拔除。斗争,是人的天性,更是人的悲哀。 老太君询问徐敬业事情如何处理的,众人也想要听一下他的英雄事迹,纷纷让他说。徐敬业喝了一杯酒,用袖子一抹,说这件事情最难的地方不是对付响马,而是打点疏通安庆府黑白两道的势力。一开始他并不知道是哪一群响马对薛家下手,询问了几个丐帮弟子,确定了是哪一伙人。徐敬业说着,又喝了一口酒,说那些人根本不是什么响马,而是江西商帮的人伪装的。他们早已经串通了官府,我唯有给官府更大的甜头,才让官府的人吐露实情。 说道这里,徐敬业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本来以我们薛家的实力,没有必要这样怀柔,硬抢过来他们也奈何不了我们。可我想到家中宴会,母亲又在久等,动用武力势必费时费力,才用了最快的解决办法。这个决定让我们损失不小,我愿从我的积蓄中拿出钱来弥补家族的损失。” 众人听着,对这人的行事作风赞叹不已。老太君缓缓说道:“你替自家办事,做什么决定都是你的自由,何必如此见外?经商之道也不能一味的强硬,该软的时候,还是要软一点的。软硬兼施,恩威并行,才能让人信服,才是长久之道。这事你做的很对,我知你做事能够拿捏好分寸,就算出了一笔钱,我们照样有赚的,你不必拿自己的钱来帖。要是你一直都这样亏己惠人,老身可不敢再叫你办事。我怕到了九泉之下,无颜面见老太公。” 她言辞平淡,徐敬业却耸然动容,到了动情处,他一个铁骨汉子,竟然有些泪花。老太君从未将他当做外人,亲儿子一般对待,可他心里却始终有一层隔阂。唉,要不是小时候那件事,我还当自己是薛家儿女,跟定国他们亲如手足呢。 他心里这般想着,始终解不开心结,表面虽然尽心尽力,内心却小心提防。老太君不知道他们兄弟之间发生了什么,询问了好几次都不得要领,只得作罢。此刻见徐敬业依然这般见外,是以开口劝说,只希望徐敬业能够明白她一番苦心。 老太君继续说道:“经商不比行军布阵简单,一步走错,满盘皆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杀头的生意有人做,亏本的买卖没人做,江西商帮这些人一直与我们苏商为敌,这次就算了,若他们下次还这样不讲道义,我们便奋起反击。唉,大明几大商帮各自为政,一盘散沙,怎么就不懂和则共赢,分则俱伤的道理?要是有一人能带领几大商帮团结一心,国家何愁不强,人民何愁不富?只可惜,这样的人物至今还未出现,就连沈万三都没能做到。” 听着老太君失望的语气,薛槑忽的开口说道:“奶奶,我要跟爹爹学习经商,我要做那商界第一人。” 众人大惊,随即哈哈大笑,薛定国面色很难看,心想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一开口就丢人现眼,回头非要好好教训一般不可。谁知老太君喝止众人不许笑,众人连忙闭嘴,神情严峻。老太君看了看薛槑,欣慰的点了点头,夸赞道:“好,好,好,”她一连说了三声好,众人更是惊讶,老太君不是应该教训这狂妄的小子一顿吗? “好志向,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就敢想常人不敢想,做常人不敢做,这才是我薛家儿孙该有的气魄!”老太君夸奖道,随即把薛定国等人数落了一番,说你们的见识和志向还比不上一个孩子,痴长年岁,不觉得惭愧吗?薛定国等人连忙唯唯诺诺的认错,薛定国却是转怒为喜,心想这孩子走了狗屎运,竟然得母亲如此垂青,我也沾光,看来将来家主之位,我已无半点悬念。他心中一直忌惮徐敬业,生怕这个能力超群的外人讨得母亲欢心,继承了薛家家主之位,那他便竹篮打水一场空。此时有薛桓和薛槑做依仗,他反而信心十足了。 数落完不成器的几个儿子,老太君温和的对薛槑说道:“好孩子,难得你有心,你知道怎么办吗?要是没有计划,只会夸夸其谈,奶奶可是瞧你不起的。你有什么设想,不妨说出来,奶奶给你参考一番。” 薛槑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他有些后悔,不该因为一时热血就说大话。他思索片刻,开口说道:“回奶奶的话,我没有多少切实的计划,之前没人教我经商,我目前想做的便是开一个马戏团。而我们薛家很多生意都要依靠运输,我想能不能建船厂、修驰道,其他商帮要使用,我们收取一定的费用?” 他对于自己的话没有信心,他只知道现代收费站要收过路费,坐车坐船都要买票,租车也要付钱,所以想着在明代能不能尝试着推行,至于成功与否,根本没有把握。他明白要做好一件事,不能只凭借头脑一时发热,还需要长期的调研,分步骤有计划地实施。当他说出来之后,众人都陷入了沉思,老太君开口说想法不错,不过实施起来需要巨资,薛家如家还没有做那么长远投资的打算。 生意就这样,时间短,收效快的总容易受到青睐,况且这还是明朝,小农经济占统治地位。薛家虽然长期浸淫商道,但思想依然没有完全摆脱小农意识的束缚。见薛槑有些失落,老太君又开口安慰说你说的那个马戏团是戏班子吗,若是戏班子的话,倒是可以做一做,不过也是小打小闹,权当积累经验吧。 “祖母,不是戏班子,马戏团比戏班子精彩太多啦。”薛楠突然站来来,开口说道,不顾母亲拉她衣服,继续说道:“祖母,我听二哥说那个马戏团有小丑表演钻火圈,还有马术表演,还有驯兽师站在狮子老虎面前,让他们跳上跳下,你说是不是很有趣?” 老太君露出笑容,说果然有趣,她随即问薛槑知道如何建马戏团吗,奶奶真想看看你这马戏团弄出来是什么样子。薛槑开口说需要资金,更需要专业的驯兽师,他需要时间准备,请大家等他好消息。 薛楠热心的说愿意全程帮忙,老太君也说可以给他一笔钱,让他去弄。薛槑想了想,决定先从马戏团开始,迈出他经商赚钱的第一步。之前还踌躇犹豫,现在已经下定了决心。 薛定国很不是时候的开口说道:“娘,槑儿已经跟洪家定下约定,他三年后需取得乡试第一,才能迎娶洪小姐。我怕他花太多时间在那个马戏团上,又不成功的话,连学业也荒废了。” 他之所以这样说,倒不是真想薛槑夺得解元,迎娶洪卿臣。薛定国心想大丈夫何患无妻,只要温柔贤惠,持家有道,娶谁不是娶,至于感情什么的,不重要,门当户对就行。他早年的经历,让他在现实面前挨了重重一记耳光,是以他不再相信爱情,觉得赚钱才是人生头等大事。他这样想,自然希望薛槑跟他经商,成为他的左膀右臂,可不能让徐敬业独大。 老太君一听,大致询问了事情经过,随即笑着说道:“想不到我孙儿还有这等桃花运,也罢,我给你半年时间,半年过后,不管你的马戏团建得如何,都要抽身出来。”薛槑一听,顿感压力山大。 第二十章 但使主人能醉客 薛楠见薛槑有些茫然,悄悄对他说不用担心,她可以为了建造马戏团出钱出力。薛槑淡然一笑,谢过她的好意,心想建造马戏团容易,要找专业的驯兽师可是太难啦。面对狮子老虎,没有死的觉悟可不行,没有高人一等的武力值不行,但更重要的还是胆量,勇气才是驾驭猛兽的最好方法。 听到薛楠说要帮薛槑,薛棠也悄悄拉了拉薛槑,说他也愿意帮忙。二哥你帮我修、不对,炼体,我投桃报李,自然也应该尽心尽力帮你。薛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先把身体锻炼好,才能帮上忙。薛棠点头。 薛杪见三哥和四姐都跟二哥说话,以为他们在商量怎么玩,就说他也要跟着一起玩。薛楠开口说我们这是做正事,你不要闹,狮子老虎吃了你。薛杪没见过狮子老虎,没有概念,说我才不怕。 薛桓神情冷淡,对薛杪说道:“五妹,他们做的事情无趣得很,大哥教你一些有趣的玩意。”他卓然不群,薛棠和薛楠等兄弟姐妹都敬而远之,他也早就习惯。可是此时见到才到薛家不久的薛槑,跟弟妹打成了一片,他心中反而生出一股子失落情绪。 他性子高傲,自然不愿意主动跟薛棠和薛楠套近乎,薛杪年龄小,加上天生痴傻,他将薛杪拉过来,也算是满足一下自己的虚荣心。薛杪对薛桓有种天然的畏惧,对这个不苟言笑的大哥也是敬若神明,不敢靠近。但她年龄小,心思单纯,自然好奇心重,便问大哥要教她什么?薛桓淡然一笑,说我教你琴棋诗书,将你培养成三表姐那样的才女。 薛桓口中的三表姐叫王凤仪,是老太君的侄孙女。老太君娘家本姓王,王家经营木材业,在宁波很有势力。两家是世交,这才结成了姻亲关系。老太君有四个侄儿,有两个不幸夭折,成年的两个侄儿娶妻生子后,各自生了两个孩子。王凤仪跟她大哥王龙渊分属长房,二哥王虎山和四弟王龟年则是二叔的亲子。王凤仪从小体弱多病,王龟年克死祖母,是以王家将两个孩子送来薛家,不算过继,只等王龟年弱冠之后再将他接回王家,消弭家族灾祸。 薛杪看了看大家闺秀王凤仪,连忙摇头说我不做才女,太无聊了。王凤仪脸上挂着微笑,他旁边的四弟王龟年啜饮了一口酒,饶有兴趣的看着众人。薛桓又说要教她茶道花道,薛杪摇头,薛桓又说算术经商,薛杪摇头,薛桓说天文地理,薛杪摇头,薛桓说奇门遁甲,风水堪舆,薛杪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随即说她什么也不想学,只想玩,想跟着四姐一起玩。 薛楠贪玩成性,不愿身边带着一个拖油瓶,开口说四姐要做的事情危险得很,不能带着你。薛杪吵闹起来,眼看就要嚎啕大哭,薛定边连忙出声安慰,并板起脸教训他的亲生女儿薛楠,说你整天疯闹,我不管你,让你带一带妹妹又有什么关系?你若不想,那就跟你母亲学习女红。 薛定邦老来得女,心里极为宠爱薛杪,但薛杪天生痴傻,他又担心女儿跟着薛楠那个疯丫头吃亏,是以开口说薛杪做不了薛楠那些事,三弟不要为难小楠。薛定边说这丫头太野,平时疏于管教,这次说什么也要她答应下来,她肩头有了责任,也就不敢那么放肆。 薛楠吐了吐舌头,几岁的薛杼见四姐滑稽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她的母亲薛定芳给他夹了一颗肉丸子,说多吃一点,待会儿才有力气去玩。薛杼果然听话的吃下丸子,问母亲待会儿去哪玩?薛定芳说让爹爹教你算账好不好,薛杼一听,连声说好,他不知道算账是什么,还以为是平时玩的那些游戏,开口说我要爹爹趴在地上给我当马骑。入赘的曹端阳尴尬一笑,对自己另一个孩子薛棠说道:“棠儿,你负责教导弟弟,你看四妹都负责带五妹了,你也要有样学样。” 薛棠说我要跟二哥学修……,话刚到一半,就猛然顿住,心想不能泄露天机。转头看了看薛槑,见薛槑一脸笑容的看着他,不由得万分疑惑,心想二哥这是什么意思,二哥是让我答应还是拒绝?他在笑,肯定是让我答应,不然就是板起脸,一定是这样了。想到此处,他答应下来,薛定芳和曹端阳惊讶的看着他,心想这个沉迷炼丹,不务正业的孩子怎么突然转性了?又见他跟薛槑要好,心想肯定是薛槑的苦苦劝告,才让这孩子幡然悔悟。 于是,这个宴会上,薛槑反而成了最大的赢家,不仅获得了老太君的青睐,还得到了薛定芳夫妻的欢心。 但俗话说几家欢喜几家愁,薛桓就心中不爽,一直是众星捧月的他,风头反而被薛槑这个野小子给盖住了。他一向自视甚高,觉得自己无所不会,文武全才,怎么还不及薛槑这般得人心?自尊心受到打击的他,不知不觉间,已经将才华不及他的薛槑看做了一个对手。 王龟年兴许是喝醉了,忽的站起来,念道:“烹羊宰羊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来来来,酒逢知己千杯少,能喝多少喝多少,酒不喝完不许跑。来,干杯,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王凤仪悄悄拉他,说四弟你喝醉了,王龟年哈哈大笑,大声说取笔来,我要画画。老太君点头,家丁便取来文房四宝。王龟年一喝醉,就变了一个人,伸手一扫便将碗碟扫到桌子底下,碗碟碎了一地。 他铺开纸,笔走龙蛇,飞快的画了一幅花鸟画。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直到最后落笔,他都一丝不苟。画作完成,他来不及盖上自己的印章,便将笔丢到一边,倒在椅子上呼呼睡去。 薛槑看得目瞪口呆,薛家众人却是见怪不怪,暗暗称赞王龟年的才气。老太君让家丁将画作裱起来,随即呵呵笑道:“又是一幅难得的佳作,你们要好生拿起,莫让未干透的墨迹毁了表少爷的心血。” 家丁们连连称是,抬着化作往后走去。薛桓脸上挂着淡漠的笑容,再被王龟年一闹,原本是众人中心的他,被彻底冷落。他兴致全无,向老太君和众人告了辞,便回了自己的东厢房。 众人吃饱喝足之后,纷纷向老太君道晚安。老太君在丫鬟的搀扶下,拄着龙头拐杖向薛槑走去。薛槑身边围绕着几个弟妹,见到老太君,报以柔和微笑。老太君点头道:“好孩子,这些年你都是怎么过来的,告诉奶奶,我们边走边说。” 薛槑愣住,要他说出这些年的遭遇,他才穿越而来,又没有继承记忆,万一说的话跟陈芸娘有出入,那该怎么办?想到这里,他额头冒出冷汗,用眼神向陈芸娘求助,陈芸娘见儿子如此窘迫,也是大感诧异。 第二十一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被祖母拉着手,薛槑只感觉有一股暖气缓缓地流入自己的身体中,他没有练过武功,不知道丹田聚气,只是觉得说不出的舒服。 薛槑心里紧张,却不得不勉强镇定心神。他能够感觉到这个奶奶的厉害,要说成长的经历,他是无论如何也隐瞒不过去的。老太君见他一直不开口,开口问道:“怎么,不愿意告诉奶奶?” 薛槑神情失落,开口说道:“奶奶莫怪,这些年的经历,总是悲愁多于欢乐,不是我不愿再提,只是娘亲会因此伤神,她半生悲苦,孙儿实在不想旧事重提,徒增她的烦恼。奶奶疼我,孙儿心中知晓,可又何必提那些不开心的事,坏了奶奶的好心情呢?” 老太君微微点头,心想这孩子虽然不肯吃亏,倒也并非睚眦必报,心胸比我想象中要宽广。 薛槑继续说道:“我曾经听人说过,遗忘等于背叛,奶奶只管放心,孙儿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之徒。娘亲这些年含辛茹苦的养育之恩,孙儿谨记在心,一定会好好报答。” 薛槑避重就轻,希望自己这样说,能够打消奶奶的好奇心。陈芸娘在他们后面,听到薛槑的言语,心中生出一股暖意,心想自己的孩子真是长大了,这些年实在亏欠了他太多,没想到他不仅没有抱怨,反而心怀感恩,得子如此,夫复何求? 老太君见薛槑态度坚决,也就不再询问。随便跟薛槑扯了一些家常,随即问薛槑对薛桓有什么看法。薛槑没有想到奶奶有此一问,想了想,开口回答道:“大哥很好啊,卓尔不群,文武全才。” 老太君点了点头,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桓儿凡事追求极致,什么事都要做到完美,才会罢休。可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他越是优秀,便越是孤独,曲高难免和寡,有时间你多跟他说说话吧。” 薛槑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祖母的话,可他心中清楚,薛桓眼高于顶,只怕很难跟他说话。想到这里,薛槑面露一丝优色,落到老太君眼中。 老太君拍了拍他,问道:“怎么,你觉得有些为难?奶奶也知道这有些难为你了。” 薛槑突然一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说道:“奶奶,我是故意苦着脸骗你的,没想到你竟给我骗住了。实不相瞒,逗人笑可是我的拿手好戏,大哥不肯搭理我,我难道不会用一些小手段么?我惹他生气,他还能熟视无睹么,时日久了,他性子难道不会改变么?” 听薛槑说得信誓旦旦,老太君笑了笑,理解了薛槑的一片苦心。心想若是真的这么做的话,可苦了你啦。桓儿的脾气,最是吹毛求疵,他如果不理解你在帮他的话,做出的事情难免让你难堪。 想到这里,老太君说有空常来陪奶奶说话,奶奶教你一些有趣的东西,薛槑点头答应。老太君便不再让薛槑送,让他送母亲回去休息,薛槑点头,看着陈芸娘,陈芸娘看了看儿子,担心的说:“为娘知道你孝顺,不想忤逆祖母之意。可大公子可是好惹的人,你把这事揽在肩头,太苦了你,我去跟祖母说。” “娘,”薛槑轻声对陈芸娘说道:“你想错了,儿子是出于自愿的。我们是兄弟,不处理好关系怎么行?你认为这是自讨没趣,我反而觉得妙趣横生呢。大哥才学过人,我跟他能学到很多,你不用太过担心了。” 虽千万人吾往矣是勇气,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信念,化敌为友是智慧。就算薛桓将他当成对手,那也好啊,至少他会将薛槑当成一回事。 真正能成就你的,并非出类拔萃的朋友,而是举世无双的对手。 当然,薛槑并不明白这个道理,他只是本能的觉得应该这么做,他才来到薛家,对一切都很陌生,跟周围的人打好关系,才能更好的活下去。 陈芸娘有心成全儿子,点头说好,你有自己的想法,就去做吧。薛槑陪在母亲身边,说天气炎热,蚊虫太多,我早点送你回房休息。陈芸娘点头,心想孩子大了,真是越来越看不透了,薛槑以前可没有这么有担当,连被其他孩子欺负,也只会抱头痛哭,任由别人拳打脚踢,丝毫不敢还手。 “看来你在薛家适应的很好,为娘之前还担心你人穷志短,会被薛家人笑话和排挤,举步维艰,手脚无措。可你却一再表现出令我惊愕的才能,想必你突然开了灵智吧,唉,穷苦的生活的确难以教导你成才,看来回到薛家这个决定是对的。” 听了陈芸娘平静的话,薛槑笑着说孩儿不聪明,只是觉得到了新环境,再像以前那样浑浑噩噩,不仅自己遭人欺负,娘也颜面无光,成日为我提心吊胆。与其那样,还不如尽快改变,让我们能在薛家站稳脚跟。 薛槑陪母亲走着,有些忐忑的问道:“娘亲,儿子性子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你不会责怪我吧?” 陈芸娘看了看儿子,轻微一笑,说道:“哪个当娘的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好?你现在突然开窍了,如有神助,娘欢喜的紧,何来责怪之说?” 薛槑安了心,既然母亲并不反感这样的自己,那是不是说明自己蒙混过去了?可他毕竟不是原本的薛槑,一些生活上的细节,是无论如何也学不到的。想到这里,薛槑暗自祈祷:但愿在母亲面前,我少出一些纰漏,不被母亲拆穿。 “可是不被拆穿也是不可能的吧,毕竟是相依为命的母子,在一起生活了十多年,我的一举一动跟从前不同,她哪有不怀疑的道理?为了避免这个情况,我以后少跟娘亲见面吧,就算请安,也不做多余的事。还有,我要对她好点,毕竟我取代了她的孩子,自己又没有见过亲生母亲。上天保佑,我们母子的缘分能够这样一直持续下去。” 薛槑心中这样祈求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陈芸娘的门外。他推开门,不由得一惊,陈芸娘也是呆愣着说不出话来。 薛定国看着他们母子,清了清嗓子,说道:“怎么,不欢迎我啊?” 陈芸娘把脸转向一边,她确实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对这个负心的男人没有多少好脸色,也不想委屈自己讨好他,而强颜欢笑。 后人纳兰容若写过: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是啊,若时光能够回到当初,我还是那个妙龄女子,百般柔情,千种蜜意,都付于心爱之人。若光阴倒回,他还是那个翩翩公子,温柔细腻,对我真心实意,而不是逢场作戏。 薛定国让薛槑回去睡觉,薛槑告退。薛定国看着已经容颜憔悴,不复二八芳华的女子,心中一痛。开口喊了一声芸娘,就要去抱她。陈芸娘一把将他推开,说薛老爷走错房间了吧,大夫人可是要生气的。 “别提她,芸娘,这些年,我从未忘记过你。”薛定国轻轻说道。陈芸娘心中一动,心想你干嘛还说这些话,现在都晚了,我对你已经彻底死心了。想到此处,她开口冷冷道:“薛老爷,这些年的苦日子,让芸娘明白了一件事,就是柔情蜜意不可信,甜言蜜语不可听。芸娘曾为你死心塌地,现在已形同陌路。” 心爱的人啊,原谅我的成熟,原谅我的转变。 原来,曾经那些痴心不改的一厢情愿,真的会时过境迁,变成不近人情的冷眼旁观。 ps:你的一厢情愿是否已经时过境迁?但愿看到的书友们,能终成眷属,不要让比翼连枝,成了当日愿。 第二十二章 心软是病,得治 薛槑回到兰若轩,见吴明已经吃完饭,坐在一边,也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吸铁石,想要将穴道中透骨针吸出来。 看着杯盘狼藉的桌子,薛槑让吴明不要白费心机,赶紧把碗给洗了。吴明全神贯注,一见薛槑,没好气道:“进来也不知道敲门,没规矩。”说着连忙收起吸铁石。 薛槑说不用藏了,我都看到了。再说了,这里是我住的地方,我为什么要敲门。是你自己不关门的,怪我咯。吴明狠狠的看着薛槑,没好气的说不敲门你还有理了。 薛槑不理他,伸手拍了拍吴明的肩膀,吴明疼得差点叫出来。他冷冷的看着薛槑,紧咬着腰,心想好小子,明知我肩膀有透骨针,还来折磨我,改天也让你吃点苦头。 薛槑倒不是故意整他,他见吴明不想受制于人,开口说道:“你想要拔除透骨针也不是不行,看你的表现,你表现得好,我就让四妹帮你拔除。反之,就让它一直跟着你,看你怕不怕。” 吴明怒道:“好小子,竟敢威胁本神君,你不要命了么?就算虎落平阳被犬欺,本神君要毒死你,还是轻而易举的,你莫要嚣张。” 薛槑摇了摇头,对这个不肯服软的家伙淡淡说道:“看来你是不想拔除透骨针了,枉我还想帮你,既然你狗咬吕洞宾,那就算了吧。你只管自己蛮干,到时候筋骨尽断成了废人,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吴明哭笑不得,他知道透骨针的厉害,这些日子,他尝试了很多方法,知道确实不能硬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当下对薛槑说道:“说话算话,我按照你说的做,你就请那个鬼丫、不,那个女侠帮我拔除透骨针?” “先把碗洗了。” “你……本神君纵横江湖多年,你竟敢让……”吴明恼怒,见薛槑一脸坏笑的看着自己,狠狠咬了咬牙,说道:“我洗!” “这才听话嘛,放心吧,我不会亏待你的。”薛槑说着,突然门口传来一个声音叫他二少爷,薛槑回头便见到一个妙龄少女。薛槑询问有什么事,丫鬟模样的少女说道:“二少爷,我叫倚翠,是大夫人安排来的,做你的贴身丫鬟。” 薛槑心想:肯定是派来监视我的,我可不能留一个卧底在身边。想到这里,便对倚翠说道:“那个,翠花啊,我不需要什么贴身丫鬟,我有老君,有这个贴身奴仆就可以了。” 正在收拾碗筷的吴明一听奴仆,回头狠狠地瞪了薛槑一眼,心想毒哑了你这个混小子,看你还敢口出狂言?谁知倚翠接下来的话,更让他生气,倚翠有些气恼的说道:“二少爷,人家叫倚翠,不叫翠花,你太欺负人了。再说了,这个绿脸的妖怪,毛手毛脚哪里会照顾你?倚翠比他强百倍,铺床叠被,斟茶递水,洗脸洗脚,按摩推拿,磨墨伴读,添衣扇扇都体贴入微。这山精妖怪哪懂这些,他粗手粗脚的,弄伤了二少爷可怎么办?” 吴明气得咬牙切齿,暗骂狗丫头,你才是山精妖怪,你是妖精,对了,狐狸精。老子要是妖怪,第一个吞了你。 “不好意思啊,翠花,哦不,小翠,我听力不好,记性也不好,你别介意。”他说着,看了看丫鬟,丫鬟不爽的样子,哪里不介意了,分明是十分介意。这正中薛槑下怀,心想把你气走得了,你自己走,免得我赶你走。 哪知倚翠转怒为笑,柔声说道:“二少爷,你不是听力不好,而是耳屎太多。倚翠最擅长掏耳朵了,来,你枕在我腿上,我给你掏耳朵。”她说着,径直坐到一张椅子上,拔下一根纤细的发簪。 薛槑一愣,心想用发簪掏耳朵?存心要戳聋我吗?当下尴尬一笑说不用了,老君也会掏耳朵,等他洗了碗,就给我洗脚,顺便就让他掏耳朵。吴明越听越气,心想还给你洗脚?剁了你的脚还差不多。 “愣着干嘛,是不是连碗也不会洗了,洗了碗就去热水给我洗脚。”薛槑转头,对吴明指手画脚,悄悄对他使眼色。吴明差点就掀桌子摔碗,但看到薛槑对他眨眼,便强压心头怒气,生硬的回答了一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二少爷。 他的字咬得很重,倚翠怒道:“没规矩,怎么说话呢?就你这样的还想伺候二少爷,趁早滚蛋,不要在此捣乱,不然禀告大夫人,将你乱棍打出薛家。你现在走还可以让你去洗马桶,也算有活干,能拿一分工钱,要是你还不知足,就等着流落街头吧,谅你这妖怪也没人敢请你。” 吴明白了倚翠一眼,心想着死丫头嘴这么刁,不毒哑了真是对不起自己。可他不比从前,要是乱来的话,那个叫薛楠的鬼丫头会轻易放过自己吗?想到这里,紧紧握住了托盘。 薛槑让他赶紧去洗碗,吴明不情不愿的去了。薛槑对倚翠说道:“小翠啊,你别看老君长得寒碜,他可是什么都会做的。而且他还会制毒和解毒,我要是遇到个感冒发烧,他第一时间就给治好了。当然,我不是说你不懂医术啊,小翠你回去吧,我这里有老君就够了。” “二少爷赶我走,你不要我,我怎么跟大夫人交待?我肯定要被重重责罚一顿,然后赶出薛家。”倚翠说着,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薛槑连忙上前安慰,说没有这么严重,我去跟大娘求情,她肯定不会这么不通人情的。 谁知倚翠一把抱住薛槑大腿,跪地求饶说二少爷千万不要,你要是去求情了,我只怕要被打死的。这么一点小事都做不好,倚翠再也没脸活下去啦。 她说着,就要用发簪去戳自己的脖子,薛槑一把抓住,说你疯了吗?离开了薛家就活不下去了,干嘛啊这是,你的命就这么不值钱?你对得起生养你的父母吗?给人做丫鬟不丢脸,毕竟是生活所迫,可你要是自轻自贱,没有人瞧得起你。 倚翠愣住了,没想到二少爷突然生气的对她大吼,她手一松,发簪落地。倚翠顿感全身无力,颓然坐在地上,不住地啜泣,哽咽道:“我、我父母早死了,要不是大夫人收留,我现在早就饿死了。二公子,你收了我吧,我离了薛家,没有其他地方可去,也不知道该干什么。” 薛槑心软了,拉起倚翠,说你可以留在我这里,不过你不许干涉我的生活,也不能把我这里的事情告诉大夫人,你答应的话,我就答应你留下来。 倚翠十分为难,咬着牙,不敢答应。薛槑见状,平静说道:“你走吧,大娘从小收养你,就算是一只猫,也该养出感情了,一个活人,她难道真忍心赶你走,让你流落街头?再说了,金陵又不止一户人家,你不会再去其他人家做丫鬟啊?” 见薛槑的口气突然硬了起来,倚翠知道哭闹求情也没用了,跺了跺脚,说道:“好,二少爷,我答应什么也不说,只求你让我留在你身边。” 薛槑愣住,没想到这丫头会以退为进,唉,都怪自己心太软啊,挖了一个坑跳了进去,以后要怎么填啊? 心软是病,得治。 ps:求收藏,拜托了。 第二十三章 人命难道比不上虫子 没睡过懒觉的薛槑,穿越之后,早上睡到自然醒。这样的生活本来很惬意,可倚翠来了之后,情况就发生了改变。倚翠端着洗脸水,在外面敲门说侍候二少爷洗脸,打地铺的吴明连忙将头缩进被子里。 薛槑被吵醒,心中有些无奈,吴明晚上打呼噜,他很晚才睡着。一大早又被倚翠吵醒,有些不爽。要是没睡够,一整天都没精神。薛槑穿衣起床,踢了踢地上的吴明,说我去开门了,你要是不想被她看到你的胸毛,就趁早穿上衣服。吴明骂骂咧咧,不情愿的起床穿衣服。 倚翠对薛槑报以轻柔一笑,将洗脸水端入房中。薛槑洗脸之后,倚翠端着洗脸水离去。吴明喊我的洗脸水呢?倚翠没好气的说你一个妖怪还需要洗脸?吴明怒目而视,说你才是妖怪,本神君是天生异相。薛槑告诉倚翠:“叫他老君就可以了,不要总是妖怪妖怪的,太不礼貌。怎么能因为他像妖怪就这么说他呢,他会伤心的。” 吴明心想我伤心你个头,倚翠点头说二少爷教训的是,改口叫老君,让吴明自行去水井旁洗脸。吴明一愣说不是热水,倚翠没好气道:“你一个下人还挑三拣四的,快去吧,等会儿还有活让你干。”吴明错愕:“我是下人?还要让我干活?”倚翠白了他一眼:“不然咧,让你白吃白喝?等会儿自己去偏房吃饭,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去晚了连剩饭也没有。吃了饭,你就去打扫院子,把府上的尿壶倒了,马桶洗了。” 薛槑偷笑,吴明气得瞪大了眼,真把他当成下人了啊。他忍不住辩解了几句,被倚翠一通教训,吴明摸出毒针,说信不信把你毒哑了,倚翠大义凛然说你吓唬谁?薛槑摇了摇头,居中调解说老君是教我制毒的先生,也是贴身保镖,不算府里的家丁仆人。倚翠脸色很不好看,说大夫人问起我该如何回答,薛槑说我担着,你无需担心。 倚翠去厨房帮薛槑端来饭菜,吴明问我的筷子呢?倚翠指着厨房,让他自己去。同时说道:“从今以后,你搬去偏房跟长工阿四一起住,就算你是二少爷的先生,也不能跟他住一起。”吴明心中本就有气,再也忍不住,嚷道:“我能不能跟他一起住,是你说了算的?你把我赶走,是嫌我碍事吗,你要勾引这小子?” 薛槑怔住,倚翠脸红,大骂吴明,吴明也阴沉着脸。倚翠威胁说不听话就告诉大夫人,吴明骂她狗仗人势。两人吵起来,薛槑开始吃饭,饶有兴趣的看着两人。两人吵架的时候,拱门那边冒出来一颗人头,薛槑问他有什么事?那人走出来,万分惭愧的说他是佃农代表阿贵,是来薛家求薛老爷不要收回农田的。 薛槑询问为何要收回农田?阿贵愁眉苦脸说薛家打算改种桑树,因为蚕丝锦缎赚钱更多。薛槑说这不是好事吗?佃农阿贵急得跺脚,说哪里好了,改种桑树他们这些佃农哪来的粮食养活妻儿老小。桑叶又不能吃,难道要为了养蚕就饿死我们这些佃农吗,人命难道还比不上虫子? 阿贵越说越激动,薛槑让他冷静点,阿贵差点哭出来,说我们没有了田地种粮食,该怎么活下去?薛槑想了想,告诉阿贵说你们种桑树养蚕,赚钱更多可以买粮食啊。听他这么说,阿贵抡起拳头就向他冲去,被吴明拦住,吴明穴道中有透骨针,动作太大不禁传来锥心疼痛。 “桑树至少两三年才能长成,这两三年我们要怎么办?大家都不种地了,我们又去哪买粮食?我们世代是佃农,养蚕根本不会,还不是养蚕大户获益?今天薛老爷要是不给我们一条活路,我先一头撞死在薛家,到时候佃农们暴乱,放火烧了你们这为富不仁的薛家。”阿贵越说越激动,泪水涌出眼眶。 薛槑走到阿贵身边,认真说道:“阿贵是吧,你们的情况我了解了。我没想过这么深层的问题,刚才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你放心,我是薛家老二,我带你去跟我爹说,要是他不答应,我就让这妖怪大爷抓住他,在字据上按下手印。我们先把事情坐实了,看他还怎么后悔,这样你放心了吧。” 阿贵转头一看吴明,见到他惨绿的脸,吓得冷汗直冒。又看了看薛槑认真的表情,不再用蛮力冲撞。吴明放开他,轻轻活动筋骨,心里暗骂:可疼死老子了,娘的,这透骨针不除去,我生不如死啊。 倚翠见薛槑竟然站在外人这一边,要对付老爷,心里七上八下。她打算悄悄溜走,报告给大夫人,可要是那么做了,就违背了对二少爷的承诺。大夫人当初安排她来,并没有让她随时汇报消息。可大夫人这样安排是何用意呢?倚翠想不明白,当下犹豫不决。 “二哥,我们出去玩吧。我今天想到一个好法子,我们做一个大风筝,你将我绑在风筝上……”薛楠突然出现,牵着薛杪的小手,转眼来到薛槑的眼前。吴明一见薛楠,连忙喊道:“四小姐,你大慈大悲,帮我拔除穴道中的透骨针吧。只要你帮我拔除了透骨针,你有什么吩咐我都照做,万死不辞。” 薛楠冷冷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不要妄想了,拔除了透骨针,你就去害人,我可不能助纣为虐。你想我替你拔除透骨针也行,看你的表现吧,我要观察一阵子。”吴明心里暗骂薛楠,脸上却是温和的笑容,说应该的。 薛楠拉起薛槑就要出去玩,薛杪痴痴傻傻的说我喜欢放风筝。薛槑甩开薛楠的手,说道:“二哥还有要事,不能陪你去玩。”薛楠心中失望,询问什么事?薛槑指着阿贵说这是佃农代表,要是不解决他们的问题,他们就要放火烧了我们薛家。 薛楠一听,这还得了,怒道:“他们敢,有我在,谁敢造次,看我的飘渺孤鸿掌。”说着就要拍向阿贵,阿贵嘴里大叫,薛槑出声阻止薛楠,让她不要胡闹,说薛家要收回田地,他们种不了粮食,就断了活路,我要带他去跟爹求情,要是爹不听,我们就用手段逼爹就范。 薛杪一听要去见爹,吓得哭了出来,大叫不愿意去。薛楠向犹豫不决的倚翠招手,倚翠回过神,薛楠让她照看好五小姐,倚翠连连点头。薛楠玩心大起,说一定要看二哥怎么跟爹求情,怎么逼爹就范。 薛槑不让她同去,说你要是帮爹的话,事情就不能成功,这些佃农就要活活饿死了。薛楠听二哥说得严重,连忙摇头说不会帮爹,她躲在横梁上,一直不出来,就看好戏。薛楠跟她拉钩,才同意她一同前去。 走在路上,阿贵全身有些发抖,不断说着感激薛槑的话,吴明却挂着冷笑,心想:竖子不知好歹,一个庶子的身份,竟然跟亲爹作对,看你以后还怎么在薛家立足。 薛槑也心中忐忑,盘算着怎么才能将这件事圆满解决?她看了看手舞足蹈的薛楠,心想这丫头不要坏事才好。 ps:感谢编辑虎牙大的推荐,也希望看书的朋友们推荐一下,动动手收藏。我努力写好这个轻松还能增加知识的故事,回报各位的厚爱。(卖萌装可爱,可惜一脸褶子,不适合啊,唉……) 第二十四章 逆子,你不要命啦 要不是薛楠的带领,薛槑还找不到薛定国住的地方。快到了的时候,薛楠便掠上了屋顶,静静地观看将要发生的事情。薛槑让吴明前去敲门,吴明白了他一眼,不情不愿的去了。心里不快:娘的,谁让我是跟班啊。 房中的薛定国正跟薛定边商量回收农田,改造桑田的事情。两人的意见并不一致,薛定国心中有些烦躁,听到外面有人敲门,以为又是自己的妻子薛唐氏,说了一句别来打扰,谁知听到的却是吴明的声音。 薛定国对吴明心有余悸,害怕看到那个面色惨绿的怪人,此刻听到他敲门,不明所以,又不敢大声责骂,走上前去打开了门。薛槑带着阿贵在后面,见到薛定国之后,薛槑叫了一声爹,阿贵更夸张,激动地冲到薛定国身边,差点跪下哀求。 薛槑及时将他扶起,薛定国见到带头闹事的阿贵,心中的气更盛,问他前来做什么,阿贵将自己前来的目的简单说了一遍。薛定国看了看薛槑,问他怎么跟佃农在一起,阿贵连忙解释说自己迷路了,才让二少爷带他前来的。 此时的薛槑一点谈判的经验也没有,也不懂得斗争要采取迂回曲折的战术,才能争取最大的利益。他开门见山说道:“爹,事情我都听阿贵说了,你打算变农田为桑田,原本是好事,可是你这个决定未免仓促,也没有考虑过众多佃农的利益,他们没田种粮食,生计问题该如何解决?” 薛定国刚才跟薛定边谈论的也是这个问题,此时见自己的儿子也来责问自己,不由得心头火气,骂道:“我自有主张,要你在此饶舌。看来你还是太闲了,我现在就让来旺带你去账房找严管事。”说着就大声喊来旺,来旺可能去做其他事了,迟迟不来,薛定国骂了一声不想干了吗?来喜跑过来,说来旺吃坏了肚子正在上茅房。薛定国让他带走二少爷,来喜上前拉薛槑,被薛槑甩开,薛槑认真说道:“爹,你先冷静一点,来的路上我已经替你想过了,我这个方法,既满足了你的愿望,又不损害佃农的利益。” 薛定边听他这么说,来了兴趣,让大哥薛定国听他说一说。薛定国心想自己这个乡下长大的孩子能有什么见识,还不是浪费我时间。可是他没想到薛槑的性子这么执拗,当下不悦的点了点头。 “爹,我们先在农田的四周种上桑树,菜地和麦地也这样。” 薛定国没好气道:“这样能种多少?丝绸的销量这么好,要是我们不抓住机遇,在这个好时候扩大生产,将来时局变了,可是亏大了。” 薛定边皱了皱眉头,说道:“大哥,现在时局虽好,可不安定因素照样很多,我们的几艘货船还不具备远洋航行的能力,配备的水手也不具备长期航海的经验。加之倭寇的抢劫,海盗的滋扰,我们的货物被抢去很多。还有,我们的储物间也不够完善,得想一个法子让它一直保持干燥,才能避免丝绸褪色。要是再加上海上的风暴、大雨和巨浪天气,我们的人员和货物又得损失许多,大哥你不能因为赌气就轻易下决定啊。” 薛定边言之凿凿,鞭辟入里,就算薛定国再不明事理,也懂得其中的利害关系。可他就是不服徐敬业在山西谈成了一笔大生意,要是再被徐敬业抢风头,为薛家立下大功,按照母亲用人唯贤不唯亲的性子,很可能让徐敬业做薛家家主,那他的地位就一落千丈。薛定国急于想要表现自己,提升自己在母亲心中的分量,才会这样急切的寻找赚钱的方法。 见薛定国面露难色,薛槑开口说道:“爹,听到三叔的话,我更加确定我们现在的情况,就算我们扩大了桑田种植,出海贸易也存在很大的问题啊。要对付倭寇和海盗,必须有一支强大的武装,我们要有自己的大炮和火枪队,才能远距离打击海盗……” 不等薛槑说下去,薛定国连忙上前捂住了他的嘴巴,怒骂道:“逆子,你不要命啦,竟敢在此大放厥词?你不要命,别连累薛家,刚才的话以后不许你再说。” 薛槑并不明白自己的话,怎么就引起薛定国这么大的反应,再看薛定边等人也是一脸惊愕,当下明白过来。现代社会对枪支管制特别严,从没听说那家企业有自己的私人武装,照此看来,明朝也是一样的。 他要是知道明朝开国之后,宰相胡惟庸就是因为家中私藏兵器,有自己的甲胄之士,就以造反罪名灭了九族,前后还诛杀了三万人的话,他就不会说出这句话来。 薛槑心想,既然父亲害怕我说,我不说就是了。难道我们薛家的生意一直要受到朝廷的控制吗,只能将丝绸卖给朝廷,再由官方组织船队和士兵出海贸易?这样的话,万一遇到贪官污吏,我们薛家岂不是血本无归。 痴迷赚钱的薛槑想到这里,心中有些不痛快,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将来一定要获得独自经营海运的特权,还要有自己的船队和武装,足以对抗倭寇和海盗。 只是这个目标太大了,能做到这一步的,至少也是官运亨通和商场纵横的超级大腕,也就是世人推崇的红顶商人。这个称呼在400年后将出现在一个叫胡雪岩的人身上,而在薛槑所处的这个明朝,还未有人获得过,就连那传说有聚宝盆的财神沈万三都没有完成这个目标。 “大哥,槑儿是童言无忌,他有口无心,你不要生气。”薛定边出来圆场。吴明尴尬一笑,装作什么也没听到,佃农阿贵和家丁来喜没读过书,似懂非懂,见老爷生气,也装作什么也没听到。薛槑觉得有些好笑,他现在估计十三、四岁左右,还能叫童言无忌,看来古人长得很慢啊。 其实他哪里知道,明太祖规定男子十六,女子十四,便可以婚娶了。要是他将来知道了,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罢了,”薛定国长叹一口气,说道:“种植桑树,确实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而且还要建织造坊,招募雇工,增加织机,这些都需要时间准备。看来我还得另想办法。”他转头告诉阿贵,让他回去告诉那些佃农,安心种田,田地不会收回了。阿贵连连作揖道谢,薛定国淡淡说道:“不过周围要种上桑树,聊胜于无。” 阿贵连声说可以,转身就走,又想起找不到路,便折回来。薛定国让来喜送他出去,薛槑和吴明也打算离开,被薛定国叫住。薛定国让吴明在外面等候,带着薛槑进了房间。躲在屋顶的薛楠无聊得打哈欠,突然见到父亲满脸怒气的拉着二哥进了书房,心道不好,二哥要受罚了,一个闪身掠入了屋子里。 ps:古代的医疗事业不发达,人们平均寿命短,孩子夭折率高,所以才在十多岁结婚,这也情有可原,用现在的观念去看待历史问题,是不对的哈。还有,现在有些人就算想早恋,却已晚了。(囧) 第二十五章 家里的混世魔王 薛槑随同薛定国进入书房,薛定边站在一边,喝了一口茶,饶有兴趣的看着这对关系陌生的父子。薛定国一耳光扇向薛槑,薛槑毕竟受过训练,身形灵活,一低头就躲开了,样子还有些滑稽。躲在横梁上的薛楠差点笑出来,连忙用手捂着嘴巴。 “你敢躲?逆子,你心中还有没有纲礼伦常?”薛定国怒骂,须知道明代受程朱理学影响很深,特别注重三纲五常。为人臣要精忠报国,为人子要孝思不匮,是以,才有那么多愚忠愚孝之人,在历史上留下了名声。 父亲打儿子,甭管对不对,都是天经地义,儿子要是敢躲开,就是忤逆。薛槑心思活络,善于擦眼观色,见薛定国一脸怒气,又见三叔薛定边悄悄对他使眼色,便明白过来。薛定国一脚踹向他,他顺势一仰,装作摔得很重的样子,趴在地上紧紧捂着肚子。他在马戏团摔得还少么,此时驾轻就熟,横梁上的薛楠却看得一清二楚,心想二哥还是练家子啊?只是有形无实,花架子罢了。 薛定国心中的怒气渐消,没好气道:“起来吧,以后看你还敢忤逆我。”薛槑连声说不敢,可怜兮兮的看着薛定国。薛定国与他目光对视,开口问道:“你刚才的话,正说到我的心口上,我们薛家确实需要自己的船队和武装,才能长期维持海外贸易。可你这呆子,说话也不看看场合,外人在场,那些话是随便说的吗?” 薛槑心中疑惑,看着薛定国,心知自己只要问出一句为什么,肯定又要招来一顿饱打。便认真的点了点头,说孩儿再也不敢乱说了。其中的利害关系,还请父亲讲明,我才从乡下来,很多事情不甚明了。 薛定国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神情有些落寞,随即回过神,言语平缓了些,说道:“太祖时期,设置锦衣卫,掌管侦查、缉捕、审问职责,成祖时期,锦衣卫更是发展壮大。到了如今,锦衣卫已经眼线遍布,布下了天罗地网。它设南北镇抚司,各自下设五个卫所,其统领官称为千户、百户、总旗、小旗,普通军士称为校尉、力士。校尉和力士在执行缉盗拿奸任务时,被称为缇骑。缇骑的数量,数以万计,你无心之言,要是被他们听到了,那还了得?” 薛槑提出疑问:“爹,锦衣卫的厉害,我以前听好友说起过,可他们不是正义之士吗,替皇上铲除奸佞,维持黎明百姓的稳定?再说了,你将他们说得跟鬼魅一般无所不在,未免有些夸张了吧。” 听到薛槑的话,薛定国脸上一寒,薛定边连忙圆场,让大哥不要动气,槑儿不知其中厉害,也是情有可原。薛定国心想不错,是我对他们母子不起。薛定边拍了拍薛槑的肩膀,说道:“槑儿,锦衣卫的厉害,三叔只要给你讲一个例子,你便能明白。太祖时期,宰相宋濂夜里因为疲倦偶有感慨,作了一首诗,第二天朝见太祖时,太祖却将这首诗背了出来。吓得宋宰相赶忙拜倒谢罪,可见锦衣卫势力之大,手眼通天。你只要明白,以后遇到了锦衣卫,小心提防就是了。” 薛定国补充道:“你三叔所说,都是金玉良言,你要牢记在心。当今圣上英明,治下有方,四海升平。却免不了有一些贪功起衅之辈,罗织罪名,混淆视听,到时候我们薛家轻则抄家,重则灭族,所以你要谨言慎行,凡是为家族考虑。南京的锦衣卫、司礼监虽然不比京都,却也有些手段,要不是我们薛家地位特殊,只怕早已经安插了他们的眼线。那太监谭谦几次想要探听薛家的秘密,都被我们给遮掩过去了,只要不留下口实,他就没有把柄,我们薛家便是那铁桶江山,滴水不漏。” 躲在横梁上的薛楠脸上露出笑容,心想:“我平日里见爹爹对那太监客客气气,唯唯诺诺,很是不喜,没想到爹爹跟我一样,也是讨厌那太监的。这样看来,我倒是错怪爹爹了。” 薛槑听得糊涂,开口询问道:“爹,那太监谭谦为何要觊觎我薛家,是想要谋夺我们的家产吗?” 薛定国两兄弟对视一眼,薛定边想要开口,被薛定国用目光阻止了,薛定国说道:“你年岁稍小,薛家的很多事都还不能告诉你。你只要清楚一点,我们薛家要面对的,不仅是朝廷的耳目,还有商界的爪牙、反贼的暗桩、江湖的仇家乃至海外的仇雠。为父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也认了,只希望自己多担待一点,能保你们这些孩子年岁无忧。如你这般年纪,就该无忧无虑的成长。好了,你好好向洪夫子学习,明天我安排你进绸缎庄,跟账房严管事学一些算账的事。你身边那个绿脸怪物,早点打发了他,我另找几个护院小厮跟着你。” 薛槑连忙说不用,老君挺好用的,薛定国疑惑的问老君?薛槑说他没有名字,只能这么叫他。薛定国挥了挥手,说带着一个怪人整天走在大街上,像什么话,有损薛家形象。薛槑立即说让他戴着斗笠,罩上黑纱,这样看起来更像武林高手,别人反而不敢来害我了。薛定国不再管薛槑,心想这样也好,薛家子弟,一般人还是不敢轻易谋害的。 躲在横梁上的薛楠,对薛定国的观感有了改变,没想到不苟言笑的爹没她想象中那么薄凉,至少他为了几个子女平安成长,讲很多事情揽在了自己肩上。薛楠趴在横梁上,脚有些酸了,忍不住伸了伸,这时候一条蛇从瓦缝中冒出来,一见人掉头就逃。薛楠虽然喜欢捕捉飞禽走兽,却最怕蛇,忍不住大声叫了出来,身子也降落下来。 “你……”薛定国指着薛楠,脸已经成了猪肝色,想要骂又害怕女儿动手打自己。要是打她,她一身武功,自己的手掌反而容易骨折。以前就吃过亏的薛定国,竟然不敢对薛楠怎么样。“没规矩,竟敢偷听我们讲话,罚你今晚不许吃饭。” 薛楠理也不理,说道:“爹,你书房有蛇,我去找家丁把它捉了去,给你炖汤,补补身子,蛇肉最是滋补不过了。”说着就往外走,薛定国单手捂额,做沉痛状,心想也不知道哪个多事的人教了她这一身武功,导致她目中无人,而且还不敢教训她。 薛槑尴尬的笑着,薛定国对他说道:“月底我要去京城,你随我一同前去,长点见识。你大哥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以后你就是爹的左膀右臂了。” 薛槑点头,薛定国挥手,让他出去。谁知离开的薛楠又折返回来,高兴地说道:“爹,我也要随你一同前去,我武功好,沿途不管是毛贼还是响马,我都能打发了,保你们高枕无忧。” “不许。”薛定国寒着脸:“女儿家就该在家绣花养鱼,整天疯闹,成何体统?” “我去定了,你关不住我的。”薛楠说完,拉着薛槑出了房门,薛定国连连摇头,喃喃说道:“冤孽啊,她现在就是家里的混世魔王,我拿她一点主意也没有。” 薛定边笑着,说道:“大哥,楠儿说的不错,有她在,强过十个镖师。你这次带她去京城,要是遇到了门当户对的人家,就将她许配人家了吧。姑娘家再野,嫁了人之后,总归是要收敛很多的。” “她才多大,谈婚论嫁还为时过早。”薛定国幽幽叹息:“再说了,谁有那个胆子敢娶她啊?要真有,我非但不要聘礼,还多出一些嫁妆,也算是弥补那个倒霉蛋吧。”说着咯咯笑了起来,薛定边看着,一脸错愕,不苟言笑的大哥第一次笑得如此开怀啊,难道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ps:男主就快要去京城见女主了,剧情偏慢热,不过后面很精彩。求收藏,求推荐,谢谢你们。 第二十六章 摊上大事了(求收藏) 见到薛槑被薛楠牵着手出来,吴明有些错愕,随即心想这丫头的功夫好厉害,她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房中,他竟然没有察觉到。 吴明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跑上前,讨好的说道:“女侠,姑奶奶,你帮我拔除穴道中的透骨针吧,我保证不做坏事,从此痛改前非,供你驱使。” 薛楠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理也不理,拉着薛槑就要出去玩。薛槑看着吴明苦瓜似的脸,笑了笑,对薛楠说道:“妹妹,要不给他拔除透骨针吧,我见他改过之心挺实诚的。有你这个女侠在,害怕他捣鬼么?” 薛楠点了点头,说我自然不怕他用鬼蜮伎俩害人,瞥了瞥吴明,淡淡说道:“我可以帮你拔除穴道中的透骨针,让你可以使用武功。可是你身体中的毒,我只会定期给你解毒的丹药,你要是贸然解毒而不得其法,爆体而亡可怨不得我。” 吴明一听,连连点头称谢,薛楠让他谢薛槑替他说话,吴明看了看薛槑,有些不情愿的说谢过二少爷,薛槑点了点头。薛楠将吴明带到薛槑的房间,让他盘膝坐下,脱去衣衫,吴明照做。 “二哥,你帮我守着,不要让人贸然闯进来,不然我真气走岔,容易内伤,这家伙也容易落下病根。”薛楠吩咐道,薛槑点头说包在我身上。薛楠开始运功,手掌中形成一股吸力,她一只手挤压,另一只手吸取,倏然间,已经拔出一根透骨针。吴明大感疼痛,额头已有涔涔冷汗。 薛槑守在门外,丫鬟家丁们见他这个样子,上前见礼,薛槑挥手让他们走开。便在这个时候,一只沙袋扔了过来,薛槑杂耍的技艺高超,伸手就接在手中。 “二哥好厉害,二哥,你陪我扔沙袋好不好?”小女孩薛杪突然跑过来,睁着一双大眼睛,请求道。丫鬟倚翠随即赶来,叮嘱五小姐不要乱跑,话刚说完,就听到薛杪的贴身丫鬟小宛语气不善的说没大没小,怎么跟五小姐说话呢?五小姐痴傻,你这样说她,她可会伤心的。 薛槑有些无语,心想乱说话的人是你好吧。看了看两个丫鬟,他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小声说道:“你们带五小姐去玩,不要在此聒噪,四小姐在里面练功,要是害她分神,到时候她生气起来,我可保不了你们。” “咦,二少爷,你在说什么,你大声点,你没吃饭吗,说话都没力气?”小宛不识趣的说道,薛槑真想将她踹飞。当下加大了音量,让他们带走五小姐,谁知薛杪听到他的话,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说二哥你抢我的沙包。 薛槑连忙将沙包还给薛杪,耐心的哄着,不让她再哭闹。薛杪吵着要薛槑陪她丢沙包,薛槑答应要替薛楠护法,不敢走开。当下让两个丫鬟哄小女孩,两个丫鬟使出浑身解数,薛杪反而越哭越大声。 “你看,这是什么?”薛槑的双手,凭空多出来一朵花,薛杪和两名丫鬟彻底惊呆。想不到二少爷还会变戏法,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薛杪立马破涕为笑,将沙包一扔,伸手接过花,说我还要。薛槑哭笑不得,他没有准备多的花,现在想变也变不出来啊。 无奈之下,薛槑摸出一个铜板,放在手心一吹,铜板消失不见。薛杪看得眼睛也值了,两名丫鬟更是不明所以。薛槑笑了笑,伸手在薛杪的后劲一摸,铜板又出现在手里。薛杪哈哈大笑,声音如银铃一般清脆,薛槑连忙伸手捂住她的嘴,小声说道:“你不吵,二哥教你变出小花来好不好?” 薛杪连连点头,薛槑松开手。两名丫鬟用崇拜的眼光看着薛槑,求薛槑教她们。薛槑点了点头,说这个容易,然后对薛杪说道:“你先去丢沙包,要是砸中了她们任何一人,我就教你。”转头又对两名丫鬟说道:“你们谁被砸中,我就不教你们。带五小姐去远一点的地方扔,不要在此吵闹。” 薛杪心甘情愿的随同两名丫鬟去了,薛槑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继续守在门口。这个时候,一条大黄狗追赶一只野兔从墙洞里面窜出来,嘴里汪汪大叫,薛槑气得直跺脚,连忙找棍子,要赶走大黄狗。谁知野兔奔跑速度太快,到了他身前竟然来不及转弯,一头撞向房门,大黄狗随即冲上,撞到薛槑身上。 薛槑只觉得肚子火辣辣的疼痛,整个身子撞到了门上,“哐”的一声,门被撞开,薛槑的身子和大黄狗一起摔进房中。大黄狗何等灵活,立马站起来,叼起撞死的野兔,一眨眼就跑得无影无终。 “额。”薛楠和吴明不约而同的发出一声惨呼,薛楠替吴明拔除透骨针,已到了最后关头,本来那最后一根透骨针已经拔了出来,她只需要平和收尾,便大功告成。谁知道薛槑突然破门而入,她一下分了神,手上的力道一个没收住,捏在吴明的关节处。薛楠是真气走岔,吴明则被她弄了个骨折。 一张脸肿的跟包子一样的薛楠一脸怒容的盯着薛槑,薛槑揉了揉肚子,看着薛楠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对不住了,突然窜出来一只野兔,我也没办法啊。幸好你们都没有什么事,我就放心了。 “本神君骨折了,你还说没事?”吴明大声抗议,薛楠一下子闪到薛槑身前,伸出手指在他额头弹了一下,薛槑额头顿时肿起来一个包。薛槑连忙捂着额头,大声哀叫,指责薛楠不顾手足之情,没大没小。薛楠全然不理,说我的脸肿了,你额头有一个包,这样才公平。 吴明抚掌大笑,说如此甚好。随即“哎哟”一声,才想起自己左手骨折了,不能拍手,随即叫苦不迭。薛楠瞥了他一眼,说你现在可以用武功了,自行疗伤罢。吴明连连感激,说刚拔除透骨针,全身都痛,还不敢动手。 “二哥二哥,”薛棠的声音突然传来,薛槑皱起眉头,便看到薛棠激动地跑到他的面前。薛棠上气不接下气,说道:“在花园中,我遇到五妹了,听两个丫鬟说你凭空变出花朵和铜板,此等仙术,你教我好吗?” “不教。”薛槑没好气道:“你不好好锻炼身体,怎么突然跑来了?” 薛棠一听薛槑不教,脸都气红了,又不敢得罪薛槑,只得不停地跺脚。薛楠也好奇薛槑凭空变出花朵和铜板,连忙说道:“三哥,二哥是嫌你太笨了,是以才不肯教你。你不用灰心,等我学会了,回头教你。” “我哪里笨了?我要二哥教,谁稀罕你教了?”薛棠没好气的反驳,薛槑再次询问他怎么突然跑来了,薛棠猛然醒悟,开口说道:“二哥,你有没有见到一条大黄狗?我在举哑铃的时候,见它在追赶一只兔子,差点被它撞伤,便让家丁将它暴打一顿赶出薛家。谁知家丁说那条大黄狗是胡杲所养,动不得。我见它跑去的方向,正是你这边,害怕你打死了那条狗,就闯了大祸,这才急急忙忙跑来跟你说。” “好兄弟,找个家丁来报告不就行了,你看你满头大汗的。”薛槑说着,伸手替薛棠擦去额头汗水。薛棠一见他额头的包,连忙询问他怎么了,薛槑苦着脸说刚才那条黄狗突然撞到我肚子上,我摔倒撞了一个包。薛楠一听,轻轻踢了薛槑一脚,吴明偷笑。 “唉,那畜生忒嚣张了,要不是瞧它主人面上,早被人炖来吃了吧。”薛棠没好气的骂道。 “二少爷,发现这条死掉的大黄狗,怎么处理?”家丁来瑞抱着大黄狗,一脸惊恐的出现在薛槑等人眼前,颤声问道。 “什么?”薛槑和薛棠异口同声的喊道,薛楠瞥了一眼死狗,骂道:“死了好,害我真气走岔。”随即吩咐来瑞:“把毛拔了,让郝师傅好好烹调一番,我们今晚吃狗肉。” “这、这……小人不敢,求四小姐饶了我吧。”来瑞全身发抖,害怕的看着薛楠,又低下头看着怀中的死狗。 薛槑有些云里雾里,但直觉告诉他,摊上大事了。 ps:历史上的丫鬟是不敢讥笑主人的,可是故事中的小宛嫌命长,说话也没个把门的。没办法,大家乐呵乐呵吧。 第二十七章 将错就错(求收藏) 见来瑞呆若木鸡的抱着大黄狗,薛楠没好气道:“还不快去,有什么事情,我担着,不就是胡杲吗?号称什么金陵四少之首,依我看,手下也只是一群酒囊饭袋,没一个能打的。” 薛槑瞥了一眼薛楠,心想你这丫头真是不嫌事大啊。不错,单打独斗,你是很厉害,兴许是打遍金陵无敌手,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要是不懂得收敛,万一惹怒了绝世高手,不就给家里招来祸端了吗? 谨小慎微,低调做人,才是生存之道。薛槑也是穿越而来,才逐渐从薛定国身上,体会到这个粗浅的道理。一个人到了陌生的环境,必须第一时间适应,遵守这个世界的规则,才能走向强大,改变环境。 “慢着,生龙活虎的一条狗,怎么突然就嗝屁了,其中一定有古怪,我要看看。”薛槑见来瑞抱着狗离开,叫住了他。招呼身边的吴明,跟他一起来到死狗前面。薛槑煞有介事的检查着,半天也得不出结论,开口问道:“老君,你怎么看?” “我看你妹?”吴明腹毁道,脸上生出一股寒意,淡淡道:“很明显啊,但凡长了眼睛的人,都知道它是被人用掌力震死的。” “天啦!”薛槑突然做痛心疾首状,仰天喊道:“是哪个缺了大德的无良匪类,要这样陷害我,陷害薛家?这条狗来历不凡,他的主人杀上门来,我们要怎么应对?” “是我掌毙的。”薛槑骂完,便听到薛桓淡淡的声音传来,眨眼间,超然绝尘的薛家长子已出现在众人眼前。薛楠没想到大哥竟然会亲自动手,他什么时候不嫌脏了自己的手了?薛桓看了看薛槑,平静的问道:“这畜生太嚣张,我毙掉它,你颇有微词啊?” 薛槑的样子哪里是颇有微词,分明是愤愤不平,只差没有跳脚骂娘了。他指着薛桓的鼻子,嚷道:“好啊你,你难道不清楚这条大黄狗是那个,那个谁的狗?” “我知道它是胡杲豢养的恶犬,那又怎样?胡杲其人,偏执而又自大,心狠而又量小,富贵不知乐业,居高不知谦冲,连一般的世家纨绔也比不上,我难道还怕了他不成?” 薛桓天生有种傲气,仿佛是君临天下的王者。听到他掷地有声的话语,再被他卓然的气度所折服,一众人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薛槑心中苦涩,暗骂:你在这里充大爷,可苦了我,你口中的无良纨绔,到时候不敢找你麻烦,难道还会放过我这庶子吗? 想到此处,他猛然惊醒,寒着脸,对薛桓说道:“你是故意打死这条狗,让那个叫什么胡搞瞎搞的恶少,把账算在我头上!” “你才反应过来,真是迟钝。”薛桓淡淡说着,转身就走。薛槑嘴里嚷着把话说清楚,就要去拦下薛桓,被薛楠拉住,薛楠对他使眼色,意思是大哥在薛府横行惯了,没人敢管的。薛槑理解了薛楠心意,咬牙吃下了这个哑巴亏。 “二少爷,小的应该如何处置啊?要不,禀报老爷,让他做决定?”来瑞担心的问道。薛槑摆了摆手,说爹已经很忙了,不要拿这些小事打扰他。既然这锅我背了,灾祸降临之前,就好好享受一番吧。让厨房的大师傅,把它煮了。来瑞答应一声,带着死狗离开,心中替二少爷不值,心想大少爷也太狠心了些,这样对待同父异母的兄弟,实在有违纲常。 “那个叫胡搞乱搞的家伙,是什么来头?我才来金陵,没见过什么世面,对那样的人渣也不了解,你们给我大致说说,我看能不能找出应对的办法?”薛槑平静的问道,他破罐子破摔,心想那家伙肯定不是好东西,自己有薛楠这个高手在身边,那人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但他不希望这件事闹大,能够和平解决自然最好。 谁知薛槑的话,却没有人回答,薛棠沉迷炼丹,很少出门,薛楠倒是愿意出门,奈何薛定国管教甚严,出门的机会不多。薛槑有些失望,淡淡说难道就没人知道么?吴明开口了,他将自己了解的信息悉数告诉了薛槑。听他说完,两个丫鬟又添油加醋的将自己平日里听到的传言说了出来。 听完对胡杲的描述,薛槑长长叹了一口气,喃喃道:“听你们这么说,这货就是个十足的败类啊,要是放到我生活的那个地方,早就被人道毁灭了。”薛楠等人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薛棠问他的话什么意思,薛槑有些落寞的说道:“我的意思是,那个恶少恶贯满盈,死有余辜啊。” “不错,竟然强抢民女,还将人活活喂狗,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都做得出来,简直令人发指。可惜我知道太晚了,不然我等侠义中人,早取了他狗头,为民除害了。”薛楠满脸怒气的说道。 “四妹,你可不要乱来,胡杲是金陵一霸,他的恶行早街知巷闻,可为何现在还没事?他可是勋贵之后,是皇亲国戚,你要是杀了他,朝廷怪罪下来,我们薛家可要灭门抄家的。”薛棠连忙劝说道。 薛槑再次皱紧了眉头,没想到胡杲还是功臣之后,这样看来,要跟他硬碰硬肯定是不行了。但是要服软,会不会太没有骨气了?想到这里,薛槑一咬牙,说道:“大丈夫能屈能伸,既然不能杀他,大不了我向他道歉就是了。” 吴明冷哼一声,还道歉呢,要是道歉有用的话,那还要捕快干嘛,还要监狱干嘛,还要王法干嘛?已经成了跟班的他,竟然有些同情薛槑,忍不住替他出主意,说道:“就算你下跪求他,也是无用的,我有一个方法,或许可以一试。” “快说快说。”薛槑激动说道。 “我们可以收买他啊。” 听到吴明的话,薛棠差点一头栽倒,没好气道:“胡杲地位超然,大富大贵,什么珍宝没有见过,还能被我们收买了?” 薛槑却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说道:“未必哦,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人,偶尔一顿白米粥,也会觉得回味无穷。我们现在就展开调查,问出他喜欢什么,再对症下药。” 第二十八章 你是个标准的植物人啊 晚饭时分,薛家几个长辈都忙于生意,没有回来。老太君要吃斋念佛,也不跟众人一起。因为各自脾气不同,姨娘们坐到一起难免会说出一些冷嘲热讽的话来,因此很少坐到一起吃饭,让丫鬟把饭送入房间吃。 这样的情况,并不多见,明朝这个宗法制社会讲究纲常,大户人家也讲究天伦之乐,像薛家这样各自为政,倒不多见。薛槑乐得清静,虽然家中很多长辈都还不认识,可来日方长,慢慢来吧。 狗肉烹调好了之后,薛槑闻着香味,心想从未吃过狗肉,明朝从未添加防腐剂的纯天然狗肉,肯定更加健康。让丫鬟给他母亲陈芸娘送去一大碗,又想起大娘薛唐氏,也让丫鬟给她端去了一碗。明知薛唐氏不会领情,可是不做的话,又会落人口实,备受指责。 薛槑招呼几人坐在一起吃,家丁丫鬟无比惶恐,忙说奴婢们不敢逾矩。薛槑知道古代的规矩很多,笑着对众人说这里没有别人,我们都不说,也没有谁来责骂你们。家丁丫鬟仍然不敢,薛槑板起脸,说给我坐下,这话果然管用,家丁丫鬟只得遵守了命令。 “肉是大家一起吃的,将来要是胡杲找上门来,大家要一起扛啊。”众人吃得正香的时候,薛槑突然冒出来这一句,家丁丫鬟险些噎死,胆子小的,筷子都给吓掉了。吴明没好气道:“这肉没毒,你这人却有毒,吃一顿狗肉,把我自己给搭进去了,有你这样坑人的么?” 薛槑哈哈一笑,对家丁丫鬟说玩笑而已,不要紧张。家丁丫鬟如履薄冰,就算小宛、倚翠这样的大丫鬟,也都不敢再动筷子夹肉,只顾着吃菜。薛槑看着大块吃肉的吴明,说道:“说我坑,你怎么还吃?” “上了贼船,就跟贼走,本神君向来是随遇而安的。再者说来,如今我穴道中没了透骨针,可以放开手脚,那些狗腿子,我还是没放在眼里的。” 听到吴明狂妄的话,薛楠冷笑一声,吴明心中一凛,有些顾忌的看了看薛楠。薛楠不喜欢吃狗肉,一直不动筷子,薛槑尝了一下,味道虽然不错,可自己依旧不习惯,打定主意以后不再吃狗肉。 第二天一大早,倚翠端来洗脸水,薛槑见倚翠脸上蒙着一块布,连忙问她怎么了?倚翠言语有些不满,说还不是二少爷害的。薛槑一脸疑惑,说我什么也没做啊,你脸怎么了,让我看看。倚翠坚决不允,薛槑只得作罢。 早饭过后,薛槑去找已经搬出他房间的吴明,询问他调查的结果。一见吴明,薛槑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吴明惨绿的脸上,出现了无数红疹子,说不出的滑稽可笑。薛槑指着他的脸,笑道:“你的脸就像树叶,那些红点就像红豆,你是个标准的植物人啊。”一想起植物人这个名词吴明不懂,薛槑又捂着嘴偷笑。 吴明见薛槑取笑自己,怒气上窜,正要开口,却听到一个轻缓的声音念道:“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二表哥,你这位随从是害了相思病啊。” 薛槑一见是表弟王龟年摇着折扇缓缓而来,对他露出一个微笑,说了一声表弟好。王龟年对他拱手见礼,薛槑夸奖王龟年满腹经纶,然后指着吴明说道:“他哪里是得了相思病,分明是发春了,又找不到解决的途径,才憋成了这样,嘻嘻。” “臭小子,你欺我太甚,看我不毒哑了你。”吴明气得冲上前,薛槑连忙说开玩笑而已,老君你不要当真啊。然后他看着吴明,询问他这是怎么回事?吴明恨不得掐死薛槑,没好气道:“还不是你害的,昨晚那锅狗肉,我吃得最多,你倒好,只动了一下筷子。你说是不是知道会有这种后果,故意陷害我?” 薛槑捂着嘴笑,恍然大悟,原来倚翠也出现了红疹子,没脸见人才朦了一块布。“幸好我只吃了一块。” “你还敢说,老子不教训你,你就不懂如何做人。”吴明见薛槑幸灾乐祸,真是叔可忍,婶也不能忍。就在他拳头快要打到薛槑的时候,薛槑灵活的躲开,说不好意思,我不小心说出来了。他随即说道:“不过老君,这是好事啊,你看你平时一张惨绿的脸,跟青蛙皮一样,现在,噗嗤。” “你的意思是成了蛤蟆皮?”吴明怒吼一声,拿出一个小瓶子,嚷道:“让你尝尝我的奇痒哈哈散。”说着,撒出瓶子中的粉末。 “呼”的一声,薛楠闪电般赶来,挥动袖袍,便将粉末扇了回去,粉末落到吴明脸上,被他吸入鼻子里。片刻后,吴明倒地哈哈大笑,疯了一般。他不停地抓挠着自己的脸,不消片刻,就将红疹子抓破,流出了鲜血。三人见他这个样子,忍不住好笑。 “唉,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起心害我,反而自食恶果,何必呢?”薛槑同情的说道。吴明气得差点连牙齿也咬碎了,他连忙给自己喂解药,才解了痒症。 看着衣衫不整的吴明,薛楠捂着嘴笑,想要板起脸,可是难度太大,她带着笑容,不悦的说道:“才给你拔除透骨针,你就下黑手谋害我二哥,要不是我及时赶来,我二哥还不知要吃多少苦头。你这人怙恶不悛,果然不能相信你痛改前非的话,我这就废了你。” “不要啊!姑奶奶!”吴明连忙求饶,指着薛槑,骂道:“是这个杀千刀的棺材鬼……哦不,是二公子他辱我在先,我忍无可忍才出手略施小惩,我真的不是要故意害人。姑奶奶,你可不能……” 薛楠就要出手,被薛槑抓住,薛槑笑着说老君说的没错,是我跟他开玩笑,没想到他这人一点幽默感也没有,才闹出这个笑话。吴明听薛槑替他说好话,心想这小子还算有良心,倒是我有些心胸狭窄了。 “好了,妹妹,你看他被我们整得挺惨的,你就不要再跟他计较了。”薛槑说着,看了看被整惨的吴明,连忙低头偷笑。薛楠说看在二哥的面子上,饶了你,事不过三,不要再有下次。吴明连忙谢薛楠不杀之恩,又谢薛槑替他求情。 王龟年在一边观看,脸上一直带着笑容,只是他的笑容,有种挥之不去的落寞。 薛槑让吴明说一下调查的情况,吴明瞥了他一眼,悻悻说道:“那个恶少兴趣很广,对打猎尤为痴迷,我们或许可以从这一点上下功夫。” “嗯,辛苦你了。噗嗤……”薛槑一看吴明的脸,就忍不住笑,他笑着说道:“老君,你还是戴上斗笠,周围围上黑纱布吧,我看着你实在、实在想笑。” 吴明淡淡说道:“你说的是帷帽。” ps:帷帽,是指周围垂网的帽子,一般用皂纱制成,侠女必备。具体参见《甘十九妹》。吴明不是侠女,所以不让他戴帷帽,可《天龙》里的游坦之也戴过,薛槑不知道它叫帷帽,所以才这样说。 第二十九章 我再劈一次 薛槑让家丁给吴明准备一个帷帽,然后对一边的王龟年问道:“表弟,你此番前来,有何贵干啊?” 王龟年面带愁容,开口说道:“二表哥,我听丫鬟说大表哥得罪了洪夫子,洪夫子不会再来薛家教导我们读书。洪夫子的学问,我向来仰慕,听说你成了他的入室弟子,你能否在他面前美言几句,让我随你一同前往学习,哪怕做你的书童,我也心甘。” 薛槑倒是没想到这个才学满腹的表弟求学之心这般诚恳,点头答应下来,说今晚我们一同前去,洪夫子诲人不倦,一定会应允。王龟年说有劳二表哥了,说完就要回去,打算用丹青妙笔画一幅山水画,送给洪夫子。 “不好啦不好啦。”家丁来瑞连滚带爬冲到薛槑面前,气喘吁吁说道:“二少爷,我们将胡少爷黄狗炖了这件事,已经传到老爷耳中了。老爷脸都气白了,吩咐两个护院来捉拿你,你赶快去找老太君求情吧。” “怕什么,有我在,谁敢动我二哥?”薛楠平静的说道。来瑞说四小姐你是不知道,老爷说过,要是有人敢阻拦,就报告给他,他要家法伺候。薛楠一听,对薛槑无奈一笑,说帮不了你的忙了,二哥你自求多福吧。 须臾之间,两名护院已经拿着木棍出现在薛槑面前,不等两人开口,薛槑就先开口说道:“我跟你们走,不用你们动手。”两人押着薛槑,往祠堂而去。薛楠几人紧跟而上。 薛槑跪在祠堂,薛定国一脸寒霜,冷冷的看着薛槑,对老仆人说家法伺候。老仆人取过一根烧火棍大小的藤条,双手递在薛定国手中。薛定国挥了挥藤条,让薛槑把上衣脱了,就要动手。 “老爷,求你手下留情,是我没有教好槑儿,他才会犯下大错,你要打就打我吧。”不知何时,陈芸娘已经冲入了祠堂。为了救儿子,她已经顾不得侍妾不能入祠堂的规矩,趴在薛槑背上,死活不肯松手。 薛槑心中感动,对陈芸娘说没事的,我做错了事,受罚是应该的,这样才能给我长记性,不敢再犯。陈芸娘流出眼泪,孩子这般懂事,很让她欣慰,只是孩子身子骨弱,受了家法,还不得重病一场? 薛定国见芸娘不遵宗法,怒气更盛,让老仆带她离开。芸娘死活不肯,两者僵持起来。薛定国没好气的说慈母多败儿,芸娘你让开。芸娘说她是我十月怀胎生的,十指连心,打在儿身,同在娘心,我说什么也不会让你打他。 “不好了老爷,胡大少爷带人闯进府中来了,让老爷带着二少爷去,给他一个说法。”家丁来喜在门口大声喊着。薛定国还来不及责罚薛槑,只得让老仆将家法收起,拉着薛槑就往外走,陈芸娘紧随其后。 “原本指望打你一顿,那胡大少爷见了,心中的气也消了大半。现在好了,他亲自前来,你不脱一层皮,这件事哪能善了?”薛定国怏怏说道,芸娘听了之后,神情更加落寞,原来老爷责罚槑儿,是要为他遮掩,都怪自己突然跑来坏事。想到此处,芸娘不由得悔恨自责,打定主意,要替儿子承担后果。 来到会客厅,薛槑便看到一个衣着华贵的大胡子坐在椅子上,他的胡子很短,比起虬髯大汉徐敬业是大巫见小巫。毕竟年岁尚轻,胡杲虽然显得粗鲁,却稚气未脱。他身边站着几个帮闲,腰配钢刀,目光如炬。最特别的还是那个背负双刀的随从,这人左半边脸上戴着青铜面具,右边脸上一只死鱼眼,冷冷的盯着薛槑。 “小爵爷,逆子薛槑带到,他不知天高地厚,炖了你的大将军,还望你念他年少无知,宽宏大量,绕过了他。我们薛家一定遍寻天下,替你找一条更好的狗。” 听了薛定国的话,胡杲哼了一声,粗声粗气,说道:“你的意思,还有比我征西大将军更好的,我的大将军可是十两黄金买来的,你竟然说还有更好的,是质疑我的眼光么?” 此人故意找茬,薛槑不挨一顿饱打,肯定难解他心头只恨。薛定国一听他这么说,连忙吩咐账房去拿十两黄金,薛槑说那条狗哪里值得十两黄金了,大街上随便就能找一条。 此话出口,薛定国和胡杲脸色一变,薛定国想着出钱就能息事宁人,是再好不过,谁知这傻孩子横插一脚,惹恼了这无良纨绔,他免不了受皮肉之苦。胡杲被薛槑抢白,面子下不来台,那条狗确实是他重金买来的,半点没有敲诈之心,听薛槑的话,难道自己受骗了? 就算受骗了,也不能承认,那样不显得自己很脑残?胡杲“呛啷”一声拔出身边帮闲的钢刀,对着薛槑的左手就劈砍而下。心想你打死我的大将军,我砍断你手臂,也算我大人大量,看在你爹面上饶了你。 “波”的一声,薛楠见薛槑势危,连忙掷出杯子,撞在胡杲钢刀上,胡杲虎口一震,钢刀脱手,掉落在地。胡杲愣住,没想到自己雷霆一击,被一个小丫头轻松拦下,当下一张脸红成了辣椒。 “刚才手抽筋,没拿稳刀,我再劈一次。”胡杲为了缓解尴尬,当下挠了挠头,很为难的说道。他转身再次拔出一把钢刀,薛楠冷冷的看着他,冷冷道:“你敢,你劈我二哥试试,我下次让你脑袋开花,你信不?” 听到薛楠红果果的威胁,站在胡杲身边的随从,轻轻向前踏出一步,一股真气荡漾开去。薛楠感受到高手气息,全神戒备。那人见薛楠没有出手的意思,也就不便轻易造次,收回了脚步。 “啊?”胡杲这人横行惯了,也胡搞惯了,没想到还有比他更横的。当下有些委屈的说道:“他弄死了我的大将军,我砍他一条手臂怎么了,我有错么?我已经是轻饶了他好吧?” 薛槑再也忍不住了,看着这个嚣张惯了,有些幼稚到脑残的贵公子,平静说道:“一条狗而已,值得你这样大张旗鼓的来找我麻烦,你好歹也是大家族出来的人,能不能有点素质?”一想素质这词用得不当,改口说有点修养,继续说道:“大不了我陪你一条老虎,这样可以了吧,比你的大黄狗强多了。到时候,你不要吓得尿裤子就行。” “笑话,我会害怕老虎,老虎狮子我徒手打死好几只。”胡杲脱口而出,说出来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吹牛逼。不过我堂堂小爵爷,吹个牛逼怎么了,谁敢当面戳穿我? “那就说好了,我日后送你一只老虎,算是赔偿你的大黄狗,你不许再找我的麻烦。至于你是要徒手打死,还是当成征西大将军,全凭你的意思。”薛槑言语中有些讽刺之意,随即说道:“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打死它,牵出去唬人也好啊,也给你长脸不是?”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不打死那老虎了,可不是我武功不行,这点你们要弄清楚。”胡杲就坡下驴,随即说道:“不过你要是弄不来老虎怎么办,或者拖个十年八载的,我岂不亏大了?看你弱不禁风的样子,我看这件事很难……” 薛楠冷哼一声,没好气道:“不就是一头老虎么,我二哥可是要建立马戏团的,莫说抓来老虎,让老虎钻火圈也行,你这井底之蛙,哪里知道我二哥的厉害?” 胡杲再度脸红,被人这么损还是头一回,他有些结结巴巴的说道:“好,要是你真有本事让老虎钻火圈,我、我把这颗头赌给你。你要是做不到,就砍下自己的头,你敢不敢?” 他的话说出来,在场众人都变了脸色,薛槑淡淡一笑,说:“我要你的头干什么?做尿壶还嫌瘆得慌。一年之内,若是我不能给你一头老虎,我随你处置。” “我要老虎钻火圈,你能做到我就服你,我拜你为师。做不到我就宰了你,剁碎了喂狗。”胡杲不依不饶,嚷道。 薛槑点了点头,平静的回答道:“就这么说定了,我不想被你宰了,所以只能委屈你准备拜师礼,我也勉为其难收了你这徒弟,教导你不要这么残忍,要心存善念。” 薛定国脸成了猪肝色,芸娘嘴巴张得老大,其余众人也都露出惊讶的神情。这小子到底何方神圣,竟敢口出狂言,还要教导胡大少如何做人? 胡杲一丝不苟说道:“口说无凭,我们立下字据,一年后我来收你狗头。” 薛槑点了点头,说道:“兴许不用一年,到时候,你要以拜师礼对我,要交学费,要递茶,要三跪九叩,一样也不能少。” 薛楠插嘴道:“二哥,交学费是什么,是赠送六礼束脩吗?” “啊对,就是交束脩。”还不熟悉古代特有名次的薛槑暗中感谢薛楠替他解围,对薛楠竖起大拇指,赞叹她聪明伶俐。 薛定国让人取来纸笔,写好字据之后,胡杲让一个帮闲割破手指,他要用他的血摁手印。薛定国忙说不用,他有印泥,胡杲再度尴尬,死不认错,说习惯了血指印,印泥用不惯。薛定国怔在原地。 两人摁完手印之后,胡杲正要带人离开,薛家一名家丁便匆匆跑进来,说谭公公带着几名带刀的宦官赶来了,要居中调解争端。 胡杲冷笑,骂道:“死太监,带着刀来劝架,当我傻子么。走,我们去会会他。” 薛定国悄悄握起拳头,暗骂谭谦来的不是时候,事情刚刚解决,他这时候跑来添什么乱? ps:求好心的帅哥美女收藏、推荐。 第三十章 这小娘皮疯了不成 胡杲带人走在前面,薛定国见识了这位胡大少的德行,又深知谭公公的尿性,要是两人一言不合打起来怎么办?事后南京高层追究起来,薛家首当其冲,有百害而无一利。明白了这一点,薛定国连忙让来喜去召集家丁护院过来,要是双方动起手来,他就算冒着得罪两尊菩萨之险,也要避免流血冲突。 “楠儿,你功夫好,先我们一步去阻止他们起争端,实在不行的话,就点了他们的穴道。”薛定国吩咐道,薛楠调笑说:“爹,你终于知道练武的好处了么?”薛定国板起脸,让她赶紧去。 薛槑等人紧随其后,薛槑让吴明赶去帮忙,吴明大义凛然拒绝,说这怎么可以,我的主子是你,要保护你的安危啊。心里想的却是那个丫头被人砍死了倒好,就算不死,砍断两条手也大快人心。 薛槑拍了拍吴明肩膀,说不用担心我,你快去吧。吴明一脸不屑,快步离去,薛定国等人小步急趋,薛定国暗自祈祷不要出什么乱子。 谭谦带着几名长随,兴冲冲的往薛家内府赶来。他倒不是真心想要帮薛家解决问题,而是想趁机制造动乱,掘出薛家的秘密。几名长随没有多少兴趣,又不能忤逆长官的命令,显得有气无力。 “谭公公,你好啊,你还活着哪?”胡杲开口问道。谭谦一见胡杲,眉头一皱,他并不想见到这个小霸王,原本只想偷偷潜入薛家藏书楼,事后装成走错了路,以便将此事推得一干二净。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探子的消息说胡杲与薛家僵持不下,双方的血战一触即发,现在胡杲却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这如何解释?是探子假传消息,还是胡杲手段高明,须臾间就将薛槑解决了?他的疑惑眨眼间就解决了,因为薛楠已经燕子抄水一般飞来,还不等谭谦有所动作,薛楠便伸手点住了他的穴道。 “干得好,我……”胡杲拍手叫好,正要夸奖两句,便看到薛楠并指如刀,向他戳来。胡杲眼睛睁得像铜铃,暗中叫苦:难道这小娘皮疯了不成?眼看薛楠就要点中胡杲的穴道,他身边的随从身形一闪,护在他身前,一拳挥出,与薛楠两指相撞。 薛楠甩了甩手,暗叫好疼,那随从却退了三步,心中震惊,没想到薛楠年纪轻轻,竟有此等功力。 “爷爷……你怎么了?”几名宦官见谭谦一动不动,吓得六神无主。要是谭谦有个好歹,他们要如何向上级交代?于是纷纷拔刀,砍向薛楠,薛楠与双刀蒙面随从对峙,后背留给了那些宵小之辈。几名宦官的刀还没有砍下来,便见到无数铁钉射在自己脸上,几名宦官倒地痛呼,脸色发青,出现中毒迹象。 胡杲哈哈大笑,见那些阉人吃瘪,比看猴戏还精彩。哼,跟本少爷作对,你们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才得意片刻,吴明的毒钉已经射中了他的几名帮闲,几人倒地惨叫,胡杲转头,对吴明怒目而视,骂道:“狗奴才,你这是什么意思?” “狗奴才?我是你毒爷……”吴明正要回嘴,辱骂两句,薛槑的声音适时传来:“老君,不得无礼,他好歹也是我们的客人,虽然是不请自来的。你看在我的面上,别跟他计较了。”吴明停手,胡杲却将嘴都气歪了。我堂堂小爵爷,需要你这个庶子替我说情,不是更让我丢脸么? “薛小姐好强的功力,不知是哪位高人门下,可否告知在下。万一失手误伤了小姐,在下也好向前辈高人说明缘由,避免无端的仇怨。”双刀随从李伟业行走江湖的时候,愣头愣脑,敢打敢拼,树敌不少。得罪了一个武林世家少爷之后,遭到五湖四海的追杀,才明白单打独斗比不得群起而攻,走投无路才投了胡家,找了一把保护伞。是以他跟薛楠对决的时候,要问清楚她的师承,要是得罪不起,自己就撂挑子,大不了被胡大少责骂几句。以自己的身手,胡大少格外器重,是不会逐出胡家的。 “哼,你猜不出来么?高手不是一见对方的招式套路,既能够猜出师门传承吗?你刚才一拳打得我好痛,我要还你两拳,不然这身武功白学了。” 听到薛楠的话,李伟业叫苦不迭,这小女孩蛮不讲理,难道不知道我是职责所在?面对薛楠一拳快过一拳的攻击,李伟业左闪右避,嘴里嚷着小姐冷静,被逼得狼狈不堪,本能的抽出一把刀。薛楠说你拔出刀我也不怕,看我空手夺白刃。李伟业不敢砍,连忙说这是恶习难改,在下并不敢对小姐拔刀。 “楠儿,别闹了,你真当自己铜皮铁骨啊?”薛定国见森寒的刀光闪过,生怕钢刀划伤了女儿,出声喊道。薛楠不能忤逆父亲的话,击出去的一拳陡然一转,就要收手。她变招太快,李伟业没想到她说停就停,自己的刀背(怕刀刃划伤薛楠闯下大祸,是以改用刀背)已经劈到半空,薛楠既然不加抵抗,刀背肯定要在她脑门上留下一道红印。 李伟业心中叫苦,心想打伤了这小姑娘,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但他收手不及,钢刀就要打中薛楠之时,突听“嘭”的一声响,一枚铁弹砸在他的钢刀上,钢刀被巨力一冲,顺势偏到一边,总算没有打伤薛楠。 李伟业轻舒一口气,转头一看,便看到一名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手握三眼神铳站在屋顶上,枪口还冒着烟。众人听到枪声,也纷纷转头,无比震惊。 “锦衣卫易荣,他怎么也来了?”薛定国满脸疑惑,开口告谢道:“多谢千户大人出手相救小女。” 易荣收起三眼神铳,从屋顶跃下来。他刚落地,几名带着绣春刀的锦衣卫就从拱门跑进来,围绕在易荣身边。 薛槑看这架势,有些愣神,他之前看过锦衣卫的电影,对那些武功高强的锦衣卫佩服得很。但他没想到锦衣卫竟然也用枪,这彻底颠覆了他的认识,太刺激了。 其实锦衣卫并不装配火枪,易荣之前是神机营的副将,因为犯了大错,皇帝念他立过大功,才没有砍他脑袋。贬来南京作锦衣卫千户,也算是变相的保护他不被人弹劾。易荣来了锦衣卫之后,依然是以前雷厉风行的脾气,所以一听说薛家这边有大事发生,都不向上级镇抚使禀告,带着几名好兄弟就来了。 薛家竟然在短时间内,来了三路人,这些人表面上相安无事,背地里却免不了斗一斗,原因无他,金陵是烟柳繁华地,富贵温柔乡,为了财富、声名、地位乃至美女(当然,宦官除外,他们有特殊癖好),哪里会善罢甘休。 薛定国长长叹了一口气,心想要是平时一心想讨好自己的县令袁龄在很插一脚的话,自己肯定焦头烂额。 想什么来什么,矮墙外传来袁龄高声叫喊:“各位大人手下留情,莫要伤了薛家人。”声音消失后,大腹便便的县令袁龄,在捕头韩豹的陪同下,走进了前院。他身边的数十名衙役,手握水火棍,分立两旁,一副要搞大事情的阵仗。 薛定国捂着额头,这些人越看越不顺眼。再看薛槑竟然不知天高地厚的走到了锦衣卫千户易容身边,似乎对他手中三眼神铳很感兴趣。薛定国大声喊道:“槑儿,不得无礼,还不速速退下,千户大人也是你能冒犯的么?” 薛槑推开,众人面面相觑,气氛顿时尴尬起来。 第三十一章 岁月不饶人 薛槑推开易荣,易荣后退一步,跌坐在地。“嘭”的一声响,神铳走火,差点击中一名锦衣卫。后者双腿打颤,额头已经冒出冷汗。这奇怪的举动,大出众人意料之外,最惊恐的还属薛定国。薛定国语气颤抖着,骂道:“逆子,你作甚,不要命了么?” 薛槑欲哭无泪,摊了摊手说道:“爹,娘,此事怪不得我,我只觉得手臂一麻,不由自主的就动手了。真的,我不是有意推脱,所言句句属实。” 易荣立马站起来,小宦官和差役们捂着嘴偷笑,几名锦衣卫想笑又不敢笑,神情古怪的看着易荣,心想千户大人吃了这么大的亏,那小子麻烦大了。 然而,易荣只是轻轻地拍了拍薛槑肩头,开口说道:“此事怪不得你,你不懂武功,易某断不能被你轻轻一推,就跌坐在地。” “哈哈,易千户,你不用为自己找借口了,马有失前蹄,我们都理解的。”胡杲拍手笑道,看了一场好戏的他,实在很开心。正当他得意之时,便“哎哟”一声,“扑通”跪倒在地。 薛槑连忙去扶他,嘴里说着胡大少不必行此大礼,胡杲气得牙关紧要,转头嚷道:“何方鼠辈,躲躲藏藏的偷袭你家爷爷,有胆……” 话未说完,便打了自己一耳光,他惊恐万状,四下张望,众人诧异的看着他,就像看一条疯狗。胡杲受不了那样的目光,大骂:“尔等看什么,没看过人挨打么?你们再看我剜了你们眼珠。” 众人连忙撇向一边,胡杲大声嚷嚷:“李护卫,你干什么吃的,有鼠辈暗算我,你怎么不察?赶紧把此人给我找出来,剁碎了喂狗……” 胡杲兀自骂着,却见李伟业拔出一把钢刀,缓缓向他走来,看样子是要给他一刀。胡杲满眼惊恐,嚷着你要干什么,你好大胆子,竟敢反我?你不能砍我,不然我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李伟业大喊:“小爵爷,快逃,我已经被控制了,出手身不由己,快啊,晚了就来不及了。”说着,一刀劈向胡杲,胡杲后退一步,钢刀砍在青石板上,留下一道醒目的刀痕。胡杲暗想好险,差点成了阉人,大骂李伟业疯了。随即在一众帮闲的护卫下,向门口逃去。 比之刚才的哈哈大笑,此刻众人都感觉到不对了,骇然的看着追杀胡杲的李伟业。片刻后,只见几个小宦官开始殴打太监谭谦,谭谦被封了穴道,站得笔直,被几名宦官饱打,转眼间已经鼻青脸肿。他身不能动,嘴不能言,只能默默承受,内心却气恼不已。 “大胆,你们竟敢围殴上级,藐视王法,不想活命了么?”县令袁龄吹胡子瞪眼,指着众小宦官嚷道。他刚说完,一名衙役的水火棍已然招呼到他的头上,袁龄顿时被打了一个青包。袁龄气得跳脚,对捕头喊道:“韩捕头,管管你的手下。” “大人,此间有妖物作祟,我们再不撤离,都要折在这里。”韩豹伸手架开两名衙役打过来的水火棍,严肃的对袁龄说道。 正在袁龄犹豫之际,只见锦衣卫千户易荣凌空一个翻身,对准东南角放了一枪。“碰”的一声巨响,枪管炸膛,易荣双手鲜血流淌,脸上留下无数铁砂,就如同一块芝麻饼。 易荣眼中遗憾之色溢于言表,痛心疾首道:“娘的,又炸膛了,我就不信不成功。” 他手中的三眼神铳,并非神机营的装备,而是他兴之所至,自行研发出来的。三眼神铳在这个时候,并未获得他人的认同,毕竟向他这样疯狂玩枪,不顾性命的人少之又少。三眼神铳真正发挥威力的时候,是在百年后的万历朝。易荣长期浸淫火枪,心想鸟铳有三根管,就减少了填弹的时间,临阵对敌,就能立于不败之地。只是天不遂人愿,他想法虽好,技术却不过关,是以失败了很多次,这一次炸膛,对他的伤害最大。 他手下的锦衣卫纷纷拔除绣春刀,颤抖着声音喊道:“何方妖孽,有种出来,堂堂正正拼杀一番。这样躲在暗处,用鬼蜮伎俩害人,算什么好汉?” 全神戒备的薛楠和吴明,突然开始相互攻击,薛槑大喊住手,见吴明跟薛楠对掌,吴明修炼毒掌,薛楠难免吃亏。谁知惨叫的却是吴明,吴明大骂道:“你爷爷的,哪个鳖孙害老子,能不能站出来?” 他骂完,动手的众人陡然停下,控制他们的力量突然消失。谭谦鼻青脸肿,鼻血滴在衣服上,染红了一片,看起来又可怜又可笑。县令袁龄也被揍得不轻,最严重那一拳,还是捕快韩豹打的。易荣半跪在地,摸出一条纱布给自己止血。吴明已经被打趴在地,仍然不住地叫骂。 薛楠替谭谦解开穴道,谭谦尖着嗓子嚎了一声:“疼死杂家了,这里有鬼,咱们快走。”说着,跳上一名身子肥胖的小宦官后背,众宦官屁滚尿流离去。袁龄再不犹豫,带领手下人逃出了薛家。易荣受伤严重,被两名锦衣卫抬走。 那些牛鬼蛇神离去之后,薛家恢复了平静,薛定国搂着陈芸娘,问她有没有事?陈芸娘推开薛定国,她不稀罕这个负心人的假好心。薛槑见母亲不理会父亲,心想母亲很有骨气,要不是为了我,她肯定不会留在薛家。 这样一想,对陈芸娘的感恩之心更盛,内心叹息何时才能赚钱,自立门户。在他出神之时,只听薛楠大声喊道:“何方高人替我们薛家解围,晚辈斗胆,请求前辈一见,好好招待你一番,以报方才恩德。” 薛楠对前辈高人,向来敬重,她痴迷武学,知道武道永无止境,只盼望那个前辈能够指导她一招半式,就三生有幸了。谁知她的话就好似石沉大海,对方并无应答。吴明嘴里还在唧唧呜呜逇骂着,开玩笑,被打断手疼痛难当,不骂两句他咽得下这口气? 他骂归骂,却吐字不清,害怕惹恼了那妖魔一般的人,将他灭杀了。薛槑听他叽里呱啦的瞎嚷嚷,笑着说道:“你既然不敢痛骂出声,就别嚷嚷了,反正对方走了,听不到的。” “谁说他走了?”吴明捂着骨折的手,四下搜寻着,开口说道:“这等鼠辈走了倒好,不走的话,让他尝尝我毒掌的厉害。” 薛楠冷冷瞥了他一眼,吴明吓得不敢再言语,王龟年在一边轻笑,神情淡漠。薛槑哈哈一笑说你还是先练好武功再说吧,现在来打嘴炮,有什么意义?吴明问嘴炮是什么,薛槑笑着说就是言辞上攻击他人。 早已经躲远的家丁此时才忐忑的赶来,薛楠大失所望,不知道那高人为何不肯出面相见,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难道他这么做,只是为了好玩? 薛府的莲池旁,老太君的身形陡然出现,拄着龙头拐杖,缓缓走向凉亭。她忍不住咳嗽一声,轻舒一口气,喃喃道:“岁月不饶人啊,才动一点真气,就累成这样。唉,看来须得寻一个接班人了,不然我百年之后,谁来守护薛家?” 老太君仰望苍天,出神道:“老头子,你在天有灵,保佑我早日觅得堪当大任之人吧,这担子太重了,老婆子若是再年轻二十年还好说,现在,只怕快来跟你相会了。” 老太君感叹之余,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微笑,闭目凝神。 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岁月流转,年华老去,确实是人生最难以逃离的悲哀。 然而,最悲哀的不是老之将至、生命消逝,而是空活百岁、一事无成。 有时候,夏花绚烂一季,胜过寒冰寂然千年。 ps:三眼神铳在历史记载中是万历时期出现的,之前的研究没有成功,所以易荣的枪炸膛了。希望大家理解我写作的节奏,我争取早日安排薛槑去京城。不过快了,之前铺垫过,他将随同薛定国一起去,我们一起期待吧。 第三十二章 我活劈了你这狗贼 薛定国在芸娘面前吃瘪,神情有些尴尬,心里想着芸娘还是当初那般性子,表面温婉如水,内在却激烈似火。当初,若不是为了薛家的生意,他也不会娶唐细君,感叹跟芸娘情深缘浅之余,薛定国极力想要弥补当年的过错。 一段感情最无奈的便是,回得了过去,回不了当初。 薛定国跟芸娘都不再年轻,曾经的热情也随着岁月的流水冷却。薛定国看着芸娘憔悴的脸,心说这些年确实苦了你,我该当好好疼你才是。想到这里,他打算找个机会跟芸娘喝几杯,就像年轻的时候那样,芸娘喝醉了,就万种风情,他也就可以好好疼她了。一念及此,薛定国露出了轻微的笑容,芸娘白了他一眼,心想你要跟我重归于好,我是那么没骨气的人么,你招之则来,挥之即去? 爱能招致怨怼,也唯有爱才能抚平创伤。薛定国相信自己只要跟芸娘圆房之后,一切怨恨都会烟消云散。当下不再自讨没趣,只想着怎么去弄一壶好酒,找什么借口跟芸娘喝酒。薛槑见父亲脸上挂着淫笑,开口问他是不是捡到钱了,薛定国假装咳嗽,说道:“既然此间事已告一段落,你随我去了解一些家族产业吧。” 薛槑点了点头,这是他期待的,来到薛家这短短的日子里,他就从丫鬟家丁口中了解到薛家产业的宏大,涉及茶业、粮食、酿酒、漕运、织造和采矿等诸多方面,虽不至于在金陵一家独大,却是名副其实的执牛耳者。 “爹,二哥不识字,就算你想要教他家族生意,他也不懂啊。还是等他学会了认字之后,你再教他好不好。二哥跟祖母约定好要在半年之内建成马戏团,要是祖母知道因为你让他管理生意没时间建马戏团,你觉得她老人家会怎么想?” 薛定国微微皱眉,看了看薛楠,心想这粗心丫头怎么突然变机灵了?她的话字字在理,槑儿不识字也不会算术,让他学着管理账务,不免出纰漏。再者说来,他那个马戏团建不建无所谓,可是因此失了母亲的欢心,我就得不偿失了。 想通这个关节,薛定国摆手说道:“生意场上的事情,等你识字之后再说吧。眼下你快将那个马戏团弄出来,莫要让你祖母失望。” 薛槑有些失落的点了点头,目送薛定国离开。他看了看母亲,后者惊魂未定,薛槑上前握住陈芸娘的手,轻声安慰没事了。转头看了看薛楠,对母亲说道:“娘你放心,有妹妹在,谁都伤不了我。” “是啊,芸姨,我不敢夸口刀枪不入,百毒不侵,可一般的武夫,还是奈何不了我的。有我保护二哥,他安全得很。”薛楠说完,陈芸娘微微点头,薛槑指着吴明,说道:“何况,还有老君在呢,他擅长用毒,有他照看着,我很放心。” 吴明得意的说道:“你这小子虽然无赖了些,可总算眼睛还没瞎,本神君自然是一等一的用毒好手……” 还不等他吹嘘完,薛楠便用眼神阻止了他。薛槑偷笑,让吴明快点戴上帷帽,不然他忍不住要笑。陈芸娘见儿子如此开朗,周遭人也维护他,心中大感安慰,对薛楠和吴明说道:“有劳你们了。” 陈芸娘离开之后,薛楠便让薛槑开始去找工匠来建马戏团,薛槑询问她有没有合适人选推荐,薛楠摇头,薛槑又询问吴明,吴明无奈的摊了摊手。一旁的王龟年突然插口说道:“二表哥,我知道一人,住在养虎巷,他以前建过许多楼宇,手底下有一帮兄弟。据说太祖时期,他祖上还参与过钟鼓楼的设计建造,是匠人世家。” “还有此等人物,快带我去寻他。”薛槑激动地说道,随即面露担忧之色,说道:“他这么厉害的人,肯为我们建造马戏团么,会不会太大材小用了?” 王龟年长长出了一口气,悠悠说道:“二表哥,你要有心理准备,这人虽然技艺高超,却是个十足的赌徒,因为欠债太多,左手五指已尽数给人剁了,右手倒是剩下三指,也只能拿起筷子吃饭。” “一个残废,你还说什么,难道我们不能再找其他工匠么?”吴明没好气说道,不想去浪费时间。薛槑一脸无奈,让吴明冷静点,不要这么冲。他听了王龟年的话,本不打算去找那个工匠,可念在王龟年一番好意,他又不认识其他工匠,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跟众人往养虎巷而去。 “我以前从未听过养虎巷,它叫养虎巷,莫非真的养有老虎?”薛楠独自一人飞檐走壁,掠下来,激动地对王龟年问道。王龟年点了点头,薛楠惊喜道:“真的啊,在哪里?快带我去看。” “四表妹,恐怕要叫你失望了。养虎巷养过老虎不假,不过那已经是太祖时期的事情了,成祖迁都之后,养虎巷就冷清了下来,住的也都是一些寻常百姓,早已不复昔日的繁华。”他说着,心生一股怀古伤今之感,不由得大为叹息。 “可惜可惜,要不然就有现成的老虎,只要再找到驯兽师,马戏团建设就可以提上日程了。”薛槑笑着说道,他知道没有这么简单,只是为了不让薛楠有失落情绪,才说出这番话来。谁知薛楠天性开朗,没有那么容易多愁善感,豪气道:“就算没有老虎也没关系,我大明地大物博,还找不出几只老虎么,我亲自去抓就是。” 薛槑暗自称赞女汉子好霸气,询问王龟年那个工匠在哪,王龟年指着前方一间简陋的宅子说那就是。他说着,便向薛槑等人告辞,说还有事情,就不陪你们一同前去了。薛槑没想到他不帮忙引荐,可又不便强人所难,只得作罢。 让吴明上前敲门,吴明敲了几下,没有回应,稍一用力,门板便裂成了两半。薛槑作痛心疾首状,老君啊老君,你是来拜访的还是来讨债的,你这样很容易引起误会的啊。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要钱没有,要命,某家也不给,来啊,难道某家害怕了你们这帮狗腿子么?”宅子里传来一人暴吼的声音,转眼间,一名蓬头垢面的中年汉子,操着斧头冲了出来。他当头向戴着帷帽的吴明劈下去,骂道:“我活劈了你这狗贼。” 吴明侧身让开,顺势一推,昔日闻名金陵的木匠鲁贵便撞到了矮墙上。他一摸额头,手上全是血,当下气得跳了起来,斧头脱手飞出去,嚷道:“狗娘养的,去死吧。” 吴明伸手握住斧头,冷哼一声说就凭你还想杀我,还早一百年呢。说着又要逞强施威,薛槑连忙叫住他,上前赔罪说误会,我们不是来讨债的,他不小心拍烂了你的房门,你用斧头砍他…… 薛槑还没说完,鲁贵已经一耳光扇了过去。本来以薛槑的机灵,完全能够躲开。然而,他没想到用手捂着额头的鲁贵会突然出手,一声脆响之后,薛槑脸上留下了三个血指印。 “我……我好心痛,你凭什么打我?又不是我拍烂你的门,冤有头债有主……我招谁惹谁啦?” “某家不吃你这套,要钱没有,再来几百次我都是这句话。” 听着鲁贵无赖的话,薛槑对吴明说道:“唉,没法交流,老君,砍了他。” 吴明举起斧头,鲁贵吓得哇哇大叫,薛槑连忙叫停,笑着说开玩笑呢,你这人真是,是不是开个玩笑也不行?看来我还得慢慢教你,男人没有幽默感可不行。吴明似乎在生气,一抬手便将斧头甩飞出去,斧头从鲁贵耳边飞过,砍入矮墙中。 “饶命,大爷饶命,我确实没钱,这样吧,我帮你们做工抵债好不好?” 听到鲁贵的话,薛槑大喜过头,说道:“就这么定了,你帮我们做工,我们付你工钱。”一想不对,补充道:“你的手艺怎么样,我还不知道,我要先看看你的工艺,才决定付多少工钱。” 鲁贵惊魂未定,连忙说道:“小哥放心,我手艺在金陵是一绝。工钱小人不敢奢望,只求你们绕我一命就好。”他将对方当成了讨债的人,薛槑说的话他哪里肯信? “呵,听说过吃霸王餐的,喝霸王酒的,甚至嫖霸王妓的,却没听过请霸王工的。你这汉子,只管放心就是,我们不是讨债的人。”吴明出声挖苦道。 鲁贵最怕他,听他这么说,半信半疑,点头称是。薛槑苦笑,心说在后世,农民工做了一年的工还拿不到钱的现象时有发生,看来还是明朝的老板更有良心啊。 殊不知,人性在哪个时代都大同小异,有正人君子,自然不乏泼皮无赖。明朝之所以很少出现不付工钱的情况,一来是因为小农经济占绝对地位,工商业落后,雇佣关系较少。二来则因为古代商人地位低下,从事商业活动生怕被人轻视,格外遵守祖宗规定。三来是因为雇工都是世代相传,亲朋众多,根深蒂固,得罪不起。 薛槑三人进入屋子,见到一把椅子,制作很精致,可是被砍去了一角,已然不值钱。鲁家家徒四壁,稍微值钱的东西已经尽数败光,鲁贵更是光棍一条,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薛槑感慨赌博的可怕,随口问道:“就你一人住吗?”心想这样也好,不至于连累别人。 鲁贵突然跪地大哭,嚎啕道:“为了还赌债,老婆孩子都卖了,我不是人,我不是人……”他一边说,一边扇自己耳光。薛槑拉住他的手,说不要这样,凭你的手艺,再重新做工,赚了钱再重新开始,浪子回头金不换嘛。 鲁贵感激的看着薛槑,说道:“这位小哥,我已经痛改前非了,我答应替你们做工,你们要负责保护我的人身安全啊。”薛槑一愣,心说接了一个烫手山芋,正犹豫要不要答应,鲁贵又说能否预先支付工钱,他要去一趟赌坊。 薛槑一听,气愤这人死不悔改,一脚将他踢翻在地。骂道:“你确实不是人,你是禽兽啊。” 第三十三章 生儿子全靠你了 鲁贵被踢倒在地,嚎啕大哭,这大出薛槑意料之外,看着鲁贵,他没好气道:“一个大男人,被踢一脚就哭,你还要不要脸?”鲁贵继续哭,摇了摇头,意思是不要脸了,薛槑没有办法,反而拿他没辙。 鲁贵开口说并不是因为要去赌博才预支工钱,而是要用钱去赌坊赎回自己的妻女。薛槑一听,有些惭愧,说不好意思,冤枉了你。鲁贵伸出手掌,薛槑看着他只剩下三个指头的手,颇感心酸,问他要多少钱,鲁贵说妻女一共十三两,可算上利息的话,需要十四两。 薛槑哭笑不得,他哪来这么多钱,转头看向吴明和薛楠,三人东拼西凑,拿出了二两银子,距离目标还差很远。薛楠说可以找祖母要,祖母崇佛,这样积德行善的事情,她一定会答应的。薛槑点了点头,将二两银子交给鲁贵,说这是定金,你等我们的好消息吧。 出了养虎巷,三人身无分文,想买三个烧饼都不能,吴明埋怨说那赌徒只怕转头就拿它去赌了,才见面就对他这么好,你太幼稚了。薛槑笑着说没事,有的人不经大起大落,就不会大彻大悟。 他既是在说鲁贵,也是再说自己,吴明以为薛槑在暗指他,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当薛槑三人走在街上时,突然有人冲上前来,薛楠一挥手,便将他们击退,这些人摔倒在地,捂着胸口喊痛。 “活神仙,我的老婆快生了,你能不能保佑他生个男孩?”“活神仙,我家母猪也快生了,你保佑它多生几个崽,我可指望它发家致富。”一听到后者的话,前者气不打一出来,说你敢消遣我,两人一言不合便扭打起来。 周围的人也不管,他们紧盯着薛槑,不断地请求他帮忙,薛槑一脸疑惑,这些人不管是柴米被盗,还是老婆偷人;不论是家宅见鬼,还是祖坟被挖;不论是科举不中,还是房中不举……都来找薛槑求助,这些问题千奇百怪,叫人啼笑皆非。 不到片刻,薛槑三人便被人群包围,吴明不胜其烦,威胁再这样,他可要下毒了。一人大喊:“退开,活神仙身边的招财童子发怒了,尔等还不快退,惹怒了神仙,咱也跟着倒霉。”他让其他人退下,自己却反而上前,抓住了薛槑的手,说活神仙你一定帮帮我,我与拙荆成亲三年,膝下无儿无女。我本想纳妾,可那悍妇不许,还说是我的问题…… 薛楠一把拉开那人的手,那人被薛楠一抓,疼得哇哇大叫,说聚宝童女饶命,小的不是有意冒犯活神仙,哦不,应该是无量天尊。我心下着急,求你老大发慈悲…… 薛槑让薛楠松开那人,清了清嗓子,高声对众人说道:“虽然不清楚你们发的什么疯,可我要说,我并非什么神仙,你们的问题我解决不了,不要再来纠缠不休。不然你们也看到了,我身边这两人可不是省油的灯,到时候吃苦头还是你们。” 薛槑说出这句话,众人震惊、错愕、失望、痛苦的表情不一而足,那名狂热的崇拜者只道自己不够心诚,“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说无量天尊怜悯众生,求你以大神通助我贱妻怀有身孕,我家八代单传,要是断子绝孙,何面目见列祖列宗于地下,无量天尊,我生儿子全靠你了…… 薛槑一脚将那人踢翻,大怒道:“要怎么说你们才明白,我不是神仙,更不会法术,不要再拿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求我帮忙了,我有心无力。话说,是哪个诨人谣传我是神仙来着,敢不敢站在我面前?” “无量天尊,是我,是我。”家里老母猪要生崽的那人从人群中钻出来,咧开嘴得意的说,他一脸贱笑,说他成天什么事也不干,就宣扬活神仙救人起死回生的事迹。薛槑一听,脸都绿了,一脚踢过去,那人肥头大耳,并不倒下,好似踢在一团肉山上面。 薛槑一脚将那人勾倒在地,骂道:“你不要再造谣了,不然我有你好看。”那人痛苦呻吟,说不敢违逆天尊之意,薛槑无可奈何,这些人到底是有多愚昧啊? 有信仰是好事,可以强大内心,可是迷信就是悲哀,只能腐蚀灵魂。 “你们不许再以讹传讹,我并非什么神仙,若是因此而得罪了天上的大罗真仙,降下真雷下来,劈死你门。”薛槑觉得这些人既然信仰神仙,唯有这样恐吓,才能让他们不再纠缠自己。哪知他话刚说完,原本还晴空万里的天,突然想起一声惊雷。众百姓吓得跪地磕头,说神仙饶命,薛槑彻底愣住了,没想到这鬼天气还来捣乱,现在弄巧成拙,还如何解释得清楚? 众人抬头,狂热的看着薛槑,薛槑小声对薛楠说赶快带我走。薛楠误解了薛槑的意思,一把提起他的衣领,足尖一点,就掠上了房顶。众百姓以为神仙大发神威,连忙叩拜,薛槑声嘶力竭的喊:“尔等凡人听好了,本天尊来人间确实是为了救苦救难。地藏菩萨曾发宏愿说:地狱未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今日我无量天尊也定下一个誓言,要让你们富裕起来。” 众人惊喜交加,交口称赞,薛槑继续说道:“我道家讲究机缘,贤者自度,若尔等不思进取,一味将命运托付于人,自身毫不努力,便是有违天道,上天自会降下雷罚。”薛槑说着,又一道惊雷响起,众人惊恐交加,竖起耳朵聆听薛槑的教诲。薛槑说:“说白了,你们遇到的问题,要想尽办法自行解决,我看谁解决的好,再将他视为与我有缘之人。” 众人一听,顿时明白过来,原来无量天尊是要考验自己,要是这点小事也做不好,自己求道之心肯定要遭到质疑,说不定遭受天雷之罚。念及此处,一人带头说我等自会自行解决这些鸡毛蒜皮的凡尘俗世,天尊还有更重要使命,我们决计不会再拿这些事烦你。薛槑点了点头,心中大感安慰,心想这些人的价值观一时改不过来,只能顺着他们的意思,我索性装到底。于是说道:“众生明白我意,本天尊大感安慰。好了,尔等不可将我视为神明,我来人间,只是以凡夫之身助你们渡过苦海。我说过要带领大家致富,定然不会食言。” 说完,小声催促薛楠赶紧带自己走。薛楠激动不已,二哥突然成了无量天尊,她少女心性,天真纯洁,信了七八成。听到二哥吩咐,连忙说好,提起薛槑就飞,众百姓无比神往,说恭送天尊,一人突然嚷嚷说天尊不让我们泄露他的身份,众人连忙闭嘴,有人问该怎么称呼?这个问题没人能够回答,突听戴着帷帽的吴明开口说道:“天尊在凡间的道号叫呆狗,你们以后称呼呆狗真人便是。” 吴明说完便飞上屋顶,心想那小子装神弄鬼,没想到被我摆了一道,老子真是太开心了。众人面面相觑,说这怎么可以,吴明大怒,说我是他身边童子,难道我的话你们敢质疑么,信不信灭了你们?一人跳出来,对众人说,他本是妖怪,被天尊降服之后,做了门下招财童子。他肯定不敢捏造谎言欺骗我等,更不敢毁天尊名节。我们就按招财童子的话做,以后称呼呆狗真人便是。众人称善,一致通过。 吴明忍不住好笑,他戴着帷帽,众人看不到,见他飞走,便说恭送童子。吴明腹毁,尔等无知小民,见过老子这么大的童子么?突然想起薛槑说他发春,没有地方发泄的话,不由得心中暗骂薛槑,心说老子长得这么吓人,现在还是童男子,那些人倒也没有说错。唉,哪家瞎了眼了的婆娘,才会看得上老子啊? 吴明有个原则,不愿强人所难,不然以他的手段,要得到女人,还不是轻而易举?这人虽然名声不好,却不像采花郎君武八一那么声名狼藉。 第三十四章 如何成为盖世豪杰 回到薛家,薛槑便向老太君别院而去。见到老太君之后,薛槑长长一揖。见礼之后,薛槑便将鲁贵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老太君听完,露出了慈祥的微笑,说道:“鲁贵本是木匠世家,传言木匠祖师鲁班就是他祖先,想来也是旁人的牵强附会。不然,鲁班那精妙的暗器和杀人机关,他怎么没有继承下来,若是真掌握了那机关,还至于这般落魄么?” 后世对鲁班推崇备至,将他视为土木祖师和戏班祖师。鲁班不仅仅是木匠,还是一名精通机关暗器的大宗师,其铸造的攻城器械无坚不摧,在争霸战争中攻城拔寨,立下大功。相传鲁班制造的九种攻城器械号称“九攻”,却被擅长守城的墨翟发明的九种器械(号称“九据”)击败,于是便有传言说鲁攻不如墨守。 其实,在那之后,鲁班私下又拿出九种机关,墨翟一时无解。两者既是势不两立的对手,也是惺惺相惜的知己,站在各自的立场,斗智斗勇,功在当代,名扬后世。一为泰山,一为北斗,伯仲之间,难分轩轾。鲁班穷极一生,研制许多杀人的器械,却没有传承下来,他深感杀孽太重,才将那些涂炭生灵的器械伴他长眠地下。然而,毕生心血岂能就此消泯,是以他留下《鲁班书》,记载了他毕生的工艺,但他又怕这本书给世人带来灾难,是以立下诅咒:凡是读懂此书之人,要么丧妻守寡,要么孤老残疾。所以,该书又叫《缺一门》。 薛槑自然不明白这些关节,听奶奶说得玄妙,便开口说道:“奶奶,鲁班我也有所耳闻,相传他是春秋时期的战争之王,我觉得言过其实了。好像有个圣人说过春秋无义战,就是批评他造了太多武器,带来太多杀戮。” 老太君笑了笑,说道:“春秋无义战,出自孟夫子之口,想不到你长居乡下,也能懂得这些道理,倒真让奶奶意外。不过这话另有所指,鲁班再厉害,也不过一个匠人,虽号称大宗师,难道还能强过统兵百万的将领,能胜过指点江山的王侯?春秋无义战,指责的是那些身居高位的霸主。他们为了争夺地盘,不顾百姓死活,是以不得人心。鲁班造器械杀人,尸横遍野;君主靠权力杀人,兵不血刃。然而,杀人于无形,比起杀人于有形,更恶百倍。如此不仁之举,后人却称颂其雄才大略,实乃南辕北辙,背道而驰。好孩子,奶奶今日高兴,便跟你多念叨几句。世人皆言: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财是下山猛兽,气是惹祸根苗。可老身认为,这些比起权力,实在不值一提。有道是:无酒毕竟不成席,无色世上人渐稀。无财谁肯早早起,无气处处惹人期。我薛家世代从事商贾之业,世人毁谤不胜其数,我薛家也任人评说。须知是非功过,要后人才能评说,俗话说,盖棺定论。没有盖棺,何来定论,你对同代人,怎能评头论足?孩子,奶奶有句话,你记牢了,这便是寒山子问拾得禅师之言:世间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治乎?拾得禅师云: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你明白了么?” 老太君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薛槑只听得云里雾里,什么权力杀人无形,什么酒是穿肠毒药……到后来的是非功过,后人评说,再就是欺我、辱我,一下子接受这么多,哪能消化过来? 见薛槑脸有难色,老太君拍了拍他的肩膀,耐心的给他解释,告诉他待人处世要学会隐忍,薛槑点了点头,心想:奶奶的话倒是不错,可也不能一味隐忍。事不过三,若是有人首次欺我,我便包羞含忍,他再欺我,我也忍辱偷生,若再不知好歹,我忍无可忍,就斩草除根。 老太君有心提携薛槑,谆谆告诫道:“圣贤说酒色财气于人无益,奶奶却认为此言差矣。我薛家子孙,哪能做那自视清高的雅士,我们就是那脚踏实地的俗人。要做大生意,酒色财气缺一不可,须知:饮酒不醉量为高,见色不迷真英豪。非分之才君莫取,忍气饶人祸自消。我孙儿可明白这话的意思?” 薛槑茫然的摇了摇头,老太君笑着说:“这话的意思便是告诫你凡事要把握一个度,情深不寿,慧极必伤,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我孙儿将来待人处世,不许强自出头,亦不可对女子掏心掏肺,要懂得韬光养晦,扮猪吃虎,记住了么?” 薛槑点了点头,心想奶奶的话,就是让我低调。“枪打出头鸟,低调才是王道,奶奶,这个道理我明白的。”薛槑笑着回答,老太君见他一点就通,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说道:“我孙儿聪明伶俐,心思活络,奶奶颇感欣慰。若是你做不到风流自得、逍遥洒脱;也做不到谦冲自牧,江河就下,奶奶也能体谅。可有一点,你无论如何也要记住:不要卷入权力斗争的漩涡,就算无心置身其中,也要懂得明哲保身,全身而退。若你不听奶奶之言,必然给薛家遭致无穷无尽灾祸,奶奶在九泉之下亦不瞑目,你也不配做薛家子孙,遭人唾弃。” 见奶奶神情无比严肃,薛槑郑重的点了点头,说道:“奶奶放心,孙儿决计不会因为自身错误,祸及家门,连累亲友。” 老太君欣慰点了点头,说道:“孩子,你记住,家人才是你的源头,家族才是你的后盾。就算将来你如纸鸢凌云九霄,家人也是牵着你的那根细线,不至令你迷途,令你漂泊无依。” 老太君的话语轻柔,却掷地有声,胜似雷霆万钧。后世有部电影叫《教父》,号称男人的《圣经》。其中有句经典台词:不抽空陪家人的男人,不是真正的男人。 这跟老太君的话可谓有异曲同工之妙。老太君高瞻远瞩,深谙世故,巾帼更胜须眉,对薛槑的教诲,可谓是字字珠玑,醍醐灌顶。 家人,是你一击即伤的软肋,更是你无坚不摧的铠甲。 唯有明白了这一点,才具备豪杰之资,飞黄腾达之后,才不只限于枭雄之属,而跻身于豪杰之流。 ps:请帅哥美女顺手收藏,夏沃拜谢。 第三十五章 去见丐帮长老 老太君一番推心置腹之言,令薛槑茅塞顿开,虽不能说胜读十年书,一两年还是可以的。没有上过学的薛槑,过早的在社会上打拼,其中坎坷辛酸,无法为外人道。除了那个神秘博学的洛海大叔,就只剩下侠我能跟他说一些知心话。 如今,穿越到了明朝,人生已然重头来过,何时才能找到肝胆相照的好友?薛槑不敢肯定,却很期待。奶奶的话,是她数十年的感悟,交给他,令他少走许多弯路。社会是一门大学问,学堂和书本上是学不到的。若没有过人的天资,善于聆听,便是收获智慧的捷径。 出乎薛槑意料之外,老太君并未叮嘱他小心鲁贵,直接让丫环拿出一百两银子交给他,让他自行处理。薛槑不胜感激,知道奶奶的深意,是要让他将马戏团搭建起来,便诚恳的道了谢,出了别院。 薛槑从旁人的嘴里了解到,明朝的基本物价水平。一两银子大致相当于一千文钱,能购买将近四百斤大米。又经过一番推算,薛槑大致得出一个结论,这个时候一两银子,相当于后世五六百人民币。 照这样换算的话,鲁贵需要十四两银子,大致在七到八千左右。给他工钱之后,薛槑剩下五万多,五万多要建一个马戏团,几乎是不可能的。 薛槑有些消沉,他考虑到这个时期人们的购买力,一个普通的三口之家,一年的花费,只有四两半左右,多一点也不足六两。鲁贵所需的钱财,保守估计的话,也够一个普通百姓生活八九年了。他以为,马戏团的日子已经够苦了,没想到明朝百姓的生活更苦。 “这个时候农业为主,商业不兴,人们多自给自足,也不能说他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可发展商业,就能够提升生产力,生活得更好。”薛槑喃喃说道,考虑如何用一百两银子,建一个简单的马戏团。 见薛槑从别院出来,薛楠立即迎上去,问他借到了多少钱?薛槑举起钱袋,说一百两,薛楠惊呼出声,让薛槑带她去买东西,薛槑淡淡一笑,让她不要闹。 便在这时,一名乞丐飞快冲来,抢了薛槑的钱袋就跑。薛楠反应极快,踢飞地上两颗石子,打中乞丐,乞丐倒地呻吟。薛槑抢过钱袋,看着乞丐,思索片刻,说道:“你是不是之前偷过我的钱袋,你怎么一直偷我的?” “我哪里是偷,明抢好吧?”乞丐嚷道,吴明上前踢了他一脚,骂道:“大胆贼子,被人赃并获,还敢这么嚣张,跟我见官去。” 说着就去拉乞丐,乞丐一把甩开吴明,嚷道:“我是丐帮的人,你若敢动我,我们丐帮弟子遍布天下,保管教你永无宁日。” 薛槑不了解丐帮,吴明倒是知道丐帮的势力。曾经的丐帮,出了几个铁血丹心、豪气干云的帮主,带领丐帮行侠仗义、为国建功。几个英雄帮主相继逝去之后,丐帮出了几个不肖帮主,丐帮便江河日下,一蹶不振,成了藏污纳垢的所在。 虽然丐帮生命不复从前,帮中的高手却不少,这些人恃强凌弱,早已忘了侠义之道。吴明不想因为一个小乞丐得罪丐帮,一听到薛槑让他放过那名乞丐,便松开了手。薛槑对乞丐说道:“既然你们丐帮的人很多,不如来帮我搭建马戏团吧,放心,不让你们白干,管饭还给你们工钱。” 乞丐乜斜的看了薛槑一眼,一口唾沫差点吐在薛槑脸上。薛槑身形灵活,躲开之后,就踢了乞丐一脚,骂道:“我好心给你找工作,你竟然这么对我,你有没有是非心,知不知好歹?” 后世给人一份工作,得以养活自己,确实是一件好事。可是在这个时候的乞丐看来,薛槑的善举却成了侮辱。乞丐没好气道:“你这恶少,为富不仁,竟敢踢我,你等着,我这就叫齐了兄弟,往你身上吐口水,往你家墙上撒尿,在你家门口拉屎。” 乞丐说着就要走,薛槑拉住他,取出一两银子,递到乞丐手里,说道:“抱歉,我太冲动了。不过你们好手好脚的,怎么能乞讨度日?金陵城富裕人家虽多,可更多还是贫苦百姓,你们这样也非长久之计啊。来帮我做工吧,总比你乞讨强。” 乞丐又是一口唾沫吐向薛槑,薛槑躲开,乞丐奈何他不得,开口骂道:“你这呆子,说话好不幼稚,做惯了乞丐懒做官,我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够活下去,为何要劳心劳力?再说了,我偶尔偷一个阔少的钱袋,就够我们兄弟一个月花销了,这神仙一般的日子,我如何能够放弃?” 薛槑翻了一个白眼,这乞丐不思进取,令人心寒。还是观念的问题,乞丐好逸恶劳的思想已然根深蒂固,要将这群社会的闲置人员收编起来,不下于完成一个浩大的工程。薛槑愈挫愈勇,开口说道:“你们丐帮谁说了算?” 乞丐一呆,没想到薛槑会问出这个问题,随口答道:“我们帮主坐镇京城,金陵自然是由执法堂的九袋长老统领。真是没见过世面,我们彭长老那么有名气,你竟然没听说过?”乞丐说完,看着井底之蛙一般的薛槑,又是一口唾沫吐向他,薛槑再度躲开。乞丐连续三次都没有吐到他脸上,心想真是见鬼了。他出其不意,鲜有人能够避开,而这个呆头呆脑的小子竟然连躲三次,乞丐心中老大不痛快。 薛槑还了一口口水,吐在乞丐眼睛上,乞丐连忙用脏兮兮的衣袖去擦。薛槑认真的说道:“这是你们丐帮的礼仪吗?既然这是你们的问候方式,我就这样问候你。现在我们是朋友了,带我去找你们的九袋长老,我有要事跟他商量。” “想不到你竟然知道我们丐帮的吐口水之礼。”乞丐说着,薛槑一愣,他只是调侃乞丐,没想到歪打正着,不由得哈哈一笑,说道:“我拿你当朋友,你不能不够意思,快带我去见你们那个彭长老,耽误了时间,丐帮有大损失。” 乞丐心想有个狗屁的损失,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乞丐一穷二白,还有什么可损失的。可是他见薛槑一惊一乍的,心中又不免好奇,便开口说道:“我带你去见我们彭长老便是,事先说明,他老人家脾气不好,最讨厌富家公子,到时候打断你手脚,你可别说我没有提醒过你。” 薛槑淡淡一笑说:“不怪罪,你帮我引荐,帮了我大忙,事后我请你吃饭。再者说来,谁打断谁的手脚还不一定呢。”说着,转头看了看薛楠和吴明,出声道:“你们说是不是?” 吴明冷哼一声,说:“你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丐帮的人其实你惹得起的,不要指望本神君能够帮你。” 薛楠却说:“二哥只怪放心,甭管是谁,只要敢对你动手,我先将他打趴下。”薛楠说完,摩拳擦掌,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这小丫头,似乎觉得有架打,是一件特别开心的事情。 薛槑心中叹了一口气,想着:若是能平和的解决,自然不需要动手。若是形式不允许,也只能用武力征服了。唉,动武毕竟是下策,要想个好法子才行。 乞丐在前面带路,薛槑三人紧随其后,薛槑不断的思考着如何才能获得一支乞丐军团,来充当廉价劳动力。 虽说有资本家的嫌疑,可乞丐有事做,总好过在社会上坑蒙拐骗,偷抢乞讨吧。解决了他们生计问题,又维护了社会治安,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第三十六章 今年是你本命年么 薛槑等人跟在乞丐身后,来到了一个破旧的城隍庙。这座城隍庙在城西,因为地处偏僻,加之洪水冲刷,风雷侵蚀,破破落落,香火不盛。 走进大厅,薛槑长出一口气,心想丐帮不愧是一个大帮,光是在这破旧城隍庙的乞丐就有二十来人。这些乞丐有的在抠脚,有的在挖耳朵,有的在捉虱子……不一而足,形态各异,唯一相同的便是这些人慵懒不堪,得过且过。 乞丐径直走向一名年轻的乞丐,那名乞丐身上挂着九只布袋,手握一根竹棒,上身耷拉着一件虎皮短袄,在这夏日的天气中,他竟然不觉得炎热。乞丐在九袋长老彭章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彭章脸上一寒,反手一个耳光,掴在乞丐脸上,乞丐半边脸肿了起来。 “说了多少次,我睡觉的时候不要来打搅我。”彭章没好气的嚷道,薛槑一挑眉,睁着眼睛睡觉,蒙谁呢?还不等他开口自报家门,彭章便指挥手下,说道:“将这些人赶走,还有你,不要将不三不四的人带来我们分堂,就算这些人想加入丐帮,也要按帮规处理,走正常流程。” “喂,臭乞丐,你嚣张什么?我二哥有要事跟你商量,你听都不听就要赶走我们,有没有礼貌?”薛楠站出来,指着彭章说道。其实她一点也不想呆在这里,乞丐身上的虱子跳到她身上,咬得她搔痒难当。见九袋长老彭章不懂规矩,她忍不住开口。 “哪来的狗叫,左右,打狗棒侍候,给我打出去。”彭章打了一个哈欠,挥了挥手说道。众乞丐听到长老吩咐,纷纷举起手中竹棒打向薛槑三人,他们身手一般,却进退有度,阵脚不乱。 薛槑灵活躲避,吴明撒出毒粉,中毒的乞丐倒地呻吟,薛楠擒贼擒王,径直向彭章飞去。彭章“咦”了一声,便跟薛楠打起来,两人拳脚相加,转瞬间已经拆了十招。彭章忽然举起竹棒,向薛楠打去,薛楠没见过这么精妙的招式,额头被打中,肿起一个青包。 “打狗棒法,棒棒打狗,快滚吧,不然我打爆你的狗头。”彭章傲慢的说道。突然哎哟一声叫道,一摸自己的肚子,只见上面插了几根细针,不由得大皱眉头。便在他愣神之际,薛楠闪电般出手,将透骨针打入了他各处大穴中。 “我让你骂我,我让你打我,你不是很厉害吗,说我是狗,你才是狗。”彭章倒地,薛楠不断踩在他脸上,印出几个鞋印。彭章的鼻子被踩中,流出了鼻血。薛楠余怒未消,正想大展神威之时,忽听彭章喊道:“我有话说,不过我要悄悄跟你说。” 薛楠停下来,蹲在彭章身边,去听彭章说话。彭章咬了咬牙,用只有薛楠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看到你的下衣了,红色的,今年是你本命年么?”一听此话,薛楠顿时脸红到了耳根,她没想到这个臭乞丐会如此下流,在她拼命踩的时候,抬眼偷看她的裙底。“狗贼,你都快被我踩死了,还敢说出这等猥亵的话来,纳命来吧。” 说着,薛楠不失女儿本色,在彭章脸上抓出了数道血印子。彭章脸上沟壑纵横,他连忙捂着脸,嚷道:“狗丫头,不就是看了你裙底么,有什么大不了的?一个黄毛丫头有什么好看的,要不是你抬起脚来,请我看我还懒得睁眼呢。” “我让你轻薄我,看爪,看掌,看拳……”薛楠虐待俘虏,转眼之间,就将彭章揍成了猪头。这毫无夸张,彭章浮肿的脸,恐怕连他妈也不认得了。众乞丐见武功盖世的九袋长老被一个小丫头如此凌虐,吓得目瞪口呆,六神无主。一些反应快的转身就逃,一些不知好歹的已然被吴明放倒在地,一些胆小的跪地求饶。 薛楠提起只剩下半条命的彭章,又是一脚踢出去,彭章撞倒了一只火炉,身上的破衣服被点燃。彭章被火烧得灼热难当,肿胀着脸,口齿不清的喊道:“快救火,烧死我不要紧,要是把我宝贝虎皮袄子烧了就可惜了,这可是我全部家当,快救火……” “我们哪来的水?”“尿桶里还有一桶尿没有倒,正好用来灭火。”乞丐们乱成一团,一些头脑简单的眼见长老身上着火,直接用脚踩,火没有灭掉,反而让彭章伤上加伤,被踩得哇哇大叫。那个缺了大德的家伙,得意的提来一桶尿,倒在彭章身上,火倒是灭了,整个城隍却弥漫着浓重的臭气。 “彭长老,发生这样的闹剧,实在非我所愿。我是要跟你商量丐帮的生计问题,照此情形看来,你有些不方便,我们改天再来吧。”薛槑捏着鼻子,很诚恳地说道,说完,掉头就跑。吴明早已经闪到门外,薛楠见二哥走了,骂了一句:“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今日辱我太甚,我以后见你一次打一次,我说道做到。你最好洗干净点,我下手的心情也好一点,不然,可莫要怨我辣手无情。” 威胁,红果果的威胁,丐帮遭逢这样的奇耻大辱,无不痛心疾首,无不横眉冷对,无不咬牙切齿。转头看着狼狈不堪的九袋长老,指望他带领他们报仇,重振丐帮声威。 彭章捂着脸,丧气地说道:“鼠辈,竟敢伤我。好在我拼命的护住这张脸,我英俊的容颜才得以保全。”他说着,对众乞丐问道:“我没有毁容吧?” 众乞丐跟睁眼瞎一样,一本正经的回答说没有,一个喜欢拍马屁的乞丐更是夸张,走到彭章面前,竖起大拇指,说道:“彭长老英明神武,就算是挨打,也显得玉树临风。” 彭章脾气阴晴不定,喜怒无常,刚才还一脸沮丧,转瞬就一脸愤恨。他一个甩手,就掴了那名乞丐一耳光,骂道:“多嘴!彭某人号称丐帮玉面郎,才高宋玉,貌赛潘安,还用你说?” 众乞丐连忙点头称是,心想都被打成这样了,还有自信说出这么自恋的话来,不愧是我们的九袋长老。好汉子,我等佩服得五体投地。 奇葩彭章被淋了一身尿,将手凑近鼻子边闻了闻,说道:“我怎么感觉身上有点臭,还有一股尿骚味,你们之中,哪个王八蛋因害怕尿了裤裆,给我站出来。真是的,我们丐帮号称天下第一帮,怎能如此胆小。你们看看我,即使遭到非人一般的毒打,眨过一下眼皮么?” “彭长老好样的,我等当以你为榜样,大勇无畏,誓死如归。”一人带头说道,其余乞丐纷纷附和。 灰头土脸的彭章拍了拍身上的杂物,痛心地说道:“我宝贝虎皮袄子啊,被烧了一大块,我心在滴血啊。不行,这事没完,打听清楚,那鬼丫头是何方神圣,回头我们往她家泼屎撒尿。” 他越说越觉得不对,反应过来,问道:“你们真敢将尿泼在我身上?” 众乞丐再傻,也知道彭章问出这句话要迁怒于人了,不论是那个罪魁祸首,还是无辜旁人,都纷纷逃走。这些乞丐深知彭章的脾气,他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等他气消了,再回到这破旧的城隍庙。 “你们这帮撮鸟,跑慢一点,我打断你们的小鸟。” 彭章粗俗不堪,跟读书识字的泼皮不同,是个不折不扣的无赖。从他光明正大的偷看薛楠裙底就能看出这人心怀坦荡,不过这是厚颜无耻的坦荡。 不然咧,奇葩之名,岂是容得到的?彭章这厮,当之无愧! 第三十七章 好一个翩翩公子 本想着能够说服丐帮长老,让他们前来帮自己搭建马戏团,不成想整出那个幺蛾子,照此情形看来,想要丐帮入伙,难度又增加了几倍。 已经是下午了,落日的余晖投射在三人身上,薛家兄妹脸上金光闪闪,对望一眼,相视一笑。带着帷帽的吴明嘀咕着:“脑子有毛病,得罪了丐帮,竟然还笑得出来。” 薛楠听到他的话语,出手教训他,被薛槑阻止了。薛槑说道:“老君说得也有些道理,我们得罪了丐帮,最好能够弥补,不然肯定麻烦不断。那个彭长老,不是什么善茬,妹妹你还是不要再去惹他了。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听二哥一句劝好不好?” 面对薛槑苦口婆心的话,薛楠爽朗的应承下来,心想我权且答应二哥,私下里再去城隍庙痛扁那个腌臜无赖。三人往薛家走,回到薛家之后,太阳已然落山。 看了看天色,薛槑打算去洪家学习了,只是他答应过王龟年,要带他一同前去,而那个神秘的表弟,自从养虎巷一别,就再不见踪影。难道被人给绑架了?薛槑这样想着,打算让家丁去把表少爷找回来。 还不等他招来家丁,便见王龟年一瘸一拐的走到了他的门前。薛槑询问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被狗咬了,王龟年苦着脸,叹了一口气,说道:“唉,一言难尽,摔伤了。”不等薛槑仔细询问,王龟年便岔开话题,说道:“二表哥,我们走吧,去晚了是对夫子的不敬。” 见他亲自背着书箱,薛槑让他交给吴明来背。他刚说出这句话,已经沦为跟班的吴明却跳了起来,骂道:“好小子,你真当本神君是仆人啊,一个书箱也就罢了,让我背两个,信不信我毒哑了你?” 薛槑白了他一眼,看着这个没有半点觉悟的随从,失望的摇了摇头,叹息道:“唉,我就知道,你外强中干,是背不动两个书箱的,你还是多吃一些滋补的药材吧。你肯定指望不上了,表弟,把你的书箱给我吧,你腿脚不方便。” 薛槑说着,就去拿王龟年的书箱,王龟年推辞。谁知吴明一把夺过书箱,抱在身前,嚷道:“臭小子狗眼看人低,莫说两个书箱,再来二十个,我也拿得动。”薛槑饶有兴趣的看着他,摇头说道:“不用你背二十个书箱,要不你背我表弟去洪夫子家吧。” “你……你欺我太甚,信不信我一巴掌拍死你?”没有克星薛楠在身边,吴明硬气得很,对薛槑说话,也丝毫不客气。薛槑不再戏弄吴明,扶着王龟年,向拱门走去。吴明骂骂咧咧走在后面,他带着帷帽,带着两个书箱,一点不方便。 到了洪家,由门童领着去了洪景行书房。薛槑对洪景行说了王龟年求学之心,洪景行点了点头,他曾经就教导过王龟年,对这个天资聪颖的孩子很满意。王龟年教了束脩,又送了一副山水画给洪景行,行了拜师礼,便跟着薛槑一起坐在蒲团上,聆听洪景行的教导。 洪家西厢房,一名小丫环惊呼的敲着洪卿臣的房门:“小姐小姐,薛二公子又来啦,这次他还带来了一名年轻的公子,那人眉目如画,玉树临风,就像神仙下凡一般。” 洪卿臣打开房门,一张脸涨得通红,羞涩的说道:“海棠,莫要消遣我了,我、我如何能够去见薛郎?” “哎呀小姐,你不要这么死板嘛。这是在自己家,你到院子里走走怎么了?散步之时,偶然撞见了二公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老爷难道还会因此责备你么?” 丫鬟海棠脑子转得快,替羞怯的洪卿臣出了这个主意。洪卿臣一想,觉得是这个道理,便让海棠却吩咐厨房多做一个甜点。丫鬟听命而去,洪卿臣坐在窗前,单手托腮,看着窗外的桂花树,喃喃道:“我都不知道薛郎爱吃什么,自己也不会下厨,将来要是嫁到了薛家,受婆婆责备,也让薛郎难堪。好在我们有三年之约,这三年我就好好学习做饭吧。” 就在她想要去厨房的时候,又坐了下来,喃喃道:“薛家是大户人家,洗衣做饭这些事,自然有丫鬟奴婢去做,我怎么说也是薛家少奶奶,这些粗活应该轮不到我做吧。”想着想着,又焦虑起来,自我责备道:“我怎能存有这等侥幸思想,薛家长辈疼惜我,不让我做活自然是好,可他们若要故意考我,我什么也不会,不是作茧自缚,寒了公婆长辈的心吗?” 她下定决心,就要往厨房而去,洪家的厨娘是一个老妇人,终身未嫁,老无所依。她在洪家呆了二十多年,看着洪卿臣长大的,洪卿臣若是要向她请教,她自然倾囊相授。洪卿臣走在回廊里,迎面撞到出来如厕的王龟年,王龟年面如冠玉,七分俊朗,三分憔悴,有种忧郁之美。 “见过洪小姐。”王龟年礼貌的见礼,洪卿臣脸一红,感觉呼吸有些局促,这还是她第一次见王龟年。虽然她去过薛家无数次,可是父亲总是安排她跟薛家女眷一起,是以他对薛家的儿郎都很陌生。 洪卿臣向王龟年施了一个万福礼,微微点头,王龟年不再理会洪卿臣,一瘸一拐的往茅房而去。洪卿臣见王龟年走远,才敢抬起头,有些遗憾的低声说道:“好一个翩翩公子,可惜是个瘸子,倒也可惜了。不然,以他的才学气度,人才还在薛郎之上。” 见到王龟年之后,洪卿臣的心思就到了薛槑身上,不知不觉向父亲的书房而去,至于厨房嘛,半点也不在意了。她来到书房外,只听薛槑声音洪亮的朗诵道:“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 随即是父亲洪景行的声音:“不错,这篇《滕王阁序》,我上次教过你三遍,你现在便能够背诵了,想来私下里没少用功,这很好。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你要时刻谨记这一点,莫要以为学了一点文章就才高八斗了,恃才傲物更是要不得。满招损,谦受益,你要时刻牢记。” 薛槑点了点头,洪景行教了半个多时辰,有些口干舌燥,去喝茶,才发现茶杯一空,茶壶中也没了水。他开门去叫丫环,却见到洪卿臣,洪卿臣陡然见到父亲,大骇,垂头叫了一声“爹。” 洪景行面有不喜,见女儿羞怯模样,明白他牵挂情郎,才不顾廉耻跑来偷偷瞧他。洪家虽然诗书传家,倒也不是刻板到不近人情,洪景行挥了挥手,不做过多责备,让女儿离开。 薛槑走出门,见到洪卿臣,有些惊喜,作了一揖,道了一声好。洪卿臣脸红,还了一礼,吞吞吐吐说道:“薛郎……哦不,薛二公子,我去给你们准备桂花糕罢。” 说完,为了缓解尴尬,小跑着离开了。片刻后,王龟年回来了,王龟年基础好,天资高,薛槑进度缓慢,他常常要迁就他,不由得哈欠连连。洪景行知道他不想再听这些已经烂熟于心的篇章,可他有心袒护薛槑,一戒尺敲在王龟年背上,教训道:“子曰:温故而知新。你这般浮躁,以为学问再无缺陷了么?” 王龟年连忙端正态度,向夫子道歉,再也不敢怠慢,跟随薛槑这个后进生一起吟诵。王龟年虽然不像薛桓那么心高气傲,可多少有些脾气。他一边念一边想:好在不是《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这类发蒙的文章,不然他定然会很长时间不来洪家。 薛槑很用功,就连王龟年都暗自佩服。师生都累了,坐下来休息,洪景行招呼他们用过晚宴,便对薛槑说道:“我不教你发蒙的文章,倒不是它们不重要。只因我觉得你是识字的,可是一到考你的时候,你又认不得,有时候又能够背诵几句。你倒是告诉我这是为何?” 不等薛槑回答,洪景行便恍然说道:“是啦,想来是乡下私塾先生教导弟子的时候,你偷偷旁听了,是也不是?” 薛槑一愣,明朝的薛槑是否偷听,他不知道,可在现代,他确实没有学过《三字经》等旧时私塾的启蒙书。洛海大叔倒是教会了他认简体字,也让他和侠我背诵了一些文章,而侠我爱看书,看了什么书都要跟他说两句,是以有些句子,他觉得耳熟。洪景行教导他的时候,他一个忍不住,就接了下句。此时听到洪景行这样问,没有其他解释的借口,便点了点头。 “真是难为你了,我就说你能背诵一些篇章,朗诵之时又抓瞎,定然是因为你死记硬背下来,才导致这个结果。你的情况特殊,我还在想如何教导你,才能找到适合你学的方法。那些发蒙的书,你也莫要扔下,前人总结出来,有学问,有典故,你要细心揣摩。能教会你为人处世,明礼修身。长庚跟你同居薛家,正好可以为你答疑解惑,你回去之后,若有不懂之处,就像他请教吧。” 长庚是王龟年的字,王龟年八字轻,相士说他容易早夭,便取了这个名字,指望他如龟一般长寿。王龟年命中带煞,王家才将他送来薛家寄养,等他弱冠之后,命格才会稳定下来,王家才迎他回去。 两人告别了洪景行,从桂花林走出洪家。洪卿臣撑着一把油纸伞,在丫鬟陪同下,目送薛槑二人离开。 偶有桂花落下,散发一地芳香。洪卿臣一动不动,似乎陶醉在了花香中,又似乎陶醉在了柔情里。 第三十八章 可别怪我不客气 天气闷热,薛槑三人走在路上,汗流如注。他们还未回到薛家,天空一记响雷,薛槑大叫不好,扶着王龟年快步往薛家而去。 须臾之后,又是一记响雷,再过了片刻,天空“淅淅沥沥”下起了大雨。薛槑连忙背起书箱,让吴明将帷帽借给王龟年。薛槑的做法,虽然挡住了一部分雨水,可是狂风吹拂,更多的雨水飘在他们身上,没过多久,三人身上便湿透了。 好在薛家已经近在眼前,薛槑三人走到薛家门前,只见大红灯笼在风中摇曳,大门紧闭,守门的仆役一个不见。薛槑心中有些疑惑,事出反常必有妖,他让吴明小心一点。他刚吩咐完,便听到一群人吵嚷着包围了他们。 “恶贼,我等恭候多时了。你们竟敢欺辱丐帮,受彭长老吩咐,我们来薛家泼屎撒尿,没想到大雨一洗,什么臭味也没有了。好在猫三兄弟探听到你们出了薛家,我们就在这里堵你们,没了那个鬼丫头,天王老子也救你们不得。” 八袋弟子熊二说道,说完,举起一个麻袋向薛槑头顶套去。他出手迅捷,好似疾风,薛槑虽然看到了,却来不及反应,这就是练武之人与练马戏的人的区别。吴明见状,连忙摸出怀中的铁爪,向那名乞丐打了过去。 乞丐举起竹棒格挡,可他武功比不上吴明,转眼就被打倒在地,摔进了泥水中。熊二大怒,嚷道:“猫三、狗四、猪五、猴六、牛七,你们几个王八蛋,还不快来帮忙,是要等着这些恶贼从我们手中溜走么?” 熊二这样一说,几个八袋弟子便各自带着手下小弟围了上来。这些乞丐平日没少受气,对豪门大族既有畏惧,又有怨恨,此时见那纨绔手下的随从正在殴打他们的同伴,不由得哇哇大叫,举起手中的竹棒就打。他们用竹棒打狗,嘴里嚷嚷着,既能够壮自己声威,又能够震慑对手,吴明铁爪的造型是一个小人手,指甲上有毒,每个指甲盖中都藏有毒素,只要一按机括,就能够激发毒药。 吴明双拳难敌四手,被几个大袋弟子围殴,头上挨了好几下。狗四最狠,一旦动手就跟疯狗一般,冒着被吴明毒爪钩伤的风险,他将竹棒打在吴明的头上,吴明书箱的盖头被打断。他刚要回避,头顶又挨了一下,顿时头破血流。 狗四的竹棒折断,抢过旁边猪五的竹棒,猪五嚷嚷,他不理不睬,继续攻击吴明。单打独斗的话,他只怕早已被吴明毒杀,可惜吴明要同时面对好几人的攻击,捉襟见肘,也只能艰难招架。 “狗四,你衣服全部被抓破了,还有你胸前和后背都流血了。”猫三惊恐的说道。狗四大喊:“乞丐的衣服本就是破的,一些皮外伤而已,我怕什么?彭长老吩咐的事情,我们办不好的话,难道真要喝尿吗?”说着又冲了上去。 薛槑保护着王龟年,应付那些小乞丐,他身形灵活,不断地躲闪,如灵猴一般攀援在众人的竹棒上,同时借力打力,片刻功夫就放到了好几个瘦弱的乞丐。王龟年却苦不堪言,面对突然冲来的乞丐,只能抱头蹲在地上,手臂上挨了好几下。若没有薛槑帮他,他早被打断手了。 “啊,这妖怪的爪子有毒……”牛七空有一身蛮力,被吴明抓到,无奈的倒地。最不要命的狗四早已经躺在泥水中,大口大口的呼吸着,艰难说道:“快,快扶我去妓院,临时之前,我要爽一次,我从未……” 还没说完,猫三就倒在他身上,压住了他的脸。顷刻间,领头的几个八袋弟子尽数被吴明放倒。然而吴明也不好受,一身的伤,半跪在地。一名聪明的小乞丐抓住最弱的王龟年,掐住他的脖子,嚷道:“都给我住手,不然我掐死他。” “好样的,小蛤蟆。”一个被薛槑打倒在地的乞丐赞赏道,谁知他刚说完,就被薛槑提了起来,抓在手中。薛槑嚷道:“快放了我表弟,不然一命换一命,哦不,一命换十多条命。你们的首领都中了毒,要是你不按我说的办,今晚你们都将葬身于此。” 薛槑声音很大,天空一道响雷,压下了他的声音。可是那些乞丐都听得很清楚,小蛤蟆害怕的松开王龟年,王龟年大口喘息。 薛槑松开那名乞丐,正要吩咐吴明替他们解毒之时,便见到十数名戴着斗笠的衙役,手持水火棍赶来。这些衙役不分青红皂白,见人就打。薛槑大喊:“我是薛家二公子,你们是什么人,不说的话,可别怪我不客气了。来人啦,救命啊。” 他说的不客气,竟然是大声呼喊,众人不由得露出了鄙视的神色,只是在这雨横风狂的夜里,谁也瞧不出各自脸上的表情。 薛槑的喊叫果然管用了,薛家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薛槑一见,也不管那家丁是谁,连忙喊道:“我是二少爷,表少爷受伤了,这些人都不是好人,赶快去找四小姐。还有,府里的家丁,有刀的拿刀,没刀的拿棒子,干死这帮土匪。” “好,”那家丁答应一声,张口便喊:“不好啦,二少爷和表少爷被土匪围攻,快被打死啦。”他一边喊,一边去找人。 捕头韩豹生怕事情闹大,开口对薛槑说道:“薛二公子勿怕,我们收到消息说丐帮众人突然出现在薛家外面,图谋不轨,是以赶来将他们抓回衙门。” “那还等什么,赶紧把他们抓回去吧。”吴明嚷嚷,韩豹咳嗽一声,说道:“你们将他们重伤成这样,恐怕还得跟我们回一趟衙门。” “谁敢抓我二哥?”韩豹说完,听到家丁报信的薛楠连伞也来不及打,冒着瓢泼大雨就飞了出来。见她陡然出现在墙头,薛槑又惊又喜,有了靠山,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一屁股坐在泥水中。 “妹妹,快下来,天上打雷呢,你站在墙头,太危险了,当心遭雷劈。” 薛槑叮嘱,薛楠哈哈一笑说:“二哥勿担心,我不怕。我行得正,站得直,雷公怎会那么不长眼?雷公只会活劈了胆敢伤你的狗贼……” “轰隆隆!” 薛楠话未说完,惊天动地的雷声便响了起来,就好似打在她的头顶,薛楠虽然武功高强,却不失少女心性。陡然听到这雷声,以为雷公不长眼,要劈自己,足尖一点,就扑向薛槑,躲进了他的怀中。 “好了,好了,不怕,雷公眼花了,他不是要劈你。”薛槑轻拍着惊声尖叫的薛楠后背,心中叹息:就算是高手,也有恐惧之心啊。 家丁操着家伙跑了出来,韩豹已经吩咐手下铐上了众乞丐。他向薛槑走来,事情闹到这种地步,他不把薛槑带回衙门,会被百姓指责为徇私舞弊。正在他骑虎难下之时,薛家总管徐敬业拨开众人,开口说道:“韩捕头,你们如此兴师动众,意欲何为?” “徐管家,是这样,我们收到线报,说丐帮聚集薛家,图谋不轨,便奉县令大人命令来捉拿他们。” “徐某替薛家谢过韩捕头了。只是你们捉拿丐帮人,为何锁了我表侄?拿着脚镣在我侄儿面前,又是几个意思?薛家子孙从不作奸犯科,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若韩捕头不问缘由就肆意拿人,我薛家也不会坐视不理。” “是是是,徐总管所言甚是,韩某请二公子会衙门,只是例行公事。丐帮多人中毒,生死不明,总不会他们自己下的手吧。待询问清楚,我们自然抬着轿子将两位公子送回。” 听到韩豹的话,薛槑连忙对吴明说道:“老君,给他们解了毒吧,我可不想去衙门受审。” 遭受一通毒打的吴明心中老大不痛快,别扭的说道:“让我给他们解毒,想得美,本神君这一身伤是谁的杰作,难道我的打都白挨了么?他们毒发身亡才好,方解我心头之恨。” “老君,杀人是犯法的,要偿命的,你娘养你几十年不容易,你还没成家,夫子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打算做不孝子吗?” 吴明怒了,吼道:“我无父无母,我也不成家,我一条命换好几个人的,稳赚不赔。” “百毒神鸡,你敢不听我二哥的话,又想挨透骨针了么?还不快给那些臭叫花子解毒?”薛楠寒声说道,吴明打了一个激灵,心想再中透骨针,真是生不如死。他没有死的觉悟,跟薛槑顶嘴,也是心中赌气而已。 按照薛楠的吩咐,他不情不愿的替那几个八袋弟子解了毒。薛槑拍手笑道:“韩捕头,我们回家就遭到这些乞丐的围殴,老君用毒伤了他们,也是防身,现在他们的毒已然解了,你带他们回去吧。” 熊二虚弱说道:“不行,不能带我们回衙门,我们还要将那恶贼抓回丐帮,他得罪了我们彭长老。” 狗四附和:“不错,彭长老动了真怒,你们这些捕快都要遭殃,还是快些放了我们,让我们带回这贼子,等彭长老气消了,事情也就解决了。” “住口,你们这些叫花子,正事不干,成天惹是生非,这次非要关你们三个月,好好改造一番。”韩豹说着,吩咐手下人将众乞丐押回衙门。猪五被绑着,有些欣喜的说道:“正好去衙门白吃白喝三个月,到时候彭长老气也消了,正是再好不过。” 猴六踢了他一脚,小声在他耳边说道:“好你个头,除了每天要挨打,还要不停的干活,哪有当乞丐好?” 因为徐敬业这个大总管在,韩豹顾忌三分,不敢强行带走薛家子弟。何况还有薛楠那个疯丫头,韩豹自知不是对手,只能退而求其次,带走了丐帮众人,也算是对县令有个交代。 徐敬业安排家丁带薛槑等人回去洗澡,让人关好门窗,小心戒备,不要让飞贼强盗偷入薛家,盗取财宝。众家丁答应,众人进入薛家,只见护院牵着狗巡视,坚守岗位,将薛家的防卫做到了滴水不漏。 求收藏,求推荐。 第三十九章 奴才何苦为难奴婢 丐帮众人一闹,薛槑等人全身湿透,回到住处之后,倚翠打来热水,倒入木桶中。薛槑见他没有离去之意,挥了挥手,说道:“你去忙吧,顺便把门带上。” “二少爷,要不倚翠伺候你沐浴吧,我可以给你擦背。”倚翠说出这句话,俏脸一红。她想要引诱二少爷,却丢不了羞耻心,是以羞涩中带着妩媚,让人难以把持。薛槑笑着说:“不用了,你忙你的去吧,你很闲吗?” 倚翠悻悻而去,心想这个小毛孩,还不懂男女之事,我这般花容月貌,他熟视无睹,跟个睁眼瞎子没有区别。想到此处,脑海中突然想到二老爷薛定邦,身子骨瘦弱的二老爷偷摸了她很多次,有一次被二夫人撞见了,差点将她沉河,要不是大夫人及时阻止,这条小命可就报销了。 “唉,长得太美也是种罪过啊。又不是我勾引二老爷,是他见我美貌,才动手动脚的。可惜他不敢将我纳为小妾,到如今我还是丫鬟奴婢。不过也好,二老爷身子骨弱,指不定有什么暗病,我没有从了他未尝不是幸运。大夫人安排我来伺候二少爷,不就是要我做他通房丫头么,而且二少爷尚未娶妻,我要是能够生下儿子,大夫人心中一高兴,将我许配给二少爷也未可知。”倚翠越想越高兴,不由得手舞足蹈起来。 女人,尤其是贫苦人家,卖给大户人家做奴婢的女人,没有人生自由,也没有前途未来。倚翠会这样想,实在是人之常情。薛槑是她的救命稻草,她必须死死抓住,就算有些难为情,她也要使出浑身解数引诱他。 “鬼啊!”边走边笑的倚翠回过神来,便撞到一脸伤痕的吴明身上,吴明脸色本就惨绿,加之一些伤痕和青包,让他看起来更加狰狞。 “你才是鬼,丑八怪,敢占老子便宜。”吴明拼命的擦着脸,刚才倚翠撞到他之时,红唇亲到了他脸上。他自己磕碜,反而嫌弃倚翠丑,倒真有趣。倚翠听到吴明的话,当下大怒,一脚踢过去,吴明顺势一勾,倚翠跌倒在地,裙裾撩起,露出两条雪白大腿,在暗红灯笼的映衬下,显得香艳无比。 吴明一呆,偷偷吞了一口口水,直勾勾的看着倚翠大腿,随即看着她的胸脯,继而看着她的脸,顿觉热血涌动,内心似乎有一个妖孽作祟。倚翠见他目光灼热,满脸通红,连忙放下裙裾遮住双腿,开口骂道:“丑鬼,不许你这样看着我,以后你要离我一丈开外,不然我告诉四小姐,说你要非礼于我,四小姐嫉恶如仇,决计不会轻饶了你。” “仔细一看,这丫头也不丑啊。”吴明看得出神,不小心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倚翠没想到自己威胁的话他全然不理,还说出这样调戏的话语,不由得大怒。站起来,伸手就往他脸上扇去。 吴明顺势握住他的手,痴痴的看着,轻柔的抚摸起来。倚翠用力挣开,转身就逃,惊叫道:“来人啦,妖怪非礼我啦。”她的声音在雨夜被雷电淹没,却刺醒了出神的吴明,吴明连忙追上她,捂住她的嘴吧,小声道:“不许乱叫,不然毒哑了你。老子何等人物,会看上你这个丑八怪,老子刚才练功走火入魔了,有些神志不清,现在好了,你不要声张,否则休怪我辣手摧花,啊不,辣手折柳,也不对,辣手除草。对,你这株野草,快滚,以后不许出现在老子面前。” 吴明语无伦次,掩饰自己的内心,倚翠被他辱骂,一想到自己的身份,不正如野草那般卑贱么?一念及此,心中苦涩,鼻头发酸,眼泪扑簌掉落,哽咽道:“我是野草又怎样,我就是贱婢,从来无人疼惜我,都将我当做野草般践踏。想不到你一个妖怪般的丑鬼,也这般看我不起,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倚翠感怀身世,只恨自己没有投胎好,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而是贫苦人家的孩子。在她几岁的时候,父亲就将她卖给薛家做婢,听说薛家还算好的,要是换做其他无良的富贵人家,自己肯定更加凄惨。虽然大夫人不好伺候,吃了不少苦,可现在到了二少爷身边,那个乡下来的二少爷呆头呆脑,没有什么架子,也没有为难她,她看到了希望。可是,二少爷对她全无感觉,她终究成不了主人,是以自怨自艾,悲从中来,哭得更加大声了。 “哭什么?谁说没人疼惜你,老子不是人么?” 倚翠一听这话,顿感全身无力,蹲在地上大哭:“你这诨人,到这时还来消遣我,大家都是苦命人,奴才何苦为难奴婢啊,呜呜呜……” “老子才不是奴才。”吴明把心一横,一把抓起倚翠,亲到她嘴上,倚翠泪眼婆娑,睁得好似铜铃,心想完了,被这个妖人这般轻薄,二少爷再也看她不起,自己还有什么未来可言?想到这里,万念俱灰,一心求死。 “死也不能便宜了你。”倚翠心想,被一个妖人欺辱,自己虽然不是对手,可至少咬你一口。于是她咬破了吴明的嘴皮,吴明不怒反笑,开口说道:“你给老子盖个印也好,骡子盖了印就有了主人,现下,我就是你的人啦。既然你给我盖了印,我也给你盖一个吧。” 倚翠吓得全身无力,心想完了,我咬了他,这妖人恼羞成怒,不肯给我一个痛快,要慢慢折磨我。她太过害怕,浑身颤抖,想要张嘴呼喊,竟因为恐惧,喊不出来。吴明以从未有过的轻柔,搂过倚翠,轻轻咬在她脖子上,说道:“现在,你是我的人了,以后再有人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替你出头。” 吴明说完,觉得全身发痛,一道闪电照耀在他脸上,倚翠吓得双眼无神。吴明去药房找疗伤药了,剩下倚翠颓然坐在地上,一记惊雷劈下来,倚翠全然无感,半晌之后,她才缓缓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吃吃笑了起来:“他的话好动人,可惜,他既不是少爷,又没有容貌,我怎么能嫁给那样一个妖人?” 倚翠自言自语,伸手去摸脖子上的牙印,牙印很浅很浅,却有明显的触感。不久之后,那道印子就会彻底消失,然而,印在心上那道痕迹,如何消失? 倚翠泪水悄然滑落,满脸微笑。感觉到吴明话语的真诚,有人真心对她好,她突然不想死了。然而,这终究是一个闹剧,倚翠想要过得更好,自然不会选择妖人吴明。 从小到大,吃尽苦头的她,早已认清了现实,也已经对现实妥协。只要能过上富人的日子,就算丈夫不对她真心也没关系,就算丈夫又老又丑也没关系,哪怕只是做小妾也没关系。甚至丈夫有病,是阉人都能够接受,只要有钱就好。 贫穷才是最大的悲哀,有钱就有了一切。一定是这样的,有钱能使鬼推磨,只有钱才能带来高贵,远离低贱。 这是倚翠的想法,也是很大一部分挣扎在社会低端之人的共识。人们追求财富的过程中,抛弃了很多。却不知道,得到财富之后,无论用多少钱,也买不回曾经舍弃的东西。 第四十章 呆狗真人聚众上衙门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薛槑睡眼朦胧,听到屋外有人在念上面的词句,揉了揉眼睛,穿上衣服,打开了房门。王龟年手捧一个精美的食盒,嘴角还有些淤青,感激的对薛槑说道:“二表哥,昨夜谢谢你护在我身边,不然我非伤筋断骨不可。” 薛槑接过食盒,让王龟年与他一起吃。王龟年推辞,转身要离去,薛槑叫住他,问道:“表弟,你刚才念的什么,我听到海棠依旧了,院子里有海棠花么?” 王龟年脸一红,尴尬说道:“适才我念的是易安居士的《如梦令》,她词中描绘的是春景,现下是盛夏时节,自然是不符合的。二表哥院子里并无海棠,再者海棠花期早过,我随口一念,只是觉得有些应景,倒没有仔细推想。” 薛槑笑着说道:“表弟别介意啊,我只是好奇问问,没有拆台的意思。我也来一句: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怎么样,表弟,是不是也很应景?” 王龟年点了点头,说:“二表哥聪慧,举一反三,真不像没有读过书的人。你念的诗句也是春景,不过仅从末两句看来,你院中掉落这么多木樨与合欢,确实应景。” 说话之时,倚翠已经端来洗脸水,薛槑坚持让王龟年与他一同用早点。倚翠便不再单独替他准备早点,经过昨夜的事,她暂时没了引诱薛槑之心,有些魂不守舍的去做自己的事了。 早餐之后,薛槑对王龟年说道:“表弟,有没有兴趣出门走走?还得劳烦你带我去养虎巷,我要把银子带给鲁木匠,他也好早日赎回妻女。” 薛槑说得很平淡,谁知他说完这句话,温文尔雅的王龟年突然猛拍桌子,怒道:“不用了!”薛槑大惊,身子后仰,险些跌倒。王龟年自知失态,连忙道歉,片刻后,愁苦说道:“赎不回来了,小雅已经被卖到别处,下落不明了。” 薛槑见他语调悲怆,心中已经猜到了七八分。怪不得表弟知道养虎巷有个技艺高超的木匠,虽说他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可他出门的时候不多,而他却对鲁木匠的事情了如指掌,兴许是认识了那个被鲁木匠卖掉的女儿,才从她的口中知道了这些。 见王龟年双手抱头,神情愁苦,薛槑开口安慰道:“表弟,不要沮丧,俗话说,有缘千里来相见,只要我们慢慢找,总有一天会找到的。二表哥答应帮你寻找,你回去把她画像画出来吧,相信以你的丹青妙笔,自然不在话下。” 王龟年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点了点头,步出薛槑的房门。薛槑见他快步而去,险些在青石路上滑道,不由得轻轻叹了一口气:“表弟还这么小,就已经害了相思病,唉,这个时代的人好早熟啊。” 薛槑不能再找王龟年陪同,便去找吴明,心想表弟和自己毕竟没有武功,再遇到丐帮中人找茬,难以应付。 他走到下人的房间,敲了敲门,没有反应,这让他有些好奇,不由得想到:难道他受伤太重,连床也起不来了?一念及此,便开口喊道:“喂,老君,你怎么样,还能喘气不,要不要给你找个大夫?你倒是吱一声啊,不要吓我好……”薛槑一边敲门一边喊,突然,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只见吴明睁着惺忪的睡眼,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 “噗嗤!”,薛槑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只见吴明更加不成人形,惨绿的脸上加上红肿的伤,看来无比滑稽。换做往日,吴明早已经出言挖苦,可这一次,他却没有理会薛槑,薛槑的道歉,他就跟没听见一样。 “老君,陪我出去一趟,我们先去给鲁木匠送钱,再去将丐帮那些人弄出来,不然跟丐帮结怨太深,不利于我们马戏团的建造。” 吴明一言不发,丢了魂一样,痴痴的傻笑。薛槑挥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嚷道:“作甚,发春了么?喂,老君,老君,你真的发春啦!”他大力一吼,吴明回过神来,一巴掌扇了过去,薛槑灵活躲开。吴明没好气道:“嚷什么嚷,你叫魂啊?” 薛槑将手搭在他肩上,坏笑道:“老君,说吧,看上哪家的闺女了,主子给你做主了,等我们马戏团建好,赚了钱,我帮你去提亲。”吴明大怒,拧住薛槑的耳朵,嚷道:“看上你妹,主子你个头,你再敢拿我寻开心,信不信我毒哑了你?” 薛槑连忙求饶,吴明才放过他。见吴明恢复精神,薛槑便带着他往养虎巷而去。 站在木匠门口,连着敲了十多次门,没有半点动静。薛槑让吴明把门撞开,吴明一掌下去,门板应声而倒。薛槑跳了进去,大喊:鲁师傅,我给你送钱来啦,这样你就可以赎回妻女了。 他连着喊了好几声,又四下找了找,哪里见到半个人影。这时候,一个老妇人站在门口,要死不活的说道:“别找了,他已经被抓走了,只怕现在已经被打死了。唉,可怜啊,这人呐,只要一沾上赌,便是有万贯家财,也败得一干二净。造孽哟,既可怜,又可恨。” 薛槑连忙询问鲁木匠被抓去了哪里,老妇人惊恐地说:“我不敢说。”薛槑懂得规矩,递过去两文钱,老妇人凑在他耳边,说道:“就是石头城南的长乐坊,我看你一表人才,千万不要去。长乐坊有上百打手,加之达官贵人的狗腿子,人数难以估计,一般人去了哪能活着出来?” 她将那里说成了龙潭虎穴,薛槑僵硬的笑了笑,谢过老妇人,缓步走出养虎巷。他皱起了眉头,对吴明说道:“怎么办,我们的力量,肯定奈何不了长乐坊。你说我们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好不好?这样见死不救,是不是有点缺德?算了,好人做到底,我们先把丐帮那帮人救出来吧,跟丐帮联手,去长乐坊踢馆。” “就你还踢馆,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吴明没好气的挖苦道,心中却无所谓,心想要搞定长乐坊那些人还不简单?在他们水源中投毒,保证一个时辰内,将他们尽数撂倒。可那样的话,得罪的人就多了,在众多高手的包围下,他自然是插翅难逃。 吴明自己并不愿趟浑水,可是薛槑决定要做,他唯有选择支持。不知何时起,他开始信赖这个臭小子,虽然他不懂武功,没有学问,可心中却好似蕴含了无穷能量,只要他想做的事情,都能够达成。 吴明有些期待,跟在薛槑身后。薛槑仰首阔步,像一个征战的将军,吴明没好气的嚷道:“臭小子,你去哪?衙门在这边,你到底识不识路?” 薛槑哈哈一笑,说道:“那你还不快带路,见我走出这么远才说,故意作怪。” 吴明带路,薛槑问道:“到时候见到了县衙,不让我们进怎么办?还有,我们要怎么说,才能让他释放那些乞丐?”薛槑茫然问道,毕竟一县之长,不是哪个阿猫阿狗想见就能见的。如果对方真的能因为自己几句话就放人,那自己的面子可就大了。 走入闹市区,一名屠夫举起杀猪刀,跑到薛槑身前,讨好的说道:“呆狗真人好,你老万福,我能跟随你修仙么?”屠夫说着,见薛槑皱起眉头,连忙解释道:“呆狗真人莫要误会,小的虽说是屠夫,却有一颗向道之心,杀猪只是糊口的活计,只要呆狗真人一句话,我就能放下屠刀……” “呆狗真人?”薛槑一脸疑惑,看着屠夫,期待对方给他答案。屠夫一脸谄笑,说:“但凭真人吩咐。”他们说话之际,更多人围了上来,众人纷纷向“呆狗真人”见礼,薛槑险些栽倒在地。吴明清了清嗓子,说道:“呆狗真人现下要去衙门救出丐帮中人,尔等无事可干的,可以一同前去,替呆狗真人壮声威。” “妖怪,原来是你干的好事,我、我踢。”薛槑一脚踢向吴明命根,吴明轻易避开,发出得意的笑声。 对于无可挽回的事情,薛槑向来是顺其自然,随遇而安。他接受了“呆狗真人”这个绰号,带领着一帮人往衙门而去,心想这么多人跟着,衙门那些人不得不重视我,这样正好解决了求见县令的问题。 可这样会不会落下一个聚众闹事,咆哮公堂的罪名?薛槑心头有些隐隐担忧,被众人推搡着走向衙门,不由得苦笑。娘咧,到了这一步,骑虎难下啊。 众人吵吵嚷嚷走在大街上,一些没有生意的店家也关了门,因为他们听说呆狗真人要为民请命,去找县令谈判,心中都很好奇。 如意楼上,摇着折扇的偏偏公子陶迄,饶有兴趣的看着楼下喧闹的人群。他是金陵四少之一,名声虽然不想胡杲那么臭,却也不是省油的灯。从小厮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大致情况,他露出微笑,说道:“走,我们也去看看,我倒想知道,那个呆狗真人,能整出什么动静?” 求收藏、推荐。 第四十一章 大家都是斯文人 屠夫王二八一马当先在前方开路,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模样,要多嚣张有多嚣张。紧随其后的卖油李和糖人张不甘落后,嚷嚷着呆狗真人摆驾,闲人退散。看着前方几个狗仗人势的家伙,薛槑有些哭笑不得,这些人信奉道教倒也没错,搞得鸡飞狗跳就不对了。 薛槑对身边的吴明说道:“老君,让他们低调点,横行霸道像什么话?我们是有素质、咳、有修养的人,怎么能仗势欺人?”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开玩笑,惹人讨厌别人把账算我头上,我不是亏大了? 薛槑吩咐,吴明不情不愿的去了,在三人腰上都踹了一脚,让他们不要瞎嚷嚷,三人唯唯诺诺,跟在吴明身后。 薛槑微微点头,到如今,老君是越来越好用了,以前让他做点事,他还要顶撞两句,现在没了废话,直接执行命令,多好。 陶迄走在人群后面,被扬起的尘土弄得灰土脸,他无比厌烦,对身边的铁三娘说道:“三娘,我们就不能走屋顶么?我不想吃土。” 头上插着一把铁扇子,一身青布衣衫的铁三娘听到雇主吩咐,一把提起陶迄,跃上了屋顶。陶迄拍手笑道:“好玩,你号称金牌保镖中的探花,果然很厉害啊。” “小、公子过奖了。”铁三娘寡言少语,一时不习惯称呼小姐为公子,说话有些别扭。她在十二金牌保镖中屈居第三,一直心有不甘,陶迄这么一说,又勾起她的隐痛。陶迄看着这个长了小胡子的女保镖,轻轻一笑,说道:“三娘,你至今还耿耿于怀啊,没事的,你功夫这么好,四年后的比武大会,你一定能摘得魁首,成为金牌状元保镖。” 因为内分泌失调而长出胡子的母夜叉铁三娘寒着脸,露出一个僵硬的微笑。跟在这个刁钻雇主身边,真是说不出的郁闷。她每天都有新花样,捅出篓子来,就让她帮着擦屁股,令武学大家铁三娘心中不快。可是有什么办法,她对她有恩,她就算因为保护她而荒废了练武,也必须保证她的安全。 来到衙门之后,平日里喜欢偷鸡摸狗的田鸡一下子窜到鸣冤鼓前面,抽出鼓槌就要砸向大鼓。从来都是别人告他状,这一次他想试一试击鼓鸣冤的感觉。薛槑见状,指挥吴明道:“快阻止他。”吴明没带暗器,心想冲上去也来不及,正自发愁之际,看到身边有个小鬼,随手抓起就掷了出去。 小鬼撞到田鸡身上,田鸡被撞飞,小鬼爬起来,破口大骂:“老子好歹也是兴盛行的大朝奉,你敢这么对我,信不信我叫人打你?”仔细一看,这人嘴上长着胡子,竟然是长不高的侏儒。 有人小声在他耳边说道:“祝朝奉,你少说两句吧,他是呆狗真人坐下大弟子,当心一个真雷劈了你。”祝平安吓得面如土灰,连忙道歉说自己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刚才是说笑的,大家是不是觉得很开心,开心就笑笑吧,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众人呆呆的看着他,谁也没有笑,祝平安脸上挂着尴尬的笑容。正在他下不来台的时候,薛槑无奈的摇了摇头,看着这个武大郎一样的三寸丁,生硬的干笑几声,身边人听到,也纷纷发出笑声。祝平安连忙道谢,薛槑开口了:“啊喂,朝奉是什么,很有势力吗?” 众人目瞪口呆,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呆狗真人竟然问出这么一个愚蠢的问题。正在众人愣神之际,老学究杨开森站了出来,对众人鄙夷道:“尔等奇怪什么?呆狗真人刚来凡间,不食人间烟火,不知道朝奉有何奇怪?”众人心想不错啊,幸亏没有流露出嫌弃的神情,不然呆狗真人天眼所见,岂不得罪大神?老学究杨开森平日喜欢掉书袋,已经年过六旬,连个童生也没考上,是以专注于养生,以为再多活几十年,一定能高中状元。他转头,对薛槑讨好道:“回呆狗真人的话,这朝奉就是当铺老板,兴盛行虽不是金陵唯一一家当铺,却做得有声有色,祝朝奉也有些本事。” “哦,那你很棒哦。”薛槑对祝平安说道,祝平安擦了擦额头冷汗,满脸堆笑说托了呆狗真人的福。其实他凭真本事做大生意,哪里是托了别人的福,只是他家宅最近闹鬼,他想请薛槑捉鬼降魔,是以才这么客气。 “这个呆狗真人还算有些本事,不怒自威,只是一句话,就把那些人吓得说不出话,比我父亲还令人敬畏。”站在屋顶,被铁三娘扶着的陶迄开口说道:“三娘,带我下去,我要仔细看看他是不是有天眼,要是没有,你就给我砍了他。” 铁三娘心说有国法在,你说砍就砍啊?又不是萝卜猪肉,别人好歹是人,你看不惯就砍,那金陵人口还不锐减?她知道陶迄有口无心,便提着她跃了下去。 薛槑见天上掉下来两人站在自己面前,在众人面前,又不好意思吓得大叫,微微挑眉,露出微笑,问了一声好。陶迄见他处变不惊,倒也有些气度,然而他只是一般人的长相,并没有天眼,心中大感失望。 “你也不过是凡夫俗子而已,装神弄鬼,死有余辜。”说着,突然摸出一只梨花木雕琢的胭脂盒,这可不是普通的胭脂盒,里面装的也不是胭脂,而是有毒的铁钉。铁三娘送给她,以备不时之需,叮嘱她不到性命危急关头不可使用,没想到她今日这般轻易就用了。陶迄纤手扣动了机括,一声轻响,毒钉激射而出。 “公子不要。”铁三娘大叫,知道毒钉射中薛槑,那个呆狗真人就有死无生,可她已然来不及阻止了。 “休伤我主。”吴明大叫,脱下帷帽,去格挡毒钉,终究是晚了一步。 “哼,鼠辈,凭你也想伤我?” 就在众人以为薛槑死定了之时,这个呆狗真人竟有先见之明,躲开了胭脂盒里面射出来的毒钉。好在薛槑站在鸣冤鼓前面,身后没有闲人,不然定要多一具无辜的尸体。鸣冤鼓却被洞穿了,看来以后再也敲不响了。 倒不是薛槑有预知未来的本事,而是他从陶迄眼中看到了杀意,听到她说的话,有了警戒。是以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开了攻击。 薛槑前世在马戏团天天训练,身手矫健,虽然换了一个身体,灵活度不够,可是动作要领没有丢下。他生怕陶迄继续攻击,是以先发制人,一脚踢向他裤裆,心想我的断子绝孙踢,就算不能要你的命,也能让你吃尽苦头,谁叫你对我下毒手,踢死你活该,王八蛋。 陶迄被踢倒在地,疼得大叫,一张脸羞得通红。她指着薛槑,冲铁三娘嚷道:“三娘,那无赖竟敢这般轻薄我,给我砍死他,快给我砍死他!”她撒泼耍赖,一副要跟薛槑拼个你死我活的模样。 铁三娘无奈的摇了摇头,心知主子不会善罢甘休,她遭受这样的奇耻大辱,恨意难消。铁三娘拔出腰间薄刃刀,冷冷的看着薛槑,心想砍断他作孽的脚,“公子”的气也就消了,难道真照她说的砍死他?荒唐,衙门捕快是吃闲饭的,大明律法是摆设? 铁三娘走向薛槑,脸色惨绿的吴明挡在了前面。铁三娘见到他这幅尊容,吃了一惊,冷冷道:“堂堂百毒神君,竟然沦为别人的跟班,也不怕江湖人耻笑么?” “只许你当狗腿子,就不许我当护卫,你这母夜叉,是不是太霸道了?” “作死,看刀。”铁三娘柳眉倒竖,举刀向吴明砍去。薛槑大叫:“一场误会,何必动刀动枪呢,大家都是斯文人,要讲道理嘛。”嘴里这么说,人却走到了陶迄身边,一脚踩在她手上,陶迄疼得哇哇大叫,不断地咒骂薛槑。 薛槑淡笑着,说道:“你想偷偷捡起那暗器盒子杀我,当我没看么,哈哈,幸好我不是你这样的睁眼瞎。”他捡起一块石头,当着陶迄的面,砸碎了那个胭脂盒。伸手拧住陶迄的耳朵,教训道:“小屁孩,你知不知道玩暗器很危险,伤到人怎么办,就算不伤到人,伤到花花草草也不好嘛。哥哥要替你父母教训你,打你屁股,看你还敢不敢?” “不要!”铁三娘和陶迄异口同声喊道,薛槑却不管不顾,伸手拍在陶迄屁股上。陶迄哇哇大哭,嚷道:“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你全家,我还要把你祖坟刨了。我要砍断你手脚,做成人彘,每天让人喂你屎尿……呜呜呜……” “还敢嘴硬,你说我当着众人的面,扒下你裤子大屁股,大家会不会叫好?” 听到薛槑这么说,众人起哄,屠夫王二八一脸期待,嚷道:“呆狗真人大发神威,好好教训这小白脸,看他还敢如此嚣张。真是不开眼,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杨开森很没形象的嚷道:“呆狗真人雷霆一击,定叫宵小之辈灰飞烟灭。” 众人拍手称快,呐喊着赶快扒下他裤子,他们等好久了。羞愤难当,脸红到了耳根,她边哭边骂,薛槑全不理会,伸手摸住了她的裤带。 铁三娘大骇,心想裤子扒下来那还得了?她关心则乱,被吴明用铁手打中背心,她还了一刀,没有砍中吴明,却被吴明一脚踢飞。 “不要啊,我……我是女儿身!”陶迄哭喊道,薛槑一愣,笑道:“娘娘腔,想骗我,没门。是男是女,脱了裤子就一清二楚了。” 嘴上这么说,手却停止了动作,心想万一真是女子,自己岂不犯了大错?就在薛槑骑虎难下之际,捕头韩豹怒声吼道:“薛二公子,还不赶紧放了陶三公子,他岂是你能开罪的起的?” 薛槑大喜,连忙放开陶迄,陶迄站起来,满脸泪水,冷声骂道:“我陶迄发誓,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若违此誓,天打雷劈。”围观众人一听这就是恶名远扬的陶三公子,瞬间变了脸色,王二八嚷着家里的母猪要生儿子了,杨开森说家里房子着火了,要回去救火,其余众人也都找借口逃走。有的更干脆,借口也不找就抱头鼠窜。 薛槑没想到之前还闹哄哄的人群,转瞬间就消失无踪,转头看着陶迄,笑嘻嘻说道:“淘气?你真淘气,我就当你跟我开玩笑吧。” 陶迄在铁三娘的护卫下离开,临走前狠狠瞪了薛槑一眼,薛槑背脊发凉,仿佛被施了定身法,怔在原地。 求收藏、求推荐,看到的书友,请顺手帮个忙吧。 第四十二章 何方贼子,报上狗名(求收藏) 陶迄已然远去,捕头韩豹举起手中大刀,对薛槑抱拳说道:“薛二少爷,你得罪了陶三公子,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未免将来麻烦,小人建议你负荆请罪,或许还有一线转机。” 薛槑不知道陶三公子是什么来历,开口询问,吴明重新戴上帷帽,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反正他负责揍人,黑锅自然就是薛槑来背。韩豹等人见薛槑问出这话,心想这小子是没见过世面,还是太狂,没有将金陵四少放在眼里?一看薛槑脸上的表情,并非故意装蒜,便开口说道:“薛二公子难道不知道陶三公子的恶名?他名叫陶迄,跟胡杲、章琅和郑好四人并称金陵四少。四人声名远播,倒不是他们有多好,恰恰相反,四人都是勋贵之后,欺男霸女,横行无忌,偏偏无人敢管他们。二公子你今日开罪与他,他自然要找人对付你,只怕你在这金陵城一日,就不得安宁。” 听韩豹说得郑重,薛槑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说道:“胡杲我知道,这人确实喜欢胡搞,现在不知倒了什么血霉,惹了一个淘气鬼,我的名字叫薛槑,注定是要倒血霉的。唉,叫什么名字不好,偏偏叫这个?” 众人看着自说自话的薛槑,都想这人莫不是被吓傻了?薛槑继续说道:“金陵四少是吧,他们一丘之貉,现在肯定串通起来对付我了,金陵我是待不下去了,回头我就向爹娘奶奶他们辞行,要一点钱,跑路了事。” 韩豹听他说要跑路,不由得哭笑不得,心说薛家在金陵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子孙怎么这么怂?他哪里知道这是薛槑的玩笑话,当下对薛槑说道:“二公子有一点倒是说错了,四少虽然都恶名远扬,彼此之间却并非同气连枝。胡大少爷跟章大少爷倒有些交情,但也只是一起玩乐的情谊,远没有推心置腹的地步。至于陶三公子和郑五公子,却是死对头,相互之间,谁也看不惯谁,一见面就掐架,金陵城人尽皆知。” “原来他们不是同伙啊,这就好办了,我还以为他们要联合起来搞我呢,吓得我心脏扑通扑通的乱跳。咦,你刚才说什么蟑螂?还有叫这个名字的,他很厉害么,是打不死的小强啊?” 面对薛槑没头没脑的问话,韩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为难的说道:“二公子你怎么知道章大少爷是练家子?章家先祖曾跟随太祖南征北战,家传的武功虽然有些荒废,放在江湖上,也算得上好手。就算章大少爷没有武功,凭他侯爵的地位,加之家里豢养的武士,谁敢惹他啊?” 薛槑好奇问道:“他家还可以豢养武士啊,难道不怕被人告发造反么?” 他从父亲那里听说开国宰相胡惟庸,就是因为家里藏有甲胄之士,被人告发要造反,才被诛了九族。此时听说章家还能豢养武士,便由此一问。韩豹答道:“章家豢养武士,是皇帝陛下特许的,由此也证明他们的超然地位。二公子,你可千万别惹章家人啊,章家有丹书铁券,就算是杀了人也可以获得特赦。”言下之意很明显了,无非就是:小子,你可悠着点吧,要是不开眼惹了章大少爷,对方恼怒起来,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薛槑听了韩豹的告诫,说:“我又不傻,犯不着四面树敌。我们家是做生意的,和气生财,这个道理我还是知道的。得罪了陶迄确实不该,可他先动手杀我,倒也怨不得我。大不了改日登门谢罪罢了,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没必要争一口闲气令自己寸步难行。” 弱小的时候,要懂得韬光养晦,强大的时候,更要懂得谦虚谨慎。这就是薛槑的处事原则,枪打出头鸟,虽然这样显得有些怂,不过低调才是王道。你横又怎样,还有更横的,难道你还能大过皇帝? 韩豹倒没有鄙视这个懂得息事宁人的少爷,他年轻的时候,肯定不会忍气吞声,别人砍他一刀,他肯定十刀还回来。只是江湖沉浮,人事巨变,他吃了太多亏,着了太多道,终于学乖了,不再横冲直撞,懂得了绕路而行。看着薛槑,只见这个小鬼头一脸轻松,韩豹不由得感叹这人好深的城府,自己悟了大半辈子的道理,他似乎天生就懂,不由得多了一分佩服。 “韩捕头,小可想要求见县令大人,求他开恩,释放昨晚你们抓进牢中的那群乞丐。他们实在没有犯什么打的过错,只是跟我有一点小嫌隙,说清楚就好了。是以,小可不揣冒昧,求请县令大人释放他们。” 韩豹见薛槑说得诚恳,心说不错,那些臭乞丐待在牢中,不断地嚷嚷,牢里的狱卒不胜其烦,说打吧,叫得更大声,不打吧,又咽不下这口气。韩豹不想再听手下人的抱怨,也想寻个机会向县令求情。 薛槑的建议,正中他下怀,他开口说道:“二公子宅心仁厚,那些乞丐若是知道你不计前嫌,替他们求情,一定感激涕零。可是现下知县大人不在衙门中,他去、去秦淮河视察民情去了。” “视察民情,知县大人爱民如子啊。无妨,我们前去找他便是。” 韩豹要留下处理衙门中的事务,让手下的捕快小石头带他前去。小石头一脸不愿,可是头儿吩咐,他又不能不听,当刺头可是要挨毒打的,韩捕头的铁拳头,尝一次就够了,没必要再犯第二次。 来到秦淮河,只见一片繁华景象,行人来去匆匆,花船来往不绝,一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佳丽巧笑嫣然,更有一些风姿绰约的翩翩公子吟诗作对。 小石头指着一艘较大的花船,小声说道:“大人就在花船上,你不怕他生气,只管去打扰他便是,别提是我带你来的,我要回去了。”说完,掉头就走。 突听“哎哟”一声,花船上有人被扔到秦淮河中,被扔下水的那人大喊:“汝安敢这般对我,我可是知县,你敢殴打朝廷命官,是活腻了么?” 还没走远的小石头听到知县的话,大叫一声“大人!”,便跳入秦淮河中,将县令袁龄捞了上来。看着落汤鸡一般的县令,薛槑笑道:“大人视察民情,怎么跳入水中了?一定是水中有冤死之人,在召唤大人,要你替他伸冤,可对?” 袁龄不理会薛槑的冷嘲热讽,仍然对花船上那人不住咒骂,薛槑皱起眉头,心说当官不为民做主,反而去花船上跟人争风吃醋,我去你娘的。 心里真么想,却不敢说出来,他做义愤填膺状,朝花船上喊道:“何方贼子,报上狗名,你可知道你得罪了我们县令大人,有种别逃,我们这就带捕快来锁你。” 袁龄看了看薛槑,有些不满,心说我要说的话都让你说了,我说什么?当下冷哼一声,随声附和道:“薛二少爷说的没错,本官附议。”他还当是朝政的议论,他说附议惯了,是以脱口而出。反应过来,觉得言辞不当,纠正道:“本官赞同。” 对面花船传来一个声音:“小小县令也敢在我家公子面前造次,你有几颗脑袋?” 薛槑等人倒吸一口凉气,连县令也不放在眼里,对方的背景是有多硬啊?薛槑赔笑说还有事,先回去了,县令袁龄死死拉住他,说道:“薛二公子,话是你说的,人也是你得罪的的,怎么,想要溜之大吉?” 薛槑哭笑不得,后悔不该呈口舌之快,心里盘算着如何才能将话圆回去。 第四十三章 三佛齐小王爷 要是一遇到硬茬子就服软,既显得没有骨气,又会被对方看不起。好汉不吃眼前亏固然是明哲保身的处世之道,可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却需要勇气。 薛槑知道已经说出口的话,就如同已经泼出去的水,再也难以收回。他对着花船朗声说道:“刚才的话是我说的,好汉做事好汉当,我承认又何妨?你莫要迁怒我们县令大人,他只是附和我的话,始作俑者还是我。” 薛槑说完这句话,对面的花船缓缓向岸边靠拢。一个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从船舱缓缓走了出来。他对身边的随从点了点头,那随从扶起他,足见一点,便离开了船头,跃到薛槑等人面前。 吴明久在江湖闯荡,知道那名随从的武功不低,还在铁三娘之上。只是他思来想去,对这个青年人毫无印象,心头不由得感慨:现在的少年高手真是越来越多了,唉,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薛槑报以微笑,县令袁龄却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他在秦淮的花船上,正要听琴舞姑娘弹奏《春江花月夜》,谁知琴舞姑娘才弹了一个开口,岸上便有人叫喊。那人赞赏说此曲弹奏得极有神韵,不揣冒昧,能否向高人求教一二? 还不等琴舞姑娘拒绝,自认为风雅的袁龄便站了出来,说琴舞姑娘跟我讨论音律,汝等附庸风雅之人莫要来献丑,快些离去,莫要坏了我等雅兴。袁龄熟知金陵达官显贵的子弟,确定那人并非权贵,是以说话不留情面。 没想到他刚话说完,那年轻公子低声吩咐随从带他飞上了花船,年轻公子见到琴舞姑娘之后,拱手施了一礼,自报家门说道:“小生复姓欧阳,单名一个‘海’字,平生喜好音律,只叹长期旅居海外,苦无知音。今日一听姑娘弹琴,如闻天籁,还请姑娘不吝赐教,指点小生一二。” 这人俊雅风流,琴舞姑娘芳心大动。袁龄一见,不由得醋意大起。他约见琴舞姑娘五次,才获得首肯,成为座上宾。他好歹也是知县,如此纡尊降贵,心中本就不爽,此时见这人贸然闯来,琴舞姑娘竟然还对他眉开眼笑,如此区别对待,天差地别,他哪能不怒? 于是,袁龄没好气道:“太祖当年为了防止蒙古鞑子与汉人百姓混合,明令禁止复姓,都改为单姓,汝好大胆子,非但不改姓,还敢在此横行霸道。你可知琴舞姑娘是我先约见的,你这人好生无礼,等我回衙门,带人将你这刁民抓起来,按律法惩处。” 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确有让百姓将复姓改为单姓的举动,这个政策颁布下来,很多人怕人头搬家,纷纷改了姓。当然也有些不怕死的没有改,但他们情况特殊,要么是人烟稀少之地,要么是当地地方官不查,还有的则是人口流动。诸般情形,不一而足。 欧阳海的情况,便属于举家前往海外,他祖上是豪族巨富,因为经营家族生意,才下了南洋。到了南洋之后,恰巧赶上爪哇满者伯夷国王灭三佛齐旧王朝,国中大乱,欧阳家率领家臣,团结当时的侨民,对抗乱军。这一做法大得人心,众人要推举欧阳先祖为王,欧阳家先祖推辞不就。无奈之下,上千名华侨拥戴广东南海人梁道明为三佛齐王。梁道明因欧阳先祖功高,封了他王爵,世袭罔替。 欧阳海之父经常回中原做生意,本人也是饱学之士。欧阳海从小受诗书之训,对中原文化尤为推崇。是以他才不顾家中母亲反对,在随从怀桑的陪同下,跟着父亲的商船来到了大明。 到了金陵,欧阳海才知道何为繁华,他在三佛齐王国虽然是小王爷,可他到了金陵之后,才深感自己的孤陋寡闻。金陵富庶,世家大族富贵泼天,高爵显贵更是豪奢淫逸,他自小锦衣玉食的生活,也只能算小巫见大巫。 欧阳海喜好音律,游玩秦淮河的时候,恰巧听到美妙的旋律,便再也迈不开脚步。随从怀桑是他儿时玩伴,据说怀桑曾祖是武林高手,犯下血案,才逃到南洋。成为欧阳家家臣之后,忠心耿耿,一心为主,欧阳家自然也不计较他曾经的罪过。 怀桑是习武之人,为人直爽,加之对中原礼仪所知甚少。在他看来,小王爷地位尊崇,一个小小县令,哪里配对他吆五喝六的?是以,他毫不客气的将县令袁龄踢入了水中。 没想到这人一点不吸取教训,还敢口出狂言说要将小王爷抓起来。当下大怒,叫道:“大胆,你可知在你面前的是小王爷?” “小王爷?”薛槑、袁龄、吴明和小石头异口同声的惊呼出来。薛槑哭笑不得,心想得罪的人一个比一个地位高,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以后岂不是要得罪皇帝?自己有几条命,经得起这样折腾? 吴明也在心里暗骂:他娘的,老子怎么这么倒霉?行走江湖的时候,一年结下的仇家,也没有这小子这些天结下的多。这臭小子就是我命里的灾星,看来我要早日还了他恩情,尽早脱离他身边才是。 袁龄在片刻的震惊之后,立马恢复了平静。他这个县令,好歹是通过科举考来的,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是以,对朝廷的典章制度,焉有不熟之理? 他对那个随从的话大为质疑,开口说道:“本朝的王爷都要受宗人府管制,自太祖洪武三年设置以来,每个王爷都登记在案,本官怎么不知道有姓欧阳的异姓王?再者说来,为防止藩王、藩王……”袁龄擦了擦额头的汗,为防止藩王作乱、不许藩王随意出游的话,如何也说不出口,因为成祖皇帝便是靖难之后,荣登九五,他要是说出来,岂不是自掘坟墓,落人口实? 袁龄精明,避重就轻,说道:“你自称复姓欧阳,已然犯了忌讳,此刻还敢谎称王爷,当真以为本官这么好糊弄么?来啊,将这两个刁民抓起来。” 他身边唯一的捕快小石头怔怔的看着他,却不敢动手。薛槑心想为了避免更大的误会,还是先问清楚再说。当即喊道:“且慢,知县大人,莫要冲动嘛。你可听过冲动是魔鬼?我们有话好好说。” 于是对欧阳海问道:“欧阳小王爷是吧,我们知县说你是冒充的,你可否对我们解释一下,解开我们心中疑惑。” 随从怀桑没好气道:“我们来自三佛齐国,小王爷自然是三佛齐小王爷,尔等孤陋寡闻,有甚奇怪的?” 薛槑长舒一口,暗想好在不是大明的王爷,不过这外国的王爷也不是轻易能得罪的。三佛齐国在哪啊,从没听说过,很大吗? 薛槑心中疑问,觉得冤家宜解不宜结,得赶紧找个理由将此事搪塞过去,便开口说道:“远来是客,不如就由小弟做东,请尊贵的小王爷和我们县令大人去酒楼吃一顿饭,我们冰释前嫌,结成好友,你们意下如何?” “我志在音律,那弹琴的姑娘去哪,我就去哪。”欧阳海说道。袁龄心说好个登徒子,比我还不要脸,只是碍于众人之面,又不好发作,装成大度的点了点头。 薛槑悄声询问吴明哪里有好的酒楼,吴明在他耳边轻声说了。薛槑便朝花船喊:“那个、会弹天籁之音的姑娘,能否赏光赴宴,你若肯答应,薛二感激不尽。” “哪个薛二,可是之前打死了胡大少恶犬的薛槑薛二公子?” “正是区区在下。” 琴舞佩服敢跟胡杲作对的人,只因她跟胡杲有仇怨,是以对薛槑刮目相看。于是说道:“奴家能应薛二公子之邀,实乃三生有幸,我自然是要去的。” 第四十四章 只谈风月,不问前尘 金陵城酒楼鳞次栉比,这些酒楼高基重檐,栋宇宏敞,每日高朋满座,推杯换盏,好不热闹。明代文人在这些酒楼饮酒作乐,恣情欢谑,写下很多诗篇,传为一时佳话。 这些酒楼多数是太祖皇帝定都南京之后,让人兴建的。光是主要的大酒楼,就有十六家,至于那些小酒馆,不在其列,数量更是难以计数。后人诗篇有“花月春江十四楼”的句子,赞扬当时酒楼的繁华,实则有些谬误,想来是两家大酒楼拆毁的缘故。 吴明不知道薛槑要去哪家酒楼,心想:既然是宴请小王爷,自然不能太寒酸。便想要将他们带去醉仙楼,但一想到去醉仙楼路途遥远,心中便打了退堂鼓。 “不过是一个番邦的小王爷,哪比得上我天朝上国?我且将他们带去一般的酒楼便是,料想他番邦也没见过这么大的酒楼,也不至说闲话。” 吴明这样一想,便带着众人向鹤鸣楼而去。鹤鸣楼距离秦淮河、薛府都不远,在贡院以北,莫愁湖以东。一行人经过府学,欧阳海好奇心大盛,开口问道:“这便是大名鼎鼎的府学了么,我听家父提起过,府学隶属于国子监,国子监想必就在这附近吧。” 袁龄冷笑一声,暗想这番邦蛮子果然不懂大明国家机构设置。他先前吃过亏,也不敢妄自托大,便开口说道:“小王爷此言差矣,府学跟国子监并不存在隶属关系。府学本就属于国子监的一本分,或者说国子监是由府学而来。” 袁龄有意卖弄学识,继续说道:“太祖建都南京后,在鸡鸣山(鸡笼山)下建国子监,秦淮河这边的府学便空置下来。成祖迁都北京后,改北平府学为国子监,南京国子监便称南监。小王爷所说的国子监,离我们还有一段距离,倒是贡院不远。” “贡院就在这附近吗?何谓贡院,知县大人可否给我解释解释?”问出这话的,不是欧阳海,竟然是薛槑。他问出这话,就连欧阳海都好奇地看着他,因为他这个三佛齐王国的小王爷都听说过贡院,而这个土生土长的大明百姓竟然不知道,着实让人疑惑。 “贡院在秦淮河边,毗邻夫子庙,是明代最大的科举考场。它东接桃叶渡,南抵秦淮河,西邻状元境,北对建康路,为古之‘风水宝地’。贡院对我等读书人而言,可是圣地,我们在此参加乡试与会试,只要高中,便改变一生命运。贡、便是选拔人才,上贡朝廷之意。天下读书人十年寒窗,在此经过科举考试,成绩优秀者,便从此鱼跃龙门,登天子门,上报社稷,下安黎民。二公子,将来你走了仕途,自然一清二楚。” 袁龄耐心的说道,看着薛槑等人敬佩的目光,他自我感觉良好。心想自己武功虽然比不上你们的随从,可腹有诗书,哪是尔等蛮子可比的?越想越得意,忍不住笑了出来。 欧阳海对故国无限向往,越听越感兴趣,忍不住开口问道:“敢问大人,士子便是住在贡院么,我听说许多读书人格外用功,有些住在书院,一个月都不出门都是常事。” 知县袁龄长长出了一口气,有些感慨的说道:“小王爷此言不错,只是士子并非住在贡院,而是国子监(南监)。想当初,我作为贡生入国子监,受到许多监生的排挤和白眼,若不是祭酒大人青眼有加,不吝教诲,哪有我袁某人今天?昨日种种,犹在眼前,只是物是人非,令人不胜唏嘘。” 袁龄说着,目光眺望远方,似乎又想起了当年艰苦求学的坎坷经历,又想起了被有钱子弟欺压的悲惨境遇。更多的还是国子监祭酒(最高学府的校长)的谆谆教导,提携之恩。只是斯人已矣,再难回报恩情,念及此处,袁龄不由得泣下沾襟,薛槑等人没想到他说哭就哭,正想安慰之际,袁龄擦干眼泪,说道:“往事已矣,再说徒劳,我们今日只谈风月,不问前尘。” 薛槑笑着说这是当然,他本来还想问什么是贡生,什么又是监生。可是见袁龄那伤春悲秋的样子,觉得还是不问的好,免得勾起他的回忆,他又哭出来。薛槑倒不是反对男子哭泣,只是说哭就哭,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丈夫非无泪,不洒离别间。按这个说法,男儿不该因为生离死别而哭泣。可是也有言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男子汉至情至性,真到了时候,难道还要忍着?古人的教训,固然让我们为难,不过有句歌词不是说:男人哭吧不是罪么?适当的哭一下,也并非什么天理不容的的罪过。 薛槑从小被教导流血不流泪,此时见到袁龄轻易哭出来,心想这时代的文人多少有些软弱。心想自己将来就算要参加科举,也不能学这些文人那样,动不动就流泪。 众人边走边聊,不多时已经过了贡院,薛槑和欧阳海好奇地看着贡院,脚下不停。琴舞是弱质女流,脚步细碎,众人迁就她,便放慢了脚步。 琴舞抱着古筝,微微皱起了眉头,欲言又止,半晌才为难的说道:“薛二公子,你邀我赴约,奴家本不该多言,只是我见这去的方向是鹤鸣楼,奴家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去的。” “哦,这是为何?” “奴家曾跟人结怨,她便是那鹤鸣楼的头牌,是以奴家跟她约法三章,有她在的地方,我退避三舍,我在的地方,她也须避而远之。” “这附近还有一处北市楼,不如我们去那吧,本官跟黄大掌柜正巧相识,深知他为人诚实,货真价实,加之礼数周到,让人有宾至如归之感。” 在袁龄的推荐下,众人该走右边小道,向着北市楼而去。到了北市楼,众人仰望檐牙高啄,参差巍峨的酒楼,都暗自称赞。袁龄开口念道:“危楼高百尺,极目乱红妆。乐饮过三爵,遐观纳八荒。市声春浩浩,树色晓苍苍。饮伴更相送,归轩锦绣香。” 他念完,不懂诗的薛槑立即拍手,说知县大人文思泉涌,好诗,好诗。说完竖起大拇指,袁龄老脸一红,有些尴尬的说道:“薛二少爷谬赞了,此诗非我所做,而是洪武时进士李叔通(李公泰,字叔通,号仙源,鹿邑人。博学,知天文,曾掌钦天监)所作。我借用他的诗作来赞赏北市楼,也算是借花献佛,惭愧得紧。” 薛槑马屁没拍好,拍在马腿上,虽不至于被马儿踢死,但被马尾巴扫到脸上,啪啪作响。好在他习惯了扮小丑,脸皮实在不薄,当下哈哈一笑,改口道:“大人过目不忘,也是让人钦佩的,是我就背不下来这首诗。” 这句话让袁龄很受用,他得意的摸了摸胡须,正自得意之际,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小石头连忙说道:“大人你全身湿透,还是换上一身干净衣裳再来喝酒吧。” “去我府上,把我衣服找来,我跟二公子和小王爷一见如故,哪能中途离开,失了礼数?”袁龄说着,指挥捕快小石头回去取衣服。其实他中途告退也可以,只是他舍不得,他本就像结交薛家这棵大树。或者说,金陵权贵,他都想结交,前提是对方给他机会。 几人走进北市楼,北市楼虽然规模宏大,却比不上醉仙楼和鹤鸣楼,不过在掌柜黄天河的经营下,也算是做得有声有色。 只是黄天河为人迂腐,不像其他酒楼那样,请来艺伎侑酒助兴,是以生意没有其余酒楼好。而醉仙楼有教坊司的名妓助阵,在金陵城的酒楼中,确立了龙头地位,其余酒楼难以匹敌,加之太祖时期尤为注重,有官营背景,其地位更是难以撼动。 见袁龄带着衣着华贵的两个年轻人进店,两人身边都有随从,见多识广的黄天河自然不敢怠慢,亲自迎了上去,陪笑着,好生招待,自不在话下。 注:府学语出自宋代司马光《议学校贡举状》:“其开封府举人,旧无府学,并令寓教於国子监。” 求收藏、求推荐。 第四十六章 刀插虎贲中郎将(求收藏) 欧阳海的地位最为尊崇,薛槑和袁龄便让他坐上席,欧阳海推辞,说道:“在下只是外邦小王,两位朋友并非我治下子民,我们平辈论交。二公子慷慨,我哪敢喧宾夺主,主位还是你来坐吧。” 大明沿袭宋朝的礼教,生活中尤为注重礼法,宴请宾客之时更是一丝不苟。薛槑见过薛国定宴请宾客的规矩,而那次薛家庆功宴,更是让他记忆深刻。是以他一再推辞,最后将袁龄推到了上席。 袁龄神情有些不安,如坐针毡,他是长者,且是地方官,坐在上席本也说得过去。只是他官职太低,向来居于末席,没享受这样的待遇,是以特别不习惯。吴明和怀桑是随从,不能跟主人同席,黄天河将他们安排在邻桌,方便他们护卫主子。 这是北市楼的第七层,居高远眺,湖光山色尽收眼底。更有和煦清风吹来,在这炎热的天气中,令人倍感舒服。兴许是生意不太好,这一层除了薛槑等人,更无其他客人。 酒菜还没上来,薛槑转头看着楼下的景色,但见远山含翠,碧空如洗,湖光掠影,水波荡漾。三两只白鹤展翅高飞,排云而上。薛槑看的呆了,心想还是古代的景色好,淳朴自然,浑然天成。 须臾之后,黄天河身后跟着两五个小二,从楼梯上走了上来。五个小二连忙将菜端到薛槑那一桌,吴明肚子叫了一下,忍不住开口说道:“喂,我们这桌怎么还不上菜,那盘红烧肉端过来。”听到他的话,怀桑白了他一眼,心想这随从好没规矩。 黄天河脸色煞白,不敢得罪已经取下帷帽,长得像山精妖怪的吴明。可他更不敢得罪知县这一桌贵客,正在犹豫之间,薛槑开口说道:“老君,不得无礼,吃吃吃,你少吃一口能饿死么?”转而对另外两人调笑道:“我不学无术,不懂规矩,是以我这随从有样学样,还请两位莫要见怪。” 看着御下无方的薛槑,袁龄觉得有必要给他一个建议,不能让他被下人欺负,便开口说道:“二公子无须担心,御下没有诀窍,对于这等刁蛮的奴才,说理是没用的,打一顿便好。还有,切勿姑息他,最好是吊起来打,往死里打。” “啪”的一声,吴明拍在桌子上,心想你算什么东西,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官,还敢怂恿这小子打我,动我一根寒毛试试,信不信你家爷爷毒哑了你,看你还敢在此饶舌?薛槑见吴明那个样子,知道他要发作,连忙出声阻止道:“坐下,没规矩。大人句句在理,你这般没规矩,回头真该好好调教你一番了。” 吴明咬牙切齿,薛槑哈哈一笑,说道:“这次不跟你计较,老板,这盘红烧肉端给他们吧。人是铁,饭是钢,他们总不能看着我们吃,在一边吞口水吧?”薛槑说着,询问两人意见,对于他先斩后奏的行为,两人不能不同意,只得点头。开玩笑,难道真跟那个山精妖怪一般的下人计较,不显得太没风度了么? 黄天河开口说道:“大人,可需要小人请来说书先生,在你们茶余饭后来上一段,以助雅兴?” 薛槑还没开口,袁龄便一口回绝道:“不必了,我们这里有琴舞姑娘,相信有她的琴音,我们什么也听不进了。”欧阳海倒是对说书很感兴趣,他在三佛齐王国从未见过说书人,不知道何谓说书。 看了看琴舞姑娘,只见坐在下席的琴舞也想他看了过去。欧阳海瞬间打消了叫说书人的念头,心想有这样一个佳丽在此弹奏琴曲,我还奢想什么呢?以后总有机会听说书,而琴舞姑娘的演奏,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黄天河离去,薛槑等人举起筷子,开始吃饭。小二不断端来美味佳肴,不消片刻已经堆了一桌子。跟他们形成对比的,是吴明那桌只有几个菜,质量还不是很好,以至于吴明心有不忿,怀桑却很知足的吃了起来。 琴舞虽是艺伎,然长期处身风月场,对其中规矩了然于胸。薛槑只是吃菜,并未举杯敬酒,这让她心中好奇,心想薛二公子做东请客,怎么一味吃菜,丝毫不提敬酒的事情? 她很识趣的替三人斟满了酒杯,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便规矩坐好,很有风度的吃菜。比起她来,薛槑就随意很多了,她举筷一次,薛槑已然举了三次。 “难道二公子饿坏了?”看着饿死鬼投胎一般的薛槑,琴舞这样想着,主人不提议举杯喝酒,客人是不能首先开口的。若有人这样做了,便是喧宾夺主,是对主人的蔑视。而女子更是不能主动敬酒,会被说成粗俗,寡廉鲜耻。 已经吃了半饱的薛槑,看着身前斟满的酒杯,终于端了起来,开口说道:“来,三位,我敬你们一杯。这菜真好吃,我一吃就停不下来了,让你们见笑了。” 薛槑脑子灵活,见其余众人都不主动敬酒,才感到事情的蹊跷。为了气氛不至于尴尬,他用调侃的语气这样一说,三人都笑了起来,觉着这个二少爷真会开玩笑。四人举杯喝酒,喝完放下杯子,琴舞刚拿起酒壶,要替众人满上,便看到一只粗糙的手伸了过来。 她吓得连忙松开酒壶,酒壶掉落,未及落地,便被吴明抄在手中。吴明说道:“怎么光是你们喝,连杯子也不给我准备一个?这样,这壶酒归我了,你们要是还想喝,再叫店小二拿一壶来。” 没规矩,太没规矩了,叔可忍,婶也不能忍了。袁龄对吴明一瞪眼,开口说道:“放下,你一个下人,怎么能这样跟主子说话?还不赶快向二公子求饶,不然定将你一顿好打。” “你说什么?”吴明重重的将酒壶放在桌子上,提起知县的衣领。袁龄吓得脸都白了,正在这时,给他送衣服的小石头赶来,一见大人被一个山精妖怪般的怪人抓住衣领,似乎要将他生吞活剥。这还得了,小石头将衣服丢到一边,“呛啷”一声拔出腰刀,就向吴明砍去。 薛槑眼疾手快,伸出脚绊倒了小石头,小石头摔倒,手中腰刀脱手飞了出去。腰刀从横栏上径直掉了下去,小石头脸都绿了,求神告佛,心想千万别伤了人才好。 薛槑打哈哈说:“不好意思,我脚突然抽筋,必须要伸直,小石头,没摔疼你吧。你看看,脸都绿了,没……” 薛槑的话还未说完,便见小石头睁着铜铃一般的眼睛,指着横栏,颤声说道:“刀,刀插到人身上啦。” “什么?”薛槑震惊,他没注意刀从楼上掉了下去,此时顺着小石头的手指方向看去,只见一个小胡子男人左肩插着腰刀,虎目圆睁,站在横栏前,血已经染红了他的青衫。 “谁要害我,给我站出来!”虎贲中郎将梁中秋咆哮道,他难得放一个假,想来吃个饭,没想到被鼠辈偷袭,差点就要了他的命。好在那人学艺不精,插偏了几分,若是插在头上,他哪里还有命在? 薛槑双手捂着嘴,打哈哈上前,说道:“这位朋友,你伤得好重,先包扎吧。” “是你?”梁中秋拔出随身佩剑,就要刺向薛槑,吴明踢过一把凳子,挡下了梁中秋。怀桑立即闪身道欧阳海身边,保护小王爷。袁龄面无人色,颤抖着说道:“梁中郎将赎罪,我治下无方,这就带小石头回去,打入监牢责罚,还望你高抬贵手,他并非有意伤你……” 薛槑无奈的吐了吐舌头,单手扶着额头,显得很无奈。知县大人啊,不抢着承认错误,你就坐立不安是么?七层楼,他怎么就能断定是我们干的?现在好了,你承认了,这不是挖坑自埋吗? “竟敢伤我,看剑。”梁中秋不将腰刀拔出,固然是害怕血止不住,还有一点便是他急于报复,连找大夫也顾不上了。眼看他的佩剑就要刺中小石头,薛槑举起酒壶向他扔了出去,酒水洒在他伤口上,疼得梁中秋冷汗直冒。 他冷冷的盯着薛槑,目光如刀,似乎要将他钉死在地上。薛槑被看得汗毛倒竖,强自镇定心神,不知死活的说道:“看我作甚,没见过这么英朗不凡的公子么?你看我也没用,我没有龙阳之癖。” 吴明哈哈大笑,赞赏的竖起大拇指,唯恐天下不乱的说道:“哈哈,小子,你就委屈一下吧,只要你出卖自己,就能够息事宁人,也算功德一件啊。” “要去你去。”薛槑没好气道,对梁中秋问道:“我这随从可以吗,虽然磕碜了一点,不过他很温柔的。” “你们辱我太甚,我跟你们拼了。” 袁龄连连摇头,心想有其主必有其仆,薛二少爷这般玩世不恭,也难怪那妖怪般的随从那般肆无忌惮。唉,对方可是虎贲军的中郎将啊,惹他干嘛,不嫌事大啊? 欧阳海一脸懵,按理说薛二公子理亏,该赔医药费,该诚心道歉。可是这小胡子一来就下杀手,更是不应该。清官难断家务事,他决定旁观,看事情如何解决。 ps:收藏后更方便阅读,求收藏。 第四十六章 好汉做事好汉当 梁中秋肩头的腰刀插入好几寸,他推测贼人必然居于高处,是以几个飞跃,到了第七层。心想不对,再逐层向下搜寻真凶,没想到一来就找对了。 他只是草草的处理了一下伤口,连包扎都来不及,就迫不及待要找暗算他的人报复。眼看衙门捕快小石头吓得面无人色,梁中秋心中的怒气便消了几分,原本要砍下对方一臂,如今只想着砍上一刀,就算是报仇了。 哪知薛槑和那脸色铜绿的妖人横插一脚,梁中秋怒火攻心,以为薛槑就是主使,见他衣服相对华贵,更坚信了心中的猜想。不然一个小小捕快,哪敢对自己动手? 他举起长剑向薛槑刺去,吴明拿出铁手,架开了梁中秋的长剑,他一个不小心,将铁手荡在梁中秋肩头斜插的腰刀上。“铛”的一声,腰刀震动,梁中秋的伤口更大了,血液再度狂泻而出。 “你……”梁中秋气得一口血喷了出来,吴明很抱歉的说道:“勿怪,手滑了,我没想折磨你。” 众人恶寒,他说不是故意,可是听他口气,似乎觉得很好玩啊。袁龄忍不住向薛槑看去,心想这恶奴自然是这个薛二公子教导出来的。他一个乡下来的小子,想不到这么心狠手辣,比起那些无良纨绔来,不遑多让。 “以后可得小心些,莫要得罪了这个笑里藏刀的薛二公子,不然那妖怪随从还不将我折磨死?” 袁龄这样想着,眼见梁中秋处于下风,急得直跺脚,要是那妖人真的害死了这个虎贲中郎将,那他这个知县的罪过就大了。想到这里,他撸起袖子,就要冲上前劝架,刚迈出一步,才想起自己不会武功,刀剑无眼,要是那两人随便在他心头戳一个洞,他哪里还有命在? 袁龄突然想到了捕快小石头,四下搜寻,只见小石头已经躲到了一张桌子底下。袁龄大怒,身为衙门捕快,怎能如此胆怯?若其余捕快也这样,还怎么缉捕汪洋大盗,如何安保一方百姓? “小石头,滚出来,你闯的祸,还不赶快去劝架?” “大人,小的不是对手,我也是爹妈养的,你饶我一命吧,我感激你八辈,死也不会忘了你的恩德。” 这话听着有些别扭,袁龄急得不住擦汗,薛槑见吴明跟梁中秋对拆了十多招,猛然一拍桌子,嚷道:“老君,你耍猴呢,赶紧制服他,我不管你是点穴还是打晕,赶紧结束战斗。你没看到他血就快流干了么,难道你真打算干掉他啊?” 吴明没想过要制服梁中秋,他闯荡江湖的时候,对方要跟他拼命,他也奉陪。此刻虽然没有伤害梁中秋性命的打算,却也没有救他的意思,是以这样缠斗下去。忽听薛槑这样喊,吴明醒悟过来,心想自己真是积习难改,今日若真的背负一条人命,日后岂不是又要亡命天涯? 反应过来之后,吴明出手如电,一掌拍在梁中秋后颈上,谁知梁中秋长期操练,身子骨硬朗,吴明一掌,他硬扛了下来,并不晕倒。梁中秋伤上加伤,悲愤异常,骂道:“狗贼,今日你若不杀我,他日我必杀你。” “老君,你就不能靠谱一些?点穴啊,难道你不会啊?枉你还是高手呢,我都替你羞臊得慌。” 薛槑出言相激,效果拔尖,不愿被人轻视的吴明一伸手,并指如刀,点住了梁中秋。梁中秋仍然不住地叫骂,薛槑连忙让吴明把他哑穴也点了。薛槑问吴明:“老君,会疗伤否,会的话就赶紧的,再耽误下去,这人小命不保。” 梁中秋瞪大双眼,眼见那妖人摸出止血散向自己走来,恨不得吃对方的肉,喝对方的血。这些人先出手伤他,现在又出手救他,将他当做猴子耍,实在欺人太甚。吴明将止血散撒在梁中秋伤口处,鲜血渐渐地止住了。 吴明转头对薛槑说道:“这把刀正好插在他筋脉旁,我没有十足的把握,要是硬拔出来,筋脉被割断,他手臂恐怕不能再灵活运用。” 一听这话,梁中秋恨不得跟他玉石俱焚,同归于尽。他好不容易才被提升为中郎将,为此挨了多少刀,遭了多少罪,不足为外人道。自己拼了命积累军工,只想着芝麻开花节节高,谁知天降横祸,要是手臂废了,自己如何在军中立足? “那就送他去医馆,找一个经验老道的大夫替他拔出腰刀。”薛槑平静的说道,大声喊掌柜,掌柜黄天河躲在楼梯口,全身微微颤抖,此时听到薛槑叫他,连滚带爬跑了上去。 “找两个店小二将这人带去医馆,医药费跟饭钱算我账上。快些吧,这人冷汗涔涔,嘴唇发白,要是昏死过去就不好办了。” 薛槑平静的处理,黄天河连连掉头,转身叫来两个店小二,让他们赶快将梁中郎将送去夏大夫的医馆。两个店小二抬着梁中秋下楼,小心翼翼,生怕将他磕到了。 袁龄一脚踢在躲在桌子底下的小石头腰上,没好气道:“还不快跟着去,中郎将大人没事也就罢了,若他稍有不适,你飞速来报。到时候我好想办法去兵部通报,实在不行,就去刑部领罪。到时候,要打要罚,你也只有认了。” “又不是我的罪过,怎能归罪与我?”小石头钻出来,很无辜的说道。薛槑心中惭愧,心想自己不恶作剧,也就没有这事了。当下对小石头说道:“我陪你去,好汉做事好汉当,到时候那什么中郎将要杀要剐,我来应付。” 小石头像看救世主一样看着薛槑,感激涕零的说道:“二少爷,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啊,请受我一拜。”说着就要跪下,薛槑连忙扶起他,说道:“别来这套,我受不起。我们快去吧,就算他要宰我,我又不是案板上的鱼肉,难道任凭他操刀么?” 原本是要喝酒听曲的几人,顿时雅兴全无。袁龄暗自赞叹薛槑敢于承担,这颠覆了他的认识,那些世家少爷,一旦犯了事,有几个敢于承认的?多数是靠家族势力将势头压下去,赔一些钱大事化小。有些则是找替罪羔羊,将脏水泼在别人身上,自己推得一干二净。还有个别缺了大德的,则是将事情做绝,杀人灭口,毁尸灭迹也不是干不出来。这样做了之后,依靠家族势力,普通百姓哪敢追究,级别小的官员,哪肯舍弃乌纱帽碰硬钉子? 薛家在金陵也算雄踞一方,没想到这薛二公子却能秉承良心做事,实属不易。看来要跟薛家攀上关系,还得从这个薛二公子着手,而且跟他这样一个坦荡又阴险的人在一起,很有趣,很有挑战。 这样一想,袁龄露出了笑容,跟了上去。欧阳海与琴舞面面相觑,琴舞欠身失礼,说道:“欧阳小王爷,发生了这件事,奴家心有余悸,只怕弹奏的曲子也不成调了,还望你同意我先行告退。” 欧阳海平静一笑,说道:“无妨,来日方长,姑娘今日受惊不小,在下送你回去吧。”当下向怀桑招了招手,怀桑从钱袋中摸出一定银子,交给掌柜黄天河,黄天河双手颤抖着,半天摸不出找零的钱。 等他找出来时,那翩翩公子已经跟着琴舞姑娘下了楼。黄天河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疑惑道:“我也算经过世面的人,仍然禁不住有些心悸,浑身发抖,怎么琴舞姑娘步伐却那般从容呢?” 第四十七章 送死你去,黑锅我背 两名店小二抬着梁中秋,街上行人纷纷避让。薛槑害怕街上的闲人认出他,又来求什么生儿子的方法,索性用布蒙了脸,只露出两只眼睛。 来到明堂医馆,夏志安正躺在湘妃竹椅上,手里摇着蒲扇,旁边点着驱逐蚊虫的熏香,青烟袅袅,还有一股怡人的芳香。 薛槑一见是夏大夫,立刻回想起自己刚穿越而来时,就挨了他好几个耳光。对身后的袁龄问道:“找这庸医作甚,白白断送一条人命,我们还是去别家吧。” 他只道夏大夫浪得虚名,没有救活宿主薛槑,却没想过,若是夏大夫救活了明朝这个薛槑,自己焉能夺舍成功? 听到薛槑的话,袁龄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神情,心说这下好了,夏大夫本来就脾气古怪,不轻易给人看病,现在倒好,得罪了他,他哪里还肯出手救治? 夏志安眯着眼睛午休,忽听到有人损他,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开口说道:“是哪个不开眼的小鬼坏我名声?” 睁开眼一见是薛槑,吓得从竹椅上跌了下来。须臾之后,他反应过来,薛槑已经被救活,也就不再恐惧。薛槑上前拧住他的耳朵,问道:“夏大夫,你还记得我,那真是再好不过。我记得你打了我好几耳光,你对一个将死之人,下此毒手,我今日是否应该回敬你一下?” 夏志安连忙摇头,用蒲扇挡着脸,求饶道:“二公子饶了小人吧,小人这把老骨头,哪经得住你折腾?再说了,我这老脸,皮糙肉厚的,咯到你手就不好了。” 薛槑拧了拧夏志安的耳朵,余怒未消,说道:“算了,我若是动手揍你,别人会说我虐待老者。你把我朋友治好,我什么也不追究了。除此之外,我还给你送招牌,你看看你那招牌,都破成啥样了,我给你做一个新的,让表弟给你题字,我表弟一手好字,你绝不吃亏。” 夏志安一听这话,脸色也白了,心想若是不安他说的做,祖传的招牌只怕要保不住。于是开口说道:“二公子高抬贵手,小人这医馆的招牌是高祖亲手所题,只要你不拆我招牌,小人任凭吩咐,以供驱使。” “别废话了,赶紧给我朋友治伤,腰刀不好拔出,容易割断筋脉,你老可悠着点。” 听薛槑这样说,夏志安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说:“尽管交给我就是,若是这点小事也做不好,小人哪敢再称名医?”说着,让两名店小二将梁中秋抬进医馆,薛槑没有跟进去,而是躺到了竹椅上,对吴明说道:“这老小子真懂享受,老君,来,给小爷捏捏肩,揉揉腿,走了这许多路,只怕脚都磨出水泡了。” 其实薛槑并不娇气,这样说只是跟吴明开玩笑,哪知吴明这人不懂他的幽默,心说好小子,欺压到本神君头上了,你要捏肩膀也不难,本神君照做就是,只怕你承受不了。 吴明将手指捏的咯咯响,走到薛槑身后,伸手替他捏肩膀。只听咔擦一声,就将薛槑左手手臂掰脱臼,薛槑哇哇大叫,骂道:“你这是捏肩还是谋杀,一点小事也做不好,留你何用?真想把你剁碎了喂狗。” 吴明带着帷帽,看不清他表情变化,不过想来是很得意的,只要见到薛槑受苦,他就觉得有趣。至于薛槑骂他两句,他反而觉得正常,毕竟被弄脱臼的疼痛,不是常人能够忍受的。 薛槑终于体会了一次作为少爷的嚣张,袁龄却有些哭笑不得,他实在看不透这年轻的少爷是好是坏。要说他心善吧,他又沾染着恶少的脾气,要说他心狠吧,他又出手救治不相干的人。好在他先声夺人,占了先机,不然夏大夫那些规矩谁能招架得住?难道薛二少爷早就知道夏大夫的规矩,是以早就想好了对付他的法子?若果真是这样,那么这个小鬼的机心也忒深沉了些。 袁龄看向薛槑,只见他额头大汗淋淋,想来是疼得不轻。薛槑从竹椅上跳了起来,转头提来一把柴刀,嚷着要剁了狗奴才吴明。而吴明不闪不避,两指夹住了柴刀,说道:“就凭你?” 一主一仆就这样闹起来,袁龄走过去劝架,薛槑不依不饶,开口说道:“知县大人,将这恶奴抓起来,杀头,充军,反了他了,竟敢对主子大不敬。” “想抓我,那就试试看。”吴明夺过柴刀,握在手里,对知县说道:“知县大人,你真要抓我么?”吓得袁龄连忙摇头,生怕这妖人突然发狂,就用柴刀砍下了他的头颅。 “还不快将我手接回去,要不然我回头告诉四妹,让你再尝尝透骨针的厉害。我数三声,你要不照做的话,有你好果子吃。”薛槑只得搬出吴明的克星薛楠,吴明一听,这还了得,他可不愿再受透骨针的苦,还不等薛槑开始数,便将他的手臂扭转了回去。 薛槑哇哇大叫,而房间里的梁中秋却连叫喊也发不出。他被封住了哑血,疼得全身是汗,就是无法发泄出来。他牙齿几乎快要咬碎,心想要不是外面那该死的小子,他何至于遭受这样的罪,不给他一刀,难消心头之恨。 夏志安赞赏道:“不愧是中郎将大人,面对这样的疼痛,哼都不哼一声,夏某行医多年,实乃第一次见。”梁中秋可不想听到这样的奉承,要是能叫的话,他只怕早已嚎了出来。以前他中了一箭,拔箭头的时候,若不是军医用布堵住他的嘴,他只怕早已嚎破了嗓子。身为军士却怕疼,实在有些不应该,是以他才苦练武功,尽量不受伤。 在吴明替薛槑扭转手臂之后,薛槑对准他的屁股踹了一脚。吴明刚要回身一个耳光甩过去,天空中便砸下来一条腐臭的死猫,借着是好几桶脏水泼下来,尽数落在吴明和薛槑身上。 那些人被关在门外,大力的撞门,一边撞一边大吼:“夏大夫,你到底给不给我们坊主治病,要是再不答应,我们可要动手烧你房子啦。喂,还活着么,倒是吱一声啊?” 薛槑嗅了嗅身上的洗脚水,对吴明说道:“那些不开眼的家伙,竟敢太岁头上动土,老君,好好教训他们一顿。”薛槑还未说完,怒不可遏的吴明,早已飞上了墙头,片刻之后,只听到拳头轰击骨头的闷声,此起彼伏。墙外的哭叫求饶之声,更是不绝于耳。 半柱香之后,薛槑打开外墙的门,只见地上倒了十几个帮闲小厮,有的捂着头,有的捂着腿,有的捂着手臂,不住地哀叫。吴明双手抱胸,踩在一人胸口,那人鼻青脸肿,吐出一口血水,以及一颗牙齿,骂道:“你得罪我们长乐坊,只有死路一条……” 吴明一脚踩在他鼻子上,冷冷道:“都被我打成猪头了,还敢嘴硬,怎么这么不自量力呢?长乐坊是吧,尽管来好了。”他说着,将那人踢飞,说道:“回去告诉你们主事的,就说薛家二公子在,要跟你们斗到底。” 薛槑皱着眉头,露出了一个苦笑。笑骂道:“遭雷劈的狗奴才,你可真会为我树敌啊。好吧,既然你喜欢送死,那么黑锅就我来背吧。”他这样说着,继续大声道:“不过这是我个人的决定,跟薛家无关,你们不要找我家人麻烦。” 第四十八章 请你慷慨赴死 那些小厮屁滚尿流的逃走了,薛槑见他们远去,对吴明问道:“老君,长乐坊是干嘛的,似乎很厉害的样子,你给我说道说道。” 吴明白了薛槑一眼,心想这小子真不愧是井底之蛙,长乐坊在金陵鼎有名气,而他竟一点也不知道,于是开口说道:“长乐坊是金陵城中出名的销金窟,没钱之人进不去,而有钱人在里面一掷千金,多数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薛槑恍然说道:“我想起来了,鲁木匠就是在那里赌输了钱财,欠下债务,弄得妻离子散。原来长乐坊是赌坊啊,开这间赌坊的人,肯定不是什么好鸟。” 吴明说道:“我朝明令禁止赌博,长乐坊自然也不敢顶风作案。所以,台面上而言,长乐坊只是吃喝玩乐的所在,跟‘快活林’一样,只是人们找乐子的地方,虽然有歌姬舞女,却不敢设赌场。” 吴明所言不错,明太祖用尽办法禁赌,大明律法规定凡犯赌博者一律砍手。明建都南京后,朱元璋曾下旨在今淮清桥北建造一座“逍遥楼”。楼中富丽堂皇,配有多种赌具,他下令将赌博者关押其中,任他们纵情去赌,不给吃喝。赌棍们饿极之下无心恋赌,纷纷醒悟惟有自食其力才是人生正途。同时朱元璋又下令严惩一批赌头,使得京城内外赌风静止,广受朝野称道。 对赌博的禁止,不止明代,华夏历朝历代,都有不同形式的措施,禁止赌博。秦代对于私下设赌者,处以“刺黥”的刑罚(黥:在脸上刺上记号或文字并涂上墨)。汉朝规定,凡官吏“博戏”财物者,罢黜官职,“籍其财”。不但没收赃款赃物,还要罚得他倾家荡产。唐朝规定,发现赌者,“杖一百”,并没收家籍“浮财”。如是设赌抽头渔利者,律定“计赃准盗论”。而如在京城设赌被抓获处以极刑,民间设赌抓获则处以充军。如果说这些刑罚过重,那是没有参考北宋禁赌的律法,在北宋时期,若是被抓到赌博,可是要掉脑袋的。 太祖赵匡胤立国之初,制定的法典——《宋刑统》,对禁赌有明确的律文。在实际的处罚中,甚至超过了律文限制,处罚之重可谓空前绝后。定律规定:凡在京城赌博者一律处斩,凡隐匿赌徒不报者与之同罪,开柜坊(赌场)者,并其同罪。这种以铁血手腕治赌的办法尽管残酷,但起到了净化作用,一时社会安定。 元朝法律对赌博严加禁止,除了杖刑之处,严重者还要流放。明朝抓到犯赌博者一律砍手。所以吴明的话,是有根据的,大明就算真有不怕死想开赌坊的,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写上某某赌坊,而只敢以地下钱庄的形式,经营相关业务。 长乐坊便是地下世界三大暗势力之一,坊内虽然不设置赌场,却有专供斗促织的擂台。按理说促织也算是赌博的一种,长乐坊这样明目张胆的设置擂台,官府却不加追求,倒不是官府收了好处,相互勾结,而是因为皇帝的缘故。 这是宣德年间,皇帝朱瞻基喜好促织,是以上行下效,举国上下,都爱上了这个特殊的“游戏”。既然皇上都应允了,自然也算不上赌博了,长乐坊为此培养了许多擅长促织之戏的异人,更不惜重金购买了凶悍擅斗的促织。 后世蒲松龄撰写的《聊斋志异》中,就有一篇《促织》,记录了这件事。故事中,官吏假借促织征收人丁税,百姓苦不堪言,直至家破人亡。此篇章讽刺了官吏的残酷,也鞭挞了统治的无情。 聊斋先生关心民生疾苦,这样写无可厚非,也是事出有因。但这只是个别现象,是一些丧尽天良的吏胥干出来的缺德事。其实朱瞻基执政时期,政治清明,选贤任能,庇护文化,稳定治安,百姓安居,经济繁荣。在皇权社会,算得上一个好时期,所以后世史学家才将朱瞻基统治时期跟他父亲统治时期称为“仁宣之治”。 就在吴明跟薛槑说话之时,夏志安走了出来,长长出了一口,说道:“刀已经顺利拔出来了,伤口也止血,包扎好了。梁朗将需要调养,可老夫见他眼中神色,似乎很不快啊,二公子,老夫斗胆请你解开他的穴道,不然耽误了什么事就不好了。” 夏大夫见梁中秋始终一言不发,一开始还以为他定力好,后来才反应过来他是被封住了穴道。薛槑让吴明进去替梁中秋解开穴道,吴明走进了屋子,片刻之后,便听到梁中秋暴喝一声:“你们这两个狗贼,我跟你们没完。”声音还未消失,便见他从房里冲了出来。 梁中秋一张脸憋得发紫,大声问道:“茅房在哪,快,快告诉我,我快爆了。” 夏大夫连忙指着茅房的方向,梁中秋一溜烟冲了过去。薛槑捂着嘴偷笑,吴明走出来,摇了摇头,叹息说道:“实在憋不住就尿裤裆里嘛,何必这样,死要面子,憋坏了自己。” 看着夏大夫,薛槑开口说道:“夏大夫,刚才长乐坊的人来找你去替他们坊主治病,已经被我们打发了。不过对方说你要是再不答应,就放火烧你家房子,你有什么对策?” “让他们烧,就算死我也不会答应给那恶人治病。大明有律法在,难道他们烧了我家,衙门不管么?”夏大夫毫无畏惧,开口说道。 薛槑摇了摇头,说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好兄弟曾经说过,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因为君子在青天白日下跟你为难,你还有应对之策,而小人却在夜黑风高时暗算,让你防不胜防。夏大夫,据我估计,他们今晚就要来对付你,到时候黑灯瞎火的,你无凭无据,就算要去官府告他们,也没有凭据啊。” 薛槑这样说着,一旁的袁龄突然咳嗽起来,薛槑哈哈一笑,说道:“哎呀,知县大人,你不出声的话,我还真把你给忘了。这样就好,有你在场,听到了那群人的话,要是他们真敢来对付夏大夫,你就可以按律拿人了。” 袁龄说道:“这是自然,本官身为知县,哪能由得他们放肆。”嘴里这么说,心里却有些苦涩,心想长乐坊可是一块硬骨头,岂是那么容易啃的。 院子里,几人说着话,梁中秋突然冲了出来,嘴里大叫道:“你们救我一命,刺我一刀,我都记下了,改天一定有怨报怨,有恩报恩。要不是我赶着回军营操练,一定跟你们没完,若我错过了操练,你们就等着……” “还不快去,若你再聒噪不休,时间可是不等你的。”薛槑焦急的说道。梁中秋转头就跑,心想将军千万不要前来巡查才好,不然又免不了一顿板子。 “唉,做军士真不容易,早上点卯,晚上巡营,实在是一个苦差事。”夏大夫望着中郎将消失的背影,十分感慨的说道。 薛槑问道:“他要是没有及时赶回去,会不会挨板子呢?”夏大夫一脸苦笑,说道:“这还用说么,军令如山,犯错自然是要挨军棍的。”说完,心想太祖的规定真是死板,当兵的,要世代当兵,从医的,要世代从医。虽说子孙有一个铁饭碗,可终究身不由己,何况这个规定中还有一点最令人头疼,便是没有子弟,也要想尽办法找人顶替自己的位置。 后世之人,千方百计想要获得铁饭碗,不惜用自由去换一个长期饭票。殊不知,有得便有失,为求稳定,不得自由,未必就是自己喜欢的。 就算如今的生活不是自己喜欢的,一定是自找的,这便是成长必须付出的代价。 听到夏大夫的感慨,薛槑问道:“什么是点卯?”他刚问出这句话,便听到外面敲锣打鼓吵闹起来。薛槑被唢呐刺耳的声音吵得不胜烦躁,走到门口,打开门要看个究竟,便看到了一口漆黑的棺材,由四个小厮抬着,向夏大夫医馆而来。 “夏大夫,棺材已然给你备好,请你慷慨赴死。”一个尖嘴猴腮的狗头军师,摇着羽扇,尖着嗓子喊道。薛槑见他五短身材,却戴着纶巾,穿着长袍,真是不伦不类,对旁边吴明说道:“这人是猴子请来的救兵么,还是,他本就是猴子?” “哪家不知好歹的小子,竟敢讥讽鄙人沐猴而冠,左右,给我割了他的舌头。”獐头鼠目,尖嘴猴腮的狗头军师,尖着嗓子说道,两名精赤着上身的壮汉听他吩咐,向薛槑走来,摸出匕首,就要割掉他的舌头。 “老君,靠你了。” 吴明抄起手,冷哼一声,没好气道:“我才懒得管,他们割掉你这小子的舌头也好,省得成天乱说话,招惹是非。与其将来得罪手眼通天的大人物,还不如今日永绝后患,灭了这祸胎。” “既然如此,我就不要这舌头了,可我还有双手,我要将你的罪行写下来,告诉四妹,你觉得你袖手旁观,她会怎么报答你今日对我的恩情?”薛槑威胁道。 吴明拳头握得咯咯响,心想那鬼丫头肯定不会放过我啊,只怕要打断我的手脚,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想到这里他就不爽,“砰砰”两拳将两名壮汉砸倒在地。 “喝,狗贼,竟敢袒护那夏志安,你可知我们是……” “吴某只是奉命行事,仇怨只管算在我主子头上,对了,他姓薛名槑,是薛家的二公子,你们给我好好记住了。”吴明有心要替薛槑四面树敌,一拳打掉了那狗头军师两颗门牙。 第四十九章 光天化日之下抢人 吕春晓虽然只是一个举人,可自打进了国公府,金陵的达官贵人都对他礼让三分,不要说打,就连大声说话也要掂量掂量。此刻,他在明堂医馆外,被一个带着帷帽的江湖游侠儿打落了两颗门牙,这对他而言,自然是奇耻大辱。 吕春晓吐出牙齿,连带着一口血,他连忙捂着嘴,疼得连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用羽扇指着吴明,示意手下动手。他手下那些帮闲,眼见两名壮汉在瞬间被打倒,知道这个游侠儿是一个武林高手,不敢轻易上前。 抬棺人抽出木棒,就像吴明劈头打来,吴明并指如判官笔,戳中了几人的穴道,几人倒在地上,哀声连连。剩下几人冲到吴明身边,被吴明打倒在地,不敢再爬起来动手。 薛槑问夏大夫:“夏大夫,这些人是什么来头,为何要你的命啊?” 夏大夫愁眉苦脸,说道:“他们是国公府的人,魏国公幼女的病,老夫实在束手无策。我是大夫,并非神仙,没有起死回生的本领,肺痨病药石无医,历朝名医都没辙,区区在下又如何能够想出办法来?” 夏大夫语气委屈,对于魏国公强人所难敢怒不敢言,谁叫对方是勋贵之后?他已经去过好几次,对魏国公幼女的病深表同情,作为一名医生,不能救死扶伤,他心中也不好受,可是有些绝症不是他能够医治的,这便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吧。 夏大夫口中的魏国公,正是中山王徐达的后辈。大明开国后,徐达官至右丞相,封魏国公。他为人谨慎,善于治军,戎马一生,建立了不朽的功勋,被称为明朝开国第一功臣。在他死后,皇帝明太祖朱元璋追封其为中山王。而到了后来,他的后人徐承宗还做了南京守备,跟鄂国公常遇春的后人常复(授南京锦衣卫世指挥使)一样,在金陵是名副其实的世家显族。不过宣德年间的这个魏国公,叫做徐显宗,是徐承宗的哥哥。 徐显宗重情重义,对子女尤为疼爱,可惜肺痨病在明朝属于绝症,当时的医疗水平,确实难以治疗这样的疑难杂症。徐显宗地位虽然尊崇,却不敢草菅人命,就在昨夜,他的幼女夭折了,他便将怒火撒到了夏大夫头上,让人抬着棺材来,将夏大夫装入棺材中活埋了。这不过他的气话,自然不会真的活埋,可是吕春晓有心要讨好徐显宗,所以自告奋勇前来,要让夏志安受一些苦头,谁知被吴明这个野蛮人打得满地找牙,也算是自作自受了。 獐头鼠目的吕春晓狠狠地看着吴明,说道:“薛家的人是吧,我记住你了,我们走。”他领着手下人回去了,薛槑在后面喊:“把这个棺材抬回去啊,摆在这里不是浪费么,棺材不要钱啊?你带回去给自己,早晚用得上啊。” “哼,不知死活的小子,我倒要看看我们之中,到底是谁先进棺材。”说完,快步离去。薛槑看着那只新漆不久的棺材,对夏大夫说道:“夏大夫,留着吧,将来你省了买棺材的钱,挺好的。” 明朝的人,将死亡看做一件大事,老人往往很早就给自己准备棺材和墓地了,有些人备好了之后,迟迟不死,棺材在家中一放就是十多年,到了出殡之时,还得重新漆一遍。而百姓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未雨绸缪嘛,俗话说人有旦夕祸福,指不定哪天走在路上就被一道雷给劈死了,或者喝水给呛死了。 那个时候的人命是脆弱的,作为大夫的夏志安,更是见惯了生死离别,早已悟道人命如同朝露昙花,转瞬即逝。所以薛槑的话他也不以为忤,点头说道:“这个自然,老夫即便是大夫,也不能自医,自然也有大限之日。这棺材留在医馆也无妨,哪天要是治死了人,正好给那人。再或者因为治不好患者,其家属怀恨在心,一刀将我砍了,有现成的棺材,入殓也方便不是?” 对于这人的调侃,薛槑僵硬的笑了笑。他生性乐观,为人滑稽,原本是跟夏大夫打趣的话,如今却从夏大夫的话语中,感受到几分苦涩的味道。原来医患关系的对立,已经由来已久,不是现代社会的所独有的现象。想到这里,薛槑不由得替夏大夫悲哀起来,悬壶济世,妙手回春,看似风光无限,看似功德无量,其实背后的心酸与苦涩,却不足为外人道。 “夏大夫,你的家人呢?”薛槑开口问道。夏大夫差点流下泪来,半晌之后,沉痛的说道:“当年出手医治一名江湖门派的寨主,没能医治好,他手下之人气不过,便将我娘子掳走了,七岁的孩子也一并掳去了。如今七年过去了,我连对方谁什么来头也没有查出来,只怕他们俩已被折磨而死。唉,都是我的错,要是我不管闲事,不去医治那些大奸大恶之人,也不至于落得这样的下场。” 夏大夫说着,就要抹眼泪,薛槑拍了拍肩膀,开口说道:“夏大夫,我之前当你是庸医,没想到你还是挺有医德的嘛。医者仁心,哪能见死不救,在大夫眼中,只有病人,没有坏人,自古如此,你也不必太过介怀。” 夏大夫擦去眼泪,对薛槑点了点头,薛槑露出一个笑容,说道:“夏大夫,你可以续弦吧,你真打算一辈子光棍么。我看你最多六十多岁,说不定还能再活一二十年,你再娶一个女子,还来得及啊。听说孔夫子他老爹,在古稀之年才有了他这个孩子,你注意调养,相信你没有问题的。” 薛槑安慰道,夏大夫却气得双颊抽搐起来,没好气道:“老夫才过不惑之年,有你说得那么老么?你不能因为老夫自称老夫,就真的以为我老了啊。” 薛槑呆住了,尴尬笑道:“夏大夫你不老,只是显得老成,不错,很不错。”嘴里这么说,心里却苦笑,夏大夫发如雪,面如霜,皱纹如沟壑,怎么看也不像四十出头啊。 一开始他听夏大夫说孩子才十四岁,还当他老来得子。如今听到夏大夫的话,才知道他算不上老来得子,顶多算晚婚晚育(古人一般十多岁成家,夏大夫二十六七有孩子,所以算晚育)。 正在这时,一匹枣红色的骏马疾驰而来,卷起片片尘土。那人马不停蹄,差点将薛槑撞飞,要不是吴明及时出手推开薛槑,薛槑就算不是,肋骨也得撞断十根。那人一甩鞭子,便将夏大夫拦腰卷了起来,双腿一夹马腹,骏马利箭一般窜了出去。 被推倒在地的薛槑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大声嚷道:“抢人啦,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当着我们的面抢人。知县大人,你管不管了?赶紧派人去追啊。” 在大榆树下喝茶乘凉的袁龄听到薛槑的叫喊,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见薛槑如此焦急,便叫过小石头,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小石头说夏大夫被人绑走了,袁龄大叫:“还不快追?” “追不上了,那人骑着一匹追风马,现在已经全无踪迹。”小石头双手一摊,无可奈何的说道。薛槑和吴明也是束手无策,片刻之后,薛槑对袁龄说道:“知县大人,那人一头赤发,很好辨认,只要你回衙门贴出告示,一定有很多知情人士前来举报。” 袁龄依言跟小石头回了衙门,薛槑让吴明将医馆的门关了,让他翻墙出来。吴明出来之后,问薛槑:“时候不早了,你该去夫子家读书了。” “是啊,我们回家拿书箱,也不知道夏大夫被谁给抓走了,一头赤发,不像汉人啊,难道是外邦人?”薛槑对吴明问道,吴明不理他,他不想管闲事,因为惊鸿一瞥之际,他便感觉到那个赤发男子,是一个武学大家。 第五十章 老太君的故友——郑和 老太君喜静,是以居于别院,并不在薛府之内。别院在竹子巷尽头,距离薛府约有一里路程,老太君的“竹韵雅居”掩映在翠竹之中,清幽古朴,怡然有趣。 老太君怀抱着一只胖大白猫,名曰:“胡馋儿”,大白猫在她怀中尤为乖巧,半眯着双眼,仍由老太君抚摸着它的毛发。它似乎已经老得动不了,不再去树上捉鸟,也不再去邻里打架,能这样躺在主人怀中,走到生明的尽头,便是它最终归宿。 丫鬟知竹给老太君披上一件薄衫,即便是这盛夏时节,老太君也不会像年轻人那样穿着单薄的衣衫。人一旦上了年纪,便尤其怕冷,一旦感染了风寒,便迟迟不好。丫鬟知竹从小被人遗弃,老太君一手将她带大,虽说是丫鬟,却待她很好,好似孙女一般,是以知竹感恩戴德,不惜为老太君牺牲性命。 老太君教她武功,却从不让她在人前显露。知竹何等聪慧,这些年的经历,她早已明白了自己的身份——薛家的死士。表面上,她是最普通的丫鬟,跟知兰、知人、知心三人一样,是老太君身边的四大丫鬟,不受薛府中任何人指挥。而实际上,她们都是老太君苦心培养的小卒子,所谓小卒子,便是在将帅遭受攻击时,用生命去守护将帅的安全。 老太君曾说过,一旦老太君仙逝,她们便自行散去,不要再为薛家保驾护航,这些年的血雨腥风,真是苦了她们几个孩子了。知竹跟其余三人商量过了,若老太君仙逝之后,不再有她们值得效命的人,就各自离去,嫁人生子,过普通人的生活,若薛家有英明之主,她们便继续留在薛家,终此一生,即便是双手染血,也无怨无悔。 跟白莲教那些等级森严的组织不同,知竹四人只需要听老太君的命令,没有要遵守的规矩,除了执行任务之时,余下的生活很轻松。只是这真的自由吗?死在她们手中的杀手也不少,对方临时前脸上解脱的笑容,让她们明白一个道理:一入江湖终身误,不论退到哪里都身不由己,罪孽只有鲜血才能洗净。【零↑九△小↓說△網】 这个时期,有个天下闻名的杀手组织——望舒阁,打着专杀贪官污吏的旗号,四下作恶。贪官是杀了,可是钱财却没有分给百姓,也没有上交朝廷。说白了,还不是中饱私囊,作为扩大势力所用。出名的杀手组织并不见得是第一,而那些地下世界的组织才更让人心悸。 人生如行船,看得见的激流风浪能够避开,看不见的暗礁漩涡却往往触没。 所以,十二金牌杀手谁也没有见过他们的真面目,见过的也只能在阎王面前描述了。知竹等四人虽然没有进入杀手榜,可是一点不输给他们。对方精通各种行刺暗杀之法,她们学习的却是如何克制那些杀人之技,能够克制对方,自然对敌人的武功路数了然于胸了。 知竹看了看老太君,突然听到细碎的脚步声,低声对老太君说道:“老太君,外面有客人来了,我去打发了吧。” 老太君抱着白猫,轻轻站了起来,深吸一口气,闻到那股熟悉的蝉蚕香(交趾国的贡物,唐代宫中称为“瑞龙脑”),轻轻出了一口气,感慨万千的说道:“不必,这次来的是我多年好友,我要亲自出门迎接。替我准备两坛‘君留’,我这老友,脾气最是古怪,在一般人面前就饮茶,在莫逆面前,却是一个十足的酒鬼。” 知竹依言退了下去,老太君抱着“胡馋儿”,拄着龙头拐杖,兀自走入院子里。她脸上挂着笑容,好似三春暖阳。酒逢知己千杯少,最醇香的酒,自然要留给最在意的人。 明朝时期,苏州小瓶酒虽然在七大名酒中只排第七位,却别有一番风味。有记载称:“苏州小瓶,曲有葱及红豆、川乌之类,饮之头痛口渴。”这个时期的酒,纯度不高,还未达到后世好酒的标准,是以饮后有些头疼。薛家有一个酒庄,三家酒坊,酿造的便是苏州小瓶酒,而老太君亲手酿制的,自然跟作坊批量生产的大不相同。 老太君打开门,便看到那个熟悉的面容。只见一个身形高大的老人,穿着灰布衣衫,踏着青布鞋,好似木桩一般站立着。他披着一件云锦披风(南京云锦是一种提花丝织工艺品,为南京工艺“三宝”之首,与苏州缂丝并誉为“二大名锦”。南京云锦与cd蜀锦、苏州宋锦,广西壮锦并称中国四大名锦),披风上以苏绣的针法,绣着一匹奔驰的骏马,色泽光丽,灿若云霞。 跟高大老人身形一般的,是一个黄门郎(此处指天生没有生育能力的男子,即天阉),他看起来已过不惑之年,却没有一丝胡须,就连男子独有的喉结也毫不起眼。这个忠心耿耿的男子撑着一把伞,挡在老人头顶。就算不下雨,他也做着这扎眼的行为,生怕老人受了一点风寒,加重病情一般。被风吹落的竹叶沿着伞沿滑落,老人突然咳嗽起来,连忙用一张锦帕捂着嘴。 老太君语调轻柔,开口说道:“小马,想不到你还留着这件披风,它该有四十多年了吧。” “君姊厚赠,小马何敢舍弃?今日拜访故人,自然要穿上它,以彰故人之情。”那个被称为小马的老人说道,他声调有几分嘶哑,同样没有胡须。因为他是一个宦官,在他十岁的时候,就被阉割了,进入了燕王府,此后跟随燕王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被荣登九五的皇帝御赐“郑”姓,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小马”。可是一听到这个故人这样称呼他,他便欢喜,好似重回了最美的那段时光。 伞奴马胡一动不动,就连竹叶落在他肩头,他也无心拂去。在他心中,只有养父。他跟他铁马金戈,黄沙百战,他跟他六下西洋,九死无悔。马胡知道他对那件披风极为看重,视为珍宝,从未在人面前穿过。其实义父此生见过的珍宝还少么,皇帝的赏赐更是难以计数,可他眼中只有那一件披风,而今日,他终于披在了肩上。 老太君看着眼前这个改名为郑和的老人,心中感慨万千。早在他还是马和之时,她和已故的丈夫薛醉,跟他一见如故,笑傲江湖,何等快意?只是年华似水,浩瀚奔流,他们也有各自命运,分道扬镳,不复从前。 “小马,进屋喝两杯吧。”老太君诚恳地邀请。郑和轻轻一笑,点了点头,说道:“君姊知我。”说着,便向门中走去。 打算替他撑一辈子伞的马胡,在他走入厅堂之后,终于收起了伞。知竹在两位老人坐下之后,提来了两坛美酒,在她身后,是另外三名丫鬟知兰、知人、知心端来的一碟花生,一碟玫瑰糕以及两碗银耳莲子羹。 知人离去之时,虽然极力掩饰,右腿却有些跛,老太君知她受伤不轻,只是在老友面前,也不便询问。只是让她们下去,不用再来服侍,郑和也让马胡离开,马胡露出担忧之色,不敢违逆义父之意,便点头告退。 “君姊,小马有一事相求,不日之后,我便要奉旨下西洋。此间一去,便成永别,我有自知之明,只怕我时日无多矣,连出海那一天也挨不到了。是以小弟有个不情之请……” 郑和还未说完,老太君便倒了酒,说道:“先喝酒,再谈事。”郑和轻轻一笑,与老太君干杯,两人推杯换盏,片刻已喝了十杯。两人都是海量,不要说醉眼朦胧,便是连一点酒红也没有。 郑和知道老太君不愿答应他的请求,从怀中摸出一块缺了的羊皮纸,说道:“君姊,我总要找到它才能瞑目的,望你成全。你也想完成薛大哥未完的遗愿吧,这必然是我最后一次下西洋了,要是再找不到,今后也不会再有人比我更熟悉航海了。” 老太君点了点头,郑和所言不错,普天之下,百万生灵,确实很难再找到像他这样的天才。航海途中,何等凶险,没有超人的武艺,没有过人的智慧,哪能完成那个艰巨的使命?更重要的,是钢铁一般的意志,是面对一切未知的勇气,而这些需要天赋,绝不是经验的累积所能解决。 听郑和说得诚恳,老太君露出了不忍之色,开口说道:“小马,人生哪能十全十美的,你何必为了一个渺茫的梦而耗尽一生的心血?这些年,虽说你被那件事弄垮了身体,可你只要静心调养,每天修炼,再多活十来年也不是不可,何苦要去葬送性命?” 郑和突然加重了语调,说道:“君姊!俗话说:猎犬终须山上丧,将军难免阵中亡。小马是回回,能死在圣城麦加,是我毕生的心愿。阿姊怜我,成全我这拳拳之心罢。” 老太君泪眼婆娑,开口说道:“小马一生漂泊无依,到老都还要迎风破浪,我纵然心如铁石,也不禁悲从中来。你若服下那‘养心丹’,两年后必死无疑,我哪能亲手杀了你?” 郑和笑了出来,说道:“君姊,有人空活百岁,死于无名,有人在世数载,灿若星辰。小马这一生什么也经历啦,早已经活够本了,生死有定数,哪敢再与天争寿?只要能够完成毕生心愿,便是明朝赴死,我也甘之如饴。” 老太君摸出一个瓷瓶,里面是“养心丹”,虽然它叫养心丹,却不养心,反而催命。它虽然能短期内激发人体潜能,让人精神焕发,仿佛返老返童,实则是奇特的药性让人产生一种“幻觉”,欺骗神经,让人达到人体的巅峰状态。但人体的承受能力毕竟有限,两年之后,积压在身体中的毒素如江河溃堤,一泻千里,便是神仙佛陀,也是回天无术。 郑和接过瓷瓶,继续跟老太君喝酒。外面传来丫鬟知竹的声音,说道:“老太君,二孙少爷(薛槑)前来拜见,说是给你带来了你爱吃的水果王(榴莲)。” 老太君露出笑容,说道:“让他进来。”说完,对郑和说道:“我这孙子挺有趣的,小马不妨一见,定不叫你失望。” 求收藏,求推荐,夏沃一直裸奔,快冻死啦(囧)。 第五十一章 劝君更尽一杯酒,七下西洋无故人 薛槑和吴明回到薛府之后,正准备叫上王龟年去洪夫子家,却突然听到来瑞前来禀告。原来洪夫子应邀去鹅湖参加一个书会,一个月之内都不在金陵。他遣家中仆人前来知会一声,让薛槑学问不懂之处,多向王龟年询问。 薛槑成了无头苍蝇,这些日子以来,他已经学会辨识许多繁体字,很多书也能看得懂了。在房里温习了半个时辰左右,他略感疲乏,心想四妹薛楠怎的不来找他,就连三弟薛棠也不来,不免有些无聊。 连着打了三个哈欠,薛槑放下手中书,打算去找吴明出去玩。穿越到大明之后,他还没有去逛过夜市,不知道金陵城的夜市有多繁华。不过在影视中看到那些张灯结彩,人声鼎沸的景象,他就觉得有趣。 敲了几声吴明的房门,没有应答。薛槑转头,突然见到一个长工,这人叫阿四,跟吴明住在一起。阿四向薛槑问好之后,说吴明采花去了。薛槑诧异,问道:“采花去了,采什么花?” 他问出这个问题,阿四不由得一愣,说自然是树上开的花啊,二少爷真会说笑。说着便去做事了。薛槑露出了玩味的笑容,吴明那样一个大老粗,竟然会采花?其中肯定有猫腻。那家伙肯定是发春了,采花的最终目的肯定是为了采花,只是后面这个“花”是美人如花的花。“那采花贼肯定是看上哪个女子了,”薛槑自言自语道:“我就说他最近有些古怪,眼神迷离,原来是思春了,也不知哪家的姑娘这么倒霉,被他给惦记上了?” 薛槑无奈的笑了笑,既然吴明忙着采花,他自然不便再去找他。在薛家狂了两圈,突然想起自己的母亲,这些日子,他东奔西走,看起来很忙,却没有做什么有用的事情,于是他觉得应该去看看母亲。 来到母亲陈芸娘居住的偏房,竟然没有人,薛槑叫来丫鬟询问,丫鬟说芸姨上街去了。薛槑更吃惊,母亲竟然上街去了,据他所知,母亲自从来了薛府就很少抛头露面,在薛府做一些杂事,买菜那样的活计都有丫鬟去做,不用她出面。“难道是大娘欺负我娘,让她出去买菜?”薛槑这样想,虽然有些以最大的恶意踹度别人,可是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询问之下,才知道陈芸娘听说城里有人在卖一种很臭的水果,行人避之唯恐不及,一传十,十传百,人们都说那人是个疯子。那么臭的水果,莫说出高价购买,便是白送,都要送两耳光。 薛槑笑了,听丫鬟描述那水果全身是刺,心说莫不是榴莲?他让丫鬟告诉他,那人在哪里卖,丫鬟说了,薛槑就要去寻找母亲,低声道:“我娘平日里本本分分的,我还当她没见过什么世面,没想到她这般新潮,还懂得吃榴莲。” 薛槑刚走出薛府大门,便见到陈芸娘提着一只布袋风尘仆仆的回来了,像是遭了不少罪的样子。薛槑上前帮她提布袋,笑着说:“娘你喜欢吃榴莲么,你要是喜欢,孩儿以后经常卖给你。” “榴莲?”陈芸娘疑惑。薛槑露出尴尬笑容,难道这个时候这水果不叫榴莲?他询问陈芸娘这东西叫什么,陈芸娘一脸尴尬说她也不知道,她看了看薛槑,继续说道:“我听那小贩说它叫果王,最是滋补,说一只果王等同三只老母鸡。其实,为娘根本不爱吃,连闻闻味道都觉得难受。可是老太君喜欢吃,当年,我见她吃过一次,一脸沉迷,好似醉酒一般。” 陈芸娘诉说着十多年前的往事,有些泪眼婆娑,仿佛昨日景象,犹在眼前。那时她服侍老太君,老太君教了她一些武功(并非死士),给她点了一颗守宫砂,不成想后来遇到了大少爷,两情相悦,私定终身,给他破了身子,武功也尽失,再到被逐出薛家。这些经过,恍如隔世,以致她有种再世为人之感。 陈芸娘心中对老太君好生惭愧,想尽一切办法弥补当年的过错。殊不知情到深处无怨尤,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只有悲喜,不分对错。她为了买果王,花光了月例钱,心想大不了节衣缩食,她这些年吃过的苦还少么?艰苦朴素的生活也能坦然接受。 薛槑见母亲眼中有泪,连忙露出一个笑脸,不让她沉浸在回忆中,徒增感伤。便开口说道:“娘,你看我又长胖了。”陈芸娘看他之时,他做了一个鬼脸,陈芸娘破涕为笑。薛槑继续问道:“娘,孩儿心中有个疑问,当年就有这种水果了吗,它不是很稀有么?” “我记得当时是一个大人物从海外带回来的,特地差人带给老太君,还附带了一座玛瑙佛像。老太君收下了那奇怪水果,还回了佛像。”陈芸娘十分肯定的说道,当时陪在老太君身边的,只有她一个丫鬟,老太君让她也尝尝,她实在不敢,还被老太君调侃了两句,是以记忆尤为深刻。 说完,陈芸娘便让薛槑将果王带给老太君。她愧见老太君,心想有小雉儿这孩子去真是再好不过,老太君宠爱这个孙子,他前去讨了祖母欢心,比自己这个讨厌鬼前去,真是好了百倍。薛槑耐不住母亲的再三央告,便答应前去。 得到祖母的首肯之后,薛槑提着榴莲走向老太君的“守静堂”,他昂首阔步,见到一个身形高大的中年人,只见那人面容憔悴,苍白如纸,令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见他形似女子,薛槑不由得心中叹了一口气:“又是一个太监。” 薛槑进入房间之后,除了闻到奶奶焚烧的安神香之外,还闻到了一股浓重的异香。他放眼看去,便看到一张苍老的面容,那人神态慵懒,似乎随时都在睡觉一般。只是他虽然发丝染雪,脸上却没有皱纹,俗话说“鹤发童颜”便是指他那样的人,薛槑再见那人,竟然觉得他有一股仙风道骨。 那人身形高大,见到薛槑之后,突然咳嗽起来,他连忙用锦帕捂着嘴。薛槑见他没有胡须,心中感叹:“可惜这样一个人物,竟然也是一个太监吗?唉,这个世界的太监怎么这么多?” 他是发自内心的替郑和感到惋惜,因为在他看来,像他这样一个人物,要不是太监的话,肯定是一个豪杰。殊不知,眼前的那人,虽然是阉人,却同样是豪杰,不输给世间任何完整男子。而且他的功绩,震古烁今,在同时期,无人能出其右。 “小雉儿,愣着作甚,还不快拜见你马爷爷?”老太君发话了,薛槑回过神,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砰砰砰”就是三个响头磕在地上,嘴里叫道:“马爷爷好,小雉儿这厢有礼了。” 薛槑这一声“马爷爷”令郑和十分受用,他着着实实的三个响头,更是让他心动。看着薛槑一张脸,他似乎看到了年轻时期的薛醉,还以为挚友返老返童了。当下喜悦地说道:“好孩子,请起来吧。马爷爷来得匆忙,没准备什么礼物,这样,这把金匕首你收下吧。”说着,从怀中摸出那把满刺加(马六甲)贵族赠送的匕首(他曾将匕首上呈皇帝朱棣,成祖犒劳他的功绩,将匕首赏赐给他),递给了薛槑。 “马爷爷厚爱,小雉儿本不该推辞。可是无功不受禄,你这礼物太贵重,我是死也不敢收下的。若你老不嫌弃,我敬你三杯吧。”薛槑察言观色,见老人跟奶奶对酌,是以投其所好,心想敬老人三杯酒,他岂不是更高兴? 郑和哈哈大笑,说道:“甚好甚好,那我便交了你这小朋友。”说着,端起酒杯递给薛槑,两人推杯换盏,相视一笑。喝完之后,薛槑面不改色,开口说道:“奶奶,马爷爷,我带了一个好东西前来,你们今日有口福了。”说着,从布袋中摸出榴莲,说道:“我去找一把刀来。” “不用。”郑和说着,并掌如刀,劈开了榴莲,薛槑吃惊,随即哈哈大笑,说道:“马爷爷好功夫,你把这功夫交给我怎样?我以后就用它开榴莲。” “世人已经管这东西叫榴莲了么?”郑和喃喃说道:“当日我只不过随口一说‘流连’,没想到随行的官员真的这样记下了。不错不错,叫榴莲也好,寓意流连,真是再好不过。”郑和笑着说道,忍不住又咳嗽起来。 薛槑更吃惊,开口问道:“马爷爷,榴莲的名字原来是你给取的啊,小雉儿佩服得五体投地,你太了不起啦。” 他是实话实说,因为那可是历史性的时刻,试问江山万里,王朝百代,有几人能够命名一种事物,还能载入史册的?眼前的马爷爷都不算伟大的话,谁算伟大?想到这一点,薛槑对太监的成见少了几分,心想:太监也不全是坏人啊,眼前的这个马爷爷就算一个豪杰,顶天立地的英雄。 郑和说了几句客气话,跟老太君和薛槑吃起榴莲来。三人有说有笑,薛槑不时插科打诨,逗得两个老人满脸笑容。郑和本不喜欢吃榴莲,当初他第五次下西洋之时,见这水果生得怪异,自然想起了爱好新鲜事物的君姊,便带了几个回来。他不敢惊动圣驾,心想这散发臭气的水果皇帝自然不喜,是以便将唯一一个新鲜的榴莲托人带来金陵薛府,送给了故人。 郑和举起酒杯,看了看薛槑,对老太君说道:“君姊,小马这些年阅人无数,色厉而胆薄,好谋却无断,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的人,实在不计其数,枉称好汉。小雉儿很不错,确实很不错。”言下之意,是薛槑堪当大用。薛槑有些不明所以,他一个小丑,马爷爷从何看出他出类拔萃的? 老太君满脸笑容,郑和的眼光何等独到?他肯出言夸赞薛槑,自然不是官场上那一套场面话、客套话,而是出自真心。老友跟她想到一出,老太君心中甚感安慰,心想小雉儿这孩子确实是一个可塑之才,以后要小心留意,不能让他爹那个庸才给带偏了。 窗外闪过一道白光,接着是一道惊雷。郑和悠悠说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君姊,今日小马甚是开心,然时候不早了,天公也不作美,也就不再叨扰了,你早些休息罢。”郑和说着,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他走到门口,转头对薛槑说道:“孩子,我住在大报恩寺,这段日子实在闷得慌,你得空前来陪马爷爷说说话可好?” 郑和言语中,难言无奈之情。当初,朱高炽初登大宝,裘广德冒死奏请皇帝,恢复太祖洪武朝律例,彻底闭关禁海,罢黜巡洋,永不复议!皇帝同意了,郑和万念俱灰,以为再也没有机会出海,却没想到皇帝一年后便驾崩了。新皇继位,沿用了成祖时期的国策,支持航海。当初成祖命他出海寻找朱允炆,现在几十年过去了,世事早已尘埃落定,没必要再找了。可皇上依然支持他出海,由此可见这个年轻的皇帝朱瞻基具有何等宽广的胸襟。在他出海之前,朝廷命郑和任南京守备兼(南京守备负责南直隶的防务,由宦官担任,后来增协同守备一人,协同守备以公、侯、伯充任,兼管南京中军都督府,魏国公徐达的子孙徐承宗便在天顺初做了协同南京守备)大报恩寺督造之职,是以他住在大报恩寺中(郑和年轻时,姚道衍和尚收他为菩萨戒弟子,法名福吉祥,是以他对寺院有种特别的感情)。 郑和说完,便决然离去,却被老太君叫住了,郑和回头。 老太君抱起酒坛,向郑和掷了过去,郑和伸手接住,老太君抱起另一个酒坛,开口说道:“小马,干了,万语千言,尽在酒中。”说着,大口大口的饮酒,郑和毫不推辞,也是大口饮酒,两个老人不出片刻便将两坛酒一饮而尽。 郑和放下酒坛,转头,缓缓步出房门。天空再次闪过一道白光,雷声更大,片刻之后,瓢泼大雨哗哗洒落。老太君手中酒坛滑落,摔碎,她两行泪水滑落,目送郑和的背影消失。 这次相诀,便成永别。 唉,我们再也不会再见了,前尘种种,好似云烟,那就让它过眼罢。我会永远记得你,然后在怀念中,了此余生。 老太君从未如此失态,也没有这样豪饮。只因她不得不这样表达心中堆积的感情。 只因为:劝君更尽一杯酒,七下西洋无故人。 ps:这一章有些沉重,现实中的我,跟故事中的老太君一样,也面临着送别一个好友的局面。码字的时候,我仿佛就是老太君,千般眷恋,万般不舍。纵然不愿说再见,却不得不面对离别。走吧,我的朋友,一别千里,再见无期。愿你乘风破浪,愿我御风凌云,从此水天相离,不再交集。既然注定是相见不如怀念,那就好聚好散,不悲,不欢(我心里泪水泛滥,脸上却不得不强颜欢笑,原来假装坚强这么苦啊)。 第五十二章 技术活,当赏 薛槑见奶奶面容悲戚,有心想要逗她开心,便对老太君说道:“奶奶,我以前跟江湖人士学过变戏法,我给你演示一遍,若奶奶觉得还行,就笑一笑,孙儿也就开心了。【零↑九△小↓說△網】”薛槑说着,摸出一根绳子(古代的道具很简单),找来一把剪刀剪成三截,又将它们接上,只见他用手将绳结除去之后,绳子恢复了原先的样子,好似从不曾被剪断一般。 老太君露出欣慰的笑容,她何等眼力,薛槑的动作便是再快十倍,她也能瞧得一清二楚。是以薛槑的障眼法根本没逃过她的眼睛,念在孙儿一片孝心,老太君也没有拆穿他。老太君心中颇感安慰,说道:“你倒有心了,奶奶知道你孝顺。” “奶奶,我还会几手杂耍,你等一下,我去去就回。”薛槑说着就跑了出去,询问丫鬟知竹厨房在哪,知竹看了看这个二少爷,带他向厨房而去。天空一道闪电突然劈下来,薛槑跳了起来,知竹却是毫无感觉,甚至连眼皮也没有眨一下。 老太君房中,丫鬟知兰正在收拾地上的碎瓷片,她的动作很快,老太君看着她,静静说道:“知人伤得不轻,这里有知竹就行了,你去看看她,莫要落下什么残疾才好。”知兰低声答应,说:“知心在替她疗伤,想必没有什么问题。” 知兰说着,突然跪了下来,恳求道:“老太君,知兰愧对你老人家,这次擒拿那个黑衣人,给他逃走了。知兰自知无颜再见你老,请你允我自尽。” 老太君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罢了,谁能保证从不失手?穷寇莫追,任他去吧。他既然有心要探寻薛家的秘密,自然是谋划已久,只是这次打草惊蛇,你们须得格外小心才是。对方既然知道了你们的存在,肯定会告诉其他人,你们以后的处境便凶险了百倍,再要奇袭对手已是不能,今后都是恶战。你们若畏惧的话,便可自行离去,我绝不出手阻拦。” 知兰磕了一个头,说道:“老太君,知兰这条命是你救的,这些年蒙你真心相待,我们若是离去,岂不是忘恩负义,禽兽不如?我们商量过了,要与你共进退。” 老太君心中叹了一口气,这四名丫鬟对她的忠诚自不必说,可是她们忠于她,却并非忠于薛家。她百年之后,她们难道还会继续守护薛家么?老太君想到这里,不免忧心忡忡,觉得找到一个继承家族使命之人,已经迫在眉睫。 薛槑的脚步声响起,知兰推出房间。薛槑走进房间之后,手中已经多了一根棍子,五六只碗,以及一篮子鸡蛋。薛槑对老太君说道:“奶奶,我给你演示顶碗,保管你瞧了会开心。” 他说着,拿起一个碗,中指顶住碗底,那碗便快速转动起来。老太君饶有兴趣的看着他,薛槑把碗抛到空中,空碗旋转着,还未落地之前,便被薛槑用棍子顶住,空碗在棍子上转动,便好似生了根一般,竟不掉落。 薛槑将棍子另一端含在嘴里,双手同时拿起两个碗,转动起来。他嘴里叼着棍子,棍子搅动空碗旋转,两只手上的空碗也同时转动,看起来凶险无比。老太君笑容更加灿烂,心说这孩子倒也聪慧,竟然丝毫不见慌乱,既能够分心,还能够全神贯注,当真也难得。 知竹在旁边看着,不由得手心冒出冷汗,即便是这炎热的盛夏,她也觉得有些寒气。她身怀高深武功,想要转动空碗自也不难,只是要像二少爷这样分心,还能保证空碗不掉下来,就太难了。她之所以会有冷汗,是担心空碗掉下来,摔得粉碎。俗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薛槑的情况反而相反,旁观者担惊受怕,他自己却毫不在意。 “不错不错,你心思活络,身手灵活,这一手杂耍,便是走江湖十多年的老手,也没有你这般流畅。”老太君哈哈笑道,看着薛槑转动着空碗,脸上还不断做着滑稽表情,情不自禁的开口赞赏道。【零↑九△小↓說△網】 异变突起,只见薛槑将左手的空碗抛向空中,知竹眉头一挑,有些担忧,只见空碗不偏不倚的落到了棍子顶端的空碗之中,完美契合,转动起来。薛槑又将右手空碗抛起来,空碗照样落入那两只空碗中。三只空碗在棍子顶端快速旋转,速度不快不慢,半点滑落的迹象也没有。 知竹暗赞二少爷好巧妙的手法,他这样一个玲珑心思之人,要是懂一点武功的话,投掷暗器,肯定是用最刁钻,最古怪的手法,便是武林一流高手,也难以避开。知竹没想到全然不懂武功的二少爷,竟然具备这等根骨,不由得又是羡慕,又是佩服。 就在她以为这已经是二少爷的拿手绝活之时,只见薛槑又从桌子上拿起来两只碗,在手上转动之后,抛到空中,空碗相继落下来,五只碗叠在一起,在木棍顶端转动起来,看得人目瞪口呆。 薛槑微微摇头,控制着木棍的力道,五只碗保持着微妙的平衡,按照之前的速度转动,不曾掉落。知竹忍不住叫了一声好,她以为二少爷的表演也就这样,却没有料到,薛槑站直的身子,缓缓蹲了下去,伸手去拿篮子中的鸡蛋。 薛槑左右手同时拿起两只鸡蛋,放进衣服口袋中,然后再次拿起三只鸡蛋,缓缓站了起来。只见薛槑将两只鸡蛋抛到了空中,两只鸡蛋沿着一个椭圆转动,薛槑双手轻巧的控制,脆弱的鸡蛋非但不落地,并且丝毫不碎。薛槑将第三只鸡蛋抛起来,三只鸡蛋沿着椭圆,在他手中有序的转动着。 “呀”,知竹忍不住叫了出来,两只鸡蛋已经很难控制了,二少爷竟然加入了第三枚鸡蛋。薛槑加大力度,将鸡蛋抛得更高,趁鸡蛋下落的间隙,快速从衣袋中摸出鸡蛋,加入其中。知竹生怕他一个失手,便将所有鸡蛋落到地上,忍不住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不消片刻,薛槑已将七枚鸡蛋抛到了空中,七枚鸡蛋在他手间流转,形成一个好看的圆圈。同时,他晃动着脑袋,控制着木棍,转动上面五只叠加的空碗。看着薛槑的杂耍,老太君笑了,不是强颜欢笑,而是发自肺腑的、欣慰的笑。 知竹却十分担心,担心二少爷骑虎难下,心想他收尾之时,定然来不及,到时候牵一发动全身,他全盘崩塌,岂不很糗?事实证明她的担忧是多余的,只见薛槑突然松开口中的木棍,五只叠加的空碗没了支撑,乡下掉落。 “啊。”知竹轻声叫了出来,在她看来,这情况比面临两大高手的围攻还要凶险。心想那些碗肯定全部摔碎无疑,她忍不住想要出手帮他接住一两只,还不等她出手,便见薛槑突然抬起脚,将五只碗纷纷踢了起来。 “精彩,精彩,是个技术活,当赏。”老太君忍不住拍手说道。知竹从愣神中反应过来,连忙跟着鼓掌。飞在空中的五只碗,分先后掉下来,薛槑双脚左右开弓,让它们从大腿滑落向脚尖,然后将它们接在脚尖,依次叠放好。五只碗点好之后,薛槑突然加大力度,将鸡蛋抛到了高空,几乎就要撞到屋顶。 七只鸡蛋在空中打转,薛槑原地翻了一个跟头,鸡蛋正好掉下来,他伸手一一将鸡蛋接住,放入衣袋中。片刻之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薛槑露出一个滑稽的表情,逗得老太君哈哈大笑,知竹也忍不住捂着嘴笑。 “好孩子,你逗奶奶开心,确实很精彩。你以后要常来看奶奶,奶奶教你一些呼吸吐纳之术。”老太君说着,她见薛槑将鸡蛋放入了篮子中,便站起来走到他身前,张开手将他抱在了怀中,说道:“奶奶见了你,便是有百般愁,也烟消云散了。我说过要奖赏你,这枚长命锁你且收下。”说着,从自己脖子上取下来黄铜所铸的长命锁,挂在了薛槑脖子上。 薛槑本想推脱,可见那长命锁是黄铜所铸,非金非银,不甚值钱,知道是奶奶的一番心意,便不再推辞。若是金银的话,他肯定不愿接受,黄铜的话,不贵重也就没有推辞的必要了。 她却不知道,老太君给他的是无价之宝,长命锁中,有薛家的百年基业。 薛槑诚心向老太君道谢,见到奶奶开心,他心中也觉得温暖。这便是亲情吧,前世他从小就进了马戏团,没有感受到什么亲情,如今穿越到明朝,从前不曾有过的情感,都补偿回来了。 老太君开口说道:“好了,时候不早了,奶奶要念经了,你愿意听就留下,不愿听,就回去休息吧。”薛槑说:“孙儿愿多陪一下奶奶。” 于是,老太君带着薛槑进入佛堂,她让知竹取过来一只蒲团,让薛槑坐下,便开始念起佛经。薛槑饶有兴趣的听了一炷香时间,越听越觉得困倦,连着打了两个哈欠。屋外,闪电少了,雷声小了,连瓢泼的大雨,也减轻了它的威势。 “知竹,送二少爷回去。”老太君见薛槑面有倦意,吩咐知竹道。薛槑有些尴尬,说有空再来探望奶奶,便在知竹的指引下走了出去。 知竹替薛槑撑着伞,不让雨水打湿他的衣衫,她自己却被淋湿了一大片。薛槑开口说道:“知竹姐姐,你不用顾全我,我好歹是男子汉,淋一点雨没什么的。倒是你一个弱女子,淋了雨很容易感染风寒。” 知竹心中一动,长这么大,还是第一回有人将她当成弱女子看待,一股暖意,油然而生。她声调平静,说道:“这是婢子应做的,二少爷是主,我是仆,你比我娇贵多了。” “把伞给我。”薛槑轻声说道,知竹一愣,不便违逆,将伞交给薛槑,薛槑打着伞,尽量护着知竹,倒好似他护送知竹一般。知竹将薛槑送回兰若轩,才撑着伞折返回去,她握着伞,犹有余温,不禁将伞又握紧了几分。 第五十三章 前往长乐坊 大雨下了一夜,到了第二天清晨便戛然而止。【零↑九△小↓說△網】鸡鸣了好几声,薛槑揉了揉睡眼,从床上坐了起来。换做往日,倚翠早已经端来洗脸水了,可是今日却瞧不见她的身影。薛槑疑惑,自言自语道:“难道小翠跟人私奔了?” “二少爷,该起床了,你开门。”倚翠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有些有气无力,不似之前那么神气十足。薛槑穿上衣服,前去开门。倚翠双眼有些红肿,端着洗脸水进来了。 薛槑开口问道:“怎么,昨晚没有睡好?你该不会哭过吧,一双眼睛肿的跟桃子一样,也不知道用冷水敷一下。” 倚翠吓了一跳,慌慌张张的放下洗脸水,便将脸转到一边,做贼心虚道:“二少爷,你真会开玩笑,我怎么可能哭呢?”她说着,薛槑已经洗了脸,倚翠连忙将水端走,薛槑在她后面喊道:“小翠,有事不妨告诉我,我可以替你分忧解难。” 倚翠快步跑开,没过多久,她就将早点端了过来,躲躲闪闪,不让薛槑见到她的脸。她越是这样,薛槑就越是好奇,围绕在她身边,问道:“有人欺负你了?” “没,没有啊,二少爷你莫要乱猜。”倚翠慌慌张张说道,心想要是被二少爷知道了,会怎么看自己?这件事一定不能让他知道,不然自己有何颜面再出现在他面前? 吃过早点之后,薛槑去找吴明,反正他近来无事,打算跟他学习炼制毒药。他走过回廊,屋檐还滴着水,院子里有很多积水,几只黄鹂在枝头飞来飞去,抖落叶子上的水滴。 薛槑敲着房门,好不容易睡着的吴明听到敲门声,没好气的嚷了一声:“滚,莫要来烦老子。” 薛槑愣住了,喊道:“老君,你怎么啦,吃火药了,怎么这么冲?哦,我知道了,你一定被人给拒绝了,心中的火无处发泄。你听我说,睡觉是不管用的,你得找个法子泄泄火,别把自己憋坏了……” 薛槑还未说完,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吴明铜绿的脸上有些发红,双眼四周似乎还有黑眼圈。薛槑忍不住好笑,开口说道:“你挨了一巴掌?唉,好可怜。对方就算拒绝你,也不至于下狠手打你啊。一定是你毛手毛脚的,想要霸王硬上弓,才挨了耳光。老君啊,不是我说你,你这样粗鲁怎么行……” 吴明连忙伸手捂住薛槑的嘴巴,没好气道:“你懂,你什么都懂?你一个毛头小鬼,少来教训我。要是你再敢多说一句话,我就毒哑了你。”见薛槑瞪着他,吴明丝毫不为所动。 “二哥,二哥。”薛楠的声音在回廊外响起,吴明一听连忙松开薛槑。薛槑忍不住好笑,斜着眼看了他一眼。薛楠的身形出现,片刻飞掠到门前,薛楠开口说道:“二哥,我听说你最近得罪了不少人,是不是有人要找你打架?没关系,有我在,谁也动不了你。” “女孩子家,整天打打杀杀的,像什么话?”薛槑笑骂道:“以后不许再说了,显得粗鲁,不跟老君一样了吗?” “咦,百毒神鸡,你脸上怎么有几个手指印?你的武功也不算差,竟然有人伤得了你,对方一定是个高手,告诉我,他是谁?”薛楠瞥了一眼吴明,见到他脸上的掌印,好奇地问道。 吴明有苦难言,薛槑便哈哈说道:“他啊,是被自己心上人给打了,男人在喜欢的人面前,就算有武功,也形同废人的。那时候他呆若木鸡,哪里还有心思躲开?据我推测,他采了一束花,要送给对方,却将对方吓了一个半死,然后他不死心,纠缠不休,女子气不过,就给了他一耳光。” 吴明心想:“老子信了你的邪,你这小鬼竟然身临其境一般,给猜了个七七八八。” 薛槑突然反应过来,惊呼道:“啊,我想起来了,今天早上倚翠……”他还没说出口,就被吴明捂住了嘴巴。薛槑知道吴明不让他说出来,损了他的颜面,便住了口。吴明放开薛槑,说道:“槑少爷,你不是还有重要的事要办吗,别磨蹭了,我们快走吧。” 吴明成功的转移了话题,薛槑茫然,问道:“我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办?”吴明说道:“少爷你忘了么,鲁木匠被长乐坊抓走了,你不是要将他救出来吗?” 薛槑心想这也对,鲁木匠既然已经答应帮他建设马戏团,也算他雇佣的工人了,为了不耽误工程,他也要将他救出来。何况,鲁木匠落在长乐坊手中,肯定免不了遭罪,从狭义上来说,他也应该仗义出手。 薛楠坚持要跟着一起去,薛槑不同意,说道:“你当长乐坊是什么地方?那里可是龙蛇混杂的名利场,寻花问柳的温柔乡,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去?”薛槑的话已经很明显了,长乐坊是变相的妓院,薛楠一个女孩进去了,还不给羞死? 谁知薛楠好奇心重到可以害死猫,她毫不顾忌的说道:“二哥你说的话我听不懂,既然是温柔乡,想必很好玩了,我哪能不去?”薛槑哭笑不得,说道:“那里不是女孩该去的地方,首先看门的就不会放你进去。” “不放我进去,难道我不能打进去么?”薛楠平静的说道。薛槑目瞪口呆,半晌说道:“我们是去救人,你这样就打草惊蛇啦,对方用人质威胁我们怎么办,我们还怎么出奇制胜?” 薛楠一想很对,挠了挠头,说道:“那我女扮男装去吧,幸好我学了一些易容术,今日正好派上用场。”她说着,就拉起薛槑往她住的地方走去,薛槑朝吴明喊道:“给她准备一件衣服。” 吴明回到自己房间,拿了一件衣服就走,三人踏在鹅卵石小径上,脚上没有沾到多少泥水。薛槑平时穿的都是青布鞋,只有今日穿着长筒靴,在这个天气中,脚上觉得有些发烫。 还没走到薛楠住的蕙兰苑,就遇到徐敬业,薛楠叫了一声三叔,薛槑跟着也叫了一声,吴明恭敬地唤了一声三老爷。徐敬业回礼,风风火火的出去了。 片刻之后,薛定国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三人面前,薛定国说道:“槑儿,昨夜暴风雨夜,我们船厂蒙受了巨大损失,两艘商船沉没,船上的货物尽数沉入海中。更要紧的是,船上的管事也因此葬身海底。这个消息很快就会传开,我们的计划要提前了,可能等不到月底就要去京师,你准备一下,三日之后我们就出发。” 薛槑禁不住“啊”了一声,薛定国看了他一眼,说道:“啊什么啊,原本打算坐船去,可船沉没了,航海的船长也死了,就只能该走陆路了,你会骑马吧?” 薛槑摇了摇头,薛定国下命令,道:“这两天你必须学会骑马,时间已经不多了,不要再四处去给我惹祸了。从现在起,你就去邢家牧场找邢堡主,他看在我的面上,会安排专人教你。” “爹,我也要学。”薛楠开口说道。薛定国点了点头,说道:“你学一学也好,快去吧。” 薛定国离开之后,薛槑就要按照吩咐去邢家牧场,可是薛楠拉着他,说先去救人,再去学骑马。薛楠说道:“二哥你这么聪明,很快就能学会,何必急于一时?” 薛槑一想不错,自己马戏团出身,死亡大转轮都能保持平衡,骑马肯定轻松很多,当下点了点头,得意说道:“妹子你总算说了一句大实话。”说完就笑了起来,薛楠也跟着大笑,拉着薛槑,说要让他见识一下自己的易容术。 薛槑却有些怅然,又想起了马戏团的生活,他没能学会骑马,表演马术的都是俄罗斯的小伙与姑娘,团长根本不让他接触马匹,所以他心中一直有个遗憾。现在,要去邢家牧场了,骑在马背上,是不是就能感受到那种自由自在,追风逐日的感觉? 第五十四章 毁容当整容吧 薛楠的易容术初窥门径,能骗过一般的喽啰小厮,在见多识广的大人物面前,就无所遁形了。看着四妹戴在脸上的人皮面具,薛槑忍不住笑了,说道:“你看看你一脸褶子,就跟一只皱皮柑,太丑了。” 薛楠连忙将皱起来的地方拉直,薛槑点了点头,评论道:“现在稍微好些了,不过你进步的空间还很大。”薛楠低哼一声,说道:“我本就没有用心钻研,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她说着,招呼吴明过去,要给他也易容,吴明不肯,心说你那肤浅的易容术,要是留下后遗症怎么办,老子本来就丑了,要是再给毁容了,以后还怎么见人。于是连忙摆手,说道:“我戴上帷帽就可以了,四小姐不必客气。” “让你戴上就戴上,戴上帷帽,亏你想的出来,你当别人是睁眼瞎子么?见到你古古怪怪的模样,自然是第一个来盘问你,你这个脾气,还不把我们给暴露了。”薛槑开口说道。 吴明犹豫着,有些委屈的说道:“若是我毁容了如何是好?” 薛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拍着吴明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老君,你这幅尊容,已经没有下降空降啦,毁容当整容吧。”吴明白了他一眼,刚想出言顶两句,哪知薛楠已经点住了他的穴道,将人皮面具铺在他脸上。 “敬酒不吃吃罚酒,明知不能反抗,何不坦然接受?”薛槑看着吴明扭曲的表情,摇了摇头,叹息着说道。他刚说完,薛楠便将一张人皮面具甩到他脸上,眨眼之间,便用猪皮鳔(古代的胶水)将缝隙全部沾上,严丝合缝,好似生在脸上一般。 薛槑觉得很难受,因为这面具不透气,让他的毛孔难以舒展。他突然理解了吴明为何要推三阻四,看来古代的易容技术并非影视剧中那样神乎其神啊。 薛楠做好这些事之后,换上吴明的衣服,拉着薛槑向门外走去。来到院子里,几名丫鬟见到三个陌生男子,吓了一跳,连忙大喊:“抓贼啊,有贼。”薛槑连忙上前捂住一人的嘴,薛楠更干脆,直接点住了几人的穴道。 被薛槑捂住嘴的丫鬟,正是小宛,她性子有些烈,以为遇到了采花贼,贞洁不保。若真是这样,还还不如一死,于是她尽力挣扎,张口去咬薛槑的手,薛槑不等她咬住自己,便在她耳边小声说道:“我是二少爷,小宛,别大惊小怪的。” 小宛吃惊,瞪大了双眼,心想二少爷怎么换了一个模样,正当她疑惑之际,薛楠开口说道:“我是四小姐,我们乔装改扮,是要去调查沉船事件,你们莫要声张出去,不然有你们好受的。【零↑九△小↓說△網】”她说着,伸手解开了几名丫鬟的穴道。 几名丫鬟目送三人离开,一脸疑惑。几人面面相觑,相信了薛楠的话,随即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开始打扫院落了。 来到长乐坊大门外,三人被守门的两名壮汉拦住了。薛槑摸出来一枚银子,有些肉疼的递了过去。两人见三人衣着考究,不像是那些贫民百姓,便放了他们进去。 进了长乐坊,薛槑呆住了,他看着眼前的一切,仿佛进入了一个奇异的世界。他没想到长乐坊竟然这么大,一眼竟然望不到头。保守估计也有上百亩,坊内楼宇林立,张灯结彩,勾栏酒肆,不一而足。 这长乐坊竟好似一个浓缩的街道,只是这街道特别了些,贩卖的都是吃喝玩乐的东西。一座高台上,只见一人精赤着上身,挥舞着手中的棍棒,棍棒两端燃烧着。台下围了一些人,这些人嘴里叫好,台上那人突然张口,吐出一团火来,众人叫好声更大。 另一座高台上,是几名衣着暴露的女子在跳舞,她们红衣如火,跳动起来,便如同秋日的枫叶,在风中翩跹回旋。这些舞女甩出水袖,拂过台下那些男子的面庞,那些寻欢作乐的男子纷纷伸出手,想要趁机摸一把那些舞女的大腿,然而那些舞女知道那些人的心思,偏偏不向高台边缘走去,只把人勾得欲火焚身。 喝得半醉半醒的富家翁怀中搂着娇媚的女子,围在斗鸡的圈子外,嘴里大叫着:“给我啄,啄啊,啄瞎它的眼睛。”结果他押注的公鸡输了,他不禁心头火起,一把将怀中女子推开,骂道:“晦气。”女子摔倒在地,倒也不生气,站起来娇媚一笑,重新投入富家翁怀中,娇滴滴的说道:“老爷,不要生气嘛,奴家好好补偿你一番,保管你火气尽消。” 富家翁搂着女子,向楼上的厢房走去,心想一定要狠狠挞伐一番,才能消除心中不快。来到这里的男子,将这些女子当做泄欲的工具。在这独立的世界,他们不再遵守世俗的礼教,所以放得很开,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仿佛找到了真实的自我。 赛狗、赛马、甚至赛兔子的地方都各自围了一群人,那些人不找姑娘,纯粹的赌徒,为自己押注的动物呐喊。最热闹的一处,是斗蛐蛐的圆形场,它居于中央,设有专门斗蛐蛐的木台。木台周遭,里三层,外三层,给围得水泄不通,连一只蚊子也飞不进去。 薛槑和吴明都有些感觉,耳根有些烫。因为那些衣着暴露的女子,就在他们眼前晃悠,想不看都不行,难不成自戳双眼?况且,那些女子嘴里还不时发出勾魂夺魄的娇嗔,除非是聋子,不然的话,就算堵上耳朵也未必管用。 薛楠倒没有多少感觉,在最初的新奇之后,她终于发现这些人寡廉鲜耻,好不要脸。她不愿再待在这个地方,拉了拉薛槑的衣袖,说道:“二哥,我们走吧,这里根本不该叫长乐坊,应该叫淫乐坊。” 薛槑苦笑,只是戴着人皮面具,看不出来。他开口说道:“我们救了鲁木匠就走。” 他说着,突然听到一名短衫壮汉敲锣,众人目光向他投了过去。只见那名壮汉说道:“诸位,今日长乐坊来了一位贵客,便是金陵四少中的胡大公子。胡大公子说了,他要空手斗狂牛,诸位,押注吧。” “胡杲?”薛槑看着台上的胡杲,惊呼出声:“那蠢货要斗牛?真是名不虚传,胡搞,真是胡搞。” 对于活得不耐烦的胡杲,薛槑已经彻底无语,对旁边的吴明和薛楠说道:“我们不妨看看那纨绔要玩什么花样?”薛楠拍手,说道:“我早就想斗牛了,没想到胡杲身手平平,竟有这样的勇气。” 吴明嘀咕道:“究竟是初生牛犊、勇气可嘉,还是自寻死路、自不量力?唉,这些非富即贵的公子少爷,真不能用正常眼光看待。” 第五十五章 纨绔恶少的另一面 圆形斗牛场有数十丈方圆,周围设有三层高大拒马,木桩前端削得很尖,若是发怒的公牛想要强行突破,非得扎得遍体鳞伤。 这个斗牛场虽然比不上古罗马的斗兽场,规模小,观众席更是简陋,可是在金陵,却是首屈一指。自斗牛场建好之后,从来没有斗牛能从中逃出来。圆形斗牛场四个方位都有一道小门,供人通过,如此才能保证斗牛者生命安全。 胡杲站在斗牛场中央,周遭是排山倒海的欢呼声,胡杲成了万众瞩目的明星,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他抱拳面向众人,开口说道:“诸位,瞧好吧,我已练成金刚伏魔拳,今日定要一拳打死狂牛。” 薛槑心想这家伙真会作死,薛楠却是吃了一惊,疑惑道:“金刚伏魔拳非一朝一夕能够炼成,没有一二十年的积淀,根本发挥不出威力,胡杲此话不实,且看他如何应对。”观看之人情绪依然到了沸点,呐喊着,让人早些将狂怒的公牛放进斗牛场。 薛槑四下寻找,见胡杲的那些帮闲都是一脸紧张的看着,有的大汗淋漓,有的面如死灰。只有双刀半面李伟业目光如冰,一动不动的盯着斗牛场中的胡杲,手中扣着一枚十字飞镖,只要胡杲一出现危急情况,他便出手。 “哞!”的高吼,被鞭子抽打着的公牛,从一条通道拼命冲进了斗牛场,它有力的蹄子踩在泥土上,扬起一阵灰尘。这狂奔的斗牛,力道何止上千斤,只怕连房子也能撞塌,何况一个人。 胡杲吐了一口唾沫,斗牛已然冲到他的眼前,眼看牛角就要刺穿他的胸膛。便在这危急关头,胡杲突然跳了起来,堪堪避开了斗牛必杀的一击。“好。”“好样的。”“胡大少好手段。”观众夸赞的声音此起彼伏,薛槑全神贯注的看着,心想:“这胡杲还是有些功夫的,倒不是什么也不会的纨绔恶少。” 斗牛调转头,再次攻击胡杲,胡杲再次跃起来避开。转瞬之间,胡杲已经避开了七八次斗牛的攻击。观众的情绪也被激发到了沸腾点,嘴里哇哇大叫着。 斗牛没有停下来,再次发足狂奔,冲向胡杲,胡杲再次跃了起来。哪知异变突起,斗牛在他跃起来的那一刻,竟然跟着跃了起来。胡杲的胸膛正对着斗牛的角,除非他插了翅膀,不然他定然要被刺穿。 “糟糕,这货作死,现在神仙也救不了他了。”薛槑手心冒着汗,看着死到临头的胡杲,这般想着。李伟业目光如刀,手中握着的铁十字飞镖依然不曾出手。那些帮闲已经发出了惊呼声,要是大少爷出了事,他们还不得被老爷扒皮抽筋? “那样的距离,即便是师父,也救不了他了。”薛楠看着斗牛场,轻轻叹息一声。观众之中,一些女子害怕血腥场面,已经低下了头。而长乐坊的那些属下,也都目瞪口呆的看着。就在众人以为胡杲死定了之时,只见胡杲突然伸出双手,抓住了斗牛的一对牛角,凌空一个翻身,竟然骑在了斗牛身上。 “好!” 观众纷纷喊好,谄媚讨好的帮闲说小的佩服得五体投地,便是给小侯爷**趾也甘愿。而那些久经风月的女子,更是喊出了要为胡大少献舞的话。要不是胡杲的地位显赫,她们只怕要喊出给他生孩子这样的话来。 斗牛背上突然多了一个人,令它怒不可遏,它不断跳跃着,想要将胡杲摔下去。胡杲牢牢地抓着牛角,如同附在它身上狗皮膏药,怎么也扯不下来。有人开始叫喊:“打死它,胡少,使出你的金刚伏魔拳吧。” 胡杲好似没听到,双手死死抓着牛角,哪敢松开?斗牛惊恐交加,发力在斗牛场狂奔起来,它急于想要摆脱胡杲,冲到了拒马之前,肚子被划伤,鲜血流淌而出。斗牛吃痛,嘴里发出高吼,继续奔跑。 “赶快干掉那狂牛。”“大少,是时候动手了。”观众开始催促,胡杲心中叫苦:我动你大爷,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情况。 他差点就被斗牛甩出去,当下不敢丝毫大意。斗牛不再跳跃,只是围着斗牛场狂奔,胡杲瞧准机会,一拳击打在斗牛眼睛上。斗牛嘴里发出痛苦的呼叫,突然停了下来,应为惯性作用,胡杲被甩飞出去。 便在这个瞬间,斗牛冲向胡杲,想要一脚将他踩进泥土中。要是被它踩中,胡杲的骨头自然粉碎。胡杲就地一滚,躲开了斗牛,斗牛追赶着他,胡杲心中叫苦:我定然跑不过这狂牛啊,娘咧,那刺客还真沉得住气,要是再不出手,我还等不到他出手,就要被这斗牛给踩死。 胡杲奔到了拒马之前,他已经退无可退,斗牛看着胡杲,狂怒之下,已经忘了恐惧。它发足向胡杲冲了过去,胡杲紧咬着牙,跳了起来。斗牛也跳了起来,它相信这一次,一定能够顶死那个人,谁知胡杲的脚突然踩在它的头上,向另一边跃去。 “嗖”的一声,一只无羽箭突然射向胡杲,这只箭自然是从机括中射出来的。人声鼎沸,那刺客相信自己此时出手,没有任何人能够发现。然而他想错了,就在他出手之际,李伟业手中的铁十字飞镖也同时脱手飞出,击落了他的暗箭。 刺客万万没料到自己这般轻易就暴露了,他想要射出第二箭自是不能,于他而言,最重要的自然是快速逃离现场。谁知他刚隐没进人群,便遭到身边几人的攻击,刺客万万没想到这些看戏之人,竟然是事先安排好要抓他的捕快。 斗牛身子撞在拒马上面,因为是三层拒马,它越是挣扎,受伤反而越重,转眼之间,已经是千疮百孔,血流如注。斗牛的惨叫凄厉,震慑人心,众人见它肠子流了一地,都不敢再看,纷纷将头转向人群之中。 那个身形矮小,样貌猥琐的刺客射出了几支袖箭,转眼便有几名捕快中箭。那些捕快带伤,摸出藏好的匕首,将他团团包围。刺客足尖一点,飞跃而起,就在他飞起来的那一刻,李伟业一把刀甩出来,径直刺向他的小腹。 “铛”的一声,刺客用铁手格开李伟业的刀,钢刀袭向薛槑。薛槑暗中叫苦,他要是躲开,自己身后的人,肯定要被刺穿。便在此时,吴明突然闪到他身前,用手握住了钢刀。吴明鲜血汩汩流出,薛槑让他赶快包扎伤口。 吴明淡淡说道:“我救你一命,只欠你一条命了。”薛槑连连点头,说道:“知道了,你赶紧包扎伤口吧。” 薛楠柳眉倒竖,她本想隔岸观火,可是那刺客竟然瞎了狗眼,对她二哥出手。这要是能忍,那她就不叫薛楠了。薛楠一闪身就飞向了刺客,手中钢针脱手而出,刺中刺客背心。正跟李伟业交手的刺客本来能够顺利逃走,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他一个分神,被李伟业长刀刺穿了大腿。 “咚”的一声,刺客身子掉落在斗牛场,李伟业长刀将他钉在地上,他竟强忍着疼痛,不叫喊。他想要拔出长刀逃走,谁知李伟业第二刀接连而至,刺中了他的左肩,再次将他钉在地上。 “哈哈,竟敢行刺我,你活得不耐烦了么?识相的话,就赶紧说出主使。”胡杲得意洋洋的说着,走向刺客。 薛槑眉头微皱,喃喃道:“这胡杲竟不惜以身犯险,引出刺客,我真是小看他了。” 第五十六章 耗子精、波斯艳姬及大马士革刀 身形矮小的刺客紧咬着牙,冷冷的看着胡杲。他行刺失败,自然难逃一死,可是他没有那个勇气咬舌自尽,何况李伟业也不会给他那个机会,是以他打定主意一言不发。胡杲一脚踩在他大腿上,伤口处的鲜血冒了出来,刺客疼得大叫了一声。 薛槑有些心惊,却能够理解,比起要自己的性命,胡杲这样也算不得残忍。胡杲见问不出所以然,对李伟业做了一个杀头的手势,李伟业无奈的看着他,说道:“少爷,我们不能私设公堂,更不能私自处决。” 李伟业的话语有些为难,众目睽睽之下,让他杀人?开什么玩笑,大明铁律可不容情,杀人可是要偿命的。当然,江湖仇杀不同,因为是黑灯瞎火之时动手,没有人证,就成了无头公案。在大明,要合法的杀一个人,需要皇帝的批示,李伟业可不愿挑战王法。是以,李伟业只是拔出双刀,在一块布上擦去了血迹。 胡杲叹了一口气,说道:“那就把他交给官府审理吧,我这才想起衙门里有好些刑具,好好招待他一番也好,一刀杀了,太便宜他了。” 刺客被捕快押着回衙门,捕头韩豹对胡杲抱了抱拳,胡杲恭敬地回礼,说:“谢过韩捕头了,若非你们帮忙,想要抓到这刺客,倒也不容易。” “抓到了此人就好,如此,老侯爷跟小侯爷也该安心了。” 胡杲点了点头,有些不忿的说道:“我爷爷被他刺伤,好在没有生命危险。韩捕头,好好审,我相信这只是一个小角色,背后还有主使,你立功的机会到了。” 韩豹点了点头,亲自押着刺客回衙门,刺客却突然倒地,眼睛突出,蹬了蹬腿,便断了气。众人看得大惊失色,薛楠跑上去查看,对众人说道:“他肯定在行动前吃了什么特制的毒药,是有人故意放在他饭食之中的,他自然没有察觉。那本是无毒的,可是配合这里的天竺香,他就毒发身亡了。” 韩豹立即指挥捕快去抓捕身上散发天竺香的人,那人自然就是幕后主使了。不等捕快们行动,一个衣着暴露,身形高挑的女子已经走了出来。 这人眉目宛然,媚态入骨。瞳孔暗棕色,鼻梁高挺,显非中土人士。众人一见她,无不流露出惊艳的神情,一些好色之徒嘴里低声说着若是能一亲芳泽,便是死了也甘愿的话。 她一身红衣,裁剪得修短合度,将她完美的身躯包裹得玲珑有致。红色长裙下端开衩,露出一对白玉般的美腿,众人不由得看得呆了。若是她说要用这双腿踢死那些男人,恐怕被她姿色所迷惑的男子连眼皮也不会抬一下,就甘愿被她踢死吧。 薛楠见薛槑瞧得眼睛也发直了,连忙伸手挡住了他,没好气道:“二哥,你怎么能被这狐媚女子所迷惑?”薛槑哈哈一笑说:“我哪里被迷惑了,美人如花,最是赏心悦目,不瞧的话,岂不是对不起自己,也辜负了美人?” 提娜对薛槑倩然一笑,薛槑报以微笑还礼,薛楠却不由得心头火气,心道:这妖女竟敢公然勾引我二哥,若是被她得逞,我洪姐姐该怎么办?当下将手伸进衣袋中,想要投放暗器,让她吃点苦头。 谁知薛楠的小心思被提娜看穿了,提娜语调轻柔,带着一股摄人心魄的力量,对薛楠说道:“这位小妹,我劝你莫要轻举妄动,伤了和气就不好了。”听到她这样说,薛槑连忙拉住了薛楠,轻声说道:“妹子,这里是她的地头,他们人多势众,到时候真的闹起来,我们如何能够全身而退?” 薛楠听了哥哥的话,心想不能莽撞行事,当下忍下心中怒气,对薛槑说道:“二哥你不许再看她,你可是跟卿臣姐姐有了婚约的,你这样对得起她么?” “是是是,妹子教训得极是,干脆我将眼珠子挖了吧,不然,我实在难以保证不去看她。”薛槑说得很无辜,不看美女,难道看那些抠脚大汉,或者吴明那样的奇形怪状?审美是人之常情吧,又不是瞪谁谁怀孕,看一眼也不算罪过吧。 “韩豹拜见二当家。” 提娜走到韩豹面前,韩豹恭敬地抱拳说道,提娜低眉浅笑,风情万种,柔声说道:“韩大捕头,这里谁人不知那天竺香是我独有的,你将我抓去衙门了吧,也好对胡大少有个交代。” 韩豹露出尴尬的笑容,提娜是长乐坊二当家,他哪里敢轻易得罪,可是胡杲可不是省油的灯,他又如何能够蒙混过去?当下两头为难。胡杲却笑着说道:“提二当家这是哪里话,下毒之人肯定不是你。你这么一个美人,怎么会起心害人,更不会下手害我。那主使者自然是想要栽赃嫁祸给你,胡某虽然不肖,这一点手段还是看得清楚的。” 胡杲说着,伸手去摸提娜的玉手,提娜倒也不反对,任由胡杲轻抚着自己的纤纤玉手。她轻轻抽出手,食指戳在胡杲心口,柔声说道:“胡大少好会说话,害得奴家心里小鹿乱撞,若你对那些涉世未深的小女孩说这些,人家还不被你给迷得神魂颠倒?” 她的话让胡杲十分受用,可是胡杲有心要占便宜,于是开口道:“二当家此话我不信,我要亲手摸一摸,检验你话的真假。”胡杲说着,就向提娜的胸口摸去。周围的人气得吹胡子瞪眼,暗骂胡杲下流无耻,可是这纨绔地位超然,他们是敢怒不敢言。若是换了一般人,早就被剁手了。 提娜任由胡杲摸着自己心口,众人哗然,无数人顿足捶胸,羡慕嫉妒恨啊。胡杲流出鼻血,一时呆住了。提娜递给他丝巾,胡杲接在手中,一时竟然醉了。 这提娜的母亲是波斯人,属于帖木儿帝国的贵族,当时的帖木儿帝国被白羊王朝统治。十多年前,郑和下西洋到达帖木儿帝国,受她母亲拜托,将她母亲带来了中土。后来,提娜母亲就生下了提娜,可是提娜却从未见过亲生父母,她虽然生长在中原,却因为外形异于常人,成长中被人指指点点。 突然有一天,大太监郑和出现在她的居住西山居,将她从贫民窟带出去,交给一家富人抚养,结果她因为杀死那个富人而被送入天牢。她以为自己会被砍头,可是醒来之后,却来到了长乐坊。她追查自己的身世,从种种蛛丝马迹看来,她认为自己是陈祖义的后人,可她却不愿相信这个事实。 提娜站在人群中,好似鹤立鸡群,一帮粗鲁汉子瞧得大流口水,所谓秀色可参,那些人只要看着她,不吃不喝也可以,只恨不得一口吞了她。看似柔弱的提娜,却是长乐坊的实权人物,若非如此,那些男子还不将她抹干吃净? “二当家,鬼手七抓到了,该如何处置?” 众人目不转睛之时,几个长乐坊的属下,绑着一个尖嘴猴腮八字胡的猥琐男子走进了场中,鬼手七骂道:“卑鄙,若不是在酒里下蒙汗药,爷爷会被你们这些宵小抓住?” 胡杲将丝巾递还给提娜,提娜接过来,轻轻一抛,随即从腰间拔出弯刀,刀刃迎上丝巾,丝巾落在刀刃上,断成两截。这把弯刀何等锋利,吹毛断发,削铁如泥,在场众人无不错愕。 “大马士革刀?”薛槑疑惑的问道。他没想到在这个地方,还能见到这样的名刀,记得马戏团的团长,用尽一生心血,收藏了这样一把刀,薛槑只看过一次,再也难以忘记。 大马士革弯刀不仅锋利,而且装饰也是世界一流。贵族的刀大量使用了玉石和其它宝石镶嵌,普通的刀也采用了珐琅、金银错丝等工艺。大马士革良刃上有手工纹饰,嵌满黄金宝石,印度刀还饰有珐琅彩工艺,当真是珠联璧合,精美之极。 刀就算再精美,不能使用的话,充其量只是装饰品。可是大马士革刀不一样,它既是精美艺术品,更是杀人利器。相传萨拉丁为了向理查示威,曾掏出一袭纱巾抛向空中,随即拔出随身的宝刀向纱巾挥去,竟然将漂浮在空中几乎没有重量的纱巾割成两半。提娜依葫芦画瓢,斩断丝巾,威慑众人。 提娜轻轻对胡杲说道:“奴家送出去的东西,从不收回,既然胡大少不喜,我便将它斩断,还请胡少莫要见怪。”胡杲心中不免有些遗憾,他其实不想还,早知道会这样,他只怕已将丝巾揣入了怀中。 提娜看向薛槑,对他高看了一眼,开口说道:“这位小相公好眼光,竟然认出它是大马士革刀,敢请小相公高姓大名?” “好说好说,在下姓薛讳槑,见过二当家。”薛槑不卑不亢的说道。提娜报以笑容,说道:“原来是薛家二公子,久仰久仰。” “幸会幸会。”薛槑客气的说道。见两人眉来眼去,鬼手七心中老大不痛快,暗道:那荡妇自然是久痒,这小子不知好歹,还性会,不知她是老子看上的人么?迟早阉了你这小子,再给那荡妇下药,弄到老子床上去。 他这样想着,突然见到提娜手持弯刀来到他的面前,有贼心没有贼胆的鬼手七心叫不好,连忙求饶道:“二当家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没想过要偷你的东西,这样吧,我将偷来的东西还给你。不不不,我连本带利偿还你三倍。” 他的反绑着,手本来难以移动,可他却突然摆脱了束缚,双手解放出来,绳子一圈圈掉在地上,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这便是传闻中的缩骨功么?”薛楠惊喜的说道,对鬼手七说道:“好本事,你把那本事交给我好不好?” “去去去,哪来的黄毛丫头,老子只对熟透了的美妇感兴趣,你还太嫩了。”鬼手七说着,薛楠气红了脸,一枚钢针射向他的印堂,却被提娜用刀格开了。提娜平淡说道:“在他受罚前,小妹,你可不能伤了他哟。” 提娜说着,让手下人抓着鬼手七双手,说道:“照长乐坊规矩,偷盗物品要被割十刀,好在坊主容许我按照自己的规矩来办事,十刀就不必了,三刀吧。”提娜说着,轻轻抚摸着弯刀锋利的刀刃,继续说道:“我将这弯刀抛向空中,至于结果如何,就看你的运气了。” 说着,便将弯刀抛了起来,弯刀在空中旋转着,插入鬼手七左臂,鬼手七左臂被洞穿,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 众人暗自插着额头冷汗,长乐坊二当家从未失手,相传从未有人有那个运气能从她手底下逃脱。毕竟她的力道控制得很好,只要她不开恩,那人的手筋定然要被割断。众人看着大汗涔涔的鬼手七,纷纷露出了可怜可叹的表情。 “想我鬼手七也是江湖上响当当的好汉,不论是做赝造假,还是行窃偷盗都没有失过手。没想到今日折在你这个毒妇手中,有本事给我个痛快的,你若是割断我两只手的筋脉,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鬼手七吃痛,破口大骂起来,而以韩豹为首的衙门捕快,却只是看着。长乐坊好比一个独立的世界,在这里,只要不闹出人命,一般砍手跺脚的事情,公门中人是不干涉的。这也是鲁贵被跺得只剩三根手指的原因。 提娜拔出弯刀,想要再度抛起,薛槑突然开口喊道:“二当家手下留情,我想给这位耗子精朋友求个情。” “啊……”众人啧啧称奇,纷纷转头看着不知死活的薛槑,鬼手七气得浑身发抖,什么叫耗子精朋友?老子可是鬼手七,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盗王。若不是被人抓住双手,老子非要掐死你这个臭小子不可。士可杀不可辱,基本的江湖规矩都不懂…… 他却不知道自己两撇八字胡又细又长,加上猥琐的长相,实在像极了一个巨大的耗子,薛槑的说法,生动而形象。 注:陈祖义,是在明朝的一位海盗集团之首领,后世称他为“海盗王”。其祖籍广东潮州人,明朝洪武年间,全家到南洋。陈祖义盘踞在马六甲十多年为海盗,集团成员最鼎盛时超过万人,战船百艘。雄霸于日本、台湾、南海、印度洋等海面。劫掠过往船只达万首,攻打五十多座沿海镇城。明太祖悬红五十万两白银捉拿陈祖义。永乐五年九月郑和把陈祖义押回中国,当众将陈祖义斩首示众。 第五十七章 鹰扬卫后人(求收藏) 听到薛槑的话,提娜握着大马士革弯刀,轻轻抚摸着刀柄上的宝石,轻声问道:“奴家没听错吧,薛二公子要替这贼子求情?” 薛槑郑重的点了点头,那个长着鼠尾须的鬼手七长相猥琐,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可他见到这人会缩骨功,当下便认为奇货可居,这样的奇人异士,迟早有用。是以,薛槑从长远考虑,打算先行将这人救下来。 鬼手七却不领情,开口说道:“臭小子,老子哪用你救,这贱人要杀要剐,只管让她动手就是,我若眨一下眼皮,就不是英雄好汉。” 这形貌猥琐的汉子说出这句话来,众人齐声喝彩,提娜淡然一笑,对薛槑说道:“薛二公子,你可听到了,你一片好心,落了个狗咬吕洞宾的下场。奴家劝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我废了他双手,至少他还有命在。” “不行啊。”薛槑坚决说道,语气很坚决。他走到鬼手七面前,与他目光对视,开口劝道:“鬼手七是吧,朋友,你靠双手吃饭,若是被废了双手,岂不是生不如死?而且你这样的本事,一旦成了废人,岂不遗憾?” 鬼手七被说中了心事,他至今没有传人,心想自己当真被废了双手的话,那些神乎其技的做赝造假本领可就失传了。薛槑见他脸上有几分失望的神情,便开口说道:“实话告诉你,我出手救你,是出自私心,我想跟你学本事。” 鬼手七连连摇头,说道:“老子就说你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原来是有求于我,也好,我答应你,不过这要看你自己的悟性,能学到多少就看你的本事了。” 薛槑见他答应,淡然一笑,技多不压身,总会有用的。在明朝,没有现代社会那么多束缚,他对三教九流的技艺都有兴趣。 “薛二公子,你若要救他,按照长乐坊的规矩,你要替他挨剩下的两刀。”一名小厮站出来说道,薛槑一愣,片刻后问道:“有没有不挨刀的办法?” 他可不想废了自己双手去救鬼手七,提娜的手段他是亲眼所见,被那削铁如泥的大马士革刀刺中,自己肯定残废。薛槑跟提娜没有交清,对方自己不会手下留情。 “薛二公子若真要救他,我倒是可以破例,只要你答应帮我找一个人,我便放了这人,如何?” 听到提娜的话,薛槑不假思索,开口道:“那就一言为定。” “薛二公子不要急着答应,你都不问问我要你找的是什么人?实不相瞒,这人我已经找了三年,就连江湖上最大的情报组织——飞信阁都寻他不到,薛二公子有什么妙计?” “这个嘛。”薛槑顿时很尴尬,对方可谓是布下了天罗地网,都没能找出来,他自然也没有什么通天手段,当下强颜欢笑,说道:“我说仅凭运气,二当家以为如何?” 提娜扑哧一笑,说道:“好一个凭运气,二公子,若你没有那个运气,双手可是保不住了。我总不能让你无限期找下去,十五年,十五年之内,你不给我答复,我就用这把弯刀,挑断你的手筋。” 薛槑暗中叫苦,点头答应下来。随即询问道:“敢问二当家,你要找的那个人姓甚名谁,有什么外貌特征?” “名字只是一个代号,外貌也可以改扮,他肯定改名换姓,易容改扮过了。只是有一点是掩饰不住的,便是他的武功。他三十六路追风箭法使得神乎其神,当世无双,你只要发现有人使用这武功,也不要你亲自擒拿他,只要将消息传给我便可。怎么样,是不是很难?” “岂止是难,简直是大海捞针。”薛槑心中想着,听提娜的语气,对那人似乎很赞赏,并没有杀他的心思,不由得心想那人是不是她的情郎?提娜竟然给他十五年的期限,由此可见那人的难找。而且那人是个神箭手,提娜不让他出手擒拿,只需要传消息给他,自然是考虑到他不是对方的敌手。 薛槑开口问道:“他总有名字吧,还请二当家明言。” 提娜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也罢,说出来也无妨,他的名字叫古雪一。” “啊……”当下哗然,众人听到这个带着魔力的名字,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古雪一啊,号称“千里暮云平”的古雪一,那个神箭追风的古雪一。江湖中有些见识的,哪个没听过他的名号,相传他曾以一张牛角弓,一只无羽箭,独战黄河四雄。他只用了一箭,便同时射杀了四人,堪称最不可思议的奇迹,引为江湖上茶余饭后的谈资。古雪一跟江寒舟、向冬行合称“岁寒三友”,向冬行英年早逝,可是提娜可以从江寒舟处着手啊,他们是莫逆之交,难道江寒舟会不知道他的消息? 众人这样想的时候,只听提娜继续说道:“跟他有过来往的人,我也仔细探查过了,江寒舟在前年被人灭了满门,只有他的尸体没有找到,成了武林公案。而那向冬行只是光棍一个,我不惜挖坟掘墓,以为他气不过会现身,哪知挖出来的只是衣冠冢,并不见向冬行的尸骨。” “啊……”众人再次长大了嘴巴,向冬行跟锦衣卫权且之太行山对决,被捅穿心脏,可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他下葬之时,也是经过锦衣卫验证过的,怎么会没有尸骨?提娜今日将此事捅出来,众人大惊之余,不由得怀疑其中的猫腻,而提娜只怕也惹祸上身,锦衣卫只怕要纠缠她一段时间了。 薛槑悄悄对薛楠问道:“那个古雪一很厉害吗?” 薛楠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啊,没听过哎。” 吴明咳嗽一声,说道:“没见识,那古雪一自然是厉害了,他祖上可是鹰扬卫啊,当世又有几人是敌手?” 鹰扬卫是太祖朱元璋设的十七卫亲军指挥使司之一,相当于御前侍卫的存在,武功自然是数一数二的。鹰扬卫设置没多久,便被朱元璋罢废。废掉亲军都尉府和仪銮司之后,设置了锦衣卫,下属南北镇抚司十四所,取代了原本的十七卫,成了十二卫。 古家因为卷入靖难之役,落了个抄家发配的罪,古家在发配途中,遭到一帮人的伏击,几乎被灭门。苟活下来的古家子孙流落江湖,成为草莽,到了洪熙年间,皇帝才给古家平反。此后,才有古雪一这个名字传颂江湖,只是他再也不为朝廷效命,只做江湖游侠儿。 “薛二公子,你随我来。”提娜让人放开鬼手七,径直向后堂走去。薛槑跟在她身后,众人看着他,既羡慕又恼怒。 来到提娜闺房,薛槑闻到一股淡淡的郁金香气息,提娜取过一张画像,交给薛槑,说道:“画中人便是古雪一,奴家不擅长丹青,是以画作拙劣,只有三分形似。”言语中大是遗憾。薛槑见她气馁,开口说道:“我倒知道一人,他作画很好,二当家描述,由他执笔画下来如何?” “这是再好不过,他的容貌我一直不曾忘记,若真能画下来,奴家感激二公子高义。” “可我不敢保证他肯不肯来长乐坊,若他不肯,还请二当家移驾去一趟寒舍。” 薛槑说着,提娜眼中闪动着希望之光,微微点了点头。 出了房间,薛槑对提娜拱手道:“如此,在下替鲁木匠谢过二当家了。” “君投之以桃,妾报之以李,二公子何必言谢?”提娜说着,招手让一个小厮过来,吩咐道:“传我的命令,去地牢里释放鲁木匠,交给薛二公子。”那小厮领命而去,薛槑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可薛楠却嘟起了嘴。 第五十八章 妙手丹青 衙门捕快早已经离开,长乐坊地上的血迹也被处理了。胡杲见提娜带着薛槑向内堂而去,本想跟着去,可是他贵族身份,哪能做那样的事?当下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对李伟业说道:“那薛二呆子竟敢跟我抢女人,老李,找个机会阉了他。” 说完,便悻悻的出了长乐坊。 李伟业苦笑着点了点头,心想暂时答应少爷的要求,不然他不会善罢甘休。至于要行动嘛,那肯定是不能的,开玩笑,薛楠那个小丫头的功夫可是高得吓人,他李伟业又不傻,哪里会活得不耐烦去招惹她? 薛槑原本以为要经受一番波折才能将鲁木匠救出来,没想到提娜那么爽快的答应放人,倒让他有些吃惊。 他哪里知道,提娜心中在意的只是古雪一而已,黄金千两,富贵百年,于她只不过过眼烟云,只要能再见到古雪一,这一切都可以抛弃。所以,她才对偷东西的鬼手七从宽处理,也不在意鲁贵欠下的赌债。 鲁贵从地牢中被带了出来,薛槑看着他浑身血迹,显是被毒打了一番,上前查看他的伤势。好在只是一些皮外伤,并未伤筋动骨,薛槑放下心来。他看着鲁贵,开口问道:“鲁大师,还认得我么?” 鲁贵双眼空洞,好似行尸走肉,对薛槑的问话浑然不理,只是直勾勾的看着眼前。薛楠在他耳边叫了一声,鲁贵也好似没有听到,薛楠轻轻一推,鲁贵摔倒在地,竟然就那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看着他那个样子,薛槑摇了摇头,说道:“他肯定经历了什么恐怖的事情,把魂丢了,我们得想办法帮他把魂找回来。”薛楠一听,来了兴趣,开口说道:“如此甚好,二哥你还懂的招魂啊,赶快施展出来,我要看。” 薛槑瞥了她一眼,转头对吴明说道:“你去请表少爷来长乐坊一趟,我们先送鲁木匠回去,申牌时分在长乐坊门口汇合。”吴明依言而去,薛槑和薛楠送鲁木匠回去。 将鲁木匠送到养虎巷,看着被拆毁的门板,薛槑轻声问道:“鲁大师,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打算给你送银子,见你不在,打听之下才知道你被长乐坊抓了。” “没了,什么都没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鲁贵绝望的低声说道,泪水滑落,他伸出仅剩的三根手指擦去眼泪,语调悲伤的说道:“二少爷,就算你现在给我黄金,我也没有用处了,小雅她们母女早已不在了。” “什么?”薛槑吃了一惊,开口说道:“难道长乐坊将她们杀害了不成,还有王法吗?还有天理吗?” 鲁贵摇了摇头,失落的说道:“这倒不是,长乐坊的人见我迟迟还不起债务,便转手将她们卖给了其他人。” 薛槑突然想起表弟王龟年说起小雅不在了的话,原来是指的这个。前后联系起来,他猜想表弟一定是心仪鲁木匠的女儿,而自己又无力将她救出苦海,才那般郁闷。 “我们从其他人那里将她们母女买回来就是,鲁师傅你不必太伤感。”薛楠功夫很好,可为人天真,没有多少江湖经验,才说出这样安慰的话。 鲁贵连连摇头,说道:“晚了,救不回来了,按照江湖规矩,他们是不会说出买主的住址和姓名的,天下之大,我该到哪里去寻她们母女?”说着,失声痛哭起来。 “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薛槑心中叹息,见这个七尺汉子哭得这般撕心裂肺,当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鲁大师,寻找你妻女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办吧。反正我已经答应帮人找人了,顺便也帮你吧。我表弟丹青妙笔,只要你形容到位,他定然能够将令爱的容貌画下来。” 鲁贵看着薛槑,连连道谢,只差没有下跪了。薛槑微微一笑,说道:“我过两天就要动身去京师了,建造马戏团的事情,最好能够早日定下来。这样吧,鲁大师,你先召集那些工匠,这方面由你全权负责。” 薛槑说着,递过去二十两银子,说是定金。其实哪里需要支付这么多的定金,只是薛槑为了表示诚意,才这样的。薛楠在一边用眼神阻止薛槑,心道我这二哥疯了不成?鲁贵拿着巨款,激动得浑身颤抖,嗫嚅道:“二公子以诚相待,鲁贵定不负你。” 说着将银子揣入了怀中,薛槑又轻声安慰了两句,带着薛楠离开了。路上,薛楠再也忍不住,抱怨薛槑不该那么轻信他人,若是鲁木匠将银子输光怎么办?薛槑说他相信鲁木匠是真心悔过。薛楠又埋怨他不该跟提娜眉来眼去,薛槑笑着说:“就你多心,我在她眼中,只不过一个毛头小鬼而已。” 薛楠眼珠子转了转,说道:“你要保证,不能对不起卿臣姐姐。不行,跟我说不算,你要亲自去见她一面,当着她的面,向她保证。”薛槑敲在薛楠头上,教训道:“胡闹,洪夫子不在家,我怎么能去见洪小姐,这可算是幽会,坏了她名声我可担待不起。” 薛槑毕竟在明朝生活过了一段时间,知道礼教之严,男女大防。若是真去见了洪卿臣,被人抓到浸猪笼怎么办?为了两家的颜面着想,他不打算去见洪卿臣,可是薛楠已经暗暗打定主意,非要让薛槑去一趟洪家不可。 来到长乐坊,吴明和王龟年已经等在门口,薛槑跟王龟年打了一声招呼,露出一个笑容。他没想到作为读书人的表弟竟然这么爽快,来到这种鱼龙混杂之地,读书人不是很清高的吗,怎么有些清高的表弟会做出这样反常的举动呢? 不等薛槑细究,王龟年便当先走进了长乐坊,似乎有些急不可耐。薛槑见他的样子,摇了摇头,跟了进去。四人让小厮禀告提娜,片刻后,小厮领着四人去贵宾室,提娜早已经备好酒水糕点等候了。 “这位想必就是二当家了,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你今日若不将小雅的下落告诉我,我就……” “你待怎样?”提娜打断王龟年,轻声说道:“这位小相公也是个痴心人,相思的苦楚,谁又能比我更有切肤之痛?若我真知道那丫头的下落,又怎会不告诉你?这世上有我一个苦命人便足矣,又何必再造遗憾?” 她的言语虽然轻缓,可是吐字清晰,四人听了,都知她没有撒谎。王龟年垂下了头,薛槑安慰道:“表弟,莫要气馁,你口中的小雅,想必就是鲁木匠的女儿吧。我已经跟鲁木匠说好了,他开口描述小雅的容貌,你用笔画下来,我们照着画像寻找,很快就能找到了。” “何须描述,我信手便能够画出她的相貌。”王龟年淡淡说道,只因小雅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宛在眼前。 提娜将心中恳求告诉了王龟年,在薛槑的调解之下,心高气傲的王龟年没有拒绝,答应帮提娜绘制古雪一的画像。他首先瞧了一遍提娜之前的画像,有了一个大致的印象,再根据提娜的描述,修改脸部细节。 前后修改了七八次之后,王龟年终于将古雪一的画像画了出来。薛槑看着铺了一地的废纸,暗道:“要根据描述画出画像,果然不是容易的事,恐怕也只有我这表弟有这样的耐性和这样的技艺,不服不行啊。” 王龟年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面无表情。提娜却涌出了泪水,那生动传神的画像栩栩如生,好似古雪一就在她面前,深情款款的看着她一般。提娜摇了摇头,心说他决计不会如此深情看着我,便擦去泪水,对王龟年说道:“小王相公,你不愧是丹青妙手,便是宫廷画师,也不及你十分之一。看着这幅画,我竟舍不得交给你们了,还请你再另画一幅,这一副就给我收藏吧。” “相同的画,我从不画两次,只有一个人除外,可惜这不是她。”王龟年不满的说道,这是他的原则,未完成的画可以多次揣摩修改,可一旦完成,就不再重复,这样才不会停留在过去,才能有新的进步。 提娜的脸瞬间冷了下来,薛槑连忙圆场道:“这个容易,在另找几个画匠,临摹我表弟的画作不就行了。凭空画不出,难道临摹还画不出来么,到时候画上几百幅,二当家你找人也更容易不是?” 薛楠暗赞二哥脑子转得快,提娜听了薛槑的话,连忙叫手下人去找画匠。王龟年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讯息,负起往外走,薛槑怕他出事,连忙跟了上去。 出了长乐坊,薛楠突然出手,打晕了薛槑。吴明和王龟年大吃一惊,王龟年诧异道:“表妹,你这是做什么?” “百毒神鸡,你护送我三表哥回去,我和二哥还有事情要办,晚些回来。今日之事,不许跟旁人提起,不然休怪我不客气。” 吴明奈何不了薛楠,心中暗骂一声,护送王龟年回薛家。而薛楠则带着昏迷的薛槑,向洪家飞去,她要带二哥去见卿臣姐姐,让二哥保证不喜欢别的女人。这既是为了卿臣姐姐不伤心,也为了二哥不被人骂作负心汉。 薛楠觉得自己义不容辞,谁叫她是一代女侠呢?行侠仗义,撮合姻缘这样的好事,自然是当仁不让的啊。 第五十九章 请受徒儿三拜 薛槑睁开眼,见薛楠提着自己飞快在楼宇间穿行,开口说道:“妹妹,你疯了不成,赶快放我下来。”薛楠没料到薛槑这么快就醒了,当下拒绝说道:“不行啊,我定要带你去见卿臣姐姐。” 薛槑对这个胡闹的妹妹不加责怪,心中反而生出一股感激,他哪里不知道薛楠是为了他好。可他又想到这于理不合,当下大声嚷嚷起来。 街上的行人抬头看到薛槑被薛楠抓着飞跃,惊恐交加。这时,薛楠早已经除下了人皮面具,恢复了本来面目,薛槑也是。 “难道我看错了?呆狗真人被人抓走了!”一人揉着眼睛,不可思议的开口说道。旁边的人顿时叫了出来:“不好啦,呆狗真人被人绑架啦!” 一石激起千层浪,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注意房顶上面的情况,一些特别虔诚的信徒,为了救下无量天尊的化身——呆狗真人,开始朝薛楠扔石头。薛楠连暗器都能够避开,这些老百姓扔的石头,自然是伤不到她。 “妖女,赶快放了我们的呆狗真人。”也不知谁喊了一句,立马就被人拍了一巴掌,那人指着薛楠说道:“她可是呆狗真人座下的弟子,你乱叫妖女,不怕死么?”前者立马闭嘴,人群开始议论起来,得出一个结论:呆狗真人定然是有要事要办,才由座下玉女带着飞檐走壁。 薛楠的身影转眼消失,众人目送着他们的背影,露出神往之色。薛槑长长出了一口,对薛楠说道:“妹妹,刚才不知哪个混蛋用石头扔我,我的头被打中了。” 薛楠一开始不信,以为是二哥为了脱身找的借口,她匆匆向薛槑瞥了一眼,只见薛槑头破血流,薛楠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停下来,带着薛槑掠到地上。薛楠找了最近的一家医馆,替薛槑包扎了伤口,薛槑头上缠着白布,苦着脸说道:“妹妹,我们还是不去了吧,要是洪小姐见了我这等模样,会担心的。” 薛楠不答应,薛槑拗不过她,打算用缓兵之计,说自己饿了,先吃东西。薛楠说去洪家吃,早就想尝尝洪姐姐的手艺了。薛槑垂头丧气,任由她拉着自己向洪家走去。 “竹海散人?”突然,有人惊呼叫道,状若疯癫,薛楠和薛槑同时向那人看去,只见那人身穿锦衣华服,身边还有个英朗不凡、相貌堂堂的年轻公子。这两人身后还跟着一群帮闲,都纷纷看着薛槑兄妹二人。 薛楠只觉得眼前那人十分眼熟,可想不起来,当下在头脑中搜寻着。那人却哈哈大笑起来,朗声道:“冤家路窄啊,死丫头,今日你主动出现,也省得我去栖霞山找你了。”他言语之中,甚是得意,薛楠却迟迟想不起来他是谁,于是开口问道:“你是什么人?” 年轻公子涨红了脸,不带这样欺负人的,将我痛扁一顿之后,竟然将我忘得一干二净。当下怒道:“我便是在薛府被你痛殴的方孝杰,当日我就说过,要约齐了帮手找你讨教。今日虽然人手不够,可是对付你也够了。” 他说着,对旁边得年轻公子说道:“章兄,这便是我跟你提起过的竹海散人了,是难得一见的高手,很对你的胃口。” 金陵四少中的章琅跟其余三人不同,他是有真本事的,他将外功练到了一定境界,只是内功的修炼较浅。手下小厮跟他比试,寻常刀剑都伤不了他,他便以为自己已经天下无敌。 他看着薛楠,不屑地说道:“这等小丫头,那轮得到我动手,别人还不说我欺负女流之辈?”他言语桀骜,薛楠心中大感不快。还不等薛楠开口,章琅吩咐道:“小段,你出手教训这丫头一顿,替方少出一口气。别下手太重,随随便便折断手脚就是了。” 薛槑一听折断手脚还不算下手太重,当下眉头皱起,知道妹妹已经因为这句话动了真怒。自己妹妹的实力不容置疑,那人只怕要遭罪,还不等他出言让薛楠手下留情,那个叫小段的人已经走了出来。 他拳头上戴着铁打的拳套,上面布满钢钉,若是打在人身上,就算不骨头碎裂,也要血流如注。哪知他才刚刚伸出拳头,便被薛楠抓住,薛楠使出折梅手,只听“喀嚓”一声,小段的手便被折断。 小段不愧是硬汉,竟然咬着牙,不叫喊。章琅等其他人却是一惊,没料到小段去如疾风的一击,被那小丫头轻巧化解。小段一脚踢出,薛楠还了一脚,又是“咯”的一声,小段被薛楠踢得脱臼。 转眼之间,薛楠已经攻出七招,小段毫无招架之力,被打倒在地,紧咬着牙,冷冷的盯着薛楠。他想要爬起来再战,却因为受伤太重,力有不逮,有心无力。方孝杰小声在章琅耳边说道:“章兄,现在你相信我的话了吧,这小丫头就是活鬼,根本不是人啊。” 章琅目光如刀,逼视着薛楠,薛楠淡淡的看着章琅,顺起一脚将小段踢飞,一众帮闲将他接住,都是满脸怒容的看着薛楠。众人想要一拥而上,却见章琅抬起手阻止道:“你们退下,在高手面前,三脚猫功夫也敢丢人现眼么?取我的兵器来。” 他说着,随行的小厮便将一根狼牙棒递了上来。薛槑心想这可是重兵器啊,若是被砸到,不说上面的钢刺,就是本身的重量,也叫人脑浆迸裂,筋骨寸断。可是薛楠却一脸轻松,全然没将眼前的公子哥放在眼里。 薛槑心想这也对,这些富贵人家的子弟,平日里养尊处优,哪里肯吓死功夫练武,看来妹妹这一战是赢定了。 “请。”章琅做了一个交战的手势,将手中的狼牙棒舞得虎虎生风,薛槑心想这是徒有其表。薛楠却敲出了门道,当下神色凝重了几分。章琅抢攻上去,薛楠连连倒退,转眼之间,他已经攻出了十余招,武功高强的薛楠竟然只有守势,没有反攻之力。 “咚咚咚”的声音传来,狼牙棒砸在地面上,砸中石子便火星四溅,砸中硬泥地面,便出现好几个大坑。薛槑擦了擦额头汗水,见薛楠已经处于下风,开口道:“比武切磋,没必要下死手吧。俗话说,好男不跟女斗,阁下这般不懂怜香惜玉,不怕江湖好汉耻笑吗?” 章琅最怕别人说他恃强凌弱,他处事原则是遇强则强,对手强悍,他豁出性命也要斗上一斗,如此才能在实战中进步。在此之前,他从未跟女子交过手,现在听到薛槑出言挖苦,当下一个犹豫,招式也慢了一步。 薛楠抓住这个机会,一掌击打在他的额头上,章琅的额头顿时红了一大片。他只感觉头晕目眩,好似醉酒一般。薛楠乘胜追击,连发几掌打在章琅身上,章琅被打翻在地,手中狼牙棒脱手飞出。 就在狼牙棒要砸在章琅头上之时,众人纷纷大叫,薛楠适时出手,接住了狼牙棒。可她一想这人对自己下的狠手,当下气不过,便没将狼牙棒提起来,狼牙棒砸到了章琅脸上。转眼间,章琅脸上便冒出了血。 “舍妹跟人打斗多数是以巧劲,借力打力,她本人却没有什么力气,抓不稳狼牙棒也是情有可原,你们可别瞎想啊。”薛槑忙替薛楠辩解,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众人看着薛槑,咬牙切齿,这恶贼,得了便宜还卖乖,还将少爷奚落一番,着实可恨。 薛槑的话刚说完,就被薛楠提了起来,薛楠带着他掠上屋顶,薛槑顿时有种被打脸的感觉。下面那些帮闲嚷嚷着,要追击薛楠,却被章琅喝住了:“输就是输,尔等再敢聒噪,便是跟我过不去。” 众人连忙闭嘴,只见脸上流血的章琅站了起来,看着屋顶的薛楠,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止是薛槑等人,就连薛楠本人也是吃了一惊。只听章琅咬牙说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三拜。”说着便咚咚咚磕头,众人就好似被雷劈了一般,雷得个外焦里嫩。 薛楠没好气道:“你堂堂七尺男儿,竟然向我下跪,好没羞没臊,忒不要脸。”说着便笑了出来。 章琅涨红了脸,跟红辣椒一样,他咬着牙,说道:“徒儿发过愿,凡是打败我的人,我都要拜他为师,学会了他的武功,再打败他,让他磕双倍的头给我,拜我为师。这些年一直没有这样的对手出现,今日得遇师父,实乃三生有幸。” 他言辞激动,薛楠却淡淡说道:“你脑子没病吧,第一,我不收你这笨徒儿,第二,就算你打败了我,我宁死也不拜你为师,你死心吧。”说着,提着薛槑飞走。 望着她的背影,章琅大声叫道:“师父,我章琅要办的事情,从来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就算刀山火海我也要办到。” “蟑螂?”薛槑忍不住吐槽道:“此人既然叫蟑螂,便是打不死的小强,妹子,你惹了他,以后可有罪受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何况我有二哥替我出谋划策,害怕了他不成。我管他蟑螂还是老虎,照打不误。” 薛楠说得豪气,薛槑却暗中叫苦,又多了一个对头,这跟他的初衷不一样啊。他可想着团结周围豪杰,做出一番成就来的,照这样发展下去,自己的目标何时才能实现呢? 第六十章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来到洪府外,薛楠伸手敲门。门房给他们开了门,薛槑道了谢,说要求见洪大小姐,门房吃了一惊,看着薛槑的神色,不像是开玩笑,便领了薛槑二人进去。 门房向夫人禀明了情况,夫人自忖哪有这样的道理,安排人好生招待薛槑兄妹二人,却不打算让洪卿臣跟他们见面。洪卿臣毕竟是未出阁的黄花闺女,虽然老爷答应在薛槑中举之后将她许配给他,可现在薛二少毕竟没有中举,人言可畏,还是要避嫌的。 丫鬟给薛槑兄妹端来茶水糕点,吃了一点,就询问洪姐姐怎么还不来。丫鬟吓了一跳,敷衍了两句,便走了出去。薛槑让薛楠不要心急,而他自己虽然不急,却不免有些疑惑,难道洪小姐要打扮一番才来见我? 想到这里,不由得露出了笑容。薛楠久等不见洪卿臣前来,从房中走了出去,薛槑继续等。薛楠不知道洪卿臣住的地方,当下在洪府兜兜转转,她在一间房门外听到丫鬟向夫人禀告说薛家少爷和小姐还等着,询问小姐何时去见他们。 只听洪夫人说道:“好生款待他们就是,他们等得不耐烦了,便会自行离去了。若他们真有耐性,我便亲自去告诉他们臣儿患了天花,害怕传染给他们,才避而不见。如此,他们纵然心有不甘,也只得无奈离去。” 薛楠偶然听到洪夫人的话,心中不由大怒,心道:“这夫人太可恶了,好在我偶然听到了她的话,不然我那傻二哥还不失望而归?哼,你不让洪姐姐见我们,难道我们不会去找她么?” 想到这里,脑中生出一个古怪的念头,打定主意将二哥送去洪姐姐的闺房,或是带洪姐姐去私见二哥,到时候她在跑来告诉洪夫人,偏要将她气个半死,谁叫她戏弄他们?薛楠想到这里,忍不住捂着嘴偷笑,当下悄悄离开了洪夫人的房门外。 只是洪府说来不大,想要寻找洪卿臣倒也不易,薛楠在洪府走了个遍,猜想洪卿臣可能住在西厢,但害怕唐突敲错了门,是以捡起地上几颗石头,一闪身掠到了一棵大树上。她用石子敲打门窗,咚咚几声响过之后,只见一个丫鬟轻轻将房门打开。丫鬟东张西望,没见到人,心中疑惑,正要关门的时候,薛楠一颗石子弹出,打在她额头,丫鬟吃痛,开口骂道:“是谁,是谁捉弄我?有本事站出来。” 听到她的骂声,洪卿臣走到她身边,询问怎么了,丫鬟指着地上的石头,说道:“大小姐,肯定是二小姐躲起来捉弄我们了。”洪卿臣叹了一口气,朝门外喊道:“小妹,出来吧,姐姐不责罚你。” 薛楠从树上跳下来,跑到洪卿臣面前,洪卿臣一见是薛楠,面色大喜,开口问道:“妹子,你怎么来啦?” 薛楠上前挽着她的手,开口说道:“洪姐姐,我带二哥来看你来啦。我那二哥可是天天想你,只想得觉也睡不好,饭也吃不香,已经瘦了一圈了。洪姐姐,你想我二哥不想?” 洪卿臣脸上一红,轻轻点了点头,低声问道:“薛、二公子当真这般想我么?”她听到情郎想念自己,当下既觉得羞涩,又觉得喜悦。薛楠拍胸脯保证说:“洪姐姐,我哪会骗你,你不信的话,我带你去见他吧。我二哥早来了洪家,只是你娘不让他见你而已。” “什么,薛郎来了么?”洪卿臣吃了一惊,自从爹爹参加书会离开洪家,薛家两位公子就暂时不来了。没想到薛槑专门为她而来,可是被母亲所阻,当下有些沮丧,片刻又明白这是母亲为她的名声着想,也不再着恼母亲。 薛楠见洪卿臣脸红,知道她是相见薛槑的,拉着她的手就走,丫鬟在一边惊得目瞪口呆,站出来阻止说:“薛小姐,你不能带小姐去,夫人知道了,要责骂的。”她的声音越来越细,因为薛楠扭住了她的手,稍一用力,她便好似被铁钳夹住了一般难受,不敢再忤逆薛楠。 洪卿臣被薛楠拉着,一颗心扑扑乱跳,她徘徊迟疑着,浑然不似薛楠那样大步快行。薛楠知道她这样的大家闺秀脚步细碎,也不加催促。半晌,洪卿臣声如蚊蚋,说道:“小楠妹子,我心下盘算,这样似乎于理不合,我、我还是不去了罢。” “那我二哥岂不要伤心死?”薛楠直来直去,开口说道:“洪姐姐,你不喜欢我二哥了么?你若是不想见他,想见他的女子可另有其人啦,要是他被人抢了去,你舍得么?” 薛楠见到提娜跟薛槑眉来眼去,心中不痛快,以为那狐媚女子要勾引二哥,若是二哥受了引诱,移情别恋,那洪姐姐岂不伤心?她跟洪卿臣感情要好,是以极力想要促成两人的好事。洪卿臣听她这样说,吃了一惊,担忧的问道:“有别的女子出现在薛、二公子身边了么?他、他很心仪她么?” “现在还好,二哥还没忘了你,若是你们长期分开,两不相见,难保感情不会生分。”说着,拉着洪卿臣来到了会客厅。 “二哥,你看我将谁带来了?”薛楠拉着洪卿臣跨进门,一进门便不由得呆住了。只见洪夫人和薛槑同时向她们看了过来,薛楠的笑容僵硬,洪卿臣却羞红了脸,当下手足无措,扭头便要走。 “洪小姐,听闻你身体有恙,你现在已经好了么?”薛槑这一句话,令旁边的洪夫人好生惭愧,她适才撒谎说洪卿臣卧病不起,没想到转眼之间,洪卿臣就出现在二人面前,当众拆穿了她的谎言。 偏偏薛槑还这样说,不是打她的脸么?好在薛槑的话留有余地,给了她台阶下,是以洪夫人更多的是惭愧,愠怒反而不多。 “谢,谢你关怀,我很好,让你记挂了。”洪卿臣背过头,故意不看薛槑,吞吞吐吐说道。她耳根子也红了,心中却因为薛槑关怀她的话而暖洋洋的。 “师母,学生有些话,要跟洪小姐说,可否请师母行个方便?”薛槑转身,向洪夫人深深一揖,开口求恳道。洪夫人原打算撒个谎打发了薛槑,现在两人已然见面,她的谎言不攻自破,尴尬之余,一时想不起推脱的借口,只得点了点头。 薛槑对洪卿臣笑了笑,洪卿臣双手捏着衣角,有些紧张。薛槑陪在她身边,走入院子,薛楠和洪夫人在门口看着,两人谁也不搭理谁。 两人走到一棵柳树下,树下有一根长凳,薛槑用衣袖轻轻拂去灰尘,让洪卿臣坐下。洪卿臣坐下之后,薛槑坐在她旁边,半晌开口说道:“洪小姐,我要去京师了。” “什么?”洪卿臣惊呼出声,一脸悲苦,开口问道:“去京师做什么,你几时回来?” 薛槑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是跟我爹去京师谈一笔生意,我爹要带我去增长见识。至于几时回来,这可难说啦。”薛槑说着,看了看洪卿臣,说道:“洪小姐,请你多保重,我这就告辞了。” 洪卿臣紧握着衣角,在薛槑站起来时,鼓起勇气,开口说道:“薛郎,你等一下。”薛槑向洪卿臣看去,只见洪卿臣摸出来一个香囊,说道:“这个送给你,是我亲手缝制的,里面有十几种香料,有安神之效。” 薛槑接过香囊,心中感动,不知该回报她什么,见她笑脸红彤彤的,心中不由得一动,轻轻搂住洪卿臣,柔声说道:“我、我一定不负约定,迎娶你过门。” 洪卿臣内心狂跳,低声回道:“妾身等你。你此间一去,定要平安归来。” 薛槑点了点头,作别洪卿臣而去。 时过黄昏,银月初升。沉浸在男欢女爱中的两人,各怀心事,浑然不觉夜色的悄然降临。 第六十一章 绘制马戏团草图 回去路上,薛楠一直饶有兴趣的看着薛槑,薛槑脸皮不似洪卿臣那般薄,可被她这样不断的看着,也有些不自在,于是开口说道:“怎么了,我脸上有花吗?” “二哥,你都跟洪姐姐说了些什么?” 薛槑不让她打听,说道:“人小鬼大,自然是一些情话,你打听这些,也不嫌羞得慌吗?” “二哥,你身上好香啊,洪姐姐送什么给你了,你拿出来给我看看呗。”薛楠见薛槑脸上浮现这淡淡的笑容,心中也替他感到高兴。 两人走到薛府外,衙门的师爷许人杰已经带着几个衙役而来,正巧撞在一起。许人杰开口说道:“薛二公子,我正要去找你,既然有幸遇到了,你跟我去一趟衙门吧。” “我又没有犯法,干嘛跟你去衙门?”薛槑好奇问道,薛楠一个闪身,挡在了他的面前,要是那些衙役要用蛮,她就将他们打倒。 许人杰叹了一口,说道:“二公子莫要误会,只是夏大夫救回来了,不过他现在已经奄奄一息,他一直念叨着你的名字,似乎有什么遗言要交代给你。” 听到师爷许人杰的话,薛槑吃了一惊,好奇问道:“我既不是他的儿子,又不是他的传人,他有遗言,干嘛要跟我说?”说着,突然想起夏大夫之前说过的话,心想:“难道夏大夫也要托我找人?” 薛槑想到这里,不由得苦笑,他只是薛家不成器的二少爷,现在一事无成,本打算学一些本事,在这个大明成为富可敌国的土豪。现在倒好,没有成为土豪之前,反而先成了私家侦探,这些走失的人口都打算让他寻找,当真是奇了。 几人走在路上,薛槑疑惑问道:“我记得夏大夫被一个红头发的人抓走了,你们怎么将他救回来的?” 师爷听到薛槑的问话,当下摸了摸胡须,认真说道:“问得好,我们贴出告示,收到线报说那赤发鬼躲在城西一座破庙中,我们带了七八个衙役前去捉拿他,竟然在他手里一个回合也走不到,就被打翻在地。” “这么厉害啊?”薛槑随口赞了一声,薛楠却不服气的说道:“你们衙门中人忒也没用了,换做是我前去,保管手到擒来。那人叫赤发鬼,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红头发的人,你快带我前去瞧瞧。” 薛槑心中暗叹这个妹妹的好奇心重,他外国人倒是见得不少,从前在俄罗斯马戏团的时候,团里很多人都是外国人。当时他看到那个红头发的外国人,却是吃了一惊,没想到古代还能见到外国人,须知当时可不像后世那样开放交流,百姓对外国人的态度也不像现代社会那样友善。 “我们只将夏大夫救了回来,那人却没有抓到。”许人杰有些气馁的说道,随即补充道:“四小姐,你不知道,那人如同地狱的魔神一般,我们衙门中人不是他的对手,只得求锦衣卫助拳。那人在破庙中,似乎在等什么人一般,纵然我们已将他团团围住,他却没有撤离的意思,竟也没有转移。韩捕头带着手下人,分批进攻,却没能制服他,这人也当真了得,独自一人竟然迎战十余名衙役和七八名锦衣卫,竟还能击退我们。韩捕头受伤回来,说了大致情况,知县大人气得跳脚,只得去求助易大人。” “易千户也出动了?”薛槑开口问道。在他印象中,那锦衣卫易荣不怎么靠谱啊,最初见他用三眼神铳的时候,还双眼放光的表示佩服,后来见到他的枪管炸膛,便不再盲目崇拜。 “是啊,易大人率领鸟铳队的几名好手,加上他自己,终于将那赤发鬼击伤。最厉害的一击是易大人发出的,差点打瞎那人的左眼,那人受伤之后,状如疯魔,一把抓住一名兄弟,竟然一伸手就拧断了他的脖子。唉,易大人再次扣动扳机,却听得一声巨响,又炸膛了。” 许人杰说道这里,连连叹息,薛槑一愣,薛楠却是掩嘴轻笑,想起易荣炸膛之后,那种糗样,就有些忍不住。许人杰说道:“若不是枪管炸膛,那人也就擒住了。唉,他趁乱逃走了,现在想要在抓到他,可是难上加难了。” 他只是听回来的兄弟说起的,就连对方唏嘘的语气也学了一个十足。几人说着话,已经来到衙门外,薛槑兄妹在师爷许人杰的引领下,去到了偏堂。薛槑询问道:“怎么不见知县大人?” “大人病了,正卧病不起呢。”说着,已带领薛槑兄妹进入一间破旧的房间,这是衙门中人值班睡觉的地方,有些生活用具,只是没人收拾,显得有些杂乱。 一张破旧的八仙桌上面的漆已经剥落,还有很多刀砍的痕迹,看得出来,衙门中人没有砧板,便直接在桌子上砍瓜切菜。薛槑摇了摇头,见夏大夫躺在床上,全身是伤,开口问道:“夏大夫,你究竟哪里得罪了那蛮子,他将你折磨得这般不成人形?” 夏大夫吱吱呀呀,说话也有些困难,薛槑凑近他的嘴边,夏大夫断断续续说道:“明月夜,小松岗;千里孤坟,一生断肠。” 薛槑茫然问道:“夏大夫,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念诗?” 夏大夫差点没气得背过气去,当下紧咬着牙,他一直撑着,不告诉衙门中人,就是想薛槑能够明白他话中的意思。然而他失望了,薛槑这小子并不明白,他又不能解释得太清楚,毕竟还有旁人在。 夏大夫伸手入怀,摸了摸,片刻后,他大惊,艰难的问道:“我的罗盘呢?我的罗盘,我的罗盘!” 他竟然嚷了起来,众人以为是回光返照,都不由得露出同情的表情。夏大夫一把坐了起来,似乎不找到罗盘,他死不瞑目。师爷许人杰见他这个样子,悲悯之心大起,心想反正那个罗盘也损坏了,还是铜铸的,不值钱,交给他也无妨。 当下便从衣袋中摸出罗盘,轻声安慰道:“夏大夫莫慌,我见你昏迷之后,担心这东西给人拿了去,是以替你保管。” 夏大夫双眼放光,一把从床上跃了起来,抢过罗盘,当做心肝宝贝,又是呵气,又是擦拭,生怕师爷的脏手玷污了一般。众人见他这疯狂模样,都是大吃一惊,心想这人已经奄奄一息,竟然还有这样的气力,看来真是魔障不轻。 薛槑见夏大夫对罗盘这么看重,心中也引起了重视。夏大夫看着薛槑,轻声说道:“二少爷,这个罗盘,你帮我收着。将来有机会交给我师弟,我师弟名叫卜算子。” 说着便将罗盘递给薛槑,薛槑接过罗盘,轻声说道:“夏大夫,这个忙我帮了,你安心去吧。” 众人听薛槑说得郑重,又见夏大夫脸上露出笑容,以为他心满意足,能够含笑九泉了。哪知夏大夫依然睁着眼睛,薛槑问道:“你怎么还不死?” “我只是受了重伤,没有伤及心肺,怎么会死?”夏大夫冷下脸来,不悦的说道。薛槑开口说道:“我听你交代后事,还以为你快死了,既然你不会死,那这罗盘还是还给你吧。” 说着,就要将罗盘扔给夏大夫,夏大夫连忙摇头说:“不不不,我指不定哪天就遭了横祸,罗盘还是交给薛二公子保管吧。” 薛槑问道:“这罗盘有什么用?” “指方位,探风水,好处自然是有的,只是它坏了,需要修理。”当下额头冒出冷汗,心想这薛二公子不要发现了自己的心思才好。他将这罗盘交给薛槑,有些想要陷害薛家的意思,薛家人跟他有过节,他将这罗盘交给薛槑,也算是将祸水引出去。 薛槑回到薛家之后,便不再理会那个罗盘,扔到书柜里。他径直去找王龟年,打算在自己去京师之前,先将马戏团的草图制定出来。 王龟年画了很多副小雅的画像,每一张形态各异,表情不同,看得出来,耗费了他巨大的心血。薛槑看到画中人,只见她樱桃小嘴,秋水灵眸,极具灵性。“好一个美人,难怪表弟这般念念不忘。”薛槑感慨,对王龟年说道:“表弟,表哥想求你一件事。” 王龟年抬眼看着薛槑,见他有些不好意思,开口说道:“二表哥但说无妨。” “我想请你帮我描绘马戏团的建造图纸,原本想要自己画的,可是我连毛笔都握不好,而表弟你又是此间好手……” “这事容易,何况建造马戏团,是一件大快人心之事,小弟自当尽力相助。” 王龟年一口答应下来,在薛槑的要求下,不断地修改图纸,两人一直忙到子夜时分,才大功告成。薛槑看着图纸上的那些细节,由衷感叹王龟年的笔法精妙。 “明天我就将它交给鲁木匠,让他按照这个图纸来施工,相信我从京师回来时,马戏团也建好了。”薛槑信心十足的说道。 他出门撞见吴明,吓了一跳,跳开两步,心有余悸,说道:“我还以为见鬼了,老君,这么晚不睡,你像一个游魂野鬼一般四处乱跑,不怕那个天师把你捉了去吗?” 换做往日,吴明肯定是要顶撞两句的,可是他方才跑遍了大小商铺,也没有买到倚翠想要吃的荞麦五色卷,心中大感失望。既然没有将事情办好,料想倚翠自然不会理他,是以愁苦了前半夜。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肚子咕咕叫,才觉得饿了。原来他打算买了荞麦之后跟倚翠一起吃,一心牵挂那件事,竟然连晚饭也没吃。 实在饿得不行,想去厨房找些剩菜剩饭对付,就遇到了薛槑,听到薛槑的挖苦,吴明也只是轻轻地“哦”了一声。薛槑大感奇怪,询问之下,才知道他还没吃饭,当下也不再跟他开玩笑,自行回房休息了。 只是他刚到房门外,便有丫鬟小娟匆匆忙忙跑过来,喊道:“不好了,不好了,二少爷,大夫人说云姨娘打死了雪妃,现在已将她抓起来,只怕要对云姨娘不利……”丫鬟小娟说着,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薛槑眉头大皱,心想都这么晚了,还整这些幺蛾子。当下问道:“什么雪妃?” “雪妃是大夫人养的波斯猫,珍贵无比。” “别说了,快带我去,不然我娘要吃大亏。”薛槑说道,跟在丫鬟身后小跑起来。夜深人静的时候,闹出这样的事情,自然是刻意栽赃了。现在家中的人都睡了,还有谁替娘主持公道?薛槑越想越气,只觉得热血上涌,双眼要喷出火来。 注:荞麦五色卷参考《大长今》里的做法,倚翠是朝鲜人。 第六十二章 与大娘达成协议 “我再问你一次,你到底成不成打死了我的雪妃?我早就知道你对我这个大房心有不满,想不到你竟然对我心爱的雪妃下手,忒也狠毒了。”大夫人的话,在陈芸娘房中响起。 陈芸娘委屈有轻微的声音响起:“大夫人,我没有打死它,不是我做的,你就算打死我,我也不会承认的。” “动手。”大夫人咬牙切齿说道,她的话说完,立即便有丫鬟去打陈芸娘的肚子,去踢她的腿,这些地方被衣服遮掩,就算受了伤,旁人也看不出来。 陈芸娘咬着牙,被一名丫鬟抓着双手,难以反抗。她性子刚烈,虽然被痛打,却也不肯屈服。 薛槑在窗外听到动静,心中焦急万分,可是他要是敲门的话,大夫人肯定不会给他开门。他更加不能撞门而入,这样难免落人口实,薛槑在焦急之余,竟然还能冷静思考对策,这实在是出于他马戏团的训练之故。马戏团演出时各种状况都会遇到,若是慌乱,便会引起一连串的错误,是以薛槑的性子被磨砺得很沉着。 他让丫鬟敲门,捏起鼻子细声细气说道:“大夫人,有人找你。”他没说谁找她,唐细君在房中狠狠掐陈芸娘的手臂,突听到门外的声音,也没细想,便吩咐丫鬟前去开门。 丫鬟开门,门打开,丫鬟没见到人,正疑惑之际,突见薛槑一脚向她踹了过来,丫鬟被踹飞,在地上滚了几圈。房中人见薛槑跳进屋子里,不由得惊叫大喊起来。薛槑左右开弓,朝抓着自己母亲的丫鬟连打四耳光,丫鬟被打得眼冒金星,颓然松开了陈芸娘。 薛槑身形灵活,又打倒了动手打她母亲的两名丫鬟,两名丫鬟中,一人被打出鼻血,一人被打肿眼睛,倒在地上痛苦的叫喊。薛槑大展神威,大夫人唐细君直看得目瞪口呆,竟然动也不敢动。 “小雉儿,不得无礼。”见薛槑向大夫人走去,陈芸娘生怕他做出出格的举动,连忙出声阻止。薛槑并未想过要向唐细君动手,虽然她是罪魁祸首,可她是正房大娘,自己若是动手打她,便是以下犯上,目无尊长。在明朝这个宗法制社会,他这样做,不仅难以在薛家立足,在社会上也会被人指责。 薛槑只能强忍心中怒火,陈芸娘的话,让他的怒火灭了大半。他语调冷冷的说道:“大娘,你无凭无据,就一口咬定是我娘打死了你的雪妃,还让手下丫鬟对我娘拳打脚踢,想要屈打成招么?大娘是长房,我娘在家中无甚地位,她那岂会不知道这波斯猫是你宠爱之物,哪有那个胆子打死了它?” 唐细君心想这也不错,谅这骚蹄子也不敢动手打死我的雪妃。可这雪妃是死在这贱人房中的,就算不是她,也跟她脱不了干系。唐细君本就不满陈芸娘勾引了薛定国,找到一个机会修理她,哪里肯轻易放过? 见大夫人不开口,薛槑继续说道:“大娘,我娘平日里本本分分,对你也是敬重有加,而你却处处跟她为难,这些难道我这个做儿子的瞧不出来么?只是我敬你是长辈,不便当面拆穿你,可你不要太过分,不然我纵然被骂作不孝,也要到奶奶那里,跟你理论一番,我相信奶奶会秉公办理的。” 这话说得不错,老太君不止一次劝诫过唐细君,让她心胸开阔一点。要是这事闹到老太君那里,老太君势必会认为她心胸狭隘,横生枝节。她想要讨好婆婆和丈夫,就不能不表现得心胸大度,可无形中她总是控制不了自己。此刻听到薛槑的话,唐细君冷哼一声,没好气道:“这波斯猫死在你娘房中,就算老太君知道了,我也不理亏。” “大娘果真不理亏么?”薛槑淡淡说道:“且不说雪妃之死跟我娘无关,便是跟她有些干系,大娘也不能滥用私刑,打得她遍体鳞伤。波斯猫纵然珍贵,也不过是宠物而已,难道能胜过人命么?”薛槑说得有些夸张,可他听过有些大户人家,因为宠物死了,就责怪丫环仆役,将丫鬟打死的事情。在这个下层人贱如草芥的社会,薛槑不敢奢望大娘会手下留情。 “我不过是、不过是气不过,并无伤她性命的打算。”唐细君说道。薛槑点了点头,说道:“大娘的话我自然是相信的,如此说来,便是这些丫鬟私做主张,她们对我娘下毒手,我打她们一顿,也是事出有因吧。” 陈芸娘见薛槑说话滴水不漏,露出欣慰的表情,唐细君却是面色一滞,悻悻说道:“我的雪妃死在这里,你们总得给我一个说法。” “大娘可知道,除了波斯猫,还有狸猫、狮子猫、罗刹国蓝猫、虎猫、龙猫、短尾猫、暹罗猫等珍贵品种,这些猫都极具灵性个,大娘作为爱猫之人,见了这些猫之后,自然会欢喜的。”薛槑在马戏团接触过太多的小动物,驯兽表演中,也有训练猫狗的项目,在动物大全上,他看了太多动物的生长地和特性,是以现在信手拈来,却让所有人呆住了。 陈芸娘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怎么突然这么有见识,心想他从哪里听来这么多猫的品种,而且又如何能够找来这些珍贵的猫赔给大夫人?唐细君却露出了笑容,心想这些猫自己倒是听过一两种的,不过其他就如坠云里了。想到自己偏爱猫,在这个乡下小子面前竟然犹如井底之蛙,不由得有些脸红。 “果真像你说得这样,此事便就此罢休。只要你找来一只好猫赔偿给我,我保证不再找你娘麻烦。” “一言为定。”薛槑说道:“此番我跟爹爹去京师,回来便给大娘带几只狮子猫。” 薛槑说着,拱手让唐细君等人出去,他虽然客气,脸色却很不善。唐细君带着手下哀叫连天的丫鬟出了房间,薛槑询问陈芸娘的伤势,陈芸娘摇了摇头,说:“不碍事。”她看着薛槑,嗔怪道:“你干嘛答应大娘,那些猫可是好找的,就算找到也不好养,你这不是搬起脚砸自己脚么?为娘不过是被她们打一顿,她的气消了,这事也就了了,你把担子揽在自己肩上,可苦了你啦。” 薛槑伸手替陈芸娘擦了擦眼泪,微微一笑,轻声说道:“娘,孩儿一点不觉得苦。你有所不知,孩儿不是说过要建造马戏团么,此事得到奶奶的支持,她还跟了我一百两银子。现在,草图已经由表弟绘制出来了,孩儿明儿就交给鲁木匠,让他开始动工。等我从京师回来,马戏团估计也建得七七八八了,到时候没有一些拿得出手的飞禽走兽,像什么话?孩儿答应给大娘带猫回来,其实更多是用在马戏团中。” “你从小在乡下长大,哪里懂什么马戏,不行的话就不要勉强,免得在人前出丑。你爹这人最好面子,到时候见你在人前出丑,他脸上只怕挂不住……” “娘,你放心吧,孩儿在乡下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江湖奇人,他教了我很多东西。你忙着活计,加上他遭到仇家追杀,孩儿怕消息泄露出去,才没敢让你知道。不过现在好了,我只要将马戏团办好了,娘在薛家也脸上有光,莫说那些狗仗人势的丫鬟,便是大娘她们那些姨娘,也不能对你冷嘲热讽……” 陈芸娘眼中流下泪来,一把搂过薛槑,柔声说道:“娘有你这个孩子,便是老天爷给我最大的恩赐。” 薛槑对陈芸娘道了晚安,便出了房门,径直回去睡觉了。 第二天,薛定国起了一个大早。 距前往京师的日子只剩下一天,薛定国忙着准备茶叶和文房四宝,这些商品装了五个大箱子。另一个箱子中装着银票,只要生意谈成了,便能够现场成交。薛定国虽然雇佣了平安镖局的人保镖,可是对方派来的趟子手竟然是一个小姑娘,薛定国眉头皱得更加紧了。 考究了那小姑娘的功夫,薛定国安下心来,心想这年头怎么阴盛阳衰,自己家中的混世魔王是个高手,现在这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一样是个高手。那些男人去哪了,难道都闭门读书,一心想要考取功名,或者玩世不恭,流连烟花柳巷? 薛定国安排家丁打包东西,亲自监督,务必做到面面俱到。他知道此去凶险,说不定就要遇到杀人如麻的响马。他原本打算走水路,只是一来遭遇了雷雨海啸,船只沉没;二来则因为海上倭寇出没,也不得安宁。 比起魔鬼一般的倭寇,响马自然相形见绌。而且陆路没有风浪打沉船只的隐患,所以薛定国多了几分把握。他指挥家丁准备好猪油,在箱子外面涂了一层,以防暴雨天气打湿箱子。然后又让庄客砍下芭蕉叶,裹在箱子外面。 日常起居的行李也在紧锣密鼓的准备,薛定国问老仆人:“二少爷那边怎么样了,学会骑马了么?” 老仆人说道:“老仆差人去问过了,邢家牧场那边说不见二少爷前去。” 薛定国惊道:“什么,他还不去,把我的话当做耳旁风么。你带他去邢家牧场,要是他今日还没有学会,就带他来见我,我要他好看。” 老仆人点头离去,薛定国望了望天色,喃喃道:“希望明天也是这般好天气。” 再说薛槑这边,他拉着吴明去到了养虎巷,将草图交给了鲁贵。鲁贵毕竟是名匠,只是询问了一些细节,便向薛槑保证说此事包在他身上。薛槑忙过了这些,打算四处走走,突见到薛楠飞檐走壁而来。 “二哥,爹爹生气啦,他听闻你还不去邢家牧场学骑马……” “我竟然将此事忘了。妹子,赶快带我去邢家牧场。” 薛楠摊了摊手:“我不知道在哪。” “哈哈,本神君知道。” 薛槑一脚踢在吴明屁股上,笑骂道:“知道就赶快带路啊,不要装模作样的。” 第六十三章 邢家牧场驯烈马 来到邢家牧场,薛槑通报了姓名,马童便领着他们三人去见邢堡主邢钢。走到马厩,马童指着远处一个提着木桶的中年男子,说道:“那便是我们邢堡主了。” 邢钢正在给一名红马洗刷身体,感觉到薛槑等人在他身后,他转过了头。薛槑见他一脸虬髯,比起三叔徐敬业有过之而无不及,好似钢针一般,又长又硬。加之他脸色黢黑,好比三国张飞重生,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暗叹:“这人好生猛啊,纯爷们,真乃纯爷们也。” 邢钢放下木桶,将刷子随手抛给马童,马童接过刷子,继续替红马洗涮身体。薛槑见这个黑脸大汉向自己走来,只见他精赤上身,遒劲的肌肉好似盘龙,八块腹肌跟王八壳一样纹路分明,不由得苦笑:古代也有练块的人啊,看来健身在古代就很流行了。 邢钢身上刺有纹身,是一条青龙,这条龙从他前胸一直绕到后背,极尽夸张。虽然比不上《水浒》中的九纹龙史进,也比不上花和尚鲁智深,却别有一番霸气。邢钢开口,好似狮子吼,薛槑只觉得耳膜震荡,只听邢钢说道:“薛二少爷,洒家这里有上百匹良驹,你挑中那匹,只管告诉我就是。” 薛槑笑着,打趣道:“邢老板还亲自给马洗澡啊。” “哈哈,洒家劳碌惯了,让我闲下来,闷也给闷死了。”邢钢豪爽的说道,他真不愧这个名字,整个人也跟一块钢铁一般。 薛槑点了点头,看着多动症患者邢钢,开口说道:“人一旦习惯一件事,确实很难改变,邢老板,我挑中了那匹马。”说着,指着红马旁边那匹肥胖的小白马,那匹马躺在地上,懒洋洋的,似乎连睁开眼睛都觉得费劲。 薛槑在马戏团呆久了,自然知道一个浅显的道理,马匹看似矫健,只适合短跑,赛马场上的马匹就是此类,而要长途跋涉,非要挑选那些肥胖的马匹不可。见薛槑挑选那匹肥马,邢钢摇了摇头,说道:“那匹马有些烈,还没有驯服,二公子你另外选一匹吧。” 按照一般的套路,薛槑为了装逼,肯定是不顾邢钢的反对,坚持要挑选那匹肥马。然而,现在的薛槑没有装逼的实力,只得依照邢钢的话,重新挑选了一匹棕色的马。便在此时,那小白马突然跳了起来,挣脱束缚,就向邢钢冲了过来。 邢钢挡在薛槑等人身前,双脚站定,上身的肌肉绷紧,看得出来,他要靠双手将这奔驰的烈马阻挡下来。小白马跳起来,前蹄向他脸上踢了过去,邢钢毫不畏惧,只要小白马蹄子落下来,他便趁机抓住,将小白马掀翻在地,再出手制服。 然而,他的如意算盘没有打响,在他出手之前,薛楠的身子已然窜了出去。薛楠一脚踢在小白马头上,小马白嘶鸣一声,似乎受伤不轻。小白马转头就逃,薛楠玩心大起,虽然她不会骑马,却飞身站到了小白马背上。 小白马人立而起,想要将薛楠摔下去,可薛楠身怀武功,平衡又好,小白马没能将她摔下去。小白马突然狂奔起来,薛楠在马背上哈哈大笑,突然脚下一滑,就向下摔去。薛槑大惊失色,要是她被踩中,骨头也给踩碎了,连忙出声喊道:“妹妹,小心些啊。” 邢钢更是满头大汗,这烈马若真伤了薛家小姐,他怎么给薛定国交代?他狂奔着向小白马冲去,可是他那里赶得上狂奔的骏马。只得在身后大声叫喊,指导薛楠如何驯服那小白马。 薛楠按照邢钢的吩咐,紧紧地趴在小白马背上,死死地抓着它的鬃毛。突然,小白马悲嘶一声,原来薛楠已经扯下它一大片鬃毛来。薛楠咯咯直笑,只觉得有趣,却不知道小白马已然动了震怒。 小白马朝马厩跑去,它打算在横栏上将薛楠撞下去,若是真被它得逞,薛楠只怕受伤不轻。邢钢在后面大吼:“畜生,不可,不然宰了你。”他也不管肥马听不懂他的话,直急得跳脚。 薛槑对吴明说道:“快放暗器,打死那匹马也没关系。” 吴明说道:“我不放,那丫头正玩得高兴,若是真有危险,难道她自己不会放暗器么?” 薛槑听他这么说,笑了出来。他关心则乱,而吴明的话提醒了他,薛楠若真觉得危险,只怕早已经一掌击毙了那匹肥马。薛槑见她笑声爽朗,知道她玩得尽兴,也就不再横加干涉。 肥马冲到马厩,眼看薛楠就要撞在横木上,薛楠却突然运功,用“开山掌”霸道的掌力打断了横木,肥马悲嘶一声,自知不能摆脱背上那人,奔跑的速度也就慢了下来。 薛楠趴在它背上,拍打着它,可是肥马却不肯再跑了。薛楠兴致索然,从马背上掠下来,说道:“没劲,我还没玩够,我要再寻一匹马玩。” “四小姐,这匹马被你降服,已经认定你就是它的主人啦。”邢钢钦佩的说道,他曾被这匹烈马摔下来两次,气得不轻,可又舍不得将它卖给别人。烈马就如同美女,越是难以降服,就越有挑战性,越让人执着。邢钢自己没本事降服它,此时见薛楠降服,只得由衷赞叹。 他有成人之美的品德,既然这匹马已经认了主人,他便打算将它送给薛楠。反正邢家牧场有一半是薛家的产业,他这样也算是借花献佛。 见薛楠无师自通就学会了骑马,薛槑好生羡慕。在马戏团的他,也曾试过,可是马儿不配合,有几次都被摔下来,是以他这么久也没有学会骑马。 邢钢让一名马夫手把手的教导薛槑骑马,那是一匹好脾气的老马,跟血气方刚的小马不同。薛槑骑在马上,马儿缓步而行。薛槑平衡感本来就好,加上马儿温顺,他简直是稳如泰山。 半天之后,薛槑已经能够骑马快行,只是他不敢挥动鞭子,怕马儿跑得太快。薛楠骑着小白马跑了几圈,他一圈才勉强跑完。两者形成鲜明的对比,薛槑不由得羡慕的说道:“有功夫真好啊,学什么都快,做什么都有恃无恐,我要是能找到一个绝世高手教我武功多好。” 两人从马上下来,邢钢哈哈大笑,由衷赞叹道:“二公子,四小姐不愧是人中龙凤,天纵奇才,竟然半天就学会了骑马,洒家好生佩服。” 这是实话,一般人每个三五天,连基本的平衡都难以把控,更何况骑马奔驰。别看骑在马上风光无限,要是一个不小心摔下去,受伤可不轻。 薛槑淡淡一笑,说马夫教得好,薛楠却问道:“邢堡主,这匹马果真送我了么?” “邢某虽是粗鲁汉子,说过的话还是作数的。四小姐可以随时将它牵走,何况这小白马生性刚烈,认了你做主人,其他人未必就能够降服它。” 邢钢说着,招呼手下人拿来辔头、马鞍和马镫,打算给小白马装上,让薛楠牵回家。薛楠摆了摆手,说道:“邢堡主,你替我照顾这匹马好么,我牵回去,没人照料啊。而且我不懂喂马,又顽劣得紧,哪有那么多闲工夫喂养它?” 邢钢一口答应,薛槑向他告辞,带着薛楠和吴明回去,打算在薛定国面前好好吹嘘一番。 ps:各位书友要是觉得《公主不要犟》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第六十四章 大报恩寺中郑和的嘱托 子曾经曰过:“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这句话大致意思是:“父母年迈在世,尽量不长期在外地。不得已,必须告诉父母去哪里,为什么去,什么时候回来。并安排好父母的供养。”而在明朝这个重视礼法的社会,薛槑要去京师,自然不能不向长辈辞行。 薛槑先是去别院找奶奶,见到薛槑之后,老太君露出笑容,说道:“跟你爹出去见识一番也好,开开眼界,结交朋友,于是来说,都是好事。你早晚要独当一面的,寻常人家的孩子似你这般年纪,都成亲了。”言下之意是穷人孩子早当家,让薛槑做好当家为人的准备。 薛槑此时十五六岁左右,不过他的心智年龄在二十岁左右,两世为人的他更加珍惜这个活着的机会,如果不能活得精彩,不是辜负了老天爷一番美意,白白穿越一场? 薛槑给奶奶倒茶,说道:“奶奶,此番前去,我一定听从父亲教导,不给你老丢脸。爹爹肯定要给你带礼物回来,我能否提前问一下奶奶喜欢什么物事?” “就属你滑头。”老太君笑骂道,看了看薛槑,说道:“奶奶别无所求,只要你们平平安安就好。” 老太君生性淡薄,加之经历了太多事,薛家富贵,她什么都不缺,金银珠宝在她眼中也不甚稀奇。是以,众儿女常常为送她什么寿礼而伤脑筋。薛槑听她这样说,心中有了盘算,送给奶奶的礼物不能太俗,要有新意。 陪着老人家聊了一个多时辰,薛槑告辞而去,他走到门口,老太君似有意似无意的说道:“你马爷爷曾让你多去陪他说说话,你是不是也去走一趟,只怕以后再见他不容易了。” 薛槑不知道奶奶话中的深意,既然奶奶这样说了,他只得答应说现在就去报恩寺。 时候还早,薛槑打算去向马爷爷告别之后,就回来好好睡上一觉,明天就跟着父亲一起去京城。他没有去找吴明这个保镖,而是去马厩牵了一匹马,往外走去。 报恩寺离薛家有几里路程,薛槑正好可以锤炼一下自己的马术。他打马走大路,没走一段路,就询问路人报恩寺的具体所在,他走了将近半个时辰,终于到了报恩寺附近。但见一座高塔参天耸立,它的倒影映照在碧绿的湖水中,说不出的瑰丽。薛槑由衷感慨这座寺院的雄伟,却苦于不知如何表达。 其实,大报恩寺是中国历史上最为悠久的佛教寺庙之一,其原址有建于吴赤乌三年的长干寺及阿育王塔,是继洛阳白马寺之后中国的第二座寺庙,也是中国南方建立的第一座佛寺。明成祖朱棣为纪念其生母碽妃,于永乐十年重建大报恩寺,增其旧制。大报恩寺施工极其考究,完全按照皇宫的标准来营建,金碧辉煌,昼夜通明。明清时期成为中国的佛教中心,与灵谷寺、天界寺并称为金陵三大寺。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杜牧这两句诗中“四百八十寺”的起源就是大报恩寺,当然,薛槑古文造诣有限,见到高耸的阿育王塔,是联想不到王朝兴替的,更生不出杜牧那样的感叹。 大报恩寺香火鼎盛,香客络绎不绝。看着来来往往的虔诚信徒,薛槑不由得感慨这些人的大方,因为他们之中,九成以上的人都是衣着朴素的老百姓,可他们却舍得买来许多香蜡纸钱,供给菩萨,更有一些人捐给寺院的香火钱也不再少数。 “现实中活得太累,才会把希望寄托给菩萨吧。”薛槑喃喃说道,下马,正不知道如何处理马儿的时候,一名知客僧前来,领着他去往拴马的所在。薛槑跟着知客僧,牵马而行,到了马厩,只见那里有几十匹马,还有一些装饰华贵的马车。看着这个古代停车场,薛槑有些吃惊,知客僧交给薛槑一块小木牌,上面写着他拴马的号数。 薛槑向知客僧说明来意:“敢问师傅,你可知道以为姓马的高官住在哪里么?他好像是什么南京守备。” 听到薛槑的话,知客僧大吃一惊,郑和大老爷深居简出,方丈特别交代过不能前去打扰他清修,平时的饭食也是由小沙弥浥尘专门负责。除了几个寺中首脑,常人想要见郑和大老爷一面都难。知客僧知其名,却不知其人,此刻听薛槑要找他,忍不住开口问道:“敢问施主尊姓大名,找大老爷有何事?” “在下薛槑,在家排行老二,家父姓薛讳定国,此番前来,只是跟马爷爷聊聊天。” 听了薛槑的话,知客僧更是吃惊,没想到薛槑竟然叫那位尊客马爷爷,看来他们交情匪浅,于是说道:“这事小僧做不了主,这样吧,我带施主去会客厅,请你先在会客厅等候片刻,待我禀明方丈之后,再由他定夺。” 薛槑跟着知客僧走进了大报恩寺,但见古木苍翠,楼宇巍峨,宝相庄严,亭台秀丽,一副如画美景。薛槑路过几座宝殿,双手合十,向菩萨行礼。之后便跟着知客僧到了会客厅,知客僧让其余僧人招待薛槑喝茶,自行去找方丈了。 薛槑等了一段时间,但见一个身穿粗布衣衫的小和尚跳着走了进来,对薛槑问道:“施主,听闻你要见师尊,你想找他打架还是想偷他的东西?” 薛槑哭笑不得,看着那个小和尚,他跟薛楠一般年纪,比他小两三岁,却已经烧了戒疤。而且他的僧衣上还披了袈裟,地位竟然还在一般僧人之上。薛槑对寺院那一套规矩不甚了解,更不知这小沙弥在寺中到了地位到了何种地步。按照一般寺院的等级来说,像他这个年级,只能是沙弥,可他竟然已经受足了戒,成了一名比丘。 薛槑恭敬的说道:“小师傅,我不是坏人,前来找你师尊,只是要聊聊天。” “原来你不是坏人啊,如此甚好,那小僧这就带你前去。”浥尘小和尚笑着,一蹦一跳的在前头带路,领着薛槑走向一座僻静的禅院。 薛槑再次见到郑和的时候,郑和比起之前又憔悴了几分,原本只是鬓角有些白发,可是短短十来天不见,他头上竟然也染了霜雪。薛槑诧异,连忙作揖行礼,郑和却浑不在意,招呼薛槑坐下。 其实薛槑没有多少话题跟郑和说,他甚至不知道眼前的马爷爷就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郑和。郑和见他不说话,首先打破沉默,说道:“听闻你要去京师了?”薛槑点头,郑和继续说道:“天子脚下,水深不可测,鱼龙混杂,你要多加小心,不要落人话柄。” 薛槑点头,郑和继续跟他说话,询问他薛家的一些情况,都是一些家常,还有一些老太君的问题。可是薛槑却很难回答上来,只得说道:“马爷爷,我自小生活在乡下,一个月前才被接回薛家住。”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郑和似乎很感慨,不再询问薛家的情况,只是询问薛槑乡下生活的一些情况,谁知薛槑照样答不上来,他从小在马戏团长大,没在大明朝的乡下生活过啊。 于是郑和不再询问薛槑,而是给他讲一些故事,薛槑津津有味的听着,他哪里知道,故事中主人公的传奇经历,就是郑和的真实人生。 郑和说了很多事,末了,拿出一把火铳,交给薛槑说道:“这把火铳,我曾答应送给一个人,可因为任务在身,不能送出去。再者,我身份尴尬,他地位尊崇,我更是不能送他。你此番去京师,帮我送给他吧。” “马爷爷,送给谁啊?” “认识的时候,他自称牛泰,现在他有个更响亮的名字——杨士奇。你若真有幸见到他,便说马脸答应送牛头的火铳,现在送来了。迟了这些年,请他海涵。” 薛槑不知道杨士奇是谁,不过既然是马爷爷的好友,而且地位尊崇,至少也是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若他知道杨士奇是大明的内阁首辅,掌一国权柄,会不会吓得呆住? 临走前,郑和还想将黄金匕首送给薛槑,然而薛槑照旧推辞。郑和无奈的摇了摇头,收起匕首,让浥尘小和尚送薛槑离开。 薛槑离开后,郑和抚摸着黄金匕首,喃喃道:“兴许是我有些心急了,胡儿,你说是吗?” 马胡露出一丝惆怅,说道:“二少爷什么都不知道,会有这种反应也正常。你老不会有事的,胡儿就算拼了这条命……” “痴儿,又在说傻话了,生死由命,成败在天。但愿上天多给我一些时间,让我第七次下西洋,能完成此生心愿。” 郑和说着,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马胡心中一动,他好久没有见到郑和这样的笑容了。这个老人经历了太多痛苦,遭遇了太多坎坷,可自从他见了薛家老太君,认了一个干孙子之后,他似乎没有以前那般愁眉苦脸了。 世事如同白云苍狗,变化无常,在人生的逆旅中,你我皆是行人。时光白驹过隙,谁被遗忘,谁被铭记?人生匆匆数十载,当你黯然退场之时,便会有另一个少年打马而来。 真正的死亡,是被人遗忘。唯有矢志不移,为国为民,才能名留青史,浩气长存。 注:大报恩寺琉璃宝塔高达78.2米,通体用琉璃烧制,自建成至衰毁一直是中国最高的建筑,也是世界建筑史上的奇迹,位列中世纪世界七大奇迹,被当时西方人视为代表中国文化的标志性建筑之一,有“中国之大古董,永乐之大窑器”之誉,被称为“天下第一塔”。2013年5月,被国务院核定公布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第六十五章 出发 到了出发的那天,薛定国见薛槑骑在马上,动作娴熟,大出所料。心中暗想这孩子跟我一样聪明,当下露出了一个微笑。 薛槑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可他哪能做到面面俱到,现下最要紧的事情,就是跟着父亲去京师,其他的事情,也只能先放一放了。 薛楠一身惹眼的红妆,背上还背了一把宝剑,一副女侠的范儿。薛定国看着她,微微摇头,薛槑却竖起了大拇指,说道:“不错不错,像一个行走江湖的侠女。” 脸色铜绿的吴明自然是戴上了帷帽,叫薛槑吃惊的是,这家伙竟然还带了一口大箱子,也不绑在马队中,而是自己背在背上。薛槑调笑道:“老君,箱子里是什么,该不会是你捡来的宝贝吧?” 吴明一惊,露出堤防的神情,心想自己的宝贝可不能让这些人知道,尤其是那个鬼丫头,要是她知道了,还不抢过去?当下一言不发,薛楠却不屑的说道:“她能有什么宝贝,一些破铜烂铁。” 几人说这话,平安镖局的趟子手姗姗来迟,这个小姑娘什么兵器也没带,身后跟了四人,都是镖局中的好手,这四人人高马大,所持的兵刃也都刚猛霸道。 “薛员外,来的路上遇到了一点小麻烦,来迟一步,望你赎罪则个。”小姑娘说话有理有据,拱手对薛定国道。 薛定国向她身后望了望,开口说道:“林镖师怎的还没到?” “小叔不会来了,他感染了风寒,有我们四人就足够了。” “什么?”薛定国这一惊非同小可,怫然不悦,悻悻说道:“兹事体大,你们怎的如此轻率,派你们五个趟子手来,一个镖师都没有,出了问题,你们担待的起吗?” 四名壮汉见薛定国言语中有轻视之意,脸上纷纷露出不悦的神情,小姑娘林朵儿却轻轻一笑,说道:“林员外无需多虑,此番押镖的四人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无不以一当十,你尽管放心。平安镖局既然接下了这趟镖,就不会砸了自己的招牌。” 薛定国脸上尴尬的神情忽隐忽现,平安镖局做事向来谨慎,自然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只是将这趟镖交给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他心中仍不免有些犯愁。 薛楠上下打量着林朵儿,林朵儿也在打量着她。两个女孩年龄相仿,也都怀有高强武功,不禁都是一愣。薛楠说道:“你修炼的是什么内功,吐息竟然这么沉稳?” “你又练的什么功夫,怎么气息如此浑厚?” 薛楠摇头说:“我不能告诉你。” “那我也不能告诉你。”林朵儿平静的说道。 “出发。”薛定国再无废话,手臂扬起来,下了命令。车夫挥动马鞭,四匹骏马拉动的马车便驶出了长街。 一行人走了半天,在一个小酒馆歇下吃饭,车夫是个精瘦的老头,双眼无神,还缺了两颗门牙。他似乎害怕别人见到他滑稽模样就取笑他,是以沉默寡言。众人吃饭的时候,他却走到一边给马儿喝水喂草。 “老孙,赶了半天的车,你过来喝口水吧。”薛定国对下人倒也不坏,哪知老孙头浑似听不见,用葫芦瓢舀起水,给马儿喝了一口,凑到自己嘴边,喝了一口。 他竟然将这些畜生看做了兄弟一般,薛槑微微诧异,心想:“这老人莫不是有什么伤心事,宁愿跟牲口相处,也不与人为伍?” “轰隆隆,轰隆隆!”突然雷声响起,薛定国望了望天色,叹了一口气,道:“又要下雨了,唉,恐怕又要耽误行程。” 吃饱喝足之后,一行人冒着风雨赶路,雨横风狂,雨点乱洒,众人虽然戴了斗笠,穿了蓑衣,仍不免被雨点打湿。 因为货物太重,车轮陷入泥水中,始终出不来。薛定国嚷道:“老孙,加点劲,不然马儿没动力。” “不行啊老爷,它们长途跋涉已够可怜了,老孙头如何忍心再鞭笞它们?” 薛定国彻底无语,这老孙头赶车经验丰富,熟知马儿的脾气,他走南闯北,就是活地图,哪条路平安,哪条路有劫匪,他一清二楚。可是他不怎么听话,薛定国就算是东家,也拿他没辙。 平安镖局的四名趟子手,在林朵儿的指挥下,下马推车,四人同心协力,将马车推出了泥坑。 薛定国说道:“走官道,这羊肠古道太难行了,我受够了。” “不行啊老爷,前方那条官道上不太平,我们绕一点远路,少招惹一点是非。”老孙头连忙出声阻止。 “不是有保镖的人吗,正好看看他们的实力。” 四名大汉神情有些恼怒,镖局的人保镖不假,必要时跟山贼马匪拼命都是正常,可那是迫于无奈才这样。明知前路不太平,镖局的人是不会故意碰硬钉子的,薛定国下了这个决定,不是拿他们的性命开玩笑吗? 不等四人开口反对,林朵儿便答应下来,他知道薛定国轻视他们几人,不显示一下本领,这个薛员外一直心存芥蒂,影响镖局声誉。 薛楠满脸喜悦,她少女心性,天真烂漫,虽然听过江湖险恶,可全当做故事传奇来听。自己没有亲身经历过,自然难以明白其中的凶险。 一行人在官道上走了一个多时辰,雨势渐渐小了,又过了不久,天空已然放晴。看着天空出现的彩虹,薛楠纵马奔跑,小白马本是良驹,一跑起来,风驰电掣。 道路上泥水汇聚流淌,车轮轧过去,便有许多泥土粘在车轱辘上,是以马车每行一段路,就不得不停下来刮去泥土。 四匹马呼呼喘着气,老孙头也不鞭策,只是微微扬鞭,马儿便领会了他的意图,虽然劳累,却也不敢停下来。 官道很长,又走了两个时辰,已经黄昏,却没有什么店家。薛定国等人取出干粮吃了起来,老孙头照样是去照料马匹,他抚摸这马的鬃毛,一言不发,眼中却露出落寞的神色。 “我们得加快教程,争取赶到下一站,不然就要露宿荒郊野外了。这原本没什么,只是现在下了雨,地面潮湿,不好打地铺。”薛定国催促说道。 马队行至一座小木桥之时,忽听得尖锐的破空之声想起,天空中几只乌鸦一般的东西飞来,撞倒小木桥上,“轰隆”之声想起,顿时火光四起。 小木桥被炸毁,众人不由得愁眉苦脸,老孙头喃喃道:“神火飞鸦,竟然动用了这样的武器,来得是哪路神仙啊?” ps:前些日子有事情耽误了,断更了十来天,实在抱歉。夏沃没脸请书友们收藏了。虽然无法描写明朝这个时期的社会全貌,不过我会努力写好的,请大家给我一点支持,谢谢。 第六十六章 被误认为倭寇 见到这个阵仗,薛槑连忙悄悄从怀中摸出火铳,藏在宽大的衣袖中。他望了望疾驰而来的骑兵,心中打鼓,暗自祷告:但愿这火铳能够顺利发射,不要像易荣那样炸膛。 为首的裨将身披玄色甲胄,横了一柄长枪,指着薛定国说道:“密报说的倭寇,是不是你们?” 众人诧异,薛定国平声静气的说道:“长官误会了,鄙人是金陵城中的商人,此次押送一批货物去京师,并非什么倭寇。” “是啊军爷,你看我们这些人中有老车夫,还有三个孩子,怎么会是穷凶极恶的倭寇呢?”一名趟子手连忙站出来附和薛定国。 裨将长枪一挺,指在趟子手牛北斗的喉咙前,冷冷说道:“倭寇诡计多端,什么人不能装扮,谁规定老人妇孺就不能是倭寇?” 他说着,手下的那些士兵已将薛定国几人团团围住。薛定国叫苦不迭,他走南闯北多年,还没有遇到这样不讲理的士兵。 “军爷,请你通融通融。”薛定国走上前,悄悄递给裨将一锭银子,足够他几个月的俸禄。这个方法屡试不爽,想来这一次也不会有问题。薛定国正得意之时,忽见裨将眼中露出凶光,恶狠狠的瞧着自己。 薛定国后背一凉,裨将反手一掌,扇在薛定国脸上,他只觉得火辣辣的疼,连连退了两步,险些跌倒。 “你敢打我爹!” 薛楠身负武功,哪能见父亲被如此欺负,足尖一点便从马上飞掠出去。转瞬间,已然踢向那裨将,其他士兵举起手中的弓弩,对准薛楠射去,却已是不及。 飞箭射空,薛楠已经踢中了裨将的胸口,裨将倒飞出去,摔进了河里。他一身甲胄数十斤,就算能够游泳,也难以浮起来。裨将在河水中挣扎,大呼救命,几名士兵纷纷跳入河中营救。 薛楠一击得手,还不等她得意,更多的士兵已经用弓弩对准了她,弓弩中射出的飞箭,雨点一般冲向她,薛楠身形闪动,巧妙地避开了所有的飞箭,众士兵惊呼出声。 哒哒的马蹄声想起,又有两支部队赶来,这些士兵的装备都很精良,比起南京守备的士兵,犹有过之。见飞箭奈何不了薛楠,士兵纷纷抽出腰刀,向她劈砍而去。 “我们得马上去支援她。”林朵儿见薛楠寡不敌众,有被分尸的危险,连忙对四名趟子手说道,一脚踩进了泥水中,刹那之间,一掌击去,打飞了一名士兵。 四名趟子手愁眉苦脸,冲入了战阵。而另外两拨增援的部队也已经赶到,不出意外的话,他们这几人会被这凭空出现的部队给剿灭。 薛槑神情紧张,手心已经出汗。他看着战斗的场面,只盼着赶快出现一个大人物,他好对准他来一发。然而大人物始终没有出现,薛槑不知道手中的火铳应该瞄准谁。 “啊啊啊啊”的声音响起,好几名士兵被薛楠和林朵儿打飞。这时候,三路人马已经汇集到一处,形成掎角之势,将薛定国等人团团包围,他们已经没有退路。 背后就是湍急的河水,难道要跳入河水中逃生,贵重的货物都不要了?薛定国虽有这个打算,却苦于难以施行,因为这些士兵手中的弓弩是不会任由他们在水中游来游去,一定会瞄准致命的地方发射飞箭。 “停,都不要打了,一场误会,我们真的是普通的商旅,并非什么倭寇。”薛定国声嘶力竭的喊道。 “普通商旅会有这样的武功,你们这些贼人,想要瞒天过海,简直是痴心妄想。”另一名裨将大喝,随即喊道:“兄弟们,给我杀!” 他自己则举起大刀,向薛定国砍来。薛楠等人都被包围,受了一些伤,谁也无暇顾及薛定国。眼看薛定国就要身首异处,忽听得一声枪响,裨将肚子上中了一枪。他身穿了厚重的甲胄,子弹击穿甲胄,他受伤并不严重,可是一惊之下,非同小可,冷汗涔涔流下。 “要是脸被打中,我哪里还有命在?”裨将肚子上流血,强忍着疼痛,向薛定国旁边的薛槑看去,只见他衣袖里冒出一股青烟。 薛槑惭愧的说道:“抱歉,本来瞄准的是你的手,可是枪法不好,打偏了,你肚子没事吧?” 裨将气得要死,他肚子火辣辣的疼,好在没有性命之忧,大喝一声,举刀就向薛槑砍去。薛槑暗叫糟糕,这火铳不能连发,而对手又不会给他重新装填弹药的时间。 要不是他精通杂技,一定躲不开那裨将必杀的一击。薛定国吓得面无血色,心中暗暗后悔不该带上两个孩子出来。这下可好,不光是他要死于非命,就连两个孩子也要命赴黄泉。薛定国嘴里不断地大叫着,可是这些突然出现的士兵,并未将他的话听进去。 从一开始,见多识广的老孙头就已经躲到了马车下,只要等这场厮杀结束之后,他就从马车下面钻出来,当成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被人从河水中捞上来的裨将更加恼怒,举起手中的长枪,就向薛楠刺去。薛楠武功虽好,可是四面八方都是敌人,他躲开了一名士兵的大刀,另一名士兵的短剑便已经刺来。她刚弯腰躲开一名士兵的横撩,另一名士兵便向她双脚砍去。 裨将的长枪瞄准薛楠的胸口刺去,薛楠于千钧一发之际躲开了那致命一击,可是长枪划伤了她的手臂,鲜血流出,染红了衣衫。 “各位军爷,饶命啊,我们真的是普通的商旅。”薛定国大叫着,一名士兵向他杀来,他向左一躲,后背吃了一刀,疼得他差点昏死过去。 薛槑脸色铁青,骂道:“你们这些王八羔子,不问青红皂白就胡乱杀人,跟强盗有什么区别?” 另一名裨将冷哼一声,说道:“跟倭寇讲什么道理,你们这些魔鬼,连老弱妇孺也不放过,今日就是你们血债血偿的时候。” “这其中一定有误会,你们凭什么认为我们就是倭寇?”薛定国额头汗水涔涔流下,大声嚷嚷着。 “我们将军就是被你们这些倭寇暗害的,你们的下落是军师亲口所说,难道还会有错?”一名大胡子副将喝道,他举起一对大铜锤,左右开弓,让林朵儿吃足了苦头。 薛槑突然叫道:“你们听,有什么声音?” 突然,天空惊现火箭,向战斗的众人射来。 第六十七章 惊天变,生死一线 众人向那边看去,只见一些人骑在马上,一些人则在地上快速奔跑。这些人衣服怪异,装备着狭窄的长刀。 也不知是谁大叫一声:“倭寇,他们才是真正的倭寇。” 这样一喊之后,包围薛定国等人的三支部队顿时明白中了圈套,一名裨将高喊:“列阵!” 三股部队迅速集结,结成了一字长蛇阵。士兵们举起盾牌,形成铜墙铁壁。不等长官命令,士兵们纷纷举起手中的长枪,对准了快速冲来的倭寇。 长枪如林,纵然倭寇能够攻进来,也要被扎成蚂蜂窝。 奔马嘶鸣着,冲入战阵之时,忽然跳了起来,直有半丈高。骑在马上的倭寇首领嘴里发出狞笑,举起手中的长刀,横砍过去,士兵们的长枪便被砍断。 “啊啊啊啊。”几声叫喊,立刻有几名士兵被砍倒在地,但是大明军士训练有素,纵然袍泽被杀,阵型却不乱。士兵们纷纷举起手中长枪,去刺那倭寇。 倭寇的战马被洞穿好几个洞,发出哀鸣声,鲜血顿时像泉涌一般涌了出来。明军士气大振,几名裨将更是杀红了眼,嘴里发出巨吼,举起手中大刀、铜锤、长枪等兵刃,向敌人砍了过去。 “好,杀光这帮倭寇。” 薛槑见明军神勇,一刀砍飞了一名倭寇的头颅,一枪刺穿了一名倭寇的胸膛,不由得叫好道。薛定国叫苦不迭,他生怕被人注意,此时薛槑却发出这样的声音,倭寇便向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几名倭寇嘴里叽叽歪歪的嚷嚷着,向薛槑等人冲了过来。薛槑连忙装填丹药,他刚要举枪面准敌人,却见那几名倭寇已然被薛楠和林朵儿等人给撂倒了。 倭寇冲乱了阵法,与明军短兵相接,他们仗着武器的优势,对于明军的攻击毫不畏惧,像是发疯的野兽一般冲向几名裨将。明军手中的兵器被砍断很多,身上被砍伤,嘴里发出痛苦的喊叫声。 但是战事也并非一边倒,明军这边的武器虽然不占优势,可是火器的运用却更加纯熟,许多倭寇在明军的攻击下,被轰碎了脑袋。 “这就是战争,太恐怖了,以前觉得战争让人热血沸腾,没想到真正经历了战争,吓得我浑身颤抖。” 薛槑没了之前的激动,眼见修罗场一般的场景,不由得低声感叹。一名倒地的倭寇突然跳了起来,举起手中的刀就向薛槑的脖子砍去。 “二哥小心。” “嘭”的一声,薛槑扣动了手中的扳机,那名倭寇头上被轰出一个洞,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就倒在地上死掉了。 薛楠正跟一名倭寇首领交战,分神之际,被那名倭寇首领划伤了手臂。薛楠同时甩出飞针,刺瞎了那人的眼睛。那人双眼流血,举起手中的刀,乱挥乱砍,毫无章法,却是再也伤害不到薛楠。 金戈四起,激战正酣,双方胶着,难分高下。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双方的人马已然所剩无几,只要任何一方有援军赶到,情况变会彻底改变。 只听得哒哒的马蹄声再次响起,明军士气再次高涨,因为援军是明军的旗号。 “我们的援军到了,兄弟们,一鼓作气,杀光这些狗倭寇。” 手持一对铜锤的裨将,胸中中了两刀,形成一个交叉的十字,血流不止。然而他无比生猛,好似修罗一般,不惜双脚暴露在敌人的屠刀下,也要杀伤敌人。倭寇的长刀砍向他的大腿,他举起手中铜锤,已经跟那人斗在一起。 长刀划过,顿时鲜血飞溅,裨将的铜锤下去,倭寇的脑浆迸射而出。裨将倒在泥水中,双手紧紧捂着几乎砍断的脚,要是不及时治疗的话,他的右脚肯定废了。 “兄弟们,你们受苦了,既然我们已经赶到,就放心吧。”军士一马当先,手拿一把羽扇,对战阵中的士兵们喊道。 “兄弟们,杀啊。” 手持长枪的裨将战马被砍死,他从战马上跃下来,将一名倭寇钉死在地上。 “动手。”军师命令道,浴血奋战的明军看到了希望,紧咬牙关,只要成果这一刻,胜利就属于他们了。 “额,啊,怎么会?我不信。”等等惨呼声此起彼伏,已经躲远的薛槑等人更是惊讶得眼珠子也要掉下来。因为前来支援的明军,竟然将屠刀对准了自己的袍泽。 出了几名裨将身受重伤外,普通的士兵竟无一人活下来。他们身首异处,躺在冰冷的泥水中,从身体中流出来的鲜血,早已经将这片土地染红。 “你这狗汉奸,没想到出卖我们的人是你。” “狗贼,谎报军情的也是你,你骗我们来这里,就是想将我们一网打尽,将军肯定也是中了你的暗算才死的。” 几名裨将恶狠狠的看着军师,冷冷的说道。军师挥动手中的羽扇,只听“嗤”的一声,羽扇中射出来的毒针已然钉入了一名裨将的额头。 “大明将士,宁死不屈。” 手持长枪的裨将和另一名裨将同时向军师攻去,可是他们还未走近,便被十来个士兵大卸八块了。看着那惨烈悲壮的一幕,薛定国浑身颤抖,仿佛见到了恶魔修罗,浑身不住的颤抖。 他们哪里会想到,前来的援军,竟然会屠杀自己的同胞。当下十分的后悔,要是躲远一点该有多好,现在已经来不及了,他们一行人早已经暴露在敌人的视野内。 那个狗汉奸为了掩饰自己的罪行,当然不会让薛定国等人活着离开。薛楠捂着伤口,伤口上隐隐发黑,不用想也知道对方在兵器上涂有剧毒。 薛定国这一行人都受了伤,不要说与对方上百人交战,便是逃跑也难。这个时候,薛定国开口说道:“敌人很快就要杀来了,我们这些人不能成为砧板上的鱼肉,任由他们宰割。可要战的话,无异于以卵击石。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我们拼尽全力保一人出去,让他去向官府报信,拆穿那军师的阴谋,为我们的同胞报仇。” “那就四妹吧,她武功最好。” 薛槑举起手中火铳说道。薛楠摇头:“我中了毒,这毒很厉害,只怕解不了,不用救我了。” “我们要保朵儿。”四名趟子手不约而同的说道。 “不要争了,就薛老爷吧,我们这些人中,只有你跟二少爷没有受伤。你见多识广,逃出去之后,自然知道该怎么通知官府。”四肢都受了重伤的林朵儿说道。 “不行,我一把年纪了,活下去的机会该让给年轻人。”薛定国说着,慈爱的看向薛槑。 薛槑跪倒在地,说道:“孩儿如何能做那不孝子?” “来不及客套了,快走。”薛定国泪流满面,咬着牙说道。 第六十八章 倭寇撤退 薛槑因为感动而流下泪来,从前的经历不可谓不苦,他却将泪水往肚子里流。现在,面对生离死别,他无论如何也硬不起心肠。从前以为自己的父亲并非好人,抛弃妻子,可如今薛定国的话,却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 “爹,妹妹,还有各位朋友们,我留下来帮你们。”薛槑说着,举起郑和交给他的火铳,开枪打死了一名赶来的倭寇。 雪楠等人已经和敌人斗在一起,薛定国不会武功,举起一只木盒子迎敌。军师看着已成瓮中之鳖的众人,不由得发出了得意的笑声。 “额。”一名趟子手被洞穿了咽喉,倒地而亡。另一名趟子手为了救林朵儿,后背挨了三刀,血流如注,眼看也是不活了。 薛槑趴在污泥中,精心瞄准马上的军师,杀了这个罪魁祸首,他就算死也值了。倭寇门没有向她杀来,以为他已经死了。 “嘭”的一声,薛槑扣动了板机,军师应声而倒。可惜薛槑的枪法实在不敢恭维,击中了军师的锁骨,并未形成致命伤。 军事口里大口大口的吐着鲜血,倒在泥水中,想要张口说话,又说不出来。一众倭寇见状,嘴里咿咿呀呀的叫唤着,先前猛烈的攻击也变成了退守,他们围绕在军师的身边,查探着他的伤势。 片刻之后,已有几名倭寇将军师扶上马,缓缓撤退。几十号倭寇还包围着薛定国等人,可是已经无心恋战。 薛槑又开了一次枪,照样是射偏了,击中一名倭寇的小肚子。那名倭寇一直不曾行动,只是冷眼旁观战场,薛槑见他年纪尚小,只当他害怕,也没格外注意。之所以选中他,只是因为他不像其他倭寇那样冲来冲去,方面瞄准而已。 倭寇见那年轻人倒在泥水中,彻底乱了,嘴里发出愤怒的叫嚷声,似乎比军师受伤还要紧张。一名倭寇向薛定国砍去,被薛楠阻挡。 发现躲在水沟里狙击的薛槑之后,几名倭寇同时向他投掷暗器,暗器上有剧毒。薛槑就地打滚,泥水打湿了全身的衣服,总算没有受伤。 “啊”的一声叫喊,平安镖局有一名趟子手被杀,另一名为了救护被围攻的林朵儿,挺刀冲了上去。林朵儿就地翻滚,倭寇将她团团包围,眼见她就要被刺几个窟窿,那名趟子手用身体挡住了敌人的攻击。 趟子手后背的刀穿胸而过,他却对身下的林朵儿露出了笑脸,说道:“小姐,以后振兴镖局的使命,就交给你了。” “老李。”林朵儿眼泪哗哗流下,一下子从老李支起的身子下面窜了出去,举刀便砍,霎时间便将那些倭寇砍杀,也算为老李报了仇。 薛楠脸色难看,她受伤不轻,中毒也不轻,连嘴唇也乌黑了。就在他们以为难以逃出生天之时,倭寇们却大声嚷嚷起来,转眼间便向后撤退。 众人不明所以,望着撤退的倭寇,脸上纷纷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薛定国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便晕了过去。 薛楠虽有武功,但年纪尚小,加之受伤和中毒,也昏迷过去。林朵儿捂着伤口,跪倒在四名趟子手尸体前面,语调哽咽,说不出话来。 薛槑爬出泥水沟,对她说道:“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迟则有变。” 林朵儿点了点头,说道:“就算要离开,我也要将他们四人掩埋了,不能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好吧,你先帮我救醒我爹和妹妹,我们再帮你掩埋他们。”薛槑心想到了这一步,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林朵儿点头,查看薛楠的伤势,都是一些皮外伤,受伤并不严重。她往薛楠嘴里喂进一枚丹药,过了一段时间,薛楠脸上的神色渐渐恢复了正常。 薛槑大喜过望,突然转头向马车看去,只见马车正往来的路上而去。薛槑拔腿便追,仿佛是受了惊吓一般,马儿越跑越快,薛槑大叫道:“站住,再跑我就开枪了。”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薛槑跑上前去,用火铳指着老孙头,说道:“好啊,倒是把你给忘了,你带着我们的货物逃跑,是何居心?” “二少爷饶命啊,小老儿不敢起坏心,我见你们受伤这么严重,想着把马车赶回去,将货物完整的交还给薛家。再通知人前来营救你们。” 薛槑不相信这个缺了两颗门牙的老头,说道:“你不能走,现在情况紧急,我们必须抓紧时间救人,你也要来帮忙。” 老孙头立马嚎啕大哭,一把鼻涕一把泪,哀求道:“二少爷,你就放过老孙吧,我这把老骨头再也经不起折腾了。唉,都怪我贪财,干嘛要答应走这一趟镖,安心在家养老不好吗?现在好了,老命也要折在这里。”这老头说着,便扇自己耳光。 “快点吧,别磨蹭了了,晚了我们都走不掉。”薛槑临危不乱,对老孙头说道。 老孙头跟薛槑一起挖坑,林朵儿受伤不重,她自行包扎之后,又替薛楠疗伤。看着地上的尸体,她不由得露出了怅惘的神情,再看挖坑的薛槑和孙老头,不由得愣了。 一个半个时辰过去了,光是用刀剑刨坑的薛槑和老孙,已经累得满头大汗,可是效果一点也不明显,连一个人也装不进去。 林朵儿微微摇了摇头,心中也清楚,想要将四人都掩埋,在这个条件下很困难。薛定国和薛楠相继醒来,向林朵儿道谢之后,加入了挖坑的行列。 五人配合着,谁也不说话,只想将坑挖得更大一点,掩埋同伴的尸体。可是更多的明军尸体,却难以掩埋,大家都清楚这一点,心情沉重,没有说话的心情。 又有马蹄声响起,来了一拨人马,薛定国吃吃的望着来人,双眼黯然,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下去。 “我们还是来晚了,酿成了如此惨剧。”为首一人内疚的说着,跳下马来,跪倒在尸体前,就磕起头来。 他手下人也纷纷下马,向尸体磕头。薛定国等人眼睁睁看着这些突然出现的人,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这些人是大明百姓,却非士兵,他们携带兵刃,显然是江湖好汉。 只是不知道这些人时好时坏,薛槑藏在衣袖中的火铳悄悄握紧了,抢上前说道:“好汉们,我们途经此地,遭到倭寇的袭击,险些全军覆没。” “倭寇何等凶残,你们竟然能够幸存下来。我怀疑你们是奸细。”一名小头目突然拔出剑,对准薛槑的胸口,恶狠狠的说道。 第六十九章 来拜个把子 薛槑只感觉没来由的烦躁,若是这一群人也将他们当做倭寇的话,他们好不容易逃出生天,转眼就又要面对死亡。 薛槑破罐子破摔,说道:“倭寇,倭寇,倭你娘咧,难道你看不出来,我们都是被倭寇杀伤的吗?你也是长了脑袋的人,不要动不动就胡乱猜测,难道你们不会去看一看那些倭寇的伤口吗?告诉你,很多都是被我四妹用毒针杀死的。” 这群人的头领没想到薛槑如此有骨气,愣了愣,示意挨骂的小头领前去查探倭寇的致命伤。手下几人会意,查探回来,对他点了点头,领头人神情缓和,对薛槑拱手道:“想不到阁下年纪轻轻,就有如此的本领,在下莫长明,对你好生佩服。” “在下薛槑,方才一世情急,口出恶言,得罪了阁下下属,心中好生过意不去。” “哎,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兄弟又何须挂怀。说来说去,还是在下不对,要不是我御下无方,不问清楚缘由就污蔑你,你也不会如此激动。” 薛槑连忙摆手说道:“不对不对,这位兄台方才的言语中,对倭寇恨之入骨,自然是我大明好男儿,兄弟才是佩服的很。” 莫长明哈哈大笑,觉得这个人很有意思,他的手下人不等他吩咐,就主动前去挖坑,掩埋同胞手足。莫长明拍了拍薛槑的肩膀,说道:“兄弟,你我一见如故,干脆结拜成兄弟,你意下如何?” “要是哥哥不嫌弃我草包一个的话,兄弟倒是很乐意。”薛槑豪气地说道。 “好,拿酒来。”莫长明大袖一挥,手下人已经从马上取下来一袋酒,薛槑连忙去翻自己的行李,找出两个碗。 莫长明将酒倒入碗中,拔出匕首,在自己手上划了一刀,鲜血顿时滴入碗中。薛槑竖起大拇指,说道:“哥哥好生猛啊,小弟可不敢像你这般。”说着,接过刀子,在自己手指上轻轻一划,将鲜血滴入酒碗中。 莫长明也不以为忤,他看出来薛槑是富家公子,要像他一样挨上一刀,自然是怕痛的。当下跪倒在地,发誓道:“皇天在上,厚土在下,我莫长明与薛槑结为异姓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荣辱与共,生死不离。” 薛槑跪下,照着莫长明的话说了一遍,随后,莫长明“咚咚咚”的磕了几个头,他的额头沾染了许多淤泥,薛槑看着他滑稽的模样,有些想笑,又忍了过去。他佩服莫长明爽快,当下也不再犹豫,磕起头来。 两人喝过结义酒,莫长明拍拍薛槑的肩膀说道:“老弟,不管倭寇逃到哪里,我都要追上去将他们杀干净,给我们的同胞报仇。” “大哥,小弟要随父亲去京师,就不能陪你冲锋陷阵了。你要是见到了倭寇,就帮我多砍几刀。” “哈哈,这是当然。”莫长明见手下人已经将明军和四名趟子手的尸体掩埋,又将倭寇的尸体焚烧了,便打马而去。 望着他的背影,薛槑佩服道:“我这大哥虽然来历不明,却是一条好汉,我从未跟人结拜过,看起来挺有趣的。” 随即转过头,对林朵儿说道:“林姑娘,咱么也来拜个把子。” 林朵儿正伤心,听到薛槑的话,一块石头扔了过去,薛槑要是躲避不及时,额头上肯定被打出一个大包。 他顿时觉得自己太冒失了,连忙道歉,说道:“抱歉抱歉,我们同经患难,早已经是兄弟了,拜不拜把子也没有关系。” 林朵儿又是一块石头丢了过去,薛槑伸手接住,问道:“林姑娘,你怎么老是拿石头丢我?” “二公子,你要是再胡言乱语,我下次扔过来的可是飞刀了。” 薛槑叹了一口气:“真是不懂你们女孩子,就不能像我那大哥一样干脆些吗?” “二哥,别说了,你没看到林姑娘脸都红了吗?”薛楠刚解了毒,内息还不太稳定,说话有些吃力。 “脸红什么?想不到林姑娘你女中豪杰,还有这么腼腆的时候,大出我的意料之外啊。” “我、我是容光焕发!”林朵儿大声道。 薛楠走到林朵儿身边,说道:“朵儿妹妹,别跟我二哥一般见识,他估计脑子被打傻了。” “朵儿妹妹?你几岁,敢在我面前托大?” 薛楠一愣,说道:“我属羊。”林朵儿说道:“我属马,你该叫我一声姐姐。” “可你看起来比我还小,我就叫你朵儿妹妹了,今日你救我一命,以后遇到危险,就让我来照顾你吧。” “你的武功不及我,我何须你的照顾?”林朵儿说道。 薛楠涨红了脸,说道:“谁说我武功不及你,要不是一开始大意了,中了暗算,我也不会中毒,就不会处处受制。要不然的话……”“要是你武功好,哪里会大意?我怎么就没有中暗算,由此说来,还是我技高一筹。” 薛槑暗叫不妙,从一开始,薛楠和林朵儿就闹别扭,有一较高下的倾向。只是碍于薛定国等人在场,才一直忍着。没想到这一场战斗,虽然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却更加激发了两人的傲气。 薛槑连忙居中调停,说道:“你们半斤八两,一时瑜亮。四妹武功重进攻,见缝插针,无孔不入;林姑娘武功重防守,铁桶江山,滴水不漏。” “那,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会有什么结果呢?”老孙头突然插嘴道。薛槑连忙上前捂住他的嘴巴,说道:“老孙一定是吓得神志不清,在说胡话,我们不要当真啊。” 薛楠和林朵儿互相对望一眼,都顾及对方的伤,没有动手的打算。薛楠说道:“等你伤好了,我再向你讨教,一定叫你心服口服。”“自当奉陪,难道我这个做姐姐的还会输给你不成?” “谁赢谁是姐姐。”薛楠不服气的说道。林朵儿点头答应,薛槑见两人没有继续斗下去的打算,连忙将薛定国扶上马,催促老孙头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老孙头却自顾自说着:“完了,完了,要死在这里了。” “说什么傻话,我们福大命大,哪有这么容易死?” “可是二少爷,桥已经被炸毁了,难道我们长了翅膀,能飞过去不成?” 正在这时,一艘木船驶了过来,船夫问道:“尊驾可是薛二公子吗?” 薛槑好奇,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我受一位大爷所托,送你们过河。” 薛槑猜想是自己的义兄莫长明,当下道谢道:“如此有劳船家了。” 船夫露出笑容,说道:“好说好说。” 老孙头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第七十章 奇怪的小镇 小船不大,多装一个人都很难,薛槑最先被带过河岸,然后是薛楠。船夫深谙人心,为了证明自己没有坏心,开始运送箱子,随着时间的推移,几个箱子也被运过了对岸。 过了不久,薛定国、林朵儿和老孙头也被运了过去,只是马儿和马车却没有办法,莫说装不下,就算是勉强装了上去,小船也非要翻掉不可。 “可惜了几匹好马,想不到我们出师不利。”薛定国脸色铁青,不悦的说道。他恨极了那些倭寇,要不是那些畜生,马车也不会损失。 薛槑看着薛定国,开口说道:“爹,马儿似乎可以游泳。” 经过薛槑一提醒,薛楠连忙吹了一个口哨,小白马一听到主人的呼唤,毫不犹豫的跳入河水中,游向薛楠。 其他马儿却没有小白马那样的决心,船夫拉着缰绳,用力推拽,才将那些马拉入河水中。将几匹马送到对岸之后,船夫又将马车拉入河水中,对岸的几人一起努力,将马车也拉了过去。 薛定国露出笑容,这样的话,只要清洗之后,还能继续赶路,不需要重新购买马匹和马车,时间上耽误并不多。薛定国付给船夫银两,船夫道谢而去。 老孙头坐在马车上,驱赶着马儿,薛槑等人骑在马上,走在逐渐干燥的路面上,心情复杂。薛槑看了看天色,说道:“不知还有多久才能找到客栈,天快黑了,要是土匪强盗趁黑夜前来拦路抢劫,我们只怕很难对付。” “怕什么,有我在呢。”林朵儿倔强的说道。薛楠点了点头,说道:“就连上百个倭寇我们都不怕,还怕一般的强盗吗?” 薛定国咳嗽一声,说道:“槑儿说的不错,我们必须马上找到客栈。露宿在外毕竟要面临很多危险,我们不能大意。唉,一开始就损兵折将,我们必须在召集人马才行。” 薛楠和林朵儿还想说两句,薛槑用眼神阻止了他们。薛定国转头对老孙头说道:“老孙,前方三里外是不是有一家客栈?” 老孙头连连摆手,说道:“不行啊,老爷,池里镇我们说什么也不能去,那里有鬼。” 薛定国神情反而坚定起来,开口说道:“鬼神之说,信则有,不信则无。露宿野外,不仅有猛兽毒虫,瘴气沼泽,还有绿林响马,草野莽夫等多种不安定因素。我们就去池里镇,至少有个躲雨的地方。” 老孙头说什么也不肯去,薛定国答应给他加工钱,老孙头脸色难看,但又不能放着到手的钱不要,犹豫再三,终于同意在前方带路,向池里镇而去。 在黄昏前,几人来到池里镇,只见一座破旧的牌楼,上面写着“池里镇”三个字,木头腐朽了,一只乌鸦停在上面,哇哇的叫着,老孙头浑身一哆嗦,说道:“不行,老爷,我们不能再往里面走了。” 这座小镇子毫无生机,有几只狗游荡在街上,几只鸡在草间啄食。田间有一头水牛,只是不见农夫。 薛槑等人缓缓向街道上走去,他们看到一家破落的客栈,连招牌都没有,只有门前的酒旗上写着“常来客栈”几个字,酒旗上破空百出,就像被虫蛀的菜叶。 “打扰了,掌柜,掌柜,我们要住店。”薛槑礼貌的朝客栈里面喊,没有人应答,几人带着东西走了进去。薛定国拉过一把条凳,坐在上面扇扇子,他放松了一口气。 薛槑说道:“我们四处找一找,既然有家畜家禽,怎么会没人?”薛楠和林朵儿有些害怕,互相望一眼,觉得不能让对方小看,强行鼓起勇气,去寻找掌柜。 薛槑走到后院,见一个中年男子躺在地上,吃了一惊,连忙上去查看他的呼吸,这人呼吸平稳,薛槑连忙去掐他的人中。 “你干什么?”中年人被掐醒,恼怒的问道。薛槑放下心来,说道:“我看你昏迷了,可能是中了什么迷药,这才出手救你。” “你胡说什么?我在这里睡觉,你干嘛来打扰我?真是不识时务。”中年男子对这个吵醒自己的人,没有好感,自然也是冷言冷语。 “对了掌柜的,为什么小镇上一个人也没有,听说这里闹鬼,难道都给鬼怪抓走了吗?” 薛槑开口问道,谁知掌柜听了之后,面色铁青,连忙用手捂住了薛槑的嘴,嘘声道:“小声点,得罪了那位神仙,我们都没命了。” 薛槑更加疑惑了,他虽然信奉佛教,却是无神论者。反正他从来没有见到过鬼怪,看掌柜如此紧张,薛槑觉得其中一定有蹊跷,于是仔细打听。 掌柜不愿意多说,薛槑也不再询问,开口问道:“掌柜,我们途经此地,打算在此借宿一晚,你放心,银两我们会照常付给你的。” 掌柜连连点头,说道:“只要你们不怕,想在这里住多久,就住多久。” 黄昏过后,日落西山。朦胧的夜色笼罩在小镇上,原本死气沉沉的小镇,渐渐有了声响。居民们开始生火做饭,炊烟升起,被微风吹歪,田野里的家禽也陆陆续续回到栅栏中。 孩子的哭泣声打破了寂静,掌柜站在门口,也不理会店里的客人(就是薛定国等人)。薛定国看着掌柜的背影,开口问道:“掌柜的,能否供给晚饭?” “要吃饭就自己做,顺便说一句,只有些萝卜白菜,没有肉,也没有油,盐也没有。就用水煮吧,顺便把我那一份也给煮了。还有,银两你们要照付。” 听了掌柜的话,薛定国一拍桌子,嚷道:“掌柜的,有你这样做生意的吗?” 掌柜连头也没有回,喃喃说道:“我一直都这样做生意的,有人来就收留,没有人来,我也无所谓,反正饿不死。” 薛定国被他噎得彻底无语,要他做饭,那可太难为他了。他转头对薛槑说道:“会做饭吗?我们都饿了,总不能又吃干粮吧。”薛定国虽是富贵人家,平时大雨大肉吃惯了,却并非不能吃苦。 他一个商人,走南闯北,难免遇到各种状况,吃干粮肉干的时候也很多。可是,既然能够生火做饭,还是吃一些熟食好。 薛槑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前生在马戏团,居无定所,从没接触过锅碗瓢盆,煮泡面倒是挺拿手的。可惜明朝没有泡面,薛槑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无奈的说道:“爹,你等一下,我去找一个会做饭的师傅来。” 薛定国摸出一块饼,咬了咬,咀嚼起来,苦着脸说道:“我先吃点东西把命保住,你快去快回。” 第七十一章 日夜颠倒的居民 薛槑出了客栈,打算去饭馆买一些饭菜打包回来,他就不信一个小镇连饭馆也没有。然而事实证明,确实没有,薛槑差不多走遍了小镇的每一家,都没有见到饭馆。 虽说古代自给自足,可是一般的饭馆还是应该有的,池里镇不至于封闭成这个样子吧。薛槑听着渐渐喧闹起来的小镇,看着一家人在娴熟的炒菜。 “我们得快一点,吃完了还得干活。”男子催促正在做饭的妻子,他妻子怀中抱着小孩,被油烟呛了几口,飞快的挥动手中的锅铲。 “大晚上的干活,白天却用来睡觉,这些人日夜颠倒,难道疯了不成?”薛槑心中疑惑,喃喃嘀咕道。 他走上前去,递过几钱银子,说道:“大哥,大嫂做的饭菜好香啊,能否卖给我一些?” 男子接过银子,对他妻子说道:“屋里人,多做一些饭菜,卖给这个小哥。”他妻子答应一声,说道:“我忙不过来,你就不能带一带孩子吗?” “那怎么成?”男子抗议道:“带孩子从古至今都是娘们的事情,我一个大爷们给孩子擦屁股,像什么话?” “小狗儿该撒尿了,既然如此,我先替他抽尿,你来掌勺。” “不成不成,哪有爷们下厨房的,我要是这么做了,还不被笑死?” 薛槑单手捂着额头,想不到这家伙大男子主义这么严重,当下开口说道:“我说大哥,你们是夫妻,该相互扶持才是,偶尔帮大嫂做点事,也是情理之中的吧。” 男子怒了,开口道:“你说什么,敢来教训我?饭菜不卖了,银子还给你。”说着就将银子丢向薛槑,薛槑伸手接在手中,暗自叫苦。没想到这家伙的脾气这么暴躁,连忙道歉。 “额。”男子突然叫了一声,捂着胸口,鼻血流了出来。薛槑大吃一惊,暗想:“难道这家伙被我给气伤了?” 女子将孩子放在灶台上,连忙去查看男子的病情,说道:“都说了不要动气,你不要命啦,平静一点,没什么大不了的。” “呜哇哇”孩子突然大哭起来,薛槑和女子同时转头,只见孩子已经往灶台锅里爬去。这孩子忍不了灶台的灼热,下意识要逃离,没想到将自己置于更加危险的境地。女子尖叫一声,顿时晕倒。 薛槑哭笑不得,连忙跑过去,一把将孩子提了起来。孩子大哭着,薛槑轻轻拍打他的后背,轻声安慰。他觉得肚子有些烫,似乎有温水流过,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孩子已将将童子尿撒在了他身上,薛槑将孩子放到地上,孩子再次失声痛哭,薛槑只得又将他抱在怀中。 男子看着,开口说道:“小狗儿饿了,快叫醒他娘给他喂奶。”薛槑将孩子递给男子,男子连忙躲开,不想接烫手的山芋,就好像不是他亲生一般。薛槑拍打着女子的脸,掐了掐人中,女子醒来,薛槑说道:“大嫂,该给孩子喂奶了。” “哦,该喂奶了啊。”女子一把拉开衣服,抱过孩子,就开始喂奶。薛槑连忙转过头,有些无语,这个时候的人不是最讲究礼法的吗,怎么这个妇人这么开放啊? 锅里传来一阵糊味,薛槑大叫不好,连忙拿起锅铲翻炒。突然“咚”的一声,头上挨了一下,倒在地上。 男子手拿擀面杖,开着晕倒的薛槑,说道:“这少年看起来是富贵人家的公子,我们把他交给黄大仙,不知能不能拿到解药?” 他妻子眼中带着责怪,嗔道:“你干嘛呢,我们怎么可以为了自己的解药,去害无辜的人姓名。不行不行,赶快将这位公子救醒,我们不能一错再错。” “糊涂,难道你就不替我们孩子考虑?我们要是死了,谁来照顾他,他才满周岁,难道你忍心这么小的孩子,跟我们一起陪葬?” 丈夫这样说,牵动了女子的心,孩子是她的弱点,是她的软肋。她流出眼泪,说道:“好吧,我们将他交给黄大仙,他获得赎金之后,说不定真会解了我们身上的毒。” 说话之时,只见街上已经出现稀稀疏疏的人,这些人手持火把,扛着锄头,拉着水牛,缓步向田地中走去。两夫妻摇了摇头,男子开口说道:“我们中的毒,连阳光也不敢见,这样暗无天日的日子,难道要一直过下去吗?” “我把这少年带去找黄大仙,你好好看家。”男子嘱咐道,女子点了点头,突然尖叫起来。男子没好气道:“怎么了,大惊小怪的,吓我一跳?” “你、你背后。”女子指着男子身后,惊恐万状的说道。男子转头,只见一个美丽的少女,已经将一把闪闪发亮的短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来人正是林朵儿,他听薛定国说薛槑去找大厨了,当下便追了出来。掌柜打算用迷香将她迷倒,被薛楠制服,薛楠挖苦她没有戒心,林朵儿连忙去保护薛定国,薛楠开始审问掌柜,林朵儿却担心薛槑被抓,作为人质要挟他们。 男子没想到林朵儿突然像鬼魅一般出现在他身后,还用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双腿一软,便跌坐在地。喃喃说道:“姑娘,你是狐仙吗?我、我可没有害人。” “没有害人,被你打晕的这个难道不是人?” “这个、这个……”男子吞吞吐吐,再也说不出话来。女子抱着孩子,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求饶道:“姑娘,求你不要杀孩子他爹,他也是被逼无奈。我们都中了黄大仙的毒,只有交钱才能获得解药,可是、可是要彻底解毒,没有一百两是不成的。” 她说着,眼泪哗啦哗啦的流了下来,滴在孩子的脸上。孩子吃了奶,已经睡去了。薛槑突然醒过来,揉了揉后脑勺,嘀咕道:“谁打我啊?” “你醒了,要是我再晚来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薛槑看着手持短刀的林朵儿,拱手说道:“多谢朵儿姑娘的救命之恩,可是无冤无仇的,他干嘛要打我啊?” 一锅菜彻底糊了,也没有人去翻,灶台中的火渐渐熄灭了,街上走过的居民,只是好奇的往里边望一眼,黑暗中看不真切,谁也没有在意。 “他们好像是中了毒,受什么黄大仙的控制。”林朵儿开口说道。薛槑一听,调侃道:“什么黄大仙黄大鬼,能做出这种事,一定不是好东西。朵儿姑娘,你武功高强,不如替她们除掉这个祸害吧。” “想除去老仙,真是大言不惭。”屋子外,突然出现一个青年男子,冷笑一声,对屋子里嘲讽道。 第七十二章 这个孩子像金刚 薛槑向林朵儿使了一个眼色,林朵儿闪出去,出其不意,三招之内便将那个青年给制服了。青年双手脱臼,倒在地上,痛苦的说道:“你得罪了我,不会有好下场的。” “不想死的话,就带我们去找那个黄大仙。”薛槑从房中走出来,对青年说道。青年神色一变,十分恐惧。薛槑见他不肯,从厨房拿来一把刀,说道:“你要是不肯,我就将你的手指砍下来。” 说着,一刀砍在青年手指旁,农家夫妻吓得面无人色,连忙求情,说道:“小哥,不要得罪了黄大仙的使者,不然我们要毒发身亡。” 薛槑转头对他们说道:“放心吧,与其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只有制服了那个黄大仙,才能彻底解除你们的痛苦。” 说着,一刀砍下去,砍在青年手臂上,青年之前还赌定薛槑不敢把他怎么样,谁知这小子如此心狠手辣。他紧捂着手臂上的伤口,骂道:“你妈的,你敢砍我,要是落在我手里,我要将你大卸八块。” 薛槑将刀架在他脖子上,淡淡说道:“刚才是我手滑了,你不要吓我,我一紧张手就抖,要是不小心划上了你,是你自己倒霉。”说着,菜刀已经划破了青年的皮肤。青年吓得哇哇大叫,连忙说愿意带薛槑二人去找黄大仙。 三人来到一间破旧的道观,青年高声喊道:“大仙,大仙,我又带来两人,他们都是富家弟子,要拜你为师。” 道观里传出来一个声音,说道:“想拜我为师,那要看他们是否有诚意了。” 林朵儿一脚踹开房门,薛槑抢上前去,用火铳指着道士的脑袋,说道:“快给解药,不然轰碎你的脑袋。” 道士神情不改,眨了眨眼睛,淡淡说道:“你杀了我,就永远得不到解药了,解药只有我才懂得配置。”这不怕死的家伙,有恃无恐。 薛槑一脚踹在他身上,顿觉全身一麻,倒在地上。林朵儿连忙出手,道士袖袍一挥,便将林朵儿打飞,青年在一旁拍手叫好,说道:“大仙好本事,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刚才险些将我杀我,大仙折断他们手脚,给我出一口气。” 道士平声静气道:“贫道要你来指挥我怎么做?” 青年说道:“小的不敢。” “嘭”的一声,薛槑扣动了扳机,子弹射向贼道士,道士微微侧身,躲开了薛槑的攻击。青年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心想这小子不知死活,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一定会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外乡人,你们一定觉得贫道很残忍对不对,竟然对普通百姓下毒,实在灭绝人性,是也不是?” 薛槑被道士封住穴道,林朵儿上前营救,同样被道士点住穴道。不能动的两人听到道士话语中有些许惆怅,心中好奇。薛槑说道:“你肯承认就好。” “贫道也是迫不得已,人只有面对死亡威胁之时,才能舍弃钱财。若非如此,那些人又怎么会拿出钱才救自己的性命?” 林朵儿问道:“你为何要下那样奇怪的毒,让他们害怕见光,只能在夜里做事?” 道士说道:“寻常的毒,一般的江湖郎中就能够解,若非这样奇特的毒,又怎么能让他们害怕?” 薛槑问道:“你一个道士,要这么多钱干嘛?” “买船出海。” 听到道士的话,林朵儿和薛槑都吃了一惊,一个道士竟然想出海,也不怕被鲨鱼给吞了,莫非是脑子有毛病? “爹,我要吃糖,我要吃糖。”一个声音突然想起来,就像是野兽在咆哮。但见一个身高五尺,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从内堂跑了出来。他一蹦一跳,如同几岁的孩子,薛槑、林朵儿和青年,都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大汉扑进道士的怀中,差点将他的肋骨撞断,撒娇说道。 “鱼儿乖,等会儿爹给你买。”道士苦着脸说道,见三人脸上的表情,开口说道:“这是我儿子,他七岁的时候,中了毒,心智一直停留在七岁。冤孽啊,冤孽。” 大孩子不停地摇晃着道士的手臂,说道:“爹,现在就去,我要吃糖。你不给我买,我可要动手打你了。”说着,一掌击出,推在道士左肩上,道士倒飞出去,撞翻了一张桌子,嘴角流出一丝鲜血。 “爹,你怎么了,是不是我出手太重了,你没事吧,你会不会死,你不要死,你死了我也不活了。”大孩子嚎啕大哭,抢到道士旁边,失声叫道。 林朵儿等人更是吃惊,万万没有料到这弱智的大汉,竟然是一等一的高手。薛槑觉得有意识,开口说道:“这位小弟弟,要吃糖还不容易,我立刻带你去买。什么糖人,小白兔馒头,小老虎包子,小狗点心,还有糖葫芦、蜜饯、豆腐乳等等,跟我哥哥,什么好吃的没有?” “那些是什么,都没听过,肯定不是好东西。”大汉开口说道,薛槑一见他满口蛀牙,又是一愣。大汉随即说道:“我又不认识你,爹爹不许我跟陌生人说话,你一定是想要拐骗我,我才不会上当。” 他说着,举起拳头,就要打薛槑。薛槑连忙叫道:“谁敢拐骗你啊,嫌命长吗?小弟,你见过用西瓜做的老虎吗?你解开我的穴道,我可以带你去吃。” 大汉来了兴趣,问道:“怎么解穴?”道士见薛槑的话让儿子平静下来,替他和林朵儿解开了穴道。 薛槑突然变出一张手帕,将手帕往空中一抛,手帕变成了一根棍子。这个戏法他准备很久了,打算在马戏中使用,让观众喝彩。此时表演给大汉看,胡子大汉看的眼睛都直了,拍手叫道:“哇,好厉害,原来大哥哥你是神仙啊。” 这个时候,道观外面响起一阵清越的笛声,道士对众人说道:“赶快捂住耳朵,讨债的来了。” 话音未落,一名中年女子已经飞进大堂,冷笑一声,说道:“黄翰笙,今日就要你的命。” “你干嘛要杀我爹?” 女子看着大汉,神情温柔,说道:“傻孩子,他不配做你爹,我将他料理了,你跟娘去寻找灵丹妙药,治好你的病。” 薛槑一听,知道这女子是大汉的娘,不由得嘀咕道:“这孩子可不简单,像金刚。” 第七十三章 傻子也不是省油的灯 薛槑见那女子一口汉话,一见她的脸,不由得吃了一惊。这女子头发偏黄,是个色目人。薛槑在马戏团,见到的外国人着实不少,却没想到在明朝,见到外邦人的机会也这么多。 女子名叫琪琪格,是花朵的意思。她是金帐汗国贵族的后代,因为明太祖朱元璋驱逐蒙元朝廷的战役中受到战火波及,贵族的身份不再,流落汉人居住的地方,学了一口纯正的汉话。 黄翰笙看着琪琪格,似乎有些不耐烦,开口说道:“你又要杀我,烦不烦啊,闹了十多年,你就不能消停会儿?俗话说得好,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们之间,好歹也快活过,难道你一点不念旧情?” 琪琪格一听,脸涨得通红,想起往昔跟黄翰笙的缠绵,又怒又羞。在她年轻的时候,受到汉人的欺辱,着实吃了不少苦头,后来遇到小道士黄翰笙出手救她,还教她武功,让她饱经忧患的心,终于体会到了温暖。 那时候的小道士害羞,比她一个姑娘家还要扭捏。琪琪格生性豪爽,敢爱敢恨。说要嫁给小道士黄翰笙,黄翰笙不断逃避,琪琪格不惜用毒药也要让他留在她身边。两人之间的纠葛剪不断,理还乱。黄翰笙被逐出门派,痛恨琪琪格,要跟她划清界限,重返师门。谁知得知她遭人暗算,奄奄一息,又狠不下心,出手救活了她。 琪琪格打算远走大漠,被黄翰笙追了回来,两人结为伉俪。可是遭到东厂的围攻,交战之下,重伤了为首的太监。 他们的孩子黄鱼蛮长到几岁的时候,两人来到池里镇归隐,却没有想到孩子遭了毒手,被人下毒,还在背心拍了一掌。虽然治好了外伤,可是所中的毒,却没有办法解。琪琪格要杀了镇上的人出气,黄翰笙极力阻止,两夫妻为此分道扬镳。 他们认定凶手就是镇上的人,不断逼问,却一无所获。琪琪格对镇上居民下了西域的奇毒“乌夜散”,中了这毒在阳光的照耀下,浑身起水泡,化脓流血。而且每隔几天就会痛得死去活来,可谓苦不堪言。 琪琪格想要以此逼那些居民就范,谁知黄翰笙妇人之仁,不忍心见这些人痛死,隔段时间就在他们吃水中混入一定分量的解药。后来,终于有人忍不住痛苦,说下毒之人已经出海了。 知识他死活不说出海到了哪里,也没说那人为何要下毒。黄翰笙觉得时间一长,这些人肯定受不了这样的苦,会全部说出来,开始着手准备出海的事情。 琪琪格对此渺茫的事情,不抱希望,认为儿子的毒一定是难以化解了,只要杀了这些人,也算消了心头之恨。黄翰笙一再阻止,因此琪琪格将他视为对头,要先杀他,不让他碍手碍脚。 “这是我新炼制的毒,你尝尝滋味如何?”琪琪格说着,走到黄鱼蛮身边,往他嘴里喂了一颗解药。黄鱼蛮看着她,问道:“你是谁?” “孩儿,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我是你娘啊。” “哦,你是我娘,你干嘛不给我买糖吃?”黄鱼蛮说话,露出一口的蛀牙。 薛槑等人暗叫糟糕,不知道琪琪格什么时候下的毒,顿觉全身酥软,站立不稳,倒在地上。道士黄翰笙说道:“阿琪,你要对付的人是我,又何必多伤无辜?他们三人都不是镇上的人,你给他们解了毒吧。” 琪琪格说道:“给他们解毒也容易,可万一他们是你的帮手怎么办?除非你答应我按照我的意识去做,不然他们就要为你陪葬。” “不成,不成,镇上的居民这些年所受的苦也不少了,再说了,他们之中,很多人根本不知情,无端受到牵连,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我已经心中有愧,怎么能答应你害了他们的性命?” “那你就不管儿子所中的毒了?”琪琪格嗔怒道。她说完,突然心口一痛,喷出一口鲜血,倒在地上,抽搐起来。 “娘,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你还没给我买糖吃呢?”黄鱼蛮连忙蹲下去,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哈哈哈,你们找了我这么多年,我现在就出现在你们面前,你们倒是来杀我啊。” 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众人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农夫,卷起裤腿,双脚上还有污泥,双手叉腰,得意的说道。 “原来是你。”道士黄翰笙平静的说道,中了暗算的琪琪格气得牙齿打颤,说道:“狗贼,快交出解药,不然我将你碎尸万段。” 农夫笑道:“没想到吧,你炼制毒药的时候,我偷偷在你的铁钳上淬了毒,毒药已经顺着你的肌肤,深入血液中了。你就快死了,还敢在我面前逞威风?” 突听“波”的一声,农夫中了一枚细针,倒在地上。薛楠在他身后走了出来,开口说道:“我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恩怨怨,可是要伤害我二哥,就是不行。” 她久久不见薛槑和林朵儿回去,就不管已经被绑起来的掌柜,出了客栈寻找。从镇山的居民口中得知他可能已经被黄大仙的爪牙带走了,可能有死无生,不由得吓得花容失色。循着村民们指引的路,终于找到了这家道观。 原本在琪琪格下毒之时,她就想闯进去,可是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一惊之下,就飞上了一棵树。 琪琪格艰难的爬起来,摸出一把刀,架在农夫脖子上,说道:“狗贼,快交出解药,不然要你的命。” “我早就不想活了,你趁早杀了我,我死还能拉你垫背,我也不亏。” 黄翰笙叫道:“阿琪,且慢动手,这人根本不是下毒之人,他只是一颗棋子,杀了他也没有用。还是慢慢逼问他,我们将他关起来吧。”说着,对薛楠说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薛楠微微点了点头,出手点住了琪琪格的穴道,从她怀中摸出一个小瓶子,问道:“这是解药还是毒药?” 琪琪格理也不理,薛楠说道:“你可以不说,要是我二哥的毒解不了,我就杀了你宝贝儿子,看你怕不怕?” 黄鱼蛮叫道:“为什么要杀我?我又没有惹你生气。” 他鼓起腮帮子,一拳向薛楠打去,薛楠连忙躲开,身后的柜子被黄鱼蛮的拳风震得粉碎。薛楠万分吃惊,她没有想到这个傻子非但没有中毒,还有强劲的内功,简直是匪夷所思。 薛楠施展轻功,四处躲闪,黄鱼蛮的拳风紧随而至,竟然逼得她毫无招架之力。 薛槑苦笑,心想:这傻子也不是省油的灯啊。 这样一想,连忙叫道:“鱼儿,不要伤了这位姐姐,她身上有糖。你要是伤了她,我们都不跟你玩了。”一听到薛槑的话,黄鱼蛮停了下来,惊喜的问道:“你身上果真有糖?” 薛楠摸出一颗丹药,递给了黄鱼蛮。 第七十四章 你这是在坑哥啊 黄翰笙和琪琪格都怕薛楠给黄鱼蛮的丹药有毒,想要制止他,还来不及出声,黄鱼蛮已将丹药放进了嘴里,大嚼起来。 “果然是糖,好甜啊。”黄鱼蛮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薛楠笑了笑,说道:“它不仅甜,还有舒筋活络的功效。” 听到她的话,黄翰笙夫妻两人便放下心来。薛槑居中调解,说道:“两位前辈,你们虽然是逼不得已,可是下毒害了镇上那么多无辜的居民,是不是太过头了一点?要不这样吧,我们要去京师,让鱼儿跟我们一同前去,京师那么多名医,相信一定能够治好他的病。” 黄翰笙说道:“这点我们不是没有想到,多年前就已经试过了,连大内御医都束手无策,京师的名医虽多,难道还能比御医更加高明吗?” 琪琪格补充道:“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才回到这座小镇,想要从中查找线索。镇上的居民虽然都安守本分,可是他们之中,有哪一个不是江湖中人。武功能够隐瞒,恩怨可以忘掉,可有些东西却是遮掩不住的。” 这样一说,薛槑几人更加吃惊。薛楠让那名农夫拿出解药,那人自知失败,只得掏出解药。众人解毒之后,黄翰笙对农夫说道:“你走吧,就算我们逼问你,你也不知道指使你的人是谁,他肯定是易容之后,才让你前来下毒的。” 天底下有谁会笨到给人留下把柄呢?行走江湖的人尤其注意这一点,只有这样才能活得长久。农夫点了点头,见道士不杀自己,向他拱了拱手,就出了道观的门。 琪琪格暗中跟随农夫,她相信那名农夫肯定有什么联络暗号,放长线,钓大鱼,一旦他们见面,就将那人揪出来。 农夫已经下了山,道观里的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甚么才好。薛槑开口说道:“鱼儿的中的毒,不一定是中原所有,我们汉人的名医奈何不了,胡人的医生或许有些独特的门道。” 在现代社会,中医衰落,西医盛行,薛槑自然联想到西医之中很多科学的疗法,所以才有此一说。他没有贬低中医的意思,只是觉得救人治病,不应该有什么门户之见,只要能够把人治好,什么方法并不重要。 黄翰笙眼中露出一抹复杂的神色,开口说道:“小哥的话有些道理,如此,鱼儿便拜托你们照顾了。” 他说着,突然一甩手,向自己身后的方向掷出两枚飞镖。开口说道:“阁下在此盘桓了这么久,我们都没有察觉,何不出来一见?” “哼哼”两声阴测测的声音传入众人耳朵,只见道观后堂的阴影中突然出现一个身影,这人太过清瘦,就仿佛一条竹竿。他身高手长,一甩手就将夹在手中的两枚飞镖还给了黄翰笙。 黄翰笙侧身躲开,飞镖击打在铜炉上,叮当作响,深嵌进去。懂武功的薛楠和林朵儿不由得啧啧称奇,黄翰笙的武功已经让人大出所料,没想到这个神秘人更加深不可测。 若是交手的话,她们毫无把握能够获胜。薛槑看着来人,感受到一股凛然的杀气,不由得悄悄握住了衣袖中藏起来的火铳。 “是你?我还当你已经死了。”黄翰笙话语中,带着明显的吃惊。来人冷冷一笑,说道:“我确实已经死了,现在阴魂不散,回来找你报仇。” 他说着,突然出手,浑身上下都笼罩在真气之中。薛楠连忙抓着薛槑的手,推开十步开外,林朵儿也早已经闪到一旁。黄鱼蛮不明所以,还呆呆的站在原地。 道观里,黄翰笙已经跟那人斗在一起,黄翰笙的武功走中正浑圆的路子,那人的武功却招招阴狠,出其不意。他的手臂竟然能够弯折,以刁钻的角度给对手致命的打击。十余招之后,黄翰笙便已经处于下风,被那人一掌击倒在地。 “五毒掌。”黄翰笙额头冷汗涔涔而下,喃喃说道:“受了你这样一掌,只要你不给我解药,我是万万不能活命了。可是鱼儿是无辜的,你我之间的仇恨,何必要牵扯到他身上,求你给他解了毒。” 那人淡淡说道:“对他下毒之人,确实已经出海了。就连我也没有解药的配方,不过我可以找到他,再请他配置解药。” “如此,真是感激不尽。”黄翰笙面带微笑,竟然感谢杀死自己的仇人。这个时候,黄鱼蛮见爹爹嘴角流出鲜血,就算他再傻在天真,也知道事情的严重了。 “你这个坏人,干嘛打我爹爹?”黄鱼蛮说着,就闪电般出手,神秘人浑身上下,都笼罩在他的拳风之下,就好像处身一个密不透风的石室之中,既难以突破,又难以躲避。 只听得拳头砸到骨头的声音响起,神秘人已经中了一拳,他忍不住喝了一声彩。他的招数虽然奇妙,对付武学大家无往不利,可是对付一个头脑简单,只懂得蛮干的傻子,却毫无效果。 乱拳打死老师傅,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的,神秘人在黄鱼蛮毫无章法,却霸道强横的攻击中,竟然连连后退。他推到了薛槑身边,已经不足一丈。 就在他想要伸手抓过薛槑作为挡箭牌的时候,只听得“砰”的一声枪响,他心口的位置中了弹。他蒙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这对眼睛中精光四射,看着薛槑。薛槑浑身一激灵,知道杀不死野兽,就要被野兽吞噬。 他连忙装填弹药,神秘人已经闪电般向他抓来,薛楠连忙出手,救护薛槑。神秘人见到她的招式,“咦”了一声,问道:“葛老太婆是你师父?” “我不知道她老人家姓什么。” 林朵儿的暗器也随之射了过来,神秘人轻易躲开,身子却再次落入黄鱼蛮的拳风之中。他又挨了一拳,身体飘了出去,薛槑已经填好弹药,举起火铳就射。 神秘人一见薛槑手中的火铳,又“咦”了一声,开口问道:“这火铳你是从哪偷来的?” 薛槑答道:“是我马爷爷交给我,让我转交给京师一位故人的,他说那人叫牛泰。本来我不该乱用的,可是性命攸关,我只能这样了。” 神秘人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声音有些尖锐,有些渗人。他说道:“牛泰,不错,牛羊都是牲口,也一般无二了。那人既然选择了你,你自然就是薛家人了?” “是有如何?”薛槑本不想承认,哪知天不怕地不怕的薛楠替他回答了。薛槑向她看了一眼,心说:“好妹子,你这是在坑哥啊。” 果然,薛楠话音刚落,神秘人便一把抓住薛槑,撞破屋顶,飞了出去。 不要跑,黄鱼蛮提起一口气,就追了出去。 第七十五章 抢先一步到京师 那个神秘人提着薛槑,就如同提着一个稻草人一般。接连奔出了十几里,可是他不敢大意,因为后面的黄鱼蛮紧追不舍,他只要稍微有些怠慢,就会被黄鱼蛮追上。 “这傻子,难道不会累的么?”神秘人出了一口气,很无奈的感叹道。“要是真的跟那傻子动起手来,我就算能够胜了他,也非受重伤不可,再要带这小子去要挟那人,可就难上加难了。” 薛槑开口问道:“你自说自话些什么,你是不是傻,要带着我跑这么远的路,还要担心身后有追兵。我看你一把年纪了,肯定不是后面那少年的对手,再这样耗下去,你首先就得累死。” “你说的不错,后面那小子确实难缠得紧。唉,难道天要亡我,既没有把握打赢他,有没有办法摆脱他,我确实像你说的那样,迟早要被他耗死。” 言语中似乎很遗憾,薛槑见这人对自己没有下毒手的意识,只不过是抓了自己,想要威胁什么人。他也很想知道自己对这个神秘人有什么利用价值,便开口问道:“我可以帮你摆脱身后那个少年人。” “此话当真?”神秘人惊喜地问道,因为激动,一口真气没提上来,险些从树尖上摔下去。他重新调整呼吸之后,摇了摇头,开口说道:“你哪会这么好心,肯定有什么小算盘,我可不会上当。” 薛槑悠闲的说道:“信不信自然随你,你一个老江湖,难道还会栽倒在我这个毛头小子手里?既然你对自己这么轻视,我也就不再说了,任由你被后面那个小鱼儿打死,反正我也能得救。只不过这样的话,我就不知道你要做些什么,好奇心也得不到满足,当真是可惜。” 薛槑说着,连连摇头,神秘人当然不会轻易相信薛槑的话,只是眼下不得不接受薛槑的好意,做权宜之计,便开口说道:“如此也好,你若敢耍什么花样,难道我会饶了你?就算不杀你,打断你的手脚总是没有问题的。” 薛槑心想:“你这人武功虽高,可是开口威胁我,便证明你有所忌惮。 他对突然发生的事情感到莫名奇妙,不知道这人突然出现,为何在得知他是薛家的人之后,连仇也不报了,就忙着将他带走。于是开口问道:”你要将我带到哪里去?“ ”你不是要去送东西吗?当然是去京师。“ 神秘人回答了薛槑的话,便开口问道:”你有什么办法,能够摆脱身后的那个浑小子?“ ”你这样跑,目标太明显了,你解开我身上的穴道,我们进城,买一辆马车,再赶往京城,人多眼杂,他未必能够分清楚。“ 听到薛槑的建议,神秘人一拍脑袋,将薛槑放下来,说道:”对啊,大隐隐于市,一滴水滴入大海,就再也找不到了。我们混入人群中,他自然也找不到。“ 当下再不迟疑,伸手拿过薛槑的火铳,替他解开穴道,就忘城中而去。薛槑知道这人担心自己放黑枪,也就不向他讨要火铳。 两人在一家客栈中歇息,临睡前,神秘人又点了薛槑全身穴道,防止他逃跑。薛槑被点了穴道,沉沉入睡,神秘人则担心意外情况,不敢完全入睡,充当了薛槑的保镖。 没睡多久,便听到客栈喧闹的声音,原来黄鱼蛮虽然心智不成熟,眼神却很好,认定了神秘人的身形,就再难忘记。他一路询问之下,竟然找到了这家客栈中。 神秘人不敢出去跟他打,趴在窗户上静静的听着外面的动静。只听黄鱼蛮说道:”饿了就要吃东西,你们打我做什么?“ 原来他见店小二端着菜肴,伸手就夺了过去,他一路奔行,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用手抓起饭菜就吃。店小二上前阻止,被他一把推开,掌柜问他要饭钱,他拿不出,掌柜便吩咐人打他。 棍子打下去,他没事,棍子反而断了。对于这个吃霸王餐的傻子,掌柜的又惊又怕。既不敢得罪了他,又不甘心血本无归,最后想出了一个好办法,对黄鱼蛮说道:”小英雄,你要找到的人,在对面那家客栈。你若是去问,那小老儿肯定不会老实告诉你,他要是不说,你就大闹一番,他就会说了。“ 黄鱼蛮一听,顿时向对面的客栈跑去。神秘人暗自擦汗,轻声嘀咕道:”这掌柜好心机,将祸水旁引,还打击了竞争对手,真是一举两得。“ 睡了两个多时辰,神秘人就开始乔装改扮,偷偷出了客栈。 这时候正是卯时三刻,客栈的水漏正好滴到这个点。因为太早,很多人都还没有起来,可是店里的伙计,已经开始起床,和面粉的开始和面粉,蒸包子的开始蒸包子。 神秘人化装成了小老头,佝偻着背,掌柜一见,不由得吃了一惊,心想店里何时住进来这样一位客人,怎么全没印象了?小老头走上来询问道:”掌柜的,请问在哪可以买到马车?“ 掌柜指了指东边,说道:”这条街尽头的‘大兴行’就可以买到。“小老头拿出银子,结了账,说道:”楼上跟我一起来的那个少年人,等会儿我买了马车再来接他。你们给我们预备一些肉干、干粮和水,银两我回来付。“ 掌柜一惊,连忙点头答应,没想到这人变化这么大。 小老头买了马车回来,叫醒薛槑,就往京城赶去。他没想到,马车才走几步,就被黄鱼蛮拦住了。黄鱼蛮叫道:”你想骗我,可我哪是这么好骗的,我爹早就对我说过‘金蝉脱壳’的故事。“ ”鱼儿,哥哥带你去京城,那里有最好吃的东西,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就在剑拔弩张的气氛中,薛槑突然钻出来,对黄鱼蛮说道。黄鱼蛮没想到薛槑完全是自由身,并未受到胁迫,当下想不明白了,忍不住挠了挠头。 ”有红烧狮子头、宫保鸡丁、蒸熊掌、东坡肘子、西湖醋鱼,这些要是不喜欢,还有桂花糕、玫瑰糕、牡丹糕、小糖人、蜜饯果子、红豆饼……“ 薛槑说着,跳下马车,去拉黄鱼蛮。黄鱼蛮脸上越来越兴奋,薛槑说道:”到了京城,哥哥买个兔儿爷给你玩好不好,要是不喜欢,我们还可以抓野兽来玩。“ 黄鱼蛮心向往之,将之前的恩怨抛之脑后。就这样,三人日夜兼程,忘京师赶去。 一个多月之后,薛槑竟然率先一步到了京师。 第七十六章 无知者无畏 到了京师,神秘人便不再佝偻着背,恢复了本来的面貌。薛槑从未见过他的真面目,此时见到他鹰钩鼻高颧骨,不由得吃了一惊。 这人的脸瘦的不成样子,仿佛在骷髅上帖了一层人皮。他面无血色,眼神时而凌厉,时而黯淡。 “现在就带你去见你要找的人。”神秘人开口说道,黄鱼蛮一听,不乐意了,嚷道:“不行不行,薛槑哥哥答应我,要先给我买东西吃。” 薛槑伸手过去,向神秘人说道:“尊驾给钱吧,鱼儿闹起来,想必你也是见识过的,不想弄得人尽皆知,还是顺着他一些好。” 神秘人一拍薛槑的手,没好气道:“好小子,要钱要到我这里来了,你可知道……” 他还没说完,就仰头栽倒,薛槑吃惊,连忙去查看,说道:“你不给就不给吧,没见过这么吝啬的。你总不至于给气死了吧?” 神秘人上气不接下气,艰难的说道:“快、快给我药。” 薛槑这才知道这家伙病发了,一路上见这人生龙活虎的,没想到病来如山倒,这猛人竟然已到了垂死边缘。 在他身上还有很多事情未了解,薛槑伸手掏出他随身携带的紫花药瓶,问道:“是这个吗?” 神秘人点头,薛槑喂进一枚药丸,神秘人才渐渐好转。黄鱼蛮在一旁看得很开心,拍手叫道:“好玩,这是什么好东西,我也要吃。” 见他过来抢夺,薛槑连忙将药瓶一藏,没好气道:“胡闹,这也能乱吃吗?你看着东西古里古怪的,是人吃的吗?鱼儿不要闹,哥哥已经拿到钱了,这就带你去买糖吃。” 他说着,手中果然多了几两银子,神秘人一惊,恼道:“你什么时候偷去的?” “刚才替你找解药的时候,我就顺手牵羊了,这也叫偷,话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嘛。” “不错,不算偷,实为明抢也。”神秘人说着,胸口又是一痛,没有力气抢回银子。 薛槑看着他,说道:“你还是省省吧,在这房间里休息,我答应你,带鱼儿买了东西就回来。京师这块地方,我人生地不熟的,哪里敢乱跑?” 一听他的话,神秘人吃了一枚定心丸,心想这倒是不错,你一个小鬼,带着一个傻子,京师鱼龙混杂,谅你也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到了街上,薛槑先给黄鱼蛮买了两个豆沙包,寻常人吃了这两个豆沙包,也能半饱了。可是黄鱼蛮人高马大,这两个豆沙包还不够他塞牙缝。 “难怪黄道士要存钱,不存钱根本养不活你啊,照你这样吃下去,早晚也给吃穷了。”薛槑看着黄鱼蛮说道,后者疑惑的问道:“薛槑哥哥,你不吃吗?” 薛槑摇了摇头,又给黄鱼蛮买了三串冰糖葫芦,黄鱼蛮狼吞虎咽,就像猪八戒吃人参果,连滋味都没有尝到,就吞入了肚子。 再也忍不住了,薛槑一巴掌拍在黄鱼蛮后脑勺,教训道:“东西不是这样吃的,你这是牛噍牡丹,好东西都给糟蹋了。” 他说着,又买了两串冰糖葫芦,对黄鱼蛮说道:“哥哥吃给你看,首先,你要轻轻的咬,细嚼慢咽,体会它的滋味。”说着,递给黄鱼蛮一串。 黄鱼蛮学着他的样子,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脸上登时露出了奇怪的表情。薛槑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做出这种怪相来,不许故意装怪。” “不是啊,薛槑哥哥,这东西又酸又甜,我不知该喜欢还是厌恶。” 薛槑问道:“你不喜欢,你不喜欢那就不给你吃了。” “不是,我喜欢。”黄鱼蛮连忙将冰糖葫芦藏到身后,生怕被薛槑抢了过去。 便在这个时候,一个小女孩怔怔的看着两人,拉了拉她身边那个男子的衣角,奶声奶气的说道:“爹爹,我也要。” “贞儿乖,那东西不好吃,吃了要得病的。”走江湖,买一些跌打损伤药的江湖汉子说道。 “喂,你胡说什么呢?谁说不好吃,吃了也不会得病,我就吃了很多。”黄鱼蛮耳聪目明,自然听到了汉子小声地说话。他心智未开,也不知道汉子没钱给小女孩买,才这样说,当下就出言反驳。 话一说完,突然见到小女孩抱着的兔儿爷,连忙跳起来,拍手叫道:“这东西真好看,你把它给我玩一会儿好么?” 小女孩显出为难的神情,大男孩黄鱼蛮哪懂得察言观色,一把夺过小女孩怀中的兔儿爷,就把玩起来。 “你……”汉子一脸愤怒,薛槑一见不对,就将手中的糖葫芦递给了小女孩。看着瓷娃娃一般的小女孩,薛槑从心底喜欢,摸了摸她的头,说道:“没事的,大哥哥玩一会儿就给你,你还喜欢吃什么,哥哥买给你?” 小女孩却不伸手去接糖葫芦,稚声稚气地说道:“爹爹说,不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 话刚说完,一声脆响,兔儿爷的头就被黄鱼蛮拧了下来。黄鱼蛮手足无措,极力想要将头接回去,他力道太大,加上紧张,竟然将泥塑的兔儿爷给捏碎了。 汉子看的目瞪口呆,薛槑一头黑线,担心小女孩哭闹,正打算哄哄小女孩,没想到“哇”的一声,黄鱼蛮先哭了出来。 他哭得真伤心,涕泪横流,小女孩反倒镇静,不可思议的看着那个哭泣的大哥哥。薛槑摇了摇头,拿出手帕,说道:“别哭了,坏了再买一个就是了。” 黄鱼蛮止住哭声,连忙给小女孩道歉,小女孩表现得几位成熟,说:“没事的,我爹爹会做,他会给我再做一个。” “真的吗?给我也做一个,不、两个,薛槑哥哥也拿一个。”黄鱼蛮高兴得手舞足蹈,将小女孩举了起来,抛到空中。汉子吓得六神无主,薛槑也无可奈何,好在黄鱼蛮接住了小女孩,要不,这瓷娃娃的细胳膊细腿,还不被摔断? “卖狗皮膏药的,不要跑,竟敢欺骗到我家老爷头上。来啊,打断他的手脚。” 一名富贵人家的帮闲突然跳了出来,身后跟着几个家丁,指着汉子,恶狠狠的说道。 还不等汉子开口解释,黄鱼蛮已经出手,打飞了冲过来的几人。还很得意的说道:“你们是坏人,我打你们。” “你、你们得罪了王大人,在这京师中,别想有好日子过。” 薛槑开口问道:“哪个王大人?” 汉子愁眉苦脸,说道:“就是兵部右侍郎,王骥,王大人。” 薛槑“哦”了一声,问道:“这人很有势力吗?天子脚下,有王法在,他敢乱来吗?” 汉子看着眼前的薛槑,不知他是无知还是无畏,还是两者兼而有之。当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吐出一句话:“兵部啊,执掌兵权,自然是非同小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