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良种田纪事》 1.第1章 流落小岭村 今天是个阴雨天,细如牛毛的雨丝从空中纷纷扬扬地洒落,预示着炎热的仲夏即将结束。 早就过了每日天亮的时辰,勤劳的庄稼人见雨不大,便三一群俩一伙儿地走出门,往田间地头去了,忽然,一声惊呼响起,打破了村中的宁静,引得众人全都脚步匆匆地往村口的土路上跑。 一个女人躺在潮湿的泥地上,不知是昏是睡,一头乱糟糟的青丝盖住了她大半张脸,却遮挡不住她脸上那些狰狞的疤痕,不知为何,那些大家原本看惯了的疤痕又溃破了,流出了脓血,让她的脸看起来恶心无比。 这女子身上穿的衣裳本来就又脏又破,再加上一个泥猴儿似的小孩子,在一旁连哭带叫地不断拉扯,更加变得乱七八糟一团,露出了她身上一片片如玉般的细嫩肌肤。 这样的景象难得一见,让人们,尤其是男人们,在厌恶中夹杂着难以名状的兴奋,嘤嘤嗡嗡的议论声,越来越大。 “吆,清霜怎么睡在这里啊?!连睿儿都不管了!她不是跟人跑了,享福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难道是那个男人又不要她了?” “啧啧,快看看,那膀子多白啊,那皮儿多细啊,怪不得一张脸烂成那样,肚子里怀着不知哪里来的野种,大郎还是把她捡回家去,捧在手心里疼呢!” “哼,也就大郎那样的实诚汉子,才会搭理这样的骚|蹄子,要我说啊,这么没脸没皮的女子,就该丢到山上去喂狼!” “我看啊,这回大郎也不会再要她了,这全身都被人看光了,别说是秦家这样的人家,但凡换个小门小户的,也丢不起这个人啊!” 最后这人的话音还没落,马上有人出面阻止,“嘘——,说大郎两句还行,你怎么还敢提秦家,不要命了?!” 秦家是小岭村最大的地主,也是最富裕的人家,村里有一多半的人家是秦家的佃户,这还不算,秦家的二儿子和大女婿都有秀才功名,三儿子在县城里管着好几家铺子,小儿子也在读书,是名副其实的村中一霸。 若不是秦家大儿子秦怀恩从小就在秦家不受待见,人也有些憨傻,他们也不敢就这么当面议论,就算如此,方才大家也没敢直呼秦怀恩的名字,只是委婉地叫他“大郎”,就连姓也一直没提。 其实,假如没有秦怀恩力大无穷的威名,和对清霜的这一年多来的百般爱护在前,这些村民,真就可能将这个有伤风化的败类女人丢到山上去,任其自生自灭,就连生父不详的睿儿,也摆脱不了这样的命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是看着热闹说几句风凉话。 “对对,是我的不是……”被提醒的人满怀感激地认错,正想再遮掩几句,却又被一声惊呼给打断了,“看啊,快看啊,清霜醒过来了!” 头很晕很沉,身体很痛,整个人像被压散了后又拼起来的,清露想,酒这东西以后真不能多喝,当时感觉挺好,事后实在太难受,反正她也没事可干,就再眯一会儿吧! 可凉风、细雨和睿儿歇斯底里的哭喊声,让她的打算完全泡汤了,清露将睿儿推到一旁,挣扎着坐起身,结果又引来一阵惊呼和斥骂,她低头一看,发现胸前的衣裳被扒得四敞大开,露出了一大截雪白的脖颈和浅粉色的肚兜,背后也凉飕飕的,伸手一摸,后背上的衣裳裂开了一条直达腰际的大口子,真正地衣不蔽体。周围还有一大堆身穿古装衣裳的人,正用目光和语言不断地对她进行凌迟。 清露倒是不怎么在乎,为了出名捞金她曝过不雅照,也拍过av,露这点子肉,算什么啊?! 只是,这到底是哪个片场啊?她怎么到现在都没找到摄像机呢?!不对啊,她不是因负面绯闻太多被整个娱乐圈联手封杀了吗,再说,第五次整容失败后她的脸彻底毁了,怎么可能还有戏拍?! 清露想站起来,可她头重脚轻身体酸软痛楚得不像话,怎么都起不来,只得半躺着挥手,嘶哑地大叫,“咔!咔!导演!”不管怎么说,她也得先休息下,不然的话命都要没了。 “疯了,清霜疯了啊——”有人大叫了一声,围观的人群蓦然往外一散,就好像清露是即将爆炸的液化气罐似的。 清露心底一沉,终于意识到这不是拍片现场,而是很倒霉地穿越了。 清露正在为难,一个高大魁梧的男子分开众人跑了过来,不顾邋遢一把抱起了她,语气黯沉地低声问,“露露,你怎么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哇——,竟然有熟人!”清露感动得热泪盈眶,心头一松,还没等看清来人的长相,就华丽丽地晕了过去。 看着怀里奄奄一息的清露,秦怀恩心如刀绞,心疼得眼泪差点儿没掉下来,为什么,清露明明如愿带走了清霜和睿儿,就该从今而后继续去过她们锦衣玉食受人呵护的好日子,为什么还要再回到这个小山村,偏生还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这不应该啊,难道是路上出了什么事?! 纵然心中犹如油煎火烧,秦怀恩也知道这时是问不出答案来的,此时清露最需要的是救治!他长臂一伸,捞起还在地上哭喊的睿儿,放在清露的胸前,抱起两人,脚步匆匆地回了秦家。 秦家的院子虽然只有一进,却敞阔气派,地面上青石铺地,所有的房子都是青砖乌瓦,高大结实,是村里最好的宅子。坐北朝南的正房是铮明瓦亮的五间大房,住人的东西屋,俱分为内外两间,东屋住的是当家人秦大川和殷氏夫妇,西屋住的是他们尚未出嫁的小女儿秦秀娥,中间的堂屋特别宽敞,装饰着匾额字画,摆着宽大结实的木头桌椅是一家人平日里待客和用餐的地方。 此时,秦家下人已在堂屋内摆好了一家人的早饭。 2.第2章 秦家的早餐 饭桌上,几大碗黏稠的白米粥,一小筐白胖胖软乎乎的大白面馒头,正散发出袅袅的热气,四碟切得细细的各种腌菜都是拌过香醋淋了麻油的,正好下饭,桌子中央还有一大海碗黄澄澄油汪汪的炒鸡蛋,香气诱人…… 这样在庄户人家眼中可谓奢侈至极的早饭,却没引起就餐者的兴趣,大大的八仙桌旁,无论是坐在上首的秦大川殷氏夫妇,还是坐在秦大川左手边的二儿子秦怀仁,都伸长了脖子透过大开的堂屋门,望向自家的院门口。率先出现在门口的是秦家最小的儿子,在兄弟们中间排行第四的秦怀礼。 秦怀礼脚步匆匆,右手提着长袍的前襟,左手拼命摆动用来加快速度,像兔子样窜进自家大院,进了正房堂屋,利落地坐在二哥秦怀仁身边自己的位置上,明明憋得脸色通红,却连大气儿也不敢喘一口,还没坐稳就也探头往外望。 果然,秦怀礼坐下不过两息长的功夫儿,秦怀恩就抱着清露和睿儿进了门,睿儿此时已不哭喊了,变成了低低的啜泣,秦怀恩无视秦家人贼溜溜的窥探,径自回了自己住的西厢南房,直到西厢南房响起“哐当”一声关门声,秦怀礼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秦大川也率先拿起了面前的筷子。 秦家最后回来的有三个人,他们分别是秦家的大女儿秦秀梅,大女婿林胜德和小女儿秦秀娥,他们自知没有秦怀礼跑得那般快,走不到秦怀恩的前面去,索性在后面拖着步子慢慢走,以免和秦怀恩碰上。 一直缩在灶房檐下观察动静的二儿媳妇于氏,见家里吃饭的人都到齐了,连忙从藏身处钻了出来,畏畏缩缩地跟在这三个人后面,一起进了堂屋。 秦秀梅夫妇坐在了殷氏的右手边,和二哥四弟对面,秦秀娥和于氏则打横坐在了下首,秦家的早餐正式开始了。 他们坐下时,秦怀礼正眉飞色舞地给自持身份没去看热闹的爹、娘和二哥,讲他看到的情景,尤其重点详细地描述了清霜露出的那部分肌肤有多么白皙和光滑,还加上了自己的想像,“那肩膀,那后背,还有那小腰儿,又细又软的,绝对不是咱们乡下婆子能比的,那人把清霜抱在怀里,就跟抱了一团儿棉花似的,啧啧……” 秦大川和秦怀仁父子,听得津津有味,脸上都露出了遗憾的神情,很是后悔没亲自去看一看,一旁的殷氏见了,十分气恼。 或许旁人不知道,殷氏心里可是清楚得很,秦大川就是个老色|鬼,二儿子秦怀仁因为她做主娶了于氏这个其貌不扬的乡下媳妇儿,一直对她心中有气,现在听说那个狼崽子(秦大川夫妇对秦怀恩的私下称呼)白白捡的野女人有这样的身子,还不知心里又动了什么龌龊念头呢! 殷氏不由怒从心头起,对秦怀礼呵斥道,“听听,听听,你说的这都是些什么话?难道你日|日|那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当着你姐姐妹妹的面儿,就这么不知羞耻地胡言乱语!” 秦怀礼不以为意地垂下头去,虽然不敢和娘当面顶嘴,但被灭了兴头后的不满意,还是摆在了脸上,秦怀仁则很是不屑地冷哼了一声,将对殷氏的怨言表现得十分明显,秦大川的脸上也生出了一层羞恼。 被两个儿子这么当众甩脸子,殷氏觉得面子上挂不住了,她提高了声音说,“怎么?我说错了吗?还是我这个当娘的,管不了你们了?”说着还看了一眼自己偏爱的大女儿秦秀梅,期望得到声援。 秦秀梅立刻接口,“娘说的对,旁人也就罢了,小妹年纪这么小,四弟也还没成亲,连个功名都没有,正应该用功读书把心思用在求取功名上……” 因为和四弟秦怀礼一起挤住在西厢北房中,平日里秦秀梅和秦怀礼的矛盾就很多,而做为一个死皮赖脸住在娘家不肯走的出嫁女儿,秦秀梅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自家夫婿的秀才功名了,现在就拿出来,一边帮助娘,一边借机踩上秦怀礼一脚,出口气,见四弟眼神不善地看过来,秦秀梅急忙在桌子底下踢了相公林胜德一脚。 林胜德收到秦秀梅的指示,虽然满心不愿参与到秦家的家务事中去,可又不敢违抗彪悍的秦秀梅,只得看着面前的粥碗感叹,“有辱斯文,哎哎,真真的有辱斯文——” 只这一句话,林胜德就将众人的牙齐齐酸倒了,觉得面前的饭食都吃不下去了,而林胜德则趁着这个机会,又摸了一个大馒头,夹了两大筷子炒鸡蛋,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换来秦家所有人的一阵白眼儿。 秦怀仁冷笑一声,讥讽道,“林胜德,难道这样日|日|在我们家吃白食,就是你所谓的斯文?” 秦怀仁和林胜德同样有秀才功名,只可惜林家赤贫,为了供林胜德读书,林胜德的寡母累得一身病,小妹被卖掉了,小弟干脆饿死了,两人做同窗多年,平日里林胜德一直靠巴结家境优渥的秦怀仁得到一点残羹冷炙,现在又成了秦怀仁的妹婿,更是被秦怀仁整日里欺负得抬不起头来。 不过,林胜德已经习惯了,他对秦怀仁的冷嘲热讽充耳不闻,别说食欲没受影响,就连脸都没红一下,这份厚脸皮,着实让人钦佩! 反倒是秦秀梅,眼见夫婿被打脸,四弟脸上的耻笑也更加张狂,委屈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向殷氏求助道,“娘——” 可殷氏还没来得及张口,秦大川就板起脸呵斥了一声,“行了!吃还堵不住你们的嘴?!不想吃饭的都给我滚!这个家没了你们还不过日子了?!说句话都要看脸色!”这话表面上是对所有说过话的人都不偏不倚,但加上他说话前瞟殷氏的那一眼,其含义就不言自明了。 殷氏心里极其憋屈,可秦大川在秦家有绝对的权威,她是不敢当面和秦大川对抗的。 ———————————————————————— 新文首发,照例求一切,再想想,本文包月,订阅就不用求了,上架遥遥无期,月票投不了,打赏不好意思求,所以……如果亲们方便,就来点推荐票和评论吧!提前拜谢! 3.第3章 隐藏在民间的高手 秦怀仁和秦怀礼兄弟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有爹护着他们,娘是掀不起什么大浪来的。 秦秀梅有心帮着娘,可惜根本就没有和秦大川相搏的能力,她从小就不受秦大川待见,在秦大川手中吃的亏可够大够多了,林胜德则是天大地大什么都不如吃饭大。 从头到尾,小女儿秦秀娥和二儿媳儿于氏,都老老实实地坐在下首当布景牌,她们一个年纪小,一个地位低,在家里从来就没有发表意见的机会。 秦家的早饭可不只有这一处,除了在灶间里饥肠辘辘等着主子们的残羹剩饭的下人们,秦怀恩的西厢南房里也冒出了袅袅的炊烟。这意味着,不管秦家人到底愿意不愿意,外面的人怎么议论纷纷,被人误认为清霜的清露,已正式回归了。 秦家的边缘人秦怀恩,又开始了他的幸福生活。 西厢南房可不是指一间屋子,它是包括住人的南屋、北屋和中间的堂屋共三间房,后来,秦怀恩将堂屋改建成了他专用的灶间,反正不管家里还是外面,他都没任何交往,没人到他的屋子里来,确切地说,是没人敢到他的屋子里来,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其实,秦家的四套厢房格局大小都是一样的,是秦大川早早盖起来给儿子们成亲用的,当然了,这些儿子们里面原本并不包括秦大川和殷氏深感厌恶的秦怀恩,只是在秦怀恩十一岁那年,他自己抢了这么一套屋子住了下来,秦大川和殷氏虽然生气得很,却硬是没办法,现在已过了十年,大家在无奈中只得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 秦怀恩进门后,先是在以往清霜住的北屋铺好被褥,再一挥掌,清露身上原本破烂的衣裳便片片剥落,在威胁到清露性命的关键时刻,秦怀恩也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了,哪怕清露醒来会怪他,他也没办法,到时候打骂或是要了他的性命,他都认了。 秦怀恩细细观察着清露的身体,不带一丝邪念,只想从中寻找到清露被人伤害的蛛丝马迹。 让秦怀恩喜忧参半的是,清露身上除了一点细小的擦伤和脚底的几个走路磨出的水泡外,没任何伤痕,有些伤一看就是因为她皮肤太嫩,被睿儿留下的,别说受到侵犯了,就连她身上的荷包都完好无损! 为什么只有脸被弄成这样呢?秦怀恩想,再一看,清露脸上的伤痕和清霜的分毫不差,根本就是刻意划上去的,而且,若不是在划的时候,下手的人对清霜的伤痕了如指掌,清露又忍痛配合,也绝对不会划得这般精确! 秦怀恩一头雾水,百思不得其解,只得将被他脱得光的清露放在炕上,小心地盖好薄被,见清露的一头乱发有很多都黏在脸上的伤口中,他又将那一头乌丝拢好,松松地挽了,搁在枕上。 秦怀恩安顿好清露,就转身去了灶间,涮好大锅和后灶眼上的瓦罐,在里面分别添上满满的一大锅和小半罐子水,将火点燃,加了几根柴把火调到最大,这才又进了北屋,照顾起睿儿来。 回到这自出生起就生活的环境,又见到了无比熟悉的人,睿儿已安静下来,不再哭了。 清霜怀着睿儿时颠沛流离九死一生,早产生下睿儿后不仅身体虚弱异常,还没有奶水,是秦怀恩想方设法淘弄来各种吃食,一点点将睿儿养大,现在睿儿已十七个月了,身体十分健康,以至于姐妹两个这番折腾,清露病得沉重,睿儿却依然无恙,当然了,这也和清露在回程时对睿儿的细心照顾有关。 秦怀恩将睿儿的衣裳也脱了,仔细查看了一番,同样没发现什么,用手试了试,发现大锅里的水已微温,索性直接给睿儿洗了个澡,从里到外地换了身衣裳。 拿出一块点心让睿儿先吃着,秦怀恩从灶间后的小门出去,直奔秦家后院的菜园,拔了两棵菜回来,他的身影倏忽来去,快捷如风,若是被人看见,准以为是大白天见了鬼。 只有同是习武的人才能明白,这是个武功高强的人,只是,这样一位高人甘愿龟缩在这个鸟都不拉|屎的小山村,过如此清贫的日子还倍受家人欺负,实在是一桩奇闻,也难怪没人想得到。 洗米,瓦罐中的水开了之后,先舀出一些来存在暖窠子里留着饮用,再将米下锅,洗菜,笨拙的菜刀在手中快到形成虚影,偏偏落案几近无声,很快就把菜切得细细碎碎…… 将高深武功用于做饭这种琐事上,一个曾指挥过千军万马的将军,用所有的智慧来照顾病弱的女子和孩子,秦怀恩不仅没一点大材小用的自觉,脸上还带着发自内心的愉悦、宁静和说不出的朝气,仿佛这是天下间最令他感到幸福的事了。 在清露带走清霜和睿儿的二十多天时间里,秦怀恩觉得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灰蒙蒙的一片,他找不到活下去的方向和意义,犹如行尸走肉般,经常连续几天躲在屋子里不吃不喝,若不是还有旧仇未报,他连死的心都有了。 当村里人告诉他清霜又回来了时,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不过,整个人也瞬间恢复了活力,直到那一刻他才明白,他没有那么高尚,哪怕是为了成全这对姐妹本该有的幸福,在心底深处,他其实也是无法忍受再不和她们产生丝毫联系的,他是自私的,他不舍! 可为什么,清霜会变成了清露呢? 思虑之间,瓦罐中的米粥已烧开了,大锅里的水也变得更热,足可以兑进去等量的凉水,尚未出了伏天,这些热水用来给清露洗澡已够了,秦怀恩撤掉两根柴,将火调到最小,把大锅搬下来,将瓦罐挪到前面,切好的菜也放了进去,再加盐调味,家里没有肉了,他就点了半匙麻油在菜粥里面。 看了一眼老老实实坐在椅子里,慢慢啃点心的睿儿,秦怀恩将清露放到大木桶中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连长发和她脸上的脓血都都洗得干干净净,然后换上了清霜留在家里的衣裳,只是整个过程中,清露一直没有醒过来。 4.第4章 非常招人惦记 屋子里很快便溢满了米香味儿,秦怀恩知道瓦罐里的粥熟了,他拿了一只大盘子和一个大碗,将瓦罐里的粥全都倒了出来,先把盘子里的粥弄到不烫嘴,让睿儿自己喝,又将沐桶收了,端着粥上了炕,轻声呼唤,“露露,露露,先吃点东西再睡。” 清露皱眉呻|吟了一声,并没睁开眼睛,秦怀恩探手一摸,发现清露全身烧得滚烫,只得放下粥碗,将清露抱在怀中,一只小蒲扇样的大手贴上清露的后心,内力犹如泉涌般输了过去。 清露只觉得周身都浸在暖融融的阳光下,跟做理疗似的,别提多舒服了,紧皱的眉头不由松开了一些,却没恢复意识,而是陷入了更深的睡眠中。 见清露的热度退下去了一些,秦怀恩松了口气,不过他也知道,这样下去不行,他必须得给清露请大夫。 喝了大半盘子粥后,睿儿便停了口,秦怀恩给睿儿擦干净了嘴和手,将睿儿吃剩下的半块点心和粥胡乱塞进了口中,想了想,把清露没喝的粥也吃了下去,然后简单整理下屋子,给清露掖了掖被角,这才戴上一顶大斗笠,抱着睿儿出门,出门后,他很仔细地将屋门锁好。 秦怀恩离开秦家时,秦家正房堂屋中的早饭还没吃完——可见秦怀恩的速度有多么快。 秦家用过早饭后,秦怀礼乘着自家马车去镇上的学堂,他今日去得晚了,不过先生看在他家中势力的份上儿,一向不敢过于严厉地管教他,所以他并不害怕。 坐在马车上,秦怀礼闭眼回忆着早上看到的清霜衣不蔽体的情景,身体随着车一摇一晃的,嗯,有种非常奇妙的感觉,他十四岁了,对很多事已经懂得了。 “四少爷,咱们到了!”车夫的一声呼喊,让秦怀礼袍子下的手一抖,瞬间从梦幻中清醒了过来,然后便是一心无处发泄的邪火。 秦怀礼磨磨蹭蹭地下了车,狠狠地瞪了自家车夫一眼,“瞎嚷嚷什么?!”只换来车夫憨憨的赔笑。 这一天,秦怀礼完全不知道先生讲了些什么,午饭后在学堂中自己房里歇晌的时间还特别长,可到了下半晌反而更没精神了,若不是要等家里车夫来接,他都想告假提前回去了。 秦家惦记着清霜的可不只是秦怀礼一个人,吃罢早饭,其他人都回了各自的屋子,殷氏却往西厢南房去了,秦秀梅见了,急忙跟上,母女两个围着这三间房转了一圈儿,还扒着门窗缝隙往里面张望,只可惜秦怀恩将门窗都关得严严的,她们什么都瞧不见。 秦秀梅恨恨地说,“有什么了不起,好像他有什么好东西似的!” 殷氏没接话儿,转身回了她和秦大川住的正房东屋。 殷氏一进门,就看见秦大川正站在东屋外间窗前,关注着院子里的情况,尤其是那两扇敞开的大门。 秦大川今年还不到四十岁,长期的优渥生活和细心保养,让他的身板很是硬朗,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很多,也就三十岁左右的样子,绝不是乡下那些整日|操|劳的庄稼汉子可比的。 秦大川长得窄额小眼塌鼻厚唇,相貌平庸不说,就连身材也不高,加上他过于厚实的肩膀,显得他又矮了不少,整个人看起来勉强才能称得上不丑。 就因如此,秦大川平日里的生活很是讲究。 他的一头黑发打理得纹丝不乱,虽然因没功名,身上穿的是及膝短衣,那衣裳却是绸布的,腰带上还仔细地绣了花儿,镶嵌了一些装饰物,他背着手站在那里,脊背挺得直直的,努力地摆出一家之主的威严和他认为的地主该有的气势,猛一看起来,真的是很唬人。 见殷氏进来,秦大川一言不发,只是板着脸,朝里间走去,很显然还在为方才早饭桌上的事生气,只可惜,秦大川那条短了一截且不吃力的残腿,在他每迈出一步时,都使他的身体重重地歪斜一下,让他的背影看起来特别地矮小和扭曲,不仅方才的威势荡然无存,还带着说不出的猥琐。 殷氏看着秦大川的背影不屑地撇了撇嘴,她真不想搭理秦大川,却被秦怀恩和清霜的事弄得心里七上八下的,只得压着性子率先开口,“那狼崽子也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这清霜咱们家可不能留啊,不如直接卖了,就算脸烂了也能换几两银子。”语气很生硬,就她对秦家父子的了解,把这个清霜留下迟早是个祸害。 却没想到,秦大川听了殷氏这话后,脸色反倒好看了一些,在内室门口停下了脚步,转身问道,“你觉得那狼崽子会答应?”若是答应的话,他真不介意直接将清霜买下,好好看看清霜的身子到底有没有小儿子描述的那么招人疼。 说实话,往常清霜偶尔在院子里洗衣裳时,他就看出来了,清霜的那双手十指芊芊柔软细长特别白嫩,绝对是一双大户人家小姐夫人才有的手,长着这样一双手的女子,身子又能差到哪儿去? “这……”殷氏顿了顿,每当想起秦怀恩那吃人般的眼神儿,她就不由自主地发抖,“以往那狼崽子倒是护得紧,我也不敢起这个念头,可这次,清霜可是丢了天大的人呐,先是跟人跑了,又弄得这么人不人鬼不鬼地回来,还不知道在外面被多少个男人弄过了……”不在儿女面前,殷氏也没必要装模作样了,话说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她就是要让所有秦家男人尤其是秦大川,对清霜死了那份儿心。 见秦大川脸上果然变了颜色,殷氏说得越发起劲儿了,“这么脏的女人,但凡是个男人都会觉得恶心吧?再说,清霜对狼崽子这可是恩将仇报啊!就狼崽子那狠辣的性子,还能再要她?就说今日吧,按照往常,狼崽子早就张罗着请大夫、尽心侍候着了,可现在呢,他不仅跑出去了,还把小野种也带走了,别是直接把那小野种给卖了吧?!”殷氏越说越笃定,“不过,这事儿,还得你去问问他,不管怎么说,你也是他的亲爹,这事还关乎着全家的名声!” —————————————————————————————————————— 5.第5章 秦大川夫妇的算计 秦大川听了殷氏的话后,心中很是遗憾,他还想好好看看清霜的身子呢,其实就算清霜真像殷氏说的那般脏,他也不在乎,只要够漂亮就行,话说那些窑|姐儿哪个不脏,不是该有生意还有生意?!大不了他可以让清霜用旁的法子侍候他嘛,他倒是觉得那滋味儿更美妙呢! 只可惜这是在村子里,秦大川怎么也得顾忌着面子和名声,所以这事儿很可能是成不了的,秦大川恼怒地冷哼一声,“哼,你自己怎么不去问问他呢?!”谁都知道秦怀恩不好惹,那脾气跟爆竹似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发疯,殷氏偏让他出头,当他是傻的啊?!关键问题是,这件事从目前看来,他是一点好处都没有的。 殷氏小声嘀咕着,“我又不是他亲娘,我若是他亲娘,我总有法子管教得他听话!”眼中的目光迸射出狠厉,若不是打不过,她早就想法子弄死秦怀恩了。 “得了吧,你!从他不懂事儿起我就任由你管教,不管你下多么重的手,我有说过你一句吗?结果又怎么样呢?他现在听你的吗?怕你吗?那么小的孩子,你和我若是不提,外面的人又不敢乱说,谁知道你是不是他亲娘?!还不是你自己个说话、做事不注意,这才露了行藏?!”不管人前人后,秦大川可是从来不给殷氏留面子的,再说,秦怀恩被养成这个样子,他心里也很恼火啊,就凭秦怀恩那把子傻力气,假如乖乖听话的话,能给秦家干多少活儿啊,至少顶得上三个长工,一个人就能种十亩地,再加农闲时这家里家外的活儿…… 秦大川越想越来气,他惦记秦怀恩的日子可比惦记清霜的长多了,结果呢,办法用尽,态度强硬也好,温言哄骗也罢,愣是没把秦怀恩弄得服帖起来。 秦大川眼睁睁地看着秦怀恩住着秦家的房子,过着不缺吃穿的小日子,后来竟然还白捡了清霜这么个便宜媳妇儿回来,连娶媳妇这么大的事都不用求着秦家了,让他连最后拿捏秦怀恩的法子都失去了! 每当秦大川想起秦怀恩手里可能存下的银子,心都在淌血,那应该是他的啊,秦怀恩的所有都该是他的!现下教训起殷氏来,自然是毫不留情的。 殷氏被秦大川数落得抬不起头来,偏生没办法反驳,因为秦大川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其实就连殷氏自己都弄不明白,原本傻呆呆听话无比的秦怀恩,怎么就从任打任罚光干活不吃饭的“秦大傻”,一下子变成了让人畏惧的“狼崽子”了呢?! 其实但凡殷氏能细心一点儿,就不难想起,这一切的改变都发生在秦怀恩十岁那年,料峭的春寒中缺吃少穿的秦怀恩,在经受了一次殷氏的毒打后,生了一场大病,差点儿没死在他独居的,四处漏风的湿冷柴棚中,或者说他已经死了,结果等醒来后,重活了一回的他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秦大川已经又走回到外间的窗前,尽管在这样的阴雨天中,他的伤腿会隐隐作痛,但为了早点知道消息,他还是忍着不适站在那里,心里合计着,若是秦怀恩真像殷氏说的那样要卖了清霜,他到底是买还是不买呢? 殷氏站在秦大川身后,还在努力地劝说着,“你总要想想法子吧,狼崽子若是真把这一大一小卖了,得的银子最起码该分给咱们一半儿!你难道眼看着到手的银子就这么飞了?!” 殷氏知道秦大川这个人生性贪财且吝啬,一枚铜钱能看得比车轮子还大,除了美色外,这世间最能打动的秦大川非钱财莫属了,所以现在就用这个办法来劝秦大川。 这笔银子未必能到得了殷氏的手里,可她现在真不想看着秦怀恩过得这么好,她心里堵得慌!她更不愿清霜留在秦家整日|里在面前晃荡,凭什么那么个烂了脸的不知出身来历的肮脏贱|人,天天被人捧在手心里疼,吃好穿好过得比她还舒坦?!现在又勾得这一家老小男人都没了魂儿,这样的狐媚子,就该浸猪笼,要么千刀万剐也成。 果然,殷氏的话让秦大川动心了,他想了想后沉声说,“先看看吧,看那狼崽子什么时候回来,关键是看他回来后干什么,总之现在清霜还在屋子里,咱也不怕他背着咱们做出什么事儿来,这十里八村的牙婆和人贩子我都熟悉,好歹能给几分脸面的!” 与其单独去面对秦怀恩,秦大川更愿意在有外人在场时搀和上一脚,按照以往秦怀恩那一棒子打不出个屁来的性子,这事儿十有八|九能成,而且秦怀恩并不贪财,应该也好脸面,一定会想法设法地让这事儿速战速决,那么秦大川的机会就来了,说不定还能在秦怀恩面前卖个好儿! 哎,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自己竟然要看那个狼崽子的脸色行事了,想到这一点,秦大川的心里就无比憋屈,越发觉得秦怀恩很是碍眼,恨不得秦怀恩立刻消失了才好! 秦大川的话,让殷氏马上住了嘴,她不得不承认,秦大川的这番打算,目前来看对他们来说是最有利的,她就知道,只要秦大川想,只要有足够多的好处拿,秦大川什么坏主意都能想得出来。 清露并不知道她已变得如此招人惦记,她现在全身烧得跟火炭一样,伴着炸裂般的痛楚,脑海中潮水般的记忆蜂拥而至,而每一段记忆中,除了和她有相同艺名的前身清露,还始终有个温柔似水的女子——前身的亲生姐姐,清霜。 “姐姐,娘怎么了?为什么睡了这么久都不醒来?” “妹妹,娘……再也不会醒过来了,她去了很远的地方……” “呜……姐姐,我要娘……” “妹妹不哭,往后姐姐护着你,姐姐就是你的娘!” ……;…… “姐姐,这是哪里?爹为什么一个人走了?” “妹妹,这是教司坊,爹赌钱输了,把咱们卖了。” “姐姐,教司坊是干什么的?” “是……妹妹以后就知道了。” 6.第6章 风雨中的姐妹花 “教习妈妈,你别打妹妹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打我吧!” “教习妈妈,你别打我姐,我今后一定好好练舞,再不怕疼了。” ……;…… “姐姐,我饿!” “妹妹,别哭,姐姐的给你吃。” “姐姐,你把吃的都给了我,所以你才长不高的。” “没关系,只要妹妹能长高就行了。” ……;…… “这对姐妹姿容如此出众,更难得的是两人容貌一模一样,身量也差不多,不如这样吧,往后我们就说她们是双生姐妹,多个噱头,说不定就能红了!” ……;…… “妹妹,这曲《两生花》真是太难了,我不似你身姿柔软,实在是跳不了。” “可是姐姐,若是平平常常的舞,我们怎么可能出人头地呢?” “妹妹,姐姐不想出人头地,只想有朝一日找个良人嫁了,两人安安稳稳过一生。” “姐姐,你别傻了!好人家不可能要我们的!恩客们的甜言蜜语怎么能信呢?现下我们只有趁着年轻,快快出名,赶在挂牌之前找个荣华富贵的好归宿!” “好!妹妹,我就听你的,就算不为了我自己,为了你,我也拼了,陪你练这曲《两生花》。” ……;…… “姐,姐,你怎么了?” “嘘——,妹妹莫作声,怎么着咱们也得挺着下了这舞台。” “呜呜……姐姐,都怪我,为了跳这曲《两生花》你伤了腰,妈妈说要你择日挂牌呢!” “妹妹,快别哭了,这都是咱们的命,从进教司坊的那天起,我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的!” “可是姐姐,我不甘心呐!” ……;…… “呵呵,妹妹,多亏了你,《两生花》入了三皇子的眼,我们被选入三皇子府,再也不用担心挂牌了!” “姐,三皇子年龄大了,不仅妻妾俱全,连嫡子都有两个了,我们不过是小小的府中舞姬,什么时候才能出头啊?” “妹妹,可不敢这么说,有这样衣食无忧的安稳生活我已经很满足了。” “不行!姐姐,我得想法子。” “妹妹,万万不可,咱们现在稍有一步踏错那就是万劫不复啊!” ……;…… “喂,你抬头看看我,看看我跳得好不好看。” “大胆贱婢,知不知道爷是谁,就敢这么没有尊卑地乱喊!” “我知道,你是六皇子,今日是你十五岁的生辰,这是我送你的生辰礼!” “呵呵,这舞跳得倒是真美,得,看在你这份心意上,爷不治你的罪了,来,爷抱你下来!” “六爷,十五岁不是该‘知人事’了吗?那你倒是知不知啊?” “嗯……你个勾人的小妖精,爷知不知,你今夜到爷房中来,不就知道了吗?” “爷此话当真?” “拿着,这是爷的玉牌,今晚爷等着你!” “六爷,还有我姐姐,我姐姐清霜,爷千万不要忘了跟三皇子提啊!” “知道了,爷还没七老八十呢,哪儿值当你这么唠叨?!” ……;…… “哈哈哈……六弟也长大了,懂得风月了,不过是区区舞姬,只要别耽误了正事儿,为兄哪有舍不得的道理,什么一个两个的,六弟自管去挑,想要多少都没问题!” ……;…… “妹妹,我们头一日进六皇子府,时时处处都得小心,这更深露重的,你乱跑什么?” “姐姐,六爷给了我玉牌,我今夜要到他房里去!” “什么?妹妹,你疯了吗?你才十二岁啊,会伤了身子的!” “姐姐,我没疯!六皇子虽然妻妾皆无,可今日三皇子光歌舞姬就一下子送了他十个,姐姐怎么不想想,没有这样的牺牲,我们怎么能保住在府中的地位?!” “这……妹妹说得对,那不如姐姐替你去吧,你我长相一样六爷醉卧暗室,一定看不出来的!” “可是姐姐,你也还差几个月才及笄呢!” “可我毕竟比你大着两岁啊,再说,如果没有妹妹,我们现下还沦落在教司坊,只要恩客给足了破身银子,妈妈怎会管咱们及笄还是未及笄?!” ……;…… “你不是清露,你是清霜,你好大的胆子,竟然用这么龌龊的手段和亲生妹妹争宠,来人,拖出去,乱棍打死!” “六爷,求你放过我姐姐,都是我的错啊——” “行了,行了,露露,你就别哭了,爷也没把清霜如何啊!” “不行,公叔宁,你得发誓,永远对我好,还有,快点让我姐姐怀上你的子嗣……” “你个没大没小的小妖精,怎么跟爷说话呢?爷要不是真心喜欢你,怎么醉成这样还能一眼就分出你们来?” “可……我……” “好了,爷都应了你了,快来让爷抱抱,抱抱就成,咱不弄旁的,啧啧,这小腰软的……” ……;…… “妹妹,我有了,爷还说,只要我生下来,不管男女都封我为侧妃,让你以后有依靠!” “太好了,姐姐,我们终于能过上好日子了!” “妹妹,这都多亏了你啊,其实六爷心里只有你一个。” “姐姐说什么呢,你我姐妹不分彼此的!” ……;…… “妹妹,妹妹,大事不好了,六爷被皇上赐毒酒了,你快逃啊!” “啊?!姐姐那我们快走!” “不行,妹妹,我身子重,会拖累你的!” “不,姐姐不走,我也不走,死也要死到一处!” “好,那我们一起走!” ……;…… “姐姐,我们都逃出京城这么远了,他们怎么还追啊?!” “妹妹,我们在一起太显眼了,不如分开走吧,我东你西,每到一处,教司坊门外留标记!” “好,姐姐,你一定要等我去找你!” “妹妹,你千万要小心,咱们说定了不见不散!” ……;…… “姐姐,我终于找到你了,我好想你哦,呜呜……姐姐你的脸怎么了?” “傻丫头,我若不毁了容貌,咱们怎么能安然逃脱呢?再说,我怀了六爷骨血,他们不可能轻易放过我的,这下子,就谁都认不出我来了,你也就安全了。” 7.第7章 那个心目中的良人 “姐姐,你都是为了我,是我害你有了孩子却没了依靠,逼得你自毁容貌!” “话不能这么说,谁也料不到会有此一难,好在你我都平安,妹妹快来看看,这是睿儿!” “哇,长得和六爷可真像,我记得这名字也是六爷提前取的,好了,姐姐,我们快走吧!” “走?去哪里?妹妹,我不想走了,我……遇到了良人!” “良人?姐姐,你傻了吧!你怎么能在这么个穷乡僻壤的小山村当一辈子的农妇?!” “妹妹,秦怀恩是这世间最好的男子,他不仅救了我和睿儿的命,还待我们特别特别好,等你见到他就知道了。” “好?!那么姐姐,我来问你,那个秦怀恩为什么不明媒正娶让你做正牌夫人,和你生儿育女?还连碰都没碰过你一下?!” “这……妹妹,我毕竟脏了身子又毁了容貌,这怪不得他的,不如你留下吧,他一定会喜欢你的!” “胡说八道!他一个农夫,还想让我们姐妹二女共侍一夫?!他养得起吗?!” “他……这……那妹妹想要如何?” “自然是去教司坊,我们有从六爷那里带出来的金银,再得了我的卖身银子,姐姐和睿儿这一生就可衣食无忧了,我还可以搭上贵人,拜托他们关照你们母子。” “不可!妹妹,我们好不容易脱离苦海,教司坊那种地方怎么能再回去?!” “姐姐,只有在教司坊我们才能享受荣华富贵找到终生依靠啊,不然的话,只凭我们两个弱女子,就算有银子,也难免被人欺辱!姐姐若是不去,我就一个人去,还有,当初带出府的那些金银我……我也留在府城教司坊了,总得拿回来吧!” “这……好吧,妹妹,那姐姐就陪你回去一趟!” “姐姐,你真好,快,带上睿儿,咱们这就走!” ……;…… “姐姐,我们又进了教司坊,这下子你可走不了吧?!” “是啊,妹妹,所以我服了毒,要死在这里了,你现在听我说!” “啊——,姐姐,姐姐,你这是何苦啊?!” “妹妹,姐姐这一生,为了你的愿望,把健康、清白和容貌都给了你,包括睿儿也是姐姐替你生的,可姐姐不怪你,这都是姐姐自愿的,现在姐姐把命也给你,只求你一件事,这辈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求你:回小岭村去,替我好好待秦怀恩!他真的是再好不过的人,妹妹你年轻美貌、性格讨喜、冰清玉洁又有私蓄,他定会真心待你,求求你了,妹妹,姐姐绝不会害你,否则姐姐死不瞑目啊!” “姐——姐——求求你,别死啊,我错了,我不该骗你!” “妹妹,不怪你,我知道你的金银没在教司坊,我是故意来的也是甘愿去死的,为秦怀恩,更为你……你若不应我,我死后必会下阿鼻地狱,生生世世都不得安宁的!” “姐姐——姐姐——”一声声悲切的呼喊溢出了唇边,后来又化成了泣血的轻声呢喃,接受了如此丰富的记忆,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从现代穿越而来的不入流小演员清露,还是这个世间的教司坊舞姬清露,她们一下子便融为了一体。 当晕沉中的清露沉浸在悲惨的记忆中难以自拔、泪水涟涟时,站在秦大川身后的殷氏也发出了一声惊叫,“天啊——” 一辆宽大的马车正停在秦家的院子门口,只是一眼就能看出,它可比秦家的马车强了不知多少,更不知道里面会舒适成什么样儿了,但引起殷氏惊呼的,并不是马车本身,而是从车里下来的人。 等不及车停稳,就抱着睿儿率先冲下来的,自然是秦怀恩。 病重的清露声音并不大,可整颗心都放在她身上,并且内力深厚的秦怀恩还是刚一走到院墙外就听见了,他不知道清露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开锁时手都是抖的,到后来干脆直接把锁头扭断了,闯进门去。 跟在秦怀恩身后下车的是个二十七、八岁做文士打扮的人,他被疾行的马车颠得七荤八素,差点儿没呕出来,但看到秦怀恩疯了似的样子,还是强撑着快步往屋子里走。 而也正是这个人的出现,引起了殷氏的惊讶,“程一针,竟然是镇上的名医程一针!出一次诊的诊金就是二两银子啊,再加上用药,一次花上个十两八两的都不稀奇,人家还未必愿意来!这狼崽子怎么能把他给请了来?!狼崽子哪儿来的银子,又哪儿来的这么大的面子?!”当初秦大川就请这个人看过腿伤,所以殷氏对程一针印象深刻。 “不行!”殷氏猛然间拉住了秦大川的胳膊,往门口方向拖,“你……你快去,别让程一针给瞧了,不然这银子欠下了,谁还啊?把那贱|人和野种卖了也不值这么多银子啊!” 秦大川被殷氏拽了个趔趄,残腿在青砖地面上别了一下子,疼得他冷汗直冒,回手就给了殷氏一巴掌,“你给我松手!” 殷氏只听得“嗵”地一声闷响,感到五脏六腑都被震得移了位,后背上火辣辣地痛,不由尖叫了起来,“你……你打我……”第一个反应就是低头要往秦大川身上撞,可看到秦大川那再度高高扬起的手臂,又被吓得堪堪忍住了。 “闭嘴!开门儿开窗的,你是生怕旁人听不见?你有脸啊,你?!”秦大川气急败坏地低吼着,因强行压抑着声音,一双眼睛都憋得通红,说好听了,他是个十分好面子的人,说不好听了,他就是个伪君子! “我……我这不是……怕……”殷氏一下子就被秦大川给吓住了。 别看秦大川残了一条腿,为了保持身材,他可每天早上都会打拳,很少移动脚步,更多的是练习上身,结果那双臂膀不是一般的有力气,揍殷氏一顿是再轻松不过了,再说,他还有很多其他的法子整治殷氏,哄着秦大川沾点小便宜还成,若是秦大川真的恼了,殷氏还是很害怕的。 8.第8章 不一样的秦怀恩 且不说秦大川和殷氏如何闹腾,秦怀恩一进了屋子,就将清露抱在怀里,又是轻声呼唤,又是输内力,刚硬强健的汉子,立时化成了一滩水似的温柔。 程一针见怪不怪,秦怀恩对清霜如何,为清霜睿儿母子做过多少事,他早就见识过了,进门后也不用秦怀恩开口,伸手便开始把脉,可几息之后,他说出的第一句话,却和清露的病症丝毫无关,“她不是清霜!”秦怀恩恐怕是被人给骗了。 清霜是个生育过的妇人,而清露还是个黄花大姑娘,不管容貌怎么酷似,却瞒不过身为大夫的程一针,再说,目前清露这身体状况,可比清霜差太多了。 秦怀恩怒视着程一针,“她是清霜的妹妹清露,你不好好诊治,啰嗦个什么?!还有,闭严实了你那张嘴,若是敢将其中的内情说出去,看我怎么整治你!”这次的情况出现得太突然,是秦怀恩前世所没经历过的,现在他只能用这种方法先稳定住局面。 程一针吓得一哆嗦,他认识秦怀恩十来年了,还是头一次听秦怀恩一口气说这么多的话,而这位爷是个说到做到的脾气,那是从来不吓唬人的,赶紧说出了把脉的结果,“重症风寒,已经病了好几日了,一直没诊治过,现下转成了肺疾,还有,她身子非常弱,亏空极大,应该是常年累月惊惧忧劳造成的,说是灯枯油尽也不为过,后来又猛然间受了强烈的刺激,近几日来饮食皆废夜不安寝……” 程一针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秦怀恩的脸色,见秦怀恩的脸色越来越差,赶紧描补,“这病很是凶险,但不是完全没有法子,只是必须小心照顾,多将养些日子,还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彻底去了病根儿,很是麻烦,花销也大,稍有不甚就容易病情反复……”这就是在家里供了位活祖宗啊,说实话,就是让他这位名医来养,他都嫌闹得慌。 “她现在为什么醒不过来?”秦怀恩先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神色忧急,程一针的话已让他的心缩缩成了一团儿,要多痛有多痛,就他对清露过去生活的了解,深知程一针说得都是对的,听说能治,就先放下了大半儿的心,至于需要为此付出多少,秦怀恩自动忽略了,因为他对这姐妹俩的好是没有上限的。 程一针叹息了一声,不敢乱说话了,秦怀恩平日里也是个做事沉稳理智善筹谋的人,怎么现在连这么缺心眼儿的问题都问出来了呢?不由想到了一个词汇:关心则乱。 这样的结论程一针是不敢对秦怀恩直言的,连忙示意秦怀恩看向一旁,秦怀恩的身后,一进门就被他放到炕上的睿儿,正摊手摊脚地睡成“大”字型,胖嘟嘟的小脸上挂着一丝口水,还轻轻地打着小呼噜,别提睡得多香了。 睿儿吃饱之后不久就睡着了,任凭秦怀恩抱着他来往奔波到镇上,也不曾醒过来,想来是累极了。 “这个倒是没毛病的呢,他怎么不醒呢?”程一针尽量耐心地给秦怀恩解释,“累了自然就会睡,尤其是生了病的人,身体十分虚弱,更需要好好休养才行,你非得叫人家起来干嘛?再说,”程一针看了眼秦怀恩抱在怀中的清露,“你怎么知道她现在不是醒着呢,只不过没什么力气,睁不开眼睛说不了话罢了!”按照道理说,像秦怀恩这样的习武之人,单凭对方的气息,就能判断出来是否醒着,由此可见,秦怀恩现在真是彻底地心乱了! 前年冬天清霜被秦怀恩救下时,也是请程一针来诊治的,那时候秦怀恩也紧张焦急,但绝对没慌乱到这种程度,难道这秦怀恩一直喜欢的其实是清露而不是清霜?程一针暗想,眼中不由闪动出八卦的光芒。 如果程一针知道,这辈子秦怀恩还是头一次见到清露,并且在一起相处的时间还不到半个时辰,估计更得惊掉了下巴,但,现在程一针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儿去——这真是他认识的那个秦怀恩,不是像清霜一样被人掉包了?! 只见秦怀恩听了程一针的话后,立刻看向怀中的清露,果然发现清露睫毛轻颤,眼皮下的眼珠子骨碌碌乱转,吓得立刻把清露放到了炕上,“我……我……我不是有意的,我……我没……”他不知道到底该如何解释自己屡屡对清露的“冒犯”,只是下意识地紧张,两辈子加起来,如果说秦怀恩最怕什么人,那非清露莫属了。 清露并不知道秦怀恩的秘密,对秦怀恩说的话,也没太往心里去,她的确是在秦怀恩再次给她输了内力后就醒了,但情况并不好,现在不过是强撑着保持一份神智罢了,只因她很想想听听程一针的诊断结果。 前身可能在极为矛盾的心情中求生意志不强,穿来的清露可是相当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第二次生命的,嗯,其实她一直挺惜命的,在现代活得那般悲惨,她也从来没动过轻生的念头。 好歹程一针还记得他是来治病救人的,瞠目结舌地欣赏了一会儿秦怀恩的呆样后,就从药童手中接过药箱,拿了个小瓷瓶出来,“这是退热的药丸,先给她吃一丸,等会儿我回去再给她配药,回头让人尽快给你送来,耽误不了你午晌熬药。” “啪”,秦怀恩有力的大手,准确地抓住了程一针那只伸向清露的手,“我来!”夺过药瓶,转身去暖窠子里倒水,他不愿让任何人过多地碰清露,也生怕旁人照顾不好清露,哪怕程一针是给清露治病的大夫。对这一点,秦怀恩心里并没有太过清楚的意识,身体却做出了最直接的反应。 程一针痛得差点儿没叫出声来,秦怀恩的力气是那么好消受的吗?但他不好意思说,只是呲牙咧嘴地冲秦怀恩忙碌的身影翻白眼儿,心中暗道,“小气样儿,至于吗?”但对清露在秦怀恩心里的重要性,却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 本人兼职手残党,所以正常更新是每日两更,加更不敢提前承诺,今天是把7月31日以来发文的欠更都补全了。 9.第9章 没有美色也误人 秦怀恩给清露喂药喂水,动作轻柔且熟稔,一做起事来,他就恢复了平常的样子,看起来不那么呆了。 程一针则在一旁仔细查看清露脸上的伤口,“本来划得不深,只是伤了后没好好照料,结了痂后又碰破了,反复了好几次,这才弄出了脓血,现下也说不好能不能留疤,真是可惜了这么漂亮的脸……你给她用的,是我给你的那种顶级金疮药?” “嗯。”秦怀恩点头,“可是不好?”他手头能找到的最好的只有这个了。 “好!怎么不好?!”程一针听了气不打一处来,那可是近百两银子一小瓶的金疮药啊,强力止血、止痛、消炎、促进伤口愈合,还能解好几种常见的毒,用于刀砍斧剁等严重外伤,最适合危急时刻救人性命,药材珍贵难寻,还不好配,他自己手头都不多。 可现在……程一针看着清露脸上那浅浅的伤口,估计是用簪子之类的小东西划出来的,不由嘴角抽抽,暴敛天物啊!啊!啊! “我明明对你说得很清楚,平日里你用得也十分仔细,这次她脸上的这点小伤,根本就没必要啊!你又不是没有普通的金疮药,就是不用也行啊,反正我这就来了……”程一针一时没忍住,小声抱怨起来,结果被秦怀恩恶狠狠地横了一眼,吓得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再看看清露的脸,秦怀恩点了点头,不愧是最好的药,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儿,清露脸上的伤口不但一点血都不出了,还不红不肿变得干干的,估计很快就能结痂,看在这药的份上,他打算原谅程一针了。 程一针明白了秦怀恩的意思,可心里更憋屈了,想当初他就是为了不看人脸色,不提心吊胆,这才打死不进太医署,跑到这偏远的地方来过逍遥日子,谁承想他偏生遇到这么一位,当神医还得看人脸色,他容易吗? 程一针讪讪地闭上嘴,心里嘀咕,“美色误人啊,看来清露的这张脸对秦怀恩来说很重要!”反正涂上的药也拿不下来,索性转过头去不再看了,免得心疼,并不知道,就是现在这个没有美色的清露,都已经让秦家众人心乱如麻了! 其实秦怀恩倒是不在乎清露的脸上能不能留疤,在潜意识里,他甚至还有个见不得人的想法儿——若是清露的脸毁了,是不是就能留在他身边不走了? 这边程一针又给睿儿把了脉,发现无恙,便开始收拾药箱。 秦怀恩满脸纠结地盯着程一针的针囊,程一针有一手出神入化的针灸之术,他“程一针”的名号就是这么来的,可针灸的穴位还不知道在哪里,若是得脱衣裳…… 程一针还是相当聪明的,连忙解释,“她这病施针不施针的作用不大。”开什么玩笑,喂个药都被弄得手腕子差点儿没折了,他若是施针万一被打个昏迷不醒,谁负责啊?! 秦怀恩的表情立刻欢快起来,嘴角微勾,形成了浅淡的笑纹,程一针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原来秦怀恩这张石头脸上是可以出现笑容的,天啊,他今天从秦怀恩身上受到的刺激实在太大了,必须赶紧走,不然的话,他怕自己得心疾。 秦怀恩拿出一锭银子塞进程一针的手里。 程一针连忙摆手,“不用,不用,等回头……”他为什么这么巴结秦怀恩,除了秦怀恩救过他的命外,还因为,只有秦怀恩的不凡身手才能深入那些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为他采来珍贵的药材,此外还有非常难捕捉但能入药的兽类:虎骨、熊胆、鹿茸、麝香…… “忙!”秦怀恩自然明白程一针打的是什么主意,但清露病成这样儿,他怎么可能放心离开?别说损失银子了,就是要他的命,他都不会走! “好吧!”程一针垂头丧气地想,这位爷是个不图银子的主儿,可自己缺药材啊,不由开始期盼着清露能早点好起来,幸好他是大夫,对此有一定的掌控能力。 程一针翻荷包,“那也要不了十两银子……” 秦怀恩看向程一针的药童,“两斤肉,一只鸡,三十个鸡蛋,十斤上等粳米,两大包最好的点心,五斤红糖,一包蜜饯,再买些上好的杂糖、果子和一把最大最好的铜锁。”清露和睿儿回来了,他就得把日子过得像样些,但愿清露别像清霜那般节省到让他为难,前一世他还真没和清露一起生活过。 合着为了寸步不离地守着清露,秦怀恩直接把自己的药童当小厮使唤了,程一针很想对秦怀恩大吼一声,“老子开的是药铺,不是杂货铺!” 但程一针不敢,只得认命地将散钱塞在药童手里,“先把在村子里能买到的买回来,剩下的等会儿送药时一并捎回来!”说完后转身就往外走,这位被炕上的小女子迷得神魂颠倒的人,绝对不是他认识的那个秦怀恩! 而与此同时,躺在床上的清露听说了“十两银子”的数量和那一长串的采购清单,心中也是一凛,暗暗思索着——到底是秦怀恩对自己特别好呢?还是秦怀恩并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穷呢?不管什么原因,这份恩情,她记在心里了。 秦怀恩对离去的程一针连个眼风儿都欠奉,满心满眼都是清露,话说程一针的药真心不错,刚吃下去不过盏茶的功夫儿,清露就开始发汗了,热度估计也开始退了,嗯,清露又睡着了,程一针走了正好,屋子里清净! 别看秦怀恩这么不拿程一针当回事儿,在有些人心里,程一针还是相当重要的。 秦大川和殷氏在正房中的争吵,引来了在家的秦怀仁和秦秀梅,就连秦秀娥,虽然没进东屋,却也在东屋外间和堂屋之间的门口处好奇地听着,其实若不是他们一直关注着院子里的动静,并看到了程一针的马车,也不能到得这般快。 10.第10章 各有各的办法 “爹,怎么了?”秦怀仁进门后轻声问。 “还不是那个狼崽子,他……”殷氏抢在秦大川的前面,将事情说了一遍,着重提出了程一针的诊费由谁来还的问题。 秦大川因殷氏的拉扯,腿痛得站不住了,便坐在了他心爱的躺椅上,边听殷氏说话,边想着心事,等到殷氏住了口时,秦大川已不那么生气了,只是认真地对秦怀仁说,“别听你娘瞎嚷嚷,她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不长脑子的……” 殷氏被弄了个大红脸,正要开口,却听秦大川继续说了下去,“我心里琢磨着,若是直接去问那狼崽子卖不卖清霜和睿儿,反倒不美,没得他又闹腾起来。可这回他若真欠了银子,道理就站在咱们这一边了,到时候无论是清霜还是那个小野种,不是都归咱们处置了吗?还有,往后这家里家外的活儿,也由不得他不干,回头让那狼崽子出个欠据,带利息的,另外,这清霜和睿儿的卖身价也得咱们说了算……”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儿,秦大川的脑子里可转了不少念头,他怎么想怎么都觉得这是个难得的好机会,能将秦怀恩包括清霜在内都彻底拿捏到自己手里,要知道,在这个时代,高利贷是合法的,而秦大川没少用这个法子赚黑心钱,而只要秦怀恩欠下了秦大川的银子,秦大川就有信心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父子同心,秦怀仁几乎立刻就领会了秦大川的意思,“那爹打算具体怎么办?要不然,找人去问问?”说着话,目光瞟向了殷氏和秦秀梅,他是不敢直接去问秦怀恩的。 秦怀仁和秦怀恩只差一岁,在秦怀恩十岁前还是“秦大傻”时,秦怀仁可没少欺负过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秦怀恩,现在能不害怕吗? 殷氏和秦秀梅看到秦怀仁的目光,齐齐往后退了一步,殷氏想到自己毕竟是当娘的,马上便挺起了胸膛说,“怀仁,清霜那贱|货,咱家可不能留啊,你趁早给我死了那见不得人的心思!”这话明着是对秦怀仁说的,实际上是在敲打秦大川。 果然,秦大川的小眼睛又瞪了起来,就连秦怀仁都不干了,“娘,我爹就是太宠着您了,这家里男人们在商量大事儿呢,女人就不该跟着瞎搀和!”他还想着把清霜留下后,怎么才能沾点便宜呢,岂能让娘坏了好事?!同时对方才秦大川对殷氏的那番评价,深以为然。 “呜——”殷氏开嚎了,“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 “闭嘴!”秦大川怒了,“再敢出一声,你就给我滚出去,若不是看在老二和老四的前程上,我早就休了你了!”这是实话,秦怀仁已经是秀才了,往后秦大川是指望他走仕途的,家里总要顾着个名声,若不然,他真就能休了殷氏。 殷氏一愣,尽管秦大川以往从来没提过这话,但就她对秦大川性情的了解,深知秦大川这真不是在吓唬她,吓得立马不敢再出声儿了,不过心里对清霜更恨了,恨不得亲手掐死这个勾|搭了秦家男人的祸害,更加坚定了赶走清霜的决心。 “咳,”秦怀仁完胜一局后,连忙把话题拉回了正轨,“爹,现下的问题是,咱们谁去问问他,到底欠下了多少银子,往后的事儿才好说。” “这……”秦大川用赞赏的目光看了秦怀仁一眼,他这个儿子就是聪明,什么事一点就透,“我琢磨着还是你去好,你是读书人,言谈不一般,不会坏了事,还能立刻写下契子,本金、利息一定要都写清楚……” 秦怀仁对秦大川这样利用自己,很是不满意,但想了想后,还是很是恭顺地应了下来,“行,爹让我去,我就去!”他现在需要秦大川的地方还很多,况且,他的脑子也不是白给的,自有办法! “哎哎,好,好啊!”秦大川非常开心,“你上次说的那出去会文友的银子,我已经给你预备好了,回头就拿给你!”他只是习惯性地拖一拖,没想到还有能白使唤秦怀仁做事的好处。 “谢谢爹。”秦怀仁摆出了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爹为了置办下这份家业,实在是太辛苦了,儿子一定用功读书,给咱家光宗耀祖!”因他的秀才身份,秦家省下了多少赋税和徭役银子啊,亏他每次要银子使时,秦大川还推三阻四的,去年他考取了秀才后,秦大川一早就许诺下的美妾,到现在也没见影子,早晚有那么一天,他得把整个秦家的家产都攥到自己手里! 一时间父子两个各怀心事地亲情涌动,看得殷氏又惊又怕,秦秀梅又妒又气。 殷氏早就知道,秦怀仁这个儿子虽然是她亲生的,但跟她一点都不亲,偏生这个儿子又有了出息,一个秦大川就够她受的了,现在这父子两个联起手来,她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秦秀梅想,同样是秀才功名,爹对二哥就百依百顺,银子大把大把地洒出去,什么会文友,林胜德早就告诉她了,其实就是出去喝花酒!而她这边呢,就因为嫁了个穷人,所有的嫁妆加起来才十两银子,还不够她两个月的花销,说到底还不是爹也看上了林胜德的秀才功名,想着说不定哪天就出息了,这才同意她嫁了过去,偏生平日里一个大钱也不肯多给,吃顿娘家的饭都要看全家人的脸色,爹这心怎么就能偏成这样呢?! 秦大川的许诺说出去了,秦怀仁却不肯离开,而是也像方才秦大川那样,站在窗户前往院子里看,秦大川很着急,但不好意思催,幸好,他们并没等多久,程一针就从秦怀恩的屋子里出来了,秦怀仁立刻满面笑容地迎了出去,“哎呀,真巧啊,程大夫,我正想去拜会您呢!” 和秦怀恩交往了这么多年,秦家又是这附近有名的人家,程一针对秦家人还是有些了解的,就因如此,程一针很不愿意和人品都不怎么样的秦家人产生牵连,可秦怀仁叫得这么大声,他真没办法装听不见,便很随意地对秦怀仁拱了拱手,神情冷淡地继续往外走。 11.第11章 令人沮丧的答案 秦怀仁急了,他并不在意程一针的态度,谁让程一针有这个地位呢,据说神医啊之类的人,都有那么点怪脾气的,但现在的关键是,他想知道的事,只能在程一针这里得到答案,他宁愿看程一针的脸色,也不愿意去招惹秦怀恩。 秦怀仁抢步上前,张开双臂挡住了程一针的去路,“程大夫既然来了,那不妨给……我爹也看看……”灵机一动之下,秦怀仁找到了好借口。 程一针拧眉,他是医者,有最起码的原则,现下都站在病患的院子里了,万没有只给其中一个看,不给另外一个看的道理,程一针转过身,在秦怀仁的带领下往正房走去。 见程一针和秦怀仁快进门儿了,殷氏和秦秀梅赶紧往堂屋里走,生怕被落下,说不上话,达不到她们的目的。 秦大川很怕殷氏又说出什么不恰当的话来,想追上去拦下,可躺椅深矮绵软,还特别宽大,跟个小榻似的,秦大川的腿在阴天本来就痛,又站了这么长时间还被殷氏拖得在地上别了一下,匆忙之间起了好几下都没站起来,腿反而更痛了。 程一针对迎上来的殷氏和秦秀梅视而不见,透过被挑起的门帘子,直接看到了正费力挣扎的秦大川,忙道,“你不用起身了,我进来便是。” 秦大川脸色涨红,觉得自己的丑态被外人看到了,很丢面子,口中讷讷道,“无妨,无妨,都是陈年旧伤,我也习惯了。”他这条腿残了二十多年了,是旧伤是真的,但是否习惯,只有天知道,估计这世间没人会真正习惯这种事。 秦怀仁则狠狠地剜了殷氏和秦秀梅一眼,“大妹,你懂不懂什么叫孝敬,就不能扶爹一把吗?真不知道你这么急着出来要干什么?!” 秦秀梅被训得眼泪汪汪,却不敢反驳,殷氏的老脸也红了,一低头,赶紧又进了东屋外间,可伸出去扶秦大川的手,却被秦大川毫不客气地一把挥开,只听“啪”地一声,殷氏的手背一下子便肿了起来。 程一针忍不住皱了皱眉,对打女人这种事很看不惯,而且心里还在想,这秦大川对殷氏的态度和秦怀恩对清露的态度,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相差实在太多了,可真不像亲生父子,实际上,秦大川和秦怀恩不像亲生父子的地方又岂是只有这一个?不过是大家都进入了一个误区,所以才没想到罢了。 不管怎样,这毕竟是秦家的家务事,程一针即便是看到了,也得当做没看到,所以只是接着秦大川的话继续说下去,“秦老爷说得对啊,对这样的陈年旧伤,我也是治不了的。”他以前就曾给秦大川看过,“不过是通过施针,让你能当时少些痛楚罢了,往后还得好好保养。”说着话,便放下了药箱,打开,在里面找针囊。 “既是如此,那就不麻烦程大夫了吧,等回头我让人帮我揉揉便是了。”秦大川连忙说,开什么玩笑,程一针出一次诊就要二两银子,他宁可忍着点痛,也舍不得这二两银子。 殷氏心里一惊,揉揉?谁给他揉揉?还不得自己!可秦大川那条老残腿,是那么好揉的吗?闭着眼睛,她都能知道会揉出什么事儿来!说来说去,秦大川还不是舍不得那二两银子?就会整治自己!不由悲从心中起。 秦怀仁也有点不高兴了,他方才是以治病的借口请程一针进来的,现在秦大川这么说,不是明摆着他是在撒谎?而且对秦大川这种死抱着银子的吝啬性子,他也十分看不起,再一看程一针的脸色,发现果然又黯沉了几分。 “爹——”秦怀仁上前一步,“您为这个家操持了这么多,怎么现下有了病痛还要硬生生忍着?!这让我这当儿子的心里怎么过意得去啊!人家程大夫都来了,您就让看看吧!”反正花的又不是他的银子。 秦大川的脸色有点尴尬,虽然秦怀仁这话是说到他心坎儿里去了,还相当感人,但也让他省银子的心思无处可藏了。 反倒是程一针无所谓地说,“这倒是无妨的。”他又不是来看秦大川的,他不开心可不是因为赚不到银子,而是因为不愿意和他们打交道。 见程一针要走,秦怀仁连忙对秦大川使眼色,“揉腿是不是得用药油啊,程大夫这里可有?还有,这怎么个揉法儿,可得……好好问问!”后面四个字说得意味深长。 秦大川马上想到这是最好办法了,对程一针连连点头,“是啊,是啊!”想到清霜,他也顾不得心疼银子了。 殷氏很是不满,“家里还剩下半瓶呢!”如果买了新的药油,今儿这腿是非得揉不可了!至于秦大川的腿怎么揉……她宁愿不知道! 秦大川恶狠狠地瞪了殷氏一眼,“程大夫的药油那能一样吗?疼的不是你的腿,是吧?!你这是巴不得我早死呢!” 程一针真是看不惯这样的,开始后悔没在秦怀恩屋子里多待一会儿了,连忙说,“我的药油虽好,可价钱也贵,而且这揉腿的法子,我现在也没功夫儿教你们,”穴位不是那么好认的,还得根据秦大川的个人情况来,“等你们什么时候得空了,和秦老爷一道去我的药铺,让坐堂大夫教你们吧,并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学会的。”拎起了整理好的药箱。 秦怀仁实在是怕再出什么变故了,赶紧抓住了程一针地话头问,“那药油多少银子啊?”并做出了掏荷包的动作。 程一针说,“一两银子一瓶,不过现下我手里没有,等下我的药童来送药时,让他一并送来就是了,银子到时候再给就行!” “哦,”秦怀仁立刻垂下手臂,嘴里追问道,“等下还要给那屋儿送药?不知这药钱是多少?”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只可惜,程一针偏偏没正面回答,“那屋的诊金和药钱都结清了,你们只付药油的银子就行了,若是不想要了,退回来也成。”秦怀恩有多少银子,绝对是个天大的秘密,尤其是对贪得无厌的秦家人来说,对这一点程一针知道得非常清楚。 12.第12章 兄妹间的矛盾 这个答案一出,除了程一针外,其余人的心头齐齐一沉——他们的如意算盘落空了,秦怀恩依旧能过上他的逍遥日子,清霜也还在他的保护之下。 程一针从窗户看到,他的药童右胳膊上挎着满满一篮子的东西左手拎着一只鸡进了院子,连忙丢下两个字,“告辞。”头也不回地走了。 秦怀仁在后面半送半追,“要,要,那药油是一定要的……”指望着再从程一针的口里套出点儿什么话来,抬头遇到给秦怀恩送东西的药童,不由愣了一下,程一针借机上了自己的马车。 正房东屋里,听了程一针方才说的话,看到满载而归的药童,秦大川夫妇和秦秀梅都惊呆了,过了一会儿,秦秀梅才问出了口,“他哪儿来的那么多银子?” 正巧被返身回来的秦怀仁听到,立刻没好气儿地说,“多?多能多到哪儿去,不过三两二两罢了,眼根子浅的东西!”在秦怀仁的印象中,秦怀恩就应该过得处处不如他,对他这个有了大出息的同父异母兄弟百般巴结,还得日|日|艰辛这才能让他心里痛快。 可偏偏秦怀恩不仅平日里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中,还每次遇到困难都能安然度过,尤其是方才,想到自己亲爹为了省下二两的问诊银子,丢的那份儿人,秦怀仁就感到脸上火辣辣的——这不是明摆着说,秦怀恩都能享受得起的东西他们却舍不得吗?! 秦秀梅忍不住辩驳了一句,“他没地没做工的,怎么可能有银子呢?”其实这是包括秦大川夫妇在内的,很多人的想法儿。 对秦大川,秦怀仁有不满也不敢说什么,正好把这股火儿撒在秦秀梅身上,“他好手好脚地怎么不能挣银子?上山砍柴、打猎,哪一样不是收入?你看看自打清霜到了咱们家,吃喝穿戴哪一样缺过?你当是你那个没用的男人,娶了媳妇儿自己养不起不说,还得让咱们秦家养着他?就是买个下人吧,也没有白吃饭不干活的!” 被秦怀仁这么没皮没脸地教训,秦秀梅怎么受得了,尤其是后面的那些话,真是如大巴掌样打人的脸啊,不由大叫大嚷道,“那怎么能一样呢?我夫婿是读书人,是有功名的!往后说不定还能做大官,到时候我就是官太太,人人都得敬着!你不也是,整日里除了读书什么也不干,还得用银子买这买那的,我夫婿和你比起来,就够减省的了!”秦怀仁的花销,一直是秦秀梅的心病,每当想起来,就嫉妒得红了眼眶。 “呵呵,”秦秀梅不提还好,一说起这个来,正中秦怀仁的下怀,他正想和秦大川好好说道说道呢,省得每次问秦大川要银子,都要磨叽那么久,数量还经常被消减,“我是禀生,我月月有禀米,再加上我为家里省下的赋税和徭役,这些不都是银子吗?” 但凡家境过得去的人家都会用银子顶徭役的,这个也叫“人头税”,家里年过十三岁的男丁每个人都得缴,本来秦大川是想每年都让秦怀恩去的,不仅能省下代徭役的银子,还能省下秦怀恩的口粮,可秦怀恩不去,秦大川就威胁秦怀恩让秦怀恩自己解决这份银子,秦怀恩答应了,但只出自己的那一份,还单独去缴,让秦大川一点动手脚的办法都没有。 秦大川每年出剩下的这几份银子时,都肉痛得很,总得对儿子们念叨上很久,因此大家都对此印象深刻,好不容易去年秦怀仁考上秀才后免了,话里话外叨咕这件事的人又变成了秦怀仁。 不过,秦怀恩的那份儿秦大川还照要不误,得了后放在自己手里,所以兄弟们之中,也只有秦怀恩敢给秦怀仁脸色看,秦怀仁在秦怀恩面前也傲气不起来。 至于田税就更不用说了,几个村子里都没人田产数量能多过秦家的,直接超过了一个秀才免税的上限,真真地省下了好一大笔银子。 秦秀梅被秦怀仁骂得抬起不头来,心里有一肚子的委屈,想说又一时说不出来,其实林胜德根本不像秦怀仁说得那般差,林胜德家境不好,各种学习条件实在是比秦怀仁差太多了,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依旧和秦怀仁同年考上了秀才。 就算林胜德不是禀生,也只差在了没有禀米上,如果算上为了考出这个禀生来,秦怀仁花了多少银子去走动,那其实是亏大了的,只不过林家穷,一亩地都没有,又没有秦怀恩这样宁可白白出银子也不愿多看一眼秦家人脸色的“傻兄弟”,所以免税的优势被忽略不计了,不然的话,林胜德这个秀才的性价比可比秦怀仁高太多了。 这笔帐,很多人心里都有数儿,比如,秦怀恩、秦大川夫妇、林胜德本人,被林胜德“提醒”过的秦秀梅…… 秦怀仁心里自然也是清楚的,只不过他不愿意说不愿意想罢了,若说秦家什么人对秦秀梅这桩婚事最不满意,那非秦怀仁莫属了——他感到他身为“秀才”的尊严受到了威胁,而且秦怀仁一直认为整个秦家的家产都是他的,现在秦秀梅和林胜德白吃白喝的都是他的家业! 见秦秀梅还要说什么,秦怀仁立刻接下去,“再说,我姓秦,他姓林,我是爹的亲生儿子,以后是要给秦家延续香火,给爹养老的,一旦做了官,也是要带着爹去享福的。那林胜德算什么?一个外姓女婿能靠得住吗?万没有儿子还在,去靠女婿的道理!就算他做了官又怎么样,满天下只有儿子给娘挣诰命的,谁听说过女婿给丈母娘挣诰命的?!”恶狠狠地瞪了殷氏一眼。 殷氏吓得一哆嗦,是,她现在这么护着秦秀梅,也是因为秦怀仁和她不够亲近,所以才想着有朝一日去靠女儿,实指望多条退路和靠山,而林胜德的秀才身份,也让他有和秦怀仁一争的实力,只是这样的小算计是拿不到台面上来的。 13.第13章 秦家到底有多少银子 秦怀仁指着秦秀梅的鼻子怒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滚!快点给我滚回你的林家去!没皮没脸地赖着不走,竟然还恬不知耻地和我比!” 秦秀梅无地自容,捂着脸“呜呜”地哭着跑回了她住的西厢北房。 秦秀梅进了门后,就对林胜德拳打脚踢起来,“怪你,都怪你,你个没能耐的,就是因为你,我才在娘家受这份委屈……”打到兴起,还张嘴咬上了。 林胜德一时不查,被弄得狼狈极了,连脸上都多了两条血口子。他虽然气得不行,却不敢还手,推开秦秀梅就往外走去,嘴里念叨着,“简直莫名其妙!” 秦秀梅见林胜德已走到门口了,赶紧大声叫,“你走,你若是敢走出这个门儿,就永远别回来!” 林胜德的脚步便再也迈不出去了,去年他考取了秀才后,本来秋天时应该再到府城去考举人的,可他家里连饭都吃不上,哪有路费给他啊?! 林胜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学问不如他的秦怀仁,一路游山玩水地去了,幸好,秦怀仁没有考取,不过听到秦怀仁大言不惭地说出那句,“我不过是去试试而已”时,他的心里还是痛得差点儿滴出血来——这就是家境的区别啊! 痛定思痛之余,林胜德开始转而讨好并不喜欢的秦秀梅,最终在今年春天成功地将秦秀梅娶到了手,哪怕秦秀梅毫无姿色可言,性格嚣张跋扈,对他和他的母亲都张嘴就骂、抬手就打,他也硬生生地忍了下来,还想方设法地挤兑着秦秀梅带他回了秦家。 在秦家,林胜德可以每日吃三餐,不仅吃得饱还能吃得好,可以用秦秀梅从二哥、四弟那里弄来的笔墨纸砚,可以趁着秦怀仁不在的时候偷偷“借阅”那些他根本就买不起的昂贵试卷和书籍…… 不,林胜德对自己说,我不能走,为了前程和今后的好日子,一定要忍! 秦秀梅洋洋得意地看了一眼站在门口不动的林胜德,再次扑了上去,口中骂着,“林胜德,你还反了天了,你!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给的,旁人对我甩脸子也就罢了,你凭什么?”又是一顿殴打。 “你又凭什么?不就凭你有个好爹,家里比我多几两银子吗?若不然,像你这样无德无貌的女子,别说我这个秀才了,就是普通农夫也不会愿意娶的!”林胜德心中暗道,抬起袍袖,遮住了自己的脸,同时也遮住了眼中的怨毒,他恨!他好恨!他也是个堂堂正正的大男人啊!而且还是个很优秀的读书人,可在秦家人眼中,他变得连垃圾都不如,就连本该对他三从四德的发妻都可以这样对他,比对下人都狠! 林胜德在心里暗暗发誓,如果有一天他能功成名就,首先要做的事就是休妻,然后就是让秦家为他们今日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加倍的代价! 把秦秀梅骂走之后,秦怀仁又开始冲殷氏发火儿,他知道,秦秀梅之所以能成功地留在秦家,都是因为殷氏护着,但为了不让殷氏抓到把柄,他得采取另外一种方式。 于是,秦怀仁语重心长地说,“娘,你是管家的,那人住着咱们家的房,吃着咱们家的粮……”想到秦怀恩并没吃秦家的粮,连忙转言道,“不管怎么说他也是秦家的儿子吧,这没分家,就不该将银子攥到他自己手里,我都没留过一文私房呢,他凭什么啊?!娘真是得好好管管才是!” “管,我怎么管?我得管得了才行啊?!”殷氏知道秦怀仁这不过是借着由头发作,气得眼圈儿都红了,正要再训斥秦怀仁几句,一直没出声儿的秦大川却开口了,“你若是管不了这个家,从今往后就不用管了!” 殷氏吓得再不敢多说一个字了,家用本来就被秦大川看得很紧了,如果再不用她管家,她就连一点银子都昧不下了,再说,不让她管家,那么让谁来管? 二儿媳妇于氏,秦大川是一直看不上的,三儿媳妇和三儿子为了照看铺子,常年住在县城,根本管不了,小儿子还没成亲,既然儿媳妇都不得用,那么秦大川难道想再娶回来一个管家?想到这里,殷氏不敢再往下想了! 发作了这么一通,秦怀仁心情好多了,他殷勤地扶起秦大川说,“爹,您这腿痛得可是好些了,等下子药油送来就好了,那人的事儿,您千万别忘心里去,咱们这不是问明白了嘛,不过是两、三两银子的事儿,不值当什么的,他们这不是还住在家里,等回头咱们再好好想想,准有法子让他老老实实地把银子都交出来。” 秦大川点了点头,明知道这是秦怀仁在空口白牙地宽慰他,也知道这是秦怀仁在提醒他兑现方才的承诺,还是借着秦怀仁的力道起身,一瘸一拐地往内室里走去,不知道是真的腿痛还是舍不得即将交出去的银子,他走得特别慢,可再慢也有走到的时候,到了内室门口,秦大川转头看了身旁的秦怀仁一眼,秦怀仁知机地松开了搀扶着秦大川的手,还往后退了两步。 秦家的儿女们没有秦大川的召唤,是不能进正房东屋内室的,因为秦大川的银箱子就放在里面,而秦大川每次取银子时,要避开所有的人,包括殷氏在内,谁都不知道秦大川或者说秦家到底有多少银子。 对这个问题,好奇的人相当多,不光是秦家家里的人,还包括村子里的人,秦怀仁正在思虑间,秦大川已取了银子出来,秦大川将一个包着银子的蓝布帕子塞在秦怀仁的手里后,殷殷地叮嘱,“俭省着些用,平日里好好读书,你不是说,下回府试是有些把握的吗?” 布帕入手微沉,秦怀仁对银子的数量还算满意,听了秦大川的这话,马上说,“有把握是有把握的,可那要需要一大笔银子跑动……”边说边看着秦大川的脸色。 14.第14章 秦家最开心的人 秦大川皱着眉问,“那要多少啊?”说实话,对举人老爷的头衔,他比秦怀仁还热衷,别说举人免税的田产数量是无限的,他可以从中得到说不尽的实惠,就是因此带来的面子,都够他陶醉的了! “呃……”秦怀仁真没想到秦大川能这么问,说实话,他对自己的水平还是心中有数的——他根本就考不上! 但他不能这么说,于是含糊道,“事情还没开始办,就很不好说,我这么琢磨着,总得几千两吧,上万两也说不定啊,谁知道呢?”他索性将价格说高一点儿,让秦大川死了这份儿心,反正秦大川也不懂。 “啊?那么多啊!”这个数量的确是超过了秦大川的想像,但他咬了咬牙,末了说,“你先多用功些,到时候……实在不行……再说!”竟然并没有一口拒绝。 一旁听着的殷氏和秦怀仁都很惊讶,他们第一次发现,他们很可能大大地低估了秦家的家产,而秦怀仁更是觉得往常问秦大川要银子的数量实在是太少了,这让他很是后悔,再想想,如果家里真有这么多的银子支持他,他这个举人未必就考不上啊,他又何必不试试呢?话说回来,哪个男人不想飞黄腾达呢?! 从这一天开始,秦怀仁还真的对考举人这件事上心起来,而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他不遗余力地汲汲营营之下,还真就找到了一点门路。 痛快淋漓地发了一场脾气,如愿地拿到了银子,往后还可以拿到更多,秦怀仁不由心情变得大好,他对清霜的兴趣,并不像秦大川那么大。 秦怀仁年轻,有功名,手头也宽松,能时不时地到县里、镇上消遣一番,眼界自然就高,若不是这样,他早就想法子让秦大川实践承诺,给他弄一房妾室了,现在嘛,说实话,一般的,他还真就看不上眼儿了,再等等就是了,反正他也不差这一口。 秦怀仁并不知道,就现在的秦家来说,最开心的人并不是他,而是秦怀恩,不然他的愉快一定会大打折扣。 程一针对清露的诊断让秦怀恩的心安稳了下来,他想起,前一世清露的身体一直是挺好的,没什么大病,或许是清露有不适却从来没对他提起过,总之他对清露能恢复健康充满了信心,那么现在,就让他抓住这难得的机会好好照顾下清露吧,这对他来说是件极为开心的事儿。 程一针离开后,秦怀恩就忙碌了起来,他先去秦家的后院水井中担满了一大缸水,然后又点起火来煲粥,清霜清露姐妹是地处江南的京城人士,喜欢吃米,所以秦怀恩的屋子里,不仅常年备着价格不菲的上等粳米,还努力练就了一手煲粥和煮饭的好手艺,就连特别适合煲粥的瓦罐,都是他特地为清霜的到来置办的。 瓦罐里烧上水后,秦怀恩感到腹中一阵饥饿,他魁梧高大、身强体健、常年习武,力大能干的同时,消耗也大,饭量是普通乡下壮汉的好几倍,前些日子,他无心饮食,今天早上他惦记着清露的身体,不过是胡乱地塞了些东西,根本就没吃饱,现在心情好了,自然就恢复了正常食欲。 秦怀恩到面缸中舀面,小岭村地处东北山区,附近多种麦,长途贩运过来的米,价格自然就比面贵上不少,为了全心全意地守着清露,他最近不能进山了,而清露过惯了富贵日子,现在又需吃药养身子,能省着些还是省一些的好,况且,秦怀恩是真的喜欢面食。 家里的面也是细面,本来秦怀恩是吃粗面的,可清霜舍不得吃粳米,哪怕秦怀恩买了来也是在那里放着,只吃便宜的粗面,秦怀恩没办法,索性将家里的粗面统统换成了细面。 看着面缸中那块干裂得不能用了的老面,秦怀恩眼前不由浮现出了清霜那个温柔似水的女子,清霜本不擅长做饭,为了学会蒸馒头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心思,却直到离开前依旧不如秦怀恩做得好,可秦怀恩为了让清霜开心,每次都做出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将清霜做的馒头吃下去。 也不知清霜去了哪里,但不管怎么样,都和自己没关系了,清露一定能将她安排得很好,秦怀恩想。 清露做的事总是对的,这是秦怀恩脑海中根深蒂固的思想,而清霜清露之间非同一般的姐妹之情,也让秦怀恩对把清霜交给清露这种做法而感到无比放心。 舀好面后,秦怀恩借着去后院摘菜的当口,走进秦家的大厨房,揪了一块新鲜的老面,对他这样的行为,秦家的下人们全都默契地视而不见。 以往殷氏不给秦怀恩饭吃的时候,秦怀恩就自己做,只要是秦家有的东西,他想吃什么就做什么,秦家人一向敢怒不敢言,只能拿下人撒气,但秦怀恩敢作敢当勇于承认,让殷氏不得不收敛了许多,下人们表面上不敢对秦怀恩如何亲近,心里却十分感激。 后来清霜来了,秦怀恩怕清霜受委屈,就自己开火做饭,偶尔缺了点什么到大厨房来拿,下人们总是不愿多嘴,说了又有什么用,岂不是给自己找别扭?!而且秦怀恩从来不过分,殷氏是不可能知道的,真真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秦怀恩和好面放在灶台附近醒着,又洗米洗菜,米下锅时,程一针的药童已经回来了。 秦怀恩将鲜肉洗净,肥肉和瘦肉分开,把一半儿的瘦肉用刀拍成了肉糜,为了不发出声音,自然又用上了内力,程一针让清露吃清淡的,可秦怀恩知道清露是个无肉不欢的主儿,便想到了这种办法。 肉糜放进瓦罐中和粥一起煮上,切好的肥肉在大锅中炒出油来,油舀出来留着以后用,将油渣和剩下的瘦肉在大锅里加佐料翻炒,再加菜,最后添一点点的水和酱炖一下下——这是给睿儿准备的午饭,孩子牙没长全,得吃软烂好消化的东西。 15.第15章 居家必备绝世好男 瓦罐中放入蔬菜,调味,粥熬好后放在一边晾着,涮锅,烧水,将留出来的一小团面擀成面条,面条煮好时,粥已经能入口了。 秦怀恩捞出面条放在一旁,锅里又添上了水,然后端着粥进了清露的屋子。 清露还在睡,但身上的热度已经退下去了,秦怀恩很顺利地喂下去了大半碗粥和一杯水,让秦怀恩十分有成就感,两辈子加起来,这还是清露第一次吃秦怀恩亲手做的饭食,看来清露是很喜欢的。 秦怀恩把清露吃剩下的粥喝光,见睿儿还没醒,就将面条和菜放在瓦罐里,隔水温着,然后开始杀鸡,鸡很快便杀好了,锅里的水也开了,他将一个木盆和杀好的鸡放到院子里,几瓢热水浇下去,便开始麻利地褪毛。 于氏从窗缝里看着秦怀恩,忍不住吸了口口水,就算是秦家这样的人家,也不可能每天都大鱼大肉地吃,就算时常能见到荤腥,也到不了于氏的嘴里——她可没有林胜德那么厚的脸皮。 而且,林胜德还有秦秀梅护着,于氏又有谁护着呢?成亲三年了,秦怀仁对她动手就打,张口就骂,更多的时候是置之不理,到现在还没圆房,殷氏整日里骂她是个不下蛋的母鸡,可她心里的苦又去和谁说呢?!说了也无非是多了一条侍候不好自家男人的罪状罢了。 于氏咬紧嘴唇,强忍着委屈的泪水,不知第多少次地想,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嫁给秦怀恩了,哪怕没有聘礼也行啊! 秦怀仁有什么,无非是个秀才功名罢了,她又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呢?!反过来看秦怀恩,秦家人不待见又能怎么样呢?人家不是照样吃好穿好,秦家人除了背后念叨几句和当面给个冷脸,还能怎么样呢?! 秦怀恩特别能干,还没有旁的男人那么多的臭毛病,无论家里家外,炕上灶上的活儿,什么都抢着干,长得还那么好,面容英俊不说,身子还特别强壮,看看那肩膀、那腰身、那腿……也不知道被这样的男人抱着会是种什么滋味,于氏想着看着,越发地挪不开眼了。 今天早上秦怀礼在饭桌上说的话,于氏也听到了,有一点她心里很不赞同:清霜的身子再好,能有秦怀恩好吗?这两个人在一起,怎么看都是秦怀恩吃了亏的! 要叫于氏说,清霜根本不值得秦怀恩对她那么好,天知道每次得到清霜的好处和照顾时,于氏是种什么心情,自己才是秦家明媒正娶的媳妇儿啊,为什么过的日子连清霜这个贱|女人都不如?!她不服,她等着盼着,等清霜倒霉的那一天,那样的话,秦怀恩或许就能注意到她的存在了! 和于氏同样关注着秦怀恩动静的,还有除了秦怀仁之外的秦家其他人。 秦秀梅和林胜德已经不打架了,主要是秦秀梅打累了,秦秀梅此时看着秦怀恩忿恨地骂着,“为了那个小贱人,恨不得把自己都给卖了,等着瞧吧,早晚有他吃亏的那天,到了那时……”她的话还没说完,秦怀恩突然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站起身向前走了两步,抬头望向了秦秀梅的方向,一双眸子微微泛红,目光中满是狠厉。 秦秀梅和秦怀恩都住在西厢,其实就算是秦怀恩朝前走了两步,依旧不能和他同处一个方向的秦秀梅直接对视,只能斜着看上一眼。 即便如此,秦秀梅还是被吓得“妈呀”一声,“嗖——”地一下躲到了林胜德的身后,再不敢出一声儿了,直到秦怀恩收回了视线,又继续手中的忙碌,秦秀梅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 就秦怀恩的武功来说,只要他在家,秦家其他人的一举一动和说话内容,都很难瞒过他,比如他回来后秦家人的那番算计和争吵。 只不过是他不爱听不关心罢了,两辈子加起来,秦怀恩在秦家已生活了几十年,对秦家每个人都再了解不过,再加上他对未来的预知,根本不用听也能知道这些人想干什么、会怎么样,不过,今天他倒是听到了一件让他意外的事——他也没想到秦大川手里会有那么多的银子,能出一万两为秦怀仁弄个举人。 看来自己和秦家的仇该抓紧时间报了,秦怀恩想,可依然觉得现在最重要的事是照顾清露,在秦怀恩心里,清露的事重于一切,哪怕为了清露他失去了报仇的机会,也在所不惜。 秦怀恩很快忙完了手中的事,转身又进了自己的屋子,直到这时,林胜德才轻声对秦秀梅说,“这人还是不错的,最起码比你二哥强,和他处好关系,总有好处的。” 林胜德方才是在秦秀梅进屋的前一息,才坐到书桌前摆摆样子的,在这之前,他一直留意着院子里的所有动静,他生活在这里,又一心想借助秦家的家财和势力,对秦家的事又怎么可能不关心呢?! 林胜德早就对秦怀恩相当感兴趣,他认为秦怀恩绝对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偏生秦家人狂妄自大,不仅不将秦怀恩看在眼里,还不知因何对秦怀恩心怀怨气。 殷氏是后娘也就罢了,可秦大川是亲爹啊,对这一点,林胜德怎么都想不通,在林胜德看来,如果秦大川能像培养秦怀仁那样去培养秦怀恩,那么秦家获得的好处,一定会比现在大得多!不过,林胜德可没那么好心去提醒秦大川,再说,就算他去说了,秦大川也未必信。 秦秀梅还没从秦怀恩给她的惊吓中缓过劲儿来,难得收敛了她的跋扈,小声讷讷道,“你以为我不想?可也得能做到才行啊,话说,咱家哪个人没去试过啊,结果怎么样呢?” 林胜德轻轻地叹息了一声,秦秀梅这话说得没错,当发现秦怀恩惹不起后,秦家包括林胜德和于氏在内的每个人都曾试图和秦怀恩交好,秦大川更是首当其冲。 16.第16章 入了心到不了手的银子 只可惜,秦怀恩为人冷厉狂傲,根本就不搭理他们,秦家人总是埋怨秦怀恩性格不好,却不想想,他们当初就对秦怀恩没任何善意,后来的付出也是本着收服和沾便宜的态度,秦怀恩已经傻过一世了,这辈子怎么可能再被他们欺骗和利用呢?! 秦怀恩回屋后,用锅里剩下的开水,将切好的鸡块焯了一下,再把锅涮洗干净,添上少少的水,继续温着睿儿的午饭,把鸡块和一些佐料放到瓦罐中,慢慢地煲了起来。 伴着微风和细雨,那诱人的鲜香味儿很快便飘满了秦家整个院子,一直趴在窗台上看着的秦秀娥闻到了,忍不住感叹了一声儿,“真香啊!”她年龄小,心思单纯,说这样的话,完全是出于本心的。 可这话听到一旁殷氏的耳朵里就满心不是滋味了,再想到那是秦怀恩给清霜准备的,心里的火气就怎么压都压不住,对秦秀娥呵斥道,“是短你吃,还是少你喝了?小姑娘家家的嘴巴子那么馋,也不嫌丢人的慌,就你这样的,长大了也是给家里丢脸……”秦怀仁回屋后,殷氏怕秦大川继续找她麻烦,就躲到了秦秀娥这里,本来她是想去秦秀梅那屋的,可秦秀梅正在教训林胜德,她只好躲开了。 唉,谁都有个出气的对象啊,偏生我没有,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当时殷氏这么想,偏巧现在秦秀娥撞了上来。 秦秀娥吓坏了,赶紧缩回内室炕上,拿起了针线。 殷氏正数落到兴头上,家里的长工刘婆子,畏畏缩缩地站在正房西屋外间门口问,“太太,午间预备什么吃食啊?”秦大川俭省,殷氏习惯从家用里克扣,所以秦家的每顿饭吃什么,都是要提前安排好的,一旦出错,下人就要挨骂,而现在已到了做午饭的时辰了,就算满心不情愿,刘婆子也得硬着头皮来。 刘婆子的话,让殷氏计上心来,想到了在秦大川面前出气的好办法,殷氏抿了抿鬓发,从西屋出来,穿过中间的堂屋,直奔自己和秦大川住的东屋,将东屋的门帘子高高地挑起来,让秦大川能看到站在堂屋里的刘婆子,这才高声问,“老爷,若不然今儿午间咱们也炖只鸡?” 秦大川还坐在东屋外间的躺椅上,不知在想些什么,就算他看不到院子里的情景,估计也闻得到香味,殷氏则是特地来给秦大川添堵的。 果然,秦大川没好气儿地说,“不年不节地吃什么鸡?有家业也不能这么败坏,况且是个一穷二白的小子,这么张狂下去,没个好日子过!”声音很大,不知是说给秦怀恩听的,还是说给他旁的儿女们听的。 殷氏不屑地撇了撇嘴,转身对侍立在堂屋里的刘婆子说,“听见老爷说的话了,今儿午间咱们就吃素菜,也不用多,两个就成了。”其实秦家不至于穷到连肉都吃不起的地步,不过是殷氏想借着秦大川这个的由头,省下一餐的肉钱罢了,这么一大家子,吃一顿素就能剩下好几十文呢! 秦大川怎么可能不知道殷氏的算计,正要回敬殷氏两句,却发现殷氏大瞪眼睛看向了院门方向,一副吃惊的样子。 上等粳米、好的糕点、果子、蜜饯、糖果这些东西,在村子里是买不到的,再加上秦怀恩给的诊费多,程一针又不好意思赚秦怀恩的银子,结果光药就给清露拿了二十一副,一天三副共七天的量,二十多个胖鼓鼓的药包,被绳子拴成了好几串,虽然轻,但既怕被雨淋了纸包又容易破,得特别小心才行,药童一个人拿就很费力了,剩下的东西只好让车夫帮着提。 两人就这么拎着大大小小的包裹,大摇大摆地进了秦家的院子,立刻再次吸引了秦家的视线,秦大川不知哪来的力气,也不用人扶了,一下子就从躺椅里站了起来,倒吸了一口冷气说,“今天前前后后这些东西,恐怕七八两银子都不够啊!”他心里还是很有数的,人家秦怀恩花了十两来着。 要知道,秦秀梅的嫁妆也才不过十两银子啊,就算对秦家来说这也是一大笔钱,况且,这只是他们看到的,秦怀恩已花掉的,没花掉的到底还有多少呢?对这个问题,秦大川只要一想起来,就心疼得不得了,偏生殷氏还在一旁赤红着眼睛酸溜溜地说,“什么叫富贵日子,我现在才知道,原来这狼崽子过的才叫富贵日子!可是凭什么啊?” 这样的话无异于在往秦大川的心里捅刀子,尤其是在他刚数落完秦怀恩之后。 见秦大川脸上变了颜色,殷氏心中彻底出了口恶气,又接机挑拨道,“看来清霜这回不仅是留下了,还被人当祖宗供起来了,你们父子倒是真有手段!” “你……”秦大川气得全身直哆嗦,可就在这时,药童从秦怀恩那里出来,一个人走到正房前,高声问,“秦老爷,那药油可还要?” 秦大川只得硬生生地忍下这口气,咬牙切齿地说,“要,你还不快进来?!”他现在无比庆幸秦怀仁撺掇他买了这药油,若不然的话,他真是丢不起这人——秦怀恩在那里花钱如流水,他却连平日里用的药都算计。 药童在堂屋里将药油递给了殷氏,殷氏看向秦大川,秦大川很想让殷氏先把银子给了,可又怕殷氏说出什么不好听的来,再丢人现眼,只得一瘸一拐地进内室去取银子,出来时,只见药童满脸的不耐烦,刚想张口问两句秦怀恩的事,药童已接过银子一溜烟地跑远了。 殷氏也趁机又躲了出去。 屋子里,秦大川脸上阴晴不定,恨不得将手里的药油攥出水来,秦怀恩手里那笔不知多少又弄不到手的银子,犹如尖刺般在他心里扎下了根,让他痛得快要呕血了。 外面的雨还没停,秦怀恩便支了小药炉在灶房里熬药,药还没熬好,睿儿就醒了,因为到了吃午饭的时辰,而睿儿与其说是饿醒的,还不如说是被鸡汤的香味儿给唤醒的。 17.第17章 真不是故意的 秦怀恩给睿儿把尿,净手,一边看着药,一边坐在灶台旁看着睿儿吃饭,对睿儿说,“你下半晌乖乖的,等下咱们吃果子。”买了那么多零嘴,一个是给清露预备的,一个是为了哄着睿儿,不打扰清露休息。 睿儿听了连连点头。 秦怀恩做的菜里,肉也没少放,睿儿吃得满嘴流油。 秦家正房的午饭是一碗菠菜蘸酱,一大盘子素炒茄子丝,还有四碟腌菜,在充满肉香的情况下,吃这样的菜,不得不说是对人的一种折磨,林胜德因被秦秀梅挠破了脸,就在自己屋子里吃的饭,显得秦家的饭桌更少了几分兴致,众人全都吃得心不在焉,没用几口就先后放下了碗筷。 睿儿吃饱后,药也熬好了,秦怀恩吃了睿儿剩下的面条,觉得更饿了。 秦怀恩给清露喂药,虽然被苦得皱起了眉,但清露还是很配合,将一大碗药喝得涓滴不剩——她非常想快点好起来。 睿儿挺着圆圆的小肚子,在一旁看着清露喝药,然后等清露喝完后,和清露一样,得到了一块糖果的奖励,笑得眉眼儿都眯了起来。 秦怀恩从鸡毛里挑出几根比较好看的,用线缠了,缀上一枚铜钱做成毽子给睿儿玩儿,睿儿太小,走路都走不稳,是踢不了毽子的,秦怀恩便找了根细绳,一头拴在毽子上,一头拴在睿儿的手腕子上,睿儿有时用脚踢,有时拖着走,那毽子在青石铺就的院子里发出轻微的“啪啪”声,睿儿玩得很欢乐,就算偶尔摔倒了,也不哭,会自己爬起来。 秦怀恩坐在屋门口看着睿儿,耳边听着清露再度变得深稳的呼吸声,深深觉得,现在这样,就是世间最好的日子,连对秦家人的仇恨都淡了不少。 吃过午饭就是歇晌的时辰,除了吃饱睡足的睿儿和忙着带孩子的秦怀恩,秦怀仁也没歇着,他手头有了银子,实在是受不了家里这没滋少味的饭食和十分碍眼的于氏,更不愿看秦怀恩一次次地在他面前显摆——有什么啊,你有的我也有,你没见识过的,我也能去享受!于是他找了个借口,便出发了,目的地:县城教司坊。 秦秀梅一回了屋子,就缠着林胜德,实话实说,林胜德长得还是很不错的,典型的白面书生气质,在这个“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时代,很符合大众的审美,尤其是小岭村这样的穷乡僻壤,能直接上升到“村草”的级别,若不是林家和秦家的贫富差异,秦秀梅绝对配不上林胜德,对此,秦秀梅心里很清楚,她平常那么对待林胜德其实也有自卑心理在作怪,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体现出自己存在的重要性。 在林家时,秦秀梅被那漏房破瓦败了兴致,回到秦家后,两人和秦怀礼挤住在同一套厢房中,两间卧房之间只隔了不大的堂屋和两道门帘子,根本就不隔音,就算秦秀梅不在乎,林胜德还受不了秦怀礼每天那鄙视的眼神呢,更怕秦怀礼到秦怀仁或者秦大川那里去说,那样的话,他在秦家就彻底赖不下去了,所以秦秀梅总是不高兴。 “相公,趁着四弟不在家,还是早些歇下吧!”秦秀梅夺了林胜德手中的书,把林胜德往炕上推,说的话十分露骨,一点都没想到,离她给林胜德一顿暴打还不到一个时辰,只要是个男人都不会这么快地忘记屈辱,怎么可能还有兴致?! 果然,林胜德先是说,“青天白日的,爹娘都在家,这样不好。”见没效果,便想出了其他法子,只要秦秀梅一碰他,他就呼痛,秦秀梅掀起林胜德的衣裳一看,果然见林胜德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这才想起自己做过的好事,悻悻地放开手时,还念叨了两句,“一个大男人家,身子还这么弱,简直就是个废物……”转身自己睡了。 林胜德听了,气得脸色发白,好半天都没睡着,索性爬起来继续看书。 殷氏进内室歇晌时,心里很是怯怯,她今天做了错事,还给秦大川添堵并克扣全家人的饭食,秦大川若是因此提出什么要求,她也没办法,尤其是还有这瓶新买的药油做借口。 却没想到,秦大川满心都是秦怀恩的银子,只顾着想心事,不仅没为难殷氏,还连看都懒得多看她一眼,两人倒是相安无事。 见睿儿玩累了,秦怀恩就带睿儿回了自己的屋子,想到清露喜洁,秦怀恩用木盆端了水,洗发擦澡刮胡子,并里里外外地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就连睿儿方才玩耍时弄脏的衣裳也换了,他下意识地急于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在清露面前。 秦家人歇晌起来时,下了大半日|的毛毛雨已经停了,秦怀恩正在院子里洗衣裳,睿儿坐在西厢南屋的门槛上,捧着个红艳艳的果子,细细地啃着。 秦大川见了,心里又是一阵抽痛,就算这个季节果子值不了几个钱,可这样花银子给个野孩子买零嘴儿吃,也着实让人心疼,不行,不能让秦怀恩再这么败坏下去了! 秦大川整理了一下衣裳,这才慢慢地往院子里走,心里快速地合计着,该用什么法子才能说服秦怀恩将私房银子交出来。 就在这时,秦怀恩忽然牵起睿儿进了屋子,“你娘醒了。” 秦大川愣在正房门口,只觉得一团火在心里熊熊燃烧,若说秦怀恩不是故意的,打死他也不信。 其实秦怀恩真不是故意的,因为清露是真的醒了,正费力地从炕上往下爬——她内急! 睿儿是直接扑了进去,趴在炕沿上叫,“凉——,凉——” 秦怀恩则是搓着手低着头,十分局促地站在屋子门口,“你要什么,我去拿,你还没好……”吱吱唔唔地越说声音越低,和平时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就算心理上准备得再充分,做得再多,他在清露面前也永远底气不足。 ———————————————————————————— 18.第18章 惊喜接连不断 清露先对睿儿笑了一下,“乖……”然后急急地告诉秦怀恩,“我要解手!”现实情况已让她无法羞涩了,再说,她虽然一直半梦半醒,但秦怀恩帮她做的那些事,她是都知道的,比如,给她洗澡、换衣裳、喂水、喂药,还花了十两银子帮她看大夫,她现在再扭捏的话,自己都会觉得恶心。 清露话音未落,面前的男人忽然不见了,就像大白天见了鬼,她用力地眨了下眼睛,再看时,发现秦怀恩又回来了,而屋子里多了个恭桶,这还不算,秦怀恩离开时还抱走了看热闹的睿儿,并细心地放下了门帘子。 清露呆呆看着面前的恭桶,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恭桶质地很不错,也很干净,不过这并不是重点,让清露吃惊的是,放在恭桶盖子上的那一摞细细白白、裁成统一的长方形的——宣纸! 清露拥有前身全部的记忆,心里十分清楚,后世最常见不过的纸张在这个时代可不便宜,尤其是这种质地柔软吸水力强的高档宣纸,那是专门来写字和作画用的啊,价格绝对昂贵! 而秦怀恩竟然给她用来当手纸,这是京城王府中正经主子才有的待遇,现在出现在这么一个,连书都极少有人能读得起的小山村里,简直太奢侈,太惊人了! 清露直到方便完了,还处于因震惊带来的魂游状态中。 “咳咳……”一直关注着屋子里动静的秦怀恩,假咳了一声。 清露会意,“你进来吧!”态度非常温和,人家这么照顾她,她该有所表示的。 秦怀恩取走了恭桶,又端了一盆水放在炕沿上,盆子边缘搭着一条全新的手巾。 清露洗了手,秦怀恩又进来将盆子端走了。 整个过程,秦怀恩的动作迅捷无声,来去得恰到好处,仿佛他有一双透视眼,能透过门帘子看到清露的一举一动一般,让清露感到十分神奇,此外,他还拼命低着头,以至于清露再怎么瞪大眼睛,也没看清楚他的长相。 清露很想把秦怀恩叫进来了解一番,并仔细看清楚,可她的身体情况不允许,再加上药里面有安神的成份,让她很快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不过在睡着之前,清露还是小声地叨咕了一句,“本以为只是个暖男,没想到还是个经济适用男。” 清露自言自语的话,秦怀恩听到了,但没听懂,不过,他能感觉得到,清露这是在夸奖他!这让秦怀恩乐得差点没跳起来。 秦怀恩反复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这一世清露是头一次遇到自己,清露不知道以往自己犯下的那些错误,不,应该说,那些不可挽回的弥天大错,那些让人痛不欲生的不幸,再也没机会发生了,所以只要自己对这对姐妹全心全意地好,清露就会喜欢自己的,现在要做的事,就是保持正常,别让清露疑心和担心,而为了清露自己什么都能做到! 再想到今天清露已三番五次地对自己表达了善意和信任,秦怀恩更有信心了,带着这样的心情他继续忙碌起来,将炖了三个时辰的已变得软烂的鸡肉从瓦罐中捞出来,把汤中的油也仔细地撇干净,鸡汤倒出大半儿,留了小半儿,再添上水,烧开,用这个来给清露煲粥滋味一定很不错,回头再加上些撕成细丝的鸡胸肉和蔬菜,就一点都不油腻了。 剩下的鸡肉和鸡汤秦怀恩加水加菜,炖成了一大锅,作为他和睿儿的晚饭,本来秦怀恩是舍不得吃鸡的,但天气太热,坏掉了就可惜了,而且今天真的是个令人开心的日子,他有种感觉,他的生活就要从此变得不同了,他想好好庆祝一下! 面已经发好了,熬粥炖菜的功夫儿,那一大团面在秦怀恩宽大有力的手中被揉得无比服帖,很快就变成了一个个圆圆的馒头。 鸡是熟的,所以大锅里的菜开锅就好了,秦怀恩把它们盛出来,在锅中添水加屉,馒头便蒸上了,不一时,袅袅的麦香味传了出来。 秦怀恩并不知道,他为了讨清露欢心做的这一切,又给了秦家人新的刺激,当然了,就算知道,他也不在乎。 清露再次醒来时,窗外日已西斜,屋子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和馥郁的食品香味,几乎是清露刚一睁开眼睛,秦怀恩的声音便响了起来,“露露,你可觉得好些了?” “嗯。”清露应了一声便起身,秦怀恩赶紧进门,又拿了床被子卷了卷,放在清露身后,让清露靠着,还顺手帮清露将一头长发松松地挽起,动作无比轻柔。 给清露喂过水后,秦怀恩摆了炕桌净了手,端着熬好的鸡肉粥细心地喂了起来,如此近距离的接触,终于让清露有机会将秦怀恩仔细观察一番了。 落日余晖将秦怀恩的身形投映在墙壁上,形成了一个清晰的剪影,相当漂亮。 这男子生得剑眉凤目,眼窝深陷,鼻梁高挺深长,唇形丰润完美,五官十分深刻立体,他的脸部线条干净硬朗,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宛若大理石刻成的精美雕像。 秦怀恩的瞳仁并不是纯黑的,而是带了一抹浅淡的蓝,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墨蓝色,犹如一汪深不见底的幽池之水,非常吸引人,几乎在一瞬间,清露就判断出:他是个混血儿!用这里的话来讲,就是带有异族人的血统。 他身材高大魁梧,肩膀宽阔腰身紧窄,双腿结实修长,却不是夸张的肌肉男,他的身体中有种内敛的力量,看起来极具张力,再配上奶蜜色的肌肤,将健康和活力表现得一览无遗。 这样一副颜值爆表的外表,别说是清霜,就是拥有两世记忆、在现代娱乐圈中摸爬滚打多年的清露,也不由心生赞叹,觉得那些所谓的“天皇巨星”、“阳光型男”、“小鲜肉”也不过如此。 此外,秦怀恩的眉宇间还有种经久不散的深切忧郁,给他平添了不少沧桑感,让他明明很年轻的容貌,看起来有种老年人才有的沉沉暮气,这样的神情虽然和他硬朗的容貌格格不入,却很容易牵动女子们天生的母性情怀,让人忍不住想去关心他爱护他,想来当初的清霜就是这样的,到了最后不仅将亲生妹妹贡献了出来,竟然还能为了他去寻死! 19.第19章 狂暴型重症精分患者 而现在的清露也好不到哪里去,一种异样的悸动,在她的心中泛起了阵阵的涟漪,她本来就来自于一个人人看脸的世界,而她本人,说好听了,是个外貌协会的,说白了,就是个色|女来着,面对如此有特色的花样型男她要是能丝毫不动心,她就不是人了! 这是个有故事的男人诶,这样的男人最迷人了,清露心想,越发地挪不开眼了。 清露这样目不转睛的观察,却是秦怀恩无法承受的,他好不容易刚建立起来的信心和勇气,又开始消散了,那些毒瘤般根植于他内心深处的惨痛过往,像乌云样再次飘荡在他的脑海中: “秦怀恩,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不,我看你连个人都算不上!你自己算算,你从我这里拿走多少财物了?我告诉你,十几万两白银了!是,我清露不心疼银子,可你看看我姐姐和睿儿,这一天天过得都是什么日子?!我就是拿这些银子去养头猪,还能杀了吃肉呢!哪怕是养条狗,它也能为我看家护院,不受人欺负!可你呢,秦怀恩,你自己说说,除了要银子、提这样那样的要求,你帮过我什么?不给我添麻烦我就烧高香了!秦怀恩,你猪狗不如!” “秦怀恩,你给我滚出来,想要银子自己来,凭什么支使我姐姐?!你不知道我姐姐还病着吗?秦怀恩,你狼心狗肺!” “秦怀恩,你还好意思来见我?真的不怕我把你大卸八块?不,不,我连杀了你,都嫌脏了我的手,你给我滚,滚得远远的,别让我再看到你,我看你一眼都恶心!” 清露的声音是一向是清脆婉转的,性格又泼辣爽利,说起话真有那种“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感觉,而她若是骂起人来,就能让人体无完肤。 历经两世,过去了二十多年时光,这个声音,那些话语,却依旧在秦怀恩的记忆怀里无比清晰,还时常出现在他深夜的梦中,犹如这世间最锋锐的宝剑,轻而易举地就能将他的心凌迟成片片飞花,合着淋漓的鲜血,把他的灵魂彻底淹没,永世不得超生! 到了后来,清露真的不骂了,不仅不骂了,还连看都不看他一眼,每次秦怀恩去求见,清露都是隔着屏风,听完他的话,转身就走,秦怀恩开始时觉得,就像清露说的那样,她是看秦怀恩一眼都觉得恶心,后来才明白,清露是在多么为难的情况下才去见他,满足他的那些过份要求的…… 清露啊——,我秦怀恩欠你的,就算割肉剔骨,也难以偿还! 这些思绪,让现在的秦怀恩,变得忐忑不安、畏首畏尾起来,不仅挺拔的身姿变成了拱肩缩背的样子,目光不停闪躲,不敢往清露的方向看,脸上还呈现出了一种木讷和呆愣的表情,最后就连端着粥碗的手都微微颤抖了起来。 清露惊诧地看着秦怀恩的变化,完全不知所措,这人是什么毛病啊,我不过是看了他两眼,连句话都没说,他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就算我的目光贪婪了一点,热辣了一些,他也不至于害羞到这种程度吧?! “不,不……”清露在心中暗暗否定了自己的判断,“他这副样子,绝对不是害羞,害羞应该脸红,可他的脸白得吓人了,他这像是在害怕啊,可自己有那么吓人吗?就算是毁容了,可他也不是刚刚看到这张脸的啊!” 这人有病!精分! 清露觉得只有这个结论,才能解释得通秦怀恩的异样。 可不管怎样,还是不要让他继续下去的好,不然自己和睿儿都有危险! 清露费力地抬起手,保护着面前的粥碗,“我,我还是自己来吧!”然后就找个借口让他赶紧走人。 手上那柔软温热的触感,将秦怀恩瞬间从那些黑暗的记忆中拯救了出来,他转过头,便看到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透彻、晶莹,仿佛一个琉璃制成的美丽世界,那里面除了自己的倒影外,还有满满的担忧和……佯装的镇静。 秦怀恩心头一颤,再怎么聪明厉害,这时的清露也不过是个才十四岁的小女孩,自己的异样吓着她了啊! “还……还是我来吧!”这一回,秦怀恩的脸是真的红了,他一个活了两世的老怪物,竟然还不如清露这个孩子懂事! 清露没敢跟秦怀恩抢,她实在是怕再刺激到对方,只是垂下眼帘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很快便吃完了,这让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秦怀恩刚放下清露用完的空碗,拿出一块帕子递给清露,之前一直乖乖窝在清露身边的睿儿,便站了起来,也不用人告诉,自动自觉地走到炕桌前坐了下来,一副等待开饭的样子。 如此乖巧可爱,让清露忍不住笑了起来,秦怀恩也弯了弯嘴角,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轻松了。 秦怀恩拿起空碗,转身离开,再回来时,手上端着一个装得满满的小瓦盆,一个装满馒头的小食篮,他将小瓦盆中的炖菜盛出来一碗,盛的时候很仔细,挑了不少软烂无骨的好肉,配上适量的蔬菜,再将馒头撕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泡在菜碗中,这才将碗放到了睿儿面前。 清露在一旁看着,越发觉得秦怀恩细心且体贴,这样一个温柔的男子,怎么会是个蛇精病呢?再说,记忆中清霜也没说过秦怀恩不正常的事儿啊,他们可是在一处朝夕共处了一年多呢! 清露混乱了。 睿儿拿起勺子,淅沥呼噜地吃了起来,特别香甜,秦怀恩看了清露一眼,“他能自己吃的。”以往清霜在时,总是喂睿儿吃饭,他觉得男孩子应该独立,就让睿儿自己吃,清霜表面上答应了,可他不在时,还是会喂。 “嗯,”清露点头,“能干的孩子才聪明。”这是现代的理念,再说,现在的睿儿已不是皇子龙孙了,若是没有自立能力,怎么生存下去呢? 20.第20章 能吃能干的男子汉 清露的肯定让秦怀恩很高兴,清露的说法也很新奇,仔细想想,真的是蛮有道理的,秦怀恩抓起手边的馒头,就着小瓦盆中的菜吃了起来。 有了方才的教训,清露可不敢再紧盯着秦怀恩看了,可扭头转脸地又显得生分和别扭,而且清露对秦怀恩很好奇,毕竟,这个男人关系到她和睿儿的安全,怎么办? 清露自有办法,她看着睿儿。 睿儿和秦怀恩都坐在不大的炕桌前,并保持同一方向,清露看睿儿的同时,眼角余光就能看到秦怀恩的一举一动,而且睿儿乖巧可爱,总能让清露发自内心地露出笑意,很好的掩饰住内心的紧张。 这样的办法让秦怀恩十分舒服,一顿饭他吃得畅快香甜,竟然将馒头和菜都给吃完了,就连中午剩下的菜都吃了。 秦怀恩看着面前空空如也的盆碗儿,有些羞赧,天知道,他饿了好几天了,心里一高兴就没特地控制饭量。 清露似乎是知道他的想法儿,笑呵呵地说,“能吃是福,说明身体好。”拉过一旁的睿儿,用帕子给睿儿擦着嘴说,“希望我们睿儿往后,也像现在这样有好的食欲,回头长成一个能干的男子汉!” “能干的男子汉”,这是清露给自己的评价吗?秦怀恩感觉到整个人都飞了起来。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窗外传来了一声呼喊,“家里没……柴……了……” 短短的五个字,被秦秀娥说得焦急短促、支离破碎,小女孩稚嫩尖锐的童音,将前三个字喊出来后,似乎已用尽了全部的勇气,后面的两个字不仅气若游丝,还在远远飘散的同时夹杂着匆忙跑开的脚步声。 “忽”地一下,秦怀恩从炕上蹿了起来,一双大手攥成了小钵盂样的拳头,发出“喀拉拉”的骨骼轻响,心中暗道,“这秦家人整日|里就没个消停,自己过一天的好日子,他们都看不过去!” 清露发现面前的秦怀恩又变了,一股无法形容的凶悍戾气,从他的周身散发了出来,让清露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秦怀恩往门外走,转身之际,清露清楚地看到秦怀恩的眼睛中有一道红光闪过——他的眼白上已布满了血丝。 秦家的厢房都是前后开窗,从方向上来说就是东西开窗,西厢东面的窗户正好开在秦家的院子里,而清露此时躺的炕,就在窗下,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清露在炕上爬了两步,轻轻地推开了东窗,往院子里看去。 秦怀恩出来时,只看到秦秀娥跑进正房的狼狈身影,而秦大川正站在正房门前的台阶上,脊背一如既往地挺得笔直,他是想等着秦秀娥被置之不理后再出面的,没想到秦秀娥只是叫了一声,秦怀恩就出来了。 “怀恩,你这是什么样子?不过是让你干点家里的活计,你摆什么脸子啊?!”秦大川的声音很大,不过态度还算温和,今天秦家正房的晚饭开得特别晚,秦大川想,如果秦怀恩是个知趣的,能主动送过一碗鸡肉来,那他就有机会了,他已想好了如何扮演慈父的角色,再将秦怀恩手里的银子一点点儿地哄过来,为了银子,他不介意在秦怀恩面前伏低做小,只要这样做有用。 秦怀恩冷冷地看着秦大川,一言不发,秦怀恩不是个善于逞口舌之利的人,正相反,他生性木讷少言,活过的两世中,都有常年累月不说一句话的经历。 秦怀恩的样子让秦大川越发恼怒,他的声音再次拔高,怒吼道,“怎么,我还说不得你了?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你亲爹,你懂不懂什么是孝道?什么是礼义廉耻?!”是的,这就是秦大川最大的依仗,只要一个“孝”字压下来,但凡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都会低头,哪怕你是皇上也得讲究“孝道”,不然的话,受到的惩罚是很严重的! 可偏偏秦怀恩不吃这一套,或者说,在面对秦大川时,他毫无顾忌。 秦怀恩的双目越发赤红,两道视线犹如刀子样直直地甩向秦大川,嘴角上却带着讥讽的笑,整个人看起来冷酷而残忍,他轻轻地吐出了两个字,“是吗?” 尽管只是简短的两个字,却在秦大川的耳边犹如惊雷般炸响,“是吗?”是什么?是在反问自己的行为够不够得上不顾“孝义廉耻”,还是在反问——秦大川到底是不是自己的亲爹? 想到这后一种可能,秦大川佯装的气势,便再也装不住了,他忍不住原地踉跄了一下——这个狼崽子他到底知道了什么?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不贪图他这个壮劳力,直接把他弄死得了! 秦怀恩看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的秦大川,正想再警告对方两句,让他收敛些,却听得身后“嗤啦”一声轻响,原来看热闹的清露,被秦怀恩的样子吓坏了,抓着窗扇的手一紧,一不小心捅破了一点窗纱。 对上清露那张满是惊惧的面孔,秦怀恩只觉得自己的心就像是个被一下子戳破了的水囊,满心的怒气霎时间倾泻得干干净净——和清露比起来,秦家人在他心里连垃圾都算不上,他和秦家人置什么气啊?! 如不是只有留在秦家他才能遇到清霜、等到清露,他真是连一口气将秦家人杀光的心都有。好在,他的忍耐终于有了回报,先后等到了这姐妹两个,现在清露又回来了,他连这对姐妹离开之后发生了什么事都没来得及了解呢,怎么能轻举妄动呢?万一因他离开秦家,这姐妹两个失去了联系,或命运发生不可预知的变故,可怎么好呢? 秦家人,就先让他们自在一阵子吧! 想到这里,秦怀恩转身回了屋子。 秦大川和秦怀恩的一场争执,就这么无疾而终了,这让包括秦大川在内的秦家人都感到有些意外,秦大川转身回房时,才感到后面的衣裳已被汗水浸湿了,而他的残腿痛得自打哆嗦,连挪步都费劲,当然了,也可能是被秦怀恩吓的,但打死秦大川也不会承认,他只是很后悔,没把拐杖拿出来。 21.第21章 什么叫善解人意 秦怀仁没在家,其他人是不敢这时候冲上来的,他们怕秦怀恩记恨,只有秦秀娥,她是秦大川宠爱的女儿,心里对秦大川也是真有感情的,她强忍着害怕,从屋子里跑出来,乖巧地扶上了秦大川的手臂,糯糯地喊了一声,“爹——” 有了秦秀娥的搀扶,秦大川走得轻松多了,反正回屋也没几步路,坐到躺椅上后,秦大川摸了摸秦秀娥的头发说,“乖——”从衣袋里摸出十几枚铜钱,数也不数,便塞到了秦秀娥的手里,“今天这事儿,你做得不错,拿去买糖吃吧!” 支使秦怀恩去砍柴的事,秦大川本来是让殷氏去说的,结果殷氏将这个苦差事丢给了不敢反抗的秦秀娥,秦大川就是要让这个家里的人看看,谁听自己的话,敬着自己,谁就有好处拿,偷懒耍心眼儿的,全都得受罚! 秦大川很少有这么大方的时候,秦秀娥愣了一下后,便紧紧抓着这些钱,喜滋滋地跑回屋子里,小心地藏了起来,不然的话,殷氏或是秦秀梅,一准儿得想法子弄走。 清露关上窗户,胸口兀自“砰砰”地跳个不停。 太可怕了!这个秦怀恩,不仅是个精分,还是个狂暴型的!不就是当家长的让他去干点家务活吗?怎么就气得跟要杀人似的? 秦怀恩进屋时,看到清露可怜兮兮地缩在炕上的角落里,将睿儿抱得紧紧的,很是戒备地看着他,不由一阵懊恼——他又没做好,让清露受了惊吓! 心情的改变,让秦怀恩整个人再度变成了呆呆傻傻的样子。 睿儿却不管这些,他奋力地从清露怀里挣脱出来,扑向秦怀恩,秦怀恩怕睿儿从炕上掉下来,抢步上前,伸出胳膊拦了一下。 睿儿抱住这只有力的臂膀,仿佛找到了依靠,他半转过身来,口里“咿咿呀呀”地叫着,还冲着东窗的方向挥舞着小拳头。 睿儿说话晚,这么大了只会说一个字:“娘”,还总是叫成“凉”,不过,他现在这副样子,一点都不妨碍旁人理解他的意思:他很讨厌秦家人,或是在……告状?! 睿儿的样子让清露目光微闪,孩子是不会说谎的,尤其是睿儿这么小的孩子,清露记得,方才她趴在窗户上看热闹时,睿儿紧紧的缩在她身后,一副害怕极了的样子,那时清露还以为睿儿怕的是秦怀恩,可现在看来,是自己弄错了。 秦怀恩没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是个不会表达自己的人,他只是轻轻地拍了拍睿儿的后背,得到安慰的睿儿安静下来,秦怀恩收拾起碗筷儿和炕桌,去院子里熬药。 清露一边和睿儿玩儿,一边和睿儿说话,“他们很坏是不是?是不是以前欺负过你们,所以你们才对他们那副样子的,姐姐也告诉过我,秦家人对秦怀恩不好,我怎么就忘了呢……” 清霜的确是对清露这样说过,不过只是简单模糊地提了一句,后面就是喋喋不休的,“家和万事兴”、“一家人在一处应宽容忍让”等等的说教,前身不喜听,自然没往心里去,现在的清露则是对这种论调完全不认同。 拥有成熟灵魂的她,可比前身聪慧多了,她马上从这一点点记忆中,分析出了真相:就清霜那绵软的性子,都能说出旁人不好来了,那么秦家人一定做得很过份,秦怀恩方才的表现,情有可原! 睿儿听得懵懵懂懂,咿咿呀呀地胡乱答应,清露也没指望从睿儿那里得到太多的信息,方才睿儿那生动的表现,对聪明的她来说,已经足够了。 屋外的秦怀恩却听得心潮澎湃。 清霜温柔善良,总是努力做事,不自觉地去讨好所有人,秦怀恩在享受这种关怀的同时,也深感憋屈,秦家人,不是你对他们好,他们就会领情的,他们都是烂了心肝的,只会在得了便宜后加倍地欺压你! 这一点,秦怀恩也提醒过清霜,可清霜不信,还反过来劝秦怀恩要珍惜家人。秦怀恩怎么都说不明白,只得为了让清霜开心,时不时地做出些让步。 秦怀恩还发现,秦家人趁着他不在家时欺负清霜母子,只得频繁地去警告秦家人,以往秦怀恩发一次脾气,秦家人能老实一、两年,清霜来了之后,秦怀恩发一次脾气,秦家人连一个月都老实不上,因为清霜会背着秦怀恩偷偷去给秦家人道歉,或是做些安抚,这让秦怀恩心中充满了无奈,除了拼命对清霜好外,别无他法。 可是清露不一样。 秦怀恩自问,在今天晚上清露醒来后的这一小段时间里,自己屡屡出错,恰恰是清露,一再地化解了他的尴尬,尤其是在对秦家人这件事上。 清霜到秦家之前,秦怀恩已带着她在外面住了十来天,为了怕她来了之后受委屈,秦怀恩还提前和秦家人谈过条件,自以为能想到的事都想到了,可就因为进门时秦家人给脸色看,清霜偷偷哭了好几夜,每日里还要在秦怀恩面前强颜欢笑,当时秦怀恩心里那滋味儿就别提了! 清露这次来纯属意外,秦怀恩提前没来得及做任何准备,加上清露病得七荤八素,秦怀恩紧张得手忙脚乱,就连有关秦家人的最起码的提醒,秦怀恩都没来得及对清露讲,可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儿,清露竟然自己全想通了,还因此对秦怀恩产生了他一直求而不得的理解! 这就是所谓的善解人意吗?秦怀恩想,脸上又带上了笑容,对未来和清露一起在秦家的生活,充满了期待,就是不知道清露能在这里逗留多久。 秦怀恩将熬好的药端进去时,清露很郑重地向秦怀恩道歉,“对不起,刚才我误会你了!”心里有了想法儿,能说出来的,就要尽快说出来,不然容易形成更多的误会,人和人之间相处,沟通很重要,这是清露以往的人生经历告诉她的。 22.第22章 抓了一手烂牌 秦怀恩很感动,他摇了摇头,想了想,慢吞吞地说,“他们很不好,你要小心,但不用怕,我会护着你的!” 清露送上大大的笑容,“谢谢你哦!”讨好人的本事她不缺。 秦怀恩的脸一下子便红了,在灯光下看起来非常诱人,“不,不用,应……应该的!” 清露没再说什么。 睿儿眼巴巴地看着那碗药,清露很奇怪,“睿儿,这可不好喝,你千万别要。” 等到喝完药和睿儿一起分糖时,清露才明白睿儿等的是什么,点了点睿儿的鼻子说,“你个小馋猫。”忽然看向秦怀恩,“你不吃吗?” 秦怀恩愣住了,他搜索了两世的记忆,发现自己从来没吃过糖,前世是没条件吃,而这一世,他一个人过的时候想不起来吃这种东西,清霜来了后,别说他了,就连清霜喝过药后,都会把那块他准备的糖省下来,没有睿儿时,拿去讨好秦秀梅和秦秀娥,有了睿儿后,自然是留给睿儿了,也可能是三人都有份。 见秦怀恩愣在那里不说话,清露自语道,“原来你不喜欢吃甜食。” “不,我喜欢的。”秦怀恩急忙说,就算是这样的小事,他也不愿意骗清露。 而秦怀恩还没来及继续解释什么,清露已拿起一块糖,塞进了秦怀恩的嘴里,一种令人着迷的滋味,通过口腔涌遍了秦怀恩的全身,他甚至有种幸福之极,想要落泪的感觉,也不知是那只柔嫩的小手碰触他的嘴唇引起的,还是糖的甜蜜带来的。 清露眨了眨眼睛,她发现了秦怀恩的异样,只是不解,不就一块糖,至于吗,再说又不是自己买的,而是他买的,自己顶多就是个借花献佛罢了! “呀——”秦怀恩一拍额头,转身出去拿来一颗小药丸,对清露说,“这是给睿儿吃的,怕你过了病气给他,味道不好……” 清露瞬间理解:那块糖给睿儿吃早了! 秦怀恩转头看向睿儿,耐心地哄着,“来,睿儿……” 见睿儿迟疑,清露唬着脸说,“若是这次不乖,下次吃糖可就没有睿儿的了!”睿儿顿了顿,还是乖乖地吃了下去,两人配合默契,成功后都笑了,伴着一室幽幽的灯光,十分温馨。 秦怀恩照顾这一大一小洗漱,然后将睿儿抱起来说,“你好好养着,这阵子睿儿就跟我睡。” 清露犹豫了一下儿,点了点头,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实在是照顾不了孩子,可躺下之后,她却睡不着了。 穿越已成事实,从今天早上开始,她就要在这个陌生的时空生活下去了,对此清露并不排斥,她在现代没什么亲人了,混得也不如意,对于不能回去,并不太介意。 关键是她的穿越福利太垃圾:冒着生命危险傍上的皇二代翘辫子了,相依为命的姐姐自尽了,身份本来就是教司坊的逃妓,每天担惊受怕、东躲西藏的,现在身体又变成了可能随时送命的药罐子,容貌还毁了,对了,还有睿儿,这个非亲生、身世麻烦却需要照顾的小包子! 清露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贼老天给了她这么一手烂牌,难道是早就料定她是个惜命的,没勇气不玩儿了吗?话说她还真是个秉承“好死不如赖活着”的主儿,所以她没功夫儿抱怨,只想着如何将这些问题一一破解。 作为一个长期在艰辛中挣扎的**丝和内心强大的女汉子,清露最擅长的莫过于在困境中寻找所谓“优势”了,这可能就是人们常说的坚强乐观吧! 首先她不是两眼一抹黑,而是拥有前身完整的记忆,以至于对这一时空,并不感到陌生,此外,前身还让她有种异乎寻常的亲切感,这绝不是仅仅因拥有相同记忆而造成的,相同的性格和为人处事的态度才是关键! 这感觉,就像是同一个人原本生活在不同的两处,而现在,意外的合二为一,只有惊喜,没有不适,感觉相当奇妙! 其次,她有一笔能让她衣食无忧并能将睿儿顺利养大的银子,这让她平添了不少的底气,现在的问题时,她如何平稳地渡过这段危险期,等到睿儿长大,能顶门立户,哪怕等到清霜替死的风波过去,她能摆脱逃|妓|的身份也行啊! 行吗?还不行! 不是逃出身,是贱籍,而所谓的贱籍是没有户籍的,更无法单独立户,必须得有一个买下她的“主人”才行! 清霜清露倒是有户籍来着,但她们不敢拿出来,那可是京城她们赎身后的户籍啊,稍微一查就能查到六皇子公叔宁身上去,虽然对她们的追查已停止很久了,但谁知道她们会不会受到那个已过世的“前男友”的株连呢?算了,为了保命,她宁愿继续当她的妓|女。 但妓|女也不是那么好当的,现在带着睿儿,她连像前身那样自卖自身也行不通了,想养韦小宝也得看人家老鸨答应不答应,教司坊又不是幼儿园! 还有就是,她的脸毁了!这对她的身份来说,毁掉的就是谋生的本钱啊! 思来想去,清露还是遇到了那个无法绕过去的问题——她必须找个靠谱的男人。 在这个时代,一个孤身的弱女子带着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孩子,是很难生活下去的,这不是光有钱就能解决的问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情况下,越有钱反倒越容易被人觊觎,从而惹出祸端来,连丫鬟都可能见财起意,奴大欺主是轻的,杀人越货很有可能,况且,她还是该死的贱籍,分分钟都可能被人给抓了卖掉! 对这一点前身有很清醒的意识,所以才带着姐姐和睿儿再入教司坊,并不是自甘下|贱,连赚银子都是次要的,找靠山寻求庇护才是最终目的! 而在没有父兄和二大爷、七舅老爷之类杂七杂八亲属的情况下,这个所谓的“靠谱男人”就被直接锁定成了“老公”,不,现在得叫“相公”了。 23.第23章 无心睡眠的夜晚 男人多的是,靠谱的绝对是稀有品种,这是前身和现代清露借着职业便利,在男人堆里摸爬滚打多年才得出的悲惨经验。 清霜倒是给她留了一个:秦怀恩。 可秦怀恩真的靠谱吗?想到这里清露不由紧紧地皱起了眉。 秦怀恩这个人的缺点和优点都很明显,让清露根本就看不透。 首先一点,秦怀恩就算不是精分,也绝对有心理问题,这就像颗定时炸弹,这让清露十分没有安全感。 其次,清露到现在也没想明白,秦怀恩究竟为什么对她们姐妹这么好。 出于善良的本能随手救下清霜,这有可能,但为什么会对清霜那么好呢?清露在想起清霜和秦怀恩相处模式的同时,还想到了在现代听说过的一句话,“一男一女在一起过夜却什么都没发生,要么是不爱,要么就是真爱!” 难道她们姐妹真的中了彩,在芸芸众生中遇到了后者? 可是,假如秦怀恩真的爱清霜,那为什么在清露醒来后却对清霜只字未提呢?别说是爱人了,就是最最普通的朋友,也该有最起码的关心吧?! 清露翻了个身,面对天花板,在黑暗中露出了满是狰狞的笑容,不是她把人想得太坏,而是她受到过太多的伤害,深深知道,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与恨,无利不起早,事出反常即为妖…… 是的,清露分析的结果是:秦怀恩是为了银子! 她们姐妹手中,或者说清露的手中,有一笔私蓄,这一点清霜很可能在无意中提起过,而秦怀恩记在了心里,因此才对这对姐妹百般巴结。 这样解释很合理,却依旧有说不通的地方,清露记得,今天早上秦怀恩第一次见到她时,就喊出了她的名字,准确地分辨出了她们这对长相酷似的姐妹,想当初,清霜就是因为这一点,才断定公叔宁是真心喜欢清露的,而事实证明,清霜是对的! 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啊?清露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 现在的清露已不是前身了,就算和清霜的感情再深,清露也不会像那个真正的十四岁小女孩样,只因对方的出身,就对尚未见面的秦怀恩怀有深深的偏见和厌恶,也不会因清霜死前的毒咒,就被这桩不得不面对,又真心不喜欢的亲事而硬生生地将自己逼死! 现在的清露坚强、清醒、理智、现实还有点小自私,她不会因抓了一手烂牌就张皇失措放弃追求人生的幸福,也不会在没弄明白自己和对方心意的情况下,就交出全部的底牌。 “姐姐不是用了快两年的时间才爱上他吗?那我就用一年的时间来考验他好了,就算是他个鬼,我也能看出他的真心了,不然的话,就是我智商有问题,到那时,哪怕出了问题,我也怪不得旁人。”清露想,放下心事沉沉睡去。 只是,清露没有想到,就算秦怀恩愿意给她这一年的时间,秦家人会愿意吗? 秦家正房吃晚饭时,已到了掌灯时分,殷氏这回倒是没敢克扣,两道菜都是用肉炒的,她今天惹了祸也出了气,而且得秦大川宠的秦怀礼下学回来了,她不敢做得太过份。 林胜德还是没出来吃饭,他发现自己单独吃反倒比去饭桌上吃更畅快些,最起码他不必看人脸色,而且秦秀梅给他盛出来的饭也分量足够。 失去了林胜德的秦家饭桌,就算有了好菜,依旧没什么活力,而且秦大川的脸色一直十分的阴沉,让人看了都胃疼,殷氏和秦怀礼都讪讪的,因他们在秦大川和秦怀恩的争吵中没表现出“忠心”而心中怯怯。 饭后,殷氏对秦大川小意侍候,也没换来秦大川的好脸色,索性加快速度上炕躺下。 秦大川却没睡,他坐在炕上,靠着被窝卷“吧嗒、吧嗒”地抽旱烟,殷氏被呛得睡不着,忍不住问,“今儿你着实教训了那狼崽子一通,他也没说什么,你这到底是在跟谁闹别扭啊?!” 秦大川愣了愣,“你是这么想的?”他当时可是真被秦怀恩的气势和反问给吓住了,一心想着万一秦怀恩知道了真相,他到底该如何应对,可怎么想,都没有好法子,反而越想越心惊肉跳。 殷氏坐了起来,“啊,难道不是这样吗?他就哼唧了那么一声,就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了,也没说不去砍柴,就进屋了,你看着吧,等明天他一准儿去砍柴,清霜还得到咱们跟前来赔礼道歉。”以往秦怀恩可没这么好的脾气,总要大吼两声,再毁两件东西出出气才作罢,那力气,真的是大得吓死人呢! 秦大川又仔细回想了一下傍晚和秦怀恩“交手”的过程,发现真的像殷氏说的那样。 除了自己,那个秘密再没旁人知道,旁观者这么想也是应该的,可关键问题是,秦怀恩说的那个“是吗?”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是随口乱说的,还是意有所指呢?秦大川的眉头皱得越发紧了。 不,不应该啊,秦怀恩打小就没出过远门,村子里来的生人秦大川也一直小心留意,绝对没有和以往有关联的,那件事当时知道的人就很少,现在都过去二十多年了,知情的恐怕也都死光了,而且,假如秦怀恩真的知道了,还能这么老老实实地待在秦家,不问他要银子要东西?! 秦大川越想越有道理,觉得自己真的是太草木皆兵了,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后,在炕沿上磕了磕烟灰说,“就你能,就你聪明,我看明日他不去打柴,你能怎么办?倒时别又来央告我,我是看不惯他那张冷脸,哪有人像我当老子当得这么憋屈的?!”用这个理由来解释他的不良情绪似乎是足够了。 可殷氏不这么想,“平常没看出来他有这么多的私房,这回是不是在哪里发了财,你真得想个法子让他交出来。”她就不信,秦大川不是因为惦记着秦怀恩的银子而着急上火。 24.第24章 山林中的意外发现 清霜为人十分低调,平日里吃用相当节省,而她总认为银子都是秦怀恩辛辛苦苦赚的,就算秦怀恩对她再好,她也不好意思动用,更不可能拿出来讨好秦家人——她自己都没有,你让她拿什么讨好?! 就连清霜的这次出走,大家都觉得是因为秦怀恩太穷了,秦家人则个个本着看秦怀恩热闹的心态,他们都认为秦怀恩和清霜没什么积蓄,自然惦记得也就少了,而今天这一天发生的事儿,颠覆了他们的认知,心里的想法儿就不同了。 让殷氏有些意外的是,秦大川竟然没接话,而是呵斥了她一声,“快睡觉吧!”他总得明天看过柴房,才能彻底放下心来,在这之前他没心思想旁的。 在睡着之前,殷氏想,“既然老鬼不肯出手,我就自己来,到时候弄到的银子都是我的,狼崽子不敢招惹,那不是还有清霜吗,等明天狼崽子不在家,怎么也能先从清霜手里抠出两个来!”这才是他们今天支使秦怀恩出去打柴的真正用意。 可他们就没想到,对他们知之甚深的秦怀恩早有对策。 夜已深,不仅秦家大院,就连整个小岭村都陷入了一片酣眠之中,这时,坐在炕上调息的秦怀恩,却缓缓睁开了眼睛,北屋睡梦中的清露呼吸平稳安宁,让秦怀恩的嘴角不禁浮现出了笑意,没有抱怨、哭泣和任何不适应,清露就这么融入了他的生活,这种感觉真的是太好了。 秦怀恩起身,换了一身旧衣,穿好鞋子,到灶房拿起斧子别在腰间,从灶间后面的小门出去,然后再细心地将门关好,当初他选了这套离大门最近的厢房,就是因背着人出入方便,那时他刚重生不久,武功还没恢复,秦家院墙高大,爬起来还是要费点子气力的。 至于现在,秦怀恩纵身跳起,在墙上轻轻蹬踏一下借力,然后便如羽毛样飘落到了墙外,别说是静夜,就是白天,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一般人也不会发现他的。 为秦家打柴,秦家人供他吃住,这是秦怀恩重生后和秦家的约定,等到带清霜回来之前,这个约定有了更改,不仅秦家人对秦怀恩只供住不供吃了,打柴的数量也从原来的每天一捆,变成供应给秦家足够的使用数量。 地处东北山区的小岭村气候寒冷,一年当中有半年是冬季,天寒地冻地上山打柴,绝对是个辛苦活儿,而且秦家人多房多,日子过得富裕讲究,别说是需要取暖的冬季,就是夏季烧水做饭的烧柴都不是个小数量,因为有了秦怀恩的勤劳付出,这两年秦家每年省下的柴禾钱,都得有好几两银子,这个价格,足够租下整个秦家大院了,这就是为了清霜的到来,秦怀恩对秦家做出的让步。 就因有了这样的约定,秦家人今天找秦怀恩的麻烦才用打柴做借口,他们知道秦怀恩不是个说话不算数的人,而秦家的柴的确是不多了,清霜离开后,秦怀恩干什么都没心思。 但这并不等于秦怀恩心里不知道秦家人的打算,所以他才会用夜里的时间去山上打柴——秦家人休想趁着他不在家时,去打扰病中的清露! 和早上的阴沉不同,此时的夜空十分晴朗,缺了一小牙的圆月高高升起,就像清露的大眼睛,亮得连周围的星星都失去了光彩。 秦怀恩大步流星地走着,很快出了村子,走上山间的小路,夜里上山这种事,只有秦怀恩这种武艺高强的人才敢做,那莽莽群山之中不知隐藏着多少蛇虫猛兽,就算是青天白日,往深处走大家也会结伴而行,尤其是女人和孩子。 小路的崎岖,挡住了大半光线的茂密丛林,这些都没给秦怀恩造成任何影响,两辈子加起来,他在这附近的山中生活了几十年,一年中有两百多天是游荡在其中的,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十分熟悉。 前一世他是为了找吃食填进永远都处于饥饿状态的肚子,并打到足够的柴免得遭受殷氏的毒打或是让秦大川失望,这一世,他则在山中建房、开荒、采药、打猎、练功,为迎接清霜的到来做好一切准备。 秦怀恩脚步轻快地走着,直到被一点微光吸引了视线,这是什么?秦怀恩蹲下身看了看,发现那竟然是一小块儿挂在灌木上的布料,因为是上等的绸缎,这才在月色的映衬下闪现出了微光,秦怀恩从树枝上摘下布料,那爽滑的触感告诉他,这种衣料,绝对不是村里的人能穿得起,就连秦大川也不行。 但这种布料秦怀恩却非常熟悉,因为今天下午,他刚刚洗过了很多——清露那身撕破的衣裳,他并没舍得丢掉,觉得那些碎布用来做帕子或是荷包、钱袋样的小东西,一定很好。 握着这一小块布,秦怀恩马上判断出:清露来过这里。 那么清露来做什么呢? 秦怀恩用树枝做了个简易的火把,照亮了面前的路,作为一个出色的猎人,他很快顺着脚印等踪迹来到了清露最远到达的地方,手上的碎布也变成了好几块儿,这就难怪今天早上清露的穿着那么狼狈了。 而在秦怀恩找到的地方,地上有明显的埋藏痕迹。 秦怀恩将火把插|在地上,徒手挖掘起来,清露年幼体弱,又没有做这种事的经验,所以很快,秦怀恩就找到了被清露匆匆藏起的东西。 就在这一刻,秦怀恩如遭雷击。 他先是愣愣地看了一会儿,接着大颗大颗的泪珠便从他的眼中奔涌而出,如细雨样打湿了那个四四方方的粗布包裹,同时,低低的哽噎在他喉间震颤涌动,他强壮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整个人悲伤到难以自制。 前一世秦怀恩和秦家之间有着血海深仇,到了后来,除了被秦家害死的清霜清露姐妹和睿儿,以及作恶多端死有余辜的秦家诸人外,还带累了一百多条可谓无辜的生命,秦怀恩也因此死去。 25.第25章 悲剧的开始 和这样的惨烈相比,秦怀恩因本人身世与秦家结成的仇怨,反倒不值得一提了。 很多次,秦怀恩都想,假如秦家人不曾伤害这姐妹二人和睿儿,那么他与秦家的那点恩怨,他大可以放下。 只是,很多事是无法回头的。 因此,重生后的秦怀恩将他所有的生活目标,都锁定在保护这姐妹二人的身上。 而秦家和这对姐妹之间发生血色悲剧的根源,就来自于面前的这个包裹。 不用打开,秦怀恩就知道,粗布里面包着的是一个妆奁,清露的妆奁。 所谓的妆奁就是古代女子用的梳妆匣子,合起来时是个完整的小箱子,有提手,便于携带,打开来后有镜子,有小台,有内置的小匣、格子,还有一些小抽屉,平日里这里面装的是普通梳妆用品,有时这里面会装很多珠玉钗环、金银元宝、大额银票…… 清露的妆奁装的是后者。 六皇子遭难,清霜跑去给清露报信时,手里抱着的是自己的妆奁,也是全部私蓄,为了便于携带,清露把清霜妆奁里面的东西扣在了自己的妆奁中——清露的财物比清霜的多得多,就连妆奁都比清霜的大些、好些,是公叔宁特地让人为她做的。 姐妹二人匆匆从府中逃出来,一路上为了照顾怀孕的清霜,这东西就一直由清露背着,结果分开逃难时,清霜身上只有二十多两碎银和戴着的三、五样首饰,还都是不怎么值钱的。 秦怀恩救下清霜时,清霜已身无分文了,首饰更是早就当了个干净,这种情况两世都一样。 前世的秦怀恩直到清霜死后,被清露安排去从军,才在偶然间发现了自己身世的秘密,那时的他已三十岁了,在这之前,秦怀恩一直把自己当成真正的秦家人,并因为自己“不体面”的娘,而深深地懊恼和愧疚,觉得自己给秦家丢了脸,让秦大川为难,并因秦大川对自己的不离不弃感恩戴德。 秦怀恩这个人,说好听是性格憨厚朴实、简单直率,说不好听了,就是一个字:傻! 前世的秦怀恩绰号就叫“秦大傻”,不仅秦家人这么叫他,整个村子的人都这么叫他,就连他到军营后很长时间了,其他军士也这么叫他,这一世他也是直到重生后才摆脱这个绰号的,而且这并不是大家觉得这个绰号不适合他了,只是因怕他才不敢叫了,他傻到什么程度,由此可见一斑。 清露今天不止一次看到的,秦怀恩傻呆呆的样子,那绝不是秦怀恩装出来的,而是他的真实面目。 为了让秦怀恩听话、孝顺、毫无怨言地为秦家做牛做马,并忍受各种欺凌不反抗,自打秦怀恩不懂事起,秦大川和殷氏就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对秦怀恩进行“教导”。 秦大川是满口的仁义道德、生活无奈、委曲求全、家庭和睦以及秦怀恩总得在他的提醒下才能发现的“父爱”,他最擅长偶尔在秦怀恩快要活不下去时,给半个馊馒头或一碗热水啥的,以示他的仁慈,再趁秦怀恩无比感动时来一番动人的说教。 可以说,秦大川取得的效果异乎寻常的好。 就连清霜被他们折磨死了,秦怀恩知道自己的身世了,都没想过对秦家人怎么样,只想要回本该属于自己的武功秘籍,建功立业,期望被清露高看一眼的同时,还存了回报秦大川的想法。 殷氏对秦怀恩则是想法设法地欺负压榨,打骂饿饭之类的虐待完全不需要任何理由,秦怀恩小时候死不死靠的是天意,后来发现他有用了,才想到让他活着。 他们不让秦怀恩读书认字,不准他和旁人交往,限制他出门,只灌输他们想让他知道的事,到处宣扬他的“傻”和难以管教,把他像狗一样的养大。 这样的秦怀恩又怎么可能不傻,不木讷?! 实际上到了现在,两世为人的秦怀恩也不懂得如何正确表达自己的情绪,更不喜欢和人交往。 愚孝蠢笨的秦怀恩,对秦大川言听计从,做下了多少伤害清霜清露姐妹的事,简直罄竹难书,而秦大川此人还特别的虚伪,每次从清露手里要好处时,总是让秦怀恩出头,打着秦怀恩的名义提要求,他则在背后坐收渔利和好名声,清露所有的怒火和恨意全都由秦怀恩去承担。 前世秦怀恩救清霜的目的很简单,自己又丑又笨又傻,根本就娶不上媳妇,现在得了这么个丑妇人,他就能给家里省下聘礼,让爹不再为难了,家里还多个人干活,真是挺划算的,至于睿儿,弄点吃的养上几年,也是个好劳力。 而且就像秦怀礼今天早上说的那样,清霜的脸虽然毁了,但身子却无一处不美,身段、皮肤都好到难得一见,秦怀恩很是迷恋,再加上清霜那柔顺似水的性格,倘若没有秦家人的不断挑拨,他们两个人真能过得很好,就是这样,前世秦怀恩和清霜的夫妻感情也很不错——清霜实在是个温顺到很难让人挑出毛病来的女子。 两人之间唯一的一次争吵就因为清露的这个妆奁。 前世清露找来时,清霜并没和清露一道走,那时清霜和秦怀恩已是真正的夫妻了,怎么可能背叛救了她们母子性命的秦怀恩,让秦怀恩受这种奇耻大辱呢?! 而因为清霜和秦怀恩的既成事实,清露也没过份地要求清霜,就算是从事妓|女这种见不得人的职业,古代女子也是相当重视贞操和名声的。 然后,清露为了让清霜母子生活得好一点,便留下了这个妆奁。 秦怀恩清楚地记得,那天他干完地里的活儿回到家时,已是这样的夜里了,在秦家他总有干不完的活儿,这时回来很正常,睿儿已经睡下,清霜独自一人坐在黑黢黢的柴棚里等他,前世的他们根本就没厢房可住,秦怀恩住柴棚,清霜和他一起住柴棚,睿儿在柴棚里出生、长大…… 26.第26章 曾经的秦大傻 那晚,秦怀恩几乎是一口就吃完了那清汤寡水的晚饭,清霜在一旁看着十分心疼,“相公,你没吃饱吧?” 秦怀恩支吾了一声算作回答,前世他在秦家重没吃饱过,只不过是没饿死罢了,后来他在军营中发奋图强,最初的目的也不过是为了吃饱而已。 “相公,你每天干这么重的活儿,还总是吃不饱,长此以往下去,身子怎么受得了啊!”清霜的眼泪掉了下来,她吃多少苦都没关系,秦怀恩和睿儿这样,她看着实在是心疼,以往她什么都没有,心疼也没办法,可现在不一样了,在这一刻,清霜忘记了妹妹的反复叮嘱,毫不犹豫地拿出了这个妆奁。 秦怀恩觉得清霜今天有点话多,他有点心烦,扑倒在柴草铺成的简陋地铺上时,顺手扯了清霜一把,想先弄上一回再睡,这样就不会感到饿得难受了。 清霜手中的妆奁砸在了秦怀恩的身上。 “什么东西?能吃吗?”秦怀恩想,抱着妆奁出了柴棚,他们是没钱点灯的,这样的夜晚只能借着外面的月色才能勉强看清一点东西。 月光下,上好的檀木匣子闪着清幽的光,摸上去跟缎子似的,还刻了不少精美的花纹,就算是没见识,秦怀恩也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是个好东西! “今天我妹妹来了,见我过的太苦了,她给我留了这个……”清霜在一旁解释道。 秦怀恩根本就连听都不听,劈头就是一句,“爹知道吗?” 清霜瑟缩了一下,“没……我还没……”她很善良,但她并不傻,她知道这东西到了秦大川手里就别想再拿回来了,她并不想全都留下,既然在秦怀恩心里这个家最重要,那么她也由着他,嫁人了,夫就是天的啊! 清霜想得很清楚,就他们夫妻二人在秦家这如奴仆般的地位,一旦被发现留下这么多体己,一定会带来很多麻烦,殷氏打起秦怀恩来那是一点都不会手下留情的,对自己更是如此,还不如将绝大部分都交上去,这样剩下的他们就可安全地花用,或许看在这些钱财的份上秦家人能对他们三人好一点,其实她并没有过高的要求,吃饱穿暖,让秦怀恩少受点打骂,足矣! 秦怀恩听了清霜的话后,唬着脸转过身,“那怎么行?!不管是谁送来的,只要进了咱们秦家的门儿,东西必须交给爹!”抱着妆奁就要往前院去。 “相公,相公……”清霜轻轻地叫着,“今儿夜了,等明天吧!” 秦怀恩的脚步停下了,“嗯。”抱着妆奁进了柴棚。 清霜后悔了,想到满脸菜色严重营养不了的睿儿,每天都饿得抓心挠肝还像牛一样干着重活儿的秦怀恩,她觉得为了他们,她必须留下一件东西来,只是一件就好了。 她想趁着秦怀恩睡下后,偷偷打开妆奁留下一件首饰,却被秦怀恩发现了。 “你怎么能背着爹做这种事?!”秦怀恩怒吼道,抬手就给了清霜一巴掌,尽管那时的秦怀恩还不会武功,可他的蛮力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况且是一直病弱的清霜。 清霜倒在睿儿身上,睿儿从梦中惊醒,尖利地哭了起来。 温热的鲜血顺着清霜的嘴角流了下来,可她顾不得擦,也没功夫儿去哄睿儿,只是又扑过去,抓着妆奁苦苦哀求,“相公,就一件,这里面有很多东西的,我只留一件就好了,睿儿很久没吃过肉了,你也能吃顿饱饭!” “糊涂!”秦怀恩怒吼,“什么一件两件的,这家里的事自有爹做主!” 秦怀恩的吼叫和睿儿的哭声,惊动了正房内的秦大川,他打开后窗正好能看到后院的柴棚,此时厉声呵斥,“大半夜的你们不睡觉,闹腾什么?!” “爹,我有东西给您!”秦怀恩张口答道,又朝睿儿的方向挥起了手臂,“闭嘴,再吵我爹睡觉,信不信我一巴掌拍死你!” 清霜转身去护着睿儿,秦怀恩出门,清霜再追上去,想借机从里面掏出一样东西来,被秦怀恩又踹了一脚,清霜疼得差点儿没背过气去,倒在地上半天都没爬起来,秦怀恩却头也不回地走了。 秦怀恩抱着箱子蹲在正房堂屋的角落里,静静地等着,秦大川一开始让他先回去,可他怕带这东西回去,清霜又起什么心思,只好一再地向秦大川保证是好东西,秦大川这才磨磨蹭蹭地起身,殷氏则是喃喃的咒骂。 一见到妆奁,秦大川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一个没忍住就堂屋里打开了,灯光下,那种无比璀璨的光华,是秦怀恩平生仅见的,他有那么一刻,什么都看不见了,只觉得头晕晕的。 殷氏发出惊呼,而秦大川的第一个动作,就是将匣子合上,像轰苍蝇似的对秦怀恩挥了挥手说,“你先回去吧,没你什么事儿了。” 那是秦怀恩在前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那妆奁。 秦怀恩不记得自己怎么回的柴棚,他回去时睿儿已经不哭了,而黑暗中,他看不清清霜和睿儿所在的位置。 第二天,天还没亮,秦怀恩就被秦大川叫醒了,很显然,秦大川和殷氏都是整夜未眠,而他们真正要找的并不是秦怀恩而是清霜,这时秦怀恩才发现清霜被他打得有多惨——除了那些小伤,他还失去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但秦大川的一句,“大傻,你做的对!”就让秦怀恩对清霜什么愧疚没有了。 秦大川没给清霜请大夫,甚至连药都没给清霜用,只是不停地询问清露的来历,现在人在哪里等等,见清霜不太愿意说,秦怀恩差点儿又打了清霜,而秦大川则直接拿睿儿做威胁,等清霜都交代明白了,秦大川才放他们离开。 几天后,秦大川、秦怀仁、秦怀义父子三人,亲自带着秦怀恩和清霜去了府城教司坊,但这父子三人没进去,只让秦怀恩和清霜进去了,临进去之前,秦大川一再叮嘱秦怀恩,“她要是不按照我教的话说,你就说内急,拉着她先出来……” 27.第27章 不同人不同方向 清霜按照秦大川的要求告诉清露她小产的事,又说了点别的话,秦大川又得到了清露的卖身银子。 有了这第一次后,清露认识了秦怀恩,再往后向清露提什么要求,就是秦怀恩一个人去了,以免清霜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现在想来,这个妆奁就是个火引子,在秦大川没得到它之前,还不知道能从清霜以及清霜身后的清露身上得到多么大的好处,所以对清霜和睿儿的虐待是有限的,只是像对待下人样的,对秦怀恩和清霜有没有孩子,也不甚在意。 可知道了之后,秦大川对他们就不一样了,尤其是在睿儿离开后,秦大川为了完全占有他们的财产,也怕不好控制惹来后代的报复,说什么都不让他们有自己的子嗣,结果清霜最终死于第三次流产。 而前世的秦怀恩不仅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还一直充当帮凶,哪怕清霜的死,也没唤醒他的良知。 “我怎么就那么傻啊?!我就是个畜生啊!”月夜下,看着再次出现在面前的这个包裹,秦怀恩一下下捶打着自己的胸口,痛不欲生,直到一滴鲜血,从他的口中溢出,滴落在包裹上,他才霍然惊醒,不,他不能让前世的悲剧再重演,现在因命运的轮回,这个东西又到了自己手中,他却再也不能让它出现在秦大川眼前了,他宁可毁了它! 秦怀恩扬起钵盂大的拳头,狠狠地向那个包裹砸去…… 一阵风过,地上的火把熄灭了,突然出现的黑暗,让秦怀恩眼前一片模糊,那个包裹蓦然消失在阴影中,就如同一场幻境,秦怀恩的拳头就这么怪异地停在了半空。 当再次将火把点燃时,秦怀恩已冷静下来,那几块清露衣裳上的碎片,不知何时掉落在包裹上,似乎在提醒着他,这个东西,不是他的,而是清露的,他没权力决定如何处理。 将它带去秦家交给清露吗?这是秦怀恩最不想做的事,秦大川贪婪恶毒的本性,让秦怀恩无法预知后续,稍有不慎,就可能是万劫不复。 接着,秦怀恩又想起今天早上看到清露时的情景。 天亮时满身狼狈地晕倒在村口,这说明清露是带着睿儿连夜上山的,也难怪她们会那么困倦,一个弱女子带着孩子,拖着病弱的身体,冒着生命危险来藏这件东西,可见它对清露来说多么重要! 是啊,这是姐妹二人全部的积蓄,是她们今后生活的保障,而清露不是清霜,清露根本就不信任秦家人,包括自己!所以宁愿吃这么多的苦头将它藏起来,也不愿意让它出现在秦家! 秦怀恩笑了,人不一样了,命运就不一样了,而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方向,那么就让他继续帮助她们吧! 秦怀恩打量了一眼四周,发现这个地方并不好,离回村的小路太近了,埋得也不深,人来人往的,太容易被人发现了,幸好,今天下了大半日的雨,没人在这种天气上山,但明天就会有人来采蘑菇了。 换个地方吗?清露找不到了怎么办? 不换就得深埋,清露一样会找不到,秦怀恩很快做出了决定:找不到也比被别人发现的好! 想到这里,秦怀恩马上动起手来。 用现代的计量方式来表示,这个妆奁是个边长四十厘米的正方体,并不太大,所以秦怀恩很快便挖出了一个适合它的深坑,土埋得差不多时,秦怀恩灵机一动,将清露身上掉下来的碎布块儿,浅浅地埋了进去,秦怀恩想,有了这样的标识,以清露的聪明,就能发现没找错了地方儿了。 埋好后,秦怀恩很细心地将周围掩饰了一番,他相信,经过他的伪装,就是明天一早有人经过这里,也不可能发现异样的,再过个一两天经过人、兽踩踏和杂草的生长,就再无人能察觉了,而事实证明,秦怀恩的伪装技术实在是太高超了,以至于达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清露连地方都找不到了! 解决了这个“大麻烦”后,秦怀恩就去打柴了,想到家里买的肉今天都吃完了,他又顺手打了一只山鸡和一只兔子,夜里上山这个办法很不错,以后他可以每夜来一次,这样家里的荤腥就解决了,秦怀恩计划着。 大半个时辰后,一座柴禾形成的小山,从山间小路上向秦家移动。 秦怀恩身上背了三个柴个子,每一个都是高两米多,直径一米左右的圆柱体,三个横着摞起来也有三米高了,必须捆扎得非常好,要不然,别说背着走了,就是平地摞着都会倒。 这还不算,秦怀恩的两只手里还各提了一棵枯树,每棵都有秦怀恩自己的大腿粗,光树干就有三米多长,再加上树枝什么的,看起来真的很惊人。 秦怀仁有一点说得绝对没错,秦怀恩很能干,就算上山砍柴也能赚不少的钱,这就是两世加起来,秦大川都没舍得向秦怀恩下毒手的原因。 秦怀恩很快便来到了秦家后院的墙外,他将柴个子和枯树一个个地靠墙立着,他骑上墙头,把它们拎进来,到了柴棚门口,先将挂在上面的兔子和鸡摘下来,再把柴个子打开,失去了束缚后,那些柴枝迅速膨胀,一下子就占了半边柴棚。 枯树是放不到柴棚中去的,只能劈小了再弄进去,劈柴就不是秦怀恩该干的活儿了,看了一眼离柴棚不远处的那间简陋的小屋子,秦怀恩心绪又是一阵起伏,前一世他为秦家做了那么多,却一直住柴棚,而这一世,因为秦怀恩不给秦家干活儿了,秦大川就买了个村里的孤老头儿做下人,这人一来,秦大川就给他挨着灶房盖了这间小屋子。 秦大川就是条狗,你怕他,他就穷追猛打,你打他,他就夹起尾巴逃,不,他其实连狗不如,因为他没有狗的忠诚! 转头看看这些柴禾,秦怀恩冷笑,如果秦家人敢在一个月之内,再用打柴这件事来烦他,他不介意直接将这个柴棚给砸了! 28.第28章 一只漂亮毽子引发的 秦怀恩回了自己的屋子,进门后听了听,发现清露和睿儿都睡得很好。 他将兔子和鸡丢在灶房的角落里,脱了衣裳,用凉水冲了冲身上,换上了一套干净衣裳,这才回北屋上炕睡觉。 其实秦怀恩今晚出发时,不过是现代的晚上九点多钟,回来时也没过午夜,若不是乱了心绪,又深埋匣子的话,他能回来得更早。 临睡着前,秦怀恩越发觉得他对妆奁的处理方法是对的,又想,假如清露知道了的话,会不会因为他帮了这么大一个忙,而再次夸奖他呢? 会的,一定会的! 带着这样的美妙情绪,秦怀恩进入了梦想。 两个时辰后,秦怀恩迎着晨曦的微光,精神饱满地醒了过来,不过,他并不是秦家起得最早的人。 秦大川早早就起来了,起身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后院看柴棚,尽管已想到秦怀恩会去打柴,但他还是被柴禾的数量吓了一大跳,后来想到秦怀恩为了达到他的“要求”而整整忙碌了一夜,心中又暗暗得意,越发肯定秦怀恩并不知道那个秘密了。 秦大川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开始像每天一样打拳,随后下人和殷氏也先后起来了。 殷氏看到柴禾时,脸色很难看,她没想到秦怀恩为了守着清霜,宁可连夜打柴,那她的计划岂不是泡汤了?于是一大早上就阴沉着脸的人,就从秦大川换成了殷氏。 清露是整个院子起得最晚的一个,她醒来时正好赶上了和秦怀恩、睿儿一道吃午饭,这一个是她身子弱,一个是和她的生活习惯有关,无论前身还是现代的清露,都是昼伏夜出的作息时间。 秦怀恩这回倒是没因此感到焦急,他只是在早上时,按时给清露喂了药,这让清露有点不好意思——这照顾得也太细致了吧! 清露先向秦怀恩道谢,然后说,“往后你叫我起来就行了。”大不了喝完了再睡。 秦怀恩摆手,“你不用跟我客套。” 清露冷汗,她这真不是客套,想到一个疑似精分患者的男子,在自己熟睡时悄悄进自己的屋子,她有点瘆的慌。 秦怀恩打来水让清露洗漱,还说,“你把衣裳换下来吧!” 清露记得身上的这套寝衣是昨天洗完澡后秦怀恩帮她穿上的,她一整天都没出去,不至于脏到哪里去,再说,换下来还得麻烦秦怀恩帮她洗。 秦怀恩看出了清露的犹豫,劝道,“你昨天出了好几次的汗,一准儿穿着不舒服了。” 这倒是真的,无论是开始的药丸,还是后面一天三次喝的药,每服用一次清露都会出汗,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她才没继续发烧的。 秦怀恩又开始翻箱子,“清霜的衣裳不少,够你穿的了,若是你不喜欢这些,回头你说个样式、布料,我再替你置办。” “不,不用。”清露连忙推辞,她也不能太拿自己不当外人啊,“我穿这些就行了。”她和清霜的身材基本相似,她只是比清霜高一点点。 秦怀恩没再坚持,说实话,清露眼界高,她的东西,他还真没信心置办得好,莫不如等清露好一些了,亲自去购置,大不了他出银子就是了。 梳洗、更衣之后,睿儿就急急忙忙地向清露炫耀起他的新毽子来,昨天那只鸡是家养的,而且还是只母鸡,羽毛怎么能比得上野鸡?秦怀恩是没办法才给睿儿做了那么个不能踢的毽子,现在有了好看的羽毛,就顺手换上了,还多加一枚铜钱,现在这个可是真正好用的毽子了。 清露很奇怪,“睿儿,你哪儿来的这么好看的毽子?”这很明显不是昨天那一个。 睿儿说不出来,抬头看向秦怀恩,秦怀恩笑了,“我昨儿夜里上山,砍柴的功夫儿顺便打了只野鸡并野兔,今儿早都收拾出来炖上了。”能做些让清露开心的事,他心里别特舒服了。 清露先是吃惊的一砸嘴,“呀,你昨儿一夜没睡?”心里则想,这男人笑起来真好看,一口雪白的牙齿,颗颗闪亮,阴郁和暴戾全都不见了,阳光爽朗得如春日朝阳,不禁有一时的失神。 秦怀恩连忙摆手,“没,不过用了一个时辰,睡得极好。”因清露无意间展示出来的体贴,他的心不争气地漏跳了两拍。 “一个时辰就能打到野鸡和野兔?这要是拿去卖能值不少钱吧?怪不得你那么有钱。”清露眼珠转了转,捻起手指似在计算,像只机灵的小松鼠。 “呵呵……”秦怀恩的笑容越发灿烂,“打这点小东西用不了那么长的功夫儿,不过是抬抬手的事儿,主要的功夫儿是打柴,我打了够家里一个月烧的柴禾。”他很急切地让清露明白,以后秦家人再来就是在提无理要求了。 清露很好奇,“抬抬手?你用什么打到的它们,弓箭吗?” 秦怀恩摇头,“哪儿那么麻烦,随手捡块石头罢了。”他在毫不隐瞒的同时,还带着点儿炫耀,他想让清露知道,他能养活得好她们,更希望从清露的脸上和口中得到更多的夸奖。 清露听着有点玄幻,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飞花摘叶可伤人”难道秦怀恩还是个大侠不成?这时候清露并不知道,她一下子便真相了。 睿儿见他们聊起来没完,有点着急了,伸手去够清露手中的毽子。 清露不给他,还刮着脸笑话睿儿,“小笨蛋,你会踢吗?你拿去做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清露的话,睿儿的小脸儿垮了下来。 清露怕睿儿哭,抬腿下了炕,就着炕前面不大的空地踢了起来,前世的她童年和少年时期都生活在贫苦的乡下,能玩儿到的东西不多,无非就是沙包、毽子,连橡皮筋都算奢侈品了,所以她踢毽子踢得很不错,会玩儿很多花样儿,可离开家乡后,她再没机会玩儿了。 盘、拐、绷、蹬……清露踢得上下翻飞,那三根鲜艳的羽毛在空中划出靓丽的线条,犹如花蝴蝶一般,睿儿看得眼儿都直了,而比羽毛更美的是清露的身姿,只是这时的清露还没意识到,前身给她留下的是具堪称绝伦的身体。 29.第29章 伪高手和真高手间的较量 清露一时兴起就忘了,她现在这小体格,走几步路都吃力,实在是不适合做踢毽子这么剧烈的运动,所以她刚踢了三、五下,就觉得眼前一黑,险险一头栽倒。 有秦怀恩在,怎么可能让清露摔倒,下一秒,清露便靠进了那个宽厚的胸膛。秦怀恩一手托着清露的腰臀,让她几乎腾空,一手贴着她的后心,给她输内力,双臂相交,除了不是抱腿弯儿外,姿势和公主抱极为相似。 不管洗漱得如何整洁,青年男子总是气息浓烈,尤其是秦怀恩这样的体格,清露整个人都被笼罩在强烈的男人味中,身后是坚实的臂膀,脸颊贴着温热偾张的胸肌,还有一股不知因何而起的暖流将她环绕,眼前的俊颜不断放大,那两点如黎明前净空般的幽蓝,正关切地看着她,一个充满磁性的厚实嗓音在问,“露露,你还好吧?”通过胸膛在她耳畔形成让人心颤的共鸣,宛若空谷回响,余韵悠长。 清露真是个纯洁无瑕的小小少女也就罢了,偏偏她是个已“身经百战”的熟女,这等全方位立体交叉,五感互动的刺激,怎么可能让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她脑子“嗡”地一下,便闭上了眼睛,樱唇微启,只等着接下来的…… 接下来什么都没发生,根本就没有顺理成章的缠绵热吻,因为秦怀恩他不懂清露这无比明显的现代诱|惑! 秦怀恩只是后悔,清露身体不好,方才他就该拦着清露,不让她下炕,可他先是习惯性地万事依着清露,接着又被清露那曼妙到难以形容的身姿晃了神,这才让清露有了这个不应该的闪失。 清露睁开眼睛时,已是满脸通红了,嘴唇更是艳若桃李,她为自己的失态而万分懊恼,她在心里吼自己,“清露,你能再没出息点吗?!” 其实清露脸色这么红润,跟秦怀恩给她输的内力也有关系,但清露根本就不知道有内力这种东西存在,更不明白,内力对习武者来说有多么珍贵,秦怀恩用这种方式照顾她又奢侈到了什么程度。 见清露恢复了,秦怀恩松了口气,这才感觉到托着清露的掌心中,有种极其美妙的触感:温热、柔软、弹性十足…… 秦怀恩也不是块木头啊,就算他生性迟钝,身体可是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呢,真要算起来,秦怀恩前世的“实践经验”虽然在人数和花样上远远输于清露,在次数可比清露多太多了,这一刻他的身体反应再次快过了脑子,他下意识地轻轻地捏了捏,又揉了揉…… 等做完了这两个动作后,秦怀恩才反应过来,他捏的,是清露的****! 然后秦怀恩整个人便傻了。 直到清露推了推他说,“我没事了,放开我吧。” 秦怀恩这才将清露放到炕上,安置好,犹如摆放易碎的贵重瓷器,然后晕晕乎乎地出了门,傻傻地坐在灶前,他想,完了,我死定了,清露这回一定饶不过我的,可是我死了,清露又有谁来照顾呢? 清露则坐在炕上想,“没想到,我还遇到了个高手,差点儿就心神失守了,还想试探人家呢,却被他先下手为强了!呵呵,有意思,太有意思了,我真是低估了他!”仔细想想,她就能发现,秦怀恩今天的话和笑容明显比昨天多太多了,这样的殷勤不是出招又是什么呢? 睿儿完全看不懂这两人之间的交锋和那些弯弯曲曲的情感,他拾起毽子,想了想,便去推秦怀恩,指着灶上的锅“啊呀呀”乱叫,灶上的是鸡兔同炖,都炖了一上午了,那味道,别提多香了,而且这也到了吃午饭的时辰了,睿儿能不饿吗? 可秦怀恩愣是没反应过来,直到清露喊了一声,“摆饭吧!” “哦!”秦怀恩猛地起身,先在清露门口站了一会儿,才想清楚清露话里的意思。 这顿饭秦怀恩吃得魂不守舍,他一直在猜想清露会怎么惩罚他,整个人又变成了呆愣的样子,连清露时不时地看他一眼,都没啥感觉,可他心中偏偏出现了一块空缺,不知在渴望着什么,怎么填都填不满,以至于他的食欲变得越发旺盛起来。 清露的脸上倒是看不出什么异样来,对于经常经历,头一夜在一起抵死缠绵,第二天一早就各奔东西的现代人来说,方才那点儿简单的接触,实在是不算什么,只不过是让清露对秦怀恩的戒备心又增加了很多,同时清露也开始对自己用一年的时间来试探秦怀恩这个决定,不那么充满自信了。 必须加快速度了,清露想,这个人很危险,如果不行的话,还是尽快离开为妙。 可是,就目前的身体状况和其他原因,清露真想不出来自己到底还能去哪里,那么……清露沉吟,还不如索性谈清楚,只要秦怀恩的要求不过份,她宁愿付出一些代价换取相应的照顾,事事言明在先,总好过胡乱猜测和反目成仇,毕竟,现在自己是处于弱势的一方,约定应该是不错的保护吧。 吃过午饭,秦怀恩便去熬药,清露在屋子里陪睿儿玩儿,等药熬好后,秦怀恩恢复了一些,他后知后觉地明白了,清露如果怪他,想发脾气的话,不会这么久还无声无息。 那么就是不怪了?秦怀恩想,可这是为什么呢?他很迷惑。 继而他想到了清露来的头一天他就将清露看光了的事儿,是啊,那么“严重”的事都发生了,今天这一点“失误”好像也不算什么了。 秦怀恩照顾清露喝药,睿儿吃他每天一粒的小药丸,然后三个人一起分糖果,接下来是睿儿午睡的时间。 清露笑得满脸柔情,只是若是仔细分辨,就能看出其中的虚假,她对秦怀恩说,“你也去好好歇歇吧,昨夜你都没睡好,都是我们让你操劳了,你可得注意身体啊!”声音软软糯糯,因为得了重感冒,还带着沙哑和鼻音,听起来有种我见犹怜的虚弱,也算是特别的韵味了。 30.第30章 男人哪里有真心 清露并不知道,秦怀恩是被她误认的“伪高手”,只是如同对待“真高手”一般毫不留情地出招了。 秦怀恩果然受宠若惊,除了一连声的答应外,再说不出旁的话来,以往清霜也是挺关心他的,偶尔也能说些窝心的话,可不知为什么,同样的话由清露口中说出来,他的感觉就完全不同了,心仿佛被蜂蜜|水浸泡着一般,甜得都要化了。 或许这和前世的经历有关吧,秦怀恩不知为何要为自己的异样感受找理由。 见秦怀恩真的中招了,清露忽然间幽幽地叹息道,“我姐姐,被我留在府城教司坊了。”边说边仔细地观察着秦怀恩的脸色,她很好奇,听了这样劲爆的消息,秦怀恩这位“高手”接下来会有怎样精彩的“表演”呢? 是深情表白,还是满是遗憾的伤心欲绝?不得不说,这绝对是场考验人的“戏”——秦怀恩既要表现出对“前任”的深情款款,又不能让“现任”因此怀疑他的爱慕,更难办的是“前任”和“现任”还是感情极好的亲生姐妹! 清露自问,这样复杂且高难的“融合角色”她是应付不来的。 结果很让清露失望。 还处于迷乱状态的秦怀恩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说,“你看着办就好。”然后带着睿儿转身离去。 这……清露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教司坊诶,无论是哪个正常的男人听说自己心爱的女子去了那种地方,都不会如此无动于衷吧?! 秦怀恩的心里根本就没有清霜! 这样的判断不难做出。 随后,清露的心便沉入了幽冷的谷底——男人哪里有真心?!清霜选定的“良人”秦怀恩也不例外! 清露的耳边似乎又回荡起了清霜的话,“妹妹,我毕竟脏了身子又毁了容貌,这怪不得他的,不如你留下吧,他一定会喜欢你的!” 就是因为看清楚了这一点,所以清霜才一心求死吧,清露想,软软地躺在了炕上,满心都是深切的悲哀,为清霜、为自己、为这世间所有痴情的女子们。 然而,不管怎么样,忧叹哀怨顾影自怜都不是清露的性格,哪怕这世间如此薄凉,她依旧要好好地活下去!清露长长地吸进一口气,似是给自己鼓励。 既然如此,那我也没什么好试探的了,莫不如尽快摊开来谈好了,虽说“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可现在的清露连陪秦怀恩做戏的耐心都没了,她做出了决定,等下就和秦怀恩摊牌。 用金钱收买,用美色诱|惑,实在不行连贞洁也可做为筹码,毕竟,这就是她两辈子以来所从事的职业,不是吗?清露自嘲地笑了笑,笑容中有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悲凉。 只要守住本心不犯二,别将老本都搭进去,我总能过得去眼下的难关,还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再找找靠谱的下家,带着这样的决心,清露美美地睡了一个午觉——只要不付出真心,那么也就说不上伤心了! 吃晚饭,喝药,在洗漱后让秦怀恩先将睿儿哄睡,清露便披挂上阵,她要和秦怀恩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却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这场“交易”所产生的效果,是她全无法控制的。 看着面前满是“羞涩”的秦怀恩,清露尽量平静地开口,“秦怀恩,我姐姐死了,死在府城教司坊……”接下来她打算说,如果秦怀恩去接清霜的尸身回来好好安葬,那么她愿意出一笔银子,另外,她还需要秦怀恩打探一些消息,了解下府城教司坊是否在追查自己。 可是,下一秒,秦怀恩猛然间抬起了头,一双凤目瞪得像一元硬币般圆,“你说什么?露露!清霜怎么可能死了?!”他伸出小蒲扇样的大手,一把将清露从炕上拽了起来,力量大得似乎要将清露的双肩捏碎。 吃痛的清露发出了一声惨叫,“啊——好痛……”秦怀恩的力量马上一松,她又跌回到了被子上,一阵天旋地转,见秦怀恩紧跟着凑了上来,怕秦怀恩再动手,吓得急忙回答秦怀恩的问题,“我不会用这样的事骗你,我姐姐真的死了!” “谁?是谁杀了清霜?!”秦怀恩双眼的眼白瞬即变成赤红,既像厉鬼又宛若一只噬人的猛兽,“你告诉我,我这就去杀了他!”他的喉间迸出一声嘶吼。 清露从来不知道人类的眼睛还能变成这种样子,吓得连话都说不连贯了,“没……没人杀她,她……她是服毒自……尽的!”眼中的泪水止也止不住地往下落,秦怀恩这幅样子实在是太吓人了,让她有肝胆俱裂的感觉。 可更可怕的事儿还在后面,秦怀恩听了清露的话后,愣了大约有两、三秒的功夫儿,突然间“哇——”地一声喷出一口血来,喷得清露一头一脸都是,竟然还带着他热热的体温,随后他就一头栽倒在了炕上。 巨大的恐惧让清露横生出了一股力量,仗着身体柔软,她从秦怀恩的腋下钻了出去,极为费力地抽出被秦怀恩压住的一条腿,从炕上扑下来,跌跌撞撞地往外面冲,“来人啊——快来人啊——秦怀恩吐血了——” 秦家的院子虽然只有一进,却很大,形成了一个规矩的三合院,清露大病未愈气短声弱,即便是拼命的大喊也传不了多远。 但清露知道,秦家人听到了她的呼喊,因为原本灯光闪闪的窗户在她一声声的求救中,变成了黑乎乎的一片,这样的举动正表明着他们态度——他们不想管! 微凉的夜风一下子便吹透了清露单薄的寝衣,还趁她声嘶力竭地呼喊时灌进了她的喉咙,让她喊了没几声就开始猛烈地咳嗽,清露挣扎着向最近的屋子走去,不管怎么样她都不能让秦怀恩就这么死在屋子里! 清露冲到离着最近的屋子前,拍打着紧闭的房门,在咳嗽的间隙气喘吁吁地喊着,“救人啊,求求你们救救秦怀恩……”她反复地提到秦怀恩的名字,就是想,出事的是清霜,秦家或许不愿意救,可秦怀恩毕竟是秦家的血脉,他们听明白后,一定会救! 31.第31章 超乎想像的冷漠 然而,清露失望了。 回答她的是院子里的一片死寂,只有无情的风吹得她一阵阵发抖,让她甚至产生了种错觉,仿佛她正身处在一片旷野之中,此情此景,凄凉无比! 清露软软地跌倒在门口,身上一丝力气都没有了,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阵孩子的哭声,就算因为距离和房屋的阻隔,那哭声已变得模糊不清,清露还是一下子就想到了:是睿儿! 睿儿在她对秦怀恩说清霜的死讯时就醒来了,这孩子一定吓坏了,会不会跌下炕来啊?!这个念头,让清露顾不上再找秦家人了,她连滚带爬地回了西厢南房。 清露回来时,睿儿的哭声已低不可闻了,她住的北屋点着灯却没有人,秦怀恩住的南屋有声音但很黑,清露怎么都点不着灯,只得摸索着,哆哆嗦嗦地往炕沿方向走。 秦怀恩仰躺在炕上,长长的腿拖在炕沿下,这种姿势让清露不难想像,他现在依然很不舒服,方才是听到睿儿的哭声后,才强撑着一口气从北屋过来的,不过,至少他还活着,能移动,保持着清醒。 睿儿从他睡的小褥子上爬了下来,趴在秦怀恩的怀里,闭着眼睛时不时地发出一声抽泣。 眼前的情景让清露心安了许多,她爬上炕,先把睿儿抱在怀里拍哄了两下,等他睡熟后,又把他放回了他睡的位置上。 清露挪到秦怀恩身边,怯怯地探头看去,发现秦怀恩大瞪着双眼盯着屋顶,口中讷讷地念叨着,“霜儿怎么可能死了呢?不应该啊,她不该在这时候出事啊,我没用,我真是太没用了,我简直白活了……” 秦怀恩眼白的上红色已消散了很多,但并未褪尽,还余下了几条纵横交错的细细血丝,再加上他这无助凄惶又悲凉的语气,让他全身都弥散出无比浓重的哀戚,整个人在短短的几分钟内,就从生机勃勃变得憔悴不堪,还带着深深的绝望。 见秦怀恩这副样子,清露的胸口仿佛被人重击了一拳,她觉得她想错了,秦怀恩其实是爱清霜的,不仅爱,还是深爱,不然绝不会在听到清霜的死讯后,伤心到吐血,还有那一连串的反应,是做不了假的! 在这一刻,清露开始为自己的自作聪明感到懊恼,而她不知道的是,令她懊恼的事,还会发生很多。 做错了就要补救。 清露轻轻拍打着秦怀恩的脸颊,“你怎么样,要不要去请郎中?你别吓我啊,姐姐还等着你去接,你千万不能出事,你若是再有个好歹,姐姐怎么办?我和睿儿又要靠谁照顾?”随着一阵猛咳,她的泪水一滴一滴落在了秦怀恩的脸上,这回不是做戏,而是真的感到惶恐,如果清露知道秦怀恩会是这种表现,有些事她一定不会说,就算说,也会尽量柔和地采取秦怀恩能接受的方式。 秦怀恩的眼珠儿转了转,恢复了一点灵动,他极为费力地抬起手,抹去清露脸上的泪水,“露露,别哭了……都是我不好……我没事儿了……”是啊,她们本是从小到大相依为命的一对姐妹,还有谁会比清露对清霜的死更加伤心呢?怪不得清露病得这么厉害! 清露顾不得脸上和身上狼藉一片,扯过被子盖在自己和秦怀恩身上,瑟缩着窝进秦怀恩的怀里,“我害怕,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有了信任后,人就会不自觉地表现出内心深处的真实情感。 秦怀恩强撑着挪动了下身体,将掌心贴上了清露的后心,完全不顾自己现在极差的状态,再次将内力输给清露,他本想劝慰清露几句,可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好闭口不言。 暖洋洋的感觉和方才拼命折腾后带来的疲惫,尤其是秦怀恩温暖厚实的怀抱和强劲有力的心跳声,给清露带来了莫大的安全感,被这样的一个伟岸如山的男子深深地爱着,哪怕爱的并不是自己,也让清露安心了许多,结果她很快便像睿儿那样,在抽泣中睡了过去。 清露是在天刚蒙蒙亮时,被睿儿的哭声叫醒的,她强撑着爬起来,发现睿儿尿湿了裤子和小褥子,而秦怀恩不见了。 清露实在没力气照顾睿儿,而且她感到经过昨晚的一番折腾,她又发起高烧来。 怎么办?等秦怀恩回来吗?可睿儿像是饿了,恐怕等不得了,她的药也得按时吃,不然这样烧下去的话,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再说秦怀恩现在的身体状态也很不好,就算是回来了,还能照顾她们吗? “唰——,唰——”一阵扫院子的声音传来,让清露有了主意,她缓缓地起身,先找了块帕子弄湿给睿儿胡乱地擦了手脸,又从柜子里翻出来一块儿点心给他吃,然后穿好大衣裳,出了屋门。 因为心存死意,又有让清露代替自己的想法儿,在从小岭村去府城的路上,清霜将秦家的情况事无巨细地向清露交待了个遍,虽然当时清露根本就不在意,可挡不住在几天几夜的时间里,清霜没完没了地唠叨,清露想不知道都不行,而现在,这些信息都成了清露独自在秦家生活下去的珍贵资源。 清露冲正在院子里忙碌的刘婆子招了招手,刘婆子立刻放下手中的笤帚走了过来,清霜性子温柔和蔼出手又很大方,和秦家的三个下人相处得都很不错。 “刘妈妈,”等刘婆子走到近前,清露轻声开口,“我病着,大郎又忙去了,你看看你能不能到我房里来照顾几天?”秦家只有两个粗使婆子,是一对婆媳,清露一看刘婆子的年龄,就知道面前的人是谁。 刘婆子面上显出了为难之色,呐呐到,“清霜姑娘,不是我不帮你,只是……”秦家人贪婪小气,为了名声对下人表面不错,实际上使用起来相当心狠,活计安排得特别满,尤其是清霜,在秦家没名没份没地位,不过因大家都不敢惹秦怀恩,才没让她给秦家做牛做马,秦家人早就因此在心里憋了一肚子的气了,还怎么可能让自家花银钱请来的下人去照顾她?! 32.第32章 和秦家的初次交锋 清露轻轻挥了下手,打断了刘婆子的话,“我自不会让刘妈妈为难,妈妈只要找个机会尽早去知会一声我的意思就好。”将几个铜板塞进了刘婆子的手里。 “哎,哎,等太太一起身我就去说。”刘婆子连连点头,这点小事儿真的不难办,况且清霜还给了钱。 清露转身回了北屋,将睿儿尿湿的裤子扒下来丢在一旁,抱着睿儿坐在被子里,睿儿将点心渣滓弄得到处都是,清露也不管,一个是她实在没力气,一个是没必要自己动手。 清露又将清霜对她说过的话仔细回忆了一遍,还有在这两天之内秦怀恩无意中给她透露的一些信息,心里越发笃定,秦家人听到了消息一定会来的。 果然,没过多久秦家的女人们就来了,来得还不少,共有三个,不过在要进门时,殷氏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将儿媳妇于氏给打发走了,只带了秦秀梅进门儿。 殷氏今年三十五岁,长得细眉细眼,目光流转之间带着妩媚之态,虽然颧骨略高,也能看出来年轻时应该是个容貌出挑的,只不过,在生育了五个子女后,她的腰身已变成圆滚滚的了,眼角上的细纹更是多厚的脂粉也无法盖住的。 “吆——”殷氏进了清露的屋子后,先是一声充满嘲讽的轻呼,“真没看出来,往日里虽然懒些倒也还装模作样的,怎么这出了一趟门儿,倒金贵起来了,想起让人侍候了?啧啧,还是哄不住秦怀恩那个傻小子了,这才想到跑我们面前做张做智的?!我告诉你,老娘不吃你这一套,想使唤我们花银子请来的下人,没门儿!” 殷氏站在炕沿前,一手插着腰,把头昂得高高的,一双眼睛居高临下地斜睨着清露,要多倨傲有多倨傲,再加上她那突起的胖肚子,活脱脱一把会说话的大茶壶! 这两天殷氏憋了一肚子的气,看着秦怀恩大鱼大肉地胡吃海喝,却连个渣滓都不给正房送,这是以往没有过的,就算秦怀恩不愿意,清霜也该从旁劝着啊! 而秦大川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不管她怎么挑拨,就是不肯在前天傍晚“得胜”之后“乘胜追击”,最可气的是昨天晚上,听到清露在院子里呼救,秦大川竟然还让殷氏出来看一看。 “看什么看?那狼崽子死了不是正好?!不管他的银子藏在哪里都是咱们的了,到时候再把这一大一小卖掉,不又是一笔银子吗?”当时殷氏这样对秦大川说。 秦大川却骂她,“你个蠢婆娘,那狼崽子若是这么容易就死了,我还至于这么每日里揪心?!你就不想想,他死不了的话这日子该咋过?”秦怀恩体健如牛,怎么可能说死就死,病了倒是有可能,要知道,这阵子秦怀恩可没少折腾,昨天连夜打柴,清霜还可能过了病气给他。 而且真的是秦怀恩死了,他们就一定能得到秦怀恩的银子吗?秦怀恩到底有多少银子?这些银子是怎么来的?他们到现在可是一无所知的,一个人藏的东西,只要不说,那是一百个人都未必能找到的,秦大川的脑子可没有殷氏那么简单,或者说,那么愚蠢! 秦大川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和秦怀恩打好关系,又不确定秦怀恩会用什么态度对待自己,这才支使殷氏先来打探下,见殷氏实在指望不上了,便自己动手开始穿鞋。 殷氏斜着眼儿看秦大川,“你现在这么巴巴地贴上去,他也未必会念你的好,还不如等着清霜没法子了,求上门儿来,到时候你想怎么样就能怎样了!”这话说得倒是有几分道理。 秦大川的手顿住了,似乎在思考着这个计划的可行性。 可清露很快就回了自己的屋子,再后来西厢南房便安静了下来,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错觉。 昨儿那一夜,秦大川和殷氏全都没睡好,秦大川一边等着清霜的求助,一边时不时地喃喃咒骂殷氏几句,很是后悔听了殷氏的“馊主意”。 其实吧,秦大川是在借机会出气,实在是清露求助的时间太短了,而且慌乱中的清露完全忘了秦家的“规矩”,没去正房找说了算的当家人,只是去敲最近却是最不管事儿的秦秀梅和秦怀礼的房门,而这两个人是不可能出来的。 秦大川的动作又比较慢,在权衡了那么多利弊后,就算秦大川不听殷氏的主意,也注定抓不住这个“宝贵”的机会了。 殷氏对此心知肚明,但她对秦大川不敢怎么样,就把这笔帐记在了“好欺负”的清霜身上,却不知道,她的对手已经换了人。 清露听了殷氏的话后微微一笑,“金贵不金贵的,你说了可不算,我既然敢开口让人侍候,自然有让人侍候的本事,”她气息奄奄地趴在炕上,说出来的话却是输人不输阵的字字如刀,“我男人心疼我,就算不在家也不肯让我受一点委屈,怎么,你们这是嫉妒了?!” 实际上,殷氏和秦秀梅就是嫉妒,这一点就连清霜心里都很清楚,清霜还提醒清露,想要在秦家过得好,就得低调些、随和些,该温顺就温顺,该分享的也要分享,毕竟都是一家人。 但清露不是清霜,清露觉得对这样的人,谦让是没用的,只会换来她们越发的得寸进尺,所以说起话来是一点情面都不留的,什么话刺心就说什么! 殷氏母女被清露这话噎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秦秀梅才十六岁,平日里又在清霜面前娇纵惯了,见清露这么说,就忍不住往前抢了一步道,“既然秦怀恩心疼你,怎么不留在家里好好侍候你?!你少在这里装模作样了!”她昨晚听到清露的求救后,心中也很迷惑,倒是林胜德猜测,秦怀恩可能是被清露气得吐血了。 也难怪这些人这么想,秦怀恩的身体好到什么程度,秦家人是知道的,只有对秦怀恩不甚了解的清露才做出了错误的估计。 33.第33章 各自不同的计算方式 清露回村时的出场实在是太令人震撼了,没人会相信秦怀恩还能一如既往地对她好,至于为什么是隔了两天才爆发出来的,正是现在秦家人十分好奇的地方。 清露可没兴趣满足这些人的八卦心理,于是满是不屑地接口,“切——,他人走了,可给我留银子了,你那相公给过你多少银子?你敢不敢拿出来说说?”她要让秦家人知道什么是毒舌,往后少在她身上打主意。 清露的话真真是揭了秦秀梅的大伤疤。 “你……”秦秀梅气得眼泪在眼圈儿里打转,正想再说几句重话,却被身旁的殷氏拉了一把。 “秦怀恩给你留了多少银子?”殷氏问,对这笔银子,她和秦大川都惦记了两天了,现在机会就摆在眼前,她怎么可能不动心?! 清露心中暗笑,看看,这不是就上钩了嘛!语气轻飘飘地说,“留多少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反正我用得起下人就是了!”当她是小孩子吗,这样就想问出她的老底来,不知道是清霜以往给她们留下的印象太懦弱了,还是贪心把她们的智商给拉低了,或许两者都有吧! 殷氏满脸狐疑地看了清露一眼,“那你怎么不自己弄个下人?”清霜来了都一年多了啊! “不过是我病着,大郎又有事要做,就几天的功夫儿而已,不值当的!”清露不动声色地回答,又催促了一句,“行不行的,赶紧给个痛快话,我就不信,我拿着白花花的银子,满村子里雇不到人!” 这话清露纯粹是虚张声势,她现在走到院子大门口都费劲儿,睿儿又离不了人,她还是冒牌清霜,在村里谁都不认识,若不是有这些解决不了的麻烦,她何必和秦家人费唇舌?! “行啊,那就这样吧……”殷氏的态度变得和缓起来,“你每天出一两银子……”在银子面前什么都不重要了,她正好探探秦怀恩的虚实。 “哈哈!”清露嘶哑地笑了一声,“你得了失心疯吧?京城大户人家的一等丫鬟,月例银子也不过是每月一两,一天一两,你想什么呢?!” “我……我们,怎么说也是秦怀恩的爹娘,他有银子孝敬我们一些也是应当应份的……”殷氏拼命地找着理由,边说边打量着清露,“你不答应,不会是因为其实没银子吧?没银子你充得什么富贵?!直接说享受不起,不就完了吗!” 殷氏的激将法并不高明,却没想到,清露一口就答应了下来,“行!我这回就让你看看什么是富贵人家的日子,不过,你们每天得给我三斤上等粳米,五斤细面,二斤鲜肉,十个鸡蛋,一只鸡,菜和柴禾就不用说了,这些都得算在这一两银子里,还有,刘婆子她得整日整夜地在我屋里贴身侍候,除了我,谁都不能使唤她!”刘婆子和她儿媳妇儿都是在本村请的长工,每天要回家的,但清露实在是不敢一个人住在这里,再说秦怀恩不回来的话,夜里睿儿也没人照顾。 至于要的这些东西,是清露跟秦怀恩学的,大致和求程一针药童买的差不多,她是本着能减少点损失就减少一点的目的,而且一切都从现实需要出发,说实话,现在就是她手里有银子,都没力气去花。 撑着一口气说完了这段话后,清露马上咳嗽得不行了,可她不想在秦家人面前失了气势,只得死死捂着嘴将骇人的嘶咳压抑成低低的闷咳。 殷氏在心里快速地盘算了一下,发现清露要的这些东西加起来也不到两百个钱,而一两银子换千文钱,她的赚头实在太大了,况且,这里面除了粳米,其他的家里都有,可以从家用中出,她根本就是没有成本啊! 于是殷氏立马丢下一句,“就这么说定了。”拉起秦秀梅飞快地出了门,生怕清露反悔。 后来殷氏借口粳米不好买,就将细面增加到了十斤,而粳米不给了,又省下了好几十个钱,清露也没说什么,其实清露提出这些要求,就是为了让殷氏讨价还价的,果然,殷氏被这从天而降的“意外之财”扰乱了心绪,很多不同寻常的细节都没注意到。 反倒是秦秀梅,出了西厢南房的门后就小声地问,“娘,你有没有觉得这小贱|人的性子像换了个人似的?”以往她们也和清霜打过交道,那时的清霜对她们总是有礼忍让。 秦秀梅没说时殷氏还没觉得,这一提,她也觉得大不一样了,可一想到银子,殷氏就把什么都忘了,“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把银子拿到手才是真的!”风风火火地准备好清露说的那些东西,交待刘婆子赶紧过去,到了之后先把银子拿出来。 殷氏急,清露更急,不过是办了这么一件小事,她就感到周身的力气在一点点地流失,像要晕过去了一般,更可怕的是,睿儿的点心已吃完了,一张小脸红通通的,不断地发出“嗯嗯”的声音,一副要大解的样子。 清露半拖半抱地将睿儿弄下炕,连鞋子都没力气给睿儿穿,结果睿儿刚蹲到地上就拉了出来,屋子里立刻变得臭气熏天,清露觉得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过得这般狼狈过,见刘婆子来了,像见了救星样,二话不说就给了一两银子,带着睿儿逃难似的回了自己住的北屋。 刘婆子手脚不停地忙碌了大半个时辰,才把这一大一小安顿好,尽管睿儿一直是清霜和秦怀恩亲手带的,但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睿儿对刘婆子也算熟悉,再加上清露也在,生活环境没变,所以睿儿适应良好。 拜清霜所赐,清露对刘婆子的为人称得上有些了解,使唤起来非常放心,这种种原因加起来,都让清露觉得这一天一两银子不白花,当然了,最关键的问题是,清露不差钱。 清露算了,假如到县城客栈去租一间上房,再加上一日三餐,每天也得花这些银子,住的条件还没这个好,也不安全,更没人这么贴身的侍候她,最主要的是她现在去不了。 34.第34章 秦大川的残腿 清露想,就算秦怀恩回来了,她也打算这么过日子,大不了银子她来出,现在知道了秦怀恩的心意,她更觉得应该对秦怀恩好一点儿。 和秦家的初次交锋,因为按照不同的标准双方各取所取,可以算得上是互利互惠双赢的局面,不过,这并不等于清露不会因此记恨秦家,以往清霜对她说秦家对秦怀恩不好,清露没多大感觉,主要是清露对秦怀恩没什么感情,也没在秦家生活过,没有切身体验。 而且不知是清霜有所保留,还是清霜也没摸透秦家人的真实面目,在清露得到的信息中,秦家人远没有这么过份,这也是前天清露误会了秦怀恩的原因,但现在,经过了“打柴事件”、昨天晚上危急时刻的冷漠以待和今天早上的冷言冷语外加狮子大开口,已让清露恨透了秦家人。 “秦家,是吗?咱们有账慢慢算!”清露吃过早饭喝了药睡下时,在心里默默地念叨着。 只是,此时的清露还是对秦家人了解得太少了,她以为她已经把秦家人想得够不堪了,却不知道,秦家人是没有最卑鄙只有更卑鄙的一家人。 殷氏拿到银子后,立刻忙碌了起来,秦家院子大人口多,还没有真正干活儿的人,现在临时缺了一个重要劳力,难免会产生混乱。 殷氏不停地催促咒骂着她唯一能使唤得动的人:于氏。就是这样,秦家人的早饭还是晚了整整两刻钟的功夫儿,赶着去学堂的秦怀礼颇有怨言。 殷氏骂于氏的那些污言秽语被清露偶然间听到了几句,这才明白,原来今天早上殷氏和秦秀梅对她真算得上是很客气了。 可这是为什么呢?显然不是出于尊重或感情,后来清露就想明白了,这是因为秦家人对秦怀恩的惧怕,不禁对秦怀恩的精分,有了新的认识:对付秦家这样的人,还真就得秦怀恩这样的狂暴型精分才行! 清露决定等秦怀恩回来后,再好好夸奖他一番,并从今往后全力配合。 收拾了早饭桌子,又将前院后院检查了一遍,再细细地给于氏交待了要做的活计,殷氏这才喘了口气后回自己的屋子,一路上她的脚步十分迟疑,到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一把掀开了东屋外间的门帘子,而眼前看到的情景,让她不由得愣了愣。 东屋外间的南窗,也就是朝院子里开的那扇窗前,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从堂屋搬进来的扶手椅,而秦大川正坐在上面,看着院子里的动静。 躺椅深矮,就算搬到窗户下,秦大川坐在上面也还是看不到院子里的情形,所以他每次都是站在窗前的,站得久了残腿难免不适,而现在多了这把扶手椅,他就可以长时间地观察了。 “这个老家伙到底是在盯着银子,还是惦记着清霜那个小贱人呢?”殷氏在心里暗暗猜测,脸上却带了殷勤的笑,“这一大早的,不回屋歇着,怎么还在这坐着,当心回头腿疼啊!” 秦大川看了一眼满脸堆笑的殷氏,板着脸不说话。 殷氏知道今天这一两银子的事儿,是瞒不过秦大川的,她也没想瞒着,不然的话,一旦被秦大川知道了,她所受的惩罚会更重,而她已决心要把这一两银子落到手里了。 殷氏没话找话儿,“今儿可是腿疼了?也是的,这天一天天地冷了,还阴天,就是没伤没病的人也难保不舒坦!”这话绝对是空口白牙地胡说八道,今天可是个艳阳高照的大晴天,再说,现在刚过了立秋没几天,连三伏都没出,秋老虎也就是刚开始,即便是东北的夜里也只是凉爽,和“冷”字绝对搭不上边儿。 倒是前天,也就是清露晕倒在村头的那天,是下了场雨,可那一天殷氏却对秦大川的伤腿连提都没提。 难得的是秦大川听了殷氏的话后,并没反驳,而是不动声色地“嗯”了一声,然后缓缓地靠在了椅背上。 殷氏心中一阵窃喜,心知今天这事有门儿,不等秦大川再说什么,蹲下身子快手快脚地扒了秦大川的鞋袜,“既是疼的厉害,我就帮你揉揉吧!” 秦大川十五岁那年因家贫缴不上银子,被迫去当了兵,他因此十分怨恨家人。两年后,他回来了,残了一条腿,还带着一个来路不明的几个月大的婴儿,这个婴儿就是秦怀恩。 秦大川回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和家人彻底脱离了关系,连爹娘的养老银子都不肯付,为此不惜闹到了村里和族里,家人本身就对他有愧疚,再加上这个时代是没有“退役”这个说法的,一般去当兵如果不能升官,不是战死就得当到老死,即便娶妻生子也是兵户,就是像秦大川这种还有劳动能力的残疾程度,朝廷放不放人也是在两可之间的,秦大川的归家纯属意外之喜,所以秦大川到底还是如愿以偿了。 然后,秦大川就落户到了和家里隔了几个村的小岭村,并再没回去过。 类似秦大川这种容貌身体,应该是很难娶到媳妇儿的,但秦大川不同,他到小岭村不过一个月,就娶了十里八村出名的漂亮姑娘殷氏,而这一切只因为:秦大川有银子! 秦大川当初落户小岭村就是因为恰好在那时,这里有连成一片的五十亩上等田正要出售,他立刻买了下来,这还不算,他还大手笔地建了现在秦家住的这个大院子,并在县城买了间铺子。 经过二十年的经营,秦大川现在名下已有了三百多亩上等田和县城里五家位于繁华地段的大铺子,是小岭村最大的地主。 秦大川重来没明确说过他的这条腿到底是怎么伤的,但他总是很有技巧地有意无意提起,就是因为他的“舍命”付出,才打下了现在的这份家业。 久而久之,秦大川的残腿就成了一种象征,在外人面前,那代表着他曾经的勇敢和现在有钱有势的“高贵”身份,是他赢得尊重的根本;在妻子儿女面前,它则提醒着每一个家人,为秦家今天的好日子秦大川所付出的高昂代价,彰显着他不可动摇的一家之主的地位和光辉的形象。 35.第35章 揉腿的种种妙处 但在秦大川的发妻殷氏心里,秦大川的这条伤腿,还有其他的妙用! 想当初殷氏嫁给秦大川时,心里是万般不愿的,哪个花季年华的少女心里没有美好的幻想,怎么可能甘心嫁给一个其貌不扬的瘸子呢?!尤其是洞房花烛夜,殷氏看秦大川拖着一条残腿、塌着半面腰身像狗一样在自己身上费力地忙乎时,简直恶心得不行。 可殷氏讨厌没用,秦大川是乐此不疲的,他忍着残腿在炕上碰撞的痛楚,顶着殷氏的冷脸冷语,一忙乎就是一整夜,就是白日里也不肯消停,反正他的田买到手后就全部佃了出去,铺子也租出去了,整日里没事可干,除了休息之外,就是用来享受他这无比美好的新生活了。 秦大川如此努力“耕耘”的结果就是,殷氏很快怀孕了,这让殷氏因暂时逃脱“苦海”松了一口气,也让秦大川或有所缺,可殷氏的好日子没过多久,就发生了问题——秦大川开始和秦怀恩年轻的乳母眉来眼去,并渐渐升级到了动手动脚,然后在殷氏的不作为下,最终演变成了既成事实。 殷氏死去活来地痛了一天一夜后才生下了秦怀仁,整个人丢了大半条命,可迎接她的,却只是秦大川的冷脸,然后秦大川又借口她奶水不好,将刚生下来的秦怀仁直接抱给秦怀恩的乳母去养,并对殷氏没一点生活上的照料。 殷氏永远也忘不了,自己孤伶伶地待在冷冰冰的产房里默默流了整整一个月的眼泪,才认清眼下的形势和秦大川这个人薄情寡义的本质,痛定思痛后,已无路可退的殷氏“发明”了给秦大川揉腿的技能。 秦大川这个人到底是更好色还是更贪财,对这个问题,和他做了二十载夫妻的殷氏一直都没弄明白,不过殷氏知道,只要侍候好了秦大川的这条残腿,秦大川就特别容易“起兴”,而有了“要求”的秦大川也更容易答应一些平常不会答应的事。 于是,殷氏通过给秦大川揉腿,揉走了威胁她的秦怀恩的乳娘,揉来了心爱的儿子秦怀义和大女儿秦秀梅,以及他们每人一个的乳娘,这两个乳娘都是殷氏亲自挑的,绝对没有兴风作浪的资本,殷氏还揉来了三个下人,过上了不用干家务的好日子,以及各种大大小小数之不尽的成果…… 殷氏给秦大川脱了鞋袜后,就张开五指将秦大川残腿那只脚的五个脚趾夹住,轻轻地晃动着,口里闲闲地说,“清霜那个小贱|蹄子,今儿也不知是怎么了,非得让人侍候,我试探着问她要了一两银子,她竟然答应了,也不知道狼崽子回来会不会恼了。” 听了殷氏的话后秦大川没出声儿,殷氏也不催问,因为这个事儿的确不好办,若是好办的话,殷氏也不至于求助于秦大川了,殷氏只是松开了秦大川的脚趾,将秦大川的脚用双手握住了。 秦大川的这只脚是畸形的,因为只有脚掌才能着地,所以脚掌特别肥厚,其余的部分则干瘪细弱。 握住秦大川的脚后,殷氏伸出两根大拇指在秦大川着力的厚脚掌上,打着圈儿地揉了起来。 酸、麻、涨、痒还有一点点的刺痛,这种种的感觉从秦大川的脚掌漾满了他的周身,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让他的身子一下子就软了,他强忍着才没哼出声来。 被殷氏侍候舒服了的秦大川说,“既然是清霜主动给的,那就怪不得咱们了……”他吸了口气,“狼崽子回来若是闹腾,我去和他说!” 尽管殷氏等的就是秦大川的这句话,但殷氏听了秦大川的承诺后,并没表现出过多的喜悦,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哦”,因为这不是她今天给秦大川揉腿的主要目的。 放开秦大川的脚掌后,殷氏把秦大川肥大的裤腿卷起来一点儿,开始揉捏他已萎缩的小腿,每一下都恰到好处,让秦大川终于忍不住哼哼了起来,“咝咝……吆……这里,就是这儿,再捏两把……嗬嗬……”不知是什么原因,他的这条腿自打伤了后,就变得特别敏感,别说磕碰用力了,就是稍微站得久一点或是天气有了变化,都感觉十分明显,被人稍加抚弄的话,那滋味儿更是难以忍受。 殷氏却停了手,看了眼秦大川已带上潮红的脸颊,带着诱|惑问,“这裤腿儿卷不上去了,不然,咱上炕去揉?”同时在心里暗暗庆幸自己前阵子对秦大川的冷落,不然的话,秦大川绝对不可能“兴致”来得这么快这么高。 清霜带着睿儿离开秦家时,秦怀恩没在家,却是秦家人看着走的,但没人拦她,原指望她走了之后秦怀恩会变得顺从点,却没想到,清霜走后,秦怀恩就跟傻了似的,不仅活儿不干了,还不吃不喝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死在屋子里头了呢! 殷氏多次催秦大川过去看看,秦大川却不肯去,还说,“死了不是正合你的意?” 当时殷氏反唇相讥,“是正合你自己的意吧?!就是死也不能让他死在咱家的屋子里,多晦气啊!”秦怀恩住的那房子,她还有用呢! 结果秦大川恼了,到最后也没去看秦怀恩,直到秦怀恩自己走了出来,再后来,清霜就回来了,让家里这两天闹腾得不行,因为这场别扭,自打清霜离开到现在,殷氏都没给秦大川揉过腿,秦大川也没碰她。 “这……”秦大川听了殷氏的建议后,抬头看了看大亮的天色,他们起床不过一个多时辰,上午才过了一半儿,便装模作样地说,“这青天白日的,不大好吧!”他对上了炕能干什么,心里是相当有数的。 “唉,”殷氏了解秦大川这个人的虚伪之处,句句话都往秦大川的心坎上说,“你这腿要是疼起来,还管什么黑天白天?孩子们又不是不知道?!不然,我再去嘱咐嘱咐?” 36.第36章 世间最好的东西 秦大川没回答殷氏的问题,只是浅浅地哼唧着,“吆,嗬,你不揉时我还没觉得,这腿……还真是酸胀起来了……咝咝,哎呀——” 殷氏转过身去才不屑地撇了撇嘴,然后去了院子里,将家务事又分派了一番,对刘家媳妇叮嘱道,“老爷闹腿疼,没有什么了不得的事就都不要到正房来了,午饭都给他们送到各自的屋里去,我们的也是。”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各房屋子里的儿女们听清楚。 其实这时家里也没谁了,秦怀仁拿到银子后去县城了,走时说得过个三、五天才能回来,秦怀义一向是一个月才回来一趟的,秦怀礼去学堂了,留在家里的两个女儿都是不顶什么事儿的,要不然殷氏也不会这么大胆。 殷氏进东屋内室,关窗、拉帘子、宽衣、净手、扫炕、铺被,动作熟练麻利,秦大川在外间扶手椅上磨磨蹭蹭了半天,却没站起来,殷氏知道,秦大川虽腿脚不好,平日里想从这椅子里站起来还是没问题的,现在这样是因为不想坏了自己的兴头。 殷氏去扶秦大川,秦大川起身时又忍不住又哼哼了两声,不知道的,还真会以为他腿疼得厉害呢! 殷氏服侍站在炕沿前的秦大川宽衣,当两条裤子都脱下来后,那条残腿便完全露了出来,看了这么多年,殷氏还是对它的丑陋无法适应,只得低头掩藏起脸上和眼中的厌弃。 秦大川一上了炕,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他头发散乱,一双小眼睛直接眯成了缝隙,满脸痴迷的猪哥相,整个人都仰躺着瘫在殷氏给他叠好的被窝卷上,像摊烂肉一般,殷氏刚把他的腿抱在怀里揉了没两下,他就不停地呻|吟起来,厚嘴唇还不时地吧唧一下,仿佛是在品尝什么美味,“不行,唉吆不行了……” 殷氏相当理解秦大川的意思,抓住机会说出了她今日最重要的目的,“清霜给的银子……”边说边解自己亵裤上的带子。 秦大川阻止了殷氏,“难受得厉害,你给我用嘴咂咂吧!” 殷氏猛然间顿住了,心中一阵烦恶,可秦大川接下来说,“一两银子不值当什么的,你留着补贴家用吧!” 想到刚进荷包还没捂热乎的银子,殷氏终于俯下身去,张开了嘴。 秦大川呻唤的声音立马大了起来,只是已换了意味。 享受着特殊服务的秦大川,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有那么一刻,秦大川想,神仙过的日子也不过如此了。 就像殷氏永远忘不了她在产房中渡过的那些憋屈日子一样,秦大川也忘不了殷氏刚过门时,那些如刀子样的鄙夷目光和锥心言行。 殷氏是秦大川平生拥有的第一个女人,殷氏让他在体味到了女人的种种妙处的同时,也让他深刻认识到了他在女人心中的地位。 秦大川是自卑的,这种自卑,来自于他寒微的出身,差强人意的身材容貌,一无所长的能力,更来自于他身体上的残疾,深切且令人痛苦,秦大川认为他自卑的根源是无法改变的,或许有能够改变的方法,但因太过艰苦让他不愿去尝试。 秦大川重来没对人说过,在那些无人可知的日日夜夜中,他在品尝曼妙滋味满足身体需要的同时,还忍受着怎样的伤痛,这痛楚有来自于他的伤腿的,还有来自于他内心深处的,而他以为,只要他不说,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掩盖自己的缺陷。 如果殷氏细心一点就会发现,在她“发明”为秦大川揉腿的技能之前,秦大川重来没主动说过他腿痛,就是在殷氏主动为他揉腿之初,秦大川也是半推半就羞涩得厉害,轻易不肯把自己的“短处”和“痛处”暴露于人前,乃至最初的几次,殷氏只能隔着裤子胡乱摩挲,哪怕到了现在,假如没有秦大川认为的绝对必要,他也不会主动提起腿痛的事,他尽量去暗示。 秦怀恩的乳母是秦大川的第二个女人,想当初秦大川请她给秦怀恩做乳母时,秦大川心里真没什么想法,秦大川只不过是因一向的爱好而找了个相貌上还算顺眼的而已。 但后续的发展出现了“意外”,而且“意外”还是始于乳母本人的主动,又恰好在殷氏对秦大川的辣手“整治”时期,这让血气方刚又满心伤痛的秦大川怎么可能抗得住呢?!所以在这场“意外”中,到底是秦大川、乳母和殷氏三人中,谁该承担更多的责任,很不好说。 接连出现的两个女人“教导”了年轻的秦大川,让他发现了这世间最好的东西:银子! 原本秦大川也是知道银子的好处的,所以出身贫苦的他给人的感觉一直有点吝啬,再加上他对任何人都不肯透底的“理财方式”,更让无法从他手中得到“足够”银钱的人,将这种吝啬给无限制地扩大了。 可在接触过这两个女人,尤其殷氏在这种刺激下,“发明”了揉腿后,秦大川才赫然发现,原来银子竟然能好到这种程度:它不仅能买来女人,还能让女人们甘心情愿、想方设法地侍候他,甚至连让他无比自卑的残疾,都能变成女人心里的“宝贝”! 倘若秦大川知道殷氏曾分析过,他到底是更好色还是更爱财这样的问题,他一定会嗤之以鼻。废话!他当然是爱包括女人在内的所有享受更多一些了!他冒着危险、泯灭了良知所做的一切,归根到底还不是为了生活得好,更舒服吗?!可他这样的人,若是没有了银子,他哪儿还能有享受的机会呢?! 所以,在秦大川的心里想得更多的是,怎么才能弄到更多的银子获得更大的享受,或者如何在享受女人侍候的同时,尽量省下银子。 —————————————————————————————————————————————————————————————————————— —————————————— 操作失误,昨晚该发的章节落在了草稿箱中,下次一定注意,对不起了! 37.第37章 无人可诉的懊恼 秦大川地享受了一回,有那么一霎那,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包括那些让他痛楚的自卑。 殷氏则费力地解救着被秦大川紧紧薅住的头发,恶心、屈辱和疼痛让她眼泪直冒,若不是看在银子的份上,打死她也不会这么侍候秦大川的! 殷氏抽身离开,秦大川意犹未尽。 秦大川很想再来一次,可他知道殷氏不会同意的,不过转念一想,这一次花的实际上是秦怀恩的银子,不由心中又升起了一阵窃喜,产生了另外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畅快。 随着时间的推移和被女人们“教导”,秦大川早年间对秦怀恩的那一点点愧疚早就化成了浓浓的贪婪,直到清霜来后又变成了嫉妒,而清露的到来以及秦怀恩和清露的种种表现,直接将这种嫉妒推向了新的高峰,这时的秦大川还没想到,这只不过是个开始。 殷氏以为一场成功的揉腿之后,她应该是最大的赢家,直到现实给了她狠狠的一巴掌。 清露再次醒来时,已到了傍晚时分,刘婆子坐在炕上做针线,睿儿正趴在她身边看着她,双眼中含着一泡泪,欲落未落的样子,别提多可怜了,一见她醒了,便扑过来喊“凉”,泪水打湿了清露的耳畔,惹得清露心中一阵酸楚,眼圈儿也红了。 在秦怀恩意外离开的头一天中,虽然经过清露的种种努力,但这一大一小两个人,还是过得分外艰辛,清露高烧整日不退,人半晕半睡,睿儿没有出去玩儿的机会,还因刘婆子的话和约束,为清露感到特别担忧,一点安全感都没有,此外还有各种难以描述的不适应,让她们像两只失去了照拂小兽,时时处在一种忧惧之中。 刘婆子见两人哭了,连忙放下针线上前服侍,口中念叨着,“今早看你精神还好,哪知道你病得这么沉重,这是怎么话儿说的,前阵子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回来就变成了这样儿,怨不得你拼死也要回来,不然你们这一病一小的,在外面可怎么活?!” 刘婆子的眼圈儿也微微泛红了,清露这一整天的状态,可把刘婆子给吓坏了,她都在想,若是清霜就这么死了,她要怎么办?甚至开始后悔接了这份差事,又一想,她身为下人,这活计接不接的,也由不得她,这才勉强支应下来。 深深地叹了口气后,刘婆子又说,“也多亏大郎是个念旧情的,还肯收留你们,不是我老婆子多嘴,清霜啊,你这回的事儿做得可太让人讲究了,你说你怎么就能舍得下大郎这样的实诚汉子,让他伤这份儿心,丢这么大的人?!你就不想想,别说大郎当初是掏着心窝子对你的,就是看在他救了你们母子性命的份儿上,你也不该这么着啊!这人心啊,都是肉长的,你可不知道,你走的这些日子,那大郎不吃不喝的,看一眼都让人揪心啊……”这些话,她在心里憋了很久了,下人们时常偷偷议论,秦怀恩这个人,真是应了那句“好人没好报”的话! 清霜在秦家是个很特殊的存在,一方面,她的家庭地位连挨打受骂的于氏都不如——于氏毕竟是秦家明媒正娶过来的儿媳妇,在下人眼中是名正言顺的主子,哪怕只是个不受宠的主子,也要念着彼此的身份,不能说过份的话,做过格的事,就算于氏不可怕,秦家也是相当可怕的。 另一方面,清霜又因秦怀恩的百般爱护而享受着极好的生活待遇,就连秦家的两姐妹都比不上她,这让每个人心中,或多或少都有点不平衡,不只是像秦家人那样的恶人,就是像刘婆子婆媳这样心善的人,心里也难免会有想法儿。 而且刘婆子婆媳和后院干活儿的老许不同,她们只是长工,而不是卖了死契的终生奴仆,她们有随时离开秦家的可能,就算现实情况未必允许,心态也是不一样的。 平日里无论是秦怀恩还是清霜,又和总是端着架子的于氏不一样,对她们非常和蔼,能顺手帮忙的地方,一定会尽力而为,因此刘婆子才在清霜面前说出这样的一番知心话来。 清露半躺半靠地听着,越听心里越不是滋味儿,和秦怀恩相处的两天里,她不是病得人事不知,就是一心想着自己的事儿,根本没从秦怀恩的角度,想过整件事的影响,直到刘婆子开口点明了这一切。 救回来的心爱女子一声不吭地跟人跑了,平白无故地脑袋顶上就变成了绿油油的一片,成为要生活几辈子的整个村子的笑柄,别说是在这样的古代,就是在现代,这口气也不是哪个男人能忍下的。 可就是这样,秦怀恩依然一如既往地对清露和睿儿好。 亏得清露还想着,秦怀恩为什么不主动问清霜的去向,这让秦怀恩怎么问?难道是打听下自己女人“下家”的人品相貌和家世,再和自己比较一番吗?!或是听说清霜宁愿去教司坊那样的地方抛下自己求富贵,也要给予深深的祝福,说一句“财源广进”或是“祝你性|福愉快”吗?! 这简直是非人类的要求啊! 此时的清露已懊恼得连肠子都悔青了,如果秦怀恩此时还在的话,她一定会痛哭流涕地诚心致歉。 再想起秦怀恩在这短短的两天里,为她所做的一切,清露越发觉得,秦怀恩这个男人对她们姐妹情比山高,心胸更是如大海般广阔。 几滴泪水,顺着清露的脸颊流了下来,让睿儿不知所措,也让刘婆子突兀地闭上了嘴。 睿儿抬起小手,去给清露擦眼泪,却被清露挡住了,以往前身脸上的伤口总是不愈合,就是因为哭得太多和睿儿这种没轻没重的擦拭才造成的,不得不承认,不管对秦怀恩的看法如何改变,这时的清露还是爱自己多一些的。 —————————————————————————————— 38.第38章 就这样成为知己 而且就算清露真的爱上了秦怀恩,也绝不会像清霜那样用伤害自己来成全爱情就是了,清露的习惯是去尽力争取,真的事不可为时,就理智放弃,无论是她的年龄、个性还是经历,都让她不可能成为清霜那样为爱情要死要活的女子。 刘婆子嘴里说着话,手上也没闲着,趁着这会儿功夫儿,已将预备好的晚饭摆了上来,三人围坐在炕桌前,开始吃。 早上和中午喝了两次药,清露才好不容易退了烧,现在全身都没力气,昨夜和今早的两场折腾,让清露的身体状态又打回了到小岭村头天傍晚时的状态,就连吃饭这样的小事,都十分吃力,让清露又不由想起了秦怀恩对她那细致无比的照顾,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刘婆子却误会了,“可是我做的饭食不受吃?也是,真没见过大郎那样的男人,什么活计都难不倒他,大郎蒸出来的馒头,在这十里八村都是一绝呢,劲道,香,不知你现在学会了多少?” 秦怀恩力气大,揉面十分到位,速度还快,这个是清霜和旁人怎么学都学不来的,而清露更没想着要去学这些,只是默默地摇了摇头。 “哎——”刘婆子还是好心的,尤其是对清霜,就是清露对她也相当的好,今天这一天,每次到了吃饭喝药的时辰,清露都嘱咐她,别想着减省,让她和她们母子吃一样的饭食,于是又忍不住劝道,“你也不用难过,即是知道自己错了,大郎又没怪你,这回留下了,往后的日子就好好过,对大郎好着些,我在秦家的时日久,以往也没机会跟你细说,大郎啊,不容易!” 刘婆子是个寡|妇,在秦家当长工当了十好几年了,秦家的大事小情,她就没有不知道的。 清露目光微闪,做为一个双重冒牌货,她现在对秦家和秦怀恩本人,巴不得了解得更多一些呢,越发觉得雇刘婆子的这银子花得非常值得。 刘婆子也没让清露失望,不过是吃一顿饭、熬一副药的功夫儿,就对清露讲了不少的事儿,这其中有些是清霜知道,却出于让清露和秦家好好相处的目的而特地瞒下的,有些则是连清霜也不知道。 这倒不是刘婆子以往故意不告诉清霜,而是因为秦家整天都有人,刘婆子的活计又多,很忙,秦家人还不喜秦怀恩和清霜,她以往和清霜都是偷偷摸摸地接触,哪有机会这么光明正大地畅所欲言呢? 在这其中,最让清露感到弥足珍贵的是,她得到了一条信息:秦怀恩经常像现在这样,动不动就离开家,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重来都不交待,就连清霜都不知道。 这让清露提了一整天的心,缓缓地回落了下来,天知道,这种一心惦记偏又无人可问,表面上还得装成一切正常的滋味儿,到底有多折磨人!她还特别怕秦家人来问东问西,到时候她很容易露馅的说! “哎——”刘婆子边帮睿儿洗澡,边为秦怀恩解释,“大郎啊,从小就是个没人疼的,以往哪有人关心他的死活啊,性子自然野些,不过,这算不上什么大毛病,你就像以往那样,慢慢劝着问着就行了,虽说不能一下子就改过来,也总会有起色的。这不,自打你来了,我们这都看着呢,他离家重来就没有超过五日的,和以往那动不动的就半个月、一个月都不见人影儿比,可不是强多了?!千万别因为他有时说的日子不准,就和他闹脾气,更别因为这事儿着急上火掉眼泪的,出门在外,时辰哪就能掐算得那么准成去?” 清露却微微地笑了,秦怀恩曾迟归这事儿,清霜也对清露提过,因为那次清霜和清露一样,不,应该说比清露还过份,担心得差点儿没疯了。 于是自从那次之后,秦怀恩每次出门都会提前回来,有时则干脆不说准确时间,以免清霜因此担心,而清霜把这些都当成秦怀恩对她的好,详细地说给清露听,估计就是怕清露再犯和自己一样的错误。 可是,清露却不这么想。 秦怀恩真的是因为无法预测归期,才这样吗? 未必! 通过清霜和刘婆子的话,以及自己的亲身经历,清露已清醒地认识到,无论是清霜还是自己,在秦家甚至在这个村子里生活下去的依仗,全在秦怀恩的身上,而秦家人则一直对她们姐妹虎视眈眈,重未放弃过算计她们的打算。 如果清露没猜错的话,秦怀恩这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做法,实际上是对她们的一种保护,其他人谁都猜不到秦怀恩什么时候回来,就不敢对她们轻举妄动,那种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的狂风暴雨般的报复,说白了,就是种威慑力! 原来秦怀恩不仅细心,还很有谋略,连心理战术都会用,以往我还真是小瞧了他,清露想,觉得独自在秦家生活的日子也不那么难熬了,被人随时随地用心保护着的感觉,更是异乎寻常的美妙。 后来秦怀恩知道了清露的这种想法,直接将清露引为知己,而且这一次也成了秦怀恩对清露唯一的一次不告而别和归无定期,他以往不告诉清霜,是怕清霜私底下告诉秦家人,以至于对清霜产生什么伤害,而对清露,这样的防范就变得没必要了。 天渐渐地黑了下来,睿儿已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刘婆子正想铺被睡下,却被清露拦住了,“刘妈妈,你还是和睿儿睡南屋吧!”她不太习惯和陌生人同住,尤其是女性,再说,今天晚上她还有事要做。 刘婆子犹豫了一下后,还是答应了,最后问清露,“那明天……”今天清露只给了殷氏一两银子,按照事先的约定,明天一早她就该回去了。 “哦……”清露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刘婆子的意思,然后从荷包里拿出了一锭五两的银子,递给刘婆子。 刘婆子吓了一跳,“使不得,可是使不得……” 39.第39章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清露咳嗽了几声后,费力地解释,“我信得过刘妈妈的,再说,这每天大清早的,我也醒不来,刘妈妈就便宜行事好了,正好提早领了东西回来做饭。” 刘婆子先是说,“清霜啊,大郎赚些家用不容易,上山打猎可不是那么简单的,就说我家吧,原本也是过得不错的,可自从那次孩子他爹带着大小子上山,回来后这爷俩个一死一残……” 原本只有刘婆子一人在秦家当长工的,后来就是因为发生了这样的事,才连她的大儿媳妇也来当长工了,而她家现在的日子,更是过得分外艰辛。 刘婆子看着炕上的银子继续劝,“上山来银子是快,可这大山养人也吃人呐,就说咱们村吧,有多少寡|妇、几家男人起不来炕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这还算是少的,毕竟咱们村这日子过得还算不错,不用总做这种拿性命换银子的事儿,那有的村子里,半个村子的男人啊,不是没了就是残了,清霜,不是我说,大郎力气再大,这事也有个万一,往后还是让他少上山,再别往深山里去的好,这冒着风险得来的银子,你更该减省着些用才是啊!” 清露听了非常动容,想起自打自己来了之后秦怀恩的大手笔和清霜以往的节省,心里酸酸的,但她并没收回银子,只对刘婆子说,“刘妈妈的话我都记下了,只是这银子,还是要用的,我心里有数。”秦怀恩的好她懂得了,以后会回报的,但她的经济条件让她没必要委屈病重的自己。 刘婆子没办法,只得收下银子,却不拿起来,到处找剪子和银戥子,“还是剪开来的好,上房的人,唉,让我怎么说呢,你还是小心些为妙,就只当是给大郎少惹些麻烦了!”她这样解释着自己的行为,弄完了后,又嘱咐清露将剩下的银子好好收起来。 清露满脸感激地应下,心里却有点不以为然,不管怎么说,秦家也是这附近有头有脸的人家,总不能不顾脸面做出小贼样打劫的事来,只要她不包子,还有秦怀恩的支持,她就不信保护不了自己的财产! 然而,清露很快为便为这种天真的想法付出了代价。 第二天吃了早饭服侍清露喝过药后,刘婆子就带着睿儿出去了,刘婆子的大儿子伤了腰,因为医治得不及时,整个人都瘫了,吃喝拉撒全在炕上,家里除了这个没自理能力的儿子,就只有两个孙子,大的还不到十岁,小的只有七岁,平日里小孙子是跟刘婆子睡的,她现在整夜不回家心里实在是惦记。 昨天晚上喝过药,清露和睿儿分糖吃时,也给了刘婆子一块儿,刘婆子哪儿舍得吃,纸包纸裹地留给孙子,清露见她这样,就告诉她,每天白天她可以带着睿儿回家去,这样她既能照顾一下家里,又能给睿儿找个玩伴儿,还找了些点心、果子送给刘婆子的孙子。 刘婆子心里十分感激,这一早上忙完后,就领着睿儿出门了。 清露一个人在屋子里睡着,忽然感到身边有人,而且还翻找着什么,清露睁开眼睛,发现秦秀梅正站在炕沿前,手里拿着刚刚从她枕头底下掏出来的荷包。 清露心里一惊,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忽”地一下坐起身来,尖声问道,“你干什么?” 秦秀梅也是一脸的慌乱,但还是梗着脖子说,“我进来看看你死了没有,怎么了?怎么说这也是我家!我怎么就进不得了?我又不是头一回来你这破屋子!” 清露看着秦秀梅手中的荷包,紧张得心砰砰跳个不停,但还是强迫自己先冷静下来。 虽说不用干农活,但因不缺吃喝,还可以满村子地乱跑着玩儿,秦秀梅这个乡下妞的身体还是很强壮的,别说是身患重病了,就是完全健康时,来硬的,清露也未必是她的对手。 再说,一旦争抢起来,秦秀梅还会有帮手,清露注定只有受欺负的份儿,荷包也未必能保得住,要知道银子上可是没标记的,对方来个死不认账,还真就说不清楚。 更可怕的是,绝对不能让秦家知道荷包里有多少银子,连五两银子刘婆子都跟防贼似的防着秦家人,如果让秦家人知道了荷包里有那么一大笔银子,恐怕他们连杀人的心思都有了,到时候就连秦怀恩都保不住她了! 清露不敢再想下去了,口里却丝毫不让,“你来看看倒是没什么,或许秦家就是有这样的规矩,都成亲的妹子了,往已娶妻的成年兄长内室里说闯就闯,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丢人,更不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一时间她只能想出这样的说辞,而且这种说法儿,也非常符合这个时代的生活习惯和礼仪规范,清露头一次如此感谢她一向嗤之以鼻的封建礼教! 果然,秦秀梅的脸一下就红透了,她一个已婚妇人,哪里能听不懂清露在说什么,而且她自己和林胜德因为住的条件有限,也经常在白天做些不恰当的事,但她不想就这么输给清露,嘴硬道,“这不是他没在家,若是他在家,我还不……愿意进来呢!”好不容易才把“不敢”两个字临时改了。 这种说法儿表面上是没错的,不过,清露已发现了秦秀梅的软肋,说话越发的难听起来,“大郎人不在家就成了吗?那可还有东西呢,亵裤啊什么的……” 清露不怕秦秀梅慌乱,就怕秦秀梅不慌乱,只要秦秀梅慌了羞了,她就能找到机会,“你方才在炕上找什么?不会是在找我家大郎的亵裤吧?你拿去了想怎么用?用不用我教教你?林胜德是不是不行啊?就林胜德那小身板,满足不了你也是有可能的!我家大郎可是厉害着呢,也难怪你有了这见不得人心思,等回头我……” 清露是干什么的,又来自哪里,听过的黄|段|子都够写本书了,说起这种事来,岂是秦秀梅这古代乡下妇人能抗得住的?! 40.第40章 一再突破下限 “啊——”这回换成秦秀梅发出了一声尖叫,她扭动着身子,用双手去捂自己的耳朵,人跟中了病毒似的,做出了很多不自知的奇怪动作,“我没有,我不是,我不听,你快点闭嘴……” 就是现在! 见秦秀梅心神大乱,手中沉甸甸的荷包已有大半腾空了,清露猛然间起身,将那荷包一把拽了过来,随后便倒在了炕上,顺势把荷包死死地压在了身子底下。 秦秀梅这才停止了尖叫,难以置信地看着清露,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清露做了什么,而清露这种可谓生猛的举止,简直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接着,秦秀梅便转身出门,一边跑一边叫着,“娘,娘,清霜打我……”典型的恶人先告状。 接连两个猛烈的动作和斗智斗勇地又想又说,已让清露累得快要晕过去了,可她明白,这时候千万不能休息,否则就前功尽弃了,她抬头看了一眼,发现炕上的两只箱子中间有道窄小的缝隙,就拼尽全力将手中的荷包塞了进去,好歹是不在明面上了,而且她匆忙当中也找不到其他藏东西的地方了,她现在可是连打开箱子盖儿的力气都没有。 结果,清露刚收回塞荷包的手,殷氏和秦秀梅母女两个就进了门儿。 “清霜,你这个丢人现眼、丧了良心的贱|人,凭什么打我闺女?”殷氏一边大声地叫着,一边伸手就把清露从炕上拽了起来,那力气大的,差点儿没把清露直接从炕上给拽到地上去。 清露明白,殷氏这样拽她,发脾气是假,找出她藏在身子底下的荷包是真,不禁又感到一阵后怕,秦家人的行为已一再突破她预计的下限了。 殷氏自然是要失望的,但并没放弃,和秦秀梅一起掀起被褥翻找,秦秀梅没那么多的顾忌,直接说,“就在炕上,我们进来时她连趴着的位置都没变。”的确,殷氏方才就等在清露住的北屋窗下,密切关注着屋子里的动静,不光秦秀梅那声大喊她听到了,就连清露和秦秀梅的对话她都听到了,只不过是现在一直惦记着银子,这才没功夫儿找清露的后帐。 秦秀梅跑出清露住的北屋,刚跑到灶房门口殷氏就迎了上来,两人再转身回来,前后不过才两息长的功夫儿,她们实在是想不出唾手可得的银子怎么就会不见了。 一不做二不休,秦秀梅踢了鞋,抬腿就要往炕上爬。 不行!因为视角的关系,这两个人还没找到荷包,上了炕会发生什么事就不好说了,清露断然开口,“怎么,闯屋子找亵裤还不算,这就脱鞋上炕了,不如你连衣裳也脱了吧,我把大郎的这铺炕直接让给你,说出去在村子里也好听……” 秦秀梅满脸涨红,整个人保持着抬起一条腿的姿势,僵立在炕沿前。 清露再接再励,“脱啊,你脱了我就让你上,还让你睡在这里!” 秦秀梅的脸色越发难看。 殷氏却不吃这一套,“你别听她空口白牙地胡说八道,她就是说脏人的话,恶心你呢,你不又不是真的怎么着了……”她年纪大了,“经验”也丰富,可不会被清露这么几句话就弄傻了的,她也不指望秦秀梅了,自己脱了鞋,准备上炕。 “呦呵,这秦家真是让人开了眼了,不单大妹妹,就连这后娘都学会爬炕了!”清露及时开口,将“后娘”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殷氏不知想到了什么,动作迟疑了一下,清露又说,“我是贱|人?我空口白牙地胡说八道?你怎么不问问你的好闺女,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真的什么都没有,我又是怎么知道的?”她说的话,确实难听,但秦秀梅过激的反应也着实奇怪,所以清露才破釜沉舟地赌上一赌。 结果清露赌赢了。 秦秀梅尖声叫道,“你胡说,她们怎么可能知道?!”竟然就这么承认了。 秦怀恩长得确实太好了,重生后又有了冷硬绝佳的气质,也难怪平日里秦秀梅曾和于氏同样幻想过他,暗暗可惜他是自己同父异母的亲生哥哥,让她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地选了林胜德,看出来这种苗头的人是有一些的,但绝对不包括秦怀恩和清霜,所以没人告诉清露,清露纯粹是瞎蒙的。 真要说起来,清露赌赢并不完全是靠运气,而是因快速机敏的反应、超人的观察能力、敏锐的直觉和……在某些方面的丰富经验,这应该是种聪明,不,在这种危急的情况下,简直可称为一种智慧了,生存的智慧。 秦秀梅的话让殷氏愣在当场,随后便一巴掌朝秦秀梅打了过去,“你怎么能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来,还传了出去!” 清露的神态实在是太笃定了,让殷氏也信了! 秦秀梅被殷氏打得一个趔趄,整个人都傻了。 随后殷氏便反应了过来,“清霜,自家姐妹有点口角,你也不至于就这么败坏她的名声,不管怎么说,你今天打她就不对。”犹豫着到底是上炕继续找,还是就这么算了,毕竟,秦秀梅这件事可不算是小事,清露用这个做要挟,绝对管用,最可怕的是,这种流言根本就不需要什么证据。 “口角?”清露不想就这么放过她们,不然,她从今往后就再没消停日子过了,她的脑子急速地转着,想着怎么才能永绝后患,“明明是她先来抢东西不成,你们又打了我,等大郎回来,我一定得好好说说……”这是清露第一次“利用”秦怀恩的威慑力,手段还很不纯熟,但产生的效果却异乎寻常地好。 殷氏脸色瞬间苍白,秦秀梅居然一下子就止住了哭声,殷氏勉强笑道,“这是什么大事,你以往给秀梅的东西多了,这次不是还没拿你什么嘛,再说,你说这话也得有人信不是……”就是自认为摸透了清霜的性子,她们今天才敢这样冒险行动的。 41.第41章 对秦大川的初体验 清露抬手就撸起了袖子,她想找点证据,坐实了受虐待的事实,但愿自己的皮肤够细腻,方才殷氏留下了痕迹,也不知道前两天的划痕好了没有,还可以赖在她们身上,却没想到,上天给她准备了“意外之喜”。 两条鲜红触目的伤痕,宽宽的,顺着清露洁白无瑕的手臂,直直地爬进了袖子里面,根本看不出来有多长,不知是因皮肤太好,还是伤口太新鲜,看起来特别地骇人。 殷氏当时就傻了,“这……这怎么可能……这不是我弄的……”她简直不敢想像,秦怀恩看到清霜这样的伤势会变成什么样儿,把正房拆了都有可能啊! 偷偷地拿些银子,最后来个死不认账,还是可行的,事后连威胁带哄骗,说不定清霜就认倒霉不说了,可现在留下了这样的伤痕,就算清霜不说,那秦怀恩也不是个瞎子啊,殷氏忍不住倒退了两步,全身都颤抖起来。 秦秀梅再次尖叫,“这不是我弄的,娘,你怎么能不承认呢?”她比殷氏还害怕。 清露也愣了,她都不知道这伤口是怎么弄上去的,随后便想了起来,箱子中间的缝隙太窄了,她又死命地往里面塞荷包,这才留下了伤痕,而她实在是太紧张了,竟然连疼都没感觉得到,这要是不好好利用,都对不起这运气! “你们一个都跑不了!到时候看看大郎会信你们,还是信我……”清露冷冷地看着殷氏母女,她披头散发地趴在炕上,满脸可怖的伤痕,偏生一双剔透的眸子,带着冷情和漠然,还有……怨恨! “清……清霜啊……”殷氏努力想着补救的办法,“今天这事儿……” “你们抢也抢了,打也打了,还想怎么着?!还不滚出我的屋子!”清露没让殷氏继续说下去,因为她还没想好接下来该怎么处理,更不想就这么轻易地与殷氏和解,是谁说过,“原子弹放在发射架上时才是最可怕的”,她好不容易弄到这么一个筹码,是要换一阵子平安的,不能轻易放手。 殷氏正想再说点什么,窗外却忽然传来了一声假咳,“嗯哼!”是秦大川,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又站在窗外听了多久。 殷氏只觉得全身都浸在了冰水中,今天这事儿虽然冒险,可计划得也挺好啊,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子?! “娘——”想到即将面对秦大川,秦秀梅立刻“摒弃前嫌”畏畏缩缩地往殷氏的身后躲,“现在怎么办啊?”抬眼看着窗户的方向。 殷氏其实也想不出办法来了,但看了一眼清露露出来的大半个手臂、赤着的一双小脚丫、无意中翻卷起来的肥大裤腿下的纤细白皙的小腿……她立刻做出了决定,不管怎么样,也不能让秦大川进屋子里面来,拉着秦秀梅就走,“先出去再说。” 果然,她们在西厢南房门口堵住了正要上台阶的秦大川。 殷氏心里不由一声冷笑。 不过,这一次,殷氏确实是误会了秦大川,秦大川现在真没旁的心思,他原本坐在正房东屋外间窗前,看着殷氏母女往西厢南房来了,还没太在意,他知道这两个人沾清霜的便宜沾惯了,现在知道清霜手里有体己了,又怎么可能不去呢? 而秦大川对此是乐见其成的,回头要是东西够多够好的话,他还能想法子分上一些,最差也是打听些消息,不然的话,他支使殷氏去问,殷氏还未必肯听从。 事情的变故发生在秦秀梅的那声叫喊,秦大川暗道一声不好,用脚趾头也能想得出来,清霜是不可能打秦秀梅的,可演变到这种激烈程度了,就有麻烦了,再说,那得是多贵重的东西才惹出来的啊! 秦大川再也坐不住了,匆匆忙忙地往这边来。 秦大川腿脚慢,走到北屋窗下时,正听到清露说,“你们抢也抢了,打也打了……”心里更慌了,他明白,这母女俩个可能捅了天大的篓子,而最后给她们收拾残局的还得是他,连气儿也顾不得喘匀一口,先咳嗽了一声作为提醒,还想进去看看清霜到底伤到了什么程度,还不错,两人很快就出来。 “爹啊,”秦秀梅将全部的机灵都用来给自己开脱了,“清霜藏了满满一荷包的银子,得有十多两,二十多两也说不定啊,我正想让她交出来呢!”用银子打动秦大川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殷氏母女一出门儿,清露就往窗口处爬,危险尚未解除,她哪怕早一秒钟知道些信息也是好的啊,此时听了秦秀梅的话,她心底不由一沉。 秦秀梅在这个时候能这么对秦大川说,一定是觉得用这种办法可行,可是天啊,不过是二十两银子诶,他们至于吗?她这到底是到了一户什么样的人家?!清露有仰天长啸的冲动。 秦大川喘了两口气后,并没直接对秦秀梅开骂,而是反问了一句,“就只有那个荷包,没有旁的吗?”问完他就后悔了。 二十多两银子的确不少,超出了他对清霜实力的估计,但他也以己度人的想到,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可能把全副身家交给一个女人,尤其还是清霜这样一个捡来的来历不明的女人,后来又跟人跑了…… 所以秦大川下意识地想知道,秦怀恩到底有多少银子,这才是他真正关心的,可是这样的问题说出口,也正好泄漏了秦大川的隐秘和不可告人的目的,尤其是在现在,他们可正站在清霜的窗户前呢! 秦秀梅没反应过来,只是老老实实地回答秦大川的问题,“啊?旁的我没看见啊!” 殷氏先是若有所思,继而不知想到了什么,然后心里更没底儿了。 清露的心已揪了起来,这是她第一次正面和秦大川接触,从这短短的一句问话中,她已推测出了太多的信息:秦大川很贪婪,二十两银子都动心,但还想得到更多,他的迟疑则是在权衡,看看为了这二十两银子到底值不值得采取一些手段,这说明此人老谋深算,还很谨慎,万一他决定进来亲眼看一看那荷包,发现了其中的秘密,自己就再无活路了。 42.第42章 一个比一个狠毒 “啊——”秦大川长长地应了一声儿,冷厉且厌恶地看着秦秀梅,仿佛在看一个傻子,“二十两银子真不少啊,都值得你们动手去抢了,那你们就接着去抢吧!”说完后转身就走了。 秦大川意识到他来晚了,该惹的祸这两人已经惹完了,并且还不知错,他总不能当着清霜的面儿教训她们吧,不给她们留面子事小,有些话多说多错,万一让清霜和秦怀恩知道些不该知道的,就得不偿失了。 况且,现在他一下子想不出来怎么处理这个局面才好,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先自保,而且他对秦秀梅非常厌恶,这么简单的一件事都能办砸了,还不如干脆先把这个傻丫头推出去得了,省得以后老惹祸,带累他,保不齐他还能从秦怀恩对秦秀梅的整治中捞点儿什么好处呢! 清露听到秦大川的话和断然离去的脚步声,只觉得心里发寒,暗道,我去,秦大川这老家伙可真够狠的,我还以为他就对秦怀恩那样呢,原来对其他儿女也没什么不同,这样的家教教出来的孩子,得什么样啊?! 哦,对了,还有殷氏,这夫妻二人的关系一定是糟透了,秦大川竟然连搭理都没搭理殷氏,正常来讲,出于对妻子的尊重和信任,也该先问问情况才是啊,感情好的还应先关心下身体,毕竟她们是动手打架了。 殷氏也没张口向秦大川告状,并述说她们母女现在遇到的麻烦,这说明殷氏知道秦大川不会为她们出头。 这些信息都有利用价值啊,清露想,内部充满矛盾的敌人可比拧成一股绳的敌人好对付多了。 不得不承认,清露本身的天分和她前世的坎坷经历,让她在对人的分析和判断上,具有相当的优势。 秦秀梅听了秦大川的话后,转身就往回走,殷氏见势不妙一把拉住了她,“你干什么去?” 秦秀梅傻傻地说,“娘不是听见了吗?爹让我去清霜那里拿银子啊,这可是爹让我拿的,回头爹怎么也能让我留下一点吧!” 殷氏快被秦秀梅气疯了,就算现在她们不去拿银子了,秦怀恩也饶不了她们,她这儿正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个大麻烦呢,秦秀梅可倒好,还要虎口里拔牙往前送,以往没发现这孩子这么笨啊,这怎么嫁人之后变得这么蠢了呢?!若不是自己也被牵扯在其中,殷氏真想像秦大川那样,也不管她了! 秦秀梅还在得意洋洋,“既然是爹吩咐我做的事,那么出了什么事,爹也不会不管我的!”声音很大,像是在喊,也不知道是吓唬清露的,还是给她自己打气的。 殷氏真不知道秦秀梅哪儿来的自信,秦大川不管秦秀梅死活是一定的,不仅如此,如果那银子拿了没问题,秦大川绝不会给秦秀梅的,不,应该是不会给任何人留下一分一毫!今儿自己的打算是彻底泡汤了,偏还得面对这一团乱,关键是她现在一个人善后力不从心啊! 殷氏耐着性子对秦秀梅说,“秀梅啊,你就是被我给宠坏了,都没听出来,你爹那是生气了,说反话呢!咱们是什么人家,怎么会不顾脸面看得上那一点子银子,就是拿了那也是秦怀恩孝敬你爹的,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你和清霜不过是姐妹间的打打闹闹,一时失手也是难免的,快,听话,回去和清霜说句软话儿,她毕竟比你大着,难道还能那么不懂事,因为这点小事就不依不饶的?” 在秦怀恩的威胁下,殷氏已是超水平发挥了,她说这番话时,特地微微提高了声音,就是为了让清露听清楚。 清露听了不由撇了撇嘴,又来这套,无非就是让自己忍气吞声,受了委屈也不跟秦怀恩说,还有威胁,凭秦家的势力,她们自然有能力引导舆论,让这件事成为一团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乱麻! 还有,殷氏也放弃秦秀梅了,对秦秀梅“名声”那事儿连提都没提,想就这么忍了下来,好消息是,看来秦怀恩的名头比自己想出来的办法还好使,坏处是,失去了这个筹码,想获得长期的安宁还得另想法子。 同时清露也得承认,殷氏这么处理是个很有效的方法,如果自己一味强硬,很可能逼得她们狗急跳墙,别说今后防不胜防,就是在秦怀恩回来之前的这几天,还不知她们会再出什么招数,自己现在是真弄不过她们这一大家子。 如果后退一步,满足了她们的要求呢,那就是在往包子之路上迈进啊,难保她们往后不会得寸进尺。 哎——,还是算了吧,退一步海阔天空,不管不顾地往上冲,那不是勇敢而是莽撞,只要平安一天,她的身体就能好一些,能多做些准备,还能等到秦怀恩回来,这不是懦弱,而是识时务…… 清露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已基本上想好如何面对殷氏了。 可就在这时,秦秀梅又尖叫了起来,清露发现,这虎妞貌似就不会好好说人话,除了尖叫就是嚎。 秦秀梅说,“让我给那个贱|人赔礼道歉,没门儿!她还说我那么恶心人的话呢,她应该给我赔礼,就把那些银子赔给我就行!” 清露听了差点儿没气乐了,秦秀梅这种认不清形势的浑人,智商绝对是不在服务区的状态,还可能因长期欠费停机直接被销号了。 殷氏的耐心也被秦秀梅给耗尽了,“行啊,既然你是这么想的,你就去吧,不过等秦怀恩回来,你可不能改口哈,别往我和你爹身上赖!”转身也走了。 清露松了口气,她觉得秦秀梅这样的,可比殷氏好对付多了,但秦秀梅接下来的话,就让她发现,她又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秦秀梅对殷氏离去的背影大叫,“那还不如直接掐死她得了,反正她病得快要死了,只要我们家人不说,旁人谁会知道呢?到时候她既不能嚼舌根子了,我又得了银子……唔……”接下来的话,因被刚走出几步又疾奔回来的殷氏捂住了嘴,而硬生生地闷在了口里,随后,她就被殷氏拖走了,估计弄到无人处去教训了,还可能是商量对策。 43.第43章 杀人不是头一次 清露再没听到殷氏和秦秀梅的对话,但就是最后听到的这两句,也足够让清露警醒的了,她本以为秦秀梅是这些人中最好对付的,却没想到,秦秀梅没脑子的同时,还狠毒冲动。 其实这样不顾忌后果的人最可怕,清露可没兴趣和秦秀梅弄个两败俱伤,更不会认为只要把内|裤穿外面自己就能变成超人了,所以今后面对秦秀梅时还是谨慎些的好。 没想到这秦家除了秦怀恩,人人都是威胁啊,清露哀叹了一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炕上,猜测着殷氏和秦秀梅此时的对话内容,静等接下来的事态发展。 清露知道,现在并不是今天“抢银子”事件的终结,而不过是幕间休息,她必须充分利用好这段宝贵的时间。 喘匀了两口气后,清露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爬起来去看那个荷包,观察后的结果让她喜忧参半,箱子挺大,缝隙窄且深还没光线,就算她趴在缝隙前都看不到了,更别说拿出来了,真不知道她刚才是怎么塞进去的,也难怪她的手臂伤成那样了。 可见在危急时刻确实有人体潜能这种东西的存在,自己这算不算是又多了一个活命的本钱呢?清露苦中作乐地想。 荷包拿不出来,那件致命的东西清露也就没法子拿到手另藏,好在旁人也发现不了,那就利用这功夫好好休息下,等下继续战斗吧! 清露整理了一下炕上的寝具,又简单收拾了下头发,然后躺下来,静静等待。 和清露想得差不多,殷氏拉着秦秀梅去了东厢南房,就在清露屋子的正对面,这套厢房是属于秦怀义的,他管了县城的铺子后经常不在家,这套厢房就空了下来,平日里锁着,只有殷氏有钥匙。 殷氏将秦秀梅拉扯到里间,关上房门,上前就是一顿拳打脚踢,边打边呵斥,“你是疯了还是傻了?还要杀人?!杀人是能这么大声嚷嚷的事儿吗?!我怎么养出你这么个又傻又笨的孽障来,真是被你害死了……” 秦秀梅一边闪躲,一边忍不住辩驳道,“杀了她怎么了?这种事儿娘又不是没干过……” 殷氏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一巴掌掴在秦秀梅的脸上,“你给我闭嘴!我什么时候干过那种事,你再胡说八道,看我不直接掐死你!”和方才的厮打不同,这一下子,殷氏打得很用力,跟疯子似的,歇斯底里地喊。 有那么一霎那,秦秀梅有种感觉,如果她再说下去,殷氏真有杀了她的可能,也不敢再说什么了,跪在地上放声大哭了起来。 殷氏则坐在炕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心里又惊又怕。 殷氏是有前科的。 在生下秦怀义和秦秀梅的那几年,殷氏凭着给秦大川揉腿的技能确实是过了几年好日子,问题发生在她怀秦怀礼的那一年。 那时的秦大川对殷氏揉腿的花样儿已享受得差不多了,对殷氏各方面的新鲜感也都弱了,殷氏又因为年龄渐长和怀孕了,在侍候他的事上既感到力不从心,更缺乏热情,于是,秦大川就专门买了一个揉腿的丫鬟。 殷氏慌了,想了好多的办法才好不容易抓到个机会,把这个丫鬟给卖了,这当中的曲折和折磨就别提了,时间也过去了两、三年,丫鬟离开秦家时,秦怀礼都三岁了。 不管怎么说,殷氏总算是胜利了,可她还没高兴多久,就因被秦大川抓到了一个错处,结果第二个揉腿丫鬟又被买了进来。 此时的殷氏身心俱疲,连争斗的心思都淡了,她真的不愿意再侍候秦大川了,如果有人代替也未必不是好事,她正好可以休整一下,反正她儿女俱全,光儿子就有三个了,手中又掌着家。 这个丫鬟进了秦家门儿后,秦家还是消停过一段日子的,因为这个丫鬟长得很不错,娘家人也没不管她,她一心指望着家里渡过难关后,她赎身出去,找户好人家嫁了,所以是不肯从了秦大川那龌龊心思的。 殷氏更加放心了,甚至看到秦大川欲|求不满的样子,还时不时地说两句酸话,可就连殷氏连怀秦秀娥的危险期都平安渡过之后,秦大川却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终于得手了。 结果那丫鬟躲在屋子里哭了好几天,还寻死觅活的,把秦大川弄得焦头烂额,殷氏因此又开心了一把。 殷氏想,不过就是个乡下丫头,这回连贞|洁也没了,这辈子都离不了秦家的门儿了,还能怎么样,他们愿意怎么闹就怎么闹去,自己正好趁这个机会多弄点银子,等过上几年这丫头色衰了,秦大川的稀罕劲儿过了,也就没问题了。 就因为这个丫鬟的闹腾,殷氏还真没少借这个机会从秦大川手里弄银子,现在想来,那应该是殷氏在秦家“收入”最高的一段时期,所以在这个丫鬟认命了之后,秦家又过了几年消停的日子。 直到这丫鬟怀孕了,殷氏才慌了起来。 秦大川是答应过殷氏不要庶子女的,这也是殷氏放心的原因,因为只有这样,才没人去分秦家的家产,可不知是这个丫鬟得到的太困难了,还是后来把秦大川给侍候好,秦大川竟然反悔了,不仅反悔了,竟然还答应这个丫头,只要她生下男孩儿,就想法子把她“扶正”。 扶正?怎么扶正?要么是休了殷氏,要么是就弄死殷氏啊! 殷氏听说了秦大川这个打算后,那是真的害怕了,她狠下心来什么都没说,直接一副猛药给那已怀孕五个月的丫头灌了下去,结果是一尸两命。 这下子可惹了大麻烦了,丫鬟的娘家人一通猛闹,最后秦大川费心费力费银子,好不容易才把事儿摆平,想起当时那可谓火爆的场景,和那些不得安宁的日子,从那以后,无论殷氏还是秦大川都老实了不少。 那丫鬟死时,秦秀梅已经十岁了,而且她和出门读书整日不在家的哥哥弟弟们不同,她是亲眼看到了殷氏的手段,所以印象十分深刻,结果今天就说了出来。 44.第44章 母女间的龃龉 “娘,我往后再不乱说了……”秦秀梅见殷氏平静了下来,也不再哭了,“我今天就是太生气了,清霜那小贱|人不仅说些有的没的,还赖我打她,我真是忍不下这口气啊!” “忍不下也要忍,”殷氏冷冷地看着秦秀梅,“你是不是觉得今天打她的人是我,所以我就该挡在你前面?” 秦秀梅垂下头不吭声了,她就是这么想的。 殷氏冷笑,“你就不想想,若是我没护着,你在这个家一天都待不下去!还有,你们之间的争吵,只是小一辈的打打闹闹,就是那狼崽子发脾气,他还能怎么着你?你是他妹子,他难道还能为了个来历不明的贱|人打杀了你?告诉你,有你爹在,有你们的血脉亲情在,他连你一根汗毛都不动了,大不了弄坏些物件,回头还不是你爹出银子修补?!” “可我若是打了清霜,那就不一样了!”殷氏看着秦秀梅,“我是婆婆不说,还是后娘,这就是恶婆婆虐待儿媳妇,话说起来好说不好听啊,偏你爹又是个好面子的,回头他会护着我吗?” “还有,清霜可不是咱们家卖了死契的下人,狼崽子又捧在心尖子上疼,一旦清霜出了事,必然要闹腾,杀人犯法你不会不懂得吧?!到时候,咱家毁名声、你爹出银子不说,就是你哥哥弟弟们的功名都得毁了。”殷氏用手指头戳着秦秀梅的脑门子,“偏你还没脑子地大声嚷嚷,我告诉你,你爹估计现在连杀了你的心思有了,还有你二哥,等你二哥回来……” “娘啊——”秦秀梅经过殷氏这番指点,是真的害怕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娘啊,你快说,我现下该怎么办,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从今往后我一定什么都听娘的……” 这就是殷氏要达到的目的,尽管来得迟了些,可到底还是让她松了口气。 “你去给清霜赔个礼儿,只要哄得她不跟狼崽子提这个事儿,其他的首尾我都帮你弄利索就是了。”殷氏的态度和缓了许多,说到底,她最怕的还是秦怀恩,尤其是在秦大川已摆明了不帮她的情况下。 秦秀梅先是站起身,往门口走,可走了两步,又顿住了,她跺着脚扭着腰,“娘啊,我真忍不下这口气啊,凭什么啊,她坏了我的名节,我还要跟她赔礼,我到底把她怎么着了?我又没碰她……” 殷氏头痛地抚额,她失望地看着秦秀梅,想了想,她的女儿她了解,一向是个胡搅蛮缠不讲道理的,从来只有欺负旁人的份儿,万没有受了欺负还忍气吞声的道理,今天这事儿,若是真硬逼着秦秀梅去做,还指不定惹出什么更大的麻烦来。 不过,从这次之后,殷氏对秦秀梅的心思也淡了,后来又经过了几次事儿,殷氏终于彻底放弃了秦秀梅。 “行,你不去,我去,大不了豁出我这张老脸来。”殷氏站起身,往门外走,想等着秦秀梅也出来后再锁好门。 秦秀梅却还磨磨蹭蹭地不肯出来,“娘,就是清霜说我那……那事儿,娘还是得帮我打听打听,”脸上又换上了狠厉,“如果让我知道了,我绝饶不了这些嚼舌根子的!” 殷氏一把将秦秀梅从屋子里拽了出来,边锁门边说,“要问你自己去问,我丢不起那人,你最好满村子里挨家挨户地问,不管以往知道不知道的,这回你一定非得让她们通通知道了不可!” “娘——”秦秀梅就是算是再傻,这回也听明白了殷氏是在说反话,不由再次变得眼泪汪汪,“你要是不帮我,我还能去求谁啊?” 殷氏转身斜眼儿看了秦秀梅一眼,“我求你管用吗?你不是该不想做的事,还是不去做?”狠声道,“别跟着我!”往清露的西厢南房走去。 秦秀梅看着殷氏的背影,眼中露出怨毒,随后便出了秦家的大门,她就不信了,村子里的那帮子人会不怕她! 殷氏母女的这番对话,清露没听见,不然的话,清露一定会对有前科的殷氏再多加小心些,并能从她们的对话中找到新的突破点,不过没关系,清露很快就会知道了。 殷氏去清露那儿的时辰,比清露推测的要晚上很多,这让清露得到休息的同时,心里也更加没底儿了,清露想不出来,殷氏用了这么久的时间,到底又想出来了什么“高招”。 又岂知,殷氏教导秦秀梅是一回事儿,她自己做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不管怎么说,在殷氏和秦秀梅的眼中,清霜都是个身份地位比她们差很多的人,再加上平日里清霜在她们面前伏低做小惯了,现在让她们去给清霜服软道歉,她们真是过不去心里这个坎儿。 殷氏往西厢南房去的脚步,无比沉重,到了门口又磨蹭了好半晌儿,这才进了门。 “嗯哼,”殷氏在门口假咳了一声,“清霜啊,你在屋子里吗?”这不废话吗? 清露听到了,但没应声,想了想,缓缓地拥被坐了起来,殷氏挑帘子进门时,看到的就是清露坐在炕上,正冷冷地看着她。 “怎么说我也是你的长辈,你就这么对待我?还有没有点规矩了?”殷氏对清露的表现很是愤怒,她真不明白,清霜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这样,“你不说下炕来迎迎,怎么连言语都不言语一声呢?!” “我言语不言语的,你和秦秀梅不是该往里面闯,还往里闯吗?连炕都能往上爬呢,还在乎进门不进门的,要我的意思就是你们趁早都滚出去,这话你们能爱听吗?若是爱听的话,那我下回就这么说!”清露满脸的讥笑,语气平静地说着无比刺心的话。 “你……你……”殷氏被清露弄得三言两语间便失去了冷静,她高高地抬起了手。 “这是又要打人了?”清露往后缩了缩,“小心着点哈,别留下伤痕,不然的话,还怎么说是姐妹间的打闹呢?”她有点后悔,不该这么刺激殷氏,都说了好汉不吃眼前亏,怎么还是忍不下这口气呢? 45.第45章 被困死在火坑里 幸好,殷氏的手又缓缓地落下了,还掩饰地抚了抚鬓角,她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地说,“我都说了,不过是你和秀梅之间……”还是方才的那番说辞,但因她现在情绪不稳,还不如在窗外说时语气那么柔和呢,听起来与其说是道歉,还不如说是在威胁。 秦怀恩威武!清露在心中暗赞一声,要不然殷氏不会忍得这么辛苦,一副便秘的表情。 然后清露就一言不发地看着殷氏,心里合计着,什么时候答应殷氏的“要求”比较合适,早了,会让对方认为自己好欺负,晚了,很可能又要吃亏…… 但清露还没纠结多久,救星就出现了。 刘婆子抱着睿儿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清霜啊,这到底是怎么了?我听说……”抬头看到站在内室里的殷氏,急急忙忙地改口道,“太……太……”神色更加慌乱了。 殷氏转过身,横眉冷对地问,“刘婆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现在气不打一处来。 刘婆子被殷氏吓得倒退一步,但还是先看了清露一眼。 清露连忙说,“出了什么事,赶紧说,我们又没做什么亏心事,不怕人背后讲究。”刘婆子往后还要在秦家混生活,她很怕刘婆子因此为难,再说,就算刘婆子此时不说,很快殷氏也会知道,没必要让刘婆子白白受牵连,刘婆子能先看自己一眼,清露就很感激了。 刘婆子对清露也是感激的,但现在不是表白的时候,马上回答了殷氏的问题,“是……是大小姐,大小姐方才去我家,对我说,清霜因为乱嚼舌根子,被太太和大小姐给教训了,还嘱咐我管严了自己的这张嘴,太太啊,天地良心,在秦家做事这么久,我从来没在村子里多说过一句话啊,还有我那儿媳妇,那就是个锯嘴儿葫芦……” 殷氏满脸涨红,打断了刘婆子的话,“然后呢?秀梅还说了什么?”她听得明明白白,秦秀梅承认了“教训”清霜,不仅如此,还把自己给牵扯上了,这个傻丫头,真真的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 “没了,我听得一头雾水,只得连连保证,不会乱讲,偏生大小姐又不肯明着说是什么事,就又走了,去了村口大树下,太太啊,我是个蠢笨的,你能不能告诉我告诉我,这往后……”刘婆子还在说着。 殷氏已转身一阵风似的走了,连告诫清露都顾不上了,她必须得去找秦秀梅,村口大树是村里人闲时避暑聊天的地方,秦秀梅去了那里,就相当于弄得全村子的人都知道了,而且还不知道秦秀梅在外面乱说出什么来。 清露则坐在炕上,“嗤嗤”地笑了,秦秀梅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做法,真不愧为自己猪一样的帮手啊,清露真是太开心了,亏得殷氏还在这里百般遮掩,哪知道在外头却被秦秀梅给漏了底儿。 见清露还在那里没心没肺地笑,刘婆子把睿儿放到了炕上,急眉瞪眼地问,“我不过是出去了这么大一会儿功夫儿,怎么就闹成这样了?清霜啊,你不是不知道,这秦家人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你现在……” 清露将方才发生的事儿,事无巨细地都对刘婆子讲了,她现在也知道秦家人的厉害了,真的很需要找个人商量下。 “哎哎,”刘婆子听后叹息道,“财不外露啊,大小姐那个人就是个跋扈的,往常你也是对她太好了点,这不才引得她拿惯了,你也是的,怎么就能让她摸到银子呢!”说到底这还是当初清霜太包子,才留下的隐患,给秦秀梅养成了坏习惯。 不过清露不想抱怨,而且她觉得今天这事自己做得也有错处,便说,“我已将那荷包藏起来了。” 刘婆子则说,“往后我白日里不回家了,见天在家里看着。”这是个笨办法,但现在她已想不出旁的法子了。 清露问,“你若是在我屋子里,秦秀梅就不敢进来了吗?” 刘婆子摇头,“她哪能怕我!我是想,最起码她动手时,我能拦一拦,别让你吃了亏,她进屋我也能提前言语一声儿,别像今天似的,把你唬了一跳,连个预备的功夫儿都没有。”又叹道,“大郎往常出门,都是将屋子锁上的,就是你回来的头一天,一个人在屋里睡着,门也上了锁,当时大小姐还骂大郎性子古怪,实际上是她那时就动了念头。” 清露眼睛一亮,“即是如此,那还不如你们下次再出去时,也将门锁上,她们还敢撬门吗?”刘婆子必须出去,这不仅是清露对她示好,还是种和外界的联系,并能收集些消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今天要挟秦秀梅那事儿就是个例子。 清露发现了,在她提到秦秀梅那事儿时,刘婆子一点都不惊讶,只是不屑地撇了撇嘴后,没接下话,而不管是刘婆子还是殷氏,都没追问过清露这个消息是从哪里得到的,这说明刘婆子是知道的,村子里也有人是知道的。 方才殷氏慌乱的样子也说明,清露的威胁还是有力度的,不然秦秀梅也不会这么急急忙忙地出去澄清,只不过被秦怀恩的凶猛给比下去了,殷氏和秦秀梅才一时没顾上。 刘婆子也说,“撬门他们是不敢的,大郎的东西就没人敢动。” 清露一锤定音,“那就这么说定了,往后你出去时,锁门,反正我在屋子里就是睡觉,也不干旁的。” 刘婆子点头应下,清露却还不放心,“你说,我若是想出去,他们能有什么反应吗?”她现在算是看明白了,没有秦怀恩的秦家,就是个大火坑,未必就比客栈安全,实在不行她还是出去住得了,至少要想法子把那个惹事的东西藏好。 “哎——”刘婆子又是一声长叹,“若是她们没看到这二十多两银子还行,现在看到了,那是一准儿不行的。”被秦家盯上的银子,就别想出了这个门儿。 46.第46章 猝不及防的思念 “那他们能怎么办?”清露追问,“还真能杀了我吗?”她已从刘婆子口中知道殷氏的前科了,尽管刘婆子说得很隐晦,但清露听得很明白。 刘婆子双手连摇,“不会,不会,秦家怎么说也是大户人家……”再想想,越是大户人家越不好说,又改口道,“她们怕大郎,不敢的!” 清露点头,“我也不往别处去,就雇辆马车去镇上或县城一趟就行。”她得让刘婆子明白,她不是再次离家出走,而具体怎么做,她还没想清楚,更不能先说出来让众人胡乱猜测,她现在是一点都不想再给秦怀恩造成伤害了, 刘婆子想了想,“你在村子里走走,想来是没事儿的,这村里人就没有不怕秦家的,自打你出了这档子事儿,再加上今天的事儿,愿意和你说话的人八成都没有……”清露想起她刚到这个世界醒来时的情景,不由一阵苦笑,她现在能选择的范围还真不大。 刘婆子已继续说了下去,“出门的话,秦家就有车马,只要你出银子,他们是能让你用的,不过肯定便宜不了就是了,至于旁人家的,是不敢给你用的,要我说,你还是别折腾了,那银子可得仔细着花用,有什么急事还等不到大郎回来呢?!” 清露沉默。 用秦家的马车,给银子倒是不怕的,她认了,但谁又能保证秦家不会让人跟着她呢,到时候一旦被他们发现了什么端倪,她还是很有危险的,不,应该说,孤身在外的她,危险性更大! 再说还有睿儿,留在家中的睿儿,会成为她无法摆脱的把柄,这样的话,她一个人跑出去还有什么意义呢?!带着睿儿,她现在的身体条件又照顾不了。 “好吧,我知道了。”清露算是想明白了,现在她就是被困在了秦家这个大火坑里,而唯一能救她的人就是秦怀恩。 再或者干脆离开呢?永远地离开这里!连秦怀恩也不要了,这样就能彻底摆脱秦家,不然的话,就秦家这种人品,只要清露一拿出银子来,恐怕永远都会被死缠烂打,无所不用其极,这种被贼惦记的感觉,真真的让人膈应。 清露还是很聪明的,及早地认识到了这一点,实际上在前一世,清霜清露姐妹就是因为银钱才被秦家死死缠住的,最后落得个至死方休的结局。 还是养身体吧,不然哪里都去不了,等把身体养好了,秦怀恩也该回来了,到时候和他说清楚,他应该会放自己走的,清露想,只是,秦怀恩这个男人真是不错,一股浓浓的遗憾不可遏止地涌上了心头。 两人说话间,刘婆子已把午饭做好,并且照顾她们吃完了,喝过药后,刘婆子就带睿儿去南屋歇晌了。 折腾了这一上午,还连惊带吓的,清露已经非常累了,但她不能休息,拿着特地问刘婆子要来的小柴禾棒,清露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塞在箱子缝隙中的荷包给勾了出来。 把银子和铜钱统统倒在箱子缝的不远处,又检查了一下前后的窗子是否关好了,再仔细地听了听屋内屋外确实没动静了,清露这才从荷包的底部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张叠得很小的纸。 这就是清露方才拼尽全力也要保护的东西。 它是一张银票,面值五千两。 有了前身提供的记忆,清露很容易地换算出,这张银票的价值相当于后世的五百万人民币。 五百万,在土豪的手中不过是辆好车的价钱,可在普通人眼中这就是几辈子的收入,尤其是在这个小山村中,应该是一笔很多人做梦都不曾想到过的巨额财富了。 别说是五百万,就是五十万,在现代社会也会有人为此杀人越货了,而在这法制不健全的古代,清露很清楚地知道,它比自己的命值钱太多了,所以才不敢让任何人知道。 将银票在炕沿上舒展开,清露正想着接下来要把它藏在哪里合适,却猛然间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中的银票。 这张银票不一样了! 一层细碎的皱褶几乎遍布了整张银票,只有中心处的一小点地方没有,清露拿起银票细看,再三确认这张银票不是假的,也没被人换掉后,才呆呆地坐在了炕上。 然后,她霍然起身,打开箱子,去翻找昨天夜里她拿出来过的肚兜,很快,清露便找到了。 清露将肚兜翻过来调过去地细看了一番后,又将肚兜贴在自己的脸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一股馥郁的藻豆清香涌进了她的肺腑,似乎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就像秦怀恩曾给她的拥抱! 清露丢下肚兜,又拿起银票,接着,大滴大滴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淌了下来,她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却在心里大喊,“秦怀恩,我想你了,你才离开我一天,我就非常非常地想你了,你回来吧,我不藏银子了,我的愿意把我的银子给你花,你不要再到山上拼着性命去赚银子了……” 清露的泪水打湿了银票,清露赶紧把那些湿痕抹去,她的指尖滑过银票上的小皱褶,如同在抚摸秦怀恩略带粗糙的脸颊。 这张银票是清露的卖身钱,清霜将银票交给清露后,清露就按照以往的习惯,将它藏在了肚兜三层面料中的夹缝里。 后来清霜自尽,清露带着睿儿从府城教司坊中逃了出来,心理上的打击和身上病痛的折磨,让清露在到达小岭村时,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半疯半癫即将昏迷的状态,结果她在上山去埋妆奁时,就忘记将这张银票放进去了。 其实,在那种情况下,还能记得埋妆奁,清露都够敬佩前身的了,至少她在穿过来的头两天里,因病得七荤八素,一直没想起来这笔银子,直到昨天向殷氏用一两银子购买“服务”时,才想起来。 昨天晚上,清露支走刘婆子和睿儿,就是为了将这张银票拿出来。 因为要背人耳目,清露连灯都不敢点,没办法,银子太多,她谁都不信任。 47.第47章 (加更) 获利最大的那个人 加三更感谢书友【易改】的打赏。此一 —————————————————— 好在,清露很顺利地找到了肚兜,并拿到了银票,当时黑灯瞎火的,她就没仔细看,关键问题是,她没想到秦怀恩连肚兜都帮她洗了,要知道,这是个男尊女卑的世界,男女都信奉,帮女子做这些“下贱”活计不仅有损尊严,还会让男子倒霉三年的信条。 可是现在,在清露看清了这张银票的样子,并闻到了肚兜上那刚清洗不久,还留存着的皂角香气时,她才明白,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秦怀恩到底为她做了多少,做到了什么地步。 清露能够想像得出,那个俊美的男子,带着满脸的羞涩和温柔,将她的贴身小衣浸在了水盆中,手下传来的异样触感,让他发现了肚兜中的秘密,他连忙将被水浸湿的银票从里面取出,因为动作迅速和小心,银票不仅一点没损毁,竟然还没被完全侵透,不过,水滴到底还是在银票上形成了细小的皱褶。 秦怀恩晾干了银票,洗好肚兜,然后又按照银票上原有的折痕,将银票折好再放回原本的位置,他甚至想到清露会想起来查验这银票,所以才将肚兜放在了清露伸手可及的箱子最上层。 在这个过程中,秦怀恩有没有犹豫过,有没有动过私吞这张银票的念头呢? 没有!清露很快给出了答案。 秦怀恩但凡对这张银票有了贪念,他至少会在清露面前提起,哪怕不提起银票,只说他帮清露洗了肚兜,也是种暗示,到时他要么用银票被损毁的理由,完全占有这笔银子,要么获得清露的感激,至少能从中分得一笔他本该得到的“感谢费”。 可是秦怀恩没有。 他甚至用种种的方法让清露误认为银票被藏得很好,从来无人发觉,比如,他特地将这件肚兜和清露的亵裤,与那些他洗过的其他衣裳分开放置。 秦怀恩不贪婪不表功,就让这么一大笔银子从他的面前溜走,让这件事如风过水面般不留痕迹地过去,清露自问,她是做不到这一点的,而这世间又有多少人能做到呢?! “他这是想让我在这里安心地住下来啊!”清露想,一边微笑,一边落泪,然后快手快脚地拿了针线,将这张被秦怀恩保护过的银票细心藏好。 躺在炕上睡下时,清露想,我要留下来,哪怕秦家再讨厌再危险,我也要留下来,不为别的,就为了秦怀恩!清霜说得对,秦怀恩是良人,为了这样一个男子,为了这种爱护和保护,所有的冒险和坚忍都是值得的,离开了他,我真的很难再找到这么好的人了! 清露带着笑容睡去,满心都是秦怀恩。 不久之后秦怀恩知道了这件事,他觉得,他是这次“抢银子事件”中获利最大的那个人。 但殷氏不这么认为。 殷氏带秦秀梅回来时,秦家的午饭已经开始吃了,秦大川没和她们说话,就连看也没看她们一眼,吃完后就回屋了。 殷氏指挥着下人收拾好饭桌,又在厨房里磨蹭了一会儿,静了静心神,这才回了屋子。 秦大川这回没坐在窗前的扶手椅上,而是坐在了外间的躺椅上,他很舒适地靠在椅背上,表面上看起来很放松,只是那阴沉的脸色,让殷氏明白,秦大川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这么轻松。 “我……我帮你揉揉腿吧!”殷氏蹲在秦大川面前,仗着胆子说,但她伸出的手,却被秦大川挡开了。 殷氏慌了,她就知道,今天这事儿惹得不小,只得继续说,“就像昨天那么揉……”她的声音很低,像只斗败的公鸡,“揉两次。” 秦大川没回答,也没松开挡着殷氏的胳膊。 殷氏恼羞成怒,“你还想怎么着,是!是我不对!我不该动手打清霜那小蹄子!可就算狼崽子回来了,还能把我怎么样?怎么说我也是他的长辈,大不了……”殷氏说不下去了,她能跟秦秀梅说毁了东西有你爹赔,跟秦大川却不敢。 果然,秦大川已自行接口,“大不了狼崽子回来毁了什么,都从你私房里出,这事既是你做的,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你认下了就是,他想怎么办,我就由着他!” 殷氏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嘴里却还硬着,“我没那么多的私房……” 秦大川又说,“那也没关系,辞两个长工,什么时候这笔银子省出来了,什么时候这事儿就算完,对了,你不是还有些衣裳首饰,到时候让狼崽子选选就是了。” 殷氏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那得是多少东西,多少家务活儿啊,于氏根本就干不完,秦秀梅更是别指望,到时候就得累她一个人,一旦在这过程中出了差池,她还得被秦大川折磨。 再说,让她再去过天天忙里忙外的日子,她真是受不了,也丢不起那份人啊,还有她的那些东西…… 说完对殷氏的处罚后,秦大川便打算起身回内室歇晌了,殷氏却一把按住了他,“我错了,我知道今天我错了,我往后再不敢了,你就帮帮我吧,你让我怎么侍候我就怎么侍候,一天两回,连着三天……”见秦大川脸色略略缓和却没依旧没松口,她一咬牙,“那就五天!”说完后,哀哀地哭了出来。 秦大川也不管殷氏,也不说话,而是点起了烟袋锅抽了两口后才说,“你先说说,今儿到底是怎么一回子事儿,但凡有一点隐瞒,到时候可别说我不帮你!” 殷氏有点上当受骗的感觉,秦大川既不了解情况,又什么都没答应,她的承诺却是说出口了,不过事到如今她也没办法了,只得一五一十地将当时的情形讲了,连后来清露不肯吐口,秦秀梅满村子丢人的事儿也没瞒着。 “清霜这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出门一趟再回来就跟变了个人儿似的……”殷氏还在抱怨。 秦大川被她吵得心烦,“行了!二十两银子对谁来说都是不小数儿,你们就这么上前去抢,她能不急眼?!”这的确是秦家人到目前为止,在清霜手中发现的最大的一笔银子。 殷氏哑口无言了。 48.第48章 (加更) 来了一只逗比兽 加三更感谢书友【易改】的打赏。此二 —————————————————— 秦大川又狠狠地瞪了殷氏一眼,“收起你那点子小心思,耽误了我的进项,到时候别怪我下狠手!”后来出现的一连串的事,让秦大川因自己此时的自以为是十分后悔,他不止一次地想到过,如果他在这时就发现回来的人是清露而不是清霜,那么很多事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呢? 殷氏瑟缩了一下,她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秦大川的眼睛。 其实今天早上殷氏和秦秀梅之所以这么不管不顾,起因就是今天一早刘婆子交上来的那一两银子,被秦大川给收了。 而且秦大川还没给殷氏增加家用,这就是说,得清露便宜的人变成了秦大川,而殷氏落到手的那一两银子,只能添补到为满足清露的要求而增加的家用中去——殷氏昨天的那次腿,算是白揉了。 不仅如此,如果清露“购买下人”的日子比较长,比如说超过了五天,那么殷氏就亏本了! 而只要清露能继续每天一两银子地“购买”下去,那么那二十两银子,迟早都是秦大川的,所以秦大川才有“别耽误了我的进项”这种说法。 殷氏刚想说,“等过不了几天狼崽子就要回来了,那笔银子你也未必能拿到,还得添补狼崽子发脾气造成的损失!”又想起,就算得不到那笔银子,秦大川现在也因她的“失误”享受到了免费“揉腿”的待遇,不管怎么说,都是不吃亏的,不由恨得死死咬住了嘴唇,再也说不出话来。 实际上,殷氏还是低估了秦大川的算计。 此时秦大川又吩咐道,“去,让秀梅在院子里跪两个时辰。” “啊?”殷氏有些发蒙,忘了刚刚要说的话,而是转言道,“这不好吧,这岂不是助长了清霜的气焰?秀梅再不对,那也是咱们的亲闺女……”要罚的话,也该换个方式,这样实在是太丢人了,青天白日的大门敞开,跪在院子里的话,路过的人都能看到。 秦大川打断了殷氏,“你再啰嗦,就去和她一起跪,本来我还想看在你方才认错的份儿上饶了你的!”用烟袋锅子一下下虚空点着殷氏,“你教出来的好闺女,有了那见不得人的心思,满村子里的丢人,还嚷嚷着要杀人,我这会儿饶了你,还不知道怎么跟老二和老四交代呢!” 烟袋锅子里还冒着火星子,一旦戳到脸上就得烫掉一块皮肉,那疤痕基本上是消不下去了,殷氏被秦大川吓得连连倒退,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殷氏出了门后才想起来,秦大川竟然不自己去惩罚秦秀梅,而是让她去,那么回头秦秀梅最恨的会是谁?!不过,想起方才秦秀梅一系列的表现,殷氏也觉得秦秀梅是该受点教训。 秦秀梅哭哭啼啼地跪在院子中央,还没出了三伏,天气还是很热的,尤其是晴朗的午后,中午十二点到下午四点啊,想想就明白了。 殷氏安排完了秦秀梅后,又去洗了一把脸,这时候她才有点回过味来:让秦秀梅在院子里受罚,就是为了让清霜和全村子的人都看到秦大川的“公平”,到时候别说清霜不好意思向秦怀恩告状了,就是告状的话,秦怀恩发脾气时,秦大川也有话可说,秦怀恩发火也是有限的,秦大川很可能没什么损失。而自己呢,白白地失去了清霜往后的每天一两银子不算,还要因做了错事得连着侍候秦大川五天…… 想到这些,殷氏差点没后悔地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心中暗骂,“这个缺德的老鬼,不管怎么着,他都能算计了旁人,自己成为获利最大的那个人!” 但等殷氏看到秦大川接下来又使的那些手段,就连后悔的心思都没了——她再次意识到,自己不是秦大川的对手,往后还是少闹腾的好。 吃过晚饭,秦大川把秦怀礼留了下来,简单交代了两句,秦怀礼便满脸通红地走了,走到门口时还对秦大川保证,“爹,你就放心吧!” 这天下半晌,清露睡了个好觉,醒来后精神不错,和刘婆子讨论了一下秦秀梅被罚跪的事。 秦秀梅跪了一个多时辰,就晕过去了,但秦大川不让人去管她,所以秦秀梅到底还是跪满了两个时辰,这才被林胜德弄进了屋子里,后来又请了村里郎中,开了几副药,说是中了暑气。 “看样子不像是装的。”刘婆子边说边看清露的脸色。 “她若是真跪了那么久,也不用装的,”清露对刘婆子笑了笑,“行了,我心里有数,今天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只要他们不来找麻烦,我也不会生事的。” 刘婆子这才放心地点头,照顾两人洗漱后,带着睿儿去睡了。 这件事让清露对秦大川的狠心又有了新的认识,同时也意识到秦大川这种“赔罪”方法可真比殷氏高明多了。 这不,连刘婆子都不自觉地倒向了秦家那一边,如果这是清霜,恐怕早就心软地去给秦秀梅讲情了,就是秦怀恩回来,自己也不能说什么,不然的话,很容易显得自己小肚鸡肠,搞不好还会因此和秦怀恩产生隔阂,高,实在是高啊! 清露感叹了一番,就打算睡了,可就在这时,她的窗外传来了读书声,“清风送爽,明月高悬,苦思佳人,无心睡眠……” 清露先是仔细地听着,随后不由哑然失笑,原来这不是读书声,而是有人在为了向她表达爱意而朗诵的诗歌! 秦怀礼的水平实在不怎么样,说出来的话,勉强算是古风的顺口溜,还时不时地卡壳儿,凑不上字数和词汇啥的,清露听得乐不可支,心道,这到底谁召唤出来的逗比兽啊,弄得这么搞笑,这让耍把戏的猴子们怎么想?! 但很快清露就笑不出来了。 听到声音的刘婆子披头散发地跑了过来,急得在屋子里团团转,“这可怎么是好啊……”看着清露眼圈儿都红了。 49.第49章 (加更) 比想像中的更难对付 加三更感谢书友【易改】的打赏。此三 —————————————————— “啊?”清露先是迷惑,“他念他的诗,和我有什么关系……”但紧接着,她的脸色便凝重了起来。 这是男尊女卑礼教森严的古代啊,在现代只能博人一笑的逗比表白,到了这里,就成了调|戏,而不管是谁的责任,都会成为女人名节的致命伤! 假如清露还是教司坊的舞|妓也就罢了,说穿了不过是一场逢场作戏,但她现在顶着的身份是良家妇女清霜啊,是大家公认的秦怀恩的女人! 是的,还有秦怀恩! 这件事一旦传出去,嫂子趁兄长不在家时和小叔子暧昧,那么秦怀恩就会再度成为整个村子的笑柄,脑袋上的绿会变得越发严重,这让秦怀恩怎么活?! 秦家人太恶毒了!这是他们对清露的报复,报复清露说了秦秀梅的“隐|私”,让秦家丢了人,那么秦家就要让清露和秦怀恩丢更大的人! 秦家人比想像中的还要难对付啊,清露心底发沉。 “不,”清露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大郎不会信的,大郎知道秦家都是些什么人,再说他对我这么好,就连我出去了又回来,他都没怪我,这件事还能比那事更严重吗?” “清霜啊,”刘婆子都快哭了,“你怎么不想想,就因有了前阵子那件事,大郎这心里才会过不去啊,你回来这才三天啊!就算大郎不相信,可村子里的人会怎么想?怎么说?你让大郎从今往后还怎么抬头做人?!” 清露乱了,是啊,不管怎么说,秦怀恩都不应该因救了她们姐妹得到这样的伤害。 刘婆子拿起衣裳就往清露怀里塞,“快,穿好衣裳,到正房去服个软、赔个不是,趁着今晚这事儿还没旁人知道……” 清露蓦然间抬起头,“赔不是?怎么赔?把今天他们看到的那二十两银子都赔给他们吗?就算这次他们拿了这笔银子,往后也不能保证他们就不乱说!毕竟那嘴是长在他们的脸上不是吗?这事我要是由着他们,就得永远都没完没了地受制于人!”她真不在乎这二十两银子,可秦家人要是这么容易满足就见鬼了,回头别再把秦怀恩也牵连进去! 刘婆子呆住了,因为清露说的话是对的。 秦大川确实是这么想的,殷氏能想到秦怀恩过几天就要回来了,秦大川一样能想得到,但秦大川绝不会像殷氏和秦秀梅那么没脑子动手去抢,他要让清露自己把银子送过去,还得求着他,说不定他还能从中得点旁的“好处”。 秦大川还是从清露对付秦秀梅的办法中,想到了这个法子,女子不是在意名节吗?秦秀梅的,他这个当爹的可以不在乎,但清霜对自己的能不在乎吗?秦怀恩能不在乎吗? 秦大川可以预见得到,清霜一定会服软,到时候别说是这二十两银子,从今往后,只要提到这件事,秦怀恩和清霜不管有多少银子,都得乖乖地给他交上来! 秦大川的办法是好的,只可惜他面对的人出了问题。 说实话,这也就是清露,还是穿越而来的清露,不仅这种鬼魅魍魉的把戏看得多了,对所谓的“名声”也不是那么在乎,倘若换成清霜或是前身,秦大川的这一招,就有可能将前世的悲剧再重现,不说别的,为了保护清露,秦怀恩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的! “那……那这怎么办啊?”刘婆子真的快哭了。 “凉拌!”清露冷声道,放下了手中的衣裳,边分析边对刘婆子解释,“既然我服软也起不了什么作用,那我就没必要服这个软儿了,别回头让大郎又丢银子又伤面子……” 刘婆子说,“还伤心呢!”哪个男人遇到这种事儿,会不生气不伤心? “不……”清露缓缓摇头,“大郎不会生气伤心的。”旁人不知道,但秦怀恩知道,她不是清霜而是清露,而秦怀恩爱的是清霜,不是自己。 想到这里,清露心中有些酸楚,她只想到她决定留下来,怎么不想想,秦怀恩其实未必愿意收留她,现在的她除了有银子还有什么?而秦怀恩偏巧还是个不贪图银子的! 算了,不管是去是留,现在清露都不想因自己的缘故让秦怀恩受伤了,便接着说,“我的名声反正也这样了,不怕再多这一件,再说,大郎也是秦家人,秦家未必就敢把这件事抖落出去,说到底他们是为了得银子,倘若真传了出去,呵呵,”清露冷笑了一声,“那这秦家可真是不要脸了,白日里是妹子肖想兄长,夜里是小叔子调|戏嫂子……” 清露如此直白的话,让纵然是一把年纪的刘婆子也是脸上一红,“话是这么说,可万一大郎他发了脾气,伤了你……”短短两天的朝夕相处,已让她对清露的感情骤增,尽管秦怀恩吐血时她并没在场,但经过这两天偶尔听到的秦家人的对话,她已大致了知道那件事,因此很是担忧。 清露完全冷静了下来,变得很果断,“大郎不会发脾气的!”秦怀恩都能原谅深爱的清霜,对清露应该更宽容,或者说是,不在意! 清露深吸一口,强忍心痛做出了决定,“倘若真是因为我给大郎带来了麻烦、丢了人,大不了我离开秦家就是了。”就算秦怀恩再吸引她,她也做不到为了自己的利益让秦怀恩为难,接着又笑了,“到了那时,秦家就是个鸡飞蛋打,我走了,坏了名声的就成了他们自己的儿女!” 想到那时的情景,刘婆子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清露看向刘婆子,“妈妈可是觉得我太狠心了?” 刘婆子呆呆地看着她,没做表示。 清露叹息道,“毁了女子名节,比杀了她还过份,妈妈想来也是知道的,我又没得罪过他们,他们这么待我,又是为何啊?!况且还牵扯到了救我们的大郎,我宁愿死在外头,也不愿恩将仇报啊!” 50.第50章 因陋就简的演出 按照清露的本心,她是不愿意解释这么多的,她一个穿越来的灵魂,又做了两辈子“不同寻常”的职业,想让这些人理解她的道德标准和行为准则不是太弱智了吗? 可为了还要这里生活下去的秦怀恩,清露不得不这么做,在不知不觉中,原本自私的清露,已开始时时处处为秦怀恩着想了。 刘婆子听了十分动容,拉住了清露的手,“清霜,你是个好的,只可惜摊上了这样的命,这样的人家!” 前一句倒还罢了,后面这一句,清露是非常爱听的,是的,她就是要让刘婆子以及她身后的全村子的人都知道,秦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又是如何对待她和秦怀恩的,要知道,还要在这里生活下去的人,可不是只有秦怀恩一个,还有秦家。 打定主意后,清露对刘婆子说,“刘妈妈,既然已经这样了,你也劳累一天了,就先去睡吧!” 刘婆子又坐了一会儿,想来想去也没想出来更好的办法,只得按照清露的吩咐去做了,但在她离开前,清露要求她把炕桌抬到了炕上,刘婆子想,清露嘴上说得厉害,心里倒也是害怕的,便劝道,“秦家这房子,结实得很,窗户严实着呢,你不用害怕,再说,他们不至于的。” 清露差点儿没笑出声来,俗话说,有来不往非礼也,秦家人这么欺负她,她现在虽没能力明目张胆地去报复,弄点小亏儿让对方吃吃,还是能办到的,只不过手段实在上不得台面,不方便对刘婆子说罢了。 现在刘婆子有这样的误会,清露觉得挺好的,自然不会去解释,便怯怯地点了下头。 刘婆子走后清露就忙碌了起来,她先将身上唯一的一件寝衣脱了,低头看了看胸前,不由失望地叹了口气,你说鸡蛋就鸡蛋吧,毕竟她现在才十四岁,可还是个荷包蛋,这让她真是不能忍了。 不能忍也得忍!清露现在可找不到整容的地方了,就是能找到,前世犯过的错误她也不想再犯了。 咱可以“因陋就简”嘛!清露对自己说。 她找出一条布带,像裹胸样围在胸前,再弄一条,从肩膀上斜着拉过来,将胸前的裹胸分成恰当的两半儿,然后从箱子里翻出来做棉衣剩下的棉花,一团团地塞了进去,再整理好形状,嗯,反正也没人看到,你别说,还真挺像那么回事儿。 接下来是整理头发,发型很重要啊,要慵懒且魅惑。 最后是摆好炕桌和灯的位置,想要达到好的效果,这是最关键的一点了,一般人还真弄不好,不过这难不倒有演艺经验仔细研究过如何在摄影机前借位的清露。 清露忙得通身是汗,没办法,化妆和设施都太简陋了,又没人帮她,但她不敢停,窗外秦怀礼的声音已有段时间没响起了,若是等不及走掉了,她就白准备了。 但越是这样越不能慌,清露又检查了一下自己准备好的东西,将要用的被窝卷再堆了堆,这才在心里对自己喊了一声,“开拍!”吹了吹火折子,点亮了炕桌上的灯。 随着灯光的亮起,一道身影如愿地打在了窗户上,虽然有窗棱的阻隔变得断断续续的,但还算得上清晰,走形得并不厉害。 清露缓缓地移动着,调整着位置,终于一点点地找到了最佳的方向,映在窗户上的那道倩影,长发披肩,颈项秀美,肩头圆润纤楚,比例夸张且完美…… 她就不信了,她两世为人的专业经验,还搞不定一个古代的中二少年,秦怀礼只要是个人,她就有办法让他成为手下败将! 清露一边继续调整,一边仔细地倾听窗外的声音,然而,什么都听不到,这不禁让她万分失望,难道已经走了吗?那种空落落的感觉,不亚于被人硬生生抢了戏份。 不,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能放弃,清露给自己打气。 秦家人,你们既然惹了我,就别想这么全身而退,总得留下得些利息!既然你们敢来调|戏,就要做好被我反调|戏的准备,不伤心也得伤身,最好身心皆伤,有苦说不出,让我出口恶气! 这样想着,清露慢慢地侧身,让自己的脸部轮廓在窗户上形成秀丽的剪影,并缓缓地跪坐起来,露出了盈盈且不堪一握的腰肢,她半转着身体,摆好造型,耐心等待。 因为看不到外面的情景,这让清露的判断出现了失误,表演一再升级,但匆忙之下的清露也就只准备了这么多,再多清露就觉得秦怀礼不值得了。 秦怀礼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少年,清露没想就这么毁了他,若不是秦怀礼明知道他的做法会对清露造成多么大的影响,却依旧按照秦大川的要求对清露下死手,清露都没打算搭理秦怀礼。 清露在心里默默地数着数儿,她想如果她数到三十,外面还没反应,她就收工。 秦怀礼走了吗? 没有! 秦怀礼刚念了没两句酸文,刘婆子就来了,就算是刘婆子和清露那时没点灯,说话也是尽力压低了声音,但秦怀礼离窗户实在是太近了,即便听不清楚她们的说话内容,也能听到她们的声音,另外还有清露时不时发出的咳嗽声,这都让秦怀礼知道,清露没有睡,在听着他说的每一句话。 这让秦怀礼在紧张的同时,还产生了不可遏止的兴奋! 秦怀礼的眼前仿佛又浮现出,清露来的头一天,衣不蔽体地躺在村口土路上的情景,他本来就对清露有想法儿,现在又得了秦大川的吩咐做这么一件无比暧昧的事,再不心猿意马,他真的就不是人了! 秦怀礼怎么可能舍得这么快地离开,哪怕什么也不说,什么都不做,只是站在窗前幻想一下,也够他美上一阵子的了,他不再开口,只不过是因为一时间没词儿了。 但秦怀礼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他得到了这么大的“回报”,平生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才是真正的“香|艳”! ——————————————————- 51.第51章 绝对没想到的效果 当看到映照在窗户上的那道身影时,秦怀礼只觉得脑子里“哄”地一下儿,他傻傻地站在那里,犹如泥塑木雕般,再也无法移动半分,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他的眼中、脑海中除了那道身影,什么都没有了,就连两道鼻血顺着他的上唇蜿蜒而下,他都没有察觉。 清露很快数完了三十个数,见秦怀礼还是没反应,便按照原计划,一边轻咳着,一边俯下身子,倒在一旁预备好的被窝卷上,退出了光影之外,这个过程中,出于职业素养,她一直很谨慎地摆出各种优美造型,做足了病弱无依引人遐想的样子。 清露的敬业给她带来了回报,看着清露倒下,秦怀礼只觉得心被人掏空了一块儿似的,偏生清露的动作又那般的缓慢,就如同有一只手,抓住了他的心脏,越收越紧,捏得他痛不欲生,感受无比鲜明…… “清霜……”在清露消失在窗口的最后一刻,秦怀礼不管不顾地冲了过来,整个人都扑到了窗户上,一声呼喊中夹杂着重重的喘息,窗纱和窗纸承受不住压力纷纷破裂,就连坚固的窗框也发出了一阵“吱呀”声,这下可好,别说刚躺下没多久,根本就没睡着的刘婆子,就连正房一直关注动静的秦大川都坐不住了,对了,还有因“照顾”病中的秦秀梅也同样没睡的林胜德,一时间,秦家鸡飞狗跳。 忠心护主的刘婆子想也没想就冲了出去,大喝道,“这是什么人啊!”她在给自己壮胆儿,再说,她也真想不通,平日里知书达礼的秦怀礼,怎么就一下子不要脸到了这种程度。 而眼前看到的情景,则让刘婆子发出了一声惨绝人寰的锐叫,“啊——,四少爷你这是怎么了?!” 只见月光下的秦怀礼,头发散乱,下颌和胸前到处是点点斑斑的血迹,整个人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趴在不宽的窗台上,双手按在窗户上,似在抚摸着什么,他全身颤抖着,口中还在不停地喃喃叫着,“清霜,清霜……” 刘婆子这样的大喊大叫,秦家人再假装听不见就不可能了,再说秦大川也想不明白,秦怀礼这到底是怎么了,秦怀礼可不是秦秀梅,这个考上童生比秦怀仁还早的小儿子,是秦大川的心爱,是秦家的希望,秦大川衣着整齐地从正房出来,后面跟着殷氏,林胜德则在自己住的门口处探头探脑。 惊动了这么多的人,秦怀礼终于被唤回了神志,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很狼狈,猫着腰,飞快地往自己的屋子跑去,除了门口的林胜德,秦大川夫妇并没看到他的样子。 但秦大川和殷氏不放心,随后也跟了进去,这时秦怀礼已打了一盆水,正清洗着脸上的血迹,那被染成淡淡红色的水,让殷氏张口就嚎哭了起来,“清霜你这个小贱|蹄子啊,怎么下这样的狠手啊——”她以为是清露打秦怀礼了。 结果秦大川还没等说什么,秦怀礼先不干了,“娘,你胡说些什么?清霜连窗户都没开,是……是我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啊,被地上的石头绊了一下,摔窗台上了!”开始时还有点结巴,到后来这谎言就说得非常顺溜了。 抬头看到秦大川,秦怀礼有点不好意思了,“爹,今儿这事我还没办好,明晚我再去。”就是秦大川不让他去,他也想去。 秦大川看了看秦怀礼,想了想,这才点了点头,见秦怀礼真没什么事儿,便慢慢地走了出去。 秦大川将秦怀礼派过来后,就一直在自己窗前看着,虽然因隔得远,他看不到什么,只能见到清露的窗口透出了蒙蒙的灯光,但他确实看到了,清露没打开窗子,也没伤害秦怀礼,所以他相信了秦怀礼的说词,一切都只是个意外。 殷氏一头雾水,但秦大川都没说什么,她现在也不好说什么了,秦怀礼还一个劲儿地赶她走,“娘,没事儿了,你早些回屋儿歇着吧!”她只得跟着秦大川一起出来了。 走到门口时,看到畏畏缩缩的刘婆子,殷氏又来了劲头,“刘婆子,今晚这事你要是……” 秦大川最恨殷氏这种不长脑子的样子,心道,看来秦秀梅就是随了她,连忙打断了殷氏的话,对刘婆子和颜悦色地说,“啊,刘婆子啊,今儿这事儿……哎,年轻啊,他们都是年轻啊……”看着刘婆子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故意泼脏水的心思表露的十分明显。 刘婆子目瞪口呆,“老……老爷,我一直都在清霜屋子里歇的……”明明就是什么都没有,而她只能用这种方法来保护清露了。 “好啊,”秦大川笑得越发森冷,“你既然都听见了,都看到了,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像刘婆子这种他完全可以掌控的自家人,秦大川很希望她们能知道,不然的话,怎么威胁清霜和秦怀恩呢?! 刘婆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对秦大川夫妇行了个礼,默默地回了屋子。 清露被秦怀礼那一扑,吓得心“砰砰”直跳,天啊,早知道效果这么好,她就不那么努力了,这回可惹了大麻烦了! 不过就是个被灯光映照出来的剪影而已,就算是再好看、再引人遐思,也不至于这样吧,这秦家人得有多好|色|啊?!而且这还不是她以往听说过一些故事的老秦大川,只是秦家最小的儿子秦怀礼啊! 也难怪了,有秦大川那样的爹,养出一窝这样的孩子来,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这是继“狠毒、贪财”之后清露对秦家人的又一个新认知,这是个坏消息,提醒了清露,她除了身上的银子外,还有其他方面的危险,同样,也是个可以利用的好消息。 好在,秦家的窗户确实结实,秦怀礼这么一扑就只是抓烂了窗纱和窗户纸,窗框和窗棂都安然无恙。 —————————————————————— 52.第52章 秦大川的连环手段 听到刘婆子冲出去了,清露赶紧打扫战场,若是让刘婆子看到她现在的样子,她就完蛋了。 清露收拾好了后又歇了一会儿,刘婆子才回来,刘婆子根本就没发现清露的异样,而是先向清露描述了看到的秦怀礼的样子,“清霜啊,你说四少爷这是怎么的了?莫不是中了邪……” 清露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她当然明白秦怀礼这是怎么了,不禁有点儿愧疚,觉得自己一个穿越来的“老怪物”有残害花朵之嫌,可刘婆子接下来说的秦大川的话和表现,就让清露这一点点的愧疚都荡然无存了。 “老爷心狠啊,怎么能这么对大郎和你呢!”现在刘婆子算是看明白秦大川的打算了,越发觉得清露不给正房送银子是对的。 这也算是种另类收获吧!清露看着长吁短叹的刘婆子想,最起码我争取到了舆论,这是绝对没想到的效果,然后熄灯睡觉,并没想到她想不到的效果可不仅仅只有这么一点。 清露躺下时,嘱咐刘婆子明儿天一亮就把坏掉的窗纱和窗纸换掉,现在她知道秦家是什么样的人了,就得处处防备,她可没有被人偷窥的爱好。 清露一夜好眠,吃早饭喝药时,刘婆子感叹,“真是可惜了,这些窗纱窗纸得好几十个钱呢!”清露目光微闪,最后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没用这个理由去秦家索赔,只是将那些旧的都送给了刘婆子,让她拿回去修补下自家的窗户。 秦怀礼早上起来时,眼底青黑,整个人都很没精神,很显然是昨夜里没睡好,更让人奇怪的是,林胜德和他的状态差不多。 其实也没什么好奇怪的,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男子,昨夜里林胜德只看了秦怀礼一眼,心里就明白秦怀礼是怎么了,再加上夜里秦怀礼屋子里传来的古怪声响和秦怀礼对清霜的一声声呼唤,林胜德就更明白了,他只是好奇,秦怀礼究竟看到了什么,才能弄得如此魂不守舍,直到一早起来看到刘婆子换窗纱窗纸,他似乎能想像得到当时的情景,心里越发地放不下了。 这样出于好奇心“监视”了秦怀礼一夜,林胜德的状态又怎么可能好呢? 倘若秦大川和殷氏昨晚能看到秦怀礼的样子,有经验的他们也不难还原出当时的真相,只可惜他们没看到,而一向有心计的秦大川,此时又想着旁的事,结果就这么错过了。 秦大川一早起来收刘婆子一两银子时,多看了刘婆子好几眼,昨晚他是得手了的,那么清露今天就该有所反应才对,但刘婆子没任何表示,他就想,也是,这种事清露怎么也得自己来办,哪好意思假他人之手?于是继续耐心地等待着。 秦怀礼出门去学堂时,刘婆子正在换窗纱,刘婆子狠狠地剜了秦怀礼几眼,秦怀礼心虚地用袖子掩面快速而过,刘婆子就知道,清露又说对了,秦怀礼昨晚上根本就不是什么中了邪,亏得她还为秦怀礼开脱了两句,往后她再不干这么蠢的事儿了,这秦家啊,从大到小就没一个好人! 秦大川吃过早饭后,就坐在窗前等清露,可左等右等清露也不来,后来刘婆子出去了,清露还是不来,秦大川忍不住了,去清露房前看了看,发现清露的房门大白天就上了锁,心里开始犯嘀咕了。 秦大川等了一天,到了傍晚,终于确定清露不会有所行动了,但他并不太担心,他就不信了,他还弄不过一个小丫头,秦大川嘱咐秦怀礼今晚再去,还加上了一个新要求,“最好想法子让她说句话,你再记下来,坐实了这件事,不过窗纱啥的就不要再碰了,你毕竟是有功名的人,对你的名声不太好。” 秦大川喜欢“智取”,而不喜欢用蛮力,那是因为他本人没有“蛮力”,再说,真要是用强的话,对秦怀礼的影响的确不好,风流纨绔和欺男霸女有本质上的区别,而且秦大川是要把主要责任弄到清露身上去的,所以得让人相信是清露“勾|引”了秦怀礼。 清露发现门锁真是个好东西,她今天美美地睡了一天,现在精神非常好,是自打来了秦家身体状态最好的一天,此时正听着刘婆子从外面打探来的消息,“林秀才今儿一早就出门到村子里逛去了,两眼儿乌青的,说是大小姐昨夜里发热了,他照顾了一夜,还满口地说大小姐的好话,什么心直口快啊,什么家教甚严啊,哼哼!” 刘婆子的不屑表现得相当明显,“他也就骗骗旁人还行,对我们这些知根知底的人可是糊弄不了,他一天被大小姐打八遍,前两日还挠得满脸花,这么快就情真意切了?!还不是秦老爷逼得他这么胡说八道的!一个大男人,赖皮赖脸地在岳家又吃又住的,秀才又怎么样?要叫我说,这就不是正经爷们儿能干出来的事儿!至于昨儿夜里没睡好,还指不定又干什么去了,我算是看明白了,这一窝子就没一个好的,一肚子的男盗女娼!” 清露被刘婆子给逗乐了,“刘妈妈,你也别这么说,这不,人家就把秦秀梅昨天那事儿给遮掩过去了,秦老爷聪明着呢!”她这是说的实话。 刘婆子忿恨地说,“聪明什么?就是惯用不要脸的下作手段罢了!”又奇怪地看了清露一眼,“你怎么还笑得出来?”虽然嘴里骂得恨,可面对秦大川这一环紧扣一环的手段,她心里真是发寒,也想不出抵挡的办法,很替清露担忧。 清露摇了摇头,“手段这东西只要有用就成了,旁的他们可不管那么多。”抱怨是没用的,她只能在对手强横的情况下想法子少受损失,或者回击,脸上的笑容越发欢畅,“我不笑还能怎么着,总不能人家还没怎么着我,我就被吓得吃不下睡不着了。” 刘婆子心道,这还没怎么着?又一想,清露还病着,心宽点总是好的,便没说什么。 53.第53章 一夜比一夜热闹的窗前 刘婆子同情清露,有些人却只想从各个方面占有。 秦家院子里刚熄灯没多久,秦怀礼就又来了,这么早,估计就连睿儿都没睡着,而且今天秦怀礼不再走古风了,改成了白话文,“清霜,自打看了你的身子,我这心里就再放不下了,你知道吗,每天夜里我都想着要把你搂在怀里,狠狠地疼……”他越说越下道,一点顾忌都没有。 清露不知道这是秦大川教的,还是秦怀礼自己想出来的,想来就是再不要脸,父子两人之间说这个也太过份了,所以很有可能是秦怀礼自己直抒胸臆。 想到自己被人如此脑补,清露十分恶心,但也就是一瞬间而已,比这更令人难以接受的事她也遇到过很多,没那么矫情。接下来,她就打算睡了,就算秦怀礼没完没了,她也能当作催眠曲。 可就在这时,清露朝西开的后窗外,又传来了一道声音,“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是林胜德。 这特么怎么又多了一个逗比兽,不会也是秦大川召唤出来的吧?! 不,清露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 秦大川派儿子来那算是占便宜,派女婿来绝对是得不偿失,不说别的,就秦秀梅那副尊容以及和林胜德的关系,就够让人揪心的了,这么说来,林胜德是自己来的,而且是背着秦大川来的。 那么……这岂不是又是一个机会?自己该怎么好好利用呢?而自己又能从中得到什么呢?清露的脑海中快速地转动着。 林胜德念得可是真正的诗,虽然不是原创的,还很酸,但可比秦怀礼的脏话风雅多了,不恶心,还能催眠,清露觉得她宁愿听林胜德的酸文,也不愿被秦怀礼这样侮辱。 林胜德不过是念了半首诗,就停了下来,而且他的声音非常低,估计就是前窗的秦怀礼都没听见,不,应该是一定没听见,而就是因为想到了这一点,林胜德才敢来的。 不能让林胜德这么走了,就算他念的诗好,起到的害人作用却是一样的,甚至更可恶,他就不想想,清露现下在秦家已经举步维艰了,再加上他的参与,秦大川一定会把清露当成眼中钉肉中刺,干出什么事儿来都有可能! 这样的人,不值得同情,更不值得保护! 这时,窗外久未得到回应的秦怀礼急了,他说得自己都口干舌燥热血澎湃了,为什么清露一点反应都没有呢?别是清露已经睡着了吧,那他这么做,岂不是太傻了吗?! 想到这些,秦怀礼轻轻敲打着窗棂说,“清霜,你好歹回我一句话吧,只回一句就成了。”这是秦大川的叮嘱,秦怀礼本来没想这么早就用,但他现在已处于清露昨晚的猜疑状态,而且他还没有清露那种成与不成都无所谓的洒脱。 清露灵机一动,贴在秦怀礼所在的前窗处说,“既是你念了一首‘青青子衿’,那我便和上一首吧,且容我想想……”接下来就是一阵低咳。 秦怀礼先是一喜,后来便是一愣,“我没有啊……”好在他还不太笨,话还没说完,人就绕过侧墙往后窗跑去,结果林胜德想逃走也来不及了。 秦家这一晚上吵闹得可比昨天厉害多了。 刘婆子和清露住的西厢南房却安静了一夜。 只不过,这点小挑拨并没达到清露想的“反目成仇”的效果。 刘婆子用打探回来的消息这样解释,“林秀才说他只不过是上完了茅厕,随口念叨了两句,并不是有意的,”秦家的茅厕的确是离西厢南房最近,“林秀才被四少爷打得鼻青脸肿的,四少爷还嚷嚷着自己也吃了亏,不过找不到伤痕,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别看刘婆子现在不在秦家人跟前侍候了,但她的儿媳妇还在啊,为了帮清露,她让儿子每天晚上问来消息,自己第二天回家去听,所以对秦家和整个村子里的动态都掌握得非常好。 清露点头,“林胜德这个人智商不低,一定是在来之前就选好了退路,想好了说辞。”她决定往后还是不乱搞小动作了,免得又白白给自己树敌。 清露以为经过了两天的失败,秦大川就该死心了,今天晚上秦怀礼不会来了,却没想到,就是秦大川不想让秦怀礼来,秦怀礼还不愿意呢,当天晚上秦怀礼不用秦大川吩咐,就自己找理由道,“昨晚都怪林胜德,要不是被他给搅合了,清霜的话,我一定能问出来!”他压根儿没提清露已经说话了的事儿。 秦大川想到二十两银子不是小数,秦怀恩又快回来了,还是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秦怀礼的说法儿,不过,他的心里越发没底儿了,他实在是想不出来,清霜小小年纪,哪里来的这么大的主意。 这一回秦怀礼吸取了林胜德的经验,没再说不好听的话,而是也拿了一本书,照本宣科地念起了诗。 清露皱眉想了一下,然后贴在窗上,缓缓吟道,“为谁风露立中宵……”再接下来,就没有了。 清露凭着前身的记忆知道,这一时空的诗词和前世古代的并不相同,似乎是到了唐宋时期转了一道弯儿,她本有大把的东西可抄,只可惜她前世只读到高二,记得的实在不多,好不容易才想起来这么一句,后面的实在是接不上了。 不过,就是这一句,对秦怀礼这样的相当于后世小学毕业的半文盲来说,也是足够了,说太多,他还听不懂呢! 这一句出口成章的原创诗,让秦怀礼痴了半晌儿,而就在这时,清露又轻声说,“夜里更深露重,可有多加一件衣裳?”气息恹恹的低哑嗓音,带着说不出的柔弱和娇媚,似是从遥遥的远方传来,给人一种佳人可望不可及的飘渺感觉。 秦怀礼激动无比,又往窗前扑,好歹才没惹出上次弄破窗纱窗纸的祸来,“清霜,你心里有的我,是不是,清霜……” ———————————————————— 54.第54章 下狠手的效果 窗内的清露脸色森冷,轻声道,“言而有信真君子。” 秦怀礼这才想起,昨夜他曾答应过清露,只要清露回一句就不再纠缠的话,不由一时之间讷讷无语了。 清露在窗内笑了笑,这种松松紧紧的调|情手段,秦怀礼想和她比,实在是打错了主意,不过,今天清露送给秦怀礼的礼物还不算完! 清露将炕桌推到窗下,又点燃了灯,只留下一根灯芯,并将灯光调得极为幽暗。 昨天晚上秦怀礼说出要回话儿的要求,清露还没往心里去,但见今晚秦怀礼又来了,清露就大致想明白了,秦大川这是在要证据啊! 既然你要,我就给你好了,让你明白,我真的不吃你这一套,想用这种威胁的办法得到银子是不可能的,清露是打定了主意,才回的话。 不过,也不能就这么白白地让秦家得到证据,总得让他们付出点什么,秦怀礼不是秦家的希望之星吗?那么就看一看,这个小小年纪就心术不正的秦怀礼会不会让你们失望吧! 如果说第一天夜里清露对秦怀礼做的事,只不过是个恶作剧,其作用相当于在门框上放桶水淋人一身,只让秦怀礼心乱一下而已。 那么今晚清露要做的就是让秦怀礼狠狠地伤心一把,到时候能不能爬出来,全看秦怀礼的自制力了,而通过这几天收集上来的消息,清露觉得,秦怀礼的自制力无限趋近于零,偏生自己身不正的秦大川还不觉得这是什么大毛病,那么清露不介意让秦怀礼以及整个秦家,在这种事上摔个大跟头。 不能说话的秦怀礼,本该就此回屋去,可偏巧清露在这时点起了灯,这怎能不让秦怀礼想起头一夜在灯光下看到的那道影子? 秦怀礼越想越挪不动步子,越挪不动步子越想,那盏一直不熄灭的灯,就像一只招魂的小手般,牢牢地牵住了秦怀礼,清露在睡梦中偶尔发出的一两声咳嗽,更让这只小手变得更为有力,他站得实在累了,就坐到了地上,抬头紧盯着窗户,盘起膝来后,遮在袍子下的手,还能做点儿旁的。 秦怀礼一直在清露的窗前待了一夜,眼看着天快亮了,即使点着灯也看不到什么了,他才回了屋子,和衣躺在炕上昏睡,结果这一觉他就没醒来,他染了风寒,发起热来。 昨晚上,开始时秦大川还在窗前看着秦怀礼,后来见一切顺利,秦怀礼和清露如愿的搭上了话儿,他就回屋睡觉了,这两天白天他一心想着清露会捧着银子来道歉,夜里又接连出变故,殷氏答应给他的“赔偿”他还没享受呢,他也担心时间拖得久了殷氏会有变故,毕竟,这次的事儿,他占到的便宜实在是太大了。 哪承想,他这一享受,秦怀礼这边就出了问题。 早上起来,清露面无表情地听着刘婆子传回来的消息,吃饭、喝药,心里一点愧疚都没有,并暗暗地算着,秦大川这回得给秦怀礼赔进去多少求医问药的银子,这该算作她得到的利息吧,只不过,清露没想到她的小手段让她连本金都弄回来不少。 偏巧这时,一个清露没想到的人进了秦家的门儿。 “大郎……”程一针下了马车后,先在大门口喊了一声,同时心里很是奇怪,以往他的马车停在秦家门口时,秦怀恩可都是会迎出来的,哪怕没约好也一样,今天这是怎么了? 刘婆子听到声音走了出来,“程大夫,大郎没在家,估摸着是上山去了……” 程一针听了心头一喜,猜想秦怀恩是去给自己采药了,那他更应该好好照顾清露作为回报了,带着药童往里面走,“原来是这样啊,也罢,大郎在不在家无妨的,我是来给……” 坐在窗前的清露听了,连忙应道,“有劳程大夫了!”程一针是知道她身份的,她很怕程一针说漏了嘴。 程一针笑着摇了摇头,他哪儿那么笨,秦怀恩不让他说的事,他是不会说的,在刘婆子的陪同下,进了清露的内室,“我算着,明天一早你的药就该吃完了,再拿新药的话,还是提前把把脉的好,所以才趁今天来的。” 清露一愣,这几天都忙着和秦家人勾心斗角了,她还真没注意这个。 刘婆子已应道,“可不是,方才我正想和清霜说这个事儿呢!”她每天熬药,心里还是有数的。 寒暄得差不多了,程一针正要给清露诊脉,就见殷氏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清霜,让程大夫先给老四看看,都是你昨天夜里干的好事!”她就是要往清露身上泼脏水! 程一针眉头一皱,正要开口,已被清露抢了先儿,“对不住啊,程大夫,我们乡下人家,说话做事总是欠考虑,不懂得什么上门求诊和出去请大夫的规矩,让您见笑了。”看都没看殷氏一眼。 程一针叹息着摇了摇头,顺口接了下来,“无妨,无妨,若不是大郎提前和我约好了,这乡下地方我还真不一定来,就是上门求诊药房自有坐堂大夫的。”这话半真半假,却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这两个人一人一句地自顾说着,把个殷氏如视无物,虽然没有指责,却每一句都点出了殷氏的粗野和没规矩,偏生殷氏无法反驳,只把一张脸涨得如同煮过的虾般,红彤彤一片。 清露则对程一针笑了笑,算是收到了程一针好意,虽然两人是初次“合作”但还是挺默契的。 程一针拿出了诊脉用的小枕,清露伸出手,刘婆子取了帕子覆在清露的手腕上,程一针搭上了手指,然后程一针抬头看了一眼殷氏,又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药童。 药童会意,对殷氏说,“我家先生瞧病,喜静,这位太太还是……”抬手指了指门口。 殷氏大声地叫了起来,“这是我家!我的房子!凭什么你让我出去?!”清露这么在外人面前给她没脸,她怎么受得了?! 55.第55章 还是走不了 程一针气得脸色发青,清露却眼前一亮,“程大夫可有医馆?”这也许是她离开秦家的一个机会,而且程一针和秦怀恩是朋友,她若是住到医馆去,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秦怀恩的名声都没什么损失,秦怀恩也能找得到她,唯一麻烦的就是睿儿,不过也不是完全没办法,她可以让程一针帮她请个丫鬟嘛! 清露的生存智慧,总是那般丰富。 程一针一愣,还没来得及回答,秦大川的声音已气急败坏地响了起来,“程大夫别听乡下婆子胡说八道……”人已经往内室里来了。 秦大川和殷氏是同时看到程一针进门的,秦大川很是犹豫,不知道是不是该请程一针给秦怀礼看一看,虽然村里的郎中来了,药也熬好喝下去了,但秦怀礼还没退烧,不过想到程一针昂贵的诊费,他还是有点心疼的,而且村里的郎中也说了,秦怀礼没什么大毛病就是普通风寒。 可心怀嫉妒的殷氏已冲了出去,她心里想着,不管秦怀礼的生病和清露有没有关系,她都要用此做借口从清露手里敲点儿银子出来,凭什么秦大川都舍不得给得宠的亲生儿子请的好大夫,清露就这么大喇喇地享用着?! 秦大川见殷氏出去了,心道不好,连忙在后面追,追到半路正听到殷氏说的头一句话,殷氏声音很大,秦大川听得非常清楚,当时就被殷氏气得一个倒仰,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他打得主意是威胁清露,可不是闹得秦家的丑事尽人皆知,程一针可不是刘婆子,是个秦家根本就控制不了的人,到时候一旦传扬出去,不仅清露不怕了,秦家的人也丢大了! 秦大川加快脚步往清露屋子里走,在窗前又听到了清露和程一针的对话,越发臊得无地自容了,连进去的勇气都没了。 听到药童赶殷氏走,秦大川心里松了口气,哪承想接下来竟然出了这样的变故,清露手中的二十两银子还没弄到手,秦大川怎么可能放清露离开?再说,清露若是走了,回来他们怎么和秦怀恩交代?!连着三夜的算计也全都白费功夫了! 到了这时,秦大川哪儿还管丢脸不丢脸的,直接就往里面冲,先狠狠地敲了殷氏后背一下,“咚”地一声,疼得殷氏眼泪差点儿没掉下来,她将嘴唇死死地咬住,只把恨不得杀人的目光投向了清露,觉得实在没脸再继续待下去了,转身出了清露的屋子,一到了院子里,泪水便纷纷扬扬地掉了下来。 清露也没想到,秦大川会对殷氏下这样的重手,不是说“当面教子背地教妻”吗?这秦大川怎么正好反过来了?不禁一面对秦大川和殷氏的夫妻关系有了新的认识,一面对秦大川此人的防备也暗暗加深了——秦大川这个人真是个下得去手的! 秦大川却对殷氏连管都不管,他先是对程一针赔笑,还不忘了哄清露,“清霜啊,你娘就是个急脾气,这不你四弟病着,她也是心急了,哪有人家的媳妇儿不过是生了点儿小毛病,就去医馆住着的道理,总要我们这当长辈的同意才行!”他的话说得不软不硬,却是在告诫清露,只要他不允许,清露是不能离开秦家的。 清露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秦老爷客气了,我和大郎一没婚书二没酒席的,秦家又是这么个讲规矩的人家,我怎么好意思说是大郎的媳妇儿?”虽然不是前身了,但清露对秦怀恩没有明媒正娶清霜,心中还是存着一口气的,现在知道秦怀恩对清霜的感情了,清露就把这对“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的责任,全都强加到了秦大川的头上。 秦大川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没想到清露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一般的女子这样的话是不好意思说出口的,不禁心中又想,原来清霜的离家出走是因为这个吗?! 清露却还没说完,“不过是大郎心善,救了我们,又说他有单独的屋舍,留我们住一阵子罢了,我们可不敢就这么不拿自己当外人儿了,这借住就是借住,两家人啊,就是两家人!”言外之意,秦家没权力留下她。 秦大川的脸彻底黑了下来,“清霜,你要是这么说话,可就没良心了,且不说我们家大郎是怎么对你们母子的,就是这一年多来的吃喝穿戴和药钱,大郎贴在你们身上多少,你心里也有数!至于你和大郎的关系,你可以满村子打听打听去,有谁不知道?!”眼中迸射出狠厉,“你趁着大郎不在家时要走,也行啊,咱们这就把村长找来,把这些账目算清楚,别看大郎不在家,我可是他亲爹,秦家也没分家,我做得了这个主!”又看了一眼程一针,“程大夫也是个讲道理的人,可觉得我这话说得有错处?” 以往放清霜离开那是因为秦大川不知道她手里有银子,而清霜手里也的确没有,现在情况可不同了,再说,清露要是当着大家的面儿执意要走,秦大川也就没了责任,还能得到银子,何乐而不为啊?! 清露心底一沉,秦大川这话说得一点问题都没有,谁让秦大川是秦怀恩的爹呢,这要是算起帐来,秦怀恩照样得丢人,而她不仅走不了,手里的银子都得搭进去,秦怀恩花在她们姐妹身上的银子何止二十两?! 是她太心急了!清露很快发现了自己的错误,并着手弥补。 “程大夫见笑了,”清露首先保护起了程一针,毕竟他不仅是秦怀恩的朋友,还是纯粹躺枪的,“些许家务事,哪儿能劳烦您呢!”对秦大川点了点头,“秦老爷此话有理,那么就等大郎回来咱们好好地算算这笔帐吧!”虽是笑着却目光森冷,又转头再看程一针,“正好程大夫也帮我看看,我这身子可有大碍,可能等得到大郎回来。”意有所指。 56.第56章 究竟是为什么 不仅刚才殷氏说的话很有问题,被秦大川打了之后,殷氏看向清露的目光,也没有逃过程一针的眼睛,他现在对清露的处境非常担忧,于是立刻接口,“你不过是区区肺疾,纵然麻烦,但只要按时用药好好将养,别说等大郎回来,就是长命百岁也不再话下,倘若是旁人动了手脚,我这略有薄名的医术也可帮你做个见证,老实说,无论县里还是府城,我都有几分薄面的!” 程一针看向了秦大川,“秦老爷,出于医者的本份我要说一句,不管是谁,如果身体真是不适,即便是亲生父母也不该拦着就医的,不然到时出了事,有些话说起来就很难听了。”他刚刚想到,带清露走其实是个好办法,和清露不一样,他是宁愿替清露出这笔银子的,只是,这种事,还是得清露提出来才好,他虽然不介意秦家,却对秦怀恩很敬畏。 “那是,那是……”秦大川喏喏地应了,他听出来了,程一针这是在警告他,如果他敢对清霜冒险动手,程一针绝对不会饶了他,而且程一针是有这个能力的! 秦大川不禁有些惶惑,什么时候秦怀恩交上了这么个有权有势的朋友呢?程一针又为什么这么帮清露出头呢? 秦大川抬头仔细地打量了清露一眼,清露毫不避让地和秦大川对视,她一向是输人不输阵的,而且现在她还有程一针做支持,清露巴不得秦大川再闹起来,说不定她又能找到新的机会了。 秦大川却忽然发现,面前的人变得不一样了,明明还是一模一样的容貌,同样满脸丑陋无比的疤痕,清露却不像清霜那样总是恭顺羞愧地垂着头,恨不得藏身在无人发觉的角落中,清露仿佛不知道自己的脸毁了容一般,更没一点因方才的争吵产生的局促,而是用一双黑葡萄粒子似的大眼睛回望着他。 这让秦大川第一次注意到,清露的眉毛长得很秀气,水汪汪的一双大眼睛像是会说话,鼻子小巧精致,嘴唇红润丰满,嘴角的笑纹十分妩媚,还有她靠在被窝卷上的身姿,是那般柔若无骨,风|骚|撩人…… “秦老爷,现下我可以诊脉了吗?”秦大川正看得起劲儿,却被一道人影挡住了视线,抬头便看到了程一针冷冷的面容,听到了这句冷硬的问话。 “啊,啊,”秦大川有种被人看穿了心事的尴尬,抬手道,“请便、请便……”满脸涨红地出了门儿。 到了院子里,秦大川的脚步却变得越来越慢,他想起了清露来的第一天,秦怀礼的描述,想起了这两天来秦怀礼和林胜德的异样,现在嘛……秦大川回头看了看,好像出现异样的又多了一个程一针。 如果找不到秦怀恩和程一针交好的理由,那么这个原因会不会出在清露身上呢?这个怀疑一但进入了秦大川的脑海中,就变得再也挥之不去了,他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却又不敢肯定,只能静观其变。 秦大川一走,程一针就让药童到门口去守着了,刘婆子怕睿儿闹,带他在院子里面玩儿,当屋子里只剩下程一针和清露两个人后,他们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然后相视一笑。 程一针说,“秦家这家人……哎,你初来乍到的,难免不适应,我刚才听秦太太说的那话……” 事到如今清露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殷氏都说到那种地步了,她再吱吱唔唔,反倒落了下成。 而且清露发现了,程一针不仅和秦怀恩的关系不错,人品也算过关,刚才还那么不遗余力地帮她,所以就把近几天来发生的事大致地讲了讲,不带任何情绪,却没丝毫的隐瞒,她想,等到真出了事,程一针也该是个最好的见证,就算秦怀恩不信她,也该信作为旁观者的程一针的吧! 最后,清露总结道,“住的时间再长我也不会适应这家人,真不知道当初我姐姐是怎么忍过来的,想来都是为了秦怀恩吧!” 程一针听得惊心动魄,立刻做出了决定,“不行,你得跟我走,你不能再待在秦家了,实在是太危险了!” 清露摇头,“不行,我这么一走了之,你让秦怀恩怎么办?!”她若不是顾忌着给秦怀恩带来麻烦,她能这么委曲求全吗? 程一针不这么看,“他一个大男人,怕什么啊?他是不在意这些的,再说,他就不该将你一个人这么丢下!”就算是秦怀恩为他去采药,程一针也觉得秦怀恩这次做的事实在欠考虑。 清露不说话,只是抬头看着程一针,眼眸清亮如水,似乎洞悉了这世间所有的人情世故,又好像,如果你在她面前说了慌,就是对她的一种亵渎,此时,就连她那满脸恐怖的疤痕似乎都消失不见了,你的眼中只有这种灵透的心之交流。 不知怎么的,程一针就脸红了,仿佛他心中尚未说出口,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小心思,就这么在清露的注视中,被摆在了案头。 程一针突兀地换了说辞,讷讷道,“别看大郎这家伙平日里跟块木头似的,对你们姐妹那真是没话说,不是我当着你的面夸他,他是真心待你们好,就是这次可能……” 程一针一咬牙,将责任揽了过来,“可能是我缺了几味药,把他逼得太急了,还有你喝的这副药里,我用了灵芝,我是想让你好得快些,去了病根儿,可这种金贵的药,常年累月地喝下去,可不是一般人家能负担得起的,就是大郎他有些家底,也不能坐吃山空,不是吗?” “噗哧”程一针满是紧张的样子,让清露笑了出来,程一针今年二十八,和清露穿越前同龄,在这个古代的时空,早该成家立业了,怎么还这么容易害羞呢?这说明程一针此人正直单纯,很值得深交,不过,清露可没有取笑或者调|戏程一针的意思,她要做的是其他的事。 57.第57章 秦怀恩去了哪里 清露先是点头,表示她同意程一针的说法,“大郎对我们姐妹的好,我都记得的。”清霜的那一份现在也得她来还了,又对程一针今天的仗义执言表示感谢,“程大夫人也很不错啊,今天这事儿原是我欠考虑,多亏了程大夫鼎立相助,我心里很是感激,程大夫放心,帮助过我们姐妹的人,我都会记在心中的。” 清露这是掏心窝子的话,有了程一针对秦大川的那番警告,她相信就算她走不了,秦大川也只能用些小伎俩,却不敢硬着来了,程一针和秦怀恩给了她双重保障,她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程一针听了清露的话,不知又想到了什么,脸一下子又红了,双手连摇,“哪里,哪里,应……应该的……”想起秦怀恩对清露不同寻常的看重,心里越发地慌了,“我都是看在大郎的面子上,大郎对我有恩,我……”不知怎么的,有种越描越黑的感觉,为了表达自己的正义,程一针又滔滔不绝地讲起了秦怀恩的事儿。 清露静静地听着,有些事她是知道的,有些事儿则是她不知道的,程一针又有些顾忌,所以说得并不多,但每件事听起来都很令清露感动,只是清露想知道的事,程一针一直没说到,而且清露也很敏锐地发现了程一针言谈中的避讳。 看来秦怀恩真的是个有秘密的人啊,那么我到底是问,还是不问呢?清露内心有些犹豫。 见程一针说得差不多了,清露便伸出了手,程一针立刻屏息凝气地认真工作起来,放下手指时,他不由赞叹道,“你这身体养得真不错,这是我没想到的,怪不得大郎能放心离开了。” 清露满头黑线,她不过就是得了重感冒,另外还有肺部出了问题,这要是在现代,打一个星期的吊针,就算不能痊愈,症状也该消失了,最起码不耽误日常行动。 可她现在虽然是不发烧了,却依旧全身无力,下炕走几步路都费力,还整天整夜地咳嗽,连和人吵架都力不从心,更别提奔跑和动手了,心里急得不行,嘴上却笑道,“多亏了程大夫医术高明,我这肺疾很是难治吧?”这话倒是不乏真诚,她有前身的记忆,知道在古代,程一针能做到这一点已经很不错了,而且她一直没弄明白所谓的肺疾到底是什么毛病。 程一针倒是不居功,“话不能这么说,医术再好也得病患配合才行,就秦家这个生活环境,你能如此宽心,实在难得。”通过方才的交流,程一针很难想像清露是如何保持良好心情的。 清露自嘲地笑道,“世上无愁事,只有宽心人嘛!我就是个没心没肺的!” “哈哈哈……”这回是程一针忍不住笑出了声来,“这话说得极妙啊!”他和清霜也相处过,比和清露相处的时间长多了,现在他有点明白秦怀恩为何特别喜欢清露了,不管遇到什么事,谈论什么内容,清露都能让人感到特别地轻松和开心! 接下来,程一针又详细地解释了清露的病症,清露听得非常认真,就算程一针满口晦涩的专业术语,也没让清露感到为难,而是不懂就问,直到问清楚了为止,并且语言幽默俏皮,伴着很多自我解嘲,不仅没让程一针有一点的不耐烦,还主动举了很多例子,让清露理解得更为透彻。 程一针觉得他行医多年,遇到过这么多的病患,清露是最特别、最让他感到开心的一个,而清露也没白费力气,她终于知道了自己得的应该是“慢性肺炎”而并非她最担心的“肺结核”,虽然发病时很凶险,去病根儿也很麻烦,但还是有治愈希望的。 这让清露对未来的生活又多了一份信心。 见程一针放松了下来,对秦怀恩的担忧到底还是占了上风,清露问出了那个一直埋在心里的问题,“大郎走之前,可有去过你那里?有没有对你说他要去哪里,大约什么时候回来?” 程一针愣住了,“你说大郎离开好几天了?”刚才他光顾着生秦家人的气了,就忽视了这一点,现在才感到有些奇怪。 清露算了算,“今儿应该是第五日了。” 程一针有点发傻,“这不应该啊!”秦怀恩对清露重视到什么程度,他应该是最有感觉的一个人,那时候清露应该还病得很重啊! 清露很是心酸,她虽然不抱怨,却一直觉得在秦怀恩心里清霜是比自己重要得多的,便说,“想来是有些事急着要去办。”尽管脸上带笑,却隐不住淡淡的失落。 程一针正色道,“在他心里就没有什么事比你更重要的了!”他要为秦怀恩正名,“他走之前可是对你有什么交代?” 清露摇头,“哪有什么交代?”若是有交代,她还不这么失落了呢,清露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说,“他头一晚吐血了。”这件事秦家人都知道了,也算不上什么秘密,说完后,她神色紧张地看着程一针,“所以我才以为他会去找你求医,现在他没去,会不会出事啊?” 程一针果断摇头,“不会的,他身体好着呢,说体健如牛都不为过,不,应该说牛死了他都死不了,这个你不用担心。”一点开玩笑的成份都没有。 清露如蒙大赦,不管怎么样,只要人平安就好。 程一针又瞧着清露问,“他因为什么吐血,是不是你说了什么?他是不是就因为这事儿才走的?!”这不过是顺着线索的胡乱猜测,但对聪明的清露来说,却是很好的提醒,以至于给了她坚持下来的勇气——秦怀恩的离开和他吐血的原因有关! “呃……”清露垂下了头,拒绝回答的意图很明显,她不能随便地告诉旁人清霜的死讯,因为这涉及到她逃妓的身份。 清霜是顶着清露的身份死去的,清露是顶着清霜的身份逃出来的,要不然,就凭清霜那张被毁容的脸,府城教司坊怎么可能出五千两银子的天价?! 58.第58章 有一点点心动 不管清霜死的过程多么惨烈,前身对这个结果如何意外,但这姐妹两个联手骗了教司坊的五千两银子是既成事实的,一旦发现了清露,教司坊把她捉回去是一定的,所以这个姐妹换身份的秘密不能说,哪怕是已知道了真相的程一针,也不能解释具体的原因。 大致猜到了秦怀恩的去向,清露很快便抬起头来,又说起了旁的,“我这身子还得多久才能大好呢?” “啊,”程一针立刻知礼地不再追问了,“以往真是不好说,现在看你这样……”在这种孤身一人的状态下还恢复得这么快,再配上他的医术和秦怀恩不差钱的昂贵药物,“我琢磨着有个一年左右就差不多了。” 一年的时间啊,貌似也不是很长,清露遇到事儿总是往好处想,又问,“你看我这脸……”当初秦怀恩给她用了最好的金疮药,现在有些地方的痂已经脱落了,露出了肉粉色的痕迹。 程一针连忙凑上前来细看,“你这伤痕是……” 对这一点清露倒是没什么好隐瞒的,“是我自己划的,用的银簪子,但是那簪子没用火烧过,用力也不均匀,后来我又总是哭,还有睿儿一不小心的抓挠……” 当时前身是为了化妆成清霜的样子,她心里又紧张又难过,心乱如麻,下手怎么可能有轻重?而且那时前身还因清霜的死对秦怀恩有怨恨,毕竟,清霜曾说,是为了让秦怀恩和清露在一起,才去寻死的,所以下手时,还有不想便宜了秦怀恩的想法在内,越发地不留情起来。 但清露现在的想法完全变了,且不说秦怀恩根本就没那么可恨,对自己未必有意思,就说这容貌吧,本来就是自己的,哪有人不在乎?!别说她是个年轻的女子,就是男人也一样,所以她说得很详细,对诊断的结果也很在意,根本就没介意两人此时离得有多么近。 程一针开始的注意力的确全在清露的疤痕上,可两人离得实在是太近了,他能看到清露那微微颤动的长长的睫毛,洁白似雪的细嫩肌肤…… 清露脸上浅浅的绒毛,被窗外的阳光一映照,在她的皮肤上形成了一层淡淡的光晕,很像饱满的水蜜桃,让程一针忽然有种想咬上一口的冲动。 此外,程一针还能闻得到那种少女特有的体香,以及因长期服药而从呼吸和身体上带出的淡淡药香,这两种味道混杂在一处,让身为医者的程一针觉得特别的好闻,还有着无比的亲切感,他的心不由自主地越跳越快。 “程大夫——”刘婆子在窗外大瞪着眼睛喊了一声。 虽说乡下因生活条件有限,对男女大防不是那么讲究,而程一针是个受人尊敬的大夫,行医过程中难免接触女子,现下天热又开窗开门的,视线非常良好,但毕竟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所以带着睿儿在院子里玩的刘婆子,时不时地就往屋子里看上一眼。 前几次看到两人在一起没完没了地聊天,刘婆子这心里就不太高兴,不为别的,清露脸上的笑容也太多了些,太鲜活了些,她以往怎么不知道清霜这么爱说爱笑呢?! 后来见两人竟然抱到一处去了,刘婆子怎么能不惊讶地大喊出来呢?!这也不怪刘婆子,实在是两人挨得太近,又因为视角的关系,这才让刘婆子产生了误会。 刘婆子的一声喊,让程一针直接从跪着的炕沿上往地上栽了下去,没办法,条件有限,清露坐在炕上,他只有保持这样的姿势才能看清清露脸上的疤痕,而且因为不好意思,他跪在炕沿上的面积并不大,只不过是搭了一点边儿而已,慌乱之下又怎么可能不掉下去,好在,清露及时地拉了他一把,这才没让摔倒在地,不过,人还是有些狼狈。 清露却似乎没任何感觉,程一针闪开后,她便露出了脸来,直接对刘婆子招了招手说,“刘妈妈,你快进来,别忘了把睿儿也带进来。”眼神清亮,表情坦荡,直接让程一针和刘婆子都愣了一愣,反倒因自己心里的龌龊念头而感到了不好意思——一定是他们想多了。 其实清露也感觉到了程一针的异样,不过这种事没被叫破还可以装糊涂,对双方都是可进可退的,一旦被叫破了,那么两人就尴尬了。 清露不是玛丽苏,觉得全世界的男人都该围着她转,她清醒地知道,以她如此卑微的出身,在程一针身边说破天去也只能做个任人买卖的贱妾,还是个极为丑陋的妾,宠爱恐怕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 对这样的“前程”,清露可没任何兴趣,所以还是不要开始的好,想当初她在前世生活得那般艰苦,也从来都没做过“小三”(她习惯于一把一利索,分开后互不相欠两不相干),这是她对婚姻和自己的尊重,到了这一世,她又不差钱儿,何必要为难自己,和一帮子女人在后宅勾心斗角地过日子,并把自由和生命尊严完全地交付到一个男人手上呢?! 再说,秦怀恩这里的事还没处理完,清露再水性杨花,也不至于这么急不可耐,所以还是给彼此留有余地的好。 刘婆子听了清露的话,急忙带着睿儿进屋,清露则指挥着刘婆子翻箱倒柜,忙忙碌碌中,程一针和刘婆子都忘了方才的不自在,就在这时,清露已从刘婆子手中,拿到了她想让程一针看的东西。 “这个药膏是大郎以往帮我买的,程大夫帮我看看……”清露将药膏递到了程一针手中,满脸的急切,“可是还能用,可是管用?” 程一针接过了药膏,自己先看了,又指给清露看,“看到这个标记了没有,这是府城才有的去疤药,很是有名,要十两银子这一小盒儿,药材很不错,制得也好,就是我配的话,顶多也就是这样了,还未必有人家的材料齐全……” 清露再次靠近了程一针,可她的双眼紧紧盯着程一针手中的药,让旁人想不出旁的来,就是刘婆子听到十两银子一盒的价钱时,也忍不住往前凑——好奇心人人都有啊! 59.第59章 到底还是没忍住 清露又仰头闭眼,“程大夫快看看,我脸上这疤用这个到底有没有用啊?啊?能不能去掉啊?”两人的姿态又恢复到了方才刘婆子看到的样子。 程一针点头道,“现在痂掉下来的部分,是可以去掉的,没掉下来的部分不太好说,得等痂掉下来后看过了才行。”这话有水分,因为以前清霜的疤痕是去不掉的,而现在清露顶着清霜的身份,他只能说得模棱两可。 清露却是一副高兴得快要喜极而泣的样子,她一把抱住了刘婆子,“刘妈妈,你听到了吗?程大夫说我的脸还有得救呢!” 刘婆子也被清露感染了,早忘了方才的不快,“是啊,是啊,我听到了,这可不是佛祖保佑!” 没有一句解释,清露就熟练地冷处理了她和程一针之间的暧昧,使流言和丑闻消散于无形,这让程一针在无比赞叹和惊讶的同时,还觉得或有所缺,生出了一种“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悲伤。 或许我该娶媳妇儿了,程一针的心里忽然有了这种奇怪的念头。 而程一针堪称旖旎的心思还没出现多久,就听窗外传来了秦大川很是不满的声音,“程大夫,这屋的问诊可是有了结果?我那小儿还在发热呢!” 秦大川回了秦怀礼的屋子后,看着烧得迷迷糊糊的秦怀礼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既心疼小儿子,又想着方才看到的清露的样子和程一针说的话,不由心里乱纷纷的。 偏在这时,秦怀礼发出了两声梦呓,口口声声地叫着“清霜”的名字,一副深陷其中的样子,秦大川这时才感到他漏算了什么——他实在是小瞧了清露的“魅力”啊! 想到清露此时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和程一针同处一室,秦大川这心里像长了草一般,毛毛的,竟然变得坐立难安起来,他站在秦怀礼的西厢北房门口,往清露屋子的方向看,可两套房子是一顺边儿的,他能看到什么?! 秦大川撇下秦怀礼回了自己住的正房儿。 殷氏正在正房东屋外间哭,秦大川立刻打消了让殷氏去催促的想法,天知道,殷氏那张臭嘴能说出什么来,想让林胜德去,又怕林胜德再借此机会做什么——不知不觉中,秦大川已和秦怀礼一样,因清露对旁的男人产生了嫉妒和防备。 于氏又是个上不得台面、说不得话的。 秦大川没办法,只得让秦秀娥去了。 秦秀娥年纪太小,两句话就被守在屋外的刘婆子和药童打发回来了。 秦大川拉过来秦秀娥细问,“那你从窗户上都看到什么了?” 秦秀娥天真懵懂地回答,“看到他们两个在屋子里说笑啊!” 秦大川“忽”地站起身来,急匆匆地就往屋外走,连脚步都比平常快了不少。 秦秀娥不明白,还想过去搀扶,却被秦大川给轻轻推开了,殷氏则发出了一声冷笑,“哼哼,家里招了这么个妖妖娆娆的东西,为了那几两银子连儿子都搭进去了,真真的好算计!”多年夫妻,她哪能不知道秦大川这是怎么了,所以现在是不遗余力地想法子要弄走清露,连那二十两银子都顾不得了! 秦大川今天这是第二次被人说破心事了,转头呵斥道,“你给我闭嘴,今天这事儿还不是都怨你……”给殷氏一通数落,末了又扬起了拳头。 殷氏急忙转身躲开,站得离秦大川远了,才还嘴道,“我说的不好听,你说的好听,那你能从小贱|人手中给你儿子要来诊费银子吗?说到底,你还不是也着了她的道儿,现在什么都顾不得了?!你就等着吧,有了这么个东西,咱们就是家无宁日了!” 秦大川气得不行,但他并不去追殷氏——他知道自己追不上,他只是脸色阴狠地盯着殷氏,“你厉害,你现在嘴里痛快了,是不是这辈子就能不到我跟前来了?那我倒是谢谢你了!” 殷氏吓得一凛,连忙遮掩道,“我就是心急……我去看看怀礼……”转身跑了出去。 秦秀娥躲在一旁看爹娘吵架,听得津津有味,虽然她才十岁,但也不是什么都听不懂啊,今儿听懂一句,明儿听懂两句的,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她和其他的秦家孩子一样,在不知不觉中成长着,接受着这种家庭教育,最终会有那么一天,长成真真正正的“秦家人”! 殷氏走了,秦秀娥也悄悄地回了自己的屋子,正房东屋里又只剩下了秦大川一个人了,但他并不觉得安静,而是感到异常的烦躁,每当看到院子里的药童、刘婆子和睿儿,想到独处的清露和程一针,他心里的烦躁就会增加一分。 殷氏有一句话说得是对的,那就是秦怀礼这场病是因清露而起,秦大川是吃了个暗亏,按照以往秦大川的做法儿,就该把这笔帐记在清露的头上,以后想法子弄回来,而现在,他就不该再去请程一针给秦怀礼诊治了,毕竟秦怀礼没什么大毛病,程一针的诊费又那么贵,他要请了程一针岂不是亏大了?这点小账,秦大川还是能算明白的。 可能算明白是一回事儿,能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清露因为要问程一针的事儿比较多,程一针又对清露产生了好感,这次诊脉的时间的确变得有点长,而在秦大川的刻意等待中,就是长得不像话了。 秦大川守在自己窗前,眼巴巴地盯着清露的屋子和自家大门口,他先是坐着,然后又站着,接着又坐下……却怎么都等不到程一针出来,只觉得时间像是停止了一般,简直快让他发疯了,最后他终于失去了理智,忘记了自己的算计,不知不觉中就走到了清露的窗前,并忍不住说出了那句满含怨气的话。 清露听了秦大川的责问,满脸都是揶揄的笑,对程一针说,“程大夫果然好医术,你没来时,秦老爷宁可闲着自家车马,也不肯到镇上去请大夫,你这一来啊,秦老爷和秦太太就急得不行了,可不是你来了才让四少爷病重的?!” 60.第60章 来了就别想走 程一针本来也要给秦大川两句的,现在听清露这么说,只觉得特别出气,自己根本就说不了这么好,当即捧场的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秦大川的一张老脸都快挂不住了,颜色十分好看。 清露也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毕竟,她还要继续在秦家住下去,况且,秦大川不来则已,这一来清露怎么可能就这么白白放他回去?!若是一不小心被气跑了就不好了! “好了,我这边也没什么事儿了,程大夫就赶紧过去给四少爷瞧瞧吧,毕竟秦家老爷都亲自来请了。”清露对程一针说,边说还在秦大川看不到的角度,对程一针挤了挤眼儿。 程一针有点没反应过来,不知道清露这是让他去,还是不让他去,按道理说,秦家人这么欺负清露,殷氏又对他那么不尊重,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给秦怀礼看病的。 清露就是看出来程一针的想法儿了,才这么提醒的,见程一针还不明白,便继续提醒,“程大夫,这一回我的问诊银子是多少啊?对了,还有药钱,这回多给我开几副药吧,省得麻烦你老跑来跑去的。” 一提到银子,程一针好像有点明白清露的意思了,上一次他来给清露看病,秦大川就为了省银子没让他给施针。 但不了解内情的程一针还是忍不住谦让了一番,“药等下我让药童给你送五天的吧,”他还想多来探望清露几次呢,“这银子就等大郎回来我们再算就行了!”他估计秦怀恩很快就要回来了。 “别呀!”清露的声音一下子就提高了,“大郎给我留了银子的,就怕我在外头给他丢人,这诊费银子该怎么算就怎么算,还有药,如果能拿的话,最好多拿点,十天的怎么样?”她的银子已经被秦家人发现了,还是花出去比较保险,如果程一针能给她提供赊账的待遇,那她还是留到以后用的比较好,如果秦怀恩真像她猜想的那样去了府城,她今后独自生活的日子还会很长的。 清露快手快脚地将荷包拿了出来,不仅付了诊金和药费,还像秦怀恩那样托程一针买了不少的东西,满口地不能给秦怀恩丢人,边说边不时地瞟秦大川一眼。 程一针就是再笨,在清露如此明显地提示下也知道了清露打得是什么主意,况且他还不笨,只不过是一时没反应过来罢了,现在自然是全力配合,将账目算得清清爽爽,那是一点都没给便宜,但也没提价,因为他的诊费和清露的药费本来就很贵了。 眼见着十多两银子就这么花了出去,清露的荷包几乎都瘪了,秦大川这才因心疼而恢复了理智,他悄悄地从窗户往后退,可清露哪儿能就这么放他离开。 清露对程一针说,“程大夫,不是我花不起,就是觉得你这诊费好像太贵了一些,你看看,原本急得不行的秦老爷这一看到你收的银子,就吓得想逃跑呢!”捂着嘴“咯咯”地笑个不停,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偏生说出的话来,非常让人下不来台。 程一针瞥了一眼明显离窗口远了不少的秦大川,站起身来问,“秦老爷和秦太太今天三番五次地前来搅闹我问诊,这是什么意思?!”他本来就挺生气,全看在不让清露为难的份儿上堪堪忍住,现在一说出话来,自然特别的冷厉。 秦大川心里一惊,心知今天自己和殷氏的两次出场,如果不能拿出个正经理由来,程一针必然是会恼了,而在拿出二两的问诊银子和得罪程一针之间,他明显会选择前者,只是这时他才还没想到,经过清露百般提醒的程一针,这一回可不会这么轻轻地放过他了。 “程大夫说的哪里话来,清霜她不过是说笑罢了,快来,快来,犬子正等着程大夫的诊治呢!”秦大川说着话,还看了清露一眼,这一眼看得功力十分深厚,把一直自认为见多识广的清露都给恶心得半天没回过神来! 我勒个去,这一家子色|胚,清露在心里暗暗地骂道,你们还是受的教训少啊,你们给我等着哈,敢这么惹我,我不让你们永无宁日,我就不是清露! 而现在,清露只能寄希望于程一针了。 秦大川和程一针去了秦怀礼的屋子,殷氏也在那里,程一针把完脉后问了秦大川一个很奇怪的问题,“这位少爷贵庚啊?” 秦大川有些发愣,不知道这染风寒和年龄有什么关系,张口便答了。 程一针冷笑了一声,“早些成亲吧,有些事儿做多了,伤身!这年纪小了还好,再过两年身子淘空了,不仅子嗣艰难还会损寿的!” 他本来就对秦家人没什么好印象,这会儿说出话来,自然是毫不留情的,再加上方才听到的殷氏说清露的话和清露说的,早就明白了秦怀礼的这场病是怎么来的,以往对清露没好感还罢了,现在有了好感,他此时心里的感觉非常复杂。 这样的表情、态度和说话内容,让殷氏和秦大川怎么受得了,殷氏张口就道,“程大夫,你身为医者总该口下留德吧?!” 程一针当即沉下脸来,“秦太太,就是身为医者我才会直言不讳,难道你觉得我该收了你们的诊金,却对病患的病情隐瞒不报吗?还是你觉得我的诊脉结果有问题,来,来,来……” 程一针对秦大川招了招手,“咱们这样,现在就将四少爷抬到我的马车上,你们家派个人跟着,咱们镇上、县里各家医馆都去得,你随便找人诊脉,如果有人说我说错了,那我不仅分文不收,还会倒贴给秦家十两银子的赔礼钱,如果我说对了,秦太太……” 他方才把秦怀礼的病情虽然说得夸张了一点,但绝对没乱说,程一针也是有自己的做人准则和职业道德的,而且身为大夫,强调下病情引起病患的足够重视,也是常用的法子,任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61.第61章 吃了个大亏啊 程一针正说着,忽然发现殷氏已经逃走了——她也知道自己说的话太难听了,只不过管不住自己的嘴罢了,很怕秦大川再当着外人的面儿揍她! 秦大川已连忙又是鞠躬又作揖地赔礼,“对不住程大夫,这乡下婆娘就是欠收拾,您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 程一针黑着脸说,“秦老爷真真的好家教!秦老爷的意思是我不跟她一般见识,她就能随意地不拿我当回事儿,想怎么侮辱就怎么侮辱?!不行!秦老爷,今儿这事儿,你必须给我个交代!” 秦大川再三赔礼,又拿出来五两银子,可程一针不接,秦大川便往药童的手里塞,最后好不容易药童才勉为其难地接下了。 程一针说,“得了,我也不收你们的诊费了。”收拾药箱准备走人。 秦大川赶紧拦下了程一针,“程大夫,这小儿还发着热呢,好歹行了针再走吧!” 程一针连道“不敢”,又说,“回头你们再说出什么好听的来,我可是承受不起的。” 秦大川再三保证,又重新送上了二两诊费银子,程一针这才沉着脸留了下来。 程一针并没直接给秦怀礼施针,而是又给秦怀礼把了把脉,这才净手,施针,一旦诊治起来,程一针就仿佛忘了方才和秦家之间的不快,变得特别的尽心和认真,这一点就连秦大川和在外面偷看的殷氏都非常敬佩。 而程一针的大名,并不是凭空得来的,他还尚未起针,秦怀礼的体温就一点点儿地降了下来,要知道,村里郎中的药已喝下去一个时辰了,秦怀礼不仅没退烧,还越烧越厉害,而程一针不过是用了半柱香的功夫儿而已。 不过,想起这么一会儿功夫儿就花出去了七两银子,秦大川心疼得嘴角直抽抽,关键问题是,他还三孙子似的给人家赔了半天的笑脸儿。 程一针这面却又提醒道,“施针只是一时的,到了下半晌儿,四少爷还会发热的。”不管对方怎么没礼貌,该说的他还是要说,再说,他若是不说明白了,谁知道秦家背后又说出他什么来,就算他不怕,他行得正做得直,也没必要白白背负这骂名。 “啊?”秦大川差点没捶胸顿足,也不知道是心疼儿子多一些,还是心疼银子多一些。 程一针皱着眉,用最后的一点耐心说,“秦老爷该知道病去如抽丝的道理,若是施针一次便能痊愈的话,我也不用开药铺了不是?就是见天施针,也得配合药物的,不过,四少爷这病不用每天施针。” 秦大川想了想,觉得程一针说的话句句在理,然后他很快想出了如何最大限度挽回损失的办法,“程大夫,这是村里郎中给抓的药,劳烦您给看一看。” 程一针也没推辞,不过扫了一眼后还是说,“药方子呢?拿来我也看看。”就算他能从药材中看出门道来,出于谨慎,他还是想看看药方,毕竟这村里郎中的水平太低,实在说不好哪个环节就出了问题。 “呃……”秦大川这才想起来,他没留药方,好在郎中就在村里,马上让人去取,郎中一听说神医程一针来了,不仅送来了药方,连本人都来了。 程一针平日里还是个很严谨和蔼的大夫的,他一手拿药方,一手指着那一副药里的药材,对郎中细细解释道,“这方子虽然简陋些,但也算是对症的,而且四平八稳,很好,不过四少爷这病事出有因,所以在治风寒的同时必须固本培元,不然一时半刻是不会见效的,你看,这一味……” 郎中满脸的崇敬,听得有些痴迷,秦大川也慢慢听明白了,村里郎中的药方子虽然没错,但并不是最好的,里面缺了很多的补药和其他药材,就是用了的药,药效也不是顶好的,这一方面和郎中的医术有关,一方面和村里的条件有关,那些娇贵的药材,郎中都置办不起,你让人家怎么给你用?! 其实因为当着秦大川的面儿,程一针是很留口德的,就是郎中有些药用得不是那么恰当,他也不点破,反正秦大川也不懂,只是说换一种药会更好一些,而换上的无一例外都是价格比较贵的。 郎中倒是听明白了,但对程一针这种说法儿,除了感激还是感激,毕竟,同行是冤家,人家不仅免费指导了你,还给你留了面子,再说,人家程一针说的那些药贵是贵了,也确实好啊,人家程一针面对的是什么身份的病患,说不定人家就习惯了用这样的药呢!又岂知程一针是在用这种不害人只坑银子的方法给清露出气?! 就这样,两位大夫在十分友好亲切的学术气氛中,将药方修修改改,最终敲定了。 然后,程一针将药方交到了秦大川的手里,点点头,“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他这次出诊时间也够长了,该他做的不该他做的,他都做了,绝对对得起秦大川的那二两诊费。 秦大川这面就很是为难了,药方是有了,可药没有啊,眼看着村里郎中先前开的药是不能用了,人家郎中不仅同意退银子,还明确地告诉秦大川,新药方上的这些药他有八成手头上都没有。 那秦大川怎么办?到镇上抓药的话,还得去程一针的药铺,到县城里去的话,同样的药材不仅会更贵,还有可能被人给糊弄了,路也远啊! 秦大川只得咬牙赔笑道,“程大夫,这一事不烦二主,小儿这药……” 程一针点了点头,让药童接过了药方,“四少爷这病我估摸着有五天的药就差不离了……” 一旁的郎中立刻赞叹道,“神医啊,神医啊——”这意思是好得很快了。 程一针笑着谦逊道,“虽说秦家家境富裕,但,是药三分毒,能少用一天还是少用一天的好,哪怕到时再有不适,我再来一趟呢,也好过胡乱用药。” 62.第62章 不当备胎还能做退路 郎中听得连连点头。 秦大川静默无语。 程一针给秦大川抹了零头,又收了秦家五两银子的药钱,秦大川的嘴角抽抽得更厉害了,程一针心情大好,觉得清露这个主意真是极妙的。 最后秦怀礼的这场病,不算吃食上的补养和耽误的学堂里的费用,仅医药银子就用了十二两,一点都不比清露这次花费得少,但他是五天的药,清露是十天的,另外清露还托程一针买了那么多的东西,细算下来真是贵多了,更是比秦大川这几天从清露手中收上来的五两银子,多了一倍还不止! 这还不算完,药童来送药时,还满脸鄙夷地传话给秦大川,“我家先生说了,诊治吃药只是一方面,这补得可是没有泄得快,四少爷往后若是不节制,这病就没个断根儿,到时候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秦大川臊得一张老脸通红,还得赔笑感谢人家。 而村里郎中因为和程一针接触了这一场,不仅对程一针的医术推崇备至,心里还非常的得意,逢人就炫耀,描述当时的情景时,难免会提到秦怀礼的病因。 “五指姑娘”这种事儿吧,哪个年轻男孩儿都避免不了,其实没什么的,不过弄到要看大夫喝补药,明显就是太过了,被人当面提起来更是丢脸,这对秦怀礼的名声不得不说是个损伤,但秦家不能出面去澄清,因为这事绝对说不明白。 现在秦家不出面,大家畏惧秦家,一不敢说得太过份,二不会当面议论,过阵子也就过去了,再说,就是在秦大川的本心中,也不认为这是个什么大毛病,就连程一针当时不是也说了嘛,娶妻就好了。 风流啊,在穷人家是倾家荡产的败家行为,在秦家这样的“富贵”人家,也算得上种“美名”了,秦大川这样想,他甚至曾把这个当成教导儿子们的“有力武器”,比如他曾答应只要考上秀才,就给秦怀仁纳妾。 不过,秦大川如果再想用秦怀礼去抹黑清露,那么吃亏的是谁就显而易见了。 所以这一次,秦大川是吃了个大大的闷亏,堪称“赔了名声又折银子”。 在这件事中,除了费银子又丢脸的秦大川和身心皆伤的秦怀礼外,还有个人也吃了大亏,那就是殷氏。 当天晚上,秦大川不仅拿走了殷氏五两私房银子,作为补偿他付出的道歉费,还把殷氏狠狠地揍了一顿,不用刘婆子去打听,清露就知道了,因为殷氏就跟被割肉的猪似的,嚎得满院子里的人都能听到。 这一天,清露真真的出了一口恶气,晚饭时多喝了一碗粥。 第二天一早殷氏去村里郎中那里拿了药膏,刘婆子回来汇报,“大小姐给上的药,说是太太后背上全是血道子,是老爷用烟袋杆子给抽的!” 和对待秦秀梅上次受罚的态度不同,不知道是以往在殷氏手中吃过亏,还是殷氏这人为人实在不怎么样,刘婆子说到殷氏挨打时,整个人眉飞色舞的,显得很痛快。 清露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不是我说,太太真得受点整治,你说咱们不管怎么说都是一家人,怎么能在外人面前丢人呢?那人家程大夫也没得罪她,她怎么能上来就给人家脸色看呢?” 刘婆子说,“太太啊,打小就在这小村子里待着,称王称霸惯了,就觉得人人都得敬着她,她对程大夫也没什么的,不过就是想在程大夫面前给大郎和你没脸罢了,就没想想,丢了老爷的脸,老爷能饶得了她?!” 这点事儿,清露自己还是能分析出来的,但她觉得不如让刘婆子说出来效果好,于是笑着点头。 刘婆子又说起了程一针,“程大夫人真是不错,”不错眼珠儿地看着清露,“听说他是打京城来的,也是大户人家出身呢,早年间娶过妻,可惜生孩子时难产死了,一尸两命啊,都没救过来,程大夫用情很深,这都十来年了,一直没继弦,只是拼着命地专研医术,这才有了今天的家业和名气……”拜村里郎中所赐,程一针这个本来离村里人很遥远,高高在上的人物,最近常常被人提起,个人资料丰富了很多。 清露听了心中微微泛起了波澜,她没想到程一针既没娶妻又没孩子,这不得不说是个很大的优势,而且如果自己脸上的疤痕完全好了的话,身体再康复了,两人未必就没有可能啊! 这程一针也是个妙人儿,昨天他离开秦家不久,药童就把清露的药和托他买的东西都送来了。 清露发现,药也就罢了,那些东西,明显比她要的多不少,而且多得还很巧妙,比如糖果,一斤的足有一斤半重了,但还用一斤的纸包着,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点心,二斤一包的也还是那个包装,不过里面的点心多了好几块儿,都快三斤了,要不是那点心匣子实在盛不下了,估计还得多…… 而且这些东西明显的质价不相符,程一针拿来的东西都比清露要的要好,有些根本就不是镇上能买得到的,也不知道仓促之间他到哪里找来的,想来是家里常备的。 这还不算,等到刘婆子去安置这些东西和药物时,那个药童还拿出来八两银子交给清露,“先生说,独自受之有愧,请姑娘万万不可推辞。” 清露自然不会推辞,别说她现在有一时不便,就是她欠程一针的人情那么多,也不差这一点了,往后再还就是了,没必要非得现在矫情。 清露笑呵呵地接过银子,抓了几个铜钱给小药童,“回去告诉你们先生,合作愉快,以后继续!”估计这银子是程一针从秦家人手中偏得的,但一定没有这么多。 药童见清露收了银子,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好像生怕清露反悔似的,转身跑了。 清露再笑,真是什么人教什么徒弟,这程一针的药童给人家送银子,还跟做贼似的,害羞成这个样子。 63.第63章 秦怀仁的小秘密 唉唉,这土豪的生活品质就是不一样啊,那时,清露捻了一块儿点心在嘴里嚼着,心中暗想。 而刘婆子此时提到程一针的用意,清露心里也明白,且不说八卦是每个女人甚至是全人类的天性,就是程一针的家世容貌等各方面的条件,也让他有了被人yy的资本。 而且刘婆子在窗前看到的情景虽然后来被清露遮掩过去了,但总会在心里留下痕迹的,现在无非是试探下清露的心意而已。 清露怎么可能让刘婆子摸到实底儿,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后,张嘴打了个哈欠,表情冷淡且平静。 刘婆子轻轻地笑了一下,好像是放心了,不再多说,锁好门领着睿儿回家去了。 清露却躺在炕上暗暗合计开了,程一针这样的人很适合做备胎呢,要是秦怀恩真不要自己了,绝对有相处的价值,不过,麻烦的是程一针是大户人家出身,在大户人家中清露这样的出身是怎么都做不了正室的,哪怕是继弦也不行。 做妾吗?清露真是不愿意,就算是贵妾她心里都膈应。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清露翻了个身,心想,先养好身体等秦怀恩回来,而程一针这个人则一定要保持良好关系的,就算不发展男女关系,秦家万一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的,他起码也是条退路啊! 刘婆子对清露和程一针的关系,不过是闲来无事的试探,清露本人也就是随便想想,但对秦大川来说,可就不是这么回事儿了,它在秦大川心里要重要得多! 这天下午,离家几天的秦怀仁从县城回来了,从他满面春风的样子来看,这几天他过得很不错,县城的繁华自然不是这个小村子能比的,他手里又有秦大川提供的银子,怎么可能过得不好呢? 秦怀仁到家后带着他给秦大川弄来的两坛子好酒,就去了正房儿。 相比之下,经过了昨天惨败的秦大川正是一心邪火的时候,见秦怀仁回来了,便竹筒倒豆子般将家里的这些事儿都说了,尽管秦大川最宠爱小儿子,但他心中最依赖的还是秦怀仁这个有了出息的,名义上不是“长子”的大儿子。 秦怀仁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地劝上两句,将自己的不耐烦隐藏得很好。 从秦怀仁的心里来说,真是非常讨厌这种家长里短的小事,二十两银子啊,对他现在来说,格局实在太小了,这么纠结来纠结去的,他感到很掉身价儿。 但为了今后要银子顺利,秦怀仁必须把秦大川给哄好。 县城里面有县学,对于考上秀才的秦怀仁来说,这个学堂可去可不去,县学有学问的人本来就不多,就是那么一、两个举人罢了,平日里对这些秀才们,也就是指点指点文章,两、三个月去一次足够了,没有条件的,像林胜德这样的,一年也未必能去得上一次,都是自己在家里看书。 可秦怀仁不能不去啊,他不去怎么找借口问秦大川要银子,怎么去享受那温香软玉的舒适生活?还有,他这个完全靠用手段才取得的功名,若是离开了那个圈子,可真就一点走下去的希望都没有了! 本来秦怀仁这次离家时,因秦大川没完全拒绝那一万两考举人用的银子,心里非常高兴,一心一意地想着怎么才能从秦大川手里把些银子尽快弄出来,没想到回来后,遇到这么一堆烂事儿,秦怀仁也有点生气了。 不过和殷氏母女最生清霜的气不同,秦怀仁最瞧不起的是其实是秦大川,一点子家务事儿都弄不明白,还叫个男人吗?连个娘们儿都不如! 要叫秦怀仁说,秦大川早就该把不听话的秦怀恩一脚踢出家门儿,还有秦秀梅夫妇也是,至于殷氏,那就是“打到的媳妇儿揉到的面”,到时候哪儿还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儿啊! 秦怀仁之所以这么想,那是因为他不知道秦大川真正的发家史以及秦怀恩的来历,还有秦大川对秦怀恩心中隐隐的惧怕和不能说出口的期待和嫉妒。 秦大川说完了之后,秦怀仁的表情有点僵硬,但他不能将对秦大川的蔑视表现出来,又温言劝了两句后,就打算回屋了,他这阵子在县里没少折腾,今天又赶路来着,有点累了。 秦大川却把他给留下了,“怀仁啊,你倒是说说,这事儿到底该怎么办啊?你读了这么的书,平日里是最有主意的。” 秦怀仁只得耐着性子又坐了下来,“爹,我就不明白了,您到了此时还想做什么?无非就是损失了一点银子,往后想法子再从那人和清霜手里弄回来就完了,对了,那人不是还没回来吗?清霜每天的一两银子也还在交啊!” 不是秦怀仁没耐心,实在是这件事说起来大家都有责任,可秦秀梅和殷氏秦大川都惩罚过了,程一针他们惹不起,清露也不敢动,再说,人家也没怎么着啊,最起码表面上找不出毛病来。 秦怀仁想了想,试探着问,“四弟到底是年轻啊,这次这事儿……” 结果秦怀仁话还没说完,秦大川立马打断了他,“这不怪怀礼,是我让他去的,他还年轻,有些事难免的,再说也不是什么大事,一准儿是着了清霜的道儿……” 秦大川自顾自地说着,一点儿都没发现,秦怀仁的脸色先是变得很难看,又一点点地恢复了正常。 秦怀仁心里有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那就是,在秦家,秦怀仁最忌惮的人,既不是他平日里表现得非常尊敬和孝顺的秦大川,也不是一年到头都不说上一句话、产生一点联系的秦怀恩,而恰恰是他的小弟秦怀礼! 秦大川比较好对付,多年以来秦怀仁早已摸索出了怎么从秦大川手里拿到银子的一套经验,现在用得纯熟至极,虽然心中多有抱怨,却还能忍受。 秦怀恩那个人不是个多事的,只要你不招惹他,他就能一直无视你,而且秦怀仁到目前为止还没发现秦怀恩有什么值得他过于嫉妒的地方,最关键的一点是,他们“兄弟”之间没什么利益冲突。 64.第64章 父子间的协议 秦怀礼不一样。 秦怀礼和秦怀仁之间有最直接的利益冲突。 秦怀仁一直认为,秦家有他一个成气候的读书人就够了,秦大川手里的银子供一个儿子读书花用和供两个、三个,那力度能一样吗?从某种角度来讲,秦怀义和秦怀礼最后争夺的,可都是他秦怀仁该得到的啊! 但这话不能明面上说,更不能表现出来,秦怀仁深深地懂得这一点。 本来秦怀仁想到这些时,先把主要的防备用在了只比他小两岁的秦怀义身上,没想到殷氏在无意之中帮助了秦怀仁,殷氏因自私自利对秦怀义自幼便表现出的溺爱和竭力引导,让秦怀义早早就在学业上无所成就,自动出局了,现在沦落到经商的份儿上。 经商好啊,注定在他这个读书的兄长面前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而不管背着秦大川贪了多少,秦怀义都始终是在给家里送银子,秦怀仁想,况且自己还能经常私下里弄点小手段,打打秦怀义的秋风。 秦怀义的不作为,让秦怀仁放松了警惕,结果一不留神,秦怀礼就成长了起来。 秦大川对秦怀礼的教育到目前为止都很成功,秦大川用银子做武器,用秦怀仁做榜样,将秦怀礼一点点引入到求取功名光宗耀祖的道路上来了,而且秦怀礼还比秦怀仁聪明,并且单纯,以至于很快取得了“不凡”的成就。 秦怀仁开始惊慌了。 秦怀仁早就对秦怀礼下手了,只不过其他人不知道罢了。 清露祸害了秦怀礼一次,就能把秦怀礼给弄生病了,这其中,秦怀仁绝对功不可没。 秦怀仁比秦怀礼大六岁啊,又是生活在同一个家庭里的读书人,完全知道怎么能把一个好的读书苗子给带歪了。 秦怀仁这个大哥总是很“好心”地带着小弟出门“长见识”,让秦怀礼早早就懂得了男女之事,并且因此对秦怀仁这个兄长既信任又亲近。 只可惜还是不行,秦怀礼到底还是顺利地考上了童生,如果再考上秀才,可就糟糕了,现在爹就对他这么维护了,往后有些事儿真不好说啊!秦怀仁想,收回思绪,将注意力集中到了秦大川说的话上。 “……我就是想弄明白,这清霜哪来的这么些个手段,先是弄了怀礼不说,还让程一针也围着她转,那程一针可是见过世面的人呐,还有,清霜这么个样儿,那狼崽子知道吗?知道以后,还会留着她吗?”秦大川说到这里顿了顿,“我去问过怀礼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可怀礼这孩子害羞,不肯说,你说说,和我这亲爹还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秦大川这时才殷殷地看向了秦怀仁,“怀礼一向和你亲近,你们又都是读书人,正巧你回来了,你就去帮我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这银钱上吃了亏,咱们还能找补回来,若是怀礼因此心里不痛快,就不好了,都是亲生的,我心疼怀礼啊!再说,知道了清霜的手段,咱们往后也好对付,不是吗?”这话说得十分冠冕堂皇,但凡换个不了解他的人,都会被他给骗过去。 秦怀仁没接话,只是静静地回看着秦大川,似乎在等着下文,实际上,秦怀仁的脑海中正在急速地分析着。 人常言“知子莫若父”,其实有时换过来说,也是成立的。秦怀仁发现,秦大川已对清露换了称呼,以往是一口一个“小贱|人”的叫,这一回却只是直呼其名“清霜”,而且提到她时,并没太多的恨意,这在清露刚刚让秦大川吃了个大亏的情况下,非常不正常,而这意味着什么,恐怕除了殷氏和秦怀仁再没人如此心知肚明了。 果然,秦大川在秦怀礼的注视下,不知为什么脸有些微微的涨红了,他为了掩饰这尴尬,找出了烟袋,点燃,抽了起来,朦朦胧胧的烟雾散开,让他的面容变得模糊起来,而这时秦怀仁已不需要看了。 “爹说得都对,要不说呢,还是爹经过的事儿多,想得就是周到长远,”秦怀仁先是恭维了秦大川两句,表明他对秦大川在这件事乃至其他事上的支持态度,然后便话风一转,“要说这四弟也大了,有些事,我这个当兄长的,也真不好问啊……呵呵……”他敢肯定,秦大川不是没问出来,而是因为心虚,根本就没去问秦怀礼,而这种事,在这个家里,除了他,秦大川再找不到合适的人去问了。 秦大川非常明白秦怀仁的意思,转而说起了其他,“你这次去县城,还好吧?可曾见到先生和同窗?” 秦怀仁一一地答了,秦大川语重心长地说,“你四弟虽然聪明,毕竟还小,顶不了多大的事儿,这个家里,大事小情的还得靠|你啊!” 秦怀仁急忙说,“我还差着呢,得靠|爹,我都听爹的!”态度非常诚恳。 秦大川很是开心,“好啊,咱们父子同心,就不怕这个日子过不起来。”竟然没用秦怀仁说,就去内室里取了一包比上次还多的银子,交给了秦怀仁,“你懂得爹的心意就好!”语义深远,将“心意”两个字加强了很多。 “行!我先回屋换身衣服,再去看看四弟,爹放心,儿子必不让爹失望,这也是为了四弟好不是?”秦怀仁心中冷笑,从银子的数量和秦大川拿出来的速度上来看,这清露在秦大川心目中的位置真是不低啊,他一定能从中再得到点好处。 而且现在秦怀仁也有点好奇了,这清露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在短短几天的功夫儿里,就让秦大川和秦怀礼都动了心呢?对了,通过秦大川的叙述,好像还有林胜德,这可真是啊,这个烂了脸的小女子,竟然将秦家所有男人都一网打尽了! 秦大川知道,秦怀仁换衣服梳洗是假,放银子才是真,所以先说,“去吧,去吧,”又说,“都是一家人,不用那么讲究。”表现得很急切。 秦怀仁会意,脚步匆匆地回屋了。 65.第65章 朦胧美的诱|惑 秦怀仁本打算自己去看秦怀礼,现在他知道秦大川和秦怀礼都对清露动了心思,觉得这正是个挑拨他们父子间“矛盾”的好机会,却没想到,他从自己的屋子出来时,秦大川已在正房门口等着他了,想来是打定了主意和他一起去看秦怀礼,这让秦怀仁不禁有些失望,而当秦怀仁从秦怀礼那里出来时,这种失望就变成了庆幸。 贵是贵,但没人敢不承认,程一针的药确实好,自打昨天上午程一针给秦怀礼施了针,中午饭后又喝了程一针的药,秦怀礼就再没发热,就连风寒的其他症状也几乎看不出来了。 若不是他此刻面色苍白神情恹恹地坐在炕上发呆,不知道的人还真不会觉得秦怀礼是生病了,就是详知内情的人,也能一眼就看得出来,秦怀礼这个病啊,不是身体上的病,而是病在心里! 此时秦怀礼的心中正想着,“今天晚上我是到清霜窗外去看看呢,还是去看看呢?我这一病,清霜一定会心疼吧,会不会因心疼而对我多说几句话呢?可这一场病,也让爹娘将我看得太紧了些,我必须得等晚些,熬到他们都睡下了再去,还有,得去后窗了……” 秦怀礼的这副模样,让秦怀仁和秦大川都是心里一惊,但他们很有默契地都没说什么,只是在炕沿儿上坐了下来,秦大川按住了要起身的秦怀礼,秦怀仁已然开口道,“小弟啊,你的事我都听说了,人不风流枉少年啊,家里人都没有怪你的意思,至于外人,他们也是羡慕的成份多,乡下人嘛,哪有什么见识,怎么弄得懂咱们读书人的这些风雅事儿?!” 秦怀仁这话说得很动听,再说,秦怀礼现在也不担心这个,所以听了之后,先是满怀感激地看了秦大川和秦怀仁一眼,又激动地说,“哥,我就知道,你是懂得我的!” 秦大川和秦怀仁一听,就知道有门儿,于是秦怀仁接下去说,“四弟明白这家里的事儿得爹做主,懂得我们想帮你的心意就好,现在你先说说,这三个晚上,你去清霜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然后咱们再商议商议,如何?” 秦怀仁的话怎么听怎么有道理,还给秦怀礼以希望,但秦怀礼刚一张嘴就卡壳儿了,实在是他头一天晚上在清露窗前看到的情景,太难以启齿了。 秦大川有些着急。 秦怀仁眼珠儿却是转了转,点头道,“不好说,那也没关系,我有办法……”转身去取来了纸笔,他想着秦大川不识字,说不定他就能从中得到什么挑拨的机会呢! 却没想到,秦怀礼接过来之后,并没有写字,而是画了一幅画,画得正是清露想法设法映在窗户上的,让秦怀礼看到的“诱|人”剪影。 然后,父子三人便同时屏住了呼吸,屋子里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这时候就显出来清露的功力了。 一道剪影,似乎是看得很清楚了,以至于秦怀礼到现在还念念不忘,父子三个人此刻都失了神,但实际上来说,你又看到了什么呢?如果秦怀礼真的看清楚了清露身上那颜色奇怪的破布条子,乱七八糟的棉花团子,估计别说惦记了,就是想吐都有可能的。 可就因为只看到了一部分,而且是清露想让他看到的“最美”的那个部分,其余的全部都要靠他们去想像,这才是最勾人的,用句书面语来说,这叫“朦胧美的诱|惑”! 想像啊,想像出来的美,是美的极致,是这世间再也无法突破的高度! 剪影是挺容易画的,再加上秦怀礼自己的想像,可以说,他画得比他看到的还要美好,但就是这样,秦怀礼依然不满意,“不对,画得不好看!”他将刚刚画好的画儿涂了,“我再画……”再画出来的,当然还是不满意,他再涂,再画…… 在秦怀礼三番五次的涂涂抹抹中,秦大川和秦怀礼哪儿还有不明白的,这下好,一个人的想像变成了三个人的想像,清露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成为了父子三人想像中的“女神”,这一刻,就连清露脸上的疤痕都在他们心里消失不见了! 秦怀仁最先回过神儿来,他按住了秦怀礼还在画着的手,“行了,四弟,我和爹都看明白了……”他看了一眼还在发呆的秦大川,“这事儿真不怪你!”带着无比的真诚。 朗夜、清风、弯月、映照在窗户上的难描难画的美丽身影,只要是个男人,他就会有反应的,不是吗? 秦大川愣愣地看着秦怀礼手下的那张纸,“她……她这是没穿衣裳?” 秦怀仁心中一紧,这时他还没意识到,他为何心中发紧。 秦怀礼已傻乎乎地回答,“我看是,不,一定是的!”这事他想了好几天了。 秦怀仁赶紧岔开话题,“那后来呢?” 秦怀礼又把后来清露说的那几句话重复了出来,因为画得不够美而带来的遗憾,让他连第二天夜里清露说的话也没落下。 秦怀礼话音刚落,秦大川已万分惊讶地说,“这清霜还是个识字的?” 秦怀礼幽怨地看了秦大川一眼——这不废话,就没想到,在这次接触之前,连他自己都没想到。 秦怀仁已开口道,“爹,就凭这一句诗文,就不难看出,清霜她岂止是识字,她简直惊才艳艳啊!”他不由自主地在拉开清露和秦大川之间的距离,而实际上起到的作用是抬高了清露的身价。 “是啊,爹,我……”秦怀礼急忙开口,他今天对秦大川和秦怀仁说了这么多,打的就是求娶清露的主意,就算清露是个已婚妇人,他也不在乎,大不了当妾嘛! 要说吧,这秦怀礼还是年轻且天真,根本就没认清秦大川和秦怀仁的真面目,如果他要是聪明的话,就该明白,自打他讲出实情的那一刻起,秦大川和秦怀仁都注定不可能让他得到清露了! 秦大川说,“你且好好养着吧,这事咱们再商议。” 66.第66章 不见硝烟的争夺 秦怀仁说,“是啊,是啊,四弟,你总得容爹想想,是吧?哦,对了,还有那人呢,那人若是回来了……”清露落到秦怀礼手中,他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但是落到秦大川手里就不一样了。 反正清露是个已生育过的妇人,不差再多他这一个男人不是吗?所以,秦怀仁觉得现在秦大川胜了,就是他胜了,此外他还能因在这场胜利中的“功劳”得到很多实惠,好啊,幸好秦大川和他一起来了,他真没想到,他们的眼皮子底,生活着这么一个尤物。 秦怀礼想到了秦怀恩那凶神恶煞般的样子,果然退缩了,再次求助地去看秦怀仁,“哥……我……” 秦怀仁安慰地拍了拍秦怀礼的手臂,“我知道,你且等等,咱再商议,再商议!” 然后秦大川和秦怀仁父子二人,逃也似的出了秦怀礼的屋子,连话都没说,就各自回了屋儿。 失望的秦怀礼,将炕上的纸笔,团成乱糟糟的一团,用力地向门口丢去,纸团因裹了毛笔,就不那么轻了,落地后滚了几滚,直接滚出了门帘子之外。 在秦怀礼看不到的地方儿,林胜德拾起了这团垃圾,先是展开纸张看了看纸上的画儿,又拿走了那只毛笔。 “林胜德……”秦秀梅在屋子里喊了一声,林胜德一个激灵,生怕被秦怀礼听到,发现自己做的事,连忙转身回屋,口里便带了些埋怨,“哎呀,你看看你,不是让我去偷听嘛,怎么还这么大声喊?” 秦秀梅撇了撇嘴,“我都看到爹和二哥走了,才喊的……”秦秀梅没什么大毛病,发了一夜的热后就基本上痊愈了,但她的膝盖因跪得久了,还是有点痛,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而最可怕的是她的皮肤,因为这一场暴晒,她的脸上脱皮了,还起了好些小红疹子,又痛又痒的,让她本来就不怎么样的容貌,变得十分狼狈,在林胜德的眼中比清露的满脸疤痕都难看,所以这几天,虽然身体好了,秦秀梅却依旧不出门儿,只让林胜德到外面去帮她打听消息。 幸好,这几天发生的事儿都和秦怀礼有关系,和他同住一套厢房的林胜德打听起来很方便,所以什么都没瞒过林胜德的耳目,只不过,林胜德对秦秀梅说的时候,便有所保留了。 就连林胜德被秦怀礼打,林胜德也说是因为帮秦秀梅打探消息才弄得,秦秀梅信了,因此这对各怀心事的夫妻,表面看起来,现下关系还不错。 “可是四弟还在屋子里呢!”林胜德说。 “他算是个什么东西,这回丢了这么大的人,比我还不如呢,偏生爹护着他,就连二哥也护着他,等娘好了,有他的好果子吃……”秦秀梅喋喋不休道。 同样是因为清露而生了病,可秦秀梅是什么待遇,秦怀礼又是什么待遇,对此秦秀梅心中的不满简直要喷出来了,不张口则已,一说话就是酸话和狠话。 林胜德很是怜悯地看着秦秀梅,这女人丑就丑点,偏生还不长脑子,吃了这么多的亏,还没看出来自己在家里的地位,现在林胜德越来越理解秦大川了,不过,这没脑子有没脑子的好处啊,他正好可以利用下。 这时,秦秀梅正去抓林胜德的手,“你又捡到了什么,拿过来给我看看。” 林胜德很温顺地将手中的东西递了过去,“可惜了这么一支好毛笔……” 秦秀梅对毛笔不感兴趣,却看着那纸上的画儿发呆,“这画的是什么啊?”纸上的画儿被秦怀礼涂抹得有点乱,林胜德之所以一眼就看清楚了,是因为还听到了他们父子三人之间的对话。 林胜德好奇地凑了过去,“什么啊?我还没看呢,给我看看……”装得很像。 已然大致看明白了的秦秀梅,猛然间将纸收了起来,“你说说,你方才都听到什么了?” 秦大川父子三人在秦怀礼屋子里的对话,林胜德全都听到了,但他特地隐瞒下来和他有关的那些,只把旁的对秦秀梅讲了,而且还加上了自己的想像,把秦大川父子三人描述得特别不堪,最后感叹道,“哎哎,美色误人啊,现在看来秦怀恩也挡不住他们了!” 秦秀梅听了马上急了,“不行,我得告诉娘去……”就算和她无关,可她也不想让清露好过,因为清露吃了这么大的亏,秦大川这些男人们能“原谅”清露,殷氏和秦秀梅这对母女可是做不到的! 林胜德很是虚伪地劝道,“哎呀,娘又能怎么样呢?还不是得听爹的?” 秦秀梅的脚步只是顿了一下,“娘总能想到法子对付爹的!”便接着冲了出去。 林胜德在秦秀梅身后冷笑。 随后,林胜德又想起了方才在秦怀礼那里听到的,清露提到他的话,以及他看到的那副画儿,林胜德提笔在秦怀礼丢弃不要的两张纸上画了起来,“清霜,没想到你是个知书达理的,还能作诗应和我,我知道,你是能欣赏我的才华的,怜惜我的……” 林胜德画得比秦怀礼还要好,于是,对清露的想像中,便又增添了一个人。 清露并不知道发生在秦家的这些事的具体情形,但通过她这些日子以来对秦家人的了解,见到每晚她的后窗外,时不时徘徊过的几道人影和偶尔响起的朗诵诗歌的声音,也能大致弄明白发生了什么。 四个人总比一个人好,这样,整个秦家都乱了,又各自有各自的心事,就没功夫儿算计我了,清露想,而且从他们现在不来前窗,只到后窗,来的时间越来越晚的趋势来看,他们是有忌讳的,这样就连用强的危险也消失了,也是,父子、女婿同时在打一个女子、还是儿媳妇儿的主意,这种事,就算脸皮再厚的人家,也不敢张扬的。 还有,这秦家人的地位很明显是有排序的,最低的当然是非林胜德莫属了,清露甚至听见过大半夜的秦大川父子三人分别威胁林胜德的声音,后来,林胜德就不敢来了。 67.第67章 清露拥有的财富 有趣的是秦大川父子三人的排序,在这三个人中,竟然是秦怀礼排在前头,而秦大川排在最末,每次秦大川都是打着叫秦怀礼回去的理由来的。 清露想想也就明白了,秦怀礼年轻有功名,而秦大川又老又丑,现在看上的又明显是“下一代”,不由摇头冷笑,这秦大川得有多欲|求不满呐,才来和儿子们争,想来他那心里也是打怵的。 而掩藏最深的则是秦怀仁,当着秦怀礼和秦大川的面儿,秦怀仁都表现得对清露绝无想法儿,甚至清露还明显地感觉到,秦怀仁在“帮助”秦大川。 若不是趁着无人的功夫儿,秦怀仁悄悄地对清露说过两回话儿,清露都差点儿被秦怀仁给糊弄过去,不过,清露敢肯定,秦大川和秦怀礼是都被秦怀仁给骗过去了。 秦怀仁这个人不好对付啊,尤其是和秦大川拧成一股绳的时候,清露想,什么时候想办法把这父子两个离间了就好了,但现在她没有这个能力,所能做的只是自保罢了。 秦怀仁在不知道清露这么“厉害”之前,还想借着清露挑拨秦怀礼和秦大川之间的矛盾,但现在根本就不用了,秦怀礼和秦大川对清露如此“用心”,这本身就是最好不过的矛盾了。 可秦怀礼也的确是在尽心尽力地帮着秦大川——他比不过秦怀礼,但他和秦大川相比“优势”就太明显了,只要清露落到秦大川手里,他自然能占到便宜,到时候从秦大川手里的好处得了,从清露身上的便宜也占了,秦大川和秦怀礼也不融洽了…… 除了夜里后窗外这“不见硝烟”的争夺,清露的日子过得如水般平静,她好吃好喝按时服药,生活起居都有人照顾,只需每天夜里在屋子里点起一盏昏黄的灯,就能闹得秦家不得安宁,没人再找她的麻烦,而她则一觉睡到大天亮。 清露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好,越来越有力气,睡够了之后,她就做些力所能及的运动,因为不能出门,她就在宽大炕上做垫上活动,包括她前世会的瑜伽和健美操,以及前身记忆中的各种舞蹈训练和动作,清露很清醒地意识到,秦家给她的平静只是暂时的,她要随时做好战斗准备,而一个好的身体,则是必须的,就算她不能恢复到能跑能跳的状态,至少不能再弱得连步子都挪不动了。 不知是清露的办法真的起到了作用,还是她良好的心态让她产生了错觉,清露觉得她身体的恢复真的变得越来越快了,而且她还有重大发现,那就是她的这具身体简直太棒了! 雪白晶莹细嫩得不像话的皮肤,绝妙的天生舞蹈家的完美身材比例,还有令人不可思议的柔韧性,就算清露在前身的记忆中已知道了,但每次“使用”起来,仍旧让她有如获至宝的感觉。 清露直接将这具曼妙的身体定义为了自己的“财富”,要知道,和金钱不一样,能被清露称为财富的东西,可是实在不多的,到目前为止,只有前世的性格和这一世的身体而已。 前一世的清露生长在一个小山村里,因为贫穷,很多青壮年都出门打工去了,其中也包括清露的父母,渐渐的,村里只剩下了老人和清露这样的孩子,后来清露才知道,她这样的孩子有个专门的称呼,叫做“留守儿童”。 因为贫穷和祖父母年迈,清露和其他留守儿童一样,疏于照顾,生活艰苦,但她还有和旁人没有的痛苦,那就是她的父母在进城打工后不久,就分开了,并各自成立了新的家庭。 小小的清露并不明白父母间到底是谁有错,谁先离开的谁,她只知道,留守儿童还有父母寄钱回来,隔上一、两年甚至更短的时间就能见上父母一面,只有她的生活费和见面是遥遥无期的,她的“留守”已注定没结果,除了无穷无尽的等待和贫苦。 从那时起,清露就养成了一个习惯,她不寄希望于任何人的身上,不期待,也不去等待,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不失望、不寂寞,少些痛苦。 清露最后一次见到父亲,是在爷爷的葬礼上,那年她才十岁,她想和爸爸说上句话,想方设法地希望引起爸爸的注意,期望着,也许这样爸爸就会带她走,离开这里,看看外面的世界。 然而,她的所有希望最终都变成了泡影,这让她再次认定,不管想得到什么、想要什么,最终只能靠自己,这是个没有道理可讲的世界,嫉妒和抱怨是没用的,生活教给她的经验尽管冰冷无情,却十分有用,清露觉得她放下这些后,过得果然像是开心了些。 爷爷去世后,因没人种田,奶|奶就将家里不多的田地租了出去,并卖掉了房子,为了她上学方便,带她到镇上居住,而所谓的镇也小得可怜,走个二十多分钟,在道路的尽头就能看到熟悉的农田,不过,清露至少在这里发现了新的天地,第一次见到的网络和能看更多频道的破旧电视机,让她的视野一下子开阔了太多。 不过,祖孙二人的生活也变得更加艰苦了,好在清露长大了,她能一边读书,一边做些家务,还能赚钱贴补家用,也能在奶|奶抱怨爸爸妈妈的不负责任时,进行劝说,越发地坚定她的人生经验,她在艰苦中挣扎,从不倒下、极少哭泣,就犹如田间地头旁那蓬蓬勃勃的野草样,柔韧无比。 清露十七岁那年,奶|奶病故了,她失去了这世间唯一的亲人,也失去在困苦中挣扎的动力,爸爸这次没有回来,只在电话中对她说,“你看着办吧,你现在也长大了,往后就不要再找我了!”这是清露和父亲最后的一次联系。 至于妈妈,清露因太小,早就忘了什么是最后一次见到她和她联系了,包括她的声音和容貌,尤其是她留下的不多的几张照片被祖父母烧掉之后。 68.第68章 怎么赚来的银子 不过,既然如此,我也获得了别的,比如说,自由!年少的清露这样鼓励自己。 清露卖掉了包括镇上的小房子在内的所有家当,放弃了只有一年就将到来的高考,带着她少得可怜的金钱和唯一的财富:自强自立、坚韧乐观的性格,奔向了她所能到达的最大城市——帝都! 现在我又多了一样财富呢,真正属于我的,永远都不会抛下我的财富,清露在炕上一会儿做完美的“一字马”,一会儿向后折腰,把下巴放在脚背上,乐滋滋地对自己说,我可一定要好好保护它啊! 清露细数起这次穿越的好处来:年龄直接减半,有了以往梦寐以求的专业技能,身体经过前身幼年堪称残酷的训练后,比例完美到不可思议,恢复了和前世一模一样的做整容前的年轻美丽容貌,还没有任何后遗症和痛苦,脸上的疤痕有希望去掉,生的病可以治愈,有睿儿这个能相伴终生的亲人,有秦怀恩和程一针这两个备胎,有钱…… 相比之下,目前遇到的这点小困难真不算什么,清露,大把好日子在等着你呢,要加油哦,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对铜镜中的自己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清露这里过得安逸,殷氏和秦秀梅却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秦秀梅嫉妒得眼圈儿红红的,“娘,从小到大我都没享过这么大的福,凭什么啊,她凭什么啊?!”现在想起来清露说的“让你们看看什么是富贵日子”的话,秦秀梅就觉得每一个字都化成了大巴掌,打得她的脸“啪啪”直响。 程一针来的那天,秦大川对殷氏的一顿毒打,让这对母女在“共患难”中,将原本千疮百孔的母女关系又修复一新了,她们都意识到,当秦怀义不在家时,除了彼此,她们已没人可依靠了。 可秦秀梅将从秦怀礼那里得来的画送给殷氏都好多天了,殷氏身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殷氏却还没有行动,这让秦秀梅不由着急起来。 其实殷氏的感觉和秦秀梅是一样的,她“大仇未报”眼睁睁看着清露享受,秦家男人为清露发疯,却毫无办法,心里真是如油煎火烹一般。 不过,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在殚精竭虑之下,殷氏到底还是想出了招数。 “这狼崽子走了也有十好几天了吧?”这天晚上殷氏帮秦大川“揉了两次腿”后,趁着秦大川正舒服时,似是自言自语地说,“自打清霜来了,他还从来没出去过这么长时间呢,这回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在秦大川心里,能抵得过美色的,恐怕是只有银子了,殷氏这么想,而且她知道,现在这些人心里正火热着,来硬的是肯定不行的,只要在秦大川心里留下个怀疑就行了。 殷氏做得很不错,秦大川表面上当做没听见,心里却琢磨开了。 秦怀恩一直不见踪影,而清露的银子,像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似的,以每天一两的价格购买着刘婆子的服侍,再加上秦大川亲眼看到的,清露在程一针手上花掉的那些,明显超过了当初秦秀梅看到的那二十两。 秦大川把秦怀仁叫过来商议,“你说说,狼崽子哪儿来的那么多银子,他又给清霜留下了多少?” 秦怀仁其实也在想这个问题,但他想的不是秦怀恩手头有多少银子,而清露手里有多少银子,自打他回来这七、八天了,他等得非常心烦,有好几次都想不管清露了,再到县城去逛逛,可不知道怎么的,就是挪不动步。 “这……那人能有什么赚钱的法子,说来说去无非就是打猎、做工……”秦怀仁迟疑道。 秦大川一拍大腿,“咱爷俩儿想到一块儿去了,我听怀义说,去年冬天有人在山上猎了两头熊,那皮毛都是非常完整的,一点破损都没有,是直接将熊头的骨头给打碎了……” 三儿子秦怀义现在管着属于秦大川的三家铺子,其中一家就是卖山货的,因为这笔生意没抢到手,秦怀义心中很是遗憾,回家来念叨过好多次,所以秦大川印象非常深刻。 “而且据说这两头熊啊,都是程一针卖的,程一针提前取了熊胆炮制入药,还割了熊掌留下自己吃,就是这样,这两头熊也卖了五百多两银子啊!”说着话,秦大川的一双小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口沫悬飞,“你说说这打到熊的猎手,那他得卖多少银子啊?!恐怕得有小一千两吧?!” 秦怀仁看着秦大川,冷笑一声,“爹的意思是,这两头熊都是那人打的?哦,对了,皮毛完整那就是没用弓箭和刀斧,难道是空手打的?大冷天的,他不过是出门那么两、三次,每次出门都能遇到熊,然后三拳两脚就给打死了,他身上一点伤痕都没有的就回来了?”话说,秦怀仁说的和事实真相非常接近,唯一差的一点就是,那熊不是秦怀恩偶然间碰到的,而是程一针央告着他,他特地去寻的。 出于嫉妒心,秦怀仁打心眼儿里不愿意相信秦怀恩厉害到这种程度,“他要是这么能赚银子,他窝在这穷山沟干啥?死乞白赖地住着咱家的房子干啥?!” 正确答案是,秦怀恩是在按照前世的轨迹等待清霜清露姐妹的到来,还有就是看着秦家人,找个恰当的机会和方式以报血海深仇,但这样的理由是没人能想得到的。 “呃……”秦大川冷静了下来,“这个,这个怎么可能呢,那狼崽子也就是力气大一点儿,没什么的!” 秦怀仁带着笃定说,“爹这话说对了!要是打猎来银子这么容易的话,咱们这村里的猎人们,不是早都发财了?可实际上呢?” 实际上地处绵延群山中的小岭村,人们都很穷,一般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根本就不敢往深山中去,只在外围弄些小东西补贴家用,就是这样,还经常有人出危险,比如刘婆子的相公和儿子。 69.第69章 到底是谁的银子 而小岭村这就算是不错的了,就像刘婆子说的那样,很多村子过得还不如小岭村,若不然,拥有田产的秦大川,也不至于如此受人敬畏。 也有那十里八村出名的好猎手,打到过好猎物,一下子便发达了起来,被人广为传扬,但他们通常最后的下场并不好,往往是年纪轻轻就丢了性命,以至于很多山里人家都有祖训,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进深山。 说到底,大自然的威力是相当恐怖的,尤其是大白天都能冻死人的寒冷冬季,重重山林直接化为噬人猛兽,武功高强来去自由的大侠,绝对是少之又少,几百年都出不了一个,还是在全朝的范围内,做为普通人只有这样才能保住平安。 “要我说啊,那人能像现在这样混个吃喝,养着这母子两个就不错了,”秦怀仁一抖袍子,翘起了二郎腿,“就是这样,也是个拿命去博的生计,这不,到现在还没回来,别是死到外头了吧!” “唉,真能死到外头,倒是好了!”秦大川在秦怀仁面前是一点隐瞒的意思都没,“就怕回来闹腾。” 秦怀仁点头,可不是,现在他们对清露动了心思,心里倒是都这么想的。 秦大川感叹道,“也不知道清霜手头的这些银子啥时候能花完,到时候……”他现在的心情很矛盾,既盼着清露的银子永远都花不完,这样每过一天,他的收入就能多一两,又想着清露的银子花光后,他就有了机会。 秦怀仁提起了另外一个话题,“爹,你再想想,这银子真是那个人的吗?就不能是清霜的?” 秦大川来了兴致,“可不是,你娘也这么说,是清霜出去赚了脏银子回来,这不,才把狼崽子给气跑了……” 秦怀仁摇了摇头,“我看不像。” 秦大川立刻点头,“要不我方才就没说呢,我也看出来了,咱们爷几个哪个不是比那狼崽子有银子的,清霜若是真动了心思,这些天了,就不可能是这个样子!” 秦怀仁非常同意秦大川的说法儿,“那人手里没啥银子,清霜原本也没银子,过的那日子,咱们都看着呢,出门一次回来后,清霜手头就有银子了,那人又生气走了,就算这银子不是脏银子,也来得蹊跷啊!”转头看向秦大川,“爹,您就直说,想怎么办吧?” 秦大川假咳一声,“你这孩子,爹想怎么着,你还不知道吗?” “哎——”秦怀仁长叹一声,“麻烦啊,现在咱们下手的话,一没理由,二呢,又得损失银子……”看向秦大川,“要不咱们再等等呢?” “等等就等等!”秦大川下了决心,“就打那狼崽子回来,我也认了,总之她人还在,咱们慢慢想办法儿!” “对对对,”秦怀仁连连点头,“爹还是做事稳妥。”暗地里却很是不屑,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几两银子,秦大川就不是个做大事的人——太计较了! 秦大川又嘱咐道,“这办法你也得想,等她一没了银子咱就动手,千万想个稳妥的法子。” “哎哎,”秦怀仁一连声地应着,心里却不以为意,说不定清露的银子还没等用完呢,秦怀恩就回来了,想得再多又有什么用? 发现秦怀仁要出来了,在堂屋里偷听的殷氏连忙蹑手蹑脚地溜走了,见了秦秀梅就叹气,“你爹贪图这小贱|人手头的银子,这阵子且不能动她呢!” 秦秀梅恨得咬牙,“爹也真是的,咱家又不差银子,何必这么容着她张扬?!” 殷氏满脸无奈,“我怕就怕啊,到时候这小贱人没了银子,却更要张扬!” 秦秀梅想起了那张画和家里人近期的表现,心里头沉甸甸的,“娘啊,那可怎么办啊,她若是骑到咱们头上来,这日子可怎么过呢?也真是的,那人怎么还不回来呢?”又说,“要是能有法子把她的银子都弄到咱们手里就好了。” 秦秀梅说的这些连好办法都不称不上,殷氏也没指望她能想出什么来,就是殷氏自己现在也没法子了,顺着秦秀梅的话感叹道,“不到半个月啊,就花了快五十两银子了。”这是把秦怀恩第一次请程一针来的花销也算上了。 秦秀梅和殷氏在厢房堂屋说完话后,回了自己住的屋子,发现林胜德正把头一下下地往桌子上轻轻地磕着,不由好奇地问,“你这是怎么了?” 林胜德回答,“书看得久了,头疼!”实则是因为刚刚听了她们母女的对话。 秦秀梅拉起了林胜德的手说,“那你就歇歇,来,咱干点旁的。” 林胜德实在想不出推辞的借口,只得半推半就,可不管秦秀梅怎么撩拨他,他也不起兴致,满脑子都是殷氏方才提到的“五十两银子”,结果又被没耐心的秦秀梅骂了好几声“废物”。 等秦秀梅出门去村子里逛去了,林胜德又坐在桌子前磕脑袋了——他后悔啊! 清霜是前年腊月进的秦家门儿,第二年也就是去年正月,生下的睿儿,因为和秦家常来常往,这些事儿林胜德都知道,而他和秦秀梅是今年春天才成亲的。 想当初大家都把秦怀恩当笑话看,却没想到人家秦怀恩才是慧眼识珠,林胜德想,早知道清霜能弄来银子,身子还长得那么好,人又如此有才情,他就该求娶清霜啊! 五十两啊,秦秀梅的陪嫁才十两,还一点都没到了他的手里!再说,这不只是半个月嘛,谁知道清霜手里还有多少银子,往后又能弄回来多少呢? 至于这些银子来路正不正,林胜德是不在意的——有银子就好啊! 还有,清霜的性格还特别温顺,真是处处都比秦秀梅强太多了,到时候,他们夫妻温饱有余,情意绵绵,闲时作诗应和……想到清霜满脸崇敬的看着自己,林胜德这时候倒是起兴了,可惜,他能做的事,只有独自撞桌子。 70.第70章 都在为银子发愁 只是这些人都没想到,被他们当做招财荷包的清露,实际上正在为银子发愁。 清露到小岭村时,荷包里只有几两零散的碎银,后来通过回忆清霜说的那些话,找到了秦怀恩给清霜,清霜却一直没舍得花的十两体己银子,连同她的那张五千两银子的银票一起放在了荷包里。 秦秀梅那天从清露这里抢走的,是清露除了埋在山上的妆奁外的所有的财产,清露怎么能不拼命呢?而且秦秀梅还有一点猜错了,那就是荷包里根本就没有二十两银子,只不过是因为还有一些铜钱,这才显得比较重。 当然了,还可能是秦秀梅故意那么说的,为了让秦大川来翻清露的荷包,所幸秦秀梅并未成功。 后来清露又到秦怀恩住的屋子里翻了一通,却一无所获,这些天来她花得实际上都是程一针给她的那八两银子,而现在,她手头的现钱已经不到一两了。 吃过晚饭,刘婆子见清露迟迟不睡下,只盯着妆台上的一根素银簪子发愣,便走过来问,“可是在为银钱发愁?” 正常来讲,每天晚上清露都会把第二天要交给秦家的一两银子准备好,放在刘婆子这里,以便刘婆子一早去取东西,要知道,清露通常起床都比较晚,得到刘婆子做好早饭之后。 “确有一时不便……”清露心里把带着睿儿一起去程一针医馆住的可能性又想了一遍。 那边刘婆子已开口劝道,“你别怪我多嘴,要叫我说,就是家里有银钱这日子也不是这么个过法儿,秦家在村里已是一等一的富户了,可也没像你这样,日|日|这银子花得跟淌水似的,看得我老婆子这心里直抽抽。”连日来的朝夕相处,让刘婆子和清露变得就更一家人似的,说起话来毫无顾忌。 清露也没恼,秦怀恩刚走的那两天,她没想到秦怀恩的去向,以为他真是像刘婆子说的那样,三、五天就回来了,就是没有程一针的帮助,手头的这些银子也足够她支撑到秦怀恩回来了,况且那些日子,她正病得重,照顾自己都费劲儿,绝对照顾不了睿儿,就不说刘婆子的到来让她掌握了多少消息了。 刘婆子还在继续说着,“前些日子买回来的那些东西,咱们都吃用不尽,那肉啊,鸡啊,我都腌好风干着,面和柴禾也都存着呢,对了,还有菜,放得住的,我都放着呢,放不住的,我早就做成腌菜了……”别说清露还能每天到秦家院子里去摘菜,就是不摘的话,存下的这些东西清露和睿儿两个月都是吃不完的。 到了清露这里,刘婆子可算是享福了,清露不仅态度和蔼,安排的活计还少,吃的更是两人一样,出手也很大方,刘婆子在秦家做工一个月的月钱不过才两百个钱,清露这几天赏她的,都快赶上这个数了,还不包括给她小孙子的那些点心、果子和糖,刘婆子感动之余,那是真心地替清露打算的。 “这吃穿都不缺,日子有什么过不下去的?!”刘婆子看着清露说,“要我说,你明日里就该打发我回去。” 清露想了想,还是将那根素银簪子放进了刘婆子的手里,“妈妈的话我都记下了,咱们现在先过一日算一日,到实在不行时,我定会照妈妈说的去做。”过一天,她的身体就会更强壮一天,即便没有车马,也能带着睿儿步行去镇上。 此外,清露想得更多的还是秦家人的反应。 银子这个东西,刚一得到时,会有一个惊喜,时间长了就会形成习惯,等到一下子没有了,绝对会产生不适应,别说秦家这么贪财的人,就是普通人,都会下意识地想去如何恢复以往的收入。 况且,秦家人现在还对清露有其他的“念想”。 这也是程一针刚离开的那天,清露没马上停止向秦家购买“服务”的原因:她的身体还不够强壮,秦家人刚吃了大亏,秦家人对她的念想正处在“火热”当中,一旦生变,烂摊子很不好收拾的。 假如早些和程一针交流,或者早些想到秦怀恩的去向,对他的长期不归有准备,清露不会那样去“招惹”秦怀礼,或许也不会就那么轻易地答应殷氏每天一两银子的价格,而是会想着怎么在尽力不包子的情况下,让自己能独立地多撑几天。 现在清露有点理解清霜当初在秦家的表现了,不过,清露依旧不赞同,更不会照着去做,就目前来看,那也行不通了。 没关系的,实在不行,我不是还有退路程一针嘛,再过三天程一针就来了,在这之前,我正好看看秦家人到底是什么想法,再做最后的决定,清露想,安然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清露就被刘婆子叫醒了,刘婆子面带为难地说,“姑娘,上房说这根簪子不够一两,若不然我就回去吧……” 可刘婆子话还没说完,清露已掀开被子起身,“什么?哪有这样的道理?!”这根簪子净重的确不够一两,可簪子是成物,做工还很不错,这里面是有火耗和手工费的,它的整体价格一两半都不止啊,清露估计秦家不会找银钱给她,所以让刘婆子拿去的时候什么都没说,也算是一种变相的示好了,可结果呢?! 刘婆子还要劝,却见清露已摸出了剪子,一下子将那簪子给铰断了,不由心疼得“啊——”地叫了一声。 这还不算,清露还一剪子一剪子地将簪子铰得七零八落,尤其是那桃花形状的簪头,简直就看不出来原本的模样了,这才取了银戥子称了,加上旁的东西,让刘婆子送去。 刘婆子很快就回来了,清露还没睡。 清露满脸兴致地问刘婆子,“怎么样,上房人的脸色是不是很难看?”她现在算是发现了,这秦家人就不能给他们好脸色! “哎呀!”刘婆子一挥手,“那还用问?我可不敢看,去灶房拿了咱们的东西就回来了!”有些担心地说,“这么得罪上房,恐怕……” 71.第71章 有钱就是任性 “切——”清露转身躺下,“让他们得了便宜他们也还是欺负我,我何必让他们白白欺负?!他们若是懂得‘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的道理,我们之间哪会走到这一步?!”带着出了口气的愉快心情继续睡她的回笼觉了。 刘婆子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便没再说什么。 清露这面没事儿了,正房里却闹腾得厉害,“你看看,你看看,我就说差不多就行了,你非得说什么给她点颜色瞧瞧,这下子可好,到底是谁给谁颜色瞧啊?!”正房正堂中,秦大川指着桌子上那一小堆儿看不出模样来的东西,冲殷氏发火儿,就不说,他方才之所以听从了殷氏的主意,心里也有自己的想法儿。 方才刘婆子送过来那根簪子,殷氏一眼就相中了,在这之前她就看清霜戴过一回。 可不过是因为秦秀梅当时提了一句,清霜就吓得再没戴过,宝贝得很,这都是去年的事了,殷氏到现在都记得,可见这簪子确实漂亮。 秦大川本想就这样留下簪子,但殷氏想弄到手,就对秦大川说,“我记得她还有一副银耳坠子,索性一道弄来,岂不是更好?”这样一来,两样东西里她总能得到一样吧?! 秦大川迟疑了一下后,就答应了。 清露在算程一针来的日子,秦大川也在算,现在刘婆子送首饰过来了,明显是清露没银子了,那么秦大川就会想各种办法尽快消耗清露的银子,以便在程一针没来之前,先下手为强! 这下可倒好,银耳坠子果然被送了过来,却和银簪子一样被铰得细碎! 殷氏心疼得很啊,忍不住说,“有了几两银子,看把这个小贱人给张狂着,这就是败家的祸害,偏生有人还放不下……” “行了,你快闭嘴吧!”秦大川怒斥道,他这心里也火大着呢,以往他看清霜是个好拿捏的,尤其是对他,因为觉得他是秦怀恩的亲爹,言语举止之间总有些对秦家旁人没有的尊敬,轻易不会忤逆的,谁承想这死丫头不知怎么就转了性,他这些天花了多少心思啊,怎么就一点脸都不给他呢?! “等她落到我手里那一天,我非得好好收拾收拾她,让她服服帖帖的不可!”秦大川忿忿地想,拿着那些碎银子回了内室,气得连早饭都没出来吃。 殷氏被秦大川吼了一声,不敢再在上房里闹了,于是她跑到灶间去找了一通儿于氏的麻烦,又到秦秀梅的屋子里叨叨了半晌儿,可心里的气还是没出来。 等到了第二天,秦大川和殷氏的火气就更大了。 这一天清露送来的是一只被铰过的银镯子,似乎是故意让他们看清楚,这只银镯子并没像昨日两件首饰那样被铰烂,而是规规矩矩地铰成了一小截一小截的,如果拼起来,就能看清楚那上面原本精致的缠丝花纹,还有镯子头处明显被特意抠下去的两颗黄豆粒大小的珠子。 这样的一只镯子价格,别说一两银子了,就是三两都不止啊,可是现在,清露居然还又饶上了十几文铜钱,简直就是嚣张到不可一世,就差没指着秦大川的鼻子喊,“我有的是银子,我糟蹋得起,你能把我怎么样吧?!” 清露就是要告诉秦大川,让他死了那份儿用银子要挟或收买她的心! 秦大川的确是怕了清露了,所以他一看到这只镯子后,就赶紧吩咐殷氏,“快,你赶快过去哄哄她,这镯子可是一对儿,别让她把剩下的那只也铰了,顺便再问问她,还有没有旁的?”他想自己去,但拉不下脸来,尤其是秦怀礼还在家,没去学堂,他实在不好意思表现得太明显。 殷氏去得是挺快的,这副镯子清霜也没戴过,她如果早看到,恐怕早就按捺不住了,关键是秦大川后面的那句话更打动她,她非常想知道清露手里还有没有别的,然后再提前弄到手! 可殷氏到了清露门口就被刘婆子拦下了,“清……霜……还没起身,她交待了,若是吵醒了她,她就会心情不好,所……所以,还请太太……先回吧!”刘婆子相当紧张,一句话被她说得磕磕绊绊的。 殷氏听了越想越生气,眼泪都掉下来了。凭什么啊?她一大早就起来忙东忙西的,为了要一点点东西,还得用最下作的方式侍候那个让人恶心的老残腿,这个小贱这么享受着,偏生还有这么多的好东西! 殷氏立刻尖叫了起来,“哪有这样的,长辈一大早上来看看,还推三阻四的,怎么我就进不得她的屋子了?”抬腿就要往里闯。 刘婆子非常勇敢地挡在门口处,殷氏想也不想,抬手就是重重的一巴掌,“啪”地一下,打得刘婆子一个趔趄。 屋子里清露并没睡着,听到声音,翻身下炕就往外冲,可就这时,秦大川已赶到了,在殷氏再抬手打算继续打刘婆子时,秦大川已一巴掌打到了殷氏的脸上。 殷氏被秦大川打得耳朵嗡嗡作响,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虽说随着年龄的增长秦大川越来越不待见她了,可当着下人们的面儿被打到脸上,这可还是头一次,她“嗷——”地一声冲了过来,撕扯着秦大川,“啊……我不活了,你打啊,打死我吧!” 在程一针面前丢脸她忍了,在下人们面前还这样,这让殷氏往后可怎么做人?! 清露听到秦大川的声音,看了看自己凌乱的衣裳,又退回到炕上,口里喊着,“刘妈妈,关门,别吓着睿儿。” 刘婆子转身回屋,“咣当”一声关上屋门,同时,她的眼泪也掉了下来,的确,打脸和打旁的地方是不一样的,除了疼痛之外,丢失的还有尊严。 清露出了里屋,拿出帕子给刘婆子轻轻地擦着脸上的泪,“妈妈,都是受了我的连累……”刘婆子今年都快五十了,因常年操|劳,人更显得憔悴些,时常让清露想起前世的奶|奶,而这阵子在清露这里刘婆子好不容易才养出来一点肉。 72.第72章 打得很热闹 刘婆子摆了摆手,“这怎么能怪得了你,出来做份儿工时我就心里就有数儿,在秦家待了这么些年,这种事儿更不是头一回了。” 就是这样,还有人羡慕嫉妒刘婆子这每个月两百个钱呢,她和儿媳妇两人加起来,每年能挣差不多二两半银子呢,就算大儿子家没有一亩地,依旧能保证全家人不饿肚子,还能偶尔给其他两个儿子家点添补。 刘婆子自嘲地笑了,“要说怪你,真是得怪你,都是你把我给养娇了,现下可倒好,这么点委屈都受不了了!” 清露却没笑,“刘妈妈,以往我不好说这个话,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你也该看出来我是个什么人了,这样吧,你和你儿媳妇都别给秦家干了,给我干活儿得了,你们两人每月的工钱,绝不会比在秦家少,我虽然也有些规矩,可断不会让你们这样平白受委屈的!” 清露这个话可不是随便说出来的,更不是没事儿装圣母,实在是这两天她试探出来了,秦家人绝不会让她就这么在不交银子后,安然地在秦家住下去。 去镇上住程一针的医馆,已是必然的结果。 那么与其到时候现找一个不熟悉的下人,还不如一直用着刘婆子,知根知底的,睿儿也习惯啊,原本因为刘婆子家里脱离不开,只能做长工,清露还很遗憾,现在想来,莫不如让刘婆子的儿媳妇回家去,这样刘婆子就能跟清露去镇上住了,不过就是一个月四百个钱的花销,对清露来说,太小菜一碟了。 “就是这个月的月钱,你们的我也出!”清露想了想说,“如果你愿意的话,莫不如趁着这次的事儿,就说出来,免得往后不好开口。”虽然这个月还差几天就过完了,但清露猜,对刘婆子婆媳这样临时辞工的,秦家这么吝啬的人一定不会给月钱的。 “这……”,刘婆子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便点了头,“好!” 和清露相处的这阵子,她算是看明白了,清露是个有银子出手又大方的,为人还厚道,她吃苦挨累受委屈,到底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赚银子吗?如果能多赚一点儿,她是不是也能给大儿子用上几副药了?就算治不好,也能少遭罪啊! 对了,还有程一针,刘婆子看过程一针的医术后,也是动心的,如果程一针能给大儿子看看,难说那毛病就治不好,哪怕只治成上半身好使也行啊,好过这么拉尿都在炕上,整天离不了人,到时候若是能再凑银子买上一抬轮椅…… 两人商量完后,便不约而同侧耳细听起外面的动静来。 刘婆子进了屋,秦大川便也想回屋了——他不愿意在清露面前丢人。 却没想到殷氏拉拉扯扯地闹个没完没了,让秦大川一时走不了,挣了两下也没挣开,结果秦大川的火气也上来了,又一想,让清露知道他的厉害也没什么不好,省得这小丫头子对他没个敬畏,以为有几两银子就能在他面前张扬了! 秦大川一把抓住了殷氏的头发,怒吼道,“你当我是聋的瞎的,不知道刘婆子说了什么?哪儿有人给你气受?!”刘婆子不过是说清露还没起身而已,神态言辞都谦恭得很,还战战兢兢的,偏生殷氏这么颠倒黑白,至于殷氏内心的感受,秦大川是不会去想的。 边说着,秦大川抡园了巴掌又给了殷氏两下子。 殷氏本来心里就委屈,这下子真是连拼命的心思都有了,她被秦大川薅住头发跑不了,索性连推带搡的两只胳膊一个劲儿地往秦大川身上招呼,虽说不敢打,但力气也不小了。 秦大川哪儿经得起殷氏这么折腾,一个没站稳就跌倒在了地上,殷氏吓了一跳,再顾不上委屈了,连忙上前来扶,“老爷,我……我不是有意的啊……” 不是有意的,那就是说,因为他是瘸子才站不稳的了,秦大川又被殷氏的话呛了肺管子,一把抓住殷氏的脖领子,照着殷氏肚子上的软肉又是两拳,连带着在清露那里受的气也发泄了出来,打得殷氏“嗷嗷”一通惨叫。 大清早的,院子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儿女们全都听见了,只不过因很多人都还没起身,这才没在第一时间赶到,此时“呼啦啦”地全从屋子里冲了出来,口里喊着“爹、娘……”七手八脚地把他们扶了起来,也避免了殷氏再继续被打。 见儿女们来了,尤其是见到心爱的大女儿秦秀梅,殷氏犹如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啊,还不忘把她受的种种委屈哭诉出来,连带着秦秀梅看秦大川的眼神都有些不善了。 再看秦大川,在儿女面前明显比殷氏技高一筹,他只是阴沉着脸回到了堂屋,坐在椅子里,双手掐着残腿的大腿部分一言不发。 秦怀仁率先打断了殷氏的哭闹,他关心地问,“爹,可是腿痛得厉害,这好端端的,怎么就会摔倒了呢?伤得不轻吧?!”也不怪秦大川疼爱他,有事专门爱和他商量,这当了秀才的人说出来的话就是不一样,不过是一句话就将情况逆转了,还很知礼地没说殷氏一个字的不对。 殷氏的哭声弱了弱,今天这事儿她确实在秦大川面前有些理亏,本想先哭闹一下获得些同情分,没想到被秦怀礼给搅了,这逆生的孩子,就是让人讨厌! 殷氏生秦怀仁时难产,是脚先出来的,又被秦怀恩的乳母养了一阵子,这孩子就从小和秦大川以及那个乳母亲近,长大后又知道了太多殷氏的“秘密”,所以殷氏一直不喜欢秦怀仁。 秦秀娥乖巧地走到秦大川身边,很是心疼说,“爹,我帮你揉揉腿吧!”她年纪还小,不懂得隐藏自己的情绪和装模作样,所以她对秦大川是真的很关心。 可秦秀娥这番做派落到殷氏的眼中就是给她添堵,觉得自己慢待秦秀娥也是应该的。 73.第73章 秦大川的用意 秦大川才不管殷氏怎么想,秦秀娥又会不会因此受殷氏的气,他只是顺着秦怀仁和秦秀娥的话头儿,继续巩固着他的家庭地位。 秦大川轻轻握住了秦秀娥伸过来的手,感叹道,“还是闺女心疼爹啊,不像你娘,明明是自己没道理,还动手打起爹来了!”说着话,又把秦秀娥的手推开了,就算是亲生女儿,秦大川也不愿让自己的“短处”被看得太过分明,说到底,秦大川的自卑是铭心刻骨的。 秦大川这话可是锥心了,殴打相公,别说在秦大川居功至伟的秦家,就是在普通的庄户人家里,也是可以被休了的大过错,当然了,穷人家娶房媳妇儿不容易,若是大不来小不去的事,真没人拿这个说嘴,可秦大川不一样啊! “我……我不是有意的……”殷氏吓得脸都白了,她感到事态完全超出她的控制了。 受了惊吓的殷氏就没想到,她这句话是变相地承认了她对秦大川犯下的“罪行”。 秦怀礼还带着年轻人的傻气和正义感,听了殷氏这话后,马上问,“娘啊,你到底因为什么打爹啊?”又转言道,“不管因为什么娘也不该和爹动手啊!” 殷氏对小儿子也不太喜欢,这孩子因为读了书,和秦怀仁走得很近,读书的花费又大,求着秦大川的时候比较多,所以一听了这话,殷氏马上冲秦怀礼开了火,“你说啥呢?你这是质问我这个当娘的呢?连孝敬都不懂,你那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殷氏就是这样的人,对可怕的人,比如秦大川和秦怀仁,她是躲着让着,抓住机会让他们吃点小亏,对比自己低一级的人,比如秦怀礼、秦秀娥和于氏,她是有事没事儿就发作一番,显显她的威风。 秦怀礼一下子被殷氏给问傻了,和秦怀仁比,他还是太嫩了一些。 秦大川则赶紧阻止了殷氏的话头,倒不是他为秦怀礼着想,而是怕殷氏再说什么不好听的来,坏了他现在的“大好形势”,要知道,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今日是他先动的手,而殷氏对他也不过是“误伤”而已,他趁着殷氏来扶他的机会继续殴打,怎么说都是不对的,再往前说,今天的种种也是有太多的前因。 “既然孩子们问了,”秦大川开口时,颇有些大义凛然的味道,“咱就今日这事儿好好说道说道,免得一家人不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手帕包,里面包的就是清露送过来的铰坏的镯子、簪子和耳坠子。 怕效果不够热烈,秦大川一边把前因后果细细地说着,还一边把那镯子拼了起来,末了感叹道,“持家不易啊,家财哪儿是那么容易来的?!我这是为了谁啊?还不是想着,这东西不管咱家谁得了,它都是好事不是?哪承想,你们的娘……”目光在四个孩子的脸上一一滑过,似乎是在思索得了东西后该给谁,殷氏会挑拨,还当他不会是怎么着?! 两个女儿就不用说了,这东西她们明显都用得着,就连秦怀礼的目光都闪了闪,这要是留着,往后再送给清露…… 表现得最明显的还是秦秀梅,她趴在桌子上,那断掉的镯子如同钉子一样扎进她的眼里和心里,怎么都拔不出来了,她出嫁时,借口对这门婚事不满意,秦大川一点嫁妆都没给她,是殷氏偷偷塞给了她十两银子,她现在是一件首饰都没有的。 “娘啊,这,这么好的东西……”秦秀梅的话虽然没说完,看向殷氏的目光中却满满都是谴责。 殷氏就这样失去了她的最后一个“同盟者”,只能脸色惨白地垂下头去。 “哎——”秦大川用一声意味深长的长叹,结束了这次对殷氏的“评判”,他收起手帕包站起身来,一瘸一拐地往内室里走去,为了表现他的“伤痛”,速度特地比往常还要慢上几分。 这天的早饭,殷氏和秦大川都没有吃,殷氏是确实吃不下,她的脸肿得跟猪头似的,连后牙都松了两颗,疼得实在揪心,而且她还知道,如果这几天她不好好侍候秦大川几场,这事是不会善了的,这时她还没想到秦大川最真实的用意。 秦怀礼则没去学堂,这阵子因为他的身子没完全“养好”,他去学堂经常有一天没一天的。 秦大川是有些紧张的,不知经过了他的“教训”后,殷氏能不能很好地完成今天的“任务”。 进了内室后,秦大川就把殷氏好好敲打了一番,还是不放心,又趁着饭后殷氏去灶间的功夫儿,把秦怀礼叫过来叮嘱了几句,这才坐等着事态的发展。 清露也不再睡了,听着堂屋里争吵后静了下来,接着又摆上了早饭,就让刘婆子一直盯着,只等着秦家用完了饭休息时,再让刘婆子去辞工了。 不过,很显然有比清露和刘婆子更着急的,秦家的饭桌子刚收拾下去,殷氏就一步一挨地往清露住的屋子里走,慢得让秦大川恨不得冲过去踹她一脚,忽然,秦秀梅从屋里跑了出来,要和殷氏一道去。 殷氏是不愿意带秦秀梅一起去的,她比谁都了解秦秀梅是个什么脾气,从某些方面来讲可以说和她一模一样,再加上年轻,很可能受不了这份气,到时候坏了事儿就不好了。 想到自己这样一副模样出现在清霜面前,真是太没脸了,殷氏实在没勇气独自去面对,秦秀梅又一再保证不会乱说话,殷氏就半推半就地应了。 心事重重的母女俩都没看到,她们还没进清露屋子的门儿,秦怀礼就跑了出来,闪身藏在了清露屋子的后窗下。 刘婆子见这母女二人来了,连忙提醒了清露一声儿,清露只是微微冷笑,并没把屋子里的东西像以往那样藏起来,反倒又拿出来了两样儿。 殷氏母女进门时,清露正坐在炕上对镜梳妆,胭脂、香粉、口脂、发带、绢花,还有去疤痕的药膏,在妆台上摆得很是琳琅。 74.第74章 不一样的脸 刚刚经过一场“打斗”和“批判”的殷氏没回过味儿来,没想到秦大川的真实用意,清露却是或有所觉的——秦大川等不及了,等不及清露将所有的银子花完后,再和清露“谈判”了。 所以秦大川才会在发现清露没银子后,想方设法掏尽清露所有的家底,清露并不知道,当初的说簪子不够一两的主意是殷氏出的,知道了也不会被迷惑,因为不管是谁出的主意,最后做决定的都是秦大川。 殷氏就是因为没看清楚秦大川的这个算计,刚刚才白白为秦大川背了骂名,当然了,殷氏自己的贪婪和跋扈,也起到了重要作用,不然的话,她至少不会挨这场打。 只可惜清露的“实力”和“反击手段”都太厉害了,与其说秦大川承受不了那几两银子的损失,还不如说他承受不了这种心理压力——他不知道清露手中还有几件首饰,他最后到底能损失多少。 未知的往往是最可怕的,这样整天提心吊胆猜来猜去的滋味儿,不是那么好过的。 至于殷氏母女来的用意,清露也想到了,她们顶着赔礼道歉的名,打的是从清露手中得好处的主意,现在她们只想能从清露手中弄到一件东西,比如剩下的那只镯子,并没想到只这一样就会让清露“破产”了,清露绝不会让她们白白得到,就算给她们也是为了“卖”出更好的价格。 另外,清露估计,秦大川还想让她们打探一下,自己到底还有多少“家底”,要知道,按照上次的惯例,后天,程一针就要来了,秦大川一定得提前想对策才行。 清露之所以摆出来这么多的东西,打的就是让殷氏母女眼红,最后再激怒她们主意,只要闹起来,那么后天,没了银子的她,就有充足的理由离开秦家,而她的帮手,不是旁人,正是这母女二人! 现在清露已不怕她们动手抢了,上一次,足足二十两银子秦大川都没让她们动手来抢,就能看出来秦大川的顾忌,这一回的东西加起来虽然也很贵,但总没有白花花的银子惹人的眼,况且,现在秦家男人还对她有了“情意”,用强的可能性非常小。 还有,刘婆子就一旁看着,真要动手的话,清露不一定就能吃亏——打不过,她还是能跑出大门口去的。 清露算计了这么多,却没想到,对方的段数实在是太低了,根本就没轮到她做太多的事。 这些在清露眼中极为普通的东西,在殷氏母女眼中却是另外一番光景。 殷氏母女觉得,清露这是在向她们炫耀外加示威,要知道,她们平常用的脂粉都是用纸包盛的,像清露用的这种用扁圆的小瓷盒子盛的,只有县城才有,价钱是她们所用的十几倍,就是那些绢花的质地也不一般,绝对不是镇上小杂货铺里的东西能比的。 其实这也不怪殷氏母女,她们不过是穷乡僻壤中富裕的小地主,最远也就到过县城而已,又怎么可能想像得到,清霜清露姐妹原来在京城六皇子府中,过得是何等奢华的生活呢?秦怀恩若不是因重生的缘故,也不可能想到给清霜置办这些价值不菲的娇贵物件。 进门后,秦秀梅只往炕上的箱子盖儿上扫了一眼,就忍不住冷哼了一声,“哼,就你那张烂脸擦什么都是糟蹋东西!”声音并不小。 “你说什么?”清露笑意盈盈地转过身来。 没办法,清露现在心里其实是挺高兴的,昨天晚上清露铰镯子时,还是有点心疼的,这样的镯子完全可以换两天,她和秦家还都有赚头,没想到秦家是这样的人,牵着不走打着还倒退,逼得她一点办法都没有,而现在,听到了这一家子打了一大早晨,她倒是觉得这镯子毁得很值得了。 清露这一转身,殷氏母女就倒吸了一口冷气,不由齐齐惊呼出声,“天啊,你的脸!” 清霜在秦家生活了那么长的时间,秦家人对清霜的脸可谓熟悉至极,那道转了两个弯儿的恐怖疤痕盘绕在整张脸上,就跟褐色的大肉虫子似的,要多难看有多难看,那时的清霜为了逃命以及清露的安全,是下了狠手的。 就因为有如此夺目的伤痕,清霜五官长得再好看也没用,人们不管看她几眼,视线总会被那些骇人的伤疤所吸引,所以除了那丑陋的疤痕,秦家人真没注意到过清霜到底长得什么样! 清露脸上的疤和清霜的自然不一样。 从清露到秦家,已过去了半个来月了,清露脸上的血痂已全部脱落,只留下了一道道肉色的淡淡痕迹,一点都不恐怖,而且这几天她一直在坚持用那盒去疤痕的药膏,整日整夜地涂抹,掉了多少痂,就用多大的部分,效果相当不错,以至于她现在的伤痕看起来都变得断断续续的了。 此时正午的阳光从东面的窗子照进来,正笼罩着坐在炕上的清露全身,殷氏母女这才发现,原来清露长得如此漂亮,她有细嫩如上等瓷器般光洁的皮肤,一双明目善睐的杏核眼,层层叠叠的眼皮有好几层,显得她的眼窝微微有点凹陷,长长的睫毛因此翘得高高的,带着说不出的动人风情,配上细细的柳叶眉、秀气笔挺的鼻子、红润润的樱唇,别提有多漂亮了! 此外,清露笑起来时,嘴角处还有两个梨涡,梨涡并不大,却极深,再加上她脸颊上那两团一笑就堆起来的可爱小肉肉,整个人看起来精灵一般,俏皮极了,即使身为女子都恨不得扑上去亲一口,这哪里是个毁了容貌的丑女,分明就是个罕见的绝色美人啊! 殷氏母女的呆样极大地愉悦了清露,别说她们了,就是清露自己也对现在的这副容貌相当满意,前世她为了追求所谓的“锥子脸”,冒着风险和痛楚一次次地去做整容,结果到最后整容变成了毁容,在穿越前的那些日子,她甚至不敢照镜子。 75.第75章 不约而同的目的 而现在,清露最大的乐趣就是对镜梳妆,眼见着脸上的疤痕一天天淡去,心情好得简直像要飞起来一般! “我的脸怎么了?”清露揶揄地看了秦秀梅一眼,“总比你那张满是烂疮的脸更配得上这些胭脂水粉!” 罚跪事件过去好多天了,按道理说,秦秀梅脸上的红疙瘩早就该消了,只可惜,秦大川和殷氏都舍不得银子给她买药膏,她为了遮掩只得把脂粉涂得厚厚的,别说她用的是低档脂粉,就是高档的,这样也是很不利于皮肤呼吸的,偶尔因发痒不小心抓破了,感染是跑不了的,结果就变得越来越严重,当然了,也没达到清露说的看起来像“生烂疮”的地步。 清露就是毒舌,就是要让秦秀梅发火。 “你胡说八道,看我不撕烂了你的嘴——”秦秀梅抬腿就往炕上扑,刘婆子拦着,殷氏扯着她。 “啧啧,又要爬炕了!”清露先是说了一句,又怕在拉扯中刘婆子再吃了亏,连忙从妆台上拿起了那只早已准备好的镯子,套在右手食指上一圈圈儿地摇晃着,“你们来是为了这只镯子吧?怎么,为了这么一点子破东西,就值得你们舍了脸来跑这一趟,好吧,现在你们就说吧,只要说得好听,把我哄高兴了,这只镯子我就打赏给你们,如何?!”清露说这番话时,看得是殷氏那张被揍成猪头样的脸,而且把“赏”字说得特别重。 清露就不信了,为了这只值三两银子的镯子,殷氏真能什么脸面都不顾了,就算如此,清露也可以用她们的话说得不好听为借口,好好戏弄她们一番。 果然,殷氏母女先是被镯子吸引了视线,停下了嘴里的话和身上的动作,又在听到清露的说辞后,再次被气得变了脸色。 这一回别说是秦秀梅了,就连殷氏都被气得全身颤抖,恨不得冲上去猛揍清露一顿,但秦大川今天教训得实在是太狠了,就连肌肤上的痛楚都还很清晰,所以她堪堪地忍住了。 “这样吧,我去和老爷帮你说和说和,你这镯子若是不毁了,就算你明天后天两天的,如何?”殷氏硬生生忍着这口气,咬牙切齿地说。 这回轮到清露愣了愣,她甚至有一刻的怀疑,是不是自己猜错了,难道这次她们真的是为了保住这只镯子来道歉的,而秦大川真的是喜欢银子,胜过了“喜欢”自己?!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倒是个双赢的结果,清露正好能等得到程一针来,秦大川既然这么喜欢银子,她还能从程一针手中借到一笔银子,她就可以不离开秦家,一直等到秦怀恩回来,只是,这真是秦大川所希望的吗?! 不,不管秦大川是怎么想的,最后的怒火都会由殷氏去承担,清露又何乐而不为呢? 一瞬间,清露就想到了很多,但不管怎么想,这样的处理方式,对她都是有利而无害的,她正要点头。 殷氏却恶狠狠地再度开口了,“可我凭什么白白给你跑路?”她再次恢复了那副嚣张的样子,也不管她的脸现在看起来有多么可笑,“想要我帮你办事儿也可以,你得求我,再给我些好处,你有旁的首饰没?”镯子只有一只了,再加上今天的事儿,这东西就算落到了秦大川的手中,也注定和她无缘,换几天的和她关系不大,她甚至存了故意让秦大川受损失的念头,反正她已在子女面前担上了这样的恶名,没什么好再失去了的。 有殷氏开了这样的头儿,秦秀梅也急忙说,“我也要,我要盒胭脂,喏,就那一盒,不行,还得加上那支绢花才成!”她指的是最漂亮的一个小瓷盒,那里面盛得不是胭脂,而是去疤痕的药膏,但她不认识,并不知道那盒药比镯子还值钱。 清露笑了,她终于明白了殷氏的用意,原来帮她的忙是假,顺手私下里捞好处才是真,看来这秦家最贪财的,并不是秦大川,而是殷氏,贪到不管挨了多少打骂,也不长记性的地步! “哈!”清露像看怪物似的看着这母女两个,“你们有没有搞错啊,现在是你们在求我啊!还敢问我另外要东西?!你们疯了还是傻了?难道今早得到的教训还不够吗?!看来你们还是欠揍欠罚啊!非得等你那张脸烂干净了,才能长记性吗?”指了指秦秀梅的脸。 别说那药膏清露还得用,就是不用,也不能就这么白白地给了秦秀梅! 不怪清露没想到,实在是秦大川为人太过份,殷氏太委屈,今天这事儿殷氏可是吃了大亏,秦大川再怎么威胁,她也不可能真心为秦大川办事儿! 清露的口气太过嚣张,说得话又直指殷氏和秦秀梅的痛处,秦秀梅忍了又忍也没忍住,“好啊,你敢骂我,你给不给,你到底给不给?”她又要冲到炕上去。 清露这回有了准备,抄起炕桌上的一个茶碗儿就砸了过去,“我就不给!怎么着吧?!别说我没给你们机会,是你们给脸不要脸!”茶碗里有滚热的水,还在半空中,水就飞溅了出来,吓得秦秀梅急忙往后一躲,接着茶碗就落到了地上,碎瓷片和水花四处乱飞,让秦秀梅又不得不跳开了两步。 刘婆子再次挡在了炕沿前,“太太,大小姐,有话好好说,咱好好说……”心里虽然非常害怕,却没让开半步。 殷氏其实比刘婆子更害怕,闹腾出来这么大的动静,秦大川一定会听到,若是知道了事情真相,准没她的好果子吃,于是,也不恋战,拉起秦秀梅就往外走,走到门口时还特地大喊一声,“你太过份了,不答应就不答应,怎么还能用茶碗砸我们呢?”殷氏就是要让整个秦家人都知道,清露有多么的蛮横无礼! 清露的脸不知道因为什么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好了,凭着这张脸,殷氏可以想像得到,现在这一家男人都疯了,今后秦怀恩会如何宠爱清露,清露又能从秦大川赚多少“脏银子”! 76.第76章 银镯子的使用方法 可以说,只要有清露在,殷氏的日子就会变成无穷无尽的灾难,所以现在殷氏想的是,怎么才能找理由把清露赶出秦家,还要尽快,要赶在秦怀恩回来之前,更要赶在秦大川见到清露容貌之前! 而这恰恰也是清露的目的! 不怕狼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秦秀梅根本就不甘心这么离开,结果她都被殷氏拉出门口了,还大叫一声,“娘啊,我的胭脂——” 殷氏当场就给了她一巴掌,“住口!”出手极重。 秦秀梅当时就傻了,“娘,你怎么打我呢?是你说的要东西啊!” 殷氏心里这个气啊,万分后悔带秦秀梅一起来了,只得低声警告着,“闭上嘴,什么都别说了,否则一会儿有你的好果子吃!”眼神非常狠厉。 秦秀梅吓了一跳,到底还是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 母女两个回到了上房,发现秦怀仁和秦秀娥也在,也是的,现在清露手中的那只镯子已成了全家人的关注对象,殷氏便添油加醋有所隐瞒地将事说了一遍,丝毫不提自己的勒索,只是说清露如何的骄横,务必要引起全家人的愤慨,忽视她的过错的同时,如果能立刻将清露赶走,那就太好了! 秦大川听了后,转头问缩在殷氏身后的秦秀梅,“那胭脂又是怎么回事儿?” 经过殷氏的“提点”,秦秀梅已明白了自己错在哪里,吱吱唔唔地说,“我就看她用的胭脂好看,顺便问了问……” “哼,是这样吗?”秦大川目光阴沉地盯着秦秀梅,“若是你有半句谎话,别怪我将你打出秦家,往后你也别再登娘家的门了!” 秦秀梅简直要吓死了,“噗通”一声就跪在地上了,“爹啊,不怪我啊,是娘说……我才说的……”到底还是在关键时刻出卖了殷氏。 殷氏微微闭了一下眼睛,心道,完了!正想着怎么描补,却听秦大川说了一声,“怀礼,你说!我就不信全家人就没一个说实话的!” 殷氏一回头,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秦怀礼跟在她们身后进了门儿,正脸色难看地盯着她。 秦怀礼将听到的内容一字不差地复述了一边,他本想添油加醋保护清露的,但到底还是惧怕殷氏,所以只是详实客观地说了一遍,好在,殷氏的所作所为已然非常“损人利己”了,她那点为了自己的小心思昭然若揭。 殷氏直接瘫倒在了椅子里,心知等待着她的将是什么。 秦大川正要开口,门外响起了刘婆子怯怯地声音,“老……爷,姑娘说,明日的……东西,等着用……”她送来了另外一只被清露铰坏了的镯子。 殷氏走后,清露就想明白了,这只镯子已失去了卖出“正常价格”的可能,既然如此,她莫不如让这只镯子发挥更大的效用——给殷氏母女添添赌,让秦大川死了心,顺着吵架的闹腾劲儿,直接将在秦家最后一天的费用结算清楚,免得再出什么意外。 秦大川面无表情地接过了那被绞碎的镯子,除了抬头看了殷氏一眼后,就再没说别的。 直到刘婆子并未随殷氏离开去取东西,他的表情才有了变化。 “老爷,太太……”刘婆子刚一开口,眼泪就掉了下来,“我和我儿媳妇粗手笨脚的,也不会做什么活计,多亏了老爷太太心善,知道我们家穷,这才担待了我们这些年,现下,我们实在不好意思再赖在秦家了,这就……这就想……回去了!”尽管提前在屋子里和清露事先商量好了托辞,可事到临头,刘婆子还是不住地打颤。 刘婆子话音落下后,堂屋里就是一静,所有的秦家人都看着刘婆子,刘婆子说的话,每一句他们都听得懂,可是放到一处,怎么就有些反应不过来呢?! 还是秦怀仁的反应比较快一些,他追问了一句,“刘婆子,你的意思是要辞工?还有你儿媳妇,要一块儿都辞工?”不怪秦家人意外,实在是这种事还是头一次发生,他们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啊! 刘婆子擦了擦眼泪,但还没忘了点头,“是啊,大少爷,我就是这个意思。笨嘴拙舌地不会说话……” 这一次刘婆子话还没等说完,殷氏就“嗷——”地一声就从椅子里跳了起来,“你说什么?你敢不敢再说一遍,你们婆媳两个吃我们家的喝我们家的这么些年,现在倒是说走就走?!我倒是要看看你敢不敢走出我们秦家的大门?!不过就是你出了错,被我打了一巴掌,你现在就跟我摆起架子来了,我这是给你脸了……”扬起手来,又要打。 刘婆子不可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殷氏打她,若是以前她还不敢躲,但现在她有了辞工的心,自然不会再傻了,她一边嚎哭着,一边往后躲,“太太,太太,我知道错了,我知道我做不好秦家的工,求太太看在乡里乡亲的份儿上,饶过我们这两个乡下妇人吧,老爷,太太,你们大人大量……”她料到殷氏会发火,但她想着,秦家往后也要在这村子里继续生活下去,她们刘家就是本村子的人,来得可比秦家早太多了,那么秦家总不能对名声毫不顾忌吧? 只可惜,这一回是刘婆子低估了秦家的霸道和无耻。 刘婆子退的脚步并不慢,很快就退出了堂屋,在灶房中忙碌着的刘婆子的儿媳妇,听到了动静,虽然没提前和刘婆子商议过,但婆媳两个在一起生活这么多年,还是有些默契的,刘大嫂也冲了出来,一边护着自家婆婆,一边也在口中声声讨饶。 刘大嫂长得五大三粗,一点都不好看,却身强体健,从背影看,若不是发式的差别,很容易被人误认为男子,个子比秦大川还要高,当初就因为她长得如此“安全”也确实能干,才被殷氏一眼就给相中了,但现在殷氏却感到了一些不妙之处,和刘大嫂对峙,尤其是想动手时,殷氏在气势上明显落了下风,这还是在刘家婆媳一再伏低做小的情况下。 77.第77章 光有银子是不够的 不用殷氏招呼,秦秀梅立刻自发地奔过来增援,她尖声叫着,“不要脸的狗奴才,你们想造反啊——”扬手就往刘嫂子脸上招呼。 刘婆子尖叫,“大小姐,就因为我们侍候得不好,这才想着辞工的,大小姐是良善的人,总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儿……” 刘婆子边说着,边拉着儿媳妇往院子里跑,看那样子想一心跑到院子外面去。 到了这时,秦大川知道他必须出面了,大吼了一声,“都住手!” 秦大川的吼声还是很管用的,殷氏母女同时放下了高高举起的手臂,刘家婆媳也停下了奔跑的脚步,只不过,双方的脸色都很不好看。 秦大川站起身来,对刘家婆媳招了招手,“你们先进来,咱们有话儿慢慢说……” 见殷氏母女都坐下了,刘家婆媳这才瑟缩着,相互搀扶着又走进了堂屋,但也不敢往里面去,刚跨过了门槛,就站住了,一副见势不妙随时要再跑出去的样子。 秦大川见到她们这副样子,脸色又阴沉了几分,而后字斟句酌地缓缓开口,“我们秦家是什么样的人家,你们心里清楚,毕竟你们在这家里侍候了这么多年了,”他顿了顿,一双小眼睛里射出了两道寒光,生怕这两个乡下婆子领会不了他的深意,等到看到两个人如他所愿地打了个哆嗦,这才继续说下去,“就像刘婆子你方才说的,都是乡里乡亲的,秦家以往照顾了你们,这往后嘛……”如果她们一意孤行,往后秦家一定会用各种手段来和刘家为难,秦大川将这种未尽之意,表达得十分明显。 刘家虽然是村子里的大姓,就连村长也是姓刘的,但刘婆子一家毕竟只是很普通的人家,对上就连村长都得礼让三分的秦家,别说没什么胜算,恐怕就连敢帮她们的人都没有。 刘婆子无奈地闭了下眼睛,张口道,“老爷,我知道错了……”她错在,没有想到秦家仗势欺人到如此地步,不过就是个小小的辞工啊,秦家又不是找不到其他的人来做长工,为什么就不许她们离开呢? 秦大川接口道,“知道错了就好,谁都有犯糊涂的时候,以为有了几两银钱就能过上一辈子了,岂不知这乡下地方,光有银钱是不够的,过日子啊,哪能事事顺心?!”再次强调了秦家的跋扈。 刘婆子正不知要如何说下去,秦大川已继续道,“以往你们做得还可以,以后若是还能一如从前,那今天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是他当没发生过,但殷氏和秦秀梅会如何,就不是他能管得了的了,这话中的未尽之意,想来刘家婆媳就暂时想不明白,往后的日子里也能亲身体味得到,总之,秦家的“威严”不容冒犯! 刘婆子又是好一通的道歉,这才和儿媳妇两人退了下去,各自去忙自己的了。 对于这件事,刘婆子心里其实是后悔的,她怪自己,怎么就财迷了心窍,不想想秦家是什么样的人家,这回被秦家记恨了,往后的日子看来是不好过了。 清露比刘婆子更后悔,“是我想得不够周全,害得妈妈吃苦了。” 光有银子是不够的,在秦家能只手遮天的小岭村,如果不具备一定的势力,和秦家硬碰硬注定要吃亏,秦家所谓的“顾忌名声”是有限的,更不会讲什么“江湖道义”,秦家对欺负弱小,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自己到底还是太着急了,这是清露从这件事中得到的教训。 刘婆子木然地摇了摇头,“是我鬼迷了心窍,早知如此……”早知如此,她也还是会到秦家来做工,不然怎么活下去?总之她们这种杂草样的人,就不该过上好日子,想到这里,她眼中的泪水又流了下来。 清露拉起了刘婆子手说,“刘妈妈,你放心,你这场委屈,因我而起,我是不会白白让你受的,回头我自会想法子补偿你的。”这话,清露不是胡乱说的,她对自己犯下的错误,一向勇于承认,对于结果,从来不逃避而是尽力承担。 刘婆子以为清露不过是随口说说,毕竟,现在看起来清露是没什么能力的,再说,这件事真是怪不得清露。 清露也不多说了,事在没做时,多说无益。 堂屋里,刘婆子走后秦大川先看了殷氏一眼,然后冷哼了一声,“你管得好家啊!” 殷氏很是不服气,“都是清霜那个小蹄子挑拨的,以往她们怎么没动这些歪心思,自打清霜来了,这下人就不听使唤了!就是今天这话,也一准是清霜教给她们说的,哼,除了用银子收买,她还会干什么?!”这些殷氏倒是猜对了。 秦大川冷哼一声,“你能,你能得连两个下人都管不住,不管怎么说,人家能收拢人心,那是人家的能耐,你的银子比清霜的少吗?我怎么没看你用十多天的功夫儿,就将身边的人归拢得服服帖帖的?早就说了,这没卖死契的下人,得多费心……算了,就你那个脑子,用心了也没用!” 殷氏不敢还嘴,兀自忿忿不平,倒是秦大川不再多说了,先是点起了烟袋锅,又转头问秦怀仁,“今儿这事儿,你怎么看?” 秦怀仁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娘这个家管得……” 殷氏正在气头上,横了秦怀仁一眼,“我管家怎么了?管得不好吗?要叫你媳妇管,还不如我呢!” 秦怀仁笑了笑,先拿起桌子上一截铰碎的镯子,上下抛了抛,又对殷氏说,“儿子这不是一直感激娘给我娶了这么个‘好’媳妇嘛!” 殷氏一看那被铰得乱七八糟的镯子,就先矮了半头,这些被毁坏的银首饰,让秦家至少损失五两银子,如果秦大川把这些算到她的账上,她可就亏大了,又听到秦怀仁把于氏称为“好媳妇”,更是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殷氏张嘴要嚎,秦大川警告地看了她一眼,她只得闭上了嘴。 78.第78章 各怀目的的家庭议事 秦怀仁此时已开始回答秦大川的问题了,“挑拨下人,要不就是做了什么背人的事儿,需要帮忙遮掩,不,也不像,瞒人的事要越不做声才越好,现在既然敢说出来,那就是真动了要走的心思啊,”转头看向秦大川,“清霜这是要自立门户?!” “呵呵……”秦大川发出一声冷笑,“要不就说呢,这年轻人啊,就是沉不住气,这不,三番两次的就漏行藏了,她这一回想一走了之,可没那么容易了。” 秦大川看了秦怀仁一眼,“后天程一针就要来了,今儿这银子接到了这个份儿上,我也是不打算再收了,老二,你觉得要是真较起劲儿来,你有几分把握?!”今天收到最后一只银镯子,正好是明天“购买下人”的那一两。 刘婆子的做法儿提醒了秦大川,有些事过犹不及,鱼既然要跑了,他也就只能把贪财进行到这里了。 秦怀仁眼前先是一亮,知道秦大川终于肯放弃这每天一两银子的收入,打算对清露下手了,他心中有种莫名的热切,随后又有些委顿,“程一针是京城人士,在这里经营多年,凭着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认识的达官贵人不在少数,有些事,实在不是我这尚未入仕的秀才能抵抗得了的,爹的意思是……”他并没把话说死,而是又动了想借此要些银子的念头。 没想到,秦大川已打断了他,“我这心里明白着呢!”他叹息着摇头,现在和程一针对上绝对不是个好主意,或许清露就是想到了这一点,才敢这么嚣张,不过,他自有办法。 秦大川不再看秦怀仁而是去看秦怀礼,“怀礼啊,你也听到了,这男人就得读书,做官,若不然,你看看……”这是秦大川的心里话,他对权势和钱财一直是相当渴望的,只可惜,他自己不想努力,所以就把希望寄托在了儿子们的身上。 实际上,在前一世,秦大川在拿到了清露妆奁后,这所有的一切都实现了,而他所能做的恶事,自然就更多了,以至于连清露和睿儿都死在了他的手里。 秦怀礼听了秦大川的话后,心里十分感激,他一直以为秦大川这么费心费力,都是为了他,连忙表态道,“爹,我都记下了,我都明白的,往后我一定好好读书,出人头地!” 。 秦大川对秦怀礼的表现很满意,“哎!这就对了,等你有了出息,什么样的女子找不到啊,到时候别说正妻,就是三妻四妾也实属寻常啊,到了那时,你再想想今天,说不定就改了主意呢!”他在为他后天所做的事埋下伏笔,找出冠冕堂皇的理由。 秦怀仁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刚想再说点什么,又一时没想到,秦怀礼却已接口,“爹,那现在,清霜这事儿就没有法子了吗?”他依旧对清露很执着。 这下子,秦大川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你这孩子,也真是的,怎么就这么看不开呢?”这孩子好像被他宠坏了,不过,他还是有办法的。 秦怀礼垂下头默不作声了,坚持的意愿却表现得很清晰。 秦怀仁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脸色变得好看了不少,他最期待的就是父子二人的这种争夺。 “怀礼啊,这样吧,爹呢,为了你,先想法子试试,但是成与不成,最后不管结果怎样,你可都要听爹的,这行不行啊?”秦大川满脸慈祥地遮掩着自己心里的打算。 秦怀礼抬起头来,一双和秦大川几乎一模一样的小眼睛中,蓄满了泪水,“谢谢爹,不管这次结果如何,爹对我的疼爱,儿子都记下了,往后一定努力上进,让爹过上好日子,光宗耀祖……”他想不到秦大川会骗他。 秦大川点了点头,“好啊!”却不再说什么了,而是率先站起身来,往内室走去,表示这次家庭议事已经结束了,有些事,他尽管心里有了主意,现在却不是说的时候。 见秦大川走了,最先从堂屋里窜出来的是殷氏母女,她们走到院子里之后,同时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她们今天惹的麻烦可不小,清露说将镯子送给她们,她们都直接拒绝了,奇怪的是,秦大川竟然没追究她们,并没说要做出什么样的惩罚。 “爹这是不生咱们的气了?”秦秀梅到现在还有些难以置信。 殷氏没好气地看了秦秀梅一眼,“你就这么等不及受罚?到时候别又来央告我!”秦大川现在没罚她们,不等于往后不罚,只不过是现在有秦大川认为更重要的事,暂时顾不上她们罢了。 “娘——”秦秀梅抱着殷氏的胳膊撒娇。 殷氏现在可没心情搭理秦秀梅,她总觉得今天的这事儿有什么地方不对,可一时又想不出来,至于秦大川要“对付”清露的办法,她也猜不透,但她去问的话,秦大川是不会告诉她的,她唯一能做的是,在这一、两天中盯紧了秦大川和秦怀仁,到时候再想对策,她是下定决心不能留下清露的,为了这个,她连即将到来的惩罚,都顾不上了。 在堂屋中留在最后的是秦怀礼,他一把拉住了就要离开的秦怀仁,“二哥,你知道爹打算怎么对付清霜吗?”他的心里既兴奋又点担忧,但兴奋是占了绝大部分的,他相信秦大川一定会想办法让他得到清露,至于方法是不是伤天害理,他是不介意的。 秦怀仁先是皱眉,摇头道,“不知道啊,四弟,说实话,我心里很是羡慕爹这么对你啊!”又拍了拍秦怀礼的肩头,“不管怎么样,你只等着就是了,到最后必能得偿所愿的,到时候,啊?哈哈哈……”挤眉弄眼地冲秦怀礼笑了笑,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进屋后,秦怀仁才发出一阵冷笑,不管秦大川要怎么做,最后都不是为了让秦怀礼得到清露,所以秦怀礼是注定要失望的,但现在他是不会去提醒秦怀礼的,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嘛,到时候他再添把火才行! 79.第79章 一个没想到的人 接下来的这一整天,包括第二天,秦家都是十分安静的。 但包括清露在内的很多秦家人都明白,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清露私下里问刘婆子,“刘妈妈,如果你执意要辞工的话,秦家人会怎么对付你们呢?你们又不佃秦家的田,平日里也不招惹他们……”她希望从这些事中分析出一点苗头来。 到了此时,清露也得承认,在关于银首饰的这场较量中,不管怎么说,她都是输了一局! 秦大川的本来目的就是让清露手中的银子减少,哪怕三番五次地派殷氏来,这个目的也重来没改变过,就连清露都能想到用激怒殷氏来完成自己的计划,秦大川和殷氏这么多年的夫妻,又怎么会不知道殷氏是个什么样的人? 秦大川无非就是利用殷氏消耗清露的同时,又让殷氏担这个恶名罢了。 而实际上,秦大川做得很成功,清露铰了自己最后的一只镯子,殷氏也早晚会因为这件事承担一定的后果。 清露不明白的是,接下来秦大川会怎么做,不得不说,这种面对未知的感觉,很是不好! 不管怎么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再怎么算计,我不是也坚持到程一针来了吗?清露给自己打气,同时暗暗地提醒自己,对秦家尤其是秦大川,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像上次那样孤注一掷,将手头所有的现银都调动出来给秦家一个亏吃的事,往后千万不能做了,面对秦家时,留多少条退路都是不嫌多的。 “谁知道呢,”刘婆子叹息着说,“在村子里待了这么多年,我算是看明白了,就是没什么事儿,只要秦家想,也总能给你找出点儿事来,反正人家有银子,二少爷、三少爷包括现在长大了的四少爷,都不是好相与的,认识的人又多,很多事根本就不用人家亲自动手,到时候你就是明知道是他们做的,也只能暗自憋屈着……”她讲了很多秦家以往在村里欺压旁人的例子,包括如何用恶毒手段收高利贷等。 “秦家原来是村中一霸啊!”清露感叹了一声。 刘婆子摇头,“岂止,在附近的几个村子里,都没人敢招惹秦家的!”最后的结果往往是吃了亏,又失了财。 “哦。”清露应了一声儿,脸上的表情却很淡然,她有前身的记忆,见过太多的达官贵人,深知这个世界的“潜规则”,倒是不怎么意外,而她相信,凭她手中的银钱和应酬能力,只要假以时日,秦家绝对不足为虑,她现在需要的是韬光养晦。 不过,这样的秦家竟然如此惧怕秦怀恩,这让清露感到很有意思,她真想快点见到秦怀恩,亲眼看看,秦家到底怕秦怀恩什么,以便扬长避短。 遗憾的是,清露依旧没从刘婆子列举的这些事例中,找到秦家人要如何对付自己的端倪。 但愿秦怀仁和程一针的威慑力足够强大,清露想,早早地上炕休息,养精蓄锐地渡过这在秦家住的最后一夜。 第二天,刘婆子和清露都起得很早,刘婆子做了好早饭,然后自己先吃完了,再给清露将药熬好,最后对清露叮嘱了一番,便按照往常她到秦家上工的时辰去了灶房。 对刘婆子的“归来”秦大川和殷氏都表现得很淡定,似乎是一早就想到了,而刘婆子到了此时,还没意识到清露面临的危险,就算想到了,她也无力相助。 清露先把自己收拾停当,又照顾最晚起来的睿儿梳洗,然后两人坐在清露的炕桌前吃早饭。 而就在这时,来了一个清露完全没想到的人。 “烂了脸的小杂碎,每日|里妖妖娆娆的不干好事儿,我让你张狂,这回你的好日子总算过到头儿了,我看你今后还敢不敢再这么不长好心眼儿,难怪你烂了脸,你不该只烂脸,你该肠穿肚烂不得好死……”于氏骂人的声音并不大,用词却十分恶毒。 清露对于氏的声音并不熟悉,因为她来了秦家这么久,基本上没听到过于氏说话,听出来后,清露又感到奇怪,她自问,自己根本就没做过任何有损于氏的事,甚至彼此间连交集都不存在,而在清霜给她的介绍中,于氏和清霜的关系还是很不错的,那么于氏到底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怨气,竟然用如此不堪入耳的词汇来谩骂她?! 但不管怎么样,面对这样的欺辱,清露都是无法忍受的。 清露从炕上下来,顺手抄起了柜子上的茶壶,打开壶盖儿,悄悄走到于氏所站的后窗前,瞄了瞄准儿头,然后猛地一下拉开窗户,“哗——”地一声,将满满一茶壶的滚水泼了出去。 “啊——清霜,你怎么……”于氏发出了一声非人类的尖叫,她怕旁人听见,这才找了一个殷氏和秦大川都忙,其他人还没起床的时候过来,声音也不敢太大,所以她靠后窗非常近,清露这一壶热水可谓一点都没浪费,全都泼到了她的身上。 刚出了伏天,于氏身上只着单衣,这么近的距离,清露甚至能看到看到她的身上蒸腾而起的热气,想来于氏的感觉一定非常“痛快”! “叫啊,你最好叫得再大声一点……”清露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后,就“啪”地一下合上了窗户。 果然,于氏的叫声戛然而止,就像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鸡,她在原地连蹦带跳了一会儿后,便跑远了。 只是,这样的“胜利”却让清露的脸色变得越发凝重起来。 于氏,绝对是秦家人中地位最低的一个,那么秦家到底要做什么,让于氏这个以往被秦家人踩在脚底的一滩烂泥样的人,都敢来欺负自己了呢?! 清露的心中很沉重。 不管怎样,我总算又看清了一个秦家人,清露这样想,暂时放下了于氏的事,继续吃早饭、喝药,然后抱着睿儿在屋子里静静地等待。 清露并没等多长时间,很快院子里便响起了杂沓的脚步声,清露从窗户缝儿中看去,发现许多不认识的人,先是出现在秦家的大门口,接着又走进了院子,奇怪的是,正房中并没人出来打招呼。 80.第80章 我想要你的命 为首的一个中年人大约四十多岁年纪,国字脸,浓眉大眼,虽然身量不高,但挺壮实,一看就是个实实在在的庄家汉子,嗯,看气质还不普通的庄家汉子。 在中年人身后,跟了很多人,不过进院子里面来的只有六、七个,都是男子,而且没一个年轻的,其中有半数以上年龄看起来都超过五十了,这当中清露还真认识一个,那就是村里的郎中,想来这些人就是村中的“德高望重”者了。 更多的人则聚集在秦家的大门外,门外的这些人男女老少都有,他们表情各异,全都保持安静地看向秦家院子。 清露一时之间想不明白,秦大川弄了这么一大帮子人来找自己干什么,难道自己曾干过什么触犯众怒的事儿吗? 为首的男子走到清露所在的西厢南房门口后,便停下了脚步,他假咳了一声后说,“清霜啊,我是村长,有些事儿要和你说说。” 自然不是好事儿了。 清露心里的感觉更糟糕了,但她依旧冷静地回答,“村长,我还病着,一个妇道人家,家里的事儿我也做不了主,有什么事等大郎回来再说吧!”这是清露第二次搬了秦怀恩出来,已经很是熟练了。 村长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这事儿,就得跟你说,而且也等不及大郎回来了。” 清露不再接话儿,但没下炕去开门,她知道,不管怎么样,他们都会说的。 村长也没见尴尬,似乎是早已想到了所要面临的情况,一板一眼地继续说了下去,“清霜啊,我们都知道你不容易,但你来历不明,又拿出不户籍,还是个有身孕的妇人,对你这样的人,我们村里本不该收留,可秦家人心善,收留了你,过了这么久,你若是安分守己,村里也不是容不下你……” 清露静静地听着,她不相信秦家费了这么大劲儿,“损失”了那么多的银子,就是为了赶她走! 果然,村长很快就到了他表述的转折点,“可你不仅私下里出门,多日多夜不归,回来时还衣着不整,这实在太不像话了,村里的名声都被你给败坏了,咱们村儿因为有了你,往后这年轻后生还怎么说亲,大姑娘小媳妇儿,还怎么出门见人啊?!” 清露依旧一言不发,她好像猜到了接下来村长要说什么了,不过,这真的是秦大川最终的目的吗? 是的,名声这个东西,清露在现代可以不介意,就是臭大街了,她也照样可以利用这个来“炒作”,只要心理素质够强悍,对自己的前途不那么珍惜就行。 到了这一世却不行了,哪怕前身从事的是那样一种“特殊”的职业,在很多时候却依然要注意,这听起来很可笑,实际上却很可怕,因为这证明女子在这里的地位实在是太低了,可以随时被那些道貌岸然的男子们用各种礼教做借口来处置,要求苛刻且毫无公平可言。 说到这里,村长顿了顿,他先朝正房的方向看了一眼,又很快收回了视线,用满是悲悯和无奈的口气说,“这国有国法,村有村规,清霜啊,你也别怪我们狠心,这实在是万不得已的法子,我们今日是要带你去沉塘的,就连睿儿,也是逃不过的……”语气里没有图穷现匕的狠毒,反而带着一种似乎可以随时收回所说的话的绵软。 尽管有了很充分的思想准备,听到这里,清露还是不免全身颤抖了起来,她感到了深深的寒冷,对这个世界以及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 但清露并不太害怕,她知道,秦大川和秦家男子,是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就这么去死的,他们,不过是用这种手段来威胁她就范罢了。 清露自嘲地想,看来勾|引还是有些用处的,最起码可以救自己一条命啊,只是,如果让秦家人这么轻易地就得到她,那她也不就是清露了,深吸了一口气后,继续等待。 可村长的话音落下后,清露等来的并不是秦家男子,而是秦家的女人。 殷氏的声音高亢响亮,“清霜,你不要以为躲在屋子里,我们就拿你没办法了,今儿我们宁可毁了这间屋子,也要让你出来,满村子的乡亲们都看着呢,秦家护不了你,就是秦怀恩回来也一样护不了你,这是全村人的决定!再说,哪个男人都丢不起这个人……”她站在离清霜窗户的不远处,因为角度的关系,清露是看不见她的,所以并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出来的。 殷氏想来是早就来了,方才村长看的估计就是她吧,清露暗暗猜想,又很快推翻了自己的推测,不对,村长看的是正房的位置,那就是说,秦大川还没出来。 正房东屋外间,秦大川一把扯住了想往外跑的秦怀礼,“站下,你干什么去,爹办事儿你还不放心吗?”他不相信,用银子威胁不了清露,用生命,尤其是一大一小两条性命,还威胁不了清露! 秦怀礼憋得脸色通红,“可……可是娘她……”他想到了这是逼清露就范的法子,却没想到,殷氏的态度这么坚决,眼看这事情就要脱离掌控了啊! 这还不算完,殷氏的话还没说完,秦秀梅又尖声叫道,“对,清霜,你到底听清楚了没有,你躲着是没用的,不光秦怀恩救不了你,就连程一针也救不了你,你今天必须得去死,还有你生的野种!” 清露的眸色变得幽深,她丝毫不怀疑,殷氏母女想要的就是她和睿儿的命,既然到了这样的生死关头,那她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今天就让你们知道,我的命不是那么好要的,别说拿去了,就是肖想也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但清露依然不出声,她想看看,秦大川的忍耐极限到底在哪里。 清露方才已经看到了,村长在殷氏提到秦怀恩时,脸色就变得非常难看了,还往后倒退了两步,似乎拉开了和殷氏之间的距离,就能表明自己和这件事没关系似的,是强忍着才没开口的。 81.第81章 规矩到底有多厉害 一直在院子门口保持安静的村民们,也开始窃窃私语起来,甚至有些人正在悄悄地往后退,一副打算溜走的样子。 清露在心中冷笑,“怎么,和当初商量的不一样了吗?害怕了吗?”她倒是要看看,殷氏母女这样闹腾,是不是只有村长和村民害怕。 当秦秀梅不知死活地又提到程一针时,村长张口不知说了句什么,只可惜秦秀梅的声音太大了,清露根本就没听到。 秦秀梅不光是动嘴,还动了手,她往前直奔了几步,先是出现在清露的视线中,又抬起脚来开始踹门,“清霜,你给我出来……”并示意村长,“你们还不动手?!”她的眼中闪动着疯狂而恶毒的光芒。 清露抬手理了一下鬓发,开始给睿儿穿鞋,如果秦大川打定了主意不出面,她就打算出去了,不能等到事情闹到不可收拾再出面,那样的话,或许就没人听她说什么了。 就在这时,秦秀梅的话和举动,终于成了压倒秦怀礼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秦怀礼挣脱了秦大川的手,从正房中跑了出来,口中高喊着,“清霜,清霜,你别害怕,我来了,我来救你了……”他由于急切跑得跌跌撞撞,到了房门口,先一把将秦秀梅给拉开了,因为太着急了,只是一下子就将秦秀梅给拽倒了。 “娘——”秦秀梅坐在地上大哭了起来。 清露微微一笑,好啊,逗比兽又出现了,这个游戏真是越来越好玩儿了。 秦怀礼的出现,明显得让村长松了一口气,清露看着眼中,心里又安稳了一些。 殷氏大吼,“怀礼,你疯了吗?”不管秦秀梅,而是去拽秦怀礼,“这村里的男女老少都看着呢,今儿这事儿,没法子改了!”又示意村长等人上前,只可惜,村长带着那些男人借着秦家姐弟争吵的机会,又往门口退了好几步,这时对殷氏的暗示只当做没看到,反而是双眼一直盯着正房的方向,而院门口围观众人的议论声,也越发大了起来。 正房中,秦大川的脸色黑如锅底,他先是忿恨地说,“这两个败家玩意儿!”又推了身边的秦怀仁一把,“你去,好好说说。” 秦怀仁立刻应了一声,转身就往外走,可从东屋外间出来后,他的脚步一下子就慢了下来,他先整理了一下衣袍,这才不紧不慢地迈步出门。 此时秦怀礼正大声地和殷氏争辩着,“有法子改的,只要清霜肯卖身为奴,咱们家就能收留她的,爹也是这么说的!” 清露的笑容越发大了,想来秦大川这个法子不是想现在说出来的,而是等着她去求,但是,他们恐怕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她是不会去求的,但现在既然对手乱了,她若不利用这个机会,就实在太可惜了。 殷氏已然换了说辞,“怀礼,这里都是长辈,哪有你说话的份儿,还不快回屋去……” 秦怀礼这回可不让了,“娘啊,是爹让我来的!” 在这种关键时刻,村长插|了一句话,“秦太太,要不然,这事儿就改日再议吧,清霜怎么说也是秦家的人,你们先商议好……”一副打算带人要走的样子,今天这事本来他就不愿意来,可不来又没办法,结果现在秦家人自己先吵了起来,这让他好生为难,偏生说了算的秦大川怎么都不肯出面,他毕竟是一村之长,就算背后受人指派,这表面上也不能太难看呐! “不行!”殷氏和秦怀礼这时倒是出奇的一致起来,因为他们都知道,程一针很快就要来了,如果拖到了那时,不知道又要发生什么变故了。 这时,秦怀仁赶到了,秦怀礼像见了救星样地一把拉住了秦怀仁,“二哥,你说说……” 村长也闭了嘴,秦怀仁到底是个秀才,别说秦家势大,就是秦家没什么地位,村里的人冲着这个功名也要给些脸面的。 秦怀仁并没推开秦怀礼,只是看向殷氏,“娘啊,这些小事就由儿子们来处理吧,娘且回屋,要是有什么事就让爹吩咐一声,没得亲自出面,失了身份和气度。”这话说得漂亮而直接,让殷氏一下子哑口无言了,她转过身,把怨毒的目光投向窗户,似乎想用这样的方法透过窗纱和窗纸直接杀了清露。 殷氏向后退了两步,她知道,现在大势已去,今天清露是死不了了,她只能等着清露卖身到秦家后,再想办法了,那样会麻烦很多的,但她不甘心,所以并不想回屋,还想着再找个什么机会。 “娘啊——”秦秀梅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靠在殷氏身旁,可她刚张嘴说了一个字,就被秦怀仁横了一眼,接下来的话就不敢再说了,只能和殷氏一样,看着清露的窗户。 秦怀仁的话让秦怀礼大喜,他两步就奔到了窗前,隔着窗户说,“清霜,你出来吧,你出来签了卖身契,今天这事就算过去了。” 清露这时开口了,“四少爷,这是真的吗?村里的规矩是这样的吗?能不能让村长说上一句啊?”仿佛很害怕的样子,没人想到她这时的状态是假装的。 秦怀礼先是连连保证,就连村长也走上前来说了话,最后清露又让秦怀仁这个秀才做了“证明”。 好不容易这些人都说完了,清露又问了,“那我卖身给秦家的谁啊?” 秦怀仁先是一愣,然后说,“秦家就是秦家呗……” 秦怀礼已迫不及待地开口,“卖给我,清霜,我买下你!”还很是不满地看了秦怀仁一眼,好像秦怀仁要和他抢似的。 秦怀仁马上住了口,并往后退了一步,抬头看向正房的方向。 可这时,清露又说了,“既然是卖给秦家的谁都行,那我就卖给大郎吧,毕竟是他救我们,我又是先遇到他的……” “不可以!”兄弟二人齐声否定。 一直侧耳细听的秦大川这时也终于忍不住了,他极为不情愿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82.第82章 关键时刻怎能不歪楼 这时清露还在问,“村长,村长,这不是咱们村子里的规矩吗?我刚刚问完,为啥这规矩说变就变了,你倒是给我说说啊?!” 村长的脸红了,就连跟在他身后的村里那些“德高望重”的人,脸也悄悄地红了。 正在僵持不下时,秦大川到了,他十分老到的一锤定音,“清霜,我是秦怀恩的亲爹,这秦家的事都由我说了算,我若是不同意他买,他就不能买!这是秦家的家务事和村里的规矩没关系。” 村长和其他人,立刻向秦大川投出感激的目光。 一看到秦大川,清露就更高兴了,“那既然是这样的话,我就卖给程一针吧,秦老爷,这秦家的事儿既然是你说了算,难道村里的规矩也是你订的吗?!” 村长的老脸又红了。 就连秦大川都噎了一噎,他能说什么,他用清霜和秦怀恩的关系留下了清露,但现在又不让秦怀恩买下清露,这本身就是矛盾的。 这时,秦怀礼的一句无心之言,救了秦大川,“清霜,你难道真的不喜欢我吗?宁可跟着七老八十的程一针,也不喜青春年少才华横溢的我吗?” 清露差点儿没吐了,秦怀礼青春年少是真的,才华横溢根本就是一点都谈不上,至于说程一针七老八十,那纯粹是胡扯八道啊! 清露顿了顿,强压下了心中的恶心,给外面的人感觉似在犹豫。 得到喘息机会的秦大川又找到了新的理由,“清霜啊,你毕竟是村里的人,这卖身给谁,也得村子里的人说了算,这也是村里的规矩!” 清露很清晰地冷笑一声,“我也不怕旁的,我怕就怕这村里的规矩本来就是给我一个人设下的,而且还能改来改去,就算当着这么人的面儿,秦老爷也可以反复无常。”她不再说村长什么,只是对秦大川开火,她想了,不能一下子把所有人都得罪了。 秦大川终于也脸红了,“这说的是什么话,村里的规矩从来就没改过,只不过你年轻,来咱们村里的时日又短,我这才一样样地告诉你,并不是改了。” 清露点了点头,又发现他们根本就看不到,连忙接下去说,“好了,那我现在明白了,因为我在村里和秦家住过一年多,命又是秦家人救的,所以就算作是村里的人了,因此我不能卖身给村外的人,这就是小岭村的规矩,而现在在村里我只能卖身给秦家,至于卖给秦家的哪个人,要秦老爷说了算。是这样吗?” 清露的风寒已经完全痊愈了,此时她说起话来声音爽脆,口齿伶俐,长长的一段话条理分明,很快就说明白了。 秦家人因为紧张,还没什么感觉,村长的脸上却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还看看了身后的人,只可惜,此时没人领会得了村长的意思,反倒是门外看热闹的那些妇人,因为以往曾和清霜打过交道,有人直言道,“这清霜怎么像是换了个人似的,这嘴皮子也太利落了,就连这嗓子都脆生了不少。” 因为议论的声音并不低,不仅村长听到了,就连清露都隐隐地听到了,这也是她为等下要做的事,打下的伏笔。 清霜和清露长得酷似,性格却完全不同,嗓音上的差别也很大,清霜的柔和低沉,清露的清脆嘹亮。 不过,清露想在拿出自己的杀手锏前再干点别的,她就是要全身而退,也不能让秦家这么毫无损伤地置身事外,她先是追问了一句,“这规矩不改了?”得到了肯定回答后,柔声喊道,“四少爷,事到如今,我也无路可走了,只问你可曾听说过一句话?” 秦怀礼立马凑上前来,就连其他人也被清露吸引了注意力,院子里就是一静,清露抓住这个机会,略略提高了声音说道,“‘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清露话音一落,院子里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东北山区生活贫苦、民风开放,但也没人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当着众人的面儿,说如此露骨的情话,尤其是还出自一个女子之口,只是,因为这话说得太动听太文雅了,一时之间倒让人讨厌不起来。 秦怀礼更是激动得不行,“清霜,我知道,我就知道,你懂得我对你的这份心意……” 清露如愿地看到了秦大川满脸阴霾。 清露就知道,既然秦大川都不敢当着秦怀礼的面儿争夺自己,那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肯定更不好意思了,而她就是要借助这个机会,彻底歪下楼,将秦家搅合得一团乱,作为秦家这半个月来对她“友好招待”的回报。 “清霜虽然蒲柳之姿,也在万般无奈之下为了活命做了些不得已的事儿,”清露不等秦怀礼说完,便再度开口,“但第一次嫁人也是明媒正娶的,那么四少爷,如果你真的珍惜这份感情,就休要趁人之危提什么卖身为奴的话,直接许我正妻之位好了!” “什么?你疯了吗?我们堂堂的秦家儿子,怎么能娶你这样来历不明,跟了两个男人,又丑陋无比的妇人做正妻?不对,天知道,你在外面跟过多少男人……”听了清露的话后,最先闹起来的自然是殷氏,尽管包括秦大川在内的所有人此时都觉得清露的要求太过份了,但秦大川一个是没有殷氏嘴快,一个是也不愿意因此失了身份。 对殷氏和其他人的反应,清露早有心理准备,但此时她不慌不忙,只是追问秦怀礼,“四少爷,我再问一次,你应是不应?你对我的那番情意,到底是真是假?!丑话说到前面,卖身为奴这种事,我是宁死不从的!”端的是掷地有声。 院子里一下子就乱了起来,不仅秦家人,就是外人也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了,都是谴责清露自不量力的——清露已彻底将她该不该被沉塘的命题,歪楼成了能不能做“秦怀礼正妻”的大讨论。 83.第83章 眨眼间换了个人 这其中,殷氏和秦秀梅的声音尤其尖锐突出,各种污言秽语,不要钱似的往外丢,无非是说清露跟过多少男人之类的。 清露则趁此机会,又照了照镜子,整理了一下妆容,就连她特地准备的那双绣鞋都穿好了,还轻声安慰了睿儿几句。 秦怀礼一时之间委决不下,第一个念头就是去看秦大川,“爹啊,你看这事……” 秦大川给清露的时间并不多,他先是冷笑了一声说,“怀礼,这事你就别管了,正妻是万万不可能的,你往后是要走仕途、有大出息的人,怎么娶这样的女子为妻?!实在不行,这个女子,你就别要了,我就不信了,她宁可舍了她自己和小崽子的两条命!” 秦大川大义凛然地说,“清霜,今儿这两条路就摆在你面前,要么卖身给秦家,要么就带着那小崽子去沉塘,你休要胡言乱语地在这里蛊惑人心、拖延时间,村里的规矩不是说改就改的,一丝也容不得错!”他一直很紧张,生怕程一针来得早了,本以为能速战速决,哪承想这清露如此难缠,他现在必须快刀斩乱麻。 接下来秦大川还想让人去砸门,却没想到,屋子里的清露爽脆地应了一声,“好,秦老爷的话,我听明白了!”随后便“咣当”一声打开了房门。 院里院外,被清露歪楼带来的议论还在持续着,谁又能想到,这清露倒是干脆利落,不过三言两语间就开了门,随着那一声门响,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被吸引了过来,院子里又是一片安静。 而这一看之下,人们立刻惊讶了起来。 村里见过清霜的人不少,见过清露的也一样,但清霜和清露不同,清霜在这里生活了那么久,大家是想怎么看就怎么看的,清露不过是那天早上的惊鸿一瞥,还没被人给认出来,因此,清露现在的出场,对比就太鲜明了,想当初,殷氏母女那么讨厌清露,都被清露的容貌所迷,那么这些人惊奇到什么程度就可想而知了。 而且,清露因为今天要“办事”,还特地装扮了一下,两辈子加起来大同小异的职业,让清露对化妆,尤其是给自己化妆这项技能是相当熟练的,就算用品简陋,依旧能达到最良好的效果。 清露并没在自己的脸上做太多修饰,她本身容貌就是极好的,再加上现在这小水葱似的年龄,说实在的,过度的装扮根本就是在减分。 她运用后世的裸妆技巧,充分配合胭脂水粉的颜色,把全力都用在了淡化疤痕上,只有这样,才能很好地展示出她的美,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人一眼就看出来她和清霜的不同。 而通过众人那错愕惊艳的表情,清露明白,她做得很成功。 趁着这大好形势,清露走到离房门口几步远的地方,务必让所有人看清自己的容貌,这才朗声开口,“小女子清露,京城人士,不远千里来此地寻找失散的姐姐清霜,却因路上染病,被秦怀恩带回家来,感谢村里的父老乡亲这半个月来的关照,现下要离开了!”说完了,还冲秦大川和村长分别行了个礼。 “你,你……”秦大川和村长一时之间都说不出话来,实在是这个李代桃僵的戏码,发生得过于突然和玄幻了。 但女子们的口舌总是快的,已有不少妇人都惊呼出声,“啊,怪不得呢,我就听着那声音不像,原来不是清霜啊!” “这下子看到本人,才发现,真的不是啊,可不是,尤其是那疤痕……” 这其中秦秀梅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明显,“我就说这小贱人像换了个人似的,娘,娘,你看我说对了吧,她根本就不是清霜,她是什么清露啊!” 清露冲众人微微一笑,朝阳下,她的笑容如一朵鲜艳的蔷薇绽放出迷人的风姿,“好了,现在事情既然已经说清楚了,那么我要离开了。”然后稳稳地牵起睿儿的手,提步就要往外走。 “慢着!”秦大川一声大吼,声震十里,真不知道他喊这一嗓子时,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 清露就知道秦家人没这么容易放她离开,所以并不惊诧,只是稍稍侧身,看向秦大川,“秦老爷,还有什么话说?” 秦大川强抑下狂乱的心跳,尽量平缓地开口,“清霜啊,你不能因为你脸上的疤痕好了,就连自己的身份也不承认了,我们秦家供养了你快两年啊,还救了你们一大一小两条性命,难道你以为你只是说一句胡话,就能轻轻松松地脱身吗?” 是的,事到如今,不管她是清露还是清霜,秦大川都只有把她认作清霜了,因为只有她是清霜,秦家人才有理由动手,所以,她必须是清霜! 不得不承认,秦大川的反应还是挺快的,只可惜,他忘了,如果他不找这么多村里人来给清露施压,清露还不容易脱身,只能将希望寄托在程一针身上。 可现在,在众目睽睽之下,清露是不会让他再有翻云覆雨的机会的,这也是清露为什么敢在此时表明身份的原因,当然了,如果不是秦家步步紧逼,她也不会在万般无奈之下使出这个“杀手锏”,但现在既然用出来,自然不会就凭秦大川的一句质问,就这么收回去。 而秦大川在村子里的“威望”也在此时得到了很好的证明,当秦大川说出这句话后,原来还议论纷纷的众人,立刻变得悄然无声了,不管清露的双眼看向哪个方向,遇到的都是躲闪的目光,就连方才叫得最欢的秦秀梅都一边摇头,一边讷讷道,“你别看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往殷氏的身后躲了躲。 秦怀仁和秦怀礼倒是没躲,可他们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清露,目光里除了贪婪就算计。 这一家人,原来也有团结一致的时候啊,清露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后,不急不缓地开口道,“秦老爷既然这么说,我也不怪你们,我们姐妹容貌一模一样,机缘巧合之下,脸上又受了同样的伤,大家分不清楚也算正常……” 84.第84章 不得不用的招数 秦大川立刻打断了清露话,“行了,既是无从分辨,你就别说了。” 清露反唇相讥,“秦老爷这是何意?为何我的话还未说完,就不让我说了?”她的声音极为清脆,犹如夜莺发出一声声清鸣,语速还特别的快,让人就算不想听,也难以忽视。 接下来,清露便是一通爆豆般的质问,“是不是秦老爷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怕我说出事情真相惹上麻烦?可秦老爷为何不想想,我家中父母小弟俱在,我来这里的事家人也知道?我到了此处,不仅村民们亲眼得见,就连程一针大夫都两次上门诊治,根本就瞒不了人?现下我姐姐和秦怀恩更是在外面尚未回来,秦老爷能不能保证他们永远不回来?能不能做到将我提到的这些人全都蒙在鼓里?秦老爷如此混淆视听颠倒黑白,就不怕祸患上门?到了那时,不仅带累了秦家,就连这一村子父老乡亲也会因此受无妄之灾!我告诉你,秦老爷,关于我身份的问题,我是不怕对簿公堂的!毕竟,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 通过刘婆子说的殷氏杀丫鬟的事,清露对秦家的势力有了一个初步的估计,她把能想到的,能借助上的势力都想到了,这才有上面的这番话,她就不信秦家能不怕! “轰——”地一声,在秦大川尚未开口之前,村民们先炸了,他们只是平民百姓,没事看看热闹还行,畏惧秦家的势力出点儿力说上两句话也可以,但不能惹上官司啊,真要像清露说的这样,到时候秦家人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管他们的! 院子外面的人开始悄悄散去了,偏生又好奇,并没走远,就连村长看到秦大川青红交加的脸色后,也萌生了退意,但清露可不想就让他们这么走,他们若是走了,谁给她撑腰啊?今天这事儿闹到这个地步,已是成败在此一举了。 秦大川也不想让众人离开,他完全没想到今天会有这样的变故,清露竟然如此嚣张,他想起了程一针当初对他说的那些话,但他还是怀疑,程一针是不是真的已知道了真相,如果不知道的话……他的心中第一次对清露产生了杀意,而杀掉清露就必须得把她留下,还不能亲自动手。 “村里的规矩就是规矩,现下远水解不了近渴,你说得再好听也都是虚言,没人能证明!秦怀恩算是被你拿捏在手上了,他的话,根本当不得真,就是程大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就是来了,人家是贵人,难道还能管得着这穷乡僻壤中的纠葛?!”秦大川搜肠刮肚地找着理由,“至于县太爷,我家怀仁和他也有些交往,自古以来也没听说过青天大老爷还管得着乡下人身份的事儿……”他努力挺直腰背,给村长等人送上警告的目光,但声音却不若方才那般笃定了。 清露说的这些,秦大川是不怎么相信的,试问,谁家好人家的女儿会身怀六甲了还独自出门?!且混得那般悲惨,身无分文病得要死要活?! 就是清露,如果家中真的是父母尚在的话,也没有让小女儿独自出门跋涉千里去找大女儿的道理,就算父母自己因某些缘故不能亲自前来,难道就没有亲朋好友了吗?那这一家人得混成什么样儿啊?! 但疑虑还是有的,秦大川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这清霜清露姐妹到底是什么来头,他现在很是后悔,当初就不应该瞧不起清霜,以至于很多该弄明白的事儿都没深问,他一定是错过了什么,而且还是很重要的东西,事到如今,他只有先将清露掌握在手中,再做打算。 这时谁都没想到,前世就因秦大川的打算成功了,才造成了清霜、清露和秦怀恩的万劫不复,现在清露和秦家的这场较量,其实是改变命运的重要契机,清露在被逼无奈之下不得不用的这些招数,恰恰是“性格决定命运”的最好写照! 清露也没想到秦大川这般难缠,势单力孤啊,这是她现在的硬伤!就算说得再好听,也还是缺乏说服力,不过看到村长等人垂着头,一面躲闪着秦大川的注视,一面似在心里合计着什么,清露心中又充满了希望,她的威胁奏效了,现在村里人很明显已不站在秦家这边了, 于是清露继续对秦大川说,“秦老爷这话说得我可不敢苟同,平常日子里说什么验明正身的,那的确没必要,可是现在,秦家不仅逼良为奴,还要硬扯着村规草菅人命,这难道还是小事吗?按照我朝律法,这是杀头的大罪!秦老爷问问二少爷就能明白的事,何必要空口白牙地在这里糊弄旁人呢?三岁的孩子也知道杀人偿命的道理吧?不知秦老爷现在这样拉着乡里乡亲地冒风险,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村长等人的脸色已很是难看了,“秦老爷,今天这事儿,咱们还是……”他们拒绝秦大川的态度非常明显,可如果村里不出头,秦家还有什么理由留下清露呢? 秦大川有种大势已去的无力感,回到这小岭村二十多年了,他还是头一次这样在众人面前失了脸面和威严,他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不行!她没证据,我就不能这样放过她!”就算她不死,也要脱层皮,不然的话,往后他还要怎么在村子里立足称霸?!况且,清露身上的秘密还没有弄明白,他为何总觉得清露是在虚张声势呢? 清露似乎是想到了秦大川的反应,在歇了两口气后,再度开口了,“其实证明我身份的方法简单极了,根本就不用那么麻烦,现在就有人能证明!村长,你不用为难的!” 秦大川想得很对,清露的确是在虚张声势。 睿儿生父公叔宁的事到底有没有烟消云散?清露自己教司坊逃妓的身份,是不是已无人追究?这些清露都不知道,而随便哪一样拿出来都够她受的了! 85.第85章 纠缠不休步步紧逼 若不是秦家人太可恶,逼迫得这么厉害,清露又怎么可能与虎谋皮做大旗?!她方才那么说,只不过是不愿意直接提出来这个主意,让秦家再找借口反驳罢了,而现在,恐怕就是秦大川想反复,被吓着了的村里人,也不愿再生波澜了。 “哎哎……”村长和众位长者齐齐松了一口气,他们现在什么都不想了,只想着尽快将这事儿了结,通过清露和秦大川的这番争执,他们是连肠子都悔青了,这两个人,没一个他们能惹得起的,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吗? 清露抬手一指郎中,“人人都知道,我姐姐清霜是个已生育过的妇人,而我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只要郎中给我把把脉,自知分晓,当初程一针能一眼就看出来我不是姐姐,用的就是医术!” 众人齐齐惊讶,他们没想到这样的话清露能亲口说出来,要知道,这是相当难为情的,不过想到清露现在所处的境地,倒也是能理解的,随后那些长者们便是一脸的轻松,不管怎样,只要事情有个结果,那他们就可以脱身了,事到如今,他们巴不得早早离开呢! 秦大川则忍不住原地踉跄了一下,他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程一针对清露的身份是知道的,那么他今天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留下了清露了,更不敢用所谓的“村里规矩”害了清露的性命。 秦怀仁和秦怀礼一左一右地扶住了秦大川,说出来的话却完全不同。 秦怀仁说,“爹,事不可为,暂且隐忍,如果爹咽不下这口气,往后咱们再另外想法子。”在听到清露毫不避讳地谈到对簿公堂时,他其实就萌生了退意,他还想着利用功名给自己带来更多的好处,可不想这时因一时之怒而坏了原本大好的前程。 这一点,秦大川也想到了。 以秦大川现在的能力也就只能在这小岭村里抖一抖威风,别说去京城了,就是到镇上和县里他都不敢露头,今天这口气,他秦大川忍也得忍,不忍也得忍,这滋味儿太难受了,到了此时,秦大川对让秦怀仁考举人的事已下定了决心。 秦怀礼却说,“爹啊,她说她是黄花姑娘呢,这身段,这长相,那脸上的疤看样子也能好,爹,若不然你就做主给我娶了她,可好?”双眼毫不避讳地上下打量着清露,恨不得用目光将清露的衣裳全都脱下来才好。 秦怀礼的话让秦大川眼前一亮,他本以为已无法留住清露了,今天的事儿只能从长计议,但如果清露嫁到秦家呢?那么清露还怎么脱身,到了那时,他不是想如何就如何了吗?今天受了再多的委屈,也能找补回来了! 不,明媒正娶嫁过来,没那么便宜的事儿!转瞬之间,又一个念头在秦大川的心里形成了。 郎中给清露把脉并没用多长时间,别说他们已提前看出了清露并不是清霜,心里有了这样的印象,就是这种脉象的本身,也并不是什么为难的事,别说是郎中了,就连稍微有些经验的妇女,都能看出端倪来。 “秦老爷……”郎中有些为难地放下手,看向了秦大川,答案不言而喻。 有了新主意的秦大川,到了此时已顾不得去为难郎中了,而是直接对清露说话,“清露啊,”他第一次叫出了清露的本名,变相地承认了清露的身份,“虽然以往都是一场误会,但是现下,你也不能这么一走了之。” 清露很是不屑看向秦大川,“秦老爷还有什么话说?”她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且缠杂不清的人。 “不管你们从哪里来,你是谁,你也得承认你和清霜是有关系的,你们是亲生姐妹,现下这周围再没旁的认识你们的人,那么清霜和睿儿在我们秦家这些日子以来的花销和救命之恩又怎么说?对了,还有你的一条命和救命之恩呢?这些在你走之前,咱们都得好好算算!”秦大川的眼中又迸射出了狠毒的光芒,偏生越到这时,他说的话越是冠冕堂皇,“这父老乡亲们都看着呢,想来你也不会公然赖账吧?” 清露大声地笑了起来,清脆的笑声传出好远,犹如蹦跳在玉盘之上的银豆子,别提多么好听了,连那些被她方才要对簿公堂而吓走的人,都被她重新吸引了过来,“秦老爷说到了这里,我倒是十分‘感谢’了,”她将“感谢”两个字咬得极重,“账目这种东西还真是当面算清得好,我正好有一肚子的话,不吐不快,生怕秦老爷不愿意让我说呢!” 秦大川心里一惊,他已想到了清露要说什么,只不过他一直算着,就算是他拿了清露的二十来两银子,可若是将清霜的花用也算上,到底还是不够的,那么只要清露手头的银子不够,就没有走的理由,到时候再来个“卖身为奴”,照样可以将清露拿下! 清露果然从每天一两银子算起,就连程一针的医药费是自己出的,也没落下,村里的人脸色非常好看,惊讶羡慕的都有,更多的是对秦家的嫉妒,甚至有人直接感叹,早知如此,还不如自己救清露那一把呢! 秦大川忍着气听着,反正他今天丢的人也够多的了,就等着清露算清霜的帐了,谁承想,说到清霜的账目时,清露话锋一转,“至于姐姐的花用,那自有姐姐自己承担,姐姐没到秦家时,秦怀恩是个什么条件,想必大家比我还清楚,秦家和秦怀恩虽然住在同一屋檐下却是各过各的日子,就连秦怀恩住秦家的房子,也是算了房租的,遇到这样的人家,我们虽然觉得奇怪,也不愿多说什么的。”满脸似笑非笑地看着殷氏和秦大川。 不过,后面的这两个人脸皮很厚,并没表现出来什么。 于是清露就继续说了下去,“而自打我姐姐来了他们就过上了好日子,这一点你们是真的不清楚,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86.第86章 打倒一个又来一个 秦怀恩不在,这就是一笔烂账,至于因为靠女人养家,给秦怀恩造成的“名誉”上的损害,只有等秦怀恩回来之后再补偿了,现在清露只能这么说才能过得了这一关,就算秦怀恩因此发脾气她也顾不得了,更没有一点因“恩将仇报”和撒谎而产生的愧疚。 事急从权嘛,这种人生处事原则,不仅是清霜,就是前身清露也是没有的,所以命运的改变在现在的清露身上发生了必然。 秦大川有些愕然,首先他没想到清露能说银子是清霜的,而且语气如此笃定,其次他对秦怀恩银子的来历本来就有所怀疑,更拿不出证据说那银子不是清霜的,越发地无话可说。 到了此时,清露非常感谢秦怀恩的“伪装”能力,其实清露比这些人更奇怪,秦怀恩是怎么赚到的那么多银子的,又是怎么能让旁人对他的家底一无所知的?要知道,就连清霜都不知道秦怀恩这么有钱,而直到后来清露才明白,她此时对秦怀恩的赚钱能力还是缺乏足够的认识。 见秦大川彻底没话说了,清露再接再励,“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姐姐这份回礼不可谓不大,相比之下,贴补出来的那点子银钱姐姐连提都不曾提过,我们姐妹做事,苍天可鉴,合情合理,想来但凡有点良知的人,都说不出什么来!”她声音朗朗,将谎话说得理直气壮,实际上秦怀恩不仅没用清霜的银子,还没接受清霜的“献身”。 清露满是嘲讽地质问秦大川,“那么秦老爷,你今天这么不依不饶的,又是为了哪般?这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千万别告诉我,秦家的家业全是靠巧取豪夺见利忘义得来的!” 秦家人在村子里做了那么多的恶事,她就不信没人在听了她的话后,在心里为她叫好! 众人听得连连点头,也有人偷眼去瞧秦大川,可以说,秦家今天这脸面在村子里是丢尽了,就算他们以往的名声并不是很好,可像今天这样被人当众“啪啪”地打脸,这二十多年来,还真是头一次。 清露的话字字如刀,每一句都说到秦大川内心深处的痛点上,有那么一瞬间,秦大川有种感觉,仿佛清露已看透了自己,就连他当年做下的事,也被人知晓了,不由冷汗淋漓,讷讷无语。 秦怀仁不知秦大川当年的疮疤,只是觉得秦大川太不顶事儿了,强压下对秦大川的鄙视,上前一步道,“清露,你小小年纪,说话做事便这般不留口德,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恩将仇报?!清霜和秦怀恩在一处,用的到底是谁的银子,现在尚无定论,别到时候说出来让你们下不来台,算了算了,”很是大度地挥了挥手,“我们也不与你在这里为了几两银钱纠缠,免得失了气度。” 秦怀仁这话说得很好,一方面展示了秦家的“大度”显得方才清露有些胡搅蛮缠了,另一方面,他无意中说出了事实真相。 清露得理让人,能屈能伸,她始终没忘了今天闹这一场的目的,就是为了要平安顺利地离开秦家,于是笑吟吟地上前对秦怀仁施了一礼道,“犯口舌的确是身为女子的大缺失,谢过秦秀才的提点,既然秦家如此大度,那么小女子就此别过,咱们后会有期。”对方若不追究,她还懒得开口呢! “不过,”清露继续浅笑,她深知秦家人的为人,就算服软也不愿让他们抓住错处,“虽然秦秀才不像秦老爷这么斤斤计较,但账目还是算清楚的好,若是秦怀恩回来,觉得我姐姐短了他的花用,我也是愿意承担的,到时让秦怀恩自管去要,我绝无二话,正应了秦老爷的那句话,当着父老乡亲的面儿,我这个小女子是丢不起这个人的!我也不往旁的地方去,因为身体还没养好,就住到程一针的医馆中,随时可以找到,这一点程一针是愿意作保的!”这话说得在情在理,笑语晏晏,效果比秦怀仁方才自己表白还要好上不少。 清露这还是第一次和秦怀仁正式见面,秦怀仁曾私下里想像过清露的美好,但是当清露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对他巧笑嫣然相约今后见面时,那自然是另外一番感触,再加上清露表明了“未出阁”女子的身份,以及她脸上疤痕有痊愈的可能,以至于秦怀仁听了这话后,有一刻的失神。 秦怀仁轻轻地笑着,双眼中不自觉地流露出了色迷迷的神情,这让一直在一旁耐心等待的秦怀礼心里变得很不舒服,他上前一步正要开口,却被殷氏抢了先儿,“你不能就这么走,你在秦怀恩屋子里住了这么久,谁知道你有没有昧下什么东西!” 秦秀梅听了,双眼不由一亮,是啊,她还没忘了在清露手中看到的那些好东西,现在岂不正是光明正大地夺过来的机会?!到时只对秦怀恩说是清露拿走了,那就是死无对证的事儿了! 清露先是在心中长叹一声,秦家这一窝子都是什么东西啊,好不容易打倒了一个,这就又来了三个,还各自怀着不同的目的,真是麻烦透了! 清露也不说话,走到房门前,只是一步,就抬手拿到了早已预备好的,放在外间窗台上的大铜锁。 后面跟着的殷氏和秦秀梅还没等进了房门,清露已返身出来了,随后,只听“咔嚓”一声,清露已将房门落了锁。 清露早就想好了,一旦她要离开,是一定要给秦怀恩锁上房门的,秦家这家人是什么样子的,她实在是再清楚不过了,只不过出了门后,她一直在和秦家“作战”,就一时忘了这事儿,还要感谢殷氏的“提醒”呢! 看着房门上的铜锁,殷氏和秦秀梅仿佛看到那些好东西正插|上翅膀离她们远去,一时间连眼睛都红了,两人什么仪态都不讲了,直眉瞪眼地就往清露身上扑,“把钥匙拿出来,你这个小贱|人,凭什么拿我们秦家的东西?!” 87.第87章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清露早就知道她们是泼妇,还敢如此触怒她们,心中又怎么能没打算?! 清露腰身轻摆,身体一转,甩开的裙裾宛若盛放在风中的菡萏,娇柔秀美,这是个舞蹈动作,现在用来躲人,又岂能不美?! 这样做并不是因为清露爱炫,实在是她现在能用不能用的底牌都已出尽了,偏生保护她的人一个都没出现,她只能用这种方法给自己增添点儿“人气”,说不定就有人能帮她一把,哪怕为她说句话也行啊! 清露做得还是挺成功的。 别说那些看热闹的人了,就连面前的殷氏母女都是一呆,包括秦家父子三人在内的很多男子,连眼儿都直了,而这正好给清露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清露也不往旁的地方去,直直地隐身于那些长者们之间,娇小的身影完全隐没于村长身后,口中还问着,“村长啊,这当着众人的面儿,连道理也不讲,就伸手抢东西,这难道也是咱们村子的规矩?!” 没人能回答清露的问题,大家只是脸色难看地看向秦大川。 殷氏和秦秀梅也不得不停了手,她们再彪悍也是女子,哪能就这么往男人们身上扑?! 殷氏和秦秀梅虽然停了手,嘴里倒是没停,污言秽语不断地往外冒,将乡下泼妇的本质发挥得淋漓尽致,清露仗着身姿灵巧,一边在男人们身前身后躲着,一边啧啧地叹息着说着风凉话儿,“秦老爷家教甚好,小岭村民风很正,秦秀才啊,这家人真是难得——”声音清脆甘甜,不带一点火气和脏字,偏偏字字锥心,再加上清露曼妙的身姿和殷氏母女的丑态,三个女人的高下立现。 秦大川纵然是脸皮厚比城墙,到了此时也承受不了了,他大喊一声,“行了,你们快停手!”他并不觉得殷氏这样的做法有什么不对,相反,他倒是觉得殷氏提出的问题,又给了他一个机会,搜身啊,这绝对是个好办法,就算清露要走,他也不能让清露全身而退,他总要让清露留下点什么,比如说贞洁,到了那时,清露纵然人离开了,也永远摆脱不了秦家,或许连走的念头也生不出来了。 秦大川阻止了殷氏母女后,又说,“清露啊,你非我们秦家的人,又来历不明,现在要离开,让我们查一查,这也是应当应分的,不如就找间屋子,好好看看,事后能说清楚了,你就可以走了……”说着话,秦大川还推了秦怀礼一把,这种事他去做是不行了,只有秦怀礼正合适,天知道秦大川做出这个决定时,心里有多么难舍,尤其是在见识了清露的美之后。 这意思就是要搜身了。 清露目光微闪,她好像明白秦大川的打算了,她真想不通,秦家到底和她有什么深仇大恨,非得要这么整治她,随后又想到,或许是因为自己的反抗吧,可如果不反抗的话,她还不得让秦家人欺负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啊?! 秦家人,就是一窝子狼心狗肺的东西,贪心和狠毒永远没有止境,唯一的办法就是打得他们满地找牙!只可惜啊,清露感叹,现在自己还没这个能力! 清露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道,“好啊,秦老爷既然非得如此,那我也没法子拒绝了……” 清露话还没说完,殷氏和秦秀梅就往前冲,却被清露再次躲开了。 开玩笑,让这两个人搜身,别说会被下黑手了,就是被当众剥光那都是有可能的,而一旦进了屋子,清露猜,她今天就别想离开了,秦大川可能还有点顾忌,这母女两个却是头脑发热心狠手黑的。 此外还有秦怀礼在一旁跃跃欲试。 秦怀礼现在好像有点明白秦大川这么做是为什么了,就算他要得到清露,秦大川也想让他或者说是秦家永远压清露一头,而现在终于有了机会,等一会儿他是该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闯进去呢,还是就这么硬闯进去呢?不管怎么做,反正他是一定要闯的,想着那夜在窗户上看到的剪影,秦怀礼已下定了决心。 清露此时却转身对村里的人说,“因为事关我和秦家两家,所以这搜身之事,还要请诸位做个见证的好,”上前两步挡在村长的身前,“不管怎么说,今天这事也是由村里引起的,所以这时想置身事外,恐怕是来不及了,”她是无论如何不能让这些人走了,“那还不如好人做到底!”她将“好人”两个字咬得极重,最后总结道,“如果事情再无变故,也可以尽快了结,而我必会心存感激,到时秦怀恩回来,我定会如实说话,还有程一针那里,我也会拜托他对你们多多照顾。”真真是恩威并施好话说尽。 村长被清露拦着,真是没办法了,他总不能和一个小姑娘拉拉扯扯的,再说,清露的话说得也很有道理,身为一村之长,他还是明事理的,心知现在逃避已是来不及了,旁人能一味推脱,他却是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干系的。 况且,殷氏母女方才那一番表演和清露不经意之间的展示,不仅能看出清露的出身很不一般,也让双方的本质一目了然,如果这时他这个当村长的再不仗义执言,那么今后他就很难在村中立足了。 此外还有清露话里话外提到的两个人,村长也不能不顾忌,事到如今,事后清露能不能给好处,很不好说,但秦家的感谢和好处是别想指望了,那么还不如顺手帮上清露一把,说不定就能守得云开见月明呢! “清露姑娘,你就说吧,只要不违反村里的规矩,今天的这事儿总要有个决断!”村长大声说,假装没看到秦家人的脸色。 清露差点儿没热泪盈眶,在威逼和种种“诱|惑”之下,终于有人肯为她说话了啊,立刻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清露的打算其实很简单,就是当众搜身,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法,虽然让她蒙羞,却远比进屋子里安全。 88.第88章 一不做二不休 清露悲悲切切地表明,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她甘愿受辱,在最不利的情况下争取到了一点同情分,至于今后这会给她造成什么后果,她现在被秦家逼得真是顾不上了,而这种损失恐怕也只有穿越来的清露能够当机立断,同时她虽然觉得心理上可以承受,对秦家的憎恨却真的是爆表了! 还有就是搜身的人,清露选了村长的娘子,郎中的娘子,还有另外四个德高望重者的娘子,按照清露的意思是,每个站在秦家院子里的长辈的娘子,她都愿意让她们来搜一搜,以便证明公平和清白。 清露这样的做法又为她拉来了不少的好感度,也让秦大川无法责怪某一个人,秦家就算势力再大,也不能得罪了全村子的人不是,再说,清露和大家的做法,也让秦家找不到发脾气的理由。 和头前复杂的准备工作相比,搜身的过程反倒显得有些潦草,夏天穿得本来就单薄,而清露不仅没戴首饰,还提前就做好了准备,身上连个荷包都没有,别说银子和大大的铜钥匙了,就连铜钱都不好藏,乡下人一向没见识,主要是太穷了,哪能想到清露藏的是银票,藏的位置还那般高端,就连秦家人也没想到,所以搜身的人随便地摸了几摸,就都说什么也没有。 清露还主动地将睿儿推了出来,也搜查了一番,让秦家一点再留清露的由头也没了。 今天这事儿折腾到了这个份上,不仅秦家人黔驴技穷了,就连看热闹的都烦了,更别说那些被秦大川胁迫来的村里的长者了,清露终于能提步离开了。 可就在这时,秦怀礼的一声高喊又留下了众人的脚步,“清露,你方才还说‘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现在难道就要这样离开吗?真没想到你是如此水性杨花!”他今天闹腾了这一早上,却什么都没得到,偏生希望这种东西,在他的心里起起落落,明明有好几次都唾手可得了,到了后来不知怎么又飘然远去了,这种感觉,简直像把他的心扭成了麻花一样,又痛又麻又痒的! 清露转身回头,带着冷笑大声反问,“是的,我说过了,但是四少爷你答应了吗?你当时如果同意娶了我,我是不会反复无常的!”对于这种已无法更改的假设,清露是毫不惧怕的。 “那……那我不是不知道你是清露吗?”秦怀礼的声音也不小,他还觉得他很有道理呢! “是啊!”清露以往真心不知道秦怀礼也这般无耻,本来念着他年纪小还不想将他拖下水,现在看来她还是太“圣母”了,嘴下越发地毫不留情,“你不知道我是清露!四少爷的喜好还真真地与众不同,喜欢的是我的姐姐,是嫁过两次人的已婚妇人,是你的嫡亲嫂子!” 几句话下来,不仅秦怀礼,就连村子里的人都勃然变色,这种事发生在任何人家都是天大的丑闻,方才清露和秦怀礼没点破,秦家好像还可以用清露的身份做遮掩,不过,那样已经很牵强了,现在被直接说了出来,简直就如同秃子头上的虱子一般,那是明摆着的,不管秦家用什么样的法子,也是无从掩盖了。 可清露这还不算完,她接着说,“四少爷这样奇葩的爱好,还好意思说我‘水性杨花’?!那么四少爷在见了我的面后,就改变了主意,前后不过几息长的功夫儿,你这样的又算什么?处处留情还是见异思迁呢?你这样的‘有情郎’我真心承受不起!”本来为了清霜的名誉,清露不想提了,可秦怀礼这般不计后果,清露又岂能吃这个哑巴亏,还不如直接说出来,撕破的又不只是她一个人的脸面。 清露的视线扫过村里众人,意有所指地说,“但愿四少爷今后的娘子有一颗无限宽广包容的心,有穷得快要饿死的家人,这样才能有福消受四少爷这样的‘有情郎’,不过,要叫我看来,纵然就是饿死,也比嫁给你这样的人来得划算一些!”她相信经过了今天的事之后,秦怀礼的亲事一定能生出一些非常有意思的变故,不过,这还不是清露最狠的地方。 清露再看一眼秦怀礼,“四少爷,你这样的特殊爱好,你的同窗们知道吗?你的先生们了解吗?有你这样乱七八糟的家人,二少爷往后的仕途真的会一直顺遂吗?”说完后,不等秦家人再有什么反应,背起睿儿,飘然而去。 秦大川父子三人站在院子当中已是冷汗淋漓,他们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们输了,他们一家人殚精竭力动用了所有的能力和人脉,却依旧输给了清露这样一个小丫头,输得丢人异常,惨烈无比,还留下了很多的麻烦! “爹——”秦怀仁一把拉住了秦大川,“不行,不能让她就这么走了,不然往后我和小弟的名声就全都毁了。”实在是清露最后的几句话太厉害了,他的仕途,他的前程啊! 秦大川有点哆嗦,“那,那你说怎么办?” “搅闹到这种程度,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吧,小弟你去路上,把她给办了,等到既成事实,就算她再伶牙俐齿也没用了!就算秦怀恩和程一针也不能改变什么,他们要么就不再要这个烂货,要么就得看在她的面子上,不能再动我们家!”古代女子遇到这种事儿,就没报官的,通常是一死了之,秦怀仁的狠毒丝毫不亚于秦大川。 “为……为什么是我去啊?”秦怀礼被清露抢白了一通,再想想今后的后果,现在连腿都软了。 秦怀仁没好气儿地说,“最后不是你惹的麻烦?现在倒是敢做不敢当了,你不去,也行,那我就去了,到时候你别又说什么我这个当哥哥的没帮你!” 秦怀仁的话,不知触动了秦怀礼的哪根神经,让秦怀礼横生出了一股子力气,抬腿就跑了出去,“行!我去就我去,我就不信了,我还弄不了她!” 89.第89章 一扇救命的门 看着秦怀仁跑出去后,秦大川皱眉思索了一下,又对秦怀仁说,“不行,老二啊,老四毕竟年纪还小,经不得什么事,他一个人不行,这事还得你在一旁看着,还有,带上马车,让老许也跟你们一道去,想要动手就要干净利落,现在村里的人也都散了……” “爹,我明白!”秦怀仁重重地点头,转身跑去后院,叫老许预备车马去了。 眼看着秦怀仁出门,秦大川这才往屋子里走,直到这时他才感到,身上的衣裳都已汗湿了,那条残腿想来是因站得久了,大腿上的肉突突乱颤,每走一步都疼得钻心,不远处的正房台阶,犹如天堑般遥远且高不可攀。 秦大川咬紧牙关,不愿在外人面前刚丢了人后,再在家人面前显出一丝狼狈,仿佛这样就可以掩盖他所有的无能和失败。 输了啊,坐到心爱的躺椅上时,秦大川边忍受着腿伤的疼痛,边想,他竟然输给了一个十几岁的黄毛丫头,这简直是奇耻大辱,让他有种想吐血的冲动,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两下,心中暗想,但愿两个儿子能成功,不然他怎么能过得去心里的这道坎儿?! 此时的秦大川并不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刚刚开始而已。 身为表面上的胜利者,清露的滋味也不好受,她背着睿儿茕茕独行,前后左右不停地查看,十分警觉,忽然,她看到一道人影从秦家院子里蹿了出来,见她转头回望,又急忙闪身藏在了一棵大树后。 清露不由心里一惊,是的,她又忘了,这小岭村地处绵延的山脉之间,路很不好走,出了村子后就没了人家,现在又是夏季,路旁就是茂盛的草木,要做坏事非常容易,这条去往镇上的路呐,实在艰险。 清露焦急地四下张望,发现村民都已四散了,只有几个人还远远地看着她,而她又不知道她们的名字,连叫也叫不出来。 怎么办?清露一步步地走着,眼看着周围的屋舍越来越稀疏,这意味着她就快要出村子了,能让她想法子的时间已是不多,她的心里平添了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危机感。 就在这时,一个小小的庭院,出现在了清露的眼前。 和去县城的路不同,去镇上的路是从村后走的,而住在村尾的都是家境不怎么好的人家,这从小院外简陋的篱笆,和土坯茅草盖成的小房子上就能看得出来,清露甚至有些怀疑,住在这样的屋子里,到底能不能过得了东北这苦寒的冬季。 而清露更担心的是,这样的一户人家,到底敢不敢帮助她,要知道,帮了她,可就意味着得罪了秦家啊! 但现实情况已容不得清露多想了,这个庭院已是村子里最后的一户人家,离开这里,她就再没机会找人帮忙了,于是,清露上前叫起了门,“请问,家里有人吗?”边问边往院子里和身后看去。 清露的身后秦怀礼似乎是明白了清露的打算,他本来是藏头露尾地远远跟着,现在已不再躲藏了,而是明目张胆地大踏步走来,速度很快,越来越近。 “有人吗?请问屋里有人吗?”清露一声声地喊着,看着秦怀礼渐渐逼近的身影,声音在急切中带上了哭音。 通过小小的院子,清露其实能看到窗户上映出的人影,但人家不出来,她也没办法,她没权力责怪对方,更没本事强迫人家做什么,如果不是害怕对方直接将她赶走,她连闯进去的念头都有,她自己为了不受伤害,都这么自私了,又怎么可能怪对方呢? 难道,这就是我的命运吗?穿越到这个兔子都不拉|屎的小山村中,遇到秦家这样的一家人,费尽了百般的手段,最终依旧逃脱不了被****的命运?! 清露第一次在困难面前有了想哭的冲动! 就在这时,屋子的门开了,看在清露的眼中,不啻于打开了一条生路,清露的脸上似哭似笑,简直快要发疯了。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从屋里走了出来,她穿了一身靛青色的粗布衣裳,身上打满了补丁,却洗得很干净,有些地方已然发白了,她手、脸上的皮肤都很粗糙,只有仔细去看,才能看出来,她原本的容貌并不差。 “我……我……”清露热切地看着她,正想着怎么说才合适,身后已传来了秦怀礼阴沉沉的声音,“刘|寡|妇,你今天若是让清露进去,明年你家的田就别想再佃了。” 中年女子的脚步一顿,但面容还算平静。 清露却已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秦怀礼只说了一句话,传达出来的信息却太多了,这户人家不仅没有当家人,还是秦家的佃户,可以说是村里最怕秦家的那种人,这样的人家又怎么可能为了她一个陌生人而惹祸上身呢? 然而,清露想错了。 刘|寡|妇先是对秦怀礼远远地施了一礼,然后才温言道,“四少爷说笑了,不过是给过路的陌生女子一碗水喝,怎么就扯得上明年佃地不佃地的事儿上去了,等到年下,我自会送上一份薄礼,感念秦老爷的大恩大德的。”又说,“我这屋子破败简陋,又没有个男人,就不请四少爷进来坐了。” 秦怀礼的脸色隐隐发青,狠声道,“刘|寡|妇,你……你真行……” 清露还大瞪着眼睛傻愣着,那边刘|寡|妇已招了招手道,“大热天的,既然叫了门,还不快进来。” “哎——”清露只应了一声,泪水就模糊了眼眶,加快脚步走了进去。 屋子很小,只有两间,一间是灶房,用简单的木扇挡着,连门都算不上,剩下的一间就是住人的了,其中一铺炕就占据了屋子近三分之二的面积,剩下的空间里别说桌子了,就连个板凳都没有,说是家徒四壁,一点都不夸张,不过,屋子收拾得非常干净利落,就连炕上破败不堪的席子,都擦得隐隐发亮。 90.第90章 不得不说的谎言 清露尴尬地站在屋子里,连坐的地方都找不到。 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和清露面对面站着,她身穿一件粉红色的粗布衣裳,上面也打满了补丁,袖口还接了两节,尽管针脚细密,却因布的颜色不同,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这女孩子长了一张鸭蛋脸,浓眉大眼,和方才被叫做“刘|寡|妇”的妇人有三分相似,如果去除掉岁月和艰苦生活留下的痕迹的话,那么这种相似度就会直线提高,很容易就能看出来,她们是一对母女。 此时,少女正满脸不善地看着清露,张口就问,“清露,你老实告诉我,大郎哥到底去了哪里,是不是又冒险上山打猎了?到底什么时候回来?还有,大郎哥真的花了你姐姐的银子?”语气急切,态度恶劣。 “咳咳……”清露越发尴尬,身为女子的直觉和两世的人生经验告诉她,这姑娘对秦怀恩,绝对有些“不得不说的故事”,而且方才自己说谎时,这姑娘估计就站在院子外面听着呢,现在这母女二人放自己进来恐怕不为别的,就为了弄个清楚。 这可怎么是好啊,清露心想,原来这秦家人不管是谁都有人支持呢,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现世报”? 清露的推断很正确,方才在清露没进门之前,这姑娘就是在向刘|寡|妇汇报在秦家院外听到的消息。 这时刘|寡|妇呵斥了一声,“秀芬,你说什么呢?女孩子家家怎么连点规矩都没有?那是人家大郎夫妻间的事,也是你能过问的?!”态度并不严厉,反倒是和女儿一道上下打量着清露。 刘|寡|妇又去接清露后背上的睿儿,“快坐下歇歇吧,有什么话等会儿再说。”可睿儿却因方才受了惊吓,现在紧紧地抱着清露的脖子不撒手。 “哎——”清露如蒙大赦,一下子便瘫坐在了炕沿上,反手将睿儿搂进了怀里,没办法,她的身体尽管好了很多,体力却依旧没完全恢复,这一早上连惊带吓又和秦家人斗智斗勇的,还背着睿儿走了这么远,现在一到了安全的地方儿,身上已连一丝的力气都没有了。 刘|寡|妇给清露舀了碗水,清露接过来猛喝了一大口,又喂了一些给睿儿,剩下的一口气全都喝光了,结果碗还没来得及撂下,刘秀芬又开口了,“清露,我问你话呢,你怎么不回答?”态度越发地不好了。 这回连刘|寡|妇都不帮着清露了,也直眉瞪眼地看着清露。 清露讪讪地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定定了心神才说,“大郎他不是上山打猎去了,而是出门了,所以应该没什么危险,”语气并不笃定,还很是心虚。 秦怀恩到府城去接清霜的遗体,会不会和教司坊的人起冲突并被扣下,这真的很不好说,毕竟,清露是个逃|妓,骗了人家的银子。 还有,秦怀恩身上到底有多少银子,路上会不会遇到麻烦,这也很难预测,通过这段日子的了解,清露推测,秦怀恩长这么大,恐怕连县城都没去过,很可能最远到的地方就是程一针所在的镇上。 当初清露实在没办法,也找不到旁人,这才想让秦怀恩去接清霜回来,她总不能让清霜的尸身流落在外,古人是很看重这些的,另外,她也需要人去打探下府城教司坊的动向,看看对她的追查停止了没有,她也想放心大胆地开始新生活,不是吗? 清露最初的计划是,先和秦怀恩商议一番,制定出具体的行动方案,该花银子花银子,该请人就请人,再对秦怀许以厚利,实在事不可为,清露也没自私到让秦怀恩用命去换清霜尸体的地步,更何况,这里面还涉及到清露和睿儿的安危。 哪承想秦怀恩对清霜情深意重到这种程度,连句话都没说,就急巴巴地跑去了,以至于在秦怀恩离开的最初几天,清露都没想到秦怀恩是去府城了,等想到的时,什么都晚了。 其实清露是非常懊悔的,她觉得对不起秦怀恩和清霜,要知道,清霜对秦怀恩的感情是非常深的,她作为一个穿越者,有着成熟的灵魂和不同寻常的见识,怎么就没把事情考虑周全,对秦怀恩说清楚,就这么让秦怀恩孤身涉险呢?一旦出了问题她该怎么办?! 只是,现在说这些都来不及了,清露只能放宽心,一切都往好处想。 不过,这些话,清露是不敢跟这对母女说的,这涉及到清露最大的秘密,而且她现在已经明白了,她们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救她,全都是看在秦怀恩的面子上,万一知道她把秦怀恩给坑了,一怒之下很可能把她给丢出去。 清露尽量摆出一副无比诚恳的样子,“至于姐姐和姐夫在一处,有什么花销,都是由谁来承担的,这个细节我真的不是很了解,我们姐妹的确是有些积蓄,但这个话,没证据就不能乱讲,不是吗?” 清霜的银子全在清露手中,但那也是有啊,这就不算撒谎,真不算撒谎,清露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这样吧,等回头姐夫回来你们还是亲自问问他,就什么都清楚了。” 母女二人对视了一眼,其实在听说秦怀恩没上山打猎,没生命危险时,她们就明显地放松了下来,刘秀芬已坐到了炕上,随后便是刘|寡|妇,等清露说到“没证据不能乱讲”时,她们的脸色又好了一些。 清露悄悄地松了一口气,这两个人还算是好骗的,赶紧抬头往窗外看去。 秦怀礼守在院子门口并没离开,很快,秦怀仁就到了,兄弟两个低声商量了几句后,秦怀礼就上了马车,然后秦家的马车便离开了,走的正是村子通往镇上的那条路。 清露心底一沉,意识到,这两个人是到路上截着她去了。 怎么办?离开吗?那路上肯定会有麻烦! 留下来吗?清露扫视了一眼这简陋的屋子,秦家若想用强,这里根本挡不住他们的,等到了天黑后,危险性一点都不会少,不仅她和睿儿有危险,就连这母女两个都带累了。 91.第91章 清露所谓的喜欢 不行,必须离开!清露做出了决定。 可关键是如何才能平安地离开?清露愁眉惨淡地看向窗外。 清露还没想明白,刘秀芬又说话了,“清露你不该叫大郎哥姐夫的,大郎哥根本就没娶你姐姐,大郎哥不过是心善,在你姐姐有性命危险时收留了她而已!”将“收留”两个字咬得极重。 清露差点儿没给这姑娘跪了。 这东北大妞性格也太爽利了一点儿吧,她对秦怀恩的喜欢就连瞎子都能看出来了,还用得着再这么直言不讳地一再提醒吗?再说,现在是谈情说爱表达爱慕的时候吗?别说表白的主角儿不在,就是院子外秦家那两个虎视眈眈的兄弟,还不够让她们烦恼的吗?! “呃……”清露看了刘秀芬一眼后,马上从善如流,“你说的对,大郎他的确是心善,包括你们也是我的贵人,我一定不会忘了你们在关键时刻对我的帮助……”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外蹦,这一个是出于真心的感激,一个是因为接下来她还需要刘秀芬继续为她冒险,而她现在除了好话和感激之情,已实在没什么能给人家的了。 可清露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刘秀芬给打断了,“不用!”刘秀芬认真而坚持地订正道,“我们帮你全看在大郎哥的面子,大郎哥对我们有恩,他才是我们的贵人,你想感谢就感谢……” 刘秀芬突兀地闭上了嘴,再次审视起清露来,直接问,“你是不是也喜欢大郎哥?” 合着刘秀芬一直对自己心存不善,并不仅仅是因为自己坏了秦怀恩的“名声”并将秦怀恩置于险境,还把自己当成情敌来着!想到这些,清露再也忍不住了,“秀芬,我觉得,咱们现在还是该想想如何摆脱眼前困境的好,至于花前月下什么的,总要等到秦怀恩回来再做打算吧,到了那时,想来秦怀恩自有打算的,并不是我们在这里说来说去就能说出结果来的!”谈恋爱总得先有命在吧?! 刘秀芬的脸一下子便红了,却梗起了脖子说,“怕?有什么好怕的?全村子的人都知道,大郎哥对我……不,是对我们家很好,没人敢找我们的麻烦的,方才四少爷不是也没敢进来吗?” “啊?”清露一愣,难道真是这样吗? “你不信?”刘秀芬对清露的怀疑很不满意! 就连刘|寡|妇都在一旁点了点头,“秀芬说得没错,大郎那孩子是面热心冷的,你留在这里没人会对你怎么样的!”很显然这对母女对秦怀恩的信任要比清露高得多! “脑残粉!”清露先在心里感叹了一声,然后便继续盯着窗外了,她现在实在是没力气对她们解释,秦家是一家子什么样的人,秦怀恩又离她们有多远。 屋子里陷入了一片寂静,气氛很是怪异。 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清露估计得有现代的九点钟左右了,早就过了上次程一针给她看诊的时辰,可她一心一意等待的程一针的马车还是没有来,其实在秦家大院里时,清露就一直在算计并拖延着时间,只可惜,一直没等到程一针,难道这就是说传说中的“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吗? 当清露第三次询问过刘家母女这是从镇上通往村里的唯一道路后,她已决定不再等下去了,她既不是秦怀恩的脑残粉,也不是程一针的,她还相信最稳妥的办法就是靠自己! “秀芬,”清露摆出自认为的最为和善真诚的笑脸,“我有件事要求你,等秦怀恩回来,我会告诉他你帮助了我,他一定会非常感谢你的!”就算他不来感谢,清露也会逼着他求着他来的。 刘秀芬的眼睛果然亮了,“你说!” 清露让刘秀芬去找郎中,不仅是郎中,最好两郎中的娘子和郎中的儿子也一起来,总之是人越多越好,清露想让这些人陪她一道去镇上,而报酬则是让程一针再帮郎中弄三张药方,清露相信,在这样的“重利”之下,郎中一定会答应的。 刘秀芬很高兴地答应了,走的时候还问,“其实你是喜欢程神医的,对不对?”实在是清露的容貌给她的压力太大了。 清露很是无语地点了点头,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她现在是谁能帮她,她就喜欢谁。 郎中和郎中娘子很快就来了,但没进门,清露这才意识到,因为这家的女主人是个寡|妇,清露迎出门去,犹豫了一下后,还是向郎中讲明了现在的形势——秦家兄弟正在路上等着他们。 郎中感叹了一声,“秀芬跟我说了,我这才没让我儿子来,要带累就只带累我们两个老的吧!”原来他们并不是不知道,甚至也不是为了贪图清露所承诺的,程一针的那三张药方,而是真的想帮助清露。 清露很感动,让清露更加意外的是,刘秀芬也要求一起去。 清露劝她,“你一个女孩子家,何必要如此呢?你已经帮我很多了,再说,我到了镇上就留下了,到时你一个人怎么回来?” 刘秀芬坚持,“我不怕,大郎哥会护着我的,我若是没把这事儿做好,别说大郎哥今后会怪我,就是我自己心里也过意不去,往后还怎么见大郎哥的面儿?” 刘寡妇竟然也没拦着,就连郎中夫妇也帮着说好话,“大郎平日里对我家也关照良多,我们两个到时把秀芬送回来就行了。” 清露拗不过她们,于是四个大人带着睿儿就这么上路了。 刚出了伏天,又是个大晴天,天气还是很热的,就算郎中帮忙背着睿儿,清露还是汗出如浆,但清露知道,这样的路他们还得走一个多时辰,于是清露只得咬牙硬挺,而且刚出村子没多久,秦家的马车就出现了。 秦怀仁先是假模假样地邀请清露上车,说是送她去程一针的医馆,见清露不理,就开始出言威胁,清露依旧当做没听见。 92.第92章 一条无比艰险的路 接下来,秦怀仁就出言调戏和谩骂清露,郎中听不下去了,帮了清露两句,结果招来了秦家兄弟的威胁。 清露很紧张,她不知道秦怀恩到底对郎中有什么帮助,如果郎中受不了,会不会舍下她而离开。 好在,郎中坚持了下来。 清露刚松了一口气,秦怀礼又出场了,他不仅调戏清露,还不顾身份地说了很多污言秽语,就算明知道是假的,可这样的语言对女子来说,就是一种奇耻大辱,别说刘秀芬这个未婚的姑娘家,就连人到中年的郎中娘子,脸都涨得像猪肝一般,眼中满含着屈辱的泪水。 清露的眼泪也掉了下来,不是因为委屈和气愤,而是因为感动。 这些人和她不过萍水相逢,不,连萍水相逢都算不上,明明是她主动带着祸事找上门去,但他们还是这样帮忙,这让她心里又怎么能不感动?! 同时,清露也对秦怀恩在村子里的“势力”有了进一步的认识,她心里明白,人家这样帮她,全是看在秦怀恩的面子上啊! 清露又有些淡淡的懊悔,如果她早一点对秦怀恩多些信任,就算达不到刘秀芬的那种程度,她是不是也可以不去一心指望才见过一次面儿的程一针?!而是会让刘婆子提前在村子里打听一下,借助秦怀恩的势力,做好今天的出行计划,一出了秦家的大门,就乘上提前雇好的马车离开,岂不是平安舒适太多了吗? 太阳越升越高,眼前的路崎岖而蜿蜒,似乎永远都没有尽头,泪水和汗水,顺着清露的脸颊流下,冲毁了她的妆容,看起来十分狼狈,但清露顾不上这些了,她用袖子狠狠地将脸上的污渍抹去,正要给秦家兄弟两句好听的,却没抢得过刘秀芬。 “大郎哥很快就要回来了,到时候被他知道你们做的这些事,会有你们好看的,你们欺负了我们,大郎哥会给我们报仇的!”刘秀芬说的话,朴实无华,并没什么技巧可言,但因为对秦怀恩的信任,她的声音带上了一种清露所没有的气势,那种鱼死网破敢于拼命的架势。 清露愣了。 秦家的马车也停了,可见他们对秦怀恩还是怕的。 刘秀芬很是得意地笑了笑,拉起清露加快脚步往前面走去,口中抱怨着,“看来你真是大家出身的小姐啊,怎么空手走这么几步路就累成这样?这往后可怎么过日子啊?照这么个走法儿,过了午晌都到不了镇上。” 清露很是汗颜,同样是女孩子,人家刘秀芬的脸上不红不白的,连汗水都少见,她可倒好,喘得跟风箱似的,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呐! 清露没啥好说的,的确是她拖累了大家,再说,她现在连气都喘不均匀了,哪有力气说话啊! 可他们刚走了没多远,秦家的马车就再次追了上来,车上的秦怀仁大声地叫着,“让开,快让开,我们的马惊了!”于此同时,老许手中的马鞭开始“啪啪”地在他们四周飞舞起来。 大家明明知道他们是在说谎——哪有惊马的速度还没有人走的那般快的?但还是不约而同地奔跑了起来,躲闪着马车。 可两条腿又怎么可能有四条腿跑得那么快呢? 那辆马车就如同长了眼睛一般,紧紧地跟在他们身后,还有老许手中的鞭子如同跗骨之蛆,一个劲儿地往他们身上招呼,打的次数多了,不知是老许失了准头还是秦家兄弟下了狠心,那鞭子有好几下都落到了人的身上,除了清露每个人都挨了两下儿,呼痛声此起彼伏,更可怕的是,郎中娘子和刘秀芬的衣裳都被打破了,露出了后背上的几点肌肤,这对女子来说,就是坏了名节了! 郎中娘子终于不堪忍受这样的侮辱,坐到地上嚎啕大哭起来,“我不活了,我没脸见人了——” 郎中一边紧紧护着怀里的睿儿,一边去拉自家娘子,口里大声喊,“往山上跑——”连怒带恨,眼睛都红了。 “不,不要!”清露一把拉住了身边正要往山上跑的刘秀芬,站在路中央停下了脚步。 往山上跑,正中了秦家兄弟的下怀,山上马车的确是过不去,但秦家兄弟和老许可以下车来追,别人不说,清露是一定跑不过他们的,实际上在躲避马车的这段时间里,清露跑得自己都快晕过去了,好像连多迈一步的力气都没有,到时候大家在慌乱之中四散了,秦家兄弟正好可以对她下手,就算还在一起,他们也敢当面行凶。 清露看了一眼还在哭喊的郎中娘子,整理了一下衣裳,深深地施了一礼说,“今天清露谢过你们三人的守护之恩,大恩大德没齿难忘,从现在开始,我不能再带累你们了!”此时的她没有任何私心,而是发自肺腑的感谢,不管这些人为了什么,为了谁,为她做的,都够多了! 阳光从清露的身后照过来,仿佛给她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金边儿,让她本就秀美出众的容颜,越发地美艳不可方物,还有种让人不敢亵渎的感觉。 这一刻,就连刘秀芬都为她倾倒! 清露站直身体,缓缓地朝着面前的秦家马车走去,她对秦家兄弟说,“你们不就是想要我的身子吗?我给你们,只要你们放过他们和睿儿,我就让你们知道这世间最美妙的滋味儿!”语气冷静得似乎只不过是要去参加一场盛宴。 清露在微笑,可泪水却止不住地流淌了下来,她对自己说,不怕,我来自现代,又是干这一行的,对贞洁不像古人这般看重,就当是被野狗咬了一口好了,就当遇到无良|嫖|客跑单好了,等他们咬完了,我就去告他们,不仅让他们,就连秦家所有人,我都会让他们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然而,心中那种说不出屈辱和痛苦,却犹如刀砍斧剁般的痛啊,疼得清露恨不得一死了之。 93.第93章 从天而降的人 “哇——”刘秀芬哭得惊天动地,她一声声悲切地喊着“清露,清露啊——”同样身为女子,她自问做不到清露这般冷静果决,可这样的清露越发让人心痛,此时的刘秀芬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初衷,她现在不再是为了回报秦怀恩了,她只想帮助清露! “娘,娘——”睿儿在郎中怀里拼命地挣扎,哭得差点儿没背过气去。 “走啊,你们还不快走!难道要让睿儿亲眼看着我被他们羞辱吗?!”清露对这些悲惨的景象视而不见,她只是凄厉地叫喊着。 郎中一手抱紧睿儿,一手拉着刚刚起身的娘子,大叫一声,“秀芬,快走!”脚步踉跄地向村里的方向跑去。 刘秀芬满脸泪水,一步三回头。 清露看着他们渐渐走远,再次一步步缓缓地走向了秦家的马车,就在这两、三步的距离中,她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于是就在清露靠进马车的一瞬间,异变骤生! 清露没戴任何饰物,就连从地上捡块石头的功夫儿都没有,她所能利用的只有她并不算太长的指甲,而她的目标,就是马的眼睛! 你们不是有马车吗?不是说马惊了吗?那我就让它惊好了! 清露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指头就戳向了马的眼睛。 只可惜,清露的速度太慢了,力道也不够大,结果在马的躲闪中,她并没有戳中,只是在马的眼皮上弄出了一点点伤口。 不过,这样突然而猛烈的动作,终于还是让马惊了。 “唏律律——”马发出了一声渗人的惊叫,四个蹄子先是用力地蹬踏起来,随后又高高地扬起前蹄,猛地向前冲去。 巨大的力气将赶车的老许直接掀飞了,一时不查的秦家兄弟如同滚地葫芦一般,冲出了车厢,摔得鼻青脸肿。 清露也被吓了一跳,紧忙边后退,边往路边上靠,匆忙之中,被地上草木绊了一下儿,结果一下子跌倒了,危急时刻,她来不及起身,连滚带爬地往继续往山林的方向躲去…… 可那马似乎是知道是谁伤害了它,又失去了老许的操|控,不管不顾地往明明已经躲开它前进路线的清露身上扑去,不过两步,就追了,马再次高高扬起了前蹄,就要狠狠地踏下去了…… 清露知道,她现在应该快跑,哪怕朝一旁翻滚一下也行啊,可她动不了,经过了这样的挣扎和惊吓,她已经连一丝的力气都提不起来了。 就这么死了吗?被惊马踏成肉泥,结束这无比短暂而悲惨的穿越经历,清露想,她果然不适合做霸气测漏的女主,她胆小懦弱且没有特种兵杀手之类的牛|逼|背景,她只是个普通人,好不容易勇敢了这么一把,却要用生命做代价,早知如此,她还不如不这么贞烈好了,只是她不甘呐,不甘屈就于秦家这么恶心的人家中! 已闭上眼睛的清露并没看到,一道暗影从她的身体上方划过,带着一往无前拼死的架势,犹如雄鹰搏击长空,但清露听到了,先是“砰”地一声沉闷而巨大的声响,接着就是木制马车破裂后,“稀里哗啦”的乱响。 在这些繁乱的声响中,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分外突出,“露露——”带着说不尽的悲戚和绝望,似乎将人的心都能喊碎了。 清露连忙睁开眼睛,正对上一双猩红如血的眸子,紧接着,“噗——”的一口鲜血就直直地喷了清露一头一脸。 这下子,清露是彻底清醒了过来,她带着惊喜和劫后余生激动,大喊了一声,“秦怀恩!”已顾不得秦怀恩是不是又发疯了,伸手就抓住了他的衣裳,犹如抓住救命稻草般,抓得死死的,恨不得整个人直接钻进秦怀恩的身体里面去。 “秦怀恩,秦怀恩,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呜呜……呵呵呵……”清露一连声地叫着,语无伦次,又哭又笑。 “呼——”地一声,秦怀恩一口气泄了出来,整个身体瘫坐在了地上。 “大郎哥——”刘秀芬最先转身往回跑,她后面跟着郎中夫妇和睿儿。 刘秀芬的这一声喊,也唤回了清露的神志,清露四下里一看,发现马就倒在她的不远处,口鼻出血,身体抽搐,眼见是不活了,木制的马车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也被马带得翻倒在一旁,车厢全散了,老许和秦家兄弟正在一片狼藉中挣扎着起身,看那样子并无大碍,这让清露的心中既有遗憾又有一点小小的安慰。 秦怀恩现在只是孤身一人,又刚刚吐过血,如果秦家人没受伤,那么秦怀恩能抵得过他们吗?可假如真的这样就死了人,哪怕是身份最低微的老许,秦家趁此机会伤害秦怀恩怎么办? 事实证明,清露真的是多虑了,秦家兄弟见了秦怀恩,连声儿都不敢吭一声,从破车厢中出来后,转身就往村子里跑,老许则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 前一刻还逼得清露走投无路不得不以死相博的危险,就这么瞬间解决了,这世界简直是玄幻了。 清露转头,看向秦怀恩,发现秦怀恩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好像只要一眨眼,清露就会消失不见一般,而秦怀恩眼中的红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先是黑眼珠,随后便是眼白。 秦怀恩抖了抖自己袖子上的灰尘,抹了抹清露脸上的被自己喷上的血迹,“你……”他声音颤抖,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天知道,方才的那一刻他又多么恐惧! “我没事儿!”清露对秦怀恩笑道,“真的一点事儿都没有!”说穿了她就是被草木绊倒摔了个跤而已,秦怀恩来得真是太及时了,不亚于神兵天降! “大郎哥,你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我告诉清露不要害怕,她还不信……”这时刘秀芬已跑到了两人身边,她蹲在秦怀恩面前,口中不停地说着,眼中也带了泪,那副样子根本无需鼓励,就随时准备着要扑进秦怀恩的怀里,只可惜,被清露占了地方。 94.第94章 被呵护的幸福 秦怀恩却对刘秀芬视而不见,他一把将清露搂进了怀里,“太好了露露,真是太好了……”看着清露带泪的笑容,在不知不觉中嘴角也翘了起来,他此时的心情无人可诉,因为谁都不知道,清露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而秦怀恩接下来的动作,让所有人都傻了,秦怀恩放开清露,让她在地上坐好,随后秦怀恩就由坐变成了跪,雄壮的身体犹如催金山倒玉柱般伏了下去,冲着清露重重磕头,“感谢老天!感谢你!谢谢你还活着,还平安无事……”他一下下地用力地磕着,带着无比的虔诚。 天知道,秦怀恩回到村子里听说了清露的事的那一刻有多么的慌乱,他甚至连气愤的情绪都没有,而当他拼着性命飞奔时,又是多么的无助和凄惶,他求着,祈祷着,求这世间一切的神灵,让他付出什么都可以,只是别再让清露出事了,清霜已然不在,清露如果再有闪失,那他重活这一辈子还有什么意义?!难道就是为了让他再次经历那种万箭穿心般的痛吗?!他秦怀恩知道错了,真的就不能再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吗?! 当看到马蹄即将踏上清露身体的那一刻,秦怀恩的心跳都已停止了,他感到一种窒息,就如同前世他死前的感觉一般,如果今天清露出了事,死的绝对不会是清露一个人! 幸好,上天听到了他虔诚的祷告…… 当听到秦怀恩说“感谢老天”时,清露心里就是一震,当听到秦怀恩说,“谢谢你还活着”时,清露真的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不管清露多么的坚强和独立,就算她早已习惯了一个人的孤独,但也没有人尤其是女孩子,不希望被人捧在手心里疼,清露的心中又如何不渴望?! 只不过是因为这种希翼带来的注定是失望,清露才让自己不得不去适应,而这种放弃的背后又有多少泪水和悲哀,又岂是能一一述说得尽的? 在一刻,被秦怀恩温暖了的清露,忽然变得无比贪恋起这种感觉来。 秦怀恩这种近乎自残的行为,很快就被制止了,清露再次扑进了他的怀里,“你在做什么,你这是疯了吗?还是想吓唬我?”泪水越发地多了起来。 其实清露是明白秦怀恩这种复杂的心情的,毕竟,她的前世也经历过至亲之人生死离别的痛苦,当奶|奶|离世时,她心中的凄惶是多少泪水都无法冲淡的,而奶|奶|那还是久病离世,不是因意外产生的横死。 清露知道,无论是方才的发傻,还是现在的疯狂,秦怀恩这样的表现,都是受了过度的惊吓而导致的,并不是真的有病。 清露唯一不明白的是,她和秦怀恩相处不过两天,结果这二十四个时辰中,她还有近二十个时辰是在昏睡,秦怀恩对她哪来的那么深的感情,难道是因为清霜的缘故吗?嗯,很有可能! 刘秀芬也在一旁发出一声声的惊叫,“大郎哥,你这是怎么了,你说话啊——”这一回被秦怀恩的异样举止吓坏了的她,不管不顾地就往秦怀恩身上扑,却被秦怀恩伸臂挡住了。 秦怀恩看也不看刘秀芬一眼就说,“家去!”因为过于简短难免显得生硬。 清露很不好意思,她怎么能忘了方才这些人对她的相护之恩呢?从秦怀恩的怀抱里站起身来,对三人说,“今天谢谢诸位了,现在没事儿了,诸位就先回去吧,我答应你们的事,一定会做到的。” 郎中夫妇带着睿儿,在秦怀恩冲清露磕头时就赶到了,此时俱是满脸的惊诧和怪异。 睿儿被郎中放到地上后,就停止了哭泣,向清露和秦怀恩跑去,但并不是像方才那样去缠着清露,而是偎依到了秦怀恩的身旁,紧紧地抱住了秦怀恩的一条胳膊,小声地啜泣着——就连小小的睿儿也明白,什么人是可以依靠的。 郎中见秦怀恩嘴角有血迹,就想帮秦怀恩诊治一下,可秦怀恩连头都不抬,更是连个眼风都欠奉,拒绝的意味实在是太明显了。 清露很是尴尬,秦怀恩怎么对自己的“恩人”们是这种冷漠的态度呢? 好在,清露还知道在外人面前给秦怀恩留面子,所以只是不停地道歉感谢,将三个人全都劝走了,更奇怪的是,这三个人对秦怀恩的表现没一点责怪的意思。 但清露觉得这样很不妥。 三人离开后,清露略带不满地对秦怀恩说,“你怎么能这样对待帮助我们的人呢?你不懂得众人拾柴火焰高的道理吗?往后我们还要在这村里生活下去,秦家又是那样的人家,多一个人帮我们,我们就多一分把握和退路啊……”她开始时还收敛着,到了后来越说越来气,因为到了这时,清露又想起来一件事,那就是,秦怀恩根本就没去接清霜! 从小岭村到府城,马不停蹄地赶路,也要十四、五天的时间,一来一回就要二十多天差不多一个多月的时间,再算上打听路途和消息、找到清霜的遗体、装殓、运回……用的时间就更多了! 这条路前身来来回回地走了三趟,心里计算得非常清楚,可秦怀恩离开到今天才不过第十二天,就算他昼夜急赶也回不来的,况且,秦怀恩是空手回来的,根本就没有清霜的棺木。 清露是委屈的。 在前身的心里,对这个间接害死自己姐姐,又被逼着嫁的庄稼汉子一直没什么好印象,清露虽然对秦怀恩没什么恶感,但也谈不上有多么喜欢,更多的是你情我愿的利用和不由自主的防备,毕竟,他们相识、相处的日子实在是太短了,而且秦怀恩还有病! 若不是秦怀恩优秀的品质以及对清霜的爱意感动了清露,清露都有可能因对秦家的坏印象而迁怒秦怀恩。 而清露之所以在虎狼窝般的秦家忍耐了那么久,在对秦家采取种种手段之前,不止一次地顾忌着秦怀恩,都是因为感谢秦怀恩能冒着生命危险去接清霜的情意。 95.第95章 深深的愧疚 如果清露只为自己打算,那么在程一针第一次来为她看诊时,她早就表明身份,拿着积蓄远走高飞过好日子去了,何必和秦家人这么没完没了地周旋,最终将自己置于了险境呢?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呢?话也不说一句,就走了!你不知道秦家是什么样的人家,会如何欺负我吗?你这样做,对得起我吗?对得起我姐姐对你的情意吗?你先是害死了我姐姐,现在又差点儿害死我啊!有你这么当姐夫的吗?……”清露一边嚎啕大哭,一边没完没了地数落着,将清霜的死因,全都怪在了秦怀恩的头上,她想了,她其实是没资格责怪秦怀恩的,毕竟,秦怀恩并不欠她什么,是她自己贪恋秦怀恩的帮助,这才没离开秦家的。 可清露这次被秦怀恩救,和上一次的感觉可不一样了,在程一针这个被寄予厚望的“备胎”意外地掉链子的关键时刻,秦怀恩出现得太及时、太震撼了! 清露越发地意识到秦怀恩的重要性和珍贵,这种依赖在不知不觉中产生,再硬生生地斩断就会感到极其痛苦。 只不过这时的清露,并不知道自己在秦怀恩心中的重要性,于是她的那点小自私就抬头了,同时她还有点小聪明。 清露既然知道秦怀恩对清霜的“感情”,那么她就会不由自主地拿来利用了,此时,她正在扮演《天龙八部》中面对乔峰的阿紫,她不仅要让秦怀恩产生愧疚,不忍心丢下她,还要让秦怀恩从今往后更听话一些,要知道,清霜的尸身还在府城等着人去接呢! 秦怀恩手忙脚乱地哄着清露,可清露的泪水越来越多,怎么擦也擦不完,秦怀恩心中大急,心疼得肝胆俱裂,他本来就拙嘴笨舌,尤其是在清露面前,现在这样越发地说不出话来,而且,秦怀恩还有深深的愧疚。 其实离开小岭村后不久,秦怀恩就后悔了,他怎么能把小小的清露一个人留在危险的秦家呢?清露那么小,对秦家人的劣性一点都不了解,还病着,秦怀恩简直不敢想像清露要面对怎样的险境。 可那时秦怀恩离小岭村已经挺远了,而且第一时间去执行清露的命令,这是深深刻在秦怀恩骨子里的执念,他不能、亦不敢违背,甚至无法生出一点的反抗之心,所以他只能照做。 再说,清霜的意外离世,也让秦怀恩心神大乱,这一方面出自于他对清霜的愧疚,另一方面则来自于对未来的恐慌! 秦怀恩所依仗的,无非是前世的人生经验,而他活着的目的就是改变清霜、清露前世悲惨的命运。 可是现在,清霜在一个本不该出事的时间点,骤然离世,这让秦怀恩所有的计划都被打乱了。 他迷惑,他惶恐,他失去了方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才是对的,才是对清霜清露来说是好的,这样的心境下,秦怀恩又怎么可能不遵从清露的意愿呢?! 如果秦怀恩不照着清露的话去做,再发什么命运的变故,那都将是秦怀恩无法接受的! 秦怀恩就怀着这样矛盾而混乱的心情上路了,而他所能做的只有一个字,那就是“快”! 可以说,秦怀恩是在用生命赶路的,所以秦怀恩才能这么短的时间内回来,来得及救下清露。 可也就是在秦怀恩救下清露的那一刻,秦怀恩对清露的愧疚达到了顶峰,如果秦怀恩知道清露面对的是如此险境,打死他,他也不会先急着去接已经过世的清霜,而是会想方设法先安顿好清露啊! 就算清露什么也不说,什么都不做,秦怀恩悔得都快以死谢罪了,现在清露这么哭泣谴责,秦怀恩的心犹如被放在沸水中煮。 清露还在哭诉着,责备着,说到激动处,甚至还举起了小拳头,在秦怀恩的胸膛上捶打了几下。 别说清露的力气小到对秦怀恩来说可以忽略不计,就是清露本身,用的力气也不大,她不过是下意识的动作,并没想将秦怀恩怎么样。 但是,秦怀恩却觉得清露的拳头有千斤重,每一下都砸得他直接沉入了地狱,他最怕的就是清露的不喜和责怪,现在又多出来一样他前世不曾见到的东西——清露的眼泪! “噗——”地一声,又一口的鲜血从秦怀恩的口中直直地喷了出来,第三次喷了清露一头一脸,好像每一次秦怀恩吐的血,都不会浪费,就好像每一次秦怀恩的血都是为清露吐的一样。 而直到很久很久之后,清露才明白,事实证明,她的这种感觉,完全正确。 鲜红的血,好像一桶冰冷的水,一下子将清露给浇醒了,她的哭声戛然而止,大瞪着双眼看向了秦怀恩,“秦怀恩,你怎么了?你有没有事啊?”她从秦怀恩的怀中抬起头来,半蹲在地上,用双手捧起了秦怀恩的脸,轻轻地摩挲着,“对不起啊,真对不起啊,我不应该怪你的,你到底怎么样了?” 此时,清露也是深深地愧疚了。 清露后悔,她不该这么自私的。 不管以往秦怀恩和清霜有什么恩怨,毕竟在初初见到她时,秦怀恩一连两次救了她,她不思回报也就算了,怎么还能一味地索取呢? 是,秦怀恩也是秦家人,可秦怀恩是个什么品质,又是如何对她的,她应该心里有数! 她怎么能在享受了秦怀恩的帮助之后,只是为自己打算呢?人家秦怀恩真不欠她的! 就连对郎中和刘秀芬,清露都是满口的感激言辞,怎么到秦怀恩这里她就变了呢?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升米恩斗米仇”吗? 知错必改,这也是清露的优点之一。 于是,清露的话马上变了,“都怪我啊,我实在是太害怕了,所以才忘了你还病着……”是的,这时清露又想起来了,秦怀恩走的时候就是吐了血离开的,她只想到,清霜的离世对自己的打击很大,却没去想,对秦怀恩的伤害有多么大。 96.第96章 力量的源泉 清露毕竟是穿越来的灵魂,从前身那里继承来的记忆,都让她这么难过了,秦怀恩可是和清霜有着实打实的感情啊! 清露又想起,初次见到秦怀恩时,秦怀恩是多么的强壮有力,可是现在,秦怀恩眼窝深陷,眼底是墨染般的青黑,不知道有多天没睡过好觉了,很可能他自从听说了清霜的死讯后,就没有一次好眠,他的颧骨突出,瘦了太多,下巴上的胡子乱蓬蓬的,更显得整个人憔悴无比,他身上穿的还是离开时的那身衣裳,脏污破旧,有浓重的味道,一看就是一直没洗过换过。 可最重要的是,清露发现,自从一拳打死了那匹马后,秦怀恩就一直坐在地上没再站起来过! 站都站不起来了啊,是伤?还是病? 不管是哪种可能,都够让清露心惊的了! 如果秦怀恩出了事,自己要怎么办? 丢下秦怀恩带着睿儿去逃命这种事,清露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出来的! 清露只是有点小自私而已,却不是狼心狗肺的狠毒,面对值得付出的人,这点自私清露还是能放下的。 清露的小手柔若无骨,皮肤嫩嫩的滑滑的,让秦怀恩想起刚做好的豆腐和带着露珠的花瓣,当这双手从秦怀恩的脸上擦过时,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颤栗,从秦怀恩的心间绽放,如同温水融入了他周身的血脉,他所有的疲劳、伤痛和难过,就这样如雪花般消融殆尽,取而代之的是说不出的舒服,让他本来疲惫不堪满是伤痛的身体,再次充满了力量。 “我……我没事……”秦怀恩讷讷道,不自觉地将脸在清露的手上蹭了蹭,与此同时,他的脸一下子便涨红了,这让他的气色看起来好了不少,他的双眼湿漉漉的,黑白分明,熠熠生辉,里面是清露无比清晰的倒影。 清露呆了一呆,这人,怎么前后反差能变得这么大呢? 不过,清露的疑虑并没消除,追问道,“你真的没事?可不要骗我哦!”没事儿会动不动就吐血?! 秦怀恩的脸更红了,清露这么聪明,什么都骗不过她,不过,这种被人关心的感觉真好,被清露关心的感觉尤其的好,躲闪着清露的审视,小声说,“我就是太累了,休息一下子就好了。” “哦。”清露还是不信,但不再追问了,她知道秦怀恩就算是有事瞒着她,也是为她好,清露很快做出了决定,“秦家我们现在是不能回去的!”秦怀恩的战斗力现在未可知,真没必要冒险,“我们去镇上程一针的医馆。”程一针可以保护他们,还能顺便给秦怀恩检查下身体。 秦怀恩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他不喜欢清露过于依赖其他男人,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好像在清露心里,他变得无足轻重起来一样,这种随时都会被清露丢下的感觉,让他痛苦而恐慌,可他又不愿违背清露的决定。 秦怀恩的表现太明显了,就算他不说话,清露也明白了他的想法儿,清露柔声问,“你不愿意去?为什么?我是想不出来除了那里,我们还有什么地方能去了,安全的地方儿!”说到底,程一针也是秦怀恩的朋友,清露现在算是发现了,秦怀恩为人处事的方法很怪异,但不管怎么说,她是不应该违背秦怀恩的意愿,去动用人家的人脉的。 清露又说,“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去镇上住客栈吧!总之我现在真不想回秦家了!”她并不是个倔强的人,相反,只要不偏离她的目标,她是不介意改变方式的,只要能达到她想要的效果就成了,可是又一个问题出现了,她,没有银子! 秦怀恩的眉头却一下子就舒展开来,他明白了,清露并不是对程一针有什么执着,而是真的没地方可去,马上说,“不用去住客栈,我另外有住的地方的!” “哇——”清露毫不掩饰自己的欢喜,“你怎么不早说?”问题一下子就解决了,又问,“秦家人知道吗?” 清露反反复复地提到秦家人,可见秦家人对她的伤害有多么大,秦怀恩眼中又迸射出了怒气,眼眶开始泛红。 清露急忙道,“别,别,”她现在对秦怀恩的血眸有点经验了,好像是一涉及到秦家,尤其是谈到秦家人如何欺负她和清霜时,秦怀恩就会有这种异样的表现,“咱们现在先不想别的,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我们都需要休息,休息好了,身体好了,有什么事儿再商量,好不好?”清露又捧起秦怀恩的脸,速度极快地说着,边说边小心地观察着秦怀恩的脸色。 果然,秦怀恩眼眶上的红晕迅速退了下去,他愣愣地看着清露,傻傻地点着头,“好啊!”显得柔顺无比。 这副样子,让清露想起了她在前世养过的一条松狮犬,外表彪悍威武的松狮犬,脾气也算不上好,可是这样的宠物一旦对主人温柔起来,就能将人的心都萌化了,而且它们强壮有力,非常能干,是工作犬的一种。 “那好,我们这就走吧!”清露站起身来,开始整理衣裳,秦家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回来,别的不说,死马和马车,他们总是会要的,马肉和马皮值不少钱,到时候秦家人再找来帮手,他们的情况就不妙了。 清露收拾好自己后,转身去扶秦怀恩,发现秦怀恩已自行站了起来,还把睿儿抱在怀里。 “呃……”清露本想和秦怀恩谦让一下,但想到自己现在的体力,实在没有客气的资本,就改了说辞,“得走多远?” 秦怀恩想了想,“和回秦家差不多远。” 清露点了点头,他们其实刚出了村子没多远,这个距离说起来真不远,尤其是和去镇上比。 可清露还是高估了自己的体力,而且秦怀恩有一点没说清楚,那就是秦怀恩说的实际上是直线距离,却没说路况的情况,去镇上好歹还有行得了车马的土路,而去秦怀恩说的地方,是实打实的穿山越岭。 97.第97章 世外桃源般的地方 结果刚走了没几步,清露就蹒跚起来,根本走不动了。 清露很惭愧,她想起了方才刘秀芬的表现,觉得自己真的是太拖累秦怀恩了,同时她也怕秦怀恩讨厌她。 秦怀恩并没说什么,只是在清露面前伏下了身体,他要背着清露。 清露脸色爆红,秦怀恩已经受伤了,还抱着睿儿,再背着她…… 可想到现在的处境,真是的没什么好办法了,清露一咬牙,到底还是连一句推让的话都没有,就趴到了秦怀恩的身上。 这样的自然和配合,让秦怀恩十分的意外,接着就是狂喜。 那个柔软的身体,紧紧贴着自己,薄薄的衣裳,根本就阻隔不了清晰的体温、美妙的触感和萦绕在鼻翼间的少女特有的芬芳,让秦怀恩只觉得心中长出了一根小草,嫩嫩的软软的痒痒的,丝丝缕缕地缠绕、摩擦…… 秦怀恩只觉得他的身体中产生了无穷无尽的力量,脚下的坎坷完全不存在了,他甚至盼望这条路永远都走不到头才好。 清露的感觉却不一样,她很是怯怯和担忧,生怕秦怀恩坚持不住,但她不敢问,万一秦怀恩说走不动了他们在这荒山野岭到底要怎么办?秦怀恩开口回答时,造成体力流失又怎么办? 于是清露只好默默地观察着秦怀恩,不时地伸出手来,为秦怀恩抹去鬓角上的汗水,还尽力地将身体往秦怀恩后背上靠,希望用这样的方法让秦怀恩省一点力气。 这样温柔体贴的照顾,让秦怀恩更加享受了。 秦怀恩走得并不快,连日来的舍命奔波,他的体力的确到了极限,但他走得很稳,这种被清露关心和信任的感觉,让他的心情无比畅快,什么都不怕了,潜能在不知不觉中得到了最大的发挥。 如果说这算是两人的初次合作,那么各怀心腹事的他们,默契程度绝对达到了百分百,而这,只不过是个开始。 不过是用了二十多分钟的功夫儿,一幢小木屋便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中,清露先是确定了这就是他们的目的地,接着,就发出了一声发自肺腑的欢呼,那种溢于言表的喜悦,让秦怀恩也忍不住露出了大大的笑容,怕清露嫌弃这里简陋而产生的担忧一扫而空,毕竟,镇上的客栈条件可比这里强太多了。 木屋很小,只有里外两间,里间是卧室,一铺炕就占了差不多一半儿的地方,外间是灶间,除了灶坑外,还堆了很多杂物。 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清露发现,这里的东西非常齐全:锅碗瓢盆、被褥衣裳、柴米油盐……连熬药的小炉子和浴桶都有。 屋子不大,却有前后的两处院子,各有一口大缸,还有不少的柴禾、茅厕…… 院子是用一根根直立的圆木头围起来的,木头全都有一人来高,朝上的顶端被削尖了,间距只有五公分左右,就是这样的空隙也被人工种植的荆棘给填满了,看起来安全又结实,可比刘秀芬家的篱笆强太多了。 就是小木屋本身那一根根粗壮的木头,也展示着它不同寻常的坚固,中间的空隙全都被泥巴填得满满的,想来这样的屋子,过冬是毫无问题的。 “哎呀呀,有这样的好地方你怎么不早说?”清露带着惊喜和责怪问,“何苦让我去住什么秦家?!”有这样世外桃源般地方安安心心地养病,可不是比那虎狼窝舒心太多了吗? “我……我怕你受委屈……”秦怀恩吱吱唔唔地解释着,“霜儿那时也劝我,不好离家太久的……” 尽管秦怀恩说得不明不白,但清露对清霜的性格太了解了,她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出来清霜当初是怎么劝秦怀恩的,无非是做为晚辈不该和父母生分,要尽量顺从孝顺等等。 清露不好对清霜的观点做太多负面评价,只得转言其他,“我喜欢这小屋子,往后我就住这里就行了,哦,对了,这屋子你是什么时候建的,怎么想到在这里建个屋子了?” 秦怀恩听了清露前面的两句话后,心中欣喜异常,等了一会儿,才回答清露的问题,“是……是……建好有三年了吧。”他刚重生过来时没有武功,身体没长成力气也不大,这是他的“秘密据点”不想被人知道,更不愿假他人之手,所以准备的时间就长了点,建的速度也慢,凭借一人之力足足用了三年多才建好。 秦怀恩忍不住叹息道,“原打算是准备给霜儿养身子用的,谁知道,她竟然不喜欢,只住了十多天的功夫儿就离开了。”有掩饰不住的失落和哀伤,亏他用心准备了整整七年,结果只用了那么几天! 这里离秦怀恩遇到清霜的地方比较近,他当时生怕错过和清霜的相遇,经常整天整夜地徘徊在这附近,不知吃了多少苦,有了这个落脚点,他真是方便了不少。 而且秦怀恩最初是不打算带清霜回秦家的,他很怕秦家人再像上一世那样欺负清霜,可清霜总是不停地劝秦怀恩,秦怀恩没办法,只好带她回去了。 小木屋也就是从那时起空了下来,而清露来了之后,秦怀恩根本就没往这方面想,谁承想,兜兜转转的,这个小木屋现在竟然发挥了这么大的作用,又怎么能不让秦怀恩喜出望外呢?! 清露听了秦怀恩的回答后,总是觉得哪里怪怪的,一时又想不出来,再加上她现在整个人都松懈下来后,就觉得特别疲惫,好像经过了今天这通折腾她又有点发烧了,只是,她手边没药了,只能忍着,更没心思想太多旁的事儿了。 秦怀恩进屋后,就不停地忙碌,他先是点火烧水,又找出了抹布将屋子里里外外擦了个干净,接着又从炕上的箱子里找出了两套衣裳,一套是他的,一套是清霜的。 秦怀恩并不用浴桶,只是用水桶提了水,到后院的一道草帘子后面冲洗,很快就收拾得干净利落换了一身衣裳出来,连头发都洗过了,胡子也刮掉了,整个人有种焕然一新的感觉,若不是瘦了很多,根本就看不出来他刚刚受过伤。 98.第98章 同样的错误 秦怀恩的样子看得清露啧啧称奇,真不知道他的身体到底是什么构造,这恢复能力也太强悍了一点吧?! 接着,秦怀恩又给清露在沐桶中灌满了温水,让清露在屋子里洗澡。 清露见秦怀恩忙个不停,很是心疼,出言劝了几次,结果秦怀恩忙得更欢了,脸上始终红扑扑的。 等清露洗完了澡后,秦怀恩不仅给睿儿洗了澡,还把午饭都做好了,简单的面疙瘩汤中,飘着绿绿的菜叶,因为放足了油盐,还是挺好吃的。 秦怀恩很是歉意地说,“来不及打猎了,所以这顿没有肉……” 清露却啧啧称奇,“你从哪里弄来的蔬菜?”相当新鲜啊,似乎是刚刚采摘下来的。 清露猜对了,这正是秦怀恩刚刚在山间摘的野菜,而清露真不知道这个季节还有野菜,在她印象中似乎只有春天才有野菜。 “有的,其实山上一年四季都有吃的,不过得对山上特别熟悉,还要会找,另外就是,有些东西并不好吃,只不过是没毒而已。”受到一连串的鼓励后,秦怀恩的话明显多了起来,而且不再吱吱唔唔了,就连眼神和神情都生动了很多。 清露很敏|感地发现了这一点,赞扬的话更是越说越好听了,况且,秦怀恩值得这样的夸奖! 同时清露和睿儿也用实际行动表达了他们的感谢——这两个人都没少吃! 睿儿吃饱后就睁不开眼睛了,这一上午可把这孩子累坏了,清露也很累,但她不能睡,她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睿儿睡着了,秦怀恩也把不大的小屋子里里外外地收拾妥当了,这时清露才轻声地问出了口,“那什么,你有银子吗?” 秦怀恩先是一愣,随后就一言不发地出了屋子,又出了院子。 看着那道义无反顾的背影,清露抬起手来,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她真是有够蠢啊,为什么同样的错误会犯上两次。 清露还记得,在前世,有那么一个男人,头天晚上还和她在床|上抵死缠绵,甜言蜜语像是不要钱似的往外蹦,为了表达他的诚意,还从钱包里拿出了他的卡拍在了桌子上。 当时的清露还小,或者说,还很单纯,她信了,她收下了那张卡,满足了那男人所有的奇怪要求。 为了补偿自己这种差点儿丢掉了半条命的付出,第二天清露就拿着那张卡去疯狂购物,结果,卡刚刷了没多久,那男人就赶到了,硬逼着清露退掉买的东西。 清露气不过,和他理论,招来的却是一通污言秽语和极尽能是的羞辱,到了最后,男人不仅将那张卡直接挂失了,还抢走了很多清露刚刚买到的东西,末了丢下了一句,“你不过就是个婊|子,给你点颜色就开染坊了!” 那一次,清露伤的不仅是心,还有做人的尊严! 从那以后,清露再做生意,总是当面点清,概不赊欠,更不会相信什么男人的承诺,尤其是在床|上的承诺! 可是现在,清露又犯了同样的错误! 自己怎么会那么愚蠢呢?是秦怀恩对她太好了吗?难道宠爱会让女人连智商都下降吗? 秦怀恩根本就没和她发生什么,更不欠她什么,不拿她的银子,那只能说明秦怀恩的品质好,并不能说明秦怀恩愿意把自己的身家交给她啊! 可怜清露活了两世,经历了不知道多少男人,怎么就连这么一点人情世故都看不懂呢?! 清露决定秦怀恩一回来,她就道歉,她宁可冒险把身上的大额银票破开,也不愿意秦怀恩因这样的事和她心存芥蒂,现在她暂时还是很需要秦怀恩的。 秦怀恩并不知道自己的行为让清露一下子想到了这么多,他很快就回来了,手中拎着一个陶罐子,那罐子上沾满了泥土,一看就是刚刚从什么地方挖出来的。 秦怀恩先在外间将那罐子胡乱地擦了一下,便走进内室,把它往炕沿上一放,对清露说,“给!” 清露愣了愣,连忙解释,“我不是想要你的银子,你知道的,其实我身上有银子的,只不过是一时不便,我往后会还给你的,要不然我现在不用也行……” 清露的话说到一半儿,蓦然间停住了,她发现她每说一句,站在炕前的秦怀恩身高就矮了一寸,到了最后干脆如同被抽干了力气样的直接蹲在了地上,这还不算,秦怀恩还抱住了头,像是要把身体缩成一团一样。 清露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说错话了,那么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呢? 后来清露才意识到,她的敏锐和聪慧,再次避免了一次对秦怀恩的伤害,很沉重的伤害。 清露看着秦怀恩,试探着问了一句,“这罐子里是……” 这一声问对秦怀恩来说,不啻于极度黑暗中的一盏灯火,他猛然间抬起头来,满脸是呆呆傻傻的可怜相,也来不及说话,一把抓起那个罐子就往炕上倒,大大小小的银锭子从里面争前恐后地滚了出来。 这还不算,秦怀恩还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一个破旧的钱袋,也往外倒,一些碎银和很多铜板“哗啦啦”地掉了出来,可秦怀恩还在不停地摇晃,直到最后一个铜板都掉了出来后,秦怀恩还在摇晃,摇晃…… 终于意识到什么都没有了之后,秦怀恩才怯怯地说,“我……我会赚银子的……”声音非常小。 秦怀恩很自卑,他有前世的经验,他知道清露以往和今后过的会是什么样的日子,那种无论他如何努力,都不可能给予的繁华而富贵的日子,他从来都没感到如此挫败过,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过! 清露坐在这些银子和铜板之间,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得足足可以放下一个鸡蛋,秦怀恩的动作太快太突然了,她来不及阻止,或许她根本就没想到要去阻止,她很享受,哪怕这只是一个梦境,清露也想再沉湎一会儿——这世上曾有那么一个人,只要她的一声召唤,就愿意为她付出所有,不求任何回报! ———————— 昨天求了推荐票后,今天的推荐票增加了一倍还多,心里真是美美哒,感谢各位的支持哦! 99.第99章 秦怀恩的幸福 秦怀恩的举动已表现得很明显了,可清露还是想问一问,这些银子秦怀恩是不是全都给她了,是不是一时的冲动,事过境迁后秦怀恩会不会后悔,或者秦怀恩下了这么大的血本,到底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 不是清露不信任秦怀恩的品质,实在是幸福来得太突然,让清露难以置信。 可清露刚张开嘴,一股热流就冲进了她的眼眶,她的喉咙也哽噎得让她吐不出一个字,她是人,也有人的正常感情,而且还很丰富,面对这样的深情厚意自然会感动。 同时清露还有些羞涩,她不自觉地低下了头,默默地点数着那些银子,借以掩饰自己的失态,她真不是眼根子浅没见过这么多的银子,而是秦怀恩的行为太有冲击力了。 并没用多长时间,清露就数清了银子的数量,同时情绪也平稳了下来,而又让她吃了一惊的是,秦怀恩竟然给了她一千三百七十多两银子! 这在这个二两银子就能娶个媳妇,三文钱就能吃顿饱饭的小山村里,绝对是一笔巨款! 它能购买九十多亩上等的良田,能在县城最繁华的地段买下一家很大的铺子,像秦家那样的大院子能盖上十几个…… 原来秦怀恩不仅是个“暖男”、“花样美男”,也不是什么“经济适用男”,他其实是个实实在在的土豪啊! 清露激动了,她看到的不仅是手头的这些银子,她更发现了秦怀恩赚钱的潜力,这样一个人品好、长得好、身体壮、有钱、有能力又愿意为你花钱的男人,她到底是下手呢,还是下手呢?! 可秦怀恩的好,只有她知道吗?清露想起了秦怀恩的脑残粉刘秀芬,而且,在村子里,这样的脑残粉只有刘秀芬一个吗? 清露不淡定了! 一个人有了强烈的欲|望之后,通常都不会太淡定的! 清露收拾好了银子后,先稳定了一下心神——还没动手就认输,那绝对不是她的做事风格,再说她还有很多有利的条件没利用,不是吗?比如,清霜的遗愿! 清露做好准备后,发现秦怀恩又不见了,她心里一惊,四处扫视,很快就发现了秦怀恩的身影。 秦怀恩并没走远,就在院子里,清露连炕都不用下,从窗户里就能看得到。 秦怀恩蹲在那里,脸埋在双膝中,双手抱着头,一副可怜相。 清露轻轻地喊了一声,“秦怀恩……” 秦怀恩立刻有了反应,他缓缓地站起身,迈着沉重的步子进了屋子,从头到尾都没抬头,他害怕清露的拒绝和蔑视,但无法不听从清露的召唤。 清露心里也很是忐忑,她很怕秦怀恩后悔了,那样她失去的可不仅仅是银子,还有一份刚刚建立起来的希望和温暖,想来那种滋味儿一定是很不好受的。 清露也不敢说话,只是指了指那还在炕沿上的罐子说,“拿回去吧!”同时很小心地观察着秦怀恩,就算她看不到秦怀恩的表情,也总能从秦怀恩的动作上推断出点儿什么来! 秦怀恩是透明的,清露有这样的感觉。 同时清露也越发地不理解,清霜为什么总说秦怀恩木讷少言,有什么事都不肯说出来,常常让清霜感到无所适从,秦怀恩的话是少,可有些事,明明就不用说话也表现得很清楚啊,再说,相处的时间长了,秦怀恩的话其实一点都不少,秦怀恩只不过是不喜欢和陌生人说话罢了,况且,秦怀恩还有种极其珍贵的品质,那就是,不会说谎! 清露又哪里知道,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如她一般的聪慧和善解人意,使得沟通变得无比顺畅,别说是秦怀恩这种极其自闭的人了,就是对平常人来讲,误会也是很容易产生的。 再说,秦怀恩现在是把除了清露之外的所有人都统统划分为“陌生人”和“敌人”的,这就让他和其他人的交往,变得异乎寻常地困难起来! 听了清露的话,秦怀恩缓缓地伸出了手,仿佛他原本有力的臂膀上被坠了一块巨石,又好像,那个普普通通的陶罐子,变成了一条随时可要他性命的毒蛇。 但,秦怀恩到底还是按照清露的吩咐,拿起了它,手上传来的重量,让秦怀恩的心头蓦然地一松,随后就是狂喜,他猛然间抬起头,带着难以置信地喜悦看向清露,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看着秦怀恩那无比生动的表情,清露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随后便笑了,“怎么?你后悔了?不想把银子给我了?” 那罐子是空的,里面已经没有银子了,只要秦怀恩一拿起来就会发现。 秦怀恩狠狠地摇着头,简直像要把头摇掉了一般。 清露脸上的笑容越发地扩大了,但也不忍心再逗秦怀恩了,欺负老实人有罪啊! 清露忍住笑意,一本正经地教育秦怀恩,“这罐子好好的,你把它洗干净了,往后还能用得上呢,就算有银子,咱们该减省也得减省,不是吗?” “哦哦……”秦怀恩拿着那罐子,欢欢喜喜地走了,外间几乎立刻就传来了哗啦啦的清洗声,伴着这水声,想着清露方才说的话和语气、表情,秦怀恩的心里有种异样的感受在蔓延,后来秦怀恩才知道,原来这种感觉叫做:幸福! 清露对洗完罐子的秦怀恩说,“你知道我为什么问你要银子吗?”见秦怀恩摇头,就接下去说,“你去镇上找程一针吧,你的伤不让他看一看,我总是不放心,”怕秦怀恩拒绝,又说,“我的药也吃完了,另外你看家里还缺什么,再买些回来。” 清露伸手掏出了秦怀恩身上的钱袋,往里面装了些散碎银两和铜板,殷殷地叮嘱,“你身上有伤,又一直没歇着,去的时候走慢些,回来时一定要雇马车!还有,上次你不在家,我手头一时不便,问程一针借了八两银子,这回你要还给他,咱又不是没银子,能不欠人家的尽量不欠,他若是不要的话,你也别往心里去,大不了往后我再想其他的法子找补回来,总不会让你为难丢人的!”神态语气像极了管家的小妻子。 100.第100章 炮灰是种体质 秦怀恩痴痴地看着清露,默默记下清露说的每一句话,心中的欢喜无法形容,自然连连点头,忽然,他的脸色沉了下来。 清露立刻发现了秦怀恩的变化,“怎么了?”难道她的处理方式,又有问题了?她记得方才在路边时,秦怀恩不愿意她和程一针有太多接触,现在借着这个机会解释得难道还不够吗?这秦怀恩到底想怎么样呢? 就在这时,一声声的呼喊,隐隐传来,“大郎,秦大郎,你在吗?……” 清露吓得一下子就扑进了秦怀恩的怀里,“你不是说秦家人不知道这里吗?”她现在有种惊弓之鸟的感觉,难道是因为有了人可依靠了吗? 秦怀恩一把就将清露抱了起来,“别怕,不是秦家人,是程一针!”这里是清霜当年养病的地方,而清霜那时一直是由程一针诊治的,知道这里很正常。 “呼——”清露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随后便笑了,“来得正好,这样就不用你跑一趟了,省得我又担心又心疼的。” 这样的关怀让秦怀恩的脸色立刻好看了起来,因被程一针打扰带来的郁闷一扫而空。 清露坐好,秦怀恩迎出门去,两人的脸上都带着欣喜。 程一针的脸色却很不好看,他头发散乱,汗流浃背,气喘吁吁,脸上的汗水因染了灰尘,再一擦,弄得深一道浅一道的,再没有往日的儒雅翩然。 程一针进门后,清露便笑道,“程大夫还是先去洗把脸吧!” 程一针的脸一下子就红了,随秦怀恩到外间洗漱,那个小药童,更干脆,直接坐在院子里的一块大石头上,再也不肯起来了,可见累得不轻,要知道,上山的路很不好走,还不通车马,他们赶得又急,一般人真受不了。 昨天后半夜,有个得了急病的患者,连夜来请程一针,程一针当时很是犹豫,他也知道今天是给清露看诊的日子,他一天天地数着日子,就等着这一天呢,可这户人家不仅有权有势,还和程一针的私人关系很不错,最终程一针还是答应了。 这家人住在隔壁县,路途不近,但如果抓紧时间的话,并不耽误程一针给清露看诊。 为了节约时间,程一针不仅在来回的路上快马加鞭,还在出发时就提前准备好了给清露的药,他没吃早饭、尽快诊治、不乘马车……可就是这样,程一针还是比平常来给清露问诊时晚了一个多时辰。 如果是平常日子,这一个多时辰的功夫儿,根本不算什么,可是在今天,这段时间足够改变清露一生的命运了,说生死一线,一点都不为过。 当程一针骑着马进了村子时,清露正在小木屋中洗澡。 程一针一到秦家就发现不对了,因为大白天的,秦家竟然关着门,程一针叫开门后,秦秀娥接待了他,而秦家人的主人现在也只剩下她了。 秦大川夫妇和秦秀梅夫妇,带着秦家兄弟和老许去县城找大夫看伤了,刘婆子婆媳则带着秦大川请的人去通往镇上的路上,收拾马尸和马车去了。 因为程一针是从县上的那条路上来的,所以才没看见。 程一针一听清露不在,就急了,可秦秀娥目光闪烁,吱吱唔唔地什么都说不清楚,程一针问了没两句话,秦秀娥干脆直接关了门。 面对这样一个小女孩儿,程一针有脾气也发不出来,他想找人问问,先去的是村长家,可村长避而不见。 原来村里有车马的人家并不多,村长就是其中之一,秦家的马车毁了,就借用了他家的马车,现在程一针找上门来,村长心里非常害怕,生怕程一针迁怒了他,要知道,今天这一早上,他可没少站在秦家那边帮着清露,理亏着呢! 种种古怪,让程一针心里越发没底儿了,可他在村子里谁都不认识,这可怎么办? 就在这时,程一针想起了有过一面之缘的村里郎中,立刻找上门儿去。 郎中刚到家没多久,而且他是这次事件中守护清露的“功臣”,现下不仅秦怀恩回来,就连程一针也来了,底气那不是一般的足啊,把整件事源源本本地告诉了程一针。 程一针听得心惊肉跳,后悔得直敲自己的脑袋,早知如此,打死他也不接那个急诊啊!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听说秦怀恩把清露和睿儿接走了,还没回秦家,程一针马上往小木屋赶,就到了现在。 看着程一针在自己面前捶胸顿足地道歉,清露客气道,“程大夫何必如此呢,你为我做的事已经够多了,我心里感谢还来不及呢!”说完了偷眼看了一下秦怀恩,想着要根据秦怀恩的暗示来规范自己的言行,现在,清露对程一针已完全没了其他想法儿,只把他当做秦怀恩的朋友和治疗自己的大夫了。 “英雄救美、无以为报、以身相许”这种桥段,以往清露只是觉得恶俗而狗血,看小说的时候,都不太爱看这样的,只有这次设身处地的感受了一次后,清露才理解了其中的真味。 在命悬一线的那一刻,在宁愿死也不愿被这世间最恶心的人羞辱时,清露曾怎样心心念念地祈祷着一个人来救她啊!而且那个人直接具体到了她一心盼望的程一针。 如果那时程一针出现了,清露相信,无论程一针提出什么样的要求,她都会答应的,就算程一针不提出来,仅仅是出于感激,清露也有可能违背自己做人的原则,因一时的感念,而顺从了程一针的心意。 只是,程一针没有来! 对于程一针迟来的原因,清露给予了充分的理解,于情,她和程一针只见过一次面儿,没权力要求人家为她做任何事,哪怕人家是看在秦怀恩的面子上,况且,程一针真的对她帮助良多;于理,程一针是个医者,对方是个和他私交很厚的重症病患,等着他去救命呢,而清露不过是慢性病患者,只要是个合格的大夫,都会选择先医治前者。 101.第101章 又多了一个理由 至于今天早上清露和秦家发生的那场事,那不过就是一场意外,就连清露自己都没想到,到了后来会发展到那般激烈的程度,程一针又不是神,怎么可能想得到呢? 何况,程一针已为了他小小的迟到做了太多太多,清露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道理清露心里都明白,现在更不会因此胡搅蛮缠,别说现在她已经平安渡过了,就是发生了最坏的结果,清露也不会怨恨程一针的,因为她没那个权力。 只是,人的感情,不是完全能够用道理解释得通的,清露能够预测到她和程一针的未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因这次事件,绝对会止步于友谊。 这让清露想起了一种说法:“炮灰体质”! 但愿程一针以往和今后都对她没别的感情,不然的话,程一针这人吧,真是有点悲催呢! 可是如果没什么想法儿,程一针现在会是这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吗? 对此,清露表示爱莫能助! 秦怀恩听了程一针的解释后,表情平静,也不看程一针,只是看着清露,可当他和清露四目相对时,根本没做出任何暗示,只是习惯性地等着清露的安排。 清露很怀疑秦怀恩到底有没有认真听程一针的话。 哎,清露现在对秦怀恩这种异乎寻常的冷漠,已经见怪不怪了,幸好,习惯的人不只是清露自己,旁人好像比她习惯得还早很多。 等程一针说得差不多了,清露就请程一针帮秦怀恩诊治,秦怀恩不愿意,清露抱着他的胳膊低低哀求,“大郎,我怕,你就让他看看吧……” 秦怀恩立刻乖乖地伸出了手臂。 诊断结果让除了秦怀恩之外的两个人大吃一惊。 程一针惊愕看着秦怀恩,“你到底有多久没睡觉了?” 秦怀恩不想回答,对上清露殷殷的目光,才不情不愿地说,“离开这里后就没睡过。”他就知道,清露知道了一定又会担心。 “十二天!”清露惊叹,有种要晕过去的感觉。 秦怀恩赶紧对清露说,“我有调息的。”在回程的马车上,不过时间也不长,毕竟他还要赶马车。 清露没听明白。 程一针叹道,“行了,身体好也不能这样,你好好休息吧!”一副结束诊治的样子。 清露马上有了反应,指着秦怀恩道,“他还吐血,你给他好好看看吧!”不知不觉中带上哀求的神气。 这样娇柔的清露实在没办法让人拒绝,程一针心一软,耐心地解释道,“他练的武功太过刚猛,他这个人脾气又不好,急怒攻心之下,难免会这样,不是什么大事,”对秦怀恩叮嘱道,“你最近练功还是停一停的好,我总觉得这功法有点问题,可惜我不习武,弄不清楚,也没见过你的功法!” 清露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看向秦怀恩,“你会武功?!”怪不得能一拳打死一匹马,能那么久不睡觉,还有什么调息。 程一针心底一沉,秦怀恩不让他告诉旁人会武功的事,现在想来连清霜也不知道,那么他当着清露的面儿说出了这个秘密,秦怀恩会不会责怪他啊? 事实证明程一针的担心是多余的。 秦怀恩听了清露的问话,红着脸点了点头,像个羞答答的小媳妇儿。 清露毫不吝啬地报以星星眼,“你太棒了,我好崇拜你哦!”传说中的武林大侠啊,她又多了一个拿下秦怀恩的理由。 秦怀恩笑得跟朵花似的。 程一针瞪得眼珠子差点儿没掉下来,他发现了,秦怀恩面对清露时没任何原则可言。 虽说如此,清露还是不放心,程一针只得帮秦怀恩又施了针,秦怀恩很配合,只不过脸上的红晕一直没退下去,他越来越享受这种被清露关怀的感觉了。 接下来就是程一针帮清露看诊,清露的情况很不好,果然是在发烧,自从程一针给清露看诊以来,清露的病情第一次出现了反复。 程一针大骂秦家人,秦怀恩的眼珠子又开始泛红。 清露急忙劝慰,一回生二回熟,这次秦怀恩恢复正常的时间比上次还要短,清露发现,秦怀恩要么不是真正的精分,要么就是可以治疗,而且程一针一直没说过秦怀恩有精神病。 药童趁着程一针诊治和施针的功夫儿,帮清露煎好了药,清露服下,又托程一针采购东西。 清露很是细心地叮嘱,“过两个时辰再送来吧!”她和秦怀恩都需要休息,可若是太晚了的话,就来不及做晚饭了。 清露和程一针将银钱结算得很清楚,这让程一针感到极为失落,他不是木讷的秦怀恩,他能感到他错失了什么。 程一针坚持不要上次分给清露的那八两银子,清露也没硬给,这算作是对程一针的一点小小安慰吧! 可怜的程一针刚干完了活儿,就被秦怀恩赶走了,顶着中午十一点钟的大太阳下山,别说被留下吃午饭了,就是连口水都没喝上。 程一针走后,秦怀恩欲言又止,清露马上问出了口,“怎么了?有什么话你说,别憋在心里,你难受我更难受!”她现在已学会怎么和秦怀恩交流了,如果说秦怀恩的做法影响到了旁人,秦怀恩是不会理会的,可只要清露说影响了自己,秦怀恩就会马上改变,还是无条件的。 果然,秦怀恩直言道,“我想调息。”程一针的医术真不是吹的,行针之后秦怀恩觉得他的经脉畅通了很多,连原本枯竭的内力都有了增长,“但可能吐血,我怕你害怕。” 清露点头,“我明白了,这样,你觉得对你的身体怎么好就怎么来,你的身体现在可不是你一个人的,还得保护我们呢!你若是说清楚了,我自然不会担心的!”顺便又提出了自己的一些要求:有话要说出来,做决定之前要提前商量,不得擅自行动,不能不辞而别,隐私可以不说,但不能撒谎…… 秦怀恩一一应下。 102.第102章 完满的世界 秦怀恩坐在炕上调息,果然吐了血,清露早有准备,不仅没惊慌,还拿出了事先预备好的帕子,细心地帮秦怀恩清理干净,这是第一次,秦怀恩的血没吐到清露身上,也是清露最后一次见到秦怀恩吐血。 用了大约一刻钟的功夫儿,运行了一周天,秦怀恩睁开了眼睛,发现清露正一眼不眨地看着他。 见秦怀恩睁开了眼睛,清露伸手就摸上了他的脸,口里问,“怎么样?好一点了没有?”说到底,不管表现得多么镇定,她心里还是紧张的。 秦怀恩心神一荡,再也无法入定了,“再歇上了一、两天就能完全复原了。” 清露惊喜,“真的?!”她相信程一针的医术和秦怀恩的品质,只不过还是不由自主地问出了口,问完了后,有点不好意思,“那咱们快睡觉吧!” “嗯。”秦怀恩笑着点头,起身下炕。 清露大急,“你干什么去?” 秦怀恩说,“我睡地上就行。”地板是木制的,而且现在还是夏天,根本就不凉。 清露这才想起,小木屋中只有一铺炕和两套被褥,睿儿睡下时用了一套,现在不够盖了。 可现在是什么情况,是讲究这些虚礼的时候吗?再说,总这么保持距离,她还怎么对秦怀恩下手?摆出一副很委屈的样子说,“这么大的炕,还睡不下我们吗?你若不上来,我就不睡了!” 秦怀恩没办法,只得上炕,离清露远远的。 清露又说,“你没有枕头和被子。” 秦怀恩看了看,知道清露正病着,再说,清露也不会带孩子,就躺到了睿儿的身旁,和睿儿合用一套被褥。 清露气急,是自己的魅力下降了,还是秦怀恩太木讷呢?干脆说,“你过来和我一起睡!” 秦怀恩脸色爆红,清露发现了,秦怀恩相当爱脸红,由此可见是个很纯情的人,这让她又有种捡到便宜的感觉,想起前世自己的年龄是二十八,而秦怀恩才二十一,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老牛吃嫩草”,但只要可口,清露是绝对吃得下去的,她不矫情! 秦怀恩磨磨蹭蹭地靠了过来,清露一把就抱住了他,不仅和他盖同一床被子,还共枕一个枕头,秦怀恩身体一僵,他又不是根木头,身体很快便起了反应。 清露小心翼翼地用腿碰了碰秦怀恩的小帐篷,满足地叹了口气,她怕就怕秦怀恩没反应。 接下来,清露就没做任何动作了,乖乖地闭上眼睛睡觉,她和秦怀恩现在的身体状况,都不允许他们再进一步了,说实话,秦怀恩现在能进入状态,都够让清露惊讶的了,十二天没睡觉啊,竟然没过劳死,还有正常功能,她这真是捡到宝了。 清露碰他的那一刻,秦怀恩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他真怕清露骂他或者瞧不起他,再或者……总之,他很不好意思,但有些事,他真的控制不了。 当清露再没其他动作后,秦怀恩不由在心里念了一声佛,总算是过去了。 清露很快便在秦怀恩的怀里睡着了,她正病着,又喝了有安神作用的药,而且无论身体还是精神都很放松。 秦怀恩怜惜地看着怀中的清露,因为发烧,清露的体温比较高,脸色苍白中透着一抹嫣红,这让她显得越发诱人了,但秦怀恩很快就消了火,莫说清露不是他能染指的珍宝,就是他的,他也不舍得碰病弱中的清露! 秦怀恩把整床被子都给清露盖了,还细心地给清露掖了掖被角,这个季节午睡,他根本就不用盖被子,而他现在抱着清露这温暖柔软的身体,就仿佛拥有了整个世间,感到分外的满足和完美,什么都不需要了。 在进入黑沉的梦境之前,秦怀恩想,如果接下来的日子,能永远这样,那该多么的好啊! 清露醒来时,太阳都快下山了,不仅药童把东西送来了,秦怀恩连晚饭都做好了,可见她睡了绝不止两个时辰,不过,这一觉睡得效果还是很明显的,清露的烧退了,只是身上软绵绵的没力气。 睿儿正在院子里玩儿,玩的方式很奇怪,他的身边放着一个草编的大蛤蟆,睿儿在它前后跳来跳去,不知怎么的,跳了几次之后,那草编的蛤蟆竟然也跟着跳了一下,想来是和跳的方式有关,恰好带动了气流,睿儿被逗得“咯咯”直笑,然后再跳……乐此不疲。 睿儿年龄还小,跳这个动作本身对他来说,就很难了,经常一个跳不好,就摔上一跤,但可能是习惯了,睿儿并不哭喊,而是爬起来再跳,全部注意力都在那蛤蟆跳不跳的问题上。 “这是一种练习武功的方法。”秦怀恩不知什么时候进了屋子,和清露一起看向睿儿,并解释道。 “倒是有趣。”清露点点头说,又问,“我能不能也学武功?”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秦怀恩纠结了半天,才冒出来一句,“你不用学,我会护着你!”他从来没想到过清露会提出这个要求,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清露哑然失笑,“不错啊,睡了一觉的功夫儿,都学会婉拒了。”明明就是她不适合学武,秦怀恩怕她伤心。 秦怀恩红着脸辩解,“不,不是的,你真的不需要,我也没有适合你的功法,我的武功是专门给男子练的……”往后的清露富贵权势逼人,手下不知有多少武功高强的护卫为她出生入死,再说,谁敢招惹她啊?就是现在,清露也一直有人在默默地保护着,只不过是清露不知道罢了,而且清露这次出现在小岭村的本身就奇怪得很,若不然怎么会历经险境呢? 想到这些,秦怀恩说不下去了,他所贪恋的完美世界,是不属于他的啊! 骤然而至的心痛,让秦怀恩的眼角一下子就湿润了,他掩饰地转过头去。 清露觉得秦怀恩的情绪变化很奇怪,但一时又想不出是因为什么,只得劝道,“没什么,不能学就不学了呗,我只希望养好身体就好了。”她自然有她独家的锻炼身体的法子,而且做人不能太贪心哦! 103.第103章 又是怪怪的感觉 “我相信,你一定能保护得好我的!”清露目光殷切地看向了秦怀恩。 秦怀恩立刻点头,“好,从今往后我再不离开你了!”既然不舍,那他就跟从清露好了,清露去府城教司坊,他就去府城,清露回京城,他也跟着回京城,反正清霜现在不在了,睿儿也需要人照顾,他还是有理由守护在清露身边的,这样,他也不用因分离而痛苦了! 清露畅然地笑了,她觉得有了秦怀恩这样的承诺,她就算是把秦怀恩拿下了,并不知道,秦怀恩说的“不分开”和她的预想其实是南辕北辙的。 晚饭很丰盛,有鸡,有肉,有炒的蔬菜,凉拌的野菜,竟然还有鱼,清露记得她没让药童买鱼啊,一问才知道,原来是秦怀恩到不远处的河里抓的。 清露眉头一皱,秦怀恩立刻解释,“我有睡足两个时辰,是药童来了之后,我才去捉的鱼,和睿儿一道去的,你知道,我的速度很快。”他还不放心离开熟睡中的清露呢! 清露仔细一看,果然发现秦怀恩神采奕奕,连眼底的青黑都消了大半,看来用不了两天就能恢复正常了,再看看自己,各种羡慕嫉妒恨,还得表扬秦怀恩,心里那种滋味儿就别提了,不过想到从今往后秦怀恩就归自己“使用”了,又很是得意。 清露和睿儿喝粥,秦怀恩吃米饭,清露不停地给秦怀恩夹菜,秦怀恩来者不拒,三人俱是胃口大开,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清露随意地问,“你喜欢吃什么?”她想对秦怀恩多些了解。 秦怀恩很认真地想了想,“我喜欢吃饱。” 清露先是一愣,随后就是心酸,这得是当初过得多艰苦,才在有了这么多银子后,依然对挨饿的经历记忆犹新啊!下定决心往后要对秦怀恩再好一点。 饭后,清露觉得精神好了不少,就起了炕,一边哄着睿儿玩儿,一边和在外间熬药的秦怀恩说话,“你这么多天,都去了哪里啊?”她问得很小心,还追上了一句,“你若是不想说,就不用说了。”来自现代的她,很明白什么是个人隐|私。 秦怀恩诧异地抬起头来看向清露,“你不是让我去接霜儿吗?” “啊?!”清露震惊了。 秦怀恩详细地汇报了这些天来的行程。 听说清霜死讯的当夜,等清露睡着了后,秦怀恩就马上动身了,他徒步奔跑了一夜,在天亮时到达了昌安县,在昌安县买了两匹好马,一路上换马不换人,又过了两天一夜,在傍晚时到了府城。 进城后,秦怀恩马不停蹄,先去选购了最好的棺木和一些必需品,让店家准备着,又到车马市把疲惫不堪的马卖了,再买了一辆双马拉的大马车,接着许以厚利找了两个和尚。 他赶着马车去棺材铺取了棺木和寿衣等物,装好车却不拿走,而是独自出门吃了些东西——这是秦怀恩离开小岭村后,吃的第一顿饭! 然后秦怀恩就去教司坊打探消息,了解了清霜被埋葬的位置,他回到马车上调息,静等夜深。 天完全黑下来后,他到乱坟岗上找到了清霜,再赶了马车接那个两个和尚。 和尚给清霜做了法事,秦怀恩亲手为清霜整理了遗容,换好了衣裳,将清霜装殓,和尚再做法事。 和尚离开,秦怀恩买了很多干粮并预备了清水,留着在路上吃,天色微明时,秦怀恩赶着马车,第一个出了府城。 回程的路途用了秦怀恩四分之三的时间,因为马车要走大路,不能抄近道,而且因昼夜不歇地赶路,秦怀恩中途还进城换了两次马,不然的话,马很容易被累死。 另外,秦怀恩没将清霜的棺木带回小岭村,而是安置在离小岭村最近的一个庙里,并一次性给足了庙里三年的香油钱,为了节省时间,秦怀恩连车马都低价卖给了庙里,然后穿山越岭抄近路徒步跑回了小岭村。 秦怀恩讲得很简短,清露听得很惊悚,她走过那条路啊,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秦怀恩能用这么短的时间办这么多的事,他还是人吗?! 而且,那种怪怪的感觉又出现了,清露总觉得哪里不对——她当然不会认为秦怀恩是骗她的,一个是没这个必要,一个是秦怀恩提到的若干地名和其他细节等一点出入都没有。 可是越是这样,清露怪异的感觉就越发浓烈。 清露正打算仔细地想想,秦怀恩已开口问道,“露露,你能不能告诉我,霜儿她,为什么要自尽?”这对秦怀恩来说十分重要,没人比他更害怕命运的改变,不然的话,他要怎么帮助清露?! 清露怔怔地张大了嘴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清霜对自己的死因交代得非常清楚,但别说是现在的清露,就是当初的前身,对清霜的做法都极为不赞同! 除去种种的情感描述,清霜的死因可以简单地概括为一句话:成全!成全秦怀恩和清露甚至还包括睿儿的平安幸福,而其中最主要的是她自己对秦怀恩的爱情! 对清霜的这种做法,前身不理解,因为她们对“幸福”的理解原本就不同,对秦怀恩的看法,更是大相径庭,但前身不敢违背,又舍不得怨恨清霜,就把这种怨恨全都加在了秦怀恩的身上,觉得秦怀恩是害死清霜的罪魁祸首,可以想见,前身的这种情绪和秦怀恩这种堪称奇葩的性格,注定了这两个人今后的日子,没个过好! 现在的清露,虽然对清霜的做法依旧很不赞同,却能理解,尤其是在和秦怀恩、秦家人深入接触了之后,这种理解程度越发地深刻了。 首先,清霜是爱秦怀恩的。 只是这种爱并不纯粹,而是夹杂了感激,现代有人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很多感情都有可能发展成为爱情:关心、崇拜、尊敬、怜惜……唯有感激不行,感激是债务,是爱的负累。” 104.第104章 清霜的死因 本来清露是不太赞同这句话的,她觉得感激也可能发展为爱情,只要有相应的土壤就行,既然爱都爱了,哪儿分得那么清楚?! 但在亲身经历了一次“英雄救美”之后,现在的清露清醒地意识到,就算程一针没意外的“被炮灰”,她也依旧不会爱上程一针,因相救而付出的“以身相许”更多的是出于道义。 清露本身对爱情是不执着不追求的,穿越而来的她,有着过于“丰富”的人生经历,心早已冰冷和苍老,没了谈情说爱的热情,本着的是,“得之我幸,不得我命”的原则。 在她的认知里,身体的付出和情感的付出可差着十万八千里呢!只要对方不太差,她是能将就着过日子的,不会感到太痛苦,实在不行,就一走了之,万没有一时失身就委屈自己一辈子的道理! 就是对救了她,并且她已决定“拿下”的秦怀恩,清露也清楚地知道,她的感情现在依旧没发展到“爱情”的高度,更多的是出于现实生活的考虑和需要,自然,也有感激的成份在里面。 但这些,心高气傲生长于古代的前身都做不到,所以前身才会那么的痛苦,无法面对秦怀恩。 相比之下,清霜就更悲催了! 清霜不仅深深地爱上了秦怀恩,还被秦怀恩拒绝了“以身相许”。结果,这份感激真的就成了她沉重的负担,无法摆脱,不堪重负,让她爱得无望且辛苦,最终化成了她承受不了的“愧疚”。 还有周围环境和秦家人对这份“愧疚”的人为培养和发酵。 清霜毁了容,不贞洁,带着一个说不清来历的孩子,身后还有些不可告人却可能引来杀身之祸的麻烦,这种条件在讲究礼法的古代对任何男人来说,都是难以接受的,况且是秦怀恩这样一个在清霜眼中相当优秀的男人呢?! 偏偏秦家人为了从清霜那里得到好处并打压秦怀恩,还一而再地提起这一点,并直言不讳地告诉清霜,因为和清霜的关系,秦怀恩乃至整个秦家都背负了怎样的耻辱,他们无度地索要回报,不管拿到了多少,都说远远不够,目的就是永远将清霜和秦怀恩踩在脚下予取予求! 再加上秦怀恩既不娶清霜不给她应有的名分,又不碰清霜,让她回报无门的同时,“被嫌弃”成为了事实,可以想像,清霜在秦家过的日子每一天都是灵魂上的煎熬。 清露猜,若是没有睿儿和对自己的等待,恐怕清霜早就自尽了。 其次,清霜不认同清露对“幸福”的理解,她在用这种极端的方法扭转。 前身一直认为“幸福”是傍上一个权势财富过人的男子,以至于“真心”都可以退而求其次。 对此,清露也非常理解。 “贫贱夫妻百事哀”,得有多深的感情才能经得起这样常年累月的磨砺?再说,穷小子也未必个个都真心真意,不然“有钱就变坏”的话,又是从哪里来的?! 既然如此,又何必不找个各个方面条件都很好的呢?这样的话,就算感情不在了,至少还有钱财傍身,不至于下场太凄惨,不是吗? 况且,前身有这种能力,并且成功了! 当朝的皇子诶,在现代这是超级巨星也未必能够拿下的啊!这又怎么能让前身的眼界不高,追求不顶尖呢?! 可是,前身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她爬得越高,遇到的危险也就会越大,她卑贱的出身永远都是硬伤,注定她不会有好结果,别说皇子了,就是进宫为妃又能怎么样?在繁华锦绣的背后,别说宠爱不在后的凄惨了,就是女人们相互间的倾轧都足够让她炮灰的了! 前身太天真,太虚荣! 相反,现在的清露倒是觉得清霜观点是可取的,尤其是在她们现在已经不缺银子,又有了秦怀恩这个“目标”的情况下,清露就算没有了爱情和富贵,平安和小康倒是唾手可得的。 但是,除了以死相逼,清霜已想不出其他的办法来说服前身了,于是,清霜只有去死了! 最后,清霜想给睿儿一世的平安。 孩子,尤其是男孩子,是不能没有爹的,这在古代不仅涉及到生活问题,还关乎孩子的前程。 睿儿不缺娘,无论是睿儿本身的来历,还是出于前身和清霜的姐妹之情,前身都不可能对睿儿不好,就连现在的清露也做到了对睿儿视同己出这一点,清霜对此心知肚明。 于是清霜用自己的死,把睿儿的两个“娘”换成了一爹一娘,这样睿儿今后的生活就完满了,毕竟,姨母也是“母”继父也是“父”嘛! 别说秦怀恩本身的人品就不差,就是对自己的妹妹“手段”和“魅力”清霜也是相当有自信的! 对清霜的死,前身是心痛万分的,现在的清露也感到非常遗憾! 假如有办法,清露一定会想方设法地帮助清霜,从而避免清霜的人生悲剧,只可惜,清霜的死,造成了前身的离世,这才导致了清露的穿越,等到清露到了这里之后,清霜的命运已是尘埃落定,大罗神仙也挽回了不了! 可就算对这种方式再不赞同,清露也得承认,从清霜的角度来讲,清霜的死,是非常有价值的:她完满了自己这一生唯一的爱情,摆脱了情感上的债务,安排好了所有她看重的人——秦怀恩、清露、睿儿! 可谓死得其所! 所以在前身答应了清霜的种种要求之后,清霜含笑闭上了眼睛,很安详。 这些思绪说起来很多,但在清露现在的脑海中,只是瞬间闪现,因为在此之前,清露早就利用在秦家养病的时间,将这些前因后果想得很清楚了! 现在的关键问题,清露要怎么回答秦怀恩! 在不知道知道秦怀恩为自己和清霜所做的一切时,清露还可以出于自私的目的去责怪秦怀恩,现在既然知道了,这样的话,清露还怎能说得出口呢?! 105.第105章 命运到底该不该改变 尤其是秦怀恩还那么爱清霜! 现在的清露觉得,秦怀恩是无辜的,他救了清霜有错吗?对清霜好有错吗?被清霜爱上有错吗?因出于对清霜的爱,尊重清霜、不碰清霜,有错吗? 清露百转千回地想着说辞,打算把清霜离世的一切责任都归咎于自己身上,想让秦怀恩好受一点,却不承想,有些事,已经来不及了。 等不到回答的秦怀恩静静开口,“我亲手装殓的霜儿,她的尸身没任何损坏,光彩照人,新艳得如果刚刚躺下睡着了……”突然而来的哽噎,让他的声音断断续续。 这是一种特殊的毒药,价格高昂、不容易配置、因毒性比较低需要大量服用,起效也很慢,而且为了达到良好的效果,不仅内服还得外用,就是用它来沐浴,只有这样才能使尸身得以长期的保存,不仅在现在这样的伏天里不腐不坏,还能不被虫子和其他动物啃咬。 这种药是专门用来给殉葬者使用的,也就是府城这样的大城市,一般的小县城根本就没有,因为只有相当有权势和财力的人家,才能用得起活人殉葬,且不惹来任何麻烦!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在验证着清露的那句话,“我姐姐是自尽的”,并且,清霜自己已做了万全的准备:去府城、买药、沐浴、服下后却不声张静等起效、头发衣着整齐…… 山间因草木茂盛天色黑得早,屋子里在不知不觉中已完全地黑了下来,但秦怀恩和清露因这个十分沉重的话题,都没想起来去点灯,药炉中弱弱的小火苗明明灭灭,将蹲在它面前的秦怀恩的脸庞映照得一半清晰一半晦暗,就像他此时对未来命运的感觉。 他的声音低沉却平静,表情木木的,犹如泥塑木雕,还带着点冷漠,更没像以往那样变成血眸,给人一种已经发狂的感觉,甚至,就连他的眼角都是干干的。 可就是这样,那种浓重到犹如实质般的哀伤,还是从他的周身弥散出来,不仅将他自己紧紧萦绕,还将一旁的清露碾压得快要透不过气来了。 清露觉得,就算秦怀恩大哭大叫也比现在这样好些,这样的压抑和隐忍的悲哀,实在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 顿了顿后,秦怀恩继续说,“今天我们刚一见面时,你说,霜儿的死全怪我,是因为我对她不好,不给她名分,也不碰她,才让她难受,觉得她配不上我,耽误了我,为了成全我,所以才……”他在感情上木讷迟钝,但并不等于他真的傻,况且他还有两世的人生经历,清露开始这么说时他很迷惑,没反应过来更没深想,现在清露的危险不在了,他又睡了一觉,终于可以认真思考了。 秦怀恩这个人,因习武的原因身体反应极快,头脑反应却并不快,尤其是在感情问题上,但他也有他的优点,那就是专注和深入。 自从秦怀恩睡醒了之后,在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里,他一直在想清霜的死因,翻过来掉过去地想,想清霜尸体的样子,想清露说的那些话,想前世清霜是什么时候死的,因为什么死的,再对比着想…… 前世的清霜可以说是被秦家人硬生生折磨死的,她前前后后共掉了三个秦怀恩的孩子,除了第一次是秦怀恩失手造成的意外之外,剩下的两次都是在秦大川的授意下,殷氏和下人们动的手,秦秀梅也有份儿! 生睿儿时身体的亏空、小岭村中困苦生活的折磨和前两次小产后没有好好保养造成的伤害,让清霜最终没挺过最后一次堕|胎。 可就是这样,清霜依旧是死在六年之后,那时,清露和秦家人都已回到了京城,那时秦家人因清露的得势和巨大的利益,已不敢再折磨清霜了,秦家人甚至开始希望清霜能长命百岁…… “不,不……”这时的清露恨不得狠狠地扇自己一个嘴巴,当时她怎么就能那么自私,说这样的话呢?!连忙描补着,“不是的,我那时候怕你离开我,才故意这么说的,我就是想让你难受,其实……”清露咬了下牙,“姐姐是为了成全我才去死的,她知道我喜欢上了你,为了让咱们两个人在一起,所以才……”她有点编不下去了,明明是那个时候前身连秦怀恩的面儿都没见过,对秦怀恩除了鄙视还是鄙视。 可秦怀恩竟然点了点头,一副完全相信的样子,不过,他接着说,“是我太笨了!我总怕命运改变,却没想到改变命运的人并不是旁人,其实就是我……”从他重生的那一刻开始,他不就是在改变命运吗?他为了让清霜过上好日子,做了种种的准备。 有了程一针的医治,睿儿甚至在清霜的肚子里比前一世多待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从前年腊月的生日,硬生生变成了去年正月,尽管还是早产,睿儿的身体却比前世好得太多了,生下来后母子两人还没吃什么苦,睿儿别说比正常生的孩子了,就是比一般的庄户人家小孩儿,都强壮太多了! “怪我啊,都怪我啊!”秦怀恩抬起锤子一般的拳头,一下下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等将你安排好后,我一定会到到霜儿的坟前以死谢罪!” 如果他像上一世那样,接受了清霜的身体,如果他不那么自作聪明,认为不娶清霜,就是对清霜好、不耽误清霜往后的好日子,那么清霜是不是现在还会好好地活着?! 这个问题,成了秦怀恩心里现在迈不过去的坎儿! 清露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她“蹭”地一下跳了起来,站在秦怀恩的面前,指着秦怀恩的鼻子骂,“秦怀恩你知不知道,我真想撬开你的脑壳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回路?!怎么就和正常人不一样呢!我都说了,姐姐死是为了我们从今往后开心快乐地在一起过日子,你偏偏什么事儿都要往自己身上揽,还都怪你,是你改变了命运!你当你是上帝啊?!再说了,命运这种东西,不就拿来改变的吗?谁不是通过自己的努力将命改得越来越好啊?要叫你这么说,秦家人欺负我的时候,我就不该反抗?就该顺从于你说的那个什么该死的‘命运’,任由他们为所欲为?!” 106.第106章 偶然中的必然 清露可不相信什么命运不命运的,她信的是自己的努力争取!前世她就习惯了“挣命”,就算遇到了奇葩的穿越福利后,她依旧是一样的,在这一点上,前身同样不差,却最终屈从于和清霜的姐妹之情,和时代观念的束缚,造成了惨剧,而清露绝对不会让这种悲剧再重演了! 不过,想想方才秦怀恩提到命运时的语气,那种对清露来说已变得无比熟悉的怪怪的感觉又出现了,她现在已学会不立刻去想了,而是默默地将这些感觉记下来,她相信,早晚有那么一天,她能从这些感触里,发现些什么。 清露的话就像醍醐灌顶,听得秦怀恩一阵心动神摇,有些话,比如像“上帝”什么的,他根本就没听懂,但后面的话他听懂了,尤其是那句,“命运就是用来改变的”,简直就是振聋发聩! 是啊,他重活了一回,不就是为了改变清霜清露姐妹的命运吗?如果什么都不做,难道要再经历一次前世吗?那他真真的是白活了! 可是……秦怀恩的一双铁臂,将清露拦腰抱住,头深深地埋在清露的怀里,“我怕,我不知道该怎么做,霜儿被我害死了,那么往后我到底该怎么办?”全身轻颤,将心里的痛苦和彷徨表现得一览无遗。 清露叹了口气,这秦怀恩还是把清霜的死因怪罪到了他自己头上啊,也是,清露的理由牵强且漏洞百出,由不得秦怀恩不信! 自作孽不可活啊!清露心想,不忍心再骂秦怀恩了,柔声安慰道,“对姐姐的死,我难道就不伤心吗?我倒是觉得,最伤心的人就应该是我了!”对前身来说,清霜就是她相依为命的唯一亲人啊,到现在清露还清晰地记得刚接收前身记忆时,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况且,清霜的死,还给前身留下了那么沉重的压力,“可我们总不能因为这样就沉湎在悲伤里啊,更不能像你说的那样,也要死要活的,要是那样的话,姐姐不知道得多伤心呢!还有睿儿呢,睿儿到底要怎么办呢?所以我们要活,还要好好的活,这才对得起姐姐的这份心意!” 秦怀恩听了清露的话,心中一凛,因为上一世自尽的不是清霜,而恰恰是清露,这回清露再提到“生死”之事,尤其是在清霜刚刚自尽不久,又怎么能不让秦怀恩心惊肉跳呢? “不!不要!露露,不管怎么样,发了什么事,你都要好好的活着!求求你,一定要活着!”秦怀恩颤抖得更厉害了,他抬头仰视着清露的脸,不错过清露的一丝表情,他自己的脸上是满满的乞求,仿佛愿意为清露的一句承诺,去做任何事。 清露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这时她才放下心来——对秦怀恩来说,为她这个活着的人担心,总比纠结清霜那个故去的人要好些,这不是出于情感的自私,而是因为有些结局无法改变,秦怀恩对清霜的情感已注定没有出路了! “你放心好了,我这个人命硬着呢,能挣扎着呢,不到万不得已,才不肯死呢!”清露笑着回答。 秦怀恩却不满意,“不,就算到了万不得已,你也要等着,等着我,我会来救你的!”他还记得前世收到清露死讯时,他那种锥心刺骨的心痛,那种痛远远地超过清霜离世带给他的痛苦,他想不明白,那么坚强、健康、聪明、能干、不可一世、厉害得像只小辣椒似的清露,怎么会自尽而亡?! 这让那时的秦怀恩有种整个天地都塌陷了的感觉,他还欠着清露那么多没来及偿还啊!这让他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他从西北军营跑回京城,一路上跑死了五匹好马! 而等到秦怀恩了解了清露的死因后,他足足在清露的牌位前跪了三天三夜,是睿儿跑过来踹了他一脚说,“快滚开,别玷污了我姨母的牌位!” 结果秦怀恩还是没有离开,而是在心力交瘁后,被睿儿这一脚直接给踹晕过去了,但从那以后,直到前世死去,秦怀恩都再没去祭奠过清露,因为他很认同睿儿的那句话:他不配! 此时,清露垂下头,看着秦怀恩脸上那无比坚持的表情,听着秦怀恩这个匪夷所思的要求,鬼使神差般地点了点头,并应了一声,“好!” 未来的人生那么漫长,谁知道会有多少未知的危险在等待着她,做出这样的保证,清露不过是给秦怀恩的一种心理安慰罢了,可再想想秦怀恩今天上午救她的事,以及秦怀恩对她不离不弃的保证,清露不知怎么的,就觉得,或许在她今后每次危难的时候,秦怀恩真的都能及时赶到。 而秦怀恩凭借的不仅是他的能力,还有那种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就将清露永远排在第一位的决心和做法。 这一点是程一针无法做到的,恐怕也是其他所有男人都无法做到的,有时,“被炮灰”并不是因为某种“不幸的体质”,而是因为有些人不顾一切的争取,让命运在偶然中存在了一种必然! “谢谢你!”秦怀恩将清露轻轻推开一点,又开始给清露磕头。 这时清露才发现,原来秦怀恩在她一张嘴训斥时,就已跪在了她的面前,只不过因为光线太暗,秦怀恩直跪和蹲着的身高又基本相同,她这才没发现。 一看到秦怀恩给她下跪,清露就不高兴了,她喜欢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而不是动不动就卑躬屈膝的人,沉下脸来教训道,“秦怀恩,你能不能别动不动就下跪啊?男儿膝下有黄金,懂不懂?你又不是我的下人,怎么能这样呢?我很不喜欢!” “哦。”秦怀恩马上站了起来,但并不知道清露为什么会生气,实在是他前一世给清露下跪的次数太多了,已经跪习惯了,而且有这种习惯的可不只是他一个人啊! 过段时间清露走到哪里,不是众人跪倒一片?! 107.第107章 秦怀恩的打算 预知未来的秦怀恩知道,从现在算起,再过三年,清露就会回到京城,成为王妃,尽管只是个侧妃,可康乐王不仅没有正妃,还除了清露外再无其他的侍妾,清露自然就成了王府中最尊贵的女人。 此外,康乐王权势滔天,一直到秦怀恩离世他都是京城中唯一的一位王爷,还有他对清露那可谓无度的宠爱,哪个人见到清露不都是得跪倒在地,口中高呼,“王妃吉祥”?! 秦怀恩又没有功名,不过是个白身,他见清露不下跪,就是杀头的大罪,久而久之习惯就养成了,等到秦怀恩好不容易在清露的帮助下当上了武官,清露却又不在了,秦怀恩想跪都没机会跪了,那时秦怀恩还想呢,只要让他能有机会见清露一面,他宁愿跪死在清露面前。 只可惜,上一世,秦怀恩再没这个机会了。 这一世见面,秦怀恩开始是怕吓着清露,竭力控制,可每到清露训斥他时,他就免不了“旧病复发”了,毕竟,习惯和心愿都是很顽固的存在! “为什么你不喜欢旁人给你下跪?”秦怀恩小心地问。 清露抚额,这要让她怎么回答?! 清露认真地想了想后说,“我是不习惯你给我下跪!” 前身是六皇子公叔宁的侍妾,生活在皇子府中,又受宠,身边说奴仆成群也不为过,应该是很习惯有人给她下跪的,清露也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儿,被人发现她的秘密。 秦怀恩将清露方才说的话,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我不是你的下人,那我是你什么人?!” 清露大声说,“男人!我想让你做我的男人!” 秦怀恩先是一愣,继而连连点头,“好,好,你说什么都好!” 清露满头黑线,秦怀恩连脸都没红,这很明显是不知道自己说的什么意思啊,这人怎么就这么木呢?算了,往后慢慢教吧,总不能刚刚谈完死去的姐姐,现在就对“准姐夫”表白吧?! 清露并没看到,她转身后秦怀恩那无比复杂的神情。 秦怀恩当然明白成为清露的男人是什么意思,况且,清露方才也说过了,“姐姐知道我喜欢你”这样的话,两下一联系,清露的表白就再明白不过了。 但秦怀恩不信,这种不信,不是觉得清露在有意骗他,而是觉得清露之所以对他这么急切而执着,是因为清露现在过得太苦了,被形势所迫,而这都是他的错,或许还因清霜的嘱托,清露是出于善良,不然,高高在上的清露,怎么可能看得上他呢? 然而,不管清露是出于什么目的,他们都注定是没有结果的! 所以,秦怀恩不激动也不脸红。 只是,秦怀恩心中那种甜蜜和失落相交织的感觉,让他的感受十分复杂,两辈子的经历加起来,都没这么复杂过! 清露的药熬好了后,秦怀恩又熬自己的药。 在清露的死缠烂打下,程一针迫于无奈,还是给秦怀恩抓了三副药,而秦怀恩也在清露的威逼下,不得不认真服用。 秦怀恩的药,其实就是补药,还真别说,这药吃下去后,秦怀恩立刻觉得周身暖洋洋的,他赶紧坐到炕上调息,药力很快被吸收了,内力又恢复了不少。 清露在一旁略带紧张地看着秦怀恩,秦怀恩一收了功,就连忙告诉清露,“这药真的不错,怪不得他只给我抓了三副,我估计等明天我就完全恢复了,剩下的一副药可吃可不吃,”见清露要变脸,马上又说,“我一定会都喝完的,对身体确实有好处!”更不会辜负了清露的这份心意。 清露笑得露出了八颗雪白的小糯米牙齿,以示对秦怀恩乖乖听话的奖励,可秦怀恩接下来的一句话,让清露彻底变了脸。 秦怀恩说,“我今晚去秦家吧,把秦家人全都杀了,一个都不留,给你出气!” 清露脑子里“嗡”地一下儿,有那么一瞬间完全变得空白了,她仔仔细细地看着秦怀恩,巴望着能从秦怀恩的脸上找到一点开玩笑的影子,只可惜,根本就找不到,同时,清露也清楚,秦怀恩这种人身上根本就没有名为“开玩笑”的这项技能! 而且秦怀恩还“好心”地继续解释,“今晚小岭村的秦家人一定都在,他们完全没防备,很容易得手的,万一有少的,我也来得及连夜赶到县里,把秦怀义夫妇也杀了,斩草除根!”秦大川带秦家兄弟去县城治伤,一定会去秦怀义那里,秦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秦怀义夫妇很可能送他们回来。 清露听得惊心动魄,尽力保持着冷静问,“然后呢?”天知道,她的心里此时已如沸水样翻腾不休。 “然后我就藏起来,即使官府怀疑是我做的,他们也找不到证据,而且秦家没人了,自然不会有人追究,再得了秦家的家产,官府也会收手的,等过上一阵子,风头就过去了。”秦怀恩很认真地说,“我们还可以去府城或者是京城,”那本来就是清露该去的地方儿,他拎起了清露的一只绣鞋,“今天我给你洗衣服涮鞋了,放心,你的银票我没动。” 清露把那五千两的银票藏在了鞋子里,为了不磨损,是缝在鞋面里侧的,结果手艺不怎么好,鞋面上露出了针脚,清露索性在鞋面上打了个补丁,村里人真就没发现。 秦怀恩见清露缝得不好,就想拆了重缝,结果发现了鞋子里的奥秘,再说,清露穿的是清霜的一双新鞋,清露又没走多少路,鞋子无缘无故也不可能破的。 “明天程一针还会来的,你带着银票和细软和他去镇上,”这个“细软”说的是清露的那个妆奁,“等过个三、五天我就去接你,不,就说好了,三天我就去!”见清露不点头,又说,“放心,不会有人发现我的,大不了我明天夜里再去杀人,这样就连累不到你了,我往后跟在你身边也会隐姓埋名,哦,像霜儿那样在脸上划上几刀,也是个好办法!” 108.第108章 秦怀恩的解释 清露还是头一次听秦怀恩说这么多的话,嗯,说得还很有条理,细致得方方面面都想到了,只可惜,偏生说的是这样令人毛骨悚然的话题! 这也就是清露吧,但凡换个女孩子,就算没被秦怀恩吓傻了,也会自此后将秦怀恩视做魔鬼和洪水猛兽。 清露壮着胆子问,“你为什么想杀了他们?!”声音有些颤抖。 秦家人的确可恨,但真的是罪不至死,就连直接向清露动手的秦怀仁和秦怀礼兄弟也是这样的。 就算清露不怎么懂法,但她依稀记得,在现代强|奸|罪的量刑好像一般是在三到十年之间,况且,他们还是“强|奸|未遂”应该判得更轻吧? 殷氏和秦秀梅,虽然心肠歹毒,却因清露的机灵一直没机会对清露出手,秦大川也是一样,尤其是清露根本就没见过面儿的秦怀义夫妇和才十岁的秦秀娥,应该是完全无辜的,可秦怀恩的意思却是将这些人全部杀死! 清露觉得这真是太过了! 秦怀恩带着点不解说,“因为他们欺负你啊!”难道他说得不清楚吗? 他当然说得很清楚,可让清露怎么相信和接受? 方才那些都是从道理的角度来讲的,而法理不外乎人情,殷氏也就罢了,是继母,还对秦怀恩不好,但秦大川可是秦怀恩的亲爹啊,秦家的孩子们都是秦怀恩同父异母的亲生兄弟姐妹,就这么一下子都杀了?!就算是罪大恶极,这些和秦怀恩血脉相连的人,他也下得去手?! 而个中原因仅仅是因为他们得罪了秦怀恩刚刚认识三天的清露?! 秦怀恩这种做法,说是人性泯灭也不为过,心狠手辣是绝对的了! 清露联想起了前世从新闻和影视剧中看到的“连环杀手”、“变|态杀人狂”、还有各种灭门惨案……不由心里一阵紧缩,差点儿没转身就逃,和这样的人待在一起真是太没安全感了! 可以说,对秦怀恩身世和过往并不了解,且来自于法制社会的清露,此时完全接受不了秦怀恩这血淋淋的计划。 清露试探着再问,“我若不让你去呢?”她不敢说得太直接,怕秦怀恩和她翻脸,在清露的心里,秦怀恩就是个遥控器坏掉的超级炸弹。 秦怀恩叹了口气,“那就不去了呗!”神情很平静。 这一点秦怀恩提前也想到了,在他的心目中,清露和清霜一样,都是非常善良的,尤其是清露现在还这么小,经历的少,对秦家人并不十分了解。 可秦怀恩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再说,秦家的存在对清露始终都是个威胁,他不想让这种威胁存在,他的狠毒源自于恐慌,而他和秦家前世的深仇大恨此时却可以退而求其次了。 秦怀恩的回答让清露原地晃了晃,她有种全力以赴奔跑后扑向某处却被对方躲开的感觉——从身体到心理全都失重了! 她还想运用自己的口才和所有的聪明伶俐好好劝阻一下秦怀恩呢,结果人家啥都没说就答应了。 人的心理很奇怪,秦怀恩一这样对她,清露又开始怀疑方才秦怀恩是哄着她玩儿呢!为了一个认识三天的女子去杀自己的多位亲人,这样的誓言也太奇葩了吧?!而男人的誓言一向是不可信的! 睿儿已经开始打哈欠了,现在估计得是晚上八点多钟了。 秦怀恩下炕,舀了一早烧好的热水给睿儿洗澡。 每当清露看到秦怀恩照顾睿儿时,心里都会有触动,那种温柔和细腻,绝对不是能装出来的,再说,若不是长此以往养成了习惯,睿儿也不可能这么配合,不是吗? 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是个杀人恶魔,清露想,轻声问秦怀恩,“秦大川可是你的亲生父亲啊,你真能因我的一句话就去杀了他?” 秦怀恩的回答让清露很是意外,“他不是我爹,除了和我一样姓‘秦’以外,和我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他本来是不想告诉清露这些的,这涉及到他最大的秘密。 在秦怀恩的心里,自己就是个借尸还魂的妖怪,一旦被人知晓了真相,注定会被烧死或是溺死,就算能逃得掉,也得离群索居,而清露也可能被他吓坏,再不会接受他的守护。 可看到方才清露的表情,秦怀恩知道,如果他不说清楚点,清露今天晚上恐怕连觉都睡不好了——和清露在一起后,秦怀恩的情商正在急速提高,看,他都学会解释了。 “什么?”清露一声惊叫,“那这么说,秦家其他的孩子,也不是你的弟弟和妹妹?”那些孩子可都是殷氏生的。 “嗯。”秦怀恩点头,“不仅如此,秦大川的银子都是我爹给的……” 三言两句间,秦怀恩就讲清楚了他和秦大川的关系。 秦怀恩的父亲叫秦建业,有一身好武艺,是个常年驻守西北的低级武将,为人侠肝义胆很有大侠的风采,在秦大川到西北当兵不久,我朝遇到了一场大败。 像秦大川这样没经过太多训练的新兵,一般都是当做炮灰来用的,后面还有督军,像赶牲口似的赶着这些人,以防这些人被吓破胆子,当逃兵。 秦大川的腿就是这么伤的,他逃跑,被督军从后面射了一箭,直接从腿窝处洞穿,一条腿的膝盖骨被打得碎成了好几块儿。 可秦大川还是害怕,他先是拖拖拉拉地走得极慢,等他的袍泽们冲上去了,他拖着伤腿转身就逃。 逃了不知多久,秦大川进入了我朝的边境线之内,这时他遇到了秦建业。 秦建业成亲比较晚,家就安在离军营不远处的小村庄里,秦怀恩的母亲生他时难产,第二天就死了,秦建业就在村里请了个奶娘照顾秦怀恩。 秦建业是先锋,冲在最前面,发现我朝军队不敌,便凭借高强的武功独自冲杀了出来,心知敌军很快就要追来了,无论以往的军营还是周围的小村庄都在劫难逃,他想起了自己的独生子——刚满月两天的秦怀恩,心中实在不舍,就抄近路到村子里抱了孩子继续逃。 109.第109章 永远的第一位 秦建业和秦大川相遇时,敌军已经很近了,可秦大川实在是走不动了,秦大川认识秦建业,因为秦建业长得出众且很有名,可秦建业不认识秦大川,秦大川苦苦哀求,让秦建业带上他,因为秦建业有马。 就秦建业的性格来讲,他绝对不是个当逃兵的人,做为将领,因顾念自己的唯一血脉做出这样的事来,他心里本身就十分愧疚。 见秦大川哀求得十分可怜,秦建业索性将战马和秦怀恩都交给了秦大川,自己徒步转身,冲回去迎敌。 秦建业非常勇猛,以至于他孤身斩杀一百多名敌军的事,到了三十多年后,还在军中为人津津乐道,几位老兵一见到和秦建业长得酷似的秦怀恩,就认出了他。 而当年秦建业的勇猛也从客观上给秦大川和秦怀恩的逃生争取到了时间。 秦大川骑走的马上有秦建业多年来的全部积蓄和两本书,一本是武功秘笈,一本是兵法,应该说是秦建业安身立命的根本。 秦大川就是因得到这笔银子并卖了秦建业的马,所以才一夜暴富,打下了秦家现在的这份家业。 清露惊愕地大瞪着眼睛,“这么说来,秦家的家产都是你的啊!” “嗯!”秦怀恩轻轻点了下头,表情平静到冷漠,他现在已看不上秦家的那点家业了。 秦怀恩给睿儿擦干,抱上了炕,又出门去泼水,然后涮洗盆子…… 清露一直跟在秦怀恩身后喋喋不休,“那你怎么不问他要银子?!他的家产都是你的,他不该这么对你……” “我没证据,这些事也过去很久了,我本不想再追究。”秦怀恩的话又恢复了简短,他现在很怕清露深问,他这个人本身就不擅长说谎,尤其是在清露面前,他是一句谎话都不会说的。 实际上前世秦怀恩是到三十岁时才知道事情真相的,那时,清霜已经去世了,尽管对秦怀恩极为不喜和憎恨,清露还是遵照清霜的遗愿,动用自己的势力照顾着秦怀恩。 但秦家人不满意,让秦怀恩去求清露,想让清露保已进入仕途的秦怀仁和秦怀礼更进一步,清露知道这样下去秦家的要求会没完没了,索性对秦怀恩说,“我只管你,不会管你们一家子的!” 可秦怀恩连字都不认识,怎么可能有出息呢?于是秦大川就想了个办法,让秦怀恩对清露说,他想从军,就这样,秦怀恩到了西北。 那时秦怀恩力气虽大,但不会武功,清露更不愿让他出现什么危险,就给他安排了一个管粮草的很清闲的职务,平时跑跑腿就行,还是个很有油水的肥缺。 可秦怀恩为人老实木讷,不会为人处事,大家就合起伙来排挤他,不仅让他干最苦最累的活儿,还总是让他背黑锅,清露得没完没了地给他收拾烂摊子,秦家则死命地问他要银子。 秦怀恩过得苦不堪言,却在阴差阳错之下,认识了和他一同干脏活儿累活儿的一些老兵,从而了解了自己的身世。 秦怀恩的话让清露立刻住了嘴,人家当事人都不想追究了,她在这里还说啥?说啥都是挑拨,不是吗?而且秦怀恩的话里有很明显的未尽之意,这样的隐|私,清露也不会去追问的,这点修养她还是有的。 秦怀恩打来了水给清露洗漱,他想帮清露洗脚,清露拒绝了,她可不好意思接受秦怀恩这样的照顾,秦怀恩有些无措地站在一旁,心里暗想,清露是不是猜到了什么,现在就开始嫌弃自己了? 清露的确是在想事情,不过不是秦怀恩猜测的那种,而是在分析秦怀恩想杀人的原因。 秦怀恩的解释自然是很到位的,秦大川对秦建业是忘恩负义,对秦怀恩是侵占财物外加虐待,秦怀恩被欺负得受不了想杀人,这情有可原,可秦怀恩过于平静的语气,却在说明相反的事实——秦怀恩不是因为这个杀他们的。 “你是完全为了我才想杀他们的?”清露抬头看向秦怀恩。 秦怀恩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更僵硬了,这种不被信任的感觉,挺不好的,然后清露接下来的话,让他更难过了,清露说,“那根本没必要,你千万不要去!” 秦怀恩只觉得有一肚子的话说不出来,神情越发地瑟缩和寥落了。 沟通还是有问题,清露意识到了这一点后,连忙补救,“我不是说让你就这么放过秦家,就算你能大度到这种程度,我还不愿意呢,我可是个很记仇的人!”因为她做不到那么霸气侧漏,遇到什么事儿都能“有仇当场就报了”,那她不记着,她还能怎么样呢?! 秦怀恩抬起头,看着清露,眼睛亮了一下。 嗯,看来有门儿,清露继续说,“不过我这个人报仇有个原则,就是不伤害自己,只伤害对方,不然的话,那不叫报仇,那叫逞一时之勇!秦家那些渣人,根本就不值得我和他们同归于尽!” “我说了,我去!”秦怀恩立刻说。 果真是完全为了自己去杀人啊,清露心里不感动那是假的,而且还为她对秦怀恩的怀疑产生了小小的愧疚,人家不是变|态,人家是对她太好了! 清露摇了摇头,“你去也不行,在我心里,你的命和我是同样重要的,秦家依旧不值得!” 秦怀恩是秦建业唯一的血脉啊,为了救秦怀恩,秦建业先是违背了自己的做人原则,又以死相搏,这样的好父亲,太值得人敬爱了! 不为旁的,就为了秦建业,秦怀恩也应该好好的活着,为自己的家族开枝散叶,以告慰秦建业的在天之灵,清露这样告诉秦怀恩。 秦怀恩的双眼开始溢出晶莹,这样的话,这些事,不仅他自己重来没想到过,也重来没人对他说过,清露是他两辈子加起来的第一个。 “但秦家我们是一定不会让他们好过的,现在我们来商量商量怎么做才是最好的吧!”清露说,她只是个普通且平凡的小女子,但**|丝自然有**|丝的办法,单看秦怀恩这个唯一的同盟者,接受不接受了。 110.第110章 (加更)清露的金手指 加更感谢书友【爱吃蛋炒饭w】的打赏 ———————————— 秦怀恩说,“水凉了。”指了指清露泡脚的盆子,不管其他事怎么变,在他心里,清露重于一切这件事,始终不会变。 清露被这个“神转折”给雷了一下,秦怀恩这个男人总能在不经意间给她最为体贴的温暖,这让长年孤身打拼的清露,在不知不觉中就沦陷了,说到底,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容易让人上瘾了。 夜深人静,一灯如豆,朦胧的光线犹如温柔的气泡荡漾出了一室温馨,一旁的睿儿正在酣睡,清露和秦怀恩坐在炕上,融融细语,秦怀恩觉得他的心就这样融化了,包括埋藏在其间的所有伤痛! “来,你设想一下,假如有这么一个人,他很恨你,又比你厉害,可他就在你的附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跳出来,狠狠地给你一下子,你整天提心吊胆,不知道下一次会受到什么样的报复……”清露用导演给演员说戏的方法,启发着秦怀恩,没办法,实在是她的招数和秦怀恩那杀个鸡犬不留的法子比起来,太小儿科了,她可不想秦怀恩因过度的压抑,再变成一个两眼通红的疯子。 秦怀恩很配合地应声,“哦。”他的目光很专注,一直停留在清露的脸上,可清露很明显地感觉到,他根本就没在听,或者说,完全没听懂自己在说什么。 好吧,清露承认,自己连个优秀的演员都不是,当导演实在不够格,很是泄气地说,“我的意思是说,明天先去秦家把咱们的东西要回来,其他的事看看情况再办……” 就算秦怀恩和自己现在都不缺钱,可清露还是觉得让秦家人就这么大喇喇地享受着秦怀恩的家产,感觉太憋屈了,她就是想拿回来!就算不能一次性要回来,也要一点点地弄回来。 “好。”秦怀恩点头应下。 清露很多没说完的劝告都被憋在了肚子里,那种被闪了一下的感觉又出现了——原来人太听话了,也是个缺点啊! 秦怀恩又说,“我答应过你,什么都听你的,我一定会做到!” 清露没精打采地回答,“我知道,我这不是怕你……”她怕秦怀恩太憋屈,万一一个没忍住,酿成大祸就不好了。 秦怀恩抬腿就下了炕,跪倒在地,不过这回不是跪清露了,而是跪老天,他在发誓,“我答应过清露……”清露的每一个要求他都记得很清楚,说起来简直一字不差,“如果违反这些约定,我必会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全是十分恶毒的自我诅咒。 就算清露不迷信,不相信男人的承诺,听到这样的誓言,也不禁毛骨悚然,不过,她还是坚持着让秦怀恩把这些话说完了,既然秦怀恩听不进去她的劝说和引导,那么用这样的方法,对秦怀恩也该是个不错的约束吧! 好吧,忠犬是优点! 秦怀恩站起身来后,清露打了个哈欠说,“上来睡吧!”自己先躺了下去,她现在是完全放心了。 入睡前,清露一点点地回忆着那些,她没来得及细想的秦怀恩的奇怪之处: 听到清霜的死讯时,秦怀恩说,“她不该在这时候出事啊,我简直白活了……” 分析清霜的死因时,秦怀恩说,“是我改变了命运……” 在没遇到清霜时,秦怀恩就用了几年的时间修建给清霜养病的小木屋,而他的准备还不止这么多,清霜曾向前身描述过秦怀恩的好,“再没有比大郎更细心的人了,别说我的衣裳了,连睿儿的衣裳都一早预备下了……”他不仅提前知道清霜要生孩子,还预知了睿儿的性别! 从来没离开过小岭村的秦怀恩,能翻山越岭走直线距离去府城,那得对这条路有多熟悉?!到了府城后,他不用问任何人,就能找到所需要的一切:棺材铺、寺庙里的和尚、车马市…… 他直奔府城最大的那家教司坊,去打听清霜的下落,找的人分毫不错! 可清霜却叮嘱过前身,“不要对大郎说咱们姐妹的来历,不然的话,就算大郎不多想,旁人也会笑话他的。” 清露倒是不想瞒着秦怀恩来着,可她根本就没来得及告诉秦怀恩,要知道府城是大城市,教司坊可不是只有一家。 重未拥有过马匹的秦怀恩,不仅会选马,对马的体力、脾气熟知,还有一身的精湛骑术,能在马背上连续驰骋几天几夜…… 种种怪异之处,让一个令人无比雀跃的答案呼之欲出。 清露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她的这次穿越是有金手指的,只不过这个金手指既是不空间也不是异能,而是这个姐姐留下的,名叫秦怀恩的男人! 相比之下,秦怀恩的其他缺点真是不算什么了! 清露告诉自己,要冷静,要淡定,要确定,千万不能直接问,但她在沉入梦乡时,脸上还是带着中了亿元大奖般的惊喜笑意。 看着清露甜美的睡颜,秦怀恩长出了一口气,他终于不用为冲动之下说出了自己的身世而懊恼了,而且清露一直没追问,看来往后可以说得更多一点,看看,只要把话说清楚了,清露就能安心了。 可也是,这么古怪的事,又有谁能想到呢?恐怕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的,没经过穿越网文洗礼的秦怀恩这么想,却不知道,就算没有他想到的这一点,也被清露发现了太多的蛛丝马迹,从而推断出了真相! 秦怀恩的掌风一掠而过,灯火立刻熄灭,他轻轻拥住清露,也是一夜的好眠。 第二天一大早,程一针就来了,尽管为了按时服药清露已经起床了,但难免带着点儿起床气,毕竟,昨天那一天,对清露来说实在太漫长了,真是丰富曲折得让她身心俱疲。 程一针给清露和秦怀恩把过脉,送了礼物后,就说明了他来得这么早的原因,“急需一味药啊……”偷觑着秦怀恩的脸色,而秦怀恩只看着清露。 111.第111章 雁要过岂能不拔毛 清露不懂医术,听了程一针报上来的药名也没啥反应。 程一针继续说,“清露,我可以在这里陪着你,你放心,不用害怕秦家人会借此机会欺负你……” 清露打断了程一针,“你买药和我有啥关系?”她现在是真心不理解程一针的意思。 程一针急忙解释,原来这种药材生长在悬崖峭壁上,很不好采摘,他想让秦怀恩去! 清露一听就怒了,猛地一拍桌子,却没拍上,原来秦怀恩怕她手痛,用自己的手给挡住了——这得多么快的速度和反应? 但这丝毫没减损清露训斥程一针的气势,“哦,那么危险的地方,你自己怕死不敢去,就让我家大郎去?!难道我家大郎的命就不是命了?万一出了问题你赔得起吗?别跟我提银子,我们不差钱儿!就是差钱儿也没有让我男人拿命换银子的道理!也别跟我说什么救死扶伤,我没那么高尚,用自己人的命去换陌生人的命!”她语速又急又快,声音清脆响亮,效果绝对显著。 程一针被清露训得满脸通红,连汗都下来了,明明是个娇柔妩媚的少女,怎么发起飙来这么可怕?他有种就算有理也讲不出来的感觉,连忙求助地看向秦怀恩,心道,“哥们儿,你倒是说句话啊!” 秦怀恩这会倒是不再看清露了,而是看着程一针,满脸都畅然的笑意,“哈哈哈,两辈子了,终于看到清露骂旁人,而不是骂自己了,这种感觉真是爽快啊,哈哈哈……”这程一针现在的样子,貌似比自己还惨啊,好看,真是太好看了! 秦怀恩看程一针笑话的样子表现得太明显了,程一针被他气得不轻,抬起手来指着秦怀恩,“你,你……”手哆嗦得跟中风似的。 秦怀恩却一点都不心疼,等自己笑够了,才转头对清露说,“对别人说是难事,对我来说,那可真不算什么,准保出不了事儿,你放心,用不上一个时辰,我就能回来,到时候别说人了,就是连衣裳都不带弄脏一点的!”尽管还是一如既往的低沉音色,声音却大了不少,还有那种自信和昂扬的姿态,和跪在地上被清露训时,简直判若两人。 “嗯!”清露点头,心想,这才是她喜欢的男人的样子呢!表情立马柔和了下来,“我不是不信你,我就是心疼你嘛!”带着女孩子特有的娇嗔。 别说秦怀恩了,就连程一针都觉得全身麻酥酥的,那感觉…… 可转过来面对程一针时,清露的语气又变了,“那药材的价格……”虽然还是笑着,可笑容和面对秦怀恩时截然不同,怎么看,怎么都一丝刀光闪闪的寒意。 垄断啊,清露心想,这可太好了,怪不得秦怀恩能有那么厚的身家,不过,既然她来了,可不能让秦怀恩吃亏啊! 程一针被清露看得全身一凛,“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好在,他在这方面可绝对没亏待过秦怀恩,说出来的话十分理直气壮,“价钱绝对好商量,别说大郎当年救过我好几次命,就单凭大郎的这份能耐,我也不可能做那黑心的事,每次给大郎的价格都是最高的……”他有他的赚钱方法,无需压低收购价格就能赚很多银子,再说,就像清露方才说的,他程一针也不差钱啊! 秦怀恩也在一旁连连点头,只是有些话他不想当着程一针的面儿对清露说,毕竟,他当初为了照顾清霜而去结识程一针,是用了一点儿不怎么光明正大的手段的! 秦怀恩还在担心,这边清露早就换了脸色,有些羞愧地低下头,糯糯地说,“我也是一时心急了,这才胡言乱语的,真是对不住了!大郎不在的这些日子,程大夫帮了我那么多,可见是个人品可信的,我提前把这些话说清楚,也是怕坏了你们之间的情分,我若是说错了,程大夫看在我年幼无知的份上,且要多担待呢……” 这样一番连解释带道歉的话说下来,是个人听了都得心软了,况且,就像清露说的那样,她是真不了解情况,外带着不明白秦怀恩的身手,担心是必然的,再说,清露在价格上也只是问了问,并没多说什么,程一针有什么可生气的? 于是秦怀恩就在这种很是良好的气氛下出了门,走时清露还殷殷地嘱咐,“你既然有把握,我就放心了,你不用那么急着回来,路上慢行还能省点儿力气,赶得及回来吃午晌饭就成了……” 程一针则在后面喊了一声,“路上若是顺道,有那个……”又报了一些药名,“也弄些回来,旁的也行啊!”转头讪笑着对清露解释,“大郎这阵子有将近两个月没上山了,”清霜离开后秦怀恩没心情,清露来了之后秦怀恩又去了府城,“有些药材是有季节性的,必须存够一年的用量。” 清露假装没听见,只是目送着秦怀恩的背影隐没于山林间,其实她心里正在暗暗的合计,既然在银钱上没办法争取了,那么在其他方面她能不能从程一针身上得到更多的好处呢? 并不是清露这个人沾便宜没够,而是她和秦怀恩现在实在是太势单力孤了,想做的事儿又有一定的危险性,再说,所谓的“合作”嘛,自然是双赢的结局,她现在已然明白程一针所求的是什么了,往后一定督促秦怀恩尽量满足,那么接下来就是要让程一针懂得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并甘愿付出了! 只可惜,清露想要的有点多,有些话还不那么方便说出口,这就得想点办法了! 总之,眼看着程一针这只肥雁从眼前飞过,不拔下来几根毛,清露是会觉得遗憾的。 清露和程一针回了屋子,清露先没急着把自己想要的说出来,而是笑语晏晏地问了问程一针和秦怀恩相识相交的经过。 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程一针十八,秦怀恩才十一,那时程一针刚失去妻子,独自一人从京城来到镇上,既不认识什么人,医术也并不出名。 112.第112章 十分愉快的合作 有一次程一针带着药童上山采药,偶然间遇到了秦怀恩,秦怀恩告诉他,自己从小在这山里长大,无论什么东西,只要程一针说出来,他就能找得到。 程一针半信半疑,就连画带描述地说了几种草药,秦怀恩带着他们去找,果然找到了。程一针很高兴,给了秦怀恩相应的报酬,并约定往后秦怀恩给他当向导,秦怀恩同意了,两人的交往顺利开始。 可有些草药即使找到了也并不好采,大山里还有很多的猛兽,程一针遇到了好几次危险,都是秦怀恩救了他。 程一针非常感谢秦怀恩,在这个过程中,程一针还发现了秦怀恩会武功的事。 接下来,就顺理成章地变成了秦怀恩不带程一针这个“累赘”,只和药童去采药,再后来,秦怀恩认识的药材越来越多,采药手法越来越熟练,就独自去采药了。 而随着程一针医术的精进和名声鹊起,程一针因药材对秦怀恩的依赖也越来越大,变成了现在堂堂名医得看秦怀恩脸色行事的古怪局面。 清露听了程一针的话,捂着嘴轻轻地笑了,若是不知道秦怀恩是重生的,这些话听起来真没什么,可知道了之后,就能从里面发现很多问题:十一岁的秦怀恩,怎么可能有那么好的武功?是从在娘肚子就开始练了吗?秦怀恩怎么就能那么巧,在这绵延不知多远的大山里“偶遇”采药的程一针?还上前搭话,自荐做向导,按照秦怀恩的性格就算发现了有人,也会远远地避开吧?除非是他想主动结识程一针的,还说不准他跟了人家多久了呢!还有,程一针每次遇到的危险都恰巧是秦怀恩能解决的,那么这些麻烦,秦怀恩就不能提醒程一针避免或者躲开吗? 尤其是一眼就看中了那时尚未被人熟知的程一针,想方设法地增进彼此间的关系,这种未卜先知的事恐怕也只有重生秦怀恩才会做吧! 清露貌似随意地问,“你知不知道,大郎他去过府城吗?”她还想再确认一下。 程一针很是果断地摇头,“没有!别人说大郎动不动就离家,好像行踪多隐秘似的,其实那他都是去山上帮我采药、打猎去了,他的事我再清楚不过了!”语气很是笃定,还带着亲热,一副好哥们儿在朋友妻面前,为朋友作证的热忱。 这话确实没水份,方才清露就发现了,秦怀恩采药用的背篓和药锄都很专业,虽然结实看起来却半新不旧的,一直就放在这个小木屋里,而且秦怀恩和程一针还有口头约定,那就是程一针在价格上不会让秦怀恩吃亏,但秦怀恩每次从山上带回来的东西,都得让程一针先选,后来秦怀恩发现程一针给的价格好,索性将所有的所得都交给程一针打理,自己落得个轻松。 这两个人已愉快地合作了十来年了。 清露听了程一针的话后点了点头,发现秦怀恩这人做事是很靠谱的,还有点小腹黑,非常合她的胃口,而她想验证的信息已经得到了,那么接下来…… 清露叹了口气,很是忧伤地看向窗外,“哎,难道以后我们就只能生活在山上,时时处处避着秦家人吗?也不知道秦家人能不能找到这里来。” 程一针义愤填膺,“避?为啥要避?我还想去找秦家人算账呢!不过是觉得那是秦家的家务事,大郎不说什么,我就不好开口罢了!”很明显他并不了解秦怀恩的身世。 清露自然也不会说。 “我害怕啊,”清露看着程一针继续‘启发’,“不管怎么说,就大郎一个人,而秦家有钱又有势的,在村中生活多年,家里还有两个秀才……”一副泫然若泣的悲苦样子,很能激发男人们的保护欲。 “我呸!”程一针很不雅地吐了一口,完全破坏了他的儒雅气质,可见是真生气了,“他们那点根基算什么?!若不是看在大郎的面子上,我分分钟灭了他们秦家!” “真的?”清露热切地看向程一针,“你真的愿意帮我们对付秦家?!”她等的就是这句话呢! 程一针将胸脯拍得“啪啪”响,满口应承下来,不过,他还是一再地提醒清露,这事一定要和秦怀恩商量,这程一针不怕旁人,还真就怕秦怀恩,“侠以武犯禁呐,就凭大郎那身手,连官府都不一定有办法,偏生他脾气又不好,千万不能结仇啊……”程一针很是感慨,句句发自肺腑。 原来程一针对秦怀恩的畏惧除了感恩和依靠外,还出自于对秦怀恩武功的了解,而他现在这么直白地说出来,也是在委婉地提醒清露,毕竟清露要对付的是秦怀恩的“亲爹”! 清露收到程一针的好意,非常感兴趣地追问,“连官府都没办法,他的武功真有那么高?”有种捡到金元宝的感觉,同时也明白了,秦怀恩昨晚说的计划,其实是很可行的! 得到程一针的肯定后,清露简单地说了说自己的“连环计”,程一针简直是举双手双脚赞同,觉得清露做事很能把握尺度,一再地保证如果有任何问题,官府那方面由他来搞定。 清露觉得和程一针合作还是相当愉快的,秦怀恩的眼光着实不错,为了表达自己的谢意,清露决定亲手做午饭招待程一针。 说是亲手做,前期的准备工作清露都交给了小药童,她不过就是放在锅里炒炒炸炸罢了。 清露的厨艺算不上好,不过她前世为了照顾奶|奶|很小就开始做家务了,后来又独自生活了那么长的时间,做顿饭还是不成问题的,主要是现代的烹饪手法和古代相比还是有区别的,大家吃个新鲜,于是,秦怀恩和程一针都吃得很欢乐,将清露好好地夸奖了一番。。 可秦怀恩的脸色明显不太好。 清露看着他轻笑,“喂,秦怀恩,你不会是吃程一针的醋了吧?!” 真是一语中的。 113.第113章 (加更)再回秦家大院 加更感谢书友【月之舞】的打赏 —————————————— 秦怀恩两辈子加起来还是头一次吃清露亲手做的东西,那程一针凭什么享受?还长得那么碍眼,清露每次冲程一针笑时,秦怀恩心里都很不是滋味。 于是听到清露的话后,秦怀恩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随即想到清露说的是什么意思,脸马上红成了一片。 “咯咯咯……”清露银豆子似的笑声,填满了整个小屋,她扑向了秦怀恩,“那说明你喜欢我啊,我真开心!”不过,有些事还是说清楚的好,以免产生不必要的误会,清露深知感情好也要多爱护的道理,“我对他客气,可全都是为了你啊!他已经答应我了,需要的时候,会和官府去沟通,现在你想怎么作弄秦家人我都不会拦着你了……”然后简单地说了说自己的想法儿。 秦怀恩听了后,脸色果然好看了很多,结果又蹦出来一句,“以后不要干这种粗活,我心疼!”清露在秦怀恩心里是仙女一样的人啊,怎么能干做饭这样辛苦的活计? 清露现在对秦怀恩这样的“神转折”已十分淡定了,一面应下来,一面继续说自己的,“既然你都同意了,那么咱们现在就去秦家取东西吧!” 见秦怀恩还有点悻悻的,清露又说,“我知道你很厉害,可我还是想有备无患,因为你对我太重要了!”这哄大人可不比哄孩子容易啊,幸好清露对哄男人十分熟练,当然了,她说的也是真心话,秦怀恩可是她的“金手指”诶,怎么能说不重要呢?! 秦怀恩果然高兴了起来。 结果秦怀恩这一高兴,清露就初步见识到了这个活人“金手指”的威力。 秦怀恩找了大背篓,挂在胸前,把睿儿放在里面,再将清露背在背上,走得那叫一个健步如飞啊,就算比不上汽车,但绝对比得上自行车了,还特别的平稳,在这样的山间简直再找不出更好的“交通工具”了,不过十多分钟的功夫儿他们就进了村子。 再看秦怀恩,不仅脸不红气不喘的,还说呢,“怕你们害怕,不然我能比这还快上好几倍。” 清露暗暗咂舌,心道,那不就是飞了,这回可是见识到飞檐走壁的轻功了。 他们进村后并没先去秦家,而是去了一户清露根本就不认识的人家,从住房上来看,这户人家生活得还算不错,应该和刘婆子家的生活水平差不多,后来清露才知道,秦怀恩到这里来是因为这家有牛车,平日里按照固定的时间发车去镇上,这时已经回来了,家里人正在一处吃午饭。 秦怀恩站在院子外面咳嗽了一声,那家人立马就出来了,赔着笑脸对秦怀恩打招呼,“大郎来了,可是要用牛车?” 秦怀恩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男人就赶紧去后院牵牛套车,动作非常麻利。 清露冷汗,然后笑吟吟地掏出了十文钱递给女主人,“看看,这大晌午的麻烦你们了,连饭都没吃好。”很显然秦怀恩很不适合做外交工作,所以还是她来吧,明明是正常的租用,怎么就弄得跟打劫似的?! 那女子像被烫了一下似的,连忙推辞,“不麻烦,不麻烦……”对清露递过来的十文钱,只肯收八文,在这个过程中还一个劲儿地去看秦怀恩的脸色,见秦怀恩没啥表示,这才把钱揣进怀里。 清露算是明白了,带着秦怀恩这样的人买东西根本不用讲价的——谁也不敢多收他的钱,收不收都在两可之间啊! 也不知道是只在村子里这样,还是到了镇上也会这样,清露想,默默地将秦怀恩的“用途”又加上了一项。 秦怀恩牵了牛车就走,主人连句话都不多问,殷殷地送他们到门口,等他们离开时,夫妇两个明显松了口气,至于那家其他的人,待在屋子里压根儿就没敢出来,清露很怕这家人今天这顿饭吃完了会消化不良。 他们到秦家时,秦家的午饭已经吃完了,刘婆子正在收拾堂屋里的饭桌儿,看到他们后,先是一愣,随后便若无其事地继续往灶房走去,不过,清露能看得出来,刘婆子的脚步明显地轻快了不少,就连腰板都挺直了一些。 刘婆子和清露的感情还是很不错的,只可惜因在秦家做工的缘故,她们之间不能表示出太多的亲近,就像以前刘婆子对秦怀恩和清霜一样,对此,清露十分理解。 再次走进秦家大院,清露的心情很复杂:兴奋、紧张、期待、憎恶、好奇……交织在一起,让她觉得恍如隔世,其实从她昨天从这里走出去,不过是只隔了十三个时辰而已。 就连一上了牛车就雀跃不已的睿儿,此时也老老实实地偎依在清露的腿边,一双眼睛警惕地四处查看着。 要说这三个人里面,最平静的还算是秦怀恩了,他木着的一张脸上毫无表情,不辨喜怒,直接走向他们住的西厢南房,从清露的手中接过了钥匙,打开完好无损的门锁。 这把钥匙是备用的,放在秦怀恩盛银子的瓦罐子里,可见当时清露将钥匙留在屋子里的决定是明智的。 屋子的所有都保持着原样。 秦怀恩收拾得很快。 秦怀恩和清霜的炕上各有两只大木箱子,衣物、被褥、不多的日用品都放到了里面,这些东西根本就装不满,秦怀恩就空出一个箱子来装炕桌、凳子等小件的家具,然后用绳子将两只箱子分别捆起来,扁担一挑,就放到了牛车上。 接下来是灶房,面缸、米缸、腌菜坛子、煲粥的瓦罐……这些东西都进了大沐桶,用油纸包好的腊鸡腊肉、碗筷餐具和调味品则进了大锅…… 也不知道秦怀恩是怎么捆的,能将这些东西都挂到扁担的两头,又是一挑,挑了出去。 很好!清露领着睿儿在三间房里转悠,不过用了二十多分钟的时间,就收拾得很干净,啥都没落下,秦怀恩干活儿太让人放心了! 114.第114章 一次很成功的踩点 清露拿起了带着两把钥匙的大铜锁,准备离开了,走到院子里时,忽然听见南屋里发出了“嗵”地一声闷响,紧接着就扬起了一道烟尘,然后是北屋。 等不及烟尘完全散净,清露就冲了进去,发现秦怀恩把两铺炕都给砸塌了。 清露连忙问,“怎么样,找到了没有?” 秦怀恩不解地抬起头,“找什么?” 清露眨了眨眼睛,“难道不是你在炕洞里藏了银子啥的?不然的话,你砸它干啥?” 秦怀恩脸红了,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没,我的银子都给你了,我……我就是来气……”他也觉得这样的行为,就像个乱发脾气的小孩子,不过,这样的方法对贪财的秦家人却很管用,不然秦家人为何那么怕他,还不是怕他给秦家造成的这些损失?可现在他有点怕清露笑话他了。 “哦,哦,”清露点了点头,“那你继续!”丝毫没有责备的意思。 清露是真的不知道秦怀恩的用意吗? 当然不是。 清露不过是用这种方式,委婉地提醒秦怀恩,对自己没有好处的事,尽量不做,更不要生着气去做,她很怕秦怀恩一时控制不了脾气,打乱了接下来的计划,更怕秦怀恩再变成红眼睛的疯子。 秦怀恩可能没理解的那么深,不过因为清露的态度,接下来他搞破坏时脸上都是带着微微的笑意的,真的变成了搞恶作剧的孩子,话说,砸了秦家好几次了,他还是头一次心里这么痛快! 这时秦怀恩才发自内心地感觉到,清露的那些办法,看起来胡闹,实际上还是挺好玩儿的,在心情上的收获真比直接杀个鸡犬不留要好太多了。 砸完了炕,秦怀恩跳起身,用手中的斧子,一砍,几乎没发出什么声响,屋子里的房梁就裂开了一道大口子,在坠落的过程中他伸手一拉,“咔嚓嚓”一声响,那房梁便断了,整个过程不过一、两秒钟的时间,那叫一个利落。 将三根房梁全都弄断后,秦怀恩还把门和窗子也给砸了。 秦怀恩“忙碌”的时候,清露站在院子里观察着秦家的动静,断了房梁的屋子,她是不敢在里面待的。 除了一个劲儿折腾的秦怀恩,整个秦家都静悄悄的,无论正房厢房窗户门都紧闭,里面的人跟死绝了似的,这种情况让清露想起了秦怀恩第一次吐血的那个夜晚,不过,清露现在的心情和那时有了天壤之别。 什么叫“欺软怕硬”的狗脾气,清露从秦家人身上有了很深刻的认识,看到秦家人这样,清露悄悄点头,嗯,秦怀恩威武!今天这绝对是一次很成功的“踩点”啊! 从秦家出来后,应清露的要求,他们没有直接回山上,而是去了刘秀芬家。 对清露来说,报仇可以耽误,但报恩,能不耽误尽量别耽误,不然的话,帮助你的人会越来越少。 清露送给刘秀芬母女十斤粗面两只腊鸡两条腊肉,问秦怀恩,“这份礼是多是少啊?” 秦怀恩讷讷道,“我不太清楚,反正不算少了。” 清露了然。 感谢刘婆子半个月以来的悉心教导,当然了,清露自己学得也很认真,对村中的人情来往,清露心里还是大致有数的,这份礼物她可不是随便拿出来的,既不会吓着对方,对刘秀芬家来说,又算是很厚重了。 现在秦怀恩这样回答,说明秦怀恩在这方面并不擅长,了解得还没清露多呢,而秦怀恩以往和人相处,一定是出手相当大方的,因为他本身就有银子,来银子也很容易,恐怕这就是秦怀恩“人缘好”的原因。 清露决定将这一点发扬光大! 秦怀恩放下东西,就带着睿儿出门回到了牛车上,刘秀芬拔脚就追,很快又被秦怀恩打发回来了,清露就算没听见,也能知道秦怀恩对刘秀芬说了什么,一准儿是那两个字,“家去!”因为秦怀恩貌似只对刘秀芬说过这两个字。 刘秀芬回到屋子里以后,明显魂不守舍,可见秦怀恩的魅力有多大,清露犹豫了一下后,还是对刘秀芬母女发出了热情的邀请,希望她们有时间一定要去山上的小木屋里坐坐。 这可不是清露大度,而是她住在那个地方,消息实在是太闭塞了,而今晚她就要开始行动了,不知道对方的反应就像穿了新衣服没镜子照,那种别扭简直说都说不来。 刘秀芬一听清露的话,果然眼睛亮了,对清露的态度前所未有的好,就像失散多年的亲姐妹一样,而让清露感到惊喜的是,刘秀芬母女竟然知道小木屋的所在地,不然的话,清露还真不好描述,好吧,其实清露现在自己都找不到。 离开了刘秀芬家,清露又和秦怀恩去了郎中家,这次没送粗面,而是送了四只腊鸡和四条腊肉,因为郎中的生活水平比较高,更重要的是,清露告诉郎中,已经和程一针约好了,明天一早程一针会到郎中家来一起探讨药方。 郎中乐坏了。 秦怀恩不进刘秀芬家的门,还可以被解释为避讳,可他连郎中家的门都不进,就说明,他这个人生性冷漠。 清露坐在牛车上很好奇地问,“你这么个为人处事的方法,怎么能有那么好的人缘儿的呢?” 秦怀恩冷哼一声,“人人都贪财,只要你舍得银子,给他们好处,就连秦家那样的也有人对你好,怕你!” 清露听了之后,不免唏嘘,秦怀恩的话虽然说得偏激,却有一定的道理,而在这背后,想到秦怀恩不知吃了多少苦,才变得心肠如此冷硬,又很是怜惜。 此外,清露还了解到,秦怀恩在村子里的“势力”并不像她想像的那么大,而是只有三家,除了郎中和刘秀芬家,只剩下一户,而剩下的这一户和秦怀恩的关系,明显不如前面的两家好,所以在清露有危险时,这户人家才没跳出来帮助清露,当然了,清露如果求上门去,对方也很可能出手的,清露并不怪他们。 115.第115章 清露的连环计 这三户人家都各有手艺,刘秀芬母女针线特别好,她们就以此为生,秦怀恩、清霜和睿儿的衣裳在清霜亲自动手之前,基本上都是出自于她们之手。 郎中就不用说了,秦家人第一次看到程一针时那么惊讶,很显然是秦怀恩不想让他们知道清霜是由程一针诊治的,那么平时自然就需要郎中了。 剩下的那一户就更好解释了,那家的女主人是村子里唯一的接生婆。 清露汗哒哒,这秦怀恩得多不愿意和人交往啊,结交目标才能这么简练、明确,而现在他们想和秦家人斗,这点人脉肯定是不行的,想想今天秦怀恩面对这些人时的状态,清露觉得这事还得自己解决,真要求秦怀恩对这些人笑脸以对,估计不是把秦怀恩憋屈疯了,就是这些人被秦怀恩直接吓疯了。 牛车是不能直接到达小木屋的,只能停在很远的山脚下,秦怀恩送完了东西,来“搬运”清露和睿儿时,清露回头看着孤伶伶停在那里的牛车问,“不会被人偷走吗?” 秦怀恩一挺胸,“在这里十里八村,敢偷我秦怀恩东西的还没生出来呢!” 清露被逗得“咯咯”直笑,连叫,“秦大郎威武!”就连睿儿也咿咿呀呀地跟着起哄,害得秦怀恩脸上的红晕直到进了屋子都没褪下去。 早上起得早,午睡又被耽误了半个时辰,清露和睿儿都困坏了,到家后倒头就睡,秦怀恩先去还了牛车,又把拿回来的东西一一整理好,清露醒来时发现,小小的屋子被塞得满满当当,这才感到,原来搬家这么轻松,不是他们的家当少,而是秦怀恩太能干了! 到了晚上,清露兴奋得睡不着,目光灼灼地看着秦怀恩,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 结果秦怀恩被她给逗笑了,“不过就是举手之劳,你真不用挂着!” 清露不好意思地说,“你笑话我吧,”追上一句,“我不是信不过你,我就是觉得很好玩儿!” 秦怀恩摇了摇头,“夜里风凉,我是不能带你去的。” 清露连连摆手,“不用,不用!”她又不是真正的无知少女,哪能这么不懂事呢? 不知过了多久,清露终于睡着了,秦怀恩满脸温柔地注视了她一会儿,就去了秦家。不过两刻钟的功夫儿,秦怀恩就回来,躺在清露身边睡下时,秦怀恩想,“还不如不回秦家拿东西了,现在和露露各盖各的被子,怎么这么不习惯呢?” 随后,秦怀恩又往清露身边靠了靠,极轻地将清露连被子一同揽在怀里。 早上起来时,秦怀恩嘱咐了清露两句,就带着睿儿进山了。 清露独自一人吃了早饭,喝了药,没过多久,刘秀芬就来了,她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和刘|寡|妇一道来的。 刘秀芬是急性子,见了清露就说,“昨儿夜里,秦家的鸡都丢了,一根鸡|毛都没剩下……”说到一半儿,便紧紧地盯着清露,似乎要从清露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清露先是笑着说,“我们家可不缺那一点子东西……”他们小小的灶房中,米缸、面缸都很满,腊鸡、腊肉挂得十分琳琅。 刘秀芬一愣,但刘|寡|妇很快接口道,“是啊,是啊,你们是不会做那种……” 清露连忙截断了刘|寡|妇的话,“可是我们家大郎啊,脾气是真不好,若是不让他出口气,我真怕他憋出病来,行了,总之秦家家大业大,也不在意这点子东西。”末了还顽皮地朝刘秀芬眨了眨眼睛。 秦家鸡的确是秦怀恩连夜去“拿”的,这是清露连环计中的第一计。 刘秀芬看到清露顽皮的样子,立马“哈哈哈”地大笑起来,“我们就知道,这事一准儿和大郎哥脱不了干系,可是谁敢说啊?!家大业大?十里八村的谁不知道秦家小气贪财?铁公鸡都恨不得拔下根毛来,为了求财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儿啊!再说二十七只鸡啊,可不是小数儿!你们没看见今天头晌儿,殷氏和秦秀梅那两张脸,那家伙黑的,偏生秦秀梅还喜欢到处嚷嚷,这不,全村子的人都知道了!” 刘秀芬连笑带说的,啥也不耽误,整个屋子似乎都被她的欢乐填满了,所以说八卦的魅力啊,自古以来就很厉害! 就连刘|寡|妇都说,“人人心里都有本帐,秦家是怎么对大郎,对你们姐妹的,乡亲们都看着呢!这回的事儿,没人看不起大郎,只是心里敬畏着呢!”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这事儿也奇怪了,秦家的院墙那么高,二十多只鸡啊,连个动静都没有,就这么没了,这……” 清露表情高深莫测的,沉默不语,其实她也觉得这事儿很神奇,那鸡一抓的话,难道不会叫吗? 刘秀芬却说,“大郎哥最厉害了,就没有他做不到的事!说不定大郎哥连老虎都能打死呢!”誓将脑残粉的角色进行到底。 清露对此很无语,只得问刘|寡|妇,“也是啊,这事儿这么奇怪,村里的人就都觉得是大郎干的?没说旁的?” 刘|寡|妇很冷静,“倒是也有。这么多鸡,毫无声息的消失,也有人说,是不是秦家得罪了什么厉害的人,还有说是秦家做多了坏事,鬼神显灵的!不过,这样的话可不能当着秦家人的面说,秦秀梅倒是口口声声地说是大郎偷了他们家的鸡!” 清露咧嘴笑了,这才是她真正想要达到的效果——让事实模糊不清,秦家人坐立难安,既怀疑又不肯定! “婶子,姐姐……”清露亲亲热热地拉起了刘秀芬母女的手,“这秦家的鸡到底是不是大郎拿的,我还真不知道,我不敢问呐,也没亲眼看见,就是你们……”她一比划现在住的小木屋,“也看到了,这么小的一间屋子,能藏下什么东西?我们家腊鸡倒是有不少,可总不能是昨夜秦家丢的吧?现做也来不及啊!我是没把你们当外人儿,才有什么说什么的!”其实吧,真要追究起来,清露什么都没说! 116.第116章 秦怀恩的心意 加更感谢大大【紫芒果】的打赏 ———————————————— 事实证明清露说话很有艺术性,刘家母女很受感动,觉得清露连这么隐秘的事儿都和她们分享了,她们就拥有了一份责任,同时还有一种参与到其中的兴奋和骄傲。 母女两个连连点头,“对,对,这事儿都是大家胡乱说的,谁说的都做不了准儿!”秦秀梅这么到处声张,一个是嘴真没有把门儿的,一个是秦家其实也不敢肯定真是秦怀恩做的,可其他的说法对秦家更为不利,索性直接赖到了秦怀恩的身上。 三个女人一台戏,况且是刚刚发生了这么重大的事情之后,说说笑笑之间,就到了晌午,刘|寡|妇几次都想告辞了,可刘秀芬就是不肯走,这是因为她今天还没看到秦怀恩。 就在这时,程一针来了,他之所以这会儿才到,是因为先去郎中家探讨药方了,见到刘氏母女,程一针先是一愣,他真不知道还有旁人知道秦怀恩的这处房子,然后便恢复正常了,只在心里暗叹了一句,这清露来了后,秦怀恩可是变得处处都不一样了。 可刘|寡|妇就不那么自在了,碍于寡居的身份,她平日里极少出门,接触男子的机会就更少了,清露这屋子挺小的……偏生刘秀芬不肯走。 清露看出了这母女两个的不自在,心中对刘|寡|妇的境遇很是同情,再说,刘婆子也是寡|妇啊,人家还出门做工呢,人哪能天天闷在屋子里不见人呢?!这个时代又没有网络和电视、电话啥的,真太不人道了,可这些话清露不能直说,于是她想了想说,“我这也不会做饭,眼看到晌午了,大郎也快回来了,还有客……” 这一句话让刘氏母女如蒙大赦,尤其是刘秀芬,她拉着自己娘就去了灶间,“我来做!”生怕清露反悔,再想到秦怀恩能吃到自己亲手做的饭,心里非常高兴。 就连程一针都抬头看了清露一眼,他以往只觉得和清露相处特别轻松自在,现在才发现,原来有这种感觉的,不仅是他一个人啊! 清露对刘氏母女连连表示感谢,又道歉说,“看看我这笨的,明明你们是客人,我不仅没招待好,还要让你们受累!” 刘秀芬瞪了清露一眼,“你再这么客气,我往后可怎么好意思进门啊?我可是把你当成自己姐妹的啊!”推了清露一把,“你快去招待客人吧!”表情暧昧地示意了程一针一下。 清露轻轻地笑了,若是刘秀芬不这么执意等秦怀恩回来,有些话还真不好说,可刘秀芬既然要等,那么清露绝对会借着这个机会让刘秀芬看清秦怀恩的心意。 其实做饭挺简单的,一大早起来秦怀恩就蒸了一大锅的馒头,够吃一天的,早上秦怀恩还炖了两只鸡,用小火慢慢地煲着,现在火灭了鸡汤却还是挺热的,再炒点菜就行了,而且家里菜、肉、油、盐、调料什么都不缺。 在两人的忙碌下,饭没用上半个时辰就做好了,然后刘秀芬又开始帮清露熬药,这样等吃过饭,清露就能喝了。 药熬好了时,秦怀恩带着睿儿回来了。 秦怀恩前面的背篓放着睿儿,后面的药篓里放着不少药材,腰间挂着一把斧子,一把药锄,左手拎着一棵枯树,右手拎着两只兔子,真真的是满载而归。 秦怀恩进了院子后,眼中只有清露的笑脸,对刘氏母女的热情招待,只是应付地点了点头,对程一针则是狠狠地瞪了一眼,程一针先是一凛,随后就喊了起来,“唉,秦大郎,你这是什么意思啊?今儿可是你让我来的,不是让我买……”他瞟了一样刘氏母女,到底没说出来秦怀恩让他买什么。 秦怀恩让程一针买的是盐,而且一下子就买了十斤,这么多的盐都是给秦家的鸡准备的,当然了,还有旁的,可这些话,现在是不能说出来的。 秦怀恩跟没听见程一针的话似的,直接带着这些东西去了后院,回来的时候,其他的东西都不见了,只在手里拎着药篓子,身后跟着睿儿,秦怀恩进屋后,将药篓子往程一针面前一递,“给,拿着你的药,走吧,别在我家吃饭!”周身的寒气冷得冻死人,一张俊脸愣是绷得跟石头似的,明明是药童就可以把盐送来,把药材拿走,偏生这个程一针非得要亲自来。 “哎哎,有你这样的吗?”程一针直接叫了起来,但还是有些心虚的,他就指望着清露能帮他说句话呢! 清露也没辜负程一针的期望,她从炕上下来,一把抱住了秦怀恩的一只胳膊,轻轻地摇晃了两下,就像给发脾气的宠物顺毛,却不说话,只是对程一针笑道,“你可别听大郎的,今儿是秀芬做的饭,你若是就这么走了,秀芬该觉得你嫌弃她的手艺了!” 秦怀恩看了看清露,脸色一下子就缓和了下来,只要不是清露做的饭,他心里就好过了很多,然后对清露笑了笑,像是在为方才的误解而道歉,只是,他该道歉的人其实是程一针吧? 秦怀恩拎着药篓出了门,这是不再纠结于程一针在不在这里吃饭的问题了。 程一针摆出了一副苦瓜脸,对清露说,“你说我一天天的,我容易吗,我?!” 又引来清露一阵笑声。 就连秦怀恩听了,也忍不住又笑了起来——他也觉得自己太过份了,可他就是忍不住,不过,看来清露还是很尊重他的意见的,往后就不用忍了。 刘秀芬本来一看到秦怀恩回来了,就打了水给秦怀恩洗脸的,可她看到清露和秦怀恩的相处模式和秦怀恩脸上的笑容时,整个人都傻了,端着半盆水就那么呆立在了院子中,而秦怀恩已自行打了水到后院去洗脸了。 还是清露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往刘秀芬面前推了推睿儿说,“还不快谢谢姨姨啊,这脸都脏成小花猫了。” 117.第117章 真的不能放弃 睿儿笑嘻嘻地看着刘秀芬,口里咿咿呀呀地说些谁都听不懂的话,刘秀芬则顺势放下了手中的盆子,只是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看着清露欲言又止,毕竟,程一针还在呢! 清露对刘秀芬的异样假装没看到,蹲下身子给睿儿洗脸,刚洗到一半儿,秦怀恩就过来了,说,“我来,你去歇着。” 秦怀恩给睿儿洗过脸和手后,又给睿儿换了一套衣裳,然后他自己又拿了一套衣裳去后院更换。 清露竭力挽留刘氏母女留下吃午饭,“又没有外人,可是嫌弃我家只有野菜?” “哪里,哪里……”刘寡妇先是推让了两句,这大白面馒头和鸡、肉什么,比她们过年吃得都好,忽然问,“这些都是野菜?”这院子虽然不错,可是真没有菜园子。 清露点头,“嗯,这菜都是大郎早起到山里寻的……” 程一针说,“明日我带着菜过来。” 刘|寡|妇说,“我家园子里的菜吃不了……” 清露接口,“那先谢谢婶子了,明儿可别忘了。”人和人相处要有来有往才好,又对程一针说,“从镇上往村子里带菜不值当的,再说也没有园子里刚摘的新鲜!”程一针是有大用处的人,这点小事儿真不值得。 午饭摆了两桌,一桌是三个女子在屋里炕上,秦怀恩和程一针在院子里摆了另外一个炕桌儿,带着小药童一起吃,和旁人家男人吃好一些的菜不同,秦怀恩坚持把最好的东西比如鸡腿什么的,都留给清露吃,还怕睿儿打扰到清露,让睿儿也和他一起吃。 这种的做法再次让刘氏母女看傻了眼,刘|寡|妇自问她男人在世时对自己也不错,可远远达不到秦怀恩对清露这种程度,不,连一半儿都比不上。 程一针则暗暗思索,自己能不能做到秦怀恩这样,答案是:很难! 秦怀恩吃得很香甜,程一针吃得很斯文,还小声嘀咕着,“这手艺可照清露差远了……”被秦怀恩瞪了一眼,才不敢再说了。 其实刘秀芬做的菜不错,不过,炖菜自然没有炒菜鲜嫩,再说,吃过很多美味的程一针,现在需要的不过是种吃饭的心情罢了,偏生秦怀恩不愿意给他这种心情! 刘秀芬这顿饭就吃得太难过了,往日里吃不到的美味,到了她的嘴里味同嚼蜡,终于忍不住小声地问清露,“你姐姐……” 清露的回答很直接,“我姐姐再也不回来了,她让我带着睿儿从今往后和大郎好好过日子。” 刘秀芬没想到清露会这么毫不掩饰,反问道,“你不是说你喜欢程神医?” 清露点头,“是啊!不过现在我觉得大郎更好!”该表明的态度一定要坚决。 “你……”刘秀芬真不知道如此坦诚的话要怎么反驳。 而清露已接下来说,“我决定听姐姐的。”那叫一个有理有据啊! 秦怀恩重生那年,刘秀芬才六岁,为了获得刘|寡|妇的帮助,秦怀恩给了她们母女很多的照顾,刘秀芬因家境贫困和没有父亲,幼时很受欺负,人也很懦弱,一直是秦怀恩为她充当“保护神”的角色,十多年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这份感情有多深,简直无法描述,哪是清露三言两语间就能说放下就放下的?! “不,大郎哥不会喜欢你的……”刘秀芬紧紧地握着手里的筷子,眼泪吧嗒吧嗒地滴落在自己的手背上。 清露轻声叹了口气,“大郎的心意,我想他已表现得很清楚了,哦,对了,大郎和我姐姐在一起时,根本就没用我姐姐的银子,都是大郎的,现在姐姐的银子都在我这里,大郎还把他的银子也都交给我了……”该给秦怀恩的公正一定要给,清露有信心凭借自身的“本事”拿下秦怀恩,没必要跟刘秀芬玩儿什么诡计,再说,刘家母女对她有恩,她也不忍心那样做。 可因为有恩情,就要让出自己想要的男人吗?对清露来说,这个答案当然是否定的,所以清露毫不掩饰自己争夺的态度。 刘秀芬再也听不下去了,她丢下筷子,痛哭失声地跑了出去,刘|寡|妇张了张嘴,到底是什么都没说出来,紧紧跟上了女儿的脚步。 还用问吗?作为旁观者,刘|寡|妇看得太清楚了,秦怀恩是她看着长大的,恐怕整个村子里,谁都没有她和秦怀恩接触的那么多,可她重来没听秦怀恩一下子说过这么多的话,恐怕这十年加起来,秦怀恩在刘秀芬面前说的话,都没有这一个午晌,在清露面前说的多,至于笑容,十多年了,无论是她自己还是刘秀芬都是第一次看到秦怀恩的笑! 秦怀恩根本就不关心跑出去的刘家母女,而是冲进了屋子,对清露愣愣地说,“我没有!”凭他的武功,这么近的距离可以把三个女子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只是,对这种事他真的不会解释,说实话,在这之前,他连刘秀芬对他的心意都不明白! 不过,仅仅是这三个字,对清露来说就已经足够,甚至连这三个字都可算做是多余的,清露很淡定地伸手拍了拍秦怀恩的胳膊,本来想拍肩膀来着,可惜秦怀恩太高,她坐着就够不着了,“我知道,快吃饭吧,不然该凉了。”说完后,清露就继续享用她的午饭了。 秦怀恩打量了清露一眼,发现清露真的没什么异样,这才放下心来,把睿儿也抱了进来和清露一起吃饭。 可怜的程一针就这样被孤零零地丢在了院子里。 就算没有武功,因为离得近程一针也模模糊糊地听到了一些内容,再说,刘秀芬表现得太明显了,就算什么都没听到,程一针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儿。 而且程一针比秦怀恩想得更远,清露毫不避讳地在程一针面前让刘秀芬闹了这一场,想拒绝的只是刘秀芬吗?不,其实还有程一针啊! 程一针摇头苦笑,这清露做事,还真是面面俱到呢! 118.第118章 一步一挖坑 秦怀恩吃得多,但吃得快,清露吃得慢,但吃得少,所以以往在一处吃饭,吃得最慢的反倒是睿儿,清露觉得秦怀恩这样的吃饭方式不健康,劝了一次发现秦怀恩改不掉,也就不再劝了,而是采用了另外的一种方法,就是在吃饭时和秦怀恩聊天,还对秦怀恩说,“说话时嘴里有食物,是不礼貌的。”这一点秦怀恩倒是记住了。 于是,在边吃边聊中,秦怀恩吃饭的速度不知不觉中就降了下来,而且每次三个人一起吃饭,都是其乐融融的。 程一针一个人没滋没味地很快吃完了,让药童泡了茶,也不用人请,就坐到了屋子里,一起加入到了聊天的行列中。 现在刘氏母女离开了,他们说话也就更随意了,清露先是好奇地问,“那么多的鸡,连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清露在秦家时,连自己的房门都没怎么出过,最远的一次就是到西厢北房秦秀梅和秦怀礼那里求救,真不知道秦家在后院中养了那么多只鸡,其实吧,原本还要多的,这不是被清露每天一只吃了半个月嘛,就只剩下二十七只了。 这个过程,在秦怀恩口中说起来就再简单不过了,去秦家的路上随手折一根树枝,然后掰成一小段一小段的,进了后院后,往鸡头上用手指一弹,这些小木棍就像暗器一般,将一无所觉的鸡都打晕了,用布袋将鸡都装起来,连小木棍也一个个地收好,就是这样,整个过程也不过是几息长的功夫儿。 清露和程一针暗暗脑补,随后便是各自惊叹。 清露又问,“那这些鸡你怎么处理了?还有,你为啥要打晕它们,是没办法直接杀了吗?” 秦怀恩咽下嘴里的馒头,“活鸡放血后味道比较好,昨夜我怕睿儿醒来没人把尿,就先把鸡放在山洞中用绳网吊了起来,今天早上已都去毛洗净腌好了!”指了指桌子上炖的鸡汤,“这就是他们家的鸡,”里面的鸡肝和鸡心什么的,明显非常多,问清露,“你不是说现杀的活鸡比较好吃吗?”实际上相比较于一下子打死,只是打晕对武功的要求更高,力道不好掌握嘛! “你……你……”清露大瞪着眼睛说,“你到底什么时辰起来的啊?!”这活儿听起来简单,操作起来却有太多麻烦,比如褪鸡毛必须用热水,还要一只只地放血收拾……亏得她还理直气壮地让人家刘家母女看她的屋子,岂不知“赃物”就炖在自家锅里,不过,等到明天也没有了,秦怀恩这时机倒是掌握得刚刚好。 秦怀恩淡淡地说,“和平常一样,我干活快!”这真没说谎。 清露默然,她从来不知道秦怀恩到底是什么时候起床的,不过她知道,秦怀恩每天夜里睡两个时辰也就是四个小时就够了,而每天晚上他们都是九点多就睡下的,也难怪不过是两夜的睡眠,秦怀恩就精神饱满了,就是不知道往后秦怀恩会怎样渡过这“漫漫长夜”,那得有多少活儿才够他干的啊! 可等到清露知道的时候,才明白,她,宁愿不知道! 程一针说,“你想着把东西藏好就行了!”他对秦怀恩的身体素质是相当了解的。 秦怀恩很是自信地说,“放心吧!别说是秦家人,就是官府和最好的猎手都找不到!”他两辈子在山里的这几十年,岂是白待的?! 清露还是有点不放心,“可今天晚上还有呢?再说,秦家今晚会不会有什么准备啊?比如报官什么的?” 秦怀恩十分肯定地摇头,“会警醒些,但绝对不会报官。” 清露点头,知道秦怀恩的重生者身份后,她对秦怀恩的判断还是非常信任的,再说,很明显秦怀恩红眼睛精分的毛病,是因为前世和秦家人以及清霜清露姐妹纠缠太多才得上的,那么秦怀恩对秦家人的了解就再深刻不过了。 “为啥?”程一针倒是很好奇。 秦怀恩说,“因为报官费银子,这点损失秦家还觉得不值当的,主要是还不知道露露安排下的后续。” 话虽简短,意思却很明确。 程一针不屑地撇了撇嘴。 清露很是遗憾,“不报官的话,他们家才能损失多少啊?!”她就是为了折腾秦家人,才弄出这个逐步升级的连环计,让秦家人日夜不安的同时,还要损失一些财物! 秦怀恩却正色道,“就算不报官,过了今夜,他们明天也会有其他的法子,说不定会找上门儿来呢!”握住了清露的手说,“别怕,我明天一整天都不会出门的!” “哈哈……”清露笑了,“那真是太好了,我不怕别的就怕他们不来呢!”竟然是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挖这么个大坑,要是秦家不往里面跳,她真是太失败了。 秦怀恩也笑了,“还不都是你的好主意!今日刘家母女回去,少不了多说咱们几句好话,那么明天秦家‘闹鬼’的传言就会更厉害了!”尤其是他今夜再做过这件事之后! 现在秦怀恩真是越来越觉得清露的主意棒了,这种眼睁睁看着对方受折磨的感觉,简直太爽了! 清露连连点头,“所以啊,他们一定要想法子栽赃到你的头上!”对明天和秦家人的见面越发地期待了。 就连程一针都说,“那好,我明天早点过来!”他也很想看看热闹呢! 秦怀恩眉头一皱,清露已抢先说,“好啊,咱们有备无患,你掌握事情的发展,也好提前和官府沟通的!”除了今夜的事,还有明天夜里的事呢,清露就不信在她连番的手段下,秦家人能一直顶得住! 秦怀恩见清露应了,就没再说什么,只是端起碗来大口大口地喝着鸡汤。 第二天程一针来得是挺早的,但还没早过刘秀芬。 天还没彻底地亮起来,刘秀芬就慌里慌张地跑上山来,“大郎哥,你,你快躲躲吧!秦怀义天还没亮就启程去了县里,秦秀梅说了,她三哥要请很多厉害的人来对付你呢!” 119.第119章 请假条 编辑大人一再通知扫黄,我觉得我的文很清水,但还是出于有备无患的态度要专门拿出一天的时间来自检一下,所以今天要停更了,我真的很抱歉,希望各位书友理解! 还有各位亲要是发现本文描写有任何不恰当的地方,求求你们一定一定要提醒我啊!! 120.第120章 秦怀恩的扁担 秦怀恩一听到刘秀芬的声音,就很不高兴了,清露还在睡着呢,他直接把刘秀芬挡在院子外面,还挡在了离院门很远的地方,一张口照例是那两个字,“家去!” 刘秀芬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大郎哥,你听我说,昨日|我和娘一回到家,秦家的人就来了,一个劲儿地问我们去哪里了,还问他们家的鸡是不是你偷的,我和我娘说了不知道,他们还是硬抢了你送给我们的那两只腊鸡走了,我怕……” 这时的刘秀芬早就忘了和秦怀恩之间的不快,一心只想着秦怀恩千万别出事儿,把自己知道的事儿源源本本都说了出来。 秦怀恩略略提高了声音,又说了一遍,“家去!”他已经发现了,现在的刘秀芬身后就已经有人跟着了,想来是秦家人已派了帮手跟踪刘秀芬,不禁对刘秀芬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幸好清露提前对此有了防备,而且他也不怕,不然真要是因为刘秀芬坏了大事儿,秦怀恩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刘秀芬见秦怀恩真的怒了,就不敢再说什么了,只得悲悲切切地哭着回去了,想来她的消息已送到,秦怀恩一定会有办法的,“嗯,”刘秀芬想,“大郎哥一定会有办法的!” 秦怀恩的办法就是以不变应万变,这也是清露提前和他商量好的。 刘秀芬走后不久,程一针就来了,跟个受气包似的,坐在院子里一句话都不敢说,接着是睿儿起来了,也被秦怀恩训练得不敢哭闹,在院子玩儿他的“跳蛤蟆”,程一针看得有趣,也跟着学。 清露一起床,看到的就是一大一小两个人围着草蛤蟆奔来跳去的奇怪样子,心情大好。 炖肉的香味已飘满了两间小木屋,这回清露和程一针都有经验了,吃着炖肉问,“这是又都收拾完了?” 哪承想秦怀恩摇了摇头,“没,粗面不够了,大肠还有没洗完的。”这就是说其他的事儿都干完了。 这回连程一针也忍不住问,“照样是一点动静都没出,就得手了?”见秦怀恩点头,又问,“你这回又是怎么办到的?” 秦怀恩很是鄙视地看着程一针,意有所指地说,“猪笨,还贪睡,警惕性比鸡差远了,只要上去一掌打到脊柱上,就晕了!”还在程一针的脖颈处比划了一下。 程一针吓得一缩脖,清露抿着嘴“嗤嗤”地笑了。 可秦怀恩一收了手,程一针便又问,“六头猪啊,每头都得有一百多斤吧?对了还有头老母猪不是?你运了几趟才弄回来的?” “啥?”清露也惊讶了,她提前倒是问过猪的数量,可不知道秦家的猪都这么大了啊,“不是说得到腊月过年才杀猪吗?现在怎么就这么重了?”八百多斤啊,还要带着这些猪跳墙,不发出一点声音,这得什么人能做到啊?听秦怀恩说,当时秦大川屋子里还亮着灯,很可能并没睡着! 程一针刚想张嘴,被秦怀恩瞥了一眼,又闭上了,还是秦怀恩解释的。 东北天寒,往往到了十月(阴历)初就落雪了,九月末就下雪也很常见,天一冷,猪的生长速度就慢了,继续养下去,很不划算,再说天冷了,肉也冻得住了,好保管,所以往往秋收后不久,才是东北杀猪的最好季节。 至于过冬的老母猪,那绝对是个娇贵玩意儿,这么冷的天气,过冬对猪舍的要求很高,天气最冷的那段时间夜里还得起来生一次火,成本高也很辛苦,猪还容易生病,死亡率也高, 不过高成本也带来了高回报,越冬的老母猪产崽早,猪崽有母猪喂养、取暖,成活率也高,关键是能比不越冬的猪早产三、四个月的时间,等到天气回暖时猪崽都很大了,冬末早春抓的猪崽都是越冬的老母猪生的,价格很贵。 秦怀恩总结道,“秋收后就能宰的猪,都是越冬老母猪下的崽。” 清露默默地算了一下,一、二月产崽的话,到了秋收都养了七、八个月了,可不是正是杀的时候,秦家现在的这窝猪,是今年一月份下的,到现在养了也有六个月了,一百多斤真不算大,关键是一百多多少斤啊?!那一百零几斤和一百九十斤可差了将近半头猪呢! 果然,秦怀恩轻飘飘地说,“一千多斤的东西,一扁担也就挑回来了。”这六头猪个个都不小! 清露感叹了一句,“给我们家大郎当扁担真心不容易!”搬家的时候她就发现了,秦怀恩那扁担好像都是特制的。 秦怀恩和程一针听了,都忍不住笑了,清露夹了一大筷子肥肠,放进嘴里狠狠地嚼着,觉得不花银子的猪肉,尤其秦家的猪肉,特别香! 秦怀恩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发问,“就那么好吃?”这种猪下水比肉便宜不少,因为洗不好会有怪味,还很麻烦,清露说翻过来用粗面揉,果然就好了,但是一般的人家谁舍得糟蹋好好的粮食啊,清露还说可以用酒或者醋,那就更贵了! 也就秦怀恩这样的,清露说什么他就照做,昨晚上提出的要求,今早就端上了桌。 清露点着头,“我就是喜欢吃这个。”肥肠肉和旁的肉口感很不同的,清露最喜欢的是加上点辣椒爆炒,可惜她现在不能吃辣的,等下次让秦怀恩不放辣来个酱焖的,估计也能挺好吃的 程一针没说话,但也吃了不少。 吃完了早饭清露有点撑儿,绕着自家的小院子溜达,这一看,就发现了很多的问题:后院原来的一口大缸不见了,原来在小木屋里用的大沐桶也不见,还有些盆子、罐子消失了,就连昨天程一针送来的十斤盐也不见了……去向自然一目了然,想来这一千斤猪肉和二十七只鸡,也得用不少的容器吧! 清露发现秦怀恩办事真的很细心,他们缺的这些东西,原本都是小木屋中的,现在用的基本上都是从秦家带出来的,这样的话,根本没人发现得了端倪。 121.第121章 准备充分和出师不利 嗯,这个金手指真不错,清露给了秦怀恩很多夸奖,秦怀恩的脸一直都红通通的。 清露消好了食,喝了药又歇了好一会儿,还不见秦家人来,便开始担心,“他们不会不来了吧?” 秦怀恩这才把刘秀芬一大早过来的事告诉了清露,“他们一定是去县里请人手去了!” “好,好,好……”清露听了连连点头,请的人越多,花销越大啊,随后又带着笑意问,“你怎么现在才说刘秀芬一早来过的事呢?!” 秦怀恩讷讷无语。 清露正色道,“我既然信了你,就万不会因为这些不相干的人和你闹别扭,更不会自己生闷气,”她喜欢有事讲在当面,“往后有什么事儿,你一定要和我说清楚,咱们一起商量。”她始终认为沟通很重要。 秦怀恩点头应下。 程一针看得很是羡慕,他生活在一个繁盛的大家族,看过了多少夫妻数都数不过来了,可很少见到清露和秦怀恩这样的,这样的坦诚相待,对人的心胸尤其是女子的胸怀要求是很高的,而清露做到了!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吗?”程一针想,随后便是心中大痛——他到底错过了什么啊?! 程一针正在胡思乱想,秦怀恩突然低低地喊了一声,“来了!” 清露眼睛一亮,“嗖——”地一下儿就从屋子里蹿了出去,那劲儿头跟打了鸡血似的。 看得秦怀恩和程一针相视一笑,明明是危险狠辣的复仇计划,偏生被清露弄得跟做游戏似的,随后,两人也跟着清露一道出了屋子。 清露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才看到远远的来了一大群人。 一乘小轿走在最前面,不用说,里面坐的一定是秦大川了,后面跟了不少的人,有村长、郎中和上次清露见到的其他德高望重者,秦家三兄弟全来了,包括一瘸一拐还带着伤的秦怀仁和秦怀礼,殷氏和刘秀梅也来,就连林胜德都来了,不过,林胜德走在秦家人的最后,还躲躲藏藏的,很显然是不情愿来的。 其实不情愿来的,可不仅是林胜德一个人,和上次不同,村长的脸色非常不好看,其他德高望重者也一样,全都走在秦家人的后面,郎中更有意思,一到了院子门口,就直接进了院子,和对面的那一大群人迎面而立,无声地说明,他是和秦怀恩一伙儿的。 和郎中举动一致的,还有刘氏母女,刘秀芬满脸通红,不知是急的还是气的,看着秦怀恩一副有千言万语却不敢说的样子。 清露上前拉住了刘秀芬的手,轻轻地拍了两下,以示安慰,并把睿儿交到刘|寡|妇手里,示意她们先进屋,同时分别看了秦怀恩和程一针一眼。 在这一群人中,有十来个身体十分健壮的汉子,穿戴打扮明显和那些前来给秦家助阵的村里佃户不一样,另外,他们还牵着四条大黑狗,这些狗很大,站起来的话,估计得比清露都高,而且它们很听话,显然是经过训练的。 可以说,这次秦大川的准备十分充足。 但清露的准备更充分! 收到清露用视线做出的询问后,秦怀恩很是蔑视地冷哼一声,别看对方来了几十个人,真要是动武的话,他一个人就能把他们全都打翻在地! 程一针更有趣,他一直坐在院子里悠闲地喝茶,除了对郎中点了点头外,对其他人视而不见,根本就没有站起来的意思,还指着那些健壮汉子对清露说,“他们是县城镖局的镖师,放心,不是什么作恶的人。”语气轻飘飘慢悠悠的,一副没把这些人放在眼中的样子。 秦怀恩和程一针的回应,让清露心中大定,整个人都进入了一种完全亢奋的状态,让她想起了第一次在舞台上演出时的情形。 就在这时,镖局中打头的那个人,已迎上来和程一针打招呼,“哎呀呀,程神医,真没想到您在这里,我们老大还说呢,上次多亏了您……” 程一针随意地挥了下手,“你们自管办你们的事儿,别和我说旁的!”那样子不是一般的拽啊! 那人只得退了下去。 秦怀义也上前一步,正要和程一针打招呼,轿子里已传来了一声咳嗽声,秦怀义就退了下去,站在一旁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爹,到大哥家了。” 清露是第一次见到秦怀义,但一眼就认了出来,秦怀义和殷氏长得挺像的,是秦家三个儿子中长得最好看的一个,而且见人就笑,不仅是对程一针,对秦怀恩和清露也是如此,显然是个油滑的人。 清露打量秦怀义时,秦怀义也在悄悄地看清露,只觉得清露的容貌气质,比传说中的更胜一筹,真的很像大户人家出身,心里不禁对今天的事,把握又小了几分,暗暗地责怪着秦大川,就连自己那两个惹事的兄弟都记恨上了,只是事到如今,已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轿子落地,轿帘打开,秦大川躬身走了出来,秦怀仁和秦怀义一左一右地扶着他,秦大川下了轿子后,刚要摆个“伟岸”的姿势,只听耳边突然间响起了一声尖锐的叫声,“我的个老天爷啊,秦老爷,你这是怎么着了,怎么不过两天没见,你就变成这样了?!啊——,啊——”余音袅袅刺人耳膜。 这早就预备好的,先声夺人的喊声,清露准备得实在是太充分了,完美地发挥了她嗓音的优势,尖、亮、脆、而且猛烈突然,时机掌握得别提多好了,正好赶在秦大川单腿独立尚未直起腰来的时候。 秦大川被清露吓得脚下一个踉跄,全靠两个儿子扶着,这才没跌倒,不过早没了他要的“威严”,只余狼狈。 “出师不利啊!”秦大川暗叹,他明明听说了程一针前天来村里找过清露,昨天到村里来和郎中说了药方,今天一直没消息,哪承想,堂堂神医竟然天天在他们这个小村子里待着,竟然还跑到这荒山野岭来了。 122.第122章 度日如年的感觉 方才镖局的人上前打招呼,秦大川就觉得不妙了,这才阻止了秦怀义和程一针套近乎,可他们这边的气势已经输了一筹了。 现在再被清露吓了这一跳,秦大川哪还有什么威势可言呐?! 这还不算,随着清露的这一声喊,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秦大川的脸上,这一看,还真发现了问题,只见秦大川眼袋突出,双眼无神且有些赤红,下眼皮上两片青黑,脸色蜡黄,不仅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还好像瘦了不少…… 就像清露说的,两天呐,和清露离开秦家的那天早上比,不过才过了两天,这秦大川怎么能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呢?! 其实这其中的缘故清露知道得很清楚。 在清露离开秦家的头一天,秦大川就为了“留下”清露开始着手准备了,自然是有些操|劳的。 在清露离开的那一天,秦大川劳心劳力,却一败涂地,万般无奈之下,用两个有功名的儿子的前程做筹码,对清露下了毒手,却依旧功亏一篑,此外,他还损失了价值三十两银子的车马,得知了秦怀恩回来的“噩耗”! 那一天,秦大川从天不亮起就开始忙碌,后来为了躲避程一针又带着两个受伤的儿子到县城里疗伤,直到天黑了很久才回到家里,不仅身体疲惫、担惊受怕还又花将近十两银子,而他一到家,就听说了程一针先找上门儿来,又去了村长和郎中家的消息。 村长还没什么,作为秦怀恩一派的知情人,郎中会对程一针说什么,秦大川用脚趾头也想得出来,那一夜,秦大川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他很怕程一针以两个儿子的功名做要挟啊,相比之下,秦怀恩的威胁,他倒是没怎么太担心了。 第二天,秦怀恩就带着清露找上了门儿,秦大川心想,反正也是这样了,和秦怀恩起正面冲突绝对不值得,再说,秦怀恩还能把他怎么着呢? 结果,秦怀恩不仅拿走了东西,还砸了房子。 毁了两铺炕和窗户门儿倒没什么,可是砍断了房梁就不行了,那套厢房基本上就是废了,得弄倒了重新盖一次,偏生结实的墙和屋顶还完好无损,扒掉的话,很麻烦,这么一算,比重新盖一次还费劲儿,又是十多两银子的花销。 这么算下来,秦怀恩闹这一场,秦家前前后后总共损失了六十来两银子啊!秦大川心疼得心肝都在打颤。 那天午晌儿秦大川根本就没机会歇晌,到了夜里也是躺下很久才睡着,可他刚闭上眼睛没多久,早起喂牲畜的老许就喊了起来,原来鸡都不见了。 全家人都醒了,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这事儿奇怪。 清露的推断一一应验了。 秦家虽然怀疑这事儿是秦怀恩做的,可他们又觉得这事根本不符合秦怀恩以往刚猛直接的报复风格,再说他们也不知道秦怀恩有这么大的本事。 可如果不是秦怀恩的话,又会是谁呢?他们还猜测是程一针为清露出头请了高人,结果秦大川更紧张了,他看着三个儿子问,“这事儿,这就算是完了吗?” 换来的是一片寂静,因为没人能回答得出来这个问题。 但不管怎么样,这件事还是赖在秦怀恩身上比较好,因为相比较于秦怀恩,程一针更难惹,可还没等他们做什么,早饭过后,秦家闹鬼的传说,就在村子里隐隐地传了出来,这个和秦秀梅的大嘴巴是有关系的,而且这样的传言对秦家更为不利。 事已至此,秦大川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就说了这事儿是秦怀恩做的。 一整天,秦大川都紧张地坐在家里关注着事态的发展:程一针来村里了,秦怀义去郎中家请,程一针没搭理,秦怀义说到自家的鸡丢了,程一针冷笑,“恶有恶报!”根本看不出来什么来;刘秀芬母女上了山,直到吃过午晌饭才回来,她们不承认是秦怀恩偷的鸡,殷氏和秦秀梅母女去闹了一场,除了抢到两只腊鸡,别的什么有用的都没得到,而刘婆子一眼就看了出来,那两只鸡是她在清露那里干活时亲手腊的! 秦大川手里一点关于秦怀恩的证据都没有,心中更加惶恐不安了。昨天夜里秦怀恩去秦家时是凌晨一点钟左右,给睿儿把完了尿去的,而那时秦大川还没睡,可见他这一夜是怎么过的。 因为有了丢鸡事件,老许夜里也没睡好,凌晨三点天还没亮就起来在后院里巡视,得到的自然又是晴天霹雳。 秦怀恩忙忙碌碌地杀猪给清露处理猪大肠时,秦家人正点着油灯聚在一处商量对策。 秦怀仁说,“秦怀恩没这本事!”那么沉的猪啊,一下子全不见了,还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可这种结论更可怕! 秦怀义说,“爹,程一针既然能请人,若不然咱们也请几个吧,这样下去,总不是个法子啊!”他开始时同意秦大川“忍一忍”的决定,毕竟这件事是秦家理亏,可眼看着损失不断升级,他们真是忍不了,六头猪啊,再过两个来月,那可就是二十多两银子啊!比车马也便宜不了多少了。 更关键的问题是,没人能想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这种刀悬头顶的感觉很恐怖。 秦怀礼已被这一连串的变故给吓着了,再说,当清露捅马眼睛时,他正在马车最外边,受伤比较重,连续的折腾让他的身体状况很不好。 秦大川长叹了一声,“那就请吧!”自从回到小岭村后,他一直生活得顺风顺水,却没想到现在遇到了这么一个过不去的坎儿,秦大川甚至有些想不明白,他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清露!全都是清露!这个妖精似的女子,引来了程一针,才发生了这一连串的事! 不过,清露很快就要离开了,和程一针到镇上去生活,秦大川想,心中不知是喜是忧,他无法说清楚,他曾经冒险想方设法地留下清露,到底是因生气占的成份多些,还是贪图清露的美色占得多些! 123.第123章 秦家闹鬼的传说 但无论如何,都得先将眼前的麻烦解决,这度日如年的日子,他是再也过不下去了,即使斗不过程一针,也要减少点自己的损失,秦大川很快做出了决定,拿了五十两银子让秦怀义去县城请人,秦怀义出家门时,天都还没亮。 但已经造成的损失,秦大川也不想就这么算了,趁着有人手,他想先收拾一下以秦怀恩为首的,包括郎中和刘秀芬母女在内的村里人,势必要趁着这个机会,将秦怀恩收拾老实了,然后再让他给秦家做牛做马。 秦大川派人跟踪了刘秀芬,得到了秦怀恩的落脚之处,这时秦大川还没想到,清露会和秦怀恩在一起,而没跟程一针去镇上,但来之后发现程一针既然也在,就觉得清露的在场没什么奇怪的。 只不过,程一针在的话,他就得采取其他的方法而不能硬来了,转瞬之间秦大川已整理好思绪,他觉得他的思考速度已经很快,却没想到有人比他更快。 众人的视线还没来得及离开秦大川的脸,清露已十分“好心”地对程一针央求道,“程大夫,求求你,还是先给秦老爷诊治一下吧,怎么说秦老爷也上了年龄,现在都这样了,等下子真闹起来,万一有个山高水长的……”前面这几句话,她说得还不算难听,可接下来的一句,差点儿没把秦大川给气死,清露说,“若是真死到我们门前了,那得多晦气啊!” 秦大川脸色越发地难看,手哆哆嗦嗦地指着清露说不出话来。 反倒是程一针带着笑容说,“我可不是什么人、什么毛病都诊治的……”接下来他想说秦大川这样的人,人品太不好,他不会接诊,而秦大川得的是心病,他也治不好。 清露却已抓住机会,又发出了一声惊叫,“呀呀呀!你的医术都治不好的毛病,那得是什么病啊?!难不成村里人的传言都是真的,秦家人果然是被脏东西附身了!”一双葡萄粒子似的大眼睛,滴溜溜地乱转,视线从所有秦家人的脸上划过,也再次带动了周围众人的目光。“可不是嘛,秦家人的脸色真是个个都不好诶!”清露不仅往后跳了一步,声音还特别响亮,那言行别提多夸张了,想让人不相信都不行! 而秦家人个个都十分憔悴的脸色,则给清露的言行做出了最好的诠释! 程一针听了,强忍笑意,沉默不语地缓缓点了点头,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天知道,他忍得有多么辛苦!家里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儿,秦家人能睡好觉就奇怪了,毕竟,像秦怀恩那样能连续十几天不合眼的牛人,他就知道这么一个! 秦大川想要反驳,偏生这种事越描越黑,而他也实在是说不清楚,家里的牲畜到底是怎么丢的,往秦怀恩身上赖难免有些心虚。 村里人却不管这些,本来秦家闹鬼的传言就越演越烈,现在见程一针都默认了,似乎是都找到了最强有力的证据,只听得一阵长长短短的轻叹后,其他人都学着清露的样子,往秦家人所在的相反方向迈了两步,和秦家人拉开了一定的距离,就连村长和被请来的那些镖师都不例外! 清露见这些人的反应比她预想中的效果还好,说得越发来劲儿了,“秦老爷,其实你自己心里是有数的吧?若不然现在出门怎么还带着几条大黑狗呢?是不是准备随时取黑狗血备用啊?”黑狗血在传说中是能辟邪的,经常被道士们拿来用,可这一次则是镖局的人躺枪了。 秦大川被清露说得都快吐血了,心里素质最不好的殷氏和秦秀梅不断地往自己身后看,只觉得即使青天白日的,这山上的树林子也阴森森地可怕,就连秦怀礼都受了她们的影响,也开始心惊胆战起来、 程一针聪明地接口说,“你们啊,”他是对那个镖局打头的人说的,“真是赚银子不要命了,来之前也不事先打听好了,秦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算是看出来了,清露就是要坐实了秦家闹鬼的传闻。 清露连忙点头,也殷殷地叮嘱着镖师们,“诸位大侠啊,我知道你们武功高强,可你们若连驱鬼的生意都做了,让和尚道士可怎么想啊?” 镖师们开始对请他们来的秦怀义怒目而视,一副被欺骗后的愤怒状,秦怀义顶不住了,往秦大川身边靠了靠说,“爹啊——” 秦大川本来还想不直接与清露和程一针为敌,没想到这两个人一唱一和地说起来没完,他要是不出声,这秦家闹鬼的事就要被坐实了,一个没忍住就大吼了一声,“乡下愚民!净说些无知传言!”他发力一吼还是很有气势的。 可程一针的气势更大! 程一针忽地一下跳起来和秦大川对吼,“秦老爷,你说谁是乡下愚民?秦老爷又是何方人士?” 清露上前一步,“请问秦老爷认识多少字?可有我这个女子多?!”哼哼,比出身,程一针厉害,比学识,她也不差! 秦大川的脸涨得猪肝一般,硬挺着说,“程大夫和清露姑娘,今日|我们来是有些家务事要处理,还望你们不要参与!”他不硬气是不行了,不然今天这事儿没个办成! 又来这套,秦大川哪只眼睛看得出来秦怀恩好欺负的了呢?清露想,口中寸步不让,“要是平常日子,秦老爷这么说,我们当然不会在意,可现下不成啊,秦老爷你们一家人身上可都带着不干净的东西呢,和你们待久了,万一害了我们怎么办?!我看啊,秦老爷你还是赶紧回去吧,该请道士就请道士,该找那得道高僧呢,就去找高僧,千万别怕花银子,那银子总没有一家老小的性命重要吧?!”语重心长,煞有介事,还挥了挥手道,“快快快,你们赶紧离那黑狗近着些……” 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况且秦大川根本就不是什么善类,他怒视着清露说,“清露姑娘,就算我们秦家在救了你后,有些事因为误会办得不那么如你的心意,你也不能这样恩将仇报地往我们头上扣屎|盆|子吧?”他现在完全相信了,这一切都是清露和程一针捣的鬼! 124.第124章 错综复杂的关系 “秦老爷你也太客气了吧?!”清露打脸毫不留情,“你那头上的屎|盆|子还用旁人帮你扣吗?”她伸出芊芊十指,一样接一样地点数,“纵容继室虐待亲生长子;有了功名的儿子,在家里当众调|戏|长嫂,出了门公然强抢民女;纵容妻女欺凌孤女寡|妇,竟然连到人家家里去抢两只腊鸡的事都做得出来;还有,派人跟踪同村的女子,幸好大郎是个心明眼亮的,如若不然,还指不定又出什么事呢?!” 清露看向秦家身后的那些村里人,“大郎可是一向把秀芬当成亲生妹子来疼的,这件事、这个人我们算是记下了,等回头,”她的语气阴仄仄的,“大郎一定会登门拜访,找那夜深人静的时候,好好地和那人谈谈!” 被秦家人胁迫的村里人的确是有些无辜,可是,因帮助了秦怀恩和清露而惹来麻烦的刘家母女和郎中就不无辜了吗?!如果放任下去,在不久的将来,秦怀恩和清露就会在村子里被孤立起来,那是清露绝不允许的! 但清露没想到自己的话作用这么明显,那些本来被秦家闹鬼的传说,弄得心神不安的佃户们,听到清露如此直言不讳地威胁,“轰——”地一声跑了个干干净净,就连那些德高望重者都走了三个,区别不过是和那些普通村民相比脚步不那么慌乱罢了,这些人中只剩下了村长、郎中和一个清露不认识的老汉。 但那位陌生大叔非常有意思,他虽然没走,却后退了几步,随便找了块大石头,坐了下来,摸出腰间别着的旱烟袋,不急不缓地抽起烟来,将打酱油的角色演示得十分到位,让清露在心里默默地为他点了个赞! 后来清露才知道,这个人叫黄福安,家里有十多亩中等田,他有三子四女以及六个孙子五个孙女,最大的孙子去年刚娶了媳妇儿,绝对算得上村里过得很不错的人家了,而黄福安的娘子就是小岭村那个唯一的接生婆,也可以算作是秦怀恩一伙儿的,现在有这样的表现,也算十分难得了。 还有一个人,也非常有趣,他跑出了一段距离后,又猛然间折返回来,直直地跪在地上,冲着秦怀恩和清露所在的方向磕头,“大郎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实在是被秦老爷逼得没办法了才跟着秀芬妹子上山的,我本来说不来了,可我娘说,怎么说我也是秀芬的本家堂兄,即便是有什么事儿,旁人也说不出什么来,倘若我不来,秦老爷再找了旁人,说不定就会坏了秀芬妹子的名声啊!” 不用说,这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就是今早跟着刘秀芬的那一个了,他叫刘石头,是刘秀芬的隔房堂兄,两人的爷爷是亲兄弟,这个关系算是挺近的亲属了,而他的话也很有道理。 其实秦怀恩今天早上并没看到跟踪刘秀芬的人到底是谁,并不是秦怀恩做不到,而是他觉得这不重要,就没深究,清露现在不过是吓唬吓唬罢了。 清露心中暗笑,很看好刘石头,不难看出刘石头现在非常害怕,不然的话,也不能就这么跪地磕头,但就是在这么紧张的情况下,刘石头依然能当机立断做出选择,并十分机灵地找到了对自己最有利的方式。 可以想见,如果刘石头的道歉拖到秦怀恩找上门去,绝对没有现在这么好的效果。 对聪明且做出正确选择的人,就要奖励! 清露马上后退了两步,抱住了秦怀恩的胳膊,轻轻地摇晃着,“大郎,我看这个人也挺可怜的,又是秀芬的堂兄,若不然,这事就算了吧?”声音柔婉,她要在外人面前给足秦怀恩面子。 秦怀恩自然没意见,宠溺地看着清露,应道,“嗯!” 清露又对刘秀芬说,“秀芬,你说呢?”刘秀芬也算是“受害人”了。 刘秀芬先说,“我都听大郎哥的!”又说,“石头哥,往后这样的事你可千万别干了,咱们不能害了大郎哥啊,再说,清露恐怕也只能帮你这一次的!”她到现在才知道,秦家人为什么能这么顺利地找到小木屋来,愧疚得连眼泪都下来了! “哎哎……”刘石头一连声地应着,这回也不跑了,但他不敢进小木屋的院子,就找了个不起眼儿的地方蹲了下来,显得他原本瘦骨嶙峋的身材,越发地弱小了,很能争取到同情分。 秦大川却难以置信地看着秦怀恩那只被清露抱在怀里的胳膊,脑子里轰然作响,他意识到,有件事,他恐怕是想错了,等到发现程一针对清露和秦怀恩之间的亲密举止毫无反应时,越发肯定了自己的刚刚得到的结论,不由心中一喜,假如清露不是程一针的女人,只是秦怀恩的女人,那么他所要对付的,是不是就只是秦怀恩而不是程一针了呢?! 想到这里,本来被清露打击得毫无还手之力的秦大川,不由精神一震,看向了程一针,“程神医古道热肠,以往我们对清露姑娘确实有不妥之处,程一针对我们小惩大诫,我们也无话可说,那么现在程神医可否放过我们了呢?!”只要程一针不出面,秦大川对整治秦怀恩和清露还是很有把握的。 程一针冷笑一声,“秦老爷这话说得可真是有意思了,既然是你们对不起清露姑娘,对我道得是哪门子的歉啊?” 清露也点了点头,“听秦老爷亲口认错可真不容易,至于说什么惩戒,这又从何说起啊?人家程大夫,可重来就没趟过这一滩浑水!”程一针是幕后的力量,就算被秦家知道了,她也不会当面承认,况且,她相信,秦家人绝对不知道,否则也不会找上程一针了! 秦大川却不管这些,只是一味地冲着程一针说话,还从荷包里掏出了一张银票,“这区区薄礼,就算程神医看不上眼儿,也是秦家对以往的事的真心赔礼,还请程神医能饶过秦家这一回,往后我们好好相处。” 125.第125章 发现了真正的对手 程一针摆了摆手说,“好好相处就不必了,这银票,我也不缺……” 清露立刻接口道,“那是应该给我的!”秦家凭借的无非就是财力和财力带来的势力,那么她绝不会放过任何削弱秦家力量的机会,再说,看到秦大川失去银子后那锥心刺骨的心疼,也是件很有意思的事啊! 程一针冲着清露轻轻一笑,心想,这小丫头,还挺贪财的,不过,却不让人讨厌,再说,自己也没那么愚蠢,秦家的银子啊,不要白不要。 清露也回程一针一个微笑,并先对程一针行了个礼说,“先谢谢程大夫主持公道了,我看今儿若是不当着程大夫的面儿,秦老爷恐怕还不肯认错,更不肯赔礼呢!” 程一针很随意的摆了摆手。 秦大川却展开了那张银票,“这里是纹银两百两,程神医若是觉得我们诚意足够,可不可以往后将此事揭过……” 程一针先是对秦大川冷笑了一声,秦大川心底一沉,两百两对程一针来说的确不多,可是若是让他再多拿,他又觉得不划算,随后程一针又看向了清露。 清露走过去,伸出两根指头,捏住那张银票,“这点银子虽然无法补偿秦家对我的伤害,但我还是收下了,至于程大夫,我往后是不好意思再麻烦了!”往后让程一针直接帮助秦怀恩好了。 秦大川见程一针点了头,才将银票交给清露,不过,看向清露时,眼带凶光,可比方才张扬多了。 清露面带冷笑,怡然不惧,她现在好像明白了,秦大川似乎刚刚找到真正的对手。 “大郎!”秦大川一声大喝,“以往我太纵容你了,才养成了你这顾前不顾后的性子,可你这次做得太过份了,我这个做爹也不得不狠下心来了,来人,给我搜!” 清露高喊,“且慢!” 秦怀恩上前一步,挡在清露身前,“谁敢?!”这两个字他是用上了一些内力的,连躲在他身后的清露都被震得耳朵嗡鸣,想来面对秦怀恩的秦大川父子三人滋味儿一定更不好受。 果然,站得离秦怀恩最近的秦大川脸色苍白,硬生生地倒退了两步,过了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秦怀恩,你要对我动手吗?为了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女人,和自己的亲爹动手?!” 秦怀恩本来是不想和秦大川动手的,尤其是不愿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和秦大川动手,但秦大川骂清露,这就让他忍不住了,他的拳头缓缓攥起,却被清露及时地扯了一把,这才好歹忍住没动手。 当秦怀恩说起和秦大川之间的纠葛时,清露就曾问过秦怀恩,为什么不直接和秦大川撕破脸儿,秦怀恩说,是因为想在村子里继续过下去,而且他的最终目的是保护清霜清露姐妹,报仇的事可以押后。 清露在感动之余,又发现,想要还原当年事情的真相,取证很难:故人难寻路途遥远,以他们现在的能力基本上做不到,而且这其中还牵扯到朝廷,可清露现在的身份很敏|感,再说,从清露的角度来看,秦怀恩和秦大川之间没什么血海深仇,有的只是银钱上的牵扯。 “不能直接报仇,我们还可想旁的法子,现在就让秦大川还以为你不知道真相好了,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吃亏的!”当时清露这样对秦怀恩说。 秦怀恩对此事有种无所谓的态度,自然答应了下来。 想到自己答应过清露的事,此时秦怀恩强按下心头的怒火,没朝秦大川出手,而清露已说,“秦老爷,你别跟大郎动不动就拿父子亲情说话,大郎是个嘴笨的,可不像你这样能没理占三分,跟别跟我说什么这是你们的家事,现在这小木屋,既不属于秦家也不属于村里,里面有很多属于我个人的东西,哪能说搜就搜呢?你总得说出个理由来吧?!” 秦大川站在原地喘着粗气,眉头皱得紧紧的,他原本想用父子关系硬闯秦怀恩的屋子,可清露这么说,他就不太好办了,他看向了村长,村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他很远了。 秦大川气不打一处来,有种众叛亲离的感觉,“我们家接连两夜,丢了不少牲畜,有鸡,有猪,我怀疑是秦怀恩偷去了,所以要看一看,清露姑娘却三番五次地阻拦,到底是何道理?!” 清露不搭理秦大川,而是看向村长,“村长,一户人家丢了东西,这户人家就可以带着村长搜遍全村,这个是咱们村的规矩?” 村长叹了口气,还没等说话,秦大川已抢先道,“就算有人故意败坏名声,可我们秦家在村里的人缘还是很好的,除了这个逆子,”他一指秦怀恩,“没人敢在太岁头上土,丢个三瓜两枣也就罢了,这二十七只鸡、六头肥猪可不是小事,不是弄点鬼神言论就能糊弄过去的,实在不行,咱们就经官吧!” “行啊!”清露利落地接口,“经官就经官!” “慢慢慢!”村长不得不上前,“两位都先消消气,这事儿还没结果呢,哪能胡乱地说,”对清露点头哈腰道,“清露姑娘,今儿这事确实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可不管怎么说,秦老爷也是大郎的亲爹,就是有些做得不到的地方,旁人也不会说什么,经官就不同了,这算是大案啊,不仅我这个做村长的不好交代,就连咱们整个村子的名声也都毁了,到时候,提起咱们小岭村来,人人都说是‘贼窝子’,那后生们就不好说亲事,不好找主顾了……清露姑娘算我求求你了,就让秦老爷进去看一看,将这件事过去,我代表全村的父老乡亲,都念着你的好儿!” 村长说得非常诚恳,眼中都能看到隐隐的泪花了。 是的,除了怕花银子、怕程一针的秦大川,村长恐怕是最不愿意经官的人了,原因就像是他说的那样。 126.第126章 一根猪大肠引发的 清露脸色明显地柔和了下来,“村长既然把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就给村长个面子,顺手帮村里这个忙,毕竟,大郎和乡亲们的感情还是很深的。”她不想得罪村长和村里人,相反,她想的是要把这些人为自己所用。 “不过,”清露伸出三根手指,“我有三个要求,这第一呢,我信不过秦家人的人品,所以要搜的话,得村里出人,哦,对了,还有镖局的好汉们,一起搜!”这是一定的,但清露就要说出来,再埋汰埋汰秦大川,偏生,她还把秦大川请来的镖局的人,也划到了自己人的范畴内,这种做法,不仅让镖局的人有种被清露信任的感觉,还让秦大川不得不吃个哑巴亏! 村长自然连声答应。 “这第二点呢,”清露说,“如果到时候毁坏了什么东西,秦老爷可得按价赔偿,我可不想再出现什么丢腊鸡腊肉的事了。” 村长长叹一声,看了秦大川一眼,然后对清露说,“姑娘放心,再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儿了,一旦发生,”村长一咬牙,“我赔!” “好!”清露连连点头,口里不住声地夸奖,“村长真是条汉子,这做事就是有担当,怪不得能受人尊敬!” 村长苦笑着摆了摆手。 清露接下来说第三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进来搜可以,如果发现了问题,我们也可以承担所有的责任,但是……”清露满脸冷厉地看向了秦大川,“若是搜不到呢?秦老爷又怎么说?秦老爷不是官差啊,就算看在他和大郎的父子情分和村长的面子上,我们容了这一次,可总不能秦家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就到我们里来闹腾一场,这谁受得了?!我们大郎也不能平白地受这样的侮辱!” 这个问题就尖锐了,村长解决不了,只得看向了秦大川。 秦大川脸色变幻,不搜那是不可能的,只有搜了才能找到陷害秦怀恩的机会,只是,看来今天这事儿不那么容易了,但不搜白不搜啊,至于往后,他现在顾不得了,并不知道,清露还在屋子里给他留下了好“礼物”。 秦大川想了想,还是点头答应了清露的要求。 于是,镖局的人牵了狗,村长、秦大川一起进了屋子,秦怀恩则站在院子看着。 小木屋那么小,其实还是很好搜的,再说,他们的目标也很明显,就是鸡和猪,活的或者被宰杀的都算得上,结果一进了小小的灶房,问题就出现了。 瓦罐里有吃剩下的早饭的菜,这其中有两只兔子,是昨天秦怀恩在山上打的,不过,里面还掺杂了几片猪肉和不多的猪大肠,此外,旁边的木盆里还有一根完整的,收拾干净了的猪大肠。 秦大川厉声喝问,“你们家这猪大肠是从哪里来的?” 清露回答得非常干脆,“偷的!”她这个说的也算是实话了。 秦大川转身出了屋子,拉着村长指着清露说,“你看看,你看看,这不是不打自招吗?!”村里人连吃肉的都很少,更别提猪大肠了,可偏偏在秦家丢了猪的这一天,秦怀恩的锅里炖上了猪大肠,不得不说,这真是过于巧合了。 但就因如此明显,反倒没人相信了,就连秦大川说这个话时,也是本着胡乱说说的心理。 村长正要劝解,清露却连连点头,“对啊,我招了啊,我偷了一根猪肠子,那么接下来秦老爷是不是该说,秦家恰好丢了一根,所以现在要把我们家的这一根拿了去?就像秀芬家的那两只腊鸡一样!” “你,你……”别说村长了,就连秦大川都无话可说,只得说,“你做事怎能如此嚣张?!”心里那种憋屈啊,就别提了,有种满身是嘴也说不清的感觉。 清露反唇相讥,“因为我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啊,和秦老爷恰恰相反呢!”秦家一丢了猪,很可能就派人到村里附近的屠户家中去问了,毕竟,那么多头猪,一下子是不好处理的,直接卖掉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假如秦家派去的人多问一句,就能发现,秦怀恩根本就没去买过猪肉,更没买过猪大肠。 清露特地留下这些“证据”,就是要让秦家人心里存着怀疑,不然的话,秦怀恩的威慑力岂不成了在黑屋子里抛媚眼,全白搭了吗? 村长说,“清露啊,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既然这事儿发生了,你就多说一句吧,这猪大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这事儿也就过去了,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他就想息事宁人。 清露却很是光棍,“我说了啊,偷的,就在这山上,你们不是有狗吗?带着狗到山上找去吧!秦老爷那么厉害的人,什么事做不出来啊?”看着村长似笑非笑,“村长也听见了,面子我是给了,屋子也搜了,该说的话,我也说完了,秦老爷要是真非得说是我们偷的,直接报官我也没办法!”先把责任推脱掉。 村长只剩下叹气摇头了。 镖师还带着狗在前院后院地转,结果自然是什么都没发现,其实这狗现在牵出来就是吓唬人的,刚到小岭村时,镖师就带狗去了秦家的猪圈,想来个沿途跟踪,可狗刚出了猪圈就打转。 秦家的猪圈是紧挨着院墙建的,秦怀恩把捆好的猪放到猪圈顶上,然后用扁担挑着跳墙而出,到了墙外猪连地都没落,哪里来的气味儿呢? 秦大川盯着盆子里的猪大肠似乎是想看出朵花来,清露已脆生生地说,“村长啊,今日午晌留在我们家吃饭吧,郎中大叔是一定要留下来和程大夫喝一杯的。”又招呼已进了院子当见证的黄福安,和一直缩在角落里的刘石头。 黄福安答应得很痛快,“行啊!”走过去,和郎中坐在了一处。 刘石头连连推辞,想要走,又被清露叫住了,清露冲着屋子里扬声问,“刘家婶婶,你今天可给我带菜来了?” “呀!”刘秀芬一声惊叫,“我都把这事儿给忘了。”转身要走,却被清露一把给拉住了。 127.第127章 越来越扑朔迷离 清露拿了个篮子交给刘石头,“去你婶婶家帮我偷点菜来,你们自己家若是有,也一并偷些过来。”说最后一句话时,意味深长地看着还呆立在院子里的秦大川,笑得别提有多张狂了,就差直接喊,“来啊,你快来抓我啊!” 秦大川眉心皱成了一个大疙瘩,他怎么都觉得今天这事古怪,偏生什么都说不来,看向身边的秦怀义和秦怀仁,只见两个儿子的脸色一点都不比他好。 刘石头见自己有用了,便高高兴兴地跑下山去了,只把清露的话当成了玩笑,想来不知情的村长等人也是一样的。 清露又邀请镖局的人,镖师们自然是不好意思留下来的,况且,他们身上还带着差事。 最后清露看向了秦大川等人,“虽说你是大郎的长辈,可发生了这么多事儿,看着秦老爷我实在是吃不下饭去,所以诸位要是怎么都找不出来能证明我们偷了秦家东西的证据,就还是请回吧!”她从来不骂人,她就挤兑人! “你到底也没说,你家这猪大肠是哪里来的?”秦大川恶狠狠地问。 清露转身离开,安排刘家母女帮她准备午饭,拿了钱让药童去村里打酒,对秦大川的话,只当没听见。 院子里其他的人也有样学样,对秦家人视而不见,就连镖师们都是如此,尽管今天镖师没在秦怀恩这里搜出任何东西来,可他们并不觉得这是自己的责任,只觉得秦家人胡闹,但他们既然收了秦家的银子受雇于人,也只得遵从,不过,对秦家人的印象却坏透了。 “爹,我们还是先回去吧!”秦怀仁小声地说,脸色凝重。 秦大川也没有旁的办法了,于是秦家一行人灰溜溜地下山。 清露感到一束灼热的目光,回头看时,只看到走在最后的林胜德的背影。 今天的场面太大,别说林胜德了,就连殷氏母女都没机会“倾情演出”。 直到秦家人走远了,村长这才坐下来,表示他接受了清露的邀请,还真是一只油滑的老狐狸。 不过,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清露想,在不久的将来村长一定也会坚定不移地成为秦怀恩一派的。 刘氏母女很能干,刘石头也很有眼力价儿地帮忙打下手,丰盛的午饭很快就准备好了,有清露特别喜欢的酱焖大肠。 刘石头说什么也不好意思留下来吃饭,清露就送了他两条腊肉带回家去,他千恩万谢地去了,想来他回去后,关于今天的事儿,一定会在村子里传开,清露就是要这样一点点地将秦家搞得越来越臭。 程一针建议秦怀恩到屋子去和女人一道吃,结果在走了他这座大冰山后,院子里的男人们喝酒的气氛越发热烈了,秦怀恩与清露、睿儿也吃得很开心,刘|寡|妇对秦怀恩和清露的关系已接受了,但刘秀芬还是过不去心里的那道侃儿,只是毫无办法。 为了招待镖局的人,秦家的午饭也很丰盛,但秦家父子四人很显然没什么胃口,饭罢,男人们留在堂屋里喝茶聊天,秦大川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我总觉得这事儿和大郎有关,他会不会背着我们偷偷地习武了?”说了很多蛛丝马迹,比如擅长打猎,一拳打死过一头牛、一匹马等等。 就算镖师是专业人士,也觉得秦大川提出来的证据太少了,“你们可知大少爷曾师从何人,或者秦家有什么祖传的秘籍之类的?”镖师的眼中透出灼热,“若是武功高绝的人,肩挑千斤钻山越岭,翻墙入户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啊!” 秦怀仁和秦怀义面带惊异地目露思索,他们幼时,秦大川倒是曾拿出过一套武功给他们练的,只可惜,秦大川本人不会,也不认字,教不了他们,孩子们年龄小,调皮且不能吃苦,到最后都是不了了之的结果。 等到秦怀仁认字了之后,年龄又大了,不适合习武了,更吃不了那份辛苦,丝毫不懂得武功的他,也没觉得那玩意儿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他甚至还曾怂恿秦大川把那书卖掉,但秦大川怎么都不肯,久而久之这件事也就被他忘了,直到现在被镖师们提了起来,秦怀义和秦怀礼的经历都和秦怀仁差不多。 见秦怀仁有要说话的意思,秦大川已及时地咳嗽了一声,“我们穷山僻壤的,哪有什么武功秘笈,要有的话,我们父子还不都有一身好功夫了?哪还需要劳动各位啊?想来是我想多了,那小子不过是力气大一点儿罢了!”那是秦家最大的秘密啊,他可不敢就这么说出来。 镖师倒也没深问,他们也不相信,不过,还是本着谨慎的原则提醒道,“若是秦老爷真有非常厉害的仇家,那还望直言相告,我们也好请些帮手来,不然的话,我们兄弟送了命是小事儿,耽误了秦老爷的大事可就不好了!”说得非常吓人。 秦大川笑得比哭还难看,“哪里有什么仇家啊,不过是村子里的小蟊贼罢了。”声音有点哆嗦。 镖局的人下去休息后,父子四人对视了一眼,秦怀仁到底还是没忍住,十分隐晦地问,“爹,那本书,还在吗?” 秦大川凝重地点了点头,秦怀仁说,“要不,等过两天,就毁了吧!” 秦怀义问,“那人认识字吗?”他明知道秦怀恩是不识字的,但还是又问了一遍。 秦大川和秦怀仁都摇了摇头。 秦怀仁思索着说,“肩挑千斤飞檐走壁,真有那么厉害?” 尽管很不愿意承认,但秦大川还是点了点头,想来当年的秦建业就能做到吧?! 秦怀仁继续问,“他若是都那么厉害了,他还待在这小村子里干啥?还过得这么苦哈哈的!他那么厉害,又这么恨咱们家,就偷点鸡和猪?不是应该……”他硬生生地把“杀人放火”几个字咽了下去。 应该说,秦怀仁的分析很有道理,听了他的话后,父亲和弟弟们的脸色都明显轻松了起来。 128.第128章 第一次论功行赏 秦怀义说,“爹今天这事办得漂亮,想来收了这两百两银子,往后程一针再不会找咱们家的麻烦了,可笑清露那个眼根子浅的丫头,还觉得沾了便宜呢!”他是个生意人最讲究和气生财的道理,而且到了县城生活后和岳父家的人相处得多了,眼界自然和在村子里时不一样,深知做生意的人不能随便结仇的道理,最关键的问题是,这两百两银子是秦大川出的。 秦怀仁的想法和秦怀义是一样的,程一针能给秦家的威胁很多,其中最大的,就是拿他和秦怀礼劫持清露的事,去威胁他们的功名,现在想来,当初那件事他们实在是太冲动了,可谁又能想到他们竟然没得手呢?!结果现在在程一针面前处处束手束脚,二百两就能抹平这个大麻烦,真是划算透了! 但秦怀仁并没说什么,既然秦怀义想抢在前头认下这笔帐,他又何必出头呢? 秦大川并没因为秦怀义的奉承而感到高兴,而是语气低沉地说,“我怎么总觉得清露那丫头憋着坏呢?你说说,现在程一针都不帮她了,她还张狂个什么劲儿呢?真觉得那狼崽子护得了她一时,还能护得了她一世吗?!”这件事抹平得太容易了,还有清露关于那猪肠子来历的回答,他回来后可又着人去查了,满村子里就没人买过猪大肠,甚至整个镇上都没有! 秦怀仁并没直接回答秦大川的问题,“今天看程一针那样子,咱们家这两天的事儿,好像真不是他动的手。”这真是个让人头痛的地方。 “那会是谁呢?”秦怀礼的声音很小,似在自语,“难道真的是闹……”硬生生地将“鬼”字咽了回去,一双眼睛却在四下里张望了起来,结果其他人也无端地感到了一股冷意。 问题又回到了原点。 连续的劳累和思索,让秦大川感到额头上的青筋“突突”乱跳,头疼得像要炸了一般,一片混沌,再这样下去,他恐怕真的要生病了,再看看儿子们,精神状态一个比一个不好。 “算了!”秦大川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只要不是程一针,咱们现下又请了人回来,不管是谁,我就不信抓不到,到时候,自然冤有头债有主!你们都回去歇着吧,今晚都警醒着些,还有,让镖局的派两个人去山上,给我死死地盯着那两个小兔|崽|子,我就不信了,今天没抓到他们的把柄,往后也抓不到!”他的损失总要有人承担啊! 三个儿子点点头,都走了。 秦大川躺在炕上,心里却怎么都静不下来,一会儿想是秦怀恩做的,一会儿又觉得不可能,一会儿觉得是秦建业当年的袍泽来报复了,又很快地否定,一会儿又告诉自己,所有的事都自己在吓唬自己,他已经“搞定”了程一针,往后再没人会来了,镖局人都是他出于谨慎的多此一举…… 山上小木屋中午饭结束得比秦家要晚,因为大家都喝得很开心,重头戏在最后,清露给大家分了银子,郎中和刘家母女是每家十两,村长和黄福安则是每人五两。 清露说,“这是秦老爷给我们的包赔银两,程大夫帮咱们要回来的,我知道这些抵不过你们的真心相助,不过好歹算是大郎和我的一点儿心意,所以各位千万不要推让,免得生分了!”话说得十分漂亮,这也是清露第一次“论功行赏”,她相信,随着他们在村中势力的不断壮大,往后这种事会越来越多的。 这绝对是份厚礼,十两银子啊,就是黄福安和郎中那样村里的上中等人家,一年也攒不出来,所以郎中的开心是摆在脸上的。 就算只得了五两银子的村长和黄福安,也相当高兴,他们明明是什么忙都没帮上的,黄福安只说了句“受之有愧”就收下了,他倒不是完全贪图这份银子,而是心知肚明收了这份礼意味着什么,当然,有银子拿也很重要。 村长的神情则有些复杂,他想到,他为秦家做了那么多的事,秦大川都不曾有啥表示,而这次不过是维护了清露两句,那么以后呢? 最平静的反倒是刘氏母女,她们依附秦怀恩生活已经很习惯了,只是从清露手里接银子,刘秀芬还是很不是滋味的,除了嫉妒之外,更多的是难过,要知道,在这之前,清露连商量都没和秦怀恩商量啊,秦怀恩却对清露的私自做主没什么反应,这样的关系绝对不是普通夫妻能比的。 饭罢,除了程一针外,其他人就都回去了,小药童在灶房里洗碗,程一针和清露又商量了一下今晚要做的事儿。 “估计秦老爷他们现在是将信将疑吧?”程一针看着清露问,“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明明可以一点痕迹都不留下。 清露轻叹,“谁让我们家大郎这么能干呢,把事情办得太圆满了,而秦家人的贪心,你还是不甚了解,他们见了银子就像苍蝇见了血,那是不管不顾地往上扑啊,什么脸面名声,那可全都不顾了,若是不给他们点厉害看看,让他们心里不安,他们就能没完没了地闹腾下去,现下我们根基还浅,没太多的余力和他们纠缠,所以我才这样,估摸着过了今晚我们就能过上两天消停日子了。”趁着这个机会打下个基础,然后再正式开战。 程一针不好说什么,他还不知道秦怀恩和秦家没啥关系。 秦怀恩点了点头,“露露说的对。”又问,“那么今晚,我用不用特地留下点什么?”让秦家人更明白一些。 清露急忙说,“你快打住吧,他们准备成这样,今晚我都不想让你去了,你可千万别再多事了,还是那句话,万事以你的安全为重!” 秦怀恩看着清露傻兮兮地笑。 药童将清露喝的药送了进来,程一针打算等清露喝完了他就告辞,可就在这时,秦怀恩的脸色忽然变了,“有人来了。” 129.第129章 清露的奇思妙想 程一针问,“谁?” 秦怀恩说,“听脚步声,应该是镖局的人,现在上树了,这是不打算走了!”监视的意图也太明显了。 程一针站起身来,“我去让他们回去!” 清露放下药碗,一把扯住了程一针,“别呀!”小声地问秦怀恩,“他们要是一直在这里,你今晚还能去吗?” 秦怀恩不屑地说,“再来十个也抓不住我。” 清露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问,你能不能避开他们,神不知鬼不觉的……” 秦怀恩说,“那也没问题!” 清露惊喜道,“那太棒了!既然秦老爷都给我们把人请来了,我们正好用用啊!”说了自己的打算。 程一针一听就笑了,“真不知道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鬼主意!”。 清露却不居功,“主要是大郎太厉害,我想什么他都能做到。”所谓的心想事成,就是这种感觉吧! 程一针深以为然。 清露问程一针要药。 程一针有些为难,“我现在手头儿没有,得回去现配……”这样的药,他可从来没配过。 秦怀恩说,“不用,我有法子的。”用专门的药反倒容易留下痕迹。 程一针和清露都对秦怀恩露出了敬佩的神情。 事儿都说完了,程一针就走了,走的时候,清露叮嘱他,“既然答应了秦老爷,明天你就不用过来了,没得让人说嘴。” 程一针很不服气地撇嘴,“总不能耽误我收药材吧?!”说这两句话时,他们已走到了院子门外,并且没压低声音,就是给监视他们的人听的。 清露午觉睡得很沉,结果又起来晚了,醒来就见到秦怀恩木着一张脸,整个人气鼓鼓的,清露问,“怎么了?” 秦怀恩小声嘀咕道,“耽误我洗猪大肠了。”今天早上还有大约一半儿没洗完,他倒是能避开这些人,关键是这样把清露一个人留在家里,他不放心。 清露“嗤嗤”地笑,心道,秦大川还说她嚣张,其实最嚣张的人是秦怀恩呐,不过,人家有嚣张的资本嘛,这谁都没办法。 不知是下午睡多了,还是今晚要做的事太危险,心里太紧张,熄了灯后,清露怎么都睡不着,秦怀恩想了想,索性立刻动身了。 清露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好歹才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没不让秦怀恩去。 秦家大院里灯火通明,别说镖师了,就连秦家人都没睡,秦怀恩进了村后,先调整了一下因奔跑而略微散乱的气息,然后静静地蹲在秦家后院外的一棵大树上,观察着整个秦家内众人的一举一动。 镖师并没把今天的这趟差事放在心上,都聚集在前院的屋子里喝茶聊天,看来是打算守一夜的,可能是因为有了人,或者是这几天折腾得太累了,唯一住在后院的老许却早早睡下了。 镖师们带来的大黑狗,并没拴着,而是在后院懒洋洋地卧着,可以说,这样的防备,对一般的贼人来说,真的是足够了,对秦怀恩来说却如入无人之境。 秦怀恩怕清露等得着急,观察完了后,就开始动手了。 四块早已准备好的,尖利的小石子,犹如利箭一般从他的手中飞出,准确地射|向不同的方向,四条大黑狗,连一声呜咽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当场毙命了。 秦怀恩宛若鬼魅般的身影,进了老许的屋子,再出来时,手里就多了老许屋子里的火折子和油灯。 从怀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拴着草绳的明子,将明子放到几处恰当的位置,再把灯油洒在那几块明子附近,想了想,又找了几块儿柴棚里原有的明子,放在那几块明子旁,他就不信,等下这火烧得不旺。 明子是一种特殊的木材,也叫松明子,一般出现在腐朽枯死的松树根部,它防潮防腐含有大量油脂,在东北山区很常见,是村里人家最理想的引火之物,家家都备着一些的。 秦怀恩用老许的火折子点燃了那些长长细细的草绳,观察了一下,又从容不迫地抹掉自己进来过的痕迹,这才转身投入到茫茫夜色中,整个过程不仅没发出任何声音,还只用了十几息(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秦怀恩如流星一般,在山间的树木中飞跃,一路上连鸟都没惊动,他已经很久没尝试过这种将速度发挥到极致的畅快感觉了。 藏身在小木屋不远处一棵大树上的镖师,正靠在树杈上闭目养神,忽然感到一阵清风掠过,紧接着几滴像雨水样的液体,落在了他的身上,他伸出手指抹了一下,感到黏黏的,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臭臭的,想来不知是什么鸟类的屎|尿,暗道了一声晦气后,也没往心里去。 秦怀恩此时已回到了屋子里。 一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清露只觉得满天星光都在霎那被点亮了,她强抑住那颗快要跳出胸膛的心,咬紧嘴唇不发出一点声音,扑上去,手忙脚乱地帮秦怀恩脱衣裳。 秦怀恩伸出手,在清露的后背上轻轻拍了拍,清露的心立刻静了不少。 脱完了衣裳后,清露还打散了秦怀恩的发髻,并将他的一头长发揉得乱七八糟的。 清露刚帮秦怀恩“化妆”完毕,只听得院子外面,有人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啊——”紧接着是重物落地的声音,“噗通”,和一声呼痛声,“唉呀——” 秦怀恩一个箭步就从屋子里蹿了出去,站在院子里低喝了一声,“什么人?” 清露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这才没笑出声儿来,心道,过后一定要问问秦怀恩这到底下的是什么药啊,见效也太快了吧! 当然,秦怀恩回来得更快! 倒霉的镖师从地上挣扎着爬了起来,他记得在身上和四周都撒过驱虫药了,可还是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给咬了,这个疼啊,他真是忍不住啊! 然后他就看到了站在院子里的,秦怀恩的造型:全身上下只穿了一条薄薄的及膝亵裤,还是松松垮垮挂在腰间的,仿佛再来阵风儿就能掉下来似的,光着一双大脚丫子,一头长发凌乱地披散着,双颊上带着两抹明显的潮红——清露出品,总能给人留下无限的脑补空间…… 130.第130章 烈火熊熊的夜晚 镖师一连声地道歉,“对不住啊,大郎哥,那个,你……不,不是,你们,那个,继续哈,继续……我,我真没别的意思……”他说得乱七八糟,意思却表达得很清楚。 秦怀恩憋了一肚子的邪火,想发又没地方发,他现在都不知道该因为什么生气了,是因为镖师的监视,还是清露给他弄成这么一副样子,或者是他都这样了,却什么都没干……咳咳,秦怀恩忽然间发现他自己有点想多了! “大郎,是什么人呐?”清露已点燃了灯,打开了窗户,隔着纱窗问,她的声音娇柔而慵懒。 尽管隔着很远,但年轻的镖师还深深地低下头,恨不得钻到地缝里面去。 “是秦家请的镖师!”秦怀恩没好气儿地说,转身回了屋子。 “哦,那你问问他们为啥来咱家啊?”清露还在好奇地问着。 这时,听到声音埋伏在小木屋后院的镖师也赶了过来,两个镖师交流了一下便继续赔礼道歉,说的内容无非是职责所在,不得已才惊扰了秦怀恩和清露。 清露听了后,热情地邀请他们进屋,还拿了暖窠子和一包点心放在灶台上,“外面蚊叮虫咬的多遭罪,你们且在屋子里歇一夜,不是一样不耽误差事。” 前院镖师哭丧着脸说,“可不是,我方才就是让毒蝎子给咬了。” 清露体贴地说,“我给你拿药膏,是程一针的药膏,可管用了!” 穿好衣裳的秦怀恩板着脸对清露说,“睡去。” 清露捂嘴娇笑,对两位镖师解释,“他这时候脾气不太好。” “那是,那是……”后院的镖师年长一些,“这么着谁脾气都好不了。” 但秦怀恩还是和清露转身回了屋,再出来时,手上就拿瓶药膏,气哼哼地丢到小镖师的怀里,然后自己打了水去院子里洗脚。 清露对秦怀恩说,“这时候,你怎么还用冷水洗脚啊,不好的……”忽然轻呼了一声,“哎呀,这是谁家啊,比咱们还干柴烈火,连房子都点着了……” 其实以秦怀恩的绝佳目力,早在两个镖师进屋时,就看到那个方向的浓烟滚滚了,现在清露也看见了,是因为火苗蹿得太高了。 “噗——”地一声,年长镖师听了清露的话后,把嘴里的点心渣滓喷了小镖师一头一脸,并不知道清露的种种言行,都是为了增强他们的“记忆”。 秦怀恩连头都没回,直接回答,“看方向应该是秦家。”擦了脚,泼了水,穿鞋进屋。 清露拍手笑道,“太好了!看来想去你们家放火的不仅是我一个人呐!” 两个镖师听出味儿来了,也不笑了,点心也不吃了,站在院子里眺望,拦住要进屋的秦怀恩问,“果真是秦家?” 秦怀恩点头,随后进屋,也不往内室里去,就坐在灶房里。 两个镖师商量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回秦家去帮忙救火,告辞后就跑了。 秦怀恩关好院门,又把屋子门锁上,清露问,“你干啥去?” 秦怀恩说,“把猪大肠拿回来洗!”被清露这么撩拨了一通,他若是还能睡得着,他就不是男人了。 清露满头黑线,这到底是个什么人呐,心理素质未免太好一点了吧?! 清露抱着被子在炕上滚来滚去,还没等到睡着,秦怀恩又回来了,拿了粗面舀了水,在院子里忙碌,也不知道这家伙是把鸡和猪藏在哪里的,想来哪里都一样,他去秦家点火都回来得那么快呢。 清露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秦怀恩说话,“秦家这次该报官了吧?” 秦怀恩想了想,“会的,柴棚离正房太近了,说不定正房也点着了,秦大川怕死。” “呵呵,”清露笑得很欢畅,“也不枉我准备了这一回。”这一环扣一环,一夜挨着一夜的,多刺激啊! 秦怀恩说,“你快睡吧,不用害怕,他们不会来得这么快的。”总得先救火。 “我才不害怕呢,”清露说,“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她的金手指诶,“我现在睡不着,不是害怕,是太高兴了,我就爱看他们家倒霉!再说,现在也不晚。”用现代的话来讲也就是晚上九点多钟。 秦怀恩轻轻地笑了,继续手中的忙碌。 清露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秦怀恩将收拾好的猪大肠又送了回去,这才上炕抱着清露美美地睡了一夜,早上起来又去捞了几条鱼,他想猪大肠再好吃,也不能天天吃,可光吃鱼好像也不好,又去逮了只狗獾。 给狗獾去皮刮油时,秦怀恩想,程一针今天不来了,这点獾油又熬又送,真不值得折腾一趟,但还是把肠子上的獾油也刮净了——他其实是个很节省的人。 秦怀恩在这里悠闲地过着他的小日子,而秦家,包括小岭村的很多人,都是通宵未眠。 清露睁开眼睛时,站在院子里的刘秀芬长出了一口气,绘声绘色地讲起了昨夜发生的事,“那火苗子,蹿得比房梁还高啊,从井里现提水根本就来不及,一直把柴棚都烧塌了,这才算完,秦秀梅叫得跟被人剜了肉似的,秦秀娥吓得连哭都哭不出来了,秦老爷抱着他的银箱子在大门口哆嗦成了一团,殷氏还要回去抢她的体己呢,秦怀礼哭得跟个娘|们|儿似的……” 清露听得津津有味,一个劲儿地感叹,“真是精彩啊!早知如此,我就该亲眼去看一看啊!” “可别去!”刘|寡|妇劝道,“那乱得,怪吓人的,镖局的人还说,有高人,那四条大黑狗都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给杀了,”往秦怀恩的方向看了一眼,“秦老爷今日一大早就报官了,连镇上都没去,直接去了县衙。”这才是她们母女一大早来报信的原因。 清露喜滋滋地说,“不过就烧了个柴棚,还那么多人都没睡,救也救得及,怎么胆子就那么小?”她是看热闹的不怕事儿大啊! 131.第131章 难以超越的对手 “正房也烧得够呛啊,还不知道毁了多少东西呢,尤其是西屋,说是太过慌乱把油灯碰倒了,要不是镖局的人多,恐怕正房都得烧没了。”刘秀芬说,一双眼睛也乌溜溜地在秦怀恩身上直打转。 清露笑道,“哎呀,这报了官了,有些话可就不能乱说了,我本来还想说,我一直想去秦家放把火呢!” 刘|寡|妇直接跳了起来,唬着脸道,“清露啊,这玩笑可开不得!” “好,好,不说了,咱吃饭吧!”清露从善如流。 而刘氏母女虽然嘴里这么说,人却一直待在小木屋中不肯走,想来是不放心的,而她们的等待的确是有了结果。 刚吃过午晌饭不久,县里捕快就在秦怀仁和秦怀义兄弟的带领下上山了,说是要带秦怀恩去问话。 这边秦怀恩还没说什么,清露已兴致勃勃地跳了出来,“去哪里问话,是去大堂吗?还有我呢,我要不要去啊?”听说不用去县城,只是去秦家,便一个劲儿地要求,“带着我去呗,我也没睡着呢,看见秦家着火了……”秦怀恩一言不发,直接把清露给塞进屋子里去了。 等到这些人出了院子时,清露又追了出来,“大郎,你就实话实说,他们爱信不信,千万别发脾气哈,反正他们家闹鬼这事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秦怀仁和秦怀义同时回头看了清露一眼,秦怀仁脸色阴沉,秦怀义表情复杂,而他们心里同时的感叹是,“这个丫头不简单,以往还真是小看了她!” 人都走了之后,刘秀芬把清露拎到屋子里一通教训,“你说说你,一个没出门子的姑娘家,怎么就不知道避讳?还有那大堂,是什么好去处?!你还一个劲儿央求着去,那去了一次,名声可就全毁了,你怎么就不知道厉害呢?!” 清露还是笑嘻嘻的,“我哪儿还有什么名声可言呐?”从她到小岭村第一天早上就被人看光了啊,后来又招惹了秦怀礼这只大苍蝇,不臭也臭了,“我这不是想着,大郎不擅言辞,我去了免得秦家人诬赖他嘛!反正最后大郎娶了我就行了!”虽然她已提前设计了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可到底还是有些担心的,再说,她也真心想亲眼看看秦家现在的惨状。 刘秀芬愣愣地看着清露,对清露的话,一句都反驳不出来,她甚至在问自己,她能不能做到清露的这一点,为了帮助和保护秦怀恩,连女儿家的名声都不顾了,能不能这么勇敢,连县里的大堂都敢去! 随后,刘秀芬想,她也是能做到的,只不过是方才没想到罢了,为了大郎哥,她能做的一定不会比清露少,又岂知,她的想不到,本身就是一种缺失了,再说,清露想到的可不仅仅是这么一点儿啊! 刘秀芬讷讷道,“清露啊,你怎么知道大郎哥一定会娶你呢?毕竟,你……秦家也不会同意的!”就算秦家人对秦怀恩不好,可秦大川毕竟是他的亲爹,在他的亲事上有权力做主的。 清露看着刘秀芬,一双水眸亮亮的,仿佛能看到人的心里去,见刘秀芬到底没把“名节有亏”那几个字说出来,不由松了一口气——刘秀芬这个姑娘还是善良的,可以留在身边。 “不管我怎么样,大郎他喜欢我,你看着吧,我们很快就会成亲的,至于秦家,我会有法子让他们同意这门亲事的!”还沾不到一点便宜,不然的话,就闹得他们同意为止好了,清露现在对此充满了信心。 已经是三番五次地听到这样的话了,这一次刘秀芬没有哭,而是搜肠刮肚地找着理由,“大郎往后还要在村子里生活下去啊,你这样会给他带来……” “我的确会给他带来不少麻烦,但我能给他的幸福更多!”清露语气笃定,掷地有声,“没有哪个女子比我更适合大郎了!”一个重生一个穿越,本来就是绝配,况且,秦怀恩的前世和前身的瓜葛一定不少,若不然秦怀恩不会像现在这样对待自己,不,应该是从刚一见面起,秦怀恩就对自己异乎寻常地好! 刘秀芬一句话也说不来了,清露这样的话,她是不敢说的,尽管她现在并没看出来清露除了容貌比她好些,还有什么是她比不上的,可她就是有种感觉,清露真的比她强太多,只不过她现在还不知道罢了! 刘|寡|妇扯了扯刘秀芬的胳膊,刘秀芬转过头去,不再说话了。 清露也轻轻地叹了口气,是的,在她的眼里,刘秀芬根本算不上她的情敌,秦怀恩也一定会答应娶她,对她好,只是她却始终有一座无法翻越的感情大山,那不是别人,正是她已故的亲姐姐:清霜! 秦怀恩是爱清霜的,清露到现在还这么认为,而且清霜已经不在了,成为秦怀恩心底的一个死结,再无法打开……不,清露摇了摇头,心想,我不该这么贪婪的,就算没有爱情,还有亲情和守护,有金手指,我应该满足,再说,我其实也不是因为爱秦怀恩才嫁给他的,不是吗?从今往后我们可以像搭档一样,相互扶持,幸福生活! 只是,那个隐秘的、小小的遗憾,如同一个缺口,在清露心底深深地埋藏着,说到底,哪个女子不曾梦想过一份完美无缺的幸福呢? 不过大半个时辰,秦怀恩就回来了,还带回来了好几个捕快,据说是上山来找线索的。 可他们来之后,就被清露的热情邀请吸引住了,坐在小院子谈笑风生地喝茶吃点心,连脚步都不移动一下,一旁的秦怀仁和秦怀义脸色发青,垂头丧气的,犹如斗败了的公鸡,清露则趁此机会了解了一下“案情”。 其实对报官的结果,不仅清露心里有数儿,就连秦家兄弟也是大致知道的,他们毕竟不是普通人,一个是秀才,一个是城里的少掌柜,对衙门口儿的事是有了解的,现在再听一遍,不啻于最大的嘲讽。 132.第132章 很直接的拒绝 不知是程一针的面子太大,还是见到了清露这个美女后,有些兴奋,捕快的话说得特别溜:一早上接到报案,本来不想来,因为只是失火,既没伤人又没有纵火的证据,但本着“一心为民”的原则,他们还是来了,至于秦家因此花了多少银子,那就不是现在能说的了,得等明天清露私下里问程一针了。 到了秦家,捕快很快就找到了证据,那是被秦怀恩特地留下的,老许的火折子——灯油和草绳、明子啥的统统烧没了,秦怀恩放火还是很专业的,烧柴棚和他前世烧敌军粮草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 听说直接判定了个“下人用火不当”,花了大笔银子的秦家人怎么能心安呢?!就将狗的尸体也呈了上来,还详细说了前两日夜里发生的事。 这下子,连捕快都被吓着了,他们虽然提前有程一针打的招呼,可程一针怎么可能对他们说得那么清楚呢?所以他们也开始惊疑不定,甚至有些后悔趟这滩浑水了。 捕快这样的表现和镖局的人见了狗尸体后的样子如出一辙,秦家人心里更没底儿了,他们不知道,如果官府的人都指望不上了,他们还能求助于谁?! 捕快们沉吟不语,秦家一咬牙,又奉上了大笔的银两,这下子捕快的态度倒是好了,可说出来的话没把秦家人气死,“这就是私下里,明面上有些话我们是不便说的,有些武功高强的江湖人士就连官府也要退让三分的,莫说只是伤些牲畜,就是伤了普通人的性命,也就那么回事儿了,想来秦家既然敢惹上这样的仇家,心里是有打算的,我看呐,你们现在这法子就挺好……”一指周围的镖师,“高手多,就什么都不怕了!” 秦大川有种要晕倒的感觉,别说请镖师这笔银子到现在已花得他肉痛了,就是现在,这些镖师也不想待在这里了,并且还老大的不乐意,认为秦家有意隐瞒了什么,此外还要求秦家赔偿狗的损失,若不是等着秦家人结账,他们恐怕早就走了。 到了最后,秦大川到底还是说了秦怀恩的事儿,秦家人的意思是,就算这事儿不是秦怀恩做的,也正好探探秦怀恩的实底,现在这恐怕是他们在花了这么多的银子后,唯一能得到的“回报”了。 而秦家人之所以退让到这种程度,实在是因为由清露设计、秦怀恩执行的“不在场证据”太过完美了,都不用秦怀恩张口,两个镖师就将昨夜的事说了个清清楚楚。 但看在银子的面子上,捕快还是找了秦怀恩来问话,又到小木屋里来“友好地视察”了一番,其实捕快也存了躲避的心思,他们现在想明白了,若是秦怀恩真有那么大的能耐,程一针好像也用不着打什么招呼了,所以现在秦怀恩这里是安全的,秦家人那里还是远离的好! 捕快将这些事说完后,就告辞了,直接回的县里,再没登秦家的门儿。 清露听得乐不可支、意犹未尽,觉得程一针这事办得太漂亮了,说来说去,捕快来小木屋这一趟,不就是怕秦怀恩和清露不放心吗?!——她现在还没想到这些人是被秦怀恩给吓着了。 秦怀恩却很不开心,“耽误你歇晌了!”还有捕快的眼神太灼热,让他很不舒服,这个,他不敢说,要不是见清露听得很开心,他早就把这帮臭男人给打出去了。 好吧,清露承认,她和秦怀恩的心理素质永远都不在同一个层次上。 但是这一天,清露到底还是没机会歇晌。 包括刘氏母女在内的,家里的客人都散尽了之后,清露还处于兴奋之中,“好了,这下子,我们总算可以安下心来过自己的小日子了。”一双眼睛乌溜溜地看着秦怀恩,“你打算什么时候和我成亲呐?”尽量掩饰起自己的紧张。 “咣当”秦怀恩手里拿着的炕桌重新又掉到了地上,将他的惊讶和意外表达很明显。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清露脸上的笑容,还是挂不住了,可接下来秦怀恩的话,更让她受不了,秦怀恩直言道,“露露,我是不能和你成亲的。” “为啥?”清露的表情有些凶狠,可还是藏不住她满满的哀伤,两辈子加起来的第一次告白和求婚,就这样被直言拒绝了,估计是个人就得受不了,尤其她还是个女孩子。 清露与其说是在给秦怀恩找理由,还不如说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我知道,我现在这么说,有点突然,你恐怕一时接受不了,可我会给你时间的,想来随着慢慢相处,你总会接受我的。”她和秦怀恩相遇到现在满打满算才只有五天,她自己都没想到,到了这古代,她竟然玩儿了一把在现代都没玩儿过的“闪婚”! 可今天刘秀芬的话提醒了清露,有些事,若不趁着秦家现在毫无还手之力时尽快办了,往后会遇到很多的麻烦,而她是绝对不会放开秦怀恩这个“金手指”的,偏生她和秦怀恩没任何血缘关系,所以只有成亲才是最把握的方法。 至于秦怀恩对清霜的爱情,说实话,清露现在是相信的,可是谁又能保证,十年二十年后,秦怀恩会不发生变化呢?不,很可能根本就用不了那么长的时间,几年就足够了! 到了那时,他们之间的爱情都不存在了,清露这个做小姨子的,又该何去何从呢? “不管过多少时间,我们都不能成亲的。”秦怀恩的声音很低沉,犹如野兽临终前的哀鸣,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说不尽的血泪,他眼圈儿微红,双眼晶莹,似要落下泪来。 秦怀恩无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为什么会这么的痛,这么的难过,还带着难言的酸楚,仿佛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就要从他的生命中消失不见了一样,这感觉犹如剜心割肉!按照道理来说,他早已预知了未来,知道了他和清露的结果,并且做好了足够的计划,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秦怀恩并不懂得,有些东西,是用道理解释不清楚的! 133.第133章 世间最好赚的银子 秦怀恩的样子,让清露一惊,她先是想起了秦怀恩的“精分”,紧张之下,连自己被拒绝的羞恼和伤心都忘了,接着,她又想起了秦怀恩重生者的身份,此时再听到秦怀恩所说的“不能”两个字,感触就不一样了——很可能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万一秦怀恩的理由万分充分,她也不介意换个法子,留下秦怀恩。 不过,想到要嫁给一个不是秦怀恩的男人,清露没来由地觉得一阵心慌。 清露也不回屋子了,直接在院子里还未来得及搬走的凳子上坐了下来,“你且和我说说,为啥咱们不能成亲呢?”如果是因为秦怀恩对清霜的感情,那就不太好办了,她咬了咬嘴唇,“还有,我会和谁成亲呢?”不管是谁,一定没有秦怀恩好就是了,总不能个个男人都是“金手指”,“你又想要和谁成亲呢?”这句话她问得小心翼翼,而秦怀恩“未来”的妻子不管是谁,她都已下定决心要破坏掉这门亲事了! 我和秦怀恩还是有基础的,他对我有反应,他不仅是出于对姐姐的感情才对这么我好的,就算是真的如此,我也可以趁热打铁,毕竟,他心里爱的还是姐姐,就不信拿不下他,至于那个没出现的女人……最好的办法是先问出来是谁,然后呢,见招拆招,总之是会有办法的,还没努力就认输,不是我做人的风格!清露在心里暗暗地给自己打气儿。 虽然已打定了主意,清露还是紧张地攥紧了拳头。 秦怀恩比清露更紧张,整个人哆嗦得如同风中的树叶一般,有些事他不能说,他怕啊,怕清露把他当成“借尸还魂”的妖怪,怕因此不能再得到清露的信任,无法留在清露的身边,可清露的问题又不能不回答,于是他艰涩地说了一句“我配不上你……”后,就再也说不出旁的来了。 清露明白秦怀恩的顾忌,她是穿越的,她不是也没跟秦怀恩说嘛?!但这点小事可是难不倒清露的,她轻轻地拍打着秦怀恩的腿问,“你不用这么紧张,我不过是随便问问,对往后的事儿,谁又能说得准呢?我现下这样,也不过是和你商量,这样吧,你说说,从今往后咱们这日子该怎么过,你又是怎么打算的?” 清露的办法很管用,秦怀恩明显镇定了不少,“我是这么想的,等过几个月,你养好了身子,我就送你回教司坊去,府城的那个教司坊,你放心,我不会把你一个丢在那里不管的,我会在教司坊附近赁个小宅院,带着睿儿,你什么时候想见睿儿了,你就来看我们,或者给我送个信儿,我带着睿儿去见你也成。”因为早就想过,说得倒是很顺溜儿。 清露的脸色彻底黑了下来,回教司坊那就是重抄旧业啊,也就是再卖身一次,但凡换个人对清露说这个,清露不是一个巴掌抡上去,就是转身就跑——这主要取决于对方的战斗力是在她之上还是在她之下! 不过,秦怀恩不是旁人,首先,清露是真的打不过他,其次,清露相信,秦怀恩这样做的目的绝不是为了用她牟利。 所以清露很快恢复了平静,并小心地问,“你这次去教司坊,可是知道了我还有什么麻烦?”别是为了避祸吧?! “呃?”秦怀恩不解,“你在教司坊还能有什么麻烦?”在他心里,教司坊对清露来说,是最安全最惬意的地方了。 清露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又想到,很可能现在发生的状况已经和秦怀恩的前世出现了很大的不同,若不然,秦怀恩怎么会没预见到清霜的离世呢?! 清露说了她们姐妹联手骗教司坊银子的事儿。 “哦,”秦怀恩听了后脸色淡定,“不用怕,不会有事的,你回去后还是会过得很好!”他有种感觉,被骗了的教司坊还能这么忍气吞声,很可能是保护清露的人已经到了府城。 清露先是松了一口气,看来教司坊已放过她了,她因逃妓的身份被追查可能性不存在了,这对她来说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而就在这时,秦怀恩又说,“你若是对我放心不下,我可以卖身给你,死契的那种,从今而后,你到哪里我就去哪里,一直守着你,豁出命来护着你!” 清露满脸狐疑地看着秦怀恩,她一点都不怀疑秦怀恩的忠诚,只是她实在想不出,秦怀恩能为了保护她做到这种地步,她还有啥必要去教司坊卖身呢? 而且清露又想到了一个问题,是不是前一世的秦怀恩就是这种身份呢?还有,如果是死契奴才的话,那么秦怀恩的亲事,她作为主子也是有权力做主的,这是不是说,秦怀恩在前世,根本就没旁的妻子呢? 于是,清露问出了口,“那你就不能成亲了。” “嗯。”秦怀恩重重地点了下头,再无下话了,清霜不在了,他就没打算过再成亲。 清露的猜测得到了验证。 清露笑了,“那又何必呢?我看你做我的奴才,还不如娶了我呢!”女人的威胁不存在了,她放心了,方才被拒绝的羞恼也没了,觉得秦怀恩这个人不过是念着彼此前世身份的不同,才拒绝她,这是古代人的通病。 秦怀恩还是那句话,“不行,我配不上你!”眼圈儿又红了,但明显比上次好了一些,锐痛变成了隐痛。 清露不愿意再和秦怀恩在这种小事儿上纠缠,“那不是你说了算的,现在是我想嫁。”她站起身来,打算去睡午觉了。 秦怀恩“噗通”一声又给清露跪下了,但又想起了清露对他的“要求”,很快跳了起来,一把拉住了清露,“不行的,露露,你得回教司坊……” 清露有些不耐烦了,她顺着秦怀恩的力道再次坐了下来,用尽最后一点耐心反问,“秦怀恩,你到底知不知道教司坊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秦怀恩愣了愣,很明显没想到清露会问这样一个问题,他很快点了点头。 可清露不满意,“那你说说?” 134.第134章 教司坊是个什么地方 “啊?”秦怀恩又是一个意外,但还是吱吱唔唔地说了起来,“是,是很富贵的地方,是达官贵人才能去的地方,是寻欢作乐吃好喝好的地方,是个锦绣堆成的地方……”他搜肠刮肚,不知不觉间将他最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当然了,在清露面前他也没想过要撒谎,他不过是有些自卑罢了,怕清露因为他见识浅薄,而瞧不起他。 可就算秦怀恩说到这个份上了,清露依旧用期待的目光盯着他,静静地等待着他的答案,于是,秦怀恩只好继续说了下去,“是这世间赚银子最容易的地方……”然后他想了又想,实在是说再说不出来什么了,很是羞愧地垂下了头,“我知道我嘴笨,见识也不够……”他又开始道歉了。 听了秦怀恩的这些话,清露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 和其他的妓院不同,教司坊是官办的,它隶属于朝廷户部的教坊司,在一些大城市,比如府城、京城这样的地方,教司坊的老鸨和掌柜的都有吏的身份。 此外,教司坊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去消费的,最高级别的教司坊设在皇宫里,只做宫廷表演,其他地方的教司坊,原则上只接待官员,有些小地方儿,比如说县城的教司坊,对客人的标准可以降低一些,但是秀才功名也是必须的了,否则教司坊有权拒绝为客人提供服务。 尤其是本朝,教司坊已被抬高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 这和本朝的开国皇帝,也就是先皇有关,他是当今皇上的父亲,公叔宁的祖父,睿儿的曾祖父。 和很多凭借武力开国的皇帝不同,先皇是抓住了外族入侵的机会,用借兵、挑拨离间、威慑、利诱等和平手段智取了周边的四国,建立的本朝。 这样做的好处是,大统之后九成以上的领土没经过战火的洗礼,国泰民安国库充盈,坏处是皇权不集中,很多地方各自为政不太受管制,朝廷的政令推行很困难。 于是先皇想了个办法,先是将官员们的福利待遇提高到了一个很诱人的程度,让他们感恩戴德,再把那些个不听话又动不得的官员提职升官弄到京城来,放在富贵堆里,能收买的收买,能腐化的腐化,实在不行才想办法悄悄杀掉。 先皇在位三十多年,到他去世时皇权基本上集中了,而且仁厚的贤名远扬,可见他的法子还是很管用的。 在这个过程中,教司坊起到了极大的作用,出现了很多名妓,她们有的成为了宠冠后宫的妃子,有的成了名臣良将的宠妾,还有的做了达官贵人的入幕之宾,数不清的平民女子因此一飞冲天,各种各样经过修饰的浪漫故事源远流长…… 而且这些高端客人自持身份,就算做着最龌龊的事,也要表现出他们的高雅不俗来,尤其是在同僚们和上官们面前,“风雅”更是成了他们的遮羞布。 此外就是一些家财万贯偏生没有出身的人,他们想法设法地想要弄些邀请混进教司坊去消费,在里面时用一掷千金来遮掩他们的自卑,用金钱开道和官员们结交,在外面时到处宣扬教司坊的“不俗”用来彰显他们的“格调”,所以许多像秦怀恩这样的平民百姓,被这些表面现象所迷惑,因此才有了秦怀恩上面那些对教司坊的评价。 清露说,“秦怀恩,你抬起头来看着我,你听我说……”这是社会地位差异造成的,纵然是活了两世,也不能完全弥补,清露不怪秦怀恩,秦怀恩需要的是教导。 秦怀恩照做。 清露一字一顿地说,“你说的这些都对,可你忘了最重要的一条,那就是,教司坊,它是个妓|院,是不把女子当人的地方!而我到了那里,就是妓|女,不管我愿意不愿意,都要被人凌|辱,我赚得绝不是这世间最好赚的银子,而是最耻辱的银子!” 且不说为了取悦人自幼所受的那些堪称残酷的训练,多少孩童就那么夭折了,成名路上更是要付出良多,种种龌龊手段、争抢倾轧绝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尽的,在个别的所谓“名妓”背后是数都不数不清的,倒在路上的普通妓女。 就算一旦成名,压力也并不会随之减少,再漂亮的玩物也终究是玩物儿,成了摇钱树的后果,就是被拼命地摇,被炮灰是正常的,善始善终是罕见的,尊重这种连想都不敢想的玩意儿就不用提了,能平平安安地活下去,不受各种身体上和精神上的虐待已实属不易,在一个普通家庭中拥有一席之地、安稳渡日绝对算是奢侈了。 作为待价而沽的货物和约定俗成的礼物,最多的时候,她们根本无法预测,明天她们会面对什么,落到什么人的手里,过什么样的生活,整个人如同风筝样在半空中飘荡,线,永远都不在自己的手中。 不然的话,清霜为什么宁愿在这乡下地方受苦,也不愿回教司坊去?!秦怀恩在她心里最大的好处,不是给了她温饱无忧,而是给了她一个女子相应的地位和应有的尊重,那种踏实的感觉,是无法用语言表述的,所以她宁愿死,也不愿离开! “不,不是的!”秦怀恩猛然间抬起头来,“露露,你不会的,不会有人欺负你的,若是有人欺负了你,我自然会护着你!你在教司坊只会被人喜欢,被人带走,我说的意思是赎身,还能过上这世间最好的日子。” “哦。”清露先是点头,然后抚额,她知道和秦怀恩交流有困难,但没想到会困难到这种程度,难道是金手指的打开方式不对? 清露也开始想办法了,她打了个比方,“秦怀恩,如果现在我让你去陪殷氏一夜,给你多少银子,你愿意去?” 秦怀恩的眼神中迸射出惊悚,仿佛听见了这世间最恐怖的事,清露怎么会说出如此令人匪夷所思的假设呢?他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135.第135章 我的命运该由我做主 清露对自己达到的效果很满意,于是再接再励道,“好,就像你说的那样,没人会逼迫我卖身,那么,你再想想,假如我现在让你去哄秦秀梅开心,不是一次,而是一次又一次,那么每次我给你多少银子,你愿意去做呢?” 可秦怀恩已冷静了下来,“露露,我明白你的意思,可你和旁人是不同的,无论是陪酒还是卖身,你只需做你喜欢的事,到了教司坊没人敢逼迫你的……”他差点儿说了实话。 但清露打断了他,“秦怀恩,你太天真了!就算我有一定的自由,我能成为头牌,能继续做清倌,可那也是要付出代价的!没有哪个教司坊会花一大笔银子买个祖宗供起来,而且,对我来说,没一个恩客是我喜欢的,他们对我来说全都是‘殷氏’和‘秦秀梅’,每一个都是!”泪水再也忍不住一颗颗地掉了下来,“难道在你的心里,我真的就……就那么下贱?除了这种方法,就再找不到能带给我幸福的男人?!”她哽噎得再也说不出话来,转身跑出了院子。 如果不接客,别说教司坊不允许,就是她自己,又怎么可能遇到“救赎”她的人呢?! 就算遇到了,不取悦,人家又凭什么出手?! 但清露并没走远,她早已过了发脾气任性的年龄,因为她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没那个资本,两辈子都一样! 人呐,在没权力发脾气的时候,自然也就没了脾气! 她只是伤心,那种难以描述不被理解的痛苦,此外,还有懊恼、悔恨和反思。 清露绕着小木屋的院子一圈圈儿地走着,仿佛只有这样,她就能逃离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 前一世,十七岁的清露孤身一人来到了帝都,她最初的计划是先找一份可以糊口的工作生存下去,但不知道是她的命太好,还是太坏,她到帝都的第二天,就在去找工作的路上被星探发现了。 清露知道自己长得很漂亮,一度将这视为自己的财富,现在这财富就要变成财产了,还附赠那些少女们无比瑰丽的梦想,她又怎么可能不兴奋呢?! 用残存地理智查看了一下那演艺公司的是否合法后,她就开始拍摄她平生的第一条电视广告,没想到一炮而红,她不仅得到了对那时的她来说不菲的报酬还出了点小名。 清露十八岁的生日是飘着过的,她有了独立签合同的资格,迫不及待地正式投身到了娱乐圈中。 可是,年龄的增长,并不意味这能力和智慧的增加,她不懂得一个偶然的成功和长久的发展没任何必然联系,况且,在专业人士眼中,她那算是什么“成功”啊?不过是玩票性质的走了狗|屎|运罢了,若是她有负责任且有见识的父母看护,很可能连那条广告都不会让她拍,而是继续完成她的学业。 小小的清露没背景、没见识、没人捧、不是绝顶聪明,不是才华横溢、不懂得计谋手段、不是科班出身、甚至连个像样的特长都没有,签的又是一家不入流的小公司,于是,她签了合同后,便陷入了接不到任何工作的窘境。 第一次的收入很快就用完了,清露简直要发疯了,就在这时,公司给她安排了一次“活动”,她傻傻地去了,到了那里,才明白所谓的“活动”意味着什么。 逼迫、恐吓、劝导、诱惑、灌酒轮番上演,清露就这样懵懵懂懂地失去了她的童贞,却什么都没得到。 清露快疯了。 可她又不想在失去了这么多后,就这么黯然退场。 于是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清露渐渐地堕落成了“外围女”,“活动”参加得越来越多,讲条件谈价钱也越发地熟练了。 她也曾不甘、挣扎,她上过演艺培训班,她争取到过小角色,为了一个出镜机会甘愿免费出演……结果呢,除了在那个黑暗的漩涡中越陷越深,她什么都没得到。 命运似乎在和她做对,凭着容貌清纯靓丽,走纯情路线的她,每当有一点起色时,种种不堪的过往总会被人扒出来,“绿茶婊”这种称谓仿佛就是为她量身定做的,她只好冒险一次次地整容,改变形象,不择手段地往前冲,以至于犯了越来越多无法挽回的错误。 她开始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总这么倒霉,后来才知道,因为她没人保护,所以只要冒头,就会被打压。 穿越前的那一夜,清露已到帝都整整十年了,除了不多的积蓄她几乎一无所有,就连美貌和健康都已失去了,同时还被演艺圈联手封杀了,好在,她的合同也到期了。 清露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举起酒杯,说,“没关系的清露,既然什么都没有了,那么也意味着没什么好失去的了,外面的世界已然无法改变,那么就改变自己好了!做错了就要承认,有勇气面对后果,从今天开始,脚踏实地,不再贪慕虚荣,不再急于求成,过往的种种就如同醉过一场,梦过一场吧!” 她决定,接受医院的免费赔偿手术,取出身体里所有的假体,尽量恢复容貌和健康,退掉租住的昂贵公寓,卖掉所有的奢侈品,然后离开帝都,回到家乡的小城市,买个小住所,找个普通的工作,赚干干净净的钱,再正正经经地谈一场恋爱,不管生活如何艰苦,也不再放弃做人的原则! 可一觉醒来,她却到了这里。 但是!清露蓦然间停下了脚步,不管到了哪里,不管遇到了什么样的人和怎样棘手的情况,她都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 就算辜负清霜的托付又如何,失去身为金手指的秦怀恩又怎样?!她自己的命运要自己做主,不再去想什么前世的纠结恩怨,她要好好地过她的今生! 秦怀恩沉默地在清露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心中愁肠百结,他想,若是实在没办法说服清露的话,莫不如实话实说吧,虽然现在的清露已不再哭了,可这种沉默不语茕茕而行的样子,不知为何,越发地让他心疼。 136.第136章 十分艰难地说服 清露转身回头,正要张口,却见秦怀恩表情微变,对她说了声,“睿儿醒了。”便飞身越过了自家的木围墙,回到了屋子里。 清露不禁莞尔,这样的秦怀恩自有他的可爱之处,值得她努力地进行说服。 清露也往院子门口走去,但有了决定的她,心情已不再烦乱忧愁。 睿儿从屋子里跑了出来,清楚地喊着,“娘——”随后便在院子里自己玩儿了起来。 秦怀恩搓着双手,站屋门口看着清露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清露说,“我明白你的意思,只要回到教司坊,我会遇到一个你认为很好的人,然后继续去过我从前在京城一般的日子。” 秦怀恩惊讶地连连点头,“对,对,要不了多久的,而且教司坊里的人会对你很好很好的!”他真没想到,清露这么快就想通了,可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又或有所缺,是因为清露刚刚对他说的话吗?对的,一定是的,两辈子加起来,都重来没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而除了去找清露要银子,他好像也从来没进过教司坊,哦,对了,还有这次,他去接了清霜回来。 想到清霜,秦怀恩的心里又是一痛,只是,这一回他不是为了清霜的离世,可,那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秦怀恩没来得及多想,清露已摆了摆手说,“那我要是执意不回教司坊呢?不管能遇到谁,不管能过上什么样的日子,我都不肯回去呢?你要拿我怎么办?!” “呃……”秦怀恩的脑子又反应不过来了,这是他没想过也不曾遇到过的情况,可他还是按照以往对清露无比听从的习惯说,“那我就听你的。”想了想,还是不愿放弃,“或许过阵子你就改主意了。” “你死了这条心吧!我说了就能做到!”清露的态度很坚决。 秦怀恩小心翼翼地问,“你就不怕后悔?不想知道你会遇到谁?”说完后,他很是后悔,万一清露问他是怎么知道的怎么办? 没想到清露很果断地摇头,“不想知道,不管是谁!”她早就想清楚了。 “噗”不知道哪里响起了一声轻响,也可能只是他的幻觉,秦怀恩只觉得他的心中炸开了一朵烟火,五彩缤纷绚烂无比,还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灼热。 “至于你娶我的事,”清露静静地看着秦怀恩,“我也想过了,我没权力逼迫你。”就像她觉得没人有权力决定她的命运一样,她也同样没权力去决定秦怀恩的,哪怕她会因此失去秦怀恩,她也没霸道到那种程度,更不想从一开始就和秦怀恩成为一对“怨偶”,或许她能用秦怀恩对清霜的爱胁迫一时,可她总不能胁迫人家一辈子,再说,她差啥啊?为什么非得用这种手段得到一个男人呢?!她,除了私心之外,也是有自尊心的! 清露深吸了一口气,“我也不用你卖身给我,更不会用你的银子……”别说她不差钱儿,就算是差,也没那么没脸没皮。 “哗”地一盆冷水浇下来,还是带冰碴子的,不仅浇熄了秦怀恩心中刚刚冒出的烟火,还如同钢针般刺得他的心痛不欲生——清露这是不要他了吗?那他该怎么活下去?! 清露的声音还在响着,“不过,姐姐临终前曾托我照顾你,我答应她了,这是我欠你,欠姐姐的……”这应该是个很完美的借口吧,给自己不离开秦怀恩的理由,而且并不是说谎,也算是对清霜的一个交代了。 “不——”秦怀恩发出了一声野兽般的嚎叫,“你不欠我的!”这句话说得非常坚定而迅速,可见他一直是这么想的,然后,他犹豫了一下儿,带着难以置信又开口道,“你也不欠霜儿的……是……是她欠了你的!”到了后来语气变得无比肯定起来。 这意思就是如果他不是因为欠了我的,就连和我在一起也是不愿意的,也是,秦怀恩各方面条件这么好,自己除了拖累之外还能给他什么呢?清露听了秦怀恩前半句句后,心里这么想,满心都充满了难言的悲凉——她对秦怀恩,其实还是不舍的。 于是,等听到秦怀恩说清霜也欠了自己的之后,清露这回并没否认,而是看着秦怀恩露出了一抹凄冷的笑,“看来你还不太笨,终于也想清楚了,不过,我们姐妹之间的事,不用你管,睿儿我也自会带好的,你放心好了!” 说完后,清露便进了屋子,仰躺在炕上,望着房梁发呆,心里空落落的,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儿,她甚至有些后悔,不该对秦怀恩态度这么强硬的,不是打算好好劝说他一番的吗?怎么能就这么放手了呢?!只是当时的那口气,和那种被嫌弃的感觉,让她实在是没忍住。 静一静吧,清露对自己说,等一会儿再想法子弥补一下,她觉得秦怀恩还是个挺好哄的人。 秦怀恩比清露更是不如,清露这最后的一句话,如同利箭般直击他的心脏,一个一直被他忽视,让他难以承受的真相就这么摆在了他的眼前,他全身都失去了力气,双腿发软,心痛难当,捂着胸口,软软地坐在了门槛上。 一些破碎的记忆,乱纷纷地涌进了秦怀恩的脑海,他不愿去面对,偏生又无法忘记,就如同这一世清霜的死因。 前一世,清霜说,“相公,我妹妹赚银子不容易,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才攒下点儿体己,而且她在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若是没银子傍身是不成的啊!现下她已经给了我们很多了,你能不能跟爹说说,别再去找她了?让我干活儿赚银子吧,我什么活都愿意干!”她跪在秦怀恩面前,眼泪像小溪样地流淌。 秦大川说,“大傻,你休要让清霜空口白牙地哄骗了,你去过教司坊,也看到了,那就是个锦绣堆出来的地方,清露赚的是这世间最容易得的银子,清霜再干活儿能赚几个钱?比得上清露的一根脚趾头吗?你赶紧去,你若不去,当心我抽你!还有,对清霜要哄着,千万不可让清霜恼了,清露结交的都是达官贵人,咱们惹不起!” 137.第137章 到底是谁欠了谁的 清霜跪在秦大川面前,“爹啊,爹,我错了,您老别动怒,别再打相公了,往后还得指望着相公去见露露呢,旁人去,露露是不会信的,没的再给家里添麻烦!” 清霜一边给秦怀恩在伤处涂着药膏,一边小声说,“相公啊,我不求旁的,只求你每次问我妹妹要了银子,回来告诉我一声数目,这样我心里也好有个计较。” 秦大川说,“什么数量?什么计较?女人就是麻烦事儿多!”对秦怀恩又是一顿毒打。 前一世清霜临死前,口中喃喃不休,秦怀恩以为她是放心不下自己,或是想最后再见睿儿一面,便安慰道,“我已派人去叫了,你再忍忍,睿儿就要到了。”实际上他也知道,秦大川是不会让清霜在这种时候再见到清露或是睿儿的,毕竟,清霜死得不明不白。 可清霜还是不肯住口,秦怀恩忍不住凑上去听,只听清霜反反复复地念叨着一句,“妹妹,我死了,就能不再拖累你了,欠你的,我今生无以为报,来生割肉剔骨去还……”始终没提过秦怀恩和睿儿的名字。 当时秦怀恩心里是有些怨怼的,平日里,清霜时常说,“相公,为了你,我什么恶事都做了……”他还以为在清霜的心中,自己是最重要的。 直到后来,清露拿到了清霜临死前写的那封信,告诉了秦怀恩信中的内容,秦怀恩才明白,原来,清霜为他把什么都安排好了,而只要有清露在一天,睿儿也是绝对不会受委屈的,清露甚至会为了睿儿连命都不要了。 那么,受委屈的又是谁呢? 这个问题,秦怀恩从来没去想过,就算前一世清露自尽了,他跪在清露的牌位前,最难过的也是没机会偿还清露对他的好,以及无法对人说出口的思念,至于委屈,无论是从身份地位上来看,还是从清露的脾气秉性来说,秦怀恩都不认为这种情绪情感会出现在清露的身上,甚至,秦怀恩还觉得清露过于执拗和任性了一些,不然的话,也不至于年纪轻轻就这么死了。 直到今天,当清露对秦怀恩说出那个比喻时,“对我来说每一个恩客都是殷氏和秦秀梅”,以及后来清露对将会遇到谁连问都不问后,秦怀恩的心里才有所触动,而清露认同了秦怀恩的说法,承认了清霜确实是欠了她的,秦怀恩这才如遭雷击、醍醐灌顶! 她们之间的姐妹之情到底有多深,秦怀恩心里是最有数的,尤其是这一世,到目前为止,表面上看起来是清露是欠了清霜的,毕竟,无论是幼时、在两位的皇子府中、还是在逃难的路上,清霜都对清露照顾有加,可这就是全部了吗? 不!细细想来,清露的每一次冒险和拼搏,其实都不是只为了自己,而最后从中享受、得利的,也的确是她们姐妹两个,根本就分不出谁得到的更多一些。 但是,在每次的行动中,都是清露起到了主导,尤其是在让她们得到最多的两位皇子身上:吸引了公叔瑾的《两生花》是清露亲自编舞执意要练的;公叔宁是清露舍了性命去勾|引的;公叔宁喜欢的从头到尾只有清露一个……而且,在这个过程中,清露每一次都有和清霜商量,清霜是同意了的。 如果按照军中的习惯来说,就是清露的军功多过清霜,得到的赏赐却平分了,所以清露不欠清霜的! 最后是清霜的死。 清霜的死,表面上看来是兼顾了秦怀恩、清露和睿儿三个人的利益,但实际上,这其中是有主有次的。 得利最大的,不是旁人,就是秦怀恩! 清霜这一世直到临死之前,都不知道秦怀恩会武功和有那么强的赚钱能力,所以在清霜心里,秦怀恩就是个心地善良、长得好、踏实过日子的农家汉子。 这样的条件配毁容、二嫁、带着拖油瓶的清霜是绰绰有余了,配年轻漂亮完全有机会一飞冲天的清露,真的是有些不够看的。 况且,清露自有“凌云志”,虽然教司坊不是啥好地方,尽管那条路走起来有风险,但不得不承认,最后清露还是成功了,堪称完美的成功,情感富贵双丰收! 这一点,重生的秦怀恩再清楚不过,所以才那么不遗余力地劝清露回教司坊。 那么不曾重生的清霜就不知道吗? 不,其实就算清霜不完全清楚,对清露的能力十分了解的清霜,也是可以预见的! 所以清霜才不和清露商量,不给清露反抗的机会,甚至谨慎地选择了死亡的地点,让清露无法再留在教司坊,用自己的死和她们之间的姐妹之情胁迫了清露! 可以说,不管从前如何,从清霜在死的那一刻起,在成就了她的爱情回报了她欠秦怀恩的恩情同时,她就欠了清露的,为了秦怀恩而欠下的! 如果清霜不死,清露就不需要毁容,不会逃跑,会在教司坊中安安稳稳地生活下去,继续她前世的荣华富贵,秦怀恩想。 随后,他又否定了这一点,因为他不知道清露的内里换了人。 秦怀恩皱紧了眉头细细思量,很快再次找到了他自认为的正确答案:清露回教司坊也是为了清霜和睿儿! 就算这一世秦怀恩给清霜和睿儿提供的生活已经很不错了,但在清露的眼中,还是太苦了一些,所以为了保护清霜和睿儿,清露必须有很多的银子,此外还要有势力,毕竟,直到现在清露也不知道,因为公叔宁引起的麻烦,实际上早已解除了。 但现在清霜不在了,清露的责任减轻了,清露的妆奁保住了,手中还比前世多了五千两意外得来的卖身银子,还有秦怀恩在她面前不遗余力地展示能力,所以清露才改了主意,想要留下来不回教司坊了,要知道,前世的清露不仅有清霜和睿儿要养、要照顾,还是两手空空地进的教司坊。 138.第138章 如何去偿还 必须承认,秦怀恩得出的这个结论,尽管有些偏差,但并不完全是错的,如果清霜还是像前一世那般不肯离开,并过着那种困苦的日子,即使是穿越来的清露,现在不回教司坊的态度也未必能够这么坚决,不卖身只表演还能赚大把的银子,解决迫在眉睫的生存问题,这是值得考虑的,说到底,现代和古代对贞|洁这件事上,衡量标准上是不一样的。 秦怀恩的一双大手在自己的头上、脸上不断地揉搓着,似乎这样,就可以让他的头脑一下子变得聪明起来,想到如何偿还清露的办法,就能够缓解他刚刚认识到这一点所带来的痛苦。 秦怀恩的耳边仿佛又响起了清露说过的那些话,他这次刚回到小岭村时,清露说,“是你害死了我姐姐。”方才清露说,“我答应姐姐照顾你……”又说,“我们姐妹之间的事儿,不用你管……”清露这意思,是要让他走啊,他重重地捶了两下自己的头,却一点办法都想不出来。 但是,不管怎么样,秦怀恩是不会离开的,他站起来,走进了屋子,“露露,我知道我这个人挺笨的,也不会说话,有时还很不懂事,”他的态度无比真诚,“我不怕你骂我,可你让我离开,那我是万不会答应的,就算是不让你看到,我也会偷偷地跟着你的!”他要先表明态度。 清露在炕上缓缓地坐起身来,说实话,她现在心里是挺高兴的,她还在这儿想怎么才能去哄好秦怀恩呢,没想到人家根本就不用哄,自己就来主动表决心了。 “哦,”清露静静地看着秦怀恩,“为啥你要这样,是因为欠我的吗?”想弄明白,因为只有这样,才有保障。 “嗯。”秦怀恩毫不犹豫地点头。 清露有点失望,但并不想就这样直接毁了现在的大好形势,“那你觉得什么时候你就还完了呢?”还完了,也就该走了,她还是得提前做点准备不是? “呃……”秦怀恩傻了。 秦怀恩,或者说是秦怀恩和清霜加到一处,到底欠了清露多少,这个问题,秦怀恩从来没想过,因为他知道,他想不出来。 这一世还好说,在秦怀恩的努力下,清露在秦家的损失不大,又因为清霜的去世和性格问题,清露现在既不打算回教司坊,也不想和秦怀恩成亲了。 可前一世呢? 前一世在得到了清露的妆奁和五千两卖身银子之后不久,秦家就阖家搬迁到府城去住了,从那以后,每隔一段时间,秦怀恩就会找各种理由问清露要银子,后来又不顾清露和清霜的意愿,跟着清露和康乐王去了京城,因为清露给的都是银票,所以不识字的秦怀恩不仅不知道单次的数量,对总数更是一无所知。 只记得有一次,是到京城后吧,秦怀仁拿到银票后叨咕了一句,“堂堂王妃,一万两银子也好意思拿得出手?打发要饭的呢?!”结果,被秦大川使了个眼色,就不再说了。 那时的秦怀恩不懂得,现在想来,在前前后后十来年的功夫中,清露给秦家的银子数量,一定是巨大到骇人的! 不仅如此,秦怀仁到了府城后考举人、谋官职,到了京城后的升迁,秦怀礼到府城进学堂、请名师、考秀才,到京城中举、中进士、谋官职,秦怀义的生意从县城做到府城再做到京城,包括清霜死后,秦怀恩自己从军、惹麻烦、升迁……这桩桩件件的事哪一件不是清露办成的?! 这些事绝对不是能用银两来衡量的! 前世清霜的死,应该是个意外吧,当时秦家人个个哭得捶胸顿足,秦大川更是对殷氏和秦怀恩大发了一脾气,他们这样,又是为了什么呢?因为对清霜的感情吗?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他们是不愿失去清露对他们可谓无限的资助啊! 可为了这些资助,清露又受了多少委屈呢? 怪不得清霜在临死之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那么现下,这笔帐又如何算,怎么偿还?! 秦怀恩抱着头,再次蹲到了地上,“我还不起!”他的声音犹如呜咽。 清露叹息了一声,从炕沿上伸出了一只手,抓住了秦怀恩的胳膊扯了扯,“那你为什么不听了我的法子呢?!”虽然吧,这样利用人家有点不道德,可清露也觉得秦怀恩这人太执拗,偏生对不了的前世恩仇她又不能去问,只能用这种“没脸没皮”的法子了。 “啥办法?”秦怀恩抬起头,脸上是溺水者抓住了一根稻草后的表情。 清露又有想打人的冲动了,合着人家根本就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啊! “娶我啊!”清露咬牙切齿,“你娶了我,并且对我好一辈子,我就开心了,我一开心,你不就不欠我的了?”感情债这种东西是最难还的,但也是最好还的,幸运的是,秦怀恩现在有这个能力,只不过他自己不知道罢了。 “那不成!”秦怀恩断然摇头,“霜儿当初想得不周全,这样我们是又欠下了你的!” 清露愣了愣,也不能说秦怀恩想得不对,但这其中有误会,必须赶紧说清楚,“若是我只为了完成姐姐的托付就被逼着嫁给你,那自然是你说的对,但现在不是这样的,现在的问题是,我相中你了,我想和你成亲!”话必须说得直白一些,她可不想秦怀恩和清霜一样,因恩情而背上债务,这样的话,往后的感情很难发展的。 秦怀恩不说话,只是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清露,可他那张涨得红通通的面孔,说明他这一回是很好地理解了清露话里的意思。 清露想到了秦怀恩方才提到的“我们”,便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你一下子忘不了我姐姐,所以我也没逼着你,我可以给你段时间,就是最后你不愿意,我也不会……” “我愿意!”秦怀恩从地上一下子跳了起来,他怎么会不愿意?! 139.第139章 值得庆幸的决定 “呃……”清露看着喜不自胜地秦怀恩,心中五味陈杂,这桩婚事她虽然得偿所愿了,却缺了太多的东西,不过,清露立刻对自己说,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儿,她不该太过矫情! 可就在这时,秦怀恩又说,“我要倒插门!” “啥?!”这回换做清露大吃一惊,直接从炕上跳了下来,“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想没想过你现在是‘你们的’秦家唯一的血脉了!你既然同意娶我,并对我好一辈子了,你就不欠我的了,真没必要这样,我们家是有弟弟的!”她将“你们的”三个字咬得极重,着重提醒秦怀恩,这个秦家指得可不是和他同姓的秦大川,而是他的亲生父亲秦建业! 秦怀恩犹豫了一下,又问,“你真打算一直待在这个小村子里?” 清露呆了呆,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和倒插门有什么关系,“啊,我舍不得离开秦家呢!”“舍不得”三个字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虽然最近秦家在清露手里吃了不少的亏,可她却不打算就这么算了,这里面不仅有她和秦家的仇,还有秦怀恩的呢!就是这次的“连环计”,清露也是兼顾了“长远发展目标”的。 秦怀恩的犹豫彻底消失了,“那就一定得倒插门,你手头的银子,能让秦家人连命都不要了,如果你要是嫁进秦家,就算我们分家了都没用!”前一世的秦家人就是这么死的,全家一百多口人命,因为他们的贪婪和狠毒被睿儿杀了个干干净净,只是睿儿和清露也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生命的代价! 秦怀恩绝对不会让这样的悲剧再重演,不为保护秦家,只为了保护睿儿和清露。 清露霍然间明白了,秦家现在的害怕和老实是相对的,如果清露展示出来她的富贵,秦家人会变成什么样,她真的很难预测,毕竟,秦家能养出来为了二十两银子就杀人的秦秀梅!那么秦大川呢?为了两百两或是两千两会不会杀人呢?要知道,她手头的银子,可是连两万两都不止呢!就算不杀人了,还多少没完没了的麻烦,真的很难说清楚啊! 只是,清露看着面前的秦怀恩,“你就不会觉得遗憾吗?你为我付出的也太多了。”语气分外柔和。 秦怀恩轻轻地摇了摇头,“不会的,没关系的……”前一世在秦大川的操纵下,他也没有子嗣,至于这一世,他看着面前的清露,只有十四岁啊,分明还是个孩子,再过两年,等康乐王来了,说不定又有什么变故了,他们的这桩亲事,就算他豁出性命来满足清露的心愿,也注定是不长久的,那又何必计较那么多呢?到时候,他再想旁的法子,来告慰父亲的在天之灵吧! 清露无法预知未来,但秦怀恩现在的做法,也已够让清露感动的了,她早就忘了这桩婚姻中的缺憾,变得分外期待起来。 “啪嗒,啪嗒……”睿儿跑了进来,拉着秦怀恩的手,往灶房的方向拽,“吃……果子,点心……”每天午睡醒来,秦怀恩都会给他一些点心果子吃,小孩子饿得快,往往挺不到晚饭的时辰,今天清露对秦怀恩说的事太让他心乱了,结果他给忘了,现在睿儿自己想起来了。 秦怀恩随着睿儿的力道,出了屋子,给睿儿洗手,拿东西吃,清露坐在炕上想了想,便大声说,“给睿儿多吃两块点心,不了,把点心拿进来吧,我们都吃一些。” 秦怀恩不解,但还是照做,进屋时,发现清露正开箱子取银子。 “我想着,事不宜迟,趁着秦家正乱着,莫不如今天我们就去把这事儿办了,”转头问秦怀恩,“你觉得这事儿,我给秦家多少银子他们会答应?” 按照秦怀恩的意思是干脆不给,但清露还是决定给一点儿,理由是以免往后他们又有什么说辞,不过,给的也不多,就十两银子。 “呀!”清露又想起来一件事,“户籍啊,本来我是想嫁,就想先成亲后落户籍的,现在是倒插门了,就得先落户才能娶你啊!”说到“娶”时,满脸的揶揄,果不其然,秦怀恩的脸又红了,不过,清露很快变得担忧,“我京城的户籍自然是不能用了,就不知道赎身契会不会惹麻烦,那可是京城教司坊的啊!” 秦怀恩摇头道,“不会!”接清霜时他就发现,教司坊已经不追查清露了,这说明保护清露的人已经找到了府城,那么找到这里就只是个时间问题,和清露落户不落户,有没有卖身契没关系,说不定,他们现在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看着呢! 但秦怀恩不为今天的决定后悔,相反,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越来越庆幸这件事,若干年后秦怀恩对清露说,“我这辈子最正确的决定就是娶了你!当然了,这个决定也是你做出的。” 三人都吃了不少的点心后,立刻整装出发,秦怀恩和清露都带着隐隐的兴奋,说不清是为了他们即将到来的亲事,还是有机会近距离观察下秦家的惨状,检验他们以往三个夜晚的成果。 他们先去的是村长家,有了昨天的“友好相处”,村长见到他们时态度很不错,但明显满脸愁容,这是因为昨夜秦家的大火和今天捕快们的到来。 “你们说说,怎么就会出了这样的事……”村长唉声叹气。 清露拿出了准备好的五两银子,“现下发愁也没用啊,我们就想着如何避祸呢!”说明了来意。 若是以往,秦怀恩的做法一定会让人觉得匪夷所思,别说秦家这样的大户人家了,就是普通人家也没有就这么随随便便把儿子送到旁人家的道理,尤其是清露这么一个来历不明又坏了名声的女子,可是现在,清露的一句“避祸”,就让人产生了万分的理解,毕竟,丢人和断了子嗣,与丢了性命比起来,实在是不算什么,再说,秦家有四个儿子,秦怀恩平日在秦家又是个什么地位,这都是尽人皆知的。 140.第140章 做得出更说得到 村长听了清露的话后,目光闪了闪,但还是没说什么。 清露明白,就算村长现在对秦家人动了什么心思,也没那个能力,不过,往后的事,谁又能知道呢?清露有信心,经过她的“帮助”和“引导”村长总有能撼动秦家的那一天。 老奸巨猾的村长,又请来了郎中和黄福安做见证人,美其名曰要让他们得到点好处,实际上是怕最后独自担责任,清露也不管,她不差这几两银子,再说,给了他们,他们自然会记得自家的好处。 清露认认真真地写文书,一出手,就把这些人给镇住了,郎中忍不住问,“清露你识字?”探头看了看,“字写得还不错。” 清露笑笑,“好久没写了,手生了。”其实她上一世根本就没写过毛笔字,现在靠的全是前身的记忆,幸好还能写,开始时很慢,也不适应,后来越写越好了。 清露写完后,认认真真地检查了好几遍,又读给村长和黄福安听,其实主要是给秦怀恩听,生怕被秦家抓到什么把柄。 确定没问题后,清露抄了两份,这样的文书以后是要放在婚书中的,有法律效应。 一行人去了秦家,刚一进门,清露就笑了,感叹道,“好人有好报啊!”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 秦家原本整洁气派的大院儿,现在不是一般的惨。 正房五间全都黑漆漆的,从正面就能看出经过火的狼狈,窗户上的窗纸和窗框都不见了,只剩下一个个黑洞洞的大口子,如同巨人满是嘲笑的大嘴巴,又像会随时吞人的怪兽,估计夜里看起来效果能更好,还有门帘子和门,也都被烧得凌凌乱乱的,到处都是焦黑的痕迹。 院子里乱七八糟的,很多被水泡过的被褥、日用品、还有打碎的器皿啥的,丢得东一堆西一片的,也不知道是没来得及收拾,还是就那么放在那儿晾着的,刘婆子婆媳满脸疲惫地在院子里往来穿梭,脚步也不像从前那么利落了,想来不是吓的,就是太累了。 已过了用晚饭的时辰,但秦家的灶房中,还没有炊烟,原来老许上山打柴还没回来——秦家现在是连一根柴禾都没有了。 秦大川和秦怀仁、秦怀义兄弟在秦怀仁住的东厢北房接待了他们,秦家人俱是满脸的阴沉,看他们就像看贼一样。 村长等三人,被秦家父子盯得很不自在,清露满不在乎,脸上的笑容不但不收敛反倒是越发地欢畅了,就像生怕秦家人不知道她是来看笑话的一样,秦怀恩则很不客气地回瞪过去,结果不光两个弟弟,几息之后连秦大川都不敢和他对视了。 清露也不废话,直接一抖手中写好的东西,递给了秦大川,半路上又收了回来,很是嚣张地嘲笑道,“哎呀,我忘了,秦老爷不识字啊!”又交给了秦怀仁。 秦大川根本顾不上清露给他的这点小尴尬,而是密切地注意着秦怀仁,等到知道这只是秦怀恩倒插门的文书,并不是要求分家时,先松了一口气,他对秦怀恩的怀疑并没完全消去,现在有点草木皆兵的感觉。 不过,就算是如此,秦大川也改不了他的本性,张口便说,“大郎啊,你怎么能这样呢?我生你养你这么大,现下家里有事了,正是需要你出力的时候啊,你就能怎么散手不管了……” “啪啪啪”清露清脆的掌声打断了秦大川的话,她笑嘻嘻地说,“秦老爷,我是该称赞你勇敢呢?还是该说你吃一百个亏也不长记性呢?”扫视着东厢房,“我看就是这间屋子你也不想要了吧!” “你……你……你怎么敢?”秦大川惊疑不定地看着清露,“这天底下就没有王法了吗?!”色厉内荏。 清露却接口道,“那王法不是今日刚走吗?”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秦大川,“我是不怕秦老爷再把那王法请回来的,反正秦家也不差这点儿银子,不是吗?而我们也不差这点力气!”捕快来一次,秦家到底要花费多少,就算清露不清楚,也知道绝对不会是小数儿。 清露转身回头,“大郎,找件趁手的家伙来,把这间屋子也砸了!”她就是要让秦家看看,他们现在已经是秦家惹不起的了。 “啊——”秦大川大叫一声,坐在椅子上往后就倒,一副就要晕过去的样子。 秦怀仁赶紧上前,为秦大川顺气,口里一连声地叫着,“爹,爹啊——”悲怆而颤抖,他是真的害怕了。 郎中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为秦大川把了脉。 秦怀义则悲愤地说,“大哥,你怎么能这样?!就打以往家里有些什么不合,也不该挑这个时候来啊!你这明明是要逼着爹去死啊!”与其说是在质问,还不如说是在哀求,他的恐惧也同样不少。 村长和黄福安也上前拦住了秦怀恩的脚步,“大郎,无论如何,秦老爷总是你的亲爹,这往后,对你们的名声也是不好的……”村长的语气很是柔和,一边说,还一边不断地观察着秦怀恩和清露的脸色,看那样子,有随时准备逃走的可能,实在是秦家这父子两方都太过吓人了! 秦怀恩一言不发,只是看着清露,方才清露对他说话时,却扯着他的袖子,明显只是虚张声势,并不是真想让他做什么。 清露先对村长点头道,“村长,我们听你的,你说的对!”她不仅下了台阶,还给了村长好大的一个面子。 清露又转身看向秦怀义,“三少爷这话说得好生奇怪,怎么我们成亲就是逼秦老爷去死呢?至于我们为啥挑这个时候,那有眼睛的可都看着呢!”一件件地点数了起来,“我们住在这里,秦家就没完没了地要银子不说,还连什么调|戏、强抢的事儿都做得出来,我们不住在这里了,你们就带着人三番五次地去闹腾,偏生还臭不要脸地张口就说什么‘生养之恩’,慢说这其中到底有没有这样的恩情,就是有的话,当你们带着镖师和捕快去陷害我们时,也早就耗尽了!” 141.第141章 后悔一辈子的决定 “呵呵……”清露看着秦怀义忽然间笑了起来,“三少爷,咱们呢,明人不说暗话,我们大郎也没说和你们兄弟分家、争家产啥的,一个倒插门,我还给你们十两银子的聘礼,你们兄弟不找地方偷着乐去,还在这里瞎嚷嚷个啥啊?你知道吗,我最看不惯你们秦家人这种明明在众人面前当了婊|子,偏生还理直气壮哭着喊着要牌坊的样子,这又何必呢?!就算人人都知道你们不要脸不在乎名声了,可你们就不想想,我们这些听了、看了这些破事儿人,会不会恶心得吃不下饭去?!” 要说清露这张嘴,真真的最毒舌不过了,她说话一定要往人心里最痛最难堪的那个地方戳,完全不管对方接不接受得了,再说,面对秦家这样的人,她又何必留面子呢? 秦怀义被清露骂得头嗡嗡作响,脸上早就没了人色,恨不得也像秦大川那样彻底晕过去算了,偏生清露的话,没一句是他能反驳的,可不是嘛,当初秦家人一次次地告秦怀恩,是早就不把秦怀恩的死活放在心上了,现在说这样的话,真的是一点道理都没有的! 就连村长和黄福安的脸色都隐隐发青了,就算这事儿和他们没什么关系,可这样毫不留情的话,他们还是平生头一次听到,他们暗暗下定决心,往后千万不可招惹清露,而且还要回去告诉家人。 秦怀义步步后退,躲到了秦大川的椅子后面,看着秦怀仁哀哀地叫一声,“二哥……”他不行了,他真的顶不住了。 秦怀仁也不是聋子,自然把清露的话也听了个清清楚楚,而且他比秦怀义更好脸面,此时只咬牙切齿地说了句,“拿笔墨来!”他这是要同意了。 秦大川并没晕过去,现在已缓过来一些了,他挣扎地说了一句,“十两……银子,那……不成!”他还没忘了,就在昨天,他为了清露和程一针之间那莫须有的关系,可是付出了两百两银子的代价,岂知不过是过了一夜,清露就要和秦怀恩成亲了,早知如此,他,他…… 清露听了秦大川的话后,冷哼了一声,不再看秦家人,而是对村长和黄福安说,“诸位都听到了吧,人常言,不见棺材不落泪,你们可曾见过秦家这样见了棺材也不落泪的?都被祸害、报复成这样了,可是不管该要还是不该要的银子,他们竟然还在要!这样的人家怎么可能不招灾惹祸,不结下厉害的仇家?!这样的人,我们不该有多远就躲多远吗?而且还得尽快!不然的话,就是和他们一样地找死啊!”秦怀义和村长说得都对,往后她和秦怀恩还要在村子里生活下去,所以她做事必须有理有据,让人挑不出一点儿毛病来! 村长和黄福安不由自主地连连点头,秦怀仁被臊得都快钻到地缝中去了,干脆也不管秦大川了,直接躲到了一旁。 这下子清露正好直面秦大川,她带着满脸凛冽说,“秦老爷,这十两银子,我是多一文都不会出的,而且我还要告诉你,你今儿若是不答应,那么就等三天以后,到那时候,别说是我给你十两银子,恐怕让你给我三百两银子,你也会答应的!”她赌秦大川输不起,尽管她已很不愿意让秦怀恩再冒险了。 果然,秦大川被吓得哆嗦成了一团,他颤巍巍地看着清露,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就连郎中也不再照顾秦大川了,而是站起身来绕到清露的身后——实在是清露的样子太过吓人了,他原本就不是秦家一派的,现在真没必要承受这样的怒火和威胁! 秦怀义拿来了笔墨,秦怀仁写了收据,秦大川按了手印,又在文书上按了,从头到尾秦家人再连多一个字都没说,清露也不多事,像丢垃圾样丢下十两银子,带着人扬长而去。 时隔不久,秦大川就发现,他做下了一个令他悔恨终生的决定,就连现在认为秦大川丢人并在默默责怪秦大川的秦家兄弟,也同样是悔不当初,只可惜,清露的时机抓得实在是太好了,说的话也太到位了,让他们这时根本就不得不答应! 出了秦家的大门后,村长长出了一口气,他算是发现了,就连清露这个儿媳妇在内,秦家就没一个普通人,绝对不是他能应付得了的,不由喃喃道,“大郎啊,秦家这场祸事,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啊?” 不怪村长好奇,清露今天的表现太过张扬,一副非得往自己身上揽的样子,威胁得更是无比到位。 清露抢在秦怀恩前面回答,“有关系啊,怎么可能没关系呢?不信的话,村长就去查啊,像秦老爷那样,请镖师、报官,怎么查都可以的!”她要立威,不仅在秦家人面前,还要在整个村子人的面前,偏生有些话又不能说,所以只能利用这样的语言技巧。 “哎呀呀……”村长打了个哈哈,“我也是多嘴了,你这孩子也是,往后这种玩笑可不要随便开了。”他真是问多了,这样的问题怎么能问?!而且,他又发现了一件事,清露这个人说话,看似直言不讳,其实是滑不留手的,就他的这点道行休想从人家口中试探出来什么,再加上一言不合就动手的秦怀恩,往后他还是谨慎些的好,须知,祸从口出啊! 见村长服软了,清露也没再继续给他难堪,而是转言道,“明日一早还要麻烦村长和我们一道去县衙,落户籍,立婚书,我们家也没有车马……” 村长有些惊讶,“户籍在我这里就可以落的。” 清露一笑,“还是去县衙吧!”她的户籍可不一般,“到时村长就明白了。”她的身份已无法隐瞒了,不过,秦怀恩既然说不会有事,她就相信,再说,和秦家闹成这个样子,这份婚书也不能就这么静悄悄地办了,不然麻烦事儿会很多的。 142.第142章 谁的心里有着谁 众人分手后,清露说,“我在山上埋了些东西,身契也在那里,我们还是先去取了来吧,然后再去接睿儿。”他们从村长家出来时,把睿儿放在了刘氏母女那里。 “好。”秦怀恩听了后,俯下了身子。 清露毫不推让地趴了上去。 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他们也没带火把,茂密的山林中静悄悄的,星月都看不到,只有夜风吹动着树叶飒飒地响,换做以往,这样的环境是会令人感到恐怖的,然而,现在的清露不会了。 秦怀恩宽厚有力的后背,就像一艘无比稳固的小船,在一片黑暗中,不仅传递出令人贪恋的温暖,还有无比的心安,想起秦怀恩的能力和做过的那些事,清露不由得轻轻地笑了,想到从今而后,她就要跟这个男子同舟共济,在这个新的世界中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园,她觉得分外的欢喜,就连闪婚带来的惶恐不安和因秦怀恩另有所爱的遗憾,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清露口鼻间呼出的热气,喷洒在秦怀恩的后脖颈上,让他的呼吸有一刻的散乱,他随口问,“你笑什么呢?” “哦,”清露低语,“我在想我们今后的生活,我想有大大的房子,很多很多的好东西,当然了,最重要的是有你,有睿儿,然后我们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谁都不敢欺负我们,我也无需再看谁的脸色,想着如何讨人欢喜……”她说得十分散乱,感到有些词不达意。 但秦怀恩却理解得很到位,他想起清露在这之前的颠沛流离,想起清露对他说的在教司坊中生活的种种无奈,甚至包括前一世清露后来的人生经历,他好像忽然间明白了,或许,清露今天说坚决不回教司坊,无论会遇到谁都不回去,不是小女孩儿的一时任性,而是真的想了好久才做出的最后决定! “嗯,我们会的!”秦怀恩重重地点头,脸上绽开大大的笑容,如果这真是清露一心想要的,那么他就会不遗余力地去帮清露做到,不管前面有什么样的危险在等待着他。 不过,清露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哎呀,我……我怎么找不到了……”她满脸的焦急,看着在她眼中几乎一模一样的景色,“实在不行,我们明天天亮时再来试试吧!”说实话,她现在觉得在天亮时找到那东西的把握也不大。 “呵呵……”秦怀恩倒是笑得越发欢畅了,“你再仔细看看,那东西可不是就在我们的脚下?!”他对这附近山林的熟悉,是清露无法想像的,随后又说起了他偶然间发现清露“秘密”的过程。 秦怀恩口里说着,手里也没闲着,很快,那个清露心心念念惦记着的重要包裹,就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了清露的面前。 “你真是太棒了,有了你,我就什么都不怕了!”清露欢呼一声,将包裹背在了背上,她对秦怀恩能找到自己藏的东西倒是没什么意外的,只是觉得秦怀恩这个金手指太好用了。 直到在回程的路上,秦怀恩的情绪又变得低落起来,清露才忍不住问,“我今天做的事,是不是有不恰当的地方?”她今天在秦家虽然出了一口恶气,但有些言辞,在这个时代来讲,着实有些过份了,别说大家闺秀的标准了,就是小门小户,但凡知礼些的女子也说不出来,“我往后注意吧!” 秦怀恩的脚步猛然顿住了,“别,没有,你,不用……”他说得急切而混乱,但清露并不催他,他想了想才认真地说,“我就喜欢你骂人的样子,非常喜欢!”尤其是骂旁人的时候,那种痛快,简直让他有种上瘾的感觉! 清露先是大笑,“哈哈哈……”忽然顿了一下,“有多喜欢?比喜欢我姐姐的温婉还要多吗?” 秦怀恩僵直地愣在原地,随后便开始奔跑,似乎是想逃离什么一样。 清露非常后悔,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她想要说些话来描补,可又觉得多说多错,此外,心里还有种无人可诉的委屈,她不过就是问问啊,秦怀恩至于这样的吗?! 好在,在秦怀恩的加速下,他们以极快的速度到了刘秀芬家。 这时,睿儿已吃过晚饭了,刘|寡|妇见他们来了,连忙将温在锅里的饭端了出来,清露也不推辞,她今晚来还有些消息要告诉这对母女,只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清露吃得不香,秦怀恩的异样更明显,饭量连往常的一半儿都没有,不仅清露发现了,就连刘家母女都看出来了,结果饭还没吃完,刘|寡|妇就问出了口,“你们这次去秦家,可是遇到了什么为难之事?” 刘秀芬则更直接,“你们到底回秦家干什么去了?”她真是想不明白,事到如今,秦怀恩和清露还有什么回秦家的必要。 清露不说话,先是看了一眼秦怀恩,她觉得这种事,由秦怀恩对刘家母女说出来的效果,要比她来说的效果更好一些。 可是,秦怀恩直直地盯着面前的饭碗,一张脸犹如石塑木雕,别说回答了,连个眼风儿都不肯旁人,仿佛沉浸到了一个他自有的世界当中。 清露心中大痛,她想起,自从在山上找到了她的妆奁开始,秦怀恩就是一副忧郁的样子,后来她问了清霜的事,秦怀恩的悲伤就越发明显了,直到现在见到了刘秀芬。 我错了吗?清露自问,我是不是太自私了?只因为需要秦怀恩,又猜测到了他的秘密,就利用这些来要挟他娶了自己,这样对秦怀恩来说,到底公平不公平呢?! 清露叹了口气,对一直屏息等待答案的刘氏母女说,“我们这次回去,是和秦老爷商量我和大郎的婚事的,虽然有些为难,但最后秦老爷还是应了,并亲笔给我们写下了文书,等明日一早,我们就要去县城,落户籍、出正式的婚书了!” 143.第143章 各自忧郁的夜晚 从清露开口时起,刘秀芬就大瞪着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清露,仿佛完全领会不了清露说的话,又似乎随时打算阻止清露再说下去。 而刘|寡|妇则从面容哀戚,变得泪水盈盈,最后统统化为了担忧的目光,落在了自己女儿的脸上。 清露看着这对母女间的互动,忽然间感到很是羡慕,不管刘秀芬失去了什么,最起码,她的身边总有那么一个真心关切她的人,在细心地呵护着她,就算刘|寡|妇的能力很弱,但刘秀芬至少可以在亲娘的怀中大哭一场,毫无顾忌,不必伪装坚强,更不怕被人看了笑话…… 可是,我就没有呢!清露想,黯然地低下了头。 “大郎哥——”清露的话音落下了很久,刘秀芬才哭了出来,“这不是真的,你怎么可以不要我,去娶旁人?!大郎哥——”她扑向了秦怀恩,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没人会嘲笑她,因为这是她为自己的幸福所做的最后努力。 清露抬起头,静静地看着,她不想阻止,也无力阻拦,假如刘秀芬真的是秦怀恩的心头所爱,她宁愿“大度”一次,不是她有多么的高尚,而是她现在真心地感到疲惫,还有无法言拟的悲伤。 秦怀恩“忽”地一下站起身来,恰好躲开了刘秀芬的拉扯,接着他长臂一伸,抄起炕上的睿儿,用极快的速度放到了背篓中,也不往胸前背了,就用胳膊那么挎着,另外一只手着揽住了清露的腰,把她直接给夹在了腋下,连句告辞的话都没有,就一阵风似的出了刘家的屋子和小院子。 他们身后,刘秀芬的哭喊隐隐传来,“大郎哥,你好好想想啊,我怎么办,你到底要我怎么办啊……”不过,很快,那声音就彻底消失了,想来是刘|寡|妇将女儿劝住了。 秦怀恩走出了很远的距离,这才反应过来三个人所处的状态,讪讪地停下了脚步,将背篓背好,又把清露背了起来。 他们很快到家,一直沉默,直到安顿睿儿睡下,气氛始终怪异。 对此,清露是不愿去调节,而秦怀恩是无力去调节。 朦胧的灯光下,清露缓缓地打开了自己妆奁,不仅没有欣喜,心情还有些沉重,她忽然发现,这些财物无论是现实的价值,还是在她心中的地位,都远没有秦怀恩来得重要,她想,如果用这些能换来秦怀恩的真心,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舍弃。 而那两世都无法忘怀的璀璨光华,犹如毒药般刺痛了秦怀恩的双眼,他“嗖——”地一下,缩在了屋子里的最角落处,偏偏无法挪开自己的视线。 那是他的魔,心魔。 那是他的咒,最恶毒的诅咒。 那上面有清霜的鲜血,还有清露无尽的委屈和眼泪,是他永远都无法偿还的债务,在下半晌儿听了清露的那些话后,这个妆奁在他的眼中、心中越发地沉重了起来。 说什么只要娶了清露,就能够偿还了,说什么清露是因为喜欢他才愿意嫁给他的! 这根本就是骗人的! 清露啊,那是比天上的月亮都要美好的女子,他有什么能配得上清露的,值得清露喜欢的?! 武功吗?银子吗?不,将所有荣华都抛在身后的清露,怎么会看得上他的那一点点微末伎俩?! 清露如果只是想要平凡富足的生活,那么能给她这些的男子,在这世间不是太多了吗?!再说,清露有了这个妆奁,还需要他做什么呢?! 如果他真的没存任何私心,只是想守护清露,那他就该给清露个机会,让清露毫无后顾之忧地去自由选择! 只是,到了那时,清露还会选他吗?! 清露提到清霜时,秦怀恩的心里就产生了一个疑问:清露到底是真的喜欢他,还是因为清霜的嘱托才嫁给了他呢? 而那个答案,秦怀恩没有勇气去面对,所以,他只能逃! 秦怀恩的心在对他自己怒吼,整个人却只是看着那妆奁发呆,直到清露轻声问,“你不过来看一看吗?这里面也有姐姐的东西,哪怕你留个念想也好啊,当初你为姐姐置办的那些首饰,都被我给毁了,你选一样,就算我还给你了……” 清露的愧疚很真实,每当她发现秦怀恩对清霜真情时,她就会反思她哪里做得不好,而清霜留在秦家的那些首饰虽然不起眼儿,却是秦怀恩对清霜的爱,却被她就那么毫不珍惜地毁掉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想来那该是秦怀恩为清霜置办的所有吧,其纪念意义,远远大于了它们本身的价格,清露想。 “不了……”秦怀恩猛烈地摇头,“我知道,霜儿的东西很少,你的东西很多,六……六爷他,是连在外面吃了块不同味道的点心,也要带回府中给你献宝的……我给霜儿置办的那点子东西,才值几个银子,说什么还不还的,你能用到我就很开心了。”这也是他的真心话。 清露霍然转身,双眼晶亮地看着秦怀恩,秦怀恩的话让她捕捉到了不同寻常的信息。 秦怀恩受不了清露那双洞悉的眸子,仿佛他的所有小心思都无处遁形,连妆奁中的金玉,都不如这目光灿烂,让他不得不低下头去,强撑着把话说完,“就是六爷给霜儿的那些东西,也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的,所以那都应该是你的,和我没啥关系!” 清露细细地打量着秦怀恩,这样瑟缩且无助的秦怀恩,对她来说一点都不陌生,只是,到底为什么秦怀恩才会变成这样呢? 清露又转过身来看自己的妆奁,还没等想明白,秦怀恩已猛地站起身来,逃出了屋子。 秦怀恩打水照顾清露洗漱,进屋时发现妆奁不见了,不由松了一口气,他真是太不喜欢见到那玩意儿了,不过,整个晚上他都没恢复“正常”。 他并不知道,他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没逃过清露的视线。 144.第144章 清露姓什么 两人躺到了炕上,但都知道,对方并没睡着,忽然清露轻声开口,“秦怀恩,你爱我姐姐吗?”如此敏|感的问题,总要有人问出口,清露想,既然秦怀恩没勇气开口,那么只好自己来了,况且,今天晚上秦怀恩一系列反常的表现给了她莫名的信心。 接下来,清露想说,如果秦怀恩很爱很爱清霜,爱到无法接受别人,那么她宁愿放弃他们这桩让秦怀恩感到无比为难的亲事,清露不想输给刘秀芬,假如刘秀芬都能承受得住失去的痛苦,那么她也一样能! 然而,清露想错了。 “什么是爱啊?我要怎样做才算是爱你们呢?”秦怀恩的声音低沉婉转,仿佛是用血泪浸泡过的一般,已不能用悲伤来形容了,简直如同从无尽的深渊中发出的求救哀鸣。 有那么一刻,清露忘记了姐姐的惨死,忘记了秦家的丑恶,甚至放下了自己无处不在的小算计,她只想伸出手拉一把,将这个明明强大到无所不能,却又悲惨到无以复加的男人,从那个无人能知的深渊中拉出来…… 清露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她翻身而起,一下子趴到了秦怀恩的胸口上,“既然你真的不懂,那么就让我来教你吧,你愿意学吗?有了爱,就再没什么恩情债务了!” 秦怀恩蓦然间瞪大了眼睛,好像听到了这世间最美妙的声音,最动听的话,让他从冰雪寒冬一下子就回到了艳阳春日,心中满是勃勃生机和无尽的希望。 屋子里很黑很黑,秦怀恩的眼睛却很亮很亮,亮到让清露能够看到他瞳孔中的那一抹幽蓝,就像历经了漫长的黑夜后,黎明中的那道曙光。 秦怀恩说不出话来,只是拼命地点头。 清露咯咯地笑了,伸出手来在秦怀恩的脸上拍了拍,翻身又躺回了自己的位置,很快便睡着了。 睡着之前,清露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历经了两世的秦怀恩,从来没有深爱过一个女子,不然的话,他不会问这样的问题,还问得如此惨痛,那么这个男人,注定是她的,她没什么好怕的,也没什么好愧疚的了! 清露睡着后,秦怀恩轻轻地靠近了她,动作十分的轻缓,仿佛一缕迟疑的风,直到他能感受到清露那清晰的体温和淡淡的体香后,才停了下来。 “爱也要学吗?”秦怀恩想,后来又想,“既然露露说了,那就学学吧,她说的总是对的。”最后,他想到,清露要把他留在身边亲自管教了啊,那么是不是就说明他永远都不会被赶走了?还有,是不是娶了清露,也是接受教导的一种方式呢? 秦怀恩长出了一口气,尽管他还有太多想不清楚的地方,却觉得分外的安心,甚至对明天的事开始期待起来。 清露是打算起个大早的,毕竟县城的距离不近,可当她起来时,发现她家的小院子里已站满了人,有程一针、村长和刘氏母女。 看着这些人,清露轻轻地笑了,对脸色很黑的秦怀恩说,“你去和秀芬聊聊吧,其他的人我来接待。” 清露吃了早饭,还没来得及和她接待的两个人说上话,秦怀恩和刘氏母女就回来了,本来嘛,他和她们也没什么好说的。 清露对这三个人的脸色视而不见,而是问,“把睿儿让婶子照顾一天,可否方便?”看的是秦怀恩的脸色,她相信秦怀恩的判断。 秦怀恩像没听见似的,刘|寡|妇已将睿儿抱在怀里,“好……”挣扎了一下,也没再说出旁的来,扯了一步三回头并泪流不止的刘秀芬走了。 程一针的到来,让这次出行多了一辆马车,也让清露有机会把昨天的事和今天的计划都说完了,所以下车时,程一针的脸绿得堪比树叶,秦怀恩的也好不到哪里去。 清露承认,她是自私的,因为对办户籍没啥把握,才特地弄了程一针来。 有了程一针真可谓万事顺当,当然了,对该花费的银子,清露也一向是出手大方的,只不过这其中让众人吃惊的事着实不少,而且来的人无一幸免。 首先是清露拿出来的那张身契,别说村长一下子就傻了,就连程一针都惊呼了出来,“京城教司坊,一万两的赎身银子?!你……你……”他看着清露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清露淡定地抚弄了一下头发,“在程大夫眼中,是觉得我不值这个身价儿?!实话实说,这还是因为当年赎出我们姐妹的那位爷,妈妈根本就惹不起,若不然,可就不是这个价格了!”开什么玩笑,她们姐妹在京城中都是有当头牌潜质的,而且那时还没挂牌,每人一万两啊,想来挂牌后,连一个月都用不上,就能给老鸨赚回来。 “没,没……”程一针连连摇头,先是看了一眼从头到尾都很平静的秦怀恩,接下来脸色就很复杂了。 清露知道,这是因为程一针知道了她的出身来历,想到对她这么一个“贱|人”,秦怀恩不仅娶做了正妻,还是倒插门,这一点程一针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所以既有失去的遗憾又有没得到的庆幸吧! 想到这里,清露又往秦怀恩的身边靠了靠,还是她选的男人好啊! 接下来吃惊的是秦怀恩,因为清露说,“我的艺名是清露,而我本姓秦,本名秦露,姓的是,秦……”她一顿,想到秦建业的名字是不能提,便改口道,“秦怀恩的秦!” “露露……”秦怀恩一把将清露揽在了怀里,“你,你……” 有一点清露是没骗秦大川的,就是她的娘家,或者说前身的娘家,是有人的。有便宜爹、继母还有两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和妹妹,一大家子人还好好地生活在京城中,而清露当然也不姓“秦”,和前世一样,她姓“冯”,对此秦怀恩心知肚明。 清露的一根手指,轻轻地落在了秦怀恩的嘴唇上,“你什么都别说了,只要好好学着就行,这个就叫做‘爱’!” 145.第145章 有家有业的人 这个真的叫做“爱”吗?说实话,清露不知道。 在所谓的“爱的教程”中,清露其实是个“伪先生”,试想她自己两辈子加起来都没真心地爱上过什么人,她又拿什么去教秦怀恩呢? 昨夜,清露对秦怀恩说了一个善意的谎言,只是因为她觉得秦怀恩太可怜又太珍贵了,而且她也实在不愿意让秦怀恩再重蹈清霜的覆辙! 清露觉得,既然好不容易重新拥有了生命,何必还要苦苦地沉浸于前世的那些爱恩情仇之中,以至于每天心情沉重压抑得喘不过气来,把人都弄成精分了,到最后连这一世的好日子都搭上了,真真是太得不偿失了! 应该说,就是因为有着这样积极健康的心态,清露才能在前世今生遇到的种种困难和挫折中活下来,就算她曾犯过一些很不堪的错误、尝过跌落悬崖般的失败,她也有勇气去面对,有信心重新来过,而这,恰恰是同样犯过错误的秦怀恩所缺少的! 现在,清露想,不管为什么,既然秦怀恩能放下男人尊严甚至身为独子的责任来保护自己,那么自己又怎么能让秦怀恩一人承受所有? 她没那么不懂人情! 再说,无论是今生还是前世,清露对那个姓氏,对那个亲生的爹,都没什么感情,恨不得彻底摆脱了才好呢,如果这样一个对她来说无关轻重的“失去”,能换来秦怀恩很珍视的“幸福”,那她为何不去做呢? 秦怀恩不再说什么,只是转过身,悄悄地抹掉了眼角的一滴泪水,面对这样的体贴和关心,他真的无话可说,他只觉得一种深入灵魂的温暖,让他的整颗心都激荡了起来,这种感觉,他前世不是没有过,尽管极少,却因印象深刻而记忆犹新,尤其是在他临终前的那一次。 而现在,他终于明白了,原来这叫做“爱”! 其实即便是聪慧细腻如清露,也漏算了一点,那就是不管在她心里,她此刻的所作所为是多么微小的“付出”,她能替秦怀恩想到这一点,对秦怀恩来说,就是弥足珍贵的了,非常适合她“爱的教程”,要知道,能把礼物送得直入人心,连灵魂都产生了震动,那绝对是一门极其深奥的学问啊! 最后惊讶的是清露,“什么?一百五十两银子?你们没有看错吗?”这时她的户籍和她与秦怀恩的婚书,都已经平安顺利地弄完了,正在买田地,因为村里没有田地了,而清露又不愿意离开小岭村,“舍不得”秦家,秦怀恩就说买座山。 书吏满脸为难地看着程一针,“这价格是上头订的,真的没办法改了,我们连抽水都没拿呢,实在不行,丈量的时候我们可以圈大一点儿,要不然的话圈两座山头也行啊!” 清露听了这话,一双美目瞪得差点儿没掉出眼眶,硬生生将“这也太便宜了”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程一针倒是很安静,微垂着双目,静等清露的决断——了解秦怀恩家底的他,觉得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儿。 秦怀恩更没想到清露反应这么大,“若是……露露,实在不行我们就不买了!”他事前的确没和清露商量,因为他也是临时起意的,只是觉得没几个银子,现在想来,再少的银子,也是清露的,他不该做主的。 村长也终于从一万两银子的赎身价中缓了过来,“大郎啊,赚银子不易啊,那山头,你们买去了有什么用呢?难道还能把山圈起来,到时候,买与不买的,有什么区别呢?”如果说今天早上他主动去找秦怀恩,是因为昨晚清露凶悍的表现,那么在他得知了清露的来历,看到了清露的花销,又因为今天的事儿得了不少好处后,现在已是真心地为清露打算了。 清露心道,怎么就不能把山圈起来呢?可她不能实话实说,她实在是被吓着了,整整一座山呐,才一百五十两银子,价格仅相当于十亩良田,这世上竟然真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清露对书吏笑言道,“既是如此,那就别让大人为难了,”将一锭十两的银子塞进了对方的袖子里,“两座山又怎么算银子?!” “这……”书吏再次拿起了舆图,清露看不懂,使劲儿地推了秦怀恩一下,秦怀恩撩了一眼,就再看向了清露,“其实一座已足够了,其他的山头,都不太好。”他对周围山头的了解,是任何人都比不上的。 清露有些遗憾,觉得便宜实在是占少了,“多一座都选不出来了吗?”她总不能没完没了地让人家程一针和村长陪他们来吧? 秦怀恩好歹是又选了一个,“这个比较小,也没啥出产……” “行啊,行啊!”清露见好就收,喜不自胜。 书吏刚得了一大笔好处,又有程一针的面子,很是坦诚,“是啊,这座山的确不怎么样,所以只要三十两银子,若不然这样,你们付一百五十两,我们也把这座小的圈进来,然后等到有人买的时候再说,哎,还不知道哪年哪月会有人来买呢!” 清露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那怎么好意思,我们就出一百八十两好了,没得让大人多受累,这我们已经非常感谢了!”为了三十两银子,真不值当的留下这么个麻烦! 清露话说得漂亮,出手又大方,事情很快就办妥了,真真的皆大欢喜。 出了县衙的门儿,清露再不掩饰自己的喜悦,笑得哈哈的,拍打着秦怀恩的肩头说,“我们现在也是有家有业的人了!” 程一针和村长都带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觉得清露就是个不懂事乱花钱的孩子,偏生秦怀恩还宠着她,或者说,秦怀恩也并不知道他们吃了多大的亏,因为直到这时,他们还不知道秦怀恩有多么的能干,而清露的手笔又有多么的大,这两个人在一起过日子,绝对是强强联手,外加化合反应,能产生谁都想像不到的惊人效果,不过没关系,他们很快就会知道了。 146.第146章 清露的所有权 办完了事儿后,清露本想请程一针和村长在县城里大吃一顿,没想到秦怀恩和程一针都不愿意,而理由大同小异。 秦怀恩说,“会耽误了午晌的药,还有歇晌。”昨天清露就没歇晌,又晚睡早起的,现在她的脸色已经很不好了,再说这几天的连续行动,对清露的心情或多或少都有点影响。 程一针也劝,“你这两天过于劳累了,等到发起热来就不好了。” 清露轻叹,对自己这林妹妹样的身体非常无奈,嘴里却责怪着程一针,“就没有丸药吗?我们家还有很多活儿要干的,我总不能永远不出门儿吧?!” “丸药倒是有的,”程一针说,见到秦怀恩冷厉的目光,立刻换了说辞,“但效果不如汤药好,那什么,你有事不用客气,只要我能帮得上忙的,自管开口。” “好!”清露就等着程一针这句话呢,“明天你到我家来吧!” 分开时清露邀请程一针和村长去家里吃饭,秦怀恩又开始放冷气,结果两个人都被秦怀恩给吓跑了,清露很是无奈,想到秦怀恩这是为了她的身体着想,又生不起气来,但还是觉得,她和秦怀恩之间的沟通很不到位,长此以往,难保不会出问题。 两人的午饭吃得非常简单,而且也没人提出去接睿儿的事儿,看来不管怎么闹腾,在秦怀恩心里刘氏母女的人品还是很过关的,清露想,喝过药后,就躺在炕上睡得昏天黑地,程一针和秦怀恩说得对,她真是太累了。 秦怀恩看着熟睡的清露,头一次没忙着去干活儿,而是静静地想心事,想清露对他说的“爱”和“有家有业”的人。 现在想来,前一世直到清霜离世,他和清霜做了十年的夫妻,但他们一直没有婚书,那时的秦怀恩更不觉得有了清霜后,他才有家,他从头到尾都把秦家当成他真正的家,只是,那个“家”给了他最大的伤害。 至于“家业”,他好像直到死时都两手空空。 这一世,他和清霜在一起的日子,更谈不上有“家”的感觉,这并不是因为清霜不好,恰恰相反,这是因为清霜太好了,所以他知道,他留不下清霜,也一直在为清霜的离开做准备,结果,清霜就真的离开了,还是永远的离开。 这也是秦怀恩总是处于彷徨和无助之中的原因——他早就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了。 但是现在,秦怀恩摩挲着手中的婚书和地契,脸上露出了微笑,他的生活目标重来没这么明确过,他有了新的家业,而他有责任守护,或许,还有更多吧,他一时有些想不清楚,不过,没关系,清露会告诉他的! 清露只知道秦怀恩的横空出世,打死了马,挽救了她的生命和贞洁,却不知道,她对秦怀恩伸出的手,同样破开了迷茫,救赎了秦怀恩的灵魂。 夏日天长,睡了两个时辰,清露醒来时天还是亮的,而清露也有了种原地满血复活的感觉,即使面对最为棘手的麻烦,她也有信心破解。 再次拿出自己的妆奁时,清露发现秦怀恩脸色明显比昨天晚上好看了一些,只不过那份婚书被秦怀恩攥得紧紧的。 清露不想刺激秦怀恩,所以并没打开妆奁,也没说其他的,只是简短地宣告,“这是我的!” 秦怀恩愣了一下,“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又开始发毒誓,内容是不侵占清露一分一毫的财物。 尽管清露觉得这是不对的,夫妻啊,不应该是这样的,但她也没阻拦秦怀恩,她并不是不信任秦怀恩的品质,她只是觉得如果发个毒誓就能让秦怀恩的心结打开,这个方法简直是太安全环保无副作用了,何乐而不为呢? 秦怀恩发了毒誓后,清露又拿出了那张五千两的卖身银票,对秦怀恩说,“这也是我的!” 秦怀恩面色平静地连连点头,就连清露再次打开妆奁,往里面放银票时,他看向妆奁的目光也不再避如蛇蝎了。 清露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对教导效果很满意。 最后,清露拿出了一包银子,这是秦怀恩给她的,这几天来他们花用的一直是这个,现在还剩下很多,清露说的还是那句话,“这也是我的!”再次放到了她的妆奁中。 秦怀恩这回的面部表情越发地生动了起来,他一边点头,一边看着那个妆奁目光柔和、面带笑意,而这时,清露又说了,“还有你往后赚的银子,也要交给我,放在这里面,因为它们统统是我的!” 秦怀恩直接笑出声来,“呵呵,好的,露露……”一张俊颜再没有平常的冷厉,直接晃花了清露的眼。 清露受到鼓励,伸出手来,一把抓住了秦怀恩的衣领,把他往自己身边拉,“还有你这个人,也是我的!” 秦怀恩先是借着清露的力道靠近,被炕沿挡住后,索性直接将清露抱在怀里,朗声大笑道,“你的,统统是你的,露露,我知道了,我现在是有家有业的人了!”那样肆意张扬的快乐,犹如喷薄而出的朝阳,热烈且有力量。 清露大声说,“秦怀恩,我不管你以往、上辈子、上上辈子、大上辈子……都发生过什么事……”她说到“上辈子”时,明显感到秦怀恩的身体一僵,可她接下来没完没了的排序,到底还是让秦怀恩再度放松了下来。 趁着这个机会,清露将最重要的话说出了口,“但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了,你的人是我的!银子是我的!恩怨情仇和感情债务也统统是我的!要享受得我们一起来,要偿还也不能少了我的那一份儿!”通过考察秦怀恩的能力,她坚信,她一定不会赔本! 秦怀恩顿住,他脑子里乱糟糟的,有很多纠结都理不清。 但清露不给他机会,清露反手一抽,将秦怀恩到了此时依然拿在手中的婚书和地契,握在了自己的手里,朝秦怀恩挥了挥,“后悔了?没用了!”将所有权宣布得极为嚣张,然后她再次爬到了炕上,将婚书和地契也放到了妆奁中。 147.第147章 清露的百宝箱 秦怀恩咽了口唾沫,“那个,露露,我……”见清露挑眉,马上说,“我依你就是了!”不管前世今生,他的恩怨情仇都和清霜清露姐妹息息相关,现在清霜已然不在了,那么他顺从清露的心意又什么不对呢?应该还有不对的地方,但秦怀恩一时想不明白。 秦怀恩迟疑的样子,让清露的心又揪了起来,“除了秦家,你还有旁的仇人吗?”对秦怀恩再有信心,她也总得提前有个准备,至少要先计算一下得失,然后再想想用什么办法去说服秦怀恩,按照她的意思去行事。 这回秦怀恩很快摇头。 清露松了口气,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那你可曾欠下旁人什么,无论是银钱还是情债?!”她有点后悔了,不应该那么“贪婪”,在还没完全弄清楚来龙去脉时就帮秦怀恩大包大揽下来,可前世的因果,是那么容易问出来的吗? 清露担心的样子,让秦怀恩心中一痛,他马上说,“除了你们姐妹,我谁的都不欠!”他不去讨债就不错了,“就是秦家,只要他们不欺负你,以往的事,我也可以作罢。”他实在是受不了清露因他而惊慌不安。 清露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为了我,连秦家和你之间的仇,你都可以不报了?”她猜到了,秦怀恩前世和她们姐妹之间一定有纠葛,但没想到纠缠得这么深,竟然能让秦怀恩放下这么重要的事,想想也是,秦怀恩昨天就决定放弃自己的姓氏,做倒插门了,这时的清露还不知道,秦怀恩到底为了这门亲事牺牲了多少。 秦怀恩细细地解释,“我爹的死和秦大川的关系不大,于国是为了尽忠,于私是为了救我,这些我爹都做到了,而我爹的私蓄估计也没多少,秦大川吞了就吞了,真没必要为了几千两银子让你担惊受怕的。”声音不大,却态度坚决,这些事他想过不知多少次了。 清露高兴得跳了起来,抱着秦怀恩的脖子,像小猫样在他的颈窝中蹭了蹭,“你真好,不过,你放心,我是不会让你白白受委屈的,就算是没你的事,就凭秦家人对我做的那些事,我也不会放过他们的,我只不过是觉得,先过好咱们自己的日子才是最重要的!”顺便积蓄下力量,先保护好自己的平安,然后再争取将秦家打得永世不能翻身,但现在这些暂时还做不到,所以清露不想说。 秦怀恩的脸又红了,双臂却将清露揽得更紧,他终于发现问题的所在了,如果他的恩怨情仇都由清露和他一道分担了,那么他前世的纠葛其实也没剩下多少了:欠下这对姐妹的情债消弭于无形,就连和秦家的仇也淡了……秦怀恩忽然感到无比的轻松。 随后,秦怀恩又瞥了一眼放在炕上的妆奁,犹豫了一下后,还是问,“你那妆奁中,有多少银子?” 清露愣了一下,很快回答,“没有银子的,只有一张三千两的银票。”散碎银两都被前身在逃难的路上花完了,若不然,清露在秦家被逼无奈时,早就冒险上山取银子了,不过,现在看来,如果被秦家发现了她妆奁的所在,还不知道会怎么对待她呢! “不……不是……”秦怀恩有些尴尬地问,“我是说旁的,”又连忙解释,“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知道,秦家知道了你有这妆奁会怎么样。”有些人不得不防。 清露满是信任地点了下头,示意秦怀恩过来,而两辈子加起来,秦怀恩第一次看清楚了妆奁中的那一件件华美精致的首饰。 就算已经看出来这些东西价值不菲,但听到清露说,“这些东西买的时候,估计得花上个十三、四万两银子,就是拿去当死当也不低于十万两银子”时,秦怀恩还是惊呆了! “六爷对你可真够好的!”秦怀恩万万没想到,他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 清露倒是不以为意,“这不全是六爷给我的。”想了想,很客观地说,“当然了,六爷给了我大部分,他对我的确不错。”随后便长长地叹了口气,可惜了,好人不长命。 秦怀恩嘴唇蠕动了一下,有些话差点儿就说了出来,但不知什么阻止了他。 这时清露又说起了别的。 清露给秦怀恩讲了一个故事,就是《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的故事。 秦怀恩听得唏嘘无比。 清露却看着秦怀恩说,“你知道我听到了这个故事后,想的是什么吗?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杜十娘要沉了百宝箱和她自己,而不是沉了李甲……”其实她是懂得的,想来杜十娘当时有种幻灭,也可以说是“哀大莫过于心死”,就像清霜一样。 妓|女从良不是那么简单和容易的事,这其中最大的问题,往往不是在赎身之前,而恰恰是在获得自由之后。 女子的名声就如同一个生鸡蛋,一旦打碎了,就再也拼不起来,就算你能拼起来蛋壳,那和蛋清蛋黄混到一处的内里龌龊,也是用多少水都洗不干净的,绝对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也可以叫做男人们的心结。 妓女的出身,宛若一个终身挂在额头上的标签,不仅自己会耻辱一生,就连子孙后辈都会受到带累,比如近在眼前的睿儿。 即使身为皇室血脉,有了清霜这样出身的生母,睿儿这一辈子,注定要受到各种耻笑和打压,别说和嫡子相比了,就连普通的庶出都是不如的。 就因如此,清霜这辈子至死都不肯说出自己的身份来历,前一世,始终都觉得亏欠了秦怀恩,因为她让秦怀恩受辱。 尤其是当秦家也有了两个出仕为官的弟子后,秦怀恩还始终把清霜当做唯一的正妻,这一点是十分难能可贵的! 哪怕就是在现代,对曾经有过这样经历的女友,男子们一般也是难以接受的,就算是可以隐瞒,它也如同一枚定时炸弹般,随时会威胁得之不易的婚姻幸福。 148.第148章 非常成功的教导 所以清露在穿越前,才需要下那么大的决心回归征途,这意味着,她必须在放弃那种生活带来的种种“好处”后,还要承担很多难以想见的后果,要知道,有时候“一失足成千古恨”这样的话,绝对是有感而发。 况且,这是在古代。 想想今天听说了她的身份后,程一针和村长的反应,清露哪里还不明白呢?! “不!”秦怀恩惊呼一声,打断了清露的话,“不要,露露,如果有了这样的事,我去沉了李甲,你留着百宝箱好好过日子!” 清露先是哭笑不得,然后泪水就流了下来。 清露承认,她为了得到秦怀恩的确是使用了一些“手段”,包括利用秦怀恩对清霜的感情、逼婚、还有以“爱”的名义对秦怀恩进行所谓的“教导”,实则是一种“养成”。 但清露并不因此感到愧疚,这首先是因为清露所谓的“逼迫”是有底线的,看到秦怀恩一步步的情绪表现就能得到证实,其次是因为秦怀恩太珍贵了,对现在的清露来说,称为“绝世无双”也不为过,她为了得到秦怀恩使些无伤大雅的小手段,真的问心无愧,若不然,她才会后悔终生! 这不仅是因为秦怀恩具有各种堪称“金手指”的功能,还因为他在对待清霜清露姐妹出身的态度上。 想要从良过好日子,仅仅有百宝箱对女人来说是不够的,还得有个一心一意的好男人,而这个男人的作用其实要远远大于百宝箱,这一点,清霜和清露心里都是很清楚的。 可是这姐妹两个采取了完全不同的方式,清霜的办法是:瞒!并因此背负了沉重的心理负担,而清露的办法是在漏了底之后,依旧奋勇地冲上去,不遗余力地争取,因而要面对很多的阻力和巨大的压力。 不得不承认,在这一点上,清霜比清露多些体贴,而清露比清霜多些勇敢。 然而,不管她们姐妹用了什么办法,秦怀恩的回应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全力以赴,毫无保留地付出! 一个明知对方是妓女,还要放弃姓氏倒插门的男子,清露觉得,就算她再多几辈子的经历,也很难遇到了,她要是到了这个时候,再不出手,那她的脑袋真是被门夹了! 但秦怀恩是有瑕疵的。 秦怀恩的这一点点瑕疵,出现在他劝说清露回教司坊这件事上。 清露虽然心志坚定,冒着失去秦怀恩这个“金手指”的危险,抵制住了这巨大的诱惑,但在她的心里,也难免会留下一点小小的痕迹。 这世间的确是有那么一种男人,毫不在乎女子妓女的身份,并且还会利用对方的这种身份,从中获利,这种丝毫没下限的男人,在前世手头有了钱之后,清露不是没遇到过,这也难怪她多思、多想、多些戒备,哪怕是面对已十分信任的秦怀恩。 清露给秦怀恩讲这个故事的目的,说穿了是种告诫,也可以叫做防微杜渐,毕竟,有钱就变坏的男人,在哪个世间都不罕见,婚姻延续的时间偏偏又那么长,还有,清露所拥有的可不是一点点的银钱,而是能让很多人连命都不顾了的堪称巨额的财富。 清露就是通过这个故事和自己说的话,在提醒秦怀恩:万一有朝一日秦怀恩的心性起了变化,她绝对不会像清霜和杜十娘那样,带着委屈和伤痛含恨离世,她的选择是——鱼死网破,大家谁都别想好过! 就算秦怀恩和清露的武力值,一个在天一个在地,清露也有这样的决心和烈性! 这是来自现代的,清露的贞烈! 很显然,秦怀恩完全没理解清露话里的“深意”! 但他彻底通过了清露的考验,他用自己的决定告诉了清露一个令人难以想像的现实:他宁愿为了保护清露去死,哪怕,清露爱的是别的男人! 秦怀恩现在已经是清露合法的相公了啊!他竟然还能为清露做到这一步,对这样的襟怀和付出,清露简直找不到任何词汇去形容! 够了!真的够了!清露想,有夫如此,就算没有爱情,她也够幸福的了! 清露急匆匆地结束了她的“爱的教程”,很是狼狈,秦怀恩都这样了,她真没那么强大的心理素质,还腆着脸去教人家什么了! “那个……”清露很快收拾好了情绪,铺纸研墨,“咱们现在来做个计划,商量一下往后的日子怎么过吧!”随后便先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儿,“我觉得,咱们必须先盖一栋大房子。” 这次进县城,成功打压了秦家又有了银子可花的清露,本来是想疯狂血拼一把的,结果到最后只买了急等着用的文房四宝,因为她想到,他们现在住的地方实在是太小了,什么都放不下,这是非常令她痛苦的一件事儿。 而直到这时,清露才发现,她那个似是而非的“爱的教程”取得了多么令人惊喜的效果,已经不精分的秦怀恩,智商又占领了他头脑中的高地,很多事,他竟然在清露之前就想到了。 “所以我才买了这座山。”秦怀恩的声音平稳而深沉,给人一种老谋深算的感觉,“这样就算村长不愿意让咱们住在村子里,他们也没办法赶咱们走。” 清露的出身,让对方有了不让她在村里生活的理由,再说,清露的问题不仅是她妓女的出身,还有她来小岭村时衣不蔽体的状态,这一点,秦怀恩可以不介意,旁人就说不定了,而当初秦家不就是抓住了这个把柄,才召集了村里人对清露进行威胁的吗? 这样的事,秦怀恩往后坚决不允许发生,而只要他们生活在山上,不在村里的范围了,旁人就失去了这个借口! 秦怀恩接着说,“还有秦家,就算知道了你有大笔的银子,只要上山来,我就有理由把他们赶出去,更别说动这山上的一草一木了,咱们是都占理的。”既然清露不让他无故杀人,那么他就有理由地杀人好了。 149.第149章 神一样的队友 从倒插门到买下整座山,可以说,秦怀恩已提前把清露保护得密不透风了,无论从礼法角度还是从非常手段上,绝对是未雨绸缪! 秦怀恩看了清露一眼,“在山上建这么大的一幢房子,那选址是非常重要的,要结实,还要住着方便,要叫我说,应该先修路,这样无论是你往后下山,还是盖房子时往山上运各种东西,都方便,还有就是下人,这样往后就算秦家人撕破了脸,你也不用怕他们!” 手头有这么一大笔银子,清露是一定要花的,而秦家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再冲上来,这一点秦怀恩在弄清楚妆奁里东西的价值后,心里的警惕又增加了许多,而他又不想委屈清露,那么就只好对秦家下狠手了,可他又不可能时时刻刻不离开清露。 “行啊,你!”清露乐得拍了一下秦怀恩的肩膀,“我这想做的事,你基本上全都想到了!”又问,“你心里不是早有成算了吧?” 秦怀恩红着脸点了下头,“适合盖房子的地方我心里倒是有的,等下我就带你去看看,也用不了多少功夫儿,还有那些鸡和猪,正好这次请人干活儿,得管午晌儿一顿饭,就全都用上了。”早晚饭可以不管,但午饭若是不管的话,他们住在山上,就打是本村的人,来回路上也很耽误时间,况且,很可能还有别的村子的,一天就干不了多少活儿了。 “工匠程一针可以介绍一些,”秦怀恩现在明白清露为什么邀请程一针明天到家里来了,不过心里还是不太舒服,“我也可以找一些,至于其他干活儿的人,临时在村子里叫就行了,”停了停,“还有一个来月就要秋收了,速度一定要快,不过,只要人多的话,我估摸着还是赶得及的,就是不知道你想要什么样的房子,不然的话,太好的工匠恐怕是不好找。”清露的眼界有多高,他是知道的。 清露一下子想不起来还有什么是秦怀恩没想到的了,激动中透着点紧张,“这么快?那得多少人,人多了,你管得过来吗?”管理可是一门很厉害的学问呢,而这个清露是不会的。 秦怀恩很有信心地点了下头,“万把人我也是管过的,这回恐怕连一千人都用不了,”再多了,周围也没地方去找了,“应该是没问题的。” 清露有种眩晕的感觉,万把人啊,这秦怀恩前世是做什么的?难道还是个当官的?真是赚大发了,她这是遇到了个什么样的男人啊!清露堪堪忍住才没问,只不过盯着秦怀恩的双眼像饿狼似的闪闪发光! 不过,不用问,清露很快就知道了,在建宅子的过程中,秦怀恩把工匠和干力气活儿的人,都编成了大小队,队下面还有伍,就连程一针都一眼就看出来了,和秦怀恩开玩笑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要去带兵打仗呢!”想到秦大川的军旅出身,倒也没想太多。 而清露则一眼就看出来了,高超武功外加一板一眼的严格管理方式,秦怀恩前一世绝对是个将军,再加上万把人的数量,嗯,品级还不低,得有正四品呐! 可以说,清露一下子就真相了,这个品级正是秦怀恩前生的最高品级。 而且清露总是一副懵懂的样子,只是夸奖,什么都不问,这让秦怀恩展示起才华来,越发地没了顾忌,给了清露一连串的惊喜,让清露狠狠地体验了一把,拥有“神一样的队友”是种多么美妙的感觉。 清露先说,“宅子这个东西,主要是实用和住着舒服,我们现在住在村子里,真没必要非得追求京城那种华丽的宅子,”地处江南的京城,建筑风格相当精美,“就算是想要那样的,我们也可以先建好,住进去,剩下的慢慢弄。”她相当懂得,到什么时候说什么话的道理,她可不想因为自己的任性给秦怀恩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一下子,就解决了秦怀恩抢工期的问题。 清露说的第二件事儿是下人,“既然干活儿得管饭,那我肯定是不行的,所以这下人还要弄在建宅子前面,而且下人是大事儿,要我看,还莫不如把咱们心里的目标,先弄来干上一阵子,正好咱也观察和考验一下,如果条件真心好的,不买死契,签长契也行啊,有个十年八年的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秦怀恩点头称是,心里已大致有了人选,他对村里这些人还是熟悉的。 清露清咳一声,观察着秦怀恩的脸色随意地说,“其实我看刘秀芬啊,刘石头啊,都不错,再说我还欠他们的情,也想让旁人看看,只要跟着咱们就会有好处,这样往后跟着咱们的人就会越来越多,总有一天,再没人敢因为出身而看不起我!”就算不为了自己,为了秦怀恩和睿儿,清露也想这么做,而且非常有信心。 清露攥起了小拳头儿,在秦怀恩面前挥了挥,眼里满是算计,“咱们的银子不能白花,既要建好宅子,还要在村里建立起来自己的势力,到时候让秦家得仰咱们的鼻息过日子,毕竟,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不是吗?” 见秦怀恩只是连连点头,再无下话,清露暗暗地叹了口气,她现在算是发现了,和秦怀恩这人说话,暗示啊、隐喻啊什么的根本就不管用,连“杜十娘”这么明白的教材都被炮灰了,估计作为提点来用的刘秀芬,效果也是一样的。 清露索性直言道,“刘秀芬这人各个方面都很好,就是和你有点麻烦,当然了,我知道你是没什么的,就怕她把持不住,回头到了咱们家来朝夕相处,再闹腾起来就没必要了,咱们过日子想要的就是平顺和消停啊!” “行!”秦怀恩自以为理解了清露的意思,“那咱们就不用她,连她娘也不要!” 清露再问,“那你手头,有比她们更可合心的人选吗?我说得是女子。” 150.第150章 最彪悍的媒人 清露并不是圣母,就算是对刘秀芬母女再感激,她雇用她们,也是从多方面来考虑的,主要还是她们的人品实在太过关了——刘秀芬那么喜欢秦怀恩,在得知了清露和秦怀恩的关系后那么难过,也没做出什么过份的事儿来,更没使什么见不得人的小手段,这种做人非常有底线的人,清露是相当珍惜的。 再说,通过秦怀恩和村里人交往的状态来看,清露也很怀疑,秦怀恩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找到比她选定的更好的人出来,尤其是女子! 别看清露到目前为止,在村子里待了还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儿,绝大部分时间还是足不出户的,她收集各种信息的能力却是一点儿都不差的,还有观察人的眼力,也具备相当的水平,毕竟,这两辈子加起来,她都是靠看人脸色吃饭的啊! 果然,秦怀恩迟疑了一下后,到底还是说,“没有。”补上一句,“要不然我去打听打听?”最后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要说这村子里,哪个男人力气大,干活厉害,人品过关,这我心里还是有数的,至于女子……我平常压根儿就没注意到过。” 因为提前想到了,清露倒是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直接说,“若是刘秀芬成亲了,那事情就好办了,最好把她相公的那一家人也一起买过来,这样的话,我们就彻底放心了,可是,这一时半会儿的,到哪里去给她寻一桩好亲事呢?” 山里的女子,是不愁嫁的,因为穷,很多男子都娶不上媳妇儿,而刘秀芬本人的条件也很不错:正值妙龄、长相不差、身强体健、干净利落、还会一手好针线…… 可以说,有很多人愿意娶刘秀芬。 而刘秀芬之所以到现在还没嫁出去,是因为她的要求太高了。 刘秀芬不舍得留下寡母,就想在本村子里找,这样就能时常回娘家看看,还希望在嫁人之后能照顾母亲,就差没说给刘|寡|妇养老送终了,但心里的确有这个意思。 其实,像刘秀芬这样的女子,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招婿了,只可惜她家里太穷了,根本就招不起,除非把条件弄得特别低。 可刘|寡|妇本身又不想因为自己的事儿,给女儿造成太多的困扰,为了让刘秀芬过得好,那么穷的刘|寡|妇连财礼都可以不要,又怎么可能舍得委屈刘秀芬找个那么差的相公呢?! 这也是刘秀芬为什么那么喜欢秦怀恩的原因:秦家就在本村,秦家有钱,不说能帮上刘家母女多少吧,最起码,刘秀芬不会因此受到拖累,秦家从手指头缝儿里漏出来一点儿,就够刘|寡|妇用的了,秦怀恩人品好、身体好、能干,现在还没和刘秀芬怎么样呢,就对刘家母女多有帮助,一旦成亲了,那得照顾成什么样啊! 这些个中缘由,有些是刘家母女话里话外对清露透露出来的,有些则是清露自己猜想的。 对此,清露非常羡慕,前一世她如果有这样一心为女儿打算的妈妈,她又怎么可能过得那么悲惨呢?! 但这些,秦怀恩肯定是不知道的,所以,清露问完了秦怀恩这句话后,清露就后悔了,更没期望得到什么答案。 却没想到,人家秦怀恩是开了外挂的,张嘴就说,“刘秀芬应该和栓子成亲。” 清露一听“应该”两个字,眼睛就是一亮,这意味着,在前一世刘秀芬就是嫁给了栓子的。 清露想得没错,前一世秦怀恩和刘秀芬可没任何感情纠葛,所以这时候栓子和刘秀芬已经成亲了。 清露很有责任心地再问,“那他们能过好吗?” 秦怀恩想了想,“反正我觉得是过得不错。”至少在他离开小岭村前,是没发现人家有什么事,又反问了清露一句,“怎么就算过得好,或是过得不好呢?” 这个清露没法子解释,就问了很多关于栓子的情况。 栓子就是本村的,家里也很穷,栓子本来有两个妹妹的,可以帮他换亲,但栓子舍不得妹子,他爹娘也舍不得,挑来挑去的也没挑到合适的人家,后来就置办了嫁妆把妹子都嫁出去了,这样一来栓子的亲事就耽搁了,栓子的娘身体不好,常年有病,所以不管栓子父子如何勤劳能干,他们家的日子,总是过不起来。 前一世,栓子就是凭借他平日里对刘秀芬母女的照顾,最后得以胜出,刘|寡|妇没要财礼,栓子成亲后也始终对刘寡妇多有关照,结果这一世,各方面条件都比栓子强很多的秦怀恩横空出世,把栓子的表现机会给抢了,耽误了人家的好姻缘。 清露对这样亲情脉脉的人家,最没免疫力,马上对秦怀恩说,“你看请谁去说和说和,如果能把栓子一家三口也买了来,那就更好了,每人给十两银子的话,就连他们成亲的银子也有了,不对,若是事儿能成的话,他们成亲的银子,咱再另外给十两。” 秦怀恩有点不高兴,“栓子和他爹倒是都很能干的,可栓子娘那身体,买来了有什么用呢?” 清露说,“那不是还有程一针嘛,总不好让他们一家人分开,这样他们才能干得安心和死心塌地,实在不行,到时候不给栓子娘安排差事不就完了,我想着,有了这两家人,咱们这下人也就够了,这是大事!” 秦怀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在这种事上,总不如你考虑得周全。”他可从来没有过什么下人,又说,“不用找旁人,我去说就行了,让他们明天就成亲!”他打算明天就开始盖房子,等着用人呢! 清露吓了一跳,“哪有你这样的?怎么能弄得这么急呢?!”听说过逼婚的,没听说过逼着旁人成亲的。 秦怀恩板着脸说,“可不是没有我这样的,出银子给旁人娶媳妇儿,露露,你就是心善,你放心,栓子他不敢不听我的!”他觉得天大地大,都没有清露想要做的事大,而他的责任就是要满足清露的要求,任何要求! 151.第151章 秦怀恩的梦想 清露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秦怀恩这么彪悍的媒人,她闻所未闻,但绝对不能让秦怀恩这么办事,就算秦怀恩能办成也不行,她要的是对方的感激,可不是对方的记恨。 “不行!”清露的态度很坚决,“还是得按照规矩来,我想这样,如果你有把握栓子家一定会同意,你就先去跟刘家母女说。”这件事再没有比秦怀恩更合适的人了,“然后你再跟栓子家的人说,说完了之后,让他们两家人商量一下什么时候成亲合适。” 清露想了想,还应该让这两个人接触下,培养培养感情才好,“等到给干活儿的人做饭时,就让刘家母女和栓子母子都来,正好我也看看,如果栓子娘身体能受得了的话!” 下人的事儿说完了,清露就迫不及待地想去看看新宅子的选址,而她的纸上还连一个字都没写,实在是秦怀恩心里对各方面的事都太有数儿了,她只要说说就行了,真没必要制定什么详细的计划。 秦怀恩背着清露穿山越岭,速度极快,话说,就连清露都不知道他们具体到了哪里,印象最深的反倒不是位于半山腰处的这块敞阔平地,而是临近的那个巨大的山洞,还有在里面看到的“赃物”! “这山洞可真够大的啊,你是怎么找到的?”清露一边看着那些吊在半空中和装在缸、盆中的鸡和收拾好的猪肉,一边惊叹道。 秦怀恩的喜意从眉梢眼角渗透出来,“这山洞不算大,难得的是宽敞干燥,还有天然的石缝能透风,真真的冬暖夏凉,是存粮食住人的好地方。” 存粮食也就罢了,听到“住人”两个字时,清露心里微微一痛,真不知道秦怀恩以往过的都是什么日子,住在山洞里那不成了野人了吗?再想想,他常年独自一人在山上打猎、采药,又怎么会没有几个熟悉的落脚之处?加上秦家人又对他不好,弄得他宁愿住在这山洞中,也不愿回去。 想像着秦怀恩一个人孤伶伶地在漫天冬雪中,独守着山洞中的一堆篝火,渡过数不清的孤寂长夜,清露的眼眶微湿,其实,这样的场景也常常出现在清露前世的生活中,只不过,那时她守着的是帝都那昼夜不息的霓虹灯,只是越繁华越孤寂,想来都是一样的寥落。 秦怀恩还在兴奋地说着他打算如何设计、修建这个山洞,最后说,“我们把房子就建在这山洞前,正好也是坐北朝南,这样会非常安全,家里粮仓省得建了不说,一旦有事,还能藏人。” 清露上前轻轻地握住了秦怀恩手,“嗯,我们就在这里建我们的家,从今而后无论是你还是我,都不再是一个人了。”她忽然明白了,或许最需要这桩亲事的,并不是自己而恰恰是秦怀恩。 秦怀恩微顿,愣愣地看着清露,慢慢地体味清露话中的含意。 清露迎着他的目光微笑,笑意温暖甜蜜,犹如一束阳光,就这样照进了秦怀恩的心底,让他有一刻的恍惚,将身处何地都忘了,直到清露问,“能有什么事?难不成这山上还有泥石流?” 秦怀恩听不懂,清露解释了一下,秦怀恩还是不懂,清露索性不说了,因为她想到了,东北的山区发生泥石流的情况本来就不多,再说,现在是古代,自然环境保护得好,山上植被覆盖率这么高,真不太可能发生什么泥石流,这不,连秦怀恩这个活了两辈子的人都没听说过。 再接下来基本上是秦怀恩一个人的独角戏了,他雀跃地带着清露四下里看着:哪里有水源、如何利用、平地面积怎么安排、路怎么修、包括为了防止野兽围墙多高,陷阱设置在哪里都想到了。 清露从来没见过秦怀恩这么开心,更没听他说过这么多的话,不由问,“其实这些事你想过不止一次了吧?”要不然,这一下子怎么会想得这么周全呢? “嗯,”秦怀恩倒也不瞒她,“不过,以往都是我一个人瞎想……”前一世他就算是想,也实现不了,更不会有人愿意听他说这些“傻话”,这一世,他是为清霜清露姐妹活的,根本就没为自己打算过,“现在好了,没想到你也是这么想的,我、我……”他吱吱唔唔地表达不出自己心里的感受。 清露接了下去,“我们就要实现你的梦想了,现在这也是我的梦想!” “梦想”这两个字,入了秦怀恩的耳,也进了他的心,此时秦怀恩才知道,原来他也是有梦想的,只不过在没和清露在一起之前,他浑浑噩噩地活了两辈子都没发现,却是清露帮他发现了,并且还帮他实现了。 清露三番五次的剖白,让秦怀恩惊喜异常,“露露,你真的愿意和我一起生活在这荒山野岭中,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吗?”他想到今后的生活,只觉得比梦还要美,哪怕很快就要醒来了,他也宁愿沉湎其中,能多过一天都是上天给他的恩赐。 “当然!”清露果断地点头,“再说,这怎么是荒山野岭呢?我们一定会把我们的山修建成世外桃源的,不仅景色美丽,还要能赚银子,让我们过上无比富裕的生活。”山间别墅庄园主啥的,真是太有爱了! 清露很认真地问秦怀恩,“你说,这山真的不能圈起来吗?我就想,既然我们花了银子,那么这山上的一草一木都该都是咱们的,别人想要,该收银子就收银子,就算一时顾不过来被人得了去,那也得让他们记咱们一个人情,念着咱们的好!” 秦怀恩真的不负清露所望,点头道,“能的,山自然是能圈起来的,只不过花费太大,他们没想到就是了,恐怕还会觉得不值得!” “值得!怎么就不值得?!”清露很不服气地说,“我就不信,凭你的本事,我的眼力,还有程一针的帮助,这么大的一座山就弄不出银子来!”生产、开发、销售全都有了,连本钱都有了,她怎么可能弱了穿越女的名头?! 152.第152章 抛媚眼的正确方式 不过,清露还是有点儿泄气,“要说这手笔还是太大了,”到现在她还没弄明白这座山的范围呢,亏得她还那么贪心地买了两座,“时间又赶得这么急,没关系的,我们可以慢慢来,一年不行就三年五载呗,总有能弄好的那一天。” 秦怀恩思虑沉沉,“你想怎么弄?”清露的想法,对他来说就是命令。 “这个……”清露倒是没想好,“我就想先把山圈起来,让这些人知道咱们的所有权。”这个,应该是现代人的私心在作怪。 秦怀恩露出了笑容,“没问题,等房子建好之前,我就能先把山圈起来!”这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儿。 清露惊喜道,“那么快,你真厉害,你到底打算怎么做?” 秦怀恩的办法很简单,就是用木杖子先简单地围一圈儿,再挪些荆棘过来补空儿,就像他们现在的小院子那样。 清露倒吸了一口冷气,“那得砍多少的树啊?还有,万万不可弄咱们山上的树,咱们的树我还打算卖呢!” “好说!只要出银子雇人走远点就行了。”他的脑海中已出现了一张详细的地图,和具体的施行计划。 两人下山时,清露抓紧这个机会,又开始了她新的教程,“这花银子啊,就像抛媚眼儿一样,可不是胡乱来的,那是有规矩的。”秦家还在那里虎视眈眈,老实不了几天的,这一点清露和秦怀恩一样清楚。 秦怀恩一头雾水,讷讷道,“我不会抛媚眼儿,银子咋花,你也说了算。” “行啊!”清露继续教导,“不过,这花银子啊,也是个累活儿,我未必能干得过来,所以等下子我花的时候,你得学学,一下子学不会也没关系,回头慢慢来。” 秦怀恩更加迷惑。 他们先去的是村长家,马上就要吃晚晌饭了,按照道理说,这个时候去拜访是不太合适的,尤其是他们一早上才分手,不过听说了秦怀恩和清露的来意后,村长已顾不得这些了,“什么?你们要修路、圈山、建房?!这得花多少银子啊?!” 清露笑了笑,没接话,而是说起了旁的,“我们年轻,就算手头有几个钱,各个方面也不如村长想得周全,再说,这乡里乡亲的,这有了好活计,自然要先想到咱们村子里的人,所以我们这才来麻烦村长。”报出了请人干活的价格。 砍树,每一棵都比平常的价格多了一文,就连不起眼的荆棘也花钱收,这个是女人和孩子都能干的活儿。 接着,清露又拿出了一百两的银子,“这笔银子就先放到村长这里,并不是给这些人结算的工钱。”说白了,这就是押金,让村长看看,他们是有实力付得起工钱的。 “另外,我们也不能白白让村长辛苦,一个工,我们给村长一文钱,回头会统一结算清楚的,等山圈完了,铺路和建房的工钱,我们再另外说,村长若有闲暇,咱们村子里的人不够用,这外村的人也是使得的,总之我们现下住的地方实在简陋,想尽快有个地方住。”清露如愿地看到村长的脸色激动了起来。 所谓的一个工,就是一个人干一天,一文钱看起来不多,可挡不住人多啊,而且清露说得很明白,就连挖荆棘的小孩子和女子也算上,况且,还让村长可以请外村的人,这样算下来,村长每天都可以轻轻松松地有几百文钱的收入,一个月下来,可就不是一笔小数了。 说定了明天组织人手,后天就开工,又拿到了那一百两银子的收据后,他们就离开了。 按照秦怀恩的说法儿,在村子里雇人的话,没必要通过村长,还白白地花了这十几两银子。 清露告诉秦怀恩,“如果没有好处,人就不可能尽力,我们一个人一个人地去找,就算加上黄叔和郎中大叔帮忙,那也得多费心,还耽误功夫儿,到时候,难道你还一个个地去告诉人家,咱们有的是银子,不会赖账?那也得要人家相信不是?现在这样,不管本村的还是外村的,村长把这个事儿都解决了,他又拿了咱们的好处,一定会想方设法地多雇人,并不遗余力地帮咱们说好话,这可比咱们自己说千言万语都要强啊!到时候,你就可心地挑就行了!咱们啊,这就相当于给整个村子和临近几个村子的人,一起抛媚眼儿了,等回头咱们家的名声啊,你就等着看吧!” 秦怀恩想了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他们在村子里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就算村长看在他的面子上,不敢做什么为难的事,但也不可能像今天这么开心和全力支持的,更不可能主动帮助他们做什么,这样细算起来,清露无论是给村长的这笔银子,还是这种给银子的方式,都很划算啊! 清露又往秦家的方向努了努嘴,“过不了两天,他们也该修房子了吧?想想他们找不到人干活时的样子,你不觉得很开心吗?这报仇啊,不一定非得恶狠狠地满心怨气,回头再把自己也气个好歹的,而是要开开心心地报仇!” 秦家的房子毁成什么样儿,昨天清露和秦怀恩都去看过了,从秦家出来后,郎中也告诉他们了,秦大川当时被清露骂得那一晕,的确不是装的,是真的生病了,想想也是,秦大川身体再好,也经不起连日来这样的惊吓、生气和折腾。 秦家这两天因为秦大川和秦怀礼的身体,恐怕还顾不上修房子,等再过两天消停了,修房子是必然的,不然的话,没办法住人,这也是清露为什么这么着急,今天晚上就来找村长的原因,她花的银子可是有多种用途的,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功能就是给秦家添堵。 “开开心心地报仇?”秦怀恩觉得这种说法还真是新奇,不过,按照清露说的去想想,还真是那么回事儿,不禁莞尔。 153.第153章 娘子的使用说明书 事实上,村长想了一夜后,第二天一大早,就直接敲了锣,这是村子里有大事发生时的通知方式,结果整个村子都震惊了。 又过了一天,外村的人也赶了过来,那效率不是一般的高啊,可见清露的这个“媚眼儿”抛得相当成功。 从村长家出来后,他们就去了刘秀芬家,连蹭饭带接孩子,这回清露也有经验了,什么都不提,先吃饱了再说旁的。 等到清露将婚书拿出来时,刘家母女的脸色虽不好看,但还算镇定,毕竟她们在今天早上就知道了,就连秦怀恩提起让她们卖身为奴以及栓子家的亲事时,也没太大的反应,反倒是听说清露为了秦怀恩改姓时,两人都很动容。 清露对秦怀恩说,“你看看,婶子和妹妹是真心疼你的啊!”这母女两个对秦怀恩倒是发自内心的好。 秦怀恩跟没听见似的,只是含情脉脉地看着清露,原本宛如石雕般的俊颜,一片温情,看得清露都一时失了神,也难怪刘秀芬那么没有抵抗力了。 秦怀恩说清楚了之后,就要去栓子家,刘家母女竟然没拦着,清露心中暗暗称奇,看来这前世情缘的还真是注定的,后来才想到,其实人家是自幼一起长大的,栓子也不是全无表示,只不过是顾忌秦怀恩罢了,刘秀芬自然不是一无所觉。 也不知道秦怀恩是怎么说的,回来的那叫一个快,一家三口在天黑前就回到了小木屋。 睿儿已经睡下了,清露还在忙着和秦怀恩探讨他们未来家园的样子,草图改了又改,直到觉得秦怀恩完全领会了她的意思为止。 当然了,在这个过程中清露也没忘了征求秦怀恩的意见,她想要完成秦怀恩的梦想,也不是随便说说的。 其实等到房子盖起来的时,清露才发现,秦怀恩做得远比她想像得还要好,而且因为有在乡下生活的丰富经验,秦怀恩的那些梦想和要求,都是极其必要和实用的,让他们的生活变得非常舒适。 秦怀恩怕清露累着,催了好几次,清露才洗漱休息,不知是下半晌睡得太多了,还是心里太兴奋,躺下之后,清露还是睡不着,而直到这时清露才赫然想起,今天晚上应该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啊! 就算没举行什么仪式,可他们有“本”了,可以“上路”了! 清露悄悄地蹭到了秦怀恩的身边,只听得秦怀恩的呼吸声,一下子就粗重了起来,她满是魅惑地喊了一声,“相公……”含糖量相当地高。 秦怀恩一言不发,心跳得简直像是在擂鼓,身体僵硬得如同石头一样。 这人,怎么这般无趣,弄得我好像要强了他似的,清露想,难道他这是打算为清霜守身如玉的节奏?! 说实话,这种推测让清露心里挺不是滋味儿的,但凡换个女子,心里有了这样的念头,估计就会停下来了,可清露并不是旁的女子,想要让她就这么放弃,她绝对是心有不甘的——他们既然已成了夫妻,就要做真正的夫妻,怎么能缺少了这无比重要的一环呢?! 曾经一无所有的清露,深深懂得,最好的珍惜,就是竭尽全力去争取和抓住,只有如此,她才能在有朝一日失去时也不后悔! 清露试探地伸出了手,慢慢地在秦怀恩身上摸索着,结果一下子就被秦怀恩给抓住了,他气喘如牛,言语紊乱,“露露,你……尚未及笄……我……我宁可废了自己,也不会伤害你一丝一毫!”似乎用尽了全身的气力。 清露一愣,随后便轻轻地笑出了声来,“呵呵,原来是因为这个啊!”他顾念的是她的身体,而不是因为越不过心里清霜的那道坎儿! 清露因自己的聪慧和勇敢才有了这一次次的尝试,结果,就算是因前世的遗恨纠结到精分的秦怀恩,也被她愣是硬生生地开辟出了一条顺达的心路。 而秦怀恩似海的深情,则让清露的每一次探索都有了堪称惊喜的回报,可以说,他们无憾而幸福的生活,绝不只是偶然,而是联手创造且不可复制的,像“一把钥匙开一把锁”和“性格决定这命运”这样的话,在他们身上得到了最完美的体现! “好痛。”清露收了笑意,故作委屈地喊了一声,秦怀恩一个哆嗦,瞬间放开了清露的手。 清露往秦怀恩的耳朵里轻轻吹气,“我就摸摸还不行吗?这个不及笄也无妨吧?”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中满是顽皮的小算计,在黑暗中亮得如同天上的星。 “哦,呃,啊……”当清露如愿抓到了她的目标时,秦怀恩发出了一连串无法遏制的恼人声音。 于此同时,清露也惊愕地张大了嘴巴,“怎么会这样?你,你这不会是头一次吧?” 清露手上的感觉,简单说来就是:一触即发、一泻如注,外加绵延不绝! 这得有多少存粮啊,清露惊叹,秦怀恩今天都二十一了,这个年龄在早婚的古代绝对是超级剩男了,就是在现代,也不可能啥也不懂啊,怎么就不能自己解决一下呢?人家秦怀礼才十四啊,就什么都会了! 再说,秦怀恩是土豪啊,长得又这么勾人,还指不定有多少女子愿意和他发生点什么事儿呢,他为啥要这么憋着?!对了,还有清霜呢,清霜好像也曾努力过,只不过没得手罢了! 不知过了多久,秦怀恩终于发泄完毕了,这才吱唔道,“这辈子头一次。” 还这辈子,这是嫌他自己还不够纯洁,想把上辈子的事都交代清楚吗?清露觉得自己真心无法理解秦怀恩的大脑回路,这人完全颠覆了她对男人的认知,已单纯到堪称缺心眼儿的程度了,真没听说男的也有立贞洁牌坊的,不然的话,秦怀恩绝对当之无愧! 其实秦怀恩还真就是这么想的,他在面对清露时总觉得羞愧,本来他对清露就各种配不上了,然后他又这么“老”了,还“脏”…… 154.第154章 打击情敌攻心为上 秦怀恩红着脸想起身清洗一下,却被清露拦住了,“你等下……” 震惊过后,清露现在心里满是因秦怀恩而来的感动和珍惜,以往没有她也就算了,现在既然有了她,她实在不忍让秦怀恩继续受“委屈”。 有了上一次的成功经验,清露再往秦怀恩身上爬时,秦怀恩就不那么紧张了,结果清露三拨弄两揉搓的,秦怀恩很快便又激动了起来,只不过,清露这次用的不是手了,而是腿。 “我啊,不管你以前如何,现在呢,你得明白,你是有娘子的人了,这个娘子啊,娶过门儿来,就是要‘使用’的,整天只能看着的,那是年画儿!就算我年纪小,也不耽误你用的,你不会,那没关系,我教你……”清露又开始她的教唆……不对,是教导了。 可很快,清露就发现了,这是一次相当失败的教导。 秦怀恩这个徒弟,在这方面展示出了无与伦比的聪慧,绝对达到了无师自通和一夜千里的境界。 清露甚至怀疑,上辈子秦怀恩其实根本就不是做大将军的,而是和她是同行,若不然怎么会这么花样百出?! 再加上他那强悍到无可匹敌的身体状态,持久和力量简直是毫无上限。 以至于清露有时很后悔,这么早就交上了“关于娘子的使用说明书”,自此再没消停日子好过。 从这一夜起,他们开始同睡一条被子,清露也再不知道秦怀恩的作息时间:她总是先人家睡着,晚于人家醒来。 清露柔若无骨的身体,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开发和利用,她觉得自己化身成了有灵魂的充气娃娃,就算缺少一个最为关键的配件,也丝毫不影响使用,根本无需配备什么“说明书”! 第二天清露醒来时,家里有很多人:睿儿在前院里玩儿,刘|寡|妇一边择菜一边看着他,栓子爹正在院子里砌新灶台,刘秀芬在外间也就是灶房里忙碌着,栓子则在后院角落里劈柴,不过,就是这么多的人,他们也都很小心地没发出什么太大的声音。 听到清露醒来,刘秀芬撩了帘子进门,脸色很不好看,口中埋怨着,“你可真会睡,这眼看着都快到晌午了,难道你就不会饿的吗?”手里也没闲着,打了水进来让清露梳洗。 清露挑眉看了刘秀芬一眼,因为和栓子的亲事还没最后订下来,所以这两户人家的卖身契都还没签,现在出现在这里,顶多算是临时的帮工,所以还没到立规矩的时候,不然的话,名不正言不顺的。 清露不说话,咧嘴一笑儿,露出了一口雪白的小糯米牙,显得脾气很好的样子。 “大郎哥一早起来,就打了不少的柴和两只兔子,还挑了水,后来程大夫来了,他们说了会儿话,程大夫就带着那什么图纸走了,说是先去给栓子娘瞧病,再去县里和镇上找工匠,然后县里的衙役也来了,送来了几块儿界石,大郎哥说不够用,让他们再送来些,他们说剩下的咱们可以自己雕,现下大郎哥去石岭村订石头了,估计也快回来了……”刘秀芬将秦怀恩这一大早上干的活儿,一样不差地说了出来,至于她自己和栓子干的则一点都没说。 “哦。”清露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这让刘秀芬心里很不舒服。 “这家里家外的,就指望着大郎哥一个人忙呢,连个搭手的都没有,还得照顾你这娇贵的身子,一下子办这么多的大事,别说这银子得花多少了,就是这些活计也关照不过来啊!要不然你劝劝大郎哥吧,实在不行,先把这小屋子修修将就过了冬,旁的事儿等来年春天再说……”刘秀芬今天一早听到敲锣,才知道他们这次铺摆得有多大,心里很是担忧,但她不敢对秦怀恩说,憋了一肚子的话,就想跟清露说呢,可是清露直到现在才起身,还一副没事儿人的样子,她这心里急得火烧火燎的。 见清露还是不说话,刘秀芬干脆坐到清露面前,正色道,“我们这穷山僻壤的,比不得京城繁华,大郎哥攒下这份家业,更是不容易,你若真是一心一意地想和他过日子,就不应该这么不心疼他,逼迫他!” 清露慢声细语地说,“银子嘛,倒是无妨的,我们姐妹这些年来也攒下了几个,万把两银子不算什么,至于活计,我帮着他就是了。”裁开了几张纸,想要先订两本简单的账册。 “万把两银子?!”刘秀芬一声惊呼,难以置信地看着清露,这个数量实在是太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了。 清露倒是没显摆的意思,再说,这些银子早晚都要花出去的,有心人看在眼中,心里算算就明白了,现在提前说出来,能打击一下刘秀芬倒也不错。 清露受的打击也不小,这针线和账册拿在手里,她怎么都订不上——力气太小了,只好交给了刘秀芬,她呢,则铺纸研磨。 结果刘秀芬又惊讶了,“你还会写字?”昨天就算清露拿了婚书给她讲解,她也以为是清露提前知道了内容。 “哎,”清露看着面前的纸张轻叹,“你当教司坊的妓女就是那么容易当的?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乐舞骑射,还有简单的接人待物和规矩,那是样样都得学。”这真不是说谎,谁让她们面对的客户太高端呢?!还有很多人酸钱多喜好风雅的。 自打在村长和程一针面前落户籍开始,清露就再不隐瞒自己的出身来历,她既然做出了选择,就已下定决心要去面对一切,真没必要再藏头露尾的,平白无故地给旁人送去把柄,她又觉得刘家母女是自己人,所以昨晚主动地告诉了她们。 幸好,刘家母女并没辜负清露的期望,就算对这一点很不满意,也没说出旁的来,当然了,对秦怀恩的畏惧,也起到了相应的作用。 “啊?”刘秀芬嘴巴张得大大的,“这么多,那能学得完吗?若是学不会怎么办?” 155.第155章 各种不解释 清露告诉刘秀芬,“这些说的是涉猎,简单知道就行了,不过,想要出头必须得有那么一样两样能拿得出手的,不然靠什么打名气啊?” 清露最擅长的就是舞,其次是琴,至于清霜,原本擅长的是琴和唱,但为了出彩儿,硬生生陪清露转到了舞上,这个,倒不全是清露硬逼|着清霜的,而是妈妈们的要求,总之一句话,在任何年代,任何行业,想出人头地都不是件容易的事,除了天分,勤学苦练和恰当地利用自身优势,都是必不可少的! “至于学不学得会,”清露瞟了刘秀梅一眼,语气依旧淡然,不见一丝的抱怨,“轻则挨打挨饿,重则直接要了性命,还有的被卖到最低等的窑|子里或是早早挂牌接客,在这样的逼迫手段下,想来是个人都能学会吧?!”没有培养价值的话,人家教司坊的银子也不是白来的。 “清……清露啊……”刘秀芬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我……我没想到……”她很后悔方才对清露的态度。 清露不在意地笑笑,接过刘秀芬手中订好的账册,开始列出项目。 刘秀芬愣愣地看着,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儿。 清露估计刘秀芬不会再为难她了,但这并不是清露的最终目的,这个身兼小姑子和救命恩人的情敌,的确麻烦了一些,但没关系,清露早晚会让她明白,在做秦怀恩娘子这件事上,她其实什么都比不上自己。 清露刚写了几个字,刘石头就来了,清露没出屋子,刘秀芬已横眉立目地迎到了院子里,“想干活儿,你不早点来,现在是来吃饭的吗?” 刘石头的脸一下子就红透了,嗫嚅着,“我不知道你们这个时候还没吃饭,我已吃过早晌儿饭了。”很多庄户人家,都是一日两餐。 刘|寡|妇听不下去了,呵斥了一句,“秀芬,你怎么和你堂兄说话呢?!”但她也没意识到,提前在清露这个主子面前发话,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刘秀芬不道歉,只忿忿地盯着刘石头。 清露已笑道,“这半天的工,也是工啊,回头工钱上找就行了,放心吧,我会给你安排好差事的!” 刘秀芬和刘|寡|妇对视了一眼,这才想到,她们说的话其实是不作数的,刘秀芬还好,刘|寡|妇的脸上不由有些讪讪,见刘秀芬还要张口,便拦了一下。 清露隔着窗纱将这母女两个的样子看在眼中,却既不解释,也不劝慰。 刘石头这时来,确实有沾便宜的嫌疑,不过,秦怀恩和清露刚开始招工,旁人心存疑虑也是难免的,刘家母女不懂规矩的同时,也的确是在真心为清露打算,但她们并没想到,清露的便宜不是那么好沾的。 果然,刘石头惊讶地问,“还给工钱?”他以为是帮忙白干,这才来的晚了。 清露笑着点头,“等下你吃完了饭,要去这么几个地方,订五百个粗瓷大碗,五百个最大号的盘子,还有一百条长凳,两个最大号的沐桶,让他们派伙计送上山来,如果他们不认得路,你就带他们来认路,再去找屠户,让他往后每天往山上送肉,就从今天开始吧,下半晌让他先送两副猪下水和二十斤五花肉……” 刘秀芬忍了又忍,还是再次叫出声来,“清露啊,你买这么多的东西得花多少银子,村子里谁家办事儿,不是串换着用用?!还有那肉,怎么从今天起就要送了?那能吃得完吗?” 就连栓子爹也忍不住了,“条凳咱们自己个就能做啊,何必还花银子买,还一下子买那么多……”院子不大,方才清露在屋子里和刘秀芬说的话,他也听到了,就打知道清露有银子,可这么花,他还是心疼的,再说,也真想自己赚这个银子。 清露不理会他们,只问刘石头,“我说的话,你可记下了?” 刘石头点头,“不过,这不给订钱,人家能给送吗?”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不知道在合计着些什么。 清露轻轻一笑,对刘石头说,“没见到货,没签下契约,我是不可能给他们付账的,至于他们来不来,那可就看你的本事了,毕竟我的工钱可不是白赚的啊,哦,对了,”她拍了拍额头,“往后还有每天两百斤的糙米和五十斤的菜得送呢,也不知道谁能领了这份差事。”说完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刘石头。 清露自然不是真的忘了米和菜的事儿,但她对刘石头的人品不了解,怎么可能直接就把银钱交给对方,总得考验一下。 这里说的糙米,可不是清露吃的那种贵重的白米,而是当地多有种植的高粱米,可即便是这样,那也是不少的钱呐,这对刘石头绝对是种诱惑,不过,他若是想把这笔钱赚到手,也不是那么容易就是了。 刘石头和其他人正静静地听着清露说话,秦怀恩那浑厚的男中音已插|了进来,“露露,你可吃了饭,喝了药了?”他已经回来了。 清露还没说什么,刘秀芬的脸色却先是一暗,她忘了,清露起来有快半个时辰了,秦怀恩嘱咐她给清露热着的饭和药,她却都忘了端,可就算到了此时,她依旧选择先照顾秦怀恩,转身便要去端水,“大郎哥,你先洗把脸吧,看你热得一头汗。” 清露一看刘秀芬的脸色,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见秦怀恩黑着脸挡在刘秀芬面前,连忙说,“哎呀,我这不是刚起来,还没来得及吗,你可是嫌我起得晚了?” “没……”秦怀恩转头看向清露时,目光柔和得恨不得滴出水来,“我就问问。”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清露,“你不会饿坏吗?” 清露嗔了秦怀恩一眼,“那你还不快去洗洗吃饭?” 秦怀恩重重点头,“嗯,我这就去!”根本不等刘秀芬,转身去了后院自行洗脸掸尘土,弄完了就连忙进了屋子。 156.第156章 任性的副作用 午晌饭开了三桌,清露和秦怀恩带着睿儿在屋子里,栓子父子和刘石头在前院,刘|寡|妇不好意思和男人们同桌,就在灶间里吃,刘秀芬陪着她。 清露这回可没叫刘家母女进屋来一道吃,她们现在的身份变了,不再是客人,而是下人,至于秦怀恩,是一点都不在意这些事儿的,清露起身后这三番五次的变化,想来刘秀芬就是再迟钝,也该有所感觉了。 和刘秀芬不一样,清露最先问的不是工程进展,而是栓子娘的病情,因为她觉得,不管到任何时候,人,都是干活的重中之重。 “不是什么大病,就是得好生将养。”秦怀恩语气淡淡的。 “要养多久,怎么养?可能去了病根儿?”清露追问。 “总得三、五个月吧,”秦怀恩说,“去了病根往后也不能太过劳累了,你不用操心了,程一针都说了,再麻烦也没有你的毛病麻烦。” “好啊!”清露伸出一根嫩柳枝般柔软的手指,一下子点在了秦怀恩的鼻子上,“你现在就开始嫌我麻烦了?!” “我没!”秦怀恩急急辩解,叹了口气说,“我今儿一早起来,不管怎么忙都不在乎,可一想到要放你一个人在家里,过两天还要你管这么多人的饭食,这万一要是累着了,我就悔死了,恨不得连这房子都不盖了,咱们直接去县城里买个你看得上眼儿的就得了,心里燥得跟着了火似的!” 清露“咯咯”一笑,她发现不过是一夜之间秦怀恩就变了,从以往闷|骚的温泉,变成了现在时不时就发|骚的火山,换做以往,这样的话估计打死他也说不出口。 尽管在前世曾做了那么多次清露也没遇到过爱,可从秦怀恩身上,清露觉得“爱是做出来的”这句话还是有点儿道理的。 清露的手指继续在秦怀恩的鼻子上一下下点着,犹如一只小手在秦怀恩的心里轻轻地抓挠,“好了,当我不知道你想些什么?你担心的事,我早就为你安排好了,你就不用多想了,难道在你眼里我就那么笨?”清亮的眼神,不错的气色,无一不在向秦怀恩展示着她这一觉睡得有多么香甜,现在的身体状态又有多么的好。 秦怀恩“嘿嘿”地笑了,然后一口含住了清露正打算缩回去的手指,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弄的,并不用牙齿,只是用嘴唇和舌头吸吮着,清露却怎么都拔不出来。 天啊,原来武功和内力还能这么用,清露对如此孩子气的秦怀恩简直无语了,随即便起了坏心眼儿,也不往回缩手了,灵巧的食指像小虫子样的,在秦怀恩的口腔里微微弹动:上碰碰、下蹭蹭、绵绵的指头肚和他舌头上的软肉绕着圈儿地纠缠…… 秦怀恩只觉得软软麻麻的感觉从舌尖遍布了全身,他全身三万六千个毛孔在瞬间全部张开,连头发根儿都竖了起来,昨天夜里的情景,止也止不住地冲进了他的脑海,化成股股热流都往那一处汇集而去,丹田中的这口气是再怎么都提不住了! 清露如愿地缩回了自己的手,却不放下,只是将方才被秦怀恩扣押过的那根手指,先放在自己的唇间,然后又伸出舌头来,轻轻地、慢慢地,舔了那么一下,整个过程中,她勾魂摄魄的目光也一直在秦怀恩的唇间逡巡。 这等风韵,看得秦怀恩眼睛都直了,“露露……”连饭也不吃了,放下筷子,就要往上扑。 清露连忙假咳了一声,“咳咳,你下半晌要打算做什么,我这边的差事可是都安排好了,回头别让我把你比下去啊!”目光提醒地扫过窗子外面的那坐在院子里的几个人。 秦怀恩悻悻地又拿起了筷子,恶狠狠咬了一大口馒头,三下两下就吞进了肚子,也不知道他心里想得是吞了什么,看了一眼窗外正当头的大太阳,恨不得立时取了弓箭,将它直接射|下来才好。 清露看着那个被秦怀恩只一口就咬得剩下了不到三分之一的大馒头,咕噜噜咽了口口水,她不过是一时冲动随手调|戏了一小下下,哪知道秦怀恩这么不识逗,看来今夜的日子又不好过了,还是趁早把明天上午的活计也安排好吧,这可真是“自作孽不好过”啊! 秦怀恩将口里的东西都咽下去后,才说,“下半晌我先去把手头的这几块界石安置了,让他们明天一早伐了木也知道放在哪里,做房梁的大木,就直接安置在建宅子的地方,不用再往山下抬了,回来后我再去接送石头的人。”看了清露一眼,“我做事怎么敢和你比?不过是出力罢了,主意还得你拿!”这是真心话。 清露倒也不推辞,“等下你带着银子,收了这第一批石头后,就把石头的订银先给了他们吧,这样他们干着开心,我也省得每天结算怪麻烦的。”秦怀恩不是刘石头,清露猜,没人敢骗秦怀恩的银子,再说,这次要的石头是相当多的,有了银子,这些人就心安了,一准儿能召集大量人手用心用力地干,很适合抢工期的。 秦怀恩应了,清露又说,“我最不放心的是明天一早,虽说是你跟着,可那毕竟是深山老林,乡里乡亲的一旦有损伤就不好了,我的意思是,这挖荆棘的女人和孩子们就先别去了,这样你们脚程快,你也少操心,等回头那木杖子钉出来了,让她们直接挖完了种上,咱们按照空子付钱就是了,简单方便。” 因为清露不允许在自己的山头上伐木,秦怀恩打算带着人去这个山头的最里面砍树,那样的地方,以往是没人敢去的,也就是秦怀恩带着,给的银钱又足,还有村长作保,不然的话,真是行不通。 可荆棘不一样,荆棘可以在自己的山上挖,到时候山上铺路盖房子的人多了,也就没什么危险了。 “按空子付钱?”秦怀恩点头,“这可真是个好办法!”他还打算自己动手种呢,这下子可省事了,也快了许多。 157.第157章 小白脸和小红脸 清露很不客气地接受了秦怀恩的赞扬,“家里的事,你就不用管了,三天后,我就可以管一千人的饭食,如果人数超过五百的话,你就安排好让他们分批来吃,等下我给你准备好炭笔和纸条,伐的木头你点过数目之后,就落了笔交给他们,让他们每天下山路过咱家时结账,很方便的。” 秦怀恩还没怎么样,屋里屋外听到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一千人的饭食,就这么个巴掌大的小院子?这么几个人? 最先忍不住的还是刘秀芬,张口便喊,“大郎哥——” 秦怀恩冷哼一声,锐利的目光先扫过了院子,又直直地射|向了灶间,恨不得把中间挡着的门帘子直接穿透,声音更是无比的冷厉,“露露,这些下人可还听话?如果有那不懂规矩的,你自管说,咱们打发他们回去就是了,程一针还说呢,镇上人伢子他都熟,咱又不差银子,没必要非得在村子里找,反正都是签死契,到时候连生死都在咱们手上!” 几句话下来,屋里屋外一片安静,就连睿儿都傻了,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清露也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 秦怀恩哪儿来的这么大威慑力,难道仅仅因为他力气大,脾气暴躁吗?清露曾想过这个问题,后来猜到了秦怀恩前世的出身后,清露才想明白,秦怀恩是杀过人的,而且是很多人,也就是人家常说的,是在尸山血海里打过滚儿的人,身上自然有种血煞之气,也可被称为杀气。这一点,不会武功的人感觉比较弱,不过也是有感觉的,所以大家才觉得秦怀恩可怕,又说不出来是为什么。 清露先轻轻地拍了两下睿儿,让孩子不至于哭出来,然后才轻声说,“下人不懂规矩,主子也是有责任的,我是这么想的,我这个主子挺聪明的,他们也不算笨,不过是刚刚来,有些事儿还一时想不明白罢了,等过上两天自然会好的!” 清露是不太赞同秦怀恩这种冷硬的管理方式的,动不动就要打要杀的,用人讲究的是“恩威并重”,以往清露并没打算把对下人的调|教交到秦怀恩的手上,毕竟,他们是过日子,不是上战场,家长里短的还是以气氛活泼轻松为主,这样大家过得都开心。 上午起床后的这一个时辰里,清露正忙着施恩和感化,还没来得及立威,可话赶话赶到这儿了,清露也不介意利用下秦怀恩的这种威势,正好能起到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的作用,嗯,家有虎夫真省心,只要驾驭得好就行了! 清露设想着她往后在村子里的生活:谁要是惹着她了,她就牵着……不,是带着秦怀恩到对方的面前溜溜,这种狐假虎威的感觉不要太好哦! 秦怀恩听了清露的话后,周身的气势马上就变了,“露露自然是聪慧的,我……我就是有点着急。” 清露笑道,“你不是着急,是担心!”气氛再次变得有点暧昧起来,于是清露接下去说,“这按空子付钱呢,还有一个好处,你可以把种荆棘和缠刺藤的活计都一下子交代下去。”地面上种荆棘,可现在快入秋了,想要长得好长得足够高,也得个三年两年的,所以才要在高处再缠上些刺藤补空子。 “这一个空子呢,咱们就给十文钱,”清露思索着说,“头一天,你让她们自己组队,然后分配好空子,什么也不用说,晚上的时候去看看,有那干得好的,比如种得密、缠得好,你就在纸条上做个标记,回头我每个空子就多加一文钱,若是还有那想到你前头去了,能给荆棘浇上水的,我就会多加两文钱,往后咱们家的活计肯定少不了,就专门找这样肯干又聪明的,至于那干得不好的,你也不用多说什么,等第二天,咱们不让她们来就是了。” 就打工钱一样,相互之间也应该有竞争,这样人才会努力,这一点清露是很明白的。 女人和男人不一样,最是麻烦事儿多、爱说闲话,像秦怀恩这样一味地打压肯定是不行的,清露要得可是整个村子人的“归顺”,还要借助这些女人的口,将自己的坏名声消去,好名声建立起来。 秦怀恩听得连连点头,刘石头不知想到了什么,头垂得低低的。 清露看到了刘石头的样子,心中暗笑,她之所以现在就把这话说出来,而不是等到晚上只有她和秦怀恩两个人的时候再说,就是为了让刘石头把这些话传出去,想来几天后开始种荆棘时,秦怀恩能省不少的心,另外也是变相地提点刘石头。 刘石头最先吃完,放下筷子,对清露说,“清露姑娘……” 清露订正道,“嫂子,秦家嫂子!”她记得刘石头没有秦怀恩大。 “哦,”刘石头反应很快,“嫂子可还有什么要叮嘱的,若是没有我这就去干活儿了。”态度和方才相比已有了很大的不同。 清露笑着点头,“嗯,早去早回。” 秦怀恩也站起身来,“那我也去忙了。” 清露劝道,“急什么,刚吃完了饭,你该歇会儿的。” 秦怀恩摇头,“我不累,”看向清露的目光意味深长,“我想赶在天黑前回来。” 清露一哆嗦,忽然发现,秦怀恩今天中午好像多吃了两个馒头,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食也”?慌乱之下,红着脸吱吱唔唔地道,“你……你……能不能不这么着急?!” 秦怀恩朗声大笑,两辈子加起来,他还是头一次开这种玩笑,没想到清露竟然一下子就领会到了,兴冲冲地找了他的扁担,挑着那些界石出了门,一路上走得像是在飞。 刘秀芬进屋收拾碗筷时,像被霜打了的茄子——蔫了。 清露也不劝她。 栓子父子比刘秀芬更是不如,栓子爹鼓足了勇气才问出口,“大少奶奶,栓子娘瞧病到底用了多少银子?” 158.第158章 收服工作一切顺利 清露想了想,先把称呼定了下来,“往后你们就叫我太太吧,秦太太!” 秦怀恩现在不是官身,往后清露也不想让他再去当兵拼命了,所以是叫不得“夫人”的,就算她因年龄小,夫妻之间该干的事都还没干,可她已经偏得了睿儿这个“儿子”,长了一辈儿,再叫“少奶奶”也不恰当了。 而且清露记得,殷氏就被村里人称为“太太”,她就是要让殷氏以及所有的秦家人好好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太太”,想到往后她们两人会被村里人拿来比较,清露心里满是昂扬的斗志。 清露看着栓子爹说,“左右多不过三十两银子去,我不会问你们要的,回头一起算就是了!”她得给这几个人点压力,没功夫儿总和他们打哑谜。 “哎,哎,谢谢太太!”栓子爹说完后,就去看刘秀芬和刘寡妇的脸色,母女两个倒是没啥太大反应,想来是认命了。 光认命可不行,清露想,不过,也不着急,这才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儿,他们的态度就有了重大转变不是? 接下来,清露开始分派栓子父子的差事,“栓子在前院外面清出一块空地来,要能坐得下五百人才行,粗过你臂长的大树不要砍,留着遮阳,砍出来的东西当柴禾,齐伯,”她对栓子爹也换了称呼,“先给我钉个钱匣子,”用手比划着,“得这么大,有盖子,然后在前院支个棚子,不用太大,能放得下三、两百斤粮食和现用的菜就行了,主要是防雨,顶上的油布回头我再给你。”对刘寡妇说,“秀芬削五百双木筷子出来,再洗干净晒好,刘婶看好睿儿,有空就给秀芬搭把手儿。” 见众人都去忙了,清露就回到了屋子里,继续弄她的账本,弄完了后,开始写写画画,也不知道画的是什么。 刘寡妇把睿儿哄睡了,对清露说,“太太,秀芬性子拗,自小又跟大郎亲,若是有不对的地方,太太且大人大量地担待些。” 清露好脾气地笑笑,并没应承下什么,刘寡妇也不好再说了。 睿儿醒来时,村里的屠户先来了,他住得近,又认得路,刘石头只要不缺心眼儿,就一定会先去找他。 清露和屠户狠狠地砍价儿,还告诉他,“这头十天啊,干活的人少,肉自然用得也少,到了后来,用得可就多了,你就当拉个主顾了。”其实是后面的日子里,秦家的那几头猪估计就该吃完了。 屠户很惊讶,“你们家难道还天天给工匠肉吃?!”从来没听说过这么大方的主家啊! 清露摇了摇头说,“不是给工匠,是给所有干活的人!” 屠户立刻同意了清露所说的价格,还将每天的大骨头当做添头白送给了清露。 清露表示她很高兴,对屠户说,“你的铜钱可以拿到我这里来换银子,都是官银还没有火耗。”把自己的银子展示给屠户看,那一锭锭的银子立马晃花了屠户的眼。 虽说千文钱换一两银子,但如果拿到银庄去换的话,就得出一千零五十文,这个就是所谓的火耗,所以有些做小生意的人因为舍不得,手头都存了不少的铜钱。 清露现在需要大量的铜钱付账,如果去银庄换不仅同样要付火耗,还路远麻烦,此外,铜钱很重,就算秦怀恩力气大,清露也舍不得,程一针愿意帮忙,这点小事儿也不值当的。 “真的?”屠户很是惊喜,转身就走,“我这就去取来。” 清露轻轻地笑了,这就是她今天必须进货的原因之一,还卖了个人情给对方,真是一举两得。 栓子爹看着屠户远去的身影,终于明白清露要那么大的钱匣子做什么了,亏得他方才没多问,别看太太小小年纪,这做什么事儿都很有章法啊! 刘家母女很能干,这时筷子已经弄好了,等到洗猪大肠时,刘秀芬又开始叨咕了,“用粮食洗啊,这也太浪费了,又不是自己家吃,再说下水也是肉啊,何必还另外买肉呢?这买得早了,还得用盐腌,到处都是银子。”不过活儿还是干得很利落的。 清露照例不接话儿。 对送条凳和瓷器的人,清露的态度截然不同,她根本就没砍价,而是非常挑剔货物的质量和送货的时间,“你们路远,我买了这么多也不砍价儿,就算是脚力钱了,丑话说到前头,若是东西不好,你们就再抬回去,迟了的话,我也不会收的。”直接把这次送来的沐桶和十来条凳子,还有若干盘碗的银子给结了,另外同样说了换铜钱的话。 栓子爹听到那三天之内保质保量交货的要求,十分心惊,就是他再长出来十只手,也干不完啊! 打发走了送货的人,清露问刘石头,“你去订货,他们可有要订钱?” 刘石头连连摇头,“没,一听我买的数量,他们吓了一跳,想了想,就带着这些东西和我一道回来了。”讨好地笑了笑,“还是太太想得周全,他们想做成生意,一定会来看看的,这路又远,万没有再搬回去的道理,银子再给得顺当还不讲价,这生意,他们做定了!” 其实还有一点刘石头没想到:能答应下来一下子出这么大宗货物的,一定不是小铺子,质量和数量必定有保障。 晚上算工钱时,刘石头得了十文,其他人都是二十文,同时清露告诉刘石头,“往后你不必过来,但买粮买菜的事儿还是交给你,估计我的规矩你也看明白了,至于怎么能收到,就看你的本事了。”粮食和菜,在村子里买自然要便宜些的,清露不讲价,其中自然有好处拿,不过有存粮的人家不多,这到处找货和来回搬运也是个苦差事,可以说,赚的是辛苦钱。 刘家母女推辞不要,她们倒不是客气,而是真的想帮忙,清露也不硬给,“帐我都记下了,回头一起算也是一样的。” 159.第159章 很是生猛的要求 栓子父子倒是要了工钱,不过等看到清露另外送给他们的十斤粳米和十斤细面和两只腊鸡时,还是惊讶了,“这……这怎么使得啊!” 清露说,“想来你们家里也没预备这些,别管是送是借,你们且拿回去,给齐婶补身子,从今往后就让她只吃这个,她若是舍不得,你们就问问她,是这些个东西贵,还是药贵,还有她养身子耽误的那些工钱,好好算算帐,程一针可说了,再耽误下去,她未必能过得了这个冬的!”事实上,在前一世,栓子娘真就没过得去这个冬天。 栓子爹的眼圈儿红了,栓子更干脆,直接跪在地上给秦怀恩和清露磕了个头,“老爷,太太,不管最后这份工我们能不能做得成,这份恩情我们家都是记下了!”无论清露用了什么方法,她最后起到的作用都是救了栓子娘的命,这一点栓子已经想明白了。 再说,他们父子两个在这里工钱拿得高,吃得好,往后家里的日子一定会过得越来越好,通过这一天的功夫儿栓子也看出来了,清露是个心善的,事事都为他们想到了,他们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清露对栓子的表现很满意。 第二天早上,看着那些凭空多出来的腌好了的猪下水和猪肉,刘秀芬赫然明白了清露早早买好肉的道理,等清露起床后,便红着眼睛道歉,“我……我这真是笨啊,往后我再不多说话了。”清露买猪下水买肉,还提前腌渍,并不是因为需要,而是为了给销赃打掩护。 “别呀,不懂的事儿,该问还是要问的,不过,要看时机,端正你的态度。”清露看着手足无措的刘秀芬说。 刘秀芬赫然想起,昨天她念叨时,不仅栓子父子在,就连刘石头也是在场的。 这天傍晚,上山伐木的人回来了,看着清露坐在屋子里,抱着装满铜钱的大钱匣子,隔着窗户,收条子、算账、付钱,轻言细语一丝不错,那份能力和气度,绝不是乡下无知的妇人所能比的。 刘寡妇说,“秀芬啊,这样的日子,这样的家业,咱们这样的人是管不了的。” 刘秀芬先是点了点头,接着扑到刘寡妇的怀里,低低地啜泣了起来,“娘,是我错了,我不该痴心妄想。” “唉呀,你看看你,哭什么?!”刘寡妇为刘秀芬抹去泪水,“大郎现在能过上这样的日子,娶个这样的好媳妇儿,咱们应该高兴啊!” “嗯,娘说的对!”刘秀芬狠狠地抹去泪水。 从这天开始,清露发现,关心她的身体,监督着她吃药的人,又多了一个刘秀芬。 到了晚上,秦怀恩对清露说,“再有明天一天,伐木的活儿就能干完了,后天午晌就有人来吃饭了,你可能支应得过来?” “什么?这么快?!”清露很是惊讶,原本说三天之后,她都是提前准备了,给秦怀恩个安心,却没想到,今天加上明天就只有两天,“这些人砍木头这么快?对了,不是还得往地上钉吗?” “今天上山的,咱们村就有差不多三百人了,等明天还有外村的,估计五百人也打不住,而且,那些木头,不都是现砍的,咱们给的钱多,很多家里存着木头的,都直接卖给咱们了,生怕咱们不要了。”这些生活在山区的各村村民们,哪有不在家里存些木材的呢? 秦怀恩说到这里,不由感叹了一句,“还是你的法子好,我真没想到能一下子来这么多的人给咱们干活儿,还有那卖石头的,昨天我给了他们订银,今天他们就组织了整个村子的劳力,不下二百人,从早到晚地给咱们送。”这种无比顺畅的滋味儿,是他以往从来没体味过的,两辈子加起来,他干过那么的活儿,只有这次,干得这叫一个舒爽! “至于往地上钉,那根本就用不上旁人,我一个人就钉完了,那么多人伐木,都供不上我自己。”说到这里,秦怀恩不由骄傲地笑了笑,这种亲手建设自己的家园、完成梦想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尤其是想到家里还有清露这么个体贴的可人在等着自己,他的力气就像永远都用不尽一样,越干越来劲儿。 今天在山上,每一个看到秦怀恩干活的人都有种震撼的感觉。 秦怀恩手里只拿着一把大砍刀,将树木稍微修剪一下,然后将那木头立在地上,跳起来,只是一拳,木头绝对会入地一尺,比尺子量的都精确,根本不用像旁人那样先刨坑儿再几个人轮流去砸,就这样,走两步、修理一下、砸一根,那还有个不快吗? 清露只是听着都惊得呆呆的,接着便去看秦怀恩的手,“哪有你这么干活的,怎么能用拳头呢,那得多疼啊……” 秦怀恩的手特别大,皮肤非常粗糙,到处是厚厚的茧子,手心手背手掌甚至里外的指关节处都有,还遍布了很多的伤痕,清露来抓,秦怀恩就往回缩,“别,别看了,难看得很。” 清露不依,“不行,我就要看,你是我的,你的手也是我的,凭什么我不能看?” 秦怀恩只得让她看,可清露看着看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大郎,你这是吃过多少苦啊?”泪水一滴滴地落在秦怀恩的手上,将秦怀恩的心都浇化了。 秦怀恩笨拙地哄着,用袖子手忙脚乱地给清露拭泪,“露露,你别哭,我皮糙肉厚的,根本就感觉不到疼的,往后我都听你的,你别哭了,你千万别再哭了……” 清露很快便收住了泪,她原本就不是个喜欢哭哭啼啼的性子,通常来说,她遇到问题的同时就开始想办法了,绝不在气愤、悲伤、忧愁等负面情绪中停留,她觉得那是在惩罚自己,且于事无补! 秦怀恩刚松了一口气,清露新的要求又提出来了,“行,我不哭了,不过,今天晚上你得在屋子里当着我的面洗澡,我倒是好好看看你的身上还有多少伤痕!”以往秦怀恩都是在后院的草帘子后面冲洗的。 160.第160章 越收越亏的利息 “啊?”秦怀恩傻了,两辈子加起来,还重来没人对他提出过这样的要求,包括曾和他做过十年夫妻的清霜,清露实在是太生猛了! 清露凶他,“怎么了?你不愿意?你就不想想,你现在是我相公了,我要看看你有什么大不了的?!还有,你倒是说说,我这身上,你有哪里没看过,哪里没摸过,为啥换了你就不行了呢?!” 秦怀恩抱头鼠窜,认命地搬沐桶给自己烧洗澡水,在这种问题上,他注定是理亏的,尤其是已经和清露做了两夜夫妻的现在。 清露不仅要看秦怀恩洗澡,还不许秦怀恩吹灯。 结果秦怀恩从脱衣裳开始,脸就是红红的,到了后来,连身上都红了,像一只被煮过的虾,睡梦中的睿儿偶尔发出的一声呢喃,都能让他惊跳,哪儿还有一点儿绝世大侠和威武将军的样子?整个一羞涩少年! 清露很喜欢秦怀恩这副任君采撷羞答答的模样,美男沐浴图啥的,她真心喜欢啊,而且这两夜秦怀恩可没少折腾她,秦怀恩倒是心满意足了,她自己却什么都得不到,现在能过过眼瘾,也算收点利息值回票价了! 清露见秦怀恩一个劲儿地磨蹭,连忙上前帮忙,还痞痞地看着秦怀恩说,“善解人意算什么,老实告诉你,我最擅长的,其实是‘善解人衣’,还有,你这态度不对啊,来,爷,给妞笑一个!”伸手捏住了秦怀恩的下巴。 秦怀恩哪儿笑得出来啊,慌慌张张地甩了最后两件衣裳,就往浴桶里面钻。 清露笑道,“你当你进去,我就看不见了?我可告诉你,我若是没看清楚,往后还得看!” 秦怀恩只得带着满身的水珠,又从沐桶中站起身来。 完美的身材比例,宽厚的肩胸,八块腹肌,细瘦紧窄的腰身,修长有力的双腿……再加上星星点点的水珠,清露痴痴地看着,嘴角流下了两滴口水,原来湿身的美男一点儿都不比美女逊色啊,尤其是对她这样的色|女来说,她觉得她已经化身为狼了。 “呵呵……”秦怀恩笑了,他不再脸红,而是喜欢上了这样的清露,这样毫不掩饰对自己痴迷和喜爱的清露,透明得真的犹如一颗露水,甜蜜得令他恨不得直接飞上天际,他从来不知道抛却自卑后的感觉,竟然这么好,而正是清露,让他真真切切地体味到了这一切! 秦怀恩通过清露的眼睛,看到了自己的美好,这是一件非常奇妙的事儿,而清露帮他做到了。 清露好歹才收回自己的神志,擦了擦口水说,“你往后……” 秦怀恩不等清露说完,连忙点头,“我是你的,不给人看,不给人碰,不给人机会,不背叛你……”他说出的誓言和承诺,永远都这么顺溜且不给他自己留有余地,却让清露毫不怀疑他能做到。 “好吧,”清露满意地点点头,“你知道就好!” 然后清露开始做正事儿。 在被衣裳遮盖住的那些部分,秦怀恩的皮肤白皙得不像话,甚至超过了清露,而且闪烁着健康的莹润光泽,别提多好看了,这对别人来说恐怕是难以想像的,毕竟,经过常年的风吹日晒和疏于保养,秦怀恩那些脸上、手上等处裸|露出来的皮肤是粗糙且黑的,可这一点都不出乎清露的意料——既然秦怀恩有墨蓝色的眼睛,深刻立体的五官,有远胜于常人的白皙肤色是很正常的,这是他混血儿的血统决定的。 总体说来,秦怀恩身上的伤痕并不多,而且很淡,就连脚上因为有鞋子的保护,伤痕也比手上少很多,只不过茧子并不比手上少。 清露纤细软嫩的手指,在秦怀恩的身上滑过,“你身上这些伤是怎么弄的?” 秦怀恩告诉清露,“都是我十岁之前被殷氏和秦怀仁、秦怀义兄弟打的!”声音有点古怪。 “什么?”清露很是惊讶,“这么久了,还能看出来痕迹,那当时得打得多重啊?还有,十一年来她们都没机会再打你,那当初你身上得有多少伤?她们又为什么这么打你?”她知道,到了十岁之后,重生的秦怀恩一定不会给再给她们这样的机会了。 “为什么?”秦怀恩的声音恢复了正常,变得冷峭,“应该说,如果不是为了让我给他们干活,他们就不会让我活着,只不过是后来没机会动手打死我罢了。”前一世,他都快三十岁了,为了逼清霜从清露手中要银子,殷氏还动不动就打他,哪一次不是下死手啊! “至于打了多少,那怎么能说得清啊,我的身上经常连一块完好的皮肤都没有!”秦怀恩的语气淡淡的。 清露点了点头,这一回她没有流眼泪,“我明白了!我记下了!这个仇我一定会帮你报!还有,我想现在你也明白了,不管是谁,倘若你不弯下腰,就没人能骑到你的背上来,当然,我这并不是怂恿你不自量力地硬拼,而是要多想想,千万别识人不清,回头被人给糊弄了!”她总觉得就算活了两世,秦怀恩的性格还是有些憨直。 事实证明,清露还是很有远见的,自此后,不仅是面对秦家人,就是有朝一日去面对最庞大的势力,秦怀恩也做到了这一点。 “嗯。”秦怀恩点头,“你说的,我都记下了。”是那种深深刻在骨血中的记忆。 清露推了秦怀恩一把,“来,我帮你搓背,然后我给你上药,把这些疤痕都去了。”这么漂亮的身材和皮肤,简直像艺术品一样,她实在不忍心上面有一点的瑕疵,好在她手头就有很好用的去疤药膏,这阵子她一直坚持用,脸上的疤痕正逐渐变淡。 “不……不用了吧,那药那么贵……”秦怀恩的脸又红了,想到清露每天帮他涂药,汗毛孔又开始舒张,声音再次变得怪怪的。 清露一瞪眼睛,“你的身体是我的,我说了就算!贵又怎么了?我的银子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我已经托程一针再从府城捎回来几盒了,尽够咱们两个人用的了。” 161.第161章 秦家的无眠夜 清露给秦怀恩擦完了背后,又想帮秦怀恩修脚,“这些茧子也要弄一弄……” 可这天夜里,清露到底还是没给秦怀恩弄成。 秦怀恩觉得他已经尽力忍耐了,天知道清露那双小手儿在他肌肤上忙碌时,对他来说,是怎样的一种“甜蜜的痛苦”,好不容易熬过去了,清露又把他的脚捧了起来,就算他是个神仙也受不了吧?! “露露,不,娘子,我……我……忍不得了……”秦怀恩虎臂一捞,只听“噗通”一声,还穿着寝衣的清露就掉到了浴桶当中,水花四溅的同时,她的身上也变得混若无物。 秦怀恩眸色一暗,将温香软玉紧紧贴合在了自己的身上,这才长长出了一口,然后就是停不下来的磨蹭。 “你这个家伙儿……”清露小猫样地哼唧了一声,强挺着将重要的事儿先说完,“我都安排好了,管饭的事你不必担心。” “哦……呃……”秦怀恩回了清露几声语义不明的感叹,真不知道他的理智是否还在。 掌风扫过,原本就昏暗暧昧的灯火,羞得彻底闭上了眼睛。 清露在心里暗叹,美男,尤其是会武功且无比生猛的美男,不是那么容易看的,利息更不是好收的,这不,越收亏得越多,想来她明天上午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起得来床了…… 这样的夜晚,有人也同样无法安枕,只不过原因却并不是如此美妙。 “我都打听明白了,清露是京城教司坊出来的妓女,她为了落户籍成亲,连当年的卖身契都拿出来了,”殷氏恶狠狠地说,“我估摸着那清霜也是,一看就都是不要脸的小贱人,村长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这样的人也能落得了户?!要叫我说,就该将这伤风败俗的婊|子直接赶出村子……” “行了!”秦大川喝止了一声,但不知是因病体未愈还是因旁的什么,他的声音已远不如从前那么有力量了,可见清露和秦怀恩这次给他的打击着实不轻。 “爹,不管怎么说,旁的事都是次要的,”秦怀仁的态度也不太好,不光是对殷氏,就是对秦大川也是如此,“您总要先养好身子,再等家里消停几天。”离家里失火,不过才过去了三天,他现在依旧惊魂未定。 秦大川也是如此,可他有他的想法儿,“我知道这阵子家里乱,往后有没有事也说不定……”这几天,他们基本上都是白天睡觉,晚上不敢合眼,好在,还没什么事发生,不过也都熬得够呛,“可我总觉得咱家这事儿和他们脱不了干系,这多打听打听,也是有好处的。” 秦怀仁不吭声了,但还是不认同秦大川的说法儿,说到底,他真不觉得秦怀恩有这么大的能耐,或者说,他很不愿意相信这一点。 秦怀义倒是点头道,“爹说的有理。” 秦大川又看向了殷氏,“你接着说,捡那要紧的,少说那些没用的!” 殷氏很是不耐烦地撇了撇嘴,一点都不掩饰她对秦大川的不屑,“我哪儿知道什么是要紧的,什么是不要紧的?!你还要不要听?” 这次家里出事,让殷氏有了种很奇怪的感觉,一方面是家里有了难,她也害怕,损失了东西她也心疼,可另一方面,看到秦大川无计可施,丢了钱财又失了面子时,她的心里有种不可告人的痛快,而且,她也感到秦大川一家之主的地位受到了动摇,那么是不是说,她也有机会出头了呢? 同样的感觉,秦秀梅也有一些,但她不像殷氏那么懂得掩饰,这不,此时就忍不住开口道,“听说清露的赎身银子是一万两呢,一万两诶,亏得爹当初还想让四弟娶了她,咱们家能拿得出来这么大一笔银子吗?” 秦大川真心忍不住了,一指秦秀梅说,“滚!你给我滚出去!” 秦秀梅扭扭嗒嗒地站起身来,“我若不是眼见着家里出了事儿,想帮着忙乎忙乎,早就不敢在这闹鬼的宅子里待着了,爹啊,这也就是我这个自家人,才这么向着娘家……” “就打秦家没人了,也轮不到你这个嫁出去的女儿做主!滚,不用你假好心……”秦大川先是一声大吼,接着就是一阵猛咳。 秦怀仁得了由头,站起身来,抬手就要给秦秀梅一巴掌,“看看!你都把爹气成什么样了?!” 秦秀梅大惊失色,连忙往殷氏身后躲,“娘,你看二哥,就和自家人的能耐……” 殷氏起身拦住了秦怀仁,“老二,不怪你妹妹说你,你这么厉害,怎么不去找那些贼人算账呢?!” 秦怀仁的气一下子就短了。 秦大川停了咳嗽,冷笑了一声说,“你们看看这些败家娘|们儿,心地不好也就算了,还蠢得厉害,都这个时候了,还不知道给家里做打算,只会添乱,也不想想她们现在的穿用都是哪里来的?咱家若是败了,她们就能讨得了好去?!”看向三个儿子,“老二老三啊,来,既然她们不愿意待了,送你娘先回娘家住些日子,至于秀梅,往后就不用回来了!”这话说得在情在理挑不出毛病来,却又狠毒无比。 殷氏的娘家很穷,若不然当年也不能给她弄了这么一门亲事,她心里一直有怨气,再加上秦大川小气,刚嫁过来那些年殷氏又过得顺风顺水,对娘家的态度不是一般的恶劣,这么多年过去了,这门亲戚,关系着实冷漠,殷氏因秦家遭了难回去,娘家不让她进门都是很有可能的。 殷氏和秦秀梅齐齐变了脸色,殷氏求助地看向了秦怀义,她这么嚣张和她偏爱的儿子秦怀义在家,也不无关系。 秦怀义很是不满地剜了秦秀梅一眼,转头便换了笑脸儿,端了茶给秦大川,“爹,您先消消气儿,且听听娘还打听到了些什么,等外头的事儿都理顺了,这家里的事儿咱再合计也不迟。” 秦大川低头喝茶,秦怀仁悻悻地放下了伸向秦秀梅的手。 162.第162章 秦大川的懊恼 有了这个台阶,殷氏也不敢再拿乔了,快言快语地说了起来,“那天他们不仅去县城落了户籍和倒插门的婚书,还买了两座山头,本来想买地,哼哼,咱们这里的地哪是那么好买的,他们还以为有几个银子就成了?不过清露也是个狠的,当天就给了村长一百两银子的订钱,说是要把那山圈起来,还要在山上铺路建房子……” 秦大川很是不屑,“一百两银子就能在圈山、铺路、建房子?他们做梦!”他心里算的还是他赔偿给清露的那两百两银子。 殷氏摇了摇头,“你们可听好了,这只是订钱,让村长帮他们组织人手用的,村里干活人的工钱可都是另外算的,原本也有人不怎么相信,可今天晚上人人都拿到了不少的工钱,看着吧,估计明天一早去帮他们干活儿的人还得多,对了,他们还出银子收木头、收石头,听说那石头的订钱足足给了三百两的现银啊,想来村长也没少收好处,现在全村子的人都恨不得去舔他们的脚趾头呢!”忍不住“啧啧”地感叹了两声,就算她对清露的印象再不好,她也得承认,对清露这么大手笔地花银子,她心里很是艳羡。 听了殷氏的话,秦大川先是脸色凝重,随后便突然“嗷——”地一声,开始重重地一下下捶打起座椅扶手来,“错了,这回可错了,大错特错了……”他捶胸顿足的样子,就像死了亲爹亲娘一般,因为过于用力,手很快便肿了起来,眼角也渗出了泪水。 秦大川如此激烈的反应,把众人都吓了一跳,还是秦怀仁最先恢复了过来,“爹,你看看您老,这是怎么了,不过就是几百两银子,这,这至于的吗?!”语气中带着浓浓的不屑。 只是秦大川此时已顾不得这些了,他抬起头来,赤红着眼睛看向秦怀仁,“几百两银子?!你听听你娘方才说的这些,几百两银子可打得住?再说,他们若是只有这几百两银子,敢这么花用?若是换做你,手头没有足够的银钱,能不能直接把一百两银子的订钱丢在村子里,只为了刁买人心?!” 屋子里一时间沉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一直做生意的秦怀义算账还是比较快的,“买山两百两,备料五百两,工钱到最后不会比料钱少,就打也是五百两,那也得是一千多两了,不对,不对,这才刚开始啊,一天,不过是一天……” 这下子连秦怀仁都哆嗦了起来,“那就是几千两?要照爹那么算的话,他们手头难道会有上万两银子不成?他们哪儿弄来的这么多银子,啊?!”他虽然想明白了,却依然难以置信,而且几百两他可以强忍着不介意,几千两上万两,他又怎么可能不动心?!说到底,他其实是和秦大川同样贪财好色的,只不过是眼界稍微高一点罢了! 忽然,秦怀仁也发出了一声嚎叫,一点都不比秦大川方才的样子差,“教司坊啊!那是只有正经的官身才能去的地方!京城啊!那是四品、五品官遍地走的地方!顶尖儿的教司坊就连皇亲国戚和朝廷的正一、二品的大员也是经常光顾的,清霜清露姐妹若是那里的出身,手头的银子还不得海了去了?!不,不,”他一个挺身,从椅子里跳了起来,“还不只这些啊,她们一定认识很多的达官贵人,若是能为我说句话……”他激动得满脸通红,心中像有团火焰在烧,“我何愁不能进学和官运亨通啊?爹啊……”等到他对上秦大川那张脸色无比难看的脸,才想到他们现在和清露的关系,不由原地晃了晃,再说不出一个字来了! 不大的堂屋里,又陷入了寂静,就连殷氏都傻了,她刚刚听说这些事时,还没怎么往心里去,直到现在,她才发觉,在银钱上,她不如秦大川算计得透彻,在见识上,她不如秦怀仁看得明白,所以根本就不知道这些消息意味着什么。 秦大川发出一声嘶哑的低吼,“你们到现在还认为咱们家出的事儿,和他们没关系吗?她有这么些个银子,什么样的高人请不来啊?!”宛如垂死挣扎的困兽。 秦大川原本只想到清露有银子,所以他因失去钱财而痛苦,可他不是官身,还连字都不认识,对教司坊尤其是京城教司坊这种地方的出身,到底意味着什么,并不敏感,以至于殷氏方才提到时,他都没啥反应,其实不光是他,就连村长到现在也只是惊讶于一万两赎身银子的巨大数额,而没有想到其他,秦怀仁也是在秦怀义算出账来后才想得那么深。 经过秦怀仁的这番提醒后,想得更多的秦大川,反到镇静了下来,性命的威胁给他的贪财浇上了一桶冷水。 可有人不像秦大川这般能撑得住,一直在一旁一言不发的秦怀礼,“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边哭边往秦大川身边扑去,“爹啊,你快救救我吧,我对清露做了那样的事,她有银子又有人,一定会杀了我的!求求爹,救救我吧——”趴在秦大川的膝头,鼻涕眼泪糊了满脸,这些天接二连三的事,早就吓得他肝胆俱裂了。 但没人笑话秦怀礼,就连秦怀仁也凑了过去,恨不得像秦怀礼一样去哭上一哭,求上一求,毕竟,那件事可是他和秦怀礼一道做下的。 秦大川先是随口安慰着秦怀礼,“不用怕,她不敢的,她若是真想要了你的命,也不至于……”忽然间顿了顿,接下来的话,便说得顺畅了起来,“不至于只是偷鸡摸狗烧个柴棚,她不过就是心里有气……”然后便皱着眉彻底停了下来,因为他觉得他似乎是在无意之中碰触到了真相。 秦怀礼也止住了哭泣。 接下来,父子四人脸色十分难看地对视了一眼,然后便不约而同地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163.第163章 为什么不开心 是的,秦家人终于意识到,清露根本就没想杀人! 不然的话,别说是烧柴棚那晚了,就是偷鸡和偷猪的那天,都是有机会的! 不过,秦怀礼还是不放心,“那为啥啊,爹?”他想确认一下。 回答秦怀礼的是殷氏,“因为她们姐妹想在咱们村子里落脚!”她是女人,自然有她的敏锐之处,自从听说了清霜清露姐妹的“高贵出身”后,她这心里就不舒服,恨不得找出点来对方比不过她的地方,别说,这一找还真的给她找到了。 “她们再有银子也是烂了脸的婊子,哪个好男人愿意要她们?!也就是那个缺心眼儿的狼崽子被她们糊弄了去,而再怎么说,你们也是狼崽子的亲爹亲兄弟!”不知道秦大川和秦怀恩渊源的殷氏,说这番话时,语气特别的笃定。 然后她的声音又大了不少,“而我还是她的正经婆婆,就算是倒插门儿,他们也不敢做得太过份,不然的话,一旦被人知道了,那吐沫星子都能淹死他们,这辈子他们都别想好过了,就连那小野种和他们往后的子孙后辈,也落不下个好!还有啊,她现在可是孤身一人,还不得使出百般狐媚子的手段来,紧紧把着那狼崽子不放?!怎么敢得罪了咱们?”带着掩饰不住的洋洋得意。 要说殷氏的这番话,还是很有道理的,而且也和事实有些接近,只是,没一个人给她叫好,父子四人在她的话中,都是同一副样子:深深地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连个眼风儿都欠奉,不仅没一点儿高兴的样子,还如同受了什么沉重打击一样! 直到秦大川叹息了一声,“都早些歇着吧!”众人这才纷纷起身往各自的屋子里去了。 殷氏很是不平,在院子里追上了要回屋的秦怀义,“怀义,你倒是说说,我说的不对吗?你们怎么都是这副样子?!” 秦怀义抬头看了殷氏一眼,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殷氏恼了,“怀义,你可不能丧了良心啊!怎么现在你也不和娘一条心了?”张嘴要嚎。 秦怀义吓坏了,捂着殷氏的嘴,将她弄到了角落里悄声说,“娘啊,不是我不和你说,实在是我现在也没想好。”见殷氏不信,又解释道,“娘啊,你想想,方才你最后说的那些,若是不说的话,爹自己能不能想到?”实际上在殷氏没说之前,他们就已经想到了,不然也不会松了那口气。 殷氏瞪起了眼睛,“你的意思是我多嘴了?” 秦怀义没直接回答,“娘再想想,娘说完了后,爹,又会是个什么心情?哎呀,别说爹了,就是二哥和四弟那心里,也不会好受啊!”别说吃了这么大的一个亏了,就是失去了清露手里这么大的一笔银子,估计也够让人吐血的了! 在这次事件中,秦家人既失财又丢面子还被吓得不轻,说受了奇耻大辱也不为过,偏生殷氏还往他们心里捅刀子,提什么亲爹亲兄弟和倒插门的,谁会给她好脸色看啊?! 殷氏却笑了,“哼哼,我让他们贪,让他们算计,见了那小婊子,老的小的都跟疯了似的,这下子好,吃亏了吧?!该!” 秦怀义看着阴影中殷氏那张十分狰狞的脸,很是失望地问,“娘啊,你就没想过,你往后得靠谁?” 爹有一句话说得真对,家里遭了难,为什么娘就能这么开心?这样的女人但凡是个男人都得厌恨至极吧?去年就已成亲的秦怀义想。 殷氏一点都不觉得自己错了,一把拉住了秦怀义说,“老三,我当然是靠你啊!” 秦怀义相当无奈,但他现在还用得着殷氏,只得敷衍道,“娘往后既然想靠我,就帮我在爹面前多挣些家业出来,”给殷氏支招,“爹这回受的打击不小,身子也不舒坦,娘就该尽心侍候,好好宽慰,到时候爹必然会……” 殷氏一听就炸了,“你休想!”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你不知道他是怎么对我的,你不在家时连个护着我的人都没有,现下你回来了,不说为我撑腰,还让我为了给你弄银子去遭这份罪……” 秦怀义头都大了,恰巧看到秦秀梅在一旁探头探脑地偷听,连忙说,“秀梅,你这是什么样子?” 殷氏和秦秀梅都吓了一跳,秦怀义趁机脱了身,心里很是烦躁。 殷氏看着秦怀义远去的背影,口里不停地念叨,“娶了媳妇忘了娘啊,你三哥以往不是这样的……” 秦秀梅凑到殷氏耳边问,“娘,是不是从今往后清露那小贱人就要在村子里住下来了,还会拿着比咱们多得多的银子作威作福?”虽然她到后来不敢再多说一个字了,可到底是成功地赖在了堂屋里,将所有的话都听全了。 殷氏愣了一下,她好像明白这些人为什么不开心了,是啊,他们得罪了清露,失了财,难道她就不是吗?想想自打清露来了,她不但损失了家用,被秦大川收去了五两银子的体己,还挨了两顿打,白白侍候了秦大川好几次,加上这次火灾中失去的衣裳、料子…… 殷氏的心抽痛了起来,恨不得将清露扒皮抽骨!不由恶狠狠地说,“作威作福?她敢!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她的长辈!”又抱怨道,“都怪你爹那个老色鬼……”想到和女儿说这样的话,不恰当,又硬生生地住了口,转身回了屋子。 堂屋里,秦大川还坐在椅子里,他时不时地咳嗽几声,脸色很不好看,在昏黄的灯火中,显得越发丑陋了,就连一向挺得笔直的腰身也佝偻了起来,整个人都是委顿的。 殷氏想起了秦怀义的话和自己的损失,磨磨蹭蹭地打了水侍候秦大川洗漱,然后扶起他,往内室里去了。 秦大川的身子软塌塌的,深深地靠在殷氏身上,走得一步三晃的,时不时的呻唤一声,看着比白日里病得更重了。 164.第164章 到底是谁的错 上了炕后,秦大川说,“头疼啊,你快帮我捏两下子……” 秦大川很少有这么虚弱的时候,这让殷氏心中燃起了希望,而且病中的秦大川是做不了什么的,于是殷氏一边照顾着秦大川,一边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这回连秋冬的衣裳都毁了,还有些料子,最起码还得好几十两银子才能置办得齐全,你看看……”毫不犹豫地狮子大开口,根本就不去想这时有些话说出来合适不合适。 秦大川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呼”地一下坐起身,手指头直接戳到了殷氏的脸上,“要银子想起找我来了?方才你不是高兴得很吗?你那能耐呢?这会儿怎么不找清露去抢,找狼崽子要去了?你不是他们的正经婆婆吗?你不是一心一意想把清露赶出去吗?现在你如愿了?!” 原本殷氏犯过的很多错,秦大川不想现在追究,真是没那个心情,偏生殷氏一而再地跳出来,让他想忽略都不行,他就不明白了,同样是女子,人家清露那个脑子是怎么长的,怎么就那么好使,殷氏就怎么吃亏都不行,还知道人家清露懂得用狐媚子手段,怎么就没想到要去学学?! 殷氏先是愕然,接着就是不遗余力地还击,“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被人算计了,现下倒怪起我来了!你们若不是对那小贱人动了见不得人的心思,又怎么会得罪了她,引来这场祸事?!现在好了,一个狼崽子就弄不过来了,又多了个小婊子,有你们的好日子过!”怎么戳心怎么说,早忘了她也是秦家的一份子。 秦大川咳嗽得喘不上气来,心里对殷氏的厌弃已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他决定了,等这次的事一了结,他一定将殷氏处理了,就算是不能休,也有其他的法子。 殷氏吵完了后,就有点后悔了,但她心存侥幸,觉得秦大川病了,难保不会说个软话儿,就是少得几两银子也行啊! 这一夜,秦大川的确没少折腾,生命的威胁,一直像根紧绷的弦样横亘在他的心里,现在,这根弦突然间断了,心理上的放松,导致了身体上的疲惫,连日来压着的火气,全都释放了出来,他发热、周身酸痛,头痛欲裂…… 但就是这样,他也一直没叫睡在身旁的殷氏,只是不住地呻唤、咳嗽…… 其实,就打身体没有不适,这一夜秦大川也是睡不着的,他在想一个问题,就是这次的事,他到底错在了哪里?! 首先清露的机灵狡猾是不必说的,姐妹易人也是万万想不到的,但秦大川没忘了,在清露刚到秦家的那些日子,他们之间是没有矛盾的,不仅没矛盾,清露表现得还很大方,用每天一两银子的价格,购买着秦家下人的服侍。 现在想来,就清露的身家来说,根本就不在乎这一点子小钱,更不会因此到秦怀恩那里去告状,大家会平平稳稳地过下去:秦怀恩还在给秦家打柴,家里不会遭这次的难,秦怀恩不在家时秦大川收着每天一两的银子,再或者,秦怀恩在家时,清露也愿意出这个银子,更重要的是,清露会成为秦家的儿媳妇儿,让秦大川有机会发现清露的富裕,再想办法弄到手…… 秦大川想着想着,只觉得肠子都要悔青了,头更是疼得像要炸开一般。 那么是什么让这一切都发生了改变呢? 在秦大川的眼中,所有的转变,都出现在秦秀梅和殷氏去清露的屋子里抢那二十两银子! 就因为那件事,清露恼了,秦秀梅被威胁,殷氏害怕被秦怀恩报复,秦大川出手了,秦怀礼发现了清露的美动心了,然后秦大川也起了心思…… 秦大川承认他是有错的,就像殷氏说的那样,若不是他们对清露起了色|心,最后总归不至于发展到那一步,秦大川现在对殷氏也有恼羞成怒的成份在里面。 因色失财啊! 秦大川再次暗暗捶胸顿足,别说是一万两银子了,就是有一千两银子,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啊?想怎么侍候不行啊? 可秦大川又为自己辩解,真的是那样吗?那么清露的一万两赎身银子又是怎么来的呢? 秦大川已经很久没这样的感觉了——他觉得自己很穷很穷! 再想想清露这样的尤物,阴差阳错之下被秦怀恩这个傻子平白得了便宜,秦大川都快发狂了! 不行,秦大川下定决心,我一定要想出办法来,不能让他们这么悠哉地过下去,我要么得财要么得人,最好是人财两得! 想到“高人”是清露花了大价钱请来的,现在秦大川对秦怀恩已不怎么畏惧了。 同样的问题,秦怀仁也在想,和秦大川不同,秦怀仁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秦大川的身上,他认为,如果不是秦大川贪图那每天一两银子的收入,他们提前动手,早就人财两得了,哪怕秦大川在最后,不是因为过度宠爱秦怀礼,非得让他陪着秦怀礼一起去强了清露呢,他现在也可以不和清露弄成这么僵! 把家产早些攥到自己手中,尽快除掉秦怀礼,这是秦怀仁的决定。 和父亲兄长不同,尚且年少的秦怀礼,是真的觉得自己错了。 秦怀礼想起在窗户上看到的倩影,想起清露念过的诗,曾对他“表白”:“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想起清露曾想做他的正妻……他的泪水就止也止不住,他哭泣着喃喃,“清露,清露,现在想来是我负了你啊——” 如果秦怀礼真的照着这种思路想下去,然后继续用这样的态度对待女人和感情,那么即使他得不到清露,至少也不会过得太悲惨,只可惜,他有那样的父亲和兄长们。 “真是吵死了。”秦秀梅在炕上烦躁地翻了个身说,“他都多大个人了,还哭哭啼啼的!” 坐在书案前的林胜德没说话,呆呆的看着面前的书卷,如果说秦怀礼的心在哭泣,那么他的心就是在滴血。知道清霜有五十两银子时,他用头撞桌子,知道清霜其实是清露时,他偷偷挠墙,知道清露有一万两后,他都不知该如何了。 165.第165章 被打击的和被重用的 秦秀梅还在喋喋不休,“娘说了,像清露那样的婊子,根本就没人会要,有银子又怎么了……” 林胜德第一次有了想一把掐死秦秀梅的冲动,不过,真的就没办法了吗?林胜德微微眯起了眼睛。 第二天一大早秦大川和秦怀礼都病重了,别管真情还是假意,大家都围在秦大川身边嘘寒问暖。 “怎么会这样了?”秦怀仁的表情很夸张,“这家里还一大摊子事儿等着爹做主呢!”他最希望的还是自己做主。 秦大川想了想,拉过了秦秀娥说,“昨夜爹吵着你了吧?”正房不能住了,现在他们住的是秦怀仁的东厢北房,没外间,中间的堂屋很小,两个内室之间只隔着两道门帘子,秦大川和殷氏住北屋,秦秀娥和于氏住南屋,因为秦怀义的媳妇姜氏没回来,秦怀仁住到秦怀义的东厢南房去了。 “没……”秦秀娥眼泪汪汪。 秦怀仁灵机一动,转身对于氏呵斥道,“你昨夜听见爹身子不好,怎么不起来侍候呢?” 于氏瑟缩了一下。 秦大川暗笑,也不怪他倚重秦怀仁,实在是秦怀仁说话做事太对他的心思了。 秦大川叹道,“你吼她做什么,她哪敢在我们吵架时进内室,听见了也只能缩着。” “什么?”秦怀仁很是做作地瞪大了他的一双小眼睛,先看了看殷氏,却没说话,而是转向了秦秀娥,“来,小妹,你实话实说,放心,没人敢欺负你!”他方才就明白秦大川的意思了,只是不知道秦大川这时为难殷氏是为了什么。 殷氏心知大事不好,但已然晚了。 秦秀娥磕磕绊绊地说完了昨夜听到的之后,秦怀仁就是一声痛不欲生的悲呼,“娘啊——”然后再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殷氏往秦怀义身后缩,“我……我没有,我就是问问……” 秦怀义看着殷氏的眼神满是恨铁不成钢,灵机一动,抢步上前,“爹啊,我这就回县城,请个好一点的大夫,给您和四弟好好瞧瞧。” “嗯。”秦大川点了点头,“难为你有心了,你顺便在县城里把工匠也请回来吧,咱家这房子也该修了,还有车马,一并置办回来。” 秦怀义满脸惊喜。 秦家这次出事儿,秦大川到目前为止已花去了一千五百多两银子,其中一千两花在了衙门里。 这一千两银子中,秦怀仁昧下了两百两,因为是秦怀义和他一道去的,所以秦怀仁分给了秦怀义五十两,他们不知道的是,衙门的人实际上只留下了五百两,还有三百两通过程一针的手返还给了清露,。 秦大川花的另外五百多两,除了赔偿给清露的两百两外,主要用于请镖局的人、请大夫、招待镖局人的吃用和赔偿镖局的狗,这些都是秦怀义去做的,秦怀仁明知道秦怀义能从中得到些好处,但觉得数额不大,就没往心里去。 可修房子和购置车马都是大头儿,这一下子,秦怀义在这次事件中的“收入”就超过秦怀仁了! 秦怀仁可以不在乎这一、二百两的银子,但他很在乎秦大川对秦怀义的“重用”,立刻放下了病中的秦怀礼,开始想办法对付起秦怀义来了。 秦怀仁匆忙之下,连忙补救道,“爹啊,不然让于氏在您身边侍候两天吧,这再好的大夫,没人照顾的话,病也好得慢啊!”他不过就是这么一说,秦大川还不老,于氏很年轻,正是要避讳的,怎么说都不方便,可他现在已想不出旁的好办法了。 却没想到,秦大川竟然答应了,“嗯。” 殷氏傻呆呆的,对发生的这一切都还没反应过来,秦怀义已从秦大川手中接了银子,出去通知老许备车马去了,直到吃过早饭殷氏到灶房去安排活计时,才想明白,于氏去“侍候”秦大川了,那么家里就少了一个主要的劳动力! 要知道,经过这场火灾,家里的活儿特别多,刘婆子她们根本就干不过来,于氏一直在忙里忙外,尤其是今天,老许还走了,连柴禾都没人打啊,还要请工匠,得管饭! 这还不算,殷氏发现秦大川就算是病着,也亲自安排起活计来——不用她管家了! 这一天殷氏累得跟死狗似的,心里悔不当初。 秦秀梅也累得不轻,偏生又不敢抱怨。 秦怀仁守在秦大川身边,不断地嘘寒问暖,总算将秦大川的打算弄清楚了。 秦怀义忙忙碌碌,一天就将正房给收拾出来了,其实正房是挺好收拾的,除了窗户门儿之外连炕都没损坏,那些窗、门、帘子啥的,直接买回来一装,屋子里用石灰刷一遍就成了,剩下的就是打扫了。 值得一提的是林胜德,表现也非常突出,竟然干了不少的家务活,只不过,没人夸奖他,就连殷氏也是一副他就该如此的样子,把个林胜德气了个倒仰。 到了晚上,经过诊治和休息的秦大川恢复了不少,已搬回正房的他,对秦怀义先是大力称赞,最后说,“明天若是得了空儿,到山上去看看吧!” 这句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愣住了。 秦怀义一时没反应过来,“山上?到山上去看什么?” 秦怀仁已泄了气,垂下头来,是的,这件事,从目前来看,秦家也只有秦怀义能做了。 秦大川还在说,“你当时不在家,和清露没直接红了脸儿,”看了秦怀义一眼,说出了一句他很不想承认的话,“长得又是几个兄弟中最俊的……”秦怀义长得像殷氏而不是像秦大川,自然会比较好看,而这也是以往秦大川不怎么喜欢秦怀义的原因。 秦怀义还在发傻,秦大川劝道,“也没让你去干什么,无非就是兄弟们之间的走动,再说,明天不是还要修西厢南房嘛,那房梁可不能也从县城里运回来吧?”就是以前秦怀恩住的那套房子,得扒掉重建了,工程可比正房大太多了,这是秦大川给秦怀义的“利诱”! 166.第166章 谁和谁是一伙儿的 秦怀义还没等张口,殷氏已“嗷——”地一声叫了起来,“你让我儿子去给那个小婊子赔礼道歉当三孙子?你休想!” 秦大川看也没看殷氏,只对秦秀娥说,“让你娘今天晚上睡西屋吧,你还跟你哥哥嫂子挤一挤。”本来正房收拾好后,秦家人就该各就各位,可工匠们又住下了,因为秦怀礼生了病,不易挪动,就住在了秦怀义的东厢南房,占了一间屋子。 秦大川话音还没落,秦怀仁就加上了一句,“哎呀,我倒是没什么,就是委屈了三弟啊,和一帮子下人挤在了一起,秀梅也真是的,没个眉眼儿高低,家里都这样了,也不说回去!” 殷氏当时就傻了,这种情况下,若是秦秀梅再走了,她得累成什么样啊?! 殷氏求救似的看向秦怀义。 秦大川也看着秦怀义。 秦怀义知道,需要他表明在家里“派系”的关键时刻到了! 秦怀义满脸的委屈和为难,“爹啊,家里既然有事儿,您让我去,我就去!不过,您也知道,就清露那张嘴,跟刀子似的,还有那人那脾气……”秦怀恩和清露落户籍的前一天,清露对他的那场痛骂,他还记忆犹新。 秦大川微微挑起了眉,等着秦怀义开价儿。 秦怀义可不是殷氏,只是窝窝囊囊地说,“我若是办不成事儿,爹别怪我就行了!” 秦大川笑了,他就知道,这个家谁有银子谁说了算,殷氏想兴风作浪,还差得远呢,以往秦怀义和殷氏一心,那是他没出手的缘故! “行啊,行啊,你懂得尽心就好,别让那些没眼色的给带歪了就行了!”秦大川先是和蔼地说,又瞟了殷氏一眼。 秦怀义喏喏连声。 可一出了正房的门,他脸上就带了得意的笑——对这个差事,他求之不得! 殷氏又在院子里追上了秦怀义,直接掉下了眼泪,“你爹这是巧使唤人呐,他自己没那个脸了,这才让你出头,你在那小婊子跟前哪道能讨了什么好去?”这是挑拨却也是实情,可最后这句话才是重点,“你是县城里见过大世面的人,姜氏又长得不错,你可不能也让清露这个小贱人糊弄了去!” 秦怀义比昨天更加不耐烦,“娘啊,昨天晚上我是怎么和你说的,你又是怎么做的?现在你惹下麻烦了,我再不顺从着点,还能怎么办?!” 殷氏总觉得这话不对,却一时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而秦怀义已大踏步走远了。 第二天一大早,秦怀义安排好了工匠,就到村子里去打探消息了。 现在的小岭村用一句话形容,就是十室九空,那种可称为震撼的感觉,没有亲身经历是不能够说得出来的。 不过两天的功夫儿,连收购带砍伐,圈山用的木头包括在山上建房子用的木头,都已齐全了,并被秦怀恩这个高效率人型砸夯机,安置就位,就连参与干活的人,都觉得这是不可思议的奇迹。 今天,所有壮劳力开始在山上用碎石铺车马走的路,女人和能干活的孩子们,上山补空子,家里怎么还可能有人呢? 其实,在村长不遗余力的召唤和清露大手笔撒钱的刺激下,像小岭村这样全体出动的,可不是一个村子,而是周围的三个村子! 当然了,就算这样,总还是有那干不动活儿的老人和孩子的,而在秦家人当中,秦怀义应该是村里人缘儿最好的一个了,做生意讲究的是和气生财,他原本就没有秦怀仁的文人傲气,再加上成亲后岳丈一家子对他不遗余力地教导,现在更是油滑得不得了,尽量把得罪人的事让旁人去做。 转了一圈儿,秦怀义就打听明白了很多他想知道的消息,听得他心中满是兴奋,和秦大川不一样,他在县城里见过太多厉害的人,对自家的定位还是很客观的,而且他也没有秦怀仁那种“不切实际”的追求,所以听说清露有银子后,他强取豪夺的心思比较淡,想方设法溜须拍马沾便宜的想法却很强烈。 秦怀义悠哉游哉地走到秦家门口,便换上了急切的表情,他猛地往前跑了几步后,很是惊慌失措地冲进了院子,嘴里一连声地喊着,“爹,爹啊——”和大家想得都不一样,秦怀义既不是秦大川一伙儿的,更不是殷氏那伙儿的,他啊,是银子那伙儿的! 秦怀仁皱起了眉,“三弟,你看看你,也挺大个人了,有什么大事儿啊,就这么慌慌张张的。” 秦怀义不好意思地笑笑,在秦大川的炕前坐了下来,和秦怀仁总是端着架子等着一下子把秦家彻底掌控在手里不同,秦怀义总是装着傻闷声发大财,真到分家产那天,早就搂够了的他,能得到多少反倒不在乎了。 秦怀义将打听到的事儿说了,还添油加醋了一番,“不是咱们一个村子啊,恐怕那山上干活儿的得有千多人呢,我以往是算错了!” 秦大川面孔发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秦怀仁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 秦怀义又接着说,“爹啊,他们这么厉害,我……我能不能不去了?” 秦大川缓了半天才说,“去!怎么能不去?!”清露的财力展示出来的越多,他这心里就越放不下,相比之下,连以往的损失好像都不那么重要了,他总是想着,这些若是被我攥到手里,就会…… 秦怀仁表现得更明显,“三弟啊,这不都说好的事儿吗,你怎么还没上山啊,在村子里瞎转悠啥?”他也动心了,再说,出头的又不是他,他怕啥啊? 反倒是秦大川护了秦怀义一句,“上山不急,那丫头不到晌午不起炕的,想来她以往的日子就是这么过的!”父子三人对视了一眼,眼中都是了悟后的意味深长。 “哎,”秦怀仁叹息了一声,“这小丫头,以往得享过多大的福啊,想想都让人心里痒痒的。”留意着秦大川的脸色。 167.第167章 更换画风的结果 秦大川的厚嘴唇,忍不住蠕动了一下,像是想吃什么,又吃不到的样子,但让秦怀仁失望的是,秦大川很快便恢复了正常。 “行了,”秦大川说,“怀义啊,要不你现在就去吧,这个时辰也差不多了,你先去灶上,告诉你娘,午晌饭你先吃。”见秦怀义还是怯怯的,又说,“家里差着不少的布料、衣裳和铺盖,你若得了空,就让姜氏帮着买了吧,她眼光好,比你娘强太多了,回头我告诉你买多少。”这笔银子也不是小数。 秦怀仁的心底又是一沉。 于氏所谓的“侍候”也就是大白天的端茶递水,而秦大川也不可能让她闲着,这不,正房里的铺盖衣裳,昨天一天的功夫儿就收拾出来了,现在她正在缝被子。 “哎哎……”秦怀义乐滋滋地出了正房,到了灶房,却被殷氏劈头盖脸一通骂,“说早开饭就早开饭,这天不亮我就起来忙乎,你当我长了八只手啊?!” 秦怀义也不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殷氏,看得殷氏很快便慌张了起来,“老三啊,我——”她又是一时没忍住。 秦怀义不等殷氏说什么软话,转身就跑,出了秦家大门后,这才从怀里掏出一包点心来,边吃着,边慢慢地往山上去了。 山上的小木屋秦怀义已来过两回了,但这一次他的感觉可大不一样了,以往的荒凉完全被热闹所取代,那种蓬勃的朝气,向他展示着银子的巨大能量。 远远的秦怀义就闻到了一股诱人的肉香,还有乡下汉子们那特有的爽朗笑声和说话声。 小院子外,一条条的长凳,横七竖八地摆放着,上面坐满了人,还有些坐不下了,就直接坐到了地上和石头上,在树荫下悠闲地聊天。 长凳当中是一只大大的浴桶,上面盖着防尘防虫的白布,有人来来往往地从那里经过,走进了秦怀义才看到,原来这桶里装得全是高粱米饭,这些人可以自取。 用浴桶盛饭,这样的做法,让秦怀义想到了一句话:钟鸣鼎食,大富之家! 院子里,刘秀芬守着另外一个大浴桶,里面是炖菜,她拿起一个粗瓷大碗,盛好菜,排队的汉子自取一个大盘子,把这个碗放在上面,却不走,而是再往前两步,刘寡妇站在那里,用大饭勺从面前的大木盆中,盛出满满的一勺子炖肉,扣到菜碗里。 盘子里放饭,这样饭菜一只手就可以端得了,简单方便,节省了空间、桌子和打饭的时间、劳力,这份心思真的很巧妙,倘若清露不是穿来的,还真未必能一下子能想到,现在嘛,她不过是用这点常见的小招数,就先后折服了刘秀芬和很多村子里人,实在是得意得很。 院子外面,栓子父子,连收碗盘带涮洗,这样就可以避免浪费,清露说了,谁要是剩下,就收五十文的饭钱,让秦怀恩亲自去收! 自然没人会惹这样的麻烦,再说这些穷惯了的山里汉子,本身就非常珍惜粮食,那盘碗送回来时,比舔得都干净。 屋子里,窗户四敞大开,传来隐隐的说话声,其中清露那甜脆的声音,分外清晰,透过窗纱能看到里面坐着的几个人影,最高大的那个正是秦怀恩。 秦怀义走到院子外面时,就有不少人和他打招呼了,屋子里面的人自然能听到,但没一个和他说话的,秦怀义也不介意,主动凑到窗前喊了一声,“大哥,大嫂,我是老三呐!”态度很是谦恭。 一听到秦怀义来了,秦怀恩就想把他赶走,却被清露拦住了,清露早就想到秦家人会来,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不过,不管怎么样,清露都是不想断了和秦家人的联系的,不然的话,还怎么收拾他们呢? 屋子里的人都住了口,清露浅浅地应了一声,“哦,三弟啊,你来有什么事儿吗?”态度虽然冷淡,却是认下了这门亲戚,要知道,倒插门和正常的婚姻关系不同,就算是清露不认,大家也说不出来什么的。 秦怀义大喜过望,“没事儿,没事儿,我就是觉得建房子这是大事儿,都是自家兄弟,怎么着我也得来看看,帮着忙乎忙乎,出出力,尽尽心。”一点没提秦大川的指派。 伸手不打笑脸人,秦怀义就不信清露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拉下脸来,果然,清露再开口时,态度已和缓了许多,“先谢过三弟的这份儿心意了,不过,暂时我这里还支应得开,就不麻烦三弟了。”又说,“我这里还有些杂事儿,也没功夫儿招呼三弟,你看……”这是要赶秦怀义走。 秦怀义哪儿能就这么离开,连忙说,“大嫂子你尽管忙,我就在这院子里坐坐,你千万别因为我这个自家人耽误了正事儿,这让我往后还怎么好意思登门啊?!”话说得那是相当漂亮的。 清露冷笑了一声,硬的不行就来软的,秦家这是要换画风儿了吗?她可不在乎!她倒是要看看,秦家人能用什么手段将她的银子掏了去。 秦怀义整整在清露的窗下坐了两个时辰,也不管太阳有多晒,有没有人搭理他,根本就没人给他口水喝,直到清露当着秦怀恩、程一针的面儿,和工匠头儿们将建房子的细节都敲定了下来,人家要告辞离开了,他这才拖着脚步慢慢地蹭下山去了。 秦怀义走到半路,身后传来了女人和孩子们嘁嘁喳喳的声音,她们要提前回家做饭,下工比男人们早些,现在刚领了今天的工钱,因为脚步快,追上了秦怀义。 于是,秦怀义又从他们口中弄明白了补空子的工钱和计算方式。 秦怀义又是跑进家门的,进了正房后,也不管秦大川和秦怀仁问得多急,先抱着茶碗儿,咕咚咕咚地喝了两茶壶水,这一下子,弄得秦大川和秦怀仁都不好意思再责怪他了。 刚说了没两句,就到了开饭的时辰,秦怀义又是一通狼吞虎咽,比林胜德吃得还夸张,和干活儿的工匠们有的一拼了,秦大川很知机地问,“老三,你这是午晌没吃上饭?!” 168.第168章 纸老虎和真老虎 秦怀义吱吱唔唔。 殷氏吓得赶紧低下了头。 秦大川冷笑一声,“好啊,是我给你们找了个好娘啊,这会儿倒是连‘你的’儿子都不顾了!”最后这半句话,是看着殷氏说的,将“你的”两个字咬得极重。 饭后,秦怀义这才详详细细地说了起来,他说得很有技巧,既说了因为他的“努力”清露认下了秦家这门亲戚,又毫不隐讳清露对他的冷淡,以至于他受了很多的委屈。 至于清露家的富贵气象,他开始时说得很隐晦,结果弄得秦大川越听越想听,他才直言不讳起来,这一回,他根本就用不着夸张,因为事情的本身就已经很能触动人了,“用最大号的浴桶盛饭不算,那锅里还煮着呢,估计一天一桶根本就不够,那一大勺子的肉,怎么也得二两多,生肉就得半斤,一天五百人的话,就是二百五十斤……” “她哪儿来的那么的肉,你就没去屠户那里打听打听?”秦怀仁的声音也变得像秦怀礼一样尖利。 秦怀义讷讷地住了口。 倒是秦大川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以往的事儿,我们认栽!”他算是明白了,再折腾,他也只能越来越亏,是弄不出来这六头猪的银子的。 只是并没咳嗽的秦大川,却用手捂住了胸口——他的心,真的很痛啊! 得到示意的秦怀义继续讲了下去,“清露盖房子,房顶不是用瓦,而是用一种什么石板,据说铺上之后,在阳光下那每个时辰颜色都是不同的,还特别的结实,便于晾晒东西,为了保暖,石板下再粘上三层厚油毡,铺路的碎石买得太多了,他们的院墙就打算用灰泥混上这些碎石,别提有多牢固了,屋子里的地面都设了地火,往后就不烧柴禾了,烧石炭,屋子里也不盘炕,都用床,干净!窗户特别大,三层的,两层琉璃,一层纱……” “琉璃窗?!”秦怀仁和秦大川几乎齐齐喊出了声,然后,秦大川的身体就炕上蜷缩了起来,那只按着胸膛的手攥住了自己的衣裳,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痛苦。 秦大川本想问问秦怀义琉璃窗一扇多少银子,临到开口时又失去了勇气。 秦怀义对这两人的异状视而不见,掩饰地低下头去,喝茶。他猜,听到了这样的消息,别说秦大川了,就是秦怀仁都得忍不住, 过了半晌儿,见两人都缓过来了,秦怀义才说,“咱家缺房梁的事儿,我真没好意思开口,我倒是不在乎面子,宁可被清露骂上一顿,可当着程一针、工匠和那么多村里人的面儿,我真是怕给爹丢人呐!” 秦大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你做得对,老三,真没必要为这点小事儿就触怒了她。”他可以不在乎脸面,但他不能不在乎清露手里那不知多少的银子! “你今天做得不错!”拿出了早已预备好的银子,塞给秦怀义,“你明天上山,去买她的房梁,看看她又会如何?”一把拉住了秦怀义手,“你再想想,怎么还能和他们多些来往?” 秦怀义脸上现出为难,貌似冥思苦想了一阵,才眼睛一亮,对秦大川说,“爹啊,我今天看程一针走的时候,还带了三匹狼和一条蛇……”用手比划着,“那狼每一匹都有小牛犊|子那么大,那蛇,”砸着嘴感叹,“比我小腿都粗啊,估计都快成精了,也不知道那人是怎么打到的。”殷殷地看向了秦大川,“这要是卖到咱们的铺子里,恐怕能赚不少银子。” “嘶——”秦大川牙疼似的吸着气,“这回他们可发了,真是发了!”一拍大腿,“成!你就去和他们好好相处,然后咱们再商量!” “怪不得他们要买山呢!”秦怀仁叹气摇头,“细想想这山上的出息还真不少,再把山圈起来,还有那么多干活儿的人,那猎物还有个打不着?!也不知道这一个山头,能打出多少来!”想着秦怀恩的富贵和收入,连秦怀义得的银子都顾不上了。 同样的问题,清露也在问秦怀恩,“咱们这山上竟然有这么多的猛兽,看着真是吓人!”她见到那狼和蛇是真真的毛骨悚然。 秦怀恩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多还不好,那都是银子啊!”又说,“你放心吧,咱们这个山头上的,昨夜都被我打干净了,这阵子上山的人又多,估计也没什么大家伙敢跑过来了。”清露让他保证上山村民的安全,他就每天早起上山,先将山中的猛兽处理干净,权当以往的晨起习武了。 清露送上了崇拜的小眼神儿,“把整座山头,当成自家的牲畜栏,你才是这山上真正的老虎!” 秦怀恩伸出一根食指在清露面前摇了摇,“不是整座山头,是这周围几十个山头!”又说,“老虎算什么,你若喜欢我给你猎几头来,不过,最好等过几天,落雪后一个月,那皮子才好呢,能多卖银子!”带着大好的心情,继续大口大口地吃起饭来。 清露笑道,“既是如此,那么就不急着打真老虎了,现在我们先对付秦家这头纸老虎!”见秦怀恩脸上的笑意散了,连忙说,“我会小心的,就打他们是纸老虎,我也会当真老虎去对付,等下吃完了饭,天全黑了,你先去趟刘婆子家,要悄悄地背人耳目地去,然后和她商量一下,怎么能把她儿子弄出来,人不知鬼不觉地送到程一针的医馆去。” 清露到现在也没忘了曾对刘婆子做出的承诺,尽管刘婆子并不相信,而且,既然秦家开始打主意了,那么清露就不能做聋子和瞎子,对秦家的事儿一无所知,她非常需要刘婆子的帮助。 这点事儿,对秦怀恩来说再简单不过了,立刻应了下来。 秦怀恩收拾饭碗时,秦怀义正拿了银子,从正房出来,殷氏知道自己理亏,就没敢上前,秦怀义回了自己屋子后,非常高兴,他觉得他真是成功极了,梦想着往后能从清露和秦怀恩手里收到源源不断的山货。 169.第169章 能赚的和会花的 第二天一大早,程一针就带着马车来了,秦怀恩亲手给清露梳洗喂粥、喂药,而不惯早起的清露困得兀自睁不开眼睛。 秦怀恩背着清露下山乘车,一路上遇到了很多上山干活的人,见两人这样俱是十分惊讶,男人还好一点,被秦怀恩横了两眼后,就讪讪地转过头去,不敢再看了,更不敢说什么。 女人和孩子可不管这些,当时是闭嘴了,走过去之后那闲言碎语可就多了: “大郎可真够宠清露的,我看都快要宠到天上去了!” “清露有什么好?就算原来长得不错,现在脸也烂了,身子还不好,大郎这回可吃了大亏了!” “亏什么亏?听说清露手里有大笔的银子,这回建房子,用的都是清露的银子呢!” “对哦,对哦,再加上清露那出身,什么男人哄不住啊——”接下来是充满暧昧的笑,“嘻嘻嘻,呵呵呵……” 这些话并不过份,听了却让人心里很不舒服,秦怀恩依旧面无表情,程一针却有点忍不住了,“大郎,就打你想对她好,也总得差不多吧,这大男人的,得顾忌个面子不是?!”他知道,秦怀恩既不缺银子,也不需要用清露的银子,真没必要担这样的骂名! 秦怀恩眼睛一瞪,“我愿意!”他觉得,他怎么对清露好都不过份,至于别人怎么想,他并不在乎。 程一针没话说了,加快脚步,想拉开和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秦怀恩不在乎,他还觉得丢脸呢! 可秦怀恩这样的人是那么容易拉开距离的吗?就算程一针在前面跑,他照样跟得上,方才他不过是照顾程一针的速度,这才走得慢了。 你追我赶间,他们很快就到了停马车的地方,秦怀恩将清露抱上了马车,很是恋恋不舍,本想叮嘱两句,见清露还是困得迷迷糊糊的,就舍不得开口了,只得一再地交代程一针。 程一针真是看不惯秦怀恩这样,小声说,“大郎,要不然咱们两个去得了,这打家俱本来就是大事,清露毕竟年纪小,哪能做得了主?” 清露自然是能做得了主的,可就因为清露太能做主了,程一针反倒是放不下心来——清露太能花钱了! 和工匠商量建房时,被吓着的可不只是秦怀义一个人,还有程一针,就算程一针身家不菲,自问也没见过清露这么奢华的女人,那真是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她花不到的。 在这乡下地方建个院子,就像是秦家那样很不错的院子,也不过就是一百多两银子,这次清露将房子建到了山上,又加上了铺路,花费自然大些,不过有个三、五百两也就够了,可通过清露和工匠们的交流,程一针发现,这个房子按照清露的标准建好后没个三、五千两下不来,这还不包括铺路和圈山的费用,单纯是院子和房子。 而现在,清露又要买家俱了,就听清露说要程一针带她去周围这几个县城中最好的木器坊,程一针就知道,这家俱便宜不了,搞不好比房子都得贵! 秦怀恩听了程一针的话,一言不发,转身就走了。 秦怀恩当然是想去的,可清露说了,家里今天才是第二天包午饭,就算她的办法再好,可大家都还没适应过来,必须得有人看着,而且有些人是刚听说秦家招工的消息的,所以近来几天工人的数量一定会持续增加,秦怀恩得将他们组织好,不能乱。 本来清露也不想这么早就去弄家俱的,可秦怀恩干活的速度实在是太惊人了,这不,估计再有两三天的功夫儿,车马行的碎石路就能铺完了,可以运材料建房子了,而打家俱是慢功夫儿,到时候房子建成了,耽误用就不好了,所以她今天必须去。 程一针见秦怀恩走了,悻悻地上了车。 清露抱着秦怀恩特地为她带的一床被子,竟然还在睡,仿佛方才的那些议论都和她没关系似的。 不过,清露很快就睡不着了,因为实在是太颠簸了。 清露懒洋洋地睁开了眼睛,就看到了程一针那张隐隐发黑的脸,打了哈欠说,“你这是怎么了?” 程一针张口就问,“你到底有多少银子?” 清露想了想,“一万来两吧!”银票是两张,一张五千两的一张三千两的,再加上秦怀恩给她的一千多两现银,和这阵子秦怀恩来来去去地赚的近一千两。 程一针惊讶,“才一万两,你就敢这么花?就不想想往后你打算怎么过日子?今天你买家俱打算花多少?” 清露慢悠悠地说,“大郎不是还能挣吗?买家俱……估计得一万来两!”两辈子加起来,她好不容易有一个像样的家,怎么也得布置得舒服和可心。 程一针点了点头,“我就知道!大郎娶了你这样的女子,再能干也得累死!”秦怀恩是白白担了那个恶名了,更可怕的是今后的日子没个好过了,忽然惊叫一声,“一万两?!你哪儿来的银子,休想让我借给你!”清露到现在都花出去快两千两了,主要是给工匠进料的订钱。 清露笑了笑,“我的男人我自会心疼的,你不用操心了。”心里并不生气,觉得程一针人品不错,能在自己这“美色”前,依旧对秦怀恩尽朋友之谊,也很可能是因对自己出身的介意,才感情冷淡了吧,说来说去,也就秦怀恩能把她这个妓女当成公主般宠爱着。 倒是程一针有些讪讪,“我……我就是觉得,你太……算了!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你就说话,大不了往后让大郎还我就是了。”既然秦怀恩要宠着清露,他也无话好说,该帮忙还是要帮忙的。 “好啊!”清露说,“到时候,你就尽心尽力地帮我讲讲价吧!” 程一针先点头,“那是自然的。”他就是干这个来的,不过还是很不放心,就是再讲价,那一万两的东西还能变成一千两不成?也不能让人家木器铺子亏血本不是? 170.第170章 真是大开眼界 清露明白程一针的意思,很神秘地对程一针说,“这会赚钱的啊,是徒弟,会花钱的才是师傅!” “切——”程一针说,“你再会花,还能买东西反倒赚回银子来?” 清露笑而不语。 因为清露想要争取的优惠力度太大了,程一针很有压力,在进了县城后,先去找了木器坊的少东家。 清露则笑眯眯地看着程一针忙碌。 到了木器坊,清露拿出早就列好的采购单子,上面已细心地标注出了尺码,所以清露说明对用料的要求后,整体价格就大致出来了,果真像清露说的那样,大约需要一万两,看在程一针的面子上,对方把价格压到了八千两,并不是人家不想给清露再便宜了,实在是清露要的数量多,木料又好。 “哎呀呀,”程一针还在卖力地讲价,“这个价钱还是贵,你再想想办法!” 少东家苦了脸,“不是我不让,而是这真是实价了,就是这样,我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白做工了……” 程一针还要说话,清露已拦住了他,对少东家说,“这价格很合理,我完全接受,只是另外有一件事,还望少东家成全,最好给我做个保!” “呃?”少东家和程一针俱是一愣,他们真不明白,这打个家俱还要什么作保。 清露也不多解释,只是直接拿出了几张纸,“这是我画的家俱图样,我要的东西,就按照这个样子打,此外,这个样子是不能外传的。”方才看她标注的尺寸时,少东家和掌柜的,就都提出了异义,但清露只是说自己的尺寸是对的,别的没解释。 清露的图样子一拿出来,就吸引了三个人的注意力,再没人顾得上价格的问题了,清露一边喝着茶,一边耐心地回答着对方层出不穷的问题。 清露的这几张家俱图样就是后世的大衣柜、摇椅、双层旋转式的餐桌和衣架。 这时已有圆形的桌子了,但不多见,双层旋转式更是闻所未闻,还有摇椅,根本没人见过,大衣柜倒是不那么令人惊讶,就是尺寸让人觉得奇怪,但配上衣架后,就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众人一目了然全都想明白这样的柜子是怎么用的了。 这个时代的衣服料子,可是比后世更容易出褶皱的,这样的衣柜和衣架,绝对实用又惊艳。 少东家双眼发亮地看着清露,没说话之前先咽了口口水。 “嗯,”清露想,“这人还挺聪明的。” 抢在少东家开口之前,清露又拿出了几张张图样,这回不是家俱了,而是给睿儿准备的室内玩具,包括木制的滑梯、可以摇晃的木马、轮盘转椅和一个蹦蹦床。 前三个倒是没什么,只不过是以往大家都没想到,现在看到了,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可蹦蹦床就很奇怪,掌柜的忍不住问,“这个圆木框子,是用来做什么的?为何周围要打上这么多的孔?” 清露笑而不答,只是看着程一针,可一向也算伶俐的程一针这时反倒发起傻来了,还是少东家反应快,开始口吐莲花,“姑娘这几件东西心思着实精妙,我做了这么久的木器,还怎么见过这样的,我和程大夫是多年的好友,我的人品如何他是知道的,我建议姑娘不如将这几张图样卖给在下,价格咱们好商量,不然有些东西,姑娘一旦用了,往后也会有人仿制的!” 清露见程一针指望不上了,就开始直接和少东家交涉起来,她先解释的是那蹦床,“实不相瞒,这也是个给孩童玩儿的玩意儿,当中拴上鹿筋,结成筋网,在上面蹦跳甚是有趣,而且还可以强身健体,其效果不亚于习武,方才不说是有所顾忌,而不是信不过少东家的人品。”在冷兵器时代,鹿筋是用来制作弓箭的“军需品”,当然了量少的话是无所谓的,但清露不用买,有秦怀恩这样的好猎手,她是鹿筋的卖方而不是买家。 听了清露的话后,少东家和掌柜的,都连呼有趣,再看向清露时,是满眼的金光灿烂。 清露毫不犹豫地砍价,并将这些东西都采取了分红的销售方式,就是对方卖出一件去,她就要抽若干的银子,少东家提到了仿制的问题,清露给他们的建议是大量备货,对方觉得有道理,但接着又提出了销售数量统计麻烦的问题,清露这才无语起来,最后终于同意了一次性购买。 少东家松了一口,赶紧研究价格,不过为了回报清露并想着以后的销售火爆,在价格上还是很优惠的,而这正是清露方才提出抽头的目的,她就是要让对方想一想,能赚到多少银子,让她细水长流地收银子,她还不愿意呢——很不好控制,她还急等着银子使。 一共八张图样,成交价格分别是一千两、八百两和五百两,最后清露一共卖了六千七百两银子。 唯一的一个五百两的图样,是衣架的,本来少东家觉得这衣架过于简单,太容易仿制,只想给一百两银子,可清露说,“容易仿制,备货也快,以少东家的实力,在几个县城内铺货完全可以办到,小东西赚大银子,而最要的是,在你们给杂货铺子送货时,还要告诉对方,你们这里有专门给这种衣架设计的柜子,到时候……” 少东家一击掌道,“到时候他们都会觉得好奇,想来看一看这柜子,十有八九就能买柜子了!” 清露称赞对方聪明,对方连称不敢,痛痛快快地答应了五百两的图样价格,清露又好心地告诉他,“别光去杂货铺子,成衣店才是用得最多的地方!”换来对方的满口感谢。 写完了契约后,清露忽然灵机一动,“你们这里做马车吗?”她本来没想到这些,实在是今天早上这马车坐得太不舒服了,貌似她穿过来之后,这还是头一次乘马车,真是“悲惨”的遭遇啊! 171.第171章 又一个奇思妙想 少东家连连点头,“做的做的。” 清露又不说话了。 少东家连忙问,“姑娘这马车,可是也与旁人的不同?” 清露迟疑地点了点头。 少东家连忙说,“那不如,这图样也卖给我吧。” 清露还是凝眉不语。 少东家有点急了,“姑娘可是对方才这些东西的价格不满意。” 清露直接说,“你先让我想想。”实际上是,她还没想好到底该怎么办。 清露看着桌子上的那几张图样发呆。 少东家凑到程一针身边说了不少的好话,期望着程一针能为他在清露面前美言几句。 程一针就是不肯吐口,他算是看出来了,清露精明着呢,他根本就做不了清露的主,还是少言为妙。 而这时清露终于开口了,“这马车的图样和与方才的那些不同啊,除非拆了马车去看,否则是没人能发现其中的端倪的!”她想出办法来了。 “那,那这价格……”少东家一咬牙,“那就给姑娘两千两银子如何?”马车和家俱不一样,磨损得比较快,销量也大。 清露摇头。 少东家将价格加到了三千两。 清露倒也不贪心,只是说,“我信得过少东家的人品,而且这东西反正也要在少东家这里做,到时候少东家就看着给价吧!”然后才细细地说了起来。 这时的马车是这样的,一根轴挂着两个大木头轮子,轮子的大小和马匹的数量,决定了载重量和轴的粗细,轴上面是一块木板,如果是拉货的,这辆车就完工了,如果是载人的,就在这木板上扣个封闭的棚子,棚子的大小、形状和装饰因人喜好和家境而异。 清露要解决的问题,实际上就是减震,可这时没有弹簧和橡胶轮胎,这个问题很不好解决,随后她想起了她前世看过的一个帖子,大家在上面争论,中国古代为什么没有四轮马车的问题,很激烈,其中就提到了减震的事,有人说,西方的马车是悬挂式的,所以减震比较好。 这启发了清露,而且她记得当时西方人用的是牛皮条,这种东西并不罕见,接着,她看到了自己画的蹦蹦床,所有的问题迎刃而解。 清露的解决方法是,不利用马车板,而是单独做一个带底的完整车厢,说穿了就是个大木盒子,为了固定这个车厢,在车板上打四根立柱,可以是铁也可以是木制的,立柱不是圆形的而是直角型的,只固定前后左右,却不固定上下,立柱底部和顶部再打横梁,横梁像蹦蹦床一样打孔,上下分别固定两张用牛皮条结成的网,这样车厢就悬空了,减震效果一定能不错。 车厢底和顶的外部加上装饰物,“秘密”就被掩盖了起来,可以有效地杜绝了仿制。 “我还想在车厢的里面再另外铺上一层软木。”清露说,她对前世用过的软木地板记忆犹新,那种脚感着实不错,天冷的时候躺在上面睡觉还挺保暖的。 “这又是为何啊?”少东家还没想明白清露说的悬挂式车厢的作用,对铺软木更是一头雾水,要知道,即使在古代,顶级软木的价格也不便宜。 清露摊了摊手说,“为了舒服呗,”想了想,“也可以掩饰你的秘密,让人觉得你的马车特别,就是因为铺了软木,至于到最后他们能不能制得出来你的效果,那就与你无关了,实际上除非你在马车里经常躺着睡觉,不然的话,不用软木也可以,算了,这几千两银子,我先不要了,到时候你试过了这样的马车后再给我也不迟,若是改了主意也无所谓!”显得非常大度,其实是因为她也不知道她灵机一动的这个法子到底管不管用。 事实证明清露的办法非常管用,再加上少东家以及很多有丰富经验的掌柜的和工匠们的改动,他们的“秘密”保持了很长时间,让这个木器坊大发了一笔财,旁的不说,光是软木钱,木器坊就赚了不少。 在试乘过清露的马车后,少东家就很痛快地付了三千两银子,而每一个乘坐过这种马车的人,只要家境允许,就都会购置至少一辆这样的马车并终生乘坐这样的车——普通马车,他们真的坐不惯了。 现在听了这话,少东家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但出于谨慎,仍然没说出来要立刻就给银子的话,不过,清露订的两辆马车,他们倒是给便宜了不少,真的是只有料钱没工钱了,要知道,除了考虑减震外,清露对马车的内部设计和装饰也提出了不少要求,这样的马车就是单算料钱也不低于五百两银子。 少东家要给清露银子,清露很大方地挥了挥手,“不用,就算我打这些东西的订钱吧,你给出个收据就行了!不过,我的东西一定要打得快打得好,到时候我还能给你们宣传宣传。”就算没这句叮嘱,估计他们也得急切地去试验那些新样式,但普通式样就不一定了,所以要提前说好。 少东家满口答应,还热情地请程一针和清露吃了午饭,清露也没客气。 等两人再坐到马车上时,程一针不仅态度,就连看向清露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就算经过他的讨价还价,清露这次订制的家俱和两辆马车,真得一万来两银子。 可清露花了多少呢?暂时看来是一文都没花,可如果马车成功了的话,那么木器坊就要倒找清露银子了,实际上到后来木器坊真的没收清露的钱,再算上给清露的那三千两银子,清露的悬挂式马车的创意,卖出了近六千两的天价! 对此,清露也挺意外的。 “你真厉害,我原以为,你不过是聪明一点……”程一针讷讷道,“没想到你竟然能如此……”他不知该怎么形容了,他原本以为清露只是有些把碗放到盘子上的小聪明,可现在眼看着清露用这些小聪明赚了大银子,那么这还能只叫做“小聪明”吗? 172.第172章 两桃杀三士 清露倒是没啥太大感觉,作为一个穿越女,她不过是抄袭了这些点子东西,让自己过得舒服些而已,真没啥,掏出了两张银票,对程一针说,“银子没花出去诶,麻烦你帮我去换成银锭子吧,家里等着用呢!” 清露手头的现银已经用完了,而且她现在迫切地想把那张五千两的卖身银票花掉,生怕因此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这也是她今天为啥不让秦怀恩来而让程一针来的原因——有麻烦惹到程一针身上比惹到秦怀恩身上好,这是清露的小自私。 可这话听到程一针的耳朵里,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他还记得两个时辰前,他对清露的嘲讽和不满,“对不住,今早我不该对你那样!”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你这么厉害,大郎知道吗?”他也不明白他到底想知道什么,总之就是希望犯错误的不光是他一个人,这样他的心里就会好受一些。 但清露的话,让他心里更不好受了。 清露说,“大郎自然知道啊,你没看我那些图样都是提前画好的吗?”这几天她没干别的,除了安排家里的事和结算工钱,尽忙这个了,想停都停不下来,实在是她太喜欢这个未来的家了。 末了清露又加上了一句,“不管大郎知道不知道,他对我从头到尾都是一样的。”带着隐隐的甜蜜和骄傲。 这也是真是件很神奇的事,清露对秦怀恩的各种“超能力”视而不见,是因为清露发现了他重生的秘密,那么秦怀恩对清露这样信任和宠爱到了无限的状态,又是因为什么呢?清露很好奇自己的前世和秦怀恩到底有些什么样的纠葛,怎么就让秦怀恩将她当成全方位的女神了呢?! 不过,不管什么样的原因,清露现在是越来越喜欢与秦怀恩相伴了。 程一针看着清露脸上那发自内心的笑容,忽然有种无意间遗失了珍宝的悔痛,和因秦怀恩而来的自惭形愧——他在很多方面都比不上秦怀恩啊! 程一针按照清露的要求换好了银子,两人就踏上了回程的路,不知是真的不着急了,还是特地照顾清露,马车行得比来时慢了许多,清露好歹是睡上了一觉,到了山下后,秦怀恩见清露睡得香,也没叫她,而是让人去山上找了秦怀恩,秦怀恩又将清露背了回来。 清露进院子时,发现秦怀义又来了,一见到清露便大惊小怪地喊,“哎呀呀,这是怎么了?嫂子可是病重了?”和口里夸张的关心不同,眼中闪现的是幸灾乐祸的光芒。 秦怀恩怒目而视,清露冷声道,“不劳三弟挂心,我身子好着呢,不过是懒得走路罢了!” 秦怀义立刻噤声,不知是被秦怀恩吓到了,还是被清露的“不检点”给惊着了。 清露喝了茶,又吃了两块点心,这才问秦怀义有什么事,秦怀义说了买房梁的事儿,清露冷笑了一声,答应了下来,却一点都没给便宜,不仅如此,还不给送,得秦怀义自己找人抬下山去,工钱也让秦怀义自己负责,秦怀义想了想,到底还是没说出什么来,后来等清露这边下了工,找了人抬着房梁灰溜溜地下山了。 今天天还没亮时,刘婆子就让小儿子背着大儿子去了镇上程一针的医馆,并安顿着住了下来,对外则说去了亲戚家,以便让两个孩子也能跟着婶婶去山上补空子挣钱,做类似事的人家很多,毕竟,清露盖这房子给的工钱太高,工期又抢得很快,人人都想抓住这难得的机会多挣几个,所以他们家的做法没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今天傍晚,清露给补空子的女人孩子结算银钱时,刘婆子的小儿媳,特地留到了最晚,除了表达对清露的感谢外,还让自己的小侄子铁蛋,讲了很多秦家近来发生的事。 从这天开始,清露对秦家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 为了不做得那么明显,给刘婆子带来麻烦,清露让看着睿儿的刘寡妇,每天下半晌都带着睿儿到山上找铁蛋玩儿一会儿,人不知鬼不觉地就将消息传递了过来。 这天晚上吃晚饭时,清露问秦怀恩,“秦怀义这个人怎么样?” 秦怀恩说,“秦家就没一个好人,包括秦秀娥在内!” 清露无语,不过她很理解秦怀恩的心情,毕竟,有很多痛苦的经历,她没有,秦怀恩却有。 清露没劝秦怀恩,而是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是想,如果我们把要打击的人排个顺序,让他们自己先乱起来,岂不是比我们一个个地打压要好很多?”排排坐吃果果是个简单方便,对贪婪的秦家人十分管用的办法,顺便给秦怀恩讲了“两桃杀三士”的故事,只不过清露可没指望秦家人能知羞耻后自杀,而是等着他们相互残杀。 秦怀恩眨了眨眼睛,一副没怎么听明白的样子。 清露不觉得是秦怀恩笨,而是觉得自己的方法有问题,于是换了种说法,“你说秦怀义对咱们这么好,是因为什么?” 这回秦怀恩回答得快且明确,“他看咱们的山货眼红,想收到他的铺子里谋利!他私下里没少昧秦大川的银子,秦怀仁也是,秦怀礼是没机会,总之都一样!” 秦怀义接管秦大川的铺子时,秦大川是这么和秦怀义订的规矩,每年铺子的租金,秦怀义还是照付,并不比租给旁人少。 此外,秦大川还提供给秦怀义一千两银子的本金,但这笔银子也不是白提供的,而是算作入股子,秦怀义每年要交给秦大川一定的红利,可秦大川不会看账本,结果秦怀义非得说他头一年做生意,没赚到银子只压了些货,这红利银子就没给秦大川。 秦大川很生气但没办法,规定从今年开始,秦怀义固定每年给他缴两百两的红利银子,秦怀义通过各种“努力”将这笔银子变成了一百两,不过,现在没到年底,他就还没缴。 173.第173章 姜氏回来了 清露听了后,笑道,“好啊!这生意做得!咱不耽误赚银子,回头还能让他们窝里斗,等回头他们打得乱七八糟,咱再一个个地收拾!” 秦怀恩提醒清露,“姜氏那女子不简单,你小心别吃了她的亏。” 秦怀义的媳妇儿姜氏,是县城人,姜氏的父母是一户大户人家的下人,姜父挺厉害,做到了管事的位置,后来又成了两家店铺的掌柜的,姜母也是个很体面的管事妈妈,做为家生子,姜氏从小在那个环境中长大,八岁上进府当差,十八岁得了主子的恩典放了出来,嫁给了秦怀义,那种在大宅门里勾心斗角养出来的心智,绝对不是殷氏和秦秀梅那样的乡下泼妇能比的。 以往秦怀恩还没发现,现在想想,前一世秦家的很多事,包括对清霜的迫害等等背后,其实都有姜氏的影子,只不过姜氏惯会装好人儿,坐收渔利罢了,这一点倒是和秦大川在某些方面有异曲同工之妙。 清露听了秦怀恩的介绍后,脸色也有些凝重,说实话,她这个人机灵有余,但沉稳不足,心思一点都称不上深沉,对这些弯弯曲曲的龌龊事还有着天然的反感。 不过,清露看了看秦怀恩,忽然间又笑了,“姜氏再厉害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咱们在商言商,这山货既然他们想要,价钱合适咱就卖给他们,不合适,不卖就是了,至于玩儿宅斗什么的,她愿意就回她的秦家玩去,和咱们山上秦家,那可是一文钱的关系都没有!” 要说这银子,还真是个好东西,这不才花了这么几天,秦怀恩和清露在附近的几个村子里,连名头都有了,被村民们称为“山上秦家”,以示和秦家的区别。 秦怀恩听了清露的话后,想了想,最后说,“你心里有数就好。”他一时还想不起来,清露说的这番话里有什么值得他担心的漏洞。 第二天清露还在睡梦中时,秦怀义就回了县城,去是一个人去的,下半晌回来时,就带上了姜氏以及秦大川让他买的布料等。 姜氏是秦大川非常喜欢的一个儿媳妇,若不是看在姜氏和姜家的面子上,秦大川绝不会答应把名下一半儿的铺子交给秦怀义经营,并且还出银子做本钱,可实际上他们成亲都快两年了,秦大川一心惦念的,姜家带给他的好处,却一点都没看到,不能不说,这让秦大川心里有点不舒服。 但姜氏很会做人,她亲亲热热地喊着“爹、娘”,将自己买回来的东西,一样样地向秦大川和殷氏展示着,明面上是说着它们的特点,实际上是在转着弯儿地说着它们的好处和一点都不便宜的价钱,她妙语连珠、长袖善舞,很快就让家里充满了欢声笑语,要知道,自从清露来了之后,秦家已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这还不算,吃过晚晌饭后,姜氏还给家里每个人都另外送了一份儿礼,竟然连于氏和林胜德都没落下,虽然并不值多少银子,可至少也是那么一份心意,再说,在姜氏的“解说”下,就连平常的东西也变得不同寻常起来,大家生怕一言不慎的挑剔,暴露出自己本身的没见识。 当然了,也有例外。 殷氏看着那块布料,阴沉着脸说,“这么一点子东西好干什么的?” 正房经了火,在衣服被褥上受损失最严重的是秦大川、殷氏和秦秀娥,可秦秀娥才多么一点儿东西,连殷氏的十分之一都没有。但为了继续对殷氏的惩罚,这次买布料秦大川特地给殷氏添置得极少,还不到秦秀娥的一半儿,殷氏一边心疼着她多年的“积蓄”,一边暗暗期望着,秦怀义和姜氏能借着采购的便利,多给她一些,却没想到,姜氏带给她的和平日里的礼物一样多,这能不让殷氏上火吗?! “娘啊,”姜氏面有难色,“爹给的银子,那都是有数的,就是这些,我们还是好歹从私房银子里挤出来的!”姜氏可不那么傻,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和秦大川对着干,回头受损失的不还是他们这一房吗?! “呵呵,”殷氏一声冷笑,“你才做了几天的买卖,这就跟我起幺蛾子了,真当我没管过家呢?告诉你,你们这一次昧下了多少银子,我心里是有数的!”心里都不知道算计了多少回了。 姜氏也沉下脸来,“娘啊,这卖东西的事儿是爹交代下的,如果娘想查我的帐,我也没话说,娘问过了爹,咱们当面点清,自管来查好了!”只要能查得明白,就算你们能耐! 姜氏站起身来,将那块布料又抱在了怀里,“这东西既然娘看不上,我就先拿回去了,不耽误娘歇着了!”转身就往外走。 殷氏大怒,“你们这些丧良心的,不是当初求着我,问我要那五百两入股银子的时候了?!”秦怀义的这三家铺子,殷氏和秦大川一样,也是入了股的,只不过不是一千两,而是五百两。 这五百两银子,是殷氏多年的积蓄,也是她好不容易才攒下的棺材本,而她也和秦大川一样,到现在还没从秦怀义那里得到一文钱的回报,不仅如此,平日里,秦怀义还经常用周转不灵为借口,零零碎碎地从殷氏这里拿银子,到现在多了没有,也得有几十两了,可以说,殷氏从秦大川那里得来的所有身家,实际上都在秦怀义和姜氏手里。 只是,殷氏这样的威胁,并没达到她所预期的效果,姜氏站在门前转身回头,对殷氏冷冷地说,“娘说什么,我听不懂,不过,娘尽可以再大声一点儿,爹还没睡下呢!”就算正房宽大,有东西屋外间和堂屋三间屋子隔着,可难保秦大川就一定听不到,姜氏就是要摆出一副鱼死网破的架势吓吓殷氏,让殷氏认清形势! 说完后,姜氏挑帘子出门,留给殷氏一道冷漠的背影。 174.第174章 姜氏对清露的初体验 殷氏先是惊讶地看着,似乎不相信自己最宠爱的亲生儿子能做出这样的事儿来,接着就瘫坐在了炕沿儿上,哀哀地哭了起来,不过,很快,她便捂住了自己的嘴。 殷氏不能让秦大川知道她攒下了这么多的私房银子,和秦大川比,殷氏还是觉得把老本放在秦怀义那里,比放在秦大川那里安全些。 姜氏哭丧着脸进了她和秦怀义的东厢南房,委委屈屈地说,“三郎,娘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将在殷氏屋子里的事大致说了一下,着重指出了殷氏的贪婪和出言威胁。 “咱们给娘贴点子东西倒没什么,可这让爹怎么想?娘就不能再等等?娘这样是真疼你吗?”姜氏偎在秦怀义的怀里问,“咱们以往因娘在爹那里受的委屈就够多了,这回才刚好了一点,就是现在,我不回来也就罢了,可我回来了,工匠还是和咱们挤在一套小屋子里,反倒是出了嫁的妹子占了一套房,娘这心偏得哦……”并不说,没人知道她临时会回来。 秦怀义叹了口气,“娘这人就这样,让你受委屈了,”但殷氏对他多年的宠爱,他还是不能一下子全抛开的,“我们毕竟欠了娘的!”他心里清楚,无论是秦大川的那一千两还是殷氏的五百两,姜氏都没打算还,更不想分给他们什么红利,其实去年的生意就很不错,至少能轻轻松松地付出原本说好的三百两红利。 姜氏“忽”地一下站起身来,看着秦怀义说,“三郎,话可不能这么说,你看看你的这几个兄弟,若有分家的那天,谁会管娘啊?也就你是个有孝心的,我也由着你,这才让娘把银子先存在咱们这里,怎么能说是欠呢?这越孝顺还越出毛病了!”这已经和当初说的不一样的。 偏生秦怀义还真就相信了,“也对,等回头我去劝劝娘。” “别,”姜氏摇了摇头,“还是等过了这几天吧,说不定娘又会惹出什么麻烦来了,咱也好在爹面前保一保娘!”到时候殷氏就什么都不敢多说了,至于保不保,怎么个保法儿,看情形再说。 姜氏又说,“三郎,你再跟我说说山上那位的事儿!”这才是她放下生意,急急忙忙跑回来的真正原因。 姜氏转天去见清露时,选的时间极好:午晌饭已经吃完收拾完了,秦怀恩上山了,睿儿歇晌睡下了,结算银钱的人还没来,清露正有些无聊地绕着自家小院子散步,权当锻炼了。 姜氏让秦怀义把她送到了附近,就一个人进了院子,进门见礼后又跟着清露进了屋子,先递过了两包点心,满口的奉承话儿,“早听说大嫂是个俊俏得不得了的人儿,这一见了,可不是跟仙女儿似的,还有这娇娇弱弱的样子,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 清露被姜氏说得满身鸡皮疙瘩。 要说姜氏吧,还真是长得不错,柳叶眉、丹凤眼、粉面桃腮,估计和殷氏年轻时有的一拼,而且气质更好,穿戴打扮都很得体,见人不笑不说话。 只可惜,过犹不及,这恭维的话一说多了,自然就显出虚伪来了。 清露很直接地打断了她,“三弟妹,等下子睿儿就醒了,你若是有事就直说吧,我年纪小,听不懂太多的意思。”姜氏今年十九,比秦怀义还大一岁,比清露大了整整五岁。 姜氏脸上的笑容一僵,完全没想到,清露单刀直入地不接招,她为了免于尴尬,又说起了带来的礼物,“我知道嫂子是京城里见过大世面的人,这也不知道带点什么来好,这是县城里集味斋的点心,就当是个新鲜,嫂子就……” 话说到一半儿,正巧赶上刘秀芬泡了茶,准备了点心,用托盘拿了进来,而那碟子里放的,不是正是集味斋的点心吗? 和姜氏拿来的,最便宜的那种不同,清露家里常备的这种,正是集味斋最贵的那一种,这种点心,姜氏平日里都很少吃到,实在是太贵了,她有那个银子也舍不得。 就算秦怀义早就向姜氏描述过清露现在的“富贵”了,姜氏也没往心里去,她总是觉得,清露再富裕还能有她原来的主家富裕吗?等到看到这简陋的院子、局促的屋子和清露身上穿的清霜的那些旧衣,心里就越发地对清露看轻起来,只不过她善于遮掩,没表现出来罢了,却没想到,不过是待客的茶点,却被清露硬生生地打了个大嘴巴! “乡下简陋,实在没啥好东西,弟妹就将就将就吧!”清露说,态度真诚无比,她这两辈子都是大起大落的命运,前世是先穷后富,这一世是先富后穷,再好的东西也享受过,再苦的日子也捱过,别说现在了,就是她刚刚置办起来的家业,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好,只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让自己过得舒适些罢了。 “嫂子,客气了,太客气了,这……”姜氏本想再说点什么,可她很快意识到,这种情况下多说多错,不过方才心里对清露的轻慢,却是一扫而空了。 听说姜氏是来收山货的,清露心里对秦怀恩悄悄竖起了大拇指,就算命运改变了很多,但凭借着对秦家每个人的了解,秦怀恩依旧能十分准确地预测出秦家人的一举一动,清露决定了,下回关于秦家的事,她一定要多借助一下秦怀恩的“未卜先知”,这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等姜氏说完后,清露先问了一句,“弟妹可收药材?” 姜氏这回脸上带着的意外很真实,“大哥还能识药采药?”这可是一项很专门的技能,必须得经过长时间的学习。 清露点头,“大郎在山上其实主要是采药材,因为猎物中也有很多可以入药的,所以才去打猎,也有那实在用不上的,遇到了,捎带脚的打一些。”见姜氏要张口便接着说,“不过,这些不能入药的猎物,收入对我们来说,远不如采药来得快、来得多!” 175.第175章 利字当头一文不让 姜氏有些讪讪,她本来想好了一肚子的说辞来说服清露,可药材她实在是经营不了,而且清露说话这么实在,这让她怎么将不让秦怀恩采药的话说出口呢? “若不然……”姜氏咬了咬嘴唇,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看在兄弟的情分上,就算我们铺子里不做这个,我也想法子帮你们卖出去,必不让你们吃了亏!”她就不信,凭着她爹在县城中的交往,还搭不上一家生药铺子,正好,她还可以从中再赚一笔。 要说这姜氏吧,也算是挺聪明的了,能力也不差,只可惜她对清露和秦怀恩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谁让她以前根本就瞧不起秦怀恩,这嫁过来都快两年了,她却连秦怀恩的面儿都没见,更不知道秦怀恩其实是个隐形土豪,清霜她倒是见过几次,不过也没放在心上就是了。 不等姜氏再耍嘴皮子劝说,清露已一口答应了下来,“好,那我就听弟妹的。”转头将程一针留在这里的小药童叫了进来。 程一针也挺忙的,不可能整天待在这里,可自从这次从府城回来后,秦怀恩就说什么也不愿意离开清露了,而家里也实在是忙,秦怀恩真没时间送货。 偏生为了工匠们的人身安全,秦怀恩这阵子还天天在山上转悠,收获着实不少。于是程一针就想了个办法,在山上留下个药童,每天一大早来,有什么活儿干什么活,晚上的时候派了马车来接,带着秦怀恩一天的收获回去,程一针临时急需什么药,秦怀恩也能抽空帮忙找找,倒也很是不错。 “以往大郎的药材都是卖给程大夫的,他们合作了也有十多年了,关系一直很不错,大郎识药就是程大夫一点点教出来的,这就是长期留在我们家收药材和山货的药童。”清露指着药童给姜氏介绍,“虽说以往所有的东西都是程大夫收,不过,弟妹方才也说了,大郎和三弟毕竟是亲兄弟,想来只要你们的价格高过了程大夫的,程大夫也说不出什么来,谁也不能让我们断了生路不是?” 姜氏刚刚鲜活起来的笑容,又失了颜色,她讷讷地应着,“那是,那是……”可她真的不简单,很快便打起了精神,“这药材既然嫂子不用我们帮忙,那我们就不收了。”程一针是什么人,别说她这个过一手的中间贩子了,就是县城里的生药铺子,收的价格都未必有他高,用现代的话来讲,这就是个附加值的问题。 “好!”清露一如既往地痛快,带着姜氏和药童去后院,院子里有秦怀恩今天一早猎的一头带鹿茸的大公鹿和一匹狼,那狼是空子没补全,昨夜里又跑到他们这个山头上来的。 清露说,“你们报价吧,鹿是去了鹿茸、鹿鞭的,狼是没了狼膏的,只要弟妹的价格高过他出的,就让他现在弄。”狼膏,就是狼脂肪,也是可以入药的,这是清露这两天刚知道的。 药童到底还是专业,立刻说,“两位太太有所不知,这鹿心、鹿尾、鹿骨也是要入药的,还有这鹿筋,大太太不是说要自家留下吗?” 清露拍了拍头,“可不是,那鹿筋大郎要留着呢!”给睿儿做蹦床。 姜氏看着地上的东西流口水,“那不是还有鹿肉和鹿皮,狼皮也是个好东西啊!”亲眼所见,她才知道秦怀恩的能量,这些大家伙对很多铺子来说,都是很难收上来的,根本就不愁卖,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清露看到姜氏的样子,暗暗发笑,口里催促道,“既然弟妹看得上这些东西,那就快些拿走吧!” “啊?”姜氏傻了,“现在就……就拿走?”她一点准备都没有。 清露解释道,“是啊,要不然就不新鲜了,再说明天说不定就有旁的了。” 姜氏这才明白程一针为什么要派个药童在这里守着,她其实也可以弄个伙计来的,只要秦怀恩的猎物够多。 但清露并没答应姜氏,“弟妹,这上山打猎,可不是去自家后院摘菜啊,谁能说得准啊?” 姜氏咬了咬牙后,这才问了药童,程一针的收购价格。 药童并没高报,因为程一针并不是指着这个赚钱的,以往不过是为了帮秦怀恩解决销路,而且清露也提前嘱咐过他了,不用抬价,实价就好——清露是真想和秦怀义做生意,若不然,没有利益的驱使,秦家怎么能闹起来呢? 当然了,药童的价格也不低,是程一针相熟的山货铺子给的优惠价,可以说,很是公道——清露也没有自家吃亏的“高尚情操”! 姜氏听了价格后,不说话了,清露知道她在算账,也不催她,但等到她算得差不多了,清露又在心理上推了她一把,“弟妹,怎么说咱们也是自家人,这样吧,若是你出的价格能和他们一样,我也卖给你们!” 姜氏的眼睛一亮。 秦怀义开的是山货铺子,收购价格只要合理,并不影响铺子的正常利润,再加上秦怀恩的山货这么多这么好,利润其实还是很可观的,从清露这里沾不到大便宜,小便宜也还是能沾到一些的,毕竟,进货渠道有保证了,货物好、店铺的层次也就提升起来了。 姜氏的脑袋里面像车轮子似的转了几圈儿后,便露出了进门后的第一个真诚笑容,“大嫂,这回可真是麻烦你了!”恋恋地看了一眼地上的东西说,“那就这样吧,从明天开始,我也派个伙计每天到这里来。” 清露笑得也很是客气,说出来的话,却一点不客气,“不麻烦,不过呢,每天我都会让这药童报价,而且我是现银交易,概不赊欠!就打你们一时周转不便也没关系,”一指药童,“就让他们先拿了去,再等下一回也是一样的!”她可不想每天变成催帐的,再说秦家人的赖皮她可是太了解了,这帐一准儿要不回来。 176.第176章 都是山货惹的货 “行,行,好说,好说!”姜氏转身出了门。 姜氏出了院子不远,就遇到了一直等着她的秦怀义,她嘴里的话就怎么都停不来了,“你这大哥到底是个什么人?以往你怎么就没对我提起过呢?别说那些猎物了,就是那院子里的柴禾,都摞得比人高,堆得院里院外满满的都是,真不知道怎么还有这么能干的人!你们这下子可真是都看走了眼儿,那些银子绝不可能全是清露带来的,像大哥这样的人,就是每天收上来的这些都够他们花用的了,还有以往他攒下的呢?程一针和他来往十多年了,那得在他手里收过多少的药材啊!爹看着也是个精明的,怎么就让这样的金娃娃给人做了倒插门儿的女婿?!”今天她看到的一切实在是让她太震惊了。 而且姜氏算得没错,秦怀恩太能赚银子了,这也是清露动不动就敢把银子花个精光的原因,有秦怀恩这样的摇钱树,她怕啥啊? 相比之下秦怀义就淡定很多了,秦怀恩的能力不仅秦家人知道,就连村子里的人也都知道,只不过以往没这般清楚罢了,只有姜氏这个嫁过来,却并没在村子里生活过的媳妇才不知道。 秦怀义唏嘘道,“若不是大哥这么能干,娘早就一小就把他给打死了,可后来没养好,大哥的性子被养歪了,脾气大得吓死人,家里的活儿不仅不干,还动不动就闹腾,爹没办法了,这才让他滚蛋了,不过,就是这样,大哥在家时,冬天我们全家的炕昼夜不熄火,那柴禾也是烧不完的!” “哦——”听了这些,姜氏的心里平衡了一点,要不就说呢,这人啊,总不能十全十美,她在心里自动给秦怀恩勾勒出了一个虎背熊腰声如雷鸣的莽撞大汉形象,再看看身边秀雅的秦怀义,情绪好了很多。 而这时秦怀义又说,“大哥那脾气,轻易没人敢和他说话,别说家里的人了,就是村子里的人也一样,可清露是个女子,我去得多了总归不太好,要是没有媳妇儿,今儿咱们这生意怎么都做不成的!” 实际情况是,秦怀义比秦怀恩小三岁,在秦怀恩十岁之前,秦怀义也没少欺负秦怀恩,秦怀义表面上当做不记得了,心里还是发怵的,而他倒是想和清露亲密接触来着,可清露根本就不搭理他,还有秦怀恩那像是要杀人般的目光,他真是胆怯啊! 姜氏还在惦记着今天看到的东西,“三郎,不然,你就劳累一下吧,我算着今天这一笔买卖就能赚十几两银子,至于爹那里,我去说!” 秦怀义点头,“行!”他这心里也火热得很呐! 本来姜氏说让老许去山上帮着拉一次东西,秦大川并没说什么,可姜氏说还要带着老许回县城,明天才能回来,秦大川有点不太乐意了,“家里的柴禾不多了,老许明天一早还得上山打柴呢!” 姜氏心里虽然对秦大川的算计很不满意,但还是笑着说,“行,我记下了,等下子上山让三郎顺便给家里买些柴禾回来,省得家里没用的!” 秦大川点头应下了,而且心里又想起来一件事,秦怀恩买的这两座山头,都是离村子最近的,大一些的在整个村子的后部,顺着出村子去县城的那条路就能直接上山,小一点的那一座就在村子的中间位置。 以往这两座山头都是可以打柴的,挺方便的,但自从秦怀恩将它们圈起来后,村里的人只能从村头那条去县城大路上出去,去另外的一座山头打柴,可以说,除了住在村头的那几户外,包括秦家在内的八成以上的村里人打柴都要多走不少的路。 现在还可以,天气不冷,给山上秦家干活的人又很多,村里人在家吃饭的锐减,可过阵子呢?真的就没人会因此抱怨吗? 秦大川眯起了眼睛,将这件事记在了心里。 秦怀义带着老许和秦家的车马兴冲冲地上山,要买今天的山货。 清露的态度不冷不热,让药童又给秦怀义报了一遍价格,和姜氏说得无异,于是药童便动起手来,那鹿血秦怀恩一大早已放完了,现在只剩下剥皮了。 “哗——”地一桶清水泼在后院的一块大青石上,药童又将青石擦干,先把鹿放在上面,接着就是运刀如飞,煞是好看。 药童是职称,相当于店铺里的伙计,并不是指这个人的年龄,实际上这个药童年纪和程一针差不多大,是两个孩子的爹,大女儿早就会打酱油了,要不是他经验丰富能独挡一面,程一针也不放心把自己最大的客户秦怀恩交给他。 而他手上的技术也是经过近二十年勤学苦练才得来的。 清露还好一点,她见过秦怀恩处理猎物,比药童还厉害,已经习惯了。 秦怀义和老许直接就看直了眼儿。 东西很快就弄好了,整整齐齐地分为了几堆儿,鹿筋也是药童要拿走帮忙处理的。 接下来就是算银子,秦怀义刚有点犹豫,清露就对药童说,“行了,他们银钱恐怕不方便,今天你就先带走吧!” 秦怀义赶紧掏出银子付了帐,清露多留下了十文钱,回手就将这十文钱给了药童,还看着秦怀义说,“三弟若是不服气,下一次的猎物就由你来收拾,不过一旦有损伤你就要按价包赔。” 秦怀义不仅本人没这手艺,他自忖他手下这些伙计也不行,便一边摇头,一边说,“这样的高人,哪是我们那小铺子里能有的,这位大哥其实也看不上这几个小钱不是?”这就是说,人往后还要使唤,但钱不想付。 其实这笔收入药童真是可要可不要的,程一针自然付他工钱,从秦怀恩这里收的东西好,他还能另外拿店里的赏钱,都不是小数儿,就是他白日里在这里帮忙干活儿,清露也是个出手大方的,不仅让他和干活儿的一道吃饭,还时不时有赏钱,这十文钱如果是清露给他的,他一定会推辞,可这是秦怀义给的,不禁脸上显出了犹豫。 177.第177章 有理有利地送桃子 药童这边还没想明白,那边清露已经开骂了,“三弟,你就这样做掌柜的?磨磨叽叽抠抠搜搜的!那你的伙计得什么样啊?生意怎么会好?别说旁人了,就是我都不会去你这样的铺子里头买东西,我花得起银子,看不惯你们这脸色啊!” 清露一指药童,“人家凭手艺吃饭,挣的就是这份钱,你若看不惯,你就自己学啊,哦,就等着在这里巧使唤人呢?!合着这满县城里头,就你知道银子好花?!当旁人都是傻子?” “你到底还是不是个爷们?!三弟若是这么为人处事,往后这山货你可别来收了,更别登我的门儿了,就是在外面也千万别提我们和你有什么亲戚关系,我吃得起这个亏,我真心丢不起这个人啊!” 清露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如同冰豆子样清脆响亮,不,应该说,经过这几天的休养,清露身体又好了不少,中气比上次在秦家骂秦怀礼还足,再说,那会她还名不正言不顺,现在可是秦怀义的大嫂了,越发地气势十足,那脆生生的声音在山林间袅袅回荡。 秦怀义的脸一下子就变了颜色,逃也似的出了清露的院子,“大嫂我走了……”他心里这个悔啊,他怎么就好了伤疤忘了疼,又想起招惹清露来了,想来都是山货惹的货! 老许手忙脚乱地收拾了东西,紧紧跟上,本来还打算问清露“借”个布袋背篓啥的,这回也不敢开口了。 其实算老许聪明,清露深知秦家人的品性,那绝对是有借无还的,不但不会借给他们,还会再骂。 人都走光了,清露才对看傻了的药童“嘻嘻”一笑,“这骂人的感觉真不错,绝对有利于身心健康,比吃药都灵验,尤其是一边收着银子一边骂,骂完了之后真是身心通泰啊!”很是热情地说,“下回你也可以试试!” 药童看向清露的目光中,全是崇拜,拿着那十文钱,先是连连点头,继而又用力地摇头,“我,我可不行,骂不了太太这么好!”他和秦怀恩相处了十多年,和清露相处的时日也不算短了,真没想到清露看起来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这爆发起来,竟然这么有战斗力,太可怕了! 药童回去后对程一针感叹,“山上秦家,一定能发,大发!这男人能干会搂银子,主母精明能持家,他们不发,谁发?” “哎,”程一针说,“你这回的眼力可真不差,不过,你可不知道,那清露赚起银子来,可是一点都不比大郎差呢!”接着又很为没亲眼见识到清露的“威力”而感到遗憾,让药童给说了好几遍,只是药童怎么也学,都学不出清露当时那种气势。 秦怀义回到马车上,才想起来,他光顾着跑了,没买柴禾,正好看到老许回来了,想着回去后和秦大川没法子交代,就带着老许又偷偷摸摸地回去了。 清露已进屋歇着了,秦怀义就去跟刘秀芬说。 刘秀芬倒也没为难秦怀义,一指后院秦怀恩捆好的大柴个子,“十文钱一捆。” 秦怀义见清露不在,又开始贪心了,对刘秀芬小声说,“我要不了那么多,你给我捆五文钱的吧!” 刘秀芬眼睛一翻,“不卖!三少爷且到旁人家买吧!”声音一点都不小。 到旁人家买,那不又得折腾,再说,现在村里人都给清露干活来了,他上哪儿买去?!秦怀义想吓唬刘秀芬两句,又怕刘秀芬喊起来惊动了清露,他也讨不了好儿去,只得付了钱,让老许背着柴个子,一言不发灰溜溜地走了。 秦怀义不说话,刘秀芬却说话了,她不敢直接骂秦怀义,只得“嘱咐”面前的栓子,“往后咱们家卖柴禾,就这么卖!这一堆一块的当面出价谈清,谁也别想沾谁的便宜!尤其要小心什么这个少爷,那个少爷的,难道咱们还因为一文两文的,跟他们一根根数柴禾去?不够耽误功夫儿的!” 方才清露骂人和对药童说的话,刘秀芬也听见了,毕竟他们的院子只有这么大,现在她这是现学现卖,而且她身体好,底气又足,声音更大! 刘秀芬话音一落,屋子里的清露就推开窗子,连连鼓掌,并将那十文钱直接赏了刘秀芬。 刘秀芬也没推辞,她现在连工钱也不推辞了,经过了这几天和清露的相处,她对清露是心服口服,完全摆正了自己的位置,把对秦怀恩的感情化作了忠诚,对清露和秦怀恩两个人的忠诚! 而清露方才不出现,是怕把秦怀义吓跑了,只要价格合适,清露是很愿意秦家来买柴禾的,实在是秦怀恩太能干了,根本就不用特地打柴,下山时捎回来的柴禾就怎么都用不完,而清露又很“小气”,不遗余力地在每个人面前建立山的私有权,连一根柴禾棍都不许这些人私下拿下山去。 结果,无论是圈山时修理木桩留下的,还是铺路时砍倒的那些,都成了他们家的柴禾,就算是管这么多人的饭食,还是怎么烧都烧不完,现在卖给村里最大的用柴户换成银子,这是多好的事儿啊! 还没走远的秦怀义听到了,脚下一个趔趄,他这回算是记住了,清露这里,连个下人都是惹不起的,打这儿以后,秦怀义在清露这里买东西,再没敢砍过价儿。 不过,秦怀义还是一而再地和清露做生意,因为清露给的价格其实是很公道的。 山货就不用说了,姜氏和秦怀义早就算计明白了,他们都是无利不起早的人,就说这柴禾吧,秦怀恩打的柴个子绝对不小,老许一个人背着那是相当费劲的,走不了多远就气喘如牛了,幸好有马车,老许承认,他三天也打不了这么多的柴。 就连一向算计的秦大川,看到秦怀义每天买回来的柴个子,也对秦怀义用自家车马收货再没说什么,就连从第二天开始老许回来得越来越晚,都视而不见了。 178.第178章 有人不高兴了 看着每天赔着笑脸来来往往的秦怀义,清露心想,桃子已经送出去了,就等着看秦家的好戏了! 秦家自然不会让清露失望。 最先闹腾起来的,是殷氏。 现在老许和车马都归秦怀义使用了,最先多起来的是家务事,要知道,老许每天除了打柴外,还要干别的活儿的,比如劈柴什么的。 现在老许不在,这些原本由男人干的力气活儿,就落到了刘家媳妇身上,可刘家媳妇再能干,也毕竟是个女子,干起来就会很慢。 而自从买了布料后,秦大川就不让于氏干旁的了,每天就是让她缝被子和做衣裳,说是秋天已经到了,很快就要过冬了,必须提前准备出来,这是很合理的要求,谁都说不出什么来,就这样,殷氏面前活生生地少了两个干活儿的人。 家务活儿真的干不过来吗? 当然不是的,别说工匠已修好房子回县城了,就连家里的猪和鸡都没有了,秦家的家务活现在其实一点都不多。 殷氏就是心里发堵,秦大川不给她买料子,自然也不会给她做衣裳,不管家了,手头又没了银子,连私下里添置都做不到,她像下人一样干活儿,却没有相应的回报,她心里能不郁闷吗? 而且看着秦怀义每天从山上收那么多的东西,还不知道从清露手里赚了多少银子,怎么就不知道分给她这个当娘的一点儿呢?如果秦怀义这个她最宠爱的儿子,都不和她一心了,她还能指望谁,再说,上次在姜氏那里受的气,她还没发泄出来呢! 殷氏找秦怀义要了两次银子,秦怀义只说,“娘啊,这货进到了铺子里,哪儿那么快就卖出去了,就是卖出去了,除了给爹租子和人工啥的,也剩不下多少了!我这见天进货,正是手头紧的时候啊,哪有银子贴补娘啊?!” 殷氏又哭又闹,不断地述说她的委屈和以往对秦怀义的好,秦怀义一味地躲闪,却始终不拿银子出来。 第二个不高兴的人是秦秀梅。 秦怀恩以往住的西厢南房修好后,秦秀梅就搬了进去,可她还没来得及高兴,秦大川就让殷氏也住到了里面,让秦秀娥回了正房,这下好,碍眼的人从秦怀礼变成了殷氏,秦秀梅越发地“放不开”了。 而且秦秀梅的家务活儿变得多了起来,从每天什么都不干,到现在动不动就被殷氏支使,心里自然有气,对殷氏颇有怨言。 殷氏哄着她,殷氏现在已失去了秦怀义,实在是不想再失去秦秀梅了,于是给秦秀梅出主意,让林胜德干,结果被林胜德一句话就给堵了回来,“上次我干活儿,娘就看不上,我可不想再看娘的脸子了,再说,我住在这里是为了好好读书的,如果还要做这许多事,不如咱们回去吧!”他算是发现了,比他更害怕回去的是秦秀梅。 果然,秦秀梅不敢再说什么了,可因为林胜德的话,对殷氏的怨气更重了,经常消极怠工。 母女两个的摩擦渐渐升级,被秦大川发现了,秦大川训斥殷氏,“看看你教的好女儿,再让我听到一点动静,你就带她回你的娘家去,你愿意养,你养,我是不想养这出了门子的闺女!” 赶秦秀梅走的事,秦大川提过好几次了,但秦秀梅一直没走,真的是秦大川没办法赶她走吗?其实不是的,而是秦大川没真心想赶秦秀梅走。 把秦秀梅嫁给林胜德这个秀才,就是为了通过这门婚事增强自己的实力,这就是秦大川当初的算计,尤其是清露来了之后,秦家接二连三地出事儿,山上的势力变得越来越大,这时秦大川怎么可能真心让林胜德走? 只要细心一点的人就会发现,如果不是秦秀梅闹得太不像话了,秦大川绝不会提这事,而且秦大川近来对林胜德的态度越来越好了。 但是这些细心的人里面,是不包括殷氏和秦秀梅的。 连日来的压力和无穷无尽的惩罚,让殷氏彻底崩溃了,“你这是不给我活路啊,好啊,你既然不让我活了,你也休想好过!”不管不顾地往秦大川身上扑,结果被秦大川狠揍了一顿,两天都没起得来炕。 殷氏这才觉得,原来她的日子真是还能变得更惨的,从这之后着实老实了一阵子,只不过心里的怨气更重了,而这一回,她连原本最指望和偏爱的秦怀义都恨上了。 有同感的是秦秀梅,殷氏躺下后,她不仅要照顾殷氏,家务活也更多了,她还想偷懒,秦大川就想了个法子,让刘婆子不给西厢南房做饭,秦秀梅没办法,只得自己动手,可秦大川还不给他们提供柴禾和食材,连灶房都不让她进,秦秀梅只好痛哭流涕地到秦大川面前讨饶,自此后老老实实地干活儿了。 虽然家里的事秦大川觉得自己处理得很好,可看着秦怀义每天这么热火朝天地和山上做生意,却对自己没一点儿表示,心里也是不舒服的,他借着殷氏这次的闹腾,对秦怀义说,“你看看你娘,就是个不懂事的,不过这家里的活儿的确是多,我原本也没想到你用老许用了这么些日子……”言外之意是要涨钱。 对此,秦怀义,或者说是姜氏早就想到了,如果秦大川再要更多的银子,那还不如他们直接从县城派车马和伙计过来取货,反正清露的价钱是公道且固定的,就连秦怀义都没必要守在这里瞎耽误功夫儿。 所以秦怀义连忙说,“是儿子的不是,今天我就雇车回县里,往后再不给家里添麻烦了。” 这天晚上秦怀义真的雇了村长家的马车回的县里,自然也就没给秦家再买柴禾,这还不算,秦怀义临走时,还对殷氏说,“谢谢娘这么为我添堵!” 殷氏全身冰冷,痛哭失声,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因为害怕。 秦大川心里也不好受,一方面觉得这么对待秦怀义有点过份,一方面也早就算明白了,每天十文钱的车马钱他其实并没亏着,再说,姜氏还管着老许的伙食和马匹的草料。 179.第179章 逗比兽又来了 可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这阵子一直对秦怀义眼红的秦怀仁说,“娘一贯如此,这也就罢了,可三弟怎么也这么不懂事了?既然和山上做生意有了赚头,怎么就不知道拿回来点儿孝敬孝敬爹呢?就不想想,当初若是没爹,他怎么能想到上山去,那人是爹的儿子,从那人手里得的好处,也都应该是爹的!” 这话真真是句句都说到了秦大川的心坎里,他心里可不就是这么想的嘛?!只不过不好意思当着秦怀义的面儿说出来而已! 于是秦大川装模做样地说,“哎,老三做生意不容易,我倒不指望着他孝敬,可家里前阵子因为山上遭了那么大的难,老三若是心里有这个家,总该添补些才是,不该一个人吃独食,让你们这些兄弟姐妹都跟着我过苦日子!”很是难过的样子。 这话反过来又激怒了秦怀仁,要知道他可是一向把秦家的家业都看成他的私有物的,秦怀仁摩拳擦掌,说出来的话却很动听,“可不是,旁的就不说了,爹自从病了一场后,这身子一直弱,山上的野物最是滋补,”看向秦大川,“要不然等晚晌老三的车打咱家过时,咱把那肉留下?”他早就想吃了,这阵子家里的饭食着实没油水,可秦大川管家,他不敢说什么。 秦大川长叹了一声,“还是你有心啊!”这就是答应了。 秦怀仁一连两天劫了秦怀义的马车,秦怀义收货的车子就不再从秦家门口过了。 通县城的路在村口,清露家上山的路在村尾,现在秦怀仁为了避免损失,宁愿让马车先从县里到镇上,直接上山,然后再原路返回,这样虽然费时,但也总比每天都损失好几两银子来得划算,要知道,自从在清露这里进货后,他们已和县城的几家大酒楼有了供应关系,这野味卖得好着呢,哪儿损失得起啊! 一天、两天……每天秦怀仁都守在自家门口观望,都快成“望夫石”了,别说秦怀仁了,就连秦大川都嘀咕,“这老三难道不收山货了?” 秦怀仁自告奋勇地说,“要不我去打听打听。” 秦大川皱眉,最后下定决心,“还是让老四去吧,他和清露毕竟还有着那么一点子情分……” 秦怀仁心里很憋屈,但也没说什么。 秦大川把秦怀礼叫过来叮嘱了一通,“爹知道你受委屈了,这一回啊,不管有什么事儿,你且忍忍,万不可惹恼了她!若是见事不可为,赶紧回来,别再伤了身子!”秦怀礼的身体刚刚养好,到现在还没开始去学堂。 却没想到秦怀礼满口答应了,“爹放心,清露不会对我怎么样的!”说着说着话,脸红了。 自从秦怀义开始往山上跑,秦怀礼就动心了,他总是对自己说,“如果我能鼓足勇气亲自向清露道歉,说不定清露就会原谅我了,往后……”至于往后能干什么,他倒是没多想,这不过当面道歉的欲|望越发强烈了。 秦怀礼到山上后,清露很闹心,并不是她怕秦怀礼,而是没想到要如何“使用”秦怀礼,不过,秦怀礼干什么来了,她心里倒是很清楚的——秦家已经连续三天没弄到秦怀义的野味了,这东西既然享受惯了,一下子没有了,自然不适应。 清露没见秦怀礼,只通过刘秀芬传话,“以往的事,我既然收了秦老爷的银子,那自然是一笔勾销,请四少爷不必挂在心上,如果没有旁的事儿了,请这就回去吧!” 秦怀礼不肯走。 清露就让刘秀芬给秦怀礼找了个能看得见后院,又不碍事的地方,让他在那儿待着,还命令他不许说话,清露很怕这只逗比兽一冲动之下,再说出什么话来,被秦怀恩直接拧断了脖子。 秦怀礼倒也听话,就那么待着,而且他的守候很有“成就”,他看到了清露。 离清露上次去秦家要倒插门的字据,已过了十多天,那次秦怀礼正病着,就没看到清露,他最后一次见清露还是清露离开秦家那天,仔细算算有二十来天了。 按道理说,这段时间并不长,可在秦怀礼的眼中,清露变化很大。 清露因为没圆房还梳着未婚女子的发式,这阵子她吃好喝好、按时服药、生活开心,身体好了不少,看起来不再那么弱不经风了,只是依旧瘦弱,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肢如弱柳扶风,别有一番楚楚动人的滋味。 想来清露和秦怀恩过得是不错的,以至于清露原本就娇俏的脸庞上,又带了几许少女特有的甜美和娇媚,不笑还好一点儿,若是一笑起来,真真的能夺了人的魂魄去,哪怕是布衣荆钗也丝毫不减损她的美,反倒是多了一种如山泉般沁人心脾的灵透纯净。 秦怀礼想,这样的美人只要他有,别说是一万两银子,就是两万两银子或是要了他的命去,他也是愿意的! 要说清露身上最大的变化,还是她脸上的伤疤。 清露离开秦家时,那些痂就已全部脱落了,只留下了深深浅浅的粉红色痕迹,而再过了这半个月的功夫儿,清露的脸上现在只剩下断断续续的白色印子了,就算不用脂粉遮掩,看起来也不明显,很容易被人忽略过去,与“骇人”、“难看”等字眼根本搭不上边儿,最主要的是,每个看到的人,心里都清楚,过不了多长时间,她就能恢复以往的细嫩肌肤,便会不由自主地想像,等到那时,清露又该是何等的姿色。 秦怀礼还看清楚了清露和秦怀义之间的交易,实在是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太耀眼了,连清露秀美无比的姿容都无法遮掩,清露就托着那一锭锭的银子,袅袅婷婷地回到屋子里看不见了。 秦怀礼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连他自己也不知是因美色还是因钱财。 秦怀礼还知道了自家劫不到秦怀义马车的原因,以及马车新的线路。 180.第180章 谁把谁给玩儿坏了 直到下山的人多起来了,刘秀芬怕被人看到说闲话,赶他离开,秦怀礼这才带着半天的“收获”,不情不愿地走了。 刘秀芬朝他离开的方向啐了一口,大声道,“什么人呐,还读书人呢,看别人家的太太,看得都恨不得把眼珠子掉出来,真恶心!” 秦怀礼听到了,脸也红了,却并不生气,是,他承认,他被清露迷住了,可已被秦大川和秦怀仁教歪了的他,并不认为这是错。 不过,秦怀礼想,为了不让下人有借口赶他走,他得想个由头才好,但愿三哥的山货生意能做得长远,他就可以****来监视了! 秦大川听了秦怀礼带回来的消息,脸色很难看,秦怀仁大喊大叫,“三弟真是被娘给宠坏了,这爹吃点野味怎么了?又不是三弟打的,是那人打的!”根本就不提,实际上是秦怀义花银子从秦怀恩手里买来的,受损失的是秦怀义而不是秦怀恩。 从第二天开始,秦怀仁又带着老许去劫秦怀义的马车了,只不过地点从自家门口改到了清露那座山的山脚下。 秦怀义收购山货的时间变得飘忽不定起来,秦怀仁下了狠心,带着老许整天整日地守在山脚下。 经过秦家一连窜儿地搅合,秦怀义的野味生意彻底做不下去了,而且连续十多天他不能保证供货,刚刚建立起来的客户也跑光了。 这天,秦怀义的伙计终于垂头丧气地说,“大太太,我家掌柜的说了,往后我们只收皮货,不收野味了。” “行啊!”清露表面很淡定,但心里又合计开了。 到了晚上,清露对秦怀恩说了这件事,“咱们的野味倒是不愁卖,我就是怕秦怀义坚持不下去啊!” “只要有利可图,他就能坚持得下去!”秦怀恩说。 清露点点头,“那这样的话,他们不再闹腾了怎么办?” 秦怀恩言简意赅,说出来的话,却很富有哲理,“只要把银子给了秦家除秦大川以外的人,他们就会一直闹腾下去!” “哈哈,”清露抚掌而乐,“原来你早就看明白了,那你说说这是为啥啊?” 秦怀恩的脸红了红,他两辈子加起来在秦家生活了这么久,都没看透这一点,还是清露开始用小手段主动搅合秦家后,他才想明白的,“秦大川这个人,无能、无才、无力、无情、无义,还不愿意吃苦,他是平白地得了我爹的银子,才过上现在这样的日子,他明白,他现在的所有,包括在家里的权威,全都是因为他手头有银子,所以他特别贪财,更不愿意让旁人比他富裕,哪怕是他的亲生儿子也不行,因为只要旁人不需要他的银子了,就没人看得起他了!” 秦怀恩告诉清露,“秦家最大的秘密,就是秦大川到底有多少银子,以往我以为他是怕招人惦记,现在想明白了,他实际上是怕旁人知道了他的老底,不再怕他、敬着他了!” 清露点头,“那你再说说,连你都看得这么明白了,那秦家旁人知不知道啊?” 秦怀恩边想边说,“没人知道秦大川的底细,所以现在秦家表面上所有人都听秦大川的,但秦怀仁早就在心里瞧不起他了,秦怀义原本没有,后来因为娶了姜氏,受了姜氏的挑拨,开始偷偷捞银子,还要表现出一付乖乖听话的样子,那是因为他知道和秦怀仁、秦怀礼相比,他争也争不过!” 清露接了下去,“偏偏现在秦怀义赚银子被他们都看到了,所以大家就一拥而上!”这个秦家还真的很有意思呢! “怎么办呢?”清露自语道,“如果秦怀义的利益小了,我怕他们争得不激烈,太激烈了,又怕秦怀义坚持不下去!” 秦怀恩的办法是,“那我从明天开始多打些猎物。”这样光收皮货,利润也会变得很可观。 清露心疼了,“那你得多累啊!”一点都没考虑,自家的收入也会增加。 秦怀恩很感动,“不累,反正我现在每天也没什么事儿可做……” 十多天前上山的车道就已经修好了,宽宽的碎石路足足能行得下三辆并行的大马车,现在往山上运送各种货物的马车,每天呼啸来去,一片兴盛的景象。 车道修好后又过了一天,半山腰处要建房子的空地也整理出来了。 然后所有的工人,被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跟着工匠建房子,一部分铺人行的青石路,因为采取了清露按空子结算的法子,秦怀恩现在都是按照活计给他们算工钱,所以根本就不用管理——建房子的人工匠管,铺路的每小队负责一段。 补空子已接近尾声,都是在山脚下的位置,根本没啥危险,秦怀恩彻底闲了下来,就连清露,这阵子来结算钱的人都少了许多:大活儿没干完,干小活儿的女人已少了大半儿。 这十多天的时间,秦怀恩已经把能想到的活儿都干完了:小山头的木杖子钉完了,所有的木杖子都削出尖来了,界石全都安放好了,开路、削木桩、收拾宅基地产生的柴禾都收拾利落了,自家两座山头上能打的猛兽都打完了,可用的药材也都采了…… 除了去旁的山头采药和打猎,他还能干啥?总不能人家都忙着,他自己闲着吧?再说现在是产麝香的好季节,程一针催着要呢! “要不……”秦怀恩一把抓住了清露纤细玉白的小脚,就往嘴边送,“你把‘休息夜’从隔一日改成隔两日吧!” 清露一激灵,急忙往后缩脚,她刚沐浴过,基本上没穿啥,被吃掉的危险相当大,口里低呼,“放开,痛了……”秦怀恩立刻松手,可就是这样,秦怀恩口中喷出的热气,还是让清露起了一身的小米粒,自己哆嗦了半天才平复下来。 清露不得不承认,短短的日子中,她就已经被秦怀恩给玩儿坏了,这全身上下就没有不敏|感的地方! 181.第181章 秦怀恩的同类 清露恨得咬牙,不知是恨自己这具身体太耽误事儿,还恨秦怀恩身体太好,最后统统化为一句话,“亏我还怕秦怀义被秦家人玩儿坏了!得,你从明天开始就尽情地打猎玩儿吧,能打多少打多少,别再祸害我了!” 秦怀恩有点失落,用被子裹了清露抱在怀里,闷闷地说,“那你快睡吧!”等清露睡着了之后,只要他动作轻一点还能弄点甜头儿。 清露又想起一件事儿来,“猎物多,那野味也多了啊,这些肉可怎么处理呢。都交给程一针不太好吧?”太麻烦人家了。 秦怀恩心猿意马,“那就都吃了吧,反正你每天都得买一头猪。”秦家的猪肉早就吃完了,而现在干活的人已达到了七百多人。 清露想起上次秦怀恩吃了一大块鹿肉后的反应,又是一凛,“不行!”那一夜折腾得她第二天工匠们连晌午饭都吃完了才起炕,这还不是真身上阵啊!若是恩客们个个都像秦怀恩这样,估计她早八百辈子就从良了,绝对坚持不到现在!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清露终于放弃了陪秦怀恩好好渡一个蜜月的打算,宣布了隔日一个“休息夜”的规矩,她真心陪不起,人家休礼拜天,她过“休息夜”,她容易吗?! 再说,万没有把贵的野味当成便宜的猪肉吃的道理,她损人的同时必须得利己啊! 秦怀恩不说话了,用手在清露身上轻轻地拍着,巴望着她早点睡着。 清露眼珠子咕噜噜乱转,“野味这么多,程一针那个相熟的山货铺子怎么就不能每天派一个伙计过来呢?好的,就这么办,等明天一大早药童来了,就让他先回去,问程一针,再问山货铺子的人!”越想越觉得这个办法好,绝对双赢。 秦怀恩则想,他有没有必要学学唱催眠曲啥的,反正哄睿儿是挺管用的,不知道哄清露管不管用,他觉得有时候他也挺不容易的! 第二天发生了两件事儿。 清露起床时,和程一针相熟的山货铺子已经来人了,并不只是小伙计,连掌柜的都亲自来了。 掌柜的是个四十多岁的爽朗汉子,很会做人,不仅送来了很多礼物,还连屋子都不进,就在院子里,“哎呀呀,山上秦家发财啊,看看这山林,看看修得这规整,秦爷更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的猎手,不,这样的神猎手,以往就连听说都没听说过,有了这山,有了秦爷,往后你们可一定要赏小的一口饭吃啊!”他的奉承一点都不比姜氏的少,却字字句句都透漏出无比的真诚。 而他接下来的话,让清露彻底明白了,人家说的,就是真的! 秦怀恩以往虽然不像现在这么“勤快”可也没少卖东西啊,那熊啊,狼啊,全都卖给这个人了,只有这几天才突然间断了货,人家心里能不怯怯吗?能不说点好听的,送些个东西吗?! 而且深知秦怀恩能力的清露知道,秦怀恩的确当得起对方的每一句夸奖,最起码清露到现在也没听说过,谁像秦怀恩这样,打老虎、黑熊啥的,跟去菜园子里摘菜似的,这就是一种垄断! 因为打的东西多,秦怀恩今天不仅没回来吃午饭,还回来得特别晚,好吧,现在秦怀恩所谓的晚,其实统统都在天黑之前,绝对不耽误他的“正事儿”。 秦怀恩一到家,药童加上两个小伙计就忙翻了,药童主刀,小伙计打下手,配合得那叫一个默契,就连掌柜的都时不时地伸伸手。 一头麝,一只鹿,两只狍子,外加一串野兔和若干野鸡,这就是秦怀恩今天的收获,可以说非常丰富。但就这样,秦怀恩还是表达了他的不满意,“找那麝找了很久,真耽误功夫儿,若不然我早回来了!” 药童听了满脸感激,一个劲儿地点头哈腰,“谢谢秦爷,回头我一定跟我家先生说,有劳秦爷了……”他刚跟掌柜的学会了一个称呼,管秦怀恩叫“秦爷”,叫了两次发现很是顺口。 秦怀恩面无表情地说,“我不是要他的人情,我是问问他,什么时候收够了,我就多打两只狍子和鹿!” 麝肉腥臊气很重,狍子没啥药用价值,但是肉很好吃,鹿则能兼顾。 掌柜的满脸感激地上前,却被药童挡在了身后,“别呀,秦爷,麝香这么好的药材,有多少也不嫌多啊!” 秦怀恩冷哼一声,泼了洗脸的水,转身进屋子换衣服去了,药童立马转向了清露,“太太,您千万嘱咐嘱咐秦爷。” “嗯。”清露点头答应下来,她倒没想旁的,麝香很贵啊,可比卖狍子肉划算多了。 药童立马喜形于色,方才他说“嘱咐”那都是客气,清露对秦怀恩那得叫“吩咐”。 不过清露很好奇,“这麝为啥这么难找啊?” 药童解释得很详细,“麝不难找,是麝香难找,雄麝才有香,三岁以上的雄麝香才好,还得看……” “嗯哼”屋子里的秦怀恩假咳了一声,药童涨红了脸,想起来看的那个地方不方便说。 可清露多聪明的人啊,想想方才药童取麝香的那个位置,就什么都明白了,这和雄麝的某项功能是否强劲有关啊,不由用极低的声音感叹道,“原来还得找同类啊,怪不得他用了这么久。”不是说同性相斥啥的吗? “嗤啦——”旁人没听见清露的嘀咕,屋子里的秦怀恩却听见了,手一抖把衣裳给撕了道口子。 秦怀恩想,原来他在清露的眼中就是一头“雄麝”啊,这不行,他要用实际行动告诉清露,他其实是只猛虎来着,他决定了,为了纠正清露的错误观念,今天晚上再多弄一回。 结果自然是清露很为自己的嘴欠后悔,往后再不敢胡乱评价秦怀恩的了,这家伙的同类估计是龙! 第二件事是,秦怀义的伙计带的银子不够了。 这个伙计还是每天正常的那个时辰来的,但秦怀恩没回来,他就等着,后来看到掌柜的,直接缩缩了。 182.第182章 清露的宝山 清露明白,他们是相互熟识的,而且秦怀义的能力很显然比对方差,但掌柜的就当没看见,清露也就不说什么了,干活的时候,这个伙计一个劲儿地往后退,估计要么是不会,要么就是偷懒。 现在要收货了,掌柜的很讲究,或者说很聪明,大度地让这个伙计先收,伙计买了一张最贵的鹿皮和一张狍子皮后,就买不起麝皮和另外一张狍子皮了,只好拿了几张兔皮凑数。 小伙计像每天一样,拿出十文钱给药童,掌柜的这时上前了,接过小伙计的十文钱给了清露,反手给了药童五十文,对清露说,“我来,我来,万没有自己家生意让秦太太还跟着贴赏钱的道理。”一点没说,他收的是最不值钱的野味,而且他的伙计也上前帮忙了。 清露很满意,不说钱多少,关键是这个态度,让人心里特别舒服,事实证明程一针介绍的人都很不错。 等秦怀义的小伙计走了后,清露反手把那十文钱赏给了掌柜的小伙计,掌柜的也很满意,这清露年纪轻轻就不贪财,该要的要,不该要的也不沾着,为人处事大气! 掌柜的又一指剩下的那些皮子,“秦太太若是能看上我们这点微末手艺,这些皮子我就帮着熟出来,到时候您或存或卖都方便,千万别提银子,没的因为三文两文的生分了!” 清露更满意了,“掌柜的太客气了,今儿这些如果您看得上就都拿了去吧,反正是他们不要的,也怨不得我不讲信用!” 掌柜的一下子就笑了,他就知道,清露是个知礼懂事的。 结算银钱时,掌柜的把零头添了上去,然后拿了货物,带着伙计,天马流星样地飞奔而去,“这时赶回县城,酒楼里还有那吃酒的客人……” 清露连连感叹,做生意真不容易,幸好她自己是开了外挂的,还有秦怀恩这个金手指,这辈子恐怕都不会有为银子发愁的时候,太幸福了! 可是秦怀义能敌得过人家吗?不过,这也怪不着清露不是吗?要怪就怪他有个“好”爹! 可能因为清露随口夸了掌柜的两句,第二天秦怀恩多猎了一头鹿,少猎了一头狍子,虽然狍子肉好吃,可鹿肉也不差,主要是鹿皮很贵啊,如果秦怀义家的伙计还带昨天那么多的银子,肯定买不起两张。 而且秦怀义的伙计没有来,两张鹿皮都归了掌柜的家,两个小伙计乐得嘴都合不上了,出的价格,比药童还多了一点儿。 清露知道药童的价格也是从这个掌柜的这里来的,这应该是掌柜的给清露的“优惠”,同时也是为了和秦怀义竞争。 至于秦怀义家没来人的原因,清露也知道了,昨天秦怀义的小伙计离开时,被守在山脚下的秦怀仁劫去了所有的兔皮,这个倒不是铁蛋告诉她的,刘婆子的消息没有那么快,而是每天守候在清露院子外面的秦怀礼说的。 清露当然不会傻到亲自去问,而是在过了收货的时辰后,授意刘秀芬在秦怀礼身边念叨了两句,秦怀礼为了讨好,就直接说了。 其实清露还脑补了一个原因,那就是秦怀义周转不灵了! 果然,又过一天秦怀义的伙计来时,哭丧着脸说,“往后我们不定期来收吧!”又念叨了一句,“怎么涨价了?”但也没敢再多说什么,秦怀义都不敢说,他更不敢了! 清露连连点头,“好说,好说……”不来也好啊,看着旁人赚银子,心里憋着气,回头找秦大川闹去吧,至于无关的问题,根本就没回答。 这时掌柜的家的小伙计说话了,“你回去给你们掌柜的带个话儿,反正离着也不远,我们直接把你们的货捎回去得了,不管怎么说价格都是一样的,只要是从秦爷家里收上来的皮子,都可着你们先挑!” 清露差点儿没击掌叫好,这样一来,表面上看是很大气,实际上呢,是完全将秦怀恩这个大客户抢到了自己的手里,这生意秦怀义还怎么和人家竞争? 再说,不加价,那可能吗?旁的就不说了,手工费是一定要涨的,给药童那是和程一针的人情,问秦怀义要的可就是利润了,对了,还有人工和运费,一定也不会太少。 掌柜的店铺直接变成了秦怀义的上游,就是个小批发商啊! 但不管怎么算,这些损失还是抵不过秦大川的勒索啊,清露猜,秦怀义会答应的! 清露猜对了,第二天她就接到了秦怀义往后不再来这里进货的消息,是掌柜的家的小伙计送来的口信。 而且第二天掌柜的和程一针都来了,他们带来了很多的礼物,还有很多的人,有程一针药铺子里的药童和掌柜的店铺里的伙计。 清露开玩笑,“怎么你们来打劫的吗?” 程一针点头,“是啊,不过不是打劫你,”一指身边的掌柜的,“而是打劫他!自打不用我给他们铺子里送货了,我就什么野味都吃不到了,这个心烦啊!”用现代的话来讲,这程一针就是个吃货,当然了,他也讲究得起,而且他的工作决定了他很擅长做各种滋补的药膳,还懂得很多旁人不知道的调料——很多调料的本身就可以入药。 掌柜的挤眉弄眼地对清露说,“秦太太,你可不知道,现在还好一些,顶天也就是些寻常野味,往年那熊掌、飞龙他吃得我真真肉痛啊!” 清露眼珠子咕噜噜地转,她决定了,等房子建好后,她也要好好地享受一下这些美食,大不了不对的东西,不给秦怀恩吃好了! 掌柜的又说明了今天的来意,“这山上啊,处处是宝,可不仅是药材和猎物,以往是山间危险,我们不敢来,运东西更是不方便,现下秦家这山好啊,圈得密实,路修得通畅,连猛兽都被秦爷抓完了,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地方了,我们今天是来收果子的,这点小活儿可不敢耽误秦爷的功夫儿,秦太太放心,树我们会保护好,价钱咱们都好商量!” 183.第183章 当损人遇到利己 清露的眼睛一下子就亮,“那可是好,浆果非常好吃,我和睿儿都很喜欢。”有些根本就叫不出名字来,是秦怀恩顺手给他们带回来的,但这两天,秦怀恩打的猎物太多,就顾不过来了。 “有些野果虽然不好吃,可我想着酿酒能不错,比如那野葡萄、小酸梨和红果啥的,还能做蜜饯,就是浆果采下来吃不完,用来酿酒和做果子酱也是极为美味的!”清露砸吧着嘴说,这里人说的红果其实就是野苹果。 掌柜的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他真没想到,清露能一下子想到这么的用途来,丝毫不比他知道的少,不,还比他知道的更多。 程一针已笑道,“我就说吧,就再没有比清露更精明的人了,你可休想沾人家的便宜!” 掌柜的连连摆手,“不敢不敢,我这个人一向是以诚待人的!” 清露连连点头,“的确是这样的,我很喜欢和掌柜的打交道!”她一向是不吝于夸奖旁人的。 掌柜的果然非常开心,又感叹道,“这山到了秦爷和秦太太的手里就变成了一座宝山啊!” 清露毫不谦虚地接受了他们的称赞,真要说起来,这山中最大的宝,其实就是她和秦怀恩了! 这一天,程一针和掌柜的满载而归,各种浆果和果子装了好几大马车,而且掌柜的说了,过一阵子,他打算再来一次。 清露捧着银子笑得眉眼都舒展开了。 秦怀恩也感叹,“我买山的时候,真没想到这么多!” 清露却告诉他,“我可是想到了,本来以为今年来不及了,没想到程一针这么给力,还有啊,你别光想着打猎,那麝啊,鹿啊啥的,你可以弄些活的,在咱们山上养着,尤其是等那座小山头也圈完之后,山头小那不是也好抓吗?!到时候就不用只累你一个人了!” 秦怀恩连连点头,可不是嘛,猛兽没了,这些东西就没了天敌,繁殖得一定很快! 又见清露一副财迷的样子,忍不住逗她,“你这下子可是掉到银子堆儿里了,把秦怀义和秦家都给忘了吧?” 清露正色道,“当然没忘,可在损人和利己之间,最好的办法是兼顾,如果只能取其一,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自己过得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秦怀恩沉默。 清露将秦怀恩的头抱在怀里,忍不住叹息道,“我知道,你放不下,不过你别急……”秦怀恩前世的经历,是她所不了解的,但她愿意用自己的努力给秦怀恩出气,这也是她总想方设法搅合秦家的原因,这是她对秦怀恩的承诺,也是她对这个男人的疼惜,可凡事都要有个度,她也不想秦怀恩总是沉浸在以往的痛苦中,错过了现在的幸福。 “不!”秦怀恩从清露的怀里抬起头来,反倒把清露揽进了怀中,“你说得对,以往我还想不太明白,过了这阵子,我越想越明白了。” 每个熟悉清露的人都说,清露变了,这主要是她的身体一天天地好转,脸上的疤痕越来越淡的缘故,可只有那些对秦怀恩无比熟悉的人才能发现,其实秦怀恩的变化要远远大于清露,有时给人的感觉像换了个人似的,只可惜,熟悉秦怀恩的人实在太少了! 现在秦怀恩每天都朝气蓬勃精神百倍,即便是很少对外人笑,只是面容平静地站在那里,也能让人感觉得到他发自内心的欢喜和身心畅快,他身上那只有历经沧桑和无尽困苦的人才会有的阴郁忧愁,正一天天地变淡和消散,变成了意气风发的青年男子特有的阳光俊朗。 而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经过清露的“体贴照顾”(秦怀恩认为是“甜蜜的折磨”),他身上的疤痕正在迅速消退,脸上的皮肤比以往不知细嫩光滑了多少,其中变化最大的是他的脚,不仅以往丑陋无比的各种疤痕都不见了,还去掉了很多的老皮和硬茧,以至于秦怀恩曾厌弃地说自己的脚“白嫩得像个娘们儿”,可既然清露喜欢,他就忍了! 就连他现在依旧****都不得闲的手,也得到了很大的改善,好在因为忙碌,这种变化还在他能够忍受的范围内,不然的话,他都没脸见人了。 用清露的话讲,秦怀恩现在开始逆生长了,而容貌的改变是心境的体现,清露都记不清秦怀恩有多久没犯过红眼睛的毛病了,她很可能真的完全治好了秦怀恩的“精分”。 秦怀恩宽厚的胸膛中,传来他低低的请求,“既然我都想通了,那从明天开始,你就让我习武吧!” 从府城回来后,清露曾因他吐血而请程一针给他诊治,当时程一针说过他的功法有问题,结果从那以后,清露就不让他练武功了,要不然,他这阵子也不能闲得这么厉害,以往他都是每天晨起习武一个时辰的,风雨无阻,而且为了背着人,他都是起得绝早,当然了,前一世就算不为了习武,为了干活儿,他同样是起得绝早,可现在这个坚持了几十年的习惯,就被这么硬生生地打破了,他真是各种不习惯。 “不行!”清露的态度异乎寻常地坚决,“在这件事上你一定要听我的!”秦怀恩现在都是无敌的“山大王”了,武功根本就不急着用,再说,就算是急着用,那也要“安全第一”“健康第一”,在她没把秦怀恩的武功研究明白之前,她绝不许秦怀恩冒险! 秦怀恩叹了口气,有些悻悻。 清露赶紧撒娇,“大郎,相公,你就为我想想吧,你若有事,我得多担心啊——”双臂攀上了秦怀恩的脖颈,柔软的身子,像藤蔓一样在秦怀恩怀里扭来蹭去。 清露并没看到秦怀恩嘴角那丝阴谋得逞的坏笑——秦怀恩改变的地方,其实比清露发现的还要多那么一些。。 接下来……清露就没功夫儿说话了! 清露因为现实的利益,将搅闹秦家的脚步放缓了,但无论是吃惯嘴儿的秦大川,还是对同行心存嫉妒的秦怀义,却不是那么容易放下的。 184.第184章 来自姜氏的报复 对此,清露和秦怀恩也是早有预见的,只是他们没想到姜氏会如此卑鄙和不要脸。 秦怀义的伙计彻底停止收山货的三天后,姜氏进了秦家的大门。 秦怀仁一见到姜氏就满是嘲讽地说,“呦呵,弟妹舍得回来了?”这是明知道他们劫不到她的货了。 姜氏如同没听见一样,面色如常地给秦大川和秦怀仁见礼,就连在一旁坐着的秦怀礼也没落下。 单就姜氏这份儿气度,秦大川就在心里暗暗叫好,也难怪清露和她打擂台,都没沾到什么便宜。 秦怀仁这时又说,“老三呢?怎么你一个人回来了?”有些话,他毕竟不好意思直接跟弟妹说,还是和秦怀义当面说比较好,有理有据的。 姜氏又岂不知这些人的算计,于是满脸愁色地回答,“三郎他,病了……” 秦大川和秦怀仁对视了一眼,可看姜氏那样子,又不像是在说谎,而且县城秦怀仁是常来常往的,若是假的,秦怀仁去看一次也就什么都明白了。 顺着这个话题姜氏便说开了,“本想着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家兄弟,就算清露看不上我们,这收山货都是当面看货当面银钱,价格一向是她说了算,再也没啥差的,爹当初又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想法子哄着她,宁可让我们吃点亏,也不能给家里惹下麻烦,就连个契子都没签,可谁承想,不过是我们银钱上一时不凑手,她就转手将货卖给了我们的冤家对头!” 当初是秦家硬逼|着秦怀义出头和清露打交道,结果可倒好,一发现有便宜了,秦家人马上来摘果子了。 这世间有那么便宜的事吗?姜氏想,既然你们想得这份利,好啊,那你们就去会会清露好了! 姜氏用手一比划,“这县城啊,那就那么大,主顾也就这么多,此消彼长,对头呢,则趁机涨价,我们再去拿货可就不是原来说好的那个价格了,我们真是拿不起啊!就算我爹再帮着周旋,这没好货也出不了多大的利,我们的山货铺子眼看着就要撑不下去了,关键是人家那趾高气昂的脸色咱实在是看不了。还有那落井下石的,说什么三郎定是做了什么恶事,这不,亲生的大哥联合旁人下狠手挤兑他,可怜三郎也不敢言语,生怕家里有些事再传到县里去,回头影响了二哥的仕途就不好了!” 姜氏就是要挑拨,挑拨秦家和山上斗,她成为坐收渔利那伙儿的,反正也不能比现在的情况更糟了! 姜氏长叹一声,“头两天三郎还强撑着,只是那嘴里起了不少的大燎泡,今日一早就没爬起来。” 姜氏非常聪明,从头到尾她都没提秦怀仁劫货的事儿,就好像不知道一样,这就像她明明早知道秦怀仁的举动,却和秦怀义都没露面一样——她太知道秦家人的品性了,而且有秦大川在这里,如果这事儿要是闹起来,一个“孝”字压下来,他们是落不下什么好的,不然秦怀仁也不会这么嚣张不是吗? 姜氏的说辞与秦大川和秦怀仁的猜测完全不同,而且姜氏太会说了,尤其是那句“家里的事儿传了出去”和“影响了二哥的仕途”真是正中这父子两个的软肋。 秦怀仁不由试探着问,“那弟妹这次回来,是?” 到了这时,姜氏已完全掌控了这次谈判的主动权,她再叹了一口气,“我们承认,咱们本钱不如人家大,更没清露这样的大主顾在后面全力照应着,早知她就是想弄死我们,我们就不该傻乎乎地去认什么亲,趟这滩浑水,既然爹都对付不了的人,我们算是个啥啊?” 发现在她的述说中,秦大川和秦怀仁都带些张皇地将目光调向别处,姜氏不由在心中恨透了这父子两个,不过,也正是这样的说辞,让秦大川和秦怀仁真的感到理亏了,姜氏决定抓住这次机会。 “爹啊——”姜氏很悲切地喊了一声,“这第一个法子呢,咱们就认输吧!要是旁人的铺子,我也就不来这一遭了,可这铺子是咱们自家的,所以我要告诉爹一声,还是提前找好下家,正月一开市就换人吧!” “什么?”秦大川吃了一惊,他想到姜氏是回来哭穷和挑拨的,也知道这次的事做得不大地道,已决定安抚一下姜氏了,却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 姜氏继续下猛药,“而且咱们那个铺子只适合做山货。”现在的生意人,已经有将同类商品归类和相同店铺开在一起的习惯了,因为这样更便于顾客选购,尤其是山货这样的东西,有些体积比较大,运输并不方便。 “可现在有了对头的打压,和大哥跟咱家不合的传言,这铺子恐怕是不那么容易往外赁的,”姜氏很真诚地建议秦大川,“我觉得爹宁可少要几个租子也最好早早把它租出去,不然若是空上那么一个月两个月的,反倒损失更大,还有啊,要是这传言越传越烈可就不好了!”真到了那一步,她一定会想方设法做实了那个传言,让秦家的铺子连卖都卖不出去,想欺负她,秦家还不够看的! 秦大川被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秦怀仁反应还是快的,“弟妹说这是第一个法子,那就是还有旁的法子了?”虽然他并不懂得做生意,可他觉得那才是姜氏今天来的主要目的。 姜氏有点遗憾,她本来想多吓唬吓唬秦大川的,但还是接了下去,“是啊,若是爹舍不得这个铺面的损失,那就只有山上去求求清露了,”见父子两个变了脸,急忙解释,“咱也不敢求别的,只求还是按照原来谈好的那个价格给我们货就行了,能给多少全凭赏赐,好歹能让我们有口饭吃支撑下去,想来人家每天几百两银子的进项,也不差我们这三、五十文的!” “什么?”秦大川这回可是真从椅子里跳了起来,“他们每天能有几百两银子的进项?”直到残腿锐痛,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缓缓地坐了回去,不过脸上的神色已经非常难看了。 185.第185章 秦大川的尴尬 姜氏这回可没直接回答秦大川,而是转头看向了秦怀礼,“四弟不是见天在山上待着?怎么没回来和爹说说,他们现下过的是如何富裕的日子?!”这一窝子的贪心鬼,一个都别想置身事外。 秦怀礼脸红了红,他主要是看清露来着,顶多是配合秦怀仁劫秦怀义的货,旁的一概不理,不过仔细想了想,还是说,“倒是每次都有一、两百两!” 姜氏夸张地叫了起来,“哎呀,我的好四弟诶,你可真是个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你说的这个那是最便宜的野味和皮货啊,可不包括那贵了几倍十几倍的药材啊!” 接下来,姜氏就把伙计收货的价格噼里啪啦地报了出来,旁的也就罢了,报到被秦怀仁抢走的那些货物的价格时,特地每次都停顿的时间特别长,让旁人想忽略都忽略不了,最后还问秦怀礼,“四弟,我说的可有差池?” 秦怀礼想到,自己帮二哥从三哥手里抢到了这么多的银子,不由羞得满面通红,连连点头,“三嫂说得对!”每点一下,头就低下一些,到后来都快在椅子上坐不住了。 秦大川也老脸涨红,不由问,“这野味怎么这么贵?”他除了羞愧之外,还很心疼啊,早知道这么值钱,他就不吃了,卖了多好啊! 姜氏很是吃惊地看着秦大川,“爹不知道?野味本来就不便宜,就是我原来主家的老爷子,也是好这口的,但舍不得见天地吃,话又说回来,这好东西谁不喜欢吃啊?只不过是得看享受不享受得起罢了!不过,爹和我原来的主家老爷不一样,爹是个有福气的,大哥以往恐怕就没少往家里送野味孝敬爹吧?爹这时刚一不吃,不习惯了。” 姜氏原来的主家有多少身家,那是全县城都知道的事,秦家和人家一个管事的女儿攀亲,都算高攀了,秦大川能和人家的老爷比吗?可人家都吃不起的东西,他要求天天吃,那他成什么了?就算是他的脸皮再厚,在姜氏这样转弯抹角的冷嘲热讽下,也不禁脸涨成了猪肝色。 姜氏又挺起胸膛保证,“爹把大哥倒插门了,大哥就不孝敬爹了,二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金贵人儿,爹自然舍不得,四弟还小,偶尔除了淘气也帮不上什么,可爹有三郎啊!” 姜氏大声说,“爹啊,只要三郎有的,您尽管吃,见天地吃也没问题,别说您生养了三郎,那恩比天高,现在其他三个兄弟又各有各的难处,全指望三郎一个人孝敬,就是这铺子,那也是爹的租金,爹的本金,爹就是想把整个铺子都吃了,我们也绝无二话!” 吃死你个老贪货,舍得吃就吃你自己的,想沾我们的便宜,你做梦!姜氏恶毒地想。 秦大川有种眩晕的感觉,他第一次发现,这儿媳妇太厉害了,真是不好! 秦怀仁倒是先冒出来一句,“弟妹,你的意思说,铺子要倒了,爹那本金也拿不回来了?”秦大川拿出来一千两银子本金的事儿,他是知道的。 姜氏说,“二哥这话可说错了,爹那本金我们是拿去进货了,就打铺子倒了,那货还在啊,正好爹又喜欢山货,不管是自家吃了还是用了,那不都是享受到了吗?怎么能说拿不回来了呢?” 秦怀仁哑然,他明知道这么算账不对,而且那些乱七八糟的货品肯定值不了一千两银子,处理起来也很麻烦,但偏生找不到反驳姜氏的理由。 姜氏地头喝茶,藏起她脸上的冷笑。 秦大川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秦大川明白,这次他在对待秦怀义这件事上,有些操之过急了,当然了,主要还是秦怀义不争气,和姜氏一样都是在拿清露毫无办法后,用自家人开刀的本事,。 但不管怎么样,秦大川都得着手弥补一下,现在不管是秦怀恩那每天几百两银子的进项,还是秦怀义的损失,都让他决定要对山上动手了,而在这之前,他得先了解下情况。 “他们怎么能挣这么多的银子?这山货除了他们家,就没人旁人有了吗?哪个村子里没有几个好猎手啊?以往你们不是也没从他手里收过山货吗?”秦大川在短短的时间内想到了很多的问题。 但姜氏比秦大川更专业,“我县下属十几个村子,村村都有猎手,都有山货,但没一个能比得上咱们家这位的,爹可还记得,去年三郎跟您提过的熊皮?” 秦大川和秦怀仁齐齐瞪大了眼睛。 姜氏这才不急不缓地点头,“没错,就是大哥打的!而且,”她再次提醒这父子两个,“今年与往年不同,人人都知道,山上秦家盖了一座大房,圈了整整两座山头,富裕了几个村子的人,现在正是往年农闲打猎的好季节,爹出门看看,咱们村里有几个壮劳力啊?!周围的村子里又有几个啊?加上给他们运石头的石岭村和被石岭村雇人的几个村,爹啊,今年的山货硬生生地比往年少了一半儿!若不然,他们怎么能抓住这个机会把我们的铺子往死里整?!那个清露精明着呢!专门会挑时机给人捅刀子。” 姜氏这番话自然是有水分的,本府多山,别说是他们所在的望山县,就是周边的十几个县城,也都有很多分布在绵延群山中的村落,不管清露和秦怀恩怎么折腾,山货的货源都是不缺的,要不然,望山县以及其他县城那么多的山货铺子,没有秦怀恩的供货岂不是都开不下去了?! 可姜氏就是要如此形容,因为她知道,只有把秦怀恩形容得特备富有,秦大川才能更动心,心里也会更难受!至于这会不会给清露的生活带来麻烦,她是不管的,她这心里对清露不光有气,还很嫉妒! 而且往人心里捅刀子的事儿,姜氏也一样擅长,“真是知子莫若父啊,爹这话可说对了,旁人的东西真就都不如大哥的好,别说咱们全县,就是整个府,也没有比大哥更好的猎手!” 186.第186章 秦大川出招了 姜氏对秦怀恩的这番评价倒是很客观的,若不是贪图厚利,她也不至于在清露面前受那么多的委屈。 但姜氏更在意的是秦大川的“感受”,接着感叹道,“什么清露用嫁妆银子买山建房子,完全用不着!就是大哥每日赚下的这些,他们都吃用不尽,大哥帮程一针采了十几年的药材了,手头的体己根本就说不清,清露自管享受就行了,想来爹也是不在乎,要不然也不会因大哥脾气不好,就把他给赶出家门,听说还写了什么倒插门的文书!” 我知道你们有多蠢,可你们自己知道吗?你们知道人人都在看你们的笑话吗?姜氏心里想,如愿地看到秦大川和秦怀仁都开始哆嗦了,如果现在有透视眼的话,一定能看到,他们的肠子是青色的! 姜氏用这样的话做结束语,“我们三郎是不敢和大哥比啊,爹若是念在我们对爹还算孝敬尽心的份上,就帮我去山上进一次货,那几十文的差价,现在可是我们的救命银子啊,要是不行的话,爹就早点找赁铺子的人吧!” 姜氏转身离开,留下了傻呆呆的父子三人,出了门后,她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总算把这阵子受的委屈,发泄出来了一些。 姜氏走了很久,秦大川和秦怀仁都还在那里枯坐着,秦怀礼却跳了起来,起身往外走。 秦怀仁问,“四弟你干什么去?” 秦怀礼有点不好意思地小声说,“上山……买柴……” 秦怀义家开始不收皮货的第二天,刘秀芬就不让秦怀礼来了,可秦怀礼不愿放弃每天见到清露的机会,就想法设法地找借口,最后还真让他找到了一个,那就是买柴! 自从秦怀义不用秦家的车马,也不给秦家提供柴禾后,为了继续惩罚殷氏和让秦秀梅干活儿,秦大川就让老许什么都不干,每天只打柴,可就是这样,老许三天也打不了那一捆柴。 后来秦怀仁开始劫秦怀义的山货了,老许就没功夫儿打柴了,家里的柴很快就用光了,秦怀礼就偶尔去买捆柴禾回来用,这几天秦怀礼则是天天买,就算秦大川不给他钱,他也会用自己的私房买。 秦大川也不拦着,因为他发现了,照老许这个打柴速度,家里现在是能一天供应两天的,可马上就要过冬了,柴禾用量会变成现在的十倍,老许的打柴速度却会降到现在的三分之一,不存柴禾根本就不行! 秦大川和秦怀仁对视了一眼后,秦怀仁问,“方才你三嫂说的那些价目可都对?” 秦怀礼点头,“都对,但药材我不知道,他们都是在屋子里付银子,可程一针那药童每天都乐滋滋的,很巴结大哥,管大哥叫秦爷,我见过的就收过麝香、鹿茸……” 其实姜氏说的话,他们现在还是信了的,只不过是再核实一遍而已。 秦大川下定了决心,从屋子里拿了银子给秦怀礼,“你今天去也收山货,看看他们给什么价格!”又转头对秦怀仁说,“就是每天这几十文的送货银子,咱也不亏,等生意做时间长了,你再去,到时候……”没接着往下说,其实是他也没想好。 秦怀礼兴冲冲地去了,果然带着山货和柴禾回来了,价格也和原来的一样。实际上是秦大川给秦怀礼的银子只有秦怀义以往进货的一半儿,秦怀礼又不知道要买什么,清露好歹是给他连皮带肉地凑上了数目。 秦大川很高兴,连忙让老许立刻送到了县里,可秦大川很快就高兴不起来了,因为姜氏只收了货,没给银子,还通过老许传话,点了秦大川一句,“哎呀,这野味爹怎么不留着自家吃啊,可是知道三郎病了,特地给三郎补身子的?爹这么疼三郎,往后我们一定尽心孝敬!” 秦怀仁气得大骂,“什么东西?那嘴里说得‘叭叭’的,实际上心里憋着坏呢,爹,你可不这么由着老三,姜氏这若是我的媳妇儿,早收拾得她跪地给爹赔罪来了!” 秦大川也是又气又心疼,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除非他也像清露那样银货当面点清,可若是姜氏不要了呢?他难道还能再把东西拉回来,说到底,他就是没有清露的能耐,能把这山货变成白花花的银子,不,应该是说是秦怀恩的能耐! 秦大川疲倦地挥了挥说,“算了,也没几个银子……”真没几个银子吗?三十两银子啊,是他们以往抢的山货的好几倍,哦对了,还有上次抢的兔子皮,因为贪图银子,他又给送过去了,结果还是鸡飞蛋打,秦大川心里对姜氏恨得压根痒痒。 恰巧这时秦怀仁又说,“不管怎么说三弟是自家人,咱们吃了亏,往后总能找补回来,可山上的人到底要怎么对付啊!”买了这一次山货,他们算是知道了,秦怀恩每天赚的银子,只比姜氏说得多,绝不比姜氏说得少! 秦大川也眯起了眼睛。 第二天一早,秦大川说,“走,咱们到村长家去看看!” “哎!”秦怀仁并没想明白秦大川要做什么,但还是陪着秦大川一块儿去了。 村长对秦大川的态度,明显没有了以往的恭敬和谨小慎微。 秦大川假装没发现,只是稍坐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村长媳妇儿姓汪,见秦大川走了就问村长,“秦老爷这是干什么来了?就为了说这么两句闲话?” 的确除了没养分的寒暄和抽了一袋烟外,秦大川只说了两句闲话,一句是,“现在打柴路远啊,这眼看着快入冬了。”一句是,“也不知道今年还赶不赶山了。”似是无意地感叹。 村长也没把这些散乱的信息联系起来,摇了摇头说,“不清楚!”然后略带烦躁地一挥手,“算了,不管山上还是村里,这姓秦的都没一个好惹的,这下子又倒插门了个姓秦的媳妇儿,也不知道这厉害的人怎么偏巧都姓了‘秦’,咱们谁也不帮谁也不靠着,好好过咱们的安生日子得了!” 187.第187章 清露的惩罚 村长这话汪氏可是不爱听了,“你说这话,可就没良心了啊,这山上和他们,本就不是一路人,你自己个拍着胸口问问,还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儿,人家清露都给了你多少银子了?” 村长老脸一红,小木屋中初次“论功行赏”和帮清露去落户籍、买山,这两次加起来清露就给了他二十两银子的好处,工人的中介费到现在也有差不多这些了。 其实从开工第三天开始工人们根本就不用村长组织了,他也控制不了人数,可清露做事非常讲究,每天都把干活的人数统计好,让栓子把钱一文不少地送来,哪怕后来村长主动把那一百两银子押金交还给了清露,清露还是在这么做。 除此之外,村长的三个儿子,三个儿媳妇和四个孙子,都在清露那里干活儿,外加卖出去的那些木料,这笔进账也快十两银子了,今年这些因清露而来的“额外收入”,能给他的四个孙子都娶上媳妇了! “好好好,”村长涨红着脸挥手,“就你是个知恩图报的,我是个见利忘义的!” 汪氏说,“你若是见利忘义,咱还值当的!”朝秦氏父子离开的方向努了努嘴,“就那样的,巧使唤人多少回了,可曾给过咱一点好处,每次有事不是咱都得三孙子似的求着他们?我看他们这是眼红山上的好日子,在家里坐不住了,后悔倒插门,却偏生惹不得山上的,又想拿你枪使了!” 村长被那句“三孙子”说得在屋子里坐不住了,转身出了门儿,不过,心里却明白,汪氏说的是对的! 秦家父子出了门后,就往家里走,刚走了没多远就到了村中的主路上,横过了这条路就离秦家大门不远了,偏在这时,马蹄声、车轮声和人的呼喝声响了起来,“让让,让一让啊,老爷子,别碰着您,我们这急着给山上送货呢!” 清一色的双马大马车,比人肩膀矮不了多少的大木头轮子,宽厚的马车板上堆放着各种东西,一辆接着一辆辘辘而行,半天都过不完。 秦怀仁先是气愤地叨咕了几句,“山上有什么了不起?还当这路是他们家开的,我们怎么就走不得了?”实际上人家说话很是客气,并没得罪他们,提醒他们也是好心,所以他这脾气发得很是莫名,幸好,车马的声音大,对方根本就没听见,再加上急着送货,哪有功夫儿和不相干的路人纠缠。 可后来,秦怀仁就被马车上的东西给吸引了,秦大川也一样,口里问道,“这是大青石,怎么运这么多的大青石啊,不是说房子快要盖完了吗?”本地并不产大青石,大青石又很笨重,所以价格不菲,当初秦家大院就是用大青石铺的院子,秦大川肉痛了很久,也一直是他的骄傲。 秦怀仁冒着酸水回答,“他们不是用来铺院子的,是用来铺路的,从山上一直铺到山下,是除了车马道外又铺的一条路,”抬头示意了一下,“就在咱家后院,等过两天,爹在后院就能看到了。” 秦大川虽然有银子,但他到小岭村毕竟才二十多年,属于新来的外来户,秦家的院子又修得特别的大,所以位置就离村口比较远,从村口算起的话,属于村子的中后部,正好是清露买的两座山的交接处,步行道也就铺到了这个位置,从秦家后门出去直走,不过是十几步的距离而已。 而且清露还步行道的入口处,装了一扇很大的门,正对着秦家后院,远远看去,就像一张大口准备随时随地要将秦家大院吞掉似的。 好吧,清露承认,她就是故意的! 现在路还没铺完,门也没盖好,所以秦大川还不知道。 秦大川听了这个消息,心里自然是发堵的,可接下来,他就忍不住叫了一声,“这是个什么,哪有这么大的柜子?天啊,还是红木的!” 这自然是大衣柜了,在这个少用柜子,多用箱子,极少有过这么大的衣柜的时代,确实是个稀罕物,况且是那么好的木头制成的。 秦怀仁摇了摇头,“不知道!”他也没见过,再感叹,“这银子,可真花得海了去了,哪是一万两能打得住的啊!” 秦大川深以为然。 再长的车队,也有走完的时候,秦大川反倒不急着过道了,而是看着路上足有寸许深的车辙说,“这路也要不得了!”说完后,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 现在在秦大川的眼中,清露夫妇就是一块大得难以想像的肥肉,而他不管用什么办法,也要狠狠地咬一下一块肉来,而且他和清露的先利己、有理有节的损人不一样,哪怕到最后,这块肉他吃不到嘴里,也要出一口恶气。 还有姜氏的那句话也说得很对,“此消彼长”,这样下去,他秦大川在村子里还有什么威望可言呐,只能处处受掣制! 秦大川想得没错,这正是清露的目的,也随时准备好了秦大川的反扑。 可清露对姜氏的人品显然估计不足。 刘婆子和铁蛋的消息要晚上一天,所以到这天的下半晌清露才知道姜氏在秦家说的那些话,清露对秦怀恩说,“你算是说对了,这秦家真是没一个好东西,我自问对姜氏没亏着她,甚至为了让他们起矛盾,我还百般保护她和秦怀义的利益,没想到她利用起我来倒是毫不手软,什么药猛就下什么药,她这是觉得我是个软柿子吗?” 秦怀恩急忙,“你千万别生气!” 清露笑了,“我生什么气啊,有那功夫儿,我早报复完了!”她现在终于达到“有仇当场就报了”的境界了,说实话,这感觉真是蛮爽的。 清露报复的方法,简单而直接,她告诉小伙计,“回去跟你们家掌柜的说,从今往后不用给秦怀义山货了,我们的山货你们可以不要,但是一星一点都不能给他,不然别怪我翻脸!” 188.第188章 我们美丽的家园 其实后面这句话,清露根本没必要说,掌柜的巴不得不给秦怀义呢,就算是能从秦怀义手里赚上一点,那也没有自己直接销售来得利大不是,主要是秦怀恩出品一直供不应求,通过这段时间的合作,掌柜的甚至可以像程一针那样“点货”了! 清露的报复不仅限于此,她怎么能只惩罚姜氏一人而忘了秦大川呢?所以,当天秦怀礼的柴禾也涨价了,还不少,同样的柴个子要十五文。 只可惜,秦怀礼为了能每天见到清露,自己默默地吞下了这枚苦果,秦大川是到好几天之后才知道的,于是清露的“罪状”又多了一条儿。 因为银子不凑手,姜氏当天也没去掌柜的家里进货,她是两天之后去的,接到这个消息后,不由大吃一惊,小伙计则冷言冷语地说了原因,“秦太太说了,别问我们为什么,你们秦家的家务事,连她都不搀和,况且是我们了!”像哄苍蝇似的哄姜氏,“走吧走吧,往后别再来了!” 姜氏想来想去,在万般无奈之下,只得硬着头皮去见清露,可清露不见,栓子娘告诉她,“我们太太说了,和你们没什么好说的,我们自己家的东西,想卖给谁就卖给谁,再说,我家太太不在家。” 姜氏看了一眼那深宅大院,只觉得犹如天堑,只得垂头丧气地走了,她在继秦大川之后,也体会到了肠子都悔青了的滋味儿。 姜氏有一点误会了,清露那时是真的不在,这是因为,在报复姜氏和秦大川的当日,山上还发生了一件事,一件大好事:房子盖好了! 在清露和秦怀恩的联手之下,他们创造了一个奇迹,仅用了二十来天的功夫儿就建成了一幢气派得骇人的大房子,此外还圈了山铺了路,这件事很快传遍了十里八村,在二、三百年后,还为人津津乐道。 听说房子竣工了连家俱都到了,清露再也坐不住了,天知道,她忙碌了这么久,还没亲眼看看自己“亲手”建起来的家园呢! 清露吃过午饭就往山上跑,连秦怀恩都不等了,这家伙几乎天天都看一次,各种验收,连睿儿都去过好几次了,她才不等他们呢! 可没走多远清露就走不动了,刘秀芬一边手忙脚乱地帮清露遮阳,一边埋怨道,“太太,那是咱们自己个家的房子,又跑不了,晚一会儿看又怎么了,等爷回来又得怪我们了!” 清露气喘吁吁,说不出话来,不过还是执拗地往前走,幸好,她们刚上了车道,就遇到上山送货的马车,把她们捎了过去,拐过了最后一道弯儿,触目所及的就是高高的碎石围墙,混了特制的灰泥,那高度、那厚度,别说是山间的猛兽了,清露估计行军打仗都够用了,说不定人家秦怀恩就是这个标准呢! 总体说来,这是个两进的院落,呈“闩”字型,门里面的那个短横是外院的正房,成为内外院的天然分隔线。 内外院的格局是一样的,都是坐北朝南的正房七间,东西厢各有由三间房组成的厢房六套,两个院子加起来正房厢房就有八十六间,再加上各处的耳房、杂物间、抱厦和灶房啥的,共有一百二十多间房子,好吧,清露承认,他们家的灶房,或者说灶眼确实多了一点。 当初清露说,不盘炕拢地火,刘秀芬就提出了反对意见,“不行,那太费柴禾了。” 清露说,“不烧柴禾烧黑炭。”这个时代的黑炭就是煤。 刘秀芬说,“炕洞也可以烧黑炭。”农村人家在屋子外面的墙上开一个洞,和屋子里的炕相连,可以不通过灶房,直接把炕烧热,好处是节省能源,缺点是冬天夜里出来烧火十分遭罪,白天则因没烟囱烟气很大。 清露倒是认真考虑了一下刘秀芬的意见,最后还是决定,按照自己的想法儿来,因为烧炕的话,屋子里面太脏了,而且大屋子的话,受热不可能均匀,屋子的整体温度绝对上不来,她可没少听说这里冬天的厉害,再说,她又不缺银子,何必为难自己呢? 直到亲眼见到那整整十八间大灶房,清露才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认识到自己的奢侈,但她并不后悔。 前后院的屋子前都修了带遮檐的走廊,有两米宽,四人并行没问题,还放得下躺椅啥的,雨雪天可以不打伞在整个院子里畅通无阻,遮檐和屋顶一样,都用的是那种特殊的石板,区别只是有没有加油毡。 回廊的两侧都修了台阶,房前的在门口处,房后的在两组房子之间的间隔处。 这回廊清露原本说要修木头的,在她印象的中,除了木头好像也没别的,但秦怀恩说,“不够结实,用石头吧。”于是地面和围子都用了碎石加灰泥的,只有立柱和扶手是木头的,现在刚上了漆,白的墙红的柱子,非常好看,而且真的很结实,在回廊上骑马都没任何问题。 若说前后院的差别,也是极大的,关键就至于院子的地面上。 前院的地面是用一种特殊的泥浆灌注紧压而成,说白了,就是农村场院的标准配备,最适合用来扬场和晾晒各种农产品。 栓子爹看到这前院简直要乐疯了,“往后不管买多少地,这粮食也都有地方归置了,可比村里的扬场好太多了。” 秦怀恩则说,“习武,练马都支应得开。” 现在清露看到这个快有一个足球场大的前院心想,“往后等我身体好了,我可以在院子里跑步,估计开始时连半圈儿都跑不到。” 这的确是个实用型的多功能院子,尽管它看起来简单无比。 因为院子大,清露就想在她住的后院也就是内院中种一些花树,这下可把秦怀恩给难为住了,他告诉清露,“太冷,都养不活。” 清露在这方面很无知,问,“梅树也养不活吗?” 秦怀恩再摇头。 189.第189章 家中暗藏的宝物 清露退而求其次,“那随便植几棵树吧,要有叶子的!”这阵子,她天天住在山上,放眼望去,八成以上是针叶树,偶然有几棵带叶子的,那小叶子,也就乒乓球那么大! 不过这里的树也有好处,就是都长得极高极直,是上好的木料,秦怀恩说,“它们这是为了争夺阳光,不然的话,活不下来。” 看来在严酷的环境下,容易出栋梁啊,清露感叹了一句后,就想到,院子里植这样的树,架个秋千、摇椅啥的,多好啊!所以才提出了这个要求,至于不要针叶树,并不是因为它们不高不直,而是清露觉得松柏啥的好像都是种在墓地里的! 秦怀恩很快满足了清露的要求。 而清露也没用多长时间就认识了这些树,它们是:白桦、山杨、柞树和水曲柳。 这其中清露最喜欢的是柞树,看到了它,清露才知道什么叫做亭亭如盖,尤其是到了秋天,叶子从深绿、青绿到浅黄、橙黄,最后变得红如火焰,真真是****美景,美不胜收。 因为树都比较大,所以不过十来棵而已,就占了后院东南方近三分之一的地方,剩下的地方,清露又盖了个八角亭,也很宽大,而且她接受了秦怀恩的建议,将亭子盖成了可完全封闭的,周围镶上了琉璃窗。 占用了这两块面积后,后院就显得比较满了,看起来比前院小了不少,其实是一样大的,再加上地面上弯弯曲曲的碎石路,在大气的同时还多了种婉约的气质。 除了前后院外,家里还有东西两个跨院,而用清露的话来讲,他们家最值钱的非东跨院莫属,家中两宝中的一宝,就在东跨院中。 那是一口泉,在零下五十多度的严寒中,也常年不结冰的不冻泉! 刚一听说这个时,清露感到难以置信,觉得大自然真是太神奇了。 他们将院子建得这么大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为了把这珍贵的不冻泉围在里面。 秦怀恩这样告诉清露,“这样冬天取水就很方便了,虽然那水不好喝,但并没毒,我喝过的。” 这时清露还没发觉这眼泉的真正不同之处,直到有一天清露无意中问起秦怀恩,“怎么个不好喝法儿?” 秦怀恩想了半天也没形容出来,干脆说,“我取来一点你尝尝就知道了。” 当秦怀恩取来后,清露一看到那无比熟悉的通常由碳酸饮料形成的气泡,心就激动得“砰砰”直跳,然后毫不犹豫地喝了一口,闭上眼睛慢慢品味……没错!就是这个味儿! 清冽、煞口、苦涩中带着微微的酸,细细体味还有一丝丝的甜! 接着一大串广告词汇就从她的脑海中蹦了出来:来自几千米深的地下,经过三十万年自然矿化,罕见的天然矿泉水组合,口感独特人工无法复制,富含……等几十种矿物质,天然含二氧化碳有高效抑菌作用……大自然赐予的良药和珍贵补品,长期饮用可治疗……等多种疾病,强身健体,效果神奇…… 冷山泉有木有,两百毫升一小瓶要卖十几块钱有木有,发达了啊,这次真的发达了啊! 清露边喝边笑,笑得直打嗝,这是多么宝贵的嗝啊,她还以为她这辈子要告别碳酸饮料了呢! 秦怀恩吓坏了,“露露,你哪里不舒服啊?” 清露先告诉他,“我舒服啊,我太舒服了啊!”巴拉巴拉给秦怀恩一通讲。 秦怀恩越听越心不在焉,见清露喝不了了,就随手把剩下的矿泉水给泼掉了。 清露心疼得大叫,“哎,别呀!” 秦怀恩叹了口气,“露露,这些话,往后别和旁人说了,程一针都没说这水是药,这让人怎么想,你还想卖?”见清露垮下了脸,急忙解释,“我自然是信你的,往后我旁的水都不喝了,就喝这个!” 清露叹了口气,是的,她没办法证明自己说的话,但很快又高兴了起来,“还有我,我以后也喝这个,等咱们搬进去后,我宣布一条家规,咱们家的人,只能喝这个水!” 这个秦怀恩倒是没啥意见的。 而现在刘秀芬又告诉了清露另外一种矿泉水的用途,“这要是洗衣裳、洗澡,多方便呐!” 清露差点儿没给这个虎妞跪了,但还是按照秦怀恩的叮嘱闭严实了自己的嘴,到后来清露也发现了,这矿泉水洗衣裳没啥优势,用来洗澡却很不错,方法是将冷山泉人工加热成温泉,然后再一泡, 泉水是从地下冒出来的,秦怀恩就让人在原处砌了个池子,但挖了没多深,就挖不动了,底下是石头,好在,那些石头经过泉水多年的冲刷已变得十分干净,可以直接做底了。 为了取水方便,这池子就起得高了一些,有一米半深,放水桶绝对没问题。 四米见方的池子,有一面是低的,顺着水的流势修了一米多宽的石头水道,在院子里流了大约五十多米长的距离后,就到了院子外面。 水道的两旁放了大青石,还种了些树,刘秀芬指着那树说,“正好晾衣裳。” 好吧,清露承认,这地方的确特别适合洗衣裳,没好气儿地白了刘秀芬一眼说,“天凉了,记得用热水,在屋子里洗,这不是离灶眼很近吗?你直接把那个灶间改成洗衣房得了,多方便!” 刘秀芬连连点头。 而到了冬天,清露还有了意外收获——泉水旁的树上经常挂满了雾凇,美得如梦似幻。 东跨院的内院部分,因为有了这眼泉,再盖点耳房和杂物间就放不下什么了。 外院部分,则成了农产品加工厂,什么磨房、脱粒间、油坊、舂麦粒的屋子……一应俱全,都很是宽大,让清露觉得,这要不弄点地给秦怀恩种种,真的很对不起他! 刘秀芬喜滋滋地说,“明儿那些农具就都能送过来了!”好像马上就能用上似的。 如果说东跨院是手工作坊,那么西跨院就是养殖场了。 190.第190章 准备成亲了 一排排的牲畜栏,全是石头盖成的,宽敞干净不说,还能取暖,马房、猪圈、鸡舍全都有,还有专门放马车的车房。 刘秀芬跃跃欲试,“我还没养过过冬的老母猪呢!”看样子很想试试。 清露没接话,她觉得这些家务活她还是交给秦怀恩打理比较好,尤其是现在,还没搬家,很多事都没订下来,她不能提前许诺。 事实证明,清露很明智,这是个分外忙碌的冬天,以至于他们家根本就没功夫儿养猪。 车行道到了院子附近后,又围着院子铺了宽宽的一圈儿,这样车马就能直接进东西跨院了,运东西省力,乘车来的女客还能直接到内院再下车,很是方便。 而西跨院中最让清露震惊的是那比正房还大的柴棚! 整整十二间一百多平方的石头房子啊,举架还特别高,得有四、五米了,头三间一打开,里面堆得满满的都是秦怀恩打的那种柴个子。 刘秀芬介绍,“这些是圈山和伐木时弄的,小木屋那边够用了,就直接放在这里,都是咱家爷弄的。” 清露看出来了,秦怀恩打的柴个子和旁人的不一样,特别大,另外两间则堆了些小柴捆子和树木啥的,这些东西都是收拾盖房子的地基时弄出来的,工人们顺手弄的,什么样的都有,好木头都留起来和剩下的建筑材料放在一起,这些是留着烧的。 还有一间是专门放煤的,刘秀芬问,“也不知道这些黑炭够不够用?” 清露也不知道,“不够就再买呗,过了一冬咱们就什么知道了。”又问刘秀芬,“那些柴禾够烧吗?” 刘秀芬回答,“就打不买黑炭,所有的灶房全用上,这些柴禾也够烧了!”秦怀恩真心能干,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多的柴禾。 清露奇怪了,“那剩下的这些柴房是做什么用的啊?” 刘秀芬看着清露,“爷说是给太太预备的,太太要用!” 清露想了好一会儿,才一拍额头说,“天啊,天啊,我竟然忘了,正好这次房子也建完了,快让村里人帮着割草吧!” 清露跟秦怀恩说,想在山上散养鹿,秦怀恩说,“鹿养得多了,到下大雪时,得投些草,若不然恐怕活下来的不多。” 清露说,这个事她来负责。 现在这些柴棚就是给清露弄出来存放草的,秦怀恩这个人做事,心里是相当有数儿的。 “草?”刘秀芬没听明白,“点火有明子啊,还不如柴好烧!” 清露说,“是给牛马等牲口吃的那种草。” 刘秀芬点头,“那是草料啊,可不比柴禾便宜!”很是憧憬地问,“咱们家得有多少匹马啊?”在这个时代马绝对是个贵重的东西,整个村子里只有秦家有马车,村长家的那个,虽然也叫马车,但其实是骡子拉的,然后就再没人家有马车了,牛车倒是还有。 清露也笑了,“放心吧,少不了,等到那时候你也可以学骑马了!” 因为还剩下很多建筑材料,所以西跨院看起来很满,刘秀芬骄傲地说,“这才叫富裕日子呢,什么都不缺!” 清露深以为然,这样的家,给人的感觉就像是秦怀恩这个人,大气细致井井有条,坚固温暖可以永远依靠,让人很容易想到天长地久。 房子中还有一宝,就是那个冬暖夏凉,冬季不结冰,盛夏在里面也得穿夹衣的山洞,它位于内院的北墙外,不属于任何一个院子,但有一道门和内院相通,去也非常方便。 可清露这次却没看到。 “不行!”刘秀芬的态度非常坚决,“里面阴冷,还有风,咱们都穿得单薄,一准儿会风寒了。” 清露不死心地在山洞门外探头,“这不是有门,我记得还特地让装了双层的门,里面怎么还会有风?”山洞的门修得很宽阔,为的是直接可以让马车进去,方便存放东西,清露这时还没想到,他们家有什么是这么多屋子都放不下,非得放在山洞里的。 刘秀芬说,“山洞里面有石缝啊,不然这门这么严实,里面还怎么点灯?” 清露点头称是,又担心石缝太大,“会不会漏雨雪或是跑进来什么东西?” 刘秀芬说,“不会,那些石缝也不知道藏在哪里了,那么多工匠找也找不到,爷亲自去找也没找到,本来还想填一填的!”清露想到的这些,秦怀恩已提前想到了。 又搭乘了运货的马车回到小木屋,在路上,刘秀芬说,“太太,打明儿起咱们就不用管工匠的饭食了,我想明天成亲。” 现在剩下的活儿只有铺步行道和盖步行道和车行道入口的大门了,本来可以加派人手抢出来的,可因为是按照活计付工钱,原本干这些活儿的不愿意,再说,也应该很快了,两天之内就能完成。 清露就说,家里忙着搬家收拾不管饭了,每人每天多给十文工钱,让他们自己解决午饭,反正都是本村的,回家吃也不远。 “啥?”清露吓了一跳,“明天就成亲?你都准备好了吗?”刘秀芬和栓子两家人的卖身契都签完了,卖身钱也付了,他们成亲是迟早的事,可清露没想到会这么快! 刘秀芬点头,“嗯,都准备好了,等到新宅我们两家就要住到一处了,没得还得麻烦一遍!” 清露头摇头,“不行,不行,太仓促了!”这不是理由。 刘秀芬跺脚,“哎呀,太太,搬了新宅子,有多少活儿要忙啊,哪有功夫儿成亲啊!”这才是真正的原因。 清露知道刘秀芬说的是实情,想了想后问,“那就没旁的好日子了吗?”她知道成亲的日子都是找人算出来的。 刘秀芬说,“三日后,七日后,十五日后,都是好日子。”她也没想到房子建得这么快,所以看了好几个日子。 清露在心里合计了一下,“那你们就三日后再成亲。”顿了顿,“我们十五日后成亲!” 191.第191章 你们知道啥叫血拼吗 “啊?”刘秀芬先是愣了愣,然后才叹了口气说,“可不是,爷和太太也只有婚书呢!”又说,“太匆忙了,真是委屈了太太。” 清露笑了,“你看我像个受委屈的人吗?”心道,就连你,我都不忍心让受委屈,况且是我自己,成亲,对每个女子来说,都是一辈子只有一次的大事儿啊! 回到小木屋后,清露就开始奋笔疾书,可写了一会儿,她就发现了,想买的东西实在是太多,根本就写不完,索性不写具体的物品和数量了,直接写种类。 写完了之后,清露就搬出来银箱子,开始数银子。 不知不觉中天色就暗了下来,秦怀恩回来时发现清露正在数银子,不由问,“你这是干什么?” 清露忙着计数不说话。 秦怀恩摇了摇头,满是宠溺地看了清露一眼后,就去亲自交割今天的货物了,回来后,把今天收的银子往清露跟前一放,清露见到了,一下子从炕上跳了起来,“哎呀呀……药童和伙计都走了没有?” 猎物还没收拾完,人还没走。 清露马上宣布,“从明天开始,我家大郎不能去打猎了,我们要成亲了,很忙!” 药童和伙计听了,都很高兴,“恭喜秦爷和太太了!”又很热情地问,“家里的活儿一定很多,我们来帮忙吧,回去和掌柜的说一下,还能多派几个人过来,太太千万别见外。”他们是真心的。 清露摇了摇头,“先不用,头几天我们要去血拼,你们帮不上忙!” “啊——”长长短短的惊叫声响了起来,配着错愕的眼神儿。 秦怀恩的反应最直接,一把就将清露揽在了怀里,全身肌肉紧绷,眼眶微微泛红。 清露心道不好,她一不小心冒出了个现代语汇,这些人误会了,连忙问,“你们知道啥叫‘血拼’吗?” 有人摇头,有人思索,只有秦怀恩沉声回答,“弓箭射程不够了,步兵齐出,近身交战,”想了想,“战况惨烈,武器盔甲都烂了,肉搏!”解释得相当专业。 就连清露都被秦怀恩这血淋淋的描述给吓着了,“嘿嘿,我说的和你说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儿,我说的是买东西,购物!” 众人还是很迷惑地看着清露,刘秀芬说,“我的好太太,好好的买东西,咱非得说的这么吓人干啥?!” 清露抚额,心想,自然不是“好好”的买,觉得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楚,只得说,“等到明天你就明白了!”又摇头叹道,“这血拼没伴儿实在是差着乐趣,”很是嫌弃地推开了秦怀恩,“就你这样的,一点培养价值都没有。” 清露算是发现了,秦怀恩这个人除了吃穿,绝对是零消费,就是这吃穿,如果不给他,他也能在山里自己解决,不是一般的省钱。 清露看了一圈儿,视线最后落在刘秀芬的身上,“也就你吧,还是很有前途的,这样儿,我明天拼,你在一旁好好看着,往后咱们一起拼!” 刘秀芬被清露那贼亮贼亮的小眼神儿看得直哆嗦,又想起,她身为奴婢,就应该挡在主子的前面,又立刻挺起胸膛,“太太让我拼,我就拼!” 清露对此表示满意。 药童说,“既是去买东西,秦爷家的车马还没取吧?这样吧,等明天一早我先把先生的那辆曲氏安车赶过来吧!”怕他们推辞又接着说,“先生知道有人借他那车,不知道得多高兴呢,尤其是秦爷和太太。” 曲氏安车,就是清露为她设计的悬挂式马车取的名字,因为木器坊的东家姓“曲”,他们又恰好在吉安县,而一个“安”字既能体现出这车的特点,又很吉利且琅琅上口。 曲少东家一听到这个名字就很喜欢,立刻采用,而清露之所以又特地为车取了名字,主要是这个少东家太懂事儿了,不仅一文钱的家俱钱没收,还另外又送过来三千两银子。 曲氏安车研制成功后,先制了四辆,其中两辆是清露订下的,一辆送给了程一针,还有一辆留在了铺子里,专门用来展示。 清露的还没取出来用,程一针却乐坏了,每天到处显摆,有事没事都乘着那马车山上山下地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特地给清露压车道呢! “好!”清露点头应下,她真的需要,而且她和程一针真没什么好客气的。 小伙计也不甘落后,“这么多人一辆车坐不下,我们的车马虽不如程神医的好,可是多啊!” 清露很喜欢卖山货的郭掌柜带出来的伙计,那绝对的,把大客户当成上帝,生意怎么可能做不好? 清露摆了摆手说,“用不了那么多,你们再出一辆就够了,回头我们取了就有车马用了!”忽然想到了一件事,转头看向了自家人,“你们都谁会赶车?”她一次买了四辆车,怎么算家里都少个“司机”。 金手指秦怀恩自然是会的,常干农活摆弄牲畜的栓子父子会也不稀奇,让清露没想到的是,刘秀芬蹦着高儿说,“我也会!” 见清露不太相信,秦怀恩说,“我教的,她没问题!” 清露深深地觉得,有时青梅竹马啥的,还是很有好处的,尤其是她这种“刀不血刃”外加“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处理方式。 清露殷殷叮嘱药童和小伙计,“你们明天可一定要早早地来啊,吉安县路远。”实际上是她想多些血拼的时间,这时代夜生活太不丰富了,二十四小时店更是别指望。 刘秀芬看了看清露,“太太,那么早,您能起得来吗?”对这一点她不是担心,而是很肯定。 清露白了她一眼,“我就没想起来!你们到吉安县再叫我就行了!”她有专用“搬运工”秦怀恩! 现实情况是,到了吉安县,大家也没叫清露。 他们最先买的是马。 秦怀恩是行家,栓子父子也不差,吉安县又是大县城,车马市也很大,尤其是曲氏安车的热销,更加带动了这里销售。 192.第192章 秦怀恩买马 秦怀恩买马的方式很特别,他先是一匹匹地看过去,回来时,看到想买的,就牵出来拴在一旁,很快就选够了他要买的马,真不少,有十多匹,而且全是上等的好马,相当壮观。 这些马自然不是一家的,那些老板见来了大主顾,都亦步亦趋地在后面跟着。 然后秦怀恩开价了,“全部都要,四百两!”他刚才牵马时,这些人就报过价儿了,而且他心里对这些马的价格还是有数的。 几位老板一起叫了起来,“这不行啊!”,“这位爷,您再添点”,“我这确实是好马!” 秦怀恩根本就不和他们废话,“不行就算了!”转身就走。 “呼啦”老板们一下子把秦怀恩给围上了。 秦怀恩大喊一声,“我要走,你们能拦得住?”全身的气势大开。 众人吓得一起往后退。 秦怀恩再问,“行不行?要行我就都买,不行的话,一匹我也不要!” 只有一个老汉说,“我那一匹少了六十两不卖!”他的那匹是最好的,是秦怀恩给清露选的。 秦怀恩板着脸说,“那你跟他们商量。” 这些人又凑到一处,开始商量了,秦怀恩也不等,往人堆里丢了四百两银子,招呼自己的人,牵了马就走,这回也没人拦着他了。 刘秀芬满脸的崇拜,秦怀恩自己也很高兴,好吧,秦怀恩承认,昨天清露说他没培养价值,是有点戳到他的痛点了,也不知怎么了,清露现在少夸他一句,他都很不舒服,总想做点什么事,让清露夸他,就算是冲他笑笑,他都很满足的。 果然,清露睡醒时看到了马,又询问了价格和买马经过后,把秦怀恩夸赞了一番,但刘秀芬问她,“这是血拼吗?”时,她却轻轻摇了摇头。 带着这么多的马在繁华的县城里穿行,速度很慢,不仅慢还非常打眼儿,很多人都在后面跟着看,让队伍越发地壮观了起来。 有人认出了曲氏安车,因为上面有标识,这也是清露给少东家出的主意,就是要给车取个好听的名字,并且在每一辆车上都打上标识,最好再把所有卖出去的车都编上号,显得金贵,往后还不容易仿制,这叫“品牌效应”,号越来越大,还能引起争抢,促进销售。 事实证明,这种种的方式真的很管用,曲氏安车为曲家带来了数不清的财富,而且让曲家名声大噪。 “哎呀,带了这么多马去买曲氏安车啊,看来这车真的好!” “好是好,那也得有那么多的银子不是?” 这样的缓行,终于让清露在到达木器坊时,睡到了自然醒。 这么大的声势,让少东家亲自迎了出来,但他不认识秦怀恩。 倒是给山上送家俱的伙计认出了刘秀芬和栓子他们,听了下人的介绍后,少东家打量了秦怀恩一眼,在心里暗暗地和自己比较起来。 秦怀恩毫不客气地回望了过去,作为男人,他敏锐地感觉到了这个人在想什么,他明白,清露太招人了,可他又舍不得不让清露出来,那么他只好让这些有小心思的男人们知难而退了。 一股凌厉的气势扑面而来,少东家打了个哆嗦,但很快稳定了情绪,换上了笑脸儿,后来清露也下了车,两边的人更是笑语晏晏,少东家还主动帮他们的马配了马鞍和辔头,都是非常好的货色。 秦怀恩不动声色的看着,等到少东家请他们用午膳时,果断拒绝,清露早就感觉到不对劲儿了,心中暗笑,她并不是今天才发现秦怀恩醋劲儿极大的,程一针可没少因为秦怀恩的飞醋吃亏和遭罪。 而清露最欣赏秦怀恩的一点就是,秦怀恩十分善于控制自己,完全明白怎样把握这个度,尤其是在外人面前。 清露也不差,不仅拒绝了邀请,还时不时地在少东家面前秀秀恩爱,让一心想宣布所有权的某人,十分欣慰,还有心情欣赏少东家那越来越僵硬的笑脸了。 匆忙地吃过午饭,清露就正式开始了她的“血拼”。 清露选择的第一家店铺是:吉安县最大的布庄。 进门之前,清露先在周围的铺子里逛了逛,了解了一下大致的行情,因为这里的消费水平和京城有很大的差距,她并不想花冤枉银子。 留了药童和小伙计看车马,清露带着所有的家人进了铺子,理由是,“让你们看看什么是真正的血拼!” 铺子里人很多,可见生意不错,一行人进来,并没人上前招呼他们,这是因为他们穿得很不好,清露身上还穿着清霜留下的旧衣,秦怀恩也一样,典型的乡野农夫和山妞,其他人更是不行,除了睿儿,衣裳就没有不打补丁的。 本来清露给自己的下人都扯了布做了新衣裳的,但他们因为天天要干活儿,都舍不得穿。 现在猛然间进到这样对他们来说平生仅见,堪称奢华的铺子,难免畏首畏脚,这也是清露要带他们来的原因——见识见识,见过得多了,自然就识货了,气韵也就出来了。 清露和秦怀恩自然是没这种表现的,秦怀恩见没人搭理有点生气,可看清露一个人东摸摸西看看的,看得很起劲儿,就闭口不言了。 终于,当清露伸手就摸店铺里最贵的布料时,一个伙计忍不住冲了过来,但他还好,并没口出恶言,只是冷冷地说,“这织霞锦五十两银子一匹。”他想的是报出价格让清露知难而退。 清露笑眯眯地点头,再次决定要在这家铺子里买了,同样的织霞锦在京城里至少要八十两银子一匹,而且这里离产地比京城更远,另外,方才在其他的铺子里,她根本就没见到这种昂贵的布料。 伙计一见清露那貌美如花的笑脸,立刻呆了一呆,再也恶声恶气不起来了,加上清露落在布料上的那只手,细白柔软,根本就不可能把布料摸坏,便没再说什么。 193.第193章 布庄老板给清露跪了 不过,随着清露一种种布料的价格不停地问下去,因清露容貌产生的耐心也一点点地从伙计的心里和脸上消失了。 “这位姑娘,你到底买不买,我们这生意忙着呢,可没功夫儿陪你在这儿看料子玩儿!”当清露问到第二十匹布料时,伙计终于忍不住态度再次恶劣起来。 伙计一发飙,清露首先去看的是秦怀恩,并对秦怀恩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他别发脾气。 秦怀恩点了点头。 说实话,秦怀恩这时也有点烦了,要知道,清露从进了门儿之后,看过的布料已经有三十多种了,秦怀恩真不明白,清露到底因为啥拿不定主意。 都看不上吗?那为啥不走呢?看上了吗?怎么不买呢?他们又不差银子! 这也就是清露,但凡换个人,秦怀恩早就不耐烦了,其实不只是秦怀恩,到了现在,除了清露,其他人心里都有些烦躁,他们不再畏首畏尾,虽没像清露这样不停地摸和问,但视线也是百无聊赖地在店铺中看了好几个来回了,对旁人异样的目光也习惯了。 安抚好了秦怀恩,清露继续笑眯眯地对小伙计说,“我这不是多看看,多挑挑,再比较下价格嘛!” 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还是主顾,小伙计对清露这样的人也生不起气来了,只好耐着性子说,“一分钱一分货,我们铺子里的价码可不是随便订的,除非姑娘买得多,不然这价钱是商量不了的。”他根据清露的穿着,自动忽略了清露前面的那些话,以为清露是银钱不够,为了讲价钱的。 话说,但凡换个人也会这么想的,而且,清露还真的是为了讲价的,但和小伙计理解的讲价钱可完全不同。 “那买多少算多啊?能便宜多少啊?”清露非常有耐心,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她觉得这小伙计强压不耐的样子挺好玩儿的。 秦怀恩已看到了清露眼中戏谑的笑,心想,清露既然愿意玩儿,他陪着便是了,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 小伙计显然不是这么想的,“姑娘,怎么你也得买上整匹,那才算是多啊,才能说得上便宜啊!”声音很大,估计是种暗示。 本来清露他们异样的装束和举止就吸引了很多人了,小伙计再这么一喊,大家干脆全都对他们行注目礼了,其他没接待主顾的伙计都围了上来,就连掌柜的都从里间走了出来。 掌柜的说,“这样的吧,这位姑娘,我看你也看了不少时候了,是真心想买,就是……”他没把银子不凑手的话说出来,算是给清露留了点面子,对此,清露很满意。 掌柜的视线扫过清露看过的那些货,让清露感到惊讶的是,掌柜的竟然记得大致没错,就连她自己看的那些也包括在其中了。 掌柜的想了想,“我算拉个主顾吧,如果姑娘诚心想买,我做主一匹便宜十文钱。”也不是个善茬。 清露心中冷笑,脸上也带出了不快,“一匹才便宜十文钱,也太少了。” 掌柜的摇了摇头,“那我们真没办法了。”伸出了手,“姑娘还是到旁人家里再看看吧!”这是变相的驱赶了。 清露站着不动,“掌柜的意思是,我每买一匹,你就在原来的价格上便宜十文钱,买得越多价格就越便宜吗?” 掌柜的顿了顿,又看了一眼那些布料,这才点了点头,直到这时,他也没失去理智,遗憾的是,他遇到了清露! 清露再问,“就是头一匹便宜十文,第二匹便宜二十文,第三匹……” 掌柜的再次伸出了手,做出了请的手势,“小店生意忙,姑娘……” 清露跺了跺脚,“我又不是不买,我这不是想问清楚嘛,”忽然提高了声音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你说过的话不会不算数吧?” 掌柜的垂下了手,“姑娘的意思是打算买多少?”很仔细地打量着他们每一个人,就差没直接问他们到底带了多少银子了。 清露笑了,声音很大地说,“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说,这布只让我们买一匹,只便宜十文钱,再多买第二匹时,你就说没有了?” 掌柜的脸悄悄地红了,但很快他就提高了声音,“那自然是不会的!小店做生意,向来是……”可他的话还没说完,一个伙计就猛然间撞了他一下,让他的话说不下去了。 这个伙计并不是接待清露他们的那一个,他方才就对掌柜的又打眼色,又轻轻拉扯了,但掌柜的一直在和清露说话,就没顾得上来。 清露一见这个伙计的样子,就知道玩儿不下去了,立刻大声说,“诸位都听见了,掌柜的说他决不反悔,有大家伙儿做见证,我就不让掌柜的写契约了,想来这么大的店铺,这点信誉还是有的。”实际上是,掌柜的根本就不可能给清露写下这样的契约。 然后,不给小伙计开口说话的机会,清露对掌柜的直接一挥手,“那就这样吧,方才我看过的那些布,每种花色给我来一百匹!”又“好心”地提醒道,“可千万别说货不够啊!” “啊?!”不光店里的伙计,就连店铺里原来被吸引过来的那些主顾和清露的“自家人”,都齐齐惊呼出声。 其中那个提醒掌柜的小伙计的声音特别突出,他大叫道,“完了,掌柜的,你倒是抬头看一眼呐!” 掌柜的汗也下来了,他随着小伙计的示意抬头,却被清露上前一步挡住了视线,“怎么?掌柜的是怕我们付不出银子来,还是想当众反悔了?”朝身后的秦怀恩一挥手。 秦怀恩摘下了挂在肩上的褡裢,直接放在了柜台上,只听“哐当”一声沉重的声响,让人一下子就明白了,那里面放的是满满一褡裢的银子。 之所以让秦怀恩背着银子,一个是怕丢,一个是太重,清露这次出门,一共带了二万七千多两银子,家里只留下了二百两银子,用来付剩下的一点工钱和以备不时之需。 194.第194章 这才是真正的血拼 这还不算,清露又上前两步,从褡裢的小袋子里取了一张银票出来,在掌柜的眼前晃了晃,“不够的话,这里还有。”这是她手头唯一的一张银票,是曲少东家给她的,但布庄掌柜的不知道啊! 清露这一闪身,掌柜的终于看到小伙计让他看的东西了,那是车马,一长溜六辆马车,外加后面拴着的余富出来的三匹好马,整整齐齐地停在他铺子门口的路边。 掌柜的还是很有见识的,讷讷地问,“那是曲氏安车?”是的,其中有三辆在普通人眼中贵得吓死人的曲氏安车,尤其是清露的那辆,真是精雕细刻十分华美啊! 小伙计捶胸顿足,连连点头,却不敢说责怪掌柜的话。 清露还在催促,“掌柜的,快点啊,我们还等着呢!”又很“大度”地说,“行了,看你们做生意也不容易,这样吧,我就不用你们倒找银子了,价格不够减的白送就行了。” 掌柜的转身就给清露跪了,是真的跪,“小的有眼无珠,得罪了贵人,还请贵人见谅。” 一匹布哪怕只便宜十文钱,一百匹布就要便宜一两银子,而有些清露看过的布匹原价还不到一两银子,况且,布极少有只有一种花色的,最起码清露看过的那些布中,就一样都没有,却有很多有十多种花色的,这样的布,只要原价在十两银子以下,就会出现倒找银子的情况,实际情况是,整个布庄中售价十两银子上的都寥寥无几,只有那么两、三种,掌柜的要倒找清露银子的布得有几百匹。 就算是有了清露“大度”的“优惠”,掌柜的要白送给清露的布,也非常多,绝对不是掌柜的能承受得起的,再说还有那些赔本卖的呢!清露又挤兑得他不能说存货不足,掌柜的不跪下认输还有什么办法呢? 清露跳开了,“哎呀呀,这是干什么,你卖我买,心甘情愿,算了,算了,不逗你了,咱们好好做买卖吧!” 开什么玩笑,这掌柜的有四十多岁了,比原身的父亲年龄都大,清露受他的跪,还怕折寿呢,再说,人家也没犯什么大错误,不过是一时看走了眼儿罢了。 掌柜的站起身来,“小的知错了,不知贵人今日是因何来教训小的,受何人所托,小的也好登门致歉。” 清露觉得有点玩儿大了,“我不是特地来找你们别扭的,是真的来买东西的!”示意了一下家人们的穿着和门外的车马,“我们家人缺布料,缺得还不够明显吗?”见掌柜的还是不相信,又说,“方才说的都是玩笑,不作数的,回头你给个实在的价格就成了!” 掌柜的这才抹了把头上的汗说,“一定,一定,那……”刚要报价,却被清露给拦下了。 清露对那些看热闹的主顾们说,“诸位,你们也听到了,我买的东西比较多,所以呢,还是你们先买吧,不然的话,我买完了,你们就没得买了,这真不是掌柜的不想做你们的生意,他的货得够不是?” “啊?”这回喊起来的是方才一直被清露弄得失声的刘秀芬,“太太,你还真打算买那么多的布啊?” 清露点点头,“啊!对啊!我就不打算去别家买布料了,麻烦!”又伸出食指竖在唇前,“少说话,看着,多学学!” 刘秀芬闭了嘴,但还是被清露弄得云里雾里,其他人也一样,只有秦怀恩,他已相信了,清露是真的想买这么多。 掌柜的和小伙计们齐上阵,很快先应酬完了其他客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清露的大手笔给催促、震撼的,这些主顾们无论是买的数量还是掏银子的速度,都和以往相比不在同一个层面上。 其实不光是现在,清露在这家铺子买完了之后,这家店铺比以往更加出名了,生意也越发火爆,而且店铺里的伙计还都养成了一个很好的习惯:不管主顾们的穿着如何,问过多少种的料子,他们都不会产生一点的轻视和不耐烦。生意又怎么可能不再上一个新台阶呢? 在这期间,掌柜的还给清露一行人上了好茶点,但清露他们刚吃完午膳都吃不下,只有睿儿见点心精致可爱,就拿了一块儿,可刚咬了一口,就想丢下。 清露不高兴了,“睿儿,不吃没关系,但不能浪费!” 睿儿拿着点心很是为难。 刘寡妇只得接了过来,“少爷就赏了我吧!” 睿儿如释重负。 清露无奈地别过脸去。 刘寡妇很是“斯文”地将点心噎进了饱饱的肚子里。 一旁的掌柜的看到了,越发明白,这几个人非富即贵。 等到其他的主顾买完了货,掌柜的就直接关了店门,后来他才发现,他的这个决定很明智。 清露让掌柜的报实价,掌柜的直接给了最低价。 清露表示满意,“那就按照我方才说的数量取货吧,若是不够的,你们就有多少算多少得了!”又站起身来说,“不行,我还得再看看,方才让你们催的,我还没选完呢!” 饶是心里有了准备,掌柜的也重来没见过这么彪悍的买家啊,一边亲自帮着清露挑选,一边不停地给出很多的建议,“这些薄料子,因为马上就要过季了,现在是有折扣的,姑娘若是统统买下,那折扣自然是最低的,还有些花色不大常用,姑娘可以少买些……” 清露对有折扣的东西很喜欢,对花色的选择固执己见,“花色这个东西单看你用得好不好了,我是都需要的。”她买东西拼是拼,却绝对不会买没用的。 掌柜的听得连连点头。 最后,清露买了几十种近千匹布,六百斤最好的棉花和百来捆的毛毡,用了差不多三千两银子。 别说店里的人,就是家里人也都看傻了,等清露转身问他们还有没有想要买的时,都傻傻地看着清露说不出话来,倒是秦怀恩想了想说,“我还是想要几身粗布衣裳,不然上山时太不方便。”引来家人的一连声应和。 195.第195章 血拼的必备条件 清露从善如流,“行啊,你们想要一身干活的衣裳也行,”指了指刘寡妇,“婶子尽量别穿。”刘寡妇经常和睿儿在一处,她怕蹭坏了睿儿的皮肤。 后来,掌柜的送了清露十匹粗布做添头。 清露付了全款,让他们送货,掌柜的自然应下,也把这家人深深地刻在了脑子里,自此后,望山县小岭村山上秦家,在吉安县也有了不小的名气。 清露一行人前脚离开,布庄就直接挂出了盘点的牌子,应下的清露的这些货,并不全在店铺中,而是大多在库房里,理货、搬运和送货都需要人手和时间,再说,清露一下子就买空了他七成的货,他若不补货,真的没法子再开张了。 掌柜的心里非常高兴,站在店铺里手舞足蹈地说,“还当来的是场祸事,没想到是个财神啊!哈哈哈……” 清露也正在“教导”刘秀芬,她用手指了指刘秀芬的胸口说,“这么买东西,你那心跳不?激动不?”见刘秀芬苍白着脸连连点头,又问,“那一锭锭地雪花大银往外掏时,你这心抽抽不,有没有心疼得滴血的感觉!”然后,不等刘秀芬点头,便一锤定音,“这个,才是真正的血拼!” 刘秀芬一把拉住了清露的手,“我的好太太,我还以为你在山上买这买那时,就够拼的了,没想到这下了山,更拼啊,真是血拼啊!”她的心都快跳出胸膛了! 在山上的这些日子,清露除了盖房子的工钱和料钱,也没少买东西,主要是放在厢房中的一些普通家俱和她并不懂得的那些农具,因为房子太大,也花了近千两银子了。 清露自己也很开心,“哈哈哈,那算什么?这也不过是刚开个头儿,血拼的感觉头几次还没什么,等过几次啊,你就会上瘾的!” 刘秀芬满脸纠结地看向秦怀恩,太太倒是拼得开心了,只是…… 秦怀恩则宠溺地看着清露,受到清露情绪的感染,他的眉梢嘴角上都是止也止不住的笑意,和一种说不出的满足。 清露不用抬头,也能猜到秦怀恩的样子,她只问刘秀芬,“你看出来什么了?” 刘秀芬很是意外地问清露,“太太,我怎么觉得咱们爷打心眼儿里高兴呢?” “这是因为啊——”清露拉长了声调,“咱们现在血拼的这些个银子,都是他赚下的!” 这个,清露一点儿都没夸张,不仅她当初带来的八千两银子,就是秦怀恩原本给她的一千多两银子都已花完了,现在手头的这些都是秦怀恩在这短短的二十来天的时间里赚下的。 姜氏算得秦怀恩的收入只少不多,秦怀恩每天都能赚到一千两以上的银子,个别的时候能赚到两千两,若不然,清露哪敢这么花钱?! 清露虽然也赚了一万来两,但那主要是东西,银子就只见着了曲少东家送来的这张银票,还是因为送得晚了,清露没来及花。 清露揽着刘秀芬的肩膀叮嘱,“这血拼啊,有一个必备的条件,那就是得有个既能赚银子又舍得给你花银子的男人,看到这样的男人,一定要想方设法地抓住,再不放手!” 其实在现代社会,独立的女性也可以用自己的收入来享受尽情购物的快乐,但清露觉得,那样的话总少了点什么,毕竟,被人宠爱的感觉,是另外的一种幸福。 刘秀芬狠狠地点了点头,视线不自觉地飘向了栓子,栓子没有躲开刘秀芬的目光,而是挺直了胸膛看着刘秀芬憨憨地笑,反倒是刘秀芬率先别开了眼睛。 和秦怀恩比,栓子自然是不行的,但有了清露给他的这份活计,和村子里九成以上的人比,栓子觉得他一点都不差,他为什么要瑟缩?! 清露觉得,不管当初秦怀恩做媒的方式多么粗暴,最起码这两个人的结果是好的。 秦怀恩大踏步地走向马车,将褡裢里花掉的银子再次添补回来,用实际行动表达着他对清露血拼的支持,这么多的银子,是不可能全都背在身上的,就是他能受得了,褡裢也受不了。 清露血拼的是第二家店铺是一家绣庄,就在布庄的隔壁,结果他们一进了铺子的门儿,女掌柜的就立刻关了店门,并笑着对清露解释,“我们和布庄啊,是一个东家!”她早就提前得到了提醒,直接给了最实惠的价钱。 这让清露的采购顺畅了太多。 清露拼掉了绣庄中所有的绣屏、绣帕、荷包、络子……绣帐也买了不少,但买到成衣这个部分时,出问题了。 “说实话,你们这里的衣裳样子和花样子,我能看不上的不多,小东西也就罢了,我急等着用,也就不讲究了,这衣裳可不比别的,这样吧,你们铺子里有没有上等的绣娘,给我来二十个,住到我们家里去,帮我干一个月的活儿,我按绣品的大小付工钱,不过可有一样啊,我的衣裳样子和花样子,不能外传!”清露说,眼中闪动着狡黠的光,如果曲少东家在这里一定会发现,当初清露卖给他图样子时,就是这副表情! 清露在血拼的同时,并没忘记给家里赚银子。 掌柜的很欣喜地应下了。 清露叮嘱她们带好绣线和行李,“家里房子倒是有,就是还没来得及收拾,你们后天下半晌到吧,今天的这些东西,让布庄的帮你们送去就行了。”把事情安排得很好。 出了绣庄的门后,刘秀芬感叹道,“又关门一家。”脸上已带上了隐隐的兴奋。 在首饰铺子里,清露花掉了她唯一的一张银票,挑选首饰时,清露对秦怀恩说,“你要不要帮我挑挑,这应该是你送给我的。”说这话时,并没抱太大希望,她觉得秦怀恩这样的人,不会喜欢做这种事。 却没想到,秦怀恩上前,挑得认真又仔细,很快就连金带银地帮清露选了差不多三十来件。 196.第196章 拼掉了一店又一铺 这些首饰,要么华美绚丽要么俏皮精美,很符合清露的爱好和气质,看得清露都连连叫好,这其中还包括首饰铺子的“镇店之宝”——一顶镶嵌了很多宝石和珠子的凤冠。 它那五千多两的价格,让血拼惯了的清露,心都狠狠地一跳! 但清露还是毫不犹豫地买下了。 凤冠是具有象征意义的,如同后世的钻戒,但它比钻戒可奢侈得多,钻戒日常也能戴,凤冠却只能在出嫁时戴那么一次,那么一小会儿。 因它的价格过于高昂,很多普通人家都买不起,这才在不得已之下,改成了头上戴的首饰。 这是秦怀恩对自己的心意啊,多少银子,都一定要买!清露想,又意识到,原来秦怀恩不是不会买东西,更不是舍不得花银子——只要是给自己,他什么都舍得! “你不是早就想着给我买这些了吧?”清露转头问秦怀恩,心中满是甜蜜。 秦怀恩笑着点头,“是。” 其实他是刚刚想到的,前世他没有这个能力,今生他遇到清露后就“没有”银子了,直到清露让他挑选时,他才猛然发觉,原来这个念头藏在他的心底深处,竟然那般久远、如此热烈,实现后的滋味又是这样的快乐,让人沉醉无比! 秦怀恩首饰选得太好太多了,以至于清露自己都没什么好选的了,她想了想后,对秦怀恩说,“你给姐姐也选一套吧!”毁掉了秦怀恩给清霜置办的首饰,一直是清露心底的遗憾。 秦怀恩点头,目光中流露出哀戚和温柔,他选得很快,也很简单,一对最普通不过的水波纹样的绞丝银镯,一副水滴样的耳坠子,一根带了银丝流苏的发钗。 清露看着这些首饰,心中特别的酸楚,秦怀恩相当了解清霜的性格:她是个如水般温柔贤惠的女子,不喜华丽,端庄秀雅,一心一意想过得就是平顺安稳的日子,小富就可满足,大富贵则心中难安,就如同秦怀恩挑的这些首饰。 对此,秦怀恩一定是心知肚明,不然又怎么会选得这么快?! 栓子和刘秀芬发生的小小争执,打断了清露的思绪,原来栓子想给刘秀芬买首饰,刘秀芬却觉得太贵了。 清露一拍额头后对刘秀芬说,“这个都怪我,耽误了你们成亲,你们若是今儿成了亲,秀芬就把栓子的银子全都拿下了,哪还会有什么争执啊!”脸上带着揶揄的笑。 刘秀芬立刻羞红了脸跑开了,栓子趁机买下了他的定情物。 接下来,便是清露的表演时间,她开始狠狠地砍价儿,那叫一个唇枪舌剑,掌柜的自然不会得罪这样的大主顾,痛并快乐着,最后还给了清露一套银饰做添头,清露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店铺。 刘秀芬却有点小小的遗憾,因为人家没关门儿,她现在发现了,血拼的确是让人上瘾的,但想到那顶华丽无比的凤冠,便追上清露问,“太太,咱们爷这算是学会血拼了吧?” 清露摇头道,“不算,他这个叫一掷千金,因为,他不心疼!” 是的,秦怀恩不心疼,只有快乐和说不出的满足,而到了这时,秦怀恩才觉得,学不会血拼是一件更让他开心的事儿! 接下来他们又去拼了摆设、上等瓷器、各种铜器……光大大小小的铜镜,清露就买了十几面。 买漆盒时,秦怀恩提议,“露露,你……买个妆奁吧,我来给你挑。”尽管有些迟疑,却说得字字清晰,不得不承认,清露让他挑首饰的行为,鼓励了他。 “好!”清露答应得很痛快,她知道,对她的那个妆奁秦怀恩一直有心结。 不仅如此,清露回去后,就将原来的那个妆奁收了起来,里面的首饰也一件件地用盒子细心地装好,全部放在了箱子的最底层,从此之后,她日常所戴的首饰所用的妆奁都是秦怀恩给她买的。 很多东西刘秀芬都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而只有当清露买了这些东西后,刘秀芬才发现,原来他们的家里不是什么都不缺。 等到家里被清露买的这些东西装点起来,很多东西在日常生活中频繁使用之后,刘秀芬才明白,清露买的东西真的没一样是多余的。 如果说他们的房子体现的是秦怀恩的气质,那么清露巧妙的布置,就给了房子一个属于她的灵魂,只有这两者结合起来,才是一个完整温馨的家。 事实证明,这种结合,是那么的完美,完美到令人永远难忘,无论发生什么,遇到了多少艰难,他们亲手建设装点起来的家园,都时时刻刻地召唤着他们,让他们产生无穷的动力,踏破所有险阻也要回家! 这次采购的意外之喜,是清露发现了一具好琴,前身的琴艺很一般,不是好琴很难弹出好曲,而清露又想以后通过这方面赚银子,所以这把琴虽然很贵,她还是咬牙买下了,为了讲价钱,她又买了一把玉箫。 清露没发现,一直笑容满面的秦怀恩,在她摩挲那把玉箫时,神色变得黯然下来。 人常言,六皇子公叔宁,神采风俊如玉,擅长吹玉箫,小小年纪便令多少京城女子趋之若鹜,心碎难忘。 直到清露捧着一本字帖兴奋地对秦怀恩说,“找到了!终于找到了!你就应该照着这个练字才好!”秦怀恩的神情才一下子恢复如初。 秦怀恩认字,但认的并不多,而且字也写得很不好,就是这一点功底,还是他前世打下的,而他前世认字时已年过三十了,若不是为了看得懂家传的武功,他恐怕历经两世,还是个大字不识的武夫。 到了这一世,秦怀恩怕引起旁人的怀疑,一直小心隐藏,直到和清露在一起生活,才因为方便露出了端倪,而清露不仅不问缘由,还主动告诉旁人,秦怀恩识字是她教的,将秦怀恩这项“技能”顺利洗白了。 秦怀恩很喜欢清露的字(清露身上就没有他不喜欢的东西),想按照清露的字去临摹。 197.第197章 买出来的银子 清露却不让,“不行,字如其人,你的字不该是我这样的,没得耽误了你往后的一手好字,我一定要找到适合你的字帖,而且等你练得差不多了之后,还要有你自己的风格!” 秦怀恩以为清露不过是随便说说,却没想到,这一点点小事,清露一直记挂在心里。 秦怀恩打开字帖,发现上面的字铁钩银划遒劲有力,一股大气磅礴的气势扑面而来,那字简直像有了生命一般,顿时爱不释手。 而清露更是破天荒地连价都没讲就付了银子。 不知不觉中,拉货的马车上已堆满了东西,天色也渐渐地暗了下来,就算不想打扰清露的兴致,秦怀恩还是说,“不行,露露,不能再买了,你今天太累了,不是说要在这里住一晚吗,有什么没买完的,等明天再买吧!” 清露想了想,又看了看单子说,“想在这里买的,都买完了,咱们找地方吃饭住下吧!” 选了吉安县最好的客栈,就在客栈里吃的东西,这时秦怀恩又说,“栓子,你们回去吧,东西太多不好经管,家里只有齐婶也不放心,尤其是明天还要接那么多的货物。”因为大家都出来买东西了,新盖的大房子里只有栓子娘一个人。 栓子父子也是这么想的。 秦怀恩立刻安排他们回去,一同回去的还有药童和那个小伙计,很多贵重的首饰、摆设和怕磕碰的东西都在他们的车上,而且人多一点的话,秦怀恩也放心些。 毕竟,这些东西可是一大笔银子,好在就在本乡本土,路也不远,不然的话,是要找镖局的,还嘱咐药童和小伙计如果太晚的话,就在山上住一夜。 至于清露,这时早已没了精神头儿,买的时候太兴奋没觉得,一松懈下来,她就累得不行了,她完全忘了采购的种种后续事宜,其实两辈子加起来,她都没这方面的生活经验,不过没关系,她有秦怀恩啊! 要了两间上房,刘秀芬母女带睿儿住一间,清露和秦怀恩住一间,秦怀恩不仅给清露洗了热水澡泡了脚,还买了瓶活血的药油,用内力给清露做了全身按摩,清露则早已睡得人事不知了,这样细心的照顾,让清露第二天起来时,没任何不适的感觉。 出发就不早了,回到望山县最大的酒楼时,已到了正午时分,正好是清露每天起床的时辰,她又很幸福地睡到了自然醒。 约好的栓子父子也到了,告诉他们昨天买的布匹和绣品上半晌儿都送到了,药童按照秦怀恩的叮嘱并没有来,郭掌柜的伙计却到了,不仅伙计到了,郭掌柜还亲自来了。 “哎呀呀,秦爷来了县城,我怎能不出面接待一下呢!”郭掌柜非常热情。 秦怀恩有点烦,清露却态度很好,因为她知道郭掌柜是为什么来的。 他们之所以把今天的碰头地点约在这里,并不仅是为了吃一顿午饭,还是来订婚宴的酒席的。 郭掌柜的山货铺子,从秦怀恩手中收的猎物,除了毛皮之外,主要是野味,郭掌柜收了这些野味总不能自己吃吧,他会送到各大酒楼去,但是现在,秦怀恩下山了,和酒楼直接产生了往来,秦怀恩猎物的上野味生意,他是做不下去了。 郭掌柜能不紧张,能不亲自来吗? 果然,郭掌柜和酒楼的掌柜很熟悉,郭掌柜则热情地请他们吃饭,还要陪同他们在县城里采购,“我也是在这里的老人了,地头都熟,有几分薄面。”话说得很谦逊。 清露接受郭掌柜好意的同时,表现得很淡然,在商言商,别说她不欠郭掌柜的,就是欠,她也会想其他的法子还,至于野味生意,自然是价高者得,她家秦怀恩打猎也不容易不是,别看她爱花钱,她可不觉得自己是个败家婆娘! 但清露也没急着和酒楼掌柜的说什么,这点面子,她还是会给郭掌柜的,更有该有的深沉,她相信,是金子总会发光的,秦怀恩这个金手指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绝对会震倒一片。 这不,吃过饭后订酒席时,酒楼掌柜自己就提出来了,“旁的料那绝对是没问题,就是这野味,真是订不下来啊!”看向了郭掌柜,“你们还不如和郭掌柜商量商量,他的野味目前是县城里最多的!” 清露笑了笑,转头对酒楼掌柜说,“一事不劳二主,掌柜的就说,按照我们方才订下来的席面儿,共需要多少野味,到时候我们看看,能自己备出来,你们就出师傅和旁的料得了!” 掌柜连连摇头,“这菜谱若是不改的话,满县城也找不出来这么多的野味来……” “哎呀!”郭掌柜到了这时觉得他必须说话了,“赵掌柜,实不相瞒,这位秦爷是神猎手,这二十多天来,我铺子里的野味,有八成都是秦爷打的!”他想瞒也瞒不下去了,还不如在清露这里讨个人情呢,往后的生意也好做。 赵掌柜先是震惊,然后就是不相信,不过到底还是报出了总共所需野味的数量。 清露这次又是一如既往的大手笔,一两半银子一桌的席面,她订了三十桌,还备了十桌,按照她的菜谱,共需野猪三头,野鸡四十只,野兔四十只,大鱼四十条,小鱼四十斤,这个是整个县城所能提供的所有野味十天的数量。 赵掌柜说完了之后,大家都看向了秦怀恩,秦怀恩依旧是一脸冷漠,只淡淡地问了一声,“这些东西,都得是我们成亲当日备出来的吗?”大不了他一夜不睡了。 赵掌柜的连忙摇头,“不用,不用,实际上很多东西我们都得头一天炮制好,若是提前个两三天的话,顶多就是味道上差着一点……” 秦怀恩打断了他,“不用,说说你们头一天要什么,第二天要什么吧!”他的婚宴必须要好,他又不是做不到,为什么不给清露最好的呢?! 198.第198章 刘婆子挨打了 直到酒席的事儿全都订完了,赵掌柜还是难以相信,有人能在一天之内提供出这么多的野味来。 郭掌柜却暗暗叹息了起来,他的野味生意往后真的不好做了,不过,这也怨不得清露不是,从头到尾清露都没有甩开他的意思,这就很讲究了。 况且,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人家有条件为啥就不享受最好的呢?旁的就不说了,因为有秦怀恩提供的这些野味,那一两半银子的席面,直接变成了一两银子的了,总不能让人放着银子不省吧! 所以郭掌柜立刻打点起精神来,按照他方才的许诺陪清露采购去了,而且真的帮了清露很多的忙,清露觉得她和程一针都没看错人。 另外,清露还对刘秀芬说,“看看吧,这买东西啊,也能买出银子来!”这次是省的,往后就是赚了,还是多赚,她不相信赵掌柜在见识到秦怀恩的厉害后,会放过这么大这么好的主顾。 刘秀芬满脸崇拜地看着秦怀恩,“我们爷就是厉害!”她是完全相信秦怀恩言出必行的。 清露有同感。 这一天,清露又买关门了一家点心铺子,一家杂货铺子,让郭掌柜也见识到了什么叫血拼。 见刘秀芬回望那家关门的点心铺,清露笑着说,“你放心,等我成亲那两天,他们家准保还得关门。”点心铺子里,也卖糖果和喜果,所谓的喜果并不是水果,而是用面粉加糖油炸的,一般的人家成亲都是自备喜果,清露不仅全是买的,还要求人家所有的糖果和喜果都必须用漂亮的油纸,一个个地包起来,干净卫生,看着也喜庆。 这么大的订货量和工作量,人家不关门,还能怎么办呢? 值得一提的是,清露买货订货的那家点心铺子,就是望山县最大的集味斋,也只有他们家,才能保质保量地达到清露的要求。而清露买空的杂货铺子,就在秦怀义杂货铺子的隔壁。 清露买东西的时候,秦怀义和姜氏都不在杂货铺子里,等他们听到消息赶过来时,清露一行人已扬长而去了。 清露有点遗憾地说,“可惜没功夫儿等了,不然的话,我真想看看姜氏是不是还笑得出来。”并不知道她不过是闲来无事给对方添点小堵,却歪打正着成了最厉害的报复。 一旁的郭掌柜听了清露的话后就是一哆嗦,越发觉得往后千万不能得罪清露了,秦怀义和姜氏的脸色,清露没看到,自打清露不给卖给秦怀义山货后,他可是天天看看呐,秦怀义被清露挤兑病了这件事,绝对不是假的,现在又加上杂货铺这事…… 郭掌柜小心翼翼地问,“秦太太这次怎么买这么多的东西?” 清露笑道,“我这可不是专门为了和他们置气,郭掌柜也知道,我们住得不方便,下山一趟不容易,有些东西呢,还得我亲自看,刚搬了家有多少活计要忙啊,怎么可能见天儿地出来买东西,那也不用干旁的了,就是卖东西,还不都是你们派人上山去收?” 郭掌柜连连点头,清露山上那房子他也去看过了,确实很大,缺不少的东西,但他没想到清露这么大的手笔,这么高的眼界,到底是京城来的啊! 而清露这样的媳妇儿,恐怕只有秦怀恩能养得起。 清露又笑吟吟地补上了一句,“还有啊,这么买东西,它还省银子不是吗?有些要求,你若是买少了,人家更不可能给你白做工!” 郭掌柜竖起了大拇指,越相处,他越发现清露的精明之处。 就连刘秀芬都发现了,这次他们买的很多东西,都是以往连想都不敢想的最低价。 从县城出来后,清露就让栓子父子回去了,因为他们的车上又装满了东西,他们则去了镇上。 镇上的铺子清露已经很熟了,比如当初买条凳和粗瓷大碗的铺子等,清露和他们已是一再地打交到了,家里普通的家俱和瓷器都是在他们这里订的,而这次清露是来给刘秀芬订酒席的。 刘秀芬成亲,清露给她准备布匹和首饰等不少嫁妆,对栓子也不能厚此薄彼,清露想了想,除了布料外,送给栓子十六桌酒席,他们的酒席很简单,在屠户那里订了两头猪、在村子里抓了二十来只鸡,就搞定了。 当然了,这种简单是和清露的婚宴比,和村里人比,那可真是太丰盛体面了。 栓子父子听说了后,感动得热泪盈眶,他们虽然没要卖身银子,可栓子娘寻医问药的银子到现在可就不止三十两了,往后有多少更别说了,还有清露平常给的补养品和给他们的丰厚的工钱,另外,这次栓子成亲,清露已给了十两银子的聘礼了。 清露带着血拼的成果和快乐回到家里时,迎头就遇到了一件闹心的事儿:铁蛋送来消息,刘婆子婆媳挨打了。 原来姜氏在没找到清露后,回去越想越生气,还感到很疑惑,她在秦家说清露的坏话,清露是怎么知道的呢?难道是秦家人告诉清露的吗? 如果是的,她不能就这么饶了秦家人,哪有这么胳膊肘往外拐的?如果不是,她得给秦家人提个醒,秦怀恩和清露本来就很难对付了,若是这么斗下去,他们怎么可能赢呢?! 于是姜氏当天就去了秦家,妙语连珠地将事情一形容,主要说他们的铺子这次损失有多么大,又假意道,“既然爹是看好大哥,把我们说的什么话都如实转告,想给我们个教训,那么我们是服了,大哥我们真比不过,爹往后若是想靠着大哥,我们真没啥意见!” 秦大川当场就变了脸,“老三媳妇,我们哪能干这样的事啊!”他能不能靠得上秦怀义他不知道,秦怀恩靠不上,他心里却是完全笃定的,怎么可能做这么缺心眼儿的事儿呢?! 姜氏话说得那么露骨,秦大川也不是傻子,马上想到是家里有人给山上通消息,就把刘婆媳弄过来先是一通审问。 199.第199章 荷包的寓意 刘婆子自然是不承认的,而且她觉得大儿媳妇这个人太实在了,所以和清露之间的事儿压根儿就没告诉她,反而让机灵又不起眼儿的小孙子去办。 见刘家婆媳嘴硬,秦大川还没说什么,殷氏和秦秀梅就动手打了她们一顿,实在是这母女两个这些天过得太憋屈了,借机会出出气。 铁蛋对清露说,“奶奶说了,让太太千万别做什么,秦家现在根本就不能肯定是不是奶奶说的,太太若是做了什么,反倒漏了行藏,再说打得也不重,没啥事儿,娘和奶奶早就习惯了!” 清露双拳紧攥,心里难受得不行,她忘不了在秦家的那些日子,刘婆子对她的关怀和帮助,让她在最无助的时候,有了依靠和相伴,而这次,的确是因为她的不小心带累了刘婆子,如果她做事能谨慎小心一点儿,对姜氏反应不那么过于激烈,又怎么会让姜氏猜到真相?! 算起来清露这已是第二次连累刘婆子挨打了。 有时候清露真想让刘婆子婆媳干脆辞工算了,她现在已有信心能保护好她们了! 但刘婆子会愿意卖身为奴吗? 还有这一次,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如果不算了,她又该怎么办? 想来今天她阴差阳错下买光了秦怀义隔壁的铺子,对姜氏来说就是最好的报复了,那么动手的殷氏和秦秀梅呢?还有背后的秦家其他人呢?她就要这么轻轻放过吗? 如果不想放过,用什么办法才是最好的呢? 清露想了想,拿出了几粒碎银,对铁蛋说,“今晚回去告诉你奶奶,让她拿着这些银子去找村长,告诉村长,她在秦家实在是做不下去了,看看村长到底管不管!”这是一种试探,她想知道,在经过了自己的连番打压后,秦大川在村里的势力被动摇了多少,银子的威力到底大到什么程度! 事实证明,银子真没辜负清露的期望。 刘婆子看着那几粒被细心地绞成小渣滓的银子,感动得落下泪来,她的大儿子刘大壮到现在还住在镇上,不是医馆,而是程一针的家里,镇上离村子里太近了,程一针的医馆又人来人往的,清露怕刘大壮被人看到给家里惹来麻烦,就硬逼着程一针安排到了家里。 程一针每天都给刘大壮施针,还有喝的药、泡澡的药,并专门弄了个人侍候刘大壮天天做按摩,在这样的静心照顾下,刘大壮的伤势已有了很大的起色,腰能动了,大腿有了知觉,大小便已能控制。 清露又花大价钱给刘大壮置办了轮椅和一个专用的便桶,刘大壮不要,他不知道自己的娘对清露有多大的恩情,或者清露打算让刘婆子为她做什么,他已经花了清露太多的银子了,怎么还都还不起,哪里还敢要这些昂贵的物件? 清露让铁蛋给刘大壮传话,“是我欠了刘妈妈的,现下来报恩了,有了这个轮椅,你就能洗衣做饭干家务,侍奉老人照顾孩子,你的腿虽然不能动了,可你的手还是能用的,等回头学个手艺养家糊口,我觉得男人该做的事儿,你都能做!”她要给的不仅是身体的治疗,还有对生活的信心和希望。 果然,刘大壮收下了这些东西。 现在刘大壮正在清露的安排下,一边继续治疗,一边跟着特地为他请来的师傅学制靴,因为清露说了,只要他能制得好制得出,清露就有法子卖出去。 就清露给刘婆子的这份恩情,别说是挨顿打,就是要了她的命,她也是毫无怨言的,现在刘婆子依然留在秦家,不再是万般无奈下的选择,而是她觉得,只有留在秦家她才能对清露有所帮助。 可是如今,她只不过是受了这么一点委屈,清露就在想方设法地帮助她,刘婆子又怎么可能不感动得落泪呢?! “奶,太太说了,让你拿着这个荷包装了银子去找村长,千万别心疼银子,这也是太太要你做的事儿!”铁蛋见刘婆子只是流泪不出门,有点着急了。 刘婆子抹了把脸,伸出指头戳了戳铁蛋的额头,“太太还说了什么?值当得你这么催我,我看啊,现在太太的话,在你心里比我说的都管用!”脸上浮现出了笑意。 铁蛋赶紧跑到门口,先扮了个鬼脸儿才说,“太太还说,那荷包比银子都贵,让你别给村长,留给我玩儿的!” 刘婆子早就发现了,这个荷包绣工精细用料上乘,莫说是村子里了,就是镇上和县城中恐怕都没有这么好的,清露让她拿着这个荷包去,绝对是另有用意。 刘婆子猜对了,这个荷包是清露刚刚在吉安县最大的绣庄里买的,镇上和望山县还真就没有这么好的! 果然,刘婆子到村长家说明来意,开始时村长还推三阻四的,一见了刘婆子手里的荷包,连银子都没要就带着刘婆子婆媳去了秦大川家。 因为就在刚刚,清露让刘秀芬给汪氏也送来了两个差不多的荷包,只说是在望山县刚买的玩意儿,让汪氏戴着玩儿的,汪氏正爱不释手,怎么可能认不出呢? “秦老爷,你是个善心人,当初也是见我这本家孤儿寡母日子过得实在艰难,这才收留了她们婆媳两个,现下既然她们不得用,也就不好意思再劳烦秦老爷了。”村长的话说得还是很客气的,说实在的,他真是不愿意管秦家的事儿,若不是看在清露的面子上,他绝对不会走这一趟的。 是的,村长明白,刘婆子手里的荷包就是个凭证,表明刘婆子是清露的人。 秦大川的脸阴如同要滴出水来,他真没想到,不过是打了个自家的下人,村长竟然能出头,这在以往是不敢想像的。 秦大川还没说话,秦秀梅先跳了出来,“我们自己个家的下人,想打就打,打她怎么了?”她是一向不把村里人放在眼里的,而且刘婆子确实是她打的,她也真是这么想的。 200.第200章 秦大川的担忧 村长很生气,他最近被清露尊重得太多了,现在被秦秀梅这么一个小辈儿当面斥责,真是受不了,而且秦大川就那么在一旁看着,连句话都不说。 “这做工做工,是两好结一好的事儿,既然秦老爷看不上她们两个,她们今日就辞工吧,这个月的工钱也不要了。”村长不理秦秀梅,对秦大川说,语气已在不知不觉中生硬了起来。 秦大川阴阳怪气儿地说,“村长这是又捡上高枝儿了,打算村里的事儿往后再不指望我了,为了这么两个不相干的人就来和我闹腾?!”村长这么硬气,让他的心里非常不好受。 村长一愣,但也就是一愣而已,秦大川想得还真没错儿,村长有了清露的支持,对秦大川还真的不那么畏惧了,但话还是说得很客气的,“秦老爷这是哪里话来,秦老爷德高望重,家里又一门两秀才,这十里八村都是有名的,村里的很多大事都指望秦老爷出面呢,可我就不懂了,不过是两个长工辞工而已,秦老爷家大业大的,哪里找不到可心的人,何必和她们置些闲气呢?” 村长前面的话,说得很是让秦大川有面子,可后面的话就不中听了,其实在打刘婆子之前,秦大川又何尝没想过辞退她们呢,但这一想,他就发现了一个问题,清露盖这么个房子,不仅将小岭村,就是将周围几个村子里的人工价格都抬高了,他想再用原价雇人,根本就是不可能了。 要知道,秦家原本给的工钱就是很低的,只不过大家穷,都认了,少总比没有好,可是现在,当多了一个更好的选择时,谁还会稀罕秦家的这份工钱呢? 村长说这个话,是真的一时没想到,可听在秦大川的耳朵里,就不啻于是种嘲讽了。 秦大川恶狠狠地盯着刘婆子怒道,“想涨工钱就明说,和旁人有了首尾还不敢承认,你们这样吃里扒外的人我见得多了!”他现在越发笃定是刘婆子给清露传的话儿了。 村长也一下子想明白了,不由脸上有点讪讪的,要知道这样的事说出来,总是没脸的。 然而,无论是刘婆子还是清露都没让村长失望。 刘婆子太了解秦家的为人了,涨工钱那是不可能的,再说,她现在真不差钱儿,更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让清露担干系。 刘婆子“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先是指天咒地地发誓,她绝对不是想涨工钱——本来她就不是! 然后刘婆子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开了,从她们的活计多么累,吃得多么不好,到她的儿媳妇像个男人样的整日里劈柴,胳膊都是肿的。 最后说到了这次挨打,“我老婆子也是一把快进棺材的老骨头了,总不能为了几串钱硬生生地累死,我家大壮说了,若是这样,他就先去寻死!这打得重下手狠不说,事到如今我也不知道到底是错在哪里,心里这个憋屈,这样的日子,但凡是个人就捱不下去啊!” 说到伤心处,婆媳两个抱头痛哭。 从刘婆子赌咒发誓开始,秦大川的脸上就变了颜色,他先是因刘婆子不需要涨工钱而放下心来,又因刘婆子的哭诉而觉得丢脸,至于打刘婆子的原因,他是更不愿意提起的,那样对他没一点好处。 村长心里更不好受,他真不知道刘婆子婆媳在秦家过的是这样的日子,不由对刘婆子怒道,“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你们怎么不早说?!”站起身来,对秦大川拱手道,“在村子里万一逼死了人,整个村子的名声都没好了,我这个村长也得但干系!”如果他方才是硬气,那么现在就是威逼了! 刘婆子婆媳则相互搀扶着起身,见这三个人真的要走了,秦大川连忙给秦怀仁使了个眼色,秦怀仁上前一步拦住了村长的去路,笑道,“哎呀,误会,这都是误会啊,我们真不知道家里出了这么些个事儿……” 秦大川张口就给殷氏和秦秀梅一通臭骂,非常狠! 到了现在,秦大川已基本上认为那些话不是刘婆子传出去的了,既然刘婆子在秦家受了这么多的委屈都没在外面说起过,又怎么会说些和她们利益不相干的事儿呢? 却没想到,人和人之间是有人情的,哪怕是下人和主子,刘婆子可以不为自己鸣冤叫屈,但可以为了清露的利益而传递消息,哪怕让自己处于危险之中。 秦大川骂完了殷氏母女后,又保证从今往后不对刘婆子婆媳无故打骂,还殷殷地劝解了一番,话说得还是很漂亮的。 村长却听得很不耐烦,好不容易等秦大川说完了,才问了刘婆子一句,“我今天就是为了你们的事儿来的,你们若是想辞工,最好直接办了,不然往后我们不能总麻烦人家秦老爷。”他并不认为在秦家做工是好选择,尤其是刘婆子已经是清露的人之后,所以他还是坚持他的初衷。 村长没想到的是,刘婆子竟然同意继续在秦家做下去了,“苦点累点没啥,只要别无缘无故地打骂,我们就受得了。”为了清露,她其实连打骂都是受得了的。 秦大川大喜过望。 村长悻悻离开,很是憋气,回家就对汪氏叨咕,汪氏笑道,“刘婆子这是聪明,哼哼,涨工钱,再涨也不值清露给的一个荷包!她们为啥留在秦家,经了这回事儿,你还不看不出来吗?”劝村长,“你生得哪门子气?人家清露使唤谁都不白使唤,对刘婆子都这么护着,往后还能少帮了你?!” 村长的气马上就平了,而不久之后发生的很多事,让村长越想越觉得汪氏的话太有道理了! 秦家秦怀仁也在对秦大川发牢骚,“爹,无非就是两个下人,她们不要工钱,未必不是被清露给收买了,咱们还不如干脆买两个下人来使唤,使唤得还放心!” 秦大川叹了口气,“再买回来的就一定不会被清露收买了去?” 201.第201章 压寨夫人排座次 秦怀仁讷讷地住了口,是啊,别说下人,秦怀义和姜氏都因为一点蝇头小利和家里起了摩擦呢! 秦怀仁立刻笑道,“对,还是爹想得周全!” 秦大川却面带忧郁地叹道,“银子啊,说到底还是银子啊!”他真不能坐等清露和秦怀恩这么坐大下去了,不然在今后的生活中,还会有太多的不方便。 血拼的第二天,山上秦家先大致整理了一下东西,抢先布置出了栓子和刘秀芬的新房,因为无论家俱还是嫁衣、幔帐等都是清露提前给买好的,所以布置起来很快。 第三天栓子和刘秀芬举行了热闹的婚礼,村子里来了很多人,连村长都来了,栓子和刘秀芬两家都明白,很多人都是看在秦怀恩和清露的面子上来的。 幸好清露不仅酒席备得多,家里器具够用,还提前说好,连镇上酒楼的伙计都来了,一切安排得井然有序,一点不乱,连帮忙的人都不用请。 第四天大家就拿上农具去秋收了,因为有秦怀恩这个“人型收割机”在,再加上家里车马十分齐备,栓子家佃的五亩地和刘秀芬家佃的三亩地一天就收完了,当然了,其他人也都是干活儿的好手。 觉得帮不上忙的栓子娘则在家做饭看孩子,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治疗,她的身体已好了不少,能干点小活儿了。 秦怀恩在山上还自己开了两亩的荒地,等到第五天,根本就不用他动手,下人们就直接收完了。 秋收是农民心里的头等大事儿,粮食收到家里后,大家的心都安稳了下来。 清露也很忙,因为在刘秀芬成亲的前一天,绣娘们就到了,她开始准备自己的嫁衣了。 就在一家人乔迁新居,各自忙碌时,村里发生了一件大事儿,村长急急忙忙地亲自跑上山来送信,却唉声叹气地不知说什么好。 清露冷笑了一声,什么都没多问,她就知道,在这种平静的日子下,其实是暗流涌动的,别说她盖房子买东西花了这么多的银子,秦大川看不下去眼儿,就是上次刘婆子那事也让秦大川吃了个哑巴亏,心里肯定咽不下这口气,不弄出点事儿来,是不会甘心的。 刘婆子婆媳继续留在了秦家,这让清露也感到很意外,随后就是感激,并且对淳朴的村民们更加有信心了——大多数人还是知恩图报的! 为了不给刘婆子带来麻烦,这几天清露借口忙,连铁蛋都没让上山来。 其实就算铁蛋继续来报信儿也没用,秦大川对刘婆子或者说对很多人都起了戒心,这次的事只和秦怀仁商量了,家里旁人都不清楚。 就算没消息,清露也不怕,村长对刘婆子那件事儿的处理态度,让她非常有信心,觉得现在即使是正面对上秦大川,她也有一战之力了。 但就连清露也不得不承认,秦大川这个闹腾的时机掌握得很好,他们刚搬过来,什么都还没安排妥当,赶上秋收,又办了栓子和刘秀芬的婚礼,有太多的事儿要忙,难免手忙脚乱顾此失彼。 而再过不到十天,秦怀恩和清露就要成亲了,现在和村里人闹起来,等到成亲的那天,他们的婚礼会冷清成什么样儿可想而知,那绝对是狠狠地打脸啊! 所以清露还是打点起全部的精神,来应对这次的事件。 “既然是村里的大事,还和我们家有关系,我们自然是要出面的,”清露并没逼问村长,而是笑着对村长说,“就是不知道,都有哪些人会在一处商量,在什么地方商量。” “这件事真的太大了……”村长满脸苦涩,“秦老爷逼着我不得不敲了锣,估计是每家都要出一个主事的人,”这是村中有事时的最高规格集会了,“至于地方,一般就是在场院上。”也就场院上能放得下这么些人。 清露在心里合计了一下子,全村有九十户左右的人家,每家出一个人的话,大致也就是一百来人而已,她家的外院正厅完全能坐得下,而且这样子还很有好处,她就是要摆出主人的姿态,让人们养成村里有大事小情必须找她来商量的习惯。 村长听说清露要将自家的正厅给村里用,先是十分欢喜,接着就很是愧疚,用着人家的地方,受着人家的招待,商量着如何对付人家,这种事他心里实在是不落忍,偏生事到临头了没办法。 换衣裳时,清露对秦怀恩说,“你是山大王,我就要做好这个压寨夫人,今儿我就要给村子里立下新规矩,也数数看,圈了这两座山,建了这幢房子后,在村里咱们这股子人到底有多少,顺便排排座次,哼哼,现在不是村里人收留不收留我的问题了,而是我想要在村里称王称霸了,秦大川,算是个什么东西?!”一派嚣张气焰。 见秦怀恩表情冷淡,清露问,“怎么,你不喜欢?”她是不会觉得秦怀恩害怕了的。 果然,秦怀恩一边专注地帮清露整理衣裳,一边说,“无所谓,你怎么开心就怎么玩儿吧!”他根本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自然不在乎。 好吧,清露承认,有时秦怀恩这家伙的城府还是挺深的,只得嘱咐道,“既然这样,你就别乱发脾气了,免得把人都吓跑了。” 其实清露真是低估了自己的能力,秦怀恩从头到尾都没发脾气的机会。 清露话音刚落,铜铃就被拉响了,因为院子太大,下人又少,所以清露就想了个法子,用绳子在廊下拴了铜铃,用作通知,此时铃响,看来是前院的人都到齐了,尤其是,秦大川已经到了。 于是清露和同样梳洗打扮好的秦怀恩,携手并肩,雄赳赳气昂昂地出了门,点数她作为“山大王”的势力去了。 一听说这次商议事的地点改了,选在了山上正厅,秦大川心中就暗道不好,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秦大川很是后悔,以往他怎么就没想到,要在他家的院子里商量事呢?按道理说,他家的院子也是装得下这么多人的。 202.第202章 富贵扑面而来 秦怀仁劝秦大川,“爹,这个关口,她越是显摆,反倒越好啊!” 秦大川这才点了点头,备了车马,往山上来了。 秦大川等人对山上的房子还是很好奇的,毕竟,很多人都看过了,并且交口赞叹,只是乡下人词汇贫乏,他们又自持身份不好多问,所以怎么都想像不出来具体的样子。 而当他们亲眼见到了之后,他们才发觉,纵然是他们一而再地高估了清露的财力,但实际上清露和秦怀恩的家业还是超出了他们的预期。 顺着平坦宽阔的碎石路,秦大川的马车一直到了正门前,看到了那高高的围墙和气派的正门后,秦大川才确定,原来清露修在他家房后的那扇上山的大门,真不是特地的显摆和给他添堵,人家是确有这样的房子需要配。 进了大门,一路行来,那宽敞院子、镜子一般瓷实平坦的地面、一排排恨不得一眼望不到头的厢房、宽大的回廊、屋顶上光华闪烁的石板房顶、在午后阳光下耀人双目的正房琉璃窗,让秦大川的双眼都不够用了。 “富贵”这两个字原来根本就不是说出来的,而是盘踞在这院子的角角落落中,扑面而来,让人无法抵挡、防不胜防。 秦大川原本笔挺的腰杆子,不知怎么的,就渐渐地松懈了下去,他挺了又挺,却怎么都摆脱不了那种自己无比渺小的感觉。 等到进了正厅,秦大川的脸色就更加难看了。 这个时代,石灰已被广泛地运用了,但进了门后秦大川却没看到他料想中的雪白墙壁,直到他难以置信地伸手去摸了摸,才真的确定,原来墙上那泛着隐隐光泽的确实一层锦缎。 用布和墙纸装点墙壁,秦大川确实是听说过的,也曾见到过,可用锦缎覆盖墙壁,还是这么大的一间屋子,他想想都会心疼得嘴角抽搐,尤其是北方,冬季取暖期非常长,几个月的烟熏火燎下来,这些墙面装饰必须全部换上新的,不然的话真的没法子看了。 其实在秦大川现在还没看到的地方,内外院的所有正房内都是这种墙面装饰,就连厢房也都是细棉布的,若不然清露也不会一下子买下那么多的布,而且清露并不像秦大川想像的那么奢靡。 首先,在建房子时清露就为了这样装饰墙面在棚顶和地面处留了木条,这些布不是像旁人那样直接粘在墙上的,而是绷紧了后直接挂在墙上的,这样布料就很容易拆卸下来,清洗后再挂,比刷墙可方便多了。 清露还告诉刘秀芬,“若是这墙的颜色你看厌了,你换上旁的布料,旧布料无论是缝垫子还是裁衣裳穿,除了颜色略旧一点外,其他的都不打紧的!” 其次,清露建的房子是地龙取暖青砖铺地,清露往后还打算在地上铺上一面带布面的毛毡,这样不仅最大限度地运用了热量,节省燃料费用,还基本上没灰尘,毛毡更是可以随时撤换和清洗,对墙面的污染几乎没有,顶多一年清洗一次,只要布的质量过关,用上个几年都问题,一点都不贵。 这些秦大川自是不知道的,其实若不是清露的讲解,所有人都想不到,因此看起来特别的华贵。 而这间正堂布置得不仅华贵还很清雅、大气,在正堂的最里面,也就还是北边墙上,挂着一副苍松翠柏图,两边是对联,就算秦大川对书画方面毫无鉴赏能力,也不难看出这些东西都价格不菲。 字画下面是一个特制的几案,上面有柜橱,柜橱有门,现在这柜门关着,秦大川明白,那里通常是供奉着什么,等到家中有大的祭奠活动时才会打开。 几案前方本来应该是放待客的桌椅的,但现在放着一架巨幅的绣屏,上面绣的一副山水画,很是磅礴大气,绣工精美细致,秦大川已无力去猜测它的价格了。 秦怀仁解释道,“这绣屏本该放在门口的,现在这么放是因为待客多,就移到里面来了。”一指正堂东西两旁的雕花木门,“想来她这七间正房是打通的,今天这百八十人,就是宴请恐怕也是坐得下的,”看着屋子里咂了咂嘴道,“就是这桌椅怎么这么摆放,我是真捉摸不透,也确实没见过。” 秦怀仁当然没见过,清露这次摆桌椅是按照后世的会议室方式摆的,正中六张八仙桌从北到南一字排开,正北方设主位就是唯一的一把扶手椅,上面铺了锦垫和真丝绣纹的靠背,特别宽大和舒适,彰显着它不一般的意义, 八仙桌的东西两旁则是常见的条凳,清露算了,这样的话坐不下,就在凳子后面又东西对称各设了两排八仙桌,外侧放条凳。 秦大川也不用人让,直接就在那把扶手椅上坐了下来,这一坐下,他的感觉就不一样了,不仅脚下的踏脚特别舒服,身体还“高人一等”,放眼望去,两旁分列的条凳,俱是“臣服”在他的脚下,不由想像着等那上面坐满了人的感觉……秦大川有点发飘了。 跟在秦大川后面进来的村长,见秦大川不管不顾地坐在了那里,脸色不由一沉,心里非常不舒服,只是碍着情面不好意思张口说罢了。 其实在秦大川到之前,村里除了清露夫妇外,其他人都到了,但并没进屋子里,这些乡下汉子在廊前、廊下或站或蹲,他们对这房子倒是没秦大川那么稀奇,因为从盖到刘秀芬成亲,他们已经看了好多次了,不进门只是对主人表示尊敬罢了。 在所有人之后到,这是秦大川的习惯,他觉得只有这样才能表现出他的“尊贵”,岂不知他方才初次见到这房子时的种种露怯表现,早已让村里人在心里对他暗暗生出鄙夷之心了,这也是清露为什么非得要等铃声提示的原因,她就是要从各方面打压秦大川的气势。 秦大川落座没多久,清露和秦怀恩就进了门儿,时间拿捏得刚刚好,然后就再度引起了一片躁动。 203.第203章 已永远失去的位置 和秦大川推测得很不一样,尽管在建房期间清露天天给工匠结账并管饭,村里却极少有人见过清露,大多数人还是在清露离开秦家那天见到过她。 这些乡下汉子们所熟悉的是清露的声音和那只从窗口布帘子下伸出来的小手,就是那小手儿也是只能看摸不着的,因为他们来去交接都会用一个粗瓷大碗。 而且,清露和在秦家时可大不一样了。 最明显的是清露脸上的疤痕一点都看不见了,那洁白细嫩的皮肤就跟刚剥了壳的鸡蛋似的,水水的、嫩嫩的、弹弹的让人恨不得上前去捏上一把,再加上弯弯的柳叶眉、一双杏核大眼和小巧的口鼻,尚显稚嫩的脸庞已漂亮可爱得让人挪不开眼,怎一个“美”字了得。 再有就是清露的穿戴打扮也大不一样了,二十个顶尖绣娘可不是白请的,千匹布也自然也不是白买的,再说,清露现在还指着卖花样子和衣裳样子赚银子呢,怎么可能不先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衣裳样子和花样子可不一样,一张也就卖个几十两、上百两银子,为了多赚银子清露在这方面可谓是殚精竭虑了,好在,历经两世她都是个喜欢打扮的人,现在又不缺银子用,所以并不觉得累,只觉得是个乐趣。 今天清露穿了一身的绫罗绸缎,上身是浅黄色的紧身绣花单衣,领口袖口都用银线镶边,花样不多却将她纤细的身形勾勒得浮凸有致。 好吧,清露承认,她里面穿了刚刚制好的文胸,还是加了厚厚的棉垫子的那种,她不能做隆|胸了,只能用这种方法来治理她令人头痛的“飞机场”。 清露下身穿了条淡绿色的裙子,这条裙子可不简单,图样子卖了一百两银子呢,现在这一时空正流行用多块布料竖向缝合的八幅裙、十二幅裙,前身在京城中有好几条奢华的十六幅裙。 在衣料上清露现在是比不了那时了,就在旁的方面做文章,她把裙子每幅之间都给断开了,按照前世清露的审美标准,这样裙子就算完工了——风一吹或一迈步,直接露出她的大长腿吸睛,顺带招揽生意。 在这一世,这当然是行不通的,于是清露在断幅的竖|缝|之间加上了一层轻柔顺垂却不透明的丝质面料,而且用的是比裙幅深两个色号的颜色,上面再绣上竖向的银丝缠枝花纹,这样一走动起来,露出来的就不是腿而是中间藏着的面料了。 颜色的对比,质地的轻薄,绣纹的闪烁,让这条站着时看起来不甚出奇的裙子,在走动间特别的飘逸和夺人双目,让清露的每一次迈步都暗含了不知多少人的希翼和探究。 因为尚未举行成亲仪式和不曾圆房,清露现在还梳着未婚少女的发式,最常见的低低矮矮的双丫髻,却被秦怀恩精心挑选的一对赤金镶宝桃花形花钿点缀得不同寻常起来。 秦怀恩今天也穿得极为耀眼,上身靛青色薄锦卐字花纹短衣,下身暗色厚绸长裤,脚踏轻便柔软的鹿皮短靴,腰中缎带一束,旁的装饰也没有,只挂了块晶莹翠绿的玉环,整个人看起蜂腰乍背器宇轩昂,行动间带上了凛凛之气,再加上那出类拔萃的个头和俊美无俦的面容,让清露着实有些气闷——美男在侧,风头永远有双! 两人进得门来,清露先眼风儿一扫找到了林胜德,冲他嫣然一笑,不仅如此,在这次的议事会议上,清露三番五次地向林胜德“眉目传情”,害得林胜德从头至尾都晕晕乎乎的,只是清露功力深厚手法熟稔,每次都是似有意若无意的一瞥,当真如风过无痕般,踪迹意味难明,众人全都无从察觉,只弄得林胜德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接着清露径直走到村长面前见礼,秦怀恩虽在清露身前半步,却只是默不作声随着行礼——他懒得开口! 村长受宠若惊急忙还礼,秦大川则脸色阴沉地看着,可不等秦大川发作,清露已惊呼了一声,对坐在主位上的秦大川说,“哎呀秦老爷,几日不见原来你当了村长了,快把镇上发的文书拿出来让我们长长见识!”村长虽是不入流的小吏,但那也是要经过官方任命或者认可的。 秦大川先是一愣,继而才反应过来,原来清露是在嘲讽他坐错了位置,脸色更加难看,偏生说不出什么来。 秦怀仁抢先开口,“露露,怎么说爹也是你们的长辈,干嘛不出来迎一迎呢?”声音中带着四分小贱,六分自来熟的粘腻,很是让人讨厌,他很久没见清露了,一见之下已是晃了神。 清露正色道,“秦秀才,就算我们未曾认亲,你不愿称呼我为大嫂,那么你就叫我秦太太好了,小女子虽未有秀才之才,但最起码的礼仪称呼和座次之类,还是懂得的!另外,下次来寒舍做客,请先递帖子,至于今天村中议事,村长未曾安排我迎客的差事,不然,这么多村中的长辈在,我万万不会失礼的。” 村长大手一挥,“都是乡下人,哪儿那么些穷讲究,这次村里的事就够麻烦山上的了,怎么还好意思多添麻烦。” 几句话下来,秦大川父子已是被训得面红耳赤,而秦怀仁也借机将秦大川从主位上搀扶了起来,坐到了左手边头一位的长凳上,换过座位后,秦大川只觉得心空了一大块儿,他忽然发现,有些位置,他已经失去了,恐怕永远都拿不回来了。 清露请村长坐主位,村长客气地浅浅推让了一下,清露却扬声道,“村长大可不必如此,所谓‘家有千口主事一人’,只有村长才有资格坐在这里,旁人坐了自然‘名不正言不顺’,而且此位居中,村长坐在这里不仅是权力也是责任,处理起村中的事来正应该不偏不倚才好!” 听了清露的话,村长坐下后,腰背自然挺直了起来,做了村长这么多年,他始终被秦大川压了一头,没想到今天是清露让他找到了真正的“一村之长”的感觉。 204.第204章 银子面前一切都是纸老虎 秦家人不用清露招呼,就自行在左侧条凳上坐了一排,依次是秦大川、秦怀仁、林胜德、秦怀礼,就连秦怀义也来了,坐在所有秦家男人的最下首,从人数上来讲,还是很有气势的。 只是,清露撇了撇嘴,人多就了不起吗?我们家大郎,还有我,一个就能顶你们十个,再说,我们这边的人就一定会少吗? 清露在村长的右手边坐下,本来她想让秦怀恩坐首位的,可秦怀恩却推了她一把,自己坐在了和清露同一条长凳的下首,清露心里明白,这是因为首位离主位之间的距离是座位之间最远的,秦怀恩不喜欢她离旁的男子太近,方才进门时就因那些人欣赏的目光瞪了好几次的眼睛了。 清露坐下后就热情地招呼大家就坐,话说得很是俏皮,“没得让凳子和人都站着,难道还让它们来坐我们吗?” 大家先是一愣,看了看在八仙桌旁泾渭鲜明的两家秦家人,然后便开始选自己的座位了,郎中和黄福安谦让了一下后,就紧挨着秦怀恩坐下了,接下来大家越坐速度越快。 清露看了一下儿自己的这边,中间六张八仙桌的头排座位都坐满了,村里的“德高望重”者无一例外地全坐在了这里,而且还出现了两个让清露原来没想到的人:栓子爹和刘石头。 继而,清露了然。 德高望重者都是村子里的富户,他们家家都有自己的田地,就算觉得不够从秦家佃一些,也只是添补,并不是依赖,所以秦家对他们的控制能力最弱,现在清露对他们的添补已大于秦家了,他们自然倾向于山上了。 栓子家,虽然卖身为奴了,但户籍依然在村子里,而且清露说了,他们可以永远不离开小岭村,下一代的家生子,只要孩子们不愿意留下,她会无条件地放出去,绝对不必世世代代为奴为婢,甚至还提出让他们在开春后,将两家的宅子都好好修一修,以便留给后代,或者存放他们的体己,租出去的话,也是个额外收入,而修房子的银子都由清露来出。 而且,栓子家的卖身还卖出了天价,到现在他们的卖身银子,因栓子娘的未痊愈都说不好具体是多少,此外还有丰厚的工钱,栓子和刘秀芬又刚刚举行了可谓盛大的婚礼,那些首饰衣裳和布置得不知有漂亮的新房,不知晃花了多少人的眼,现在他们两家绝对步入了村中富户的行列,在村中自然有一席之地,只可惜刘秀芬家没男人,不能出席这样的场合,只能由栓子爹做代表了。 至于刘石头,那简直是村子里的一个传奇了。 清露这次建房,村里村外很多人都赚到了钱,而大家公认的,除了那些做大生意的老板之外,赚钱最多的人,就是刘石头! 山里汉子本来就都是好饭量,清露提供的伙食又太好,很多人都早晚饭干脆不在家吃,就指望着中午这一顿,而清露怜惜他们贫苦,继饭不限量之后,又推出了不限量的腌菜,他们怎么可能吃得不多呢? 结果供应饭食两天后,清露每天需要的粮食便都在七百斤以上,二十多天下来,相当于镇上最大粮铺一年半的销售量,着实骇人,此外还有数量同样骇人的蔬菜。 清露给刘石头的购买价格和镇上持平,但刘石头没有铺子租金、人工、税收等杂七杂八的费用,利润简直太丰厚了,而且在送了两天货后,清露发现刘石头办事确实靠谱,就在尚未供应饭食之前,把银子给预付了——刘石头连本金都不需要了! 刘石头在给清露送货的第二天,就从刘秀芬那里借银子买了一挂牛车,又过了两天就把这银子给还上了,现在刘石头家里已拥有了两辆牛车,真要只论个人资产不算福利待遇,刘石头比栓子都有钱,现在坐在栓子爹下首,是因为他们现在也是姻亲了,栓子爹是长辈。 这样一飞冲天的经历,让刘石头家成为了清露最忠实的拥趸之一,以至于今天刘石头的爹都没来,让刘石头来了。 除了这些富户外,村里最穷的那部分人也坐到了清露的这一侧,他们有些人佃不起秦家的地,或者佃得很少,自然是谁能让他们生活得更好,就跟依赖谁。 看着秦家身后那稀稀拉拉不到全村四成的“支持者”,清露有些遗憾,土地啊,还真是农民的命脉,如果不是有那么多的良田,清露相信,秦家人身后可能连一成的支持者都没有,不过,想起一个来月前,秦大川带人气势汹汹地找到小木屋时的情景,想起那时自己身边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的支持者,清露还是感到很满意的。 可这样旗帜鲜明的势力划分,已经让秦大川气得快要冒火了,他先是对清露那边的人怒目而视,发现没什么效果后,又直接开口道,“不过是几个银钱,就让你们全都忘了本了?!” 清露则反唇相讥道,“秦老爷,有一句话,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略略一顿,等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这才接下去说,“在银子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趁着秦大川惊愣的当口,又说,“我还当秦老爷心里早就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您在村子里如此受人‘尊重’呢!”尊重两个字说得意味深长。 清露今天所做的一切,就是要让秦大川明白,她和秦怀恩现在已不再是村子里任人宰割的小透明,而是有了雄厚的资本,秦大川想和他们斗,必须做好吃亏的准备,想不认可,那也得看清露手里的银子答应不答应! 是的,不光是秦大川,所有人都听明白、想明白了,他们为什么敬着怕着秦家,还不是因为秦家有银子吗?既然现在比秦家更有财力的山上秦家出现了,他们敬着怕着山上秦家,又有什么错,又有什么可惭愧的呢?! 205.第205章 清露的待客之道 于是,清露这方的人,在秦大川逼视中塌下去的脊梁又挺起来了,秦大川那方,方才在犹豫间坐到这里的某些人,又带着讨好的笑容,悄悄绕过桌子改为坐到了清露的身后,秦大川那方的人变成了不足三成。 清露并不生这些叛变者的气,甚至连鄙视都没有,她穷过,她深知生存的艰难! 众人座位已定,清露招呼上茶,村长面前的茶具很是讲究,是待客用的,清露和秦怀恩用得是他们惯用的手把茶壶,不仅精美还是清露特地挑选的一大一小的“情侣套”。 其他人则是清一色的粗瓷大碗,当那大碗摆到秦大川面前时,他马上就受不了了,这多年来他在村中一直是人人敬着,何曾受过这样的慢待?!若说清露不是故意的,打死他也不信! 而清露当然故意的,她就是要用各种方式让秦大川明白,从今而后秦大川只能仰她和秦怀恩的鼻息过日子了。 秦怀仁的脸色甚至还不如秦大川,知道摆长辈架子没用了,秦怀仁便说,“秦太太,你家大业大的也不至于差这几个茶钱吧,难道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与其说是质问,还不如说是冒酸水。 清露冷哼一声,先将自己的小茶壶打开给村长看,“我这里头可不是什么好茶,而是自家东跨院的泉水,怕大家喝不惯,这才没好意思拿出来待客的。”又扬声道,“哪位想喝我这泉水,自去取了瓢到跨院去舀,担几桶回家也没所谓啊!” 村长探头一看,马上说,“我可不要,忒难喝,也不知道你们家的人怎么喝得下去!” 众人也应和,“那泉水真没个喝,盖房子那么累,我们都忍着不喝呢!”又道,“秦太太真是太客气了。” 以往议事在场院上吹冷风,连坐的地方都没有,现在坐在这么漂亮的屋子里,比吃席都气派,还有水喝,这是人人心里都有数的。 清露又说,“今儿待客这茶,是我闲时鼓捣出来的小玩意儿,真不是吹牛,旁的地方可是喝不到的,就叫‘大碗小麦茶’,大家若是尝着还好,以后就可在家自己制茶喝了,我这么想着,这法子往后乡亲们家里也是用得上的,这才拿出来献丑了。” 大家这才发现,刘秀芬摆在众人面前的并不是空碗,在碗底里有十多粒炒得焦黄的去壳子麦粒,这边刘秀芬放下碗,身后跟着的栓子就手提了一把大铜壶,往那碗里注了滚烫的水,立时,一股清香甘甜的麦香味就弥漫开来,简直沁人心脾啊! 有人立刻惊叫了起来,“这是新打下来的麦子?” 还有人尝了一口后问,“怎么这么甜啊?” 清露回答,“这个是新麦子,不过陈麦粒也是一样的,这滚水中我加了糖,若是不喜甜食,可以只用热水,甜虽淡,麦香味却会更足呢!”前世清露很喜欢喝大麦茶,但这里不产大麦只有小麦,清露就用小麦粒试了试,没想到真成功了,一样的惹人喜爱。 众人立时激动了起来,不但夸奖清露的巧心思,还欣慰往后自家也能拿出待客的茶了,要知道,在这个时代茶叶绝对是奢侈品,一般的农户之家哪置办得起啊,就是糖水也是很少喝的,随后就是对清露发自内心的感谢。 这时,清露才问,“方才秦秀才说我小气,我就不知,以往秦秀才在议事时请大家喝的是什么茶啊?” 热烈的气氛就想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猛然压住,一下子便荡然无存了,众人心里怎么想,不用问也知道,偏生刘石头笑道,“秦秀才是什么人呐,哪儿会请我们这些人喝什么茶,就我这个身份,未曾有幸尝过秦秀才的一滴水啊!”这绝对是实话,当然又引起了一片应和之声。 清露微微挑眉,对秦怀仁说,“秦秀才还真是好肚量,未曾请人饮过一滴水,却来挑剔我这个小女子用心给大家准备的茶!”是的,小麦茶虽并不名贵,却不难看出清露的巧心思和对大家的浓浓善意。 本来在方才大家的话里还能强撑着的秦怀仁,在清露这样的嘲讽下,到底是红了脸,低着头不敢看清露了,可清露却不想就这样放过他,“我以往以为‘客随主便’是待客之道,不知秦秀才有何高见啊?” 秦怀仁能说出什么来,能说这人人都明白的道理是不对的吗?可如果他承认是对的,那他刚才的表现不正是适得其反吗?不管怎样,都是当众被打脸再打脸,只得讪笑着讷讷不成语,可怜他自幼在村子里专横跋扈,考了秀才后更是每日趾高气昂不可一世,却没想到还有现在这么丢脸的时候。 清露鄙夷地一笑,似是自语道,“襟怀啊,襟怀啊,难道认个错就那么难吗?多少高官都上过请罪折子,就连先皇也是发过‘罪己诏’的啊!这样的话,书读下去又有什么意思呢?” 旁人还没反应,秦怀仁和林胜德这两个秀才却如遭雷击,他们明白,在清露这看似玩笑的话语中,有着不同寻常的远见卓识,直接就往他们心中最敏|感的地方戳,而且还让他们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并一下子在清露面前产生了自愧不如的心态。 这两个人还未曾想得更加透彻,秦大川已是坚持不住了,秦怀仁是他的骄傲也是他的脸面,有些人秦怀仁丢得起,秦大川却丢不起,而且秦大川可没秦怀仁和林胜德那样的见识,能体味到清露话里的深意和厉害之处,只当清露是故意找茬。 此时,为了掩饰尴尬,秦大川对村长催促道,“这也耽误不少时候了,还是快说正事儿吧!”对村长的态度很不尊敬,把在清露那里受的气,发到了村长身上。 村长很是不满,正待发作,清露却打断了秦大川,“我这里正有一事要请教村长,还有众位乡亲,不知当问不当问。” 206.第206章 自曝短处赢得尊重 村长脸色和缓地看向清露,“好啊,你说出来,正好大家都在,可以慢慢商议。” 秦家人也很好奇清露要问什么,却没想到,清露的问题十分直白且尖锐,“我想知道,到了现在,我到底是不是小岭村的人,我们山上秦家算不算村里名正言顺的一家人?!” 所有人都愣住了,村长很奇怪地问,“清露,你何出此言啊?!你的户籍已落在了小岭村,这阵子,你对村里也多有照拂,你怎么会不是小岭村的人呢?”引来大家一片应和。 清露盈盈起身,先是对村长和身后众人施礼,这才开口道,“我和大郎谢过众位乡亲的深情厚意,但我的出身来历大家可还有不知道的?还有我当日晕倒在村口的惨状,可有人已不记得了?大郎和我为啥买村外的山,就是不想给大家伙儿添麻烦!”态度极为诚恳,“所以我今天才特地提起这个事儿来,不管乡亲们做出怎样的决定,我们山上秦家待乡亲们还会一如既往,因为大郎救了我们姐妹和睿儿的命,看在大郎从小到大受过乡亲们很多照顾的份儿上,我们不忘本,我们知恩图报!” 清露话音落下,大大的正厅内静可罗雀,谁都没想到,如此不堪的过往,清露不想着如何粉饰遮掩,尤其是在展示了不俗的财力之后,不去想方设法让众人封口,却还要自己当众提起,这如何不让人意外和迷惑呢? 清露似乎明白大家的想法,幽幽地说,“三岁被卖入教司坊,我不怨天尤人,我认命!千里寻姐,病重垂危,我亦无悔!我清露虽然出身不堪,经历坎坷,但我光明磊落绝不会去做那些掩耳盗铃的蠢事,大家如何决断,我绝无二话!”她声音朗朗,身姿笔挺,秀美的容颜上一派坦荡之色。 这时大家才赫然发觉,在这个尚显稚嫩的女子身上,有一种令人仰望和崇敬的圣洁光辉,那种疏阔的心胸和勇敢的气度是连寻常男子都比不上的! 就连秦怀仁和林胜德想到方才清露提到的“胸襟”二字,此时也有了不同的感触——他们真的感到惭愧了! 的确,这就是清露想要达到的效果,她就是要用这种方式让大家明白,不管她有什么样的过往,哪怕她只是一个妓女,曾被命运狠狠地捉弄,她,也是有尊严的! 这种尊严,不是以财力压榨出来的,也不是用权势逼迫出来的,而是她自己一点点地靠坚持不懈地努力树立起来的,她要的是旁人发自内心的尊敬,可不是廉价的巴结和奉承! 还有秦怀恩。 这么优秀的一个男人,清露怎么忍心让他因和自己在一起而名声受损?!不,秦怀恩配得上最好的,无论是物质上的还是精神的,而清露自信,自己有这个能力给他! 不知是谁率先提起,接着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力挺清露身份的行列中,一时间群情汹汹,这些质朴的乡下汉子,真的被清露这与众不同的魅力所折服了。 秦怀恩看着近在眼前的清露,只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他早已知道清露生来就是受人仰视的,可事到如今,他的心里还是充满了敬佩,和满是甜蜜的骄傲! 这种骄傲是秦怀恩前世不曾有过的,因为他现在和清露的关系已经不同了! “好了,就这么定了!”村长大声宣布,带着隐隐的激动,“往后谁也不能拿这些过去的事乱讲,不然整个村子的人都饶不了他!回去后,你们都嘱咐好自家的婆娘和孩子!”他忽然觉得,他今天从清露身上学到了很多。 清露再次谢过,这才又重新坐下,随后挑眉,满是挑衅地看向了秦大川,微微一笑。 秦大川心中一凛,他终于明白了清露自曝其短的用意,只可惜,已经晚了。 出身和无意中失去的名声,是清露和秦怀恩目前最大的短处,这是多少银子也买不来的,可现在,清露用这种以退为进的手段,将这个短处给洗白了,从今以后,这反而成了她最大的武器,秦家若是再想用此做文章,这些村民就不会答应,可是,殷氏和秦秀梅能忍得住吗? 再说,除了这个短处外,有了财势和人气的清露,还有什么是可以用来打压的呢?! 秦大川的心沉入了谷底,可就是这样,秦大川也得承认,清露的勇气着实令人敬佩,只是,这种勇气是从哪里来的呢?难道仅仅是银子吗?秦大川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转向了,清露身边面容始终平静似水的秦怀恩。 是的,秦怀恩! 就因为秦怀恩不在乎,在背后始终如一地支持和宠爱,所以清露才会有这样的勇气! 秦怀恩寒意森森带着警告的回望,让秦大川很快调转了视线,在心里默默叨咕,“傻人有傻福!”他依旧不愿去承认秦怀恩的包容和心胸。 这时村长终于说到了今天的正事儿,但态度已截然不同了。 “秋收后就是赶山的季节了,可如今咱们村附近的这两座山头都被山上秦家买下了,是私产!这才召集了村里的人和山上商议,问问大郎和清露,今年这山要怎么赶,拿个章程出来。”村长的语气坦诚而柔和。 清露一下子就明白了秦大川为什么张罗得这么欢了,也懂得了一向在村子里不出面的秦怀义为何会匆匆地赶回来了。 猎物只是山货的一部分,而且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因为并不容易得,至于价格更高专业性要求极强的药材,根本就不能称之为山货了,其实在当地人口中,狭义的山货指的是山上植物的出产:榛子、松子、各种菌类、浆果…… 秦大川对村长的态度极为不满,村长话音未落,他就抢先开口了,“清露啊,你不是当地人,手头又有的是银子,哪知道我们这些乡下人的苦,这年年赶山,都是穷人家半年的口粮啊,现在你就这么把山圈了起来,这是硬生生断人活路!” 207.第207章 秦大川的卖力演出 秦大川说这番话时,没有以往的嚣张和强势,声音慈祥中带着无奈和哀叹,显得十分感人。 清露赫然发现,以往真是没看出来,这个秦大川绝对是个比自己还厉害的好演员啊!这角色转换得,那是相当灵活,进入角色的速度也很快,嗯,不错,演得真是不错! 但秦大川只是演得好吗? 清露的视线划过屋子里众人,发现很多村民先是在她的注视下不自觉地垂下了头,继而又用殷殷的目光看着她,就连村长也是这样的。 这说明,秦大川说的话都是真的。 清露的心底不由一沉,她真的不知道,赶山原来对村民们如此重要。 其实后来清露才发现,秦大川的话里还是有夸张的成份的,他说的“半年口粮”是在食不果腹的情况下计算出来的,但这时是没人会去提醒清露的。 秦大川还在继续说着,“想来你也是个善心人,不能为富了自己而让乡亲们受苦,当初买这山,你们不过是花了百多两银子,这对你来说恐怕连辆车马钱都不值。现下村里人怎么对你,你也看到了。清露啊,这做人不能为富不仁啊!因为修你山上的这房子,村里的路都毁成什么样了?可人人惧怕你的威势,不敢做声啊,你圈了这两座山,现在家家砍柴都得多走两个时辰的路,从你的山上背点柴禾,一捆竟然要十五文钱,这,这,谁一天能挣出这么些个工钱来啊?!眼看就要过冬,你难道真忍心眼睁睁地看着乡亲们冻饿而死吗?”这篇话,秦大川已准备了很长时间了,现在说起来,真的是娓娓道来层次分明,很能引起大家的共鸣。 清露看着那些开始躁动不安的村民们,越发紧张了,但依旧不动声色地问,“那秦老爷的意思是……”她不相信,秦大川会如此好心地为村民们当代言人,而她就是要让秦大川把最后的目的说出来,只有这样,她才能见招拆招。 秦大川看着众人的样子,也觉得铺垫得差不多了,他就知道,清露再刁买人心也没用,人都是自私的,只要一涉及到个人的利益,就都会动心的。 你清露不是要买好吗?那么他就要让清露狠狠地出一笔银子,就算是他得不到,他也要让清露明白,他有很多方法能让清露在村子里过不下去! “你年轻不晓事,身边又没个长辈教导着,以往的事儿咱们就暂且不提了。”开始时,秦大川依旧保持他的“慈爱”,可后面的话就变了,“这山是全村人生存的根本,可不是花个几两银子,立上几根木头,就归了哪个人的,这样吧,往后你这山只要让村里人还如以往那般赶山拾柴就行了!”一双小眼睛儿精光四射,直直地看向了清露。 清露从秦大川那张丑陋的老脸上,读出了四个字,图穷现匕! 清露又不动声色地又等了等,在秦大川的眼中看来,就是被吓傻了,想想也是,花了那么多的银子,费了那么大的力气,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感觉,估计谁也受不了吧,脸上不由浮现出了得意的表情。 清露见秦大川真的没话说了,这才转头问村长以及村里的人,“是这样吗?大家也是这么想的吗?” 这一次,所有人的目光都开始躲闪起来,就连村长也唉声叹气地不说话,显然是都默认了秦大川的说法儿。 可这其中,最让清露心惊的,是秦怀恩的态度! 秦怀恩安静地坐在清露身边,表情冷淡且平静,一点被人侵占了财产的愤怒都没有,甚至连受到威胁的警觉都没有! 清露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想起,在她买山时,村长就曾说,“你难道还能把那山圈起来?” 她说山中的一草一木都是她的私人财产时,秦怀恩只是宠溺和宽容地照做,却没说旁的,现在想来,秦怀恩其实也是不认同她的观点的! 清露在心中轻叹,她到底是来自现代的灵魂啊,和这些人在骨子里还是有代沟的! 不过,她真的就眼睁睁地看着,秦大川利用山里人的这些私心和以往的旧观念,侵占她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家园吗?! 不!那绝不能够!清露在心中呐喊。 而且,在以往,这个时代真的就没人像清露这样做过吗? 当然是有的。 清露的嘴角勾起了隐隐的微笑。 种种思绪只是一瞬,清露很快就有了主意。 “我觉得,秦老爷说得对。”清露这一开口,众人都是一愣,随后便是难以压抑的激动,大家谁也没想到,清露会这么轻松地一口答应下来,那是多么大的一笔财产啊,真的就能这么舍出来?! 清露再看一眼众人的表情,心中越发笃定了起来:看看,这些人并不是不知道什么叫“私有权”,只不过是为了个人的利益而一时起了贪念而已,或许,还有被秦大川刚刚煽动起来的仇富情绪,可不管怎么说,她清露今天就要让所有人,尤其是秦大川明白,她清露的财产拿了是会烫手的! “不过——”清露一个长长的转折,又再度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就打是送礼,也要送个明白,我现在要请教秦老爷一件事,我这山到底是谁的?” 秦大川已被清露方才的话卸掉了防备,他早已在家中想了又想,怎么都觉得这是个万全之策,所以这时很是理直气壮地回答,“自然是全村的,我说了就算!”又带上了以往的嚣张,实在是他觉得这次赢得太容易了,有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觉。 秦大川还有些隐隐的后悔,早知道清露这么好对付,他就应该再想个法子,让这些个便宜都落到他一个人的手里,不过没关系,现在也不晚,他就不信他没办法从这些乡下汉子手里,抠出来他们因他而从清露手里得到的那些银子。 得到了秦大川无比肯定的回答后,清露率先转向的却是村长。 208.第208章 山到底是谁的 清露问,“既然这山是全村的,那么村长,我当初买山的这银子,你可有分给众位乡亲,难道是你一个人都留下了?” 每个村子都有些公用地,通常是用做宅基地,原则上村民都有权力占一块儿,但如果占得多了,就要从全村的人手里买,所以清露这么问,也是有理有据的。 听到清露的问题,村长像是被火烫了一样,差点儿没从椅子上跳起来,“这不对啊,清露,你买的这两座山,可不是咱村的,银子根本就没到我手里,是县衙收了去,你那地契也是县衙的大印啊!”说完后,他马上明白了清露这么问的用意,不由惭愧地低下了头。 清露却没对村长穷追猛打,她很清楚她的敌人是谁,她对秦大川说,“既然是这样的话,秦老爷,我看不如这样吧,你带上家里的两个秀才去县衙告县太爷吧,告县太爷侵占了咱们村赖以生存的山林!” 所有人都愣了,他们不是村长,在这些政令问题上,反应自然不那么快,就连秦大川也对清露这个神转折没反应过来。 可就在这时,清露又惊叫了一声,“哎呀,还是不对!县太爷收了我这买山的银子,也没放到自己的口袋里啊,这银子和咱们村的税银一样,它最后都归了朝廷了,秦老爷,”清露很严肃地对秦大川说,“以往我一直以为这山它是朝廷的,皇上说了算,可你现下说,你说了就算,恐怕你是得到京城告御状了!” “啊——”众人全都哗然,反应最激烈的是林胜德,他毕竟是有见识的,深知清露已牢牢地抓住了秦大川一个很大的把柄,这要是真追究起来…… 林胜德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岂有此理,荒唐!糊涂!简直不要命了!”拔腿想往外跑,直到看到清露安抚的笑容,才堪堪地又坐了下来,不过,他想了想,坐到后面去了,和其他秦家人离得很远。 秦怀仁的反应也不慢,他一把抓住了秦大川的胳膊,“爹,爹,不可妄言呐,千万不可妄言……” 秦大川被吓得直哆嗦,连连点头,一个字都不敢多说,只是心里不明白,事情怎么就一下子拐到那上头去了,他到底说什么了?! 到了此时,村长只好出面收拾残局了,“清露啊,这山是你从官府花银子买下来的,它就是你的,我们这是在和你们商议啊,商议!”他很懊恼,他怎么就没抵制住那一点诱|惑,做下了这等蠢事,清露那是什么人啊,见识远非常人可比,现在只希望清露别怪他吧! 清露却不肯放过秦大川,她站起身来,朗声道,“我手头有县衙出具的红契,山头有官府提供的界石,如果哪位乡亲还觉得这山不是我的,自可以来验看一下!”带着揶揄的笑看向缩了起来的秦大川,“或是有哪位像秦老爷这样侠肝义胆,为了全村人的利益,甘愿冒着杀头灭九族的大罪,也要说了算想去京城告御状的,我也静候佳音呐!” 秦大川这回算是听明白了,不由一阵后怕,就是其他村民也都听明白了,那些原本坐在秦家身后的人,全都像躲瘟疫一样,躲到了清露的这一方,秦家的势力,就这样烟消云散了。 清露坐了下来,看着秦家那孤零零地几个人说,“既然是我的山头,那么就由我来做主,方才秦老爷还说了,山上能出半年的口粮,那么就说明,我这山也是有出息的,出息还不少,那我啊,就按照秦老爷家佃地的规矩来吧!” 此话一出,秦大川原本缩起来的身子,立马拔高了。 清露知道,这是她说多了。 但清露也没在意,只是继续看着秦大川说,“可是因为我有银子,不缺这点子收成,所以收这么高的租子是不合适的,以往我还不知道这叫什么,可秦老爷告诉我了,这叫‘为富不仁’!”你不是仇富吗?你不是煽动吗?你不是会把我的利益和村民们的对立起来吗?我这回就要让你尝尝。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好啊!”清露冲秦大川点了点头,“那我就跟仁义的秦老爷学学,你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秦大川“嗷——”地一声怪叫了起来,“那山的出息怎么可能和地比?你这是狼……”想到秦怀恩就在一旁,连忙改口道,“这么不给乡亲们活路就是狼心狗肺!” 清露再点头,“好啊,既然如此,而且我家的银子又比秦老爷的多,我就再让一步,包括秦老爷方才提的修路那些事,只要秦老爷为村里人出的银子、让出来的租子,我都翻倍出,我倒是要看看,谁狼心狗肺!”她巴不得秦大川和她叫板呢,她有这个财力! 秦大川的脸色再次变得灰败,他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转身逃走,可他的身体是快不过清露的嘴的,清露说,“这说到旁人的家产就满口的仁义道德,说到自己家的了,秦老爷不是想灰溜溜地逃走吧?!” 秦大川委顿在条凳上,全靠秦怀仁扶着,才没向后面倒下去。 清露很不屑地看了他一眼,这才转身对身后的众人说,“行了,我估计等秦老爷的话,别说等到天黑了,就是等到过了赶山的季节也等出不来啊!咱们还是先商量咱们的正事儿吧,先说修路。”清露为了说话方便,干脆站到了村长的身边,村长想站起来,却被清露按下了。 “秦老爷没提起来时,咱村这路我就想修了,只是赶上秋收,没腾出功夫儿来,我倒是没秦老爷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我就是觉得过几天我和大郎要成亲了,来的客多,走着不方便,往后下大雪了,村里人也走着不方便。”清露轻言细语道,“大青石我一早就备好了,人工钱和铺山上的路是一样的,具体的事儿,还是交给村长。” 村长又惭愧又激动,“咱们大家伙儿都得谢谢山上啊,行了,多了不说,等赶山完了,这路有一天也就修出来了,绝对耽误不了你们的亲事!” 209.第209章 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清露又说到了柴禾,“柴禾的价格是不会降的,过阵子天气冷了,再涨价也说不定。”该让的她会让,不该让的,她寸步不让,不管是谁。 清露正想着要不要解释几句,刘石头已率先跳了起来,“山上的柴禾一点儿都不贵,就秦爷打的那大柴个,我三天都打不出来,”当然,这是按照现在的路途来算的,如果说这个是刘石头往清露脸上贴金,那么接下来的话,他可就是实话实说了,“一天算下来也就是五文工钱,有那功夫儿,我还不如上山割草料卖给山上,工换工的话,我一个人一天至少能净剩十五文!”割草比打柴快。 “什么?山上要收草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什么价钱收?收多少?怎么没人告诉我?”众人立刻被刘石头的话给吸引了。 刘石头老神在在地坐了下来,“什么时候的事?这房子盖好了才几天啊?还能多久?谁让你们不经常上山来问问了,太太收货的规矩你们还不懂吗?那价钱一向是和镇上的靠齐啊!你们不是总问我怎么发的财吗?我就告诉你们了,跟着山上,你们就不愁银子花!”端地是掷地有声,这样的现身说法,可比清露的解释得让人信服多了。 而黄福安的话更直接,“我早就想好了,我们家今冬的柴禾全在山上买了,不过就是两、三百个钱的事儿。”还不如清露上次在小木屋分给他的一个零头多,何必不卖个人情给清露呢?! “还有,”黄福安瞥了一眼秦大川的方向,“我们家在村子里虽然算不上什么富户,可为村子里尽一份力的心意还有,这次村里修路,我们全家齐上阵,不要工钱!”很有气势地一挥手,“人家清露小小年纪能舍得出那么些个大青石来,我们难道还舍不得这把子力气吗?!” 铺路也是可以用碎石的,比如清露山上的车马道,但村里的路不像私家路有人经常维护,所以清露宁可自己利益受损,也要让村民们有一条能长久畅通的路,这一点清露自己没表白,黄福安却帮她说出来了。 在这一点上,黄福安是没有私心的,只是被清露感动了。 “哄——”黄福安话音刚落,村民们也反应过来了,纷纷表示愿意出人工,不要工钱。 村长一时间被村民们弄得泪花闪闪,他当了这么久的村长,从来没见村民这么团结过,不由十分感激和敬佩地看向了清露,因为他明白,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清露带来的。 清露心里也是感动的,这些质朴的村民们,真的没让她失望,她付出了一滴水,他们就回赠给了她一条河。 我这算不算是也有了脑残粉呢?清露想,心里美滋滋的。 “既然是这样,我也不多说什么了,”清露大声说,“等到铺好路的那天,我请大家好酒好菜地吃上一顿!”这样的支持,她必须奖励。 “哈哈哈……”很多人都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平常清露管的工饭,就够不错的了,现在既然说好酒好菜,那真不知道要好到什么样儿了,心里怎么会不高兴呢?! 气氛变得无比热烈起来。 这时,一只温热的大手伸了过来,将清露又拉回到了座位上,秦怀恩沉声道,“咱家那山又不是没人赶山,”程一针的药童和郭掌柜的伙计,基本上隔几天就来一次,“就是真没人赶,东西全都烂到地里,又能值几个银钱,还不如我多打一次猎的,你若是不想让人上山来,回头我在山上放两头野猪,几匹狼,你求他们来,他们都不敢来的,没得和他们多费那些唇舌,不够累得慌的!” 清露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看着秦怀恩,继而便笑了起来。 原来秦怀恩这家伙,不是不想帮她保护财产,更不是没办法,只不过是人家的法子,和清露的路子完全不同,直接且凶残,好像还简单得很呐,当然了,这种简单是对秦怀恩来说的。 清露嗔怪地踩了秦怀恩一脚,与其说是气恼,还不如说是撒娇,话说她知道了秦怀恩是重生的“老怪物”后,撒起娇来越发肆无忌惮了,精灵萝莉配怪蜀黍啊,绝对绝配! 秦怀恩抬手在清露的鼻子上捏了一把,清露去打他的手,他躲开了,接着又讨好地凑上前来,受了清露的打,却再次在清露洋洋得意的小脸蛋上戳了一指头…… 两人正玩儿得开心,村长实在是忍不住了,假咳了一声,“咳咳,大郎,清露,这赶山的事儿……”方才秦怀恩说的那番话,旁人恐怕没听见,但坐在他们周围的,村长啊,郎中啊,黄福安等人确是听得清清楚楚的,现在真有些忍不住了。 清露停止了玩闹儿。 卖柴禾、收草料和铺路的事儿,也算是商量完了。 村长率先大声说,“真要是算起来,这赶山的出息可未必就比不上田地,毕竟,种地我们要辛辛苦苦几个月,又是种子又是肥料的,还得防备受了灾,可这赶山只要几天的功夫儿,自管去收就行了,收成全看个人勤快不勤快!” “而且,”村长略带讨好地对秦怀恩笑了笑,秦怀恩却恍若未觉,村长只得继续说下去,“今年咱们这山可是和往年不一样了,历年赶山,咱们只敢上那座小山头,”就是秦怀恩后来抵不住清露的央求花三十两银子买下来的那座,“今年,无论是脚下的这座大山,还是那座小山,可都被咱们圈起来了,大郎又亲手将猛兽抓净了,我估摸着,这赶山的收成至少得是往年的五倍!” 很明显,继刘石头等人之后,村长也完全倒向了清露的这一边,清露已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了。 嗯,清露承认,村长这次不是她用银子收买过来的,而是秦怀恩“威胁”过来的,而且效果同样不是一般的好! 众人听了村长的话,先是一愣,随即连连点头,他们连女人带孩子,在这山上待了将近一个月了,对这座山的情况相当了解,可以说,村长的话一点都没夸张。 210.第210章 秦怀恩也会抛媚眼儿了 秦大川听到这里,就知大势已去,这些村民们,想来在心里已接受了,清露比照田产收八成地租的要求,连忙低声问身边的秦怀仁,“这山可要收税?” 秦怀仁懵懂地摇了摇头,以往重来没人买过山,他真的不知道。 不过,他们很快就知道了。 “大家伙儿都想好吧,若是想赶山的话,就到我这里报个名号,不想的,咱也不强求,清露家里头是不缺赶山的人的,以往你们也都看见了吧?!”村长不偏不倚地说出了这番话后,心里真的很畅快,他决定了,往后一定要做好这个一村之长,秦家真没什么好怕的。 众人立刻开始大喊着向村长报名,就在这时,清露却笑眯眯地再度站了起来,冲大家摆了摆手,示意她有话要说。 “到我这山上赶山啊,是有些规矩的,”清露开了头后,却话锋一转,“不过,在这之前,有些话,我还是要提前说清楚,你们再做决定。” “首先,我这山官府是不收税的!而我呢,既不想为富不仁又不想狼心狗肺。”瞥了秦家众人一眼。 当没人提起让秦大川减租和为村里铺路了之后,他们全都没离开,村长自然也不能赶他们走。毕竟,现在是全村人在商量事儿呢! 秦家人虽然垂下了头,却认真地听着清露接下来的话,“所以我只要大家伙儿赶山收成的一半儿,也就是五成!”这就是说,把那原本官府收的三成税,让给了村民。 “哗——”村民们全都乐翻了。 但清露给他们的惊喜还不止这些,接下来,清露又叫来了郭掌柜留在家里的小伙计,给村民报上了各种山货的收购价格。 听到比以往高出三成的收购价格,和比以往足足多出一倍的收购品种后,村民们再度惊喜了,同时,也有人把怨恨地目光,投向了坐在对面的秦家人。 村长的声音又适时地响了起来,“清露啊,人人心里都有本儿帐,方才是我们大家对不起你,起了贪念,你现在这么大度地对待村子里人,我相信但凡有良心的,都会记得你的好!” 众人都是又惭愧又感激,而且这次等清露再看向他们时,再没一个人将目光移开了。 等小伙计报完了价格后,清露就说到规矩了,“在我的山上赶山所得,统统不可下山,我们家院子大,还有廊下和屋顶,回头我让人用石灰划成一块块儿的,各家有各家的地方,就地晾晒,当场交易,我直接收一半儿的银子,剩下的你们拿走,一文不差!” 清露目光森然地扫向了众人,尤其重点照顾秦家,旁人也就罢了,那殷氏和秦秀梅,是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的,“咱们丑话说到前头,下山时,我是要让人搜身的,但凡带出去一星半点,我也不会要打要杀,只是从今往后,我们山上秦家是不会再和你们来往的,多的话,直接送官,不愿意守我的规矩的,大可以不来我的山上,我真没有逼着谁的意思!”“恩”给了,“威”也要有。 村长也在一旁敲边鼓,“我觉得就该这么着,这贪小便宜偷盗之人,村里也不能纵容姑息,不然就是坏了整个村子的名声。” 有了前面的种种优惠,这点要求,绝对是公平合理的,大家很快便答应了下来,还有人说,“不往山下背山货,可是省了太多的力气,每天能多采不少东西呢,还有这晒场,再没有比山上更好的了!” 清露又笑呵呵地表示,“当然了无论大人还是孩子,在山上渴了累了,吃点浆果、野果啥的,那是不作数的。”又换来众人的一片感谢。 然后清露说,“其他的规矩让我当家的来说吧!” 清露心里明白,在很多事上,她是远远比不过秦怀恩这个“土著”的,只可惜,秦怀恩太“高端”总是看不上这些“小事”,那么她就只好硬推出来了。 “当家的”这种称呼一出口,旁人还没说什么,秦家的男人们已嫉妒地红了眼。 方才清露和秦怀恩在一处“打情骂俏”时,他们就发现了,清露和秦怀恩的感情是真的好,秦怀恩根本就是一点都没受“委屈”。 而现在,清露又在众人面前给足了秦怀恩面子,这样的“待遇”和“便宜”是他们梦寐以求的,怎么就让这个“傻子”得了去呢?怎么能让他们不嫉妒得发狂呢? 可他们再嫉妒,又能怎么办呢? 这个称呼听到秦怀恩的耳朵里,心头也是一震,一种重来没有过的火热和自豪感,让他的身姿变得更加笔挺有力,仿佛连天都能去捅个窟窿出来,尤其是秦家人的脸色,让他的心情难以抑制地愉悦,他再次发觉,清露这种报复人的法子,真是太好了! 而秦怀恩的表现也没让清露失望。 秦怀恩的第一句话,就一鸣惊人,“我这山上有棒槌!” “啊——”大大小小的惊呼声,齐齐响起,就连秦家人也不例外。 “棒槌”是当地人的俗称,其实说的就是野山参,别说在后世无比珍贵,就是现在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贵重药材,年份足的能卖上几千两银子。 “如果有缘人发现了,拴上红绳,记下地方,我出十两银子!”秦怀恩沉声道,“如若不然,”他抬起大手,只听“砰”地一声,面前的八仙桌就是一跳,“我自有法子整治他全家!” 大大的厅堂里,静得能听得到人们深重的呼吸声。 而清露已经后悔了,这是多么贵重的东西啊,不行,若是山上真有人参,她还让人赶什么山呐! 就在清露要张口时,秦怀恩已在桌子底下,轻轻地捏了清露一下,于是,清露已经张开的嘴,又闭上了。 接下来秦怀恩又说,“不光棒槌,这山上所有的药材,我都已许了人,任何人都不许动。还有猎物,野鸡和野鸡蛋随便你们怎么弄,兔子也可以打,不过要保证只能打眼睛,就是头也行啊,若是坏了皮子,也别怪我不客气,蛇也是可以打的,至于旁的,不劳你们动手!” 211.第211章 就是要赶尽杀绝 古代的自然环境,保护得实在是太好了,尤其是这地处严寒地带的大山里,当地人所说的“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在山上住了一阵子的清露发现,真是一点都不夸张。 当然了,清露也承认,极少有人像她一样住在这原本人迹罕至的深山。 过后清露私下里问秦怀恩,“咱们这山上,真的有人参?” 秦怀恩老神在在地说,“有啊,但都被我挖完了。” 清露气结,“那你还那么说?”害得她差点儿因舍不得当众反悔。 秦怀恩说,“那谁知道啊,那东西得看缘分,再说,你不是要抛媚眼儿嘛,我就帮帮你,而且秦家人的脸色真的是太好看了!”清露既然想收买人心,气气秦家,那么他就尽力让清露达成所愿。 清露这才明白,原来秦怀恩也跟她学坏了。 秦怀恩的这个媚眼儿抛得相当成功,经过一阵子的平复后,村长再开口时,声音还带着一丝颤抖,“以往听人说,那些县城里的大掌柜们,把秦爷这山叫做‘宝山’,我们还将信将疑,现在听秦爷这么一提,才知道,真是一点都不夸张啊!”他对秦怀恩也换了称呼,这是一种认可。 “其实这赶山,秦爷应该不让咱们打猎的,可现在给了咱们这样的好处……”村长说不下去了。 村民们已经变得感激涕零。 秦家人的脸色像是开了染坊,五颜六色,什么样的都有。 秦怀恩达到的效果,绝对不次于清露,不,应该说比清露的还要强些! 其实清露还想说不让打猎来着,但想到这是秦怀恩许诺下的事儿,她不能反驳,让自家男人失了面子,再说,她相信,秦怀恩自有他的打算。 不久之后,清露就发现,他们之间的默契合作,又给他们带来了堪称完美的效果。 “好了,所有的大事都商议完了,你们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想说的,没有的话,就抓紧时间回去准备上山用的物件吧,明儿一早我在村口大树下敲锣,咱们一起上山后,秦爷就要关山门了,到时候谁要是落下了,也怪不得旁人!”村长最后总结道。 结果旁人还没开口,秦怀义先第一个跳了起来,“等等,等等,我还有话要说!”不顾旁人难看的脸色,直接又是作揖又是鞠躬地对秦怀恩和清露说,“大哥,大嫂,我知道错了,真的错了,现在我也按照你们出的价格收山货,求求你们让我也收点货吧,不然我那铺子真是坚持不下去了,不管怎么说,咱们也是一家人,那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就是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儿,你们也得给我条活路啊……” 秦怀义说到最后都快哭了,不怪他着急,他敢肯定,今天出了这个门后,他恐怕是再没机会进来了。 秦家旁人也没出来阻止,他们已手段尽出,却没得到想要的大获全胜,只剩下了一败涂地,对秦怀义私下的许诺更成了泡影,如果秦怀义真的能扭转局势获利,丢人倒是不算什么了。 其实方才清露就看到,秦怀义已多次让秦大川帮忙开口了,但秦大川真是没话好说,而且秦大川心里明白,清露是不会给他脸的。 清露看着秦怀义,暗暗冷笑,因为她知道,秦怀义的话,一点儿都不夸张,而她早就有了决定。 收山货,是有“势力范围”的,每个山货铺子都有,不然的话是做不了山货生意的,有些势力范围,是铺子用各种优惠“买”出来的,比如郭掌柜对秦怀恩,还有一些,则是像秦大川和秦怀义父子这样,不择手段地逼迫出来的。 以往,秦怀义的势力范围就是小岭村,如果小岭村的村民们,不把山货卖给秦家,秦家就会用各种手段来打压这些“不听话”的人,秦家则借机压低价格,赚黑心银子。 从在这次议事会议上看到秦怀义,清露就想到了这一点,等到小伙计进来报价时,秦怀义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但清露觉得,这还不够! 清露自认为在拥有了财力和势力后,她依旧没主动招惹秦家,那么现在秦大川自己跳出来了,清露又怎么可能让他们这么全身而退呢? 清露要让他们知道,每一次的招惹,他们都是要付出代价的,而这一次的代价就是:将秦家在小岭村的山货生意中,被赶尽杀绝! “三弟,你现在来求我了?就不想想,头一回你来山上收山货时,我是怎么对你说的?”清露看着秦怀义不急不缓地开口。 秦怀义脸上的迷惑很真实,他是真想不起来了!不过,清露现下这么一提,他倒是想起来了,那天清露好像是骂了他一顿来着…… 清露趁着秦怀义没想明白的当口,转身朝向了村里人,“乡亲们啊,”她语重心长,“当初为什么我家大郎宁可不要家产也要入赘?弄得我心中不落忍,抛了原本的姓氏,硬生生地改姓了秦?” 众人尽皆哗然,在此之前,所有人都不知道,原来清露是不姓“秦”的,那么这场入赘,绕来绕去的绕进去了谁呢? 秦家人脸色全都变得铁青! “我害怕啊!”清露的表情堪称痛心疾首,“秦家先是闹鬼,又被仇家找上了门儿,结果秦老爷在无凭无据的情况下,带着众人上山打压自己的亲生儿子,试问,全天下有没有这样的老子,有没有这样的亲爹?!” 有些事到了该说清楚的时候了,清露想,很感谢秦大川帮她召集齐了村里所有人,并亲自“倾情出演”了方才的一出戏。 “好,‘子不言父过’,我们忍!我们忍不了,我们就躲,我们另立门户过自己的日子!”清露一指秦怀义,“可三弟来了,念着骨血之间的情分,旁人出什么价,我就给什么价儿,再好的货我也紧着自己兄弟先挑,旁人家的小伙计整天地在山上帮忙,遇着什么活儿,就干什么活儿,三弟的小伙计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拿了货就走,从不多留一刻……”清露将桩桩件件对秦怀义的照顾讲在了当面。 212.第212章 心里长草了 秦怀义想到清露以往对自己的照顾,连忙急急地说,“大嫂,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念着你和大哥的好,我只想……”再回到从前。 可清露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了,不仅不给,还要让他们继续窝里斗! 清露挥手打断了秦怀义的话,“三弟想起来我当日对你的叮嘱了?” “呃——”秦怀义就想起来清露不让他讲价了。 清露很沉痛地说,“我千叮咛万嘱咐三弟的只有一句话:做人!” 秦怀义愣了愣,清露已接下去说,“三弟若是这么为人处事,往后这山货可别来收了,更别登我的门儿了,就是在外面也千万别提我们和你有什么亲戚关系,我吃得起这个亏,我真心丢不起这个人啊!” 这样一字不差的重复,终于让秦怀义想起了当时的情景,可他反而更委屈了,“大嫂,我……我没有啊!” 清露倒也承认,有了上次刘婆子的教训,她是不会再乱说话了,“你是没有,可是旁人呢?”看向了秦大川和秦怀仁,“满村子满山地劫自己个亲生儿子的货,就跟劫贼似的,就不想想,这山上山下,有几个村子里召集来的近千个干活儿的人,有多少双眼睛在看着,还有镇上收药材的,县里收山货的,这是恨不得将人直接丢到京城去啊!” 清露的嘴皮子,越发利落了起来,训得秦大川和秦怀仁恨不得钻到地缝儿里面去,秦怀礼实在是坐不住了,继林胜德之后,也跑到后面去坐着了。 “我在山上忙着建房,得到消息时已经晚了,若不然,四弟最后一次来收山货,我就不该卖,可就算是我这么躲着,大家伙儿今天也看到了,秦老爷竟然蒙蔽了全村子的人,到山上来拍着胸脯子说,‘我说了算’来了!三弟,”清露意味深长地看着秦怀义,“我是没有你那么大的胆子啊,这样的人家,这样的亲戚,我是真不敢认,不敢来往,无论买还是卖!还是那句话,我吃得起这个亏,丢不起这个人呐!” 姜氏不是无中生有想出来散布谣言的法子吗?好,清露就帮帮她,坐实她还没来得及散布的谣言,让她明白,什么叫“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和“有苦说不出”,看她有没有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勇气,也让她记住,有些人,是她姜氏利用不起的! 清露转身向众人施礼,“我想我今天已把前因后果说得再明白不过了,现在我就在全村人的面前再声明一下,虽然我们山上和山下,都是姓‘秦’的,但我们是两家人家,不仅平常没啥往来,为人处事还大不相同,我们,就是完全不同的两股子人!” 秦大川这只落水狗,清露当然要痛打,收了他一时的势力,还不够,清露还要让村子里,乃至村外的人都明白,就秦家这种人品,谁挨着他们,谁倒霉,谁跟着他们,谁就是和她山上秦家做对! “爹——”秦怀义直接给秦大川跪下了,眼泪也掉了下来,“您倒是说句话啊!”神情十分凄惨,倒是在村民中争取到了不少的同情分。 秦大川能说什么?能当着众人的面儿给清露和秦怀恩道歉吗?就算他肯,清露就会饶过他吗?不,这些都是不可能的! 秦大川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往门外走去,衰败的背影,犹如一只瘸了腿儿的癞蛤蟆,再也蹦跶不起来了,秦怀仁急忙搀扶着他,和他一道逃走。 他们的身后,秦怀礼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来,林胜德则站起身来后一直在原地磨蹭。 秦怀义还在苦苦哀求,“大嫂,这不怪我啊,你也看到了,真不怪我啊!” 清露的态度很坚决,“三弟,这难道还怪我吗?什么都别说了,你还是先回去吧,等你大哥出手就不好看了!” 秦怀义这才不清不愿地出门而去,林胜德跟在秦怀义的身后,又得到了清露一个安抚的笑,整个人是飘出门去的。 秦家人回来后,都不约而同地各自待在自己的屋子里,绝口不提这次议事会议上发生的事儿,就连秦秀梅都没从林胜德的嘴里问出什么来,这让殷氏母女的心里,像长了草般地痒痒。 秦怀义倒是和等在秦家的姜氏说了,但这小两口,简单地说了几句话后,就匆匆忙忙地走了,既然村里的便宜山货收不到了,他们还得去想旁的法子。 秦怀义也并不像他在清露面前表现出来的那么悲惨,他只是要用这种方式告诉秦大川,他因秦大川这个爹在清露面前吃了多大的亏,到年终算总账时,自然有法子再从秦大川身上找回来。 不过,从这之后,秦怀义和姜氏,再也没敢招惹过山上,哪怕是言辞之间都没有,他们很清楚,山上不是他们能对付得了的! 这一夜,秦家的男人们都没睡好,秦大川和秦怀仁作为这次事件的“主谋”,反复地想问题出在哪里,到最后都一致地得出了结论:在秦怀恩和清露联手之下,他们只能认输!偏生又放不下心中的贪婪和嫉妒,只能在失败之后,暂时收回了他们的爪子。 林胜德被清露的“眉目传情”弄得满心旖念,一颗心飘飘悠悠地无处安放。 只有秦怀礼的心态还算端正,他大瞪着双眼,仔细回忆今天清露的一言一行,就算他没有秦怀仁和林胜德反应那般快,做为一个学子,他也从清露的身上学到了很多很多,第二天一大早,秦怀礼便打点精神,去镇上上学了,而且学习状态前所未有的好! 当第二天一早太阳再度升起时,小岭村又出现了十室九空的景象,全村人男女老幼成群结队地往山上去,用不上车马的他们,走得正是秦家后院面对的那扇大门。 秦秀梅待不住了,也要往山上跑,林胜德目光微闪,假意劝道,“我看你还是别去了……”偏生秦秀梅追问为什么,他又吱吱唔唔地不肯说,只说,“这是你们秦家的事儿,你还是去问你爹吧!” 213.第213章 不咬人膈应人 秦大川昨天回来后虽然什么都没说,不过从脸色上也能看出来心情极度糟糕,秦秀梅是不敢去问的,只对殷氏说,“娘,我就去看看,还不行吗?” 殷氏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不让去,还是不管。 秦秀梅不管那么多了,出了后院就想往山上跑,结果,跑到大门口时才发现,山门已经关上了。 秦秀梅又是拍又是叫的,但没人搭理她。 后来秦秀梅又绕着山走了一阵子,也没发现能进去的地方,心里别提多失望了。 直到天彻底黑下来时,大家才下山,一个个高声地谈论着今天的收获,兴奋得不得了,村长说得太对了,他们不仅收获是以往的好几倍,还卖出了高价,头一天就拿到了不少的银钱,因为不用往山下背货了,自然是能在山上多待一会儿,就多待一会儿了,反正也没啥危险,有些人甚至还起了在山上过夜的念头。 清露和秦怀恩也不拦着他们,反正就是按时开山门啊,想出山,就必须搜身,这么多的事儿一耽误,可不就到了这时候?! 秦秀梅听到这些话,嫉妒得眼睛都红了,跟在后面一个劲儿地问,结果大家都加快了脚步,像躲瘟疫样地躲着她,秦秀梅不依不饶,到底是追到了一户她以往欺负惯了的人家,问出了很多情况。 回家后,秦秀梅就炸了,对林胜德发脾气,“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不就是赶山吗?凭什么那些人去得,我就去不得?!”跟一旁听着的殷氏说,“娘,明天一早我们就去赶山,我倒是要看看清露那个贱人,敢不敢不让我赶山?!” 殷氏说,“家里还有些事儿,我是去不得的。”实际上她是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赶山这样占便宜的事儿,秦大川能放弃,还指不定是吃了多大的排头呢,旁人就不说了,那所有的下人可还在家里好好地待着呢,但她也很好奇,所以莫不如让秦秀梅去探探。 林胜德摇头叹气,“我再说一遍,你不要去,如果非得去,一定得问过岳父!”他知道,他越是这样,秦秀梅越是忍不住,而他就是要找到一个“光明正大”接触清露的机会,最好还是秦家人求着他! 第二天秦秀梅就起了个大早,可现实狠狠地给了她一个大嘴巴,以村长为首维持秩序的村里长辈,还真就说什么也不让秦秀梅上山,秦秀梅大喊大叫了一通,只换来众人的鄙视,尤其是她对清露出言不逊时,更是受到了严厉的警告。 秦秀梅傻了,再也忍不住了,跑到秦大川那里去告状,结果换来了秦大川的一通臭骂,若不是她跑得快,差点儿没挨打。 秦秀梅哭哭啼啼地跟殷氏念叨,殷氏自然是爱莫能助。 林胜德带着幸灾乐祸对秦秀梅说,“你还让我怎么说,简单说来就一句话,现在村子里的人,已经不把秦家当回事儿了,山上秦家才是这个……”用手比了一个大拇指,“你啊,最好还是忍着,小心做人,不然的话……”变成了摇头叹息。 就秦秀梅这个脾气秉性,是那么容易忍住的吗?她从小到大在村子里都横着走的,现在不过是一夜之间就变成了需要看人脸色,怎么能适应得过来呢?尤其是这种被全村子的人排除在外的感觉,更是让她难受得不得了。 到了晚上,秦秀梅就站自家门口开始骂人了,谁从她面前经过,她就骂谁,连清露也骂,只不过不敢提名道姓罢了,骂的话十分难听,有那个脸皮儿薄的小姑娘,都被她给骂哭了。 “真没见过这样的人,以往只觉得她骄纵跋扈,谁知道她还这么不要脸!”亲眼见到当时情景的刘秀芬,回来后忿忿不平地叨咕。 刘寡妇叹道,“你是小,不知道,这秦家人为人处事……”话锋一转,“以往好像真没这样过,我们都觉得秦家还是要脸面的!” 清露幽幽地叹道,“这是逼急了,不过,也不能就这么由着她,明天晚上我和你们一道下山!” 秦怀恩第一个不干了,“不用,我去!”他一巴掌就能打得秦秀梅满地找牙。 刘秀芬也劝,“太太,别看她骂得凶,可她自打昨天被村里的长辈们教训了,就不敢骂太太了,其实也碍不着咱们什么事儿。” 清露先回答秦怀恩,“杀鸡焉用牛刀?我不是没法子整治她,而是要占理儿,再说……”她总觉得秦秀梅这样背后是有人挑唆的,会不会跟她想办的那件事儿有关系呢? 现在事没办成,清露还不想告诉秦怀恩,于是接下来话就变成了,“我也很久没骂人了,正好借这个机会痛快痛快。” 秦怀恩闭口不言了,但还是决定明天这时悄悄跟着清露,前世的事,已在他心头留下了太深刻的阴影,每当清露对上秦家人时,他总是不放心。 清露又对刘秀芬说,“这不咬人膈应人,也是病,得治!她不敢骂我,骂旁人也不行,现在村里人都向着咱们,我不能让乡里乡亲地觉得我不护着他们,不然往后谁还敢跟咱们一条心啊?”又想起一件事来,“就是今天这两家人的背后,也未必就不是秦秀梅搞得鬼!” 俗话说,十个手指头还不一样齐呢,在这一片大好的形势下,村里还真就有那么不开眼的两家人,今晚被翻出来往山下夹带私货了,好巧不巧的,正是秦秀梅骂人那功夫儿搜出来的。 村长这回可是气坏了,不等清露开口,就重罚了那两户人家,往后吃什么亏且别提,这次赶山绝对没他们的事儿了。 刘秀芬点了点头,“当时他们哀告时倒是说了,是秦秀梅逼着他们这么做的,但村长没管那个,该怎么罚还是怎么罚了。”随后便满怀感激地看向了清露,“太太就是心肠好!”想当初她们母女也是被清露和秦怀恩这么维护着过来的,她十分了解村民们的感受。 214.第214章 清露又骂人了 随着和清露越来越多的相处,在刘秀芬的心里,对清露的感激现在已超过了秦怀恩。 毕竟,秦怀恩是个大男人,不像清露那么细心,什么事都想得周全。 而且,刘秀芬也真看出来了,秦怀恩对人确实十分冷淡,除了清露,他是谁都不关心的,比如今天这事儿,若不是清露说要去,秦怀恩是根本就不可能管的。 “村长做得对。”清露说,“每个人都得为自己所选择的承担起责任来,这样也能让大家更清楚,跟着秦家,那是没好处的!” 第二天天黑了之后,秦秀梅果然又开始了她的谩骂,就在这时,一个清亮地声音响了起来,“秦秀梅,你总说旁人是贱人,那你到底知不知道,贱人是什么意思?” 秦秀梅的第一个念头,是转身就跑,但当她看到清露的样子时,脚下的步子就再也挪不动了。 天已经完全黑了,为了方便检查,在山门不远处清露让人在路的两旁摆了两张桌子,桌子的周围点了不少的灯,女人孩子那边还细心地围上了细棉布的幔帐,尽管搜身的也全都是村子里德高望重的中老年妇女,更不需要脱衣裳,但清露还是最大限度地给予了每个人尊重。 这样的体贴又怎么能不赢得众人衷心的爱戴呢? 方才清露就是藏身于那帷幔之后的,所以秦秀梅没看见,而清露这一现了身形,秦秀梅就看傻了。 灯火中,清露头上熠熠生辉,不知戴了几件首饰,身上光华闪烁,那衣裳的漂亮款式和细致绣花,非常夺人双目,料子则是秦秀梅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 至于清露的容貌,秦秀梅连看的勇气都没有了。 清露则接着说,“啊,我想起来了,秦秀梅,你是个大字不识一个的乡下泼妇,”很好心地说,“那我就给你解释解释吧,所谓的‘贱’,就是便宜,也可以叫做价格低,说到人嘛,就用我自己来打比方吧,我的赎身银子是一万两,秦秀梅,就你这样的,你觉得旁人能花多少银子来买你呢?” 清露像挑剔牲口样上下打量着秦秀梅,“你是个已婚的妇人,还什么都不会,长得又这么难看,关键是人品和性子都太差了,啧啧,就是粗使丫鬟也没人会要你这样的!” 在清露一连串的羞辱下,秦秀梅终于从清露穿戴打扮带来的震惊中回了神儿,大声喊道,“我不卖,我爹是不会卖了我的!”恶狠狠地看向了清露周围的人。 当清露开口说话时,村里人就不自觉地停了手中的活计,站清露的身后,并随着清露一起打量着秦秀梅,以往他们还没从这个方面去想,现在听了清露的话后,越想越觉得清露说得有道理,秦秀梅怎么看,怎么都是个一无是处的女人呐! 秦秀梅或许能受得了清露的目光,但她真的受不了这些原本被她踩在脚下的,“卑贱”的人们的目光,她真的不明白,清露有银子就有银子,为什么她在村里的地位,会因清露的银子而改变了呢?! “不卖啊!”清露先是轻笑,然后便是更加无情的嘲讽,“那是因为你卖不出去!不信你就去问问,别说是一万两银子,就是一千两、一百两银子,如果有人出,秦老爷会不会卖了你?!” 秦秀梅倒吸了一口冷气,往后“蹬蹬蹬”地倒退了两步,因为她心里清楚,就秦大川的为人,别说一百两银子了,或许五十两银子,秦大川都会卖了她。 清露自然不能就这么轻松地放过她,跟着上前两步,“别说卖了,就是嫁人,你可曾得到林家一两银子的聘礼?好像不仅没有聘礼,秦老爷还倒贴了十两银子的嫁妆!”这个是尽人皆知的事儿,秦秀梅想否认也不可能。 “像你这样又丑又笨,不能给家里换来一点好处的人,竟然还好意思骂旁人是贱人,那你自己是什么?你就是贱人中的贱人!”清露伸出芊芊玉指,直指秦秀梅,“我若是你,早就臊得投河自尽了,偏生你还这么没脸没皮地到处找茬,你不仅贱,你那个脸皮比城墙都厚!” “哄——”清露周围的人一个没忍住,全都笑了起来。 “哇——”秦秀梅再也忍不住,哭着跑回了家,估计最近这段日子,她是没勇气再面对村里的这些人了。 清露缓缓地转身,看向村民们,“怎么?我说错了吗?还是算错帐了?”语气淡定得就像她每日里和大家结算银钱一样,嘴角更是微微勾起,显示着她现在无比愉悦的心情。 “没,没……”汪氏率先回答,“太太账目算得再清楚不过了,只不过以往我们还真没这么算过,现下想来,这谁家的姑娘出嫁能一文钱的聘礼不要啊!” 众人立刻响应。 秦秀梅为什么一个字都不敢反驳,并不是因为她胆子不够大,而是因为清露说的,字字句句都是属实的,这让她如何争辩?越说只会越丢人而已! 清露长叹了一声,“哎,就是这样,我也觉得可惜了林秀才的人品才学!”她不信,秦秀梅这么闹腾,秦家人会不知道,秦家的后院那么大,想来一定会有人偷听的。 清露想得没错,秦家不仅有偷听的,偷听的人还真不少,其中来得最早的自然是殷氏和林胜德,还有于氏和秦秀娥,可以说,清露对林胜德的这句评价,真真的是恰到好处,完全起到了清露想达到的效果。 秦怀礼是最后赶来的,他来可不是看秦秀梅的笑话来了,他是想看看能不能见到清露,而清露说林胜德的这句话,更加刺激了秦怀礼,在秦怀礼心中,林胜德比他强的无非就是个秀才功名而已。 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也成了秀才,清露会不会对我也和颜悦色呢?带着这样的希翼,秦怀礼读书更加用功起来,这是清露完全没想到的。 秦秀梅回去后,不仅没人安慰她,相反,她还觉得家人看她的眼神全都变了。 215.第215章 谁中了谁的计 这其中最让秦秀梅受不了的,是林胜德肆无忌惮的打量,简直比清露的还嚣张和鄙夷,有些话,不说不破,说破了,却并不是人人都能承受得了的。 就是这样,秦秀梅还不知收敛,而是怒吼着,“你看什么看?你那是什么眼神儿?”扑上去想打林胜德。 和以往不同,这次林胜德一把就甩开了秦秀梅,林胜德再文弱,那也是个大男人,秦秀梅再泼辣也是个小女子,体力上相差得还是比较悬殊的,以往林胜德那是让着她,而现在,林胜德觉得真没相让的必要了。 林胜德闪身出门,直奔正房,“我去向岳父告辞,你若不愿意和我一道回去,就留在娘家吧!” 秦秀梅傻了,追到院子里继续大哭大闹,这下子,秦大川到底是坐不住了,但在林胜德面前,秦大川还是端着架子的,哪怕早已是外强中干。 秦大川先把秦秀梅骂回了屋子,这才看着林胜德不阴不阳地说,“你和秀梅不管怎么说也是成了亲的,别以为清露对秀梅有气,就不会迁怒到你,你当你们惹了祸事,直接回去就算了事了?” 林胜德立刻做出委屈的样子,“岳父,我这劝也劝过了,说也……” 秦大川摆了摆手,“你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有能耐你自己上山去找清露说去啊?!”转身回了屋子,并没看到林胜德脸上那一丝诡异的笑。 如果没有村中议事时,清露对他的“眉目传情”,林胜德现在会非常害怕,毕竟,他和山上没啥交往,而且他失去了秦家的保护,就什么都不是了。 但现在,不一样了! 第二天,林胜德还真的上山了,他是和赶山的人一道去的,得了清露吩咐的村长等人也没拦着他,这让林胜德心中越发安稳了。 可林胜德却早早地回来了,他垂头丧气地告诉秦家人,“清露根本就不见我,大哥也出门打猎去了,然后那些下人就把我赶出来了,”迟疑了一下才补充了一句,“态度还算尊重。”换来了秦大川和秦怀仁一阵不屑的耻笑。 林胜德梗着脖子分辩了一句,“这上门道歉哪有空着手去的?” “呵呵……”秦怀仁的笑容越发地充满了鄙视,“那林秀才就备上好礼,再去啊,看看清露肯不肯见你?!” 林胜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脸红脖子粗地回了自己个的屋子,坐在桌子前运气。 秦秀梅犹豫了好久,还是缩手缩脚地凑了上来,哀哀地叫了一声,“相公……”貌似两人成亲这么久了,她还是头一次这么好声好气地对林胜德说话。 林胜德似乎是受到了鼓励,看着秦秀梅满脸沉痛地说,“娘子,我算是想明白了,想要让人高看一眼,想不受旁人的欺负,除了有银子之外,就只能靠功名了!” 秦秀梅目光闪烁了一会儿,终于抚掌笑道,“是啊,我也是糊涂了,怎么就没想到,什么聘礼,说到底我可还是秀才娘子呢,单就这一点,清露她就比不上我!”转身问在一旁听着的殷氏,“是不是啊,娘?”腰杆子已在不知不觉中,又挺了起来。 殷氏想要教训秦秀梅两句,看了看端坐在秦秀梅身旁的林胜德,到底还是又闭上了嘴。 确实,秦秀梅还是有指望的,林胜德虽然没银子,却还有希望,而她呢,秦大川除了银子,什么都没有,现在又在银子上被人比下去了,而她最近也看出来了,不仅秦怀仁,就连秦怀义都指望不上了,她的日子,真是一点盼头都没有了! 殷氏默默离去的背影,让秦秀梅越发得意起来,直接“哈哈”地笑出声来,简直张狂得不知所以。 林胜德想起方才在山上看到的清露的样子,越发觉得秦秀梅实在是不堪入目,满心的委屈和苦涩,让他快要发疯了。 不过,林胜德明白,现在还不是时候,为了得到清露更多的“青睐”和资助,他现在必须哄着秦秀梅,这是他的“美男计”。 于是林胜德一把拉过了秦秀梅,轻声说,“那娘子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秦秀梅先是红着脸点了点头,接着,便仔细地听起林胜德的“请求”来。 和林胜德这里充满暧昧的气氛不同,自打林胜德从山上离开后,刘秀芬和清露之间的氛围就有些诡异。 当刘秀芬第三次偷偷摸摸地看向清露并欲言又止后,清露终于忍不住说,“秀芬,你的性格很不适合扮委婉,知道么?你要是忍不住不说,还不如直接开口的好,不然我看着你都难受!” 清露这算不上是温柔的话,反倒让刘秀芬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太太,我就不明白了,那什么捞什子书,对咱们爷就那么重要吗?爷才识字几天啊?能看得懂吗?太太花些银子也就算了,何苦还要好声好气地哄着那什么狗|屁秀才,以往我看那林秀才人摸狗样的,还真是不错,哪承想这人前人后根本就两张脸啊!当着我的面,还这么下作,若是我不在屋子里,还指不定什么样呢!看着真是让人恶心,太太你到底是怎么忍下去的?” 听刘秀芬说那句粗话时,清露一个没忍住,便笑出声来,果然还是这样的言辞比较适合山里大妞刘秀芬童鞋,她听着都很痛快。 结果,刘秀芬又是一声惊叫,“太太,你还笑得出来?!”她真心不理解清露。 清露见刘秀芬真要恼了,这才敛了笑意,“那两本书是武功秘笈,不仅是大郎祖传的,还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钱,你说重要不重要?就算以往大郎看不懂,现在有了我,他自然能看得懂,不抓紧时间练,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刘秀芬的神情也郑重了起来,随后叹息了一声,“哎,我就是觉得太委屈太太了。”她这倒不是胡说,她对林胜德的为人真不如清露了解得多,所以方才受到的冲击很大。 216.第216章 清露的合作者 清露摆了摆手,“这样的委屈,我以往受过太多了,单看值得不值得了。”她就是干这个的出身,什么样的丑态没见过,林胜德这真不算什么,但为了不污染刘秀芬这个纯洁的女子,清露点到为止,又殷殷地叮嘱,“你可别告诉大郎啊,这事儿还没办成呢,回头再让他空欢喜一场就不好了。”最可怕的是,秦怀恩会对秦家出手,还有就是阻止她的行动。 刘秀芬郑重地应下。 清露放心了。 若不是怕秦怀恩多想,清露真不愿意让刘秀芬参与进来,因为这件事远比清露对刘秀芬解释的还重要些。 好在,刘秀芬没辜负清露的希望,在清露和林胜德“交涉”的过程中,刘秀芬就算心里再不高兴,也表现得很有规矩,既没多说一个字,也没什么“不当”的行为,使得清露的计划得以顺利实施。 “嗯,”清露想,“我对下人的培训,看来还是很成功的,刘秀芬现在已经是个合格的丫鬟,不,管事妈妈了!” 别看清露一直对秦怀恩提出的习武要求,总是简单地拒绝,实际上她是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的,不管是为了秦怀恩的健康、梦想还是责任,她都必须把这套原本属于秦怀恩的祖传功法拿到手,这可是秦建业留给秦怀恩唯一的遗物啊,纪念意义和使用价值都很重大! 但这件事远比清露想得要麻烦很多。 清露曾很好奇,“大郎,你连那么重的猪都能拿回来,为啥两本书还搞不定呢?” 秦怀恩很是郁闷地回答,“我不知道秦大川把它们藏在哪里了,偏生又不能问,试着找了几次,也没找到。” 这一世秦怀恩最后亲眼看到这两本书是他九岁时,那年秦怀义六岁,也上过私塾识字了,秦大川是拿出来给秦怀义练的,结果秦怀义不肯学,最后不了了之。 还没重生的秦怀恩虽然知道这件事,却并没放在心上,就这么硬生生地错过了。 秦怀礼六岁时,秦怀恩倒是重生了,也听秦大川对秦怀礼提过,可秦怀礼还是拒绝了,而有了前两次的“经验”,秦大川根本就没把书拿出来,秦怀恩还是不知道书被秦大川藏在哪里。 和秦怀恩相处的一个来月中,清露零零碎碎地得到了很多关于这两本秘笈的信息:秦大川知道这是好东西轻易不舍得丢掉;秦大川知道这是惹祸的东西,绝对不敢拿出来示人,尤其防备秦怀恩;经过这么长的时间,秦大川已不报让儿子们修习这种武功的希望了,但等到孙子们出世,还是很可能重提旧事的…… 书还是在的,基本上也算安全,清露得出这个结论后,就开始想怎么才能拿到:必须挑选秦大川信任的人,这个人还得不知道这两本书的重要性,还有,因为有读书人的存在,秦家的书可是不少,所以这个人还得认识字…… 当清露把这些话对秦怀恩说时,秦怀恩断然否定,“秦家就没有这样的人,秦大川谁都信不过!” 清露很发愁,不过,她还是没放弃。还别说,到最后她真想出了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现在就等着看能不能成功了。 清露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站起身来说,“不行,今天起得实在是太早了,我得再睡一觉。”其实不仅是今天,为了等林胜德,清露这三天来,早上的觉都没睡好,现在真是困得不轻。 “哎,”刘秀芬跟着清露从外院正堂出来,往内院走,直到正房门前才止步,在清露进屋之前,刘秀芬又问了一句,“太太,不管怎么说,你往后还是不要对人那样笑了,我看着都……”清露本身就长得美,再加上那样勾魂摄魄的笑容,是个男人都受不了吧? 尤其是听了清露那简短的“解释”后,刘秀芬现在心里还有种因清露以往经历而来的心酸,这样的劝告便不由自主地说出口了。 在刘秀芬心里,对清露的感情很复杂,有时觉得清露智珠在握,让她心生敬佩,有时又觉得清露小小年纪就经受太多,让她很是心疼。 清露没回头,只是挥了挥说,“秀芬呐,很多事儿,你都要自己想,想想我为什么要那样对林胜德笑,想想我昨天晚上为什么非得亲自出面去骂秦秀梅一顿……” “呃?”刘秀芬愣住了,这难道还有什么说法儿? 清露早就回了内室进入了梦乡,刘秀芬还是没想清楚。 直到第二天,清露亲口告诉了刘秀芬。 秦大川谁都不信任,但这并不等于他谁都防着,在武功秘笈这件事上,秦大川需要防着的只有秦怀恩一个人。 对识字却不感兴趣的秦家三兄弟,秦大川只要不让他们看到,就不怕他们一不小心说出口去,再说,秦家三兄弟也不知道武功的来历和厉害之处。 而对秦家其他人,秦大川根本无需防备,因为这些人都不识字。 清露猜,殷氏、秦秀梅、于氏甚至刘婆子,其实都有见到这两本书的机会,因为她们要整理屋子,只不过,就算看到了,她们也会忽略。 麻烦的是,刘婆子婆媳无法确定拿到的东西就是清露想要的,一旦拿错了很容易出危险,而清露对收买秦家的那几个女人也没信心——殷氏、秦秀梅和于氏,没一个好东西,对清露更是恨之入骨。 利用不了女人,就只能利用男人了。可秦家的男人谁能为了清露“背叛”秦大川呢? 开始时,清露选择了秦怀礼,后来发现,秦怀礼太懦弱,好争取,但也容易失去,这其中最主要的问题是,秦怀礼还是依赖秦大川生活的。 最终,清露选中了林胜德。 但林胜德太难见到了,清露相当发愁,差点儿没让秦怀恩直接绑架了林胜德,话说,足不出户又被秦秀梅看管得极严的林胜德也不是那么好绑架的。 议事会议绝对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清露把握得极好。 接下来的事顺理成章:秦家所有人都被清露打怕了,唯独接到暗示的林胜德不怕她,秦秀梅“得罪”了清露,但秦家没人愿意为秦秀梅出头,除了有着自己“小心思”的林胜德…… 清露到底还是等来了她选中的“合作者”。 217.第217章 清露的新婚礼物 “林胜德虽然认字,但他到底不是秦家人,在秦家待的时日也短,我想十有八|九,他根本就没见过我要找的东西,所以他必须得找人帮忙。”清露停下了话头,看向了仔细听着的刘秀芬,“你猜猜他会找谁?” 刘秀芬想也不想就回答,“秦秀梅。” 清露赞赏地点头,“不错,不过,他和秦秀梅的关系,可比不上你和栓子。”刘秀芬脸色微红,但还是同意清露的结论。 “不仅如此啊,”清露叹道,“最近通过铁蛋传来的消息说,林胜德还傲娇了!”赶山这阵子上山的人非常多,所以清露可以大大方方地接触铁蛋了。 “我那样对林胜德笑,是在指点他,想赚银子,想得我看重,那么该忍的事就得忍,该付出的也得付出,只不过这话我不能明说,万一再让他觉得我是在吃醋就不好了。”清露最后总结道。 “哎哎,”刘秀芬摇头叹息,“这世间哪有这样的夫妻!” 清露很严肃地告诉刘秀芬,“不,世间这样的夫妻多的是,因此你要珍惜栓子!” 刘秀芬想了想,觉得清露说得不差,又好奇地问,“那林秀才能忍得住吗?” “嗤——”清露笑了,“忍不住他当初就不会娶秦秀梅了,秦秀梅的嫁妆才十两银子,我可是许诺给他二十两呢!”又担忧地说,“我就怕他们一时之间得不了手,我可是想把这个作为成亲礼,送给大郎呢!” 事实证明,清露真没看错人,估计林胜德要么是忍者神龟托生的,要么就是很有做牛|郎的潜质,不过三天,林胜德就得手了,乐得清露不仅给了他原本承诺的二十两银子,还另外给了五两的奖赏。 当天晚上,秦怀恩刚一回家,清露就举着书扑了上来,“相公,你快看看我给你的成亲礼物,喜不喜欢?” 秦怀恩连人带书都抱在了怀里,在清露额头上轻轻一吻,“自然是喜欢的,只要是你弄得我都喜欢!” 清露想得是很周全的,为了替换出来这两本真正的书,她提前问过秦怀恩书的样子,并按照秦怀恩说的,画了两本表面看起来一模一样的书,这两本假秘笈做得十分精细,封面和在前面几页的内容,都和真的别无二致。 秦怀恩以为清露手里拿的就是新制作出来的赝品。 清露也不说破,而是嘟起嘴巴撒娇,“既然喜欢你就仔细看看呗,免得辜负了我的一片心意。” 秦怀恩看了一会儿就惊呼出声儿,“这是真的!” 清露笑笑地点头。 秦怀恩乍惊乍喜,“你是怎么拿到的?” 清露简单地说了一下过程。 秦怀恩连连感叹,“你可真聪明!” 清露很是得瑟地说,“雕虫小技罢了!” 秦怀恩急急地翻阅,这套功法共分为九层,前世秦怀恩习武晚,年龄又大了,只练成了三层,重生后他凭着记忆和天分已练到了六层,可不知道为什么第七层怎么都升不上去,开始时,他并不觉得是自己的记忆有问题,只是觉得功法太难了。 直到程一针无意中说出了问题所在,他才上了心,但依旧不认为他记错了。 既然现在清露这么用心地为他弄来了书,他自然是要看一看的,于是坐下来急急地翻阅。 就在这时,栓子娘喊他们吃晚饭。 清露上前夺了秦怀恩手中的书,“急什么,这书就是我们的了,往后你有时间慢慢地看,不仅你要看,我还得仔细研究研究,在我没研究明白之前,你也不许练!”都进行到这一步了,清露自然是不想让秦怀恩冒任何风险的。 秦怀恩看着清露解释,“功法我是会背的,当初练的时候就怕身边没有识字的人,或是把书弄丢了,我现在印证一下就好了,今晚我就把它们送回去。”秦怀恩当初不识字,只好求人一个字一个字给他读并解释,很是麻烦。 这回换做清露惊讶了,“送回去?为什么?你不想要吗?这是多珍贵的纪念啊!” 秦怀恩想了想后告诉清露,“我想要,但我不想用这种方式得到,当年的事证据本身就不多,若是没有这两本书,秦大川很可能死不承认,至于纪念嘛,”秦怀恩顿了顿,这是个以往他没想到的问题,“我觉得武功就是拿来练的,只要练会了,比得到书本身更重要。”话说得质朴而深刻。 清露听了,觉得句句在理,可好不容易弄来的书,就这么还回去,她还是感到有些遗憾,便拉了秦怀恩的手说,“我们还是先去吃饭吧!”秦怀恩累了一天了,她也需要好好想想到底该怎么办。 饭后,清露脚步匆匆地回了屋子,一进门就对秦怀恩说,“铺纸、研磨、多掌几盏灯,我想好了,我要把这书先抄下来,然后再还回去!”这样就没有遗憾了。 秦怀恩一愣神的功夫儿,清露已在外间的书桌前坐了下来,秦怀恩赶紧磨墨,然后又拿了三盏灯过来。 明亮的灯光下,清露奋笔疾书,秀气的眉毛微微颦起,娇俏的侧影打在琉璃窗上,看起来整个人似乎都闪烁着光晕,那么美,那么认真,仿佛整个天地间,再没有什么事比她手中忙的更重要了。 秦怀恩看着看着,只觉得胸中被一团暖暖的甜蜜涨满,如同被糖水浸透了般,接着,他的眼眶便泛起了红晕。 清露给他的最好的礼物,不是这两本秘笈,而是时时刻刻将他放在心里的这片情意! 秦怀恩的脑海中,蓦然间闪现出了清露说过的那句话,“这就是爱!” 而此时,秦怀恩真的觉得,什么前世的恩怨和债务,都已变得模糊起来,最为清晰的只有眼前的这个人,这份情! 清露倒是没想这么多,她是个很现实的人,她对人的好,一定要说出来,一定要做出来,只要她觉得对方值得。 过了一会儿,秦怀恩有些受不了了,他先是小声提醒,“露露,歇一歇吧,反正又不急着还。” 218.第218章 坑你没商量 清露先是没听见,后来听见了,也不停笔,只是简短答道,“既然想还回去,还是越早越好。”晚了就有被发现的危险,到时候秦大川一紧张,再把书给毁了,那他们不是弄巧成拙了吗? 秦怀恩只好上前阻拦,“行了,你都抄了大半本了,剩下的等明天再抄也是一样。”他是真心疼。 清露不得已停了手,先是说,“时辰还早,以往咱们也没这么早睡,”忽然双眼闪了闪,“要不然你帮我吧!”转移一下秦怀恩的注意力,就不会打扰自己了。 秦怀恩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我的字太丑……我还怕抄错了,写得也慢。”他若不是顾忌着这些,早就不用清露动手了。 清露却说,“自然有你能帮得上的。”找来了描花样子用的透明纸,“给,你把功法上的图形都描下来,记得编上序号,就像你结账时用的那样。”她曾教过秦怀恩阿拉伯数字,“描完了之后,要认认真真地核对两遍,千万不能出一点的错。” 秦怀恩连忙照做。 清露这也不是特意给秦怀恩找事,实在是那功法上用图形表现出的脉络、穴位和运功方式让她看得头痛,所以她才先选了只有文字的兵法书籍来抄。 秦怀恩因为练习过武功,对这些东西倒真是比清露熟悉太多了,所以很快便描完了,清露又把抄好的兵法交给秦怀恩,让他仔仔细细地再核对两遍,确保万无一失。 两人各取所长通力合作,效率不是一般的高,而且这两本书也都不太厚,饶是如此,也用了将近两个时辰,让清露万分怀念前世的手机——这要是都拍下来,得多方便啊! 秦怀恩核对功法文字部分时,清露去浴房洗漱了,见秦怀恩都弄好了,便催着秦怀恩去还书。 已将近午夜时分,整个秦家院子都沉浸在黑暗和酣眠中,只是,林胜德睡得很不安稳,他在半梦半醒之间,一时为帮清露做出这等偷盗之事而感到后怕,一时又为刚刚得到的二十五两银子欣喜异常,还因这两次和清露的“私会”一颗心蠢蠢欲动。 无论真书还是假书,林胜德拿到手后,都是看过的,不懂武功的他,尽管不知道这两本秘笈的厉害之处,但清露如此大费周章,肯定是极为需要的。 还有就是,这件事是他通过秦秀梅做的,一旦被秦家人发现,一准儿会查到他的头上来,到时候他又该如何解释?清露还会不会帮助他呢? 可让他眼睁睁地看着二十五两银子就这么拿不到手,林胜德也是不甘心的,话说,长这么大,他还从来没拥有过这么多的银子呢,就是连见好像没都见过! 林胜德在心中叹了口气,想翻个身,忽然感到全身无力,动都动不了,他蓦然间瞪大了眼睛,这才发现,昏黑的屋子里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他大惊失色,张口想喊,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来。 秦怀恩正在犹豫要不要叫醒浅眠中的林胜德,却没想到林胜德自己醒了,于是秦怀恩往前凑了凑,让林胜德看清自己的脸。 林胜德躺在被子里,被吓得汗如雨下,秦怀恩低声吩咐,“还回去,假的毁了,不然……”用手指在林胜德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个“杀”的动作,接着把两本书轻轻地放在了林胜德的胸口上,等到林胜德点头后,才转身离开了秦家,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不知过了多久,林胜德已被吓得失去了时间概念,直到睡在他身边的秦秀梅翻了个身,把腿压在他的身上,他才因为厌恶,狠狠地将秦秀梅推开,然后,便是两本哗啦落地的声音。 林胜德发现他又能动能说话了,而书的存在则证实了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可他受到的惊吓却并没因此而减少,这一夜,林胜德再没睡着,第二天便按照秦怀恩的吩咐去做了。 想来经过这一次,林胜德是不敢再打露露的主意了,回去的路上,秦怀恩想。 尽管清露说得很简单,但秦怀恩相信,就林胜德这样见了银子和美色,便如同见了糖的苍蝇般的性子,是不会就此止步的,清露对他们了解得少,防备心自然不像他这么高,那么这些事就让他来做吧! 这也是秦怀恩为什么执意要将书还回去的原因。 秦怀恩回屋时,清露已睡着了,连衣裳也只脱了一半儿,可见是真的累了,就算平日里清露睡得也晚,可两人躺在床|上聊天和这样又动手又动脑马力全开,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秦怀恩先是帮清露脱了衣裳,盖好被子,又自去浴房洗了澡,这才将清露抱在怀里,用内力帮她按摩手腕。 第二天清露刚起床,等候多时的村长就愁眉苦脸地对清露说,“秦家不肯扒大门。” 赶山已过了六天了,基本上能采摘的东西都摘完了,而还有三天就是清露成亲的日子了,按照计划,明天就要全村齐动手铺路村中主路了。 为了把路修得敞阔气派一些,村长先去和那些院子在路边的人家商量,把各自的院墙挪一挪,把路让出来。 这样的人家并不多,只有六户,因为穷人家的院子都不大,就是这六户,清露也答应给补偿,并不是旁的,而是青砖,让他们能在院墙挪了之后砌新的墙。 想到自家的篱笆墙和泥墙能变成气派的青砖墙,其余五家都高兴坏了,只有秦家,秦大川说,“人人都看到了,我们家这院墙和大门是什么样的,补的那几块青砖好干什么的?山上又不差银子,既然想把事儿办得漂亮,就别这么抠抠索索的!”脸色难看,话说得更难听。 村长气不过,和秦大川理论,“这是给村里修路,是全村人的事儿,秦爷能出石料出青砖拿了九成的本钱,这已经是给全村人做好事儿了,秦老爷怎么能这么计较呢?” 秦大川根本就不讲道理,直接把村长赶出了家门。 219.第219章 请还是不请 清露听了这些却淡淡一笑,“我们这是在为村子里做好事啊,既然人家秦老爷大人大量,看不上我这点子小恩小惠,咱们也不能硬给不是吗?” 秦大川这样做,无非就是心里有气,不想看着清露把事儿办得顺顺当当的,能怎么添堵就怎么添,还有就是嘛,狮子大开口,想再多要点好处。 真要说起来,秦家的院墙的确是全村最好的,但挪了之后清露给的补偿也足够弥补损失了,只不过没啥赚头罢了。 清露也不怕再给秦家多出几个钱,关键问题是,清露多给了,秦家就会满意吗?就会见好就收吗? 恐怕不仅不会,就连清露在议事会议和赶山上争取到的优势,也会因此荡然无存了,不管怎么说,清露多出钱,那就是低头啊! 清露对村长简单交待了两句,村长听了立刻大喜,“哎,还是你这脑袋聪明!” 清露摇了摇头,“哪里是什么聪明,无非就是多出几两银子罢了。”村长这样急急地来找她商议,而不是在秦家多做些努力,心里想的不就是让清露主动退让吗。 好在,清露理解这些生活不易的穷苦人,所以愿意护着他们。 村长脸上有些讪讪,不过想到再也不用看秦大川的脸色了,心里还是高兴的,急急忙忙地去安排了。 第二天只用了一天的功夫儿,村里的青石路就铺好了,这条宽阔得足能容下三辆大马车的路,并不是直的,而是在秦家的门前拐了一个弯,将秦家门口让出来足够两辆马车并行的宽度,让出来的部分是个十分规整的长方形,其中的一条长边正好和秦家的正墙取齐。 后来因为路修好后,山上连续地运货,这个长方形被反复地压来压去,就变成了一个大坑。 明明有铺好的青石路不走,这些大马车非得走秦家门前的这块泥地,若说不是故意的,连清露自己都不相信,偏生秦大川又怪不得旁人,只得硬生生地忍下这口气。 秦家门前的这个大坑,经过很多次的碾压后,越来越深,雪天存雪,雨天泥泞,夏天蚊虫滋生,冬季在条条车辙上结了冰,人走上去,那是天暖一脚泥,天冷一腿雪,一步一滑,一步一磕碰,而马车停靠的话,还很容易陷进去,种种憋屈劲儿就别提了。 在村中大路修好的这一天,秦家对面的两户人家,还同时各盖好了三间大瓦房,除了大小,质量丝毫都不比秦家的差,这是清露出料,村里的人无偿出工给这两家盖的,只用了不到一天就盖好了,原因是,补偿他们因道路转弯而多让出来的庭院面积。 这两家人简直乐坏了,他们重来没想到过,自家还有能住上青砖瓦房的这一天。 而秦家人只要从正门进出,在“享受”大坑带来的“福利”的同时,还能从对面的青砖瓦房上读出清露想要对他们说的那句话,“我清露不是没有银子,而是只有高兴了才会花,惹急了我,我就是给不相干的人,也给不到你们秦家的头上,还有一百种方法让你们有苦说不出!” 清露出手大方,赶山时恩威并重,完全征服了全村人的心。 等到村中修路这一天几乎是全村出动,人太多,太热情,活明显不够干的,料也十分充足,结果没到晌午路就修好了,连那两户人家的房子都盖好了,清露自然不会食言,招呼了全村男女老少去家里吃酒。 酒席是在镇上订的,规格和刘秀芬的婚宴持平,这场酒宴热闹无比,一直持续到了月上中天,大家伙儿才尽兴而归,用村长的话来讲,“村里恐怕上百年都没这么热闹过了。”真不知道独独被撇下的秦家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 同样的问题,清露也在想。 前院宴客,清露不过是露了个面儿而已,至于秦怀恩连面儿都不愿意露,该干什么还干什么,清露对村长因此致歉,村长却说,“不用,不用,”压低声音,“有秦爷在,我们还未必能吃喝得这么畅快呢!” 清露想想秦怀恩对旁人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和自家现在在村子里的威势,深知村长这真不是客气,也就随大家去了。 当晚秦怀恩回来时,外院的宴还没散,但因为院子大,内院依旧不闻喧哗,绣娘们在各自的屋子里飞针走线,清露则拿着一张喜帖出神。 “在想什么?”秦怀恩一边把两人的饭菜摆到桌子上,一边问。 清露抬起头,“在想你对秦家还有多大的怨气,要不要请秦家人来赴宴!”说实话,就清露的角度来看,这一个多月的时间,他们通过种种方式和秦家交手,均是大获全胜,展示出来的实力,也让秦家自愧弗如,对秦家的这场“战役”应该结束了。 秦怀恩眉头微皱,表情挣扎而犹豫,清露仔细地观察着他,发现他的脸上不再有愤怒和不甘,却藏着深深的不安和担忧。 清露真不明白,这秦家人到底有什么好怕的,自家都过得这么好了,还能让秦怀恩对秦家如此顾忌。 好吧,清露想,自己不是重生者,和秦怀恩相比,对秦家人的了解还不够深,按照秦怀恩的想法去做应该不会错,立刻说,“你放心,既然你想,我就会继续和秦家斗下去,我现在就写帖子,请他们参加喜宴。” 秦怀恩很惊讶,“什么?要是斗的话,不应该不来往吗?怎么还要请他们来呢?” 清露笑得像小狐狸一样,“不来往还怎么斗?就是因为想斗,才要请他们啊!”不斗的话,不搭理他们不就完了嘛! 这下子秦怀恩可不愿意了,“成亲毕竟是一辈子的大事儿,就是想斗也不差这一时,不如换个时日。” 清露摇头,“不,这个日子最好,显得咱们有理有据,”拍了拍秦怀恩的手,“你就放心吧,山人自有妙计,万不会弄砸了咱们的喜宴!” 220.第220章 去还是不去 两人用晚膳时,清露将自己的计划讲了出来,秦怀恩听得直笑,连声说,“真不知道你这个脑子是怎么长的,放心吧,你想得都对,那天我也会在一旁看着的,万不会出了差错。” 第二天一大早,秦家接到这份帖子的心情,那是相当不平静的。 秦大川看着那张装饰精美,颜色大红的喜帖,犹如看到了洪水猛兽,一遍遍地问家里人,“他们这是什么意思啊?到底又想起什么幺蛾子?!” 其实这时林胜德和秦怀礼已先后发表完了自己的意见了,他们的意思都是一定要去,最好还要备上一份厚礼。 “爹,不管怎么说,大哥和咱们也是一家人,这成亲请咱们吃酒,有什么不对的?”秦怀礼说,心里想的是能再见清露一面,如果能说上几句话,表明一下自己的态度就更好了。 林胜德去山上道歉的事儿,秦怀礼已经知道了,他不相信,自己做得会比林胜德差,只不过是没机会罢了,同时对秦大川选择让林胜德去,心里也是有怨怼的。 秦大川的态度很不好,“他心里若是有我这个当爹的,昨日请全村人吃酒,为何不请我去?修路为啥单单不修咱家门前的?”那脸打得真是“啪啪”的。 “爹,昨天吃酒是请修路的人,清露早就说了,不出工钱出酒席,”秦怀礼的脸有些涨红,这些话明明家里人都听到了,为什么爹非得当做不知道呢? 头一次,秦怀礼觉得秦大川这个人有些不可理喻,接下来的话,就有些冲了,“爹若是把山上当成一家人,那么山上给村里人修路,爹就该帮一把,哪怕不帮,也不该从中使绊子,这种事儿放在谁的身上,谁都得生气,爹若是不把山上当成一家人,就不该挑这些没道理的礼儿!” “你……你……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到底是不是和家里一条心?!”秦大川恼羞成怒。 秦怀仁借机挑事,“小弟,你这可真不对啊,也不知道山上给了你什么好处?难道为了清露这个要嫁给旁人的女子,你连自己的亲爹都不顾了?!” 秦怀礼被数落得讷讷无语,既有有理说不清的气恼,又有被戳破了心事的懊恼和羞愧,最后只蹦出来一句,“我先去上学了。”对秦大川草草地行了个礼,连早饭都没吃,就去了镇上。 “爹,这四弟得教啊,这么下去可怎么行?!这还没怎么样呢,就不把爹放在眼里了……”秦怀仁继续给秦怀礼上眼药儿。 林胜德只当没听见,神情飘渺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秦秀梅见秦怀仁越说越不像话,不仅驳了自己相公的面子,连四弟的面子也不给,就有点忍不下去了,“二哥,爹问的是该不该去,四弟和相公都说该去。二哥为啥非得拦着不让去?二哥若不想去,就一个人留在家里好了,反正,我是要去的,还有相公,还有娘!若不是你总这样,说不定今天晒嫁妆,我和娘也都被请到山上去了呢!” “你怎么说话呢?人家请的是你吗?”秦怀仁又对秦秀梅瞪起了眼睛。 “那帖子上没请我和我相公吗?”秦秀梅寸步不让,自从林胜德先后两次去山上“道歉”并取得了“成功”,她现在这个秀才娘子,在娘家说话也不像以往那么低声下气了。 秦怀仁语塞。 帖子上还真的请林胜德了,而且为了和秦家人区分,还把林胜德单独列了出来,秦秀梅是林胜德的家眷,因此也算“贴上有名”的。 方才秦大川把帖子给林胜德看过,秦怀仁在这件事上是不能说谎的。 见秦怀仁没话了,秦秀梅越发得意。 殷氏见秦秀梅得势,也不甘寂寞地加上了一句,“我早就说了,再怎么说你也是他的亲爹,这成亲下个帖子有什么好奇怪的,不下帖子,岂不是让村里人讲究,他们现在可是最要这个脸儿的时候。”看了一眼秦怀仁,“我还当因为什么没请我今天去看嫁妆呢!”已是同意了秦秀梅方才对秦大川和秦怀仁的指控。 殷氏不知那天议事会议上的详情,自然也不懂得秦大川父子的顾忌,她现在对秦大川和秦怀仁的“懦弱”非常鄙视和不解。 “就是,就是,”秦秀梅满脸的憧憬,“也不知道都有些什么,说不定还能弄回来一件两件的呢,当着全村那么多人的面儿,我就不信清露还敢闹起来。”越说越觉得自己说得有道理。 殷氏接上,“再厉害的女子,也没有在成亲的日子里瞎闹腾的,。不吉利……” 母女两人一人一句的话,说得秦大川父子都没了主意,恰在此时,秦怀义和姜氏夫妇进了门,“爹,”两人见礼后,当头就是一句,“明天大哥大嫂成亲,咱家去不去人啊?”一看就是他们两人想去。 秦大川没说话,只把帖子递了过去。 两人看了后,那欢喜是明明白白地摆在脸上的,“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明日一早就过来。”他们要单独给清露准备一份礼物,他们深知秦大川的吝啬,也想让清露看清楚他们的“诚意”。 看着两人匆匆离去的背影,秦怀仁冒酸水,“三弟这是什么意思啊?怎么能……” 秦大川却打断了秦怀仁,“罢了,就这么定了,摆饭吧!”他这是同意去了,就算秦怀义夫妇没这样的表现,殷氏母女所描述出来的,也够让他动心了,他又怎么能不去呢?!他的贪心到底还是战胜了谨慎。 但殷氏和秦秀梅不满意,她们急急忙忙地跑去了汪氏那里,要求今天一道去山上看嫁妆,汪氏婉拒了她们,“人呢,都是一早订好的,我说了也不算,还不如你们去问问山上吧,你们毕竟是一家人,怎么都好说!” 真的好说吗?她们可是连清露的面儿都没见着,眼睁睁地在清露的大门外看着村里的妇人们进了门儿,心中如油煎火烧。 “没事儿,还有明天呢!”这是母女两个共同的心声。 221.第221章 晒的不仅是嫁妆 成亲的前一天,送嫁妆晒嫁妆是种习俗,本来清露和秦怀恩早就住到了一处,两人又都不是看重这些俗礼的人,这个环节就可以免了,但清露不同意,因为她要晒的,可不仅仅是嫁妆。 清露晒嫁妆的方式有点奇特,她先陪着这些村里人参观了他们的宅子,内外院和两个跨院,整整走了一圈儿,连山洞都去了,处处不落。 清露边走边介绍,外加报价格,那真真的是不厌其烦,比导游可称职多了,清露累得够呛,刘秀芬几次都表现出来想代劳,清露还是一再地坚持,到底把这件事给做完了。 外院和跨院还好说,村里人大多来了很多次了,到了众人重来没涉足过的,已装饰好的内院后,她们的眼睛就都不够用了,再听了种种物品的价格后,除了惊叹就是“啧啧”的叹息。 接下来清露就开始正式晒嫁妆了,说得很是简短,“方才大家看到的东西里面,内院正房所有的家俱和四辆马车,听好了只有车,可不包括马匹,还有这家里所有的绣品和我们一家三口身上带绣花的衣裳,那都是我的嫁妆,”顿了顿,“统共是两万五千两银子。” 这是把她带来的八千两和从木器坊、绣庄赚来的统统算上,一点不多,也一点不少,只有那只妆奁,是提都没提的,而她从今往后也不打算再用了。 尽管方才已有了思想准备,这样堪称惊人的嫁妆,还是让众人半天都回不了神儿,连声叫道,“我得乖乖啊——” 趁着这功夫儿,清露又让刘秀芬拿出了秦怀恩为她置办的首饰匣子和新妆奁,包括明天要戴的凤冠也拿了出来,给众人看,并继续介绍,“除了我的嫁妆外,这山、这房子、房子里面其他的东西、首饰、还有明天的酒宴,都是大郎给我的聘礼,”再次很公平地报出了价格,“有三万五千两银子!” 这才是清露的最终目的,她不仅要晒嫁妆,还要晒聘礼,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秦怀恩在这桩亲事中付出了什么,为秦怀恩正名,告诉大家秦怀恩是个多么优秀的男人,是她的骄傲,她嫁给秦怀恩非常幸福,而秦怀恩没有任何配不上她的地方! 他们现在已有能力保护自己的财产了,清露就要帮秦怀恩赢得一切,或许秦怀恩不在乎更不会想到这些,但清露想到了,既然能给,她就要给! 报价格晒嫁妆的方式虽然俗气到简单粗暴,却也直接了当,清露相信,用不到天黑,她的嫁妆和聘礼就会传遍整个村子,然后传遍十里八村,并成为今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的传奇。 清露猜的一点没错,后续的确是这样的。 那些妇人们看着璀璨的珠宝,视线就像粘在了上面一样,怎么挪都挪不开,再想想方才看到的物件和听到的价格,深知清露句句是实话。 她们除了感叹再也说不出旁的什么来了,有个妇人讷讷道,“真没想到大郎有这么多的银子,早知如此……”她宁愿把女儿给秦怀恩做小妾。 这也是很多妇人的想法儿,只不过她们不敢说出来。 伶俐的刘秀芬已接了上去,“早知如此,你们也未必能出得起我们太太的这笔嫁妆,再说,爷那眼睛里是再没有旁人的,脾气也不好,何必触那个霉头?!”她是亲自尝试过的,也比旁人更清楚,现在的这份家业到底是怎么来的。 秦怀恩的确能干,可若是没清露的配合和一个个绝妙的点子,秦怀恩也不可能在短短的时间内攒下这么多的家底儿。 “对对对,”那妇人马上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一边对清露赔笑,一边恨不得去打自己的嘴巴,“我这真是胡说八道,进了太太的院子就开始做梦,到现在这梦啊,都没醒!”言语中除了讨好外,还很是俏皮。 “是啊,可不就像是做梦,就连梦都没有这么美……”有人深有同感地接口。 清露好脾气地笑道,“没关系的,往后你们多来来,慢慢就习惯了。”她知道,当有些东西过于遥远时,反倒不容易生出觊觎之心了,而且还会渐渐地习惯,习惯清露和秦怀恩高高在上的地位。 然后清露又故作娇蛮地说,“对那些起小心思的人,我也不怕,为了帮我保住这份家业,大郎可是宁愿倒插门的,什么聘礼、嫁妆、家产、体己,那统统都是我的,别说旁人了,就是秦家,只要我不乐意,也休想糊弄走一文铜钱,不信,你们就去我家大郎的身上搜搜看,那绝对是一个大钱都没有的!”该有的“忧患”意识,她还是有的,也不希望秦家再借助他们的势力了。 众人先是一愣,接着就开始夸奖起清露的精明和厉害来。 清露先是照单全收,又很娇羞地说,“不过,我也想了,男人整天出门在外的,哪儿能没有银子使呢,我决定了,往后总要给大郎带个十两、八两的碎银子傍身,也是我的脸面不是吗?” 汪氏反应最快,和清露也比较熟悉,顿了顿后,就“哈哈”地笑出声来,亲热地拍打着清露的手说,“我的好太太啊,你可真是个‘大方’的,这几万两,十几万两的家业在手里攥着,给秦爷十两八两的零用,还要拿出来说说!” 大家也反应过来,都笑了起来。 对这样善意的玩笑,清露也不在乎,很“好心”地告诉众人,“这男人啊,就要管住,先管住心,再管住银子,基本上就万无一失了。” 大家先是点头,又是摇头,她们倒是想管来着,得有那个能耐不是吗? 清露自然也是清楚这一点的,又让了一番茶点,晒嫁妆这个环节就圆满结束了。 当天晚上秦怀恩听说了这件事后,很是心疼地将清露揽在怀中,“你这又是何必呢?” 清露却堵了他嘴说,“该给你的,我可都给你了,不过你若是因此生了旁的心眼儿,休怪我不客气。”可能是要成亲了,她开始患得患失起来,又岂知,其实是她对秦怀恩的感情,已在不知不觉中起了变化。 222.第222章 秦怀恩很着急 秦怀恩故作委屈地说,“发誓你又不信……我这到底该如何啊,你倒是教教我!” 清露狂汗,她也觉得自己最近有点奇怪,要求越来越过份,连忙缩进秦怀恩的怀里,将整个脸都贴到了秦怀恩的胸口上,“今晚不许碰我哈,我得早点睡,明天要早起呢!” 秦怀恩无声地笑了,他忽然发现,清露害羞的样子非常好玩儿,明明出于爱意为自己做了那么多,却偏偏不肯承认,一点不见往日里的爽利和飞扬,只剩下娇羞和小女孩儿特有的拈酸吃醋。 “好。”秦怀恩拿出药油帮清露揉腿,揉着揉着,清露真的睡了过去。 顺帝十九年,八月十八,大吉,宜:嫁娶、纳采、纳财、订盟、开市、入宅…… 清露到底还是起晚了,但没人催她,迎亲的距离很近,拜堂的吉时在下半晌,真没什么可着急的。 清露消消停停地吃饭、喝药,沐浴更衣,因为挽发、化妆、穿礼服时需要请来的梳头婆子和绣娘们帮忙,秦怀恩被赶出了内室,他心里有点不痛快,不肯离开院子,只坐在内院大树下的摇椅上。 直到刘秀芬一声惊叫,“哎呀,我的爷,怎么还闲坐着呀,这成亲可不是太太一个人的事啊!”和栓子娘一道,引着他进了内院西厢,开始换衣裳,秦怀恩的发髻是一早清露帮他束好的,自然舍不得拆,戴上帽子即可。 新郎袍不全是大红的,而是红色打底,罩了黑色短坎,金银两色绣线绣出的图案精美异常,胸前配上一朵大红花,衬得他整个人俊朗无比,不仅这时的刘秀芬,就是村里的很多大姑娘小媳妇儿,到后来都看直了眼儿。 秦怀恩前世做官时,也会穿长袍,但两辈子加起来还是头一次做新郎,换完衣裳后,他脸上再无一丝阴霾,只剩下傻傻的笑,和平常简直判若两人。 这一刻,他不再是生人勿近高高在上的秦爷,只是个情窦初开的年轻人,他的灵魂和年龄,自重生后,重来没这么统一过。 栓子娘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在秦怀恩背上轻拍了一下儿,“傻小子,娶了媳妇儿,就这么高兴?”因栓子对刘秀芬的念想,秦怀恩和刘秀芬的关系,她也算是从小看着秦怀恩长大的。 秦怀恩说不出话来,只是笑容越发地大了起来,重重地点头,逗得栓子娘和刘秀芬越发地乐不可支。 秦怀恩换好衣裳出来时,花轿已进了内院,这顶花轿装饰得异常华美,轿子是曲少东家特制并赠送的,宽大舒适木料考究,轿子的装饰则是绣庄老板特制并赠送的,布料华丽、绣工精美,还装饰了很多琉璃球,在阳光下五彩斑斓耀人的眼。 抬轿子的八个轿夫是从村子里精挑细选的八个年轻人,不仅身高体健长相不错,就连个头都差不多,再加上今天都穿了清露为他们准备的统一的新衣,看起来不是一般的气派。 刘秀芬先给轿夫们发了一圈儿的红包,栓子则牵过来秦怀恩要骑的马,这匹马是秦怀恩给清露准备的那匹好马,因为在秦家的马中,它长得最漂亮、性情最温顺,所以今天才得已担当“重任”。 轿子进了内院不久,清露就出来了,因为要戴凤冠,所以这时的发髻梳得很简单,妆是清露自己化的,也挺快,就是换嫁衣麻烦些。 喜婆子刚要背着清露上花轿,秦怀恩一步蹿上了回廊,将清露抱了起来,清露捶了一下秦怀恩的胸口,娇嗔道,“你就这么着急?!” 秦怀恩重重点头,毫不犹豫地回答,“嗯,很着急!”引来众人齐声大笑。 清露先是无语,继而也笑了起来。 把清露在轿子里安顿好,栓子一边大叫“起轿”,一边拉响了廊下的铜铃,立时,欢快的喜乐奏响了,大门口的鞭炮也放了起来,内院外院一片欢腾。 轿子沿着院子的回廊,往大门走去,秦怀恩牵着马在后面跟着,视线根本就离不开那顶花轿,他也不知道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 出了大门,花轿往东边拐,然后顺着马车道下山,秦怀恩骑马慢悠悠地走在轿子旁,脸上的笑容就从来没断过。 轿子的前后各有六个人,一边走,一边往外洒果子、糖块儿和铜钱,伴着好不容易收集来的花瓣。 本来是应该是洒粮食和果子的,但清露说,“咱们洒的多,粮食不好收,回头就浪费了,还不如洒这些好收的,大家都能乐呵乐呵。”人家是进门的时候洒几把,有些穷人家干脆就不洒,她可是从出门到进门要洒一路的。 刘秀芬到现在才明白,为什么清露要求每一个果子,每一块糖都要用漂亮的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不是瞎讲究而是为了让大家都吃到。 清露爱花钱不假,但绝不会浪费,哪怕是一路之上这顶多值百十个钱的粗粮,她也宁愿多花几十倍的价钱,换成能让大家都分享得到的东西。 轿子后面是吹鼓手,一路上呜哩哇啦地吹着,还做出很多滑稽的动作,逗得人群时不时地发出一阵哄笑,这花大价钱请来的人就是不一样,不但吹得好,那曲子还不带重样的,别提多喜庆热闹了。 再后面就是亦步亦趋地抢东西的孩子们了,有些大人们也抢,但更过的大人,是边走边看,或是指挥着自己孩子,或是笑笑地跟着起哄——经过清露连续不断地“培养”,不仅是自家下人,就是整个小岭村村民的素质都整体提高了。 小一些的孩子们跟在最后,手里拎着布袋子、篮子,用不了多久,自家哥哥姐姐们,就会跑过来,把捡到的好东西放在里面,然后再去捡,没办法,清露洒的东西太多了,捡的孩子们跟本就拿不了。 就这样清露的花轿伴着秦怀恩的高头大马,带着全村子的男女老少,在一片热闹的气氛中旖旎而行,他们从车马道上下山,从村尾进村,沿着刚铺好的村中青石大路,走上上山的青石人行道,恰好从秦家的门口经过。 223.第223章 拜的到底是什么堂 秦大川坐在自家的堂屋中,早已换好了做客的衣裳,却不肯出发,脸色非常难看。 秦秀梅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再次催促道,“爹,村里人早就去了,那果子点心随便吃,都是从县城里买的最好的,连午晌饭都省了,还洒铜钱啊,你怎么就不让我去呢?”远远传来的喜乐声,让她的心里像被猫抓样的难受,非常后悔没像秦怀义夫妇那样,趁着秦大川不注意就先溜了。 秦大川铁青着脸说,“我嘱咐你们的,你们可都记下了,我再说一遍,那清露不是个好相与的,一旦你们着了她的道儿,到时候我想救也救不了你们,若是你们给家里招灾惹祸,别怪我不客气!” 秦大川昨天想了一夜,怎么都觉得清露请他们不是出于好意,可是不去的话,又舍不得,尤其是昨天听了清露和秦怀恩晒的嫁妆和聘礼后。 这两个人手里得有多大一笔银子,秦大川简直连想都想不出来,只想着,弄来个零头也是好的啊! 方才那番叮嘱,秦大川一头晌都磨叨好几回了,秦秀梅根本就听不进去,口里应了一声儿,拔脚就往外跑,林胜德见了,连忙说,“岳父,我去看着秀梅点。” 见秦大川点头,林胜德脚步利落地跟了上去。 秦怀礼接着说,“爹,我也去。”不等秦大川点头,就跑了出去。 殷氏见秦大川没说什么,也磨磨蹭蹭地出了自家大门,随后脚步越来越快。 秦怀仁叹了口气,摇头道,“这些人啊!”开始整理衣裳,然后去搀扶秦大川。 这时候清露的花轿已从秦家门前走过,往山上去了,看着那夺人二目的绚丽花轿,听着铜钱落在地上清脆蹦跳的声响,秦大川的架子再也端不住了,就着秦怀仁的手起身,口里气哼哼地说,“我倒是要看看,他们这个堂怎么个拜法儿!” 清露的家人只听清露提过,却重来没人见过,到后来清露连提都不提了。 成亲却没有高堂可拜,这不能不说是个很大的遗憾,尤其是秦大川这个“亲爹”就在近旁的情况下,这也是秦大川今天执意要等的原因,如果秦怀恩和清露是因为这件事给他下帖子,那么他就又有了“要挟”和提条件的借口,可惜,他一直没等来。 秦大川和秦怀仁到自家后院上马车,没办法,前门一个坑,他们家现在只能从后院上马车了。 秦秀娥怯怯地跟在秦大川的后面,直到这时才轻声问了句,“爹,我能自己走上山去吗?”秦家后院直接对着上山的步行道,现在还能隐隐地看到花轿的影子,也亏得秦秀娥在家里人跑得差不多光了的时候,还能忍得住。 秦大川看着秦秀娥那张清秀的小脸蛋儿,先是叹了口气,这才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个自认为慈爱的笑容。 殷氏和秦秀梅现在在村子里是很失人心的,秦家目前打听消息的重任基本上都落在了秦秀娥的身上,不仅如此,这次赶山,秦秀娥是唯一一个既能进山又赚到了钱的秦家人,秦大川近来对小女儿很是宠爱。 于氏站在自己的屋子前,看着秦家人一个个地走了出去,先是嫉妒得眼睛通红,慢慢地那红色消退,变成了晶莹的泪水——她该嫉妒谁呢?清露吗?她早就没这个资格了,那么旁人呢?她就有嫉妒的资格吗? 没人知道,于氏一直悄悄地躲在无人处,看着意气风发俊美无俦的秦怀恩进入视线,再看着他一点点地消失,就好像她的一个永远都无法实现的梦。 于氏蹲在地上,放声痛哭,不知过了多久,她站起身,狠狠地抹掉了脸上的泪水,她问自己,如果不和旁人比,她真的就没办法过上好日子了吗? 于氏的娘家就是本村的,她对有些事,知道得远比殷氏和秦秀梅还清楚,近来在清露的带动下,于家赚了一些钱,日子比以往过得好多了,于氏的娘还偷偷地告诉她,秦家失势了,不那么可怕了。 可就算秦家失势了,也不是于氏能对付的,她知道秦怀仁是不可能和她和离的,那么能不能想办法让秦怀仁把她休了呢?就算是返还聘礼,估计娘家也是愿意的,名声不好她也认了,总好过这样一日|日|地守活寡吧! 于氏第一次,对自己的人生有了明确的目标。 山上,清露的花轿已回到了自家大门口,在鞭炮和喜乐声中跨过了火盆,本来应该踢轿帘的,秦怀恩却不管那一套,直接掀起轿帘把清露抱了出来,自然引起人们的一阵哄笑。 清露拍打着秦怀恩执意下地,喜婆则送来了红绸让两人牵着,秦怀恩左手牵了那红绸,右手还要抓起清露的手和她十指相扣,仿佛不这样清露就会丢了一般。 清露站好,让人帮助整理嫁衣的那一刻,人群中出现了一刻的安静。 阳光下,清露头顶的凤冠流光异彩,仿佛一朵以金为托,用各色珠宝攒成的瑰丽花朵,晃得人简直睁不开眼睛,却又忍不住一看再看,恨不得看到眼睛里拔不出来,这吉安县最大首饰店的镇店之宝,果然是名不虚传的。 凤冠下,一块儿红色轻纱遮住了清露秀美的容颜,这不禁让人有些遗憾,不过没关系,他们等到新人敬酒时就能够看到了。 清露的嫁衣堪称中西合璧,上身是无比服帖的红色紧身衣,除了没有露出肌肤外,和西式婚纱是一样的,因里面穿了文胸,显得身材分外窈窕,不过经过肩头绣工精细的十六片霞帔遮挡倒也不过份。 这里说的霞帔,不是朝廷命妇才能穿用的那种,和上衣一样长的礼服,而是平民女子在出嫁时专门可用的披肩样的短霞帔,只到腰部。 嫁衣的下半身则是层层叠叠的纱制蓬蓬裙,一直长及脚面,每层纱的边缘都用金丝绣纹装饰过了,十分繁复华美。 224.第224章 关于坐席的讨论 嫁衣最大的亮点是在后面,清露设计了一条长长宽宽的拖尾,以后背中部霞帔之下为起点,一直拖曳到身后两米来长,伴着从肘部开始的宽大喇叭袖,十分飘逸,上面精心绣出的龙凤呈祥图案,是二十个顶级绣娘,轮番休息通力合作才完成的,它的美丽注定成为很多人终生难以磨灭的记忆。 清露一步步稳稳地走着,身边是寸步不离的秦怀恩,脚下是绵软的覆了红绸子的毛毡,周围是欢呼的人群和一直轰鸣的鞭炮和喜乐,这让她不仅走得无比欢喜,还特别地踏实。 嗯,假如再来点相机的闪光灯和摄像机的镜头,那么她完全可以弥补前世没机会走红毯的遗憾了,清露想,又觉得,这样也很好很好了。 秦大川来得太晚了,他的马车停到正门时,清露已下了花轿,人群拥堵,他一瘸一拐地根本靠不上前儿,很怕秦怀恩找不到他,又想,找不到也活该。 好在,清露在她的“红毯”上走得很慢,秦大川很快就追上了看热闹的队伍,让秦大川失望的是,根本就没人来请他。 秦大川盯着一对新人华美的服饰,听着那些头天参与过晒嫁妆的人,显摆着早已得知的价格和哪件是聘礼哪件是嫁妆,等到听说两人这一身的行头就价值上万两银子时,他的眼睛变得通红,心像是被打碎的瓷器,痛得四分五裂,却说不出是因为什么。 再宽敞的院子也有走到的时候,秦怀恩和清露双双在外院正堂中站定,一身新衣的村长嗓门特别嘹亮,“一拜天地……”他真是太喜欢清露送给他的这身衣裳了,昨晚上看到半夜,都没看够。 秦大川疾走两步,从队伍的中段冲到了最前面,终于看清了秦怀恩和清露拜的高堂是什么了。 那是一副画像,画得是一个威风凛凛的武将,顶盔挂甲站在那里,尽管面目模糊,还是让心里有鬼的秦大川惊出了一身的冷汗——难道秦怀恩知道了? 其实秦怀恩和清露拜高堂时,拜的并不是这幅画像,而是画像下面藏在柜橱中的秦建业的牌位,如果他们知道秦大川误认为,自己被请来是他们想把秦大川当成高堂来拜,一定会说一句,“秦大川,你脸忒大了,真是想多了!” 他们今天请秦家人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下套! 高堂画像的惊吓,让秦大川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都是迷迷糊糊的。 直到秦怀仁用极大的声音抱怨道,“现在这些人啊,无论什么事都看得是银钱,根本就不想想功名,哎哎,世风日下啊,世风日下!” 清醒过来的秦大川这才仔细地看起今天喜宴的席位来。 主席上,坐了六个人,秦大川在首位,和他并排的是程一针,左手席上的位置空着,如果猜得没错的话,那是给去内院换衣裳的一对新人留的,这也是主人的位置。 右手席上是两位长者,看起来年纪都比秦大川大,其中的一位估计得有五十多岁了,打横的地方坐了两位年轻人,一位在三十岁左右,一位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 秦大川仔细地回忆,这四个陌生人,其实方才秦怀义都拉着他给他介绍过了,还有一通地叮嘱,告诉秦大川,这些都是惹不起的大人物,让秦大川万万要恭敬着些,当时秦大川有心事,只是胡乱地应着,并没往心里去。 五十余岁的长者,他姓苏,是吉安县最大首饰铺子的东家,而且他不单单是只有吉安县这么一家铺子,府城和其他县城也有,这些铺子都是经营珠宝玉石的,说家财万贯也不为过。 四十出头的长者是一个姓钱的绸缎商,吉安县最大的布庄和绣庄都是他开的,此外他在吉安县还有几家同类的铺子,不过生意范围并没超出过吉安县,想来这就是他执意要坐在苏东家下首的原因。 三十多岁的年轻东家姓赵,和这次酒席承办者的赵掌柜同姓,因为赵掌柜是他家的死契奴才,在望山县来讲,赵东家的生意做得也算是挺大的了:最大的酒楼和最出名的点心铺子集味斋,都是他家的。不过和其余的三位比起来,真就不够看的,这也是他为什么一定要坐在最末位的原因。 至于最年轻的那位,不用问,自然是曲少东家了,其实若是单论家产和势力,曲少东家不应该打横,而是应该坐在苏掌柜的旁边,曲氏安车的横空出世,让曲家近来的身家和名气水涨船高。 但这三位来自吉安县的大佬,平常都是认识的,苏东家和钱东家可以说是看着曲少东家长大的,是实打实的长辈,曲少东家哪里肯坐在人家前头。 首席的几尊大神,别说秦家人了,就连清露本人都没想到他们会来,至于秦怀恩,他是丝毫不考虑这些“没用”的事儿的。 方才秦怀义对秦大川没完没了地叮嘱,以及对秦怀仁的置之不理,让秦怀仁很是生气,他觉得秦怀义商人出身,满身的铜臭,根本就不懂得读书人的“金贵”,所以现在就用这样的酸话,把情绪发泄了出来。 主席上这些宾客都不是一般人,来之前又怎么会不把秦家了解清楚,可就是因为了解清楚了,这时才更不敢说话,他们来是来给秦怀恩清露夫妇添喜长脸的,不是添堵打脸的,秦家人不懂事,他们可不能不懂事。 只有程一针,那是绝对不惯着秦家人的,当下就开口对曲少东家说,“呵呵,没想到现在到乡下吃个喜宴,也要按照功名排座次了,那往后我是不是要称呼你为曲举人了?” 曲少东家和程一针相交已久,自然明白程一针的意思,马上说,“程举人,你可别埋汰我了,你难道还不知道?这功名啊,是我的硬伤!我爹每次一提起这个来,都要数落我半天。” 程一针一副戚戚然的样子,“可不是,我若是没拿到举人功名,家父也是万万不会许我出京的!”他离京那年才十八啊,这么年轻的举人怎么能不令人惊叹?! 225.第225章 坑已挖好岂能不跳 加更感谢书友【滴血翡翠凤凰】的打赏 —————————————————— 苏东家和钱东家人老成精,从这两个小辈的话里,似乎是听明白了很多,苏东家立刻对曲少东家说,“臭小子,若让我说,你就不该当这个什么少东家,再逼你几年,说不定你连进士也考上了!” 曲少东家连忙换上了赖皮笑脸,“苏家叔父,您老且饶过我吧,您看看,苏家二位兄长都进京考进士去了,生意还得您自己打理,哪有我爹清闲啊?若叫我说,还是把两位兄长叫回来一个的好,举人做生意也不丢人,不是吗?出仕为官真没啥好的,看看我大哥就知道了。” 钱东家接过话茬对苏东家说,“你可万万别叫这个惫懒的小子给糊弄了去,”很严肃地对曲少东家说,“读书是为了做学问,可不是为什么功名和出仕,我家大小子考了进士,不还是去了书院教书?不管干什么,这书还是要好好读的,你且不可胡闹偷懒。”很是正气。 曲少东家连忙收了嬉笑的脸庞,口中恭敬地称是。 此时,一直没插上话的赵东家感叹道,“哎呀呀,和诸位比起来,我这个不入流的秀才,实在惭愧得很呐!” 曲少东家连忙安慰他,“哪里,哪里,在商言商,赵兄天纵奇才,不过十五、六年的光景,将一份小小的家业,打理得步步生财,实在是让我这个吃祖宗饭的小子,佩服已极啊!”态度非常诚恳,句句是发自肺腑之言。 主席众人在三言两语间提供的信息量太大,但一直竖着耳朵听的秦家人就算再笨也听明白了,主席坐了两位举人一位秀才,还有两个是举人和进士的爹,怪不得明明家产比钱东家多那么多,刚才苏东家还是谦让了半天,这一切只因为钱东家有个进士儿子。 最厉害的是曲少东家,不仅自己是举人,还有个出仕为官的兄长,也难怪两位老者对他宠溺中不乏慈爱,想来是种手腕高妙的巴结吧! 不对啊,最厉害的应该是程一针啊,他那么年轻却大喇喇地坐在了首位,连和众人推让的意思都没有,那他得厉害到什么程度啊?! 直到有那么一天,大家才知道,原来程一针的家里,别说祖父辈、父辈加起来,就他这么一个没出仕为官的,就连他的下一辈都有当官儿的了,人家程家那官职还都不小,最厉害的是有天子近臣,称作官宦世家也不为过,自然在这些乡下土豪面前,稳居首位了。 但不管怎么说,首席上最渣渣的绝对非秦大川莫属了,人家之所以让他坐在首位上,完全是看在秦怀恩和清露的面子上,偏生秦大川心里没个数,不仅不懂得谦让,儿子秦怀仁还非得跳出来挑什么礼儿,简直是恬不知耻! 秦大川在那里如坐针毡,满脸通红,汗水涔涔而下,差点儿没夺门而出,程一针本来还想再刺他几句的,看他这副样子,就不忍开口了,不管怎么说,在程一针的眼中,他也是秦怀恩的爹啊! 于是,程一针只狠狠地瞪了秦大川一眼,秦大川又是一个哆嗦。 坐在次席上的秦怀仁头都快低到桌子底下去了,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幸好,大家的想法和程一针一样,都是为了秦怀恩和清露的面子,所以只要秦家人不再跳出来挑事儿,他们只当秦家人是空气罢了,于是笑语晏晏地继续聊了起来,只把秦家人撂在了一旁。 和外院正厅中这怪异的气氛不同,清露内院的内室中,简直热闹得不像话。 挑了盖头,喝了合卺酒后,秦怀恩就出了内室的门,这时的他应该换装并去外院招待宾客,但他没去,他只是将帽子和红花摘掉,就藏身于内院的不显眼处,密切注意着内室中的动静。 新人给乡亲父老们敬酒,这个婚礼习俗,在旁的地方是没有的,只有这居住在大山里的乡下人才有。 因为山路难行和过于贫穷,很多人家成亲后,媳妇都很多年回不了一次娘家,走亲戚更是不易,常常弄出来明明很近的亲戚却对面不相识的窘境,所以才有新人敬酒的习俗,目的就是让大家彼此认识一番。 在敬酒前,清露是要换衣裳的,一个是为了漂亮,一个是因为她的嫁衣穿起来实在是太不方便了,还有一个就是她要充分利用这个机会给秦家的女人们下套儿。 除了于氏,秦家的女人们算是来齐了,姜氏和秦秀娥一个劲儿地围着清露打转儿,姜氏是满口的奉承话,想法设法地巴结,秦秀娥是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多的漂亮东西,眼珠子都要掉到清露身上了,旁的什么都顾不过来了。 至于殷氏和秦秀梅,则很容易地跳进了清露为她们量身定做的陷阱中。 和方才戴着凤冠不同,清露这次要梳很隆重繁琐的高髻,头发中间有假发髻的那种,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戴更多的首饰,显得华贵异常。 发型复杂,用的时间自然比较长,此外,清露还要重新化妆和换衣裳,时间就更长了,给殷氏和秦秀梅提供了充分的作案机会。 两人先是一次次地,从离清露挺远的敞开的首饰匣子旁经过,然后便是试探地用手摸摸,接着就往自己的头上戴、比划着,见一直没人过问和注意,秦秀梅终于将一副体积最小的耳坠子塞进了袖袋里。 一次、两次,秦秀梅拿了第一样后,手就停不下来了,实在是清露的首饰太好看了,每一样她都很喜欢。 殷氏很是纠结,一方面希望秦秀梅多拿几样儿,到时候她能分到得更多,一方面又想起秦大川的叮嘱,想阻止秦秀梅。 就在这时,有人看到了,忍不住问出了声儿,“哎,秦家大小姐,你这是……” 秦秀梅一梗脖子,“怎么了,方才你们都说了,这些都是我大哥给的聘礼。”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管秦怀恩叫大哥,“现在这还没成亲呢,聘礼给多少,”一把拉过来一旁的殷氏,“我娘说了算,我拿回来两件怎么了?” 226.第226章 双双被制服 秦秀梅又一指清露,“她还能小家子气气地问我要回去?我就是明着要,她当大嫂的,今天也得给我!”特地将“今天”两个字咬得极重。 果然,质问她的那个妇人没了言语,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去告诉了清露,殷氏和秦秀梅都很紧张,殷氏还特地离秦秀梅远了点儿,方才秦秀梅借助她的地位说的那些话,她就很生气了,可话已出口便收不回来了,现在她只有想方设法地和秦秀梅划清界限。 让殷氏母女有些意外的情况发生了,清露听了那个妇人的话后,只是皱起眉头犹豫了一会儿,却并没说什么,一副忍耐的样子。 秦秀梅笑了,对又一次回到自己身边的告状妇人得意洋洋地说,“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谁要你多管闲事……”骂了很多难听的话,还一把推开了那个妇人。 妇人敢怒不敢言,只得默默地离她们母女远一些,其他人听到了秦秀梅的话,也采取了同样的方式。 这下子,秦秀梅的身边安静了,她拿得越发嚣张,这同时也刺激了殷氏,殷氏也开始拿了,但这时秦秀梅已把小件拿得差不多了,殷氏就朝大件下手。 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儿,清露的首饰匣子就空了大半儿。 殷氏到底是害怕的,催促着秦秀梅说,“不行,这拿得也太多了,你快把你拿的放回去两样儿!” 秦秀梅很是不满,“娘怎么不把拿的放回去两样呢?” 殷氏怎么可能舍得?见一时说服不了秦秀梅,也不说了,转身就往外走,她真是不能在这里多待了,清露的发髻已梳好,妆也快化完了,接下来就要戴首饰了啊,少了这么多,怎么可能发现不了呢? 一见殷氏离开,秦秀梅就知道殷氏是打着把一切都赖她头上的主意,母女连心啊,在这种情况下也是适用的,不过在离开之前不甘心的秦秀梅还是又拿了一件。 两人并不知道,站窗外的秦怀恩,手里拿了一叠票据,每当她们拿一件首饰,就把相应的票据单放着。 殷氏走到清露的外间,看到了那些精美摆设,挑那个最小件的又拿了一件,她想,反正拿多少件也是拿,摆设总没有首饰贵就是了,却不知道,等待着她的是什么。 秦秀梅在后面看到了,有样学样,但摆设比较大,她就拿了一件体积比较大的,这下子,她的肚子鼓了起来。 殷氏一往外走,秦怀恩就从藏身处走了出来,朝栓子一挥手,早就准备好的栓子,一言不发,飞跑着去外院叫人了。 殷氏母女刚走到内院正房廊下,也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几个健壮的妇人,一下子挡住了她们的去路,“秦老太太、秦大小姐,你们这是去哪里啊?” 因为清露让人叫她“秦太太”,所以这些人今天看到殷氏就自动自觉叫“秦老太太”了,这是个很让殷氏感到憋屈的称呼,但现在可不是纠结称呼的时候,她正急着脱身,见这几个妇人都是本村的,便色厉内荏地喊,“这是我自己个的家,我去哪里还要告诉你们吗?给我滚开!” 殷氏话音未落,清露的声音就在她身后响了起来,“吆喝,秦老太太这是老糊涂了怎么着,我不记得我的房契上写得是你的名字啊!”又转头问身边的刘秀芬,“还是你最近又做主买了新的下人?” 刘秀芬冷哼一声,“就是想买下人,也不会买这又丑又笨的,更不会买那手脚不干净的贼皮子!” 殷氏被这话羞得满脸通红,心知今天是要出丑了,但又舍不得到手的东西,唯一的办法就是往外冲,只要回到家里,藏好了东西,清露总不可能去家里搜,不,只要出了这个院子,清露万万不会在这大喜的日子带人追来就是了。 于是,殷氏闭严了嘴,不管不顾地往外冲,秦秀梅明白殷氏的意思,跟在后面也是一样。 可她们刚走了没两步,就见秦怀恩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一步步地走上了廊前的台阶,凶神恶煞般地看着她。 “秦……秦怀恩,你要干什么?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你的继母,你不能对我动手,不然就是大不敬,这要是传去,你们秦家所有的名声都毁了……”殷氏嚎叫了起来,很是声嘶力竭。 殷氏说的当然是对的,而秦怀恩更不会亲自动手。 清露轻笑,“那么秦老太太这是打算往我相公身上扑了?你当我们这么多只眼睛都是瞎的?回头别再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殷氏一愣,她还真么想来着,怕就怕她扑过去也冲不出去,就秦怀恩那把子力气,她心里是非常有数的,现在再被清露叫破,更是动不得了。 清露已淡淡地招呼了一声,“行了,把她们的捆好,等秦老爷来了再说,对了,嘴也要堵上,这嚎得都不是人动静了。”婆子们蜂拥而上。 清露想了想,又对身边刘秀芬交代了几句,刘秀芬也往外院去请人了。 “你们敢,看你们谁敢?”殷氏和秦秀梅还在大叫,但已经没用了,敢的人实在太多了,一马当前的正是方才告秦秀梅状的那个妇人,她不仅下手特别地狠,脸上还带着笑容,很直接地报复着秦秀梅一刻钟前对她的谩骂。 很快,殷氏母女就被制服了,十分狼狈地被丢在内院正堂的地上,秦怀恩和清露端坐在主位,眼神冰冷地看着她们。 不仅如此,清露还继续梳妆打扮,往梳好的高髻上装饰着首饰,一派安然的气象,就连旁的妇人们,也很快恢复了笑颜,仿佛刚刚的一切都不曾发生一样。 最让殷氏母女受不了的是,姜氏和秦秀娥就在一旁看着她们出丑,全都无动于衷,姜氏甚至还很轻蔑地笑了一下。 殷氏一个劲儿地给秦秀娥使眼色,无非就是让秦秀娥去外院报信求救兵,开始时秦秀娥假装看不见,她虽年纪小,也知道丢人,很不愿意这时和殷氏扯上关系,尤其是整个过程中,大家都只冲着殷氏母女去,根本就没牵扯到她,她完全可以全身而退。 227.第227章 到底犯了多大的罪 随着殷氏的眼神越来越凶狠、恶毒,秦秀娥到底还是坚持不住了,她磨磨叽叽地往门口蹭了过去,这其间看了清露和姜氏好多次,但这两个嫂嫂,没一个给她回应的。 其实,这时秦秀娥不管再做什么都是于事无补了。 早在清露和殷氏刚开始对话时,栓子就已跑到了外院正堂,对秦大川说,“秦老太太和秦大小姐在后院弄了些麻烦出来,请秦老爷和几位少爷快过去看一下吧!” 秦大川心底一沉,他就知道带这两个惹事精出门准没好事儿,视线颤巍巍地扫过主席上的几个人,如果不知道清露有这么大的势力,他或许还能斗胆周旋一番,但是现在,他想的只是如何自保。 秦大川声音压得极低,对栓子说,“哎,妇人间的吵吵闹闹,且不去管它,这大喜的日子……”他将结发妻子和亲生女儿就这样丢弃了,没有丝毫的犹豫和愧疚。 栓子心里对秦家充满了鄙夷,当初太太教他话时,他还很迷惑,不知道怎么可能发生这种情况,真没想到,这种情况还就这么发生了。 栓子不等秦大川说完,就直起身,大声说,“秦老爷,话儿我已带到,去与不去,都是秦老爷拿主意,这次秦老太太和秦大小姐惹的祸事不小,到时候我们这些村里人处置起来,你们秦家没有怨言就好!”说完也不等秦大川再说什么了,转身就往一旁的第三席去了,因为次席除了秦怀仁和林胜德这两个秀才外,还坐了郭掌柜、赵掌柜等一众人,村里的德高望重者就只能坐第三席了。 外院的正堂很大,只这一间屋子就摆了六桌席面,七间正房之间的雕花木门现在也全是打开的,栓子这一嗓子,不仅六桌席面上的人听到了,就连东西偏厅的一些人都听到了。 而从栓子的话中,大家都不难推断出发生了什么事儿,此时,不管秦大川愿意不愿意,这个席,他都是坐不下去了。 这时,第三席和第四席上的村中长者们,已然站起身来在栓子的带领下往内院去了。 秦大川赶紧带着自家的三个儿子去追,连林胜德也没放过,这种时候他总不能一个人顶着,奇怪的是,秦怀义忽然不见了,怎么找都找不到,方才秦大川明明看到他在第三席的,就以为他是跟长者们一道走了。 林胜德倒是没啥犹豫,因为他现在还不知道秦秀梅惹的麻烦有多大。 程一针在一旁看着这些人离去,心里刺痒得很,一个劲儿地念叨,“也不知道什么事儿,真想去看看啊,”对曲少东家说,“你可不知道,清露骂人可好看了!”他一次都没看到,很是遗憾。 曲少东家和程一针绝对是臭味相投,“是吗,是吗,你快和我说说,”又问,“若是我们现在也跟进去,清露不会恼了我们吧?” 程一针满脸惧色地摇了摇头,“清露吧,倒是还好说,就是大郎那个人,脸忒黑,轻易没人敢招惹他。” 苏东家和钱东家,看着这两个小子连连叹气摇头,“你说说,你们啊……” 就在这时,刘秀芬到了,对苏东家施礼道,“苏老先生,我们家太太有些事儿要劳烦您,不知您……” 刘秀芬话还没说完,曲少东家马上跳了起来,“没关系,没关系,我苏家叔父最是乐于助人的,太太相求,哪有不去的道理?”拍着胸脯子保证,“我这就陪苏叔父过去!”说完了,对程一针得意洋洋地挤了挤眼儿。 刘秀芬不仅认识曲少东家,对曲少东家的印象也不错,听了这话,马上笑着道谢。 苏东家先看着唯恐天下不乱的曲少东家叹了口气,然后才邀请钱东家,“不知道老弟可愿陪我走这一趟?”以他的身份是不愿意插手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的,但既然来了,就没有推脱的道理,索性连钱东家也带上了。 “那是自然啊!”钱东家起身。 刘秀芬刚要带路,却被程一针拦下了,“秀芬,那我呐?清露就没说让我也去?” 刘秀芬笑了,“我们这宅子程神医哪里去不得,尤其是今儿,你只要说外院的灶间不够用了,再没人敢拦你的!” 宅子建好后的这段日子里,秦怀恩的猎物都是给自家喜宴预备的,好在,村里人开始赶山了,吃货程一针干脆有事儿没事就带着自家厨子来这里住上一夜,正好可以吃到最新鲜的野味。 对此,清露和秦怀恩还是挺欢迎的,因为程一针的厨子做东西确实超级好吃,全家人都能打牙祭不说,女人们还跟着学了不少烹饪技艺。 现在大家都笑称程一针是秦家的半个主子。 程一针听刘秀芬这么说,立马蹿到苏东家前头去了,曲少东家也不落后,两人你追我赶,竟然追上了村里的一行人。 决定出面后,秦大川的脚步也不慢,终于赶到了村里人的前头,大家进屋时,殷氏和秦秀梅被捆好不久,秦秀娥则是刚走到廊下。 秦大川一看内院堂屋中的架势,就抢先开口道,“清露啊,别说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就是你不认亲的话,我们也算是你的长辈吧,到底是多么大的罪过儿,你就这么不依不饶的,还将人捆了,你真不嫌丢人吗?”生动的面部表情看起来,很能争得同情分儿。 对秦大川的先发制人清露早就习惯了,她安然地从座位上起身,招呼村里的众人在客位上坐下,连秦家人也没落下,可殷氏被丢在地上,秦家的几个晚辈儿就不可能坐了,只好站在了村中长者的身后。 秦怀恩倒是也随着清露起身了,但一言不发。 等众人们都坐好了,清露这才不急不缓地开口,“到底是多么大的罪过,秦老爷这话可是把我问着了,想来我朝律法,两位秀才应该比我这个小妇人更清楚吧!” 清露话音刚落,程一针和曲少东家已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程一针说,“我知道,我知道,偷盗啊,一两银子以上杖三十,刑三载……” 228.第228章 大度的清露 曲少东家抢着说,“十两银子以上流徙五年,百两银子那是杀头的重罪!” 本朝的律法,真就不重,要知道,买个普通的丫鬟也不过就是几两银子,好一点儿的顶多十两,换言之对平民百姓来说,十两就能买条人命了,那么偷盗了这么多的银子,只是判流徙,还是挺合理的,当然了,“杖三十”很可能落下残疾或是丢了性命,能在流徙中活下来的人也是极少的,单看家里人如何运作使多少银子了。 听到前面的两样还好说,听到后面的“杀头”,秦秀梅和殷氏都猛烈地挣扎了起来,她们到这时才真的害怕了,而且她们再傻也该想明白了,她们今天是被清露算计了:从她们偷东西不加制止,到后面接到“举报”也置之不理…… 秦大川见到殷氏和秦秀梅的样子,就心知这其中有缘故,连忙说,“清露啊,这偷盗不偷盗的,只是你一个人在说,如果只是家人间的一些小摩擦,你大家大业,就不必过于计较了,难道还能为几两几十两银子撕破了脸儿?” 秦大川说完后,清露还没开口,程一针已讥讽道,“你可曾听到过这样的奇闻,因为被盗者有银子,所以盗窃者就不该受到惩罚,像你我这样的,往后岂不是被偷了也得忍着?!” 曲少东家接口道,“这还不算啊,你说说,我朝这最富有的人到底是谁啊?按照秦老爷的说法儿,那是不是人人都可去偷这位主子的了?”最有钱的人自然是皇上了,人家富有四海嘛,不过想到有人去偷皇上…… 秦大川又开始哆嗦了,上次议事会议上他没想明白的事儿,后来秦怀仁可是掰开了揉碎了地给他讲过了,现在他不怕别的,就怕清露的语言陷阱,结果可倒好,清露现在又来了两位举人帮凶。 清露抿着嘴儿,看着程一针和曲少东家直乐,于是这两个人越发地眉飞色舞起来。 秦怀仁心道,不能让这两个人说下去了,连忙说,“太太,能不能让我娘和妹子也说句话。”总要确切地知道事情的严重程度,才能想法子去破解不是吗? 清露先对秦怀仁点头,然后才看向秦大川,“秦老爷若是能保证她们不说些没用的,我倒是没什么意见,怕就怕……” 秦大川自然明白清露的意思,说实话,他真没啥信心,不过事到如今他也没什么好办法了,只得含糊其辞地说,“问还是得问问的。”警告地看了殷氏一眼。 清露一摆手,已带着两位东家回来了的刘秀芬,就走上前去,先拔殷氏口中的碎布。 而殷氏一点都没辜负清露的“期望”,碎布一被拔出来,殷氏就是一通污言秽语,“清露你个没脸没皮的小贱人……”她打算先骂两句,出出气、壮壮胆子,然后再喊冤,却不知道清露早就料到了这些,对刘秀芬有了安排。 不用清露开口,秦大川已大吼一声,“快堵上!”而刘秀芬在秦大川还没说话时,就把布又塞进了殷氏的嘴里,就是这样,秦怀恩也被气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清露好歹才把他给拉住了。 这时清露才摇摇头说,“不绑,她们就往外跑,还打人,最可怕的是往大郎身上扑,口中喊着,什么继母,什么坏全家人的名声……”点到为止,并不说太多,但足够所有人还原真相了。 村长的脸实在是挂不住了,“太太,你就说吧,她们到底偷了什么,值多少银子,实在不行,咱们就经官吧!”他对秦家人真的没信心了。 “不能报官!”秦怀仁当即出面阻拦,然后在秦大川耳边提醒道,“爹,我的功名!”是的,秦秀梅还没什么,但殷氏可是秦怀仁的亲娘,一旦坐实了罪名,他的功名是绝对保不住的,往后秦怀礼也别想再科举了,而且他相信,程一针和曲少东家有很多办法能做到这一点。 秦大川脑袋里“嗡嗡”作响,对殷氏气不打一出来,正没主意,清露已极为大度地开口,“秦老爷有句话说得很对,不管我们认不认这门亲,血脉关系毕竟还是在的,这样吧,倘若她们偷的东西不多,”假作想了想,“只要每个人都没超过一千两银子,我就不予追究了。”这两个人偷了多少钱的东西,秦怀恩早就告诉她了,她心里是非常有数的。 看热闹的众人齐齐松了口气,这可是律法规定的十倍啊,而且清露说的是不做任何追究,那若是用一两银子做基准就是一千倍了!大家纷纷赞扬清露的宽容和大度,只有秦家人心里非常不安——多次交手已让他们对清露太了解了。 但秦家人也想不出比这更好的办法了,只好沉默地关注着事态的发展。 清露叫来了几个自打男人们一进来,就躲到偏厅里去的妇人,当着所有人的面儿开始搜殷氏母女的身。 村里的这些妇人,对搜身已是相当熟练了,她们能从一个人身上搜到一枚毫不起眼的榛果,况且是首饰了? 尽管在场的绝大部分人对殷氏和秦秀梅的人品都非常了解,可看到那摆了大半个桌子的物件,还是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得多贪婪啊?! 而秦大川一心指望的“自家人纠纷”的借口,也再说不出口了。 东西摆到桌子上后,清露看向了从进门后就坐在主客位上一言不发的苏东家,施礼道,“苏老先生,这些东西十有八|九是从贵商铺购得的,还是麻烦您报个价格吧。”这就是清露请他来的目的,做见证人。 到了此时,苏东家觉得不能再看热闹了,只得源源本本地说了价格,有趣的是,殷氏之所以能凑够一千两,恰恰是因为她最后偷的那件摆设。 “呀,这个木雕可是金丝楠木的?”曲少东家拿起那摆件把玩儿着,“木质真好,雕工也棒,怎么也得两百多两银子吧?”这件东西苏东家没报价,而曲少东家的确是木料方面的行家,人家是开木器坊的嘛! 229.第229章 清露想要的效果 曲少东家也真没瞎说,这件木雕金丝闪烁,纹理细腻且有层次感,散发着特有的淡淡香气,自然析出的油脂让它闪着柔和的光芒,借助木头本身的形态,雕的是个憨态可掬的胖娃娃,摆在新房中非常应景和吉祥。 清露笑道,“本来是要两百两的,我办法用尽,才用一百八十两拿下的。”对自己的砍价本领很是自豪,叫人拿来了单据。 “不如我出两百六十两,你让给我吧!”曲少东家拿到了手里就舍不得放下了。 程一针一把抢了过来,“君子不夺人所爱,再说,你又没成亲,要这个做什么?” 曲少东家只好悻悻地坐了下来。 秦大川倒是没说什么,秦怀仁连单据都没看,因为殷氏偷的其他东西,只差二十两就够一千两了,想来这些人就算提价,也不会太离谱的,而且秦怀仁看着那木雕,心里也是有数的。 只有殷氏,她万万想不到,她因为一个不起眼儿的“破木头”会送了性命。 秦秀梅偷的首饰就有一千三百多两,再说也没人想为她说话。 价报完了,秦家人却谁都不说话,清露假意说,“真遗憾,我也没想到会这样,看来只能报官了。” “不能报官!”秦怀仁再次跳了出来,见方才的小声提醒不管用,干脆大声说,“爹,咱们私了吧!” 是的,除了经官之外,民间还有私了的办法,所谓的私了就是通过族长啊,村长啊,里正之类的人私下里解决,也同样具有律法效应。 大家都看着秦大川,秦大川却是金口难开。 私了是有规矩的,就是除了返还物品外,还要当着众人的面儿向失主道歉,这两点对秦大川来说是没什么的,关键是最后一点,要赔偿失主和失物等价的银子。 殷氏这个就要一千一百多两的赔偿,秦大川想起来实在是肉痛得紧啊! 想想自打和清露交锋以来,他前前后后已损失了将近了两千两的银子了,这么下去,他已能预见到他家业尽失的未来,最可怕的是,清露从以往的被动反击,变成了现在的主动出击。 秦大川不傻,殷氏母女偷了那么多的东西,在场有那么多的人,怎么可能没一个人看到?这明明就是个套子啊! 但铁证如山众口铄金,清露现在要银子有银子,要人脉有人脉,他是敌不过的,更重要的是,秦大川根本就不相信殷氏母女是无辜的——谁能亲手把这么多的东西塞到她们身上呢?她们不会反抗、不会跑、不会扔了吗? 只听“嗷——”地一声,秦大川做出了一个谁都没想到的动作,他跪倒在清露的面前,给清露磕起头来,“清露,你放过我吧,求求你……” 众人全都惊呆了,以至于过了有那么一两息长的功夫儿,大家都没反应过来,没做任何动作,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秦大川给清露磕头。 直到秦大川磕了两下,大家才纷纷行动起来,清露从座位上跳起来,闪身躲避,“秦老爷,你这是为何啊?不过是区区一千多两银子,何至于此啊?” 秦怀仁则是冲上前去,用力地拉起秦大川,“爹,你看看你,你这是什么样子?真是太丢人了……”态度恶劣,脸和眼睛都是红的,羞恼差点儿没疯了。 秦怀礼在秦怀仁后面跟着,扶着秦大川的另外一条胳膊,兄弟合力一下子就把秦大川硬生生地从地上拽了起来,丝毫不管会不会弄伤了秦大川。 “罢了,罢了,”清露忍住笑,勉强做出慌乱的样子说,“秦老爷你真是吓着我了,这样吧,殷氏的罪责我就不追究了,不过,从今往后,她既不许说是我们的亲戚,也不许再登我的门儿了,还有再敢侮辱谩骂我一个字,我绝对要打到她心服口服。” 秦大川这时倒是接口得很顺畅,“清露,我这次救了她,往后她再做什么就与我无关了,我回去就休了她!”说完后,拔腿就要走。 清露急忙喊道,“秦老爷,这秦大小姐……” 秦大川在“百忙”之中朝后面挥了挥手说,“她是出嫁女儿,与我无关,你们自管送官好了。” 秦秀梅听了后,直接瘫倒在了地上,身下屎尿齐出,一片恶臭。 林胜德则走过来说,“我这就写休书。”在这个男尊女卑的社会,妻子如果犯得不是灭九族的律法,是连累不到丈夫的,更威胁不到功名,所以他方才一直很淡定。 清露假意劝道,“我既然能看在秦老爷的面子上放过殷氏,那么自然也能看在林秀才的面子上放过秦秀梅,这休妻就不用了吧……” 秦秀梅仿佛又有了希望,她涕泪横流,身子像蚕蛹样地在地上蠕动着,往林胜德身边蹭,嘴里“呜呜”地求着饶,样子十分凄惨。 林胜德却像躲瘟疫一般躲着秦秀梅,只对清露摆了摆手说,“太太不必再劝了,这等无德妇人,就算太太大人大量饶过了,我也是无法再接受的,正好让父老乡亲们做个见证。”当下就要了纸笔,龙飞凤舞地写了休书,丢在秦秀梅的脸上,追随秦家人的脚步而去。 “这……”清露摊了摊手,对剩下的人说,“我都说不追究了,怎么还会这样啊?” 村长说,“清露啊,你就是太心软了!”指了指一没了束缚,连句话也不说就往外跑的殷氏,“你看她可有悔改之意?这样的人就是村里也不能留的!”长叹了一声,“哎,罢了,罢了,今天怎么说都是你大喜的日子,的确不适合要打要杀的,再说秦老爷说到底都是你的长辈,你们是不能太过份的。” 村长这话真是说到清露的心坎儿里面去了,道德观念和封建礼教这种东西是深入人心的,秦怀恩只要一天不说出秦大川不是他的亲爹,在对上秦家人时,清露就必须多方面考虑,要下手,却不能做得太明显和刻意,显得清露和秦怀恩不仁义。 230.第230章 秦家要乱了 那怎么办?只好钝刀子割肉,比如像现在这样,清露觉得她这一招,可比要了殷氏和秦秀梅的命更厉害,想来往后这两个人再无颜面对村子的人,更不可能掀起什么风浪了。 在家里嘛,清露轻笑,以秦大川的狠毒,以及她们给秦怀仁、秦怀礼兄弟造成的伤害,秦家对她们的惩治绝对不是那么好受的,她们能不能受得了未尝可知。 但清露明白,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与她和秦怀恩没任何关系了,真正的片叶不沾身呐! 这就是清露想要的效果! 另外,清露透过大开的屋门,往回廊上看了看,秦大川父子三人还没走到前院,秦怀仁和秦怀礼已不搀扶秦大川了,不仅不搀扶,貌似还在争吵着什么。 秦家啊,要乱了,大乱! 清露想得没错,一出门,秦家父子三人就吵了起来,主要是秦怀仁和秦大川吵。 “爹,”秦怀仁满口的抱怨,“人要脸树要皮啊,您怎么能为了一千两银子当着众人的面儿给清露磕头呢?这样的羞辱,你让我往后还怎么出门见人啊?” 秦大川梗着脖子说,“你怎么还怪起我来了?要怪得怪你那个不争气的娘啊!若不是她惹出来的祸事,今天咱们怎么可能有这一难?一千多两银子就不是银子了吗?你挣回来给我看看!我都是为了谁啊?!” 这话秦怀仁是无法反驳的,但对秦大川这样死抠门,没脸没皮护银子的做派,感到更加恶心了。 秦怀仁没话儿了,秦怀礼却开口了,“爹,若不然您就先回去吧!”他和秦怀义一样,也是坐在第三席的,第三席离主席和第二席同样近,方才在前院主席上的对话,秦怀礼也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对秦怀礼,秦大川可就没那么客气了,“啊,你嫌我这个当爹的给你丢人了?!”抬起手来“咚咚咚”地一连在秦怀礼身上捶了好几下子。 秦怀礼痛得呲牙咧嘴,但既没道歉,也没解释,因为他真是这么想的。 三人走了一会儿,已离外院很近了,秦大川说,“我跪清露,她一个小辈儿就受得住?!丢人的、折福的是他们啊,这不乖乖地就服软了吗?看着吧,往后受讲究的人一准儿是他们!不孝啊,不孝,我怕什么?!我为什么不能去吃席?!这次我若是让了,再往后才出不了门儿了呢!”既像是解释,又如同给自己打气儿。 其实吧,秦大川说得还是很有道理的,假如不算上他们自己丢了更大的人的话! 于是,父子三人就相互“鼓励”着,挨挨挤挤地往前头宴席上去了。 秦大川腿脚慢,林胜德的距离和他们并不远,秦家父子三人说话的声音又很大,所以林胜德将这番话都听到了。 他们都有脸呢,我又差啥?林胜德这样想着,也往席上去了。 内院里,林胜德离开后,清露马上着手收拾残局,让秦秀梅写了一份欠据,秦秀梅偷的那件摆设,是个花瓶子,在她的挣扎中打碎了。 花瓶子并不贵,也就是二十多两银子,但清露觉得秦秀梅一定还不起。 这些事儿清露都是当着大家的面儿做的,无论是欠据,还是买花瓶子时的字据,她都给大家传看过了。 然后清露就请大家往席上去了。 因为准备得很充分,事实清楚明了,客人们离开宴席的时间统共才半个多小时,还有一半儿的功夫是浪费在路上的。 清露重新装扮了一下自己,就带着美貌和好心情去前院敬酒了,秦怀恩一直陪在她的左右。 主席的人一坐满,小伙计嘹亮的喊声便响了起来,“开宴,上菜!”那嗓子说破云追月也不为过啊! 接下来就是跑堂们的表演时间了,从前院数个灶房中,十来个伙计齐齐奔出,清露不得不佩服,这真是“术业有专攻”,古代有些艺人绝对值得人钦佩。 是的,当看到那些双手两臂直到肩膀都摆满了大大的盘子,脚下健步如飞,盘中滴水不洒的传菜伙计时,清露觉得他们值得上“专业艺人”这样的称谓。 伴着鞭炮喜乐齐鸣,宾客们齐声喝彩,宴席方开气氛就被炒得火热,哪有一丝方才不愉快的影子?! 还有当着众人的面儿分解整头烤全猪的,很多人连饭都顾不得吃了,从各个房间里跑出来看热闹,只见两个厨子,站在正厅廊下,面前各有一只架在炭火上的大烤猪,两把雪亮的大片刀上下翻飞,一片片薄如蝉翼的肉片,很快便铺满了一个个大大的盘子,配上专用的蘸料被送到每一张桌子上时,还冒着热气儿。 而那烤野猪不仅提前经过了腌渍,肚子里还被塞满了各种特制香料,不等吃到嘴里,光是那香气就闻得人食指大动,于是等那烤猪被片得露出了骨架后,“哄”地一声,宾客们又急急跑回去争相品尝美味了。 对来自各方的夸赞,赵东家面带笑意地谦逊着,心里却高兴得不得了,这次的脸是露大了,不仅和山上建立了良好的关系,还和吉安县的很多大人物认识了,想来往后他的生意会越做越好,绝对不枉他对山上费了这么多的心思,相比之下,因带出来所有的精干厨子和伙计造成的损失,真的不算什么啊! 菜上了一部分后,就到了敬酒的环节,清露举起杯,“苏老先生、钱老爷,今天二位能来是我们的意外之喜,不承想又遇到些许琐事,劳动了二位,实在是万分感谢!” 两位东家连忙谦让,道喜。 清露一抬手,手中的酒杯就不见了,一旁的秦怀恩已将杯中酒一口喝下,众人一愣,程一针适时地出言解释,“清露身子不好,自打来了,药就没断过,一直是我医治的,万万饮不得酒。” 众人点头,两位被敬酒的长者喝干了杯中酒。 然后清露又单独敬了赵东家,对他今日的到场和酒楼的优秀表现一番夸赞。 231.第231章 为秦大川准备的 接着清露就要往旁的席面上去了,程一针和曲少东家都怪叫了起来,“为啥不敬我们?” 清露想了想回答,“熟不拘礼!”一句话,让正想挑礼的秦大川讪讪地闭上了嘴。 秦大川现在正是心理最脆弱的时候,他刚刚丢了一场人,总觉得每个人看他的目光都是别有意味的。 而且他还憋气,按道理说,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这场亲事或多或少都要受些影响,如果那样的话,他心理也会平衡一点儿。 偏生清露把什么事儿都安排得很好,喜宴排场热闹没受丝毫的影响,丢人的只有秦大川,一点儿没连累到秦怀恩和清露,这让秦大川被算计的感觉越发强烈,恨不得找出点儿什么纰漏来闹上一场,反正他也没脸了,就不想让旁人好过。 这就是清露方才为什么要请苏东家去做见证人的原因,那是对秦大川的一种威慑,清露并不知道,在这之前,秦怀仁已因他的目中无人而碰过壁了,所以秦家人回到宴席上后,才会如此老实。 程一针和曲少东家听了清露的话后哈哈大笑,曲少东家说,“好好,我太喜欢这个理由了,当浮一大白。” 程一针很不满意,“哎哎,你别借机会多喝我的好酒哈!”今天主席上这酒,是程一针特别提供的独家秘方佳酿,多少银子也买不到,特别的香醇。 曲少东家摇头晃脑地说,“啊呀,这都被你发现了,怪只怪你平日里太小气!” 两人的一番笑闹,彻底让秦大川没了插嘴的机会。 清露只敬了次席和三席,每席一杯,剩下的宾客让伙计在廊下喊了一声,“新人给诸位敬酒啦——”就一次性了事,很快又回到了主席坐下,当然了,这三杯酒都是秦怀恩喝的。 两人刚一坐下,始终被忽视的秦大川就开口了,“你们方才拜的高堂是什么人?”听说酒来历不凡,喝着也确实美味,这时的秦大川已喝了好几杯了,所谓的“酒壮怂人胆”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再说,这个问题,秦大川也一直想知道。 清露一听,乐了,她正想着如何把为秦大川准备的一番话说出来呢,没想到秦大川自己先引了出来,这真是一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啊! 清露先对秦大川很有礼貌地点了下头,表示接下来的话,是回答他的问题,然后便打开了话匣子,“要说我们冯家啊,也是正经的武将出身,不过在仁帝时就得了赏赐解甲归田了。”现在的皇帝是顺帝,仁帝就是先帝,也是开国皇帝,仁帝时期为了收拢兵权,大量的武将解甲,对自家的来历,清露并没说谎。 但清露还是玩儿了个语言游戏,她并没说那画像是冯家祖先,因为那实际上是大致按照秦建业的形象画的,所以才会让秦大川那么心惊。 本来这样的说明足以回答秦大川的问题了,可清露还有很多话要说,“冯家以往也能称得上是大户人家的,可遗憾的是我的祖父和父亲,都是庶出,就是最早被分家那伙儿的。” 这是大户人家的规矩,主席上除了秦怀恩、秦大川以外,心里都明白,而一个“被”字,点出了不方便说出口的潜台词:还是得到家产最少的那伙儿的。 “我父亲又是个纨绔的,祖父还在世时就被分了出来,”清露先是感叹,随后话锋一转,变成了悲愤,“子不言父过的道理,我懂!”她看着对面的苏钱两位长者,轻轻地拍了拍胸口,“可我不得不说,我这心里,是有怨的!” “若是穷困潦倒三餐无以为继也就罢了,身为子女割股饲亲亦无怨无悔,可时至今日,我的生父、继母、以及庶出的两个弟弟一个妹子,依然好好地生活在京城中,房舍十余间,下人一两个……”清露说着,眼中也带了泪,这是来自前身的真实情绪。 钱东家这个人比较正义,当下就怒了,“岂有此理?!这哪里是因贫卖女,这分明是宠妾灭妻,你们应当告他!” 在正经人家眼中,继弦也是妾,所以清露说她的弟妹们是庶出,而她和清霜则是嫡女,嫡庶有别,在分家产上嫡庶之间的差别很大,嫡出是庶出的几倍是正常的,十几倍也不罕见,就算清霜清露是女孩子,但一份和嫡出身份相符的嫁妆也是不可少的。 方才清露提到家中现在的情况,并不是废话,京城的房价是吉安县的十几倍,那么冯家现在有多少财产就不言而喻了,继母怂恿冯父卖掉嫡出两女,进而侵吞家产的目的昭然若揭。 清露平静地对钱东家摆了摆手,“告我们是不会告的,就算分不到家产拿不到我母亲的嫁妆,我也不怨,”是的,清露很清楚地给众人补充了那非常重要的一点,就是她们姐妹生母的嫁妆,按照规矩这都应该是她们的私产,“我怨只怨,生父为了多得区区的几两银子,把我们卖进了教司坊,那是个什么地方啊?!我们一生的名节幸福就这么硬生生地被毁了,哪怕是卖到大户人家做丫鬟,我们也有个赎身的盼头,不是吗?” 清露话音落,主席上一片寂静,这样狠心的父母,着实让人寒心,没人会觉得清露的怨毫无道理。 秦大川的出身太低了,他懵懵懂懂的跟本就听不明白这些人在说什么,次席上的秦怀仁和林胜德听出了些滋味儿,但还没想明白,不过没关系,清露会让他们想明白的。 清露笑道,“可怜我那个傻姐姐啊,还劝我,说我们若是再年长几岁,恐怕就要被卖到私窑子中去了。” 窑子是最下等的妓院,为了减少“成本”他们通常购买年龄大些的女孩子,以便直接就能接客,而不是像教司坊和高档青楼那样,花大价钱进行多年的才艺培养。 “直到今天,”清露的声音忽然提高了一些,“我才知道,这世间真是有各种各样的父母,不是姐姐傻,而是我傻,能保住命就不错了,还怨什么啊?!”先是瞟了秦大川一眼,又拍打着秦怀恩的肩头,“大郎,今天咱们成亲了,从今往后我疼你!” 232.第232章 打蛇打七寸 清露说的这些话,秦怀恩也没听明白,他只是下意识的“嗯”了一声,却不知道,他此时的沉默寡言就是最大的力量。 “刷——”主席上除了清露夫妇外,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了秦大川,秦大川酒气上涌,涨红着脸傻呆呆地回看这些人,完全不懂得人家为什么看他。 秦怀仁先是也有一刻的迷惑,接着就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很想出言提醒秦大川一下,却又想不出来说什么好,短短的瞬间,主席上的众人已收回了目光,垂下了头,先后长叹了一声,“唉!” 秦怀仁坐在位子上晃了晃,一抬头,正遇上了林胜德满是揶揄的笑脸——林胜德也想明白了。哎呀,多少年了,他终于能在秦怀仁面前扬眉吐气了。 接着,秦怀仁和林胜德都忍不住偷偷地去看清露,此时,他们的目光中充满了敬畏,这样的语言技巧和见识,绝不是一般女子所拥有的。 方才清露的一番话中,没涉及秦家一个字,说得只是自身的经历,如同无意中的倾诉,可恰恰在引起了所有人的共鸣,争取到了正义和公理时,话锋突兀地一转。 清露只是瞟了秦大川一眼,拍了秦怀恩一下,却犹如捅破了一层窗户纸,将她想要表达的真相,清清楚楚地放在了众人的面前。 稍一思量,大家就会明白,秦家和冯家的情况简直如出一辙,秦怀恩这个嫡子也是幼年丧母,殷氏是继弦,秦家其他的孩子全都是庶出。 秦怀仁想起,清露在去秦家要秦怀恩的倒插门文书时,曾直言道,“我们大郎也没说和你们兄弟分家、争家产啥的,你们兄弟不找地方偷着乐去,还在这里瞎嚷嚷个啥啊?”而钱东家说,“这是宠妾灭妻,应当告他!” 想到秦怀恩这个嫡子,有权力得到秦大川八、九成的家产,秦怀仁又怎么可能不害怕?原来,清露早就掐住了他们的命脉,并出言威胁过他们,只可惜他们太蠢没听明白! 更可怕的是,即便是做了倒插门,秦怀恩依然有权力要回在秦家应得的家产,就如同女子要娘家的陪嫁! 还有名声。 秦大川可以不顾及脸面为了银两而做出种种丑事,但秦怀仁不可以,每次参加科考都是需要人保举的,为的就是证明这个学子的人品和清白的家世,否则就没有考试资格。 偏偏今天主席上的人,个个都出身不凡,如果他们联起手来,不,只要其中有一个,因清露方才的那番话和秦大川今天的表现而仗义执言,秦怀仁完全有可能失去参加科举的资格,再闹下去,连这个秀才功名也可能不保。 秦怀仁怎么可能不害怕?! 清露惹不得,山上最好不接触,还有,就是要尽快将家产弄到自己手里,这是秦怀仁瞬间就做出的决定。 又岂知,秦怀恩这个“嫡子”根本就是莫须有的?! 不过,清露相信,秦怀仁是不敢问的,就是问了,秦大川也不会说出实情,因为能牵扯出来的事太多了,也更可怕! 还有,清露对自己得已“活着”的庆幸,对秦怀恩的那句表白,和众人最后发出的那声叹息。 想到方才秦大川为了区区一千多两银子,就能置“受宠”的庶出亲生女儿秦秀梅的性命而不顾,简直比当年清露的父亲还要过份,秦大川心肠之歹毒品性之恶劣,由此可见一斑,那么他曾对“不受宠”的嫡子做过什么事,以至于逼得好好的嫡子不要一文家产倒插门,给大家留下的想像空间就太大了! 清露相信,无论今后他们对秦大川或者是秦家做出什么事来,有很多人都不会多说什么了,而他们的不作为,又能反衬出秦家的无耻! 秦家要出名了! 秦家兄弟无论怎么努力都注定挤不进当地的上流社会了,秦家的威胁可以忽略不计了! 打蛇打七寸,先让秦家乱起来,再从根本上消除秦家的力量,清露的计划很周全。 而看到秦怀仁那张惨白的面孔,清露觉得她做得也很成功。 “来,秦爷,我敬你一杯!”曲少东家的话,打破了主席上短短的沉寂,也打破了变得沉闷的气氛,尽管他并没说因为什么敬秦怀恩,大家却都明白,这是出于同情。 秦怀恩不高兴了,他的自尊心让他接受不了旁人的怜悯,尤其是来自于对清露“有想法儿”的曲少东家,况且,他根本不明白曲少东家因为啥要可怜他,他像没听见一样,根本就不举杯。 清露正想劝秦怀恩一句,程一针却抢了先儿,拦着曲少东家说,“别别,你千万别和他喝酒,”顿了顿,说出了两个令人啼笑皆非的字,“浪费!” “这……”曲少东家露出了非常真实的难以置信的表情,“不至于吧,你还真就小气到这种程度?!” 程一针不干了,“我小气?”指了指秦怀恩,“你知道他能喝多少?” 曲少东家来了兴致,“难道秦爷是传说中的千杯不醉?” 程一针冷哼一声,“千杯?他曾一口气喝了我十坛子佳酿,最大号的那种坛子!醉?连点反应都没有!最可气的是,他还说呢,酒太淡,真没啥意思!”对自己因好奇曾做过的蠢事,程一针绝对记忆犹新,把当时的情景描述得栩栩如生外加表情生动,不去说书真是可惜了。 “哗——”程一针的话,让众人全都惊呆了,包括清露,大家像看怪物一样看着秦怀恩。 清露问出了所有人都想知道的事,“那你到底喝多少能喝醉?” 秦怀恩对清露一向有问必答,还很老实,“不知道,没醉过。” 清露很是好奇,“那平时也没见你要酒喝啊,为啥?” 秦怀恩说,“味淡,不顶饿,解渴还不如咱家泉水呢,”最后给出了和程一针一样的结论,“浪费!”干脆放下酒杯,抬手叫了两大盘子馒头。 233.第233章 忽悠是种能力 苏东家点头道,“我算是听明白了,秦爷啊,酒量虽好,但不好这一口。” 秦怀恩看了苏东家一眼,却没说话,算是默认了,其实他也有想喝酒的时候,喝那种最辛辣最刺激的烈酒,为了取暖和提神儿,可现在没那个必要了,所以苏东家说得也算对。 曲少东家像个好奇宝宝似地追问,“那秦爷就没点啥爱好?”明眼人都看出来了,他是因为输给秦怀恩这个“情敌”心有不甘,起了比较的心思。 秦怀恩自然是有爱好的,那就是习武,但这是秘密,暂时还不能说,于是清露就换了个说法儿,“怎么没有,我家大郎酷爱打猎!”她是不会让自家男人输在任何一方面的。 结果清露话音没落,一旁的赵东家就狠狠地一拍大腿,“嘿!我就说这百年难遇的‘神猎手’可不是凭空来的!”对这一点他的感受实在是太深了。 村里关于赶山的议事会议一结束,清露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增加了喜宴的数量,这次的胜利必然导致村里人对他们的全力支持,宾客肯定会翻倍增加。 清露想得没错,因为她不在乎人家随礼的多少,宴席又特别高档,别说本村,就是外村曾和他们有过交往的乡亲们都赶来了。 本来就对秦怀恩能提供的野味数量感到惊诧的赵东家,彻底疯狂了,他提前好几天就来到了山上,亲眼看着秦怀恩指挥着村里人加上自己动手,将这些野味准备了出来。 一缸缸的活鱼、一只只的活兔、活山鸡也就罢了,最让赵东家受不了的是,秦怀恩连野猪都给他们准备了活的:掰了獠牙,养在柴棚里,每天喂的猪食以酒糟为主……不过几天,野猪不仅没闹出事儿来,还个个都胖了一圈儿,这份能耐和手段,让赵东家直呼“神了!” 等赵东家将这些绘声绘色地描述出来后,众人俱是“啧啧”称奇,看向秦怀恩的眼神中充满了钦佩,就连曲少东家也不例外。 气氛再度热烈了起来,话题转向了每个人的爱好。 赵东家喜好烹饪,尤其是擅长烹饪各种野味,他研制出了很多种酱料,都是独家秘方,这也是他能把家里一个原本小小的食档,经营成现在的全县最大酒楼的原因。 曲少东家喜欢的是木雕,清露的曲氏安车、花轿,其中的木雕部分都是由他亲手完成的,也难怪他方才要抢清露的木雕,并不是为了那块名贵的金丝楠木,实在是太喜欢人家的雕刻技法了。 没有功名的钱东家,有个很高雅的爱好,他是个书痴。 苏东家喜好古董。 吃货程一针的爱好,尽人皆知,美酒美食来者不拒,没有了就到处去找。 而清露刚刚提到自己的爱好时,别说这些主席上的宾客了,就连一旁的伙计都异口同声地回答,“血拼!”实在是她给人的印象太深刻了。 苏东家更是直言道,“我们这些人啊,”手臂在几位东家身上一比划,“都是你拼回来的!” 大家说起了清露“血拼”的种种趣事,酒宴再次掀起了一个高|潮。 清露正笑着谦逊,忽然瞥见了一旁脸色尴尬的秦大川,一个“坏主意”冒出头来,当即朗声道,“大家可知秦老爷的爱好?” 众人又是一静,都不做声了,嫌弃的态度很明显。 秦大川更是惶恐起来,因为他根本就没什么能摆到台面上来说的爱好。 清露为了不冷场,只好自问自答,“那就是攒银子。” “切——”众人一片嘘声,那不就是吝啬吗?!再加上方才发生的事,秦大川的形象能直接和狠毒的守财奴画上等号了! 秦大川脸上挂不住了,他大喊一声,“清露——”眼见着就要发火了儿。 清露可不能让他发作起来赶紧截住了话头,“其实我是很佩服秦老爷的,能如此勤俭,没任何不良嗜好,绝对是男人们的楷模,最重要的是,秦老爷可是白手起家啊,”转头看向赵东家,“就是以商业奇才著称的赵东家,当初也不是一名不文吧?”见赵东家点头,又接下去说,“所以说,在我的心里,秦老爷才是创造了奇迹的那个人!”走狗|屎|运和死不要脸的奇迹。 一连串的夸赞下来,就是小心眼儿如秦大川,也说不出旁的来了,毕竟,清露说的这些将他的“功绩”推上了一个重未有过的高度,是他曾经想达到却一直没达到的。 要说清露这张嘴,这份看人下菜碟的本事,还真是挺让秦大川佩服的,真的不亏是名妓出身。 清露见火候差不多了,变得情绪更加丰沛起来,“我有一番掏心窝子的话,只想对秦老爷说……”一个引人无比遐想的开头,让本来对清露方才的话并不感兴趣的众人,都抬起了头,竖起了耳朵,接下来又是一记重锤,“因为只有秦老爷才能理解我!” 这下子,连秦大川都激动起来了,但旁人心里的各种激荡并不比他少。 清露却缓下了语气,“咱明人不说暗话,所有知道我血拼爱好的人,真的都理解我吗?尤其是那些没从我的购买中获利的,无关的人,”四处看了看,“让我猜猜,当这些人听说了我的爱好后,会说什么呢?” 大家都不由自主地思考起来。 清露自答,“好听的大致有这些:我眼界高,懂得享受,出身好,家境富裕,最重要的是运气好,有人宠着我……”听到的人不由自主地点头,大家的确是这么想的。 “那么不好的话,可能就更多了,”清露顺畅地说,“败家子,不会过日子,虚荣,奢侈……”本来还能说出来更多,但看到秦怀恩要怒了,清露赶紧打住,“但我不在乎!” 见大家轻笑起来,清露赶紧将众人有些散乱的注意力再次收拢,“因为我和绝大多数人,在一个很关键的问题上看法是不一样的,这个问题就是——”她故意拉长了声调,果然,大家的关注再次紧紧地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清露适时抛出了这个问题,“什么才是自己的银子?” 234.第234章 最另类的救场方式 “呃——”每个人都有一刻惊愣,因为这个问题真是太奇怪了。 清露继续加深这种奇怪的感觉,“是你荷包里的吗?是你名下的财产吗?是你所能动用的吗?是官府判定的吗?”她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带动所有人和她一道思考。 清露再次自答,“很多人会回答,是的!”猛然间提高声音,“可我认为,不是!” “那……”嘴快的程一针已问出了口,“你觉得什么才是你的银子。” 清露很满意程一针的配合,大声回答,“我觉得,只有我花掉的,享受到了的银子,才是真正属于我的银子!” 对这个非常令人意外的答案,大家还在思索,清露的声音却已转成了沉郁,“银子这个东西啊,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能买药,却不能买健康,能买床,却买不到安眠……很多人曾豁出命去赚银子,却想不到有那么一天,多少银子,也救不了你的命!”因为真的曾历经过生死,所以清露的这番感慨,感情还是相当真诚的。 清露继续叹道,“以往我是不会想到这些的,直到我躺在小岭村的村口奄奄一息,即将死去时,我才发现,曾不顾一切攒下的那些体己,毫无用处!早知如此,我还不如让自己少受些委屈,多享受享受,这样的话,就算是有朝一日我离开这个世间,至少不会太后悔啊!” 清露的语气、神态、声音都非常感人,纵然观点十分偏颇,也让人一时间不会产生反感。 有些话,有些观点,乍一听有点道理,仔细一想纯粹是胡说八道,在现代,这类的言辞有个专有名称,叫做:“忽悠”! 曾因东北笑星“赵大爷”“赵大忽悠”的窜红而风靡全国,而清露始终认为,会“忽悠”是种能力,假如你能“忽悠”到人数众多的人,哪怕只是短时间,你也能从中得到相应的好处。 而现在,清露想“忽悠”的只是秦大川一个人而已,尤其重要的是,秦大川这个人,还是有心结的,或者说有心理破绽的人。 清露趁着大家还没完全想透彻,紧接着说了下去,“为什么说秦老爷最能理解我呢?因为他曾和我一样,历经生死,人只有在即将死去的那一刻,才能真正明白,什么对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就因如此,我才分外钦佩秦老爷!” 清露伸出手掌,对秦大川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给人的感觉非常隆重,就连秦大川自己都不由自主地挺起了腰杆。 清露的声音也分外地清亮,“秦老爷,曾经也可能现在依然是小岭村首富,”因为真的没人知道他的确切身家,“这份家业是他勇敢无畏舍命打下的,”表面看的确如此,“可就是这样,秦老爷生活无比简朴,不贪酒不好色。”见鬼去吧! 为了让众人相信,更为了让秦大川心理失衡,清露举的例子相当生动,“秦老太太的风采大家都见过了,”众人想起殷氏的样子和做过的事,估计得有种作呕的感觉,于是清露在秦大川心里敲上了她这番话中最重的一锤,“可秦老爷十几年如一日,不纳妾,不买通房丫鬟,洁身自好,日|日守着老妻,最大的花销是给儿子们读书求上进,这样的人怎么能不让我钦佩呢?!”干脆开始睁眼说瞎话了。 “忽悠”这种事是经不起认真思考的,清露眼看着反应快对秦大川十分了解的程一针就要笑场了,就连一向面瘫的秦怀恩童鞋,脸上也出现了明显的便秘表情,手中的馒头干脆吃不下去了,清露就知道,确实是再也“忽悠”不下去了,只能暗暗祈祷,秦大川够自私,够好色,别让她的这番“忽悠”白费! 清露赶紧收拾场子,“哎,我今天这也是高兴,总觉得和诸位在一起相谈甚欢,这才一不小心,大放厥词,胡言乱语了一番,诸位长辈,”对苏钱两位东家拱手,“诸位好友,”对其他的两位东家和程一针抱拳,“莫怪,莫怪,见笑,见笑!” 这样的谦逊和直率,哪能让旁人生气,再说,这些人都不是普通人,很多人已明白了清露的用意,自然淡笑着配合。 清露又开始打哈哈,对程一针说,“哎呀,你放心,我就是再爱花银子,也不至于委屈了你家兄弟,”拍打着秦怀恩,“这不,他还是吃嘛嘛香,身体嘣棒吗?”凑上去看了看,“好像心情也不错……” 程一针正想出言帮衬清露两句,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人,却一下子救了清露的场,只不过这方式……有点惊悚! 清露话音未落,秦怀恩忽然大声说,“我最大的爱好不是打猎!”和清露完全不同的中气十足的浑厚嗓音,达到的吸引全部人注意力的效果简直和清露一样好。 然而秦怀恩只说了这一句后,就再无后续了。 不过,没关系,他的注释相当丰富且清晰。 “啊——”清露忽然间发出了一声惊叫,大家再看时,发现座位上已没了清露和秦怀恩的影子,只有清露还挂着汤汁的筷子,“啪嗒”一声落在了桌子上,无言地述说着它被遗弃得多么匆忙。 直到,清露的一声埋怨响起,“大郎,这还没散席呢!”大家才发现秦怀恩抱着清露竟然已走到了门口,是正堂通往内院的那个门口。 秦怀恩用有力的声音回答,“我……着……急……了……”大步流星中气息依然极为稳定,每一个字却都响在一步距离之外,用真实的速度,表明着他的诚实。 整个正堂就是一静啊,接着就是哄堂大笑,那笑声恨不得把清露花大价钱弄的石板屋顶都掀开了,然后,更多听到笑声的人赶过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儿,再然后,笑的人就更多了。 除了被清露忽悠成功的秦大川,恐怕再没人会记起清露的那番过激言辞,秦怀恩的救场另类且粗暴,却极为有效,再次在他的“功能”中添加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让“不怀好意”的程一针没了用武之地。 235.第235章 很不成功的敬茶 曲少东家笑着笑着,笑出了眼泪,他借着酒力捶打着桌子说,“失之交臂啊,失之交臂,悔之晚矣……”他终于当众说出了他的心里话,只可惜,他的勇敢从开始时就已太迟了。 程一针看起来也像是喝多了,指着曲少东家笑道,“你那算什么失之交臂?!我不过是隔了三、五天见第二面就动了心思,还不是眼睁睁地看着秦大郎抱得美人归?!”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惊,火热的气氛有些尴尬,苏东家和钱东家对视一眼,摇头叹气,曲少东家的心事他们是看出来了,但没想到一向沉稳堪称铁树不开花的程一针,竟然也陷得这么深,可再想想清露方才展示出的种种风采,倒也觉得他们有情可原。 清露年轻、漂亮,更重要的是坦率、真诚,同时还勇敢、坚强,处理秦家人的手法,在喜宴中的表现,她的口才、机智、见识、对现场气氛、人心的把握,绝不是平常女子所能相比的,还有着令人怜惜的悲惨身世,别说是年轻人,就是苏钱两位东家,也有一时的心动啊! 所谓名妓风采,人间尤物,解语之花,大抵就是如此吧! 曲少东家已是破釜沉舟,他醉眼朦胧地说,“那我去听听房,这总可以吧?”所谓的听房就是“闹洞房”的简约版,在新婚之夜,即便是古代,这也是无伤大雅的。 程一针正色道,“为了你的性命着想,我劝你别去,旁的事大郎都不会在意,在清露这件事上,却毫无商量,能一下就打死一头黑熊的拳头,你真的有勇气去面对吗?”口齿清晰,表达顺畅,一看方才的醉态就是装出来的。 就连赵东家也好心劝曲少东家,“秦爷还能徒手抓活野猪,掰獠牙,那么疼,野猪能不挣扎?!他都能制住,得是多么大的力气,多敏捷的身手?!”他是真心怕秦怀恩,因为他的理智尚在。 苏钱两位东家,却看着程一针沉思,既然没醉,那样心存清露大失颜面的话,程一针又为何要说出口呢?继而,他们便得出了结论:是一种宣告和保护! 程一针在用这种“不经意”“有意”地告诉每个人,清露,是受他保护的!或许,还有秦怀恩! 程一针对清露用情颇深和秦怀恩私交很厚啊,以至于一代官宦世家出身的名医,能不惜牺牲自己的名望,默默忍下情殇,只为全力给他们撑起一把保护伞! 苏钱两位东家以及后来想清楚这一点的所有人,开始对程一针有了惺惺相惜之情,并对他的人品深感敬佩。 这是一场很成功的婚礼:有着令人目眩神迷的开端,精彩纷呈高|潮迭起的中段,堪称最为完美的结尾,以及满是秦大郎“威武”传说的余韵悠悠…… 相比之下,第二天一早的敬茶仪式,情况就很不妙了。 清露照例在一番决心和痛苦挣扎后,再次起来晚了,不过,这次连她自己也不着急了——他们没有长辈只有晚辈,新婚后无需敬茶,只需接受。 睿儿经过了一番刻意的打扮,更显得神气活现玉雪可爱,自从清露来了之后,他的日子越过越开心,不像是有了个长辈,倒像是多了个玩伴儿,而他的玩伴儿多了可不只是清露一个。 清露觉得睿儿说话晚,胆小懦弱没有安全感,是因为以往一直被养在家里的缘故,尤其是秦家那个环境,好孩子都能养歪了——要么和秦家其他孩子一样,自私恶毒虚荣,要么像秦怀恩那样,憋屈得快要精分了。 清露猜得没错,前世的睿儿因为在秦家无比艰苦的生活经历,以及清霜的惨死,脾气暴戾易怒,冲动之下辣手灭了秦家满门,给自己惹来了大麻烦,造成清露的自尽,又因愧疚和不听秦怀恩的劝阻,一时莽撞失去了自己的性命。 尽管不知道前世的这些悲惨未来,清露还是出于对睿儿的疼爱,而想法设法地改变睿儿的性格缺陷和生活环境,除了吃好穿好以及健康方面的照顾外,清露更重视睿儿的精神状态和心情,清露经常给睿儿讲故事,鼓励他走出去,找村里的孩子们玩儿,培养他的动手能力…… 不过两个来月的功夫儿,睿儿已有了很大的变化:会说很多话,能做很多事,活泼,开朗,勇敢…… 看着自己的“教育成果”,清露很有成就感,乐得嘴都闭不上了。 睿儿稳稳地走到主位面前,满脸兴奋却很沉稳地接过刘寡妇给他准备好的大半盏温茶,规规矩矩地跪到地上敬给秦怀恩,“爹——” 秦怀恩却没接,只是沉声说,“睿儿,从今往后,你要叫我‘师傅’”声线柔和地继续说,“来,跟我学,‘师傅’!” 清露心里“咯噔”一下,但表情并没太大的改变,只是在心中暗叹,“中国男人的传统啊,就是太过于注重血脉传承了,尤其是在这古代,秦怀恩不肯接受睿儿,也可以理解,毕竟,睿儿根本就不是他的儿子,没人有权力逼迫他。” 清露对迷惑的睿儿展现出微笑,眼神中充满了鼓励。 睿儿终于静下心来,清清楚楚地喊了一声,“师傅——” 秦怀恩马上接过了茶,抬手轻轻抚摸着睿儿的头说,“乖,要记住了,往后就这么叫。”又拿出了提前准备好的荷包,递给睿儿,里面是上次血拼时,秦怀恩亲自为睿儿选的一块玉佩。 看着一大一小和平常别无二致的亲热互动,清露的心情变得好了一些。 不过就是一个称呼嘛,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只要感情还是一如既往就好,再不济,这不还有自己吗,总不能让睿儿吃了亏就是了,清露想。 可真的是这样吗? 等到睿儿给清露敬茶时,还没等清露开口,秦怀恩已再次订正了睿儿的称呼,“睿儿,她不是你娘,你要叫‘姨母’。” 清露再也忍不住了,“蹭”地一下从座位上跳了起来,“秦怀恩,你什么意思?” 236.第236章 谁会来找他们 睿儿懵懵懂懂地看着他们,已是瘪了嘴要哭了。 清露赶紧又坐了下来,她可不想吓着孩子,但依然语气很不好地对秦怀恩说,“我们之间的事,你不要管,我喜欢睿儿叫我‘娘’!”态度强硬。 秦怀恩却摁住了清露的手,“露露,我想,你也不愿意睿儿不记得霜儿吧?”也很坚持。 清露犹如被一只被戳破了的气球,再也没勇气订正秦怀恩订下的称呼,听着睿儿喊她“姨母”,并接过了茶。 只是清露心头像有团火在烧,她很想发泄,又不知该如何是好,她一口气冲进了内室后,才朝秦怀恩大吼,“你什么意思,你到底什么意思?如果你一早就想好了,让睿儿叫我‘姨母’,你为何不让睿儿叫你‘姨丈’?!还什么狗|屁‘师傅’,你到底教他什么了,你就‘师傅’?” 其实清露还想问,是不是在秦怀恩的心里,无论自己怎么做,都不是他真正的妻子,都比不过清霜,可事到临头,她却忽然间失去了勇气——万一秦怀恩真是这么想的,又让她情何以堪,两人今后又该如何相处呢?! 秦怀恩却好脾气地回答,“我想教睿儿武功,其实已经开始了,只不过现在睿儿还太小,所以只能教些准备的东西,比如你看到的‘跳蛤蟆’,而且我觉得‘师徒如父子’,很多由师傅教养长大的孩子,就是将师傅当成父亲的,这和我们之间的关系非常像。” 清露知道自己方才的话太过份了,可她就是莫名地烦躁,心里还有说不清的委屈,“那就该让他叫我‘师娘’啊!”一股热流直冲眼眶,最终化作滚滚热泪,流了下来。 秦怀恩很是心疼,但从头到尾,无论是清露发脾气还是哭泣,他都没像以往那样慌了手脚,不得不承认,清露在帮秦怀恩打开前世心结、治疗精分上,还是取得了十分可喜的成功的。 秦怀恩轻轻拥着清露缓缓地摇晃着,就像是在哄孩子,“你就是她的姨母啊,你也知睿儿出身不凡,若是没有你和他的这种血脉关系,我这个师傅是当不上的!” 宽厚的怀抱,有力的臂膀,熟悉的气息,那种被保护被宠爱的感觉,以及秦怀恩始终不急不缓的语调,让清露渐渐地平静了下来,是的,有很多事,她都没想周全啊! “哎——”清露伏在秦怀恩的胸口上感叹了一句,“六爷已经不在了,谁还会想起我们,来找我们啊?!” 在清露看不到的地方,秦怀恩目光闪烁了一下,强压下那个秘密,再开口时变成了这样的说辞,“当然会有人来找啊,三爷不是还好好的吗?!” “哦——”清露抬起头,轻轻拍打着自己的额头,“是啊,是啊,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三皇子公叔瑾,是睿儿生父公叔宁的同母兄长,也是公叔宁唯一的同母兄弟,他比公叔宁大了十多岁,因他们的母亲先皇后在公叔宁出生后不久就病故了,可以说是他从小将公叔宁亲手带大的,两人的关系特别亲密,如父如兄。 此外,公叔瑾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清霜清露姐妹的“第一个男人”,当初是公叔瑾出了两万两银子将她们赎出教司坊,然后又送给公叔宁的,当然,在这个过程中,公叔瑾和她们之间没发生任何事。 但不在意她们,不等于公叔瑾不在意公叔宁唯一的子嗣睿儿啊,公叔瑾恐怕是最了解这对姐妹和公叔宁之间关系的人了。 清露双眼晶亮地看着秦怀恩,没有恐惧,只有期盼,因为清露不认为公叔瑾会害她和睿儿,“三爷现在,是不是很厉害了?” 秦怀恩点了点头,“皇上近来两年身体一直不太好,朝中要求立太子的呼声很高……” 在这样偏僻的小山村,是不可能知道这些消息的,也难怪秦怀恩不愿意告诉清露了。 好在,清露是不会问秦怀恩如何得知的,她只是接下去说,“三爷是嫡长子,而且他很厉害,他对六爷教养得严厉极了,比皇上可怕多了,每次我们偷偷跑出去玩儿,或是在外面闯了祸,皇上知道了只是一笑置之,三爷却是要狠罚的,所以我们不怕别人就怕三爷……”清露搜索着前身的记忆说,又小声问,“那你猜,三爷能成吗?”有金手指就是好呀,什么都可以预知。 秦怀恩肯定地回答,“我猜能成,不仅这次能成,下次也一定能成。”这次是当太子,下一次自然就是当皇上了。 清露兴奋地拍手,“那太好了,睿儿和我们都有大靠山了!”接着问,“你猜三爷什么时候能想起来找我们啊?”估计总得当上了皇上,再等朝中大局稳当了之后。 秦怀恩这回不确定了,“恐怕,得过阵子,至少得三年,或者更长时间……”和清露估计得差不多。 前一世,清露早在两个月前就回到了府城教司坊,然后一直受着公叔瑾的保护,那时的秦怀恩并不知道这些,是事后才知道的,但从现下算起,三年多以后公叔瑾登基为帝了,康乐王才去府城教司坊将清露带走。 这一世,秦怀恩六月末去接清霜遗体时,已经发现教司坊对清霜清露的态度不同了,说明公叔瑾的人很可能已经到了,可回到小岭村后,再没人来找过清露,就连他们大张旗鼓地到处血拼,都没遇到什么奇怪的人和事儿,不然以秦怀恩的警觉和武功,不可能不发觉。 这让秦怀恩有种感觉,如果他们的生活像现在这样继续下去的话,公叔瑾来不来,或者发现了清露,想不想再来找,都未尝可知了。 毕竟,在教司坊当清倌儿,和嫁作人妇是不一样的,三年多以后,他们别说圆房了,估计连孩子都生下来了,抓紧一点的话,有两个孩子也是可能的,试想那些高高在上的皇子王爷啥的,谁会要个下堂妇呢?! 237.第237章 清露在怕什么 可即便如此,秦怀恩还是忍不住有些紧张——他的幸福,是硬生生偷来的啊! 秦怀恩迟疑的语气,和忽然间收紧了一些的手臂,已让清露大致猜测出了一些真相,她安慰秦怀恩,“没事儿,来就来,不来就不来,不管怎么样,走的都只有睿儿一个人,我是不想再回京城去了。”语气非常轻松。 别说她和公叔瑾没啥关系,就是公叔瑾那个人本身,也是个古板严苛讲规矩的,更不好|色,或者是她们姐妹在人家眼里就不算“色”,公叔瑾是绝对不会因她们做出什么“一怒为红颜”的荒唐事儿的。 “说实话,我还不太希望他们早来呢,更希望睿儿在咱们身边多养一阵子,他们那个圈子,可不是好混的,尤其是睿儿这样的出身来历……嗯,不来找也挺好的,等睿儿长大了,我再跟他说清楚,让他自己选择好了。”清露计划着未来。 “不过,你今天这么订称呼是对的,万一人家来了挑礼就不好了,”清露轻轻打了个哆嗦,“三爷那个人呐,严厉得很,规矩多了去了,再说人家的地位多高啊,没得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平白地给睿儿惹麻烦。” 想到今天敬茶时的称呼都是为了睿儿着想,清露的心态完全不一样了,那是相当平和、理智的。 秦怀恩也在道歉,“怪我,是我没提前同你知会一声儿,我还以为,我这样做你会开心,毕竟,你对霜儿的感情,比我还要深,现在想来恐怕是我想差了……” “不,”清露抢着说,“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怕……”说到这里却硬生生地停下了。 在秦怀恩的印象中,清露根本就不是个说话吞吞吐吐的人,这时难免好奇,追问道,“你怕什么?” 清露先是语塞,又转言道,“怕睿儿觉得自己和旁的孩子不一样,没有爹娘,有一天问起来要怎么办啊?” 秦怀恩深深地看了清露一眼后,才慢吞吞地回答,“不妨隐了六爷的姓名后,实话实说,至于霜儿自尽的原因,可以说是为全名节。”这一点他已想了很久了,只不过一直没机会说给清露听。 “哦哦,”清露点头,神情有些慌乱,“你这个法子真的挺好。”秦怀恩明明看出来她说的原因不尽不实了,却依旧没戳破她的谎言。 这让清露的心里愈发烦躁,她轻轻地推开了秦怀恩,转身坐在椅子里一言不发。 秦怀恩先是看了清露一会儿,发现清露真的不打算对自己再说什么了,这才默默地转身离开,神情中有难掩的落寞和哀伤,他不管怎么做,总是不能护得清露周全的,这个认知,让他十分失落。 可就在秦怀恩将要出门之际,清露忽然间从椅子里跳了起来,“等一等,我们……”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这样就会有勇气去面对,“我们去看看姐姐吧,带上睿儿,现在就去,只有我们三个。”她应该告慰一下清霜了。 “好。”秦怀恩快步走了出去,很快,他们就架车离开了家。 曲氏安车很平稳,清露的心却忽上忽下,她甚至不敢去看什么都不懂的睿儿。 清露在怕什么?简单说来就是两个字:穿帮! 因为她来自于全朝最大最繁华的城市,京城,因为她以往生活在全朝最最顶级的豪华圈子里,所以她不同寻常的成熟、见识、聪慧、能干,都不曾让任何人起疑。 尤其是她知道了,即便是在前世,秦怀恩实际上也重来没和清露在一起真真正正地生活过,外加秦怀恩对清露堪称盲目的崇拜和宠爱,以及她对平安富足生活的强烈渴望,让她在展示自己时,越发地肆无忌惮起来。 现在想来,她在日常生活中所展示出来的,经不起推敲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可是,她能骗过人,却不一定骗过鬼啊! 她无法想像,如果清霜在天有灵,知道了相依为命的亲生妹妹被自己硬生生地逼死了,会是何种心情?! 她不敢去面对,如果秦怀恩知道,实际上真正的清霜清露姐妹都已不在人世,他前世的遗憾再也无法弥补了,他会怎么做?恐怕发疯、自尽都有可能吧! 不知是车马快,还是清霜所在的位置,本来就离他们住的地方并不远,清露只觉得她还没想清楚到底该怎么做,用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他们就已经到了。 清露对自己说,“先别管离世的人怎么想,总之现在是万万不能让活着的一大一小感觉出破绽来。”这也是她今天下定决心要来的原因——清霜从府城被接回来这么久了,她又和秦怀恩成了亲,她若是对清霜连提都不提,这本身就是很不正常的。 小小的一间庙宇,只有正殿和偏殿两间青砖大房,此外就是几间低矮的茅草顶木屋,想来是僧人们日常居住的地方。可这地方虽然简陋,却十分整洁。 听说他们的来意后,主持带着六个小沙弥齐齐迎了出来,后来清露才知道,这就是整个庙中所有的出家人了,他们穿着朴素,有人的僧服上还打着补丁,却个个神情安逸,举止出尘。 主持是个老者,胡子已经全白了,但气色还是很好的,清露看不出他的具体年龄。 他们一家三口被引到了偏殿,整个偏殿都给清霜用了,佛像、棺木、供案、贡品、昼夜不息的长明灯……每一样东西都很简单质朴,却打理得一丝不苟,清新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让清露的心一下子就静了。 “这真是个好地方,姐姐会喜欢这里的……”清露喃喃自语,秦怀恩却听得真真切切,心中在悲伤中又萦绕了一丝安然。 三人净过手,又分别给清霜上了香。 清露不知道秦怀恩在心里对清霜说了什么,她却是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觉得多说多错,可就这样离开,她又觉得有些遗憾,她忽然开口问,“我想再看看姐姐,可以吗?” 238.第238章 穿越时空的两生花 秦怀恩犹豫了一下,“你们先去出去等一等,我问一问,再告诉你。”他对这种事不是很懂,而且他也不知道清霜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好。”清露带着睿儿去了正殿。 很快,秦怀恩便走出来说,“可以了,露露,你来吧!”仔细地打量着清露,发现清露情绪还算平静,便引着他们再度进入了偏殿。 棺木的盖子已经被打开了,清露挡住了秦怀恩的手,亲自抱起了睿儿,走到近前。 除了记忆,这是身为冒牌货的清露第一次和清霜见面。 清霜的准备可称为万全,而秦怀恩和庙中的僧人们,对她的保护也十分尽力,清霜静静地躺在那里,面目栩栩如生,仿佛刚刚躺下睡着了,她衣着整洁,头发梳得一丝不乱。 清露痴痴地看着清霜,看着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就像照镜子一样,哪怕是丑陋无比的疤痕也不能破坏那种熟悉。 前世的清露,没有亲生的兄弟姐妹,父母各自成立家庭后,同父异母和同母异父的兄弟姐妹她倒是有的,只可惜连面儿都没见过,更别说共同生活和相互熟悉了。 清露只觉得见到清霜的感觉非常奇妙,那种依恋、信任和温暖,就这样从她的血脉中渗透了出来,丝丝萦绕,强韧无比,不可断绝。 有人说,双胞胎之间会有种神奇的感应,清露现在算是相信了,因为现在的她和清霜之间也有,哪怕她们并不是真正的孪生姐妹。 清露蓦然间明白了,她的担心是多余的,她拥有前身的身体、记忆甚至情绪,就算她不是真正的清露,也是这世间和清露最接近的一个人,单凭这一点,清霜就不会怪她,清霜只会像爱自己的亲生妹妹一样去爱她,包容她的所有,哪怕她有些选择,并不符合清霜的初衷。 这就是亲情!无条件,无理由,无限度…… 况且,不管怎么说,清露都完成了清霜的遗愿,秦怀恩、睿儿和清露现在都生活得很好。 “娘——”清露怀里的睿儿朝着清霜伸出手去,即便他年龄幼小,到了此时也明白了,为什么他要叫清露“姨母”,他又在清露和清霜两人之间看了看,便再次执着地伸出手喊,“娘——” 清露看向秦怀恩,“可以么?” 秦怀恩想了想,点头道,“可以的。” 清露还是有点不放心的,她和睿儿一道伸出了手,轻轻地去抚摸清霜的脸颊,除了入手冰凉,其他的感觉和平日里别无二致。 “好了,你娘睡着了,等回头我们再来看她。”清露抱着睿儿后退了几步。 秦怀恩则上前,将他为清霜选购的那些几样首饰,一件件亲手为清霜戴上。 在僧人们“嗡嗡”的诵经声中,清霜的棺木再次被合拢,清露却没有离开,她将睿儿交给秦怀恩,然后在大殿中站定,等僧人们的经文告一段落,清露开始轻声地唱歌, “寒风起,清霜凝结嫩蕊颤,雨丝斜,清露滴落泪暗垂,两生花,相依偎,花开花落永相伴,两生花,竟娇颜,愿君采撷长爱惜……” 一边唱着,清露一边翩然而舞,她长袖飘飞,腰身轻摆,足尖轻踏,每一次旋转都宛若这世间最绚丽的花朵,每一个回身都犹如最虔诚的祭拜…… 这首曲子,是清霜作的,这支舞,是前身创的,歌词则是两人合力创作、修改完成的。 这是这对姐妹的成名曲,也是她们唯一一个共同出演的节目,而且只演过一次,就是这一次,她们一曲成名被公叔瑾赎身,随后改变了命运。 清露不知道别人听到“两生花”这三个字会想到什么:那个关于植物的美好且忧伤的爱情传说?那本著名的爱情小说?还是那部吸引了很多人的偶像剧?…… 清露率先想到的是一部电影,又名《维罗妮卡的双重生活》是 波兰著名导演克日什托夫·基耶斯洛夫斯基的作品,她看第一遍时,完全看不懂电影说了些什么,却被那种莫名的悲伤情绪所吸引和感染,着了魔似的一遍遍去看。 而她印象最深刻的是电影中的一句台词:上帝创造人,有时会制造出两个,以免她们孤单,或者如果其中一个损坏了,那么他还会有另一个…… 舞蹈的最后,清露缓缓地向后折腰,然后往右边偏过头去微笑,只是对面再也没有那张和她一模一样的笑颜,清露虽悲伤,却没再感到难以弥补的遗憾,她在心里说,“我要稳稳地幸福,带着我们三个人的梦想!” 清露起身,带着微笑,挽着秦怀恩坚实的臂膀,在他的耳边轻轻哼唱刚刚想到的那首前世听过的流行歌曲,“我要稳稳的幸福,能用双手去碰触,每次伸手入怀中有你的温度,我要稳稳的幸福,能抵挡失落的痛楚……” 清露终于放下了,觉得秦怀恩爱的究竟是姐妹两个中的谁都没关系,这是她们共同的幸福,而她所要做的,就是紧紧地抓住,或许这也是上天对秦怀恩的补偿——前世他因自己的错误而错过了她们,这或许是他应受的惩罚,而这一世悲剧不会再重演,至少他因不懈地努力而拥有了其中的一个。 秦怀恩看着静静微笑的清露,心中荡起阵阵涟漪,他觉得,他和清露之间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而这种改变让他感到心中越发安稳起来。 离开庙里时,清露拿出了五十两银子交给主持,“你们把我姐姐照顾得很好,我很感激,占用了你们的偏殿,姐姐知道的话,心里会不安的,这些银子给你们,或是帮姐姐另外盖一间屋子,或是你们另外盖一间偏殿,都可以的,还有,你们住的房子也该修一修了。” 今天他们来是临时起意,庙里没任何准备,却依然做得事事周全,清露觉得这笔银子庙里的人该得。 主持念了一声佛号,并不推辞,坦然地收下了,清露下次来时,清霜果然有了她自己的屋子。 239.第239章 任性更:清霜番外身心似水1 番外独立成篇,不喜的读者可跳过,不影响正文阅读。 ———————————————————————— 因为在庙里耽搁的时间有点长了,一行三人到家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清露吃了晚饭后早早睡下,然后她便做了一个关于清霜的极美的梦。 夜半时分,一场秋雨缠绵而下,似乎是在默默守护着清露那甜美的梦境…… 清露在梦中看到,离世的清霜在现代清露的身体里睁开了眼睛,她先是有一刻的惊愣,接着就是重新获得生命的欣喜。 清霜接受了现代清露的全部记忆,她轻轻拍打着镜子中那种既熟悉又陌生的脸,一连声地低唤着,“傻丫头,你可真是个傻丫头……”很显然,她也发现了,现代清露在性格方面,与她前世的亲生妹妹非常相似,故而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 清霜在租住的公寓中,过了整整五天足不出户的日子,但她并不是用这段时间来哀伤和沉沦的,而是用来学习的,她一样样地摆弄着身边的东西:大衣柜、梳妆台、化妆品、冰箱、电视、燃气灶、手机、电脑…… 清露发现清霜有种她或许永远都不会具备的优点,那就是清霜的心很静,即使一下子穿越了几百年来到这个完全陌生的世间,清霜也能不急不躁不慌不忙,心态特别地稳定和柔和,要知道,清霜不过是个才十七岁的女孩子啊! 接下来,清霜走出了家门,打算去外面看一看,可在出门时,清霜看着清露的衣柜犯了愁。 和清露一样,清霜返穿回去后,正是炎炎夏季,现代清露的那些衣裳——穿上感觉比不穿还令清霜尴尬。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件看起来不错的长裙,清霜鼓足勇气穿上后,却发出了一声尖叫,原来是露背的,在现代清露的印象中露得不大,很典雅,在清霜眼中却难以忍受。 空气中旁观的清露很不厚道地笑了,当发觉自己的笑声清霜是听不到也感觉不到后,清露笑得越发张狂起来,清露觉得,这时的清霜才像个真正的少女。 清霜出行的日期,又往后延迟了三天,用来等待她网购的衣裳,在这其间她学会了叫外卖、用电脑和手机管理银行账户…… 有了现代清露的完整记忆,清霜学习这些东西并不慢,每当她遇到难题时,她便静静地想一想,于是,所有问题就这么迎刃而解了。 清霜出门后,乘了电梯、公交车、地铁并尝试着叫了一次出租车,她学会了使用自动提款机和刷卡付账,对商场和超市很感兴趣,还去看了一场电影,先是震惊然后便是兴奋…… 不过几天的时间,清霜就很好地适应了这个世间,并且喜欢上了这里。 接着,清霜便无比忙碌起来,她买了一个电动迷你缝纫机,并疯狂地爱上了这个东西,她给自己做了两套衣裳,穿上后在大衣镜前流连了许久,脸上的笑容怎么都散不去。 再然后,她便开始忙于实现现代清露尚未完成的愿望,她联系了以往熟识的商家,将现代清露所有的奢侈品,一样样地卖了出去,她不仅学会了砍价,还卖出了比清露更高的价格,因为清霜有一双巧手和充足的耐心,将那些东西处理得特别整洁,无论清洗、养护还是缝纫都由她亲手完成,省钱并让她从中找到了极大的乐趣。 清霜和清露不同,清霜将奢侈品的范围划得非常大,结果等清霜出售完之后,清露的公寓已经快要空了,除了房东自带的家俱和电器,几乎不剩什么了。 可就这样,清霜依然不满意,她甚至将床单、床罩、窗帘之类的东西,动手改制成了衣裳和包包,清露在一旁看着,一边狂汗一边不得不承认,效果真的很不错。 清霜最后卖的是清露的车。 卖车前清霜犹豫了很久,尽管她有驾照很想尝试开车,但想到其中的危险性,尤其是对旁人的伤害,还是觉得将这件事押后比较好。 清霜在退掉房租时,遇到了一点小麻烦,帝都顶级公寓租住价格不菲,而且清霜是在违反合同。 清霜不急不吵,只是问房东,“你若是觉得我继续住在这里比较好,我不退也行。”她是真心说这种话的。 听在房东的耳朵里,却是种威胁,因为现代清露的名声太臭了,若不是某个恩客出面出钱,清露是住不进这种地方来的。 房东很快全额给清霜退了租金,连一天都没多收。 清霜带着她的行李箱去了提前联系好的医院,开始接受赔偿整容手术,她很紧张,这时她才展示出了这个年龄的女孩子应有的柔弱,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流下了眼泪。 可是,清霜的病友帮助了她,或者说是她的善良帮助了她,她一边安慰别人,一边获得着别人的安慰,当手术成功离开医院时,她不仅得到了比以往更加健康的身体,还收获了三个女孩子的友谊,她第一次在这个世界不孤单了。 此外,清霜善良、温婉、坚强的性格,还让她吸引了一位医生,但也就是吸引而已,受清露以往名声的带累,进一步的交往是不可能的。 清露觉得很愧对清霜,但清霜却对此看得很淡,二十八岁这个年龄,在清霜的眼中是即将做祖母的人,她心静如水,已打算孤老终生了。 相比之下,清霜对恢复了八成的容貌,无比欣喜,她甚至感谢老天,前几次整容手术都是成功的,尽管她并不喜欢,但总比她的满面疤痕好太多了。 清霜从不抱怨已失去的,却分外珍惜已得到的。 接下来,清霜便踏上了她的旅程。 清露以为清霜会按照自己的遗愿回到家乡去,再或者,清霜会去她前世的家乡京城,毕竟,那是她曾习惯生活的地方,而她这样似水般的女子,就该生活在迷蒙秀美的江南水乡。 可清露猜错了,清霜身体恢复了之后,以最快的速度买了机票,往东北飞去。 240.第240章 任性更:清霜番外身心似水2 今天的正常更还是两更,有一更在番外之后。 ———————————————————— 清露忍不住流下了眼泪——清霜还是忘不了她曾生活过的小岭村,还有,秦怀恩! 第一次乘飞机的刺激,让清霜久久难忘,无论是身处高空的感觉,还是云海中的瑰丽景色,都很好地冲淡了她心中的因前世经历带来的伤感。 下了飞机换火车、汽车,清露一路向东北而行,一双眼睛不断地观察着身边的植物和景色,当到达全国最北端的一个小镇盘桓数日后,她依旧不满意,拿出了自己的护照,跟了旅行团继续向北,直接出了国境。 可不管怎么寻找,清霜却再也找不到前世的所在了,旅游季节已经过了,旅行团不断催促,单人导游不管清霜出多么高的价格也不愿再次提供服务了,清霜满脸忧伤,却无计可施。 清露看着执着寻找的清霜泪流满面,她想,清霜此时的心情,她懂! 清霜还是理智的,她要求在回国之前,导游再陪她登最后一次山,导游答应了。 清霜在下山前,忽然对着莽莽山林大声呼喊。 清露猜,清霜定会一遍遍地喊秦怀恩的名字,再或者,会喊睿儿。 可清露又猜错了,清霜喊的是,“露露,我错了,我不该逼你的,露露,原谅我吧,我毁了你的人生——”她对现代的生活和思想,接受得远远比清露想像得还要好,她早已想清楚,她错在了哪里! 而她对清露的感情,也远比清露感受到的还要深! 那一刻,清露和清霜在不同时空齐齐泣不成声,可她们却觉得,三个人的灵魂从来没这么贴近过! 看着当夜在酒店中伴着泪水入眠的清霜,清露心如刀绞,然后便开始想办法,她不忍让清霜带着这样的背负生活下去,清霜是这世间最好的女子,该有最美好的人生! 既然清霜可以出现在我的梦中,那么清霜的梦中能不能出现我呢?清露想,努力地尝试起来。 清露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功,也不想弄出太多的细节让清霜起疑,清露知道,现在的清霜,还不知道现代清露穿越的事,清霜以为现代清露的灵魂还在自己的身体里。 清露给清霜传递的是三个极为简短的生活片段。 第一个,秦怀恩照顾着病重的清露,亲手给她喂药,而清露吃过药后,不仅露出了感激的笑容,还分别给睿儿和秦怀恩的嘴里各塞了一颗糖,然后才自己吃。睿儿满脸满足地依偎在清露身边享受,秦怀恩的脸则直接红成了一只大番茄。 第二个,清露在秦怀恩倒插门儿的婚书上亲笔写下了“秦露”这个崭新的名字,秦怀恩脸上是难以自制的感动之情,村长和程一针在一旁满脸复杂地看着。书吏在婚书上盖上了县衙红彤彤的大印,还有他们买山的地契,就连花十两银子从秦家买来的文书都没落下。 第三个,清露凤冠霞帔坐在奢华的雕花大木床上,秦怀恩用秤杆挑起她的盖头,两人四目相对柔情蜜意,睿儿在一旁拍着小手跳跃欢呼,他们身边围满了前来道贺的村中父老,俱是满脸喜意。 这三个片段虽然简短,却完全可以抹去清霜在前世所有的牵挂,连感情来源的解释都有:清露的前身虽然爱慕权势富贵,可也不是狼心狗肺的忘恩负义之人,秦怀恩救了她,她以身相许是正常的。 清露一遍遍地祈祷尝试着,果然发现睡梦中的清霜笑了,这还不算,第二天起床后,清霜站在浴室里,对着镜子里的那张脸说,“妹妹你真厉害,我怎么就没想到这样的好法子呢?!”看来她对清露和秦怀恩的婚姻,以及摆脱秦家人的方式都感到很满意。 回程的列车上,清霜的情绪明显和来时不一样了,她沉浸于路边美丽的秋景,时不时地露出会心的微笑。 清露明白,清霜终于放下了过去,开始她自己的新生活了。 后来清霜还把在梦中看到的场景,画成了画,仔细地收藏了起来。 清霜的下一个目的地是她前世的家乡——京城,由此可见,她真的打算为自己活了。 那一座繁华的江南古城,即便是在现代也是全国赫赫有名的大城市,清霜四处地转着,竟然找到了很多似是而非的旧日痕迹,这让她激动欣喜之余,很快决定住下来。 可就在这时,清霜发现了一架令她爱不释手的古琴——这对姐妹感兴趣的东西,都是那么的一致。 然而,百多万的价格,让清霜犹豫了许久,她全部的身家也就这么多,本来是想买房子的,可现在…… 到了最后,清霜还是决定先买琴,她对生活要求本身就不高,不管怎么说,在这个时代凭借自身的努力,她总不至于没吃没住就是了,何必要放弃梦想呢? 得到古琴后,清霜在租住的小屋子里,整整弹了两天,将前世所会的曲子全都复习了一遍,很快便恢复到了前世的水准,并因心境的不同,弹得越发出神入化。 清霜将自己弹琴的视频,发给了她在医院结识的闺蜜,闺蜜激动之余上传到了网络上,于是,一夜之间,清霜火了。 清霜的火爆给她带来了巨大的利益:原创词曲被高价购买,还有人付巨额出场费请她去现场演奏,也有古琴爱好者和她交流并想拜她为师的…… 同时也给她带来了很大的麻烦,现代清露以往不堪的经历很快便被扒了出来,那些过往再次展示在了众人的面前。 而其中最烦人的是,现代清露的父母找上门来,他们带着各自的配偶和孩子,一次次地用各种理由问清霜要钱,无休无止。 清露看着清霜遇到的种种麻烦,又惭愧,又焦急,可惜一点忙儿都帮不上。 清霜却好得多了,对于网上沸沸扬扬的传言,她永远只是一笑置之,云淡风轻得不似凡人,她觉得她既然拥有了这具身体,就不会抱怨因此带来的麻烦,尤其是在种情况下,她不求名不图利,那么旁人还有什么能够伤害她的呢?! 241.第241章 任性更:清霜番外身心似水3 今天的正常更估计会很晚,大家不要等了。 —————————————————— 至于父母要钱,清霜的办法更简单——要就给! “你一定会认为我很傻吧?可我就是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儿。”清霜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并不多解释什么,依旧过着自己安稳的小日子。 但清霜的钱总归是有限的,没过几次,她就满足不了父母双方的要求了,这两个人开始互掐,到了最后,干脆打起官司来,都是问清霜要赡养费的。 清霜的闺蜜们在清霜“落难”的过程当中,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她们有的在网络上组织网友打口水战为清霜正名,有的在清霜打官司时帮她请律师,还有的不辞辛苦赶到清霜身边陪伴她,给她安慰,为她出主意,对付败类父母。 清霜官司的结果,令人啼笑皆非,原来清霜以往给父母双方的钱,远远超过了应给的赡养费,清霜的父母要么退钱,要么就永远放弃追讨赡养的权力,算作一次性买断了。 到手的钱怎么可能舍得再退回去呢?父母全都选择了后者,清霜的世界安静了。 花边新闻是永远不能掩盖住真正的实力的,当所有的过往都被拿出来讨论了若干次后,绯闻失去了生命力,可清霜那功力深湛意境悠远的古曲,却依旧焕发着迷人的艺术魅力。 清霜的版税收入不是一次性的,而且很丰厚,她干脆不再进行现场演出,有时她也会为影视剧作曲,更多的时候,她会授课、和同行进行免费学术交流。 清霜在郊区购置了房产,她有了大大的琴房,舒适的卧室和浴室,她练习了驾驶,重新买了车,她犹如一个从图画中走出来的古典仕女,裙裾飘飘穿行于繁华的现代都市中,却不染一丝尘埃,过得惬意且洒脱。 官司已结束很久了,律师还会时不时地上门儿,他的心意谁都能看得出来,但清霜对闺蜜说,“一个如此计较的男人,哪怕他说的做的都是对的,我也觉得和他在一起不踏实。” 的确,在打官司的过程中,律师给清霜出了很多主意,但最终清霜都没采纳,两人人生观的不同,早已显露无疑。 清露并不完全认同清霜的人生观,如果没有现代社会健全的法制体系,清霜是很容易吃大亏的。 但清露认同清霜的爱情观,婚姻中双方都不能太计较,逐利,要么伤害对方,要么彼此都受伤。 可随着清霜名声鹊起,以及在音乐界地位日渐稳固,已有越来越多的男士对清露表露了爱意,清霜谁也不接受,这就让清露很着急了。 要知道,现在现代清露的过往,在圈子里已是尽人皆知了,这些男人还能坚定不移地追求,可见清霜的魅力有多么大,清霜难道真的要孤老终生吗? 事实证明,清露的担忧是多余的。 有个男人为了接近清霜,成为了清霜的“学生”,他被清霜拒绝了很多次,可清霜能拒绝人家的追求,却不能拒绝人家的“好学”,就这样,好女怕郎缠的戏码,在这两个人之间得到了最好的诠释。 但最终让清霜下了决心的,并不是这个男人,而是这个男人的儿子,那个小男孩儿其实除了年龄相近外,和睿儿没一点相似之处,但还是一下子击中了清霜的慈母心肠,两人终于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两人最经典的对白,出现在新婚之夜,清霜说,“我没别的要求,只求你从今往后别再弹古琴了!”说不堪入耳绝对是很客气的评价了。 男人说,“嗯,只要你愿意陪着我,我就不弹,若不然,你走到哪里,我就弹到哪里,专门弹给你听。”非常富有创意的威胁。 就如清霜般淡然的女子,在那一刻也因这另类的誓言,脸上出现了表情逡裂,不过,这也让她看起来更有生气了。 清霜婚后的生活平淡而幸福,但也有烦恼。 不知是灵魂和身体越发契合的原因,还是恢复性整容手术太成功,随着时间的推移,清霜的容貌不仅和前世越来越相似,还出现了“逆生长”,渐渐地和她的灵魂年龄一致了。 只是,她结婚好几年了一直没怀孕,到医院去检查出来的结果,不啻于惊天霹雳:清霜终身不孕了。 这恐怕是现代清露为她当年所犯的错误,付出的最沉重的代价。 但是为什么要让清霜来还啊,这不公平! 清露的灵魂又开始哭泣了。 清霜也很难过。 整个过程中,男人始终都沉默地陪在清霜的身旁,不辨喜怒,清露想,男人都是这样子的,恨不得跳过去,打那男人一顿出出气。 清霜想来对男人的反应也很失望,但她更多的是愧疚。 直到这天夜里,男人抱着清霜说,“我不太会安慰人,尤其是这种情况下,我已有了儿子,只有你没有,我说什么都是错的,我只能告诉你,你若是想要个孩子,无论花多少钱,多麻烦,我都陪着你,如果你不想,我会伴你终生!” 这一刻,清霜清露都很感动,清露在空气中撇撇嘴,对男人说,“算你识相!”心里则再次感叹清霜在选男人上的“不俗功力”。 清霜却哭得稀里哗啦,泪中带笑,她是从古代来的灵魂,所以一直认为子嗣对男人来说是重中之重的大事,没有男人会不在意女子的不能生育。 可事实证明,清霜的男人是真的爱她,并且非常的宽容和体贴。 清霜摇头道,“不治了,我没什么遗憾的,你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以往她也是这么想,这么做的。 况且,清霜觉得,她是有子嗣的,只不过生活在另外的时空罢了,她相信清露会把睿儿照顾得很好,她也是个子孙满堂的人呐,还有什么可遗憾的呢? 清霜的不孕也带来了意外的好处,男人那个自幼丧母的小男孩,一直将温柔贤淑的清霜当成自己的亲生母亲,一家人生活得和乐美满。 清露在空中看了很久很久,直到睡了一夜醒来时,脸上还带着满足的笑容。 242.第242章 秦怀恩想买什么 第二天一早,清露还没睁开眼睛,秦怀恩从胸腔传来的闷闷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响了起来,“傻笑什么呢?今儿你醒得倒是早,看来睡得不错!” 清露又往秦怀恩的怀里缩了缩,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我梦见姐姐在另外一个世界生活得好极了。” “那就好。”秦怀恩也泛起了微微的笑意,将手中书卷放到一旁,“是我陪你再躺一会儿,还是现在就起来?”很明显他倾向于前者。 清露一个激灵,前天晚上的新婚之夜她可是被折腾得够呛,昨晚好不容易歇过来了,现在可不想今天一天都下不了床,连忙说,“我要洗漱了。” 秦怀恩只得不情不愿地起身。 在帮清露洗漱穿衣的过程中,秦怀恩犹豫了很久,还是说,“露露,我想进山几天。” 清露蓦然间瞪大了眼睛,准确地抓住了这句话中的关键词,反问道,“几天?!” 自从秦怀恩从府城回来后,他还从来没离开过清露,进山是很正常的,可“几天”就太过了,再说,昨天是“休息夜”,是什么让秦怀恩连今晚的“运动之夜”都忍痛割爱了呢? 清露的思维相当敏捷,一把抓住了秦怀恩直接问,“说吧,你想买什么?”是的,缺银子,而且是很多的银子,这是唯一能解释秦怀恩这种奇怪要求的理由。 “你可真是……”秦怀恩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再次被清露的机灵所折服,索性直言道,“明年是灾年!” “啊?!”清露的反应可比秦怀恩预料得强烈多了,她尖叫一声后,直接就从床上蹦了起来,如果不是秦怀恩扶了她一把,她都差点摔了,“那我们得赶紧收拾东西准备逃难啊!”直接连应对的策略都想好了。 秦怀恩伸手抓住了满屋子乱转的清露,“没那么严重,我是想事先存些粮才稳妥,而现在正是收粮的最好时机,所以……” “哦——”清露松了一口气,秦怀恩一说“灾年”,她就想到了难民汹汹、饿殍遍地、易子而食……现在想来,若真是那么严重,恐怕这房子秦怀恩都不会答应盖,直接就带着她和睿儿逃了。 然后清露就打断了秦怀恩的话,“稳妥?!那可不行,这是多么难得的发财机会啊!” 秦怀恩不说话了,他就是想到了清露会这么说,这才想多预备一点银子,存些粮食,不然的话,够全家人吃三年的粮食,顶天百十两银子罢了,他根本就没必要出门。 见秦怀恩不说话了,清露跳到他身上,攀住了他的脖子,“你是不是觉得我太不会过日子了,一点都不知道节省。”家里满打满算现在只有六、七百两银子,都怪她前阵子血拼太猛,又追加了一倍的婚宴数量,还有自从血拼后,秦怀恩就一直准备婚宴上的野味来着,根本没功夫儿出门去赚银子。 秦怀恩一摇头,“没……买粮食根本就用不了多少银子!”他心里还是挺有数的。 清露不依不饶,“不行!这么好的机会,我坚决不能放过,而且我也不为我花掉的银子后悔,你放心,我有办法的。”从秦怀恩的身上滑了下来,开始翻箱子。 秦怀恩连忙上前帮忙,很快,清露就找出了一个锦盒,“咱们把它当了吧,就有银子使了。” 秦怀恩瞥了那锦盒一眼后,问,“这是什么?” 他认识这锦盒,当时清露在吉安县首饰铺子血拼时,做为添头,铺子送给她很多盛首饰的盒子,后来清露用这些多出来的盒子,将她京城妆奁中的首饰都分别包好,藏到箱子深处,打算再不用了,这个盒子就是其中之一。 清露耍赖道,“哎呀,不过是用不上的东西罢了,问那么多干嘛!”见秦怀恩的神情还算平静,到底还是敌不过他的坚持,将盒子打开了。 里面是一只成年男子拳头大小的玉蟾,通体莹白,那种玉色是秦怀恩从来没见过的,怎么说呢,就如同一块冰上蒙了一层白雪,又像一大块猪油被熬到了特别恰到好处的火候,那种光亮和润泽是从内里透出来的,那么的完整如一,见不到一丝的杂色和瑕疵。 此外,玉蟾的眼睛是两颗殷红如血的宝石,还是新鲜得尚未凝固的血液,仿佛只要轻轻碰触一下,那红色就会滴落下来一般,同样不带一点点的杂质。 红宝石露出来的部分,大约有黄豆粒的二倍大小,但很明显还有相当的部分是藏在蟾蜍那半合的眼皮之下的,透出的蒙蒙红色,让玉蟾看起来仿佛有了生命般灵动。 秦怀恩研究了半天,也没看出来,那两颗宝石到底是怎么镶嵌进去的,只能感叹工匠的技法巧夺天工了,至于其他部位的雕刻,同样精益求精活灵活现。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羊脂玉?”就算秦怀恩再外行,也不由看出了端倪。 清露哼唧了一声,“早知道你这么识货,就不给你看了,”很怕秦怀恩不让她拿去当,连忙补充道,“我的东西里,就这个最值银子了,只当这一件就行了,省得麻烦,再说,我们用不了多久就赎回来了……”她知道秦怀恩对动用妆奁中的东西有心结。 秦怀恩问,“你觉得它能当多少银子?”他是真的好奇,而且两辈子加起来,他是第一次看到这个东西,想来前一世秦大川是看都没让他看到,就拿去当了。 “嗯……”清露回答不出这个问题,“黄金有价玉无价,这东西品相好,雕工细,两颗红宝石也不是普通物件,若是落到喜欢的人手中,十万两银子,恐怕对方也是肯出的,我打算嘛,最起码当两万两……”等一会儿当的时候,这些事也瞒不住秦怀恩,还不如直接说出来的好。 秦怀恩倒吸了一口冷气,劝阻道,“露露,真的没必要……”收粮根本就用不了这么多的银子。 243.第243章 什么才是完美的人 清露立刻撒娇,“你答应过的,我的银子,我的东西,我做主啊!”唯恐秦怀恩反对。 秦怀恩只得无奈地点了头。 清露很高兴,“那好,等下我们就去吉安县,不然的话,这么好的东西,恐怕当不上价,还有,我另外有打算的。”具体计划,却不肯告诉秦怀恩。 但在清露将东西收起来时,秦怀恩还是忍不住问,“这东西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 “它啊,可以当摆设,也可以做镇纸,不过……”说到这里,清露的目光中流露出了忧伤和温柔,“它在六爷和六爷娘亲的手中,其实是个给婴儿玩的玩意儿,它温润细滑,镶嵌得特别牢靠,还很好清理,无论孩子怎么抓、啃咬,都不会伤了孩子,还能逗引孩子尽早学会抬头和爬。” 先皇后出身显赫,这个东西是家传的,玉有辟邪和让婴儿免于惊吓的功效,此外还冬暖夏凉,抱着睡觉对孩子身体好,做为家中的嫡长女,先皇后出身高贵美貌贤淑,偏生自幼身子不好,家里人就把这个东西放到她的襁褓中,她果然平安长大,并给家人带来了无上的荣耀。 玉蟾在古代的寓意非常好,是不折不扣的“瑞兽”,商贾之家用来它来求财,清贵之家喜欢它“蟾宫折桂”的吉祥之意,当这个玉蟾成为先皇后的嫁妆时,就多了一个含意:希望先皇后早日诞下皇家子嗣,并且祈望这些孩子能平安长大各有所长,就可以巩固先皇后以及母族的权势地位。 果然,先皇后先后诞下了二子两女四个孩子,俱都平安长大,每当一个孩子出生,先皇后就会把这个玉蟾放在孩子的襁褓中,等到孩子会走了,再收起来留着给下一个。 直到公叔宁出生,在公叔宁还不到一个月大时,先皇后便病故了,再也没机会从公叔宁手中收回这个玉蟾,传给下一个孩子。 可以说,这个玉蟾不仅是先皇后给公叔宁的遗物,还是代表着先皇后对公叔宁那无比深厚的母爱。 很多个思念母后的夜晚,小小的公叔宁,就是抚摸着这枚玉蟾进入梦乡的,那对他来说,是种永远可望而不可及的温暖。 “那六爷为什么把这么重要的物件给了你呢?”秦怀恩听了玉蟾的来历后,一个劲儿的追问。 清露的回答有些答非所问,“秦怀恩,有人说,完美的人是不存在的,但你知道吗?在有些情况下,完美的人是存在的。” 秦怀恩愣了愣,清露继续说,“那就是故去的人,尤其是在最美好的年龄,最被人喜欢的时候故去的人,人们会忘记他所有的不好,原谅他所有的错,只记得他的好,这样,他就完美了。” 的确,这只玉蟾实际上是公叔宁给清露的定情信物,代表着公叔宁的承诺——他会对清露的孩子无以复加的好,等同于嫡子。 “所以,”清露严肃而认真地告诫秦怀恩,“永远不要把故去的人当成假想的情敌,那是注定要失败的!”这是清露有感而发的,其实直到现在,清露依然会想到那个问题:在秦怀恩心里,她和清霜到底哪一个好,但清露会用理智控制自己,不让这个魔鬼样的念头打扰现在生活。 秦怀恩静静地听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清露有些泄气,这个人呐,有些话不说清楚了,真是不行,“六爷对我很好,我也很喜欢他,但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而且我那时年纪小,是不是真的懂得爱,我也说不准。”这是实话实说,就算前身再成熟,清露也不认为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儿,会真的懂得爱情。 况且,前身对公叔宁的“喜欢”是有杂质的。 在勾引公叔宁之前,前身经过了准确的计算:公叔宁出身高贵、有钱、年轻、俊俏、容易得手、尚无子嗣…… 清露毫不怀疑,假如那次前身对公叔宁的引诱失败了,前身绝对没功夫儿难过,而是立刻转而寻找下一个目标。 清露抱住了秦怀恩劲瘦有力的腰身,“你说我市侩也好,无情也罢,说到底我就是一俗人,无论姐姐还是六爷,我都不想让对他们的怀念和感情,影响现下的生活,就算他们怪我也没办法,而你对我来说,最大的好处就是:能够陪在我的身边,给与我最渴望的安稳和守护!这一点,六爷是再也比不过你的了!” 秦怀恩拥着清露,“我懂得了,你想要的是稳稳的幸福,和伸手就能摸到的温暖……就像你昨天唱的那首曲子!我会做到的。”就算当时没听懂,他也会把清露说的每一个字都记在心里,当做努力的目标。 清露笑了,“这玉蟾我是舍不得不要的,回头怎么都要给睿儿留个念想……”睿儿的年龄大了,但睿儿今后还会有子嗣,而且,这只玉蟾还能充分证明睿儿的身份。 两人刚商议得差不多,刘秀芬在窗外喊“开饭”,他们便去了内院的偏厅。 这也是搬到这所新宅子后,家里新立的规矩,就是全家人如果没什么特别的事儿,每天都要在一处吃中午和晚上两顿饭,没办法,房子太大了,想要凑在一处很麻烦,清露通常借着这个机会打理家务、传达指令。 而今天午饭后,清露要说的事便是,“你们太太我,又要血拼了,这回要拼的是粮食,等下齐伯就去村长家说一声儿,咱家收粮,有多少要多少!” 对清露动不动血拼的大手笔,全家人都很淡定了,正当清露为成功培养出了下人们的“有眼界”沾沾自喜时,栓子爹忽然提出了一个问题,“太太,咱家收粮什么价儿?什么斗?” “什么价儿”清露倒是明白的。 收粮嘛,一般来说不可能是按照市价的,怎么也要便宜一点儿。 但那样的话,恐怕收得就不那么痛快了,再说,清露也没那么“黑”,乡里乡亲的她总要让人家赚一点儿。 244.第244章 清露的良心斗 清露有秦怀恩这个未卜先知的金手指,利润可不是从这点上来的,所以她早就决定了,像当初管工人们午饭那样,按照镇上和县城里的市价收购。 至于“什么斗”这个问题,清露却是真心听不懂了。 于是栓子爹细细地为清露解释了起来,但在开始之前,他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斗”是这个时代很常见的容器和计量工具,它的四周是四个呈等腰梯形的面儿,口和底是两个大小不等的正方形,口大底小,口的两旁有抓手,如果把斗倒过来放,就是一个被截取了顶端的小小金字塔形状。 斗因容积不同,有大小两种,小的盛粮十斤,大的三十斤。 可栓子爹口中的“大小斗”却有另外一种含意,这种斗也被农民称为“黑心斗”。 黑心斗周围的五个面是特制的,要比正常的斗薄上一些,此外,还有特别为这种斗配备的五片厚厚的木板,把这些木板插|入斗中时,斗的容积就小了,这时它是“小斗”,取出后,斗就容积就大了,称为“大斗”。 大斗比正常斗多一成,小斗则少一成,前后差两成。 而大斗进小斗出,是很多地方的“规矩”。 清露听明白了这些话后,当时就怒了,“这不是坑人吗?你们明知道这样,为啥还要卖给他们啊?!”百分之二十的差价可不少,就是百分之十也不少啊! 栓子爹一叹,“不卖?不卖拿什么给官府缴税?怎么给秦家缴租子?谁家有那么多的闲钱啊?!秦家说了,交到官府也是这个规矩,租子谁早交地就佃给谁,我们还能怎么办?” “秦家又是秦家!”清露忍不住咬牙切齿,又问,“旁的大地主不这样吧?” 栓子爹默默无语。 刘秀芬说,“附近几个村的大地主不多,小地主一般不敢,听说也有些大地主为人厚道的,可那和咱们没关系啊!”佃地总不能佃到旁的村子里去吧?! 清露皱着眉说,“五成地租,三成税,再加上这黑心斗,你们辛辛苦苦一年忙到头,还能剩下什么啊?”这个时代的赋税本来就挺重的。 屋子里的气氛变得沉闷起来。 当得知今年的税和地租都还没交时,清露一锤定音,“咱们家收粮、卖粮都用平斗,我就是要让村里人知道,山上秦家是有良心的!然后你去对村长这么说……再然后……” 众人一听,眼睛都亮了,连忙答应下来,而栓子爹走到门口时,恭恭敬敬地给清露和秦怀恩行了个礼,“秦爷、太太,我替全村的父老乡亲谢谢你们了!”眼中已是含了泪。 秦怀恩和清露的心情也很沉重,清露挥了挥手说,“我们明白你的意思,快去吧,回头有人抢先交了就不好了。” 清露看着栓子爹的背影自语,“本想不理会,可现下看来,得想个法子把秦家的地都弄过来才行。”本来是想着让秦大川守着这些不义之财等秦怀恩拿到证据,找上门儿去一网打尽,可就这么硬生生看着村民吃苦,清露这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嗯。”秦怀恩应下,“回头再商量。” 清露眼睛一亮,秦怀恩这么说,就代表他们是有机会的。 但不管怎么样,他们此时有更重要的事儿要办。 临出门之前,清露特地问刘秀芬借了一身衣裳,细棉布的全新的,因为又肥又大,穿上后十分可笑,害得刘秀芬一个劲儿地追问,“太太,这就是你说的‘演出效果’?你这是要干啥去?真的能演回银子来?” 清露也有点小兴奋,但想了再三,还是不能带刘秀芬去看热闹,只得和换上了一身粗布衣裳的秦怀恩急匆匆地出门了。 清露这回要扮演的角色,简单来说,就是落难的大户人家的丫鬟,本来半旧的细棉布衣裳最好,可惜他们家没有。新衣裳的话,就不能合体,而要给人一种好不容易才找出一身鲜亮衣裳的感觉。 他们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吉安县最大的当铺,经过了清露的一番表演后,终于当出了两万两银子,最重要的是,这笔银子是无息的! “用旁人的银子,做自己的买卖赚自己的银子,这就是典当的精髓!”清露这样告诉秦怀恩。 典当,活当,价钱低利息高,而且利息是预付的,也就是当了一百两银子,当场只能拿到九十两,但赎当的时候还得用一百两。 死当,价钱高且没有利息,不过,这件东西就是低价卖给当铺了,不能再赎了。 清露的办法就是用玉蟾的低价做诱饵,又表现出来一种过后想赎却没法子赎的窘境,说服当铺掌柜的,给他们写了三个月的免息活当票,过了这个期限东西则自动转成死当。 “哦。”秦怀恩并没像以往那样,对清露表现出无比崇拜的神情。 清露也不由垮下脸来,“我就知道,我演得不好,人家完全是看在玉蟾的面子上才这样的。”前世演技极差就一直是她的硬伤,现在想来,演员真心不是一个适合她的职业。 秦怀恩终于笑了,“不是,你演得很好,我就是想起了一些以往的事儿……”清露演技再差,他也是她永远的脑残粉儿! 方才清露最开始出的价格是五万两银子,而当铺掌柜在细细地看过玉蟾后,并没一口回绝,只是说若想当这么多的银子,得去府城当死当,连秦怀恩都看出来,如果当时清露同意当死当,五万两银子,在这里也不是完全没希望的。 秦怀恩不由想到,前一世秦大川很可能就是把这个东西在府城当的死当,也难怪秦家人在明年三月搬到府城后,买了那么大的宅子,过上了那么好的日子,他的心情又怎么可能不沉重呢?! 清露大致猜到了秦怀恩此时的心情,连忙拉了秦怀恩一把说,“走,快回家,我们给你出气去!”她又要整治秦家了。 245.第245章 那些无法改变的命运 “好!”秦怀恩深吸了一口气,大踏步离开,但在离开前,他还是忍不住回头,深深地看了那家当铺一眼,仿佛这样,就能透过层层阻隔,看到那只被收进当铺中的玉蟾一样,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不管怎么样,这一世,他绝对不想再留遗憾了。 各怀心腹事的秦怀恩和清露都没想到,他们这么一个小小的举动,却让命运悄悄地转了一个弯儿,或许这正是命运的可怕之处,不管人们如何努力挣扎,它总是能在千变万化中,划出它独特的轨迹,在偶然中存在着必然。 因为得到这只玉蟾的方式有点儿特别,掌柜在当天就把这事儿上报了东家,东家一时好奇,就拿来这玉蟾看,结果这一看就达到了爱不释手的地步,每天拿在手中把玩儿。 又过了几天,东家的一位好友来访,见到这只玉蟾后,便露出了极大的兴趣,东家很是遗憾地说,“虽然你很喜欢,我却不能相赠啊,就连我自己,也不过是拿来玩玩儿罢了,还不知道能玩儿几天。” 东家的这位好友身份特殊,正是吉安县县令,有些话东家若是不说清楚了,实在很容易给自己造成麻烦。 县令却说,“无妨无妨,我只是觉得奇怪,这样稀奇的物件怎么流落到咱们这种小地方来了?”目光殷殷地看向东家,别有深意。 东家急忙把知道的情况说了。 可县令一再追问,东家说不出太多的来,只好带县令去了当铺找掌柜的,并一再追问那两个人的姓名。 掌柜的如何说的出来? 没想到一个不起眼儿的小伙计救了东家和掌柜的架,“小的虽不认识那两个人,却认得那辆车,排行二号的曲氏安车,想来不是随便什么人家都用得起的!”排行一号的是清露那辆,程一针只轮到了三号。 县令眼睛立时一亮,“曲氏安车啊,我正好订制了两辆,现在想来也该去看看了。”这种不起眼儿的小事原本无需他亲自出马,但现在的情况可不同了。 在离开当铺之前,县令还细细地将玉蟾的样子画了下来,并千叮咛万嘱咐当铺东家、掌柜和小伙计,万不可将今天的事儿说出去。 县令一系列奇奇怪怪的举止,本来就让这些人心中惶恐了,此时怎么可能不遵从呢? 县令本来想等把一切都调查清楚了再上报,可又怕自己猜错了,于是当晚就将那玉蟾的图样和在哪里发现的等事,写成密信发往京城了。 半个月后,公叔瑾收到了这封信,当看到那个图样和发现的地方后,不由大怒,“婊子永远是婊子,这样的女子还有什么可惦记的?!荒唐!真真的荒唐!”一抬手就将图样揉成一团丢在了地上。 随后公叔瑾便大踏步走了出去,一连声地吩咐,“备车!我要去别院!” “殿下,殿下,不可啊,此时万万不可啊……”公叔瑾的贴身长随和小太监,一连声地劝阻着。 皇上已经下旨,再过两个来月,就要举行立公叔瑾为太子的大典,此时他绝不可踏错一步! 公叔瑾仰望着天空,明明是秋高气爽的蓝天白云,看在他的眼中却是一片阴霾,那种憋屈是难以言表的,然而,他毕竟不是冲动的毛头小伙子了,其实就算是年轻时,他也重来没冲动过。 隐忍啊,隐忍,只要他一天没坐上那把至尊的龙椅,他就没有冲动的资本,可这其中的滋味,真真让人难受! 公叔瑾一连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硬生生地压下了那股烦躁。 公叔瑾转身回头,看到一只略显苍老的手,拾起了地上那团被他揉皱的纸,小心地摩挲着,一点点地抚平了,只是,有些印迹恐怕是永远都抹不去了。 这位寿公公原是先皇后身边很得力的人,先皇后去世前,非常放心不下尚在襁褓中的公叔宁,就把寿公公给了公叔宁,后来公叔宁出事,公叔瑾想方设法保住了几个公叔宁身边的人,其中就包括寿公公。 “我自己都没办法做好的事,又岂能去责怪一个歌姬?”公叔瑾想,不禁有些汗颜,因清露的所作所为而产生的怒气,消散了一些。 寿公公将那张整理好的图样,递到了公叔瑾的面前,“殿下……” 公叔瑾有些无力地摆了摆手说,“罢了,罢了,你拿去吧!” 寿公公很珍惜地折好图样,收了起来。 吉安县令一直没收到公叔瑾的答复,但他已通过曲少东家将秦怀恩和清露的很多事都打听清楚了,其实不用费心去打听,现在的秦怀恩和清露,在这十里八村和附近几县已经很出名了,清露尽人皆知的出身来历,还有重未改过的名字,让县令很轻松地断定,她就是公叔瑾曾经要找的人。 但公叔瑾一直没音信,县令就不知道该不该再继续上报了,就在这时,当铺东家又带来了一个消息:那只玉蟾被秦怀恩赎回去了,统共在当铺里待了还不到半个月! 吉安县令觉得这算得上是件大事儿,就立刻把那些搜集到的消息,和这件事一道写了密信报给公叔瑾,同样没得到任何回复,渐渐地把此事丢在了脑后。 但这一年年底,他到府城例行拜访述职时,却得到了府台大人的一番夸赞,“呵呵,太子曾赞你做事稳妥仔细,实在难得啊!”那态度不是一般的好,预示着县令从今而后的仕途坦荡。 县令大喜过望,他深知,他为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只做过那么一件小事儿,却不曾想,得到了如此丰厚的回报,立刻把清露视为自己的“福星”,平日里默默地关注着清露的动静,恨不得能为清露做点什么来表现一下才好,只可惜,人家清露过得顺风顺水,这让县令一直很遗憾。 官场中这些弯弯绕绕的事,清露不仅不懂得,还感觉离她很遥远,远到她根本连做梦都想不到。 246.第246章 法不责众现实版 吉安县令对清露只是悄悄留心,不敢对任何人提起,这种暗中保护的做法,倒是和前一世府城教司坊的选择相同。 公叔瑾本来因清露赎出玉蟾而消失的火气,又因清露嫁人和安稳祥和的生活,再度蒸腾而起,不过,他也知道自己是没权力在这种情况下责怪清露的,再说他要忙的大事又实在太多,索性置之不理。就连睿儿的存在都没激起他心中太多的涟漪,始终没派什么人过来。 这使得一直小心戒备的秦怀恩,也没发现任何异样。 后来秦怀恩想,其实,就算他发现了,又能怎么样呢?无论前世和今生,有些事都是注定要发生的,他真的无力改变什么。 清露和秦怀恩当了玉蟾后,就驾车一路飞奔,话说曲氏安车的质量真心好,特别适合飚车。 清露到家后发现,无论是自家下人还是村长,都很给力:清露要的十个大平斗已买回来了,同时买回来的还有一万个麻包并且已经用上了一些,村里要佃地的人村长都已组织好了,就连这次收购的粮都已进了自家山洞了,就等清露结账了。 清露连衣裳都顾不得换,运笔如飞写下了近六十份佃地的凭证,又和众人结了帐,并贴心地给村长换成了整齐的大银,挥了挥手说,“你们这就快去吧!赶早不赶晚,这事还是早办完了心里才踏实,有什么风吹草动立马来找我们!”目送着村长和佃户们出了门儿。 清露一边揉着有些酸疼的手腕子,一边问,“这秦家到底有多少亩地啊?怎么这么多的佃户?” 秦怀恩上前边帮清露揉边回答说,“上等田五百二十七亩。” “呃?”清露顿住,“这也不多啊!”又想起方才写的那些单据有些人家不过是佃个三亩五亩的,好像超过十亩的还不到十户。 刘秀芬接口道,“所以才穷啊,地少人多!” 栓子爹却感叹道,“不怕,有了爷和太太,咱们村的日子这就过起来了!” 清露不禁有点脸红,在心里算了算说,“也没什么,我估摸着也就是省了八十多两银子,这么多人家分,平均下来每家也就能省下一两多点,不好干什么的!”这是整整一年的收入啊! 栓子爹却很激动,他几乎是跳着脚在喊,“太太啊,你怎么能这么说,一两银子啊,那就是四百斤高粱,比去税后一亩中等田的收成还多,八十五两银子,那就是三万四千斤高粱,一年能多养活一百多口子人呐,省着点吃,两百口人也能活得好好的!” 栓子爹说的高粱,就是打下来的高粱粒子,磨完了就是这里人们口中所说的“糙米”,再磨成面就是所谓的“粗面”了,方才清露收的这种高粱,一斤才要两文半,便宜得吓死人,这还是市价啊,市价! 清露好像明白了点什么,但现在她没来得及细想,一心只是等着村长那边传来消息。 清露没等多久,就有人跑来乐滋滋地送信,“秦老爷什么也没说,就收了银子把那些佃地的单据都签了。” 清露很不满意地撇了撇嘴,“我就说了,这么一点子银子,对他们来说不伤筋不动骨的,真没啥意思。”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悻悻地去吃晚饭了。 同样的话,秦怀仁也在说,只不过那态度可是和清露截然不同,“爹啊,你那眼睛能不能不只看着银子?就是看,我求求您,有点眼界,多看着点行不行?!”简直就是气急败坏地在教训。 秦大川这两天的日子过得简直糟透了,赤红着一双眼睛喊,“你怎么和我说话呢?那是一点银子吗?八十五两啊!换成麦粒子,够咱们家吃一年半的……”他接下来想教导一下秦怀仁居家过日子的不易,若是能以此为理由,再遏制一下秦怀仁问他要银子的数量,那就更好了,可他的话却被秦怀仁毫不客气地打断了。 秦怀仁快要疯了,话说得越发不留情起来,“爹,你这个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八十五两银子再多,有咱家一年的租子多吗?有我这个秀才一年免的税多吗?有咱家剩下的那两百多亩良田该交的税多吗?”本朝一个秀才免税的亩数是三百亩,秦家还有两百二十多亩田是得缴税的。 “呃……”秦大川的怒火被这一连串的问话,打击得溃不成军,气势荡然无存,说出来的话乱七八糟,“庄户人家不种地,那他们指着什么活,我不信他们就真的敢……” 清露给村长出的主意就是法不责众。 当时清露这样让栓子爹传话,“村长,秦家的那地,他能不能不佃?能不能佃给别个村里的人?如果不能,只要咱们村里的人团结一心,再加上我家太太这良心斗高价收粮的法子,就能让秦家今年的地租全都换成银子,村长,这个事,不是做不成,只看你愿不愿意给父老乡亲们出这个头!”因为有真情实感,这番话说得特别荡气回肠。 的确这样,地租和税收一样,在田地划分了等级后,就变成了固定的,比如秦家的上等田税是六百文,地租是千文也就是一两银子,只要大家统一交银子,并且不为了讨好秦家去争抢,就可以省下“黑心斗”带来的那一成的损失,而每亩一百六十文钱,对穷苦的庄稼人来说,真不是个小数目。 只是,以往没人有这么大的能量。 “我有啥不敢的?!我是村长!”有了山上秦家的支持,村长现在无论是心情还是态度,都有了极大的变化,他算看出来了,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只要他按照清露的意思去做,最后清露一定会负责到底,清露既有这份能力,又有这份责任心。 村长事先将秦家的佃户都组织了起来,合计好每家佃多少秦家的田,实际上就是种“利益提前瓜分”,然后就集体摆出来一副,实在不行就一拍两散的架势,逼着秦大川放弃了那八十五两银子的“黑心利益”! 247.第247章 小小的安慰 “吃什么?”秦怀仁此时看着秦大川怒极反笑,“就凭着清露手头那不知道有多少的银子,她想请这些泥腿子吃什么就吃什么!她盖了座房,就请全村人吃了一个月的肉,铺了条路,就请全村人吃了一天的酒,你若是真要惹恼了她,她明日说要再盖个花园子,怎么就不能请全村人吃一年的高粱米饭呢?!” 这条消息是确实存在的,清露早就放出话来,明年开春儿要在山上建个花园子,从半山腰一直修到山顶。 秦大川被秦怀仁数落得一点脾气都没了,他全身打着哆嗦,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心疼的,口中不住地念叨,“欺负人啊,这哪里还把我当成长辈,这是欺负到了家门口来了,这是不让我活了……” 秦怀仁撇了撇嘴,山上到底把不把秦大川当成长辈,恐怕人人心里都有数,偏生秦大川还要这么说,他都懒得去听了,直接反问,“欺负你又怎么了?你有办法吗?” 秦大川不是不知道秦怀仁说得都是对的,他只是受不了秦怀仁这种态度,要知道,以往秦怀仁对他还是很尊重的,可他忽然看到秦怀仁在动手收拾桌上的银子,不由大叫起来,“老二,你这是要干什么?” 秦怀仁手上的动作停住了,“干什么?爹不会以为前日里出的那档子事儿,爹回来罚下娘和秀梅就没事儿了吧?还有,那林胜德走了,秀梅的亲事就这么作罢了?就算爹不计较,打算养秀梅一辈子,这口气,爹也能咽得下去?!”其实最重要的是,秦秀梅到现在还欠着清露二十八两银子的花瓶子钱,没人相信清露会就这么放过秦秀梅。 “这……”秦大川看着秦怀仁脸上露出了期望的表情,“你想到法子了?”他这个说得可不是那二十八两银子,他做好了随时随地将秦秀梅交出去的打算,他说的是,这次偷盗事件对秦家今后的影响。 秦怀仁叹气摇头,“这法子不是明摆着的吗?只要我能保住功名,旁人对咱们家的欺负,再怎么都有限!”继续收拾起银子来,“我得先去县城打听打听,看看前日里那事旁人是怎么说,再打点一下,千万别留下把柄才好!” 说起这事儿来,秦怀仁就有气,本来当时说好了,偷首饰的事儿一过,秦大川就把殷氏给休了,连林胜德都比秦大川有主意,当场就把秦秀梅给休了,可第二天在家里,殷氏和秦秀梅一哭一求,秦大川竟然把这母女两个都给留下了。 说到底,并不是秦大川对这两人有什么感情,不过是觉得家里多了两个免费的下人罢了,就不想想他们这些做子女的,面对殷氏时有多么尴尬,真真是只想着银子,旁的什么都不想! 秦大川想要阻止秦怀仁收银子,又知道兹事体大,再说家里除了秦怀仁也没人能做这么大的事了,可想想这是家里一年的田产收入还有提前代收的税,八百多两银子啊,又忍不住嗫嚅,“那也用不了这么多吧?家里总还要……” 秦怀仁已抱着银子头也不回地大踏步离开了,连晚饭都没在家里吃,就让老许备车送他去了县城。 秦怀仁的恐惧和急切都是真的,实在是清露成亲时,主席上那些客人身份太高了,简直占了吉安和望山两县上流社会的半壁江山。 但需要用这么多的银子,却是假的,如果这些大佬真要对付秦家,再有比这多十倍的银子也解决不了问题,而只是去打听和问问消息的话,根本就没什么花销,秦怀仁这么做,不过是在加快侵吞家产的进程罢了。 而这时的秦大川还没意识到,对他来说,比秦怀恩和清露更可怕的,恰恰是他的亲生儿子们,但没关系,秦大川早已亲手埋下了种子,再经过清露不遗余力地催发,在不久的将来秦大川就会发现了。 秦怀仁离开不久,刘婆子就摆上了一家人的晚饭,自打清露成亲后,有资格在堂屋里吃饭的,现在家里只剩下了三个人:秦大川、秦怀礼和秦秀娥。 好在,剩下的这两个孩子,不仅年龄还小,没给秦大川惹过什么麻烦,此时还正受宠爱,父子三人一顿饭吃得是笑语晏晏、气氛和乐,这对秦大川还真是个小小的安慰。 至于其中的原因,还得是从前天的那场婚宴说起。 清露虽然打压了偷东西的殷氏和秦秀梅,对秦秀娥却表现出了旁人挑不出一丝毛病来的善意。 清露成亲时除了主席和第二席上的那些大佬外,收到的贺礼可谓简陋得不像话,真要是算起账来,连酒席成本的十分之一都收不回来,这倒不是宾客们有意沾清露的便宜,而是这些人真的是太穷了。 不过,清露给他们的回礼却一点都不含糊,基本上都是贺礼的几倍,有的达到了十几倍,就连明显是来沾便宜有银子不出的秦家也不例外,只不过,这回礼给到秦家什么人的手中,清露却是用了心思的。 首先是秦怀义夫妇,因为他们另外单送了像样的礼,清露给了相应的回馈。 再接下来就是秦秀娥了,不仅像旁人那样得到了例行的荷包和绣帕,清露还又给了她一支做工精细的绢花和一块颜色鲜亮的布料,虽然布料不大吧,可也足够做条裙子的了,更重要的是,这是秦秀娥到目前为止见过的最好的布料。 秦秀娥乐坏了。 秦家人也从这件事中得到了一个讯息:清露是愿意和秦秀娥交往的。 就算明知清露是“不安好心”,但秦大川依然“冒险”做出了决定,让秦秀娥如果有条件的话,多和上山“走动走动”。 秦秀娥也没辜负秦大川的期望,从这往后,真的和清露常来常往起来,让清露从她身上得到了不少消息,很好地掩盖了刘婆子传递消息的事实。 和秦秀娥的“特别走运”比起来,秦怀礼在秦大川面前获得的宠爱,则是靠他自身的努力“争取”来的。 248.第248章 秦大川的魔咒 成亲那晚,清露和秦怀恩“震撼退场”后,主席的客人便散了,只有秦大川舍不得那些上好的酒菜,说什么都不肯离席,本来算不上贪杯的他,到底还是喝多了,丑态百出。 秦怀义夫妇,还是如殷氏母女出事时那样,片叶不沾身地早早撤了,林胜德到了此时,更是不肯出头,秦怀仁和秦怀礼对秦大川劝了又劝,却没效果,两人实在丢不起这个人,最终逃跑了。 秦怀仁到家后,在于氏的服侍下直接睡了。 秦怀礼却不放心,在家里坐不住,又跑上了山。 秦大川确实是喝多了,连自己的马车都不记得乘,从山上的青石路上摇摇晃晃地往下走,老许只好先把车赶回家,让秦秀娥扶着秦大川慢慢走,然后他再来接。 秦秀娥一个小女孩子,哪里扶得住秦大川,没走几步路秦大川就摔倒了,不管秦秀娥怎么用力,醉得烂泥样的秦大川也站不起来,见到赶来的秦怀礼,秦秀娥当时就激动得哭了起来。 秦怀礼扶着秦大川走了半晌儿,也没走出多远,自己却累得满头大汗,不过好歹是没让秦大川再摔倒。 直到老许来了,两人才合力将秦大川弄回了家,在这个过程中,秦大川多次呕吐并说了很多丢人现眼的话,把秦怀礼弄得十分狼狈。 但秦怀礼就算在老许来了之后,也始终没丢下秦大川独自离开,这让秦大川的心里对这个小儿子,难免产生了一些脉脉温情。 清露成亲的第二天秦大川过得极其糟糕,他忍着宿醉的种种不适和摔伤了的残腿的疼痛,处理了殷氏和秦秀梅,最后决定把她们留下当家里的下人,干最苦最累的劈柴的活儿。 秦怀仁对此非常不满,当着大家的面儿就对秦大川发了脾气,然后关在屋子里不出来。 林胜德则要求离开,但和秦大川因秦秀梅的“欠款”争执不下,最后不了了之。 秦怀礼傍晚从学堂回来,听说了这些事后想了半天,对秦大川没有埋怨,只有安慰,“爹,我一定用功读书,明年考上秀才,让你再不用看不相干人的脸色。”他这个说的是林胜德。 这让一整天都“孤身作战”的秦大川,好歹是有了一个支持者,没用的“感情”他可以不介意,但秦怀礼今后的“前程”却让他十分关注,尤其是在秦怀仁一再发飙的情况下,秦怀礼的态度变得越发难能可贵起来。 当天夜里又出了一件事儿。 半夜时,下了一场秋雨,气温骤降,腿疼得受不了的秦大川实在是在冰冷的炕上躺不下去了,就早早起身,这才发现,除了他和秦秀娥住的正房,两个儿子和殷氏母女住的厢房,竟然都烧了炕! 秦大川当时简直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因为秦怀恩的离开,家里的柴禾最近控制得很严,结果可倒好,这种节省到头来却只节省了他一个人! 清露魔咒样的话,在秦大川的脑海中一遍遍响起,“只有花掉的银子,才是自己的银子……我最佩服秦老爷……” 天还没亮,秦大川就叫醒了全家人,因为这件事发了一通脾气。 对此,全家人反应各自不同。 秦怀仁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不尽心侍候”的于氏身上,同样也没放过“不安好心”的殷氏和秦秀梅,总之就是不关他的事儿,最后甚至连帮秦大川管家的意思都透漏出来了。 殷氏和秦秀梅则把事儿往林胜德身上推,不过并没完全掩藏好,她们因落到“劈柴下人”的家庭地位而产生的怨恨。 只有秦怀礼,他二话没说,就带上老许驾车上山,用自己的私房银子,一下子买了三十个秦怀恩打的那种大柴个子,打开后,直接堆满了秦家大半个柴棚,然后连早饭都没得顾得上吃,就匆匆忙忙地去学堂了。 秦怀礼的做法让秦大川的心里打开了一扇窗,三十个柴个子还不到半两银子,却让他似乎一下子就找回了“一家之主的尊严”,他借机发落了殷氏和秦秀梅一顿,不仅给这两个人一通好打,还规定每天她们不劈完他规定的柴禾数量,就不给她们饭吃。 对于氏的惩罚则是从今天开始干刘家媳妇的那份儿活计,并和下人一道吃饭,下人吃多少她就吃多少。 之所以说让于氏代替刘家媳妇,而不是刘婆子,是因为一听说秦家要辞退一个长工,刘婆子就连忙表示要自己留下,借口是家里的房子太破了,不修的话过不了冬,儿媳妇力气大能帮上忙。 秦大川又开始冒酸话了,“呦,山上有那么多的银子,你们又是一股子的人,清露怎么不从手指头缝儿里漏出点来周济周济你们?” 刘婆子现在可不是当初那畏畏缩缩的样子了,当时就反驳道,“秦老爷这话说的,我老婆子可听不懂了,山上怎么可能把我们当成一股子的人呢?想当初就因为没辞秦家的这份工,山上的差事我们家愣是没抢到手,若是老爷早些说要辞我们,前阵子赶山、山上太太成亲请人帮忙,我们恐怕也能多得两个,怎么说,我们也是刘家本家啊!” 随着清露的支持,以村长和刘石头为首的刘姓人,在村里的势力越来越大,现在和秦家分庭抗礼没一点问题了。 秦大川被刘婆子这不软不硬的话,弄得很是尴尬。 偏生刘婆子此时又接着说,“好在今年山上补空子和赶山,我那小儿子和小孙子们总算是挣下了几个银钱,就是迎亲那日跟在后面捡的喜钱和果子,也赶上我一个月的工钱了,不然今秋哪有闲钱修房子啊!”一双眼睛在秦大川身上上下地打量着,就差直接说,秦家的工钱太少了,不过,鄙视倒是传达得一清二楚。 秦大川实在听不下去了,很是后悔多说那句酸话,“行了,行了,快去干活吧!”快手快脚地给刘家媳妇结算了工钱,一文钱都没少算。 249.第249章 忽悠的效果 可就因如此,刘婆子也无话可说了,秦大川现在想来,就算少给工钱,又能省下几个钱呢?还不够买两捆柴禾的,到时候却免不了又是一场争执,天知道还会牵扯出什么事儿来。 就在这时,石岭村来人了,给林胜德送来了一个很糟糕的消息,昨夜的那场雨把林家的房子给泡塌了,那么小的雨都能把房子毁了,可见林家那房子糟糕成什么样儿了,也难怪秦秀梅打死都不肯回去。 林胜德憋得涨红了脸,到底还是没说出来问秦家借银子使的话来,但也不再坚持带秦秀梅去改户籍了——秦秀梅一拿到林胜德的休书,就给撕毁了,一副死不认账的态度,想要把休妻的事儿做实了,还得回石岭村改了户籍才算数。 看着林胜德萧瑟离去的背影,秦大川心中很是畅快,只可惜,这种畅快并没持续多久。 原来林胜德从秦家出来时,遇到了给秦家刚卸完柴禾的栓子父子,就将家里的窘境随口念叨了两句,结果今天午饭时,栓子爹就把这个事儿告诉了清露。 清露想了想,觉得秦怀恩曾郑重其事地提起过,林胜德有举人之才,再说他们曾经的“两次合作”还算愉快,现在既然林胜德和秦家闹翻了,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原则,还是该拉一把的,不说别的,就算只打算继续看秦秀梅的笑话吧,这林胜德也该帮! 于是,清露今天在去当玉蟾前,吩咐栓子赶车给林家送去了四根做房梁的大木和五捆柴禾,这些东西值不了几个银子,却很好地表明了清露的态度,礼轻情意重嘛,清露也不愿意给太多,养成林胜德贪得无厌的恶习。 刘秀芬打算和栓子一道去,当时就撅着嘴说,“太太,这就不少了,尤其是石岭村那地界,都是石头山,这大木和柴禾可稀罕着呢!” 清露笑了笑,没说什么。 秦大川知道了后,心里却不平衡了,“收买人心啊!这就不是正经人能干出来的事儿!”这时的他并不知道,林胜德手中已有了清露原本给的二十五两买秘笈的银子。 结果秦大川的抱怨,又换来了秦怀仁的一通嘲讽,“爹若是舍得出来那几两银子,又何必生这些闲气?说到底那姓林的就是个有奶便是娘的贱货,爹倒是想怎么着?!”他就知道秦大川是舍不得在林胜德身上花银子的,所以才这么堵秦大川的嘴,正好除了林胜德这个看不顺眼的玩意儿。 秦大川没话说了,心里却再次想起了清露的话,是的,清露的做法其实是很简单,无非就是给点小恩小惠罢了,这样她就能买好,就能生活得开心顺畅。 而接下来村长和佃户们的到来,再次验证了秦大川的这个想法儿。 父子三人吃完晚饭后,秦大川又拿了一两银子,塞到了秦怀礼的手里,“从明儿起,咱家就一天吃两顿饭了,你整天空着肚子,哪里能读得好书呢?这阵子给家里买柴禾,你的体己也都贴补完了吧。” 一般的庄户人家在冬季天短的农闲时节都是吃两餐的,秦家也不例外,只不过今年这个吃两餐的日子有些早,说来说去,秦大川还是为了节省家用。 一日两餐,起早上学的秦怀礼就在家里吃不到早饭了,以往秦大川也是给秦怀礼零用钱的,但这次明显给得比较多,这个除了表彰这两天秦怀礼的“优异”表现外,还得“感谢”这两天来秦怀仁的火爆脾气,和今天晚饭前顺走的那八百多两银子。 秦大川现在已有了“大力培养”秦怀礼的念头,毕竟,目前看来,这样做的话,还是很省银子的。 “爹……”秦怀礼非常感动,一双和秦大川几乎一模一样的小眼睛微微泛红。 秦大川借机拍了拍秦怀礼的肩膀说,“好好读书,爹就指望着你这个全家最小的童生光宗耀祖呢!”这句话中,第一次把秦怀礼的家庭地位,隐隐提到了秦怀仁的前面,而他并没想到,这对秦怀礼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儿。 秦怀礼越发激动。 秦大川留下了一个孤单却依然有力的背影后,成功谢幕。 秦大川觉得他今天将家里的事儿都处理得很好,至于损失的八十五两银子,都是因为清露太嚣张的缘故,还有被秦怀仁拿走的那些,应该怪在殷氏和秦秀梅的头上,就连秦怀仁的闹腾,他这不也想出来法子对付了吗? 可是,当他一个人坐在黑漆漆的内室中时,他的心里还是不好受,凉冰冰的炕,酸痛不止的伤腿,还心中说不出的痒,让他再次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清露的那番话。 在这短短的两天里,他都不知道想起来多少次了,那真是不顺的时候会想,顺利的时候还是会想,怎么想怎么都觉得清露说得对,越想越觉得自己这日子过得太委屈了。 第二天,秦大川急匆匆地吃过早晌饭,就带着刚送完秦怀礼的老许出门了,急到什么程度呢?若不是为了等老许回来,他恐怕连早饭都顾不上吃了。 清露在喜宴上对秦大川的那通忽悠,虽然是临时起意,但并不是事先没有思量的。 清露曾问过秦怀恩,“秦大川就真的没有啥爱好,什么都不能从他手里掏出银子来?”有短处才能更好地进攻啊! 秦怀恩摇了摇头,“当然不是,如果他手头宽松了,他就会去买妾!”前一世大约也是这个时候,秦大川一口气买了三个妾,自己一个,还给秦怀仁和秦怀礼每人一个。 这还不算,到了府城后,秦大川又买了三个,前世直到秦大川死时,他前前后后共给自己买了十几个妾,用的都是从清露手中弄来的银子。 清露听了秦怀恩的话后,叹息道,“买妾好啊,那就是个乱家的根苗,只可惜,我们不能因为这个就给他送银子。”对秦大川的好色,她也是深有体会的。 250.第250章 歹人也有好运时 秦怀恩深以为然,他越来越觉得清露的话是对的——不能为了报复秦家,就让清露和自己受委屈。 但不送银子,不等于不送旁的,于是清露就抓紧机会送了秦大川一通“忽悠”,现在看来,效果不是一般的好。 忽悠再管用,现在的秦大川也和前世不一样了,前世此时的他在小岭村中的势力如日中天,收入比现在多得多,以往两个月来因清露损失的三千多两银子都还在,还另外从清露妆奁得到了三千两现银和清露五千两的卖身银子,连妆奁里的物件都不需要动,秋后他就已富得流油了。 所以前世的他是直奔县城挑的妾,怎么漂亮怎么可心怎么来。 现在秦大川去的是长岭村一个和他相熟的牙婆子那里,本来打算好好犒劳一下自己的他,事到临头吝啬的毛病又发作了,挑挑捡捡了好久,才在牙婆的推荐下,选中了一个叫岳杏儿的,而且不是妾,是个死契丫鬟。 这个结果和前一世大相径庭,而命运也再次展示了它的神奇之处,很多年之后,垂垂老矣的秦大川才发现,原来终其一生,岳杏儿是唯一一个对他真心以待的女子,他这个不折不扣的歹人,也是曾有过好运的。 秦大川急,牙婆子似乎是更急,收了银子写了字据,就要带秦大川去领人,秦大川有一刻的怀疑,“你这里头别是有什么鬼头吧?” 牙婆笑道,“我混弄谁也不敢混弄你秦老爷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原本不起眼儿的大儿子,现在可发达了,大儿媳更是厉害着呢,我有几个脑袋敢和你们秦家闹腾啊?!”绝对的实话实说。 这是秦大川第一次“享受”到清露为他带来的好处,感觉嘛,很难说,太复杂了! 长岭村是附近离镇上最近的一个村子,所以这个镇子就叫长岭镇,他们的目的地是镇子边上的一户人家。 这家人家看着庭院不大,门户却很整齐,想来也是个有一定实力的人家,牙婆上前敲门并说明了来意,很快一个消瘦高挑的女子就走了出来,想来就是岳杏儿了,她面带疑惑地看向牙婆和秦大川。 可牙婆刚说了一句话,岳杏儿就猛然发出一声尖叫,“我不改嫁——”转身往石头门框上一头撞去。 秦大川被吓了一跳。 还好,牙婆和这户人家早有准备,两个很是壮实的婆子紧跟在岳杏儿身后冲了出来,并两个看门的小厮一道,不仅将岳杏儿死死地拦下,还手脚利落地捆了起来。 “这……这怎么行,她不愿意啊!”秦大川一边半真半假地说着,一边打量着岳杏儿,“回头她寻死觅活的,我多麻烦?”只可惜一头乱发下,秦大川什么都看不到。 牙婆赔笑道,“这丫头虽不懂事,可到底是个俊的,”抬手挑起了岳杏儿的下巴。 岳杏儿头猛地一晃,照着牙婆的手就咬了一口,“我不嫁,死也不嫁!” 牙婆“嚎——”地惨叫了一声,整个人都从地上跳了起来,一个婆子走过去,狠狠地给了岳杏儿一巴掌,“嗵”地一声拍在了后背上,岳杏儿被打得狠狠地呛了一口气,这才不得已松了口,紧接着嘴就被人堵上了。 挣扎的瞬间,秦大川看到岳杏儿那张面黄肌瘦的脸上,一双黑白分明的杏核大眼如星辰般闪亮,这让秦大川一下子想起了清露。 只这一眼,秦大川就相中了,但还想磨叽一下,以便省点银子,却没想到,那两个婆子已恶声恶气地道,“不过六两银子的丫鬟,你还想怎么样,说是什么大老爷,我呸,不过乡下的有几两银子的泥腿子罢了!我告诉你,我们家老爷也是有名有姓的,银子已经收了,你今儿买也得买,不买也得买!没听说过谁家卖人还包调|教的……” 秦大川当时就变了脸,正想发作,又惧怕对方的势力,一时间倒有些犯难。 就在这时,缓过劲儿来的牙婆大喊了一声,“秦老爷,我不要抽水银子了。”牙婆做生意是要从中抽头的,又对婆子说,“你这婆子不可乱说话,你可知小岭村山上秦家?” 婆子一顿,得到提醒的秦大川又加上了一句,“你可知程一针?那是我儿好友,三天前我们还一道吃过酒……”尽管才是第二次,可他借助山上的势力,已变得很熟练了。 婆子果然被唬住了,两人对视了一眼,合力将岳杏儿丢在了秦大川的马车上,嘴里讷讷道,“我们不过是粗使的婆子,不知道什么这个那个的……”转身“哐当”一声关上了门,那副心虚的样子,明显是被秦大川的“来头”给吓着了。 虽说六百个钱的中人钱并不多,可岳杏儿本身的卖身价就很便宜了,其实在这之前关于岳杏儿的情况,牙婆也说了,若不是岳杏儿脾气倔强卖家又急着脱手,根本不可能这么便宜的。 于是,秦大川也上了马车。 路上岳杏儿反倒安静了下来,整个人缩在马车的角落里,低垂着头不言不语,而秦大川看着岳杏儿胸前那对被绳子勒出来的丰满,只觉得它们随着车每颤动一下,就让他的心越发地火热一分。 “这回倒是捡了大便宜呢!”尽管此时并没发现岳杏儿的真正好处,秦大川还是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因为在牙婆那里耽搁得太久了,秦大川到家时,天已经黑了下来,而他已在路上大致想好了如何调|教岳杏儿。 秦家堂屋里,岳杏儿一被拔了口中塞着的布,就直接给秦大川跪下了,“老爷,我会干活儿,我什么活儿都能干,求求你,别……”接下来的话,她有点说不下去了。 秦大川有点明白上车后岳杏儿为什么不闹腾了,当即表现出一副和蔼的样子说,“爱干活儿好啊,我买的本来就是丫鬟。”从怀中掏出了岳杏儿的卖身契,在岳杏儿面前抖了抖说,“不信你自己看看。” 251.第251章 银子找上门儿来了 岳杏儿是不认字的,不过,她想,既然秦大川敢拿出来给她看,一定是没问题的,却没想到,真正的问题,并不是出现在这里。 岳杏儿开始给秦大川磕头了,“谢谢老爷,我一定好好干活儿……” 秦大川让老许给岳杏儿松了绑,“告诉太太和大小姐,我给她们买了个帮手。” 于是老许就把岳杏儿带去了后院。 秦大川饱饱地吃了一顿晚饭,躺在炕上时,嘴角上带着满足和奸诈的笑意——他相信,满心怨毒的殷氏和秦秀梅,一定能帮他把岳杏儿调|教得很好的。 秦大川这一天过得不错,清露过得却更好。 这天中午清露刚刚醒来,就看到了秦怀恩的一张大黑脸,清露不禁有些好奇,“怎么了?收粮收得不顺利吗?”昨天典当玉蟾回来,村里人先是忙着去秦家佃地,接着就有人小心翼翼地问,山上是否还收粮,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有人甚至等不及第二天,当夜就把家里的粮食拿来卖了。 当时秦怀恩看了不喜,觉得影响清露休息,还发了脾气,不过也清楚地告诉他们,粮食的价格会一直保持,并持续收下去。 秦怀恩听了清露的问话后,摇了摇头,“没,一早起来我已给那些送粮的人开了条子,你只要傍晚时去结账就行了。”这还是建房子时养成的规矩,倒是挺好用的,见清露还是盯着她看,便不清不愿地说,“家里来了好些人,有程一针还有曲少东家、郭掌柜……” 清露当即问了秦怀恩一声,“他们都还健在吗?”不是她想得多,实在秦怀恩的脸色太臭了。 秦怀恩先是一愣,过后就不好意思地挠头笑了,“我……他们说,是来办回门宴的,我怎么可能……”说实话,要不是这个理由,他真就有可能将人一个不剩地都丢出去,尤其是那个曲少东家。 清露也笑了,“你看看,人家就知道你这小性子,连理由都找好了,你该想想,他们都承认自己是娘家人了,怎么可能还有其他想法儿?”有也不敢说,不是吗? 清露从床上跳了起来,“不过啊,他们也没说实话,”冲秦怀恩做了个鬼脸儿,“今天是出嫁女回娘家的日子不假,可我们和他们的关系也没好到那种程度,说来说去啊,他们就是给咱们送银子来了,你该欢迎才是。” 秦怀恩想了想,脸色果然好看了很多。 清露从来不认为喜宴主席的那些大佬的到来,是因为她曾经花掉的银子,而是看在她即将给他们创造出的利益才对,只不过,婚宴的当天太过忙乱,实在不是谈生意的好契机,所以大家才都等到这个时候来了。 等见过今天所谓的客人后,清露越发坐实了自己的想法,今天来的只有曲少东家和酒楼赵东家两位东家,其余的都是掌柜的,这其中还有两位清露不认识的掌柜的,而等到清露听说了他们做的生意后,不由越发地心花怒放起来。 吃喝完毕,清露也不和他们客套了,开门见山地说,“众位的来意我心里清楚,”一指程一针和赵东家、郭掌柜,“你们的事儿,和我家大郎商量就好了,就算有什么难以解决的,直接问程一针好了。”这三个客户都是和秦怀恩打交道的。 程一针当时就苦了脸,“清露没有你这样的哈,遇到麻烦就丢给我!”郭掌柜和赵东家在收野味的问题上,肯定是有利益冲突的。 清露笑而不语,秦怀恩则对程一针怒目相对,程一针立马偃旗息鼓。 “其余的几位呢,我们就来好好谈谈吧!”清露安排好了秦怀恩的客户后,就打算带着剩下的人去一旁的偏厅,谁知秦怀恩倏然起身,一步不落地跟在清露身后,清露也不好做什么表示,她对秦怀恩这处处“防范”的性子是了解的。 却没想到程一针也跳了起来,“那不行,清露,你休想把我丢下,我又不是做生意的,我不过是好奇听上一听而已,他们一定会答应的。”扫视了这些人一眼,嗯,必须承认,在不面对秦怀恩时,程一针这个人还是挺有威慑力的。 这时赵东家也站了起来,“那位孙掌柜是我一道的……”这是今天来的陌生掌柜之一。 清露脚步一顿,郭掌柜已起身笑道,“那个什么,我去看看我那两个伙计。”说来说去,这不就只剩下他一个多余的人了吗?离开的背影难免带上了几分萧瑟。 事关旁人的商业秘密,清露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又带着人坐了下来,心里已决定过后好好给郭掌柜些补偿。 相比之下,曲少东家倒是很洒脱,“我看先不用,”将珠宝店和布店的掌柜的都留了下来,“我和两位叔父做过多年生意,没什么相冲突的地方,两位自管留下,一起帮我拿个主意也是好的。”他的这种做法儿,很快就得到了回报。 为了照顾新人,好吧,其实是为了多赚银子,清露首先问明了孙掌柜的来意。 “呵呵,我就是想问问太太,那些炭渣,太太用着可好?”孙掌柜有些畏首畏脚地说。 清露也笑了,“孙掌柜其实是想问我,那些炭渣是怎么用的吧?”说着瞟了另外一个陌生掌柜的一眼,这位掌柜的,来自吉安县,是曲少东家带来的,做得也是炭的生意。 本地天气寒冷而且出产木材,所以做炭生意的也大有人在,不过成规模的并不多,因为当地人穷,主要还是靠烧柴取暖,清露上次血拼的其中一站,就是望山县最大的炭窑,在这里,清露一改大手笔花银子的“败家”行为,没买多少木炭和黑炭,而是买了炭窑中所有的炭渣。 所谓的炭渣就是木炭在生产和运输过程中产生的半土半粉末样的东西,而黑炭的炭渣就是现代人口中的“煤面子”,其中也是含一些杂质的。 252.第252章 真的缺心眼儿吗? 这种没用的东西相当便宜,一车(一千斤)才要十五文钱,连车马费都不需要另外付,可以说就是白送的了,当时把清露给激动坏了,一开口就要了五百车,结果炭窑里没那么多,说定的是有多少送多少。 炭窑的老板送得非常急,生怕清露不要了,这不,在这几天中,就送来三百多车了,到今天已经全部送完了。 孙掌柜没想到清露说话这么直接,一时语塞,不知如何是好,只是不停地去看引荐他来的赵东家,赵东家今天也是头一次和清露做生意,思虑当中也没反应过来。 曲少东家却抢了先儿,他一指身边的陌生掌柜的,介绍道,“我兄长的内兄,也做些炭的生意,因为和木材有关,我便参了一股儿,和家里的生意无关,是我自己的小打小闹,清露你能照顾自管开口,这样吧,”他只是略略一顿,就直接报出了价格,“我出了三千两银子,问你这个法子。” 清露还在算计一等黑炭和炭渣之间的价格差异,以及一个县的黑炭销售量,曲少东家已财大气粗地再度开口,“若是不行的话,就五千两。”双眼殷殷地看向清露,他知道,清露的主意绝对值这个价儿。 清露先笑着冲曲少东家点了点头,手心儿也有点出汗,她真没想到,这笔买卖能谈得这么顺利,这个曲少东家绝对功不可没。 清露笑完了后,就接着去看孙掌柜和赵东家,这两个人已经慌了,他们真没想到不过是三言两语间,这面就出了这么高的价格,孙掌柜一个没忍住讷讷道,“这,这还没说是什么呢!哪有这样的……” 在清露去看这两个人时,曲少东家的脸上有一刻的不快,将他纨绔中带些跋扈的性子显露无异,估计这家伙儿从小就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现在大少爷脾气犯了。 清露只当没看见,她对除了睿儿之外的孩子,都没哄的欲|望和义务。 赵东家见势不妙,一咬牙,对孙掌柜的说,“我相信秦太太的为人……” 曲少东家打断他,“清露,若是我出的价儿低了,你自管开口,我就不信了,还有人能从我手中抢了生意去。”瞟了那个孙掌柜的一眼。 清露只是不理,单看着赵东家和孙掌柜,反倒是那个和曲少东家同来的掌柜的,悄悄扯了扯曲少东家的袖子,炭的利润不高,是个辛苦活计,这位掌柜的怎么也想不出来,什么主意能产生这么大的利润。 孙掌柜和赵东家的关系看来是真的不错,原本还在犹豫的他,在看到赵东家因他的事儿为难后,先是涨得满脸通红,然后便蹦出来一句,“我出三千两。”说着话,鬓角的汗已经落了下来。 “好!”清露一锤定音,“就这么说定了,一家五千两,一家三千两,这法子我卖了,诸位的人品我都信得过,契约暂时不写了,回头你们送银子上门儿就是了,其他人都做个见证。”不怀好意地瞟了程一针一眼。 程一针无奈地摇了摇头,“清露啊清露,你们这两口子我是真惹不起,这看个热闹还能看出麻烦来,算了,谁让我命苦呢!” 清露又看着曲少东家问,“少东家可是还有什么要问的?毕竟,这法子我还没说呢,来得及!”这意思就是说,可以随时反悔,但态度已比方才冷淡了一些。 曲少东家有些讪讪的,“清露,我们这么久的关系了,你还不知道我,只为你博你一笑,也不会在乎这么几个小钱儿的……”或许他是真的有些词不达意,但这话还是略显轻佻了一些。 清露的脸彻底冷了下来。 秦怀恩已拍案而起,朝着曲少东家就去了,“我们不卖给你了!” 曲少东家只觉得一股血煞之气扑面而来,脸色瞬间惨白,在喜宴上程一针说的那些话,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在这一刻,他毫不怀疑,倘若他再有一点言语上的冒犯,秦怀恩绝对会杀了他,哪怕不是现在。 曲少东家一愣神儿的功夫儿,程一针已站了起来,挡在曲少东家身前,“别介,别介,大郎,有话好好说,他啊,年轻,不懂事儿!他没别的意思,他就是想赚银子,这只是谈生意的法子……”眼角儿跟抽风儿似的一个劲儿地给清露打眼色。 清露是不能真不管程一针的,于是悄悄地扯了一下秦怀恩的袖子,却没开口说话。 倒是曲少东家身旁的掌柜的说,“少东家,真没必要这样儿,不过一个不知道能不能用的法子……” 这时曲少东家已反应了过来,清露再好,他也没必要因此丢了性命,或者和秦怀恩这个“猛人”交恶,再说,还有程一针呢,毕竟,银子和美色都先要有命在才能享受的。 “住口!你懂什么,秦太太既然说了值这么多的银子,那就只多不少!”曲少东家先是呵斥了掌柜的一句,又恭恭敬敬地朝秦怀恩行礼,道歉,顺着程一针的说辞一通儿解释。 程一针也在一旁敲边鼓,还指着那个掌柜的对曲少东家说,“你这个掌柜的,有点缺心眼儿哈,往后还是少带他出来的好,”又打哈哈,“我觉得你也有点缺心眼儿,这连是什么都不知道呢,你出五千两银子?有银子也不能这么花不是,这样的生意我是不敢做啊!”从侧面说出了曲少东家对清露的信任。 清露轻叹,人常言和气生财,就算不看在程一针的面子上,只看和曲少东家合作了这么多次,她也舍不得就因为一句话而少了一个大客户,便起身帮曲少东家说了一句话,“哎,这缺不缺心眼儿啊,还是等看过了才能说得准。”这是依旧打算把法子卖给曲少东家了。 清露一边说,一边用手抚着秦怀恩的后背,给他“顺毛”,不由想起程一针常说的那句话,“我容易嘛,我?”但被人这么护着,心里还是很得意的。 253.第253章 见证奇迹的时刻 无论哪个时代,想把生意做大都很不容易,清露深知,她赚银子这么顺利,绝不仅仅是因为她的点子好,秦怀恩和因秦怀恩而出现的程一针,对她的联手保护,让她可以毫无顾忌地尽情发挥,这一点才是她最大的依仗。 该交代的话都说完了,清露立刻吩咐人将所需之物准备好,然后便引着这些人去了自家的西跨院,找了一块平地开始演示起来。 因为自家下人都在忙着收粮,所以这回清露借用了曲少东家的两个小厮,本来程一针的药童也是可以用的,但经过“教育”的曲少东家,现在变得特别积极,这让清露和秦怀恩都不得不承认,这个家伙的优点和缺点都很明显。 因为现代早年的生活经历,清露讲解起来,十分的清楚流畅,“将黑炭渣加上一定量的水,充分搅拌,方法就和和泥是一样的,如果在中间挖个坑放上水等一会儿的话,效果会更好,主要是让水份能充分地渗透进去,现在我们是为了节省时间,就只好多搅拌一会儿了。” 清露一边指挥着小厮,一边不急不缓地说,“应该再加些黄土和秸秆粉末的,加秸秆粉是为了助燃,但现在这炭渣中有木炭的渣,效果也差不多,所以我就没加,加黄土是为了让它们更好地黏合、定型,我觉得麻烦,现在也没加。” 清露将提前准备好的模具拿给众人看,她发现炭渣便宜后,马上去铁匠那里订制了不少的手工模具,就为了自家用,现在送来的只是一部分,“大家可以看一下这工具,到时候就不用我解释也知道东西是怎么出来的了。”又拿了一个交到秦怀恩手中,并悄悄地嘱咐了一句,秦怀恩立刻照做。 “模具提前沾水,起到的作用是润滑,旋转着往灰堆中放,是为了到时候压得更紧实,大郎力大,所以这次没加黄土的我让他来,实际上,这点活儿,乡下女子和粗使婆子也是能做的。”清露示意小厮上前帮忙,“这个步骤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用瓦刀刮好,务必让每一个孔|洞都通透,不然的话,就算是失败了。” 秦怀恩很快按清露的要求做成了两块儿蜂窝煤。 “应该晾晒一天的,等干透后,它们会像一等黑炭样结实,可以摞起来存放。”清露说,一等黑炭,就是煤块儿,价格不菲,“但现在咱们不等,就这么烧,无非就是炭气大一点,搬动时得小心一点儿罢了。”更重要的是,给人的感觉会更加神奇。 “点燃的方法和黑炭一样……”前面的步骤和烧柴相同,是个人就会,好吧,其实清露就不会,不过旁人不知道,不是吗? “这,这不可能吧?”一直大瞪着眼睛的众人中,终于有人问出了声儿。 清露不解释,事实是最好的证明。 果然,他们很快便惊叫了起来,“着了,竟然真的烧着了,这怎么可能呢?”要知道,这是个连煤球和煤饼都没被“发明”出来的时代,要不然炭渣也不会那么便宜,蜂窝煤给人的感觉实在是太震撼了! 清露让小厮用铲子和煤钩子,将点燃的蜂窝煤放到她身旁的小炉内。 这种小炉非常常见,就是平常用来熬药的,基本上每个人家都会有,但清露心知,越是常见的东西,给人的冲击力就越大,况且,这种小炉在夏天也会经常用到,这实际上是蜂窝煤一个很重要的销路。 清露微微一笑,继续说,“也可以两块蜂窝炭摞起来烧,这时最重要的是,孔一定要对齐,”亲手拿起带木柄的烧火棍顺着孔|洞轻轻一拨,两块蜂窝煤便对齐了,“所以你们往后自己做模具时,最好做圆形的,容易对孔,每块儿的炭也能弄得多些,当然了,灶眼的大小也是得考虑的问题,总不能让买了你们蜂窝炭的人家再现改动炉灶吧!” 大家呼啦啦地围到了炉子旁,连不做炭生意的人,都感到像做梦一样,事后所有人都承认,这对他们来说,这是见证奇迹的一刻。 清露劝道,“我弄出来的这种蜂窝炭一块至少能烧一个时辰,两块儿就是差不多两个时辰,诸位若是不信,自管让人在这里守着就是了,现在咱们还是进屋喝茶吧!” 清露弄蜂窝煤最初的目的,除了省银子,主要是为了让下人们在寒冷的冬夜里,不用夜里起来照顾灶火,做模具前,她看过自家那种既可以烧柴又可以烧炭的大灶坑了,放两层四块蜂窝煤毫无问题,挤一挤的话,六块儿也能放下,但没啥必要。 结果大家明明听见了清露的话,却还是舍不得离去,就连秦怀恩都一样,实在是这玩意儿给他们的冲击力太大了,若不是亲眼看到,他们怎么也不会相信,不过是小小的改动而已,这炭渣就变成一等黑炭了。 清露没办法,只好放下烧火棍把原本想回去再说的话,现在说了出来,“你们的利润来自于这么几个阶段,第一,原本是废物的炭渣,卖出了一等黑炭的价格,其中的差价就不用我说了,第二,当蜂窝炭的价格比柴禾都便宜时,你们的客户会大量增加。”冬天出门打柴是相当辛苦的,价格自然也贵了不少,更重要的是,煤耐烧,热量大,“第三,一段时间后,有人因为聪明学会了这种制炭的法子,可炭渣还是要从你们手里买。” 这样一笔笔的帐算下来,终于吸引了观察着炉火的人,他们无一例外激动得双眼放光,仿佛看到无数的金元宝向他们排队走来,尤其是做炭生意的两位掌柜的,都是满脸通红,兴奋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清露对他们的异样见怪不怪,一指孙掌柜,“我之所以给这位便宜了两千两银子,并不是偏心,而是因为望山县所有的炭渣我都收完了。”清露买的炭渣现在已超过了五百车,其他小炭窑和一些私人炭窑她也让人去过了,估计家里烧几年是没问题的。 而在极其容易仿制的初期,时间和备货是相当重要的。 254.第254章 能做的和不能做的 清露一挥手,“全朝的市场这么大,现在只有你们两家做这个生意,哪怕只做一年我就对得起你们买这个法子的银子了,至于售卖上根本就不存在相互间的冲突,不过是运送成本的高低罢了。”就是想到了这一点,清露才一口气卖了两家。 孙掌柜的腿一软,差点儿没给清露跪下,他第一次感到清露的为人,是如此的公平坦荡,幸好秦怀恩及时地扶了他一把——秦怀恩知道,清露不喜欢旁人动不动就给她下跪。 “太太,你的大恩大德,我……”孙掌柜不知道说什么话,才能表达出自己的感激之情。 清露摆了摆手,看了一眼曲少东家介绍来的掌柜的说,“此外我还要免费送你们一句话,你们两人赶紧商量好,去包矿吧,不用包旁的,就包整个矿上的炭渣,到那里先签契约,时间越长越好,到时候也不用运了,买地雇人,就地生产、贩卖。”但凡做黑炭生意的人,和黑炭矿都是有交情的。 联系一下方才清露说的利润三个阶段,这些人生意做到老的人,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只要提前一步掌握了现在毫不起眼的炭渣,他们就能快人一步,不管到了哪个阶段,都有赚不完的银子。 因为清露的提醒以及苏东家和钱东家的参股,再加上这两家的人脉支持,曲少东家在未来大半年的时间内,以风卷残云的速度,拿下了全朝八成矿脉的契约,原本不起眼的小生意,带来了巨大的利益,自然再也没人敢说他“缺心眼儿”了,事实证明,他每次对清露的信任,都是物超所值的。 就是现在,曲少东家也再说不出“小钱儿买一笑”的话来了,只因为清露的“笑”需要的可不是小钱儿,他根本就买不起! 清露方才是不和他一般见识,不然的话,他都算不出来他的损失会有多大。 曲少东家和那位掌柜的一道向前,对清露又是道歉,又是感谢,态度可比方才诚恳太多了。 清露却说,“在商言商,你们无需感谢我,反正我也是收了你们的银子的,不过你们要是真的心存感激,那么你们就注意下蜂窝炭的配方吧!”这是她刚刚想到的。 见众人迷惑,清露细细解释,“蜂窝炭的配方并不难,却是可以随意更改的,主要有两个方向,一个懒人的方向,多多添加秸秆粉、木炭粉、木屑甚至火油,就能让这炭用火折子直接点燃,很是省力,不过呢,成本会高,还不那么安全。”这一点清露并不太担心。 “我最担心的是‘黑心炭’的配方,”清露看向两位掌柜的,“黄土不能烧,加多了的话制出来的黑心炭不耐烧,”这是现代社会劣质蜂窝煤中最常见的手段,其次就是多打孔,“你们现在的利润已经很高了,如果可以的话,就少赚点黑心银子吧!”想了想,“若是能把蜂窝炭的价格订得低一点那就更好了,对你们的生意也有好处。” 众人皆点头,清露很大方地送了两个蜂窝煤的模具给他们,至于旁的东西,因为太常见了,真没啥好送的。 然后那两个做炭生意的掌柜就火速离开了,想来是急不可耐地安排生意去了,让清露欣慰的是,这两个人是一道走的,看来对有些问题,他们能处理得很好。 再次回到正堂落座后,大家都有一刻的无语,他们真是还没从方才的冲击中回过神来,此时说是心荡神摇也不为过。 程一针看问题的角度,永远都和旁人有些许不同,他问,“清露,这么好的法子,你怎么舍得就这么卖出去?”现在算起来,这八千两银子真是卖便宜了,而到后来,这两家像是商量好了一般,每人都多送了两千两,于是清露的收入变成了五千两和七千两。 清露实话实说,“因为我明白,有些事我能做,有些我不能,黑炭矿上的人不是那么好相与的,等到炭渣的利益展示出来后,就算有契约,动这份心思的人也不会少,毕竟炭渣每天都产生,数量完全无法控制。还要投入大笔的银子买地和雇人,就是管理这些人,我和大郎就都做不来,也没必要那么辛苦,还不如像现在这样,我赚轻轻松松的银子,其余的事让旁人去做,大家都得利。” 众人听了都点头,只是,想一想,在这么大的利益面前,还能保持这种清醒和理智的人,着实难得。 这时清露又问,“还有就是,你们觉得,从这蜂窝炭中获益最大的,是什么人?” 众人先是一愣,然后便左右四顾,想来都认为获利最大的是商家。 清露却缓缓地说,“你们听说过一首诗吗?‘卖炭翁,伐薪烧炭南山中,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我不觉得我是个多么善良的人,但如果我能在赚银子不损害自身利益时,顺手帮帮谁,那也是件挺好的事儿!” 清露说得很平静,因为这是她的心里话,尤其昨天栓子爹红着眼睛跳着脚说,八十五两银子是多少高粱后,清露越发觉得,自己的一点点付出,或许对旁人就是极大的帮助,她不可能无动于衷。 蜂窝煤的出现是一种技术革新,它对这个时代价格高高在上的煤炭绝对是极其有力的冲击,可以预见到,随着蜂窝煤的推广,煤块儿的价格会大幅下降,而煤面的价格会持续上涨。 这种价格浮动不会给矿老板带来损失,带来收益也是很可能的,却会给快人一步的商人带来巨大利益,随后这种利益会逐渐被经销商们瓜分,最终达到一个平衡、合理的状态。 但不管怎么说,煤的利用率被提高了,整体价格下来了,人们的生活更舒适,很多原本烧不起煤的穷苦人家,才是最终和最大的受益者。 而蜂窝煤推广的速度越快,受益的人就会越多,对此,清露有感觉,但此刻并没有特别清醒的认识,她只是凭着本心和感觉去做。 255.第255章 一个让人仰望的女子 接下来的事实证明,仅这一个冬天,在清露知道的范围内,她“发明”的蜂窝煤就直接避免了近千人冻饿而死的命运,对此清露感到万分庆幸! 就算现在还没看到这种状况,在清露如此直言不讳地解说下,大家也想明白了。 程一针看着坐在他面前的清露,不自觉地回想起遇到清露后的一幕一幕,开始时他觉得清露不过是个聪明美丽的少女,性格讨喜身世可怜,后来在建房子的过程中,他发现了清露的能干,但也只是一点点而已。 直到清露画出了那些让人惊艳的木器图样,“发明”了曲氏安车,程一针才发现,原来才华横溢这样的词汇用在清露身上一点都不过份。 但说实话,即便如此,自幼接受封建礼教教导,并出身良好、有着傲人技艺的程一针,依然觉得自己其实是凌驾于清露之上的——再聪明能干的女子也是女子,再让人心怀怜惜的身世,也改变不了出身低的事实。 直到此刻。 有了清露“发明”的那些珠玉在前,蜂窝炭的出现并没让程一针感到如何奇怪,尽管到目前为止,蜂窝炭是能给清露以及很多人带来最大的利益的东西。 让程一针最震惊的,是清露给出的低价出售的理由,以及这两个理由的排列顺序——清露毫不隐讳她“贪财”的本性,但也表现出了她的自知和冷静,而对自己心中的善意,清露更是没有丝毫刻意的宣讲和修饰,似乎完全感觉不到,她的思考方式已站到了一个多么崇高位置的上,恐怕是那些所谓的身居高位的官员都做不到、想不到的! 此时,暖暖的初秋斜阳,从正堂的琉璃窗上流泻而下,打在清露色彩鲜亮的衣裙上,映衬得她稚气未脱的俏丽容颜越发地明媚起来,她的一双眸子黑白分明,可以从中看到很多的倒影:坐在她面前的众人、正厅中的摆设,乃至装饰在墙壁上的她挑选的崭新布料…… 可偏偏,这双眼睛,这个人,在这样繁杂的俗世中,就能做到一种纤尘不染的灵透,恰如她的名字:清露。 这样的坦诚磊落的清露,第一次让程一针感到了自己的渺小,他自问,他做不到,做不到为不相干地人设身处地地着想,并提前付诸于行动,做不到在明明有着最美好的一面,却不加以利用,反倒把该隐藏的私心放到前面来说。 这是一种境界,做人的境界——勇敢地面对自己的一切,哪怕是错误和丑陋的。 清露话音刚落,程一针便站起身来,先整理了一下衣袍,又很是郑重地给清露施了一礼,“清露,我代那些从蜂窝炭中受惠的民众,谢过你了!”和平常在清露面前肆意嬉笑的样子完全不同,只有这时,他的举止,才符合他面对旁人时那名声显赫的儒雅神医身份。 清露的脸红了,摆了摆手说,“你别这样,我会不好意思的,不过,很感谢你告诉我,我做的是对的。” 清露和程一针年龄相近,可前一世在世俗中摸爬滚打历练出的人生感悟,未必完全适合这个时代,所以程一针对她的肯定,对她来说很重要,尽管这个方式让她感到十分的怪异和不适。 掠过这个小小插曲后,接下来清露的“生意”就谈得非常顺畅了,曲少东家像只斗败了的公鸡,清露的话和程一针的做法,让他有种抬不起头来的感觉,毕竟,人和人之间思想层次的差异,不是那么容易填补和追赶的。 曲少东家拿到清露画好的几件玩具图样后,就告辞了,程一针送他出门时,他仰望着天空感叹,“我怎么觉得我这二十多年都白活了呢?” 程一针正色道,“你是该好好想想,而且这是我今天最后一次帮你了!”他说的是曲少东家对清露言语中的那次不尊重。 曲少东家对程一针郑重地点头应下,“我现在都没脸见她了,还怎敢再做那样的事儿?!”此言不虚,曲少东家从这天开始,很久都没再出现在清露的面前,这对秦怀恩来说,真是个意外之喜。 交出自己画的几幅衣裳样子和首饰样子后,清露把绣娘的工钱也结算了,她在这方面不是很擅长,能想到、能用上的基本都画完了,好吧,她承认,她实际上是觉得这种图样价钱太低,没必要太辛苦自己,有这个功夫儿还不如给曲少东家设计玩具呢,来银子多快啊?! 用过晚饭后,清露揽着秦怀恩的脖子笑嘻嘻地说,“怎么样,我就说了吧,这是银子找上门来了,这一天的功夫儿我就把玉蟾赚回来一半儿了,你还担心吗?” 秦怀恩表情复杂,挣扎了一下后说,“我……我明天还是想进山。”清露的“厉害”让他在赞叹的同时,还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是这样的清露,让他连站在一旁守护的勇气都逐渐消失了。 “行啊,”清露笑靥如花,“那你就去吧,要不然我真受不了程一针整日里在我耳边唠叨,我现在听老山参这三个字,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老山参,几乎是山里出产的最贵重的药材了,每年除了五、六月份的灌浆期外,其他月份都可以采摘,但只有七、八月份它们才会结出红红的浆果,最容易被人发现,而每年这个时节都被认为是采山参的黄金时期,现在只剩下十来天了。 秦怀恩脸上现出惊喜,“你真的愿意让我去了?”山参可不是那么好采的,除了技术之外,还要看运气,不是三天五天就能回来的,以往清露一听说这个事儿,脸就拉得老长,没想到这次能答应得这么痛快。 清露点头,“嗯,当玉蟾剩下的一半儿银子,还指望你赚呢,采参是个不错的法子。”她心里明白,不管她怎么解释,当妆奁中的东西,这都是秦怀恩心里的一个结,而不让秦怀恩为赎当尽些力的话,秦怀恩心里一定会很憋屈,这应该是男人的一种自尊心吧,再说,男人想赚钱养家,这必须得鼓励啊! 256.第256章 奇怪的岳杏儿 “不过啊,”清露在秦怀恩面前摇了摇纤细的食指,“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咱家不等着银子用,你打猎赚得也不少,这笔账你可得算清楚。”有了今天这一万两的收入打底,就算秦怀恩每天正常采药、打猎,用不上一个月收入也够赎玉蟾的了,而玉蟾的当期是三个月,清露就是不想给秦怀恩太大压力,今天才这么努力的。 见秦怀恩点头应下,清露又说,“还有家里收粮的事,你也得安排好,我是除了付银子,旁得一概都不懂的。” 收粮实际上挺麻烦的,要一斗斗地称量、搬运、摆放,还得检验粮食的质量,但栓子爹在这方面很擅长,每个来卖粮的人也会动手帮忙,而且不过是这两天的功夫儿,村里的粮就都收完了,家里需要人手的话,完全可以从村子里临时雇用,秦怀恩觉得自己真没啥必要非得留在家里。 不过,既然清露提到了这一点,他在临出发前,还是又安排了一番,又岂知,清露是在用这种方式故意在他面前示弱呢? 见经过自己的三言两语,秦怀恩脸上就又恢复了自信的神色,清露轻轻地笑了,就算秦怀恩精分的症状已完全消失了,她还是很注意秦怀恩的情绪变化,一旦发现不妥,立刻想办法调节,幸好,她的办法很管用。 可太管用了也是个麻烦,心情大好又即将小别的秦怀恩,这天晚上足足折腾了清露大半宿,以至于清露都怀疑,以往秦怀恩挖到的那些老山参,是不是都被他直接给吃掉了。 就算没有清露这种堪称骇人的赚银子能力,秦大川这一夜也睡得相当好,而第二天一早他刚吃过早晌饭不久,就收到了岳杏儿晕倒的消息——殷氏和秦秀梅那是一点都没辜负他的期望啊! 岳杏儿在原来的家里,就一直吃不饱,这个可怜的女孩儿其实自打出生起就重来没吃饱过,她家一直很贫困,在她幼年时父母相继病故,再后来两个哥哥先后娶妻,寄人篱下的她生活更加艰难,要不然,也不会被卖给镇上的那户人家做冲喜媳妇儿。 岳杏儿嫁过去还不到十天,她的相公就病故了,刚十七岁的她都没来得及圆房,就成了寡妇儿,而因为她的“不祥”,在婆家的处境也越发堪忧了,偏生她出挑的容貌还让大伯哥起了歹心,成了大嫂的眼中钉,结果不管她如何努力,到现在还是没逃脱被卖的命运。 对这些情况,牙婆子都提前告诉秦大川了,秦大川对命运如此悲苦的岳杏儿很是满意,因为他知道,无论他对岳杏儿做了什么,都不会有人来给岳杏儿出头的。 岳杏儿是昨天上午吃的一顿半饥不饱的早饭,还没来得及吃晚晌儿饭,就被秦大川买走了,其中还经过了一场相当耗费体力的惊吓和挣扎。 到了秦家后,别说吃饭啊,就是连口水都没人给她喝,她被交到殷氏和秦秀梅手上后,就开始劈柴了,从天刚擦黑,一直劈到今天早上,她是实心实意地干活儿,再说,衣着单薄的她在夜里如果不一直活动的话,也敌不过那寒冷的夜风。 可岳杏儿的顺从并没换来殷氏和秦秀梅的满意,秦秀梅起床后,不过是发现岳杏儿拄着斧子休息了一下,就抄起一根柴禾,给岳杏儿一顿猛抽,骂出来的那些难听话,更是岳杏儿长这么大都没听过的。 岳杏儿没办法,只得继续劈,可人的体力毕竟是有限的,当太阳高高升起,播洒下明亮和温暖时,岳杏儿却觉得眼前一片昏黑,连累带饿的她就这么晕倒在了柴堆旁。 刘婆子实在是看不过眼儿了,连忙跑去给秦大川报信儿,秦大川装模做样地训斥了殷氏母女两句后,就让刘婆子和于氏把岳杏儿抱进了自己的外间,安置在了他平常坐的躺椅上,也没请郎中,只是让刘婆子熬了一碗姜糖水,给岳杏儿灌了下去。 岳杏儿年轻、身体好,本来也没什么病,这一碗糖水就让她缓了过来,当她睁开眼睛,看到坐在她身旁满脸关切的秦大川时,眼中因病痛、委屈和感动,浮现了出点点的泪花,“老爷……” “哎,”秦大川叹了口气,“家里的活计多,她们又是个使唤人不心疼的,这样吧,你先在我这屋子里缓缓,有什么话往后再说。”他是惯会在这种时候装好人的,而岳杏儿的表现,也让他明白,他的目的达到了。 接下来,秦大川给岳杏儿吃了半个馒头,又让她自己打水洗澡,并换上了于氏的一身旧衣裳,折腾了这一通后,一夜没睡的岳杏儿实在是坚持不住了,不知不觉中就躺在躺椅上睡着了。 等岳杏儿再睁开眼睛是,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昏黄的灯火中,秦大川坐在扶手椅中的身影,被映照得半明半暗朦胧一片,岳杏儿缓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地,这两天来发生了什么事儿。 “老爷……”岳杏儿从躺椅站起身,给秦大川跪下了,“我真该死,耽误了家里的活计。” 秦大川很是无语,经过教训的岳杏儿,这时候不应该审时度势地主动上前巴结自己吗?怎么会是这样呢? 秦大川有些难以置信地问,“怎么,你还想继续劈柴去?” 岳杏儿全身一凛,那些经过洗澡水浸泡的新鲜伤痕,在一瞬间都火烧火燎地痛了起来,但就是这样,她依旧说,“老爷让我去,我就去!” 秦大川很是头痛,他总不能看着殷氏母女把岳杏儿活活折磨死吧,就在这时,岳杏儿又怯怯地开口说,“老爷是个心善的人,能不能帮我跟大小姐说说,我若是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儿,告诉我就行,别再骂了……” “嗯。”秦大川心里一松,有要求就好啊,“你先把饭吃了吧1”指了指一旁小桌上,他特地为岳杏儿准备的晚饭。 两个大白面馒头,一碗加了油盐和碧绿菜叶的面疙瘩汤,就算是有点凉了,对岳杏儿来说,也是难得的美味了,但她还是先问过秦大川吃了没有后,才开始自己吃。 257.第257章 奇怪的岳杏儿 256节秦大川的龌龊手段 看着狼吞虎咽的岳杏儿,秦大川想着岳杏儿醒来后的言行和表现,只觉得一团乱麻:岳杏儿也害怕,但求的唯一一件事不是吃饱或是少干活,甚至不是别再挨打了,而是不要骂她…… 对为了蝇头小利,就能将做人的自尊全部抛在脑后的秦大川来说,这样的岳杏儿是奇怪的。 很快,岳杏儿就将秦大川给她准备的吃食,吃得一干二净,她有点不好意思,偷偷地看了秦大川一眼,那双水润的大眼睛和蒙上了一层红晕的脸蛋儿,在灯光下看起来十分可人,让秦大川心头一阵火热。 岳杏儿很快把餐具拿到灶间,并洗涮干净了,她看了一眼昨夜劈柴的黑黢黢的后院,和给她留下过温暖记忆的正房,犹豫了一下后,到底还是又走进了正房儿,她觉得就算她去后院劈柴,也该先告诉秦大川一声儿。 岳杏儿进门时,秦大川正在扶手椅中挣扎着起身——他的身体状况让他坐扶手椅很不舒服,只能微微侧着身子,今天又因等岳杏儿醒来坐得太久了,他的好腿都坐麻了,可他怕岳杏儿又去后院劈柴不回来了,就急着起身去找她,也顾不上先活动一下了。 “老爷——”岳杏儿见到秦大川的样子,心里一惊,善良的她,想也不想就冲了过去,伸手扶住了秦大川。 这是岳杏儿第一次如此接近秦大川,而且还是主动的,这让秦大川在瞬间发现了岳杏儿的“弱点”:心软!也一下子找到了驯服的岳杏儿|的法子。 “哎哎,你慢着点儿……”秦大川勉强地抵制着岳杏儿身上那种特有的少女气息,尽量稳定着自己的声音,却依旧带着些不正常的喘息。 紧张的岳杏儿却没发现秦大川的异样。 将秦大川扶好后,岳杏儿为难了,她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索性直接问出了口。 秦大川哪能放过这么难得的好机会,借机说,“你看到了,我这身子和旁人不同,最是需要贴身侍候,这才买了你回来,”略带局促地问,“你可愿意?” 若是不愿意的话,他还得用强,比较麻烦,说实话,岳杏儿那宁可一头撞死也不想再嫁的刚烈脾气,还是很让秦大川头疼的,就算他不心疼岳杏儿,他还心疼那六两银子呢! 再说,因清露的出现和秦怀恩的“背叛”,秦大川此时的势力已大不如从前了,他真没把握在家里再次出现人命官司时,还能全身而退。 想起秦大川这一日以来对自己的好,单纯的岳杏儿完全没听出来秦大川将“贴身”两个字说得意味深长,只是连连点头。 秦大川打蛇随棍上,让岳杏儿服侍他沐浴。 出乎秦大川意料的是,岳杏儿不仅同意了,还丝毫不避讳地照顾秦大川洗了澡,细腻程度堪比照顾婴儿。 这还是秦大川平生第一次享受到这么细心体贴的服侍——以往他害怕被别人歧视和厌恶,是不愿意在女人们面前展示自己的“短处”的,因为那往往需要花费更多的银子来做为“补偿”。 但岳杏儿不一样,她甚至在见到秦大川难堪时,还劝慰秦大川,“身子不好有什么办法呢?这也怪不着老爷,这都是命……”她这是有感而发的,和她死去的“相公”比起来,秦大川的情况要好得多了,而且当初她照顾那个将死的“相公”时,可比这个麻烦多了,也细致得多。 见岳杏儿没借机提出任何要求,秦大川怎么可能忍心放弃和岳杏儿如此“接近”的机会?!连自己的“羞涩”都顾不得了,引导着岳杏儿做了很多根本就无需做的事儿。 沐浴后,收拾干净,再帮秦大川铺好炕擦了发,夜已经挺深了,但秦大川原本设想的“顺理成章”的大被同眠并没发生。 岳杏儿问,“老爷,我是连夜劈柴还是打地铺啊?” “呃?”秦大川惊诧了。 岳杏儿已转身往外走去,“我还是去劈柴吧!”她想夜里劈柴的话,最起码不会被秦秀梅骂,等早上就跑回来,嗯,这个办法还是不错的。 秦大川起身便追,岳杏儿停下脚步,转身回头,“老爷可是有旁的事要吩咐?” 秦大川目光闪烁,吱吱唔唔,想不出好的借口,只是一瘸一拐地往外间走,岳杏儿带着满脸疑惑赶紧上前搀扶。 秦大川这个外间面积还是挺大的,当中用帘子隔成了两个部分,后面,也就是靠北面的那个部分,放了浴桶和便桶,方才他沐浴就是在这里完成的。 岳杏儿扶着秦大川一步步走向便桶时,心下不由恍然,“哎呀,原来老爷要解手啊,”又有些懊恼,“都怪我,怎么就没想到把便桶给老爷拎到里间去呢?” 扶秦大川走到了便桶前,岳杏儿正要转身离开,去帘子外边等着,可她刚一松开搀扶的手,秦大川便是一个趔趄,“昨夜里起身摔了一下子,这腿……”他腿上的青紫痕迹,还是前天夜里酒醉后摔的,现在正好拿来利用。 岳杏儿连忙一边帮秦大川解裤带,一边关切地问,“老爷可是疼得厉害了?” 不问还好,这一问,秦大川越发地依靠在了岳杏儿身上,“你不会侍候,夜里凉,今晚我在地上待得时候久了,腿就受不了了。”他已经想好留下岳杏儿的借口了。 秦大川一只手拎着裤子,一只手揽着岳杏儿的纤腰借力,眼看着那尿液就要流到便桶外面去了,岳杏儿连忙伸手帮秦大川扶住了出水口。 秦大川只觉得脑子里“哄”地一下儿,全身都像着了火,清霜离开秦家后,殷氏就开始晾着秦大川了,直到清露来了,殷氏因想收清露那每天一两的银子,和搜刮清露而“犯错”,秦大川才借机会让殷氏侍候了几天,随后,就是家里接二连三地出事、秦大川生病、殷氏被处罚…… 算起来,秦大川已有两个来月没人近身了,现在如何能忍得住,口里立刻连连地低呼起来,“喔呵呵……不成了,我这可不成,上炕,快扶我上炕……” 258.第258章 秦大川的意外收获 两人用比来时快得多的速度,回了内间炕上,整个过程中,秦大川怎么都不肯松开抱着岳杏儿的手,并一直不停地呻|吟,“你得帮我捏两下子,我这儿难受得厉害……”到了炕上后,还时不时用脸蹭蹭岳杏儿的胸前。 尽管方才在沐浴后帮秦大川擦身时,岳杏儿已隔着布碰过秦大川的那个物件了,但此时毕竟和那时不一样,岳杏儿不想做,无奈秦大川一只胳膊箍着她的腰,一只手抓着她的手,让她无法逃脱,口里哼唧得很是“凄惨”,岳杏儿在不明真相的犹豫下,最终还是顺着秦大川意思揉捏了起来。 岳杏儿手法生疏,秦大川又紧张又得指导,结果弄了好久秦大川才发泄出来,岳杏儿只得帮他再清理干净,秦大川不住口地埋怨,让岳杏儿越发地不知所措,等秦大川骗着岳杏儿用手又帮他“捏”了一回后,两人这才算是消停了下来,夜已经过了一小半儿了。 秦大川是窃喜的,自以为除了威逼利诱外,又找到了“哄骗”这么个对岳杏儿十分管用的法宝。 可第二天一大早起来,秦大川发现岳杏儿不见了。 他的第一个想法儿就是岳杏儿跑了,赶紧去查看自己的银箱子,见银箱子和内室里的东西都安然无恙后,才去问岳杏儿的下落,得到了一个让他哭笑不得的答案——岳杏儿天还没亮,就起身去后院劈柴了。 听说秦大川起来了,岳杏儿只好丢下斧子,洗了手,再回到秦大川跟前“贴身”侍候,但态度明显疏离,防备心和昨晚相比也重了很多——她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诉秦大川,她不愿意! 只不过岳杏儿年少,自幼又没有父母教导,嫁人也只是走走过场,对男女之事,她处于完全懵懂状态,秦大川昨晚的手法又比较“老道”,使得岳杏儿只是心存疑虑,现在的感觉是“有苦说不出”。 秦大川也很郁闷,而在昨天得到的“甜头”的诱|惑下,他终于拿出了他最不喜欢的终极手段:利诱! 用过早晌饭后,秦大川留下了正要出门打柴的老许,套车去了镇上。 他们最先去的是布店。 就算秦大川已提前百般暗示,“你连件换洗的衣裳都没有。”可岳杏儿进了门后,还是连头都不肯抬,离秦大川的距离,更是远得足可以被误认为是陌生人。 秦大川开始时以为岳杏儿是装模作样或是不好意思,但在连去了胭脂铺子和首饰铺子后,岳杏儿始终如一的表现,让他终于确信:岳杏儿是真的不想要! 岳杏儿不贪财啊,想明白了这点后,秦大川喜忧参半。 而在两人逛铺子时,秦大川还有“意外收获”。 以往秦大川在镇上的知名度并不高,现在却是每家店铺的伙计都认识他了,他一进门儿,还没说要买什么,掌柜的就迎了出来,别管笑得多虚假,表面上却都是客客气气的,就算他们什么都不买,人家也能保持态度始终如一,殷勤得相当到位。 这一点,别说是秦大川和老许了,就连岳杏儿都感觉出来了,偶然间抬头看秦大川时,岳杏儿的目光中满是敬畏,让秦大川自我感觉相当好。 当然了,这些人也免不了在他们三人背后窃窃私语,说的内容,就算秦大川听不见,也能猜得八九不离十。 秦大川明白,这所有的改变都是山上造成的:大家都认为秦家很有钱,银子多得无法计数,生意人自然不敢得罪,还巴望着做成一、两笔生意,说不定就了好运,能像被清露血拼过的那些铺子一样,一下子就发了起来。 这些人想得也没错,只不过这些银子到底属于哪个秦家的,并不是人人都清楚罢了。 可不管怎么样,哪怕秦大川名声再臭,清露一再地摘干净两家关系,只要秦大川还是秦怀恩的“亲爹”,所有人就都不敢把秦大川得罪狠了,就算议论点已经发生的事实,也得偷偷摸摸地背着他们说。 “哼哼,那又怎么样?!”一向不要脸的秦大川想,“背后议论我,又不能让我少块肉去,这些人该敬着我,不是还得敬着我?!”腰杆挺得越发笔直了,表面看起来倒真的恢复了以往的气势。 如果说这些好处都是虚的,那么秦大川这次最大的实际收获,是在程一针药铺里得到的。 像在其他铺子里一样,秦大川刚一进药铺,掌柜的就已迎了出来,“哎呀呀,秦老爷,您今儿怎么有空亲自过来了?是要再拿瓶药油啊,还是学那揉腿的法子啊?” 秦大川想了想,才明白这掌柜的说的是什么,那还是清露到小岭村的头一日,他在程一针这里买过一瓶药油,到现在是一次都没用,也就是在那时,程一针承诺过要免费教他揉腿的法子,没想到他自己都忘了,这药铺子的人还记得程一针的交代。 而掌柜的话音还没落,一直远远跟着的岳杏儿,已抢步上前,怯怯地问,“老爷,我能学吗?”她是真想学,这一个出于她真诚的责任心,想更好地侍候秦大川,一个是出于她的“私心”,想验证一下,真正的按摩是不是真的像昨夜那般令她尴尬。 秦大川有些为难了。 可药铺子的掌柜的,不知道秦大川私底下那些龌龊事儿啊,热情地对岳杏儿说,“只要有心,多练,慢慢儿的总能学会的。”又问秦大川,“这是秦老爷新买的丫鬟?” 秦大川见无法避免了,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进来,先是“嗯”了一声,确认了岳杏儿的身份,又皱着眉头说,“你看看她那手,可有法子整治?”这才是他今天到药铺子来的真正目的。 听了秦大川的话后,岳杏儿先是瑟缩了一下,但还是不得不伸出了双手,只是脸已彻底红透了——她很自卑还非常羞涩。 由于常年劳作,岳杏儿手上的皮肤十分粗糙,还黑黄难看,尤其是那些常年不褪的冻疮痕迹,看起来简直有点可怖了。 259.第259章 秦大川的可怕之处 “哎呀——”掌柜的认真地看着岳杏儿的手,口里喃喃道,“这手的确是个大问题,真揉不了腿……”他是出于职业习惯实话实说,却没想到,无形中帮了秦大川的大忙。 后来,秦大川为岳杏儿选购了治疗冻疮的草药,和滋养皮肤的一盒油脂,本来治冻疮也有药膏的,但比较贵,起效也较慢,可草药需要熬煮,很麻烦,浸泡患处时,患者也很遭罪。 掌柜的将两种冻疮药都介绍了一遍后,秦大川还在犹豫,岳杏儿却已抢先开口道,“老爷,我不怕麻烦和受苦。”就差没跪下来求秦大川买草药了。 正好这时掌柜的也说,草药的效果更好,秦大川便就坡下驴了。 岳杏儿在学习按摩时展示出了极大的热情和认真,她不会写字,就问药铺借了纸笔,画了图样儿,标注上只有她自己才能看得懂的圈圈点点,末了还把这张用作记录的纸,像宝贝样揣在了怀里。 坐堂大夫很受感动,一个劲儿地称赞秦大川买了个有心的丫鬟,“就凭这份心劲儿,只要长练,假以时日,估计这手艺连我都比上了。”毕竟,岳杏儿要侍候的只有秦大川这一个伤患,所谓的熟能生巧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开心之余,坐堂大夫又交代给了岳杏儿很多照顾秦大川的注意事项,岳杏儿都一一地记在了心里。 秦大川却有点惴惴的,一时因岳杏儿对他的尽心而欢喜,一时又怕他真心想要的得不到。 带着这样的心情,秦大川带岳杏儿在镇上的酒楼中吃了午饭,岳杏儿不敢和秦大川同桌用饭,秦大川也没多说什么,自己要了两个小菜一壶小酒,美滋滋地吃喝起来。 等他吃饱喝足后,岳杏儿就着他吃剩下的菜汤儿吃了两个大白面馒头,并对秦大川露出了无比感激的神情,让秦大川觉得这次来镇上的收获还是很大的。 或许是因为秦大川喝了酒,或许是因为在药铺和酒楼里秦大川对她的“好”,从酒楼出来时,岳杏儿一直在秦大川身侧搀扶着他,没再像刚出门时那样,离秦大川八丈远。 带着微醺的惬意和满足,秦大川回了家,车在后院停下后,他吩咐老许,“明天去给车扣个棚吧,这秋风凉得刺骨啊!”秦家自从火灾后新置办了这辆车,一直没扣棚,平常这车又拉货又载人的,以往秦大川还没觉得什么,今天在镇上遇到那么多的“熟人”后,他已感到有点难以忍受了。 岳杏儿却不知道秦大川这些微妙心思,只是满脸担忧地看向秦大川的腿,“老爷可是今儿可是凉着了?” 秦大川心中一动,长叹了一声说,“还好,你是个有心的。”越发对调|教岳杏儿充满了信心。 进了内间后,秦大川就借着岳杏儿的关心和酒劲儿,表现得越发“虚弱”起来,还把今天去镇上为岳杏儿所做的一切,有意无意地又描述了一遍,其中添加了很多他对岳杏儿的“情意”。 在岳杏儿的感动中,秦大川要歇晌了。 等岳杏儿跪了下来说,“老爷,我一定好好学今天那按摩法子,往后尽心侍候……”时,秦大川反问,“你觉得你多少日子能学会啊?还有你那手,什么时候能养好呢?在这之前,你是打算不侍候我了?让我就这么遭罪?!” 岳杏儿语塞。 秦大川叹道,“我事先把话说得明明白白,你也应得好好的,我还当你是个有情有义说话算数的……”悲伤地摇着头,伸腿去挑地上的鞋,故意不用好腿,而是用残腿,结果鞋没够到,人却从炕沿上栽了下来,恰好跌到了岳杏儿的怀里。 “现在倒是机灵了,”秦大川一边享受着岳杏儿的体贴照顾,一边继续述说着岳杏儿的“罪状”,“你就没想想,今儿这一大早的,我一个人是怎么穿衣穿鞋解手的?!” 岳杏儿越发愧疚,像昨天那样服侍秦大川解了手,自此后,秦大川沐浴、更衣、解手,岳杏儿都要在一旁侍候着。 上炕后,秦大川不仅还让岳杏儿像昨晚那样,帮他捏第三条腿,还借口岳杏儿方才在地上跪脏了裤子,让她只穿亵裤侍候。 抚着岳杏儿僵直的背,秦大川喷着酒气的嘴,在岳杏儿耳边说,“我就不明白了,这侍候一次,和侍候两次有什么区别,你至于这么不情不愿的吗?” 岳杏儿果然放松了不少。 秦大川很是得意。 好不容易等秦大川睡着了,岳杏儿赶紧去问刘婆子要来了熬药的小炉子,煎草药给自己泡手,也不敢离秦大川远了,就在外间,随时听着秦大川的动静。 热热的药汁从双手一直浸到手腕,带着刺痛的麻和痒,像有成千上万只恶毒的小虫在疯狂地撕咬,那种渗入骨髓的难受,比被人用鞭子抽一顿还难熬,但岳杏儿还是咬牙挺着,任由双鬓的汗水滚滚而落,氤氲的热气中,就像两串淌错了方向的泪痕。 岳杏儿闭上眼睛,眼前浮现出秦大川那条扭曲丑陋的残腿,口中念念有词,默记着今天学到的按摩手法和位置,她告诉自己,只要学会了,她就能用这种方法好好侍候老爷,而无需再那般尴尬了,却不知道,这是她无论付出多少,都永远无法达到的目标。 在外人眼中看来,不过是一夜的功夫儿,秦大川就顺利地降服了刚烈的岳杏儿,手段之高妙令人叹为观止。 大约半个月后,清露才辗转得知了个中的一些细节,不由脸色变得凝重,消息是刘婆子传过来的,其间夹杂了太多的感叹和对岳杏儿的怜惜,清露信得过刘婆子的眼光和为人,自然对秦大川有了新的认识。 “怪不得大郎总是那样忌讳秦老爷,”清露对刘秀芬说,“你听明白了吗?秦老爷这个人呐,他最大的可怕之处就在于,会利用旁人所有的善意,做为攻击的武器,”清露长叹了一声,“就我姐那柔顺善良的性子,也难怪会被他们欺负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就连大郎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也有苦说不出。” 260.第260章 收粮遇到的麻烦 听了清露的话后,刘秀芬紧张地反问,“那就没有法子了吗?” 清露轻笑,“有啊,要么就在他面前变成心里没一丝善意的魔鬼,他狠,你比他还狠!”又带着不屑摇头,“就他那样的人,咱们真不值得为他丧失做人的原则,”想了想,“还有就是永远都把他当成敌人,打压着、防备着。” 说实话,自从成亲后,清露就没把秦大川再当成对手了,就连在成亲前,若不是为让秦怀恩有个好心情,她都不会主动去设计殷氏母女,可在听了秦大川对付岳杏儿这件事儿上的表现后,清露觉得,秦怀恩是对的,对秦家这一窝子无耻无赖小人,永远都不能大意和心软。 见刘秀芬还是一脸的懵懂,清露也不再说了,有些事是解释不清楚的,只是叮嘱刘秀芬,“往后对秦家的事,你还是多留心些吧,慢慢就明白我说的意思了。”很多事不经历,是想不明白的,而刘秀芬也不能一直这么单纯下去,单纯对每一个人来都是很奢侈和危险的。 经过清露这样的点拨,刘秀芬都没想明白,比刘秀芬更加单纯善良,对秦家诸人一无所知并无人相助的岳杏儿,就更加想不明白了,以至于她最终为这种成长,付出了堪称惨重的代价。 此时的岳杏儿还想不到这些,还能过上几天充满幻想的好日子,相比之下,聪明灵透的清露,却在秦大川忙着调|教岳杏儿的这些日子里,遇到了些麻烦。 “今天一整天,就只收了这么一点子粮吗?”在开始收粮的三天后,清露有点难以置信地看着账本问,还不死心地翻了翻说,“是不是我把账目记错了?” 栓子爹说,“我想太太的账目没错,”又问,“太太到底打算收多少粮食啊?”每天收粮都是他经手的,他虽然不识字,看不懂账本,但对收上来的粮食数量和清露出手的银钱,却是心中有数的。 “呃……”清露可没有栓子爹这么清晰的概念,只得含糊道,“先收个万把两银子的粮看看吧!”可现在才花了一千五百两左右的银子,这还是真是够让人气馁的。 对清露动辄就拿出上万两银子来血拼的做派,家里人已见怪不怪了,于是刘秀芬劝道,“太太,虽说新米陈麦,咱们收的又是麦粒子和高粱,再加上有这个山洞,存个三、五年也不打紧,可粮食这东西,毕竟还是现吃现买的好,存这么多的粮,能有什么用啊?” 清露总不能告诉旁人灾年要来,粮食要涨价吧?她私下里算了,就算像秦怀恩说的那样,粮价会翻倍,一万两银子的本钱也赚不了太多,都不够她卖一次制造蜂窝炭法子的,还得折腾这近两年的功夫儿,若不然的话,她也不至于一下子就准备出来两万两的本钱。 栓子爹的话,则更加打击人,“太太,咱还是别忙了,我算计着,不管怎么样,咱们都收不上来这么多粮的,就是现下这些,若不是秦家不敢做声,也是收不成的。” “为啥?”清露先是很不服气地反问,接着又一口气泄了下来,“我明白了!” 因为税和地租高,农民手中除了留下一年的口粮和种子外,实际上是没什么余粮的,幸亏清露当机立断反应迅速,这才抢在官府约定的缴税日期前,将收粮的消息传了出去,现下清露收到的这些粮,实际上并不是余粮,而是用来缴税的粮——清露把它们变成了银子,农民们得到了实惠。 之所以提到了秦大川,就是因为农民还有一部分粮是用来交地租的,可别的大地主并不像秦大川这么好欺负,想要佃对方的地,就得受对方的盘剥,清露给的价格再好,佃户们也没法子,另外就是很可能有些大地主,是和粮铺子有关系的,清露给的利益还不够大,人家就不来卖粮了。 想清楚这些,清露豪气地一挥手说,“没关系,我来想办法!”既然开始了,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她就不信了,手里有银子,她还愁收不到粮?! 这天傍晚,清露留下了前来送粮的刘石头。 一听说清露又要开始收粮了,刘石头就主动上门来问,“太太我也想收粮,行不?”现在的情况和建房子时的一样,因清露给的粮价高,刘石头上门收货,能赚点儿搬运费,运气好的话,差价也是有的。 清露很高兴,“我巴不得有人给我帮忙呢!”经过前阵子的几次合作,她现在对刘石头的信任度已经挺高了。 刘石头做事很讲究,小岭村附近的几个村子都不去,只往路远的村子去,这样就不影响清露的生意了,到了现在,清露这里没人来了,刘石头每天还是能满载而归。 清露对刘石头和栓子细细地嘱咐了一通,第二天一大早,小岭村就组织起来一个由三十辆大车组成的车队,刘石头和栓子带队,浩浩荡荡地出发,开始到周围的村子里收粮了。 这样做的效果相当不错:让出了运输成本后,粮食收购价无形中又被提高了一些,贪婪的大地主在收过了地租后卖粮,得到的实惠都是他们自己的,原本和粮铺子有关系的大地主,在利益的驱动下还是卖给了清露,就是自家开粮铺子的大地主,有的都没忍住,趁此机会将粮食变成了白花花的银子,毕竟,清露给的价格太到位了。 在十几天的功夫儿里,清露组建的收粮车队,犹如蝗虫过境,将每个村子里的余粮都蚕食得干干净净,有时它们一天就能收完三、五个村子里的粮,很快,望山县下属各个村子里的粮食就被收完了,他们又向隔壁的村子进军,收购了巨山县、茂林县、吉安县等几个县所属的一百多个村子的余粮。 等发现她的收粮车队,要经过一天一夜的时间才能回来一次时,清露知道,她该收手了。 261.第261章 不算不知道 看着手中的银子,清露抱头哀叹,“哎呀呀——,这有银子花不出去的滋味儿,可真是难受啊!”事到如今,她收的粮食也没用得上一万两银子,早知如此,她该听秦怀恩的,根本没必要去当什么玉蟾! “哼哼,”一旁的程一针看着她冷笑,“清露,你到底算没算过,咱们这一个县,连城里带乡下,到底有多少人口,有多少亩地,每年能有多少余粮?你这一万两银子的粮食,又够多少人吃一年的?” 清露放下手,正襟危坐地看向程一针,“前面你问的那些,我还真不知道,你知道吗?说来听听!” 清露一这样认真,程一针反倒不好意思起来,“这种事平常哪有人注意啊,我也只是知道个大概,咱们周围这几个县,吉安县是最大的,有六、七万人吧,望山县大概是它的一半儿,三万多人口,巨山县最少了,连一万人都不到,所以才没设县令的,实际上也归望山县管……”明明是很枯燥的数字,却被他说得满脸通红。 最后程一针索性直接说,“清露啊,收了这阵子粮,你也该算明白了,麦粒子五文钱一斤,一万两银子能买多少?就打每个人每天吃一斤……” 清露接下去说,“我一直算着呢,我现在收到手的粮,全换成高粱的话够一万人吃一年的!”目光灼灼地看着程一针,“所以啊,我觉得我收的粮,还不够,远远不够!” 方才程一针算出来的那些人口就有十多万了,幸好这些人并不全需要她养活,她估计其中至少有三成是“城市人口”,那么哪怕是粮食涨价了,这些人也是吃得起的吧?! 可关键问题是,这就是全部的受灾人口了吗?这可真是,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啊! 程一针只觉得清露的那双眼睛比夜空中的星星还亮,看得他整个人感觉都不对了,根本就没听见清露在说什么,只讷讷道,“你看什么呢?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清露笑道,“你好看啊,自从你刮了胡子后,我越看你越觉得你金光灿烂,满身都往下掉银子啊,不对,现在是掉粮食粒子了……” 前阵子清露说程一针蓄胡子太难看了,明明是还不到三十岁的人,愣装啥白胡子老头啊?想法设法撺掇着程一针把胡子给剃了。 做大夫这行,年龄越大越受人尊重,所以程一针才早早就留起了胡子,不过,现在程一针的能力,已无需这些外在的东西来证明了,再加上清露这么一说,他就真把胡子给刮了,看起来果然年轻了好几岁。 对此,程一针一直是窃喜的,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容貌,但不可能不在乎清露对他的关心,再说,男子就真的不在乎容貌吗,尤其是在令自己心动的女子面前?! 现在清露竟然把这话说在当面了,程一针就有点儿受不了了,他再也坐不下去了,夺路而逃,直到上了马车走出很远,他才反应过来,方才清露夸他的那几句话,怎么听怎么都觉得诡异啊,一种被清露算计的感觉,滚滚而来。 果然,像是在证实程一针的话一样,程一针恰在此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没错,在程一针的提醒下,清露算明白了账目,紧接着又想出了一个收粮食的新法子。 这天夜里,下了一场十分缠绵的秋雨,让连续几夜都浅眠的清露,睡得特别沉,等到她起床时,天空还是阴沉沉的,若不是刘秀芬提醒她该吃午晌饭了,她还以为自己起早了呢! 和栓子爹说了些家里的闲事,又让栓子去县城和车行结算银钱,蓦然间闲下来的清露有点百无聊赖。 刘秀芬看出来清露的状况了,小声提醒道,“太太前阵子不是要学针线来的?现下绣娘都走了,家里又没什么事儿,太太不如就动动手吧!” 当初清露说好的是请人家一个月,到后来留了三十多天,其中大半的功夫儿都给清露准备那套嫁衣了,再有,清露平常的衣裳也很讲究,所以绣出来的衣裳并不太多。 在这期间清露给人家提供了好些新款的衣裳样子,绣庄也急着让人手回去备货销售,清露就不好意思再多留她们了。 清露笑得有些讪讪,“绣娘不是把我们的衣裳都做完了吗?旁的你们就做吧,也不着急,慢慢来就行了。”秦怀恩和睿儿的衣裳上,绣花不多,而且只有出门的才比较讲究,做得就比较快,四季衣裳也各自准备出来十几套了,穿一年估计是没啥问题的。 刘秀芬脸红、语塞。 刘寡妇只好一把将清露拉了过来,小声说,“太太,旁的也就罢了,爷的贴身衣裳总要太太亲自动手才好。”她们知道清露不擅长这个,里衣她都帮清露做好了,现下只剩几条裁好的亵裤,就等着清露呢! 清露逃无可逃,只得硬着头皮跟刘秀芬学,结果没一会儿就觉得头昏眼花,全身上下哪儿都不舒服,东西一丢,就跑了出来,出门后只觉得一股冷气扑面而来,当即打了个哆嗦,接着就是一声惊叫,“天啊,居然下雪了!” 细小如绒毛般的雪花,正从空中飘然而下,在风中打着旋儿,大半还没落到地上就化了,就是落了地,也存不住,只看地面那湿漉漉的一片,真不好分辨下的是雪还是雨。 “嗤——”刘秀芬轻笑一声,“这哪儿叫下雪啊!”心里还在合计着,怎么能让清露再去做会儿针线,今天好歹得把一条裤腿给缝上啊! 清露却依旧处于惊讶当中,“今儿才九月初二吧?!”她清楚地记得她穿越过来的前一年十一长假,正赶上大阅兵,街头熙熙攘攘的人群,无一不身着夏装,帝都诶,那不也是北方城市吗?这气候差异怎么会这么大呢?! 再仔细想想,半个月前成亲时她身披双层嫁衣还热得冒汗,前几天收粮,那些打赤膊的汉子脸上也挂着亮晶晶的汗水,不禁回头问刘秀芬,“这……这东北的秋天哪儿去了?” 262.第262章 初识东北气候 刘秀芬一指空中的雪花,理直气壮地回答,“这不就上秋了嘛!” 清露一阵恶寒,“都下雪了,这还叫秋天?!”那冬天的标志又该是什么? “啊,”刘秀芬毫不在意地在意地说,“这点小毛毛雪不是秋天是什么,下大雪,上大冻,那才叫冬天呢!” 清露深深地感到了她和刘秀芬之间的“代沟”,但这种代沟,并不是时间带来的,而是由于地域差异造成的。 清露愣愣地看着空中飘飞的雪花,乱乱地想到了很多事:天气给运粮带来的影响、冬季的漫长、家中草料存下的数量、蜂窝炭制了多少…… 清露满含担忧地感叹,“大郎进山也没多带件衣裳,会不会着凉啊?!”心里十分后悔让秦怀恩后来出去这一趟。 开始收粮的第二天,秦怀恩就进山去采老山参了,当中回来过一趟,收获不小,采到了两支参,卖了五千多两银子,那时曲少东家和孙掌柜已经把买蜂窝炭法子的银子送来了,清露告诉秦怀恩赎玉蟾的银子够了。 可第二天秦怀恩将玉蟾赎回来后,还是又一次进山了,清露觉得应该尊重秦怀恩,就没下大力气拦着他,哪承想,天气变得这么快,真不知道这样寒冷的秋夜,秦怀恩一个人在外面是怎么过的。 刘秀芬的脸上也带了忧色,趁机劝清露,“太太还是快去做针线吧,这一上秋变天啊,就是给人信儿呢,过冬的衣裳和家用都得及早预备出来,那才是正理儿!” 就算不觉得给男人做亵裤和过冬有啥关系,清露现下也想不出来,她还能做什么来应对东北这骇人的气候了,但在回屋子之前,还是掐算了一下日子,“大郎说,这回要六、七天才能回来,估计也就是这一、两天了!”秦怀恩总习惯把时间说得富余一点儿,以免她担心。 清露想像不出,就凭秦怀恩那速度,几天的功夫儿能跑出多远去,看来这野山参真不是那么好采的,不由感叹,她咋就没有异能呢?若是有个空间啥的,是不是就不用秦怀恩这么辛苦了? 但这一天,清露到底还是没缝上那条裤腿儿。 进屋后,清露被屋子里的热气一熏,先是接连打了几个喷嚏,紧接着就发起热来。 “看来有了林妹妹样娇弱的身子,就绝对不能有林妹妹那种迎风流泪的忧伤心灵,不然的话,一定是林妹妹式的作死!”清露默默地检讨她今天贪看秋日雪花犯下的错误,完全不管,她一脑门子的柴米油盐和人家葬花落泪之间的层次差异。 程一针来得很快,但丝毫不见慌张,还惦记着昨天被清露揶揄的“仇”,诊完脉后,一个劲儿地打趣,“哎呀呀,小清露,我还当你是铁打的身子,根本就用不上我多事呢,你看看你多能干啊,又是建房,又是血拼,随随便便一个主意就是成千上万的银子,这好不容易闲下来了,还惦记着收粮!我看呐,这满天下的银子都不够你赚的了,我说什么来着,让你静心养着,你听吗?你在意吗?你这病患都这么能干呢,让我们这些没病没灾的大老爷们可怎么活?!” 清露一张笑脸甜得腻人,脸颊上绽放的红晕犹如早春的花,偏生一双眸子中暗含隐隐寒光,“好啊,好啊,程神医说得当真是金玉良言,我决定了,往后我就好好养病,让你们这些顶天立地的男人们帮我挡风遮雨……” 程一针心头一紧,那种被算计的感觉又来了,而且更加鲜明,正要开口问,一个高大的身影,已悄无声息地飘进了屋子里,带着满身的湿冷寒气,“露露,你怎么病了?” 秦怀恩果然像清露猜测的那样,提前两天就回来了,还是如他以往的习惯那般,在天黑时就进了家门儿。 清露眼前一亮,只觉得整个人都有了精神,一把抓住了秦怀恩的袖子,像小猫样地攀援而上,“相公,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几日不见,我已相思成疾……”她也觉得自己的这场病来得太丢人,所以还是提前搅闹一下,巴望着秦怀恩能原谅她。 秦怀恩并没被清露的“美人计”和甜言蜜语给迷惑,他的一张俊脸紧绷着,连红都不红,眉头皱得很紧,一边抬起胳膊以防清露扑了空从床上掉下来,一边略略往后闪身,“我身上又脏又凉……”问程一针,“她这到底是怎么了?” 关键时刻程一针还是很够意思的,对秦怀恩解释道,“早跟你说了,她这个病就是麻烦,尤其是开春和上秋时,最容易反复,这就不错了,这不都两、三个月了,还是头一回发热……” 秦怀恩对此却很不满意,“不是说好好养着就成了吗?” 程一针难得在秦怀恩面前硬气了一回,“是得好好养着啊,可若只是养着就能好病,就能去根儿,还要我这个大夫作甚?!” 秦怀恩终于没了言语,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啪”地一下丢在程一针手上,转身去浴房沐浴更衣了。 程一针把到手的布包放在近旁的桌子上打开,发现是个带着绿叶子的大土疙瘩,叶柄上拴着红绳,就连清露都看出来了,这应该是一棵被挖出来的老山参。 程一针撇了撇嘴道,“这得多急着回来,竟然连收拾都不收拾,直接带这么大的一坨泥,也不嫌累得慌……”可等到他小心翼翼地去除了泥土露出山参芦头后,就再也漫不经心起来了,“这……这起码得有上百年了吧?” 清露双眼灼灼发亮,“你再好好看看,到底是多少年的?”年份可是直接关乎着售价啊,而且并不是多一年就涨几两银子,而是翻倍地涨,一个跟头一个跟头地往上翻……清露能不激动吗?! 一双有力的手臂,直接将清露抱了起来,轻轻地放到了床上,“都病了,还这么不消停。”秦怀恩对程一针很不满地说,“你明知道她好奇,还不快带着你的东西躲远点?!” 263.第263章 银子没用了 程一针气得指着清露对秦怀恩说,“她这是好奇吗?她这明明就是财迷!”可一看到手中的好东西,又立马没了脾气,“行,行,早知道你们都是过河就拆桥的,我走,我这就走!”用布兜起那山参,就往外走。 清露从床上跳了起来,“不行,你不能走,那山参我们不卖!” “呃?”秦怀恩和程一针俱是一愣,倒是程一针率先反应了过来,“行啊,不卖就不卖吧!” 这种贵重药材是可遇不可求的,真到急着用时,有银子也未必能买得到,因此很多大户人家都会存着一些,现下秦怀恩和清露手头又不缺银子,想要留下这棵年份足够大的山参,也是情有可原的。 秦怀恩的想法儿和程一针一样,对程一针点了下头说,“嗯,那你拿回去炮制好吧!”尽管他也会,但手法毕竟没法子和程一针比。 “哎,哎,”清露在一旁叫着,“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这山参我不卖给你,我要换给你,不要银子,要粮食!”先对秦怀恩解释,“银子没用,反正到时候还得去折腾着买粮。”关键是现在已经收不上来了。 程一针却不干了,“哎,清露,没你这样的啊!你这不是欺负人吗?我为了怕麻烦,连田产都不购置,你可倒好,拿我当粮铺子里的伙计使了!”他手头是没有粮食的,不然的话,早就让清露给掏干净了,一伸手把那老山参捧到了清露面前,“你知道它值多少银子吗?我告诉你,七千两都打不住,我得折腾成什么样啊?!” 清露笑眯眯地点头,“好啊,那我就给你千分之一的搬运费好了,省得让你亏了!”一副我很公道的样子。 程一针转身就走,“你不用这么‘大方’,快留着你那七两银子吧!亏得我方才还为你说话,告诉你,大郎,你娶的这婆娘生病,就是因为太贪银子了,累的!还有,心眼太多了,算计人算计的……”话虽如此,出了门后,他的脸上便浮现出了温存笑意。 能帮清露做些事,让她不那么辛苦,再顺便给这小两口添点儿堵,程一针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嗯,对了,还能得到这难得一见的好药材! 程一针是哼着小曲美滋滋地走的,觉得漫天的雪花看起来都可爱了几分。 程一针收粮的途径和清露是完全不同的,本朝律例,举人田产免税的数量没有上限,为了享受这种待遇,很多宗族都把全族的田产挂在仅有的一个或几个举人老爷名下,有时连外姓人也这么做。 至于那些有功名有官身的人本身,无一不是田产不少的大地主,清露记得这在历史书上叫做“土地兼并”。 对这些不缺银子的人来说,粮食是收不上来的,所以清露才想到了这个换的法子。 清露欺负的不仅是程一针一个人,从这以后,凡是和她以及秦怀恩有生意来往的人,都收到了清露以粮食付账的通知,以至于在短短的几天内,清露又收上来了价值一万五千多两银子的粮食,可比她的大车队快多了。 这其中,既有真的要和清露结账的,又有为了“讨好”清露主动送来的,比如曲少东家和开酒楼的赵东家。 曲少东家是吉安县的名门望族,几代人的积累下来,田产自然不少,都是按照顷来计算的(本朝一顷等于两百亩),今年庄子上的粮除了留着自家吃,一点都没给相熟的粮铺子,而是给了清露,这还不算,他还特地从外面打招呼买了一些。 因为曲少东家想要清露记住他的“好”,他的粮连程一针都不给,害得欠清露银子最多的程一针,只得从旁人那里收,因此抱怨了很久。 赵东家的情况和曲少东家大致相同,他刚刚成为专门收购秦怀恩野味的大客户,正是要好好表现的时候,干脆给清露来了个预付,而且他本身就是做饮食生意的,就算名下的田产远远不如曲少东家多,可人家的进货渠道还是相当成熟的,所以送起粮来也非常猛烈。 对此,清露相当乐于接受,巨大的贫富差异,让她很明白,别说是粮价上涨两倍了,就是涨上个十倍八倍的,这些人也绝对不会饿肚子,损失点银子又怎么了?她这算是变相地劫富济贫了,再说,她又不是没给他们回馈! 从成亲隔天决定收粮开始,在短短的二十来天的时间内,清露“砍了三板斧”,用常人难以想像的速度和手段,抢在秋收结束后的一个月内,收购了大量的粮食,以至于在清露收手的当天,栓子就跑回来报告,“太太,粮食涨价了!” 清露轻笑,“我都折腾成这样了,粮食若是再不涨价,那就有鬼了!” 这次秦怀恩回来,清露很仔细地又问了一遍明年灾年的情况,其实秦怀恩知道的并不太多,因为在前一世来年三月左右,秦大川就带着阖家搬到府城去住了,秦怀恩本人并没亲身经历这场灾荒。 但清露还是了解一些很有用的事。 首先是灾荒的性质。 秦怀恩是这样描述的,“咱们这里既不旱也不涝,更不是虫灾,就是那年天气变得特别冷,上冻早开化晚也就罢了,倒春寒还来了一场又一场,种子种到地里都发不出芽来……” 清露想了一阵子,才想起地理课本里说的一种气候异常:“寒潮”! 那场秋日的小雪,让清露深刻体味到,他们现在身处的这个地方,不是简单的一句“北方”就能描述得尽的,只有切身地体会到,才能明白天气到底冷到了什么程度,当然了,现在的清露由于还没在这里过过冬天,也是没有发言权的,不过,在秦怀恩的提醒下,她可以想像。 其次是,受灾的面积。 周围多山,或者说附近的几个县,就是处于巨大山脉的包裹之中,所以寒潮对每个地区的影响是不一样的,有的地方绝产,有的地方则只是减产。 264.第264章 秦大川的意外之喜 直到后来,清露才知道,绝产的县都是他们所在的望山县周边的,可以说,他们的生活区域正是最重的灾区,而她此时的“贪财”之举,不知道挽救了多少穷苦人的生命。 清露还是有些不解,“既然受灾的面积不大,那为何不从外面运些粮进来呢?”远的不说,就是他们所在的这个府,就有三十多个县,连减产的都算上,灾区也不到十个县。 秦怀恩点头道,“运了,所以粮食涨价了。”并不是整个府都缺粮,若不然秦大川怎么会想到去府城“躲灾”呢? 通过这阵子收粮,清露也明白,山路难行,如果再加上恶劣气候造成的冰雪路面,这运费真是价格不菲。 可现在,在路尚未难走之前,粮价就已经上涨了,不管是什么人用什么方法造成的,都从客观上让灾区内的存粮增加了,还是在一年当中粮价最便宜的时候存的。 所以,清露对这时粮食涨价是喜闻乐见的,沾沾自喜了好一阵子。 可有些人,却没有这样的眼光和心胸。 这时最想不开的,莫过于那些开粮铺子的小粮商了,他们怎么都想不明白,明明今年年成这么好,为什么在往年税收之后的收粮备货的黄金季节中,他们怎么都收不上粮来了呢?! 提高收购价格吗?他们心里不平衡——粮价涨得莫名其妙不说,这时的城里粮铺的卖价还没提高,利润明显被摊薄了。 不提高吗?生意总不能不做了。 更可怕的是,就算提高了,粮食还是没有。 对此,不同的人采取了不同的方式,有的干脆减少了存货,看看情况再说,有的则多卖些当地不常见的品种,这样的话价格和利润还是一样的,还有的,就从外地进货了,反正本地进也不便宜。 旁人的事都和清露没关系,但秦家因此搅闹了一场,清露还是很关注的。 秦怀义经营的秦家的三个铺子,分别是:山货、杂货和粮食。 前阵子秦怀义的山货铺子在清露手里吃了大亏,秦怀义已经不指望秦家在山货买卖上帮他什么了,但粮铺子还是需要的。 可姜氏的看法不一样,“二郎,你真觉得和爹继续来往是上策?要叫我说,咱们还不如离家里人远着点,免得最后沾不到便宜还受牵连!”实际上在清露成亲时,他们已经这么做了,效果还是相当不错的,至少没再吃亏。 秦怀义对此深以为然,所以今年他原本没打算到秦家来收粮,甚至还等着秦大川主动来找他。 以往,秦家收上来的粮基本上就够秦怀义卖一年的了,这其中包括地租和税——秦家一向是用银子缴税的。 收粮用大斗,卖粮用小斗,无论是佃户还是亲生儿子,秦大川都习惯性地扒层皮,这也是姜氏不愿意和秦家打交道,并一心想昧下秦大川红利银子的原因——上行下效嘛,秦家的门风就是这样的! 但今年不同了,秦怀义收不上来粮。 和姜氏商量了半晌儿,秦怀义还是决定回家去碰碰运气。 秦怀义回家时,距离清露成亲已过去了十来天了,可秦大川心里还在为秦怀义那天的表现而忿忿不平,看着他们冷哼道,“现在想起来我这个当爹的了,行啊,想收粮,得和山上一个价钱。” 姜氏还是很沉得住气的,笑着问,“爹啊,那斗是不是也用山上的平斗啊?”来秦家之前,他们也是做过功课的,就是算计着还有利可图,这才来的。 秦大川脸色不善地说,“咱们家的斗什么样儿,你们又不是没见过,山上我管不了,可自己个家里的事儿,我还是管得了的!”这就是说,还是要用小斗。 秦怀义彻底听不下去了,“爹,我现在明白大哥为啥宁愿倒插门也不愿意回来了!”带着姜氏转身就走了。 “逆子……”秦大川抄起了桌子上的茶杯,比划了一下,却没舍得砸,只是指着秦怀义的背影大骂。 在外间做针线的岳杏儿听到了动静,犹豫了一下,还是挑帘子走了出来。她想劝秦大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瑟缩着,站在一旁,看着秦怀义离去的背影愣愣地出神儿。 岳杏儿那“缠绵”的目光令秦大川心头一紧,要知道,在他的三个亲生儿子中,秦怀义是长得最好的,不由对岳杏儿怒叱道,“眼睛往哪儿看呢?没规没距的,真没想到你还有这个心!” 岳杏儿吓得“噗通”一声就跪下了,“老爷,我冤枉啊,我既然贴身侍候了老爷,我怎么还能有旁的心?!我只是……”她强忍羞涩,咬了咬嘴唇道,“想要个孩子!”本来声如蚊蚋的低语,到末了这句,因强烈的渴望而变得分外坚定,并略略提高了声音。 秦大川先是一顿,随后便带着难以置信问,“你说,你想要什么?” 岳杏儿哭了,“我已经这样了,这辈子是再没指望了,只求老爷能给我个孩子,就算不像三少爷这么俊俏,不如四少爷识文断字的,哪怕像二小姐那么伶俐乖巧,我……我这辈子也不算白活啊……”又开始给秦大川磕头了,哭得好不凄惨。 一时的心软,让岳杏儿先是悔不当初又感到深陷泥沼,可事已至此,她又能怎么能样呢?她是想过一死了之的,但刘婆子劝她,“好死不如赖活着,况且你还这么年轻,怎么就迈不过去这个坎儿呢?不过,这女人啊,不管是做太太还是姨太太,有个一儿半女傍身总是好的。” 就这样,在刘婆子的劝慰下,岳杏儿又有了活下去的勇气,而生个孩子,则成了她现在唯一的精神支柱。 好在,除了泼妇样的秦秀梅外,在岳杏儿的眼中,彬彬有礼略带羞涩的秦怀礼和乖巧的秦秀娥,都是非常可爱的,今天再见到长相很不错,又风度翩翩的秦怀义,她终于鼓足勇气说出了心里的想法儿。 265.第265章 卖的没有买的精 “哈哈哈……”听了岳杏儿的话后,秦大川忍不住大笑出声儿,再没有方才因秦怀义带来的不快,他哄骗岳杏儿已经很多天了,眼看就要哄不下去了,更重要的是,岳杏儿对他越来越抵触,他始终无法更近一步,他简直头痛得不得了。 借着这阵子东风,当天晚上秦大川就把岳杏儿从少女变成了真正的妇人,说实话,过程并不愉快,秦大川的身体状况让他做这种事儿本身就吃力,况且是初识人事难免挣扎的岳杏儿,好不容易才完成了,不仅没啥乐趣,还累得通身是汗,结束后,让岳杏儿给他揉了好久的腿。 而岳杏儿不仅紧张羞涩,还要忍着破瓜之后的种种不适侍候秦大川,更是遭罪。此外,岳杏儿心中还有隐隐的悔恨,到了这时,她才明白,妇人和女孩儿之间真正的区别,对最终迈出这一步,绝对是喜忧参半。 其实刘婆子是不知道秦大川和岳杏儿两人之间的具体情况的,若不然,也不能给岳杏儿出这个要孩子的“馊主意”,直到后来岳杏儿因此受到了更大的伤害,刘婆子才懊恼无比。 不过,人的际遇就是这么奇怪,就因为刘婆子这次的好心办坏事儿,才让她时不时地在清露面前念叨岳杏儿,最终,清露还是在对付秦家时,出于善良帮了岳杏儿一把,就是这小小的帮助,最终彻底改变了岳杏儿的人生。 如果说,秦怀义这次的到来给秦大川来了意外之喜,那么三天后,秦怀义的第二次到来,过程就不那么愉快了。 秦怀义最终还是同意了秦大川可谓苛刻的粮价,并用近乎抢的速度,一次性买走了秦家包括口粮在内的全部粮食。 麦子这种粮食和米不一样,需要经过一定时间的贮藏,口感和营养才更好,这个叫做“小麦粉的后熟”,是有科学依据的。对这其中的道理,无论清露还是这个时代的人都不是很清楚,但有经验的农民都知道,去年的麦子比较好吃,因此有“新米陈麦”的说法儿,所以只要条件允许的人家,都会吃陈麦子,新麦子打下来,并不立刻吃,就是在买卖时,也会提前说明或是检验一下,各有各的价格。 清露这次收粮,在贮存时都是按照年份从外往里放的,陈粮全都放在外面,不管吃还是卖都可着陈的先来,这也是通常的做法儿。 前年秋收时,秦怀义和姜氏的亲事还没订下来,更没想到秦怀义会经营自家铺子,秦家就没存太多的粮。 好在,殷氏习惯克扣和从家用中拿好处,自幼在乡下长大的秦大川也是饿过肚子的,所以多存些粮食是秦家的习惯。 就是这样,去年那一年的粮食买卖,秦怀义做得也是十分辛苦的,因为陈麦不够卖,损失了不少的利润,去年秋收时秦家接受了这个教训,家里收上来的粮一粒都没卖,但经过秦怀义这一年来的出售和家里食用,剩下的也不是很多了。 这就是秦大川在价格上咬得那么死的原因——秦家其实没多少粮可买了,秦怀义买还不买,秦大川都不着急。 今年秋收因为清露收粮,所以秦大川是没有粮食收入的,只收上来了银子,秦家的粮都是去年的,是实打实的高价陈麦。 等看到秦怀义毫不手软地搬空了秦家的粮仓时,秦大川忍不住叫了起来,“哎哎,老三呐,你怎么能把家里的口粮都拿走了?” 秦怀义先是假装没听见,等到伙计们都赶着车走了,才将一小包银子塞进了秦大川的怀里,“爹还是看看数量对不对吧?左右不过几袋麦粒子,您住在乡下,哪里弄不来啊?新麦子还便宜,放到年下,也算陈麦了。您手头又不是没有银子,还不是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秦大川低头数银子,秦怀义已打了个招呼迈步出门了,就像身后有人追他似的。 秦怀义给的银钱倒是一个铜板都不少,秦大川犹豫再三,还是没喊住秦怀义。 秦大川想,秦怀义说的是对的,就打清露把村子里的粮都收完了,旁的村子里还有啊,怎么都要比县城和镇上卖的便宜些,更别说他还是小斗卖的,不管怎么算他都是赚了一笔,再说,家里为啥非得吃陈麦啊,那新麦子不是一样吃?!不对,像殷氏母女和于氏那样的,就该和下人一样吃粗粮! 岳杏儿的到来占用了秦大川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以至于他对清露的大手笔和今年的粮食状况一无所知,更别说县城里的粮食的新价格了。 俗话说,“买的没有卖的精”,可今天秦大川和秦怀义这笔父子间的交易,却正好反了过来——若不是粮价已经上涨了,秦怀义觉得有利可图,又怎么可能再回头答应秦大川如此苛刻的条件?! 秦大川去磨房和灶房里看了一圈儿,发现家里的粮还够吃上一个来月的,就抱着银子回了屋子。 去内室里将银子放好,他在外间的躺椅上坐了下来,一个人闷闷地抽了两袋烟,心里却更不舒服了,虽说他给自己找了很多的理由,可一想到那空荡荡的粮仓,这心里就七上八下的。 “家里没有隔夜粮”是赤贫的另外一种说法儿,自从二十多年前,秦大川发达起来后,还从来没过过家无余粮的日子,现在可倒是好,不仅是没余粮了,连口粮都没有了,心里又怎么可能稳当?! 但不管怎么说,事情已经发生了,后悔是没用的。 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大不了,明天就让老许出门买粮去,秦大川这么对自己说。 心里安稳下来后,秦大川磕了磕烟袋锅,向坐在窗前专心做针线的岳杏儿看了过去。 因为上次秦怀义来时,秦大川教导了岳杏儿,现在岳杏儿对和她无关的事,都是熟视无睹的,显得非常安分守己,这不,秦大川忙碌了大半天,又卖粮又收银子的,她都像隐形人样地做着自己的事儿,一声不出,一眼不看。 266.第266章 忽悠的升级版 不过,对过于温顺的岳杏儿,秦大川又产生了新的不满意。 秦大川先是假咳了两声,岳杏儿不知是没听见,还是没领会,依旧没啥反应,秦大川只得说,“天阴了,下雪了,这一头晌儿站得我……”声音一点都不小。 岳杏儿听到后猛一抬头,这才发现,一早起来还秋光明媚的天空中,不知从何时起,开始飘落漫天的雪花儿。 “这……这怎么说变天就变天了呢?”看到的情景,让岳杏儿犹如受惊的小鹿般慌忙起身,先是收拾好了针线筐,又去洗了手,这才快步走到秦大川的身边,俯下身去,关切地看向秦大川,“老爷今儿可是站的时候久了累着了?还是变天凉着了?这天真是遭罪啊!”伸手去扶秦大川,“快回屋躺躺歇歇,我给老爷揉揉腿。”经过不懈地努力和练习,岳杏儿现在揉腿的手法儿已经相当好了,手也养好了。 岳杏儿在秦大川身上试了几次,尽管秦大川没说什么,但从秦大川的反应上来看,还是相当舒服的。 听了岳杏儿的话,秦大川不但没配合着起身,反倒厚嘴唇往前一撅,头往岳杏儿相反的方向一扭,从鼻子里喷了一声,“哼——”,在耷拉下来的厚眼皮的掩盖下,一双小眼睛几乎不见了。 这样娇里娇气的动作,如果被小孩子或者容貌娇媚的少女做出来,那绝对是动人心弦的,被容貌丑陋即将做祖父的秦大川做出来,就能起到让人连隔夜饭都恨不得吐出来的效果,不是一般人能忍得下去的。 岳杏儿全身一哆嗦,不过,还是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她现在已彻底成了秦大川的女人,不管她愿不愿意,秦大川都是她此时唯一的依靠。 再说,她和秦大川刚刚有了夫妻之实,用现代的话来讲,就是还处于“蜜月期”,所以她的耐心和温柔,此时还是足以支撑秦大川这种“异类的撒娇”的。 岳杏儿力气不小,但秦大川是个大男人,如果秦大川不配合,岳杏儿是没办法把秦大川硬扶起来的,而且躺椅低矮,这么俯着身子半蹲的姿势,时间长了对岳杏儿来说,不仅很吃力,还很不雅观。 于是岳杏儿只得跪在地上,一手揽着秦大川的肩,一手抚着秦大川的胸口,慢声细语地哄着,“老爷身子金贵,性子又刚强,什么事都存在心里,偏生我是个蠢笨的,如果哪里侍候得不对了,老爷自管说,千万别生气,气坏了自己个的身子,看着让人心疼得慌……” 最卑微的姿态,最诚挚的话语,犹如一股脉脉暖流,让秦大川从内心到身体,都舒服无比,整个人都瘫软了下来。 秦大川自幼家贫,兄弟姐妹又多,他排行居中,长得不好,其他方面也没一点出挑的地方,被忽视是自然的,他如田间的野草样在饥寒中长大,还时不时被践踏,以至于在征兵时被父母毫不犹豫地推了出去。 等到他发达后,倒是有人尤其是女子,看在银子的面子上,对他巴结起来,但当关心的话和讨价还价一道说出来时,真是怎么听怎么别扭,还让吝啬贪财的他产生了惊惧和防备。 可以说,发自内心的关爱,是秦大川这一生都可望而不可得的东西。 但他从岳杏儿这里得到了。 经过无数次的验证和试探之后,现在的秦大川已完全相信,岳杏儿是真的不贪财,是真心对他好,这也是他为什么这么愿意在岳杏儿面前撒娇的原因。 明明已经很舒坦了,但秦大川还想得到更多,在岳杏儿的关心中,他并没回过头来,只是哼唧道,“金贵什么,哪有人心疼啊……”忍不住斜睨了岳杏儿一眼。 岳杏儿收到如此明显的“提示”,立马将秦大川曾反复教导她的话顺溜地说了出来,“老爷的身子怎么不金贵?这诺大的家业,全靠老爷孤身一人拼着性命打下来,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还受了这么重的伤,”轻轻地抚摸着秦大川的残腿,“现在可倒是好,帮老爷花银子、替老爷享福的人多得是,这罪却是日|日|夜夜老爷一个人受着,偏生老爷还勤俭,就这么忍着,再没有比老爷更让人心疼的人了!” 如果清露在这里,一定会觉得岳杏儿这番话十分耳熟,没错儿,这就是当初在喜宴上,清露忽悠秦大川的升级版,经过秦大川的改良、渗透和教导后,又从岳杏儿的口中说了出来。 曾经有一句臭名昭著的名言:“谎言重复一千遍就是真理”。 秦大川用实际行动将它验证了,而且暂时取得了不错的成果——这时,岳杏儿还是信的。 秦大川在这个美妙无比的谎言中,终于坚持不住了,他像被人抽了骨头似的往后靠去,哼唧的声音越发大了起来,“嗯……我这身子,我这性子,也就你,能明白这么一点半点儿的,哎呀……我,我这……”本来应该靠到椅背上的身体,略略一歪,就倒进了岳杏儿的怀里。 岳杏儿身上,有两样秦大川最喜欢的东西,其中之一就是岳杏儿胸前的这对丰满,就算在岳杏儿面黄肌瘦时,它们依旧是挺立丰盈的,而且被纤细的腰身衬托得越发突出起来。 秦大川一手揽着岳杏儿的腰,一手抓着它们揉搓,还用脸在上面磨蹭着,呻唤的声音高低起伏,就是不说自己哪里不舒坦。 不过,岳杏儿已经明白了,“老爷,回屋吧,今儿变天,这外间凉,帘子也薄,旁人听见了不好……” 秦大川听了岳杏儿的话,看了一眼外间和正堂之间的门帘子,有点败兴,不由想起了山上房子里的那些雕花木门,忽然意识到,那种严严实实的木门,可不仅仅是为了好看的啊! 秦大川不清不愿地起身,整个人都恨不得挂在岳杏儿的身上,如果岳杏儿力气够大,他会让岳杏儿抱着他回屋子的。 267.第267章 我真不是故意的 可就是这样,秦大川起身后,刚迈了一步,就不走了,他一边用手继续揉捏着岳杏儿,一边把头靠在岳杏儿的肩上,还将残腿抬起来,搭在岳杏儿的胯骨上,“咝咝,我这不成了,你得给我捏捏……” “不成了”是自打岳杏儿来了之后,秦大川新养成的一个口头禅,它的含意很复杂:当他的那个物件有反应了,他会这么说,不起反应,他还会这么说,偶尔的,这也代表他身体上其他地方的不舒服。 而岳杏儿的任务就是,当那物件立起来时,想法子让它躺下,当它躺下时,再想法子让它立起来……无休无止。 岳杏儿很无奈。 秦大川的残腿是抬不了多高的,现在这么挂在她的腰间,只要她一挪步,就难免磕碰,就算现在秦大川的腿不痛,到那时也该真的痛了。 岳杏儿只得伸出手去,松了松秦大川的裤带,一直往里面探了进去——她早就明白秦大川让她捏的是哪里了。 岳杏儿的这双手,是她身上秦大川第二喜欢的地方儿,秦大川这个人用现代话来讲,有点“手控”,他一看到女子们的手,就会不自觉地想到这双手抚摸在自己身上的感觉。 经过半个来月的用心保养,岳杏儿的手上已再找不到一点儿冻疮的痕迹,尽管皮肤还没细白光洁到清露那样的地步,可她的手自有其他令人着迷的地方:长期的劳作让她的手指灵活有力,再加上是由秦大川一手调|教出来的,又十分用心,对秦大川了解得特别深刻,力道位置恰到好处,每一个动作都能达到极好的效果…… “嗯嗯……哎……”在这样的侍候下,秦大川攀在岳杏儿身上抖索成了一团,像条抱着小树磨蹭的癞皮狗,差点儿没直接堆到地上去,口里却还一直叫着,“不成,我这还不成呢……” 岳杏儿只得继续劝,“老爷好歹忍忍,二小姐今儿还在家呢,咱上炕……”说的是和他们同住正房的秦秀娥。 秦大川这才颤巍巍地挪动起来,但残腿始终不肯落地,大半的体重全靠岳杏儿撑着。 又要半俯着身子帮秦大川揉捏,又要撑着他以防他倒下,不过是短短的距离,岳杏儿就出了一身的汗,而她今天对秦大川的侍候,才不过是刚刚开始。 徜徉在“幸福”之中的秦大川并没发现,这场让他找到理由的秋天的雪,实在是大得有些诡异,根本就没像上一场,让清露刚刚认识了东北秋天的那场雪般,落地就化,而是在下了一下午和大半夜后,给地面上铺了一层白,直到两个晴朗的午间过后,才好歹算是化干净了。 第二天,秦大川就迫不及待地找来了村里的木匠,不仅要求把他的内外间之间、外间和堂屋之间,装上了两道厚实的木门,还新做了一把躺椅。 “不要扶手,再宽大些,长些,靠背别这么高,这么直,要往后斜着些……”秦大川细细地说着自己的要求,怕木匠听不懂,还动手比划着。 “啊,啊,我明白了,秦老爷要的这是张矮榻啊……”木匠听懂后,急急忙忙地走了,因为秦大川要得非常急。 岳杏儿柔顺体贴带来的安慰,和因找到新花样儿带来的忙碌,让秦大川完全忘了应该立即买粮的事儿,更想不到天气的异常会对粮价产生什么影响。 相比之下,“命苦”的程一针感触却特别深,一个劲儿地对清露念叨,“偏赶山我运粮,这天又下起雪来了,也不知道今年是怎么了,刚上了秋,雪就这么大,天就这么冷,就打头天雪化了,夜里也会结上一层薄冰,连车轱辘带马蹄子,就没有不打滑的!” 清露刚听铁蛋说完,昨天秦怀义去秦家买粮的情景,正满脸笑意地对秦怀恩说,“我这真不是故意的,谁让秦老爷那么喜欢银子,三弟又那么‘孝敬’呢?”秦家这家人从没令清露失望过,不过是小小的手段,他们的闹腾就无休无止了,连参与都不用,就有大把的热闹可看。 秦怀恩不动声色,前一世,秦大川也是这样的,因贪图高价,粮价一涨他就卖,很快卖光了余粮,粮价还涨,他还卖,以至于连口粮都卖了。 到了后来,秦大川不肯承认他自己因贪心和没眼光做了蠢事,而是阖家迁到府城借以掩盖他的无能和失误。 当然了,前一世因为没有清露的参与,粮价上涨得并不这么早、这么快,秦大川手头的存粮更是比现在多了好几倍,这些事都是在今后的几个月中,一点点发生的。 清露又转过头来,把相同的话送给程一针,“我对你也不是故意的……”一点没想到忽然间下了一场这么大的雪。 “得了吧……”程一针一挥手,“旁人的事儿我是不懂,我这事儿,咱就别多说了。”事实上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忽然换了笑脸,“我欠你的粮食可是还完了哈,往后我也不欠了,就等着看旁人的笑话了。”他倒是要看看曲少东家能做到哪一步。 秦怀恩挑眉,“你确定?”这个季节虽然植物型的药材极少了,可他还要继续狩猎呢! 程一针立刻就苦了脸,“这真不好说……”对秦怀恩的能耐相当了解,尤其是这几天,清露还让他帮忙看什么武功秘籍,想来秦怀恩又要开始习武了。 清露给程一针吃了定心丸儿,“我不收粮了,就到此为止了。”截至到目前,她已收了两万五千两银子的粮了,而且今天已经是粮价上涨的第三天了,估计下了这场雪后,粮价还得继续涨,她再按照以往的价格收粮就很不公平了,她也不是那占便宜没够的主儿。 程一针如蒙大赦。 程一针走后,清露问秦怀恩,“都说这场雪下得特别,是不是从现在就开始了?”这应该算是灾年的预兆了吧,对此清露还是很重视的。 268.第268章 忙碌的东北秋天 秦怀恩点头,“是,不过大家都还没往那上面想,就打有人说了,旁人也不会信,再说,特别冷的秋冬,也不是只有这一年,其他的年份也没成灾。”无论是前一世,还是这一世,若不是清露不断地询问,他都没在这么早的时候,就感觉出来灾年的兆头。 清露摇了摇头说,“信与不信,那是他们的造化,说与不说,那是咱们的为人,当然了,就算是说,也不是现在说,再等等看吧,反正还来得及。” 通过这次收粮,清露有两个极大的感触,一个是农民太穷太苦了,封建社会贫富差异简直巨大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一个是,她的个人能力太小了,能帮的人实在有限。 而且清露不是圣母,就算她有心助人,也会把自己和秦怀恩的安全放在首位,所以她非常在意灾年的预兆,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清秦怀恩的未卜先知。 秦怀恩没太弄明白清露的打算,但已习惯了听从清露的安排,于是便点了点头。 该说的正事儿都说完了,清露瞥了一眼窗外地面上的零星积雪,开始穿衣裳,自从上次她发热生病,已经五天没出门了,她打算出去转转,透透气,却被秦怀恩一步挡在了身前,“你要干什么去?” “呃?”清露的眼珠子叽哩咕噜乱转,“我出去看看,不往旁的地方去,就在院子里转转,我当家啊,总有些事儿得安排安排吧?”一门心思找着她必须“忙碌”的理由。 “哦——”秦怀恩不动声色地点头应下,又问,“你知道咱们东北的秋天该忙些啥吗?” 清露语塞,笑嘻嘻地讨好秦怀恩,“我自是不如你这个当地人熟悉的,不如,你教教我?”她相信,她一定能从秦怀恩的话中,找到借口的。 只可惜,这一次清露失望了。 秦怀恩说得相当详细,“东北冬天因为气候寒冷,那可是相当不好过的,秋天就特别地忙,第一件事就是修房,必须结实保暖,不能让雪压塌了,更不能冷得住不了人,经了雪柴禾也不太好烧,所以有条件的话,还得修修柴房,最起码搭个棚子。” “第二件事是备好吃的和足够的柴禾,寒冬腊月没吃没烧是一定会死人的,第三件事就是预备过冬的铺盖和衣裳。人的活计忙乎完了,就该照顾牲畜了,取暖饲料都得想到,等到大雪封山就什么都没有了……” 秦怀恩一件件地说下去,清露听得双眼放光,“那咱家这些事,都预备齐了吗?” 秦怀恩看着清露,看她那双灵动的大眼睛里,闪现着狡黠的光芒,小脸因急切微微泛红,殷红的唇瓣微微张开,只有这时,他才能深切地感觉到,清露是个才十四岁的少女,天真可爱,有时还很顽皮,让他不知不觉中,就起了逗弄的心思,他先是嘴角微翘,接着就觉得口干舌燥了。 秦怀恩不动声色地“嗯”了一声,继续着他的话题,“房就不说了,咱家这房过个十年八年不修也没啥问题,”这还多亏清露当初设计得好,那些原本看起来奢侈无比的物件,实际上在很大程度上增加了房子的牢固和保暖性,比如石板屋顶和青石地面以及地龙。 “我本以为今年的烧柴是个大问题,屋子多不说,因为给咱家收粮和预备草料,再加上打柴路远,村里人家势必都买咱们家的柴禾。”秦怀恩的两眼也开始放光了,“哪承想你弄出了这个蜂窝炭,现在除了栓子爹收草料干些杂活儿,栓子和那几个在咱家收货的伙计,每人每天都能压出两百来个,估计再过个十天八天的,咱们这一冬烧柴就都预备出来了。”其实现在都差不多了,反正蜂窝炭又好保管又省地方儿,索性把炭渣都压出来得了。 清露连忙问,“那咱们家卖的柴禾够吗?还有,草料收得怎么样了?” 秦怀恩撇了撇嘴,罕见地带了点儿孩子气,“三、四个村子里的人都在帮咱家打草料,若不是看他们急巴巴地送上门儿,我都不想收了,咱家柴棚都快堆不下了,不过,也就这几天了,今秋着雪来得太早了。”雪压草,雪后的地也泥泞,山上不好去了。 “卖的柴禾你就更不用愁了,这阵子我一直在家,没往旁的山头去,就收拾咱家这两座山了,围子基本上是三天走一圈儿,该补的都补好了,能打的猎物都打了,该弄的枯树枯枝也弄了,每天顺手砍个十捆八捆的柴禾根本就不算个活儿,再加上前阵子存下的,怎么就不够卖的了?” 秦怀恩说着话,手里也没闲着,一件件地往下脱清露的衣裳,等说到这儿时,清露已被他剥|光后又塞进了被子里。 清露后知后觉地叫了起来,“哎哎,秦怀恩,青天白日的,你这是干什么?这刚吃了午晌饭,我才起床多大一会儿啊?!” 秦怀恩的脸皮现在已相当厚了,脸上不红不白的,“你这病就得静养,衣裳脱了躺着舒服,等回头吃晚晌儿饭时,我再帮你穿上。”不等清露再发怒,又赶紧接下去说,“这几天欠赵东家的野味,我都还完了,回头你若不放心,我再专门打几天柴,准保够卖的。” “还有,我在村里雇了两家人家,每天不干旁的,专门给咱家扫路。”他们家的这两条路太长了,院子又大,每天栓子父子扫院子,就要用去不少的功夫儿,尤其是下雪天,路根本就顾不过来。 把清露安置好了后,秦怀恩又开始脱他自己的衣裳了,目光幽幽地凑到清露耳边问,“娘子,你看咱家还有啥活儿,是我没干完、没安排好的啊?”语气带着明显的暧昧,口中的热气一股股地喷到了清露雪白的颈子上,引起清露一阵阵地颤栗,这就要吃干抹净的前奏啊! 清露的脸更红了,宛若绽放的鲜花,就连双眼都蒙上了一层水润,她委屈地咬着嘴唇,看着秦怀恩,却一句话都说不来——秦怀恩太能干了,能干到让她一点漏洞都找不到! 269.第269章 一次很成功的尝试 “啊——”堪堪在秦怀恩脱完了上衣后,清露终于想起来一件事,“针线,我还有针线没做呢!”并没想到,这其实是个无需出门的活计。 可就是这样的机会,秦怀恩也不肯给她。 “哦——”秦怀恩应答得意味深长,他放下手中的衣裳,就那么赤|裸着上身,从大衣柜中取出了几条已做好的亵裤,“娘子说得可是这个?” 清露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这,这是谁做的?” 秦怀恩摇头晃脑地又凑到了清露面前,“娘子猜猜。”他从小没人照顾,这一世还好,他提前有了准备,找了刘秀芬母女代劳,前一世在清霜来之前,他的衣裳鞋袜可都是自己动手的啊! 清露细看,只见针脚平整细密,说不上多好,但穿着是毫无问题的,最可气的是,做得比她好多了! 秦怀恩还不想放过清露,把那些亵裤又拿回了手中,“娘子,这衣裳好不好,得试过了才知道,来,我这就试给你看!”麻利地脱了裤子,真就把每条亵裤都穿上给清露看了一回。 午后的日光从色彩明丽的琉璃窗中流泻进来,打在秦怀恩细腻的肌肤上,随着他的动作,他原本就宽肩细腰优美的线条如同梦幻般俊美得勾魂摄魄,那一条条流畅有力的肌肉,让清露忍不住吞了口口水,清露叹息了一声,认命地缩进了被子里。 这天的晚饭,清露是在床上吃的。 喝过药,又沐浴过了,清露一时睡不着,就在屋子里边踱步边看秦怀恩的那本武功秘籍。 清露已经把这两本书又誊写了一遍了,清露觉得现在她手头的这套书,比秦大川手里的那两本还要好。 在征求过秦怀恩的意见后,清露将书中所有的图,也就是涉及到经脉和穴位的部分,都拿给程一针看了,程一针说没问题。 这还不算,功法中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清露都和秦怀恩一道分析了好几遍,可以说,这套功法真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沐浴后的秦怀恩走了过来,轻轻地合拢了清露手中的书,“别再费心思了,你若不放心,我就不练了。”前世他才练到第三层也能建功立业,这一世他现在已练到第六层了,想来守护清露足够了。 “别啊,”清露将书又抽了回来,“那就太可惜了。”她知道这套武功对秦怀恩来说意味着什么,那是他在这世间安身立命的本钱,是他最大的爱好,也是他的父母留给他的最珍贵的遗产,同时,他还有责任将这份遗产世代相传。 清露伸出手指着书的最后一句话说,“现在的问题,就是这八个字了。” 功法的末尾写着,“此功大成需阴阳调和心胸敞阔”。 这种说法看在来自现代的清露眼中,总有些神怪的意味,本来是不予以理会的,她怎么也不觉得修习武功会和人的心情有关。 可现在为了秦怀恩,清露已对这八个字重视到了相当高的程度,她想啊想,终于想起来,好像在她看过的一本小说中,有提到过,说什么因为武功过于刚猛,必须先信佛拜佛才能消除副作用啥的。 “好吧,那我们就姑且试试。”清露到底还是做了决定。 秦怀恩从后面拥了清露,“试什么?我们不是刚刚试过了吗?”说完后还舔了舔嘴唇,如同没吃饱的馋嘴猫儿,“我就是怕你太累了,我倒是没什么。”这次回来后,清露就生病了,直到今天见清露已好了,秦怀恩才放纵了一下,他这十多天以来,一直忍得相当辛苦,这也是自从和清露在一起后,他们之间“平静”得最长的一次了。 清露想的却不是这个问题。 她很认真地反问,“这样就行?你真觉得这样有用?”秦怀恩说的,自然是“阴阳调和”那四个字,可清露觉得,他们根本就没做到最后一步,是没用的,这也是她一直不敢让秦怀恩开始练功的原因。 “自然有用。”秦怀恩干脆抱起了清露,又放到了床|上,“我自己有感觉,若不然,我也不能那么早就跟你说这个事儿。”早在小木屋中他们拿到婚书后,他就提到了继续练功的事,那时,他一直无法突破的功法第六层,就隐隐有了松动,当时他心里并不清楚是什么原因,现在想来这都是清露给他带来的。 “那你不早说——”清露长长地松了口气,把手里的书拍到了秦怀恩的怀里,“既然这样就行了,你现在就开始练吧!” “真的?”秦怀恩的喜悦溢于言表。 清露对秦怀恩的欢喜并不意外,耐心地解释着自己的想法儿,“既然就差到这八个字上,你现在又解决了一半,想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再说,你的心胸就算还称不上‘敞阔’,也比以往好得多了,这样把握就更大了。你只要小心些,应该没问题,我们不能就这么瞎等着,总得试试啊!”她隐隐觉得秦怀恩的“精分”和这武功也有关系,既然她能“治疗”秦怀恩的精分,那么练功也应该没问题吧?! “好。”秦怀恩霍然起身,先用内力哄了头发,梳好,又穿上外衣,对清露说,“我就在院子里,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清露摆了摆手,“你自管去,静心做你的事儿,我相信你,一定会没问题的。”她已然帮不上忙了,只有少给秦怀恩增加负担,尤其是心理负担。 屋子里静静的,能听得到灯芯炸开的“噼啪”声,和自己猛烈的心跳,清露只觉得每一秒钟都非常难熬,她很想走到窗前去看一看,可又知道秦怀恩的耳朵不是一般的灵敏,怕自己的微小动作也引起秦怀恩的分心。 清露就那么躺在床上,一动都不敢动,躺得全身都僵了,躺得汗水顺着她的鬓角流了下来,有种快要晕过去的感觉,她从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这么紧张过,好像第一次试镜时,她都没这样过…… 270.第270章 爱了就爱了 忽然,一声清啸响了起来,比呼喊清越,比口哨雄浑,带着极强的穿透力和无与伦比的气势,像是能追云破月,让清露觉得她的心和她躺的这张床都微微地抖动了起来。 这啸声近在耳边,清晰无比,让每个听到的人,都深切地感受到了其中喷薄而出的力量,还有那种难以言表的畅快…… 清露再也躺不住了,她的身体像是不受控制样地飘到了窗户边,仅存的理智让她没有打开窗户,幸好,通透的琉璃窗,能让她清晰地看到院子里的情景。 啸声的动静太大了,而且现在并不太晚,全家人都没睡下,除了清露,大家不约而同地跑到了院子里,站在廊下,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后院中的情景。 秦怀恩正在院子里打拳。 今夜是个大晴天,一弯新月挂在空中,照得树影幽幽,柞树的叶子还没掉光,有的殷红如火有的是深深浅浅的黄,朦胧月色下,看不清具体颜色,却能看得出一层层不同的暗影。 不知是真的起风了,还是秦怀恩的劲气实在太大,那些地上的落叶和枝头的叶子,打着旋地纷纷飘动,美得令人心悸。 秦怀恩矫健无比的身影就在这样的背景下,腾挪跳跃,让清露想起她在前世看过的一部老电影《英雄》。 包括知道秦怀恩会武功的清露在内,大家都是头一回看到秦怀恩施展武功,每个人都目瞪口呆。 秦怀恩的动作越来越快,到了后来清露根本就看不清他的动作,仿佛他也化成了一片叶子,在空中翻飞,又如同天地间的主宰,用特殊的方式在引导着他周围的一切,为他欢呼喝彩,为他所用…… 随着一声有力的呼喝,秦怀恩缓缓收功,脚步轻盈地向正房走来,却被睿儿一把抱住了,“师傅……”他一双琉璃样的眸子中满是崇拜,这声师傅从来没叫得如此心甘情愿过,“我也要!”小小的他就算说话还不顺溜,也忍不住将心底强烈的愿望表达了出来。 “好!”秦怀恩摸了摸睿儿的头发,想也没想就应了下来,实际上,他已经开始教了。 秦怀恩走进内室时,清露还站窗前,不是她忘了移动脚步,而是她根本就动不了了,她傻傻地看着走到她面前的秦怀恩,好像刚刚认识对方一样。 秦怀恩心疼地擦拭着清露的脸庞,“我很好,你不是看到了吗?我的武功已精进到了第七层,往后还会继续增长,我一定能有功法大成的那天,而且用不了几年,你再不必担心了。” 直到秦怀恩碰触时,清露才发现,在不知不觉中,她已泪流满面,合着那些尚未消退的汗水,弄得脸上狼藉一片。 “我知道,我就是,就是……高兴,我不怕,你不用担心,我不是信不过你……”一向口齿伶俐的清露,不知为何变得语无伦次起来,而且随着这些话,她的泪水越发汹涌了,她真不知道,原来自己这么爱哭,羞涩之下,只好把脸埋进了秦怀恩的胸口。 秦怀恩将清露抱在怀里,一边轻轻拍着她的背,一边小声安慰,“我懂的,我知道的,这就是爱……” 因为爱,所以才会如此紧张和担心,哪怕明知道已没什么危险,却依旧牵肠挂肚。 因为爱,所以才把一切担忧都深深地埋在心底,只为了完成对方的梦想。 因为爱,才急于摆出一副让对方放心的样子,却总是在不经意间露了真情。 清露全身一震! 爱吗?她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已爱上了秦怀恩吗?他们的婚姻不再是为了生存和安稳,而是变成了真正的两情相悦吗? 她这样计较、自私、世故、苍老的灵魂,也终于学会了爱吗? 到底是谁教会了谁啊?! 爱了就爱了吧!秦怀恩又有哪一点配不上她的爱呢?!清露对自己说,她历经两世才遇到这么一个堪称完美的男人,就算受到伤害,她也认了,一切只因为他值得! 清露的眼泪止住了,变成了窃窃的笑意,她将秦怀恩的脖子搂得更紧了,而这份触手可及无比踏实的温暖,让她分外满足。 原来,爱是如此甜蜜! 最终,把清露从因生病而带来的软禁中解救出来的,是山货店的郭掌柜。 “哎呀,太太,我们终于弄成了,神了简直是太神了啊!”郭掌柜进门时,连跑带跳,急切和兴奋,让他这个中年男子,直接变成了孩子,在他的身后,一个小伙计肩上抗了个乌黑的东西,另外一个则拎着特制的火炉。 而等到大家看过郭掌柜的演示后,就再没人笑话他了。 清露三天回门那天,可以说,将每一位来给她送银子的东家和掌柜的安排得都很好,因为赵东家横空出世而损失了野味生意的郭掌柜,清露也没落下,而且这个主意是免费的。 说实话,尽管郭掌柜对清露绘声绘色的描述很感兴趣,但还是没想到,这东西能给他带来如此巨大的效益,他现在对清露绝对是五体投地外加感恩戴德,崇拜敬仰之心,丝毫不亚于他对秦怀恩。 清露送给郭掌柜的主意是,黑葫芦爆米花机。 出身于乡下小镇的清露,前一世就是看着这玩意儿长大的,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但印象极为深刻,到了帝都后,她就再没见过这东西,直到一档美国的电视节目中,出现了这玩意儿,才让它在现代社会中,又火爆了一把,也勾起了清露十分美好的记忆。 好吧,清露承认,她之所以能一下子就想到这玩意儿,主要还是看到那些榛子松子,自己想吃,却太不方便了。 “弄好了?你确定?”清露却不像郭掌柜这么激动,而是相当严肃地问,“你还记得我对说过什么吗?” “记得,记得!”郭掌柜拍着胸口保证,“太太千叮咛万嘱咐,我也不是那为了赚银子不要命的主儿,再说,若是出了事儿,我这生意也没法子再做了!” 271.第271章 被呵护的感觉 说实话,在这个没有压力表的时代,清露对这东西也是捏着一把汗的,不仅自己,还让看热闹的自家人,尤其是睿儿,躲得远远的。 但郭掌柜堪称完美的准备工作,让清露放下心来。 在松子放入锅中之前,先经过仔细的称量,清露随便瞟了一眼那些松子,发现大小基本一致,还个个发亮,看来不仅是提前挑选过,恐怕还洗过了。 专用炉子中的柴禾也是他们带来的,不仅每一块儿都大小相同,就连木制也是一样的,而且放到小炉中的数量也是有规定的,这样就能保证加热的时间——恰好在热量差不多时,柴禾也烧完了。 此外,一个伙计在那里摇锅,一个伙计在点炉子的同时还点燃了一根香,香上是有标记的,这应该是双重保险的计时器了。 这才是真正做生意的人呐,这么认真和敬业,清露看着郭掌柜想,这样的对手就凭秦大川教育出来的秦怀义,又怎么可能敌得过呢? 观察思索之间,摇炉子的伙计已站起身来,张口大喊道,“南来的,北往的,走一走看一看啊,热乎乎的开心松子就要出锅了,全朝仅此一份,绝无分号,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啊!交了银子的请排好队,没交银子的请赶快,诸位退后,捂耳朵,响了,响了,响了啊——”声音嘹亮,嘴皮子无比顺溜,说的话跟蹦豆子似的,嘎嘣脆,快而不乱字字清晰。 清露一个没忍住就笑了出来,这套话也是她“原创”的,好像来自于一个东北小品,现在看来这伙计练得真是好,效果无需担忧。 其他人还在傻乎乎地看着,清露已伸手捂住了睿儿的耳朵,大声嘱咐,“别怕,别怕……” 随着“砰”地一声巨响,纱布袋子里的袅袅白烟蒸腾,包括秦怀恩在内的家里人俱是一愣,而清露已露出了大大笑容。 真好!就是这样的!此刻的清露有种反穿回家乡的错觉,她也像孩子般跑了过去,“快,快,给我尝尝。” 三、五锅过后,大家当初的惊惧,已完全变成了兴奋,包括到清露家来玩儿的村里的孩子,他们围着那锅蹦啊,跳啊,伙计一喊就尖叫着跑开,响过之后,就迅速地围拢上来,争相品尝着还热着的开心松子或是榛子。 “郭掌柜,不错,真是太好了!你这样做生意,你不发财谁发财啊?!”清露由衷地赞美着。 郭掌柜那张圆圆胖胖的脸,笑得跟开口榛子似的,“谢谢太太,真是太感谢太太了!” 今年因为清露揽下了全村人赶山的差事,他这山货可是没少收,说实话,资金着实有些吃紧,又断了来钱最快的野味生意,真是有点发愁。 没想到清露给了他这么个金娃娃,还没开始卖,他就能预见到财源滚滚,开心松子和开心榛子卖出以往两倍的价钱一点儿都不成问题,而且,这玩意儿声势着实浩大,这要是在门前放两口这样的铁锅,估计能把全县城的人都招来! 郭掌柜的要给清露银子,清露不要,只是提醒他要保护好黑葫芦的制造方式,另外就让他帮着把家里的榛子和松子都爆出来,赶山时,清露可没少留,此外还告诉了他可以爆白米,以及如何做米花糖。 遗憾的是,无论是在前身的记忆中,还是到山村生活的这段日子,清露都没发现玉米的踪迹。 “怎么这么热闹啊?”程一针逍逍遥遥地走了进来,随后便加入了哄抢干果的行列。 刘秀芬走过来问,“太太,咱那个树耳朵,是不是也得这么爆着吃啊?!” 清露拍了拍额头,“哎呀呀,你不说我都忘了。” “树耳朵”是当地人的土话,实际上就是后世的“木耳”,赶山时,清露一直饶有兴致地看着,却没发现有人卖,就随口问了问,结果让她大吃一惊,大家纷纷说,“那东西有毒的,不能吃!” 清露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好端端的木耳怎么会有毒呢?因为雾霾天的频繁出现,她前世在帝都时出于保健的目的,可没少吃啊,再说,她也很喜欢那个味道,尤其是在这个一到冬季就不见新鲜蔬菜的地方,那得有多珍贵啊! 清露不想放弃,可又说服不了旁人,只好承诺,只收不吃,大家这才同意了。 因为所有人都觉得这东西是废物,所以价格便宜得吓死人,鲜木耳一文钱两斤,再算上清露本身还要收一半山的租子,就变成了一文钱四斤。 开始时没人给她采,后来山上的山货都采光了,又恰好赶上赶山快结束的那天下了一场雨,村里人本着赚点是点的想法儿,就给她采了很多,别说,一大篓子鲜木耳也能卖上个几文钱,赶山结束后,也有闲着没事儿的半大孩子愿意赚这份钱。 木耳收上来后,清露交代要晒透,然后就忙得把这事儿给忘了。 程一针正捧着一把松子吃得欢,忽然发现清露用热辣辣的目光看着他,那眼神儿怎么看怎么都不怀好意。 果然,过了不到一个时辰,程一针的感觉就成真了,“凭啥啊,清露?!我救了你的命诶,你就这么报答我?让我试毒?我太难过了,我太伤心了!”说着说着,眼圈儿还真的红了。 清露有些愧疚,“我若是能吃到嘴里,我一准儿第一个吃,我说了多少遍了,这个东西没毒,可他们就是不相信,怎么都不让我吃。我不是不顾你的安危,我是觉得你说的话,旁人会相信,而且你不是也尝过药吗,你就当你是神农氏,尝遍百草还不行吗?为美食做点贡献!” 其实清露也仔细地问过了,就算说木耳有毒的人,也承认,木耳是毒不死人的,只不过是吃下去后全身起疹子什么的,清露很怀疑是那个吃木耳的人自己对这玩意儿过敏,可她以往也没听说过谁对木耳过敏啊! 272.第272章 赚大钱的和赚小钱的 不知是被清露说服了,还是被美食诱|惑了,亦或是在自己的领域内,程一针这个人还是很有献身精神的,总之,程一针还真的成了第一个试吃木耳的人。 直到吃晚饭前,大白鼠程一针也没任何不良反应,但这一天大家还是不让清露吃木耳。 因为试吃木耳这件事儿勾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第二天清露起床时发现,不仅昨天程一针试吃时在场的人都来了,就连听说了这个消息的赵东家也来了。而直到此时清露才知道,她和睿儿已成了唯二没吃过木耳的人——不仅家里人,就连郭掌柜和那些伙计们都吃过了。 说实话,这种被众人呵护的感觉,还是很让清露感动的。 这天中午,清露多添了两道菜宴请大家:凉拌木耳和木耳炒鸡蛋。 因为木耳本身没啥特别的味道,做法儿还是很多的,清露这两种是最普通的。 饭后大家围绕着木耳到底有毒没毒的问题,展开了热烈的讨论,到了最后,还是专业人士程一针给出了答案:鲜木耳有毒,干木耳没毒。 “在你们平常人的眼里,晾晒吧,它可能只是一种为了方便贮存的法子,可在我们眼中,这也是药材的一种炮制方法啊,”说到他的专业,程一针侃侃而谈,“炮制后的药材,其中有一点就是会改变药性,我是这么想的,或许这树耳朵,在晾晒后,改变了药性,就没毒,能吃了。” 清露第一个击掌叫好,“说实话,我长这么大,就没吃过鲜木耳,都是吃干的,吃前经过泡发,还有,用凉水泡最好!” 后来又经过了多次的试验,吃鲜木耳的人有的有中毒的现象,有的则没有,具体原因,清露一直没弄清楚,也不想研究了,她又不是科学家。 但吃干木耳的人,一个中毒的都没有,清露木耳能吃的理论终于在程一针的帮助下,得到了证实。 赵东家提出收购清露的干木耳,清露想了想,要了和干猴头菇一样的价钱。 “这个价格是有点贵的,”清露很诚恳地对赵东家说,“但今年不是没人有嘛,你也可以卖个新鲜,少赚不了银子,等到明年价格自然会下来,但在我的印象中,木耳的价格应该和榛蘑差不多,不会再低的。” 赵东家千恩万谢,越和清露相处,就越会发现清露的优秀品质,永远是这么的坦诚,不该赚的银子,从不贪婪。 为了保护赵东家的唯一性,清露除了留下自家吃的外,将所有的木耳都卖给了赵东家。 程一针酸兮兮地说,“我说清露啊,这么几个小钱,你也要赚,有意思吗?” 清露现在手头有很多银子吗?答案是:没有! 她和秦怀恩成亲前的银子都建房子血拼了,成亲后的都买粮食了,日子再一次过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 更重要的是,清露现在已没啥好点子了,无论是帮首饰铺和绣坊设计图样,还是帮曲少东家设计玩具和家俱,她都到了神思枯竭的地步,而最后卖图样得到的这笔银子,都被她凑上拿去赎玉蟾了。 幸好,秦怀恩最后采的这支老山参很给力,让清露余富出了一千多两原本准备用来买粮的银子,才不至于让清露心里没底,不过,这也就是一锤子买卖了,连秦怀恩都承认,这全凭运气,下次能不能遇到,根本就不知道。 这阵子家里的花销,靠得都是秦怀恩在采参、收拾山时顺手打猎的收入,至于秦怀恩打柴的收入,基本上都用来买草料了,可以说,清露这次购粮是竭尽所能了,好在,到了现在,家里也没啥大花销了。 清露先是对程一针瞪眼,“我可不觉得几十两银子是小钱儿,我就是喜欢银子,怎么样吧?”又说,“就算不赚钱,我也高兴,人们的餐桌上又多了一道美味,往后乡亲们也多了一个来钱的道道,有什么不好?”她还记得栓子爹说的话,八十多两银子,一年就能养活一百多口人。 程一针无语了。 不过,为了奖励程一针的“献身”精神,清露还是送了他十来斤干木耳,没想到这家伙得寸进尺,“我那宅子今冬的蜂窝炭,也都从你们家拿了。” 想到人家程一针的药童压出来的蜂窝炭,比程一针需要的多两、三倍,清露也生不起气来,就随了程一针,但这也成了程一针在清露面前的“把柄”,有事儿没事儿就拿出来和程一针算算小账儿。 程一针知道,实际上清露最记恨他的是,他对秦怀恩说清露生病是累的,结果清露被软禁了好几天。 尽管口头上的便宜是赚到了,可有一点,清露还是得承认,程一针说得是对的,那就是,她现在能赚得都是小钱儿了,还是不确定的小钱儿,这难免让她感到有些郁闷。 见清露和赵东家的生意谈完了,与程一针的斗嘴也结束了,秦怀恩在赵东家和郭掌柜打算离开之前,说了一句话,“我准备成立一个狩猎队。” 山区的农民们在农闲时节打猎,一直是很重要的收入,偏生因气候的缘故,农闲时节还比旁的地方要长,所以基本上每个村里都有些打猎的好手,当然了,这种好手是和普通的庄稼汉来比的,和秦怀恩这样的山大王是没有可比性的。 但对秦怀恩来说,这些人是种资源,而现在他就要利用起这部分资源了。 立时,包括清露在内的四个人,看向秦怀恩的双眼都绽放出了炽热的光芒,他们无法想像,单枪匹马就很强的秦怀恩,在有了帮手后,会强到什么程度。 程一针笑得哈哈的,摇头晃脑地对清露显摆,“听见没有,清露,这赚大银子的终于要出手了。”好像秦怀恩是他的所有物一样,可也得承认,他一直是从秦怀恩的收获中获利最大的那一个。 清露笑得很腼腆,“鼓励”秦怀恩说,“没事儿,相公,你自管去忙,不管你赚多少银子,我都办法花干净的!” 273.第273章 什么才是绝配 这下子,连秦怀恩都忍不住笑了,用自己的本事让心爱的清露过上肆意舒心的日子,这对他来说,是世间最幸福的事,这个前世连想都不敢想的目标,这一世他终于通过自己的努力实现了! 而只有清露,万分了解秦怀恩的这种心情,并因此深深地沉醉着。 短短的笑闹过后,众人还在洗耳恭听,秦怀恩却除了那句话,再不说旁的了,真是急死人,清露只好做代表,“大郎,你且说说,这个狩猎队,你打算怎么办?若是没想好也没关系的。”她知道秦怀恩这个人,在外人面前绝对地惜字如金。 秦怀恩对清露解释道,“现在还没到打猎的好季节,就是有点收获,也都是不值钱的东西。对咱们村里的这人,我心里大致有数儿,先把他们归拢到一块儿,我再指点指点,到时候用起来就顺手了。就是这段日子,我也不会让他们闲着的,咱们家的山还得继续收拾,再活捉些母鹿和雄麝养在小山上,到了春天就方便了,正好趁着这机会再验看一下,这些人到底得用不得用。”计划得很周详。 众人听得皆点头,秦怀恩在狩猎上还是很专业的,而清露则直接报以星星眼,“大郎你太厉害了,母鹿和雄麝,这你也能让它们配上……” 屋子里就是一静。 程一针先是忍了一下,但实在是忍不住了,索性哈哈大笑起来,笑到最后笑得拍着桌子连眼泪都流下来了。 秦怀恩嘴角抽搐了几下,到底是没忍住,也不禁笑了起来,又怕清露不高兴,堪堪地将笑声又憋了回去,变成低头闷笑。 赵东家和郭掌柜不是很懂行,不仅笑得比程一针和秦怀恩晚,还没那么夸张,觉得事儿不对,也很快把笑声憋了回去,但憋得满脸通红。 清露的脸色倒是不红不白的,脸上微微的笑意十分自然,她已知道自己闹了个大笑话,但并不知道具体原因,对秦怀恩说,“想笑尽管笑好了,回头告诉我,我哪里想差了,就行了。”还顺手给秦怀恩倒了杯茶。 清露这份不羞不恼坦然大度的心胸着实令几个大男人钦佩,就连程一针的笑声都渐渐地停下了。 秦怀恩告诉了清露,养母鹿是要搭配一头公鹿的,为的就是让母鹿受孕,有种很名贵的药品,叫做“鹿胎膏”,就是用鹿胎制成的。 鹿并不难猎,鹿胎却很珍贵,因为鹿通常在深秋初冬受孕,月份小时,凭外观看不出来,偶然间碰上了,鹿胎也很小,做不几副药,月份大时正是大雪封山,很不好找,等到春暖花开,小鹿又生出来了。 但鹿胎还是比不上秦怀恩打算养的另外一种东西。 产麝香的雄麝会在春天时让身上的麝香自行脱落,然后和它的粪便等一起埋起来,这种麝香有个专门的称呼,叫做“落香”,它药力最强,是麝香中的极品,善于跑跳的雄麝活动范围相当大,落香本身体积又很小,极为难寻,价格自然非常昂贵。 清露问程一针,“落香到底有多贵?”她现在还是没啥概念。 程一针想了想,“和五十年左右的老山参一个价。” 清露心头一跳,仿佛看到金山银海向自己飞了过来,她兴奋地抱住了秦怀恩的胳膊,“怪不得人家说你是赚大银子的!” 秦怀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就是试试,你若不说养公鹿,我也想不到。”虽说只是个小小的主意,但清露不说时,真就没人想到,他只不过是利用自己的经验将收入扩大了而已——鹿胎的价格就高过鹿茸了,何况是落香。 寻找落香是有窍门的,在落香落地的头几天内,因为落香的作用,周围的植物会产生小小的异变,这是采集落香的最佳时机,而以秦怀恩的速度和眼力,搜索一遍那么小的山头,恐怕连半天的功夫儿都用不了,完全可以在产落香的季节每天找两遍,做到绝无遗漏。 找落香的法子就是程一针教的,所以程一针对秦怀恩相当有信心,“你们一定能成!”又摇头感叹,“你们这夫妇两个,我算是看出来了,真真的绝配啊!”他以往怎么就没想到要买山养麝呢? 再仔细想想,就算想到了也没用,谁能有秦怀恩的能耐,先是漫山遍野地找到能产香的雄麝,然后再抓活的,再养,再找落香……就连活的母鹿和公鹿也不是那么好抓的,合着人家该赚这份银子:一个脑子聪明,一个身怀绝技。 清露却还不满意,乌溜溜的眼珠儿一转,便问程一针,“你会给母鹿打胎吗?”母鹿的寿命应该不止一年,实际上野生鹿的寿命大约在二十年左右,两岁之后就可以受孕产崽了。 程一针一顿,连忙叫道,“会啊!”连声叫着,“哎呀呀,你那个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刚才明明连养得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现在可倒是好,都能快人一步的出主意了。 清露轻笑,她来自已拥有克隆技术的现代,为了利益连活熊取胆这样的事儿都做出来,给母鹿打胎有什么奇怪的,若不然,方才她也不会一下子把母鹿和雄麝给想歪了。 顾不得听程一针的赞美,清露对秦怀恩说,“反正咱家的草料也够,不如这样吧,小山养雄麝,大山呢,就养鹿,地方大,还能多养一点,你这不是有帮手了嘛!”她想着吧,这怀了孕的母鹿,一定比落香好找,实在不行就等月份大点呗,打过胎后,第二年也不用重新捉了,其实还是挺省事儿的。 秦怀恩想了想,点头道,“行!我就按你说的法子去收拾这两座山。” 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儿,这对夫妻就订下了明天几万两生意的主意,听得其他人全都自叹弗如。 等这些人离开后,秦怀恩才有些迟疑地对清露说,“露露,等到狩猎队成了之后,我就要像以往那样,每次进山都要几天才能回来了。”方才他们只说到如何收拾山,很容易让清露产生误会,而这只不过是前期的准备工作而已。 274.第274章 亲手为你织就幸福 果然,清露很是意外,“什么?我还以为你往后只在自家山头打猎就行了。”但她很快咬了咬嘴唇,做出了决定,“好,你去吧,我在家好好地等你回来。”强压下心中的不舍,绽放出明媚的笑容。 其实清露很想说,“咱家不缺银子了,还马上就要有那么多的收入,我宁可不去血拼,也不想让你离开我。”可当她想起秦怀恩月光下的矫健身姿,这样的挽留就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男人,有男人的梦想和爱好,也有实现自身价值的方式,她不能为了自己就把山中的猛虎硬生生地拘成家中的看门狗,她不能太自私,更不舍得秦怀恩不快乐。 不久之后,清露才发现,原来她想错了,对秦怀恩来说,此生最大的梦想就是守护着清露,让她开心快乐,秦怀恩组织狩猎队是为了赚银子供清露花销不假,但他自己每次进山都要耽搁几天,可不是为了这个,而是为了给清露准备一份新年礼物。 从第二天开始,山上的大院就热闹了起来,前院每天从天不亮开始就有呼喝之声,是秦怀恩带着他的狩猎队在习武,再接下来这些汉子们就是一整天地忙碌不休,经常能听到他们发出的喝彩声和兴奋的大笑。 其实自打清露成亲后,他们家的院子就一直挺热闹的。 清露这个人很招人,且不说那些走了没多久的绣娘和她生意上的伙伴儿,就是村里的女人和孩子,清露也鼓励她们经常来串门,每次都热情招待,再加上睿儿那个大大的玩具室,他们家都快成了幼儿园和聊天室了,一天到晚地不断人。 清露这么做是有目的的,她总觉得她这个外乡人初来乍到的,没什么“人脉”,可以说,当初在秦家时的孤立无援,给她留下了惨痛的教训。而社交这种事儿,她是丝毫不指望秦怀恩能帮忙的。 还有睿儿。清露可不想让睿儿在深宅大院中孤伶伶地长大,不会干活,不通人情世故,那样的话,好孩子都得长歪了。 当然了,清露也是挑人的,有那品性不好的,她就会毫不留情地拒之门外,结果,清露的做法让小岭村整个村的风气都因此一变,无论男人、女人还是孩子,个个都变得知礼懂理起来。 再者,清露这么做也是为了打探消息,她不想成为耳目闭塞的人,至少要做到这村里的大事小情都瞒不过她。 为了不影响自己的个人生活,清露接待客人也是有一定之规的,除了必要的人外,她极少亲自待客,都是由刘寡妇和刘秀芬来招待的,栓子娘若是有了空闲,也会来做做针线、聊聊天。 这么做的效果相当明显,旁人还罢了,刘寡妇和睿儿眼见着就比以往开朗多了,睿儿更加懂事,刘寡妇经常挂满笑容的脸,则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 此时,清露走到内院的正堂里,当着所有人的面儿大声宣布,“我,要开始做女红了!” 几声低低浅浅压抑的笑声响了起来,刘寡妇先是摇了摇头,然后才说,“是啊,太太,我琢磨着,你最起码该给爷绣个荷包,现下动手,估计年前能做起来吧。”说得很是底气不足,她自然看出来了,那些亵裤到底是谁的手笔。 “那多没意思。”清露一点都没不好意思,反倒极为有信心地说,“我要做,就做你们谁都没见过的稀罕物,到时候,你们就看着吧!对了,你们谁会纺线啊,可得帮帮我!” 女人们不笑了,很是好奇地围了上来,问清露要做什么,清露也很快找到了她要找的人。 清露早就发现了,羊毛在这个寒冷的地区已被广泛使用了,比如他们家的毛毡,就是用羊毛制成的,当然了,价格可不便宜,比丝绸贵多了。 清露虽然不会做针线,但她会织毛衣,本来她是懒得做这些小活儿的,可现在不一样了,秦怀恩要山上了,还是为了得到贵重的冬皮在寒冷的冬季上山,她一定得为他做点什么。 清露很快得到了她想要的毛线,和带点弹性的木制织针,甚至有人还帮她为毛线染了颜色。 用了一个多月的功夫儿,清露亲手为秦怀恩织了一套毛衣毛裤,秦怀恩捧着这些东西,只觉得上面满满都是幸福的味道。 毛衣毛裤的保暖性能自然是不及棉裤和棉袄的,可它有个特别的优势,就是弹力大,可以紧贴在身上穿在棉衣的里面,保暖的效果自然就上来了。 清露的作品不仅帮她洗刷了“手笨”的坏名声,还给她带来了女人们发自内心的崇拜,家里的女人们都很快地学会了这种技艺,在这其中,大家最喜欢的莫过于五指手套了。 “这个东西太好了!”不止一个女人这么赞叹道,“爷们儿要是戴着这东西开弓射箭,那得多方便啊!” 这个时代用的都是手笼,穷人家连手笼都没有,就直接抄手儿,所以一般棉袄的袖口都比较宽松,但这样活动时就很不方便了,还容易灌雪灌风。 清露却不太满意,她觉得这样的手套还是太薄了,便又“发明”了两指的棉手套,平时可以把手放在棉手套中,拿出来射箭和干活时,还有一层羊毛五指手套的保护。 只是,羊毛太贵了,毛线更贵——清露求人家纺线是付工钱的,别说毛衣毛裤了,村里的绝大多数人家就算只织一副手套也承担不起,有那聪明的就直接用粗布制成了五指手套,只是,没有弹力的东西,戴起来效果很不好,也就是聊胜于无。 清露想了想,让她们用更细的针织粗棉线,这下效果好多了,介于粗布和毛线之间,很多人家都能用得起了,当然了,得女人们手够巧。 忙忙碌碌中,日子过得很快,这一天,漫天的雪花又一次飘落了下来,这天距秦怀义回秦家收粮和清露结束收粮都已过了二十多天,粮价上涨也是差不多同样长的时间,尽管九月已过完了,可下这么大的雪,在往年来讲还是很罕见的。 275.第275章 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这雪也太大了,一准是能站下啊!” “站下?这雪一停就得上大冻!” “才十月初四啊,今年这冬来得也太早了吧,我估摸着得比去年早了半个月!” “幸好今年日子好过,家里的东西都预备齐全了,要不然,这冬可就难熬了。” 女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清露听了这些话,心里也是一惊,一个劲儿地追问栓子,“那铁盔拿回来了没有?”她猜想着,等这场雪一停,秦怀恩就要上山了。 秦怀恩也是这么打算的,但他没走成,因为秦大川又起幺蛾子了。 落雪的这一天,昨晚享受太多的秦大川起得很晚,他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儿,心中有暗暗的喜悦,这还真是老天爷给他送来的上好借口啊! 岳杏儿去灶房给秦大川端早晌饭时,刘婆子抓紧机会说,“劳烦帮老婆子问问老爷,今儿能不能去磨房,面缸里的面不多了。”现在的秦大川可是很难见着人的,但家里的磨房钥匙却在他的手上。 岳杏儿回到内间时,发现秦大川正盯着已做好半个来月的矮榻发愣,心中暗叫不好,连忙把刘婆子要问的话说了。 秦大川听了,叹了口气,心知想做的事儿得延后了,不过,他应该很快就能回来,到时正好借着“劳累”的引子,让岳杏儿多侍候几次,秦大川这么想着,吃完了早晌饭就带着老许出门儿了,并没让刘婆子去自家磨房磨面,因为家里已经没有麦粒了。 这一天岳杏儿过得很舒坦,因为秦大川过了掌灯时分还没回来,到家时已过了一更天了。在岳杏儿的记忆中,自从她到了秦家,秦大川还没出去过这么长的时间,而她也没过过这么消停的日子。 秦大川这一天过得糟糕透了,只能用狼狈来形容,至于他心里的滋味儿,更是难以描述。 秦大川先是顶着大雪去了周围的两、三个村子,连一粒粮食都没买到,人家还劝他,“秦老爷还是去镇上和县城看看吧,别说咱这周围的村子,就是隔壁几个县的村子里,都不可能有余粮卖的。” 直到这时,秦大川才意识到,清露收粮的手笔有多么大。 清露收粮的事儿,秦大川是知道的,和山上常来常往的秦秀娥早就告诉他了,当时秦大川还冷笑着教育秦秀娥,“过日子,田地是根本,再有银子,家无一亩地,那也是不行的,他们不收粮难道等着活活饿死?!” 秦秀娥天真地问,“有银子不是一样吗?大嫂收的那些粮食,我看他们家几年都吃不完!”就算她年龄小,也没见天看着,可心里也是大致有数的。 秦秀娥说得随意,秦大川却被堵得难受,只好立刻丢开了这个话题。 直到现在,秦大川才明白,清露收那么多的粮食是为什么——镇上的粮食涨价了,县城里的也一样。 原本五文钱一斤的高粱米涨到了六文钱,十文钱一斤的细面涨到了十一文,陈麦面则要十二文一斤。 表面看起来,每样只不过是涨了一文钱,但实际上陈麦面是涨了两文,要知道,以往细面都是十文钱一斤,只不过是陈麦面卖得好,商家也会把这个做为推荐和宣传的噱头,新麦面就算不降价,也会根据数量多少给抹点儿零头或是给个添头,把十文钱的价格找补回来些。 而作为地主的秦大川心里还有另外一笔帐:高粱去壳变成高粱米,只掉一成的重量,满打满算连三文钱都不值,麦子磨面充其量也就掉两成,合六文钱都算高的了。 秦大川卖掉的可都是陈麦啊,也就是说,他整整亏了一半儿! 那么清露又赚了多少呢?同样是进价的一半儿! 秦大川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粮铺子里是不卖高粱和麦粒子的,人家赚的就是这份差价,尤其是今年收粮价高且不易收,就指着这点玩意儿出利润呢! 卖掉的东西隔了几天再花双倍的价钱买回来,这种感觉真是让秦大川憋屈又心疼,可他不买的话,家里吃什么? 秦大川磨叽了半天,在县城里很是肉痛地买了一百斤新麦细面和一百斤高粱米,店里的伙计被他弄得十分心烦,没好气儿地说,“这位老爷,你抬头看看这天,实话告诉你,等这场雪停了,这粮价啊,十有八九还是得涨,本地没粮,从外面往里运,车马费总得加上吧,还慢!” 秦大川一言不发,转身就走。他知道,伙计的话是对的,可让他再多买些,他这心里又下不去! 从县城回家的这一路上,秦大川算计着自己的亏空和清露的所得,越算心里的火气越大,连骂秦怀义的功夫儿都没了。 秦大川是被老许背到屋子里的,这一天他顶风冒雪在外面了奔波了四个多时辰,水米未进,整个人都冻僵了,连马车都下不来了,自从他回到小岭村后,还重来没遭过这么大的罪。 岳杏儿吓坏了,虽然她已明白,秦大川不是什么好人,可秦大川毕竟是她这辈子的依靠。 再说,到目前为止,除了在某些方面要得多一些,方式稀奇古怪了些,她倒是还没发现秦大川旁的缺点,就是这两个缺点,秦大川也给出了极为“充分”的理由——他“身子不好”。 扶秦大川进了内室,脱了衣裳,岳杏儿就忙碌了起来,她不仅热好了晚饭,还特地给秦大川又现做了一碗鸡蛋汤,并烫了一壶酒,见窝在灶间的老许也冻得够呛,她好心地把剩下的鸡蛋汤给老许喝了。 吃饱喝足又舒舒服服泡了个热水澡,秦大川很快就缓了过来,但他躺在矮榻上不肯上炕,岳杏儿心知不好,却不敢催他,直说,“老爷,今晚我得给你好好揉揉腿,今儿受了寒气,若是不揉的话,往后老爷该遭罪了。”将“好好”两个字咬得极重,她现在非常明白在秦大川的口里,“揉腿”意味着什么了。 276.第276章 不作死就不会死 秦大川看着岳杏儿,在心里合计着该怎么办,岳杏儿说得很对,他的残腿真的是很怕受寒,可他今天太窝火了,急于给自己弄点儿“安慰”,而不用花银子又唾手可得的岳杏儿,则是他最好的选择。 秦大川说,“再给我烫壶酒吧!” 岳杏儿立刻照做,并没多想。 秦大川并不贪杯,因为酒不便宜,还容易因醉酒而误事或产生其他的麻烦损失银子,再说,他这个人心里的秘密比较多,人也极为虚伪,万一说漏嘴了怎么办?尤其是在清露的喜宴上,他喝多了酒,丢了人,自打那之后,他控制自己的酒量就更加严格了。 秦大川今天实在是心里太不痛快了。 秦大川没让岳杏儿拿杯子,而是直接捏了小酒壶,靠在矮榻上,一口口地慢慢喝起来。 岳杏儿拿出药油,在手上涂了,认认真真地给秦大川揉起腿来,他们用得还是那半瓶劣质药油,从程一针手里买的那瓶一直都还没用——可见秦大川真正揉腿的次数有多么少。 岳杏儿的手法已经相当熟练了,恐怕就连程一针药铺中的坐堂大夫,在侍候秦大川上,都比不过岳杏儿。 腿揉到一半儿,秦大川打了个酒嗝,随后便一连声地呻唤了起来,“不成了,这是真的不成了,杏儿啊,你快看看啊,哎呦,你这是要活生生憋死我啊……” 岳杏儿到秦家已经一个多月了,在这期间,秦大川的索取直接超过了他和殷氏的新婚期,而且花样翻新,只要是他想得出的,就都尝试过了。 可秦大川毕竟已不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了,过度且无休止的刺激,让他越来越难以起兴,但他不在乎,那都是岳杏儿该解决的问题,反正不管什么状态下,他只要舒服就够了。 但现在,在揉腿和酒意的双重作用下,他再度恢复了正常的站立速度,这对他来说简直是惊喜。 岳杏儿既不紧张,也不匆忙,不过是二十来天的功夫儿,她的耐性就已耗去了不知多少,就连话都少了很多,“老爷,还是先把腿揉完吧!” 秦大川哪里肯依,一边哼唧一边乱动,岳杏儿就揉不下去了。 岳杏儿只得起身,想去打水洗掉手上的药油。 秦大川却说,“你手上忙你的,你那不是还有嘴吗?”在岳杏儿一愣神的功夫儿,他已伸出手紧紧地抓住了岳杏儿的头发,往自己的胯下按,生怕岳杏儿跑了。 岳杏儿疼得全身打颤,连忙告饶,答应了秦大川的要求,秦大川这才松了手。 三个方面立体交叉的刺激,是秦大川从来没享受过的愉悦,让他直接飘上了云端,他要了一次又一次,把所有的烦恼都忘了,从这儿以后,他就喜欢上了,边喝酒边揉腿边让岳杏儿用嘴伺候他的方式。 屈辱、恶心、痛楚、还有药油刺鼻的味道,让岳杏儿的眼泪止也止不住,她到现在才知道,原来秋夜是如此的漫长,而接下来,还有更加漫长的冬夜在等着她…… 秦大川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甚至想不起来,到底是怎么上的炕,他只记得那无以伦比的舒坦。 如果秦大川能就此罢手,就这么躲在岳杏儿用泪水为他打造的幻境中,那么就算聪慧如清露,也是不能拿他怎么样的! 只可惜,秦大川不是这样的人,用清露的话来讲,秦大川其实就是个一定要作死的家伙。 秦大川觉得他刚睡着,就被叫了起来——秦怀仁从县城回来了。 秦怀仁为了住得舒服,在县城赁了小宅子,以往这种事儿他是不敢让家里知道的,生怕秦大川因此削减他的用度,只说是借住在同窗那里。 可自从秦大川在喜宴上丢了人,惹了事儿,秦怀仁就不在意了,所以这次他在县城里住的时间特别长,若不是这场大雪,让他过冬的衣裳不够用了,他还未必肯回来。 既然回来了,就不能空着手走,秦怀仁这么想。 秦大川不情不愿地起身,忍着宿醉和缺眠带来的头痛,在外间见了秦怀仁,而他刚一出内间的门,就冻得打了个哆嗦。 装了木门后,就这点不好,因为外间和堂屋,都靠东西内间的炕取暖,一关了门,封闭太严了,内外间的温差就会变得很大,堂屋更是冷得跟冰窖似的,根本就待不了人。 “爹,你这是才起身?”秦怀仁皱着眉头问,“没事儿镶什么木门啊,这外间也太冷了,还有,爹那屋子里是什么味儿啊?” 秦大川起身了,岳杏儿就习惯性地开着内外间之间的门,连帘子都挑了起来,为的就是让外间暖和一点,内间也能放放味儿。 秦大川被秦怀仁说得老脸一红,赶紧吩咐,“杏儿,先把门关上吧!” 岳杏儿正在屋子里收拾炕,听到后连忙走出来,关门之前先向秦怀仁施礼,“见过二少爷。”她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秦怀仁,但已听说过秦怀仁很多事了,知道身为秀才的秦怀仁是秦家的骄傲,所以很是尊重。 秦怀仁那双和秦大川一模一样的小眼睛立时瞪得溜圆,他毫不避讳地上上下下打量着岳杏儿,嘴角上带了邪邪的笑,看起来有几分狰狞。 岳杏儿被他看得直发毛,身上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她对这种目光相当熟悉,想当初她相公的兄长,就是用这种眼神看她的,结果,她差点儿没被对方给强了,就是逃过之后也是无穷无尽的苦日子,最后到底还是被卖掉了。 岳杏儿迅速关上了门并放下了帘子,可就是这样,她在内室里还是紧张得心砰砰直跳,可随后,她又想到,她现在身份不同了,她是秦大川的人,秦怀仁是她的晚辈儿,又是个秀才,绝不会做出那种不知廉耻的事儿来的。 不过,从这儿以后,岳杏儿还是对秦怀仁加了十二万分的小心,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好在,平常日子里,秦大川都不许岳杏儿离开屋子,而秦怀仁呢,还经常不在家,所以岳杏儿倒是平安了好多日子。 277.第277章 儿子给爹的教训 就算岳杏儿关上了门儿,秦怀仁的视线依然不肯离开,仿佛他的目光能穿透门看见后面的人似的。 “咳咳”秦大川很是不满意地轻咳了两声,做为提醒。 秦怀仁收回了视线,却并不紧张,看着秦大川揶揄地笑道,“怪不得爹日上三竿了,还不肯起身,原来是屋子里有这么个妙人,我看那眉眼儿跟清露有几分相似,爹这可是花了大心思啊!”口气十分轻浮,没一点儿对长辈的尊重。 秦大川脸涨得跟猪肝似的,“我……我这阵子身子不好,这才买了个揉腿的丫鬟侍候,你娘眼看着是不中用了,家里的下人又辞了一个……” 秦怀仁打断了他,“行了,行了,爹,你不用说了,我明白,我都明白!”极为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说起了他回来的目的,“这次我到县城,可是没少跑,没少打听、求人,连吉安县都去住了好几日……”这些都是实话。 秦大川一听也来了精神,“那结果如何?” 秦怀仁点了点头,“我的功名总算是保住了,不过,咱们往后还是离山上远着点吧,娘和秀梅更是得管好。” 不了解不知道,秦怀恩和清露的名气可是大着呢,能量更是深不可测,秦怀仁现在万分后悔,当初没和他们打好关系,只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为这事儿秦怀仁心里也挺憋屈的,另外,还有点怪秦大川——当初他要是不一直站在秦大川这一方,估计现在还有挽回的余地。 秦大川点了点头,“这就好,”又说,“家里的事儿,你就放心吧!”意有所指,通过方才的事儿,现在秦大川有点不愿意让秦怀仁在家了。 秦怀仁听懂了,“行啊,爹既然能过得好,我就不惦记了,我算看明白了,现下咱们这个家要不受山上欺负,只有我考上举人这条路了,爹说是不是?” 秦大川连连点头。 秦怀仁趁热打铁,“那爹就准备好给我跑动的银子吧!”他说的是秦大川曾答应过他的,那一万两银子。 秦大川一哆嗦,“那……那个,咱再商量,再商量……”他这是要反悔了。 秦怀仁又失望又生气,但他总不能动手去抢吧?只能黑着脸说,“这次跑动爹给的银子不够了,我还欠下好些个人情,得赶紧还上!”这纯粹是胡说八道,除了他自己的吃喝外,他根本就一文钱都没花。 “啊?”秦大川先是惊讶,接着就叫苦连天起来,把自从秦怀仁走后家里发生的事儿都说了,尤其着重提到粮食的问题,“家里现在连口粮都没了啊!” 秦怀仁听得十分不耐烦,“爹,不是我说你,就没你这么管家的,怎么还能把口粮都卖了呢?卖之前你就不会去打听打听?!就算卖了,你倒是赶紧买回来啊!拖了那么久才去不说,就说昨天,你明知道雪停后粮价还要涨,就不会一下子把口粮买齐了?” 秦怀仁一挥手,“就咱们这个小破家,才几口人呐?细面和高粱米各来一千斤就够吃小半年儿的,人家还一准儿给送!到时候粮价也掉下来了,你也不用操那么多的心了,说破天也不过才二十几两银子!爹啊,你至于这么算计来算计去的吗?!你不嫌累得慌我还闲丢人呢!再说,你算计出什么来了?你越算计越吃亏!”就差直接指着秦大川的鼻子喊“笨蛋”了。 秦怀仁这通劈头盖脸的数落,终于让秦大川脸上挂不住了,他“忽”地一下从躺椅中站了起来,指着秦怀仁的鼻子脸红脖子粗地大喊,“二十几两银子就不是银子了吗?我这么算计都是为了谁啊?哦,要银子的时候想起我来了,一张口就是几千两上万两!你就不想想这些个银子都是打哪儿来的,都是谁挣下的?!你自己个说说,时至今日,为了养活你供你读书,我花了多少,你又给我赚了多少?还咱们这个小破家!你这是翅膀硬了,不把我这个当爹的放在眼里了,你读了那么多的书,就学会这么跟生你养你的亲爹说话?你懂不懂什么叫孝道?!” 秦怀仁躲闪着秦大川嘴里喷出来的唾沫星子,想到这次想要的银子还没拿到手,就假意劝道,“哎呀,爹,是我的不是,你看你正在气头上,我说这些干什么啊?你还是当心身子吧,别气坏了!这老三啊,也忒不是个东西!你说说,这连自己个的亲爹都能糊弄,爹,这个你可不能饶了他啊!”直接把自己给摘了出来。 秦大川也没揪着秦怀仁的错处不放,因为他和秦怀仁都清楚,方才秦怀仁说的那些,每一句话都是对的。 秦大川又重新坐了下来,“老三的事儿往后再说。”因为他还没想到收拾秦怀义的法子,现在秦怀义连家都不会了,他上哪儿收拾去,再说,当初那粮也是他愿意卖的,到秦怀义跟前也讲不出道理来。 秦大川的眼睛又红了,“我就是琢磨着,山上一下子赚了那么多的银子,我这心里下不去,今年的地租若不是他们挑唆的,怎么可能收不上来粮食?”现在想来,今秋这粮食他因为清露损失得实在是太多了。 秦怀仁这回可不让了,“爹啊,这上次事儿还没摆弄明白呢,你可千万别惹山上啊,到时候可就不是二十多两银子的事儿了……”他现在是一点和山上斗的念头都不敢起了。 秦大川大吼道,“我知道!我知道这满天下,就没有我这么憋屈的爹,见天的得看儿子们的脸色,吃儿子们的亏!”喊完后,又觉得十分丢人。 秦怀仁悻悻地站起身,“爹记得就好,那我先回屋了。”方才秦大川把他也给捎带进去了,他明白,要银子的事儿,今天算是没戏了。 秦大川起身,往内间去,躲在门后偷听的岳杏儿,赶紧关严实了门,奔到窗下,拿起了针线,胸口却兀自“砰砰”地跳个不停——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干这样的事儿。实在是秦怀仁看她的眼神太吓人了,让她不由得不担心,这才没忍住。 却没想到,听到了这么一场儿子对父亲的教训。 278.第278章 清露的决定 满怀心事的秦大川倒是一点儿没发现岳杏儿的异样,他坐到内间的矮榻上吩咐岳杏儿,“你去外间做针线吧,开着门,老二不说我还没觉得,咱这屋子里真是一股子味儿。”随后便“吧嗒吧嗒”地抽起旱烟来。 岳杏儿坐在外间窗前,手中的针却迟迟未动,她不由自主地一遍遍回想着方才偷听到的话,再联系这阵子秦大川的所作所为,她已基本上弄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 在岳杏儿的心里,秦怀仁不是什么好人,尽管他们才见了一面儿,可对秦怀仁说的,就连秦大川都没反驳,那么这是不是说明,秦大川真的错了呢? 这是一个开端,从这时起,岳杏儿养成了偷听的习惯,还越来越上瘾,因为她听到的越多,对秦家人尤其是秦大川就越了解,她并不聪明,见识更是非常有限,不过,挡不住她整日里琢磨,她总有能想透彻的那天,而随着秦大川苦心经营起来的“高大形象”的轰然倒塌,她还深深地记住了几个词汇:清露、山上、秦怀恩。 “老二啊,我想了这么个事儿……”这天吃过晚晌饭后,秦大川特地又去找了秦怀仁,将他的想了一天一夜的“法子”说了出来,一点都没在意秦怀仁今天上午对他的“无礼”。 不,如果秦大川真的不介意,那他就不会主动来找秦怀仁商量了。 秦怀仁一听就急了,“爹啊,合着我对你说的话,那都白说了,你怎么还……” 秦大川不急不躁,“我这不是在和你商议嘛,我是这么想的,不管怎么样,这地也是咱们家的,和他们山上有啥关系?再说,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他们的亲爹,这几回的事儿,我算是品出味儿来了,他们真不敢把咱们怎么样!”这是当初殷氏说的话,现在被秦大川借用了。 “不怎么样?爹啊,咱这亏吃得还小吗?”秦怀仁先是极力劝阻,后来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闪烁了一下后,声音又低了下去,“家里的事儿,自然是爹做主,可我也把话说到头里,这事儿,我不同意!” “哎,你这孩子,”秦大川的耐心也耗尽了,“你倒是说说,我这个法子有哪里不周详?” “我……我说不出!”秦怀仁这说的倒是实话。 秦大川站了起来,“行了,就当我没问!”看着秦怀仁的眼神一副恨其不争的样子,“我真是没想到啊,你倒是先被山上吓破了胆子!” 秦怀仁则垂头丧气地低下了头。 只是,秦大川并没看到,在他走了之后,秦怀仁看着他的背影,发出了阵阵的冷笑,“爹啊,我倒是要看看,这回你若是再吃了亏,还有没有脸再当这个家,再不给我银子使!” 这场大雪足足下了三天三夜,漫天遍野一片银白,无人清扫的地方,积雪已能没膝,雪停后,气温骤降,呵气成霜,向所有人宣布着东北寒冬的提早来临。 而在第四天也就是秦怀仁回到家的第三天早上,一个消息传遍了整个小岭村:秦家的地租涨了! 涨得倒是不多,每亩地不过涨了一斗麦子,这和秦怀仁对秦大川的反复告诫有关。 “虽说一斗麦子不多,大不了就是把上秋时太太平斗收粮得的那些实惠让出来……”刘秀芬一边服侍刚起床的清露梳洗,一边嘴里念叨个不停,“可这秦老爷却非得要粮食不要银钱,还必须得是陈麦,这眼下可到哪儿找去?今儿一早栓子还特地去镇上打听了粮价,陈麦面又涨了一文,卖到十三文了,这一斗面可就是四百来文啊,不对,就秦家那黑心斗,四百文未必打得住!” “哼哼,”清露冷笑,“上哪儿找去,这不是就找到山上来了吗?今儿上午是谁挑头先来的啊?”脸色很不好看,这帮子村民,她怎么就喂不熟呢?真是有点寒心。 “是……”刘秀芬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清露很是奇怪,这事和刘秀芬有啥关系啊? 接下来刘秀芬说,“是我公爹!” 原来村长敲锣通知了涨地租的消息后,佃户和村里有头脸的人都集中到了村长家商量对策,这其中也包括栓子爹,结果大家商量了半天都没什么办法,栓子爹就建议,大家来问问清露的意见。 “我公爹吧……他也是好心,觉得秦家和太太有过节,或许太太就想着借这个由头,再怎么整治整治他们呢,太太若是闲闹得慌,我这就让公爹打发他们回去……”刘秀芬的脸更红了,一个是觉得她这个做媳妇儿的说了公爹的坏话,一个是觉得她藏了小算计,没跟清露实话实说。 “哈哈哈……”清露笑得很畅快,想到村民们都已站到了她这一边儿,因为她没发话,竟然没一个私自去给秦家交租子的,她就非常有成就感。 要知道,经过清露几个月的努力,现在小岭村的村民虽然说不上多富裕,可交这份增加的地租,还是交得起的。 “喜欢你们啊,就是因为你们心善!”清露拉过刘秀芬的手,轻轻地拍了拍,“走,咱们就这就去前院。”栓子爹之所以出这个主意,无非是出于同情乡亲们罢了,再说,也是对清露的信任。 “哎哎,可别!”刘秀芬拦下了清露,“都知道太太起身晚,他们是打着吃过午晌饭的时辰来的,现在这些人是性子急,村长和郎中啥的,都还没到呢,太太还是先吃饭吧!”示意了一下一直在旁边听着的秦怀恩。 清露一看,秦怀恩果然在听说她现在就要去见客后,脸色难看了起来。 清露的这顿饭吃得挺慢,因为她一直在想,她该怎么办? 本来秦家涨地租这事儿,和她没任何关系,她完全可以不管。 但实际上,不是这样的! 这就像在现代社会,有这么个小白领,月薪五千,背着房贷还想买车,这点子钱真是干啥啥不够,就算她不做善事也没任何心理负担。后来她嫁了个土豪,人家有房有车有存款月薪十万,还特别宠你,把卡往你手里一塞,你爱干啥就干啥。 就在这时,出事儿了,有了个机会,十块钱就能救条人命,还是你认识的,熟人的命,你救还是不救?! 279.第279章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清露的决定是:救!不救的话,她真过不去心里的这道坎儿! 可是,怎么救?眼睁睁地看着贪心的秦家占便宜吗?! 一斗麦粒三十斤,五百二十七亩就是差不多一万六千斤,用秦家的黑心斗,就能收上来将近一万八千斤,这些粮食,不仅能让秦家全家人在灾年中肥吃肥喝,还能小赚一笔。 凭什么啊?不,清露绝不想要这种结果! 清露放下了筷子,发出了一连串的吩咐,“栓子,等下你从佃户们中选出来八个人,给我抬轿子。” “齐伯,你组织所有佃户,和我一道去秦家,到时候,你们什么都不用说,只看着就行!” “秀芬,给我备轿,收拾得干净利索,还要漂亮,里面多放暖炉。” “刘婶,给睿儿穿上最好的衣裳,带着他一道去!还有,家里所有人,都给我穿上最漂亮的衣裳,女人要戴上首饰!” 大家听了清露的话,虽然都痛快地应下了,但没一个人明白清露要干什么。 刘秀芬问,“太太,那我婆婆……” “哎!”清露有些遗憾,“齐婶就留在家里吧,也不能没人看家。”这时她的第一次演出诶,观众真心不多,好在,群众演员多啊,可以聊以自慰了。 而此事过后,感觉遗憾的人,就变成了栓子娘和又没赶上热闹的程一针。 清露带秦怀恩回屋换衣裳,“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到底要干啥?”她笑嘻嘻地问,等秦怀恩点了头才说,“我啊……不告诉你!” 秦怀恩“嘿嘿”地笑了,眼睛亮晶晶的,他特别喜欢清露现在的样子,这么快乐,这么有活力,仿佛是个山间的精灵,至于清露到底要怎么做,他反倒是不怎么关心的。 清露和秦怀恩收拾停当,要出门前,清露轻轻一甩袖子,两只手翘起了高高的兰花指,捏着花腔念道,“相公,且听娘子一言……这人生呐如戏,过得好坏它靠得是演技……” 秦怀恩先是笑笑地看着,忽然想起一件事儿来,“露露,我可是不会做戏的,别回头再坏了你的事儿。”他就知道清露又要开始折腾秦家了,他不怕损失银钱粮食,但他怕清露不高兴。 “切——”清露扭着小腰儿走了出去,留给秦怀恩一个妖妖娆娆的背影,“我自然知道你不会做戏,所以压根儿没指望你,你只要本色出演,就是什么都不用演,那就最好了!” 秦怀恩听了,笑着摇了摇头,提步跟上了清露。 这是岳杏儿终生难忘的一天,直到她老去,依然记得今天所看到、听到的每一个细节,尽管这时的她并不知道,清露夫妇会改变她的一生。 “哗铃铃,哗铃铃……”一阵阵清脆悦耳的铃声由远及近地传来,那样的柔和动听,让人无法忽视。 岳杏儿觉得这声音简直比戏班子里的锣鼓还动人心扉,她再也坐不住了,捧着针线筐就往北窗的方向走,因为铃声就是从秦家房后的方向传来的。 “站下!回屋去,不许出来!”秦大川大喊了一声,岳杏儿听到的声音,他自然也听见了,而且他还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上的什么样的铃铛发出来的。 秦大川还是头一次如此声色俱厉地呵斥岳杏儿,岳杏儿被吓得一凛,同时也对这种声音更为好奇了。 “爹啊——”伴着一声声的呼喊,秦怀仁大踏步走了进来,“你看看,我就说这事儿不行,这不,听这动静是清露亲自带人来了啊!” 这回不用秦大川催促,岳杏儿三步两脚就进了内间。 “来就来呗,这事儿怎么说都是咱家有理,你看看你,亏你还是个秀才,清露一个小黄毛丫头有什么可怕的,我倒是要看看她能玩出什么花样儿来?!”秦大川虚张声势地教训着秦怀仁。 岳杏儿听着这父子两个的对话,也听到那铃声从房后绕到了房前,于是赶紧跑到了南窗前,她是不敢捅窗户纸的,只好不顾寒冷,将窗户打开了一道缝隙,偷偷地往院子里看。 岳杏儿总是听人说“花轿”,却一直想像不出来它的样子。轿子,她是见过的,可是总和“花”相去甚远,直到现在,当她看到那顶大红的轿子时,脑海中不自觉地就蹦出那两个字:“花轿”! 轿子用的是什么木料,岳杏儿是不认识的,只觉得那上面精雕细琢的花纹比绣布上的花样子还好看,就这份儿手工,可见木材一定便宜不了! 轿帘绝不是一层,若不然,不能在寒风中还这么厚重地垂着,纹丝不动,最外面的一层是岳杏儿叫不出名字来的上好锦缎,无论是绣在上面的花样,还是本身的布纹,都在阳光下如同水面般粼粼地闪着光。 此外,还有那宝塔型的轿顶,窗户透出的窗帘,全都是同样的布料,只不过是绣的花样有所不同。 这抬轿子最漂亮的部分,是那些从轿顶垂下来的缨络,除了长长的随风飘动的穗头,每一根缨络上,都穿了六颗琉璃珠子,在阳光和白雪的映衬下,那五颜六色的光芒,简直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岳杏儿还找到了吸引她的声音的来源,那是四串银铃,从轿顶的四角垂了下来,若不是它们发出的声音,它们那银亮亮的光华就要被琉璃珠掩盖过去了。 从这一天开始,岳杏儿明白了,为什么说一个女子的声音好听,要用“银铃般”来形容。 “花儿,算什么呐?!这世间哪有比这轿子更好看的花啊!”岳杏儿紧紧地捂着自己的胸口,生怕自己的心直接跳出来。 其实这顶轿子,就连一向以奢侈著称的清露,都不太喜欢,只在成亲那天乘过一次,原因就是:太华丽了! “在村子里,咱没必要这么显摆,乘着它出门吧,我还怕旁人给我抢了呢!也就是曲少东家那个骚包,才能弄出这么中看不中用的东西来!”清露这样对秦怀恩说,“再说,咱家的下人太少了,若是让齐伯给我抬轿子,我这心里怪不落忍的,总不能为了这轿子再另外雇人啊,不划算!” 280.第280章 第一场小气任性富家女 秦怀恩当时还劝清露,“怕啥?咱家又不是雇不起人,这轿子你什么时候想用,尽管用!” “不!”清露直接滚进了秦怀恩的怀里,“我不愿意坐轿子,就喜欢你背着我、抱着我!” 秦怀恩立刻被说服了。 但是今天,做为道具来说,对这顶轿子清露还是万分满意的。 “都小心着点啊,秦老爷这大门,可是坑人呢!”清露用一声清脆的呼喊,算作给秦家人打的招呼。 秦大川和秦怀仁在屋子里听了,脸上齐齐变色。 很多跟在轿子周围的乡亲们都忍不住笑了出来,就连偷听的岳杏儿也被他们感染了,轻轻地笑了,然后,岳杏儿就用了几天功夫儿,从秦秀娥的口中打听出来了,“秦家坑”的来龙去脉。 尽管有这样的提醒,轿夫也没想到埋藏在雪下的“秦家坑”有那么深,不由脚下一个趔趄,幸好秦怀恩早想到了,适时地扶了一下,这才没让轿子中的清露和睿儿感到颠簸。 秦怀恩一进院子,岳杏儿就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如此英俊且魁梧高大的男子,尤其是那种凛然的气势,在一群庄稼汉子中,真真的耀眼无比,和他一比,同样穿着锦缎衣裳的秦怀仁,简直就像大路上的土坷垃! 原来大少爷是此等人物啊!岳杏儿心想。因为前头有长得像殷氏的秦怀义做例子,她倒是没多想,只是想不出秦大川的第一位太太是何等样的女子,才能生出这样的好儿子来,接着就是无比的憧憬——自从见到秦怀恩后,岳杏儿想生个孩子的愿望就越发强烈了。 轿子都进院子了,连个出来打招呼的人都没有,如此拿大,也就秦家人才能做得出来,村长叹了口气上前对着堂屋喊,“秦老爷在家吗?我是村长啊,带着大伙儿来和你商量地租的事儿了。” 秦怀仁掀开门帘子,站在石阶上,满脸不快地问,“是村长啊,那就进来吧!”对站在村长身后的秦怀恩连理都没理。 轿子里的清露对身边的睿儿用极小的声音说,“开拍了,第一场小气任性富家女!”随后,一手掀帘,一手轻轻地推了睿儿一把。 轿子外面的秦怀恩也听到了清露的话,嘴角微微翘起。 睿儿先是兴奋地点点头,然后便随着清露的力道,下了轿子。 睿儿下轿后站好,像模像样地整理了一下衣袍,抱拳向秦怀仁施礼,“见过秦家叔父!”虽是小小年纪,在经过清露这段时间的教导后,一整套做派却在中规中矩中透着大气,和在秦家时那个瑟缩懦弱的无知幼儿简直是天壤之别。 “这……这……”秦怀仁大惊失色,因为他深深地懂得,在这样的礼仪后是多么深厚的家族底蕴,清露又那么有钱,假以时日,睿儿的成就是无法估量的啊! “别乱攀亲戚!”秦怀仁甩着袍袖呵斥道,“你可不是我们老秦家的种!”他产生了深刻的危机感,一下子便失态了。 “哦?倒是要向秦秀才请教了,”清露掀开轿帘走了出来,脸上似笑非笑,“方才我家睿儿的礼数倒是有哪里错了?!” “啊……”秦怀仁笑得比哭都难看,他在清露面前是不敢讲什么礼法的,讲一次输一次,再说人家睿儿方才喊的是“秦家叔父”,这个是非常普通的称呼,和有没有血缘关系一点相干都没有。 秦怀仁遮掩道,“我这不是逗孩子玩儿呢嘛!” 清露并不搭理秦怀仁,低头对睿儿说,“听到了吗,秦秀才啊,他既不和村长这个长辈打招呼,也不和你师傅这个大哥打招呼,不是不懂得礼仪啊,而是闹着玩儿呢!你往后千万不要这个样子,若不然会给全家人都丢脸的,《诗经》里面不是也说了吗,做人要是不讲究礼仪啊,连老鼠这种最下贱的畜生都不如,还是趁早死了的好!” 清露抬头对秦怀仁一笑,“睿儿啊,就是个****的孩子,这不连《诗经》都还没给他讲过呢,秦秀才自管玩笑,他不懂,他真的啥也不懂!” 秦怀仁被清露指桑骂槐的几句话,数落得都快哭了,他怎么就忘了呢,清露有个比车轱辘转得还快的脑子,一张比刀子还锋利的嘴,他在清露面前说话,一定得千小心万留意,不,最好的办法是啥也不说! “爹啊,村长和大哥大嫂来了——”秦怀仁真的啥也不说了,直接把三个人往屋子里让,让秦大川去对付。 清露却还记得招呼人,“众位乡亲,秦老爷的堂屋地方小,劳烦各位就在外面等等吧,就隔着一道门帘子,这有啥话啊,你们也能听得见,若是我有说得不对的地方,你们随时开口,咱们啊,再商量!” 众人喏喏连声,把一切权力都交给了清露。 可一进门,清露又发现问题了,“哎呀,原来秦老爷这堂屋里没拢火啊,和外面一样冷,”看着秦大川和秦怀仁说,“那不如把门帘子撩起来吧!” 不等对方有反应,秦怀恩已抬手照做了,这下好,屋子里本来就近乎没有的热乎气儿,一下子全都跑没了,秦大川索性不说话了。 其实秦大川本来也没说话,自打四个人进屋后,他就跟老佛爷似的坐在那里摆架势,方才清露骂秦怀仁的那番话,他没听懂,所以也没觉得自己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儿。 不过没关系,秦大川不说,清露说,做为佃户们的代表,清露巧舌如簧,那是从仁义到感情,从眼前的小利到今后的大收益,掰开了揉碎了地给秦大川讲道理,间或还穿插两个小故事,和说书的有的一拼,把躲在一旁偷听的岳杏儿都给说哭了。 秦大川的反应也很强烈,直接击掌叫好,“清露啊,以往就知道你口才好,今天算是又领教了一回,好啊,真好啊!”看向清露的眼神不由得又带上了几分别样的意味儿。 281.第281章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 秦怀恩老实不客气地一拍桌子,怒道,“有事儿说事儿!” 秦大川一凛,刚要责备秦怀恩一句,又堪堪地忍住了,说实话,上次丢鸡丢猪烧房子的事儿真是把他吓怕了。 “清露啊,”秦大川靠在椅子上,斜着眼睛打量着清露,“你说得再好听,也挡不住一个事实,就是你既想收买人心,在这些泥腿子们面前卖好儿,又不想为他们出粮食,这天底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儿啊?你今儿就是说破大天来,这地租我也得收!” 清露苦口婆心,“秦老爷啊,这怎么能一样呢?你这明明是出尔反尔,连租地的契约都签了,你又反悔了,凭什么让我这个好心人给你无缘无故地出一万八千斤麦子啊?你知不知道现在的粮食是什么价儿?!” 清露不提这个还好,一说这个秦大川的心里就更火热了,“行了,地是我家的,他们爱租不租,我自打说涨地租的那一刻起,就不怕旁人讲究,这粮食啊,你清露也爱出不出,和我说不着!”要说起不要脸和不讲理来,他秦大川自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 “行了,太太,”一直在一旁听着的刘石头,实在是看不过眼儿去了,“您已经为我们尽力了,太太对我们的好,我们心里都有数儿,这一斗细面,我们想法子凑出来就是了,万没有让太太为我们承担的道理!” 其余的佃户也都连声称是。 清露的眼圈儿红了,不是被秦大川气的,而是被乡亲们感动的,为了保护她这个富人不受损失,这些穷苦的乡下汉子们,宁愿自己承担两倍多的损失去镇上买面! 行了,乡亲们有这份儿心,她今天这通折腾就不算白费,而眼泪出来了就不能让它白流,清露拍案而起,“秦老爷,你这样为人处事,难道就不怕没人佃你的地了,到了那时,我看你怎么办?!” “呵呵,”秦大川先是一愣,接着就冷笑出声,“清露,你疯了吧?!你若是不挑唆,”用手里的旱烟杆子指着门外站着的那些佃户,“就他们这一个个地敢和我做对?!”极为不屑地喷出了一口浓浓的烟雾。 清露被秦大川呛得咳嗽了起来,她肺不好,平常小心养护着倒还罢了,一受点儿刺激就会咳嗽,这下子,让她看起来带了点儿狼狈,“我就不信了,这小岭村就没人懂道理,除非秦老爷不涨地租,否则我自然有办法让他们不佃你的地,就看你敢不敢把收到手的租子再还回来了!”她今天之所以绕了这么大个弯子,最后这句话,才是她最终的目的。 大声说完这句话后,清露咳嗽得更厉害了。 秦大川则全身一凛,不敢说话了,清露若是豁出去给佃户们好处,这些佃户真就有可能不佃他的地了,毕竟,佃地就是为了那点子收成,不是吗? 秦怀恩第一个在这种僵持中受不了,他站起来揽着清露就往外走,“行了,露露,他们若是懂道理讲人情,也不会无缘无故地涨地租,我们这就回去吧!” 清露一边顺着秦怀恩的力道挪步,一边悄悄地扯了一下秦怀恩的袖子,在走了两步后,蓦然回头,“这样吧,秦老爷,你敢不敢和我打个赌,若是我能说服乡亲们不佃你的地了,你这个地租就别涨了。” “赌?”秦大川看着清露挑起了眉,“赌可是要下注的,好嘛,你就拿我的地租下注了,你倒是下多大注出来啊?” “啊……”清露靠在秦怀恩的怀里顿住了脚步,她皱眉咬唇似在苦苦思索,又像下了很大的决心,终于说,“这样吧,我若是说服不了佃户,就输给秦老爷一斗麦子,是每亩一斗!” “哈哈哈……”秦大川大笑出声儿,一按桌子也站了起来,“清露,你倒是好算计!到时候我不仅损失了一亩地该收的一斗麦子,还损失一年的地租,只要有一个人听你的,我的损失就得十个人才能补得回来!”这笔帐算得是不对的,不对在哪里,秦大川心里清楚,可他希望清露不清楚。 清露没让秦大川失望,她面带迷茫地立刻反问,“那秦老爷的意思是……” 秦大川的语速变得极快,“要赌的话,最起码每亩地一石麦子,这才公平,不,一石麦子刚好能补上我的损失,你得一亩地出两石麦子,那才算是赌约呢!” 清露伸出手指,似在计算,但秦大川不给清露这个时间,“清露啊清露,你还说我检省,我看你才是真检省啊,不过是一亩地两石麦子而已,你还要算计来算计去的,我看外面说你的那些话,什么血拼啊,什么一掷千金啊,纯粹是你打肿脸充胖子,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蛊惑了人心,让他们一个个的都宠着你、让着你,心甘情愿地帮你胡说八道……” 秦大川每说一句,就往前走一步,手里的旱烟袋还一下下地往前戳着,若不是畏惧清露靠着的秦怀恩,那旱烟杆子都快戳到清露的脸上去了。 清露仿佛气急了,一口气没上来,一张俏脸便涨红了,后来过了很久,秦大川才想明白,无论哪个人,只要屏住呼吸,那脸都是会红的。 这是清露在现代社会常用的一个小技巧:如果你“身经百战”后已不会了脸红,又想做出清纯少女羞涩的样子,那么低下头暗暗屏住气,淡淡的红晕就会爬满你的脸颊。 现在清露要演的是红头胀脸,为了增加气势她还伸出一根葱白的玉指,颤抖着指向秦大川,看起来像是气的,实际上是冻的,这东北的冬天真是厉害,清露还是头一回在室外待这么长的时间,“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秦大川的话中,暗指清露不守妇道,从清露的出身来看,这正是她的“软肋”,偏巧在喜宴上,清露和秦怀恩离席后,程一针和曲少东家又都表露出了对她的想法儿,这又怎么能不让秦大川多想呢?! 282.第282章 贪婪是贪婪者的墓志铭 “啊,行了,行了……”秦大川后退了一步,好像是在让步,实际上是被秦怀恩的气势吓的,幸好秦怀恩没听懂秦大川话中的未尽之意,不然估计得比现在更吓人,“既然你赌不起,清露啊,今天这事儿,你就别管了!”秦大川也知道他提的赌注很过份,就算到了此时,他虽心中隐隐希翼,也没想到清露最终会答应。 “谁说我赌不起?!”清露直接从秦怀恩的怀里跳了出来,“秦老爷,你把话说清楚,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又跺脚,又扭身子,整个人跟疯了似的,她必须得借机会活动活动,不然就要被冻僵了。 狂喜让秦大川的脸有霎那的扭曲,他感觉像是被金块子给砸中了,心不争气地狂跳不止,他根本就顾不上看清露了,只是转过身冲还在发呆的秦怀仁大喊,“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取笔墨,写字据!” 秦怀仁兔子样蹿了出去。 秦怀仁都带着东西回来了,一直在一旁听着的村长才反应过来,张口就说,“太太啊,这万万不可啊,你算没算过,这一亩上等田,最好的年景才收多少麦子啊?!” 一石麦子三百斤,一亩上等田丰年亩产才四百斤,官府的田税就是按照这个标准来计算的,每年每亩收一百二十斤,而秦大川的地租是两百斤,一亩一石粮食的损失,是把秦怀仁的免税都算在了里面,可秦家的田地并不都是免税的,秦大川却全按照免税算,清露自然是亏了,每亩两石,清露就亏大了,还有秦家的黑心斗和现在的粮价…… 可以说,只要有四分之一的佃户不退租,秦大川就赚了,不退租的人越多,他赚得越多! 随着村长的话,门外的佃户们也纷纷地劝阻,“太太,这赌千万不能打啊!” 还有人提醒道,“秦老爷就靠放贷起家的啊,多少人因为借了秦家的银子,这才卖房卖地的!” 秦怀仁正在笔走龙蛇,秦大川在一旁一字一句地叮嘱着。 清露趁此机会转身回头,大瞪着双眼,像看仇人似的,盯着那些佃户们,“今儿这事儿,就我说了算,你们依是不依?!” 清露自打到了村子里后,总是笑脸迎人,就算收拾那些不听话的人,也重来没像现在这样怒目而视过,只在谈笑间就将对方解决了。 这样愤怒的清露,一时间让人摸不着头脑,全都吓傻了,刘石头还是机灵的,他就不明白了,这么简单的账目,他都能算得出来,清露会算不明白?! 太太一定有她自己的想法儿!想到这里,刘石头率先后退一步,蹲到了门口,大声说,“不管咋滴,我是一定听太太的!” 其他人没了主意,却也都往后退去,学着刘石头的样子蹲了下去,不过是几息长的功夫儿,所有佃户都在清露面前一下子矮了半截儿,清露有点奇怪——她吓唬人的样子这么好使吗? 清露回头一看,这才发现,秦怀恩正像门神似的站在她身后,也虎目圆睁地看着佃户们,那样子,真是吓死个人呢! 清露差点儿没笑出声来,但她是个很敬业的演员,马上调整好了情绪,在转身面对秦大川父子时,换成了一副讨好的笑脸儿,“秦老爷,我……我看,要不,这事儿就算了吧!” 本来正皱眉思索的秦大川,抬起了头,冲清露冷冷一笑,“怎么,就这么大会儿功夫儿,清露你就变卦了?合着这大冷天的,你带着这些佃户来我们家闹着玩儿呢?!这不行,今儿这档子事儿,你得给我个说法儿!” 清露则趁着这个机会低头去看秦怀仁写的字据,这一看,她就大叫了起来,“这是什么啊?什么叫我不能用银钱和其他好处收买佃户?为什么今天天黑之前,此事必须解决,否则我就要加倍赔偿赌约?!啊。啊。秦老爷,你这也太……” “你当我是傻子呢?!”秦大川大吼一声,打断了清露的话,“你若是把那两石麦子给了佃户,他们谁还会来租我家的地?!功夫儿久了,谁知道你们私下里再起什么幺蛾子?!” 清露似乎是被秦大川苛刻的条件给吓住了,满脸灰败,脚步踉跄。 秦怀恩又不忍心了,上前一步,再次扶住了清露,“露露,你千万别着急,这输了就输了,咱家又不是赔不起,再说,这不是还没按手印吗,大不了,这每亩一斗的麦子咱们出就是了!”相比之下为佃户们付地租还是划算的,他真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儿。 可见到了大利的秦大川,这时又怎么可能就这么放过清露呢?! “哈哈哈……”秦大川笑了起来,“你们听听,这就是所谓的家大业大,还什么山上秦家,老二,你明儿就去县城和那些什么这个东家,那个掌柜的说一说,这山上秦家就是这么做生意、这么为人处事的!让他们今后可千万小心着点儿,别像村里这帮子泥腿子样的,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到最后被糊弄了。哎呀,”秦大川摇着头,“幸好人家不和咱家认亲啊,”指了一下秦怀恩,“就这样的儿子,我有了还不如没有!我丢不起这个人!” 这番话下来,清露自然又受不了,再次跳着脚叫,“谁说我反悔了?我家大郎说,就算是输了我家也赔得起,秦老爷,咱可说好了,到时这赌约你可不能不认账!”一边说着,一边提起笔来在字据末尾添了一句,内容是,秦大川决不可反悔,到时一定要分文不差地返还已收上来的租金。 秦怀仁刚给秦大川念完,秦大川便说,“这是自然。”生怕清露反悔,率先在字据上按上了手印,名字是秦怀仁帮他代签的。 直到此时,清露的脸上才浮现出了淡淡的笑意,不紧不慢地自己签了名按了手印儿,还让村长、黄福安、刘石头在见证人的位置上按了手印。 283.第283章 第二场一心为民女侠客 清露的样子让秦大川感到不安,可他怎么想都想不出这份字据的破绽在哪里,秦怀仁倒是提醒了一句,“爹,说不定清露真能让这些泥腿子都听她的呢!”是的,假如所有的佃户都退租,那么秦大川可就输惨了。 “这不可能!”秦大川梗着脖子喊,“老二,一直到今儿天黑前,你就跟着清露,我就不信了,她不出银子收买,还能有什么办法让这些人不佃咱家的地!不种地,他们吃什么?!”声音大得直接传到了院子外面。 清露不为所动,只是慢条斯理地将那份字据又看了一遍,然后才折好递给秦怀恩,“收好!这是我第一场演出的酬劳。”转身对秦大川说,“秦老爷可曾听说过一句话?” 秦大川的一双小眼睛瞪得溜圆,不好的感觉越发强烈了,“什么话?” 清露缓缓念道,“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贪婪是贪婪者的墓志铭。”这是一句现代诗,写在清露曾经学过的中学课本中,但清露把后面的半句“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给改动了,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恰如其分地形容秦大川此人。 如果不是足够卑鄙,秦大川不会喝佃户们的血,借机涨地租,如果不是因为贪婪,秦大川又怎么会让清露得手,签下这张让他损失惨重的字据?! 秦大川转头问秦怀仁,“墓志铭是啥意思?” 秦怀仁的脸色也非常难看,“就是碑文。” 清露看着秦大川摇头叹气,“秦老爷啊,今天莫说是一亩地两石粮食,就是三石、五石、十石、八石,这个赌,我也会跟你打!”因为在清露的心里,一条人命是值这个价儿的,或许还不只是一条! 清露声音清亮,同样传出老远,让所有听到的人都惊呆了。 清露却不再继续说了,此时引起大家的好奇,就足够了! 清露向自己的轿子走去,秦大川却高喊了起来,“等等,慢着,清露,你把话说清楚!” 清露却冷笑了一声,连头都没回,“不行,太冷了,等回头再和秦老爷说吧,反正天黑之前我总是要再来一趟的!”掀开轿帘,坐了上去,一直待在里面看戏的睿儿和刘寡妇,连忙往她的手中塞手炉。 秦大川先是催促,“老二,快跟上去!”又大喊道,“慢着,我有话对你们说!” 秦大川对佃户们苦口婆心地劝了好久,无非就是说,清露不会因为他们退租给好处,叫他们千万别失了主意,宁愿饿死也不佃自己家的地,他和清露不过是开个玩笑,清露输得起,佃户们却输不起,回头别再因此把命给搭上了。 说到激动处,秦大川就差声泪俱下了,别说,还是很有煽动性的。 清露也不催促,静静地听着,直到秦大川实在没话说了,她才问了一句,“你们的契约都在身上带着吗?秦老爷给咱们留下的时间可不多了。”现在离天黑也就一个多时辰了,但对清露来说,足够了。 回去的路上,清露的轿子被抬得飞快,佃户们的心里像着了火,秦怀仁一步不落地跟着,累得气喘吁吁,说实话,他现在心里非常好奇,清露到底有什么办法能扭转乾坤。 而且他们的队伍比来时扩大了不少,来时是一户佃户家只出一个代表,但有些人听到消息后,坐不住了,又跑到秦大川院子外面看热闹,现在全都跟来了。 轿子直接被抬到了清露家外院正堂门前,下轿前清露又对睿儿说了一句,“开拍了,第二场一心为民女侠客。” 睿儿今儿午间没歇晌儿,现在已困得睁不开眼睛了,这让清露越发遗憾——不多的专业“观众”现在又要提前离场一个了。 不过,这场戏,对清露来说却是最关键的,她打点精神,进了屋门儿。 清露和秦怀恩坐到了主位上,佃户们刚离开不久,还坐到了原来的位置上,看热闹的各自找位置待着,反正清露家的堂屋本来就大,现在隔壁的木门又敞开了,三间屋子,几百人都坐得下。 秦怀仁想了半天,正不知道坐到哪里好,清露已请他坐在了村长的下首,这个位置还是很符合他的身份的,并没因为方才他在秦家的无礼而给他那堪,清露的大度由此可见一斑。 清露见大家都坐好后,先是问了一句,“人都到齐了吗?”发现没一个佃户需要现回去取契约后,又吩咐上茶,“我也不喝泉水了,”冷山泉是不适合加热的,“和大家一样喝小麦茶,对了,把糖都换成红糖,大家伙方才一定都冻坏了。” 秦怀仁的脸一下子就红了,秦家的屋子又小又冷,更别说给这些人喝什么茶了,仅凭这一点,他若是佃户的话,也会心里向着清露。 到了山上这间正堂,秦怀仁才知道什么叫温暖如春,不,东北的春天也没有这么暖和的,这屋子里,穿夹衣正好,再喝两碗热茶,就能见汗,一身的寒气都散了,这不,包括他在内,每个进屋子的人,都自动自觉地脱了大衣裳。 秦怀仁想起秦大川只顾着学清露给屋子装木门,就不想想,人家清露烧得不是炕而是地龙,不管开不开门,哪个屋子都是暖的,绝对不会像他们家那样,光一个内间暖和了,外间和堂屋都跟冰窟窿似的,“画虎不成反类犬”,估计说的就是他那个爹了! 无论财力、心胸还是见识,秦大川拿什么和清露比?!秦怀仁心里不祥的感觉越发强烈了,好在,他对秦大川输了,也是乐见其成的。 见大家伙暖和得差不多了,清露缓缓开口,她先给大家讲了个故事,内容是清霜给她托梦了,告诉她明年是灾年,要多存粮。 这是清露好不容易才想出来的,保护秦怀恩的借口。 清露的声音平稳却有力,“鬼神之道我是不信的,可粮食总不是什么不好的东西,我们家开春干活用粮又多,我就想着,就打明年不是灾年,每年年前或是入秋粮食总会涨价的,我不求别的,只要把车马费赚出来就不算亏啊!” 284.第284章 输得起的和输不起的 众人皆点头。 冬天大雪封山路不好走,就是在本县城范围内,运粮的车马费也总会加点,再说,年前什么东西都涨价。 每年秋收前总有人家存粮不足,这也是粮要涨价的当口。 头年秋天的麦子,就算什么都不做,存半年后也是陈麦了,自然好卖价高。 这时大家还算平静,因为真没人相信明年是灾年,况且,清露的语气和表情看起来也不像是相信了的样子。 “可是啊,”清露看着众人语重心长,“我刚收完了粮,就不断地有人在耳边嘀咕,今天秋天冷啊,雪大啊,上冻早啊,冬天来得早啊……” 清露停下话头儿,静静地看着众人。 有时话无需说太多,他们自己想到的事儿,反而更加有说服力。 人群却炸开了锅,“难道明天真是灾年?” “我看不会吧!” “可今天冬是来得早啊!” ……;…… 持两种观点的人僵持不下,越吵越凶,还不断有人加入到争吵的行列,简直要把屋顶都掀开了。 直到村长捶着桌子大叫,“行了!你们这么吵下去,还不得吵到天亮去?咱今天的事儿还办不办了?!都听太太的!”他这心里也乱了。 清露再次开口时,语气依然淡淡的,可她说出的话,却让人感到振聋发聩,“我不知道明年到底是不是灾年,若是知道的话,我早就告诉各位了,这不,今天我全村的人都没瞒着!” “我只是想告诉大家伙儿,我今天赌的是什么。方才我在秦家说,一亩地十石麦子我也赌,这绝对是真话,因为我赌的是众位佃户的命,一个人,或是一家人的命!我若是不赌,我心里就过意不去,所以,我赌了!”这已经不是演戏了,而是清露掏心窝子的话。 “哄”地一声,屋子里再次喧闹了起来。 灾年如果出现,不退租,佃户们损失的是收成的八成,现在加上秦家涨的这份地租和高昂的粮价,他们的损失就占到了九成,正如清露说的那样,他们赌上的是一家老小的性命! 灾年如果不来,他们损失的不过是一成的收成。 这个赌实在是太不公平了!清露输得起,他们却真的输不起! 这个帐儿,只要不是傻子,谁都能算得明白,只不过,在清露没提灾年之前,大家都没想到罢了。 而为了帮助他们,清露宁愿付出十几倍的代价和秦大川打赌! “呜呜呜……”不知是谁忍不住第一个哭了出来,接着,更多的女人也呜咽了起来,很多男人也被感动得眼圈儿红了。 “太太,你的大恩大德,我们永远记着!”有人给清露和秦怀恩跪下了。 “别!”清露一挥手,“这些话,咱们往后再说,现在我要提醒你们一句,明天的年成谁也说不好,主意还得你们自己拿,我不过是用这个赌约给你们买来一个机会。” “机会你们要与不要,我都不怪你们,秦老爷说了,我现在不能用银钱和实惠收买你们退租,但他没说,我不能用好处收买你们不退租。这样吧,就算是你们不退租,涨上来的这斗陈麦,我也给你们拿!”她就是有这个心胸和胆识,当然了,也有这个财力! “哇——”清露的话音一落,哭的人更多了,跪下的人也更多了。 这样的清露,怎么能不让人从心底佩服和感动呢?! 谁能为他们做到这一步啊?!不退租,清露不仅不怪他们不懂得好歹,放弃了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活命机会,让自己平白无故地损失了两石麦子,还要另外为他们再搭上一斗! “不!”村长拍案而起,“我们绝不能让太太好心没好报,今儿谁要是不退租,往后看他还怎么有脸见村子里的父老乡亲!” 刘石头采取的则是另外一种办法,“秦老爷不让太太用好处说服咱们退租,我们这心里却亮堂着呢,太太这么对我们,就打太太不说,往后也不会让我们吃亏的!”说完后,第一个掏出了契约,放在清露面前,“我退!我第一个退!” 清露看着刘石头,满意地点了点头,绽开了大大的笑容。的确,在秦家她大声读出和秦大川的赌约,心里就是这么打算的,让佃户们知道她的为难之处,没想到,真有人想到了。 黄福贵也把自己的契约放到了清露这里,对刘石头笑道,“又让你小子抢了先儿,好像就只有你一个人懂得太太的苦心,相信太太似的!” 接下来,不用清露再说什么,佃户们就争前恐后地将地契放到了清露的面前。 秦怀仁眼见着事儿不好,大叫了起来,“哎,这不对啊,清露啊,你既然知道明年是灾年,你怎么能不跟爹说呢?不管怎么说,那也是咱们的亲爹啊,你就能这么联合着外人坑咱亲爹?!你这心也太恨了!”他心知已控制不了事态了,只能用这种方法让清露吃点儿名誉上的亏。 清露冷笑道,“秦秀才,你这个耳朵可是太不管用了,你什么时候听我说过,明年一定是灾年了?我去跟秦老爷说,秦老爷能信吗?说不定又要和我打什么赌了呢,我可是输不起啊!” 秦怀仁语塞,是的,清露直到目前为止也没说明年一定是灾年,可偏偏这些村民们就是信任她,愿意把自己的身家性命赌在清露身上。 这是什么?这就是威望! 清露点数着桌子上的契约,这些都是她在一个多月前亲笔写下的,没想到今天又收了回来,能为村民们做点事儿,她这心里终于踏实了。 “你有什么输不起的?”秦怀仁开始冒酸水了,“你若是不和爹打这个赌,爹能同意给他们退租吗?!” 清露笑了,“秦秀才说得没错,我若是不打这个赌,秦老爷是不会给佃户们退租的!”若不是想到了这一点,她何必这么辛辛苦苦地演出呢?“不过,我这可不是心狠啊,是心善!” 285.第285章 鸡飞蛋打的感觉 清露看着秦怀仁一句句地逼问,“少了一年的地租,秦老爷是短了吃喝还是少了穿戴啊?秦老爷常教导我,不要为富不仁,他怎么就不肯自己做点儿好事呢?秦秀才花着那用佃户们的性命换来的银子,心里不哆嗦?!夜里就不会做噩梦?!” 佃户们也想明白了这其中的缘故——假如不是清露用高昂的赌注诱|惑了贪心的秦大川,秦大川一旦听说明年是灾年的事儿,是绝不会给他们退租金的。不,就算没这个风声儿,如果佃户们心齐不肯接受涨地租,秦大川一见事儿不好,也不会给他们退租子的,毕竟,他们的契约都签了。 很多佃户的眼睛都红了,冲着秦怀仁就去了,“秦秀才,你们怎么就这么狠心?!就不怕天打雷劈的报应?为啥要和太太赌,你们敢不敢和我们赌?!赌命!”山中多猎户,这些血性的汉子们,一旦脾气上来,也是挺可怕的。 秦怀仁真的害怕了,他大喊了一声,“明年还指不定是不是灾年呢,到时候你们可别后悔!再说,过了明年,往后你们就永远都不租我们家的地了吗?!”说完后,调头就往外跑。 众人皆是一愣,清露的脸色也变了。 是啊,过了明年,后年又该怎么办呢?只要秦大川手里有地,村民就永远都得受秦家的欺压和盘剥。 清露第一次有了弄来秦家所有田地的念头。 村长已大喊道,“还管什么后年?!先把明年这一年过去了再说!只要村里人心齐,我就不信了,这秦家还能把地佃给外村的人!”隔着那么远的路,是无法耕种的。 秦怀恩也轻轻地拍了一下清露的肩头说,“别怕!” 清露的心这才稳定下来,是的,只要给她时间,她总能想到法子对付秦家的! “快,拦下秦秀才,不能让他先回秦家报信儿!”清露喊了一嗓子,立刻有人飞跑了出去,清露又吩咐,“咱们也得快着点儿,秦老爷的银子不是那么好拿的,齐伯,栓子,抱好了我的银箱子和钱箱子,秀芬,别忘了带着银戥子!” 幸亏清露想得周到,秦大川一见事儿不好,就开始百般地推诿耍赖,一会儿说银子不凑手,一会儿又说要当面发给佃户,以免清露在当中耍什么鬼儿。 清露用语言围堵,“秦老爷银子不凑手没关系,我可以借给你,不过秦老爷必须给我写字据,还有利息多少得我说了算。”她现在巴不得秦大川欠她银子呢! 秦怀恩则直接威逼,“你那银子总不可能比家里的鸡和猪还难偷吧?!”秦大川这么为人,他也不介意真当回贼,就当劫富济贫了。 秦大川吓得直哆嗦,但就是赖着不肯拿银子。 秦大川越是这样,佃户们越是不信任秦大川,退租的念头更强烈了。 秦怀仁急得直跺脚,劝道,“爹啊,你就快着点吧!”回头银子省不下,还越弄越丢人,直接把秦大川扶起来往内室里走,下学回来的秦怀礼也上前帮忙。 秦大川破口大骂。 秦怀恩一脚踢碎了正堂和外间之间的木门。 秦大川消停了。 刘秀芬一称秦大川拿来的银子,果然少了好几十两,秦怀仁动手去抢秦大川的银箱子钥匙,秦大川只好把银子补足了。 清露拿到银子后,冷笑一声,让人打开自己的银箱子和钱箱子,入目之间一片光华闪烁,秦家人看得俱是一愣神儿。 清露将秦大川给的这八百四十多两银子像丢垃圾样地丢到了自己的银箱子里,开始给佃户们返还租金。 一边念人名报亩数,一边发银子和铜钱,清露的声音犹如大珠小珠落玉盘,清脆无比,帐儿算得那叫一个快,佃户领钱的速度都不如她发钱发得快! 秦家父子三人全都看傻了,后来目光中就变得一片火热,眼珠子都恨不得掉到清露的脸上和手上,一半儿因为银子,一半儿因为清露这个人。 还没到天黑,所有的事儿就都办完了,清露站起身来,“咔嚓,咔嚓”两声合上箱子,对秦大川微微一笑,“秦老爷,回见了!”转身就往外走。 秦大川在后面大叫,“秦怀恩,清露,你……你们……”被秦怀恩回头瞪了一眼,到底是不敢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了,只得讷讷道,“鸡飞蛋打啊,鸡飞蛋打……”到了最后竟然嚎啕大哭了起来。 秦怀仁大喊,“爹啊,你能不能不这么丢人啊?!” 秦怀礼则小声劝道,“爹啊,明年不一定是灾年,到了春天,他们这些租子还得再交上来!实在不行,咱雇些长工,种地一样挣银子。” 秦大川止住了悲声,但脸色依然难看,秦怀仁却寂然无语,说实话,他们现在都信了清露的话。 良久,秦大川才长叹一声,“老四啊,你说的对。”现在他只有这么想了。 上轿前,清露问匆匆从秦家后院回来的刘秀芬,“见到了吗?事儿办了吗?” 刘秀芬满脸喜色地点了点头,“嗯,回家我再跟太太详细说。” 但回家后,刘秀芬并没这个机会,因为所有的村里人,又一次跟着清露回到了山上。 清露明白,这是因为大家心里都不稳当,他们手里虽然有了银子,但不能动,就算明年的地他们不佃了,后年这笔佃地的银子还是要花的。 而且他们还缺粮,万一明年真是灾年怎么办?别说后年的口粮,就是明年的口粮,很多人家里也是不足的。 但是,这粮怎么卖?! 按照收购价格卖吗?清露不仅心里不平衡,还容易出麻烦——其中的利润太大了,很可能有人会借着这个机会赚黑心银子,数量很不好控制,再说,佃户们买,她是这个价格,旁人呢? 按照市价卖吗?她不仅还是亏,依然会有麻烦——还是有人能从中获利啊! 不卖吗?佃户手中的银子就贬值了啊,没有粮食要银子有什么用? 286.第286章 清露的定海神针 而且后面两种办法,还让清露的心里不太好受——她如果那样做,和喝佃户们血的秦大川有什么区别呢? 清露还没想明白,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秦怀恩,却率先开口了,“退租的佃户,每家至少收一个人来我的狩猎队!” “哗——”山上宽敞的正堂内,立时热闹了起来。 秦怀恩组织起来的狩猎队,才一个来月,还没进山,只在自家山头转悠来着,最少的一个人就分了一两多银子了,多的有分六两多的,这么多的收入不知让多少人眼红呢,还没啥危险。 只可惜,秦怀恩的要求很高,不是他看上的人,怎么说都不要,到现在狩猎队还不到十个人。 秦怀恩的话,让清露眼睛一亮,很快便有了主意,她高兴地拍打着秦怀恩的肩头,“相公,你可真是我的定海神针呐!” 等众人安静下来后,清露又给大家指了一条赚钱的路子:压炭渣,也就是制蜂窝炭。 经过这段时间的准备,赵东家介绍来的那个,买了清露制蜂窝炭法子的孙掌柜,已预备足了炭渣和模具,开始销售了,因为听了清露的建议并且和曲少东家有协议,蜂窝炭的价格很合理,贩卖区域也做了划分,销售相当火爆。 但也遇到了新的问题,就是人手不够。 清露先给孙掌柜出了个主意,让他们计件付工钱提高生产效率,还答应给他们在小岭村招工。 孙掌柜则许诺给清露中人钱。 还有郭掌柜,黑葫芦的出现,让他山货的销量大增,现在他铺子前一字排开四个黑葫芦,每天从早爆到晚,伙计们忙得不可开交,他也求清露帮忙找两个干活儿的,最好是工钱便宜的妇人,因为只是干些挑捡和清洗山货的小活儿。 但这其中有个问题,就是望山县离小岭村比较远,如果到这些地方做工,就得住在那里,撇家舍业的,很多人不愿意去,尤其是那些妇人们,要知道,因为清露一直在收草料,小岭村人来钱的道儿还是挺多的。 但现在不行了,冬季的大雪提前来临,草料是彻底割不了了。 “这两样活计,无论是妇人还是半大孩子,都做得,回头我再添两挂板车,反正我们家的马匹是现成的,双马大车,挤一挤,一辆车上坐三、四个人不成问题。”清露边说边算着,“我也不多收,每天来回儿,就收你们一人两文钱。”这个价格,和去镇上的车钱相当,比包车去县城便宜多了,但清露这个是固定客源,一点儿不亏,还有赚头,“这样就算你们的中人钱了。”说到底,还是村民们获利了。 “对了,我还要雇四个车老板子,每天十文钱,就跑这两趟!”这份工钱也是不低的。 村长问了一句,“清露啊,我家也有马车,到时候你要用,尽管言语。”每天六十多文的收入,一个月就是二两来银子啊,不过他家那个是骡子,还是单马,可少拉点儿人也行啊,四、五十文也不少了。 “好啊!”清露连忙应道,“谢谢村长帮我的忙了,不然我家的马还真不够了。”他们家倒是有十多匹马,但只有八匹马是拉车的,剩下的那些都是用来骑的好马,舍不得去拉车呢。 这些小事儿都商量完了后,清露才说出了最重要的一点,“凡是在我们山上秦家做工的,不管是大郎那里,还是我这里,工钱都有两种,一种是银钱,一种是粮食。粮食就按市价,高粱三文半一斤,新麦六文,陈麦七文半!” “哈哈哈……”清露刚报出这个价格,就有人笑了出来。 是的,这个价格是比秋收时他们卖的粮贵了,可是有一点大家都清楚啊,现在是买不到高粱和麦子的,只有高粱米和细面,这么算来清露这里的粮价还是比粮铺子里便宜了将近一半,嗯,相当于六成到七成的价格。 等他们笑够了,清露又叮嘱道,“我们家的粮食,是不卖的,只顶工钱用,”这样就可以控制出粮的范围和数量,“我真是要提醒诸位一句啊,手里的银钱你们都留好了吧,留着给后年交租子,至于工钱,没存够后年秋收前的口粮,千万别要银子,一旦明年是灾年,这粮价可不能总是这么低的!” 明年是灾年,粮价的最高点应该出现在后年的秋后之前。 这笔帐,谁都会算,众人不由连连点头,“我们都听太太的,一年两年的,这粮食又不会坏,还是家有口粮心不慌啊!” 清露又告诉大家,“这工钱咱们得见天结,第二天结头一天的。”这是防备粮价继续上涨,之所以不当天结,是因为第二天赵东家和郭掌柜的伙计才能把众人头一天的工钱算好带过来,清露才可以按价付粮食。 大家急急忙忙地走了,日子又有了奔头,只要不是懒惰到家的,就个个忙碌。 吃晚饭时,刘秀芬终于有机会给清露回报了,“我的好太太啊,你的这个法子可真是好,那殷氏,瘦了可不只一圈儿,那张脸就跟核桃皮似的,老了十岁都不止。” “秦秀梅倒是没瘦,只是手上全是冻疮,脸上也有被风吹出来的口子,别提多难看了,她们身上穿的衣裳又脏又破,也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换洗了,比咱村最穷人家的媳妇都不如,就跟那要饭的似的。” 殷氏和秦秀梅每天要劈全家人用的柴禾,随着天气的转冷,劳累可想而知,可她们若是不按时劈出来,不仅她们自己的屋子里没柴烧,还连饭都吃不饱,就是现在,她们也和下人一样,是吃不饱的。 “她们两个人呐,见了我就跑,尤其是秦秀梅,吓得啊,全身直哆嗦。”刘秀芬眉飞色舞,“我骂她们,她们别说还嘴了,躲在柴房里,连面儿都不敢露。倒是老许还问了我两句,一听说我是问秦秀梅要账去的,就也不敢说话了。” 287.第287章 神奇的狩猎队 “啧啧,”刘寡妇一边看着睿儿吃饭,一边摇头感叹,“秦老爷这可真是的,那可是他的结发妻,为他生儿育女这么多年,闺女也是亲生的,怎么就能下得去手?!” “该!”刘秀芬倒是一点都不同情她们,“谁让她们当初那么欺负咱们爷和太太,还有,也是她们自己个不争气,偏要偷东西,这就叫恶人有恶报!” 清露和秦怀恩则在听了她们的话后,相视一笑,心情大好。 回了内室后,清露却皱起了眉头,她攀着秦怀恩的脖颈问,“大郎,狩猎队新加了那么多的人,你照顾得过来吗?”打猎可不比旁的营生,那是有危险的,而清露最担心的是,秦怀恩为了帮助旁人而自己受伤。 秦怀恩回答清露的是绵绵密密的吻,这些吻,铺满了她的脸颊和脖颈。 第二天,秦怀恩的狩猎队就凑齐了头天说的人手,一下子增加到了七十多人,秦怀恩有条不紊地安排着他们的活计,弄到一起只训练了三天,进山的狩猎队就出发了。 这次进山的并不是所有人,只有二十多个,其余的则被秦怀恩留在了家里,按照秦怀恩的要求继续训练。 对这样的安排,很多人是不太满意的,只不过畏惧清露尤其是秦怀恩的威势,没人敢说出来罢了。 而刚刚过了一天一夜,山上的大院就沸腾了起来,从这儿以后,再也没人不听秦怀恩的吩咐了。 “大郎呢?你们爷呢?”狩猎队回来时,已过了午后,清露一听到消息,就跑了出来,却没看到秦怀恩的身影。 狩猎队的一个队员将一张单子交给了清露,“爷说他想打的猎物还没打到,得六、七天后才能回来。”话虽如此,却把秦怀恩的弓箭和箭筒也带了回来。 清露不由紧锁眉头,这秦怀恩到底要去找什么样的猎物啊?! 压下心头的担忧,清露强作欢颜,开始给回来的狩猎队员们结算收获,不算不知道,这一算,可就吓了一大跳,整个狩猎队这次共猎了二十七头狼——正好等于回来的人数,共卖了将近三千两的银子! 清露看了一眼手中的秦怀恩送回来的单子,越来越不明白,秦怀恩标注的数字是什么意思了。 在秦怀恩临出发之前,曾和清露商量过,整个队伍人的收获该怎么算。清露当时就说,“平均肯定是不行的,这样下去只会让混日子的人越来越多。” 接下来清露就说了具体的办法,首先,秦怀恩必须拿大头儿,最起码得占收获的一半儿,可清露也提出了她的担忧,“在咱家山上,咱们收一半儿的银子还好说,在外面这些人会不会不服气啊?”涉及到具体利益时,人是最容易起矛盾的。 秦怀恩当时只是说,“你接着说。” 清露就绕过了这一点,说了剩下的方法,“剩下的那一半儿吧,咱把它分成一百分儿,你按照出力多少,给他们评分儿,这样才能调动他们的积极性!” 秦怀恩当时点头应下。 可方才清露拿到单子后才发现,这二十七个人中,绝大部分都只得了一分儿,只有六个人得了两分儿。 本来清露觉得秦怀恩给人家的分儿太少了,怕大家闹腾,打算到最后,按照这个比例将那一百分儿都分完,可看到收入时,怎么又觉得这分儿太多了呢? 一分儿就是十多两银子啊,这干啥能一天就赚这么多的钱呢?!怪不得这些人一个个地都乐疯了呢! 可再想想,秦怀恩一个人就得了收入的八成还多,自家不是更赚翻了吗?这样的话,狩猎队员们能愿意吗?清露觉得手里的银子沉甸甸的。 清露这边还没想明白,那边狩猎队员们已兴高采烈地讲起了他们这次打猎的经过,“咱们这次进山,这第一位的功臣啊,自然是秦爷,这第二位的功臣,那就是咱们的好太太了!”说到这里,他们特地停下,卖了个关子,然后才在众人的催促和连声追问下,继续讲了下去。 原来除了毛裤和五指、两指手套外,清露为秦怀恩这次进山,还“发明”了钢盔,不,这个时代只有铁盔,圆圆的戴在毛皮帽子的外面,因为古代男人有发髻,而变得比较深。 这种东西并不奇怪,带兵打仗的人都见过,秦怀恩觉得清露小题大做了,清露却认真地告诉秦怀恩,“这个东西,可不是专门给你们保护头部的,而是给你们当锅用的。” 清露问过了,冬季进山只能吃干粮,渴了就抓把雪吃,不是秦怀恩一个人这样,而是人人都这样。 旁人清露管不了,秦怀恩这样,她是非常心疼的。 清露不仅给秦怀恩准备了这种小锅儿,还给秦怀恩准备了干菜和肉干儿,可以说,直接让秦怀恩打猎时的伙食提高了好几个档次。 这个时代铁可不便宜,就这么一口小锅儿,得两百多文钱,其他狩猎队员看着好,却买不起,清露一心软,就给所有的狩猎队员都制了一个,当时的队员只有九个人,统共不到二两银子,算是福利了。 可临出发前,狩猎队员变成了七十多人,清露想要再去订制,时间却来不及了。 狩猎队员们也觉得让清露出这么多的银子不好意思,于是已经有了的队员,就主动把这笔钱还给了清露,反正他们现在也赚到银子了,买得起,其余的人,想要就自掏腰包。 清露同意了,但当初说的是白给,现在人家给钱了,清露就送了些肉干给原本的队员,算是补偿了。 本来是件小事儿,作用却太大了。 狩猎队赶了一天的路,到了晚上休息时,十来口小锅一支起来,肉干、干菜、干粮往沸水里一煮,那诱人的香气飘出了老远——直接把狼群给招来了。 “咱们当时全吓傻了,长这么大也见过这阵势啊!”狩猎队员的讲述,真的是扣人心弦,连清露都不由屏住了呼吸,“秦爷却说,你们先把饭吃了再说,可不能浪费粮食。” 288.第288章 岳杏儿的主意 然后,秦怀恩就一个人站起身,也不用箭,手里捏着的全是石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只要有冒头想往上扑的狼,就一石头打倒。 队员解释道,“秦爷说了,见了血,狼群就疯了,我们就没法子吃饭了,可这样的手劲儿和准头,也就秦爷才能有啊!”钦佩之情溢于言表。 狼是相当强悍的猛兽,想一石头就砸晕或是砸得失去活动能力,是非常难的,后来秦怀恩告诉清露,他砸的是狼的脊椎。 因为有秦怀恩用小石子就打死狗的例子在前,对秦怀恩这次的表现,清露倒是不怎么惊讶。 就这样,秦怀恩一个人坚持了差不多两注香的功夫儿,直到大家都吃完了饭,最重要的是,每个人的心都安稳了下来,尤其是那些新手。 在秦怀恩的狩猎队里,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权力动手猎杀的,只有秦怀恩允许的好箭手才行,若不是如此,他们的收入也不可能这么高——箭箭都射到眼睛上,张张都是上好的皮子。 想做到这一点,整个狩猎队,必须得听从指挥,射箭的人,心态也得好。 “接下来,我们就按照秦爷教的队形列队,该干什么干什么,狼群要跑,秦爷又追上去补箭,直到猎满了二十七头为止。”讲故事的人朝清露一拱手,“秦爷说了,若不是太太这东西好,我们不可能一次就收获这么多的猎物,一天就回来了。” 猎够了狼,他们也不休息了,用雪搓掉狼头上的血迹,连夜顺着来时的脚印就下了山。 听故事的人眼睛全红了,“这一趟,轻轻松松地就赚够了全家人一年的口粮啊!”是的,射手们分到了将近三十两银子,合八千多斤的高粱。 清露的眼睛也红了,“那我家大郎吃上晚饭了没有啊?” “吃了,吃了……”队员连忙回答,“我们收拾猎物时,秦爷吃的饭,一直煮在火上,还没凉呢!” 了解了打猎的经过,清露心里清楚,不会有人再觉得分配不均了,而剩下那些没机会上山的人,也会在家里安安分分地听从秦怀恩的安排,努力练习,毕竟,这么高的收入实在是太动人心了。 可这并不能让清露心里好受一点儿,她就不明白了,这一趟出去,秦怀恩不仅赚了这么多的银子,还让众人敬服了,他怎么就不回家呢?他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猎物啊! 第二天清露醒得特别早,摸着身边冰冷的床铺,她怎么都睡不踏实,她还有点儿后悔,早知如此,她是不是不该那么轻易地同意秦怀恩组织狩猎队呢?若是没有这个狩猎队,说不定秦怀恩还能早回来两天。 带着这种心情,清露吃饭时都是恹恹的,或许上天也看不惯清露的忧虑,刚吃过午饭,秦秀娥就来了,见了清露后怯怯地说,“大嫂,我爹病了。” 清露先是眨了眨眼睛,有些奇怪地看向秦秀娥,紧接着,就轻轻地笑了,“我知道了。” 秦大川病了,清露是知道的,因为他不是今天才病的,而是在退租的当天就病了。 可偏巧,昨天狩猎队满载而归的消息刚刚传遍了整个村子,狩猎队员排着队往家运粮一直忙到天黑的景象,正让全村人津津乐道,秦大川就让秦秀娥巴巴地跑到山上来特地告诉清露他病了。 “秦老爷这是眼红了,要礼呢!”清露笑着对刘秀芬解释。 刘秀芬撇了撇嘴道,“真不要脸。”又问,“太太,那咱们送吗?” 清露点头,“送啊,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咱们家爷的长辈,不送的话,不是让人讲究吗?再说,我正闲着,不给他们家送礼,他们家怎么会乱起来?我怎么看热闹解闷呢?” 清露细细地给刘秀芬交待了一番,说得刘秀芬原本满是不乐意的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立刻跑去准备了。 清露只知道,秦大川生病的消息和秦大川送消息的用意,却不知道,这个主意是岳杏儿给秦大川出的。 秦大川的病因非常简单,外感风寒内有邪火,外加自打岳杏儿来了之后过多“享受”造成的体虚。对此,为秦大川诊治的村里郎中早就明明白白地告诉清露了,“不是什么大病,估计养几天就能好了。” 而对秦大川的这场病,岳杏儿的心里是有愧疚的。 退租那天,清露第一次带着秦怀仁和众多佃户上山后,心神不宁的秦大川,一直独自坐在阴冷的正堂中,看着大开的堂屋门和院子门发愣。 本来这时岳杏儿应该请秦大川去内间休息一下的,身体比秦大川还弱的清露,就是因为在轿子里和回到自家正堂后的缓解,这才没生病的,秦大川若是也能有这个机会,是不会生病的。 可这时的岳杏儿满脑子都是看到的清露和秦怀恩的样子,满心里都是听到的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清露和秦大川之间的赌约。 说实话,这时的岳杏儿对秦大川第一次产生了憎恶的感觉,她恨不得让秦大川好好吃吃苦头呢,怎么可能去主动照顾秦大川呢?! 后来清****着秦大川拿银子,并给佃户们退租时,岳杏儿的心里满是痛快。 等清露再次离开,秦家兄弟劝了秦大川两句后,就在正堂里冻得受不了了,都回了各自的屋子,这时,刘婆子给秦大川送来了晚晌饭。 岳杏儿劝秦大川回屋吃饭,秦大川却吼了岳杏儿一句,“吃,吃,吃,就知道吃!”并不怎么厉害。 如果放在以往,岳杏儿一定还会继续劝,再给点“小甜头”,秦大川也就下了台阶,回屋吃饭了,可这次,岳杏儿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端着自己的那份儿饭菜回屋去吃了。 秦大川一个人一直在堂屋里坐到掌灯时分,没吃的晚晌饭早就被刘婆子收走了,进了于氏的肚子。而岳杏儿也一直都没来叫他、哄他。 秦大川想要起身时,才感到全身都冻僵了,他喊岳杏儿来扶他,岳杏儿并没回应。 289.第289章 岳杏儿的愿望 其实岳杏儿听到了,外间和堂屋之间的门已被秦怀恩踢碎了,门帘子是不隔音的。 岳杏儿正在犹豫,或者说,正在用她自己的方式帮助清露。 秦大川没办法,只得蹒跚着起身,刚进了外间门就一头栽倒了,好在被迎上来的岳杏儿接住了,这才没摔坏,岳杏儿伸手一摸,发现秦大川已烧得全身滚烫了,立时吓得尖叫了起来。 秦大川烧了一夜,村里郎中的药喝了也不见效。 第二天一早,秦怀仁不仅趁此机会逼着秦大川拿银子,还对岳杏儿动手动脚,岳杏儿吓坏了,她意识到一旦秦大川有个三长两短,她一定会落到秦怀仁的手里,到了那时…… 岳杏儿不敢再想下去了,她开始感到后悔。 岳杏儿帮着秦怀仁说服秦大川拿到了银子,秦怀仁倒也知趣,不仅亲自去县城请了个大夫,还修好了木门,并给家里买足了够半年吃的粮食,当然,他又借此机会问秦大川多要了不少的银子。 岳杏儿不知道的是,这是因为秦怀仁心里有数儿,秦大川得的不是什么大病,不会因此就一命呜呼。 这是个开始,因为清露的出现,岳杏儿在秦大川面前终于有了自己的思想,并用语言和行动达到了目的。 不知是县城里的大夫真的医术高明,还是秦大川的病正像很多人想的那样,不是什么大病,在烧了一夜一天后,秦大川的热度便一点点地退了下来。 这让真正关心他的岳杏儿和秦怀礼松了口气,也让得了实惠的秦怀仁洋洋得意。 秦大川生病的第六天,当他对岳杏儿说,“扶我到榻上坐坐”时,岳杏儿就知道,秦大川的病是彻底好了,又要起旁的心思了。 岳杏儿先是劝了两句,让秦大川注意身体之类的,但没啥效果,接着她就动起了旁的脑筋。 不知为什么,自从这次退租事件后,岳杏儿就从心底开始厌恶秦大川,宁愿衣不解带不舍昼夜地照顾病中的秦大川,也不愿意和他再做那档子事儿了。 “老爷总说大少爷不好,那大少爷到底哪里不好?是打小就这样的吗?”岳杏儿很是好奇地问。 无论是在病中还是病好得差不多以后,秦大川都一直咒骂秦怀恩,只要他清醒着,就日夜不停,哪怕是他烧得迷迷糊糊时,也会喃喃地骂,岳杏儿真想不通,秦怀恩到底曾做下过什么恶事,才让秦大川这么恨他。 而每当想起那个天神样的男子,岳杏儿就会觉得,秦怀恩是被冤枉的,秦大川的责骂让她心里非常不舒服。 “那个狼崽子啊……”秦大川刚起了个头儿,就说不下去了,发生在他和秦怀恩之间的事儿,哪一件他都不占理儿,只得描述了一番秦怀恩脾气的恶劣,到后来,这些话也不说了,因为他不敢说出秦怀恩发脾气的原因。 最后,秦大川只能总结道,“自打娶了清露,那狼崽子就更不把我当成他的亲爹了。” 岳杏儿追问,“那大少奶|奶呢,又有哪里不好呢?” 秦大川这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岳杏儿心中暗暗冷笑。 岳杏儿早就发现了,秦大川从来不说清露一个字的不好,不仅如此,那天她躲在门帘子后面偷看时,也看到了秦大川看清露的眼神,简直和秦怀仁看自己时一样,而当时那父子三人的表情,根本就是如出一辙! 对此,岳杏儿并不嫉妒,只是心生羡慕。 岳杏儿清楚地记得清露那张俏丽无双的脸,那比银铃还动听的声音,还有令人惊叹的机智……这样的女子,让岳杏儿连升起比较之心的勇气都没有。 岳杏儿最羡慕清露的,却不是清露的美貌、才能和锦衣玉食的生活,而是清露有秦怀恩这样的人保护着,那种甜蜜和幸福,让岳杏儿觉得无论谁去破坏,都是一种罪过! 幸好,没人能破坏得了,想到这一点,岳杏儿轻轻地笑了。 她对秦大川说,“我看啊,莫不如叫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常回来看看,那咱们这个家,日子一准儿能过得更好!”最好能留下来不走了。 说这个话,岳杏儿是有私心的,她怕,怕秦大川一旦有个闪失,她未来的命运会无法预知。她发现了,秦怀礼虽然人不坏,却是敌不过秦怀仁的,而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秦怀义却怎么都不出现。 那么,她还能指望谁呢?靠谁把她从秦怀仁的魔爪下解救出来呢? 只有清露和秦怀恩。 岳杏儿只相信清露和秦怀恩。 “过得更好?!”秦大川激动了起来,大喊道,“我一准儿得让他们祸害死!”一阵猛咳,连脸都涨红了。 岳杏儿给秦大川端了杯水过来,“老爷这话说得可不对……” 岳杏儿本来想说,这次的事儿都怪秦大川,若不是他起了涨地租的歪念头,清露也不会害他,就是当天,也是他先起了贪念,提出来打赌的,但这些事儿,都是岳杏儿偷听来的,所以不敢说。 秦大川喝过水后却更来劲儿了,“怎么不会?!那就是个狼崽子!恨不得我早死,哼哼……我偏不死,我就是要让他看看,我有银子,有妾,我过得好着呢!”顿了顿,忽然对岳杏儿说,“你看看啊,我都病成这样了,他连个屁都不放,有这样对待亲爹的吗?”好不容易抓到了一个把柄。 岳杏儿有点儿听不下去了,“三少爷,不是也没回来吗?他们都离得远,哪儿知道老爷病了?” 这话是瞎说的,秦怀仁去县里请大夫时,是告诉过秦怀义的,但秦怀义并没回来,只让小伙计稍回来了一匣子点心,结果秦大川还没说什么,秦怀仁就给秦怀义一通臭骂。 秦大川听了岳杏儿的话后,不骂了,他眨了眨眼睛说,“我这回倒是要让你看看,他是不是狼崽子!”叫来了秦秀娥,上山去给清露送信。 其实,这时的秦大川并不知道狩猎队的收获,他一直病着,就算秦家兄弟和秦秀娥听到了消息,也不敢告诉他。 290.第290章 排遣寂寞的方式 “爹,”吃晚晌饭之前,秦秀娥回来了,汇报她得到的消息,“大嫂说她知道了。” 秦大川一个劲儿地追问,“就没说旁的?”他是非常希望清露来看看他的,尤其是知道秦怀恩不在家后,哪怕不是为了礼品,只是见一面儿,他这心里也舒坦。 秦秀娥冲秦大川摇了摇头,就回屋了——她这半天儿在山上玩得很累。 秦大川喃喃地骂了秦怀恩两句后,也觉得没意思,就不骂了,只是看着岳杏儿发呆,忽然冒出来一句,“你这双眼睛,长得和清露有点儿像。” 岳杏儿摇了摇头说,“我可比不上大少奶|奶的一个脚趾头。”这是实话实说,说完后,她就有点儿后悔,生怕秦大川问,她是怎么知道清露的长相的。 但秦大川没问,只是一个人静静地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过,这一天,因为岳杏儿提起了清露和秦怀恩的事儿,秦大川倒是放过了岳杏儿。 第二天一大早,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呢,刘秀芬就催促着栓子,“快点儿,我们今儿得送礼去呢!” 栓子很奇怪,“哪有这么早去人家送礼的啊,就连干活儿的人,这时都还没起吧?”东北的冬天,天亮得很晚。 刘秀芬一瞪眼睛,“谁说的?等下赶车的人就要来了!”因为路远,去县城压炭渣的人却快要出发了。 栓子点了点头,起身穿好衣裳。 刘秀芬去灶房取栓子娘特地准备的点心,又拿出昨天就收拾好的篮子装了,让栓子拎着,“今儿咱们搭车下山。”就是乘送工人的马车。 栓子非常不解,“何必费那个劲儿,去秦老爷家,还是走着快!”步行的青石路正好通向秦家后院儿。 刘秀芬白了栓子一眼,“你懂什么?这叫排遣寂寞的方式!太太特地交代的。” 栓子无语了,和刘秀芬一道坐着马车下了山,这一路上,刘秀芬没干别的,净和赶车的四个车老板子显摆清露送给秦大川的礼物了,那是从东西一直念叨到装东西的篮子。 栓子听着非常来气,不由堵了刘秀芬一句,“太太把再好的东西送给秦老爷,秦老爷也不带说咱们一个好儿的,说不定,连这篮子你都拿不回来了,要叫我说啊,还不如弄个破点儿的篮子盛着,就咱自己家以往用的那个就行,别到时候家里少了物件儿,太太再说你不会管家!”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可是太了解秦家人的脾性了。 刘秀芬大声反驳,“那可不行,太太这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爷的名声吗?不管怎么说,就算是这门亲不认了,秦老爷那也是长辈啊,爷心里尊敬着呢!” 栓子没话说了,众位车老板则连声感叹,这四个人也都是压炭渣的,揽了赶车这差事后,每天就能另外赚十文钱了,而等到路上没事儿时,他们自然会把从刘秀芬这里听到的“新鲜事儿”散布出去。 很快,马车就从山上下来了,路过秦家时将栓子夫妇放下,然后就去村头大树下,等去上工的人。 直到马车走远了,刘秀芬才上前去敲门,这时的秦家静悄悄的,连刘婆子都还没来上工,不过,并不是每个人都睡着。 殷氏和秦秀梅都已经醒了,她们是被冻醒的。 烧柴的炕,想要一直热到天亮,就得夜里起来添一次柴,在秦家,这个活儿都是老许干的,但他现在得了秦大川的吩咐,是不给殷氏母女住的这屋儿添柴的,所以就得她们自己添。 可这样的苦差事,她们哪里做得来啊?再说,她们每天分到的柴禾是有数的,想添也没的添,所以每天都不到天亮就被冻醒了。 就算是凉炕,在被窝里也是比较舒服的,殷氏母女此时并没起身。 刘秀芬敲门的方式非常有技巧,不急不缓、不轻不重、持续不断,既能让住在西厢南房离大门最近的殷氏母女听到,又不会吵醒秦家其他人。 “这谁啊,这么一大早地敲门,别是又出了什么事儿吧?”殷氏催了秦秀梅两声无果后,只得自己起身开门了,说实话,她还是挺希望秦家出事儿的。 现在的殷氏母女已被清露收拾得没了一点儿脾气,每当她们想起清露刚到秦家时曾对她们说过的那句话,“让你们看看什么是富贵日子。”心里就百感交集,她们现在是真的见到了! 她们不止一次地相互埋怨,心中更是百般懊恼:当初如果能对清露好一点儿,她们现在是不是也会有个巴结清露的机会呢?! 在清露面前的自惭形愧,让她们把所有的恨意都放在了秦大川的身上,尤其是殷氏,现在真是巴不得秦大川再出点儿什么事儿呢,每次秦大川在清露手里吃了亏,她心里都会乐开了花儿! 殷氏一打开门,刘秀芬就把篮子塞了进去,只说了一句话,“我家太太给秦老爷的。”说完后,拉着栓子转身就走,就跟身后有人追她似的,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殷氏的视线里。 殷氏看了看黑漆漆秦家大院儿,将门关好后,正想着要不要借这个机会去叫醒秦大川,却被一阵诱人的香味儿给吸引了。 常言道,“馋人鼻子尖”,却不知道,有一种人鼻子比嘴馋的人更灵敏,那就是****挨饿的人。 这不,殷氏鬼使神差般地回了自己的屋子,刚走到堂屋,和秦秀梅躺的屋子还隔着一道门帘子,秦秀梅就已一骨碌儿从炕上跳了起来,“娘,你拿的什么?怎么这么香?”等不及殷氏回答,一把就将篮子抢了过去。 “哎,你干什么?这是清露给你爹的……”殷氏进了屋子开口阻止时,秦秀梅已打开了篮子,找到了香气散发的源泉。 秦秀梅根本就不回答殷氏,抽出点心匣子,抓了一块儿还冒着热气儿的点心就往口里塞。 殷氏扑上去抢,秦秀梅跳起来,在炕上跑来跳去,一块儿又一块儿地往嘴里塞着点心。 291.第291章 清露送来的诱饵 殷氏恶狠狠地骂道,“吃吧,吃吧,到时候看你爹怎么收拾你!” 秦秀梅呜噜呜噜地说,“又不是我接的……”这意思是说,出了问题,自然是收礼的殷氏负责。 殷氏先是一愣,紧接着便气不打一处来,“我接的怎么了?反正不是我吃的!” 秦秀梅拿着点心的手一顿,她也害怕了。 可是很快,食物的美味就战胜了这种恐惧,她说,“我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就算被爹打一顿也值得了。”继续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这回换做殷氏发呆了,是啊,她们还能过得更惨吗?秦大川还能怎么罚她们呢? 这种想法儿,一旦占据了上风,殷氏的食欲就再也忍不住了,她扑上去也抢了一匣子点心吃了起来。 很快两匣子点心就被这母女两个给吃完了,一匣子点心整整一斤啊,她们的食量的确惊人。 当然了,这也和清露对这份礼物的精心准备有关。 刘秀芬带来的这个篮子,与其说是个篮子,还不如说是个食盒,它是非常精美的漆器,木刻雕花,圆圆的篮子形状,带有提手,共分为四层。 第一层放了两大包红糖,都是两斤装的,合起来就是四斤。 第二层是两匣子点心,也就是勾引了殷氏和秦秀梅犯错误的东西。 这两匣子点心,不仅是集味斋最好的货色,还是昨天清露让刘秀芬去特地订制的,它们的个头特别地小,还特别的好看,吃掉一个两个的,如果不上秤称是看不大出来的,还有就是它们是蒸制而成的。 昨天刘秀芬将这些点心拿回来时,它们是生的,刘秀芬特地问清了蒸的方法和时间,今天一大早让栓子娘现蒸好,只有这样才能保证点心是最新鲜的,香味儿也是浓郁的,而殷氏母女果然就没抗住。 第三层清露装的是两条、也同样是四斤鲜肉,五花三层的十分好看。 第四层则是两只腊鸡,为了看起来更诱人,上面还特地刷了一层油,亮晶晶的,别提多诱人了。 为了让殷氏母女上钩,清露这回送的东西全都是吃的,而且分量足,容易偷,比如,所有的东西都可以吃掉一部分,或是留下一半儿。 而殷氏母女果然很没出息地动了手,不仅动了手,还大大超出了清露的预期。 秦秀梅喝了半瓢水,打了个饱嗝后,忽然惊叫了一声,“哎呀,娘,你怎么把红糖给弄洒了?这可是你弄的,不是我弄啊!”边说着,边去抓那些散落在纸包外面的红糖放到了嘴里。 殷氏这回倒是不害怕了,反正吃一样东西,秦大川也是不会放过她们的,索性抢了那包没破的红糖,直接放到了自己带锁的箱子里。 秦秀梅见了,也不吃红糖了,赶紧去抢别的东西,就这样清露送来的东西很快被这母女两个瓜分了干净。 “娘啊,爹会不会打得很重啊?”到了这时,秦秀梅开始害怕了。 殷氏气哼哼地说,“看打不死你!” 秦秀梅还嘴道,“到时候我就说东西是娘让我吃的。”她早算计好了这一点。 “你这个……”殷氏想打秦秀梅,但又知道自己打不过她,只得不断地叫骂着,也不敢大声儿,怕吵着了其他人。 秦秀梅也不示弱,连忙还嘴,一点儿不会因为殷氏是她的亲娘而谦让。 母女两个这种对骂对打的相处模式,自从清露成亲后就开始了,到了此时,两人之间已再无一点母女之情。 就在这时,大门发出了一声轻响——刘婆子来上工了。 殷氏母女赶紧住了口,她们知道,这事儿如果被秦大川知道了,准没她们的好儿,而现在,她们更害怕秦大川来把东西抢回去——反正都要挨罚的,自然是多沾点便宜比较划算。 这一整天殷氏母女从开始时的提心吊胆,到后来的心安理得,过得十分精彩,而到了夜里,她们则过得越发快乐了,因为她们把肉和鸡,都煮了吃了。 本来殷氏是没想都吃完的,只想先煮出来留着慢慢吃,可她很怕秦秀梅偷,所以就和秦秀梅一样,也都吃了。 “都吃了?”送出礼物的第三天,清露听了刘婆子传来的消息后,很是惊讶,“她们也真吃得下!”并不知道,就是在这一天,殷氏母女连红糖都吃光了——实在是吃惯了嘴儿了。 “就是贼皮子,改不了了,亏得太太还预备了那么多的东西,哪知道她们贪心到这种程度!”刘秀芬说。 清露叹了口气,“我这真不是故意的!”她只想让殷氏母女偷吃点东西,让秦家闹腾闹腾,让秦大川没功夫儿再算计自己了,却没想到殷氏母女一下子惹出这么大的麻烦来,将近二两银子的东西啊! “也不知道秦老爷会怎么罚她们。”清露担心地说。 刘秀芬说,“不管怎么罚都是应该的,反正不关咱们的事儿!” 就连刘寡妇都连连点头,真是被气坏了,她也一直挨饿来着,可也没像殷氏母女这么贪嘴。 这时的她们都没想到,秦大川的心会那么狠。 话说到这里也就过去了,清露想着过几天秦怀恩回来再处理这件事儿,却没想到,有人比她更着急,就在这天晚上,秦大川站在秦家的大门口,对清露破口大骂,倒是没什么污秽的言辞,但话里话外就说清露不好,不懂得孝敬! 秦大川选的时机很好,冬天大家通常都不出门,但做工的除外,他就等到去县城做工的人天黑回来,路过家门口时骂,这样就能尽快地传遍全村,传到清露的耳朵里了。 到了这时,秦大川还是存了让清露来看他的心思。 秦怀仁在一旁劝着,但并不怎么用力,更多地是向询问的乡亲们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秦怀礼倒是劝得很尽心,只可惜,秦大川跟疯了似的没完没了起来。 刘秀芬一听说这事儿就炸了,“太太,你就瞧好儿吧!”跳起来就往外跑。 292.第292章 长了腿儿的篮子 清露连忙说,“栓子,快点儿跟上,别让秀芬吃了亏!” 两人走了后,清露还不放心,又问该不该再叫些人去。 栓子爹老神在在地摆了摆手,“不用,太太就放心吧,现在在村子里哪还有人敢惹咱们家的人啊!”就差没直说秦家人已不足为惧了。 想起当初自己在秦家的经历,清露只觉得恍如隔世,细算起来,那不过是四个月前的事儿,心中不免有小小的得意,吩咐道,“等他们回来再吃晚饭吧!”家里人聚在一处,是正准备开饭了。 刘寡妇虽然很感激清露对刘秀芬的体贴,可又觉得让全家人都等着刘秀芬有点过意不去,她不能违背清露的决定,便悄悄地对睿儿说,“饿了可要说哦!” 清露听了,笑而不语,她提前已做了那么多的准备,想来刘秀芬处理起来一定会很快。 刘秀芬果然像清露猜测得那样,没用多久就回来了。 原来刘秀芬到秦家时,秦大川已通过村民的话,大致了解了事情的真相,开始时他还觉得是这些人得了清露的好处在说谎,可一个人这样,两个人这样,还都个个都说得有鼻子有眼儿的,就让他不由心虚起来。 “算了,不过是些家务事……”秦大川遮掩了几句后,就打算关门了。 就在这时,刘秀芬赶到了,“那可不行!秦老爷,咱们这话可得说清楚,这里面涉及到个人的名声,莫说我们家太太指派我做这个事,我没做好要受牵连,就是我们爷和太太,也不能被秦老爷这么无缘无故地指摘!” 刘秀芬的理由很强大,又挡着秦家的大门,这使得秦大川极为恼火,“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无非就是一点子吃食,难道清露大家大业地还能不依不饶?再说,既然都是吃食,有还是没有的,谁能知道?!”这又是要开始耍无赖的节奏。 和秦家较量过这么多次了,别说是清露,就是刘秀芬都有经验了,绝不能吃这么大的哑巴亏。 “秦老爷这话说得没错,我们太太家大业大不在乎,可我们做下人的可不能白白担了这个坏名声,二两银子的吃食,那可是我十来个月的月钱,对了,还有篮子,就打吃食我赔得起,那篮子我可赔不起!”刘秀芬声音爽利,“众位父老乡亲,你们可一定得给我做个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必须说清楚!”又借机会将清露的礼物描述了一遍,尤其是那集味斋的点心,恨不得说出花儿来,听得包括秦大川在内的人都忍不住嘴里湿润了。 刘秀芬的话自然得到了众人的响应,村长也听到消息出面了。 秦大川的脸色更不好看了,“就这么点子事儿,难道你们还要进门来搜?东西吃完了,到哪里找去,篮子各家都是一样的……” 秦大川还没等说完,刘秀芬已一马当先地冲进了秦家,“秦老爷说得对,这该搜就是得搜,我们家的篮子和旁人家的不一样,我一准儿能认得……”也不往旁的地方去,直奔殷氏和秦秀梅住的西厢南房,“那天早上我就是把东西交给殷氏的,所以我也不问旁人要了!” 刘秀芬刚一进了她们的屋子,就发现了篮子。 原来殷氏和秦秀梅听到事儿不好,就想把篮子藏起来,从本来放着的带锁的箱子里给拿了出来,可秦大川百般地推诿,又让她们心中升起了希望。 再加上众人在外面,她们也跑不了了,直等到刘秀芬要进门时,才惊慌之下将篮子藏到了被窝卷儿中,秦秀梅还自作聪明地坐到了那个被窝卷的前面,如此的欲盖弥彰,刘秀芬又怎么可能发现不了呢?! 刘秀芬拿出篮子给大家看,“父老乡亲们看看,我若是没送东西过来,我们家这篮子,难道还是自己长了腿儿从山上跑下来的?!” 等看清楚刘秀芬手里提的那个篮子时,秦大川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怎么能被叫做篮子呢?那分明是件艺术品啊!早知如此,他又何必抵赖?!别说旁人了,就连他自己都明白,整个村子里,只有清露才用得起这样的物件儿! 而直到此时,栓子才明白刘秀芬或者说是清露,非得用这么好的篮子给秦家送礼的用意,如果真像栓子想的那样,用农家常用的那种不值钱的柳条编的菜篮子,恐怕此时早就被秦大川或是殷氏添到灶坑里毁尸灭迹了。 只有这样的篮子,哪个人舍得毁去?!就是不敢留下自家用,也会想法子换几两银子啊! 殷氏和秦秀梅也是这么想的,她们开始时没想到清露的用意,就算想到了也舍不得。 现在的秦大川也一样起了贪念。 于是,这个篮子就这么按照清露当初的设计,成了最有力的证据。 就算没了东西,留下这个篮子也是好的啊,想到这里,秦大川忍不住朝刘秀芬伸出了手,“哎呀,误会啊,这都是误会,秀芬呐,是我错怪大郎和清露了,方才那些不好听的话,就当我没说,清露这份礼啊,我接下了!” 刘秀芬哪里不知道秦大川打的是什么主意,转身一让就躲开了秦大川的手,“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只是秦老爷不是我的长辈,我这个做下人的也不好多说什么,只不过,往后和秦家的来往,我可是不敢再来了。”说完了就想不认账儿,没门儿! 刘秀芬打开了篮子的第一层,将空空如也的篮子展示给众人看,“我们太太原本没指望着秦家的回礼,但这毕竟是人之常情,众位看看,这可是个空篮子,里面什么都没有,别回头我到了家又说不清楚。”收礼不给回礼这种吝啬到极点的事儿,也就秦家能做得出来。 接着,刘秀芬看着秦大川冷笑了一声,“秦老爷若是想留下这篮子,可得亲自去山上说一声儿,我可是早就说了,这篮子,我真赔不起!” 293.第293章 柴棚过夜的秘诀 这个篮子形状的提盒,买的时候就花了八两银子,就连清露这么花钱大手大脚的人,也只买了四个,两个圆的,两个长方形的,还不是在望山县买的,望山县没有,是在吉安县买的。 秦大川被刘秀芬说中了心事,脸一下子就红了,偏在此时,村长也长叹了一声,“秦老爷啊,这治家得严啊,出了这样的事儿,对秦秀才的名声多不好!这村里头往后也没人再敢和秦家来往了,不然的话,真是说不清楚啊,幸亏太太有这样的篮子。”只要有眼睛的人,就都能看出来那篮子的价格不菲,以及秦大川因此起的贪念。 刘秀芬赶紧接口,“我们家太太一向胆子小,这不爷不在家,本不敢和秦家来往,可秦老爷偏生让人去山上送信,说他病了,太太左思右想还是不敢亲自来,只好让我这做下人的送些个东西表表心意,没想到这还是出了岔子。”这就是清露的目的,往后有了再不和秦家来往的正当理由,让秦大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呵呵,”刘石头笑着说,“方才看秦老爷骂秦爷和太太那精气神儿,可真不像有病的样子啊!”所以往后这样的借口也不能用了。 众人皆笑。 刘秀芬见目的达到,趾高气昂地带着篮子回了山上。 刘秀芬说得兴高采烈,栓子娘正一样样地往桌子上上菜,秦怀恩的声音插|了进来,“长了腿儿的篮子,听着倒是有趣儿。” 清露乐坏了,旁的都来不及问,赶紧催着秦怀恩去洗漱换衣裳,以免饭菜凉了。 刘寡妇笑道,“这还亏得晚开了会儿饭。”一家人在一起吃,多热闹啊! 饭桌上,刘秀芬又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清露向秦怀恩显摆道,“怎么样,我这个法子好吧,往后咱们连个菜叶都不用给他们送,他们也无话可说了。”如愿看到了秦怀恩的笑容后,又问刘秀芬,“这事儿闹这么大,秦老爷就没说怎么罚殷氏和秦秀梅?”清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秦怀恩高兴,怎么可能不了解下后续呢?! “说了!”刘秀芬点头,“还没等我们出门儿,秦老爷就让老许把殷氏关进柴棚,结果殷氏害怕了,让秦秀梅去县城给秦家三少爷报信儿呢!”秦大川并没拦着秦秀梅。 “关柴棚?”清露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种天气在柴棚过夜,那不就是等着冻死嘛!” 众人全都沉默,秦大川的狠心实在是出乎他们的预料,就连清露心里都有了小小的愧疚——殷氏这个人,罪不至死啊! 直到秦怀恩说,“在柴棚里过夜,是有秘诀的。”收到清露询问的眼神儿后,继续说了下去,“秘诀就是不能睡着,柴棚里是有柴禾的,但没有炕,顶多有个火盆或是炉子,点起一堆火来,守着它,别让它灭掉,实在冷得不行了,就站起来活动活动,人总不会被冻死。” 若是睡着了,就会在睡梦中失去知觉,火堆或是灭了,或是把整个柴棚都点着了,人自然是死路一条了。 清露听得心惊胆颤,“你是怎么知道这个秘诀的?” 刘秀芬抢着回答,“在爷十岁之前,殷氏一直让爷睡柴棚,一年四季都睡!”说到后来声音有些哽噎。 清露心里对殷氏的最后一点怜悯和愧疚也消失了,她有那么一刻,非常希望殷氏死。 秦怀恩似乎看出了清露的想法儿,“殷氏很可能死不了。” 清露眨了眨眼睛,没问原因,她怕秦怀恩的信息来源不方便当着众人说,而是说起了别的,“人整天整夜的不睡觉,那怎么受得了啊?” “打瞌睡。”秦怀恩告诉清露。 秦怀恩所谓的打瞌睡,就是短时间睡眠,睡的时候得非常警醒,在一个或是半个时辰内,必须醒过来。 人的潜力是无限的,前世的秦怀恩就是这样过到二十岁,直到“娶”了清霜和他一道住柴棚,日子这才好过了一些。 清露听得眼泪汪汪,连饭都吃不下去了。 秦怀恩赶紧劝慰,“也没那么苦的,我长大一点儿后,就学着自己在柴棚里弄了个土炕,也能睡上半宿了。”简陋到简直不能称其为炕,能烧的柴禾只比火堆多一点儿,而且这个说的是前世而不是今生,今生他在十岁那年就被冻死了,想起这些,殷氏真的是死有余辜。 清露听了,勉强点了点头,但饭桌上再也不复方才的欢乐了,秦怀恩现在越来越理解清露的“快乐报仇”是什么意思了——他们现在过得这么好,无论任何人任何情绪来打扰,都会让他感到难受,那么报仇和记着以往的仇恨,还有什么意义呢? 莫不如干脆忘掉的好! “你猜我这次进山猎到什么了?”秦怀恩费力地哄着清露。 清露如何不知秦怀恩的苦心,连忙配合地问,“猎到什么了?”双眼不自觉地闪闪发亮,她也真的是很想知道。 秦怀恩却不往下说了,“先吃饭,吃完了带你去看看。” 这下子,不光清露,全家人吃饭的速度都快了起来,就连情绪也和方才不一样了。 饭后,秦怀恩带清露去了西跨院空着的柴棚。 一头野猪,足有三百来斤,很吸引人的眼球,不过,清露估计这个是秦怀恩顺手带回来的,清露一直想不明白,有什么非药材类的猎物,是让秦怀恩这么上心的,便费力地四下里看。 可清露很失望——她什么都没发现。 就在这时,栓子爹却忽然间叫了起来,“我的爷啊,这是一只紫貂啊,可真是个难抓的玩意儿!” 柴棚的墙壁上,支出了一根棍子,棍子顶端挂着一个绳网,里面有只小兽儿,小小的黑黑的,蜷成了一团儿,看起来也就野猫那么大! 若不是恰好走到那个位置,差点儿被这只吊在空中的紫貂碰了头,栓子爹也至于能在黑暗中看清楚,可这一看之下,顿时激动不已。 294.第294章 秦怀恩的愿望 即便在现代,“人参、貂皮、鹿茸角”也被并称为东北三宝,而它们的排列顺序也是很有讲究的。 做为爱美的女孩儿,清露前世就有三件貂皮大衣,一件水貂的,一件紫貂的,还有一件是貂绒的,可以说,她对貂皮并不陌生。 但她对紫貂却很陌生。 “原来紫貂这么小!”清露围着那绳网感叹道,“怪不得紫貂要排在人参后面呢,这一张貂皮才能卖多少银子啊?!” “太太,这貂皮可贵着呢,尤其是爷猎的这一只,冬皮,皮子还一点没坏……”刘秀芬也围着绳网和清露一道转,还大胆地伸出手来摸了摸那只紫貂,发现紫貂已经死掉了,赶紧让清露也来摸,那种兴奋劲儿,充分地体现出女人对美丽的事物没一点儿抵抗力的特性。 而栓子则更好奇秦怀恩是怎么抓到的。 直到这时清露才了解,紫貂有多么的难捕捉。 紫貂行动敏捷,善于攀爬,用栓子的话来讲就是“快如闪电,等你看到的时候,都来不及拉弓,它就不见了。”还是在枝头和林间穿梭,让箭越发地没了用武之地。 此外,紫貂的视觉、听觉、嗅觉都极其灵敏,绝大多数猎人,终其一生都看不到紫貂的身影,只能找到它们留下的痕迹——没等你走到近前,它们就已发觉并逃走了。 而且就因为嗅觉灵敏,无论是下毒还是下套子,都弄不到它们,它们能闻出不同的气味,陷阱想来也是没用的,它们不仅能爬出来,而且就算猎到了,最珍贵的皮毛也损坏了,那它们还有什么用呢? 栓子和栓子爹问得很热闹,秦怀恩的回答却很简短,“活捉!”别的就再问不出来什么了。 旁人以为秦怀恩是有什么秘诀,不肯告诉自己,清露心里却清楚,秦怀恩不说是有旁的缘故。 两人回了内室后,清露直接下了“最后通牒”,“你若是不说实话,往后你都不许碰我了,还有我……” 清露还没来得及说出旁的威胁条件,秦怀恩已轻轻地掩住了她的口,“你还是先听听我的条件吧!” 清露怒了,“好啊,你!秦大郎,现在也学会跟我讲条件了!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你是怎么在我面前发誓的,说不骗我……” 秦怀恩的脸上竟然依然带着笑意,“我自然记得,我可以告诉你实话,你也可以不让我去,但我心里会难过,非常非常……”他现在连撒娇耍赖也学会了。 清露一手扶额,“好吧,你说你的条件吧!”又做出凶巴巴的样子,“但答应不答应可全在我,到时候,你说也得说,不说也得说!” 秦怀恩点头,“露露,这紫貂的皮,咱别卖了,还有往后我还想去捉。” “我就知道。”清露有点哭笑不得的感觉。 是的,就算紫貂再贵,其实和秦怀恩其他的收获比起来,也未必划算,毕竟,紫貂那么难捉,捉这么小小的一只,秦怀恩就得花费很多的时间,有这功夫儿,收入早就从其他猎物身上得回来了。 清露抬头看着秦怀恩,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几天不见,清露就发现秦怀恩憔悴了很多,脸上和嘴唇上,还有被冻裂的小口子,胡子想来是方才洗漱时刮掉了,现在只剩下青青的胡茬,在幽暗的灯光下,看得清露直觉得刺眼。 “一件我穿的斗篷需要多少只这样的紫貂?”清露问时,心都在打颤,她现在终于明白了,秦怀恩为什么一定要组织狩猎队,因为他既不想耽误家里的收入,又要在这个冬天,亲手为清露去捉紫貂,所以才这样安排。 秦怀恩小心地看着清露的表情,他就知道,其实他说不说都是一样的,凭清露的聪明,在他拿回家第一只紫貂后,就能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儿,“连帽子的话,我想有个三、四十只就够了。” 清露倒吸了一口冷气,“那么多?不对,就算紫貂小,也用不了那么多吧?!还帽子,为啥非得要帽子啊?!”古代女子发髻大,饰物多,帽子就得特别宽大,否则根本就戴不上,按照清露这个体型来说,一顶帽子的布料都够她做件无袖小短衣了。 秦怀恩闭上嘴,不说了,直到清露催促他,“说!统统说出来!” 秦怀恩只好说出了他的愿望,“我想只用紫貂背上的那块皮子,我听人说了,有人曾做过这样的衣裳,特别轻柔还暖和……”是的,这样堪称无比奢侈的衣物,他只是听人说起过,重来就没见过。 清露摆了摆手,“行了,我知道你的打算了,你现在说说,这紫貂,你到底是怎么抓的?” 秦怀恩还真是活捉的。 方法如下,先找到紫貂的踪迹,然后在这个范围内选择一个地方,这个地方要相对空旷一点儿,空旷到什么程度呢,周围得没有能利于紫貂逃走的大树。 另外,这个地方还要够大,就是在秦怀恩设计的范围内,一旦紫貂出现,凭他现在的武功和速度,能徒手抓住或是用石头击中。 接下来就是等,紫貂嗅觉灵敏,所以在等的过程中,秦怀恩不能吃、喝,不能动,身上也不能有任何带有异味的物品,就连呼吸都要放缓,就是这样,还要在四周打上雪墙。 清露听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前世她穿貂心里一点负担都没有:只要出钱就行,再说,现代的貂都是养殖的,连动物保护法都不犯。 可是现在,她就为了一件儿大衣,怎么能让自己深爱的男人去遭这份罪?! 那她还是人吗?! “不行!”清露果断摇头,“我不会让你再去的,就算你捉够了,做好了这件衣裳,我也不会穿的!” 秦怀恩挠了挠头,“大不了我隔阵子再去捉一只,这样的话,过个两、三个冬天,总能凑成一件的。”他提前想到清露会反对,所以才有这样的应对方式,“露露,你不知道,你若是非不让我去,我这心里……”他无法描述那样的感受,只能深情地看着清露。 295.第295章 清露讲的故事 秦怀恩幽蓝的双眸中,似有两簇小小的火苗在跳动,又像一片幽深的海洋,藏着他无法说出口的秘密。 这样的秦怀恩让清露无法拒绝。 “你喜欢我,就喜欢到这种程度?”清露没好气儿地问,想用这种方法找到秦怀恩非这样做不可的原因,只有查明原因,她才能想办法说服秦怀恩,硬来的话,虽然也能成功,可清露舍不得,还怕秦怀恩精分再犯了。 但秦怀恩让清露失望了,“不是喜欢,是爱!”秦怀恩订正道,然后就再无下话了。 清露轻叹,带着极为复杂的心情,沐浴、上|床。 秦怀恩也知道清露的心情不好,所以他只是静静地拥着清露,就再没有下一步的要求了,老实得让清露心疼。 同时清露也是意识到,即使她真像方才自己说的那样去“惩罚”秦怀恩,秦怀恩也决定继续去做这件事儿了。 清露翻身而起,趴在秦怀恩的身上,双手捏着秦怀恩的俊颜做着最后的努力,“大郎,那不过是件衣裳。” 秦怀恩不说话,把清露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口上,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不能告诉清露,他想了很久,才想出来,什么是他能为清露做而康乐王不能的。 首先能用银子买到的东西不行,不管秦怀恩如何努力,他都不如康乐王有钱,权势更不用说了。 只有紫貂皮这样的稀罕东西,虽然也能买得到,但毕竟不是那么容易的,尤其是秦怀恩想要给清露做的那种衣裳,就是在盛产紫貂的本朝最东北方的这里,没有个十年八年的也凑不齐这么多的好貂皮。 而且这是秦怀恩亲手猎的,意义自然不同! 这种和康乐王暗中的比较和较量,是秦怀恩身为一个男人的尊严,也是他在享受这种梦幻般的幸福日子时,对自己的安慰。 他想告诉清露,更想告诉自己,他足够好,他能做到很多事,好到即便是康乐王真的找来了,清露也会像以往答应过的那样,不离开。或许,康乐王真的不会来了! 清露的脸颊下,秦怀恩壮实的胸膛起伏不定,气息比背着清露奔跑时还要急促,他虽不说话,却将他的紧张表露无疑。 清露想了想,最终做出了决定,“大郎,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开始时,秦怀恩依旧紧张,可听了几句后,他全身紧绷的肌肉就放松了下来,然后惊喜地问,“露露,你答应了?” 清露板着脸说,“我不答应,怕你偷偷地去捉。”其实她胡说八道,只要她严令禁止,秦怀恩是不会去的,可清露觉得她无法面对秦怀恩那哀伤的神情。 秦怀恩“嘿嘿”地笑着,就是不说他不会的,只是催促,“露露,你把那个故事再讲一遍,我再仔细琢磨琢磨。”他真的很喜欢清露用这样的方法帮助自己。 清露讲的是个现代寓言故事,被用来举例子的主角就是紫貂,据说紫貂很爱干净,经常舔毛,猎人就根据它这个特性,准备了味道很小力量很强的毒药,和松脂混合在一起,紫貂的毛上只要沾上一点点儿,舔过后就会被药倒。 这个故事告诉人们,很多习惯会被对手利用,成为战胜你的武器。 清露不懂得打猎的事儿,更不知道故事里说的是不是真的,可她实在想帮秦怀恩,不让秦怀恩再用那种近乎自虐的方式去狩猎,想了又想,才想到这个故事,仅供秦怀恩参考。 清露不知道的是,在现代紫貂灭绝的原因中,有很重要的一条儿就是大面积使用鼠药,即便是紫貂的嗅觉再灵敏也无处可逃,而秦怀恩从中得到的启示其实和这个差不多。 清露的故事让秦怀恩双眼发亮,他总觉得清露的方法可行,至于到底要怎么用,他还是得试过了才知道,另外,他最好和程一针仔细商量一下,用什么药。 说了两遍故事,又讨论了好久,夜已经很深了,矛盾得到解决,清露和秦怀恩心情都不错。 他们相拥而眠,窗外呼啸的寒风,一点都打扰不了他们一室的温馨。 他们并不知道,此时在秦家,还有很多人没睡。 秦怀义蹲在秦大川内室的后窗下,专注地听着屋子里的动静,耐心地等着秦大川熄灯入睡的那一刻。 可秦大川就是不睡,只是不停地呻吟着,“啊,啊,不成啊,我……我这不成了……” 今晚,殷氏发现秦大川要把她关进柴棚中治她于死地时,长久的积怨爆发了,她猛然间挣脱了老许的手,狠狠地撞了秦大川一下儿,这一下子是用尽全力的。 这一下儿要是撞实了,够秦大川受的,旁的就不说了,他那条残腿估计是得彻底断了。 只可惜,殷氏被不顾一切冲过来的岳杏儿挡了一下子,到秦大川身上的力道还不过两、三成,并没起到她原本预想的效果。 就是这样,秦大川也摔得不轻,当时这事发生在堂屋里,他摔倒时撞到椅子上了,残腿磕得钻心地疼。 这不,岳杏儿给他揉了好久,他才算缓过来,可缓过来后,岳杏儿的苦难反倒开始了——秦大川又提出了其他要求。 秦大川抱着已经空了的小酒壶,一个劲儿地指挥着,“咂咂,不是那儿,呃……呃啊,我不成了呀,快紧着咂两下子……” 秦怀义越听越觉得糊涂,秦大川被殷氏伤了的事儿,秦怀义是知道的,因为秦秀梅就是趁着这个功夫儿跑到屋子里,开箱子拿了殷氏的体己银子,雇车跑到县城里给秦怀义报信儿的。 开始时,秦怀义还挺害怕,以为秦大川这样是伤得太重了,很担心为救殷氏出来花太多的银子,直到一直没出声儿的岳杏儿突然说,“老爷,给我个孩子……” 秦怀义的脑子里才“哄”地一下儿,明白他听到的那些声音代表着什么意思了! 这一瞬间,一种被秦大川欺骗的恼火,让秦怀义什么都不顾了,他跑到前院,堪堪止住冲进正房的脚步,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姜氏对他教导得很好,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尽量提前商量一下儿,已成了他的习惯。 296.第296章 殷氏的价格 “我还以为爹真伤得很重,谁知到爹在屋子里享受着呢,什么揉腿的丫鬟,明明就是个小妾……”秦怀义恶狠狠地说,想到听见的那些声音,忍不住还原出了正房中的场景,心中又恶心又愤怒。 姜氏却笑了,“三郎,你生的这是哪门子的气?爹有妾了可是好事儿,咱们不是又多了一个对付爹的法子吗?总之娘是不中用了,我倒是觉得爹有妾比没妾好!”估计她是除了清露和秦怀恩之外,最喜欢秦家乱套的人了,只有乱了,他们才能浑水摸鱼。 这不,就因为殷氏和秦大川的这场争执,他们就赶紧回来收好处了。 “哼哼,我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家我是什么都得不到了,回头那小妾再生出几个来……”秦怀义心中的怒火平息了一些儿,开始冷静地打算起来。 “生!”姜氏打断了秦怀义的抱怨,“让她能生几个,就生几个,你看着,准保有人比咱们着急!爹不是宠着二哥吗?到时候我看在美妾和儿子中间,爹到底会选谁?!” 是的,如果岳杏儿真的有了孩子,最着急的人非秦怀仁莫属了,若是秦怀仁忍不住因此采取什么行动,秦大川自然是愤怒的。 只要秦怀仁在秦大川面前失了宠,秦怀义就更有机会夺家产了,至于岳杏儿生的孩子,等长大到能争家产还得好几年,那时候,估计秦怀义和秦怀仁的争夺早就落下帷幕了。 再说,秦怀仁能允许那孩子长那么大吗?!这其间,岳杏儿、秦大川和秦怀仁之间又会发生多少摩擦,给秦怀义制造多少机会呢?! 想到这些,秦怀义就不那么生气了,他只是梦想着,等有一天他也发了财,也买几个小妾,让她们给自己用嘴“咂咂”——其实秦怀义方才对秦大川的愤怒中,夹杂了很大成份的嫉妒! 这种计划,让秦怀义对秦家家产的争夺越发不遗余力起来。 “那现在怎么办呢?”秦怀义想起他们方才的计划:等秦大川睡了之后,就去柴棚讨好、威胁殷氏,让殷氏拿出那张字据。 姜氏撇了撇嘴,“爹都过得这么自在了,哪儿还有心情管娘的事儿啊,不用等了,这就去找老许,我和你一道去。”想到又要得到五百两银子了,心情大好。 两人去找老许,连威胁带保证,不过是给了老许一碗热乎乎的鸡蛋羹,就得到了柴棚的钥匙。 这就是秦大川抠搜的弊病,秦家的下人其实都很好收买。 秦怀义先给殷氏喝了一碗热水,看殷氏哆嗦得不那么厉害了,赶紧进行劝说,“娘啊,爹说了,我要是敢放你出来,爹就要打死我,还有,往后那三间铺子,也不再给我了。”两个原因中,后面的那个才是重点。 殷氏捧着瓷碗,贪恋着上面的那点儿热乎气儿,看着秦怀义冷笑,“在那老瘸子眼里,我的命可没有银子重要,得了,什么也别说了,大不了我明天告诉他我的私房银子都在你那儿,五百两啊,足够买我的命了!”她一直很了解秦大川,若不然也想不出让秦秀梅去找秦怀义的办法,现在的问题是,她想讨价还价。 秦怀义的脸色变了,殷氏已看出了他的打算,是的,他就是想趁机从殷氏手中要出那份字据,至于殷氏的死活,他是不想管的,绝不会为救殷氏给秦大川出银子。 “行啊!”一直在门外偷听的姜氏走了进来,轻声说,“娘既然都有主意了,三郎,那咱们就回去吧,这趟算是白折腾了!” 姜氏还夸张地轻叫着,“哎呀,才在外面站了这么一会儿,我就冻得快要僵住了,也不知道过了这一夜,娘明天早上要卖给爹的命还在不在!爹得了银子后,会不会真的对娘好一点儿,娘也是的,怎么不早点儿把银子拿出来,让爹对你好一点儿呢?!” 句句都是殷氏的软肋。 如果殷氏真的这么笃定,那么当初在秦大川要把关进来时,她就会说的。 而秦大川十有八九会拿了银子依旧关她,因为她一点用都没有了,还有可能因为她私藏了这么多银子更恼怒! 姜氏对秦大川的了解,一点都不比殷氏少。 就因如此,殷氏才绕了个大圈子去找秦怀义。 “你……你……”殷氏看着姜氏哆嗦得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是冻得还是吓得的。 姜氏说得没错,如果殷氏在柴棚中待上一夜,她一准儿会被冻死,要知道,殷氏和从前的秦怀恩可不一样,她连个火折子都没有,纵然眼前是满满的柴禾,她也升不了火! 而等到殷氏死了之后,那张入股五百两银子的字据,秦怀义大可以不认,反正这事儿,当初怕起矛盾或被秦大川知道,是殷氏和秦怀义私下里做的,倒是就死无对证了! 秦怀义很高兴,如果没有姜氏在,他今天就要被殷氏给拿做住了,站起身来就要走,“娘啊,我已经尽力了……” 殷氏扑了上去,僵直的手指已抓不住秦怀义了,只得哭求道,“老三啊,我是你娘啊,你不能不管我,你若是不管我……”一连的恶毒诅咒滚滚而出,鼻涕眼泪奔涌直下,她意识到,她已被逼到了绝路上。 秦怀义捂住了殷氏的嘴,“你这是要把爹招来?!到时候什么都救不了你了!”又转头去看姜氏,见姜氏没有要走的意思,这才止住了脚步。 殷氏听话地不再哭喊了,“那你总要给我拿点东西来,让我先过了这一夜,等明天你再去跟你爹说……” 姜氏打断了殷氏的话,“娘先说那字据在哪里?!” 殷氏又让秦怀义发了毒誓,明天不能不管她,这才告诉了秦怀义字据在哪里。 看着秦怀义夫妇离开的背影,殷氏讷讷道,“原来我这条命,就值五百两银子啊!”很是难过。 后来她又想到,就因为有了这五百两银子,她才有机会留下这条命,又很是欣慰。 297.第297章 姜氏真正的手段 只是,在过了几天后,她发现她的这条命最终是秦怀义用二两银子买下来的,才明白,原来秦怀义对她下手时,和秦大川一样的狠。 殷氏的字据在她带锁的箱子里,而钥匙,她已给了秦秀梅。 秦秀梅已经睡下了,秦怀义要去砸门,姜氏拦住了他,“谁知道娘的箱子里有多少体己,回头秀梅再不给,闹起来,惊动了爹就不好了。” 秦怀义问,“那咋办?” 姜氏点了点秦怀义的额头,“你这个笨啊!”然后上前轻轻地敲了敲秦秀梅的窗户,“大妹,我做了些点心,你要不要尝尝?”他们匆匆忙忙地从县城里连夜往回赶,都没吃上晚饭,姜氏估计秦秀梅现在一定饿了。 秦秀梅果然中计,她打开门时,看到的却并不是点心,而是早就准备好了的秦怀义,秦怀义上前一把捂住了秦秀梅的嘴,姜氏快手快脚地把秦秀梅捆了起来,两人合力把秦秀梅拖进了屋子里。 秦秀梅想要挣扎,秦怀义上去就是一顿拳打脚踢,下手非常狠——他想打秦秀梅已经很久了! 秦怀义夫妇配合得相当默契,连搜身带搜屋子,不仅殷氏的,就连秦秀梅的体己都没放过。 可惜,殷氏的体己本来就不多,只有几百个钱,其他的私房银子、衣裳料子和首饰之类则早让秦大川搜刮干净了。秦秀梅则干脆啥也没有,不过,字据倒是找到了。 秦秀梅不认识字,并不知道字据的重要性,秦怀义威胁她,“你若是敢把今天的事儿说出去,看我不打死你,对了,还会到山上告诉大嫂,让问你来要帐,你还不上,就让她把你卖到窑子里去!” 秦秀梅一双和秦大川酷似的小眼睛骨碌碌地乱转,很显然并不怕秦怀义的威胁。 姜氏明白是怎么回事儿,清露要是想这么做,估计早就这么做了,而且就秦秀梅这模样和能力,别说当丫鬟了,就是真卖到窑子里去,恐怕也不值几两银子。 说不定,秦秀梅现在还巴不得被卖给清露或是窑子呢,清露顾忌着自己和秦怀恩的名声,不敢对她这个异母妹妹做太过份的事儿,而秦大川对付她的手段,绝对不会比窑子那个地方更“温柔”,只不过是方式不同罢了。 姜氏猜对了。 姜氏走过来,手里轻轻地颠着殷氏那不多的体己,“三郎,娘的银子咱可没找着啊,回头跟爹说,咱们帮着娘,不过是出于孝顺,至于娘的体己,要我看就是被秀梅给花了。” 秦秀梅的确是花了一部分,她去找秦怀义之前自己先吃了一顿好的。而秦怀义和姜氏果然没管她的饭。 秦秀梅脸涨得通红,她害怕了。 看来对殷氏母女来说,秦大川的确是比清露可怕。 这也是清露的高明之处,想到了最好的办法来对付最恨的人,那么,清露将来又将如何对付秦大川呢? 想起以往和上山各种过招的结果,姜氏猛然间打了个冷战,她决定了,在不和山上交恶的同时,她必须快点儿和秦家脱离关系,不然的话,很可能因此受到牵连。 但是,在离开之前,她必须好好地捞一把,才划算啊! 姜氏打定主意,立刻收回思绪,继续处理眼前的麻烦,“秀梅啊,听我的,等下子我们给你解开了之后,你自管去爹那里闹,反正偷吃山上礼品的事儿,只有娘受罚了,你还没被罚呢,这下若是闹起来就不用等到明天早上了,今儿夜里就一起罚了。” 姜氏脸上似笑非笑,“当然爹是不会像对付娘那样,要了你的命的,只不过是让你生不如死罢了,你别怕,自管闹,好死不如赖活着,总有你想死都死不了的那一天的!” 秦秀梅看着姜氏,只觉得阴风阵阵,她就是再傻也能听明白姜氏话中的意思,真真的正话反说,更可怕的是,姜氏说得都是对的。 姜氏好心地将秦秀梅和殷氏的屋子又整理好,一点儿都看不出来被翻过的痕迹,就连箱子上的锁都给重新锁好了,钥匙则再次挂在了秦秀梅的腰间。 这样子,秦秀梅就是满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姜氏和秦怀义心满意足地走了,秦秀梅想了半宿,只觉得她在秦家已走到了绝路,思来想去,她是无处可去的,只好回了婆家,也就是石岭村林胜德家。 秦秀梅并没为这个决定后悔,她到了那里才发现,林家富了! 因为清露给了林胜德二十五两银子,这在乡下可是一大笔财富了,比秦秀梅当初十两银子的嫁妆还多,另外,清露还送给林胜德一些礼物,都是生活必须品,比如房梁和柴禾什么的。 林家已盖起了新的小院子,就算房子不多,只有五、六间吧,可那也是石头和瓦房啊,比过去的泥土茅草房可强太多了。 家里烧柴粮食什么都不缺,自打林胜德回来这两个来月,林婆子眼见着就胖了,每天见人都笑呵呵的,一个劲儿地念叨,“日子这就好过了。”心里无比感激山上秦家。 林胜德过得也不错,有他娘侍候着他,每天单给他做细面馒头吃,隔三差五的还能吃上点荤腥,他什么都不用操|心,只需好好读书就行,偶尔还能去次县城在同窗那里打听一下秦家的近况,除了对清露的肖想外,真是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就连对清露的肖想,也成了他读书的动力,他时常忍不住幻想,等到他功成名就了,清露自然对他青眼相加,到了那时,秦怀恩也不敢惹他了,清露看着才华横溢的他,不仅会出于关心给他送吃、穿、银子,说不定还会以身相慰…… 寂寞文人的歪歪能力是很令人惊叹的,比如林胜德和秦怀礼。 好在,他们都只停留在幻想阶段,并没任何实际行动,这让他们都很幸运地平安活了下去。 对秦秀梅的到来,林胜德十分厌恶,却无计可施。他讨厌秦秀梅不假,但他真不敢像秦大川那样虐待秦秀梅。 298.第298章 秦秀梅的聪明之处 秦家虽然在清露手里吃了很多的亏,但秦怀仁的功名还在,秦怀礼潜力不凡,秦家的家产也不知道败坏了多少,至少表面看起来,根基没啥动摇。 林胜德又不是清露,到了此时,依旧是斗不过秦家的。 表明对秦秀梅的态度,躲回自家的小院子,这已是林胜德能做到的极限了。若不然他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秦秀梅撕掉了休书,赖掉了被休的事实。 秦秀梅刚回到林家的那段日子,表现还算是好,跟着林婆子一道吃粗粮,也帮着做些家务。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发现了林胜德的顾忌,就不免故态又生了,她不再做家务,抢林胜德的白面馒头吃,对林婆子恶语相向,还时不时地纠缠林胜德。 到了此时,秦秀梅才发现,原来她以前真是太傻了,她就应该早点儿回到林家来,何必在秦大川手底下吃那份儿苦,遭那份儿罪呢?! 同时,秦秀梅对秦大川也更加地憎恨了,还包括秦家三兄弟。 想起这些兄弟们在她吃苦受难时,没一个人帮她一把,都只会落井下石,秦秀梅就气不打一处来。 带着这样的怨气,秦秀梅在石岭村中和人交往时,常常口不择言,败坏秦家人的名声,将每个人都说得极其不堪,她本来就是个大嘴巴,从小到大养成的嘴臭的习惯,一下子又怎么可能改得了?! 尤其是现在,秦秀梅又没了秦大川和殷氏的束缚,那张嘴啊,简直无法形容了,以至于很多石岭村的人,见了她就跑,不愿意和她搭话儿。 秦秀梅简单的脑子根本就想不明白,她现在能在林家安安稳稳地待下去,其实全都是因为她所骂的那些娘家人的功劳,不然的话,林胜德为何不敢惹她? 而且,石岭村不是天涯海角,她说的这些话,早晚有传到秦家人耳朵里的那一天,到了那时,秦家人又将如何对待她呢? 秦秀梅倒是有一个聪明之处,就是重来不敢说秦怀恩和清露的坏话,这一个是因为她对清露从骨子里的惧怕,一个是因为她知道清露的势力很大,能辐射到石岭村,再说,她还欠着清露的银子。 就因为这一点点的小聪明,让清露无法直接对秦秀梅下手,秦秀梅也渡过了她人生的最后的“快乐时光”。 秦怀义和姜氏拿着殷氏的字据,回了自己的屋子,又将字据查看了一边,确认无误,就将那字据给烧了。 五百两银子到手,姜氏对秦怀义露齿一笑,秦怀义却抱着从秦秀梅那里顺来的殷氏的一套被褥,愁眉苦脸道,“娘那里……”他是不太想去的,可又畏惧刚刚发下的毒誓。 姜氏很开心,她越发明了秦怀义的心思了——当姜氏和殷氏产生利益分歧时,秦怀义是无条件站在姜氏这一边儿的。 可自诩聪明的姜氏就没想到,秦怀义如此,并不是因为他对姜氏的感情有多深,而是因为现在他的利益和姜氏是统一的,就像当初他和殷氏一样。 现在的秦怀义能为了好处毫不手软地对付殷氏,早晚有一天,他也能如此对待姜氏。 或许姜氏会觉得她的年轻美貌能收拢住秦怀义,但姜氏就不想想,想当年殷氏也是用这种手段来对付秦大川的,而且很成功。 若不然,殷氏哪里来的五百两银子的体己?!这些银子足够殷氏富足地过完下半生了——如果她能在拿到银子后,顺利摆脱秦大川的话。 而秦怀义和秦大川一样,是不会满足于姜氏那仅有几年的年强美貌的,他渴望的是秦大川那样的左拥右抱、外加花样百出的生活。 可以说,就因为有秦大川的教导和榜样作用,秦家孩子,包括他们的配偶,他们的生活轨迹和最终结果,都是有迹可循的。 聪明的清露隐隐地意识到了这一点,才想到了让秦家人自己乱套的法子。 如果秦怀恩不是重生的,并且是秦家的养子,还和秦家有着大仇,不管秦怀恩怎么对清露好,清露在近一步了解了秦家的为人后,可能都会对秦怀恩存有戒心,因为教育和遗传这种东西,实在是太可怕了。 清露想的也没错,秦怀恩前一世就是被秦大川给教歪了,所以才有了清霜清露姐妹两人的悲剧。 可现在的姜氏却没有这种预见,所以她柔情蜜意地对秦怀义说,“三郎,我怎么会不让你去救娘呢?那是你的亲娘啊,我不会让你背上不孝的名声的!”脸色又冷了一些,“不过,就算你这次救了娘,娘也不会说你的好的,而且啊,信我一句,咱们这次的救命之恩就算还了她的生养之恩了,往后对娘啊,咱们还是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秦怀义连连点头,给殷氏送去了一套被褥,一个熬药的小炉子和火折子。 殷氏也知道失去了所有筹码的她,不可能要求得更多了,只好认命了。 秦怀义送完东西要回屋时,遇到了去茅厕的秦怀仁,秦怀仁也没睡,正自斟自饮地喝着小酒儿,见到秦怀义后,脸上挂着坏笑说,“吆,三弟可真孝顺啊,这为了照顾娘,连爹的话都敢不听了。”这是一种明目张胆地威胁,就是为了从秦怀义这里弄点儿封口费。 已决定明天从秦大川手里买殷氏的命的秦怀义,现在已不怕这种威胁了,可他依旧装出一副惶恐的样子,去求秦怀仁不要多说什么,当被秦怀仁拒绝后,他才“悲愤”地指责,“对付自己兄弟算什么本事?那也是你的亲娘啊!回头等那小妾给咱们生出十个八个庶出的兄弟姐妹来,我倒是要看看二哥,还会不会这么欺负我!” 秦怀仁“呃”地一声打了个酒嗝,喷了秦怀义一脸的酒气,熏得秦怀义连连后退,反正他要说的话,也说完了,借着这个机会,快步回了自己的屋子。 秦怀仁看着秦怀义的背影讷讷道,“说什么呢?什么十个八个,你当她是猪啊?!”迈着醉步摇摇晃晃地往自己屋子里走去。 299.第299章 活着是很不容易的事 可一进了门儿,秦怀仁脸上的醉态就不见了,岳杏儿的威胁,他又何尝不知?还用得着秦怀义挑唆?! 他在等啊,等一个机会,他早已经厌烦了这么一点点地从秦大川手中要银子,他想一击必中,直接将整个秦家的家产都攥到自己的手里。 想想这次退租秦大川在清露手里吃的亏,和明年是灾年的传言,秦怀仁觉得这个机会已经不远了,他只需静静等待就是了,而在这期间,他需要防范的就是秦怀义和秦怀礼,尤其是……秦怀义! 第二天,“受伤”的秦大川直到快晌午儿了才起炕,为了不惹恼秦大川,秦怀义倒是没催他,只是静心等待。 可因为秦怀仁的挑唆,秦怀义的耐心并没起到什么作用,经过一通痛哭流涕地表孝心和父子间的讨价还价后,秦怀义最终用三两银子的价格买回了殷氏的自由。 至于比清露的礼品还多出来的那一两银子,是因为秦怀义私自让殷氏烧了秦家的柴禾和用了秦家的被褥,却不说,那被褥总归还是给殷氏用的。 除去从殷氏那里搜刮来的几百个钱,秦怀义统共就花了二两多银子,觉得这个买卖还是很划算的。 等到老许把殷氏从柴棚中放出来,秦怀义就带着姜氏迫不及待地离开了,丝毫不管半晕半醒的殷氏今后的命运。 殷氏被老许拖回了她的屋子,是刘婆子实在看不过眼儿了,给了她一碗热水喝,再有就是秦秀娥到了晚上偷偷给殷氏添了几把柴禾烧了炕。 殷氏躺在冰冷的屋子里,高热烧得她迷迷糊糊的,但既没人给她请郎中,更没人来看她。 就是这样,过了三天,命大的殷氏终于还是活了下来,她饿得受不了,从自己的箱子里找出两个她吃清露礼品那两天存下的粗面窝窝——这种东西,秦怀义夫妇根本就不屑于拿,秦秀梅是逃得匆忙,给忘了。 殷氏一口一口地啃着冰凉坚硬的窝窝,每一口都伴着她自己咸涩的泪水。 她想起,想当年,她虽然穷,可也是十里八村的一朵花,想她的、捧着她的人多了去了,为了银子,爹娘才把她嫁给了秦大川,可她最终却是钱财和感情两空,什么都没得到。 殷氏好恨,恨秦大川、恨娘家人。 但殷氏从来没想过,她走到今天这一步,她自己有这不小的责任,秦大川对她不好,她又何尝真心对待过秦大川?! 就是直到现在,殷氏也从秦大川手里得到了她想要的钱财,是她自己因为行为不检,和不会教导孩子,才导致损失至此。 如果她能忍辱负重一点儿,不用太多,有岳杏儿的三分之一就行了,她就会尽心尽力地操持这个家。 她如果对秦大川和旁人没存了坏心,到了此时,就算秦大川对她没什么感情了,她也还是秦家的正牌太太,在秦家有一席之地,可以主持家务,在秦大川给的权限内管家,能偷偷昧下点儿银钱……最起码,不用过这种连下人都不如的苦日子。 前世的秦大川买了那么多房的妾,到最后殷氏还是过得挺好的,当然了,那是和现在比,原因就是因为有清露的银钱支持,她始终不敢触怒秦大川。 还有孩子和她的娘家人。 殷氏若是自己心正,那她一手带大和宠出来的秦怀义、秦秀梅,都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如此对待她——她其实是自食恶果。 殷氏只想到娘家人当初对她不好,就不想想,爹娘不是她一个人的,对她也不算是狠心,她成亲后和太多的乡下丫头比起来,过得算是相当不错了,爹娘当初替她打算的,其实是成功了一大半儿。 若是她过得好时,能对娘家有些帮衬,能在她亲娘哭着来求她时动动恻隐之心,那么她到了现在,也不至于把所有的宝都压在秦怀义的身上,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她连个退路都没有! 或许,这些殷氏也想到了,她也在后悔,只可惜,走到了这一步,她这一辈子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两个粗面馍馍,殷氏一天就吃完了,为了不在屋子里被硬生生地冻饿而死,她只得拖着病弱的身子,又开始了她的劈柴生涯。 因为秦秀梅的逃脱,殷氏的活计更重了,得到的烧柴和食物也更少了,她真的像姜氏说的那样,过上了生不如死的日子,到了此时,她又开始隐隐地感到后悔,即便是她当初对和她一道受苦的秦秀梅好一点儿,她现在也不至于此啊! 世间是没有后悔药的。 况且,殷氏若是真的想明白了,改过自新了,她就应该对唯一对她有过帮助的亲生女儿秦秀娥好一点儿,可她又在做什么呢? 殷氏嫉妒秦秀娥的受宠,打秦秀娥和直接抢东西她是不敢的,就时不时地用恶毒的语言骂上两句,有时还诅咒,害得秦秀娥离她远远的,连面儿都不敢见。 殷氏不知道是什么撑着她继续活下去的,或许是对秦大川的仇恨吧,她只知道,活着对现在的她来说,已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儿了。 殷氏被关进柴棚那一夜之间发生的事儿,清露是过了好几天才从刘婆子那里得到确切经过的,因为刘婆子也得一点点地通过收买从唯一的见证人老许那里打听,还不敢做得太明显。 好在,刘婆子有清露的贴补,现在手头宽松,而且清露也不急,到了最后到底还是完全还原了那天夜里发生的所有事儿。 “姜氏这个人段数不低,以后可得小心,怪不得当初大郎那么提醒我,幸好,刚一同她打交道,就是我们比她强势,不然的话,我还真容易吃了她的亏。”清露永远对自己的能力有十分清醒的认识,这是个很大的优点。 她知道,虽然自己不笨,可有些手段的运用,还是不如从小在宅斗环境中长大的姜氏那般纯熟。 刘秀芬听得也很惊悚,“太太,我们往后不要和他们来往了吧!” 300.第300章 三个聪明人的能量 除了秦秀娥外,现在和山上来往比较密切的秦家人,也就是秦怀义和姜氏了,他们总有事儿没事儿来混个脸熟,出手也很大方,当然了,清露的回礼也不会沾他们的便宜。 清露摇了摇头,“不,我们绝不能让他们看出来咱们怕了,否则他们反倒是会打歪主意。再说,咱们怕啥啊?”静下心来想了想,“不过,咱们也不能总是这么被动地防守,还是得做点儿什么才成。” 后来,清露像在秦家那样,也给在县城里的秦怀义和姜氏找了几个探子,专门给清露传递他们的消息。 这样的人,还是非常好找的,因为郭掌柜的山货铺子,就在他们家的隔壁,在郭掌柜铺子里弄几个机灵的小伙计就可以了。 而且郭掌柜对这件事很热心——他对秦怀义这个对手也一直关注着呢! 探子这个东西,真是令人防不胜防,清露很快发现了足以治秦怀义和姜氏于死地的把柄。 同时,清露也通过姜氏的一些做法学会很多宅斗的本领,尽管这时的她并不知道,在不久之后,她就有能用到的那一天了。 这些都是后话,在秦家处理“山上礼品被偷吃”事件的这些日子里,清露可没功夫儿关注秦家,而是忙着他们自己的小日子。 清露给秦怀恩讲了名为“紫貂的悲剧”的故事的第二天,程一针这个很不抗念叨的“苦命劳工”就到山上自投落网了。 接下来,三个人就开始了为紫貂研制秘药的工作。 人常言“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那么三个在各自领域中都堪称天才的聪明人呢? 答案很快揭晓,四天后,秦怀恩带着他们的成果出发了。 这一回,秦怀恩只比旁的狩猎队员晚回来了两天,却收获了三只紫貂,而且都是活的。 程一针给秦怀恩配的就是迷药,而不是毒药,因为紫貂的尾巴也是一种上好的药材,程一针还要留着用呢! 不过,这样的药,对使用者的要求也很高,晕迷的紫貂必须尽快取走,不然被其他的猛兽撕咬了,哪怕还没来得及全吃掉,皮毛也坏了。 而秦怀恩不愧为“神猎手”的称号,无论是下药还是收取紫貂的时机都掌握得极为巧妙,三人密切配合,这才有这样的成绩。 “若是这样下去,今年这一冬我就能猎够给你做衣裳的貂皮了!”秦怀恩相当兴奋。 清露也不劝他,她知道如果不让秦怀恩达成心愿,秦怀恩是不会罢休的,好在,现在这种猎取方式总算对秦怀恩的虐待少了很多,她心理上还能接受。 但清露又有了新的担忧,“猎够了就可以了,你们也该适可而止,别最后把这种动物给杀绝了!”紫貂在后世可是濒危保护动物啊! 程一针惊叫了起来,“那怎么可能呢?” 这也不怪程一针,紫貂的灭绝是有多种原因的,比如现代武器的出现,森林的过度砍伐,化学药品的大面积使用…… 那种大面积是用飞机播洒的,可不是秦怀恩这样人工的单打独斗,用的还是程一针这种成本相当高的药,他们都不知道秦怀恩用得多么的节省。 而在他们现在狩猎的地域,因为条件恶劣,简直可称为人迹罕至,环境根本就无需保护。 紫貂的天敌也很少,只有个别的猛禽,秦怀恩最初的捕捉方式就是受到它们的启发。偏生紫貂还生活在茂密的森林里,并不容易被猛禽和秦怀恩抓到。 综上所述,清露的担心其实是多余的。 秦怀恩却立刻点头,“行啊,等这次猎够了,往后我就不猎紫貂了,耽误赚银子。” 他有自己的小心眼儿,他为清露做这样的衣裳,不就为了它的珍贵?他可不想旁人花银子买了他猎的貂皮去,他就想让人有银子也买不到! 程一针很是失望,如果没有秦怀恩的身手配合,就算他有秘药,旁人也猎不到这么多的紫貂,再说,那秘药的制作方法中,还有清露的独家配方,他私下里用,是不对的! 好在,貂尾这种药的用量不大,也可以找到代替品,而且他有了这些存货和偶然间能买到的那些,也够用很久的了。 程一针酸酸地说,“你们这是赚银子没够啊!” 清露笑了,“那是啊!”不管秦怀恩出于什么原因,她都很满意秦怀恩的态度。 再说,清露也真心不嫌银子多,因为她想要养活的人多啊! 秦怀恩这次带领的狩猎队员比上次人多,共有三十多个,再下一次就带了五十五个,从此后,进山的狩猎队员就固定在了这个人数上。 剩下的人,秦怀恩说,实在是不顶用,很容易出危险,还是不带的好。 但剩下的这些人秦怀恩也没让他们闲着,他们有了巡山的工作,就是管理清露自家的山头,这份工作虽然不如进山打猎来钱快、来钱多,但它也有个好处,就是长期的,持续不断的,还不怎么吃苦遭罪,更没啥危险,所以从整体收入看起来,也很不错。 为了尽快猎够紫貂,这个冬天秦怀恩带着他的狩猎队,频繁出猎,恨不得天天长在大山里,当然了,他们的收获也是颇丰的。 秦怀恩艺高人胆大,经过他不间断地训练后,狩猎队的整体水平也有了极大的提高,现在的他们都已习惯了诱捕的方式,哪怕来的是成群的凶猛野兽也不介意。 通常他们进山一天一夜,就能打到足够多的猎物往回返,就连秦怀恩需要活捉的鹿群,也能通过越来越默契的配合一次性成功。 要知道,活母鹿是秦怀恩自家要用的,清露每次都会大方地出二倍的价格买下,那是相当划算的。 每当清露,不,应该是所有的小岭村人,甚至更多人,在回忆起这个冬天时,都会觉得这是个繁忙且火热的冬季,因为有了山上秦家的存在,眼看着赚到手的粮食和银子,每个人的心都跟火炭样的,充满了对好日子的希冀,身上则有使不完的力气,就连女人和孩子都如此。 301.第301章 不能白送的礼物 尽管从此后,这些人依然受着山上秦家的恩泽,过得非常安稳幸福,却因没了初时从苦难中挣扎的心情,而少些了惊喜和激|情。 受到这种情绪的感染,闲得发慌的清露也开始找活儿干了。 秦怀恩每次狩猎回来都会比旁人晚,歇息个一天两天的,就又出发了,清露就算心疼也没用,连她都受不了狩猎队员的那种火热的眼神儿。 所以对这种聚少离多的日子,清露只有自己想办法熬过去。 刘秀芬看出了清露的这种状态后,十分开心,立刻又想起了让清露学女红的“大计”,结果在清露给秦怀恩做了个钱袋后,彻底放弃这个“梦想”。 清露那个钱袋做的啊,怎么说呢,刘秀芬想拆了帮她改改,都拆不了,那针脚,人家的是细密,清露的是凌乱,一层又一层啊,你压我挤的都看不出个数来。 “太太,你怎么缝成这个样子了。”刘秀芬欲哭无泪。 清露振振有词,“这样结实啊!” 刘秀芬拿着那个钱袋反过来掉过去地看,“那为什么在锦缎外面还要加上一层细棉布再加一层粗布呢?难道也是为了结实?” 清露点头笑道,“我们秀芬真聪明!这样的钱袋,大郎能多用个几年,我呢,就不用再给他做了。”饶了她吧,她真是受不了这份罪啊! 一旁看热闹的程一针已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清露啊,清露啊,平常看你干旁的都挺聪明的,我还以为你就是个神呢,没想到你也有这么笨的时候,你这个钱袋做的,不但奇丑无比,还这么大,带着这样的钱袋出门,那真是得有点勇气啊!” 清露先反驳了一句,“我们家银子多,钱袋自然要大!”忽然计上心来,乌溜溜的眼珠儿一转,做出了一副泫然若泣的样子,“既然大郎不愿意要,实在不行就毁去吧,我也没想到做成这样……”站起来像是要去找剪刀。 程一针立马慌了,“别,别,清露,你别难过,我就是随便说说,你千万别毁了!实在不行这样吧,你给我得了。” 清露委委屈屈地问,“给你做什么,你又不可能真拿去用,难道还让你有事儿没事儿就拿出来笑话我一场不成?!” “不,不,”程一针正色道,“我怎么会做那样的事儿,这钱袋你若给了我,我见天带着,还不告诉旁人是谁做的!”就差发誓了。 刘秀芬听了大惊失色,刚要阻止,清露已指着程一针说,“秀芬,你看到了吧,别看他笑话我笑话得欢,其实啊,他就是嫉妒!这回的钱袋大郎一准儿喜欢。” 秀芬连连点头,放下心来,虽然钱袋不是荷包,可送给旁的男子到底还是不好的。 这边程一针的脸色却大变,“清露,你耍我!你……明明知道……”不知为何情绪从恼羞成怒一下子过渡到了伤心欲绝,满脸羞红后,眼中竟然有泪光一闪而过! 刘秀芬比较木讷,还没啥反应,清露却立时心底一沉,暗叫,坏了,这玩笑开大了! 程一针平日里把对清露的心事掩藏得非常好,总是和清露笑笑闹闹口不择言的,以至于连清露都几乎被程一针给骗过了,没想到这家伙感情埋得这么深,今天也不知道是哪句话不对了,一下子勾起了他的伤心事。 清露想也不想,一把拉住了程一针,“你别走,你听我说,我真不是耍着你玩儿的!”不接受对方的感情,和耍弄旁人的感情,那绝对是两个概念,“我就……就是看不惯你笑话我!”其实是想利用程一针说服刘秀芬,让刘秀芬往后别再逼她做女红了。 程一针还是别扭地脸朝向门外,但也没把被清露扯住的袖子抽回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了,平常比这更过份的玩笑,也和清露开过,怎么偏生今天这么失态呢?他眼圈儿都红了,实在没脸面对清露。 这么僵持下去,不是个办法,清露灵机一动,“其实我另外给你做了东西的,快,秀芬,拿来给他看看。” “哎!”刘秀芬转身就去了,竟然也没问是什么,可见清露不是在说谎。 程一针越发地不敢回头,因为此时他的脸又红了,既为自己方才的失态感到惭愧,又因清露真没忘了他而心情激荡。 刘秀芬很快就回来了,手里拿的是一件儿毛线坎肩儿。 这时清露已恢复常态坐了回去,程一针还是背对着清露,但不再往门外走了,而是踱着步子,左看看、右看看,尽快平稳着自己的情绪。 “来,快给他试试,看看合身不合身。”清露见刘秀芬回来,连忙说。 程一针又急了,“什么?清露你就拿这连袖子都没有衣裳糊弄我?!” 清露一瞪眼睛,“你能不能别得寸进尺?这玩意儿一针针地织起来,你知道多费功夫儿、多麻烦吗?你明知道我受不得累……算了,不喜欢你就别要了!回头大不了我拿去卖了!”这个尺寸,秦怀恩是穿不了的。 “别呀——”程一针一声怪叫,一把从刘秀芬的手里抢过了背心,“哪有说了要送人家的东西,又收回去的道理?!”想想清露为秦怀恩织的毛衣毛裤,他心里就酸酸的,所以才说了那样的话,没想到现在他受到了报应。 程一针抱着背心不松手,“不用试了,我觉得能合适。”他是打算不合适也穿了。 清露却一点都不谦虚,“那当然,说是给你织的,就是给你的织的,就我这手艺,你穿着一准儿合适。” 其实是毛衣有一定的弹力,而且程一针这人的身材也相当标准,所以真的出不了大问题,再说,程一针头一次穿这样的衣裳,就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儿,他也会觉得衣裳本来就是这样的。 后来程一针拿回家里一试,那背心隔着一层里衣,紧紧地贴在身上,倒是真挺保暖,程一针越想这种护心贴背方式,就越觉得清露这衣裳设计得好,比秦怀恩的毛衣还好! 302.第302章 我是专业人才 程一针有事没事到处和人显摆这件背心儿,结果迎来了一片羡慕之声,连带着小岭村出售毛衣的生意都火爆了起来,妇人们又多了一个进财的法子,实在是意外之喜。 等到这件事传到清露的耳朵里后,清露才悄悄地抹了一把冷汗——她给程一针这件背心好像有点儿织瘦了。没想到程一针这个家伙看起来清瘦,其实还是挺有肉的。 同时,今天这事儿,也给清露敲响了警钟,以后再和程一针开玩笑时,小心了不少。 此时清露看着被程一针紧紧抱着的毛背心,有点儿心疼了,这东西织起来真是挺费功夫的,她本来想当成年礼送给程一针的,没想到今天因为程一针的失态,她这一激动,给提前送出去了。 哎!年礼她还得重新费心思准备。 清露转了转眼珠子,“所谓的无功不受禄……”既然送了礼,就不能白送啊! “切——”程一针不屑地冷哼一声,“我就知道,你才不会这么好心呢,说吧,又要求我什么事儿?”脸上的笑容中,带了点得意。 程一针十分享受清露求他的感觉,另外,他也很想知道清露又要做什么,每次和清露在一起办事儿,那种畅快是不足为人道的,被信任和需要的感觉尤其的好。 自打清露来了,程一针觉得生活变得分外多姿多彩起来。 “你给我找个乐师,要眼睛不好的,技艺也得过的去,最好会的乐器多一点,当然了,琴是必须得会的。”清露详详细细地说着自己的要求。 程一针很是意外,“你想学曲子?你现在学这个干嘛?再说,为啥非得要眼睛不好的?你若是怕不方便,女的不就完了吗?正好,我知道个大家……” 所谓的“大家”就是专门给府邸教女眷的女子,她们通常自梳发,一辈子不嫁人,还有些人是生活不下去了的寡妇等。 学生主要是闺中小姐,要知道,越是生活层次高的家庭,对女子各方面的素质就越发看中,是婚嫁的重要筹码。 清露不乐意了,“你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麻烦呢?求你点事儿,你照做就是了,哪儿那么多的问题啊,我这礼都送了,你还不办事儿?!” 见程一针抱着背心,一副“你能奈我何”的赖皮样子,清露只得哄道,“我才不要学新曲子,我自己的琴艺,就够好的了!”这并不是吹嘘,买回琴来后,清露尝试了一下,她有前身的记忆,在技术上,自然很快恢复到了原来的水平。 可琴艺上,却有了一个极大的提高。 开始时,清露找不到原因,后来才明白,古琴这个东西是讲究意境的,她虽然只是少女的身体,却有着穿越来的成熟的灵魂,在弹奏上自然会把对生活的感受融入进去,这才使得明明是相同的曲子,听起来感觉却大不相同了。 想来,就是前身依然活着,经过了这场变故和坎坷,琴艺也定会有所提高的。 “而且啊,”清露神神秘秘地对程一针说,“我更擅长的其实是作曲,还要旁人的新曲子干什么啊?”不会作,她还不会抄吗?现代那么多的古风歌曲,她可以随便抄。 程一针的脸上带了憧憬,“那把你新作的曲子,给我听听呗!” 清露点头,“好啊,只要你肯帮忙,我再没有不给你听的。”程一针出身大家,艺术欣赏水平还是很高的,在这一点上,秦怀恩是不行的,清露答应得自然爽快。 清露还告诉程一针,“我要琴师其实是为了编舞。” 程一针恍然,清露一个人,弹琴了就不能跳舞了! 清露又嘱咐,“一定要按照我的要求找啊,千万别找女的,上次那些绣娘,一见到我们家大郎,眼珠子都恨不得粘上了,要不然,我能那么快就把人都赶走了吗?!” “噗哧——”程一针和刘秀芬都笑了。 程一针欢欢喜喜去找清露想要的人去了,没过多久真找到了一位。 是个不到四十岁的盲人琴师,也会作曲。 清露经过试用后,觉得很不错,就想把他留在家里住下来,哪儿承想,他还有个十三岁的幼女,父女两个平日里相依为命,现在爹住到山上了,女儿没地方去。 程一针建议道,“清露,你们家又不缺银子,这个年龄做丫鬟正合适。” 清露正色道,“我们家买人,女的只要妇人。再说,人家是好人家的姑娘,卖身为奴也不好。程大夫家不是也不缺银子吗?这样,程大夫好人做到底,这姑娘就留着在你们家做短工吧,等回头我这里忙完了,他们就可父女团聚了,平常日子里,程大夫常来常往的,也正好可以让他们父女多见见面!” 程一针指着清露问,“你就严防死守到这个程度?!”真是不让秦怀恩有一点儿沾到旁的女孩儿的机会啊! 清露洋洋得意,“那是,你这回怕了吧!” 程一针一甩袖子,“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怕什么?!”不知怎么的,他现在倒是觉得这一点有点无所谓了。 程一针到底还是按照清露的安排去做了,不过,清露小气善妒的名声也传了出去。 对此,清露和秦怀恩都是乐见其成的。 清露说,“我想让所有人都知难而退!”她的男人,绝不分享! 秦怀恩说,“真好!省了太多麻烦!”其实就是没有清露,他也不怕麻烦,想骚扰他,那纯粹是找死。 琴师住进来后,清露大声宣布,“这回我就让你们好好看看我赚银子的能力!” 刘秀芬很惊讶,“太太,这躲在自己家里弹琴唱曲还能赚银子?”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程一针笑道,“你以往赚的银子还少吗?”他一点不觉得山上现在还缺清露这点子收入。 秦怀恩则劝道,“你开心就好,千万别累着。”他明白,清露这么做,并不是为了赚银子,而是为了什么“实现自我价值”。 303.第303章 说不口的礼物 清露一挺小胸脯,“以往我赚的那些银子,都是捞偏门儿,而我,实际上是个专业人才啊!”这是前世她一直想拥有却求而不得的人生价值,没想到穿越之后,却有了实现的机会。 清露如此高调,不免让大家充满了期待。 日子在清露的琴音中和秦怀恩一次次的出猎中,如白驹过隙,不知不觉就到了腊月,在秦怀恩宣布紫貂猎够了,狩猎队年前不再出猎的同时,清露也宣布,她的舞和曲子编好了。 这是清露到了这个世界后的第一次正式演出,而让她最遗憾的是,观众实在是少了一点儿,除了自家人,就只有她原本答应的,程一针这个“外人”。 本来清露还想让在自己家里的,那几个各个店铺的小伙计也来看看,可不知为什么,秦怀恩就是不肯答应, 难道是我的舞裙太单薄了?清露想,又检查了一遍,发现真的没什么问题,也就让这件事过去了。 “玉儿,你的声音确实很好听,那么清脆婉转,但是这只曲子呢,要惆怅一点儿,悲伤一点儿,孤寂一点儿……”在正式演出前,清露还在抓紧时间排练。 翠玉是乐师的女儿,大家都喜欢叫她玉儿,这小家伙儿歌唱得很不错,又因经常来,对曲子非常熟悉,清露找不到人,就临时决定让她来演唱。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翠玉很喜欢这首曲子,清露一说,她立刻很认真地唱了起来,想多练习下,达到最好的效果。 可有些东西,并不是多练习就能做到的。 听着翠玉那脆生生的歌喉,清露以手抚额,孩子年龄太小了,根本就体验不到词中那孤寂寥落的意境,唱不出味道来。 前世这首歌,清露听的是王菲版,那种微不可查的颤音和高音区的华丽,直到现在,清露一想起来,还很为它着迷。 “咳咳,”看到清露的表情后,程一针说,“清露,若不然,我来试试吧!”他来的次数和翠玉一样多,而且当他第一次听到这首曲子、这首词时,他就有种奇妙的感觉——清露就是为他作的! 这曲子中的每一个字每一个音节,都深深刻在了程一针的心里,只要是静下来时,就会不自觉地冲入他的脑海。 清露不知道的是,程一针平常独处时,不知道自弹自唱多少遍这支曲子了。 说实话,清露弄这支曲子时,还真有规劝程一针的想法儿,若不然,在她记得的那么多古风曲子中,她为何鬼使神差地一下子就选中这么一首呢? “啊——”清露伸手阻止道,“既然是你要唱,那么就不用再练习了,”她悄然一笑,“我相信你一定能唱得好!”说完后,不等程一针再说什么,就跑到内室里去准备了。 还没到吃晚饭的时辰,天却已经全黑了,腊月,正是东北白日最短的时节,就连一向爱睡懒觉的清露,都往往睡不到天亮。 琴声“叮叮咚咚”地响起,原本漆黑一片的清露的外间,忽然亮起几盏灯火,位置十分巧妙,随着它们的亮起,一个柠檬黄色的一人来高的大月亮,骤然出现在屋子的深处,给人的感觉非常奇妙。 舒缓的前奏过后,程一针的歌声适时响了起来,“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头一次听到他唱歌的众人,都不由一愣,他们重来不知道,原来程一针竟有如此动人的歌喉,那种属于成熟男子的,浑厚中带有沧桑的,满是魅力的嗓音。 伴着这歌声,原本在“月亮”前匍匐在地,不被人发觉的清露,缓缓起身,她腰肢轻摆,广袖飘荡,明明只能看到一个剪影,偏生美得动人心魄。 随着琴音的起承转合,她越舞越精彩,当她飞跃到空中时,几欲凌空而去,那种肆意和舒展,成为很多人终生难忘的美景。 歌声停了,琴音结束了,清露也再次消失在简单的舞台上,就连负责“灯光”的刘秀芬和栓子都从“月亮”后面走出来了,也没人鼓掌和叫好——他们全都看呆了。 秦怀恩第一个反应了过来,可他却并不曾大声地称赞清露,而是走过去,手在空中一抓,口里喃喃道,“原来是鹿筋,怪不得你能跳得那么高。” 是的,有了睿儿蹦蹦床的启发,清露“发明”了“威亚”,就是在屋顶上找一个支点,拴上了鹿筋,另外一端和自己身体相连,这样,在她跳起来时,就会有凌空飞舞的感觉了。 轻触了一下依旧悬在空中的鹿筋后,秦怀恩俯身抱起了清露,“累坏了吧!”往内室走去。 清露虽然气喘吁吁,心里却更惦记着演出效果,她挣扎着从秦怀恩的肩头探出头来,大声问,“好不好看啊?你倒是说说啊……” 清露第一个去看的就是程一针,因为在清露的心里,程一针这个观众还是比较专业的。 没想到程一针别说回答清露的问题了,就连个视线都不肯给,见到清露看向他,他慌忙地转过身去,不仅背对着清露还背对着所有的人。 然后,在那短短的一瞬间,清露看到程一针的睫毛上,有几点晶亮一闪而过,清露心中恍然,便住了口不再问了。 秦怀恩将清露抱回内室后,就开始给她换衣裳,跳舞对健康人来说,都是一项重体力劳动,别说对还孱弱的清露了,好在,这半年来,清露养得着实不错,若不然清露连这一支舞都坚持不下来,但就算如此,她的衣裳也全都被汗水湿透了。 看到清露腰间被鹿筋勒出来的红印子,秦怀恩越发心疼了,“要是弄伤了怎么办?这样多疼啊?!”想了想,“你若是非要这样,下次大不了我帮你!” 清露先是说,“好,好,我往后不这么跳了……”又好奇地问,“你帮我?怎么帮?你是能和我一道上台跳舞啊,还是能把我举起来后,再丢出去?” 304.第304章 最好赚的银子 秦怀恩一顿,“举起来算什么?用手托着你,我也不在话下!就算丢出去,我也接得住!”语气和表情都相当自信。 清露正要张口,却蓦然间想到了什么,瞪大眼睛看着秦怀恩,“你说的是真的?” 秦怀恩被清露看得很不舒服,有种即将掉进陷阱中的感觉,但还是老实地点了点头。 吃晚饭时,清露终于得到了“观众们的评价”,不是掌声和叫好声儿,而是一种难以描述的眼神和表情,还是天真的睿儿一句道破了大家心里的想法儿,“姨母,你跳舞时,简直就和仙女一样,我现在都不敢和你讲话了,怕是在做梦,一下子醒过来没得看了。” 这样有条理的句子,就睿儿现在的年龄,自己是说不出来的,显然是大人们的议论被他听到记住了。 清露很是得意,“那是,我就说一定会好看吧!” 众人连连点头。 程一针看不惯清露这种摇头晃脑的样子,酸溜溜地说,“我觉得主要是词好……” “那是啊,宋词精品啊,能不好吗?”清露暗道,似笑非笑地看着程一针。 程一针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说,“舞自然跳得也很好了,哎呀,曲子也不差!”到底还是都夸了一遍。 “嗯嗯,”清露老实不客气地点头,“你还算有点眼力。” 等到吃过饭没人时,程一针悄悄问清露,“你不是要把这个送给我吧?”每当他唱到最后两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时,心中总有种异样感受,像是一种温柔的提醒和劝道,不过,不管怎样,其中那显而易见的疏离,是怎么都抹不去的。 清露夸张地大叫,“你说什么呢?我这可是要拿来换银子的!” 程一针一下子就惊跳了起来,“什么?你是要拿去卖的?这……这真是有辱斯文!”清露既不需要钱财又不需要名气,这是何苦来哉?他非常不理解。 清露眨了眨眼,“只有卖出去了,才能被更多的人听到,才能被大家欣赏和享受啊!”这应该是艺术存在的价值吧,清露这样理解。 程一针也觉得清露说的有道理,但心中还是有些不舍。 但不管怎么样,自从清露“作”了这首曲子后,程一针对清露的感情又达到了一个新的境界——隐藏得更深了,似乎也不那么痛苦了。 这恰好是清露想要达到的效果,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因为自己,让秦怀恩失去程一针这个朋友的,就像不愿意让程一针失去秦怀恩一样,当然了,清露自己也不想失去程一针这么一个好友。 说是要卖掉,清露也是认真的,她告诉秦怀恩,“每年三月,京城里都要举行歌会和舞会,”参赛的都是京中的各大教司坊,“三年则是大会,”各个府城的教司坊也会去参与,“别说头牌了,就每项的三甲,都很不容易得的,明年恰好是三年的大会,你现在把这曲谱、词和舞谱卖给府城教司坊,他们一定会出高价的!” 身为当年的头牌种子,清露深深明白,一支好的曲子和舞,对成为名妓意味着什么,哪个教司坊不想在大赛上崭露头角争取一席之位呢?那可意味着财源滚滚呐! 清露给秦怀恩报的价格十分奇异:一支曲两千两,加词就要五千两,配上舞,就要一万两,而且除了曲子,旁的不单卖! “这……这也太贵了!”秦怀恩很惊讶。 清露淡笑不语,“她们能赚得更多,相信我,妈妈们会懂得它们的价值的,而且这些银子,恐怕都用不了一个晚上,她们就能赚回来了。”还是刨去各项成本的。 此外,清露还谨慎地嘱咐秦怀恩,“不要到咱们府城的教司坊去卖,到隔壁府的去卖!”她还是在担心当初她骗教司坊卖身银子的事儿。 程一针听说了清露的安排后,自告奋勇要替秦怀恩去,清露很是动心,秦怀恩却坚决不肯,清露想了想,还是答应了秦怀恩的决定。 等到只有两个人时,秦怀恩对程一针说,“清露的事儿,你还是少参与的好,有我一个人承担就够了。”脸色阴沉沉的,告诫的意味十分明显,还有种此时程一针没领会到的沉重。 程一针以为秦怀恩是吃醋了,打了个哈哈就过去了,往后也没再提类似的事,直到很久以后,程一针才明白秦怀恩这话真正的用意,那时他的心中是种说不出的滋味儿。 秦怀恩一人骑着马,到了隔壁府,很顺利地按照清露的价格卖出了这套谱子。 教司坊的人如获至宝,不仅没讲价,还另外给了秦怀恩酬劳,并且一再地询问和预定“秦夫人”(就是清露的笔名)的其他作品,听说秦怀恩还见过这套谱子的表演,非要把秦怀恩留下,看他们的排练。 秦怀恩看在银子的份儿上,把自己知道的细节都仔细地说了说,包括灯光、舞台布置和鹿筋的使用等等,然后就趁着这些人不注意,悄然离去了。 而在不久后,“秦夫人”只凭这一曲《月中仙》的曲词和舞,就在全朝内成为了知名人士,在教坊中拥有了一席之地。 “看看吧,要叫我说啊,这才是最好赚的银子。”清露摆弄着秦怀恩这次的收获,十分开心地说,心里想着自己脑子里的“存货”,乐得连嘴都闭不上了。 秦怀恩却满含忧郁地问,“露露,家里还缺多少银子,我去弄,好吗?” “呃?”清露愣了愣,“咱家不缺银子啊,我就是……”她为什么用这种方式赚银子,难道对秦怀恩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秦怀恩一把将清露抱在了怀里,“露露,我怕……我很怕,会有人把你抢走的,这样卖谱子,你的名气会越来越大,早晚有一天旁人……”会发现她的身份! 清露伸手捂住了秦怀恩的嘴,“不要说了,大郎,我懂了,我再不卖谱子了,我往后再弄了这些东西,只在家里自己玩儿!”她倒不觉得她的身份有什么,可她明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为了秦怀恩的安心,她宁愿放弃她的“事业”! 305.第305章 喜气洋洋的腊月 对清露这么快地放弃,秦怀恩是挺惊讶的,心里感动异常。 清露则对自己说,“既然爱就要狠狠爱,再说,这点牺牲算啥啊,想出名,我可以把作品先慢慢写出来,等回头时过境迁了,再拿出来卖,至于银子……我嫁了秦怀恩,就有的是银子啊!” 是的,清露之所以这么“超凡脱俗”主要还是秦怀恩的土豪才能尽显。 五十来天的时间里,秦怀恩带着他的狩猎队,进山十多趟,不仅猎了五十多只紫貂,顺利完成了他的“梦想”,还顺手赚了两万多两银子,这还是他们买了七十多只活母鹿剩下的。 想着开春后的收入,就连见过大钱习惯血拼的清露,都不得不承认,“大郎,你太会赚银子了,跟着你,这日子就没个不好过!” 秦怀恩笑了笑,十分谦虚地说,“往后我不打算再因为赚银子,留你一个人在家了!”他又何尝看不出清露的惦念,而他更是须臾都不想离开清露。 清露抚掌而笑,觉得有了金手指的生活,无比美妙。 不仅清露富了,在两人的联手之下,整个小岭村都富了。 清露大致算了一下,狩猎队的收入秦怀恩得了八成,那么剩下的两成也有六千多两银子了,这些银子由五十多个人分,平均一人也能得个一百多两,这其中,还有那么十来个高收入的,一人就是几百两啊! 一百两银子,对任何一个山中的农户来说,都是笔巨额财富了,而且小岭村村民赚的还不只是银子,他们开始是听从了清露的劝告,后来是眼见着了利益,所以他们选择的酬劳,无一例外是:粮食! 不算秋收后的那次,粮食到了现在,已经又涨价两次了,一次是秦大川闹退租的那场大雪后,一次是进了腊月时。 现在高粱米是八文钱一斤,陈麦细面是十四文一斤。 你问新麦面,对不住,没货! 秋收已经过去三个月了,新收上来的麦子都当陈麦卖高价了,哪里还来的新麦面呢?! 所以大家都要清露的粮食——就算自己家的口粮够了,转手一卖,那也是对半儿的利啊! 程一针揶揄清露,“你那么会算计,怎么肯吃这样的亏啊?!”眼睁睁地将已到手的利润让了出去。 清露反驳道,“我这哪里是吃亏,我这是沾便宜啊,俗话说情意无价嘛,你看看我们家现在这名声,整个就是个‘富人楷模’啊!” 没错儿,现在小岭村山上秦家那绝对是赫赫有名,秦怀恩一出门,对他点头哈腰的人不计其数,有时就连程一针都比不过。 “再说,”清露轻轻瞟了程一针一眼,“我这不也是少给你添乱嘛!”不管有多少银子,清露和秦怀恩现在都是白丁一个,一旦发生和官府之间的问题,都得程一针出面摆平,这点子恩情,清露是不会忘记的。 随着秦大川的退租风潮,从清露口中传出来的,明年是灾年的消息,越传越广,这也是粮食涨价这么快、这么猛的原因,这直接引起了官府的重视。 散布这种传言,本来是粮商的拿手好戏,可偏生这一次,就没人找到清露的头上来。 因为清露的粮食,它不卖! 程一针微哂,“少来吧,你无非就是想让我记你个人情,承认你聪明!” 清露这种以粮抵工的做法,最大的好处就是,能将手里的粮食,直接发放到最贫穷的人的手里,既不耽误自家赚银子,还很公平,没引起任何动荡,并赚足了好名声。 这可比灾害发生时,在县城里舍粥实惠多了,而提前防范的作用,不知在间接中救了多少人的性命,很多不那么穷的人,现在有事没事儿都会存点儿粮食。 “这个人情,你记也得记,不记也得记!”清露寸步不让地嚣张道,“还有,你吃我们家的饭,用我们家的蜂窝炭……”她又开始算小账了。 程一针落荒而逃,临出门时还不忘叫嚣,“少给我来这套,我不认!告诉你,小清露,你若是不好好给我准备年礼儿,明年我就住你们家不走了!” 就连刘秀芬都哈哈大笑了起来,笑过后,刘秀芬见清露没什么事儿,就要走,“太太,我那儿还有活计,先去忙了。” 清露歪着头问,“哎,你们这一天到晚的,到底是忙的什么呀,我这辛辛苦苦地赚银子,就是为了让你们轻省点儿,这可倒好,还越富越忙了,实在不行,从村里再雇几个人吧!” 刘秀芬停步回话儿,“我的好太太,就是因为富了这才忙呢,太太想想,这过年若是穷得连顿素馅粗面饺子都吃不上,那还有什么可忙的,可咱们家这个年,我想了,馒头得蒸两缸,猪肉饺子冻一缸,细面豆包一缸,粘豆包都爱吃,还是得两缸……”她现在可是家里头号的管家,那心里有数着呢! 清露听着刘秀芬报的这些数量,想起他们家那到她肩膀高,直径足有一米的大缸,只觉得眼晕。 刘秀芬还说,“至于雇人,我觉得就不用了,今年腊月,村子里家家都忙,这有了银子,谁不想过个好年啊?!旁的就不说了,他们需要添置的衣裳被褥就比咱们家多多了,还有那么多打毛衣的活计,没看现在到咱家聊天的姑娘媳妇儿都少了一大半儿嘛!” 搬到新房后,清露就一次性将家里的卧具都添置齐了,这可是大活计儿,要知道,清露的要求是房子空着可以,但一有人来住了,没被褥可不行,被子还得有被套,床还得有幔帐…… 结果全村针线好的姑娘媳妇儿,足足忙了两个来月呢,哪儿顾得上自己家里的活计?! 两人正说着话儿,秦怀恩走了进来,裤子上还带着星星点点的水渍,“两缸大鱼,一缸小鱼都捞够了,订了两头猪,等明天头晌儿来杀,都是四百来斤的肥猪。”一把捞住,听了他的话拔腿就想往外跑的清露,“你上哪儿去?” 306.第306章 有人欢喜有人愁 清露跺脚,“我去看看鱼啊,好久没都没看到活鱼了!” 秦怀恩轻笑,“哪有活鱼,鱼离了水,不过几息的功夫儿就冻硬了,有什么好看的,想看冻鱼的话,开春前都能看到。” 刘秀芬见清露不缠着自己了,连忙说,“有爷在家,一个顶十个,家里哪儿还用雇人啊!”转过身,脚下生风地忙她的去了。 秦怀恩抱着清露往内室里走,“走,陪我歇晌儿去。” 清露拳打脚踢,“少来,我才刚起来,”等秦怀恩放下她,又推了推秦怀恩说,“你去吧!” 秦怀恩每天都起得很早,先是习武,再做家务,而清露则是不折不扣的“夜猫子”,到了晚上就精神,夜夜都熄灯很晚,秦怀恩也陪着她,所以到了冬天,秦怀恩依旧会歇晌儿。 秦怀恩开始耍赖,“不抱着你,我睡不踏实。”自从开始习武后,他对清露的索取少了一些,但对清露的依恋却增加了。 清露无法,只得陪着秦怀恩躺在床上,她并没睡着,脑子却没闲着,受到家人乃至全村人忙碌腊月的感染,她也觉得该为准备过年做点儿什么,这一想,还真想出几件该做的事儿来,但无论如何也称不上忙就是了。 在腊月里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中,也有人过得不是那么好的,当村长第三次走到自家门口又回来后,汪氏终于忍不住了,“要叫我说,你就不用去了!那都是明摆着的事儿,你何必遭这份儿罪呢?!” 汪氏不说还好,这一说,反倒刺激了村长,“怎么说,秦老爷那也是秦爷的亲爹,就是表面上过过礼儿,那我也得去,总不能让秦爷出了银子,再受这份儿窝囊气!”说罢,很是坚决地走出了家门,向秦家而去。 听说村长来了,躺在内间儿榻上的秦大川翻了翻眼睛问,“他来干什么?” 这个问题,来传话的刘婆子是回答不了的,只得在窗下大声问,“老爷,我该怎么说啊?” 秦大川装模做样地说,“这提前也没个信儿,让他且等等……” 既然是这种传话方式,村长也不用麻烦刘婆子了,直接在窗下朗声说,“秦老爷,我就是问一声儿,今天咱村请戏……”根本就不想在秦家那冰窖样的正厅里等消息,他和自己的身子骨儿可没仇! 被村长打断了话头,秦大川就很生气了,他在小岭村住了这么多年,以往村长哪儿敢用这样的态度对待他?! 一听村长要说的事儿,秦大川心里就更来气了,不顾下身根本就没穿衣裳,直接从榻上跳了起来,冲着窗子跳着脚叫,“山上坑我的时候,没人吱个声儿,现在这村里花银子的事儿,倒是想起我来了……” 哪承想秦大川刚骂了这一句,更难听和厉害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来,村长又一次打断了他,“秦老爷若是不想出这个份子银子,我心里就有数了,我先回去了!” 和往年全得指望着大户秦家,低三下四地求告不同,就小岭村现在的富裕程度来说,全村请戏,那简直是太简单的事儿了,村长真没必要看秦大川这份儿脸子了,转身离开得非常干脆和彻底。 这还不算完,村长没等离开,刘婆子就大声通报,“老爷,村长回去了,我也去灶上干活儿了!” 秦大川只觉得隔着一层窗户纸,他这张老脸被打得“啪啪”直响啊,等这些人都走远了,他才又恢复了精神头,对在外间做针线的岳杏儿嘶喊,“你看看,你倒是听见没有,这村里的人这么对待我,你还说和那狼崽子没关系?若不是山上给他们出银子了,他们哪能这么仗义?!” 这话倒是说对了。 岳杏儿眉眼儿不抬,“这又怨着大少爷大少奶奶了吗?人家自己个挣下的家业,自然是想怎么花就怎么花,给村里请戏,这也是正事儿啊!” 上次因为岳杏儿出的主意,清露倒是因秦大川生病送了礼来,结果怎么样的呢,最终又成了一场闹剧,对此,秦大川是满心的怨恨,而岳杏儿则充满了愧疚,对清露和秦怀恩的愧疚。 所以到了现在,岳杏儿虽然还会偶尔在秦大川面前替山上辩解两句,却再也不会给秦大川出任何主意了。 岳杏儿算是看出来了,就秦家人这种为人处事的方式,山上和秦家撇清关系,对山上来说,反倒是好事儿。 而就是这样的辩解,岳杏儿也是不常说的,因为她发现了,只要她搭话,秦大川对山上的人反而骂得更凶——秦大川是永远不会认为他自己有错儿的。 果然,这一天,秦大川又骂了很久,幸好,很快,秦怀礼就下学了,照例给秦大川带回了镇上的吃食,秦大川这才住了口。 自从秦大川生病后,秦怀礼就养成了从镇上给秦大川带吃食的习惯——秦家现在的伙食实在是太差了,就连秦大川自己都有点受不了了。 为了保证秦怀礼保持这种“好习惯”,秦大川给秦怀礼的零花银子也多了起来,通过最近几次的事儿,秦大川越来越觉得,秦怀仁是个靠不住的。 至于秦怀义,因为腊月里直接用生意不好的借口,回绝了秦大川分红利的要求,现在已在秦大川的心里,和秦怀恩一样,降低到了“狼崽子”的程度。 若不是因为投进去的成本银子没法子收回来,秦大川就能把铺子直接收回来,但现在有点儿来不及了,只能等到明年腊月,也就是后年开春儿了,秦怀仁这阵子就是忙这个事儿呢! 自然,为了给秦大川办事儿,秦怀仁又从秦大川这里拿了不少银子,然后去县城里过他自己的好日子去了。 所以现在的秦大川,只好从秦怀礼这个投入成本小又有希望的小儿子身上,找找安慰了,这让他们原本就不错的父子关系,越发地融洽了起来。 侍候秦大川吃喝完了,岳杏儿并没吃掉秦大川“留给”她的,所剩不多的酱肉,而是拿去给了秦秀娥,顺便从秦秀娥的口中,了解一下山上的事儿,没有新鲜事儿,就问以往的旧事。 307.第307章 清露的活计 岳杏儿关于山上和秦家的渊源,就是这样一点点儿地从秦秀娥口中拼凑起来的。 岳杏儿知道得越多,心中对清露的钦佩就越深,直接上升为了超级偶像的级别,最终导致了岳杏儿因此采取了行动,改变了自己的一生。 村长从秦家回去后,就松了口气,和以往比起来,他这次在秦家几乎没受什么委屈,这让他的心情并没受到太多的打扰。 汪氏看到村长得意的样子,忍不住笑道,“这你就心满意足了,等下我去山上回来,那你还不得乐得跳起来。” 村长先说,“那哪能一样呢!”又和汪氏争抢道,“还是我去山上吧!”他也知道只要是村子里的“正事儿”,清露就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汪氏白了他一眼,“秦爷是不管这些事儿的,左右还得和太太说,还是我去便宜些。”如此强大的理由,自然是胜出了。 汪氏到家时,天都黑透了,大儿媳妇儿早就做好了饭,村长板着脸说,“全家点着灯,就等你回来吃这顿饭。” 但这样轻微的斥责,一点都不打扰不了汪氏的好心情,当下她就很是得意地说,“太太说了,请戏的事儿她全包了……” 村长不以为意,“那还用说?”清露出手一向大方,这个结果根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汪氏接下去说,“太太还问我咱们这儿过年有什么好玩儿的……”这是清露在这一时空过的第一个新年,也是前身在小岭村头一回过年。 全家人都放下了筷子,村长急道,“那你说了没有,就是那社火的事儿!” 每年过年,镇县附近的村子,都会自发地准备社火。 社火,不仅是图个热闹,还是每个村子实力的展示,村民们的脸面,当然,这其中得利最大的,则非村长莫属了——这属于他的重要“政绩”。 社火并不是强制性的,但具有一定的竞赛性质,而小岭村因为穷和人心不齐,已经多年都没办过了。 汪氏笑得越发畅快,“我这一提啊,太太就乐坏了,一个劲儿地说这是个好玩儿的事儿,”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咱们太太,可不是说说就完了的,细细地问了我村里的好些事儿,说是银钱的事儿大家伙儿就不用操心了,旁的事儿只要大家有心,就出出力吧!还把秦爷也叫了来,我们一道都商议妥当了!” 村长接过那张纸细看,只见上面是个工作日程表儿,每天让什么人家的谁去帮忙,忙几天,都写得清清楚楚,有了这个东西,村长这回可是省心了。 村长连饭都顾不得吃了,拿着那张纸在屋子里直踱步,“我怎么就没想到,这法子好啊,真好啊……”提步要往外走,“不行,我得去商议商议,太太和秦爷对咱村里的事儿毕竟不熟悉……” 汪氏连忙拦住了他,“你快歇着吧,莫说这么晚了,太太都歇下了,就是办这事儿,难道太太还能不如你?!太太那是什么人啊,是从京城里来的……咱们村这一次啊,定是长脸了,整个镇上,不,就是全县城,指定也没咱村这社火好!” 村长连连点头称是,一顿饭吃得是食不知味,到晚上睡觉时,脸上的笑容都没散去。 清露这回是彻底地忙了起来,不仅活计不少,还是旁人无法替代的! 请戏还好说,只要花银子就成了,搭棚子那是秦怀恩的事儿,有了足够的帮手,估计三、两天就能搭起来了。 但是社火啊,这不就是“小岭村的春节晚会”吗? 清露既要当导演、编剧,还要设计服装、灯光,最重要的是,她怎么可能放弃这么大的一个舞台呢? 旁的还好说,只有这最后一项,清露是不敢对秦怀恩说的,偏生,这次她还特别需要秦怀恩的配合,于是,清露只得用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了。 从汪氏到山上和清露说了村中过年的事儿后,清露每天“纠缠”秦怀恩的时间就变得长了起来,她不断要求秦怀恩陪她做各种“游戏”。 只要清露高兴,秦怀恩是乐此不疲的,而且越来越体验到了其中的乐趣,那种比翼齐飞志同道合的感觉,十分美妙,是他以往连想像都想像不出来的。 “咱村人啊,这回可是乐疯了,那衣裳啊,这才几天啊,都做好了,还发下去了,”刘秀芬说起这些来,简直是滔滔不绝,“就是那行头,啊,不道具,还有没做得的!”眼睛瞟向了栓子爹,“爹……” 栓子爹成竹在胸,“放心吧,耽误不了事儿。”他属于村里手比较巧的人,组织制作道具。 栓子也说,“这帮家伙,见天地练啊,心里头都憋着一股子劲儿呢,咱们这前院算是盖着了。”山上的外院很大,地又平整,是练习的好地方,这社火中有很多跑旱船啊,踩高跷等民间技艺,很多人多年没练了,都生疏了。 这些技艺,就连清露看了都“啧啧”称奇,连连感叹“高手在民间”。 “可咱村儿毕竟多年没办这社火了,”栓子爹还是心里有数的,“若说这衣裳器具,旁的村儿自然是比不了咱们的,可这技艺嘛,就是打咱们赢了,那也是怎么说呢……” 清露接口道,“胜之不武。” 栓子爹连连点头,性急的栓子已说出了大家的想法儿,“除非咱们爷上,只要爷一出手,那保准儿的……”就凭秦怀恩的力气,碎个大石、耍个碾子啥的,绝对能震倒一片,况且,家里人还知道秦怀恩是会武功的,栓子憧憬着,“到时候,让咱们爷踩上高跷,前翻十个跟头,后翻十个跟斗……” 清露听得乐不可支,“哈哈哈,原来我们家大郎是猴子变的,哈哈哈……” 大家听了全都是一副想笑却不敢笑的样子,栓子还有点尴尬,“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说……”他脸上也带着笑,满是祈求地看着清露。 308.第308章 送礼的又来了 想让秦怀恩参加到社火的演出行列中来,这是全村男女老少的期盼,是小岭村在社火中出奇制胜的法宝,但这个要求,谁都不敢对秦怀恩提,就算提了,也没什么用,对这种事儿无比冷漠的秦怀恩,是不会答应的。 唯一的办法就是求清露,只要清露开口,秦怀恩就不可能不答应。 对此,清露是心知肚明的,所以立刻接下了栓子的话,“你们放心吧,这回的社火,你们爷是一定会出手的,”伸手搭上了秦怀恩厚实的肩膀,“到时候我给你化一个让所有人都惊艳的妆容,让他们都看看什么叫‘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秦怀恩看着清露那双呼呼往外冒贼光的眸子,一下子想到了当初他们在小木屋时,为了让镖师印象深刻,清露给他弄的那身衣不蔽体的“妆容”,脸“刷”地一下就红了。 不过,就是这样,秦怀恩还是没说什么,只是带着宠溺看着清露无奈地笑了。 对那件事儿,旁人是不知道的,不过既然清露和秦怀恩都答应了,大家便安心下来,对这次社火的拔头筹有了种志在必得的感觉,哪怕,清露一直没说,想让秦怀恩在社火中表演什么,以什么样的装扮出现。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刘秀芬默默地念叨着清露说过的这句话,怎么也想不明白,在表演社火上,秦怀恩能称为行家的是什么。直到她看过了社火后,才赫然发现,这样的形容,才恰当地形容出秦怀恩这次的表现。 吃过午饭,秦怀恩就去歇晌了,栓子却又从外院跑进来说,“太太,秦家三少爷和三少奶奶又亲自来送年礼了。”这个说的自然是秦怀义和姜氏了。 清露笑了,“他们跑得倒是勤快,八成是等不及了吧!”自从听说秦家还没置办年货和大致需要的东西后,这两口子可是忙碌了好些日子了。 刘秀芬撇了撇嘴说,“哪有年礼送了一次又一次的,也不知道找个旁的由头。”这已经是他们进了腊月后,第三次来送年礼了。 清露倒是很大度,“礼多人不怪嘛!”开始往身上穿衣裳,“走,咱们去外院正堂待客。”秦怀恩刚歇下,清露不想打扰他,再说,这两个人本来就是来找她的。 刘秀芬带着满脸的不情愿上前帮忙,“也不知道晚点儿来,扰了老爷和太太。”通常秦怀恩歇晌时,清露是要在床上陪着的,不过是这阵子清露太忙了,秦怀恩才放过她。 而且,屋子里热,外面冷,清露每次出门都要穿得跟个棉花包子似的,非常麻烦。 清露踩着她“发明”的踏板车,从宽阔平整的回廊上穿行而过,很快就到了前院。 清露刚一进门儿,姜氏已笑着迎了上来,“哎呀,大嫂,这气色是越来越好了,这不,你三弟去外面进货,遇到了点稀罕玩意儿,都没来得及歇着,就给大嫂送来了……”外加好话一箩筐。 清露不动声色地摆脱了姜氏搭上来的手,“弟妹,有事儿就直说吧,我今儿家里还有些杂事儿。”从栓子娘手中接过了自己盛矿泉水的小壶,喝了一口。 姜氏先说,“大嫂啊,那粮食……”她已经因为要买清露的粮食来过好几次了,清露的回答很明确,就是不卖,不过她来的次数多了,清露又给她出了个主意,就是换。 一斤陈麦粒换二斤高粱,这个比例与粮价无关。 姜氏愿意换吗? 愿意! 随着粮价的提高,买高粱米的人越来越少了,因为吃高粱的都是穷人,三文钱或许不多,可对高粱米原本的售价来说,是涨了一点六倍,相对于自家产的高粱来说,则是涨了二点六倍还多,这个涨幅是骇人的。 相比之下,细面的涨幅分别是一点四倍和两倍,这个更加让人容易接受,而很多一直吃细面的富人,是不怎么算这个帐的,有闲钱的更是粮价刚一上涨时,就把两年的口粮都存够了,比如程一针和他的那些朋友,就是这么做的。 假如粮价继续这么平均地涨下去,高粱米很可能出现滞销——穷人想吃也买不起,中等人家粮存够了,富人根本就不在乎。 但清露不一样,她面对的都是穷人,用高粱的地方比较多,再加上,程一针和曲少东家帮她收的粮全部是陈麦,使得她原本相对合理的粗细粮比例被打破了。 听了姜氏的话,清露的脸色直接沉了下来,“弟妹现在想换粮也没有了,旁人听说我这里有换的,早都换完了。”这是实话,粗细如果同样是翻倍的涨幅,细面的空间多大啊,做生意的人都会算这个,见秦怀义来换粮了,自然也来换了——清露手中的粮食,不知道有多少人眼巴巴地盯着呢! 姜氏一愣,但脸上笑容依然没变,打了这么多次交道,她心里清楚清露是个什么样的人,而且这次她来的主要目的也不是粮食,他们铺子的本钱不大,能换的粮食一次都换完了,她现在不过是想顺便提一提,让清露不好意思接二连三地拒绝她的要求罢了。 果然,姜氏的技巧仿佛是奏效了,接下来,清露并没拒绝她,从秦怀义的杂货铺子里采购年货的要求。 清露只是说,“东西要好,价格要合理,不然,我可是不付银子的,到时候弟妹千万别说,我不讲情面,你大哥赚下的银子,也是吃苦遭罪来的……”递上了采购单子,“明天我就要,不够的话,我还可以到旁的铺子置办,后天就不要了,省得耽误了我的事儿!” 本来这样可谓苛刻的要求,以姜氏的精明和秦怀义的小气,是不会答应的,但他们为了做成清露的生意,已提前备了大量的货,现在有点儿骑虎难下的感觉,说实话,若不是怕清露就此坑他们一下,他们哪能在腊月里往山上跑得这么勤快?! 309.第309章 兄弟之间的差异 姜氏接过单子看了一眼后,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这……这么多?!”饶是她早就听说过清露血拼的名气,也没想到清露的手笔这么大。 秦怀义已“嗷——”地一声叫了出来,“大嫂,就算以往我们有错,看在我们近来恭恭敬敬的份儿上,你可千万别因货的数量不够,就不要了啊——”好像根本就不需要旁人的鼓励,就打算跪下似的。 清露“咣当”一声将手中的小茶壶放到了桌子上,“三弟,我的话你听不懂吗?我什么时候说数量不够,就不要了的?” 秦怀义一下子止住了悲声,脸上的表情极为怪异,可见同样是试探,他还没做到姜氏那样的收放自如。 清露实在是看不惯这两个人的做派,冷淡地说,“报价吧!” 价格还是很合理的,这就是清露忽悠着他们提前备货的好处,这么大的量,想来满县城也没其他人会买,清露少少的砍去一点儿,他们虽愁眉苦脸,但也还是让了。 清露转头对刘秀芬说,“明儿你验货付银子,出了差错我只找你,然后再写新的单子送出去。”她需要的东西的确是多。 刘秀芬应了,满脸的摩拳擦掌,心中暗暗决定不能让秦怀义的货钻了空子。 清露又对秦怀义夫妇说,“这也算是我给三弟的一份年礼吧,别嫌鄙薄就好。”她对他们一向是不客气的,就算是正常交易,也得让他们领她的情儿。 就算是再贪心,面对这宗几千两银子的大生意,以及几百两银子的利润,秦怀义和姜氏也说不出旁的来,现在算来,他们的那间杂货铺子,一年来的收入,有七成都出在了年末的这笔订单上,只得再打点精神感谢了清露一番。 清露照单收下,然后便又端起了小茶壶。 秦怀义夫妇却磨蹭着不肯起身,主要是姜氏不知道又在合计着什么。 栓子在门外说,“太太,郭掌柜来了。” 清露一边说“请”,一边双眼不眨地看向姜氏,驱逐之意十分明显。 和秦怀义对视了一眼后,姜氏不情愿地起身,恰好和郭掌柜走了个对面,时机倒是拿捏得刚刚好。 郭掌柜带着个大包袱进门,这边和清露寒暄,那边秦怀义已不阴不阳地开口,“哎呦,郭掌柜,这是也送年礼来了,不知是什么好东西,也让咱们长长见识。”非常令人讨厌。 郭掌柜笑道,“这年礼儿我可置办不起。”将包袱交到刘秀芬手中,“让太太和爷看看,可还合意,有不合适的地方,我再让他们改改。” 秦怀义和姜氏已围了上去,自以为找到了清露只肯和郭掌柜合作的秘密。 刘秀芬也眼巴巴地看着清露。 清露笑道,“劳烦郭掌柜了,那就打开看看吧!” 秦怀恩猎的貂皮,都是在郭掌柜那里鞣制的,后来他又主动找了裁缝帮清露和秦怀恩制成了衣裳。 清露的是没袖子带帽子的斗篷,用是秦怀恩说的那种,紫貂身上背部的最好的那块儿皮子。 秦怀恩的是有袖子没帽子的大氅,用的都是清露剩下的下脚料,只有五张完整的貂皮,两件衣裳的领子和清露的帽围子,用的俱是让程一针心疼得跳脚的貂尾。 刘秀芬解开包袱,分别抖开,靓丽的水红软缎和深青色的暗纹厚缎交替划过,醉了所有人的眼。 秦怀义忍不住怪叫,“郭掌柜,这么好的貂皮,你到底攒了多少年啊?!”都是做这一行的,这点眼力他还是有的。 姜氏抚摸着那比缎子还光滑柔软的皮毛,脸上的表情从惊艳、贪恋到丧气灰败,十分精彩。 郭掌柜连连摆手,“做了这么多年的山货,我还是头一回见过这么多这么好的貂皮呢,过过手就了不得了,哪儿收得起啊,这都是秦爷这一冬亲手猎的。” “一冬?!”姜氏听人说话,很能抓住重点。 刘秀芬把斗篷往清露身上披,清露躲闪了一下,“不用试了。” 这两件衣裳都不合适,清露的那件儿太长了,一直到脚面,秦怀恩的太短了,过臀勉强及膝,这都是可着料子来的。 就是这样,清露那件衣裳也没用得了秦怀恩猎来的所有紫貂背皮。 好在,清露过了这个年才虚岁十五,身高还有发展余地,再说,她还可以穿木屐,这样的长斗篷倒也不算累赘。 秦怀恩的短氅若配了高靴,穿上也定会有一番风采。 刘秀芬开始收拾衣裳了,姜氏的手才不得不从衣裳上收回,备受心理打击的她,这回倒是没了再坐下去的勇气,痛快地告辞了。 出了门后,姜氏目光怪异地看了秦怀义一眼,弄得秦怀义有点发毛,“怎么,方才我说错话了吗?”他觉得今天一切都挺顺利的。 姜氏摇了摇头,笑容勉强。 她怎么能告诉秦怀义呢,那种有银子也买不到的锦衣华服,对女子有多么大的吸引力! 早知如此,就算秦怀恩长得真像林子里的大黑熊,她也是愿意嫁的,况且,她现在早知道秦怀恩是如何的俊美了,肠子悔得都不知道青了多少次了! 秦怀义却拿着手中的单子喜不自胜,脚步匆匆地回铺子里张罗理货去了。 看得姜氏又是一阵唏嘘,明明是亲生兄弟,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得了秦怀恩的一点残羹冷炙,秦怀义就乐成了这个样子了! 正堂里,郭掌柜喝了一口茶,看着秦怀义夫妇的背影叹道,“这秦家啊,真是的,让人怎么说好呢?”将秦怀仁正在打探秦怀义底细的事儿说了出来。 清露笑了,当听说秦怀义不肯给秦大川分红时,她就想到了这一点,不然也不会将自己办年货的事儿透露给秦怀义,并耐着性子和他们打交道。 现在果然等来了这样的消息,清露觉得自己的这份年礼也算没白送,问郭掌柜,“哎呀,秦秀才对办这种事儿,也在行?” 郭掌柜摇头,“他一个秀才,连账册都看不懂,对这些弯弯绕知道的总不如我们这些生意人多。”并不是自吹自擂,而是实话实说。 310.第310章 越懂事越坏事 清露笑了,嘱咐郭掌柜,“那你可得帮帮秦秀才,你那皮货铺子可就指望着他们呢!” 有了秦怀恩提供的货源和清露的点子,郭掌柜的生意越做越大,今天不光他从山上另外收的那批炒货都卖光了,还从旁的生意不好的铺子里,收了很多松子、榛子之类的,现在存货也不多了,黑葫芦的威力由此可见一斑。 此外就是秦怀恩狩猎队提供的上等皮货了,也让郭掌柜着实赚了一笔。 生意人的银子是不好总闲着的,郭掌柜现在有了扩大了铺面的打算,而他最喜欢的莫过于和他临近的,铺面又不小的秦家的铺子了,这样就能保证他的老主顾不会流失了。 郭掌柜打算将价格比较昂贵的皮货从他现有的山货铺子中分离出来,专门开家皮货铺子,不然现在铺子里头挤满了选购开心松子和开心榛子的客人,实在是忙不过来,想再增加两台黑葫芦,门前也没地方放了。 “帮?”郭掌柜很是意外,他很清楚,除了秦怀恩,清露和秦家每个人的关系都算不上好。 清露重重点头,“嗯!”又叹道,“我这一直害怕呢,我给三弟送了几百两银子的年礼,给秦老爷只准备了十来两银子的,到时候秦老爷还指不定想什么法子整治我呢!”心里有气是必然的,但未必敢动手。 郭掌柜一愣随后便重重点头,“我明白了!” 秦大川那种人,是见不得任何人好的,哪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他不会想秦怀义从清露这里得到的多,是因为秦怀义和清露做生意的正常所得,他只会嫉妒,若不然也不会让秦怀仁去调查了。 当然了,秦怀义和姜氏做事也同样不地道。 一旦秦怀仁和秦大川抓住了秦怀义的把柄,怎么处理秦怀义先不说,那铺子是肯定不会再让秦怀义用的了,而在这场变故中出了力的郭掌柜,只要要求不过份,就一定会优先得到购买或是租赁铺子的机会。 郭掌柜告辞,想法子去安排了。 秦怀恩也起身了。 清露索性就着今天把秦家的年礼也送了出去。 这唯一一份需要秦怀恩和清露亲手送出去的年礼,它包括:给秦大川的两坛好酒,给秦怀仁和秦怀礼兄弟的笔墨和每人一刀好纸,以及给岳杏儿的一套新崭崭特别厚实的细棉布面儿棉衣,还有一件给秦秀娥的“小礼物”。 可以说,将秦家人照顾得很全面,礼物的价格也很拿得出手了。 他们进秦家时,秦大川照例因“身子不舒服”,都半下午了,还在他的内间里“歇”着,是秦怀礼在秦家正堂接待了他们。 年前年后学堂里照例会有一个多月的年假,现在秦怀礼已经放假了。 秦怀礼见到清露很激动,他年龄大了,又有功名,已经不能像秦秀娥那样,混到山上的内院里去了。 其实在睿儿的游戏室中,就是秦秀娥这样十来岁的女孩子,也是不适宜去的,秦秀娥去了后,通常和那些做针线的婆子们混在一处。 这对女孩子家是很不好的,村子里但凡有点条件的人家,都会将没嫁人的女孩子在家里娇养起来,学些女红、烹饪、管账方面的理家才能。 就是刚出嫁的小媳妇儿,也尽量减少出门的次数。比如清露和刘秀芬这样的,通常都是在家里做些家务,外面的事儿,自有男人去打拼。 但在秦家,谁又会真正地关心秦秀娥呢?秦大川为了让秦秀娥去打探消息,恨不得秦秀娥天天长在山上才好呢,殷氏别说现在说了不算了,就是还管家,对秦秀娥这样的“外出机会”也只有嫉妒,没有感觉到不妥。 毕竟,当年秦秀梅就这样乱跑着长大的,要不然也不会长成那副样子。 岳杏儿倒是出于好心,规劝过秦秀娥几句,可秦秀娥已习惯了山上可谓豪华的生活,极为贪图山上提供的那些可口的待客的吃食和热闹,又口口声声地叫着“大哥大嫂”,显摆着山上这门亲戚,让岳杏儿劝也无从劝起了。 山上的外院近来也是非常热闹的,只可惜对于社火,一向体弱的秦怀礼是丝毫不擅长的,村里人也不搭理他,他也见不到清露,反倒常常见到对他怒目而视的秦怀恩,这让他难免在无趣之余感到十分怯怯,只得不去了。 秦怀礼这边还在让座,刘婆子的茶还没端上来,清露已在三言两语间,将来意和礼物分派完了,连坐都没坐,就转身要走。 秦秀娥忍不住了,扑了上来,委屈地叫道,“大嫂——”她没见到给她的年礼。 秦怀恩伸臂拦了秦秀娥一下,秦秀娥吓得连忙止住了脚步,双眼泫然若泣地看向清露。 清露从荷包里摸出来一个小锦盒,“哎呀,若是我忘了给小妹的礼物,小妹会不会从今而后就不认我这个大嫂了?”这与其说是一种对孩子的逗弄,还不如说是种试探。 秦秀娥张了张嘴,竟然没说出什么话来。 这让清露有淡淡的失落——难道秦家人的贪婪和无礼,是浸在血脉中的?秦秀娥还这么小啊,就能因为这一点事儿,完全忘记以往自己对她的好吗? 清露忽然没心情再和秦秀娥开玩笑了,将锦盒交给了秦秀娥。 秦秀娥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是一副小小的金耳坠子,短短的链子下缀着一朵做工精致的桃花,这应该是秦家年礼中,最贵重的一件了。 秦秀娥立刻被迷住了,她欢呼一声,连道谢的心思都没有了,直接跑回了自己的屋子,戴上后,对着铜镜左照右照,根本不知道清露和秦怀恩已离开了秦家。 秦怀礼倒是很殷勤地挽留了一下,但秦家正堂的温度,一般人是受不了的,去秦怀礼的屋子又很不合适,秦怀礼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开。 整个送礼过程,秦怀恩和清露在秦家待了也就是五、六分钟的功夫儿。 匆匆忙忙穿好衣裳,又稍稍摆了一下谱的秦大川,从内室追到了正堂冲着他们的背影喊,“哪有这样的,来送礼都不见下长辈!” 311.第311章 一份无比珍贵的年礼 已走到院子门口的清露假装没听见,说实话,她知道了秦大川做的那些事后,每次看到秦大川心里都感到特别恶心,更没啥好说的,只要能达到她预想的效果,她巴不得少看秦大川一眼呢! 秦怀恩专注地保护着清露不在门前的“秦家坑”中受伤害,要知道,今年冬天的雪特别大特别多,所以每次清露出门都会穿上她“发明”的恨天高款式木屐,厚底高跟,最高处离地面绝对超过二十公分,走起路来袅袅婷婷如弱柳扶风,只可惜秦怀恩一点没心情欣赏,只吓得胆战心惊。 直到走上了自家平整的石板路,清露才有机会对秦怀恩发牢骚,“本来以为秦秀娥还小,只要加以引导,她就会懂事。” 秦怀恩冷哼一声,“引导?懂事?生活在秦家这个环境,你指望谁引导她?不懂事还好,越懂事越坏事!” 清露默然。 事实证明,秦怀恩猜测得一点没错,清露很快就知道了她送完年礼后,秦家的情景。 秦大川大骂了一通清露吝啬后,先是将两份学习用品都分配给了秦怀礼,又很失望地觉得,秦怀礼不够“尽力”,以至于秦怀礼从清露手中得到的年礼不是最贵重的。 秦大川还夸奖了秦秀娥能从“小气”的清露手里弄到这么好的东西,鼓励她多去山上,尽量多弄东西,并不忘告诉秦秀娥,这算是他这个当爹给秦秀娥准备的嫁妆了,让她仔细着用。 对岳杏儿的那套衣裳,秦大川满腹狐疑地翻弄了好久,怎么也想不明白,岳杏儿是如何同山上扯上关系的,岳杏儿自从进了秦家,明明连一步都没出去过,仅有的一次去镇上,还和秦大川寸步不离,连趟茅房都没去。 秦大川一个劲儿地埋怨清露不会送东西,对岳杏儿这个丫鬟只给个帕子之类的就行,省下的钱还不如多给他买两坛子好酒。 倒是秦怀礼劝了一句,“清露这是有眼力,知道家里的女人,哪个最得爹的心。” 秦大川这才拿了那个包着衣裳的包袱进了屋子。 岳杏儿一如既往地对秦家任何东西连看都不看,仿佛根本就不知道这份礼物是送给她的。 秦大川心里头窝着一股儿邪火,这份年礼他早就算出来了,他的那份是最便宜的,而且旁人的礼物,他若是昧下了也没什么用,比如岳杏儿的这套衣裳。 岳杏儿身量高且窈窕,她的衣裳旁的秦家女人都穿不了,改的话,不仅费功夫儿,还不好看了,再说,现在的秦家女人,真没人值得秦大川再费这个心思了。 拿去当了吗?秦大川很怕因此再惹出什么麻烦来。 现在的秦大川已经清楚地意识到“名声”的重要性了,没了名声,村里人都可以对他不屑一顾,山上无论对他做什么,他都无法理直气壮地去讨还“公道”。 为了保护住“名声”不影响到秦怀仁的功名,秦怀仁有了借口一次次地从他这里要银子,数量多且态度差,好像所有一切他都是罪魁祸首。 还是算了吧,秦大川想,心中却越发地堵得慌了,偏生说不出来。 过了两天,伴着秦大川一大堆拉拉杂杂的表白,这套本来就属于岳杏儿的衣裳,终于到了岳杏儿的身上。 秦大川不知道的是,表面上毫不动容的岳杏儿,在没人时,抚摸着这套厚厚软软的棉衣,眼泪“扑簌”而落,觉得再冷的寒冬,她都不怕了。 这是她到了秦家后,得到的最贵重的东西了,不仅贵重,还特别贴心。 别看岳杏儿天天做针线,却几乎没有给她自己做的——秦大川不给她布料,她拿什么做? 岳杏儿到了秦家后,只得到了于氏的两套旧衣裳,一套单的,一套夹的,替换的则是她穿来的那套夹衣,里衣则是用给秦大川和秦秀娥做衣裳的布头对付上的。 因为没有棉衣,入冬后,岳杏儿根本就出不了门儿,她不知道秦大川这样做,是为了省银子,还是为了控制她的行踪,或许,两点原因都有。 万没想到,是素不相识的清露,给了她如此贴心的温暖,这太让她意外和感动了。 只是,穿上这套特别合身的衣裳,岳杏儿有和秦大川同样的疑惑——清露是从哪里得知了她的尺寸呢? 秦秀娥吗?不可能,这孩子自己都不会做针线,怎么说得清楚这样的事儿呢?再说,秦秀娥也没重来没提起过。 秦怀礼吗?更不可能,他是连见清露的机会都没有的,更别说和清露说话了。 最终,岳杏儿将视线落到了待她很不错的刘婆子身上。 可这种话是不能当面问的,岳杏儿从秦秀娥的口中,早就知道了刘婆子曾因和清露“交往密切”而受到过什么样的伤害,只得在刘婆子面前,一再表示,她对清露的感激之情,以及对这份礼物的喜爱。 结果,刘婆子一下子落下泪来,“别说了,快别说了,想想我当初多的那句嘴是害了你,我这心里别提多难受了,幸亏太太是个心善的,能帮我过过这份儿情儿!” 因为不知道贞烈单纯的岳杏儿,在和秦大川睡了十来天后,依然是处子之身,而给她出了“要个孩子”的馊主意,一直是刘婆子心里的一个结儿! “这……这怎么能怪你呢?”岳杏儿拉住刘婆子手,也掉了眼泪。 其实在这个时代,在普通人的眼里,就算岳杏儿没和秦大川进行到最后一步,她依旧算是失去了贞洁,若不是这样,身为清倌的清露,也不会那么受人白眼儿。 有了这样的交流后,岳杏儿和刘婆子的关系越发地好了起来,有时候,岳杏儿的烦恼也会向刘婆子倾诉,偶尔还能得到几个“主意”,让她在秦家的日子过得稍微好了一点儿。 很多次,岳杏儿都怀疑,刘婆子那些奇妙的主意是清露的手笔,但刘婆子不说,岳杏儿也就不问。 312.第312章 送了根导火索 这是一份奇妙的年礼,犹如烛火般,让可怜的岳杏儿在一片黑暗的生活中,感受到了点点的希望和丝丝的温暖,她认为,在她的一生中再没有其他礼物能比得上它的珍贵,哪怕它其实并不贵重。 清露和秦怀恩一道回了家,借着今天送年礼的兴头,把她认为重要的最后一份年礼安排好了,“明天一早把给林胜德的年礼也送过去吧!” “哦。”刘秀芬答应得无情无绪,她总觉得清露对林胜德好得过份了。 清露自然明白刘秀芬的情绪是从哪里来的,笑着说,“这样,我奖励你,明天和栓子一道去石岭村送这份年礼,回来的路上再好好想一想,我为什么要这么送年礼。”暗示道,“哎呀,今年过年啊,秦家的这三份年礼,我可是最费心思的,旁的啊,我只需费银子就行了。” 的确,很多生意上交往的人,清露送的礼物都是具有一定价格的,可没像送秦家的东西,每一样都掂量了又掂量。 听了清露的话后,刘秀芬果然高兴了起来,对第二天的出行,十分期待,她到底要看看这几份年礼能送出什么效果来,还要好好地想一想,学一学。 刘秀芬出去准备后,秦怀恩蹭到清露的身前,“我不是秦家人,你给我送的礼也没费心,是吗?”有点儿不满,但更多的是对清露的逗弄(清露则把它称为调|戏)。 清露重重点头,“嗯,我一点都不费心,”看着秦怀恩拉长了声音,“因为啊——”她故意隔了很久才说下去,这是她对秦怀恩的反调|戏,“我再费心也没什么用!我已经没什么可送给你的了。” 秦怀恩的那件貂皮大氅就是清露送给秦怀恩的年礼,借花献佛得无比彻底,其中的理由,也就是她说的这样。 见秦怀恩还在愣神,清露接下去说,“要不然这样得了,我找个盒子把自己包起来……”话还没说完,已被秦怀恩抱了起来,往床边走去。 清露大惊失色,“我不是那个意思……”这阵子秦怀恩在某件事上克制了很多,怎么就让她忘记了这家伙的“过份”之处了呢?她调|戏属龙的秦怀恩,无异于羊入虎口啊! 见秦怀恩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清露急忙大叫,“吃饭,我还没吃晚饭呢!饿得很呐!”这是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理由。 秦怀恩悻悻地放下了清露,勉为其难地说,“那我就等等,让你先吃!”好似做出了多大牺牲似的,就不想想,腊月的东北,天黑得多么早,清露估计现在也就是现代下午四点来钟的样子。 这天晚上,秦怀恩到底还是折腾了清露很久,直到折腾完了,他才在睡眼朦胧的清露耳边说,“其实,我早就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拥有了清露,秦怀恩就拥有了整个世界,他的生命因此而变得完整,不,不仅仅是完整,还变得目标明确,精彩无比,每一天都是享受。 秦怀恩前世所有的仇恨遗憾,今生想要的一切幸福美好,清露统统用自己的方式给了他,让他幸福得有些不知所措。 这样的秦怀恩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还缺什么,怎么可能再收到动心的礼物,不止这个新年,只要清露在他身边,他就永远什么都不再需要什么了。 清露说把自己装进盒子送给他,就是这个意思。 对此,秦怀恩理解得比清露还要深刻! 听了秦怀恩的另类表白,清露气得暗暗磨牙,可惜她已再没力气“报复”秦怀恩了,只得在心中感叹了一声,原来秦怀恩已完成了,从“精分”到“腹黑”的进化过程。 这个,她真不是故意的啊! 想着今后那些漫长无边,只能被秦怀恩调|戏而不能反调|戏的日子,清露有点头痛,或许该叫……蛋疼?! 第二天刘秀芬一回来,整个人就跟心里长了草似的,眼巴巴地盼着清露起身,幸好,走大路去石岭村不近,寒冬腊月的,路也很不好走,所以刘秀芬回来没多久,清露就起来了,不然的话,刘秀芬一肚子的话,就得憋坏了。 “停,等等,吃饭的时候再说,让你们爷也乐一乐!”清露对刘秀芬的八卦欲|望,丝毫不肯惜香怜玉,于是,刘秀芬只得继续憋着。 这顿午饭,他们吃得特别长,刘秀芬因为说话太多,情绪太激烈,多喝了一大碗汤。 清露给林家准备了四样礼。 第一样是两本书和一套文房四宝,其中的纸是两刀,节省着点用的话,够林胜德一个人用上个一年半载的。 值得一提的是那两本书,那可不是普通的书,而是试卷,说白了就是本府往年中举的人的文章汇编,上面还有一些批注。 这样的书,不是用银子就能买得到的,若不是清露的喜宴,将吉安、望山两县的“顶级知识分子”几乎一网打尽了,她都没地方淘弄这玩意儿去。 这两本书在清露的眼中值不了几个钱——她把书借来后,随便找个人付工钱抄一遍就成了。 林胜德见到后却如获至宝,高兴得差点儿没掉下眼泪来。 在一般人的眼中看来,这头一样礼的价格就占了整份儿年礼的三分之二,还送得特别高雅和及时。 第二样礼是送给林婆子的,一套绛紫色团花缎面袄裤,既适合林婆子的年龄,又透着恰到好处的喜庆,最适合年节和出门座客时穿了,是她这辈子到目前为止,穿过的最好的衣裳了,还配上了相近花色的缎面鞋子。 林婆子乐坏了,拉着刘秀芬的手,那些感激的话,简直说都说不完啊! 第三样礼是二十斤冻猪肉,好大一块儿,用来包饺子的话,足够林家三人吃上好多天了,却是礼物当中最便宜的,才三百文钱。 而第四样礼的存在,则直接达到了清露想要的,让林家这份年礼成为一根导火索的效果。 它是一匣子点心,足有二斤重,精美的包装和大大的“集味斋”标识,彰显着它的贵重,林家、包括那些看热闹的石岭村村民中,只有一个人,对它们有别样的感触。 313.第313章 为了点心大打出手 秦秀梅见了这匣子点心,犹如闻到了血腥味的饿狼,“嗷——”地一声就扑了上去,把拿着点心的栓子吓了一跳。 对这点心,秦秀梅的印象简直太深刻了,想当初她不就是因为偷吃了这么一匣子点心,才害得殷氏差点儿丢了性命,她自己也在秦家混不下去了吗? 那种美妙的滋味啊,秦秀梅想忘也忘不了,只可惜,她就只吃过那一次,就再也没机会再见到了。 秦秀梅把点心抢到手里后,打开匣子就往嘴里塞,竟然还呜呜地埋怨着,“咋不是热的呢?这点心热得才好吃呢!”她说得是实话,却没想想,这话听到旁人的耳朵里,到底是一番什么样的感触。 栓子夫妇这次来林家送年礼的动静挺大,清露特地让他们乘了秦怀恩的那辆“曲氏安车”,这车虽然不像清露的那辆华丽得耀眼,可在石岭村这样的小山村中,也几乎没人见到过啊。 结果刚进了村子了,他们就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尤其是孩子们,那是一直跟进了林家的小院子里,大人们则站在院子外面。 本来林胜德是非常喜欢这种情形发生的,这是多给他长脸的事儿啊!可谁能想到,马车刚开始在院子里往下搬东西,秦秀梅就弄出来这么一出儿,让好端端的长脸直接变成了打脸! 大家在短暂的震惊后,窃笑和议论声就纷纷而起了。 林胜德母子被臊得满脸通红,偏生秦秀梅毫不知耻,只顾得吃,那“吧唧吧唧”的吞食声,就跟猪拱槽子似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啊——,我的个老天啊,我这是造得什么孽啊,怎么娶了这么个媳妇儿进门啊——”眼见着不过几息长的功夫儿,秦秀梅就吃掉了好几块点心,而且一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林婆子的心像是在滴血啊! 这么贵重的吃食,林婆子这辈子还是头一次见到,那应该是摆在小碟子里过年时待客用的,或是用油纸包起来五、六块,无论当做礼品还是回礼,都是非常有脸面的事。 可是现在,就这么让秦秀梅一口口地给吃掉了! 林婆子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她扑了上去,去抢秦秀梅手中的点心,“你怎么就这么不知羞,你给我,你别吃了!”即便到了此时,她说的话,也并不过份,可见心里还是有顾忌的。 养过动物的人都知道,当一些猪、狗之类的牲畜在大口进食时,往往会爆发凶性,这个时候,最好不要去招惹它们,否则很容易出危险。 但林婆子此时因为太心疼了,已顾不上这些了,而且在林婆子心中,不管是怎么说,秦秀梅还是个人,就算没脸没皮,至少还要有人的理智,况且,她是秦秀梅的婆婆,又当着大家伙儿的面…… 事实证明,林婆子太把秦秀梅当人了! 见林婆子扑过来,秦秀梅想也不想,抬手就给了林婆子一巴掌,那清脆响亮的声音,让每个人心头都是一震。 秦秀梅高壮,林婆子瘦小,这一个耳光下去,林婆子就被打翻在地,脸上除了红肿起来的巴掌印外,还有被秦秀梅指甲刮出来的血痕,以及星星点点的点心渣滓。 林胜德惊呼了一声,“娘——”蹲下身去搀扶。 林胜德平时对林婆子说不上好,但做为一个男人,在众人面前眼见着自己的亲娘受到这样的侮辱,他若是再没点反应,那他就算不上是个人了! 秦秀梅自己也吓了一跳,她方才不过是随便的挥了下手而已,心里只想着点心不能被林婆子抢去,并没想太多,而且这也是她在秦家和殷氏对打对骂抢东西,养成的坏习惯。 从清露的年礼送过来后,秦秀梅心里就憋着一股火气,那一样样的好东西,偏偏就没有给她的,她若是不抢,还有什么能落到她的手里和嘴里呢? “我……”秦秀梅看着在地上拥成一团儿的林家母子,心里也是有些害怕的,她本来想解释一句,“我不是故意”的,但又怕耽误了吃了点心,点心匣子会被抢走。 再说,就算他们生气又能怎么样呢?还敢打她或是把她赶出家门吗?如果能做到这一点,他们恐怕早就这么做了。想到这些,秦秀梅只呜噜了这么一声,就再无下话了,继续吃。 可这并不等于旁人就没了言语,村里很多人都开始义愤填膺地指责起秦秀梅来,还有人对林胜德的懦弱相当鄙视,这其中最厉害的一句话是,“就这样的不孝的门风,林秀才这功名恐怕也保不住了。” 和秦怀仁一样,功名是林胜德最在意的东西,甚至于,因为得到的不容易,林胜德对功名的在意程度,要远远超过秦怀仁。 就是这一句话,让林胜德脑子“轰——”地一下儿,什么都顾不得了,他从地上跳了起来,根本不像林婆子那样,去抢什么点心匣子,而是直接挥起拳头,将秦秀梅一拳就打倒了。 “哎呀——”秦秀梅发出了一声尖叫,竟然既不想着去还手,也没去告饶,而是还在奋不顾身地抢点心、吃点心,仿佛那匣子点心就是她的一切。 “打,打死这个恶婆娘!” “林秀才,好样儿的!” “这要是我家媳妇儿,早打得她连娘都喊不出来了……” 对林胜德的爆发,村民们是乐见其成的,可见秦秀梅的人缘儿有多差,也充分验证了那句“看热闹的不怕事儿大”的俗语。 林婆子从地上爬了起来,捧着那沾了泥土狼藉不堪的点心匣子,欲哭无泪。 秦秀梅也不再吃了,而是开始还手了,她这一还手,让林胜德想起了在秦家过的那些憋屈日子,反倒揍她揍得更狠了。 真要是竭尽全力动起手来,秦秀梅是打不过林胜德的,所以很快落了下风儿,她先是“嗷嗷”地叫了几声,见没什么用,马上开始威胁,“林胜德,你敢打我,看我不回去告诉我爹,还有我二哥……”到了这时,她倒是放弃和娘家人的矛盾了。 314.第314章 送年礼的技巧 林胜德听了,手便是一顿,秦秀梅趁机挠了他一脸的血道子,得意洋洋地说,“现在知道怕了,晚了!”挣扎着起身还要去抢林婆子手中的点心,嘴里还说,“想让我饶了你,你就得再给我买一匣子这样的点心,不,我要每天都吃这样的点心!”她知道林胜德手中是有些银子的,但并不知道,这银子是怎么来的。 这样的要求,别说是林胜德了,就连刘秀芬听了都倒吸了一口冷气,这秦秀梅得心里没数到什么程度,才能提出如此过份的要求啊! 于是,秦秀梅刚从地上坐起来,就听到了一声冷笑,“哎呀,秦秀梅,你要回小岭村啊,那可真是太好了,省得我要一次帐,还得跑这么远……”是刘秀芬。 其实刘秀芬这次来,清露并没交给她“讨债”的任务,她和清露一样,心里都很清楚,秦秀梅欠下的银子,是要不回来的,她不过是实在看不惯秦秀梅专横跋扈的样子罢了。 昨天给秦家送年礼,刘秀芬也去了,她见到了殷氏,殷氏瘦弱不堪满脸憔悴,脸上手上到处是伤痕,跟个土耗子似的,瑟缩在柴棚中,木着一张老脸,拼尽全力挥动着斧子砍柴,不敢见任何人。 刘秀芬觉得殷氏这才是待罪之人该有的样子,哪有像秦秀梅这样的,明明做了那么多恶事,还在嚣张! 刘秀芬的这一句话,可比林胜德的那些拳头管用太多了。 秦秀梅吓得发出了一声非人类的尖叫,连点心都顾不得要了,从地上跳起来就往屋子里跑,“啊——,我不回去,打死我也不回去,我是秀才娘子,你们不敢把我送官……” 众人都惊呆了。 石岭村的村民们也有些人是参加过清露的喜宴的,他们想起了秦秀梅的被休,也想起了秦秀梅因何欠下的债务。原本以为秦秀梅这么大张旗鼓地回来,是因为秦大川将她的事儿都解决了,没想到,秦秀梅的依仗竟然是什么“秀才娘子”! 这其中,最懊悔的则非林胜德莫属了,他总以为秦秀梅是蠢货,却不承想,他竟然让这个蠢货给糊弄和利用了! 恰在此时,见年礼都送完了,栓子便整理车马往外走,“林秀才家里既然还忙着,我们就先回去了。”看了林胜德一眼,那眼神,充满了不屑和鄙视! “别,这……”林胜德想留,可家里这情形实在是见不了人,挽留的话就说不出口了,只得试探着问,“清露,会不会因这个恼了我啊?” 这下子,刘秀芬不愿意了,“林秀才,我们太太的闺名可不是乱叫的,回头爷若是知道了,找上门来……” 林胜德吓坏了,“不敢,不敢,我是一时失言,一时失言……” 村民们也很紧张,他们受过清露太多的恩惠,开春后,还等着清露建园子时再去送石料,一准儿能换回来不少的粮食。 有那德高望重的老者就走出来说,“林秀才啊,你可不能因为一个妇人,就给整个村子招灾惹祸啊!”语气很重,他们平常敬着林胜德,也是因为林胜德和清露的关系。 林胜德笑得非常僵硬,“哪儿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太太……不会……的吧?”他也开始不确定了,更觉得为了秦秀梅而得罪了清露,实在是得不偿失啊! 刘秀芬冷笑一声,“林秀才的面子自然是比天还大的,当初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说是要休妻,太太这才不追究的,今天若不是觉得闹腾得太不像话了,我也不会多这句嘴。不过,那字据还是在的,有些话,我们当下人的也不好多说!”跳上马车,拉上了帘子。 栓子感叹了一句,“这男人活到这份儿上……真是……”他并没说是谁,但大家心里都清楚。 看着马车缓缓地驶出院门,林胜德只觉得寒意从心头一直扩散到了周身。 是啊,别说有没有偷东西的这回事,就是以往,秦秀梅得罪过清露多少次啊,秦家都不愿意收留秦秀梅这祸害了,偏偏他不知道怎么就猪油蒙了心,不仅留下了秦秀梅,还让秦秀梅这么无法无天! 清露知道了,会是什么心情,恐怕就是不生气,也会深深地厌恶他吧! 想到这些,林胜德转身就回了屋子,抓住秦秀梅的头发就往外拖,“滚,你给我滚,我已经休了你了,你给我滚出林家!”恐惧让他爆发了比方才更大的力量。 马车还没走远,村民们也尚未散去,林胜德就是要让大家看看他的决心和态度。 “我不走,我不想进大牢,你别打我了,我给你干活儿……”秦秀梅哭求了起来,和方才吃点心时的张狂,简直判若两人。 从接到这份年礼开始,秦秀梅就生活在了水深火热之中,林胜德动辄就对秦秀梅拳打脚踢,有时有原因,有时只是因为心情不好。 林婆子也不肯示弱,她挨了秦秀梅的打,可以不在乎,可秦秀梅打了林胜德,她真是恨得牙根儿痒痒,手打不动她就用棍棒。 开始时这母子两个还担心,可发现秦秀梅怎么都不肯去秦家求救后,胆子就越来越大了。 但就是这样,秦秀梅依旧不肯离开林家——她实在是没地方儿可去了! 刘秀芬绘声绘色地讲完,清露总结道,“同样是送年礼,我要让我想帮助的人开心,”比如岳杏儿和林婆子,“让我不喜欢的人生气,”比如秦大川和秦秀梅,“还要那些得了好处的人给我做事,”比如林胜德,“这就是送年礼的技巧。” 清露托腮想了想,“有些年礼的效果现在还看不出来,你们且等着看吧,然后慢慢想。”她很好奇,秦怀仁调查清楚秦怀义的底细后,秦家会怎么做。 刘秀芬想岔了,“太太,咱家还有年礼没送的?” “嗯,”清露点头,“倒是真有一份,也和秦家有关,得大年初一送,到时候你又可以看看了!”因为事儿还没办成,所以现在是秘密,不能告诉旁人。 315.第315章 程一针的年礼 “哎呀呀,若说这送年礼的技巧啊,清露,我倒是觉得,你还是得跟我学学!”又来蹭饭吃的程一针,见他们都说完了,连忙跳出来刷存在感。 而程一针的这句话,包括清露在内,大家都没办法反驳。 程一针的年礼是一对獒犬,五十来天大。 这一黑(公)一白(母)两只犬,一到了秦家,立即受到了全家人的热烈欢迎,生活待遇直接超过了清露和睿儿。 旁人倒是无所谓了,秦怀恩以后会发现那狗的用处和好处,睿儿和刘秀芬这样的,都是见了活物儿就喜不自胜的主儿,程一针就是很奇怪,“清露,你不觉得这狗丑吗?怎么会这么喜欢?” 程一针送这东西,主要是帮助打猎、巡山、看家护院的,在他心里清露应该喜欢那种漂亮的宠物狗,只可惜,清露现在的身体条件,是不适合养宠物的。 清露一翻白眼,“我在你心里就是那么没眼力的人吗?” 藏獒啊,在现代一只曾被炒到几百万上千万的身价,恐怕种还未必有这么纯,所以这两只狗,一定也不便宜。 让清露不明白的是,东北不是藏獒的原产地,程一针到底从哪里弄来的这么一对儿犬,但不管怎么说,总之很不容易就是了。 “丑不丑是次要,只要是值银子的东西,我全都喜欢!”清露的话粗俗到直白,但大家都习惯了。 秦怀恩听了后目光闪烁,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程一针却很不满意,“值银子?这只是值银子的问题吗?你能想到我为它们费了多少的心思吗?从选种犬,到挑獒,五对八胎啊,我足足等了三、四年,才选出这么两只来!”其中的麻烦和波折可不是几句话就能说得尽的,但他不想说太多。 清露却敏锐地抓住了问题的重点,“你是说,那个关于选獒的血腥法子,它其实是真的?”她也是听说过的,但一直不敢相信。 所谓的獒,也被称为犬王,据说在生下来不久后,主人会故意不给幼犬们喂食,让它们自相残杀,最后生存下来的那一只才是真正的獒。 程一针一拍桌子,“哎呀,都怪我嘴快,这下子,你该不喜欢它们了吧?!”双眼乌溜溜地看着清露,同时还不忘瞟上秦怀恩一眼,他真想不出,如果清露不喜欢,秦怀恩会怎么处理这两条狗。 秦怀恩也想起,他曾提议一口气杀掉秦家全家,当时清露劝阻了他,现在心里不由升起了一股莫名的紧张——清露会不会觉得他暴虐而因此不喜他? 清露先是对秦怀恩安抚地一笑,让秦怀恩那双紧攥的拳头缓缓松开,然后才对程一针摇了摇头说,“我该厌恶的是这种培养方式,而不是为了生存而努力的那只狗!”这点善恶,她还是能够分辨的,秦家的所作所为,更让她渐渐地理解了秦怀恩当时的心情。 程一针有些悻悻,说了实话,“算了,我也不做那恶人了,实话告诉你,虽然这种选狗的方式大致不差,但只是打打架而已,其他的小狗都还活着呢!”不过是活得不太好,有几只明显活不长了。 清露却正色道,“不,你不是恶人,你是个对朋友很尽心的有情义的人!”从那么早就开始选狗,这狗明显不是送给刚刚认识几个月的自己的,而是送给秦怀恩。 想想秦怀恩以往在秦家的生活环境,山上打猎吃的那些苦以及所面临的危险,程一针的这份礼物就太珍贵了。 如此言之凿凿的夸奖,让厚脸皮的程一针也一下子承受不住了,他满脸通红,讷讷无语,反倒是秦怀恩在听了清露的提醒后,冲程一针点了点头,“谢了!”虽是极为简单的话语,却饱含了无比的真诚,和男人们之间特有的情意。 “没,没……”程一针支吾道,“我就是想告诉你们,别把它们养得跟大家闺秀似的,那就废了!”他实在是不好意思说,他现在特地提起这件事,其实是对清露为他准备的年礼很是不满。 因为给程一针的年礼提前送出去了,清露干脆用“剩下”的貂尾给程一针做了个围脖,当然了,也不是清露亲手做的,而是托郭掌柜和两件衣裳一道做的,美其名曰“和我家大郎一个待遇”。 这样的礼物对程一针来说,有还不如没有,反正那些紫貂都是秦怀恩猎的,貂尾都是给程一针制药用的,说来说去,除了省下几个银子外,那貂尾其实都是属于程一针的。 “噗哧”,“哈哈哈”,程一针说的比喻让满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但也深深理解了他的意思。 “我明白!”秦怀恩的话一向简短,听起来却让人分外地安心。 程一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样的友谊和爱情同等珍贵,值得他好好珍惜,想起清露唱的“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他觉得有些事,他真的该彻底放下了,这样对所有人来说,都好! 从第二天早上开始,秦怀恩在习武后训练的就不仅是睿儿了,还多了两只小奶狗。 清露很是期待,这两只被睿儿起名为“黑虎将军”和“白娘子”的狗,最终会被训成什么样儿。 最悲催地则非程一针莫属了——堂堂名医,除了给山上当家庭医生外,还沦为了两只獒犬的保健医,个中滋味,实在难以描述。 在众人的兴奋和忙碌中,大年很快就到了。 山上今年在一道过年的人特别地多,除了自家人外,还有程一针以及他带来的厨子和几个药童,另外还有琴师和他的女儿翠玉,而人数最多的,则是提前到场,准备明天演出的来自县城的戏班子。 人多,自然就热闹,主子们在内院开席,下人们和戏班子就在外院开席,整个院子欢腾一片。 席面也很丰盛。 到了这个季节,日子过到清露这个份儿上,席面上是不缺肉食和野味的,最珍贵的反倒是那些新鲜蔬菜。 316.第316章 热闹的新年 为了丰富自家餐桌,清露是费了一番心思的,秋天时不仅各种山珍干货存得足,还特地制作了很多干菜:茄子干、豆角干、萝卜干…… 另外,清露还开动脑筋想了很多办法,于是在他们家里,黄豆芽、绿豆芽、黑豆芽、豌豆苗、蒜苗……轮番上阵。 不仅让程一针吃得十分满意,还让赵东家看得啧啧称奇,花了不少银子来买清露的种种奇思妙想,让清露又收入了一批粮食。 家里人也很配合清露,找到了多种山中的野菜,晒干后贮存了起来,有很多是清露根本就没见过、没吃过的,加上程一针这个老饕的指点和厨子高超的烹饪手法,味道都很不错。 再就是他们家那冬暖夏凉的大大山洞了,不仅可以让白菜、萝卜等大众蔬菜可以一冬不坏,还特别适合做各种腌菜——不会冻嘛! 这让清露想起了前世看到过的一个段子,说是爱基斯摩人也会去买冰箱,但不是为了让食物结冰,而是因为怕食物被冻上,现在想来这山洞就是个天然的保鲜柜啊! 有了这么好的条件,清露又“发明”了泡菜,受到了大家的一致好评,尤其是刘秀芬,最近特别喜欢吃这口儿,简直顿顿都要吃。 只可惜冬季的蔬菜种类很少,所以对这样的泡菜,清露感觉倒是一般。 经过大家如此充分的准备,新年餐桌别提多丰盛的。 但吃并不是让大家最高兴的事儿。 吃饱喝足了后,明明离子时还有很长时间,众人却都坐不住了,睿儿打头,纷纷地往外跑,他们要去准备该放的烟花和爆竹了。 和睿儿同样心急的,还有村里面的其他孩子,清露早就说今晚要举办什么“烟火晚会”,哪有人还等的及呢?竟然还有很多外村的人,冒着严寒,翻山越岭地跑了过来。 等他们到了这里后,才发现,就算没有什么“烟火晚会”,他们也不虚此行了。 山上内院中,檐下统统挂上了琉璃宫灯,进了高高院墙的后,远远看去,一连串的五光十色流光璀璨,把天上的星星一下子就比了下去。 外院檐下则挂得全是大红灯笼,还有一串串的小红灯笼爬在廊柱上,这些灯笼,不仅挂满了院子,还顺着人行的石板道蜿蜒而下,一直延续到上山路上的入口处,远远看去,宛若一条灯火组成的长龙,十分好看,还很有气势。 外院和路上之所以用的是灯笼而不是琉璃灯,这倒是不是清露觉得外院不重要,而是实在是一下子买不齐那么多的琉璃灯了。 好在,灯笼的效果也很好,而且那红通通的颜色别有一番喜庆滋味儿,真的十分应景。 如果说琉璃灯是华美的,大红灯笼因渲染气氛而胜出,那么最让人心动的,则是令人眼前一亮的冰灯了。 清露制作出来的冰灯是最简单的那种,一个个一米来高圆柱形,冻结在青石板路的两侧,中间有个一尺来深的圆柱型凹陷,可以在里面放上油灯也可以放蜡烛,上面再罩上个纱网,风吹雪淋灯都不灭,因为冰柱本身加了各种颜色,再加上红灯笼的映衬,看起来晶莹剔透,绚烂无比啊! 一路走来,不知有多少人夸奖过清露的奇巧心思,赞叹过这样平生仅见的美景,还有很多人,打算回家自己也制一盏这样的灯摆在门口,现在小岭村人有钱了,这点消费还是不在话下的。 果然,第二天一早起来,小岭村很多人家的门口,都多了一盏冰灯,有些手巧的人,还加了雕刻的技巧,形态栩栩如生,到了晚上,这些灯点起来,远远看去,整个村子都美轮美奂。 这成了小岭村的一景,从此后也形成了一种习俗。 这么多人聚在一处,不用干什么,时间就过得飞快,转眼间就到了子时,睿儿眼巴巴地看着清露,“姨母,我可以去了吗?”小手中紧攥着一根长长的香。 秦怀恩许诺,让睿儿亲手去点今晚的第一串爆竹。 清露有点为难,“这个,是不是应该等等秦家?”在名义上说,秦大川还是秦怀恩的爹,就算不住在一处,新年夜的这挂爆竹,也应该让秦家先放。 秦怀恩倒是不怎么在意,“到时辰了,他放就放,不放咱们就先放,总不能让这么一大帮子人,一直等着。”若不是清露打算在小岭村一直生活下去,想要给秦怀恩、自己以及睿儿赚下个好名声,秦怀恩绝不可能对秦家处处忍让至今。 不过吧,想想清露让秦家吃得那一个个的大亏,秦怀恩倒是不觉得忍得有多么辛苦。 幸好,秦大川并不敢在这件事上和他们较劲。 秦大川早就听说了清露这次过年的一系列安排,很怕清露一怒之下不给他面子,若是那样的话,他买的那一小串爆竹,准得被山上的烟火给淹没了,还不如见好就收,早些放,好歹能听到个动静,不是吗? 秦家院子里,刚一到了时辰,清脆的爆竹声就响了起来。 秦怀礼丢下手中的香,拔腿就往山上跑,他方才已经去过一次了,那样的热闹和美景少看一会儿,都觉得难受无比,秦秀娥在他身后紧紧地跟着,秦怀义夫妇一点不示弱,脚步快捷地很快超过了秦秀娥。 秦怀仁还想做个姿态,见到他们这副样子便也顾不得了,虽是没跑,但也是默不作声地大步流星。 “啊,你看看,你看看这些孩子……”秦大川看着自家空空的院落,气得跳脚,蓦然转身,发现岳杏儿也穿戴整齐了,不由大惊失色,“你,你这是要干什么?!” 岳杏儿神色平静,“今儿过年,我长这么大,也没见过这样的热闹呢,再说,又不远,又不是旁人家,老爷既然不想去,我去去便回了!”她就打定了主意。 “你明明知道,山上那就是个狼崽子,清露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你怎么就不听说……”秦大川还想阻拦,却发现岳杏儿的身影已消失了。 看着不见人影的院子和屋子,秦大川没来由地感到一阵阵恐慌。 317.第317章 梦幻般的烟火晚会 就在秦大川一愣神的功夫儿,“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响了起来,他隔着这么远,还在屋子里头,听起来都清晰无比,可以想像,若是就是近旁,那么说震耳欲聋也不为过啊,秦大川活了这么大年纪,还从来不知道有这么好的爆竹。 而且这爆竹声持续不断,都有半盏茶儿的功夫儿了,还没停下来,这么长,这么响的爆竹,到底得花多少银子啊?秦大川皱着眉头想。 就在这时,爆竹声中,又开始夹杂起“嗵嗵”的巨大声响,可见是有人等不及或者嫌这挂爆竹的声音还不够响,又另外点起了其他的爆竹。 秦大川被这一声声的爆竹声召唤,不由自主地一步步地踱出屋子,走到了院子里后才发现,原来他是秦家最后一个出来的人了。 老许已如孩子般爬上了墙头,殷氏和于氏瑟缩在各自的檐下,齐齐地往山上的方向看着。 秦大川老脸一红,忽然觉得自己的行为很丢人,可现在再躲回屋子里,已来不及了,正想说两句话撑撑面子,就听几声“咻——咻——”的尖利哨音响了起来,再接下来就是“砰砰”地爆裂声。 随着这些爆裂声,大朵大朵的烟花,在空中绽放开来,五颜六色,眩人双目,将半边的天空都染成了一片靓丽无比的锦缎。 “啊,好啊,过年了——”人们的欢呼声,惊天动地地响了起来,可以想见他们现在是如何的开心,怎样地跳跃欢腾,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表达出此时他们心中的欢喜。 烟花的声音不大,就这样被人们的声音淹没了,可是,那一次次充满霸气的渲染,让人们根本就无法忽视它们的存在,它们在夜风中狂舞,耀人双目无止无休,把所有人都带进了梦幻般的世界。 “这才叫过年啊!”秦大川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感叹,为了贪看烟火,他已在不知不觉中走到了自家后院,站在老许的身旁。 “嗯,”坐在墙头上的老许,痴迷地看着,“能看过这一次,这辈子都不白活了,小岭村的日子,这算是过起来了,秦爷和太太,莫不成是天上的神仙下凡了?”带着隐隐地自豪和崇敬。 不知何时,那些烟花消散了,秦大川这才感觉到,他的全身都冻透了,可见他在院子里已站了不少的时候。 老许也吓了一跳,急忙从墙头上跳了下来,“老……老爷……”他方才只顾得看烟花,都不知道胡言乱语了些什么。 秦大川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在那样的美景中,只要是个人,都很难守住心神吧!所以秦大川也不好意思怪老许,草草地应了一声,便转身回屋了。 于氏连忙从屋檐下走了出来,去灶上烧火煮扁食,也就是后世的饺子,一边煮一边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张脸看起来呆呆的。 山上,人群正要散去,却发现很多人,不仅不离开,还往院子里去了,出于好奇心理,也不由挪动起了脚步,结果,涌入院子里的人越来越多,等进了院子才发现,原来大家都在吃扁食。 清露想到这些人尤其是那些外村来的人,到这时一定又冷又饿,大过年的,怎么舍得让大家就这么连夜赶山路呢?所以临时吩咐扁食多煮一些。 多煮是多少呢?后来清露才知道,是他们家的大缸,整整两缸,幸好他们家年货备得足,不然这一下子,还真请不起。 就是这样,也是栓子娘、厨子齐上阵,药童、戏子都动手,村里相熟的妇人们也主动帮忙,二十来个灶眼、二十来口大锅同时开煮,这才将整个局面给应付下来,但那种欢腾热闹的气氛,是非常感人的。 等大家都吃饱喝足,弄得通身是汗后,已是凌晨两点多了,很多人受到了山上这样的招待,索性就直接给秦怀恩夫妇拜年了。 打扮整齐的清露和秦怀恩,就在外院正堂里接待了这些乡亲们。 在这方面,清露的准备倒是非常充分的,一个个的红包装在包了红绸子的大木箱子中,带着栓子夫妇这通发啊,后来连睿儿都跑过来帮忙了,每个红包里都是十文钱,倒也不怕发错了。 终于人群开始渐渐地散去了,留下的人,都是本村的,主动帮着干些活计,清露想了想说,“莫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去秦家把年拜了吧!” 秦家这个年是一定得拜的,按照规矩应该是初一早上,可现在都这么晚了,清露实在是不愿意第二天一大早再起来,熬夜她不在乎,起早的话,太难受了。 秦怀恩说,“若不然我一个去吧!”他真是心疼清露。 清露一哆嗦,“别,咱一块去吧!”按照秦大川那脾气,总说不出什么好话来,万一秦怀恩一生气,再把人家的房子拆了,真不太好。 说去就去,清露和秦怀恩带上睿儿,直接顺着灯火通明的石板路往下走,听说他们要去秦家拜年,村民簇拥着他们,和他们同行。 清露依旧穿了她那高高的松糕鞋型的木屐,走在结了薄冰铺了点小清雪的石板路上,看得秦怀恩心惊肉跳的,一只虎臂就没离开过她的腰。 把清露逗得“咯咯”直笑,大声地赞扬道,“看看我家大郎多厉害,穿了这么一身衣裳我都不知道我这腰在哪里,偏生他能找得到!” 这样的俏皮话,让听到的众人都纷纷地笑出声来,弄得秦怀恩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这倒不是清露夸张,而是东北的冬天,实在太吓人了,清露又是头一回在这里过冬,不仅她心里没底儿,就连家里人也很担心。 清露现在穿了整整三套衣裳:细棉布里衣,中间是一套贴身的厚羊毛衣裤,外面则是一套厚厚的缎面袄裤。 这套袄裤有多厚呢,亲手做这套衣裳的刘秀芬回答得十分精确,那就是用了整整十斤棉花。 清露听了后,直接瀑布汗,这让她想起了前世某位天后曾穿过的棉被装,要知道,他们家最厚的棉被才八斤重啊,后来因为屋子里太暖和了,根本就没用上,这十斤的袄裤穿着身上,她不就是个球体吗? 318.第318章 秦家的大年夜 这套袄裤做好后,清露一直没穿,好在,入冬之后,她几乎没什么室外活动,在自家院子里溜达一下,穿薄一点儿的袄裤也就够用了,这才得以逃脱。 直到今天,为了站在外面看烟火,她才勉为其难地穿上了,而现在,在袄裤的外面,还有秦怀恩特地为她做的貂皮斗篷。 清露现在是一点都不怕摔跤的,她倒是觉得穿得这么厚,直接从山上滚下去既快捷又方便,她怕的是,她一旦倒下了,别人不知道从哪里去扶她! 说笑声中,他们很快便到了秦家,而秦家此时则是另外一番景象。 看完烟火,秦大川回了屋子,于氏煮好了扁食,可到山上去看热闹的家人却怎么都不见回来。 于氏怕扁食烂了或是凉了,就来问秦大川的意思,秦大川气得直骂,“这帮崽子,还有没有点规矩了,这大过年的,都不知道早点回来吃扁食,也不知那山上有什么好……” 有什么好?通过他看到的那些,剩下的他只能凭借想像了,所以骂着骂着,他自己都觉得无趣,还隐隐地产生了些许期待,巴望着儿女们回来跟他说说。 于氏心不在焉地听着,等到秦大川不说了,接着问,“爹,那扁食……” 秦大川也等不起了,只得一个人闷闷地先吃了。 很快,他就发现,他真是做对了,他都吃完了好一会儿了,山上看热闹的人才回来,个个满嘴流油,一看就是在山上吃了好东西。 秦大川很惊讶,“他们还舍得请你们吃扁食?!”清露什么时候对秦家变得这么大度了,随后又很是生气,凭什么就请这些人,不请他这个长辈呢?他一定要闹一闹。 可秦秀娥接下来的话,就让秦大川没了闹的借口,“不是请我们,是请全村子的人还有很多外村人都吃了扁食!”那场面简直太热闹了,让她想起了清露的喜宴。 秦大川倒吸了一口冷气,“那得多少扁食,多少柴禾啊?!”清露和秦怀恩的银子,难道是大风刮来的吗? 秦怀义嗤笑了一声,“这点子东西算什么,今儿这一晚上,光这些烟花爆竹,没有两百两银子就下不来!”都是他卖给清露的,一晚上就放完了,怪不得刘秀芬还一个劲儿地说不够,接下来的日子,估计人家还得放! 秦怀礼还在回味,“那扁食,真好吃,肉多有汤汁,全是精面,个个白白胖胖的……”精面同样是小麦粉,却比细面多过了两遍箩,杂质少,自然更白更细更劲道,无论是蒸馍还是包扁食,都是非常好的。 “我吃的是酸菜馅的,四哥,你吃的是什么馅的?”秦秀娥好奇地问。 秦怀礼还没回答,秦怀义已得意地说,“我吃的是白菜馅的。” 秦秀娥有些遗憾,秦怀礼揶揄道,“谁让你那么贪嘴,吃得那么快?”开始时都是酸菜馅的,后来不够了才煮得白菜馅的。 秦秀娥皱了皱鼻子说,“酸菜馅的也很好吃啊!等明天我还去吃,听完戏直接在山上吃晚晌饭!”她早就开始在山上蹭饭吃了。 秦怀仁冷哼一声,“不管什么馅的,只要肉放得够多,调好味儿,那还有个不好吃?!”似是无意地瞥了秦大川一眼,就没见过秦大川这样的,大过年地吃顿扁食,不仅在细面里搀了很多的粗面,还连肉都不放,就加了几勺荤油,家里怎么就穷成这样了?! 穷算计穷算计,越穷越算计,越算计就越穷,秦怀仁想到这里,把恶狠狠地目光投向了秦怀义,“三弟和弟妹在县城里吃香的喝辣的,怎么还贪图山上这点子下人的吃食?”他现在还没调查清楚,不过,已隐隐地听到了一些风声。 秦怀义瑟缩了一下,姜氏已不冷不热地开口道,“二哥,你这话我们可担不起啊,我们就是出苦大力的,一年忙到头也剩不下几个银子,偏生还这个要那个抢的,怎么比得上二哥这秀才老爷,整天什么都不用做,自然有人好吃好喝地供着,”短短地惊呼了一声,“呀!二哥,方才在山上,我看那扁食,你也吃了一大海碗呐,这山上下人的吃食可曾委屈了你?要不,回头我去大哥大嫂说说,让他们往后给你单做?!” 秦怀仁的脸“腾”地一下儿就红了,偏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谁让他真的吃了呢!不过,在心里对秦怀义和姜氏越发地憎恨起来了,发誓要把他们的家底先弄清楚,再一网打尽。 天真的秦秀娥这时反倒救了秦怀仁的架,“三嫂,山上下人和主子的吃食是一样的,过年这阵子,午晌和晚晌都是十个菜,不重样儿,扁食和花馍随便吃,有时还能吃上白米饭呢!” 花馍就是化妆过的精面馍馍,有各种形状染得红红绿绿的,过年时为了讨个喜,也是种习俗,当然也特别好吃,因为那些化妆品,往往是果脯枣子果仁之类的,怎么会不让小孩子们喜欢? 这些人说起来没完没了,听得本来想听的秦大川,更加懊恼和生气了,可生气又怎么样,他难道还能自降身份去山上和下人们一道蹭饭吃吗?只得大吼了一声,“行了,一顿下人们的吃食,就把你们一个个哄得不知道姓什么了!我看今夜里家里的这顿扁食你们也不用吃了!”这是他惯用的惩罚手段。 屋子里就是一静,末了还是秦怀仁说,“那行,爹,那就早点歇着吧,明天还得早起呢,也睡不上两个时辰了。”话说得自然是没错的,可是那态度和脸色,分明就写着:嫌弃和不稀罕。 其他人也随着秦怀仁一道转身,吃过了山上的扁食,他们没一个还对自家扁食感兴趣的。 秦大川气得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秦怀恩和清露来拜年了,秦大川怎么会有好脸色。 清露也不指望,在正堂中只说了一句,“秦老爷过年好。”然后转身就走。 319.第319章 给谁拜的年 秦大川当时就炸了,“哪有给长辈拜年这么潦草的?”他都这么惨了,难道清露就不能给他个好脸儿?他发誓,只要清露给他个台阶,他这次一定会好好待他们。 却没想到,到了此时,他还有什么能拿得出手,好好待人家的?已把他打翻在地毫无还手之力的清露,又需要他付出什么呢? 他的誓言,只不过是从人家手上便宜捞多捞少罢了,想不让他捞,那是不可能的! 清露冷笑,“怎么?我们不走,难道还等着秦老爷的压岁钱?!吃秦家的扁食?!” 秦大川一噎。 压岁钱,他倒是准备了,不过,那都是给自家子女的,连岳杏儿、于氏和姜氏都没有,每个红包里,只有两文钱,不仅拿不出手,还不舍得。 清露已转身离去,水红色的缎面貂皮斗篷,在空中划过华贵的弧线,亮瞎了秦大川早已赤红的眼。 秦大川对清露冷淡,别的秦家人却不是这样,清露往外走,秦家的孩子们就跟着,率先冲上来的自然是秦怀义夫妇,他们现在在清露面前那是巴结得极为彻底。 “大哥大嫂过年好!”秦怀义的拜年话只说了一句,姜氏的则如同潮水般往外涌,“祝大哥大嫂年年平安,万事顺意,早生贵子,大吉大利……” 清露一点手,刘秀芬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红包儿给了他们,秦秀娥实在是等不及了,推开姜氏,连忙也上前拜年,秦怀礼在后面跟着,自然也得到了红包。 秦怀仁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没忍住,就算他不在乎清露给的那点子压岁钱,可在弟弟妹妹们的映衬下,他如此不做为,清露心里会怎么想,难道他能一直眼睁睁地看着秦怀义在清露那里得好处吗? 秦怀仁到底还是迈步上前,很是别扭地拱了拱手,“给二位拜年了!”脸色并不好看。 秦怀恩觉得按照清露以往的脾气,很可能不搭理秦怀仁,丢下红包就走,可这一次,清露没有,她不仅笑容可掬,还亲手把红包交到了秦怀仁的手里。 在分发完了红包后,清露还对秦家的这些人,一再地发出邀请,“明儿可都到山上去听戏啊,一定要去,一个都别落下……”她边说,身体边从左到右划过了一道弧线,看似是不想落下面对的每一个人,可实际上,却对着最右边的空档,略略停了一下,“一定要去,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她最后的这句邀请,仿佛是在对着空气说一样,偏生脸上的笑容,十分恳切,这就显得有点怪异了。 这只是一个瞬间而已,恐怕除了对清露的一举一动,一个细微表情都无比关注的秦怀恩,旁人都无法察觉。 但真的是这样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清露这种特异的举止,岂不是就白费了吗? 秦怀恩把若有所思的视线,投向了清露最右边的空档,并顺着这个方向延伸出去,那么就到了……秦家东厢北房的檐下,那里有一个不声不响的瑟缩身影,静静地站在黑暗中,就像不存在一样。 那是,于氏! 在看到于氏的那一瞬间,秦怀恩忽然间有了一种感觉,今夜的这次拜年,或许在众人面前来见秦大川,让秦大川挑不出礼来,并不是清露的目的,或者说,不是唯一的目的。 清露啊,这可不是来给秦大川拜年的,而是给于氏来拜年的! 可于氏,又有什么值得清露如此关注的地方呢? 在秦怀恩的心里,于氏的身份地位连给清露提鞋都不配! 而且在秦怀恩的心里,于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过,既然清露想这么做,秦怀恩也不会反对,他现在有足够的能力守护住清露,让清露过得幸福愉快,而清露呢,也不是个懦弱且是非不分的人,根本就不可能吃亏。 那秦怀恩还怕什么?清露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怎么高兴就怎么玩儿吧! 清露给秦家人发完了红包后,就往院子门口走去,身后跟着秦家送出来的人,在大门前,等了很久的老许,鼓足勇气说了一句,“老奴给秦爷和太太拜年了!” 清露一顿,随后便笑了,从刘秀芬那里接过了一个红包,再次亲手递了过去,这可是方才只有秦怀仁才有的待遇,简直让老许受宠若惊。 清露这边还没出院门儿,身后秦秀娥已惊呼了起来,“哎呀,是一两银子诶,天啊,这银子咋这么好看呢?”如此地轻浮无礼,让清露再次对秦秀娥感到了失望。 同样落在后面的秦怀礼本来想劝一声秦秀娥的,可听了秦秀娥的话后,也被手中的红包吸引了,迫不及待地打开来。 清露这次给秦家诸人的红包可是不一样,里面是一两重的花银锞子,所谓的花锞子,就是被铸造成不同的形状,有元宝的,有莲花的,有果子样的…… 秦秀娥得到的就是小鱼样的,而秦怀礼则是一枚梅花样的。 这样的银锞子,不仅能用来花用,还可以让孩子们拿着玩儿,或做屋子里的装饰品,通常大户人家在年节时会用来赏人,好看,还能讨个彩头儿,其价格自然超过一两银子本身,因为这里面有手工费和火耗。 被秦秀娥的呼喊声吸引的,可不只是秦怀礼,还有秦大川。 但秦大川丝毫不觉得,秦秀娥这样的做派有什么不妥当之处,更不会给秦秀娥什么教导。 在秦大川的心里,有银子的就是大爷,秦秀娥这样的反应再正常不过了,他只是急急忙忙地走出来,从秦秀娥的手里抢过那银锞子细看,很想直接塞进自己的口袋。 可秦秀娥眼巴巴地在一旁看着,如果秦大川这样做了,秦秀娥就有可能哭出来。 秦大川只得不清不愿地又把银锞子丢还给秦秀娥,秦秀娥没接住,银锞子掉到了地上,秦秀娥急忙俯身去捡。 秦怀仁送了清露两步,就停了下来,他好面子,不愿意做得太过份,再说,就算他想讨好清露,也没秦怀义夫妇那么厚的脸皮,根本就近不了清露的身前。 320.第320章 秦家人的压岁钱 秦秀娥这一捡银锞子,俯身的角度恰好是朝着秦怀仁,秦怀仁便笑道,“哎呀,小妹,这是拜完了大哥,想起来拜二哥了?看来是压岁钱没拿够啊!”打趣的成份居多。 秦秀娥一听这话,马上笑了,“二哥,你也能给我银锞子吗?这么漂亮的银锞子?!”她真是太喜欢这个东西了,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到。 秦怀仁还真给了,就是清露刚刚给他的那一个,和秦秀娥的不一样,是一枚小桃子,秦秀娥乐坏了,甜言蜜语说个不停。 秦怀仁笑嘻嘻地听着,在秦家所有的兄弟姐妹中,秦怀仁对秦秀娥是最好的,因为秦怀仁有他自己的打算。 就在这时,送完了清露的秦怀义夫妇回来了,秦怀仁对秦秀娥努了努嘴说,“行了,这拜完了二哥,拜三哥吧,看看这在县城做大生意的哥哥嫂子,给你多少压岁钱!” 秦怀义假装没听见,姜氏的脸皮很厚,直接从怀里摸出来一个红包,递给了秦秀娥,脸上笑得跟花一样,“再困难,哥哥嫂子也不能亏着了小弟小妹,不过啊,我们不能越过爹去!”那理由找得相当冠冕堂皇。 秦秀娥一接过红包,当时就撕开了,发现里面只有一文钱,一下子就苦了脸。 秦怀仁正要揶揄两句,这边,姜氏已开始给秦大川拜年了。 秦大川也只得拿出了那些二文钱的红包,还硬撑着说,“咱们家没那么些个穷讲究。”他的脸面到底有多重要,他用实际行动给出了回答,那就是连几文钱都不值。 秦大川被财大气粗的清露挤兑,还有心可原,但被姜氏用一文钱打脸,秦大川不是自找的,又是什么呢? 秦怀仁冷哼一声,“这可真是穷讲究。”将“穷”字咬得特别重,也不知道是在说秦怀义夫妇,还是在说秦大川,但秦大川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有了两个花银锞子的珠玉在前,对两份加起来只有三文钱的压岁钱,秦秀娥又怎么能不失望,当她面对秦怀礼时,索性直接讨要了起来,“四哥,把你的银锞子给我吧!” 秦怀礼的零花钱并不多,对秦秀娥的感情也一般般,再说啊,那可是清露给他的啊,偏巧又是个花朵形状的,这让他不由浮想联翩,怎么可能舍得给秦秀娥?! 秦怀礼顺手摸出了一个红包递给了秦秀娥。 秦秀娥打开一看,“十文?”随后恍然,“哎呀,这不是方才在山上,大哥大嫂赏给那些乡下人的吗?”这样的红包她也得了一个。 秦大川再度震惊了,原来清露给不相干的人的红包都是这么多,听说方才去山上的有近千人呐,那得多少银子? 仿佛是看出了秦大川的想法儿,秦怀仁不耐烦地说,“能有多少,不过十来两银子罢了,这下子好,这么一点子钱,十里八村的人哪个不说他们好?说他们大方?恐怕早就忘了山下还有个秦家。”他现在是越来越看不上秦大川了。 道理的确是这个道理,可秦大川就是舍不得,这下子连姜氏都落井下石起来,“大家做派就是大家做派啊!” 秦怀礼则没好气儿地问秦秀娥,“你要不要,不要就还给我,我也可以像三哥和爹那样,给你个一文两文的!”他可没提前预备红包,他没这个习惯,只不过是看到了清露的做法,有样学样罢了,没想到秦秀娥还不满足,连声拜年话都没有,让他有点生气了,他手里可还有秦大川和姜氏给的红包呢! 秦秀娥吓坏了,“要的,怎么不要,就是这样的小红包,也是山上的好些啊!”拿着她的压岁钱,转身就往屋子里跑。 几个儿女的这番言论,似乎都没说秦大川什么,但处处的比较怎么能让秦大川心里好受,他觉得他现在一点做家长的尊严都没有了。 秦大川感到他就像是那地上的泥水,谁看到了,谁都可以上来踩一脚,踩完了还嫌弃被脏了鞋! 远的就不说了,就说方才,那么多村里人陪着清露他们走到了他家院子门口,除了清露夫妇,却没一个人想到进门来给他拜个年的。 也是,给他拜年能有什么用,给山上拜年,能有十文钱的红包和一顿扁食。 偏偏山上的那两个人,还是他的儿子和儿媳,又怎么能不让人生出比较之心呢? 可也不对啊,以往他也没给这些人好处,那些人不还是一样地捧着他顺着他? 这些念头,恍恍惚惚地出现在秦大川的脑海中,让他怎么想怎么难受,怎么想怎么都想不明白,他以往哪里做错了。 大家见秦大川走了,也就散了,各自回了自己的屋子。 直到这时,秦大川才发现,岳杏儿竟然还没回来,不由怒火中烧,他又从屋子里出来,在院子转了一圈儿,没找到岳杏儿,却发现了老许,老许正喜滋滋地摆弄着手里那十文钱的红包儿。 秦大川上前一步,把红包抢了过来,“你个没眼色的,得了银子怎么能昧下呢?” 老许想辩解,这是清露亲手给他的,可在秦家这么久,他又怎么会不了解秦大川的脾性?!只得压下满心委屈,点头哈腰地看着秦大川将他的红包拿走了。 恰好,这时岳杏儿走进了门儿,秦大川当头就是一句,“你去哪儿疯去了?这都什么时辰了才回来?一点儿都不守规矩!” 这话是相当严重的,还很没道理,要知道,岳杏儿方才是和秦家其他孩子一道进的门儿,秦大川也看到了,不过是清露来拜年时,岳杏儿又消失了一小段儿时间罢了。 岳杏儿默默无语。 秦大川在这两个人身上把怨气发泄得差不多了,就挺胸抬头地往屋子里走去。 岳杏儿破天荒地没抢步上前扶他,而是落在了后面,趁着他不注意,岳杏儿抬手就往老许手里塞了个红包,然后才加快脚步,追了上去,依旧不扶他,只是跟着罢了。 321.第321章 会做针线的姨母 老许惊讶地看着手中的红包,无论是一模一样的花纹还是相同的钱数,都让他有一刻的幻觉,仿佛他刚刚失去的红包又回来了。 随后,老许就想了起来,秦秀娥说过,每个上山给清露和秦怀恩拜年的人,都得到了一个,岳杏儿去拜年了,自然也得到了一个,只是现在,岳杏儿把这个红包给了他。 看着手中的红包,想到这同样是岳杏儿过年得到的唯一一个红包,老许的眼眶湿润了。 接着,他就连忙把这个红包藏了起来,同样的错误他可不能再犯第二次了,这个红包若是再被秦大川看到,还指不定发生什么事儿呢! 老许不知道的是,这并不是岳杏儿得到的,唯一一个红包儿。 去看烟火时,岳杏儿落在了最后面,她虽贪看美景,但她更害怕秦怀仁,可是,一到了山上,别说秦怀仁了,就是所有秦家人,都不见了踪影——实在是人太多了。 不仅如此,岳杏儿还想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自从到了小岭村后,她重来没和村子里的人接触过,谁都不认识她,更被提外村的人了。 这让岳杏儿不由长出了一口气,感到这凛冽的寒风中,满满都是自由的味道。 后来,焰火晚会就开始了,放松了的岳杏儿平生第一次看到了这样的美景,让她忘记了一切,她笑啊,跳啊,大声地叫啊,一不小心还在落满积雪的山坡上滑了一跤,可这一点都不能打扰到她的快乐。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些爹娘还在世的日子,即便家境十分贫困,她依旧是受宠爱的小女儿,幼小的年龄让她对未来没任何概念更生不出担忧,她的心是安稳且愉悦的。 在烟花中欢呼的岳杏儿,第一次展现出了十七岁少女该有的样子。 没人笑话岳杏儿,因为绝大多数人都和她一样,一下子便沉浸在了清露为他们所创造出的美好中。 后来是吃扁食,和所有人一样,岳杏儿并不知道大家进院子里是干什么去了,只是如同受到了蛊惑般,贪恋这热闹的气氛,所以也走了进去。 结果岳杏儿一进去,就有人塞了一大碗热气腾腾连汤带水的扁食给她,她惊讶了半晌儿,发现每个人都有,就也学着其他人的样子,蹲在角落吃了起来。 其实有一点,岳杏儿想错了,并不是所有人都不认识她,尽管大家都没见过她,却有很多人都认识她……身上穿的那套衣裳! 秦怀恩是个眼利的,别看因为清露的临时起意,今夜山上的场面有点儿混乱,秦怀恩却一直不动声色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这些人别说没一个能领双份红包的,就连敢浪费一个扁食的人,也没有! 秦怀恩一发现了岳杏儿的身影,就告诉了清露,那时烟火还没放完。 清露看到后,交代给刘秀芬,让她照顾着点岳杏儿,但一定要不动声色。 所以岳杏儿一进院子,就有扁食吃。 吃完了扁食是拜年。 岳杏儿是不想要红包的,她是诚心诚意地给秦怀恩和清露磕头,感谢他们送给自己的礼物,以及这短短的却热烈无比的快乐。 不过,她还是被塞了红包,而且是睿儿给她的。 那只软软的小手,带着热热的体温和孩童特有的香甜气味,触摸到岳杏儿时,岳杏儿整个人都被萌化了。 睿儿还冲她笑,“过年好啊!”声音稚嫩,笑容纯洁得不染一丝尘埃,没有一点儿大户人家小少爷的骄纵和纨绔。 真不知道太太是怎么教导孩子的,把睿儿少爷教得这么好,岳杏儿满心的羡慕和喜爱。 岳杏儿从正堂中出来时,人还是呆呆的,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笑。 她走两步,就捏一下手中的红包儿,以便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可渐渐地冷静下来的她,开始感到不安了,她觉得,她受了山上这一家子人太多的恩惠,却无以为报,这让她心里非常难受。 岳杏儿回到秦家后,一直惦记着这件事儿,想来想去,想起她曾给秦怀礼做了个很漂亮的荷包,打算当成新年礼物送出去,秦怀礼是个读书人,经常在外边行走,岳杏儿做这个荷包时,是用了心的,料子也是她所能得到的最好的。 但现在,岳杏儿决定把这个荷包送给睿儿! 可怎么送出去呢?实在不行就拜托秦秀娥吧,岳杏儿想,又怕秦秀娥告诉秦大川。 算了,哪怕被秦大川打一顿,岳杏儿也认了,想起睿儿那张晶莹可爱的小脸儿,说出来的无比贴心的话,她觉得睿儿就是这世间最可爱的孩子,为了回报睿儿一点点,前面就是刀山火海,她也不怕! 岳杏儿刚刚打定主意,趁着秦家人在外间聊得热火朝天的当口,拿到了荷包,清露,就来拜年了。 岳杏儿心中大喜,但她和老许又不一样,所以她不敢等在门口,而是悄悄地溜出了秦家,守在上山路上的路口。 清露很快出现了,岳杏儿跳了出来,她紧张得全身都在颤抖,不过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儿,那荷包就在呵气成霜的寒冷中被她攥得有点汗湿了。 “秦爷太太过年好,给……给小少爷玩儿的……”岳杏儿哆哆嗦嗦地说出了这句话,心里已做好了面对清露不屑的表情。 没想到,清露很愉快地接过了荷包,借着冰灯里的亮光细看,看完了后,笑呵呵地对岳杏儿说,“这可不得了,这么漂亮的荷包,我们家睿儿还不得见天戴着,到处显摆,他总算也有了个会做针线的姨母了!” 清露的女红“手艺”现在已十分出名了,就连岳杏儿也从秦秀娥那里听说过,所以这样的自谦,一点儿都不让人觉得突兀,只让人感到发自内心的坦诚。 一股暖流从岳杏儿的心底直冲了出来,漾满了她周身和整个心,让她觉得这个大年夜,简直就像春天般温暖。 岳杏儿也想到了大度的清露会很客气地接下,可她万万没想到清露能说出如此贴心的话,她本来是个连泥土都不如的卑微之人,怎么敢当睿儿少爷的姨母?! 322.第322章 岳杏儿的反抗 岳杏儿的眼睛湿润了,在她长长的睫毛上,结成了细小的冰凌,一闪一闪的,让此刻的她看起来非常美。 清露心中一动,今夜是她第一次见到岳杏儿,不知是那双有几分相似的眼睛,还是岳杏儿温婉贤惠知恩图报的性格,让清露一下子便想起了清霜。 清露握住了岳杏儿的手,“快回去吧,天寒地冻的!”她不忍心让岳杏儿因对自己示好而受到秦大川的责难,又顾忌着岳杏儿的脸面,没把这话直接说出口。 清露一行人袅袅婷婷地上山了。 岳杏儿又站了一会儿,平复了一下心情,才回的秦家。 这时,她的手中又多了一个红包,岳杏儿捏了捏,却没捏出来里面是什么,清露给秦家人分花锞子时,她已从秦家出来了,所以并不知道。 岳杏儿索性打开来细看。 即便只有微弱的灯光,可那个银灿灿的银锞子,还是闪着耀眼的光芒。 是一枚打造精致的石榴。 石榴代表着多子。 清露懂得,懂得岳杏儿内心最深处的渴望,所以她送给了岳杏儿这样的祝福。 岳杏儿抹了抹眼睛,将银石榴小心地藏好,向秦家走去,每一步都走得很有力量。 她想起,当初清霜和清露刚一到秦家时的惨状,她虽然不敢奢望像她们姐妹那样遇到秦怀恩这么好的男人,但她也想从秦家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出来。 岳杏儿原本并不把自己的生命当成一回事儿,因为她总觉得她的命太不好了,根本就看不到希望,可是现在,她感到,活着还真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儿啊! 秦大川刚一进了自己的外间就开始哼唧,“这寒冬腊月的,院子里站得我……哎呀,我这腿……”伸出手臂原地摇晃了一下儿。 可他并没等来岳杏儿的嘘寒问暖。 这种情况已不是头一次发生了,不知从何时起,岳杏儿的话越来越少,有时能整整一天不在秦大川面前吐出一个字,不管秦大川如何撒娇耍赖。 可是今夜,秦大川连以往还有的搀扶都没等来。 岳杏儿越过了秦大川,到了内室后,就开始脱衣裳,并很仔细地叠好,她非常珍惜这身衣服,平时极少穿,她不怕秦大川打她,她怕弄坏了这身衣裳。 秦大川气得三步两步冲了进来,“你还翻了天了,你!” 岳杏儿麻利地从炕上跳了下来,直接跪到了秦大川的面前,一副要打要罚悉听尊便的架势。 秦大川本来没想打岳杏儿,这时却被岳杏儿的倔强激起了火气,他拿起旱烟袋,一下下地抽打在岳杏儿的身上,一直打了五、六下才住手。 可岳杏儿一点反应都没有,既不哭也不求饶,连辩解都省了。 秦大川自己反倒是累得气喘吁吁,还因用力太大,差点儿失去身体平衡,可就是这样,岳杏儿也不扶他,连眼皮儿都不抬。 秦大川想起,他去买岳杏儿时,岳杏儿曾想一头撞死的情形,心里有点怯了,一个连命都不要的人,又怎么会怕挨打呢? 秦大川住了手,怒吼一声,“起来,去铺炕!” 岳杏儿依旧跪着,却开始脱衣裳,直到露出了背上的那一道道触目的伤痕,因为是刚刚被打的,所以又红又肿还夹杂着血丝,看起来很是骇人。 秦大川不自觉地别开眼去,“看你还敢逞强,还敢不听话,你说说你,好好的,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猛然间一顿,“是不是你山上耍了一次,看到人家的富贵,你就起了不该有的心思?”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大喝道,“你休想,那狼崽子才看不上你这样的呢!清露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你就是去做丫鬟,人家……人家……” 秦大川的声音越来越弱。 是的,秦大川了解岳杏儿,岳杏儿不是个水性杨花的女子,更没有攀龙附凤的心思,如果岳杏儿是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宁愿去死,也不愿意被卖掉做妾呢? 可做丫鬟……岳杏儿是再合格没有的了! 岳杏儿比刘秀芬强太多了。 清露会买的。 十两、二十两银子,在清露眼里算个啥啊?! “我说你两句还不对了?你大半夜地不回来,我问问还不行啊?”秦大川的气势弱了下去,“你气得我这样……”他实在找不到理由了,只得重复了一句,“铺炕睡觉吧!” 岳杏儿还是不动,连衣裳也不穿,惜字如金地说,“疼!”这就是说,因为挨了打,活儿,她不干了! 秦大川惊讶地瞪着岳杏儿,半天才回过味儿来。 秦大川感到了惶恐。 没错儿,就是惶恐,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罚岳杏儿。 岳杏儿不贪财,秦大川也从来没给过她什么,这就让秦大川少了一件他惯用的罚人的法宝,原本的好事,到了现在成了最大的坏事儿。 打骂,岳杏儿不在乎,想来饿饭也是不在乎的。 干活儿就直接拒绝。 难道秦大川还能像对待殷氏那样,把岳杏儿弄到柴棚去冻死吗? 不,秦大川舍不得。 别误会,秦大川并不是舍不得岳杏儿这个人,而是舍不得买岳杏儿花的那笔银子。 岳杏儿的命,是有价格的,而秦大川损失不起。 秦大川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你信不信我卖了你?!” 一直无动于衷的岳杏儿,猛然间抬起了头,满脸都惊喜,“好!”她直接越过了信不信的问题,给出了答案。 秦大川“蹬蹬蹬”后退两步。 岳杏儿如此笃定的神情,不由让他想到,或许清露和岳杏儿早已有了约定,所以岳杏儿巴不得他此时卖了自己呢! 又一个主意出现在了秦大川的脑海中,他冷笑了一声,“好啊,那你明儿就去问问,清露愿不愿意花一百两银子买你!” 岳杏儿想了想,随后点头,“好!” 秦大川很高兴,若是清露真花一百两银子买了岳杏儿,那他可是赚大发了。 秦大川开始自己铺炕。 岳杏儿也穿好衣裳,抱了被子,躺到了内间的榻上。 323.第323章 山中的狐狸精 这一夜,秦大川睡得很不好,他铺炕时就想明白了,清露怎么可能那么缺心眼儿?!花一百两银子买个丫鬟? 就算清露真的喜欢岳杏儿和岳杏儿有些感情,那么清露不会等他把岳杏儿卖给别人家后,再买回来吗? 到那时,清露不过是多花个一、二两银子罢了,不,说不定旁人知道清露和岳杏儿的“交往”后,都不用清露开口,就有人上赶子将岳杏儿当成礼物送过去呢! 这次过年,山上收了多少精贵的年礼,姜氏可没少在秦大川面前学舌,一个丫鬟又算得了什么呢? 到了那时,得利的可就是岳杏儿后来的那个买家了,和他秦大川又有什么关系?! 不,岳杏儿不能卖,就算卖了,也多卖不出多少银子了,要知道,他买岳杏儿时,岳杏儿好歹还是个黄花闺女,现在却是个实打实的妇人了。 就是当初的他,这样的岳杏儿,他也不会买! 可若是岳杏儿说的是真的呢?真有一百两银子呢? 不得不说,秦大川这人本来素质就很低,在遇到清露之前,日子又过得太顺了,以至于,让他变得越来越贪心和愚蠢了。 最后,秦大川决定,明天说什么都得让岳杏儿去试试,毕竟,一百两银子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岳杏儿却睡得很好,这是自从她“贴身侍候”秦大川开始,头一回单独睡,感觉真是太好了。 清露睡得也不错。 清露和秦怀恩回到家,就已经很晚了,是自从清露穿过来后,睡得最晚的一次,而且今夜清露还走了很远的路,身上穿得又厚,走得连汗都下来了。 若不是这半年来,清露身体养得很好,近几个月来,她又一直坚持锻炼,尤其是开始排练舞蹈后,每天都要花不少功夫儿练舞,她还真就未必能坚持得下来。 看着清露红扑扑的小脸儿,秦怀恩很开心,清露的健康一直是他的心病,现在终于有了起色,他又怎能不高兴呢? 但秦怀恩还是有点担心和心疼的,进了家门,连忙亲手帮清露沐浴擦发,把她塞进被子里睡觉。 可秦怀恩沐浴后回屋时,发现清露竟然还没睡,瞪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秦怀恩迅速地收拾好自己的一头湿发,掀了被子躺进去,将清露箍在怀里说,“你今儿精神倒好……”意有所指,调戏的意味相当明显。 熟悉的气息将清露完全包裹,带着青年男子特有的体香,还夹杂着淡淡的皂角香味和微微湿意,让本来就有“想法儿”的清露心神俱是一荡。 和以往一听到秦怀恩的调戏,就立即躲开不同,今夜的清露很是“勇敢”地迎了上来,一只手在秦怀恩的胸口上画着圈儿,口中吐气如兰,“我精神好又怎么样?我早就发现了,自从你开始猎貂,就不怎么愿意搭理我了。说!你是不是在山上遇到小狐狸精了?”完全是无理取闹的意思。 “咳咳,”秦怀恩先端着了一下态度,然后才很认真地解释,“咱们这儿太冷了,山上是没有狐狸的,想要猎,得再往本府南边去,那里虽然也冷,但那山上却多的是狐狸,皮毛也是上好的,你若喜欢,等我回头……” 清露感到很是无趣,秦怀恩这家伙就不会说笑话,根本听不懂她的意思,“算了,算了,我不是那个意思!”她还是得直说才行。 却没想到,秦怀恩恰在此时画风一转,“我倒是真的遇到了一个小狐狸精,这不正放在家里精心养着,放心,外边的那些都赶不上家里的这只好!”谁说他不解风情,不会打趣?那是以前! 清露兴奋了,虽说被叫做“小狐狸精”并不是什么好话,可这正是她想要的效果啊!八爪鱼似的缠在了秦怀恩的身上,“你也看到了吧,我身子好了,而且过年了诶,我十五了,咱圆房吧!”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啊,美貌相公,求扑倒! 原来她算计的是这个!秦怀恩心中恍然,除了感动外,还有些异动。 秦怀恩喉结狠狠地抖动了两下,像是在品咂什么人间至美之物,然后又屏息凝气了一刻,这才控制好了声音中的颤抖,语气地坚定地说,“不行,你的生辰在五月中,到了那时,才是你的及笄礼,才可以……你且忍忍,万不可因此伤了你的身子!”天知道,他得有多大的定力才能说出这样的话,连他自己都佩服自己了。 “哎——”清露无奈地长叹了一声,“你的记性就不能坏一点儿?!”若不是前身的生日和前世她的生日是同一天,都是双子座,她自己都快忘了,偏生秦怀恩记得这么清楚。 事关自己的身体健康,清露深知,秦怀恩是一定会坚持的,说得再多也没用,就是她也觉得挺没脸的,才中二,还是初中二年少女的小身板儿,就整天想这个事儿,这要是放在现代,她一旦成功了,秦怀恩就得判刑,她还未满十四周岁,那得是重判! 算了,清露往秦怀恩怀里缩了缩,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偃旗息鼓了。 秦怀恩的怀抱宽厚温暖,安稳如山,那种有依靠、被保护、受宠爱的感觉,让人十分享受,本就累得狠了的清露,很快就睡着了,非常甜美。 直到清露彻底睡熟了,秦怀恩才小心地将她放好,又掖好了被角,然后起身,在床上盘膝而坐,开始调息。 清露说得没错,自从秦怀恩重新习武开始,他折腾清露的次数只有原来的三分之一了,这一方面是习武给他带来的“副作用”,一方面也是他意识到自己对清露的“残忍”后,有意控制才达到的效果。 很显然,清露是明白这一点的,所以才有今晚的这番话。 已经过了大半年了啊,那么剩下的小半年还不容易过吗?清露这样为他考虑,让他越发地不忍心伤害清露了,想到这些,秦怀恩渐渐地沉入到了物我两忘的境界,方才的燥热,在不知不觉中平息了。 324.第324章 美好的冬日清晨 不知过了多久,精准的生物钟,让秦怀恩睁开了眼睛,此时天还没亮。 秦怀恩穿衣下床,走出门去,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整个人似乎都焕然一新了,他贪恋地呼吸着那寒冷清冽的冬日晨风,那里面有他熟悉且迷恋的雪的味道和来自于大森林的树木的芬芳,让他神清气爽,精神百倍。 院子里,彻夜未息的琉璃灯在廊下播洒着点点光辉,将他的家园装点得如同仙境一般,而他就是这一切的拥有者,那种幸福的滋味,实在是令人着迷。 秦怀恩纵身跳过栏杆,飞跃到树下开始打拳,辗转腾挪的身影和虎虎生风的铁拳,不用旁人告诉,他也知他的武功又精进了不少,达到了功法第七层的中期,想来用不上一年,他就可以尝试冲击第八层了,除了重生后刚开始习武的那段日子,他不记得,还有什么时候,他的武功进境这般顺利、迅速过。 要知道,功法越到后面进境越慢,有很多人到了一定程度后,还会再无寸进,从书上的标注不难看出,就是他的父亲秦建业,当年也不过是练到了功法的第六层,冲击了多次第七层均告失败,而后便再无进步了。 秦怀恩总觉得,他在武道一途能取得现在的成就和清露密不可分,毕竟,习武者大多数都识字不多,哪有像清露这样的,把字字句句的含意都反复琢磨,和他一次次地探讨研究,偏生见地还那般地不同寻常,竟然还去求助程一针把穴位、经脉、运功路线重新校订了一遍。 可以说,在这个过程中,秦怀恩对这套功法乃至武道本身的理解,都不知道提高了多少个层次。 还有心境。此时的秦怀恩虽然还未必能达到功法上所说的那种“心胸敞阔”的境界,可现在这样的安稳和幸福,却是他历经两世从来都没享受过的。 他都想不起,一向脾气暴烈的他,有多久没真正地动过气了,他现在板着脸,无非是出于多年的习惯而已,和心境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就是这样,时不时冒出的笑容,也让他经常破了功。 清露恐怕不知道,秦怀恩练的这套武功有多么的刚猛,练过后对习武者心境的影响有多么大,想想前世的秦怀恩,本来是个老实木讷近乎呆傻的人,就因为练了这功法,变得暴戾异常,成了杀人狂魔。 好在,那时是在战场,倒也没人说他什么。 可后来,秦怀恩也正是因为这样的脾气,才无法正确教导睿儿,造成了睿儿的惨死,秦怀恩也在生无可恋暴躁异常之下,自爆经脉而亡。 拳法打过整整三遍,秦怀恩才觉得尽兴。 昨夜睡得太晚了,秦怀恩也给了五天的“假期”,所以,今天早上睿儿是不会起床练功的。 秦怀恩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去浴房沐浴,再出来时,身上已换上了一套干活儿时穿的粗布薄袄裤。 他走进内室,看了一眼熟睡中的清露,笑了笑,在她额头面颊上轻轻地落下了几个吻,随后便带着铁钎、扁担和绳索出门而去。 他并不走门,家里那厚实高耸的围墙对他来说,恍若无物,这就让他的速度极快,很快就到了院子外面的小河边。 住在山上就这点不好,因为地质的原因,无法打井,所以到了冬季,只能凿冰取水,好在家里有冷山泉,可以用来洗洗涮涮,每天只取做饭和喝的水就行了。 但今天因为要招待那么多听戏的人,所以喝的水就变得很多。 和旁人在河边取水不同,秦怀恩喜欢到河中央冰最厚的地方取水,手中的铁钎上下翻飞,那近一米厚的冰层,在他面前如同豆腐样,被切割成了一块块大小适中的冰块儿,再一撬一挑,便从水中跳了出来。 怕弄脏冰块儿,中途是不能停的,所以秦怀恩挑了两趟,因为同样是翻墙而过,速度倒也快,而家里所有的水缸都已装满了。 直到这时,家里人才纷纷起身,天也蒙蒙亮了,当然了,这些家里人是不包括睿儿和清露的。 大家清扫院子,做早饭,各司其职,忙忙碌碌,但每个人都兴致勃勃,搭这么大的戏棚子,请这么多的人听戏,这是以往连想都不敢想的事儿,可今天,就要实现了。 戏子们也起来练功、吊嗓子了,秦家院子大,他们在外院怎么折腾内院也是听不到的,除非是秦怀恩这样耳聪目明的人。 同样住在外院的程一针却很不满,顶着鸡窝头,打开窗户,对吊嗓子的戏子怒目而视,刘秀芬笑道,“程神医,过年好啊,收拾收拾用早饭吧!” 其实这时已经不早了,用现代的话来说,得有八点来钟了,只不过是冬天天亮得晚罢了。 程一针也不好意思说什么了,闷闷地应了一声,关上窗户,洗漱去了。 秦怀恩冷声道,“你不回去吗?就不怕拜年的人扑了空?”大年初一的早上,正是拜年的时候。 “少来这套,秦大郎,我告诉你,除了你,我没必要看任何人的脸色,他们爱拜不拜,你休想用这个借口赶我回去!”程一针很是无赖,可能正在刷牙漱口,声音“呜噜呜噜”的,若不是秦怀恩,还真没人能听得清楚他说的是什么。 秦怀恩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真没有想赶程一针走的意思,那种孤伶伶一个人过年的清冷,他体味深刻,那样的年,他曾过了很多次,若不是清霜清露姐妹出现,他恐怕得过一辈子,前生今世俱是如此。 现在他有这么安稳幸福的家,程一针会留恋不舍,他非常理解,他真的只是好心提醒而已。 清露起身时,刘秀芬正等得焦急,只可惜不敢催。 清露一起来家里就开午饭,因为下午戏子们要登台,所以今天的午饭开得比平时早了半个时辰。 饭后,家里人给清露和秦怀恩拜年,清露给睿儿的压岁钱,是一串小金元宝,共八个,圆乎乎、金灿灿、亮闪闪的很是可爱,用红丝线穿了,挂在床头,是很好的装饰品,也能讨个好彩头。 325.第325章 规矩和实惠哪个重要 给家里下人们的是一两重的银花锞子,每人两个,包括琴师父女和程一针带来的那些药童,戏子们给的则是普通的一两银锭。 家里人还好说,戏子们都乐疯了,他们来是有工钱的,吃住条件是他们出来唱戏这么多年来最好的一次,没想到还能得到这么多的赏赐,昨天那十文钱的红包,他们也都领了,以为那就完了,哪知道还能领第二回啊! 这些红包比他们应得的工钱还多。 不用班主叮嘱,戏子和琴师们就已下定决心人人尽力,他们算是看出来了,主家是个大方的,别说往后的生意,就是这一回,指不定还有什么好处呢! 不说外院如何热火朝天地准备。 内院里,清露正和秦怀恩说话儿。 “大郎,今儿来拜年的人多吗?”清露一边细细地梳妆打扮,一边随口问道。 秦怀恩摇头,“不知道。” “啊?”清露很惊讶,“你今儿也起晚了?”这很奇怪诶。 秦怀恩自然不是起晚了,而是被程一针给闹腾烦了,尽管昨天夜里村民们都已经给秦怀恩和清露拜过年了,但今天一早登门的人还是很多,比如赵东家、郭掌柜等。 秦怀恩本来就不喜这些应酬,偏生程一针还在一旁说风凉话,“秦大郎,娶了婆娘,还是个这么能折腾的婆娘,就没消停日子过了吧?想想头几年,你要不是去我家混吃喝,就是到山上疯去,哪儿像现在,被拘在家里头,哈哈,还待客,你会待客吗?” 其实他这是胡说,前年过年,因为清霜来了,秦怀恩就在家里待着来着,去年更麻烦,睿儿太小,他还得看孩子,当然了,没人给他们拜年,这倒是真的。 秦怀恩的确不喜待客,他听了程一针的揶揄后,果断起身,对栓子爹说,“前头你支应着,我回屋了。”说完后,看着程一针微微一笑,笑容很是得意。 此时清露尚未起身,秦怀恩回屋会干什么,怎么能不让人浮想联翩呢? 程一针嫉妒得脸儿都绿了。 秦怀恩更加开心,他记得清露曾经说过,这叫“狂虐单身狗!” 听了秦怀恩的描述,想像着程一针当时的样子,清露也不由哈哈大笑,然后趁着秦怀恩心情大好,怯怯地说,“大郎啊,其实秦家人,也不都是十恶不赦的吧,虽说让他们家破人亡,是最好的报复,可若是有那罪不该死的……” 秦怀恩将一根赤金镶宝金钗插|入清露发间,淡淡地说,“往后,你想对秦家人如何,不用找我商量,我对他们已不感兴趣了!”他算是看出来了,秦家人现在已没了伤害清露的可能,至于那些仇怨已淡到抵不过清露的快乐了。 “别呀,”清露站起身,在大大的铜镜前看着自己的衣裳和妆容,“这才哪儿到哪儿啊,旁的就不说了,我给他们的年礼,还差最后一份儿没送出去呢,就是那些送出去的,效果也还没展现出来了呢,怎么能就这么算了呢?!我是说要区别对待!” “还没送完?”这回换做秦怀恩惊讶。 “嗯。”清露笑着点头,又帮秦怀恩整理了一下衣裳,“走吧,我们现在就去送,估计前面也来人了,想来秦家人不会来得太晚,我们还是去等着的好,若不然让那些我不愿意接待的人混进来,就不好了。” 秦怀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你。” 清露想的没错,秦家人的确很早就来了。 因为今天没什么人给秦大川拜年,昨夜睡得又晚,所以秦家人都起得很晚。 早晌饭也非常简单,就是面汤、腌菜、细面馒头,还有昨天夜里剩下的一些扁食,馒头中因掺杂了太多的粗面,看起来一点儿都不白净。 这样的早饭放在平常还是说得过去的,可在大年初一,实在是简陋了些,估计就现在小岭村的生活水平,有半数人家此时的吃食都比这个强。 秦怀仁气哼哼地责问于氏,“你就是这么管家的?大过年的就吃这个?”他是真看不下去,也咽不下去啊! 于氏照例闭嘴低头,一声不吭。 秦大川憋着一肚子的气,态度也很不好,“爱吃不吃,不吃就去山上,看他们还会不会见天供着你们吃喝?!” 众人都无话了。 秦秀娥的一双凤目却转来转去,不知想到了什么,勉强吃了几个扁食,就放下了筷子,“爹,那我出去玩儿了。” 秦大川从鼻子里“嗯”了一声,秦秀娥如蒙大赦地跑了出去,直接去了山上,随后便是秦怀礼。 秦怀义夫妇吃过早饭后回了屋子,一边吃着点心和偷藏的卤肉,一边悄悄地商量,“我们要不要现在就过去?”秦怀义问。 姜氏摇了摇头,“大嫂一准儿还没起身,没得这么早就去看大哥的冷脸,就是帮忙干活儿,现在也太早了些,而且山上是吃三顿饭,等下若是不请咱们上桌,那脸可就丢大了,等等吧,等山上吃过午晌饭再去。” 两人吃饱喝足,又脱了衣裳躺在炕上睡了个回笼觉。 姜氏果然是对的,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就见秦怀礼气哼哼地跑了回来,站在院子里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先去找了秦大川,“爹,你该管管秀娥,过年她都十一了,都大姑娘了,哪能还这么没规矩呢?” 原来秦秀娥到山上时,秦怀恩已往后院去了,前院只有下人、药童和戏子,程一针和秦怀义一样,也吃饱后,又回屋了,就算睡不着,他也躺在床上看书,绝对不会去帮秦怀恩待客。 这些人都管不了秦秀娥的,但也没人搭理她,于是,秦秀娥就和戏子们混到了一处。 这个时代是没有“女演员”这种职业的,戏子全部都是男的,就是女角儿,也由男的来扮演。 想看女子表演的歌舞节目,那得去妓院,若不然就是大户人家自己圈养的歌舞姬,其性质说穿了就是换汤不换药,总之这些女子都贱籍,陪不陪睡全看主子的意思。 326.第326章 秦怀礼的打算 所谓的“卖艺不卖身”无非就是老鸨出的噱头,为的是有朝一日卖个好价钱,妓女们能不能保住贞操,根本就不是本人所能控制的。 戏子的情况和歌姬差不多,或者说,比歌姬还差,歌姬最起码还能当个小妾啥的,沦落为小倌的戏子却永远没这个机会,永远见不得光! 可以说,就算是一般人家,别说女孩子了,就是男孩子,都会对戏子敬而远之,就算孩子们好奇,也只是趴在窗台、门口看一看,议论一下,绝对没有和戏子们混在一起的道理。 开始时,包括秦怀礼和秦秀娥在内的一大群村里孩子,都看着戏子们练功,的确挺好玩儿的。 可等到吃午晌饭时,问题出现了,有家教的孩子全都告辞了,睿儿和自家下人,都要去内院了,就连药童也不和戏子一道吃饭,而是在外院单有一桌儿。 只有秦秀娥,为了那口好饭食,见清露不请她,竟然自己跑到戏子的桌上去了。 栓子娘有点儿看不下去眼儿了,走过去劝秦秀娥,“二小姐,回家去吧!”并不敢说太多,因为在不知情的人的眼中,秦秀娥是秦怀恩的妹子,丢的也是山上的脸面。 这样蹭饭吃,对秦秀娥来讲,也是头一回,她心里正打怵,被栓子娘说了这么一句,反倒是来了脾气,“要你管我,你不过是我大哥大嫂家的下人,你凭啥说我,你还知道我是秦家二小姐?!” 栓子娘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不是羞的,而是气的。 她本是个温婉可亲的人,平日里从来不多言不多语的,和泼辣的刘秀芬根本就不一样,自尊心非常强,从不和人起纷争。 尤其是到了山上之后,别说秦怀恩和清露没说过她一个字,因为地位的提升,村里哪个人不敬着她?! 没想到被秦秀娥这么个小丫头给了个没脸,而这个没脸还不仅是给她的,也捎带上了秦怀恩和清露。 栓子娘当场就说,“二小姐,你虽然是叫着大哥大嫂,可我们山上秦家和你们家,可不是一家!我是下人不假,但我不是你们家的下人,老许,那才是你们家的下人!” 秦怀礼见事儿不好,连忙上来给栓子娘赔礼,“婶子,对不住,她小,不懂规矩,惯是个胡言乱语的……” 有了秦怀礼这句软话儿,栓子娘就有了台阶,叹息了一声说,“四少爷,我这是为了她好!这女孩子家……”看了一眼坐了满桌子的戏子,到底是没说出旁的来,可听在明眼人的耳中,又哪有不懂的?! 秦怀礼臊得满脸通红,“谢谢婶子,我懂的,我这就带她家去!” 秦秀娥看着满桌子热气腾腾的美味佳肴,想着家里那清汤寡水的吃食,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大哭道,“我不走,我就不走……” 药童听不下去了,大吼一声,“大过年的,哭什么哭?要哭回你们自己家哭去,别在我们家哭!”他们跟秦怀恩相识已久,在秦家待的日子又长了,对山上和秦家的渊源,简直太了解了。 秦秀娥吓得不敢哭了,但还是不肯走。 秦怀礼气得跳脚,自己跑回了秦家。 见没事儿了,栓子娘和药童都去了各自的位置吃饭——山上真不差秦秀娥这口吃的,不过是觉得丢人罢了,既然把秦秀娥和山上的关系说清楚了,也就无所谓了。 “丢人?!丢什么人?”秦大川听了秦怀礼的话,大声地喊着,“丢人也是丢他们山上的人,大过年的,自己个的亲妹子,竟然连口饭食都不给吃!”说得秦秀娥跟要饭的似的,其实,秦秀娥这种硬赖着不走的做法,和要饭的又有什么区别?就是要饭的,也没有大过年到旁人家去添堵的! 秦怀礼大惊失色,他好像是明白了二哥为什么那么看不起爹了,现在他和秦怀仁的心情是一样的。 还有秦怀恩和清露,那真是不遗余力地和秦大川划清界限啊,他要不要也这么做呢? 秦大川顿了顿,问秦怀礼,“你看清楚他们吃的是什么了吗?” 这就是秦大川关注的重点。 秦怀礼摇了摇头,“没看清楚,无非就是鸡鸭鱼肉十个菜的席面儿,可能还有野味和一些青菜。”说完后,就转身向自己的屋子走去。 身后,秦大川对秦怀礼跳脚骂道,“什么?这样的席面儿,他们不肯给我这个亲爹送上一席来,反倒给那些下贱的戏子们吃?要我说,你也应该留在那里吃,规矩哪有实惠重要?!当初就不该送你去读书,这读了书净讲这些个没用的虚礼!” 秦怀礼的走变成了跑,他几乎是逃回自己的屋子里的,不,这样的家,他一天都不想多待了。 可他要怎么样离开呢?现在的他手无缚鸡之力,不会干农活儿,不会打算盘,一旦离开家,连最基本的生活能力都没有。 考秀才!只要考上了秀才,就算没有禀米,最起码能找个馆儿教教书,或者找个抄抄写写的活计,不至于饿死。 秦怀礼坐在屋子里想了想后,随手打开了书,看了起来。 在大年初一依旧认真读书,这若是放在以往,是秦怀礼自己都无法想像的,而现在,为了离开这个家,为了摆脱秦大川这个已没了基本善恶观念的父亲,他做到了。 “嗤——”一直打开窗子偷听的姜氏,冷笑了一声,问秦怀义,“你不是说爹偏疼小妹吗?这是偏疼吗?有了这样的名声,以后小妹还能找到好人家吗?爹怎么就不想想,他恶心的是大哥和大嫂吗?他恶心的是他自己,毁的是小妹的名声!”“啧啧”了两声,摇着头关上了窗户。 秦怀义躺在炕上,摇晃着腿儿,“这回你可说错了,在爹心里啊,什么都不如银子重要,名声算什么?而他毁得也不仅是小妹的名声,还是二哥和四弟的名声!若不然,四弟为啥这么生气?他们可是有功名的人呐,自然想得多!” 327.第327章 欠的到底是什么帐 姜氏听了点头道,“这话倒是说对了,听说参加科考要有人举荐的,还会到原籍打听家中的声望,爹这样下去,可真是要毁了二哥和四弟啊!”又想起一件事来,“那二哥怎么不出面劝劝爹呢?” 秦怀义冷笑一声,“劝?若是能劝得住,他早就劝了,你还没看出来嘛,爹那人一见到银子就不要命了,偏生争的还是些蝇头小利,那是吃一百次亏,也不长记性啊!”长叹了一声,“哎——,幸亏我没读书走科举路啊,不然遇上这样的爹,那书读了也是白读!” 姜氏却皱起了眉,“不管怎么说,我总觉得二哥不会就这么算了,咱们还是小心着点吧!”她没啥证据,只有感觉。 秦怀义却不以为意,“小心?有什么可小心的?爹娘的两千五百两银子,咱们算是弄到手了。”今年他们可是一点红利银子都没分给秦大川,往后更不可能了,这一下子,他们就发达了。 “店铺咱就占着,今年是没问题了,至于明年,到今年年底再说,可不管怎么样,我就不信爹还能舍下脸来去告官!就算他去告,二哥和四弟也丢不起那个人!明年可是大比之年啊,四弟要考秀才,二哥想考举人。再说,不是还有岳父嘛,到时候再出面帮咱说和说和……这样说下来,每年也能省下个几百两银子。”秦怀义喜滋滋地算着。 “爹这身子骨再活个几十年也没问题,等到分家产时,就算二哥和四弟有出息了,只要重视名声,咱就可以闹一闹……”姜氏也在算计,“哎,你说,咱爹手头到底有多少银子啊?” 秦怀义摇了摇头,“这谁知道?不过,不管有多少,那可都不好要的。要叫我说啊,有那功夫儿,咱还不如多去去山上,大哥大嫂手指头缝儿随便漏出点儿来,就够咱们赚的了,就像今天过年。爹还得干看着,什么话都不敢说!” 对这一点,姜氏倒是深以为然的。 看看时辰了也差不多了,姜氏连忙去灶上打了热水来,两人梳洗了一番,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去山上帮清露“干活”了。 临走之前,姜氏还说再吃点东西,秦怀义摇头道,“不用了,大哥大嫂那人,从来不会让落忙的饿着的。” 姜氏想想也是,两人在正房窗外冲秦大川喊了一声,就走了。 这两口子带了个好头儿,秦怀礼听见了,紧跟着他们也上山了。 岳杏儿要走时,秦大川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没拦着,就算觉得不靠谱,一百两银子对秦大川的吸引力到底还是太大了。 姜氏和秦怀义到了山上,就算想帮忙干活儿,对这些乡下活计也插|不上手,可他们有他们的特长,见清露和秦怀恩都不在前面,他们便主动承担起了待客的任务,就他们和秦怀恩的关系来讲,倒也算是名正言顺了。 再说,现在来的都是本村和外村的村民,有没有人待客都无所谓,只要这两个人能不穷讲究那些脸面,说点儿拜年话儿就成了。 岳杏儿可不一样,她是真心来干活的,什么活儿脏累,她就干什么,一声不吭,实实在在的,越累她还越高兴。 秦怀礼在一旁看着这三个人,心中更是惭愧,越发地发现自己什么都不行了,可他老老实实地在一旁看热闹,也不说话,倒是个不让人操心的。 清露和秦怀恩在后院磨蹭够了往前面来时,离戏开场,只剩下半个时辰了,戏子们都扮上了。 他们出门时,遇到在内院正堂恹恹的程一针,他吃了午晌饭想歇晌来着,可惜外院太吵了,他根本就没法子休息,对秦怀恩“小气”地不让他住内院,他一直很怨念。 清露笑了,“大过年的,歇什么晌儿啊,等我到前头送完了最后一份年礼,我请你看戏、打牌!”这个时代已经有骨牌了,应该叫做“牌九”吧,类似后世的麻将,但不完全相同,玩法也不一致。 程一针依旧兴趣缺缺,“戏有什么好看的,打牌人也不够啊!”打牌需要四个人。 “切——”清露白了他一眼,“好心没好报,我演的戏,岂是你平常能看到的?我打的牌,你更是连听说都没听说过!”三个人不正好可以斗地主嘛,她早就让人刻好了牌,只可惜,大家一直忙着,没人陪她玩儿! 程一针眼睛立时就亮了,“你这是又要琢磨人了,好,真太好了!”跟闻到肉汤香气的黑虎似的,摇着尾巴就跟了上来。 三人去了栓子爹娘的屋子,因为他们的屋子离大门口最近,而且现在也只有这间屋子,还是关门关窗的,温度比较高。。 见他们出来了,在门口迎客的栓子连忙上前说,“都没来呢!” 清露点了点头,进了屋子。 坐了没一会儿,清露就受不了,“太热了,还是把窗户和门都打开吧!” 秦怀恩不许。 两人正在争执,栓子已大声道,“太太,林秀才到了!” 清露乐了,披了斗篷就走了出来。 还没等走到门口,林家母子便脸色难看地走进门来,见了清露和秦怀恩,挤出如同哭般的笑容,“秦爷,太太过年好啊!” 清露拉起林婆子的手说,“好好,婶婶也过年好啊!”笑意亲切真诚,可她正要再说两句什么,门外已传来了一声声地尖叫,“你们凭什么不让我进去,我告诉你们,我是秀才娘子,就是清露见了我……”是被栓子夫妇拦下的秦秀梅。 林婆子和林胜德当即脸色大变,清露一个箭步冲出门去,“秦秀梅,我见了你要怎么样?!” 秦秀梅吓得全身一抖,后面的话就说不出来。 但经过了在秦家和林家这段时间的磨难,跋扈骄纵如秦秀梅,也是学了一点子乖的,现在见了正主儿,她连忙低头缩肩地笑道,“清……清露……我……” “闭嘴!”刘秀芬一声厉喝就冲了过去,“我家太太的闺名岂是你叫得的?!”扬起手来就是一巴掌。 328.第328章 硬生生笨死的秦秀梅 秦秀梅早有准备,立马跳开一步,灵巧地躲开了。 清露则阻止道,“秀芬,当心脏了手。” 刘秀芬看了秦秀梅一眼,忿忿地放下了手。 现在的秦秀梅的确脏得可以,她的头发乱蓬蓬的,黏腻腻地打着绺,上面沾着不知道什么东西,像泥垢又如同什么东西腐烂了。 唇上有两条时不时流下来的鼻涕,脸颊上有挨了打后的青肿,皮肤裂了口子,不知是冻的还是因太长时间没洗过干出来的。 她身上穿的一套袄裤,历经在秦家的打柴生涯和在林家这段日子的打骂后,又脏又破根本就看不出来原本的颜色了,就连露出来的棉花都是黑的。 秦秀梅现在这副样子,活脱脱地就是个乞丐,打她还真就能脏了手。 秦秀梅虽然是被刘秀芬吓着了,可还是不怕死地说,“大哥大嫂,大过年的,你们就让我进去暖和暖和吧,我不捣乱……” 清露摇了摇头道,“不行!莫说我们不是你的大哥大嫂,就算是,也没有让你这么脏的人进来恶心人的,还有,你还撒谎,说什么你是秀才娘子,另外,我还怕你抢东西吃!” 一听说有吃的,秦秀梅的眼睛立时就亮了,这也是她今天不顾脸面和林胜德的毒打,非得跟着来的原因。 昨天夜里的烟火晚会,虽然林家母子没来,但石岭村是有人来的,回去后一通描述,不光是美景,还有那美味的扁食,别说是很久都没吃饱的秦秀梅了,就是对其他的村民来说,也是很大的诱|惑啊! “爷,太太,好歹看在我是秀才娘子的份上……”秦秀梅一边哀求,一边不管不顾地往前冲,那副拼命的架势,刘秀芬和栓子已不是头一次看到了,当初在林家抢点心吃时,她就是这样的。 可见被秦秀梅闯进来的后果。 不过,这一回,秦秀梅可冲不进来了,栓子早有准备,和三个药童一道,抄起长柄的草叉子就往她身上戳。 秦秀梅被吓得连连后退。 好好的日子,被搅闹成这个样子,林胜德早就忍不住了,而且他也看到了,秦怀义夫妇,秦怀礼和秦秀娥,都是在的,竟然没一个人上来给秦秀梅求情的,见了秦秀梅还都躲得远远的。 可见秦秀梅现在在秦家的地位,就是今天,大过年的,秦秀梅到了小岭村,竟然都没说去给秦大川拜个年! 林胜德觉得自己对秦秀梅好的那些日子就是个傻子,到了此时,他若是再不站出来表明态度,给清露个脸面,那他就再无机会了,当即大声说,“我早休了这无德妇人,往后她若再胡言乱语什么秀才娘子的话,大家就可到县衙告她!” 清露立马接受了林胜德的好意,“你们都听到了吧,她不是什么秀才娘子,她欠下的银子,秦老爷也不肯帮她还,所以我也没必要看谁的面子了!” 清露冷笑一声,对秦秀梅说,“你是不是觉得,大过年的,我是不好意思问你讨债的,所以你就这么不管不顾地到我门前来闹了?”按照习俗,都是腊月结账的,正月是不能去旁人家讨债的。 秦秀梅的确是这么想的。 可清露又提高了声音说,“秦秀梅,你恐怕是忘了吧,你欠我的可不是债,我是看在秦老爷和林秀才的面子上,才把它叫做债的,现下既然秦老爷和林秀才都不肯管你,和你没啥关系了,那你的债可就不是债了,而是你偷盗的证据!”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点头,这件事,了解详情的人太多了。 清露大喊一声,“来人,不用赶她走了,把她捆起来,等到正月初十直接送到县衙吧!”现在县衙正放年假呢,当然了,突发事件也是有人管的。 只不过,清露实际上是并不想对秦秀梅怎么样的,她想让秦秀梅过的日子,秦秀梅其实已经过上了,但秦秀梅不珍惜不满足,现在又闹出这么一件事儿来,清露只能让她过得更惨一点,但依旧不想亲自动手。 清露的话,吓得秦秀梅“妈呀”一声尖叫,转身就跑,从她跑的速度上来看,她在林家其实是没吃太多苦的,之所以外表看起来那么恶心,和她自己的懒惰、不爱干净,也有很大关系。 这是大家最后一次见到秦秀梅。 秦大川和林胜德不肯帮她还债,这一点秦秀梅心里是很清楚的,现在清露又要绑她去见官,这两家人就更不会管她了,为了不被她带累,秦大川和秦怀仁估计连杀了她的可能性都是存在的。 她从村子里跑出去后,就去了县城,又怕在县城遇到熟人,就又跑到了另外的地方。 她丑笨懒什么都不会干,性格也不好,即使和乞丐们在一起,大家也都看不上她、欺负她。 她没办法,就去最下等的窑子当了娼|妓,在她的心里,这是个不错的活计。 活计是不错,可她的生意很不好,她只好一再地降价,最便宜的时候,一文两文的她也干,她真的成了她曾骂过旁人千遍的“贱|人”,还是最下|贱的那种。 这样的做法,让她的身体每况愈下,接着,又赶上了灾年,不管怎么便宜,她的生意都做不下去了,连最下等的窑子都不肯再收留她。 当她意识到命不久矣时,才想到原本在家里和林家的那种只要干活就有吃有住的日子,是多么的好,只可惜,她的贪心贪嘴和不能审时度势害了她。 她挣扎着想回到小岭村,结果因冻饿和贫病死在了路上,这时离她从小岭村出走,还不到一年的功夫儿。 对秦秀梅的消失,秦家和林家都没任何人提起,更没人关心她去了哪里活得怎么样,仿佛提起她都会让人感到羞耻。 她的走掉,“救”了很多人,恐怕是最好的结果了,就连清露都这么想。 既然不想对秦秀梅如何,不想脏了自己的手和名声,能够永远不见到她,清露还是很开心的。 329.第329章 比唱戏还热闹的暖棚外 等到辗转听说了秦秀梅的死以及死因后,清露给的评语是:笨死的! 是的,一个十七岁的健壮的妇人,怎么就能饿死呢?干些浆洗搬运这些没任何技术含量的活儿,都能活下去。怎么就非得去做那种下|贱的职业呢?不是笨死的,又是什么?! 清露想了想,或许,还有懒吧! 这些都是后话。 现在的清露见成功地打发走了秦秀娥,心情还是不错的,热情地招呼大家进暖棚听戏。 山上今年搭的这个暖棚,可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就连清露,在没亲眼见到时,都没想过这棚子能搭得这么好,它有两个特点,一个是大,一个是暖。 它有多大呢?简单说来就是占了前院五分之四的面积,若是站满了的话,几千人也站得下,若是坐着,上千人也很宽松。 之所以这么大,是为了利用东西两侧的厢房,和坐北朝南的正房当山墙。 可就算有这三面墙,因为长宽太远,当中还是打了很多的木柱,这些木柱由一根根的原木充当,下面是三角形的架子,上面则是捆扎的同样的由原木制成的横梁。 当清露看到这些梁架时,一下子就想到了现代建筑工地上的脚手架。 也就是清露的家底,若不然,想要一下子找这么多的木材,根本就不是普通人家或是一个小山村能够做到的。 这样的梁架上铺上两层厚厚的毛毡,再把最后一面儿,用毛毡连缀成厚实的帘子垂下来,就成了个大大的棚子。 现在,做为山墙的三面房屋统统窗门大开,一股股的热气,正从整日整夜炭火不熄的屋子里涌出来。 要知道,这些屋子的地面,就相当于现代的地热和这个朝代的大炕了,这么多这么大的炕一起取暖,又怎么不会不暖和呢? 这还不算,棚子当中,还有好几十个烧了蜂窝炭的小炉,里面加足了两大块儿的蜂窝炭,两个时辰内是无需人照顾的,也成了很重要的热源。 其实这棚子看着奢华无比,实际上并没花太多的银子:木梁和毛毡拆下来照样可以做旁的用,人工是都是村里人白出力的,就算是蜂窝炭是纯粹的消耗品吧,偏生人家清露这蜂窝炭价格便宜得都不好意思说。 清露刚一转身,就听到一声装模做样地咳嗽声,让清露的脚步一顿。 这是秦怀仁发出来的,其实清露方才就看到秦怀仁了,连跟在他身后的于氏都看到了,但那时秦秀梅还闹,秦怀仁为了避嫌,恨不得整个人直接缩进雪堆中去。 现在秦秀梅走了,秦怀仁就没事儿人似的跳了出来。 清露听见这声咳嗽后,心里犹豫着,到底是回头呢,还是不回头呢? 若是回头的话,这秦怀仁也太拿大了些,清露想向他示好、想让他听话是没错的,但一旦过了那个度,好事儿就会变成坏事儿。 若是不回头的话,秦怀仁万一拉不下面子溜走了,那清露准备的最后一份年礼可就送不出去了。 好在,秦怀仁并没让清露犹豫太久,便张口道,“大哥、大嫂过年好啊!”他方才是可是看见林胜德对清露的一脸谄媚了。 而更让秦怀仁惊讶的是林胜德母子的穿戴打扮,就算是过年吧,这两人身上厚厚实实的锦缎面衣裳,也不是一般人家能置办得起的,最起码,秦怀仁自己身上的这套衣裳,就比不过。 秦怀仁真想不到,不过是几个月的功夫儿,以往贫穷寒酸仰他鼻息的林胜德,就一下子过上了比他还富裕的日子! 这让秦怀仁如何忍受?! 不行,秦怀仁觉得,他必须弄清楚林胜德到底是怎么弄来的银子! 清露听了秦怀仁的话后,笑了,笑得真诚而痛快,有了秦怀仁的这句话,她今天就不用担心了。 “哎呀,秦秀才,太客气了!”清露热情地招呼道,“快进来,我一早就给你准备好雅座了,实在简陋,还望不要见怪啊!” 清露不是忽悠秦怀仁,而是真有雅座,所谓的雅座就是屋子里的窗户下,设了扶手椅,既能看得特别清楚,还很舒服暖和,此外,扶手椅旁还有小几,上面有用来待客的果盘。 见清露这么给自己面子,秦怀仁笑意更胜,“大嫂太客气了!”提步便往里面走,可刚要进门,却被清露给叫住了,“秦秀才……”看着秦怀仁的身后,脸上有些为难。 秦怀仁回头一看,发现于氏不知何时跟了过来,不由又惊又怒,“谁让你来的?你还有没有点规矩了?!”在他眼里于氏的地位连丫鬟都不如,他真不知道于氏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大了,抬起手来,就要打。 清露却拦住了秦怀仁,语速又急又快,“秦秀才,你想做什么,快回家去做吧,方才这秦秀梅刚在外面闹了一场,就够丢人的了,我可不想再出什么乱子了,没得坏了大家伙儿今天听戏的兴致,再说,也让我村里面抬不起头来啊!” 秦怀仁有点惭愧,的确是这样的,清露花了这么多的银子,弄了这么大的阵势,不就是为了个脸面,为了在众人前买好嘛! 但秦怀仁心里还是有点怀疑的,清露这样无缘无故地找于氏的麻烦,是不是变相地不给他脸面啊?! 仿佛是看出了秦怀仁的怀疑,清露连忙说,“来来来,我们到一旁说话。”将秦怀仁和于氏叫道了自家大门和暖棚之间的地方,她身后还跟着保护神秦怀恩,还不请自到看热闹的程一针。 让人感到奇怪的是,于氏明知道事儿不好,到了此时,却没有溜走,而是乖乖地跟着秦怀仁走到了清露面前,于氏苍白着一张脸,一副被吓傻了的样子,原本就很普通的容貌,看起来又有了几分呆相,和容貌出众装扮靓丽的清露,简直是天渊之别。 清露也不废话了,直奔主题,“我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和秀才娘子过不去,”将“秀才娘子”四个字咬得极重,“我一直想想问问,我离开秦家的那天早上,秀才娘子对我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330.第330章 最后一份年礼 “我自问,无论是我姐姐,还是我,都没有得罪你的地方,看在秦秀才的身份上,我也不好抓住你的错处不放。可那些话,放在我心里实在让我膈应,平常你不出来,我难道还能因为这事儿打****去?正好今天你和秦秀才都来了,咱们当面说说吧!”清露粉面含霜,不怒自威,“秦秀才,你今天也得给我拿出个说法儿来才行!” 说实话,对于那天发生的事儿,清露心里确实十分介意,若不然,这次于家人来求她,她也不至于犹豫了这么久才出手,她就是要让于家人和于氏明白,她不是个不记仇的,对知恩不报的人,她心里很嫌恶! 秦怀仁愣了,他真想不出平日里老实得在秦家如同隐形人般的于氏,能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他想为于氏遮掩几句,又觉得为了这么一个有还不如没有的婆娘得罪了清露,实在是不值得。 再说,清露是那么好糊弄的吗? 秦怀仁觉得,他还是先弄清楚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再开口的好。 此时,清露又催促了一句,“于氏,你最好实话实说,不然的话,你信不信我有一百种法子让你生不如死?我以往不过是看在秦秀才的面子上而已!”声色俱厉,她现在又有点儿担心了,她怕于氏不敢说,从而坏了今天的事儿。 于氏哭了,但她不敢哭出声儿来,只有眼泪大滴大滴地顺着面颊淌了下来,她边哽噎边断断续续地说着,“烂了脸的……小杂碎……每日里……妖妖娆娆地不干好事儿……我让你张狂,这回你的好日子总算过到头儿了,我看你往后……还敢不敢这么不长好心眼儿……难怪你烂了脸……你不该只烂脸……你,你该……”正是清露离开秦家那天清晨,她站在清露窗外骂的那些话。 那时,于氏还不知道屋里的人是清露而不是清霜,那时,于氏觉得清霜就要被赶出秦家,背着不贞洁的名声沉塘而死了,那时,于氏觉得清露离开后,她会和秦怀恩发生一些“不得不说的故事”,也许她就能得到梦寐以求的被人疼爱的感情…… 可现在想来,她当时真真地是被嫉妒迷了眼、糊了心,在秦家那种人人都没有好心眼儿的人家里,她其实已被压迫折磨得快要发疯了。 于氏嫁到秦家时,不过是个才十五岁的小姑娘,她出身不好,容貌一般,没什么见识,她只觉得秦家人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对的是好的,甚至就连她的爹娘也是这么教导她的。 就算秦家人对她不好,她也只能承受,并在不知不觉中,学着秦家人的心态和做派,结果,她就变成了那个样子,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了。 清霜的出现是秦家的一个异数,清霜清露姐妹的败落和吃亏,在于氏的眼中和心里,是必然的,她万万想不到,她一向视为“天”的秦家,会被清露折腾成那个样子,更想不到,清露并没因为她的过失,而报复她的家人,依旧对于家一视同仁。 于氏的一兄一弟因为身手出色,都进了秦怀恩的狩猎队,赚了不少银子,成为小岭村率先富裕起来的人家,就是她的爹娘,也因为在清露这里做活儿,赚了足够全家人吃上半年的口粮。 于氏的娘不知道偷偷地找过于氏多少次,每次都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地悔不当初,悔他们没看清楚秦家的为人,毁他们把好好的一个女儿送进了火坑。 于氏越想心里越明白,尤其是殷氏和秦秀梅的下场,让她越来越分清了善恶。 于氏的爹娘,除了哭之外,还是有行动的,他们背着人,悄悄地来求清露,求清露给他们的女儿于氏一条活路。 清露心软之下,答应了。 于氏,对她来说,不过是草芥般的人,就算于氏曾经得罪过她,那一点子仇,她当场就报了,她还记得,她是结结实实地泼了于氏一身沸水的,搞不好,现在于氏身上还留有烫出来的疤痕,足够她记一辈子的了。 清露可怜的是于氏的父母。 强权之下宁折不弯这种事儿,清露是做不到的,她习惯于审时度势,站在屋檐下,就要懂得低头,既然连她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她自然比较容易原谅犯过同样错误的人。 更重要的是,清露现在最大的任务是打击、孤立秦家。 “住嘴!”一声怒吼,吓得所有人都是一激灵,可见秦怀恩确实是生气了。 于氏更是不如,吓得直接跪倒在地,一边给清露磕头,一边痛哭流涕,就是这样,她还是不肯哭出声,就是怕让旁人听见,给清露带来不吉利。 秦怀仁也傻了,他以为不过是言语冲撞,哪成想于氏竟然对清露说过这么恶毒的话,清露别说是记在心里了,就清露现在的势力,没想法子杀了于氏,都算便宜于氏的了! 看看,秦怀恩现在可不是一副要杀人的样子吗? 恰在此时,清露也不看跪在脚下的于氏,只问秦怀仁,“秦秀才,你说吧,这事儿怎么处理?” 怎么处理?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像于氏一样跪地求饶,再备上厚礼****赔罪……可,于氏值得秦怀仁这样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秦怀仁的反应可比林胜德快多了,因为于家在他眼力根本就无需顾忌。 秦怀仁一拱手,“大嫂,此恶妇做出如此不敬之事,我实在是不能包庇她了,再说,留下这样的妇人,就是家门不幸,这样,我立刻写休书给她,至于以往之事,大哥大嫂无需看我的脸面,该怎么整治就怎么整治!”这个选择题对他来说实在是太简单了。 “真的?”清露一边拉着秦怀恩默默安抚,一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秦怀仁,“你别到时候又于心不忍了……回头因为这事儿找我的麻烦。”眼中是满满的不信任。 秦怀仁也不多说,问还站在暖棚门口待客的栓子要了纸笔,当场就写了休书,丢在于氏身上。 331.第331章 砒霜和蜜糖的分别 清露看着那张墨迹淋漓的休书,在心里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她的最后一份年礼,终于顺利地送了出去! 秦怀仁还低吼了一声,“快滚,别让我再看到你!”他现在是一点都不想和于氏扯上关系了。 于氏哆哆嗦嗦地爬了起来,嘴唇蠕动了一下,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带着无比复杂的心情,踉踉跄跄地往门外跑去。 刚出了大门,一直在山坡上等着她的娘和娘家兄弟就接到了她,大哥扫了一眼那份休书就小心地揣进了怀里,转身进了看戏的暖棚,即便清露做事很让人放心,可这份休书还是要尽快交给村长过了户籍才稳妥。 于氏的娘和她小弟,则搀着于氏的胳膊,脚步不停地往自家跑去,脸上都是又哭又笑的表情。 大年初一出嫁女儿被休回家,这本是十分打脸和丢人的事,可于氏因此获得了自由,他们这么长时间的努力就算没白费,清露的这份年礼,再可心不过了。 于家以往贫困,于氏本来就没什么嫁妆,现在好不容易得了休书,他们是再不想和秦家打交道了,所以见了秦家的大门直接绕路,更别说进去拿什么东西了。 以至于秦大川到了此时,依旧对此事毫不知情。 山上,于氏一走,清露对秦怀仁的脸色马上就变了,又恢复了方才的热情,倒是秦怀恩的脸色一直是黑的。 秦怀仁见清露这样,心下松了一口气,他暗暗琢磨,清露对他一直不喜,于氏在其中到底起到了多大作用呢?仿佛一下子找到了和清露“好好相处”的窍门儿。 清露给秦怀仁安排的坐席也相当也有意思,正好挨着林胜德,若说是刻意的吧,这两个人身份相当,今天来了这么多听戏的人,他们是唯二的秀才,坐到一处很正常。 若说不是刻意的吧,外院厢房共有三十六间,每间当中都设了三个雅座,想让他们分开不要太简单啊! 按照以往的习惯,秦怀仁是不可能主动搭理林胜德的,但今天不同以往,秦怀仁很好奇林胜德是怎么发达起来的,前阵子他在县城中,已隐隐听说了林胜德变富的事儿,当时没往心里去,直到今天亲眼得见,才是真真吃了一惊。 只可惜,秦怀仁想打听,林胜德还不愿意说呢,那林胜德傲气的,在秦怀仁面前恨不得鼻孔朝天。 不过,林胜德不说,林婆子可是非常愿意说的,对清露那是满心满口的感谢,所以没过多一会儿,秦怀仁就得知了消息,原来林胜德“入了清露的眼”,这才发达了起来。 得知这个消息后,别说是秦怀仁了,就连秦怀礼心里都非常不舒服,好像已到了嘴边的肥肉被旁人抢走了,真是又酸又气,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想来想去,对秦大川的不满又增加了不少。 秦怀义夫妇倒是满淡定的,他们现在算是明白清露的为人了,算计和嫉妒是没用的,但只要你真心地表示出来善意,清露也绝对是个出手大方的人。 不得不说,秦怀义夫妇真相了。 可他们只找到了巴结清露的法子,就算是万事无忧了吗?就不想想,他们做下的恶事,是一定会有报应的,哪怕这报应并非来自于清露,但也是存在的。 秦怀仁这面打听消息,打听得十分欢乐,为方才当机立断休掉得罪过清露的于氏的明智之举,感到沾沾自喜,那边秦怀恩和程一针对清露方才的演出,却很不满意。 秦怀恩杀气腾腾地说,“我真想拔了她的舌头。”直到听说清露泼开水的“壮举”和于氏爹娘有多么可怜,脸色这才缓和了下来,再仔细想想,于氏在这一世还真没来得及做什么坏事,就是前一世,她也只是个一直处于从属地位的人,原谅起来真不怎么困难。 程一针的抱怨却来自另外一方面,“清露啊,这就是你说的年礼和好戏?戏演得没意思不说,这年礼又从何说起啊?难不成休书还是那于氏求之不得的!”他真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儿。 清露夸奖道,“聪明!你以为对女子来说,就没有比被休更悲惨的事儿了?你可知‘甲之砒霜乙之蜜糖’的说法?”犹豫了一下才悄声道,“于氏至今仍是处子之身,就秦家那样的人家,秦怀仁那样的人品,你觉得她还有守着的必要吗?” 程一针大惊,“这……这可真是太不像话了!”这对女人来说不仅是精神上的折磨,还堪称奇耻大辱了。 秦怀恩拉了清露一把,“别乱说话。”他倒不是认为清露的消息不准确,只是不喜欢清露说这些腌臜事儿。 清露转言其他,“至于戏不好看,那是因为我不是主角儿啊,作为一个好不容易争取到的配角儿,我能把这一点点儿的戏份丰富到这个程度,实属不易!” 程一针的眼睛立时亮了,“这么说,大戏还没开锣呢!那我可得拭目以待。”顿了顿,“让我想想哈,秦家接下来一定是要出大事儿了,所以呢,你干脆先把这些不相干的人放过,以免受了那无妄之灾,我说得可对?”两只眼睛灼灼闪亮,誓将“看热闹的不怕事大”贯彻到底。 清露也不让他失望,“我是这么估计的,具体什么时候发动还不好说,不过啊,你们就看着吧,秦家这人和财呐,那一定会越折腾越少的!” 两人还没说完,“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便响了起来,这是要正式开戏的意思,三人连忙往坐席上去,主人家不就坐,戏就没法子开场。 其实从看戏的位置上来说,雅座并不是最好的位置,只不过是雅座舒服暖和有吃喝,更适合老人和孩子罢了,最好的看戏的位置,是头排的正中,就是秦怀恩他们现在坐的这个位置。 一家之主秦怀恩居中,左边是贵客程一针,右边是清露,挨着程一针的是秦怀义和秦怀礼,挨着睿儿挨着清露,再往右边是刘寡妇,秦秀娥不用人请,就蹭到刘寡妇身旁坐了,也没人说她。 332.第332章 玩兵法的秦怀恩 鞭炮响完,众人坐好,戏就开演了,一时间锣鼓齐鸣,好不热闹。 戏台极大,占了外院正堂的整个宽度和三分之二进深,用半米来高的多根立柱架了起来,厚厚的木板上,毛毡、红布,一层层地铺好,再用木楔子楔了,十分平整且不会滑动,戏没开场前,很多孩子都到上面去玩闹打滚儿。 年节的剧目是很有讲究的,第一场必是热闹非凡的武戏,漂亮的旗子招摇得令人眼花缭乱,武生们一个个的跟斗翻得干净利落,看得人恨不得站起来跟着一起跳。 叫好声、掌声浪潮般汹涌而起,差点儿将棚子顶都掀起来。 也就是清露的大手笔能达到这个效果,若不然,在这寒冷的冬季做户外表演,戏子们身手再好,因为穿得厚,水平也难免打折扣,观众冻得缩手缩脚,很难有人能坚持到看完的,就算看着,也冻得伸不出手来拍巴掌。 找了一个空档,清露大喊一声,“赏!”嗓音清亮干脆。 早就等得不耐烦的睿儿,弹簧样的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他手中持了一个金光闪闪的小铜盆儿,里面是好不容易搜罗来的,同样金光闪烁的崭新铜钱。 睿儿起身后,“哗——”地一声,将盆子里的百来个铜钱扬了出去,宛若在空中下了一场钱雨,那些铜钱打在正堂前的青石台阶上,发出“稀里哗啦”的一阵脆响。 无论是戏子还是观众,俱是一愣,这种做派他们还是头一回见到,连乐器声都是一顿,到底还是班主见多识广,大喊一声,“谢秦爷、太太、小少爷赏!” 随后,锣鼓声再度响起,戏继续演了下去,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戏子们真的将鼓励变成了动力,大家都觉得这戏比方才又热闹了几分。 睿儿连戏都顾不得看,举着小铜盆扑进清露的怀里,小脸儿兴奋得红扑扑的,眉眼笑得全开了,两只亮晶晶的眼睛里,写满了求表扬。 清露自然是毫不吝啬夸奖的。 要知道,方才那种赏钱方式,对两周岁的孩子来说,是非常难的,要扬得高扬得远,还不能用错了力,反过来扬得自己一头一脸,睿儿为了今天这个“重要差事”,那可是练了好久呢! 得了大力称赞的睿儿,越发地眉飞色舞起来,刘寡妇则从身上背着的褡裢里,又拿出一串钱(一百文)解了接头,放到睿儿手中的盆子里。 清露抓紧时间又喊了两次赏,睿儿都做得很好。 然后清露就带着秦怀恩和程一针往后面去了,刘寡妇则陪着睿儿继续看戏、打赏。 清露让人用薄木片刻出来的扑克牌很精致,还专门弄了插牌的牌架子——即便在现代,她也很久没玩过真正的扑克了,都是在网上玩的,所以才想到了牌架子的问题。 扑克牌张数少,斗地主的规则也简单,程一针和秦怀恩都是头一次接触,玩得非常开心。 照清露的猜测,她这个老手定会大杀两方,成为最大的赢家,程一针很聪明,就算不能后来居上,也能稳居中游。 然而现实对清露和程一针来说,真的很骨感。 头几把还没什么,到了后来就是秦怀恩一个人的舞台了,原本认为彼此间很有默契的清露和程一针,都输了。 程一针率先发出了质疑,“清露,你们是提前玩过?”他倒是知道,秦怀恩这人是不会动手脚的,尽管这对秦怀恩来说,并非什么难事。 清露很委屈,“我倒是从前玩过,但大郎没有啊!”很是好奇地问,“大郎,你是不是找到了什么秘诀?” 秦怀恩用力点头,“嗯,这个和两军对战、打猎都差不多,不是以少胜多,就是以多胜少,实在打不过就逃呗,总之自己手头和对方的兵力和兵种都是有数的,也好算计!”他是把斗地主当成兵法来玩的。 清露和程一针默默地对视一眼,将挫败暗暗埋进了心里,秦怀恩提到的这两点,他们都不擅长,而且秦怀恩说得很对。 愣了半晌儿,清露又加上了一句,“所以你就把‘兵不厌诈’和‘兵者,诡道也’这些方法也都用在了玩牌上!” 秦怀恩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雪白整齐的牙齿,和他赢得的银子一样耀人双目,闪现出让人感到有点寒意的光芒。 这三个人玩儿倒是很哈皮,却不知道,前面的戏棚子里,发生了一点小小的骚乱,而骚乱的引起者则是秦秀娥。 头一场戏是热闹的武戏,孩子们都很愿意看,武戏唱完了,第二场就是文戏了,尽管唱得是很接近口语的地方戏,但对孩子们来说,依旧是听不懂的,更欣赏不了唱腔、服装和精彩的情节啥的。 可孩子们偏生又不舍得走,只得在原地找好玩儿的东西,这一找就找到了睿儿打赏的这个“游戏”,在孩子们的眼中,这种无比新鲜的玩法儿,远胜于放鞭炮。 开始时,他们站在睿儿身边眼巴巴地看着,跟着起哄和叫好,后来就有那胆子大的,跟睿儿说好话了。 睿儿也是坐不住的,头一场他扬了好几次的钱,过了瘾头了,也有点累了,而且他平常就跟这些村里的孩子们一道分享玩具和吃食,渐渐地养成了习惯,这时有人求他,他就应了。 于是,孩子们很守规矩地在睿儿身边排好了队,一个个地去打赏扬铜钱。 睿儿交出自己的“差事”后,就走开了。 刘寡妇要跟着他,就把装铜钱的褡裢交给了很喜欢听戏的刘秀芬。 秦秀娥也在排队扬钱的孩子们中间,但是人太多,太慢了,要好久才能轮到她,这让她非常不高兴,但她还是很怕刘秀芬的,所以只能忍着。 秦秀娥的忍耐是很有限的,她开始加塞了。 刘秀芬本来就不喜欢秦秀娥,确切地说,她是不喜欢秦家的所有人,尤其是今天吃完午晌饭后,栓子娘还悄悄地对她说了秦秀娥和戏子混到一处的事儿,她就更讨厌秦秀娥了,一心想把秦秀娥赶出去,只是苦于没办法。 333.第333章 到底谁比谁强 秦秀娥加塞,刘秀芬很快便发现了,并严厉地制止了,这让秦秀娥越发地愤怒了,今天和戏子一道成功地吃了午晌饭,让她觉得占了理儿,试想栓子娘可是刘秀芬的婆婆啊,连栓子娘都不能把她怎么样,况且是刘秀芬呢? 秦秀娥这样想着,给自己打着气儿。 但方才秦秀梅的遭遇,又让她心里不踏实,她左右看了看,发现三哥和四哥没一个搭理她的,而最宠爱她的二哥偏生又不在。 犹犹豫豫当中,就轮到了秦秀娥。 像所有轮到的孩子一样,秦秀娥得到了小铜盆,刘秀芬也往里面放了一百文新铜钱,接下来就是等刘秀芬喊出那个“赏”字来,将钱扬出去了。 秦秀娥看了一眼专心致志听戏的刘秀芬,又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亮闪闪的铜钱,然后再分别各看了一眼,终于伸出手来,从盆子里抓了一把铜钱,放到了自己的口袋里。 刘秀芬没发现。 秦秀娥胆子更大了。 秦秀娥毕竟年龄还小,就不想想,这事儿刘秀芬看不到,就没事儿了吗? 那么多的孩子,得有多少双眼睛看着她手中的铜盆啊! 秦家早就不是以往的秦家了,而秦秀娥也不在是以往的秦家二小姐了,她还有一个偷盗的娘和一个在各个方面名声更不好的姐姐,就算她不出错,她的名声也是臭不可闻了。 这也就是在清露这里,但凡换个地方,一准儿是没人搭理秦秀娥的,偏生秦秀娥还不懂得这个道理。 于是,在秦秀娥去抓第二把铜钱时,被其他孩子提醒了刘秀芬,发现了。 刘秀芬一把抓住了秦秀娥握着铜钱的手,另外一只手,还准确地捂住了秦秀娥的嘴,刘秀芬知道,这种情况若是闹起来,秦家人是不在乎脸面的,但清露和秦怀恩会受不了。 刘秀芬制住了秦秀娥后,问坐在不远处的秦怀义,“你怎么说?”在这里,秦怀义就是秦家最年长的男人了。 秦怀义赶紧转头,问坐在自己另外一边的姜氏,“这……” 姜氏只扫了一眼,就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接着又有了点儿幸灾乐祸的意思,她对秦怀义狠狠地摇了摇头,意思就是不要管。 秦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刘秀芬心里是相当有数的,对秦怀义和姜氏的不管,并没感到意外,恰好这时戏唱到了一个妙处,有人鼓掌叫好,刘秀芬把握住机会,大喊了一声“赏!” 立刻有那伶俐的孩子,将铜盆子里剩下的钱扬了出去。 刘秀芬则连戏也不看了,拎着秦秀娥就往内院中去了。 姜氏想了想,到底还是跟了上去,也进了内院,她倒是不心疼秦秀娥,她怕秦秀娥惹出什么事儿来,再带累了她和秦怀义好不容易才经营出来的,和清露之间的融洽关系。 但姜氏跟得极远,一路上在心里将秦家人忿忿地骂个不休。 刘秀芬和姜氏都没主意,还有一个人,也悄悄地跟在了她们的身后。 尽管刘秀芬已尽量减少这件事的影响了,可谁让她们坐的是头一排呢?只要一起身,所有人都能看得到。 还有那些对过程了解得非常清楚的孩子们,大人们只要叫过来一问,就不难发现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这其中也包括一直躲在后面静静听戏的岳杏儿。 岳杏儿深知,以自己的身份,是没资格进后院的,更没资格对清露说什么,可她对秦秀娥又很有感情,到最后,她的善良战胜了怯懦,她终于还是提步跟了上去。 乡下人一年到头难得有点娱乐活动,别看清露和程一针对听戏不感兴趣,旁人却不是这样的,所以后院里面静悄悄的,只有正堂中坐着玩牌的三个人。 四个大大小小的女子,一路走来,什么人都没碰上。 刘秀芬带秦秀娥进了正堂,姜氏并没跟进去,而是扒在门帘后面听。 岳杏儿想了想,有样儿学样儿,站在门帘子的另外一边,就算她知道这样做不太好,可实在是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了。 姜氏看了一眼岳杏儿,微微一愣,随后便被正堂中的谈话吸引了。 刘秀芬快言快语地将今天秦秀娥的所作所为说了,连和戏子一道吃饭的事儿也没落下。 清露听了有点头疼了,她对秦秀娥一向是宽容的,就连得罪过她的于氏,她都肯帮忙,况且是还没机会和能力得罪她的秦秀娥呢? 但清露也明白,如果放任秦秀娥这样下去,她就会受到秦秀娥的连累了,她又不是圣母,可没那么好心,所以清露决定最后给秦秀娥一次机会。 清露先问,“秦秀娥,秀芬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 秦秀娥点了点头。 清露再问,“那你为啥拿铜钱?你不知道那些钱是赏给戏子们的吗?” 进了屋子后,一直默不作声的秦秀娥见清露态度和蔼,立时来精神,抬起头来说,“戏子连下人都不如,可我是你亲妹子,比睿儿还亲,你连戏子都能赏,自然也能赏给我,我拿几个怕什么?” 清露点头,“原来你是这么想的。那我现在告诉你,我从来就没把你当成亲妹子,不仅不是亲妹子,连亲戚都算不上,这个你明白吗?”不明白的话,她可以给秦秀娥解释解释。 却没想到,秦秀娥倒是不说谎,老实地承认,“我明白,大哥是倒插门的,你们山上秦家和我们家一点关系都没有。”过年她都十一了,已经是大孩子了,又是亲眼看着秦怀恩和清露怎么和秦家闹到今天这一步的,再加上秦大川和秦怀仁背后对清露和秦怀恩的种种责骂,她又怎么可能不明白?! 清露觉得很可笑,“那你还拿那些我没赏给你的钱?” 秦秀娥倒是理直气壮,“就算没认这门亲戚,我也比戏子强,比你们家的下人强,比村子里的其他孩子强,比睿儿强,你就是小气,心里有气,不肯好好地给我钱,我现在拿了,你也不会把我怎么样的,回头爹还会因为这个夸我,我得的钱,也都是我自己的!” 334.第334章 不一样的孩子 秦秀娥之所以一再地提到睿儿,这一方面是在她心里,她一直把自己定位在和睿儿平等的地位上。 不,实际上,秦秀娥觉得自己还比睿儿高上一等,毕竟,睿儿是无父无母的“野孩子”,到了现在,睿儿也还连姓都没有,清露也不肯让睿儿姓秦。 另一方面是今天秦秀娥向其他村里孩子显摆她的银花锞子时,才知道,原来睿儿从清露这里得到的压岁钱,竟然是小金元宝,还是那么多,这让她非常眼红,就差直接说让清露对她和对睿儿一样了。 这也是秦秀娥现在这么大胆的重要原因。 刘秀芬听了秦秀娥的话后,气得七窍生烟,也就是清露在这里,不然的话,她都顾不上秦秀娥是个孩子了,早就开骂了。 清露还很平静,点头道,“这原是我的不是,我早就该跟你说清楚的。”对上秦秀娥自得的小脸儿,一字一句地说,“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在我心里,你比不上戏子和我的下人,没他们有用,所以我赏他们,不赏你!一个铜板都不赏!” “至于睿儿,你更是连他的一根脚趾头都不如,这个说得不是身份地位,而是在我心里的重要性。”尽管清露神色安宁,秦秀娥却听得满脸通红,不是气得和羞愧的,而是急的。 清露找着更加直白和简单的语言,“你对我来说啊,就是个村里的普通孩子,人品性情过关了,讨我喜欢了,让睿儿高兴了,我就招待你来我家玩儿一玩儿,发现有不满意的地方了,我就不喜欢你,不让你来了!” 秦秀娥急了,要往清露身上扑,“这怎么行?” 刘秀芬手疾眼快,一把就把秦秀娥给拉住了。 清露反问,“这怎么不行?难道我不让你来我家,还能有人治我个什么罪?有一句话,你说得很对,我这个人很小气的,所以我的好,只对那些我喜欢的人。现在你犯了错,和戏子们混到一处,还偷拿铜钱,我觉得丢人,自然就不喜欢你了!” 清露伸出食指点了点下唇,“可这两天过年,这样吧,我大度一点儿,若是你能保证,往后不犯错了,这三天的戏,你还可以来听的,听完戏,就再不许来了。对了,我再告诉你一句,你以后再遇到小气的人,最好还是不来往的好,人嘛,要有骨气!” 秦秀娥傻傻地看着清露,一时回不过味儿来,看清露的样子,并不像是生气了,说的话,也很有道理,让秦秀娥连哀求的理由都没有,可秦秀娥又觉得自己是似乎是失去了很多,那些好吃的、好玩儿的、压岁钱……还有,她自认为的地位! “好了,”清露觉得自己很有耐心了,“你现在把我给旁人的赏钱拿出来吧!” 秦秀娥惊叫了一声,“不——” 刘秀芬再也忍不住了,“太太,她这样的孩子,就不能再往家里招了,没得把旁人都带坏了。”她是不想让秦秀娥再来了。 清露对秦秀娥说出了进门以来的唯一一句重话,“你要么把钱老老实实地拿出来,要么我就算是你偷,当初我怎么收拾秦秀梅的,就怎么收拾你!”她这真不是吓唬人。 秦秀娥害怕了,把手里和口袋里的钱都交了出来。 清露劝刘秀芬,“她毕竟还是个孩子,就剩两天的戏了,好歹让她听完吧,往后再不让她****就是了。”挥了挥手,让她们下去了。 刘秀芬出门,见到站在门外的两个人,姜氏倒还罢了,对岳杏儿的到来感到非常意外。 刘秀芬看着岳杏儿问,“你有事儿吗?”因刘婆子的缘故,她和清露一样,对岳杏儿的印象不坏,还觉得岳杏儿很可怜。 岳杏儿慌乱地摆了摆手,“没……我……我来接二小姐……”上前去拉秦秀娥的手。 秦秀娥气儿不顺,一下子挥开了,她是瞧不起岳杏儿的。 岳杏儿小声地劝着,“二小姐,快进去再给太太陪个不是吧,太太是最大方和蔼的人,方才的那些话说得多好啊,今天这事儿,真是你不对了!” “要你管?”秦秀娥冲岳杏儿大喝一声,转身跑远了。 这边姜氏跟在刘秀芬身边,满口的甜言蜜语,夸完了清露夸刘秀芬,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是亲姐妹呢。 刘秀芬已经习惯了,带听不听的,大踏步走回原来的位置去听戏了,姜氏快步跟上,两人速度快,很快超过了被秦秀娥丢下的岳杏儿。 岳杏儿一个人慢步往外院走,一边走一边想清露方才对秦秀娥说的那些话,越想越觉好,简直比唱戏还好听。 岳杏儿现在算是明白了,清露是个心善的,清露是在教导秦秀娥,偏生不用教导的口气,而是像在和朋友间的交流,说的话坦诚又实在,一点儿都不让人反感,就连秦秀娥无中生有的指责,清露都能大度地接受下来。 对秦秀娥的“惩罚”也不重,就连那所谓的“惩罚”也是留了活口的,随时都可以取消——秦秀娥做点招人喜欢的事儿,证明自己的品性过关了,不就又可以来了吗? 不得不说,岳杏儿对清露的用心,体会得是非常深刻的,别说岳杏儿了,只要是懂点儿事的孩子,其实都能听明白。 岳杏儿唯一不理解的就是秦秀娥,为什么这么好的话,秦秀娥就不明白呢? 岳杏儿当晚就知道了,秦秀娥无法接受清露教导的原因了。 岳杏儿快走到二门了,迎面遇到了睿儿,睿儿在外院玩儿累了也有点饿了,正要回屋吃点心。 睿儿这个年纪正是淘气的时候,这么大的孩子,很少有走的,提步就是跑,睿儿穿得厚,跑得趔趔趄趄跌跌撞撞的,偏生不倒,就是倒了也没关系,他不哭,自己就会爬起来接着跑。 刘寡妇在睿儿身后跟着,手里提着一个食盒,里面装着睿儿要吃的点心,脚步轻盈迅速,神情安然。 335.第335章 终于成了真正的丫鬟 清露的规矩是孩子倒了不要去扶,让他自己爬起来,开始时刘寡妇不习惯,现在已经很习惯了。 睿儿跑着跑着,见到了岳杏儿,立刻停下脚步,这让岳杏儿很奇怪,还以为是自己挡了睿儿的路,连忙让到了一旁,恭敬地行礼道,“见过小少爷。” 睿儿歪头看了看岳杏儿,似是在分辨,又四下里瞧,发现周围除了他们三个,再无外人了,这才走到岳杏儿近前,稳稳当当地行礼,“见过会做针线的姨母,姨母给的礼物,我很喜欢。”说完后还挺了挺胸。 睿儿今天穿了一套大红带金丝绣纹的袄裤,很是喜庆,因为跑着玩儿了好久,已经有点脏了,但依旧能一眼就看到,他戴在胸口上的那个岳杏儿亲手绣的荷包,荷包大颜色又比较深,和睿儿这身衣裳倒是挺般配的,而且,别看衣裳脏了,那荷包却被保护得很好,可见孩子对这东西的珍惜。 这还不算完,睿儿等刘寡妇走过来后,马上说,“姨母,你和我一起吃点心吧!”说完就动手打开了食盒上的盖子。 山上今天为了配合戏子们的演出,午饭开得早,因为戏还没演完,晚饭也开得晚,所以睿儿今天的“下午茶”不是每日里惯常吃的点心,而是和正餐一样的大包子。 昨天夜里,清露心血来潮的请客把扁食都消耗得差不多了,今天用来招待干活儿的人吃饭,就换成了包子,包子个头很大,这样不仅实惠,包的速度还快,一个上半晌,就准备出来了足够的数量。 岳杏儿要推辞,睿儿不会说啥感激的话,就眼巴巴地看着她,眼睛里渐渐地含了一包水光,看得岳杏儿心尖尖直打颤。 刘寡妇说,“少爷还小,对谁都是实心实意的,也不是啥金贵点心,等下前院干活儿的人都有,早点吃,也不碍的。太太千叮咛万嘱咐,姑娘在秦家不易,让我们万不可在外人面前露出对姑娘的与众不同,少爷是个有心的,小小年纪,偏生就记得牢靠!”这话就说得太贴心了,再加上方才睿儿的表现,真是一点水分都没有。 “哎哎,”岳杏儿带着泪光,挤出笑容,伸手拿过一个包子,对睿儿说,“谢谢少爷赏!” 睿儿一本正经地订正道,“是送,不是赏!”他虽年纪小,却经过清露多次的嘱咐,对朋友,也就是村里的孩子们,不能用“赏”这个词,因为他们不是自家下人,那样的说法不够尊重,现在活学活用到岳杏儿身上,自然也是万分恰当的。 睿儿见岳杏儿拿了包子,就盖好盖子,又欢欢喜喜地跑远了。 岳杏儿就在内院廊下吃了那个大肉包子,又回到暖棚喝了一大碗山上为看戏人准备的大麦茶,寒风凛冽,包子和茶却是滚烫的,让岳杏儿从心到身都是暖融融的,别提多熨贴了。 想起方才这短短的时间内,秦秀娥和睿儿对自己天差地远言行,岳杏儿不由感叹,同样是孩子,差别怎么就会这么大呢?! 戏唱完时,天已经黑透了,廊下的灯笼和山路上的冰灯、灯笼,不知何时又被点亮了,将整个院子和长长的山路再度装点得十分美丽。 大家余兴未尽,相互谈笑着,三三两两地往山下走去,岳杏儿又留下来帮忙干活儿了,她现在根本就不着急回秦家,哪怕她是最后一个回去的,又能怎么样呢? 别说她有借口,就是没有,她也不怕,顶多就是再挨一顿打罢了。 而等到岳杏儿回去后,这才发现,她的“好日子”来了。 “这都什么时辰了啊?”秦大川在正堂内的嚎叫声,刚进了院子就能听到,“你们一个个的,到现在才回来,谁家大过年的,就这么冷锅冷灶的,你们这是放着好日子不过了!” 也不怪秦大川发脾气,现在早过了吃晚晌饭的时辰,可秦家连饭都没人做,他一向自认为孩子多、家业大,可偏生大年初一家里就这么冷清,他这心里的滋味儿就别提了,那种说不出的恐慌和孤寂,是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 老许和殷氏倒是在家的,但老许不会做饭,殷氏做的饭秦大川已经不敢吃了,要知道,他前阵子把殷氏关到柴棚里去,那可是存了弄死殷氏的心的,殷氏既然没死成,能不恨他入骨?!万一下药把他毒死怎么办? 再说,现在殷氏天天挨饿受冻挨打受骂的,一旦接近有吃食的灶房,还指不定弄出什么事儿来呢,偷吃偷卖都有可能,秦大川怎么可能放心让她去做饭? 见岳杏儿悄悄地走进屋来,秦大川刚要骂,又想起一件事儿来,“于氏呢?怎么还不见回来?”刘婆子放了年假,现在于氏可是秦家干活儿的主力了。 秦怀仁没想到于氏干脆连回来都没回来,到了此时只得当众了说了休了于氏的事儿,还添油加醋了一番于氏的恶行。 无论是于氏被休的理由,还是于氏被休的事实,秦家除了秦怀仁,其他人都是不知道的,当下都吃了一惊。 尤其是岳杏儿,她就不明白,人常言“一夜夫妻百日恩”,就算犯了天大的错儿,秦怀仁怎么就忍心将嫁给他三年多的结发妻子,在大年初一休掉?! 这份儿无情无义,让岳杏儿不由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 秦大川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儿,“要休就不能找个旁的日子休?现下家里连个干活的人都没有!”这个困难很实际。 秦怀仁甩了甩袖子,“爹啊,你又不是只有我这一个儿子,只她那一个儿媳妇,还怕没人尽孝干家务?”冷眼瞟了姜氏一眼,“三弟妹一向是个能干的,今天在山上可没少帮忙,于氏连个手指头都比不上。再说,咱们总不能为了让于氏干活儿,就留她在家里兴风作浪,到时候,清露要是发起火儿来,爹就能受得住?我是万不敢因小失大的。” 336.第336章 走了一个又一个 秦怀仁这番话传递的信息很丰富,既敲打了秦大川,又给秦怀义夫妇下了套子。 秦大川一时挑不出秦怀仁话中的毛病来,而且他此时又冷又饿,也顾不上旁的了,只得催促道,“行了行了,旁的就别说了,赶紧去做饭吧!” 姜氏站着没动,“哎呀,爹,真是对不住,我还真不会烧这乡下的锅灶做这乡下的饭食,”反反复复地强调“乡下”两个字,“我吃点苦受点累仔细学学倒是没什么,就怕爹等不得了。”脸上的笑容别提多气人了。 秦怀仁大叫道,“做的时候,你想起来不会做了,吃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不会吃呢?”姜氏这明明就是推卸责任的。 姜氏笑容不变,说出的话却是分毫不让,“二哥这是管上家了?打算不让我和三郎在家吃饭了?那咱们可得好好商议商议了,这事儿到底是爹做主还是二哥做主啊?”句句意有所指。 秦大川被他们吵得脑门子疼,“行了,都少说两句吧,想分家,你们打错了主意,我这还没死呢!想不做饭,也行,怀义啊,你们现在都是城里人了,这乡下的吃食你们也吃不惯,今晚上的饭,你们就别吃了!”他对秦怀义尤其是姜氏本来就有气,现在更不想惯着了。 “哎,爹的话,我们哪里敢不听啊!”姜氏脆生生地应着,与其说是顺从,还不如说是示威,“好在明天我们就回娘家了,”按照习俗,大年初二是出嫁女儿回娘家的日子,“我们家旁的没有,粗茶淡饭还是有的,我们今儿就饿一夜,等明天回了娘家再吃!”拉着秦怀义,左扭右摆地走了出去。 把秦怀仁和秦大川都气了个倒仰,而等他们走了之后,秦秀娥才说,“今晚上山上给干活儿的人吃大肉包子,三哥三嫂都有,可他们没吃,好像是拿回来了,我看着有这么一大包!”用手比划着,快赶上面盆大小了。 秦秀娥没说错,散场后收拾清扫这些粗活儿,秦怀义夫妇是不会干的,但他们毕竟帮忙待客了,所以栓子娘还是用干净的白布包了十个刚出锅的包子给他们,让带回去吃。 那包子大,数量又这么多,可不就有秦秀娥比划得那么大一堆,想来足够这两口子吃两顿的了,他们现在这么急匆匆地回屋,是怕包子凉了。 可就算是明知道,难道秦大川还能舍下脸面去问他们要?关键问题是,姜氏可不像于氏那么好拿捏,秦大川自问是要不来的,弄不好,不,应该是一定会,还得被姜氏数落几句,只得按下心中的火气。 秦怀仁听了秦秀娥的话,心里也很是恼火,责问秦秀娥,“你刚才怎么没说?”他倒不是缺那几个包子,他是想再找个理由刺姜氏几句。 秦秀娥瑟缩了一下,她不敢得罪秦怀义尤其是姜氏,但她也很怕秦怀仁,想了想,一指岳杏儿,“她也吃了!”岳杏儿是留在了最后了,秦秀娥则是倒数第二个回来的。 当时秦秀娥看到帮忙干活的人在灶房里吃包子,见其中有岳杏儿,就想跟进去,却被毫不留情地赶了出来,岳杏儿则连句话都没帮她说,这让秦秀娥恨上了岳杏儿,确切地说,是嫉妒。 秦大川抬手就朝岳杏儿拍了过去,“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可他的手落到半路儿,想到了今天还没来得及问那一百两银子的事儿,又猛然间停住了,改成了,“还杵着干啥,还不赶紧做饭去?” “哎!”岳杏儿应了一声,回屋换衣裳去了。 岳杏儿从里屋出来时正听秦大川对秦秀娥骂,“原以为你是个聪明的,没想到也这么不争气。现在倒好,不仅连顿下人的吃食都混不上了,往后还不让你进门了。你怎么就那么笨呐?我就不信,你就是去偷去抢,大过年的,他们就真能舍下脸来打你骂你?!你哭一哭闹一闹,他们说不定就服软了呢!说来说去,还是你没用!” 秦大川的语气很是奇怪,尽管声音很大,却并没多少愤怒的成份,因为对秦大川十分了解,岳杏儿甚至还从中听出了幸灾乐祸。 岳杏儿心底一沉,有秦大川这样的爹,如此不遗余力地挑唆秦秀娥,清露和自己对秦秀娥说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岳杏儿决定了,往后还是少劝秦秀娥的好,别最后秦秀娥没劝好,还无端地给自己惹下麻烦,就像方才,明明自己没惹着秦秀娥,秦秀娥偏生要扯着自己做筏子。 岳杏儿现在算是看出来了,秦家人就是一窝子不知好歹的狠人。 岳杏儿做晚晌饭还是很快的,过年嘛,再不预备,也是有些存货的,比如馒头扁食之类的,扁食是不可以随便动用的,但馒头可以,隔水蒸一下就行了,菜更简单,吃腌菜呗。 吃饭的人本来就少,只有秦大川、秦怀仁、秦怀礼和秦秀娥四个人,吃的就更少了,不用说,岳杏儿也明白是饭菜不好的缘故。 岳杏儿收拾好灶间,刚一进屋儿,秦大川就问岳杏儿卖身的事儿,岳杏儿说今天人太多,没靠上前儿,找不到机会问清露,并要求明天再去,秦大川倒也没说别的。 侍候秦大川洗漱后,秦大川又要闹岳杏儿,岳杏儿就给秦大川看后背上的伤,秦大川只得作罢。 岳杏儿宁可夜里冷一点,也没内间里住,而是睡到了外间的旧躺椅上。 到了第二天一早,不仅秦怀义夫妇回娘家了,就连秦怀仁都去县城对师长和同窗们拜年了,秦家人只剩下了秦秀娥和秦怀礼,尤其是吃过早晌饭后,这兄妹二人加上岳杏儿,又都去山上了看戏了。 秦大川一个人待在屋子里,犹如坐牢一般,寂寞又孤独,只有后院偶尔传来的,殷氏和老许轻微的劈柴声,才能让他感到些许的人气,他长这么大,重来没如此孤独过。 山上戏开场和散场时的热闹喧嚣,更是如同一根根针般,戳在他的心头,让他又痛又痒,难受无比,只是想不出法子反击。 337.第337章 艰难的说服工作 山上原本计划唱三天的戏,因为效果太好,无论戏子还是观众都很恋恋,清露索性延长到了五天。 这五天是岳杏儿在秦家过得最开心的日子,她在秦家干得是丫鬟的活儿,到了山上,只要帮点小忙,回报就很丰厚,她吃得好、穿得暖、有丰富的娱乐还没人歧视她。 如果能一直这样过下去,岳杏儿觉得,她连想要孩子的心思都淡了。 然而,梦境就是梦境,第五天晚上,岳杏儿再用跟清露说不上话做借口时,秦大川终于愤怒了,又给了岳杏儿一顿暴打,“你以为你撒谎说和清露有关系,我就不敢打你了,告诉你,你的卖身契还在我手里,我就是打死你,别人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秦大川这话说得当然是真的,但岳杏儿不在乎,相反,岳杏儿对挨打还十分庆幸——这让她又一次找到了不侍候秦大川的借口。 再说,别看秦大川骂得凶,实际上秦大川下手并不重,他还得指望着岳杏儿给家里干活呢,再说,享受惯了岳杏儿的侍候,这几天秦大川过得比岳杏儿还难受,这也是他现在脾气这么大的原因。 事实证明,这是秦大川最后一次打岳杏儿。 而且秦大川猜对了,岳杏儿和清露根本就没啥关系,岳杏儿更不会去提让清露出一百两银子赎自己的事儿,就算不够聪明,岳杏儿也没那么贪婪,别说一百两银子了,就是以往受到的清露的那么多恩惠,现在岳杏儿都不知道怎么回报才好呢! 和秦大川同样感到难过的,还有秦秀娥,戏唱完了,她也就再没有了上山的机会,因为秦大川的另类“教导”,秦秀娥这几天并没去向清露道歉或认错,甚至没表达出一点儿,对以往受到清露照顾的感激之情,她就这么失去了清露给她的最后一次机会,从此后,秦秀娥再没受到过清露的任何优待。 这还不算,秦秀娥还发现,原来,在村子里,山上是最后一家接待她去座客的人家,没有清露的和颜悦色,大家都对她冷漠了起来。 秦家的日子恢复了平静,然后在平静中一点点地颓败了下去。 山上,清露的日子也不好过。 “大郎,我求求你,就像亲手猎貂为我做斗篷一样,在这么大的舞台上,在这么多人的面前演出,也是我的梦想,很大很强烈的梦想!”清露苦苦哀求,“一次,只要这么一次,我就再不跳了,求求你了!” 两辈子的梦想啊,就近在眼前,而且提前悄悄准备了这么久,清露实在无法放弃。 秦怀恩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大疙瘩,“可现在天气太冷了,你就不能等天气暖和一点再去跳吗?到时候,我一定想法子召集足够多的人来看。”只要说不收钱,反而撒钱,怎么可能会没有人来看?! 清露摇头,“大郎,那不一样的。”她要的是一个公平演出的机会,而不是被人收买后的捧场,再说,一支舞根本就撑不起一场演出,她若是那么做了,那就是玩闹,还有什么意思?! 程一针也很奇怪,“清露,我真搞不懂,跳一场舞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我还当你早就跳腻烦了呢!”这都是客气的说法了,确切地说应该是痛恨吧,毕竟,舞妓的每一次演出,从良家子的角度看来,都是一种羞辱。 清露重重摇头,“你说的不对,以往我是被人逼迫的,跳舞的目的也不同,除去这些乱七八糟的缘故,我是真心喜欢跳舞。再说,以往我也没什么演出机会,我和姐姐是一舞成名,只正式演过一场,就被关进了深宅大院,再无机会出现在人前。而且,也就是在这里,你和大郎能罩得住我,我想怎么闹腾就怎么闹腾,但凡换个地方,比如说京城或是府城,你就是打死我,我也未必会跳,更不可能尽全力去跳。” 清露看着他们两人,“那是会惹出乱子来的啊,我不想给你们招灾惹祸,更不想让我的后半生生活在痛苦之中。” 程一针倒吸了一口凉气,“你是说……你的舞能,能让人……”他一时找不到词汇来形容。 清露也不帮他,只是莞尔一笑,“只有等真正地看到过了,你才会明白我说的意思,或许,你会因此觉得没有虚度此生!”这话一点都不夸张,别说是程一针,就连来自现代的清露也重来没想到过,有一天自己能这样来跳舞,如果跳不成,她真是连死的心都有了。 程一针双眼中迸射出璀璨的光芒,他知道清露不会信口开河,每次说出的话,都会有相应的奇迹与之符合,可越是这样,程一针越是无法想像,这支舞会美成什么样子。 终于,在程一针的心中,这巨大的诱|惑战胜了那一点点的犹豫,他拍着胸脯向秦怀恩保证,“只要像清露说的那样,在舞裙里穿上毛衣毛裤,只跳我听过的那支曲子,我敢保证,她的身体没问题!” 清露乐得一下子就跳了起来,整个人像树袋熊样挂在了秦怀恩的身上,“大郎,你听到了没有,你不就是担心我的身子吗?如果没有这个担忧了,你干嘛还不让我去啊?!”她就知道,只要说服了程一针,秦怀恩这里就没啥问题了。 秦怀恩抱着清露,全身都硬梆梆的,用冷厉的目光审视着程一针,似乎是下定决心要从程一针的身上找出破绽。 然而,没有,程一针表情坦荡地,为自己方才的承诺做出了完美的诠释。 秦怀恩的身体放松了下来,满是无奈和宠溺地对清露点了点头。 清露高兴地笑啊叫啊,还毫不避讳地在秦怀恩脸上狠狠地亲了好几口,用最生动的方式,表达着自己发自内心的巨大喜悦。 可同样帮了清露大忙的程一针,却被这小两口无情地赶了出去。 没办法,清露的这支舞,可是一支双人舞,而她的合作者,不是旁人,就是秦怀恩,清露要充分利用还剩下的这两天时间,做最后的准备、练习,一定要保证这唯一的一次演出完美无缺。 338.第338章 神秘的大红盒子 这种情况,程一针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难过虽然还是有的,不过更多的是淡定,尤其是这一次,他的工作量也着实不小。 正月初八,长岭镇社火。 因为早在一个多月前,历来不参加社火的小岭村就放出了消息,这次不但要参加社火,还定要争第一,让很多外村人,在好奇之余,都起了好胜心。 再加上,小岭村山上秦家的横空出世,和前几天连唱了五天的大戏,一次次地展示出了无与伦比的财力和名气,更让人趋之若鹜。 只是,社火这个东西,可不是单有好的服装和道具,甚至银子就能成的,如果要是像唱戏那样用财力去请外援,就算最后赢了,得到的也不过是清露说的“胜之不武”四个字而已。 习俗上,参加社火演出的,必须得是本村村民这才说得过去,尤其是技艺最高,赢得最终胜利的那个节目。 饱饱地吃了一顿饭,又经过了充分的休息后,在天还没黑时,小岭村的社火队伍就已全都准备好了。 社火的前进方式,和正常的行走是不一样的,他们就像秧歌队似的,要扭着跳着,集中到镇上,观众队伍则是边走边看,边叫好。 这一次,是全村出动,就连秦大川都坐着自家马车来了。没办法,连续五天的孤独度日实在是把他憋屈坏了,再说,镇子周围十余个村子的男女老幼聚集到一处,谁还能注意到他啊! 而因为秦大川的出行,别说岳杏儿了,就连老许和殷氏都得到了出门的机会。 小岭村离镇上并不是最远的村子,按照习俗,旁的村子路过小岭村时,小岭村的队伍就要跟上,这样就渐渐汇集成了一条演出的长龙。 远远的,听到锣鼓声传来,小岭村的队伍就从山上下来,在村口处扭着跳着,即是迎接又是较量,等到旁的村子的队伍来了,很快便分出了高下,于是,小岭村的队伍带头,大家向镇上出发了。 路过长岭村时,长岭村的社火队伍出现了。 尽管小岭村衣着靓丽,乐器响亮,但和多年拔过头筹的长岭村相比,技艺很明显差了一筹,所以经过一炷香的较量之后,再出发时,长岭村的队伍就走在了前头。 这下子,不仅是演出的人,就连长岭村的村民们身子都挺拔了起来。 岳杏儿手心里捏了一把汗,就算明知道只有这样才是正常和公平的,可她还是感到隐隐的难过,那神仙一样的秦爷和仙女一样的太太,就这么输了吗? 不应该啊! 秦大川则直接说上了风凉话,“哼哼,让他们显摆,这下子可是被打了脸了,看他们还有什么脸面在村子里面张狂,还说要露脸呢,我看啊,他们这时给全村子丢脸啊!还有那村长,每天跟摇尾巴狗似的跟着山上,我倒是要看看,等到连个屁也没跟出来时,他那张老脸又是什么样儿?!”心里万分庆幸,他今天来看了。 秦怀礼听不下去了,“爹,咱们不能这么想,大哥大嫂这是厚道,不然的话,他们完全能想旁的法子让村里的人赢,再说,和往年来都不敢来相比,咱村今年就不错了,我看啊,怎么也能数得上了,再过几年就也能像长岭村一样拔头筹了,不,我看呐,明年就差不多了!”所谓的数得上,就是进入了前五名。 秦大川很不愿意听秦怀礼说这样的话,抬手就给了秦怀礼一巴掌,“你个吃里扒外的臭小子,连根清露的毛也没摸上,到底从他们那里得了什么好处,现在竟然为了他们跟我顶撞起来了!”心里又酸又气。 秦大川打得并不重,但这话说得实在是太难听了,让秦怀礼一下子就被羞得红了脸,这一路上,便再没开口,并在心里发誓,往后,尤其是在外人面前,还是最好少跟秦大川说话的好。 今天晚上,也就是人多,锣鼓声又响,不然,就凭秦大川方才说清露和自己的那一句话,被有心人听见,传到山上的耳朵里,他们家就别想过消停日子了,就连没出声儿的自己也少不了被牵连。 秦秀娥在山上待的日子长,得到的消息自然也比较多,听了秦大川和秦怀礼的话后,忍不住显摆道,“哎呀呀,爹,四哥,你们是都不知道啊,大嫂早就放出话来,这次是必要拔头筹的,她准备了秘密武器!”不仅她知道,全村人几乎都知道了,也就很少出门的秦家人还不知道。 “呃?”秦大川一愣,“啥秘密?”好奇心人皆有之。 秦秀娥努了努嘴道,“喏,就是那辆车!” 听了秦秀娥的话后,秦家人往前面看去,果然发现在小岭村社火队伍的最后面的一辆大板车上,有个方方正正的大盒子,说是盒子实在是小瞧了它,用现代计量方法来描述,这就是长宽高都在两米的正方体,一般人家的柜子都比它小太多了。 其实,若不是怕马车拉不下,清露还想做得更大一些的。 这柜子外面用红绸子包裹得严严实实,一丝不露,根本就看不请里面是什么东西,不仅如此,旁边还有好些人在看管着,生怕露出一点行藏,仿佛里面有什么非常金贵的东西似的。 这样的郑重其事,早就引起了很多外村人的注意,不断地有人上前打听,里面到底是什么。 只可惜,小岭村人的嘴一个比一个严实,就是不说里面是什么,结果在好奇心的驱动下,对这个箱子留意的人越来越多,并且这个不为人知的秘密,渐渐地传播了出去。 其实到了此时,这箱子里面装的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给大家看了也无妨,而清露还是保留着这个秘密,就要利用人的好奇心,吸引大家的注意。 为了达到这个效果,暂时保住这个秘密,就连看管这箱子的小岭村民,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所以想说也没法子说。 清露的方法很起作用,当社火队伍到达镇上时,从小岭村这个方向来的人,没一个不知道小岭村留了后手的,而且这个消息,还在迅速地向其他方向来的队伍传播着,最终变成了尽人皆知。 339.第339章 只有我们才是最好的 这次社火花了大力气的不仅是清露,还包括程一针,他按照清露在家里搭戏台的方式,在镇上的一块空地上,也搭了暖棚子和舞台,当然了,规模要小得多。 能进暖棚子里面当观众都是镇上的“名流”加起来也不到百人,呃,有点后世贵宾席和主席台的意思。 因为所有的建筑材料、取暖设备、燃料、照明用的东西,都是从清露家拆掉的暖棚中拉来的,所以既省钱又省时间,看着还很漂亮。 程一针也不居功,只要有人问,就实话实说,镇上舞台的材料是小岭村无偿提供的。 说小岭村而不说是自家,这是清露特别吩咐的。 本来贵宾席中,镇长最大,程一针是主宾,可谁也没想到,到了快演出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吉安县县令。 他的到来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可人家是便服私下访友,因偶然间兴起来的,所以没人多想,更没人不长眼地叫破他的身份,只是客气地让他坐了主位,他倒也不推辞。 至于吉安县令到来的真正缘故,恐怕除了他自己,再无人知晓了。不,如果秦怀恩知道他的身份的话,会想到一些什么的,只可惜,秦怀恩不认识人家,事情也就这么过去了。 十几个村落,共组织出来了九支社火队伍,在镇中心的空地上站好,其间夹杂着各个村子来的观众们,松松散散地不成形状,看起来却是经纬分明的。 他们按照去年的排名,在舞台前从左到右地排列着,新人小岭村排在最后一名。 社火队伍走到半路时,天就黑了,所以观众们手中提的灯笼次第点亮。 到了这时,各村的经济实力就展示了出来,只见小岭村的队伍中,大红灯笼一盏挨着一盏,远远看去宛若一条灯火组成的长龙,和舞台灯光交相辉映,煞是好看。 这若是像往年一般,就在空地上比试,小岭村是一定会赢的,就算争不上第一,前三是跑不掉的,不为别的,你演得再好,总得让人看清楚才算数吧,小岭村有灯火有鲜亮的服饰,这就是旁人比不了的。 但在舞台上就不成了,光线太亮,每支队伍上去表演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技艺高下一目了然,仅从这一点上看,小岭村就了不得——有优势,不私下里利用,反倒拿出来供大家一起分享,人家这是什么样的心胸? 声望,就这样不知不觉地建立了起来。 镇长和被请来的“评委”们也很开心,小岭村的做法,让他们很放松——人家就是来玩儿的,不太注重什么名次,所以实话实说就是最好的,那谁还去做那些出力不讨好的事儿呢? 这一点,程一针也反复地强调过了。 见队伍都到齐了,镇长也不啰嗦,很有气势地一挥手,大喊了一声“开始!”整个人很放松。 却不知道,一心想得第一的清露此时心中有多么的紧张。 而比清露更紧张的,是初次登台的秦怀恩。 让秦怀恩杀人没啥问题,就是闯皇宫,只要是值得,他也不在话下,哪怕现在有人告诉他,现场的这些人都是来杀他的,他也没问题,就算打不过,他还能跑呢! 可现在他偏偏跑不了,不仅不能跑,他还得当着这么人的面儿……跳舞! 跳舞诶,说破大天去,这件事和秦怀恩也丝毫没瓜葛,可那是因为他没遇到清露! 遇到了清露,秦怀恩就走上了舞台。 秦怀恩坐在马车里,啥都没干,汗水却涔涔而下。 清露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竟然能出这么多的汗,就连秦怀恩自己都没想到。 偏生秦怀恩还化好妆了,清露一边给秦怀恩擦汗,一边帮他补妆,忙得那是个手忙脚乱,连自己的紧张都忘了。 最后,清露实在是忙不过来了,因为第六支社火队伍已经上台了,她必须换衣裳备场了。 清露没好气儿地大喊了一声,“我真不知道,你有啥好紧张的,是没见过这么多的人吗?算了,我也不指望你的配合,你只要记得,到时候别让我掉地上摔坏了,就没啥问题!”说完后,就开始忙乎自己的了。 清露的话,犹如醍醐灌顶,是的,他的表演和旁人可是大不相同的,说穿了,他所做的就是一件事,那就是:保护! 保护起舞中的清露。 当秦怀恩的注意力集中到这一点上时,秦怀恩一下子就不紧张了,他管旁人看不看,怎么看呢?!守护好清露才是重中之重! 第八支队伍上台表演时,很多人都看到,小岭村那个神秘的大红盒子上的绸布一动,两个人,钻进了盒子里,这直接引起了一阵骚|动。 没办法,实在是关注这东西的人太多了,台上的表演又大同小异,怎么可能不吸引大家的注意呢? 主席台在舞台的另外一侧,和社火队伍以及观众们相对,而且位置又居高临下,所以看得特别清楚。 “那是个什么?钻进去的是什么人?”吉安县令忍不住问。 程一针老神在在地回答,“是什么,等下看看就知道了,钻进去的人,我倒是认得,是小岭村山上秦家的秦爷和太太!”他说这个毫无压力,因为等一下,就会尽人皆知了,只有这样才能显示出比赛的公平,秦怀恩和清露那可是实打实的村民,而不是外援! 盒子里的清露也忙着,她在做准备活动。 到了这时反倒看出来秦怀恩的安然了,他的准备活动是盘膝而坐,运功调息。 盒子里面没把杆,地方也不大,清露因地制宜,将秦怀恩当成了把杆儿,抱腿弯腰地一通儿活动。 大盒子开始动了,它正被人抬上舞台,这让演出出现了短暂的停顿,也让所有人的注意力越发地集中到了它的上面。 清露静心屏气,看着秦怀恩说,“大郎,我要让所有人都看到,都知道,我们才是最好的,不是你,也不是我,而是,我们!” 340.第340章 已经大获成功的演出 清露的话音刚落,鼓乐声便热烈地响了起来,小岭村的社火演出开始了。 即便是被抬上了灯火通明的舞台,没打开的大盒子里,光线也是幽暗的,可秦怀恩依旧看得清清露那近在咫尺的双眸,里面有两簇飘荡在晶莹水面上的小火苗,正哔哔啵啵地猛烈燃烧着,烧得秦怀恩的心都跟着沸腾了起来。 人常言,水火不相容,秦怀恩不知道在世间,这样奇异的景象是否真的存在,可现在他却感受到了。 清露对他的爱既深厚得如同浩渺的江河,又热烈得像山间的野火,什么都可以焚毁,包括他因前世而来的那些宛若无底深渊般的痛与悔。 清露知道,秦怀恩是爱她的,但两人相处了这么久,秦怀恩到底还是没说出埋藏在他心底最深处的秘密——他是重生的。 对此,清露是理解的,可她无法控制自己去分析,秦怀恩为什么要隐瞒她,又到底隐瞒了些什么? 这不是爱不爱的问题,而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 开始时,清露这种分析是间断性的,偶然的,她是个不愿意让任何不快打扰到现实幸福的俗人,或者说,她的功利性很强。 直到,清露发现秦怀恩无法像她一样充分地享受现在的幸福。 秦怀恩的表现太明显了,无论是日常中的一言一行,还偶尔表露的出某个表情,看在清露的眼中都如同针扎般的难受,那种不安和惶恐,犹如实质般****夜夜萦绕在秦怀恩的周围,也在无意中包裹了清露,仿佛他们现在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的。 这让清露忍不住一次次地去分析和猜测,等到秦怀恩不顾一切地去为清露猎貂时,达到了顶点。 同时,清露也从这件貂皮大衣上,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秦怀恩的不安,绝对不是钱能解决的。 这很麻烦。 清露想不出他们即将面对的危险或者说磨难到底是什么,偏生秦怀恩还不肯说。 秦怀恩不说,清露就不打算问。 清露只知道,这个变数是发生自己身上。 清露明白,在秦怀恩心里,自己是神一样的存在,清露无法改变这一点,也不想去改变,但她可以改变秦怀恩。 在清露的心里,秦怀恩比自己更神,可不知为什么,秦怀恩不这么认为。 怎么办呢?劝说吗? 清露觉得有时语言是挺苍白无力的,所以她就用行动。 清露要告诉秦怀恩,秦怀恩是配得上她的,不仅配得上,还是最相配的,哪怕是在清露最拿手最擅长的领域,秦怀恩也是她最完美的搭档,只要他们不想分开,这世间就没什么能让他们分离。 这次的共同演出,对清露来说,很重要,理由就是她恳求秦怀恩时,说的那些话。 但清露觉得,对秦怀恩来说,更重要。 新的一年开始了,清露不知道在未来有什么变故在等待着他们,更不知道这些事发生在什么时候,所以,秦怀恩的心结,打开得越早越好。 盒子里的空间非常小,两人此时脸对着脸,鼻尖几乎碰到了一处,秦怀恩甚至感受得到清露鼻尖上微微的汗意。 清露的呼吸一口口地喷在秦怀恩的肌肤上,秦怀恩的也一样。 比这更亲密的接触,在他们之间也曾有过无数次,可不知道为什么,秦怀恩总觉得这次是不同的,这或许是因为清露说出的这句话,或许是清露现在眼中的炽烈。 秦怀恩只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变得不同了,这种不同,从清露的身上蔓延到了他的身上,尽管他还无法说清楚,更不能充分地体会,可他就是深切地感受到了。 秦怀恩似乎听见了“咯嘣”的一声轻响,就连震耳欲聋的鼓乐声,也无法淹没,与此同时,他觉得他的眼前一下子变得明亮了起来,那种天高地远的壮阔,从他的心头延伸出去,变得无边无际。 而且这空间不是无色的,而是斑斓绚丽的,就像经过清露妙手妆点的家园,就像现在这个热闹的戏台,就像清露将要和他渡过的人生…… 秦怀恩的眼前也真的亮了,因为社火表演在达到了高|潮后,大盒子上的红色绸布,已被人掀开了。 而在这一刻的明亮中,清露也看到了秦怀恩眼中的那两簇小火苗,所以,就算演出还没开始,清露也明白,她,成功了! 在光线改变的下一刻,秦怀恩跪好,然后匍匐在地,将宽厚的背,呈现在了清露的面前。 这才是清露今晚,真正的舞台。 清露用和秦怀恩同样的姿势,在秦怀恩的后背上跪下、趴好。 巨大的红色绸布迎风招展,先被人扯着,在社火队员松手后,随风飘荡而去,大盒子的真实面目展示在了众人的眼前。 那是一朵巨大的莲花。 此时,八个花瓣,紧紧聚合在一处,形成了一个花苞,接着,随着小岭村队伍围着它不住地欢呼跳跃,这朵花,徐徐地绽放开来。 乐声在人们的注视中悄然地改变着,在莲花彻底绽放开的那一刻,每个人都看清楚了,在花的中心伏着一个人,一个美丽的舞女。 乐声已完成了转变,蓦然一顿中,一个清亮的女声,引吭高歌,“飞——舞——”那直冲云霄的声音,让所有人猛然间地一静,仿佛被敲打在了心坎儿上。 “飞舞——,我在你的掌心起舞,如同在清风中飞翔,” “幸福——,你在我的心头跳跃,从此后,我的幸福就有了归属,” “起舞——,从朝阳到日暮,” “幸福——,从青丝到白头……” 翠玉忘情地唱着,清露说,这首歌就是为她写的,特别适合她的嗓音,无论她怎么唱,都是最好的,她也觉得,她从来就没唱得这么好过,整个人似乎都随着歌声飞舞了起来。 和歌声一道飞舞的还有清露。 在众目睽睽之下,她长袖飘扬,衣袂如风,在歌声中旋转跌宕,似飞花、如柳絮…… 341.第341章 在我们的天地间一起飞舞 清露越跳越翩然,越舞越激昂,整个人如同一朵盛开在风中的艳丽花朵,千姿百态,美不胜收。 这样的舞技不由让人目眩神迷,可这并不是最吸引大家的。 清露跳着跳着,飞扬得越来越高,最终变成了凌空起舞! 所有人都傻了,暖棚内,再没人能坐得住,他们纷纷起身,往舞台的方向涌去。 舞台下,无论是观众还是社火队员,也都忘情地往舞台前涌动,“这……这怎么可能?人怎么可能在空中起舞?” 随着舞蹈的进行,莲花中又改变了形态,两朵小小的云朵,不知从何而来,渐渐漂浮了起来,越升越高,变成了悬浮空中,而清露的落脚点,就只聚集到了这两处。 看得久了,人们的眼睛逐渐适应了舞台璀璨的灯光,尤其是那些暖棚中的看客们,他们离舞台更近,看得更清楚,再加上两朵云朵的出现,让他们终于发现了凌空起舞的秘密。 可这个秘密,不仅没让他们失望,反倒让他们越发疯狂了起来,毕竟,凌空起舞,每个人都是不相信的,而现在看到的,虽然依旧让他们难以置信,却是真实存在的! 有人大喊了起来,“掌中舞!这就是传说中的‘掌中舞’啊!”声音已然是嘶哑得开了岔了。 随着这声大喊,越来越的多人,发现了荷花中的秦怀恩! 是的,秦怀恩。 他一直在和清露共舞,清露的落脚点就是他的身体,包括他的肩、头、背、胸、胳膊…… 到最后,随着舞蹈的进行,变成了他的两只手掌,而且这两只手掌,不是平伸和前伸的,而是,高举的! 这个时空,没有唐宋,却是有秦汉的,赵飞燕的“掌中舞”,存在于传说之中,就算赵飞燕此人声名狼藉,但对这项神乎其技的技艺,大家依然是无比神往的。 只可惜,从无人能复制,以至于变成了人们口中的传说。 对此,拥有前身记忆的清露是知道的。 清露想了很久,为什么无人能复制,是真的没有赵飞燕那么好的舞者吗? 答案是否定的。 赵飞燕的舞应该是极美的,传说中,她不仅会跳舞,还会武功,尤其是轻功,非常不错,这才能让她跳得出掌中舞。 清露很不服气,尽管她是不会武功的,可秦怀恩会啊,还好极了,那么能不能把秦怀恩的武功,用在自己身上,最后完成掌中舞呢? 清露决定试试。 掌中舞,不仅对舞者的舞技、身材要求极高,还对托举者的力量要求极高,以至于,不管怎么说,都是不能持久的,而其中最难的一点,却是两个人的配合。 当清露遇到秦怀恩,一切困难迎刃而解! 在两人排练的过程中,怎么说呢,清露如游鱼,秦怀恩似锦湖,清露如飞花,秦怀恩似清风,那真真的是如鱼得水,迎风飞花,别说这些观众,就连这两个人自己,都觉得美不可当,那种畅快,只可意会无法言拟。 清露爱上了这种在秦怀恩掌中起舞的感觉,如痴如醉,秦怀恩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直到此刻,在众人面前展示时,秦怀恩才听懂了清露写下的那每一句歌词,理解了清露方才说的那句话。 他们是一个整体,一个旁人无法模仿,无法超越的整体,他们是最好的,他们开创出了只属于他们自己的天地,他们可以在其中自由飞舞,不管什么,都无法破坏! 为了增加舞蹈的长度,清露舞蹈的前半部分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掌中舞,却也同样引人入胜,令人惊叹。 而且,他们的掌中舞,还有超越的地方。 在整个的舞蹈过程中,秦怀恩是闭着眼睛的。 为什么舞蹈都过半了,大家才发现秦怀恩的存在? 这和灯光、视角、两人默契的配合有关,还和秦怀恩今天晚上的妆容有关。 清露把秦怀恩从头到脚全都涂成了黑色。 有衣裳的地方当然好办,露出来的皮肤,也能做到,唯独眼睛,无法解决! 秦怀恩的眼睛,又大又亮,一睁眼,就是熠熠生辉,还有,如果秦怀恩看向清露的话,必然要抬头,清露就失去了秦怀恩头顶的那个落脚点。 秦怀恩索性不看,完全凭借听和感觉, 两人一试,那感觉,竟然比用眼睛看还舒服,立即采用。 他们倒是玩儿哈皮了,就没想想,观众们的承受能力,当发现了这一点后,观众们已不是惊叹了,他们只觉得整颗心都和清露一道,悬在半空中,上不去下不来,随风起舞。 乐声变得更加高昂,在最欢快处戛然而止,清露像一只小燕子样,飘飞而起,在空中旋转几圈儿后,翩然落下,两朵云朵已然不见了,她这样的下落,看得人很是揪心,大家又齐齐往舞台的方向涌了两步。 然而,什么都没发生,清露无声无息的落下后,仿佛凭空消失在了莲花的花心儿里,就连秦怀恩也一样。 乐声复起,小岭村的社火队,又排好了队形,簇拥着空空如也的大莲花,从舞台上退了下来。 直到这时,观众们才如梦初醒,鼓掌声,叫好声,如浪潮般疯狂地响了起来。 程一针被惊得全身一抖,然后,转身就跑了。 程一针很快找到了清露那辆无比显眼的曲氏安车,连声招呼都不打,掀开帘子就钻了进去。 秦怀恩和清露果然都坐到了车里。 秦怀恩见程一针进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在他那张黑漆漆的脸上,看起来特别有喜感,接着,他就继续收拾自己这张黑脸了。 清露今天也化妆了,但和秦怀恩夸张到无法见人的妆容不同,她化的就是比较浓艳的舞台妆,并不难看,此时也就没急着卸妆。 和大气都不多喘一口的秦怀恩不同,此时的清露脸上的红|潮还没退下去,胸口也快速地起伏着,累得简直不行了,所以正裹着她的貂皮斗篷缩在马车的一角喘息着,像个奇怪的小动物。 342.第342章 拜倒在什么之下 清露本来想和社火队伍一道下舞台,可秦怀恩怕她冷,不答应,清露又不想秦怀恩会武功的事儿,暴露得太明显,想来想去,就想到了这么一个法子:让人提前拿着她的斗篷上台,舞蹈一结束,她就把黑色的貂皮斗篷毛朝外裹上,再加上秦怀恩的一身黑衣,就不容易被人发现了。 效果很好,借助明暗的光线对比和秦怀恩的好身手,他们就像变魔术一样,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程一针看了毛茸茸的清露好一会儿。 脸还是那张他无比熟悉的脸,漂亮是挺漂亮的,但和绝色还有一定的差距,主要是现在的清露还没长开,有种少女特有的青涩, 尤其是裹在这斗篷中,只露出一张小小的鸭蛋脸儿,显得越发地小了,真的如同山间那些可爱的小兽幻化成的精灵一般,让人恨不得立刻抱在怀里狠狠地疼爱一番才好。 可就这种青涩和方才在舞台的靓丽妖娆,形成了强烈的反差,程一针真不明白,那种举手投足间不经意展示出来的风情和魅惑,清露到底是怎么修炼出来的?! 和旁人不同,程一针出身名门,自幼在京城长大,流落到长岭镇时,他不仅成年了,还娶妻生子了,只不过这次生子,没让他变成父亲,只让他从一个幸福的小男人,变成了鳏夫。 程一针是有见识的,和今天的其他观众相比,他也年轻过,在那样的繁华和地位之下,不可能没一点应酬,就是现在也同样如此,所以对所谓的“美女”、“名妓”他是有一定的抵抗力的。 但是今天,他拜服了。 拜服在清露的绝世舞技中,拜服在清露的风情万种之下。 而距离过于遥远的东西,是让人无法生出抢夺和占有之心的,就连肖想,也变成了一种不成熟的可笑。 程一针心中的千言万语最终只化成了一句,“你还好吧?”他神情飘渺,语气奇怪。 清露咧嘴一笑,“快被捂馊了算不算?”抬了抬头,示意程一针看看她鼻尖儿上的汗水,神态很是俏皮。 程一针却没笑,只是深深地盯了清露一眼,仿佛要把什么刻在心里一般,随后便转身离开了他们的马车。 程一针风一样的来,又风一样的走了,表面上看,他来只不过是为了尽到他“家庭医生”的责任。 但清露明白,其实不是这样的,她和程一针之间有什么变得不同了。 做为程一针的“同龄人”,清露是明白程一针这种感觉的。 清露在心里说,“哎哎,看来今天这支舞是真的挺成功啊,早知道这样就能让程一针决绝地做出告别仪式,当初还不如换首曲子劝他呢,苏轼的词诶,开篇弄得太高了,往后自己再想用那个笔名卖曲子,难度就加大了诶!” 事实证明,清露的感觉是对的,从这儿以后,程一针再没在山上住过一夜,就连日常拜访的频率,也直线下降,直到恢复到了清露没来时,和秦怀恩的正常交往,当然了,清露的身体,还是一直由他照顾的。 就连秦怀恩这么不敏|感的人,虽说不是彻底了解程一针的所思所想,也发现了问题,“露露,你说他把咱们那两只盘子拿走,是什么意思?” 所谓的盘子,就是跳舞时出现在众人眼中的那两朵“云朵”,是道具,在演出前清露让人特地打造的,因为是铜和银的合金,所以并不值多少钱。 其实就算全是金银的也没多少钱,但金银都软,并不好用。 清露挑眉看了秦怀恩一眼,“你现在明白了吧,咱们这支舞跳得到底有多好?”能弄得程一针心灰意懒,想来旁人还不如他。 清露想对了,两人合作了这支舞后,不只是清露,就连秦怀恩身边的“狂蜂浪蝶”都纷纷败退了。 秦怀恩笑了,笑容中有以往没有的豁达,“我明白了。”他们的世界已让人无法介入。 “算了,”清露懒懒地半躺在车厢中,“两只盘子而已,拿去就拿去吧,反正我早就说了,往后再不跳了。”她想要达到的效果,已然达到了,无论是众人的惊叹还是秦怀恩的反应和理解,都很到位,甚至比她想像的还要好,比如说程一针的决绝。 “好!”秦怀恩愉快地应着,虽然很淡,可还是有那么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如释重负。 秦怀恩这样的开心,反倒让清露心底一沉——难道秦怀恩还是不放心?! 随后清露便想到,也是啊,他们的舞技说神乎其技也不为过,秦怀恩有点担心也是正常的,就完全放过了这个问题,从这以后再没深想。 东北的冬季是非常漫长的,其中最寒冷的腊月和正月,严寒的气候,更是让人们几乎停止了所有的工作,腊月里还有要准备年货和打扫的家务活儿,到了正月,连家务活儿都少了很多,只剩下吃吃喝喝和玩儿了。 清露特别开心,“哎呀呀,我第一次发现东北的冬天竟然这么可爱。” 刘秀芬的观点却大相径庭,“太太,这是因为咱们富裕,不然的话,在这能冻死人的天气里,还是有人得干活的,家务活就不说了,拿命换银子的苦差事也不少,尤其是今年,粮价涨得太厉害了!” “呃?”清露一愣,“这种天气还有啥活儿能干呐?不是连打猎都停了吗?” 秦怀恩沉沉接口道,“伐木。” 清露第一次知道,原来东北的深山老林中,还有一种名为“木帮”的人存在,他们在冬季伐木,在春天江水开化时,让这些木材,顺着河水漂流而下,运出去卖银子。 清露倒吸了一口凉气,“我的天啊,这种天气下伐木?累不累就不说了,那一不小心,冻坏了,或是被砸到了怎么办?” 冬天,人都穿得厚重,再加上积雪,活动相当不灵活,再说,现在也没电锯,就是用斧子一下子一下子砍啊,必须砍到一定的程度树才会倒下,万一有个风吹草动的,倒的方向,就不可预知了。 343.第343章 安闲的东北冬日 刘秀芬点头,“要不怎么说呢,那是用命换银子的营生,别说在这天寒地冻的天气里伐木,就是在江水里放排子,那也是九死一生的事儿!” 清露一把抓住了秦怀恩,“当初秦大川,有没有让你去干这个活儿,给他赚银子?”如果那样的话,她现在也不等着看什么好戏了,直接想法子弄死秦大川得了。 秦怀恩摇头,“没,以往是家里的活儿没人干,他想让我在家里干活儿,”这个说得实际上是前世,“后来我不听他的,他让我去,我也不会去的,再说,我赚回来的银子,他也拿不到了。”这个说的是今生重生之后的情况。 清露松了一口气。 既然和秦怀恩的前生今世都没啥关系,清露将所谓的“木帮”的事儿,问过之后,感叹了一番,同情了一回,也就放下了。 木帮的事清露可以放下,但有些人的事儿她是不能放下的。 刚刚正月初十,做蜂窝炭的孙东家就找上了清露。 今年天寒,本来就销售火爆的蜂窝炭,用量激增,原本孙东家还让清露在小岭村帮他找人干活儿,可进入腊月后,因为狩猎队的巨大收获和天气过于寒冷,富裕了的小岭村人,就不想再干这么辛苦的活计了。 这时清露就给了孙东家一个“优惠政策”,就是在孙掌柜那里干活儿的人,工钱都可以到她这里按照市价折合成高粱和麦子。 这下子,原本为人工发愁的孙东家,变成了因干活儿的人太多而发愁了。 好在,炭窑的地方比较大,蜂窝炭的需求量也大,所以孙东家还是安排得下的,索性来多少收多少。 现在,年刚过完,孙东家那里就有人来上工了。 孙东家心里拿不准,就算他能消耗得了这么多的蜂窝炭,清露还愿意给工人们这么多的廉价粮食吗? 要知道,麦子可比粗面便宜一半儿啊,高粱更是有价无市,根本就买不到了。 听说了孙东家的来意,清露微微一笑,“放心,既然我答应了你,就不会半途而废的,你想让他们什么时候上工就什么时候上工,想用多少人就用多少人,至于我这里的粮食,供完了拉倒,到时候,我提前半个月通知你,在这之前,一切照旧!” 孙东家那里是日结算工钱的,但粮食不能天天来拿,就用记账的方式记录下来,每天都送到清露这里来,清露说提前半个月,是非常稳妥的法子。 清露现在已经不缺银子了,小岭村现在,也不缺粮食了,她囤积的这些粮食,本来就是赚钱和做善事兼顾的,现在有了孙东家这个不损失利益,又能达到助人效果的好途径,她怎么可能反悔呢? 正月里就要求上工的人呐,但凡家里过得下去,谁会去遭这个罪?! 穷人,百分百的穷人! “唉唉,谢谢太太啊!”孙东家简直乐坏了。 制蜂窝炭方法很简单,但到了冬季,就不容易了,虽然说冻干也能让蜂窝炭干透,可是需要的时间却更长,还有就是压制必须在不结冰的棚子里,这样的话,工作效率就大幅下降了。 偏生还是计件的付钱方式。 工人们赚得少不愿意干不说,蜂窝炭不够卖才是最让孙东家头痛的,若是没有清露的“粮食工钱”做保证,孙东家相信,他的工人十个中连一个都留不下来。 这一点子事儿处理完,清露和秦怀恩就彻底闲了下来。 秦怀恩每天用于习武的时间大幅增加,除此之外,他还开始练习书法了。 清露看着秦怀恩的样子,口中“嗤嗤”地笑,她知道秦怀恩为什么如此“用功”。 今年春节时,清露决定家里自己写对联,尽管从前世剽窃优秀春联不成问题,谁来执笔,却成了大麻烦。 清露的字也就是一般般,而且她的腕力弱,抄抄书,写写蝇头小楷还没啥问题,写大字根本就驾驭不了。 清露撺掇着秦怀恩写,“丑怕啥?这是咱们自己家的对联,我总觉得让旁人来写,不是那么回事儿!” 春联到底不是秦怀恩写的,实在是字太丑了,最后是程一针帮他们家写了所有的春联,这成了他在山上过年的有力借口。 家里房子多,每次进进出出的时候,难免会看到那一幅幅的对联,秦怀恩的心里又怎么会舒服呢? 现下有时间了,他当然要勤学苦练了。 清露支持他、鼓励他。 就算不去科考,清露也觉得读书写字是一个人必须具备的素质,再说,练习书法诶,不仅可以陶冶性情,说不定对武功还有帮助呢。 清露记得前世她曾在小说中看到过,说是某个人,就是用书法创造了一种武功的。 借着秦怀恩练字的“东风”,清露还教秦怀恩认字和简单的算数,另外,两个人还一起研究起了秦怀恩的那本兵法书。 兵法,清露是不会的,但她记得一些和军事有关的故事,比如《三十六计》啥的,还有小说电影中,一些现代的著名军事案例,当然了,要换个说法儿。 清露把这些如数地讲给秦怀恩听,秦怀恩能得到多少,全看秦怀恩的悟性了。 而通过秦怀恩“斗地主”的表现,清露觉得秦怀恩的悟性还是很不错的。 秦怀恩的那本兵法,清露也看了,据说是传说中的《孙子兵法》,清露看不太懂,秦怀恩也一样,但两个人在一块儿研究,却有了很大长进。 清露是看过、说过就忘了。 秦怀恩却是牢牢地记在心里,后来还经常用他的狩猎队去实践。 秦怀恩一直记得清露的话,武功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钱,他还有责任将它传下去,成为秦家的传家宝。 那么,对秦怀恩来说,兵法其实也是一样的。 秦怀恩自己学的同时,还不忘给睿儿也增加训练手段,这是他对清露的回报方式。 清露听说了秦怀恩的想法后,心里有些不安,她倒不是认为秦怀恩会害睿儿,就是觉得秦怀恩这个人吧,怎么说呢,和旁人交流就有困难了,再让他成为教育家,那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 344.第344章 另类的养育方式 怎么办呢?清露既不想打击秦怀恩,又不想睿儿受苦,更不能因为溺爱,不让睿儿去学这么有用的本事…… 最后,清露想出了个办法:亲自编教材! 在编教材之前,清露很小心地跟秦怀恩商量了一下,她不想让秦怀恩对这件事有啥想法,也不想弄成外行管理内行的失误,到了那时,秦怀恩不开心,还把睿儿也给耽误了,好吧,清露承认,其实在这件事上,她更担心的是后面的这一点。 没想到,秦怀恩听了清露的想法后,轻轻地笑个不停。 这下子,倒把清露给弄迷糊了,“你笑啥?我到底哪里说的不对了,哎,你别光笑,你倒是说说啊,我要是真做的不对,我绝对不生气,我改!”那态度别提多认真了。 秦怀恩摇了摇头,“我不说,我怕说不好,这样儿,你问刘秀芬去吧!” 清露还真去问了,因为她觉得这事儿太重要,实际上涉及到睿儿的事儿,在她心里都是优先级的。 再说,她并不觉得有了刘秀芬的卖身契,人家就比她第一等了,对她来说,卖身契只是管理手段的一种。 刘秀芬的态度可比秦怀恩直率多了,“哎呀,我的好太太,我真想不出来,等到你和爷有了孩子,到底得宠成什么样儿!算了,算了,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别说爷不会怪太太,就连我们也早看得眼明心亮了,若是生气,早生气了!”别管清露的方式有多么奇怪,但有一点,人人都得承认,那就是睿儿被清露带得很好。 “咳咳,”清露掩饰地清咳了一下,“我明白了,那就我去弄了。”她的确是有点不好意思的,但真的不想改变,她认为做为一个现代灵魂,她不能因旁人的有色眼光,就丢弃自己认为正确的教育方法。 坚持,清露对自己说,一定要坚持,他们最终会看到自己的成功的! 在现代,有人说双子座的人,通常都是天生的教育专家,因为他们最擅长和旁人沟通,可以用“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来形容。而和孩子交流是比较考验沟通能力的,教育这个东西说穿了,就是“把我的思想放到你的脑袋里”。 前世的清露是没什么机会接触小孩子的,这一世有了睿儿这个唯一被她认可的亲人,再加上睿儿父母双亡的可谓凄惨的身世,以及睿儿那,“妹妹,就连睿儿也是我替你生”的特殊来历,清露又怎么可能不尽心竭力地对睿儿好呢? 这一试啊,清露发现,现代人诚不欺我! 清露在教导睿儿上,还真是得心应手,取得了极大的进展,于是受到鼓励的清露,越发努力起来。 只是,清露的种种教育手段,在其他人眼中,绝对是怪异得可以。 清露对睿儿的宠,是不动声色的,她从来不“教导”睿儿,她最爱的是和睿儿“商量”。 小小的睿儿很快便发现了,无论什么事儿,哪怕在旁人眼中看起来丢人现眼,或是违背各种道德乃至律法的事儿,他都可以和姨母大大方方地进行热烈的“讨论”。 在讨论的过程中,清露会开动脑筋,告诉睿儿,他的行为会产生的后果,有时,睿儿信了,有时,睿儿不信。 不信的话,清露就真的会让睿儿去做,这一点是非常吓人的。 比如,睿儿第一次看到蜡烛时。 蜡烛在这个时空的普通人家,是高档货,比灯油贵很多,连带着灯笼也成了奢侈品。 小小的睿儿第一次见到了蜡烛,觉得这个东西,太漂亮了,他很想用手去摸一摸,刘寡妇坚决阻止,他又哭又闹,还是没得逞,于是就去求清露。 清露和他商量了一会儿,把后果都商量明白了,睿儿依旧执意去摸。 这时,让所有人都惊讶的事发生了,清露点头道,“那你试试吧,我是不敢的,手会痛,到时候,可记得不要哭啊!”还让睿儿拉勾勾做保证。 结果可想而知,只是摸了一下,睿儿的小手上就被烫出了三个大泡,一个是摸火苗烫出来的,两个是不小心碰倒了蜡烛,被蜡烛油烫的,这还不算,睿儿身上的衣裳,也被烧出了大洞。 刘家母女忙得那是个手忙脚乱,又急着收拾蜡烛,怕引起火灾,又心疼睿儿,又忙着去找烫伤药。 睿儿刚张开大嘴要哭,清露却嘲笑道,“你看看,我就知道你是个说话不算的话,往后可不再跟你玩儿了。” 可怜的睿儿只得闭上嘴,忍着嚎啕,变成了小声啜泣,看起来别提多让人心疼了。 这还不算完,清露还不允许刘寡妇给睿儿换衣裳,不仅不穿旁的,不做新的,还补都不让她给睿儿补。 那时的他们还住在小木屋中,那时的他们还没富裕到这个程度,但不管怎么样,家里绝不会穷到连件衣裳都给孩子置办不起。 结果,睿儿每天就穿着那件被烧得破破烂烂的衣裳,里出外进的,很多人看到了,都好奇地问一声,睿儿就得自己重复一下做过的“蠢事”,有时说不清楚了,刘寡妇就帮他说。 这件事不仅成了睿儿的一个心结,还成了刘寡妇的一个心结,包括刘秀芬在内,事发当时刘寡妇那样子啊,就差冲过去直接把清露生嚼了。 母女两个背对着清露大声说,“哪有这么狠心的人呐,哪有这么对孩子的……”想来更过份的话,被她们强在了心里,没有说出口来。 清露却笑嘻嘻地看着睿儿的小手说,“也不知道能不能落疤……” 刘寡妇刚气哼哼地说了一句,“太太现在想这些,不觉得太晚了吗?” 清露已接口道,“睿儿,要不是不落疤的话,你下次再摸一下蜡烛吧,说不定,你躲得更慢,到时候烧坏的就不光是你的衣裳了,就连你的皮肤,也会烧坏,那样就落疤了,很大很丑的疤!” 睿儿被清露惟妙惟肖勾勒出的“前景”吓坏了,转身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喊,“不,我不——” 345.第345章 关键地方安排好人了 刘寡妇气不过,一把拉住了睿儿,“你去问问,为啥太太自己个不摸?” 睿儿不问,只是用乌溜溜的眼睛看着清露,清露神情不变,“因为人家告诉过我,我害怕了,我就不敢了,可我告诉你,你不信啊,不信的话,就多试两次呗!” 睿儿哭了,“我也怕,我也不敢了,再不敢了……” 清露点头,“没关系,等你忘了以后,咱们再试!” 听着这一大一小的对话,刘家母女彻底无语了,她们就没见过这么教孩子的,她们决定,往后这睿儿坚决不能交给清露。 但这种对清露的负面情绪,并没持续多久,她们很快发现,睿儿对“火”和“烫”有了无比直观的认识,而且,坚决不忘! 当睿儿手上的泡好起来时,无需任何人提醒,他对油灯、火烛、灶火乃至蒸饭的锅、热水等等东西,就避之惟恐不及。 这仅仅是个开始,清露充分利用睿儿对烫伤的痛苦体验,形容一件事儿危险时,屡屡提到,“那滋味啊,比被烫了还痛呢!”最后往往还会加上一句,“我害怕啊,我不敢,要不你去试试?” 得到的无一例外是睿儿的坚决拒绝! 于是,小小的睿儿又学会了听从劝告和谨慎,并且绝无反弹。 当清露说,“用三个泡,和一身衣裳,换孩子一生平安,我觉得这个买卖划算得很呐!” 所有人都对清露佩服得五体投地。 事实证明,清露太有远见了,小木屋面积小,还要管那么多人的伙食,对日渐活泼的睿儿来说,简直处处是危险,而随着年龄和体力的增长,他的行动更加迅捷灵巧,别说是刘寡妇没那么多的精力管教他,就是有,有时也会出现一眼看不到的情况。 只有睿儿自己时时处处提高警惕,这才能保住他的平安。 后来,他们搬进了大房子,睿儿的活动范围几十倍上百倍地增加,灯、火烛处处可见,还有很多其他的危险,若是没有清露这未雨绸缪的“安全教育”,还真让人捏着一把汗啊! 随着和清露、睿儿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看到的清露的另类法子越来越多,大家也越来越发现了清露对睿儿教导的成功之处。 到了现在,就算清露依旧时不时地有让人感到“意外”的教育方式,大家却都********了,同时,也让他们深刻地感受到了清露对睿儿的细心和无与伦比的爱,以及清露在教育上的过人之处。 相比之下,亲自为睿儿编写教材,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 而这么一点小事儿,清露还要郑重其事地和秦怀恩商量,说穿了,不就是怕秦怀恩因此束手束脚,在对睿儿的教导上不尽力嘛? 秦怀恩之所以感到好笑,就是觉得清露这么聪明的一个人,竟然也有犯糊涂的时候。 后来,清露告诉了秦怀恩一个词,叫做“关心则乱”。 清露将睿儿的《武术教材》编写得很详细,里面添加了很多以往秦怀恩想都不想不到的训练方法,不仅对睿儿非常有益,就连秦怀恩都觉得茅塞顿开,在指点旁人武功上的能力大增。 因为练习武功是个循序渐进常年累月的过程,清露并不急着快快地将整部教材都编写出来,而是在细致上下功夫,尽量做到完美无缺,这使得秦怀恩这套武功的种种副作用和因练功产生的危险锐减。 后来,清露用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终于把这套教材编写完成了。 有吃有喝有事做,清露一家三口在山上过得逍遥快乐无比,秦怀恩在武功、识字、书法、兵法等方面,进步神速,而且刚出了正月,山上又发生了一件“喜事”。 “秀芬,你有身孕了?都三个月了?你也是的,怎么才知道啊?不是说头三个月最要紧,千万要小心的吗?”清露听了这个消息后,又惊又喜,此外还有一点小小的嫉妒。 清露和刘秀芬都是去年秋天成的亲,可现在人家刘秀芬“关键位置都有人了”,可清露呢,别说吃肉了,就连口汤都得控制着喝,同样是成了亲的女人,差距怎么就能这么大呢? 难道是自己前世生活得太放纵了,今生要接受这样的惩罚?对此,清露郁闷万分,无比盼望她及笄礼的到来。 但不管怎么说,对家里能够“添人进口”清露还是很开心的,当即就给刘秀芬下了禁足令,“行了,从今天开始,你什么活儿都不用干了,就好好养着吧!” 刘秀芬不高兴了,“太太,我就知道,这事儿不能让你知道,你也不算算,这一天天的,我本来就没什么活计,再闲下来,那还像话吗?” 清露想起来,前阵子刘秀芬那副恨不得和泡菜坛子住一块儿的样子,心里就有数了,合着人家不是不知道,而是就瞒着自己一个呢!当下气不打一处来,“我管像画儿不像画儿呢,像画儿我也不能把你挂墙上不是,总之在咱们家啊,我最大,我说不让你干了,你就别干了!” 话虽如此,因为清露作息时间另类的缘故,监控是很不到位的,再加上刘秀芬身体确实很好,孕妇又需要些适量的运动,所以对刘秀芬偶尔地“破坏规矩”,清露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但对清露这样的体贴和关照,刘家母女和栓子一家,是非常感激的。 当时间在不知不觉间走到二月中旬时,傻子都看出来今天是灾年了。 虽说东北的冬天,是腊月和正月最冷,但土生土长的人都知道,最冷的其实还是腊月,过了春节,天气总是会小幅度缓慢转暖的。 可是今年,人人都感觉到了,这都二月中了,天气依旧和腊月一样冷,没人能想像得出,再过一月就要到了的春耕季节,那时的天气会什么样,这地到底能不能种得了。 最先在家里待不住的,是狩猎队的队员们,他们越发地认识到了粮食的重要性,对什么时候能上山去打猎,非常关注。 346.第346章 喜庆的小岭村 让狩猎队员们感到无比郁闷的是,秦怀恩拒绝了,而且他给出的理由直接且强大,只有一个字:冷! 开什么玩笑,就算是秦怀恩,在腊月里也尽量不进山,现在还要带着这么多的“累赘”,那危险系数实在是太大了。 尽管秦怀恩组织的狩猎队,队员们都是自愿参加的,但清露早就说过了,既然组织了,就要打出名头来,要为队员们负责任。 若是不能做到这些,见天出事儿,每块银子上都沾着血,那还不如不组织,没得反倒受了带累不说,心里头还过意不去。 秦怀恩对此深以为然。 再说,现在家里也不缺银子了。 清露存下的粮食,虽然是贱卖了,但还是有利可图的,利润可比正常的年份大多了,每天在家里坐着都能赚钱。 还有自家山上的收入,现在就连程一针的药童都学会给母鹿打胎了,等到开春时的落香,又是一大笔进项。 有了这样的身家,秦怀恩是一步都不愿意离开清露的。 此外,秦怀恩还有旁的防范,只不过,现在事情还没发生,他也就是防患于未然,所以没必要先说出来,让大家都担惊受怕的。 对秦怀恩的拒绝,清露大力支持——在缺银子时,她都舍不得自家男人,现在这么富裕了,她可不想让秦怀恩受委屈,再说,秦怀恩不在身边的那些日子,她的滋味儿也不好受啊! 也有那不甘心的。 旁的不为,实在是隔段日子就上涨的粮价太诱人了,小岭村的村民们现在基本上都存够吃到明年秋收的口粮了,但他们想卖啊,这是多么大的一笔收入啊! 于是,他们开始私下里组织狩猎队了。 对此,清露和秦怀恩视而不见。 秦怀恩是真的不关心。 清露则说,“帮他们摆脱贫困,在灾年中平安渡过,我这是做善事。但我不可能养任何人一辈子,至于人家想多赚银子,那与我无关,我不能挡人家财路。他们去狩猎,那是他们的自由,而且看在父老乡亲的面子上,他们的猎物,我还会用正常的价格回收,想要粮食,我也会给的!” 秦怀恩最喜欢的,就是清露这种善恶有度的聪明劲儿,就连家里心最软的栓子娘,这下子都说不出清露的一点不对来。 而村里人这一组织狩猎队,问题就出现了,首先,他们没有秦怀恩这样的带头人,组织起来的人很少。 其次,参加这种狩猎队的人,都是水平差的。 想想就明白了,高手已经从山上赚了足够多的粮食了,现在谁还会去拿命换银子呢? 小岭村私下里组织的狩猎队,只出去了一次,就再没人提起了,因为,有人受伤了! 没有严密的组织,没有好的领头人,没有足够的高手,再加上天气的恶劣,别说收获了,还吃了大亏。 幸好,他们曾在秦怀恩手中“培训”过一阵子,若不然,就这一次,恐怕就得有人把命搭上,大自然的威力,是不可抗拒的! 直到这时,人们才深刻地意识到,当初在秦怀恩手下有多么风光,对秦怀恩人品和能力的崇敬,犹如狂风暴雨般一发不可收拾,有事儿没事儿都愿意到山上转转。 尽管猫冬的季节被异常的气候延长了,但小岭村的人并没闲着,不仅没闲着,反倒忙碌了起来。 因为,村子里开始大办喜事了。 和很多地处偏僻的山里村子一样,小岭村有很多的适龄男子娶不上媳妇,旁的村子里的女孩儿不愿意嫁进来,自己村里的女孩儿,一个劲儿地想往外嫁,光棍能不多吗? 说到底,穷和生存环节恶劣是硬伤。 但清露和秦怀恩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 从山上开始建房子,人们就敏|感地发现,小岭村富了,而小岭村人有了银子之后,自然是要消费的,其中娶妻生子是很多人家的重中之重。 整个秋天,小岭村里媒婆都是进进出出的,说成了不少家亲事,但秋天太短暂了,山上的活计又多,要收集草料、要收粮……后来又出了退租的事儿,这让很多人订了亲,却来不及办喜事。 结果,等到灾年尽显时,小岭村的人不急,外村的姑娘们急了。 为啥?小岭村有粮啊!可不是一家一户啊,是家家户户都有粮,在灾年,粮就是穷人的命啊,把姑娘嫁过去,姑娘能活,得了婆家的聘礼,娘家也能多能活两口,这一出一进,实在是太划算了。 现在小岭村的人好不容易有闲暇了,怎么办,集中办喜事! “哈哈哈……”听说了这个消息后,清露乐坏了,“我就说嘛,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绝对是个好主意,看看,咱们村儿这日子过得多好啊!” 清露虽然一直在通过各种方式往外面散粮,但怎么把手头的粮食用合理的方式和价格,送到最需要的人的手里,也的确是个难题。 为了家里的口粮扎堆成亲的,想来也不会是富裕人家,再说,小岭村村民的粮食,那可是实实在在的劳动所得呢,这种消费方式,绝对是个好办法。 清露开始想法子鼓励了,首先,凡是小岭村的人成亲的,她都会送上贺礼,无一例外是高粱和麦子,至于数量的多少,全看彼此的亲疏,这个是很实惠的。 最高一档的贺礼,能比对方的聘礼都多,实在是大方得让人眼红。 另外,清露说了,狩猎队员、在山上打过工的,以及这些人的亲属,只要是成亲,她就无偿地给大家使用花轿! 清露的花轿,太漂亮,太抢眼,太有名了! 以至于清露平常自己都不太愿意坐,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拿出来让大家也乐呵乐呵,就当废物利用和员工福利了。 而且清露给的使用范围也太大了点儿,按照清露的说法儿,七拐八拐的,不仅能覆盖整个小岭村,就连很多外村的人都借上了光。 清露的鼓励政策相当有成效,整个二月份,你就听吧,小岭村那是天天喜乐不断啊,有时赶上好日子,一天能娶个三个五个的。 347.第347章 村长是怎么升官的 两个月后,小岭村再无适龄光棍儿,最小的新郎官居然只有十岁。 但从这场娶亲高|潮中获利最大的,并不是那些新人和他们的父母们,而是——村长! 村长升官了,从村长变成了里正。 表面上看,村长升官是因为他符合了律法中的规定,“人过千口,或民过百户,设一里。” 以往,小岭村在这两条中,哪一条都靠不上,人口九百多,凑了这么多年,来来去去的,怎么都凑不够。 户,也是如此,差也差不多,总是差个十来户人家。 为什么凑不够呢?清露听说了后,心里明白,总体来讲是土地的承载量不够,细致说起来是太穷了,无论是老人还是孩子,死亡率都很高,再加上往外嫁的姑娘们和在当地活不下去了,到外面找活路的那些人。 现在这样集中娶亲、原本打算外嫁但又改了主意的姑娘们,再加上,看到村里活计多报酬高,不仅自己回来,还带着亲朋好友们来落户的……好了,小岭村的人口,和户的数量,一下子全都凑够了。 但实际上,村长心里明白,有了山上秦家的小岭村现在已不容小觑了,就算是这两条达不到,镇长和县令,照样会给他这个里正当的。 不为别的,清露和秦怀恩太有名了。 以往只是听说,可一场社火下来,那种视觉上的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就连普通的大字不识一个的村民们,都明白小岭村发达了,一个劲儿地往上贴。 这些人精似的官员们,又怎么可能丝毫没察觉呢? 又赶上了灾年。 官员和普通百姓一样,对即将到来的灾年都很犯愁,只不过发愁的角度不同罢了:百姓愁生存,官员愁政绩。 可不管怎么发愁,清露手头的粮食,都是很好的解决办法,在这种情况下,小岭村势必被推到前面来。 只可惜,秦怀恩不出头,不想当这个官儿,若不然,这个里正是轮不到村长来当的。 尽管在清露和秦怀恩的眼中,里正连个芝麻大的官儿都算不上,不,确切来说,里正啊、镇长啊之类的只不过是小吏,但在村长的心里却不是这样。 正式得到委任的这天,村长,不,从今往后得叫里正了,他带着礼品去了山上,好好地和清露畅谈了一番,说到激动处,人到中年都做了祖父的里正,双眼湿润了。 他无法形容他对秦怀恩夫妇的感激之情。 本来清露和秦怀恩是有点烦他的,但看他如此,也都耐下心来认真地听起他说的话来,这一听,还真听出来点儿门道。 这门道是有关秦家的。 当初里正之所以对秦家那么畏惧,是有原因的。 尽管秦家不曾给过里正一点好处,但就因为秦家大手笔地买了那么多的土地,让小岭村吸引来了不少的人,这些人有了做佃户的“固定收入”,才能在小岭村扎根儿。 当村里的地不够了,吃饱了肚子的佃户们,为了过上更好的日子,才会去开垦荒地,哪怕开出来的不是上等田呢,也是笔不小的收入啊! 可以说,若是没有当初秦大川的那笔“投资”,小岭村的人口不会这么多,就因为如此,里正一直惦记着秦大川的“好”,不管合理还是不合理的要求,里正都尽量满足。 到该吃晚晌饭时,里正告辞走了。 清露问秦怀恩,“他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 秦怀恩想了想说,“半真半假吧!” 清露笑了,“那你再仔细说说。” “哎——”秦怀恩把清露抱起来放到了自己的大腿上,忽然话锋一转,“露露,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子是无所事事?要不然,我也去混个出身吧,我可以去……” 清露抬手就捂住了秦怀恩的嘴,“说什么呢?我要是贪图荣华富贵,不早就回府城教司坊了?我连你去山里打猎都舍不得,你若是敢离开我,我就,我就……”她本来想说跟人跑了,可怕秦怀恩信以为真,只得改了说法儿,“我就天天哭!” 对秦怀恩前世武官的身份,清露是猜到了的,而且多次见识过秦怀恩的武功后,清露也知道谋个出身对秦怀恩来说不成问题。 但清露不敢。 清露可不想为了所谓的“夫人”名头,失去秦怀恩这个“金手指”,更不想把现在好好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种田文,改成抓心挠肝的宅斗文。 清露宁愿秦怀恩普通一点儿,****守着自己在山间过这种富贵且安闲的日子,这才是清露梦想中的生活。 就算这样做有点儿自私吧,清露也不在乎——她原本就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女人嘛,看到好男人而不紧紧抓住,那才是傻呢! “好吧!”秦怀恩点头,“我知道了。”脸上的喜意藏也藏不住。 清露的眼睛滴溜溜地乱转,上下打量着秦怀恩,“行啊,这学了两、三个月的兵法,人就是不一样了啊,我才问了一句,你就明白我说的是啥了!” 清露问秦怀恩对里正的看法儿,并不是自己真的想不通,而是一种对秦怀恩的考校。 秦怀恩则觉得,清露这样不遗余力地“教导”他,是为了让他往后能出人头地。 对秦怀恩这样的人来说,科考肯定是不行的了,只有当兵和走武举的路,说实话,对这一点,秦怀恩是挺排斥的,至于原因,和清露说的一样,就是不想离开清露。 现下听清露这么说,秦怀恩心里自然是高兴的,立刻反驳道,“我觉得我还是没明白。”既然不是教导,不想让他当官儿,清露到底想干啥? “哎哎,”清露叹了口气,“我呢,原本是想干好事儿,没想到让里正给赖上了,赖上了就赖上了吧,我帮他,他也得帮我,虽说现在买秦家的地是有点亏,可在这乡下,没有自己的田地,总归不是个事儿,你能理解吧?” 秦怀恩彻底明白了,他“哈哈”地笑了起来,“你啊,可真够财迷的,秦家的地才几个银子,我不至于的,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348.第348章 花银子买自己的地 秦怀恩曾告诉清露,早晚有一天,他要光明正大地把秦家昧下的他的家产夺回来,而清露现在想买秦家的地,这就相当于花银子买了自己的财产,对此,清露不仅自己心里膈应,也怕秦怀恩有想法儿。 “好好好!”清露拍着秦怀恩的肩膀,“我就喜欢你这财大气粗的样儿,不愧为我的男人。” 是啊,秦家的地就算都买来了,才值几个银子? 况且,清露不认为秦大川会卖地,就算她给了秦家一系列的打击,对秦大川的家业来讲,这些损失不说不关痛痒吧,最起码是不伤筋动骨的。 “现在啊,”清露一边盘算一边说,“就看我送的年礼怎么样了,只要秦怀仁有所动作,我就有机会买到秦家的地,只要买地的价钱划算,就算里正赖我,我也值得了。” 里正今天说的那番话,无非就是告诉清露,身为富人对村民们是有责任的,这一个是为他以往对秦大川的“各种照顾”做解释,一个是希望清露能在秦大川“倒下”之后,承担起重任来。 当然了,清露和秦大川是不一样的,清露是“富且仁”,秦大川是“为富不仁”,尤其重要的是清露和秦怀恩的能量比秦家大太多了。 所以里正既不好意思提要求,也说不出山上的不是来,里正只能求,苦苦地哀求,到了秦怀恩的嘴里就变成了“赖”。 这虽然是下策,却是里正唯一能想到的法子了,清露猜,里正之所以这样,很可能是在镇长甚至县令那里,感受到了压力,不得已为之。 但有一点,他们都想错了,那就是清露并不是“无所求”。 清露想买在小岭村有银子也买不到的上等田,她不仅要买,还要以很便宜的价格买,而这样的地,只有秦家有! “真是,”清露说完了自己的打算后,不禁抱怨道,“这都二月中了,秦家怎么还一点动静都没有?郭掌柜的说,消息都很准确地透漏给秦怀仁了,真没想到的秦怀仁和秦大川这么能忍,八成都是忍者神龟托生的!” 秦怀恩并不知道忍者神龟是什么,他只知道,秦家的人性格,沉吟道,“秦大川恐怕是能忍住的,但秦怀仁一定是忍不住的,你的这个法子很好,现在只要耐心等待就行了,说不定到最后,还能得到意外之喜呢!” 前一世,在一个多月后,秦家阖家迁到了府城。 “那太好了,”清露站起身来,“我相信你!” “别,”秦怀恩连连摆手,“我只是说可能,可不敢保证啊!” 在这件事上,这一世和前世相差得可太多了。 前世,此时秦大川手中,有清露的妆奁和五千两卖身银子,还有过年时,让秦怀恩找借口从清露手中要来的不知多少两的一张银票,回想起当时秦大川收到这张银票时的喜意,秦怀恩猜,应该不会比清露的卖身银子少太多,或者是一样多。 秦大川还有收上来的这一年的地租。 这些地租可都是粮食,随着粮价的上涨,秦大川借助秦怀义的粮铺,卖得相当疯狂,到二月中时已差不多全都卖完了。 因畏惧秦大川,需要利用秦大川的势力帮他收山货,提供粮食的货源,秦怀义的店铺租金和说好的红利银子都按时交上了。 当然了,没有清露和秦怀恩的横空出世,秦怀义的三家店铺收入也比现在要好得多,没必要因为这么一点银钱得罪秦大川,相反,只要巴结好秦大川,就能得到比这更多的好处。 这些收入加到一处,秦大川手里光现银就得有差不多两万两,清露的妆奁和秦大川以往多年的积蓄,根本就没机会动,说富得流油也不为过。 另外,秦大川这时还有陆陆续续买来的三个美妾,都是从县城里买的,秦家大院的屋子,很明显是不够住了,又赶上冬天,现盖也来不及了。 更重要的是,秦大川越发地意识到清露的赚钱能力,一定要到府城去,守在清露身边不停地搜刮才放心得下。 今生,没了这些“优势”的秦大川,还有胆量去府城吗? “没事儿!”清露拉起了秦怀恩的手,“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儿啊,你能知道这些已相当不错了。”重生不假,但命运已改变太多,清露对此非常理解。 尽管天气还是冷,但天长了不少,全家人吃完了晚饭,天才彻底黑下来,清露掌了灯,又和秦怀恩开始了红袖添香的读书时光。 同一时间,秦大川晃晃悠悠地从浴桶里起身,岳杏儿面色平静地帮他擦干身子,再用布包住他湿漉漉的长发。 二月初一,刘婆子来上工了,岳杏儿粗使丫鬟的生涯彻底结束,又开始了她做秦大川“贴身丫鬟”的日子。 就算心里头有万般的不乐意,岳杏儿也明白,她的“快乐时光”已经够长了。若不是家里连番出事儿,又没想到秦怀仁会休了于氏,秦大川不会为了省那一点点工钱,让刘婆子一直歇到这时候。 就连刘婆子都说,在秦家干了这么多年的长工,头一次歇这么长的年假,要知道,以往都是正月初六就要上工的,有时家里来客活计忙,正月初一就被叫回来的时候也有。 而这一个来月能看不能吃的日子,也把秦大川着实憋得够呛,他开始万分后悔对岳杏儿的打骂,他怎么就忘了,岳杏儿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呢?! 很多事就是这样,没尝到滋味时,是不会想的,尝到后再失去了,那就是抓心挠肝的难受了。 帮秦大川披好了衣裳,岳杏儿就不管他了,而是拿起了一个大水瓢开始从浴桶中往外舀水,打算拎出去倒掉。 秦大川也不说什么,自己慢慢地往内间里走,边走边时不时地用手扶一下墙,脚步甚是艰难。 外间刚走了一半儿,不知怎么他就身子一晃,发出“哎呀”一声叫喊,声音并不大。 349.第349章 忍者神龟当不成了 岳杏儿听到秦大川的呻唤,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下后,到底还是“啪嚓”一下把瓢丢回了沐桶中,擦了擦手,快走两步,上前扶住了秦大川正慢慢歪倒的身子。 秦大川先是在岳杏儿的怀里依靠了一会儿,又“咝咝”地吸着凉气,自己将身子站直了,就着岳杏儿的力道,继续往前走。 “我就知道,你是个好的,会疼人,”秦大川边走边絮絮地说着,态度特别柔和,“以往是我不对,这不,我再没打过你,骂过你吧?你放心吧,就打清露真出一百两银子,我也不会卖了你的,只要我活着,就没人敢给你委屈受……” 经过了这段时间,秦大川已想明白了,清露是不会因为岳杏儿而大把花钱的,岳杏儿和清露的关系,没好到那种程度。 而岳杏儿对自己的重要性,已远远超过了一个普通丫鬟,更超过了当初买岳杏儿的那点银子,在秦大川心里,能买到并“收服”岳杏儿,是他走了大运。 以至于现在秦大川说“不会卖了你”这样的话,与其说是在向岳杏儿买好儿,还不如说是一种变相的威胁。 这种威胁,对岳杏儿来说,不仅管用,还是致命的。 “今儿我是多喝了点儿,”秦大川打了个酒嗝,脚步越发蹒跚,“可这也怨不得我啊,”他停了下来,抓着岳杏儿的手摇了摇,“你听听外头这风,多猛啊,这是要变天了,今夜里一准儿下雪,你想想,啥时候这二月比腊月还冷过啊,我不喝点,这条腿疼得我真受不了……”把谎言说得真实无比。 岳杏儿木然地听着,脸上没一点表情,但秦大川能感觉得到,岳杏儿原本僵直的身体,现在放松了不少。 两人走进内间时,岳杏儿终于说,“你先在榻上歇歇,我给你擦擦头,再帮你揉揉腿。” 这是过年后,岳杏儿第一次主动提出给秦大川揉腿,以往,不管秦大川怎么求,岳杏儿都会推脱,到了后来,索性连借口都不找了,一副打骂随秦大川的样子。 发现了这一点后,秦大川收敛了许多,先是等到刘婆子上工了,才有所行动,而在刘婆子上工后的十多天里,他忍着痛和累,夜里要不就干脆歇着什么都不干,要么就按照正常的方式来,老老实实地给岳杏儿制造怀孕的机会。 几次下来,岳杏儿的态度果然松动了很多。 今晚秦大川又抓住了机会示弱耍赖,到底还是得到了他一心想要的。 “哎哎,”秦大川一连声地应着,“你且别忙着收拾那浴桶,等明儿让刘婆子收拾,你再去给我温壶酒吧!”小心地瞥了岳杏儿一眼说,“我抱着酒壶,手里有东西,就不会忍不住薅你头发了。” 秦大川知道,只要他不过份,岳杏儿是会依了他的,而只要他好好“表现”,得到的次数就能多一点儿。 这除了岳杏儿善良的天性外,还因为秦大川手里,有两个岳杏儿最重要的“把柄”,其一是岳杏儿的卖身契,其二就是岳杏儿已失身于他了。 岳杏儿没出声儿,却按照秦大川的安排去做了。 按摩、微醺、用嘴……三管齐下中,秦大川再次体味到了飞上云端的感觉,又因为很久没尝到这个滋味了,感觉似乎更上了一层楼。 有了岳杏儿的体贴照顾,清露给秦大川带来的种种“伤害”变得不值一提,秦大川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修炼成了忍者神龟,这对他来说,其实一点儿都不难。 但是,出来混总是要还的,清露的“年礼”也不是白送的。 “爹,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这个举人咱还考不考?”自打大年初二离开家,秦怀仁这还是头一次回来,而且气势汹汹。 “这……”秦大川的目光,不敢和秦怀仁相触,因为他清清楚楚地记得,当初秦怀仁说过,若是考举人的话,得拿一万两银子出来,“考还是要考的,不过,家里这银子不凑手,你就先考着,旁的事儿,咱往后再说……” “往后再说?”秦怀仁一声怪叫,从椅子里跳了起来,“这要是以往也没什么,可这才不过半年,山上就把咱家整治成什么样儿了?还往后……”秦怀仁一眼不眨地看着秦大川,“要不这样吧,爹,有了山上,这家里我是待不下去了,你给我拿些银子,我进京去找个路子吧!” “什么?进京?”这回轮到秦大川着急了,“那么远,万一家里出了什么事儿,谁照顾啊?!怀仁啊,你可别忘了,你现在可是家里的老大啊,又是秀才,我辛辛苦苦地把你养这么大,还让你考了功名,你怎么能在家里有事儿时,就这么走了呢?!” 秦怀仁笑了,在心底暗笑。 能直接忽略掉那句“你给我拿些银子”,直接跳到不让自己离开,可见秦大川是真的怕了。 怕就好,秦怀仁最希望的就是秦大川怕,只要秦大川怕了,秦怀仁就有机会下手了。 “爹,你当我愿意撇家舍业地跑那么远?可你别忘了,这半年来,家里这些人惹出过多少事儿来,多少把柄在清露手里捏着,大哥又是个混不吝的,除非我考上了举人,他们才能投鼠忌器!若不然,我在家里又怎么样?我看呐,到时候,别说我救不了家里,就连我这个秀才功名也保不住!”几个月来,秦怀仁还是头一次对秦大川这么好声好气地说话,偏生说的这些都是秦大川最不爱听的。 秦大川却不这么想,“你的意思是,你一个人跑到京城去躲安闲了,我,你就不想管了?!” 秦怀仁半天没说话,只是瞪着眼睛看着秦大川。 秦大川的心一点点地往下沉,“你是不是在县城里听说了什么事儿?” 秦怀仁答非所问,“反正我是想了,若是不能考上举人,这家里我是不想待了,不管怎么说,你是大哥的亲爹,他不敢把你怎么样,我可就不一样了,再说,只要弄惨了我,咱家也没啥可怕的了,不是吗?” 350.第350章 坑爹没商量 秦大川的冷汗涔涔而下,过了一会儿才问,“除了进京,就没旁的法子了?” 秦怀仁知道这是把秦大川吓唬得差不多了,“有啊,我开始是想去府城,考举人,爹这不是不答应吗?” 这个答案很明显并不能让秦大川满意,“那我呢?我怎么办?” 秦怀仁说,“爹要是不放心,就在府城买个宅子,和我一道搬过去住呗,反正咱家的地也是佃出去的,铺子也是租出去的,爹在村里过得又不开心,等我考上举人,爹要是想回来,再回来也行,不过,到了那时,别人对爹,可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秦大川动心了,尤其是秦怀仁的那句话,“在府城买宅子,那也算是家业啊,往后不管是卖还是赁出去,那都是赚银子的,可比在县城里买铺子强多了。” 秦怀仁自己去府城,也得花银子,还不能带上自己,这么算下来,怎么算,秦大川都觉得是赚了,就是有点什么事儿,好像是被他给忽略了,偏生一下子又想不起来了。 秦怀仁不给秦大川太多思考的机会,当天就拿着银子去府城了。 秦大川原本打算给秦怀仁一千两银子的,但秦怀仁不同意,要两千两,最后好说歹说,变成了一千五百两,另外又要了些路费银子。 “什么?要去府城?”清露一听到消息就急了,“他要是跑了,我往后可去哪儿找他啊?!”她真没想到秦大川这么有“魄力”,又怎么会明白,秦大川是怕了她呢! 秦怀恩却通过对秦家人的了解,大致还原了真相,“这很可能是秦怀仁为了得到秦大川的家产,有意撺掇的,而不管秦大川给秦怀仁多少银子,这次去府城买宅子,银子都会不够用……” 清露还是不懂,“你是说,秦怀仁这次宅子买不成?他们去不了?那秦怀仁折腾这一次是图的什么啊?再说,既然银子不够,秦怀仁明明知道秦怀义手里有银子,为啥不告诉秦大川呢?” 秦怀恩慢悠悠地说,“宅子是一定能买成的,秦大川也一定能去得了,秦大川不去,秦怀仁怎么能把秦大川攥到手里呢?”详细地向清露说出了他“推测”的过程。 秦怀仁去府城买宅子,但买的不是一处,而是两处,其中一处是给全家人用的,另外一处则是秦怀仁给自己弄的“私产”。 这两处宅子的价钱相加后,写到了一张契子上,就是写秦大川名字、给秦大川收着的那一张,这样的宅子,价钱自然就“高”了。 秦怀仁银子不够,但他在府城没法子问秦大川要,就问同窗“借”,等到秦怀仁回来,秦大川若是不给秦怀仁银子还账,秦怀仁就会告诉秦大川,这位同窗不是咱们家能得罪起的,要么还银子,要么就把这买好了的宅子,直接抵给同窗得了。 清露一拍脑门儿,“秦大川自然舍不得自己出的银子打了水漂,只得捏着鼻子认账,等秦大川责怪时,秦怀仁再说出秦怀义的事儿,这下子,秦大川就顾不上秦怀仁了,直接把火儿发到秦怀义身上去了!” 秦怀恩看着清露,“你这个脑袋是怎么长的?就好像你亲眼看到了似的!” 清露说得完全正确,前世秦怀仁就是这么做的。 那时秦大川手头有的是银子,很轻松地就把银子还了,不过,还是骂了秦怀仁一顿,秦怀仁怕秦大川,只得受着,又使出百般的手段讨好秦大川,才把这件事给抹过去。 而且那时秦怀义没啥太大的把柄,姜氏又很会做人,殷氏也没倒台,婆媳联手处处护着秦怀义,结果秦怀义最后不仅没啥事儿,还反倒从秦大川手中又得了一些好处。 但秦怀义为此也是付出了很大代价的,在秦大川面前,那是溜须拍马,又哭又跪又求的,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想起秦大川前世这时和今后几年过的日子,秦怀恩不由长叹一声。 那时的秦大川美妾环绕,莺声燕语左拥右抱,殷氏和儿女、媳妇们,更是恨不得把他捧上天,他在秦家,在村子里,就是说一不二的“土皇上”。 而自从有了清露的妆奁和其他收入,再买了妾,秦大川的身子就变得“金贵”无比起来,吃好喝好穿戴不算,没事儿还很少出内室的门,出了门儿后,恨不得让妾直接抬着他,别说残腿了,就是好腿,都很少落地,出院子的话,更是轿子、马车齐上,谱摆得别提多大了。 一旦天气有变化,比如阴天、下雨、下雪……哪怕是起了风,那可是秦家了不得的大事儿了,几个妾全都涌进去侍候着,秦大川整天整夜地呻|吟哀嚎,吃喝拉撒睡一刻都离不得人。 那时的秦怀恩非常傻,根本就不明白秦大川在屋子里这是干什么,见到这种情况心里很是不安,担心得夜里睡不着,清霜劝他,“爹没事儿,爹这是享福呢!” 秦怀恩很不高兴,若不是秦大川叮嘱往后要对清霜好一点,秦怀恩就有可能因为清霜的这句话,动手打人。 不过,秦怀恩还是有机会“尽孝”的,他在收到了秦大川的暗示后,狠狠地收拾了几个“不听话”和“不尽心侍候”的秦大川的妾。 现在再想起这些往事,秦怀恩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只是在恨之外,觉得秦大川这个人恶心得很。 “哎呀!”清露的一声惊叫,打断了秦怀恩的回忆,“若是得了秦怀义的银子,他们把钱凑够了,那他们还能卖地吗?我岂不是白忙乎了?” 给秦怀义送“年礼”,让他赚银子,再打听出来他瞒着秦大川昧下了殷氏的银子,以及给秦怀义夫妇撑腰,让他们不给秦大川分红利,最后再通过郭掌柜的口,把所有的这些都告诉秦怀仁。 清露做了这么多事儿,就是为让他们兄弟打起来、争家产,只要秦家分家,哪怕是只把秦怀义一个人分出来,清露也有把握拿到秦怀义分到的那部分地,可是现在…… 351.第351章 策划者和执行者 秦怀恩先是摇了摇头,又点了点清露的鼻尖,“你啊,也不想想,秦怀仁和秦大川一样,都是贪心得可以。够?我告诉你,只要你不把银子交到秦大川的手里,不管你给秦怀仁和秦怀义多少银子,哪怕是咱家所有的银子,那都是不够的!他们会不停地打,直到一方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直到秦大川被掏空。这一回,就算得到了秦怀义的银子,秦怀仁也一定会撺掇着秦大川卖地,不是卖一亩两亩,是卖所有的!” 清露愣了愣,停了一会儿后,才感叹了一句,“坑爹啊!” “岂止是坑爹!秦大川那个人,教导孩子和家人,就是谁有银子谁厉害,谁有银子谁说了算,他不仅是这么说的,自己也是这么做的,这样的人家出来的人,为了银子逮着谁坑谁,哪管什么父母兄弟!”秦怀恩现在说起这些来,已经挺平静了。 清露在屋子里踱着步子,“这事儿咱得帮帮他们啊,不管怎么说,表面看起来,秦大川也是爹呢,必须得坑到位啊!” 秦怀恩一个没忍住,到底还是笑了,自打重生后,他还是头一次这么愿意把秦大川当成自己的“爹”。 “其实这事儿挺简单的,等秦怀仁回来后,只要把有人要买地的消息透露出去,秦怀仁一定会想办法的,毕竟,五百多亩上等田,按照现在的价格十五两一亩,那可是八千来两银子呢,就算是贱卖,也有足够的诱|惑力了。”清露边想边说,“现在的问题是,有了秦怀义和卖地的银子,秦家是一定能走成了,可我不想让他们离开!” 秦怀恩一愣,说一千道一万,他没想到清露想留下秦家,现在想来,如果真的能留下秦家,秦怀仁的这个举人还能考中吗? 倘若秦怀仁考不中,那么秦家今后对清露和自己的威胁力,也就不存在了吧? 但清露很快否定了自己的说法儿,“不,不,如果留下他们,秦大川就会一直攥着手里的银子和地,也不是什么好事儿,打蛇不死反受其害,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况且,就算像你猜的那样儿,秦怀仁真考中了举人,对咱们也没啥太大的威胁……”他们现在的交往层次可不低了,一个举人真没啥可怕的。 秦怀恩不说话了。 清露静静地想了一会儿,说出了最后的决定,“我是这么想的,还是让他们去,但不能放松对秦家的观察,”看着秦怀恩问,“你有没有法子,能在他们到了府城后,也安插个像刘婆子这样的探子?不,不用像刘婆子这么信得过,只要能不间断地传递消息回来就行了,咱不会短了这人的银子就是了。” 秦怀恩想了想,终于还是点了点头,“秦家对下人一向小气和苛待,也不太会管教下人。”无论是在府城还是京城,秦家都管得很乱,乌烟瘴气的,秦家唯一可怕的地方就是对人狠毒,这才没出了什么大事儿。 清露顺着秦怀恩的话头,接着说,“我估计秦家那几个银子,到了府城,根本就不够看的,他们更想不到,咱们会追到那里去,所以想要收买他们家的下人,还是挺容易的。” “但光收集信息还不行,最好还能在府城埋伏下人,在关键时候有所行动,能给他们致命一击,就是这一次,也最好能从他们这次迁移中得到足够多的好处……”清露越说越泄气,“哎呀呀,我自己都觉得我想要的太多了,这真是很难办到的事儿啊!” 直到这时,清露才意识到,她和秦怀恩不过是乡下的普通农民,就算有些银子,做起事儿来也难免束手束脚,可这些话,清露不能直接说,她怕秦怀恩有想法儿。 清露忍不住偷偷去看秦怀恩,发现秦怀恩果真的凝眉思索,刚想劝秦怀恩算了吧,没想到秦怀恩已开口道,“事在人为,这些事也未必就做不到,我是这么想的,我先跟着秦怀仁去府城探探路,再找找秦家往后要用的下人,如果成功了,给咱们传递消息,就没问题了,至于其他的,只要有了消息,我们再想法子,也是来得及的。” 这话说得太对清露的心思了,有些事是得提前谋划,但顺势而为和随机应变也很重要,清露相信,只要能做到随时随地了解秦家人的动态,像这么一家子贪心不足,时不时内斗的人,破绽实在是太多了。 清露乐得击掌,“大郎,你真是太能干了!”如果说自己个优秀的策划者,那么秦怀恩就是更为难得的执行者,不愧为“金手指”啊! 接着,清露又苦了脸,“天气这么冷,我真不愿意让你出门,再说,你不在家,我还很想你!”这阵子的朝夕相伴,把她给养娇了。 “嗯……”秦怀恩一把抓住了清露,“那这几天你得对我好一点儿。”意有所指。 虽说因为勤奋练功,秦怀恩对某些方面的要求少了一些,但见天地守着这么一个尤物,他又怎么可能坐怀不乱呢? 尤其是两人共舞之后,秦怀恩和清露的感情得到了一个升华。 秦怀恩不再认为,在清露心里,自己的位置一定会低于康乐王,对未来的担忧少了不少,甚至做出了决定,想要在康乐王出现之前,将清露吃干抹净。 清露微哂,“对你好一点?那我还怕你舍不得离开了呢!”实际上是她不太敢对秦怀恩使手段了,怕秦怀恩忍不住发疯,再说,她自己也挺难受的! “那咱们还是试试吧!”秦怀恩不说话了,抱起清露进了内室,三下两下,就把她扒成了小白羊儿。 因为惦记着秦家的事儿,第二天清露就行动了起来,她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找了里正,表明她想买地。 清露交代得很详细,“再过两天,你就去秦家,也不用多说,就说有这么一个人看中了他们家的五百多亩上等田,是谁你不用多说了,反正就是你和他都惹不起的人。” 352.第352章 秦怀恩的准备工作 清露细细叮嘱,“你一定要强调这么两点,一个是要买就是全部,不然的话,就不买了,一个是,今年是灾年,价格一定要低的,尤其是他们家的田,还没佃出去,到了秋天,这税是免不了的吧?!” 里正听得很仔细。 “按照十五两一亩算,里正若是能讲下价儿来,这笔银子,咱们一家一半儿!”清露看着里正轻笑,笑意里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儿。 里正全身一抖,“太太,你这真是太客气了,为太太帮个小忙,不用这样的……”他心里有算计不假,但很清楚,什么银子该拿什么银子不能拿,再说,按照清露的说法儿,那可是以“千”计数儿的银子啊,实在太多了,他真是不敢! 清露抬手一挥,“里正不用客气,我知道买地每亩还是交二两抽水银子的,丑话说到前头,这笔银子,我是不会交的。”也就是说,她实际上是把地的价格定位在每亩十三两的基础上,即便是荒年,这价格也很是便宜了。 里正还在推辞,“实不相瞒,当初秦家买地这抽水银子,村子里也没收的,而且秦家最多的一次也就是买个几十亩,并没像太太一下子买这么多。”抽水银子虽然是约定俗成的,但也有那些惹不起的人物,比如当初的秦大川和现在的秦怀恩、清露。 清露对里正的态度很满意,能在这么多的银子面前不贪心,可见里正是经受住考验的了,“行了,里正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价钱和规矩就是这样的,不再改了,此外,我也提醒里正一下,秦家的地不是那么好买的。” 这倒是真的,别看是荒年,秦家还真就没穷到卖地的份上,这也就是清露,若是换个人来说,里正都得觉得对方是没睡醒。 “所以吧,你还得按照我说的法子来,你这样……”清露压低了声音。 里正没听懂,但还是一再地保证,他会按照清露的方法去做。 清露又提高了声音,“只要里正照我说的去做了,不管买成买不成,我都会在一年之内将家里的粮食放出去,放的法子和以往一样,里正若是有什么需要特别关照的人,自管开口!” 想要马儿跑,就得给马儿吃草,里正为什么这么巴结清露,想要的不就是清露的这句话嘛! 果然,听了清露的话后,里正哈哈大笑,“太太就是心善,只要有太太这句话,远的就不说了,咱们村里就没有人会饿死了!”这一点在灾年中是很难得的。 “咱们村里?”清露一声怪叫,“我就这么说吧,咱们县里,只要不是懒到份儿上了,那就没人会被饿死,旁的就不说了,那压炭渣总会吧?别管男人、女人、老人、孩子,都能干得,每天混口吃喝一点问题都没有!” 里正吃了一惊,“太太这是存了不少的粮啊!” 尽管清露曾大张旗鼓地收过粮,但清露手头到底有多少粮,知道的人并不多,毕竟,后来清露又通过“以粮代银”的方式收了不少的粮,尤其是有像曲少东家那样有能力的“爱慕者”,是给清露弄来了大批的粮食。 在这个冬天开始用粮付工钱之前,清露曾仔细地拢过了一次帐,发现在不知不觉中,她已收购了价值三万多两银子的粮食。 高粱的收购价格是两文半一斤,这些粮食如果统统换成高粱,按照每人一天吃一斤来算的话,那么她能养活三万多人一年。 到了现在,清露已借着粮价步步走高的机会,将手头打算出售的麦子,全换成了高粱,这也是清露为什么那么大言不惭地告诉孙东家,“用多少人,你自管招”的原因。 现在面对里正的问题,清露只是轻轻一笑,“过奖了!”她就是要给大家希望,人只要有了希望,就不会乱套,而她也没想过要把粮食存多久,自然不怕旁人惦记。 清露是不怕人惦记了,但有人还是怕的。 里正走了之后,清露忍不住又问了一遍,“大郎说他明天什么时候回来?” 刘秀芬笑了笑才回答,“爷说明天天黑前,一准儿会来的。” 清露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秦怀恩已好久没出去打猎了,更没像这样好几天不回家,好吧,其实不是好几天,就是隔了一个晚上而已。 清露明白,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就连黑虎和白娘子那两条狗,程一针都千叮咛万嘱咐的,不可天天圈在家里养娇了,像秦怀恩这样的“山大王”样的男人,清露怎么可能把他常年累月地拴在家里呢?! 但清露就是种感觉,秦怀恩这次出门透着古怪,好像有什么事儿发生了,却瞒着自己一样。 清露猜对了。 秦怀恩这次出门儿,可不是去打猎了。 夜色中,他正穿山越岭地赶路,陪在他身边的,只有那条被睿儿取名为黑虎将军的狗,可走着走着,秦怀恩心中又烦躁了起来——他觉得黑虎跑得太慢了。 于是,秦怀恩连狗都不管了,一个人率先跑远,留下黑虎顺着他的脚印,亦步亦趋地跟着。 惦记清露粮食的人是很多的,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听从清露的安排,用正常的手段去获得。 这一点,清露没想到,前一世没遇到过这种情况的秦怀恩,开始时也没想到,直到秦怀恩发现了一点苗头。 这阵子,因为村里人频繁的娶亲,外村人来得还是很多的,这不奇怪,奇怪的是有那么几个人,来了又来,不断地偷偷围着山上的房子转圈子。 秦怀恩发现后,不动声色地跟踪了他们,并偷听了他们的对话,这才知道,原来他们是来“踩点儿”的。 本来秦怀恩是没把这些人放在心上的,就凭他的武功,这些人要是知难而退还罢了,若是真的动起手来,他不介意来个杀鸡儆猴,用他们的性命和鲜血,换来山上的威名和永久的平安。 但现在不行了,秦怀恩要完成清露的“计划”,跟着秦怀仁去府城,在这些人的虎视眈眈之下离开家,这让他怎么放心得下?! 353.第353章 敲一下掉下来一个 将清露身边所有的危险都遏制住,连处于萌芽状态的也要死死掐灭,这就是秦怀恩离家前要做的准备工作。 头一次来,因为路不熟,秦怀恩的速度并不快,以至于他从今早天还没亮时就出发,直到夜色已深了,才找到地方。 不过,这也正好,深更半夜嘛,正是动手的好机会,尽管秦怀恩并不太在乎这一点。 围着一幢幢的木头房子,转了好几圈儿,秦怀恩才锁定了目标,不是一个人,而是足有六个人。 人多麻烦啊,秦怀恩在心里感叹着,还是很有耐心地进行着他的操作。 六个人中,总有那警醒的,他是木帮的把头,本身是会些武功的,所以头一个睁开了眼睛,这也造成了他比旁人受到的惊吓更大。 把头想说话,想挣扎,但早就被秦怀恩点了穴的他,根本就做不到。 可这并不是让他感到最可怕的。 把头发现,秦怀恩将他制住了之后,既不去翻找财物,也不想从他口中问出什么来,甚至不打不骂,而是开始给他穿衣裳,不仅穿还穿得很仔细,大皮袄、帽子、靴子一样都没落下,再配上秦怀恩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情形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这是什么情况?不是求财,不是寻仇,深更半夜地帮他穿衣裳,这人是有病啊! 很多鬼神传说、活人祭祀等念头出现在了把头的脑海中,把个原本强壮凶猛的汉子吓得啊,都快发疯了! 其实这也怪不得秦怀恩。 谁让清露对秦怀恩的“教导”那么到位呢?什么“要快乐报仇”啊,什么“木帮的人很可怜”啊,什么“做事要随心尽兴,不要动不动喊打喊杀,给自己留下心里负担”啊…… 结果把个好端端的秦怀恩给教“坏”了,不,在秦怀恩的心里是被教得“善良”了。 若是没有清露对秦怀恩的这些“教导”,秦怀恩自己都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对付这些人。 这是有原因的。 首先这些人吧,他们不是真正的山贼,而是山上的木帮,连江湖人都算不上,不过是些乡下穷苦又强壮的汉子们罢了。 小岭村周围就没有山贼,不仅小岭村没有,就连周围几个县都没有,若不然,秦怀恩能这么没有警惕性吗? 真正的山贼都在再往南边一些,东北山区民风彪悍这是真的,可小岭村附近的这几个县,气候太恶劣,山上的生存环境十分差,山下的村子又太穷了,做山贼实在是项很没“钱途”的职业。 假如不是因为灾年的出现,粮价上涨到了一个让人难以接受的地步,而清露手头的粮食又实在是太多了,他们也不能动这个心思。 对了,还有个很重要的问题,就是清露的粮食不卖! 其次木帮这些人并没对山上秦家做什么,他们不过是起了这个念头,派人去看了看,对山上的房子心存忌惮的同时,对山上的粮食和富足又很动心,犹犹豫豫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说白了就是“有贼心没贼胆”,真的罪不至死。 偏生赶上秦怀恩要出门儿,说实话,这些人也挺倒霉的。 秦怀恩给把头穿好衣裳,又用绳子捆好后,就把他给拎出了门儿,出门风这一吹,把头的脑子清醒了一些,同时也发现了一个问题:秦怀恩没给他穿裤子! 这个念头一起,把头只觉得今天夜里的事越发诡异了起来,就在这时,秦怀恩抖手一扔,就把他给扔得飞了起来——这得多大的手劲啊! 好在,把头并没摔死,而是被挂在了树上,但他的庆幸很快被更大的惊惧给取代了,只见他的周围已提前被挂好了五个人,全是他们木帮的小头目,全都其他位置穿戴整齐,全都没穿裤子,全都不能说、不能动…… 把头觉得他已经被吓疯了。 就在这时,站的树底下的秦怀恩说话了,声音很大,却是自言自语,“看看,这都过了多长时间了,连个发现你们的人都没有,就这样的,还想学人家做山贼,这是拿自己的命当屁呢!”说着话,为了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还点起了火把。 把头和二把头对视了一眼,他们猛然间想到了秦怀恩的来历,他们很后悔,他们想求饶,但现在的他们都做不到了。 就在这时,等不及的秦怀恩又大喊了一声,“叫!把他们都叫起来!” 这声命令一下,被吊起来的六个人齐齐张口,别提多听话了,可张开嘴后,他们才想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他们现在想喊也出了不了声啊! 可怕无比的事情发生了,他们张嘴喊的时候,还真的发出了声音,“汪汪汪,汪汪汪……” 这下好,六个人全吓疯了。 秦怀恩很满意,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他发现了,黑虎和白娘子真是一对好狗,现在和主人配合得越来越默契了,黑虎不仅这么快就跟上来了,还听懂人话了,这样他离开家后,也能放心些了! 抬头看看火把下,那六张被吓傻了的脸,秦怀恩心情大好,差点儿没笑出声来。 黑虎的叫声在夜里传出好远,终于引起了其他木帮人的注意,很多人从住的木屋中,纷纷地涌了出来,嗯,人还不少,有一百多个呢! “秦爷,我们错了,您大人大量饶过我们吧,我们实在是穷得过不下去了,这才起了不该起的念头……”有几个没被抓的小头目,带头跪在秦怀恩的面前赔罪,他们当中是有人认识秦怀恩的,尤其是那些曾去小岭村打探消息的人。 也有不是善茬的,“秦爷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们兄弟究竟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儿,让秦爷这么整治我们?我们木帮也不是任人欺负的!”倒也是挺有道理的。 秦怀恩还是挺欣赏这样的人的,他扫了一眼这些人,说了一句看似无关的话,“你们没怎么,所以我也没怎么,我不打不骂不杀不抢,”扬起了手中的棍子,“只要再等一炷香的功夫儿,我敲一下就掉下来一个!” 354.第354章 敲掉的是什么 秦怀恩话音一落,他面前就响起了一片抽气声,更多人跪倒在地求饶,就是勉强没跪下的,也做出了一种极为奇怪的姿势:弓背、弯腰、双膝加紧…… 生活在寒冷地域的人都有一种生活常识,在户外待久了,又没注意保暖,有些器官就会被冻得变了颜色,比如耳朵、脚趾头、手指头……总之就是离心脏远的,血液循环不好的那些部位。 这时候一定要仔细观察被冻伤部位的颜色,一旦看到变成了灰白色,那绝对是不能碰的,更不能像秦怀恩方才说的那样,用什么棍子去敲,只要敲了,百分百会掉下来。 所谓的“冻掉了”有时根本不能称为夸张,而是事实。 这还不是秦怀恩威胁中最可怕的地方。 当看到被吊起来的那些人的穿戴打扮,看清楚秦怀恩棍子所指的那个两条腿根儿中间的位置,这些木帮汉子们,只觉得脑子“哄”地一下,被吓得肝胆俱裂。 男人啊,比丢了性命更惨的事儿,恐怕就是丢了这个男性的象征吧! 想像着那个物件,被秦怀恩用棍子一敲就掉下来一个,想像着,这些把头、头目被救下来后,那惨烈痛苦的嘶嚎,想像着受到了这样的伤害后,即将过上的那种痛不欲生的日子…… 真是越想越可怕! “快,快去拿,有什么拿什么……”没等到所有人都反应过来,都老老实实地跪下,已有机灵的小头目,高喊了起来。 立刻,一些人飞跑着回了不同的屋子,他们在抢时间,和刺骨的寒风争抢着。 一张张或新或旧的兽皮、皮袄、被丢在了秦怀恩的面前,接着就是大大小小的银子、散碎的铜钱、极少的金银饰物、甚至还有一棵山参和一些有价值的药材…… 看着这些零零散散的东西,秦怀恩先是在心中叹息了一声,又抬头看了一眼被吊在树上的几个人——他既怜悯木帮的这些穷人,又很敬佩这个把头。 很显然,清露说对了,木帮的这些人很穷,他们辛辛苦苦地在山上干了一个冬天,吃苦挨累忍受着时时刻刻会失去性命的威胁,也不过才得到了这么一点收入,还不如秦怀恩带着自己的狩猎队上山打一次猎的收获。 而且他们是一百多人啊,是进山狩猎队人数的二倍。 可是这么穷的人,在把头受到威胁时,还是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手中所有的积蓄都拿了出来,这个把头,还是很有威信的。 秦怀恩也不管这些人了,直接在兽皮上盘膝坐下,开始认认真真地点数着地上的财物,他卖了十多年的药材和猎物,也算是个行家里手了,自然能很快地估计出来这些东西的价格。 木帮的人见他开始数了,就知道秦怀恩这是答应这次“交易”了。 犹豫了一下,就有人往吊着把头的树跟前蹭,见秦怀恩没啥异动,速度就加快了,很顺利地将树上的六个人救了下来。 人质没了,有人心中便起了旁的念头,偷偷地从背后接近着秦怀恩,秦怀恩连头都不抬,抖手丢出去两小块儿银子。 其中一块儿,打在了偷袭者的额头上,立时,鲜血喷涌而出。 另外一块儿则很有意思,“噗”地一声,打在了树干了。 秦怀恩又开口了,声音不急不缓,“去看看树上的那块儿银子怎么样了?再想想到底该不该动旁的心思,真不怕死的,你们自管来!”抛起一小块儿碎银,在手中颠了颠,就继续数数去了。 真有人去看了。 这一看,就发现了问题,那块儿银子不见了,只在树干上留下了一个小窟窿,看明白的人,不由大吃一惊。 这要是石头,哪怕是铜钱,他们也不会这么惊讶,可银子软啊,不仅要打进木头里,还要打得这么深,这力量和速度,实在是太可怕。 接着,他们又想到了一个问题,秦怀恩只扬了一次手,只扬了一只手,也就是说,打人的和打树的两块儿银子,是同时打出来的,分别打到了不同的地方不说,还用了不同的力道,打出了不同的效果! 这样的准头儿……不,这已不应该被叫做准头儿了,应该被称为“掌控力”,已达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简直是神人呐! 偷袭者想也不想就跪倒在秦怀恩的面前,“谢秦爷饶命!”痛哭流涕,心服口服,能把树都打透,更别说他的脑袋了,秦怀恩方才想取他的性命,绝对的易如反掌。 秦怀恩也不谦虚,点了点头,接过偷袭者递过来的那块儿带血的银子,“去取另外的一块儿吧!” 偷袭者连忙连滚带爬地去了,用手抠是不行的了,只得拿了匕首在树干上一点点地挖。 秦怀恩很快整理好了财物,顺手打了个小包袱,挎在肩头。 救治把头的人又过来了,“秦爷,我们把头儿……”他们已发现了这些人的异状。 秦怀恩走过去一看,乐了,那六个人被吓得满脸呆滞,就算秦怀恩给他们解开了穴道,还是不动不语,尤其是以把头为最。 “没事儿,喝两副压惊药就好了。”秦怀恩淡淡地说,看他们这下子还不敢再没事到自己山头上溜达! 秦怀恩又拿出了炭笔和小纸条,写了几个字在上面,“我也不白要你们的银子和东西,回头你们拿着这个条子,去我家取粮。”若不是存了这样的心思,他也不至于这么急不可待地数财物。 接过条子的小头目傻了,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秦怀恩说的是什么意思,秦怀恩只得再叮嘱了一声,“三天之内!”太晚的话,他就要动身去府城了,这种事儿,还是不惊动清露,在他离开前办完了的好。 秦怀恩轻轻地推开,还在树干上使劲儿挖的偷袭者,抬手在树干上一拍,那粒银子就从树干中被震得飞了出来,秦怀恩接住银子,就这么在众人的注视下,一闪身,不见了踪影。 355.第355章 漂亮的东北虎 第二天一早,清露就从睡梦中醒了过来,秦怀恩不在家,她睡得总是不那么踏实,尽管她明知道秦怀恩说的是要到今天傍晚才回来,但还是早早就醒了。 这一醒来,清露就感觉出了与以往的不同。 天色还没大亮,但应该并不太早,估计也就是早上七点来钟的样子,这个时候,家里应该是一片忙碌才对啊,可内院怎么这么安静呢?难道是都去外院吃早饭了? 发现了这一点后,清露就怎么都睡不着了,正要起床穿衣裳,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怎么?这就不睡了?” “呀?!”清露所剩无几的睡意立马一丝都没有了,“你回来了?咋回来的这么早呢?” 秦怀恩有些羞涩地挠了挠头,“我,这不寻思,早点回来的话,你还没醒,我能再睡一觉嘛!”至于是怎么睡,那就不用解释了。 清露当然是明白的,“别,别,我还是起来吧!”她倒不全是怕秦怀恩折腾她,主要是她很好奇,好好的,秦怀恩怎么忽然间想起去山上打猎了,她想仔细问问。 秦怀恩无奈,拿了衣裳,去了浴房。 清露刚穿好衣裳,就见到睿儿慌慌张张地从外院跑进了内院,没头苍蝇似的在院子里乱转,一边转一边嘴里发出着“啧啧”的声音,很快白娘子跑了过来,跟在睿儿的身后,和睿儿一起乱转。 要说这獒犬吧,品种真是好,算起来这对狗到山上也不过是五十多天的功夫儿,生下来也还不到四个月,可那个头长的,站着比睿儿都矮不了多少,立起来的话,比睿儿都高了。 睿儿早就抱不动它们了,现在连清露都抱不动它们了,尤其是黑虎。 刘寡妇在一旁远远地看着,一边看着睿儿和白娘子,一边也在找着什么。 清露把自己捂严实后,就打开窗子换空气,顺便问,“睿儿,你找什么呢?” “啊——”一听到清露的声音,睿儿便撒着欢儿地跑了过来,也不走台阶,直接跳上了回廊,把着廊外的栏杆,冲清露叫,“姨母,你起来了,”用手指着外院,“有大老虎,活的,师傅抓的,黑虎不见了……”兴奋得都快要跳起来的样子。 “耶?活的老虎?”清露一听,眼睛就瞪大了,兴奋程度一点都不比睿儿小,“那我得去看看,我还没见过活的老虎呢!”又开始穿外衣了,还忙里偷闲地对睿儿说,“黑虎不是跟你师傅一道出去的嘛,你进来问问吧!” 睿儿从廊上跳下来,往屋子里跑,清露拎着她的踏板车,从廊上往外院儿滑,两人都脚步匆匆,连说句话的功夫儿都没有,不知道的一点看不出来他们差着一辈儿,活脱脱的两个孩子。 刘寡妇摇头轻笑,跟着睿儿走到清露的外间就停下了,坐下来等着。 白娘子被训练得很好,见睿儿进屋了,就不敢跟着了,反过来跟着清露往外院跑,结果它跑得比清露还快,害得清露总得躲闪着,踏板车滑得磕磕绊绊的。 外院聚集了很多人,远远的就能听到一阵阵的呼喊声,有惊讶,有赞叹,夹杂着孩子们偶尔的尖叫。 见清露来了,大家急忙让出位置。 “天啊——,真漂亮!”清露看到那只三米多长的庞然大物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叹。 其实在前世的动物园中,清露是见到过东北虎的,但不是这么近的距离。 而只有站到近前,清露才感觉到造物主的神奇:棕褐色的皮毛浓密厚实,隐隐发亮,上面黑色的条纹犹如织上去的一般,特别清晰,腹部的毛雪白一片,和房顶上的新雪有得一拼,额头上的“王”字栩栩如生,硕大肥厚的虎爪中,能看到半隐半露的锋利指甲,粗粗的,足有一米长的尾巴,显得特别有力量,偶尔轻轻地甩动一下,都能引来众人的一阵惊呼…… 纵然已是奄奄一息了,那山中称王的虎威却犹在,威风凛凛的,让人不敢轻易靠进。 清露正想伸出手去摸一摸传说中摸不得的老虎屁|屁,已被刘秀芬拉了一把,“太太,吃饭了,咱们家早晌饭还没吃呢!”带着哄孩子般的气急败坏。 天还黑着,秦怀恩就回来了,还带回来了这只活的老虎,这还不算,秦怀恩说活老虎不好处理,特地让栓子去镇上问问程一针,要不要亲自来看一看。 栓子骑着马从村子里经过,就把这个消息给散布了出去,这下可倒好,整个村子的人都来看热闹了,人来了一波又走了一波,那是越来越多啊,结果直到现在,全家人都还没吃上早饭,净围着这只老虎转了。 这不,连一向不早起的太太,都不知道怎么听说了消息,也跑来看了。 刘秀芬正在发愁劝说无效时,沐浴往的秦怀恩来了,身上还背着睿儿,他一把抓起了清露,清露挣扎道,“咋不睁眼睛呢?我还没看到老虎的眼珠子是什么颜色的呢!” 秦怀恩很无奈,只得放开清露,走上前去,用手去扒老虎的眼睛,让清露看清楚,清露和睿儿还如愿地在老虎身上到处乱摸。 秦怀恩扒眼睛时,那老虎一通挣扎,又把大家吓了一跳。 害得栓子爹连忙维持秩序。 终于清露和睿儿看得心满意足了,全家人赶紧吃饭,也不往内院里去了,就在外院正堂——以往为了不打扰清露睡觉,他们的早饭也都是在这里吃的。 清露和睿儿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秦怀恩,可秦怀恩就是闷头儿吃,清露赶紧劝睿儿,“你师傅这都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一定是饿坏了,等他吃饱了,咱们有的是功夫儿问。” 睿儿乖巧地点头,也大口地吃了起来,跑了这一早上,他其实也很饿了,尤其是等一下还得去接晚回来的黑虎,还是挺忙的。 全家人的早饭刚吃完,还没等秦怀恩开口说什么,程一针就来了,撩着袍子直眉瞪眼地往院子里跑,一边跑一边喊,“秦大郎,你若是敢动我的老虎,我和你没完!” 356.第356章 有人得吓有人得钓 秦怀恩听到程一针的喊声,满脸笑意地端起了茶碗儿。 清露看到秦怀恩的样子,忽然间有了种感觉,秦怀恩的这只老虎,其实就是给程一针抓的。 清露的猜测很快便得到了证实。 程一针进了院子后发现老虎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而且很多人都没看够,很不愿意让他现在就“动手”,于是也变得悠闲起来。 程一针刚一进正堂,就朝栓子娘喊,“齐婶,我还没吃早晌儿饭呢!”他一听到消息,就急吼吼地来了。 程一针吃饭时,睿儿欢欢喜喜地跑进来说,“师傅,黑虎回来了。” 秦怀恩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睿儿又跑出去看老虎了,程一针则向秦怀恩显摆道,“怎么样,我送的这两只狗不错吧?”说不定捉这只老虎,也有狗的功劳在内呢。 程一针并不知道,秦怀恩捉老虎时并没用得上狗,秦怀恩这么急着带黑虎出去,仅仅是为了加紧训练。 程一针和清露都觉得秦怀恩不会回答如此“无聊”的问题,哪承想秦怀恩立刻接口,“是很不错,就是还小了点……”以往不介意,现在却有点着急了。 程一针微哂,“小怕什么?!顶多再有半年,那就是绝好的帮手!回头你再给我打……”这话说得没错,这对狗的确是长得挺快的,所以他已想到要提要求了。 可秦怀恩却给他来了个神转折,“所以在它们没长大之前,你得帮着我看家!”不然他凭什么要帮程一针猎老虎?! “噗,噗——”程一针口中的汤,清露嘴里的泉水,全都喷了出来。 程一针悲愤地摔了筷子,气哼哼地站了起来,“秦大郎,你……”看到秦怀恩穿过琉璃窗看向院子里的眼神儿,他面容扭曲,嘴角抽搐了好一阵子,到底还是没说出来什么。 一头成年的雄性东北虎,光虎鞭就有半尺多长,还有那身完好的越冬皮毛,最难能可贵的,是它还活着,这能放出来多少的虎血啊! 程一针舍不得! 清露笑得双肩抖动,银豆子般的清脆笑声填满了大大的正堂。 这还不算完,不知怎么的,赵东家和郭掌柜也听到了消息。 想想也就明白了,这两个人一直对山上的动态很关注,秦怀恩这么久没出去打猎,他们恐怕比那些狩猎队员还着急,只不过不好意思催罢了,估计昨天一听说秦怀恩进山了,心里就存了念头等着呢! 郭掌柜和程一针的关系比较熟,采用的是缠的方式,“商量商量,咱怎么都得商量商量,这头虎六百斤都打不住,怎么也得分我一块儿不是?虽说这天气肉能冻住,可冻的总没有鲜的好,是吧?” 在郭掌柜的示范下,赵东家很快找到了“用力”的方向,和秦怀恩、清露打过招呼后,也开始围着程一针转,“我有个炙虎肉的秘方,还请程神医品鉴一下!”想吃,就得出老虎肉。 在这两个人的“巴结”下,程一针的脸色很快多云转晴了。 清露见没什么事儿了,就想回屋儿睡个回笼觉,一站起来才发现,秦怀恩不见了。 清露从窗户往外一看,发现秦怀恩不知道从弄出来几张兽皮,有新的竟然还有旧的,此外还有一件新皮袄,正往赵掌柜带来的小伙计怀里塞。 秦怀恩在清露的注视下,似有所感,回头和清露对视了一眼后,动作很明显慢了下来——他知道,这次的事儿,八成是瞒不过清露了。 清露回到内室后不久,秦怀恩就回来了。 秦怀恩一边把这次得的银子如数交给清露,一边详细地说了昨天夜里在木帮中的情形,以及他去原因。 清露被秦怀恩给逗得啊,“咯咯咯”地笑个不停,笑完了之后,还问秦怀恩,“怎么样,我说的法子好吧,是不是这么做完了特别开心!”她真没想到,秦怀恩这么“上道”,而且“冷幽默”得如此出类拔萃。 秦怀恩也笑,“可不是,一想起来他们那脸色,我就忍不住想笑。”又很是自豪地告诉清露,“我算是想明白了,有些人得吓唬,有些人却得钓!” 清露点头,“所以你就又去抓了这只老虎,把程一针钓过来给咱家看门了,不对,应该还有赵东家和郭掌柜,想来从明天开始,去年长期留在咱家的那三个小伙计,想赶也赶不走了。”进入腊月后,狩猎结束,这些小伙计就回了各自的铺子。 秦怀恩接下去说,“还有村子里的狩猎队。” 猎虎就是个信号,表明秦怀恩又有了上山的打算,就算没有,狩猎队员们也会想方设法地来说服秦怀恩,并卖力表现。 “我想了,”秦怀恩脸上的笑容淡了,变得严肃起来,“咱们这个家,不能没人看顾,从木把头身上我也看出来了,不管有银子没银子,身边还是聚拢一批兄弟的好,关键时刻会有用,所以这个狩猎队还得办,哪怕不上山打猎时在家里习武或者巡山呢,我也能放心些!” “太好了!”清露重重地一拍秦怀恩的肩头,“你终于想通了!” 人是具有社会属性的群体,除非迫不得已,离群索居绝对不是个好办法,而为了融入小岭村,清露提前做的很多努力,现在都收效明显。 和人交往,组建自己的势力,这是以往清露曾对秦怀恩提起过的,但秦怀恩不接受,想到秦怀恩的“沟通困难症”,清露也不好意思强迫他。 没想到,今天秦怀恩自己想通了,从这一点上来看,清露倒是很感谢木帮。 “感谢他们做什么?”秦怀恩很是不屑,“等我的狩猎队练出来,你再看看!”信心十足。 秦怀恩话头忽然一转,“露露,我对你说这些,你就不害怕吗?”他当初想要瞒着清露就是怕清露惶恐不安。 清露白了秦怀恩一眼,“怕什么?这不是有你吗?再说,万一你不在我身边,我也自有我的法子!” 357.第357章 奇怪的主顾 秦怀恩先是打拼出了这份家业,现在又要殚精竭虑地去守护,清露觉得自己即使不如秦怀恩那么能干,但最起码要做到不成为秦怀恩的拖累。 秦怀恩满脸紧张地问,“什么法子?” 千万不要是他猜测的那样啊! 清露笑了,“若是有人来咱家抢东西,我啊,就打开大门,除了我和睿儿的命,他们想要什么,我就给什么,自管搬!” 秦怀恩愣了,他还以为清露会说出什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话,毕竟,清露的性格给人的感觉十分火爆。 清露猜到了秦怀恩的想法儿,“怎么?你还以为我会为了区区财物去和他们拼命?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有我和你的这条命在,多少家业那都是浮云啊,我们能半年赚出来这些,再过个半年,不也是一样吗?” 秦怀恩先是满怀欣慰地笑,不知想到什么,脸色又阴沉了下来,“他们若是欺负你呢?” 清露也不笑了,而是也很严肃地反问秦怀恩,“我若是被人欺辱了,你会嫌弃我吗?”对这一点,她还是很紧张的,古人的观念毕竟是不同的。 若不是秦怀恩曾说过,即便清露不爱他,他也会守护一生,这样的问题,清露都没勇气问出口。 秦怀恩的反应直接且迅速,拼命地摇着头说,“不会的,露露,只要你活着就比什么都强!” “那就是了,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怎么样都要活下去,”清露说,“你再仔细想想,我方才是怎么说的?” 是的,清露说得很清楚,最重要的,是她和睿儿的命,甚至连刘秀芬他们的安危,都没计算在里面。 这并不是说,清露会一开始就不把这些人放在心上,而是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最后底线。 秦怀恩紧紧地盯着清露,“你记得就好!” 清露不乐意了,“你说什么呢?好像我早晚会被人强了似的,我告诉你,我才不会那么傻傻的呢,我至少会在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做些努力!” “比如说,给他们提供大量的银子啊,到了那时,什么凤冠什么玉蟾,对我来说全都不重要了,只要他们想要统统可以拿去,我还会告诉他们,有了这么多的银子,他们想要多少个女人就要多少个,什么县城头牌,府城头牌,哪怕京城的头牌他们也享受得起啊,何必盯这我这个全身没有二两肉的人呢?!” 最后,清露总结道,“有机会再多存点金子吧,我就不信了一万两黄金他们不动心,三万两,五万两,他们还能不动心……”因不喜银票,家里又没太多花销,为了保管方便,现在清露已开始储存使用黄金了,手头存了不少的金锭子。 清露说得口若悬河,秦怀恩却听得平静中带着木讷,只是回应了一个字,“哦。”甚至没表决心要去多赚银子。 这让清露觉得有点心理失重,不过又一想,两人在一起谈论自己会不会被人强的问题,实在是傻得可以。 兴致勃勃地讨论了这么一大套乱七八糟的问题,两人都没了睡意,索性等到吃过了午晌饭,才一起睡了个午觉。 在天黑之前,那只漂亮的东北虎,终于被分赃完毕,清露得到了四千八百两银子,和一大块烤好的虎肉,大家分着吃了。 好吃是挺好吃的,但清露主要觉得是人家赵东家手艺好,虎肉倒没吃出什么特别的来,直到程一针说虎肉能治疗心口痛,对六腑很有好处,清露才明白,原来虎肉就算不是药材,也可称为药膳的一种了。 后来程一针和赵东家,还要给他们一些虎血、虎骨、虎鞭制成的酒,清露问清楚功效后,忍痛割爱地婉拒了。 从小岭村去府城,正常的路途需要十四天左右,秦怀恩去接清霜时,曾创下过两天两夜的超级记录,这一次清露当然不舍得秦怀恩那么累,但秦怀恩也不愿意提前很多到府城,整日里无所事事地等着。 所以他们根据秦怀仁前天的启程日期,把秦怀恩的出发时间订在了五天以后,这样秦怀恩在路上就有了充裕的时间休息。 所以接下来的这几天,清露和秦怀恩都很忙碌,秦怀恩忙着安排家里的事儿,清露忙着给秦怀恩准备路上的用品。 这其中,最有意思的事儿,发生在秦怀恩回来的两天之后。 木帮的人赶到山上时,已近黄昏,不仅清露起床了,就连歇晌的睿儿和秦怀恩都起来了。 这倒不是他们偷懒或者不讲礼貌,而是秦怀恩给他们的“三天”的时间,并不是随便说的。 木帮其实离小岭村还是挺远的,尤其是走大路,就算是穿山越岭地赶路,也不近,还有一定的危险。 木帮的人在秦怀恩离开的第二天早上就出发了,这不,整整在山上走了近两天一夜才赶到,幸亏是他们身体好,不然一般人还真赶不过来,当然了,这也和秦怀恩的威慑力很到位,有一定的关系。 木帮派了几个人,站在院子外面畏畏缩缩地往里面看,不知道跟谁搭话儿,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对方。 山上秦家的外院有很多人,有正在习武准备进山的狩猎队员,有程一针的药童,有赵东家、郭掌柜带来的小伙计,还有清露自家的下人,深宅大院在热闹中透着兴旺。 刘秀芬看木帮的人只是看,不往院子里进,就从屋子里出来,主动搭话儿,“你们来干什么?”态度还是挺好的,因为木帮人的穿戴打扮一看就是贫穷的庄户人家。 “我……我们……”一个小头目吱吱唔唔地说着,递上了秦怀恩给他们写的那张条子。 刘秀芬一看就明白了,“哦,来领粮食啊,行啊,你们要什么?” 木帮的人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刘秀芬,完全领会不了刘秀芬话中的意思。 首先,他们并不相信,秦怀恩真的会给他们粮食,他们来不过是惧怕秦怀恩,不敢违背秦怀恩的吩咐罢了。 其次,他们没和山上秦家打过交到,不知道山上的规矩。 358.第358章 随手结下的善缘 刘秀芬解释得很耐心,“我们家高粱五文钱一斤,麦粒子十文一斤,俱是陈麦。” 木帮的人傻了。 经过连番的涨价,现在市面上的粗面是十一文一斤,细面已达到了二十二文,至于高粱米,那根本就没货,若不是粮价已高到了这种程度,他们手里辛辛苦苦挣下的银子贬值了,他们也不至于起那不该起的心思不是? 刘秀芬给的价格却整整便宜了一半儿,而木帮的人很清楚地知道,山上的粮食是不卖的,现在不仅卖了,价格还这么便宜,再说,他们给的那些银子也不是买粮的银子,而是给他们把头的赎金啊! 刘秀芬误会了,“难道你们想要高粱米和粗面?那也行,不过得你们自己磨,用我们的磨房要另外算钱……” 山上做生意,一向很公道,绝对不会因对方要的东西不凑手就随便涨价,这也是清露坚决不卖粮的原因——其中的差价实在是太大了。 小头目连连摆手,“不是,不是,就是不知道……”看了一眼刘秀芬手中的那张条子,“我们这是多少银子啊?” 刘秀芬终于还是起疑了。 秦怀恩打条子这种方式,倒是她见惯了的,但这阵子可一直没用啊,况且,她还真没听说,最近家里在外面买过什么东西,怎么就平白无故地出现了这么一张结算粮食的条子呢? “你们自己卖的什么不知道?卖了多少银子也不知道?”刘秀芬一步一句地逼问着,就连院子里习武的那些人,也停了下来,转身一起看向了木帮的几个人。 木帮的人吓坏了,偏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幸好,清露及时赶到了,“秀芬,别问了,我知道他们是谁,开仓放粮吧!”扶着踏板车,饶有兴致地看着木帮的人。 木帮的事儿,秦怀恩既然告诉了清露,也就没什么人要瞒了,现在程一针和栓子父子都是知道的,栓子比刘秀芬还早一步认出了木帮的人,所以就去内院报信儿了。 清露听了很感兴趣,拦住了秦怀恩,“这么好玩儿的事儿,我得去看看,你对他们吓唬得已经够厉害了,我去还能安抚安抚他们!”便急匆匆地来了。 话虽如此,清露还是要确认一下这些人的身份的。 清露眼珠儿一转,抄起廊下的一根木棍子,抬手就往廊上一敲,这个动作发生的突然且莫名其妙,旁人还好,只是看着,木帮人的反应却太大了,他们全身一抖,忍不住齐齐弓背、弯腰,双膝夹紧……那动作,相当的整齐划一啊! “呵呵呵……”清露尽力地憋着,但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只得转过身去,背对大家,以免木帮的人太过难堪。 听秦怀恩说是一回事儿,现在亲眼看到并“试探”,却是另外一回事儿,这都过去两天了,木帮人还有这样的表现,可见当天夜里,这些人被秦怀恩吓成什么样了,被这么厉害的男人保护着,清露又怎么可能不得意,不笑到醒呢?! 因不放心,隐在暗处观察的秦怀恩,见到清露顽皮又乐不可支的样子,也不禁莞尔,越发觉得这才在处理木帮这件事上,他做得很成功。 不由又想起清露和他共舞时,说过的那句话,“我们是彼此的唯一,对对方来说,都是无人可替代的。”只觉得这凛冽的寒风,都变得无比温柔起来,让他有种热血澎湃的感觉。 刘秀芬还在问,“太太,他们是什么人啊?他们这到底是怎么了?”栓子父子和当初的秦怀恩一样,对如此“危险”的事,一致选择了瞒着女人们,尤其是已怀孕的刘秀芬。 做出了那么羞人的动作,那些木帮汉子们已是满脸涨红了,清露觉得若是再逗下去,这些人估计就得夺路而逃了,便对刘秀芬摆了摆手说,“往后我再对你细说,”接过了刘秀芬手中的纸条,“这是一千七百二十五两银子,都给他们高粱吧!” “噗通、噗通……”几声,木帮的人给清露跪下了,“谢谢秦爷和太太的大恩大德……” 他们现在明白了,为什么秦怀恩那么迫不及待地当着他们的面儿数银子,而且那不多的兽皮、药材和唯一一棵年份不大的山参,秦怀恩还给出了相当合理的价格,不,应该是给了高价! “行了,”清露很大度地挥了挥手,“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还有,也就这么一次,往后我可没这么好说话了!”她的善良也是有底线的。 木帮的人连连磕头,“再不敢了,我们再也不敢了……” 清露又问,“你们就来了这么几个人?有车马吗?这可是一千一百多石的粮食呢!”能在灾年养活近千口人了。 木帮的人呆住了,这两天两夜发生的事实在是太疯狂了,他们难免有思虑不周的地方,不,实际上因为冲击力太大,他们已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 到了最后,清露只得留这些人住了一夜,招待他们吃了两顿饱饭,说起来是没什么,可想想这次木帮的人除了还起不来炕的六个头目,差不多全来了,清露的这次招待也算是大手笔了。 另外清露还帮他们去县城里找了车马行,清露算是看出来了,这些人为了救人,身上都没有多少钱了,车马是雇不起的,这笔钱只好她出了,大不了回头从那些银子里扣。 而且,木帮的人并不是来自同一个村子的,估计得好一通折腾,才能把这些粮食送到各自的家中,好在,他们人多,若不然的话,这么多的粮食,很容易被人给抢了。 嗯,一路上担惊受怕的滋味儿也不好受,正好让他们也尝尝也被贼惦记的滋味儿,算是种另类的惩罚了。 可车马行一听说是清露雇车,马上提出,不要银子,要粮食! 算了算其实也没多少钱,这些车老板们也挺苦的,还有一定的危险性,清露便答应了,也没从木帮的手中扣粮食。 359.第359章 府城中的秦怀恩 这下子,车马行的人对木帮那叫一个殷勤啊,让木帮再次意识到,清露和秦怀恩对他们的善意,而且这一千多石粮食,真是他们的救命粮啊! 忙碌了一个傍晚和一个早上,木帮的人带着他们的救命粮和无比深刻的教训,离开了。 木帮这件事对清露和秦怀恩来说,不过是解决危机的一种手段,是随手而为的善举,他们并没放在心上,但这世间善恶都是有报的,他们的付出自然会得到应有的收获。 木帮离开山上十天后的黄昏,秦怀恩面无表情地坐在客栈三楼窗前,看着秦怀仁的马车进了府城的城门,心中满是鄙视——秦怀仁这速度也太慢了,他都等了两天了。 因清露一再叮嘱,秦怀恩只好提前出发,路上的时间太充裕了,秦怀恩索性走大路,在路上直接追上了秦怀仁,仔细地观察了一番秦怀仁的马车,并认清了车夫,这才到府城找了家位置合适的客栈,守株待兔。 秦怀恩咽下口中的肉饼,将杯子里温热的茶水一口就喝干了。 “呸呸呸”真难喝,喝惯了家里的泉水,秦怀恩现在觉得什么水啊茶啊的都不好喝了。 而且经过半年多的亲身试验,大家终于觉得清露的话是对的了,那就是那泉水喝了对人的身体确实有好处:原本病弱的清露和栓子娘身体恢复得比程一针预计得快了一些;小小的睿儿身体越发壮实了;栓子爹时不时心口疼的毛病几乎不犯了;怀孕的刘秀芬比没嫁人时还能干;就连黑虎和白娘子养得都比旁人家的牲畜好…… 现在程一针也开始跟着家里人一道喝泉水了。 想到程一针这个外人可以享受的待遇,他这个主人都享受不到,秦怀恩就对秦怀仁的“磨蹭”越发感到厌烦。 两天来秦怀恩第一次出了屋子,他加快脚步,不远不近地跟着秦怀仁,看清楚秦怀仁落脚的客栈,又转身回去好好地歇了一夜,第二天天还没亮就守在了秦怀仁客栈的门口。 秦怀仁想来也是着急的,所以到了府城什么都没干直奔同窗给他介绍的那个牙行。 秦怀恩跟着秦怀仁默默地看着,发现命运真是神奇得很,秦怀仁这次买的两套宅子,和前世是一样的,估计秦怀仁这两世在此时认识的人还不算多,能找到的在府城借得上力的同窗也就这么一个而已。 也有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宅子的价格。 秦怀恩记得很清楚,前世秦大川给了秦怀仁三千两银子,房契上的价格是五千两,两千两的差价让秦大川差点儿没动手打秦怀仁,现在这宅子写在房契上的价格变成了三千五百两,恐怕是因为秦大川只给了秦怀仁一千五百两的缘故。 宅子的价格当然是不会变的,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就是前世秦怀仁不仅将这两套宅子的价格都写在了一张房契上,还把价格又提高了一些。 这让秦怀恩不禁想起了清露的那句话,“坑爹啊!” 看来秦怀仁前世的那顿骂挨得并不委屈,就是不知道同样是两千两的差价,这次秦怀仁要面对的是什么了。 另外,秦怀恩也很是惊叹秦怀仁的捞钱能力,两套宅子三千五百两已是底价了,虽然一副肉痛的样子,但秦怀仁还是补上了相差的两千两房款,想来秦怀仁的体己不仅只有这么多。 这一世的秦大川都被清露整治得如此“贫穷”了,秦怀仁还能攒下这么多的体己,那么前世的秦怀仁到底捞了多少,秦怀恩简直难以想像,相比之下,秦怀义到底还是棋差一招。 从这时开始,秦怀恩正式将秦怀仁当成了秦家对他们威胁力最大的人。 在付钱之前,秦怀仁在牙行人的带领下,去看了一下他们买的这两套宅子。 这一看,秦怀恩又发现了不同。 这两套宅子尽管面积和位置都和前世是一样的,但明显破烂了很多,尤其是秦大川名下的那套大宅子,想要住人的话,必须下大力气修整一番才行。 牙行的人很殷勤地问秦怀仁要不要把宅子修葺一下,对秦大川的那一套,秦怀仁一听价格就直接拒绝了,对自己的那套,秦怀仁努力地争讲了半晌儿,又犹豫了一番,还是拒绝了。 这让秦怀恩想到了两个问题,一个是,前世他们来到府城时,宅子里面虽然缺不少的东西,却相当漂亮,可见在修葺上用了不少功夫儿。 现在看来五百两修宅子的价格,和秦怀仁另外添上的那两千两房价比只不过是小钱儿。秦怀仁为了让秦大川觉得这套宅子物有所值,并继续在秦大川面前讨好卖乖,自然是舍得的。 但这一世,未得到足够“实惠”的秦怀仁就不肯这么做了,那么说来说去,这笔银子,还是得秦大川到了府城之后再出,而到了那时,秦怀仁定会雁过拔毛,说不定借此机会连自己的那套宅子也修了。 事实证明,秦怀恩猜得没错,秦大川到了府城后,为了省银子,三进的宅院只修了第一进,就是这样,还花了一千多两银子,可见监工的秦怀仁多么厉害。 另外一点是,秦怀仁的那套宅子,牙行给的修葺价格已经很公道了,但秦怀仁还是拒绝了,可见秦怀仁手头的私房也不多了。 当听说秦怀恩关于第二点的分析后,清露大喜,“行了,你这么一说,我就知道了,咱们这地啊,是一准儿能买成的。” 见秦怀仁交了银子,写了白契后,秦怀恩就不跟着他了,剩下的请牙行的人吃酒,和第二天去官府办红契,这些都和秦怀恩没啥关系。 秦怀恩有旁的事要忙:他得去找清露特地交代的那两个人。 本来秦怀恩认为前世秦家将宅子买在府城教司坊附近,是因为清露的缘故,这一世清露不在教司坊了,秦家的宅子不一定买在什么地方。 秦家的下人得等以后秦家安顿好了,他再来一趟才能收买,没想到,命运的轮回帮了他,既然是这样,他索性直接去找秦家前世的下人就好了。 360.第360章 赖婆子其人其事 看着面无表情和自己谈生意的秦怀恩,赖婆子吓得,“噗噜”一声儿将手中的菜篮子掉在了地上,大张着嘴巴半天没说出话来。 这不怪赖婆子,实在是秦怀恩的身材和气势太吓人了。 这也怪不得秦怀恩,遇到前世的“故人”想到赖婆子一家人曾对清霜、睿儿乃至自己做下的那些事,若不是有清露的“教导”和“吩咐”,秦怀恩恐怕都会控制不住自己,直接拧断赖婆子的脖子。 赖婆子此人贪财、世故、长舌,惯会逢高踩低、搅闹是非、挑拨离间,人前人后那绝对是两张脸皮,或者说,在有钱人和没钱人眼前绝对不一样。 赖婆子和她的男人,就是因为手脚不干净和太能挑事儿,才被前面的主家给发卖了的,包括她的儿子和儿媳妇。 现在他们这一家子人,全靠儿子做着一份收入微薄的工,以及两个出嫁女儿偶尔的贴补过活。 秦怀恩说完了自己的要求和条件后,转身就走,他宁愿再想别的办法,也不愿意多看一眼赖婆子那张让人恶心的脸。 赖婆子却叫住了秦怀恩,“大爷说的这些可都是真的?” 秦怀恩点了点头。 赖婆子连忙陪着笑脸儿说,“不是老婆子自夸,活了这大半辈子,老婆子这双眼也是见过些大人物的,虽说这才和大爷头一次见面,可我也看出来了,大爷气度不凡,必不会和我这等人……”喋喋不休没完没了,上一眼下一眼地在秦怀恩身上打探,就差没直接动手翻翻秦怀恩口袋里有多少银子了。 秦怀恩又要走,赖婆子再次拦住了他,这回不敢再说那些有的没的了,直接说,“既然大爷信得过老婆子,那我就应了大爷,不管这份工多苦多累给的工钱多低,我也去,那大爷能不能提前……”朝秦怀恩伸出了手掌,把要好处的意思表现得再明显不过了。 秦怀恩丢下一句,“你爱干不干,应了你的我一文都不会少,多的,你也别想!”身影如鬼魅般消失了。 秦怀恩知道,赖婆子是会干的。 秦大川一向吝啬,前世手头那般宽裕,给下人们的工钱也是极低的,即便如此,这份工赖婆子还是干了,只因她现在实在是缺钱,而且他们一家人的名声太臭了,府城的大户人家和当地人,都知根知底的,没人愿意雇他们。 不仅如此,开始时是只有她和她男人在秦家做工,后来就连她的儿媳妇也来了,到了最后,她的儿子也辞了工到秦家来做工了。 这也是有原因的。 秦大川虽然吝啬,可秦家人愚蠢没见识,又骤然发达,实在是太好骗了。 尤其是秦家的女人们:殷氏、秦秀梅、秦秀娥、于氏,一个比一个傻,一个比一个好糊弄。 偏生她们还虚荣心极强,在秦大川妾们的威胁下,死死把着管家权不肯松手,赖婆子只要说两句好话儿,巴结巴结她们,就能得到好处,比如采买东西的权力啥的,还能时不时地通过挑拨她们从中渔利。 姜氏是聪明的,但她来府城比较晚,等她来时,赖婆子已大权在握了。 而且无论是聪明的姜氏还是方才提到的那些蠢妇人,都有各自不同的目的,需要赖婆子各种帮忙,又怎么能不让她“财源广进”呢? 相比这些大额收入,那一点点月钱,要与不要又如何呢? 赖婆子到了秦家后,很快就得到重用,成为了内院的管事,她男人则是外院管事,接着,无论是内院的丫鬟还是外院的小厮,都一个个地被买了进来,再到后来是秦大川的妾,秦家的下人越来越多,身价高得越来越离谱。 谁也不知道,赖婆子到底从中赚了多少银子。 而这些丫鬟和妾,先别管长得怎么样了,那手段和以往的比明显技高一筹,花样百出,很快将秦家以往的妾和丫鬟们打入尘埃。 结果秦大川被这些女子们侍候得“身子越发不好”起来:汤汤水水和酒,得用嘴喂了;在家里路一步都不走了,从内间到外间都得用软榻抬着,榻上还得安排“会侍候”的妾和丫鬟扶着;他的“肚子”也变得“不好”起来,再加上残腿,那是无时无刻不疼,能不穿裤子尽量不穿,以便随时随地被“服侍”;一旦家里有“大事”需要处理,比如见儿女商议事儿,开银箱子拿银子,那好了,必然会“累着”或“气着”,总得没黑没白地带着几个妾在屋子里“不舒坦”几天才能“缓”过来…… 另外,也是从这时起,秦大川开始长期“服药”了,天知道,他吃的到底是些什么药。 就连迟钝如秦怀恩都发现了秦大川的“不妥”之处,出于真心的关怀,他劝了秦大川一回,得到的是一顿毒打,并一连去清露那里要了三回银子,才让秦大川因“生气”而“不舒坦”的身子缓了过来。 直到今生再次见到赖婆子,秦怀恩才想明白,原来的自己有多么傻,听听赖婆子方才对自己的称呼吧,还“大爷”,那是什么地方的什么人才有的称谓啊?! 赖婆子这样的人买进来的女子,都是些什么货色可想而知,前世的秦大傻怎么可能凭借笨嘴拙舌的劝说,斗得过这些放浪形骸女子们的下|作手段呢? 幸好,为了追逐清露进京的脚步,三年之后秦大川就带着全家人离开了府城,不然的话,秦大川一定会死在这里。 不,应该说,最不幸的事儿,是秦大川没有继续留在府城,直到被赖婆子生生的给祸害死,这才造成了清霜清露姐妹和睿儿后来的惨死! 遗憾的是,赖婆子因惧怕曾对清霜和睿儿做下的一些事,在清露得了康乐王的青睐后,不敢跟着秦家人一道去京城,留在了府城,从而成了被睿儿报复的漏网之鱼,而有了从秦家赚来的黑心银子,估计他们一家还能过得不错。 361.第361章 把人用在恰当的地方儿 现在想来,前世的赖婆子一家真真的是恶人好报,难道今生,还让他们继续过这样的日子?! 不得不承认,即便是有了清露的“教导”,此时的秦怀恩也深深地纠结了。 见秦怀恩这回真的走了,赖婆子悻悻地拾起了地上的菜篮子,然后便开始破口大骂起来,“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还藏头露尾的……” 秦怀恩头上戴了一顶大大的皮毛帽子,遮住了前额和三分之二的面颊,只露出来一双藏在长长的兽毛后面,隐约可见的眼睛,所以即便是再仔细打量,赖婆子也没看清楚秦怀恩的长相,这也是清露提前为秦怀恩“设计”的。 “竟敢跑到我这里来充大爷,还真当我什么都没见过呢?我看就是个不入流的小杂碎,长得人摸狗样的,其实腰里没有几个钱!整天打打杀杀地吓唬人,要我说他早晚都得被……”正骂得兴起的赖婆子,眼前蓦然间出现了一双微微泛红的眼睛,里面翻滚着浓烈的杀意。 赖婆子被神出鬼没的秦怀恩吓得屁滚尿流,腿一软就跪了下来。 赖婆子想喊,却发现自己已发不出声音了,只要连连地给秦怀恩磕头,脸上涕泪齐流,连裤裆都湿了。 秦怀恩的大手伸了出来,他很想就这么一下子,直接把赖婆子的脖子给扭断了,让赖婆子那张嘴再不能冒出恶毒的诅咒和挑拨的话,可他到底还是又把手缩了回去,因为他实在是没办法向清露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 还有,如果这时掐死了赖婆子,秦怀恩还得重新找给他们传递消息的人,还得再离开清露一次,这真是很痛苦的事儿啊! 算了吧,秦怀恩咬着牙转身离开了,不管赖婆子最终会不会做这份工,他都已经尽力了。 这次,秦怀恩都走了很久了,赖婆子还跪在地上“砰砰”地磕着头,磕得整个额头上青肿一片,直到她听见自己忽然能哭出声来了,才跌跌撞撞地扑进离她并不太远的家,连菜篮子都顾不上拿了,吓得三天都没起来炕。 “她一定会帮我们做事的,而且,她还会做得很好!”听完了秦怀恩对赖婆子那过于详细的介绍,以及秦怀恩和赖婆子之间的“交易”过程后,清露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清露还大力地赞扬了秦怀恩,“你做的太好了,对于这样的人,既有银钱上的诱|惑,又有该给的威胁,不管她惦记着哪一样,咱们都成功了,要让我看,这两样对她都很管用。” 直到最后,清露才正色道,“大郎,我是这么想的,不管什么样的人,只要用到了恰当的地方儿,那就是成功。”抬手轻轻抚平了秦怀恩紧紧皱起的眉心,“我是个俗人,一心想着过好咱们自己的小日子,为了这个不算宏伟的梦想,我暂时还顾不上其他的。” 这是清露的用人原则,也是她的处事原则。 清露让自己的态度尽量客观公平,“就打我有些小聪明,我也不觉得自己就是个‘神’了,不,连大侠都算不上,所以在我没过好之前,我是想不到去扬善除恶维护世间正义的。”这是在从自己的角度,点出秦怀恩面临的选择。 秦怀恩眨了眨眼睛,领会着清露话中的含意,继而想到,他啊,又何尝不是个只想让清露幸福的俗人呢? “当然了,大郎,你若是心里实在有气,等不到我们的事办完了,你想做什么,我也不拦着你,只要你保证好自己的人身安全就行!”她不是秦怀恩,甚至不是真正的清露,很可能对很多感情无法做到身临其境,那么,她宁可失去自己的“便利”,也要让秦怀恩不受委屈。 “不,不,”秦怀恩连忙摇头,“我没什么的!” 清露轻轻地笑了,奖励了秦怀恩好几个缠绵热吻。 有了清露这样全面且丝丝入扣的宽慰,秦怀恩很快放下了对赖婆子的心结,尤其是等到从赖婆子手中得到了那一条条无比有用的信息后,秦怀恩越发体味到了“把人用在恰当的地方就是成功”这句话的深刻含意,并受惠终生。 但这些都是秦怀恩这回离开府城后发生的事儿,此时没机会立刻见到清露的秦怀恩,心情还是很烦躁的,他在熟悉又陌生的小巷子里飞快地穿行,很快,他就发现,他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又回到了秦家在府城刚买的那套宅院中。 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赖婆子家现在租住的房子,本来就离秦家的宅院很近,若不然,前世他们也不会那么快就找了来做工。 此时秦家大大的宅院中,在秦怀仁和牙行的人离开后,已变得悄然无声,秦怀恩漫无目的地在里面闲逛着,从秦家兄弟住的一进到秦大川和殷氏、于氏、秦秀娥住的第二进,直到他和清霜、睿儿曾住过的第三进。 前世的三进院子,在一进二进的粉墙乌瓦衬托下,显得有些寒酸,除了秦怀恩这一家三口,住的都是被秦大川“淘汰”的妾和丫鬟,以及真正的粗使下人。 现在这三进院子,在没人修葺之前,秦怀恩倒觉得是这套宅子中,最好的一处院落。 秦怀恩走到院子的东厢房前,轻轻推开挂满灰尘的窗子,定定地站在那里看着。 他的眼前仿佛又浮现出了前世生活的情景,清霜温柔地笑着,忙忙碌碌地做着家事,将不大的屋子,收拾得干净利落,满是家的温馨。 尽管因清露的存在,清霜和睿儿已能过上吃饱穿暖的生活了,可清霜的眉宇间却依旧笼罩着浓浓的忧色,现在想来,可能是因她觉得愧对了清露。 清霜就是在这间屋子里,失去了她和秦怀恩的第二个孩子。 秦怀恩因失去孩子产生的不多的伤感,很快就被秦大川的“劝说”给打消了,又很快变成了秦怀恩去找清露要银子的借口,秦怀恩甚至还有些怪清霜——清霜又不是第一次怀孕,怎么就不知道小心一点儿? 362.第362章 游走在前身今世之间 对秦怀恩这样的埋怨,清霜没一个字的反驳,只是满是痛惜地看着秦怀恩,默默流泪。 现在秦怀恩明白了,清霜不能说啊,不能说秦家为了把从清露那里得到的好处,全都攥在手中,是无论如何不会让他们有孩子的。 这样的话,当年的秦大傻不仅不会相信,还会怪清霜挑拨父子关系。 其实就算是秦怀恩相信了,又能怎么样呢?秦怀恩是无法反抗秦大川的,得到不过是更多不公平的待遇罢了。 而秦家到了府城后,失去了多少个孩子,简直是无法计数的,这些胎死腹中的孩子,有秦大川的,有秦怀仁的,还有秦怀礼的…… 也难怪前世秦大川最后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这其实根本怪不得旁人。 即便是在这样的环境中,秦怀恩在往事中沉湎的时间也并没多久——他的记忆受到了打扰。 秦怀恩每当一想到睿儿时,脑海中就会出现错乱。 前世睿儿早生了差不多一个月,这让睿儿的年龄变成比现在大了一岁。 生日小、养育得不好再加上懦弱无比的性格,让睿儿变得柔弱且沉默,整天像个纸片人似的躲在清露的身后,如果清霜有事要忙,又不能带着他时,他就悄然无声地缩在角落里,连大气儿都不敢出一口,比摆设都让人容易忽视。 现在秦怀恩才明白,这样的睿儿做为孩子来说,是十分不正常的,用清露的话来讲就是“有心理疾病,长大后是要出事的”! 秦怀恩对清露的未卜先知十分钦佩,前世睿儿可不就是出事了吗?还是天大的祸事,就连当了皇帝很久的公叔瑾都护不住睿儿了,以至于让清露不得不用自己的命去帮睿儿补罪,再后来,听不进秦怀恩管教的睿儿,干脆连自己和秦怀恩的两条命也都搭上了。 前世秦怀恩对幼时的睿儿是没什么感情的,更谈不上什么照顾了,就算是后来,秦怀恩对睿儿好,也不过是碍于清霜清露姐妹的嘱托,和对她们的愧疚罢了。 这一世,秦怀恩为了避免悲剧发生,更为让清霜过得快乐,从睿儿尚未出生起,就为了睿儿做了很多事。 但怀恩明白,他所做的一切,都比不上清露为睿儿做的那些。 在秦怀恩的眼中,自从清露来了之后,睿儿的变化堪称神奇。 秦怀恩从来不知道,睿儿的童年竟然可以变得如此美好,现在的睿儿健康聪明、知礼懂事、活泼可爱,每天像个小精灵般在大大的宅院中,快快乐乐地跑进跑出,将笑声和活力肆意地播散。 尤其是他和清露在一起“商量”事儿时,那种温馨愉悦的场面,即便是冷情冷心如秦怀恩,都常常不自觉地露出会心的微笑,觉得那些带着傻气的童言童语,是这世间最令人开心的话。 睿儿和清露长得一点儿都不像,秦怀恩知道,这是因为睿儿长得像公叔宁的原因,可秦怀恩只听说过有关公叔宁的传言,却从来没见过公叔宁。 但当睿儿和清露在一起时,两人那如出一辙的神态语气,相似无比的气质,无论是谁看到了,都会觉得她们就是亲生的母子,或者说,还很像姐弟。 这样的睿儿,让秦怀恩在不知不觉中,对睿儿产生了强烈的感情,不是责任,无关愧疚,甚至不是为了改变今后那骇人的命运,只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就如同睿儿真的是他这一生一世唯一的孩子一般。 秦怀恩的感情,睿儿也感受到了,自然会有应有的回馈,其实这一世就算在清露没出现前,睿儿对秦怀恩的感情就很深了,这来自于秦怀恩对他的照顾,以及他对秦怀恩的依赖和崇拜。 可以说,秦怀恩在睿儿的心里是个堪称的“完美”的父亲,这一点,随着睿儿年龄渐长,感触越来越深。 秦怀恩一直憧憬着,在清露的教导下,睿儿长大后的样子,想来两人到那时依旧会“父子”情深,不,应该比现在越发亲厚才是。 现在秦怀恩站在这个破败的庭院中,却怎么也想不起前世睿儿那可怜兮兮的沉默样子了,脑海中总是跳出睿儿蹦蹦跳跳的欢快表情,张着小手向他跑来,“师傅,师傅……”身后跟着越来越强壮的黑虎和白娘子。 “师傅,那个城远吗?比山上还远吗?” “那个城里有好玩儿的吗?比咱家的玩具还好玩儿吗?” “那个城里有好吃的吗?比程伯父厨子烧出来的菜还好吃吗?” “师傅,你不要忘记给我带礼物哦……” “师傅你要早点回来哦,我会想你的……” 当脑海中不住地回荡起这样的声音时,秦怀恩就在这宅子中待不下去了,是的,清露说得没错,命运已然改变了,他又何必苦苦地抱着以往的回忆不放?! 有这功夫儿,还不如办点正事儿,让今生过得更好。 清露也就罢了,见过的世面太多了,这府城没什么东西是她觉得稀奇的,睿儿可不一样,总能弄点新鲜玩意儿,让孩子开心下的。 和来时不同,秦怀恩没有走距离比较远的前门,而是纵身跳出了宅子的后门儿。 这宅子没有大跨院,除了存放车马的侧院儿就是个不小的花园子,这园子从二进和三进院子都可进入,而在花园子的西北角就是宅子的后门儿。 这个后门儿,在前世就是秦怀恩经常出入的地方,在他的记忆中,他好像从来都没资格走大门。 出了后门儿走了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儿,秦怀恩就茫然地站住了脚步,直到深幽的小巷子中,响起了一声门响。 一个满是讨好的声音问,“这位爷来得倒是早,可是急着找哪位姑娘?”一个小厮打扮的人,端了一盆水,正上下打量着秦怀恩。 但秦怀恩知道,他并不是小厮,而是“龟|公”。 秦怀恩讷讷道,“劳烦给清……”话说到一半儿,他才意识到,他站在哪里,和谁说话,更重要的是,他想找的人,已不在这里了! 363.第363章 鱼龙混杂之地 秦怀恩住了口,转身就走,很快消失在了小巷的尽头。 “哎,哎,你倒是说清楚啊——”龟|公还在后面不懈地喊着,秦怀恩身上穿的狐皮大氅,看起来非常华贵,他若是得了这个传话的差事,无论是秦怀恩还是被找的姑娘,想来都会给不少赏钱,若不然,他哪儿来的好脾气,对陌生人也如此和颜悦色?! 见秦怀恩脚步不停,龟|公只得悻悻地念叨了一句,“这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我们这可是府城最大的教司坊,来得可都是大人物……”泼了盆子里的脏水,退回到了门内,又将门关上了。 是的,这条巷子就是府城最大教司坊的后巷,巷子里有不止一道教司坊的后门儿,这也是秦怀恩在府城里最熟悉的一条巷子,前世秦家在府城生活的那几年,他自己都记不清有多少次穿梭在这条巷子中。 有时他在秦大川的逼迫下,鼓足勇气敲开了门,成功见到了清露,更多的时候,他想起清露对他的怒骂和不屑,走到半路就失勇气,又走向了来时的路或者干脆蹲在墙角中,不知在等待着什么,以至于那时,守后门的若干个龟|公都对他印象深刻。 小巷尽头,秦怀恩的视线越过了高高的墙头,瞥了一眼那隐约露出一角儿的飞翘屋檐,这个视角,也是他无比熟悉的。 前世清露到了府城教司坊不久,就成了头牌清倌儿,独自一人住在这幢二层小楼中,而不是像那些普通的妓女一样,多个人挤住在同一幢楼的不同房间里。 不,秦怀恩猛然间摇了摇头,过去了,都过去了,那小楼再精致华贵,清露也不想要了,现在的她,不住在这里,而是住在我们自己的家里! 秦怀恩抬手摸上了狐皮大氅那柔软温暖的领子,像是摸到了清露对他的爱,清露现在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小狐狸啊,并且永远都是,这是他今生最幸福的事! 再次留下秦怀恩游走脚步的是一阵诱人的食物香气,为了跟踪秦怀仁,他起得绝早,连早饭都没吃,现在能办的不能办的事都做完了,他也在府城中游逛了大半日,又怎么会不饿呢?! 秦怀恩转身进了这家食肆,因已过了午晌饭口,大大的食肆中根本没有客人,这反倒让秦怀恩越发舒服起来,打算好好地吃上一顿。 秦怀恩刚点完菜,另外一伙人走了进来,他们一行人四个,俱是男子,穿得倒还可以,只是各个精神不济,一副不知昨晚在哪里消遣宿醉未醒的样子。 这些人刚坐下后,就开始粗声大气地讲话,打破了秦怀恩独处的安静,让秦怀恩忍不住皱了皱眉。 不过,食肆并不是秦怀恩包下的,再说,他们离秦怀恩坐的位置也挺远,所以秦怀恩便忍耐下来,并没出声,也没做什么表示。 韩狗子是漕帮的一个小头目,因和朝廷有了运送的瓜葛,在本朝,漕帮已从原本的纯粹江湖门派,变成了现在半黑半白的状态。 府城城外有一个很大的内陆码头,是周围三府中最大的,韩狗子就在那里做事,时不时进城来逍遥一番,就像昨夜那样。 因客人少,秦怀恩的菜上得很快,韩狗子那桌儿也一样。 可韩狗子和他带的三个兄弟,并没享受到这顿迟到的早晌饭——他们遇到了仇家。 人在江湖难免遇到仇家,只是这一次不同,韩狗子的仇家早有准备,来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一副定要置他于死地的架势。 很快,韩狗子带来的三个小兄弟就倒下了,也不知是死是活,韩狗子身上也带了伤,只是勉强支撑着一口气,发疯样地寻找着对方的破绽和自己的活路。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秦怀恩发现这些仇家,比韩狗子还要早,但当时他的菜已经上桌了,二十个大白面馒头,和荤素搭配的整整十个菜外加一大碗汤,他怎么舍得不吃了呢? 无论穷富,秦怀恩从来不浪费粮食,就连清露也一样,清露还因此夸奖过秦怀恩。 而且这些人的武功很差,在秦怀恩的眼中,他们根本就谈不上会什么武功,灭掉也就是抬抬手的事儿,给他造不成了任何威胁,他跑啥? 秦怀恩就是有点烦,并决定往后再不在这里吃饭了,不,就是连来最好也不要来了。 教司坊附近青楼林立,正面的大街还光鲜一点儿,背街小巷上尤其鱼龙混杂,下等赌场、窑子,不计其数,繁华倒是繁华了,却难免混乱。 真正的大户人家,包括出身稍微好一点儿的普通人家,都不会把家安在这里,只有像赖婆子那样不入流做腌臜事儿的小民,因贪图便宜并想着用些见不得人手段赚银子,才会生活在这里。 若不然,秦家的那套大宅子也不会以那么便宜的价格买下来——有身份的人避之惟恐不及,没身份的人买不起那么大的。 就连秦怀仁也深知这一点,所以每次都买两套宅子,从不把同窗之类的往这处宅子里带。 秦怀恩一边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一边快速地吃着,他没想到这些人竟然在食肆中就动起手来,竟然没往巷子里跑,后来才发现,原来是韩狗子这伙儿人实在太不济了,想跑没跑出去。 好在,秦怀恩本来吃饭就很快,现在又刻意加快了速度,所以在两方人打得差不多时,他已经吃完了。 这时一个小伙计哆哆嗦嗦地说,“大……大爷,纹银一两八钱……” 这个小伙计在给秦怀恩上完了菜后,就一直等在这里,无他,就是等着秦怀恩结账的。 府城在本府的最南端,本来气温就比小岭村高,今年又没受这次寒潮的影响,气温就更高了。 和赖婆子分开后,秦怀恩就把皮帽子摘了,进食肆之前,又把狐皮大氅给脱了,在胳膊上挂着。 此时秦怀恩身上只穿了一套粗布面儿的厚袄裤,衣裳虽然是里外三新的又厚实,但看起来就是个乡下汉子,偏生秦怀恩一下子要了那么多的吃食,人还长得高壮,小伙计很怕秦怀恩吃白食,就在一旁……与其说候着,还不如说是看着。 364.第364章 一个钱袋引发的 食肆一楼大堂是个长方形,长是宽的好几倍,偏生秦怀恩喜欢安静,就坐在最里面角落中的一个位置上,结果等到两伙人打起来时,把秦怀恩和看着他的小伙计全都堵在了里面。 此时秦怀恩听了小伙计的话,面无表情地掏出钱袋,很仔细地数出了小伙计报的数量,既没多给也没讲价儿。 小伙计拿了银子后,哆哆嗦嗦地又蹲在了秦怀恩吃饭的桌子底下,不怪他胆子小,实在是韩狗子到处乱窜,现在已离秦怀恩很近了,而秦怀恩还是一副一无所觉的样子。 秦怀恩给完了银子,就俯身去拿放在一旁的帽子和大氅,就在这时,仇家高高地扬起了短刀,狠狠地朝韩狗子劈了过去。 韩狗子连滚带爬地躲开,却不承想,刀上原本带的鲜血,有那么一滴被甩得飞了出来,直奔秦怀恩放在桌子上的那个钱袋! 秦怀恩发现这滴血时,已经有点晚了,他的手上又拿着衣帽,便犹豫了一下,毕竟,无论是帽子还是大氅,可都比钱袋贵重多了,尤其是狐皮大氅,是入冬时清露花了一千多两银子特地为他置办的,这次到府城来,还是头一回穿。 本来秦怀恩不想穿,可清露说,衣裳买了就是为了让人穿的,此去府城,秦怀恩为了追秦怀仁难免露宿,怎么能不穿得厚实一点呢? 秦怀恩这一犹豫,那滴鲜血“啪”地一声,就落到了秦怀恩尚未来得及收起的钱袋上,将钱袋脏污了小小的一角儿。 秦怀恩的心猛然一沉,怒火油然而生。 这愤怒有来自于那些仇家的,也有生自己气的成分在——狐皮大氅再贵重,也没有清露亲手为他做的钱袋重要啊! 秦怀恩将帽子交到了拿大氅的手中,伸出袖子,急急忙忙地去抹钱袋上的那滴血,结果可到好,钱袋被弄脏的面积更大了。 恰在此时,韩狗子也躲到了秦怀恩的身后,韩狗子把自己的背,交给了陌生的秦怀恩,拼命地把手头的桌子、凳子往仇家们的身上丢。 秦怀恩先迅速地将钱袋塞入怀中,接着便一抖手,抓起桌子上的一把木筷,随手一丢,连声音都没发出,身后那些追杀韩狗子的仇家就倒下了一片,尤其重点“关照”了一下那个把血溅到钱袋上的刀手——直接把他拿刀的右手腕子给戳了个窟窿,想来他这辈子这只手是别想用刀了。 韩狗子还在丢东西,忽然发现他的对手纷纷倒地哀嚎,不由愣了愣,转身回头去看秦怀恩。 本来秦怀恩坐在最里面,身形被柱子给挡住了,开始时韩狗子没注意到他,后来打斗都进行到一半儿了,韩狗子才发现里面还有个吃饭的人,就在“百忙之中”朝秦怀恩大喊了两声,“走,快走……” 但秦怀恩没动。 韩狗子以为秦怀恩是被吓傻了,并没看到秦怀恩还在面不改色地大吃大嚼,韩狗子也就熄了求秦怀恩帮忙报信的心思,却没想到,他一时的“好心”救了他一命,让秦怀恩的脾气没发到他的头上。 秦怀恩出了这口气后,便脚步不停地往外走,无论是对站着的韩狗子还是地上躺着的那些人,都视而不见。 秦怀恩都走出了好几步了,韩狗子才从震惊中回过神儿来,他也是个机灵的,什么都不问,踉踉跄跄地跟在了秦怀恩的身后,也走出了食肆。 一路上,韩狗子看着那些被木筷子穿透脚面的仇家,越看越心寒,再看向前面秦怀恩那个高大的背影时,目光中就充满了敬畏:一抬手就倒下了十多个人,高人啊,绝对的高人啊! 仇家的想法儿和韩狗子一样,所以秦怀恩打头韩狗子随后,两人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出了食肆,进入了小巷,又消失在小巷中,无论是尚有战斗力的仇家还是食肆的人,不仅没一个敢拦他们的,还连个说句话的人都没有。 只要不是傻子,就能看出来,今天秦怀恩本没想杀人,不然,那些筷子就不是扎在这些人的脚上了,更不会等到这时才出手。 当一个人的技艺过于惊人时,能让对方产生一种发自灵魂的颤抖,尤其是秦怀恩这种抬手就能取人性命的“技艺”。 两人已走出挺远了,韩狗子的脚步越发虚浮,还不由自主地发出沉重的喘息,秦怀恩站下脚步,转身回头,“你跟着我干什么?” 韩狗子“噗通”一声扑倒在地,留下了一大块儿血印子,他给秦怀恩磕头,“多谢恩公救命之恩。” “嗯。”秦怀恩并不推辞,他方才的确是存了救韩狗子的心,若不然,会把被弄脏钱袋的气,也发在韩狗子身上,就是后来,只要秦怀恩走快一点,不让韩狗子跟上,那剩下的几个仇家,也足以取了韩狗子这条小命儿。 “请恩公留下姓名,来日我韩狗子必当重谢!”韩狗子这话说得是实心实意的,就算没有救命之恩,秦怀恩这样的高手也必须得想法子结交。 秦怀恩听了韩狗子的话后,双眼盯着不远处的一扇大门,若有所思,忽然间问了一句,“你方才在食肆怎么没算饭钱呢?” 初次享受到秦怀恩“神转折”的韩狗子,被这个如同天外飞仙般的问题,给雷得不轻,但还是用最简短的语言说了一下自己的姓名来历和食肆的关系,“我们漕帮兄弟常来常往和掌柜的、东家俱是相熟的,现在估计我那几个兄弟都被伙计们送去医馆了……”也就是今天仇家势大,不然的话,伙计们都可能上手帮上一帮。 “好,”秦怀恩点头,“那你想怎么谢我?” 韩狗子又是一顿,实在是秦怀恩的问题跳跃性太大。 韩狗子此人看起来凶猛莽撞,实际上粗中有细,只是这短短的一瞬,他脑子里已转过了很多的念头,但最后,他选择了相信秦怀恩,“大恩大德,万死不辞,恩公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365.第365章 韩狗子的差事 秦怀恩想了想,一指他方才盯着看的那扇大门,“两个月之内吧,这里要搬来一户姓秦的人家,他们家有个小妾叫岳杏儿,你若是得闲就看顾着些,别让她丢了性命就行,还有,不要让旁人知晓。” 对赖婆子这样的人,秦怀恩是完全不信任的,当然了,对仅有一面之缘的韩狗子,同样如此。 但两方人手互相监督,总比把宝押在一个方面要好些,而且韩狗子的能力可不是赖婆子能比的。 再说,秦怀恩非常不愿意管岳杏儿的闲事儿,不过是因为前世没遇到过岳杏儿这个人,没啥仇怨罢了。 因得了那个荷包,过完年后睿儿时不时地念叨两句“会做针线的姨母”,这才让秦怀恩临时起意,至于最后岳杏儿到底是个什么下场,秦怀恩并不关心,只要让心软的清露觉得心里好过就行了。 对于“地头蛇”韩狗子来说,这点事儿真不算什么,连忙一连声地应下。 秦怀恩又拿出了那个钱袋,从里面取银子,韩狗子和赖婆子不一样,秦怀恩决定先给韩狗子点好处。 韩狗子也抬头,紧紧地盯着秦怀恩。 秦怀恩本来就高,韩狗子现在又趴在地上,越发觉得秦怀恩如巍巍高山般让人仰望,再加上,秦怀恩那如同石刻般的英俊面容,剑眉深目以及不同于常人的眸色,只是这一眼,就让韩狗子这辈子再没忘记过秦怀恩这张脸。 秦怀恩对韩狗子的注视很不习惯,这两辈子,在秦怀恩幼时,秦大川总是不遗余力地抹黑秦怀恩的长相,久而久之,让秦怀恩自己都觉得自己长得丑了,就连清露当初夸他好看,他都不相信,最近才刚好了一点儿,但依然讨厌不相干人的打量,偏巧在他心里不相干人的范围又那么大。 秦怀恩顿住了手,低头看向了韩狗子,满脸的凛凛之色。 韩狗子只觉得原本满含暖意的春风,一下子就变成冰雪严冬的寒风刺骨,将他从头到脚甚至连正从他的身体里往外淌的血,都被冻住了,他哆嗦了一下后,遮掩道,“恩公这钱袋……着实不俗!” 可不是不俗,如此奇丑无比的钱袋也就清露能缝得出来,当世之间别无第二件啊! 秦怀恩笑了,那种能让人从夺命深渊直接迈入生之春天的笑,他张口便夸了韩狗子一句,“你小子还真有点儿眼力!” “嘿嘿,嘿嘿”韩狗子连忙低下头,藏起不断抽搐的嘴角,他都佩服他自己啊,一个大字都不识的他,怎么就能这么机灵,想到这么好的词儿,就算把自己恶心得多吐了一口血,那也值得啊,话说,这位大侠的喜好,还真够……奇特的! 但是,有喜好就好啊,一定要牢牢记住!韩狗子瞬间下定了决心。 因为韩狗子良好的表现,秦怀恩直接把原来想留下的十两银子变成了二十两,并蹲下身,亲自把它们放在了韩狗子的面前,“拿去疗伤吧!” 韩狗子还在推辞客套,却发现眼前已不见了秦怀恩的踪影,但此时的他并不担心,秦怀恩既然给了他银子,还给他安排了“差事”,那么估计不久之后就会来找他的。 韩狗子收起银子,催动沉重的脚步,去了最近的医馆。 后来韩狗子万分后悔,如果知道秦怀恩就此一去不返,他拼着让秦怀恩恼火,此时也该留下秦怀恩,就算留不住,哪怕多问几句也是好的啊! 可就因秦怀恩这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做法,韩狗子对秦怀恩,变得分外死心塌地起来。 秦怀恩和韩狗子分开后,直接去了西市儿,给睿儿买了些还看得上眼儿的,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想了想,又买了一匹好马,然后便回了客栈,带上他简单到几乎没有的行李和从小岭村骑来的另外一匹马,踏上了归程。 尽管在府城停留的日子很短,绝大部分时间,还是待在客栈中等秦怀仁,但秦怀恩这次府城之行无疑是成功的,非常成功! 他不仅超额完成了,清露交代的那些看起来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还第一次独自面对了那些关于前世的爱恨情仇,并经受住了来自内心的巨大考验,没发疯,也没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来,这对他来说,是一次灵魂的洗礼,以至于当更大的折磨和考验来临时,他也没有倒下。 秦怀恩离开府城时,日已西斜,这一次他再次突破了自己曾创造下的,从小岭村到府城两天两夜的速度极限。 只因秦怀恩对清露、睿儿和他们的家园实在是太思念了。 必须承认,当站在秦家府城大宅和府城教司坊后门外时,秦怀恩的心绪是烦躁且激荡的,若不然,他也不会因旁人无意间弄脏了他的钱袋,就出手伤人。 在秦怀恩的身上,幸福和恐惧同样产生出了骇人的力量:山间小道上,他纵马飞驰,连换马时都不肯不下马,翻山越岭时,他和两匹马一道飞奔——这世间没有任何阻碍能挡住他回家的路。 出发早、赶路急,以至于秦怀恩隔天到家时,天才蒙蒙亮。 两匹马身上都密布了雪白的霜花,让刘秀芬看得很是心疼,也不知道是心疼人多些,还是心疼马多些。 秦怀恩轻手轻脚地沐浴更衣,可他刚爬上床,清露就睁开了眼睛,随后越睁越大,“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让你不要急着赶路吗?”声音变得尖锐起来,很想问问秦怀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变故,才如此匆忙。 “嘘——,别吵,让我抱抱……”秦怀恩揽着清露不堪一握的细软腰肢,仿佛这是他最大的支撑,他把脸贴在清露的胸前,忍不住轻轻地蹭了蹭,像个需要安慰的孩子,又如同正撒娇的黑虎,他不愿抬头,不想让清露看到他现在无措的表情,可他的眼角还在清露细腻的肌肤上留下了一两点湿痕,让清露从身体到内心都感到了一阵颤栗。 秦怀恩的声音闷闷的,还带着微哑,他说,“露露,我想你了,想家了,想得受不了,还有,谢谢你能爱我!” 366.第366章 逗比兽的眼泪 以往的秦怀恩总是顶天立地,即便是遇到狂风怒浪,他也始终如一地挡在清露身前,将保护神的角色贯彻到底,他还是头一次表现得如此软弱,这让清露的心乱成了一团,也软得一塌糊涂,像是不受控制般地喃喃道,“我当然爱你,我会永远爱你……” 当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时,清露很是懊恼,她不是真正的小女孩儿,心里清楚人这一辈子到底有多长,爱情又是多么不靠谱的玩意儿,再说,永远啊,又到底有多远呢?这样的誓言怎能轻易出口?! 清露先静了静心,正想问问秦怀恩这次府城之行到底遇到了什么麻烦,低头去看时,才发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秦怀恩竟然已经睡着了,还睡得很熟,鼻翼间响着轻微的鼾声。 清露不由啼笑皆非。 清露明白,不管秦怀恩在外面遇到了什么,至少家里和自己是安全的,或许,根本就没任何危险,若不然,秦怀恩现在也不会是如此放松的姿态。 秦怀恩这次离家满打满算才八天整九天头的功夫儿,想当初半个月没休息的他,只因清露处在危险中,就可撑住一口气暴起中一拳打死马,并继续忙碌不休,现在这点劳累又算什么啊? 既然没事儿了,清露也不想打扰秦怀恩,只是缓缓地放松了身体。 清露怀中,秦怀恩露出的侧脸棱角分明,安详的睡颜将他以往的冷硬消融得干干净净,看起来别有一番美感。 清露忍不住伸出手指,在秦怀恩的脸上细细描画起来,每一下都带着说不尽的甜美和爱意,这是她的男人,她在这世间最大的依仗。 清露想起,因猜到秦怀恩是重生的,让原本魂灵近三十岁的自己,扮演起小萝莉来,毫无压力,想任性就任性,想撒娇就撒娇,却重来没想到过,强韧英武、成熟稳重如秦怀恩,其实也有身心疲惫的时候,也需要一个放松的港湾,哪怕,只是短短的一刻。 似乎是感受到了清露温柔的触摸,睡梦中的秦怀恩嘴角高高翘起,呢喃了一声,“露露……”后,调整了一下睡姿,又将清露拥进了怀中,变成了两人都已熟悉的亲密相依姿态。 清露也轻轻地笑了,收回手,听着耳畔传来的有力心跳,也睡了过去。 这是自从秦怀恩上次去接清霜后,两人头一次分开这么久,就算不说,清露也知道,自己对秦怀恩的思念,其实一点都不比秦怀恩少,说实话,这阵子,她也是没睡好的,现在秦怀恩那萦绕弥散的独有气息,对清露来说不次于最好的安神香。 两人一场好眠,直到两个时辰后该吃午晌饭了,这才醒来,醒来后俱是神采奕奕。 吃午晌饭时,清露奇怪地问,“大郎都回来了,程一针怎么还不进来一道用膳呢?” 虽然秦怀恩用一头活老虎将程一针成功地“钓”进了自己家里,并如愿地收买他住了下来承担起“看家护院”的职责,但在秦怀恩去府城的这段日子,程一针重未踏进过内院一步,就是用膳,也是在他外院自己的屋子里。 清露明白程一针在躲避着什么,她更清楚,这一定是和自己三番五次地“拒绝”有关,现在程一针正努力地“摆脱”自己,她自然会全力配合。 因此这段时间,清露和程一针尽管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却连面儿都没见上一次,更被提说话了。 刘秀芬倒是没察觉到程一针的异样,随口说,“今儿早起听说咱们爷回来了,程神医就急急忙忙地回药铺了,说是离开了这么久,无论医馆还是药铺,都有太多的事儿要打理呢!”程一针每天早上都会在外院和他们一道用早膳。 秦怀恩听了这两人的对话,从狼吞虎咽中抽空抬起头来,冲清露微微一笑。 清露微哂,“你这家伙,现在可算是满意了?”再没了吃飞醋的机会。 秦怀恩洋洋得意地连连点头,然后继续埋头苦吃——这一路上,他是水米未进的。 饭后,秦怀恩向清露详细地回报了府城之行的所有事。 清露饶有兴致地听着,时不时地发表着自己的见解。 两人堪堪说完,刘秀芬告诉清露,“秦怀礼来了,跟刚被吓掉了魂儿似的,说什么都要求见太太。”带着满脸的不屑。 清露听了马上抬头去看秦怀恩。 秦怀恩先是摇了摇头,又摊着手耸了耸肩。 清露就明白了,秦怀恩这次去府城,没涉及到秦怀礼的事儿,而秦怀恩也的确不知道秦怀礼这次的来意。 “行啊,”清露好脾气地对刘秀芬点了点头,“既然来了,我就去见见他吧,”又叮嘱道,“让他去偏厅,别到时候闹起来,好像咱们家人又把他怎么样了似的。” 刘秀芬应了一声儿,就去了。 秦怀恩说,“我也和你一道去。” 清露顿了顿,“你去也行,但开始时最好别让他看见你,秦家人现在已被咱们吓破胆子了,秦怀礼又是个不顶事的,回头别再让你给吓傻了,我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她就是想知道秦怀礼的真正来意,这才去见的。 秦怀恩轻轻地笑了,答应了清露的安排。 事实证明,清露的预防措施,还是相当有远见的。 秦怀礼见了清露就开始哭,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哪怕站在一旁的刘秀芬将鄙视表现得十分明显,也不能让他停下来了,弄得清露一个劲儿地想笑。 天渐渐地黑了下来,清露见秦怀礼哭得差不多了,好心地问了一句,“四弟,要不然,你先在这儿哭着,等我吃了晚晌儿饭再来听你哭?” 秦怀礼直接被清露弄了个大红脸,不过,好歹是止住了哭声,能像正常人般说话了。 事情其实挺简单的。 和举人的三年一考不同,考秀才吧,就是所谓的“院试”,它是三年两考。 前年秦怀礼考中了童生,去年停考,今年呢,他又可以考秀才了。 367.第367章 解铃还需系铃人 今天是三月初二,考试安排在了三月下旬,还有二十多天的功夫儿,但现在已经开始报名了。 这一报名,问题就出现了。 考院试需要五名,当地,也就是望山县区域内的人联名举荐,这五个人的才华和地位越高越好,但最低不能低于秀才功名。 本来这对秦怀礼来说,不算个什么事儿,无论前年还是今年,他报考时,对这个问题连想都没想——县学里的师长人数就足够了,对自家学子,就没有为难的。 尤其是这次,秦怀仁都已经是秀才了,举荐的人应该更加看好秦怀礼才是。 可偏偏的,秦怀礼报上名去不过一天,就被打了回来,他的师长也没说别的,就说让他自己解决下举荐人的问题。 秦怀礼就算再天真,此时也明白了县学师长们的拒绝。 清露听秦怀礼说完后,笑了,“四弟啊,我和你大哥可都没有秀才功名,就算想帮你也帮不上,不是吗?这科考上的事儿,你为啥不去问问秦秀才呢?”不该她承担的责任,她可是不认的。 秦怀礼吱吱唔唔,“二哥去府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到时报名就赶不及了。”还有些话很明显是没好意思说出来。 清露看着秦怀礼叹了口气,“四弟啊,读书是没错的,但不能读死书啊,总不成每个秀才身后都有个已考上秀才的兄长吧?难道这点事儿,你就不能自己去弄弄清楚?那县城又不是啥天涯海角,你识文断字的,连这点事儿都问不明白?” 秦怀礼偷偷地看了清露一眼,见清露只是以事论事,没啥生气的样子,就想再开口。 清露没给秦怀礼这个机会,她现在有点饿了,急着去吃饭,索性把事儿一下子全说明白了,“我猜你不是不能去问,而是不敢去问,因为你身上有两道硬伤,其一是你去年对我做出的事儿,其二是殷氏偷盗的罪名,或许还有旁的,但我一时想不起来了。” 秦怀礼的头低得都快埋到膝盖上去了,但还是硬撑着点了点。 清露见秦怀礼这副样子,心里有点泛软,人啊,只要知道羞耻,就还算有救。 不过,该清露救的,清露会救,不该清露做的事儿,她是一点都不会做的,说实话,她觉得现在自己能这么大度地原谅秦怀礼当初的得罪,就够圣母的了,当然了,主要还是当初的那些仇,她都报完了。 “若是因为我们之间的那点子事儿,我可以给你做个担保,毕竟,我答应过秦老爷过后不再追究,也收了他二百两银子,但是其他的事儿,你觉得是我该插|手的吗?”清露说得有理有据,“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我看当初谁给你造成的今天的困难,你还是去找谁的好,总比你没完没了地在我这儿哭有用,不是吗?” 清露说这番话时,是实心实意地为秦怀礼打算的,其实就是殷氏偷盗的事,也并不是没有法子解决,当初秦大川不是就想到了办法吗? 只要秦大川休了殷氏,虽然对儿子们的名声有影响,但也不至于科考报不上名,毕竟,被休的殷氏已算不得秦氏兄弟的嫡母了,就算秦大川没另外娶,那没嫡母,也总比有个贼子嫡母要好得多。 再说,清露也看不出来,此时休了殷氏,对秦大川有啥损失。 秦怀礼听了清露的话,抬起头来,看了清露一眼,又仔细地想了想,越发觉得清露说得有道理,便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给清露行了个礼,“谢过嫂子提点。” 秦怀礼告辞时,精神状态明显比来时要好上许多。 清露起身时,秦怀恩才从隔壁走了过来,清露一笑,“你今天倒是沉得住气。”整个过程中,都没进来赶秦怀礼走,清露又抬头看了看秦怀恩的脸色,“也没怪我心软。” 秦怀恩笑了,“你再心软又有什么用,他这次的秀才是怎么都考不成了。” “耶?”清露很是奇怪,“你不是说秦怀礼有进士之才吗?”所以她才没硬拦着秦怀礼去科考,免得到时候出力不讨好,还招了秦怀礼的记恨,反而给自己带来麻烦。 “谁知道呢?”秦怀恩皱了皱眉,“反正这次他是报不上名了。” 看来是命运改变了,这引起了清露的好奇心,“为啥?为啥?你快给我说说,秦大川为啥不想让他考了呢?秦大川不是很宠爱他吗?” “不是秦大川,”秦怀恩一语道破了关键,“是秦怀仁,家里供两个秀才,哪有供一个出手大方,就算想让秦怀礼去考,也得等秦怀仁把秦家家产攥到手里之后。” 前世这时的秦怀礼好像也没去考,听好了,是没去考,而不是没报上名,那时的秦怀礼没有清露的刺激,没这么用功读书,秦怀仁出面劝了秦怀礼两句,秦怀礼就打消了报考的念头,变成了明年再考。 在秦怀恩的提示下,清露也想到了一件事,“哎呀,好像咱们刚成了亲不久,秦怀仁就带了不少银子到县城去了,按照道理说,只要秦怀仁打点好了,秦怀礼这次报考不应该遇到麻烦啊,别是秦怀仁把从秦大川那里拿的银子,都自己昧下了吧?!”这些都是刘婆子传来的消息。 “别是?”秦怀恩皱了皱眉,好像提到秦怀仁都令他恶心似的,“就是!” 清露奇道,“那秦大川就那么傻?因为被秦怀仁骗了,就耽误了好好的秦怀礼?那可是秦怀礼诶!”秦家的希望之星,最后的成就也要高过秦怀仁。 秦怀恩也不解释了,“到时候你就等着看吧,反正很快就有消息了。” 但这让清露又想起一件事来,坐下吃饭之前,先交代刘秀芬,“明儿汪氏过来时,你告诉她,麻烦里正再去一趟秦家。” 这已经是里正在清露的授意下,第二次去秦家“商量”买地的事儿,第一次还是在秦怀恩去府城之前,清露将里正请到自己家来的第二天,离现在有了十多天了。 368.第368章 土地为啥降价了 “哦。”刘秀芬应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汪氏就来了山上。 随着羊毛衣裤的热销,小岭村的妇人们越来越喜欢这项活计了,只可惜,羊毛太贵了,纺成线就更贵,还要染色啥的,她们干看着这份银子,却赚不到手,就来求清露。 清露想了想,在年后干脆组织了一个小手工作坊,把学会了织毛衣毛裤的妇人们都弄到了一块儿,也不往旁的地方去,就在她的内院东厢,反正内院的厢房一直空着,用个三套两套的都不成问题。 清露出银子买了纺车、织针、染缸等工具,还有羊毛和染料等用品,又帮她们设计了一些款式并“发明”了若干针法,再联系好销售渠道,手工作坊就开业了。 本来清露是想用自己提供的这些东西入股分成的,但这些乡下妇人们不愿意,主要是她们太穷了,只要有一件衣裳卖不出去,她们就赔不起了,清露索性给她们出手工费,赔赚都是自己的。 这个小手工作坊赚不了多少银子的,一个月下来也就是几十两,还不如秦怀恩上山猎头鹿得的多,清露不想为它花费太多的精力,就完全交给了汪氏打理,用每个月一两银子的工钱,和汪氏,尤其是汪氏背后的里正,处好关系。 汪氏和里正非常开心,心里十分领清露的情儿。 汪氏更是尽心尽力,明明不需要她做什么,还是每天一大早的都会兴冲冲地来。 今天接到刘秀芬的传话后,见时间还早,汪氏就又跑回家一趟,把事情给里正说了。 里正立刻去了秦家,反正清露就是让他再去报一遍价格,他连秦家的屋子都不用进,也不是啥难事儿,这边汪氏还没走到山上,里正都已经回到家了。 却不知道,就是里正留下的这三言两语,有多么让秦大川心塞! “啊啊啊,还十四两银子,他得痴心疯了吧?想买我的地,他倒是真是好算计,还降了一两银子!就算他再添一两银子,不,不,就算是他再添十两……”秦大川本来是粗声大气地叫骂着,忽然间顿住了,因为他想到,如果是再添十两银子,每亩地变成二十五两,他倒是真的想卖呢,就没想想,他当初是完全不打算卖地的。 “不,不,不……这怎么可能呢?”秦大川自言自语道。 秦大川这边还没想明白,那边刘婆子已把早晌饭送了过来。 等吃过早晌饭,秦大川也打定了主意,他不能再像卖粮食那样,被旁人骗了,他谁也不指望,他自己去打听,不管他卖地还不卖地,他都要知道,现在这地到底值多少银子。 可要出门时,秦大川才发现,老许没回来,家里的马车也不在,而秦怀礼昨天就对他说了,因科考要报名的事儿,今天他要去县城,得用车马一整天。 “那就等明天。”秦大川坐在屋子里想,可越想越坐不住。最后,干脆打发刘婆子去里正家借车马。 刘婆子很快便回来了,“里正说,车马不在家。”这其实是不借的委婉说法儿。 秦大川气得不行,“啊?!现在谁都能把我不放在眼里了……”说了两句后,自己也觉得没趣儿,又打发刘婆子去借牛车。 这一回刘婆子连去都不去了,直接问,“老爷直接说打算出多少银子,都去哪里吧?谁家的车马也不会给老爷白使唤的,没得我老婆子来来去去地瞎跑,挨累也没什么,就是耽误家里活计。” 秦大川更生气了,却没办法,只得拿出十文钱来,刘婆子还是不走,也不接钱,直到问出秦大川要用整整一天后,才说,“估摸着得三十文。”毕竟,还有赶车的人工钱,而且现在是草料最贵的季节。 等到秦大川好不容易出门儿时,太阳已升得老高了,牛车又慢,结果才走了两家牙行,天色就暗了下来,到家时已过了掌灯时分。 更让秦大川感到可气的是,地真的降价了,现在牙行给出的价格是一亩上等田十三两银子,因以为他是去买地的,还表示好商量,这就是说还有再砍价儿的可能。 等发现秦大川真的要走后,牙行的人不但殷殷地将他送出门,还一再地提醒,过几天地的价格或许还会降,让他一定再来问问。 “就是看着秦老爷的地是连在一处,主家才给的这个价格,秦老爷还是想想吧,别等着过几天后悔。”里正的话,还回荡在耳边,让秦大川只觉得字字刺心。 一亩地差二两多银子啊,他若是在里正第一次来买时就答应下来,现在再买回来,这才十多天的功夫儿,就能赚下一千多两的银子呢,不,应该随着地的降价,会赚得更多。 “地,怎么就会降价呢?这帮没眼力的傻子!”秦大川双目赤红,喃喃地念叨着,连晚晌饭都没心思吃了。 其实秦大川并不是不明白其中的道理,灾年来了,收成能减到什么程度没人能说得清,粮食一个劲儿地涨价,有地的人家还要另外缴税,只出不进的就是不少银子,除非是足够殷实的人家,否则没人能抗的住。 更可怕的是,没人知道这灾年会持续几年,小岭村几乎是地处全朝的最北端了,气候恶劣,照现在的耕种手段来讲,每年种出一季粮食来是很勉强的,亩产也低,说实话,真正有条件的人家,即使是想大量买地,也会去本府南边一些的地方,毕竟收成有保证,不是吗? 提前把租子收上来的人还好说,至少头一年可以把损失转嫁到佃户的身上,等明年看看情形再说。 可更多的人是还没来得及收今年的租子,实在是经过清露提醒,灾年被发现得太早了。 这其中,最倒霉的非秦大川莫属了,他若不是贪心,好端端地提高了地租,就能省下很多银子,不,还能因秦怀仁的免税赚上一笔,要知道,因清露的出现,小岭村人现在太富裕了,全都在年前将租子交齐了,那时灾年可还是没有影子的事儿呢,就连清露都没说。 369.第369章 送礼的关键 秦大川正带着满心的悔痛,在屋子里踱着步子时,秦怀礼回来了。 秦大川心情不好,秦怀礼的心情更加糟糕。 秦怀礼原本在镇上读书,和县学里的人并不熟悉,偏生镇上学堂里的师长不肯帮他引荐,他又年轻,头一次办这么重要的事儿,难免心中怯怯。 这一整天,不知问了多少人,看了多少冷脸,秦怀礼才好不容易将事儿问明白了。 清露说得很对,秦怀礼报不上名,和当初秦家兄弟欺负过清露,没任何关系,那件事儿很多人连知道都不知道,这回更没人在秦怀礼面前提起,秦怀礼自然也不会主动去说。 造成这种状况的原因,和程一针有很大关系。 清露离开秦家不过三天功夫儿,就和秦怀恩领了婚书,还是程一针陪着他们去的。 在这种情况下,无论是为了秦怀恩的脸面,还是清露的名声,秦家兄弟曾对清露做的事儿,都必须遮掩好。 毕竟,这种事只要一说出来,别管结果如何,损失最大的还是女子,其次就是秦怀恩这个无意中被变得绿油油的家伙。 程一针怎么可能不尽心竭力呢? 幸好,程一针出手迅速果断,小岭村地处偏僻,双方都尽力回避,这件事本身传播的范围就不大,尤其是后来山上秦家成了事儿,就更没人敢说了,压下去很容易。 “仗势欺人、欺行霸市、对县太爷下发的地契也敢心存质疑,妄自胡言,父亲为富不仁,灾年间不顾佃户死活,上涨地租,治家不严,兄弟之间为争家产公然抢掠,嫡母偷盗,嫡姐偷盗且殴打婆母,以至被休下堂……”马车上,秦怀礼脑海中回荡着这些打听出来的事儿,全身都哆嗦成了一团。 现在的秦家,哪还有一点好名声可言?偏偏他还痴心妄想地去报考什么科举?!秦怀仁没被人夺了功名,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可这些事,身为秦家的一份子,秦怀礼却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 秦怀礼也疑惑,这些拉拉杂杂的小事儿,为何满县城的人都知道得这么清楚吗? 说到底,无非就是一个字:粮! 就因为山上秦家有粮,才让小岭村现在成为各个方面关注的重点。 村长因此变成了里正,以往开炭窑的孙掌柜也在短短的时间内,一跃变成了孙东家。 现在孙东家手中,除了原本和赵东家合股的炭窑,还有三家专门生产、出售蜂窝炭的作坊。 这三家作坊能这么快地建起来,发展到如此大的规模,并不全是因孙东家的努力,而是和县太爷所代表的官府支持分不开的。 当官府发现了孙东家和清露的合作方式后,敏|锐地察觉到,这种散粮方式实在是太妙了,公平公正,还让三方都获利,只要达到一定规模,就算受灾再厉害,也能做到望山、巨山两县无饥民。 这是多么大的政绩啊,官府怎么可能不支持?! 而且,这并不是官府第一次注意到小岭村山上秦家,自从清露大量收购粮食,有关灾年的谣言从小岭村流传出来,就已经引起了多方的关注,好在,清露没做任何恶事,又有程一针的保护,现在又在不知不觉中成了官府的“恩人”,这才没受到什么伤害。 秦家却不同了,在这样连番且高强度的关注下,秦家的所作所为早已无处隐形。 “哎呀,哎呀,”给秦怀礼传递消息的那位师长说到最后,忽然感叹道,“秦四郎,我对你们秦家真是又敬佩又羡慕啊,”如愿收到秦怀礼疑惑的眼神后,接下去说,“敬佩的是,明明家里出了个那么优秀的子弟,却不想着如何收拢,偏生要交恶,这心思可真是不一般呐!”说白了,就是蠢到底了。 秦怀礼满脸通红,默默低下头去,这样的观点先是从秦怀义开始,现在想来,兄弟三人已达成共识了,只有他那个好爹,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就能守着山上这么一座宝山,用些不入流的下作手段去争蝇头小利,到头来,越争越亏。 师长已继续说了下去,“羡慕的是,就算到了此时,四郎的事也不是全无办法,想来只要秦家拿出些许诚意来,必定马到功成啊!” 秦怀礼蓦然间抬起头来,“还望先生指点。”只觉得漫天的云朵都被阳光照亮了。 师长淡淡一笑,“四郎以为今天我跟你说这些是为了什么?不过是提点你,如何用力罢了。” “啊——”秦怀礼略略思索,“今日的事若是能成,学生必备薄礼……”如果送些银子就能解决问题,那还真不是什么大事儿,此时的秦怀礼这么想。 师长轻轻摆了摆手,“这送礼啊,送的是什么,值多少银子,并不重要……”见秦怀礼瞪着一双小眼睛,恨不得将自己说的每一个字都吞入腹中,心里十分得意,他就是想通过秦怀礼和小岭村山上秦家搭上关系,“关键是啊,什么人来送礼!” 见秦怀礼还是不明白,师长强忍不耐,将话说得很清楚,“现在你的长兄长嫂,那是县太爷都看重的人呐,只要他们对你的事拿出个姿态来,谁还能不给他们脸面啊?”灾年可是刚刚开始,山上的粮食不啻于一个宝藏。 秦怀礼的眼前黑了一黑,整个人都萎顿了下去,他想起秦家对山上的种种得罪,也想起清露曾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若是因为和清露有关的事儿,清露看在收了银子份儿上,可以出面澄清,至于其他的,是不会管的。 至于让秦怀恩出头为自己走动,秦怀礼别说去求了,只要想一想,就会觉得不寒而栗。 师长也难掩脸上的失望,很快便离开了,这也让秦怀礼想到,这位师长肯对自己说这么多,也全是看在山上的面子上。 秦怀礼到家时,见正房外间还亮着灯,便一连声儿地喊道,“爹,爹,我从县城回来了,科考的事打听清楚了。” 370.第370章 秦怀礼的委屈 “哦,知道了,早些歇着吧。”秦大川虽然这时心情不好,但因秦怀礼还没说出旁的话来,所以态度还算过得去。 岳杏儿则站起身来,往灶房走去,“四少爷还没吃晚晌饭吧?” 秦怀礼连忙说,“我不饿,现在也没心思吃饭,爹,我有话对你说。” 岳杏儿停下脚步,等着秦大川做最后的决定。 秦大川则皱了皱眉,“有什么话不能等明天再说?”他现在因为地的事儿,心里乱得很。 秦怀礼知道两人都没睡下,也不避讳了,脚步匆匆地就进了门儿,然后竹筒倒豆子般将在县城打听到的消息,全都告诉了秦大川。 末了,秦怀礼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我算过了,爹,只要四百两银子,这事儿就能办成,其中二百两我拿去分给那些举荐我的五位师长……”这个数目并不算多,秦怀礼知道秦家近来连番遭受到打击,已经很为秦大川着想了,况且,还有那位好心师长的提点,他已找到了问题的所在。 “另外二百两我给大嫂送去,想来大嫂上次能看在银子的份上帮我,这次也一定能的,或是我们再多给点儿?总之还是要爹拿个主意。”小心地看着秦大川的脸色。 说实话,对给清露这些银子,秦怀礼心里是没底儿的,毕竟,现在的清露已经很富裕了,真就未必能看得上这点小钱儿,所以秦怀礼眼巴巴地看着秦大川,指望着秦大川能主动说,多给清露一点银子。 秦怀礼想了一路,才想明白,清露现在绝对是他唯一的指望了,相比较于在秦家吃了那么多年苦的秦怀恩,清露还是好说话的,也有本事说动秦怀恩。 事实证明,秦怀礼太天真了,对人性,尤其是秦大川的脾性实在是缺乏了解。 就算秦大川脸皮再厚,以往一次次的失误被旁人尤其是自己的儿子,这么当面毫不留情地说出来,他也是受不了的,而秦怀礼为了将事情说清楚,那是一个字都没少说的,他本来还想多说点来着,只是情况本身已经很严重了,根本就无需他添油加醋。 秦大川看着秦怀礼恶狠狠地问,“你是说我错了?我拖累了你的功名?” 秦怀礼一顿,随后便傻傻地点了点头,事情都这么明显了,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吗? 秦大川当然错了,而且还一错再错,并错得很离谱,这一点,全县城的人都知道了。 “好,好,好,”秦大川先是用手中的烟袋锅指着秦怀礼,哆嗦得跟中风似的,然后便扬起手来,用烟袋锅朝秦怀礼打了过去,“你既然看不起我这个爹,怎么还有脸来问我要银子?你不是靠|上了清露吗?你问她要银子去啊!你看看她给不给你?不管她给不给,想让我给她银子,低三下四地去求她,你休想!休想!”边说边打,恨不得直接把秦怀礼给打死。 秦大川宠爱秦怀礼,是因为他觉得秦怀礼有用,尤其是在秦怀仁越来越不尊重他的当下,秦怀礼是秦家唯一一个有能力和秦怀仁抗衡的人。 可是现在,秦大川悲哀地发现,不仅秦怀仁不拿他当回事儿了,现在连秦怀礼都能在他面前指手画脚地指责他了,那么这个家里,谁还能把他当回事儿? 外面的人不把他放在眼中,家里的儿子也一个个都要爬到他的头上来了,秦大川现在发疯,与其说是出于愤怒,还莫不如说是恐惧! 秦怀礼在秦大川打他第一下时,根本就没反应过来,从小到大,秦大川一直宠着他,再加上他身子弱且听话,秦大川更没机会动过他一手指头。 尤其是今天,秦怀礼完全不知道他错在了哪里,那些话都是县城里的师长说的,有理有据,善恶一目了然,秦大川自己心里难道就不知道吗? 当秦大川扬起烟袋锅时,一直在一旁看着的岳杏儿就发觉事儿不好了,被烟袋杆子抽一下倒是没什么,关键是烟袋锅儿里还冒着火星子呢,秦怀礼这要是被烫坏了脸,留下疤痕,那就是一辈子的事儿。 这时的岳杏儿还不知道,若是破了相,秦怀礼这辈子就休想再出仕了,科考也不用考了。 危急时刻,岳杏儿猛然间推了秦怀礼一把,让秦怀礼躲过了这场厄运,同时,岳杏儿也替秦怀礼挨了这么一下子。 随后,秦怀礼就反应过来了,开始在屋子里绕着圈儿跑,他还没放弃从秦大川这里得到帮助,实在是科考这件事,对他来说太重要了。 别说秦大川腿脚不好,就是腿没啥问题,秦怀礼毕竟年轻,上窜下跳的,一时半会儿的,秦大川真未必抓得住他。 不过,在这个过程中,为了保护秦怀礼,岳杏儿倒是受了几下“无妄之灾”。 过了没多久,秦大川就累了,想说的话也说完了,便停止了这种无意义的追打。 这时秦怀礼才问,“爹,你为什么打我?”委屈得眼泪都下来了,“咱们求大哥大嫂办事儿,为啥就不能给他们送银子?送给他们的这些银子,就算从师长们身上省,也能省得下来啊!”这笔帐,他私下里也算过了。 可秦大川现在根本就不和秦怀礼讲道理了,“滚,你给我滚出去!我再告诉你一遍,想从我手里拿银子,没门儿!” 秦怀礼定定地看着秦大川,“为啥啊?爹,难道我不是你亲生的吗?想当初二哥考秀才时,你给二哥拿了多少银子啊?为什么到我这里就不行了呢?”秦怀仁的很多举动,虽然是背着秦怀礼的,但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怎么也能知道一点儿,尽管他并不知道确切的数量。 秦大川难得的老脸一红,但还是硬撑着,“给他银子怎么了?给了他银子,他有了出息知道孝顺我,不像你这么不分好歹,吃里扒外!”说实话,现在说起来这话,连秦大川自己都觉得心虚,可说着说着眼见秦怀礼的气焰矮了下去,他又觉得自己很有道理。 371.第371章 岳杏儿的建议 秦怀礼看着秦大川,讷讷道,“爹,我怎么不孝顺了?”可问完这句话,他无需秦大川回答,就转过身,游魂儿似的走了出去。 秦怀礼是读书人,刚刚问完那句话,他就想起来了,“子不言父过”呐,他是真的错了,可他又不懂,假如不说秦大川的错处,他的前途又该如何解决?! 秦怀礼是委屈的,偏生这种委屈压在心底,让他说不出来。 见秦怀礼寥落无依的身影,渐渐隐埋入夜色之中,秦大川只觉得心里猛然间被掏空了一块儿,原本不多的怒气倒是眨眼间不见了,却多了种悲凉,不仅没有战胜后的愉快,反倒越发憋闷了。 岳杏儿因为挨了打,自然又不能“侍候”秦大川了,这也是岳杏儿维护秦怀礼时的一点点私心,好在,秦大川现在也没这个心思,两人倒也相安无事。 秦怀礼一夜都没睡,他呆呆地坐在炕上,怎么都想不明白,他哪里做错了,更为不能及时报考而心中焦急,不知不觉中,天就亮了。 直到岳杏儿给他送来一碗鸡蛋面,他才想起来,他竟然连今天的早晌饭都忘了吃。 连汤带水的一碗面条下肚,秦怀礼有了些精气神儿,昨天秦大川打他时,岳杏儿也在场,到了此时,秦怀礼索性将心中的困惑直接问出了口。 岳杏儿看着原本意气风发的秦怀礼不过是一天一夜的功夫儿,就憔悴得不像样子,心中也很是不忍。 秦怀恩和清露虽好,却远在山上,岳杏儿想亲近也不得机会,别说他们了,就连睿儿都很难接近,再说,人家那一家人过得风生水起,岳杏儿除了添麻烦,又有什么能帮助人家的呢? 在秦家,原本和岳杏儿关系不错的秦秀娥,因失去了去山上玩儿的机会,现在动不动就对岳杏儿恶语相向,可以说,在这个家里,只有秦怀礼这个主子,是岳杏儿能说上两句话的人了。 而且,秦怀礼这次是真的可怜。 “我不过就是个下人,能懂得什么?四少爷这都是大事,我不敢胡言乱语的。”岳杏儿先是推辞了一句,见秦怀礼实在迷茫,就忍不住提醒道,“别管有没有银子,老爷都是个减省的,”说白了也就是吝啬,“而且,要说给旁人银子还行,只要一提给山上,老爷就气得发疯,也不管这事儿原本是对是错了,我见二少爷每****老爷要银子,只说是去县城求学、求人、打点、办事,并不说是给了什么人,末了,老爷也不会问的。”问也问不出来。 岳杏儿人品不坏,所以即便是到了此时,也不肯在外人面前说秦大川的不好,只是简单地将一些现象罗列出来。 实际上,别说这次秦怀礼明明白白地说了要拿银子给山上,就是不说,秦大川也会有事儿没事儿的就在背后咒骂山上几句,这其中,骂清露还算少的,骂秦怀恩那是又多又难听。 开始时,岳杏儿怎么都想不明白,为啥秦大川这么恨自己的亲生儿子,岳杏儿早已将秦家的这点子事弄得再清楚不过了,却根本看不出来秦怀恩到底是怎么得罪秦大川的。 经过了一段时间后,岳杏儿连看带想外加偶尔地试探秦大川一、两句,总算弄清楚了秦大川的心思——嫉妒! 是的,说到底,秦大川就是嫉妒秦怀恩,尤其是清露来了之后,秦怀恩过得简直就是神仙样的日子,让这种嫉妒每天都如同虫子样撕咬着秦大川的心,偏生他又说不出来。 秦大川想了那么多的办法整治山上,除了利益纠葛外,更多的是出于这种心理。 岳杏儿不知道秦怀恩的身世秘密,自然也想不通秦大川这种嫉妒的由来,只是在心里越来越瞧不起秦大川的为人了,直到昨天,秦大川又对秦怀礼无中生有地发作了一番,岳杏儿才隐隐觉得,原来秦大川不光是对秦怀恩一个儿子如此。 岳杏儿的话虽然说得简单且不明确,秦怀礼却一下子便听懂了,叹了口气说,“哎——,我真是不如二哥啊,早知如此,我就直接说需要五百两银子去县学打点,何必受这场无妄之灾呢?往后,我真得和二哥好好学学。” 岳杏儿脸色难看地摇了摇头,“二少爷……”她本不想说,又怕秦怀礼在自己的“指点”下再出了什么问题,只得勉为其难地提醒道,“这几次要银子,也是和老爷争争吵吵的,说是,说是老爷惹了祸,他得去打点。”那态度可比秦怀礼的恶劣多了。 秦怀礼再次变得不平起来,“我就不明白了,为啥同样的话,二哥能说得,我就说不得呢?”他不是嫉妒,只是真的不懂。 岳杏儿强忍着,才没把“因为你好欺负,老爷就是个属狗的脾气,欺软怕硬”这句话说出来,而是转言,“四少爷好好考吧,考上了就什么都好了!” 秦怀礼深以为然,决定现在就去找秦大川,按照岳杏儿教的说辞去说。 只可惜,秦大川并没在家,他一大早就带着老许出去了。 这一天因为有车马的便利,他多跑了几个村子,为了掌握第一手资料,秦大川现在也不找牙行了,直接去村子里问,这一问,自然是验证了他昨天得到的消息,地确实降价了,而更多的,是众人对清露的感恩戴德。 这种感谢,一个出于清露提前对灾年的预警,要知道,很多家境不错的人,都因此存了粮。 另外一个则是因为清露现在以粮抵工钱的做法,让很多穷人都能心里不慌,吃得上饭,存得下粮。 可听在秦大川的耳朵里,清露这就是又赚银子又买了好儿,又怎么可能不生气? “五百两银子,不是小数儿,”秦大川对秦怀礼脸色难看地说,“这科考上的事儿,你还是得多听听怀仁的,这样吧,等他回来,商议商议再订。” 这一回,秦大川倒是没对秦怀礼发脾气,不过,他又开始心疼银子了,冷静下来后,秦大川想起,当初他可是曾拿过大笔银子给秦怀仁去县城“打点”的,现在怎么又要再出银子呢? 372.第372章 都在等待中 “可是爹,等到二哥回来,兴许就过了报考的日子了!”秦怀礼带着急切说。 秦大川耐着性子问了问报考的截至日期,但并没承诺什么。 秦怀礼不敢再触怒秦大川了,只得忍了下来,再说,此时的他心里还是存着希望的,毕竟,秦大川并没一口拒绝。 本来今天的事儿,就可以到此为止了,但就在这时,秦秀娥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直接质问起岳杏儿来,“你为什么给四哥煮鸡蛋面,不给我吃?你是我们家的下人,怎么能随便动厨房里的东西,你告诉爹了吗?”说完这些还不算,还添油加醋地将岳杏儿去秦怀礼屋子里的事儿,说了一遍。 秦秀娥已十一岁了,又在山上接触了那么多的妇人,无意中长了很多“见识”,现在扮起长舌妇来,也是很到位的。 秦秀娥的话一说完,秦家父子和岳杏儿的脸,便齐齐黑了下来。 “秀娥,你小小年纪,怎么能胡说八道?听听你说的这些,哪有点闺阁女子该有的样子……”秦怀礼看向秦秀娥的目光中,除了痛心疾首外还有百般的厌恶。 “行了!”秦大川呵斥了秦怀礼一声,“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这就是说,秦秀娥说的话,他是信了的。 秦怀礼有些悻悻地垂下了头,别说他和岳杏儿没什么事儿,就是有,他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儿,只是在心里十分讨厌秦秀娥,从此时起,再没给过秦秀娥好脸色。 岳杏儿却十分震惊地抬起了头,不错眼珠儿地盯着秦大川,随后,她便跪了下来,“老爷,就算我只是个下人,也不能平白被人污了名声,今儿老爷若是不给我个说法儿,我就去里正家交代清楚,然后一头撞死在秦家大门前!” 秦大川被岳杏儿吓得一哆嗦,以往他逼死丫鬟的事儿,都处理得非常费劲,现在他被山上弄成这副狼狈样子,一旦闹起来,还指不定会遇到多大的麻烦,但不管多大,都是他不想承受或是根本承受不起的! 感到更加害怕的是秦怀礼,“爹啊,咱们家可不能再出事儿了,若不然这科考我更没法子报名了!” “好了,好了,”秦大川去拉岳杏儿,“你这性子也是太倔了,往后得改改,这好好的,怎么就要死要活的呢?多不好!” 岳杏儿紧紧抿着嘴,一声不吭,更不肯起身,今天这事儿,她必须说清楚。 岳杏儿知道,秦大川这个人,只要有一点儿机会,必定会抓住人的把柄做筏子,还指不定使出什么下作的手段来,再说,她就算不怕秦怀礼,她还怕秦怀仁呢,她无论如何不能让秦家人觉得她好欺负! 秦大川没办法,只得呵斥起秦秀娥来了,证明了岳杏儿的无辜,说着说着,秦大川也烦躁起来,开始认为秦秀娥多事,最终说出了这样的话,“好的不学,偏要跟你那不争气的娘和姐姐学着挑拨是非,你就不看看,到头来她们得到了什么好?” 秦秀娥被秦大川训得眼泪直流,心里更恨岳杏儿了。 自从被从山上赶出来,村子里的人再没人搭理秦秀娥了,就连刘婆子都对她冷冰冰的,这让玩惯儿了的她每天待在家里都憋闷得够呛。 秦秀娥心里有气,偏生岳杏儿还总是劝她,说她这不对、那不该的,连让她给清露道歉的主意都出了,她自然不会给岳杏儿好脸色,如此几次之后,岳杏儿也不再说什么了,她就这样是失去了唯一一个教导她的人。 对失去教导秦秀娥是不在乎的,她也压根儿没把岳杏儿的劝告当成教导,岳杏儿比她还穷,有什么资格教导她?!她在意的是岳杏儿对她“不好”了。 以往岳杏儿是真心喜欢秦秀娥,也为了从她口中打探些消息,每当有了一点点好的吃食,都会省下来给她,过年后,这个待遇就没有了。 秦秀娥便憋着一口气,直到今天逮到了岳杏儿的“短处”,好好地告了岳杏儿一状,至于这样做会给秦怀礼和岳杏儿带来什么样的麻烦,秦秀娥是不会去想的,就算知道,她也不在乎! 后果还是很严重的,秦秀娥失去了岳杏儿这个在家里最后对她心存善意的人。 秦怀礼今年科考报名的事,也因秦大川心里产生的“疙瘩”,而变得遥遥无期。 所以秦秀娥实际上是又多了个对她心存恶意的人,增减之下,她的命运终于滑向了前世那条最为悲惨的轨迹。 秦怀礼开始在焦急中等着秦怀仁回家。 秦大川则每天在不安中等着里正上门儿。 秦大川想,只要里正再次登门儿,他或许就有可能将地的价格再提到十五两银子一亩,毕竟,像他这样连成片的上等田,十里八村都不好找,当初他也是使了好多见不得人的手段,又用了十多年的功夫儿才一点点凑起来的。 “如果能达到十六两银子的话,我就卖了!”秦大川在心里盘算,“左右得了地,我也是佃出去,不是自己耕种,远点近点不碍的,连不连成片又有什么打紧?这一进一出就是两、三千两银子啊,又是百多亩的良田,不对,按照现在的市价是两百多亩啊!” 再想到在小岭村受的种种委屈,秦大川越发地想换个村子生活了,想到他又将有称王称霸的本钱,心头不禁一阵火热。 秦大川打算得倒是挺好,只可惜,里正却再不来了,秦大川也想过主动去找里正,又想到自己得罪里正得罪得太狠了,怕自己一旦去了,里正不仅拿乔,还会给他脸子,只得硬生生地忍着。 但秦大川在家里也待不住,他像着了魔似的,整天出去逛,反正秦怀礼这阵子也不去学堂了,家里的车马他随便用,而他逛来逛去的,也真的有了收获——他发现,地的价格在缓缓下滑,这让他又忧又喜,越发地急不可耐起来。 373.第373章 秦怀恩的罢工计划 如果说秦家的日子是在等待中渡过的,那么山上的日子就是在忙碌中过去的。 秦怀恩回来的第二天,狩猎队员们就急切地来询问什么时候可以接受考校了,这是想要进山打猎的委婉说法儿。 秦怀恩为了在他离家的这段日子里,清露有人守护,的确是将狩猎队员们的习武安排得很紧密,现在也真该给人家一个说法儿了。 而且,就算气候再异常,到了二月下旬,气温还是开始缓缓地转暖了,以往天气寒冷的借口也不能用了。 “露露,我想重新组织狩猎队,只用好手儿,这样用不了多久,他们就可以自己进山了,我也省得麻烦。”秦怀恩说,他现在不太喜欢进山打猎了,却一时脱不了手。 清露看了秦怀恩一眼,抿嘴儿一笑。 秦怀恩昨天早上从府城回来,抱着清露撒娇的样子,还历历在目,现在回想起来,让清露心里觉得又甜美又好笑,同时也怪自己以往在这方面对他的忽略——再成熟强壮的人,也有脆弱的一面,况且,和强到一塌糊涂的外在相比,秦怀恩的内心其实是温柔无依的,只不过他不会表达罢了。 而从那儿以后,秦怀恩是有些改变的,怎么形容呢,就是变得特别黏清露,以往秦怀恩对清露自然是爱入骨髓的,但也没像现在这样,每一个眼神和动作都充满了缱绻缠|绵,好像一会儿看不到清露,他就全身不舒服似的。 这不,秦怀恩已经开始想要怎么“罢工”了。 通过仔细地询问秦怀恩去府城的经过,清露也能大致推断出秦怀恩这是怎么了。 想来是在府城那个熟悉的环境中,让秦怀恩又想起了前世不愉快的经历,以至于现在正处于心理虚弱期,偏生旁人不懂得秦怀恩的处境,还催着他离开家,这自然让秦怀恩的“不正常”越发严重了。 既然是这样,清露就打算帮帮秦怀恩,“你这法子好,说来说去还是当初为了让他们退租才惹下的这个麻烦。”最早的狩猎队只有不到十个人,都是秦怀恩优中选优的好手,“不,不该算麻烦,不管怎么说,咱们这是救了他们,他们没理由硬缠着咱们的,不过,还是说清楚的好,再说,我也不想给他们那么多的粮食了。”狩猎队的收入太惊人了,这种方法已不适合用来散粮了。 清露又问秦怀恩,“你想组织多一点的人,还是少一点的?本村的好手够你挑的吗?要不要再去外村召集一下,另外就是得经过几次考校吧?还有,不管怎么样,在新狩猎队成立之前,有些规矩,咱们得跟以往的狩猎队员知会一声儿。”把这些杂七杂八的事儿都弄完,得需要好几天的时间,估计到那时秦怀恩也过了“情绪期”了。 “好。”秦怀恩欣然应下。 第二天他们就召集以往的狩猎队员开会了,为了表示郑重,连里正和村里的德高望重者都请来了。 清露动之以情,先说了以往成立现在的狩猎队的目的,又拿出账本说了一下,每个狩猎队员截至目前收入的粮食数量。 总之就是一句话,她在帮佃户们从秦家退租时许下的承诺,现在已超额完成了,解散以往的狩猎队,于情于理山上秦家都没亏待过谁,往后不用粮食结算,也是因为想帮助更多的穷苦人。 秦怀恩晓之以理,并照例简短,“今年开春这猎,不好打!” 本来初春就不是打猎的好季节:从冬眠中醒来的猛兽饿得很,十分凶狠,草食动物也正是瘦的时候,皮毛也在更换中。 尤其是今年,气候异常,对动物们来说也是一场灾难,进山后,还指不定遇到什么情况。 说实话,若是没有秦怀恩带着,又赶上灾年手头紧,很多人都未必会上山。 这次议事的效果相当好,大家不仅对山上秦家解散狩猎队没啥意见,还对他们退租的“救命之恩”感恩戴德。 刘石头更直接,“嘿嘿,秦爷,太太,只要你们不解散巡山队,我看那狩猎队散不散的,也没啥了不起的!” 是的,除了狩猎队外,山上还有用淘汰下来的佃户狩猎队员组成的巡山队,这些人只在清露自己的两座山头上打转,不仅没啥危险,还天天有活计,更重要的是,他们赚的一直是粮食,这些杂七杂八的算下来,巡山队实际上赚得一点儿都不比狩猎队少。 当然了,巡山队工作时间长,也很辛苦,可这天上总没有掉馅饼的时候吧?大家对这份工,做得都很满意。 “你个臭小子,”栓子爹抬手给刘石头一巴掌,“你当我不知道,你们家现在有你媳妇儿一个,赚的粮食就够养家的了,偏生你还在这里说嘴儿,好像你去巡过几回山似的!”巡山队因为工作简单,一家人可以相互替岗,比如兄弟父子之间等等,刘石头家里因当初佃的地多,有两个巡山队员的名额,现在兄弟几个和刘石头爹轮着班儿地干。 上个月,刘石头成亲了,他的这个媳妇儿,不仅长得好、手巧,还是个会过日子的,成亲没几天就来了清露的毛衣作坊。 她还没学会打毛衣,却有一手纺线的好手艺,纺出来的毛线那是又快又匀整,来了不过半个月,作坊里的毛线有大半儿是她纺出来的。 现在作坊里的毛线存够了,她已经开始学习织毛衣了,想来往后的收入会步步攀升。 清露的作坊和家里雇用其他人的条件一样,就是工钱可以用粮食结算,栓子爹说,一个手巧的女子就能养活一家人,一点都不夸张。 其实很多作坊中的女工之所以这么拼命干活儿,都是奔着清露的粮食来的,要知道,就算小岭村富裕了,可她们在外村的娘家可还等着救命呢,身为出嫁女儿,她们收入高了,就能在帮助娘家时,不让婆家感到不满。 刘石头的媳妇,正是这种情况。 374.第374章 村民们的守护神 刘石头脸皮厚,继续和栓子爹嬉皮笑脸,“那是,那是,我就是个有福气的,往后旁人再娶媳妇儿,都得按照我这个标准来!” 有人应道,“我们的也不比你的差!” 现在的小岭村男人,可是个个都挑着找媳妇儿,说起话来,不是一般的有底气。 议事就在这十分欢乐的气氛中结束了——富裕了以后的小岭村民,整体素质显著提高。 接下来秦怀恩就开始考校了,本村的人他大致心里有数,很快考完了,那些在秦怀恩手下接受过足够多训练的人,基本上都合格了,本村的狩猎队员从原来的十来人,变成了二十七个人。 外村的人听说了秦怀恩组织狩猎的消息,简直趋之若鹜,这些人考校起来就有些麻烦了,经过七、八天的忙碌,狩猎队的正式队员变成了六十多个。 见还有人不断地前来,秦怀恩说,“不等了,暂时就这样,咱们先出去一趟再说,往后就固定下来,每个月逢十进山。”这些队员都是成手,不差身手和经验,需要的是熟悉阵型和相互间的配合,而这些训练在家里是做不了的。 清露轻笑,“你舍得离开家了?”这么多天了,秦怀恩黏人的症状可一点都没缓解。 秦怀恩一瞪眼睛,“谁说我要离开家了,你看着吧,当天就能回来!” 果然,除了本村的,其他人头天晚上就住在了山上,第二天极早出发,结果天还没黑,他们就回来了。 看着堆在院子中的大大小小的三十多头野猪,清露的眼珠子差点儿没瞪出来,“你们这是把山上的野猪都打绝了?”她首先想到的是会不会破坏生态平衡。 显然这个时代的人和清露想法完全不同,“太太,我们若是能猎绝了还好了呢,这些畜生都要跑进村子里去祸害人了!”不止一个队员带着满脸的心有余悸。 没有村子像小岭村这样,围着村子的两座山头都是私产,并被打理得很好,一点危险都没有,现在赶上灾年,山里的猛兽们没吃的,就不顾危险打起了村民的主意,很多村子里的人都整日生活在惊恐之中。 而随着气候异常的持续,这种情况会变得越来越严重。 将各个村中的狩猎好手集中起来的同时,秦怀恩便又多了一项责任,守护各个村落安全的责任。 这次打猎他们就去了大家一致认为最危险的村子,连围捕带诱捕,一次性解决了当地的危害,而野猪的数量也的确惊人,让他们都不由生出了一身的冷汗,就算这些野猪有半数闯进了村子,还不知道会死多少人呢! 结果,这次打猎结束后,狩猎队员们争论得不是谁谁该分多少银子,而是下一次要率先到离哪个村子最近的山头去打猎,现在的狩猎队,在他们的眼中就是每个村子的大救星。 打猎的事儿清露是不懂的,她最擅长的还是算账。 狩猎队这次收获虽然多,但野猪皮并不怎么值钱,有些野猪明显还没长成,还有些则偏瘦,肉也不是太多,好在,继粮价上涨后,很多吃食的价格也涨了起来,肉类首当其冲,野味也一样,另外野猪肚还是一味药材。 早就知道了秦怀恩今天带人上山,这是今年来的头一次大生意,无论赵东家还是郭掌柜,就连程一针的药童都提前准备好了,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他们闲了好几个月,心里也痒痒着呢,尤其是这其中还牵扯到他们的收入。 猎物多,人手也不少,又都是熟手,很快,这些野猪们就被规规矩矩分割完毕,算了算也差不多有两千两银子了。 秦怀恩的分账方式还和以往相同,他得一半儿,剩下的给分成一百分儿,给其他队员评分。 不知是秦怀恩有意相让,还是这次的队员的确身手好,这其中有半数的人都得了两分,一百分都不够分的了。 这么简单的数学问题,一点难不倒清露,她很快按照秦怀恩的意思分好了银子,最少的一个竟然也拿到了九两银子,立时皆大欢喜。 清露捧着秦怀恩赚下的一千两银子,心中却有点郁闷,“哎,我又卖粮食又开手工作坊的,一个月也不过是几十两、上百两地赚,本钱还那么多,可你呢,这出去一天就是上千两,人和人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太打击人了!” 秦怀恩轻轻地揉了揉清露的头发,“你会花就行了,往后你也再别想着怎么赚银子了,我养得起你!”宠溺和霸气交织在一处,在不知不觉间流露了出来。 清露立刻顺从地认输,“好啊,那就这样吧,你赚,我花!” 秦怀恩笑得自信又得意。 等狩猎队员们带着各自的收获离开后,郭掌柜才凑了过来,问清露,“这都是上好的皮子,太太说,用不用让刘师傅先来挑挑?”野猪皮是制靴的好材料,可比普通的家猪皮要结实多了,而他提到的刘师傅,就是刘婆子那个落下残疾的儿子刘大壮。 刘大壮在程一针家里待了将近半年,直到快过年了才回来,他不仅养好了身体,还学会了制靴手艺。 本来清露计划帮他销售的,没想到,等刘大壮回到村子里时,正赶上小岭村人发达了起来。昂贵的鹿皮靴未必能有多少人穿得起,耐磨舒适的猪皮靴,是很多人都需要的,尤其是狩猎队和巡山队的,请他制靴的人很多,根本就不用清露操|心销路了。 清露成亲后,大壮媳妇儿又被秦家给辞退了,清露出了些银子,让她找人赶在入冬之前修好了房子,然后她就留在家里做家务了,这下子,不仅孩子们被照顾得很好,就连刘婆子都轻松了起来。 入冬后,清露又悄悄地给他们家送去了足够两年吃的粮食,等刘大壮回家后,大壮媳妇还能帮着打打下手,提高些制靴的速度。 现在刘婆子家那日子,过得别提多红火了。 375.第375章 里正的决定 清露想来想去没什么好帮他们的,就联系了郭掌柜给刘大壮提供制靴的皮子,打招呼让郭掌柜照顾着点儿。 这不,不管有什么事儿,郭掌柜都会提前想到刘大壮。 “郭掌柜的费心了,”清露先是客气了一句,又认真地说,“所谓在商言商,不管刘师傅还是郭掌柜的生意,都是长久的营生,所以只要公平合理就好了,不用这么客气。”这才是彼此间的相处之道,清露从来没有拿着旁人的利益送人情的习惯,只要郭掌柜不以次充好,价格实惠,能优先保证货源,她就没更多的要求了。 “哎哎,”郭掌柜连连地应下,脸上的笑容又多了几分,随口问了句,“那秦秀才也没什么说法儿?”他将秦怀义的情况已完全透露给秦怀仁了,可偏偏到现在秦怀仁还没什么反应,不由心里有点着急。 清露安慰他,“秦秀才去府城了,最近就快回来了,郭掌柜放心,好饭不怕晚,那皮货铺子跑不到旁人手里去!” 秦怀仁还真是个不抗念叨的人,在郭掌柜离开的第二天,他就回来了。从他只比秦怀恩晚回来十二天这个时间来看,他还真算得上马不停蹄了,可见他的心里也很急切。 秦怀仁在村口下了马车,冲着落日余晖舒展了一下身体,这阵子这马车坐得他,全身都快被颠散架了,不出门不知道,传说中的“曲氏安车”有多么舒适,只可惜,他只听说过,从来没机会乘过。 眼看到了自家村口,他宁愿走两步路,也不想再坐马车了,况且,自家门口的那个大坑,实在是见不得人,雇的马车又不能直接跑到后院里面去。 秦怀仁一面在心里暗暗吐槽,一面从车上拿下了自己不多的行李并和车夫结算车钱,并没发现,有个孩子,一看到他和他的车马,就转身朝里正家飞跑而去。 这样的孩子,村头村尾都有,秦家大门口也有,为了完成清露交代的“任务”,里正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孩子到里正家时,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儿,里正连忙问,“可是秦秀才回来了?” 孩子指着村口方向连连点头。 里正塞给报信的孩子五文钱和一把杂糖,脚步匆匆地往外走。 里正家和秦家离得并不远,所以很快里正就看到了秦怀仁,大喊道,“秦秀才,秦秀才请留步。” 秦怀仁停下脚步,见是里正,脸上很是不耐,可等听到里正说,“我这正好要去给秦老爷送个信儿,既然遇到了秦秀才我就不去了,秦秀才只说那个买秦家地的主家已不想买了,就行了!” 秦怀仁立时变了脸,“什么买地的主家,你快好好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一把拉住了里正。 事情本来就挺简单的,里正三言两语就说完了,“年成不好,地降价,有个主家看中了咱村这连成一片的上等田,宁愿每亩多出一两银子买,开始时十五两秦老爷不乐意,后来变成了十四两,秦老爷还是没答应,现在地价又降了,主家就说算了。” 秦怀仁“嘿嘿”冷笑,“里正如此操|劳,难道就没从中得到什么好处?”他经常在外行走,对这种事早就司空见惯了。 里正的脸先是一红,又正色道,“我为了给村里招揽个有财力的富户,连抽水银子都没收,就是得点儿好处也是应当的吧?”叹息着摇头,“罢了,罢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卖地的人多的是,人家都不来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转身要走。 “慢着!”这回变成了秦怀仁不依不饶,“里正可听说过事在人为?” 里正愣了愣,静等下文,秦怀仁却不说了。 里正只得说了说实话,“主家许诺,若是地价能降下来,降的那个部分,和我平分,我想着人家出的价格本来就比市价高一两,这可是笔一大银子啊,岂能不尽心竭力,可惜我没这个福气。罢了,秦秀才若是能把事儿办成,我情愿让出这份利,”再次摇头,“我也就是说说,旁的村子上等田都降到十二两银子了,人家也不会来买就是了。” 要说里正为清露办事,也真是拼了,这一下子就交代了实底,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想用各种手段将清露这个不一般的“富户”留在村子里。 秦怀仁也不禁砰然心动,毕竟,一千两银子,对谁来说,都不是小数,就是五百两也不少了,至于地卖得亏不亏,秦怀仁是不怎么去想的。 “里正既然如此大方,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这样,你现在马上去和那个买地的人说,市价是多少我们就卖多少,这生意不就成了吗?至于其他的,里正也就别惦记了,怎么样?”秦怀仁快言快语。 “这……”里正很是犹豫,这事儿倒是个好事儿,但他不信任秦怀仁。 秦怀仁却误会了,“里正方才不是也说了吗,村里有了大户,怎么说都是好事儿,到时候有你的好处,这样,我再给里正二十两银子的辛苦钱。”与其说是辛苦钱,还不如说是封口费,“到时候那地契上写多少银子,里正就不用多嘴了。”悄悄地对里正挤了挤眼儿,本来很俏皮的动作,由他做出来,就变成了说不出的猥琐。 “这能成吗?我可是惹不起人家的啊,秦秀才!”里正担心是很正常的,因为现在的上等田可不是十二两银子一亩,而是十二两半,秦怀仁连问都不问,就都应了下来,到时候他怎么跟清露说。 秦怀仁用力推了里正一把,“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你想赚银子哪能不担事儿?告诉你,我们家的事,我做得了主!你就别这么磨磨蹭蹭的了,赶紧去,回头我就去找你,要是顺利的话,明儿一早就去县衙过户!”这事儿必须得快,却没想到,其实这其中里正根本就没得多少银子,或许说,他原本就没想让里正得。 376.第376章 秦怀仁回来了 里正走了,先是脚步迟疑,接着就越走越快,他想好了,既然清露让他这么办,秦怀仁又是这么说的,他只要把事儿明明白白地交代完就成了,其他的无需多想。 清露听了里正送来的消息后哈哈大笑,她明白,买地这事儿成了! 十二两银子的价格,清露完全接受,她和旁人不一样,她心里清楚,这里的灾年只有一年,很快地价就会涨回来,至少不会再降了。 “这样,”清露对里正说,“我把买地的银子都给你,这个价格我没意见,该许诺给秦怀仁的,你做主给了就是,就算是没买成也不碍的,回头我好好谢谢您!”她现在不想出面,怕吓着秦怀仁,好好的事儿再办坏了。 可里正看到那一大堆金子,吓得连连摆手,“太太,这不行,我这心里不安稳,这要是把这些金子拿回去,我连路都不会走了,就是秦爷送去我家里,我这一夜也别想合眼了。”长这么大,他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银钱。 清露无奈,“那好吧,你快回去吧,反正也不远,有什么事儿随时来言语一声儿,我让栓子在上山的路口等着你。” 里正走了。 清露问秦怀恩,“你说,这地咱们多少银子能买下来?” 秦怀恩想了想回答,“十一两半,十一两也说不定。”前世的他没经历过这些事儿,更不知道地价后来变成了什么样儿,他当时的身份太低了,根本就接触不到这种事儿,再说,秦家那时也没卖地,他现在的推测,不过是通过秦家人的性情得来的。 “啊?”清露真是意外了,秦怀仁给出的十二两的市价就够便宜了,若不是想得到秦大川手里的银子,秦怀仁应该不会答应的,难道为了得到那两百多两的银子好处,秦怀仁还会主动把地价降到十一两吗?那样的话,清理实际付出的就是秦怀恩说的十一两半了,嗯,很有可能。 “我总觉得,咱花十一两是不可能的。”清露说,“那秦大川又不是个傻子!”怎么能用十两银子的价格贱卖生存的根本呢?他又不等着银子使。 秦怀恩的说法恰恰和清露相反,“灾年刚开始,地价说不定还能继续降,像咱们这样不缺粮食,不算计税收的人家不多,再说,咱们得到的便宜,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多,实际上是在帮秦怀仁一个忙,而有了秦怀仁这样的儿子,秦大川永远都急等着银子用,不得不卖地。” 事实证明,在银子的诱惑下,秦怀仁对付秦大川,是相当有办法的。 在没进秦家大门前,秦怀仁就想好了,只要里正给的地价是真实的,降价的趋势也是存在的,这种买卖,说起来秦家并不亏,只不过是把秦大川该得的银子算计到了自己手里罢了。 “二哥,你回来了!”秦怀礼一声喜出望外的大喊,把正不停算计着的秦怀仁吓了一跳,不由暗暗庆幸,幸好方才和里正说话时,离家还有一段距离。 “四弟,不是我说你,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怎么还跟着孩子似的整天站在大门口?不知道用这功夫儿回屋好好看会儿书吗?”秦怀仁脸色十分难看。 秦怀礼急急地辩解,“不是的,二哥,我找你有事儿,都等了你很久了……” 秦怀仁并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你也是读书人,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不能等我先见过了爹,然后再说啊?这天都快黑了,你还急等着出门儿吗?” 秦怀礼语塞,的确,就算秦大川和秦怀仁答应了他的事,今天也不可能去县城报名了。 秦怀仁趁此机会直直地往院子里冲了进去,却不是如他所说去见秦大川,而是连包袱都来不及放,就进了后院去找老许。 他想明白了,关于地价的事儿,他现在只能问老许了,只有老许和家里还是一条心,也不会把自己问的问题说出去,却没想到,他在老许这里得到的远远比他想像得还多。 老许前些日子,陪着秦大川出去问卖地的事,跑得肠子都快断了,好不容易这才歇下来几天,现在看在秦怀仁给了他十文钱的面子上,那是源源本本把什么都说了。 秦怀仁听了一阵冷笑,吓得老许毛骨悚然,心里一个劲儿地感叹,“这二少爷可比老爷邪性多了。” 秦怀仁将手里的包袱往老许的怀里一塞,把自己屋子的钥匙也递了过去,“去给我把屋子好好收拾收拾,浴桶里加上热水,家里有什么吃的……”看了一眼老许乌漆麻黑伤痕累累的手,很是嫌弃的改了主意,“行了,吃的事儿你就不用管了。”小声讷讷道,“爹这一天管得是什么家,我大老远地回来,连个沏茶倒水的人都没有。”并不提是他自己将好好的于氏给休了的事。 打发走了老许,秦怀仁一个人站在后院里想了想,理清了思绪,然后才往前院走去,去见秦大川。 自从岳杏儿来了,又加上天冷,秦大川就养成了很少出内室的习惯的,就算现在天暖和了一些,这个习惯也没变,所以现在家里的人都知道,想要找秦大川,不能再像以往那样,在堂屋门口叫了,而是得到内间的窗户底下喊。 秦怀仁在喊秦大川之前,先站在正房窗下听了听。 “呃啊——,呃啊——,杏儿,杏儿啊,我受不得了,你……你好歹尽尽心……呃啊——,往上,再往上点……”秦大川发出的一阵阵意味不名的呻|吟声,透过薄薄的窗户纸传了出来。 秦怀仁听得心里相当火大,这天还没黑呢,就这么没羞没臊地享用起来了,再想起岳杏儿的容貌,和自己无人照料的起居,恨不得直接踹秦大川两脚。 其实这次,秦怀仁是误会秦大川了。 如果秦怀仁有一双透视眼,就会看到,虽然里间的榻上躺着秦大川,榻前跪着岳杏儿,但他们身上的衣裳却穿得整整齐齐。 377.第377章 为什么生病了 秦大川表情痛苦,面色苍白,满头满脸的虚汗,在榻上不住地微微翻滚着,就算时不时地碰到他自己的残腿,他都顾不过来了。 岳杏儿的脸色比秦大川好多了,双颊都是红的,但也是满头大汗,眉头紧紧地皱着,满脸忍耐地帮秦大川不断地揉着双肋之间——她已经很累了。 秦大川这一回是真的病了。 有生活经验的人都知道,“春风刺骨”和“下雪不冷化雪冷”的自然现象,偏生今年这里的春天来得还特别晚,天气也特别冷。 而秦大川就是在这样的天气中,坐着四处透风的马车,四处打听地价,在家里一天都待不住。 他心里憋着火,脑子里算计着卖地晚的损失,还时不时想起清露退租让他吃的大亏和受到的其他“委屈”。 在外面时,他出于检省从不吃喝,再说,他在一个个的村里面四处跑,也没什么看得上眼儿的食肆,去农家吃饭的话,他既舍不得银子,又看不惯旁人对他的白眼儿——他多收地租又被佃户们退租的事儿,已传了出去,成了这十里八村的笑柄儿。 他明明已没了大老爷的身份,偏生还要端着大老爷的架子,却不知,经过连番的打压后,此时的他就如同一只失势的丧家犬。 回到家里,他心里有事儿,看着根本谈不上精美的饭食一点儿都不觉得饿,还常常唉声叹息地在屋子里踱步到深夜。 到了现在,岳杏儿对秦大川是没一点的感激和关心了,有的只是层层的戒备和厌烦,明知道他现在一天吃不上一顿饭,一顿饭吃得还没有以往一半儿多,既不肯为他单独做点儿好的,也不会多劝他一声,更不会像以前那般想方设法地照顾他的身体。 而且自从岳杏儿来了之后,秦大川因过得不顺和享受得太多,身体已不像当初那般强壮了。 冷、气加上饮食不规律,让秦大川得了心口痛的毛病,也就是现代人常说的胃病。 开始时这毛病并不重,没阻止得了秦大川往外跑的脚步,直到最近的这两、三天,他才疼得受不了了,连门儿都没出。 郎中来看过了,给秦大川抓了几副药,吃了后,并没太大的效果,郎中告诉秦大川,这种病得养,好吃好喝注意保暖少动气操|劳,慢慢就好了。 可这几点,秦大川暂时还做不到。 其实只要对秦大川多些关心,无论是通过秦怀礼还是老许,秦怀仁都能知道秦大川正生病的事儿,偏生秦怀仁对秦大川并不关心,自然也没往这个方面问。 此时,秦怀仁带着气和鄙夷,在窗外大吼一声,“爹啊,我从府城回来了,有重要的事儿要和你说呢,我这就进去了!”说完后,就转身往屋子里面走,动作很是迅速,他根本就不是征求秦大川的意见,他就是想让秦大川难堪。 胃病和牙痛有些相似的地方:都不算是太大的毛病,可一旦要是疼起来,那还是很遭罪的。 “呃——”秦大川发出一声虚弱的回应,也不知道是疼得厉害了,还是答应了秦怀仁的要求。 岳杏儿却猛然间起身,一下子甩脱了被秦大川抓住的早就酸痛得不行的手。 秦大川说郎中抓的药不管用,就每天没完没了地让岳杏儿给他揉,这要是换在以前,岳杏儿还是挺喜欢这个活计的,这毕竟比用其他方式侍候秦大川要好得多了,可是现在,一个是她早就厌恶秦大川了,一个是已发现了秦大川为了省银子,而把她当成贱价劳力的用意,自然十分抵触。 “杏儿,你不用……走……”秦大川疼得挺厉害,说出的话来都气喘吁吁的,他早就百般考验过岳杏儿的品质了,觉得他没什么要瞒着岳杏儿的,再说,他现在真的很需要人照顾。 岳杏儿却不这么想,就算秦大川愿意见秦怀仁,她还不愿意见呢!她早想明白了,不管她对秦大川怎么好,关键时刻秦大川都不会保护她的,在秦秀娥面前不会,在秦怀仁面前更不会! 岳杏儿转身往外走,而里间的门恰在此时被推开了,她和秦怀仁迎面对上了。 不带一丝暧昧气氛的屋内情景,让秦怀仁愣了愣,他刚找到的借口,“爹啊,我这真有急事儿……”只说了一半儿,就硬生生地停了下来,换成了,“这是怎么了?” 秦大川倒是没有不让秦怀仁进来的想法儿,他对秦怀仁这次府城之行的结果,也相当关注,见岳杏儿不出声儿,就自己回答,“心口疼。宅子买了吗?” 秦怀仁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对站在一旁的岳杏儿说,“去灶间给我弄点吃的,这大老远地回来,家里就冷锅冷灶的!”不满地看了秦大川一眼。 秦大川的脸色越发难看了起来,他都病成这样了,秦怀仁都不关心一下,就算不是发自内心的,最起码有个客气话儿啊,这可倒好,秦怀仁不仅自己不表示什么,还把唯一侍候他的岳杏儿给支使走了。 更可气的是,岳杏儿听了秦怀仁的话后,连忙应了下来,如同逃跑般地跑了出去,走之前不仅没问秦大川的意思,还连看都没看秦大川一眼。 这也怪不得岳杏儿,现在对她来说,没有秦怀仁的灶房,可比有秦怀仁的内间让她舒服多了,干点活儿算什么?! 秦大川这一生气,心口疼得更厉害了,躺在榻上连声的呻|吟,这终于引起了秦怀仁的注意,“爹这是怎么了?病得挺厉害啊,怎么没找郎中呢?”眼中的探究和精明,一点都不掩饰。 秦怀仁看得秦大川全身阵阵发冷。 秦大川断断续续地说出了病因。 秦怀仁发出阵阵冷笑,“原来爹也知道又做了蠢事,又损失了银子啊!”接二连三地对土地价格的确认,让心里有底儿的秦怀仁对秦大川再也没了尊重,有的只是秦大川病得正是时候的感叹。 “你……你怎么……跟我说话呢?”秦大川的呵斥支离破碎,一点气势都没有。 378.第378章 儿子给爹设的圈套 秦怀仁自然不会怕这样的秦大川,立刻反唇相讥道,“行了,爹,还是少讲这些虚礼儿,多想想现在这情形怎么保住家业吧!” “呃,”秦大川这才一顿,“你说什么?” 秦怀仁越发地不耐烦起来,“我说什么爹都听不懂了吗?爹自己就没想过,地价这样见天地降,就该早早地把地都卖了,或是用银子去做些旁的,得利的事儿,或是等那地价降到最低再买回来?”这恐怕是人人都懂得的道理。 秦大川长叹了一声,不管秦怀仁这态度多么地让他难以接受,至少秦怀仁说的这番话是对的,又强撑着将里正前两次上门儿的事儿给说了。 岂知还没等说完,又引来了秦怀仁一通毫不客气地埋怨,这一回就连秦大川自己都自知没理了。 末了,秦怀仁这样说,“行了,事到如今我再说什么,爹也是听不进去的,不如这样吧,爹把地契交给我,再写个过户的手续,我到那里正家走一趟,看看能不能把事儿圆回来。” 秦大川开始还有些犹豫,“咱们这么上门,那岂不是让他得了好,回头他再……” “行了!”秦怀仁一声厉喝,“这都是什么时候了,爹还在这里瞻前顾后,就不想想,爹耽误的这一个来月,地价降了多少,说到底他不过是个里正,一个不入流的小吏罢了,我就不信他还能骗了我这个秀才去!” 秦大川想想的确是这么个道理,也被秦怀仁弄得没了脾气,挣扎着起身去取了地契来,又按照秦怀仁说的,在过户文书上按了手印,就这样落入了秦怀仁在短短的时间内为他设下的圈套儿。 直到手印按完了,秦大川才想起一件事儿来,“这地价到地是多少啊?”要说以往的秦大川也不是这么蠢笨和不谨慎的,只不过他这些日子原本就病得七荤八素的,再加上秦怀仁先声夺人地一通训斥,让他气焰矮了太多。 “多少银子?”秦怀仁看着秦大川反问,“我想卖十五两银子一亩来着,爹不是没卖吗?现在这地卖多少银子一亩,岂是你我说了算的?只不过是根据行情少吃些亏罢了。”因为地契已到了手,又想起了还没敢给秦大川拿出来看的府城房契,到底还是说了一句好话给秦大川听,“不管贵贱反正是早****晚卖强,我这就去里正那里先把事情办了再说。” 秦大川想了想,也是这么回事儿,只得点头应了。 在窗下偷听的秦怀礼发现秦怀仁要出来了,连忙躲了起来,可他的心兀自“砰砰”地跳个不停。 等了这么久,秦怀仁一回来,秦怀礼就对他十分关注,方才秦怀仁和老许说话时,因为是在后院,秦怀礼不方便偷听,也没听到他们具体说了些什么。 这回秦怀仁和秦大川的对话,倒是听了个完全,而恰恰是这场对话,也让他彻底颠覆了以往对秦大川和秦怀仁的印象,秦怀礼想起岳杏儿对他的“提点”,这才发现,秦大川需要的哪里是什么“父慈子孝”,秦大川这明明就是欺软怕硬啊! 秦怀礼只觉得胸中憋了一股子恶气,又满含着说不尽的委屈,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出自己该何去何从。 这边一旦得手,秦怀仁便脚步匆匆地出了门儿,直奔里正家。 里正万没想到秦怀仁来得这么快,字据带得如此齐全,好在他早有准备,一边让孙子去给栓子送信儿,一边陪秦怀仁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还把家里很多的金贵吃食都拿了出来。 秦怀仁坦然地接受着里正的招待,心中也暗暗感叹,这不过是几个月的功夫儿,看看以往秦家根本就看不上眼儿的村长,现在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不仅升官了,成了名副其实的小吏,有了俸禄,就连家里的吃穿用度也是水涨船高。 再想想秦家,秦怀仁越发觉得秦大川是个祸害,心里气不打一处来。 同时,秦怀仁也开始有意地套话,想知道里正如此发达的原因。 里正只想留下秦怀仁,并没多想旁的,对秦怀仁自然有问必答,再说,除了秦家,小岭村的人每一个都对山上感恩戴德,并为和这样的人同村而感到深深的自豪。这种种的情绪,在言谈中便不自觉地流露了出来。 秦怀仁听得心中阵阵感叹,从见识来说,他还要比里正高一些,想当初,刚一听说清露的出身,他就想到了和清露在一起,会对他的仕途有帮助。 结果怎么样,现在清露还没真正地发力,只不过随便地动动手,就有人得了这么大的好处,只可惜,这些好处没落到自己身上罢了。 秦怀仁在这边套着里正的话,脸上阴晴不定。 那边清露一听栓子回来报的信儿,心里也是吃了一惊,原因和里正是一样的,不过,事已至此,她也没什么好怕的,带上金子和秦怀恩,很快就到了里正家。 秦怀仁一见这两个人进门儿,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脸上的神色并没清露猜测的畏惧,而是明显的惊喜,看向清露的目光,比看到那些金元宝还兴奋,一双小眼睛,恨不得都瞪到眼眶外面去了。 “大嫂……”秦怀仁往前冲了一步,被秦怀恩一拦这才没敢伸出手去,“没想到我们真是有缘分……”接下来又开始口不择言。 “住嘴!少要胡言乱语!”秦怀恩的一声大喝,好歹是让秦怀仁清醒了几分。 秦怀仁又开始口吐莲花,“现在我有一场大富贵,要送与嫂嫂,我也不求别的,只求嫂嫂往后能帮我一点小忙……” 清露坐下来静静地听着,等到秦怀仁说得差不多了,才冷笑着用手指戳了戳那摆在桌子上的地契,“秦秀才说笑了,我虽出身不堪,但对所谓的‘富贵’也是有点儿微末见识的,若是秦秀才所谓的富贵就是这点子东西,那还是免开尊口的好……” 379.第379章 清露也惊讶了 清露满是轻蔑地说,“这几千两银子的玩意儿,我还真没放在心上……”看着秦秀才那张瞬间涨红的脸,轻声道,“就打是几万两银子,在我眼中也是和富贵沾不上边儿的。”秦怀仁以为他是谁啊?想使唤自己,简直是做梦! “刷——”秦怀仁身上的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他方才被里正的话说得心情动荡,又见买家是清露,立刻起了结交的心思,有种就要得偿所愿的狂喜,一激动之下便说错了话,他怎么就忘了,以清露现在的身家,根本就不是他能高攀得上的了! 偏生清露还在继续在那里捅刀子,“见秦秀才在外奔走不易,我这里就多一句嘴,秦老爷这个人,见识受出身和心胸所限,注定此生也就如此了,秦秀才却是不同,本非池中之物,还是该多走走闯闯才好,没得在家里和秦老爷相处得久了,也被带累得拉低了眼界。”轻轻一笑,“忠言逆耳,秦秀才若是觉得我说得不对,只当我没说好了。” 秦怀仁的笑容已变得十分勉强,“嫂子教训得是,真真的字字良言,小弟受教了!”这么长时间了,他还是头一次在清露面前这么伏低做小。 清露也不想给他难堪,毕竟她是来做生意的,而不是来置气的,当下缓和了脸色,“方才不过是些闲话,现在咱们来谈谈正事儿吧,我这个人虽不是什么襟怀坦荡的人,但做事儿一向是不会让旁人无缘无故地吃亏的,我讲究的是双赢,双方都得利才是根本。”典型地打个巴掌给个甜枣。 清露看向一旁的里正,“我说的条件,里正都告诉你了吧?” 秦怀仁在清露的三言两语间神情已渐渐地稳定了下来,他明白,就算他和清露搭上了关系,也没有不花银子白求人的道理,况且,这次的交易中,就像清露说的那样,获利的是双方,他能借此和清露缓和一下以往的矛盾,已算是意外之喜了。 “说了,说了,”秦怀仁连连点头,也不废话了,“我想好了,若是旁的买家也就算了,既然是嫂子买,这地价是高是低也都没便宜了外人,我出实价,就十两银子一亩,还麻烦嫂子在地契上写八两银子一亩就成了。” 饶是清露早有思想准备,也没想到秦怀仁会胆子这么大,将地价弄到如此便宜的程度,这可真是啊,“儿卖爷田不心疼”,说白了,也就是败家子啊! 清露强撑着脸上才没显出异色来,一旁的里正已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猛然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想要阻止,却在看了清露一眼后,又硬生生地忍住了。就像秦怀仁说的,得利的可是两家,现在人家卖主儿都没说什么,他这个中间人,就没有阻拦的资格。 可就是里正这样的异动,又让秦怀仁心底一动,他想到,在平常日子中,像清露这么大手笔置地的人家就不多,况且是灾年?以往他合计出的这个价格,是不想让买家得太多好处。现在不同了,清露收下了他的“好意”他是有回报的。 还有,这样“不同寻常”的交易,无论是买卖双方还是中间人,实际上都是担了风险的,毕竟,这价格太不正常了,一看就有问题,根本经不起推敲。 但再多风险,只要有清露共担,那么秦怀仁还是有底气的,这不能不说,是另外的一种沾便宜方式。 于是,秦怀仁又狠了狠心道,“其实我的意思是嫂子地契上写六两一亩,嫂子实际上出九两,就是怕嫂子不敢,这才如方才所说的……” 里正一听,不由委顿地坐到了椅子里,他现在才明白,今天傍晚遇到秦怀仁时,秦怀仁说的那句“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是怎么回事,而他承认,和秦怀仁比,他就是个胆小的! 清露冷笑道,“既然秦秀才当家做主,愿意用这样的价格卖,我又有什么好怕的?秦秀才想好了,就动笔吧,还有,我明日一早是要去县衙过户的,秦秀才也要同去。”想拉她做筏子,好啊,那她就要找个更强的靠山,到时候非得看上一看,秦怀仁到底是不是真的胆大包天,什么人都敢利用! 谁知,秦怀仁听完了,眼前却是一亮,“那是,那是……我必然同往,到时有些事还要劳烦嫂嫂的!” 清露明白了,这三两银子的地价便宜不是那么好占的,可想到秦怀仁因此而受到的惩罚,和秦家即将产生的混乱,心里又很期待,便点头道,“好啊,我也不敢提前应承下什么,到时再说吧,我自当尽力。” 里正的手还在哆嗦,秦怀仁索性自己提笔写了字据,将手续办妥了,只等明天去县城盖大印就是了,走之前又一再地嘱咐,让里正不要说出去买家是谁。 里正奇道,“我不说,秦老爷就不会问吗?到时这事儿怎么可能瞒得住?”好端端的地,足足便宜了一半儿,是个人都会心疼得发疯吧?! 秦怀仁很有信心地说,“我们过阵子就要搬去府城了,只不过在县城里还有点子小事儿,这才一时没走,只要办好了县城里的事儿,立时就走,我爹忙得很,近几日身子又不好,恐怕是顾不上这些小事儿的。” 里正一头雾水地点着头,清露却已明白秦怀仁说的“县城中的小事儿”是什么了。 清露取了金子付了帐,秦怀仁和他们分头离开了里正家。 秦怀仁回到秦家,秦大川还没睡,硬挺着亲自来问卖地的事儿。 秦怀仁说,“哪儿那么容易,我不过是先去打声招呼,等明天再去问问地价才做得了准儿,这是大事儿!”他不想现在让秦大川闹起来,而等到明天在县衙领了红契,秦大川就是想闹,也闹不出什么结果来了,最关键的是,到时候有清露的帮忙,有些事一定能办得很是顺利,他也有法子堵秦大川的嘴了。 380.第380章 秦怀仁的哀求 秦大川深以为然,又奇怪道,“那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秦怀仁没好气儿地说,“是咱们先说不卖的,人家买家已看好了旁人家的地,里正现去说合的,我一直等在那里,到现在连口饭还没吃上呢,爹当这么大手笔的买家是那么好找的?”借口累得很,几乎是将秦大川赶出门去的。 秦大川前脚刚迈步出门,身后秦怀仁已“咣当”一声将门摔上了,口里还大声抱怨,“也不知我这是造了什么孽,为了这个家每天累死累活的,不说我声好也就罢了,偏还跑过来盘问个没完,若是不放心就自己去办啊!” 秦大川气得很,却没啥办法,只觉得心口疼得更厉害了,恹恹地连叫了好几声儿,岳杏儿才出现,将他扶进了屋子里,连气带累的,身体越发不适,这一夜秦大川几乎都没合眼,直到天快亮了才疲惫不堪地睡了过去,把岳杏儿也折腾得够呛。 秦怀礼满腹心事,这一夜自然睡得也不好。 第二天全家人都起得晚了,就连早起来上工的刘婆子都没发现天还没亮时,秦怀仁就跑了出去。 清露和秦怀恩当晚回家时,去镇上给程一针报信儿的栓子已经回来了,带回了程一针愿意帮忙的口信儿。 若不是在一接到秦家卖地的消息,就提前做了准备,清露今晚也不会那么痛快地答应秦怀仁这可谓“超低”的地价。 “哎,”清露装模做样地叹息道,“我们这是又欠了人家程一针的一个人情啊!” 秦怀恩不以为意,“切,欠什么欠,若是这么说起来,他欠我的多了,就打真的欠了,往后我也有的是法子还回来。”现在的他已变得越来越自信了。 清露点头,“你心里有数就好。”当下撂下这事儿不提了。 第二天一早,清露照例是在睡梦中被秦怀恩抱上了自家马车,而秦怀仁也头一回体会到了曲氏安车的舒适,个中滋味实在是不足为人道也。 他心里对权势财富的追逐也越发火热了起来,至于因不择手段抢夺秦家财产而产生的愧疚,他根本就没有,就连原本有的一点点担忧,也因抱上了清露这棵“大树”而烟消云散了。 清露没想到程一针亲自来了,要知道,自从社火后,他对清露可是能避就避的。 当着县衙人的面儿,程一针直言不讳地问秦怀仁,“这样的地价,难免有失公允,不知秦秀才可曾知会过秦老爷此事?”虽然久未和清露沟通,他们之间的默契倒是还如当初一般,问的正是清露想要问的话。 秦怀仁的脸皮不是一般的厚,说出的话来别提多么冠冕堂皇了,“想当初大哥离家时,未曾得到家里一分一毫,家父做事……我心中惭愧却苦于无法出一丝的力,现在有了这个机会,我岂能再做那无良心之人?!放心,不管发生何事,自有我一力承当,还请大哥大嫂接受我这份兄弟之情,程神医也正好做个见证。”又对县衙的人拱手道,“区区家事,实在让诸位见笑了,实属无奈,无奈啊!” 却不曾说,他和清露一样,都从这地价上获利将近一千六百两银子,而那笔金子他早于昨晚收下藏好了,就连他曾许诺给里正的好处,他也提都不肯提。 若是算上现在地价不断下降的趋势,和清露可能对他产生的帮助,实际上他才是从这桩交易中获利最大的那个人。 话已至此,大家都没什么好说的了,很快办好了红契,清露给县衙的人和里正各十两银子的好处,秦怀仁则只当看不见。 清露背着旁人又悄悄地塞给了里正一锭十两的金子,这样算下来,这次里正共得了一百一十两银子的好处,也算是获利相当丰厚了。而且有了程一针的出面和县衙的人作保,里正这笔银子收得十分安心。 从县衙一出来,程一针就借口药铺里还有事先行一步了,从头到尾除了见礼,他还是和清露没说一句话,其实他的药铺中有足够的坐堂大夫,他现在已是轻易不给人看诊了。 秦怀恩对此十分满意,清露是不以为意,秦怀仁和里正则是不知就里什么都没发现。 本来一行人接下来就该回村子去,秦怀仁却拦住了清露,“还有些家事要与嫂子商量,”想起来秦怀恩必不会和清露分开,连忙道,“也得大哥拿主意才是。”说完后,拿眼角斜睨着里正。 到了这时,里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连忙说家里还有事,提出告辞。 于是栓子爹就赶着秦怀恩那辆曲氏安车和里正一道回去了。 里正一走,秦怀仁便变了脸,也不顾栓子还在场,口中直呼,“大哥大嫂可给我做主啊!”将秦怀义侵吞家里财产的事儿说了。 清露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但这时她先是大惊失色,仿佛不相信秦怀义做出了这么大胆的事儿,接着便皱起了眉头,“这种事我可是不好搀和的,回头我没啥好处不说,还得被秦老爷记恨,不,最恨我的该是三弟和三弟妹,我跟他们又没啥仇怨,何苦如此呢?” 秦怀仁知道以自己的实力,用银子是收买不了清露的,只能求了又求,纠缠个没完没了,可见这件事对他有多么重要。 清露见火候差不多了,便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问,“秦秀才还是先说说吧,要打算怎么办吧?”这件事她其实是很想帮忙的,并一直在介入。 秦怀仁很是无赖,“我就是想把我的损失从三弟手里夺回来。”好像整个秦家都是他的私产一样,那种理直气壮诶,简直无法形容。 一个人厚黑到如此程度,清露也是给秦怀仁跪了,当下说出了具体的步骤,说完后转身就走,“这都是秦家的家务事,我们不得利,更不想跟着瞎搀和。” 秦怀仁听了清露的话后,只觉得眼前金光闪烁,心里算计着,这回若是得了手,竟然比他以往从秦大川手里昧下的银子的总和还要多,眼睛都变得通红了,越发地不肯放清露走。 381.第381章 所有是什么概念 清露没办法,只得应了秦怀仁的要求,帮他联系帮手,并正色道,“我那份儿也就算了,但我和你大哥也是在外行走、经商的人,这才交下了这些朋友,二弟万不可抠抠索索地让人笑话,到时人家不肯帮你了,可怨不得我!” 说完后,一行人就上了马车,秦怀恩很是讨厌秦怀仁,只让秦怀仁和赶车的栓子一道坐在了马车外面,好在,天气已不太冷了,县城也没多大,车并没走多一会儿,只是这种被当成下人对待的感觉实在是太不好了。 可秦怀仁现在有求于秦怀恩和清露,不管秦怀恩怎么对待他,他都得忍着,在秦怀恩的记忆中,两辈子加起来,这还是秦怀仁头一次在自己面前低下那“高贵”的头颅。 秦怀恩虽然表面不动声色,眼中却带上了隐隐的笑意,清露仿佛知道他心里的感受,凑到他耳边小声说,“这不过才是刚刚开始而已。”早晚有一天,她要把秦家每个人都打翻在地抬不起头来。 秦怀恩轻轻地点了点头。 清露去了县城最大的酒楼,找了雅间坐定,才让栓子去请郭掌柜。 把地点定在这里,清露也是有用意的,这间酒楼是赵东家开的,但这次不必麻烦赵东家,只找赵掌柜说话就可以了,在这里用餐还省得劳动赵掌柜了。 听说清露和秦怀恩来了,郭掌柜很快就到了,进门后发现秦怀仁也在,还愣了愣,然后才堆起笑脸走进来打招呼。 清露见郭掌柜的这套做派,不禁心中暗笑,看来会演戏的可不只是她一个人呐! 既然大家都见面了,秦怀仁就更放得开了,直接说,他想得到秦怀义的所有。 郭掌柜当下吃了一惊,显然初次见识到秦怀仁的狠毒和贪婪,他实在是没任何思想准备。 所有是什么概念,就是一文钱都不给秦怀义留,他们购置的私宅、物品、铺子里的所有货品,包括铺子本身,都要收回,要知道,除了从秦大川和殷氏手中昧下的那些银钱,这里面可还有姜氏和秦怀义近三年来苦心经营的心血在里面呢! 因为要处理房产、铺子和货物,这里面涉及了太多的麻烦,所以秦怀仁才不肯轻易动手,用他的话来讲,就是要快,不然的话,恐怕有变。 郭掌柜冷汗都下来,他真不知道这世间还有这样的兄弟,夺家产也就算了,竟然连点儿活路都不给对方留,就算是仇家也不至于此吧?! 但经商多年的郭掌柜很快便冷静了下来,他想要秦怀义的铺子,想了很久了,现在既然清露给了他这样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才不管秦家怎么闹腾呢,他只要保护好自己就行了。 郭掌柜提出了自己的疑虑,“这样子动手的话,我这边倒是没什么问题,既然有秦爷和太太的面子在,我自当尽力而为,我怕就怕到时秦老爷有什么想法儿,而这件事则非秦老爷出面不可,不然的话,咱们这可是名不正言不顺呐,必然会有麻烦!”兄弟相争成这个样子,当爹就不管吗?! 秦怀仁信心满满,“我爹那里,自有我去想办法,”他担心的是另外一回事儿,“我怕的其实姜氏和姜家,他们若从中阻拦,可就不好了。”这种情况应该是必然发生的。 “哎——”郭掌柜摇了摇头说,“这有何难啊?姜家再厉害,也大不过一个‘理’字去,只要咱们不动姜氏的嫁妆,那姜家就闹不起来,难道他们还能因为秦家的家务事和三少爷和离吗?”一句话就说到了点子上。 秦怀仁当即哈哈大笑起来,“倒是我想得不周全了。” 秦怀仁还巴不得秦怀义因此和离呢,到时没了姜家的帮助,秦怀义就啥也不是了,想到秦怀义的倒霉相儿,秦怀仁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话说,当初殷氏出于偏心,分别给他和秦怀义娶了于氏和姜氏后,他就一直怀恨在心来着,现在若是能出了这口气,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和郭掌柜的这边商量好了,秦怀仁又开始犯愁了,秦怀义手里现在有三间铺子,郭掌柜的倒是接了山货铺子,可米铺和杂货铺子没人接手啊! 于是,赵掌柜的隆重登场,解决了秦怀仁这两个麻烦,因为提前私下里和清露沟通过,所以他的支持力度一点儿都不比郭掌柜小。 秦怀仁大喜过望,只觉得和清露在一道办事儿,简直是事事顺畅,连清露黑了他一顿带野味的大餐都顾不上心疼了,连连夸奖这野猪肉的味道就是好,听说是秦怀恩带人猎的,也没啥抵抗情绪。 酒足饭饱后,秦怀恩和清露告辞,走之前,清露再三声明,这件事和他们没任何关系,她只负责将人介绍给秦怀仁而已。 三个“合作者”再三保证,连誓都发了。 秦怀仁并没和清露他们一道回村子里去,而是继续和郭、赵两位掌柜的商量了很多具体细节,然后,他直接在县城中找个了上等客栈,美美地睡了一觉,这阵子,他连续操|劳,可真是累得不轻,好在,他的辛苦总算有了回报,连续有大笔的银子进账,秦家很快就要全部成为他的了。 清露和秦怀恩到了家,刘秀芬欢欢喜喜地迎了出来,“太太,听说秦家的地现在全是咱家的了?”不管怎么说,土地在农民的心里,还是具有特殊地意义的,所以她此时的喜悦简直是溢于言表。 清露也不回答,笑嘻嘻地把地契直接递给刘秀芬,“你还是赶紧多识些字吧,要不然连地契都看不懂。” 刘秀芬十分珍惜地抚摸着地契,脸上的笑容藏也藏不住,嘴里却说,“识字我会努力学的,”她早就开始学认字了,和睿儿一道学的,因为清露特地的培养和总接触账本,学得还不算慢,“可我这辈子,恐怕是没机会买地了。”不管怎么富裕,在她心里,土地还是和她有相当遥远的距离的。 382.第382章 (加更)刘秀芬成了小地主 加更感谢书友【我是囡囡】的打赏。 —————————————————— 清露“切——”了一声,“什么大不了的东西,你也不去问问,现在这地价都降到什么程度了,一亩地不过是你两件首饰钱,你怎么就买不起呢?实在是差银子,跟我说啊,我借给你,回头从你们的工钱里扣出来,不就完了吗?我告诉你,咱们这里不可能年年都受灾,这个地价,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儿了,不,应该说,没这个价儿了!” 刘秀芬愣住了,“太太的意思是说,我应该买地?” 清露摇了摇手指,“错!我看你应该拼地,血拼!” “可……可……”刘秀芬有点发傻,“就打买了地,我们家也没人能去种了呀!”现在他们可是全家为奴了。 “你呀!”清露摇头叹气,指了指刘秀芬手中的地契,“你的意思是说,我现在买了地,明天就得下地种田?你就不会佃出去收租子吗?” 刘秀芬又提出了新的困难,“可咱村现在又没有缺吃缺喝的人家,谁会卖地啊!”在清露的连番劝说下,她不仅有了想买地的念头,还因买不成,产生了失望的情绪。 “左右都是佃出去,在哪个村儿又有什么关系?一年去那么一遭,难道还累着你了?回头记着就用咱们家的斗收粮就成了,你这家伙儿,和我在一起这么久了,脑子怎么也不会活泛点儿?”清露拿了刘秀芬手中的地契,打开自己的箱子放了进去,直接取了一百两银子出来,“喏,拿去,不够说话。” 刘秀芬先是傻傻地站着,后来才反应过来,接了清露手中的银子,转身就往外跑,“哎,哎,谢谢太太了!”想到她就要拥有自己的土地了,心简直像要飞起来一般。 清露被刘秀芬吓了一跳,连忙叫道,“站住!”平常也就算了,现在刘秀芬可是怀着身孕呢,就算已过了最危险的头三个月了,那也不能说跑就跑啊! 刘秀芬早就被清露训练得无比听话,立刻停下了脚步,有些迷惑地看向了清露。 清露先是埋怨了她一通不知道小心,又劝她,“这是什么大事儿,你这么急干什么?而且这事儿啊,早了也未必就好,我看再过几天,说不定这地价还会降呢!你这样,还是去和齐伯好好商量下。”栓子爹在这方面应该相当有经验。 刘秀芬被清露说得有点不好意思,到了此时也平静了下来,是啊,一百两银子的事儿,真不算什么大事儿,她这阵子替清露管家,经手的银子,动不动就成千上万的。 “自然是要和公爹商量的,”刘秀芬想了想说,“不过,公爹现在不在家,他去了里正家,商量怎么种地的事儿,正好,我去找找他,顺便看看咱们村儿有没有人卖地,没有的话,还是找近便些的村子好,到时候再去看看什么的。”已是冷静了下来。 “种地的事儿?”清露有些不解。 已是三月中旬,这要是放在往年,正是该犁地的季节,现在可倒是好,那地还没解冻呢,一锄头下去,泥土中还带着冰碴,根本就无法播种。 土地就是农民的命啊,哪怕不缺吃喝,眼见着这地就这么荒着,心里也是难过得很,恨不得能出现什么奇迹,让这地能像以往长出庄稼来,就算每天聚集到一起七嘴八舌地议论一番,也能舒缓下紧张的情绪。 以往清露家里是没地的,这一下子就买了这么多土地,买回来的可不仅是快乐,还有沉甸甸的担忧,清露这个主子倒是没想太多,反倒是侍弄了大半辈子土地的栓子爹受不了了。 这不,送里正回去时,发现大家伙儿正凑在一处,商议着这个事儿,那脚下就挪不动步子了,让同村的后生把车马送回山上,自己就留了下来。 清露是理解这种感情的,她前世的爷爷,也是个种了一辈子地的农民,只可惜,她也知道,这些人是注定商量不出结果的,便对刘秀芬说,“那你就去吧,家里也没什么活计,我们要歇晌了,你不用急着回来,赶着吃晚晌饭就成了。”午饭他们已在县城吃完了,只不过为了商量事儿吃得略早些罢了,睿儿现在也吃过饭去歇晌了。 刘秀芬应了一声后,便安安闲闲地去了,去之前,还先回屋子把她的体己银子点数了一遍。 刘秀芬的月利银子是五百文,是清露所有下人中最高的,其次是栓子爹,每月四百文。 开始时栓子娘身子不好,基本上干不了什么活儿,就是这样,清露照旧给她开了每月二百文的工钱,直到过年前,栓子娘身体大好了,清露就给她开和栓子、刘寡妇同样的工钱,每月三百文。 这些工钱本来就够多了,可比这更多的是清露给的赏。 清露对自家下人相当大方,逢年过节的就不用说了,就打平常日子里,也是动不动就给这个给那个的,什么布料、首饰、荷包、帕子……当然也有赏钱。 这些东西不仅够他们用的了,还能余富出来走人情,得来的回礼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刘秀芬算了算,各种东西不算,单是他们平常收到的赏钱,就相当于他们各自月例的二倍了。 关键问题是,他们自打到了清露这里后,就只有进账没花销了。 衣食住行处处都走的是公帐,吃和主子们是一样的,穿的,除了出门的衣裳外,睿儿和秦怀恩玩耍、干活儿时穿的衣裳也和他们一样:以细棉布为主,偶尔会穿下粗布。 就是平常吃药看病,也都由清露包下了,等给栓子娘治好病后,清露又把栓子一家三口的卖身银子补给了他们,还宣布往后刘寡妇和刘秀芬也享受什么“免费医疗”的待遇。 栓子家只有栓子这一个儿子,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分家的问题,而且栓子家很感谢刘秀芬为他们一家找到这么好的活计,自打刘秀芬和栓子成亲后,他们小两口的卖身银子和月利等收入,全都归刘秀芬掌管,栓子爹娘根本就不沾手。 383.第383章 小岭村的别名 栓子也是个听话的,也是,有清露和秦怀恩,加上栓子爹娘管着,栓子每天除了干活儿,就是遛马、练功夫,吃酒赌钱等见不得人的嗜好,干脆连想都不要想,他能有什么花销?! 结果,这林林总总地算下来,刘秀芬手头竟然也有差不多一百两银子了,再加上清露预支给她的一百两,哎呀呀,按照现在的地价来算,这就是十六、七亩的上等田啊,想到原来自己和小地主之间只差了一张地契,刘秀芬不淡定了,收好了银子,往里正家走去。 里正家里,众人正要散了,可刘秀芬一来,说了自己的打算,尤其是说了这是清露出的主意后,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兴趣。 再想想,清露自己率先买了那么多的地,这榜样的作用实在太厉害了,现在小岭村人那就是把清露当成神啊! 再说,买地啊,这绝对是件再好不过的事儿了,现在这么好的机会就在眼前,大家怎么可能不动心呢?! 很多人都坐不住了,不为旁的,就想回家也像刘秀芬那样点数下银子,然后去买地。 里正人老成精,一看这种形势,马上说,“既然大家伙儿都有这个想法儿,要我说,咱们这么买不成,咱们应该合起伙来买,这样才能讲下价钱来,旁的不说,至少抽水银子能省就省!”他刚看完清露和秦怀仁之间的交易,在震惊之余,也学到了不少。 现在小岭村有钱人可不少,高收入的狩猎队员们就不用说了,还有个别像里正和刘石头这样,紧跟山上赚了活钱的,这要是全村子的人都买起地来,小岭村周围的地价绝对会些变化的。 大家都觉得里正说的对。 “这样儿,大家伙先回家商量商量,打算花多少银子,再报个数目,回头咱一道去买,相互间也好照应着些,哦,对了,若是有买了地后想迁户籍的,也提前知会一声儿,我心里有个数儿,省得到时候麻烦。”以往的习惯,一般都是人随地走,可偏偏现在的小岭村,只有多余的人口,没一家张罗卖地的。 刘石头笑了,“快得了吧,里正,哪会有人迁户籍啊,为了留下来,连地都不想买的,恐怕都得有。我看呐,咱还是想想,怎么把粮食变成银子使吧!”现在的小岭村存了粮食的人家,可比存银子的多多了。 刘石头的话,得到了众人的响应,“秦爷和太太都置办了这么多地打算常住了,除非得了失心疯,哪会有人想走啊,里正,前阵子不是你说,咱村不让外来人落户了吗?” 一个村子的人口承载量毕竟是有限的,若不是清露买了这两座山头,秦怀恩组织了狩猎队,山上又开了个手工作坊,安排了很多富余的壮劳力,现在这些人口,都要养不活了。 “对,对,”里正连连点头,“这话是我说的,我寻思着咱村这人太多了,现在日子又过得好,老人们身体康健,今年你们个个忙着娶媳妇,明天还指不定有多少娃娃生下来呢,这要是不控制,连宅子都没地方建喽!” 里正又笑道,“我这不是因觉得人多,才问问嘛,没想到你们个顶个的猴精,”指着刘石头说,“你小子,脑子转的就是快,总能想到旁人前头去,我是这么想的,现在这粮食和银子一样花用,尤其是咱村这粮食。”那可是低价的高粱和麦粒子。 “到买地的时候,咱可以先问问人家,想要银子给银子,想要粮食咱就给粮食,我倒是觉得,说不定这粮食比银子还好使呢,若是不缺粮,谁还会卖地啊?!”里正眼中的精光一闪而过,“等下你们报数目,也把银子和粮食分开了报,我心里就有数了。” 众人各自回家,到了此时,小岭村人抱团的好处就显现出来了,无论做什么,都很齐心,没一个拖后腿儿的。 全村人唯一一户全出银子的人家,就是栓子和刘秀芬,他们出的银子数量很惊人,共三百五十两,很多人还记得八、九个月前,他们两家过的温饱难继的日子,羡慕之情溢于言表。 刘秀芬手中多出来的那一百五十多两银子,是两家的三位老人给凑的,听到刘秀芬的耳朵里,倒也不多,毕竟,他们三个的卖身银子就有九十两了,再加上这些日子的月例和赏赐,也就这么多了。 刘秀芬先是推辞,觉得既然是三家出的银子,买的地就该记在三家各自的名下。 栓子爹连连摆手,“说什么呢?我和你娘现在过的日子就够好的了,留银子留地有啥用?不给儿孙给谁?再说,当初你们成亲,我们家可是一点聘礼都没出的,办得再好,那都是太太的银子,可太太若是不看在秀芬的面子上,怎么会出这份银子?!我们这心里,有数啊!” 栓子爹这话说得非常到位,这也和清露平日里的表现有关,为了报答刘家母女在关键时刻对自己的救命之恩,清露毫不掩饰地告诉所有人,雇用栓子的一家,完全是为了刘秀芬,换句话说,不管刘秀芬嫁给谁,她都会买下来的。 就是在日常生活中,刘秀芬在下人中的地位也是最高的,各种待遇始终压其他人一头,连名头都是有的:刘秀芬是清露的内院管事妈妈。 全家人早就发现了这一点,最明显的就是这次,买地的事儿是清露单独提点刘秀芬的,一百两银子也是清露直接借给刘秀芬个人的。 清露始终忘不了,那个在土路上,迎着老许的鞭子,却始终不肯松开她的手,和她一道奔跑的少女,忘不了在失去了秦怀恩这个心爱之人后,对清露依然报有善意的刘秀芬。 清露总是不自觉地用各种方法回报,久而久之就养成了习惯。 这次借给刘秀芬的一百两银子,最后清露也没有要刘秀芬还,更没从她的月例中扣,而是在她生下孩子时,除了送了一个长命锁外,将这笔银子当成了给孩子的体己。 384.第384章 平地一声雷 刘寡妇和栓子爹娘的意思一样,他们这老一辈的人因有了山上这份活计根本就不用担心养老的问题了,而且他们收入很高,又没什么花销,这笔银子再过个一年半载的就能攒出来了。 </br></br>栓子爹娘还答应,等栓子和刘秀芬有了第二个儿子后,让这个孩子姓刘,继承刘家这一脉的香火儿,刘寡妇又怎么可能没一点的表示呢?</br></br>刘秀芬明白,多说无意,就接受了长辈们的这份好意。</br></br>然后由栓子父子去里正家里报上了数目。</br></br>因早上起得早了,秦家的地也以一个极为划算的价格顺利到手了,清露这个午觉睡得黑甜,并不知道,她无意中对刘秀芬的提点和释放出来的善意,让整个小岭村的人都受益了。</br></br>半个月之内,在里正的全方位运作下,小岭村村民们都以非常可心的价格买到了土地,其中刘秀芬和栓子买到了上等田三十二亩,可以说,就算他们往后什么都不做,这辈子也可衣食无忧了。</br></br>而小岭村也因此得了一个“地主村”的别称。</br></br>天擦黑时,同样休息够了的秦怀仁回到了家。</br></br>经过了一整天的休养,秦大川攒足了精神,就为了今天好好和秦怀仁交流一下,他甚至顾不得省银子和生气,一天三顿地按时服药吃饭,就是想要将自己想知道的事儿一次性弄清楚。</br></br>“回来了。”秦大川怀仁的脸色可谓和颜悦色,秦怀仁明白,越是这样的秦大川就越是危险,因为这意味着秦大川又要开始算计人了,不过,秦怀仁已经不怕了。</br></br>“是啊,爹,这阵子可是把我累得不轻,这家里的事真是越来越多了。”秦怀仁不急不缓地喝了一口热茶,口中真真假假地抱怨着。</br></br>秦大川顺着秦怀仁的话感叹了一句,“可不是,家业不是那么好挣的……”意有所指。</br></br>而让秦怀仁有些意外的是,接下来秦大川并没直接开口问卖地的事儿,是问起了秦怀仁这次去府城买宅子的事儿。</br></br>其实,这件事秦大川昨天就想问了,结果见了秦怀仁两面儿,都没来得及问得出口。</br></br>而且秦大川想了,一提到卖地的事儿,就会涉及到他曾做下的“蠢事”气势就矮了,还不如先从秦怀仁做的事儿说起,说不定还能抓到秦怀仁什么把柄呢,那么接下来卖地的事儿也就好说了。</br></br>想了一夜一天后,秦大川觉得,卖地这事儿,还是自己亲自去谈比较稳妥些。</br></br>又岂知,秦怀仁早就把地卖完了,秦大川现在不管做什么都是无用功了。</br></br>秦怀仁倒不怕秦大川先问什么后问什么,秦大川一问,就将在府城买的宅子价格以及房契拿了出来。</br></br>三千五百两的价格对秦大川来说,不啻于平地一声雷,他当即大喊了起来,“你这个败家子,什么金贵的宅子要值那么多银子?!你这是被人骗了,还是想直接把这个家败了啊?!……”又开始找他的烟袋锅子了。</br></br>哪承想,秦怀仁的声音比秦大川还大,休息的可不仅是秦大川一个人,他休息得也不错,吼起来绝对中气十足,“我败家?!和爹动不动就损失几千两银子比起来,我这怎么就是败家了?!爹去过府城吗?爹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爹去宅子了吗?知道那宅子什么样儿,有多大,位置有多繁华吗?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张嘴就说我败家,我是没见识呢!”</br></br>秦怀仁说一句,就往秦大川跟前走一步,还顺便一甩袖子,将本来放在秦大川不远处的烟袋锅子,给扒拉得飞了起来,掉到地上时已离秦大川挺远了。</br></br>到末了,秦大川不仅没及时把烟袋锅子拿到手,还被秦怀仁喷了一脸的唾沫星子,耳朵更是被秦怀仁一声声的怒吼震得“嗡嗡”直响。</br></br>真要说起来,秦怀仁说的这些也不是没有道理,而正因为秦大川是真少见识,秦怀仁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地坑爹。</br></br>“你说我没见识?你不是问我要银子的时候了?你就这么跟你爹说话的?你信不信我去告你,说你忤逆不孝,让你坏了功名?!”秦大川被秦怀仁气得直打哆嗦,当下口不择言起来。</br></br>谁知,秦怀仁并不怕秦大川的威胁,“爹去告啊,等我没了功名,有谁会护着爹,等爹被山上那两口子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时,千万可别后悔哈!爹这么会告状,当初咱家房子都让人家点着了,爹怎么就没告得赢呢?我不用单独去告了,直接再办两件蠢事,不管花多少银子,我这个功名也是保不住了的,到时候,爹不就称心如意了吗?”</br></br>秦大川被秦怀仁堵得一句话都说不来。</br></br>秦怀仁就知道,其实在秦大川心里,他的功名很重要,若不然,那么贪财的秦大川也不会舍得用一万两银子帮他中举,更不会在他提出要独自去京城时,就惊慌失措,说什么都不肯放手。</br></br>秦怀仁的话,让秦大川倒吸了一口冷气,继秦怀恩之后,秦大川明显地感觉到,他又对秦怀仁完全失去了掌控。</br></br>怎么办?怎么办?秦大川心中无比慌乱,见秦怀仁又在自己对面坐了下来,强挤出了一丝笑容说,“你听听,你这说的是什么鬼话,若不是我这个当爹费尽心思供你读书,你能有今天的成就吗?怎么反倒是怪起我来了?都是我把你宠得无法无天了。”他,服软了。</br></br>秦怀仁冷哼一声,“爹怎么就不想想,这大冷天的,我为了这个家去府城奔走,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战战兢兢,求爷爷告奶奶的,到最后还得舍下脸来求人借银子。明明告诉爹了,一千五百两银子不够,爹偏生不信,就连给我带的路费银子都不充裕,我去求人连份像样儿的礼品都拿不出手儿,好不容易把事情办成了,回到家里爹连一句夸奖和问候都没有,就给我甩脸子,而我呢,又得为爹惹下的麻烦去收拾烂摊子!”那副样子,别提多委屈了。 385.第385章 一雷接着一雷 秦大川讪笑了一下,“呵呵,我地的事儿,你就先……”</br></br>秦怀仁却变得不依不饶起来,“爹,你先别打岔,我这次去府城买宅子欠下的两千两银子,爹还是赶紧给我吧,等明天我就去还给人家,不然的话,人家可就翻脸了,我告诉你爹,我那同窗可不是咱家能惹得起的,到时候我失了功名事小,爹这么大年纪下了大牢可就不好了!”</br></br>秦大川并不害怕,“你这孩子,既然借都借了,你就去跟人家好好说说,家里这银子一时不凑手,让他缓两天怕什么的呢?”他的意思是不想还,反正不是他借的,跟秦怀仁来硬的不行,他就来软的磨,到最后着急的不还是秦怀仁吗?</br></br>哪知秦怀仁对他的这套“手段”实在是再清楚不过了,“既然家里银子不凑手,爹让我去府城买的什么宅子?我早就说了,我一个人去京城,就是去府城,只要是我一个人去,花个几百两银子,有个容身之处就行了啊,爹非得要跟着去,我才本着置产业的心思买了一处像样的宅子!”</br></br>秦怀仁数落得差不多了才话锋一转,“反正爹也这宅子,那就把房契还给我吧,我明日给同窗,回头把爹那一千五百两银子拿回来,爹往后也休要说什么跟着我的话了!”抓起秦大川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地契,转身就要走。请大家搜索()!更新最快的小说</br></br>秦大川大惊失色,他有种感觉,这时要是放秦怀仁走了,不仅那买宅子的一千五百两银子拿不回来了,就连这个儿子恐怕都不会回来了。</br></br>其实秦大川想错了,还有考举人的一万两银子没到手,秦怀仁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走了呢?他不过是吓唬秦大川一下罢了。</br></br>秦大川探身抓住了秦怀仁,“你这孩子,我什么时候说这宅子不要了,啊?亏你读了那么多的书,就没点儿沉稳,咱们这不是商量吗?”</br></br>秦怀仁就着秦大川的力道又坐了下来,“爹的意思是,这宅子我没买错,这宅子咱家还要?”</br></br>秦大川先把房契放进了自己的怀里,“要是想要的,至于买没买错,你方才不是也说了,要后才知道?”就是不提还那两千两银子的事儿。</br></br>秦怀仁也不提了,卖地的银子还在他手里攥着呢,秦大川就算不想给,最后也不得不给。</br></br>而接下来秦大川果然就提到了卖地的事儿,他说,“这阵子你既然累得狠了,我也不忍心让你奔波了,我想了,这卖地的事儿还是我来,你去把地契拿来吧!”</br></br>“地契?”秦怀仁冷冷地大川,“哪儿来的地契?今天我已经把咱家的地给卖了,现在没有地契了。”</br></br>“卖了?!”秦大川刚刚坐下去的身体,又猛然间站了起来,和身体相反的是心却往下一沉,他知道,买宅子的那两千两银子,他是还也得还,不还也得还了。</br></br>秦怀仁则不动声色。</br></br>当秦大川缓缓地坐下去时,全身都是虚汗,他哆嗦了半天才好不容易挤出来一个比哭还难容,“行了,卖了就卖了吧,你扣下拿去还同窗的那两千两银子,把剩下的银子拿来吧!”</br></br>秦怀仁果断摇头,“我不给!”</br></br>“啥?你为啥不给?你敢不给我!”秦大川双眼变得赤红,一副要拼命的架势。</br></br>秦怀仁却老神在在,理由充分得无以伦比,“我怕我把银子给了爹,爹又说银子不凑手,连原本答应得好好的,我考举人的那一万两银子也不给我了,到时候,我人也求了,愿也许下了,银子却不到位,我这哪儿是去求人啊,我这是和人家结仇啊,以往我还没想这么多,我是信爹的,可从今天这事上,不信爹了!”</br></br>这番话犹如重锤般,一下下地敲在了秦大川的心头,让他毫无还手之力,他想教训教训秦怀仁,他想找出秦怀仁这番言论的漏洞,只可惜,他找不到。</br></br>秦怀仁太了解秦大川了,他早就了,这次的事儿,他是把秦大川彻底得罪透了,如果他不能成功地将秦大川手头的银子拿到手,那么往后恐怕是再没这个机会了。</br></br>所以秦怀仁这次坑秦大川时,下手是相当狠的,还丝毫没有愧疚的感觉,他心里明白,只要这宅子的价格一报出来,那一万两考举人的银子,他就别想拿到手了,就打最终拿到了,过程也会“艰辛”无比,不知要受秦大川多少的气,答应多少事,而他,不想这样做!</br></br>屋子里是死一般的寂静,就连偷听的岳杏儿和秦怀礼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br></br>秦大川脑子里飞快地计算着,就算一亩地十二两银子,五百二十七亩也能卖六千多两银子,秦怀仁还剩下四千多两,若是他不给那一万两,这四千多两也就打了水漂。</br></br>还有更可怕的事儿,那就是府城的宅子,假如秦怀仁拿了这六千多两卖地的银子,却并没还给同窗,那么秦大川损失的就是六千两了。</br></br>方才秦怀仁已经告诉秦大川了,府城的房契写的是秦大川的名字,欠据上也写的是秦大川的名字,不仅如此,欠据上还用府城的宅子做了抵押。</br></br>做过多年高利贷生意的秦大川明白,这样的字据中一旦有利息的存在,那么到最后在府城买宅子的那一千五百两银子,也有被人黑掉的可能。</br></br>这样子算下来,可就是将近八千两了,算来算去,和一万两又能差了多少呢?</br></br>“我可真是养了个好儿子啊!”秦大川怀仁咬牙切齿地说。</br></br>秦怀仁却像不懂得秦大川的本意样,理智气壮地回答,“爹到现在才的好来?我实话跟爹说吧,爹若是早让我当这个家,咱们家不可能在大哥大嫂手里吃那么大的亏,也不可能惹出这么多的麻烦来,以往我还觉得爹不糊涂,就不想管这些事,现在我是实在去眼儿了,才不得不管的。” 386.第386章 一场狗咬狗的争斗 “行了,”秦怀仁大度地挥了挥手,“我就不把爹做的那桩桩件件的糊涂事,一样样地说出来了,不然的话,就是爹受得了,我还觉得丢人呢!反正爹身子还不错,总能飞黄腾达的那一天,到了那时,爹就明白我做的对与不对了,现在我说太多,爹也听不懂的!”</br></br>秦怀仁的这番话里,有提醒,有算旧账,还有威胁,而秦大川终于在屡屡出错后,彻底失去了在家里的地位,到了此时,连个帮他说话的人都没有。 .</br></br>再说,为了这一千多两银子,他真的有必要彻底得罪秦怀仁吗?!</br></br>秦大川气息恹恹地瘫在躺椅里,“你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也没什么办法,”他决定了,往后这家里的事儿,他坚决不能让秦怀仁再插手了,“我明儿就去县衙里查,咱家的地到底卖了多少银子,”他要先把这个话说在头里,“现在你告诉我,你手头有多少银子吧,剩下的那些我给你凑齐一万两!”这一把,他赌了,不过,也就这最后一次了!</br></br>却不知道,今天晚上,在接二连三的惊雷之后,最大的一个雷正等着劈他呢!</br></br>或许是受到的刺激实在是太多了,秦大川已没体力做出什么过激的反应,或许是这个雷实在太大了,将秦大川一下子给劈傻了。</br></br>听说秦怀仁以六两银子一亩地价格,卖掉了他苦心经营多年才得到的田地后,秦大川在躺椅上哆嗦成一团,如同受伤的野兽般,口中不住地念叨着,“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这个败家子,你不是我儿子,你给我滚……”好像脑子都变得不太清楚起来。</br></br>秦怀仁也有点被秦大川这副疯疯癫癫的样子吓到了,又一想,秦大川若是被气死了,或者是被气疯了,他还能得到更过的好处呢,当下又恢复了镇定。</br></br>“爹要怎么罚我,我都没啥说法,”秦怀仁不管秦大川的胡言乱语,只是大声地按照自己早就编织好的言辞说下去,“不过,在这之前,我要告诉爹两件事。”</br></br>“这第一件事就是现在土地的价格。爹既然说我卖亏了,那爹就去问问,现在的田地到底是什么价格……”秦怀仁刚说到一半儿。</br></br>秦大川便歇斯底里地喊了出来,“什么价格也不可能是六两银子一亩,你当我是傻子呢!早知如此,我就该十五两银子时把地都卖了,也好过便宜了你这个败家子,还指不定你和那卖家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结呢,不行,我明天一定要去县衙,我要去告,我被人给骗了,这地我不卖了!”</br></br>秦怀仁并不紧张,却很是失望,他没想到秦大川这么快就恢复了过来,这番话说得条理还是很清晰的,并且还真的抓住了问题的关键。</br></br>“地的价格确实是有的,哪怕不像爹说的那么高,可爹知道现在有多少人买地吗?告诉你,没有!所以地的价格就一降再降,爹若是不信,就明天去县衙了,近那牙行究竟做成了几笔卖地的买卖,地价都降到这个份儿上了,如果不便宜一点儿,人家会买吗?一下子买这么多地的主家,可不是见天儿都能遇到,更不可能是傻子,也就爹这个糊涂虫,当初还将人赶了出去。”秦怀仁不紧不慢地说着。</br></br>秦怀仁最后给出了结论,“但凡有点脑子的人,现在都不会买地,最起码得今年冬天再买,到了那时,天寒地冻没吃没喝,是个人就不会守着地被活活饿死!最厉害的人会去赌,假如明年还是灾年,那么等到明年春天,恐怕就是送,这地都没人会要了,因为到秋天还得再交一次税!到了那时,爹再卖的价格,说是卖多了卖少了,也为时不晚!”</br></br>这时秦怀仁说的这些话,还是相当有道理的,因为他们谁都没想到清露又一次的横空出世,出手救灾。</br></br>秦大川愣了愣,他总觉得秦怀仁这话说得不对,但秦怀仁已紧接着说起了第二件事,“从表面,我卖咱家的地的确是比市价便宜了一些,这一个是为了尽快脱手避免损失,一个是因为送了个人情,”冲秦大川“嘿嘿”一笑,“若是没有足够多的利益,我没有白送人情的道理,就算爹再傻再笨,惹了再多的祸事,那也是我爹,我总不能因为自己生气受委屈,就把白花花地银子便宜了旁人!”</br></br>见秦大川一副干脆不信的样子,秦怀仁抛出了最后的杀手锏,“爹在外面损失了一笔四五千两的银子,六千两也说不定啊,谁知道呢,没拿到手中算一算,根本就不知道有多少,我找了人,又舍出去了一点儿根本就不存在的卖地上的好处,果然得了个人情,他们打算不收银子,帮爹要回来这笔银子!”</br></br>“你少在这里骗我!”秦大川色厉内荏地吼着,但从他又有了力气从椅子里站起来的样子来现在是相信了的,“我有没有银子,有多少银子,我还不知道吗?什么损失,我没损失过……”说到后来,声音低了下去,他不能说他没损失过,他清露手中损失的可实在太多了,再说,就算不是他损失的,万一秦怀仁真的能把这笔银子拿到手呢?</br></br>秦怀仁就知道,不管遇到多么奇怪的事儿,只要明确地告诉秦大川,有利可图,秦大川一准儿会上钩,况且,这次秦怀仁可不是在骗秦大川啊!</br></br>秦大川又坐了下去,一把摸起茶碗儿,把整整一碗水,一下子都灌了下去,那碗水早就凉透,喝得他全身都打了个冷战,人倒是清醒了不少,“你跟我仔细说说。”</br></br>秦怀仁笑了,“爹还是先把那一万两银子给我补全吧!”</br></br>秦大川一瞪眼睛,“你休想!”</br></br>这一回秦怀仁倒是很好说话,“行啊,爹不给我,我也没办法,那么这样吧,爹手书一份,就说被昧下的那笔银子我有权处理,那剩下的那九千两银子,爹也不用补给我了!”作势要去拿笔墨写字据。 387.第387章 秦怀仁的胜利 “等等,你等等!你就是写了,我也不会按手印的!”秦大川本身是个不认识字的,他现在可再也不敢相信秦怀仁了。 ( .. )</br></br>秦怀仁越发地热切起来,“这样,我保证我写的就是我说的那些,爹也不用急着按手印,可以找旁人先念给爹听听,不是我说的那样,”一拍脑门儿,“老四不是在家吗,我写完了后,爹也不用告诉老四写的是什么,让他念给爹听吧!”还是转身要走。</br></br>秦大川只得大叫,“不按,我就是不按,不管你写了什么我都不按!”那样子简直像个撒泼打滚的无赖。</br></br>秦怀仁又回来了,这回连坐都不坐了,“那爹说说吧,倒是要怎么着?反正爹不给我补全银子,这件事我是不会说的。”用无赖对无赖。</br></br>还能怎么办?在摸不着的利益的驱动下,秦大川到底还是按照他以往的承诺给了秦怀仁九千两银子。</br></br>就像秦怀仁说的那样,既然府城的宅子买了,家里的地也卖了,他们难道还能不去府城吗?去了府城还能不让秦怀仁去考举人吗?这一万两银子,秦大川是早晚都要拿的,现在早些拿出来,还有利益可得,又何乐而不为呢?</br></br>和清露一样,秦大川也不喜欢银票,原因是银票虽然便于携带和保管,却要付给银庄火耗和利息。</br></br>秦大川存的也是金子。</br></br>整整齐齐的一排金锭子,秦怀仁心中暗暗叹息,金子能这么规整,可见秦大川手头还有余钱,不过没关系,等到了府城之后,他再慢慢想办法,就不信掏不空秦大川。</br></br>秦大川和秦怀仁算起了零头,秦怀仁先把到手的金子收起,然后才淡淡地说起了去府城的路费和借银子买房子的人情,反正只要秦大川不给足九百两金子,秦怀仁就是不提明天的事儿啊!</br></br>到最后,还是秦怀仁胜出了。</br></br>听说了父子间的这一场大战后,清露不由感叹道,“没想到这两个人撕起逼来,如此精彩,真遗憾没亲自去,”又想到,“真是便宜了秦怀仁,秦大川也太不抗折腾了,这没几下子就倒下了!”</br></br>秦怀恩的观点和清露不同,“秦怀仁这么做,也就是这么一次了,秦大川也不会因此倒下!”秦大川尽管没了地,但还有六间铺子,这些铺子的租金就足够秦大川生活的了,另外,秦大川手中还有些现银。</br></br>清露连连点头,“也好,也好,秦大川若是真倒下了,往后你还怎么去争夺你应得的家产。”总得给秦大川留下点儿付出的机会。</br></br>秦怀恩却说,“没关系的,我的家产不管是在秦大川手中,还是在秦怀仁手中,都是一样的。”最后的结果都是被一网打尽,除非是被清露拿来了,所以这次清露才会这么“大度”,们互撕,却不从中得任何好处。</br></br>秦怀恩又感叹道,“还是你说的对,秦大川这个人,没了我这个老实人供他欺负,再没了你提供的银子,供他耍威风,他就什么都不是了,好收拾得很!”不由又想起了清露说的那句“性格决定命运”的话。</br></br>把到手的金子放好后,秦怀仁才给秦大川讲起了那笔“横财”的来历。</br></br>秦大川一听就恼了,“怀义手里的那笔银子,本来就是我的,我还得用得着你去忙乎?你快别在这儿说那些好听的了,这件事儿,不用你管了……”接下来他想说让秦怀仁把卖地差的那些地价补全了。</br></br>而秦怀仁直接说,“爹真的不用我管了?那正好!”银子他是不会退的。</br></br>秦大川只得再次让步,正想问问具体的计划,秦怀仁已不耐烦地起身,“好了,爹,明天咱就去把这事儿办了,到时候你什么都不用管,只等着接银子就行了,省得你老是说我瞎遭害银子!”这件事没有秦大川是办不成的,一旦纠缠起来,秦大川意识到了这一点,说不定又要起什么幺蛾子了。</br></br>别仁在秦大川面前说得信心十足,实际上他心里也有点没底儿,他很怕清露借此机会坑他一把,但现在他已再找不到更好的合作者了。</br></br>借着去茅厕的机会,秦怀仁在自家后门上,挂了一条蓝布帕子,这是他和郭赵两位掌柜的订下的暗号,表示已说动了秦大川,明天可以行动了。</br></br>帕子几乎是刚刚挂上,一道人影便在夜色中往山上飞奔而去,那是郭掌柜今夜特地留在山上的小伙计,天黑后,他什么都不干,就蹲在秦家后门等消息,本来等一个时辰后,赵掌柜的伙计会来换他的,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等到了。</br></br>见对方及时有了回应,秦怀仁心中大定,他也想了,就算吃点亏的话,那亏的也是秦大川,和他没啥关系。</br></br>秦怀仁一夜好眠。</br></br>秦大川心中有事,一夜未眠。</br></br>同样一夜未眠的还有秦怀礼。</br></br>秦怀礼原本去偷听秦大川和秦怀仁的对话,是为了找个恰当时机说自己报名的事儿,也是听从了岳杏儿的建议,想跟秦怀仁学学如何讨得秦大川的欢心,却没想到,这两个晚上得到的信息,完全颠覆了秦怀礼的认知。</br></br>以往的秦怀礼觉得不管怎么说,秦大川都是自己的父亲,就算有些错还经常犯糊涂,他也该尊着敬着,另外,他对秦大川也是有很深的感情的。</br></br>可秦怀仁又是怎么做的呢?</br></br>秦怀仁面对秦大川时,不仅出言不逊,没一丝的尊重,还动不动就威胁。</br></br>可结果,秦怀仁从秦大川手里得到了想要的一切。</br></br>尽管年龄小,但自幼在同一个屋檐下长大,秦怀礼对两个兄长包括殷氏在内做的一些事,心里还是有数的,说实话,他是很瞧不起他们这种,下黑手死手,从每桩交易里都得好处的做法的,他觉得都是一家人,这样做太过份了。</br></br>但现实给了秦怀礼狠狠的一巴掌。</br></br>被秦怀仁欺负成那样,从头到尾秦大川都没叫秦怀礼一声,秦大川对秦怀礼这个同样是亲生的儿子,缺乏最基本的信任。 388.第388章 秦怀礼的领悟 甚至,秦大川做的这些事压根儿就不肯让秦怀礼知道,根本就没去想,同样是儿子,家产中也有秦怀礼的一份儿。 秦大川完全没有一碗水端平的打算! 秦怀礼的心是冰冷的。 他觉得他被秦大川给抛弃了,秦大川对他所谓的“好”全都是假的! 那么秦大川对谁好呢?秦怀仁吗? 秦怀礼可不这么认为,秦怀仁现在所得到的一切,其实都是利用欺骗和威胁的手段得到的,而不是秦大川心甘情愿给的。 所以说,秦大川其实对谁都不好! 想到这些,一滴泪水顺着秦怀礼的眼角滑落下来,他长这么大,重来没感到这么孤单过,也重来没对这个家和秦大川这个父亲如此失望过。 接着,秦怀礼又想到了今天秦怀仁得到的一万两银子,不,应该不只是一万两。 按照以往他们的习惯,每件家里的差事,经手人都会得到差不多一半儿的“好处”来算,那么从买宅子和卖地这两件事儿上,秦怀仁应该从中昧下了差不多三千五百两银子。 还有明天的事儿,秦怀仁一定还会从中动手脚,再加上在这些之前的那些,这样算下来,这些年来,秦怀仁从秦大川手中弄来的银子,就有差不多两万两了! 应该说,秦怀礼很聪明,心里是非常有数的。 两万两银子,那是什么概念?! 有了这笔银子,就是什么都不做,这一生也可以过得富足优渥,什么秀才、举人,秦怀礼连进士都有把握考得上,到时候当了官儿,就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就连清露都会高看他一眼的! 秦怀礼“忽”地一下儿,从炕上坐起了身,他的心里像有团火在烧,他很想去跟秦大川说,他不用那么多的银子,他也能比二哥更有出息的。 等他有了出息,他不仅会回报秦大川,还能让秦怀仁再不敢像现在这样欺负秦大川,他也能给秦大川做主,给秦大川当家! 秦怀礼赤着的脚落在了冰冷的青砖地上,凉得他一哆嗦,也让他恢复了理智。 他知道,不管他说什么,秦大川都不会相信的,现在的秦大川只相信秦怀仁,不,应该说,在损失了如此多的银子后,秦大川只能相信秦怀仁。 这一字之差,注定了秦怀礼在秦大川面前的失败,也证明了秦怀仁和秦怀礼之间为人处事的高下。 不管秦怀礼多么瞧不起秦怀仁,有多少道理能说明秦怀仁是错的,有一点秦怀礼也必须承认,就是秦怀仁用如此下作的手段来对付秦大川,是相当有效的,因为秦大川的本身,就是个如此下作的人! 况且,秦大川手里现在很可能已经没有多少银子了,秦怀礼再去闹也没用了,除了引起秦大川的反感,什么都得不到。 秦怀礼可没看到那些整整齐齐的金锭子,所以他对秦家的家产,心里并没有确切的估计。 “晚了,晚了啊……”秦怀礼仰躺在炕上,喃喃自语。 紧接着,他又想起,等明天,秦怀仁就要带着秦大川去对付了秦怀义了。 这让他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亲生儿子啊,手足兄弟啊,他们真能下得去手! 那么有着同样身份的他,秦大川和秦怀仁想要对付的话,也会一样的! 秦怀礼这个人,聪明还是挺聪明的,但他生性懦弱,身体也一般,最重要的是,他年幼,又被秦大川保护得比较好,还带着一点天真和文人特有的清高和傻气。 这就注定了他不可能像秦怀仁那样凶狠且不择手段,也意味着一旦他要是和秦怀仁对上了,将是必输的结果。 秦怀礼长叹了一声,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来想对策。 没有秦大川的支持,他一个人是敌不过秦怀仁的。 年龄是无法改变的,但见识和功名却可以。 秦怀礼决定,不和秦怀仁争了,他退出。 他想好了,他什么都不要了,他只要五百两银子,也不去府城了,先把秀才考上再说,想来这点银子对秦大川来说,还是能拿出来的,秦怀仁也应该不看在眼中。 等他考上了秀才,说不定秦大川看到他有用了,还能多对他好一点呢! 至于生活费,秦大川总会给他的,就算不给,考上秀才后,他就去坐馆,也能养活得了自己。 再说,有多出来的这一百两银子,他过个一、两年的还是没问题的,大不了节省一点儿就是了。 想到这种退让会得到秦大川和秦怀仁两人的支持,秦怀礼松了一口气,决定等明天秦大川和秦怀仁办成了事儿,得到秦怀义的银子后,就和他们好好商量一下。 离报考的最后截至日期,还剩下四天的功夫儿,秦怀礼觉得还是来得及的。 秦怀礼想通了这些,正要睡去,那边已响起了秦大川的怒吼,“怀仁,开门,快起来,你不是说要出门办事吗?” 秦怀仁相当不耐烦,“爹,离天亮还早着呢,就打现在去,那城门也不开啊!”想了想,怕秦大川继续闹腾,随口道,“行了,我起来了,让杏儿做饭吧!” 秦大川这才不喊了。 秦大川食不下咽,秦怀仁吃得很饱,反正去了也是在城门外等着,他现在尽量多磨蹭一会儿,在家里待着,总比在外面吹冷风要舒服。 老许赶车,父子二人一路无话,到县城时,城门果然还没有开,但也没等太久。 他们先去的是秦怀义的杂货铺子,今天的行程和顺序都是昨天商议好的。 远远的,秦怀仁就见一行人在铺子门前等着,走近了一看,真的是赵掌柜的带的人,秦怀仁的笑容立刻鲜活了起来。 此时,天还没亮,铺子更不可能开门。 秦怀仁打了个招呼后,就带着秦大川一起上前叫门,报出了身份后,门很快就开了。 父子打头,赵掌柜带着四个镖师和十个精干的伙计,紧跟着冲了进去,镖师两人一组守住前后门,伙计们开始点货,门上落锁,门外挂上了盘点的牌子。 389.第389章 愚蠢短见自取其辱 铺子里的伙计是认识秦大川和秦怀仁的,所以听了秦怀仁盘点出兑的说辞后,只是迷惑,并没什么过激的反应。 赵掌柜见自己的人已掌控了局势,就示意秦怀仁可以离开了,整个过程顺利流畅,用了也就半柱香的功夫儿,毕竟,他们还有其他的铺子要处理。 挺好的一件事儿,却被秦大川给搅闹了。 见这样就要走,秦大川立时叫了起来,“这怎么行,这都是咱们家的东西,他们偷偷昧下怎么办?” 赵掌柜的脸当场就黑了下来,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儿被打脸,这对他来说实在是难以接受! “简直不知所谓,我赵某人在望山县也是有名号的,岂能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儿?”就在昨天,听说秦怀仁要贪下秦大川那么多银子时,赵掌柜是很不愿意的,他不缺银子,就是缺银子,也珍惜羽毛顾忌名声。 要知道,这个时代,商人的地位比较低下,尤其是他们这样有名号的大商人,是相当讲诚信的,不然的话,会受到来自各方面的巨大打击。 “爹,你怎么说话呢?!”秦怀仁小声地劝了一句后,赶紧向赵掌柜的赔礼道歉,“我爹就是说说,随便说说,赵掌柜的千万别往心里去……” 赵掌柜的只得强压怒气,打算就此算了,没办法,谁让这是东家交代给他的差事呢! 可就在这时,秦大川又叫了起来,“怎么是随便说说,我自己个的东西,我问问都不成吗?不行,这涉及到银钱上的事儿,必须得算清楚,一文都错不得!”他觉得自己相当有道理。 赵掌柜看着秦大川怒极反笑,“我六岁上就到了铺子里做学徒,三十多年下来,会连这点道理都要你来教?!你做过几天的生意?!”秦大川自然是一天生意都没做过的。 赵掌柜朝秦怀仁一拱手,“秦秀才,不是我不给你面子,实在是令尊小肚鸡肠,以小人之心妒君子之腹,又是个什么都不懂混不吝的,我看这笔买卖就此作罢吧,秦秀才另请高明!”这几句话,就像是为秦大川量身订做的。 赵掌柜骂完了后,提步往外走,伙计们也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就连镖师都集中了起来,铺子里原有的伙计脸上也露出了狐疑之色,一边窃窃私语,一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秦大川,渐渐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秦怀仁气得不行。 秦大川一见赵掌柜真的要走,心里也害怕了,但又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 恰在此时,秦怀仁说,“爹既然想亲自盘点,那爹就一个人留下吧,看看能不能用十天半个月的功夫儿,将这些货物点清楚再卖出去,顺便也将这铺子兑出去!”别说秦大川了,就连秦怀仁都没这份能耐,这才忍了那么久都不敢轻举妄动,最后还是借助清露的帮助,这才把事情弄成了。 人常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若是秦大川不信任秦怀仁以及秦怀仁找的人,那他就该自己来。 可他又没这份能耐,结果,他用了人,却又怀疑,还连替换的人都没预备,现在这样胡说乱闹,除了得罪人外,再没旁的效果了,而且丢人的可不只是赵掌柜,还有秦怀仁。 秦怀仁又怎么可能给秦大川好脸色?! 秦怀仁现在越来越觉得清露说的是对的了:秦大川真的很没见识! “哦,对了,再过个把时辰怀义和姜氏就要来了,”秦怀仁看了一眼铺子里原来的伙计,继续对秦大川说,“有人报信儿的话,估计都用不了那么久,到时爹也一个人处理吧,我先走了,从今往后这件事我是再不会管了!”那语气态度,跟训斥孩子似的。 秦大川一听,气势顿时就矮了,“那……那能行?”他但凡有法子,当初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姜氏昧下他的红利和铺子租金,却选择了忍气吞声。 秦大川去抓秦怀仁的袖子,秦怀仁奋力甩开,去追赵掌柜。 赵掌柜正在开锁,速度比较慢,秦怀仁跟三孙子似的百般安抚,秦大川也一旁赔着笑脸儿。 赵掌柜看着秦大川说,“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信不信,我若是和你们家置气,就能让你们家所有的铺子都在县城开不下去,铺子也没人租!” 赵掌柜还真不是吓唬人,当然了,前提条件是,秦家背后没有清露和秦怀恩这两个大靠山,不然的话,死的就很可能是他了。 可以说,现在的山上秦家,已有了足够在望山县称王称霸的资格。 其实就是在吉安县也一样。 只可惜,吉安县令的那些媚眼儿,根本就没机会抛出来,清露和秦怀恩是一点儿发展自己“势力”的意思都没有啊,就喜欢在山上过自由自在的小日子。 秦大川被赵掌柜训得满脸通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赵掌柜骂够了秦大川,出了气,便一挥手,他带来的人各居各位,又重新忙碌了起来。 秦大川总算弄清楚现在的形势了,旁的不说,就这把子训练有素的下人,他就没有,也使唤不起。 赵掌柜率先出门,秦怀仁紧紧跟上,也上了赵掌柜的马车。 秦大川没办法,只得独自一人,坐在自家马车上,催促着老许快点跟上。 有了这次的教训,接下来秦大川再没敢说一句话。 赵掌柜的人已等在米铺门前,用很快的速度接手了米铺,赵掌柜也留在了米铺中。 山货铺子自然是郭掌柜接手的,做法和赵掌柜如出一辙。 再出发时,除了四个镖师外,郭掌柜还带了十个健壮的婆子,分别乘了三辆马车,浩浩荡荡地往一个秦大川重来没去过的地方去了。 秦大川想问问,他们这是去干什么,为啥不带伙计要带婆子?! 只可惜,除了叫门时,秦怀仁根本就不搭理他,马车也不坐自家的,就是叫门时,也只是拽着他,并不跟他说一句话,他想问,也没人可问。 马车很快停下。 390.第390章 阴谋敌不过实力 叫门前,秦大川抓紧时间问,“这是什么地方?” 秦怀仁没好气儿地说,“你那个好儿子,私下里买了这处宅子,把我们瞒得紧紧的,爹还是好好看看吧,他表面哭穷,实际上又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对这事儿,秦怀仁心里也是气得很,若不是有郭掌柜的消息,他真不知道,秦怀义私下里竟然攒下了这么一大笔的银子! 门还是被顺利地叫开了,但这次秦怀仁一改方才“温柔”的做法,让郭掌柜带来的婆子,直接把秦怀义家的下人给绑了起来,并堵上了嘴。 这是一所两进的小宅院,共有十多间房子,不太大,却很精致,里面装饰得很是干净漂亮,它的位置也很好,正是县城中闹中取静的地段,环境清幽,又离秦怀义的几间铺子不远。 必须承认,姜氏的眼光是很不错的。 秦大川一见到这样好的宅子,便心头冒火,眼睛通红,他心里原本就不多的对秦怀义的愧疚,统统变成了愤怒和嫉妒。 秦怀义家请了三个下人,除了看门的一对老夫妻外,还有个小丫鬟。 这小丫鬟只有十三、四岁年纪,长得不怎么样,人却很机灵。 她一见势头不对,站在内院的月亮门儿前就大声喊了起来,“就打你们是老太爷和二老爷,也没有父亲兄长硬往内宅里闯的道理,我们家老爷太太可还尚未起身呢!” “都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这种传出去便毁了名声的事儿,怎么能做?一旦传到亲家老爷的耳朵中,也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小丫头的气势可谓十足。 见这小丫头的举止做派,大家就不难想到这是姜氏从娘家带来的人,就秦家这底蕴,根本就培养不出如此机敏的丫头,而她对秦家一行人的蔑视,也是明显且毫不掩饰的。 原本还冲在前面的秦大川,被这小丫鬟一吓,脚步就顿了下来,说实话,他还是很怕姜家的,因为他和姜家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上,哪怕表面上看起来,姜家只是下人。 秦怀仁却早料到会如此,当下也不说话了,只是朝身后的人一挥手,立时有婆子扑上来,不管不顾地将小丫鬟也捆了堵上了嘴,其余的婆子却不停步,直接就往内院里面冲去。 直到这时,秦大川才明白,这一回郭掌柜为什么不带伙计,只带婆子,在大户人家中,小厮、护院等人,是不能进内院的,很容易被人抓住把柄,只有婆子,才能在内外院通行无碍,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此时,已天光大亮了,秦怀义和姜氏却依旧高卧未起,但第二进小院子并不大,小丫鬟那么闹腾,大声地说话,还指出了对方的身份,就是为了给他们报信的。 婆子们冲进屋子里时,秦怀义和姜氏已经醒了,衣裳正穿到了一半儿。 见陌生婆子进门,姜氏厉声喝道,“你们是哪家的下人,竟然敢私闯民宅,信不信我让我爹拿了名帖,让铺快抓了你们,到了那时,就算是你们的主子也未必保得下你们!”就算听到了小丫鬟方才的话,她也不相信,就凭秦大川那么个人,敢做出这样胆大妄为的事儿。 更重要的是,如果这事儿真是秦大川做的,一个“孝”字在上头压着,他们是没什么太好的办法的,再说,他们手中的这些财产,本身就来路不正。 所以姜氏才会这么说,一个是为了将水搅浑,看看能不能出现什么转机,一个是最好把这件事赖到旁人头上去,哪怕是赖到秦怀仁身上,只要不是秦大川动的手,旁人姜氏都有办法对付。 有两个婆子,听了姜氏的话后,面面相觑,脸上露出了害怕的表情。 姜氏见自己的话见效了,再接再励道,“当然,你们也是听命于他人,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罪过,现在你们只要跟我说清楚了,外面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必会想法子保下你们……” 这就是想掏证词了。 可是姜氏的话还没说完,就有两个她觉得有些面熟的婆子扑了上来,二话不说,把刚穿好衣裳的姜氏也给捆了起来,并堵上了嘴,表面上看和对待下人没一点分别,动手时却轻柔了不少。 这不禁让姜氏目光闪了闪,很少有人知道,姜氏有了身孕,因为还没过三个月,并不显怀。 秦怀义也被捆好了,婆子推搡着他们两个外院走,秦怀义还好说,见姜氏一个劲儿地挣扎,两个婆子索性将姜氏抬了起来。 一到了外院,秦怀义夫妇便齐齐瞪大了眼睛,他们真的不明白,这郭掌柜和秦大川、秦怀仁怎么就勾结到了一处,再想想,也没什么不可能的,只要有利益的牵绊在其中,他们合作又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而郭掌柜和秦怀义做了差不多三年的对手,对秦怀义乃至姜家的底细,简直再了解不过了,现在既然有山上以及山上背后的程一针和赵东家与他一道合作,他真心觉得秦怀义和姜家不足为虑。 再说,郭掌柜看了一眼坐在院子当中的秦大川,这是他们父子间的家务事啊,他不过是帮忙的,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秦怀义跪在秦大川的面前,眼泪汪汪地看着秦大川,到了这时,他还指望着能用说句话儿,跪一跪求一求,来免除这场无妄之灾。 秦怀义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下下地给秦大川磕头,秦大川竟然一声不吭地受着,脸上的表情根本没有慈爱,只有狰狞。 还是姜氏轻轻踢了秦怀义一脚,秦怀义才停止了这种毫无意义的自虐行为,只是,他的眼泪终于是滚滚而落了,想来,此时的秦怀义,和昨天夜里的秦怀礼,心情是一样的:他们都意识到,他们被秦大川给抛弃了。 和秦怀义不同,姜氏是恶狠狠地盯着秦大川,就连秦怀仁也没放过,一副恨不得要吃人的样子。 391.第391章 没有最狠只有更狠 秦大川又开始哆嗦了,他想到了姜家的势力。 秦怀仁却不以为意,早在行动开始之前,他就知道了最后的结果,这时只对秦大川说,“爹啊,把弟妹的嫁妆单子拿出来吧,好让下人将东西都归置好,别回头让旁人说咱们秦家收拢家产,却连弟妹的嫁妆都昧下了。” 秦大川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硬生生地忍住了。 秦怀仁将嫁妆单子交给婆子们,把清点宅子的事交给郭掌柜,还好心地嘱咐道,“郭掌柜千万要小心一点,我那弟妹可怀着我的小侄儿呢!一旦有点闪失,知道的是我弟妹自己不小心,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秦家不顾血脉亲情,虐待儿媳呢!” 姜氏心底一沉,暗道,完了!这是她最后的依仗,却被人如此轻描淡写地提出。 姜氏自诩为聪明,也有百般的手段还没使出来,然而在秦怀仁这种猛冲猛打的“实力”面前,她是毫无还手之力的。 就像郭掌柜了解秦怀义两口子一样,姜氏也清楚郭掌柜是个什么样的人,手段不在自己之下不说,背后的实力也不容小觑,做事更是滴水不漏。 果然,秦怀仁带走秦大川后,郭掌柜并不给秦怀义两人松绑,还好心的将姜氏抬到了一张榻上,并又绑了绑,那真是生怕姜氏受一点“委屈”。 就连姜氏的嫁妆,点数完了之后,也并不交给姜氏,而是连同嫁妆单子和这些嫁妆一道让下人运去了镖局保管。 镖局常年走镖、运送,对货物的估价是相当在行的,东西只要在他们那里,再生不出什么纠纷的。 秦大川出了门后,问秦怀仁,“现在我们去哪里啊?” 可能是因为秦大川这次能忍到此时才问,也许是一切都很顺利钱财就要到手了,秦怀仁这时对秦大川的态度好了一些,“我们得回杂货铺,现在爹该收银子了!” 波折还是有一点儿的,秦大川对赵掌柜点出的货物作价很不满意,“这么一大堆的货,怎么可能只值这么点银子?!” 赵掌柜二话不说,将刚刚做好的账册往秦大川怀里一塞,“正好,这批货我是不想要的,我只想要铺子,秦老爷就自行处理好了。”他倒是不生气,而是真这么想的,自打秦怀仁让他只报货品本身价格的三成开始,他就不想做这亏心的生意了。 秦大川立刻无语,但还是催着秦怀仁看一下货物的数量,秦怀仁先是拿新旧账本乱翻了一通,又找了店铺原来的小伙计问了问,才对秦大川说,“爹,我是看不出问题了,要不,爹就再查查?!” 秦大川只得作罢。 新的问题又出现了,赵掌柜是想买铺子,但秦大川说什么都不肯卖,就连房契都没按照秦怀仁的嘱咐带在身上。 见赵掌柜生气了,想不兑铺子了,秦大川又开始死乞白赖地祈求,差点儿就撒泼打滚哭求了。 最终,赵掌柜败下阵来,和秦大川签了租用铺子十年的长契,并将租金一次性付清了。 因为是长契、预付,价格自然是便宜的,以往的一百两银子一年,变成了八十两,尤其是头一年,也就是今年,变成了五十两——现在已经三月中了,店铺还要归置下,便宜自然是应该的。 秦大川和秦怀仁都不明白,其实比货物更加值银子的,是秦怀义对店铺的装饰,那些货柜等物,都是秦怀义进店时特地找人订制的,才用了两年多,还都是新崭崭的。 现在这父子两个不提,赵掌柜自然也就不说,一旦提起来,让他们拿走也就是了。 有了杂货铺子的前车之鉴,到了米铺秦大川就开始自己点货了,旁的东西他不在行,但对粮食的价格,他心中还是有数的。 秦怀仁开始紧张。 点数的结果是,价格和赵掌柜报得一致。 秦怀仁觉得很神奇,秦大川有点郁闷。 其实道理简单极了,和杂货铺给货物压价不同,赵掌柜是把秦怀义米铺的存粮抓紧时间运走了一部分。 秦怀义的米铺和赵掌柜酒楼离得不远,就是赵东家本身,也做着米铺的生意,铺子的距离更近。 若不是有这些“先天优势”,赵东家也找不到这么好的为山上出力的机会,表面上看是秦怀仁临时起意,求着清露找到了赵掌柜,实际上是,赵掌柜提前做的功课,一点儿都不比郭掌柜的少。 两家店铺接手完了之后,到了山货铺子就换成了郭掌柜,过程也同样顺利。 最后一桩麻烦是郭掌柜买的宅子里的东西,要知道,这些杂七杂八的物件一件件定价是相当麻烦的,只能总体估价。 秦大川见了姜氏那些细软也很动心,秦怀仁却跳开老远说,“爹想要怎么自管挑,我是一点都不要的,我怕姜家找我的麻烦。” 是的,之所以一直都不能给姜氏和秦怀义松绑,并堵上了他们的嘴,就是怕他们开口说话,要知道,姜氏很可能花言巧语地把很多东西都说成是从娘家带来的,到时候绝对是死无对证一团乱麻。 在这样的威胁下,秦大川只得作罢,先是和郭掌柜争讲了一番价格,又偷偷地将姜氏的两件首饰藏在了袖子里。 秦大川就不想想,这些东西都是郭掌柜的人点数的,怎么可能没有准确的数目?再说,郭掌柜要是和他一样,想要偷偷地昧东西,机会不是多的是吗? 秦大川自以为高明,却不想,一行人去县衙办手续时,郭掌柜当着县衙人的面儿说,“这些是宅子里原有的物件清单,价格就是这些,其中有两件首饰秦老爷拿去赏玩了,不值什么的,价格中就不必扣除了。” 为了避免麻烦,他们这次不仅将所有的买卖,就连铺子的长租契约都是过了明路的,也就是赵东家和郭掌柜的势力大,不然,就以秦家的那点子根基,县衙是干脆不会理睬这些麻烦事儿的,这也是秦怀仁特地要求人帮忙的原因。 392.第392章 死猪不怕开水烫 秦大川听了郭掌柜的话后,先是一愣,接着又感叹道,“早知郭掌柜是如此大方的人,我该多留几件才好!” 对这么不要脸的人,郭掌柜和赵掌柜都表示很无语。 原本他们还因自己对秦大川做下的事感到有些惭愧,现在这种感觉,已然是荡然无存了,他们甚至对秦怀仁和秦怀义产生了一点点的同情和理解,相比之下,这兄弟两个的狠毒还真不如秦大川。 当然,他们最理解和同情的还是秦怀恩和清露,并且下定决心,从今往后,秦家这家人有一个算一个,还是有多远离多远的好。 出了县衙后,秦怀仁满心感激地要请两位掌柜的一道去用午晌饭,毕竟,今天所有的人手都是人家准备的,伙计和婆子还好说,一看就是自家的,就算耽误了些家里的事和生意,也勉强说得过去。 但镖师一看就是雇用的,这笔银子,很明显应该是秦家出的,可秦大川是不可能出的,就是你问到他头上,他也定会装傻,秦怀仁又不甘心替秦大川出,只能也装傻充愣。 秦怀仁的提议,犹如一张符咒,使得早已感到疲惫不堪的秦大川,猛然间就有了力气,一瘸一拐地也能走得步步生风,上了自家马车后就不见了踪影,连秦怀仁都顾不得了,至于秦怀义夫妇的现状和去向,更是丝毫不放在心上。 秦怀仁就知道会这样,于是也不背人了,从容地从两位掌柜的手中,收下了自己应得的那份儿银票。 就这样,只用了一个多时辰的功夫儿,秦怀义在县城内的所有家产,就被秦大川带头的几方人马搜刮了个干净,过程犹如蝗虫过境。 秦怀义夫妇被郭掌柜赶出宅院时,除了身上各自穿的那身衣裳,连一个铜板都没有,两人相互搀扶着走到了姜家,这才吃上了今天的第一顿饭。 尽管秦怀仁是诚心结交,两位掌柜的却借口今天事儿多,并没接受秦怀仁一道用膳的邀请,而是等秦怀仁走了之后,才相伴去吃饭,饭罢两人不约而同地去了山上,正好赶上清露起身。 他们这次共搜罗了秦怀义六千多两银子的财产,这个数字是很惊人的,可见姜氏并不只是表面厉害,而是真有手段,姜家也的确有些门道,对出嫁女儿维护得也很到位,这才让这小两口在短短三年中攒下了这么多的家业。 这六千多两银子,大头儿被两位掌柜的给瓜分了,他们到了山上,每人都送给了清露一千两银子,清露倒也没推辞,安心地收下了,到这时,清露必须承担起应有的责任来,表示和他们利益风险共担,而不是让对方觉得这件事和她没关系。 直到郭掌柜提出将从秦家手中买到的宅子,一并送给清露时,清露才坚决地推辞了。 赵掌柜和郭掌柜除了这两千两银子都还有赚头,这一点清露是清楚的,但这些是人家应该得的,而且不多,就算他们图的是这些铺子今后给他们带来的发展,而不是这些蝇头小利,清露也觉得自己不该拿。 六千两银子中间的部分,是被秦怀仁得了去,不多不少正好两千两整。 秦大川实际上只得到了其中一千八百多两,还不如当初他投给秦怀义的两千两本金多,这让他对秦怀义和姜氏恨了个半死,尤其是看到秦怀义和姜氏过的奢华日子后,越发认为这两口子是在拿他的银子挥霍! 这个想法倒也不错,姜氏和秦怀义是压根儿没想把这两千两银子还给秦大川的。 这次又收了三家铺子的十年租金,秦大川手头进账的也有四千多两了,这让他心里感到了一点安慰,甚至有了点儿底气,并不知道,秦怀仁让这些银子留在他的手中,是为了到府城后继续坑他。 就是现在,秦大川手中的这笔银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留下的。 秦大川吃过午晌饭,正想睡一觉儿,秦家的大门就被敲得震天响了。 秦大川心底一沉。 按道理来说,大白天的,秦家的大门是不该上锁的,但今天他做了亏心事,很怕姜家的人找上门儿来,所以就做贼心虚地锁上了门儿,还嘱咐家里人不要出去。 对方果然来了。 秦大川躺在内室炕上装死,摆出一副死猪不怕热水烫的架势。 秦怀义、秦秀娥还有岳杏儿都吓得不知所措,最镇静的反倒是刘婆子和老许。 刘婆子还劝岳杏儿,“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我们只不过是下人,家里的事儿和我们有什么相干,大不了不做了就是了。” 老许接口道,“被卖了也挺好的。” 岳杏儿叹息了一声后,也安下心来。 没人安慰的秦秀娥却开始哭了。 秦怀礼就算没哭,脸色也不比秦秀娥好多少。 殷氏像个鬼魂儿似的,从柴棚里往外探头探脑地看,满脸的阴鸷之色,不知在想些什么。 姜家人这么闹腾,最先受不住的是村里人,里正不像秦家人脸皮这么厚,只得出面处理来了。 就这样,在秦家的大门前,秦家人缺席的情况下,今天上半晌秦大川和秦怀仁所做的事,被姜氏添油加醋地宣讲了一遍,全村的人都知道了,就连秦家人,也偷偷地躲在门里面听了起来,实在是这种事,简直闻所未闻。 可姜氏说得再好听,再生动,大家再同情他们,也解决不了实际问题,眼看着日头渐渐地偏西了,里正有些烦躁地问,“啊,那你们这是想到县衙去告发秦老爷?” 姜氏语塞。 这就是秦怀仁或者说郭掌柜他们的厉害之处——秦大川做的这些事儿不违反律法! 姜氏想了想说,“我们铺子里还有很多货品是赊欠旁人的,总得要回来还账……”这个理由半真半假。 里正一听便摇头,“那可是难了,我是帮不了你们的!秦老爷若是不开门,你们总不能硬闯吧!”退后一步,有点事不关己的样子。 393.第393章 (加更)姜氏的复仇方式 加三更感谢书友【我是囡囡】的打赏。此一 ———————————————————— 里正参与这件事,是为了保全村里人的名声,可不是为了让姜氏或秦大川把他给赖上的,到现在,他还没想好秦大川若是来问地价时,他该怎么说呢! 姜氏没办法了,只得说出了她这次来的最终目的,“那劳烦里正帮我们和秦老爷说一下,我们想让三郎也像大哥那般,到我们姜家倒插门儿!” 姜氏不能让里正就这么离开,就像里正说的那样,姜家人再厉害,也不敢当面对秦家如何,只能背后****手,可只要秦怀义和秦大川还有父子关系在的一天,那么秦怀义和姜氏在对上秦大川时,就永远会输上一筹,要知道,这是个“孝”字大过天,不可言父过的时代啊! 就是方才说的那些话,姜氏也不是为了从秦大川手中要回点什么来,只是为了往后再对上秦家时,无论她做什么,都会有人原谅她。 像秦大川这样毫不顾忌名声的人,在古代是十分罕见的,就算姜家没有出仕的人,只是做生意和做下人,也深深懂得“人言可畏”的道理。 直到现在,姜氏才明白,当初的清露是多么的有远见:先是用倒插门理清了和秦家的关系,然后就是无论如何也不认下秦家这门亲戚,接下来每一次让秦家吃亏,都是有理有据,甚至有时做下的事还让众人在心知肚明的同时却抓不到任何把柄…… 现在的姜氏正要走清露的老路,尽管时间晚了些,损失大了点儿,但早一天就比晚一天要强。 其实姜氏也想过和秦怀义和离来着。 可姜氏毕竟不是清露,姜氏已经二十岁了,还怀了身孕,不管做什么,总要等一年后,孩子生下来才行,想要再嫁人怎么看都是麻烦,再找秦怀义这样年龄相当平头正脸的也根本不太可能了。 再说,姜氏和秦怀义还是有些感情的,到目前为止,秦怀义在姜氏和姜家人面前也算听话。 权衡了各方面利弊后,姜氏还是暂时咽下了这口气,想和秦怀义继续过下去。 “这个啊……”里正听了姜氏要求后,沉吟了一下,“按道理说,这还真是我该管的事儿,不过你们如今闹成这样儿,我也只能试试了。”秦怀义可不像是秦怀恩,里正到现在还记得,秦怀恩当初把秦家折腾成了什么样儿,秦大川才勉强同意秦怀恩倒插门的。 有一点里正想错了,那就是在秦大川心里,其实秦怀义根本就不如秦怀恩有“价值”。 所以当一听说姜氏这个要求时,秦大川很快便同意了。甚至连银子都没要——如果用秦怀义这个“败家的逆子”能平息掉姜家的怒火,保住到手的四千多两银子,秦大川是非常愿意的。 秦大川真是被吓破了胆儿,就算是同意了这件事儿,也不敢开门见人,全靠秦怀礼隔着门传话儿,就连文书都是让秦怀礼写好后,他按了手印,包了石头从墙头上扔出去的。 姜氏见秦大川如此,并没消气,反倒因在这样一个无耻无赖的小人手中吃了大亏,更感到万分的羞恼,在办成了事儿后,姜氏站在秦家门前破口大骂,将秦家的祖宗先人问候了个遍,末了还说,“秦大川,你这么死抱着银子没人味儿,你就是个畜生!不,你连畜生都不如,虎毒还不食子呢!你把亲儿子一个个地卖掉换银子,就不怕有那么一天你会断子绝孙?!” 不管今后如何报复,姜氏现在是必须得先出口气的,不然她都要憋屈疯了。 而这已经不是寻常意义上的骂人了,简直可称为恶毒的诅咒! 秦怀礼被姜氏骂得面无人色,眼巴巴地看着秦大川的正房窗户,巴望着秦大川能站出来说句话。 秦怀礼就是再懦弱,到了此时,也有了和姜氏拼命的念头,毕竟,他还有做人的最起码的尊严。 但秦大川没任何反应和吩咐。 过后,秦大川竟然还恬不知耻地教导秦怀礼,“姜氏已经怀孕了,得了倒插门文书后,她才敢这么骂,就是希望我们忍不住,一旦要是动起手来,且不说,咱们家这点子人手能不能占到便宜,就是咱们不碰她,她也能惹出些麻烦赖到咱们身上,到时候,你们就等着倾家荡产地赔银子吧!” 除了姜氏,姜家也是有儿子的,可今天,别说姜家的两个儿子,就连姜氏的亲爹都没为她出头,这本身就透着怪异。 说实话,秦大川说的这些还是很有道理的。 姜氏也确实有这个意思。 可天知道,年轻气盛的秦怀礼听到这些心里会是个什么感受。 但不管如何,有了身孕的姜氏,战斗力是有限的,在天还没黑下来之前,她骂累了,带着人偃旗息鼓了。 秦家,乃至整个村子都消停了下来,至于明天会发生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刘婆子得以准时下工。 就连大半天不见踪影的秦怀仁也恰到好处地出现了,之所以说是出现了,而不是回来了,就是因为他出现的时刻简直太凑巧了——姜氏和秦怀义刚走,他就敲响了家门,说不是提前等在一旁的,都没人相信。 这时的秦大川早已被姜氏折腾得没了脾气,不敢再得罪秦怀仁了,只得越过秦怀仁耍了心眼儿不在家的话不提,无情无绪地问,“咱们什么时候去府城?”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讨好。 秦怀仁也笑得人畜无害,“爹说什么时候走,那就什么时候走。”他的确是找了借口不回家,可秦大川也拿他没办法,不是吗?再说,秦大川是自己为了躲避不请客的饭钱,才逃走的,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不过,姜氏这么闹下去,别说秦大川受不了,就连秦怀仁也受不了,对于出仕的人来说,名声是相当重要的。 而且,秦怀仁相信,以姜氏和姜家人的心计,绝对不会就这么叫骂一通就算了,今后一定还有层出不穷的手段在等着他们。 秦大川也是这么想的。 394.第394章 秦秀娥的悔恨 “要让我说,明天一大早就走,你看行吗?”秦大川尽量摆出老谋深算的样子,掩饰着他的落荒而逃。 “行啊,我是没什么行李要收拾的,再说,去府城的那条路,镖局也见天有走货的。”秦怀仁不紧不慢地回答。 秦大川很不满意,“镖局?那得花多少银子?”人和行李都要出银子,行程还很慢。 秦怀仁瞥了秦大川一眼,“我怎么样都行,出门在外,我还是事事都听爹的好。”不然的话,秦大川是不会出路费的,就是没有姜氏这一闹,秦大川恐怕也不可能老老实实地将路费拿出来。 然后秦怀仁又“好心”地补充道,“我也没啥银子,爹给的银子,我都送出去了。”实际上是全部换成了银票,贴身带着,把那么多的金子放在家里,他可是不放心的。 秦大川哑了。 虽说表面看起来本府地面还是挺太平的,但府城他毕竟没去过,又赶上今年是灾年,谁也说不好会不会闹土匪。 而且秦大川的银子可都是现金现银,除了刚刚到手的那四千多两,以往他也不可能一文不剩啊! 还有车马。 秦家的车马并不是啥高档的玩意儿,马就是一般的马,在附近走走还成,走这么长的距离,出问题是一定的,再说,一辆单马的车,也拉不了他们这一家人和行李。 秦怀仁已站起身来打算回屋儿了,“爹想好了什么时候走,就告诉我一声,若是这两天不打算走,我还得去趟县城……”这就是说他打算继续躲出去了。 “走,走,明天一大早就走!”秦怀仁的态度,到底还是让秦大川下定了最后的决心,“我想好了,明天直接将车马在县城卖了,做路费也够了。”这倒是真的。 “今儿连夜收拾行李,”秦大川边想边说,“就咱们父子三人带着杏儿,倒也简单。”这一点他倒是早就想好了。 秦大川话音一落,秦秀娥就哭喊了起来,“爹啊,你不要我了,现在大哥和三哥这样儿,你让我到哪儿去啊?”她是真心害怕啊! 秦大川开始时还是挺有耐心的,“说的什么傻话,爹怎么会不要你了呢?爹先带你们两个哥哥去府城看看,安置好了,再打发人来接你,你又不是一个人在家,还有老许,对了,还有你娘啊,你是个女孩儿家,就该跟着你娘的。实在不行,你就去山上,我就不信,你没吃没喝地去求,山上会不管你,他们可是得在这村子里住下去,得顾忌名声,哪有眼睁睁看着自己亲妹子饿死的道理?!”这意思是不打算给秦秀娥留下什么的。 秦秀娥开始还是认真听着的。 老许,秦秀娥根本就看不上,要是岳杏儿还差不多,就是刘婆子也行啊,毕竟这还是两个妇人,也真的能干,秦秀娥相信她们还是能把照顾得了自己的。 可老许是什么人啊?!别说什么都不会做,就是会做,也没听说谁家的小姐是个乡下老汉照顾的。 但家里现在除了老许也没旁的下人了,至于岳杏儿,秦秀娥很聪明地连提都没提,她知道,若是她说了,秦大川一定会打她的。 殷氏这个娘,有还不如没有,想到秦大川离开后,殷氏会如何对待自己,秦秀娥就忍不住地打哆嗦,不,说什么她都不能单独和殷氏在一起。 山上,秦秀娥自然是想去的,只要想到她也能过上睿儿那样的日子,她做梦都会笑醒了。 但她心里也清楚,她是去不了的,和秦大川说得相反,秦秀娥觉得,就算她饿死了,清露也不会管,秦秀梅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 再说,她饿死了,和山上又什么关系?!她有爹有娘,不管怎么说,都轮不到山上来管她!这件事绝对威胁不了山上的名声。 在这一刻,秦秀娥是后悔的,后悔没在清露面前表现得乖巧一点儿,后悔没及时地给清露道歉,后悔没听从岳杏儿的劝告让一切都无法挽回了,结果到现在连帮她在秦大川面前说句话的人都没有…… 可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 秦秀娥放声痛哭,哭得撕心裂肺。 秦大川的耐心耗尽了,“哭什么哭?!你是死了爹还是死了娘啊?再哭,信不信我把你关到柴棚里去?!” 秦大川是个连亲生儿子都能舍弃的人,对女儿更是毫不在意的,旁的不说,秦秀梅走了这么久了,他在家里是只字未提的。 秦大川以往宠秦秀娥,是因为秦秀娥长得像殷氏,比较好看,以后说亲事时,能用秦秀娥笼络住人,可现在,秦家已没丝毫的名声可言了,秦秀娥的亲事注定无果。 被清露驱逐了之后,秦秀娥更是连打探消息的作用都失去了。 对于没用的女儿,秦大川向来是舍弃得理直气壮的。 秦秀娥吓傻了,痛哭变成了饮泣,她憋得一噎一噎的,看起来十分可怜。 见火候差不多了,一直做壁上观的秦怀仁开口了,“爹啊,若不然就带上小妹吧!” 秦秀娥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也不哭了,三步两步就蹭到了秦怀仁的身边,“二哥……”声音软软糯糯的。 可不等秦秀娥哀求的话说出口,秦大川立刻说,“那她的路费你来出啊?” “我哪有银子给小妹出路费?”秦怀仁立刻反驳道。 秦大川又说,“没人出路费,带着她做什么?府城吃喝穿戴都不便宜,就是卖了她都不值多少银子。”话说得别提多露骨了。 秦秀娥听得全身直打冷颤。 秦怀仁摊了摊手道,“那我可就没法子了。”这是对秦秀娥说的,但他脸上并没多少担忧和难过情绪。 岳杏儿却突然插口道,“老爷带上二小姐吧,我留下,省下的路费和吃喝,给二小姐。”她想了,老许说得对,在秦家这样的人家生活,还不如被卖了的好,她虽然失去了贞洁,但她宁愿一辈子不嫁人,也不愿意和秦大川继续在一起了,想起秦大川连自己的亲生儿女都能丢弃,她实在是对这个人没一点耐心应付了。 395.第395章 想留下的和不想留下的 “反了,反了,”秦大川用烟袋锅子敲了敲桌子,“你们这一个个的,是都不把我放在眼里啊,你们可别忘了,银子还在我手里,下人的卖身契也在我手里,这个家就还是我说了算,我说带谁去,就带谁去,都别啰嗦了!” 但秦大川这番敲山震虎的话,却只吓唬住了岳杏儿。 秦怀仁笑嘻嘻地看着秦大川问,“那爹想把小妹卖多少银子啊?!” 秦大川愣了愣,“怎么的,老二,你能找到买主儿?” 秦怀仁不说话,只是看着秦大川,静等着秦大川的答案。 秦大川想了想,“最起码得十两二十两的吧?我都把她养成这么大了,她长得也不错……” 秦怀仁摆了摆手,“别,我就是问问,哪有亲生哥哥卖自己妹子的?这话说出去多难听?”他往后可是要出仕的。 秦大川则说,“那你的同窗中就没有相当的,正正经经说门亲事也行啊。”这样总行了吧。 秦怀仁还是摇头,“秀娥还小,再说咱家现在是什么情形?这事儿,悬!”并没说一定不行。 秦大川的心也活了,又看了秦秀娥一眼,再次向秦怀仁要求道,“你既然有这个想法儿,就不能帮秀娥出了路费吗?” 秦怀仁一撇嘴,“我怕爹赖上我,我出了路费,又要我往后养着她,嫁妆也要落到我头上,说亲事的时候,还不是我说了算,回头就是个没完没了。” 秦大川还真是这么想的。 不过,既然秦怀仁点出了秦秀娥的价值,到了府城后,秦秀娥的“坏名声”也就不存在了,秦大川又不想放弃了。 要知道,秦秀娥今年已经十一了,女孩子也不是非得等到及笄才能嫁人的,有了相当的人家十三、四岁嫁掉也是可以,这样算下来,根本就养不了多久了。 “行!”秦大川一咬牙,“只要你肯为你妹子出路费,这回咱们就带上她,至于往后的事儿,往后再说。” 秦怀仁又看向了秦秀娥,“那秀娥愿意吗?别到了最后,我出了银子,你又怪我这个当哥哥的多事儿。”他要得可是秦秀娥的自愿,不然很容易坏了他的事儿。 岳杏儿则一个劲儿地冲秦秀娥摇头,岳杏儿有个感觉,秦怀仁根本就没安好心。 按理说,秦秀娥已经这么大了,就算秦大川不给秦秀娥留什么,秦秀娥只要勤快点儿,也是能活下去的,况且,秦家还这么好的房子可以住,后院有菜地能种,再养些鸡啊什么的…… 岳杏儿记得,她在秦秀娥这么大时,爹娘已经去世了,家里家外的活儿,她都是一个人做的,还能帮助已成亲的大哥大嫂补贴家用。 秦秀娥却已打定了主意。 她甚至不在乎被卖掉,只要秦大川能把她卖个好去处就成,她在乎的是,能不能去府城,去见识并享受那些繁华,此外,她还存了到府城后,自己找个好买主儿的心思。 秦秀娥对岳杏儿的暗示置之不理,完全忘记了岳杏儿方才帮她求情的“恩惠”,而是抹了抹眼泪后,对秦大川和秦怀仁露出了讨好的笑容,“我一定乖乖听话,爹和二哥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谁说秦秀娥不会道歉,不会讨好卖乖?!形势比人强,到了一定时候,她什么都学会了。 把人和事儿都订下来后,秦大川和秦怀仁齐齐松了一口气。 可就在这时,秦怀礼急巴巴地开了口,“爹啊,还有三天科考报名就结束了,我若是和你一道去府城,就来不及了……” 秦大川这才想起这档子事儿。 秦怀仁则仔细询问了一下,秦怀礼前阵子报名受阻的具体过程。 当听说,有人出主意让山上出面帮秦怀礼报名时,秦怀仁心中一惊,脸上却带了冷笑,“小弟,我该说你是太傻,还是太不通人情呢?想当初不就是因为咱们得罪了山上,你才报不上名的吗?山上又怎么会看在你那两百两银子的面子上,帮你去报名呢?” 有了秦怀仁这两天来做下的事儿,秦怀礼也学乖了,明知道秦怀仁在故意挑拨,还是表现得非常乖顺,“二哥教训得极是,我现在已不打算让大哥大嫂出面了,若是二哥能帮我出面是最好的,倘若二哥忙不过来,那我就自行解决好了,只要爹给我留下五百两银子就成了。” 秦怀仁的笑容越发虚伪起来,“哎呀,四弟,不是我当哥哥的不肯帮你啊,你看看,一个是爹急着要走,一个是现在和前两天也不一样了,我怕就怕,姜家从中使坏,就算爹给了你这五百两银子,最后也是打了水漂儿啊!” 带着一副过来人的灵透,秦怀仁又继续劝道,“要叫我说啊,四弟莫不如等明年到府城去报考,到了那里,无论是山上还是姜家都没法子搅闹了,可以省下这五百两银子,到时再在府城请上一、两位好的先生指点一下,考中的把握也会更大一些,并不耽误四弟前程啊!”又一拍胸膛,“四弟放心,到了府城后,这请先生的事就包在我身上。”五百两银子啊,绝对值得出手了。 秦怀礼赶紧摇头,“不!不用……不用劳烦二哥了,”他现在对秦怀仁是一点信任都没有了,“师长们说,我今年高中的可能就很大,我还是今年就考的好!”他不想再和秦大川、秦怀仁搅闹在一起了,他现在最想的就是脱离这个家,见到这父子两个对付秦怀义的手段,秦怀礼有种唇亡齿寒的感觉,他明白,下一个,就要轮到他了。 秦怀礼表现得太明显了,让秦怀仁不仅黑了脸,还微微眯起了眼睛,眼中有寒光闪烁。 但秦大川却抢在秦怀仁之前开了口,“怀礼啊,你二哥说得对,五百两银子可不是小数,回头你别再银子花了,事儿办不成,就这样吧,等到了府城你再参加科考。”秦怀仁给他的教训太深刻了,他不能让秦怀礼再走上秦怀仁坑蒙拐骗他银子的老路! 396.第396章 秦大川的救命稻草 加三更感谢书友【我是囡囡】的打赏。此二 ———————————————————— “爹——”秦怀礼激动之下,直接跪在了秦大川的面前,“求求爹,就让我试试吧,我可以给爹立下字据,若是我报不上名,或是没考上,这五百两银子,算是我欠爹的,我往后一定会还给爹。”为了摆脱这个家,他已是破釜沉舟了。 秦大川沉吟起来,按道理说,五百两银子还真是不多。 “切——”秦怀仁一声冷笑,“四弟说得倒是轻巧,到时四弟还不上,又要如何?”他现在危机感极为强烈。 秦怀礼发现了秦大川的松动,“砰砰”地磕下头去,“求求爹了,就让我去考吧,我一定能考上,我发誓,考上后,我一定好好孝敬您,不像……”他突兀地停下了话头儿,不想直接把秦怀仁给得罪狠了。 秦怀仁却像被狗咬了一口似的,发出了一声嚎叫,“四弟,你怎么说话呢?你到底会不会说话啊?难道我就不孝敬爹了?最不孝敬的是大哥和三哥!” 秦怀礼有种快要被逼疯了的感觉,他看着秦大川凄厉地大喊,“爹——”终于口不择言起来,“三嫂说,这次你们从他们手里弄走了七千两银子的东西,我只要五百两啊!”他就不明白了,他都让步到这个份儿上了,为什么秦怀仁就是不肯放过他,非得逼得他把话说出来。 姜氏在门外痛说秦大川父子的恶行时,秦大川躲在内室中并没听到,可其他的秦家人包括村子里的人,却听了个清楚明白,很多人都对这个数字,印象深刻。 秦怀礼的话一出口,屋子里有一刻的安静,秦大川和秦怀仁的目光全都变得恶狠狠的,秦大川是盯着秦怀仁,秦怀仁则是盯着秦怀礼。 末了,秦怀仁发出了一阵如同鬼魅般的冷笑,“哼哼,真好,姜氏是真厉害啊,人都离开秦家了,还能用这种手段来挑拨咱们家的关系,”指着秦怀礼对秦大川说,“看吧,四弟这是被糊弄过去了,现在什么都不要了,连爹也不要了,就是死命地要银子!行了,从今往后,这家里的事儿,我是不管了,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转身回了他自己的屋子。 秦怀礼松了一口气,他觉得只要没了秦怀仁,他一定会得偿所愿的。 秦大川则是紧抿着嘴,一通哆嗦——他心疼了,心疼那些他失去的,有可能存在的银子。 的确,秦怀仁说的很可能是对的,姜氏这是在用提高价格的方法蓄意挑拨,可今天这样接收铺子的手法,也确实是秦大川心里的一根刺,就算没有姜氏的这番言辞,他就已经够心惊的了。 而就算没有今天的这件事儿,秦大川也早就感到秦怀仁不可信了,可秦大川有什么办法呢?除了秦怀仁,他还能仰仗谁?! 秦怀礼倒是有可能的。 在这一瞬间,秦大川有些后悔,早知如此,他就不该将今天事儿瞒着秦怀礼,哪怕在交接铺子时,把秦怀礼留下看看账本呢,他心里也能安稳一点儿。 要怪只能怪秦怀仁太油滑,又太会花言巧语,在到铺子之前,秦大川根本就不知道事情具体要怎么去办,更没机会考虑周全,找出秦怀仁的漏洞。 不过,不管怎么说,事情已经过去了,失去的银子和儿子都已追不回来了,秦大川认命地长叹了一声,“老四啊,你的心意爹都明白……”态度变得和蔼起来。 秦怀礼双眼中迸射出了希望的光芒,他向前膝行两步,仰头看向秦大川。 秦大川却不敢和秦怀礼那双依旧保有单纯的双眸对视,“但府城是个咱们都人生地不熟的地界,只有咱们一家人抱成团儿,才能成事,所以,你二哥说得对,咱们不差这一年……”他不想再失去秦怀礼这个帮手了,他要留下秦怀礼在身边当做护身符,当他的个人利益和秦怀礼相冲突时,他的选择一点儿都不难。 “你要是真心孝顺,你就别离开爹,和我们一起去吧!”秦大川语气坚决地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秦怀仁走出正房后,又悄悄趴在了窗下,不管表面表现得再如何镇定,他心里也是有点发毛的。 此时听了秦大川的决定,秦怀仁不由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只要他们去了府城,他有信心,无论秦大川还是秦怀礼都掀不起什么大浪来,而且,秦怀仁狠狠地眯了眯眼睛,秦怀礼坚决不能再留了。 秦怀礼的头垂下了,秦大川的话,他听明白了,尽管让他感到十分难以接受,却并不意外,他只是在想,究竟要怎么样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爹啊,我听你的,这样吧,再有半个月的功夫儿,我就考完了,到时我一个人去府城找你们,行吗?”秦怀礼觉得自己的方法,已最大地保护了秦大川和秦怀仁的利益。 然而,秦大川不相信秦怀仁。 除了提到物品值七千两银子外,姜氏那恶毒的诅咒也回荡在秦大川的耳畔,“秦大川你会断子绝孙的!”而且,这句话,秦大川是清清楚楚亲耳听到的。 秦怀礼现在对秦大川来说,就如同一根救命稻草,是唯一能够对抗秦怀仁的助力,秦大川一定要想方设法将这根稻草死死攥在手里,不能冒一点失去控制的危险,至于这会给稻草本身带来什么,他是不会去考虑的。 “五百两银子不是小数啊,”秦大川感叹了一声,“这安家立宅又是大事,现在这个当口儿,每一文都得仔细着,你若是个懂事的、真心孝顺的,就不该这时候再说这个话,行了,你回去收拾行李吧,明儿一早就走。”秦大川缓缓地从躺椅里站起身来,表明他的决定已无法更改了。 秦怀礼傻了,他已经用最大的冷漠和狠毒去推测秦大川了,却依然得到了意外,他像是有些难以置信般地问,“爹啊,旁的就不说了,你刚刚给了二哥一万两银子,我不过是要五百两,爹都不肯给吗?!”泪水在不知不觉中流了下来。 397.第397章 今生最后一次相见 秦怀礼的话让秦大川恼羞成怒,他那是给的吗?他那是被秦怀仁给搜刮去的,天知道,他现在有多么地后悔! “你给我闭嘴,我的银子,我想给谁就给谁,想给多少就给多少,你少问!”忽然觉得这样的态度容易让他方才表现出来的“慈爱”前功尽弃,秦大川马上又随口哄了两句,“这就是你说的孝顺?这么一点子事儿,你都不能听我的?让我怎么信你?!这次就这么算了,往后你还是乖顺点的好,只要你乖乖听话,到了府城后,你科考的银子我还是会出的,到时哪怕是用一千两,我也给你出!” 这番话让秦大川找到了丢失已久的“威仪”,也让他越发地不想放秦怀礼离开了。 秦怀礼低垂着头,惨然一笑,“我知道了,爹。”他是不信的,但他又有什么办法呢?他总不能去秦大川手里抢银子吧?! 秦怀礼决定了,往后他也要像二哥和三哥那样,不择手段地从秦大川手中弄银子,如果他以前也这么做了,现在又何需这么为难呢? 只是,秦怀礼不知道,他还有没有这个机会。 秦大川逃跑似的进了内室,瘫到榻上时,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他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他的儿子个个都这么不听话,他感到疲惫无比,是的,银子,这一切都是银子闹的,假如他还有银子,他就不信,这些孩子还敢像现在这样触怒他,违背他的意愿! 秦大川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不知不觉地就睡了过去。 岳杏儿一夜都没睡。 秦家人走得如此匆忙,她得一个个地帮他们收拾行李,好在只带铺盖和衣裳,她还忙得过来,只是,秦大川要求把家里所有的粮食都做成干粮在路上吃,这个工作量就太大了。 老许一边给岳杏儿帮忙,一边想着自己的心事。 秦怀礼在外间又跪了一会儿,便缓缓地站起身来,游魂儿似的走了出去,直到站到大门外时,他才发现,原来他在不知不觉中上了山。 “秦怀礼?他来干什么?”清露听了刘秀芬的禀报后,很是意外,但联想起今天发生的事儿,又很快恢复了警惕,“他不是来问我借银子的吧?” 县城里的事儿,两位掌柜的都绘声绘色地说完了,姜氏在秦家门前做的事儿,则被所有村民热烈地讨论着,清露想不知道都很困难。 “我去赶他走!”秦怀恩站起身来,“不管他们家怎么闹腾,都和咱们没啥关系。”他对清露背后的出手和分银子,那是一点愧疚都没有的,相反,他觉得很是痛快,尤其是见秦家现在闹成一团的样子,心里别提多开心了。 刘秀芬却脸色地难看地看向清露,“太太,我……我觉得……还是太太去看一眼的好,怎么说呢,四少爷他……他有点吓人,挺可怜的!”关于秦家的事儿,刘秀芬也都知道了,所以才会这么说。 清露拉住了秦怀恩,“算了,还是我去吧!”反正是在家里,她不相信会出什么事儿,再说,秦怀礼这个人本身也不是个有“杀伤力”的人。 要知道,以往刘秀芬对秦怀礼或者说所有秦家人的印象,可是相当不好的,但现在竟然连“可怜”这样的词汇都说出来了,可见秦怀礼是惨到一定的份儿上了。 清露猜对了。 秦怀礼连大门都没进,就站在大门外,他缩肩塌背,脸色苍白,双目空洞,整个人都失去了精气神儿,在正缓缓蔓延的夜色中,犹如一个无所皈依的孤魂野鬼。 “四弟,你找我有事儿吗?”清露都站到秦怀礼面前了,秦怀礼还没啥反应,她只得主动开口,“还是说,你是来找你大哥的?” 清露的话终于让秦怀礼回了神儿,他看着清露,想要露出一个笑容,却并未成功,反倒衬得他的神情越发地凄然,“露露,我明天一早就要去府城了……”一字一句说得很是艰辛,给人的感觉他似乎是要去上断头台了。 清露静等下文。 秦怀礼却不继续说了,因为他现在对他的未来很是茫然,他有种直觉,秦家将是他永远都无法摆脱的束缚,而生于秦家这样的人家,他这一生注定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要么去害人,要么被人害。 秦怀礼恋恋地看着清露,仿佛这是他在这世间遇到的唯一的美好,现在的秦怀礼终于承认了,他,的确是配不上清露的,只要有那样的家人,他就永远都配不上。 秦怀礼很仔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恭恭敬敬地给清露作了个深揖,“就此别过。”然后转身,一步步地下山去了。 清露有种很不祥的预感,强烈却又模糊。 清露看着秦怀礼瘦削单薄的背影,竟然在一个少年身上看到了暮气沉沉。 这种感觉,怪异且悲哀。 清露不自觉地伸出手去,似乎是想要抓住什么,但她微张的嘴,到底还是没发出任何声音,眼睁睁地看着秦怀礼走远了。 清露可以帮秦怀礼报名,也可以供秦怀礼读书,给秦怀礼一份好前程,但清露找不到自己这样做的理由,更怕秦家会因此赖上自己。 把秦怀恩赚的银子给秦怀礼花,别说秦怀恩了,就连清露自己都过不去心里的这道坎儿。 好在,秦怀礼没借此机会提出借银子和帮忙报名等过份的要求,若不然,清露心里连现在的这一点同情都会变成憎恶。 这时的清露和秦怀礼都不知道,这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次相见。 “好了,有什么好看的?夜风凉!”秦怀恩很是不满的声音,在清露背后响起,他到底还是不放心的,还有点儿好奇。 秦怀恩将斗篷披上了清露的肩头,仔细地系好了带子。 清露仰着头看着秦怀恩嘻嘻地笑,“怎么?你又嫉妒了?” “切——”秦怀恩很是不屑,“他根本就不值得我吃醋,我是不喜你为不相干的人费心伤怀。” 398.第398章 自由的味道 秦怀恩和清露相拥着,慢慢地走回了他们的屋子,这样温柔的相伴,让清露很快将秦怀礼这个人以及秦怀礼带来的淡淡愁绪,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秦家一家人就出发了,可还没出村子,就被人拦住了车马。 “秦老爷,你就算辞了我,也得把工钱给我结了吧?这都三月下旬了。”刘婆子大声说,身后跟了不少的村民。 秦大川讪笑了一声,“我……我这不是忘了嘛!”眼见着对面人人脸色不善,也不多言了,赶紧给刘婆子结了工钱,一文都没敢少给。 刘婆子将钱在手里颠了颠,“我还真看不上这几文钱,我就是看不惯秦老爷的为人罢了!”这是实话实说,有了清露的添补和刘大壮的收入,这点子钱,对她来说真不算什么。 秦大川就算再次被狠狠地打了脸,也一个字都不敢多说了,只催着老许快走。 他们先去镖局存放了行李,不去管秦大川和对方如何讨价还价,秦怀仁只表示,他要独自走,也就是说他会自己付路费,这样就替秦大川省下了一个人的费用,留给秦秀娥用。 “一家人何必……”秦大川刚想说两句场面话,又怕被秦怀仁赖上,说到一半儿便不说了。 安置好了行程,秦大川便带着老许去将自家的车马卖了,整个过程中,都跟做贼似的,生怕得到消息的姜氏前来搅闹。 卖了车马后,秦大川便打发老许回去。 老许问,“老爷,你总得给我留点银子吧,家里连粮食都没有了,我怎么看宅子?怎么过活啊?”他原本是指望秦大川将他卖掉的,现在很失望,言辞间也就顾不得许多了。 秦大川一把推开了老许,“你这么大一个人,还不能自己做工混上一口饭吃?!告诉你,我回来后家里的宅子若是有什么闪失,看我打不死你!”脚步不停地走了。 老许看着秦大川背影,狠狠地吐了一口,但他很快又高兴了起来,尽管没能赎身,但秦大川走了,他就自由了,还有秦家的宅子可以住,也是挺不错的事儿呢! 老许找了个路边摊,一口气吃了四个大肉包子和一碗热乎乎的馄饨,然后,便哼着小曲儿,慢悠悠地走回家去了。 老许之所以敢这么大手大脚花银子,是因为刘婆子平日里对他的收买,以及给他在山上找活儿干的承诺,就连岳杏儿昨天都偷偷给他留下了十多个干粮。 想起当初为了听从秦大川的命令去得罪清露,老许觉得自己简直是蠢透了,暗暗下定决心,往后再不干这样的事儿了。 回到家后,老许倒头便睡,觉得日子从来没这么好过过。 可同样获得了自由的殷氏,情形却大不相同了。 殷氏是在秦家人离开的同时,就被秦大川赶出家门的。 殷氏无处可去,想来想去,也来了县城,畏畏缩缩地躲在姜家门外等着秦怀义和姜氏出来。可左等右等也不见这两人出门,最后又冷又饿的殷氏没办法了,只得去叫门了。 殷氏以为,就凭以往她做下的那些事儿,姜氏要么好好羞辱她一通,要么等着她跪地求饶,却没想到,听说秦家人已经离开了,但秦大川并没给殷氏休书后,姜氏二话没说就收留了殷氏。 反倒是秦怀义在一旁讨好地问,“用不用让她写个卖身契?死契的那种。”他现在是一点儿都不把殷氏当亲娘看了。 姜氏想了想,果断摇头,“不用。她没卖身契,秦大川都把赶出来了,就算写了卖身契也没人会来赎她的。她但凡还有地方去,也不会这么死皮赖脸地来找咱们了,没得因这张卖身契反倒坏了咱们的名声。” 秦怀义喏喏地应了,心里很想不通,姜氏为什么要收留殷氏,但他不敢问,现在姜氏的脾气很不好,也是,就秦家办的这一出事儿,换到谁身上,谁的脾气都不会好,再说,姜氏现在还怀着身孕。 他们说这些话时,都没背着殷氏,殷氏只是垂头听着,没任何反应,好像已经认命了,也是,走到了这一步,殷氏不认命也不行了。 殷氏以为姜氏既然收留了她,她总能过上比秦家好一点的日子,却没想到,她过得越发惨了,而其中最大折磨,并不是来自于姜氏却恰恰来自,她自幼偏疼的秦怀义。 在姜氏和秦怀义的眼中,殷氏就是个免费的劳工,还是任打任骂的那种,家里最苦最累的活儿都让殷氏去干,干得好了每天能给点吃的,干得不好了,不给吃的是正常的,还会另外加上一顿好打,有时,打骂不需要任何理由。 姜氏的两个嫂子本来就因姜家夫妇偏疼姜氏心里有气,现在姜氏又落了难,两位嫂子就忍不住冷嘲热讽起来,每天那难听的话就别提有多少了,外加数不清的各种冷脸和为难。 再说,姜家明明有儿子,现在又弄来个倒插门的女婿,对家产也是个威胁,她们对姜氏的态度便越发恶劣起来。 姜氏是个心高气傲的,这种情况下,在姜家没住几天她就带着秦怀义去镖局取了嫁妆,另外赁了所小宅子般了进去。 宅子本来就小,秦怀义又什么都不会干,姜氏没办法,就把宅子隔出来一小间,给秦怀义开了一家最小规模的杂货铺。 他们本金少,铺面又寒酸,生意做得十分艰难,也就勉强维持日常生活罢了。 这样的日子,对姜氏来说不啻于一种折磨,快速消耗着她对秦怀义的那一点点夫妻感情,她动不动就骂秦怀义没出息,有时还会打两下子。 就没想到,秦怀义是个什么心情。 姜氏心里有气,都发在了秦怀义的身上,而殷氏则成了秦怀义的出气筒,又怎么可能不饱受折磨呢? 相比之下,姜氏先是身体一天比一天沉重,孩子生下来后,又要带孩子,又要兼顾店铺里的生意,比较忙,并没太多功夫儿搭理殷氏。 这一家人的日子倒也磕磕绊绊地过了下去。 399.第399章 (加更)寂寞如雪和能者多劳 加三更感谢书友【我是囡囡】的打赏。此三 ———————————————————— 殷氏觉得,她之所以能在这么艰苦的情况下,还坚持活着,就是为了看秦大川落难的那一天,她没能力亲自报复秦大川,只能等着坏事做多了的秦大川自己倒霉了。 殷氏坚信,早晚会有那么一天的。 “啊,啊,啊,没有秦家的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秦家离开的当天,刚起床不久的清露,一边呼喊着,一边在自家大床上打滚,她承认,她是日子过得太顺了,有点嘚瑟。 但刘秀芬很显然不理解清露的幽默,看着窗外担忧地说,“我的好太太,你可别再嚷嚷了,你看看,这雪还真是越下越大了,一早起还是大晴天呢,这怎么说下就下上了呢?!这好不容易才暖和了几天,偏生又来这么一场倒春寒,老天爷真是不让种子下地啊……” 在刘秀芬这没完没了的唠叨声中,清露梳洗完毕,去吃午饭。 秦怀恩没在家,栓子父子都是一脸的苦大仇深,就连栓子娘、刘寡妇和刘秀芬的脸色也都不好看,不用说,这场春雪带来的压力还是蛮大的。 在这种情况下,清露也不好意思太过彰显她心中的哈皮,吃了饭后,就溜进她的外间弹琴。 社火一结束,琴师和翠玉就被清露打发走了,没办法,翠玉看向秦怀恩的视线实在太过火热,秦怀恩的不耐也越来越明显,清露很怕哪天秦怀恩一个忍不住,就做出什么简单粗暴的事儿来,可人家相依为命的老爹在这里,总不能不让人家来吧? 清露只好忍痛割琴师了。 幸好,清露已答应秦怀恩韬光隐晦,不再“作”曲子和舞拿出去卖了,所以琴师的离开,倒对清露的生活没啥影响。 但清露总觉得,她从现代“带来”的那些优秀作品,如果不充分利用起来就太可惜了,还有可能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渐渐遗忘,因此现在一旦有了闲暇,就将记忆中很多古风歌曲先记录下来,有机会的话,就在琴上练熟,以备往后的不时之需。 有时间的情况下,清露还会针对这些曲子,再编些舞蹈,把练舞当成健身。 曲子啊,舞啊,这类的东西,平日里不显,真到用的时候,却很容易出麻烦,远的就不说了,就说社火上的那支舞吧,清露就怎么都没从记忆中找到适合的曲词,最后没办法,只得改了两首现代的曲子,亲自填的词。 结果就她本人的那个水平,伴舞还凑合,想和人家苏轼的《水调歌头》比,是根本不可能的。 用过晚晌儿饭很久,秦怀恩才回来,此时的清露还没睡,连忙殷勤地迎上去,“回来了,今天收获怎么样?” 秦怀恩情绪不高,“只猎到了一只虎,就耽误到了这个时候。” 老虎这个东西,活动范围非常大,不是那么好找的,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只,为了追踪,秦怀恩几乎是从天不亮一直跑到夜深,他都不知道那头老虎是被自己打死的,还是被硬生生累死的。 清露赔笑,“嘿嘿,那不是挺好的嘛,谁能像你这样,想打什么就打什么,一天之内就能打到啊!”又随口哄道,“哎呀呀,能者多劳嘛,你也就是辛苦这么个几天……”说到后来有点说不下去了,而且自己都觉得脸上的笑容太过虚伪,实在是揶揄多过安慰。 秦怀恩冷哼一声,张开嘴就朝清露的小鼻子咬了下去,事到临头又舍不得了,只伸出舌头舔了一口,那姿态和黑虎绝对有的一拼。 秦怀恩进了浴房洗漱,清露松了口气,心里有点愧疚。 前天,清露顺利买下了秦家所有的田地,昨天,清露在背后出手不动声色地抄了秦怀义的所有家底,今天,秦家被她逼得仓惶出走…… 表面上看清露很厉害,借助人脉,隐身于幕后,不仅没惹出什么麻烦,还平白收入了不少的银子,实际上,这其中欠下人情却都要秦怀恩来还。 清露不想欠程一针的人情,秦怀恩就打算再给程一针猎一头老虎,趁着现在天气还不够暖,动物的皮毛没有更换,这份大礼送得越早越好。 有了秦怀恩的支持,赵东家的野味生意做得很好,赵东家打算单独开一家专门经营野味的馆子,而且把这家馆子开在了更为繁华的吉安县,想来生意一定会很不错,日进斗金也是有可能的。 这种饭馆以往是没人敢尝试的,因为野味的供应是个大问题。 有了想法儿后,赵东家谁也不找,先找清露来商量。 清露倒是没答应下什么,只是说了一通“饥饿营销”的策略,又宣讲了一下预定和vip顾客的管理方式,总之就一句话,有时断断货啥的,并不一定是坏事,反倒显得东西珍贵,让吃上的主顾有高人一等的感觉,利润更丰厚。 赵东家先是感觉十分新奇,随后便深以为然,但开店的成本毕竟在那儿摆着呢,总不能一个月只做几天的生意吧?!所以这其中的“度”也要把握好。 而到了这时,清露才答应下来,往后自家山头所产的兔子啊,野鸡啊,鱼啊,还有鹿啥的,全都供给赵东家,这样算下来的话,最起码解决了他一半儿的货源。 赵东家心里安稳了下来,兴冲冲地组织人手布置开业,在开业的头两天,又恰好赶上秦怀恩从府城回来组织了狩猎队,这下好,开业的前几天,赵东家的野味馆子,旁的不算,每天都能卖出去两、三头大野猪,也不枉费清露一个劲儿地撺掇他,在大厅里把厨房改成明档,展示他曾在清露婚宴上表演过的现烤现卖现分割的绝技。 不过,这生意好了,货源压力就更大了,眼看着那些野猪快卖完了,赵掌柜又帮了这么大的一个忙儿,清露就忍不住在秦怀恩的面前提了提,让他在如果可能的情况下,保证下赵东家的野味生意。 和赵东家一样,郭掌柜,不,现在也该称为郭东家了,为了筹备皮货铺子的开业,也急需上好的皮货铺货、撑门面。 400.第400章 (加更)做个油菜的美女纸 加三更感谢书友【╰☆偲偲】的打赏。此一 ———————————————————— 和赵东家不同,郭东家对皮货的要求是很高的,寻常的东西就打没有秦怀恩他也能弄到,他想要的是旁人都没有的,上好的且稀罕的皮货。 本来秦怀恩去府城前猎的那只老虎就极好,只可惜,程一针这家伙的胃口相当大,不管郭东家怎么求,程一针都不肯把那张虎皮给他,郭东家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这种事换做以往,秦怀恩是不会管的,可清露觉得,郭东家虽然从中得了好处,但对山上秦家的事,每次都很尽力,再说,人家买猎物又不是不给或者少给银子,何不让朋友间的相处更愉快些呢? 而且,这种事儿,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上次秦怀恩那貂皮就一张都没给人家,虎皮又这样,总归是不太好的。 秦怀恩这次打的这只老虎,也不能确定程一针会不会给郭东家,所以秦怀恩决定,再单独给郭东家猎两头熊,这样连赵东家的野味也解决了。 还有狩猎队。 在村民们人身安全受到威胁时,秦怀恩这个“英雄”不得不挺身而出,因此本来计划的狩猎队十天进山一次,变成了三天一次,等危险过去后,再恢复成十天一次。 这些杂七杂八地事情凑到一处,使秦怀恩的“罢工”计划彻底泡汤了,不能整天守着清露,这让秦怀恩的心情实在说不上好。 洗了一个战斗澡,又狼吞虎咽地猛吃一顿,秦怀恩躺到床上时,外院的伙计们连老虎都还没收拾完。 秦怀恩也不管清露困不困,直接将她按进自己的怀里,很是霸道地说,“陪我睡觉!”他决定了,明天晨起不习武了,再早些出发,看看能不能一天之内找到两只熊,这样就又能节省出一天的时间待在家里了。 清露敢怒不敢言,她真不明白,秦怀恩这是怎么了,以往为了件大衣,就能连着三天五天地不回家,现在不过是这个月稍微忙碌了一点儿,怎么就这么大的怨气,难道男人也有“不舒服”的那几天?! 又岂知,只要一想到现在自己生活中的“混乱”是由秦家造成的,秦怀恩就特别火大,特别地想要反抗,特别想证明自己的力量呢?! 好吧,秦怀恩自己也承认,自从和清露在一起后,他的日子过得好起来,人也有点儿傲娇了。 第二天秦怀恩凌晨出发时,天上的雪还没停。 等清露起床时,雪倒是停了,然后刘秀芬又开始念叨,“这么大的太阳,这雪怎么就不化呢?这是要站几天呐?眼看就四月份了……” 就算清露心再大,感情上也有点受不了了,再说,秦怀恩这么辛辛苦苦打下的家业,她也不能不好好经营,不是吗?那赚来的银子是银子,省下来的银子,也是银子啊!哪怕她现在不缺钱了,也不好意思在人人忙正事儿时,表现得太无所事事了。 清露决定了,秦怀恩既然能赚钱养家,她就要做个“油菜的美女纸”! 吃完了午晌饭后,清露开始安排家事了,“栓子,你去县城,买五十斤油菜籽回来,再去找赵掌柜的问问,他们进的菜籽油多少钱一斤,齐伯,你把咱家油坊收拾收拾,准备榨油,哦,对了,齐婶,你算一下,若是大田种菜的话,一亩地得需要多少菜籽,栓子也跟赵掌柜的说一声儿,让他想法子多备一些油菜籽,免得过阵子不够卖的。”赵掌柜现在也经营杂货铺了,想来菜籽也在经销的范围之内。 清露的吩咐引来了一连串的问题。 栓子问,“太太,啥是油菜?”他都不知道要去买什么。 刘秀芬想了想说,“就是芸薹。”这个清露倒是对她说过。 “大田种菜?那么多菜,种出来卖给谁去?”栓子娘很是担忧。 栓子爹则直接叹息道,“哎,这天气,菜也种不成的,若不然咱家山上这两亩菜地,我早就种上了,我见天儿去看的!”这说的是秦怀恩原本在山上开的那两亩地,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榨油?太太要用什么榨油?” 这个刘秀芬也是知道的,“太太说,咱们家吃的那种老贵老贵的素油,就是用芸薹籽榨出来的,所以才有人把芸薹叫做油菜的!” 这一时空中已有了荤油和素油,都不只是一种,只不过乡下人常年挣扎在温饱线上,吃饱对很多人来说已是奢侈了,所以大家一致认为,素油又贵油水又少,是很不划算的,通常都是买了肥猪肉回来后,自家榨油吃。 就是素油,在东北地区也通常吃大豆油,因为豆子是原产地,可以省下高昂的运输成本,就算大豆的出油率低,剩下的豆粕也可以做豆腐、当饲料。 但用豆粕做豆腐工艺比较复杂,很少有人能做得好,即使做得好,也很麻烦,豆油的需求量也不大,所以更多的是用豆粕当饲料,因此豆油的价格还是比较高的,远道而来的菜籽油就更是如此了。 只有程一针这样的吃货,和赵东家经营的高档酒楼,才会为了口味问题,而专门选用菜籽油。 清露家的菜籽油开始时是程一针拿来的,后来才想到的自己去买,到现在栓子娘做菜时也尽量不用菜籽油,就是觉得太贵了。 就因上述原因,当地人才想不到要用大田种油菜。 “哎呀!这要真能榨出油来,那可不是赚老些银子了?!”栓子弄明白后,不由大喜。 栓子爹却瞪了他一眼,“就你知道!那菜油早就有,旁人怎么不去种啊?那得你能种出来算啊,别说是灾年,就是好年景,一亩地又能产多少?那金贵的油又有几个人吃,什么时候才能变成银子?!”他考虑得还是很全面的。 栓子哑了,求救似的看向了清露。 栓子爹说的这些问题,清露也想到了,此时说起来不急不慌,“所以我才让栓子先买些菜籽回来,自家试试,算算帐,我想着,以往没人种,自然是因为利不够大,种菜不如种粮食划算。”这地方的气候,清露也不了解,但既然菜地能种出来,想来大田也能,只不过是产量和利润的高低罢了。 401.第401章 销售是龙头 “但今年是灾年啊,少赚点就少赚点吧,有银子赚总比颗粒无收的好,就算这油卖得慢,大不了种一年,卖上个三、五年,反正咱家有山洞,能存住东西,家里也不等着银子使,比让地荒着强,天气冷没关系,咱们可以育秧、移栽!”清露说出了一个个解决办法。 这下子,连栓子爹也激动了起来,“太太,你真是太聪明了,这法子可真是太好了!”他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一改连日来的沉郁,“我……我这就去油坊!啊呀,咱们家这么些地要育秧,那可得多雇些长工才行啊,还有这育秧的地方和器具,咱们家房子倒是够用……”想得非常长远。 清露先是笑着接下了栓子爹夸赞,说实话,主意她虽然想出来了,但具体怎么操作,能不能成功,她心里是一点儿底儿都没有,现在能得到栓子爹的肯定,这说明,她的计划是可行的。 清露朝栓子爹摆了摆手,“齐伯,育秧和种地的事儿,你不用发愁,我想了,这么多的活计,咱们家人肯定是做不过来的,所以,我还是决定把地佃出去。咱们村儿人多,尤其是今年,连娶新媳妇儿带新落户的,增加了不少,可咱村儿的地没增加啊!”清露边想边说,“哪怕一个壮劳力只佃咱们家一亩地,咱们家这五百多亩地也是不够用的,而且真要是按照这个比例佃出去,那地得侍候的多精细啊?!” 家里人全都听进去了,个个目不转睛地看着清露。 清露笑了,“我猜,你们一定在想,这租子怎么收吧?” 这个租子还真不好收,收少了,清露就亏了,收多了,佃户们不划算,除非清露硬逼着对方佃,否则很可能没人敢佃,毕竟,今年是灾年啊,谁也不知道清露这个大田种油菜的法子到底能不能行得通,最后又能赚多少银子。 刘秀芬连连点头。 清露说,“我想着,干脆不收租子,只让佃户们替咱家缴税就行。” “这……”栓子爹瞪大了眼睛,随后惊叫道,“太太,你就是个活菩萨啊!”自古以来也没听说把上等田给人白种的。 清露这回可没接受栓子爹的夸奖,“齐伯,我没你说的那么好,我是这么想的,与其让大家伙儿心里没底儿,不租咱们家的地,还不如先保证咱家不亏。”有人缴税就能保证不亏了,“然后呢,咱们再从榨油上,把这个银子赚回来,我会在佃地同时,放出收油菜籽的价格,联系好菜油的销路,这样呢,佃户们种得放心,咱们银子也赚得踏实,最起码,没人跟咱们抢生意了,不是吗?”这就是一种小小的垄断。 “太太的意思是,旁人种的菜籽咱们也收?”刘秀芬想起了村里人要买地的事儿,再说,村里有些人家还有自己的地,到时候一准儿也会跟着学种油菜的,对了,还有那些外村的人,也难怪清露方才说让赵掌柜备些种子了。 清露点头,“收啊,只要价钱合适,有利可图,咱为啥不收啊?这对大家都是好事儿,我还想了,若是有那个提前交了租子又受灾的困难人家,我不仅要收油菜籽,还可以让他们凭着租地的契约用油菜籽来换高粱!”这部分人应该是这次灾年中,损失最大的了。 至于地没佃出去的地主们,清露是不可怜他们的,他们最起码还能卖地,能在灾年中活下去。 而清露之所以不收租子,也是为了用现实告诉旁人,种油菜未必能获得多大利,免得有人一冲动用正常的租金去佃地,或者被那些黑心的大地主们浑水摸鱼。 栓子爹再次感叹了一句,“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觉得太太就是活菩萨!” 清露是实心实意替穷苦人打算的,就算有自己的私心在里头,那也不是建立在损害他人利益的基础上,而是时时刻刻想着双方都得利,这就很了不起了。 想了解的情况都知道得差不多了,大家就各自忙碌开了。 没过多久,栓子不仅买回来了菜籽,连赵掌柜都亲自来了。 “听说太太要做菜籽油的生意?”赵掌柜搓了搓手,“这是天大好事儿啊!”他一听就知道利润不会低了,反正他现在已形成了一种观念,凡是和清露沾边的事儿,就有大银子可赚,到现在,他眼见着清露就“制造”出来两位东家了,一个是卖蜂窝炭的孙东家,一个卖山货的郭东家。 尽管赵掌柜因家奴的身份,可能一辈子都成不了东家,但随着赵东家生意不断地扩大,赵掌柜管的铺子越来越多,赵掌柜的收入和地位也同样是水涨船高了。 所谓的东家就是指店铺的拥有者,但如果只有一家店铺的话,不管多大,通常也不会被称为东家,只能叫掌柜的,以往的郭掌柜就是这种情况。 而掌柜的,说的则是经营者,相当于后世的“总经理”或者“店长”,就像现在的赵掌柜,他们通常都有分成,经营得越好,分成越多,比例也会越大。 对赵掌柜的到来,清露也很高兴,书上不是写了嘛,“销售是龙头”,一种商品只要卖得好,就算成功了一半儿。 说实话,对菜籽油这种东西,清露心里真没啥太大的把握,毕竟,这是人家原来就有的成熟产品,而不是她这个穿越者给带来的,优势一点儿都不明显,要不是现实情况逼到这里了,她真不太敢弄这个玩意儿。 清露先是详细了解了菜籽油的价格和销售情况,尽量做到心中有数。 得到的答案,让清露喜忧参半。 喜的是,赵东家名下的酒楼生意很红火,还不止一家,规模也都挺大,此外点心铺子竟然也有不小的消耗,这让他们对菜籽油的用量比清露原本预计的要大。 忧的是,菜籽油的进价不像清露想像的那么高,本地产品的优势有是有,但比较小。 402.第402章 生产是关键 事情到了这一步,清露也不隐瞒了,将自己弄菜籽油的真正原因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赵掌柜,就连不打算收地租的计划都说了,说来说去就一个意思,做这笔买卖最大的动机是为了帮农民渡过灾年,利润的高低反而在其次了。 赵掌柜果然深受感动,“这样吧,我回去和东家商量商量,实在不行,就稍微给太太的菜油提高一点进价。”这就完全是看在人情的份上了。 清露不同意,“做生意还是用做生意的法子才好,我说这些可不是为了让赵东家吃亏的,我只是想,只要我榨出来的油不比你们进的差,你们就给我原价好了!”这就算是帮了她的大忙了,最起码销路解决了,而且这样,才能保证可以长期合作。 这点子要求,赵掌柜还是做得了主的,当场就答应了下来。 为了回报赵掌柜的支持,清露谈起了菜籽油的促销策略。 首当其冲地是告诉了赵掌柜,包括在后世广受欢迎的炸鸡、炸薯条在内的若干道菜式。 在前身的记忆中,土豆这种蔬菜也是有的,叫做“洋芋”,但种植范围并不十分广泛,价钱也较贵,想来正处于推广期间,种子并不像油菜这么好寻,根本不敢在灾年时尝试初次种植。 “既然你们能弄到种子,我强烈建议你们想办法大量种植,这样对你们很有好处。”清露说,“我可以保证,这种东西尤其我提供给你们的这几种菜式,会越来越受欢迎,在价格降低之前,你们完全可以大赚一笔,另外,等我有时间了,还可以多给你们写一些洋芋的菜式。”她这次只提供了炸薯条和油炸洋芋丸子。 土豆是清露在前世非常喜欢吃的一种蔬菜,怎么做她都喜欢吃,自然而然的就记得不少做法儿。 赵掌柜重重点头,表示将清露的提议记在了心里。 清露又说起了别的,“通过我方才说的这几种菜式,你想到了什么?” 赵掌柜想了想,“都是用油炸的,比较费油,价格不能订得太低了,但也有豆腐等贱物,所以也不能订得太贵了,不,应该是每一样都有相应的价格,这样就可以丰俭由人了。” 清露笑而不语。 赵掌柜问,“可是还有我没想到的?” 清露告诉他,“我说的这些东西,都是很适合明档的,”明档的好处想来他们也都领教过了,“菜籽油和豆油相比,它最大的优势就是味道特别香醇,不管是闻起来还是吃起来。” “到时候你们就在店铺中专门设一个区域,朝向马路的地方开一个大大的窗口,弄一口长方形的大锅,里面放上滚开的热油,下面用炉子持续加热。把这些东西先做成半成品,分别放到不同的提筐里,现炸现卖,既可以坐在店里装盘当下酒菜,又可以用油纸一包,边走边吃当点心。说香飘十里会有些夸张,不过方圆几丈内都能闻到诱人香味那是一定的啊!”这在后世是很常见的销售方式,但在这里还是相当新奇的。 清露又说了粉状调料和酱汁调料,包括不同的口味,说得自己都快流口水了,想来人家是专门是做这个的,还有独家秘制配方,她只要点到为止就行了。 赵掌柜果然听入了迷,想到今后销售的盛况,乐得嘴都合不拢了,恨不得立刻去订制清露说的那些器具。 清露留下了他,又和他说了说菜籽油零售的事儿。 清露想到的零售促销方式简单直接,就赠送礼品,送的东西也很有讲究,就是菜籽油的外带包装。 菜籽油既然价格贵,就要让大家觉得贵得有道理,精品包装是个好方法,“一斤装的我们把它做成酒壶的形状,既可以当油壶日常使用,涮洗干净了也可以当酒壶用,实用且方便,平常做饭时还省油。” 清露早就对家里现在的油罐子有意见了,想买个专门的酒壶来用,但刘秀芬觉得没必要花这份银子,清露基本不进灶间,一来二去的就给忘了。 但专用的油壶在细节上和酒壶还是有区别的,因这个时代的工艺原因,清露只说了壶嘴的形状和壶盖、壶嘴盖等几个方面,最后着重提醒赵掌柜一定要做得干净漂亮,看起来吸引人。 “二斤装的就往茶壶上靠拢,五斤装弄成小酒坛,但要也带壶嘴,做到不用漏斗倒油也能不黏不洒,十斤装的自然就是大酒坛了,这样的坛子还可以用来腌菜,买五斤油除了本身的包装外,再另外送个一斤装的油壶,十斤的话就送那茶壶大小的油壶……”清露细细地说着。 赵掌柜非常高兴,“大户人家采购的都是下人,这样的添头,通常都归了他们,就是原本的器具,油用完了,东西也归下人用,只要咱们做得漂亮,他们无论是留着自己用,还是送人,都是上好的物件。” 两人细细地说了半晌儿,就到了用晚晌饭的时辰,清露怎么留,赵掌柜的也不肯一道用。 清露知道,他是急着去订制这些东西,就算清露的油还没卖,但他现在手中也有相应的存货啊,反正进价相同,他卖谁的都是一样。 这让清露有点心疼,她想出来的好点子,不能用来推销自己的产品,实在有些吃亏呢! 算了,就当提前打开销路了,毕竟推广菜籽油还得有个过程,清露这样安慰自己。 但更让清露郁闷的事紧接着就来了,晚晌饭后,栓子爹报出了他榨油的成果,成本竟然和清露说得售价相同。 清露皱起了眉,“不应该是这样的啊,没了运费,咱们的价格该有优势的。”她说要和赵掌柜的进价相持平,只不过是做了最坏的打算,其实她是想便宜一点点的,哪怕两斤便宜一文钱呢,也有利于相互间的长期合作,不是吗? 栓子爹很是忐忑,“是不是我弄的不对啊?!”以往他是没用菜籽榨过油的,他就榨过麻油,但在没来山上之前,也很少弄,要知道,胡麻可是一种很昂贵的东西,比菜籽贵多了,麻油也比菜籽油贵。 403.第403章 (加更)男人心海底针 加三更感谢书友【╰☆偲偲】的打赏。此二 ———————————————————— 胡麻就是后世的芝麻,麻油自然就是香油了。 麻油除了食用外,还可以用来制女子用的头油,想当初秦怀恩特地在家里弄了这么个油坊,表面上看是为了自家制麻油省钱,实际上是为了亲手给清露做头油的。 这个“秘密”还是清露从刘秀芬那里打探出来的,清露因秦怀恩的“闷骚”偷偷笑过好一阵子,不过,心里还是很甜蜜的。 只可惜,他们的家建好了之后,就到了秋天,很多鲜花都过季了,现在虽然是开春了,可积雪还未化,鲜花更是没有,所以直到现在秦怀恩还没完成亲手给清露制头油的心愿。 “生产是关键啊!”清露在心中默默感叹,就算销售得再好,利润低那不也是白费功夫吗?但表面上还是很淡定地安慰栓子爹,“咱们家以往也不是弄油坊的,榨油这活计看看说说都是简单的,想要干明白了,自然也少不得费一番功夫,实在不行,咱们请个专门的榨油师傅吧!”把专业问题,交给专业人士来解决。 栓子爹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太太,这样的人恐怕不好请,咱们这里根本就没人用菜籽榨油,专门的油坊用胡麻的都少,都是用豆子榨油的。”本地不是胡麻的原产地,胡麻和麻油都是远道来的,所以秦怀恩才在自家弄了个油坊。 这的确是个问题,清露想了想说,“那也没关系,反正咱们也不指望这东西赚多少银子,现在这样是持平,咱们还可以赚卖菜粕的利润呢!” 菜粕是上好的饲料,尤其是今年,野生植物长得肯定不会好,猪草不好打,粮食也金贵,麦麸子什么的也少,现在猪肉就开始涨价了,想来菜粕还是有销路的。 可好好的榨油生意沦落到指望菜粕出银子,也是挺惨淡的。 不用清露说,栓子爹自己就发起愁来了。 清露倒是挺乐观,“请不到师傅,咱们就慢慢练习、研究,把菜籽分成一份份的,用各种方法去试,油菜籽得到秋天才能收,有这几个月的功夫儿,总能找到最好的法子,我记得是谁说过,菜籽最好的出油率是四成左右,咱们能达到三成就成了。”这应该是前世的数学题中说的,清露也没把握在这个时代能不能做到,甚至不知道这个数值是否准确。 “三、四成?”栓子爹惊呆了,“那这样的话,这可真是个赚钱的生意。”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这个事儿弄成。 可现在的问题是,节气不等人,佃地和育秧的事儿,得尽快弄起来了,这个就需要收购菜籽的价格。 清露安慰栓子爹,“那咱们就按照亩产来算,总之别让咱们和佃户亏着就是了。” 这个倒是挺好算的,栓子娘说,“就打今年是灾年,上等田亩产也得有四百斤了。”这是个好消息,油菜不怎么挑田地,中等田和下等田的亩产量相差估计不会太大,而且,这个时代的一斤,还比后世的一斤多一点。 大家商量到最后,把油菜籽的收购价格订在了三文钱一斤,这比他们现在买的价格便宜了一文,和小麦没法儿比,却比高粱贵了半文,当然了,高粱的亩产也要高些。 “真要是达到了这个亩产,不收地租的话,比往年赚的银子还多一倍呢!”栓子爹说,“用不用收点租子?”他刚想起来,现在榨油其实不算是持平,因为没算人工和建油坊的成本。 清露摇头,“不用,咱们这都是算着,谁知道最后会怎么样?既然是冒险的事儿,大家有些利润才会愿意干,就按我说的,把地都佃出去。” 这边话还没说完,那边秦怀恩就回来了。 天气冷,有的熊还在冬眠,可比老虎好找多了,所以秦怀恩一天就猎到了两头熊,用扁担一次全挑回来了,回来得还比昨天早了一个多时辰。 想到秦家给自己带来的“麻烦”已经解决了,秦怀恩今天的心情非常好,“你在家不好好待着,又折腾什么呢?我不在家看着你,就是不行啊!”明显在给他的罢工找理由。 清露眨了眨眼睛,“我研究种地的事儿呢,哎呀,你还别说,往后这家里的活儿,还真是多起来,你不在家真不行!”栓子父子估计从今往后就掉到油坊里了,家里的活儿真心没人干,就是不知道秦怀恩对“咫尺天涯”这样的状态反感不。 趁着秦怀恩吃饭的功夫儿,清露把计划详细地说了一遍,因存了逗弄秦怀恩的心思,故意把事儿说得很复杂麻烦,总之就是秦怀恩从今天开始,就算不出门打猎了,也别想闲着。 秦怀恩静静地听着,脸上没啥表情。 清露心里有点没底儿,发现这男人太沉稳了也不好,整个一海底针,心思不好猜。 既然不好猜,清露干脆直接问,“你到底是咋想的?是不是觉得我太能折腾了,你太忙太累了,不高兴?”话说,自打她到了小岭村,还真干了不少的大事儿,就连她生病都没耽误什么,只不过是她自己闲着,让旁人忙得团团转罢了,秦怀恩要是心里有意见,也是难免的。 秦怀恩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我不高兴,你就不折腾了?” 清露愣了,她没想到秦怀恩会这么问,她习惯了秦怀恩事事以她为主,这猛然间一换画风,她还真是挺不适应的。 犹豫只是瞬间,清理接下来就十分肯定地告诉秦怀恩,“对,你若是不高兴,我就不折腾了,往后不管我做什么事儿,都先问问你,若是你说的有道理,我就都不做了。” 实话实说,清露对现在的生活状况相当满意,应该算是吃喝不愁小有家底儿了,就打从现在开始,他们什么都不做,也完全可以平安富足一生,而这份家业有八成是秦怀恩亲手打下的。 清露现在做的这些和雪中送炭根本就沾不上边儿,既然是锦上添花的事儿,做不做又有什么关系呢? 404.第404章 (加更)秦怀恩的报复 加三更感谢书友【╰☆偲偲】的打赏。此三 ———————————————————— 清露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秦怀恩却还不满意,“那我说的要是没道理呢?”有点无理取闹的意思。 清露很认真地告诉他,“若是没道理,得看什么事儿,大不来小不去的家务事,我就听你的,这也没什么的,人活在世上,不就是图个开心?我愿意宠着你!”秦怀恩的收入和能力,让他有这个资本。 “哈哈哈……”秦怀恩放下筷子,仰面大笑,那副得意的样子,就像拥有了全世界。 清露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在秦怀恩肩膀上捶了一下,“合着你逗着我玩儿呢!”秦怀恩现在哪有一点儿因为她折腾而不开心的样子?! 秦怀恩带着满脸的笑意重重点头,“嗯,我就是想听听你说的甜言蜜语,特别好听!”尤其是那句“我愿意宠着你”,是他历经两世听到过的最好听的一句话,甜得他的心都化了。 清露送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儿后,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同时清露也在心里暗暗地自我检讨,秦怀恩这个人一向都成熟能干得过份,以至于她在不知不觉中就忘了,男人也是需要哄的,哪怕是秦怀恩这样神一样的男人。 清露以为自己说了“甜言蜜语”后,秦怀恩就能消停两天,却不知道,这家伙在某些方面是很贪心的,并在暗中筹划着如何报复她。 第二天清露起得很晚,因为秦怀恩一直陪着她,她睡得相当安稳。 秦怀恩端坐在床上,拿着他的兵法秘笈在看,这本书他和清露一道研究了两、三遍了,而他自己都不知道看过多少遍了,但只要一有了功夫儿,他还会一遍遍地看。 清露以为秦怀恩这样是因为没有旁的书可看,就有事儿没事儿帮他收集些和兵法有关的书回来,但秦怀恩还是这样,就是新买来的书,也不是看完了一本就去看下一本,而是只看其中的一本,反复看。 清露这才明白,原来这是秦怀恩独特的学习方式,想来这些书,秦怀恩每看过一本就是彻底吃透了,别说背下来了,就是说直接渗透到他的骨子里也不为过,估计这些东西最后会变成他的本能。 说实话,清露对秦怀恩这种学习方式,还是挺钦佩的,但她学不来,她没秦怀恩那种耐得住寂寞的专注力。 清露打了哈欠,起床梳洗,秦怀恩放下手中的书,给她帮忙,两人收拾好一道去偏厅用午晌饭。 刚一进了门儿,栓子爹就满脸喜意地说,“太太,咱家的地全都佃出去了,还有很多人家想佃没佃成,对了,咱村自家有地的人家,都主动把咱家的地让出来了,没佃!还有,咱村打算买地的人家也说了,一旦买了地,也像太太这样,不收租子佃出去。”这样算下来,清露的这个大田种油菜的主意,不知道能帮上多少人渡过难关呢! 想起今天头晌儿全村人那开心的样子,村民之间相互谦让照顾的感人情形,栓子爹的心情就无比激动,小岭村现在不只是富裕了,还团结亲切地像一家人一样,而这都是托了清露的福啊! “那就好。”对此,清露倒是挺淡定的,而且她的想法和栓子爹不同,“只要秦家走了,咱村再没有不好的。”什么叫害群之马,看看秦家人就知道了。 刘秀芬摩拳擦掌,“在也不怕,打得他们满地找牙就是了。”种地的大麻烦解决了,她又因为怀着身孕没啥事儿干,就连照顾清露的活计,都被秦怀恩给“抢”走了,她现在有点理解清露说的“寂寞如雪”的感觉了,竟然开始“怀念”起秦家人来了。 清露告诉刘秀芬,“他们在的话,添的不仅麻烦,损害的不光是大家伙儿的利益,主要是精神污染。” 刘秀芬没听明白,“啥叫精神污染?” 清露解释道,“就是把人的品性都带坏了!” 刘寡妇非常同意清露的说法,“还带累了整个村子的名声!” 栓子爹更狠,“可惜找不到个由头,把他们家的户籍从村子里踢出去!”村里很多人都有这个想法儿。 栓子娘和栓子进来摆饭,大家就停下了这个话题,可刚吃了没两口,极少发言的秦怀恩却开口了,“咱们家要招些下人,要年龄六岁到十三岁的,我亲自挑选,最少十个,若是可心的多,二十个也不打紧……”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得清楚明白。 除了清露,其他人都认真地听着,心里并没啥想法儿。 他们家缺下人,缺的还不是一个两个,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实,别说是家里有了大事小情,就是平常过日子,也动不动就要从村子请人帮忙。 临时抓人这种事,费银子不说,主要是用起来不那么得心应手,还得专门有人经管着这些短工,再说,他们家大业大的,万一少了什么或是损失什么了,都挺心疼的。 刘秀芬曾问过清露,为啥家里不再买些下人,就是雇些长工也行啊。 开始时,清露说是为了帮衬村里人,多个赚银子的路子,后来干脆跟刘秀芬说了实话,“我谁都信不过!” 清露这个人还是挺记仇的,确切地说是没有安全感,不管现在村子里的人对她如何言听计从、感恩戴德,她始终忘不了在离开秦家那天的孤立无援,那是她心中永远的痛和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慌。 此外,清露毕竟是来自现代的灵魂,相比较与对陌生人哪怕是熟悉的人,报以无条件的信任,把希望寄托于人的品德上,她宁愿接受用利益捆绑的互惠互助。 让她在有条件的情况下做点善事没问题,让她将自己的隐|私完全坦露,那是不可能的,而贴身下人或是长工,恰恰是后面一种选择。 可下人又不能一个都不用,无奈之下,清露才选择了刘秀芬。 在秦家对清露的那场迫害中,面对堪称为陌生人的清露,只有三方面的人对她无条件地表示出了善意,一个是刘婆子,一个是刘家母女,一个就是郎中夫妇。 405.第405章 真是酸死人啊 刘婆子和郎中当初都不具备到清露这里做下人的条件,于是刘秀芬母女就成了唯一的选择,至于栓子一家人,在清露眼中只不过是刘家母女的派生罢了。 秦怀恩这边还在不急不缓地说着,那边清露已然勃然大怒了。 选下人这种事,以往秦怀恩从来都不会参与,偏偏昨天清露刚对秦怀恩说了那些“甜言蜜语”:什么“宠着他”、“什么小事儿就算他说得没道理也会听他的”…… 结果呢,秦怀恩今天就连个招呼都不打,公然插手起下人的事来了! 要说秦怀恩昨天不是故意设套,今天不是公然行凶,打死清露,清露都不会相信。 下人是家务事不假,却绝对不是小事儿,除了家里的私密性外,这还关系着家庭的稳定。 清露早就说了,家里不用年轻丫鬟,只用婆子,可秦怀恩却要找十三岁的,正好是适合谈婚论嫁的年龄,培养两年感情,就可以放在床上直接用了,心急的话,只要得了手,早个一年半载的也没啥问题。 就凭秦怀恩这条件,可能不得手吗?! 还十个、二十个,还亲自挑,他这是要选妃啊,真是翻了天了! 清露坚决不能忍! “男人有钱就变坏”这个认知在清露的脑海中不断翻涌,她想起昨晚秦怀恩哈哈大笑时的得意样子,只觉得又愤怒又委屈,哪里还有理智可言呐?! 清露早忘了,在下人面前给秦怀恩留面子,自己也要注意形象的准则,在大是大非的原则问题面前,面子算个屁啊! 清露当场便犹如火山般发作了起来,“秦怀恩,你好日子过够了吧?发的什么疯啊?告诉你,你敢把那些小狐媚子们弄到家里来,来一个我杀一个,连两个我杀一双!若是你敢在外面弄人,我就……”凭秦怀恩的身手,她是看不住的,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从根源上解决问题,“我就阉了你!” 清露一双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眼圈儿都红了,整个人杀气腾腾,看来是真的怒了。 旁人都吓傻了,纷纷停下手中的筷子,吃惊地看着两位主子,他们谁都没想到这件事秦怀恩没跟清露提前商量,更没想到清露能说出这样的“豪言壮语”! 清露的表现,让秦怀恩有点儿心疼,还有点儿甜蜜,就是没一点受到威胁的自觉,不过,他真没想到清露能“豪放”到这种程度,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秦怀恩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夹了一筷子菜塞进了清露的嘴里,成功地堵上了清露的嘴后,才继续说,“都要男童……”他必须解释一下了,不然的话,清露还指不定说出什么来。 见秦怀恩还不肯放弃打算,清露急了,完全没听进去秦怀恩后面说的是什么,就想着不能让秦怀恩成事儿了。 清露想要张嘴阻止,却因良好的教养,习惯性地先将口中的食物咽下去,只得奋力大嚼。 这一嚼,清露只觉得一股难以忍受的酸味直冲脑门儿,只一下子,酸得她连眼泪都下来了,好不容易张开嘴就是一声哀嚎,“天啊,酸死个人啊——”和秦怀恩刚刚说的那句话,简直是无缝连接,既像是对自己的“宣判”,又像是对秦怀恩的道歉。 秦怀恩端起了粥碗,清露什么都顾不上了,赶紧喝了一大口,这才熬过口腔中的刺激,等她抬起头来时,就见到一大家子人都面色古怪地看着她。 再想想方才她和秦怀恩之间的对话,清露才明白她到底闹了个怎样的笑话,羞得差点儿没钻到桌子底下去。 偏生这些人还不肯放过她,反应过来她出的丑后,就开始笑,最初是小声儿的,压抑地笑,到了后来,实在是忍不住了,干脆一个个放声大笑起来。 刘秀芬最是落井下石,直接说,“这话也就太太敢说,我们是都不敢说的,好在太太自己还知道啊!” 清露的酸劲儿在整个村子里都是有名的,她不仅对那些有“不良企图”的妙龄少女们明里暗里的敲打,还在家里严防死守,这不,翠玉就因为多看了秦怀恩几眼,带累得她爹的差事都丢了。 用村里妇人们的话来讲,就是“咱们这位太太是连母猪和母鸡都不肯养的!”偏生清露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大喇喇地承认后,就是极其认真地威胁,还美其名曰“防微杜渐”,弄得不准肖想和偷看秦怀恩,现在已直接上升到了小岭村“村规”的高度。 其实呢,清露还是有点委屈的,秦怀恩自己对那些追求者很是凶狠,清露这么做,对那些女子是有保护的成份在其中的,只不过,这个黑锅清露一向背得任劳任怨,从不提及罢了。 清露是怕秦怀恩恶名在外,万一有一天秦怀恩真的做出杀人放火的事儿来,不好摆脱嫌疑。 可就算清露脸皮再厚,也知道今天这笑话闹得有点大,于是恼羞成怒的她,伸出两只爪子,在秦怀恩的俊脸上一通乱揉,“这怨得了我吗?谁让你长得这么帅?谁让你这么厉害?谁让咱家这么有钱?你倒是说说,高帅富你到底哪点儿不占?国民老公说的就是你这样的,我不防着点儿,你就得让那些小妖精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这话吧,就有点儿强词夺理了,人家秦怀恩重生后,帅了俊了富了这么多年,还不是好好的一点麻烦都没沾过?女人们就是再想沾他的身,那也得能沾得上算吧? 清露其实这就是吃干醋! 可巧就遇到秦怀恩这样的,不仅不觉得清露这是毛病,还很享受,一张脸被清露揉捏得发红、变形了,还傻兮兮地笑,美得跟什么似的——他在清露心中重要,就是对他最好的奖赏! 倒是一旁的睿儿看不下去眼儿了,小大人样地呵斥道,“姨母,别闹,好好吃饭!” 清露这才讪讪地放下了手,满脸涨红地又拿起了筷子。 406.第406章 到底谁欺负了谁 睿儿年纪太小,听不懂方才大人话里的机锋,更不懂得大家为啥笑,他从盘子里夹了一块儿泡菜,就是方才秦怀恩喂给清露的那种,小耗子似的,用小门牙从上面小心翼翼地磕下来一小点儿,不解地看向清露,“齐婶的泡菜本来就很酸啊,姨母不知道吗?” 睿儿口中的齐婶就是刘秀芬,按照习惯,刘秀芬嫁人后,就冠了夫姓。 刘秀芬自从怀孕后,对泡菜的兴趣就变得无比浓厚起来,还不断地改进配方,让泡菜的口味迅猛地朝着酸和辣两个极端长足发展。 发展到现在,家里人都对自家泡菜培养出了足够的警觉,因为清露和睿儿都是不能吃辣的,所以他们的餐桌上只有酸的这种,平常没什么人敢轻易尝试。 今天若不是秦怀礼趁着清露心绪烦乱时“作案”,清露怎么可能吃这个闷亏?! 睿儿的话,让清露被秦怀恩欺负了的感觉越发强烈起来,正琢磨等下回屋后,怎么好好教训下秦怀恩出口恶气,秦怀恩已低下头,在清露耳边呢喃了一声,“看你今后还敢不敢笑话我!” 清露一听,立马像被戳破的气球样,瘪了! 清露理亏啊! 清露明知道秦怀恩自打从府城回来后,就特别黏自己,可在秦怀恩不得不为家里的事出门打猎时,她不仅没温柔地抚慰秦怀恩“瘦小”的心灵,还闲他烦,在一旁看他的笑话。 秦怀恩好不容易通过自己的努力,把打猎的事儿忙得告一段落了,清露还没事儿找事儿地吓唬秦怀恩,夸大其词地形容了一通家里有多么多的家务事,连“咫尺天涯”这样的话都用上了,不就是想看看秦怀恩求而不得的惨样儿吗?! 恰在此时,睿儿好不容易吃完了那块儿泡菜,又问清露,“姨母为啥生气?是因为泡菜不好吃吗?姨母别欺负师傅了,这泡菜又不是师傅做的。” 清露大囧,问睿儿,“我欺负你师傅,欺负得那么明显吗?”她很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但她不能对睿儿说谎,甚至连混淆视听、似是而非的话,都不敢说,那样不符合她对睿儿的教育原则。 睿儿郑重地点头。 高高低低的笑声又响了起来,清露觉得再继续这个话题是很不明智的。 清露的确是在欺负秦怀恩。 秦怀恩原本是个连什么叫做爱都不懂的人,在恋爱手段上更是乏善可陈,还羞涩得厉害,几个月前的他连看清露一眼都会脸红。 这次从府城回来,好不容易开始主动表现他埋藏得犹如火山般深刻的感情了,却因方式过于拙劣引来了清露的嘲笑,这对他来说,应该是挺大的打击吧?! 秦怀恩需要的是爱抚和宽慰,还有关于恋爱方法的教导。 不过,清露觉得就算今天是她误会了,对有些事儿还是不能放松警惕,所以私下里决定将后面那一点取消了。 但这样,就让她越发坐实了欺负秦怀恩的事实——貌似,挺不厚道的哈! 清露偷偷去看秦怀恩的脸色,秦怀恩朝她呲牙一笑,笑容宽厚迷人,仿佛在对清露说,“快来欺负我吧!” 清露感到森森地愧疚了,立刻原谅了秦怀恩方才让她出丑的“口误”以及喂她大口吃泡菜的欺负,彻底打消了惩罚秦怀恩的打算,连现在大家的嘲笑,也一并不放在心上了。 于是一家人在很欢乐祥和的气氛中,结束了这次午餐。 始作俑者秦怀恩,在清露的怒火中全身而退。 栓子是个爽直的性子,而且招男性下人这种事儿,正是他该干的活计,一看没事儿了,他连忙问,“太太,那咱们家的下人还招不招啊?”这个提问题的对象很有讲究,一下子就点明了家里谁是主事人。 清露感到很安慰,对下人们更有信心了。 “招啊,既然爷说招了,那就一定要招!”在“不相干”的事上,清露是相当给秦怀恩面子的。 好吧,清露认为的“相干”的事儿,其实只有那一件。 栓子很高兴,“那太好了,村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来咱家干活儿呢,有不少人都跟我说了,就是卖死契他们也愿意。” 刘秀芬连忙张嘴,可她还没说出话来,清露已很是严肃地说,“不行,咱们村儿的不行,一个都不行!” “为啥?”这下子连睿儿都急了,“我还想买铁蛋呢!还有……”提了一大堆孩子的名字,亏他小小年纪都能记得住,“他们都说了,他们也愿意!” 在清露这里做下人的待遇实在是太好了,弄得大家都恨不得把脑袋削出个尖儿来钻进来,这不,连找睿儿递话儿的人都有不老少,想来刘秀芬那里早就人满为患了。 清露先回答睿儿,“我是这么想的,像铁蛋这样的孩子,就算咱们家不买他们,你也经常能和他们见面,莫不如买些好的,你以往不认识的人,这样你的伙伴儿不就多了吗?再说,下人和朋友是不一样的,睿儿往后就懂得了。” 既然生活在了这个时代,就不要做些挑战世俗规则的蠢事,到后来吃力不讨好不说,还指不定惹出什么麻烦来,清露认为,就算她是真正的超人,也没有战胜整个社会已有观念的能力。 睿儿的身份又特别敏|感,清露给他的教育是让他更好地融入这个社会以求自保和幸福,而不是让他和他人格格不入。 后面的话,睿儿没听明白,但前面的话,他听懂了,于是很愉快地点了点头,“那好吧!” 清露又对栓子说出了具体要求,“这次咱们家买的下人,必须是死契,而且不给卖身银子,往后也没有工钱,还一辈子都不能赎身!” 这么苛刻的条件,让大家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刘秀芬问,“这……那……那人家为啥卖身啊?” 清露回答,“为了活命,为了有口饭吃不饿死,为了从今而后过上安稳的日子……”硬生生地将“学会一身本领”的话,压了下去,有些目的,还是不能直接说出口的。 407.第407章 (加更)特殊的下人 加更感谢书友【唯】的打赏 —————————————— 清露说完后,便转头去看秦怀恩。 秦怀恩朝清露重重地点了点头,表示清露的说法儿,完全符合自己的心意。 清露微微一笑。 误会解除了,醋劲儿过去了,智商就又占领高地了,所以清露才补充了这次招下人的上面的这些要求。 清露最近一直在秦怀恩的配合下,帮睿儿编写习武的教材,现在等着用的《入门篇》已写完了,它相对应的是《武功秘籍》的头两层。 在编写过程中,清露也对这套武功和习武,有了更深刻的了解,从一个“武盲”,迅速成长为在专业人士面前胡吹乱侃个把时辰,也不会露怯的“半瓶水”。 借助这样的经验,清露就不难充分理解秦怀恩方才话中的意思。 都要男童,是因为秦怀恩的这套武功只适合男子练,六到十三岁则是最适宜习武的年龄,秦怀恩亲自挑选,是为了看根骨和资质,原本想要十个,后来又变成了二十个,这其中便留出了去芜存菁的空间。 秦怀恩这是在给睿儿培养人手啊,这些人手可不是普通的下人,他们有自己专有的名称,叫做“死士”。 武功高强、训练有素、极其忠诚的死士,是极为珍贵的,需要大量的人力、财力去培养,而恰恰,现在他们具备了这个条件,这对睿儿来说可谓是一份厚礼了! 其实秦怀恩原本想给睿儿培养的是护卫来着,他前阵子去山上见识了木帮,去府城看到了韩狗子身边的人,觉得不管是睿儿还是家里都缺少这么一批得用的人手,若不是家里缺人,他也不至于为了让家里有人看护,而又成立狩猎队,最后弄得自己分身乏术了。 为睿儿准备人手,清露绝对会举双手双脚赞同,所以秦怀恩才没提前跟清露商量,至于其中闹出来的“误会”,秦怀恩是绝对不会承认,他是有意逗清露玩儿、报复清露,再顺便获取清露更多“表白”的。 秦怀恩的意外之喜是,清露的插手让睿儿的护卫直接提高了档次,达到了死士的境界。 听了清露的话,栓子讷讷道,“这样的下人咱们村真没有。”小岭村的人都太富裕了,若不是因为穷得过不下去了,好好的孩子,还是男孩子,谁能舍得卖身为奴啊?! “就是外村儿也不好招啊!”刘秀芬说,卖身也没啥收获,那莫不如不卖了,或者卖给有收获的人家。 栓子爹一拍大腿,“我明白了,太太这实际上是做善事,收留那些活不下去的人,给他们条活路!” 对这种说法儿,清露没法儿辩解,只能默认了。 “那这个怎么找啊?”栓子觉得自己的问题还没解决。 清露想了想,“把消息放出去,再去告诉里正一声儿,让他到旁的村子里也说一说,不然的话,咱们就算是做好事儿,人家也未必相信,而且谁家是个什么情况,只有本村的人最了解,回头再跟县城的几个掌柜的打声儿招呼,他们认识的人多,县城里总会有些无家可归的孩子的。” 众人听了齐齐点头,各自去安排了。 清露和秦怀恩回了内室,秦怀恩洗漱歇晌,清露随手拿了秦怀恩方才看过的书扫了一眼,入目几个大字,“兵者,诡道也”,再联想起昨晚和今天中午的“遭遇”,清露哪儿还不明白自己是被秦怀恩消遣了? 清露丢开书,正想和秦怀恩好好“谈谈”,却对上了他宁静安和的睡颜,清露没好气儿地踢了他一脚,他开始打呼噜,清露只得作罢。 这时清露才发现,兵法啥的不是什么好东西,爱看兵法书也不是什么“高雅”的爱好,决定往后不给秦怀恩买兵法书了,愁人的是,按照秦怀恩的读书习惯和速度,就是家里的这几本,估计也够秦怀恩看上几年的了。 没过几天就到了四月初,秦怀恩依旧以三天一次的频率带着狩猎队出猎,清露还是在家里享受她的寂寞如雪,整个村子却忙了起来。 里正已带领着全村人团购到了不少的土地,小岭村很多人都成了地主,接下来就是一边在家里育秧,准备种本村的地,一边把自己手头的地按照清露的方式佃出去。 同时,山上秦家高价收菜籽,小岭村全村种油菜的消息,也飞速地传播着,效仿者极多。 好在,赵掌柜提前有了准备,油菜又不是啥稀罕玩意儿,移栽也用不了太多种子,这才没造成种子脱销的局面。 虽然晚了半个来月,种的方式新奇了点儿,但春耕的农忙季节,到底还是来了。 栓子父子见天儿不在家,还从刘秀芬那儿支了两次银子,说是请人吃酒,清露知道,他们在努力学习榨油的技术,自然大力支持。 偶尔在家一天,父子两个就蹲在油坊中不出来,连饭都顾不得吃,得栓子娘给送进去。 “压力大啊,”清露说,“现在这么多人都在育秧,到秋收咱就得收上来不知道多少菜籽,榨油技术若是不关,就打咱家不缺银子,他们心里也上火。” 刘秀芬说,“太太,我也挺上火的,你说的那种下人一个都没招上来,我婆婆还啥都不让我干,见天就累她一个,现在有药童和伙计们帮衬着,还勉强忙得过来,若是过几天农闲了,咱家来人干活儿,那可咋办啊?旁的就不说了,这饭食就做不过来!”早就说好了,今年山上还要继续修建来着,等农忙过去了就开工。 清露沉默,她心里明白。 就打她说的那些下人招上来了,一时半会儿的也干不上啥活儿,那些孩子得以习武和学习为主。 此外,那些孩子还要吃要喝要穿戴,会增加家务,刘秀芬再有一、两个月也该生了,她一坐月子,大人孩子都需要照顾,栓子娘一个人照顾她们母子就挺吃力的了,根本没功夫儿做家务,到时候家里就连个做饭的人都没有了。 408.第408章 买得到的和买不到的 “太太,那天爷一提起来招下人,我就想把我妹子那两家人买进来,太太也是见过她们的,无论她们还是她们的姑爷,那都是正经庄户人,干活儿的一把好手,人品也过关……”刘秀芬把自己的想法儿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清露轻叹,拉着刘秀芬的手说,“傻瓜,我哪是信不着她们,我是担心你,这要是你的亲妹子,我根本就等不到你开口!人常言,远香近臭,这常年累月在一处,可不比过年时来亲香那么几天。” “我心里想着,这婆婆毕竟是婆婆,可不比娘家妈,有什么说什么。到时候她们来了,你可怎么经管?说浅了,人家不把你当回事儿,你又是个好强的,回头还不得自己生闷气?!说深了,你公婆再有啥想法儿,没的一家人反倒生分了,这话你要不提起来,我是不能说的,好像挑拨你们一家人关系似的!” 刘秀芬是独生女,所以她说的妹子,实际上是栓子的妹子,她的两个小姑子。 今年大年初二时,出嫁女回娘家,这两家人家就来了山上,正好赶上过年时家里的事情多,这两家人也是有眼色的,就留下来帮衬了几天。 清露想给她们算工钱,可她们说什么都不要,清露也没硬给,既然人家是把她当亲戚朋友处,那她就按照亲戚朋友的礼节来,等这两家人家走的时候,清露送了不少的回礼,吃的用的一大堆,是栓子父子分别赶了大车给他们送回去的,可比应得的工钱多太多了。 富贵这东西,听说是一回事儿,亲眼见到是一回事儿,亲身体验过了那就又不一样了。 原本听说自家爹娘和哥哥卖身为奴了,娶了个新嫂子也是个奴婢,两个闺女心里还是挺难过的,就算说的千好万好,栓子也曾给她们送过东西,她们也觉得在婆家有点抬不起头来。 可带着夫婿住上了这么几天,眼见了山上秦家过年的盛况,村里人对娘家人的那股子尊重,再得了这些个东西,那心情别提多痛快了。 就连她们夫家的小姑子、小叔子,也因她们在这里帮衬,来听了两天戏,那是真舍不得走啊,不过是不好意思留宿罢了。 她们回到婆家后,别说婆家了,就连整个村子的人听说了她们和山上秦家有关系,都高看她们一眼。 而随着灾年的出现,清露给她们的粮食变得越发值钱起来,每当提起来,她们脸上都是有光彩的。 再接下来就是小岭村异军突起,全村致富了,不知有多少人想方设法地往小岭村和山上钻,而她们是最有希望的,在婆家的一再怂恿下,她们不知悄悄对自家爹娘说过多少次了,知道刘秀芬是关键,也求了很多次了。 “太太,”听了清露如此贴心的话,刘秀芬的双眼不由晶莹了,“我这辈子最大的福分就是遇着了太太……”这是她的真心话,她无论如何没想到,清露来了还不到一年,她的生活就有如此改变,尤其珍贵的是清露对她的这份心意,那是真把她当成自家姐妹的。 清露有点不好意思,摆了摆手说,“别,若是没有爷,哪来的我这个太太。”刘秀芬的“崛起”归根到底还是因当初和秦怀恩的关系。 刘秀芬摇头,“那不一样,当初爷也没少帮衬我们母女,可我们也没过上这样的日子,就连爷自己都没过上,还得是太太来了,别说我们不一样了,就是爷那精气神,都大不一样了!” 说完了自己的感触,刘秀芬又说起了眼前这件事儿,“太太说的这些我都想过了,想来想去,就是一句话,既然家里缺人,那买什么样的人都是买,还不如买这样知根知底的。至于经管,有太太给我撑腰,我就敢六亲不认,哪来的生闷气的道理?!到时候,爱谁谁,我一概不买帐!”很有气势,清露既然这么为她打算,她也一样会为清露着想。 清露被刘秀芬逗得“咯咯”地笑了起来,“对,这才是我教导出来的人,就该这样!” 刘秀芬最后才说了双方老人凑银子给她买地的事儿,“我也想了,公婆这样对我,我也该替他们想想才是,我也要当娘了,总算明白手心手背都是肉的道理。” “好!”清露把该说的都说完了,家里也的确需要人,便立刻铺纸,让刘秀芬研磨,写下了买人的契约。 和以往一样,孩子不算,四个大人每人的卖身银子都是十两,月例开始时是两百文,待遇是包吃包住并四季衣裳。 看在刘秀芬的面子上,清露给了个特别优惠,就是卖身银子可换成等价的高粱或者麦子,她们要的是高粱。 事实证明,有买不到的下人,也有特别容易买到的下人,不过半天功夫儿,契约什么的就办好了,粮食也送去了,是刘石头带山货铺子的伙计给办的,第二天一大早五口人就到位了,请了村里郎中来把过脉,又沐浴更衣后,她们就正式上岗了。 “这么快?”清露有点吃惊,她还以为人家在离家前要准备几日呢! 春兰,就是栓子的小妹妹,捂着嘴轻轻地笑,“我们怕太太改了主意,回头再不要我们了,可不就急急忙忙地来了,再说,往后又不是不让回去了。”这并不完全是玩笑,天知道她们等这一天都等了好几个月了,全家人都跟着着急,还有那好几大车的粮食一进村子,整个村子的人都眼红,她们可不想来不成,丢不起这个人呐! 清露也不开玩笑,一指刘秀芬笑着说,“若不是她想偷懒,我还真不想买人呢!”她要让这些人领刘秀芬的情儿。 刘秀芬笑了笑,说起了别的,“这下子,咱家外院东厢可是住满了。” 家里的厢房都是每套三间,两室一厅的规格,厅后有间接出来的小耳房,用做浴房,隔间的角落还备有净桶。 409.第409章 添人进口家兴旺 这样的屋子,用程一针的话来讲,叫做“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倒也将就住得”,用刘秀芬等下人的话来说,那就是“长这么大都没住过这么方便舒适的屋子,就连见也没见过。” 内外院东西厢俱是六套,外院的东厢的第一套被程一针给占了,他来不来住那套屋子除了打扫都没人去动。 第二套是药童、山货店和酒楼伙计们共用的,偶尔有人留宿,白日里倒全是人,他们住东厢是因为东跨院里设了专门为他们分割猎物用的屋子,来来往往地干活方便。 栓子爹娘住的是东厢最南边的那一套,因为这套厢房离大门最近,方便看门儿。 刘秀芬原本说和栓子爹娘挤一挤,清露说,“这又何必呢?那多不方便!咱家又不是没地方住,况且到了冬天,总是要烧一间灶房取暖的,没的让屋子白白地热了却没人住。” 每两套厢房间都有一间大灶房,烧起火来,两套厢房的六间屋子俱是暖的,平白空出一套来,当真是浪费,于是,栓子和刘秀芬就挨着栓子爹娘也住了一套厢房。 现在两个小姑子一来,每家一套厢房,正好住在伙计和刘秀芬之间,外院东厢的六套厢房竟然是都住满了,刘秀芬说这个话时,是喜滋滋的,有种家兴人旺的成就感。 清露却轻叹道,“东厢住满了算什么,我希望的是西厢也住满了。”那十八间屋子是给今后收进来的死士留的,说到底,清露对不能招上来想要的下人还是耿耿于怀。 用午膳时,下人坐的那张大八仙桌是满满当当,四面坐了四对夫妇,栓子大妹春妮夫妇两人之间,还坐着他们和睿儿同岁的女儿,樱子。 清露为了表示对她们到来的欢迎,特地加了几道菜,大家吃得很欢乐。 栓子爹娘也很高兴,一家人凑到一块儿了嘛!饭后他和清露商量,“太太,咱们家也育秧吧,山上还有两亩地呢!”清露让两个女婿和他一道榨油,把栓子给替出来了,他也有闲心想些旁的家务事了。 清露摇头,“不,咱们不种油菜,种洋芋。”她很想吃土豆,既然种子有限,钱途未明,她用自己的两亩地做做试验田,好了坏了的总没关系吧?!说不定还能得点意外之财,反正现在家里有人手了。 “洋芋?那我可没听说过,也不会种。”栓子爹皱了皱眉头。 清露说,“我会种,我用花盆子种过的,”那还是前世在帝都时的事儿,有两个土豆发芽了,闲着没事儿种着玩儿的,“就是种子不好弄,这头几年要是种成了,能赚不少银子,到时候齐伯也就不用因为榨油压力那么大了。”土豆对土地和环境的要求都不高,产量却很高。 “用花盆子种?”栓子爹颤声道,“那一定是个稀罕物儿。”他又有新的压力了。 清露也不说了,没见过没吃过,解释再多也没用,只打发栓子下半晌儿去赵掌柜的那里讨种子,其实土豆这种植物,果实就能当种子用。 傍晚栓子回来时,胸口处塞了一大包的东西,鼓鼓囊囊的,看起来比刘秀芬的肚子都大,他顾不上说什么了,脚步匆匆地往内院走,一路上洒下一股浓郁的食品香气,闻到的人立马都觉得自己饿了,结果,他走在前面,身后跟了一串好奇的尾巴。 清露还是识货的,一迎上来就问,“天啊,这赵掌柜手可真够快的,看来是卖油炸食品的档口已经开张了。”这才过了十来天的功夫儿啊,又招呼后面的尾巴们,“快来,快来,都过来见识见识,尝一尝。” 众人围了上来,一个个的油纸包打开后,那香气更浓更诱人了。 清露和睿儿立马动手开吃,清露发现了好吃的,自己一边吃,一边往秦怀恩嘴里塞,睿儿自己吃着,也顺手往刘寡妇嘴里塞,后来发现樱子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就也往樱子嘴里塞。 春妮不好意思了,“少爷,这么行呢?” 清露摆了摆手,意思是无所谓,但嘴里忙着,说不出话来,刘秀芬连忙替她解释,“没事儿,常了就好了。”樱子和睿儿同岁,很明显会成为玩伴儿,大家很快会习惯的。 清露吃得很欢乐,直接说,“有粥没?端上来,咱们直接吃晚晌儿饭吧,这玩意儿凉了可就不好吃了,油大还容易坏肚子。” 栓子娘说,“哎呀,今晚没预备粥。” 清露告诉她,“那就弄个素菜汤,油和肉都不用放,弄点白菘叶子啥的,切吧切吧,煮一煮就行了,放点盐,也不要太咸了。”这个要求太简单了。 很快菜汤就上来了,连带着晚上的饭菜也上来了,把油纸包里的东西分了分,大家海吃了一顿,气氛特别热烈,清露也感受到了人多的热闹。 吃完之后,清露说,“你们可不能白吃啊,都说说,吃得有啥感觉?” 大家很积极地讨论了起来,其中说话最多的是栓子和刘秀芬。 栓子形容了一下酒楼明档的盛况,据说很多人都被香味儿给吸引了,买不起贵的炸鸡腿、炸鸡块什么的,就买便宜的炸豆腐,还有些点心啥的,比如炸馒头片和油果子也卖得很好。 栓子有些不解,“旁的也就罢了,吃个新奇,可这油果子倒是常见,怎么大家也抢着买呢?” 刘秀芬说,“新出锅的能一样吗?就是你拿回来的这些,咱家人闻着了,今晚都多吃了不老少。”这是人人都能感受到的。 “发了,发了啊!”栓子感叹着,“赵掌柜说了,吉安县也卖呢,这好几家酒楼同时卖,得赚多少银子。” 清露轻笑,她想的是得用多少油。 刘秀芬心理不平衡了,“太太,要叫我说,这菜式告诉他们,就该收银子的,一道菜最起码得一百两,他们一准儿愿意给。” 清露笑而不答,转头问栓子娘,“齐婶,你倒是说说,今天咱们吃的这些东西,你能做不?” 410.第410章 我们的大靠山 栓子娘在吃的时候就想这个事儿了,她负责全家的吃食,又处于对烹饪技巧的探索期,对各种吃食已达到了堪称痴迷的程度,这时很肯定地回答,“能,太太,我能!”顿了顿,“就是滋味儿一准儿没人家这个好,要是有他们撒的这个粉和酱,再多试几次火候,那就能一样了。”带着点儿遗憾。 清露直言道,“齐婶这话才是抓住了关键,人家这个调料是秘制的,就指着这个赚银子呢,哪能轻易学会?”对刘秀芬说,“这就是我不敢问人家要银子的原因,我只告诉了人家大致的做法儿,可这做法儿却是一听一看就能学会的,真正立于不败之地的是人家这调味料!”想当初,赵东家也就是靠这个发家的。 “还有当初那黑葫芦,”清露看着刘秀芬说,“你也觉得我是白送给人家,咱家吃亏了吧?”直到现在,郭东家的开心松子、开心榛子、米花糖还在热销中。 这回他又新开了皮货铺子,门前的位置更大了,黑葫芦又增加了两台,别说销量提高了多少,就说那皮货铺子的人气吧,就被带动得十分火爆,也不知道秦怀义夫妇见到了,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 清露告诉自家的下人们,“想赚银子,这是好事儿,但这银子怎么赚却是有门道儿的。就说这黑葫芦和油炸食品吧,放到咱们手里,也就是个日常吃食,咱们家就打人再多,又能吃多少?拿去卖钱的话,单开个铺子,不值当的。还有风险,比如黑葫芦操作有危险,油炸食品很容易仿制……所以我才要把这些东西卖给恰当的人,这样的话,咱们双方都能获得最大的利润!” 见刘秀芬要说话,清露拦道,“没错儿,秀芬,我说的是卖,可不是送,你想想,郭东家得了黑葫芦后,给咱们家送了多少东西?” 对这个,管家的刘秀芬是最有数的,“小来小去的就不说了,太太的狐皮斗篷和给爷置办的狐皮大氅,那可都是顶好的料子,郭东家俱是分文没收,我估摸着,这两件儿东西五千两银子都打不住!”说完后,自己都吐了吐舌头,这黑葫芦卖得可真不便宜。 本府过于偏北了,山上并没有狐狸只有貂皮,得偏南一点的隔壁府山上,才有狐皮,所以他们的狐皮都是通过郭东家置办的,毕竟,人家是这方面的专业人士,本来清露是要花银子买的,但郭东家说什么也不要,就变成了送。 “兔皮倒是咱们自己家的,”刘秀芬说,“可熟皮子和做,人家也是一点银子都没要。”自家山头上的兔子非常多,为了节省下养鹿和麝的草料,整个秋冬,那是大家齐动手,人人打兔子,就是这样,也总是打不干净。 兔子打得多了,兔肉和兔皮就多,兔肉都被赵东家弄去了,兔皮除了卖掉的外,家里人还做为了日常穿戴,兔毛斗篷和大氅清露和秦怀恩都有,至于兔皮袄子和坎肩什么的,从睿儿到家里的下人,都有不止一件儿,这样算下来,郭东家在这方面也花了百把十两的银子了。 郭掌柜还很会说话,“是山上给了我发财的路子,不瞒太太说,这上千张的兔皮,我可不只是赚了这么一点儿,应该的,这都是应该的!” 兔皮轻柔保暖,还很漂亮,价钱也便宜,尤其是不怎么好的夏、秋皮子,但凡家境过得去的人家,都会选来做袄子、坎肩、帽子和镶边儿什么的,自然卖得多且快。 刘秀芬算完帐后,清露先是轻笑,“怎么样?还是咱们赚到了吧,至于平常办事儿的那些好处就不必提了。”要不然怎么能不动声色地把秦家折腾成那个样儿,还赚了银子呢? 见众人皆点头,清露话锋一转,“你们觉得,你今天吃的这个都是谁的啊?” “啊?”大家都愣了,这还用问吗,自然是赵掌柜的了,人家这不是送的吗? 清露神神秘秘地说,“告诉你们吧,咱们吃的这些其实都是咱们爷的。咱们爷就是咱们家的大靠山,有了他……”伸出一双刚抓完东西吃的小油手在秦怀恩头上揉了揉,“这些个东家啊,掌柜的们啊,就都离不了咱们。我也这才敢这么做生意的,就打咱们平白无故地给对方好处,他们也会想法设法地还回来,还是加倍地还,回头咱们还多了很多朋友,不管干什么,都特别顺利,比如要卖菜籽油啊,要种洋芋什么的!” 今天家里进了一批新的下人,和在小木屋中刚刚“打江山”时不同,那时以刘秀芬为首的下人们,全都是看在秦怀恩的面子上和清露打交道的,心里却并不接受清露这个女主人,还时不时地为秦怀恩打抱不平,所以清露才通过各种方法给自己立威,收服这些下人。 现在的山上,因秦怀恩性格的另类,清露需时常出面打理大事小情,家里家外,众人对清露这个太太的认可程度都比秦怀恩高多了,清露就要让大家明白,这个家的根基是什么,以便于今后秦怀恩管理外院时,事事顺畅,并取得家人应有的爱戴。 对此,秦怀恩可以不在乎,也可以用自己的手段去达到同样的效果,但清露却不能不做,这是她对秦怀恩这个一家之主的关心和尊重。 “哎呀,太太这话说得可是太对了!”刘秀芬笑道,“太太可没见着,前阵子咱们家那热闹的,程大夫和郭东家都跟小孩子似的!” 自打社火后,程一针就一直在清露面前玩儿“高冷”,清露则密切配合他,可他这个高冷范儿,一遇到真正的高冷秦怀恩,就玩儿不下去了。 秦怀恩打第一头老虎,让程一针跟黑虎似的给清露看了半个月的大门儿。 清露买地,秦怀恩给程一针猎了第二只虎。 程一针也是个贪心不足的,除了给清露留下了一块儿虎肉打牙祭外,那是连根虎毛也不肯分给旁人。 411.第411章 清露的家庭文化 郭东家看着那张虎皮眼睛里喷火,却无计可施。 秦怀恩不动声色,只告诉所有人,接下来的两头熊是给郭东家猎的,旁人都没份儿。 这下子好,改成程一针眼睛里冒火了,熊胆自是没啥说的,郭东家留下来也没用,凭着多年的交情肯定会给他的。 关键是熊掌啊,郭东家“勾结”了赵东家,打算将八只熊掌全都秘制好,六只拿到赵东家的酒楼去卖,两只郭东家留着自己吃,程一针也是连根熊毛都没捞着。 郭东家竟然还拿了块熊肉到程一针这里买好,说是特地给程一针留的,程一针气坏了,谁不知道他是个有格调的吃货?!一块熊肉就把他给打发了?他要的是熊掌!熊掌! 最后,毫无办法的程一针只得接受郭东家“不怀好意”的条件,用他的虎皮换了两只熊掌,结果自然是皆大欢喜。 郭掌柜的皮货铺子,还没开业,就因拥有一张虎皮、两张熊皮,和过冬时攒下的若干狼皮、鹿皮等,而名噪一方,更可贵的是,他手头的皮货连不怎么稀罕的兔皮和野猪皮在内,全都是上等冬皮,没一点伤痕,堪称皮货中难得的精品,直接奠定了他在附近几县中皮货老大的地位。 郭掌柜的皮货铺子开业仅三天,虎皮和熊皮就都卖掉了,买家很神秘,谁问郭东家,郭东家都不说。不过从郭东家那喜不自胜的样子来看,他不仅收入颇丰,还可能因此得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好处。 可不管他们怎么争抢,所得到的都只是“采购权”,大头儿的银子,还是不显山不露水的清露给收了。 而这些“小事儿”,秦怀恩是从来不关心,更不会去管的! 刘秀芬将这些不算小道的消息绘声绘色地讲完,大家都听住了,以往的下人是与有荣焉,尽管这些情形他们见得多听得多了,可每次再遇到,还是忍不住有热血澎湃的感觉。 就连老一辈的人,都仿佛恢复了年轻时的神采飞扬,不,就算年轻时,他们也没有这种心情! 他们的爷和太太,都是神人一样的存在,让他们每天都生活在以往连做梦都梦不到的好日子里! 新来的下人则看着秦怀恩和清露,表现出了敬畏和崇拜的神色。 这时的他们才发现,以往对山上秦家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这个家,不仅仅是有钱那么简单,相反,在这种种的才能下,有银子,反倒成了次要的,爷和太太都是有大本事大才能的人,有这样的主子在,他们必定会一生顺意平安,仅有银子又算得了什么? 清露看着这些下人,心中是窃喜的。 虽说,规章制度,不,在这里应该叫做规矩,是很重要的,因为法制嘛,总有它的过人之处,所以该有的规矩还是得有。 可清露总觉得,发自内心的敬畏和不想反抗,感情上的充分沟通和培养,再加上利益上的足够诱|惑和牵绊,才是获得忠诚的不二法宝,比仅仅用严苛的规矩来惩罚,要效果好得多,还能最大限度发展每个下人的积极性。 或许这就是前世人们常常提起的“企业文化”吧,清露在前世没有这样的经验,说不太好,她只知道,她现在有了秦怀恩的宠爱和才能做靠山,有了一个家,有了一个舞台,让她可以肆意地挥洒,成就了她的“家庭文化”。 对下人的教导告一段落,清露对自己取得的效果很满意,接下来就该说说现在要做的各种家务事了。 “哎呀呀,”清露先感叹了一句,打了个哈哈,“家里有个能干的男人就是好,不用白不用!”扯虎皮做大旗什么的,借光什么的,她最喜欢了,“栓子你说说吧,今天咱们的油炸食品法子,除了这一大堆吃的,还换回来了什么?” 栓子说,“太太,赵掌柜的把他们手头的洋芋都给咱们了,我掂量着,有二、三百斤呢,幸亏赶车去的,骑马就得牵着回来了。” 刘秀芬眼睛一亮,“洋芋多少钱一斤啊?”她又忍不住开始算账了。 栓子摇头,“不知道,赵掌柜的说了,太太说的洋芋丸子要是炸出来,得比炸鸡腿儿还贵,怕人家不认,就只炸了豆腐素丸子和肉丸子卖。”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想到了洋芋会贵,但没想到会这么贵,刘秀芬直接拍手道,“赚了赚了,爷真厉害,太太真会算账!” 清露也有些意外,一个是没想到赵掌柜这么大方,一个是没想到现在土豆的普及还这么落后,那么这其中的利润空间可就大了,心态立刻从玩闹自动转换成了获利模式。 清露豪气地一挥手,“这不算什么,等过两天咱们把洋芋种出来,那就赚得更多了,看吧,赵掌柜一准儿还得花原价把这些洋芋再买回去!还有,明天让他们的伙计回去,让赵掌柜把今天的这几样调料,每种口味儿给咱们一坛子,咱们不用知道秘方,也照样有吃的,这都是咱们爷给咱们挣回来的。” 大家嘻嘻哈哈地散了。 秦怀恩进了内室后,突然冲清露呲牙一笑,“你少忽悠我,我看咱家现在就过得挺好的,想让我干那些离家在外的活儿,没门儿!”就算面儿上不显,他心里也是挺高兴的,清露为他做的这些事儿,他都懂,清露把他放在心里,他更是无比享受,现在也来了玩闹的兴致。 清露严肃地批评了他,“大郎,你应该有点追求,现在这样就满足了?你得一直想让我们……”我们啥呢?秦怀恩给她的生活太美好了,她都想不出来,有什么是她想干却干不了的了,这不,这阵子她都开始改行做慈善了。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和不“浪费”,清露伸出油手又开始揉秦怀恩的脸。 最后的结果是,秦怀恩连床都不敢上了,直接去沐浴,而为了“包赔”秦怀恩的损失,清露只得答应丧权丢脸的“陪浴条款”。 412.第412章 恋家是优点 清露觉得自己亏大了,这男人现在咋越来越不好欺负了呢?!还连她的“忽悠”都识破了,貌似她每次的调|戏,都会换来反调|戏! 两人折腾够了,躺在床上时,秦怀恩说,“我的追求就是不离开你,也能赚多多的银子,让你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他不怕丢脸,他就要光明正大地承认,他是个恋家的男人,因为这个家里有清露,有了清露的家实在太幸福了,他已恋到无法自拔。 清露反拥了秦怀恩,“恋家是优点,我何尝不依恋你?以往不好意思对你说,你不在我身边的日子,我总是睡不踏实……”除了实际行动外,爱还需要表白,以往她以为秦怀恩不在意,现在她知道了,秦怀恩很需要。 绵绵密密的吻,落了清露满头满脸满身,而得到鼓励的秦怀恩,行动效率不是一般的高——四月中旬时,他宣布狩猎队解散。 他的理由永远是那么的专业和充分,“春天本来就不是狩猎的好季节,我们已经走了将近十个村子了,收获丰富,大家都能过上几年好日子了,村民们也都平安了,农忙季节到了,都回家种地去吧,节气不等人啊!” 天气真的回暖了,村民们纷纷从家里涌出来,先是犁地、平整、挖坑、下底肥,然后就是忙着理苗、栽种,这个过程是相当繁琐的,幸好地少人多,即便如此,今年春耕用的时间也比往年要长得多,这还不算提前育秧花费的功夫儿和人力。 “有收成比什么都强!”不知多少村民这样说,带着满脸笑容任劳任怨,心里则是对清露感恩戴德。 清露也没闲着,很得瑟地给家里人展示着她的洋芋苗,“看看,种得很不错吧,等到移栽时还能长得更高,就算是天气冷,到秋天也能收获的。”到时候不仅有得吃,还能赚上一笔银子,就洋芋这价格,很可能两亩地能赚出一百亩的银子来。 秦怀恩在一旁拆她的台,“真是你种出来的?” 清露根本一手指头没动好不好,很多关键的地方儿还说不清楚,只能说个大概,秦怀恩猜,以往她就是看着人家种的,也是,在京城时她是什么身份,就打是种花盆子里的精贵玩意儿,估计也就是个闹着玩儿。 人逢喜事精神爽,自从见天守在家里,秦怀恩整个人都开心起来了,脸上竟然有笑容了,也会开玩笑了,当然了,能享受到这种“待遇”的人很少。 “嘿嘿,”清露先是心虚地傻笑,其实是栓子和二勇(就是春妮相公)种出来的,然后便理直气壮起来,“咱家的地还是马耕的呢!你深耕了吗?” 他们家没有牛,所以用马犁地,好在,地不多、马多,每匹马只用一个时辰,地就耕完了,还有好几匹马没轮上,让最心疼牲口的刘秀芬都没啥意见。 春兰的相公强子被分配给栓子爹榨油去了,栓子和二勇帮清露种洋芋,秦怀恩只得亲自动手整理田地,当然了,伙计们也有帮忙,而现在却变成了马的功劳。 秦怀恩不搭理清露的无理取闹,只是反问,“深耕是多深?你知道吗?”就清露的这一句话,他犁的地都快有一尺深了。 清露要知道就有鬼了,她能记得这两个字就不错了,“反正就是深耕,到时候看看苗儿,你就明白了。”估计这些常种地的人都能有经验。 秦怀恩觉得清露说了跟没说一样。 两人正在磨牙,刘秀芬走了过来,吱吱唔唔地说,“太太,来……来人了。” 清露没听明白,“来什么人了?谁来了?” “哎呀,太太去看看,一看就明白了。”刘秀芬边说话,边捻着自己的衣裳角儿,显得非常紧张。 清露去一看,果然明白了,几个大大小小的孩子,站在他们家大门口,想来是来当那种特殊的下人的,他们有多脏多瘦弱就别提了,关键是有一个是被其他孩子抬着的,秦怀恩跟本就不让清露靠前儿,他去查看了一番后说,“够呛了。” 药童也去看了,得出的结论和秦怀恩相同。 清露隔着远,完全看不到那孩子的呼吸,只看到一张乱发中脏兮兮的小脸儿,脸上、身上露出的皮肤都是泛青的。 心软的刘秀芬眼泪汪汪,却不敢开口求。穷,没关系,不管到最后合格不合格,她都能想法子让这些孩子吃上一口饭,可有病,这就可怕了,他们还是在一道的,万一是过人的病怎么办?家里老老少少的,有体弱的清露,有睿儿,有樱子,她自己还要生了…… 就算病不过人,如果来了没几天,就死了人,不吉利不说,再传出去,还指不定变成什么样呢,本来是做好事的,刘秀芬想想这些个麻烦,心里就哆嗦,这真不是她心地不好。 犹豫只是一刻,清露已喊了起来,“栓子,骑马,去请程一针,快!”刘秀芬想到的那些,她也想到了,但不管遇到什么情况,总要努力一下才能问心无愧,而显见着,这孩子不是村里郎中能看好的。 程一针很快便来,而且他非常让人钦佩,就能对孩子们的肮脏视而不见,二话不说就动手仔细检查。 检查的结果却很愁人,“能救!”程一针先说,又看向了清露,“和你一个病。” 大家听了,心里全都“咯噔”一下子。 清露的病非常麻烦,到现在都快一年了,连栓子娘都健步如飞了,清露还是药不离口,至于花了多少银子,大家都懒得算计了,反正程一针的诊费不算,光药钱,没有一千两银子下不来。 程一针下面的这句话,更烦人,“这病过病气,”又检查了一下同来的孩子们,“有三个也得上了,他们若是还在一块儿,再过几天,剩下的也会得上!” 这是来了一堆药罐子啊! 清露看着这些孩子,一咬牙,“秀芬,在咱家跨院里,找一间离正房和厢房最远的屋子,生火,给他们单备行李和餐具……”她是不能眼看着这些孩子去死的。 413.第413章 清露的用人原则 程一针听了,摆摆手说,“不用那么麻烦,你若是决定留下他们了,我几副药下去,就能让他们不过人了,没得上的也不会再得了,找间厢房给他们住就行。” 清露和秦怀恩想起了清露刚到秦家时,程一针给睿儿吃的小药丸,那药丸也不过就是开始时吃了三、五天,后来程一针就说不用了,那时清露和睿儿可是吃住都在一起的,而睿儿一直安然无恙。 清露还没说话,来的孩子齐刷刷都给清露和秦怀恩跪下了,有一多半儿的孩子,跪下后,就再也起不来了。 他们昨天晚上被从县城里赶了出来,抬着自己的伙伴儿,走了整整一夜啊,才走到了这里。 有的孩子连鞋都没有,光着的脚早就磨破了,全身都冻得失去了知觉,吃喝更不知是多久之前的事儿了,为了寻个活路,他们忍受了常人所不能忍的痛苦,没希望时,还能强挺着、站着,一旦知道被收留了,身上便没了一丝的力气。 听了程一针的话,清露立刻说,“那就让他们住西厢的屋子。”外院西厢,本来就是给他们预备的,又喊,“栓子,哎呀,不行,你和秀芬在一块儿,二勇,哎呀,也不行,你和樱子老在一块儿……”她还在考虑交叉感染的问题。 秦怀恩说,“我来吧!”极少有病能过到他的身上。 刘秀芬不愿意了,“不行!爷和太太总在一块儿!”优先保护清露已成了她根深蒂固的观念。 程一针听明白了,“真要说起来,最不容易被过了病气的,反倒是清露了,她一直喝着药呢!” 众人心中稍安,程一针又说,“其实除了孩子和秀芬,旁人都不打紧,实在不放心,就让药童和伙计们去吧,他们身子骨壮实,三天后就谁都无妨了。” 秦怀恩没了顾忌立刻开始行动,药童和伙计给他帮忙,烧水的烧水,熬药的熬药,还煮了一大锅的白粥,清露帮不上什么忙,就先到屋子里查看,这一看还真发现问题了:床不够用了。 清露在西厢准备的都是一米三左右宽的单人床,孩子的话,睡两个也将就,但肯定不舒服,而且这些孩子不知道是怎么凑到一处的,他们很不愿意分开。 清露理解他们,不管自家人对他们表示出多少善意,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他们肯定会害怕的。 秦怀恩发现了清露的困扰,出了个好主意,“灶间正给他们烧洗水、熬粥,咱家这地火比炕还热乎,让他们打地铺就行,反正咱家毛毡和行李都够用,大不了铺厚一点儿,现在这天儿也不那么冷了,这样的话,一间屋子就睡下了。” 孩子们被集中到耳房里沐浴时,清露也想进去,秦怀恩很是恼火,“你要干什么?”这里面最大的孩子都十多岁了。 清露讪笑,“你一定要看好了,女孩儿坚决不能留,”女扮男装、以身相许什么的最讨厌了,“还有,直接把他们的头发全部剃光,省得洗了。”难保没有虱子、跳蚤啥的,洗是洗不干净的,每次做善事之前,她都重来没忘记保护好自己。 “行,我知道了,你退后!”秦怀恩的回答声里带着隐隐的笑意。 清露知道秦怀恩又开始“享受”自己的醋意了,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 清露以为给这些孩子剃光头,会遭到反抗,没想到耳房内除了水声,不闻人语。想来也是,就秦怀恩那样的,别说孩子了,他一瞪眼睛,大人都得吓傻了,谁敢反抗?清露不由沾沾自喜起来,又有种捡到宝的窃喜。 一桶桶的热水、整盒的藻豆被送了进去,孩子们脏污破烂的衣裳、鞋子和剔下来的头发,被用布包好,拿出来一把火全都烧了。 他们洗的时间很长,药童和伙计忙忙碌碌地搬床、铺行李,清露闲来无事,坐在厅里隔着窗户和外面的人聊天。 耳房面积比厅小,所以厢房的正厅,是有一扇后窗的,现在这窗户外面挤满了以睿儿和樱子为首的孩子们,最下面的窗户纸被捅得跟筛子似的。 家里发生这样的“大事儿”,别说来山上玩儿的孩子们了,就连在作坊里干活儿妇人们都忍不住来看热闹了,怕被过了病气,就只能在外面趴窗户了。 铁蛋说,“睿儿,怪不得你不买我,我看他们都快要饿死了。”可真是比他惨多了,他都想买来着。 睿儿问,“姨母,这些人咱家全买吗?”不等清露回答,就开始哀求,“姨母,就全买了吧,他们要是真饿死了怎么办啊?” 清露说,“他们若是愿意,咱就全买!”虽说这些孩子来了,就表明了态度,但还是等过几天好好问问的好,一个是尊重他们的意见,一个是别无意间惹来什么麻烦。 睿儿很高兴,“好啊,好啊,”又有点儿担心,“师傅要是说不行怎么办啊?”这里面还有个看根骨的问题。 清露想了想,“我这么想,是人总是有用的。”就打练不成武,还能干别的,不是有那么句话吗,“所谓的垃圾就是放错了地方的资源”,这句话对人力资源来说应该也是适用的。 耳房里的秦怀恩也在仔细听着清露的话,他之所以亲自动手帮这些孩子沐浴,也存了借机会看看根骨的想法儿。 这次总共来了八个孩子,资质绝佳的一个都没有,上好的有那么一、两个,就是把合格的都算上,满打满算也就六个。 剩下的那两个,真不适合习武,再怎么教导和勤奋,也就是个身强体健,打几个不会武的莽汉还行,想成为高手,永远都不可能。 可真要把这两个孩子硬赶出去,秦怀恩是有点儿不忍心的,现在听了清露的话后,秦怀恩心里一片透亮,不仅是高兴能留下这些孩子了,更重要的是,他对如何教导这些孩子,心里也有了新的想法儿。 414.第414章 为什么不愿意来 是啊,秦怀恩想,别说不适合习武的可以做别的,就是习武的这些孩子,也应该根据他们自身的特性有不同的侧重点,就像军队里的不同兵种一样。 以往的秦怀恩只教导过睿儿这一个孩子,还很不成功,教得也有一天没一天的,还教晚了,秦怀恩前世自己习武都晚了,教睿儿又怎么可能早呢? 所以让秦怀恩养孩子、带孩子,他恐怕还有点儿经验,教孩子实在是心里没底儿,可现在,有了清露的指点,秦怀恩变得非常有信心起来,他觉得,他一定能给睿儿带出来一批特别有才干的手下。 这时清露又开口了,“睿儿,有一点我也得跟你说清楚,若是人品不好,咱们就说什么都不能留了。”她可不想招祸害。 秦怀恩目光微闪,他想,来了这些人,他又有的忙了。 睿儿愣了愣,“姨母,啥叫人品不好?” 清露告诉他,“就是撒谎、欺负人、无情无义、不知好歹……”说得乱七八糟。 不过没关系,有人给她补充,窗外的孩子和大人们,争前恐后地给睿儿解释了起来,随后大家就开始了一场有关人品的大讨论,还举了很多生活中的例子。 这些观点中有清露认同的,也有不认同的,但没关系,她只是静静地听着,等回头再和睿儿“商量”,是非观念,就是这么一点点儿建立起来的。 等大家讨论得差不多了,耳房中的孩子们,也先后洗完了,一个个地走了出来,他们光着小脑袋,连手脚上的指甲都剪得光秃秃的,虽依旧是面黄肌瘦、没精打采,但因十分干净,看起来可比方才顺眼多了。 因为身上的衣裳花花绿绿的,他们有点儿不好意思,步子迈得很是扭捏,这些衣裳都是家里人临时凑的旧衣裳,自然是很不合体的。 幸好,前阵子家里来了新的下人,带来了一些他们在家里穿过的旧衣,不然的话,还真一下子没地方找这么多的旧衣裳去,清露和秦怀恩的旧衣裳,都是清霜的针线,就算他们没机会穿,也会仔细地保存起来,当成纪念品。 看着这些孩子们,清露懊恼地一拍额头,她发现自己的准备工作还是做得太不够了,主要是她没想到,人家是组团儿来的。 秦怀恩是最后一个出来的,抱着那个依然昏睡的孩子。 秦怀恩告诉清露,“没有!” 清露笑了,没有女孩子就好了,旁的问题都好解决,其实就是有女孩子也没关系,清露想了,大不了把女孩子救治好了后,打发走,实在不行,她们还可以自卖自身,找个地方去总是没问题的。 这天家里的午晌饭开得比平日里晚,但大家都不介意,反而热烈地讨论起这些新的家庭成员来,程一针没和家里人一道吃饭,但他又在山上住了下来。 这些孩子除了风寒、肺疾之外,还有些大大小小的毛病,比如外伤、皮癣、冻疮之类的,都需要诊治。 三天后,隔离的警报解除了,孩子们的新衣新鞋也在女人们的努力下做好了,就连手工作坊中的女人们,都暂时放下了织毛衣的活计,给家里帮忙,不然是做不完的,当然,清露也是付了工钱的。 看着干干净净穿戴一新的孩子们,清露十分欣喜,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三天的白粥小菜儿,不仅养出了这些孩子的好气色,还加深了他们对这个家的感情,眼见着他们就活泛了起来,话也多了,还有那特别懂事的,已经主动要求为家里干活儿了。 清露先是和蔼可亲地挨个询问了他们的姓名、年龄和来历,一旁得了叮嘱的秦怀恩则奋笔疾书地将内容记了下来。 用清露的话来说,这叫“档案”,档案不是记完了就算了的,清露还会逐一去核实,看看这些孩子是不是说了实话。 幸好,他们说的地方,都离这里并不远,最远的地方儿,步行的话,有个几天也就到了,核实起来一点儿都不难。 也是,这么小的孩子,根本就走不了太远,更独自活不了太久,尤其是在刚刚过去的寒冬腊月里。 还有的孩子,则干脆记不清楚自己的来历了,连姓名都说不清楚。 这些孩子自然不是来自同一个家庭,甚至不是来自同一个地方,他们有的是乞儿,有的是孤儿,有的是弃儿,其中有一个,竟然是被大户人家赶出来的弃奴。 他们相遇在巨山县县城,然后被其中的一个孩子收服了,为了更好的生存,组成了一个临时的松散的小团体,这个小团体成立了有差不多两个来月了。 让大家都没想到的是,他们的“老大”就是那个奄奄一息的孩子,这孩子不是一个人,他还有个九岁的弟弟,也在这群孩子中,其实他还有个三岁的弟弟来着,前两天死了。 “早知道爷和太太这么好……呜呜呜,是我害了小弟……”贫病交加生死一线时都未曾掉过一滴眼泪的“老大”,这时才展现出了和他年龄相符的脆弱和委屈,只是,有些遗憾永远都无法弥补了。 “你们是从哪里知道我们这里收人的,又为什么开始时不愿意来?”清露轻声问。 他们知道清露这里的途径很多,有的是村里人说的,有的是从在孙东家那里做工的人说的,在孙东家的炭窑中压炭渣的都是穷人,来自周围两县附近的村子,消息传的范围比里正还广。 很多村子知道了这个消息后,就把村里没人养活和在灾年出现的流民,往这里送。 不能说这种做法儿不对,但很明显,这让很多人对山上秦家招人的方式产生了抵触情绪,基本上,一听说会被遣送,孩子们就跑了,或是被舍不得的大人们保护了起来,其实只要有个年龄在十四、五岁的大孩子带着,靠压炭渣,最起码能养活一、二小孩子。 老大也说了他的想法儿,“我想着,我都十二了,怎么也能带着弟弟们活下去,我不想改姓,不想一辈子为奴,断了我们家的香火儿。” 415.第415章 又开始抛媚眼儿了 在这个时代,这样的想法儿,很有代表性,尤其是清露又只要男孩儿。 清露点头,没一点不高兴的样子,“你们想的对,这样,就算现在你们来了,我也给你们个选择的机会,你们现在不用决定,十天之后,估计除了老大外,你们的身子也都养好了,到时是去是留,你们再告诉我。”这十天的缓冲期,可不只是给他们留的,清露也要依据档案去对他们做初步的考核。 秦怀恩则想,清露又开始抛媚眼儿了,很显然,从头开始,清露要的就是对方心甘情愿,哪怕对方只是些孩子,这样调|教起来必然事半功倍。 清露又重申了一遍她收人的要求,着重提出,“说白了,你们若是留下来,你们的命就是我的了,要打要杀要卖,都是我家说了算,你们各自的姓也留不下了。”还提醒他们,“你们若是走的话,衣裳鞋袜可以带走,但想要银钱,那我是一文都不会给的。”她真不是开善堂的,能做到这步,已经很不错了。 老大第一个跪在地上磕起头来,“爷,太太,我可不是那不知好歹的人,来的时候我们就想好了,实在是没地方去了,别说我病成这样了,就是我还好着,养活弟弟都很困难,”日常吃喝还行,一旦有个病痛啥的,就是一场灾难,他们又缺衣少住的,怎么可能不生病呢?“再加上这些小兄弟们,我真是照顾不过来。” “现在爷和太太又花了这么多的银钱和心思给我们诊治、吃喝,这就是救了我们的命啊,我们把命还给爷和太太,那是应当的,可不能做那个忘恩负义的人!” 有了老大带头,其他孩子也立刻都表了态,他们是真心跟从老大的,没了人带头,他们失去了主心骨会生存得越发艰难,再说,这三天过的日子,也让他们说什么都舍不得离开了。 清露对老大的表现很满意,这孩子反应快,能审时度势、当机立断。他头脑清楚,还有相当高的组织和领导才能,要知道,野孩子王啥的,不是那么好当的。 最可贵的是,不失赤子之心,他生性善良,有了活命的机会时,也不抛弃自己的小伙伴儿,怪不得这些孩子能抬着他一直走到这里来,想来是他当初将“不抛弃、不放弃”的理念已言传身教了下去。 他还没有花言巧语,直接来通“大恩大德”表忠心什么的,而是先把他们的生存困境说到了前面,然后才表示他愿意留下来是为了报恩。 是个品性过关的人才呐!清露想,这些孩子中,有这么一个好的,也不枉费她这番折腾了。 后来,清露又从秦怀恩那里了解到,这孩子的根骨也不错,是个习武的上等资质。 在交流的最后,清露问了他们一个谁都没想到的问题,“你们有没有特别恨的人和非常牵挂的人?若是不方便当面说,偷偷告诉我也行。”语气中不由自主地带上了诱|惑,就好像她打算帮着这些孩子报仇去似的。 孩子们毕竟还小,就算比普通孩子多了些生活经历,也还是天真的,用清露的话说,就是比较好糊弄,容易套出来实话。 愣了一会儿后,孩子们就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他们当中说得最多的憎恨的人,是和他们一样的孩子,通常是挨过打啊,被抢了什么东西什么的。 说到最后,清露稍加引导,他们就自己都说不下去了,因为他们发现,当生存危机摆在面前时,他们也会同样去抢。 只有老大说的和旁人不同,他最恨的是他的舅母,原来兄弟三人的父母死了之后,他们去投奔了他们的舅舅家,但舅母不肯收留他们。 “我知道舅父家也穷,也有四个孩子,可我就不懂了,我只求舅母留下病弱的小弟,还说我会隔段日子送些钱粮回去,只要有间暖屋子住就行,为什么她还是不肯?!”说到后来,他又流下了眼泪,但过了一会儿,情绪也平静了下来,“到了太太这里,我才知道,原来我们得的不是普通的风寒,要请这么好的大夫,吃这么贵的药,这病还过人……”他的病,就是在照顾小弟时,被过到身上的。 清露接下去说,“还很可能死人,没人愿意让旁人死到自己家里,哪怕是亲戚,回头也好说不好听,你们再因此恨上他们,就更麻烦了。”好人好事是那么好做的吗?到现代,都发展到“扶不扶”的程度了! 老大点点头,抹了一把眼泪,“太太说的对,我想,若是我们兄弟过得本就不易,再来了个这样的孩子……我也得好好琢磨琢磨。”倒也是个讲道理和心宽的。 说到记挂的人,绝大数都是玩伴儿,自然早已烟消云散,过阵子能不能记得了,都很难说。 也有记挂家人的,可惜怎么都找不到了,最可怜的是个只有五岁的孩子,他是这些孩子里面最小的,他原本和祖母相依为命,他很想祖母,他还求清露帮他去找祖母。 可其他的和他相处时间长的孩子告诉清露,实际上,这孩子的祖母是死了,只不过孩子小,上来一阵子就犯糊涂,傻傻弄不清。 大人们听了自然只能洒下一把同情泪。 事后,清露对秦怀恩解释道,“你要教他们习武,我可不想回头得了我们的教导后,他们再去报他们的什么血海深仇,别说我们白白辛苦了一场,就是他们不听从指挥,给咱们惹麻烦,就够闹心的,再有那个心眼儿多,因为他们的私利耽误了咱们的事儿,那就太坑人了。” 死士这种下人,只有亲自尝试去培养了,才会发现有诸多顾忌,清露这几天没想别的,脑子里净琢磨这些事儿了,还写了好多的规划和计划啥的,“就算现在这样,我也不放心,平常你要记得多观察。” 秦怀恩点头,他觉得他是会管人的,前世他可是管不过少的人,可清露的角度总和他不同。 416.第416章 到底救了多少人 其实初次管理的清露感觉又何尝不是如此,每次她和秦怀恩交流,都能有些收获,就这样,他们商商量量的都觉得想得周全了许多,相互间的默契更是越发深刻起来。 清露和秦怀恩在这个如同世外桃源般的小村子里,默默地共同成长着,就连睿儿,因为有了这些人,都被清露和秦怀恩潜移默化地教导了很多驭人之术,尽管这时的他们并不知道,今后还有那么多的风雨在等待着他们,这些都是他们生存下来的根本。 十天后,孩子们的来历全都审核完了,栓子和二勇可没少跑路,幸好家里车马齐备,倒也快捷方便。 让人开心的是,孩子们说的都是真的,清露这才让秦怀恩带着他们先去里正那里,又去县衙办了卖身契。 最麻烦的是那个身为弃奴的孩子,尽管无论孩子还是原来的主家,都说卖身契是在还给那孩子后,被孩子亲手毁了,清露还是不放心,又求了主家和他们所在的村子的村长,出了字据,这才重新办了卖身契。 “这事儿必须做到万无一失,虽然咱们想了很多办法来管理和教导他们,可教育不是万能的,”清露说,“真要有那怎么都教不好的,咱们就直接卖了,少亏一点算一点儿。”她很怕秦怀恩一来气直接把人给杀了。 秦怀恩还真是这么想的。 这是个开始,从这批孩子来了之后,隔三差五的就会那么三个两个的孩子来卖身,他们很少有单独来的,看来,这样的卖身是需要勇气的,但也没有第一次来的那么多的。 随着山上可以先看看,再决定卖身不卖身的做法儿慢慢地传了出去,来的孩子就更多了。 渐渐的,不用清露安排,家里人就形成了一整套接待这些孩子的模式:检查身体、剃发清洗、发放衣裳和鞋子、隔离治疗、先吃三天白粥、建立档案、提问、审核、签契约…… 来的人多了,就什么样的孩子都有了,大家这才发现,当初清露订的那条只收留送衣裳的规矩,有多么明智,有些孩子就是本着占便宜的心思来的,还有的大人,直接将病得厉害的孩子丢到大门口。 这要是没那条规矩,恐怕来打秋风的人就会更多了。 不过,用这种方式打秋风,也是被生活逼到了一定的份儿上了。 程一针干脆留在山上不走了,不仅免费出诊,还开始在他镇上和县城中的药铺里舍药,他已经发现了,来的孩子中,有九成是和清露一样的毛病。 这种病的病因,除了饥饿体弱之外,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得了风寒后,迁延不愈或根本就没治疗,小毛病拖成了大毛病。 今年天气异常,开春得风寒的人很多,穷人家得病治不起的比比皆是,也难怪会让这种病蔓延起来,万一成了“疫”,就太可怕了。 因为有程一针的努力,来山上的孩子,不管留下不留下的,没一个病死的,对程一针的医术,众人钦佩无比,而自从程一针开始舍药后,来的病孩子迅速减少,到了后来,已没有不想卖孩子,专门来骗治疗的人了。 清露有点发愁了,“这才春天,怎么就来了这么多的人啊?”没人来的时候,她闹得慌,人多了她也觉得有点儿吃不消了,“灾年不是到明年秋天才最厉害吗?” “太太,帐不是那么算的。”刘秀芬告诉清露,“就打是好年景,那穷人家也没有能存够一年的口粮的,旁人就不说了,就说我和栓子家吧,那都是年年到春天闹粮荒的,”大致估算了一下,“去年春天咱们村儿,这样的人家得占到一半儿。”那时候,清露还没有来。 “啊?”清露惊讶,“那怎么办?” 刘秀芬说,“熬呗,不干重活的女人和孩子,尽量少吃,再到山上找些野菜啥的掺合着。男人们春耕过后,出来找些活干儿,混顿吃食,再赚几个钱买些粮。有能耐的,就上山打些野味。” “我和我娘是给人浆洗衣裳,做点儿针线,天儿越来越暖和,果子什么的也都熟了,三个来月的功夫儿,一对付也就下来了。”刘秀芬又摇头叹道,“今年可不行,往年这野菜都能吃了,现在才刚冒头,那蘑菇、树耳朵、果子啥的,还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长出来,灾年啊,真是灾年啊!” 见清露听得有点儿难过,栓子爹劝道,“太太,今年这是多亏有了你啊,咱村这么多的人家,就没有一户缺粮的,连明年的粮食都存出来了,还有,太太算没算过,就压炭渣给粮食这一个法子,太太就救了多少人了?” 这个真算不清,开始时没人来,就打后头这些孩子来了,也全都知道压炭渣这个活计,而且来的孩子普遍偏小,十来岁儿就算大的了,还有很多生病的。 他们直言,就是因为连压炭渣的活儿都做不了,这才来的,那么留下的呢?应该是个惊人的数字,这从清露每月结算的粮食上,就能看得出来。 秦怀恩说,“若是咱家人招够了,就直接说别让他们来了,还硬来的,大不了就是白养活他们十天,再打发走。”这倒也是个办法。 栓子爹心里还是有数的,“爷放心吧,我看只要上了秋儿,来的人就不多了。” 清露很迷惑,“为啥?” 原因有好的一面,常年生活在这里的东北人,对冬天有足够的警惕性,发现准备不足,过不了冬时,就开始想办法了,不来的就是自己有了足够的准备。 也有残忍的一面儿,气候太严酷了,到了冬天,就算发现自己要活不下去了,再想来也来不了了——不等挣扎到山上,就冻饿而死了。 栓子爹预测得很对,今天和去年一样,到了八月下旬就下了头一场小雪,九月初,山上来了最后一批五个孩子,从那往后就再没人来了,到了十月,清露正式宣布,不再收人了。 417.第417章 农闲季节到了 到了那时,山上已收了七十七个孩子,真的是太多了,好在,他们还是养得起的。 至于第二年,那是一个孩子都没来,原因是,大家的油菜种成了。 有了清露去年冬天对灾年的预警,今年春天天气的异常,根本就没有佃户提前缴租子,清露又树立了不收地租只收税的榜样,地主们有样学样儿。 也有那贪心的地主,还是要求收租子,但他们根本就佃不出去地,佃户们宁可去压炭渣赚粮食。 这让所有种油菜的农民,收入都很高。 有了这笔收入,即使粮食涨价,也不至于饿死,自然就没人来了。 算上压炭渣的活计,真真的应了栓子爹的那句话,清露一连串的举措下来,不知道救了多少人的命。 到了五月,包括清露的土豆苗在内,所有的大田移栽全部结束,而清露也看到难得一见的奇景:蔚蓝的天空阳光明媚,半空中却飘荡着细小的雪花,这些毛茸茸的雪花有的半路上就化了,变成了雨珠,有的则给一望无际的绿油油的菜苗挂上了一层白色的小帽子,仔细去看,有的菜苗中间,已经打了小小的花苞…… 清露拢了拢身上的丝绒斗篷,哈出一口淡到微不可见的白气,满是不确定地问,“这……这都下雨了,算是到夏天了吧?”住得久了,她好像也有了东北人对季节的特殊认知。 “嗯,”秦怀恩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拉着清露的手说,“走吧,下雨天凉。”看着清露脚上那双松糕鞋样的高高木屐,到底还是没忍住,一把将清露抱在了怀里,“下雨天就不该出门儿。”可清露偏要来看看自己的地。 天知道,地买回来这么长时间了,清露还不知道在哪里。 “行了,行了,你快放我下来,背着也比抱着强啊!”清露捶打着秦怀恩的肩膀说。 对这样的“合理要求”,秦怀恩一向是从善如流的。 一路走来,很多人和他们打招呼,对秦怀恩背着清露的奇怪现象,大家已见怪不怪了,而大家问得最多的一个问题就是,山上什么时候盖房子? “快了,快了……”清露应着,晚到不能再晚,长到不能再长的春耕终于结束了,也就到了农闲的季节。 吃过午晌饭,清露就把里正请了来,商量起山上盖房子的事儿。 清露的意思是,让里正统计一下,村里还有谁家是粮食不够吃到明年秋天的,只有这样的人,才会得到照顾,来给山上盖房子,“余富出来的做工位置,给别村吃不上饭的人吧,里正你看行吗?” “行啊!怎么不行?”里正大手一挥,“咱村儿不用问了,压根儿就没有太太说的那样的人。”不过是当了几个月的里正,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变化,很有点“官威”了,其实这种变化,自打上次清露在山上盖房子起就在慢慢形成了。 清露轻轻的笑了,她很喜欢看到整个村子都被改变得越来越好的样子,“至于旁的村子,也请里正去说说吧,组织好人手,最好每家只出一个,因为这次做工的人,我们出的工钱是粮食,所以才这么郑重其事的。”给了里正十两银子。 秦怀恩让下人们打地铺的法子,启发了清露,她记得去年盖房子时,很多外村的人因为没地方住,就露宿来着,看起来真是让人心里挺不舒服的。 如果也打地铺的话,他们家现在光是外院的西厢房,就能住下几百人了,要知道截至到现在,他们家才来了十多个孩子,一间屋子就住下了。 “哎呀呀,这怎么好意思,太太这是在做好事……”里正推让了一番。 清露说,“不管怎么样,也是要麻烦里正的,再说,还得让别的村长组织,也不好让人家白白干活儿的。”其实,这个事儿本身是个好事儿,无论村长还是里正,都是能从中得好处的,这一点里正心里也清楚,清露就是给里正个台阶儿。 果然,里正借此收下了银子,不过,他还记得说,“这么好的事,还不得人人抢着来!给的什么好处?!找谁谁都得记咱们个人情!”他这是表示收到清露的好意了。 里正的态度让清露很满意,觉得这十两银子给得值得。 秦怀恩暗暗叹息,亏他活了两辈子,还没清露活得这么明白,很多时候,人和人之间的交往就是这样,给了好处并不一定是为了利用对方什么,不过是增加感情的一种手段罢了,这样等到真有事儿时,对方还有个不尽力的?就算是一直没事儿,相处也更融洽,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有了回报呢? 秦怀恩又跟清露学会了一招与人的相处之道。 其实清露这次请外村的人来干活儿,是为了“帮助”孙东家。 有了衙门的参与和清露的支持,孙东家的压炭渣生意越做越大,可问题是,随着天气的转暖,蜂窝炭的销量直线下降,来做工的人却越来越多。 尽管蜂窝炭的利润惊人,但长此以往下去,孙东家手头的资金势必周转不灵,要知道,清露的粮食可不是白给他的,那也是要银子的,而且蜂窝炭虽然可以堆放,可若是多了,也挺占地方的。 “我估摸着,现在我存的蜂窝炭,今年冬天都够用了。”孙东家苦着脸对清露说。 清露理解孙东家的苦恼,安慰他说,“都知道这东西的好了,只要你别降低质量,今年冬天用蜂窝炭的人肯定比去年要多。” 实际上,情况比清露预测得好太多了,因为种油菜只有银子,没有秸秆,很多银钱方便的乡下人也开始买蜂窝炭了,就算他们买得少吧,可他们人口基数大啊,算起来销量还是很可观的。 然后清露就说了她要盖房子,给粮食顶工钱的打算。 盖房子的工钱高,同样是给粮食,那么去孙东家那里做工的人就会少了,其实,就是前阵子这一个春耕,就给孙东家解决了不少问题。 418.第418章 想到一块儿去了 孙东家千恩万谢地走了,这才有了清露今天对里正说的这番话。 “让他们带着行李就行了,我们包吃包住,就是住的不怎么好。”清露带里正去看厢房里的地铺。 里正不同意清露的说法,“怎么不好?!这不就是客栈里的大通铺吗!不,比那好多了,还有便桶和浴桶什么的,见天能沐浴,夜里也不用出屋子!” 这是清露从现代带来的住宅理念,室内浴卫,到了现在,都不知道被多少人夸奖过了,明明是普通的房子,却因为有了这个设计,变得不普通起来,好吧,其实秦怀恩给清露建的这个房子,原本就不普通来着,它特别宽敞、结实……最主要的是,清露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哪怕盖出来的房子有点奇怪,也没人会说什么。 送走了里正,清露就和秦怀恩开始这次盖房子的一些具体细节,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我想……” 清露先是有些惊讶,要知道,秦怀恩在这些事儿上,一向是都听她的,忽然又福临心至,“别说,别说,来我们各自把想法儿写下来,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同。” 秦怀恩笑着点头,两人都是很快写完,只见清露的纸上写着,“再买一座山”,而秦怀恩的纸上只有两个字,“买山”! “哈哈哈……”清露笑得很飞扬,而秦怀恩则是带着满脸的笑意,抱着她在屋子里转圈儿。 等到细细地说起来时,他们才发现,原来他们买山的目的完全不同,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方才那一刻的奇妙感受,已深深地刻在彼此的灵魂深处,让他们知道,这世间最懂得自己的那个人,就是对方! 清露还是习惯性地先说,“原本我想在小山上修个祠堂,现在秦家人已经离开了,我们不必顾忌得太多,总让咱爹在正堂里歇着,太委屈了。”这个说的是秦建业的牌位,“其实就算是秦家在,我也想修来着,反正咱们是单独一支了,谁也管不着,这不是去年的时间实在是不够了。”祠堂得修得像样一点儿,本想建完了房子、成了亲后再名正言顺地盖,她哪里知道东北的秋天那么短?!不,应该说东北的秋天也不适合建房子。 “本来想把祠堂建在小山上,结果现在上面养雄麝了,”他们今天春天的落香,已经全部收完了,真真是好大一笔银子诶,有一万五千两,“这样就不行了,往后还得有坟地呢,扰了先人休息可不成,再说,那山也有点小,咱们可得有长远的打算,我是要和你在这里过一辈子的,往后是子子孙孙,千秋万代!”清露双眼晶亮,满是憧憬。 秦怀恩深受感动,“你就真打算和我窝在这小村里一辈子?不回京城,不回家了?” 原来清露改了姓秦,真的只是第一步,在清露心里还有这么多的计划,每一项都是为了他的,而现在,清露就要一步步地将这些计划变成现实了。 秦怀恩真想不出,这世间还有谁会为他如此着想,恐怕就连他自己,都没想得这么周全和长远。 清露微哂,“少跟我说这些没用的,我哪儿来的家?!”就那便宜爹,就那继母,别说穿越来的她,就是前身都和他们没丝毫的感情,不对,有感情的,那就是憎恨,“再说,出嫁从夫啊,这里就是我永远的家!” “嗯嗯。”秦怀恩连连点头,因情绪过于激动,已说不出旁的话来了,尽管这不是清露第一次这么说了,可他再次听到,还是忍不住****了眼眶。 秦怀恩买山则是因为他需要一个训练场地。 到目前为止,秦怀恩会武功的事儿,除了家里人,外人还是不知道,就连和秦怀恩出猎过很多次的狩猎队队员也一样。 他们只知道,秦怀恩力气大、跑得快、动作快,射箭和投石的准头儿都特别好,这个可以解释为天赋,毕竟,秦怀恩有这样过人的天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很多好猎手也能不同程度做到。 至于一些特别高难的猎物,秦怀恩都是独自一人去打的,比如貂、虎和熊什么的,以至于很少有人发现秦怀恩的秘密。 就是秦怀恩组织队员们训练时,也只教他们一些军中常用的粗浅拳脚,主要是练射箭、熟悉阵型和加强身体耐力、持久力,大家也没多想,就秦大川那样的,还一直坚持练拳呢,秦怀恩会些拳脚有什么奇怪的?! 但现在不行了,做为死士培养的孩子们来了,秦怀恩要教他们正经的家传武功了,被人看到总是不好,被偷学了去的话,更是可恶! 头一批孩子来了半个月了,除了老大之外,旁的孩子身体都恢复了健康,已经开始跟着秦怀恩早起习武了,这才是个开始,适应一段日子后,他们训练的时间会越来越长。 他们用的场地就是前院,前院的面积倒是够大,但白天人来人往的,不方便,尤其是过几天,建房子的人也来住了,连早上都不能练了,而且,有些东西还不是在家里就能练成的。 “我觉得还是另外买座山头的好,支应得开,单独围起来,我想了,就算没什么出息,咱们也可以养东西,亏不着的!”秦怀恩说,上次买山时,他可没想到在山上养东西的法子,早知道,他早多买两座了,鹿胎和落香真是太赚钱了,幸好现在也不晚。 清露说,“既是如此,那我们明天就去请风水先生吧,去县城请最好的!”做训练的山无所谓,建祠堂和修祖坟的山,可是得好好看看。 为了保险起见,清露让秦怀恩、栓子和二勇,分别去了附近的三个县城,请了好几位比较有名气的风水先生过来。 用了三天的时间,家里的马匹和男人们齐出,还特地从村子里请了几个向导,带着这些先生们走遍了附近的山林,还别说,人家这个行业还真是有些门道,说出来的答案竟然完全一致。 419.第419章 好主意的来源 “哎,”清露发愁了,“没想到他们都看中了那座小山,连祠堂的选址都一样。”还连墓穴的位置怎么安排都给了相同的建议。 秦怀恩笑了,“爹顶多就是建个空坟。”秦建业别说尸骨了,就连衣裳和用品都找不到了,连建衣冠冢都不成。 “我们都是长命百岁的人,那座山就不小了……”秦怀恩算了算,觉得按照风水先生说的把整座山都利用起来,建上几百个墓穴,也没啥问题,“要是发愁也得是咱们的五世孙去发愁,你愁个什么劲儿?!” “噗哧,”清露也笑了,“长命百岁?五世孙?五百年以后,那不成孙悟空了?”她也算了算,就打现在是元朝的话,到了那时也比她穿来的时间要晚上百来年了,其实她感觉现在是明朝,哪怕时空不同,也有各种踪迹可循,真不知道到了秦怀恩说的那时候,社会会发展成什么样儿,他们买的这个山还算数不算数。 “是我想太多了,”清露点了点头,“就照你说的办,把祖坟和祠堂和安置在小山上吧,那个……然后呢?我们买哪座山?” 对这个问题,做为“山大王”的秦怀恩心里是非常有数的,“就买南边那座,和咱们紧挨着,好归置!” 清露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还是不知道秦怀恩说的是什么,没办法,因为她身体不好,东北气候苦寒,以及家里人对她的过度保护,她来这么长时间了,对周围还很不熟悉。 在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清露也就出门儿去买过三、五次东西,每次都是还没等出自家院子呢,就上了马车了,这不,三天前她才去看了自家的田地,整个村子都没走遍,自家的两座山头,她没一座看全的,这也是她对所谓的“小山”面积估计失误的原因,至于其他的山更是一头雾水。 用现代的话来说,清露就是个“巨宅”。幸好,家里的宅子极大大,足够她“放风”的了。 清露围着宅子快步走上一圈儿就能累得全身是汗,刚建好时她连慢步走一圈儿都很费劲儿,后来她带着迫不及待的心情,给自己“发明”了踏板车,有了这么给力的“交通工具”后,她才能在自家宅院里自由来去,而不至于累得气喘吁吁。 此时清露悲愤地攥起小拳头,冲秦怀恩发脾气,“哼!” 秦怀恩好脾气地哄她,“等再过几天,天气就暖和了,我陪你在周围好好逛逛,旁的不说,咱们自家的山头,上面的出产、养的东西,你总要弄清楚的好,还有咱们村儿,你也该熟悉熟悉,等山上的车马道都修好了,你还可以骑马,会挺快的。”现在的车马道只修到了他们住的这座山的半山腰。 清露不乐意了,“那不是又到了秋天?” 秦怀恩说,“那就不等了,我们走着去,你走累了,我背着你,有个几天功夫儿也逛完了。” 想到能骑着秦怀恩这匹世间独一无二的“高头大马”,巡视自家领地,清露心里十分得意,美得都快冒泡泡了,但嘴上还是说,“你就是说说吧,等过几天家里又开始干活儿了,你带着工匠们忙碌,哪还有功夫儿搭理我?!”语气酸酸的。 秦怀恩笑道,“是谁没完没了地折腾,才让我忙成这样的?” 清露一双杏核大眼,骨碌碌乱转,就是不看秦怀恩。 秦怀恩见逗得差不多了,才说,“我有什么可忙的?工匠还是去年那一伙儿人,我还打算用你去年那种包工的法子,只要把活计分派下去,我就没事了。”点了点清露的小鼻子,“现在又舍不得我去忙了?前两天是谁一个劲儿地笑话我,说我要罢工的?” 对最后一个问题,清露只当没听见,只是提醒秦怀恩,“今年和去年可不一样啊,咱们家包吃包住了,所以除了按照活计给工钱外,还得订出来完工的时间,不然的话,会有人为了好伙食,一个劲儿地拖延。” 清露想了想,“这工期呢,咱们这样儿,给出来一个差不多的数额,如果能提前一天,咱们就相应地加点工钱,这样他们一准儿乐意。”工钱可是粮食啊,“对了,你到时候一定要检查好质量!” 秦怀恩惊叹,“你这个小脑袋是怎么长的?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主意?!” 清露的话听起来不起眼儿,仔细想想却大有门道,秦怀恩相信,一旦用了清露的法子,他们这次干活儿的速度一定会很快。 清露摇头摆尾地说,“你罢工靠的是本事,我偷懒呢,靠的就是脑子了!”小声说,“实话告诉你吧,我这个人打小就喜欢偷懒,但是胆子又小,不敢跟人家明刀明枪地对付,只能想些小把戏,让自己的日子过得好一点儿,现在变成管旁人的人了,自然就会堵各种漏洞了。” 清露很是惆怅,“其实耍小聪明,不是啥好习惯……”她若不是想走捷径,前一世怎么会选错了人生道路?幸好,她又拥有了新的人生,让她能够添补上那些遗憾。 秦怀恩却误会了,“露露,那怎么能怪你?!你有什么错?算了,以往的事儿我们就不说了。”错的是清露的亲生父亲,他再有气也没资格置喙,只得保证,“从今往后我会让你过上开心的日子,让谁都不能欺负你!” 清露知道秦怀恩是误会了,以为自己说的是前身的过去,但她没办法解释,只得胡乱地点头,让这个话题尽快结束,连误会都能换来秦怀恩这样的关怀和承诺,她除了窃喜外,也不想干别的了。 秦怀恩提笔给清露画了个简单的图。 他们现在所处的地势总体来说是西高东低,西面是连绵不绝的山脉,到底有多少个山头,就连秦怀恩都说不清楚,他们的家处于东面的半山腰上,就是所谓的阳坡,这个位置真的是很适合居住,东面的山脚下则是小岭村绝大部分的宅基地,再往东是村里的农田。 420.第420章 传说中的超级护短 从他们所处的山头往北面一点,是他们决定用来建祠堂的小山,再往北也是有山头的,这座山头有四分之一左右位于小岭村的村口处,现在不想买柴禾的小岭村人,都去那座山上打柴。 “难道你是因为这个才不想买它的吗?”清露问,若是把这座山买下来,整个小岭村都没有接壤的山头了,可以说,想打柴都没地方去打了。 秦怀恩摇头,“我管那么许多呢!你想折腾的,我还没弄完呢,哪有心思管旁人?!我不买它是觉得它小。” 清露狂汗,自己的一个明知是“折腾”的想法儿,就能让秦怀恩全力以赴,而旁人天大的不方便也引不起秦怀恩的丝毫同情,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超级护短”吗? 清露能说,对秦怀恩的这个“缺点”,她十分喜欢吗? 而秦怀恩很快就证明了他并不只是说说而已,“我想买的是南边这座山。”在纸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圈儿。 确切地说,这座山是在他们所处山头的东南面儿,从高度上来讲,这座山只有他们现在山头的一半儿高,但从方圆上来讲,它的底面积,足足是现在山头的八、九倍。 这个数值,清露现在听来还没什么,因为她并不知道她现在住的这座山,到底有多大,直到她真逛完了自己的领地后,才明白,那是一个多么骇人的数字。 “我对这座山有印象,”清露皱着眉头说,“是不是咱村儿去镇上的路就是从这座山下经过的?当初你接姐姐从府城回来,就是在这座山脚下打死的秦家那匹马?” “嗯,”秦怀恩点头,那段记忆真是太恐怖了,亏得他现在还能保持冷静,他自己都能感觉得到,经过清露这么长时间的开导,他的心态改变了太多,“我就是带着你和睿儿,从那里,一直往西北走,走到了小木屋。”随手画了一条斜线,“马倒下的那个位置是刚从咱们的山脚下,进入南山脚下。” “那么大的一座山啊,你打算用来养鹿?”清露问。 秦怀恩摇头,“不,我想用来养麝。你的身子越来越好了,往后就能随意地在自家山头上走了,睿儿也越来越大了,咱家的山头上只能养鹿。”鹿胆子小,不伤人,“就是公鹿,等每年秋天配完种后,我想都宰了。”公鹿头上有犄角,发起脾气来也挺吓人的,可没有公鹿,母鹿就没有鹿胎能卖了,“雄麝有獠牙,除了树叶子外,也吃蛇虫,还是挺厉害的,不能放在咱们山头上养。” 秦怀恩从安全方面考虑问题,清露是非常赞同的,“小心无大错,公鹿也不用杀掉,直接把鹿角割了就行,还能卖鹿茸。”现代养殖就是这么干的,也有新的困扰,“可那么大的面积,落香怎么找啊?”他们养麝,不就是为了落香?当初在小山上养,不就是因为小山的面积小,容易找落香? 秦怀恩笑了,“无妨,今年的落香,我都是让黑虎和白娘子找的,明年的话,更没问题了!”狗的耐力足,能跑好远,更重要的是,狗的嗅觉好,别说当天了,就是落香被埋起来好几天了,狗也能找到。 清露挑起了大拇指,“真有你的!”憧憬着,“那能多养多少啊?!” 秦怀恩说,“今年是养成了三头,”也就是卖了三个落香,“明年的话,三十头吧!”家里人手更足,他也更有经验了,“到时候,你想收留多少个孩子,就收留多少,既不用担心咱们养不起,也不用担心家里没活儿可干!往后想怎么折腾,都不愁银子了。”和清露处处为他着想一样,清露的每一个愿望,他也都放在心里,并逐一解决着。 清露倒吸了一口冷气,“十五万两银子!”就算有找不到的落香,他们的收入也够惊人的了,然后就是又跳又笑,“发财了,发大财了!” 秦怀恩爱极了清露这副兴高采烈的样子,尤其是她的快乐是因自己而来的,秦怀恩就更开心了。 冷静下来后,清露才想起一件事来,“这南山脚下也有村子吧?” 他们现在的这座山头,占了小岭村由南到北差不多一半儿的长度,小岭村由此得名。 而他们要买的这座南山,则占了大岭村由西北到东南全部的长度,不仅如此,东南那边还超出了好长一段儿,大岭村同样由此得名,如果他们买下了这座山,大岭村比小岭村还不方便——即使是走出村子老远,也没地方打柴了! “嗯。”秦怀恩点头,“我明天找里正去县衙,办地契。”他自然全都清楚,可这真的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清露讷讷道,“算我没说,”还是忍不住道,“他们不会生气,反抗啥的吗?”她还记得当初秦大川带领全村人来闹事的情景。 秦怀恩看着清露,“你怕吗?” 清露立刻回答,“有你呢,我怕啥?!就算是天塌下来,也有你这个个子大的顶着呢!”她现在对这一点是坚信不移了,躺在榻上打了个滚儿,“他们若是好说好商量的话,我还能给他们点好处,他们若是不懂事,就休怪我无情了!”就算是再跳出来一个秦大川,她照样能打趴下! 决定好了要买哪座山后,他们就算起这次要干的活儿来了,不算不知道,一算还真是吓了一跳,他们要干的活儿,可真不少呢! 这其中最大的工程,并不是他们去年就计划好的,建祠堂和把自家的两条路(车马道和人行道)都修到山顶,并在山顶建亭子和一幢简单的歇脚的屋子,甚至不是在新买的山上修路,而是秦怀恩想建的围墙和清露要盖的学校。 秦怀恩告诉清露,“麝擅长攀爬和跳跃,尤其是雄麝,平地就能跳起七尺来高,”相当于现代的两米了,“木杖子有时是挡不住它们的,去年咱们养的麝就跑了两头,尽管被外面的陷阱给抓住了,可杀麝取香就不如落香值银子了,少赚了九千来两。” 421.第421章 清露的希望小学 秦怀恩算计着,有损失的这笔银子足够修围墙的了,况且,围墙可不是只能用一年,“我想了,把南山全用丈二高的围墙圈起来,”这相当于现代的四米高了,“再把朝向山头的那面围墙抹得光光的,让它们无路可逃!” “哎哎,这些雄麝真可怜,”清露笑着说,“你有功夫儿就在南山上也养些母麝吧,安慰安慰它们。”她本来是开玩笑。 没想到秦怀恩很认真地点头,“好!” 清露正觉无趣,秦怀恩已一下子把她扑倒在榻上,“没有女子,男子就没心思干活,没有母麝,雄麝的香也产不好,回头母麝杀了还能卖野味和皮子,又是一笔银子……” 清露这才想起来,麝香原本就和麝的某项功能有关来着,想来秦怀恩是早算计好了的。 恰在此时,秦怀恩已在清露耳边吹着气说,“看看吧,我这功法多棒,说得都是至理名言,我的小姑娘,你要快点儿长大!”竟然除了武功,还教什么“阴阳调和”,他以往怎么没发现这秘笈这么好呢?! 清露嘤嘤嗡嗡地说,“我也不想啊,”她光算计着年轻来着,觉得穿到少女身上是占了大便宜,谁承想这么耽误性|福生活啊,“这不已经五月了吗,我是见天数着日子过呢!”也不知道是劝秦怀恩,还是在劝她自己。 “啊呀呀,这么认真啊,还数着日子……”秦怀恩揶揄道。 清露这才反应过来,她又被秦怀恩给调|戏了,不由大囧,这家伙进化实在是太快了,这从反调|戏到主动出击,他才用了几天啊?! 第二天头晌,秦怀恩和里正去县衙办好了南山地契后,里正破天荒地来了山上一道吃午晌饭。 清露心知里正这是有话要说,却偏不提起,而是刚端起了茶壶,就说起了自己的事,“我想要盖的学堂,旁的不说,地方一定要大,没办法,谁让我们家的孩子多呢!” 招来的孩子们,未必全在习武上有天分,那就一定得学别的,没有一技之长的人,是不堪大用的。就是武功好的人,也该识文断字,来自现代的清露,实在无法想像,下人们不认识字该有多么的不方便,她从刘秀芬身上就吃够了这份儿苦了。 清露拿出了已经画好的图纸,“不仅我家的孩子多,咱们村儿越来越富,上学堂的孩子也会多起来,别的村儿听说了消息,也会来入学的。”这个学堂,不仅有上课的地方,还有操场和宿舍,她连名字都想好了,就叫“希望小学”。 有了秦怀恩这个搂钱的耙子,清露现在想干什么都毫无压力。 “而且,我的这个学堂还和旁人的不一样,不仅教科举方面的读书知识,还会请人来教算学和农学,就是简单的手工活儿,若是能找到人,也会教上一教的,对了,还有骑射什么的。”这一点清露早就想好了,既然她需要各个方面的人才,那么何必不让周围的孩子也受惠呢? “到时候,在我们的这个学堂里学完了,孩子们就算不去参加科举,也会有相应的谋生手段,往后当个伙计、帐房啥的没一点儿问题。”清露展望着美好的未来。 “这……这……”里正看着那张图,“这么好的学堂,我连听说都没听说过,这连镇上的学堂和县学都比不上啊!” 清露撇了撇嘴,她来自现代的教育理念,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吗?这些孩子,也算是幸福的人了,当然了,她最幸福,因为她的每一个梦想都能实现,而这些孩子,将来很可能会为她所用。 “我这学堂还不要束脩,所有请先生的银子我都拿了,盖房子的费用更不用说了。”清露很仔细地说清楚,他们家自己就不知道有多少孩子去上课呢,这学费真没必要那么算,“里正你想想,这样的话,来的孩子能不多吗?所以,地方儿必要得大。” 原本清露是想把这个学堂盖在山上的,但那样很多孩子上学都会不方便,而且今天山上修建后,清露就想把山全都圈起来了,变得更加的封闭和隐秘,她不喜欢这么多孩子人来人往地打扰了自家的清静。 尽管清露描绘的蓝图很美,但里正还是苦了脸,“太太啊,咱村还真是没这么大的地方了。” 富有富的苦恼,现在村子里的人口实在是太多了,建座普通的学堂还可以,要是建清露说的这样的,他怎么都找不到地方,就是把祠堂拆了都不够啊! 清露轻轻一笑,“咱们村儿没有,隔壁村儿未必就没有啊,里正回头先想想,若是有人到你那里说什么,你就说我说的,这舍得舍得,只有舍了,才有得啊!”大岭村的事儿,她虽然可以不管,但也不想仗势欺人,最好的结果则是各自得利皆大欢喜。 里正一拍大腿,“太太啊,你这可真是长了一颗七巧玲珑心,我这还正发愁呢,大岭村的人若是来哭求,我这还真难办得很,现下有了这样的好事儿,他们就更欠咱们的人情了!” “欠咱们的人情儿?”清露没听明白,不是应该来打闹的吗? 里正看了秦怀恩一眼后,才对清露说,“太太不知道?今年春天,秦爷带着狩猎队去了两趟南山,可以说,大岭村半村子人的性命都秦爷救下的,他们现在对咱们村儿,那可是恭敬着呢!” 南山地势平缓偏生面积大,物产很是丰富,对人的生存来说,是个有利条件,能更容易地得到各种资源,村民们自然就富裕一些。 再加上,大岭村地处偏南,离镇上近,以往的大岭村人是不把更穷更偏僻的小岭村人放在眼里的,小岭村的女子嫁到大岭村,那也算是往山外嫁,比如栓子的小妹春兰,婆家就是在大岭村。 大岭村和小岭村那可真是斗了好几辈子了,一直是小岭村低了一头。 422.第422章 一个名为双岭村的地方 直到山上秦家横空出世,从去年秋天开始,小岭村的日子就蒸蒸日上,开始时大岭村村长还不服气,等到冬天社火时,他们就只能甘拜下风了。请大家搜索()!更新最快的小说</br></br>南山平缓,不挡人同样不挡兽儿,今年是灾年,野兽们很容易就能冲进村子里,到了这种时候,大岭村村长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不面子的问题了,直接找里正帮忙,再加上狩猎队里也有大岭村的人,百般劝说,秦怀恩也没推辞,这才有了上面里正的这些话。</br></br>清露先是愣了愣,然后才白了秦怀恩一眼,“你怎么不告诉我?”害得她还觉得秦怀恩这个人过于冷情了呢!</br></br>“你不是说外院的事儿交给我,一准儿放心吗?”秦怀恩笑着问清露,他现在是越来越喜欢逗她了。</br></br>清露语塞。</br></br>“再说,有些事儿我和你说不清楚。”秦怀恩也有点委屈。</br></br>清露动不动就会说什么“环境保护”啥的,这个名词,秦怀恩到现在也没听懂,更想不明白,明明山上的飞禽走兽每种都是成千上万只地一起繁衍,他们这些猎手几十上百人地狩猎,这样悬殊的比例,就打他们天天出猎,那野兽也是会越打越多的,清露为什么总担心动物会打没了?!</br></br>清露挺会算账的啊,怎么一到这上头就算不明白了呢?况且,猎物就是那么好打的吗?回回不空手的好猎手,整个村子里也没多少个!</br></br>还有自家山头上的那些树,树其实是和人一样,也有生老病死,不同的就是年限罢了。有些树你不砍,它自己也会枯死的,还会影响小树的生长,好好的木材,为啥非得等到枯了再砍,只能当烧柴?!</br></br>就是现在,他们家山上的枯树都砍不过来,留着就是白白地浪费地方儿。</br></br>如果不砍树的话,又哪儿来的地方建房子开路?他们家这么多的木料,还不是当初盖房子铺路时砍出来的,等回头收拾那么大个南山,木材就更多了。</br></br>这些道理在秦怀恩的心里装得满满的,但他不会说,他想了,最好的办法还是带清露去等到清露就什么都明白了。</br></br>里正根本就听不懂这两个人这些乱七八糟的口头官司,他和秦怀恩一样,几代人都生活在一望无际的原始森林里,根本不懂得环保为何物,只知道树木和动物啥的,比人多太多了,最最需要保护的就是人了,哪怕想方设法地保护,人活下去也不容易。</br></br>里正索性告辞。</br></br>而大岭村的村长,远比他们想像的更为明智,这天傍晚里正又来了山上,开头就是一句话,“从今往后没有小岭村了,大岭村村长听说爷买了南山,立刻去找了镇长,将大岭村和小岭村合并为一个村子,公文都下来了。”</br></br>“新的村子设一个里正,就是我,一个村长就是大岭村原来的那个村长,往后咱们得叫双岭村了!”里正脸上笑意怎么都止不住,不管怎么说,他这是又升官了啊,手中的权力越来越大,得到的好处越来越多,他又怎么可能不开心呢?!</br></br>其实在百姓们的口中,还是叫大岭村和小岭村的,“双岭村”只出现在行政区划上,不过,就这一个行政区划就了不得了,它意味着秦怀恩和清露身上的责任更重了!</br></br>但清露不在乎,“行啊,怎么都好,只要里正喜欢,怎么安排我都没问题。”她现在可是正是缺人的时候。</br></br>“那……山上这次建房子……”里正的脸也有点红了,他都觉得自己的要求太多了些。</br></br>清露倒是很理解,新官儿上任嘛,总要做出点成绩来,让村民们服气才行,于是很大度地告诉里正,“将给南山圈围墙和盖学校的事儿,全都交给大岭村好了,”顿了顿,“咱村儿的人不会有啥想法吧?”不管怎么说,感情还是有深浅的,关系也是有远近的。</br></br>里正说,“不能,太太就放心吧!咱村现在富裕,前阵子又添了不少人口,过阵子添的就更多了,现在家家都在忙着盖房子。”</br></br>今年春天扎堆儿成亲,到了冬天不就是得生孩子嘛,还有那些外来落户的,也以青壮年为主,人口繁衍是必然的,远的不说,就说里正家里,因为两个孙子都成了亲,现在就正忙着盖房子呢,而且现在里正家日子过得好了,还想把院子大门啥的,统统修一修。</br></br>里正笑呵呵地解释,“不是还有山上的巡山队和手工作坊嘛,不管男人女人,那是见天儿地有进项啊,自打进了腊月,咱村就连去压炭渣的人都没有了。”</br></br>秦怀恩说,“巡山队得扩大,至少得有原来的三倍人才够用,招到原来的五倍,也能安排得开,正好和咱村大岭村的那些原来的狩猎队员们都说一说。”刚招上来的孩子们还不顶用,南山的范围很大,近期又要动工修围墙了,得保证工匠们的安全。</br></br>“行啊!”里正很痛快地应下了,“两个村子的壮劳力怎么也能凑出这些人来了。”村子大了就是好啊,只要是山上的事儿,他头拱地也得办好。</br></br>清露皱了皱眉,“巡山队不给粮食,给银子行不行?”巡山队一下子扩招这么多的人,是她以往没想到的。</br></br>里正再次爽快地应下,“咱们村的人不缺粮食,大岭村的人还没招,只要提前说好,两个村儿又是一样的,我估摸着不妨事,想要粮食的,他们去盖房子修围墙好了。”</br></br>清露见里正这般上道,马上又给出了优惠,“既然大岭村和咱们算一个村了,那该给他们的,我也会给。村中石板路要修,他们村的祠堂和晒场也会修,还是老规矩,我出所有的料,村里出人工,修好后,我请全村人吃酒!”小岭村的祠堂和晒场,今年清露也是要出银子统统修一遍的,这是她给全村人的福利。</br></br>“好!好!好!我这就打发人去大岭村去说!”里正笑得嘴都合不拢了,他的政绩啊,他的富饶的大村子啊,想想就意气风发得很! 423.第423章 你就是咱们家的规矩 清露正离开的背影,也咧着嘴儿笑,秦怀恩凑上来问,“怎么样,这下子放心了吧?不用再担心工匠们没地方儿住了!”</br></br>这次的工程量实在太大,他们估算着,得需要两千人左右,又说好了只用外村的人,那么就算是用秦怀恩打地铺的法子,再把家里外院的厢房全都空出来,也依然是不够用的。 </br></br>大岭村的人就有这点好处,无论是筑南山的围墙,还是盖大岭村的学校,都不需要他们包吃住,只要把活儿包出去就行了,这一下子就省去了管理一千多人的麻烦,实在是划算得很呐!</br></br>“这你也了?”清露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我还以为我装得挺好呢!”略略一顿,“不对,不对,你等等,我想想……”伸出一根葱白的玉指,点了点秦怀恩的下巴,“你应该是早就算计到了,恐怕你去帮大岭村狩猎时,就有这个打算了!”</br></br>“没!”秦怀恩摇头否定,“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你折腾得这么大,我就是觉得也不能总让你一个人抛媚眼儿啊,既然打哪里的猎物都是赚银子,南山的猎物好打,我为什么不去呢?和临近村落搞好关系总归是有用的吧?没想到还真用上了!”这也是他从清露身上学会的一招,随着他运用得越发纯熟,得到的好处也越来越大,现在是安家立宅,后来就是破土开疆了。</br></br>“不错,不错!”清露听得连连点头,又想起一件事儿来,“那这住的地方也挺紧张的,”带着些怯怯怀恩,“我想把咱家的下人和程一针都挪到内院来住,这……这是不是不太合规矩啊!”</br></br>清露倒是对秦怀恩严防死守得很到位了,可现在,她要把这么多的外男都弄进内院,这个话,她自己说起来,都感到挺过份的,随时准备着秦怀恩发飙。</br></br>秦怀恩却笑着摇了摇头说,“在咱们家,你说的话,就是规矩!”清露已对他展现出了太多的爱,他怎么可能不回报以足够的信任呢?!程一针算啥?曲少东家又算个啥?!</br></br>“大郎!”清露飞身跳到了秦怀恩的怀里,“你真是太帅了!”心胸宽广的男人很帅,宠清露爱清露信任清露的男人更帅,而昂扬自信的男人,在清露的眼中是最帅的!</br></br>这些,秦怀恩现在已全部具备了!</br></br>清露撒娇结束后,就回了屋子,“我得算算帐了,别到时候工钱不够了,那就麻烦了。”他们家的工程是连番扩大啊!</br></br>秦怀恩不紧不慢地说,“银子花不了多少,你食就成了。”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br></br>家里的材料已经预备得很足,就算清露多了几项临时起意的事,木料和青砖也是用不了的,顶多是再添加些给大岭村铺路的大青石和砌墙压晒场用的糯米,其实最费的是铺车马道和砌墙用的碎石,可偏偏因石岭村贫困,碎石是唯一用粮食付账的建筑材料。</br></br>秦怀恩一样样地娓娓道来,让人很难想到他几乎不管家,不,他其实是管的,只不过管的方法和清露不太一样。</br></br>总之,清露觉得秦怀恩就像个“万事通”,只要是她想要的资料,秦怀恩全都能随口说出来,比她在现代用的度娘都好使,他们两人的这种相处模式,应该叫做“互补”吧!</br></br>清露听后,埋头一通苦算,很快得出结论,“够是够的,不过,盖完了房子,咱们家就没粮食可卖了,派人去和孙东家说一下吧!”她还想今年之内用完存粮呢,没想到才用了九个来月,她就给用完了,哎哎,说实话,她这样大手大脚的女人,也就秦怀恩能受得了。</br></br>当天晚上清露就发表了一条让了啼笑皆非的新“家规”,“从今天开始,咱家多吃米吧,省粮食!”</br></br>新来的两家下人全都愕然了——这叫什么话?</br></br>樱子天真可爱,直接问出了口,“太太,米不是粮食吗?”</br></br>樱子是真的不懂,在她原本的生活条件下,昂贵的米,通常被视为补品,她头一次吃白米,就是在山上。</br></br>就是到了这里,樱子也见过不止一次,那些前来投奔的孩子们,一边喝着白米粥,一边激动得掉眼泪,绝大多数孩子,听她说在这里经常能吃上白米后,就再也舍不得走了。</br></br>清露脸上一红,她竟然在孩子们面前,犯了个常识性错误,难道是乡下的日子过久了?不仅生根发芽,还连思维方式都改变了?</br></br>清露正在暗暗吐槽,刘秀芬已给她解了围,“太太的意思是啊,少吃高粱,留着卖。”又转头问,“那精面也得少吃一些吧?”</br></br>清露连连点头,“秀芬你说得太对了!”</br></br>清露有些很奇怪的“家规”,比如家里人必须喝泉水吃细面,若是****面的话,就得掺些粗面,也不用多,有一成就够了,还隔三差五地吃顿粗粮,说什么健康营养的,家里人都听不懂,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都由着她了。</br></br>清露又问,“那咱家粳米够吃吗?”</br></br>管家的刘秀芬想了想,“够吃到后年秋天的,现在来的孩子越来越多,若是一直吃一样的饭,估计明年秋天能吃完。”</br></br>孩子们过了十天的隔离期并签了卖身契后,就开始和家里人一道吃饭了,但因为人多,他们是不来内院的,在外院和那些药童伙计一道吃,不过,吃的东西和家里人大致是一样的。</br></br>清露听了,冲秦怀恩温柔一笑。</br></br>去年秋天明知道今年是灾年的秦怀恩,首先做的事儿就是找到程一针买了大批的粳米,在他的心里,清露的吃食比什么都重要,结果就买多了。</br></br>最可恶的是,麦子和高粱价格都涨成了这样了,远途且贵的粳米,一直价格没变,这事儿程一针只要提起来,就是好一通的嘲笑。</br></br>清露却不这么想,他们家有山洞,米存个三年五载的也不会坏掉,就算坏了又怎么样?她不心疼银子,她喜欢的是秦怀恩在任何时候都将她放在第一位的心意。 424.第424章 迟来的感谢 在饭后议事时,栓子爹不同意搬到内院来住,“爷,太太,咱家外院不能连一个自家人都不留,新来的孩子不顶事儿,工匠人多手杂,就打有药童和伙计们帮忙照应,我这心里也犯嘀咕,若是怕地方不够住,我同工匠们一样打地铺也挺好的!”说得是实心实意。 秦怀恩和清露很感动,有这样忠心耿耿的下人,实在是一笔财富,栓子和他的两个妹夫则表示,愿意替自己的爹住到外院。 清露想了想,做了决定,“那齐伯和齐婶就不搬了,等工匠到齐了,没地方住再说!” 工匠来的数量远远超过了清露的预期,结果就连春妮和春兰夫妇都又搬回了外院。 清露有点儿迷惑,“为啥来的人这么少?是不是咱们给的工钱太少了,里正没说清楚?” 表面上看,清露这次给的工钱是很低的,但若是算上用高粱付账,就不低了。 随着天气转暖,运输方便,高粱米和粗面又出现在了粮铺子里,当然价格也又上涨了,清露的高粱结算价格,始终保持比粗面便宜一半儿,这中间的差价自然也扩大了。 再加上好得不得了的伙食,清露给的工钱就是很高的了。 秦怀恩解释道,“我问过了,石岭村周围的几个村子没一个人来,就是咱们县的村子来的人也很少,八成是路太远,没听说消息,来的都是巨山县下属的村民。”也就是说,小岭村周边的本县农民都有了活干,临近的村子都是属于巨山县的。 “原来如此!”清露笑了,“这是好事儿啊!”她不仅放心了,还觉得很自豪,她终于做到了,在灾难来临时,在不影响自己利益的前提下,尽量帮助更多的穷苦人。 石岭村就是给他们提供碎石的村子,因为用量骤然提高,又是用粮食付账,他们不仅全村总动员,还雇好多附近村子的村民,才能保证山上的供应。 所以石岭村和大岭村一样,尽管不包吃住,却因清露适当地提高了工钱,而依旧享受到了照顾,不,应该说,待遇更好。 很多穷人都宁愿省下主家给的好伙食,换成等价的粮食给家里人吃,就是他们自己,若不是没办法,也是舍不得吃这么好的伙食的。 至于巨山县,那是个比望山县更穷的地方,孙东家早就说了,他有大半儿压炭渣的工人,来自于巨山县。 经过连续几天的精心准备,在五月初六这天,山上终于正式开工了。 这是个阳光灿烂的清晨,灾年带来的阴影已被清露冲散了太多,在清脆的爆竹声中,工匠们兴奋地冲向了他们各自的工作地点,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充满希望的笑意。 见秦怀恩去忙了,清露蹑手蹑脚地走到内院东厢门外,先给自己做了下心理建设,这才轻轻地敲响了门。 程一针刚吃过午晌饭不久,想歇晌,却毫无睡意,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外院比内院喧嚣得多,住进内院也是他一直“梦想”的事,可等到真的住了进来,这两天,他无论夜里还是午晌儿,反倒怎么都睡不踏实了。 程一针面色沉郁地拉开门,迎面就对上了清露那张带着讨好轻笑的脸,不由一下子愣住了,“你……你这是又要干嘛?”有种不祥的预感,忍不住摆出了防御的姿态。 程一针这样的反应,让清露气不打一处来,脸上的笑意就挂不住了,“我来找你自然是有事儿!” 这程一针装高冷还装上瘾了,自己又没得罪他,他至于的吗?!好像自己要强了他似的,就是想强,那也是强自家相公啊!啊,呸呸呸,自己成什么了,什么强不强的,最近一定是发疯了,脑子里尽是些见不得人的念头!清露心里乱乱地想着,也不用程一针让了,直接挤进了屋子里。 程一针一点儿都不比清露平静,他只觉得他的心砰砰地跳个不停,就跟正在做贼似的,偏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些什么。 清露没往里间去,就在堂屋里坐了下来,伸出胳膊,“你给我把把脉吧!” 程一针听了就是一窒,“你不舒服?”转身就要进屋去拿药箱,带着点手忙脚乱的样子,早忘了他不知从何而来的尴尬,只余担心。 清露连忙拦着他,“不,没,你不用……”脸一下子就红了,有些话,真是不好意思说出口。 程一针满脸狐疑地看着清露,也不坐下,静等下文。 为了掩饰羞意,清露顾左右而言他,“那什么,社火的事儿谢谢你了,想来是给你添了不少的麻烦吧?”这话她早就想当面说了,可惜一直没找到机会。 清露在社火上和秦怀恩共同表演了“掌中舞”,引起了那么大的轰动,到现在清露还能想起观众们眼中的疯狂,就是村子里的人,也时不时地在清露面前提起。 可这么大的动作,却没给她和秦怀恩的生活带来任何的麻烦和困扰,这其中将事态控制到一定范围的程一针,绝对是功不可没。 也就是从社火开始,程一针变得高冷起来,想来是和这件事有关。这种猜测,让清露觉得挺愧疚的,她只顾着让秦怀恩摆脱阴影,以及所取得的喜人效果了,就没想想,她一时的心血来|潮,会给程一针带来多大的麻烦! 更不好意思的是,清露就算明知道会这样,却依然会选择这么去做,就连这声道谢都是迟了好几个月,哎,遇到秦怀恩和自己这样的两个人,也难怪程一针总把“命苦”和“我容易吗?我!”这两句感叹挂在嘴边了。 听了清露的话后,程一针的脸又黑了,“你来就是为了这事儿?!那件事不是我办的,你用不着感谢我!”这事儿只要一提起来,程一针就觉得特别郁闷,他倒是想表现来着,偏生没得到这个机会。 更让程一针感到不安的是,他到现在也没查出来是谁办的。 425.第425章 程一针的无妄之灾 哼哼,别让我抓住这个人,不然的话,我一定不会让这个人好受,程一针在心里暗暗决定,就不想想,他到底是因为什么才恨人家的! 这位被程一针记恨的“无名英雄”,便是吉安县令。 他此时正在书房里写密折,突然间无缘无故地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他揉了揉鼻子,很小心地查看着正在抄写的折子,生怕有一点脏污留在上面。 尽管,自从他主动给太子发去两份密折后,太子一直都没再问他有关清露的消息,也没给他任何指派。 但从去年年底时,上官的态度和所透露出来的信息中,吉安县令还是觉察到,清露这个女子,对太子来说很重要! 所以他动用一切的力量,悄悄打探并关注着清露,还把这些写成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呈上去的密折,简直可称为事无巨细。 “哎呀——”吉安县令轻轻地放下了手中笔,眼前的虚空中仿佛又浮现出了社火时,清露那精妙绝伦的舞姿和堪称绝世的风采,不由在心中暗暗感叹,“这样的女子,怎么可能会被忘记呢?不过是现在时机还未到罢了!” 吉安县令拿起笔,又开始奋笔疾书,而且写得更加投入和认真了,他坚信,他的这些密折,总有会呈上去的那一天,而那一天,就是他飞黄腾达的日子。 他猜对了,只是,他没想到,那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山上,程一针还在追问清露,“你让我给你把脉,又想折腾什么?不会是想穿着纱衣在大庭广众之下跳舞吧?!”心中忍不住幻想起清露那时的样子,心跳再次激烈了起来,既想亲眼观赏一下,又不想清露再次以那样的风姿出现在众人眼前,一时间竟然纠结得失神了。 清露怒了,这程一针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畏畏缩缩地连自己做过的事儿,都不敢承认也就罢了,还把她想得那么不堪,她的追求层次就那么低吗?她现在有更高的追求了! “再过十来天就是我的及笄礼,你帮我看看,我能不能按期圆房!”清露没好气儿地说。 若不是想到秦怀恩一定会这么做,想提前有个思想准备,清露才不会巴巴地私下里来找程一针呢,她现在越来越感觉到,程一针哪儿哪儿都不如秦怀恩了。幸好,程一针被炮灰了,不然她要是因程一针错过了秦怀恩,连肠子都得悔青了! 清露说完后,见程一针傻呆呆地还站在自己面前没啥反应,忍不住踢了他一脚,“哎,我不过是说了这么一句,你就被吓傻了?你是大夫,该有点医德吧?!”这古代人就是麻烦,好吧,现代看妇科遇到男医生,也是挺尴尬的。 “啊?啊?”程一针回过神儿来,很是不好意思地说,“你再说一遍!” 清露站了起来,“你故意的吧?!我说再过十来天,就是我的及笄礼了……” 程一针被清露吓了一跳,“我一定送上一份儿大礼!” 清露尖叫,“谁稀罕你的大礼?我们家大郎不差银子!除了银子你还有啥?”说完后,才反应过来程一针这是真走神儿了,没听清楚她方才说的话,而不是故意让她尴尬,只可惜,伤人的话已然说出了口,再也收不回来了。 程一针的面孔瞬间变得雪白,已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他伤自尊了。 清露有些慌乱地解释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这样的,我以为你听到了,我……” 程一针摆了摆手,“无妨,你说的没错,和大郎比,我是差太多了。” 就因为在社火上见识到了清露的美,程一针才意识到,以往的自己有多么可笑! 喜欢了,心悦了,却觉得自己高高在上,纠结于自己能不能接受清露的出身。 失去了,没机会了,还认为自己可以放下,欲盖弥彰地用另外一种态度接近和保护,却不知道,他的种种做法有多么可笑,除了他自己,谁都骗不了,以至于清露还特地送了首曲子来劝解他! 等到发现情根深种、再难自拔了,才又发觉,原来一直配不上的,不是清露,恰恰是自己!“有眼无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样的词汇,似乎就是专门为他准备的。 社火后,程一针玩儿高冷,就是在想清楚这些后,对自己的一种保护——他既然配不上,也控制不好自己在清露面前的表现,那么他就远离,这样,他至少还保有尊严。 没想到,就是这么一点点的希望,在此时,还是被清露一句戳破!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清露很是后悔,早知道会这样,她就该让秦怀恩陪她一起来,不过现在想逃跑,恐怕是来不及了,对程一针的伤害也更大,只得硬着头皮说,“及笄礼那天我想和大郎圆房!” 程一针这回是听清楚了,立刻大叫,“不可,万万不可!”他不知道清露的生辰,甚至连具体的年龄也不太清楚,实在是清露展示出来的心智太成熟了,因此才很是意外。 清露的眼圈儿一下子就红了,全身似乎都被人抽去了力气,直直跌坐到了椅子里,“你……你连脉都没把,你就这么说,你是不是……”她咬住了嘴唇,以防再次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 “我是不是故意的?”程一针却已自行接了下来。 清露忽然觉得,了解啊,默契啊什么的,有时候不是啥好东西! 程一针却已破罐子破摔了,“我倒是真这么想来着,可想了又如何?你和大郎已经成亲了,我既不能对不起大郎,又不想让你厌恶!” 天知道,在清露成亲那天,看着秦怀恩抱着清露离开时,程一针有多么想大醉一场不去面对,偏生怎么喝都喝不醉,还要带着笑意为他们应酬宾客。 成亲的几天后,当他为清露把脉,发现清露依然是处子之身时,心底又暗含了怎样的窃喜,可那样的快乐,他又怎么敢表现出来呢?!甚至就连他自己,都有些瞧不起自己。 426.第426章 清露的泪水 程一针早在秦怀恩和清露领了婚书时,就提醒过秦怀恩了,若是圆房,一定要提前问问自己,到了现在秦怀恩也没来问,他就渐渐将此事抛在脑后,直到清露此时亲口提起。 清露知道自己又错怪了程一针,但实在没心情哄他,只是一个劲儿地追问,“为啥,你倒是对我说说,为啥?” “你还没来月事吧。”程一针说,不是疑问,而是肯定,他对清露的脉象简直再熟悉不过了。 清露还真的忽略了这个事实,但很快找到了理由,“那怕什么?我又不是非得这个时候怀孕,大不了先不要孩子。” “那是你想不要就不要的?万一这种情况下怀上了,就是一尸两命的结果,连早期的判断都没有,想打胎都未必来得及,再说,打胎对身体的损害比生产还要大!”程一针这并不是危言耸听。 清露继续找方法,“可以喝避子汤啊!”这个时代已经有避孕的药物了。 程一针坐了下来,变得很有耐心,“所谓的避子汤都是寒凉之物,就是身体好的人都不能长期服用,你自幼在教司坊中长大,饮食中本来就被人有意添加了寒凉之物,为的就是不让你们轻易有孕,再服下避子汤,那很可能就是终生不孕!” 这是教司坊惯常采用的手段,一旦挂牌儿,就给灌避子汤。 “那也有先挂牌儿再赎身,后来也有了子嗣的姐妹啊!”清露还是不死心。 程一针轻叹,“个人的体质不同,你天生就是寒凉的体质,这种体质在女子也不算罕见。” “为什么?”清露的眼泪已掉了下来,“姐姐明明就在我这么大时怀上了睿儿,为什么我就不行……”教司坊的食物,俩个人都一样吃的。 清露的眼泪让程一针的淡然变成了慌乱,但他还是尽到了医者的本份,“哪怕是亲生姐妹,个人体质也会不同。我猜,你娘生你姐姐和你时,身体状况就大不一样,你幼时就比你姐姐体弱。你姐姐怀睿儿时,一定已来了月事,就是这样,当年为了让你姐姐那么快怀上子嗣,你姐夫也是请人给她调养过身子的吧?!” 清露再无话说,只有眼泪越流越凶,因为程一针的每一个猜测都是正确的,简直如同亲眼所见。 清霜是前身父母的第一个孩子,那时他们夫妻正处于蜜月期,又刚刚被祖父分家出来,经济情况还不错,自然各方面条件都好。 而生下前身之前,她们的娘就久病缠身了,在前身刚过周岁时就病故了,前身幼时全部的照顾都来自于不过比她大了两岁的清霜,能活下来就是奇迹了。 两人进教司坊时,清霜毕竟是比前身大了两岁,即使同样的寒凉之物吃下去,效果自然也是不同的。 为了实现对前身的承诺,让清霜尽快怀上子嗣,六皇子公叔宁当年是请的太医为清霜调理的身体,孕前孕中,不知道多少补药和好东西吃下去。 “呜呜呜……”清露捂着脸一味地痛哭。 程一针只觉得心都碎了,根本就坐不住了,手忙脚乱地劝,“这有什么可哭的呢?你才多大啊?十四周岁!就是在这乡下地方也极少有像你嫁得这么早的!”尽管这个时代适行早婚,但大多女孩子都是十六、七岁出嫁,城市里还会更晚些,十八、九岁也很常见。 十四、五岁应该是谈婚论嫁的年龄,就是订了亲,也都习惯把女孩子在家里留两年,越是家庭条件好的,留的就越久些。 程一针说,“你现在没来月事,也和你这场大病有关,现在这场病马上就要好了,还能去了病根儿,这是多好的事儿啊!到时候,我再帮你稍微调养一下,不用多久,三两个月的功夫儿就成了,一切都水到渠成了,保管你往后子嗣绵延无忧。你到底在哭什么呢?这些全都算上也用不上一年的时间啊,那时的你才十六!”就差指天发誓了。 清露的哭声渐弱,但还是不住地啜泣,捂着脸的手一直没放下来。 程一针汗都下来了,有种黔驴技穷的感觉。 “这是怎么了?”秦怀恩刚一进内院就听到了清露的哭声,闪身便冲到了程一针的屋子里,连门都没敲。 “你可是回来了!”程一针一见秦怀恩,先是松了口气。 清露则心里一哆嗦,不由更加悲伤了,偏生又不好意思说出口,转身就从屋子里跑了出去。 秦怀恩见清露往内室的方向去了,就放下心来,转头来问程一针,“你怎么把她弄哭了?”脸色很不好看。 要知道,清露本身可不是个爱哭的人。 “我……我?!”程一针指着自己的鼻子问,觉得这天底下没有比他更冤枉的人了,明明是清露骂了他,怎么就是他把清露给惹哭了?! 好吧,这时程一针已顾不上自己的委屈了,连脸面都不要了,直接把方才发生的事儿,以及和清露之间的对话源源本本地说了出来,一个字都没隐瞒。 程一针这么做,一个是怕秦怀恩,不敢对秦怀恩有所隐瞒,他知道,只要事关清露,秦怀恩是很容易发疯的,另外一个,程一针是真心希望秦怀恩了解了情况后,尽快把清露哄好,清露哭得他心里太不好受了! 秦怀恩点头,他能想像出当时的情景,要出门时,忽然间转身回头,对程一针说,“对不住了,谢谢你!”很简短的话,却准确地表达出了他全部的意思。 程一针的喉咙一下子就哽噎了,一股带着酸涩的暖流在他胸中激荡,他明白,情感内敛的秦怀恩说出这样的话来,有多么珍贵,这短短的一句话中,含意又是多么的丰富。 程一针转过头,不让秦怀恩看到他微红的眼眶,只是抬起手挥了挥,却在秦怀恩即将出门的那一刻,依然忍不住叮嘱,“我只是不想我当年的不幸,再……你一定要哄好清露,万不可在一时不忍之下做出错事……”他说不下去了。 427.第427章 来自府城的消息 虽然只有短短的两年婚姻,程一针和他的发妻感情却很深,而没能救回因难产而死的妻子的命,一直是程一针的心结。 身为大夫的他,除了丧妻的悲痛之外,还有一份深深的愧疚和遗憾,对他的精神堪称灾难性地打击,他常常忍不住去想,如果那时的他医术再精湛一些,在妻子怀孕之前和之后准备再周全谨慎些……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秦怀恩脚步一顿,他也没想到程一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硬生生把自己此生最隐秘惨痛的伤口撕裂开来。 尽管程一针未必能看到,秦怀恩还是重重地点了下头,才大踏步离开。 秦怀恩的魂龄要比程一针大得多,特殊的人生经历,又让他对悔痛和遗憾有旁人不可及的体悟,所以他更能理解程一针话中的深意以及这份叮咛的宝贵。 秦怀恩走进内室时,清露已经不哭了。 其实清露挺不好意思的,她又不是真正的十四、五岁的少女,怎么能不懂得程一针对她的关怀呢? 程一针说的话是很有道理的,清露也打算去遵从。 十四周岁啊,这在现代不过是刚上初中的年纪吧,确实是太早了! “不哭了?你不是想要千秋万代吗?真没必要在乎这区区一年的功夫儿。”秦怀恩不太会哄人,只是把清露抱在怀里,像哄孩子似的轻轻摇晃着。 清露把脸整个埋在秦怀恩的怀里,就像她方才在程一针面前捂着脸,见秦怀恩回来就跑开一样,都是羞的! 清露只伸出两只小拳头儿,不住地捶打着秦怀恩,“怪你!都怪你!”因为深爱了,才这么迫不及待地想把自己全部交付,因为深爱了,才这么想方设法地去得到对方的一切,就连多等一天都无法忍受,就连一年都觉得无比漫长,就连原本珍贵的青春年少都成了负累! “对对对,”秦怀恩一连声地应着,沉稳的声音从宽厚的胸膛中传出来,带着迷人的共鸣,“是我不好,也是我耽误的你……”费力地给自己安插|着无中生有的罪名,“我连手都没养好!” 从去年开始,清露便有意地给秦怀恩保养皮肤,对于脸和脚,就算觉得没必要,秦怀恩也勉强接受了下来,可对于手,他实在是接受不了。 但最终,清露说服了他,“你可知什么叫破瓜之痛?” 这个秦怀恩真不懂,他两辈子加起来只有清霜这一个女人,而清霜和他在一起时,还是个已生育后的妇人。 “就知道你不懂。”清露对秦怀恩讲起了新婚之夜手指的妙用。 秦怀恩听得心荡神摇,从那儿以后,不用清露再叮嘱,秦怀恩就开始养护他的手了,就连秦怀恩前阵子大张旗鼓地罢工,清露都怀疑是和这个有关系。 但手毕竟是太常用到了,秦怀恩要干的活计又那么多,就算有了五指手套,几个月下来,秦怀恩的手也没达到他认为“合格”的标准。 “呸呸呸,你这个坏东西!”清露忍不住笑了起来,一场风|波算是过去了。 晚饭时,程一针依旧没来和大家伙一道吃,清露看着东厢房的门,忍不住叹了口气,她没勇气就这件事儿去对程一针道歉,想来有些事程一针也不愿再提起了,但清露总要想个办法来表达自己的歉意和谢意。 秦怀恩为了让遭受打击的清露高兴起来,从第二天开始,就实践起自己的诺言来,每天带着清露在自家山头转悠。 这一转,清露才发现,原来他们口中所谓的“小山”就是当初自己埋妆奁的那座山。想到前身拼了性命地抱着睿儿连夜上山,也不过是才走到上山的三分之一处,后来又在密密匝匝的山林间弄丢了她的“宝藏”,不禁十分汗颜地想,她真是太小看自家这座“小”山了。 也难怪秦怀恩说,坟地不够大是他们五世孙该考虑的问题。 “哎呀,这山这么好,应该全都修上围墙的。”清露感叹道。 秦怀恩说,“行啊,不过今年是来不及了,明年若是没其他的活计,一年就能把这两座山的围墙全都砌起来。” 清露又有点心疼了,“可惜这些做木杖子的木材了。” 秦怀恩把清露举到自己肩头上坐着,“怎么能说可惜了呢?这些木头从地里拔出来,该是干什么的材料还是什么材料,就是种的这些蒺藜也得留着啊,在围墙外面是一种防护,等明年南山的围墙外也得种,你恐怕是看不出来,荆棘的外围还挖了一圈儿陷阱呢!” 清露倒是坐得够高了,但看了又看,还是没看出来秦怀恩所说的陷阱在哪里,可见是术业有专攻,并暗下决心,一定要听从秦怀恩的叮嘱,坚决不随意跑出自家山头之外,话说,有了木杖子和围墙,她想跑也跑不出去。 用了三天的时间,清露才好不容易看完了小山,看得非常全面,他们居住的主峰和新买的南山还没来得及看,但她却必须进城了。 五月初十是个让清露有些微微激动的日子,因为这一天,她会收到从府城传来的秦家的消息。 秦家离开小岭村已有近两个月的时间了,清露对他们十分“惦念”。 秦怀恩和清露包下了吉安县一家茶楼顶层的最大雅间,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往下望去,没用多久,秦怀恩就发现了他的目标。 “看到了吗,那个穿褐色短衣的人,长得贼眉鼠眼的……”秦怀恩对身边的几个孩子交代着,“小幺,你去,把他叫到这里来。” 小幺就是那个求清露给他找祖母的孩子,他已忘记了自己的姓名,大家就给他取了绰号叫“小幺”,因为他的年龄在来的这些孩子中最小。 “是。”小幺应了一声儿,就跑了下去,秦怀恩使了个眼色,立刻又有三个年龄大一些的孩子悄悄跟了上去,尽管小幺很机灵,但毕竟年龄小,秦怀恩怕他有什么闪失。 428.第428章 试探的代价 这次秦怀恩和清露出门带了六个挑选出来的孩子,就是为了认人,往后取消息这种事儿,秦怀恩和清露是不打算来了,麻烦的是这些孩子都不认识字……想到这些,秦怀恩越发觉得清露开办学堂这事,是非常有远见的。 跟从的孩子很快又回来了,没说话,只朝秦怀恩和清露点了点头,果然,不过几息长的功夫儿,赖三儿就在小幺的带领下进了门儿。 赖三儿看着雅间中可谓精细的装饰,眼珠子转动得越发厉害了,提步就想往屏风后面绕,被小幺喝止住了,“站下!你就在这里候着!”伸手要东西。 赖三儿笑了,“怎么,难道你的主子还是个大姑娘不成?”语气中带着不庄重,倒也没进一步的动作,他还记得他娘对他的叮嘱,让他试探,也同样提醒他要小心。 小幺一时间竟没了言语答对,只拿着赖三儿递过来的东西转到了屏风后面。 清露接过,打开来细看,上面拉拉杂杂地记了有近百条的“消息”,简直是将秦家到府城后的一举一动都写了下来。 小童铺纸研磨,清露先记下来自己真正感兴趣的东西,又在赖三呈上来的单子上随手做下了标记,将一些明显是重复凑数的消息划掉,并随意地圈出来几条。 不过十几分钟功夫儿,清露就写完了,这才将小幺和其他孩子一道叫过来,细细地叮嘱了一遍,再把标注好的单子和一块银子交给小幺。 赖三正坐在外面的椅子上抖腿,他等得有些不耐烦,但看到屏风后面影影绰绰的人影,恐怕得有十来个人,便放弃了硬闯进去的打算。 小幺走到他的面前,将带了标注的单子还给他,“抹掉的那些不算银子……” “这怎么行呢?哎呀呀,大老爷你可不能占我们穷苦人的这点子便宜啊,这往后谁还给你们卖命啊?!若是连这么一点子银子都差,就不该学人家大户人家的样子,花银子买什么消息,这消息是那么好买的吗?这生意不能做了……”赖三儿一听小幺的话,就直直地叫了起来。 秦怀恩跟赖婆子说好的是一条消息十文钱,所以赖婆子才这么不遗余力地多写,这也是清露告诉秦怀恩的办法,现在看到消息被抹掉不算钱了,赖三自然就不愿意了,杂七杂八地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其实这也是一种试探,只不过,试探是要付出代价的。 赖三儿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啪”地一声,原本坐在椅子里的赖三一下子便倒在了地上,鼻口蹿血,右腮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那效果如同被人狠狠地扇了一个大嘴巴。 可奇怪的是,并没人接近他。 赖三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眼前一阵阵地发黑,脑子里面晕沉沉的,爬了两下儿都没爬起来,他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好像连后牙都松了两颗。 小幺先是满怀敬畏地往屏风后看了一眼,这才把接下来的话说完,有了底气的他,说起话来也越发地流利和顺畅了,“上面画了圈儿的,是我家主子比较爱看的,每条给你百文钱,这回算下来是一两多银子,喏,这是二两银子,多出来的是我家主子赏你的!”将二两银子丢在了赖三的面前。 赖三抓起那块儿银子,先掂了掂,又放在嘴里咬了一下。 这时小幺又说了,“下次办差事,你最好管好了你这张嘴,再有胡言乱语对我家主子不敬,五天之内必取了你们一家老小的性命,到时候,你们就连怎么死的都未必知道!” 赖三吓得涕泪直流,在地上连连磕头,“小的记下了,小的再也不敢了……”这时他才发现,在他身旁不远处多了一个纸团,想来方才他就是被这个东西打中的。 小小软软的一团纸啊,能把他打成这样儿,那丢纸团儿的人得有多么大的力道?别说刀剑了,就是方才人家用的是个茶碗儿,估计他的小命儿现在都不在了。 赖三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心里暗恨自己那不长眼的老娘——对方都这么厉害了,还让他试探个啥? 却不想想,当初他看到赖婆子被秦怀恩吓得三天起不来床的惨样时,也曾好一通地嘲笑。 捏了捏银子,赖三的脸上才露出了扭曲的笑容,二两银子诶,比他三个月的月钱都多,这趟买卖还是很划算的,大不了他以后老老实实地就是了。 “这人真是挺讨厌的。”赖三走后,清露忍不住说,没亲眼所见,她还不理解秦怀恩的感受,又拍了拍秦怀恩的肩膀安慰道,“不过,你也不用放在心上,他这样的人,以后一定会有人收拾他的!” 秦怀恩点了点头,他倒是没啥郁闷的,毕竟,他以前就知道赖婆子一家是什么样的人,方才也出手教训过了,而且他现在已将恩威并重的手段运用得越发纯熟起来。 一行人离开了茶楼后,又去了布庄和车马市儿。 来的孩子越来越多了,家里除了住的地方不够外,首先缺的就是布匹了,无论是衣裳、行李,还是工匠走了之后厢房的墙面,都需要大量的布匹,对了,还有棉花,薄、厚的棉被和袄裤都是要提前预备出来的。 好在以往家里有很多存货,不然的话,这些孩子现在连日常穿的和用的都没有了。 掌柜的是老熟人了,见了清露脸上就笑开了花儿,清露也没多耽搁,只告诉他所需的布料和样式后,就打算离开了。 反倒是秦怀恩叮嘱了一句,“往后你们这里不管来了什么顶尖儿的绸缎,都要送两匹到山上去!”他对这方面倒是丝毫不在意的,但他不想让清露受委屈,就算比不上原来的生活,他也想让清露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过上最好的日子。 清露笑笑地看了秦怀恩一眼,当做鼓励。 在车马市他们又买了十来匹的马。 429.第429章 怎么把他给招来了 南山还得过阵子才能收拾好,现在秦怀恩依然没地方带孩子们习武,只能让他们在自家前院做些耐力和力量的训练,清露就给秦怀恩出主意,让孩子们趁着这个功夫儿先把骑马都练会了,这个可以在自家已有的车马道上练。 孩子们一听,都乐疯了,高头大马诶,那是他们以往连见都很少见到的,现在竟然可以骑了,那真是个个努力,人人争先,这样一来,家里原有的十多匹马就不够用了。 在外面用了晚晌饭,带着满满的收获,一行人回了家,刚一进院子,刘秀芬就撇着嘴对清露说,“太太,林秀才又来了,一直在外院正堂等着呢,连午晌饭和晚晌饭都是在咱们家吃的,我看爷和太太若是再不回来,他这是打算在咱们家住下呢,真没见过这么赖皮的人。” 清露也不由喃喃了一句,“怎么把他给招来了?”心中虽然不喜,但还是决定去见他,对秦怀恩的解释是,“宁可得罪君子也不能得罪小人,再说,我总觉得这个林胜德还是有用的。” 秦怀恩点头,和清露一道去见了林胜德。 林胜德的来意,简单说起来就是打秋风,表面上则说得冠冕堂皇,就是山上又开始盖房子了,他是特地来帮忙的。 二十五两银子,就乡下这种平民百姓之家来说,足可以过上两、三年衣食无忧的日子了,只可惜,林胜德这人懒惰又虚荣,最是眼高手低,粮价都涨成这样了,他还日|日|吃细面,隔三差五的再吃顿荤腥,此外,读书人总得要有些交往并买些文具,再做几件体面的衣裳,花销自然更大。 林婆子见旁人家都佃地种油菜,也想效仿,却被林胜德给拦下了。 林胜德有他的算计,他以往住在秦家也就罢了,现在回了自己家,他能看着亲娘下地干活不帮忙吗?不帮的话,乡亲们一定会传闲话,对他的名声有损,帮的话,他又实在不愿意干,索性就谁都别干了! 这样的坐吃山空,二十五两银子到现在已快用完了,其实林胜德早就想来了,只是苦于没有借口,恰好赶上山上建房子,他既眼红石岭村其他人的高收入,又怕旁人看出来他和山上秦家的关系没有大家认为的那么牢靠,自然急巴巴地赶来了。 清露一听就明白林胜德的意思了,先是笑着客套了两句,“不过些许小事,怎敢劳烦林秀才,都是些粗活,实在没有能劳动林秀才的地方儿。”见林胜德急得眼睛都红了,又话锋一转,“家有小儿,急需西席,若是林秀才有空能指点一番,实在是帮了我的大忙了。”说出了让人无法拒绝的福利待遇,“每月纹银二两,一年麦子四石,四季衣裳八套,尚有简陋住处,带家眷也是可以的!” 林胜德一听,立刻喜不自胜,别说这样的高额束脩在这乡下地方闻所未闻,只想到睿儿不过三岁小儿,再没有这么早开蒙的道理,就一厢情愿地认为,这是清露为了对他“好”而特地找到的“借口”。 又岂知,清露说的“小儿”并不是指睿儿,这待遇也不是给他一个人的,而是“希望小学”每位先生的正常待遇。 想到从今往后就要和清露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了,林胜德是飘着出门而去的。 刘秀芬松了一口气,“可算是走了,我怎么看到他就想吐呢!” 清露则摇头道,“就这样的人,往后能做什么好官?”她从秦怀恩那里知道,林胜德以后也是能中举做官的。 不过,官员的品性问题是无需清露来操心的,她只要忍过这一年,等明年这个时候,林胜德就该去府城赶考了,到时候再送给他些路费,这个善缘,或者说是棋子,就算是结交下来了,还是挺省钱的。 倒是晚上躺在床上看着手中的纸张,清露皱起了眉,秦怀恩探头一看,发现清露看的是今天刚抄下来的那些消息,不由奇道,“怎么了?你发现了什么?”又问,“为何你抄下来的这些,和你出百文钱的那些并不相同呢?” 清露先回答了第二个问题,“我就是让他们摸不透我想知道的到底是什么,这样他们就会绞尽脑汁地想,然后想法设法地去打听隐秘消息,自然就更全面了,而我呢,也可以随意地控制每次给他们银子的数量,对于赖家这样的人,一定要控制。” 秦怀恩点了点头。 清露又郑重地说,“最好永远不要让旁人,尤其是你不信任的人,了解你真正感兴趣的东西,不然很难避免被人利用。”这个不是清露自己的想法儿,而是当年公叔宁教给前身的“帝王之术”,清露觉得有一定的道理,便拿来用了。 听到秦怀恩很认真地回答他记下了,清露才说出了自己的困扰,“用三千多两银子来修葺宅院啊,就打再被秦怀仁忽悠,秦大川只要不是疯了,就不该往外掏,我现在在想,他们到底想干啥?!” 没从秦怀义手中“大发横财”之前,秦大川为这次的府城之行,共花出去了一万多两银子,其中三千五百两用来买宅院了,剩下的将近七千两则用来补全秦怀仁的那一万两科考的银子了。 和秦怀仁猜测得一样,秦怀恩和清露也认为,经过这番折腾后,秦大川手里剩不下多少积蓄了,毕竟,在这之前,秦大川曾在清露的手中连番吃亏。 那么走之前,秦大川从秦怀义手中和转租铺子得到的那四千多两银子,就是秦大川几乎全部的家底了,就秦大川的为人,怎么可能动用其中九成来修宅院呢? 秦怀恩也没想通。 直到下个月他们再次收到来自府城的消息,才明白,原来秦大川打的是将房屋出租赚钱的主意。 “哈哈哈……”清露笑得打跌,“高啊!实在是高啊!这个秦怀仁以往我还真是小看了他!” 430.第430章 特别的及笄礼 秦家的宅子位于教司坊附近,秦大川又不是整体出租,只是分房出租,那他能租给什么人呢? 答案是相当简单的:私|窑|子! 可私|窑|子是什么人都能干得了的吗?那种低档妓女混杂的地方,最最多事,用现代的话来讲,这就是个黑|道|生意! 秦大川有什么?在小岭村都被清露和秦怀恩压得抬不起头来,到了府城水那么深的大码头,他就是个渣渣啊! 秦大川这个生意注定做不成,不仅做不成,一旦遇到砸场子闹事的,还准保会吃亏! 秦怀仁自然是懂得这个道理的,但他开始时不说,只是引导着秦大川修宅子,三千多两的工料费,秦怀仁昧下了至少两千两,然后再提醒秦大川其中的“风险”。 果然,七月初十赖三送来的消息中,就说秦大川的租房生意做不下去了,秦大川因此大病了一场,看得清露连连撇嘴。 这些都是后话。 此时秦怀恩轻轻夺了清露手中的单子,“早些睡吧!今儿忙了一天,明天还看主峰吗?”主峰,就是清露给他们现在住的山头取的名字,因为它在自家三座山头的中间。 “看!”清露打哈欠,缩进了被子里。 又用了七天的功夫儿,清露也没把主峰看完,而这一天也到了清露原本心心念念的及笄礼。 当知道不能圆房后,清露就明确地告诉秦怀恩,她的及笄礼不想办了,“在我心里,所谓的及笄礼有三个意义,一个是感谢父母的养育之恩,但我不是父母养大的,第二个是预示着我成年了,要承担起相应的责任了,我觉得我早就做了我该做的事儿,第三个是昭告四方:吾家有女初长成,大家快来求娶吧,对于我这个已成亲的人来说,实在是多此一举。” 面对这么强大的理由,秦怀恩不确定地问,“那生辰总要办吧?” 清露摇头,“也不想办,除了你和睿儿,我不喜欢在这种日子被人打扰。”在她心里只有这两个人才算是亲人。 秦怀恩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也好!” 五月十八,风和日丽,清露一睁开眼睛,就看到秦怀恩正躺在床上看着她。 秦怀恩亲手帮清露梳洗,挽发前秦怀恩一打开妆奁,清露便惊呆了。 只见匣子中一排排的各式发簪、发钗、步摇、花钿熠熠生辉,还有与之相配的耳坠子和戒指,因为都是不大的东西,粗粗看去竟有上百件之多,就算清露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也不由觉得琳琅华彩,连眼睛都不够用的了。 “你……你哪来的那么多银子?”清露问出口后,又有点不好意思,人家秦怀恩费尽心思弄来这么多好东西,她怎么连句感谢的话都没有,只想着银子呢?俗!忒俗了! 秦怀恩却不以为意,他们是夫妻啊,本身就是一体,清露又管家,不问才是奇怪了呢!所以含笑指了指清露腰间的钥匙说,“你不是说,家里的银子我若是有用,不用跟你打招呼,自可取来用!” 清露恍然大悟,打开自己的银箱子一看,果然发现,五十两一锭的金锭子整整少了一层,不由嘴角抽抽——这秦怀恩,还真是舍得! 再想到这是秦怀恩给自己置办东西,心里又十分欣喜,既有钱又舍得为自己花钱的男人啊,清露终于遇到了一位,况且,秦怀恩给她的可不仅仅是这些。 清露笑呵呵地摆弄着那些首饰,“原来你前日里说去山上查看,却是做这个去了。”这些日子以来,秦怀恩只有那天离开了自己半天儿,想来是起大早去了吉安县最大的首饰铺挑选了这些东西,又急急忙忙地赶回来陪她。 秦怀恩这时有点紧张了,“你……还喜欢吗?”成亲前血拼那次,清露曾夸奖过他挑首饰的眼光,他当时高兴坏了,只可惜清露只买了那一次的首饰。 而清露曾告诉过他,衣裳首饰这类的东西,对女人来说,永远都不嫌多的,他这才决定在清露过生辰时送些首饰,一想到这些首饰戴在清露身上的样子,他就怎么都忍不住了,一下子就买了这么多。 “喜欢啊,真的很喜欢啊!”清露一件件地摆弄着那些首饰,满脸的喜不自胜,她是真的看好秦怀恩的眼光,只是不懂得,秦怀恩到底怎么学会替女人买东西的,难道是这就是所谓的天分吗? 其实秦怀恩是依据前世的印象来为清露选首饰的,尽管他前世见到清露的次数并不是太多,但每一次都印象深刻,以至于到现在,他还能回忆起清露当时的穿戴打扮和说过的话,哪怕连语气和表情等细节都历历在目。 前身喜欢华贵闪亮颜色鲜亮的首饰,又因为年纪较小,这些东西都偏向精致小巧和造型独特。 “来,”秦怀恩拉着清露在妆台前坐下,“今天我来为你挽发。” 清露点头,“好啊!”以往秦怀恩偶尔也会为她挽发,但因手法不熟,往往挽得不太好,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她是不会败了秦怀恩的兴致的。 “今天想梳什么样的发髻?”秦怀恩问,及笄礼这一天,女孩子是一定要梳发髻的。 清露说,“你说了算。”并没对秦怀恩的手艺报太大的希望。 “好!”秦怀恩应了一声后,立刻动起手来,他灵巧有力的手指在清露浓密的乌发间穿行,那种微微麻痒的感受,无论是他还是清露,都觉得十分享受。 秦怀恩在心中感叹,“还是养好手好啊,再也不用担心粗糙的皮肤挂住露露的青丝了,就冲这一点儿,手上的皮肤也没白养!” 清露则在惊叹秦怀恩几乎是一夜之间提高的手艺,“你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小小的堕马髻,在她的头顶旁半隐半现,松紧适中,位置巧妙,发髻光洁闪亮,恰好适合她俏丽甜美的可爱气质,让她看起来犹如精灵般迷人。 431.第431章 那些动人心扉的礼物 秦怀恩看着铜镜中的清露微笑,内心的愉悦犹如阳光般流泻而出,将他和清露以及整个世界都照得绚丽无比。 清露则好奇地问,“让我猜猜,你私下里练了很久吧?是在谁头上练的,秀芬吗?” 秦怀恩摇头,“没,秀芬有孕了,不耐久坐,我是在齐婶头上练的!”春妮和春兰他毕竟不熟悉,而刘寡妇还要照看睿儿,只有栓子娘,因为有两个女儿和孩子们的帮忙,即使要做很多工匠的饭菜,依然是闲了不少。 “咯咯咯……”想到四十多岁的栓子娘,梳着未婚少女的发髻,清露忍不住笑翻了,不过秦怀恩的一句“秀芬有孕不耐久坐”,也点出了秦怀恩为梳好发髻,曾付出怎样的艰苦努力。 秦怀恩又细心地挑选了发簪,亲手为清露戴上,嗯,用自己赚的银子打扮清露,让他有种难以言拟的满足感。 “来,现在换我了!”清露起身后,又将秦怀恩按在了椅子上。 “我?”秦怀恩愣住了,“今天又不是我的生辰。”因亲生父母双亡,他活了两辈子,都不知道自己的生辰。 “你还是不够爱我!”清露先是故作不满地嘟了嘴,又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儿,“你我现在是夫妻一体了,既然其他的可以分享,那么为什么生辰就不可以呢?从今往后,我的生辰,就是你的生辰,我们一同庆祝!还有,我的及笄礼就是你的冠礼!” 就算是重生过一次的秦怀恩,今年也已经二十二岁了,早过行冠礼的年龄,但是没关系,清露想,有了她,就不会让秦怀恩再孤零零地一个人,错过所有。 秦怀恩双眼一片模糊,清露已动起手来,她经常帮秦怀恩梳发,手法十分熟练,当结好发髻后,她犹如变戏法一般取出了一个小小银冠,帮秦怀恩别在了发髻上。 秦怀恩很是意外,“这个……你,什么时候准备的?”他真是一点儿都不知道。 “哈哈!”清露拍着手笑,“你不知道有一种做法叫按照图样订制吗?我只要写清楚了,画好了,根本就不用自己出门啊,而且啊,这样的东西,世间仅此一样,再无分号!” 秦怀恩细看头上的银冠,发现正是一片翻卷起来的祚树叶子,上面的纹路脉络精雕细刻、栩栩如生,缀着的两颗小珠子,恰如晶莹的露珠,真的是别具匠心,想到清露不止一次地说过最喜欢祚树,心中更是感动莫名,这份礼物虽然并不值多少银钱,清露却是用了心的。 两人梳洗打扮好,牵手出门,迎面遇到了在正堂中等候的程一针,他送给清露的礼物倒也称得上独特,是十大瓶子的药丸。 “一日三次,每次十颗,从今往后你就不用喝汤药了。”程一针尽量板着脸,借以掩饰内心的紧张,也不说这是礼物,只是这样的郑重其事和特地挑选的日子,足以说明问题了。 服汤药对清露来说,实在是一件痛苦无比的事儿,但为了保证疗效,程一针和秦怀恩一直联手说服她,她闹了几次无果,只得忍着了,也曾因此口不择言地责怪过程一针的医术。 没想到,这件事程一针放在了心里,不仅没怪清露,还在这方面费尽了心思。 递药瓶时,清露发现,程一针手上的皮肤有很多地方儿都被染成了褐色,出于职业习惯和个人修养,程一针不仅在衣食住行上有点挑剔,还十分爱整洁,手变成这个样子,那一定不是因为他忘记净手,而是因为根本就洗不掉了。 清露打开药瓶,发现里面的药丸个个都只有黄豆粒大小,也难怪程一针要她一次吃那么多,这样的药丸很容易吞服,但在这个什么都要手工制造的年代,做起来却会变相当麻烦,要掌握好剂量,要一个个地搓…… 清露仔细观察程一针,果然发现,他眼眶发红,眼白上布满血丝,眼底青黑,人也憔悴了不少,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不由跺脚道,“这点事儿,你何必要亲自动手,药童不用是干嘛的?!”一瓶子药丸就有上百颗,十大瓶子就是上千颗啊,也难怪程一针被累这副样子! 程一针先是一愣,然后便满脸涨红地落荒而逃了,此时他也有了清露那样的感叹,这人啊,太聪明了,真不是啥好事儿,会让别人有无处遁形的尴尬! 清露抬手拍在了自己的脑门儿上,“我也真是,怎么就管不住自己这张嘴呢!”总是说些无法收回,又不能道歉的话! 秦怀恩安慰清露,“没关系,他不是恼了你了!” 程一针恼没恼自己,清露不知道。 清露只知道,在自己服用药丸的半年多时间中,程一针手上的褐色皮肤,不仅没有减少,还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好在,在清露停止服药后,那种颜色终于还是褪了下去,就像一块愈合了的陈年旧伤,不然的话,她每次看到,心里总是在涌起浓浓的苦涩后还有一丝淡淡的甘甜,仿佛她吃掉的那些药丸,哪怕是有再好疗效,也不如不生病的好! 清露收到的最后一份礼物,是睿儿给她画的一幅画儿,清露用了和睿儿画画差不多同样长的时间,来和睿儿一道探讨这幅的画内容,当中夹杂了无数的欢声笑语。 事后,清露把这些话都仔细地记了下来,和睿儿这幅画儿放在一起,她相信,这份礼物和记忆,无论是对她还是对睿儿来说,都是十分珍贵的。 而睿儿经过清露的鼓励后,不仅对画画,连带着对写字,也越发地感兴趣起来。 对很多人来说,清露的及笄礼无疑是简陋的,但就因为有了这些弥足珍贵的礼物,清露却认为,她的及笄礼是特别的,特别到让她感到比拥有数不尽的权势和富贵更加幸福。 六月底,栓子爹告诉清露,在用了三个多月的时间和两百多斤油菜籽做试验后,他榨油的技术停顿在了,一斤菜籽出三成四的油的程度上,再也没法子改进了。 432.第432章 (加更)把学堂办成幼儿园 加更感谢书友【╰☆偲偲】的打赏。 ———————————————————— 清露对栓子爹取得的成就大加赞赏,“齐伯,你有没有算过,按照现在的价格,我每斤菜籽能赚多少钱?三文啊!就算不卖菜粕我们也发达了,我说每斤菜籽能出四成油,那不过是随口说说,谁知道做不做得准啊!”那只是前世随便听来的数字而已。 “行了,齐伯,你好好歇一阵子,不用再想这件事了,等到秋天再用收上来的菜籽榨油就行了,都不用三成四,出三成油就很不错了。不行,栓子,你赶紧去对赵掌柜的说,咱们卖给他的油得降价,”想了想,“一斤油按照他们的进价降三文钱吧!”这算是让出了三分之一的利润了,同时卖不卖菜粕都没压力了。 要知道,菜粕这个东西,是得去毒的,清露采用的是最简单直接的流水冲泡法儿,就是把菜粕装在密实有盖子的大筐里,在流动的河水或者矿泉水中冲泡上一夜,然后才能用,挺费工费时的,卖菜粕实在是不得以的下策。 “好!”栓子应了一声就去了,回来的时候,是和赵掌柜的一道来的。 “太太,没有这么做生意的,你给了我们那个卖油炸食品的法子,酒楼的生意好了太多,你还不要银子,现在这菜籽油又要降价了,这要是让东家知道我这么不晓事,我这个掌柜的就不用当了!”赵掌柜的态度很诚恳,“早就说了,油就按照我们以往的进价,一文也不用少,只要往后太太有这样的好法子、有了野味先紧着我们,我们东家就千恩万谢了!” 见赵东家说得诚恳,清露便也不推让了,她已把自家三座山头都转完了,见到了那骇人的面积和丰富的物产,心里就有数了,再想想她曾经想到的“环保”的念头,在现阶段的确是有点可笑。 这阵子,就算秦怀恩一次都没出门打猎,巡山队收拾山得来的野味,也足够赵东家的野味馆用了,估计往后缺也缺不了多少,而这些,因为都出自自家山头,清露照例是要得一半儿银子的,收入颇丰。 想来赵东家也是看到了他们家在提供野味上的种种优势,这才不遗余力地维护好彼此之间的关系。 于是,清露收下了赵东家和赵掌柜的好意,赏了栓子爹十两银子,栓子和强子各五两银子,做为研究奖励就了事了。 “姨母,姨母,你快看看,我的新书袋!”见赵掌柜的走了,睿儿急急忙忙地跑进屋子,向清露显摆着。 学堂已经建好了,请的先生也基本到位了,再过两天就能开课了,现在上学堂免费的消息已传遍了附近的村子,很多人都来看稀奇。 自家的孩子们听说能去学堂了,更是乐得睡不着,最近睿儿一直在和孩子们一道学骑马,自然也是知道这件事儿的,心里惦记得不得了。 清露有点头痛,“睿儿,你真的打算去学堂?”睿儿现在是两周岁半,上学实在是太早了一点儿,这在现代也就是上幼儿园小班的年纪,可古代哪有幼儿园啊?! 要说在这个时代,三岁开蒙的也不是没有,龙子皇孙们好像都是这样的,但清露一直觉得有违孩子天性。 其实睿儿已经开始认字了,文房四宝和启蒙读物更是备齐了,清露有功夫儿就教他几个字、念几首诗,权当娱乐了,用清露的话来描述就是,“睿儿现在斗大的字也认得好几筐了。” “去啊,我一定要去的,家里的哥哥们都要去,我也得去啊!”睿儿正拉着清露苦苦哀求,又想起来一件事儿,“姨母,樱子也想去呢,她也有书袋了呢,行不行啊?不行的话,她又要哭了!”很是担忧。 孩子们的友谊建立得相当快,睿儿和樱子相处不过才几个月,感情就已经相当深厚了,偶尔也有闹脾气的时候,都不用大人管,连一炷香的功夫儿都用不了,自己就能合好。 “行!”清露实在受不了睿儿的哀求,“去,你和樱子都去!”她想好了,大不了把学堂当成幼儿园来办,反正她连操场和一些大型玩具都设置好了,再把课程表儿研究、修改一下也不是啥麻烦的事儿! 开始时,清露把她的“希望小学”分成了五周岁以下,五周岁到十周岁,以及十周岁以上三个班,教学内容是相同的,但进度不一样。 后来随着教授年限的增长,又增加成了三个学年,每个学年都有五个班,双岭村附近几个村子加起来,共有三百多个孩子来上学,成为整个府最大的开蒙学堂,使得里正连连感叹,“怪不得太太当初要那么大的地方儿。” 现在五周岁以下的班上,孩子最少,只有睿儿、小幺和樱子三个孩子,正好可以随意地减少课程。 睿儿一听清露答应了,立刻欢呼着跑了出去,向樱子报告好消息去了。 只有被任命为甲班先生的林胜德,在三天后,看着这三个根本就不能称为学子的小毛孩子,欲哭无泪。 旁的先生都是一个人教两个班的学生,每天都要上满两个时辰的课,只有他,每天只教这三个孩子不说,还只有一堂两刻钟的课,和他当初设想的与清露“共处同一屋檐”下,更是风马牛不相及,心里别提多酸爽了。 但人家清露话说得好啊,“真心怕耽误了林秀才的前程,这才多留些功夫儿给林秀才读书。”一副为林胜德着想的样子,再加上不同工却同酬的良好待遇,林胜德那真是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清露还告诉刘秀芬和春兰,“把家里的活计安排好,你们也要轮换着去学堂,咱们家里的下人,不能有不认识字的,太不方便!左右你们也得去送孩子,尤其是刘婶儿,一定要听完睿儿所有的课,林胜德的人品我不放心。”她怕林胜德在学堂上给睿儿灌输什么不好的理念。 433.第433章 京城中发生的那些大事 尽管为了方便小岭村的孩子们上学,学堂修得已经很靠近小岭村了,但离山上的宅子还是有段距离的,而且现在大岭村本身以及大、小岭村之间的路还没修好。 就是修好了,也得乘车马去学堂,不过是更快一点罢了,所以孩子们上学是要有人送的,既然如此,就不如趁着送孩子的功夫儿,再做些旁的。 因此,清露才有让所有下人都学文化的打算。 吃过午饭,安排好家里的事儿,秦怀恩正要去歇晌儿,强子来禀报,“爷,太太,前院来了一位客,说是曲少东家。” “咦——,”清露感叹道,“他倒真是稀客!” 秦怀恩摆了摆手,“你去吧!”想来也不是找自己的。 清露翻白眼儿,“怎么,你不吃醋了,就连家里的活儿都不想干了?!少来这套,别想着偷懒!”就打秦怀恩放心,她还不愿意独自一人去面对所谓的追求者呢,再说,谁知道有什么事儿啊,到时候她还得跑回来商量。 秦怀恩有些无奈地跟着清露一道往外走,在院子里遇到了程一针,清露很高兴,“正好,我还想去叫你,都是老朋友,一道见见也好,省得回头又说我欺负人。”不管怎么说,曲少东家也是程一针的朋友。 程一针继续玩儿高冷,清露很无语。 清露上次见曲少东家还是去年刚上秋时,得了制蜂窝炭的法子后,这人就不见了踪影。将近一年不见,他的变化还是很大的,表面看起来是黑了也瘦了,但精神状态极好,整个人看起来沉稳且矫健,仿佛成熟了不少,嗯,比以往那纨绔的富家子派头顺眼多了。 “感谢太太的好主意啊,有些事儿不做起来不知道,一做起来,才发觉,太太的叮嘱简直是字字珠玑。”大家落座后,曲少东家先来了一阵子的感叹,态度十分诚恳,再不见以往对面对清露时的轻浮,接着便娓娓地述说了他这十个月来的行程。 蜂窝炭带来的巨大利益,让曲家又发现了新的宝藏,而为了扩大或者说保住这份利益,他真如同清露说的那样,开始一个个的炭矿走下去,签订包购炭渣的契约。 “开始时还是很顺利的,但出了周边三府外,我们曲家便力有不逮了,”曲少东家说得很谦逊,可见见了真正的大世面后,他现在对自己的定位已有了很大的改进,再没一点以往的张狂,“我们合计了一下子后,决定放弃京城附近以及南边的市场,这样才能稳妥。” 曲少东家在桌布上,用手指画着简单的舆图,“于是我们便往西去了,我们是这么想的,西北同样苦寒,地域又比较荒僻,多驻军,关键是有几处大的炭矿,蜂窝炭的生意一定是好做的。” 余下的三人静静地听着,也就是听着,并没太多的表示,说实话,他们对做生意都不是太感兴趣,只不过出于朋友的角度,礼貌地表示关心罢了。 “我们去得早,选得路子也对,签了包购的契约后,索性直接在那里办了几处制蜂窝炭的炭窑,卖得极好,说日进斗金也不为过……”曲少东家说到这里忽然话锋一转,“谁知道好景不长,刚卖了不到两个月,便出事儿了!” 曲少东家还想卖个关子,哪承想,听众们一个比一个淡然,他只得自己说下去,“去年秋天皇上新立了太子,后来不久原本管西北大营的大皇子就坏了事儿,听说被圈禁了……” 这回曲少东家刚开了一个头儿,秦怀恩便在不知不觉中摆出了防备的姿态,清露比秦怀恩要淡定些,但也蓦然间瞪大了眼睛。 曲少东家受到这样的鼓励,越发眉飞色舞起来,“本来这朝堂中的大事是与咱们升斗小民无关的,只是这做生意嘛,官员调动频繁,咱们就无人庇护。”到一个地方做生意,给孝敬银子和分给相关官员干股什么的,是约定俗成的惯例,尤其是蜂窝炭这么打眼儿的生意。 曲少东家连连感叹道,“不仅调动,因为看着咱们的生意好了,原本签订的契约竟然都不作数了!” 纵然经过了一些历练,曲少东家说到这里也不免有些忿忿,失去了炭渣的供应,仿制十分容易,可以说,这蜂窝炭的生意就做不下去了。 “为了这个我还专门去了趟京城,连年都没回家来过,上下打点银子,终于打探出了一些朝中诸位皇子的事儿……”曲少东家说得口干,低头喝茶,正好错过了他说完这句话后,秦怀恩和清露齐齐一凛的异状。 但程一针没错过,他看着这夫妇两个的表现,若有所思。 清露的声音有点发飘,“你在京城都打听到了什么?” “今年春天大皇子病故了,二皇子不知因为什么又被贬为了庶人,说是冤枉了……”曲少东家说到这里停顿的时间很长,显然是在努力回想当初得到的消息。 没办法,这些皇子龙孙们离他太过遥远,他实在是记不清楚他们哪个是哪个,又出了什么事。 清露的身体已从椅子里微微抬起,“冤枉了谁?” 秦怀恩面色冷峻,仿佛随时想要给谁一下子,偏生找不到对手。 只可惜,现在清露自己都魂不守舍了,更不可能发现秦怀恩的异样,反倒是做为旁观者的程一针是最冷静的,他也顾不得避讳了,抬起手来,朝着清露已虚抬的双腿就按了下去。 清露一下子被按回了椅子里,整个人也瞬间回复了冷静,抓起盛了矿泉水的茶壶狠狠地灌了一大口,将自己的异样硬生生地掩饰了过去。 “哎呀呀,总之就是西北军中彻底换了人,太子的位子是坐稳了,我只得又跑回西北,重新上贡、签契约,尽管利小了不少,但生意总算是能继续做下去了,等到今年冬天,想来是能把这些花出去的冤枉银子统统赚回来!”曲少东家实在是想不起二皇子的罪名了,只得把事关自己的那个部分说了出来。 434.第434章 到底要不要问 清露悄悄地叹了口气,能让当朝皇子被贬为庶人的罪名,一定不会小,就算是当朝一品大员被冤枉,都未必会在皇上面前有这样的“面子”,除非是…… 清露不愿再想下去,就算是查清楚了是被冤枉的,那又怎么样呢?公叔宁已经不在人世了,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不,有意义的,还有睿儿和……自己,睿儿有机会得到该拥有的一切,而自己不必再东躲西藏。 可是,失去了父母的庇护,睿儿恢复身份,就真的是好吗? 清露正在暗暗纠结,曲少东家已又说起了旁的,“这次我去京城,还特地去教司坊看了看,”看了清露一眼道,“只可惜我是个白身,有些教司坊是去不得的……”他的举人功名也没用,就连当官的,都是要看品级的。 清露的心又高高地悬了起来,秦怀恩的脸也黑了,曲少东家到底知道了什么? 这一回曲少东家感到了不寻常,连忙打住了这个话题,又说起了别的,“太太又有了好东西,怎么还藏着掖着的,这次我若是不来,都不看到呢!” 曲少东家这次来,是给学堂安装那些大型玩具的。这些东西都是木制的,出于安全考虑对质量要求相当严格,所以清露没让村子里的那些木匠做,而是舍近求远,将活儿交给了曲少东家的木器坊。 而他方才提到的“好东西”,就是清露“发明”的双层床。 因家里的孩子越来越多,到了此时还不知道具体会有多少,清露就想到现代宿舍中的这种上下铺,这样既可以将家里原有的单人床利用起来,又能保证外院厢房中能住下所有的孩子。 现在他们家的前院,每天都要几个木匠同时开工,有将原有的单人床接上一层的,也有打制新的双层床的。 “什么好东西?”清露摆手轻笑,“不过是没办法胡乱用的法子罢了,有钱人家看不上它的简陋,穷苦人家又没必要费这个力,直接睡炕就行了,还很好学,都不用木匠,手巧的人看看就明白了。”神色已恢复了正常。 曲少东家点头称是,“还是太太想得周到些。”任何一种器具在卖图样之前,清露首先想到的都是它能带来的效益,很显然,双层床属于被清露淘汰的那种。 就算有了蜂窝炭,地火这种东西,对平民百姓来说依旧是奢侈的,怎么说都是炕热的面积小,比较省柴禾,至于屋子里冷不冷,是不顾不上讲究那么多的。 比如学堂的宿舍,清露用的就还是原来的炕,这样就能住下更多的孩子了,白天也不用生火,到了夜里再用蜂窝炭,自可一夜无忧,是最简单方便和节省的办法。 床在寒冷的北方,只适合有地火的屋子,拢得起地火的人家,又不少那几间屋子,何必用二层床呢?只有一下子收留这么多孩子的清露才会遇到这样的麻烦。 气氛调节起来后,清露正想再从曲少东家口里不动声色地打探一些京城的消息,工匠已来禀报,说是学堂里的玩具都安装好了。 曲少东家要走,清露竭力挽留,曲少东家到底还是在山上用了晚膳,席间清露百般套话,然而让清露感到遗憾的是,曲少东家知道的也就是方才说过的那些。 饭罢,三人送走了曲少东家后,往内院中走,程一针忍了又忍,到底还是说,“你们想知道京城里的什么消息,问我吧!” 清露的脚步迈不出去了,内心十分犹豫。 她想起,她到小岭村的这一年间,秦怀恩已在程一针这里卖掉了价值几万两银子的药材,可以说,秦怀恩的收入有七成都是来自于程一针。 程一针就如同饕餮样,对药材的需求永不满足,尤其是各种价格高昂的优质、珍贵药材。 就连郭东家那样身家雄厚的人,都曾因大量收购秦怀恩的皮货有一时的资金周转不灵,顶级收购客户程一针掏银子却从来不含糊,清露要银子给银子,要金子给金子,要粮食给粮食…… 长岭镇有多大?有多少人口?望山县又有多大,有多少病患?程一针再有名,在这个小地方又能消耗掉多少药材?尤其是那些珍稀药材?! 程一针手头有更广阔的市场,而且并不是在这个偏僻的小地方儿,他和这个市场间联系得十分紧密,对这一点,清露早就清楚。 曲少东家这次回来,给山上和程一针都带了很多礼物,程一针转手就把这些东西又送给了清露。开宴前,清露去看过了,发现曲少东家送给程一针的礼物明显要比给自家的那份贵重。 曲少东家也在言谈中毫不吝啬地多次表示,这次京城之行办事能如此顺利,打听到这么多有用的消息,多亏了程一针的帮忙。 程一针在京城的能量,远比清露以往想像得要大得多。 所以,程一针现在才有此一问。 那么清露又要不要问,要不要利用程一针的这个现成的途径?! 夜风中,内院的琉璃宫灯已然点亮,这些远远近近的璀璨灯光,在清露的脸上、身上形成一个个迷离的光晕,将她的身姿照耀得特别动人。 她裙裾飘荡,带着白日里不会有的飘渺,明明近在眼前,偏偏看不真切,似乎距离无比遥远,程一针从来没这么清晰地感觉到:清露,是不属于这里的,她仿佛就要随风飘去…… 久久没有等到清露的回答,程一针忍不住上前一步,“怎么,你不相信吗?”问出口后,不由顿了顿。 程一针打听过的,关于清霜清露姐妹的来历,只可惜,没有打听到。 京城的教司坊有好几家,周边的则更多,规模个个都不小,这使得名妓和头牌犹如雨后春笋,每年都会涌现出一些,去向更是众说纷纭,而就像曲少东家说的那样,顶尖的教司坊背景实在太大,就是以程一针的能力都不打听不出来什么。 435.第435章 那些可怕的往事 “我可以找人去问啊,你想知道什么,我可以帮你问的,哪怕……”程一针急切地说着,他想起方才曲少东家提到皇子时,清露的异状,心中已有了隐隐的猜测。 终于,清露开口了,“不!没有!我什么都不想知道,你更不要去问!”她想明白了,曲少东家今天带来的消息,对她来说,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她又何必再要求更多?! 见到程一针有些黯然伤神,清露急急地解释道,“有些事不想告诉你,并非不信任你,而是想要保护你!相信我,不管京城发生了什么,都和我没关系了!和你,更没有任何关系!那不是我们该关心的事,也不是我们该涉足的圈子,我走出来了,再不想回去了!” 清露的眼中似有两团星光闪耀,带着她一览无余的担忧和决心,她在那个圈子里是孤苦无依身如飘絮的,而程一针遇到的危险未必就会比她小,有时家人的存在以及家族的势力,反倒会让人束手束脚,尤其是这种一步踏错就会带来灭族之祸的事儿。 程一针有程一针的责任和为难! 程一针面对清露这样的关怀,却笑不出来,这种什么忙都帮不上的感觉,很不好! “好了!”一直没说话的秦怀恩,伸手拍了拍程一针的肩头,“我们会很好的,你就放心吧!”是清露坚决要留下来的态度鼓励了他,“你还是听露露的吧,不要搅到这种事情中来。”有他一个就够了,程一针真帮不上什么忙。 程一针很感动,因清露和秦怀恩对他的关切。 清露也笑了,方才她没机会和秦怀恩交流,现在既然秦怀恩能说出“我们很好”的保证,那就是没事了,话说,秦怀恩貌似一直都说她不会有事来着。 程一针回他的东厢房去了,心中温暖多过失落。 清露却变得有点喋喋不休,她小声地问秦怀恩,“你知道当年六爷的罪名是什么吗?” 对这种全朝顶尖儿的隐秘,即便是重生了一次,秦怀恩也是不知道的,只得摇了摇头。 “谋逆。”清露的声音极轻,她深知这个罪名的分量。 秦怀恩听得全身一凛,“他做了什么?”如果是极其火爆的大动作,那是无论如何都无法遮掩的,现在竟然翻案了,这不应该啊! 清露想了想,“养私兵。”这是她根据前身的记忆分析出来的。 秦怀恩愕然,他知道,六皇子当年是相当受皇上宠爱的,再加皇子身份带来的特权,这样的权势下都能变成大罪,那么这个私兵的数量绝对是相当惊人的! “那,他难道真的想……”养私兵花费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儿,那是数以十万、百万两计的银子啊,还需要一定的周期和场地,如果不是真想大动干戈,何需冒这样的风险,费这样的力气?! 还有,如果当年的实情真是这样的话,不管谁来找,秦怀恩是死也不会放清露回去的,就连睿儿都一样! 要知道,这世间没有百分百的秘密。 公叔宁既然志在大宝,那么每个皇子就都是他的仇敌,什么兄弟情意在皇家是根本不存在的,公叔瑾既然能对大皇子和二皇子下手,知道了真相后,照例不会饶过同母兄弟公叔宁。 “他?!”清露想起那个温润清逸的少年,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过是为三爷背黑锅罢了,西北的兵权在大爷手中,东南的兵权被二爷夺了去,京城附近的兵权老太爷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手的,三爷不这么做还能如何?文官再厉害,关键时刻也不顶什么用。”这些也是清露分析出来的。 “怪不得三爷对六爷那么好!”秦怀恩感叹道,带着无尽的悲凉。 “好有什么用啊?!人还是没了!也不知道睿儿往后会如何。”清露说,“该准备的我们尽力准备就是了,”这也是她今天对秦怀恩说起这些的原因,“要叫我说,莫不如干脆不回去,可谁知道三爷会不会来找,睿儿长大后又怎么想。”这些都是她不能控制的,“想当初,六爷也是个与世无争的人,结果又怎么样呢?”她也不敢说,她的观点就是正确的,有些事是无法躲避的,不是你不想争,麻烦就不来找你。 秦怀恩一言不发。 清露对秦怀恩的沉默不以为意。 这种事儿,没人能说得好,或许秦怀恩早就知道了结果,觉得现在没必要说,再或者,这一世已和前世有了太多的变化,秦怀恩也说不好了。 毕竟,自己没按照秦怀恩的“建议”重回教司坊找新的靠山,总之只要现在自己做事秦怀恩不阻拦,那就说明自己做得没错,清露想,打了哈欠,就将这件事给放下了。 七月初刘秀芬生下了她的长女,请清露给宝宝取名齐夏荷。 八月初十,山上今年的工程全部完工,秦怀恩和孩子们有了宽广的天地,骑射、狩猎、暗器、拳脚、内力全都可以练了,同时他们也有了崭新的称谓:秦家小厮。 因为几个月来的种种准备,让小厮们练起武来有种事半功倍的感觉,秦怀恩干脆决定,南山往后不用单独设立巡山队,全部由自家孩子巡山。 清露骑着马在山路上飞奔,一路洒下一串串的笑声,服用丸药近三个月了,最显著的效果就是她的嗜睡症状完全消失,想来再过阵子,天亮得越来越晚后,她也能做到天明即起了。 而且清露的体力也在逐步增长中,现在能骑着马用半天的时间就将自家三座山头粗略地转上一圈儿,当然了,这也和三座山上的道路已全部修好了有关。 秦怀恩骑马在清露身后跟着,满脸都是宠溺的笑,时不时地出言指点一下清露的骑术。 看着修得整整齐齐的山林,清露意气风发地说,“等明年,我们把主峰和小山也全都圈上围墙。” “好!”秦怀恩应道,两人一前一后冲上了主峰的山顶。 436.第436章 越来越美好的家园 修建好的主峰山顶,有一个大大的八角亭,下面是坚固厚重的石头台基和木柱用相连的石墙围子,上面俱是双层的琉璃窗,与其说是座亭子,还不如说是个亭子样的小房子,这样的建筑,无论是夏日乘凉还是冬季赏雪,或是宴请宾客都是再合适不过了。 几座精致的小木屋在山顶周围依山势而建,位置错落别致,宛如一颗颗隐藏在山林间的明珠,它们实用坚固且朴拙可爱,充满了野趣,既可以用来临时休憩、准备茶点,也可以用来住宿。 其中最大的一座是秦怀恩亲手搭建而成的,也是他送给清露的生辰礼物。 想当初,清露十分喜欢秦怀恩为清霜建的小木屋,直到现在也没拆毁,而是一直让人定时清扫养护,现在更是时不时地去看一看,只因那里留下了她和秦怀恩非常美好的记忆,也有秦怀恩对清霜的一份感情在。 他曾经给过清霜的,也一定会给清露,这句话,秦怀恩从来没说出来过,但他用实际行动证明了。 清露跑到山顶后,便跳下马来,直奔八角亭的西面,那里有一块扁平的巨石,是花大价钱购得的,它的一面平整如镜,用清露的话来讲就是个天然的小舞台。 运来后,清露也不让人修整雕琢,而是直接弄了个基座将它镶嵌进泥土中,只要稳固平坦就好,清露说,“要的就是这种纯粹的自然。” 此时,秦怀恩后发先至,纵身跃上了石台,朝清露伸出手来,清露半跳半扑地飞进了秦怀恩的怀抱,趁秦怀恩抱着她转圈的功夫儿,踢掉了脚上的靴子,然后便在秦怀恩的手臂上站起身来。 秋日的阳光如此明朗,整座山林都荡漾着特有的芬芳和欢欣,清露长衣当风,翩然而舞,而无论她跳得多高、多远,秦怀恩都会将她稳稳地托住,还会用力将她抛高,让她肆意翻腾、旋转,体验无比接近飞翔的感觉,在空中划过绚烂流畅的曲线。 没有音乐,那在林间穿叶而响的风声就是最好的伴奏,还有清露发自肺腑的欢声笑语,高高跃起时的惊叫,如此的天籁之音令这一切美不胜收,她是这山间自由的精灵,钟灵慧秀的仙葩,美好得让人痴迷。 见清露跳得累了,欣赏够了的程一针才从小木屋中探出身来,带着无奈抱怨道,“躲到了这里,我都不得清静。”弯腰拾起了清露的靴子,“天气一天天地凉了,就算身子好了,也要注意保养,如果平安地过了这个秋冬,到年底你就可以停药了。” “哈哈哈……”清露和秦怀恩集体无视程一针先前的抱怨,而是一起为清露即将到来的健康而欢呼,清露更是毫不吝啬地夸赞,“程一针你太棒了,难怪旁人叫你神医。” 程一针倒是不居功,“若是没有你说的那泉水和松茸,你也未必好得那么快。”然后便不顾两人的邀请,独自一人顺着步行道,慢慢地走下山去了。 松茸和刺龙芽等都是有名的山珍,味道独特。 但和其他的东西不同,松茸的保鲜期短且不好寻,秦怀恩听程一针说吃这些东西对清露的身体有好处,就花大量的时间去寻,每次雨后清露都能吃上不少的新鲜松茸。 这次买那么大的南山也是为清露往后吃松茸方便。 将整个工程都巡视了一遍后,秦怀恩和清露便回去用晚膳了。 工匠们可没他们这般逍遥,这些勤劳的庄稼汉子们,刚干完了手中的活计,就冲进田地里开始忙碌秋收了。 油菜籽细小,不是那么好收的,好在,他们对这种东西倒不陌生,以往也曾为了自家留种,让油菜长到过这种程度,所以虽然手法生疏些,也不至于忙不过来。 栓子爹则一边摩拳擦掌地准备大干一场多多榨油,一边喜滋滋地说,“咱们家的山洞又要装满了啊!”随着工匠们的结账和离去,除了家里的口粮外,已经没有要卖的存粮了,原来半满的山洞,现在是空空荡荡,这让人难免有点失落。 收割、晾晒、过筛,大家纷纷地忙碌着,学堂放假了,无论是村子里的场院还是学堂的操场,乃至山上的前院,全都晾满了黑黑的油菜籽,辛勤的汗水伴着丰收的喜悦,一道流淌着。 里正整日里东奔西走地催促着,“快啊,快啊,这好天儿可没有几日喽!”连自家田地都顾不上了。 没办法村子大了,管的人多了,他自然要多辛苦一些。 今年天气的异常整整持续了一年,本来就短暂的夏季,根本就没怎么热起来,到了这初秋夏末,虽是艳阳高照,却总觉得比往年要凉上一些,谁知道什么时候就给你来一场雪啊! 而等到雪来的那天,里正又不由地感叹,“感谢太太啊,这是硬生生从老天爷的手里抢来了一年的收成啊!”连育苗带改变作物品种,清露使得种油菜的农民,将种植周期缩短了将近了五十天。 刚上秋的雪是站不住的,忍过了两天的泥泞后,双岭村的大人孩子们,不用召唤就集中了起来,开始为村子铺路了,人多力量大,清露提前预备的料又足,又是用了一天,双岭村中的路便铺好了。 到了晚上,山上大宅中灯火通明,吃酒席的人实在是坐不下了,就直接在前院的院子中摆满了桌子,很多小岭村的村民,都把自家的桌凳贡献了出来。 一道秋收、铺路,再加上这场声势浩大的酒宴下来,大小岭村的村民们终于有了亲如一村的感觉,里正和村长都乐坏了。 睿儿也拍着手笑,“哈哈,再去学堂,我就能一直把马骑到学堂门口了!”尽管已学会了骑马,但他的年纪实在太小,家里人不放心他骑马去上学,没有路不说,他竟然还要带着樱子一道,单是听一听就让人惊心动魄的,所以这阵子他都是乘马车去学堂的。 但是现在,路已经修好了。 437.第437章 并不意外的收获 清露很是为难,秦怀恩说,“别怕,大不了往后我亲自接送他就是了。”他对睿儿的宠也是不动声色的。 清露放下心来,睿儿看着秦怀恩乐得不知如何是好,睿儿知道,如果没有师傅的这句话,姨母是不会答应的。 宴席一直开到夜半时分,比年节还要热闹,第二天大家都休息了一天,而等到第三天,山上便再次热闹了起来——开始赶山了。 就算加上了南山,今天山货的收成也不到去年的二倍,而且质量明显不好,灾年的威力由此可见一斑,倒是围猎南山的野鸡、野兔等小兽类的收获,让郭东家和赵东家眉开眼笑了很久。 清露总结道,“不管怎么说,就今年这一个秋天,买南山的银子就赚回来了三倍。” 大岭村人连连应是,他们赶山的收获也达到了往年的两倍,这还是赶上了灾年,往后一定会好上太多。 尽管南山平坦,但依旧没人敢往深处去,就像大家早就认识到的那样,南山不挡人也不挡兽,里面的危险性还是蛮大的。 清露亲眼去看了,南山阳坡,也就是靠近大岭村的这一面儿,山上的木材和作物等被破坏的痕迹还是挺明显的,到了背阴那一面,却是百分百的原始状态,就连离村子稍微远一点的阳坡也是一样的,这就难怪大岭村人有这样的感叹了。 就算有去年的经验,清露对秋天的忙碌还是感慨颇深,尤其是今年,为了从老天爷手里抢时间,大家更是忙得团团转。 这不,赶山的收获还没晒好,山上就开始收油菜籽了,免得过几天路不好走,远处的油菜籽运不过来。 幸好,就算重量有差异,只要计算出来固定的比值,斗也是能用的,收起来并不费劲儿,小厮们中间更是不乏机灵能干的,家里连人都不用另外雇,就能忙得过来。 最辛苦的其实还是清露,刘秀芬还在坐月子,结算只有她一个人,就算每天只用两个时辰付款,银子和铜钱也拿得手酸,后来她索性找了两个聪明的小厮,不干别的,专门给她拿银子,她就算账、报数就行了。 闲下来的清露还有心情和秦怀恩开玩笑,“这算不算数钱数到手抽筋儿?哎呀呀,这是我以往最向往的生活方式了。” 因为用粮食付工钱和碎石的料钱,家里又自备了大量的木材和去年就准备了出来的一批大青石,所以尽管今年山上的工程比去年大得多,花销却少了很少,赶山和收拾山时狩猎的收入就够了。 收油菜籽的现银更是一点压力都没有,用清露在这之前卖粮食的所得就够了,春天时卖落香和秦怀恩组织狩猎队的收入,全部成了积蓄。 而且清露还知道,随后就有卖菜籽油的收入滚滚而来,可比今年卖粮食的收入多多了,她又怎么能不开心呢?! 秦怀恩见家里人手够用,难得地利用这段时间进了两趟深山,除了随手打的猎物和程一针千叮咛万嘱咐的个别药材外,他还找到了一棵老山参,年份有七、八十年,这回他没卖,自己留下了,“一年弄一棵就行,回头咱们都留着。” 清露欣然点头,他们现在也属于非常有家底的人了。 眼看着油菜籽快收完了,又下了一场小毛毛雪,秦怀恩终于忍不住问,“露露,你那洋芋什么时候收啊?” “天啊,我给忘了!”清露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家里人多就是好,尤其是收土豆这种活计,因是头回见到,大家都好奇得紧,蜂拥而上,只用了一个多时辰,两亩地就都收完了。 过秤后,清露很是遗憾,“两亩地勉勉强强才收了三千多斤,咱们种得真是不好。” 其他人都听得很惊悚,“三千多斤啊!这玩意儿咋能结这么多?!” 清露在前世听说过土豆有亩产上万斤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她这么想着,就算现在的种植技术比较落后,那么亩产三千斤总能达到吧,现在还不到两千斤,她感到遗憾也很正常啊! 清露的话音落下,周围一片寂静,这样高产的作物实在是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过了一会儿,栓子爹才感叹道,“可惜了啊,这个东西不是粮食,只是菜,不过……”他接下来想说,就打是菜,这么贵的菜要是种出来,也能赚很多的银子了。 可清露却打断了他,“齐伯,这个东西也可以当粮食吃的!” 随后,清露给栓子爹讲了个故事,说的是有个女孩子,听说了一个减肥的法子:在三天的时间内只吃清水蒸或煮的土豆,数量不限制,就能瘦下来了。 女孩儿很爱吃土豆,就打算试试,又觉得清水蒸煮的土豆太难吃了,就私下里给土豆加了点儿油盐等调料,并没敢多加,觉得能入口就行,这下子坏了,三天后,她不仅没瘦,还胖了两斤。 说是故事,实际上这是清露前世的亲身经历,末了她来了一句,“所以说啊,要是有这个东西吃,虽然比不上粮食,我觉得至少是饿不死人的!” “什么饿不死人啊,这东西就是粮食啊!”栓子爹激动地大叫起来,想到发现了每亩能产上千斤的粮食,他的兴奋简直无法形容,而除了没挨过饿的清露,大家的心情都是一样的。 栓子爹对减肥什么的,丝毫不敢兴趣,一个劲儿地追问清露,那个女孩儿每天吃多少土豆,清露显出为难,“这个我哪里知道。”土豆是很便宜的蔬菜啊,她可没那个闲工夫算计这个。 但这并不能减轻大家对土豆的兴趣,他们竟然就围着收获的土豆,开始讨论起这次种植中的不足之处来了。 这一说,那问题可就太多了,比如说因为种子不够,他们种得太稀疏了,清露教的法子太笼统,很多地方都没做到位,还有的做得不对等等,那是越说越多。 讨论到后来,他们不仅大大完善了土豆的种植技术,还肯定了清露的“亩产太低”的说法儿。 438.第438章 小厮们的统计图表 最后栓子爹感叹道,“这洋芋,哪里是什么土豆,根本就是金豆啊,还是救穷人性命的金豆!” 清露狂汗,吱吱唔唔地说,“其实我还有一点没跟你们说,种土豆不用这么好的地,贫瘠的荒地中也能种得出来,只要别太缺水就行了!” 于是新一轮的热烈讨论又开始了,清露实在等不及了,招呼春妮,“来来来,先拿些土豆回去,今天中午炸了吃。”想到炸薯条,她可是都开始流口水了。 中午这顿饭,大家吃得都很欢乐,而且很好地证实了栓子爹的推测:土豆很耐饥,可以算作粮食的一种,尽管它在某些方面不如馒头和高粱米饭,但高产量很好地弥补了这一点。 栓子爹的研究精神又被激发了出来,他非常想试试,一个人一天到底需要吃多少土豆才能过下来。 这下子清露可不干了,“不行,不能再试了,统共就这么点儿土豆,我还得留着吃呢,还得卖给赵掌柜呢,还得留着明年再种呢……”怎么算怎么不够,不是她护食,实在是他们家现在吃饭的人太多了,一百来个呢,好嘛,这要是试起来…… 在清露的抱怨声中,大家又发现了土豆的一个优点,那就是耐贮存,产生的效果是,人们对土豆的兴趣越发浓厚了。 秋收过后没几天,土豆高产的消息不胫而走,人人都十分好奇,很多人都想见识下。 这让清露很头痛,对有些关系好的人,她实在是拉不下脸来,就只好送给旁人一个两个的,得到的人无一不千恩万谢。 栓子爹等人对这种现象喜闻乐见,但他们不敢说,就悄悄地怂恿人来问清露讨要,就连秦怀恩都暗暗地推波助澜。 秦怀恩这样告诉清露,“种的人多,得的也就多,种的法子会越来越好,大家一道研究,总比咱们一家人研究的好,等到明年秋天,就打咱家不种,你也不用担心没有土豆吃了,不是吗?”他看事情还是很理性的。 清露也有点不好意思,不过就是土豆而已,她真是紧张过头了。 也有“好消息”,十多天后赵掌柜来山上告诉清露,他不要土豆了,不仅不要,还郑重地提醒清露说,“洋芋有毒啊,听说都吃死人了,太太千万小心!”具体的情况他也说不清楚,更不知道这消息是真是假,但还是想来告诉清露一声儿。 清露看了赵掌柜的一眼,先抓了几个薯片放在嘴里嚼着,才冲外面努了努嘴说,“你出去问问,我们这里有哪个不知道土豆有毒的。” 发芽的土豆有毒,这一点,从清露今年春天种土豆时,就对自家人说得很清楚了,等到送土豆时,更是对每一个收到土豆的人仔细宣讲要注意什么,还让这些人把这个常识告诉所有能接触到土豆的人,毕竟,清露种土豆的最终目的是要销售、赚银子和方便人们生活的,怎么能让这种事带来坏影响呢?! 现在有这个知识的人,又多了一个赵掌柜,并且在继续传播着。 最后,到底还是有人做了栓子爹的“大白鼠”,是出了月子后的刘秀芬。她生活条件好了,又加上生了孩子,结果就胖了起来,很想想试试清露提到过的减肥的法子。 只有刘秀芬一个人,清露便大方地同意了,只是叮嘱她,在哺乳期间一定要控制好时间。 刘秀芬的减肥效果很不好,因为清露已告诉了大家很多烹饪土豆的法子,连专用的削土豆皮的工具都打制出来了,刘秀芬实在是忍不住,吃了有调料的土豆,所以她吃了三天后,也胖了一些,而且丝毫没影响哺乳。 栓子爹却得到了他想要的数值,还兴高采烈地告诉了很多人。 关于土豆的事儿,过了最初的激动后,大家便归于平淡了。 这时的秦怀恩并没想到,有那么一天,他成了比清露更加喜欢、甚至可以说是依赖土豆的人,而最幸运的是,那时的他在清露促成的机缘下,对土豆已变得无比熟悉了。 清露觉得,她的八月还没等过呢,就没有了。 九月初,刘秀芬坐够了六十天的双月子,又跟着小厮们去学堂上了课,管理起家务来越发地得心应手,让清露一下子变得悠闲起来。 九月中,买下人的事儿告一段落了。 小厮们都住进了,重新粉刷过并换上了新的布墙面的厢房。因为有了双层床,一个房间里住四个人还是很宽敞的,不仅能在房间里每人拥有一个柜子和一个大箱子存放私人物品,套间的正厅还能做他们公用的书房。 几乎每个孩子都表示,这是他们长这么大住得最好的房子,吃穿也是最好的,这让他们的脸上整天洋溢着笑容。 清露还为他们设计了别致的统计图表,里面分列了很多的项目以及每个人的名字,交叉部分标注着他们各自的得分,务必做到,不埋没任何一个人的任何一方面的才能和优秀表现,当然了,也有做为惩罚减分儿的情况。 虽然在买人时已说好了,小厮们是没有月钱的,但清露把图表的每一项都设置了奖励机制,前五名的奖励有银子、衣裳等各种物质奖励,每个月结算一次,一个月一张新图表,任何项目都得不到奖励的小厮是几乎不存在的,而得到双重甚至更多重奖励的大有人在。 这份图表公开挂在外院偏厅他们日常用膳的墙上,透明度相当高,十分公平,使得他们清楚地知道,他们的好成绩到底是怎么得来的,这可比讲一百遍的各种规矩和任意而来的随手奖励要强上太多了,还让他们在得到实惠的同时,产生荣耀感和明确的是非观念。 浓浓的学习氛围和良好的竞争意识,在小厮们中迅速地建立了起来,人人争先恐后,品性更是在不知不觉间被规范了出来,就连睿儿都主动要求把自己的名字添了上去。 439.第439章 又闻清啸声 清露很是得意,“怎么样,我厉害吧,就算不会武功,他们也照样会服气我的!”她已有了一种,培养出优秀“死士”的梦想已近在眼前的感觉。 其实除了统计图表外,清露还把现代的什么耐力跑啊、障碍跑啊、走队列等训练方式加入到了所编写的教程中,就是家里没场地时,小厮们提前练习的那些。 对这些东西清露是不在行的,充其量只能说是知道个皮毛,但没关系啊,秦怀恩不仅很擅长,还有足够的实践经验,两人在一道仔细商讨后,系统且实用的方法就出炉了,让清露在编写教程时,别提多顺利了,眼看着最后一本教程就快写完了。 秦怀恩连连点头,作为总教头,他的感触是最深刻的,以至于他常常幻想,这要是用这个法子来带兵,那该有多么好啊! 不过,就算是用来带小厮,秦怀恩也深感满足了,他真没想到清露的办法这么厉害。 开始时,弄这批小厮只是秦怀恩的心血来潮,后来来得人多了,秦怀恩也没往心里去,别说七十七个,就是七千七百个,他照样能把他们管得服服帖帖,哪怕清露想要死士,他也有信心训练出来。 清露又编教程又画图表又设计宿舍的,秦怀恩并没放在心上,只不过是为了让清露开心,才竭力配合、全部采用的。 却没想到这些奇奇怪怪的法子,带来了堪称惊人的效果——适合习武的小厮们中已有人有了气感,至于骑射啊、算账啊、识字、书法、待人接物等方面更是涌现出了大批的好苗子。 最可贵的是,他们的纪律性显著提高,让秦怀恩管理起来别提多轻松了。 要知道,最早的那批孩子来了也不到半年,最晚的则有刚刚结束十天隔离期的,可以想见,十年之后,不,哪怕是三、五年之后,这些孩子都将成为独当一面的人才。 秦怀恩常常想起清露的那句话,“把恰当的人用在恰当的地方”,他真的难以想象,当把这些人才都用在了恰当的地方后,那该是多么宝贵的一笔财富。 秦怀恩现在对清露是深深地信服了,当下脱口道,“他们敢不服气你?!谁有异动,你回头都告诉我!” 这本是一句为清露撑腰的话,清露听了却垮下脸来,“知道,知道,你最厉害了!”有点酸溜溜的。 在小厮们的心里,清露是当家主母,是关心爱护他们的人,有的孩子把她当做母亲,有的会把她当做“知心姐姐”,但不管怎么说,清露在他们的心中,还是没能脱离“人”这个范畴。 秦怀恩却不一样,在小厮们的心中,秦怀恩是个不折不扣的“神”。 小厮们曾私下里找到过清露,一致要求,只要得到秦怀恩的一声夸赞,就该被计上五分儿,而不是现在的不计分儿,由此可见,得到秦怀恩的夸奖有多么的难,在他们的心中又有多么的重要。 清露对此很是好奇,问秦怀恩,“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她觉得她做得可比秦怀恩多多了,为啥就不能达到同样的效果呢?! “哈哈哈……”秦怀恩朗声大笑,整个人意气风发,等到笑够了,才对清露卖了个关子,“你想知道吗?那你今晚就和他们一起到前院来吧!” 看着面前这个如同旭日般灼人双目的男人,清露也忍不住轻笑,秦怀恩只看到了小厮们的成长,却没发现他自己也一直都在改变,现在的秦怀恩跟一年多之前他们初遇时,简直是判若两人了。 “好啊!”清露点头应下,当晚准时赴约。 晚饭过后,秦怀恩在前院的正厅中席地而坐,让清露拿了本书在一旁看,开始时清露并不明白秦怀恩在干什么,过了一会儿,她才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清露还在若有所思中,调息完毕的秦怀恩已站起身来,推开屋门站到廊下,随后,清露曾听到过一次的清啸声,便又响了起来,清越激昂、畅快淋漓、气息悠远绵长。 这长啸声犹如召唤又似彰显,使得屋子里的人个个都坐不住了,齐齐跑到廊下,瞪大眼睛注视着秦怀恩,尤其是那些小厮们,眼中的崇拜和敬仰几乎要把整座山林都淹没了。 是了,哪一个男孩子不向往力量,在内心中没有一个成为一代大侠飞天遁地的梦想?!就如同现代的孩子想拥有异能、成为“超人”那样! 而现在,秦怀恩不仅把这个梦想展示在了他们面前,还将带领他们在通往梦想的道路上飞奔,他们又怎么可能不崇敬不仰望?! 拥有绝对的实力,就是当之无愧的“神”! 这就是秦怀恩给清露的回答。 啸声响罢,秦怀恩飞身跃到前院正中,开始打拳,那腾挪辗转的身影,再次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清露知道,秦怀恩的这套武功,包括一套拳法、一套兵器招式和一套内功心法,其中最难的是内功心法,升级很困难,据说有些人练了一辈子的武,都练不出来内力。 最简单的,则非这套拳法莫属了,它既可以自成一体,又可以当做兵器招式的入门儿,到了现在,小厮们当中已有近一半儿的人,会打这套拳了。 可它真的简单吗? 俗话说,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就连清露这个外行都看出来不同了,这些正在习武的孩子又怎么会看不出,同样的一套拳法,由秦怀恩施展出来,和他们打的简直是一个在天一个地。 就算隔着很远,秦怀恩偶有拳风扫过,都让他们感到迫人的压力,如果实实在在受了这一拳,想来是碎石裂金也不为过。 秦怀恩有意示范,小厮们痴迷无比,短短的时间中,孩子们都有受益匪浅的感觉。 秦怀恩收住身形,小厮们已跪倒一片,没有人要求他们这么做,实在是他们觉得只有这种方式,才能表达出他们对秦怀恩的崇敬,就连睿儿也是如此。 440.第440章 武功升级的秘诀 终其一生,睿儿都认为,有秦怀恩这样的师傅是他最大的骄傲,而有清露这样的姨母,是他最大的幸福。 院子里一片安静,秦怀恩带着清露回内院了,包括栓子一家在内的下人们才开始热烈地讨论起今晚看到的事儿来,个个心情激动无比。 就连清露都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还没等回到内院,问题就跟蹦豆似的,稀里哗啦地往外倒,“你这是升级到第八层了吧?这才不到一年吧?再升一层,这套功法岂不是就练完了?你怎么练得这么快呢?有什么秘诀吗?你想什么时候升级就能什么时候升级吗?怎么还能和我们约好了呢?你说这个资质好,那个资质好的,你自己是什么资质啊?你下次什么时候升级?我还想看啊!” 秦怀恩进净房洗漱了,清露还在他身后跟着,不依不饶地问。 秦怀恩则很有耐心地一一回答,不动声色地引领着清露的脚步。 清露说得没错,秦怀恩的确是练到了第八层,而这套功法的顶级就是第九层,到了那之后,秦怀恩能练的就是内力的增长了,再没有什么具体的层级。 就是现在,因为找不到练同一种功法的人,也没办法讨论比较,而秦怀恩的武功程度,就连他自己也没法子说出一个具体的标准——他这辈子还没见过比他武功更高的人,上辈子倒是见过,现在也肯定不如他了。 每到升级时,秦怀恩其实都是有感觉的,也可以控制,比如在差不多时停下来,有时甚至是停数个月之久,上次他就是为了遵守清露的命令这么做的,但在这段时间内,他就不能练武了。 因升级时的气势比较大,他总习惯于在升级时找个安全安静的地方,以往是一个人去深山老林中,上次是在家里,这一回他则通过自己的现场展示,让小厮们了解下升级时的情况,为他们今后的升级增加经验。 秦怀恩将小厮们的根骨分为了上、中、下三个等级,上和下两个等级的孩子都不多,一半以上的孩子都是根骨平常的。 不过,在经过了程一针的治疗、清露好衣好食的养护和特殊手法的训练后,很多孩子的身体都好了起来,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根骨,想来随着时间的增长,他们身体素质的改变会越来越明显,尤其是那些年龄还很小的孩子们。 秦怀恩觉得在一年之后,根骨上等的孩子,或许能占到所有孩子的三分之一。 但资质和根骨并不是一回事儿,在清露的理解当中,如果根骨指的是身体素质,那么资质就是包括心理素质在内的综合。 或许是因小厮们都是小小年纪便在外闯荡,或许是因他们吃了太多的苦,经历了太多的波折,这些孩子的心性都极好:果敢、坚忍、机灵、审时度势还带点不择手段……这恐怕就是他们能生存下来的原因。 再加上清露这阵子的激励,弥补了他们原有根骨的不足,使得一大半儿的孩子,资质都达到了上等,对习武来说,可以事半功倍,而这些孩子,都是极有可能成为清露想要的死士的。 这就是说,睿儿将来能有差不多四十个死士啊,真是发达了!有了这样的前景,清露别提多兴奋了,从这以后,在教导小厮上,越发地用心了。 多年以后,清露和秦怀恩终于等到了他们联手努力的最终成果,这批孩子中,有四十五个成为了武功高强的死士,而更珍贵的,则是他们这种已变得非常成熟的训练方法。 让睿儿以及秦家后人,几代都受用不尽。 “我的根骨是绝佳的,到目前为止,我还没见过一个人的根骨在我之上。”秦怀恩很客观地说。 “不过,以往我的心性算不得好,先是束手束脚极为刻板,理解力也有问题,根本就不懂得把招式活学活用,更谈不上融会贯通,只凭着一股子傻力气猛冲猛打,功力很难增长不说,还特别容易伤身。”这个说的是前一世。 “后来我倒是想明白了很多,”这一世,他有了太多前生用血肉拼杀出来的经验,人也聪明了不少,“只可惜,还是一味地追求升级速度,心绪纠结……”这是说在清露来之前的那十来年。 秦怀恩看向清露,眸色变得幽深,“若说这次升级快……”说实话,他也没想到只用了这么短的时间,“想来是因为我在第六层停留的时间太长了,有数年之久,甫一进入第七层,就有过了大半儿的感觉,再加上那八个字,确实是字字珠玑,这阵子,我,我又,又……”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你说什么?”清露听不清楚了,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 此时秦怀恩正在沐浴,整个人都陷在大大的沐桶当中,蒸蕴的水汽将他的面庞覆盖得朦胧一片,清露都走到沐桶边儿上了,才看到,秦怀恩脸上挂着两朵潮红,喉结上下抖动得十分厉害,呼吸粗重,两眼冒着贼光。 清露暗叫一声不好,正想逃跑,速度又哪儿快得过秦怀恩? 秦怀恩长臂一捞,清露就跌入了他的怀里,也掉到了温热的水中,挣扎中,她脚上的木屐高高飞起,一只朝着门口方向去了,另外一只直奔他们的浴桶,秦怀恩头也不抬,屈指一弹,这只木屐就没了与他们同浴的好运,直接去找它的伙伴儿了。 净房里很热,所以清露只穿了她自制的睡衣,薄薄的一层不说,还是吊带的,被水一冲,就变成了“掉”带了。 都这样了,清露哪里还不知道,她又被秦怀恩给算计了,很光棍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继续问,“你还没交代清楚,这阵子你怎么了?” 秦怀恩叹了口气。 狩猎队解散之后,就算有些家务事,秦怀恩习武的时间也一下子多了起来,足有以往的两、三倍,而且还和清露朝夕相对,这让他心情大好,武功自然大有进境。 441.第441章 岁月静好和脚下生风 也有不好的地方儿,没过多久,就有了不能和清露按时圆房的消息,秦怀恩体谅清露的“不易”,就尽量不“骚扰”她,可到了一定的极限,他实在难耐,就靠调息来静心。 “这么没日没夜地调息,内力想不增加都难啊!”秦怀恩感叹道。 武功练到秦怀恩这个层次,招式啊什么的都是次要的,主要是内力的增长和功法的融汇了,而后者,他在教小厮们时就能做到了。 教学相长,教旁人一遍,就是对武功理解的进一步加深,况且,在这之前他还和清露一道编写了一遍教程,足有厚厚的五本,每一个字都认真地商讨过了。 秦怀恩说得并不清楚,还有自相矛盾的地方,但清露听得很明白,“你说,你这几个月来总是调息,是因为不想让我为难?那岂不是说,你若是没了这个顾忌,你的武功进境会更快?” 清露也发现了,秦怀恩近几个月来调息的时间明显增加,从以往她根本就看不到,到现在她天天都能看到,尤其是利用中午歇晌时调息,已变成了雷打不动,在这之前秦怀恩歇晌可都是抱着清露睡的。 清露只想到,自己发出的声音会影响秦怀恩,可秦怀恩说,“有你在我身边,我更踏实,哪怕是你弹琴、唱歌,我都无所谓的。” 这是实话,相比较于绝对的安静,那些家长里短的琐碎声音,更让秦怀恩安然,因为他知道,这是他的家,一个有清露的温暖的家,只要这个家在,他就会心安。 可这误导了清露,以为秦怀恩是特地守着她练功的,以至于忽略了真正的原因。 尽管不太愿意承认,但秦怀恩还是点了点头,他声音暗哑地说,“露露,今日|我进阶了,咱们庆祝一下吧,我尽快,你忍忍!” 清露扬起手臂,一巴掌拍到了秦怀恩的肩头,“你这个傻瓜!”她怎么忍心让秦怀恩就这么忍着,别说有习武这件事儿,就算是没有,她也自有办法,话说,她早就告诉过秦怀恩了,媳妇儿不是年画! 秦怀恩还想再说什么,忽然觉得怀抱里一空,清露已沉入了水中,接着便是一阵异样的舒爽直冲脑际,让他脑子里一片空白,羞人的声音脱口而出,代替了他原本想说的话。 原来清露在水下咬了他一口,咬的位置非常特殊…… 清露浮出水面,长长地吐出一口,带着唇上的水珠一起喷溅在秦怀恩的脸上,第一次受到这种“优待”的秦怀恩,已如上天入地,紧紧地箍着清露柔若无骨的身体,一声接一声地呻|吟着。 嗯,比方才的清啸声还好听,清露想,美男子果然要有正确的使用方法,武功秘笈也得有正确的打开方式。 到目前为止,清露对秦怀恩的这套武功还是很喜爱的,直到她终于有一天发现了这个东西真正的坑人之处。 为了犒劳秦怀恩几个月来的“隐忍”,清露换了个方法,又“欺负”了秦怀恩一次,托以往职业的“优势”,她有无数的花样能让秦怀恩“愉快交粮”,结果两个人从沐桶中出来时,水都变凉了。 秦怀恩打了热水,两人又一起洗了第二次。 躺到床上时,清露恶狠狠地说,“我倒是要看看,你什么时候能升级到武功下一层,别是你用伪秘诀来骗我的!” 秦怀恩舔了舔嘴唇,似在回味方才的“美味”胡乱地点头应着,“嗯,嗯,好的!” 清露以为秦怀恩只是应付了事,并没往心里去,但她很快就发现,她错了,秦怀恩人这个人,对她的任何要求都是很认真的。 从这天开始,清露基本上每隔个一、两天就“收拾”秦怀恩一次,秦怀恩眼见着精神状态就有了细微的变化,那双眼睛看清露时恨不得滴出水来,还是滴滴都是蜜|水。 但秦怀恩调息的时间却只曾未减。 不仅如此,因早就把清露给他选的“识字课本”全学完了,秦怀恩开始用大量的时间来练字和读兵法书,眼见着就往文武全才上发展了。 没办法,秋收结束后,就到了打猎和猫冬的季节,但秦怀恩早就拒绝了狩猎队的邀请,一趟都不出去。 家里的活儿人手又够用,秦怀恩除了每天训练小厮外,那真是一点事儿都没有,偏生小厮还要有大半天的功夫儿消耗在学堂里,他不做自己的事儿,还能干什么? 其实清露的状态和秦怀恩所差无几,现在连教材都编完了,清露除了不多的家务事外,就用大量的时间弹琴、唱歌和练习舞技,甚至萌生了编一部歌舞剧的念头,后来她又觉得太麻烦,就迟迟没动手。 两人这样的生活状态,经常能让清露想到一个词汇:岁月静好。上一世过得极度悲惨的秦怀恩,更是做梦都想不到,他有朝一日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 和这夫妇两个相反,家里的其他人个个都忙得脚下生风。 收油菜籽的活儿一结束,栓子爹就一头扎进了油坊里,没办法,就算清露不催他,赵掌柜的还一个劲儿地给他递小话儿呢,“酒楼生意好,油炸食品卖得更好,为了进你们家的菜籽油,我们东家可是把手头原来的存货都用完了。” “再过阵子你们的油要是还不到,估计就得用菽子油了,旁的不说,油炸食品的效果一准儿不如用菜籽油那么好!还有,有了太太那个卖油给油壶的法子,这又快赶上置办年货了,杂货铺子里油一准儿也卖得不错,得有存货啊!” “菽”就是大豆,“菽子油”是当地人对大豆油的叫法儿。 栓子爹一听这话,还怎么淡定得起来啊,再说,山洞里还有那么多油菜籽堆着呢,就算清露一个劲地说不着急,可想到那些都即将到手的银子,栓子爹这手脚就闲不住了。 幸好,就算每天用大部分的时间学习、练功,小厮们还是有那么一个时辰左右的功夫儿来做家务的,而且他们的优势在于人多,每人干一个时辰就能出不少的活儿。 442.第442章 只是略有结余吗 栓子爹听从了清露的建议,让小厮们下半晌轮流出工,每人都能干两天就休息一天,一点儿都不累。 有了足够的帮手,栓子爹供应赵东家的几个酒楼和杂货铺子根本就不吃力,油菜籽以喜人的速度消耗着,银子以更加喜人的速度产生着。 “哎呀,看来这些小厮们真是不白养啊!”清露笑嘻嘻地对秦怀恩念叨。 “白养?”秦怀恩反问,满脸都揶揄的笑。 清露有点不好意思,在他们的联手下,小厮们的成长速度惊人,南山修好围墙后,根本就没设巡山队,等到天气冷起来之后,连主峰和小山上原本的巡山队都解散,现在三个山头上巡山的,全部是自家小厮。 单是这一项,小厮们的吃、穿和读书费用就全部解决了,要知道,以往巡山不仅要另外付工钱,就是在巡山过程中的狩猎所得,清露也只收一半儿的。 尽管现在小厮们的打猎技巧还不比上以往的巡山队,但百分百的收入和人数的众多,很好的弥补了这一点。 “哦!”清露又想起一件事来,“还有卖柴禾的收入!”连忙对秦怀恩讪笑道,“略有盈余,嘿嘿,略有盈余!” 有了前一年养成的“习惯”和今年卖油菜籽的“高收入”,从山上买柴禾已成为村子里绝大部分人家的常态,尤其是大岭村的人,就算是想打柴也没地方可打了。 而且现在的双岭村人口可是去年小岭村的二倍还多啊,柴禾的需求量自然也随之增长,经年累月下来,这笔收入,着实不可小觑。。 为了补贴村民们,清露干脆推出了用草料换柴禾的法子,这样山上的草料就能解决了,现在他们家的马可是有几十匹了,雄麝有了场地后,小山又一时用不上,清露便扩大了养母鹿的规模,秦怀恩就是为了捉够这些要养殖的动物,才特地在秋天又进了两次山的,不过,有去年的“根基”在,秦怀恩要捉的并不多。 这也造成了对草料需求量很大的情况,但村民们自有办法,他们成群结队地赶着大车进山去割草料,效率不是一般的高,刘石头去年就说过的“割草比打柴更赚银子”的话,现在已成了双岭村全村人的共识。 因怜惜村民们在灾年收集草料不易,清露还提高了草料两成的价格,连番举措下来,使得山上柴禾的销售状况十分良好,而这些柴禾都小厮们在山上建房子时以及后来一点点儿砍出来的,根本就没用秦怀恩动手。 此外,刘秀芬为了“解决”自家的油菜粕,还特地养了十头过冬的老母猪,这么多的猪,她一个人根本就喂养不过来,都是小厮们在帮她照料。 想到这些老母猪再过两、三个月就要产崽了,刘秀芬十分开心地说,“等到明年,咱们家就不用从外头买猪了,能省下好大一笔银子呢!”她算了,就算明年山上再盖房子给工匠们管饭,她养的这些猪,也够全家人吃上一年的了。 而这些都是小厮们带来的收入。 “略有盈余?”秦怀恩打量着面前写的大字,老神在在地说,“用不上半年,这些小厮们赚的银子,就能比我赚得还多。”他心里是相当有数的,无论狩猎还是采药,他都打算当成训练的一部分。 对秦怀恩解散了狩猎队,且不再进山了,怨念最深的并不是卖皮货的郭东家,而是对药材需求永无止境的程一针。 秦怀恩便劝他,“我们家的小厮都很不错,让你的药童教教他们认药材,就像你当初教我那样,过了这个冬天,他们就替我帮你采药了,八十来个人,还都会武功,怎么说也比我一个人强。” 程一针一听,觉得秦怀恩说的话非常有道理,就以极大的热情投入到了对秦家小厮们的教导中,反正他每天就在山上待着,也没什么事儿。 因程一针对自己的救命之恩,小厮们对程一针相当的尊重和顺从,清露又把医术明确地划分到了评分当中,他们的学习热情就越发高涨起来。 问题很快便出现了,程一针在这些小厮中,遇到了学医的好苗子,还不是一个,足有五个。 程一针坐不住了,“清露啊,把这几个小厮给了我吧,反正你这里人多,也不差这几个,不是吗?不是我爱占你的小便宜,只是我这医术可是祖传的,不能外传。” 清露本想答应的,莫说程一针说的理由很充分,就是看在程一针帮了她这么多的份上,这点小小要求,她怎么能不答应呢?到现在,她还因自己及笄礼时的事,和收到的那些药丸子,心里愧疚着呢! 可还没等清露说话,秦怀恩已开口了,“合着你那医术是祖传的,我这武功就不是了?”又淡然道,“你的医术还没开始教呢,我的武功却已经开始教了。” 清露和程一针都哑了。 清露对这些古代人的观念都很尊重,秦怀恩的话又这么有道理,她实在是帮不了程一针。 而程一针对秦怀恩的武功很敬畏。 和自己医术不相上下的人,程一针还真见过,但和秦怀恩武功同一水准的人,他还真没遇到过,就连听说都没听说过。 秦怀恩又缓和了语气,劝道,“你那么多的药童,未必就没有比他们资质好的,你还年轻,想收徒也不急于这一时,实在不行,我家的小厮也不耽误给你当徒弟,别说是医术了,就是我的武功和露露打算交给他们的算账法子,那都是不能外传的,你担心个什么?!” 程一针点头称是,带着满意走了。 清露却满脸古怪地看着秦怀恩说,“忽悠,你就忽悠吧!我倒是看看等程一针反应过来后,会怎么恨你!” 秦怀恩这话乍一听有点道理,仔细一想纯粹是胡说八道。 可以说,不管小厮们学到了多少的本领,最后获利的都他们的所有人,也就是他们的主子。 443.第443章 府城的冬雪 没听说过一家的下人要忠诚于两家主子的,就是在自己家里,清露和秦怀恩也不断地给小厮们灌输这样的观念:他们唯一的主子,是睿儿! 程一针这个徒弟收的,根本是白费力气,给他人做嫁衣裳! 而秦怀恩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给睿儿的死士们再增加一项自家人教不了本领罢了,恐怕从让程一针教这些孩子认识药材起,秦怀恩就在打这个主意了。 或者,比这个更早,从清露想要死士,秦怀恩不肯上山采药时,就开始算计了? 清露想不明白,只是带着探寻看向秦怀恩。 “这怎么能怪我呢!”秦怀恩当时摊了摊手道,“他想教,那说明咱们家的小厮有本领,他不想教,那只能说明这些孩子修炼得不够,反正我已经把金光大道摆在他们面前了,他们不成事也怪不得我,至于程一针,他既然乐意教了,那就是他认为值得!” 这下子清露也说不出什么来了。 通过编写教材,清露已经明白了,其实武功和医学这两门学问是有交叉的,比如那些穴位啊、经脉啊什么的,认识、采集草药也是医学的入门功夫儿。 的确,小厮们如果有了这样的条件,还不能做到出类拔萃,资质上确实有问题,而程一针有了那么多的药童,还能惦记着收自家小厮为徒,一定也是深思熟虑过的。 于是清露感叹了一声,“这恐怕就是所谓的阳谋吧!”秦怀恩和程一针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都可以理解。 秦怀恩却深深地盯了清露一眼,把那个和程一针彼此间心照不宣的理由,深藏在心里。 想到这样做,最终获利的实际上是睿儿,又展望了一下睿儿拥有“神医”后的种种益处,清露不仅在这件事上默默认同了秦怀恩的做法,还从评分制度上鼓励了一下学医术或者说是学习认草药这个科目。 就这样,在三人的联手下,小厮们个个都学会了认草药和采集药材,知道了在紧急时刻如何利用手边的药材解决一些麻烦,多半儿的人都会配上几个简单的药方,治疗几种常见的疾病,最重要的是,他们几乎个个都会识毒。 在那五个展露了优秀的学医天分的孩子中,有三个被程一针收下当了学徒,多年以后其中有两个成了和程一针不相上下的“神医”,还有一个虽然没这么厉害,但也比寻常大夫好上太多了,用程一针的话来说,“做个普通御医,还是合格的。” 而等到第二年开春时,这些小厮为程一针采来的药材,无论从质量还是数量上,就都超过了秦怀恩,不仅让程一针喜上眉梢,教起医术来更用心了,还让清露赚了不少的银子。 在秦怀恩和清露的清闲以及下人们的忙碌中,山上已为今年冬天的到来做好了准备,让清露觉得,东北的酷寒和灾年都没什么可怕的。 却不知道,有些人的冬天并不是那么好过的。 因为地处本府最南端,并且不属于气候异常的受灾范畴,九月时府城才刚刚下了第一场小雪,到了十月,预示着寒冬来临的第一场大雪,才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 天已经大亮了,秦大川还躺在炕上不住地吆喝着,“我不舒坦啊,我的腿啊,可是疼死我了,还有这腰、这肩膀子……”见岳杏儿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便用胳膊支起了半边身子,涎着脸哀求,“杏儿啊,我的好杏儿,你好歹给我捏两下子,两下子就行成,这下雪天我真抗不过去啊……” 秦大川这并不纯粹是撒痴耍赖,而是真的有些病痛。 到了府城不过半年多的功夫儿,秦大川已大病了两场了。 第一场是刚到府城时,他甫一见到这个破旧的宅子,便在连日来的旅途劳累和巨大压力下,病倒了。 第二场是出租宅子不久,被人打上门儿来,不仅赔了不少银子还差点儿被关进大牢,连惊带吓之后,再次病倒了。 府城什么都贵,病了之后,秦大川舍不得花费银子尽心诊治,每天就这么半死不活地拖着,好在,他得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病,身体原本的底子又不错,倒也没什么大危险,只不过人瘦了好几圈儿,看起来比刚来时,老了不少。 还有就是,把照顾他的岳杏儿累得够呛,再好的耐心也在秦大川这种没完没了中消耗殆尽了,况且,自打从小岭村离开时,岳杏儿就对秦大川已没什么感情了,不过是在尽做下人的本份罢了。 岳杏儿此时,正在窗前仔细地看着手中的几块帕子,用剪子小心地剪去几个线头,末了又叠起来,用油布细心地包好,都收拾好了,她才对秦大川说,“老爷若是现在起身,我就还能侍候梳洗,我赶着去绣庄,再晚了就赶不回来给老爷单做午晌饭了。” “你倒是来扶我一把啊……”秦大川还待多说,见岳杏儿真要走了,连忙说,“我起,我起,你快去给我打水吧!” 把炕收拾好后,岳杏儿就出了门儿,身后是秦大川喃喃的咒骂声,“你这是有孩子了,求不着我了,等回头你那孩子生下来,还不是得我掏银子养?早知道你是这么个没良心的,我一准儿卖了你……” 岳杏儿只当没听见,加快脚步往外面走去,直到走到秦大川看不到的地方,才伸手摸了摸自己尚且平坦一片的小腹,那里面有一个孩子,一个她和秦大川的孩子。 造化就是这么弄人,这个孩子曾经是岳杏儿心心念念的珍宝,为了他的到来,她吃了那么多的苦,受了那么的委屈,可是现在,在看清了秦大川的为人后,岳杏儿已感到,这个孩子来得真不是时候。 “姑娘这是要出门啊?”赖婆子一见岳杏儿出了房门,就从灶间迎了出来,“这大雪泼天的,在家里暖和着多好啊,要是有什么事儿,姑娘自管言语一声儿,老婆子自会去办,何必让姑娘受这样的累的啊,旁的不说,就府城这地界我还是熟悉的,自不会误了姑娘的事儿……” 444.第444章 岳杏儿的魔咒 赖婆子一句句的表白和阿谀的笑脸儿,一个劲儿地往岳杏儿身上招呼,一边说,还一边牢牢地盯紧了岳杏儿手中的小小包裹。 “不劳烦妈妈了!”岳杏儿语气平静地对赖婆子说,有怎么掩饰都无法藏好的厌恶,她裹紧了身上的棉袄,加快脚步往院子外面走,想要躲避的意味十分明显。 赖婆子却像没看见似的,不依不饶地跟着,“姑娘是金贵人啊,照顾好了老爷才是正事……”直到见岳杏儿已快走到院子外面了,才不甘不愿地停下了脚步,换了比方才大了不止两倍的声音,高叫了起来,“叫你一声姑娘那是瞧得起你,我呸!不过一个通房丫鬟罢了,还不是和我们一样是下人,看看把你给张狂的,什么东西?!” 虽说是听惯了,可出了自家那大大的庭院后,岳杏儿还是忍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抬头看了看漫天的飘雪,再看看那些隐藏在风雪中的,宽阔街道和大大小小的庭院,岳杏儿不是第一次萌生了再也不回来了的念头。 岳杏儿就不信了,就凭她的吃苦能干,她会养不活自己,养不活自己的孩儿! 可是想起秦家自打到了府城后遇到的桩桩件件的烦心事儿,岳杏儿又不确定了,就像赖婆子常说的那样,“大埠头不是那么好混的,银子也不是那么好赚的,想充大老爷就得有大老爷的手段!” 还有她的卖身契,至今仍然死死地被秦大川攥在手里…… 带着这些纷扰的思绪,岳杏儿用不多时就走到了她常去的那家绣庄,还没等进门,就差点儿一头撞到了一个人的怀里。 尽管已不是头一次见到韩狗子这张脸,岳杏儿还是被吓得“蹬蹬蹬”倒退了好几步,面孔立时雪白。 韩狗子今年二十四岁了,长得虎背熊腰一脸横肉,顶着乱蓬蓬的铁丝般的一头乱发,颌下是打着卷儿的浓密胡须,露出来的不多的面部皮肤上,有好几道儿伤疤,幸好这些疤痕都不大,还能看出来他的本来面目,只不过那张脸长得也挺平庸就是了。 韩狗子的身量其实并不高,却因魁梧强壮很能给人以压迫感,再加上那对浓密的眉毛和一双总是横着看人的利眼,不熟悉的人打眼一看,就能判断出来他不是好人,岳杏儿自然也不例外。 其实韩狗子不是好人这事儿,岳杏儿也不是光从他的外表看出来的,秦家刚开始把屋子分租给窑|姐时,韩狗子就来照顾窑|姐们的生意了。 后来秦家出事儿时,也看到了韩狗子的身影,就算他本人没直接动手,那件事估计和他也脱不了关系,对此,不用秦家人说,亲眼所见的岳杏儿依旧心知肚明。 韩狗子先是因又一次没等到岳杏儿的“投怀送抱”而失落地叹了口气,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问,“我长得就这么难看吗?”语气中有被岳杏儿完全忽略掉的一点点委屈。 岳杏儿按了按还在“砰砰”乱跳的胸口,怯声道,“见过韩爷!”她曾私下里向赖婆子打听过韩狗子的身份来历,可能是因为她没给钱,也可能是赖婆子也不清楚,总之除了一个姓氏外,她现在对韩狗子还是一无所知。 不过,当时赖婆子恶声恶气地说的那句,“你个乡下丫头就别多事儿了,总之韩爷既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也不是你能勾|搭得上的就是了!”让岳杏儿有种深以为然的感觉。 勾|搭,岳杏儿是从来不想的,不仅对韩狗子不想,对任何人都不想,“惹不起”那是绝对的,所以岳杏儿打定了主意,再见到韩狗子,一定一定要绕道走。 岳杏儿的确是这么做的,只可惜效果不仅是不好,还恰恰起了反作用,她只要一出门,必定会遇到韩狗子,有时岳杏儿都在想,她和韩狗子之间是不是被人下了咒,若不然府城这般大,特地去找一个人都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怎么她就总能遇到韩狗子呢?! 尽管岳杏儿对这种现象十分不解,但她是不敢问,不仅不敢问韩狗子,还不敢对家里的任何一个人提起。 岳杏儿永远忘不了,她第一次正面面对韩狗子时的情形。 到了府城的第二天,秦大川就在秦怀仁的撺掇下开始修房子了,没办法,房子不修的话,实在是不能住人。 那一个来月家里十分的乱,秦大川因修房子的工钱和秦怀仁吵了又吵,因家里采买东西的账目,和赖婆子也是吵了又吵。 然后,家里采买的任务就落到了秦大川唯一“信任”的岳杏儿的身上,在大街小巷中走得熟了,接触的东西和人多了,眼界自然就开阔了。 在这个过程中,岳杏儿曾多次和韩狗子偶遇,但那时他们并不算认识,韩狗子也不和她说话。若不是韩狗子这个人太“引人注目”,岳杏儿恐怕根本就不会注意到他。 实际上,是后来韩狗子一再出现在秦家,又出了那么多的事儿后,岳杏儿才想起来,她以往是见过韩狗子的。 通过采买,岳杏儿的心思也活泛了起来,她已知道了秦大川的不可靠,就想自己攒私房,和指着昧秦大川银子的其他秦家人不同,岳杏儿想的是自己赚。 很快,岳杏儿就找到了离家不远的一家小绣庄。 岳杏儿女红手艺不高,她出身乡下,也没跟人专门学过,不过是心灵手巧有些天分,再加上常年累月的练习罢了,尤其是到了秦家后,她的手养好了,也不用做粗活了,女红手艺才大幅提高,也勉强算得上能见人了。 府城的大绣庄看不上岳杏儿的水平,只有小绣庄能包给了她一些小件且固定的活计。 岳杏儿对此相当满意。 要知道,这样的活计绣庄基本上是提供一切的:绣帕、绣线、花样……这正好解决了岳杏儿的燃眉之急。 至于价格的低廉,岳杏儿是不在意的——就府城这物价,她买什么觉得贵得吓死人,自然也不觉得工钱低。 445.第445章 买的是什么 再说,岳杏儿吃苦肯干,为了多赚银子,她可以付出几倍的劳动,来添补较低的工钱。 就在岳杏儿欢欢喜喜地拿着第一次的绣品去绣庄交|货时,韩狗子出现了。 这时,秦家的房子已经出租了,但还没出事儿,所以岳杏儿只见过去嫖|妓的韩狗子,没见过带人闹事的韩狗子,也算是……认识了吧! 绣庄的老板娘还没等开口,韩狗子已抢先问,“你干什么来了?”其实他是知道的。 岳杏儿本想不搭理韩狗子的,可左躲右躲,韩狗子就是挡在她的面前,绣庄里其他的客人和伙计什么的,更没一个人替她说话。 “我……我……卖绣品……”岳杏儿断断续续地回答,都快哭出来了,强忍着才没转身就逃。 取绣品时,素帕和绣线岳杏儿是押了银子的,如果损坏了,或是不能按时交货,她的银子就拿不回来了。 可韩狗子像是一点都不了解岳杏儿的苦楚和尴尬,粗声大气地说,“你卖什么?拿出来我看看!” 岳杏儿敢不给他看吗?! 几块帕子一入了韩狗子的手,就再没拿回来。 韩狗子的确是看了,而且看得非常仔细,就好像他也会绣花似的的,看完了,韩狗子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岳杏儿,看得比帕子还仔细,在他毫不掩饰的目光中,岳杏儿已被吓得哆嗦成了一团儿。 末了,韩狗子蹦出来一句,“行了,这帕子我要了!” 这话一出,岳杏儿“噗通”一声给韩狗子跪下了,“韩爷,我求求你,放我一条生路吧……”她一个个的头磕了下去,再也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 岳杏儿并没看到,韩狗子那先是惊愣继而慌乱的表情,以及那片不知因何而起的红晕,在他那张满脸横肉的脸上,产生堪了称可笑的效果。 韩狗子来拉岳杏儿,“你这是干什么?你当我白要你的东西吗?!” 岳杏儿根本就没听见韩狗子说了什么,她只看到那只粗黑还带着浓密汗毛的手,伸向了她,与此同时,无数不祥的预感冲进了她的脑海…… 岳杏儿先是尖叫了一声,“啊——”,接着连滚带爬地往门口而去,连绣品和银子都顾不上了。 “快!拦下她!”韩狗子一声厉喝。 绣庄门前立刻出现了两道身影,严严实实地堵住了岳杏儿的去路。 岳杏儿逃无可逃,只得又爬回来,缩在屋子的犄角,她想了,实在不行,她宁可不要这条命了,也不能任由韩狗子糟蹋,这么一想,她反倒是不哭了,只是垂头抽噎,抱膝缩成了一团儿。 这副样子,看在韩狗子的眼中,只觉得岳杏儿十分可怜。 韩狗子想不明白,好好的事儿,怎么就让他给办坏了呢?他到底哪儿做错了?! 算了,女人就是麻烦,当然了,哄女人也很简单,韩狗子想到这里,掏出了一小块儿碎银,准确地丢进了岳杏儿的怀里——他是不敢再碰岳杏儿了,“喏,够了吧!” 岳杏儿一惊,看向那块银子,犹如看到了蛇蝎,她不动不语,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韩狗子很是迷惑,“怎么,不够吗?”又抛出了一块儿碎银。 岳杏儿还是那副样子。 韩狗子急了,“你这是什么人啊?不过几块帕子而已,你当爷不知道值多少银子?!就算是我吼了你两句,你也不至于的吧?!真是岂有此理!”尽管心里十分烦躁,声音却并不大,不过,想要让他这副破锣似的嗓子,柔声细气地说话,那也是不可能的。 但就是这样,韩狗子依旧没说不买岳杏儿的东西了,只是甩了甩袖子,气哼哼地转身出门儿了。 绣庄里安静了下来,岳杏儿呆呆地看着怀里的两块儿银子,整个人都傻了。 原来,韩狗子给她银子,是要买她的绣品,而不是要买她这个人,人家说要了,是买,而不是抢! “这……”岳杏儿的双颊瞬间绯红,她可真够笨的啊,还有点……不要脸! 韩狗子给的两块儿碎银,有半两多重了,岳杏儿的五块帕子和绣线,押金总共是一百文钱,交|货后,每块儿帕子的手工是五文钱,也就是说这些东西总共只值一百二十五文钱,可韩狗子给她的第一块碎银就值两百多文了,想来绣庄老板就是卖,也卖不上这个价格的。 岳杏儿这边没事儿了,一直当隐形人的绣庄老板开口了,“怎么着,搅闹了我半日的生意还不够,还要住到我这里是怎么着?!丧门星,得了便宜,还不快滚!”她是个三十来岁的妇人,又带着气,嗓音就显得十分尖锐。 但岳杏儿并没生气,就在她方才和韩狗子的一番……怎么说呢,算不上争执也可称为吵闹中,绣庄原本就不多的两、三个客人,全都跑光了。 耽误了人家的生意,是个人都得生气的! 岳杏儿赶紧爬起来,抹了抹脸,又整理了一下衣裳,将两块银子分别攥到了不同的手里,慢吞吞地走到柜台前,很是羞愧地说,“对不住啊,是我不好,我……”她还想再接一次活计。 不等岳杏儿说完,老板娘已尖叫了起来,“怎么?你难道还想要回上次押的银钱?!我可告诉你,你没交|货,我不可能退给你!你别以为韩爷护着你这一次,就能总是护着你!你一个不知道经过几水的妇人了,你还当韩爷真看上你了?!告诉你,这个地界,旁得不多,像你这样长得只能算整齐的妇人,有的是!半两银子能过上三天好日子了!”这里就是府城的“红灯区”啊,她并没说错什么,就连价格都没说错,那就是普通窑姐的价钱。 而岳杏儿也的确是梳着妇人头,是从她嫁给头前的那个没圆过房的相公起,就这么梳着的。 岳杏儿好像有点理解韩狗子方才的感觉了——被误解! 其实岳杏儿并没想要回上次的押金钱,她只是想再交一次,再取一次帕子,她是讲道理的人,而且她还想多领点儿,因为她现在有银子了,尽管这银子来得不怎么光彩。 446.第446章 岳杏儿的绣品 但是,不讲道理的人,又出现了。 “我看你这个铺子是不想开了!”绣庄老板的话音还没落,韩狗子雷鸣般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和方才和岳杏儿说话时,无论音量还是语气,都大相径庭,可见是真生气了。 岳杏儿被震得耳朵“嗡嗡”直响,兔子般,“嗖——”地一下儿,再次缩回了一旁。 老板娘连岳杏儿都不如,嘴唇直哆嗦,“韩……韩爷……”天知道这个煞星怎么还没走,凭她方才的那番话,韩狗子就是一怒之下砸了她这个小铺子,她说不出什么来。 怎么办?老板娘毕竟是有些见识的,立刻找到了破解的法子——韩狗子不好说话,可岳杏儿一看就是个软柿子。 “嘿嘿,”老板娘笑得比哭还难看,“我这不是和小娘子闹着玩儿呢嘛……”快手快脚地拿出了一百文钱,往岳杏儿的手里塞,“喏,韩爷能看上你的手艺,那是你的福气,也是我铺子的福气,这次就算你按时交|货了!” 韩狗子都不用干别的,只在这小绣庄的门口坐上那么一天半天的,绣庄损失的可就不止一、两百文了,这点帐,老板娘还是算得明白的,况且,那几块帕子的押金和绣线也值不了一百文钱,这点子损失真不算什么。 岳杏儿看着那串钱,还想推辞,老板娘朝韩狗子的方向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岳杏儿只得作罢,可岳杏儿收下了钱后,依旧不肯离开,而是期期艾艾地说,“我……我还想……领点活计……” 老板娘一拍脑门儿,用比方才还快的速度,抓了几条帕子和一把绣线,递给岳杏儿,“拿去,什么时候交货都行!” 岳杏儿正想付钱,韩狗子却出声儿了,“不行,五天,五天就得交货!” 老板娘点头如捣蒜,“对对对,小娘子五天后来吧!”又一个劲儿地往门口处示意。 岳杏儿知道,老板娘这是在赶她走,而韩狗子在这里,她是没办法办自己想做的事儿的,幸好,还有下次,那么就等到下次吧! 可是下一次情形还是和这一次差不多:绣品被韩狗子以高价买走了,老板娘又免费送了帕子和绣线,岳杏儿还是没来得及说出自己的意思…… 岳杏儿不是没想过办法,她的交货时间在老板娘要求的范围内,变得忽早忽晚,她甚至换了另外的绣庄,可不管怎么样,她总是能遇到韩狗子,为了不“祸害”更多的绣庄老板,她又改回了最初的这家绣庄。 尤其是在见识到韩狗子大闹秦家的实力后,岳杏儿在韩狗子面前变得越发乖顺了起来。 就这样,这两个人用如此奇怪的方式,相处到了今天。 “不用老行礼,哪儿来的那么些个讲究……”韩狗子看着面前的岳杏儿说,伸手去接岳杏儿手中的小包裹。 过了最初的慌张后,岳杏儿便定下心来,毕竟,她已见过韩狗子快二十次了,她顺从地将包裹交到了韩狗子的手中,但她并没就此离去,而是闪身进了绣庄,韩狗子大喇喇地在后面跟着。 “吆,杏儿来了……”老板娘笑吟吟地打着招呼。 不知为什么,岳杏儿发现绣庄老板娘对她的态度越来越好了,岳杏儿觉得不该这样啊,她总是来白拿东西,老板娘不是应该越来越讨厌她的吗?而且,好像她拿的东西还越来越贵了,这也怪不得她,这些东西都是老板娘主动推荐给她的。 岳杏儿并不知道,开在这里的铺面,都是要给当地的一些小混混交些“孝敬银子”的,用现代的话来讲,就是“保护费”。 而自从和岳杏儿搭上关系后,这个小绣庄就被韩狗子收拢在羽翼下,绣庄的保护费就不用交了,和给岳杏儿的那一点子东西相比,老板娘得到的好处更多,又怎么会不对岳杏儿笑脸相迎呢? “来来来,”老板娘招呼着岳杏儿,“我前几日进了不少的布料,”她和布庄是有固定关系的,专门收些还能用的布头啥的,价格特别低廉,“你看看,这若是绣个荷包、钱袋、鞋面啥的……” 岳杏儿喜滋滋地点了点头,忙忙碌碌地挑捡起来。 韩狗子不错眼珠儿地看着岳杏儿,恨不得直接把岳杏儿看到自己的骨头里去,就连韩狗子也不明白,他为啥就这么爱看岳杏儿,岳杏儿的确是长得不错,可比岳杏儿长得好的女人,他睡过的也有十个、二十个了。 那边,老板娘一个劲儿冲韩狗子挤眉弄眼儿,见韩狗子一味地不理,只得扯了下韩狗子的袖子,韩狗子大喊一声,“你作甚?”很是不满,要知道,他和岳杏儿待在一处的功夫儿就这么点,很讨厌被别人打扰。 老板娘被吓得一凛,好在,她和韩狗子也算是相处的时日长了,大致了解了一些韩狗子的脾气,很快恢复了过来,说,“韩爷,把杏儿这次做的绣品给我看看呗,我也开开眼!” 韩狗子有点糊涂,但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就打开了包裹,将里面的帕子拿了出来,老板娘一块块地翻看着,一边看一边啧啧地赞叹,“这回的帕子和往常的可是不一样啊,恰巧就能用着了!”又朝韩狗子挤了挤眼儿,将“恰巧”两个字咬得极重,表达的可不正是相反的意思?! 这次岳杏儿送来的帕子的确和以往的不同,颜色深沉全是冷色系,花样简单大气,有的只是滚了滚边儿,质地也不是那么细腻,而是相对结实的细棉布和厚绸布。 这样的帕子,一看就是给男人用的,还特别适合韩狗子这样对衣食不甚讲究,喜欢大碗喝酒大块儿吃肉的男人。 韩狗子表面看起来粗鲁,但人不是一味地憨直,恰恰相反,他还是个挺谨慎挺有心机的人,若不是如此,他在这样的环境中,也活不到今天的。 所以韩狗子一看到这些帕子,脸就红透了,偏在这时,老板娘又碰了碰他,往岳杏儿的方向示意了一下,韩狗子看去,发现岳杏儿这次选的料子,又都是深颜色的。 447.第447章 好人和坏人的界限 老板娘挪动脚步,蹭到岳杏儿身边,状似无意地翻看着岳杏儿挑出来的料子,“这是要做钱袋?这个拿来做鞋面倒是不错,嗯,这么两大块儿,能做双靴子了,这天冷了,穿靴子,轻快、暖和……”每说一句,就往韩狗子的方向看一眼。 韩狗子将那几块“特殊”的帕子一股脑塞进怀里,又使劲按了按,在老板娘的“提示”中,低头看向自己的脚,发现脚上的布鞋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破了一个小洞,因为是双层的夹鞋,那洞并没破透,所以他自己都没发现,可很显然,岳杏儿发现了,并采取了行动。 韩狗子忽然感到一阵燥热从心底涌了出来,让他怀里的帕子变成了小火炭儿,这感觉就像喝多了烈酒,又像再次见到了教司坊里的花魁,可又不同——它更妥帖更缠人,怎么都挥之不去,让他刚退下红晕的脸,又开始发烧了。 韩狗子在屋子里待不住了,他转身出了绣庄的大门,抬头望天,发现今天的雪花,特别好看。 在老板娘这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中,岳杏儿的脸也一点点地红了起来,只是,她想不通,她为什么要脸红。 人家韩狗子每次都花那么多的银子买她的绣品,她绣点对韩狗子有用的东西,让对方少受点儿损失,这不应该吗?她有什么可脸红的呢?! 但有些反应,是不受岳杏儿控制的,她扯过了韩狗子方才留下来的油布包袱,加快挑捡的速度,很快选好了要用的东西。 老板娘也不再说了,而是除了绣线外,又拿出了一小团儿细麻线,放在岳杏儿的小包袱里,“这个纳鞋底子最好了,结实着呢,就韩爷这样的,也能穿半冬了!” 岳杏儿抱着小包袱落荒而逃了。 韩狗子正站在外面等着她,见她出来,也不说话,而是转身往秦家的方向走,脚步很是缓慢,好几次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 岳杏儿在韩狗子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雪地里却只留下了一行脚印儿,原来,岳杏儿每一次都踩在韩狗子的足迹上,用自己的脚来量韩狗子脚的大小,若干次之后,韩狗子的尺寸就深深地印在了岳杏儿的心里,想抹都抹不去。 很快,秦家的围墙就进入了他们的视线,韩狗子停下了脚步,粗中有细的他知道岳杏儿在秦家的地位,更明白秦大川是个什么样儿的人,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出现,给岳杏儿带来麻烦。 转身回头之际,韩狗子突然捏了一把岳杏儿的手,在岳杏儿想要躲避时,他又松开了,只在岳杏儿的掌中留下一小块儿还带着他体温的银子。 这是相识半年多以来,他们之间的第一次“亲密”接触,也是韩狗子对岳杏儿做下的最“过份”的一件事儿。 但不知为何,岳杏儿并不觉得反感,只是心跳如鼓,面似朝霞,不得不承认,在她十八年的人生经历中,韩狗子是最特别的一个人,特别到让她连好人和坏人的界限,都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岳杏儿看着韩狗子大踏步走远,握了握手中的银子,叹了口气,并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那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暖。 岳杏儿并没立刻回家去,而是绕到秦家后门儿附近的一个小杂货铺,买了一葫芦酒,尽管是最最便宜的那种,她还是有点肉痛,更觉得对不起韩狗子——用韩狗子给的银子,为秦大川买酒,人家凭什么啊?! 但是没办法,如果不这样,秦大川往后是不会让岳杏儿出来的,更不会由着岳杏儿每天做绣品赚银子。 买完了酒后,岳杏儿走到秦家后门,打开了上面的大铜锁,悄悄闪身进去,再轻轻地关上门。 她先仔细观察了一阵子,才沿着墙边没雪的地方走,以免留下脚印,到了自己藏银子的地方,将这次得到银子埋好,这事儿她做过很多次了,现在十分熟练,在整个过程中,她都极为小心,行动迅速且灵巧,宛若一只灵猫。 她不仅怕秦大川,还怕那个阴魂不散的赖婆子,以及已变得无比难缠的秦秀娥。 原路返回,将后门锁好后,岳杏儿不由长出了一口气,擦了一把因紧张和激烈运动而流下的汗水。但想到已有了七两多的私房银子,她又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心中也越发地感谢韩狗子了。 岳杏儿带着酒,绕回秦家的前门儿,这里不同乡下,乱得很,尤其是秦家出了事儿后,一家人更是吓破了胆儿,所以大白天的也紧紧地关着门。 岳杏儿拍了好半天,手掌都通红一片了,赖婆子才不清不愿地来开门,从她那乱糟糟的头发上就不难看出,她正在睡觉,而她男人照例不见踪影。 赖婆子伸手就过来抢岳杏儿手中的酒,岳杏儿早有准备,灵巧地一转身,便躲了过去,抬步往里面走,又招来赖婆子的一阵咒骂。 有时候岳杏儿真不明白,秦大川招这么两个下人在家里干什么,虽说是不用给工钱的死契下人吧,可如果什么活儿都不肯干,那不还是亏了吗? 岳杏儿曾问过秦大川一次,秦大川眼神闪烁,“宁可得罪君子也不得罪小人,再说,咱们对府城这地界儿,到底还是没有他们熟悉的,一旦有了事儿,都找不到个人问问。” 岳杏儿不能说秦大川这话说得不对,便默认了这两个不像下人的下人的存在,只可惜,这两个人现在越来越过份了。 秦大川也在睡觉,为了节省柴禾,除了一天做三顿饭外,家里是不烧炕的,所以白天屋子里比较暖和,很适合补眠。 岳杏儿放下酒,就急急忙忙地去灶间做饭,因家里的吃食和柴禾都是在杂物间锁起来的,只有岳杏儿和秦大川两个人有钥匙,所以家里做饭都要岳杏儿亲自动手,好在,家里人口不多,吃食也很简单。 岳杏儿将饭菜端进自己屋子里时,秦大川已经醒了,人还坐在被窝里,就抱着酒葫芦喝了起来。 448.第448章 真的没有银子吗? 岳杏儿去给秦怀礼送饭,一进门儿,就闻到一股臭臭的味道,不由问,“四少爷,可是什么东西馊掉了?还是赖婆子又不给你洗衣裳了?坏了的东西可不能吃,衣裳拿来我给你洗。”家里的饭菜实在太差了,赖婆子都没完没了地骂,何况是还在长身体、又十分用功读书的秦怀礼,私下里藏点吃食很正常。 秦怀礼一听,吓得跳开了两步,离岳杏儿远远的,摇着头说,“没……没有……想是墨不好!”脸上清白一片。 岳杏儿听了心里酸酸的,她现在越来越看不起秦大川了。 同样是儿子,秦怀仁那么坑秦大川,秦大川也忍着,秦怀礼这么顺从,秦大川该给的也不给,不仅原本答应的,到府城让秦怀礼上学堂请先生的银子不给了,就连秦怀礼日常的笔墨纸砚和买书的银子也不给了。 记得八月时,秦怀礼说自己身子不舒服,问秦大川要看大夫的银子,秦大川却说,“你爹我都病成这样了,还舍不得看大夫,你年纪轻轻的又什么活儿都不干,就不能忍忍?!” 秦大川手头真的没有银子吗?旁人不知道,日|日贴身侍候的岳杏儿却清楚,那时秦大川至少还有一千多两银子,甚至更多。 这笔银子,有些是秦大川原本从小岭村带来的,有些则是到了七月底发现租房的生意做不下去了,卖掉家俱所得的。 嫖|客和租客闹事那件事,秦大川损失并不大,最后是把租客们的银子原价退还,并每家给了点补偿了事,连官府都没惊动——以秦怀仁在府城的这点子根基,也闹不了太大,他没那个能力。 秦怀仁当初给秦大川出分租房子的主意,是为了撺掇着秦大川拿出来银子修房子和购置家俱,借着这个机会,秦怀仁在秦大川花的三千七百两银子中昧下了两千多两,足够把他自己的小宅子修饰得精致舒适了。 见秦大川把房子分租给窑|姐后,秦怀仁又害怕了,不管怎么说,秦怀仁的最终目的还是要考科举,怎么可能因这事败坏了名誉?!他长期住在小宅子里,就是为了躲避大宅子位置不佳带来的名声损害,现在秦大川这么闹腾,他早晚得出事儿。 秦怀仁劝了秦大川好几次,掰开了揉碎了地给秦大川讲其中的道理,可大宅子的位置实在是太糟糕了,好人家谁会来租啊?! 一心钻到钱眼儿里的秦大川又受了赖婆子的挑唆,秦怀仁怎么劝都不听,秦怀仁没办法,才想出了“闹事”的法子,堵住了秦家房屋出租的路子,在这其中,昧银子反倒成了次要的,所以秦大川手里才能有这么些银子。 这些银子别说是回小岭村,就是在府城,按照秦家现在这样的花销,再过上个十年八年的也不成问题,怎么就连给秦怀礼看病的银子都没有了呢?! 其实秦怀礼每次问秦大川要银子时,数目都不多,还专门捡秦大川手头宽裕的时候,比如这次,不过是要十两银子而已,还是看大夫急需的,不得不要。 秦怀礼如此的懂事和体贴,秦大川是最后一次享受到。 秦怀礼当时苦苦哀求,秦大川只是不给,秦怀礼也有点生气了,流着眼泪说,“爹,把您当初答应我的银子给我,我想回小岭村去!”他此时非常伤心。 秦大川抬手就给了秦怀礼狠狠的一巴掌,“好你个小子,这是看家里落了难,就想跑了?!要想回去,你自己回去,休想从我手里拿一文钱!”一点不提他当初是怎么答应秦怀礼的,他的银子又是因为什么损失了的。 秦怀礼边躲边问,“爹,你怎么能这样呢?当初让我来府城,让我耽误了今年的科考时,你是怎么说的?!难道你说过的话都不作数了吗?同样是你的儿子,二哥当年考秀才时花了多少银子?!为啥到我这儿就不行了?就不怕往后我有了出息,就不真心孝敬你了吗?!”这已经是他能说出来的,最重的话了。 “我就不认了,我就说过的话不作数了,你能把我怎么滴?!说到底我也是你爹!考秀才有什么用?到了关键的时候,一点能耐都没有!”秦大川气喘吁吁地大喊着。 租房子出事儿这件事儿,是秦大川心中永远的痛,别说损失了多少银子,断了多大的财路,就是受到的那场惊吓,也够让他难过好久的了。在秦怀仁劝说他不要出租房子的那一刻,他都后悔让秦怀仁考什么科举了,守着银子多享受享受,安安稳稳地做个富家翁多好啊! 秦大川这个人,也就只有这么点子的眼界了! “家里有一个有出息的就够了,我不用你有出息,我现在就不想认你了!考什么秀才,考秀才?!考上了还指不定你会对我如何呢!”这些都是秦大川的心里话。 当初秦大川硬拉着秦怀礼到府城来,是为了让秦怀礼在家里帮他遏制秦怀仁的,但到了府城后,不仅秦怀礼没用了,就连秦怀仁都用不上了,只不过,秦怀仁的银子已经给完了,秦大川再后悔都没办法,可秦怀礼的银子还没给啊,秦大川是死也不会给的! 再说,经过了秦怀仁的“洗礼”后,秦大川意识到了两个问题:一个是,家里若是有两个儿子要考举人,他真是供不起;一个是,就算是亲生儿子,也是不可信的,而且越有出息的儿子,越不好驾驭。 秦大川在心里已放弃了秦怀礼,他甚至希望秦怀礼考不上才好呢,那样秦怀礼就会永远被他拿捏在手里,他直到老了也有人侍候他、敬着他! 秦大川是这么想的,自然也会这么做,到了这时,秦大川的自私已一览无余。 秦大川的话,让秦怀礼的心沉到了谷底,秦怀礼终于明白,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秦大川都不会再对他有一丝的顾念了。 从那以后,两人的父子关系跟随着秦怀恩和秦怀义的脚步,也降到了冰点。 449.第449章 奇怪的家庭关系 如果说在小岭村时,秦怀礼对秦大川已没有了爱,那么到这时就变成了恨和极度的鄙夷。 对此,秦大川心里也是忐忑的,他心知他是亏欠了秦怀礼的,可只要一想到要挽回秦怀礼的心,就得付出银子,他又迟疑了,他在这种矛盾中等待着,等着秦怀礼自己“想通”的那一天,等着秦怀礼不需要银子,就能“顺从”的那一天。 只可惜,秦怀礼不管多苦多难,都再没求过秦大川,因为秦怀礼知道,那是没用的,除非他能像秦怀仁那样威胁到秦大川,否则秦大川不会对他有任何帮助,他不过是自取其辱而已。 于是,一个很奇怪的现象产生了,在秦大川的四个儿子中,反倒是对秦大川最苛刻的秦怀仁和秦大川的关系“最好”。 秦怀仁是不可信的,心地也不好,所有的孝敬都是假的,秦怀礼比他强太多了,对这一点,做为亲生父亲的秦大川心知肚明,只是秦大川“无力”,确切地说,是“舍不得”改变,他只有深深的无奈。 秦大川并不知道,前世的他在小岭村时,为了收买儿子们,买妾还一下子买了三个,除了自己的,还给两个有出息的儿子各买了一个,就算是他自己想多占,也遮遮掩掩地用了买丫鬟的名义。 到了府城后,他有清露提供的源源不断的大笔银子,儿子们不得不敬着他,这才让他们的父子关系一直十分“融洽”,而这一世现在的这种状况,其实才是他们父子关系的“正常”状态。 对这一世父子间往事十分清楚的岳杏儿,此时只觉得秦大川太不是人,想宽慰秦怀礼都无从劝起,只好放下简单的午饭,又去了秦秀娥的屋子。 秦秀娥并不在家,对此,岳杏儿见怪不怪,只是把秦秀娥的饭菜又端回了她和秦大川的屋子,并告知了秦秀娥不在家的事儿。 秦大川听了连头都没抬,一口酒一口菜地吃得“吧唧吧唧”直响,“不在家更好,省饭了,等明天午晌把这碗饭再端出来给她吃,反正天也凉快了!”丝毫不提这么大的姑娘了,见天不着家的事儿,尤其是他们还住在这么一个地方儿,秦秀娥能学出什么好来?! 秦秀娥的待遇连秦怀礼都不如,她每天只能吃上两顿饭——和岳杏儿一样,都没有晚饭可吃。 岳杏儿照做,当把秦秀娥的那碗饭锁进灶房柜子中时,正在盛饭的赖婆子看到后说,“什么金贵东西,一碗破高粱米饭而已,谁稀罕?!跟防贼似的,还值当着锁?!”“哐当”一声扔了盛饭的勺子,“这种饭食,连猪食都不如!”转身要走,又回过头来,“呸呸”往饭锅里吐了两口,“我不吃也不能便宜了你个小骚|蹄子!” 岳杏儿知道,赖婆子这是在报复自己,没把卖绣品的好处分给她一点,可面对如此恶毒和贪婪的赖婆子,岳杏儿真不想那么做。 尽管觉得十分屈辱,但岳杏儿是真心舍不得把红通通的高粱米饭就这么丢掉的,她小心地将锅里的饭削掉了薄薄的一层,扔掉,再把剩下的盛了一大、一小两碗。 大碗的是留给秦怀礼的,他总是读书到深夜,容易饿,小碗的是留给自己的,平常挨饿也就罢了,她现在怀了身孕,能多吃到一点儿总是好的。 把这两碗饭也锁好后,岳杏儿回到屋子里,就着腌菜快快地吃完了自己的那碗饭,明显没吃饱。 秦大川的那盘用肉炒的菜,却连点儿菜汤都没给岳杏儿留下,秦大川还一个劲儿地追问,“这肉怎么就这么几片儿?你偷吃了没有?我听说怀了孕的女人特别馋。”他其实什么都懂得,不过是吝啬和不把岳杏儿当人罢了。 岳杏儿没好气儿地说,“那下次老爷自己个炒菜吧,或者让赖妈妈炒也行!”半斤肉,秦大川一个人分五天吃十顿,这都是有数的,还想多到哪儿去?! 秦大川不说话了,变成了讪笑,“你这性子……” 岳杏儿去秦怀礼屋里收碗筷儿时,发现饭还剩了大半碗,不由惊到,“四少爷,你可是身子不舒坦的厉害了?”转身去看时,果然发现秦怀礼面色苍白中透着青灰,头上冷汗直冒。 岳杏儿伸手一摸,发现秦怀礼正发着热呢,“不行,你得去看大夫,我问老爷要银子去!”心情十分悲愤。 秦怀礼一把拉住了岳杏儿,“别去,没用的!爹觉得我没用了,所以别说科举,就连我的死活他都不关心了。”尽管已过去快两个月了,但上次他问秦大川要银子看大夫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岳杏儿顿住了脚步,她知道,秦怀礼说得是对的,她叹了口气问,“上次去药铺,大夫怎么说?咱凑的银子也差不了太多吧?” 秦怀礼手头是有点私房银子的,但很少,不过五、六两而已,没生病时,又花掉了一点儿买纸和墨,到了这个地步,他非常后悔当初出私房银子给秦大川买肉补养身子、给家里买柴禾。 “还是挺有效果的,是药都用完了,这才不太好的,再说屋子里也冷。”秦怀礼支吾道,“想是这阵子又有些风寒了。”并不肯说自己具体得了什么病,只是非常不安地扭了扭身子。 他们现在住的都是厢房,为的就是挨着灶间取暖省柴禾,可和灶间相邻的两个屋子,一间是秦大川和岳杏儿的,另外一间被赖婆子夫妇给强占了去,秦怀礼和秦秀娥住的屋子都很冷。 秦怀仁的屋子更远,但每当秦怀仁回来时,那都是单独取柴生火的,秦怀礼自然没这个待遇。 岳杏儿先感叹了一句,“咱们只凑上了一半儿的银子,药自然是不够的,再说,这都是多长时间的事儿了。”见秦大川不给银子,岳杏儿第二天就劝说并凑银子给秦怀礼去看病了。 岳杏儿又提步往外走,“我去给你烧炕去!”看病的银子她拿不出来,但她手头是有柴禾的,大不了豁出去挨一顿打罢了,不能眼看着秦怀礼这么遭罪。 450.第450章 让人恶心的真相 秦怀礼再次拦住了岳杏儿,“别,你别去,平日里也就罢了,可你现在怀着孩子呢,爹可是个能狠得下心来的!” 岳杏儿又站住了,用手轻轻地抚上了自己的小腹,是的,她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但这就能成为她自私的理由吗?! 岳杏儿站在原地,死死地咬着嘴唇,她想起,在小岭村,她一个人面对病重的秦大川张皇失措时,只有秦怀礼安慰她;到了府城后,她没钱交绣品押金时,是秦怀礼连问都没问就借给了她一百文钱;就是现在,秦怀礼这么为难了,也处处地为她着想…… 这一点点的帮助,对旁人来说可能是微不足道的,但身处人人都冷漠残忍的秦家,在这两个关系十分纯洁的人之间,却显得分外地可贵。 岳杏儿终于下定了决心,“你看病还得要多少银子?”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秦怀礼这样下去。 秦怀礼佝偻起了身子,仿佛已被无形的重压给挤垮了,“不知道啊,我打算抄完了这本书,得了银子,再去药铺里问问,看看能不能再拿上一副药。”他一直在抄书赚银子,只可惜,赚得太少了,而他已因此很久没功夫儿看书了,偏偏药费又那么贵,主要是他的病被耽搁了。 “我有七两银子……”岳杏儿说,“都给你,你够不够?不够也没关系,你先把药拿了来,回头咱们再凑!” “不行!”秦怀礼大惊失色,“爹能直接要了你的命!”他以为岳杏儿是要去偷秦大川的,“你已经给了我不少了,连花银锞子都给了我了!” 岳杏儿是从六月就开始卖绣品的,从小岭村来时,她唯一的私房钱就是清露在过年时给她的那枚花银锞子,连交绣品押金时都没舍得动用。 但听说秦怀礼病了,她不仅把这个给了秦怀礼,还把前几次卖绣品的收入,全给了秦怀礼,若不然,秦怀礼也不可能坚持这么长的时间,就是这回犯病儿,也和生活条件太差有相当大的关系:又冷、又饿、又累…… “是……是我卖绣品赚的银子……”岳杏儿的眼前闪过了韩狗子那张胡须蓬松的脸,既心虚又难过,但她很快就竭力把这不多的犹豫从脑海中赶了出去,“真的,这些是我的私房,我不说的话,谁都不知道!” “杏儿……杏儿……呜呜呜……”秦怀礼哭了出来,他真没想到,在他走投无路时,岳杏儿这么帮他,泪眼朦胧中,看着岳杏儿那双和清露有几分相似的眼睛,他平添了一股勇气,“我想着,再有这些银子就差不多够了,杏儿,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读书,等明天春天就考秀才,到时候我一定赚银子还给你!” 岳杏儿重重点头,“行,四少爷,我不求你回报,只求你日后能看顾下你的小弟或小妹,还有,这银子我现在不方便去拿,等明天早上,我起大早,拿了银子就给你送来,你好早点去看大夫!” 岳杏儿走了,带着秦怀礼全部的也是最后的希望,他们两个都没想到,这笔对秦怀礼堪称救命的银子,并没如愿到达秦怀礼的手中。 岳杏儿收拾好灶间再回屋子时,秦大川已抱着酒葫芦躺在炕上睡着了,还打着鼾。 岳杏儿也想休息一下,她忙碌了大半天,已经很累了,但是不行,她现在太需要银子了,要给即将出世的孩子做准备,还得帮秦怀礼,于是,岳杏儿又坐在窗下飞针走线起来。 过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他们的房门外响起了赖婆子的喊声,“老爷,老爷在屋吗?”她粗声大气地喊着,根本用不着人回应,就自己推门挑帘子走了进来,这样的坏习惯她早就养成了,这也是岳杏儿轻易不敢白天睡觉的原因。 对赖婆子的登堂入室,岳杏儿视而不见,而秦大川刚一睁开眼睛,就对上了赖婆子那张又黑又胖满是褶子的老脸,不禁在温暖的炕上打了个寒颤,不由自主地往旁边缩了缩。 赖婆子看到后,撇了撇嘴,一个奇丑无比的老瘸子,还当她稀罕?不过想想赚秦大川的银子那般容易,心里也痒痒的,不由又凑了过去,“哎呀老爷,今儿这天冷啊,瞧瞧这雪下的哦,一早起我就惦记着老爷这身子,老爷可比不得旁人啊,也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住,屋子里的人侍候的可还好?”瞥了一眼岳杏儿,挑拨得别提多明显了。 见秦大川和岳杏儿对她的挑拨都无动于衷,赖婆子也不气馁,继续说了下去,“若是有什么不舒坦的地方,老爷可得说话啊,咱们这做下人的可不就是侍候主子的,怎么得也让老爷舒坦啊……”她午间吃了肉又喝了酒,偏生还离得秦大川那么近,说话间一口口的酒臭带着唾沫星子喷到了秦大川的脸上。 秦大川又往后躲了躲,不过,赖婆子这番话,恰恰说到了他的心坎儿里,所以脸上并没表现出太多的厌恶。 赖婆子是很善于察言观色的,马上往后退了退,却不离开,而是坐在炕沿上,抬手隔着被子,在秦大川的残腿上捏了捏,秦大川立刻有了反应,呻吟出声儿,“吆呵……” “呀!”赖婆子如同得了将令般一下子跳了起来,“老爷咋疼成这样了?我还是快去找人来给老爷揉揉吧!”边说边往门外走,速度是极慢的,随时等着秦大川叫住她,这种涉及到银钱的事儿,她是不敢做主的,不然的话,就从两头买好变成了两头都不得好,更得不到她“应得”的那份儿。 “今儿天是难熬啊,杏儿,不是我说你,这一大早上,我就说了,我不舒坦,不舒坦……”秦大川拉拉杂杂地找着理由,在被子底下扭动着身子。 岳杏儿像没听见一样,手中针线不停。 赖婆子干脆停在门口,看着秦大川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还带着点淡淡的鄙夷,似鼓励秦大川的理由又像是嘲笑他的吝啬,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简直是将秦大川整个人都剥了干净,让他的所有私心都无处躲藏。 秦大川到底还是败下阵来,朝赖婆子挥了挥手说,“去吧,快去吧,找个长相好的来!”一句话就泄漏出了事情的真相。 451.第451章 秦大川的大花销 赖婆子应了一声儿,脚下生风地走出门去,这是她在秦家最喜欢干的活计,此时的她看起来,还真是个“好”下人。 赖婆子前脚出门儿,岳杏儿就收了针线,端着针线笸箩往外走,经过对秦大川这么长时间的了解,她自然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事儿。 “哎——,你倒是给我收拾收拾啊……”秦大川还在拍着炕叫,岳杏儿已不见了踪影。 秦大川只得自己胡乱地拢了把头发,抻了抻炕上的被褥,还没等收拾得怎么样,那边赖婆子已带了个女子进了门儿,要说做这种事儿,再没有比这个宅子更方便的位置了。 赖婆子带来的女子得有三十多岁了,浓重的胭脂掩盖不住她暗黄的肤色,以及眼角细细的褶子,只能泄漏出她所从事的下|贱职业,好在她的身段还算苗条,那张脸在年轻时应该也是个漂亮的,不过是在艰难的生存中,被岁月磨折了美貌罢了。 一看又是老熟人,秦大川当场就叫了起来,“我不是说了,让你找个年轻漂亮的……”自打到了府城后,尤其是从家里分租屋子开始,他也算是有“见识”了,对府城低档窑|姐的行情那是了如指掌的。 赖婆子也不说话,只是躲在一边儿。 女子上前柔声道,“老爷啊,那年轻的哪儿会侍候人?光一张脸长得好有什么用?”一双手已直接伸进被子里在秦大川的残腿上揉捏了起来,当然不是那痛楚的伤处,而是最容易“起火儿”的地方——秦大川这点子秘密,经过赖婆子的宣传,早已经成了附近窑|姐们心知肚明的“短处”。 秦大川的责备就这么变成了一阵语义不名的哼唧,和拱槽子的猪有的一拼。 赖婆子见女子得手了,借机出了门儿,却并不走远,和无声无息的岳杏儿一样,也坐在外间,她从衣袋里掏出一把瓜子来,噼噼啪啪磕得一地的壳子,这东西在现在来讲可不便宜,价格和肉差不多,别说岳杏儿了,就连秦大川自己都舍不得买来吃,所以她边磕边得意洋洋地看向岳杏儿。 只可惜,岳杏儿任由那迷人的香气在屋子里飘散,却连个眼风儿都不给,更别说赖婆子期望的讨好笑脸儿和甜言蜜语了,仿佛手中的针线就是她世界的全部了。 “受穷的命!”赖婆子恶狠狠地念叨了一声儿,如同诅咒一般。 其实赖婆子最恨的不仅是岳杏儿不给她好处,还有放着天大的“好处”岳杏儿也不肯去赚。 赖婆子就不明白了,岳杏儿一个跟过两个男人的妇人了,又穷成了这样,怎么就不能“活泛”点儿,趁着年轻和还有几分姿色多赚点银子?! 哪有岳杏儿这样的,不仅放着外面的银子不肯赚,就连眼前这么好的银子,也不肯伸伸手去拿?! 赖婆子说完了这一句话后,也就完了,更不敢大声儿,内外间只隔了一层薄棉帘子,什么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她可不敢坏了里面的“生意”。 屋子里,秦大川和女子还在讨价还价,因夹杂着秦大川断断续续的呻唤声,听起来十分怪异。 当听到那二两银子的价格时,岳杏儿手中的针线忍不住顿了顿。 想到秦大川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喝,大冷天儿的任由一双亲生儿女在屋子里挨饿受冻,就算秦怀礼病成这样儿了,他也不肯掏银子给秦怀礼看大夫,却为了贪图这点子享受,乖乖地把银子送到窑|姐儿的手里,岳杏儿就恨不得天上来道雷,直接把秦大川给劈死算了! 女子的声音很快消失不见,秦大川的声音反而大了起来,想来是价钱谈妥了。不,就秦大川的人品来讲,那女子一定是银子到手了。 秦大川先是低声高一声地呻唤,猛然间又变成了不似人声的嚎叫,随后便突兀地戛然而止,人在极度痛苦和欢愉时发出的声音很是类似,善良纯洁的岳杏儿并没多想。 反倒是对那些龌龊手段相当清楚的赖婆子,被吓得直接从椅子里弹跳了起来,差点儿没也喊出声来。 岳杏儿奇怪地看了赖婆子一眼,只见后者脸色苍白、冷汗直冒,仿佛是受了极大的惊吓。 岳杏儿若有所思地往内室的方向看了看,也感到了一些异样,这若是放在以往,以她对秦大川的关心,一准儿是冲进去,但是现在,岳杏儿迟疑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屋子里,秦大川的呻吟声又响了起来,和方才相比,十分低弱,要仔细听才能听得清楚。 赖婆子如闻天籁,又缓缓地坐了下去,不住地轻轻拍打着自己的胸口。 赖婆子坐下来不过几息长的功夫儿,那女子便从内间里出来了,边走边系着衣裳带子,她薄袄的一角,有一块儿很大的湿渍,就如同打翻了茶碗一般。 女子见岳杏儿往自己身上的这个地方看,慌慌张张地躲了躲,岳杏儿想到了旁的,不由感到分外地恶心,立刻调转了视线。 女子经过岳杏儿身旁时,对岳杏儿笑了笑,笑意温婉,甚至还带着点儿慈祥,和小绣庄老板娘对岳杏儿露出的笑容一样,只可惜,低着头的岳杏儿并没看到。 赖婆子送女子出门儿,走到大门口时,赖婆子见左右无人,才嗔怪地说,“你可真是的,这下手也太狠了,万一出了事儿,我看你怎么办?!不行,你得多贴补我一百文钱!这担惊受怕的,害我在外面听得差点丢了半条命去!” “哎呀,”女子说,“我哪承想他身子这么弱,又那么恶心人,你是没闻到他身上那骨子味儿,没看到他那条残腿!我真是一刻也忍不得了,这才下的药猛了点儿,你当这活计那么好做的呢?遭罪不说,那药就不要银子了?!你若不信,下一回你自己个去试试,就什么都清楚了。” 女子拍了拍赖婆子厚实的手臂,“你放心,我心里有数着的呢,做这行都做到老的人了,这点子道理还不懂吗?准保出不了事儿!”只字不提秦大川背过气去的那一刻,她也被吓得三魂掉了两魂。 452.第452章 秦大川不能死 女子在心里暗暗决定下次万不可这么贪心了,表面上却嗔怪起赖婆子来,“你也算是见过市面的人了,怎么就指甲盖儿大的胆子?!再说,讲好的价钱哪有不作数的道理?!下一回,等下一回我好好谢你!” 赖婆子无奈,只得悻悻地回了自己的屋子。 从这女子进了内间到出了秦家大门而去,不过才用了两炷香(二十多分钟)的功夫儿,这就难怪秦大川如此让人厌恶,依旧有人抢着来侍候他了,而赖婆子每次都能从中得到半两银子的好处。 赖婆子和那女子离开后,岳杏儿就收拾起屋子来,她先掀开内外间之间的帘子,把内室里的味道放出来,又将外间的地扫干净了,并没用多长时间。 往内间里去时,岳杏儿脚步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走了进去,别说晚上她还要睡在内间,就是现在外间也冷,她是不能总在外间做针线的。 内间里,秦大川斜斜地俯卧在炕上,周围狼藉一片,他整个身子都在被子外面,一声接一声地叫着,“杏儿……杏儿啊……”声音不大,还种气若游丝的虚弱,却持续不断,就跟叫魂儿似的。 岳杏儿知道,秦大川现在这是不舒服了,想让自己侍候他,但岳杏儿不想搭理他。 “杏儿……我冷啊……”秦大川低低地哀求。 岳杏儿没好气儿地说,“被子不是就在你跟前?!”只要抬抬手就能盖上。 秦大川没动,停了一下儿,继续叫,“解……手……杏儿啊,解手……” 岳杏儿很是无奈,她是不能眼看着秦大川就这么尿到炕上的,被褥还得她洗,炕她也得住。 岳杏儿放下针线走到炕沿儿前,这才看出了一些异样,只见秦大川的嘴角挂了些白沫子,还有些口水正顺着他的下巴滴滴答答地往下流,这还不算,秦大川的身子正一阵阵地不停哆嗦着。 岳杏儿害怕了。 岳杏儿到了秦家后,无论是在小岭村还是到了府城,秦大川是一病再病,就算有时秦大川是装的,但岳杏儿也知道,有时秦大川是真的不舒服,比如现在。 尽管在气头上,岳杏儿曾不止一次地咒过秦大川死,但岳杏儿也明白,秦大川还不能死。 因为在此时的秦家,最可怕的人其实并不是秦大川,而是,秦怀仁! 假如秦大川死了,那么秦家所有的银子都会落到秦怀仁的手里,秦怀仁会先糟蹋了岳杏儿,再把岳杏儿卖到最低贱的窑子里去,还有秦怀礼,岳杏儿有种感觉,秦怀仁巴不得秦怀礼立时死了才好呢! 开始时岳杏儿对秦怀仁恨秦怀礼这件事儿,并不理解,后来发现秦怀仁是出于嫉妒和为了争夺家产后,岳杏儿不仅提醒了秦怀礼还对秦大川提了两句。 可这父子两人对她的提醒,全都选择了沉默。 想了许久,岳杏儿才明白,父子二人对秦怀仁的所作所为不是没发觉、不懂得,而是无力反抗,尤其是秦大川,还特别自私,不愿意保护秦怀礼,所以他们只能默不作声,不做表示。 岳杏儿把秦大川从炕上扶起来,只觉得沉重无比,累得她气喘吁吁,自从买了岳杏儿,秦大川经由了一个由强壮到胖再消瘦的过程,尤其是到了府城后,秦大川又瘦了些,以往发胖时穿不下的旧衣,现在也足足大了一圈儿了,按道理来讲,岳杏儿现在扶他不应该这么吃力啊! 岳杏儿还没等想明白,一股稀黄的尿液,便顺着秦大川的腿“淅淅沥沥”地流了下来,而秦大川还靠在岳杏儿的肩头上哼唧着,“杏儿,我解手,解手……” 他双目紧闭,全身的肥肉和松垮的皮肤,像被风吹过的破布片般,起起伏伏,别说是残腿了,就连那条好腿也不吃力,全靠岳杏儿的扶持才能勉强站着,也难怪岳杏儿会感到如此费力了。 见秦大川这副样子,岳杏儿心底一沉,她记得,她头前那个男人,在临死之前的三、五天里,也是像秦大川这样,大小便都失禁了的。 “尿吧,你继续尿吧!”岳杏儿咬牙道,扶着秦大川的手臂,越发用力起来。 “呃……”秦大川猛地抖了一下儿,就像是尿完了一样,却并没有更多的液体流下来。 岳杏儿抓过秦大川的亵裤给他擦干净了,很是庆幸秦大川现在没穿衣裳,若不然这棉裤可要怎么洗?! 将秦大川放在炕上,岳杏儿便快手快脚地收拾起炕来,幸亏秦大川当初的坚持,没听秦怀仁的,将秦家所有的被褥和衣裳都带了过来,尤其是秦家先后少了殷氏、秦秀梅夫妇和秦怀义夫妇足足五口人后,这些东西富余得很。 秦大川很快被岳杏儿用温水擦净了手、脸和身子,连头发都收拾得整整齐齐,秦大川穿着干净细软的寝衣安置在舒适温暖的被褥里,还被喂了一碗温水,眼见着脸色就好了不少,躺在那里还能微微翻动身子了。 可秦大川还是在打哆嗦,并不停地叫,“杏儿,杏儿……”声音比方才更大了一点儿。 岳杏儿没办法,只好把他抱在怀里问,“老爷身子哪儿不舒坦?”她想了,实在不行,就算秦大川不愿意,她也要去请大夫。 但秦大川不回答,只是哼唧着每哼唧一声儿,就喊岳杏儿一声。 其实秦大川不是不想告诉岳杏儿,他在岳杏儿面前早就没有“羞臊”和“愧疚”之类的感觉可言了,什么撒娇扮痴的手段,他都用尽了。 秦大川是实在说不出他哪儿不舒服来。 他就算是躺在炕上,也觉得一阵阵的晕沉,闭着眼睛,眼前也是金星闪烁,那种无法形容的疲惫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让他连动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身上的每一处都酸痛得无比厉害,让他恨不得立时晕过去才好,偏生又睡不着。 这些都是春|药的后遗症。 453.第453章 秦家变化最大的人 前世秦大川在府城日|日赖赖唧唧地让人侍候着,并不全是出于“享受”也是因为身体的需要和真实的虚弱。 秦大川的那些美妾和通房丫鬟们做的也是“批发生意”,她们和岳杏儿一样,是很怕秦大川出事的,秦大川手里那些华贵的首饰和数额巨大的银子,让她们发自内心地讨好、爱护秦大川,在众多的“竞争对手”面前更不敢做得太过份。 而且那时,有殷氏这个当家主母,有秦大川四个各有能力的儿子,有姜氏这个厉害的儿媳和两个十分顺从的女儿,和一个有功名的女婿,美妾和丫鬟们,丝毫不敢慢待秦大川这位真正的大老爷。 这所有的种种顾忌,都是对秦大川的保护。 但是这一世,做“零售”的窑|姐们,已再没人关心秦大川的死活了,看到的只是到手的银子,更不惧怕秦家这户势单力孤的人家,药下得又狠又重,还是最最便宜对身体伤害最大的那一种,反正只要当时秦大川别死在炕上,事后怎样她们都不怕。 可以说,“作死”这个词汇,此时用在秦大川的身上是再合适不过了。 对此,秦大川并非一无所知,只是他舍不得那种********的享受,没意识到这种可怕的后果并心怀侥幸。 好在,还有岳杏儿,不然的话,秦大川很可能早就出事了。 岳杏儿被秦大川喊得又烦又发愁,只得给秦大川从头到脚揉捏了一遍,秦大川马上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很快进入了梦想,响起了细细的鼾声。 累得通身汗水的岳杏儿,却没有这么好的命了,她稍做休息后,就指挥着自己疲倦的身体,开始拆洗被褥以及秦大川换下来的那些脏衣裳,若不然,方才给秦大川擦身子烧的水就会变凉,到时候秦大川又要说柴禾烧得太多了。 褥子上的一大片湿痕,让岳杏儿想起了那个女子的衣角,岳杏儿终于发现了其中不对劲儿的地方,她强忍着恶心把褥子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一股怪异的药味直冲脑门,十分刺鼻,她好像是明白了。 但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秦大川会听从她的劝告吗?她愁得眉头深锁,打算过几天好好和秦怀礼商量一下。 快手快脚地洗好后,又到了做晚晌饭的时辰,岳杏儿刚进了灶间,秦秀娥就跟了进来,“晚上吃什么?”她斜着眼睛、插着腰问。 忙碌的岳杏儿和赖婆子都没发现,在那女子来秦家的同时,秦秀娥就回来了,无论是女子“做生意”还是岳杏儿照顾秦大川时,秦秀娥都趴在后窗外瞧着,这么大的姑娘了,一点都不懂得什么叫羞臊。 岳杏儿不语,秦秀娥明知道,她们都是没晚饭吃的,偏偏还要来问,真是让人讨厌。 晚饭十分简单,岳杏儿就做了两大碗面疙瘩汤,一碗给秦大川一碗给秦怀礼。 去年入冬秦大川添了心口疼的毛病,一直没好利索,全靠岳杏儿的精心照顾,这才没经常犯病,今天他的消耗太大了,秦怀礼也病着,所以岳杏儿冒着被打骂的风险,给他们吃细面补补身子。 见岳杏儿端着两碗面疙瘩汤走了,一滴都没留下,秦秀娥气得在岳杏儿身后直骂,秦秀娥是不敢大声也不敢抢的,上次她这么做,秦大川就把她关在屋子里,整整饿了两天,那滋味儿,太难受了! 一连串的污言秽语,从秦秀娥的口中传出来,听到的人,一定不会想到,这些都是从一个还没出嫁的小姑娘口中说出来的,不,就算是稍有家教的媳妇子,也不会说这么难听的话。 可以说,到了府城后,秦秀娥是秦家变化最大的一个人,她学会了给窑|姐们跑腿学舌,学会了和嫖客们搭讪,学会了泼妇样地和人吵架骂街,还学会了浓妆艳抹、搔首弄姿哄骗人家的银子和吃喝,完全不知羞耻为何物。 开始时,秦大川发现秦秀娥这样能赚到银子,不仅不阻止,还鼓励,后来发现秦秀娥赚来的银子一点儿都不拿出来,全都私自留下了,想管教已经来不及了——秦秀娥能在外面混吃喝又有收入,根本就不怕秦大川的那些出于减少家用目的的惩罚,她还有秦怀仁给她撑腰,大不来小不去的事儿,秦大川根本就懒得管她。 就这样,秦秀娥成了一个有家的“野丫头”,一个不卖身的“准窑|姐”。 对秦秀娥的谩骂,岳杏儿很是木然。 如果说在小岭村时,岳杏儿对秦秀娥还是爱护和充满善意的,那么从秦秀娥不肯借出私房银子给秦怀礼看病的那一刻起,岳杏儿就完全对她死心了,放弃了所有的教导和劝告。 每当看到现在的秦秀娥,岳杏儿就万分地钦佩清露。 清露是对的,有些人,是不懂得珍惜旁人给她的机会的,那么就没必要再在这种人身上浪费口舌和感情了,唯一该做的就是远离。 秦秀娥抹了一把鼻涕,捂着饿得瘪瘪的肚子,回了自己又黑又冷的屋子,翻腾了很久都没睡着,她很后悔今天没用私房银子买点柴禾,当时她只怕秦大川会抢,就没想到夜里会冷得这么难熬。 “什么时候,能离开这个家呢?就像那些窑姐一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秦秀娥默默地想。 因为放足了油盐,热热的面疙瘩汤飘散出诱|人的香味,上面漂着的绿绿的菜叶子,看起来引人食欲,要说岳杏儿这做饭的手艺,真是没的说,即便是再寻常不过的饭食,她也能做得有滋有味。 秦大川喝得全身冒汗,十分通泰,感到整个人都焕然一新了。 秦怀礼吃得也很香甜,看着两个空空的大碗,岳杏儿总算放了点心。 秦怀礼表达了真诚的谢意,而又有了活力的秦大川则腆着脸说,“杏儿,我就知道你是个好的。” 岳杏儿冷笑一声,“我是好的又如何?老爷是要赏我,还是要让我少干些活儿,多吃口饭?!” 454.第454章 岳杏儿的自由 秦大川支吾了半晌儿,才蹦出来一句,“我就不卖你了!” 对于被卖掉这件事,在小岭村时,岳杏儿是不怕的,到了府城见识到了那些窑姐,尤其是离开了清露的保护,岳杏儿又开始怕了。 秦大川甚至在赖婆子的挑唆下,还动过逼着岳杏儿接客的念头,当时岳杏儿说,“老爷应该知道我是不怕死的,回头老爷还是卖我的尸首吧,看看能卖出多少银子来!” 对这种威胁,曾见识过岳杏儿刚烈的秦大川是相信的。 但就是到了现在,秦大川也没完全放弃这种念头,他在等,等岳杏儿的孩子生下来,到了那时,他手中握着孩子,就相当于有了岳杏儿的“短处”,还怕岳杏儿不从吗?! 可现在,当秦大川再次提到卖自己的事儿时,岳杏儿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韩狗子的身影,想起了几个月来从韩狗子那里“赚”来的七两多银子,一个不可遏制的念头,从岳杏儿的心头升起,其实,她还有一条路可以走啊,她可以自己赎身啊,韩狗子一定会愿意为她出面的! “老爷想把我卖多少银子?”岳杏儿转身回头,语气淡淡地问。 “怎么也得十两银子吧!”秦大川开口就答,让他的贪心一览无余,岳杏儿若是个黄花闺女还行,可岳杏儿是个已嫁过两次人的孕妇啊,他竟然还想要这么多的银子! 不过,岳杏儿并没失望,因为她现在是有靠山的人了,只要是韩狗子来买,想来秦大川是卖不出这样的“理想价格”的,而有了韩狗子的资助,就算是现在这十两银子的价格,她也是不难接受的。 岳杏儿出门去灶房洗碗时,脚步很是轻快,因为她发现了,她离自由的距离并不远,只要她再辛苦几个月,就可以拿着银子去找韩狗子为自己赎身了,那时候,她的孩子还没生出来,她可以走得无比利落! 此时的岳杏儿并不知道,她的自由会来得如此之快。 看着岳杏儿飘然而去的背影,秦大川的心猛然间往下一沉,如同被掏去一般的痛楚,他不记得岳杏儿来了多久,但他早已习惯了岳杏儿所有的好:不贪财、忠诚、善良、吃苦耐劳、十分能干、还对他非常地体贴和照顾…… 秦大川无法想像,他一旦失去了岳杏儿,会怎么样! 秦大川心里明白,无论是在小岭村还是在府城,岳杏儿其实都是有机会离开他的,是他的贪心阻碍了岳杏儿被卖掉的命运。不,到了府城后,就连他的贪心也阻止不了——只要岳杏儿愿意,岳杏儿完全可以“勾搭”上一个有钱有势的买家,到了那时,不管秦大川愿不愿意,不管多少银子,秦大川迫于无奈,都得卖了她,等待秦大川的就是人财两空的结局! 这种认知,让秦大川不寒而栗。 洗漱后,岳杏儿挣扎着爬上了炕,这一整天,可把她给累坏了,而且针线还没做多少,光侍候秦大川了,明天还要早起,拿银子给秦怀礼看大夫,她真得好好睡一觉才行。 可岳杏儿刚闭上眼睛,秦大川就凑了过来,“给我揉揉腿,我疼得厉害……”他八爪鱼样地缠在了岳杏儿的身上,在药力作用下他曾不受控制地大力冲撞,让他的残腿受了不小的伤害。 岳杏儿闭着眼睛不理,“刚刚不是揉过了?我很累了。”给秦大川擦洗时,她就发现了秦大川腿上磕出来的青痕,特地很精心地给秦大川揉了,还用了药油,就算秦大川现在有些不舒服,也应该在完全可以承受的范围内。 岳杏儿猜得很对,但她这样的态度以及方才的表现,却让秦大川越发地不痛快起来,“我让你揉,你就得给我揉,不然我明儿就把你卖到窑子里去!”不过是一转头的功夫儿,就食言而肥了。 “好啊!”岳杏儿打了个哈欠,就算卖到窑子里,韩狗子也能把她给赎出来,说不定赎身价格还能更便宜些呢,“那老爷就卖吧!” 以往的法宝不管用了,这秦大川大吃一惊,越发坐实了他的猜测,他一怒之下,恶狠狠地掐住了岳杏儿的脖子,“信不信我现在就掐死你?!”这一刻,她对岳杏儿真是起了杀心。 岳杏儿边挣扎边喘息着说,“我知道,老爷不是舍不得我,而是舍不得我的卖身银子!”尽管这种认知已深深地刻在了她的心里,可当她真正说出来时,还是忍不住一阵酸楚,至于孩子,她是连提都没提的,对秦大川这种连畜生都不如的人,孩子又算得了什么呢?! 秦大川的体力毕竟大不如从前了,在岳杏儿的挣扎面前,他很快就累得不行了,这还是岳杏儿没还手,不然的话,还真说不好是谁能把谁给打一顿,尤其是岳杏儿说的那句话,让秦大川再也下不去手了。 秦大川越来越感到岳杏儿就像是个刺猬,让他束手无策。 好在,岳杏儿还是个很可爱很能干的刺猬,秦大川想,索性松了手,马上换了面孔,“杏儿,我跟你闹着玩儿呢,”别开眼睛不去看岳杏儿脖子上的那道青紫痕迹,又觉得不甘心,“不行,你就得给揉,你不给我揉腿,我就闹腾得你这一夜都别睡!” 今天这一白天,秦大川不仅起得晚,还小睡了三次,可以说,除了和女子进行了一场“运动”外,他就只做了吃和睡这两件事儿,所以他的精力现在是很充沛的。 这一刻,岳杏儿万般后悔,今天下半晌那么用心侍候地秦大川,让秦大川恢复得这么快,而秦大川这个人是个将“恩将仇报”四个字发挥到极致的人。 “没有下一次了,就打他真是要死了,我也不会那么侍候他了!”岳杏儿伸手给秦大川揉腿时,在心中做出了这个她觉得十分恶毒的决定,这对生性善良的她来说,是相当难得的。 就在这时,一阵敲门声响了起来。 455.第455章 秦怀仁的归家之夜 不用人吩咐,赖婆子就用和她那肥硕的身材相当不相称的速度,从屋子里冲了出来,快手快脚地打开了大门,满脸堆笑地说,“二少爷回来了,这大冷的天儿,可是读书辛苦了!” 秦怀仁甩了甩袖子,瞟了一眼黑漆漆的院子,“这才什么时辰啊?就都睡下了?!真是一群乡巴佬!”城市里的作息时间通常都比乡下晚,这种现象在古代也和现代都差不多,现在这个时辰,正是府城百姓人家用晚饭的时辰,也难怪刚从灯红酒绿的街道上进门的秦怀仁,看不上秦家现在的做派了。 “可不是!”赖婆子应和道,“岳杏儿那个妖妖娆娆的东西,每天恨不得把老爷捆到炕上呢,二少爷,你可是不知道啊……”拉拉杂杂地说起了岳杏儿的种种不好,顺带着把秦怀仁不在家这些日子,家里面的大事小情说了个遍,其中不乏对秦大川和岳杏儿的诋毁,就连秦怀礼也没放过,只可惜,秦怀礼每天都足不出户,她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 秦怀仁静静地听着,自从发生了出租房子事件后,他不管多不愿意,一个月中总要回来两、三次,实在是怕秦大川再惹出什么麻烦来,而他每次回来,都能听说秦大川又做下了很多蠢事,现在的秦怀仁,真恨不得将秦大川再弄回小岭村去,省得他看得心烦,反正秦大川手头的银子他也弄得差不多了,秦大川没用了! 听赖婆子说得差不多了,秦怀仁从荷包里拿出来一锭银子,“去,弄点像样的酒菜来,再把炕烧上,这屋子冷得跟冰窟窿似的,怎么住人啊?!” “哎哎,”看着手中将近一两的银子,赖婆子喜不自胜,她就知道,二少爷是个懂人情的,也不枉她这么用心巴结着,心里越发地瞧不起秦大川了,但她并没立时跑出去,而是面带为难地说,“二少爷,家里的柴禾都被岳杏儿那小贱蹄子给锁起来了,现下天黑了,也没处买去了,听说现在有种蜂窝炭,虽是贵了点……”城市里,柴禾只有一早起来才有卖的,这是真的,但她还想要得更多,也是实情。 “呵呵,”秦怀仁似笑非笑地看着赖婆子,“你个贪心的婆子,我那宅子就一直烧蜂窝炭,你当爷不知道价钱是怎么着?!小心我到隔壁院子去住这一夜,让你什么都捞不着!”隔壁院子是干什么的,想来赖婆子一定知道,而这一两银子的价格,足够他有吃有喝温香暖玉地过上一夜了。 果然,赖婆子立时抬起手来,在自己脸上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子,“哎吆吆,都怪我老婆子多嘴,二少爷您消消气儿,我不敢了,再不敢了!”拔脚就要往外走。 秦怀仁却叫住了赖婆子,“蜂窝炭就不用买了,把岳杏儿叫起来拿柴禾。”他很不愿意让秦大川每天过得这么逍遥,再说,家里的烧柴本来就该秦大川出银子,他凭什么另外买?!“这样你也可以多得几个钱了,不过,酒菜若是不好,你就别想要下次了!” 赖婆子大喜过望,连连应着出门而去。 赖婆子进门要柴禾时,岳杏儿没起身,只是直接把钥匙递了过去,秦大川却一把抢了过来,“不行,杏儿,你去!不然柴禾烧多了,我就狠狠地揍你!”他不敢得罪秦怀仁,只好拿岳杏儿撒气。 “我去了,二少爷就能少烧柴禾?!”岳杏儿反问道,但还是穿衣下炕,她想趁此机会给秦怀礼也烧烧炕,“若不然还是老爷亲自去看着吧,这样也省得回头老爷怪罪我!”她可不想承担这种无妄之灾。 “不能多啊,不能多……”秦大川还在一连声地嘱咐着,见岳杏儿停下了脚步,又连忙说,“行了,行了,你快去吧!”他实在是再没人能支使了,偏又怕秦怀仁怕得不行。 赖婆子见岳杏儿起来了,她就去外面买酒菜了。 岳杏儿连忙先把秦怀礼的炕烧了,怕秦秀娥闹腾,就把秦秀娥的炕也烧了一把火,然后才去烧秦怀仁的炕,当然了,前后也差不了多大会儿功夫儿。 赖婆子将酒菜买回来时,秦怀仁的屋子里已是热气腾腾了,赖婆子将食盒放下,就要上前服侍秦怀仁梳洗,看着赖婆子那张又老又丑的脸,秦怀仁真是觉得倒胃口,想了想说,“让岳杏儿来侍候!” 赖婆子心里气得不行,却没办法,只得先去叫自家男人起来烧火,才骂骂咧咧地让岳杏儿去秦怀仁屋里。 哪承想,岳杏儿起身就回了自己屋子,根本就不往秦怀仁的屋子里去,任凭赖婆子怎么骂,也不出来,当着秦大川的面儿,赖婆子总不能从炕上把岳杏儿硬拖起来吧?! 赖婆子前脚儿离开,秦秀娥后脚儿就进了秦怀仁的屋子,连鞋子都不肯脱,就直接往炕上扑,“哎呀,还是二哥哥屋子里暖和啊!”躺在上面打了两个滚儿。 秦怀仁大喊一声,“你给我下去!”一见到秦秀娥这副样子,他就气不打一处来,他带秦秀娥来府城,是有用处的,可一眼没看住,秦秀娥就被秦大川给养毁了,就算是卖,都卖不上好价钱了! 秦秀娥的脸皮现在已相当厚了,她悻悻地下了炕,眼珠子乌溜溜地盯那散发着香气的食盒,怎么都不肯走,娇声娇气地一味说着家里的这个不好,那个不好,那副举止做派,活脱脱一个窑姐儿,她还不自知,自以为挺好的呢! 秦怀仁气得对秦秀娥破口大骂,“你看看你,好好的一个女孩儿家,还没出门子,这都学得些什么啊?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下去的话,就把你的名声全毁了!” 秦秀娥被秦怀仁训得到底有些恼怒了,“名声?名声值几个银子,我见天地挨冷受冻还吃不饱,连盒像样的胭脂,好看的首饰都没有,这样的苦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还不如当个窑姐呢!”这是她的心里话。 456.第456章 秦秀娥的悔痛 秦怀仁看着秦秀娥那张振振有词的嘴,强把怒火压了下去,他只剩下这一个妹妹可以利用了,而且,就算秦秀梅还在,也没有秦秀娥这样的好相貌。 再说,万一秦秀娥像岳杏儿那样,长了个榆木疙瘩脑袋,穷死也一副冰清玉洁的样儿,他反倒不好办了。 秦怀仁冷笑了一声,“你是我的亲妹子,我才这么为你生气,才这么费心费力地管教你,你若不听,我也没办法,只要你往后别后悔就行了!” 秦秀娥听了,不再和秦怀仁争执了,一个是她现在在家里唯一能指望的人就是秦怀仁了,她很怕这个“有手段”的二哥,再有一个就是,她觉得秦怀仁是秦家最有见识的一个人,或许秦怀仁说的话,就是对自己最有利的。 此时,一连串的问题从秦怀仁的口中冒了出来,“你说你没有这个,没有那个,那么那些窑姐儿就有吗?你见识过什么叫富贵的日子吗?你看没看到那些去逛窑子的,都是些什么人?”又一指不远处的教司坊问,“你去过那里头吗?见识过里面的那些女子,尤其是那些当红的头牌姑娘的穿戴打扮和吃穿用度吗?” 秦秀娥望向秦怀仁所指的方向,先是露出痴迷的羡慕之色,接着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那里面可不是一般人能进得去的!”她也想进去来着,还没等靠进门口呢,就被下人给轰走了。 “哼哼……”秦怀仁看着秦秀娥冷笑了一声,高高地昂起了头。 秦秀娥眼前一亮,“哎呀,二哥是秀才啊,是可以进去的啊!”什么都顾不得了,上前扯起了秦怀仁的袖子,轻轻地摇晃着,“求求你了,二哥,带我进去一次吧,哪怕是把我扮成小丫鬟也行,我什么都听你的,我就是进去看一看,我一定听话,不给你惹麻烦!” 秦怀仁先是坐了下来,又毫不留情地甩开了秦秀娥的手,“看一看?你知道进去看一看要花多少银子吗?” 其实,府城中最大最好的教司坊,也就是清露曾经卖身的那一家,连秦怀仁也没进去过——他的秀才身份还不够资格,还有就是他的银子也不够多,去一次的消费,不是他能承担得起的。 秦怀仁只去过府城最小的教司坊,因为是借旁人身份的光,所以自然是他结账,只有一次,五个人就用掉了六百多两银子,这让他心疼了好久,他深刻地意识到,什么叫做“销金窟”,而里面众多品质优秀的美女,更让他久久难忘。 但这可称寥寥的经验,并不妨碍秦怀仁在井底的小蛤蟆秦秀娥面前冒充“砖家”,“还有,只是去一次、看一看,你就能满意了?往后就不会去想了?!你就这么点子出息?!” 面对秦怀仁这样的问题,秦秀娥垂头丧气起来——她是不甘心的。 偏巧,这时秦怀仁又说,“若是那样的话,你已经看到过了,清露你知道吧?她可是出身京城教司坊啊,一万两的赎身银子呢,你在家时,不是经常上山吗?她的穿戴打扮、吃穿用度、金银首饰,你难道还没看够?!” 秦秀娥的眼睛红了。 秦秀娥岂止是没看够?! 随着在府城增长的这些“见识”,秦秀娥越发地意识到她曾经失去了什么,窑姐手中的那些东西,根本就不能和清露所拥有的相比,秦秀娥看了,也打听了,就是最最当红的窑姐的全部身家,都赶不上清露的半副头面。 而且秦秀娥还知道,她见过的清露的那些东西,都是到了小岭村后,秦怀恩后来给清露置办的,清露从京城带来的那些首饰更加华贵。 秦秀娥曾利用自己在清露那里得到的见识,对窑姐们显摆,开始时窑姐们不信,“你有这么富贵的嫂子,你们家怎么还会过现在这样的日子,沦落自此呢?”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秦秀娥只得将秦怀恩和清露的婚姻状况,简单地说了一下子。 有些窑姐便信了,还给秦秀娥出主意,“这样的嫂子,你就该使出百般的手段巴结啊!哪怕给她当个小丫鬟也行,还怕没你的好处?!远的就不说了,只要过个三年两载的,你出嫁时她随随便便给你的添妆,就足够你在婆家过上一辈子的好日子了,婆家人也不敢小瞧了你啊!” “那大户人家的丫鬟,比平民小户的小姐都金贵,更不是我们这样的窑姐儿能比的,主子随便赏的什么就是一大笔银子。”她们将秦秀娥定位得十分准确,刘秀芬现在过的不就是这种日子么,比秦秀娥强太多了,而且随着时间的增长,优势还会越来越明显。 还有的窑姐说,“你嫂子出身那么厉害,那么会笼络男人,从良后又过得这么风生水起,就打她随便教你个一招半式的,你今后所得的就更不用说了!”秦秀娥口中所描述的清露,别说对这些下等的窑姐来说,估计在府城最高档的教司坊的头牌眼中,都得是绝对成功的范例了! 当时听了这些话和评论,秦秀娥悔得肠子都青了,她忘不了,当初清露对她的种种包容和种种好,忘不了,她长这么大,得到的最多的压岁钱和最好的首饰,乃至最好的吃食和最好的衣裳料子,其实都清露给她的。 她听了秦大川的挑唆后,不仅没像窑姐们说的那样“百般巴结”,还跟得了失心疯似的,跑到山上去偷去抢,不知死活地去说清露“小气”! 现在想来,对秦秀娥最最小气的人,恰恰就是她的亲生爹爹秦大川,小气到,在到了府城后连饭和柴禾都不给她了! 可后悔有用吗?秦秀娥已浪费了清露给她的最后一次机会,她知道,如果那时她能承认错误、哭求一下,或许还来得及,至于现在,就算她回到小岭村后再这么做,清露也不会原谅她了! 秦秀娥因此特别地恨秦大川! 457.第457章 秦秀娥的梦想 见秦秀娥面色灰败沉吟不语,秦怀仁就知道秦秀娥是听进去了,毕竟,清露这样的例子,实在是太生动了,越有见识越会清楚地意识到自身和清露的差距。 “你想明白了?”秦怀仁笑着问,“想明白了,就要……” 秦怀仁才说到一半儿,秦秀娥忽然打断了他,“二哥把我卖了吧,卖到教司坊里去!”她想好了,她一定要不择手段成为清露那样的人! “哈哈哈……”秦怀仁大笑出声,“小妹啊小妹……”他边指着秦秀娥边摇头,“你怎么和那些窑姐混了那么久,还连这点子道理都不懂啊?我卖你?你想进教司坊?告诉你,谁都不能把你卖进去,不信你就自卖自身去试试!” 秦秀娥的眼泪到底还是流了下来。 秦秀娥知道,教司坊不是随便什么女子都收的,她还记得第一次问窑姐,“那你们为啥不卖身到教司坊”时,那些窑姐难看的脸色,还有她说想卖身去教司坊时,得到的耻笑。 秦秀娥还记得清露的身材、容貌,更记得清露那曲令人惊艳的“掌中舞”,她越来越懂得,自己太差了,不仅什么都不会,就连她在小岭村堪称出色的长相,到了府城也不过是平常而已。 秦秀娥为什么越来越讨厌岳杏儿,就因为她渐渐地发现,她其实没有岳杏儿长得漂亮。 秦秀娥还要说什么,赖婆子已走了进来,对秦怀仁“吧啦吧啦”地告起岳杏儿的状来。 秦怀仁听得气不打一处来,觉得自己在秦家的“地位”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就连秦秀娥也忘记了自己的“伤心事”,开始添油加醋地说起岳杏儿的种种“狂傲”表现来。 秦怀仁越听心里火越大,尽管他知道,这其中有赖婆子和秦秀娥添油加醋的成份在内,但岳杏儿对他的“拒绝侍候”也足够说明一切了。 而这番话当中,最让秦怀仁在意的是赖婆子说的,“哼哼,恬不知耻的小贱人,以为肚子里有了孩子,她就能张狂了,就能在这个家里横行霸道了,岂不知,二少爷才是咱家的当家人,老爷,就是个不顶用的,她再巴结老爷也没用!” “什么?”正在赖婆子的服侍下净手洗脸的秦怀仁一听,立马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岳杏儿怀孕了?!”这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 “嗯。”赖婆子点头,“还不知道是谁的种呢,要叫我说,这事儿二少爷真得好好查查,前阵子家里头人多,没得让她自以为得了手,不是我说,就老爷那身子,啧啧……”变成了意味明显的感叹。 赖婆子明白,即将拥有庶出的兄弟了,对秦怀仁来讲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赖婆子本来还指望用这条重要“消息”多换点银子呢,结果一个没忍住,就给说出来了,不过,岳杏儿也真把赖婆子给得罪透了,像岳杏儿这么油盐不进、什么都不贪图的人,赖婆子还真是头回遇见。 秦怀仁洗完了,又换上了家常衣裳,这才坐下来享用他的晚膳,就连秦秀娥在一旁混吃混喝,他也没赶人,他看出来了,他今天在这番话,在秦秀娥身上还是起到些作用的。 果然,刚吃饱,秦秀娥就不等秦怀仁再教训,而是主动问,“二哥,那我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啊?” 秦怀仁说,“自然是找户好人家啊,其实你想想,就打是窑姐和头牌,她们最想的也是从良,只不过是这个从良的男人,得好好选一选,找那些有钱有势的,过了门儿就能披金戴银不受委屈的!” 在秦怀仁的循循善诱下,秦秀娥露出了憧憬的表情,但很快又意识到,“二哥,那人家能要我吗?”她现在已然明白了,秦大川是不会给她什么嫁妆的。 秦怀仁拍着胸膛保证,“这不是有二哥嘛!当然你自己也得争气一点儿,学点子东西,比如针线女红、吹拉弹唱,若是能跳舞、识字那就更好了!” 秦怀仁每说一样儿,秦秀娥的脸色就黑上一分,这些她全都不会,她倒是见识过,就算是窑姐,通常也会弹弹琴唱唱曲儿啥的,她偶尔有机会比划那么两下子,就知道这些东西还是挺难的,尤其是想要弄好了,更是难上加难。 再说,人家那些窑姐也不可能将看家的本事教给她啊! 秦秀娥眼前又一次浮现出了清露的身影,随之而来的是对秦大川越发深刻的恨意。 “这……这些我都学不会啊!”秦秀娥讷讷道。 “哎——”秦怀仁先是装模做样地叹了口气,又安慰秦秀娥说,“那等往后二哥替你想想办法吧,不过,你可不能再像往常那样,动不动就往面跑了,还和那些窑姐学些乌七八糟的东西,你想想,就是那教司坊的头牌,在没挂牌之前,哪一个不是被老鸨藏得严严的?!这样才显得金贵,才能卖得上身价儿!” 秦秀娥听得连连点头,“那……我就听二哥的,可爹不给我饭吃……” 秦怀仁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拿出了一串钱,“这一百文够你吃上几天了!”追上一句,“你往后可不能忘了二哥对你的好!” “哎哎……”秦秀娥欢欢喜喜地接了过来,尽管对数目并不满意,却还是满脸堆笑——她现在早已明白该如何讨好人了,再不会做得罪清露那样的蠢事。 看着秦秀娥离去的背影,秦怀仁的脸色阴沉了下来,秦秀娥继承了殷氏的好相貌,但也同样继承了殷氏的愚钝、懒惰和贪心,而且就秦秀娥的年龄来讲,现调|教已然是来不及了。 秦怀仁明白,别看秦秀娥答应得挺痛快的,明天一定会照样跑出去,该什么还干什么。 不过,秦怀仁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秦秀娥的事儿,还不着急,现在需要办的是岳杏儿的事儿! 又过了没多一会儿,秦怀仁便吃饱喝足了,但他并没就这么睡下,而是借着酒劲,直奔秦大川和岳杏儿的屋子。 458.第458章 我要杀了你 “砰砰砰”的敲门声,在秦家大大的院子里回荡,秦怀仁大叫着,“爹,开门,我有事儿找你商量!” 秦大川先是说了两句,“天晚了”,“等明天吧!” 但秦怀仁不依不饶,秦大川没办法,就一边穿衣裳,一边支使岳杏儿去开门。 岳杏儿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坚决不去,她有种预感,今晚秦怀仁来者不善。 实际上每次秦怀仁回来,岳杏儿都高度戒备,这不,她烧完火上炕后,都累成那样了,也不肯脱衣裳,棉袄棉裤都穿着呢! 秦大川骂骂咧咧,不是骂秦怀仁而是骂岳杏儿,“都是你惹的麻烦,给他烧烧炕又能怎么着?我这不是在家嘛,他敢动你一手指头吗?”色厉内荏,“你还当你是黄花大姑娘?!”又说,“他现在上来这股子劲了,你不去开门,这一夜全家人都不得消停!” 岳杏儿也不还嘴,缩在炕上一动不动,直到看到秦大川要自己起来去开门了,才一把拉住了秦大川说,“老爷,你还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你千万不能去啊!” 秦大川也犹豫了,他倒是不怕岳杏儿受欺负,而是想到,秦怀仁会不会来抢他的银子,要知道,到了府城后,他可是势单力孤了,就算是秦怀仁真的来抢,他又能怎么样呢?! 就在这时,敲门敲累的秦怀仁,已经开始撬窗户了,一边撬一边喊,“不出来!斧子呢?我去拿斧子!岳杏儿,我看你敢不出来,你个当丫鬟的,我让你干点儿活怎么了?!” 秦大川一听这话,心里有底了,只要秦怀仁不抢银子,他就不怕!再说,把窗户撬坏了,还不是得他拿银子来修吗?这么大冷的天儿,破窗户得多遭罪啊! 岳杏儿根本就不信秦怀仁的说辞,一味死死地拉着秦大川。 秦大川急了,劈头盖脸地朝岳杏儿打了下去,“松手!你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儿,我说了没事儿,我会护着你,你怎么就不相信?!” 岳杏儿要是信秦大川就有鬼了! 秦大川挣脱不开,就扯着岳杏儿往门外走,岳杏儿眼见着要从炕上被拖得掉下来了,只得松了手。 秦大川开了厢房的门,秦怀仁一步就闯了进来。 秦大川大喊道,“怀仁,你这是要干什么?” 秦怀仁连听都不听,一把就把秦大川给推倒了,再次往内室里闯。 秦大川躺在地上大声叫唤,“反了,反了,来人啊,快来人啊,老赖,赖婆子!” 回答他的只有从大开的门中灌进来的寒冷夜风。 老赖听到秦大川喊得都不是人声了,就想出去,却被赖婆子一把给按住了,“你搭理他干什么?!再让他整日里抠抠搜搜的,该!” 老赖这个人有很多毛病:吃酒、赌钱、懒惰、偶尔坑蒙拐骗……但良知并没完全泯灭。只可惜,就因为他前头的那些缺点,家里的银子便被赖婆子死死地攥到了手里,在赖婆子面前就说了不算了。 此时老赖讷讷道,“这要是出了事儿,咱们也捞不着好去!” “我呸——”赖婆子吐了一口,“那不是有二少爷呢嘛,杀人放火与咱们都没关系,岳杏儿那小蹄子,也该着教训教训了。” 秦怀仁闯进内室后,一把薅住了岳杏儿的头发,就往门外脱,“起来,给我干活儿!” 男女的体力相差还是比较大的,而且此时岳杏儿心中还有些侥幸,若是秦怀仁真的只是让她干活儿,或者打她一顿,那她就忍了! 于是岳杏儿借着秦怀仁的力道,被拖到了院子里,但是秦怀仁想让她进自己的屋子时,岳杏儿不干了,她死死地抱着门,任凭秦怀仁怎么打骂,都不肯进屋子。 到了这时候,秦怀仁恶毒的心思终于展示出来了,“怎么,你以为你不进屋子,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小婊|子,你既然这么不要脸,我就成全你!”他开始撕扯岳杏儿的衣裳。 衣裳不是那么好扒的,秦怀仁见不得手,就去扒岳杏儿的裤子。 岳杏儿上下无法兼顾,眼看着就要被秦怀仁得手了。 秦怀礼从屋子里冲了出来,“二哥,你不能这样,杏儿怀孕了!” 秦怀仁停下了手,看了秦怀礼一眼,“她怀没怀孕,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难道你和她做了苟且之事?!” 秦怀礼大急,正要继续分辩,冷不防秦怀仁一拳头挥了过来,“我要替爹教训教训你这个不孝子!” 秦怀礼本来就体弱,又病了快两个月了,尤其是他根本就没想到,秦怀仁说动手就动手,这一拳打得他鼻口出血,直接倒在了地上。 可就是这样,秦怀仁还是不肯放过他,接连往他身上踹了好几脚,专门踢那个男人最脆弱的地方儿。 秦怀礼开始还叫喊、呻吟,但很快便没了声息,躺在地上不动了。 秦大川见识了秦怀仁的凶狠后,被吓得一声都不敢吭了,别说去救岳杏儿,就连去看看秦怀礼伤得如何都不敢。 反倒是岳杏儿,凄厉地大喊了一声,“四少爷——”放开怀中抱着的门,转身朝秦怀仁冲了过去,两步之间就从怀里拿出了早就藏好的剪子。 以往岳杏儿是打算拿这个自杀的,可是现在,她疯了似的挥舞着剪子往秦怀仁身上乱戳,“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秦怀仁原本就是装醉,这时看到岳杏儿手中那明晃晃的剪刀,不由吓出了一身的冷汗,转身就逃,脚步别提多灵便了,岳杏儿追了没两步,就被秦怀仁刚刚扯掉一半的棉裤给绊倒了。 秦怀仁大叫一声,“赖婆子快出来帮忙,我给你五两银子!” 赖婆子目光闪烁,等着秦怀仁加钱。 谁知道,秦怀仁见岳杏儿倒了,转身往回跑,抬脚将刚刚想爬起来的岳杏儿一脚踹趴在地,眼看着不用赖婆子帮忙也要得手了。 赖婆子急忙从屋子里冲了出来——有五两银子也比什么都得不到的好! 老赖也被赖婆子拉了出来。 459.第459章 赖婆子的生意经 秦怀仁这一脚正踹在了岳杏儿的后腰上,让她从半跪的姿势,直接变成了五体投地,那力道大得让她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小腹更是一阵带着抽搐的痛,双腿间一阵热流涌了出来,当她再次趴倒在地时,她知道,她的孩子,没有了! 但岳杏儿死死咬住嘴唇儿,既不哭也不喊,她紧紧地握着剪子,一心想要了秦怀仁的命。 见岳杏儿还要翻身,秦怀仁赶紧扑到了岳杏儿的后背上,同时,赖婆子夫妇也到了,在三人的合力之下,岳杏儿终于败下阵来,为了从岳杏儿手中抢下剪子,赖婆子狠狠地跺着岳杏儿的手,差点儿没把岳杏儿的手指头给踩断了。 老赖压着岳杏儿,赖婆子讨好地对秦怀仁说,“二少爷,老奴按住她了,这回她伤不了您了,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秦怀仁抄起了那把剪刀,“哗啦”一声剪开了岳杏儿的裤子,岳杏儿终于惊叫了起来,“秦怀仁,你不得好死!秦大川你还是不是男人?!枉费我那么尽心地侍候你,秦大川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秦怀仁就连畜生都不如——”那一声声绝望的尖叫,如泣如诉,又如同带血的诅咒,伴着寒冷的夜风在空中飘散出去很远。 别说秦大川和秦怀仁了,就连赖婆子夫妇,都听得汗毛倒竖,全身一阵阵地发冷。 秦怀仁看着岳杏儿那被鲜血浸透的亵裤,实在没了欲|望,而且,他原本让岳杏儿流产的目的也达到了,秦大川的表现更是让他很满意,于是他悻悻地从岳杏儿身上爬了起来。 但秦怀仁是不想就这么饶过岳杏儿的,他拳脚相加,给岳杏儿一通暴打。 秦怀仁打累了,吩咐赖婆子,“把岳杏儿关到柴房里去!谁要是敢放她出来,我就烧了柴棚!” “哎哎……”赖婆子一连声地应着,示意老赖赶紧把岳杏儿拖走,然后亦步亦趋地跟着秦怀仁说,“二少爷消消气儿,小心身子,老奴去给少爷泡壶茶……”尽管秦怀仁方才的狠厉吓到了她,但还是那五两银子对她来说更有吸引力。 老赖拖着岳杏儿去问秦大川要柴棚的钥匙,秦大川连问也没问一声儿,就将钥匙交了出来,岳杏儿晕晕沉沉地抬起头来,看着秦大川冷笑了一声。 秦大川嘴唇蠕动了一下,他本想说,“只要往后你好好地侍候我,我等下就去放你出来。”又想到秦怀仁的威胁,终于还是没做声儿。 “烧了柴棚可不止五两银子啊,岳杏儿值五两银子吗?以往应该值,现在恐怕不值了,想要她活下来,还得花银子给她看病!”秦大川默默地算计着,连柴棚的钥匙都不等了,关上了门,躺回了炕上,他今天下午本来就累得不轻,刚才又被秦怀仁推到了,全身无一处不痛,又开始一阵阵地打哆嗦了。 “哎哎,大不了,等回头再买一个,或者挑那个看得过眼儿的窑姐,赎身,不一定就比岳杏儿差!”秦大川这么想着,闭上了眼睛,却怎么都睡不着,在炕上十分难受地翻腾起来。 赖婆子很快侍候好了秦怀仁,并得到了她的五两银子,但她从秦怀仁屋子里出来后,并没回自己的屋子,而是去了柴棚。 从并不怎么严实的木门缝隙中,赖婆子看见岳杏儿披头散发地躺在地上,整个人都蜷缩成了一个乱七八糟的包裹,那条破碎的棉裤胡乱地裹着她的双腿。 “不会就这么死了吧?”赖婆子吓得一惊,开始和岳杏儿搭话,“你说说你,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你就从了二少爷又有什么的?再说,你也看出来了,二少爷根本就看不上你,不过就是教训教训你罢了……” 岳杏儿不出声,她只觉得随着身下血液的不断流出,她感到越来越冷,连意识都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她明白,她这一回是真的要死了,只是死如此人渣的父子手上,她怎么就这么不甘心呢! 赖婆子还在说着,因为看到岳杏儿不动不语,越发地焦急起来,语气变得特别急促,“你这人怎么就这么犟呢?!我可不是吓唬你,再这样下去,都用不上明天早上,只要一个时辰,你的小命儿就没了,我是心善的人,看不得你受苦,这样吧,一两银子,一件衣裳或是一条被子,你若是想给什么人送信儿,你就再给我五两银子……” 赖婆子的喋喋不休终于让岳杏儿有了反应,她翻了个身,抬起头来看着赖婆子问,“四少爷呢?” “呃?”赖婆子先是一愣,继而便领会错了岳杏儿的意思,“你都到这个地步了,还有闲功夫儿管那不相干的人?不是说你们真有私情吧?!你怎么就这么笨,跟也不会跟个有用的,那个废物还在院子里躺着呢,也出气多进气少,估计比你死得还快!” 岳杏儿相信赖婆子说的是对的,后来她那么大喊大叫,就躺在近旁的秦怀礼,都没一点反应,可见是伤得比她还重,而无论是秦大川父子,还是赖婆子夫妇,都是不会管秦怀礼的,因为他们早就知道,秦怀礼手里是一文钱都没有的。 “你把四少爷挪进屋子里,要多少银子?”岳杏儿问。 差点儿都要放弃的赖婆子不由眼睛一亮,“一两,不不,一个大男人,太重了,得二两银子……” “好!”岳杏儿连忙打断了赖婆子的话,她真是怕赖婆子再涨价,“就二两,然后再给我拿一套被褥和三件衣裳来!”到了此时,她已不心疼私房银子了,而且她只能去取一次银子,没有第二次的机会,与其白白丢掉那些银子,还不如用它们增添自己活下去的机会。 赖婆子十分欣喜,她真没想到岳杏儿手头竟然有这么多的银子,她就知道,在这种地方,但凡有点姿色的女子,哪个能没点儿家底儿啊?! 460.第460章 一个可以依靠的人 “行啊,”赖婆子答应着,伸出了手,“你快点儿把银子拿来吧!” 岳杏儿身上是没有钱的,于是赖婆子又叫来了老赖,两人半搀半拖地将岳杏儿弄到了藏银子的地方,拿到了银子,又把岳杏儿关进了柴房。 可岳杏儿左等右等也等不来赖婆子该送来的被褥,更不知道赖婆子收了银子,根本就没管院子里的秦怀礼。 赖婆子也是很忙的,她从岳杏儿手中拿了银子后,就回屋子收拾停当,打算出门儿,老赖说,“天黑了,还是我去吧!” 赖婆子白了老赖一眼,脚步不停地出门而去——她是不会把这种赚银子的机会留给老赖的! 韩狗子住的地方儿,离秦家并不近,可赖婆子舍不得雇轿子,只好在大雪天中一步一滑地走,路上还摔了好几跤,等走到韩狗子家门前时,弄得别提多狼狈了。 更让赖婆子来气的是,韩狗子还不在家。 怎么办呢?赖婆子在寒风中变得六神无主。 等吗?万一韩狗子今天晚上不回来了,可怎么办呢? 不等吗?那到手的银子不就飞了吗? 再说,韩狗子千叮咛万嘱咐地告诉她要照看好岳杏儿,现在岳杏儿出了这么大的事儿,韩狗子要是生气发起脾气来,她可是承受不起的! 赖婆子在韩狗子的家门前不断地徘徊,她现在开始后悔了,后悔不该那么贪心,去问秦怀仁、岳杏儿先后要银子,结果耽误了来报信儿的时辰,更后悔走之前觉得会有人很快来帮忙,连条被子都没舍得给岳杏儿留下,岳杏儿万一要是就这么冻死了,可怎么办呢? “这怪得了我吗?”赖婆子冲着脚下的积雪翻白眼儿,“我是为了报信儿,这才急急忙忙赶来的,若是死了,那只能说明岳杏儿的命不好,再说,我看韩爷对岳杏儿也没多少情意,若不然还不早给岳杏儿赎身了?!” 话虽如此,赖婆子还是不敢离开,更奇怪的是,以往韩狗子出门儿,家里总会留下一、两个给他跑腿儿的小兄弟的,可今天晚上,一个人都没有不说,还这么久了都没人回来。 赖婆子并不知道,韩狗子这人做事粗中有细,尤其是岳杏儿这件事,无论是出于对秦怀恩的感恩、尊重和畏惧,还是因对岳杏儿渐渐产生的情愫,对他来说,都是件很重要的事儿。 所以韩狗子留在岳杏儿身边的“眼线”并不是一个人。 当岳杏儿凄厉的喊声响起时,一个人就从秦家隔壁的院子飞跑了出来,叫了一辆马车直奔韩狗子家,这个人,不是旁人,正是今天下半晌“侍候”秦大川的那个女子。 女子来时,韩狗子还是在家的,一听说岳杏儿出事儿了,他就乘了那女子雇来的马车,直奔秦家,家里的小兄弟也全都带上了,半路上还被韩狗子派出去了两个——秦怀仁的秀才功名和在府城的“交往”,对韩狗子来说,解决起来还是有点麻烦的。 好在,秦家到了府城后,因秦大川接连闯祸和秦怀仁的贪婪,秦怀仁动作不停,让暗中一直观察着他们的韩狗子,完全了解了秦怀仁的“势力范围”,在这次动手之前,自然有所防范。 赖婆子前脚出门而去,过了不过几息长的功夫儿,韩狗子就到秦家门前,抬手拍门。 老赖骂骂咧咧地出来开门——秦家人的交往十分简单,所以他还以为是刚出门儿的赖婆子忘了东西或是什么事情。 大门刚一打开,韩狗子就杀气腾腾地闯了进来,“我妹子呢?你们把我妹子怎么的了?!”那大嗓门儿估计离方圆二里的人都能听得见,别说全都没睡的秦家人了,就连柴棚中晕沉沉的岳杏儿都听见了。 以往能吓得人连心都不会跳的粗鲁声音,现在在岳杏儿的耳朵里,如闻天籁,忍了许久的泪水,“唰——”地一下儿就落了下来,她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子力气,一下子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打着柴棚门,一声声地喊着,“韩爷,韩爷,救我,快救救我——” 韩狗子三步两脚奔到柴棚前,根本就不要什么钥匙,只是叮嘱,“杏儿,你别哭,你靠后,我要踹门了……” 岳杏儿赶紧照做,只听“哐,咔嚓——”接连两声,韩狗子都没用第二脚,就把那扇还算结实的木门给踹了个大窟窿,门上的铜锁也应声而落。 就算早有心理准备,岳杏儿也被吓了一跳,而这时韩狗子已闯了进来,一把将岳杏儿抱在怀里。 这个瘦弱柔软的身子一入了怀,韩狗子的那颗悬了一路的心才落回了胸膛,只不过,“砰砰砰”地跳得十分激烈。 天知道方才听说岳杏儿出事儿的那一刻,韩狗子有多么的紧张和害怕,他以为过惯了刀头舔血的日子,他早就不知道什么叫害怕了,没想到,当意识到他即将失去岳杏儿时,他会害怕到如此程度。 不,在那一刻韩狗子甚至没想到秦怀恩的嘱托和将要面对的惩罚,他想到的只是,“再也见不到她了,那个娇娇怯怯的小人儿……” 被韩狗子抱到怀里后,岳杏儿才想起自己现在衣着凌乱的样子,连忙用力去推韩狗子,“别,你别……”本来苍白如雪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了两朵红晕。 可岳杏儿又哪里推得动啊,韩狗子也低下头凑到岳杏儿耳边说,“记住,我是你哥,你要叫狗子哥,不然我没法子救你、给你报仇了!” 韩狗子的话,让岳杏儿蓦然一惊,很快意识到了他们现在的处境,立刻温顺地不再动弹了,她现在只能依靠韩狗子了,而韩狗子以往对她的关照和如今犹如天神般的及时出现,也让她明白,韩狗子,是可以依赖的! 直到放松下来后,岳杏儿才发现,原来韩狗子的胸膛如此强壮,臂膀这么有力,怀抱十分温暖,可以承受得了她所有的委屈和伤痛,让她肆意柔弱,再不用一个人在艰险的命运漩涡中苦苦挣扎了。 461.第461章 里长的要求 韩狗子抱着岳杏儿走到院子中时,岳杏儿看到了还躺在雪地里的秦怀礼,连忙拜托韩狗子的两个小兄弟儿,将秦怀礼送回了屋子里。 韩狗子弄出来这么大的动静儿,秦怀仁已穿好衣裳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带着满脸不快问,“韩爷,这大半夜的闯到我家里来,到底是什么意思?”声音挺大,却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颤抖。 秦家人都是认识韩狗子的,秦怀仁虽然并不知道韩狗子的确切底细,却并不太敢过份得罪韩狗子,所以秦怀仁开始讲道理,“不过家里教训下不听话的下人,怎么连韩爷都惊动了?这私闯民宅不太好吧?还是为了这么个水性杨花的贱人,韩爷可别受了她的蛊惑,为了这么个千人骑、万人枕的女子,不值得!改天,改天我请韩爷去教司坊……” 秦怀仁的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还很动听,若是换个人,早就被秦怀仁说动了。 韩狗子脸上的神色晦暗不明,他知道,今天儿这事儿,秦家有理,他没理,旁的不说,只要那张卖身契还在秦家的手里,岳杏儿的死活,他就管不了。 怎么办?赎身吗?可岳杏儿在秦家吃了这么大的亏,韩狗子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啊! 韩狗子想不明白,岳杏儿却想明白了。 岳杏儿想明白的不是如何对付秦家,而是她的委屈和屈辱,当下连哭带骂地将今天晚上发生的事儿给说了出来,她想了,就算是注定要吃这次亏,她也要先发泄发泄,现在的她,在韩狗子面前,就像个受了欺负找家人告状的孩子。 岳杏儿是不会骂人的,她只会诅咒,再说,事情的本身就够让人气愤的了,完全用不着她添油加醋。 韩狗子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后,被气得全身发抖,满脸狰狞地看着秦怀仁说,“好!好!好你个秦秀才……” 秦怀仁被吓得连连倒退,“你,你要干什么,我告诉你,就算这些事儿是我做下的,你也不能动我,我是有功名的,她是我们家的死契下人……” 就连岳杏儿也害怕了,她就算是再没见识也知道,杀人是要偿命的,连忙抓着韩狗子的衣领说,“狗子哥,不要,你千万别动手,我们走吧,你带我离开这里就行了!”这一刻,韩狗子的安危,大过了她的仇恨。 韩狗子恢复了理智,是啊,他不能,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错事来,就算他真的想弄死秦怀仁,他也有的是办法! 他决定了,他一定不能让秦怀仁有好果子吃! 就在韩狗子打算忍辱负重时,他请的救兵到了。 “这到底是怎么了?”里长和保长相携走进了秦家大门儿,里长身后还跟着四个健壮的家丁和韩狗子的那两个兄弟。 和乡村一样,城市里也是有里正的,同样的,也是管百户人家,只是称呼上有所区别,叫做“里长”,管十户人家的叫“保长”,韩狗子去请的“救兵”正是秦家所在区域内的保长和里长。 所谓的“官匪一家”在韩狗子和这些人的身上,表现得很明显,当然了,这也和漕帮半官半江湖的性质有关系,不过,一般的小事儿,韩狗子是不太愿意麻烦他们的,原因无他,太费银子。 今天,韩狗子实在是急了,在明明手头没有银子的基础上,还是动用了自己的底牌。 事实证明,韩狗子是对的。 里长问明了情况后,就看着秦怀仁说了一句话,“哎呀,这是扒灰呀!” 秦怀仁立时瘫软了下去。 “扒灰”是俚语,用书面语来讲就是“乱|伦”。 岳杏儿是秦家的死契下人,秦家可以随便找个理由打杀她,可以强了她,无论是秦大川还是秦怀仁,都没问题,律法是管不着的,只能说岳杏儿的命不好,来了一户狠心的人家。 如果和岳杏儿发生关系的是秦怀仁,不管秦怀仁用了什么方法,都没问题,有那个捧臭脚的还会说秦怀仁一声“风雅”,这就是这个社会的普遍共识,根本就改变不了,所以韩狗子才这么为难。 但“扒灰”不一样,这其中涉及到人伦和孝道,一旦传出去,秦家的名声和秦怀仁的功名,全都完蛋了! 可以说,有着举人功名的里长,是个十分油滑的小吏,抓秦家的小辫子,抓得别提多恨、多准确了,那真是杀人都不见血! 而直到这时,秦怀仁才弄明白了来者的身份,他清醒地意识到,今晚这件事儿,没法儿善了了,一边强作镇静,请里长和保长进屋儿,一边暗暗地想着脱身的办法。 韩狗子抱着岳杏儿也跟了进去。 任由秦怀仁巧舌如簧,里长和保长只是笑笑地听着,末了才说了一句话,“既然这事儿是经官了,我们也没办法,秦秀才去拿笔墨吧,写呈子,回头咱们再商量,这不狗子和他妹子都在嘛!” “呈子”就是事情经过,但是,是要签字画押的,一旦落了笔,秦怀仁这辈子都休想翻身了。 这个东西,秦怀仁是打死都不会写的,不过,里长也没想把他逼死,“经官了”,这三个字大有深意,所谓“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里长的要求再简单不过了,那就是:银子! 但是,给多少合适呢? 对这个问题,想的不仅是秦怀仁,还有里长、保长和韩狗子。 偏生这事儿还不能问。 韩狗子是个老江湖了,他深刻地懂得,不能让秦怀仁单独和里长在一块儿,因此抢在秦怀仁开口之前说,“秦老爷呢?秦秀才若是觉得我妹子冤枉了你,你就该把秦老爷叫出来问问清楚,到底是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这句话听起来,韩狗子是傻透了,如果秦怀仁借此机会和秦大川商量好了,都说岳杏儿肚子里的孩子是秦怀仁的,那么今天这场“官司”,韩狗子是必输无疑了。 很显然,秦怀仁和里长都想到了这一点。 462.第462章 岳杏儿的报复 秦怀仁跳起来便出门而去,里长很不满地看了韩狗子一眼。 韩狗子对里长的目光恍若未觉,只是问怀中的岳杏儿,“老瘸子有多少银子?!”这话问得相当有技巧,是秦大川而不是秦怀仁。 对秦家人相当了解的韩狗子明白,相比较于一无是处的秦大川,秦怀仁比较难对付,而且,想来花秦大川的银子,秦怀仁是不会心疼的,引来报复的可能性要小很多。 岳杏儿一听,新仇旧恨齐齐涌上心头,张口就交了实底,“一千多两!”秦大川有多爱银子,再没人比她知道得更清楚了,那么她就要让秦大川失去所有的银子,这就是她对秦家的报复,简单直接、十分有效! 这个数目让里长吃了一惊,他没想到一个不起眼的秦家竟然有这么大的“油水”! 而这时韩狗子又对里长说,“我就是想给我妹子出口气!”这意思就是,这一千两银子,他一点儿都不要。 里长没说话,只是看着韩狗子,连连点头,一张老脸笑得跟朵大菊花似的,可见是对韩狗子的“懂事”相当满意。 韩狗子知道里长是彻底站到自己这一边了,不过,这还不算完,韩狗子继续说,“前阵子秦家往外租房子,和这周围的邻里邻居都很熟悉,我妹子怀了秦老爷孩子这回事儿,知道的人很多。我妹子是个乖巧的,整天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就是守着秦老爷。秦秀才另外有住处,一个月都回不来一次,那秦老爷腿脚不方便,更是足不出户。” 这意思说,他能找到极其多的证人。 好人都能死在证人手里,何况是秦家这样的坏人! 韩狗子是深解其中奥妙的。 这不,保长听了连连点头,“是啊,是啊,这事儿我也知晓,韩爷做事一向讲规矩!”他的地位没法子和里长比,对韩狗子的称呼也不一样。 里长继续点头,脸上的菊|花越发怒放了起来。 几个人三言两语地说完,显得秦怀仁“砰砰”的敲门声,越发恼人起来,还是韩狗子大喊了一声,“再不出来我就烧房子了!”秦大川这才把厢房门打开。 秦大川压根儿就没睡着,韩狗子带人进门儿,他自然是知道的,可他本来胆子就小,又被上次家里租房子闹事的事儿,给吓破了胆子,所以就像乌龟似的,一味地缩在屋子里不肯出来,后来见秦怀仁把事儿给压下去了,还挺高兴的。 一听秦怀仁来找,就心知不是好事儿,他现在已没有岳杏儿了,就剩下了银子,秦怀仁找来的目的不言自明。 秦怀仁进门后,来不及说旁的,只是悄声叮嘱着秦大川,“爹,你记下我说的话,岳杏儿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而是我的!” “哦——”秦大川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只要这么说,是不是就没事儿了?”又不是要银子,撒这点子小谎对他来说,太容易了。 “嗯。”秦怀仁点头,“没啥大事儿。”边说着,边往内室里去,“不过还得出点银子打点一下。”保长也就罢了,但是韩狗子和里长总得给点甜头儿,秦怀仁想。 秦怀仁每次出门时,身上一般只带几两散碎银子,再说,家里出事儿了,凭什么要他出银子啊,而他直接问秦大川要银子,肯定要闹腾一番,还不如自己先把事儿办了,再说旁的。 秦大川一见秦怀仁往屋子里去,就知道事儿不好,立时杀猪似的嚎叫了起来,“怀仁,你要干什么?你不是说只要我说岳杏儿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就没事儿了吗?你怎么还拿我的银子?” 这时秦怀仁已爬到炕上去抱秦大川的银箱子了,秦大川比他慢了两步,只来得及拖住他的腿。 秦怀仁被秦大川弄得火起,“爹,你干什么?你小声点儿,家里还有人呢,就是没事儿了,也得取点银子啊!” “我不,我就大声儿!你惹的祸,凭什么我来出银子?!告诉你,你若是不放开我的银子,我就什么都说出去,你当我不知道,你就是借着这个引子,来骗我的银子!”自以为抓到秦怀仁把柄的秦大川,不仅没小声儿,反而声音更大了。 秦大川猜的也没错儿,秦怀仁的确想借着这个机会,一举拿下秦大川所有的身家,正好把秦大川直接赶回小岭村去,所以这才秦怀仁连钥匙都没问秦大川要,更没和秦大川报出来所需的数量,直接去抢银箱子了。 秦怀仁想了,让秦大川继续留在府城,还指不定又惹出多少麻烦来呢! “爹,你疯了,我是你儿子啊,你喊什么?我若是没了功名,你能得到什么好处?我可告诉你,你以往给我的那些银子,全都拿不回来了!”秦怀仁威胁着秦大川。 这话果然让秦大川一愣。 秦怀仁借此机会将银箱子抢到了怀里,转身下炕往外跑。 秦大川回过味儿来,以往失去的银子拿不回来了,那是已经发生的事,可他不能眼看着他手头唯一的财产再这样被秦怀仁抢走了! 当下,秦大川再次往秦怀仁的身上扑去,“逆子,你放下我的银子!你要是敢不还给我,我就实话实说,岳杏儿肚子里的孩子,根本就不是你的,是我的!”如同疯子似的大叫。 秦怀仁气坏了,这一刻他都对秦大川起了杀心,这样分不清好歹、爱财如命的爹,他有还不如没有! 秦怀仁抬起腿来重重地一脚踢到了秦大川的胸口上,秦大川被他踢得骨碌一下儿打了个滚儿,双眼儿一翻儿,一口气儿没上来,差点儿没直接晕过去,不过,倒是再没力气喊了。 秦怀仁也没得着好儿,他刚一出了门儿,就看到厢房门口密密匝匝地站了一堆人,打头的是里长、保长和还抱着岳杏儿的韩狗子,身后则跟着这三个人带来的家丁和小兄弟。 不用问了,方才秦大川的大喊大叫和他所说的话,一定全都落入了这些人的耳朵里,就是他想再否认,也来不及了,此时,他恨不得将秦大川千刀万剐。 463.第463章 坐地分赃和晴天霹雳 秦怀仁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一时间根本就想不出来什么恰当的说辞。 里长则慢悠悠地开口了,“哎呀呀,真想不到,秦家是这么一家人家儿,秦秀才是这么一个人,做伪证、串供、殴打老父……是不是还想杀人灭口啊?!”这其中的哪一条都够让秦怀仁身败名裂的,最后一条杀头都够了。 说实话,大家都没想到,事情会发生这种堪称戏剧性的转折,只有岳杏儿清楚,只要一涉及到银子的事儿,秦大川就会发疯,而且他对秦怀仁的不信任已达到了相当深的程度。 父子间的撕逼,不是偶然而是常态,岳杏儿的报复,注定会取得成功! 还躺在地上的秦大川听到后,也傻了,要知道,“做伪证”和“串供”他也有份儿,旁的不说,就是把他弄到大堂上去打一顿,他也受不了啊! 接下来的事情,处理得很快,这一个是因为秦怀仁已成了砧板上的肉,秦大川已不敢冒头儿,一个是因为韩狗子很着急,鲜血不断地从岳杏儿的身体里流出来,让他心惊肉跳,而当大家坐下来分赃时,岳杏儿已失去了知觉,也不知道是睡了还是晕了。 里长得到了九百两银子,保长一百两,韩狗子除了岳杏儿的卖身契外,还得到了两百两的药费银子,就连秦怀仁都搜刮到了秦大川银箱子中最后剩下的一百多两银子。 岳杏儿的卖身契并没在银箱子里,韩狗子的小兄弟和里长的家丁去要,秦大川吓得连屁也不敢放一个,就交了出来。 就连韩狗子的小兄弟借口帮岳杏儿收拾东西,拿走了全部的女子衣裳、被褥和不多的布料,秦大川也只是心疼得吐血,不敢出一声儿——他也知道,他方才惹了大祸,结果银子没保下来,连秦怀仁也给折进去了。 各取所需之后,大家一哄而散,韩狗子直接乘雇来的马车,将岳杏儿送进了最近的医馆里。 岳杏儿伤得不轻,主要是失血过多,好在韩狗子来得很及时,她还年轻,身体也不错,大夫说,只要从今往后好好将养,不但能保住性命,也能再有孩子,“等生下一个孩子的时候,好好坐月子,出了月子,就彻底不妨事儿了!”大夫告诉韩狗子,这叫“月子病月子里养”。 这话听在韩狗子的耳朵里,怎么听都怎么别有意味。 “哎,这话要是杏儿说的就好了!”韩狗子想,又想,“就打不是她说的,让她听见也是好的啊!” 对于前一点,韩狗子是做不到的,但是后面一点做起来很容易。 把岳杏儿送到医馆后,韩狗子守了一夜,见岳杏儿没大事了,就把依然在昏睡中的她弄回了自己家里,还特地找了个婆子照顾她,这个婆子除了侍候月子外,还有一个特殊的任务,就是有事没事儿,都提一提韩狗子想让岳杏儿知道的那句话。 赖婆子回到秦家时,已差不多快三更了,她在韩狗子家冻得实在受不了了,不得不回来。 赖婆子敲门的声音并不大,却让如同惊弓之鸟般的秦家人全都醒了,再也没睡着。 天亮时,秦大川从自己的屋子里挪了出来,发现秦怀仁不见了,他气不打一处来,却没什么办法,再说,他也知道昨天那事儿自己做得不地道,要怪也怪不到秦怀仁头上去。 直到这时,秦大川才想起来秦怀礼。 岳杏儿给秦怀礼偷偷烧的那一把柴禾,热气儿早就散尽了,屋子里冷得很,秦怀礼躺在炕上,依旧无声无息,也不知道是昏还是睡。 看着秦怀礼苍白如纸的脸庞,秦大川说了声,“你若是怪,就怪你二哥吧!”转身就出了门儿,他还有很着急的事儿要办。 秦大川去叫老赖夫妇,可这两个人躲在屋子里补眠,对秦大川的叫骂根本就不回应,秦大川放了两句狠话后,只得作罢。 秦秀娥看到老赖夫妇的样子,有样学样儿,好在秦大川也没去叫秦秀娥。 秦大川是自己雇了一顶轿子去的牙行。 秦大川想好了,他没了银子,又再三出事,这次连秦怀仁都得罪狠了,这府城,他实在是待不下去了,他得回去,但是他不能把宅子留给秦怀仁,府城的这所宅子,已是他手头最大的一笔财产了,所以他要去卖宅子。 可是到了牙行后,秦大川得到的是晴天霹雳,“什么?不接我的宅子,这为什么啊?” 一早就接到秦怀仁通知的牙行伙计,说出来的话,那叫有理有据,“为什么?秦老爷还好意思来问我们?昨夜里你们家里出了事儿,经了官,连保长、里长和韩爷都惊动了,这些是什么人啊,哪一个是平民小户能惹得起的?!听说还死了人,一个是你们家的丫鬟,被秦老爷硬生生地打死了,流了满院子的血啊,还一位是你们家的四少爷,当场就断了气儿!” 伙计推推搡搡地把秦大川往门外赶,“你们家那是不折不扣的凶宅啊,天知道买了之后,会给买主惹多么大的麻烦,我们是正经做生意的人,可不能干这种缺德事儿,你快走吧,啊,快走,别影响我们做生意,你这身上可带着晦气呢!” “没……没死人啊……”秦大川声音微弱地分辩着,他不知道岳杏儿是死是活,也不知道秦怀礼还能活多久。 不过,没关系,反正现在也没人听秦大川的了。 秦大川离开后,秦怀仁和牙行掌柜的从内间里走了出来,秦怀仁说,“一定要把这话传出去,省得我爹再去其他牙行。” 掌柜的点头,“行啊,就听秦秀才的,我做这行很久了,这点事儿应该没问题,不过,若是这样的话,这宅子到了咱们手里也不好出手啊!” 秦怀仁轻轻地拍了拍掌柜的肩膀,“你就放心吧,后面的事儿我都安排好了,回头就按我说的那个价格去办,这笔生意你一定能做成!” 464.第464章 秦秀娥的归宿 因为是雇马车回的家,所以秦怀仁比秦大川到家还早。 秦大川进门时,发现整个秦家就像活过来了一样:老赖忙忙碌碌地清扫着院子,昨夜的那些痕迹已看不出来了;赖婆子在灶上煎炒烹炸准备酒菜,一阵阵的香味儿伴着热气不停地飘散;秦秀娥不仅起来了,还梳洗打扮过了,小燕子似的在秦怀仁的屋子里不知说着什么…… 看到这样的情景,秦大川软软地靠在大门上,双眼一下子便模糊了,他现在的感觉十分复杂,有欣慰,毕竟他的家还在,而且看起来很不错,更多的则是嫉恨,没了银子的他,在这个家里,已变成了可有可无的人了,这个家与其说是他的,还不如说是秦怀仁的。 秦大川喊了老赖两声儿,老赖只当没听见,继续手中的忙碌,秦大川没办法,只能一蹭一挨地挪到了秦怀仁的屋子门前,他手扶着门框,哀哀地喊了一声儿,“怀仁呐——”已带上了哭音儿。 秦大川倒是还想摆他当爹的架子来着,只可惜现实情况已不允许了,今早他发现秦怀仁不在时,心中的恐惧远远大过气愤——他怕秦怀仁就这么躲得不见踪影。 尤其是发现房子已卖不掉时,秦大川早就放下了对秦怀仁的防备,只有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感觉。 屋子里的秦怀仁和秦秀娥,自然是听到了秦大川的呼喊,因为秦秀娥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但这兄妹两个,很默契地都对秦大川的呼唤置之不理。 秦大川没办法,只得抖索着腿自己走进了屋子,讪笑着问秦怀仁,“怀仁,你在家呢!” 秦怀仁盘腿儿坐在炕上,秦秀娥斜着身子坐在炕沿儿上,见秦大川进来,他们不仅没一个起身的,还连句话都不跟秦大川说,只是用四只充满鄙视的眼睛看着秦大川。 秦大川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因在外面待的时候久了,全身都被冻透了,现在被屋子里的热气儿一熏,整个人都哆嗦成了一团儿,缓了半天才说出来一句,“秀娥,去给爹倒碗水,热水!” 秦秀娥不动弹,只是看着秦怀仁,秦大川气坏了,“秀娥,你信不信我卖了你?!”他动不了秦怀仁,不等于他动不了秦秀娥。 秦秀娥害怕了,刚要站起来,秦怀仁已开口道,“爹打算把秀娥卖多少银子啊?!” 秦大川狠巴巴地说,“最起码十两银子!”就秦秀娥的年龄和长相来说,这个价格还算是合理的。 “好啊!”秦怀仁动了,铺纸研磨,很快写下了一份字据,“那爹就把秀娥卖给我吧!” 秦秀娥笑了,秦大川的眼珠子又开始乱转。 秦怀仁将那张字据轻飘飘地一丢,“爹,你可千万别动什么念头,就爹那脑子,只要一出主意,准保损失银子!爹若是不信的话,这字据你就别签,往后这家里的事儿,我也不管了!” 秦大川听了一凛,秦秀娥的事儿,他不过是话赶话儿随便说说罢了,他真正想求秦怀仁的事儿还没说出口呢,哪能因此得罪了秦怀仁?! 秦大川笑道,“怀仁,你看看你,你是我生的、我养的,我是你亲爹,我怎么能信不着你呢?!” 秦怀仁冷哼了一声,从荷包中掏出来一锭十两的银子,却不交给秦大川,只是拿在手里一上一下地抛着。 秦大川会意,连忙在秦怀仁写的字据上签字、按手印,等秦怀仁一把银子交给他,立时紧紧地攥住了。 秦秀娥则发出了一声欢呼。 这欢呼声像刀子一样割着秦大川的心,他想起,他原本对秦秀娥也是十分宠爱的,怎么这到了府城不过几个月的功夫儿,秦秀娥就讨厌他讨厌到这种程度了?!却不想想,方才他说要卖秦秀娥时,秦秀娥又是种什么样的心情。 秦大川板起脸来对秦秀娥说,“买你的人是你二哥,咱们还是一家人,我还是你爹!”到了现在,他还是想占便宜。 秦怀仁抖了抖手中的字据,“哎,别啊,爹,这话可不能乱说,这字据可还在这儿呢,往后这秀娥可就和爹没啥关系了,我也不一定就一直把秀娥留在身边!”转头对秦秀娥说,“去收拾收拾你的东西,吃了晌午饭,二哥就带你走。” 秦大川听了幽幽地叹息了一声,他也想到了秦秀娥到秦怀仁手里,可能就有大用了,只可惜,这笔银子他是赚不来的,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秦秀娥路过秦大川身边时,先是很不屑地瞪了秦大川一眼,然后才说,“我没有不给我吃饭、不给我烧炕的爹,你当你每次花二两银子召妓的事儿,我都不知道吗?告诉你,我都在窗外看着呢,你那样子别提多让人恶心了!”转身扬长而去,从头到尾也没给秦大川倒水。 饶是脸皮再厚,被亲生女儿这样训斥、揭短,秦大川的脸也红一阵白一阵的,他扬起手来要打,又哪儿追得上脚步轻盈的秦秀娥?只得坐回到椅子里“呼呼”地直喘粗气,对秦怀仁说,“秀娥这孩子得教训啊!哪有这么……” 秦怀仁张口就打断了秦大川的话,“爹的意思是,秀娥这样都是我教的?还是说秀娥说的都是谎话?爹可真是,还好意思对旁人说这个话,难道当我们都是傻子吗?!” 秦大川再次张口结舌,但对银子的惦念,让他很快就从这种羞辱中解脱了出来,咽了口唾沫说,“你今儿下半晌就走?那可不行,家里还有事儿呢!”他说的就是卖房子的事儿。 秦怀仁开始是不答应这事儿的,在秦大川好话说尽、苦苦哀求、声泪俱下甚至拿“不孝”的名头做威胁后,秦怀仁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下来,“那我下半晌就陪爹去一趟,成与不成可与我无关了!” 秦大川大喜,“打小我就知道你是个有出息的,若不然也不能将几万两银子花到你身上,你一定能把事儿办成……” 465.第465章 没了银子的秦大川是什么 秦怀仁则冷笑着说,“行了,爹先回屋子歇着吧,看爹的样子身子不大舒坦,等吃过午晌饭再过来找我。” 秦大川要是身子舒坦,那就奇了怪了,自从昨天下午窑姐“侍候”完了他,他就在岳杏儿给他按摩、喝了一碗热疙瘩汤后舒服了那么一阵子,接下来就是两次被秦怀仁推倒、受了岳杏儿和韩狗子给的惊吓、心疼失去的银子、在冰凉的炕上整夜未眠,今天上午在冰天雪地中奔波外加深受打击,那可真是,连口水都没喝上。 方才在外面时,他一味地觉得冷,现在进了秦怀仁这么暖和的屋子,他没脱大袄也不觉得热,很显然是已经发起热来了。 但秦大川不想回屋去休息,他要留在秦怀仁这里蹭午饭吃,他知道,如果他回了屋子,他是吃不到好饭的,秦怀仁每次回来让赖婆子预备吃食,都是另外掏银子置办的,而他从来不给赖婆子家用银子。 秦怀仁自然是看出了秦大川的打算,也不和秦大川磨叽了,直接扬声叫道,“老赖,扶老爷回屋子!” 秦大川屡叫不应的老赖,立马回答了一声儿,“是,二少爷。”进得门来,拖着秦大川就走。 秦大川很想骂秦怀仁两句,又不敢,只得威胁老赖,“就没有你这样当下人的,都分不清谁是一家之主,你们的卖身契可还在我手里呢,等回头我就把你们卖了!”他知道,就凭他,打是打不动老赖的,就连赖婆子,他都不敢动一个手指头,在家里他唯一敢打的也就是不还手的岳杏儿而已,秦怀礼挨打时都会跑的。 “那可谢谢老爷了,我们不求像二小姐那么好命,能直接卖给二少爷这么好的主子,不过,但凡是个人,就没有老爷这样的,不给月例银子不说,还不给饭吃!”老赖将秦大川像一摊臭肉似的,直接丢在炕上,拍了拍手就走了。 秦大川被摔得“哎呀”一声,却再也说不出旁的威胁的话来了。 饭,赖婆子倒是给秦大川送过来了,还不少,整整三大碗高粱米饭,但一看就是昨天的剩饭,还冰凉冰凉的,这三碗饭其中包括秦秀娥昨天午间没吃的那一碗,还有被赖婆子吐了口水后,岳杏儿收起来打算留着吃的两碗。 秦大川气得直哆嗦,“菜呢?这饭倒是热热啊!” 赖婆子笑了,伸出了手,“行啊,老爷,拿银子,买柴禾和菜,老奴就给你做!” 秦大川自然是不会拿银子的,一味地和赖婆子商量,“那热水总有吧?炒菜没有还有腌菜吧?家里剩下的那些柴米和菜呢,你做来给我吃就行了,哦,对了,还有肉呢!” 赖婆子翻了个白眼儿,“烧热水就不要柴了吗?腌菜就不是银子买的了吗?以往家里的东西老爷交给谁了,自管问谁去要,问我,要不着!”出了里间后,又叫骂道,“你个老不死的吝啬鬼,再让你见天地把着银子,除了岳杏儿那个傻子,你当谁会乐意侍候你呢?!你就是守着银子饿死的命!不对,现在连银子你都守不住了!总拿旁人不当人,就不想想,没了银子,你还是个人吗?谁会把你当人啊!” 在赖婆子的叫骂声中,秦大川捧起了饭碗,大口大口地吃起了冷硬的高粱米饭,几点浑浊的泪水顺着他松弛的肌肤流了下来,合着饭被他吞了下去,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儿。 秦大川以为他可以忍下这口气,等到有了银子后再给这些人点儿颜色看看,却不知道,有些报应是等不到那个时候的。 秦大川刚吃了小半碗儿饭,一股锐痛,就从他的心口处涌了上来,“啊——”他不由自主地捂住心口,手中的饭碗“啪嚓”一声掉到了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秦大川疼得在炕上翻滚着、哀嚎着,口中喃喃地叫着,如果走近一点儿,就能听清楚,他叫的是,“杏儿啊,杏儿……” 只可惜,赖婆子有两句话说得很对,一个是没了银子后,没人会把秦大川当人看,一个是像岳杏儿那样不图银子,一心只对秦大川好的人,这一世,只有一个,就如同前世只有一个秦怀恩秦大傻。 冷汗顺着秦大川的额头涔涔而下,不知过了多久,秦大川一张嘴,“哇——”地一声吐了出来,他本想吐到地上的,但是没来得及,结果吐到了炕上。 看着周围的一团腌臜,秦大川越发地恶心,那是吐了又吐,直到把肚子里所有的东西都吐了个干净。 都吐出来后,心口反而不那么痛了,秦大川挣扎着起身,正想自己弄点水洗洗,吃完饭的秦怀仁已走了进来,进门儿就大喊了一声,“天啊,爹啊,你怎么能这么脏,你是猪变的,还是狗变的啊?” 一股热血直冲脑际,秦大川想也不想,就把手中的木盆朝秦怀仁丢了过去,“畜生!”但是他病得七荤八素,哪还有什么力气,那木盆又沉重,所以“咣当”一声,直直地落到了地上,没打到秦怀仁,反倒打了他自己的脚。 “看来爹这个样子,今天下半晌儿是不想去卖房子了,我还是先走吧!”秦怀仁捂着鼻子说,但并没挪动脚步,他也想尽快将事情处理完毕。 果然秦大川马上放下了秦怀仁对他的辱骂,气若游丝地说,“去,得去……” 秦怀仁又伸手,“那爹把房契给我吧,我一个人去!” 秦大川自然不肯。 为了节省时间,秦怀仁让老赖去叫马车,让赖婆子给秦大川收拾到能见人。 赖婆子为了省事,直接把秦大川弄脏的大袄给脱了,棉裤则用湿布给擦了擦。 发着热的秦大川是穿着夹衣和湿答答的棉裤上的马车,每当寒风吹过,他就能感到一片冰寒。 秦大川到了牙行后,已没啥力气和掌柜的讲价了,再说,他今儿晌午也跑了不止一个牙行,知道除了这里再没人会买他的宅子了。 466.第466章 秦怀仁的歪才 最后,牙行掌柜的“看在秦秀才的面子上”,用五百两银子的价格,买下了当初秦大川花三千五百两购置,并花了三千七百多两修缮的宅子,以及宅子里所有的器具。 这样的一笔生意,简直是让秦大川打掉了牙合血吞,可他也得默默咽下! 这一次,遭到过秦怀仁抢劫的秦大川,没有要现金现银而是要了银票,这是他现在的救命银子啊,而且身边一个值得信任的人都没有,一定要深深地藏起来,让任何人都找不到,却不知道,现在的秦怀仁并不想抢他的银子了。 因为有牙行的人跟着,秦大川只从宅子里拿出来了他不多的衣物和两套被褥,一套是他自己的,一套则是秦怀礼的,此外还有半死不活的秦怀礼。 秦大川本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从宅子里出来时,他整个人都晕沉沉的,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根本没能力管秦怀仁要把他弄到哪里去。 此情此景,怎是“凄惨”两个字就能形容得尽的?! 秦怀仁将秦大川和秦怀礼以及他们少得可怜的东西,丢到了离家最近的医馆中,如果他们能早来大半天的话,就能在这里看到早上刚刚离开的岳杏儿和韩狗子。 秦怀仁对医馆的人细细地交代了几句后,就带着秦秀娥和她的东西离开了,就连他们去牙行的马车钱,都没帮秦大川结,不得不说,这父子两个在有些方面是非常相像的,秦大川对秦怀仁的教导,相当“成功”! 同样被秦怀仁抛下的,还有老赖夫妇。 午晌时,赖婆子对秦怀仁百般哀求,也没说动秦怀仁买下他们夫妇,对他们的为人,秦怀仁是十分清楚的,所以到了这个时候,老赖夫妇还得跟着秦大川。 不过,见秦大川父子被医馆照顾得不错,这两个人就带着行李衣裳回了自己的家,商量他们今后的“钱程”去了。 秦大川的病并不重,无论是风寒还是心口痛,都不是要人命的急症,而是折磨人的慢性病,需要诊治更需要长期的调养,相比之下,他因春|药造成的体虚,反而更加麻烦些,但因是昨天发生的事儿,医馆的人并没诊治出来,只以为他是身体弱,只得将调养的时间再增长些。 秦怀礼的病倒是很麻烦的,说是奄奄一息也不为过。 秦怀仁将秦秀娥送回自己的宅子,又拿了银子,便急匆匆地出了家门儿,他先到牙行将从秦大川手中买宅子的五百两银子,还给了掌柜的,又给了原本答应下来的一百两好处,然后便和掌柜的一道,去衙门将宅子过户到了自己的名下。 接着,秦怀仁去了一个连韩狗子都没想到的地方,找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人。 “里长,昨日听了您的教导,我可真是长了不少的学问啊,心中十分感激,这才来打扰,想要回报一、二。”秦怀仁笑意真诚地说,拿出了自己刚办好的房契,双手奉上。 之所以这么急着把秦大川给弄走,除了秦大川没用且惹祸之外,秦怀仁还觉得秦大川耽误了自己的财路,但这条财路以往秦怀仁一直没想好该怎么走,直到“结识”了里长。 昨天夜里秦怀仁一夜没睡,可不仅仅是吓的,或者是心疼那一千多两银子,而是还想到了如何利用和里长的这层“关系”,将损失变成收入。 因地理位置的特殊,秦大川已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分房出租是个好生意,只不过由于秦家根基的问题,以及秦怀仁爱惜他读书人的“高雅”名声,这才没做下去。 但秦大川做不成,并不等于旁人做不成,这不,秦怀仁就找到了里长。 秦怀仁的要求很简单,就是他出房子,和里长合伙做分房出租的生意,回头他只要一成红利即可,既然他不方便出面,那么就让里长出面好了,就算里长觉得这生意丢人,还可以直接找个掌柜的。 里长和秦怀仁一拍即合。 秦怀仁不仅出房子,这房子还是修葺好了一进的,可以说,接手就能进钱,就算把剩下的两进再修葺一番,顶多也就是用个千八两银子,昨天秦怀仁给的那笔好处,就已足够了,若是里长出手的话,利用权势,修葺的费用还能更便宜一些,里长付出的成本也就占三分之一。 就算是生意做起来后,把里长的“保护费”都算到里头,这笔生意里长占五成利,也是蛮好的了。 可是现在,秦怀仁给了他九成,讨好结交的意味儿实在是太明显了。 里长也不是那死要银子什么都不顾的人,他觉得像秦怀仁这种对自己亲爹都能下死手坑骗的人,往后的前途一定不可限量,他还是小心着点的好,以免往后自己被秦怀仁给卖了。 里长除了又出了一千多两银子给整个宅子添置家俱和装饰,将投资占到了一半儿外,还给了秦怀仁三成的红利,而且这些都是有账目可查的,可以说,十分公平合理,不仅秦怀仁很开心,还没留任何把柄。 这套宅子当初能卖到一千五百两银子,除了大之外,那也是有原因的,就连吝啬和在房价上被黑了两千两的秦大川,也得承认,宅子本身的建筑质量是相当不错的,布局也很合理,所谓的修葺,只不过是刷刷图图、换换瓦片儿的小活儿,以及添置必要的家俱和装饰而已,就算天气冷也丝毫不耽误。 就这样,利用手中的权势和人脉,由里长牵头,不过是用了半个月的时间而已,这套宅子就变得焕然一新,顺利地分租了出去,成为附近很著名的高中档窑姐儿集中地,而秦怀仁也从那以后,每个月都能因此收入两百多两银子,除了够他在府城肥吃肥喝地过上好日子外,还能攒下不少。 就连韩狗子弄清事情原委后,都赞叹道,“这个秦怀仁还真是有点歪才,他搭上了里长,我现在都不敢动他了。”心中很是遗憾。 467.第467章 为什么要逃走 直到有那么一天,韩狗子发现,原来秦怀仁不择手段攒下的这些财产,最终的受益者都是清露和秦怀恩时,才终于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高手”。 幸好,现在的秦怀仁是不知道的,所以他还在很努力地为清露和秦怀恩置办着家业。 搬家后的第二天清晨,秦大川从昏睡中醒来,感觉整个人都不一样了,他朦朦胧胧地想起,昨天到了医馆后,有人服侍他沐浴更衣,给他针灸、喂药,给他吃味道特别好的肉粥,当他呼痛时,还有人给他做全身的按摩,尽管手不如岳杏儿那般细软,技法却很高,同样把他照顾得十分舒服。 现在,他的热度已经退了,身上又有了力气。 秦大川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住医馆,真不知道,原来医馆是这么让人舒坦的地方儿,早知如此,他早就住进来了。 不过,秦大川的好心情很快便受到了打扰。 药童服侍秦大川洗漱、用饭和吃过药后,就开始问他要银子了! “什么?!十五两银子?!你们这是明抢啊!什么破医馆,竟然要这么多的银子?!不行,我不给,我不住了,我要走!”秦大川的叫喊声,恨不得将房顶都直接掀起来,他是真心疼啊! 原本态度十分温和的药童立马变了脸,抬手一招,几个药童便围了上来,“想不给银子就走,行啊!我们把你打个半死,再把你给丢出去!不信的话,你就再喊一声儿试试!” 秦大川害怕了,他先是耍赖,说自己没有银子,让医馆的人问秦怀仁去要,尽管不知道秦怀仁具体的住处,但到学馆里,还是能问到的。 可医馆的人不为所动,只是问秦大川要。 秦大川又哪里知道,秦怀仁早就叮嘱过医馆的人了,而韩狗子也提前把秦大川的为人说了个七七八八,可以说,秦家所有人在这附近都是相当有“名气”的。 后来,秦大川又想过逃跑,结果根本就跑不了。 到最后,秦大川又提出了和医馆的人算账,这一算,秦大川又发现了一个问题,原来,这十五两银子中只有五两是他花的,剩下的则是秦怀礼花的。 秦大川又不干了,“谁花的你们问谁要去!不能问我要,他若是没银子,你们就留下他好了,打个半死也随你们!”说着说着,连秦怀礼是他亲生儿子的事儿,都不承认了。 秦怀礼也醒了,但秦大川并没来见他,听到秦大川的这些话后,他默默无语,只是落泪,看得医馆的人都十分同情,对秦大川越发严防死守起来。 在双方的对峙中,一天的时间又过去了,医馆的人还是按时给父子两个送吃喝和药,秦怀礼的行针和外敷也继续进行着,医馆的人告诉秦大川,“你不吃不喝也没用,我们的账目也都做好了,如果到了你们都治好的那天,你还是不拿银子出来,我们就直接把你送官了!” 然而到了第二天,秦大川却乖乖地交出了二十两药费银子,又另外出银子,让医馆的人帮他们找了一家名气很大的镖局,踏上了回乡的旅程。 这是因为,赖婆子夫妇死了,秦大川真的害怕了。 赖婆子夫妇昨天回到家后,就商量起他们的去留来,商量了没多久,他们就吵了起来,随后,老赖出门而去,留下赖婆子在家不断地吵骂。 赖氏夫妇明白,以秦大川的吝啬劲儿,是不可能白白将卖身契还给他们的,可若是卖的话,因这两个人的名声太差,是不会有人买的,更不可能卖上原来的价钱。 秦大川不可能再认亏了,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秦大川带他们回乡。 想到秦大川曾吹嘘的秦家在小岭村的势力,和岳杏儿提到的“秦爷和太太可不是一般人,二少爷见了面儿都得靠边儿走”,再想到这阵子他们对秦大川的恶劣态度,他们就能想到,到了小岭村后,肯定没他们的好果子吃。 他们可以不信秦大川,但他们还是很相信岳杏儿的。 而且他们也不想离开府城,到那个鸟儿都不拉|屎的小山村去,过每天累死累活、吃不饱穿不暖,还没银子赚的日子! “你呀,真是要银子不要命了。”老赖说,“大不了把卖身银子还给秦老爷呗,咱赚得够多的了。” 这话说得太对了。 别看秦大川不给他们月例银子,他们的收入却是多渠道的,光固定的“信息费”就有三份儿,分别来自于清露、韩狗子和秦怀仁,此外,无论是给秦大川介绍租客还是窑姐,都有大笔的“中介费”可拿,帮秦怀仁买东西和干点儿小活儿,还有“劳务费”。 当初他们的卖身银子加起来不过才十两,而他们这几个月在秦家赚到的,少说也有五十两了,攒下的至少有三十两,足够他们赎身的了,再说,他们原本的卖身银子也还在啊! 见赖婆子不听劝,一味地不肯拿银子出来,老赖急了,“你把我的那份儿分给我,我自己去赎身!”开始动手打赖婆子,离开主家后,不声不响的老赖,便狠厉了起来。 赖婆子熬不过打,只得给了老赖七两银子,这就是老赖的卖身价儿。 老赖拿着七两银子出了自家门儿后,并没往医馆去找秦大川,而是转了个弯儿,进了赌坊,所以说,赖婆子总是不给老赖银子,那也是有充分理由的。 老赖走了之后,赖婆子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出银子赎身是吃亏了,可是谁还能给她银子呢?她想到了韩狗子,韩狗子可还欠她的“信息费”呢! 韩狗子和岳杏儿都在,就连韩狗子的小兄弟们也在,他们昨夜没睡好,都在家里补眠。 没等赖婆子开口,韩狗子就给赖婆子一通儿骂,大致意思就是,赖婆子收了自己的银子,却不办事儿,结果差点儿耽误了救岳杏儿的时辰。 赖婆子吓坏了,又磕头又作揖的,还掉了不少的眼泪,韩狗子也不想和她这种人一般见识,就想放过她。 赖婆子却不肯走,她要求见岳杏儿。 468.第468章 (加更)什么叫做不得好死 加更感谢书友【mygod】的打赏</br></br>———————————————</br></br>原来,赖婆子发现了岳杏儿对韩狗子的重要性,又想到了一条“生财”的门路。 </br></br>赖婆子进了岳杏儿的屋子后,小声道,“你若是给我五两银子,我就不把你和四少爷有私情的事儿告诉韩爷!”她想,岳杏儿现在搭上了韩狗子,一准儿不会在乎这几两银子,想来昨天岳杏儿那么大方,也是因为有了韩狗子这个靠山。</br></br>哪知岳杏儿一见到赖婆子,想起平日里受的欺辱和不知死活的秦怀礼,那真是新仇旧恨齐齐涌上心头,当场就锐声叫骂了起来,“你贪银子我不怪你,你辱我骂我,我都可以不跟你计较,可是你怎么能收了我的银子,却不办事儿呢?我和四少爷都会活生生冻死的啊!你这样的黑心人,就该天打雷劈不得好死!”。</br></br>赖婆子吓傻了,转身就要跑,又哪里跑得了啊!</br></br>韩狗子听完了岳杏儿说的原委,却并没对赖婆子做什么,只是一呲牙对赖婆子露出了寒气森森的笑意,“我家杏儿说了,你们会不得好死!”</br></br>赖婆子这回连一个字都不敢多说了,连滚带爬地跑回了自己的家,吓得心“砰砰”直跳,不祥的预感十分强烈。</br></br>老赖回来得相当晚,而且不是一个人回来的。</br></br>老赖是老赌徒了,对赌坊尤其是那些不入流的小赌坊的阴|私伎俩相当清楚,所以他每次都控制着自己,不玩儿太大不和人置气,但是今天,事态失去了控制。</br></br>开始时一切正常,不过是几百个钱的输赢,还是来来回回的,后来,有个相熟的人请老赖喝了些酒,绝对是上好的酒,老赖一个没忍住,就喝多了,然后醉醺醺的老赖就在不知不觉中着了赌坊的道儿,等到半夜时,不光他身上带的七两银子输光了,还欠下了赌坊五十两。</br></br>酒醒后的老赖马上意识到这其中有问题,他一边磕头告饶,让对方饶他一命,他一定回家凑齐银子,一边套着话儿,想知道自己的这场无妄之灾到底是怎么来的!</br></br>人家也不想瞒着他,只说,“你回去问问你家婆娘吧!”他们就是受了韩狗子的指派,来对付赖氏夫妇的。</br></br>老赖一听就明白了,不用问,赖婆子一定又做了什么恶事,赖婆子手黑心狠,他就知道,他早晚有一天得被这个恶婆娘连累到死。</br></br>老赖回家后就问赖婆子要银子,赖婆子不给,老赖就揍她,没办法,在老赖的毒打和搜刮下,赖婆子在秦家攒下的黑心银子,那是一文都没剩——比老赖知道的还要多,有四十多两了!</br></br>但这些银子还是不够的,老赖想了想,把自己的小孙子抱了出来,交给了赌坊的人。</br></br>小孙子不过才五岁年纪,长得干干净净的,很是讨人喜欢,就算是睡到半夜突然被老赖叫起来,也不哭不喊,只是瞪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赖。</br></br>老赖的眼泪掉了下来,“孩儿啊,你别怪祖父狠心,你祖母那个不着调的惹下了大麻烦,以往咱这个家,就没什么好的,现在你走了更是能躲过灾祸……”自己的儿子赖三已经被赖婆子给养歪了,是个什么样子,老赖心里有数儿。</br></br>儿媳妇原本还是不错的,但为了银子,赖婆子逼着儿媳妇在家里接客儿,现在不仅儿媳妇恨他们恨得了不得,还和嫖客好上了,起了外心,这个小孙孙平日里在家,根本就没人经管,赖婆子一早就说等再过两年,让小孙子卖身为奴。</br></br>与其这样,老赖还不如自己给小孙子找个好去处。</br></br>“祖父有几句话,你一定要记住!”老赖抱着孙子,殷殷地叮嘱着,“出了这个家门儿后,你爹娘不管怎么去找你,你都不要搭理,他们那样的人,只要招惹上了,就不会有好事儿,你往后万不可赌钱喝酒嫖女人,这都是要命的事儿,一旦沾染上了,这辈子就完了。要好好做人,别偷别做恶事儿丧了良心,就算是当奴才,也照样儿有好日子过!”</br></br>这些话,孩子是能听懂的,他自幼生活在这样的家庭中,知道家里是怎么样个情形,更知道这个家里只有老赖对他是真心的好,而且,这不是老赖第一次对他这么说。</br></br>老赖字字血泪的叮嘱,让赌坊的人听了都潸然泪下,老赖还给他们磕头,“卖身银子多少我都不要了,只求求几位爷,做做好事儿,给这孩子找户好人家儿!”将身上仅剩的十几文钱,塞到孙子的口袋里。</br></br>一个赌坊的小头目低声说,“城南有户人家,说是想给家里要开蒙的小少爷找个书童……”把那户人家的情形大致说了说。</br></br>老赖的眼睛立时就亮了,城南啊,和他们住的鱼龙混杂的城西可不一样,哪里住都是官宦人家,最起码是书香门第的大户人家,而且人家说得这么详细,就是让他往后去验证的,根本就不可能是在说谎,再说,都到这个时候了,人家还骗他干什么呢?!</br></br>老赖扯下了小孙子紧紧抱着他脖子的手臂,“记住自己个的姓儿就行,到了主家千万别说你的出身来历!”也同样求了赌坊的人。</br></br>老赖知道,如果对方知道了自家做下的那些事儿,这么好的差事,恐怕就落不到小孙子的头上了。</br></br>挥泪送别了赌坊的人和小孙子,老赖赤红着眼睛,回了屋子,大声喝问着,“死婆娘,你说,你这回到底惹了什么麻烦?!”</br></br>赖婆子也是害怕的,再说,她现在除了老赖也再没人能依靠和商量了,当下说出了事情的经过,还出主意,“若不然我们就跟秦老爷走吧!”目光闪了闪。</br></br>老赖冷哼一声,“其实你心里想的是你一个人跟秦老爷走吧?!你不知道韩爷是干什么的?你当韩爷的话是放|屁?!他说让你不得好死,你能活着出了这府城?你觉得秦老瘸子就是个好相与?到了乡下你就有好日子过了?你自己个跑了,丢下这一大家子的人替你背罪吗?!”</br></br>本书来自/book/html 469.第469章 不一样的父亲 老赖边骂边打,开始时赖婆子还挣扎叫骂,后来就不住讨饶,到了最后,便再没了声息。请大家搜索(品#书……网)!更新最快的小说</br></br>赖婆子死的时候,身上被老赖打得没有一块儿好肉儿,老赖是恨极了赖婆子的,倒是真应了韩狗子的那句“不得好死”的要求!</br></br>老赖打死赖婆子后,天已经亮了,他梳洗干净,换了一身整洁的衣裳,又叫起儿媳妇来给自己做饭,饱饱地吃了一顿,接着就去了衙门投案。</br></br>老赖表现得这么好,衙役就没防备他。</br></br>古代妇女在家里的地位比较低,被相公打骂也不算什么,只要娘家不出头,旁人就不会管,这次虽然出了人命,可很显然是失手,老赖还是投的案,就算是判的话,也不过是几年的苦役罢了。</br></br>哪承想验过现场和尸首后,在回县衙的路上,老赖自己一头撞死在了石柱上,脑浆子都出来了,极是凄惨,衙役只能道了一声晦气,回县衙交差了。</br></br>有人说,老赖胆子太小,这点子事儿,哪儿就值当的一头撞死呢?!又岂知,赖三再不成器那也是老赖亲生的独子,老赖想了,不管以往做下了多少恶事,只要他们夫妇一死,韩狗子的火气自然就消了,绝对找不到儿孙的头上去。</br></br>老赖想得很对,韩狗子听说了这件事儿后,心里挺不好受的,不仅没再去找赖家人的麻烦,偶然间遇到赖家小孙子时,大不来小不去的事儿,还会伸手帮帮忙,尤其是后来韩狗子发达了,对那孩子照拂得就更多了,孩子一直平安长大,娶妻生子,过得还是挺不错的。</br></br>赖家儿媳妇,一见家里出了这么多的事儿,就带着自己不多的私房银子,跟着旁人跑了,下半辈子倒也安安稳稳地过了下去。</br></br>但是也有韩狗子不搭理,他却非要自己作死的人。</br></br>几天后,帮货栈送货的赖三儿回来了,见家里就剩下他一个人,倒也不怎么难过,只是感到可惜,每个月二三两银子的送信银子赚不到了,不过,还是能赚最后一次的。</br></br>于是赖三打听清楚了近一段时间秦家发生的事儿后,就自己找人去写信了,拉拉杂杂地竟然也写了一百多条儿,他十分开心,因为这次得的银子,不用再分给赖婆子了。</br></br>可五天后,货栈要送货时,赖三的麻烦来了,因为赖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赖三被货栈的给辞退了,没办法,赖三就求了一个和他关系不错的伙计,帮他送这次的信。</br></br>伙计按时把信送到了,也给了赖三送信得的五两银子——因为知道这是最后一次“生意”了,赖家又死了人,清露还特地多给了些银子。</br></br>但赖三偏生说伙计昧下了送信得的银子,不仅连原本答应伙计的五百个钱的好处没有了,还抓着人家要求赔银子,伙计没有,赖三就把伙计给揍了一顿。</br></br>这个伙计气坏了,可又发作不得,便想了个法子。</br></br>又过了几天,伙计以给赖三赔礼道歉的名义,请赖三喝酒,把赖三灌得烂醉如泥,却既不留下他在自家住,也不送他回去。</br></br>结果,没了家人关照的赖三就这样在腊月中冻死在自家门前——老赖用生命给他换来的“好日子”,他只过了不到两个月,可又能怪得谁呢?</br></br>不管犯了多少错儿,老赖毕竟还算是个好父亲,相比之下,秦大川这个父亲,就太不够格了。</br></br>尽管离开了医馆,也找好了镖局,秦大川和秦怀礼却并没立刻离开府城。</br></br>镖局和货栈不一样,镖局运送的东西比较金贵,收费也高,还得攒够了才走,时间并不是固定的,而且他们对安全考虑得比较多,到了冬天雪大路滑时,路很不好走,他们就更要小心了,要挑日子。</br></br>就这样,缴了路费和伙食费的秦大川父子就住到了镖局里面,尽管这里的环境很差劲儿,吃得也不好,但胜在便宜和安全,就算是韩狗子想报复,也动不了他们的。</br></br>不过,这并不等于就没了其他的麻烦。</br></br>“到底你是老子,还是我是老子?啊?!你不侍候我,还等着我侍候你?!”秦大川对躺在炕上的秦怀礼叫骂着,骂急了还动手殴打。</br></br>秦怀礼只得撑着病弱的身子,从炕上爬起来,坐在屋门前,迎着冬日里凛冽的寒风,用小炉子开始熬药,先给秦大川熬,再给自己熬。</br></br>医馆收秦大川的银子并不是白收的,尽管他们离开了,但还是给他们带了不少的药,秦大川的是治风寒和心口疼的,秦怀礼的是治风寒外伤和他原本的毛病的,足足是秦大川的四五倍。</br></br>这也是秦大川现在怀礼就生气的原因——他觉得亏大了,给秦怀礼然花了这么多的银子!</br></br>镖局的人去了,做饭的两个婆子忍不住念叨了几句,“老秦头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不过就这么点子活儿,孩子都病成这样了,你就自己个动动手,又能怎么着啊?!”</br></br>秦大川大叫了起来,“他病死了,他活该,我都不想认他这个儿子了!你们知道不?!他自己个嫖妓得了脏病,现在连命根子都不能用了,这怪得了谁啊?!这样不能传宗接代的废物儿子有什么用?!我还得花银子给他治病,我都恨不得他现在就去死!”大声得想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br></br>并不肯承认,他知道了秦怀礼得病的原因后,心里有多么的嫉妒,出于报复的心理,才对秦怀礼变本加厉地虐待。</br></br>“咣当”一声,秦怀礼面前的药罐子掉到地上摔得粉碎,里面沸腾的药汁四溅而出,将他的手烫出了好几个大泡,可他就像是没感觉似的,连是苍白着脸,对秦大川怒目而视。</br></br>有那么一刻,秦大川有种感觉,秦怀礼是想要杀了他!</br></br>“你们…”秦大川指着秦怀礼说,“我养他这么大,供他吃喝读书,换来了什么好了,我又没说谎……”目光躲闪,根本就不敢和秦怀礼对视。</br></br>本书来自/book/html 470.第470章 真正的山大王 秦大川是没说谎,但他也没说,从小他就教育秦怀礼,风流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毛病,甚至不能算是毛病,并且一直“以身作则”。 而秦怀礼无论是得了“脏病”还是失去了做男人的功能,都是拜秦怀仁所赐:秦怀仁趁着家里出租房子的便利,故意找了个得病的窑姐儿勾引秦怀礼,为的就是不让秦怀礼按时参加科考,以免秦大川有了依靠,或是被有出息的秦怀礼夺了他原本“应得”的家产,前几天又趁着秦怀礼病弱,将秦怀礼硬生生地打废了…… 对这一切心知肚明的秦大川,因已没了惩治秦怀仁的能力,只想着紧紧抓住秦怀礼的这个“把柄”,让秦怀礼从今而后“顺从”起来,成为一个“二十四孝”的好儿子,这样,他的医药银子也不算白花了。 却没想想,秦怀礼是种什么心情。 人有脸树有皮,有秦大川这样不择手段的狠毒父亲,秦怀礼最羞于见人的隐|私,被拿出来当众谈论,对秦怀礼来说,过这样生不如死的日子,还不如一头撞死来得更有尊严些。 可秦怀礼的这种想法儿,一向认为“好死不如赖活着”的秦大川,是不能理解的。 因为打翻了秦大川的药,秦怀礼除了又受了一顿暴打外,还被秦大川用同样“打翻”了两副药的方式,进行了报复,这下子,秦怀礼彻底起不了炕了。 秦大川见秦怀礼都这样儿了,还不肯服软认错儿,又开始不给秦怀礼饭吃。 为了省银子,秦大川本来就只缴了他一个人的饭钱,不过是随便给秦怀礼点儿吃的罢了,现在是连口水都不给他喝了。 此外,为了惩罚一直“执迷不悟”的秦怀礼,秦大川还一次又一次地动用他对付秦怀礼的唯一“法宝”——动不动就在镖局的院子里,将秦怀礼做的“好事”和现在的“情况”大声宣讲、叫骂一顿。 秦怀礼越发心如死灰。 在秦大川这样的“照顾”下,等到十一月初镖局出发时,吃完了所有药的秦怀礼,身体不仅没见好转,反倒比刚来镖局时还差。 秦大川的身体倒是好了不少——他按时吃药、吃饱穿暖、还不时地打骂一顿秦怀礼做为“运动”,主要是他现在已没了召妓的机会,身体自然就得到了“休养”。 原本夏季时半个月就能走到的路,因季节缘故走了差不多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怕秦怀礼死在半路上不好交差,镖局的人索性将秦怀礼和秦大川分开了,就算秦大川不给秦怀礼缴饭钱,镖局的人也会给秦怀礼弄点吃的,反正秦怀礼吃得很少,还不挑嘴。 等到将这父子两个送到地方后,镖局的人都长出了一口气。 腊月初一,巳时初(上午九点),山上秦家的正堂中坐满了人,桌凳还是按照清露第一次在山上组织议事会议时摆放的:中间是用一排八仙桌拼成的长条桌儿,两旁是条凳,然后按照这样的方式左右辐射出去…… 里正坐在中间的主位上,左手边是村长,右手边是秦怀恩和清露,清露的另外一边坐着睿儿——今天是学堂的沐休日,不仅睿儿来了,秦家小厮和其他下人也全都到场了。 清露既然要培养人,就要全范围地培养,让自家下人全都能独挡一面儿,对睿儿更是要从方方面面教育。 除了自家人外,大大的正厅里还黑压压地坐了不少的人,双岭村每家都出了一个主事的人,加起来共用三百多个,也就山上的这个正厅才能坐得下,不然的话,这次议事会议就在村里刚修好的祠堂里举行了,要知道,新修的村里祠堂也是很不错的,就是没有这么多的桌凳。 今天之所以人来得这么齐全,是要商量一件对整个村子来说都很重要的事儿:关于明年佃地的问题。 里正说完了议事的主题后,就将主动权交给了秦怀恩,即便在双岭村中,山上秦家依然是最大的地主。 秦怀恩的话照例简短,“我估摸着,明年的年景不错,从明年开始我们家就不收油菜籽了,我家佃地的租子带税七成,平斗收粮,还能帮着乡亲们代卖粮食,俱是平斗。” 对此,大家并不感到意外,少收一成的租子,是秦怀恩和清露早就商量好的,他们不能收得太少,因为还涉及到其他的地主,也不能收得太多,因为想让利给同村的乡民们,而这些消息,他们早就悄悄地放了出去,就是他们的为人,通过这一年半的时间,大家也都了解了。 在秦怀恩之后,双岭村的地主们也颁布了同样的条件,清露加上了一句,“话是这么说着,租子可以晚交,如果开春时有了什么变故,这租地的契约就不作数了,就算是交了租子的,我也可以退给大家。”尽管明知明年不是灾年了,但清露还是要给大家吃一颗“定心丸”,也不愿意让秦怀恩的未卜先知表现得太过明显。 众人皆点头,其他的地主也认同了清露的说法儿。 条件说完了,怎么分租土地,却依旧是挺麻烦的,因为村子大了,路有远近,地和人口更是多了不少。 为此,里正和村长提前做了不少的准备工作,而清露更是给了非常好的建议,就是在双岭村之间本着自愿的原则,转移人口。 小岭村的人口密度比较大,大岭村则相反,这就造成了大岭村宅基地多,小岭村却有银子也住不上大房子的状况。 好在,小岭村当初买地时,有不少的人是在大岭村买的,山上秦家又在两村合并后,一直展示出一视同仁的态度,让小岭村人对搬到大岭村去建更大的宅子,离自家土地更近、更方便管理,只有欢喜,没有排斥。 很快,经过一层层的落实和不断协商后,明年的土地就都佃完了,不是山上一家的,而是双岭村全村需要佃的地都安排好了。 471.第471章 老许的幸福生活 涉及到各家利益的大事儿,这么多的人口和土地,在如此团结融洽的气氛中,这么快就办完了,这是让人惊叹的。 不光里正和村长,就连清露脸上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小声对秦怀恩说,“你现在越来越像真正的山大王了。”她还记得他们在小木屋中落难时,那寥寥的支持者。 秦怀恩笑道,“你也是真正的压寨夫人了。”那时的他们也没有婚书。 两人相视而笑,十分满足。 接下来,大家又商量了一下社火和过年时村里的几件大事儿,这次议事用了一个多时辰,就解决了所有问题。 等到写契子时,大家就更高兴了——学堂的教育成果显露无疑:上百支笔同时启动,契约明显不够写的,那场面绝对震撼。 看着自家孩子运笔如飞,长辈们脸上全都带着自豪的笑意,尽管在真正有学问的人眼中,抄写下契约并不算什么,对祖祖辈辈地里刨食的农民来讲,却是巨大的改变。 吃过午晌饭后,清露和秦怀恩一道歇晌,睡着之前,清露打了哈欠说,“也不知道这消停日子还能过多久。”赖三的消息比秦大川的脚程要快,所以他们已经知道秦大川就要回来了。 秦怀恩“切——”了一声,撇了撇嘴,一言未发。 清露一想,也是,秦大川走的时候就是个没牙没爪儿的癞皮狗,没什么可怕的,现在别说和自家比了,就是和双岭村中的很多人家比,都不算什么了,有什么可说的呢? 清露翻了个身儿,睡着了。 秦怀恩端坐一旁,陷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 冬天天黑得很早,看到夕阳就要隐没,老许穿上厚实的大棉袄,从他住的屋子里走了出来,哼着小曲儿,拿着长长的灯杆儿,沿着上山的石板路,点燃了路旁的冰灯,并不是每盏都点,而是隔一盏一点。 走到半山腰的秦家大门口时,遇到了栓子爹,老许笑呵呵地打招呼,“齐老哥啊,今儿又榨了多少油啊?” 栓子爹满脸喜意地咂着嘴说,“哎呀,现下看就有二百七、八十斤了,今晚要是贪贪黑,三百斤一准儿打不住,要过年了,货要得多啊,还得存下些留给正月儿。” 按照惯例,正月里是不干活的,其实东北天寒腊月里干活儿的人就很少了,但油坊不同,油坊不仅是室内工作,还因为油菜籽要炒和蒸的缘故,油坊内的温度很高,就是这个天气,油坊内干活的人也都穿着单衣。 “哎呦!”老许惊叹道,“那么多的油诶,老爷太太可是发财了,也难怪,人手多不说,光那巨木槽子就有三个,可不是出的油就多?” 古代的楔式榨油机,主体是一根中间掏空的上百年的巨木,必须直且粗,当地人叫做油槽,价格高昂,对摆放的房屋要求也高,成本还是很大的,一般人家置办不起,所以老许才有这样的感叹。 “吓,”栓子爹摆了摆手说,“在旁的地方儿,这东西还算稀罕,在咱们这里也不算什么,家里的油槽都是在自家山上伐的。” 他在秦怀恩影响和清露的教导下,做人一向低调,主要还是眼界开阔得很,真心觉得这点子东西不算什么,要知道,巨木的主要成本在人工和运费上,而他们家这笔银子根本就没另外花。 见栓子爹抄起了一旁的大扫帚,扫起石板路来,老许连忙拦到,“哎哎,这是我的活计,不劳老哥动手!”他除了看门儿、点灯外,唯一的活儿就是每天扫两边这条路了,还是相当轻松的。 栓子爹说,“你点你的灯,这点子活儿,我说着话儿就干完了,闲着也是闲着。”油坊有了他的儿子女婿,尤其是有了秦怀恩,根本就不用他动手了,“秦爷一个人打楔三个油槽就能忙得过来,就是小厮们,一个人也顶得上三个壮汉,两个小厮悠撞槌就行,我真是啥活儿都没有了。” 人工榨油本来是个十分辛苦的活计,全靠体力将菜籽中的油挤压出来,打楔更是其中最累的一个环节,可秦怀恩自己力气大也就罢了,也不知道把那些小厮们是怎么教的,一个个的都力大无穷。 其实栓子爹是知道的,那是因为有一些聪明的小厮们在习武之后,已有了“内力”,但这是家里的秘密,对老许这样的“外围下人”是不能说的。 “哎哎,这孩子们就是不吃闲饭啊,不过,也就爷和太太能养得起这么多的下人,还会教导,孩子们又能干又机灵。”老许感叹道。 老许到现在还没成亲,特别喜欢孩子,尤其是秦家的这些小厮,他是真心喜爱,要知道,榨油可是个技术活儿,不光得有力气,还有很多技巧在里面,他能想像得到,这些孩子们有了这门手艺,就算不当下人了,这辈子也饿不着了,不仅饿不着,还能过得不错。 见今天没下雪,那石板路也很容易清扫,老许就没再拦着栓子爹,话说,这在秦家做下人,还真是非常享福的一件事儿,只可惜,并不是什么人想当就能当上的,老许在心里越发地感激起刘婆子来。 想当初,秦大川走了之后,刘婆子就给老许送来了粮食,老许很不好意思,要给刘婆子银子,可刘婆子不要,说这都是清露的意思。 老许说想去山上当下人,刘婆子却劝他,“现在家家都在种油菜,你也快种吧,秦家这后院子最起码有一亩多的菜地,你再收拾收拾,一准儿能赚不少的银子,菜地可是不用缴税的啊!” 老许听了心里还犯嘀咕,以为刘婆子是在清露面前说不上话,这才搪塞自己的,不过,毕竟他曾在秦大川的指派下做过那么多对不起清露的事儿,就是当年的清霜,他也没少得罪,倒也怪不得旁人,只得按照刘婆子说的去做了。 只是,当农闲时节看着山上那些做工的汉子们,老许的心里很是羡慕。 472.第472章 好日子过到头了 就在这时,刘婆子又给老许介绍了很多本村修房子的活儿,因为盖房子的人家很多,老许倒也没闲着。 此外,老许因此和村里人的关系也好了起来,连赶山都带上了他,让他又多了一笔收入,这使得他对刘婆子原本不多的怀疑,统统变成了感激。 秋天时,因老许侍弄得精细,两亩地的油菜也产了一石多的油菜籽,挑到山上去,竟然卖了一两多的银子,老许乐坏了,他真没想到种种菜就能赚这么多的银子,幸亏他听了刘婆子的话,将秦家后院所有的空地都开出来种油菜了。 这还不算,等到秋收结束后,刘婆子真的把老许带到了清露面前,求清露给老许安排个活计。 老许十分紧张,跪到地上连连磕头,“是我以往糊涂,帮老秦做了那么多的坏事,爷和太太就大人大量原谅我吧!” “噗哧”一声儿清露笑了,“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儿了,我都忘了,偏生你记性还不错,既然这样,你就留下来看山门儿吧!”又说,“就看石板路的那扇门,这样你还能离着秦家近些,都能照顾得过来,也不用签卖身契了。”十分贴心。 今年建好了之后,山上共有三个大门,南山的那个山门最大最结实,但平常是不开的,只有赶山时,才为了方便大岭村的人上山而打开。 但主峰上的两个大门,一个车马道、一个人行道却是经年累月地开,必须得有人看守,为此,清露还特地为看门人在门旁建了房子,方便居住。 就这样,老许成了秦家唯一的一个长工,看守人行道。不管怎么说,他在小岭村里也生活了二十多年了,对乡亲们还是很熟悉的,做这份工挺合适的。 可合适的人多了去了,一听说老许得了这么好的活计,很多人都十分羡慕,而到了此时,老许才知道,山上是从来不雇长工的,是刘婆子动用了和清露的关系,并为老许的人品做了担保,清露才为老许破了例。 老许对刘婆子的感激之情,也因此达到了顶点。 栓子爹和老许聊着天儿,扫完了路,又坐在老许屋子里抽了一袋烟,便拎着扫帚上山去了。 过了没多久,一个小厮拎着食盒,从山上走了下来,脆生生地叫着,“许伯,吃饭了,今天有好吃的呢!” 老许笑着摇头,“哪天不是好吃的?!”山上的伙食,他算是领教了,他这辈子的好东西,都是在山上当长工这阵子吃的。 让小厮进屋,老许却拿着大铜锁去锁门了,每天到了送饭的时辰,他就该锁大门了。 老许刚回屋,就闻到了一股诱人的香气,往桌子上一看,只见除了一大碗小鸡炖蘑菇的汤菜外,还有一碟子小炸鱼儿,那小鱼儿炸得金黄,不用吃,看着就让人流口水。 也难怪小厮会说有好吃的了,老许并不急着吃饭,而是拿出了小酒壶,给自己烫了一壶酒,一口酒一口小炸鱼地,吃得有滋有味儿,可他刚刚吃了一条半鱼,却猛然间顿住了手,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一盏不大的灯笼,在夜色中特别地显眼,晃晃悠悠地停在秦家老宅的后门前,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在那灯笼下站着,一边拍门,一边大声地喊着,“老许,老许,快开门,我回来了……” “啪嗒”一声,老许手中的半条小炸鱼儿掉到了盘子里,他呆呆地坐在那里,透过琉璃窗,看着还在叫喊的秦大川,欲哭无泪。 老许气喘吁吁跑到清露面前报信儿时,清露刚吃完了晚饭,她慢言细语地安慰着,“这有什么的,回来了就回来了呗,你回去问问他是什么意思,若是能赎身的话,你就赎身,银子不够我借给你,往后从你的月例里面扣,若是不能赎身,你就还做你以往的差事。” “呜呜呜……”老许竟然哭了,“我攒够银子了,”他当初的卖身银子才五两,“我就怕老秦不肯放过我。” “这是什么话?”清露惊讶道,“不给留吃喝让你自己个赚,那不是他当初说的吗?你又做错了什么?” “哎呀太太,你不知道老秦那个人……”说到一半儿,想到秦怀恩还在场,老许就没说下去。 清露也不追问,想了想,“这样吧,不管怎么说,你还是我的人,看大门儿的活儿你不能干了,你就还干原本刘妈妈在他们家干的那份活儿吧!”也就是监视和传话儿。 “哎哎,我明白!”老许大喜过望,这就是他来求的目的。 清露又让刘秀芬拿了两串钱,“这是你这个月的工钱。”老许的工钱是每月两百文,可今天才初一,他只做了一天的工,清露的意思是,不管老许做哪份工,工钱还是一样的。 老许谢过了清露,却没接那些钱,而是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来,“这是我的私房,还是放在太太这里放心,往后太太给我的赏钱,也都放在这里吧!” 清露和刘秀芬齐齐地叹了一口气,秦大川这人品,也太吓人了,老许活得也够不易的。 刘秀芬接过了钱袋,给老许报了一下里面的数目,又将那两串钱也放到了里面,“你若是有花用,随时来找我,和我们家的人说说也行!” 栓子爹娘带着两个小厮,拿着他们的行李,和老许一道下山,现在家里他们都是闲人,没啥活计,可以替老许看大门儿。 老许却不急着走,继续吃他没吃完的晚饭,吃一口就向栓子爹感叹一声,“我的好日子可是过到头儿喽!” 栓子爹听得很是心酸,却说不劝慰的话来,只得默默地陪着。 老许不仅把身上的银子留下了,还把山上给他新做的衣裳、行李都留下了,只有他身上穿的这一套,实在没法子脱了。 老许摸着身上的大袄说,“这衣裳我也不知道能穿几天,要不我也留下吧!” 栓子爹急了,“那还不得冻坏了?”看着老许说,“不至于的吧!” 473.第473章 深夜敲门声 老许摇了摇头,“他那个人,我算是看透了,自己又懒又坏不说,还没啥能耐,最看不惯的就是旁人过得比他好!”和秦大川相处了这么久,老许也算是了解秦大川的为人了。 栓子爹顿了顿,“虽说我们是下人,该听主子的,可伤天害理的事儿,咱们可不能干呐,无缘无故的委屈,能受得住就忍了,实在受不了了,也得想想法子。比如他要是打你,你不能还手,还不能跑吗?还有赎身的事儿,你也可以提提,不行的话,还有爷和太太给你做主……” 老许红着眼圈儿继续摇头,“我麻烦爷和太太就够多的了,怎么好意思?!再说,他总是爷的亲爹。”有这层关系在,秦怀恩和清露难免束手束脚的。 栓子爹眼睛却一亮,“那还有里正和村长呢!” 老许也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来,是啊,他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双岭村现在的民风很正,里长和村长一定不会不管他的,就算看着山上的面子上,也会帮他啊! 老许现在才明白,刘婆子当初让他和村里人处好关系的缘故,不由心里暖暖的。 再看了一眼他温馨舒适的小屋,带着英勇就义的架势,老许往秦家老宅去了。 秦大川劈头盖脸给老许一通骂,天知道,方才秦大川有多么的狼狈,家里没有人,他求人家车马行的人把秦怀礼和行李弄进屋子里来,又不想多给银子,那时候真有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感觉。 进了屋子后,也好不到哪里去,老许毕竟是个男人家,院子里收拾得倒是挺干净,可屋子里哪儿哪儿都是灰尘,还冷得能冻死人,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锅灶俱是冷的,水缸也是空的,不仅没法子梳洗,连口热水都喝不上,整个院子黑黢黢的,除了刺骨寒风什么都没有,车马行的人走了之后,秦大川才意识到,如果老许今天晚上不回来了,那么他和秦怀礼就可能冻死在屋子里。 秦大川是恐慌的,现在就把这股怨气发泄到了老许的头上。 老许不动声色地听着,心里却特别难受,以往秦大川这么骂他,他还没啥感觉,过了这十多个月自由的日子,尤其是给山上当过下人后,他现在已感到这种辱骂真是让人难以忍受。 老许张口打断了秦大川的谩骂,“你若是觉得我不好,你就把我卖了吧!” 秦大川一愣,老赖夫妇带给他的那些并不久远的记忆,一下子从他的心头涌现了出来,他喘了两口粗气后说,“你少给我说这些没用的,你要再不老实,过两天我卖了你!”口气已然软了下来,“你现在还不快去烧水烧炕,给我做饭?!” 老许站着没动,“没柴没粮食。” “你……”秦大川指着老许说,“你平日里都是怎么过日子的?” 老许说,“我另外做工,吃住都在主家儿,十天半个月回来打扫下,你走的时候,不就是这么告诉我的吗?不然在这个什么都没有的家里,我早就冻死、饿死了。” 秦大川发现老许变了,换做以前,老许是不敢这么和他顶嘴的。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秦大川想了想说,“你,去山上,找清露,就说我回来了,家里什么都没有,让他们给我弄点柴禾和酒菜来。”方才他就想好今天这一夜怎么过了,不管怎么说,他总是秦怀恩的“亲”爹,只要他不要脸,山上是赖不过他的。 老许像看怪物似的看了秦大川一眼,“我不去,山门都关了,我根本就叫不开门,没人搭理我。”为他自己还值得,为秦大川,他可不去! 秦大川扬起手来要打,老许迅速后退了几步,离秦大川远远的,定定地看着秦大川。 秦大川实在没办法,只得自己从后门出去往山上去了。 守门人的屋子,正对着秦家的后院,因为在山上地势高一些,可以将秦家院子的情形看到很清楚,为了视线好,清露还特地给看门人们装了琉璃窗。 所以秦大川还没走到山门处,一直注意着秦家动静的栓子爹就发现了,栓子娘喃喃地骂了一句,“真烦人,就不搭理他,看他能怎么样!” 可秦大川将大门拍得震天响,栓子爹只得出来隔着大门问,“找谁?深更半夜地闹腾,回头看打不死你!” 秦大川大叫,“我是秦怀恩的亲爹,我看谁敢打我!”这是他现在唯一的依仗了。 栓子爹没想到秦大川这么不要脸,被噎了一噎,“老秦,你有什么事儿?” 秦大川也被“老秦”这个称呼弄得有点发傻,他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叫,可他又说不出什么来,只得说,“你去山上告诉一声,就说我回来了。” “哦。”栓子爹应了一声儿,转身回了屋子,他是得有多傻啊,才去说这句话,再说,清露和秦怀恩早就知道了。 秦大川也很快想到了这一点,栓子爹不管去与不去,清露和秦怀恩都可以当做不知道,到时候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栓子爹又不是他的下人! 于是门又被拍响了,这一次秦大川说了很多的理由,什么让清露给他送这送那,什么让清露来看他等等,但不管说什么,栓子爹就是不开门,秦大川明白了,他的所有要求山上都可以置之不理。 最后秦大川终于没办法了,说了句,“我买柴禾,家里一根柴都没有了。” 栓子爹开始说不卖,让秦大川等明天再来,直到秦大川说,“那我就满村子去喊,秦怀恩的亲爹要冻死了!” 这个问题,还真不好解决了,的确,现在全村子就只有山上有柴禾卖,而且秦大川确实是秦怀恩的亲爹,不能眼看着他就这么冻死。 栓子爹开了门,但只伸出一只手来,“拿钱!” 秦大川忍着气,拿出了三文钱。 栓子爹不接,“少了十文不卖。” 秦大川只得拿了十文,栓子爹又说,“送柴禾两文。” 474.第474章 风水轮流转 秦大川快气疯了,但没办法,到底还是拿出来了十二文钱,却不承想,栓子爹接了钱后,“咣当”一声,又把门给关上了,“你等着吧!” 栓子爹前脚拿了钱,上山去找小厮送柴禾,秦大川后脚越想越生气,又开始“砰砰”地敲门。 栓子娘问他干什么,他也不说,后来把栓子娘气得也不问了,只不过,这夜深人静的时候,就由着秦大川这么闹腾,也不是回事儿啊! 栓子爹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到了山上,一边让小厮整理柴禾,一边去和清露说了这种情况,秦怀恩一听就恼了,“我去找他!”他真想揍秦大川一顿。 清露一把拉住了秦怀恩,“你去了,就中了他的计了。”转头对栓子爹说,“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你方才就做得挺好,他不要脸,你就让他继续闹腾,放心,过不了多一会儿,自然会有人教训他的!”她就不信了,她经营了这么久,这个村子还能让秦大川横行霸道。 清露还让栓子爹带了二斤高粱下去,“省得他又说今晚这一顿不吃,他就饿死了。”叫栓子爹再带几个身手好的小厮下山,以便不时之需。 栓子爹有些明白清露的意思了。 等到栓子爹下山时,山门前果然围了不少的人,这个时辰天虽然黑了,但一般都还没睡,就算是睡了,秦大川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自然也醒了,秦大川正当着众人的面儿,捶胸顿足地说着秦怀恩如何“不孝”、清露怎么样心狠。 让秦大川心惊的是,众人只是围观,有的像看傻子似的看着他,有的则满脸地不屑,就是没一个人接他的话的,甚至连个和他打招呼的人都没有。 只有个别人,在介绍着他和秦怀恩之间的关系,重点是他曾做下的那些丑事,说到高兴处,大家不仅哈哈大笑,还朝地上吐口水,把对他的鄙夷,表现得淋漓尽致。 如果秦大川仔细回忆一下,就能想起,现在村民们对他的这副样子,正是一年多以前他逼得病弱的清露离开秦家时的状态,只不过是换了支持的对象罢了。 不,也不完全相同——现在村民们对山上除了怕之外,更多的是敬爱,而且全部是发自内心的,再说,村民们也多了不止一倍,山上的势力更大了。 秦大川正不知道如何是好,山门开了,栓子爹让小厮把柴禾往地上一丢,“老秦,这是你买的柴禾,看在你今天头一天回村,不知道规矩的份儿上,就卖给你了,下一回你再这么闹腾,别怪我们不客气!” 秦大川“嗷”地一声叫了起来,“我就不信了,那个狼崽子能看着他亲爹这么受下人的欺负,我要去问问,他还有没有良心,是不是人——”他现在能指望的就是和秦怀恩的这点子关系了,而他今晚如果进不了山上的门,那么往后就更不容易了,他认为不管怎么样,山上的下人们都不敢打他。 秦大川这回是真想错了。 小厮们下山送柴禾前,清露曾这样叮嘱过他们,“毕竟是长辈,还是惯会诬赖人的,你们可别让他抓住把柄,也别弄出血和伤痕来,到时候,让人家说咱们家的小厮横行乡里,好说不好听,我和你们爷都丢面子。” 小厮们是什么人啊,几个月前他们可都是街头活不下去的混混和乞儿,什么下作手段没见过?听太太这话,就是只要别让人抓住手,别惹出大麻烦来,就是没问题呗,而且就算失了手,那也就是“丢面子”而不是受罚和扣分啊! 小厮们下山时,很是兴奋,就等着秦大川过份一点儿呢,又岂知,秦大川如此配合呢?! 所以秦大川的话还没说完,就见一个大雪团“咻——”地一下飞了过来,不偏不倚正好打在他的口鼻上,不仅让他再也骂不出口了,还打得他鼻子酸酸的,涕泪直流。 秦大川又想往门里闯,只见地上的柴禾就像活了似的,突然翘起来一根,正好把秦大川绊了个跟头,秦大川一头栽倒在柴禾堆上,他往门里冲是用了力气的,这下子便摔得挺重,那些支楞八翘的柴禾,不仅把他的手、脸都划破了,还连他的衣裳也刮坏了,他又一时挣扎不起来,伤口和破洞就越发得多了,那样子还真算得上凄惨了,可这又怪得了谁呢? 最让人心寒的是,那么多人看着他跟个癞蛤蟆似的在地上挣扎,却没一个伸手去扶他的,他只能忍着痛和羞,自己一点点地爬起来。 “呀,见血了!”等秦大川好不容易站起身来后,一个小厮忍不住小声说。 站在他身前的栓子爹忍着笑说,“是啊,老秦这下子摔得挺重。”将“摔”字咬得很清晰。 小厮们明白了,都不出声了,就站在那里看热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里长听到消息后,也赶了过来。 秦大川赶紧嚎哭着说,“村长啊,你看看,哪有儿子家的下人这么欺负爹的,这没有王法了……”其实在他离开小岭村之前,里正就升官了,不过是他一紧张就给忘记了。 但这让里正很不开心,觉得威严受到了侵犯,况且,秦大川以往也一直不把他放在眼中,原本就有底火,当下大喝一声,“老秦,你闭嘴!你像个娘们似的哭哭唧唧的,不嫌丢人啊?!” 秦大川吓了一跳。 栓子爹已不紧不慢地讲起了前因后果,“爷和太太歇下了,这柴禾我也卖给他了,可是里正你看……明明是他自己腿脚不好,还要跑要冲的,结果摔倒了,硬往旁人身上赖,这么多人看着呢,我们连一根手指都没动啊!” 大家七嘴八舌地证明。 秦大川明知道是吃了亏,但也说不清楚了,只得哀求,“家里一点粮食都没有了。”还没放弃上山的念头。 栓子爹拿出了那二斤高粱,“我们家可没有余粮啊,有的时候我们家也不卖,今天就这样了,往后你千万别来了。”又伸手要钱。 475.第475章 (加更)秦大川的苦日子 加更感谢书友【盛&夏】的打赏 ---------------------------- 秦大川这回可不敢不给粮食钱了,也没嫌贵,他今天晚上认栽了。 但里正不想就这么饶过秦大川,“老秦,你深更半夜地让全村都不得消停,我看在秦爷和秦秀才的面子上,就不让人捆着你去跪祠堂了。”现在村里的祠堂修得很像样了,但这个季节依旧能冻死人——房子再好不生火也没用啊,“你要么缴五两的罚银,要么挨十个板子。” 秦大川倒吸了一口冷气,“你,你敢……” “我怎么不敢?这是咱们村儿的规矩!”里正一挥手,“来人!” 都不用秦家的小厮动手,里正身后立马冲出几个身强体健的汉子来,他们的手刚一搭上秦大川,秦大川就哀嚎了一声,“我交银子!” 秦大川解开袄子时,有人闻到了一股尿|骚味儿,仔细一看,原来秦大川被吓得尿了裤子,不禁都哈哈大笑了起来,秦大川羞得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 秦大川拿出来的是一张五十两的银票,这倒不是他故意为难里正,而是他上一张银票在府城医馆破开后,一路上就把散碎银子花光了。 里正身上的银子不够,大家很积极地凑碎银子,秦大川惊愕地发现,山上小厮们身上竟然都有几两碎银子,那他们的月钱得是多少?! 众人散去,山门也关了,秦大川催动僵直疼痛的身体,往自家后门走,还没等进门儿就喊老许。 老许出来得倒是挺快,他方才一直在看热闹来着,不过,他并没去扶秦大川,而是去拿柴禾,又忙着劈柴烧炕,磨高粱。 等高粱米粥下锅后,秦大川又来叫老许,让把秦怀礼挪到旁的屋子里去。 老许问,“挪哪个屋去?我好先烧炕。” 秦大川没好气儿地说,“随便哪个屋子,不用烧炕!” 老许愕然,“那不冻死了?” 秦大川只当没听见。 不仅如此,秦大川还留下了秦怀礼的被褥。 老许没办法,将秦怀礼弄回了自己的屋子,老许的下人房是和灶房连着的,尽管烟气大、夏天热,但只要做饭,冬天还是挺暖和的。 其实到了望山县城后,秦大川还是买了几个馒头的,方才不过是找上山的借口罢了。 秦大川饿惨了,不等高粱米粥熟透就泡了馒头大口地吃了起来,他吃饱后,不仅支使老许给他拆洗衣裳,还不准老许给秦怀礼东西吃。 老许实在是看不下去眼儿,先告诉秦大川,“我累了,衣裳等明天再洗吧!”又自顾地盛了煮好的高粱米粥,“忙了大半夜,我也饿了,不吃饭不行!”其实他并不想吃,却想给秦怀礼。 虽然屋子是暖的,但这一夜,老许和秦大川都睡得很不好。 秦怀礼病得很重,粥根本就没喝两口儿,这让老许十分担心,他不能就这么看着秦怀礼死。 一路上的劳累和寒冷,又吃了没熟的高粱米粥,秦大川心口痛得厉害,此外,他还摔了那一跤,全身无一处不痛。 “杏儿,杏儿……”半梦半醒之际,秦大川喃喃地念叨着,但并没人听见,当他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时,一滴浑浊的泪水,顺着他的眼角流了下来,可除了在被子里缩成一团儿,他什么都不能做,周身的痛楚就是对他最好的惩罚。 秦大川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只觉得他睡得很不舒服,等到他睁开眼睛时,天光早已大亮了。 秦大川以为,昨天他在山门前得不偿失的闹腾就是最坏的结果了,却不知道,他在小岭村的苦日子不过是刚刚开始罢了。 老许听到秦大川喊,给秦大川端来洗漱的热水时,告诉了秦大川两个很不好的消息,“柴和高粱都用完了,油盐也没有了。”给秦大川只是预备了一碗烂熟的高粱米粥做为早饭。 秦大川当场就炸了,“你怎么过日子的,那是一捆柴,二斤高粱啊,我昨晚才吃了大半碗粥……” 老许立马反驳,“那我就不吃饭了吗?不吃饭怎么干活儿?统共一斤多的高粱米,我都吃了两顿了,你也吃了两顿了!”他早上起来吃的可是高粱米饭,他想好了,不能亏着自己,而秦大川现在也不能把他怎么样了。 秦大川哑巴了,他知道,老许并没昧下他的东西,该干的活儿也都干了,就凭这一点,老许就比赖氏夫妇强上太多了。 现在的问题是,家里的确什么都没有了。 吃了饭,秦大川地带老许一道去镇上买东西,寒风凛冽中,老许不仅不搀扶秦大川,还离秦大川远远的。 很快,秦大川就明白老许为什么这么做了。 沿着村子里长长的石板路,几乎是每走个一步两步的,秦大川就能看到新盖起来或者经过修缮的房屋,显得原来鹤立鸡群的秦家老宅,实在是再普通不过了。 这还不算,总有那不知从哪里飞来的雪球、石头、木块儿等杂物打在秦大川的身上,就算并不太痛,也让人心烦。 秦大川想躲,却因腿脚不便而摔倒了。 秦大川大声责骂,刚骂了两句,路边就出现了对他怒目而视的乡亲,不但骂得比他还凶,更多的东西也朝着他飞了过来,让他躲都没地方儿躲。 所谓“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用来形容秦大川此时在村子里的状态,实在是再贴切不过了! 好不容易,秦大川才挣扎着走出了村中的路,而他的身上也狼狈不堪了。 这时候,老许才停了下来,秦大川哀哀地求着,“我知道你怕受了我的连累,可现在已经出了村子了,你好歹扶我一把吧!” 老许说,“你现在知道害怕了?你昨天晚上去山门前闹的时候,指名道姓地骂秦爷和太太时,怎么就不多动脑子想想呢?实话告诉你吧,别说出了门儿会这样,就是你自此后整天窝在家里,也指不定会有什么样的祸事上门呢!以往家里柴棚被烧的事儿,你看来是都忘了!” 476.第476章 到底该怎么做 秦大川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吓的,“我错了啊,我真是不敢了!”他很后悔,“我这就给他们磕头认错去!” 老许撇了撇嘴,“你给谁磕头啊?你见得着人吗?”想了想,“你去找里正说说,八成还是有用的!”这是秦大川现在唯一能见到的有权威的人了。 秦大川连忙点头应下,可老许还是不扶他,“等过了前面吧,咱村现在可大着呢!”出了小岭村还有大岭村呢,“再说,我还怕你弄脏了我的衣裳!” 秦大川昨天的那套裤袄自然是不能穿了,今天出门时换上的唯一一套干净裤袄,又因方才被打和摔倒再次弄脏了。 再看看老许,就算穿得是粗布袄,却干净、厚实,还是全新的,可比秦大川强多了,两人走在一处,就像老许是主,秦大川是仆似的。 从家里到镇上的这条路,是秦大川这二十多年来,走得最为艰苦的一条路,到了后来,他几乎是被老许给拖到镇上的,所以一到了镇上后,秦大川就先去买了一套带车棚的车马——他实在是一步都不想走了。 不过,秦大川也是有收获的,在路上,老许向他介绍了他离开之后,小岭村里发生的一些事儿:种油菜、免地租、两村合并、山上又买了新的山头、盖了学校、招了近百个下人、往后的地租也减了一成…… 山上的这些做法意味着什么,一辈子都生活在乡下的秦大川,是完全能想像得到的,这让他深深地为自己昨天的所作所为,捏了一把子汗,再不敢对秦怀恩和清露起一点儿的念头了。 秦大川决定了,回村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礼品去见里正,不然的话,就像老许说的那样,他就算缩在家里,都怕被人给弄死! 就算打定了主意,秦大川在镇上还是哆嗦了又哆嗦,这回不是因为害怕和冷了,而是因为心疼。 为了避免再出门一趟,秦大川决定把家里过冬的东西一次性都买齐了,可家里缺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因为是灾年,又赶上大家都在置办年货,粮食、菜、肉以及相关的点心、腌菜、山货、酒等,全都在涨价,一点都不比没受灾的府城便宜。 秦大川手头的银票一张张地花了出去,每花一张他心里就一阵地哆嗦,他现在倒是不怎么吝啬了——他总是习惯于对旁人吝啬,对自己还一直挺爱护的,他是真的感觉到了穷。 不过,秦大川的银票花了这么多,也并不是因为一次就用光了五百两银子,而是他想把银票换成现银,在这种地方,花银票还是很不方便的。 老许夸奖了秦大川,“你这就对了,我看你身子也不似以往那般好了,这该花的就得花,不然回头遭罪的还是你自己!” 秦大川深以为然,付了十多次帐,将手头的银票全都换成了找回来的散碎银两,两个人绝对是满载而归。 秦大川给里正送了礼物,道了歉,老许又赶着车上山买了足够一冬烧的柴禾,他们今天过得还算不错。 里正对秦大川的态度还是挺好的,“老秦啊,不是我说你,有了爷和太太咱村儿这日子过得多好啊!只要你不闹腾,你的日子更能过好啊!”毕竟,有那层和秦怀恩的关系在,只要秦大川不惹旁人,旁人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惹他的。 秦大川听了连连点头,并做了保证。 秦大川这边就算是没事儿了,但并不等于,山上这边也没事儿了。 听刘秀芬讲了秦大川今天上午去镇上买东西,一路上在村中享受到的种种“待遇”,清露并没笑,而是小心翼翼地看着秦怀恩问,“怎么样?你倒是说句话啊!”她现在不在意旁人,最在意的就是秦怀恩的心情。 秦怀恩不动声色地看着面前写好的大字,没做表示。 清露凑了过来,也看着桌上的字,讨好地说,“好,真好,比我写得都好,今年咱家的对联,就你写了,我看程一针都得认输!” 这倒不是全然的奉承,经过一年多的勤学苦练,秦怀恩的字已经自成一体了,尤其是清露因腕力有限,并不擅长的大字。 秦怀恩的大字,端正中透着大气沉稳和难以掩饰的锋芒,偏生这种锋锐又很是内敛,更让人觉得那种力量深不可测,雄浑之气扑面而来,和他的武功有异曲同工之妙。 见秦怀恩还是没反应,清露有点急了,抱着秦怀恩的胳膊一个劲儿地摇晃,“人家问你,到底该怎么办呐——”尾音带着酥糖样的软糯。 秦怀恩一个没忍住,就笑了起来,抬起手,用笔在清露的鼻子尖儿上点了个墨点儿,“在你眼里,我就是那么小气的人?你想帮他,就帮帮他吧,你又不是头一次帮他们家的人了!”这个说的是秦怀礼。 今天一早天还没亮,老许就通过栓子爹给山上送信儿了:秦怀礼要病死了,可秦大川不管,怎么办? 清露纠结了。 是,清露先后帮了刘婆子和老许,尤其是老许,还是得罪过她的,这事做得的确很圣母。 “但那不一样啊!”清露没管鼻子上的墨迹,而是越发仔细地去看秦怀恩的脸色。 前世的秦家是没有老许这个人的,老许的活儿都让秦怀恩给干了,刘婆子尽管有,但等到清霜来了之后,也被辞退了,而且刘婆子一直是长工,早来晚走,只管干活儿,极少参与到秦家的家庭事务中来——他们和秦怀恩没有“世仇”,还是说了不算的下人。 这些清露已绕着弯儿地从秦怀恩那里打听明白了,帮助起来没任何压力,况且,刘婆子对清露也是有恩的,清露又发现刘婆子和老许有么点子暧昧…… 可秦怀礼不一样啊! 天知道,秦怀礼前辈子怎么得罪过秦怀恩和自己,或许秦怀恩就等着秦怀礼不得好死呢。 为了帮秦怀礼让秦怀恩心里憋屈,这样得不偿失的事儿,清露是坚决不想做的! 477.第477章 银子买不来的东西 秦怀恩借清露发愣的机会,又在清露嘴角上画了几撇胡子,脸蛋上画了两个圆圈儿,“哎呀呀,变成小花猫了……”清露还没怎么样,他自己已乐不可支了,忍着笑说,“没什么,真的,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他是真不生气,确切地说是不在意,在清露连番的举措下,他心中的仇恨不知不觉中已消散了太多,他自己都觉得很神奇。 清露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刘秀芬已看不过眼儿去了,“爷,你说话就好好说话,这是干什么啊?!”她自小和秦怀恩一道长大,还是头一次看到秦怀恩有这么孩子气的举动,“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转身出门去给清露打洗脸水,脸上也带着笑。 秦怀恩对刘秀芬的话深以为然,“嗯,我真是活回去了!”他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过这么“天真烂漫”的时候。 清露听懂了,她做到了,做到了让秦怀恩快乐地报仇,放下前世的心结,她感到特别的有成就感和……幸福! 就算过了秦怀恩这一关,清露依旧觉得秦怀礼的这个事儿非常棘手。 她做为嫂子总不能冲进秦家不与秦大川打招呼,就把秦怀礼这个小叔子接来照顾吧?再说,无论是从血缘关系上,还是从她和秦怀恩现在的婚姻状况上,她和秦怀礼可是连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而且就算到了现在,清露对秦大川这个人,还是相当警觉的,很怕被秦大川赖上。 但是,很快,秦大川就给清露送来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在镇上疯狂采购了一番的秦大川,过了没多久,就发现了一个问题:有些东西,银子是买不来的! 他买来了吃食,却买不来厨艺,所以吃老许做的饭,对他来说真是一种折磨;他买来了布匹,却没人愿意给他做衣裳,所以他到现在出门儿还穿着那件脏兮兮的袄子——老许告诉他,拆了就缝不上了;他买来了药油,却再也没有岳杏儿那双温柔体贴的手帮他按揉,他自己胡乱地涂了之后,哪怕是程一针的高价药油,效果也一点都不好…… 此外,秦大川还体味到了寂寞和孤独。 老许是忙碌的,整个家就他一个人干活儿,冬天的活计本来就多,他们准备得还太晚了,他每天要劈柴、打水、洗衣、做饭、打扫院子、照顾秦怀礼…… 秦大川每天独自坐在屋子里,除了看日升日落,听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连个和他说话的人都没有。 秦大川也曾动过再买个丫鬟或者请个婆子做长工的念头,但老许劝住了他,“你现在这名声,恐怕没人愿意卖给你了,长工更别想了!”秦怀恩和清露的名气有多大,秦大川的“坏名声”就有多大,“连我都想赎身呢!”只可惜秦大川不放他走,“再说,咱这周围日子过得好着呢,谁会卖儿卖女、或给你当长工啊?!除非你去找个窑姐之类的赎身,或是直接买妾,不过,那可就贵了!” 秦大川讪笑,彻底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儿,他现在很穷,每年唯一的进项就是还没卖掉的那两间小铺子的租金了,一年也就百八十两银子。 秦大川也明白,他恐怕再也买不到岳杏儿那么可心的人了,再买个祸害回来,以他现在的势力,绝对承担不起任何折腾了,他的身边,现在甚至连个帮他调|教妾或丫鬟的人都没有了。 在秦大川回到小岭村的第三个晚上,刚吃完下半晌的饭,天色就暗了下来,这是要下雪的征兆,见老许收了饭碗要走,秦大川叫住了他,老许这一出去,他得等到明天早上起炕时才能见到了。 “你……”秦大川犹豫了一下后,把“陪我说会儿话”的要求,换成了,“给我烫壶酒,不,烫两壶!”风雪交加的夜晚,对他来说,是很难熬的。 两口酒下肚儿,秦大川就感到全身一阵燥热,因为木门还在,他住的里间还是很暖和的,他脱掉了在屋子里穿的夹袄,抱着酒壶躺到了他心爱的软榻上。 在府城时,秦大川无比怀念这件家俱,因为他的身边还有岳杏儿,可现在,屋子里只有一盏昏黄的油灯在陪伴着他,宽大的软塌便怎么躺都不舒服了,他只能在上面翻来覆去地折腾。 雪花飘飘荡荡地落了下来,天彻底黑了。 秦大川已喝光了一壶酒,很是醺醺然,他在朦胧之中,仿佛又回到了那些没去府城之前的“好日子”,那时的他有银子,更重要的是,他有岳杏儿。 秦大川开始自言自语,“杏儿,我错了……”他说着说着,眼泪便流了下来,“我不该打你的,你是个好的,我一直知道,只有你对我最好,不是图银子。” 他抱着第二壶酒低低地啜泣起来,“我不该卖了你的,多少银子也不该,我应该拦着那个畜生的,我是他爹啊,他还能把我怎么样?打就打两下子呗!”他的悔与痛,只能借着酒劲儿,在这无人能听到的深夜里,才肯说出来。 “杏儿啊——”秦大川苍老凄凉的哭声,在雪夜里犹如鬼哭狼嚎,“你回来吧,我出银子,买你,咱生孩子……”他又嘬了一口已空空如也的酒壶,“嗤嗤”地笑了,“到时候我让你在上边儿,回头你给我捏捏,捏捏就成……嘿嘿……我这身子……杏儿,杏儿,你别当听不见,我知道你听着呢……” 秦大川睡着了,睡梦中,他仿佛感到岳杏儿又回来了,于是他一声声地叫着,还摆出一个个最能让岳杏儿心疼的姿势,他想,他的杏儿,总归是心软的,不管他曾做过什么…… “啪嚓”一声碎裂声响,惊醒了半梦半醒的秦大川,他吧嗒了一下嘴,边喊着“杏儿”边习惯性地朝岳杏儿以往跪着的方向靠了过去,自然是扑了空,当他从榻上落下来时,被他压住的僵直的残腿,一下子弯了过来:折断了! 478.第478章 极为无耻的要求 “啊——,啊——”剧烈的疼痛让秦大川发出了一声接一声的惨叫,他抱着折断的残腿在地上不停地翻滚着,就连那些酒壶摔破后产生的碎瓷片扎入他的皮|肉里,也不能让他停下来。 然而,夜太深,老许太累,厚实的木门关得太紧,就像没人听到他方才的哭声一样,也没人听得见他此时的惨叫。 过了没多一会儿,秦大川就这么痛得晕了过去。 但他并没晕多久,便醒了过来,屋子里和窗外依旧是黑漆漆的,那唯一的一盏油灯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自行熄灭了,在这样极致的黑暗和痛苦中,秦大川突然有了一种濒死的感觉。 这感觉极其糟糕,让秦大川仿佛又回到了他曾经历过的战场上,不,应该说,比那更为糟糕,因为那时的他比现在年轻,比现在有更多的力量挣扎,也没享受过太多,不像现在这么怕死…… 求生的欲望,让秦大川横生出了一股子力量,他向门口的方向爬去。 屋子并不大,只可惜屋子里放的家俱有点多,还有那些可恶的碎瓷片,尤其是门还是朝内开的,这都给秦大川造成了很大的难度。 当秦大川爬出内间,身体一半在外间一半在内间时,他不多的体力已然消耗尽了,他只想休息一下,可他就这么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秦大川这样睡了,都不如在刚才就睡在内室里,因为外间很冷,他又只穿了一套单衣。 直到天光大亮,老许干了不少的活儿,又吃了早饭,早就过了秦大川平日里起身的时辰,老许才想起到屋子里来看一看,这才发现了彻底晕迷过去的秦大川。 老许吓坏了,拔腿就往山上跑。 老许到的时候,程一针正在和秦怀恩“争吵”,“你这个正楷吧,写得的确是有几分模样了,但还是不如我写得好,而且这对联吧,我觉得就不应该用正楷来写,多没劲儿啊,而是应该用行草,你看看我这行草……”因为给新来的小厮们诊治,还得教新收的徒弟和所有小厮识别草药,程一针又有了在山上长住的“充分理由”,现在他正在努力争取着今年过年写对联的“权力”。 程一针的行草飘逸翩然,写得相当不错,根本就不是秦怀恩这样的“菜鸟”能比的,但清露还是昧着良心说,“我觉得我家大郎写得好,没人规定对联一定得用草书,我认为对联该用楷书。” 秦怀恩很是得意,“嗯,在我们家里头,露露说的话就是规矩……”忽然间顿住了口,看向门口。 老许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老秦不好了,八成是要死了!”被碎瓷片划得满身血迹的秦大川,样子看起来还是相当骇人的,老许是真的吓坏了。 屋子里的三个人都没动声色,实在是他们对秦大川太不关心了,老许却以为他们不信,连忙把看到的情形讲了出来。 “那个,”清露吩咐栓子,“你去请里正和村里的长者们,都一道去,以免让老许受了什么不该受的委屈。”她怎么都觉得这事儿有点奇怪,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多弄点证人,免得踏入什么圈套,到时候说不清楚。 秦怀恩最是沉稳,“我怎么听都像是他喝多了之后,受了凉。”一下子便分析出了秦大川病因的大半儿。 他们两个说完后,所有人都静了下来,因为这两口子貌似把所有的可能都想到了。 程一针最不满意,“算了,总之还得是我折腾一趟!”这是他的职业造成的。 “哦,对了,”清露一拍手,“你们别忘了看看秦怀礼,能帮就帮一把!至于具体怎么帮,还是得见机行事。”又殷殷地叮嘱秦怀恩别发脾气,末了还是不放心,“算了,还是我跟你们一道去吧!” 秦怀恩笑了,“不用,我又不傻!外边太冷。”他想对秦大川怎么样,根本就无需当着众人的面儿出手,借着把清露摁在椅子上的机会,伸出舌头来,在清露脸上舔了一口。 清露被秦怀恩气得直翻白眼儿,这个秦怀恩近来逆生长得厉害,总做些极其幼稚的事儿,不过,这也正说明他的心情极其好,得罪过他的人,应该很安全。 秦怀恩和程一针不仅自己不急不缓地换衣裳,还让老许也等着,用刘秀芬的话来解释,就是,“爷和太太怕你回去吃了亏。”很是贴心。 老许满怀感激,心绪越发地平静了,“可能真是我看错了,爷说得对!”秦大川昨晚的确是喝了不少的酒。 栓子的速度挺快的,程一针和秦怀恩到时,里正他们都已经到了。 当着众人的面儿,程一针给秦大川把了脉,“不是什么大病,就是醉酒后的风寒,现在高热了,这条腿……”他伸手捏了捏,“往后恐怕落不了地儿了,得拄拐了。” 众人齐齐松了口气,秦大川是瘸还是拄拐,对他们来说没啥区别。 老许哭了,“都怪我,惊动了这么多人……”而且还让秦怀恩和清露又为他操心了。 程一针说,“你是下人嘛,忠心是自然的。”其实有一句话他没说,秦大川最大的危险是来自于那些碎瓷片,万一割到血脉上,真有可能送了命。 好在,秦大川还算幸运,这次受的只是皮肉伤罢了,不过,从这以后,秦大川一直用锡壶饮酒,这都是后话。 程一针先为秦大川处理了身上和残腿的外伤,又为他施针,使得他幽幽转醒。 可他不醒还好,醒过来只用了一句话,就让脾气原本已然大好的秦怀恩,直接暴走了。 秦大川泪流满面地哀求,“大郎,看在我生养你一场的份儿上,就让清露来侍候我几天吧,我就是死了也记得你的好……” 如果没有那许多的前尘往事,不知道秦大川的人品秉性,不了解秦大川此时的病情,那么这副样子的秦大川看起来还真有几分可怜,就连他的这个要求,也是合情合理的,毕竟,清露做为儿媳,公婆床前侍疾,那是天经地义的! 479.第479章 程一针的逼问 可是现在,别说秦怀恩了,就连程一针都有种直接掐死秦大川的念头,程一针真是想不明白,一个人,怎么就能无耻到这种程度?!尽管,这时的程一针还不知道秦大川并非秦怀恩的亲生父亲,已经觉得难以忍受了。 周围的人,更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不知道,那就不说。 秦怀恩还记得来时清露对他的叮嘱,断然起身往外走,程一针一步不落地跟着,接下来是里正等人。 老许看都没看炕上的秦大川一眼,连忙追了上去,“爷啊,还有四少爷呢……”他是真没忘了这件事儿,实在这几天他太担心了。 秦怀恩停下了脚步,程一针进了老许那间堪称简陋的小屋子。 里正惊讶地问道,“四少爷怎么住在这里?” 老许连忙说明了前因后果。 里正听了忍不住长叹了一声,对身边的村中长辈们说,“我还以为他这是真想明白了,改好了,谁承想……” 秦怀恩冷哼一声,“狗改不了****,他不是改了,他只是怕了!” 就算方才秦大川的“表现”很差劲儿,但以秦怀恩和秦大川的关系,秦怀恩这么说话还是很不应该的,让听到的众人没法子接话儿,只得再次沉默了下去。 就在这时,程一针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病情很重,主要是耽误了,再精心调养,也活不过两个月了。”程一针说这些时,脸上带着沉痛之色,说实话,和清露、秦怀恩一样,他原本并没想到秦怀礼能病得这么重。 程一针说这个话时,并不是对秦怀恩一个人说的,而是对所有人说的,他要说清楚,毕竟,生死是大事儿。 “啊?”众人皆惊,“怎么会这样?”里正想了想,“秦怀礼过了这个年才十六吧?去府城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秦怀礼和清露同岁,真正的青葱一般的年龄啊! 秦怀恩也是一惊,他没想到会是如此,前世秦怀礼的命运可不是这样的,不知怎么心中便升起了一股悲凉,就连秦怀礼前世犯的那些错儿都忘了,他用手一指正房,“得回去问问他!” 这事儿,还真得问问,所以大家又回了秦大川的内室。 “哎呀呀,不孝啊,不孝子孙啊,他得的那是脏病啊,连男人的物件都不能用了……”秦大川一听说众人的来意,就开始哭天喊地起来,有些话,他在府城已说过太多次了,现在变得熟稔无比。 只可惜,这一回,秦大川的推卸和抹黑,却行不通了。 程一针步步追问,“他得的花柳病最起码有半年之久了,开始时并不严重,应该也诊治过,只是并没去根儿,这是为什么?” 秦大川噎了一噎,“府城的大夫都是骗人的,我银子不凑手,这才回家来治,好在现在你来了……”他这是想让程一针白给秦怀礼治病,而且根本没提他当初没给秦怀礼治病的事儿。 然而,秦大川的话还没说完,秦怀恩已一个箭步冲到了炕上,一把抱起了秦大川的银箱子,当着众人的面“啪嚓”一声,在地上摔得粉粉碎,大大小小的银锭子从里面乱乱地滚了出来,让秦大川的谎言不攻自破。 秦大川当时就吓傻了,随后,他就连滚带爬地从炕上跌了下来,“银子啊,你可不能抢我的银子啊——”剧烈的动作碰到了他腿上的伤,所以他的喊声很快变成了哀嚎,“疼啊,疼死我了——” 然而众人齐齐后退了几步,没有一个人上前去帮他、扶他的,就连老许都是如此——实在是秦大川的所作所为太令人心寒了。 只有程一针不肯放过他,“这也就罢了,他旧疾复发还不至于危及生命,是谁将他打得骨裂筋折,连男人最看重的地方也不放过?!是不是你?!”秦怀礼被秦怀仁殴打,刚刚过去了一个月,一些伤筋动骨的伤处,并没完全愈合,所以程一针一眼就能发现。 秦大川连忙否认,“不是我,是老二啊!” 大家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们想不到平日里看起来温文尔雅的秦怀仁,竟然能如此狠毒,对亲生兄弟下这样的狠手。 “那么你呢?”程一针看到伤痕累累奄奄一息的秦怀礼后,心中就憋着一口气,他今天非得弄清楚原委才肯罢休,“带着被快要打死的秦怀礼去医治时,为什么不肯给他好好诊治,你知不知道,如果那时尽心医治,他依然有活下来的机会?!” 秦大川先说,“我治了啊,可是药吃完了,我急着回来……什么?你说老四要死了?!”这个他也没想到,一时间,连自己的腿痛都顾不上了,停止了哀嚎。 程一针冷笑,“怎么?你别说你们去看的大夫,没有告诉你!”他不信秦大川是头一次听说这个消息。 秦大川语塞。 大夫自然是说过的,秦怀礼很危险,可那时他一心以为医馆是骗他银子的,又不怎么在乎秦怀礼的死活,还想着逃命…… 秦大川的态度说明了一切。 一些老者已忍不住落下泪来,“可怜的孩子啊……” 秦大川反应还是快的,他干脆趴在地上给程一针磕起头来,“程神医,求求你,救救我儿吧!”能不花银子留下秦怀礼一条命,他现在觉得特别划算。 程一针任由秦大川磕头,态度越发冷淡,“我为何要救他?救好了之后,再让你继续殴打吗?”秦怀礼身上有很多十分新鲜的伤痕,就是最有力的证据。 众人听了已怒不可遏,纷纷上前,大有将秦大川碎尸万段的架势,俗话说“虎毒不食子”,秦大川的所作所为,简直连畜生都不如。 还有人质问道,“那孩子究竟做了什么错事,值当得你们父子两人如此凌虐?!” 秦大川是说不出来的。 然而事情还是要解决的,大家一致认为,秦怀礼不能再留在秦大川手中了。 可程一针也一再表示,秦怀礼伤病太重,又长期受到虐待,他真的是无力回天了,他可以免费收治秦怀礼,但事情一定要说清楚,除了还秦怀礼一个公道,让大家看清楚秦大川的嘴脸外,也免得有一天被秦大川给赖上,这也是程一针对秦大川步步逼问的目的。 480.第480章 一心求死的原因 到了此时,除了对秦怀礼掬上一把同情泪之外,众人想不出旁的解决办法了。 于是迅速写好了字据,不仅秦大川,大家也都做为证人,在上面签字画押按了手印。 然而,程一针对秦怀礼的帮助还是遭到了拒绝——并非来自秦大川,就是他想,现在也没那个能力了,恰恰是来自秦怀礼本人。 程一针愕然,“怎么会这样?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知不知道你病得很重,就快要死了?!”到了此时,他已顾不得再隐瞒这个噩耗了。 秦怀礼不动不语,只是默默地将脸朝向了墙壁,用决绝的姿态回答程一针。 程一针出了门,对等在院子里的众人摊了摊手,“我是没办法了。”伤心多过气愤。 秦怀恩犹豫了一下,还是挑开帘子进了屋子。 秦怀恩想到了此时的秦怀礼一定会很惨,但他没想到会这么惨。 形容枯槁的面容上起了不少的脓疮和暗斑,消瘦的身躯在破旧的被子下,散发着阵阵恶臭,在视线不及的地方,还不知道带有多少伤痕……恐怕无需旁人提醒,秦怀礼自己就知道命不久矣,所以才对程一针的提议,表现得如此淡然。 秦怀恩是一时冲动才走进来的,他本来就不擅言谈,这种情况下,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却没想到,一见秦怀恩进来,秦怀礼的情绪一下子便激动了起来,很长时间不开口的他,竟然变得喋喋不休起来,“大哥,你来了?露露来了没有?不管怎么样,千万别让露露进来,我不想见她!求求你了,别让她进来啊!”简直是在尖叫。 秦怀恩顿了顿,对于这个和秦大川完全相反的要求,立刻便答应了,“好!” 秦怀礼先是喘息了一下,要求就便接二连三地提了出来,“大哥,你不该来的。你走!你快点走!你和这个家、和我、和爹,都没关系了,你离开这里,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都不要再来了,你去和露露一起过你们的好日子,相信我,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了!” 一股酸涩,从秦怀恩的心底涌了出来,他静静地看着秦怀礼,有点难以置信地问,“为什么?” “呵呵呵……”秦怀礼无比苍凉地笑了起来,“为什么?大哥是这个家里最聪明的人呐,怎么会不知道为什么?其实大哥是不信我吧?” 秦怀恩静默不语,是的,他当然知道要离这个家以及家里的人远远的,但实在是想不到,这样的“忠告”竟然是由秦怀礼来“提醒”他! “我知道我快要死了,”再开口时,秦怀礼已平静了不少,“我很高兴,我为什么还要治病呢?” 秦怀恩忍不住道,“你还年轻,不应该就这么死了,你可以考科举……”这样的秦怀礼,让他连最后的顾忌都没有了。 可是秦怀礼说,“没用的,大哥,我告诉你,有了这样的爹,我们注定是不得好死的!”面容平静,带着和他年龄不相符的睿智。 秦怀恩大吃一惊,“你知道了什么?”有这么一霎那,他以为秦怀礼和他一样有了“奇遇”。 但秦怀礼接下来的话,打消了秦怀恩的疑虑,却更让人感到悲哀,“我知道,不管是哪个儿女,爹都不是发自内心的疼爱,他生养我们甚至教导我们,都是为了他自己,为了他自己得到更好的享受。如果发现我们没用了,爹是不会管我们的死活的,以前是大姐和小妹,后来轮到了三哥和我,对了,最开始时,应该是大哥才对。” “可爹的贪心是没办法满足的,别看二哥现在有了功名得了爹的银子,等二哥一旦成了事,爹就会想法子去二哥那里抢夺的,就像他抢三哥一样。在这个过程中,爹还不知道会做什么事儿来,爹是不管后果的,也没啥见识,等爹惹下的麻烦连二哥也对付不了时,那我们不就不得好死了吗?”尽管他对未来发生的事并不知晓,但对结果的预测是很正确的。 上一世,秦大川不就是因为他的贪婪,带累得全家人都不得好死了吗?! 秦怀礼的话说得非常有条理,却不是因为“奇遇”,而是因为他已想了太久太久,“大哥,走吧,离开了家和爹,你才过上好日子!我考科举有什么用?等着爹用这个把柄没完没了地羞辱我吗?”他指了指,被子下自己的身体。 秦怀礼冷笑着说,“等着爹用孝道来威胁我,为了富贵去惹下弥天大祸吗?那我还不如早早死了的好,自己不用受委屈,也省得去害旁人,等下辈子,我一定托生到一个好人家,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别有这么自私自利的爹娘了!” 秦怀恩的眼角儿有些湿|润,他想起,前世他跪在清露牌位前时的心情,那种自责和对秦家的怨恨,如果他前世十六岁时有秦怀礼此时的智慧,或许就能对清霜清露姐妹少太多的伤害…… 在这一刻,秦怀恩原谅了秦怀礼前世所有的错。 “你去程一针的药铺吧,最起码在最后的日子里能过得舒服一点,也算是离开这个家了!”秦怀恩说完后,并不再给秦怀礼反驳的机会,挑帘子出了门儿。 老许的屋子很小,进了门儿就是这铺炕了,那些站在院子里的人,和秦怀礼之间其实只隔了一道棉门帘子和三、五步的距离,对秦怀礼说的话,自然是听得清清楚楚。 此时,他们一个个地都站成了泥塑木雕,实在是秦怀礼的话,给他们的触动太大了,他们早忘了方才秦怀恩对秦大川那小小的“不敬”,试想,这样的一个爹,让人怎么能尊敬得起来呢?! 秦怀恩到底是劝动了秦怀礼,小厮们用大车将秦怀礼送去了程一针的医馆,彻底离开了秦家。 只是这样的方式,无比惨烈。 秦怀礼对秦怀恩的劝说同样有效,秦怀恩借着这个机会,在众人的见证下,和秦大川彻底脱离了父子关系,从此之后,除了相同的姓氏,他和秦大川再无一点瓜葛,甚至秦大川因此提出要求,要了一百两银子,秦怀恩也“好脾气”地二话没说,就给了。 481.第481章 秦怀恩的新功能 秦怀恩说,“我不为别的,就怕再见他都会感到恶心和心寒。” 里正和村里的长者,特别同情秦怀恩和秦怀礼,没一个觉得秦怀恩过份的,只是觉得秦怀恩不该给银子,白白地便宜了秦大川。 清露却不这么认为,她故作轻松地夸奖了秦怀恩,“行啊,你现在也知道用银子买名声了,不错,这是很大的进步!” 就他们现在的身家来说,一百两银子的确是不算什么,但秦怀恩因此在村中人心里留下的极好的印象,和永远立于不败之地的好名声,却是多少银子都买不来的。 秦怀恩此举,与其说是为了他自己,还不如说是为了睿儿,以及他即将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的后世子孙。 不得不说,这世间最理解秦怀恩的人,非清露莫属。 秦怀恩并没因清露的夸赞像以往那样露出大大笑容,而是将清露紧紧地拥在怀中,好半天没说话。 清露发现,秦怀恩因为这件事,对秦家的态度有了改变,只是还没判断出来,这种改变到底是什么。 秦怀礼听说了这件事后也说,“我死得也算值得了。”他觉得他总算为秦怀恩和清露做了一点儿事儿。 这件事,对秦怀恩和清露来说,就算完了,他们算是彻底脱离了和秦家、尤其是和秦大川的最后一点儿关系。 就算因秦怀礼的现状,他们心中有些难过,但他们毕竟做了他们所能做到的事儿,而秦怀礼自从到了程一针的医馆后,因受到了良好的照顾,也的确是多活了一个来月。 可对秦大川来说,这不过是个开始。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断腿不是那么快就能养好的,整个冬天,他都缠绵病榻受尽了伤病的折磨,而比这更可怕的,是无边无际的孤寂和如流水般花出去的银子。 程一针给他诊治了那一次后,自然再不肯上门了,甚至连药都没给他留下,他只能去找村里的郎中给他继续治疗,郎中百般推辞无果后,问他要起银子来毫不手软,巴不得他不再找来。 秦大川就算知道这其中有问题,也只得忍着,用老许的话来说,“现在还有人给你治病,就算不错了。”因秦怀礼的事儿,秦大川的名声在村子里已坏出了一个新的高度。 而老许也变得“懒惰”起来,除了必要的活儿,极少到秦大川的面前来,有时秦大川不停地喊许久,老许都不会应一声儿。 对秦大川的这些事儿,清露出于警觉默默地关注着,但并没付出太多精力,因为山上的腊月是极其忙碌的,她要准备大年夜的焰火晚会、要请来看烟火的人吃扁食、要搭棚儿唱大戏、要准备社火…… 在这其中,清露觉得最费功夫儿的,是为程一针特地准备的那份年礼,当然了,因为秦怀恩的帮助,她其实也没费多少力气。 “哎呀——”清露伸了个懒腰,“总算织完了。” 为了感谢程一针的种种帮助,清露决定用这次的年礼好好犒劳犒劳程一针,亲手给程一针织薄、厚两套毛衣裤,外加一顶毛线帽子和两双毛线袜子。 为了让这份礼物更像样些,清露还特地让人纺了一些兔毛加在线里面,使它们变得特别地柔软和保暖。 在做这件事之前,清露怕秦怀恩不开心,主动“交代”了很多自己这么做的“动机”,秦怀恩当时只是不动声色地听着,不置可否。 可等到清露一动起手来,奇怪的事情便发生了,那毛活儿每隔一天,就自动地长出一截儿来,还大有越长越快的趋势。 清露打算去问问刘秀芬,她觉得,这个事儿也就刘秀芬有机会做,却没想到,秦怀恩拦住了她,一言不发地拿起织到一半儿的毛活儿就织了起来,那动作,竟然很熟练诶! “哈哈哈……真没想到,这天天见面儿,你也能产生出新的功能来啊!”清露指着秦怀恩笑疼了肚子,像秦怀恩这样魁梧健壮的男子,做起这样的“家务”来,实在是很有喜感啊! 秦怀恩的脸却不红不白,他不以为意地说,“笑什么?连亵裤我都能做,这算什么?看了这么久,我看都看会了!再说,我就是不想让他穿你亲手织的东西,早晚有一天,我要告诉他,他得到的永远都不如我!” 对秦怀恩这样的吃醋方式,清露还是很欣赏的,最起码,能减轻她的劳动量不是,再说,她估计,无论是出于面子考虑,还是为了避免辛辛苦苦织出来的东西,有被“抛弃”的命运,秦怀恩都不会轻易告诉程一针实情的,而她有了秦怀恩这样的“把柄”,还能有事没事拿出来悄悄娱乐一番,真是一举多得啊!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皆大欢喜,就算尽力隐藏,程一针的感动看起来也相当明显,一点儿没发现他年礼中的秘密,穿用得频繁极了,而秦怀恩也有种得偿所愿的畅快。 直到有一天晚上,清露忽然福临心至地说了一句,“大郎,其实你心里也很感谢程一针,但并不知道用什么方式来表达,这才借了我的手这么做,对不对?”男人的友谊,她总是理解得不太到位。 秦怀恩没说话,脸却悄悄地红了。 清露大为惊奇,终于发现,除了自己和睿儿,秦怀恩也开始对旁人有了细腻的感情,这个,也该算是“新功能”吧? 因为家里人和村民的骤增,山上的这个年,过得热闹得不像话,而且小山上新修的祠堂,也让秦怀恩和清露有了不同的感触,仿佛他们已深深地扎根于这片土地中,有了和山林血脉相连的感觉。 清露对孤零零一个人从祠堂中走出来的秦怀恩说,“要不然……我们把姐姐的灵柩也迁过来吧!”有一点点的迟疑,但更多的是期盼。 秦怀恩看了清露很久,久到清露惊慌了起来,“我……我就是随便问问……”她真不太懂得这方面的规矩。 秦怀恩看着莽莽群山,幽幽地长叹一声,“再等等吧,等过两年。” 清露松了口气,不过心里还是遗憾的,“说好了,就等两年!”尽管知道清霜已经“离开”了,但依旧希望姐姐能有个最安稳的“归宿”。 482.第482章 不同人的相同要求 “露露,霜儿她……的身份,和你不一样,就算不为了霜儿……为了,睿儿,有些事,我们也还是要多考虑考虑……”秦怀恩对清露的劝解,说得一字一顿的,十分艰涩,仿佛在隐忍着什么巨大的痛苦。 清露嘟起了嘴,说实话,她对秦怀恩到了此时还不肯告诉她重生的秘密,是有点介怀的。难道她对秦怀恩的爱,表现得还不够吗?还不值得秦怀恩信任吗? “算了,算了,早知道就不听你的话,编什么故事了!”清露将自己的不满发泄得淋漓尽致,“反正只要我们不说,谁又知道睿儿的生父是谁?就算我姐真跟了你,也是在离开京城生下睿儿之后啊,这难道还怪得着我们吗?” 清露和秦怀恩领了婚书,尤其是在山上建了房子,在村里有了地位之后,清露就在秦怀恩的授意下编了一段清霜的故事,这故事现在已广为流传,十里八村尽人皆知,在故事中,清霜很是冰清玉洁,就连自尽都是为了完成自己“从一而终”的志向。 这其中虽然有些偏差,但和现实情况相差不大,只不过是和当事人的心情相差很大罢了。 可现在,清露因为清霜的灵柩不能进秦家的祖坟,有点儿后悔了,她宁愿清霜是秦怀恩的嫡妻,而不是自己。要知道,这个时代是允许寡妇再嫁的,睿儿的存在,并不影响清霜在秦家的地位,至于她,是平妻还是继弦又有什么关系呢?! 秦怀恩用沉默回答了清露。 看着那张再次悲伤起来的面容,清露马上于心不忍了,尽管她现在已知道秦怀恩对清霜没有爱情,但也明白,秦怀恩对清霜的感情还是相当深厚的,毕竟,他们两辈子加起来做过近十年的夫妻,而且每一世,清霜都是为秦怀恩而死的。 “好了,好了,”清露跳到了秦怀恩的后背上,“不迁就不迁吧,什么一年、两年的,其实姐姐现在在那里也挺好的,我们回家吧,等下就放烟火了!” 见清露将这件事放下了,秦怀恩悄悄地松了一口气,有些事,他真的是不敢告诉清露实情。 今天是大年三十,因为祠堂里供着的是秦建业的牌位,所以只有秦怀恩和清露两人来拜祭,清露又是女子,也不能进到最里面,“等回头我们多生几个孩子,往后就会有很多人陪你一道祭奠公爹了。”清露抱着秦怀恩的脖子,在他耳边说。 “嗯!”秦怀恩的脚步越发轻盈起来,背着清露和漫天的冬雪一道飞舞,飞过属于他们的山林,飞向他们甜蜜温馨又热闹无比的家园。 他们并不知道,在京城里,有人正与清露一样,提出完全相同的要求。 宫中的家宴已经散了,接下来就是燃放烟火的环节。 入秋时,顺帝染了一场风寒,因年老体衰,缠绵至今依旧未愈,或许他还有旁的病,但他不肯让人知晓,大家就假作不知,帝王的脉案原本就是宫中机密。 公叔瑾亲手端了汤药,在顺帝跟前侍疾,顺帝自己也承认,这个嫡出的长子,除了为人狠厉了一些外,再挑不出旁的毛病来。 顺帝喝过了药,抹了抹嘴说,“咳咳,你也是太子了,朕的身子又不舒服,今夜宫中的烟火,就由你去燃放吧!” 在每年大年夜的午夜亲手点燃宫中的第一枚烟火,是做为帝王的权力,也是一种象征,顺帝这是在对公叔瑾施恩。 “儿臣谢父皇隆恩。”公叔瑾放下药碗,跪地谢恩,然而他的声音中只有平静和淡然,却没一丝的感激。 是啊,若不是公叔瑾亲手断送了两位庶出兄长的生路,他的父皇又怎可能这般“大度”?! 起身后的公叔瑾并没离开,而是提出了新的“建议”,“父皇圣明,既然已查出六弟是被歹人诬陷的,是不是也该请六弟回来了?”因公叔宁犯得是谋逆的大罪,不仅当场被赐了毒酒,还从宗族中被除名了,不能入皇陵享皇家香火儿。 顺帝的脸色很不好看,让公叔宁认祖归宗,不是随便下道圣旨就行的,还得先为公叔宁洗去“冤屈”,声明当初是判错了。 做为帝王要承认自己的错误,这是极为打脸的,还会被载入史册。 况且,“养私兵”、“谋逆”这些事儿都是查有实证的,只不过是说不清楚是谁养的罢了,现在公叔瑾一味地将此事扣在已故去的两个长子身上,顺帝就是再昏聩,也知道其中有猫腻。 只是……顺帝看着在明亮火烛中昂扬而立锋锐如刀的公叔瑾,拒绝的话就怎么都说不出口了,他再次感觉到,自己老了。 而且,顺帝的眼前又浮现出那个翩翩如玉的少年,嬉笑着喊,“父皇,父皇……”笑容纯净且美好,那是,他最心爱的幼子啊,他的宁儿! 顺帝无奈地闭上了眼睛,也含住了眼中的泪,“等明年开衙,就让宗人府和大理寺协同重审这个案子,你亲自去办吧!”现在是年关,等到正月十六衙门才开衙办案。 公叔瑾先说,“是,父皇!”又说,“宗人府办案,也无需等到那时的。”看样子是想大年初一就办这个事儿似的。 顺帝终于怒了,一拍桌案,大吼道,“这么几天你就等不得了吗?朕还死不了!”却被一阵猛咳弄得气势皆无。 公叔宁的事是顺帝办的,假如顺帝不能给公叔宁翻案,哪怕公叔瑾做了皇帝,再翻案,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公叔瑾还要背上不孝的罪名。 公叔瑾轻轻地拍打着顺帝的后背,脸色阴郁,“父皇可一定要保重身体啊!”言外之意是,就是顺帝要死,也得等着公叔宁这件事办完了再死。 顺帝越发地喘不上气来,猛然间推开了公叔瑾。 公叔瑾借势退了出去,身后,顺帝的咳嗽声更加大了起来。 “殿下……”跟在公叔瑾身后的禄公公,忍了再忍,还是开了口,“有些事不该操之过急。” 483.第483章 油坊的好生意 公叔瑾却猛然间转身回头,“操之过急?自打宁儿出了事儿,本宫日|日备受煎熬,一颗心如油煎火烹,忍到此时还要说操之过急?!”洪厚的声音在殿前广场上回荡,恨不得把沉沉夜幕都撕出个口子来! “殿下,殿下……小声些。”禄公公一边跪在地上磕头,一边继续劝。 公叔瑾却用比方才更大的声音反问,“为何要小声?为何?!”视线如刀锋般在四周划过,每一个被他注视的侍人都不由自主地匍匐在地,缩成了一团儿——人人都知道,太子殿下和宽厚的顺帝性格完全不同,那是分分钟都会取人性命的。 可公叔瑾垂头时却说,“这地上还有雪呢,谁让你跪的?!”照例大声,说的话却很贴心,说完后,转身就走。 禄公公连忙从地上站起来,紧紧跟上,已再无话好劝了。 没过多久,绚丽缤纷的烟火就飞上了天际,预示着新的一年的到来。 同一时刻,清露家大门前的烟火也腾空而起,本来因为今年是灾年,清露还想少放点烟火,可秦怀恩说,“我们的银子都是干干净净赚来的,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管旁人怎么想呢?!” 就连里正都说,“虽说是灾年,可今年咱们村儿的收入,比哪年都高,就算太太说了,明年不收油菜籽了,我估摸着,来年种油菜的人家也不能少了。” 赵东家的生意极好,菜籽油消耗得很快,油菜籽自然消耗得更快,栓子爹预计,两年之内,家里存的菜籽就能用完了。 为此山上又置办了两台榨油机,这一点让栓子爹觉得有点可惜,“哎,难道等咱家菜籽用完了,这榨油机就日|日里闲着吗?可惜了了!” 清露说,“不会啊,你们可以继续榨油嘛,告诉村子里的人,他们家的油菜籽拿到咱们家来榨油,咱们只收一成半的油做手工费,连菜粕他们都可以拿走的,这样咱们家不是就有油吃了吗!”油坊既然开了,就没有关上的道理,而且现在家里人的榨油技术已相当成熟了,油菜籽的出油率已达到接近四成,利润还是挺高的。 “哎呀,这可真是个好法子。”栓子爹一拍大腿说,“今年咱家榨油,很多村里人吃了都说好呢,还有不少花银子来买的。” 其实,植物油的绝对价格怎么说都比动物油要便宜,以往大家觉得贵,是因为肚子里没油水,认为吃植物油不划算,觉得植物油的相对价格高,更多的则是因为穷,极少吃油,对植物油缺乏了解。 这时栓子爹又想起来一件事,“可如果那样的话,这菜籽油就要降价了。”这不就影响自家现在的生意了吗? 清露笑了,他们家下人的培训还是很成功的,这不,栓子爹已从纯正的农民,被培养成了合格的大家管事,往后做油坊掌柜的,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清露解释道,“所以我今年才把所有的菜籽都收上来啊,”这样就只有他们一家有菜籽,是一种小小的垄断,“今年大家虽然知道油菜籽榨油卖能赚银子了,可出于谨慎,还是会观望一下,咱家又说不收了,他们即便是种,种得也不可能多,顶多就是菜地呗,够他们自家吃油就了不得了,等到后年他们都算计明白了,想要赚这份银子了,咱家的菜籽油也就卖完了。” 栓子爹恍然大悟,“不会的,到啥时候这种油菜的人也不会太多的,大田不种粮食,再怎么说,心里也发慌!”和粮食相比,植物油算不上生活必须品,想来就是因为这个,以往这里的菜籽油才怎么发展都没发展起来,就像是现在,杂货铺子的销量,依旧比不上酒楼中油炸食品的消耗。 “菜籽油降价,那是好事儿。”清露觉得让大家生活质量更好一些,是正确的,就像她发明“蜂窝炭”一样,又启发道,“咱家的油坊也不光是榨菜籽,像什么松子啊,菽子啊,蓖麻啊,一样可以榨油的,只不过,这能吃的油和灯油,必须用不同的机器来榨,可不敢把人给吃坏了。” 对穷人来说,灯油也是相当昂贵的东西,很多人家天黑就睡觉,就是为了剩下灯油钱,至于蜡烛,在穷苦的乡下,那绝对算得上是奢侈品了。 在前身的记忆中,南方的灯油以桐油居多,到了这里,当地人就地取材,用了蓖麻油。 栓子爹听得连连点头,又问,“松子也可以榨油?” “当然能了,”清露大声道,“松子油不仅可以吃,还很贵呢,”这是前世的事了,“不过,它的味道特殊,有的人吃不惯,咱们可以留着自己吃嘛,以往啊,松子不好剥,现在有了开心松子,这个问题就解决了。” 发明了“黑葫芦”之后,清露就有这个想法了,“今年是年景不好,山货收得少,我看等到明年,咱家的山货郭东家就未必能卖得完了,到时候,让他把挑剩下的松子都给咱们留下,再爆出来,咱们就能剥松子榨油了,自家吃不完,照样能卖!” 栓子爹想了想,“若是有人知道了,还可能专门吃松子油呢!”毕竟,松子是山上采的,没啥成本,再是山货铺子挑剩下的,一准儿便宜,比油菜籽都划算,味道倒是其次的了。 清露连连点头,“嗯嗯,到时候我们和郭东家都能赚上一笔手工银子。” 有了对来年生活的美好展望,家里无论是清露还是下人们,都越过越开怀。 这烟火自然就没少买,不仅不少,还足足是去年的二倍啊,在大年夜这晚放了快一个时辰,小厮们乐坏了,前来看烟火的乡亲们也同样高兴。 下人多就是好,哪怕来吃扁食的人整整是去年的三倍,还是被安排得有条不紊,大大的暖棚内俱是笑语欢声,一批批的人去正堂给秦怀恩和清露磕头,得了压岁钱后又从侧门陆续离开,等到接待完所有的人,天都快亮了。 484.第484章 又是一个大年夜 坐在外院正堂中不停分发压岁钱的秦怀恩和清露并不知道,趁大家都忙碌时,程一针在无人注意的情况下,悄悄地潜入了他们的内室,其实就算有人看到了也没人在意,在这套宅子里,程一针是没有禁区的。 今年过年,山上除了烟火多人多之外,还有一怪,那就是的对联多得不像话,因为秦怀恩“大度”地允许程一针和他一道写对联:秦怀恩写正大门的,程一针写外院正堂的,秦怀恩写内院正堂的,程一针写厢房的…… 最后的结果是,包括猪圈和狗窝在内的每一间屋子外面都贴了对联,写到后来两人不仅在字上较量,还比起辞采来了,在这方面,就算有清露的帮助,秦怀恩还是输的很惨。 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输了的秦怀恩却依旧笑容满面,甚至还让出了很多地方,有意让程一针占了去,程一针问为什么,秦怀恩告诉他,“争那些没用地方干什么?”说着说着,脸竟然还红了。 对这个事儿,程一针越想越不对劲儿,他反反复复地查看他们写过的对联,怎么算都怎么少了一副,更奇怪的是,他根本就不知道那副对联上写了什么。 这不,程一针查看过了宅子里的每一间屋子后,最终将目标锁定了秦怀恩和清露的内室。 进人家夫妻两个的内室啊,怎么说这事儿都不太对劲儿,好在,因为经常给清露把脉的缘故,这间屋子程一针进去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而且他还特地挑了一个两人都不在的时候,绝对不会遇到什么尴尬的。 门口没有,门上没有,程一针真想不出,这两个人能将对联贴到什么地方去?同时,程一针也清楚,他们这么费力地藏着这副对联,其中必有古怪,而且就凭秦怀恩那武功,这可是他唯一的机会了。 找,必须找! 功夫不负有心人,程一针终于在床头的帷帐后面,看到了这副对联,然后便呆立当场。 对联是这样写的,上联:小撸怡情,大撸伤身,强撸灰飞烟灭; 下联:先撕长裙,后撕亵裤,百撕不得骑姐;横批:自有妙处。 “咕咚”程一针看完后,一头栽倒在了床上,随后又意识到自己躺的是什么地方,立即如兔子样地跳了起来,调头冲出门去。 冬夜寒风怎么吹都吹不散程一针周身的燥热,他想起在秦怀恩和清露的大婚之夜,秦怀恩那令众人难忘的退场方式;想起秦怀恩自打和清露在一起后,就变得越来越水润的皮肤和神色;想起秦怀恩现在越来越“懒惰”了,恨不得天塌下来了也不肯离家半步…… “竟然是这样,还可以这样……这可真是……术业有专攻……”程一针表情古怪地念叨着,他因清露始终保有处子之身而对秦怀恩产生的同情烟消云散,变成了各种羡慕嫉妒恨。 可不管怎么说,程一针再面对这两人时,再也无法保持以往的淡然了,他总是会时不时地想起这副对联,接下来就会想到得更多…… 在写对联上赢了秦怀恩的程一针,反倒借口过年家里杂事较多,不长住秦家了,但也不是像上次那样,一次也不来,而是时不时地来小住几日,秦怀恩和清露都没把他这种称不上异样的状态放在心上。 反倒是程一针一直对这副对联“耿耿于怀”,不仅从这以后再不写对联了,还在若干年后,抓住了一个无比宝贵的机会,狠狠地“教训”了秦怀恩一把,可怜的秦怀恩却一直不知道,是清露这副另类的对联,给自己带来了“灾难”。 踏着满山绚丽的灯火,吃饱喝足的老许,哼着小曲儿下山了,披着一身食物香气,带着满脸的喜悦,他活了大半辈子了,过年重来都没这么开心过,原来,这才叫过年啊! “呵呵,回来了!”秦大川一声自以为柔和的招呼,吓了老许一大跳,刚从明亮的山间路上走下来,他还真没看到,自家黑黢黢的后门前,站了一个人。 老许看清是秦大川之后,第一个动作就是紧紧地捂住了胸口,在他胸前的内袋里,装着他刚刚得到的压岁钱,有两份,一份是和村里人一样的十文钱红包,另外一份儿可就厉害了。 今年清露给自家小厮的压岁钱,还是和去年一样的一两重的银花锞子,但给除了小厮们之外的“一等下人”的,却是一两重的金花锞子。 为了奖励老许自打秦大川回来后,差事办得尽心尽力,清露也给了他一块儿金子,为的就是告诉他,在清露的眼中,不管老许被分配到了什么地方、做什么,他依旧是山上的“正规”下人! 一两金,十两银诶,还是花锞子,最起码得值十一两银子,这对老许来说,可真是一大笔财产啊,千万不能让秦大川抢了去! 似乎是没发现老许的异样,秦大川依然笑着,“回来了就快进屋吧,这天儿是真冷啊!”他不仅没问老许从清露那里得了多少赏钱的事儿,还从怀里又掏出来了一个红包,“过年了,这是我给你的!” 当发现秦大川给自己的红包里也装了十文钱后,老许震惊了! 这还不算完,秦大川又邀请老许到自己屋里一道吃饭,“哎哎,大过年的,好歹也有人陪我说两句话。”神情语气都很哀戚。 老许心下不忍,但还是推辞道,“我刚刚吃过了。”这也是实话。 秦大川却一把抓住了老许的手,“那就喝口酒,说两句话,反正明天也没人来!”那只手不仅很凉,还带着微微的颤抖。 不用猜,秦大川一定是站在这里等了很长时间了,要知道,从放完了烟火到吃过扁食、拜年,至少得一个多时辰,这天寒地冻的……想到这些,老许推辞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了,扶着秦大川回了屋子。 桌子上,有一盘子卤肉、一盘子炒鸡蛋、一盘子油炸香芋豆儿(花生米)、一只腊鸡,丰盛得不像话,却全都一口没动,已然凉透了。 485.第485章 秦大川的攻心计 老许受宠若惊,他不是不知道家里有这些吃食,这都是他亲自和秦大川一道买回来并准备好的,他是实在没想到,秦大川会愿意和他一道享用。 将其中的三道菜热过,又煮了扁食,烫了酒,两人坐在热乎乎的炕上对饮,感觉相当不错。 尤其是秦大川,对老许说了很多话,句句都是悔恨和痛苦,说到关键的地方还落下泪来,连犯下的错误都没太多的掩盖,还把秦怀仁给臭骂了一通儿,“都是亲生儿子啊,我哪会不心疼?事到如今后悔也没用了,老二再不好,我也不能把他如何,看眼下的情形,我往后还真得靠老二养老。”态度十分坦诚。 老许听得唏嘘连连,他只比秦大川小两岁,应该算是秦大川的同龄人,对秦家的事又了如指掌,现在见秦大川这样,不知不觉中就产生了同情心,忍不住和秦大川热络了起来,“过去的的事儿,就算过去了,往后只要你少办坏事儿,这日子总能过好的!” 秦大川惨然而笑,指着自己的残腿说,“我这样的,这个岁数了,还能干什么?” 老许酒意上涌,“怎么不能干?那刘婆子的儿子刘大壮,你总知道吧?双腿都残了,只能坐着,可是你看看人家,学会了制靴的手艺,现在那家里发得……”伸出手来点数着,“家里自己媳妇、刘家老二两口子帮衬着,活计都还干不过来,一口气在大岭村买了十多亩地,全都佃了出去,啧啧……”摇头晃脑地感叹着。 听说把自己和刘大壮这样的粗人相比较,秦大川的脸色有一刻的暗沉,但很快就一闪而过,反倒是接着老许的话头儿说,“我也想买些地,不知咱村还有吗?” 老许果断摇头,“没有,一亩都没有,别说小岭村了,大岭村都富裕起来了,早就没人卖地了,当初的那些全被小岭村给买完了。”这是实话,就算秦怀恩不打猎了,但村里人在他的组织、训练下成立的狩猎队还是有的,尤其是秦家小厮自己巡山后,狩猎队更是闲了起来。 这些狩猎队员们自发地组织了起来,按照秦怀恩教的法子上山打猎,尽管收获比秦怀恩在时大减,但至少能保证人身安全了,收入和以往单打独斗没人教导比,还是要好上一些的。 秦大川再次落下泪来,“我这手头倒是有几个银子,可咱们乡下人家,没地到底是不踏实啊!”因为是真话,所以很感人。 老许立刻点头,“对,你说的太对了,这是过日子的正理儿,这样吧,等回头我走远点,多打听打听,一准儿还有卖地的。” 清露再能干,也是一家一户,能帮上附近十个八个村子的人就不错了,这些人还不可能面面俱到,在这样的灾年中,因过不去日子卖地的,附近还是大有人在的。 “好,好……”秦大川欣喜地拉着老许的手,又开始劝酒。 大年夜的一场对酌,一通掏心掏肺的倾诉,彻底地改变了老许和秦大川之间的关系,老许干起活儿来越发地卖力了,对秦大川的照顾也更加精心了。 过年后没几天,老许就不顾严寒,顶风冒雪地出发了,到远一点的村里去打听买地的事儿,因为他懂得,及早把地买下来,就可以赶在春天之前佃出去,不耽误今年的耕种。 买地这件事儿,办得还是很顺利的,灾年啊,地的确是便宜,尤其是现在,冬天刚过了一半儿,去年粮食没收成,粮价还在上涨中,地价就算没达到秦怀仁当初坑秦大川的那个价格,也高不了多少。 这让秦大川在心里对秦怀仁暗暗地产生了敬畏——就算是秦怀仁当初昧下了他的银子,眼力也还是有的。 当然了,也有不好的地方,那就是地的位置比较散乱,一般都是几亩的小地块儿,十亩以上的极少,还有七成以上卖的都不是上等田,这是因为,真正有钱的大地主,日子还是过得下去的,若不然,当初清露就不会花心思、宁可多出点儿银子,也要买秦大川这一大片地了。 在老许的辛勤劳碌下,秦大川用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在同一个村子里买下了五十多亩地,其中最大的一块儿上等田有二十多亩,这个数量尽管不能和他以往的情形比,但他若是以此生存下去,到也没什么问题的,要知道,因为秦怀仁的秀才功名在,秦大川的地是不缴税的。 “他这是要跑啊!”清露听说了秦大川正在做的这些事儿后,分析道。 老许虽然对秦大川又好了起来,也听从秦大川的安排,在打听地价时尽量不提买主儿,但对清露,老许还是时刻没忘记自己的“职责”的,那是事无巨细,都要通过栓子爹的口,告诉清露的。 “哦。”秦怀恩听了,视线依旧没离开手中的书卷,或许是读书、练字的事儿做得多了,他的身上,竟然也开始产生淡淡的书卷气了。 清露一巴掌拍到了秦怀恩的脸上,挡住了秦怀恩的眼睛,“你不会是也像老许那样,被秦大川的一番表演给骗了,真相信他转性了?!”秦大川真要是痛改前非,最应该做的事儿,就是看望病重的秦怀礼,而秦大川恰恰没这么做,不仅在过年时没去看望,还连问都没过一声儿! 说来说去,秦大川现在对老许这么好,就是为了利用,利用身边这唯一可用之人,付出的代价还很小,依旧不给工钱,不过是吃同样的伙食罢了。 秦怀恩颇为无奈地放下了手中的书,习惯性地将清露抱在怀里,“他改不改,我都不在乎,他就算是跑,又能跑到哪里去?别说他的户籍迁到哪里去咱们能知道,就算是按照秦怀仁去查,也一定能查到。” 秦怀恩看着清露说,“我早就想了,你说的太对了,秦大川现在已经是条落水狗了,对咱们没啥威胁,就算是秦怀仁中了举,他们家里的这些事儿,也够闹腾一阵子的,搭理他们干什么?还不够恶心人的,随他们去吧!”他现在是真的不恨了,完全放下了。 486.第486章 新年时的客人们 通过秦怀礼的“劝告”,秦怀恩觉得,前世有错的不光是秦大川,自己的问题也不小,如果当时能多想想,有点是非观念,对清霜、清露姐妹的伤害就不会那么大。 这种认知让秦怀恩认为,秦大川的错误已惩罚得差不多了,自己的错误还需要更多的弥补,却已和秦家无关,不应该让秦家总是打扰自家现在的美好生活了。 清露听了秦怀恩的解释,不屑地撇了撇嘴,到底是没说出什么来,她发现这男人若是宽容起来,还真是让她这个小女子汗颜,有些话说了也没用,再说,秦怀恩说的也不错,就按下此事再不提了。 大年初一,清露和秦怀恩大被同眠补觉,他们没有长辈,在村里的地位远胜过里正,自然没有需要他们去拜年的人。 到了大年初二就不行了。 有了去年的“规矩”,清露到小岭村后结识的“朋友”们,都习惯了在这一天冒充娘家人来拜年,可曲少东家、赵东家、郭东家、孙东家来也就罢了,身为长辈、家资雄厚的苏东家和钱东家的亲自到访,着实让清露有点儿意外。 不过,想想也就明白了,清露手工作坊里的毛线织品全都是在钱东家的绣庄里代卖的,生意一直很火爆,又因为小厮们和其他下人的到来,家里用布的数量那是翻着跟头地往上长,也全都是在钱东家的布庄里采购的。 说实在的,养活这么多的孩子,在衣食住行方面还真是挺费的,那饭量、习起武来那衣裳和鞋子的消耗速度……就凭清露这样的家底,也会感到有点心疼。 好在,人家孩子们自己个会赚银子,这才把亏空变成了利润,想来随着这些孩子武功和各种技能的提高,更大的利润还在后面。 有了双岭村后,清露手工作坊里的妇人们数量增加了一倍还多,可个个都忙得要命,其中小厮们的活计就占了四成以上,各种毛线织品和棉线织的五指手套啥的,一直处于供不应求的状态。 但做为受益者,钱东家不知道这些啊,只是觉得山上秦家的购买力“深不可测”,供货能力还有待“争取”,于是就这么亲自来了。 至于首饰铺子的苏东家……清露看了一眼秦怀恩,应该和自己没关系了,说实话,在成亲后的一年多中,她可是一样首饰都没给自己添,去年过年苏东家也没来,但挡不住秦怀恩这一年就买一次,买一次就是黄金千两的大手笔啊! 自从清露及笄礼后,苏东家的首饰铺子,便养成了一旦有了新货、好货,就主动上山来给秦怀恩“看看”的习惯,秦怀恩也没让他们失望,时不时地就留下那么三件、两件的。 现在苏东家铺子的掌柜的,对秦怀恩在这方面的喜好那是门儿清:款式要别致,做工要上乘,用料要珍贵稀奇,秀丽可爱最好,庄重大气的反倒在其次,因为清露还很年轻……至于价格,那是无所谓的,当然了,人家也是有眼力的,漫天要价的惩罚绝对能让他这个掌柜的吃不了兜着走。 客人们既然一大早儿地登门了,清露也就放下了起床气,尽心招待,而且人家也挺忙的,就是来见个礼儿,连午饭都不在山上用就要回去——今天是特殊的日子,苏、钱两位东家家里都有回门的女儿,还等着回去赴家宴呢! “都没什么事儿,就来这么一趟,有什么意思?”秦怀恩有点不高兴,这些人来得太早了,打扰了他和清露独处的时间,要知道,也就过年这三天,他不用早起带小厮们练武了。 清露轻笑,也不说什么。 但秦怀恩的确是冤枉了这些客人,人家还真是有事的,生意上的事儿就不说了,曲少东家却是来辞行的,“出了正月儿,我就要再往西北去了,蜂窝炭的生意现在已铺摆得这么大了,怎么都要做下去,再说,现在局势也很稳定了。”说得谦逊,眼中却有满是野心的光芒。 “嗤——”程一针笑了,一指曲少东家对清露说,“听听,这是不是就是你说的‘商人重利轻别离’?” 曲少东家去年回来,不仅仅是归家探望那么简单,还举行了他迟得不能再迟的婚礼,清露和秦怀恩虽然没亲至但也是送了贵重贺礼的,程一针则去喝了喜酒,现在新婚才半年,他就又要走了。 曲少东家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讷讷不成语,他真想不明白,为什么在清露面前提到自己的亲事,他总有种心虚的感觉,感觉对不起清露也就罢了,怎么他觉得连秦怀恩也很对不起呢?! 幸好,自己成亲时这两口子没去,不然的话,他都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自处,又会闹出什么尴尬来。 反倒是清露瞟了一眼程一针后,安慰曲少东家道,“别搭理他那个连媳妇儿都娶不上的,他就是嫉妒你!”她是诚心为曲少东家祝福,也深刻理解曲少东家的“事业心”。 程一针则想到了他偷看到的那副对联,脸也一下子红了,再没了打趣曲少东家的勇气。 让清露和秦怀恩有点惊讶的是,苏东家竟然和曲少东家一样,也是出了正月就要到府城去忙生意,他的珠宝生意做得比较大,一年当中也多数不在家,这次正好能和曲少东家同行一段路,彼此有个照应。 这样的事儿,秦怀恩也就是坐在一旁听着,并没往心里去,直到他再次遇到这些人时,才赫然发现,原来清露随手种下的因果,让他享受到了那么多。 清露听了,朱唇轻启,但到底还是没说出什么来。 程一针看到了,等送走了客人后说,“我送药材的人,每次都会路过府城,若是你有什么事儿想办,停下来个十天八天的,也无妨啊!” 清露一拍额头,“可不是,我这真是糊涂了,把你给忘了。” 程一针有自家的商队,专门为他运送药材的,以往那种府城才有的去疤药膏,都是程一针帮他们捎回来的。 487.第487章 秦怀恩的福报 因为程一针的商队不定时,全看弄到的药材多寡,所以用来传递府城的消息并不适合,久而久之,清露还真忘了有这么一回事儿。 程一针白了清露一眼,“你是心里压根儿就没把我这个人当回事吧!” 清露竟然点了点头,“嗯。” 程一针气得跳脚,但还是忍着性子问,清露到底要干什么。 清露拜托程一针打听一下,秦家在府城的最后一个月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其中最主要的是,岳杏儿去了哪里?到底怎么样了?还托药童给岳杏儿带去一百两银子。 赖三毕竟不是赖婆子,消息虽多,却遗漏了很多重要的事儿,秦大川自然不会主动提起,秦怀礼是讳莫如深,所以老许能打听到的也不详细,清露已因此耽误了对秦怀礼的帮助,真是不愿意再因为自己的粗心,造成岳杏儿的什么惨剧了,这才想到找人去府城问问。 程一针的消息回来得很快,不过一个多月而已,清露严重怀疑程一针是派人专门去了一趟,表面却并不点破,只是把这份心意记在了心里。 程一针不仅速度快,他还很细心,因为他特地派了一个曾长期驻守在山上收药的药童,是去年过年时在山上帮了几天忙的岳杏儿认识的,所以连清露带去给岳杏儿的信物(就是岳杏儿给睿儿亲手做的那个荷包)都没用上,便得到了岳杏儿的信任和热情欢迎,将清露要打听的事儿说得清清楚楚。 而比这更让清露开心的是程一针带回来的消息,“就你是个爱操心的,人家俩人儿都过上了,好着呢,连你给的银票都没要,喏,反倒送来了不少的针线!”程一针这个说的自然是韩狗子和岳杏儿了。 其实药童误会了,这时候岳杏儿虽然因为无处可去,依然留在韩狗子家里,却并没“从”了韩狗子,反倒是因为药童的到来,才知道了韩狗子和秦怀恩之间的“关系”,对韩狗子当初的帮助和为人越发地了解、信任了,过了没几天就真的嫁了。 清露接了那些针线后,连连点头,然后面色古怪地看向了秦怀恩,“我还真没见过你这样的,这么会做媒,随手弄个人,就能成就好事儿,而且这一对对儿的过得还很好,想来你是会有福报的。” 清露和秦怀恩并不知道,韩狗子和岳杏儿这两个人,前一世过得都很不好,岳杏儿被卖给另外一个人做通房丫鬟,那人没有秦大川那么高妙的手段和耐心,结果岳杏儿当天就受辱后自尽了。 韩狗子没遇到武功高强的秦怀恩,在上次那次劫杀中,当时就被乱刀给砍死了。 就连刘秀芬这一对儿,尽管上一世也成了,但因没有清露和秦怀恩的参与,栓子娘却在不久之后因贫病而亡了。 秦怀恩可不是做媒那么简单,他还在无意中救了很多人的性命,这样的福报可大着呢! 秦怀恩得到清露的夸奖后,露出了大大的笑容,从这儿以后做媒做得越发来劲儿了,而为了成功率高、小两口婚后生活顺遂,他不是找那些前世就已经是夫妻的去做媒,就是找一些前世早亡的人去做媒,以免坏了旁人的姻缘或是乱点了鸳鸯谱,结果自然是福报越来越大。 初一开始照旧唱了五天的大戏,为了看到新的节目,特地选了和去年不同的戏班子,但清露觉得还是换汤不换药,难免有些失望。 初四开始,包括睿儿在内的孩子们恢复了习武,白雪覆盖的山林中,生机勃勃、活力无限。 初八去参加社火,财力人力都称霸的双岭村自然拔了头筹,唯一遗憾的就是山上的秦爷和太太不再亲自出马了,让人们少了眼福儿。 正月十五全家人一个不少地去吉安县看了花灯。 到了正月十六,急不可耐的栓子爹就重新开始榨油了,以免供不上货,“小厮们腊月和正月都不去学堂,家里人手多,干活快,再说油比油菜籽容易存放,也少占地方儿,现在天冷,我想着抢在夏天前把油都榨出来,我们这些下人也少遭罪啊!”他算计得很有道理,清露和秦怀恩自然全力支持,能因此增加分数的小厮们也很高兴。 清露晨起拉开窗帘,灿烂的阳光直直地照了进来,她舒服地抻了个懒腰问,“哎呀,天亮得这么早,太阳这么足,是不是已经到春天了?” 清露原本也能做到天亮既起了,现在又睡过了头,并不是她起晚了,而是天亮得早了,程一针还说,只要她过了这个秋冬不得风寒,等到开春了,她就可以连药丸都不吃了,她热烈地盼望着这一天呢! 秦怀恩打趣她,“你才我们这里过了几个年啊?” 清露认真地订正道,“是咱们,咱们这里!”她和秦怀恩一样,越来越爱这片土地,已将它当成了真正的家。 刘秀芬则认真地告诉清露,“在咱们这儿啊,等到河水开化了,那才算是春天真正地来了,大家伙儿也得开始预备春耕了。”细细算起来,这是清露在东北过的第二个春天,可惜去年的春天,因为气候异常,开春得特别晚,还有好几次的倒春寒,这才把清露对东北春天的概念弄得混乱了起来。 想着自家水缸里,从小河中取来做饭的水依然是冰块儿,清露便点了点头,“那就再等一阵子呗。”她的日子过得充实而悠闲,还充满了希望,并不介意春天来得早还是晚,反正她总能等得到就是了。 但有些人,却注定等不到了。 二月中旬的一天,程一针对清露说,“你去医馆看看秦怀礼吧!”表情很是沉痛。 其实清露早就想去了,但都被拦下了,此时不由奇怪地问,“他不是说不见我吗?” 程一针没做过多的解释,“去了你就知道了。”人已经要不行了。 这是一次特殊的“见面”。 看着那个梦萦魂牵的影子被阳光投射到雪白的窗户纸上,秦怀礼笑了,到了弥留之际,他的视力已大大减退,可正是这样,他才感到特别的幸福,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他徘徊在清露窗前的夜晚。 488.第488章 无法应承的约定 明明是不到两年前发生的事儿,对秦怀礼来说,却是一转身已万水千山,幸好,他在有生之年,还能再看到这样的情景,他这一生也算不白活了。 秦怀礼明白,就算再多的道歉,也弥补不了他犯下的过错以及心头的遗憾,也再回不到从前,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幸好佳人依旧安在,过着美好幸福的生活,让他可大感安慰,而现在的他,早已配不上清露了。 “露露,你当时对我说的那句话,是真的吗?”秦怀礼的声音从窗户缝中传了出来,气若游丝却字字清晰,带着难言的渴望。 清露心头一颤,泪水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哪一句?‘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吗?”她努力地回想着。 “嗯,我就知道,你不会忘记的。”秦怀礼的脸上已绽开了大大的笑容,又恢复了少年人该有的青春朝气。 清露紧紧地咬着嘴唇,她实在不忍心告诉秦怀礼,那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戏,是她精心编织的谎言。 秦怀礼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说起了别的,“如果有来生,不管付出什么,我都不会……放手……”这是他对自己的誓言。 清露痛楚地闭上了眼睛,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样的“约定”,只能沉默不语。 “噗噜”一声轻响后,屋子里再无声息,清露心底一沉。 一个药童走了出来,用帕子包了一个小小的花银锞子,举到清露面前,“这是他一直在手里攥着的,太太,你可想要?” 这个,是清露去年过年时,亲手给秦怀礼的压岁钱,梅花的形状,因不停地被抚摸,光洁如新,不,应该比新的还要亮上几分。 这一两银子,秦怀礼哪怕过得再艰难,也没舍得花用掉,直到他死去。 清露眼泪流得更凶,她很是后悔,今年过年时,她怎么就忘了给秦怀礼一个金花锞子,她只是沉浸于从今而后再不用和秦家人打交道的轻松中,却没想想,有些人其实没可恶到这种程度。 清露刚要伸手去接那花锞子,程一针却拦住了她,“不行,这东西一直被他贴身放着,太脏了,你若是真想要,我就用药汁泡泡。” 清露摇头,“不用了,和他一道埋了吧,也算是个念想。”她能给秦怀礼的也就这么多了。 秦怀礼的葬礼是程一针和秦怀恩一手操持的,寿衣和随葬品之类的,则是清露亲自挑选的,所有费用自然也都是清露和秦怀恩付的。 秦怀礼才十六岁,也算是夭折了,按照当地的风俗停灵一天就下葬,就是这一天,清露也很担心无人来拜祭,毕竟,秦家的名声太臭了,在秦大川无所顾忌的宣扬下,秦怀礼的死因又尽人皆知。 却没想到,因程一针、秦怀恩和清露三人的出面,这唯一停灵的一天,前来拜祭的人川流不息,有镇上书院的先生和学子们,村里小学的先生和学子们,还有包括刘婆子一家在内的很多村民们……也不知秦怀礼的在天之灵是否会感到安慰。 秦怀仁在府城,太远了,报丧是来不及了,清露也不想揽这个本来属于秦大川的差事,但秦怀义就在县城,清露思虑再三,还是让人去告诉了一声,却没想到,秦怀义夫妇和殷氏全都来了。 秦怀义夫妇还帮着做了不少的事儿,也给了奠仪。 殷氏则是一脸的默然,整个人都傻呆呆的,瘦得跟纸片子似的。 秦怀义夫妇这样堪称良好的表现,也是有原因的,秦大川走后不久,他们安顿下来后,日子过得着实辛苦,万般无奈之下,姜氏挺着大肚子又上了山。 对秦怀义被秦大川和秦怀仁抄家这件事儿,亲手参与的清露,心里是有小小的不安的,但不安归不安,清露并没忘了姜氏是个什么秉性,秦怀义又是如何对待殷氏这个亲生母亲的。 清露借口自家生意太大,姜氏的小铺子现在已承担不起了,摆脱了和他们以往的“合作”,又顺手给他们指了条“明路”:卖油炸食品。但不是胡乱卖,而是要用赵东家铺子里的调料,当然了,这调料也是花银子买的。 清露想了,油炸食品这种东西,最大的技术含量就在调料上,而且因地域的问题,一个网点的销量总是有限的,相比之下,调料的地域限制就几乎没有,完全可以做成一种粗放式的连锁,这样的经营方式,对双方都有利,还能增加菜籽油的销路。 开始时,姜氏觉得不划算,没听从清露的建议,油炸食品是卖了,却没买赵东家的调料,结果生意并不好,赚得极少,再后来,她到底还是买了赵东家的调料,生意立马好了起来,自此后,姜氏对清露算是服气了。 现在不管对秦怀礼的感情如何,秦怀义夫妇又怎能不给清露这个面子呢?! 当晚,秦怀恩和清露在镇上最大的酒楼内办了席面儿,招待前来拜祭的人,秦大川不知道是得到的消息晚了,还是故意的,直到开席前才到场。 程一针、秦怀恩和清露都没在宴席上露面儿,只是栓子爹带着小厮等操办,药童们帮衬,无论是主家还是宾客包括秦怀义夫妇和殷氏在内,都没一个搭理秦大川的,像躲瘟疫样地躲着他,结果秦大川连饭都没吃,就灰溜溜地走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大车就拉着秦怀礼的灵柩从镇上的医馆出发了,一路上的声势还挺浩大的——程一针和山上秦家联手办的葬礼,又怎么会不像样儿呢? 灵柩路过村尾的路口,秦怀恩和清露跟上了送葬的队伍,路过秦家时,秦大川哭天喊地地从院子里冲了出来,刚嚎了没两声儿,清露便怒喝了一声儿,“哭完没?哭完剩下的事儿你就自己个办,我们回去了!”她不是没有同情心,而是看不惯秦大川这样装腔作势的。 秦大川当时就噤声了,但并没离开送葬的队伍,他一直啜泣着,跌跌撞撞地跟着。 489.第489章 秦怀恩怎么了 到了山脚下,大车就上不去了,早就安排好的人手,抬着灵柩上山,让包括清露在内的众人都目瞪口呆的是,秦怀恩竟然冲了出去,抢了头一抬,中途还没换人,是唯一一个把灵柩从山脚下一直抬到墓穴的人。 因为山路不好走,就算有老许扶着,秦大川还是跌了两跤,但他始终没说回去,后来,清露想,就算是装腔作势,秦大川这次也算是下了血本了。 埋秦怀礼的这座山,村里人习惯上把它称为后山,就在清露家小山的后面,是小岭村唯一一座还和村里接壤的山头,入口在村头。 当初清露还奇怪呢,为什么秦怀恩不买这座山,它看起来也很不错的样子,现在才知道,原来村里人把这座山头当成墓地,买了后,不仅不吉利,还挺麻烦的。 后山方圆没有南山大,却比清露家的主峰大,峰顶没有主峰高,却比南山高,从总体面积来讲,一点都不比主峰小,即便小岭村变成双岭村后村民又增加了不少,清露估摸着,把这里当成全村人墓地的话也能用个百八十年的。 所以清露立刻跟里正商量,尽快用双岭村的名义,把这座山给买下来,然后圈起来。 要知道,在清露和秦怀恩的示范作用下,现在很多有钱人,都有了买山的念头,只不过是因为山经营起来成本高、难度大、专业性强,还没人敢付诸实践罢了。 可过上个几年,谁又知道呢? 里正听了清露的话后深以为然,很快便采取了行动,各家集钱,一百多两银子不过几天便凑够了,山上秦家因有自己的祖坟,并没有缴这份钱,但清露承诺,等到过几个月农闲时,她将捐献所有圈后山用的木杖子,村里人出人工就行了。 里正大喜,村里不仅修不起圈山的围墙,就是木杖子也得等两年才能凑够银子,现在清露这一句话就全都给解决了。 这个对清露来说,也算是顺手做的善事了,按照计划,今年她是打算把主峰和小山都用围墙圈起来的,那么原本围山用的木杖子也就没用了,当然了,她若是卖的话,也能值不少的银子,不过,她既然出银子铺路、建学堂、修村里祠堂了,那么也就不差这个墓地了。 人多手快,坟头和墓碑很快便安置好了,众人散去,今天清露照例安排了答谢宴,地点就在自家外院。 秦大川还站在那里哀哀地哭,清露使了个眼色,老许立刻把秦大川给拽走了,秦大川倒也没怎么挣扎。 让清露担心的是,秦怀恩一直在一旁站着,直到在清露的示意下,旁人都走光了,坟前只剩下他们两人了,秦怀恩还是定定地站在那里,看着秦怀礼的墓碑出神儿。 清露实在忍不住了,“你到底在想什么?就不能跟我说说吗?”秦怀恩的怪异表现,不是一天两天了,追根溯源的话,应该是从上次到秦家见了秦怀礼开始。 从那天开始,秦怀恩对秦家的态度大变,清露曾问过秦怀恩和秦怀礼那次谈话的内容,也和秦怀恩探讨过,但得到的信息并不明确,好在,秦怀恩的心情并没变坏,清露也觉得自己理解得挺透彻,便放在了一旁。 再接下来,是前几天清露告诉秦怀恩,秦大川有逃走的打算,秦怀恩说他已经放下对秦家的仇怨了,清露信了。 最后就是近三天来的奇怪之处了:清露和弥留之际的秦怀礼“谈情说爱”,秦怀恩没吃醋;清露没断然拒绝秦怀礼临终前的“来世约定”,秦怀恩没反应;秦怀恩操办秦怀礼的丧事很尽心;秦怀恩自打见秦怀礼“最后一面”开始,就话少得吓人;秦怀恩竟然主动给秦怀礼扶灵…… 因为清露自己也挺难过的,心里有点乱,就没及时和秦怀恩沟通,怕一时控制不了情绪,说出什么不恰当的话来,可到了现在,清露有点忍不住了,开口问秦怀恩时的语气并不好。 秦怀恩的回答很迟缓,他颇为费力地组织着语言,“我不是不想对你说,我是……我是有点说不清楚……” 清露静静地看着秦怀恩,不催促也不调开视线,坚持的意味很明显——她今天非得问出个究竟来! “我觉得,我还不如他……”秦怀恩冲秦怀礼的墓碑示意了一下,“可是他死了……”他真的说不清楚,这种感觉很奇怪,说不上喜怒,也说不出为什么,有很多事儿他都没想明白,他觉得他需要好好地想一想,这才没跟清露说,至于他为秦怀礼做的那些事,他只是想做而已,所以他就做了,并没什么复杂的心思。 清露却没秦怀恩那么好的耐心,有了事儿能等着慢慢地想清楚,她一听秦怀恩的话当时就炸了,她指着秦怀礼的坟头问,“你说什么?秦怀恩,你不如他?!你是疯了还是傻了?你到底从哪点儿分析出来的你不如他?!你比不比他好,是你说了算的吗?不,我告诉你,是我,我说了才算!”这是从恋人的角度来说的,如果把秦怀礼和秦怀恩都看成清露的追求者,自然只有清露才有权做出决定,而实际上,也的确是这样的。 清露一把扯过秦怀恩的衣领,大喊道,“我认为,你比他好,你处处都比他好!不,我觉得你是这世间最好的男子,不光他不如你,谁都比不上你!”喷了秦怀恩一脸的唾沫星子。 秦怀恩看着面前的俏脸,心神激荡,眼中含泪,嘴角却带着笑,这是他两辈子听到的最动听的情话啊,还是由他最心爱的女子口中说出来的,他此刻的幸福,无法言拟! 似乎是怕秦怀恩不信,清露松开了秦怀恩,指着秦怀礼的坟解释着,“我为他落泪,是因为我感到可惜,可惜他这个年龄,十六岁啊,连十五周岁都没满。”这个年龄在现代读初三或是高一,即使是犯了法,也是少年犯,而秦怀礼对清露强奸未遂时,还未满十四周岁,在现代是不需要负法律责任的,“有这么好的年龄,哪怕是犯了错误,那也来得及去改正啊!” 490.第490章 原谅别人更要放过自己 “他要死了,”清露沉痛地说,“当我知道的时候,他的生命已然要结束,所以我只能让这种遗憾压在心头,如果不是这样,我就不会哭,而是会大骂他一顿,因为他懦弱!” “死算什么啊?谁不会死啊?死不过是逃避而已,逃避那些他不敢去面对的责任!”清露的声音越来越大,这些话她憋在心里很久了。 “是,他犯了错!可是谁不会犯错啊?”清露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前世的她,犯过的错误何止是一个两个,她害了自己的一生,也害了反穿回去的清霜的后半生。 “是!他命不好,有那样将他教歪了的父母,秦大川和殷氏冷漠自私,不仅不负责,竟然还和他那个畜生都不如的亲生哥哥一道联手将他给虐待死了!”秦怀礼这样的身世,的确十分可怜,就像前世的清露一样,无人教导、关爱,以至于被人欺骗失去了童贞后,都无人可诉,无法反抗,只能一个人默默地承受,从而选择错误的人生。 秦怀恩一眼不眨地看着清露,在他的脑海中,清露现在的身影和前世重合了,都是这样的情绪激动,都是这样的怒骂不止,若问这世间秦怀恩最怕什么,非清露的斥骂莫属,两辈子都一样,可是现在,他感觉怎么不一样了呢? 秦怀恩看着这样的清露,不仅不再害怕和紧张,反而有了种喜悦:看,这就是他的露露,犹如山间叮咚的清泉,宛若灶膛里熊熊的火焰,那么的尽兴自由,如此地生气勃勃,无需忍受任何委屈,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骂就骂…… 清露的声音还在响着,“即便是这样,也不该轻言放弃生命,条件再艰苦,命再不好,我们也可以想办法的啊!我告诉你,秦怀恩,只要秦怀礼活着,我就把握想出法子来帮他!可他没有,他这是不信任我,更不信任他自己,我瞧不起他!” “看看人家于氏,看看人家岳杏儿!”其实清露最先帮助的秦家人,并不是刘婆子和老许这样的下人,而是秦怀仁的妻子于氏,一个同样狠狠得罪过清露的人。 去年正月初一于氏得到了秦怀仁的休书,用了没几个月,她就改嫁了。这并不稀奇,实在是现在小岭村的女孩子们太好嫁了,嫁妆是粮食啊,在灾年里绝对是被争抢的对象,就算她是个其貌不扬的再嫁女,可她勤劳肯干,还是黄花大姑娘,再加上小岭村的出身,简直是万事顺遂。 现在,于氏过得很不错,已有了身孕,这是今年过年时,于氏娘来山上送年礼感谢清露时说的。 “动不动就寻死觅活的,你们……”清露用手指着秦怀恩的鼻子骂,“连女子都不如,算什么堂堂男子汉?!” 秦怀恩的眼中越发晶莹,笑容也越发地大了,他似乎是想明白了,以往他怕清露骂,那是因为他就算是不懂得清露的话是否正确,也舍不得清露难过、生气,恨不得立刻照清露的话去做,却偏偏做不到! 可是这一世,无论清露提出什么样的要求,秦怀恩自问全都能够满足! 此外,清露还是个无比贴心懂事的女孩子,从来就不提什么过份的要求,即使是劝阻他别去做一些不该做的事儿,方法也是那般的柔和且巧妙,话说,今生,清露好像还是头一次骂他,依旧是为了开导他。 秦怀恩又为何要怕清露骂他呢?不,他不仅不怕,他还很享受,很幸福! 今生,秦怀恩得以和清露日|日相伴、夜夜缠绵,他见过清露太多的样子,可以说,清露的每一种样貌他都爱到了骨子里,可事到如今,他才恍然,相比之下,他最爱的还是清露骂他的样子,因为这时的清露看起来才最畅快! “人长眼睛是让你往前看的!不是永远不让你回头,往事也没强迫你必须忘掉,可那是为了让你总结经验教训,为了今后更好地去生活,不是让你沉沦在痛苦中出不来!还要死要活的!秦怀恩,你敢学秦怀礼这个没出息的,死一个给我看看?!信不信我把坟给挖你出来,让你永生永世不得安宁!”清露骂到极致,一个没忍住挥手朝秦怀恩打去。 秦怀恩怕她伤了手,轻轻握了她的手腕,秦怀恩有很多话想说,有很多的感触想表达,偏生一时说不出来。 清露满脸委屈和心疼地瞪着秦怀恩,脸上泪珠点点,“秦怀恩,你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啊!是我要终生依靠的男人!是宽容的!为什么你能放下和秦家的恩怨,能同情犯过错误的秦怀礼,却饶不过你自己呢?你知不知道,这样的你,让我有多心疼?!” 秦怀恩牵着清露的手腕,顺手把她拥进怀中。 他的露露啊,一个精灵样的女孩子,把他从一个动不动就会红眼睛的疯子,变成现在这样一个懂得了爱、学会了爱、知道如何去爱的男人。 他的露露啊,一个深爱他、体贴他的小女子,也是和他心息相通的妻,有了这样的清露,他有再深的心结也通通会化作绕指柔,只余一腔深厚的爱意,在这辽阔的天地间自由翱翔,再没什么遗憾,在如此喷薄的爱意中,他哪里还有放不下的往事呢?! 秦怀恩拥着清露开怀大笑,眼角却有泪水纷纷而落,清露说的太好了,他最需要放下的是前世的自己,他应该战胜的,也不是旁人,恰恰是他自己! 那么就让面前的墓穴不仅埋葬今生含恨而终的秦怀礼,也同样埋葬前生那个郁郁而终的秦怀恩吧! 在这一刻,秦怀恩只觉得眼中的天空分外澄澈,身边的山林特别浩瀚,而他怀中正拥着这世间最宝贵的人儿,让他产生了无穷的力量,可以气壮山河、鲸吞九州,他将带着清露飞扬九天、快意人生,什么都不能阻挡! 秦怀恩“哈哈”的大笑声,畅快到极致时,就从笑声变成了啸声,悠长浑厚、直冲云霄。 491.第491章 非人类的秦怀恩 清露从秦怀恩的胸口上抬起头来,傻傻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讷讷道,“我勒个去,这样也行?你还算是人类吗?” 这已经是清露第三次听到这种清啸声了,就算是再傻,她也知道,秦怀恩这是又升级了,而且是那本武功秘笈的最后一层啊,最后一层! 可秦怀恩到底是怎么升上去呢?没有调息,没有打拳,只是被她大骂了一顿,被骂得又哭又笑的…… 但这些纷乱的思绪,很快便远离了清露的脑海,因为秦怀恩的清啸声,太感人了。 的确,这不是清露头一次见秦怀恩这样,却是她头一次在秦怀恩升级时,离他这么近,不,已不能用近来形容了,他们根本就是紧紧贴在一起的。 这让清露能听得见秦怀恩胸膛中那有力的心跳声,极慢,却极深重,犹如重锤般有力,她甚至能感觉得到,那股势不可挡的气流在秦怀恩的身体内盘旋而过又直冲而去,那般的爽然无碍,在薄薄的衣裳包裹下,秦怀恩的身体如此温暖有力,仿佛蕴含了天地间的玄妙,以最美妙的韵律轻轻激荡着…… 清露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默默地体验这种难言的滋味,有那么一刻,她觉得她已经融化在了秦怀恩的胸膛里,和他合二为一了。 不知过了多久,秦怀恩的清啸声停了,静寂的山林中白云悠悠,飞鸟盘旋,风过林梢,雪花欢笑…… 秦怀恩绵绵细细的吻,落在了清露的发间眉梢,唤醒了让她沉醉的梦,“我们打的赌,是我赢了吧?你怎么奖励我?”上次升级时,他就和清露探讨过升级的问题,清露决定“好好”待他,也要求他这次升级用的时间要比上次还短,结果,上次升级他用了十来个月,而这次,他只用了半年。 “啊?啊——,啊?!”同一个字,被清露反反复复地喊出来,偏偏每一个都不尽相同,百转千回。 秦怀恩拥紧清露坏坏地笑。 清露轻轻推了秦怀恩一把,趁着秦怀恩放松的一刻,脱离了秦怀恩的怀抱,“我不记得了,我就忘了,我就不承认,你能把我怎么滴吧?!”她得多脑残啊,才和秦怀恩这样的非人类打赌! 清露转身就逃,才迈出一步就被秦怀恩抓住了,抖手就扔到了半空中,清露紧张得“啊啊”大叫,她不是怕秦怀恩接不住她,她有和秦怀恩动不动就起舞的默契,毫不担心这一点,她是不想和秦怀恩在这里打情骂俏、吵闹欢笑,这里是坟茔地啊,她怎么都觉得瘆的慌,她很怕秦怀恩这家伙冲动之下不管不顾的。 很快,又被抛起的清露找了个很强大的理由,“回家,快回家,我饿了,还没睡醒!”今天她的确是起了个大早,现在也该到了用午晌饭的功夫儿,话说,家里可不正开宴呢! “好,回家,吃饭,睡——觉——”最后两个字被秦怀恩说得意味深长,偏偏又声音极大,在山林中产生了一遍遍的回响,让清露感到,好像每棵树都想和她干点儿啥似的,话说,这山大王的夫人,确实不是那么好当的。 秦怀恩边走边笑,还时不时地把清露抛着玩儿,清露后知后觉地问,“你是不是每次武功升级完了之后,都力气多得没地方使,这才打拳的,这回没打拳,改成玩儿我了?” 秦怀恩坏笑,“真聪明!” 清露娇叱,“秦怀恩,我要被你给玩儿坏了!” 秦怀恩赶紧把清露背好,脚下如风,穿过山林,路过陷阱,跳过木杖子…… 清露正在想,秦怀恩这样笑容满面地去出席丧宴似乎不大合适,秦怀恩已脚下一顿,又跳过了自家围墙,蹿了上一间屋顶,要跳下来时,他不知为什么跺了跺脚。 秦怀恩速度太快,清露被弄得晕晕乎乎的,还没想明白这到底是自家的哪一间屋子,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已从屋子里传了出来,“呸呸,咳咳,这是哪个熊孩子啊?上房揭瓦了是不是?看我打不死你!”是程一针。 秦怀恩偏等着灰头土脸的程一针从屋子里冲出来后,才从屋顶上跳下来,“咚”地一声不说,还恰好落在程一针面前,再差半寸就砸程一针头顶上了,程一针被吓得啊,“噗通”一下儿就坐地上了。 秦怀恩和清露一起“哈哈”大笑,程一针坐在地上,指着他们的手哆嗦得跟中风似的,“你……你们……” 清露吐了吐舌头,“我们饿坏了,你吃了没?”她猜程一针是不屑于和村里的人一道吃什么宴席的,“没吃的话就快来和我们一道吃吧,麻烦你吩咐在内院正堂摆饭,我们先去换衣裳了。” 秦怀恩和清露进屋梳洗更衣,程一针骂骂咧咧地起身,也不敢大声,更不敢说什么难听的话,只是一味地念叨,“命苦啊,遇上这么一对儿活宝,我真是命苦啊!” 刘秀芬进来摆碗筷儿时,清露问,“秦大川来了没?” 刘秀芬摇了摇头,“没来。” 清露冷哼一声,“算他识相!”又问,“老许呢?老许来没来?”知道老许来了后,马上吩咐,“告诉老许吃完了别走,我有事儿吩咐他!” 对秦怀礼的死,清露心里头还是憋着一股气,秦大川现在已被打入尘埃了,可清露并没忘了,造成秦怀礼之死的罪魁祸首其实是秦怀仁:先找染病的窑姐勾引秦怀礼,让秦怀礼没有参加科考的机会,再出手暴打一心要置秦怀礼于死地…… 这个仇,清露是要帮秦怀礼报的。 当然了,清露报仇自有她自己的方式,秦怀仁如此对待秦怀礼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得到秦大川的家产吗?好吧,那清露就让他什么都得不到!而且,清露照例还是不会自己出手的。 等清露吃饱喝足时,老许也吃完了,于是清露便嘱咐了老许一番话,有点不放心,还让老许重复了一遍。 492.第492章 秦大川的痛恨和急切 加更感谢书友【╰☆偲偲】的打赏。 ———————————————————— 清露把老许的钱袋还给了他,“秦大川现在不是不抢你的东西了吗?穷家富路,还是有银子傍身比较好,另外,你留在门房的衣裳和行李,也拿回去吧,路上怕是冷啊!” 老许喏喏连声地接过了自己那已变得越发沉重的钱袋,以及清露又让人特地给他做的两件袄罩儿,转身下了山。 袄罩这种东西,也是清露发明的,东北穿棉袄裤的时间比较长,棉衣拆洗起来很麻烦,她就让人特地做了袄罩,这样洗起来就方便多了,尤其是对小厮和老许这样总干粗活的下人来说,袄子穿过一冬后,还是新崭崭的,人也显得特别干净和利落。 话又说回来了,道理大家是都懂的,可别说下人了,就是穷苦人家,连厚袄子都置不起,又哪有多余的银子做什么袄罩,也就是清露吧,人好,出手也大方。 刘秀芬看着老许的背影问,“秦大川会去吗?这可还没开春儿呢!他那腿上的伤也没好吧?” 对这一点,清露也有点说不准,不过是提前准备着罢了。 秦大川一点都没让清露失望,第二天清露刚起床,栓子娘就来报信儿了,“今天天不亮,秦大川就带着老许去府城了。” 有一点,清露猜错了,那就是,秦大川对秦怀礼的死,是真伤心的! 在府城时,秦大川因在秦怀仁手里吃了大亏,心中又焦虑又气愤,就把这些火儿都撒在了秦怀礼的头上,在路上,眼看着不多的银子一点点地花了出去,秦大川又心疼又无奈,也只能拿秦怀礼出气。 偏偏那时的秦怀礼,宁死不说一句软话儿,这又让秦大川越发地恐慌,除了虐待再没让秦怀礼就范的法宝了。 而且那时秦大川刚在府城给秦怀礼花“大价钱”治完了病,并不知道自己的做法能让秦怀礼因此害了性命,根本想不到秦怀礼是心存死意,就算秦大川不虐待他,他都开始自虐了。 相反,秦大川觉得只要秦怀礼不求饶,那就是秦怀礼还受得住。 等到了小岭村,秦大川都自顾不暇了,哪还有心思去照顾秦怀礼啊?! 程一针和秦怀恩把秦怀礼接走时,哪怕是写了“生死不论”的字据,秦大川也是心存侥幸的,无论是对程一针的医术还是对秦怀恩和清露的能力,秦大川都已从五体投地的拜服过度到了盲目崇拜的程度,他觉得,只要他们真心想救,秦怀礼是一定能活下来的。 秦大川甚至还很庆幸,他多聪明啊,写了那样的字据后,不仅秦怀礼治病不用他花一文钱了,还连吃住都省下了,更是因此从秦怀恩的手里又弄来了一百两银子。 尤其是秦怀礼被接走两个月后,依然在程一针的医馆中好好地活着,秦大川就更开心了,已经开始琢磨着等秦怀礼回来后,如何收拢了。 只不过,这些小算计,秦大川是不会跟老许说的,他只说,他惭愧得很,无法面对秦怀礼,才不好意思去探望的。 这也不是谎言。 在回到小岭村后的这些寂寞无比的日子里,秦大川时常回想,假如当初他给了秦怀礼那五百两银子,那么是不是当他回来时,就已经是两个秀才的爹了? 那样的话,秦怀礼对他该是多么的心怀感激和无比崇敬啊,而且看秦怀恩和程一针对秦怀礼的那种关心程度,这秦怀礼和山上的关系着实不错,那他又能因此得到多少的好处啊! 尤其是秦大川省下的那五百两银子,最终又被秦怀仁硬生生夺去后,秦大川怎么想,怎么觉得是得不偿失,亏空大了! 其实到了府城后,秦大川就开始对秦怀礼那么不好,也有因言而无信造成的无颜以对在其中。 带着这些后悔和憧憬,秦大川设计了一个又一个的和秦怀礼再次相见的场面,决心要和秦怀礼从今往后父子情深,却只等来了秦怀礼的死讯。 秦大川怎么能不难过?! 现在,秦大川把这些难过统统化成了对秦怀仁的恨! 而秦大川这么急着去府城,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太穷了! 秦大川在府城卖房子的五百两银子,因住医馆和付路费,到了小岭村时只剩下了三百多两,买车马和过冬、过年的东西,又花了将近一百两。 好不容易收了些租金加上从秦怀恩手中弄来的,他手中的银子变成了四百多两,可连治疗腿伤带买地,又所剩无几了。 偏生因去年是灾年,加上清露的示范作用,地虽然佃出去了,租子却收不上来,就算收上来了,也比往年少了一成,而且不是大小斗弄成的便宜粮食而是银子,秦大川的收入足足比以往佃地少了两成,五十亩地不过就是六、七十两银子而已,真不够干什么的。 秦大川常常看着手中这仅存的几十两银子欲哭无泪,心中惶惶不可终日,而且他的伤还是没好,每天都要花钱,他给自己的伤腿上药时,心疼得手都直哆嗦。 这种种的原因加到一处,秦大川又怎么可能在听了老许的话后,不立刻去府城呢? 秦大川的运气还是挺好的,用了老许那干净松软的行李,他在路上少遭了不少的罪,而且他还发现老许的行李很不一般,不仅有被套还有褥套,一旦弄脏了,那些罩子扯下来一洗,只需一夜的功夫儿就能干透,真是太方便了,他还厚着脸皮问老许借了一件袄罩,立刻,他那件破烂不堪的袄子,也变得能见人了。 而且,这一路上,天公作美,只下了两场小雪,并没下大雪,让他们并不坚固的马车,也得以顺利地赶路,只用了不到二十天的功夫儿就到了府城。 这一回已承受不起失败的秦大川,做事十分谨慎,不仅充分地利用了上一次抄秦怀义家的经验,还自己琢磨了又琢磨,和老许反复商量,务必做到一击必中。 493.第493章 表现优异的秦怀仁 在一个下着小清雪的阴暗早晨,秦大川带着花光所有银两雇来的十个镖师,抹黑扑进了秦怀仁在府城的家,将还在酣睡中的秦怀仁、秦秀娥、秦怀仁的小妾、一个丫鬟、两个老妈子全都堵在了被窝里。 和秦大川原来想像的刀光剑影不同,当发觉秦大川受了“高人”的指点,用孝道和秦怀礼的死来威胁自己的功名后,秦怀仁的态度十分配合,使得镖师们直接变成了搬运工和看客。 秦怀仁不仅老老实实地交出了房契、小妾的卖身契和下人们的卖身契,还给秦大川出主意,“爹啊,我这房子算上里面的家俱装饰,少了四千两银子您可千万别卖,您要是着急的话,这样,我陪您一道去卖,您自管数银子就是了!” 当看到小妾卖身契上三百两的价格时,秦大川当场倒吸了一口冷气,对那女子不住地打量,发现那女子长得还真是明艳动人,立马动了心思。 秦怀仁看出来了,赶紧说,“她肚子里怀上我的孩子了,爹,这也是您的孙子啊,长孙!”尽管姜氏在几个月前已一举得男,可那是姓“姜”的,和秦家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了,“回头等她出了月子,就让她去侍候爹,不,现在爹就把她带回去吧,爹想让她用什么法子侍候就用什么法子侍候,我一点儿怨言都没有!”对秦大川那些“小把戏”和“特殊爱好”,他心知肚明。 秦大川手中除了方才那两个把柄,还有秦怀仁“扒灰”的把柄在,一旦撕破了脸,招招都能治秦怀仁于死地,再说,秦怀仁一点都不介意失去一个小妾——有银子、有地位,他什么样的女人买不来啊?! 小妾却不干了,“让我侍候这个丑得要死的老瘸子?!看他一眼我都要吐了,公子,你好狠的心呐,那我还不如****司坊!”她就是秦怀仁从教司坊里赎出来的清倌儿,见识自然不是寻常窑姐能比的,也有自己的傲气,况且,她才十五岁,还有大把的机会傍上更好的恩客。 这样的话,再加上那恨不得将人踩到泥土里的厌恶眼神儿,犹如一盆冷水,兜头给秦大川浇了个透心凉,让他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秦大川在小妾面前卑微得连头都抬不起来,只得悲愤地对秦怀仁说,“你现在想起来她肚子里怀着你的孩子了?你怎么不想想,当初杏儿肚子里也怀着我的孩子,那也是你的亲生弟弟!怀仁啊,你丧尽天良……” 秦怀仁知道不能让秦大川再说了,立即表示,秦大川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秦大川便偃旗息鼓,开始点数家产。 让秦大川感到十分遗憾的是,他根本就没找到秦怀仁私藏的银子,满打满算只有秦怀仁随身荷包中的二十来两碎银。 秦怀仁给的解释是,“爹啊,我买了这宅子,又上下打点,哪里还有什么银子啊?!只不过是知道您老手头也紧,过苦日子也不好意思向您开口罢了。” 论藏银子,在秦家秦怀仁若承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从秦怀义被抄家这件事儿上,得到经验教训的可不止是秦大川一个人,秦怀仁自打买了私宅,也天天防备着这一点呢,他有信心,就算秦大川掘地三尺,不管怎么查,也找不到他的银子! 秦大川对秦怀仁的话,自然是不信的,但又没办法,而且,他还有意外收获。 秦怀仁的银子没找到,那个小妾的私蓄可是不少,光银子就有三百多两,还有一匣子的金银首饰和不少的好衣裳,后来,这两类东西就卖了一千多两银子,就连那小妾的一具琴,都卖了二百多两银子,总共加起来有两千两了。 这些东西,可不全是秦怀仁给小妾置办的,其中还包括小妾自己的体己,到了此时,那小妾哭天抢地把秦家父子骂了个狗血喷头,却也无力回天了。 小妾当初见秦怀仁虽长得不怎样,却是个读书人,家里还妻妾皆无,自以为遇到了良人,怎么也没想到是这样的一家子下三滥,只恨自己是瞎了眼,在妓女从良的血泪史上平白添了一笔。 而接下来秦怀仁的表现,更是让包括清露在内的所有人都大出意外,秦怀仁不仅没纠结于秦大川的心狠和贪婪,还尽心竭力地帮秦大川处理财产,整个一个二十四孝的好儿子,连带着他在府城的名声都好了不少。 秦怀仁带着秦大川走遍了府城的大当铺,去打听那些首饰的价格,最后动用他的关系,让秦大川把那些首饰在一个相熟的首饰铺子里卖掉了,仅这一项,秦大川就多得了二百多两银子,衣裳也如法炮制,多得了八十多两银子。 等到那具琴被秦怀仁的一个“相熟同窗”用“合理”的价格买走时,秦大川一点儿都没怀疑其中有什么猫腻。 不仅如此,秦怀仁所有的东西几乎都卖出了好价格,那三个下人不仅好卖,还因这对丧尽天良的父子,将那个年仅十二岁的小丫鬟卖进了青楼,而大赚了一笔,比当初秦怀仁买这三个下人的总体身价都高。 等到卖宅子时,开始对方不答应,可秦大川在秦怀仁的授意下,咬死了四千两的价格不松口,等了三天,竟然也卖掉了,连牙行的抽水都是对方付的。 “这就是眼力!爹啊,事到如今,您总该看出来了吧,儿子我从头到尾就没骗过您,是您自己个想偏了!”秦怀仁摇头晃脑地叹息道。 秦大川是震惊的,还有自愧弗如的自卑,“你给我买那宅子……”他拼命地找理由,徒劳地捡拾着,已在秦怀仁面前被践踏成渣渣的自尊心。 秦怀仁很是大度地说,“反正我说什么都爹都不信,这样吧,等今天的事儿都忙完了,爹回原来咱们那宅子去看看,您自己去,我不陪着,省得爹又疑心,到时候,爹要是还这么想,我也没办法了!” 494.第494章 秦秀娥的怨恨 经过这几天的反复试探,秦怀仁已能确定,秦大川并不知道自己的“生财之道”,这才敢说这样的话。 秦怀仁猜对了,因为觉得以秦大川的智商和能力办不了太多的事儿,也怕打扰了韩狗子和岳杏儿的平静幸福生活,清露就没把这些消息告诉秦大川,秦大川自然不知道。 秦大川还真去旧宅看了。 当看到原来在自己手中残破颓败的旧宅,现在已被装饰得金碧辉煌,天还没擦黑就人来人往时,秦大川对秦怀仁不由自主地产生了深深地敬畏,他算计着新主人的收入,连眼红的力气都没有了,整个人沮丧得犹如一滩被踩到粪坑里的****。 就连清露在听说了秦大川这次府城之行的经过后,都不由感叹道,“是我小看了秦怀仁,往后再想旁的法子整治他吧!”她设想的“狗咬狗”和“两败俱伤”根本就没发生,以后也不想再轻举妄动,秦怀仁这个人可比秦大川难对付多了。 秦大川这次在府城遇到的,唯一的一点儿小麻烦来自于秦秀娥。 因秦怀仁的良好表现,秦大川给秦怀仁留下了不少的生活必需品:书籍、文具、衣裳、行李、日用品…… 等到处理秦秀娥的东西时,秦大川有点儿心疼了,要知道,在这短短的日子里,秦怀仁就给秦秀娥置办了不少的衣裳和首饰,就算没法子和那个小妾比吧,也能值个几十两银子了。 而秦秀娥则借此机会表示,她想和秦大川一道回小岭村去,到时候,这些东西自然也就归秦大川了。 这是因为,和秦怀仁在一起的生活,与秦秀娥当初设想得有很大不同,让秦秀娥知道了,这世间除了挨饿受冻外,还有另外的一种水深火热,那就是学规矩和才艺。 秦怀仁花那么贵的价钱买小妾,可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享用的,还是给秦秀娥请了个“师傅”。 可有些东西,并不是有了师傅就能学得会的,秦秀娥从小在乡下长大,除了岳杏儿的三言两语和清露的几句点拨外,根本就没受过什么教导,性子还养得又野又懒惰。 现在她既要学举止言谈、读书识字,又要学琴棋书画、歌舞女红,简直苦不堪言,而且她资质很差,年龄又偏大了,哪怕这些东西都只需学个大概,对她来说也是相当难的。 教这样的学生小妾也很头痛,只得对秦怀仁实话实说。 秦怀仁开始还有耐心,用现在和今后的“美好”生活“说服”秦秀娥,后来实在是烦了,干脆告诉小妾,“你当初是怎么学会的这些,现在你就怎么教她,我只要结果,不在乎过程。” 妓女是怎么学会的这些,清露曾明明白白地告诉过刘秀芬,那个过程,对聪明的清露来说也只能用残忍来形容,况且是蠢笨的秦秀娥?! 秦秀娥到了后来,连寻死的心都有了,偏生家里看得紧,她死不了,心里真是恨透了秦怀仁,这不,连跟着秦大川回村子里吃苦,她都心甘情愿了。 秦怀仁在这件事上却很坚持——他从秦大川手里买回来的那具琴,就是为了给秦秀娥继续用的,怎么能轻易地放秦秀娥走? “爹还记得当初的那张字据吧?”秦怀仁脸色不善地问。 秦大川顿了顿,可不是,上回把秦秀娥“卖”给秦怀仁的那张字据,他真就没找到。 “实话告诉你,爹,那根本就不是一张卖身契,而是你和小妹从那往后脱离父女关系的字据。”秦怀仁冷冷地说,“咱们若是因为这个事儿经了官,我倒是没什么,爹会如何?万一被村子里的人知道了……”。 秦大川抖了抖,他在小岭村的名声实在太差了,他若不是因手头没银子买新宅子,他早就搬走了。 秦怀仁继续说,“有了那张字据,爹现在连卖秀娥的资格都没有了,难道爹真想把她带回去白白养着,养大了再陪送一副嫁妆?她若是惹出什么事儿来呢?爹管不管?爹可别忘了秦秀梅和娘!” 秦大川立刻打消了带走秦秀娥的念头,不管秦秀娥如何哭求和哭闹,从这时起秦秀娥对秦怀仁的憎恨就化成了熊熊烈焰,直到将秦怀仁和她全部焚毁的那一天。 秦大川默默无语,秦怀仁还在叮嘱,让秦大川千万不要离开小岭村,“爹现在也有银子了,只要安安静静地过你的小日子,管那么多干什么?再没关系,有山上在,对爹也总是好的,他们不搭理你,旁人就不敢惹你!”绝口不提他还想借助山上的势力谋求官职的打算。 秦大川想了想,觉得也对,“那我明天就回去了,你忙你的,不用送了。”秦怀仁最近正在赁宅子,秦大川担心迟则生变,他现在非常怕秦怀仁,尤其是有了这笔银子之后。 为了修复一下,和往后这个唯一能指望得上的儿子的关系,秦大川主动给秦怀仁留下了一百两银子的“生活费”。 秦怀仁很有风度地道谢,在秦大川这次的府城之行中成功退场了。 之所以表现得如此优秀和宽容,是因为秦怀仁并不认为这次父子间的较量,是他输了,表面上看秦大川从他这里搜刮走了很多银子,可秦怀仁认为,这些银子早晚还都是他的。 秦大川生性吝啬,又窝在那个不敢起风浪的小山村里,到自己高中回去,不过是三、五个月的功夫儿,秦大川能有什么大花销?秦怀仁想,莫不如让秦大川好好见识下自己的厉害,让秦大川彻底明白自己的手段,再说,秦怀礼已经死了,做为秦大川膝下唯一的儿子,那些银子就算是在秦大川的手里,也同样是无比安全的。 机关算尽的秦怀仁本来是没错儿的,可他忘了这世间有一句话,叫做“人算不如天算”,不过是一夜的功夫儿而已,偏偏事情就脱离了他的掌控,发生了些许的变化——秦大川在当晚就遇到了一场,使得秦怀仁在不久之后被气得吐血的艳|遇。 495.第495章 府城中的艳|遇 有了银子后,秦大川就租了一间客栈中的上房,本来老许是没有这个待遇的,但秦大川的腿伤没好,身边离了人很不方便,就施恩似的让老许和他同住。 天还没黑,老许刚从楼下端上来酒菜——忙了这几天,秦大川收入极丰、心情大好,正想着喝上一杯庆祝一下。 一个女子也端了一份酒菜,随着老许进了门儿,秦大川抬头,老许回头,齐齐地往那女子身上看。 女子“哎呀”一声,连忙说,“我是走错了门儿。”转身时腰肢细软如柳,裙摆绽放如花,在走到门口时又回过头来,身姿颇为曼妙,她定定地看了秦大川一眼后,用不确定的口吻叫了一声儿,“秦老爷?!”一分惊、两分喜、三分亲、四分随意,将意外偶遇表演得极为生动。 女子一连串的动作,早就看得秦大川有些发呆,此时再仔细看那张俏脸,不由有些迷惑,接下来也是一声惊喜的叫声,“你是云袖?!”他真没想到,原本一个不起眼儿的小丫鬟,精心打扮起来,竟然有如此姿色。 “是啊,是啊,”云袖端着托盘又走了回来,整个人都恨不得贴到秦大川的身上,身上的香气引得秦大川一阵阵地颤栗,“真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秦老爷!” 云袖的身子和秦大川一触即分,将手中托盘放到了桌子上,“算了,我这就去告诉他们,我今晚遇到了老主顾,”冲秦大川挤了挤眼儿,“不侍候他们了,这酒菜秦老爷就留下享用吧!” “别啊,那多不好,”秦大川连忙出声阻拦,“我怎好白要你的东西,要不,你留下陪我喝一杯?!”他不是不好意思要酒菜,而是更想把人留下来。 “行啊!”云袖爽快地答应了,“我很快就回来。”她自然回来得很快,她今晚就是为了秦大川来的,除了引秦大川上钩儿,再没旁的事儿了。 开始时,秦大川还是有戒心的,一个劲儿地问云袖现在在哪里,做什么? 云袖嗔怪道,“我能在哪里,还不就在秦老爷家里?!人家是做什么的,你还不知道吗?老爷,你讨厌……”她原本就是租用秦大川宅子的窑姐中的一个——她不是窑姐,而是侍候窑姐的丫鬟,也是还没梳头的预备窑姐儿。 而且云袖和秦大川的关系还比较“熟”,那个屡次通过赖婆子拉皮条,从秦大川手中赚二两“揉腿”银子的老窑姐,就是云袖的“干娘”,也就是云袖的所有者。 听说云袖还是在她干娘那里,依旧住在那个宅子里,秦大川彻底放心了——他完全能找得到人,不怕被骗。 等到云袖说,把那份比秦大川要的好上不知道多少的酒菜,送给秦大川,就连今晚陪酒也不收银子时,秦大川觉得简直是喜从天降,立马将老许打发走,去楼下睡大通铺了。 一杯酒下肚儿,云袖的眼圈儿就红了,“干娘说了,我都十六了,她已白养了我大半年,这阵子就要给我梳头呢!”也就是开始“挂牌营业”了。 “啊——”秦大川美滋滋地喝了两杯酒,又看着云袖替他倒上,“那不是挺好嘛,就凭你这容貌身段儿,定有大把的银子可以赚啊!”色|迷|迷的视线在云袖发育成熟的身上一溜,“可惜了,我明儿一早就要走了,不然我一定去照顾你的生意。”他是真这么想的。 云袖的眼泪直接就掉了下来,“老爷,你也知道我原本是好人家的女儿,谁想进这个黑窝子啊!我倒是宁愿找个人替我赎身,找个像老爷这般真心对我好,可依靠的!” 云袖这并不全是说慌,当初她和干娘搬到秦家大院里时,秦大川的确对她非常“好”。因为秦大川发现,那时的云袖刚被买来不久,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乡下丫头,他以为能用“四两拨千斤”的方法,从云袖身上沾点什么便宜。 结果云袖被干娘耳提面命了几回,又当着满院子的人的面儿,对秦大川一通指桑骂槐,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出来了,将秦大川既想享受又不肯花银子的心思弄成了大家的笑柄,就连秦大川这么厚的脸皮,都躲在屋子里好几天不敢见人,可见当时“战况”的激烈程度。 “呵呵……”秦大川听到云袖提起往事,尴尬地笑了笑,又低头喝酒吃菜了。 云袖打量了秦大川一眼,很聪明地换了话题,“罢了,我也知道我没那个福气,不说了,今儿请秦老爷吃顿酒,再陪秦老爷一晚上,也算全了当初老爷照顾我、为我出头的情分了,往后想起来,我这心里也不难过。” 秦大川犹豫了一下儿,到底还是问,“那得多少银子啊?” “吓,”云袖一甩帕子,“老爷啊,我得说多少次啊,不要银子,不要银子,你可休提,再提我可恼了啊!”作势要走。 秦大川一把就将云袖拉进了怀里,“你看看你的丫头,我这不是怕你回去受委屈吗!”借机上下其手,心中美上了天,对云袖的信任和好感直线上升。 云袖由着秦大川,继续泪眼汪汪,“老爷快别再说了,我就说再遇不到像老爷这般心疼我的人了。”揽住秦大川的脖子,全身都贴在了秦大川的身上。 秦大川只觉得全身都燥热了起来,连酒都顾不上喝了,“快,扶我上|床!” 云袖轻叹了一声,“那是不行的,我这不还没梳头嘛,我倒是不怕干娘,就怕老爷回头被干娘给赖上。”从秦大川怀里挣脱出来,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秦大川怀里一空,燥热却越发强烈起来,喝了好几杯酒都压不下去,反倒形成了燎原之火,终于忍不住问,“你赎身得多少银子啊?” “切——”云袖略带气愤地说,“我那干娘是疯了,竟然要把我卖八十两银子!”就是不提让秦大川赎她的事儿。 “八十两银子,倒也……”秦大川喃喃着,借着灯光细看云袖的长相,又回忆着方才的手感。 496.第496章 有一种柔情叫岳杏儿 想起秦怀仁小妾那三百两的卖身价儿,和刚到手的六千多两银子,秦大川一点而都没觉得云袖的赎身价有多贵,但他还是硬生生地转言道,“可真是不少!”却怎都藏不好脸上的渴望。 云袖点头,“对,干娘实际上就是不想卖了我,我若是开始接客,有个一个月两个月的,她这笔银子也挣回来了,她这是指望着我给她养老呢!” 云袖对秦大川的性格、爱好和身家都太了解了,毕竟,秦怀仁这次弄出来的动静可是不小,以往干娘在秦大川手中得了多少,怎么得的,她也打听得一清二楚,可她现在不能说,怕引起秦大川的怀疑。 果然,秦大川想起他每次享受时付出的那二两银子,折合下来不也就是四十回吗?视线在云袖的脸上、身上越发地挪不开了。 云袖的相貌身段丝毫不次于岳杏儿,但她和岳杏儿长得完全不一样,岳杏儿是清纯秀丽,她则是美艳热辣,这使得她明明比比岳杏儿还小,却带上了一种岳杏儿这样的良家子所不具备的风情。 说实话,单从容貌上讲,秦大川更喜欢云袖的这种,只是……秦大川心里有些没底儿——云袖真的愿意侍候他吗?别到时候又要死要活的,现在的小岭村已容不下他再闹出什么事儿来了。 秦大川又想起了秦怀仁小妾对他的那番羞辱,他现在真是怕了,在他眼中,并不觉得云袖的容貌比那小妾差到哪儿去,况且,云袖还是黄花姑娘啊! 以秦大川的眼界是不懂得的,高档的妓女,除了容貌和身段外,主要拼得是才情、才艺,教司坊接待的可都是极为讲究的客人,要有层次。 带着这样的纠结和忧郁,秦大川的酒喝得非常急,而且因云袖的赠送,今晚他的酒从一壶变成了两壶,云袖还喝得极少,只是体贴地照顾秦大川,使得秦大川不知不觉中,就喝了不少。 就在这样略显沉闷的气氛中,云袖突然间提出了一个秦大川绝没想到的建议,“酒也喝得差不多了,我侍候老爷沐浴歇下吧!” 秦大川震惊得回不过神儿来,这天下还有这样的好事儿?! 云袖已叫了小二进来,撤了被吃喝得七七八八的酒菜,并要了热水。 云袖自己先脱了外面的大衣裳,又来侍候秦大川,等到秦大川坐到浴桶中时,云袖轻轻地捧起秦大川的那条残腿,垂头道,“老爷可是受了罪了……”双手抚摸着那条腿,犹如呵护上好的瓷器,纷纷垂落的青丝,遮住了她的面容,也遮住了她眼中的厌恶和心底的算计。 被温热的水包裹着全身,让秦大川本来还能受得住的酒意,一下子全都涌了上来,而云袖的话和动作,更是如同电流般让麻麻痒痒的感觉一下子袭遍了他的全身,要知道,秦大川现在的残腿,可是比以往更加扭曲、丑陋了,还因长期敷药的缘故,在皮肤上留下了大块儿大块儿黑褐色的斑,就连秦大川自己都很不愿意去看! 秦大川觉得他像蜡烛般融化在了云袖的爱抚中,整个人都瘫软得不像样子,差点儿没淹死在沐桶和云袖的体贴中,大滴大滴浑浊的泪水,顺着秦大川丑陋的老脸流了下来,他如孩子般地哀哀哭泣了起来,“疼啊,整天整夜的疼啊,杏儿啊,我受不了了,真是受不了了……” 对秦大川来说,这世间有一种极致的纯美温柔,它的名字叫做:岳杏儿。 未曾体味到时,秦大川不知其味,一旦尝到他便沉迷其中、难以自拔,曾经拥有时,他不懂得珍惜肆意挥霍,失去之后,他便痛彻肺腑悔不当初。 尽管,秦大川明白,云袖并不是岳杏儿,可仅仅是云袖提供出的这种岳杏儿还在的幻觉,就足以让秦大川难以自制了。 云袖没想到秦大川的反应这么强烈,而她一点都不反感秦大川将她当成岳杏儿,因为,岳杏儿,是云袖的榜样和偶像! 秦大川或许并不知道,但一直生活在原来的地方的云袖,却十分清楚,韩爷现在对岳杏儿有多么的好,岳杏儿的日子,早已让很多人艳羡不已了。 若是没有岳杏儿的鼓励在前,云袖也不会如此大胆,走了今天这一步赌上自己所有的险棋。 “疼成这样啊,”云袖柔柔地说着,“那我给老爷揉揉吧!” 揉腿,云袖自然是不会的,她也无需学,可揉旁的地方儿,已经受过干娘这么长时间教导的云袖,可比岳杏儿强太多了。 秦大川被云袖从浴桶中揉到了床|上,揉得秦大川一声声地呻唤,上天入地、欲罢不能。 不知过了多久,云袖抽身离去,“我得回去了,天太晚了。” 秦大川早就投降了,“别走,袖儿啊,你这一走我这一夜可怎么熬?你就说吧,你到底要多少银子?”他现在什么都顾不得了。 云袖却断然拒绝,“我都说了我不要银子,再说,我笨手笨脚的,也没侍候好老爷。”她方才用了百般的手段,只可惜,秦大川那个关键的地方儿就是不成事儿。 秦大川扭动着身子在床上爬,“不,不是,袖儿啊,不怪你,你侍候得很好,是我这身子弱,我给你赎身,我明儿一早就去给你赎身,你今晚就别走了……”自从清露到了小岭村后,他这日子就过得不顺,他都记不清他大病了几场了,身体每况愈下。 岳杏儿来之后,倒是尽心尽力地照顾秦大川,可秦大川自己贪嘴,在折磨岳杏儿的同时,他自己的身体损耗也相当大,说实话,不管对秦大川还是岳杏儿来说,对岳杏儿能怀上孩子,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再后来,就是窑姐们用药物对秦大川的洗礼了,到了现在,秦大川能有反应,就算不幸中的大幸了。 现在云袖又让秦大川尝到了这么美妙的滋味儿,秦大川是什么都不顾上了。 云袖立刻又返身回来,“若是老爷真觉得我侍候得还算过得去,那老爷这身子倒是个享福的身子呢,”凑到秦大川耳边说,“这一回啊,就能舒坦上一夜!” 497.第497章 谁是谁的命 秦大川舒服不舒服,见了他表现的云袖自然心知肚明,而且,秦大川的无能,恰恰是云袖想要的,现在这样说,哪儿能不句句说到秦大川的心坎儿里?!</br></br>“哎呀……啊啊,袖儿,我的好袖儿,你侍候得太好了……”云袖的手一碰到秦大川,秦大川马上又呻|吟了起来,原本就打算给云袖赎身的念头,变得如同磐石般坚硬。请大家搜索()!更新最快的小说</br></br>云袖又给秦大川换了两个花样儿,秦大川还是没成事儿,云袖却坚决离开了,“不行,老爷不差这一时半刻的,等明天老爷给我赎了身,咱们的日子还在后头,我不能因这一时的痛快,给干娘狮子大开口的机会,我还是回去,咱们明儿再说!”</br></br>夜已深,但得偿所愿的云袖一点都不怕,她找到了还在客栈后门等着她的两个男子,三人脚步匆匆地回了府城的秦家旧宅。</br></br>干娘脸色复杂,“云袖啊,你说你这孩子,我都说了秦家可不是什么好去处,好话说尽,你怎么就鬼迷了心窍?!”当云袖对她说,打算钓秦大川时,她是极为意外的。</br></br>云袖哭得肝肠寸断,跪在地上磕头,“求求干娘,就当是做做好事吧,我自己选的路,再苦再难我也认了,只求干娘既然把我多卖了十两银子,那原本说下的十两银子……”她的卖身价实际上是六十两,多出来的二十两银子,她和干娘平分,这才换得了今天一晚上的“自由”,而送给秦大川的那份酒菜,则是她全部的私蓄了。</br></br>“罢了,即是这样,我也不强求了,我再送你两套衣裳,还有这个……”干娘的眼睛也湿|润了,拿出了一个盛着药水的小瓷瓶,“他那身子没了这个,你就得硬生生地让他折腾死,不过,我可告诉你,得小心着用,他若是出了事儿,你也活不了!”细细地给云袖又讲了一遍使用的方法和注意事项,末了,连药方子都给了她。</br></br>每个窑姐几乎都有一部血泪史,像秦秀梅和秦秀娥那样自甘堕落的奇葩,是很罕见的,就是现在的秦秀娥,其实也发现了这个行当中的残忍之处,只可惜,已经晚了。</br></br>干娘也不是铁石心肠,尤其是在并不触动她利益的前提下。</br></br>秦大川这一夜都没睡着,他被云袖得弄得不上不下似疯似魔,在床上连躺都躺不住了,没过多长时间,干脆穿衣起来,叫了老许赶车去了旧宅,哪管什么天亮不天亮。</br></br>结果这边云袖刚收拾好了自己不多的东西,那边秦大川就来了,干娘和秦大川唇枪舌剑,没过多久就完成了交易,别说秦大川早已知道云袖的身价是八十两,就算不知道,他现在也认了。</br></br>同样渡过了一个不眠之夜的,还有个名叫李长顺的年轻人,穿着破烂的他,在春夜的寒风中被冻得瑟瑟发抖脸唇乌青,却死也不肯离开秦家旧宅角门儿一步。</br></br>终于,角门儿开了,云袖先是探出头来,又将还带着自己体温的十两银子,交到了李长顺的手中,“顺子哥,给,你拿去吧!”</br></br>李长顺中的银子,很是诧异,“这是……”他只是在这里等待云袖下一步的去向,却没想到拿到了银子。</br></br>云袖幽幽地说,“这是命,我的命,顺子哥拿去吧!”如果李长顺骗了她,这世间她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了。</br></br>李长顺是云袖的青梅竹马,两人是近邻,早就订了亲,结果灾年来了,李长顺的爹娘先后贫病而亡,云袖被卖掉,一路辗转到了府城,李长顺拼命地打听追赶,终于找到了云袖,却没银子给云袖赎身。</br></br>“我知道了,你万不可做傻事,不管怎么样,你一定要等着我!”听完了云袖说的经过,李长顺擦了擦眼睛,换上了坚毅的神情,带着银子转身而去。</br></br>李长顺有一句话说错了,并不是云袖等着他,而是他等着云袖。</br></br>二十多天后,双岭村来了个憔悴不堪的年轻人,李长顺舍不得用云袖的“命”,他是找了个送货的车队跟着来的,为了尽快出发,他宁可干最累的活儿,不要工钱,只要给口吃的就行,一路上吃了多少苦,只有他自己清楚。</br></br>灾年的影响还在持续着,来双岭村找生路的人很多,但只有李长顺,不管里正和村长怎么劝,给他介绍旁的什么好活计,他就是不肯离开,后来栓子爹心软了,让李长顺住在了自家的空房子里——双岭村现在有空闲房子的人家极少,也就刘秀芬和栓子家的空房子又大又新了。</br></br>李长顺没有辜负大家对他的好意,他为人朴实憨厚勤劳肯干,心地善良不计报酬,不仅把刘秀芬和栓子家的房子打理得干干净净,谁家有什么活计,他都主动帮忙,因为他将两套宅子都照顾得很好,栓子爹就免了他的房租,他干零活的收入,倒也够简朴的他吃喝穿用了。</br></br>见李长顺这样,很多人家都起了招李长顺做上门女婿的念头,要知道,像这样身世可怜人品好长相周正身强体健的男子,也是很有魅力的。</br></br>但李长顺全都拒绝了,一心一意地等待着,有一句话,李长顺一直没对云袖说,赎身银子是云袖的命,而云袖,则是他李长顺的命!</br></br>给云袖赎身后,秦大川那天是第一个出的城,他怕秦怀仁,不敢在府城多待。但刚走了不到两个时辰,他们就停了下来,因为秦大川“病重”了,在离府城不远的一个小镇住了下来。</br></br>这是一个开始,从此时起,他们就过上了走走停停的日子,赶路的日子里晚出发早歇息,一天下来顶多慢行上两个时辰,遇到那些生活费用相对便宜的小镇或者有像样客栈的大村子,秦大川总要“病”上几天的。</br></br>除了原本的腿疼和隔三差五的心口疼,秦大川又添了很多的毛病:因拄拐造成的膀子痛,因乘车颠簸得上的腰痛后背痛头晕,因云袖伺候得“太潦草”而整夜“失眠”,他还常常因云袖“不懂事”而被气得胸闷头疼喘不上来气……</br></br>本书来自/book/html 498.第498章 结果迥异的父子间较量 秦大川的这些毛病,统统不需要请大夫吃药,却需要足够的“歇息”和“侍候”。 </br></br>程一针曾说过,山中多出产,以至于本府的繁华尽在由府城到吉安县的这一路上,后来经过秦怀恩清露和程一针的联手打造,就变成了尽在由府城经……吉安县望山县至长岭镇的这一路上。</br></br>程一针是很有眼光的,而随着天气的转暖和灾年的结束,宽阔的官道上人来车往十分热闹,住宿歇脚的地方儿多如牛毛,这让秦大川“病”得极为舒适方便,结果,本来二十来天的路程,三个人足足用了四倍的时间,走了三个多月,等回到小岭村时,夏天都过了一半儿了。</br></br>这样赶路的效果是很明显的,秦大川的伤腿彻底养好了,虽然拄了拐,但只要不碰就不痛,人整个胖了一圈儿,恢复到了岳杏儿在时,最丰腴的状态,他早就老许的袄罩和行李了,破袄子也直接丢掉了,因路上天气的变化,添置了不少的新衣裳,打扮起来比以往气派了不少。</br></br>老许很是清闲,见识到了不少的繁华,秦大川管着他的食宿,天气太热他没衣裳时,还给他买了两套衣裳,尽管不好吧,但吃饱睡好没补丁,还是能保证的,他用体己时不时地打打牙祭,还给刘婆子买了几样礼物。</br></br>就连马匹都被养得膘肥体壮,当初那辆很是一般的马车,经过了多次的修整,现在已变得很舒适了:坚固的车板轮轴,严实的车棚,车厢内拆了座位,铺了厚厚的锦缎被褥添了两个大大的软枕,还装了放东西的小柜子和吃喝用的折叠桌案……</br></br>表面,所有人中变化最小的是云袖,她还穿着用着从府城带来的旧衣旧物,一件儿都没添置,她不仅没胖,还瘦了一些,显出了她比一般女子粗壮些的骨架——这也是她当初那么容易从干娘手中脱身的原因,她是不太符合这个时代对女子纤细娇柔的审美观的,也就秦大川喜欢,觉得这样健壮的女子,才有足够的体力搀扶搬运他。</br></br>可实际上,云袖的改变才是最大的。</br></br>云袖和岳杏儿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岳杏儿的不贪财是真的,云袖的却是假的!</br></br>自打上了秦大川的马车后,云袖便换了张面孔,什么事儿都明码实价,而且一点都不比秦大川在外面消费要的便宜,随着秦大川毛病的增加,云袖的收费项目也越来越多了:揉腿,一次二两;揉心口一个时辰五百钱;揉膀子一个时辰三百钱;就连沐浴和喂饭也要收两百钱和一百钱……</br></br>这并不全是因为云袖贪财,而实在是秦大川太会折腾人了,要求和花样层出不穷,一刻都不让云袖消停,云袖原本是想用收费的法子让秦大川有所收敛,却没想到失去岳杏儿的痛苦和以往遭受的折磨,让秦大川在得到了云袖后,犹如溺水者抓到了稻草,死也不肯松手,什么代价都愿意付。</br></br>云袖时时刻刻记着干娘的嘱咐,不敢对秦大川下药太狠,很多时候,她宁愿自己挨累多侍候秦大川一会儿,也不愿给秦大川多下药,甚至有意把药弄得稀薄一些。</br></br>可就是这样,云袖盛药水的小瓷瓶子还是很快换成了小坛子,只要有了机会,她就背着人偷偷熬药,以免供应不上,还总是做噩梦,梦见秦大川光溜溜地死在了炕上。</br></br>好处也是有的,云袖的私房钱以骇人的速度增长着,她不仅收银子收到手软,还因此感到了恐慌,一张银票越换越大,时时刻刻不敢离身,有时还有种干脆丢掉的冲动。</br></br>在这样身心皆受折磨的情况下,云袖又怎么可能胖得起来?!她苦苦地期盼着,尽快脱身的那一天。</br></br>但不管怎么样,路还是一点点地走了下去,日子也一天天地过了下去,在********的幻境中沉湎着的秦大川,深深地感到,他来府城找秦怀仁这步棋是走对了,秦怀礼的死早已被他抛在了脑后,他又成了最“成功”和“幸福”的父亲。</br></br>身为这世间最尊贵的父亲,顺帝的感觉却和秦大川截然相反。</br></br>正月十六衙门开始办差,公叔瑾仅用了十天时间,就重审了当年六皇子公叔宁的案子,他竟然亲自做了主审,结果自然是他最想要的那一个。</br></br>顺帝想出了百般的借口推诿,但还是在公叔瑾的步步紧逼下,于二十多天后,亲笔写下了圣旨,昭告全国,承认自己因“一时不察被蒙蔽”以至于“六皇子公叔宁蒙冤”,并追封公叔宁为“宁安郡王”,还给了些赏赐,因公叔宁已不在世了,这些赏赐以可用作祭田的良田和可陪葬的金银珠宝为主。</br></br>公叔瑾要求重修公叔宁以往的皇子府,顺帝答应了,公叔瑾又要求封公叔宁为亲王,顺帝大怒以至晕迷,公叔瑾便没强求。</br></br>礼部上折子,要给公叔宁迁坟,公叔瑾说缓缓,这事儿等大型的祭奠之后再办。礼部便没说什么了。</br></br>这场父子间的较量,应该算是一个风向标,当它以公叔瑾的大获全胜告终时,也昭示着顺帝手中的权力,被公叔瑾夺了个精光,年老的帝王开始时是有心无力,到了后来,心力皆疲,索性不管了,一时间,朝中众臣只知有太子,绝少提到皇上了。</br></br>有人说公叔瑾对兄长和父亲下手太过凶残狠厉,有违天合和孝道,有识之士却认为,公叔瑾为人果断有经天纬地之才,必会成为一代明君。</br></br>况且,公叔瑾一没逼着顺帝禅位,二没对顺帝做什么虐待和不敬的事,怎么就有违孝道了?至于两位排序一二的两位皇子,那是死得好,死得妙,死得呱呱叫,不死必成祸乱。</br></br>同样是兄弟,太子怎么就对六皇子那般好呢?就算人都不在了,还不遗余力地要正名儿和追封,这说明太子殿下不是狠毒,而是个善恶分明的人。</br></br>本书来自/book/html 499.第499章 行走在春天里的人 很多人都预见到,现在皇上并没退位,太子就已总理朝政了,真有大变的那一天,朝中局势必然安稳,实乃国之大幸。 后来,这些人推断的状况,果然发生了,公叔瑾的皇位坐得稳极了,国家也治理得很不错,就连重生的秦怀恩都承认,从做皇帝的角度来评价,公叔瑾的确是个好皇帝,至于其他方面,就不说也罢了。 但此时公叔瑾的日子过得,却并不像旁人看起来的那般安稳。 一接到消息,公叔瑾就怒不可遏,“什么?不见了?怎么会不见了?!带人给我找,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回来!还有,侍候的人呢,带上来我亲自问,先打死几个,我就不信我问不出来!”惊急之下,连自称都忘了。 喜公公跪在满是狼藉的地上,哆嗦成了一团儿,但让其他下人敬佩的是,他说话还是很顺溜的,“殿下息怒,老奴觉得,出去散散总好过……”他总觉得用“寻死觅活”这样的词汇来形容自家主子,是不太好的,想来太子殿下是能听得懂的。 公叔瑾当然听得懂,有些头痛地咧了咧嘴,一时间连脾气都忘了发了。 一旁的禄公公见机行事,赶紧也跪下了,“老奴觉得现在大事已定,还莫不如多出走走,对养病总是好的……”这话说得在情在理。 “好了!”公叔瑾怒气退了不少,“你们这一个个的,是不是都合起伙儿来蒙骗我一个人啊?”再一看,他要审问的下人一个都没被带上来,心知是也跟着跑了,其实当看到只有喜公公来报信儿,而寿公公没来时,他就已猜到了这一点,不由连连点头,“好,好,好,来人,再给我派五十个护卫出去,把人给我找回来!”不回来总是不放心的。 喜公公和禄公公齐齐磕头,“殿下恕罪啊!”喜公公涕泪横流,“万望殿下体恤!”回来后又是一场麻烦。 “我体恤他,他体恤我吗?!”公叔瑾反问时,恼怒已变成了痛心,“罢了,让后来这五十个护卫找到后,就跟着侍候吧,不用回来了!”这就是允了,忽地一顿,“往哪个方向去了?找也方便些。”已含上了浓浓的担忧。 喜公公犹豫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往……往东北去了!” “哐——”公叔瑾一脚踢翻了面前的桌案,“东北!好啊!东北!啊?”他在大大的正殿中绕着圈子走,又变成了怒不可遏的样子,“为了一个歌姬,一个失了身,嫁了人的歌姬!连命都不顾了!荒唐!满世间没有比这再荒唐的事儿了!”话虽如此,他到底是再没收回让五十个护卫去追的口谕,也没说坚决要把人抓回来了。 喜公公和禄公公对视了一眼,都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福公公已很有眼色地叫人进来打扫了。 百名穿着普通的精壮汉子,骑着高头大马,簇拥着两辆极不起眼儿的马车,走在官道上,从已是花红柳绿的京城出发一路向东北而去,他们的速度并不快,但从天蒙蒙亮到夜色已深,一刻都不肯停歇,带着一股势不可挡的韧性和执着辘辘而行,因为地域的改变,使得他们如同一直走在春天里、希望里…… 一个半月后,他们到了吉安县,很多人都忍不住对这堪称奇特的队伍行注目礼,要知道,哪怕那两辆马车再不起眼儿,可那些骑着的、拉车的马也俱是好马,仅这一笔银子,就不是寻常富户能支付得起。 况且,那马车真的不起眼吗?四匹马拉的车啊,是有例制的! 打前站的人早已包下了吉安县最大的客栈,马车停下时,寿公公从第一辆马车上下来,却并不进客栈,而是从护卫手中接过了一匹马,又叫了几个人,直奔吉安县县衙。 已是黄昏,吉安县令在后院穿着常服,正打算享用他的晚膳,听说有贵客到访,急急忙忙地迎了出来,一见寿公公手中的太子府令牌,一颗心就如同长了翅膀样地直飞天际——他等到了,他终于等到了,这个飞黄腾达的机会啊! 吉安县令将寿公公让进了书房,寿公公刚一开口问,县令便捧出了厚厚的一沓密折,寿公公嘴角抽抽了两下,到底还是说,“你差事办得不错,咱家会如实跟太子禀报的!”能得到赏赐还是责罚,就不归他操心了,他真没见过这样的官儿,你说你关心什么不好,偏偏去关心人家府中的歌姬,还是个出逃的歌姬! 寿公公连坐都没坐,就往客栈赶,出了县衙的大门后,才想起来,“那个地界好找吗?”这么个偏僻地方,找一个人不是太困难了吗?主要是他的主子等不及啊,不然的话,凭着手头的这些人,有个三、五日的估计也会有消息了,他应该问吉安县令要个人带路才是。 没想到一旁的侍卫马上回答,“大管事请放宽心,那户人家极为有名,很好找,路径早已打听清楚了。” 寿公公点头。 寿公公上了客栈二楼,迎面遇到了程济远,程济远今年五十出头,颌下三缕花白的长髯,整个人看起来很有些仙风道骨的意味儿,只可惜,他现在猴急的状态,完全破坏了这种好气质。 寿公公刚要开口问,程济远已抢先一步抓住了寿公公,“到底还有多久?你能不能给我透个实底儿,别再用快了快了来搪塞我了?!”他有种感觉,自打离了京城后,他的这颗脑袋就不一定什么时候会掉下来。 寿公公也挺心虚的,并没直接回答,而是看向身边负责探路的侍卫首领,侍卫一点儿都没让寿公公失望,“从这里出发,就是按以往的速度慢行,也用不上两个时辰。”实在是太好打听了。 程济远先是松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袍,想向寿公公告个罪,但很快又变了脸,“不会连夜赶路吧?!”他是真的担心啊! 寿公公连忙说,“不会,不会,”很快想出了劝阻的理由,“总要养足精神,再梳洗一下的。”近二十年来,他哄孩子已哄得很熟练了。 500.第500章 过得到底有多好 程济远放下心来,回了自己的房间。 很快寿公公也从那间被重点保护的屋子里走了出来,对侍卫们吩咐,“不用探路了。”他们的仇家全都被公叔瑾杀完了,一般人不敢招惹他们,主要是他们的身份太神秘了,根本没人能猜得到,以往探路不过是怕走错了。 寿公公连晚膳都没心思吃,便梳洗休息,闭上眼睛入梦时,在心中长叹了一声,“今夜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这些日子以来,饱受折磨的,可不仅是程济远一个人,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哪个不是战战兢兢?! 寿公公的安排也让清露和秦怀恩睡了一个安稳觉,但这也造成了两人对即将到来的骤变一无所知。 已是三月末,春的脚步如同调皮的孩子,和人们捉着迷藏,不肯老老实实地落下,小河上只余一层薄薄的冰,能听到底下的河水在哗哗地流淌,随时都会破冰而出。 洒满阳光的清晨中,清露慵懒起身,被秦怀恩按在妆台前。 秦怀恩问,“今天梳个什么髻?” 清露打了个哈欠,“随你!” 秦怀恩轻轻一笑,修长灵巧的手指,开始在犹如丝缎般光滑的乌发中穿行,那样美好惬意的感受,让他的心中充满了安宁和甜蜜。 清露从铜镜中笑吟吟地看着他,心中再次感叹秦怀恩此人功能的多样性。 自打去年清露的及笄礼开始,秦怀恩就爱上了亲手给清露梳头,手艺很快便超过了清露和刘秀芬,尤其是他手上的肌肤完全养好了之后,梳得越发的熟练和花样百出,甚至还自创了很多的发式。 以至于尽管这样的情景每天早上都要上演,清露和刘秀芬还是忍不住带着欣赏暗暗赞叹。 寿公公也在惊叹,“这还有路牌,可真是……真是……”真是什么呢,他就算能说得出,也不敢说,他现在乘的可是头一辆载人的车,不是后面拉行李的,主子就在一旁听着呢。 自打进了这个小山村,寿公公就觉得处处不同:道路太平整、砖瓦房子太多、村民们看向他们的目光太平静……不,其实从吉安县出发时,这种不同就出现了,只要他们提起“小岭村山上秦家”这几个字,就会有数不清的手指,指向同一个方向,不管他们走到了哪里。 沿着路牌的指引,他们很快就到了专门供马车走的上山路口前,两个小厮迎了出来,对坐在驭手位置上的寿公公行礼,“这位爷,请问有何事啊?”看到寿公公和护卫时,脸上露出了惊异之色,但很快便恢复了正常。 寿公公轻笑,“倒是有点眼力。”小厮定是看出来他们都是有武功在身的。 小厮笑笑地说,“谢这位爷夸奖。”依旧寸步不离地挡在车前,不卑不亢的样子一点儿都不像乡下粗野孩子。 寿公公有点儿不乐意了,释放出威压,“清露呢?让她出来见我们!” 小厮还是笑着,“爷别难为小的,既是来见我家太太的,总得让小的能在回禀时,说明白话儿啊!”寿公公还是没说明自己的身份,那就不能随便放人。 寿公公一听“太太”两个字,脸当时就黑了,“大胆……”一声怒喝,就要对小厮出手。 身后的马车中,传来一声清咳,寿公公忍了又忍,才不清不愿地对小厮说,“你只对清露说,是京城故人,她就明白了!” 寿公公话音没落,另外一个小厮已箭一般往山上的方向冲了过去,在已显苍翠的丛林间,眨眼就不见了人影,这还不算,一声接一声的口哨声次第响起,显然是在传递着什么消息。 看着一眼望不到头儿的山林,寿公公的脸色变得凝重,一旁的侍卫已惊叹出声儿,“那孩子也就十一、二岁吧,竟然有这等好身手。”貌似已练出了内力啊! “嘻嘻,微末伎俩,让爷见笑了。”留下搭话的那个小厮,已上前牵了马车上的马,“山路不好走,小的来带路吧。” 寿公公沉默不语,他知道清露现在过得不错,但没想到好到了这种程度,但不管怎么样,人是找到了,很快便打点精神和小厮聊了起来,套了不少的话儿,这一个是因为寿公公不是一般人,一个是在这里,山上秦家的事儿,也没什么好瞒着旁人的,小厮们习惯了。 清露正一个人用早膳,她起得迟,旁人都吃完了,秦怀恩在一边陪着,忽然间,秦怀恩站起身来,但并不惊慌,只是皱眉细思。 很快,一个小厮跑了进来,“爷,太太……”说了一行人的情况。 秦怀恩的脸微微变色。 清露却镇定得多,一边思索,一边将碗里的粥都喝尽了,“京城故人,难不成是来打秋风的?”她想到的是前身的便宜爹,“不可能啊,他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算了,爱谁谁,让他们自管来。”公叔瑾的得势和秦怀恩的能力,已让她不再害怕了。 栓子也走了进来,“他们来了很多人,又不肯进门儿,只让太太亲自去迎。” 清露心里也没底了,转头去看秦怀恩,只见秦怀恩垂头站在一旁,双拳紧攥,既不吭声儿也不肯和清露对视。 清露有些烦躁,站起身来往外走,“我倒是要看看,来的是些什么鬼!”秦怀恩这种怂样儿,她已很久没见到过了。 大家在清露身后跟着,秦怀恩落在了最后边。 踏板车在平整的回廊上飞驰,清露已出了内院,大门口看不到栓子说的很多人,只有一辆马车停在正中,可当看到站在车旁的寿公公时,清露只觉得腿一软儿,便失去了蹬踏的力气。 清露双眼圆睁地看着这位故人,一时间百感交集,可她还来不及做什么反应,寿公公已转过身去,掀起了身后的车帘,一只如玉雕般苍白细致的手,搭在了车棚的边沿上。 清露只觉得呼吸一窒,就连“啪嗒”一声踏板车倒地都没发觉,她只是瞪大了难以置信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似乎连心跳都停止了。 501.第501章 一个无法抗衡的人 清露身后的秦怀恩,也抬起了头,默默地注视着清露,那浓重的悲哀,几乎能将整个山林都淹没,只是,这时的清露已顾不上他了。 玉雕的手,金丝彩绣的袖口,软缎的靴,飘飞的衣摆……一点点地从车门中出露了出来,仿佛极慢,又好像只用了一瞬间,直到那俊秀得不似凡人的熟悉面容,那曾****夜夜思念的身影完全显现,真真实实地站在地上时,清露才发出了一声无比惊喜的呼喊,“爷——,六爷……”整个人已如乳燕投林般向着那个身影飞奔而去。 人常言,皇六子公叔宁型容俊秀飘逸,性格温雅风流,再加上高贵的出身,使得“京城第一公子”的名头绝对是实至名归。 但在前身的心里,不仅仅是这样的,公叔宁先是她的梦想和救赎,后是她的甜蜜和依仗,在前身短短十四年的生命中,和公叔宁在一起的十来个月,是她一生中无法超越的极致美好。 初初相遇,公叔宁是年仅十五岁,站在花树下如同朝霞般耀眼可爱的少年,前身是刚刚十二岁在围栏上轻盈起舞的精灵少女,她毫无保留的青涩绽放只为得到他的青睐,他懵懂却无比真挚的情全都因她而起,那是怎样的开端啊,蓝天白云为证,春风花香点缀,纯美浪漫到永生永世难以忘怀…… 纯粹热烈的爱恋中,有少女最虔诚的梦想、竭尽所能地展示,也有少年傻乎乎的意气,恨不得将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捧出来的痴迷,这样的感情,只能产生于人一生中特定的年龄里,过了就再不可复制,没产生就决然不会存在,而一旦拥有,或许就是再难忘怀的绝美吧?! 这样的感情到底是真是幻,是福是劫,谁也说不清。 尤其是他们,无论是人还是情,都在这份绝美中因突如其来的意外而戛然而止,就那么令人心碎地硬生生停住,停留在不可碰触的记忆最深处,不能说、不敢想,否则就是万劫不复和心痛难活,犹如琥珀般,带着偶然机缘形成的不可复制的珍贵,定格! 这样美好的感情和两个人,还有什么能去抗衡呢? 就连后来爱上了秦怀恩的清霜,穿越而来的清露,都得承认,假如知道公叔宁尚在人世,就算吃再多的苦、受再多的委屈、冒再大的风险她们也一定会不遗余力地回到他的身边,这不仅仅是为了富贵,更是为了一种感恩和回馈,或许也可以叫做感情吧! 清露重来都没跑得这么快过,在这一刻,她的身体已完全被来自于前身的记忆和情感所控制了。 见那个午夜梦回中出现过无数次的身影冲了过来,公叔宁的嘴角含了幸福和释然的笑,他就知道,不管经历了什么,不出了什么事,他的露露,一定还是在的…… 寿公公满脸担忧地挡在公叔宁的身前,公叔宁不动声色地挥手,寿公公只得不情不愿地躲开了,清露一个箭步蹿到了公叔宁的怀里,双腿盘上了他的腰。 公叔宁被清露这股大力撞得向后一退,直直地靠在了车厢板上,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上,却带着大大的笑容,托着清露的手臂全力收紧,他打定主意,他这一生,无论怎样,都再也不会放开了! 清露泪流满面地笑着,双手在公叔宁的脸上乱摸,还胡乱地捏着,“你还在啊,阿宁,你在啊,真好,这可真好……”就是这样简单的字字句句,表达出了她心中那份难以描述的失而复得的欢喜。 一旁的寿公公出手如电,清露连话都没说完便软软倒下了,寿公公随即接过了她已失去意识的身体。 公叔宁皱了皱眉,但没说话。 上山后,寿公公便告诉过公叔宁,这户人家有古怪,还是小心些为妙,现在这样做一个是怕吓着清露,一个也是怕清露为难,男人们之间的事儿,还是由男人们来解决的好,万一对方以清露为质,就更麻烦了。 秦怀恩看到清露倒下时,紧攥的双拳曾有一刻的松开,但他的双脚犹如钉在地上一般,一动不动,就连自家下人投过来的询问的眼神儿,也都视而不见。 听到小厮的示警、禀报和栓子的描述后,秦怀恩已隐隐有了不好的猜测,现在事实摆在面前,他已避无可避,心中再难过,也得默默承受。 六皇子公叔宁,对秦怀恩来说,在这世间是个无法抗衡的人,不,于情于理,他连和公叔宁对抗的资格都没有。 他偷来了这段幸福,曾在不经意间享受过,也曾竭尽全力在清露面前遮掩,这样,就已经很过份了! 只是……秦怀恩苦笑,为什么,前世明明是在三年后才去府城接走清露的康乐王公叔宁,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呢?是连老天都嫉妒他现在的好日子了吗?!还是注定了清露就不该属于他?! 或许,他这样一个前世的罪人,根本就没资格享受这一切吧! 寿公公已将被点了睡穴的清露,小心翼翼地放到了他们来时乘坐的马车上,公叔宁和院子里以秦怀恩为首的秦家人还在面面相觑。 公叔宁强忍虚弱,提步往院子里走,两个侍候他的贴身小太监,从后面那辆马车上抬了轿椅过来,他苦笑了一下,为了不出丑,还是坐了上去。 寿公公一直十分警惕,但发现包括秦怀恩在内的满院子的下人都不会武功,人数也不多,还老老小小地有近一般儿的女子,身手好的小厮更是只见过那两个,其中给他们牵马的那个已经离开了之后,就完全放下心来,带着一些护卫们走了进来。 一行人直奔外院正堂,秦怀恩在后面默默地跟着。 公叔宁刚一坐定,秦怀恩便直盯着他问,“你会护好她,对吗?” 寿公公一听就不乐意了,“大胆……”刚一张嘴,只觉指风袭过,后面那个字的尾音,便因被点了哑穴而淹没在了口中。 502.第502章 那场纷乱的别离 凌空点穴! 如此高深的武功,被他们认为丝毫不会武功的秦怀恩随手用出,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秦怀恩的武功深不可测,绝不是他们这些人能够抵挡的! 大大的正堂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无论是尚有行动能力的寿公公,还是环绕在四周的护卫们,都一动不敢动。 这是因为,寿公公就站在公叔宁的身边,两人和秦怀恩之间的距离大体相当,秦怀恩既然能瞬间袭击武功可称为高强的寿公公,那么自然也可轻易取了丝毫不会武功的公叔宁的性命。 投鼠忌器,自然没人敢动,甚至连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口。 仿佛丝毫都没感觉到屋子里气氛的怪异,秦怀恩执着地盯着公叔宁,等待着他的答案。 公叔宁和秦怀恩对视,即便到了此时,秦怀恩英俊挺拔的姿容依旧让公叔宁感到震惊,他强压下心中的赞叹,郑重地点头,“我发誓,护好清露!” 秦怀恩松了口气,就算明知道以公叔宁对清露的宠,和清露现在坚忍的性格,前世的悲剧不会重演,他依然要用各种方法去保证。 秦怀恩缓缓地抬起手来。 众人汗出如浆,或许曾经历过生死,或许对秦怀恩有没缘由的好感,公叔宁倒是不怎么紧张的。 秦怀恩的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圈儿,“那就都交给你了,我走了!”说完后,转过身,想要离去。 “等等!”公叔宁叫住了秦怀恩,以目示意寿公公。 寿公公掏出银票时,手微微地颤抖。 秦怀恩也不推辞,毫不在意地接过,再不停留,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他的速度并不快,是在众人的注视下一步步地走出去的,就是平常人的步态。 护卫上前给寿公公解穴,双鬓的冷汗涔涔而下,“属下大意了。” 寿公公摇了摇头,“没用,就是现在,他想做什么,咱们也没法子。”他就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秦怀恩这么个隐士高人,不禁在心中对清露满含怨怼,这美人啊,还是风|骚的美人儿,天生就是会闯祸的! 秦怀恩收拾东西的速度很快,唯一的包袱小得他用一只手就能捧得起来。 他背着这个包袱,一步步地走出自家大门,看守马车的四个护卫,只觉得眼前一花,便失去了他的踪影,忍不住向四下打量起来,还往不同的方向追了几步。 马车中,清露在秦怀恩解了穴后持续不停的摇晃下,睁开了迷蒙的双眼,对上了秦怀恩的脸,便显出一个迷离的笑容,幽暗的光线,让清露有还躺在自己床上的错觉。 秦怀恩的手指轻轻按住了清露的双唇,用极低的声音,在清露耳边重复,“活着!等我!”这四个字被他说了一遍又一遍,他还记得清露说,重要的事情要说三遍,而此时的他,真想就这样不停地说下去。 清露静静地听着,尽管脑海中还是一片迷茫,却在这样的郑重嘱咐中忍不住点了点头。 秦怀恩深深地凝视了清露一眼,哪怕不用这样,这个女子也已烙印在了他的灵魂最深处,他还是忍不住,这样用全部的气力去看她,就像明知道终有一天会失去,也要用自己的所有去爱她一样! 清风拂过,面前的秦怀恩已不见了踪影。 清露轻轻地敲了敲还很晕沉的头,下意识地打量了一眼周围,随着眼前物品变得清晰,那短短的记忆也恢复了,清露猛然间起身,一张银票,从她的身上轻飘飘滑落。 清露看了一眼上面一万两的数额,嘴巴快过脑子地大骂了一声,“妈|蛋|的,秦怀恩,竟然敢背着我攒私房银子!” 银票上那红通通的京城银庄印章,似在嘲笑清露的无知和愚蠢,以至于清露只是愣了一息,便发出了一声尖叫,“秦怀恩——”她连滚带爬地从马车上冲了下来。 早在清露说第一句话时,并没离开多远的侍卫们就听到了,现在见她这样,齐齐地伸出手来拦,又硬生生地止住了——清露是个女子,还是主子的女人,他们不敢冒犯。 清露敏锐地发现了这些人的顾忌,不管不顾地往山下冲,口中凄厉地大叫着,“秦怀恩,你回来,秦怀恩,不要离开我——”犹如杜鹃啼血,声声催人泪下。 清露跌跌撞撞地跑着,仿佛只要多走一步,就能再见到那个以往时时触手可及的人。 看到护卫们的尴尬,寿公公忍不住从院子里冲了出来,三步两步追上了清露,“姑娘这是发疯了吗?还有没有点体统,主子都到了,姑娘怎可这样不知廉耻、没有规矩?!” 清露只是一顿,看了寿公公一眼后,便想继续往前跑,不,谁都不能阻止她去找秦怀恩,寿公公不能,就连公叔宁也不能! 寿公公对清露的表现十分意外,此时已顾不上许多了,一把便抓住了清露,像提小鸡儿般的提在了手中,这就是太监的优势了,别说是清露,就是宫里的娘娘们,他也无需避讳! 清露手刨脚蹬死命挣扎,口里还在大叫,“秦怀恩,我让你攒私房银子,秦怀恩我爱你,我真的爱你,谁来了我都爱你……”声嘶力竭的狂呼在山林中隐隐回荡。 此时的清露无比后悔,当初她就不该跟秦怀恩说什么,“永远不要和公叔宁比”,“故去的人是完美的”之类的屁|话。 寿公公忍无可忍,伸手点了清露的哑穴,“姑娘这是打定主意不要命了!” 寿公公提着清露一阵风似的往回走,清露喊得这么大声儿,真不知道主子听了心里会是个什么滋味儿,连命都不顾了来找的,偏偏是这么个水花的女子! 寿公公的担心很有道理,本来就半死不活的公叔宁,刚刚经过长途跋涉,再受到这样的刺激,哪里还经受得住啊,等寿公公提着清露回来时,秦家外院已经乱了。 公叔宁正在吐血,程济远手中的银针一根根地扎了下去。 503.第503章 奔涌的鲜血 两个小太监吓得满脸苍白地站在公叔宁和程济远身旁,不知所措。 护卫们密密匝匝地包围着这几个人,脸色都很不好看。 秦家的下人们被护卫们挡在了屋子外面,却个个伸长了脖子往里面看,还发出阵阵的议论声,个个脸上都惊疑不定…… 此情此景,怎是能用“纷乱”两个字形容得尽的?! 寿公公分开人群闯了进去,重重地将清露丢在地上,清露被摔得眼冒金星,挣扎了半天也没爬得起来。 但很快,清露便停止了挣扎,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景象。 公叔宁吐血和秦怀恩是不同的,不是一口口的,更不是喷。 清露只看到,一股股的鲜血,争先恐后地从公叔宁的口中往外涌。 是的,只能“涌”才能形容得出那种数量和速度,这还不算,仿佛是因公叔宁紧闭的双唇阻碍了这些鲜血的路径,血又从他的鼻孔里冒了出来。 清露在看公叔宁,公叔宁也在看她,目光中充满了失望、委屈、难过和深深的绝望。 四目相对,清露眼中的惊慌和怨恨就这样变成了担忧和伤感。 清露想起,方才她抱着公叔宁时,那细瘦得如纸片般的腰,想到这几年来日子过得不好的,恐怕绝不只是她一个人,否则公叔宁好好的身体怎么会变成这样?而公叔宁死里逃生后的遭遇,她还连一个字都还没来得及问。 清露顾不上周身的疼痛,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往公叔宁身边冲,寿公公本来想阻拦,见清露的样子,又把推开变成了伸指解穴。 清露终于冲到了公叔宁的面前,但公叔宁身上插满了针,她只好轻轻地抱住了公叔宁的头,“阿宁,你疼吗?很疼吧?”声音因嘶哑显得异常缠绵动人。 清露的泪水,一滴滴落在公叔宁的脸上,让公叔宁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心中的痛楚减少了许多,他忍不住张开嘴说,“露露,别害怕……我没事儿……”却因此让更多的鲜血涌了出来。 寿公公十分恼怒,正想把清露拽走,程济远却伸手拦住了寿公公。 寿公公凝神细看,发现那些血正渐渐地止住,只不过停止的速度很慢,他又一直注视着主子和清露,这才没在第一时间发觉。 清露觉察到寿公公的意思,便想退开,公叔宁这样子很显然需要特殊照顾,而这是她不能给的。 可清露刚松开手,公叔宁就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 清露叹了口气,又轻轻地握住了公叔宁冰冷的手。 “姑娘先给爷找间屋子歇歇吧!”过了一会儿,程济远说。 清露会意,带着人往内院里走,直奔她和秦怀恩住的正房儿东屋,但走到外间时,她就示意大家停下,将公叔宁安置在了榻上。 寿公公又要发火儿,清露这回抢了先儿,“爷怎么会睡我们的旧床?!”虽然没直接提秦怀恩,却将那个“们”字咬得特别重,见寿公公一噎,又道,“公公一向只管外院之事,自然不知爷的这些习惯。”说好听了是公叔宁这个人有“洁癖”,在清露看来就是锦衣玉食贵公子的穷讲究,就连前身也是这么认为的。 而现在,估计是个人就没这么“大度”——前夫来了之后,直接连“后任”的床榻铺盖也一并接手,就算召妓,也得换换床单吧?! 寿公公反唇相讥,“难为姑娘还记得府里的事,可见是一时糊涂了……”脸上的神色很是不善,他觉得清露就明知故犯。 清露还要开口,已被公叔宁的眼神儿给制止了,但公叔宁眼中并没多少怒气,反倒有种放松,清露和寿公公原来在府中就是相看两厌,现在这样的情形,让他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 趁着程济远起针时,清露打点精神,让刘秀芬带人将自己屋子里的床和睿儿的互换,并寻了全新的被褥、铺盖、沐桶等日用之物过来,并将自己和秦怀恩的所用之物统统搬走。 好在,有招小厮的手忙脚乱在先,家里又不差银子,清露现在已把这些日用品准备得相当齐全了,什么都有足足的备用品。 只是,家里最好的木床只有清露的这一张,偏偏还不能用了,只能拿睿儿的凑个数,倒也差不了太多。 小厮们都不在家,清露就毫不客气地支使护卫们,两个小太监也动手帮忙,看起来自有一番井井有条,没过多大会儿功夫儿就摆放、收拾妥当,寿公公看着,脸色好了不少。 清露安排完了,就去厢房换下血污的衣裳,这间临时容纳清露和秦怀恩旧物的厢房,堆满了东西,以秦怀恩的为主。 清露看着这些还带有秦怀恩气息的物品,眼中光华闪烁,她怎么都看不出来缺了什么,有种秦怀恩还在的错觉。 清露换好衣裳后,从厢房中慢慢地走出来,发现内院静悄悄的,就算有护卫也都集中在正房当中,便闪身从角门去了跨院,再从跨院走到了山上。 清露也不看道路,只往树高林密的地方去,然后猛然间停下脚步,发现没人跟着,便轻轻呼唤,“秦怀恩,你在吧?我知道你一定在的,你出来,咱俩说说话儿……” 回答她的,却只有穿林而过的风声。 清露不死心,她东一下儿,西一下儿,乱乱地走着,时不时地停下来悄悄地喊几声,就像个自言自语的神经病人一样。 随着一次次的失望,清露的声音也渐渐地变成了声嘶力竭,终于,她蹲在小河边,失声痛哭——她有种感觉,秦怀恩可能是真的走了! 不知什么时候,天阴了下来,一阵小雨缓缓飘落,只能听到打在树叶上的“沙沙”声,却感觉不到雨滴,这是一场小得不能再小的牛毛细雨。 “咔嚓、咔嚓嚓……”清露面前的小河,发出一声声的轻响,本来就已变得很薄的冰面,正一点点地化开,一片片的冰凌,被快速流淌的河水,冲向不知最终何处的远方。 504.第504章 公叔宁是什么人 “呵呵呵……”清露笑了,笑声如夜枭般苍凉到令人毛骨悚然,“春天来了,秦怀恩你看啊,春天终于来了……”可是,这时的清露才意识到,原来被留在冬天里的,并不只有死去的秦怀礼一个人,还有彼此失去的她和秦怀恩! “够了!原以为姑娘是想明白了,谁知道姑娘不去侍候主子,又跑到这里发疯!”寿公公不知从哪里冲了出来,把清露从地上提了起来,“别以为主子舍不得,我就不敢动手,姑娘若是做得太过,也怨不得旁人。” 清露不哭了,也不喊了,一双眼睛乌溜溜地四下里打转,能这么快就找到她,可见是一直有人跟着她的,那么这些人在哪里呢?她怎么一个都看不见,秦怀恩是不是因为这个才不出来的?! 清露冷静了一点儿,默默地跟在寿公公身后,去见公叔宁,心中暗暗地想着,如果我告诉公叔宁,我已经嫁人了,和秦怀恩睡过了,是不是公叔宁就会不要我了?他有洁癖诶,被褥和床都受不了,那么我也该算是床上用品的一种吧?! 再或者,我求求他,跟他说说秦怀恩对我们姐妹和睿儿的救命之恩,是不是我就可以留下了?!他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不过是刚一见面,感情冲动,又还不了解情况。 公叔宁是宠爱自己的,磨一磨,求一求,只要假以时日,未必不能达成所愿……乱纷纷地思绪中,清露走到了公叔宁的床前。 公叔宁沐浴过了,躺在厚厚的锦缎被褥中,呼吸微不可查,脸色比被套还要苍白,清露决定了,往后一定不给他再用白色系的寝具了,实在是有点儿吓人。 公叔宁睁开了眼睛,瞳孔又黑又大,亮得有些怪异,他直直的目光似乎能看到清露的心里去。 清露瑟缩了一下,心虚地避开了这两道视线,方才打好的腹稿,一个字都说不来了。 公叔宁淡淡地开口,“我活不了多久的,露露,不管多么宠你,这次你想要的,我绝不会给!”声音一如清露记忆中的清爽甘冽,只是这样的决然,却让他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砸在清露的心间,让所有希望都变得粉粉碎。 清露哭了,抓住了公叔宁的手,“不会的,阿宁,你还这样年轻,现在所有事儿都过去了,你一定会养好身子长命百岁的,”不管怎么样,清露都舍不得公叔宁去死,“我已经失去你一次了,受不了再失去第二次,阿宁,你要帮我!”那些事就等过几天缓缓再说吧。 公叔宁默默地看着清露,这一次,清露毫不避讳地抬起泪眼和他相对,公叔宁的脸上,到底还是露出了清露熟悉的温柔笑意。 清露轻轻抚上了公叔宁的脸,“你什么都不要想,先养好身子,其他的事儿,我们往后慢慢说……”她自然不会就这么打消劝说公叔宁的念头。 公叔宁的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转过头不再看清露,也避开了清露的手,“我不会再说第二次的。” 清露的泪水纷扬而落,但公叔宁始终再没看她一眼,清露只得默默地退出了屋子。 寿公公在正房廊下等着清露,“姑娘怎么能如此厚颜无耻?!主子没因方才姑娘的过失惩罚已算格外开恩,姑娘怎么还在主子说了现下的情形和自己的意思后,继续纠缠不休?姑娘把主子当成什么人?!”声色俱厉,方才他是强忍着才没冲进去将清露给抓出来的,他觉得像清露这样给脸不要脸的女子,就该狠狠地责罚,只可惜,主子不知因何鬼迷了心窍,就是舍不得! 在寿公公的怒喝中,清露先是倒退了两步,是的,她是理亏的,就像寿公公质问的那样,她把公叔宁当成什么人? 除去出身和权势地位不算,公叔宁是清露实打实的相公,所以方才在挪床时,清露即便是在心里,也把公叔宁形容成了现代的前夫。 只是,这是古代,有些人,比如清霜和清露这种花银子买来的歌姬,就算返还了卖身契,实际上依然是没有人身自由的,她们连得到一纸“休书”的资格都没有,还谈什么“前夫”?! 除非公叔宁把她卖掉或者赠与他人,否则,不管她愿意不愿意,她生是公叔宁的人死是公叔宁的鬼,永远都没有自由的那一天,于情于理,从律法到道德,道理和公正都是站在公叔宁那一边的! 但是,清露又很快上前两步,面对寿公公如斗鸡样的寸步不让,“是,我知道,爷是我的主子,可发生了那样的变故,我以为爷已不再人世了,难道我非得陪爷去死,才算对得起爷吗?!姐姐已经死了,难道这还不够吗?!我要是也去死,姐姐的后事怎么办?睿儿怎么办?!我必须活下来!秦怀恩救了我们姐妹和睿儿三条命,我又是真心喜欢,嫁给他难道不应该吗?!我若是现在离开,你们让秦怀恩怎么办?!他惹着谁,对不起谁了?!他救我们难道救错了吗?!这是恩将仇报!” 寿公公并没在清露一长串的反驳中,失了气势,他退开两步,不是觉得清露说得对,而是怕清露把唾沫星子喷到他脸上,“姑娘说的这些道理,难道主子就不懂了?所以主子才这么大度地什么都没说,只想让姑娘回来就罢了。还给了秦怀恩赏赐。姑娘自己水性杨花起了外心,还满口的道理?!就不想想,主子是什么人?!难道姑娘为了一个男人,不仅自己的性命不要了,还连这满院子下人和满村子人的性命都不顾了吗?!姑娘的骄纵也太过了吧?!” 清露倒吸了一口冷气,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清露只想到,公叔瑾又得了势,公叔宁的灾难过去了,却没想到,正因如此,她和公叔宁也变成了力量相差无比悬殊的奴婢和主子。 她所依靠的不过是以往和公叔宁的那点子情分,可如果她不念旧情,公叔宁也可以不念,只是,当公叔宁不念旧情时,那样的结果,是她小小的清露能承受得起吗?! 505.第505章 一个都活不了 寿公公看着神色不断变幻的清露,发出了一声冷笑,这贱婢不听话,就得教训,一味地宠着真是不行的! 恰在此时,春兰走过来问,“太太……”刚喊了一声。 寿公公又是一声厉喝,“大胆!” 春兰被吓得一凛,偏生不知道哪里错了。 清露挡在春兰的身前,虽是满脸灰败,但还是先对寿公公说,“我的下人,不劳公公教训,她正怀着身孕,但凡有什么闪失,公公是赔不起的!”暗含讥讽。 寿公公又一次变了脸,却不好发作。 清露转身对春兰说,“往后……叫我……姑娘吧!”字字艰难,仿佛在说出来时,已将满口的牙都咬碎了,却只能默默咽下。 春兰看着清露,一时无语,明明只是转瞬间,春兰就觉得家里的天塌了,人人都变得手足无措。 看着那张惶恐的脸,清露也一时无言,她买这些人,是为了给他们依靠和好日子,结果……可现在,清露不能流泪,因为那是没用的,她只有鼓足勇气,握住了春兰那双冰冷的手,“有什么事?” 春兰强打精神,“娘在预备午晌饭……”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人总是要吃饭的。 清露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寿公公,“可需我们预备饭食?”她心中憋着一口气,态度自然不会好。 寿公公也一样,“难道姑娘还怕主子差了你的银钱?!” 清露不自觉地提高了声音,“总要说下子人数吧?” 寿公公一甩袖子,“一百个护卫,加上咱们!”将“咱们”咬得很重,再次向清露声明着所有权。 清露已被吓了一跳。一百个护卫?她来来去去的明明只看到二十多个,那么剩下的人在哪里?亏她还偷偷摸摸地三番五次地自己跑出去。 清露冲春兰苦笑了一声,“你听见了吧?快去预备吧!” 春兰的脚步并没立刻移动,“姑……娘……”她期期艾艾地叫,“手工作坊的那些人,还被关在屋子里,现在都吓坏了。”都是些没啥见识的乡下妇女,三套厢房中共有七、八十人呢,清露一紧张就把她们给忘了,现在想想,方才家里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儿,这些人都没出现,原来是被护卫们堵在了屋子里,肯定受惊不小。 清露先对春兰挥了挥手,“你先去帮忙做饭,手工作坊的事我亲自去说。”提步跟上了正要往正房中去的寿公公,她挤不出笑容,只好把姿态放低一些,“公公,那些乡下妇人,应该尽快放她们回去。” 寿公公没有转身,但停下了脚步,可他还没开口,程济远已从屋子里冲了出来,“大管事,有些话我得跟你说说。”脸色很是慌乱。 别说寿公公了,清露都有种不妙的预感。 寿公公没回头,声音低沉地说,“姑娘也进来一道听听吧!” 说实话,清露很不想听,她从前身的记忆中明白,这些皇室中人的脉案都是保密的,尤其是坐在龙椅上的那一位,更是机密中的机密,再说,她又不是大夫,听了又有什么用?! 可现下的形势是,她若是不听,这件事就和她没关系了吗?而她也是真心关心公叔宁,哪怕她现在已隐隐有和公叔宁对立的姿态。 三人在内院正堂坐定,程济远一开口就不是好话,“像方才那样的情形,再有一次,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咱们的爷了!” 清露默默无语,对寿公公的怒目而视没做任何反应,这个时代又没输液输血啥的,那么个吐法儿,就是没病,也会失血过多而死,对此,她是有心理准备的,而公叔宁又怎么可能没病?! 寿公公的怒气很快变成了颓败。 程济远的压力最大,“这么没日没夜地赶路,好人都受不了,谁承想这刚一到又出了这么档子事儿……” 清露听不下去了,“现在就说怎么办吧?镇上有家医馆,医术很有名……”说到一半儿,又顿住,她怎么不知不觉就把程一针给卖了呢?! “万万不可挪动!”程济远简直是在尖叫。 清露也吓了一跳,“药材什么的,我这里可没有。”这是实话实说,但推卸责任的目的也不是没有。 “那倒是不妨的,姑娘好好侍候着,别再惹主子生气了就好!”寿公公抢在程济远之前回答,态度还是不阴不阳的。 “那要多久能养好?”清露这时已顾不上礼貌不礼貌了,她宁愿跟着公叔宁走,也不想让公叔宁住在这里,那样的话,就算有什么事儿,也只是连累她一个人。 寿公公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然破天荒地没开口再对清露发难。 倒是程济远叹了口气说,“很难。” 清露瞪大了双眼来回看着这两个人。 很难?很难什么?自然是很难养好,养不好那就是要死啊!公叔宁这是打定主意要死在她这里啊! 坑啊!太坑啊!清露很想站起身来骂娘,可不知怎么的,她想起方才在内室里,公叔宁用极为平静的语气告诉她,“我活不了多久的……”泪水再次充满了眼眶。 清露呆呆地坐在那里,不知面对这种情况该怎么办,寿公公和程济远竟然也默不作声,很显然,类似的谈话,在他们之间已进行过很多次了。 清露忽然间明白了,为什么这次见到寿公公后,寿公公每句话都充满了火药味儿,那是一种因焦虑而来的巨大压力,要知道,以往在府中,他们就算是相看两厌,也从没这么大吵大闹过——寿公公自持身份,前身自知矮人一头。 寿公公带着这样的公叔宁跑到这种穷乡僻壤来,绝对是冒着掉脑袋的危险,不,应该说,一旦公叔宁出了事儿,这次跟着来的人,很可能一个都活不了,所以方才威胁清露时,寿公公那番话才说得那般顺溜。 这时候的清露还不知道,在她被点了睡穴的那段时间里,秦怀恩还曾给这些人一个“下马威”,寿公公心里现在已是揣上了一团火,没有疯掉,实属不易,对清露没做出什么更过份的事儿来,绝对是出于无奈。 506.第506章 救一个算一个 若不是想到了这些,秦怀恩也不会那么放心地直接撒手不管了。 “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好争的?”清露苦笑着,平心静气地说起了手工作坊的事儿,“她们不知道我和爷的身份,就算是想乱说,也没法子说,圈到家里头,没得添乱,再引得全村子人都恐慌,对咱们来说也是个麻烦。” 寿公公有些无力地挥了挥手。 清露起身出门,将手工作坊的人打发了回去。 妇女们吓坏了,“太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我们明天还能来吗?” 清露无法回答她们的第一个问题,但对第二问题,清露却有解决的办法,让护卫们帮忙,将手工作坊中不多的工具,全都搬到里正家里去。 有人哭了,“太太,咱们这份生计是不能做了吗?” 是的,对清露来说不过是顺手而为的小事儿,有没有这份银子都无所谓,但这些女工来说,却是养家糊口的“生计”,一旦失去…… 清露强打精神,“账本子秀芬那里都有,每次卖了东西,还是到我这里结算,里正娘子,除了每月的抽头儿,我再拿出来五百钱给你,算是房租。”随着货品越卖越多,里正娘子的收入已变成了抽头,远远超过以往她每个月固定的一两银子,这样她管理起来,也有劲头儿。 “哎哎!”里正娘子连忙应下,一句推辞的话都没有,想来也是怕极了清露撒手不管。 手工作坊的东西并不多,一辆大车就装下了,都没用护卫们去送。 看着妇人们远去,清露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她现在有种能救一个算一个的感觉,就像在灾年中救那些吃不上饭的平民百姓。 清露木然地吩咐刘秀芬,带人将内院所有的厢房都腾出来,摆放好小厮们用的那种双层床,并备好铺盖。 清露正在算着,内院供十二套厢房,二十四间住人的屋子,就算全空出来也住不下一百人,刘秀芬已走过来问,“程神医的东西也挪吗?”看向清露的神色颇为复杂,显然已知道现在该管清露叫“姑娘”了,但实在是叫不出口。 清露很勉强地笑了笑,“挪,先挪到外院存起来,还有,你们的卖身契,等下子我都还给你们,不要赎身银子,你们也收拾东西离开吧!”说完后,瘫倒在了摇椅上,仿佛用尽了力气。 刘秀芬张了张嘴,但没说什么,有些事不是她一个人能做得了主的。 刘秀芬去继续忙碌了。 清露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院子里,好像想到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想不出来,已然认命了。 大树间的摇椅微微晃动,使得清露的视线也有些模糊,让眼前这熟悉的院落都变得无比陌生起来,那些忙忙碌碌的人影儿似乎处于另外一个世界,和她已毫无关系。 牛毛细雨也是雨,在无声地显示着它的威力,一阵风吹过,让清露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才发觉,原来身上的衣裳已完全湿透了,就像这平静表面的背后,清露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家,实际上已荡然无存了。 两道人影飞奔而来,“大管事,很多人上山来了!” 寿公公从正房中,一步便跳了出来,一把抓住了清露,“你又把什么人给招来了?”额头青筋隐隐暴跳。 院子里的护卫们,也放下了手中的活计,露出戒备的神色,立时,虚假的安宁被撕碎,院子里变得杀气腾腾。 清露心想,我就知道,这里再也不是我的家了,面无表情地对寿公公说,“午晌学堂散学了,睿儿回来了,那些是他的小厮。” 报信儿的护卫并不相信,“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的小厮?还个个都有好身手!”他并不知道睿儿的身份,京城大户人家的少爷们出门,有个三、五个小厮跟着也就足够了,会武功的更是少见,一个乡下地方的小少爷,怎么可能带这么多的优秀下人去上学?! “我们家共有小厮七十七个,除去四个当值看守两道山门的,还有七十三个,都会去学堂上学,此外,还有一个四岁女童伴读和一个奶妈子。”看了寿公公一眼,“连睿儿你也要防着吗?”旁人不知睿儿的来历,寿公公心里应该是清楚的,可清露提了几次,寿公公竟然都没接话儿。 寿公公收回了手,“不要妄动。”说实话,清露拥有这么多的下人,是他没想到的,再想到秦怀恩那出神入化的身手,他实在是头痛得很,立即转身去和公叔宁商量了。 清露缓缓起身,去外院迎着睿儿,小厮和平常下人不一样,年轻气盛野性难驯不说,对秦怀恩的感情还非比寻常,在这个敏|感的时刻,清露可不愿意出什么事儿,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先稳住他们,再做打算。 午饭清露是和睿儿、小厮、下人们在外院用的,把准备好的另外一百份饭菜只放在了灶间,让寿公公的人自行取用,旁的一概不管。 一顿饭大家都吃得死气沉沉,清露自然也是食不下咽,想到一会儿要办的事儿,清露的心里更不是滋味儿。 饭罢,清露把所有自己人都集中到了外院正堂,“我和姐姐本是教司坊妓女出身,后来被……”清露顿了顿,就算看到寿公公已走进门来,还是没有改变对公叔宁的称呼,“姐夫,给我们姐妹赎了身。” 寿公公脸色大变,不过没打断清露,只是气哼哼地在清露让出来的位置上,当仁不让地坐下。 倒是睿儿,皱着眉头看了寿公公一眼。 睿儿想把自己的主位让给清露,清露却按下了他,也不坐了,就这么站着,继续说了下去,“后来家里出了事儿,姐夫故去,我们姐妹二人出逃,到了小岭村后,姐姐生下了睿儿,现在才知道姐夫尚在人世。”整个过程被清露说得无比潦草,好在,这些人早就对这对姐妹的身世十分了解,所以都是一片平静。 507.第507章 无情手段有情心 只有睿儿现出了激动的神色,“是我爹找来了吗?” 清露点点头,脸上不禁露出了温柔笑意,“是的,睿儿,是你爹来了。” 睿儿绽放出大大笑容,不管秦怀恩和清露对他有多么好,每个孩子也都希望自己是有父母的,但这笑容很快变成了担忧,“姨母,那我师傅哪儿去了?”尽管他年纪还小,但还是感到了家里不同寻常的凝重气氛。 “你父亲有些差事,需要你师傅去办,”假如让出枕边人也能算作差事的话,“所以你师傅出远门了,得过阵子才能回来。”到底是多久呢,清露悲切地想,不会是在自己老去之后吧?! 睿儿点点头,不再问了,清露继续说其他人的安排,“小厮们是属于睿儿的,何去何从,要听姐夫的安排,所以卖身契不能还给你们!” 此话一出,除了清露和睿儿外,包括寿公公在内的所有人都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七十七个会武功的小厮到底意味着什么,寿公公心里太清楚了,这是除了秦怀恩外,最让他头疼的地方。 这些小厮不可能直接都杀了,人多腿杂的,一旦跑掉那么一个、两个的,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事来。 没想到,清露一句话就解决了问题。 很多小厮的脸上,露出了委屈的神情,他们年龄比睿儿大,想得自然也多,就算早知道睿儿是他们的主子,但睿儿身后说了算的长辈,到底是他们敬佩到五体投地的秦怀恩,还是那个谁都不认识的“姐夫”,对他们来说区别可是太大了。 清露不动声色,视线在小厮们的脸上一一扫视过去,直到那些小厮们垂下头,不敢和她对视了,她才悄悄地松了口气,对她来说,最大的麻烦算是暂时解决了,至于以后,她也没办法了。 最后,清露拿出了其他下人的卖身契,和一托盘的银子,“你们也看到了,家里现在不需要下人了,你们拿着你们的卖身契回去吧,此外,每人送一百两银子。” 那些银子大大小小的并不怎么整齐,一看就是临时现凑的,寿公公的脸上有些动容,觉得清露是个非常讲情意的人。 但秦家的下人们很平静,他们对视了一眼后,刘秀芬上前一步道,“我们商量好了,不走!” 清露激动起来,“你们也看到了,家里这么乱,你们留下来又有什么用?!就别给我添乱了!”那些未尽之意,她相信这些人会懂,毕竟,今天头晌这不到两个时辰内发生的事儿,他们都是亲眼所见,清露在秦怀恩离开时的狂呼乱喊和后来的解释,已足够他们明白所有前因后果了! 刘秀芬回答清露的只有三个字,“就不走!”这样既无礼又无赖的回答,让清露一下子就红了眼眶。 清露仿佛又看到,那个满身补丁的少女,在老许挥舞的鞭子下,拉着她的手,在逃生的土路上向前跑,一直向前跑,怎么都不肯松手…… 清露又去看栓子爹和站在睿儿身后的刘寡妇,栓子爹一言不发地和清露对视,就连他身后的春妮、春兰夫妇也一样,刘寡妇则忍不住伸出手,落到了睿儿幼小的肩头上,带着一脸的坚毅。 清露心知他们是私下里已商量好了,说不感动那是假的,但现在不是煽情的侍候,只轻叹了一声,强压下了喉咙间的哽噎,尽量平稳地说,“那你们把卖身契都拿回去吧,从今天开始你们算是长工。”这样的话,万一有什么变故,她还可以放他们离开。 刘秀芬想了想,没再坚持,从托盘中拿了所有人的卖身契,但对银子连看都没看。 刘秀芬要收好卖身契时,猛然抬头,问清露,“你为何不赎身?要多少银子?”她记得是一万两,管家的她明白,现在一万两银子对清露来说,真是不算什么的。 寿公公这回没大怒,只是脸上露出讥讽笑容,同时也看向了清露,他想听听,清露到底要怎么解释。 清露只是微顿,看着刘秀芬不答反问,“你现在也有卖身契了,你为啥不走?”她背对着寿公公,没看到当她说出这句话后,寿公公的脸色变得好看了不少。 刘秀芬听了脸色微变,若有所思了一会儿后,看向睿儿轻轻地叹了口气。 清露心中一动,说实话,事到如今,她为睿儿想得并不多,而现在,刘秀芬的表现提醒了她。 清露有点焦躁,“好了,就这样吧,我没什么事儿了,你们有什么事儿就说,没有的话,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去吧!” 寿公公已抢先开口道,“姑娘还是让我带来的护卫把守山门吧,小厮们毕竟……”声音很是和缓,和以往命令的语气大相径庭。 不等寿公公找出理由,清露已答应了下来,“好。每个门放多少人,可需准备铺盖?” “啊,”寿公公的脸上已露出了笑容,“既然只有两道山门,那就每个门房安排八个人吧!” 清露抬头看向刘秀芬,刘秀芬点头,“我这就让当值的小厮上来,再把东西预备齐。” 寿公公又说,“我看那山顶还是有些小木屋,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清露直言,“没用。除了最大的那幢是我住过的,其余的你们随意。”那是秦怀恩亲手为她盖的,她不愿意旁人碰。 “那山顶再预备十个人的铺盖吧!”寿公公说,“劳烦姑娘了。”态度很是客气。 清露点头,“好。”她看到了,这些人带了传信的鹞鹰,估计是得找地方养,或是那个制高点有什么防御价值也说不定,她不懂得这些,也从来没想到和公叔宁用强,寿公公怎样安排都无所谓,她还不用担心内院住不下这些人了。 清露想了想,对刘秀芬说,“下半晌的时候,把内院东厢第一套收拾出来给寿……伯。”她这才发现,她对寿公公的称呼一直很不妥当,看了寿公公一眼。 508.第508章 清露面临的死结 寿公公一愣,随后便点了点头,给了清露一个赞赏的笑容。 清露则回他一个“请放心”的手势。 现在改称呼,虽说是晚了点儿,但总比不改好,但愿自家这些下人们没那么聪明,能瞒一时是一时的,就算瞒不住,只要她不说,下人们也是不敢乱说的,清露想。 清露趁机告诉大家,“从今往后,寿伯就是咱家的大管事,你们要服从。”也告诉寿伯,“齐伯是外院管事,内院的事儿则一直是秀芬在管。” 寿公公因清露的话,越发满意地大力点头。 在这一刻,他和清露似乎已完全冰释前嫌了。 众人竟然也极为平静地应了,很是顺从,这让寿公公看得啧啧称奇,他一直以为,这个家里是秦怀恩一手遮天,第一次意识到,清露在这个家里也是相当有地位的,而随着在山上待的时日增加,他这才发觉,原来清露才是真正的主子。 见众人没事儿了,清露便带着睿儿去见公叔宁。 看着那个躺在床上的虚弱身影,睿儿十分激动,“见过父亲。” 相比之下,公叔宁倒是很平静,“嗯,睿儿乖。”他藏在被子里的手,似乎要伸出来抚摸一下睿儿,却不知为何半路上又停下了。 接下来,就是两张酷似的脸,相互默默地对视。 听说和亲眼见到是不一样的,别说清露了,就连寿公公也从父子间的静默中,感受到了一股亲情的涌动,不知不觉中便湿了眼眶。 然而,睿儿接下来的一句话,打破了这本来相当好的气氛,“父亲,师傅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睿儿问。 公叔宁骤然变色,寿公公伸手就把睿儿提了起来,“主子身子不好,需要歇息,小公子明天再来请安吧!”疾步往外间走。 清露大怒,上前扑打着寿公公,“你干什么?还有没有点尊卑了?!”她可以不管自己受到什么待遇,但涉及到睿儿,她必须要争上一争。 寿公公在正堂中停下脚步,“姑娘若是真心为小公子好,就该教会小公子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 清露气坏了,“我没教他,睿儿还是个孩子!” 寿公公将睿儿丢在一旁,上前一步,“在老奴眼中,主子现在也是个孩子,今后必然子嗣兴旺!”公叔宁才十九岁,怎么会只有一个孩子?! 清露倒退了一步,气势全无。是的,睿儿生母的出身,注定了他今后会遭人耻笑,在皇子府中势单力孤,所以清露才早早准备,给睿儿各方面的教导,还培养死士,可她本以为,有些事还很遥远,徐徐图之一切都来得及,又有谁知,残酷的现实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她又心神大乱,怎么可能不顾此失彼?! “姑娘自己就是个口不择言的,也难怪不懂得怎么教导小公子,”寿公公继续逼近着,语气中不全是讥讽,还有告诫,低低的声音满是威胁,“见姑娘方才处事也算周全,我还当姑娘也算是个聪慧的,没想到一遇到……”他很不愿意提秦怀恩的名字,“就会犯糊涂!” 清露瑟缩了一下儿,“都是我的错,与睿儿无关,往后我会教好他的!”形势比人强,但更多的,是因公叔宁的冷漠而产生的心寒,因睿儿被嫌弃而带来的伤感,还有因睿儿未来命运不确定而造成的焦灼。 清露抱起受了惊吓的睿儿细细安抚,“别怕,不是你的错,往后不会了,我们小心点定然会讨你父亲欢心的!”已有了悲壮的意味。 睿儿猛然间攥起拳头,越过清露的肩头,对寿公公怒目而视,“我师傅会回来的,你们是坏人,你们谁都打不过我师傅!”又转头对清露说,“姨母,我不要父亲了,我们去找师傅吧!” 清露心中痛不可当,抱着睿儿失声痛哭,别说她走不了,就算是秦怀恩真的回来带她走,她又怎么可能舍得将小小的睿儿一个人丢下?!而她是没权力带走睿儿这个皇家子嗣的! 这两个人的样子,让寿公公再度怒火熊熊,“我就不明白了,姑娘连下人和那些山野村妇都要百般照顾,想来也是个有情的。怎么就对主子千防万防,一点不肯为主子着想?主子到底有哪点儿对不起姑娘?使得姑娘这样一伤再伤?!”指着睿儿道,“姑娘不会天真地以为,有了小公子今生就算有了依靠,可以弃主子而不顾了吧?!”再次出语威胁。 清露愈发无言以对,实在是寿公公说得句句在理儿,她现在无论怎样反驳都是错的,偏生秦怀恩这个金手指又不在身边,到了此时,她心中对秦怀恩都有了怨怼。 清露将睿儿交给刘寡妇,让他们去歇晌,一个人脚步沉重地回了东厢第三套厢房。 这是清露让刘秀芬单独给她准备出来的屋子,既然内院里无需住那么多护卫了,她就可以像寿公公一样,拥有自己的屋子了,她想要用这种笨拙的方式来表达,那句说不出口的话:她现在只想做公叔宁的下人,一个普通的下人。 可一想到睿儿面临的困境,她又开始犹豫了,如果她真的失去了公叔宁的宠爱,仅仅是一个普通的下人,那她又能给睿儿多少帮助呢?! 清露带着满身的疲惫和衣躺到了床上,不,不能再想了,她面临的明明是个死结,再想的话,她就要疯了! 清露这一倒下就没起来,没等她的体温将湿漉漉的衣裳全都烘干,她就发起了高烧。 天阴沉沉的,小雨一直在悄悄地下,但风并不大,可明明关得很严实的窗户,忽然间诡异地发出了一声脆响,“咔嚓”一声,不仅被风给吹开了,还连窗框都断裂了,使得最外面的一层窗户整个掉下来一扇儿,风再一吹过,便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在清露窗户发生异状的同时,几条身影便分别从藏身处跳了出来,厉喝道,“谁?!”却什么都没发现。 509.第509章 公叔宁的表白 寿公公看到断裂的窗框,脸上神色不停变幻,一旁的护卫已说出了那个让人心惊的答案,“这是被指风硬生生震断的!” 寿公公很不愿接受秦怀恩并没离开的现实,在窗户的指引下,黑着脸进了屋子,发现了病在床上的清露。 住在清露隔壁的程济远被叫了过来,并不是什么疑难杂症,程济远很快便开了方子,正拿着银针犹豫时,公叔宁在小太监的搀扶下走了进来,简短道,“施针”。 寿公公大力劝公叔宁回去,“主子,这地方不太平,万万不可大意!”他已被秦怀恩吓得心力交瘁。 公叔宁抬头看了寿公公一眼,“那你告诉我,哪里安全?”寿公公无奈,带着两个小太监退了出去。 清露清醒过来时,发现公叔宁躺在她的身旁,清露便转了个身,背对着公叔宁,又蜷腿弓背刺猬样缩成了一团儿。 可他们现在躺的是厢房的床,并不是很宽,清露再躲又能躲到哪里去?! 公叔宁看着清露这副样子,又好笑又心酸,以往清露每回生气了,就是这副样子,但他不能离开,走了清露就会哭闹,不过他也没像以前那样直接扑上去,只是一动不动地静静开口,“你还记得我们分开的那天早上吗?其实收到父皇宣召时,我已经感到大事不妙了……”毕竟,他和公叔瑾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是清楚的。 清露全身轻轻一震,虽然从来不去回想,但前身却对命运骤然改变的那一天,依然印象深刻。 那时前身很是得宠,虽然因年龄小做不了什么,但还是要和公叔宁夜夜同眠,尤其清霜怀孕了之后,前身更不肯放公叔宁离开,怕他被别的女孩子给诱惑了,公叔宁便由着她。 那个清晨在前身的眼中,和以往并没什么不同。 “别睡了……”公叔宁捏住了前身的鼻子,“父皇和皇兄都下早朝了,你也快起来吧!” 前身很是不满,“那和我有什么关系?你要走快走,我要再睡一会儿!” 公叔宁不依不饶,前身只得拥被坐起,对公叔宁怒目而视。 公叔宁洗漱穿衣的速度很快,嘴里也不闲着,“露露,你攒了多少私房了?要不然我们打个赌吧,你若是攒了十万两以上,回头我就再补给你一万两,若是没攒够,你得连着陪我骑三日的马。”骑马虽然好玩儿,但是很累人,前身并不怎么喜欢,可公叔宁是强壮少年,自然是一会儿也闲不住的。 对这样的赌约,前身很是感兴趣,说来说去,前身汲汲营营殚精竭虑,不就是想多存点私房傍身嘛! 公叔宁前脚出门儿,前身立刻开始整理自己的妆奁,边整理边计算,她想好了,若是不够十万两的话,就从姐姐那里借点子东西过来,总之她是一定要赢了公叔宁的。 但有些东西的价值,并不好估算,比如说那个玉蟾,这让前身十分犹豫,而有了见识后,前身也终于懂得,那一个羊脂玉蟾,在很多人眼中就值得上十万两银子了,做为主人的公叔宁又岂会不知道?! 现在想来,如果没有那个赌约,好端端的,前身又怎么可能去点数私房整理妆奁?更不可能在匆忙在之间将自己全部的私蓄带走。 “那天我并带喜公公进宫,”公叔宁的声音继续响起,“而是让他出了府门后,就去另外预备车马,一旦发现有什么不好,便立刻带你和霜儿走。” 清露的身体缓缓地舒展开了,是啊,尽管公叔宁的皇子府就在皇城之内,可从皇上下旨到公叔宁死,估计也用不了两刻钟的功夫儿吧,那么喜公公又是如何及时跑回来通知她们的,前身可是还记得,喜公公是直接将马车赶到内院里面来的,一看就是早有准备。 “你一定很奇怪吧?小笨蛋!”公叔宁脸上带着宠溺的笑容,看着清露近在咫尺的背影说,“是传信烟火,寿公公见势不妙后就发了出来,喜公公看到马上行动,这才给你们抢了小半个时辰的逃生功夫。”轻轻笑了起来,“寿公公不知道骂了我多少次,说我把最宝贵的东西,竟然用来救……” 清露没有转身,淡淡接口,“救两个婊|子!”那些人私下里的议论,她不是不知道,她只是没办法,前身是这样,到现在她也还是这样,而这样的伤害,常年累月下来,没人不想逃离。 公叔宁一顿,半靠在床头上的身体轻轻地往下一蹭,脸朝向清露的后背侧躺了下来,但他并没将已放松了的清露抱在怀里,只是伸出了一只手臂,绕到了清露的身前。 “露露,你知道喝下毒酒时,是什么滋味儿吗?”公叔宁的指尖从清露的下巴开始一直往下划。到小腹处停住,那手指如此冰冷,即便是隔着寝衣依旧引得清露一阵阵地颤栗。 但更让清露感到可怕的,是公叔宁的话,“从这里到这里,凉冰冰地流下去,然后‘哄’地一下炸开,”他的五指在清露的小腹处猛然一张,“像烟火般灼人,”他幼时曾被爆裂的爆竹烫伤过一次,那是他在被赐死之前受到过的,最严重的一次身体伤害,“又像被千万根银针一齐戳中了,接下来就是绞痛,似乎五脏六腑都一下子被绞碎了……” 清露咬住了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儿,但泪水止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我仰面倒在地上,全身发冷,偏偏心里什么都清楚,我能看到父皇背对着我站在那里,双肩抖动,也能看到三哥哭喊着要扑上来,却被侍卫们死死拉住,大哥和二哥瞪大了眼睛看着我,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且惊且喜,我第一次发现,原来清正殿的屋顶是那般的高啊,房梁那么粗,却有些旧了,也不知道父皇发现了没有。我知道,我要死了,很多很多的血正沿着我的嘴流出来,我猜,你们一定已经从府中跑出来了,但愿你们能跑得快些,跑得远些,你这次驾车能稳当些,千万别出事儿,撞了人也不要紧,只要别被人拦下就好……” 510.第510章 为什么要活着 前身驾车的技术也是公叔宁教的,但前身骄纵毛躁,水平不高还酷爱飚车,时常惹事,每次都是公叔宁出面为她收拾烂摊子。 “不要说了,求求你,不要再说了……”清露到底还是哭出声来,呜咽着说。 这些话或许算不上表白,可字字句句都是那么打动人心,因为它们无比真实,想起公叔宁曾为前身做的那些事儿,用情深似海来形容也不为过,试想,这样的表白谁能抵受得了?所以,清露已不敢再听下去了。 公叔宁忽然间扯起了被子,将两个人蒙住头盖了起来,声音也变得低不可闻,“我只有你了,露露,只有你一个。”嘴角呼出的气喷在清露的耳垂上,有说不出的诡异。 清露整个人都僵住了,一时间连哭都忘了。 公叔宁的这句话,语义实在是太深了。 清露想起自己曾跟秦怀恩说过,公叔宁被赐死的原因是为养私兵的公叔瑾背黑锅,这个纯属猜测的结论,虽然到目前为止仍然未经证实,但清露并不认为自己错了。 看看吧,公叔宁死了没多久,公叔瑾就得了势,到现在,公叔瑾不仅冒着生命危险救下了公叔宁,还对公叔宁特别地纵容,以至于公叔宁现在都敢跑出来找自己了。 可是假如公叔瑾真的对公叔宁这般好,好到可以为了公叔宁付出极多,其实根本就不用那么麻烦的,公叔瑾既然可以在大殿上为公叔宁百般求情,为何不直接说出事情真相呢?那样的话,公叔宁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吗? 所以公叔瑾对公叔宁的好,真的是极为……清露想了又想,才找到一个词汇“复杂”! 还有皇上。 在没被赐死之前,大家公认,在所有皇子中,公叔宁是最受皇上宠爱的。 因为公叔宁才华横溢,活泼可爱,长相俊美,据说最像皇上年轻的时候,又是和皇上感情最深的原配所生幼子,皇上怜惜公孙宁在婴儿时就丧母,对公叔宁很是迁就,哪怕公叔宁做过一些荒唐事儿,也只是一笑置之。 人人都知道,六皇子公叔宁是淘气的、不羁的,这和皇上的偏宠绝对分不开,在公叔宁的面前,皇上将慈父的角色扮演得十分到位。 然而,这种宠爱是有上限的,一旦遇到关乎龙椅的矛盾时,“慈爱”的亲生父亲立刻毫不留情地痛下杀手。 恐怕就连对此事乐见其成的大皇子和二皇子,在喜悦的同时也难免意外,以至于他们脸上会有那般惊讶的表情。 清露这个局外人,这个对朝政一无所知的小白,都能一下子想到这么多,身处其中的公叔宁,自然了解得更为透彻,想来就是对公叔瑾那无比“复杂”的爱,公叔宁也是心知肚明的,只不过是不能对清露明说罢了。 公叔宁自幼失母,这世间对他来说,最亲密的人,就是皇上和一母同胞公叔瑾了,可恰恰是这两个人,一个成为杀他的刽子手,一个则眼睁睁地看着他替自己去死! 清露真不敢想像,当时的公叔宁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方才公叔宁说出这句“我只有你了”时,心中又是如何的苍凉! 不过是瞬息之间,清露便想清楚了这一切,越发觉得心中锐痛,她正想翻身面对公叔宁,公叔宁已“忽”地一声,又掀开了被子,声音也恢复到了正常的音量,“我彻底清醒,已是十日后,知道是三哥救了我,我就求他们杀了我,我好不容易用命保下了三哥,不想三哥再出事了,还有就是,我太疼了,这种生不如死的日子,我过不下去。” 身为皇子,公叔宁自然是身骄肉贵的,但宁愿去死也不愿承受的痛苦,想来是极端折磨人的。 “可他们对我说,你和霜儿都跑了,让我再等等,等到救下你们,找到你们,就让你们到我身边来侍候。”公叔宁说,“这一等就是一年,看着窗外的冬雪,我不知道这一年我是怎么过来的,除了铺天盖地的疼痛,什么都没有。” 清露想起,那一年当中,前身的日子也很不好过,和清霜分开,东躲西藏惶惶不可终日,不敢出门见人,生病了也不敢去看大夫,只能自己忍着,若不是想到自己死了,清霜会孤苦无依,前身恐怕都活不下去了,好不容易熬到了过年,就出发就去找清霜了,若不然,前身就要疯了。 想来,公叔宁也是一样的,为了怕前身无依无靠,便硬生生地一日挨过一日,说实话,这种日复一日的折磨,其实比狠下心来送死更需要勇气。 反倒是被秦怀恩救下来的清霜,就算在秦家受了点儿委屈,却有人关心照顾,不仅清霜自己,就连睿儿也平安成长着,心中充满希望,那么这一年多的时间就根本谈不上受苦,也难怪清霜不仅感谢秦怀恩,还深深地爱上了秦怀恩。 想到了秦怀恩,清露反转了一点的身体又停了下来。 “过年时,我觉得我等不下去了,我甚至不再追问你们的消息,又开始一心求死,”公叔宁继续讲述着,这是他必须要跟清露说的,只是没想到,刚一见面就要说这些,“可他们告诉我,三哥已找到了大哥和二哥的把柄,而一直没有你们的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这说明你们还好好地活着,因为大哥和二哥也没找到你们,只要大哥和二哥倒台了,三哥就能大张旗鼓地去找你们了,到那时,哪怕是我亲自去找,也是使得的!” “亲自去找你们这个念头,给了我很大的希望,我开始设想我们见面时的情景,我常常梦见你吓坏了,每天吃苦,心心念念地等着我去救你,见了我之后抱着我哭,这样的想法,让我觉得就连痛和苦药都不算什么了。”公叔宁说着说着,又笑了,他想起了今天和清露见面时的情景,真的和他梦中的样子相差无几。 511.第511章 不能多想的往事和处境 可是随即,公叔宁的脸色又变了,“接下来的一年里,好消息倒是真的不断,大哥和二哥先后在父皇跟前失了势,三哥如愿当上了太子,可……可是,”公叔宁红了眼眶,“到了再次看到冬雪飘落时,我又灰心了。” 公叔宁的语气中有悲愤,但更多的是痛苦和绝望,“养了两年多啊,我竟然只是能下床走上十来步,还是日|日夜夜痛苦不堪,还是每天有喝不完的苦药,还是动不动就吐血,一副要咽气儿的样子,我明白了,恐怕我这一辈子都只能这样了,而这样的我,不就是个废物吗?!我能干什么?!我不可能有能力去找你的,就算找到了,见到这样连自己都生厌的我,你怎么可能喜欢?我又能为你做什么呢?!我还不如干脆死了的好!” “不要——,阿宁,不是这样的,真的不是这样的!”清露再也忍不住,翻过身来,抱住了公叔宁,泪雨纷纷而下。 “乖,”公叔宁停下了自己的讲述,轻轻地拍打着清露的后背,柔声地哄着,仿佛清露还是前身,还是那个十二岁的小小少女,仿佛两人之间三年多的分离,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等到清露平静了一点儿后,公叔宁才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纸,这张纸因长期贴身藏着,已磨损了不少,上面还有很多折痕,就像被人揉皱了之后,又抚平了一样。 清露面带疑惑地打开,发现上面画着的正是那枚玉蟾,如果吉安县令在这里,定能一眼就认出,这幅画正是前年秋天,他在当铺东家那里见到玉蟾后画下来的,被公叔瑾丢掉后,寿公公又捡了起来,后来到了公叔宁的手中。 “他们告诉我,已经找到你了,霜儿去世了,你一个人带着睿儿流落到了偏远的小山村里,过得好像不怎么好……”公叔宁说,“我当时都要疯了,我想,你明知道这玉蟾与旁的东西不同,可还是拿出来当了,那一定是遇到了为难之事,我必须去看看你!” “胡说八道!”清露猛然间坐起身来,“我过得好极了!”当玉蟾时,她不仅和秦怀恩成亲了,还连房子都盖好了,连清霜也做了安排,并且刚刚血拼了一通…… 清露病中体弱起身又太猛了,眼前一阵阵地昏黑,公叔宁扶着她,等眼前的阴霾散去,清露才看到公叔宁复杂的脸色,蓦然想到,她方才说的那句话,换种说法儿,不就是在埋怨和嘲笑公叔宁多次一举吗? 清露先是有些心虚,但随后便正视着公叔宁,口齿清晰地解释起来,“阿宁,我自然知道玉蟾的重要,而我在没遇到困难时还是选择当了它,是因为我有把握很快便赎回来,我的东西里,玉蟾最贵,能一次性就凑够我需要的那笔银子,而且它上面没有内务府的标记,一般人轻易不会认识……”皱眉思索了一下,“他们既然能查到那么多,那么他们也应该告诉你,这玉蟾在当铺中待了不过十多天的功夫儿,以及我当时情况。”勃然而怒,“他们故意骗了你!” 公叔宁其实并没生清露的气,清露在机灵的同时,一向有些毛躁单纯,尤其是在他面前,总是有什么说什么,比这个更加口不择言的时候多了去了,但现在不同往日,于是,公叔宁深深地盯了清露一眼。 清露一凛,先是有些迷茫,略一思索,马上改口,“大家也是为了你好。”但在又躺回去的时候,在公叔宁的耳边轻声说,“我知道你是被赐了毒酒。” 公叔宁听了后狠狠地摇了两下头,往门外和窗户的方向看了一眼。 清露心头一跳,她想起了秦怀恩那不同寻常的听力,想起了武功不错的寿公公,想起了那些神出鬼没的护卫们,想起了方才公叔宁用被子蒙住了两人的头…… 公叔宁被赐毒酒这件事,是清霜告诉清露的,可那天一直待在府中的清霜又怎么会知道的呢,她本来就和公叔宁接触得不多,信息掌握得就更少,恐怕直到离世,清霜也不明白,好端端的,公叔宁怎么会出了这场横祸。 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是喜公公! 喜公公收到传信后去接清霜离开,就必须给清霜一个简短且有力的理由,公叔宁被赐毒酒,是最适合的说法。 这当中的奇怪之处就在于,按照公叔宁的说法儿,当天喜公公并没有跟着公叔宁进宫,那么喜公公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除非……喜公公提前就知道了! 再想想,从皇上下旨到公叔宁喝下毒酒,又有多长时间,公叔瑾又是怎么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替换了毒酒,让公叔宁诈死又成功地保下了性命呢?!要知道,当时公叔瑾是一直和皇上待在一起的,若不是公叔瑾有分身术,就是他提前有了安排。 可公叔瑾这些安排根本就没提前告诉公叔宁,是因为无法通知呢,还是干脆就不想告知呢?假如是无法通知,为何喜公公会知道? 再说,如果那天皇上不是赐的毒酒呢?若是赐的白绫或者宝剑呢?公叔瑾又要怎么救?! 这种事儿不能多想,想得越深越明白,就越心寒越恐惧! 福、禄、寿、喜四大公公,都是前皇后留下来的人,精心挑选、调|教后留给两个儿子的,其中福公公和禄公公给了公叔瑾,寿公公和喜公公给了公叔宁。 可以说,在皇子府中,最得公叔宁信任和重用的非寿公公和喜公公莫属了,这两位公公从出生起就照顾公叔宁,说句大不敬的话,从感情上来说,公叔宁是把他们当成长辈的,一心想着将来有那么一天定给他们养老送终,以至于深受公叔宁宠爱的前身,在这两个人面前,也不敢出格儿。 可就是这两个人,将事关公叔宁生死的大事,死死地隐瞒了下来,眼睁睁地看着公叔宁去送死。 512.第512章 公叔宁的问题 清露还没来得及说,喜公公当天根本就没按照公叔宁的吩咐,护送清霜、清露姐妹走,甚至都没把她们送到城门口,不过是送到府门口罢了。 想来,公叔宁在事后已经知道了这些,但这两个人现在却依旧在公叔宁身边得以重用。 公叔宁为什么这么做?! 又想起方才公叔宁说的那句“我只有你了”,清露躺下时忍不住打起了哆嗦。 公叔宁轻轻地拍打着清露,“乖,不怕,有我在呢,不怕的!”说实话,公叔宁没想到清露反应这么快,从他的话中推测出这么多的信息,他记得,清露以前不是这样的,只是个单纯可爱带着傻气的小姑娘。 可也是,三年多了啊,清露已经十六岁了,而且又经历了这么多的波折和困难,又怎么会不长心眼儿和见识,不变聪明呢?自己不也是这样的吗?因一场生死大变,已改变了太多太多,想到这些,公叔宁不由长长地叹了口气。 清露很快便从惊恐中恢复了过来,她不是那个天真的少女,而是有着成熟灵魂的穿越者,她两辈子加起来,已经有三十岁了,怎么能忍心让公叔宁事事挡在前面?十九岁啊,在现代社会不过是读大一的年纪,正应该无忧无虑地享受人生! 清露抬起头来,紧紧地抱着公叔宁的腰,“阿宁,我不会离开你的,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不会离开你的!”这是她最郑重的承诺。 公叔宁很是动容,或许觉得清露已了解了太多,接下来一年中的经历,公叔宁说得很是简单,无非就是虽然有了证据,但皇上对大皇子和二皇子依旧很是姑息,到他们完全倒台,已耽搁了不少时间,公叔瑾又一再承诺对清露加以保护,暂时稳住了公叔宁。 直到今年春天,在顺帝和公叔瑾的那场争斗中,公叔瑾大获全胜,顺帝又颁布了为公叔宁昭雪的圣旨,公叔宁才下定决心跑来找清露。 清露不再发表任何意见,默默地听着,认真体味着公叔宁对公叔瑾的态度,打算往后照做。 公叔宁忽然换了话题和语气,“我临来之时是这么想的,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你的面前,总要亲眼看到你才放心……”眸色又变得幽深,“只是到了这里,我又有些事儿不明白了,想问问露露。” 公叔宁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又怎么可能没有一点脾气?一番深情被人如此践踏,他想问个清楚是必然的,这也就是清露,但凡换个人,估计他可能会当场离去,至于他离去后,这里会发生什么事儿,连他自己都说不好。 清露预感到了什么,垂下头,悄悄地松开了还抱着公叔宁的手,把脸埋在了公叔宁瘦骨嶙峋的胸膛上。 “听说露露对下人们宣称,我是你的姐夫,又因我对睿儿不够看重,而生我的气……”公叔宁说得很慢,每说几个字就要换一口气,仿佛正在忍受不为人知的痛苦,“我便一直想问露露,你可还记得,我这个‘姐夫’到底是如何当上的?睿儿又是怎么来的?既然露露都不肯顾念于他,我又要因何顾念?!” 清露的心里犹如翻江倒海,她理亏啊! 往日的誓言犹在耳边,为了清露,公叔宁开口向公叔瑾讨要了清霜,为了清露,公叔宁让清霜在短短的时日内怀上了身孕,并且承诺,无论清霜生下的是男是女,都会让清霜当上侧妃。 别说是皇家了,但凡稍有些讲究的大户人家,都不会在正妻尚未过门之前,就让妾室生下孩子,要知道,嫡庶有别、长幼有序,这是藐视祖宗礼法,是对嫡妻和妻族的不敬! 而直到现在,公叔宁依然没成亲,没有嫡妻,睿儿的存在说是公叔宁的耻辱也不为过,往后会给公叔宁带来什么,也是无法预估的! 而且,像清霜、清露这种出身,只能做人玩物而已,最大的恩典不过是抬个妾罢了,连贵妾都是抬举她们了,就算是生出个花儿来,也没有做皇子侧妃的道理! 当初的前身年龄太小,眼界太窄,又很贪婪,求得个个都是不可能实现的奢望。 可偏偏,公叔宁就那么答应了下来。不仅答应了,还在一步步地实践着自己的诺言,这其中付出了多么高昂的代价,前身不曾去想,就是现在的清露,也一时想不明白。 与此同时,一个念头不可遏止地冲进清露的脑海,公叔瑾能够这么毫不顾忌地将公叔宁玩弄于股掌之间,是不是也和公叔宁除了公叔瑾之外,就没任何势力(比如妻族)支持有关呢? 如果是这样,那么公叔宁为前身牺牲的就实在是太多了! 这种付出是情,也是恩是债! 有些人,但凡心中还有点良知,就无法去背叛,有些承诺,在许下时就已重如泰山,又如何去反悔,有些情,已浓烈到让人不忍去辜负…… 清露的心碎了。 她在心中默默地说,“秦怀恩,对不起,我不是属于我自己的,我努力过,我争取过,可我实在是做不到,秦怀恩,我现在终于明白了,当初你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回|教司坊,为什么打死也不肯告诉我,未来会发生什么,原来,命运其实是我无法抗拒的啊!” 清露嘤嘤而泣,却不肯抬起头来,她没脸面对公叔宁,哪怕公叔宁已给她留了脸面,只说了她对公叔宁的称呼问题以及睿儿的事儿,但她明白,公叔宁最介意的,其实是她明明在见到公叔宁后,还一次又一次地表达对秦怀恩的情意,也难怪寿公公口出恶言,说她恬不知耻。 现在想来,这不仅是不要命和不知羞耻,还是很残忍的! “阿宁,我错了,”清露说得极为缓慢,她现在已能感觉到公叔宁方才问她那些问题时的感受了,那是一种从灵魂深处传来的,被撕裂的痛,“我往后不会再说那样的话了,我和你……好好的……过日子……哇——”说到最后,清露痛哭失声,那种无奈和悲切简直能直冲云霄。 513.第513章 秦怀恩的奔跑 在清露这样的哭声中,公叔宁的身心齐齐打颤,但他还是没有收回自己的问题,他只是轻抚着清露的后背,柔声安慰,“露露,你还小,犯错惹祸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再说,这一回的事儿,根本就怪不得你,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又来得这么晚,这些都与你无关,你往后不要再提了,也不用再想了!” “阿宁,对不起,我对不起你……”清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儿,因为有些对不起的人,她并不能直接说出口,或许,就因如此,秦怀恩才转身就走,多一刻也不肯停留,为的就是不让她夹在当中左右为难。 公叔宁将小太监叫了进来,倒了水,亲手喂给清露,“你还病着,不要多思多虑了,好好睡一觉,醒来就什么都过去了。”他这不仅是劝慰,而是实话实说。 公叔宁明白,清露对他是有感情的,他有信心让清露接受他,爱上他,所以他绝对不会用威胁和手段来强迫清露就范,这是他对清露的爱护,也是他做为男人的尊严。 公叔宁原本想等过几天,慢慢地和清露说,毕竟今天所有的事儿都发生得太突然了,可他没想到清露对秦怀恩的感情这么深,反应如此激烈。 清露的这场病,其实是一种无声的反抗,也可以叫做苦肉计。 清露是个有点小自私的人,能用这种自残的方式来抗议,实在是公叔宁没想到的,逼得他不得不立即出手解决,连自己的伤心都忘了。 清露哽噎着睡着了,尽管施了针喝了药,她的热度也并没完全退下去,经历了这场心力交瘁的交流并做出决定,对她来说真是一种不小的折磨。 实际上,公叔宁比清露还不如,公叔宁吐血没多久,站起来都吃力,又说了这么多的话,早就是一阵阵地晕沉了。 公叔宁拥着清露交颈而眠,就如同以往那样,尽管当中有些小波折,但现在这样相互依偎,和他曾设想过千百次的场景一模一样,跨过了重重磨难和千山万水,他想要重新获得的,终于是得到了啊,这让公叔宁的脸上,不由带上了笑意。 没关系的,要不了多久,露露就会忘记秦怀恩的,就像她曾一时迷恋,后来又很快抛下的很多东西一样,睡着之前公叔宁这么想,心中很是释然。 雨已经下了很久,积满雨水的树叶承受不住重量,淋淋沥沥地洒下很多水滴,像倒灌于心中的泪,不知是谁的叹息在山林中回荡,虽然声音微不可查,却是那般的深重,久久不肯消散。 秦怀恩明白,这一回,他真是该走了,再没有留下来的理由,公叔宁是有情的,而清露也是有心的,所以对他来说,公叔宁是永远都无法打败的对手,他甚至连出手的理由都没有。 天尚未黄昏,但因下雨已变得很是暗沉,程一针家的小厮揉了揉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问,“秦爷?可是来找我家先生的?先生尚未回来,请秦爷先进去等等吧!”在清露没来之前,秦怀恩在程一针家也算是常来常往的,就算清露来了之后,因为两家走动得频繁,程一针的所有下人都对秦怀恩很是熟悉。 秦怀恩摇了摇头,“我就不进去了,对你家先生说,无需上山,定要一字不错。” 小厮连忙点头,无非就是四个字,他很容易记住,又连忙问,“我听说山上出了事儿……”山上除了手工作坊的妇女,还有收野味和药材的伙计及药童,他们比那些妇人下山要晚了一些,但在吃午晌儿饭之前也已经到家了。 听说秦怀恩来了,那两个见过山上“异状”的药童急急忙忙地跑了出来,可门口又哪里还有秦怀恩的影子?! 秦怀恩脚步不停地奔跑,那飞纵的身影,已飘渺如烟,他不敢停下,他的耳边、心中还回荡着清露那一声声泣血般的呼唤,“秦怀恩,我爱你,我真的爱你,谁来我都爱你……”让在心痛欲碎中带着难以割舍的留恋,说实话,清露这样的表现,是秦怀恩以往完全没有想到的。 秦怀恩很怕自己一停下,就忍不住再冲回到清露的身边,更怕再一个忍不住,会做出什么让他悔痛终生的事儿来,不,他可以痛苦,可以忍受分离的折磨,可以伤害自己甚至失去性命,但他不能再做一点会令他遗憾的事儿了,那种悔恨,不是他能承受的,也是他不想再承受的! 秦怀恩感觉不到黑夜的来临、小雨的停歇,在他的眼中也不再有充满希望和暖意的春日朝阳,他只是横下心,提住这口气,一直一直地向前跑,远离清露,远离他的挚爱,远离他的家园! 秦怀恩从来没想到过,在他武功大成后初次尽全力运功,并不是为了保护清露、满足清露的梦想,而是为了离开清露,这简直是一种让人悲痛的讽刺。 程一针到家时,已是掌灯时分,他今天有个路途稍远的病患,在回家之前他还曾犹豫了一下儿,要不要去山上住,想想雨天泥泞,到了山上恐怕大家连晚晌饭都吃完了,都没有去,又哪知不过是一日的功夫儿,山上已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儿。 听了药童和小厮的话,程一针愣愣地坐在那里,有一时的失语。 程一针的见识自然不是乡下人可比的,因家庭出身的缘故,他对朝中之事的了解程度,甚至远远超过吉安县令,以至于曲少东家有什么消息要打听,都要求到程一针的头上。 再加上去年年末时,因曲少东家提起京中之事,秦怀恩和清露表现出来的异状,程一针对有关几位皇子的事儿越发留心起来。 留在山上的药童,看到了公叔宁的样子,听到了清露喊“六爷”,这就让并不傻的程一针能很容易地推断出公叔宁的身份。 可越是这样,程一针就越明白,这件事其中的危险有多么的大。 514.第514章 程一针的抉择 “欺君罔上”啊,“诈死”啊,这样的罪名恐怕是个人心里就会十分清楚。 但有些人是不怎么怕的:公叔宁有公叔瑾护着,清露有公叔宁护着,就连秦怀恩都有清露护着。 可他程一针又有谁来保护呢? 这种能把天都捅出个窟窿来的大事儿,谁又能护得了他呢? 所以哪怕是在公叔宁没有找来,清露不知公叔宁尚在人世时,都曾对他郑重叮嘱,“不管京城发生了什么,都和我没关系了!和你,更没有任何关系!那不是我们该关心的事儿,也不是我们该涉足的圈子……” 可就因为这样的嘱咐,此时的程一针才越发地难以做出抉择。 药童描述的清露的状态,让程一针的心里犹如油煎火烹,他不了解公叔宁的脾气秉性,更不知道公叔宁对清露的感情,再加上他对清露那种特殊的“关心”,这又让他如何能坐得住呢?! 清露和秦怀恩之间感情有多深,程一针是心知肚明的,这样骤然间分离,清露会怎么样,秦怀恩能做什么事儿来,说实话,程一针心里一点儿把握都没有! 清露需要我,秦怀恩也需要我,哪怕我什么都做不了,只是陪在在他们身边,那也是好的! 程一针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在屋子里来回地踱着步,其实就是在此时,他实际上已下定决心要趟这滩浑水了,只不过,他自己还没意识到。 接着,程一针又想起了秦怀恩说的那个四个字。 “无需啊,他自己离开了,连清露都喊不回来,又跑来跟我说‘无需’,秦怀恩,你什么意思?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连你都抢不过,难道还敢去和堂堂的皇子去抢女人吗?那我可真是疯了!”程一针喃喃自语着,忽然又怒从心头起,“你自己是个胆小鬼,所以连我也看不起吗?告诉你,我就敢了,我还真就敢了!”声音大了一点儿。 随后,程一针又摇了摇头,“不对,不对,如果他是嫉妒的话,他会让我‘不要上山’!”有一点程一针必须得承认,或许秦怀恩不敢对公叔宁怎么样,但想对程一针下手,那还是很轻松的,尽管这时的程一针并不知道秦怀恩的武功已高到了什么程度,也不知道秦怀恩早就出手展示过实力了,想拿下公叔宁是很轻松的事,不过是因清露和睿儿的缘故,才不能对公叔宁动手罢了。 而且,秦怀恩也是个讲道理的人,无缘无故的他对人家公叔宁动什么手?他感谢公叔宁还来不及呢!两辈子加起来,公叔宁对清霜、清露姐妹有多么好,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公叔宁和秦怀恩对彼此的感情是一模一样的:感谢、理解、投鼠忌器…… 忽然,程一针的眼圈儿红了,他想明白秦怀恩的意思了。 无需,无需什么?无需冒险! 秦怀恩这是在告诉程一针,清露现在并不危险,程一针可以不去冒险,无论是为了清露,还是为了他这个朋友。 同时,秦怀恩还推测出了程一针的决定,那就是程一针还是会上山的,因为程一针舍不得清露,哪怕他帮不上清露什么忙,可是只要能守着清露,他的心就会安稳些。 对此,秦怀恩是理解的,所以他只是出于朋友的角度,对程一针进行了提醒和劝告,却用了“无需”这样相当温和的词汇。 男人间的友谊,有时不需要太多的言辞,甚至无需太多的行动,有时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或者一个眼神儿,他们就可以心犀相同。 程一针落泪了,他感动于秦怀恩为他着想的一切,更感动于在这么危急和心神大乱的时刻,秦怀恩没有忽略他,为他送来了消息和提醒,拳拳维护之心,苍天可鉴! 不知不觉中,天边已现出了鱼肚白,一夜未眠的程一针一边梳洗更衣,一边交代事情,药童和小厮越听越迷糊,总觉得程一针有点交代后事的样子。 天还没亮,程一针便独自一人骑着马,出现在了上山的路口处,“我是大夫,来给山上……”他顿了顿,“女主人瞧病的。”他不能称呼清露为“太太”,也不能表现出他已知道了“姑娘”这个称呼。 原本以为的阻拦并没发生,陌生的护卫立马跑上山去通禀了,后来程一针才从这些护卫们的口中得知,原来清露还真的病了,但并没人下山来请大夫。 程一针告诉他们,清露的身体一直没有痊愈,他不过是来例行诊脉的,这算是实话实说了。 程一针等来了一个他没想到的人。 程济远站在路口处,对程一针说,“山上有我一个大夫就够了,你回去吧!”此时的神色还是很平静的。 程家是祖传的医术,在前朝时就是御医,但家里人很不喜欢这份职业,尤其是有了银子和名声之后,对动不动就掉脑袋并卷入各种皇家阴谋和漩涡中的御医一职,很想敬而远之。 可惜程家的医术、名声在外,又不能断了传承,便想了一个办法,就是每一辈中,选出一个在学医方面资质最好的后代,让他专门学习医术,其他的子孙则去参加科举,或是经营药铺为生。 程一针父亲那辈儿,被选中的是二伯父程济远,而程一针这一辈儿被选中的,本来是一个程一针的堂兄,后来经历丧妻之痛的程一针对医术忽然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程家这一辈儿才把学医的人选改成了程一针。 对此,被程一针“救下”的堂兄和其他的程家人都很感激,而且身为太医院副院正的程济远也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无需程一针立刻进太医院,这才使得程一针能在外面潇洒多年。 方才程济远的那句话,用意很深,他是在告诉程一针,这次的差事很危险,无论是为了程一针自己的性命,还是为了家族的利益,程一针都不该参与其中。 515.第515章 程一针的谎言 在这次欺君的事件中,程家搭上了程济远这一个御医就算对得起皇家了。 程济远之所以这么平静,一个是因为知道程一针在这里,一个是觉得程一针一定会做出明智的抉择。 在这里见到程济远,是程一针没想到的,几年前原本是太医院副院正的程济远,突然间辞去了官职,对家里交代了一番后,就出门游历了。 本来这也没什么,医术这个东西到了一定程度后,就会出现瓶颈,需要更多的实践经验也就是接触大量的病患,才能更进一步,程济远这么做很正常。 怪就怪在,在程济远离开太医院后,做为预选人员的程一针却没被立刻召回京城,参加太医院的选拔,这是有违常理的。 好在,程济远曾告诉过家里人,说程一针暂时还无需回来,皇家也对此事没什么表示,程家人就得过且过了。 程济远出门在外是有家书的,还是从不同的地方寄回来的,三年多来重未间断过,大家一直没什么怀疑。 但是今天在这里的相见,让程一针一下子就明白了程济远离家的真相。 程一针脸色变幻了许久,心中不啻于天人交战,到最后,他还是先整理了一下衣冠,然后深深地给程济远施了一礼,哀求道,“望伯父成全!”暗示他已了解了来龙去脉。 程济远大惊失色,有那么一刻,他觉得程一针这是发疯了,但很快便自以为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可是有人胁迫于你?!”他想起了听寿公公和护卫们提起的,秦怀恩那神出鬼没的身手。 程一针很是犹豫,他若是认可了,就是往秦怀恩身上扣屎|盆子,他若是不认,程济远很可能不让他上山。 但这样的沉默让程济远误会了,长叹了一声,“命啊,这都是命啊!”神情很是悲壮。 程一针忍了又忍,差点儿没笑出声儿来,想到秦怀恩那张听说了这件事后,会变得黑漆漆的俊颜,不由感到心中一阵痛快,连现在身处险境的愁绪都消散了不少。 程一针很顺利地上了山,见到了清露,依旧是那熟悉的房子和屋子、那个熟悉的人,只是那种骤逢大变的感觉无处不在,不过是一个人不在了,让程一针觉得,仿佛整个山林都失去了精气神儿,想来清露的感触会更加深刻。 清露尚未起床,半合的幔帐中露出她憔悴的脸,不过是一日不见,程一针就发现清露瘦了许多,而且和这山林一样,也失了灵性和精神。 “你不该来的。”这是清露看到程一针后,说的第一句话。 受到清露这样的关心,程一针差儿点没落下泪来,他微微侧了头,平复了一下情绪后,才说,“程济远是我嫡亲伯父。” “哦——”清露长长地应了一声,表示理解,而后劝道,“那也没关系的,回头我会想法子。”在见到程一针的那一刻,她便有了决定。 程一针一惊,“别,别,我……”他想起了离屋子不远的护卫,改口道,“我还命苦!”反正都是撒谎了,既然能骗过程济远,想来也能骗过清露,但愿这样做能让清露心里好过一点儿。 “命苦”这个词,在程一针的口中有专属的寓意,那就是受到了秦怀恩的“欺负”。 清露听了,眼睛蓦然瞪大,那种意外和惊喜简直呼之欲出,但很快,她眼中的光彩就暗淡了下来,变成了珠泪一颗颗地滑落,“真是个没良心的混蛋!”这个骂的自然是秦怀恩,而且是为程一针骂的,清露觉得秦怀恩这样做是为了走得放心,但将“无辜”的程一针卷进来,是不合适的。 程一针的脸红了,他理亏啊,嗫嚅道,“小心让人听见,你不怕,我可是怕的。”这个说的就不是护卫了,而是秦怀恩。 清露摇了摇头,苦涩地说,“不会的,人已经走了。”她说不好,但就是有这种感觉,秦怀恩是真的离开了,想想也是,面对这样的公叔宁,连清露都败下阵来,秦怀恩更是“不堪一击”的。 “哦哦。”程一针连连点头,开始给清露诊脉。 见清露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很差,对诊脉的结果连问都不问,程一针便劝她,“没什么大问题,只要你好好的,无非就是再多喝两个月的汤药罢了,我以往给养你的底子很不错,再说,现在你养病的条件,不是比当初好多了?!”那时清露在秦家简直是处处不省心。 清露看着程一针,目光闪了闪,她没法儿说,来自内心情感的煎熬远胜于外界的打扰,但最终还是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说,“对,你说的对,我是很厉害的!”她一定有办法解开现在面对的死结,而且只有她能,正是所谓的“解铃还须系铃人”,哪怕这很难,她也总要尝试一下。 程一针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说实话,他对清露这种百折不挠的性格,很是欣赏和钦佩,尤其在见识到清露创造了那么多的奇迹后,他对清露是很有信心的。 尽管天才刚亮,但因程一针的到来,清露还是起床了。 见进来侍候的是小太监,清露便对他说,“去叫秀芬过来服侍我梳洗。”她现在住的是正房东屋,也就是她原来的房间,是昨天傍晚时和公叔宁一道搬回来的,因为这个屋子比较舒适、暖和,也符合公叔宁的身份。 清露既然认命了,就不会在这些小事儿上纠结。 再说,清露也不忍心。 昨天下半晌,清露并没睡多久,她是被身边的公叔宁吵醒的。 尽管公叔宁并没发出声音,可那种因疼痛而引起的辗转和颤抖,还是让睡在公叔宁身边的清露感觉到。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只有当真真正正地看到,清露才明白,公叔宁这些年来过得是什么日子。 本来公叔宁为了不打扰清露,要一个人回正房儿,但清露不放心,硬要跟着回来,公叔宁没办法,便答应了,好在,正房的木床很大,公叔宁有意地躲避着清露,这才让清露在昨夜安睡了那么两、三个时辰。 516.第516章 另类的相处模式 清露知道,公叔宁这一夜都没怎么睡,因为她每次睁眼,都能看到公叔宁在一个人默默地忍痛,直到最后这次醒来,她才发现,公叔宁已经不见了,坐在她面前的是程一针。 梳洗时,刘秀芬和清露都很沉默,她们没什么好说的,也知道,她们的一言一行现在都受到旁人的监视,实在是不适合说什么体己话儿。 给清露梳头时,刘秀芬的眼泪一滴滴地落下,打在清露的发丝上,清露明白,刘秀芬这是想起了秦怀恩。 清露起身时,轻轻地拍了一下儿刘秀芬的手说,“相信我,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脸上的神情十分坚毅。 刘秀芬先是难以置信地看了铜镜中的清露一会儿,然后便狠狠地点了点头,“嗯!”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不一样了。 清露来到偏厅时,发现公叔宁正在用早膳,清露凑过去,看了一眼公叔宁面前那碗,气味儿奇怪、颜色可疑的食品,不由问道,“这是什么?” 程济远回答,“这是药膳,爷的药膳一直是由在下亲自调配的。” “调配?”清露拿起勺子,舀了一点儿吃进了嘴里,很快便“呸呸”了两声,“这什么味儿啊?这哪儿是药膳,这明明就是猪食,根本就不是人吃的!” “刷——”清露的话,让屋子里几个人的脸色一下子全红了,但原因各不相同。 寿公公是气的,清露这么说话,这不就是在骂自家主子不是人吗? 程济远是羞的,他出身大家,堂堂御医,熬药都很少亲自动手,何况是做饭了。说实话,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的水平太丢人了。可这不是在京城,有那么多的人侍候,现在出门在外,逼得他只有亲自动手了,实在是无奈之举。 程一针、刘秀芬和两个小太监则是吓的,在他们的印象中公叔宁这个人脾气一直很不好,病成这样的人,脾气又怎么可能好呢?清露如此口不择言,还指不定会受到怎样的责罚呢! 面不改色的人也有,那就是公叔宁。 公叔宁拿起清露用过的勺子,舀了满满一勺既像粥又像汤的东西,凑到自己的嘴边试温度,仿佛完全忘记了,刚刚清露还往里面吐了两口似的,可能是觉得有点烫,他很仔细地轻轻吹了两口。 就在寿公公想要劝阻公叔宁不要吃时,公叔宁已一翻腕,将这满满的一勺子粥直接倒在了清露的胸口上,然后咧嘴一笑。 公叔宁的整套动作,是那般的优雅从容、流畅自然,可见这样的恶作剧,他做了不是一次、两次了,尤其是那笑容,绚烂得犹如万千春花齐齐绽放,昭示他此刻无与伦比的好心情,让人实在不忍责怪。 众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除了清露和寿公公,他们都是第一次看到公叔宁的笑容,万没想到,原来六皇子笑起来,竟然是这般好看。 就连清露都呆了一呆,心中暗叫,“妖孽啊,妖孽啊!” 随即,清露勃然大怒,“谁让你笑了,告诉过你多少遍了,不许冲其他女子笑!” 公叔宁笑得越发欢畅,摇头晃脑地辩解,“露露,此地没有其他女子!” 清露愣了愣,扫视了一圈儿,终于找到了刘秀芬,“喏,这不是嘛?!” 这回轮到公叔宁发傻了,他真没注意到站在角落里的刘秀芬。 刘秀芬大囧,讷讷不成语,她必须承认,方才公叔宁笑的时候,她的确是看呆了。 公叔宁是刘秀芬这辈子见过的最隽秀的男子,没有之一。 你问秦怀恩?秦怀恩虽然长得也极为出挑,但完全和公叔宁不是同一类型的,让人下意识地在他们之间生不起比较之心。 清露洋洋得意,趁着公叔宁愣神儿的功夫儿,从公叔宁手中抢过勺子,把勺子背面的汤汁,尽数抹到了公叔宁的脸上,这还不算完,她还对公叔宁说,“你,现在得给我赔礼!” 在众人瞪大双眼的注视中,公叔宁起身给清露作揖,“这位姑娘,都是小生的不是。”一本正经中,带着说不出的风|流和纨绔。 清露满意地点了点头,“我呢,也不让你白赔礼!”一指程一针,“他呢,有个做药膳极好的厨子,你去弄了来,咱们的午饭就有着落了!”那种理所当然的样子,也能让人想到,这种蛮不讲理的事儿,以往两个人也没少干。 清露又对刘秀芬说,“把我的早膳端上来,看好啊,小心某些人偷吃。”这才转身回屋子去换衣裳了。 大家都傻了,他们在此之前全都没见识过清露和公叔宁的相处模式,方才这短短的一会儿功夫儿,完全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只有寿公公,就算以往在外院,极少亲眼见到,但还是听说过不少的,此时不由喃喃道,“这么多年了,怎么就没点儿长进,如此骄纵无状……”他并不提名字,也不知道说得是公叔宁还是清露,或许是全都有,他这才不好直接指名道姓,偏生他的“自言自语”又音量大到让所有人都能听到。 公叔宁恍若未闻,清露则转过身来,对寿公公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儿,这下子寿公公忍不住叫了起来,对程济远说,“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我这说得难道不对吗?”并没有太多的恼怒,因为他早就知道,生气也没用。 这种事儿程济远怎好接口,只是“哦哦啊啊”地支吾着。 程一针却明白了些什么,懂得秦怀恩为什么会那么放心地离开了。 而清露这么做,也并不全是心血来潮,她是在用这种直接的方式告诉大家,公叔宁是个什么样的人,让大家都放心。 果然,程一针和不远处的刘秀芬对视了一眼后,两人的神色中除了震惊外,还有释然——不管今后如何,但至少现在他们的安全是无恙的。 程济远和程一针一起探讨了清露的药方儿,而清露的这场病,好得比程一针预计得要快得多,这是因为程济远每天都要给清露施针。 517.第517章 纷乱的家务事 程济远五十多岁了,不过是因保养得好,才看起来比较年轻,这个年龄在这个时代,足可以做清露的爷爷了,也难怪公叔宁毫不避讳地让程济远给清露施针。 但程一针有种感觉,即便是程济远的年龄和自己差不多大,公叔宁为了清露的健康着想,也会让程济远给清露施针的,不禁对公叔宁给清露的宠爱,又有了新的认识。 公叔宁洗过脸后和清露一道用早膳时,程济远在一旁看着,清露自己才吃了个半饱儿,那边程济远已阻止了公叔宁再进食,“本来就不是药膳,爷不可多用。” 清露嘴角抽抽,她真没看出来公叔宁到底哪里多用了。 公叔宁倒是面色平静地放下了筷子——他已经习惯了,而且今天因为有清露的陪伴,他的确是多吃了不少。 后来程一针告诉清露,毒酒烧坏了公叔宁包括胃在内的五脏六腑,一旦饮食不周,公叔宁不仅遭罪,还会有生命危险。 清露为此默默哀叹,但表面上丝毫不显,不过,从这天开始,公叔宁每次吃饭,清露都在一边陪着,还因此养成了早睡早起的好习惯。 吃过饭后,两人各喝各的药,接下来,就该是补眠了,他们都很累了,尤其是公叔宁,眼看着就精神不济,而且清露发现了,在服过药的这一个时辰内,公叔宁的疼痛会减弱,这正是睡觉的好机会。 然而,今天却不行了。 两人刚站起身来要往屋子里走,内院里已响起了一阵喧哗之声,原来有两个护卫受伤了,其中一个伤得还挺严重,大腿上有一个血肉模糊的大窟窿。 程济远说,幸亏这个护卫身手不错,在危急时刻避开了腿上最重要的经脉,若不然,别说这条腿会废了,就是人能不能活下来都很不好说。 清露猜,程济远所谓的重要经脉,很可能是现代医学中所说的大动脉,那么程济远的诊断就不是夸大其词了。 寿公公的脸色很不好看,他强压怒气,没对清露说什么,只是坚决要求公叔宁速速离开此地,“主子,哪怕是住到吉安县衙去,也好过这里,不,最好是住到府城去!”紧接着又改了主意,“现下姑娘也找到了,我们还是赶快回京吧!”他犹如惊弓之鸟样的,把地点一变再变。 程济远想了又想,还是没开口阻拦,他明白了,他和寿公公都是为了公叔宁的安全着想,现在这样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人刺杀,还不如损害下公叔宁的健康,而且如果他开口阻止的话,一旦出了事儿,责任完全都要他来承担。 公叔宁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但他还是抬头去看清露,“他会杀我吗?”说实话,直到此时,他也不相信秦怀恩对他报有恶意,不过,这毕竟只是他的感觉。 “啊?”清露有一刻的迷惑,“谁啊?谁要杀你?”她想到了皇上。 寿公公给清露跪下了,“姑娘,到了此刻,就别再隐瞒了,我看姑娘对主子也是有情的,算我求求你了,既然是姑娘惹下的祸端,还是想个法子破解的好!”眼泪差点没掉下来。 清露好不容易才弄明白了,在自己被点了睡穴后那一小段功夫儿发生的事儿,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连扶都不去扶寿公公,而是直接开骂,“真不知道你那个脑子怎么长的,用不用挖出来看看,有没有黄豆大?秦怀恩若是想对我们怎么样,还用等到现在吗?” 清露的眼泪也掉了下来,她为秦怀恩感到委屈,“别说是取了爷的性命,就是想带我走,你们这一大帮子人也拦不住!你们自己小肚鸡肠没点儿心胸,就把旁人也都想成那样儿?秦怀恩若是想对我怎么样,当初何必救我?现在又岂会让咱们这么逍遥?!” 清露是伤心且悲愤的,因为她知道,身为重生者的秦怀恩与旁人不同,对如今这种痛苦的分离早就有了预见,一想到秦怀恩当初独自承受的那些折磨,清露就恨不得哭天抢地,她现在很是后悔,为什么在秦怀恩黏她时,不好好配合一下,为什么顾忌身体健康,没和秦怀恩走到最后的那一步! 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可……可……”寿公公在清露的怒骂下并没完全打消疑虑,“如今这事儿已经出了。” 清露沉下脸来,“咱们还是好好问问吧!” 这一问,还真问出来问题了,原来这两个护卫是掉到了陷阱中,但这并不是意外。 来自朝廷的皇家护卫,虽然比不上秦怀恩,身手也是很不错的,对陷阱之类的东西,更是有相当的研究,尤其是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后,说好听了,他们是相当警觉,说不好听了,他们是被秦怀恩吓破了胆子,做事十分谨慎,之所以依旧出了这样的差池,他们是被人引到那里去的,也可以说是被人设计了。 清露听完了前因后果后,点了点头,“原是我的不是。”带着寿公公直奔外院正堂,公叔宁想了想,有点儿不放心,也让人将他抬了过去。 公叔宁到的时候,家里所有的小厮全部集合完毕了,就连睿儿和樱子也没落下,家里其他下人在听说了消息后,也有意无意地站到了门口,屏息静听。 很多孩子头发上还滴着水儿,想来是练武结束后,正在沐浴,有的孩子,则连练功服都没来得及换下来,他们脸上大都带着桀骜和哀伤的神情,齐齐看向清露,那副样子,并不是做错事后的畏缩,而是如同在外面受了欺负后,找家长撑腰的委屈孩子。 清露连坐都没坐,只是在这些孩子们面前来回踱着步子,她在稳定情绪。 清露知道,如果靠压制的话,她也能让这些孩子服从,尽管她教导得法,秦怀恩武功高深,但这些孩子毕竟习武的时间还短,来的护卫们人数又多,小厮们是弱势的,若不然,这些孩子也不会用将护卫引入陷阱这种小伎俩来发泄心中的不满了。 518.第518章 秦怀恩是个什么样的人 但清露不想那么做,无论是为了睿儿,还是为了这些孩子,她都不忍心,最重要的是,她要为秦怀恩正名儿,她要让所有人都明白,秦怀恩是个什么样的人,有着怎样的胸怀,秦怀恩曾付出过什么! 秦怀恩不是武功高强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他是个善良体贴值得信任,犹如大山般厚重的男人,而且,她们姐妹包括睿儿在内的所有人,或许都欠了公叔宁的,唯独秦怀恩不欠! 现在秦怀恩能忍痛割爱把自己还给公叔宁,那么只能说明,公叔宁欠了秦怀恩的! 清露在孩子们面前站定,缓缓开口,“从你们来的那天起,我们就告诉过你们,你们的使命是什么,当时,你们是答应下来的,是不是现在反悔了?” “没有,太太,我们……”好几个声音,一同响起。 清露抬手,声音一下子便停止了,“家里现在发生了一些事,我也病了,这些事或许瞒不住你们……”清露的视线在孩子们的脸上扫过,猛然间提高了声音,“但是!对与错,该怎么做,无需你们来替我们决断!” 孩子们的头齐刷刷地垂了下去,他们好像知道自己哪里错了。 让所有人都意外的是,清露并没借此机会继续穷追猛打,她的语气忽然间变得悲伤,“我要谢谢你们,谢谢你们帮我一个弱女子,在骤逢家变时,把这个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家弄得更乱,谢谢你们让我越发为难,谢谢你们懂得我不忍在这个时候责罚你们,因一心想着护你们周全,只好一个人……”她哽噎着说不出话来。 秦怀恩走了,但清露觉得,只要她坚持,秦怀恩就一定会回来,她还记得,秦怀恩那声声的叮嘱,“等我!” 清露不知道未来会发生怎样的艰险,但她也明白,能让秦怀恩一再强调的“活着”两个字,有多么沉重。 可即便如此,清露依然决定,就算她不在这里了,她也要守护好这个家,守护好她和秦怀恩的家,这是清露的执念。 所以,清露要用自己的方式传达这个理念,此时的她,需要孩子们的帮助和理解。 这些孩子是秦怀恩留给她和睿儿最大的财富和依仗,也是她有朝一日去找秦怀恩的助力。 在清露所说的字字句句中,孩子们纷纷跪倒在地,有些孩子已忍不住痛哭了起来,边哭边说,“我们错了,求主子责罚,我们再不敢淘气了……”他们懂了,懂得清露现在的艰难,甚至也隐隐地感觉到了清露的坚持。 这其中哭得最大声的是睿儿,他没有跪,却直接扑到了清露的怀里,“姨母,是我的错,我生气,我想师傅,才让他们为我出气……” 清露蹲下身看向睿儿,“是姨母不好,没好好教导你,让你懂得什么才是孝道,往后姨母一定改,可是睿儿啊,我们现在还是受规矩点儿的好,不然人家说你师傅没教好你,姨母听了心里很难过啊!”只有让孩子们了解做错事的后果,才能使他们真心改过。 这番话说出来,小厮们哭得更凶了,他们有几个人膝行上前,“不怪主子,是我们,我们没看顾好主子,见主子年纪小,便怂恿主子……” 清露见这些孩子哭得差不多了,就不再说什么了,带着睿儿回内院,临走时吩咐,“你们回去梳洗干净,甲、乙、癸三组前两名到内院正堂来。” 当初小厮人数固定下来后,清露曾让秦怀恩给他们重新起名,而秦怀恩只是按照十天干把他们分组编号,清露先是嘲笑秦怀恩懒,又说这样是对孩子们的不尊重。 可清露后来才发现,孩子们非常喜欢这样,尤其是有了排名图表后,他们的名字就代表着他们在某一项上的排序,而这种排序不是固定不变的,而是一个月一更换的,这让他们无比珍视自己的“名字”,充满了你追我赶的动力。 见孩子们这样,这种名字就固定了下来,现在,清露才发觉这样做的方便之处,比如,她可以很快地找出具有她需要的那方面特长的小厮。 六个孩子很快就到了,其余的五个还好说,见到只有六岁的小幺也来了之后,清露的嘴角不禁有些抽抽。 图表排名这种东西,倒是客观公正了,不怎么熟悉图表的清露真没想到会遇到这种情况,不禁问道,“小幺,你叫啥?” 如此奇怪的问题,一点都没引起深知内情的人的疑惑,小幺上前一步,一挺胸道,“回……”他还是不想叫清露为姑娘,“我是乙二。” 乙组是擅长哪一项来着?清露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总之是按照武功分的,她真是不怎么熟悉,她方才找甲、乙两组的人是想当然地觉得,武功最高强的,年龄一定比较大,而且在孩子们当中有威信。 清露只好笑了笑说,“小幺,你很了不起。”最小的孩子,无论是在哪一方面能拔头筹,都是值得鼓励的。 得到夸奖的小幺,咧开缺了一颗门牙的小嘴儿,很是灿烂地笑了,看起来十分喜感。 今天的事儿是甲一说的,他就是当初来的头一批孩子中的老大,他已十三岁了,而且比同龄人心智更为沉稳一些,“听说不准习武,不准去学堂,也不准巡山,大家心里都很烦躁,我想,旁的也就罢了,现在正是寻落香的季节,万万不可耽误,就组织大家一起跑了出去,护卫们在后面追,又对山上不熟悉,结果,就有人掉进了陷阱。” 甲一话音刚落,旁人还没什么表示,程济远“嗷”地一声叫了起来,“落香?你们这山上有落香?你们能找到?”见寿公公和公叔宁都略带不满地看向他,赶紧解释了一下关于落香的知识,顺便报了一下价格。 清露接口,“我们这山上养了三十来头雄麝,狗和小厮也是训好的。” “这不可能!”寿公公瞪大了眼睛,“那你们这一年得赚多少银子?” 519.第519章 大白菜样的武功秘笈 清露笑了笑,没直接回答,一边示意刘秀芬去取自己的银箱子等物,一边对癸一说,“外院的事儿,我是不懂得的,你既然叫了癸一,就把咱家的生意都说说吧!”对癸组,清露还是很熟悉的,因为他们擅长的是账目,经常给清露打下手儿,而且癸一和癸二这两个孩子年龄也比较大,来山上之前原本就是认字、识数的,这才争取到了现在的排名。 癸一详细地介绍完了山上一年大致的进项,众人已是呆住了,他们完全没想到山上秦家一年的收入竟然这么高,说是隐形富豪绝对的实至名归。 清露心中酸酸甜甜的,她就是要告诉这些人,秦怀恩为她、为睿儿都做了什么。 接下来是由甲一介绍小厮们以往每天的日常活动,以及他们的任务和职责。 有了清露反复的明示和暗示,甲一的情绪已彻底稳定了下来,他充分地理解了清露的用意,所以在说这些时,几乎不带任何负面情绪,只是平静地叙述,可就算这样,他说出来的种种也够让人吃惊的了。 最后,甲一朝寿公公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今天的事都是小的们的不是,只是不知大管事的计划和安排,小的们难免慌了手脚,这样,请大管事制定出新的章程来,小的们必定按照吩咐执行,再不会惹事了,否则……在下也实在是为难。”态度十分诚恳。 这也很正常,八十来个年龄不大性情各异的孩子,还每天都闲着,又怎么可能不生事?别说甲一了,恐怕就连寿公公也不能管得住。 寿公公的脸色很难看,听了这么多,他算是听明白了,人家原本对小厮们的教导是相当成体系的,不仅成体系,这个程序还很高妙,绝对不是一般人能设计得出来的,他们不过是听听,都觉得受益良多,又怎么有能力去改呢? 还有小厮们的职责,说实话,一旦不让这些小厮做事了,山上损失的这些收入,他们包赔不起! 清露心中暗笑,穿越者和重生者相结合的智慧,是那么容易超越的吗?那这些人岂不是成精了?她就知道,对方会束手无策,而且,他们还会把这所有的功劳都记在秦怀恩的身上,因为他们自认为对清露十分“了解”。 清露为秦怀恩正名儿的初步目的达到了,但这还不算完。 清露一挥手,刘秀芬把几本书放到了桌子上,这就是清露和秦怀恩共同编写的那套武功教程。 清露指着教程对寿公公说,“其他的事都是小事,左右不过就是银子罢了,寿伯现在不必着急,等一切都安稳下来,慢慢再弄就是了,至于习武的事儿,寿伯就将这教程拿去,在护卫中寻了合适的人来教导就成了,也多了个管束小厮们的法子。”语气十分轻描淡写,仿佛这套绝世的武功秘笈,不过是棵大白菜。 寿公公吓坏了,“姑娘,使不得啊,这可万万使不得啊!”开什么玩笑,他已经知道了,这套功法是人家秦家家传的,在秦怀恩这一辈儿,秦家只有秦怀恩练出来了,可以说是唯一的传人,而且就秦怀恩那武功水平足可以开宗立派了。 江湖规矩,家传功法不可随意外传,就是门派传授武功也是有各种要求和限制的,寿公公现在直接就这么吞了人家的家传功法,就是明目张胆地侵占,被秦怀恩大卸八块,他也没什么好说的,别说秦怀恩现在就有这个能力,就是暂时没有,他从今往后也得时时刻刻防范着人家哪天来“清理门户”。 再说,寿公公这个年龄,练习旁的功法根本就来不及了,他一个太监,一没子孙二没武术徒弟的,舍了命地要了这东西有什么用?!只为树敌吗?他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清露的不解表现得非常真实,似乎完全不懂得这套功法的重要性,听了寿公公的话后问,“为啥不行啊?秦怀恩说了,他这辈子只收睿儿这一个徒弟,现在他人不在这里,寿公公替睿儿收了,帮睿儿训练人手并指点睿儿武功,这不是一样的吗?你看,这东西放在我这里也没什么的啊!” 寿公公快哭了,心道,放在清露这里当然是无所谓的,这是因为秦怀恩信任清露,再说,清露也不习武,根本就涉及不到泄密,可到了他手里,这套功法就是个烫手山芋,立时那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老奴不行,这差事做不来。” 无奈之下,清露只好对甲一他们说,“那既然这样,你们的功夫又不能耽搁,这可怎么办呢?” 甲一想了想说,“若不然这样吧,小的们研究研究,看看能不能按照这教程自己先胡乱练着。”这套教程编写得有多么详细,能不能自行练习,无论是小厮们还是编写者清露,心中都是相当有数的,现在这么说,无非就是作秀罢了。 清露不说话,只是看着寿公公,一副全凭对方做主的样子。 寿公公满脸苦涩地点了点头,“从明天开始,你们就照常练功吧!” 就这样,小厮们在寿公公的允许下,光明正大地取得了继续习武的权力,这是阳谋,就算公叔宁和寿公公心中明知道,清露是在用这种手段逼迫他们,也是毫无办法的事。 即便如此,深知这套功法价值的公叔宁和寿公公也得承认,秦怀恩对清露和睿儿,不是一般的大方,这份恩情,就算他们不愿,也必须从心底领受,因为秦怀恩不是送给他们的。 甲一见寿公公应了,这才在清露的示意下,上前去取了教程,并没完全取走,只取了前面的两本,剩下的,他说要等练完了这些再来拿。 清露还吩咐道,“你们再多抄写几份,毕竟你们都没读过多少书,书多了,可以在一起研究研究,咱家现在不是有那么多武功高的护卫吗?有不认识的字和看不懂的地方,就多问问!”转头冲寿公公嘻嘻一笑,“秦怀恩原本就不怎么认识字的,我来之后,才教的他。”很是得意的样子。 520.第520章 一步步地争取 公叔宁叹了口气,不等清露再说什么,转头看向寿公公,寿公公会意,不过还是犹豫了一下,“主子在这里的事儿,还是少些人知道的好,毕竟……”顺帝还没退位,公叔宁还是诈死的身份。 清露看向寿公公,“寿伯,咱们爷是什么人?” 寿公公顿了顿,没话说了。 是的,关于公叔宁的身份,现在看来除了他们带来的人外,只有清露和程一针知道,就连睿儿都不清楚,程一针因程济远的关系不会泄密,清露更不用说了。 这样说来的话,山上是否和外界接触,并不重要。 而直到这时,公叔宁和寿公公才发现,清露当初那般介绍公叔宁的身份,是多么的巧妙,不仅可以不引起旁人的怀疑,还能立刻让所有人都接受公叔宁的存在,不造成一点儿麻烦。 就这样,小厮们又争取到了出门上学的权力。 有了前面这两项,寿公公实在是没必要阻止小厮们正常干活儿了。 于是,三言两语间,小厮们的日常生活又恢复了正常。 可清露不满意。 清露对这六个孩子说,“你们年龄小,在很多方面都有极大的欠缺,无论是学文、习武还是做家事,都要本着谦虚的态度。做为男人你们更应该大度且虚怀若谷,要明白‘三人行必有我师’的道理。现在咱们都是一家人了,有这么多的师傅在周围,你们若是不懂得请教,那我可真的要失望了,从今儿开始,就把家里的陷阱之类,都告诉护卫们,有需要改进的地方也要配合改进嘛,以往咱家人是怎么对待巡山队的,你们难道都忘了吗?!”她可不想白白养活这一百多人,凭什么公叔瑾的人要她倒贴银子啊?不让这些护卫们干活儿,她心里来气! 甲一愣了愣后,立刻答应了下来,“小的记下了。” 其余的四个大一点的孩子,也都露出了笑容,想来是听明白了清露的意思。 只有小幺,毕竟年纪还小,方才见清露交出“武功秘籍”,就差点儿扑上来阻止,幸好被甲一给拉住了,到了此时,他还是气鼓鼓的,听说连陷阱什么的也要交待下去,急得眼圈儿都红了,偏生在清露和其他大孩子的压制下,不敢做出什么过份的举动。 清露觉得小幺这样挺好,若是太顺利了,反倒让人觉得可疑了,便做出一副头痛的样子,指着小幺对寿公公赔笑,“孩子还小,有点护食儿,过阵子大家有了感情就好了。”又对甲一说,“你回去后,对那些想不明白孩子,一定好好劝劝,”说得意味深长,最后郑重叮嘱,“万不可再闹出事儿来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甲一和其他四个大孩子连连应下,没一点为难的,可见是充分地理解了清露的意图。 清露见他们这样,彻底放下心来了。 清露真的不懂得武功秘笈的珍贵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清露真的那么信任寿公公,可以将武功秘笈毫无保留地交出来吗?自然不是的! 说实话,假如是交给公叔宁一个人,清露还有可能这么做,但也要在征询过秦怀恩的意见之后,说交给连公叔宁的人都算不上的寿公公,那根本就不可能! 那么清露刚才拿出来的教程,是假的吗?这也不可能,不然的话,孩子们要是练错了,那可是要出大事儿的。 问题的关键在于,教程和武功秘笈是不一样的。 教程相当地详细,具体到每一天的训练内容和时间,还添加了很多清露从现代带来的,促进武功增长的特别训练方式,但唯独缺少一样最有技术含量的东西,那就是内功心法。 没有内功心法,就打不通经脉练不出来内力,只能强身健体,会些招式,再怎么练也就是个高级狩猎队员的水平,永远处于功法的第一层,突破不到第二层。 而内功心法,教程上是没有的,但有些孩子们心里有,是背下来的,现在最厉害的孩子,处于功法第二层,但心法口诀却背到了第四层,只不过,清露并不知道这几个孩子是谁,从今天看来,甲一,应该是其中的一个,因为他用拿走两本教程的方式,告诉了清露他的能力。 至于后面的,清露虽然不会,但也可以查到,在武功秘笈上写着呢,还配有图画,只不过那两本秘笈被清露和秦怀恩给藏起来了,毕竟,当初,这两本秘笈是他们从秦家偷来的,让人看到了不好。 “等他们练到第四层再说吧,就算到那时秦怀恩还没回来,我也总有法子避人耳目拿到的。”清露心想。 就是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窍,大孩子们才在清露交出教程时,不怎么激动的。 实际上,以甲一为代表的孩子们,比清露想像的还要聪明,他们不仅在伙伴们中很好地保留且传授了内功心法,还因态度良好,从护卫们的身上,学到了很多新的阵法,更是因毫不留情地使用护卫干活儿,而拥有了更多的学习和练功时间,并增加了清露的收入。 秦怀恩的无奈离去,清露的为难处境,睿儿想要找回师傅的愿望,一家人中派系的对立,护卫们高强武功带来的威胁,这些都变成了一重重压力,使得孩子们在几天之内便变得成熟起来。 他们学会了用特殊的方式来保护真心忠诚的主子,学会了将心中的不满隐藏起来,用虚以委蛇的态度对待无法抗衡的人,知道了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直到可以破茧成蝶的那一天,展示出他们无以伦比的力量。 见孩子们退下去了,清露这才打开了自己的银箱子,“昨天太忙乱,以至于只让寿伯管家,忘了交接银钱和账本。”她淡淡地说,如愿地在这些人的脸上再次看到了震惊。 清露的银箱子共有三个,第一个最大,就是普通的装衣裳之类杂物的大木箱,长两米,宽和高各一米,打开后是触目的金光闪烁,里面全是一锭锭五十两的金元宝,整整齐齐地码着,而最上面则是寿公公交给秦怀恩,秦怀恩又留给清露的那张一万两的银票。 521.第521章 (加更)恨不相逢未嫁时 加更感谢书友【青青子衿】的打赏。 ———————————————————— 在一片金光中,那张轻飘飘的银票,如同一张因嘲笑张开的嘴——公叔宁给秦怀恩的所谓“赏赐”和“回报”,还不及秦怀恩留给清露家产的十分之一,如果再加上那价值难以估计的武功秘笈,就连百分之一也算不上了,再加上对大小三条性命的救命之恩呢?说九牛一毛也不为过! 其实方才癸一说起山上的收入时,公叔宁就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现在不由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第二个银箱子里面是些大小不一的银锭子和铜钱,一看就是用来找零和临时花用的,但因数量比较多,也有个几千两了。 寿公公一看就明白了,当初清露给下人们的遣散费为何不是整齐的银锭子了,并不是清露手头没有足够的银子,而是恰巧没有合适大小的银两罢了。 再想起刘秀芬说起给清露赎身的话,以及自己心存的蔑视,寿公公只觉得一张老脸被打得“啪啪”直响。 还是姑娘说得对啊,姑娘是念着对主子的情意才不离开的,寿公公想,看向清露的目光头一次带上了敬意,也是从这时开始,寿公公真心将清露当成了主子,而不是和自己一样的下人,连带着对睿儿也从心里恭敬了不少。 钱不是万能的,公叔宁更不缺银子,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公叔宁一样不缺银子,不得不承认,在任何时代拥有了巨大的财力,都能证明一个人在某些方面的成功,会变相地赢得很多人的尊重。 而秦怀恩留给清露的财富,还不仅仅是这些。 清露的第三个银箱子,实际上是她的妆奁,里面是满满的各种首饰,和一大叠契约,包括房契、地契、山契和小厮们的卖身契,一张都不少,上面无一例外地写得都是清露的名字,而最引人注目的,则是秦怀恩和清露的婚书。 如果说,前面的两个银箱子,全方位地展示了秦怀恩的财力,那么后面的这个就表现了秦怀恩对清露的宠爱。 看到婚书上的内容,公叔宁的脸色越发难看,他终于发现,有些东西,是秦怀恩是能给得起而他给不起的。 寿公公则是直接惊叫了起来,“倒插门儿?!”只要是个男人都明白,倒插门儿意味着什么。 就是身为奴才和太监的寿公公,在外面置外宅娶妻纳妾,也没有倒插门儿的道理,况且是武功高强长相如此英俊的秦怀恩了,只能说,秦怀恩对清露的宠,已到了难以想像的程度。 清露笑着点头,强忍着才没掉下泪来,“嗯,就是倒插门儿,因为他觉得卖身为奴的话,对我的名声不好!”这就是说,当初秦怀恩是宁愿卖身为奴的,实际上,这的确是秦怀恩主动提出来的。 公叔宁和寿公公全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屋子里的气氛变得凝重起来,刘秀芬呈上来的账本和钥匙都孤零零地躺在桌子上,无人理会。 清露想到了会出现这种状况。 以公叔宁的自尊心,绝对不会用秦怀恩留给清露的银子。 清露今天做的这一切,不过是为了让大家了解秦怀恩罢了,现在她全方位地展示了秦怀恩的才华、财力和对她的好,这样就已经足够了,其他的事儿,可以徐徐图之。 公叔宁那张惨白的脸,看得清露有点心疼,清露今天做的这件事儿,对秦怀恩是无言的褒奖,对睿儿是有力的保护,对寿公公的气焰是打击,对公叔宁又何尝不是一种伤害呢? 清露走到公叔宁身边,轻佻地挑起了公叔宁的下巴,“来,这位爷,给本姑娘笑一个,笑得美了,姑娘我就替你赎身,从今而后,你就留在山上,做我的压寨相公可好?”她希望用这种方式,打破两人间的尴尬气氛。 公叔宁没有笑,他认真地看着清露说,“这位姑娘,对不起了,小生家有宠妾,敝帚自珍,绝不敢负,姑娘纵然花容月貌、家财万贯、千好万好,小生也只能说一句‘恨不相逢未嫁时’。”同样是玩世不恭的言辞,却说得字字郑重,表明了他坚定不移的态度。 这是公叔宁的反击,简单且有力,直中清露和秦怀恩这场婚姻的软肋。 清露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手一抖,便无力地垂落了下来,“我明白了。”她输了。 公叔宁指着还被寿公公拿在手里的婚书说,“毁了。” 寿公公应下。 公叔宁起身,往内室里去,清露想上前搀扶,寿公公叫住了清露,“姑娘请留步,” 寿公公只要了刘秀芬的账本,还不是全要,只是把给家人和下人发月例的那部分以及家里的其他日常花销一一抄录下来,留作今后的参考,这意思就是,往后的所有家用都是由他负责了。 清露明白,给不给是她的态度,而要不要,也是公叔宁的态度。 “姑娘的这些体己,还是收好吧!”寿公公指着清露的三个银箱子说。 清露懂得,寿公公这是为这笔财富定了性,也是对她委婉的提醒,并不含什么恶意。 清露将头上不多的首饰也摘了下来,收到了妆奁中,吩咐刘秀芬,“把这些东西都装盒收好吧。”从第二天开始,清露又用起了从京城带来的首饰和妆奁。 寿公公还把那份婚书又还给了清露,“姑娘留着做个念想吧,老奴去衙门消档便是了。”这就是明显的示好了。 清露没有拒绝,把婚书和首饰放在了一起,她的确是舍不得毁掉。 最有意思的是程济远,等寿公公一说完,便抓紧机会走过来,“姑娘,咱们山上这落香……”就没有人不贪财的,尤其是做为医者,见到了这种有银子也买不到的珍稀药材,简直就是饿虎扑食的状态。 清露笑了,“秦怀恩采药的法子,全都是程一针教的,十余年前他们就有协议,我们手上的药材都是卖给程一针的,听说你和他是亲戚,所以你去和他商议就好。”想来他们是一家生意。 522.第522章 清露的哀求 程济远先是大喜,“这小子!真有他的!”继而又变了脸色,“姑娘能不能帮思明求求情,往后就不要让他再上山了。”思明是程一针的名字。 然后程济远说出了程一针正受到的“威胁”。 清露的脸色变得古怪,秦怀恩会不会威胁程一针她比谁都清楚,程一针撒谎的目的,她更清楚。 就是因为想明白了这些,清露毫不犹豫地将程一针给卖了,“程御医不用担心,从今天开始程一针就无需上山了,无论是六爷这边,还是秦怀恩那边,我都会处理,保证他不会受到任何伤害。”想来用厨子换程一针,无论是秦怀恩还是公叔宁,都是很愿意的。 方才程一针不在,就是因为回家去找厨子了。 结果从这天开始,程一针每次上山,都会受到程济远的打骂,清露发现程济远身体很不错,骂起人来中气十足,打起人来虎虎生风…… 程一针开始时还尽量躲避着程济远,到了后来便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而程济远也渐渐想明白了,既然他担心的危险都不存在,那么他又何必不让程一针上山来呢?况且,随着在山上生活时日的增加,他也越来越迷恋于那些唾手可得的珍贵药材了,越发认为程一针的行为“可以理解”。 就这样,程一针通过艰苦的努力,再次取得了常住山上的“权力”,又在外院拥有了他专属的套间儿。 对程一针这样做,清露是满怀感激的,程一针是除了秦怀恩外,对功法经脉运行线路最熟悉的专业人士,不仅能守护小厮们升级,还能消除这套武功造成的伤害。 程一针和清露有相当强的默契,两人可以在不动声色间便传递出极多的消息,再多的监视也妨碍不了他们,给骤然失去秦怀恩的清露以极大的安慰,而且程一针还有自己相应的势力和程济远的保护,是清露对外联络的眼睛和耳朵。 程一针和家里的下人十分熟悉,更是小厮们的救命恩人,以及个别小厮的师傅,有特别的威望,可以帮清露处理好很多的事儿,有时候,甚至都不用清露出面。 有了程一针的帮助,清露不过用了几天的功夫儿,就让家里恢复了正常,就连收皮货和野味的伙计们,也重新在山上驻扎了下来。 清露应付完寿公公和程济远走进屋时,发现公叔宁并没休息,而是在看一些折子样的东西,不由怒道,“你都这样了,还看什么折子?难道做得还不够多吗?”她以为是公叔瑾给公叔宁安排了差事。 公叔宁这回倒是笑了,没说话,只是将手中的折子递给了清露。 清露拿过来翻了几页,很快便失去了兴趣,原来这些是吉安县令写给公叔瑾的那些密折,记录的都是秦怀恩和清露的事儿。 “切——”清露很是不屑地撇了撇嘴,“就这还说……”把抱怨公叔瑾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很嫌弃地将折子丢回公叔宁的怀里,爬上|床去,准备睡觉了。 公叔宁目光闪烁,从清露的态度中,他能很容易地判断出来,清露没什么事儿瞒着他,也就是说,秦怀恩做的那些事儿,都是真的。 秦怀恩是个很厉害的对手呢,公叔宁想,趴到清露耳边问,“他知道我的身份吗?” 清露想了想,“我是没说过,但我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要知道,他是先遇到的姐姐,而且当时姐姐的状态极为悲惨……”她并不是没有秘密,只不过她自信,最重大的秘密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比如清霜自尽的真实原因,清霜临死前对前身的逼迫,自己的穿越和秦怀恩的重生…… 直到现在,清露才明白,当初秦怀恩为什么要让她编造那个清霜为保贞洁自尽的故事,为什么不愿意将清霜请入秦家祠堂,而有了秦怀恩这种种的远见,清露才能如此笃定自己的秘密不会被发现。 “也是,”公叔宁叹了口气,翻身躺下,“任谁救了个来历不明的陌生女子,都得好好问问来历,秦怀恩又不是普通人,霜儿也不会撒谎。” 清露继续引导,“姐姐也是怕连累了秦怀恩这个救命恩人,又实在没地方去,还有睿儿,真是难啊!”忽然间想起了一件事,“阿宁,我若是留在了教司坊,你还会来吗?”她想起当初秦怀恩对她的“建议”。 “会的,当然会的!”公叔宁先是极为肯定地说,又微微一顿,“不过,可能不会来的这么早吧,”坏坏地笑,“我知道,你在教司坊一定会过得很好!” 清露心里“咚”地一跳,她想,如果公叔宁晚来两年,如果她和秦怀恩成为真正的夫妻,如果她和秦怀恩有了孩子,那么现在的局面会不会变得不同呢? 清露无力地闭上了眼睛,心中十分后悔。 公叔宁却顺着这个话题问了下去,“那你为何不去教司坊呢?”如果去了,是不是就没秦怀恩什么事儿了,他现在也不用担心这个强有力的对手了。 清露霍然睁开了眼睛,“因为我不是天生的贱|人,不觉得自己生来就是做婊|子的命,旁人说什么我没办法反驳,可这不等于我听了心里不难过!”声音极为尖锐。 公叔宁吓了一大跳,然后便是心中锐痛。 清露转过身,背对着公叔宁,公叔宁从后面紧紧地抱住了她,“露露,对不起,都怪我,是我不好……”是的,在皇子府中,不管他给清露多少宠爱,但因出身的缘故,清霜清露姐妹永远都会被人瞧不起。 清露的声音闷闷的,“不,不怪你,阿宁,这怎么能怪你?”她翻过身来,带着满脸泪痕继续尖叫,“可这也不怪我啊!我就是不甘!”紧紧拥着公叔宁,“阿宁,求求你,我们不回去了,好不好?就算你的身体养好了,我们也不回去了,我们就在这里,我想做太太,被人明媒正娶的太太,哪怕……”她的声音低下去了,“没有真正的婚书也行啊!” 523.第523章 清露的第二步 这一刻的清露是卑微且令人怜惜的,哪怕公叔宁明知道清露提出这样的要求是有私心的,可他依然不忍拒绝,而清露最吸引公叔宁的一点就是这个:无比真实! 尤其是现在,当所有公叔宁最信任的人全都背叛了他时,清露对他的这份真实,便珍贵到无以复加了。 没人没有欲|望,身为皇子的公叔宁从小就习惯了众人有目的地接近他,对他百般巴结,但这其中,最令他不讨厌的,非清露莫属。 公叔宁刚认识前身时,前身是那么的天真,什么都不懂得,昆德拉曾说过一句话,叫做“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这种说法很适合前身和公叔宁之间的关系,每当看到前身用那些幼稚得不能再幼稚的小手段来讨好自己,公叔宁便乐不可支。 与其说前身是公叔宁的玩伴儿,还不如说前身是公叔宁的玩具,那种毫不费力,就能逗弄得前身哇哇叫的快乐,那种在前身面前,可以毫无顾忌地释放自己真性情的感觉,实在是让公叔宁上瘾。 一次、两次……前身也渐渐地知道了自己的处境,但她对公叔宁说,“我知道我很笨,但我不甘心,哪怕我学不好、学不会,也不会像姐姐那样认命的,我要挣命!”可以说,无论是穿越前后,清露这个人的性格都很统一。 当时公叔宁曾告诉过前身,“不要学,你就这样,我就永远喜欢你、宠着你!”他是认真的,同时也因前身这种勇敢和执着而产生了深深的怜惜。 对公叔宁这样的承诺,前身是不相信的,所以前身一直缺乏安全感,也没重来没放弃过“学习”,甚至没意识到她正在弄巧成拙。 好在,前身还来不及学会、更来不及失去公叔宁的信任,巨变就发生了,他们之间的感情,一直是如此纯粹。 尽管是短短的相处,得益于前身完整的记忆和无比相似的性格,清露还是很敏|感地察觉到了这一点,现在的清露无论心胸还是情商都有了长足进步,所以她学会了在公叔宁面前坦诚,哪怕是提出一些极为过份的要求,也会直言相告。 公叔宁绵绵密密的吻落在了清露的额头、发间,“好的,露露,我们不回去了,我能给三哥的已经都给了,我们就在乡下做一对平常夫妻!”此时的他真是这么打算的。 清露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谢谢你,阿宁!”她的第二步也做到了。 公叔宁顿了顿,“我知道,你这样,也是为了我!”一如既往地善良。 清露不说话,只是紧紧地依偎着公叔宁,很快便睡着了。 清露的确没说谎,但有所隐瞒。 留在小岭村,得益最大其实是清露和睿儿。 清露可以默默地攒银子、为睿儿和自己培养势力,可以躲开京城她无法抗衡的权力倾轧的漩涡,让自己“一枝独秀”不再成为炮灰。 最重要的是,她可以保留自己的执着,守护着家园等待秦怀恩的归来,这也算是一种对秦怀恩的召唤和对公叔宁的表态。 她甚至想过,等秦怀恩回来时,不管公叔宁还在不在,她在这里总比在京城给秦怀恩的压力小,说服公叔宁一个人,也比对抗整个世俗的道德标准要容易些。 保护公叔宁的目的也是有的,但并不是最主要的,因为清露明白,她不可能做得比公叔瑾更好,只要公叔瑾想,随时随地都可以轻易地打破她这脆弱到不堪一击的所谓“保护”。 这样的保护,与其说是保护,还不如说是逃避。 所以,在公叔宁提到这一点时,清露并不居功,也不回应,只要公叔宁答应了,只要给清露一些时间,她就能借助秦怀恩留下的根基继续成长,多一个月、多一年,对她来说都很宝贵,因为此时的清露并不知道,秦怀恩正在为她做着怎样的努力。 秦怀恩不停地奔跑,不管白天还是黑夜,他失去了时间的概念,也不在乎旁人异样的目光,和清露的分离,让他仿佛丢了魂魄。 秦怀恩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知道他为何要停下,他只是静静地坐在墙角,呆呆地注视着某一个地方,用全部的意志力消化着内心无法言拟的痛苦。 “吱呀——”秦怀恩面前的一扇门开了,随着一阵喧嚣的斥骂,一个人被丢了出来,“呸!没银子还敢到这里来,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长得倒是人摸狗样的,没想到这么没脸没皮,还功名,你那功名在这里算个屁?!” “咣当”一声,门又被重重地关上了,被丢出来的青衣男子很是费力地爬了起来,跌跌撞撞中,一不小心撞到了秦怀恩的膝盖上,疼得他直吸气,但这事儿怪不得秦怀恩,他便没说什么。 “岂有此理,你们怎能如此狗眼看人低……”青衣男子讷讷地嘀咕了几句,自然不会有人回应,他很是自来熟地来拉秦怀恩,“行了,兄弟,同是天涯沦落人啊,哥哥我还有几两碎银子,咱们找地方好好醉一场,也好忘了那些臭婊|子!”他以为秦怀恩和他一样,若不是没银子进去消遣,就是因银子花光了,也被赶出来的,毕竟,这是府城最大教司坊的后门儿,这样的情景可谓屡见不鲜。 青衣男子一身酒气和脂粉味儿,熏得秦怀恩一偏头,将他从泥塑木桩般状态中解救了出来,让他意识到他正身处何处,也让他听懂了男子的话。 秦怀恩不由勃然大怒,一把掐住了男子的脖子,从地上站了起来,“你说什么?你说谁是臭婊|子?你没银子还怪得了旁人了?”尽管他知道这一世的清露已不在这里了,但他还是忍不住出言维护,就像他不知不觉中在这里停下脚步一样。 就在男子被秦怀恩掐得快要断气时,一阵急促的锣声响了起来,“开江啦——,倒开江,起冰坝啦——,远离江边,快跑啊——”立时,整个街面都乱了起来,人们从睡梦中醒来,有的慌慌张张地打开门四下里张望,有的则哭天喊地的往江边码头跑去。 524.第524章 神奇的倒开江 秦怀恩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这件事他记得,前世也发生过,只不过和他没什么关系,所以上辈子他便错过了,后来听人谈起当时无比壮丽的景色,因没亲眼去看,还很是遗憾,现在既然赶上了,他就想去看看。 青衣男子抓住秦怀恩愣神的机会,挣脱了秦怀恩的钳制,立时跑远了,而秦怀恩也随着人流,不知不觉地往府城码头走去。 开江是北方的一种自然现象,指的是春季江面冰雪融化,解除冰封的状态。 开江大致分为两种,文开江和武开江。 所谓的文开江就是说下游的水面先化开了,然后是上游,随着天气一天天转暖,江水带着晶莹剔透的冰凌浮浮沉沉滚滚远去,江边尚未消融的积雪,如水墨线条般勾勒出断断续续的自然曲线,让人体味着冬去春来、万物复苏、辽远开阔的意境……这样的景色还是挺好看的,比如三天前秦怀恩离开山上的那一天,清露看到的景象,就是文开江,只不过是山上的小河水流比较小罢了。 在当地,文开江通常占到开江的九成以上。 武开江和文开江相反,是指在开江的过程中,水流因各种原因导致了不那么顺畅,比如个别水段有“连底冻”(从水面一直到水底都结冰)尚未化开,或者某一段江面没化开,漂浮在水面上的冰块流不下去,经过一段时间的堆积后,会产生爆炸样的效果,很是惊人,也可以伤人。 而武开江中最可怕的一种,就是现在敲锣人口中喊的“倒开江”! 倒开江,顾名思义,就是下游的水还没化,上游化开了,尤其是本府,江水多由高山融雪形成的支流汇集而成,这样的支流落差大,水量丰富,冰雪成份多,奔腾的河水裹挟着巨大的冰块和大量的冰凌从高处猛冲而下,一路上犹如脱缰的巨龙,可开金裂石、毁林推山,到了开阔处一旦受阻,能瞬间筑起几丈高的冰坝,接着是轰然倒塌、怒浪滔天…… 倒开江不是景色,而是灾,天灾! 府城的码头实际上是在城外,但因码头上人流和生意都很多,到了夜间也挺热闹的,所以朝向码头的那一扇城门通常不会关,此时疯狂的人们正朝着那个方向涌去,有进城的,也有出城的,十分拥挤。 秦怀恩不想和他们争抢,走了一段路后便直接跃上了城墙。 正是黑夜将尽晨曦微露之时,晨风中带着秦怀恩无比熟悉的冰雪味道,他极目四望,只见东北方向一条白线,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的迅速扩大,他刚想再仔细看一看,耳边便传来“轰隆”一声巨响,脚下的城墙一阵摇晃,幸好他下盘极稳,若不然就能被直接晃下来,接着就是无数大大小小的冰块四散开来,犹如烟花一般,但那声势,可比烟花大上太多了。 “呵呵……”秦怀恩忍不住笑了,“有点儿意思。” 是的,其实百年不遇的大灾也可被称为百年难遇的奇景,前提条件是,你得有这个能力和心情去欣赏。 显然,这两点,秦怀恩现在都具备。 跳下城墙,秦怀恩向江水堵塞的区域飞跑而去,很快便离开了府城范围,但等过了一段时间后,秦怀恩就发现,他其实根本就不用着急。 府城附近的这段江面基本上全都没化开,冰坝一次次地筑起,再倒塌,他有太多的机会可以观赏,有时,因为水流太急了,还会带着冰块石头等物,冲如到冰面以下,经过堆积后,冰面的下方就会鼓起一个大包,再然后,“轰隆隆”地炸开…… 这种无以伦比的气势,秦怀恩找不到任何言辞来形容。 秦怀恩痴痴地看着,看滔滔的水流,一次次地冲撞,将冬的残余寸寸冲破,每一次都带着一往无前的孤勇和视死如归的决心,每一次都撞得粉身碎骨,却每一次都立刻重新聚集起来,进行下一次的尝试,永不言败,绝不放弃! 天亮了,太阳升起来了,飞溅的冰块和水花直冲云霄,划出美妙无比的线条也绽放着耀眼的绚烂,那么美丽动人也那么的酣畅淋漓,就如同清露在他的掌心起舞…… “看啊,露露,春天来了,”秦怀恩轻轻地笑着、说着,“我们不会被留在冬天里的,只要我们足够勇敢和努力,康乐王的春天是寻找到的,那么我就为你开辟一个春天吧,你要等着我,不要再哭了!” 秦怀恩想起,重生后他曾为了等待清霜的到来,苦苦准备了十年,那么为了清露,他又何妨再去努力十年呢?不,哪怕是更久,他也是不怕的。 分离之苦算得了什么?艰险万重又算得了什么?只要伊人安好,只要希望犹在,只要一息尚存,那么就什么都阻挡不了他的脚步! 而这,不也正是他狠心离开清露的目的吗?! 秦怀恩的心境豁然开朗,只觉得豪气冲天、神清气爽,就连那些纷纷扬扬打在他身上的冰碴和水滴,都让他感到了无比畅快。 不知道是第多少次了,冰坝再度倒下,随着气温的升高和江面化开部分的增多,气势已比方才弱了很多,好巧不巧,一块儿锅盖大的冰块儿直奔秦怀恩头顶而来。 “啊——” “小心——” 大大小小远远近近的惊呼声响起,让秦怀恩意识到,他已在不知不觉中,随着江水再次走回了府城城门附近,而这其中,有两声喊叫是那么的与众不同,“恩公?”,“秦爷!” 秦怀恩抬手,轻轻一抹,先让冰块转了个方向,犹如擦掉一粒不起眼儿的尘埃,再转身回头,便看到了两个熟人——韩狗子和岳杏儿,正站在远处瞪大双眼吃惊地看着他。 韩狗子的家,就在码头,因为他就是在码头做事的嘛,很少有人像秦怀恩这样,只顾着欣赏奇景,绝大多数人站在这里不肯离开,都是为了保护他们的财产和家园的。 525.第525章 韩狗子的困难 那些听到锣声就发疯样往码头跑的人,不是有亲人住在这里,就是在码头上有生意,往城里跑的人,则是为了转移财产。 韩狗子和岳杏儿属于后一种人。 从敲锣通知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了,家里的人手又多,两人的东西已全搬完了,现在守在这里,是为了看看能不能保住房子,没想到遇到了秦怀恩。 秦怀恩听说了这种情况后,二话不说,带着韩狗子找来的一大块儿布,便站到了他们家院子的当中。 接下来,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就是这么一块儿柔软的布,到了秦怀恩的手里,变得比石板还结实,无论多大的冰块儿飞溅过来,都能被挡住、卷走。 秦怀恩犹如赫赫天神,保护住了韩狗子这最重要的财产,见识到这情景的很多人,都对秦怀恩有顶礼膜拜的冲动。 韩狗子激动坏了,他就知道,他的等待和努力全都没白费,他终于让秦怀恩这个奇人眼中有了他,天晓得,他盼星星盼月亮地等着这一天的到来,无数次梦见秦怀恩来了,他终于有了大靠山,过上了好日子…… 而这一天,真的来了! 相比之下,最冷静的人,反倒是岳杏儿。 岳杏儿在小岭村时,听到有关秦怀恩的传说太多了,还亲眼见识过秦怀恩和清露的掌中舞,有点……怎么说呢,就是早就把秦怀恩当神了,见了神迹也不意外的感觉。 又过了一个时辰,倒开江的水段从府城大致过去了,尽管还有不时漫上来的江水,但因离得比较远,倒也威胁不到包括韩狗子在内的一些人家了。 府城又恢复了平静,倒霉蛋们看着被砸得房倒屋塌的房子,点数着他们的损失,忙忙碌碌地继续抢救,而韩狗子则趾高气昂地招呼小兄弟们将东西又搬了回来,热情洋溢地请秦怀恩吃饭。 在其中,发生了一个小插曲,岳杏儿向秦怀恩打听清露,秦怀恩看了岳杏儿一眼后,一言不发,整个人瞬间消失了,过了好久才回来。 这是一个开始,从这之后,每个接触秦怀恩的人都被告知,秦爷有个忌讳,就是不能提“太太”,只要一提,秦爷就会做出过激的反应,若是关系还算不错,那么秦爷就会消失,什么时候出现,全看秦爷的心情,若是关系一般,秦爷便再也不会在你的面前出现了,若是原本不相识,那这个多嘴的人最好自求多福,被一拳打得几个月下不了炕,那也怪不得旁人。 久而久之,很多后来和秦怀恩相识的人,都不知道他已经成亲了。 酒桌上,韩狗子殷勤地询问秦怀恩的来意和行程,当听说秦怀恩想去京城,但并不着急,可以等到来年开春后,便竭力地挽留秦怀恩住下来。 韩狗子十分动情地说,“恩公三番两次地救我,怎么也得让我好好报答一番不是……” 秦怀恩似笑非笑地看了韩狗子一眼。 韩狗子全身一凛,不敢再乱说话了,低下头喝酒,他明白,是他太贪心了,他一心想借助秦怀恩的能力上位的打算,已被秦怀恩看透了。 其实秦怀恩并没生气,人人都想过好日子,只要不过份,用些小手段、借助些外力,是很正常的。 秦怀恩对韩狗子的印象还是挺好的,对岳杏儿的印象更好,这是因为清露喜欢岳杏儿,所以秦怀恩不在意利用这段时间帮韩狗子一把,再说,秦怀恩也有他自己的计划,有韩狗子的参与会容易些,用清露的话来说,这是个“双赢”的局面。 可以说,经过清露的教导后,秦怀恩的性格已有了很大的改变,不再那么执拗暴烈,不通人情了。 秦怀恩很快吃饱了,放下了筷子,“说吧,你有什么麻烦?” 韩狗子大喜过望,知道秦怀恩这是答应了。 韩狗子的困难简单说来就是一个字:钱,若是用两个字来表达的话,就是:势力,其实这两点是统一的——在江湖上只有拥有更大的势力,才能积累更多的财富,然后用财富培植更大的势力…… 岳杏儿早就发现这一点了。 岳杏儿刚和韩狗子在一处时,觉得韩狗子很有钱,不仅有钱,还买什么东西都不花银子,就是白拿啊,后来岳杏儿才发现,韩狗子很穷,因为韩狗子要养活的可不仅是他一个人,还要养很多的小弟,可以说,有多少银子都不够。 不仅如此,别说漕帮之外抢地盘的竞争了,就是漕帮之内,各个小头目为了博上位,也是争斗不断,在这种环境下,韩狗子的每一文钱都是用命换来的。 对此,岳杏儿心里一直很担忧,只不过没办法解决,韩狗子已告诉过岳杏儿了,“金盆洗手死得更快,一入江湖这辈子都脱不了身的。” 现在秦怀恩来了,岳杏儿不由心中又升起了希望,殷殷地看着秦怀恩,希望秦怀恩能给韩狗子指一条明路。 韩狗子刚一开始说,秦怀恩就听明白了,很简短地问,“在你们帮里干什么最赚银子?”抢地盘这种事儿,他倒是能帮韩狗子干,但等他走了之后,这就会成为韩狗子的催命符,那他还不如用“正常”手段帮韩狗子赚银子,此外,秦怀恩自己也是需要银子的。 韩狗子想了想说,“放排。” 秦怀恩还没来及说什么,岳杏儿已大叫了起来,“不行!秦爷,你绝对不能去放排!若是……我怎么对得起……”她说得断断续续,因为她觉得说“出事儿”很不吉利,又不敢提“太太”。 但这并不妨碍两个男人充分理解她的意思。 秦怀恩冲岳杏儿点了点头,他现在越来越明白清露为什么喜欢岳杏儿了,岳杏儿不仅和清霜长得像,就连性格也有很多相似的地方,这不,尽管岳杏儿很想让韩狗子得到自己的帮助,但一听说秦怀恩要去冒险,还是断然否决了。 秦怀恩站起身来,对韩狗子说,“我决定去放排了,你安排吧!”回了韩狗子为他安排的屋子。 526.第526章 这还是人吗 这个午晌儿秦怀恩休息得很好,观赏倒开江对他来说是种发泄,让他的心情开阔了很多,遇到韩狗子和岳杏儿,尤其是这两个人很不错的表现,也让他有种他乡遇老乡的亲切。 这个午晌儿韩狗子根本就没法子睡觉,岳杏儿又哭又闹,脾气上来了,还打了他好几下子,逼着他劝秦怀恩打消放排的念头。 韩狗子被弄得没办法,好话说了千千万万也没用,最后像大狗熊样,跑到秦怀恩的门口蹲着去了,还告诉岳杏儿,“像秦爷这样武功高深的人,耳朵特别灵。” 岳杏儿信了,对韩狗子怒目而视了一会儿后,出门儿买菜准备晚饭去了,韩狗子连忙跑回屋子,不一会儿就鼾声如雷,今天这一上午,他可是累得不轻,午间的酒也没少喝。 韩狗子并没骗岳杏儿,别说韩狗子跑到他门口蹲着了,就这两个人在屋子里的吵闹也瞒不过他的耳朵。 秦怀恩发现自己错了,岳杏儿这性子和清霜一点儿都不像,清霜可没这么泼辣,不过秦怀恩对岳杏儿的印象更好了,因为这样的岳杏儿更像清露了。 秦怀恩见韩狗子睡着了,便独自一人往江边走去。 江边很是热闹:打开江鱼的,买东西的,卖东西的,全都出来了,还有很多工匠被请来修房子、打家俱。 其中一个声音特别突出,“材场招人啊,一根木头一两银子诶,快来上车走喽——”喊一阵子就敲一阵子锣。 可和这两人自己制造出来的喧嚣相比,他们的面前却冷冷清清的,这两个人也不在意,继续一声声地喊着。 秦怀恩很好奇,走过去问,“我行不行啊?” 那两个人很高兴,“行啊!”一看秦怀恩这体格他们就很满意,但接下来听说秦怀恩没有“帮儿”就是一个人,便有点迟疑,“你若是想干就先过去看看吧,看有没有帮儿愿意收你!” 秦怀恩点点头,也不等他们用车送了,顺着指点沿江往上游走去,就他这速度,不用着急都比马车走得快,连半个时辰都没用上,就到了这两个人所说的“材场”。 山中多出产,笼统地被称为山货,要说其中最广为人知的东西,则非木材莫属了,小到引火做饭的劈柴,大到参天巨木以及具有各种特殊用途的木材,不一而足。 对此,做为当地人,秦怀恩是相当了解的,不仅了解,他还明白,实际上木头本身是不值钱的,不管这木材多高多大都不值钱,值钱的人工和运费,树就长在哪里,你去砍,山是不会问你要银子的,只要你有那个能耐,能砍下来,运走它,送给需要它的人,它就是属于你的,只可惜极少有人能单独完成这样的任务。 于是围绕着木材各种帮就出现了,专门待在深山老林里伐木的叫木帮,利用河道运木头的叫排帮,现在,秦怀恩又见识到了一种:材帮! 材帮是个小行当,人员也不专业,通常是由其他行当的人临时客串的,工作简单单调,干的是把由山间的水流冲下来的木头勾住,然后搬运堆放到江边,等待由排帮统一运走的活儿,全凭的是力气。 听说秦怀恩要一个人干,不搭帮儿,材场的人看秦怀恩跟看傻子似的。 也难怪他们这样,他们这样的大材场运得可不是普通木头,每一根都有人成年男子合抱那么粗,两丈来长,这样的木头不仅重量在两千斤左右,还不好拿,一个人弄根本就是不可能的,那一两银子的价格,人家可不是胡乱给的。 秦怀恩也不多言,走到水边,先双手使力试了试,然后也没怎么费力,一根木头就被他半举到了空中,随后,一边儿在肩膀上一搭,一只手便松开了,只用另外一只手托着。 除了哗啦啦的流水声,整个材场不闻一声人语,就连那些正在抬木头的人,都忍不住停下了脚步,就这么傻呆呆地看着秦怀恩,肩膀上还扛着木头,那下巴和眼珠子全都掉了一地啊,心里都在问着同一个问题,“这……这还是人吗?!” 直到秦怀恩低吼了一声,“让开!”这些人才如梦初醒。 前后看了看,发现没人挡路了,秦怀恩这才转了身,大踏步往堆放木头的地方走了过去。 两千斤算什么,还是在平地上走这么几步路,不是穿山越岭,想当初他武功还没到第七层呢,就能挑着秦家所有的猪翻墙越户了,现在都大圆满了,干这点子活儿真不算什么,秦怀恩想着,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不由幻想起清露知道了这件事后的样子。 秦怀恩运了五根木头后,这些人才反应过劲儿来,继续各自手中的活儿,不过,那号子是再也喊不起来高声了,有秦怀恩这样的人在身边,他们都不好意思大声喊。 第二天,江边便没了材场招人的马车,第三天材场原本搬运的人少了大半儿,不是他们不想干,实在是秦怀恩太能干了,一个人顶七、八个十人帮,看那样子还没尽全力。 踏着落日余晖,秦怀恩回了韩狗子家,家里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看着他,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秦怀恩“咣当”一声,将一小包银子放到了桌子上,对岳杏儿说,“这个月的家用!”见岳杏儿和韩狗子要推辞,又说,“不收我就走。” 岳杏儿不敢说话了。可怜巴巴地看着秦怀恩。 秦怀恩解释道,“每个月就这一天,往后挣的银子,我就不给你了。”他听见了,方才岳杏儿不仅是出去买菜了,还打算买不少的布给他添置衣裳,而秦怀恩也的确是一套换洗的衣裳都没带,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他怎么好意思在韩狗子这里白吃白住呢? 再说,秦怀恩还有旁的打算。 果然,那几个围在一旁不肯离去的小兄弟见岳杏儿将银子收下了,忍不住问,“嫂子,快看看,到底是我们谁赢了?” 527.第527章 松江上的放排人 码头上的事儿,极少有能瞒过韩狗子的,况且是秦怀恩每次都弄出来这么大的动静,不到一个时辰,秦怀恩在材场中的表现,就在整个码头传遍了,还有很多人特地赶去看稀奇的,秦怀恩走的时候,管材场的人一个劲儿地追问,秦怀恩第二天还去不去了,见秦怀恩应下了,比捡到金元宝还高兴。 韩狗子的小兄弟们听说了这件事后,不仅告诉了韩狗子,还相互间打赌,看看秦怀恩这一个下半晌能赚多少银子,也就是搬多少根木头。 看着那五十多两银子,这些人再次齐齐失声,他们想到了会很多,但没想到会这么多,他们全都输了。 韩狗子讷讷道,“秦爷,这也就是用了两个时辰吧?” 秦怀恩摇头,“不到两个时辰,我不愿意贪晚,为了这点银子,没必要。”他真是这么想的。 韩狗子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我这个蠢货,我早就应该想到,秦爷干什么,什么就是最赚银子的营生!”从钱袋里又拿出来一锭十两的银子,也放在了那堆银子中。 秦怀恩去的那个材场,原本并不是由韩狗子收过水费的,只不过是因为秦怀恩去了,材场的人才看在秦怀恩的面子上,将今年的过水费交到了韩狗子的手上,所以,这笔银子也应该算秦怀恩赚的。 而那些小弟们,看向秦怀恩的眼神,更是热辣辣的,他们继韩狗子之后,终于后知后觉地建立起了一种信念:跟着秦爷有大富贵! 笼络一批得用且信得过的人手,再赚上一笔银子,这才是秦怀恩最终的目的。 “这样你就满足了?这几个人手你就觉得够用了?”秦怀恩看着韩狗子,说得意味深长,趁着韩狗子愣神的功夫儿,又对岳杏儿说,“放排我是一定要去的!”既然韩狗子说那是最赚银子的生意,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岳杏儿神情复杂地点了点头,她算明白了,像秦怀恩这样的男人,她是无法劝阻的,韩狗子同样不能,能管住、劝住秦爷的人,在这世间恐怕只有太太一个了! 岳杏儿炖的开江鱼很入味儿,秦怀恩大快朵颐,对他来说,这是一种家的味道。 韩狗子和小兄弟们十分兴奋,轮番给秦怀恩敬酒,秦怀恩为了和他们打成一片,来者不拒,最后除了秦怀恩,他们都喝躺下了,从这往后,再没人跟秦爷拼酒了。 而岳杏儿看着在灯下飞针走线为他自己赶制亵裤的秦怀恩,回屋后一遍遍地问韩狗子,“你说说,你倒是说说,还有啥是秦爷不能干的?!” 韩狗子醉眼朦胧地看着岳杏儿反问,“我倒是想知道,这啥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秦爷?你念念不忘的那个太太,倒是个啥样的人?!” 岳杏儿先说,“美人儿,像仙女样的美人儿,”又说,“是个良善的人,全村子的人都敬着她,”最后说,“是我知道的最聪明的女子,赚起银子来,比秦爷还厉害!” 开始时韩狗子还仔细听着,脸上露出憧憬的神情,听到后来,便“切——”了一声说,“世间哪有这样的女子?!你也喝多了吧!”转身又打起了呼噜。 岳杏儿不再叫韩狗子了,只是自言自语道,“是啊,世间哪有这样的女子,我若不是亲眼见过,我也不信的。” 在岳杏儿看不到的地方,他们的对话让秦怀恩露出了恍然的笑容,是啊,他的露露,是这世间最好的女子,为了她,无论吃多少苦,他都不怕,也不觉得委屈。 沐浴后,秦怀恩第一次打开自己随身带着的小包裹,里面有一顶小铁盔,两套清露亲手为他织的毛衣裤,将其中一件毛衣贴在脸上,秦怀恩一夜酣眠。 和在材场的如鱼得水不同,秦怀恩放排遇到了极大的阻力——不管秦怀恩多厉害,放排都不是单枪匹马能干的活儿,当听说秦怀恩要全伙儿一半儿的收入后,排帮的人不肯接纳他这个陌生人。 府城外的这条大江,名为松江,是东北地区流程最长,水量最丰沛的一条江,水面最宽的地方,就算是以秦怀恩的目力也看不清江对岸的景物,只能看到隐约的一条水线。 有三个府都因这条江而得名:秦怀恩所在的松源府、隔壁的松林府、占了松江大半流程的松江府,此江的名气由此可见一斑。 而比这条江更有名的,则是松江上的排帮。 在松江上,放排人是个和打渔人几乎同时出现的行当,距今已有几百年的历史了,三个府因松江得名,而松江则是因放排人得名,因附近山上多产松木,肩负着运送木材重任的此江,才被放排人命名为松江。 漕帮在松江上出现得比排帮晚太多了,而且漕帮只负责按照运量收水税,没权力决定人家排帮内部的人员安排,毕竟,放排是一件极其危险、技术含量相当高的活儿,别说旁的帮,就是木帮内部的人,对不同的“伙儿”,都没权力做主。 韩狗子坐在江边发呆,开江已经十天了,放排人基本上都已赶到江边,开始扎排,昨天下游已传来消息,松江已全程开江。 要知道,倒开江这种事是极其罕见的,就是有也不可能是松江的全程,估计顶多再有五天,头排就要出发了,而排帮的规矩是,谁放排,谁就负责扎排,没有旁人扎好排后再往上添人的。 不仅如此,在这十天里,秦怀恩已经换了三家材场了,将府城附近的材场换了个遍,今年因为秦怀恩的出现,材场的活儿完工得特别早,毕竟,每年冬季山上伐下来的够标准的木材就是那么多,材场的活计是固定的。 排帮不肯接受秦怀恩的事儿,韩狗子一直不敢跟秦怀恩说,那样天神般的秦爷被人拒绝,他想了再三也张不开这个口,可秦怀恩又不肯少收银子,他真是没办法,而等到明天,秦怀恩就将面临着无活儿可干的窘境,他想瞒也瞒不下去了。 528.第528章 李老大的排伙子 韩狗子正愁得抱着脑袋唉声叹气,一个中年汉子走过来说,“韩爷,我是木帮的李老大,来请秦爷入伙子放排的……” “什么?!”片刻的惊愣后,韩狗子直接从地上跳了起来,抓着李老大的肩膀问,“你来干什么的?你再说一遍!” 李老大被韩狗子吓了一跳,而且李老大害怕的方式很奇怪,双膝夹紧,两手捂向小腹,弯腰,弓背…… 这种姿势,别说秦怀恩了,就是清露在这儿,也能一眼认出来面前的这个人,他就是去年春天,因心怀不轨被秦怀恩威胁“一敲就掉下来一个”的那个木帮把头! 木帮和排帮虽然并不属于同一个帮派,但关联性是很强的。 因为冬季树木干燥,木材质量好,伐下来的木头能卖高价,厚冰积雪还方便山间运输,所以东北地区伐木的黄金季节是每年的十月到来年的二月,加上准备和收尾工作的话,大约是半年左右。 剩余的半年时间里,那些家里比较穷,或者想多赚钱的,就会来加入排帮放排,在排帮,木帮人组成的伙子,能占到四分之一左右,算是个很大的派系了,也是木帮人数的三分之一吧,尤其是今年,因去年灾年导致的粮价上涨还没过去,为了补贴家用,木帮有一半的人都来放排了。 李老大哆哆嗦嗦地又说了一遍自己来意,韩狗子大喜过望,和他约好明天一早去放排人的聚居地找他。 晚上回来,秦怀恩听说了这个消息后,也是很高兴的,韩狗子的烦恼根本瞒不住耳聪目明的秦怀恩,而且韩狗子猜得没错,明天秦怀恩就要失业了,秦怀恩想了,如果实在是没有伙子接纳他,他就打算离开了,只不过,他还真没想好该干什么去。 第二天一早,秦怀恩和韩狗子到排帮宿营的地方时,李老大正在和人吵架。 原来,听说李老大决定在自己的伙子里带上秦怀恩后,很多人都不干了。 一见秦怀恩来了,李老大的脸色当时就变了,和韩狗子一样,李老大也是把秦怀恩当成恩人和神人来看待的,生怕秦怀恩受一点委屈。 李老大态度极为强硬地说,“不行就散伙儿吧!” 所谓的“一伙儿”或者“伙子”,就是指在一起放排的小队,并没有硬性规定具体是多少人。 李老大话音刚落,立刻便有很多人从李老大的伙子里分了出去,基本上就是少了一半儿,李老大见了,脸色更加难看,但依旧一言不发,坚持自己的决定,直到有两个人也要走时,李老大才爆发了,“丧良心的,就不想想去年是谁救了你们的命?!” 那两个人脚步一顿,转身就跪下了,不是给李老大,而是给秦怀恩,“秦爷,家里急等着银子救命呢……” 秦怀恩脸色平静地挥了挥手,在见到李老大的第一眼,秦怀恩就认出了这些故人,而留下来的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山上同一个木帮中的人,要走的这两个也是,若不然,李老大也不会发脾气。 秦怀恩不怪那些离开的人,毕竟他还没展示出自己让人认可的能力,却先要了看似不合理的价格,谁若不是生存艰难,也不会来赚这份儿用命换来的银子,善良有时并不能当饭吃。 见秦怀恩如此,李老大才大喊了一声,“行了,都给我滚犊子吧!”其实,他也是理解这些人的。 不过,等到第二天,秦怀恩听说李老大为了带上他,不仅散了伙儿,还被挤兑要走头茬儿排时,就不打算放过那些挑事儿的人了,秦怀恩这时倒没说什么,只是嘱咐李老大,一定把那些欺负他的人,都记下来,李老大见秦怀恩说这话时,情绪很平稳,就没往心里去,点头应下。 和正常的打渔航运不同,最适宜放排的是水流急暴雨连天的汛期,因为这时水量大,排漂浮得高,容易避过水底的礁石,尤其是他们,运得都是大木,这一点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但汛期也有弊端,就是水流湍急对技术性要求很高,危险性也大。 松江一年两汛:春汛和夏秋汛,其中放排人最喜欢的是春汛,有“金春银夏”的说法儿。 这是因为春汛由融化的积雪形成,汛期长,比较平稳,有时能和夏秋汛直接连上,要不怎么说,松江是条非常适合放排的江呢。 但这其中也有例外,就是春汛的开始,也就是他们这次要走的头茬排。 春汛刚刚开始,正是江水峰值最高的时候,个别的直流还没完全开江,水量很不稳定,谁都不知道那些隐藏在层层山脉中的,所有支流的情况,更不知道,有多少大石被埋藏在江底,形成了新的暗礁,或者老暗礁有了什么变故。 说穿了,头茬排就是个探路的,还是在不稳定的水流中探路,危险性成倍增长,尤其是今年,气候的异常并未完全过去,以至于形成了倒开江,天知道都从山上冲下来了什么。 往年头茬排都是抽签来决定的,今年在某些人的挑头下,大家合起伙儿来欺负李老大,而李老大为了能让秦怀恩顺利地走上排,不得以才忍气吞声。 这个恩和这个仇,秦怀恩全都记下了。 就连韩狗子都说,“哎,是我带来了秦爷。”材场的收入对漕帮来说,虽然是小钱儿,但却是个风向标,代表着在秦怀恩到来之后,韩狗子的崛起,对此,自然有人会联起手来打压,所以秦怀恩上排才会遇到这么多的困难,李老大才会被人排挤。 听了韩狗子的话后,秦怀恩横了他一眼说,“看你那熊包样儿,有真本事的人,重来就不怕排挤!” 韩狗子的身板立刻拔高了半寸,是啊,他就是不为自己,也不能坠了秦爷的名声。 分完了伙子后,大家就要扎排干活儿了,而秦怀恩也开始了他的学艺生涯。 “这是老倔头儿,”李老大给他们相互介绍道,“这是秦爷。” 529.第529章 另类的相伴 秦怀恩很谦虚地抱拳,老倔头却只是冷哼了一声后,转身走人,李老大先对秦怀恩道歉,“老倔头,老倔头,就是个倔,但人是很不错的,秦爷您别见怪,相处时间长了就好了。” 见秦怀恩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并无责怪的意思,李老大连忙追上老倔头的脚步,低声下气地说起好话来。 秦怀恩早就发现了,在留下的这些人中有两个生面孔,一个就是这个老倔头,另外一个大家都叫他“山窜子”,是个身材消瘦单薄的十五、六岁少年。 山窜子和秦怀恩都是头一次上排。 秦怀恩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老倔头和李老大,将他们的对话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耳朵里,记在了心头。 老倔头今年快五十岁了,已整整在松江上漂了三十年,是排帮有名的“老棹头”,可以说对松江是了如指掌,也难怪脾气会这么倔。 如果说每伙的把头是一个伙子的组织者,那么棹头就是一个伙子的领导者兼技术总监,有时棹头和把头是同一个人。 据说老倔头年轻时,曾受过李老大父亲的恩惠,所以只要是李老大来放排,老倔头就一定不会上旁人的排,这规矩就算今年秦怀恩的出现,也没能打破,可见老倔头着实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见李老大将老倔头的情绪安抚得差不多了,秦怀恩走过去说,“我啥都不懂,这放排的事儿,你老给我好好说说吧!” 就这一句话,又把老倔头的脾气给惹起来了,“说?那得说多少功夫儿?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再说,我说了你就能记得住吗?那得长年累月在这江上走,一点点地……” 老倔头话还没说完,忽然发现秦怀恩不见了,老倔头和李老大全都愣住了,过了一会儿老倔头才讷讷地念叨了一句,“倒真是好身手,”这可是大白天,他这双眼睛又利得很,可愣没看出来这人怎么能说不见就不见了,“就是这脾气,比我还倔!”语气中已没了方才的怒火。 李老大笑得很勉强,他明白越是能耐大的人,这脾气就越是不好,可一伙子人这么闹下去,这趟排可倒是要怎么走?! 不过李老大的愁绪很快便消散了,原来秦怀恩没用多长时间便回来了,手里拿着个装纸笔的小布袋,还有两大坛子府城最好的酒——学会送礼和讨好人了,这是清露对秦怀恩教导的又一大成功。 清露在秦怀恩面前言传身教地抛了那么多次的“媚眼儿”,现在秦怀恩抛起媚眼儿来,那绝对是熟练无比,至于取得的效果,说实话,就连秦怀恩自己都感到无比地震惊。 老倔头相当惊讶地问,“秦爷,你还识字?” “嗯。”秦怀恩淡然地应了一声儿,一伸手就摘了老倔头腰间的酒葫芦,拍开坛口封泥,将酒灌了进去。 老倔头看傻了眼,秦怀恩灌酒什么都不用,还涓滴不洒,连葫芦嘴都没湿。 接下来,对老倔头来说就是更为神奇的一幕:秦怀恩从短靴中掏出匕首,将两张大纸裁成整整齐齐地小块儿,取出麻线订好,直接用砚台取江水磨墨,把墨水灌进准备好的小瓷瓶中,一手夹着瓷瓶捏着本子,一手拿起笔,对还在愣神儿的老倔头说,“现在您老说吧,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我写下来就不怕忘了。”整套动作下来,迅捷得如行云流水,一看就是做惯了的。 “露露还说过,在想要合作、利用的陌生人面前,得抓住机会展示,让对方尽快信服。”秦怀恩在心中默念。 老倔头咽了口唾沫,“秦爷,我以往也没少见过会读书写字的,可像您这样的,我可真是头回见着呢,这……这法子也太巧妙了。”已没了一点儿方才的倨傲,满满的都是敬意。 秦怀恩接口道,“没办法,没有平板只能将就了。”原本还可以用炭笔,更方便,可是炭笔写下的字迹很容易模糊,不适合长期保存和翻阅,他这才准备了这些东西。 老倔头胡乱地应着,“哦哦……”。 秦怀恩哑然失笑,他知道,老倔头没听懂,其实方才这句话是清露说的,就连秦怀恩也不明白其中的意思,秦怀恩甚至还曾特地给清露找了一块很平整的木板,可清露只是拍着额头说,“你就当我没说。”弄得秦怀恩越发地一头雾水。 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人明明是分开了,反而看得越发清晰,她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乃至独特的气息,都像刻在了你的灵魂中一样,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就会说出她曾说过的每一个字,模仿她做过的每一件事,这是秦怀恩和清露分开后的这些日子里最大的感触。 对这种感觉,秦怀恩无比享受,这种另类的相伴,让他处于永不孤独的状态,在漫漫思念中,体味着特别的甜蜜。 从这一刻开始,秦怀恩就成了老倔头的影子,他不再回韩狗子那里住了,吃住都和伙子里的人在一起,他记下了老倔头说的每一句话,还配了很多的图画,也在扎排的过程中,再度展示了他的种种神奇之处,让一伙子的人,在短短的几天里,就对他信服无比。 李老大的脸上笑开了花儿,他有种感觉,这趟排他们一定能走得特别顺利。 “明儿就要祭神下江了,大伙儿都说说,这趟到底是走单排还是走大排?!”老倔头看着所有人问。 十根合抱粗两丈多长的大木组合在一处,叫做“一条”,四条顺下来的排,叫做“单排”,这样的排上通常是两个人。 所谓大排就是将这一次整伙人都要运的木头连在一处,十几个人全都在一个排上。 单排的好处是灵巧好操控,大排的好处是大家在一起方便带新人。 李老大的意思是,走大排。 老倔头不说话,秦怀恩想了想说,“我的意思是走单排,我和山窜子都上头排。”头排是老倔头掌棹。 530.第530章 不会游水但是会飞 李老大刚要开口反对,老倔头说,“我看行,头茬儿排走大排不方便,我信得过秦爷。” 老倔头都这么说了,其他人就都没吭声儿。 这样安排实际上是秦怀恩把自己当老人儿用了,正常来讲新人头一次走排是不能顶一个人用的,比如这次,原本放两个人的头排上就是三个人。 他们这一伙儿这回共是十七个人,扎了八个单排,怎么凑人手都不够,李老大这才建议的走大排,现在这样,这趟排除了老棹头,对其他人根本就没啥影响了。 天刚蒙蒙亮,祭神就开始了,带着其他人各异的目光,李老大的排伙子下水了,此时的众人谁都没意识到,这一年的头茬排注定是一场成就秦怀恩的传奇。 春季的东北天气还是挺凉的,一早一晚时还有呵气成霜的效果,天还没亮,老倔头就从窝棚里钻了出来,对一夜未眠的秦怀恩说,“总这样不行,明儿说什么都得我守夜。”松江流域很长,为了多赚银子,大家都习惯把木材运到能去的最远的地方,所以走一趟排需要近一个月的时间,在这当中,可以停也可以不停,不停的话,就吃住都在排上。 夜间不停排就得有人掌棹,哪怕是风平浪静时棹是固定的,也要看着,以防意外,从一上排开始,秦怀恩就说了,他和山窜子守夜,新人守夜这也是合规矩的。 秦怀恩每次都让山窜子守下半夜,但重来不去叫山窜子,年轻人瞌睡大,白日里干的又都是重体力活儿,结果从上排到现在,实际上全都是秦怀恩守整夜。 秦怀恩笑了笑,“这点活太轻省了,我们习武的人调息比睡觉都好,我还能多学学。”这是实话,走排的苦对秦怀恩来说,真是小菜一碟。 老倔头神色复杂地看着秦怀恩手中翻看的小本子,“秦爷,这本子你都快背下来吧?!”他都记不清,秦怀恩将他说过的那些话看过多少遍了,这还是他见到的,他没见到的呢?想来再笨的人,也能记住了,想当初他真是小看了秦怀恩,不是小看了秦怀恩的能耐,而是小看了秦怀恩这个人做事的心性。 秦怀恩笑了笑,没说话,其实他早就背下来了,但还是想多看看,尤其是面对真正的江水时,每次都能有不同的体悟,什么事不做便罢,要做就要做最好的,不然他怎么能配得上,在他心中犹如女神样的清露呢?! “看看人家秦爷,有这份心性,这世间就没有为难的事儿,你小子有福气啊!”老倔头板着脸对刚起来的山窜子说,顿了顿,“我也挺有福气的!”继李老大后,老倔头也觉得他们这趟排能走得顺利无比。 “嘿嘿……”山窜子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我去做饭去!”他是很懂事儿的孩子,把老倔头和秦怀恩对他的照顾全都记在了心里,然后化成动力,多干些力所能及的活儿。 吃饭时,山窜子问秦怀恩,“秦爷真是好水性,这鱼捞得全都是大个的!”所谓靠江吃江,尽管在出发时,木排的窝棚里也带了不少的吃食,但在排上时,他们下饭的菜,还是以江鱼为主,尤其是秦怀恩来了之后,都是最好的大鱼,就算秦怀恩和山窜子都是好饭量,一顿饭他们有一条鱼再加点旁的菜也足够吃了。 秦怀恩说,“我不会水。”他从小在山里长大,遇到的小河都不深,有深的他就不往那里边去了,反正在水边一样能抓到鱼,所以他一直没机会学会游水。 就像他们现在吃的鱼,秦怀恩不过是在排边上站着,顺手抠块儿树皮就能把鱼打晕了捞上来,下水干嘛啊?! “噗——”地一声,山窜子嘴里的饭和老倔头口里的酒全都喷了出来,真没听说过走排的人还有不会水的。 “这哪儿能行,这不行啊……”老倔头讷讷道,脸上的神情很忧郁。 秦怀恩说,“不怕,我会飞,在水面上飞。”神态很平静。 “哈哈哈……”山窜子笑了起来,他根本就不信。 老倔头倒是没笑,他只长叹了一声儿,没说话。 秦怀恩知道,这不是表示老倔头相信了,而是因为他们上排已经六天了,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行了,”老倔头放下了饭碗,“都打起精神来,我估摸着顶多再有半个时辰就要到‘老抱子’了。” 山窜子也不笑了,神情严肃了起来。 “老抱子”是当地人对抱窝老母鸡的称呼。 他们这一路上共有三十二处险滩,“老抱子”是其中最危险的八处之一,此地江面较为狭窄,从正前方看,两岸突出在水面上的岩石堤岸状如两扇翅膀,江面骤然变窄,水流必然湍急,偏偏在离此处上游的不远处有一个江心岛,形如一只老母鸡张开翅膀抱着一个大大的蛋,“老抱子”由此得名。 这实际上是两个急转弯儿,想要安全通过这个地方,全靠的是掌棹的功夫儿,要先绕过江心岛,但又不能偏得太大,否则到了翅膀的地方,就转不回来了,很容易撞上。 江心岛他们过得还是挺顺利的,老倔头大瞪着眼睛目视前方,双手紧紧地握着棹把儿,按照这个角度,他们通过老抱子应该是没问题的。 过了江心岛后,水流一下子变得急了许多,犹如一只巨大的手,带着泡沫,拍打在排头之上,老倔头稳稳地站着,脚上仿佛生了根,任由冰冷刺骨的江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裳,一双眼睛微微地眯着,始终注视着前方。 可就在这时,老倔头的身体猛地往左侧一歪,棹把几乎脱手而出,尽管他很快便站稳了,但脸色已变得异常难看起来,还有点点滴滴的血迹,顺着依然没被他松开的棹把流了下来,可见方才那一下子的力道有多么的大。 老倔头的双臂开始打颤,棹头也不那么管用了,整个木排开始向着右侧偏离,离危险越来越近。 531.第531章 真的飞起来了 秦怀恩知道,这是因为他们的棹,断了一截儿。 这是很不吉利的事儿,所以老倔头不说。 但无缘无故的,棹怎么会断呢? 秦怀恩往水面上一看,只见一道道的漩涡此起彼伏,尽管并不大,却源源不绝。 秦怀恩明白,这不知道是又赶上了哪条支流正开江,在水面下形成了暗流,方才就是因为这暗流裹挟了硬物,才将他们的棹一下子就给打断了,可见这暗流的威力了。 但这并不是最可怕的,他们这次绕过江心岛选得是右侧,偏偏这道暗流也是横向往右侧冲,那么他们就会…… 不过是瞬息之间,秦怀恩已想明白了他们现在遇到的问题,同时,心到、手到、人也到了。 秦怀恩离开没多大会儿功夫,老倔头的惊呼声也响了起来,“秦爷,拿撑子,找撑点,撑……”他刚喊了一半儿,声音便蓦然停止了,因为就在此时,他感到脚下的木排微微一顿,然后,向左偏了那么一丝。 尽管只是一丝,却校正了木排的方向,起到了“毫厘”正“千里”的作用。 这只是个开始,从此时起,木排的停顿,就不断出现,就这样一丝丝地校正了木排的位置。 老倔头忙中偷闲一看,果然看到秦怀恩从排头到排尾不断地移动着脚步,手中的撑杆也一下接一下儿地起落着。 这是很难的。 他们正处于江心岛和翅膀形堤岸的中间,换句话说,这就是江心,水相当深,而秦怀恩的撑杆只有十米多长,除非找到恰当的支点,否则根本就探不到底无法借力,所以老倔头一发现方向无法校正了,就先让秦怀恩找撑点,实际上也不过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罢了。 没想到秦怀恩还真的找到了。 老倔头不知道的是,一发现不对时,秦怀恩就开始找了,而且找的时候是双手各拿一根撑杆,借着木排行进的速度,尽量大范围地找,这需要很大的力量。 可找到了撑点,这还不算完。 木排的是在行进中的,速度还很快,这就要求人在木排上逆着木排前进的方向不停地跑,才能保证每一次撑杆都能准确地戳到那个撑点借力,这可不光是力气大就行了,这还需要速度和手脚的配合,以及眼力和技巧。 老倔头看了一眼每次都被秦怀恩差不多戳到底儿的撑杆,大声感叹道,“秦爷可真是个神人呐!” 想当初秦怀恩用了这么一根最长的撑杆,就有人曾笑话过他,这样的撑杆太笨重了,是很难使用的,真不知道如果他们看到此时秦怀恩为了多撑几下,撑杆都来不及从水中拿出来,只能拖着跑,又会是种什么感觉。 不过,没关系,他们很快就能体验到了。 在湍急的江水中,木排三十多米的长度,很快便过去了,撑点已远离了他们,好在,越接近堤岸,那道暗流的力量也越小了,想来到了堤岸处,反倒是更平静的,而且,现在他们木排的前进角度已是相当安全的了。 可刚松了口气的老倔头,脸色又变了,犹豫了一下儿大喊道,“山窜子,敲锣,后排,掌右舵!”接下来便是一声声地祈祷,“江神保佑,江神保佑……” 走排人的规矩,一条水道上,每伙儿之间要隔五天,同伙儿走排至少隔十丈,这么远的距离,说话肯定是不行了,急切传信时,靠的就是锣声。 山窜子不懂得,明明那暗流是往右侧去的,如果绕江心岛时,从左边绕不是更安全吗?为啥要右掌舵呢?但他还是按照老倔头的吩咐敲响了锣,因为他知道,老倔头这么说,就一定有道理,而且,现在这种紧急传信儿,就是后面排的救命锣,耽误不得。 带着特殊节奏的锣声响起来了,山窜子边敲边往排尾跑,以便让后面的排听得更清楚一点儿。 然而,没过多久,锣声猛然间停了下来,山窜子像傻子样地瞪着江面,讷讷道,“飞……飞了……秦爷真的飞了……” 听到锣声停了,老倔头被气得七窍生烟,转身大吼,“敲锣!”然后便也看到了他终生难忘的一幕:江面上,秦怀恩手持撑杆,踏水如飞,向着第二排奔跑,他脚下激起的一朵朵浪花,在阳光、水色的映衬下,形成了一条五彩的长线,又像一条专门为他开辟的神奇道路…… 此时的秦怀恩如同乘风破浪的雄鹰,又像降临人间的天神! 老倔头回过头来时,手脚都是僵的,他不再祈祷,而是大吼道,“秦爷保佑,有秦爷保佑啊!”从这一刻开始,老倔头不再敬江神,而是敬秦怀恩,渐渐的所有排帮人,都开始这么做了。 很快,第二排的锣声也响了起来,很显然,秦怀恩已到了第二排上,随着锣声次第而响,老倔头明白,这次他们整伙儿人都能安全通过“老抱子”了。 山窜子又走回到老倔头的身边,嘴里一个劲儿地念叨,“咋能飞呢,秦爷咋真能飞呢?这就不是人啊,是个神仙啊……”过了一会儿又说,“秦爷啥时候飞回来啊?”到午晌也没心思做饭了,还在呆呆发愣,“倔爷,咱们停排吧,我想秦爷,就是不说话,看上一眼也行啊!” 这样的讨论和现象,不仅是在这一个排上,而是在所有的排上都发生着,因为他们整伙儿人,都见识到了秦怀恩的“飞翔”。 山窜子当时没想明白,老倔头为啥让他通知打右舵,秦怀恩却在极短的时间内想明白了。 那道暗流不是过了江心岛后才出现的,很可能在岛的上游也有,就是感觉到了这股力量,老倔头才决定从右边绕行的,甚至也就是因为在过岛之前棹就有了一定的损毁,才会在过了岛后很快便断了,这一点,掌棹的老倔头是知道的。 被江心岛一分为二的暗流,一定是越靠近岛力量便越大,上游下游都一样,他们是因为靠右边走,才在上游感觉不深的,可如果从左边绕的话,那麻烦就大了——还没等过堤岸呢,很可能先撞到岛上了,所以这一回只能走右侧。 532.第532章 (加更)为生存做准备 加更感谢书友【青青子衿】的打赏。 ———————————————————— 可走右侧的麻烦也不小,并不是每个人都有秦怀恩的能力,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找到撑点,能有那么大的力量和技巧去撑,得到这一线生机。 这是个无解的命题,所以老倔头才会祈祷,毕竟一线生机也是生机啊! 第二排上是李老大掌棹,秦怀恩跃上他们的排时,他们已过了江心岛,好在,李老大也走排多年了,所以即使没听到锣声传信,走得也是右侧,不过他也遇到了暗流,可以说,秦怀恩来得十分及时。 就这样,秦怀恩从一个排飞到了另外一个排,一个人,一个撑点,一根撑杆,救了全伙子的人。 午饭秦怀恩是在第八排,也就是最后一排上吃的,郑森和柱子时不时地瞄上一眼面色平静的秦怀恩,然后相视而笑,是那种喜悦无从表达的嘿嘿傻笑,既有获救后的惊喜,又有些没信错人的自得,他们是山上木帮的老人,对秦怀恩的敬畏由来已久,现在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心中的感慨了。 秦怀恩歇晌起来后,看到了前面排上插的旗子,就知道今晚是要停排了,不由暗笑,看来今晚上是要热闹一番了,这些人一定会宣泄一下今天看到的“奇景”,正好,他也想说说,这次走排最好少停排,他要赶时间,此外有些事也得打听一下。 再回到头排上时,山窜子的话明显比以往多太多了,拉着秦怀恩不停地问东问西,结果一不小心提起了清露,触动了秦怀恩的忌讳,秦怀恩眨眼间消失不见。 山窜子差点儿没哭了,先是朝着江水大喊,后来又跪在木排上冲着江水磕头,一声声地道歉并哀求着。 老倔头看不下去了,“你就别折腾了,下次记得就行了,到了时候秦爷就回来了。” 山窜子连忙跑回来问,“倔爷,你说秦爷这是去哪儿了,是不是真的变成神仙飞走了,再不回来了?” 老倔头笑了,“就是飞走,也得走完了这趟排,秦爷那是吐口唾沫钉个坑的人!你快去煮姜汤吧,这春天的江水,冷啊!”排上就这么大的地方,根本藏不了人,不在排上,那自然就在水下了。 老倔头没猜错,秦怀恩的确是在水下。 上次发生的事,让秦怀恩明白,走排人不会水到底还是不方便的,就算他能横着“飞”过整个江面,也不能一直在江上“飞”,过了一定的距离还是无处借力,就会有麻烦了,毕竟,他想的不是怎么保住自己,而是要保住整个排伙子的人,还有他们赖以生存的木材。 习武之人的气息不仅绵长还操控自如,此外身体力量大,头脑也十分冷静,所以学游水也会比一般人快一些,就这样,在完全背下了老倔头提供的“走排秘笈”后,秦怀恩又用了几天的时间,学会了游水。 学会了还不算,秦怀恩还几乎每天都要练习,哪怕春天的江水冷得刺骨,他也没有停下,他想,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用上这个技能了,他早学会一天,就能早踏实一天。 秦怀恩想得很对,他的现实经历很好地验证了清露曾对他说过的那句话,“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而此时的“机会”则特指的是“生存机会”。 走排的第二十二天,随着时间的流逝和一路向南,天气已逐渐转暖,短促的春天几乎消失不见,夏的气息越来越浓烈了。 这一天他们三人午饭吃得特别早,因为他们要过三十二险的,最后两险——跳坎子和葫芦嘴儿。 过了葫芦嘴儿,松江上就再无险滩了,再在江上顺水飘个两天,就是交货的地点了。 葫芦嘴在三十二险中属于比较好过的一道险滩,不太有经验的人,往往害怕前面的跳坎子。 “坎儿”就是落差大的水面,那地方水流特别急,从高处直冲而下,跟个小瀑布似的,很挑战人的神经,有时站在排头的掌棹人,能在落下时整个人都被砸到水底下去。 “其实没什么的,这个时候只要掌稳棹,别松手,憋住一口气,等着排再浮起来就是了,反正水面宽,”老倔头这样告诉秦怀恩和山窜子,“不过,若是棹松了手,那就麻烦了,因为不远处是个急转弯儿,到了跟前儿再掌棹就来不及了。” 秦怀恩说,“我想试着掌棹。” 老倔头很干脆地说,“我看行。”秦怀恩的胆量和稳定性,他是相当敬佩的。 见山窜子也跃跃欲试,秦怀恩便说,“咱两个一起来!” 山窜子当时就乐了,少年心性就是喜欢挑战,尤其是和秦怀恩在一起,他的心情更是激动无比,往后也有了吹嘘的资本,不是吗? 收拾好了午饭的饭碗时,老倔头也笑了,“天阴成这样是要下大雨了,下吧下吧,正好过葫芦嘴。” 秦怀恩抬头看了一眼乌沉沉的天空,点了点头,“这场雨的确是小不了。”但还有一句话,他没说出来,尽管云已经很厚了,但这场雨什么时候能下来,倒还真不好说。 山窜子正要开口问,秦怀恩已站到了棹前,山窜子连忙和秦怀恩并肩站到了一处,准备过跳坎子。 最后是三人一起掌棹过的跳坎子,秦怀恩一手掌棹一手扶住了山窜子的腰间,幸亏这样,山窜子才没被迎面而来的水流给打翻在地、冲到水中去。 和过了跳坎子后乐得狂呼乱叫的山窜子不同,老倔头的脸色却阴沉沉的,时不时地抬头看天。 山窜子看着老倔头,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秦怀恩低低地解释了一句,“水位低。” 山窜子分别看了秦怀恩和老倔头一眼,随后便了然地点了点头——这孩子,其实也是很聪明的。 三个人中,山窜子的个子最矮,秦怀恩最高,老倔头居中,方才跳坎儿时,山窜子直接没了顶,却水却只打到了秦怀恩的肩头。 533.第533章 求老天爷不如求秦爷 即便是秦怀恩掌棹,老倔头也站在了排头,这并不是不信任秦怀恩,而是特地来试水位的,现在看来,对水位的高度老倔头很不满意。 可不满意又能怎么办呢?云层越积越厚,宛若一只黑漆漆的巨掌,压抑得让人感到无比憋闷,却偏偏不下雨,这老天爷的事儿,谁也管不了! 过急转弯时,老倔头并没从秦怀恩手中要过棹把,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可刚一过了这个弯儿,老倔头便沉声说,“给我吧!” 秦怀恩明白,这是因为葫芦嘴的危险性,很可能比他们预计的还要大。 表面看起来,葫芦嘴一点儿危险都没有:宽阔的江面,脉脉的流水,一马平川,不急不缓…… 这是因为,葫芦嘴儿的危险在水的下面:暗礁! 葫芦嘴儿水下的暗礁有很多,大致排布呈一个横向的“8”字型,因为这个时代还没有阿拉伯数字,所以就把这个叫做葫芦形。 这种暗礁是挺坑人的,原本宽阔的江面被分为大致平均的四等份后,自然就窄了,只有最中间的部分比较宽一点儿,容易通过,这就是葫芦的“嘴”了。 老倔头稳稳地掌着棹,即便视野很差,他充足的经验和良好的心理素质也让他仿佛多了一双眼睛,准确地从中间部分穿了过去。 “行了!”老倔头满脸笑容地将棹固定好,“这趟差事算是平顺了!” 山窜子也笑了,“那是,咱们有倔爷和秦爷啊!”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秦怀恩却没笑,默默地往排尾走去,山窜子不明所以,但还是跟了上去。 两人静静地站在排尾,秦怀恩也像方才的老倔头一样,不时地默默看天。 山窜子觉得有点儿无趣,正想离开,就在这时,“咔嚓”一声惊雷,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山窜子刚拉秦怀恩去窝棚里避雨,只见秦怀恩脸色一变,大吼了一声,“不好,起垛了!”手持撑杆,在大雨中再次飞了出去。 山窜子吓坏了,跌跌撞撞地往回跑,“倔爷,倔爷,秦爷说起垛了……” “起垛”是走排人专用的称呼,指的是,在狭窄的水面上,木排因为碰撞而堆积了起来,形成了由木头组成的“垛”。 老倔头听了,气得直跺脚,“这个贼老天,这是见不得人好,这雨哪怕是早下一盏茶的功夫儿也好啊!” “起垛”堪称走排人遇到的最危险的情况之一,不仅出事儿的排很容易排毁人亡,如果后面的排反应不及时,也会直直地撞上去,就算排上的人都是灵巧的,能在起垛和撞击前及时跳水,挑垛也需要花一大笔的银子,可以说,这趟排算是白跑了。 “你可听清楚了,是第几排?”老倔头问,和山窜子一道往排尾走,起垛的排越往后,危险越小,因为不会有排被卡住。 山窜子傻乎乎地摇头,“不知道,我没听见锣响,是秦爷说的……”他都在想,是不是秦爷搞错了。 但他们的希望很快便破灭了,一声声的锣声已响了起来,在瓢泼大雨中听起来有点模糊,但还是带来了他们最不想要的消息:起垛的是第三排。 一伙子人如何安排走第几排,是很有讲究的,通常来说,实力最弱的人,会被安排在中间,并且隔开,这样方便照顾,一旦出问题,也来得及反应,比如他们这一次,最弱的分别是:第三、五、七排。 听了山窜子的话和锣声,老倔头仰天悲呼,“老天爷啊——” 假如雨下得早一会儿,水位上涨,木排就浮得高离暗礁远了,就算走错了,葫芦嘴也没什么危险,如果雨再晚下一会儿,天色不这么暗,尤其是别打那个雷,让第三排的人不那么紧张,视线好一点儿,可能排就不会偏,也能安全通过,哪怕是问题出在第五或者第七排呢,伙子的损失也会小一点儿,遇到危险的人也会少很多…… 山窜子倒是好上许多,“秦爷已经去了!”他现在也开始对秦怀恩有盲目崇拜了,讷讷道,“我看求老天,还不如求秦爷呢!” 老倔头目光闪烁,“那……那你去准备挠勾和藤绳吧!”这是准备收集散木重新扎排了。 只不过老倔头的语气并不笃定,说实话,他对秦怀恩并不报多大希望,他甚至很后悔,如果方才自己反应快一点,就该在秦怀恩往排尾走时留下秦怀恩的,要知道,挑垛可是个技巧难度很高的活儿,还说死人就死人。 老倔头是对的。 此时被众人寄予厚望的秦怀恩,也和老倔头一样,在心里一遍遍地咒骂着老天爷:早不下,晚不下,偏偏在起垛的同时,下起这样的大雨来。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暴雨形成了遮天蔽日的白幕,在江面上砸起了一层水雾,不仅能见度极低,还形成了很大的阻力,秦怀恩不知道他离开第二排多远了,也不知道还有多远才能到达起垛的葫芦嘴,他只知道,他就要“飞”不动了。 就在这无比紧张的时刻,秦怀恩脚下一沉,水便没到了腰身,好在,与此同时,他也看到了前面那一摞黑黢黢的影子,想来就是起垛的第三排了。 秦怀恩想也不想,就将手中的撑杆丢了过去,猛提一口气,人如箭般随着撑杆一同飞去,在撑杆点到木垛的同时,手也在撑杆的尾端一拍,借力跳了起来。 可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在撑杆撞到木垛的同时,只听“轰隆隆”一连串的巨响,木垛哄然倒塌,几十根两千多斤重的巨木,乱纷纷地向着秦怀恩的头顶砸了下来。 为什么说挑垛是难度极高的一种活计,就是因为,挑垛的点很不好找,你想想,在意外情况下随机胡乱堆起、卡住的木头,得有多少个支点和多乱的承重线? 那是需要认真的观察、仔细地计算、丰富的经验,才能判断出来该挑哪一根儿,会从哪里倒以及倒的方向的,就是这样,这里面也有很大的赌的成份。 534.第534章 信秦爷没错的 可秦怀恩哪有这样的时间,他也不会算,所以他只能胡乱地用撑杆往木垛上戳,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尽量往下,力气尽量大一些,务必让木垛一定倒下! 但这样做就是玩命儿啊! 听到木垛轰然倒下,第二排的李老大,发出了一声嘶吼,“秦爷——”威武强壮的汉子,泪水伴着雨水滚滚而下,将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表现得淋漓尽致。 可没人笑话他,李老大的搭档哭得比他还惨。 老倔头没来得及拦秦怀恩,李老大却拦了,只是没拦住,所以,秦怀恩实际上是明知道危险,也要冲过去的。 听到垛倒塌的声音,第四排上的人却如闻天籁,二迷糊手里的铜锣“当啷”一声掉在了木排上,口中讷讷道,“秦爷,一定是秦爷,秦爷来救我们了。” 周大憨却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说,“我倒是觉得,咱们还是跳水吧,这雨太大了,我根本就看不清,刚下这么会儿功夫儿的雨,水未必就能涨得上来,垛也不一定就是秦爷挑的,还可能是水冲的……”这绝对是经验之谈,字字珠玑,暗礁起的垛是比较容易被水冲倒的,尤其是还下这么大的雨。 最主要的是,周大憨不相信秦怀恩能为他们冒这么大的险,并且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来。 是的,秦怀恩如此拼命用这么快的速度挑垛,实际上就为了救第四排上的两条人命,并减少整个伙子的损失。 “不——”二迷糊俯身抓起了铜锣,继续敲了起来,“我信秦爷,会来救我们,大哥,你去排尾吧!”去排尾的话,一旦发生变故,还有那么一点儿逃生的时间,算是比较安全的地方了。 第四排上的两个人,是一对儿亲生兄弟,两人向来同进退,而且拿主意的一向是二弟。 “我不!”周大憨干脆收起了棹,“咋地咱兄弟也要在一处。”他们这么拼命赚银子,是为了给家里盖房子兄弟两个娶媳妇的,他是大哥,怎么能事事让二弟顶在前头呢? 周大憨又去抢二迷糊手中的锣,“我眼睛比你好,你去后面吧!”站在排头是为了及时发现前面的情况,让后面的排做好准备,是后排的救命锣,所以必须一直敲,这是江湖道义。 二迷糊将手中的锣交给了大哥,但也没往排尾去,就像周大憨说的,兄弟两个要在一处,他们就这样大瞪着双眼,把自己的性命交给了秦怀恩,只可惜,在铺天盖地的雨水中,他们什么都看不清。 秦怀恩也什么都看不到。 大家想得没错儿,秦怀恩是来救人的,但有一点,大家都想错了,秦怀恩并不是来拼命的,尽管他知道这很危险,可他凭借的是艺高人胆大,清露还在等着他,他怎么能随随便便地就将这条命交待到这里呢?! 再大的困难,秦怀恩也要想办法活下来,不仅自己活下来,还要让这些善良、信任他的江湖汉子们也活下来,从这个伙子的人收下他,同意给他一半儿的收入开始,这就成为了他的责任,如果这些人出事儿了,他的心里会不安,往后也难再有人相信他了! 在木垛倒下的同时,秦怀恩整个人气息一变,一个千斤坠使出来,以比木头更快的速度往江水中坠了下去,这样的话,木头就砸不到他了,木头毕竟是木头,沉不了多深,就要往上浮了,但秦怀恩不想往上去。 就算秦怀恩的力气再大,他也没法子逆着水流游水,拼命游的话,也只是条斜线,到时候还指不定在什么地方上岸呢,所以,秦怀恩得在水底下走,才能保证走到正确的位置,让木垛彻底在水面上消失,不给后面的排造成危险。 但这可能吗? 在旁的地方不可能,但在葫芦嘴是可能的,因为葫芦嘴的底下有礁石,若不然秦怀恩也不会想出这个办法来,可以说,这一次是成也暗礁败也暗礁。 办法是有的,可实际操作起来非常困难,水下黑暗且寂静,没有任何参照物,想找准方向很难,秦怀恩还必须快,一个是他气息再长也有尽时,一个是,第四排离第三排的距离不会很远,留给他的时间很有限。 感受着从身旁脉脉流过的水流,秦怀恩校正了自己的方向,双腿用力在礁石上蹬踏,借以前行,密密匝匝的岩石在他的肌肤上留下一道道的血口子,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只是拼命地向前。 而秦怀恩每一次探出头来换气,都能听到远远近近的锣声,给他指引着方向,秦怀恩简直是爱死这些放排汉子了,人啊,就是如此,希望有人救,更要懂得自救,不放弃对旁人的帮助,又何尝不是在为自己积福呢?! 终于,秦怀恩找到了起垛的位置,还有三根连在一起的大木被卡在那里不能动弹,而第四排的锣声已近在咫尺了,秦怀恩找准位置,在心中怒吼一声,“给我起!”双腿在礁石奋力一蹬,全力往那三根木头上撞去。 秦怀恩使全力,到底是多大的力道,对这一点,秦怀恩自己都不知道,好在,水是有阻力的,若不然的话,这木头被直接撞断了,也是有可能的。 周家兄弟永远忘不了眼前的情景,只见三根巨木犹如柴禾棒般从江水中直冲而起,翻着跟头掉到下游的江水中,带起的水花,伴着雨水一起打在他们的脸上,竟然火辣辣地痛,他们不知道,原来他们离死亡,是这样的近,秦怀恩的力气是如此的骇人。 周家兄弟齐齐跌坐在了木排上,直到一声怒吼唤回了他们的神志,“坐稳喽!” 接着,他们的木排先是颠簸了起来,随后,便散了。 水位还是不够高,他们的木排走的位置也不对,为了不让起垛的悲剧再重演,秦怀恩唯一的办法就是用最快的速度把木排拆开! 尖锐的木钉,强韧的藤条,在秦怀恩的周围划过、抽打,他身上的伤痕更多了,但也争取到了最宝贵的时间,雨还在凶猛地下着,水位持续上涨,第五排顺利通过。 535.第535章 秦怀恩的真正对手 就在第五排通过葫芦嘴的同时,一个人影从水中钻了出来,双臂一撑,“啪嗒”一声掉在了木排上。 就算以秦怀恩之能,在出水的瞬间,也有一时的脱力感,主要是时间太紧张了,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干这么多的活儿,他绝对是拼尽全力。 “哎,这游水,还是得练啊!”秦怀恩心想,如果他的水性能再好一些,真正做到如鱼得水的感觉,还能省不少的力气,速度也会快得多,不得不说,在某些方面,秦怀恩真的是个精益求精的人。 看着秦怀恩身上那数不清的伤口,有的已深可见骨,被江水泡过的肉皮儿白花花地翻着,第五排上的汉子也掉下泪来,如果没有秦怀恩及时挑垛,就算水位上涨,他们的排一样会被卡住。 秦怀恩说,“哭啥?敲锣!” “哎!”欢快的铜锣声响了起来,把大家平安的消息向前面的人传递,也把危险解除的信号告诉后面的人。 紧接着,第四排的锣声也响了起来,秦怀恩笑道,“这两个小子,手把倒是快!”排散了就得现扎,在水中不靠岸的情况下,这是很考验技术的,幸好,第四排的人是技术相当过硬的老手。 可后来,二迷糊说,“那是秦爷排拆得好,我们那排就是顺下来两根木头的一条儿,连窝棚都没塌,紧紧边儿就成了。”窝棚是搭在木排中间的。 跟着第四排锣声响起的,是第二排,秦怀恩听了一会儿后点了点头,“倒是两个命大的!”原来,第三排上的人,被救上了第二排。 其实秦怀恩是可以上第四排的,那样的话能省不少的力气,要知道,这种天气下在布满暗礁的水中,多待一刻就多一分危险,但他不放心,怕万一水涨得不够高,第五排再出事儿,因为第五排也是实力比较弱的。 随着各个排上的锣声先后响起,整个伙子就这样顺利地通过了葫芦嘴,也基本上完成了他们这一次的放排,在这一刻,想来整个伙子的弟兄们都在欢笑。 迎着瓢泼大雨,秦怀恩朗声大笑,那笑声给人一种豪气干云睥睨天下的感觉,连遮天连地的大雨都要避退,尽管他依旧和清露天各一方,但他充满了信心,总有那么一天,他要亲手将清露抢回来,哪怕对方是高高在上的帝王! 是的,秦怀恩明白,从表面上看,他的对手是公叔宁,因命运不济,他输给了公叔宁,可他并不怨恨。 无论前生今世,没有公叔宁,秦怀恩就根本没机会和清霜清露姐妹相遇,哪怕他凭借前世的记忆去京城找,也没机会表现,更得不到两人的信任,绝不会有和清露相爱相伴的幸福甜蜜。 所以,秦怀恩从不怨恨公叔宁,也有胆量面对自己所谓的“失败”。 但从结果上来说,真正阻碍他和清露最终在一起的,实际上是公叔瑾,对于这样的结果,秦怀恩坚决不能接受,哪怕对方是拥有一切的皇帝,他也一定要一争到底,所以他现在才会这么努力! 只不过,无法预知未来的清露现在还意识不到这些,而前一世的秦怀恩也重来没想到过这一点:那时的他境界和眼力都不够,也没偷听到公叔宁对清露的那番感情倾诉,就算听到了,没有清露前面那些教导和交流,他也不懂得这皇家兄弟间的种种奥妙…… 前世的秦怀恩傻乎乎地认为,这世间最厉害的人是皇上,皇上最爱重、信任的就是康乐王,康乐王最宠爱的是清露,无论皇上、康乐王还是清露,都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人。 甚至对清露前世的自尽,秦怀恩也统统怪在了秦家人的身上,现在想来,秦家算什么啊,在身份无比尊贵的皇帝面前,连个蚂蚁、臭虫都不如,公叔瑾根本就是借此机会逼死清露罢了,对睿儿更是利用到了骨子里。 如果说,对清露,秦怀恩是完全无私的奉献,对公叔宁,秦怀恩是遵从道义的避让,那么对公叔瑾,秦怀恩要做的就是交换! 离开小岭村的那一天,秦怀恩就打定了主意,他要一步步地走下去,走到一个就连公叔瑾都不能漠视的高度,拿出公叔瑾非常在意的价码,不得不和他交换,换回清露的平安、幸福和自由。 这或许会很难很难,但秦怀恩绝不会回头! 足足下了两个时辰的大雨,停了,这场大雨昭告着夏秋汛的开始,松江上的春汛和夏秋汛又一次出现了连接,告诉放排汉子们,今年又是一个适宜放排的黄金年份。 红彤彤的夕阳,将浩浩汤汤的江水妆点得瑰丽无比,在放排汉子们的控制下,整个伙子的排凑到了一处,临时组成了大排,起垛和散了排的木头也被重新扎好了。 在汉子们的欢声笑语中,炊烟袅袅升起,食品和酒的香味儿传出好远,很多人都忍不住直吸口水,一遍又一遍地问,“秦爷呢?秦爷咋还不出来?裹伤的话,也用不了这么长的时间吧?”把视线一齐投向了山窜子。 把排都扎好了之后,秦怀恩就进了自己的窝棚,还把山窜子叫进去帮忙,这一去就是挺长时间,现在山窜子都出来了,酒菜也预备好了,秦怀恩却还不见踪影。 在这些热辣辣的目光注视下,山窜子表情变得极为古怪,大伙儿一见,便围了上来,威胁道,“山窜子,你若是不说,休怪我们用‘手段’了。”八卦这种精神,不光女人有,男人也不差。 山窜子连忙讨饶,“我说,我说,可若是秦爷责怪起来,你们可千万要帮我挡挡啊!”他不想再一个人在排边哭喊磕头了。 众人相互间看了看,秦怀恩虽然令人敬畏,但好奇心反倒因此越发旺盛起来,尤其是秦怀恩这种神一样的人啊,哪怕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也能勾起大家极大的兴趣,绝对和后世的脑残粉有的一拼。 536.第536章 那个人那双手 况且,秦怀恩也不是个蛮不讲理的人,虽然话少,对他们还是很友善的。 于是,大家到底还是冲破了那一点点的恐惧,得到了他们想知道的。 原来秦怀恩进了窝棚后,不仅裹伤,还把所有的伤口,都仔仔细细地涂上了去疤痕的药膏,就因为有个指甲盖长的划痕被山窜子给忽略了,秦怀恩还埋怨了山窜子两句,又亲自把全身上下检查了两遍,至于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则强制要求山窜子检查了三遍,所以才这么慢的。 秦怀恩还一个劲儿地说,“下次说什么也得带面铜镜来”,这就是对山窜子还不放心啊。 “最好的金疮药也就罢了,出门在外,身子骨好才能保平安多赚银子,再说,秦爷也不差银子不是?”山窜子皱着眉头说,他也是憋坏了,实在是看到的情景过于颠覆他对秦怀恩这个“英雄”的认知了,“那可是十两银子一盒,府城最贵最好的去疤药膏啊,像不要银子似的一个劲儿地往身抹,没破皮儿,有个印子的地方都要抹啊!” 山窜子的话,让木排上出现了诡异的安静,想来因此对秦怀恩颠覆了认知的人,不仅是山窜子一个。 有人问,“山窜子,那秦爷身上啥样啊?”不怪大家好奇,即使是下水扎排,天气一天天的热起来了,秦怀恩全身上下也捂得严严实实的,连袜子和鞋都不脱,尽管都是单衣吧,可在一帮打着赤膊、穿着短裤的赤脚汉子中,还是扎眼得很呐! “白,跟精面似的白,不仅白,那肉皮儿还又细又嫩,比……”山窜子没读过书,想了想说,“比大姑娘身上都滑溜儿!” 又是一阵诡异的安静,随后便是轰然大笑,“哈哈哈……山窜子,你小子知道大姑娘身上啥样吗?别说摸了,你连见都没见过吧?!哈哈哈……就知道胡咧咧!” 山窜子急得眼圈儿都红了,“真的,真的……”一个劲儿地大叫,却偏生说不出旁的证据来,因为他的确是没见过更没摸过大姑娘。 一只手,突兀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大家全都看傻了。 那是一只什么样的手啊,手掌宽厚,食指修长,指节分明,一看就是一只强壮有力的男人手,可是,同样是这只手,指甲修剪得短且整齐、圆润光滑,在阳光下闪烁着粉红色的健康光泽,手上的皮肤洁白如玉,不见一丝的伤痕和粗皮儿,甚至连毛孔都不明显,让人想起上好的丝缎…… “咕咚”不知是谁先咽了口口水,又不知是谁,伸出手去,朝那只手的手背上摸了一把,随后,就不愿意放开了,因为那皮肤真是太顺滑了,真的比大姑娘还要细嫩! 见来摸他手的人越来越多,秦怀恩连忙缩回了自己的手,并将手背展示给他们看,只见那手背上,出现了好几条红痕——这些汉子们的手太粗糙了,跟小锯子似的,结果只是轻轻摸一下,就留下了印记。 秦怀恩当着所有人的面儿,取出了去疤痕的药膏,不紧不慢地涂上,然后又戴上了五指手套,这手套不仅是一层,里面是丝绸的,外面的则是粗布的——都是他让岳杏儿给做的。 “丝绸不耐磨,粗布又磨手,所以得两层。”秦怀恩给大家耐心地解释,而众人这才想起来,秦怀恩不仅不露身上的皮肤,还一直戴着手套,他们都是第一次看到秦怀恩的手。 汉子们的眼珠子和下巴掉了一地,“俺的个娘啊,秦爷啊,你为啥这么讲究啊?”他们真想不明白,秦怀恩是怎么在这么艰苦的环境下,保持住这些无比变|态的习惯的。 秦怀恩笑而不语,只把目光投向了东北方有清露的方向,为啥,为了最美好的那一天,为了他的手那种最重要的用途。 “阿嚏”,清露在屋子里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公叔宁一惊,“怎么又着凉了?”伸手去摸清露的额头,可那只冰冷的手,反倒凉得清露一哆嗦,让清露下意识地躲开了。 公叔宁讪讪地收回了手,神情忧郁。 清露连忙把公叔宁的手捧起来,“没有,我只是……只是不习惯……”她习惯的是那双永远温暖无比、强壮有力、无所不能的大手,她早就知道,有了那双手、那个人,她就什么都不怕了,只是不知,那个人现在在哪里,那双手还在为他们的未来忙碌吗? 说实话,清露对秦怀恩的离开是充满不解的,她不明白,秦怀恩怎么就能抛下她离去,对她来说,公叔宁的到来是个意外,但对秦怀恩来说,应该早有思想准备啊,她明明记得当初秦怀恩曾经说过,愿意给她为奴为婢,要一直守护在她身边。 难道秦怀恩的心意变了?那她做的这一切努力还有意义吗? 看着清露又开始痴痴地发呆,公叔宁的心绞痛了起来,头一次,他不再那么笃定了,随着时间的流逝,清露真的会完全忘记秦怀恩吗? 因为有了秦怀恩,这次拆排拆得特别地快,只用了不到两个时辰的功夫儿,大家就交货拿到了银子。 “哎,”掂量着手中的银子,沈田感叹道,“这走排时,总觉得排太大难走,到了这收银子时,又觉得木头太少了。”他不是第一次走排,但也属于新人,技术不怎么样。 很多人立时变了脸,“你说啥呢?”一副要打架的样子。 这次秦怀恩收了一半儿的银子,而且是头茬儿单排,木头不可能太多,让他们的收入自然是减少了,可想想秦怀恩救了他们那么多人的命,帮他们省下了挑垛的银子,他们又觉得秦怀恩要得实在是太少了,现在有人说这样的话,自然会引起众怒。 先前口不择言的沈田都快哭了,“我不是那个意思,”跺了跺脚,“我走的可是第三排啊,我怎么能那么没良心呢?!我是家里真的急等着用银子啊!” 537.第537章 想赚偏财吗 秦怀恩走过来救了沈田的架,“我也觉得银子赚得太少了。”他对沈田的印象非常好,第三排起垛时,掌棹一看事儿不好,连忙跳水了,可就是在如此关键的时刻,沈田竟然没急着逃命,而是敲了两遍锣后才跳的水。 就是这两遍锣,让秦怀恩及时赶到,挑了垛,救了第四排,同时也让大家减少了很多的损失,为此,秦怀恩还特地提出来这件事儿,在当晚的饭桌上让第四排的周家兄弟敬了沈田一杯酒。 同样是因为敲了这两遍锣,沈田受了伤,看大夫又花了不少的银子,这次赚的银子已所剩无几了。 见大家都不解地看向自己,秦怀恩话锋一转儿,“你们想不想赚点儿偏财?” 马上,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 谁不缺银子啊?不缺银子何必来吃这口冒险、辛苦的排饭?! 秦怀恩的主意是收散木。 木头到了他们这个环节,是有成本的,而且还不低,在上游扎排时还得另外给漕帮按个数交水税,他们赚的运费其实也可以叫做差价,只不过因为是熟人儿不用先交银子,交货的时候直接扣出来,自有下游的材场和上游的材场结算。 这个时代是没有铁丝的,铁还是军需品控制得极为严格,走排人用不上也用不起,他们用来扎排的是一种木楔钉和特殊的藤条,经过长时间江水的浸泡和水中冲撞,散排是时有发生的事儿,哪怕是时时检查,随手加固也不可避免。 这种情况在使得走排利润减少的同时,也催生了一些行业,比如在江两岸沿途收集散木的人。 收散木的好处是,没成本、利润大、运程短、速度快,坏处是,收入很不稳定,全凭运气,有时还会发生争抢,闹出人命来也不稀奇。 另外,收散木也是有规矩的,不是什么散木都可以收,得经过一段时间和距离,确定木头是没主儿的了,才可以收。 他们这次起垛,经验丰富的老倔头一听到消息,就先让山窜子准备好收集自家散木,后来又在江中停排,等来了第二排,一道横在了江面上,使得自家木材一根都没损失,收散木的人只能干瞪眼看着。 听说了秦怀恩的主意后,很多人都泄气了,也难怪秦怀恩说是偏财,收散木其实赚不了多少银子,还很耽误功夫儿,都不如走趟回头排了。 秦怀恩看出来大家的意思了,但他并不多解释,只是问,“你们愿不愿意跟着我干?!”他是想帮助这些人没错儿,但也要看有没有这个缘分,如果对他不是充分的信任,他就算再缺人手,也不会带着他们,不然的话,很容易给自己造成麻烦。 让秦怀恩十分开心的是,所有人都同意了秦怀恩这个看似很不靠谱的建议。 接下来,秦怀恩开始分配人手,除了秦怀恩外,剩下的十六个人,被秦怀恩分成了两拨儿,八个人一伙儿,这样的话,不怕当地人欺负,也抢得过旁人。 而且第一伙儿人全是技术差的,因为秦怀恩把他们安排在了葫芦嘴儿,排只要扎起来,就没什么危险了,放过去等着收银子就行了。 第二伙则是在另外一个地方儿,还要过三十二险的最后四险,所以安排的都是技术好的,要知道,并不是所有的地方都适合收散排的,没弯流急的话,就算有散木,也收不起来。 看着在身边蹦蹦跳跳的山窜子,沈田笑道,“山窜子,你还挺有精神头儿啊!”秦怀恩交代他们,越是夜间越要打起精神来,因为夜间收散木的人少,没人争抢,所以散木很可能是夜间来,而现在已经是后半夜了。 “那是啊!”山窜子很认真地回答,“我这等银子呢,精神头儿能不足吗?!五百根大木,还是散木,你算算那得多少银子?!”他们这次走排,八个单排才运了三百二十根木头,五百根没成本的散木,能卖出来他们这次走排的五倍银子来,他只要想一想,就根本坐不住,结果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了,蹦跶的也更欢了。 沈田点了点头,讷讷道,“但愿吧,三天,五百根,想一想就跟说笑话似的……”秦怀恩告诉他们,在这里只需要等三天或者收集起五百根原木,就可以离开了,再等也没有了,而现在不过是他们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夜里。 山窜子转过身,看着沈田一字一顿道,“我不管你怎么想,我是信秦爷说的每一个字的。” “我当然也信!”沈田说,他这个人,就是做事比较谨慎,什么事都愿意往坏处想,以便做好准备,只不过和他不熟悉的人,不了解他这种性格,往往造成了误会,幸好,秦怀恩非常理解他,这让他心里感到暖乎乎的。 “我若是不信秦爷,我也不会……”沈田还在跟山窜子解释着,忽然间看到山窜子站在江边不动了。 沈田站起身,顺着山窜子的方向一看,只见在月光下泛着银白波光的水面上,有成串儿的阴影正起起伏伏,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 见山窜子还待在那里念叨,“木……木头,咋这么多木头呢,我一定是看花眼了……”抬手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别看他对沈田说得那么笃定,其实他也是不相信的。 到了这时候就看出沈田的好来了,他抬腿踹了山窜子一脚,“还不快去叫人,小声点儿,别吆喝!”这么多的木头啊,谁见了谁不动心?幸好是晚上! 这边沈田已抄起了挠勾,率先扎进了水中。 一道道身影随后赶到,他们很有默契地默默忙碌着,脸上先是见鬼般的神情,接着就是无比的兴奋,身上的劲儿怎么用都用不完,这辈子扎排就没这么利落过。 天色微明时,江边已有人出现了,有人好奇地问沈田,“你们怎么在这儿停排了?昨儿怎么没看见你们呢?”其实他们看到的只是沈田的人,而不是沈田刚扎好的大排。 538.第538章 小心无大错的沈田 马上就要到目的地了,又是一马平川的,极少有人在这里停排的,而且他们昨天下半晌才到的,没人想到不过是一夜的功夫儿,他们就能捞上来这么多的散木。 沈田咳嗽了一声,“啊,那什么,排散了,没办法……”打了个眼色,“够数了没?”一听说够数了,立马招呼一声,“上排走人!”怪不得秦爷说够五百根就走,实在是一旦这些人回过味儿来,发现这些是散木,他们很可能连命都得交代到这儿了,没办法,太诱人了。 别说现在超过五百根了,就是不够,也得走了! 伙子里有人刚说了一句,“那还有散木没收呢……” 沈田便红着眼睛冲了上去,“说什么呢?有没有点儿江湖规矩了?那不是咱们的木头,就不能收!”一边推搡着自己的伙伴儿,快点放排,一边大喊,“秦爷的话,你们都敢不听了?!” 沈田最后这句话,彻底唤醒了同伴儿们的神志,一起推着木排往江中心走去。 江边的人听了这话,全都犹疑不定,有人满脸狐疑地看着他们,还有人打算去叫人拦住他们,情况十分紧急,简直是一触即发。 也有人说,“秦爷?江上飞秦爷?秦爷的排伙子不是早就过去了吗?”跟着沈田他们也一步步地往水里走,边走边打量他们。 虽然只是短短的时日,但秦怀恩表现得太耸人听闻了,已在松江上有了名号,这些人有些畏惧,就算是有怀疑,也不敢直接动手,况且,怀疑毕竟是怀疑,若是万一劫错了呢?! 可更多的人则是冲进水里,去捞那几根不多的散木。 结果,沈田一伙儿到底还是利用这个机会,顺利地将排放了出去。 迎着绚烂的朝阳,他们的大排在江水中悠悠然飘远了,直到两边的岸边都看不到人了,他们才相互间看了看,“哈哈”大笑起来,“神了,这秦爷真是神了!” 只有沈田沉着脸说,“拿起撑杆,一起划吧,咱们走快点儿,还有,等下子拆排都利落点儿,争取连夜把这趟差事干完!”他心里很不安,总觉得这木头来路不地道。 有人不满意了,“昨儿就忙了一夜了,今儿再来一夜,还让不让人活了?沈田你就是胆小!” “我胆小?”沈田大吼,“我胆小起垛了还敲锣?我是怕给秦爷惹麻烦,你们就不想想,谁家散排连棹头和撑杆儿都掉江里的?那排得散成什么样儿啊?可你们听说上游哪个伙子起垛了吗?!” 大家不吭声了,他们是不好意思说那个明摆着的结论,也觉得这事不太可能,在江水里偷木头啊,难道那些看排的都是死人吗?! 山窜子已一言不发地率先抄起了撑杆儿,有人上前道,“行了,山窜子、沈田,我们好赖昨天还睡了半宿,撑杆也不够用,你们就先歇会儿吧,等到下半晌你们再替换我们!” 靠边走,顺水,所有撑杆都不停,他们真的只用了一天,就走完了原本两天一夜的路,不过,到了材场天已是全黑了,他们连夜拆排。 材场的人十分惊讶,“你们这是从哪儿弄的这么多散木?”散木的价格因为无需和上游材场结算,是正常木头的三倍,再说,他们这个伙子,才离开这个材场三天,不是散木又是什么?! 山窜子脆生生地回答,“在江边捞的啊!”这就是废话,还能是从山上抗下来的吗? 捧着沉甸甸的银子,所有人的疲惫都一扫而空,基本上都乐疯了,但沈田不要,他要银票,大家觉得多次一举,但沈田坚持。 沈田不仅要了银票,还不让这些人出去鬼混,就在江边轮流看着,“等倔爷和把头到了,咱们一道动手拆排,能快着点儿,估计他们弄出来的动静也不小。”这时候大家还有点儿不服沈田,因为没想到动静会这么大。 两天之后,整个松江两岸,消息都传遍了,有一个排伙子遇到了水鬼,一夜之间丢了五百多根木头,他们不死心,沿着江往下游找,后来听说了沈田他们收散木的事儿,越想越觉得蹊跷,就从葫芦嘴开始追,一直追到了材场,但和沈田交货已隔了三天四夜了。 走排的规矩,间隔一天或者一夜的木头,就是无主儿的了。 就是这样,这个伙子的把头也就是掌棹,还是找上了沈田他们,要和他们理论。 沈田这个时候倒是不胆小了,那是振振有词,“你们伙子丢木头的时候,我们都在葫芦嘴儿,你们散排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你当我们会飞啊?” 把头说,“你们不会飞,秦爷会飞!”这倒是真的。 沈田点头,“那你去找秦爷问问吧!至于我们的木头,你也知道隔了多长时间,就不用说那些没用的了!”这意思是说,即便那些木头真是秦怀恩拆的排,自己人卖得也很有道理。 把头儿气坏了,“我哪儿找秦爷去?”其实就是找到了他们也不敢问,又说,“让你们的把头出来说话!” 李老大也不在。 把头想揍沈田他们一顿,又不敢,因为沈田他们就住在材场特地为放排人准备的窝棚里,干脆不出门儿,把头没那勇气闹事儿,一起得罪排帮和漕帮两大帮,不是他一个小小把头能承受得起的。 后来把头又想去偷沈田他们的银子,发现沈田他们用的是银票后,便打消了这个念头,银票体积太小了,一个人藏的一百个人都找不到! 把头郁闷坏了,但他的郁闷很快便得到了一定的“弥补”。 这个把头结算四天后,又有一个伙子到达了,人家什么事儿都没出,可他们说,他们后面的排伙子,也遇到了水鬼了,“比你们还厉害,你们好歹是夜间停排,走的又是大排,排上只留了两、三个人,照顾不过来,也情有可原。” 把头这时还挺不服气,“那也没有这么散排的,就从两边,一根根地往下顺,那个整齐啊,还无声无息的,睡在排上的人都没感觉,正好给我们留下了一半儿的木头。”要不怎么说是水鬼呢,这事儿太邪性了! 539.第539章 (加更)快乐报仇推广版 加更感谢书友【╰☆偲偲】的打赏。 ———————————————————— 后面的人问,“那听你这意思,给你们留下来一半儿,你还不乐意了?人家这是仁义,你快想想你做没做什么得罪人的事吧!若是下次再这样,恐怕就没这么便宜你了!” 留下来一半儿,赚钱是别想了,但是赔钱的话,也赔不了太多,因为走的是大排,整体结算,这其中把头的损失最大,实际上秦怀恩留的是一多半儿,所以普通走排人并没损失,就是没赚到银子而已,绝对当得起“仁义”两个字。 把头的脸一下子红了,他做过的事儿,他又怎么能不知道呢?当初就是他挑的头儿,不仅让李老大拆了伙子,还被挤兑得走了头趟排,如果不是这样,李老大这次不会走单排,以至于运的木头这么少,更不会在老抱子和葫芦嘴儿两次遇险! 沈田他们在一旁听着,此时不由齐齐冷笑了起来,“人在做,天在看!”如果是抽签抽到头茬儿排,他们无话可说,被人挤兑成这样,他们真是咽不下这口气。 把头还在吱吱唔唔,后面的人已继续说了下去,“我们后面的那伙子,根本就没停排,那天,正是黄昏时分,天色已然暗了下来,就在这时……” 这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吓唬人,还是天生就有讲故事的天分,总之是把当时的情景说得惟妙惟肖,把材场所有的人都给吸引住了,胆小的人在这青天白日之下,甚至能感觉到阴风阵阵,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其实也没什么的,就是和把头的伙子一样,木头也是一根根地掉落,可人家排上的人手多啊,大家连忙开始捆,奇怪就奇怪在,这么多的人,也阻止不了木头的流失,最后弄得排上的人都害怕了,只得在黑夜中停排了。 这下子好,木头掉得更快了,整整折腾了一夜啊,还是丢了五百根木头,最主要的是那种鬼神莫测的感觉太吓人了,要知道,这个时代的人迷信,他们干的又是危险差事,到了后来,很多人都被吓哭了。 讲故事的人最后说,“估计那个把头,往后是没人敢跟他搭伙子了!”冷眼看着面前的这个把头。 把头想想当时的情景,不由抹了把冷汗,的确,后面的那个伙子,就是和他一道联合起来排挤李老大的。 讲故事的人是说者无心,可把头手下的放排人,却是听者有意,慢慢地向沈田他们靠拢了过来,“呵呵,那个沈田兄弟,你们的伙子还要人吧?”一听说沈田他们这个伙子是打算走回头排的,马上巴结得更来劲儿了。 所谓的回头排,就是指在同一个季节内,走完了一趟排后,抓紧时间回到上游再走一趟,一般这么干的人,都是顶顶穷和十分拼命的,因为这么干实在太累了。 可这些人不一样,他们前趟白走了,为了不空手回家,只能如此了。 好在,跟着李老大,不,应该说跟着秦爷,别的不说,安全是有保障的,那他们就算是赚到了啊,要知道,为啥放排这么危险还有人干,不就是图得收入高嘛! 把头看着那些离他而去的伙计们,心知他的排饭也吃到头儿了,不由仰天长叹,“往后再得罪谁,也不能得罪秦爷啊!”他终于后知后觉的真相了。 的确,顺木头这件事儿就是秦怀恩做的,自打他们开始放排起,他就一直算计这件事儿,将时间掐算得很精确,李老大觉得秦怀恩问完了不发脾气也不采取行动,这件事儿就算过去了,那他真是太不了解秦怀恩,不懂得清露“快乐报仇”的做人原则了。 秦怀恩压根儿就没想用拳头教训那些挤兑他们的人,打人有什么用?能打出银子来吗? 这多好,不仅报仇了,自己还有收获,顺带检验下勤学苦练的游水的成果,关键是心情好啊,真是赚到了! “这个就应该叫做‘快乐报仇推广版’吧?”几天前的黄昏,秦怀恩一边飞快地拆着在水中漂的木排,一边欣赏着木排上惊慌失措的放排人的样子,心里美滋滋地想。 这只是个开始,从这往后,秦怀恩算是将清露这种报仇原则彻底给“推广”了,把他的对手们推广得那叫一个惨不忍睹哦! 在下游材场中的人,故事尚未讲完时,秦怀恩已回到了府城材场。 太阳正当午,但大白天的,放排汉子们全都没去干活儿,快午晌儿了也没心思吃饭,而是全都恹恹地在阴凉处或蹲或坐。 要说最有活力的,恐怕当属一个三十来岁的瘦高个了,他正口沫悬飞地对韩狗子连比划带说,“后天?后天秦爷就能回来,带你们走排去?放排最快也得二十多天,就算骑马回来也不比放排快,”顺水漂本来就快,排还是昼夜前进,大体说来速度是路上骑马的二倍,但那是对沿江行进的普通人来讲的,不是对秦怀恩这样轻功绝顶只走直线的人来说的。 秦怀恩算了,从直线距离上来说,尽管松江下游材场距离府城,比小岭村到府城要远一倍,但他同样能用两天两夜的功夫儿赶到,原因是,这段路都是平地,可比山路好走太多了。 不过,这一次秦怀恩用了六天六夜的功夫儿,他这不是忙着拆人家的排去了嘛,再说,他对路也不熟悉,下次估计就快了。 但即便如此,他也比和韩狗子约定的三十一天的功夫儿提前了,他让老倔头中间儿没停排,把这功夫儿给省出来了,这一点从瘦高个的话中,就能听得出来,他提到的是后天。 三十一天这个时间可不是随便说的,从秦怀恩走的第一趟排开始算,按照走排人隔五天发一趟的规矩,第三十一天发的正好是第六趟排。 但有一点秦怀恩想错了,就是因为他的名气太大了,该走第五趟排的那伙儿人没走,正留下来等着秦怀恩呢,这也是瘦高个这么生气的原因。 540.第540章 府城码头的归属 松江上传递消息的速度非常快,比秦怀恩跑得还快,这是因为整条江都是漕帮的势力范围,人家有专门的传信方式,所以到了现在秦怀恩做的所有事儿,什么飞跃撑过老抱子,一人单挑葫芦嘴儿,拆了两伙儿的排啊,上游,确切地说是漕帮内部,所有人都知道了。请大家搜索()!更新最快的小说 好吧,我们来算一算哈,到目前为止,松江总共只走了四趟排,头一趟是秦怀恩亲自走的,第二趟和第四趟是秦怀恩亲手拆的,满打满算就只有第三趟排和秦怀恩没啥关系,还走得顺顺利利的,你想想,这让那些放排的汉子们,心里能不犯合计吗? 所以在秦怀恩还没动手拆排时,第五趟排的把头就决定了,不能走,坚决不能走,宁可合伙儿少挣银子,也要和秦爷一道走,不然的话,很可能手下的伙计要闹拆伙。 而随着拆排的消息次第传来,这个决心越发地坚定了。 走排的水税还是挺贵的,一根木头就要二两银子,主要是这个地方的木头特别好,能卖上高价,还总是供不应求,要不韩狗子怎么告诉秦怀恩,松江上最赚钱的营生是放排呢。 这些银子当然不是韩狗子这样的小头目能全留下的了,但是他们的收入,与排伙子从谁那里走排,把水税交给谁,有很大的关系。 少收一伙子的水税,对他们来说是很大的损失,就现下的情形来着秦怀恩的崛起,除了已经走了的那三趟排,瘦高个今年就很难再收到水税,他不仅经济上损失很大,还极有可能失去府城码头的地盘儿,他能不着急吗? “告诉你们,”瘦高个已经开始威胁第五趟排的把头了,“你们今天若是不发排,只要我在一天,你就别想在松江上吃排饭了,”瞟了韩狗子一眼,“谁说也不好使。”眼中已有了杀意。 这还不算完,他又指着后天该走排的第六伙儿人说,“你们,这趟隔三天就给我走!”唰地一下从腰间抽出了匕首。 奇怪的是,这些走排汉子们都不害怕,不对,也算是挺害怕的吧,总之就傻乎乎地的身后,就连现在应该冲上来跟他理论和争吵的韩狗子,也一动不动地坐着。 瘦高个正想回头生什么事儿,为什么他带来了那么多的小弟,没一个有动静的,就听耳边骤然响起了一声大喝,“午晌饭好了吗?!”就跟在他耳边打了个惊雷似的,弄得他肝胆俱裂眼冒金星耳朵嗡嗡直响。 瘦高个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全身突突打颤,摇摇晃晃地往地上倒去,但他做为一个小头目,也是习过武,有些胆量的,并没直接晕过去,在倒地的过程中,他挣扎着扭头往后底是谁,跟他玩了这么个恶心人的恶作剧。 这不,一了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秦怀恩还特别坏,一见瘦高个猛然间把脸贴了过去,就像要全力以赴地用头撞瘦高个一下似的,高个的眼中,就是,这一下子若是撞实了,自己的头就得像烂番瓜一样四分五裂, 结果瘦高个“嗷——”地一声,就晕了过去,在晕过去之前,他想,“原来,秦爷是真的会飞啊!” 瘦高个倒地之后,一股浓烈的臊臭味儿,从他身上传了出来——他被吓得大小便失禁了。 秦怀恩挠了挠头,“这人胆子也太小了,我不过是问问饭熟了没,他怎么就这样了?”很是无辜的样子。 “哈哈哈……”韩狗子带头,大家一起笑了起来,尽管不懂得秦怀恩是将内力聚音成团才起到的这样的效果,但方才秦怀恩对瘦高个的小弟们凌空点穴的手段,他们可是,所以他们并不是在嘲笑瘦高个,反而非常理解他,现在大家笑,是因为他们终于等到了秦怀恩。 不过,这瘦高个也是活该,当初那些排伙子不收秦爷,以及合起伙儿来挤兑李老大,背后都有他的影子,到了现在,明知道惹到秦爷没好下场,还非得这么做,这不是作死吗?! “哎,”韩狗子上的瘦高个摇了摇头,“今后这个码头,他是没法子混了。”旁的就不说了,单说这形象就实在太丢人了。 秦怀恩给瘦高个的小弟们解了穴,小弟们就把他抬走了,韩狗子猜得没错儿,大家这是最后一次在府城码头个人,而从这一刻起,府城的码头,就全都属于韩狗子一个人了。 秦怀恩并没在码头吃午饭,约定好了明天大家一道走大排后,走排汉子们就留下来将扎好的排连到一处,做最后的休整,而秦怀恩则和韩狗子回了家。 岳杏儿见到秦怀恩平安归来,开心得直念佛,尽管她也听说了那些秦怀恩的“英雄事迹”,可她想得更多的依旧是秦怀恩的安全和受了多少苦。 来不及准备饭菜了,岳杏儿索性到附近的酒楼中要一桌子席面。 韩狗子又喝多了,喋喋不休地讲着大家对秦怀恩的崇拜,现在,“水上飞秦爷”的名号,已传遍了整个松江,还有帮派里的各种消息,以及他的个人发展计划:要盖新房子已经招了多少小弟,还打算招多少小弟,码头今后要怎么管理…… 仅明天这一趟排,韩狗子就赚了好几千两银子,最重要的是,从今而后,府城所有排帮的水税都是他的了,他已有了招兵买马的实力。 秦怀恩仔细地听着,他知道韩狗子这人粗中有细,这些话是不会随便说的,“京城我是一定要去的,而且明年开春就走,这一点谁也改变不了,不过,在这当中,帮里若是有什么需要我的事儿,我自当尽力。”面对漕帮不遗余力地招揽,秦怀恩这样说。 漕帮的势力可不是只在东北,而是全朝各地都有,可以说,有江河湖海的地方就会有漕帮,而今后,秦怀恩要和他们打交道的地方还有很多。 本书来自/book/html 541.第541章 岳杏儿的心事 秦怀恩当初借着韩狗子这个切入点,参与到漕帮中来,也是为了和漕帮搞好关系,他不介意先给漕帮点儿甜头吃,想来漕帮也不会让他平白无故地出力。 后来,秦怀恩成了漕帮东北六府以及东南五府的首席大长老,这是个虚职,没有必要的话,并不需要他做什么,但凭借着这个江湖身份,秦怀恩在漕帮中有了相应的地位,达到了一呼百应的效果。 同时,韩狗子也因秦怀恩的提携,在东北地区的漕帮中,地位一升再升,让秦怀恩有了一个极为扎实的根基。 “小弟要多招,有眼儿的,无论是走排的还是小弟,我都会带走一些。”秦怀恩说,他需要人,而府城的这些人个个知根知底,又经过他的考验,是相当不错的选择,“还有,等李老大的排伙子回来,让沈田和山窜子回家去盖房子。”留下了一千两银子。 沈田做的事,韩狗子已告诉过秦怀恩了,秦怀恩有种捡到宝的感觉。 至于山窜子这孩子,也很不错,秦怀恩不仅想帮帮他,还想大力培养他。 这天晚上秦怀恩将毛衣又拿了出来,睡了走排以来的第一个好觉,为了怕有损坏,秦怀恩的小包袱是放在韩狗子家的,他带的只是新添置的换洗衣裳。 睡梦中,秦怀恩感觉他似乎从未和清露分开过。 第二天放排时,多了一个仪式,把头带头高喊,“请秦爷上排——”,众位汉子齐齐应和,声势震天。 绵延三里长的大排,极为骇人,也代表着一笔数目巨大的收入,排帮的人中流传这样一种说法儿,不会走大排,并不算真正意义上的走排人,这说明大排特别难以操控。 但秦怀恩早就做好了各种准备,迎接新的挑战,他既有能力又有信心。 秦怀恩提步稳稳走到排中央,预示着他迈向了人生的又一个台阶,也代表着新征程的开始。 在同一天,老倔头和李老大也到了下游的材场,同样的八个人,同样是五百根多根散木换来了一张大额银票。 一伙子人凑到一处,非常开心,又等了三天,第四伙儿的人到了。 和第二伙人不同的是,第四伙儿的把头对丢了木头的事儿自认倒霉,没一丝的反抗,和第二伙相同的是,第四伙也有很多人都想加入李老大的伙子。 李老大把这些人全部收下,就这样,李老大的伙子从原来的十七个人,变成了八十多人。 李老大对原来的十六个人说,“你们的银子也挣足了,不想走回头排的可以回去了。”他们这些人赚了以往五年都赚不到的银子,但没一个人想离开的。 李老大又对新人说,“秦爷眼里不揉沙子,有偷懒耍滑不守规矩不讲道义的,我劝你们还是直接回去吧,省得到时候惹出事儿来,银子没赚到反倒害了性命,后悔就来不及了。” 还真有几个人想了想后,退出了。 剩下的八十来个人,在休息了一天后,就乘上雇来的马车,往府城的材场赶去,他们尽量走直线,一路换车马昼夜急赶,用了一个来月的时间又赶回了府城的材场。 这也意味着,他们对秦怀恩的跟从以及对人生道路的选择,若干年后,他们没有一个人对这次选择感到后悔的,面对无数人的艳羡,他们都相当庆幸此时对秦怀恩的信任,并对秦怀恩充满了感激和崇敬。 秦怀恩的第二趟排,从府城码头出发两天后,岳杏儿挎着菜篮子在府城中疾走,她离开了码头,又穿过了几条繁华的街道,末了拐进了一条小巷子,她很警觉地四下里,然后才满面愁容地敲响了一扇门。 这是一家药铺的后门儿,这家药铺在府城也是叫得上名号的,自打秦怀恩开始走排,岳杏儿就每隔个三五天到这里来找一次人。 秦怀恩在府城时,岳杏儿是不敢这样做的,她也知道有些事她不该管,可那些疑问若是不弄清楚了,就如同石头般压在她的心头,让她每天都过得十分不安稳。 岳杏儿敲了没两下,门便开了,小伙计一见她就笑了,“哎呀,韩大嫂正好你来了,你找的人到了!” 岳杏儿喜形于色地走了进去,“是吗?在哪儿?” 一个药童走出来对岳杏儿施礼,“韩大嫂,我家先生早就交代了,你有什么事儿自管说,听说你来了好几次了,我一到就想立马去码头去找你,偏生被这小伙计儿拦下了……”他是程一针的药童,上次受清露所托来找过岳杏儿一次,还告诉了岳杏儿他们在府城的落脚处,就怕岳杏儿有什么为难之处。 “是,是,是我告诉他们这样的。”岳杏儿连忙说,引着药童到了角落处,依然四处迟不开口。 药童会意,“韩大嫂若是不介意,就到我屋子里去吧,那里清静。” 岳杏儿心知现在不是讲究避讳的时候,立马去了,进了门儿连坐都不坐,开口便问,“你是从镇上来的吗?山上太太可好?近来你见到太太了吗?” 这药童是程家的家奴,已经三十多岁了,比程一针年纪还大,又一向在外面行走,十分干练,一见岳杏儿这么问,马上反问,“韩大嫂可是遇到了秦爷?” 岳杏儿眼圈儿一下子就红了,“这位大哥,你可别这么问我,明知道按照我这身份儿,有些事不该瞎打听,可我这心里就是闷得慌,这才来问问,大哥,你千万别套我的话儿,我不能说的!” 药童点了点头,“我明白的。”程一针的样子他了,岳杏儿的心情他也理解,说穿了就是出自忠仆对主子的关心罢了,当即说了山上的情况,“清露姑娘的主子,就是睿儿少爷的父亲来了……”这些都是正式发布出来的消息,无需隐瞒。 “啊?”岳杏儿一声惊叫,“不是说,人没了吗?”她真的很意外。 本书来自/book/html 542.第542章 (加更)过得还算不错 加更感谢书友【青青子衿】的打赏。 .. ———————————————————— 药童点头,“是啊,秦爷和清露姑娘都没想到这事儿,也算是劫后余生吧,”咬了咬牙,“怎么着也算好事儿,对吧?” 岳杏儿想笑一下,可根本就笑不出来,只得木然地点头,又问,“那就不能赎身吗?” “卖身契是一早就有的,”药童长叹,“这话秀芬也问过姑娘,姑娘就问她,为啥我把你们的卖身契都还给你们了,你们还不走呢?” 岳杏儿捂着嘴,“扑簌簌”地落下泪来,她想起秦怀恩,心疼如刀绞。 哭了一会儿后,岳杏儿的情绪平静了不少,“那……那位爷,是个啥样的人?” “我没见过,见到的人说,那位爷十八九岁年纪,长得比画上的人还俊秀,对姑娘和下人都是极好的,来头很大,身子极是不好,说句不好听的话,随时都有可能……”药童意味深长地杏儿。 岳杏儿脸色灰败地说,“没事儿的,有程神医在,养一养就好了。” 药童说,“这话就是我家先生说的。” 岳杏儿呆愣了半晌儿,才好不容易才消化完药童话中这一层层的意思,她只觉得她这个颗心揪揪成了一团儿极是难过,偏生不知道该恨谁,也说不清楚这种难过是为这三个人谁来的了。 “这就是命啊——”岳杏儿默默地走回了家,直到韩狗子都回来了,才发现,她不仅忘记了做饭,还连菜都忘了买了。 岳杏儿觉得她很没用,谁的忙儿都帮不上,却不知道,她无意中的举动,已帮了秦怀恩和清露的大忙。 岳杏儿一离开,药童就对手下的人吩咐,“出去打听打听,府城这阵子有什么新鲜事儿?” 药童手下的人很能干,打听出来很多事儿,不光秦怀恩的,就连秦大川和秦怀仁的不少事儿都打听出来了,当然了,因秦怀恩的名气太大,还是秦怀恩的消息比较详细些。 听了这些消息后,药童为难了,他想立刻返回小岭村去告诉程一针,但又放下不下这次的差事。 药童愣愣地前的箱子,箱子不大,却包裹得很严实,药童知道,这层箱子里还有一层箱子,再里面则是二十七枚炮制好的落香,每一枚都用棉布包好后,放在专门预备的小瓷盒子里,这样层层包裹,是为了不让落香的气味透出来,免得引人觊觎。 麝香不仅是药材,还是贵重的香料,用量极大,价格高昂,尤其是这种堪称麝香中极品的落香,这一小箱子就值几十万两的银子,一旦出了事儿,就是把他祖孙三代全卖了,也赔不起。 这还不算,有些主顾的订金自家先生都已经收了,到时若是交不上货,真没法子交代,他这趟差事就是将这批落香沿途交给若干主顾后,再把剩下的送到京城主家药铺去,不仅不容闪失,还要赶时间。 “这事儿还不能写信,闹出麻烦来就不好了,现在的山上可不比从前了。”药童感叹了一声后,决定回来时再和程一针细说这些消息,“反正姑娘这日子过得也不错。”他想。 药童的决定是对的,因为三个月后他返回时,又在府城得到了不少秦怀恩的新消息,包括已被广泛流传的,秦怀恩的种种怪癖,这些内容对旁人来说,恐怕只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对清露来说,却有着重要的意义。 而且,怎么说呢,清露现在的日子过得确实还算不错。 已是五月上旬,秦怀恩离开有将近五十天了,分离的痛苦在清露的心中由锐痛变成了隐痛,无论是对走得过于绝情的秦怀恩,还是对想怎么玩人就怎么玩人的老天爷,她恨过怨过,到现在也没放下。 但清露不是那种对月悲秋迎风流泪的性格,不管长得如何娇俏柔弱,吃穿用度怎么精致华贵,她都明白,从骨子里来说,她就不是个娇娇怯怯的大家闺秀,而是个不折不扣的吊丝女汉子。 她有过熬夜一个星期也没考全班第一,节食两周并没瘦成闪电的悲催经历,也知道剪了短发生活不会重新开始,吃巧克力只会发胖不会让人心情变好,生病了发说说发微博说难受的结果,通常只会收到几个赞,而不会有那个一直期盼的人打电话让你开门…… 清露觉得,想得到什么,努力争取才是最靠谱的,与其暗自感叹,还不采取行动更管用,如果不能一蹴而就的话,还得有点儿耐心……或者说百折不回的精神? 想明白了这些的清露,和秦怀恩一样,都开始投入到,为了他们的团聚而努力的生活中。 小厮和护卫们已相处得十分融洽了,那种泾渭分明见面客气各忙各的融洽。 在再三确认小岭村没危险后,护卫们承担了越来越多的工作:巡山打猎榨油放马采集他们认识的药材……不仅让家里人轻松惬意了许多,还大幅提升了清露的收入,最主要的是,包括寿公公在内的这批外来人员,越来越融入并喜欢上,小岭村这悠闲富裕的生活了。 清露在不动声色中,默默期盼他们被自己的糖衣炮弹软化,最后乐不思蜀的那一天。 春耕过后,清露按照去年的计划,继续建设她的山林,组织全村的人给主峰和小山圈上围墙,并把替换下来的木杖子,给村里人用来圈公共墓地。 公叔宁和寿公公还提了很多建议,打算在山上修些别致的亭台,整体提高山林的观赏和休闲娱乐性,并在跨院里加盖两趟房子,彻底解决护卫们来了之后住房紧张的状况。 其中最具有代表性的是对小河的修葺,三座山上共有两条小河,分别在南山和主峰,此外还有包括冷山泉在内的两道泉水。 清露对此乐见其成,在修建上她本来就很小白,没有那么高妙的眼光,人家还是主动出银子给她修建家园,她何乐而不为呢?再说,这样也能让他们住得更舒适开心,愿意留下来不是吗? 本书来自/book/html 543.第543章 各有各的隐痛 无论是自家下人还是村里人,已越来越习惯于,公叔宁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人物”的存在,习惯于和护卫们打交道,并把他们当成邻居和村子的一部分。 麻烦也是有的。 “啊——”清露缓缓地翻了个身儿,打了个哈欠,皱着眉,伸手捶了捶因缺乏睡眠而隐隐作痛的额头。 为了照顾好公叔宁,清露付出了很多,她已习惯了身边人有一点儿动静就睁开双眼,在深夜抱着因疼痛难以入眠的公叔宁轻声哼唱;习惯了迎着初升的朝阳起床,陪公叔宁吃淡而无味的营养餐,并默默计算着公叔宁吃下去的每一口食物;习惯了随时认真观察公叔宁的脸色,利用两世的经验,到处搜罗能提高人体免疫力,并不和药性冲撞的各种补品;习惯了用各种方式不动声色地哄公叔宁开心,费尽心思地为公叔宁准备一日六餐…… 这其中,清露主要是因过往情意和怜惜感动而产生的真情回馈,同时也暗含着,“情债还完就可自由”的小小私心。 “现在谁在你的身边就对谁好一点,这是一无是处的你唯一能做的。”这是清露在现代某一天在心中对自己的劝告,可惜那时她遇到的全是渣男,相比之下,现在面对公叔宁,她做这些一点都不感到为难,只因为公叔宁确实值得。 只是,这条路并不好走。 近两个月来,清露取得了很大的成功,公叔宁眼见着气色就好了不少,体力也大幅增长,无需人搀扶,独自走到内院的摇椅处,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的。 对此,无论是程济远还是寿公公,都对清露不遗余力地夸赞,那种发自内心的感激之情绝对是装不出来的。 可当清露喜滋滋地去问程一针,公叔宁何时才能完全恢复健康时,程一针只是默默摇头。 清露又退而求其次地问,“只要一直保持这样的进展,我想再有个两、三年的话,他总会行动自如、饮食正常、夜夜安眠,不用这么小心谨慎了吧?哪怕长期服药也行啊!” 对于清露这么不专业的描述,程一针想了很久,才十分隐晦地说,“伯父的医术和我是伯仲之间,幼时我的医术都是伯父指点的。”其实他现在的水平已超出程济远一些了,但他无法面对清露因失望产生的痛苦,因为他对医治公叔宁同样束手无策。 清露却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我们也像程御医那样再努力个两、三年,阿宁他也还是这样?!” 程一针长叹一声,“如果这期间不出什么意外的话!”这就是说还有可能倒退,或者…… 那个结果,清露真心不愿意去想。 就算有些梦想被无情地打破了,但清露依旧不能放手,她除了孤勇地走下去,已想不出旁的办法了,而在接下来的两年中,清露真的发现,不管她怎么精心照顾,公叔宁的情况的确是好转得不大。 “没睡好?又头痛了?”公叔宁放下手中的书,伸出手指想帮清露按揉,在快要碰触到清露的皮肤时,又蓦然顿住,他还记得清露嫌弃他的手凉。 清露已抬头迎了上来,“就那么不愿意侍候我?”满是娇嗔的抱怨。 公叔宁的手指落到了清露的脸上,却并不按揉,只是眸色幽深地反问,“小妖精,你要爷怎么侍候你?”话没说完,人已扑到了清露的身上。 清露心中一惊,暗道,玩儿大了。 只是,已经晚了。 一丝殷红正顺着近在咫尺的,公叔宁的嘴角悄悄溢出来,让清露惊恐地瞪大了眼睛,“阿宁,冷静,阿宁,想想……”急切之下她语无伦次,已想不出让公叔宁如何分散注意力了,她的双臂环上了公叔宁的后背,却硬生生地止住,不敢碰触他。 不过,已经够了,清露那双惊惧的眸子,已让公叔宁所有的兴致都变成深沉的悲哀,他神情黯然地翻了个身儿重新躺回他原来的位置,喉结上下抖动,默默地吞咽着口腔中的鲜血,和不为人知的痛楚。 清露不知道在这时该说什么,她起身,拿来盛着矿泉水的玉壶给公叔宁漱口。 口公叔宁倒是漱了,只是那漱口水他并没有吐出来,依旧咽了下去,这让清露想起了一句俗语,“打掉牙合血吞”! “这叫什么事儿啊!”清露在心中暗暗诅咒,“当初和秦怀恩在一起时,是我不行,可是现在是公叔宁不行……哎,不对啊,我也不行啊!” 清露接过玉壶,扯着自己的衣角讷讷道,“阿宁,那个,你知道吗?我……我还没来月事……不……不能的……”声如蚊蚋,偷觑着公叔宁的脸色。 公叔宁的脸色果然好看了一点儿,“我知道,程御医对我说了。”程济远前阵子每天都给清露把脉施针,自然把清露依然“纯洁”的重大喜讯告诉了公叔宁。 清露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所以,你现在这样正好!省得我操心!”趁着公叔宁还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转身往门外跑。 公叔宁在后面喊,“小妖精,你给我回来,我保证不打你!” 清露转过身做了个鬼脸,“我才不信!” 公叔宁无奈地笑了,“你没穿衣裳!”她只穿了寝衣。 清露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重新跳上了床,但并没穿衣裳,而是扑进了公叔宁的怀里,公叔宁轻轻地环住了她。 两人的笑容,在彼此的肩头齐齐消失。 他们都知道,清露的身体已好了很多,在不久的将来就会成为一个健康的女孩子,随时可以为人妻、为人母。 而公叔宁,这辈子恐怕永远都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了,但对这一点,程济远和程一针都不能完全肯定,所以并没跟任何人说,公叔宁和清露都是感觉到的。 又过了几个月,清露辗转听说了秦怀恩保护手的怪癖后,有种霍然开朗的感觉,她终于能够确定,公叔宁在这方面的身体状况了。 544.第544章 不只是想要银子 清露不由在心中暗暗咒骂,“好你个秦怀恩,你倒是放心了,所以就一走了之,告诉你,你若是敢在外面沾花惹草,回头我就阉了你!”不过,她又想,只要秦怀恩能回来,她宁愿原谅他的一切! 这对清露来说,应该是个好消息,哪怕不能和人分享,并且有些残忍,但也足够让清露心情放松的了。 可对公叔宁来说,是种什么样的打击,清露无法猜测,更不忍去想,只能加倍对公叔宁好。 公叔宁原本就有怀疑,清露的样子让敏|感的他笃定了这种预感,那时他的心情简直无法形容。 而现在的公叔宁还不知道这一切,所以依旧报有希望,“露露,”抱了一会儿后,他拍了拍清露说,“我明天想出去逛逛!” “啊,这个啊……”清露略略一犹豫就答应了。 公叔宁是个活泼好动的性子,在京城时,前身曾因公叔宁连续几天带她出去骑马,累得撒泼打滚地耍赖,可现在,在几个屋子里走走,对公叔宁来说都算是剧烈运动了,看得人实在是心酸。 “你想干什么去?”清露问,“咱们得好好算计算计。”公叔宁现在一天要吃三遍的药,六餐饭食,睡三次觉,还走不了多远,出趟门儿相当麻烦。 以往在自家山头逛逛,都得乘马车,而公叔宁能郑重其事地提出来出门儿,那一定不是在附近了,清露必须仔细安排,最重要的是,还得征得寿公公和程济远的同意。 公叔宁知道其中的为难之处,犹豫了一下,还是对清露说,“再过几日就是你的生辰了。”他这是要准备礼物。 “这个啊……”清露点头,“那可得好好想想,望山县就不用去了,根本没什么好东西,吉安县的东西我都买得差不多了,府城的话,我还真没仔细逛过,八成能有不错的,就算比不上京城也总能好上一些……”主意出的是实心实意。 “噗——”公叔宁到底还是笑了出来,“我出门在外可没带多少银子,你仔细酌量着!”以往在京城,清露就是这样,一到了自己个的生日,提前好几天就开始不断地提醒公叔宁,还四下里搜罗昂贵的物件,现在这副样子,倒是和以往一模一样。 清露很认真地说,“我可以借给你啊,让秀芬用账本子记上,回头你记得添上利息就行了!” 清露早就从寿公公那里问出来了,他们这次出门总共带了五万两银子,原本以为不管怎么用都尽够了,可其中一万两给秦怀恩了,后来又开始给清露养家、修园子,公叔宁住下后,还添置了好些日常所用之物:新的木床、两辆曲氏安车、各种衣裳、器具……眼见着那银票就一张张地花了出去,幸好药材之类备得足足的,若不然还真未必够花。 不过,公叔宁要是这么没完没了地住下去,这些银子铁定是不够用的,清露这话可不是在开玩笑。 “罢了,罢了,”公叔宁摆了摆手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最后清露打算把附近繁华的几个大县城都逛一遍,说实话,自打来了这里,她就一直病着,还真没怎么出过门儿。 公叔宁有点头痛,“你这生辰八成得在外面过了。”去的地方太多,很可能赶不回来了。 “所以这贺礼一定要好,怎么也得补偿补偿我。”清露又开始耍赖了。 两人吃午晌饭时还在研究出行计划,后来清露干脆画了个路线图,请了寿公公和程济远一道安排,而程济远则提出,他打算采购一批药材。 清露马上问,“程一针的药铺里没有吗?”绝对的肥水不流外人田。 程济远说,“有的我全都收了来,这几样儿是缺的,并不急,我是打算多备着点儿。”正是按照清露打持久战的主意去准备的,“总之我是要同去的,正好借这个机会看看,有就有,没有就再想法子。”说穿了,就是让寿公公预备好银子。 寿公公目光闪烁,不知在想什么。 公叔宁和清露对视了一眼,默契地都没吭声儿。 寿公公和公叔瑾一直都有联系,而且联系得还很频繁,对此,公叔宁和清露都明白,表面上也表示理解。 公叔宁前阵子是病得无法出行,现在公叔宁身体恢复了,按照道理来说,就该带着清露启程回京城了,但他不想回去,这个就得取得公叔瑾的同意,不过,公叔宁已打定了主意,不管公叔瑾同意不同意,他都不想回去。 买礼物、备药材、缺银子,这一连串的动作下来,其实就是一种试探,看看公叔瑾在公叔宁打定了主意不回京城后,是种什么反应。 公叔宁和清露明白,他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在公叔瑾的监视下,所以即便是私下里,有些话也不能明说,只能充分利用过生辰买东西的借口。 而清露对这种处境,已从一开始的厌恶和反感,到后来的不得已接受,现在她和公叔宁相互配合,两人已十分默契了。 路线和出行的人手,很快便敲定了下来,寿公公一直没说什么,公叔宁和清露知道,这是因为寿公公得把消息传递出去,然后等待公叔瑾的吩咐。 商量完后,公叔宁和清露就准备去休息了,这时,看门儿的护卫来禀报,“林胜德求见姑娘。” 大家都看向清露,清露也有点儿糊涂,“他来干什么?” 反倒是一旁的刘秀芬反应很快,“还能干什么,来要银子呗!”十分厌烦的样子。 “对,对,”清露点了点头,“倒是我忘了,他该去府城赶考了啊!”说完就往前院去了。 看着清露匆匆离去的背影,寿公公说,“主子,奴才总觉得,咱们若是回了京城,姑娘这心里还能静一点儿。”他早就发现了,秦怀恩这个人虽然离开了,影子却无处不在。 他们走在村子里,能听到有关秦怀恩的各种“传说”,他们上山打猎,收获总被人拿出来和秦怀恩比较,他们干些农活儿,也时时处处能听说,“当初秦爷是……”,甚至连公叔宁的容貌,都会被拿出来和秦怀恩一较高下。 545.第545章 低到了尘埃中 秦怀恩是所有人心目中的神,更可悲的是,无论他们如何努力,都无法超越这个神。 说实话,这种滋味儿,是挺令人难受的,寿公公就不相信,公叔宁会没什么感觉。 公叔宁的感觉自然是更加深刻的,他听了寿公公的话后,脸色一沉,“你是让我认输,还是望风而逃啊?” 寿公公叹了口气,“都怪老奴多嘴了。”语气中怜惜多过惶恐,他的主子是天之骄子,出身高贵,才华横溢,俊美无双,岂是秦怀恩这个乡下汉子能比的?武功高强又怎么样? 没听说过“习得文武艺,售与帝王家”吗?再厉害的人,那也得为皇家尽忠,才能博得身前身后名儿,沦落草莽或者成为一个胸无大志的富家翁,怎么都是落了下成儿,封妻荫子更是无望。 这个,并不是寿公公一人的偏见,而是这个时代的人们,尤其是男子们的主流思想,其实就连秦怀恩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在秦怀恩的心里,对清露的爱超越了他的个人追求,这才让他先是放弃,现在又不得不为之努力了。 “可是现在……”寿公公看着公叔宁那单薄的背影,喉咙有些哽噎,公叔宁有家不能回,有身份不能表明,堂堂的皇子、郡王,就这么憋憋屈屈地生活在这小山村中,连自己的姓氏都不敢说,这种心情,想想就让人心里酸得不行。 别看公叔宁在寿公公面前表现得那么强势,回到屋子里后,心里也有些不安,索性又叫人抬了软轿,往外院正堂去了——他倒要看看,区区一个林胜德,怎么就值得清露亲自去见了?! 清露和刘秀芬猜得很对,林胜德的确是来“辞行”的。 乡试在八月间,但小岭村离府城还有一段距离,再说考生也该早点儿去,现在已经五月了,是得准备出行了。 当然,林胜德也是存了私心的,他得看看清露对他赶考的态度,才能决定怎么安排自己的行程。 要知道,府城中的吃住交际可是都不便宜,早去一个月晚去一个月,对林胜德来说,那是关乎到所有身家的大事,好吧,他得承认,实际上就算是用掉他全部的身家,他也是消费不起的,不来见清露,还能怎么样呢? 林胜德这阵子吃得好、穿得好、还没啥活儿可干,日子过得极为顺意,人养得白白净净的,早脱了那股子穷气和畏缩,表面看起来很能唬人。 秦家又倒了,还有人说起过秦秀梅死在外面的事儿,就算无法最终确定吧,也使得林胜德越发地无忧无虑起来。 有很多人家都侧面地打听过林胜德的婚事,林婆子也动了这方面的心思,毕竟,就年龄来讲,林胜德可是不小了。 只可惜林胜德心比天高,觉得在这个小山村里,除了清露就没人能配得上他了,可为了他的小命儿着想,他对清露也就是夜深人静时脑补一下,日常中是一点儿心思都不敢露的。 当然了,林胜德也是有烦恼的,就是希望小学中同僚们对他的轻视。他的课程始终那么少,说好听了,是清露照顾他,睿儿享受着区别于普通孩子的待遇,说不好听了,就是瞧不上他。 偏生这种事儿,林胜德还没法子开口争辩,只得将鄙视化为动力,默默地用功读书,这对他来说,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儿。 公叔宁出现在正堂中时,林胜德和清露的“正事”已经谈完了,这是因为清露很没耐心敷衍他,一听完他的来意,就立即表示,送给他两百两银子的路费,上好的笔墨纸砚若干,另外再给他做六套出门的衣裳和一套新的行李,还特别吩咐刘秀芬都做绸缎的,就连林婆子,清露都说可以不用回石岭村,还在学校中住着,她一定帮林胜德照顾好。 林胜德默默地算了一下儿,所有的开销加起来,三百两银子都打不住,这么一笔钱足够他在府城过上大半年的好日子了,不由立时激动了起来,满面潮红地说,“姑……姑娘……如此待我……”整个人的都不知道要飘到哪里去了。 刘秀芬皱着眉头上前,正要阻拦,一声轻咳响了起来,“露露,早些歇着吧!”公叔宁走了进来。 “哎呀!你怎么出来了?”清露再顾不上林胜德,一下子便跳了起来,去抱公叔宁的胳膊,“大晌午的,日头大呢,不过是不相干的事儿罢了!” 这是林胜德头一次见到公叔宁。 只需一眼,林胜德就想到一个词汇,“百闻不如一见”。 因为身体的缘故,能见到公叔宁的人,实在是太少了,还有很大一部分是自家人,这其中,护卫们不敢谈论主子,小厮们是明明觉得公叔宁好也不愿意说。 偶尔有几个外人,在见识过公叔宁后,把公叔宁说得都快成仙了,很难让人相信。 可是现在,林胜德才意识到,实在是这些大字不识一个的乡下人词汇太贫乏了,公叔宁的风采和仪容,真真是出众得很,他以往别说见,就是连想都没想到过,世间竟有这样的男子! 从云端到尘埃,林胜德只用了这一眼的功夫儿,而自打公叔宁进来,无论是公叔宁还是清露都再没多看林胜德一眼,更别提说话了,而这还不算完。 公叔宁和清露走了之后,刘秀芬就带林胜德去寿公公那里支银子,别看刘秀芬也管家,但她只管清露一个人的家,就算她手头的银子是寿公公的十多倍,她也得去寿公公那里取钱,因为她的银子,是只进不出的。 对此,刘秀芬非常开心。 寿公公皱着眉头给了林胜德两百两银子,又让林胜德在取银子的账本子上签字画押,林胜德看了一眼,发现这个账本子就是下人们平日里支取月例用的,心中就有点儿不是滋味儿。 刘秀芬又说到了衣裳,寿公公说,“就从库房找些末等绸缎做吧,扔了也是扔了,在村子里做就行了。” 546.第546章 林胜德的新念头 寿公公管家以后,家里的布匹就被分了等儿,末等绸缎是家里用来糊墙的。 有些清露以往购置的东西,寿公公根本看不上,可清露说,“在这个地方儿,好东西有银子也未必买得到。”寿公公只得忍了,后来发现,现实情况还真像清露说的这样,所以他一点儿都不反对公叔宁和清露的这次出行——他要购置的东西也不少。 刘秀芬听了寿公公的话后,连忙应了,她也看不上林胜德,不过,她又想起一件事儿来,“那笔墨纸砚家里也是有的。”现在家里人人都会读书写字,这些东西可没少预备。 寿公公点头,“行啊,就把小厮们用的那些给他支一套出来吧!” 在这两个人的三言两语间,林胜德的脸已涨成了猪肝色,他本来想有点骨气,拂袖离去,又舍不得那些东西,他看到过山上小厮用的笔墨,的确是他根本就用不起的。 “不过区区下人……”林胜德讷讷道,想着说什么才能给对方点儿颜色看看。 寿公公一拍桌案,指着林胜德的鼻子骂道,“你说谁是区区下人呢?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就是我们家姑娘心善,念着同乡的那么点子情分,给你个好脸儿了!还秀才、举人,告诉你,就是进士在我眼中也不算什么!我堂堂的正六品看你一眼都是你的造化!” 这个,寿公公并不是吹牛,公叔宁被封郡王后,公叔宁不能露面儿,但当年六皇子府中这些幸免于难的下人们却是可以的,不过是这样的人并不多罢了。 而寿公公和喜公公做为府中大总管,确实是有官职的,早就开始领俸禄、出面办差了,现在喜公公在京城里,就正修缮郡王府,也就是原本的六皇子府呢! 刘秀芬在一旁笑笑地看着,她是不懂得什么“几品几品”的,也难怪,望山县令才从八品,吉安县令才正七品,就连这些人刘秀芬都觉得离她很遥远,她又如何知道品级方面的事呢?她就是觉得寿公公这样训斥林胜德,她很痛快、很开心。 林胜德却不一样,他太明白正六品代表的含意了,更明白一个下人拥有这样的官职,公叔宁的身份又意味着什么了,当下只觉得冷汗涔涔,差点儿没直接跪下去。 寿公公看了林胜德一眼,“不想死的话,就管严实了你那张嘴!”转身离去。 寿公公今天也是正在气头上,这才有些控制不住情绪,说漏了嘴,但是也不怕,他这次在外行走,打的一直是太子府的招牌,就是有人查也只能查到公叔瑾的身上去。 不过,想想自己都这样了,那公叔宁的心情得如何啊?寿公公仰天长叹,在不知不觉中,忽然间对公叔瑾产生了一点怨气,他全身一凛,立马用理智清除了这不该有的情绪。 可情绪这种东西,并不是那么好控制的,还会传染,而这只不过是个开始,从这时起,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公叔瑾和公叔宁这对兄弟间,发生了越来越多的事儿,寿公公这种情绪越来越强烈,终于到了他无法控制的那一天,还在不经意之间,传染给了喜公公和禄公公。 林胜德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山上,他的眼前不断地晃动着公叔宁的影子和寿公公说的话,心里一阵惊一阵慌一阵喜的。 林婆子见林胜德回来,连忙迎了上来,见了林胜德手中的银子,心知林胜德想办的事儿是办成了,心中大喜,不住口地念着佛,感谢清露。 “哗啦——”对面厢房的一个妇人将一盆水泼到了林婆子的脚下,“听说山上的那位爷,做双靴子就要花五百多两银子,偏生有些人眼根子浅得什么似的,得了这么点子接济,就不知道姓啥了!”她也是学堂先生的家眷,平日里最是看不惯林胜德,而现在,她还很是嫉妒,不明白凭什么林胜德什么都不干,就能得到清露的赏识,偏得这么多的好处。 林婆子也不示弱,“我们自然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不敢那么比,”笑嘻嘻地看着妇人,“回头让你们家先生去和山上的爷比比呗!再把你方才的话,去和清露姑娘说说,就说你们家在这里是受了委屈的,看看姑娘能不能也另外给你们些好处?!”日子好了,主要是有清露给她撑腰之后,林婆子的性子也泼辣了起来, 妇人被吓得一凛,她虽然嫉妒,但也明白离开这里是再找不到这么好的差事的,况且,清露是什么人,用个小手指头都能让她家的日子过不下去,慌乱地说,“我……我说啥了?我啥也没说!”转身回屋,“咣当”一声关上了门,连着三天都没敢在林婆子和林胜德面前露面,可见是怕极了。 林胜德听到林婆子的话,却眼前一亮:清露他是再不敢肖想了,这个,他早有决定,只不过是过不来心中的那股子劲儿罢了,从现在开始,他会连不可告人之时的幻想也硬生生地掐断,以免露出行藏。 可是……寿公公的话,又让林胜德生出了新的念头,既然山上的势力,已大到了他无法推测的地步,那么他能不能因此得到些别的呢?! 为了攀附权势获得富贵,林胜德这个人能做出来的下做事,和秦怀仁相比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一点,从他当初能娶秦秀梅,并在秦家忍气吞声那么久,就能看得出来。 “哈哈……”林胜德忍不住笑了一声,决定收到东西后,再去向清露道谢,至于能不能见到清露,他是不在意的,只要表明自己的态度就好。 “咯咯……”清露也在笑,看着公叔宁板着的脸问,“就指甲盖大的这么点子事儿,也值当你这样的?”自打从外院回来,公叔宁就是这副样子,不对,应该是从清露去见林胜德开始,他就不高兴了。 “既是无聊、无所谓的人,你又因何去见?”公叔宁反问,他是不把林胜德放在眼中的,但他必须把秦怀恩放在眼中。 547.第547章 清露的笨办法 公叔宁已把吉安县令写的那些密折全,可以说,对清露到了小岭村后所有的事都一清二楚,为了怕出错,他还和清露核对了一遍这些密折的真实性,那是相当认真的,生怕错过一点。请大家搜索(品#书……网)!更新最快的小说 到了现在,公叔宁对清露和秦家的事可谓是一清二楚,这就更让他心中过不去,秦怀恩离开了,清露为何还要和秦家纠缠不休?就连林胜德这么个秦家的边缘人,一说有事儿,清露也要亲自去见,这到底是为什么? 清露说不清为什么。 想当初留下林胜德,是为了当成秘密武器怀仁的,因为秦怀恩说秦怀仁和林胜德都会中举,秦怀礼更有中进士的可能,而对清露的未雨绸缪,秦怀恩并没反对,这就说明清露的处理方式是对的。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本该一去不回的秦家人,不过是一年不到的功夫儿就回来了,秦家的希望之星秦怀礼也死了,尤其是公叔宁的横空出世,更是让所谓举人进士的威胁根本就不存在了。 清露猜连秦怀恩面对这一团乱麻的改变,也有些束手无策吧,现在清露只不过出于小心谨慎,才把以往的步步为营坚持下去,至于到底是为了什么,她又怎么能说得清楚呢? “我是这么想的,”清露一字一句地说得很慢,“小人物又小人物的用处,不过是两三百两银子的事儿,就当花了买个玩意儿了。”她倒不是有意瞒着公叔宁,只不过仅能说出这些罢了。 公叔宁握着清露的手,微微一紧,若有所指地说,“小人物能有什么用?我所有的麻烦有三哥帮衬着都能解决。”他不能让清露有弄巧成拙的妄想,公叔瑾的势力,不是清露能想像得到的。 清露心知公叔宁是想歪了,不过,也不能说,她对公叔宁有提醒的意思在里面,既然公叔宁觉得这条路走不通,她自然不会再多言,“我可没有你那样的兄长可以依靠,只能从这些小处着手了,左右不过三百两银子的事儿,就打我是丢在水里,又如何呢?”开始洗脸拆头发。 公叔宁问,“有我护着你还不够吗?”说到这里心中忽然有所感,他想起了秦怀恩临走之前,对他郑重其事的叮咛,当时只觉得秦怀恩多此一举,可现在想来,总觉得有什么事儿是他忽略了的。 清露再没接公叔宁的话,和公叔宁一样,清露也想起了秦怀恩走之前对她反反复复地说的那四个字,“活着!等我!” 这些日子以来,这四个字都快要被清露咬碎嚼烂了,还是想不出她即将面临的“生命危险”在哪里,她在心里一遍遍地分析着秦怀恩“叛逃”的原因,以至于连思念之苦都被冲淡了一些。 林胜德出现带来的小小烦恼,就这样在公叔宁和清露的各有所思之下,变得悄然无声,尽管没被忘记,却再生不起一点涟漪。 从第二天起,他们浩荡的车队便离家了,家里的车马和护卫都少了一半儿,等他们再回来时已是半月之后。 清露的生辰到底还是在外面过的。 清露并不在意,她认为,过生辰和过节一样,在哪里过是次要的,关键是和什么人在一起过,既然秦怀恩已经不在身边了,那么在不家里过,她都无所谓。 公叔宁给清露买了一具相当不错的琴做主要贺礼,买了些首饰和杂七杂八的东西做“赔偿”,可谓满载而归。 见惯了宫中贡品的程济远,药材倒是基本上没买,实在是他都眼儿。 让清露有些意外的是,寿公公买的东西一点都比公叔宁买得少。 “哈哈!”清露拍手轻笑,“是寿伯是个有银子的,往后我得勤巴结着点儿。” 公叔宁敲了一下儿清露的头说,“你以往巴结得还少啊?别以为你那点子小心思旁人都来!”公叔宁到小岭村没两天,清露就和寿公公芥蒂全消,不仅家里大小的事务,全都交给寿公公打理,还对寿公公在各个方面照顾得无微不至。 清露甚至还让寿公公在那些小厮里挑几个眼儿的,认作干儿子或是徒弟,带到身边调|教或是侍候。对此,寿公公虽然拒绝了,但对小厮的态度却明显发生了变化,多了些长辈特有的宽容和慈祥。 寿公公这样残缺的人,往往晚景凄凉,这不是富足的身家和泼天的权势就能弥补的,尤其是秦家的这些小厮们,不仅来历清楚,身世孤苦,还和宫里京中没一点儿的联系,说实话,真到有那么一天,守着孝敬的义子在乡下过悠哉的小日子,的确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而公叔宁明白,清露这样做,全都是为了说动寿公公心甘情愿地留下来,让公叔宁减少点压力。 只是,公叔宁觉得,清露这都是小女孩儿的异想天开,在公叔瑾绝对的力量面前,清露做的都是无用功,别说寿公公未必会动这样的念头,就动了的话,也不敢违背公叔瑾的意思,更不会做一点不恰当的事儿,让公叔瑾因此起疑,不然的话,在吃人的后|宫中,寿公公这样的人,也不可能活得下来。 “就呗。”清露满不在乎地皱了皱鼻子,“人啊,总是有心的,我对寿伯好,就一定能得到好处。”有些道理她不是不懂得,可她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笨拙的办法也好过坐以待毙,这是清露的人生的观。 清露大喇喇的样子,让公叔宁酸又好笑——他到底还是没保护好清露,让清露不得不为了他们的平安日|日难安。 直到有那么一天,当发现清露的这些“笨法子”取得了惊人的效果时,公叔宁才明白,原来他还真的是小,同时也发现他又一个不如秦怀恩的地方——他不像秦怀恩那样,永远信任清露! 夏季是东北最美好的季节,山间景色优美,暑气不浓,即便是不用冰盆子,人也很舒爽,瓜果菜蔬也很是丰富,若不是公叔宁的身体实在是坚持不住了,他们还能在外边多玩儿一阵子。 本书来自/book/html 548.第548章 公叔瑾的来信 等一行人回到小岭村时,公叔瑾的书信已在等着他们了,清露一下子便明白了,寿公公为何这次出门儿花银子那般大方,想来是已禀报了公叔瑾这里的情况,心知公叔瑾能有个决定。 .. 但清露还是紧张得心砰砰直跳——她是真不愿意回京城去。 短短的信笺,公叔宁很快面沉似水,见清露在一旁眼巴巴地也不解释了,直接将书信给了清露。 清露接过来,仔仔细细地遍,到底还是颓然地又交还给了公叔宁——她真是没 信上的每一个字她都认得,先说知道公叔宁身体有所好转他甚感欣慰,又说东北气候严酷,天若是凉了实在不宜出行,最后说公叔宁年纪也不小了,事事都该思虑周全些,每件事都是短短的一两句话。 可是这些话合起来,清露怎么都理解不了——公叔瑾这到底是同不同意公叔宁留下来呢? 公叔宁仔细地将信折起收好,对寿公公说,“我不好出面,还是你来回信吧,三哥现在诸事繁杂,我就不在这个时候回去给他添乱了,毕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清露松了一口气,公叔宁这是不打算回去了,可叔宁那一点都不轻松的表情,清露又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只是不能问。 寿公公应了一声后,便下去写回信了,神情倒是比公叔宁轻松多了。 而从这天开始,清露发现,寿公公花起银子来,越发地大手大脚了,想来公叔瑾送来的,不只是一封信而已。 清露很好奇地问公叔宁,“你到底有多少俸禄?哦,对了,还有家底儿!”这个问题,前身也曾问过,只是一直未曾得偿所愿。 公叔宁这一回可是发自内心地笑了,对寿公公说,“从今往后就让露露管家吧!”他很愿意让清露心里明白。 寿公公脸色开始不好“主子,这……不合规矩,就……就是……姑娘也大不了只管内院。”就是这样也让往后的郡王正妃无法自处了。 公叔宁脸色刚一变,清露已急不可耐地朝着寿公公冲了过去,“寿伯,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管爷的银子,就是万事有理,怎么偏偏到我这里,就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规矩,大不了你也当我是个管事好了,就想喜伯那样的!”普通的大户人家没有内侍,所以内院管事的通常是婆子,要是这么说的话,倒也说得过去。 寿公公再无借口,只得说,“那等姑娘得空,我就对姑娘念叨念叨吧!” 公叔宁却狠狠地盯了清露一眼,显然是对清露这样的说法极是不满。 清露对公叔宁的目光只当没一连声地对寿公公说,“择日不如撞日,我现在就空闲得很呐!”一副跃跃欲试的财迷样子。 寿公公没办法,带清露到了外间,把公叔宁的身家和清露说了说。 清露听得很仔细。 公叔宁现在的收入大致分为两个部分,一个是他的俸禄和田产的出息,一个是皇上的赏赐,包括府邸别院和一些珍贵的器物等。 清露不由暗叹了一句,“真够腐败的!”她这么努力地赚银子,经常因自己的高收入而沾沾自喜,相比之下,却还是小巫见大巫,立刻下定决心,往后多多帮公叔宁花银子。 对了,清露还有一点发现,那就是,寿公公手里的银子,虽然是公叔瑾给的,实际上,却还是属于公叔宁的,清露花起来越发地理直气壮了。 “哦,那以往呢?就没剩下点儿什么来?”清露听完了公叔宁现在的收入后,又问出了她最关心的问题。 寿公公皱了皱眉,“主子以往建府的时日短,花销也大……”声音不知不觉地低了下去。 清露心中嘿嘿冷笑,出事前,公叔宁建府时间短是真的,可花销大,那简直就是骗鬼呢! 皇子自打出生之日起,就是俸禄的,而公叔宁一直是公叔瑾养着的,这些银子要么就到了公叔瑾的手里,要么就是公叔瑾给他攒了起来,要知道,公叔瑾对公叔宁管教得甚是严格,公叔宁的花销并不多。 就是建府之后,皇子府中真正能称得上主子的只有公叔宁一人,可以说,清霜清露姐妹就是公叔宁最大的花销了,而和公叔宁的收入比起来,这点子开销真的不算什么! 那么,公叔宁的银子都哪里去了呢? 想起公叔宁曾养私兵的传言,清露明白,或许那并不是传言,若是没有切实的证据,皇上也不可能被气得那样,只是这兵公叔宁倒是真出银子养了,养出来归谁,可就不一定了。 清露并不想让寿公公为难,因为这对谁来说,都没什么好处,她只做出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说,“我就是想知道,当初……家里老太太和老太爷给咱们爷的那些个好东西,都哪里去了,难道老太爷一气之下都收去了?说实话,我这心里可一直惦记着呢!” 这个,说的是前皇后的陪嫁多年的积攒,以及从公叔宁出生后到出事之前,皇上给公叔宁赏赐中的各种珍品。 寿公公一听这话,眼见着脸色就好了起来,“那倒是没有,老天爷虽然生气,当还不至于拿这点子东西出气,当初封了府只是将东西点数封存,差事还交由三爷办的,后来全都发还了,还有添上不少。”没好气儿地白了清露一眼,“姑娘倒是个心里有数的!”那不全都是好东西吗?! 清露讪笑,“嘿嘿,寿伯见笑,见笑了!” 寿公公也笑了,“后头我理个单子给姑娘过过目吧,不过,这得等了回了京城,再说,这也是小喜子的差事,姑娘切莫来闹腾我!”已经有了点打趣的意思了。 清露心满意足地转身走了,但转过身去,脸上的笑容就不见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公叔宁失去的银子,恐怕再也追不回来了,这倒是没关系的,等公叔瑾荣登大宝,是不在乎这点子利益的。 本书来自/book/html 第549章 除了脏话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寿公公见清露真的只是问问,并没从自己手里支银子,更是连账本都没瞧,对清露的印象不由又好了许多,对公叔宁说,“姑娘也就是个小孩儿心性,想起一出儿是一出儿,争得无非是宠爱罢了。” 公叔宁看了寿公公一眼,“我怕就怕她连宠爱也不想争了呢!”公叔宁倒是宁愿清露对他像对秦怀恩那样,连一文钱都看得严严实实的,一副当家主母的做派。 寿公公默然,是的,假如清露连宠都不争了,那就意味着还没忘了秦怀恩,根本不想和公叔宁回京城去,真要是这样的话,还是很麻烦的。 杀了清露,天知道秦怀恩会做出什么事儿来,公叔宁的心情也不会好,公叔宁这样的身子,受不受得住这场磨难都说不准,说句大不敬的话,现在杀了清露还不如先杀了公叔宁,说不定公叔宁还能因此少遭些罪。 不杀的话,清露整日里哭哭闹闹的,大家的日子都没个消停,公叔宁死得也更快了,想到这些,寿公公也感到很是头痛,口中劝道,“都是主子以往宠得太过,姑娘只惦记着府中老太爷和老太太留下的好东西呢!”忍不住笑了笑。 公叔宁没笑,但也没说什么,清露惦不惦记东西,他心里还是有数的,不过,既然清露想给旁人这样的印象,他没必要去破坏。 寿公公不知道的是,清露心满意足地转过身后,脸上的笑容就不见了,有一点清露是可以肯定的,公叔宁失去的银子,恐怕再也追不回来了,这倒是没关系的,等公叔瑾荣登大宝,是不在乎这点子利益的,公叔宁早晚能得到回报。 关键是从这件事中透露出来的信息太让人心寒——公叔瑾对公叔宁的利用由来已久,毫不手软。 清露已想明白几天前公叔瑾那封信的意思了,公叔瑾想让公叔宁回去,不仅要回去,还要尽快,可见对公叔宁的管束还是相当严格的。 就是不知道,接下来公叔瑾还需要公叔宁为他做什么,很可能公叔瑾也没想好,或者说,想好了,但并不急切也不确定,还可能不想明说,可不管做什么,只要公叔宁对他来说还有用,公叔瑾对公叔宁就绝不会放手! “我勒个大槽——”清露已经很久没骂脏话了,想明白这些后,还是一个没忍住,喃喃地咒骂起来,实在是如果不说脏话的话,她真没什么好说的了。 程一针探头探脑地走过来问,“你这说的是什么?” 清露眼珠子都红了,摆了摆手对程一针说,“别问,你千万别问,就当没听见,我求求你了!”她现在都宁愿不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程一针看着清露冷笑,“你觉得可能吗?” 清露指着程一针的鼻子骂,“你吧,就是个缺心眼儿的,还贱|骨|头,你知道不?” 程一针笑了,反问,“清露,你这是骂谁呢?!”他不是傻子,相反,自幼生长于官宦世家的他,有些事儿估计比清露看得还要透彻。 清露顿了顿,无比泄气地说,“我骂我自己呢!”就算她想从公叔宁那里得到点什么,有些事儿,她也可以不管的,而且,她根本就管不了。 程一针重重点头,“你明白就好,男人们的事儿,女人还少掺和,才算是恪守妇道。”他正想劝劝清露呢。 “我呸!”清露听明白了,就是听明白了,才越发地来气,程一针是帮不上她的,或者说,程一针并不想帮,只得气哼哼地转身离去。 清露很想弄明白,公叔瑾到底还想让公叔宁为他做什么,这样的话,她还能提前有个准备,或是想想办法,可她怎么想也想不通,侧面地试探了一下公叔宁和程一针,这两个人都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就差没直接怪她多事了,把清露弄得不是一般的郁闷。 山窜子也很郁闷。 “为啥啊?秦爷咋就不让我跟着他了?”一听说这次走排秦怀恩让他回家去,他急得差点儿没哭出来。 韩狗子劝山窜子,“秦爷自然有秦爷的安排,这不是让你回家盖房子去嘛!”不知不觉中,就带上了一副世外高人的架势,可实际上,他也不懂得秦怀恩这是啥意思。 沈田倒是沉稳老道得多,“韩爷,你再把这盖房子的事儿,和我细细说说。”秦怀恩不仅让山窜子回去,也让他回去,因为他和山窜子是隔壁村子的。 但沈田觉得,秦怀恩如此安排,不仅是因为这一点。 韩狗子拿出一幅图样来,“秦爷说了,房子就按照这个盖,尺寸都在上面写着呢,工匠们一看就明白了,写在山窜子名下就行了,你们那边人手恐怕不够,所以我都帮你们提前安排好了,务必要快。”拿出一包银子来,“你们手头的银子怕是不够,这是秦爷留的一千两,你们先拿去吧!” 山窜子一听就不愿意了,“秦爷这是干啥,我们家盖房子,咋能花秦爷的银子?!我这回赚的银子,盖多大的房子都够了。”旁的也就算了,后来那五百多根散木,他可没少分银子。 沈田还在看那图样,可惜他不认识字,怎么看都看不明白,“这是给多少人住的房子啊?” 韩狗子想了想,“秦爷说,盖好了之后,住个四五百人没问题。” “咝——”连在一旁听着的老倔头和李老大,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李老大说,“秦爷难道这是想让我们这帮子人,都住那里去?”反应还是挺快的。 “你们这帮子人?”韩狗子得意洋洋地说,“秦爷四天前已是走第二趟大排了,这条松江上,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跟着秦爷发财呢!”今年松江上的排有八成是秦怀恩带着走的,“你们这是最后一趟了。” 老倔头想了想问,“可是材场的木头运尽了?”虽说伐木比走排要容易些,但材场的容量是有限的,就算有多年的积累,照着韩狗子方才说的那个数量,估计也会为之一空,主要是今年想走回头排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 第550章 人手多的烦恼 韩狗子挑起了大拇指,“倔爷不愧是老把式,这心里头,门儿清,今年你们是唯一一茬儿走得上回头排的!” 沈田已抄起了秦怀恩留下的那一包银子,“韩爷你给我们预备的工匠和人手在哪里?我们这就回去了,免得误了秦爷的事儿。”若是按照李老大这个排伙子的归期来算,他们满打满算也就有两个来月的功夫儿盖房子了。 韩狗子立马点头,“你们跟我来吧!”他不但联系好了工匠,还招了不少小兄弟,都是愿意跟着秦怀恩的,说实话,若不是码头这边脱离不开,他都想跟着秦怀恩去了,实在是跟着秦怀恩在一道讨生活,感觉太爽了。 李老大招呼了一声儿,“行了,咱们也麻利点吧,赶紧去材场扎排,别回头让旁人抢了先儿。”他算是听明白了,现在等着和秦怀恩搭伙走排的人真是太多了。 不过,等见到秦怀恩后,李老大就明白了,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并没有跟他抢着走排的。 原来前两趟跟秦怀恩走大排的人,秦怀恩都问过了,问他们愿不愿意在这个冬天,跟他上山打猎,有人愿意,有人不愿意,但不管愿意不愿意,他们都得带着走排赚来的银子先回家安排一下。 别管旁人怎么想,李老大先表明了态度,“我们伐木的窝(第四声)子老了,今年冬天正愁没地方去呢!”所谓的老了,就是没有木头可伐了。 窝子,是伐木人伐木的地方,通常有个大致的范围,这个地方,必须离着水道近,不然的话,伐下来的木材不方便运输,当然还有些其他的要求,总之窝子不是那么好找的,为了占据一个好窝子,木帮之间也是时常发生争抢的,每个把头手底下都有那么一伙子人。 秦怀恩笑了,没说什么,他有这个自信,不管李老大的窝子是不是真的老了,只要这些人跟着他,他就一定能让他们过上更好的日子。 只不过……秦怀恩看着这些目光殷切的汉子们,有点头痛,他原本是想收集一些人手,但绝没想到会引来这么多,这些人拖家带口的,并不是全都能跟他先去京城再去西北的,那么剩下的这些人怎么办?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秦怀恩想,提步踏上大排,再次行进到了松江上。 秦怀恩没想到,他的烦恼被沈田给解决了。 “秦爷,”沈田搓着手,偷觑着秦怀恩的脸色,“我是这么想的,这么排场的房子若是建到山窜子他们村儿,他的那些叔伯们还不知道说出什么来,就打咱们有理,可也犯不上和他们见天地闹腾,不是吗?” 山窜子的祖父是当地比较有名的采参人,俗话说,“淹死会水的”,这话对常年进山的人一样适用,山窜子的祖父最后一次组织村里人进山,最后就回来山窜子父亲一个人,养了几个月后,也伤重不治撒手人寰,撇下了一大家子人。 做为家里的老大,山窜子这才在小小年为了养家,铤而走险吃上了排饭。 当时听说了这种情况后,老倔头问山窜子,“你爷爷,赶了这么多年的山,就没攒下点儿家底儿?” 山窜子当时脸色一暗,“叔伯多,爷爷没了,奶|奶就分了家,叔伯们说,我爹治伤花了不少银钱,所以我们这一房就分得少了些……”随后又换上笑脸儿,“我也想了,好儿不吃分家饭,况且还是我爷爷的?怎么着我也能让娘少落泪,让弟弟妹妹们不饿肚子!”山窜子下面还有五个弟妹。 “好孩子,有志气!”当时老倔头就赞了一声儿,不知被勾起了什么心事,虽是笑着,眼眶也微微泛红。 秦怀恩没说什么,只是轻轻地拍了拍山窜子的肩膀。 秦怀恩并不为山窜子的悲惨遭遇而感动,若不是穷,谁都不会为了赚银子冒着生命危险钻林子走排,可以说,这些山里汉子们,人人都有些辛酸史。 秦怀恩喜欢山窜子的是,小小年纪便有这份豁达的心胸,祖父去世后,分家的事儿绝对没有那么简单,但山窜子不说,老倔头和秦怀恩就不问,山窜子能放下,就是个有出息的好小子,值得秦怀恩出手帮衬。 想来,沈田也是明白这些的,毕竟,当初山窜子上排,就是沈田介绍的,若不然,山窜子也进不了李老大的排伙子。 而现在,沈田在房子的选址上,更是说明了这一点:山窜子这一房,当初在家里还指不定受了多少欺负呢,只是山窜子的祖母还在,一个“孝”字压下来,山窜子也只得忍了。 在秦家那种环境中生活了两世的秦怀恩,对沈田的这种做法,不仅非常理解,还很欣赏,这是一种巧妙的回避,既不伤害自身利益,又能让旁人说不出什么来。 “你把房子建在这里,恐怕不仅是为了避开山窜子那一家子吧?”秦怀恩瞥了沈田一眼问。 沈田重重点头,“没想到,秦爷是个正经庄稼把式啊!”有意外更有欣喜。 东北地区总体说来,是地广人稀,不仅地广,土地都还很肥沃,只不过是气候过于严寒了,不管种什么一年都只能种一季,以至于很多东北人不太愿意种地。 而且,东北地区的原住民,全都是异族人,他们原本是不会种地的,不仅不会种地,连正经房子都不怎么会盖,只是生活在山上,以渔猎为生。 直到先帝初期,原本的五国合并为一国,才有不少的汉民因各种原因从原地迁徙而来,可以说,上数三代,很多人的原籍都不是东北。 这些移民将包括耕种在内的很多技术都带了过来,但纯粹的农业人口,依然不多,农闲时节渔猎走排是常态,不然的话,别说过不上好日子,生存都是有困难的。 所以沈田见秦怀恩看出来他房子选址的奥秘,才会有种遇到知音的感觉。 “只是……”一时的喜悦过去后,沈田的眉间又堆起了愁色,“这开荒种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哎!”重重地叹息了一声儿。 ... 551.第551章 (加更)沈田的小私心 加更感谢书友【青青子衿】的打赏。 ———————————————————— 秦怀恩却笑了,“我倒是觉得,你这房子盖的地界蛮好的,回头跟那些来的人说,他们若是愿意,就把家都搬过来吧!”豪气地一挥手,“我决定了,来年开春就开荒,把这片地都开出来,一准儿全是上等田,咱都种麦子!” 沈田盖房子的这个地方,粗粗一是依山傍水,东南面有连绵不绝的山脉,还有从山上流下来的三条河汊子,只是,它既不属于沈田的村子,也不属于山窜子原来的那个村子,不仅如此,它离着山还挺远,步行到山脚下的话,怎么也得两个来时辰,快赶上去最近的镇子的距离了,离着河也不近,指着从河中取水的话,相当不方便。 总体说来,是什么地方都不靠着,就是孤零零地悬在外面的一幢房子。 幸好是这房子大,住在里面的人也多,不然的话,就这样的房子,盖好了都没人敢住——一旦有事儿,没人帮忙,还会有野兽的袭击,也很孤单。 但这房子就有一个好处,四面全是空地,若是开荒出来,在这里建个村子,一点问题都没有,而且这村子的规模还小不了,真要建成了估计都能赶上双岭村大了。 沈田一听秦怀恩的话,也笑了,“秦爷,只要您愿意出这笔银子,这事儿一准儿成了,也只有您有这眼界儿,有这实力,到时候,咱们这村子就叫‘秦家村’……”脸上的兴奋和激动,简直要喷出来一样。 沈田明白,只要有了田地,就不怕没人来,毕竟,大家不管选择住在哪里,都是为了过上好日子,若不然,他们的祖辈,也不会背井离乡来到这里的。 “你这小子,倒是个会算计的。”秦怀恩也很高兴,有了开荒种地这件事,那些留下来的人就有了营生,哪怕他明年开春离开了,也能过上安安稳稳的好日子,和他一路同行的人,便无后顾之忧。 沈田秦怀恩的脸色,“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嘛,”又想起一件事来,“秦爷,你也不比我大多少啊!”沈田今年也二十岁了,去年刚娶的媳妇儿,“怎么说起话来,这么老气横秋的?” 这个问题,秦怀恩无法回答,正常计算的话,他今年不过才二十三岁,尤其是经过清露的教导,细心养护皮肤后,面容也就是十八九岁的样子。 可若是将前世的经历也算上,他都年过半百了,心境自然不同,言谈之间不由自主地就带了出来,这也是秦怀恩总是沉默寡言的原因,他跟身边的这些人没什么共同语言,更怕一个不留神显示出什么奇异之处来。 只有清露,无论他怎样,似乎都是正常的,让他永远能够那般放松,仔细算来,在他历经两世的生命中,他们耳鬓厮磨的日子,还不到两年,却让他觉得那样的幸福值得他付出生生世世。 秦怀恩狠狠地闭了一下眼睛,有些事儿有些人不能想,只要一想,他就容易发疯,恨不得什么都不做了,立刻赶到清露身边,带她离开,天高地阔,这世间总有他们的容身之地…… 秦怀恩再睁开眼睛时,面容已恢复了平静,又面前这一眼望不到头的肥沃土地,不,他不能那样的,为了清露这一世拥有完满的幸福,他现在必须像个真正的男人那样,打起精神来,努力做事儿。 “这得有多少亩地啊——”秦怀恩轻声感叹道。 沈田咽了口唾沫,他不知道自己方才说错了什么,秦怀恩那一瞬间的悲哀,还是让他若有所感,见秦怀恩将话题又绕回到了开荒,不由松了一口气,在心中暗暗决定,往后在秦怀恩面前再不乱讲话了。 “我是这么想的,秦爷,”沈田小心翼翼地说,“咱们这些人,家里有良田的不多,能开出一亩来,也是好的,现在有了秦爷那句话,能开出来多少算多少呗!”说来说去,这件事还得恩的投入和号召力。 秦怀恩点了点头,没说话,心里已盘算开了。 开荒投入还是挺高的,主要问题在于,本朝律例,开荒不免税。 开荒和平常的种地可不一样,不仅在头一年要付出几倍的辛苦,最主要的是在头几年,荒地的收成还很低,哪怕是肥沃的荒地吧,也比不上中等田。 尤其是东北地区,农耕期很短,这么说吧,明天开春开始开荒的话,当年地里肯定什么都不产,从三月到八九月间就是白忙活啊,还几乎没有农闲的时间。 等到第二年,好了,官府来量田定税了,就算收成不好,也还是按照肥沃程度来制定田地的等级收税,赔钱是一定的,第三年的话,才能持平或者略有盈余。 这样一连三年的投入,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投得起的,不是有那么句话吗,“别耽误穷人的功夫”,因为穷人的功夫儿是用来赚全家人的口粮的,别说三年了,就是一年没有收入,也能饿死几口子,去年的灾年就是最好的例子。 哪怕是有钱人,也没必要费这个劲儿,有这三年的投入,都够花银子买地了,何必费这个功夫儿呢?! 所以沈田才说,只有秦怀恩才有这个眼界和实力。 其实沈田也是有私心的,就像所有决定追随秦怀恩的人一样,沈田也坚信跟着秦怀恩一定会有好日子过,只不过沈田采取了和旁人不太一样的做法,他打算用这种方式将秦怀恩留下来。 沈田成功过了,尽管最后的结果,和他想像的有些出入,但秦家村还是建立了起来,并且发展得十分蓬勃,并给了秦怀恩很多帮助,最终达到了清露所说的“双赢”的效果。 对于开荒,以往秦怀恩并没在这方面儿多想,更不会去算计这样是不是划算,一个是这种事儿离他比较遥远,一个是很多事约定俗成之后,就在人们的脑海中形成了惯性,没人会去想它合理不合理。 本书来自/book/html 第552章 被拒绝的山窜子 还是清露,一听说这个规矩后,不由大叫起来,“什么,什么,开荒不免税,那还有谁去开荒?!这绝对不合理!”后来想了想说,“也难怪,本朝原本就是从以往的大楚过来的,他们并不缺粮食,根本看不上东北这一季的收成,自然想不到这一点,等到缺粮食的时候,自然有人会想到了。” “楚”是合并的五国中的一国,从这个名字来看,就不难想像到他们原本地处江南的鱼米之乡,实际情况的确是这样的,京城就是在江南,即便是五国合并了,也一直没迁都,先帝是楚的第六代帝王,却是现在“大楚”朝的开国皇帝。 秦怀恩当时听了这话,只是点点头,那时他们刚买完秦家的地,土地已经够用了,尤其是他们的收入,主要来自于山上,并不需要什么。 但过了一会儿后,清露又说,“我现在总算知道,那些人家为什么有那么大的连成片的上等田了,原来并不是他们来得早运气好,而是因为他们是免税的啊!” 在灾年来临前的那个秋天,清露曾到处收粮,发现很多大地主有大片大片的良田,回来后没事儿就念叨,“他们都哪儿弄来的这么些好地?”但没人能回答出她的问题,直到她自己找到了答案。 清露说到这里时,秦怀恩也反应了过来,有功名或者做官的人,土地是免税的,在开荒的过程中,投入不大,并不比买地多花银子,但一旦开荒成功了,成片的土地便于管理,还是比买零散地块有很多优势的,估计这就是所谓的“大户人家做派”吧。 直到现在,秦怀恩又发现了开荒的一个好处——方便组建自己的势力。 尤其是这个关口,秦怀恩明白,很快,他名下的土地也要免税了,又怎么能不因沈田的“误打误撞”而开心呢? 问题也是有一些的,开荒毕竟是一笔投入,而且还不知道会来多少人,开荒的面积到底有多大,这就意味着,秦怀恩至少要养活这些人一年。 “什么?秦爷,你要进山采参?”山窜子瞪大眼睛看着秦怀恩,有些难以置信。 “这算什么?”大头走过来摇头晃脑地说,“不仅采参,秦爷还会打猎,想当初秦爷组建的狩猎队,两天就能赚几千两银子,”对秦怀恩赔笑道,“是不是,秦爷?” 大头是韩狗子手下的小弟,不是秦怀恩来了之后现招的那些,而是一直在韩狗子身边儿,跟了韩狗子十多年了,绝对地忠心耿耿。 大头第一次见到秦怀恩,是在府城酒楼中,韩狗子遇险,秦怀恩救了韩狗子。 当时大头也是奄奄一息了,幸亏秦怀恩的出现,吸引了对方所有的注意力,才让大头能有逃命的机会,可以说,秦怀恩也在无意中救了大头的性命。 从那之后,大头就对秦怀恩念念不忘,后来岳杏儿来了,听说岳杏儿和秦怀恩“有关系”,大头便没事儿就让岳杏儿讲讲秦怀恩的事儿,可以说,大头是这些人中最了解秦怀恩的一个。 秦怀恩看了大头一眼,“你怎么来了?” 秦怀恩对韩狗子交待得很清楚,韩狗子可以为他重新招一批小弟,因为韩狗子招的人基本上都是没拖累的,可以和他一道去京城西北…… 而且做为地头蛇,韩狗子对这些人知根知底,能让秦怀恩少操心,但秦怀恩坚决不要韩狗子得用的人——他没那么不讲究。 “嘻嘻,”大头笑呵呵地说,“韩爷说让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让我干啥我就干啥,水里火里我都去得的!”他明白秦怀恩为啥这么问。 “切——”山窜子撇了撇嘴,“说得好听,也不知道是谁,一听说要跟着秦爷了,那乐得在地上直蹦!”随着跟随秦怀恩的人越来越多,山窜子已有了强烈的危机感。 大头不以为意,冲着山窜子做鬼脸儿,他们在一起相处了两个多月了,又都是跑江湖的年轻人,早就熟不拘礼了。 山窜子已转头对秦怀恩说,“秦爷,旁的地方我不敢说,若说进山,那别人不用带,说什么您也得带上我,我‘山窜子’这个绰号可不是平白无故来的。”做为采参人的后代,山窜子不仅自幼在附近山中长大,还时常跟着祖父和父亲进深山,所以才有了这样的绰号,以至于大家都将他的本名给忘记了。 一旁山窜子娘听了这话,脸色一变,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来,她早就听说了这次跑排的经过,她是个懂得知恩图报的妇人,知道什么事该让儿子去做,什么事儿不该,况且,她看了一眼这气派的大房子,穿戴整齐吃得饱饱的孩子们,心知好日子不是平白无故就能得来的,与其让山窜子跟着旁人,她宁愿让山窜子跟着秦怀恩。 秦怀恩不动声色地将山窜子娘的反应尽收眼底,心知这回山窜子是跟着自己的事儿是能定下来了。 秦怀恩拍了拍山窜子的头说,“这回不用了,等到人到齐了,打猎的时候你再跟着吧,放心,有用着你的时候。”若不是看上山窜子这点子能耐,秦怀恩还不至于将今年冬天的落脚点,放在山窜子的村子里。 “为啥?”山窜子却不明白秦怀恩的用意,急赤白脸地说,“秦爷,你可别怪我说话不好听啊,虽说你武艺高,可采参和旁的事儿不一样,那是有门道的……” 秦怀恩笑了,“是嘛?那你给我说说吧!” 山窜子立刻口若悬河起来,还别说,秦怀恩真听到几句和以往不同的。 虽然都是连绵不绝的山脉,但小岭村和这里的山,实际上是分属两条完全不同的山脉,前者叫做“大小金山”,面前这个叫做“太白山”。 因大小金山更加往北一点儿,所以山窜子说的这些“采参秘诀”,对秦怀恩这个由程一针一手教导出来的,采了十多年药材的“老采参人”来说,也是有些值得借鉴的地方的。 ... 553.第553章 倔强的冯月娥 等山窜子说得口干舌燥了,秦怀恩才轻飘飘地来了一句,“行,我都记下了。. d t. c o m”不同的地方并没多少。 山窜子傻眼了,秦怀恩这还是不同意带他去啊! 但是第二天一早,秦怀恩并没如愿地进山。 昨天听说秦怀恩决定开荒了,沈田几乎一夜没睡,先是和他爹商量到半夜,后来自己又琢磨了半夜,到最后,还是有很多事都没定下来,这不一大早地抓着秦怀恩,要求好好算算帐儿。 沈田先从这次建房子的费用说起,拉拉杂杂地说了一大堆,秦怀恩听得十分烦躁,他越来越发现清露的高明之处了,这手下的人不识字,连基本的账目都不会做,实在是麻烦得很呐! 秦怀恩一指山窜子那几个弟妹说,“旁的什么都不用他们干了,从明天开始,我出银子,先送他们去学堂!”除了最小的一个刚满周岁,还在怀里抱着,剩下的这四个孩子,小的也有六岁了,真到了启蒙的年纪。 山窜子愕然,沈田愣了一下后,便满脸通红了。 只有山窜子的大妹冯月娥,很是不满地一梗脖子,“我是女孩儿,能干不少的活儿呢,我不用去学堂,也不要你的银子!”她已经十四岁了,身为长姐,在家能当大半的家,昨天听说不让自家兄长跟着进山,她就憋着一肚子的气,总觉得秦怀恩这个人太傲气了,连以往的好感都被冲淡了很多。 秦怀恩月娥一眼,见这姑娘黝黑红润的鸭蛋脸,很是泼辣的样子,让他一下子就想起了刘秀芬,不由心生好感,但还是板起脸来说,“跟着我做事,就得读书认字,不然,我的差事你做不来。” 沈田和山窜子都垂下了头,大头则一个劲儿地给冯月娥使眼色,可冯月娥还是倔强地说,“秦爷不试试咋知道?” 十里八村都知道她是个能干的女子,早早就订下了亲事,可因父亲的骤然离世和分家,而被人退了亲,她面儿上不显,心里却憋着一口气,她总觉得是自己带累了大哥,这才让大哥冒险去走什么排的。 秦怀恩头一眼后,心里有数了,“行啊,那我就试试,不过,咱可说下了,你要是耽误了差事,那咋办?”人家山窜子都不紧张,头给急的,要说大头对月娥没想法,他这半辈子就白活了。 “我……我……”冯月娥支吾了一句后说,“我给秦爷卖身为奴!”众人一听这话,都松了口气,卖身给秦怀恩绝对是个不错的选择,这姑娘还是挺有心眼儿的,至于有没有旁的想法,就不得而知了。 “好!”秦怀恩点了点头,一指大头说,“从今儿开始,你就跟着他办差,他出力,你算账,差事办砸了,我不罚你,只罚他,你若心里过意不去,回头你卖身给他就行了!”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轰然一笑,大头在屋子里都待不下去了,可冯月娥却站着不走,咬牙切齿地说,“秦爷放心,我一定能办好差事的!”羞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却不肯服输。 闹了这一场后,秦怀恩的心情有所缓解,也不和沈田算账了,只把活计一项项地交代下去,“前后院都用碾子压成场院用的地,”往后种地收粮食,都用得着,“铺一条通向山脚下的路,再在山下另外起一幢房子,安排些人在里面住,至少弄十挂双马的大车存到里头,往后运猎物用得着……” 大家都听傻了,这么多大车,那得有多少猎物啊?! “开荒的事儿,等回头再说吧,反正他们得秋收以后才过来,你们先建个粮仓,等到秋收时收够五百人吃两年的粮食吧!”秦怀恩沉吟起来,以往这些事儿都不用他操心,“既然你们把这房子落在我的名下,那你们就把自己的银子撤走,干活儿的人,包括冯婶子和月娥,沈家叔父和婶婶,以往每人算两个月的月例,往后按月算,一个月二两银子,包吃住,不包衣裳。”其实还应该分等级的,但左右就这几个月,也没几个人,就暂时算了。 安排完了后,秦怀恩也不听沈田算账了,又留下了两千两银子,“往后算总账吧!” 冯月娥堆堆的银子,十分心疼,“银子不是那么好赚的,这次进山收成还不知道怎么样……”连方才在秦怀恩身上受的委屈都顾不得了。 秦怀恩说,“花银子可比赚银子麻烦多了。”只有离开了清露,自己做事时,他才真正懂得这话的道理。 他知道旁人是听不懂的,也不耽搁了,穿戴起来,准备进山了。 着连脖子都包上了的黑色面罩头顶着小铁盔儿的秦怀恩,大家都傻了,一副想笑不敢笑的样子。 方才的话和现在这副打扮,让冯月娥开始怀疑,秦怀恩这个人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啊,真是可惜了那副好长相儿。 和可谓隆重的穿戴比起来,秦怀恩的行囊简单得不像话,除了山窜子家原本的篓子和药锄外,就只带了一件儿大袄。 冯婆子硬塞给秦怀恩一大摞面饼,不然的话,秦怀恩带的唯一吃食就是盐巴了。 布和药倒是没少带,药是防虫蛇和疗伤的也就罢了,怀恩那准备包野山参的厚厚一摞子细棉布,冯月娥嘴角抽抽——难道这位秦爷认为,野山参是菜园子里种的大白菜吗?! 山窜子拿着弓箭和刀追出门去时,秦怀恩已不见了踪影,气得他直跳脚,站在门口痴痴地望了好久,跟个被撇下的怨妇似的。 秦怀恩这一走就是两个多月,让很多人都像山窜子一样,变成了怨妇。 最适合采参的七八月份过完了,秋收结束了,跟随秦怀恩的人先后到了,秦怀恩交代的差事都干完了,沈伯,就是沈田的爹已经开始带着人利用这段空闲时间提前烧荒了,可秦怀恩还是没回来。 若不是岳杏儿来了两趟,说了很多秦怀恩以往的旧事,并再三说不会出问题,大家都想组织起来,进山去找秦怀恩了。 本书来自/book/html 554.第554章 相同问题不同处理 秦怀恩忙着,清露也没闲着,因为她遇到了和秦怀恩同样的问题。请大家搜索(品%书¥¥网)!更新最快的小说 里正坐在清露面前赔笑,“知道姑娘事儿多,不敢轻易打扰,可这全村子的人心都不稳啊,这不是……都托我来问问吗。”公叔宁表现得千好万好,但和秦怀恩比,在村民们心中总是差着一层,人的感情就是这样儿的。 清露理解,“今年山上的活计的确是少了点儿,小岭村人还好说,大岭村人过日子难免艰难些。” 主峰的方圆原本就只是南山的一半儿,修围墙又只是东西两面——南面和南山接壤,去年修完了,北面和小山接壤根本就不用修。 清露想了,小山上现在一个坟地都没有,还不如和主峰一道养鹿,能多些收入,就算有那么一天秦建业的坟迁回来了,只要把那块坟地圈起来,养些温和无害的小动物啥的,也是挺好的,就当后花园了。 小山的方圆就更小了,只有主峰的三分之一,还只圈三面儿,这点子活儿,还没有去年圈南山围墙的一半儿多,可双岭村的村民,却是去年的二倍,因为不管饭食了,除了买了些碎石外,全用的是本村人,结果只用了一个来月,连村里新买的山的木杖子都圈好了,荆棘也种上了。 再加上,山上现在下人极多,有两百来人,砍柴巡山打猎榨油……就连家里盖房子和公叔宁设计的那些亭阁,除了工匠,都无需从村子里再雇用人手儿了,无形中减少了村民很多的收入。 秦怀恩不在家,也没人带着村民们打猎了,附近的山又都圈完了,想打猎就得去深山,危险成倍增长,不到万不得已,很少有人去。 村里原本能进深山的好手就不多,而现在,就算这些好手,也根本就抢不过京中来的这些护卫们,所以付出和收获绝对不成正比。 今年还没到秋收,粮价依然没降下来,清露手头的廉价粮食也卖完了,这些杂七杂八的事儿算下来,村民们的日子自然比去年苦了一点儿。 里正一听清露这话,连连点头,“就是,就是,我就知道姑娘是个心善的!”他不怕别的,就怕清露撒手不管了,其实清露若是不管,旁人也说不出什么来,毕竟,清露为村里人做的已经够多了。 “我这倒是有个活计,咱们商量商量……”清露一说这话,里正的眼睛立时亮了,他就知道,清露永远都不会让他失望。 清露采取了和秦怀恩相同的办法,这是因为清露现在不仅遇到了和秦怀恩一样的人员富余问题,她还有了和秦怀恩相同的优势——清露名下的田产也都免税了。 这事儿是寿公公去办的,在县衙将秦怀恩和清露的婚书作废的同时,也将清露名下的田产弄成了免税,对此,清露是乐见其成的,蚊子再小也是肉嘛,况且她还能把这蚊子养大一点儿。 对开荒这件事儿,清露早有这个念头,若不是她没事就在秦怀恩耳朵边叨叨,秦怀恩对开荒还没这么多认识。 不过,清露当时也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小岭村是没有荒地的。 可大岭村有啊,还不少呢,去年两村合并后,秦怀恩带清露参观时,清露已经,只不过那时又建学校又买山的,清露根本就顾不过来。 虽然是同样的问题,同样的条件,同样的解决办法,清露一出手就能其中的不同了。 “开荒呢,也不能乱来,谁亏着都不好,”清露正说,“咱们这样,明年开荒没收成,开好了的荒地我花银子买,上等田五两银子一亩,中等田三两半银子一亩。” 清露现在田产的租子是收成的七成,而且还是平斗,这样的话,佃户一亩地就能留下三成的收成,是过去的两倍,折合银钱的话,大约六百文,而清露给出的买入价格,是佃地的八倍还多,就算开荒再累再麻烦,这个价格也是相当高了。 里正不由隐隐地有些激动,想来这个消息一发布出去,就没有人不愿意干的! 清露接下去说,“说实话,我是不愿意要中等田的,不过是怕开荒时弄得不好了,乡亲们白受累。”地的等级核定,是在第二年种的时候才产生的,尽管老庄稼把式心中都有数,可偶尔眼的情况也是有的。 “那是,那是……”里正连连点头,“同样受累开荒,卖五两银子总比三两半要好些。”这么简单的帐儿,谁都会算的。 清露笑了,“这还没完,第二年的收成我不要,谁种出来的就归谁,”反正她也不用缴税,“第三年呢,我收五成的租子,原则上,谁开的荒,地就佃给谁,除非开荒的人不想佃,不然,我是不会把地佃给旁人的。” 害人之心不可有,但是防人之心也不可无,清露不怕别的,这村子大了什么样的人都有,她可不想碰上那磨洋工或者糊弄人的,现在这样,就算是为了第二年和第三年的好收成,这些人也会下力气好好干,过了这三年,这荒也就算是开成了。 里正瞪大了眼睛,呵呵地笑了起来,连连称赞,“姑娘这脑子是怎么长的……” 清露摆了摆手,“我还没说完,这买地的银子,我得等后年春上,地由官府核定完了等级再给,不过,咱们可以签契约,若是有那家里急等着用银子的,我也可以预先支给他们,”这笔收入虽然不少,持续的时间却挺长,从现下算来,得有一年半了,“但咱先说好了,这预支银子的,得付利息,放心,利息不高,不是高利贷,我不在乎这点银子,我是觉得不这样做,对那些不预支银子的人不公平,不患寡而患不均嘛!” 这些话说完后,不仅里正连连点头,就连在一旁听着的公叔宁和寿公公,都忍不住露一眼,就好像头一回认识她似的。 本书来自/book/html 555.第555章 清露的隐忧 清露却没看他们,而是看着里正,见里正堆起笑容要开口,清露连忙抢了先儿,“另外,还有一件事儿,我得提前说下,就是不管是谁,都不能把地挂在我的名下。” 看到里正脸色一僵,清露心知自己是猜对了。 大岭村也就罢了,刚刚合并过来一年的时间,可小岭村经过清露和秦怀恩两年多的经营,是有一批富户的。 这其中有最早跟随清露的小地主刘秀芬一家,刚在村里开了个大制靴铺子的刘婆子,在小岭村和大岭村分别开了一家大杂货铺的刘石头,已有了很像样儿的医馆的郎中,也有秦怀恩狩猎队中的骨干成员,原本巡山队的组成者……当然了,还不能落下自打清露来了就一路升官发财,娘子握着手工作坊的里正。 这些人家,已占到了原本小岭村村民的近一半儿,他们在去年借助灾年的机会买地,成就了小岭村“地主村”的别称,现在要开荒了,他们有实力也有眼力再跟着清露赚上一笔。 要知道,按照清露方才说的方法操作,只需三年的时间,用不到五两银子的价格,就能得到一亩上等田,还是相当划算的,等到今年秋收后,地价恢复,他们更是能卖掉外村的田产,用手中的银子在本村开荒,其中的利润就会越发惊人。 这一点,但凡有点头脑的人,就能想到。 “为啥啊?”里正显然就是这类人中的一个,此时不由满脸的失望和心疼。 别说清露这样的,来头大到谁都不敢问,村里就是出了个举人,把全村的田产都挂在他的名下也是约定俗成的惯例,不然的话,读书人的地位就不会那么高。 里正目光殷殷地看着清露,“哪怕收点银子也成啊!”这关乎的不只是他一家,而是村里的很多人家。 清露苦笑,“别问我为什么,总之就是不行!”和秦怀恩相比,这就是清露的硬伤。 秦怀恩的免税,是他凭借自己的能力一手一脚赚出来的,具有相当的稳定性,而清露的免税,是因依附公叔宁才得到的,尤其这还是一种清露正想法设法摆脱的依附,具有极大的不确定性。 清露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会和公叔宁分开,与其到了那时又对大家说不免税了,或是因此被人猜测和议论,那她还不如从开始就不挑这个头儿。 清露忍不住喃喃道,“不患贫而患不安”。 是的,不安,因为此时的清露并不知道,秦怀恩也正在为他们的团聚努力着,更不知道秦怀恩的具体方式,所以十分不安,这是多少银子都不能填补的。 清露说这话时,声音很小,里正坐得稍远就没听清楚,公叔宁就在清露身旁,听得很清楚,不由心中巨痛。 在公叔宁眼中,清露的“贪财”由来已久,开始时他只是觉得好玩儿,直到这次出事儿,他才明白,这是因为清露缺乏安全感。 想当初府中出事,她们姐妹仓惶逃走时,除了那个妆奁什么都没有,就算有了那笔银子,能给清露的保障依然不多,还可能惹来灾祸,实际上,到后来清霜到底是香消玉殒,清露也九死一生。 而公叔宁无法保证,以后类似的情况不再发生,就算他能尽力保全清露,可以想见,清露心中也是不踏实的,但清露和他在一起,除了拼命的搂银子、攒体己,好像已没什么办法了。 公叔宁第二次意识到了他不如秦怀恩的地方——他不能让清露安心。 和秦怀恩在一起,生活在这个他们可以称王称霸的小山村中,只要不做什么篡权谋位的大坏事,哪怕是杀人放火、作奸犯科,以秦怀恩的武功,只要想保,清露也能安然无恙。 即便没有荣华富贵,一生平安富足,清露绝对是可以预期的。 寿公公离清露比里正还远,但他身负武功,耳力超乎常人,所以听得也很清楚,他看了清露一眼,不由深深地叹了口气,到了小岭村后,因清露的种种过份之举所产生的厌弃,到此时已全部烟消云散了。 既然决定陪伴公叔宁去面对未来的危险,清露不会让他感到为难,所以忧郁只是一瞬,便被清露深深地隐藏了起来,换上了平静的面容,看在公叔宁和寿公公的眼中,只感到越发难过。 清露对里正说,“不过,我可以让想开荒的村民先选荒地,”这是人家的自由,“还有,秦秀才和林秀才现在正在府城参加科考,我感觉他们都有高中的可能,到了那时……里正不妨将这些告诉村民的,相信他们会做出选择,总之现在不管做什么都不晚。”只要有一个就能全村免税了,而按照秦怀恩的说法儿,是两个人都能中。 如果说前一句清露还有空口买好的嫌疑在里面,那么后面这一句,则是实打实的大度了,开荒这事儿和这个方法本来是清露先想到的,结果清露还可着旁人先挑荒地。 里正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姑娘,这怎么好意思……” 清露笑了,“那么一片地,怎么都够咱们村人弄的了,再说,不管是谁开出来,对咱们村儿来说,不都是好事吗?!”小岭村扎堆娶亲后,自然会迎来生育高峰,现在这种情况已经出现了。 远的就不说了,就说自己家,春兰刚生下她的长子,春妮经过程一针调理身体后,已怀上了第二胎,估计刘秀芬的第二胎明年也差不多能怀上了,就连白娘子都快要下崽子了……好吧,清露承认,她其实还是很嫉妒的。 大岭村没合并时,里正就开始限制外村的来落户了,说来说去,差的不就是田地嘛!可以想见,经过这次开荒,双岭村无论是生活质量还是人口数量都能上一个新台阶。 “哎——”里正叹道,“还是姑娘想得长远啊!”为自己方才的贪心有点不好意思。 清露并没责怪里正,“先说好了,这次开荒得来的田地,我每亩给村里出一两的抽水银子。”有好处不能自己独享,这次她这笔买卖还是挺划算的。 556.第556章 缺乏幽默感 里正心肝肺齐齐地一颤,和清露一样,他对大岭村能开出多少地来,心里是有数的,不,应该说,他比清露还清楚,清露不怎么在乎银子,也没那份眼力,粗粗遍,是算不出来太准确的数量的。 “那……那可是好几千两银子呢!”里正的声音有点发颤,就打他和村长两个人分,也发达了啊! 清露说,“我要的是连成片儿的上等田,要怎么建房怎么开,组织多少人手,还要不耽误旁人的事儿,这些都需要里正费心了,这点子银子是应该的。”有了地,就要有佃户,有了人口,就要建房子,村落的布局是挺专业的,这么多人一起开荒,必须得事先分配好区域,她做不好,更不想费这个心,她可是懒得很呐! 里正蹭地一下站起身来,“我一定把姑娘的事儿办好,趁着还有一个月才秋收,还能抢出来些活计,我现在就去安排。”脚下如风地去了。 双岭村开荒和秦家村开荒是不一样的,秦家村全都是荒地,想种也没地可种,双岭村原本就有不少的土地,所以同样是明年开荒,秦家村可以利用全年的农耕期,而双岭村只能利用农闲时节,能现在抢出点儿来功夫儿是再好不过了。 清露也起身,去拉公叔宁,“好了,银子赚完了,我们歇晌去!”现在大家都知道清露新的作息时间了,一般都会找这个吃完了午晌饭还没歇晌的功夫儿来,而清露为了不打扰公叔宁休息,总是用最快的速度将事情处理完,当然了,有了寿公公后,清露要做的家务事也很少了。 公叔宁不动,只是目光深沉地露,他有很多话想说,又不知从何说起。 清露笑了,也不说别的,只对寿公公一扬下巴,“寿伯,你听到了吧,开荒的银子就从你这里支,不过,开出来的地可是我的私房哦!”她知道公叔宁在为什么难过。 寿公公连忙应下,公叔宁勉强勾了勾唇,和清露相偎着往内院走去。 这天午晌儿,公叔宁睡得一直不踏实,清露问他哪里痛,他把清露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 清露说,“会好的!”并没多大信心,因为她到现在也想不出公叔瑾要做什么,所以现在不管做什么都有种做无用功的感觉,她能给公叔宁的很有限,而有些公叔宁特别需要的,她又给不起。 公叔宁越发恼火,“露露,你就那么不信我?” 清露无力地闭了下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感情这东西有时很是莫名其妙,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别说有些东西公叔宁给不了清露,就算是公叔宁给清露的能比秦怀恩多,此时的清露也不敢保证自己能顺利地“移情别恋”,或者……应该叫“收复失地”? 而公叔宁这个人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清露除了装傻外,再想不出旁的办法来。 只是,在这一刻,清露特别思念秦怀恩。 给清露组织人开荒的事,进行得很顺利,但是轮到让村民自己开荒时,很多人都犯了合计,刘石头是个心直口快的,直接说,“我就不愿意和那一家子打交道,别说现在还没中呢,就算是中了,我也嫌麻烦,有那功夫儿,我还不如直接买咱村现成的地,还省得耽误租子,里外里能差多少?” 这个说的自然是秦家了,对秦家的人品,原本的小岭村人,绝对是记忆犹新,而不免税的话,开荒并没多大的利益,尤其是对那些打算卖了现有的好地,腾出银子开荒的人来说,就像刘石头算的那样,还要耽误租子。 可大岭村的人不这么想,总觉得这是个划算的买卖,偏生他们的银钱又不充足和秦家也没什么关系,一时间委决不下。 里正也犯了难,又去找了一次清露,清露笑了,“呵呵,这可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没关系,把给我开荒的地先定下来,活儿干上,回头剩下地,他们想好了再动手,左右荒地就在那里,想怎么开就怎么开,想什么时候开,就什么时候开!”这种情况,她也想到了。 “哎!”里正很是欢喜,他不怕别的,就怕清露出手太大方,一下子把荒地都开完了,这才来问问的。 “姑娘也真是的,就秦家那样的人家,合着该整治得他们生不如死才对,姑娘可倒是好,真有那耐性和他们没完没了地周旋。”寿公公等里正走了之后,很是不满地说,“还有这开荒的事儿,左右也没几个银子,京城附近什么好庄子没有?!”他见公叔宁和清露因为这点小事儿闹别扭,感到很是不值。 公叔宁也露,除了吉安县令的那些密折,他到小岭村后,也没少打听清露和秦家的“渊源”,那真是事无巨细全都了如指掌,问到清露时,清露倒也不避讳,清露觉得这些事儿,根本就没必要瞒着公叔宁,公叔宁从旁人那里听到些不切不实的消息反倒更不好。 公叔宁觉得,清露之所以对秦家这么“宽容”,完全是因为秦怀恩和秦家的血缘关系,到了此时,心里还是有些吃味的。 清露心知他们是误会了,别说秦家和秦怀恩只有仇恨没有血缘关系,就算是有,她对人渣也一向毫不手软,就像她和前身如出一辙的,对待前身家人的态度一样。 清露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寿公公一会儿,公公都开始发毛了,才面容肃正地说,“寿伯啊,不是我说你,你吧,啥都不缺,就是缺了那么点子幽默感啊!” 屋子里的众人一愣。 清露也不多解释,面带悲愤地说,“从繁华的京城,来到这个穷乡僻壤,身体还不好,每天能做的事儿那么少,偏生要干的活儿还那么多,就连买东西,都有银子花不出去,能称得上娱乐的事儿,根本没有啊!”眼圈儿竟然红了,因为她想起了前世的网络和各种娱乐,还真是怀念得紧啊! 本书来自/book/html 557.第557章 放下那些烂人 “我若是再不找点乐子,我怎么过,啊?怎么过?!”清露一声声地质问着寿公公。 寿公公傻了。 公叔宁反应过来了,不由微微勾起了嘴角儿,他对清露的性格还是很了解的,因为从某些方面来说,他们都是同样的人,别说清露了,他到了小岭村这阵子都很不适应,若不是被身体拖累了,他在这里根本就过不下去。 清露的声音越发地大了起来,“想当初,有那么个傻瓜,开口就是要把他们家人全都杀了……”这话虽然有为秦怀恩表功的目的在,但说的也是实话。 “我那个心疼啊!”清露将痛心疾首表现得十分夸张,“就随随便便出了几个主意,就算你们没亲身经历,你们说吧,怎么样?好玩儿不?”到了现在,当初杀鸡偷猪烧柴房的事儿,她也无需隐瞒了。 寿公公和公叔宁想起当初秦家那闹鬼的传言,都不禁莞尔,了解秦怀恩身手的他们,不难想到真相。 清露已继续说了下去,“秦家这些人,我都记在心里,一个个地捉弄,我就是想当初为了二十两银子就能想要我性命的秦大川,当我把他所有的家产都拿到手,让他不名一文时,他会是个什么样?能对亲生弟妹都下得了手的秦怀仁,没了功名利禄后,又会是怎么一种心情?!”现在秦怀恩不在了,清露觉得这不仅是她的乐趣,还是她的责任。 清露下秦家院子的方向,“你们知道我有多么思念这父子两个吗?多想听听他们父子相杀的笑话吗?”秦大川这次去府城后不久,家里就出了公叔宁这个大麻烦,结果弄得清露措手不及,根本没机会去打探秦家父子在府城的消息,前阵子忙,没功夫儿想这些,现在一想起来,心里真是抓心挠肝的。 清露满面哀伤,“可秦大川到了现在还不回来,”这是清露万万没想到的,“我这个担心啊,生怕他们父子出了什么变故,只要让我知道他们受到什么伤害,我一定会冲上去大喊一声,‘放开这些烂人,让我来祸害’!” “噗——”公叔宁直接笑了起来,此时他的特别理解清露这种心情,话说,他其实也挺纨绔的。 刘秀芬脸都绿了,捂着嘴脸色十分难呕不呕的样子。 清露关切地问刘秀芬,“怎么,你又怀上了?” 刘秀芬脸色难了摇头,“没,我就是想起来秦大川的样子,觉得特别恶心,”顿了顿,“可真是奇怪啊,你这么一说,我怎么也开始有点想他们了呢!” 寿公公个,又个,摇头叹道,“哎哎……”他也说不出来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心情了,忽然好奇地问,“那秦大川到底长啥样啊?”到目前为止,他对秦家人,除了秦怀恩外,个个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公叔宁和清露对视了一眼后,齐齐哈哈大笑起来,后来就连刘秀芬也忍不住笑了,寿公公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他这是被清露给绕了进去,不过,这感觉还真是挺好玩儿的,可比每天板着脸只讲规矩有意思多了。 等到只剩下清露和自己两个人时,公叔宁点着清露的鼻子说,“你这个性子啊……我很喜欢!”同样是历经坎坷和磨难,面对着一时无法反抗的各种残害,清露能保持这样的心境实属难得,或许,他应该向清露好好学学,也可能清露今天在他面前这样作态,就是在提醒和宽慰他的。 清露对公叔宁嫣然一笑,她知道,公叔宁会懂得的。 而被这么多人如此“思念”的秦家父子,也没辜负他们的期望,正一步步地走向清露为他们准备的一切。 先回来的是秦大川。 已是六月中,东北的白日已经很长了,但因为从吉安县出发时,就是黄昏时分了,走得又特别慢,所以远远踏上通往小岭村的土路时,天已经完全地黑了下来。 老许的心情有点激动,不管在外面过得多么好,他还是很想家的,只有回到村子里,他的心才能分外踏实。 老许赶着马慢悠悠地走着,这样赶车,牲口是比较吃力的,但没办法,秦大川在车上重不消停,车就必须要稳,而且老许也听腻了那些奇怪的响声,真心不愿坐在车上,渐渐便习惯了这种出行方式。 好在,他们每天都走不了多久,还经常一连歇上好几天,所以无论老许还是马匹,都不觉得累。 “老爷,快进村子了!”老许回头提醒了一声,尽管此时连村口都,但深知秦大川恶习的他,还是尽职尽责地提醒道。 “哎!知道了,许伯!”云袖脆生生地应了一声,还掀开车帘子往外,带着说不出的喜意。 车厢内,昏暗的灯笼映出云袖的如花笑靥,自从一个月前,她实在承受不住偷偷用药的压力,对秦大川说了实话后,她整个人的精神面貌都焕然一新了。 每每想起那之后经历的种种,云袖就特别地感谢当时对她百般提醒和维护的老许,也深深地感到,当初的自己实在是太傻了,早知道秦大川是这么个贪色不要命的性子,她又何苦平白无故地做那个恶人,让自己受那么大的委屈呢?! 现在多好,不仅照样拿着丰厚的银子,还不用担任何的责任了,更让她开心的是,她很可能马上就要见到那个心心念念的人了,到时候,她一定有办法,带着手中的积蓄远走高飞。 云袖将处于余韵悠悠中的秦大川轻轻地扶了起来,麻利地垫上了两个大软枕,还殷殷地叮嘱着,“慢着点啊,小心别闪了腰。”和秦大川面对面坐着,从肩膀处开始帮他轻轻地捶打起来。 这倒不是云袖有多心疼秦大川,而是前阵子,秦大川因运动过度伤了腰,有好几天都拉撒全在炕上,就算是因此收了三倍的银子,云袖也再不想过那样的日子了。 本书来自/book/html 558.第558章 夜色中的那个人影 秦大川的头软软地搭在云袖的肩膀上,身体随着马车的晃动和云袖轻重适中的敲打,而微微颤动,他一言不发,只有在控制不住时,才会偶尔发出一连声的低吟。 买来云袖没过几天,秦大川就发现了,没收银子和收了银子的云袖,对他来说,那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不给银子,别管秦大川找多少理由,做出什么样的丑态,就是他直接死到炕上,云袖都不带多的,哪怕是他发出的声音惹得云袖不耐烦了,云袖都能甩手就走,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使得秦大川早就在云袖面前“百病全消”了,倒也省得不少“麻烦”。 但凡秦大川因此有一句抱怨,云袖直接就说,“你把我卖了吧!”再配上那无比轻蔑的表情,简直就是在用刀子剜秦大川的心啊! 秦大川知道,云袖这话可不是开玩笑的,而是有“依仗”的。 把云袖买回来的当天,本着“稳妥”的原则,秦大川自然是要先破了她的身,云袖也很配合,除了收了他十两银子的“辛苦费”,二话都没说。 只可惜,秦大川心里设计得很好,身体却不给力,到最后的结果是人财两空,却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这样的事,一连发生了三次后,秦大川果断放弃了这种“不切实际”的打算,好歹是不再做亏本儿买卖了。 想想云袖“一尘不染”的身子,和手头因侍候秦大川攒下的私房银子,秦大川怎么算,怎么觉得此时将云袖卖掉是吃了大亏,而更可怕的是,他根本就买不掉云袖,云袖完全可以给自己赎身,到时候,他绝对的是人财两空。 秦大川也想过对云袖采取“体罚”措施,可他唯一的执刑者老许不肯配合,说是怕伤了“天理”,劝告和威胁的意味儿很明显,云袖又不像岳杏儿那般顺从,是个打不还手骂不口的主儿,秦大川自己根本就没那个能力,当然了,云袖的分寸也掌握得很好,表面上从不还手,伤人的话也说得让人大不毛病来,杀手锏是跑,却知道按时回来。 不仅如此,云袖还自有法子“诱|惑”秦大川,弄得秦大川少不了云袖,渐渐地,秦大川没把云袖调|教明白,反倒是云袖把秦大川给收服了,不是还有一张卖身契的话,秦大川对云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就算有这张卖身契,秦大川和云袖在一起,也是冷暖自知。 云袖帮秦大川敲完了背,又开始给秦大川整理衣裳,顺手搂了搂他的肩膀说,“你最近可是瘦了不少。”就算自己没什么责任了,云袖还是为秦大川贪婪而感到恐慌,别人恐怕没发现,她日|日夜夜贴身侍候秦大川,对秦大川的身体状况十分了解。 自打云袖被秦大川买了来,秦大川有一个从瘦到胖又消瘦的过程,而不管胖还是瘦,秦大川的体力一直是在持续走低的,现在这种消瘦刚刚开始,一般人根本就发现不了,是以云袖才趁着自己现在心情好,随口提了这么一句。 明知这是子的份儿上,秦大川在云袖这样的“关切”下,还是忍不住一把揽住了云袖的腰,上下耸动起来。 以秦大川的身体条件坐着做这样的动作,十分吃力,所以云袖赶紧伸出手帮秦大川按揉,位置巧妙,力道适中,频率刚好,真的能让秦大川马上就产生了一种正在“驰骋”的错觉。 这样的云袖,也就难怪秦大川总是欲罢不能了。 秦大川正在享受中,老许忽然大喊了一声,“什么人?!”把云袖和秦大川都吓了一跳。 好在,不管怎么样,秦大川也是个没“能耐”的人了,吓也吓不出毛病来,可在这种时候被打扰,总是令人恼火的,秦大川挣扎了一下,一把掀开了车帘子,云袖也探头往外/br> 月光下,一个黑黢黢的身影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蜷缩起来的身子,根本就比狗大不了多少,瘦骨嶙峋的样子,十分凄惨。 “老爷,老爷,就让我回来吧,我一定好好干活,干啥活儿都行,每天吃一顿饭就行……”殷氏的声音很是嘶哑,还带着一种木然。 秦大川说了一声,“让她滚!”并不敢大声,他发现了,这里是他家的大门,离山上守门人的屋子很近,他不管做什么事,都还是小心些的好。 老许没动,只是略带愤怒和不忍地大川。 云袖很是好奇,“这是谁啊?”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殷氏,就是现在她也没殷氏的样子。 秦大川没回答,只是撂下了车帘子。 老许很是不平地说了一句,“这是咱们家老爷明媒正娶的太太,到现在也没休!”他就想不明白了,既然秦大川不肯休了殷氏,为啥就不能让殷氏回来呢? 云袖倒吸了一口冷气,用热辣辣的目光大川,她早就知道,秦大川不是什么好人,可她万万没想到秦大川为人竟然这么心狠手辣,如果说,她以往对秦大川只是不喜,那么现在,她就对秦大川有了种避如蛇蝎的厌恶和恐惧,真恨不得立刻就从秦大川身边逃得远远的。 秦大川很是纠结,就算小岭村和府城离得很远,但也不是天涯海角,而且在秦大川拿了秦怀仁的银子后,秦怀仁就告诉过他,等到科考结束,是要回来的,仔细算算的话,也就只有两三个月了。 如果没拿这笔银子,秦大川或许还能理直气壮一点儿,毕竟,殷氏曾做过很多丢丑的事,他就算是休了殷氏,旁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可关键问题是,当时他没休,现在他拿了银子又赶上秦怀仁科考的紧要关头,休了殷氏,那对秦怀仁的名声来说,绝对是个大损伤,到时候秦怀仁若是追究起来…… 秦大川不由打了个冷战——他现在很怕秦怀仁! 秦大川正在为难,云袖已泠然开口道,“你就这么发妻子过这样的日子?” 本书来自/book/html 559.第559章 最好的银子 秦大川没说话。请大家搜索()!更新最快的小说 云袖怒道,“让她进来吧,大不了我养活!”这是对老许说的,带着一种兔死狐悲的悲凉。 秦大川的身体往软枕下缩了缩,又抓起云袖的手,往自己身上按,“还不成呢……”提醒云袖这次交易并没结束,他对云袖的做法儿是乐见其成的,但他不想让云袖知道。 “哎,就听姑娘的!”老许大声地应了,赶着马车绕到秦家的后门儿,进了秦家的后院。 殷氏爬起来,脚步踉跄地跟上。 这一刻,殷氏心中是喜悦的,她已经被秦怀义赶回来有十多天了,村子里的人都不喜欢她,曾有人劝她走,发现她没地方可去,倒也没人打骂她,毕竟,有那一纸婚书在,她就还是秦大川的太太,是小岭村的人。 可也没人给她吃的啊! 殷氏都不知道她这些日子是怎么活下来的,又吃了些什么,好在,现在是夏天,不然她早就冻饿而死了。 马车上,云袖先是不耐烦地甩了秦大川的手,“别烦我!”又想起是已收了秦大川的银子的,马上换上了笑脸,“这不到家了嘛,总得收拾收拾,你放心,我差不了你的,你先在马车上歇歇,我收拾利落了就来了。” 这就是云袖的好处,绝对地“交易公平”,只要拿了银子,根本不用秦大川开口,也能把他侍候得舒舒服服的,久而久之,秦大川都不爱指挥云袖了,因为他的指挥还没有云袖发挥得好。 秦大川也知道,家里这么久没人住了,他和老许当初又走得匆忙,真得好好打扫下,就没再说什么,恹恹地转过身去,默默忍受着身体上的巨大不适,偶尔发出一声难受的呢喃。 要干的活儿的确是很多,幸好有殷氏的帮忙,院子里很快就收拾干净了,而殷氏的样子实在是太脏了,云袖怎么都不敢让她进内室,只好屋子里自己动手,后来老许发现了云袖的为难,就把院子全都交给殷氏,他进屋帮云袖。 收拾得差不多后,云袖就和老许去马车上扶下了秦大川,而殷氏成为继云袖之后,第二个发现了秦大川身体异样的人——殷氏只是匆匆一瞥,就难以置信的一幕,秦大川竟然让老许帮他捧着银箱子。 如果不是实在坚持不住,像银箱子这种东西,秦大川是绝对不会假他人之手的,这是殷氏根深蒂固的概念。 秦大川病得很重,这个认知,让殷氏的心里产生了一种由衷的喜悦,使得接下来,她在小岭村中的日子,过得十分快活。 而因为殷氏的配合,让老许和云袖都省了不少力气,尤其是云袖,完全从家务中解脱了出来,越发感到她留下殷氏的正确性,至于这会给秦大川带来什么,她是不会去想的,而且,她也了。 其实对于秦大川的身体状况,老许也是有大概的了解的,他不仅了解,还采取了积极的行动,可以说,到了此时,在秦大川身边真正关心他的,已只有老许一个了,只不过,这种关心也是有限的。 这不,回到小岭村的第二天,老许就带着一份药方子,去求见清露了。 清露很是高兴,听老许说他们这一次的府城之行的经历时,一直笑个不停,而且也对老许帮助了云袖提出了赞赏,“都不容易,况且,就照你说的,这姑娘人品还算不错,挺有职业道德的。”也算是同行了。 这样的评价让旁人都说不出什么来,无论是刘婆子还是清露,都对岳杏儿以往的经历十分同情,她们甚至还有些隐隐的后悔,当初如果她们能多帮一把岳杏儿,那么岳杏儿是不是也不至于受那么多苦了? 因此,她们现在对云袖都多了些包容,老许也是一样的,若不然也不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对云袖施以援手,当然了,最主要的还是他们现在都有这个能力了。 见清露心情不错,老许连忙说明了今天的另外一个来意,“不知程神医在不在山上啊,我有张药方子要麻烦他儿。” 清露挑眉,“是你用的吗?” 老许的脸一下就红了,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是他要用的,我这不是没办法了嘛,我想着,想着……”越发小心地观察起清露的脸色来。 清露却没多说什么,只是让人叫了程一针来,哪承想,程一针一方就恼了,“岂有此理,你怎么能拿这种恶心的东西来给我”丢到地上,转身就走。 老许欲哭无泪,清露已叫住了程一针。 程一针怒道,“你快别说了,”一指老许,“你拿这样的东西来,就不怕被人打死?!” 老许越发噤若寒蝉,他刚一上山就发现了山上的不同,也听说了一些消息,只不过是见清露和公叔宁都很和气,就放下心来,现在想想,他这件事做得的确容易让人讲究,清露不管怎么说也是个女子,而他对秦大川绝对没好到不顾自己死活的地步。 反倒是清露对程一针的反应很不满意,“你说说你,还堂堂一代名医呢,不过就是副‘做(第四声)死药’的药方而已,你至于的吗?!”她早就从老许吱吱唔唔的遮掩话语和方才的反应中,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了,话说,她在这方面还是挺有经验的。 众人皆是一愣,实在是清露把这个药方的名字,起得太妙了。 “他既然要作死,你何必不成全他呢?说实话,我总觉得这世间最好的银子,就是秦家的银子了,特别喜欢赚,你就算帮我个忙了!”清露一针笑嘻嘻地说,还像模像样地施礼。 “这……这倒是……不……不过……”程一针的脸色很是精彩,惹得旁人笑了又笑。 “我知道,你对我的想法是理解和支持的,”清露很体贴地说,“只不过是觉得这事违背了你行医的原则,但你得这么想,你不给他,他也会去找旁人,到时候,不仅他的银子你弄不来,对他也不一定就是好,还不如像现在这样,你把该说的说了,该做的做了,心里踏实,银子也赚到手了!” 本书来自/book/html 560.第560章 (加更) 程一针出手了 加更感谢书友【青青子衿】的打赏。 ———————————————————— 清露此话一出,旁人还没什么反应,老许已一拍大腿说,“哎呀,还是姑娘聪明,知道我们这做下人的为难!”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给秦大川找这个方面的药方了,被人拒绝和鄙视更是说不清有多少回了。 云袖既然想从这件事从中抽出身来,那是一点儿都不肯沾上的,不仅不去买药了,还连原本的药方都不肯拿出来,老许也很体谅云袖,不让她参与这些腌臜事,毕竟,在老许眼中,云袖还是个小姑娘。 于是老许便请人来给秦大川把脉,然后重新开药方,受到两次拒绝和一次冷言冷语后,秦大川就再不肯见大夫了,只是逼着老许去弄现成的方子,老许没办法,想法设法地弄了来,在这个过程中,老许也丢了不少的人,幸好,他们一直是在路上,倒都是陌生人。 “我算是看明白了,这大夫分为两种,一种呢,是将这东西的害处说得清清楚楚,百般劝告后,就不再搭理我们了,一种呢,就是骗,说得天花乱坠,也不管好不好用,对身子有没有好处,反正就是死命地要银子啊!”老许一提起这个事儿来,就是一把心酸泪啊,“虽说这是他不好,可我们做下人的,又经了手,总不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我只想着平平安安地过到二少爷回来,到时候,这种事我是万万不再管的了,我又不认识旁人,就算明知道这事儿不好,也只能来求姑娘了。”老许为难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看起来很是可怜。 程一针大怒,“哪有这样的道理?!我还真没见过谁被这事儿硬生生地憋死的!我就不管,我看他能怎么滴!”到了这时,就不难发现,程一针这个人也是很有大少爷脾气的。 清露说,“你怎么就这么不晓事?你这不是在为难秦大川,你这是在为难老许!”苦口婆心。 程一针别扭地转过身去,不再言语。 公叔宁倒是笑呵呵地说,“程御医,麻烦你,把这差事办了吧!”他是看不得清露有一点为难的,再说,他也发现了,这事儿还挺好玩的,虽说,有点…… 从这方面来看,程济远倒是比程一针油滑多了,身为御医的他明白,不管什么药方儿,只要是主子们需要的,他就必须弄出来,尤其是用药的还是不相干的人,那真是一点抵触都没有啊,只是很仔细地问,“姑娘是想让他如何?”他得先弄清楚清露的意思,然后再想法子决定如何去做。 听了程济远这话,程一针全身一凛,他太明白这话的意思了,连忙说,“伯父,还是我去吧!”不管怎么说,秦大川都是秦怀恩的亲爹,他不想下手太狠,回头若是伯父受到什么报复就不好了,而他同样不愿意清露因此被秦怀恩责怪,此外,也还有不想让秦怀恩为难的意思在里面。 公叔宁忍不住盯了程一针一眼,若有所思,他早就觉得程一针上山来的目的,不只是帮程济远甚至赚银子那么简单,也能察觉到程一针对清露的不同,但他实在没想到,这程一针竟然和秦怀恩相交这么深。 清露则意味深长地对程一针连连点头,“这就对了,我也不逼着你做违反你行医原则的事儿,”她明白程一针在顾忌什么,“不管怎么样,你能从他手中弄出银子来,那我就开心了。”有些话她不能说透,现在秦怀恩不在这里了,她有责任通过自己的方式,将秦怀恩被秦家昧下的家产都弄出来。 清露这点子要求,别说程一针了,恐怕是个大夫都能做到,自然没啥可反驳的。 对程一针的到来,秦大川绝对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和附近村里、镇上、县里的人一样,他对程一针的医术崇拜到堪称盲目的状态,而且他深深地懂得,如果没有山上的面子在,程一针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来为他诊脉的,因此更为窃喜。 程一针对秦大川自然是没啥好脸色的,连话也懒得说,尤其是通过老许的口,早就知道,该提醒秦大川的地方,以前的大夫都已说完了,更是没必要啰嗦了,只是当着秦大川的面儿,对老许说,“以往人家说的那些话,都是对的!” 秦大川只当没听见。 程一针还没收秦大川的银子,他知道,老许抓药势必会去他的药铺,那就没必要再在这点儿小事上纠结了。 可秦大川不满意,他不知道往后程一针还能不能来,因此立即抓住这难得的机会,强烈要求程一针为他施针,并许以十两银子的“重利”。 程一针看着秦大川,想起了“色令智昏”这个词汇,他现在终于明白清露为何坚持要他来了,就秦大川这么一个非得作死的人,真没必要可怜他! 程一针只得给秦大川施了针。 秦大川大喜。 老许哀叹,他是从头到尾的旁观者,深深理解程一针和清露的感受,却根本没法子劝住秦大川。 云袖十分紧张,她早就听老许描述过程一针的医术了,从秦大川兴奋的神色中也能看得出来,她很怕秦大川的毛病,真的被程一针给治好了。 程一针见云袖的样子,觉得很可怜,就趁着无人时,宽慰了云袖一句,“放心,误不了你的事儿。”他本来是好心。 云袖却被吓得差点儿没晕过去,她有种所有算计都被人看透了的感觉,以至于在这样的惊恐之下,有些慌不择路,做了很多不够谨慎的事儿,好在有清露护着她,不然的话,她还真会出事儿。 清露关心的却是另外一件事儿,“怎么样,怎么样,秦大川啥时候能死?”一副殷切的样子。 程一针照例没好气儿,“你不是说只要银子?那药如果一直吃着,不是他活得越长花费越大吗?”他给秦大川除了以往的外用药,还开了口服的,不仅药效强劲,还有一定的补养作用,可以说,秦大川三、两年之内,应该是没啥性命之忧的。 561.第561章 意外的治疗效果 清露却一甩手说,“我啥时候说让他死了?我想让他死,就不让你去了,我不过是得打算一下,往后再怎么弄银子,”很不屑地一撇嘴,“就你赚那点子诊费、药费,我还真没看在眼中。” 程一针被清露噎得直翻白眼,“既然看不上,你为何还让我去?”却没说出旁的什么来,毕竟,清露说的是对的,如果清露真想要了秦大川的命,恐怕连护卫都不用,直接派个身手好的小厮就齐活了。 “你若是都想明白了,我还玩啥?”清露也很看不惯程一针,平日里程一针倒是对自己无比宽容的,可一遇到秦怀恩的事儿,程一针就“公平”起来了,可见程一针对秦怀恩的感情并不比对自己差,好吧,清露承认,就是因为程一针这样,她才越发地珍视程一针的。 必须承认,程一针的医术还是很高的,不过是施了一次针,喝了一天的药,不仅秦大川自己感觉好多了,就连老许都看出来秦大川的气色好了。 而程一针出诊的效果,还不仅只有这么多。 连老许都感觉到秦大川的变化了,云袖这个“当事人”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她很怕秦大川一鼓作气坏了她的身子,哪怕秦大川只是增加了一次不成功的尝试,也够让她毛骨悚然的了。 可这种事云袖能和谁商量呢?自然是已等了她好久的李长顺了。 但两人这一碰面儿,云袖却更加害怕了,刚到小岭村不过一天的云袖不知道,已在小岭村生活了快三个月的李长顺可太清楚了——山上的势力到底有多大。 李长顺刚到小岭村时,秦怀恩还是在的,而且李长顺不知道秦怀恩和秦大川的关系,所以才“无知无畏”地求到了栓子爹的头上。 公叔宁到来的一场大变动,让本来就极为受瞩目的山上,成为村子里轰动一时的话题,更让李长顺不用怎么打听,就了解和他,或者说是和云袖有关的所有事。 这一了解,李长顺可是吓傻了,但值得欣慰的是,他并没因此退缩,一直等到了云袖的到来。 “怎么办?怎么办?”云袖哭着问李长顺。 李长顺是无法回答这个问题的,但有些问题,他能够回答,“不管怎么样,我都陪着你,哪怕你坏了身子,哪怕他们家一直不会放人,我死也要和你死到一处!” 李长顺的安慰十分有效,云袖安静了下来,“也是,其实我被卖到窑子里那天,我就想到过死了,是你说,我们都连死都不怕,还不如想法子好好活着,既然都走到今天这一步了,我还有啥好怕的?”若不是有李长顺的承诺和鼓励,若不是李长顺不顾一切地拼命赶来,恐怕云袖早就活不下去了。 实际上,前一世,李长顺也真做到了他说的这一点。 前世的云袖几乎在同一时间被卖给了秦大川,是赖婆子和她干娘联手干的,秦大川在云袖身上花的银子一点都不比这一世少——有赖婆子和干娘的一起盘剥,别的就不说了,光是卖身价就是这回的十几倍,后来得的零零散散的赏赐也有些。 只不过,前一世秦大川有的可不只是云袖这一个小妾,她们之间不仅竞争激烈,还受到来自于殷氏等秦家女眷的很多折磨,云袖在其中并不是受宠的那一个,过的日子可比现在苦上太多了,还没保住处子之身,李长顺依旧是不离不弃。 那时的秦家一直生活在府城,根本没回小岭村,而且有了清露的财力和人脉支持,秦家行事十分嚣张,家里人又多,人多眼杂的,李长顺和云袖的事儿,就被人给发现了。 这还了得?最后的结果是,李长顺和云袖全被活活打死了,可以说,非常悲惨,而动手的,不是旁人,正是我们的秦怀恩童鞋。 在一处互诉衷肠的李长顺和云袖并不知道,山上的护卫武功有多么高强,得了清露的吩咐后,又对秦家的每一个人所有的事儿,有多么的关心,好吧,其实他们也是到了村子里以后,实在没什么正经差事,闲得很,尤其是这种“桃|色新闻”,本身就很吸引人。 所以,这两个人见面结束后,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儿,他们的一言一行就都传到了清露的耳朵里。 “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吗?”听了护卫的禀报,大家都很意外,清露更是连连惊呼。 连寿公公的八卦因子都被完全调动了起来,主动说,“那地方离着也不远,不如这样吧,我派人去查一查,看看这事儿是不是属实。” 众人皆点头。 就像寿公公说的那样,李长顺和云袖的家乡离这里并不远,就在本府,还是受灾范围之内,所以派去调查李长顺和云袖的人,很快便回来。 大家确认,李长顺和云袖说的全部属实:灾年来临,为了活命,云袖被卖掉,一对本已订亲的青梅竹马被活生生地拆散,后来李长顺的爹娘没熬过去,在父母故去后,李长顺历经千难万险,终于又找到了云袖…… “哎,倒是难得!”寿公公感叹道,在去调查他们的这几天,李长顺两人之间又发生了一些新的变故,云袖出于安全考虑,将在秦大川手里的所得,全部给了李长顺。 几百两银子,在一些人眼中可能不算什么,但在李长顺这样的人手里,足可以买房、置地、娶媳妇,过上富足的日子了,可就是这样,李长顺依然没带着这笔银子,独自一人离开,哪怕,云袖已建议过他该这么做。 刘秀芬更是不如,已直直地落下泪来,“姑娘,想个法子帮帮他们吧!”因为把房子借给李长顺的缘故,李长顺和刘秀芬,确切地说是和栓子一家人,来往还是挺多的,原本有点感情,现在又遇到了这样的事儿,自然是看不下去眼的。 “呵呵,”清露笑了,“怎么样,我就跟你们说吧,跟着我一定有好玩的事儿,亏你们当初还不相信我!”看这些人的反应,就知道喜欢八卦的不是她一个人! 562.第562章 意外的治疗效果 561节秦大川的“救星” “再说,你们急什么,现在这样不是挺好吗?”清露默默算计着,很快有了主意,“咱们还是按兵不动,悄悄看着吧,别坏了人家云袖的好生意,像秦大川这样的‘冤大头’可不是什么时候想遇到,就能遇到的。”从某些方面来讲,也算是优质嫖|客了,“别让云袖白吃了一回被卖的苦。”哪个妓|女从良时,手头没点体己啊! 清露说的话不无道理,看清露这样子,就是答应下来了,所以刘秀芬便没多言,她相信清露的人品和能力。 反倒是寿公公总觉得清露是小孩儿心性,有事没事就劝清露两句,“姑娘还是差不多就行了,我看着他们这日子过得是度日如年啊,还是早点动手的好。”清露很是意外,私下里对公叔宁说,“真没想到,寿伯这个人,倒是……”因为有对公叔宁的背叛在前,她说不出寿公公好来,于是换了个词汇,“挺感性的!”这个也算是中性词了,还很恰当。 公叔宁和清露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 清露忽然觉得,这场原本就不是纯粹玩闹的折腾,现在又多了一个意外收获。 一个人只要有感情,就不会坏到哪里去,可以感化,感化不成功的话,还可以利用,这其实是个突破口。 尽管公叔宁总是一副波澜不兴的样子,可清露觉得,他们现在的处境真是太被动了,别说反抗什么了,身边连一个自己的人都没有,就连点有用的消息都得不到。 说实在的,因和秦怀恩在一处过惯了耳聪目明、一切尽可掌握的日子,清露现在很不适应,公叔宁的百般安慰也没用。 既然发现了寿公公的这个弱点,清露又怎么能不紧紧抓住呢? 如果说,以往清露对寿公公的“收拢”只是盲目地乱撒网,那么现在的清露就有点有的放矢的样子了,以至于,她取得的效果越发显著了。 清露的意外收获还不仅仅是这些。 相同的职业,有些类似的经历,让清露对云袖的理解远远比旁人看到的要深,清露的内心绝不像她表现得那般平静,只可惜,这种感受,她无人分享,就连公叔宁也不行。 “就算我没勇气去死,我至少也不应该比云袖差,”清露在心中默默地对自己说,“云袖都可以挣命、不放弃、耐心等待,我为什么不可以呢?无论各方面的条件还是心性,我这个穿越女可比云袖强多了,就是我家秦怀恩,那也是开了金手指的啊,更比李长顺强了不知道多少倍,我们若是没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那一天,真是种辜负啊!” 每天关注着云袖,这让清露觉得,日子变得好过了不少。 不过,所有的幸福都不是那么容易争取的,哪怕是有了清露的暗中帮助,云袖的日子也非常难过。 “老许,又去镇上给老秦抓药啊?”面对村里人这样的问候,老许心里打着颤,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暗暗庆幸,旁人并不知道他到底抓得是什么药。 老许现在真不知道,当初求程一针帮秦大川开方子是对是错了,他不止一次地问过自己,如果不是程一针开的药方,秦大川是不是就不会这样生冷无忌、没完没了、肆无忌惮地增加剂量了?以至于,他顶多隔五天就要去买回一大堆的药? 这样的问题,在老许这里注定无果,他甚至连去询问程一针的勇气都没有了。 而比老许更加悲催的,自然是云袖了。 云袖挎着装了针线的小篮子,从里正家慢悠悠地走出来,拐过了两道弯儿,便开始前后左右地看,如愿地见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但她不敢说话,甚至不敢多看一眼,只能继续往前走,走着走着,几锭银子便骨碌碌地从她的袖子里滚了出来,她却如同没发觉一般,走得越发地快了。 跟在云袖身后的李长顺,立即也加快了脚步,再次确定四下无人后,飞快地将那些银子捡了起来,结果脸色却越发阴沉起来,仿佛放在口袋里的不是银子,而是一条条毒蛇。 就像李长顺能通过云袖送出来的银子,判断出云袖受了多少委屈一样,想起和秦大川最近在一起的日|日夜夜,云袖现在一看到秦家的大门就感到一阵阵地腻歪。 秦大川坐在窗前,眼巴巴地看着门口的方向,一看到那渴望的俏丽身影,就因异样的感觉而全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如果清露在这里的话,一定会发现,现在秦大川的症状,已不是简单的好色了,而是很像现代的一种叫做“性|瘾”的病,这种病就算不服用任何药物,对身体的伤害也很大,尤其是男性。 某些功能的永远失去,害怕仅存的身体体验也一并失去的恐慌,对程一针药物的盲目信任,使得秦大川像疯了一般地索取着,简直无止无休,别说银子了,就连命都快顾不上了。 云袖刚进了外屋,秦大川便埋怨道,“怎么又出去了?连午晌饭都没回来吃,你还在乎做针线的那点子银子?想要银子,我给你啊!”掏出准备好的银子,放在了窗台上。 扫了一眼那块足有十两重的银子,云袖心里就是一哆嗦,她知道,这意味着,她明天出不了门儿了,不由立时尖叫了起来,“我就愿意出去,我就不回来,你卖了我啊……”可比秦大川气短声弱的抱怨,气势强多了。 可惜没有用。 秦大川从扶手椅中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走了两步,“啪嗒”一声推倒了手中的拐杖,用手捂着胸口,缓缓地往躺椅上倒去,“你气我,若是把我气出病来,等老二回来,等山上知道了……”并不需要说完,却正中云袖的软肋。 云袖连忙放下手中的篮子,将银子塞到腰间,抢步上前拥住刚刚倒下的秦大川,“哎呀呀,我不过随便说说,你怎么就摔倒了?可是又头晕了?”她怕啊,怕即将科考结束的秦怀仁,更怕近在咫尺的山上。 563.第563章 秦怀仁的渴望 秦大川不再说话,哼哼唧唧地享受着云袖的体贴侍候。 这样的“争吵”在每一个云袖出门的日子都会发生,结果绝无二样,对此,秦大川是乐此不疲,云袖是十分无奈。 就连程一针面对秦大川这样的贪婪,都感到恐慌,对清露说,“这样的话,我可不敢保证他能活上两、三年。”很是后悔他当初出手。 只有清露老神在在,“没关系,你放心,救秦大川的人就要回来了,你担心秦大川的性命,我还急着收银子呢!”翻看着她特地为秦大川准备的账本,里面记录的是她统计的秦大川的大致花销。 清露说的没错儿,“救”秦大川,或者说,救云袖和李长顺的人,正急急忙忙地赶回来。 已是八月中旬,东北的天气已有些冷了,一般来说,再过半个多月,就要下雪了。 秦怀仁的心,却火热无比。 林胜德到府城参加科考时的“异状”,引起了秦怀仁极大的关注,看了林胜德几回脸色后,秦怀仁果断放弃从他嘴里套出实情的打算,开始在望山县来的学子们中打听。 对此,秦怀仁本来是没报太大希望的,就算秦怀恩和清露再有银子,也是生活在小岭村这个穷山僻壤、依靠种田、打猎为生的乡下人,和这些学子们,尤其是那些官宦出身的学子们的生活圈子,还是有相当距离的。 却不知自打公叔宁来了之后,山上可不一样了。 但凡出身高一点的学子都知道小岭村山上的“神秘人”,出身越高知道得越多,也越发地讳莫如深,每每被秦怀仁问到,绝对是三缄其口,还有那特地显摆的,“千万不要问对方的来头,那不是我们这样的人能打听的!”好像他知道多少似的。 这样的回答和反应越发地让秦怀仁心里没底儿,但对清露的经历十分了解的秦怀仁,很快就有了最准确的判断——清露以往在京城的“恩客”找来了。 不得不说,一向靠汲汲营营上位的秦怀仁,在这个方面还是具有相当的敏|感性的。 接下来,秦怀仁就改变策略,把打听公叔宁的来历,转成了打听公叔宁和清露之间的关系,这一下子,收获颇丰。 清露那套不算谎言的说辞:公叔宁是她的姐夫,是睿儿的生父,秦怀恩被派出办差……简直就是为秦怀仁这个熟知内情的秦家人量身定做的。 秦怀仁大喜过望,他可以想见,公叔宁就是清露以往的恩客,而秦怀恩,很可能被公叔宁给杀掉了,要知道,没有哪个人能容忍自己的女人被人沾染,尤其是当初清露还是个处子之身。 与此同时,秦怀仁对清露产生了深深的敬意——看看人家清露,就算破了身子,依旧能被公叔宁捧在手心里疼爱,这是多么的有本事啊,简直就是妓|女中的楷模啊,绝对有成为祸水的资本。 不过,秦怀仁对清露的敬佩之情,很快便变成了如何从清露身上获得好处的计划,而这个计划中,还有人能先给他探探路,那就是看看秦大川有没有受到清露的“惩罚”,如果有,那他得赶紧跑路,连对清露那么照顾的秦怀恩都被干掉了,曾狠狠得罪过清露的他,最好有多远就跑多远。 结果,秦怀仁听到了一个让他难以置信的消息,那就是清露对秦家很“照顾”。 这种照顾不是体现在秦大川身上的,有很多学子从望山县出发时,秦大川还没回来。 当听说被照顾的人是殷氏时,秦怀仁乐得差点没跳起来! 殷氏是什么人啊,如果说殷氏得罪清露是一丈远的话,那么秦怀仁得罪清露顶多是一尺远,原本听说清露帮秦怀礼治病、办葬礼时,秦怀仁还有点不敢相信,那么现在,清露原谅了秦家所有人的认知,秦怀仁便深信不疑了。 “哎,秦大傻死得好啊!”秦怀仁在心中默默感叹,他以为清露现在对秦家这么好,完全是看在秦怀恩的面子上。 毕竟,当初秦怀恩救了清霜清露姐妹和睿儿三条命,到后来却落得这么个下场,只要是但凡有点良心的人,就会过意不去,再说,这件事知道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就算公叔宁位高权重手眼通天,也堵不住天下众人悠悠之口。 秦怀仁想到这些,仿佛看到了飞黄腾达的一条大路,在他面前展开了,整个人是飘着进了考场又飘着出来的,好不容易等到放榜,那是快马加鞭地往回赶啊,恨不得早点见到清露,把自己官职的事儿给定下来,有了这样渴望,他的心中又如何不火热,结果,一不小心,他竟然赶在报喜人的前面。 “看看,这不是回来了嘛!”清露听到下人的禀报后,很是开心,“我就知道他不会让我等太久,”通过秦怀仁的表现,她就知道,她想传递给秦怀仁的消息,已经传到了。 清露转身吩咐身边人,“寿伯,准备收银子,秀芬,你准备救人吧!”这两件事儿,她都不打算出面了。 众人皆应。 秦怀仁进了家门儿后,梳洗了一番,但还是不满意,他赶得太急了,整个人看起来很是憔悴,就算是沐浴更衣,依然不妥,况且,他也得冷静下来好好想想,怎么能隐晦地“提醒”清露,为他尽力。 对秦怀仁的归家,秦大川喜忧参半,他一方面沉浸在终于当上了正牌大老爷的喜悦中,另一方面又觉得不太愿意落到秦怀仁的手里,觉得没有自己抱着银子过日子那么舒服了。 方才秦怀仁来给秦大川问安时,对秦大川的冷淡和蔑视,就表现得很明显了,秦大川真不知道,往后的日子到底该怎么过。 “怎么说,我也是他爹,他还能把我怎么着?”秦大川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决定得过且过,好好享受,不去想那些让他糟心的事儿。 如果说秦怀仁的回来,对秦大川来说,不是什么好事,那么对云袖来说,就是完完全全的坏事了。 564.第564章 刘秀芬的气势 云袖难以想像,假如秦怀仁发现了自己收秦大川银子的秘密后,会怎么对待自己,要知道,云袖可不是今天才认识秦怀仁的,对秦怀仁的人品也相当了解,对秦怀仁的举人身份,更是极为敬畏。 “不能让他们拿走我辛辛苦苦赚下的银子,更不能因此带累了长顺哥!”这是个云袖早已有的决定,而爱情,也让她变得分外勇敢。 就这样,秦怀仁到家不过一个多时辰,刚用完了他午晌和晚晌合一的饭,准备歇下时,秦家便乱了起来,确切地说,是云袖闹了起来。 “啊——,啊——,我可不能活了,我真侍候不了啊!”云袖头发散乱,衣衫不整地从正房冲了出来,一边嚎啕一边往门外冲。 云袖冲出来的路线十分奇怪,她先跑出了秦家的正门,又从一旁的路上往山上绕,而不是走能直接通往山上的秦家后门儿。 云袖想上山去求助,因为她知道,在整个双岭村中,如果说有一股力量能和秦怀仁抗衡,那么非山上莫属了,她只是不知道,山上对她的态度是怎么样的,不过,到了这个时候,她已顾不上想太多了。 秦怀仁已脱了衣裳上炕休息,就算听到了云袖的响动,穿衣裳也用了点儿功夫,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云袖冲出了秦家的大门。 此时,正是傍晚,是下地的庄稼汉子们回家吃晚饭的功夫儿,村里的石板路上,人来人往的很是热闹,眼看就到秋收的日子了,村里人很少有做旁的活计了,都在地里照应着,人又怎么可能不多呢? 云袖正是算准了这一点,才挑了这个时机,并尽量延长她的行走路线,以便吸引更多人的目光,说到底,她尽管是抱了必死的决心,但还是希望能活下来的。 立时,在云袖的哭闹下,很多人都被吸引了过来,但他们只是好奇却并不吃惊,实在是秦家人在村子里的名声太响亮了,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儿,都已引不起旁人的惊讶了。 还有好心人问云袖,“小姑娘,你倒是说说,你受了什么委屈啊?” 云袖连哭带嚎的,偏生不说她受了何种虐待,有那个没耐心的,已不满起来,“你不说,我们怎么帮你啊?” 还有人给云袖打气儿,“姑娘也别怕,咱们山上的姑娘是好心人,你只要说出来你的委屈,就能有人为你做主。”这时,云袖已跑到了上山的大门外。 云袖目光闪烁,心中十分纠结,她本是个良善的人,一直为自己做下的“坏事”而感到羞耻,却不知道,正是因为这样,清露和刘秀芬才那么愿意帮助她,这恐怕就是所谓的,“好人有好报”了。 老许的到来则救了云袖的架,“哎,她是我们家老秦房里的丫头,受的委屈,这你们可让她怎么说啊?!”说实在的,别说云袖了,就连老许现在都臊得慌,他不过是实在看不下去眼儿了,才出的这个头。 “哦——”众人恍然大悟,立时明白了很多,不禁对身后的秦家投去了充满鄙视的目光。 “大家伙千万别被这女子骗了!”秦怀仁已气急败坏地从院子冲了出来,这时,他连杀了秦大川的心都有了,一眼看不到,这秦大川就会给他惹出麻烦来,现在对他来说,是多么关键的时候啊! 可是没办法,为了自己的前途着想,秦怀仁还得给秦大川收拾烂摊子,不过,没有下一次了,秦怀仁决定了,他一定要想个万全的法子,把秦大川收拾老实了! 秦怀仁指着云袖说,“她是个窑姐,是被我爹赎身出来的,原本干的就是皮|肉生意,”质问着云袖,“你倒是说说,我们还能对你怎么样?是不给你……”他本想问是不是受了虐待,又想到秦大川那种一毛不拔的性子,就改了口,“就算是房里有什么事儿,你也不该就这么大叫大嚷地跑出来,还有没有点规矩了?你倒是不嫌丢人了,我们秦家是读书人,最爱惜名声的……”也不管旁人异样的目光了,十分厚脸皮地说起了有的没的。 围观的众人都沉默了下来,就算他们不相信秦家的人品和秦怀仁的言行,但云袖毕竟是那样的出身,也是秦大川花银子买来的,这事旁人真搀不上手,也不太想参与,觉得脏。 但有人不一样,早有准备的刘秀芬一收到消息,就下了山,听了秦怀仁的话后,冲着秦怀仁就去了,“妓女怎么了?好人家谁也不想当妓女,可被命逼到那儿了,也得认命不是?妓女中就没有好人吗?” 刘秀芬停下来扫视着众人,给他们时间,让他们想起清露的出身,又转头直盯着秦怀仁,“妓女的命就不是命了吗?就可以让旁人随意糟蹋吗?是,你是大老爷,可要叫我看,那人品性情,还未必赶得上这位姑娘呢!你们秦家做过什么事,谁不知道啊?我问你,秦怀礼是怎么死的?秦秀梅现在在哪里,又做什么呢?前阵子,殷氏为啥在村子里要饭?!” 随着刘秀芬的声声质问,很多人都想起了秦家人过往和清露出身来历,立马同仇敌忾起来,给刘秀芬做声援。 刘秀芬原本就是个泼辣的性子,跟了清露之后,不管是生活水平、各方面的见识、还是在村里众人心目中的地位,都节节攀升,可以说,现在在双岭村,她绝对是跺跺脚就能让地抖三抖的人物,别说是秦怀仁了,就是里正那也得看她的脸色! 再加上以往的种种过节,刘秀芬现在教训起秦怀仁来,那绝对声势十足,就算没有旁人的声援都快把秦怀仁给吃了。 秦怀仁在刘秀芬的声声质问中,那是步步后退,一点都跋扈不起来了,本来他也没敢跋扈的,他清楚地知道,他和秦家人到底有多少把柄抓在清露手中,若不是确定是没有危险的,他连回来都不敢回来。 565.第565章 (加更)比梦境都要美好 加更感谢书友【豆子、】的打赏。 ———————————————— 到了此时,秦怀仁只好赔着笑脸问,“我不过就是这么说说,再怎么说,”一指云袖,“她也是我们家的人,行了,我这就把她带回家去,好好管教,以后一定不让她再出来丢人了!” 不得不说,经过长期历练的秦怀仁,还是挺聪明的,说得话句句都在理儿,只可惜,他遇到了一心想管这事儿的刘秀芬,正应了那句“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话。 就算刘秀芬不是兵吧,可若是论起蛮不讲理来,那可比兵强上太多了,远的就不说了,反正山上的护卫们是弄不过她。 “你们家的人?她一个卖身的人,卖身契在谁手里,她就是谁的人,我现在就想要她了,你!”一指秦怀仁,“卖不卖给我?!” 秦怀仁哪敢不卖给她啊,他正想求着清露呢,别说卖了,他现在连把云袖送给清露的心思都有了,“秀芬,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既然你想要,什么卖不卖的……” 刘秀芬一挥手,“别!我可不敢和你们秦家打交道,再说,”很是鄙夷地看了秦怀仁一眼,“我还真就不差银子,你说吧,想卖多少银子,我是一文钱都不会差了你的!”她知道,云袖最大的愿望就是赎身,而她愿意帮云袖这一把。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秦怀仁在刘秀芬面前已经一再地伏低做小了,刘秀芬还这么对待他,他真有点儿受不了了,他就是再巴结清露,刘秀芬也不是清露,只不过是清露的一个下人而已啊! 秦怀仁当时就变了脸,冷哼了一声,“她可不是普通的丫鬟,她是当红的窑姐,还是个清倌儿,我也不想赚你的银子,你给个她原来的赎身价就行了,三百两!”他就不相信,刘秀芬能拿得出这么大一笔银子。 却没想到,刘秀芬已点头答应了下来,“行啊!”和周围的众位乡亲说,“大家伙儿可都听到了啊,我现在可是光明正大地从秦家将这个女子买下来的,你们给我做个见证,省得往后再有什么麻烦!”旁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得很清楚,云袖从秦大川手里赚了多少银子,说实话,就是云袖不着急,她都替云袖着急,一旦秦怀仁发现了其中的奥秘,云袖这个身可不是那么好赎的。 旁人还没搭话,闻讯赶来的里正已大吼了一声,“我给你做见证,写文书!”这也算是经了官了。 “好啊,”刘秀芬连连点头,对护卫说,“快回山上,问我家公爹拿银子!”其实她的银子都是自己收着的,而且,她本来也没这么多的私房银子,不过,既然清露知道她下山来干什么了,肯定是帮她准备好了的,哦,对了,还有管银子的寿伯。 护卫应了一声,转眼间就在山路上不见了人影儿。 到了这个地步,秦怀仁想反悔已然是来不及了,再说,他为啥要反悔啊?!他不仅是认识云袖的,因为在府城做了出租房子的生意,在这方面还很有眼力,像云袖这样被破了身的窑姐,说实话,即便是在府城,也就是十几两银子的身价,在小岭村这个地方,恐怕连十两银子都值不上! 秦怀仁还在跟刘秀芬磨叽,“这可是你说的啊,别回头你反悔了,又说我欺负人……”他不想为了这三百两银子坏了大事。 就连一旁的里正和父老乡亲都说,“秀芬啊,赚银子不容易,买个啥样的下人能值这么多的银子啊?”这个身价实在是太高了。 还有人劝阻,“秀芬,你买了她能有啥用?姑娘能愿意吗?栓子……会不会……”那是实心实意地替刘秀芬打算起来的。 刘秀芬什么都不解释,只对众人挥了挥手,又对秦怀仁怒道,“咋滴?你当都像你们秦家人似的,把一文钱看得比车轮子还大,为了二十两银子就想杀人劫财,从来不把人当人?!”想起了清露当年的经历,跟要吃人似的! 秦怀仁觉得,“好心没好报”这样的话,就是专门为他准备的,立刻转身回屋儿,问秦大川要云袖的卖身契去了。 刘秀芬则悄悄地走到云袖身旁,借着帮云袖整理衣裳的机会小声问,“你想自己赎身不?” 云袖这时整个人都傻了,她本来想闹一闹,当着大家的面儿寻死,这样就可以保下财产和李长顺,却没想到,事情诡异地朝着她连做梦都不敢想的好的方向发展了。 听到刘秀芬的话,云袖“哇——”地一声大哭了出来,“我愿意赎身啊,可惜我没有银子啊——”她这一个是真的害怕,一个是给李长顺送消息。 李长顺也在看热闹的人中,但他来得比较晚,来了之后,没看到别的,就看见刘秀芬跟训狗似的训斥秦怀仁了,所以只能强自忍耐静观事态的发展,现在听到云袖这一哭,马上有了主意,拔腿就跑了。 在李长顺的心里,别说是三百两银子,就是一千两银子,他也想把云袖赎出来,他不在乎从秦家赚的这些银子,他想要的是云袖这个人! 李长顺取了他的全部身家回来时,众人正挤在山上守门人的小木屋中写文契,本来刘秀芬给了秦怀仁银子,秦怀仁拿出身契,这件事就算是完了,顶多是在里正的见证下重新写一份卖身契。 可刘秀芬不,“我买云袖,就是要让旁人看看,我们山上的人,是怎么对待下人的!”她把云袖的卖身契撕得粉碎,让里正给云袖在小岭村立了一份户籍。 这样做的好处是,假如云袖离开了小岭村,那么她曾经当过窑姐的经历,就完完全全被洗白了,只要她不回来,旁人就不会知道,就算云袖决定在小岭村定居了,有了山上的保护,旁人也不会轻视她。 可以说,刘秀芬已动用了自己全部的力量,将云袖保护了起来,就像当初她不遗余力地去保护清露一样。 566.第566章 救人救到底 云袖已经不哭了,她深深地盯着刘秀芬,将全部的感激之情压在心底,她,要记住刘秀芬的大恩大德! 李长顺也是这样的。 拿了自己的户籍后,云袖二话没说,跪在地上,重重地给刘秀芬磕了三个头,刘秀芬抢步上前去扶起她……就在这时,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异状发生了,云袖借着刘秀芬的力道起身后,转身就跑,很快顺着村中的大路,跑出了村子,再也不见踪影。 “哪……哪儿有这样的人啊……”不明真相的围观者,发出了感叹,总觉得刘秀芬这三百两银子是白花了,要知道,就算是以刘秀芬之富,这也不是个小数。 就连秦怀仁都借机会落井下石,“我就说了,这个女子不是什么好人,你偏偏……”脸上的笑意忍也忍不住,让他强做出来的长吁短叹,要多虚伪有多虚伪。 刘秀芬却明白,云袖到底为何这样,再说,刘秀芬根本不怕云袖不认账,远的不说,李长顺可就在一旁站着呢,而且,刘秀芬还知道,自家的两个护卫一定会跟上云袖——并不是为了问云袖要银子,云袖是没有银子的,银子都在李长顺手里,而是为了保护云袖,所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就是这个意思了,不看着云袖彻底摆脱秦家,刘秀芬是不放心的。 秦怀仁正说得高兴,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嚎叫,“不能卖了云袖啊——,秦怀仁你这个不孝子!我要去学堂告你!让……让你的功名……”到了这时,秦大川才姗姗来迟。 云袖挑那么个时机从秦家跑出来,是做了准备的,她先把秦大川脱得光溜溜的,又把秦大川的衣裳和拐杖放到离秦大川很远的地方,她深知,秦大川是舍不得她死,更不会卖了她的,而且秦大川还知道她有私房的“秘密”,所以,她必须在完成自己的心愿前,阻止秦大川。 云袖更没想到,秦怀仁在回去拿自己的卖身契时,过程会那么地顺利,只因为她根本就不了解这对父子的关系。 云袖从家里跑出来,秦大川虽然惊讶但并不着急,他甚至还十分开心地等待着,等着秦怀仁好好地将云袖教训一通,然后云袖就会变得像岳杏儿那般温顺起来,最好秦怀仁能收走云袖的私房银子,到了这时,秦大川已不在乎那些银子了,他只是觉得云袖若是没了银子,就得加倍侍候他,没日没夜…… 等到秦怀仁回来问秦大川要云袖的卖身契时,秦大川才觉得大事不妙,但已经来不及了。 秦怀仁根本就不听秦大川说什么,直接拿了秦大川的钥匙去开银箱子,这个过程顺利到难以想象。 云袖怕沾染上偷窃的嫌疑,在给秦大川脱衣裳时,把银箱子的钥匙就摆在明面上,一眼就能看到,以示自己的清白。 秦大川为了源源不断地满足云袖的要求,总是把银箱子放到伸手可及的地方,以免不能及时得到云袖的侍候。 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秦大川也发现了,无论老许还是云袖,在这方面人品都是极好的,他只有花出去的银子,重来没有丢失的钱财,因此越发地不觉得银箱子的重要。 秦大川是想拦住秦怀仁的,只可惜,他的身体状态不允许,看到秦大川那跟白条鸡似的样子,秦怀仁恶心得差点没吐出来,一把就把秦大川推了个跟头…… 秦大川好不容易才爬起来,忍着剧痛,在没有拐杖的情况下,找衣裳,穿衣裳,再找拐杖……简直是拼了命要“救”下云袖啊! 他已经失去了岳杏儿,现在无论如何不能再失去云袖了,这样的认知,让秦大川什么都不顾了。 可秦大川的身体实在太不给力了,以至于到此时,说什么都晚了! 眼前见到的情景,让秦大川的心都凉透了,他像孩子般,“啊——,啊——”地大哭起来,哭了没两声儿,就晕了过去。 秦大川今天这不是第一次晕倒了,方才秦怀仁推倒他后,他就晕过一次了,只不过后来又自己醒了过来,若不然也不会来得这么晚。 大家一言不发地看着秦大川,就跟看耍猴的似的,还有人说,“我现在好像明白,那姑娘为啥非得赎身了,这样子没完没了地折磨,恐怕是个人就受不了啊!” 老许都臊得不行,更别提秦怀仁了,他发誓,从今而后,坚决要把秦大川好好看管起来,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从这天开始,秦大川就过上了生不如死的幽禁生活。 旁人可以不管秦大川,秦怀仁不可以,他正准备出仕啊,很是顾忌名声,他悲惨地大叫着,“爹啊,爹啊,你这是怎么了?”却只是吆喝,不肯上前,还是老许上前,将秦大川背了起来,往家里走去。 秦怀仁连忙跟上。 围观者见没热闹可看了,也纷纷地散了。 刘秀芬借机塞给里正十两银子。 李长顺留在最后,他先给刘秀芬磕头,又返还了栓子家的钥匙,要告辞离去,他拿着四百两的银票,吱吱唔唔地说不清,他是个厚道人,既不想让刘秀芬为他们倒贴银子,又不敢在这个危险尚未散去的时刻,说实话。 刘秀芬十分体谅李长顺,收了三百两银票后,淡淡地嘱咐了一句,“快走吧,天都黑了,她一个人还指不定怎么害怕呢,你们想留下来,没问题,但是家乡和府城千万别再回去了。”他们的家乡,既然清露能找得到,秦怀仁未必就找不到,弄不好还会连累了李长顺的家人,至于府城,清露是鞭长莫及,秦怀仁则有些势力。 到了此时,李长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呜咽得说不出一句话来,丢下了一百两银票,追着云袖的脚步就去了。 刘秀芬猜得没错儿,云袖先是拼命地跑,等到天黑下来后,她就害怕了,她不知道秦家人什么时候会追上来,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追上来后,她和李长顺是敌不过的。 567.第567章 好色是优点 秦怀仁不是一个人从府城回来的,他还带了两个贴身的大厮,都很魁梧,满脸的凶悍。 云袖看到了,又怎么会不害怕?! 云袖是个勇敢聪明的女子,她想到了李长顺会来找她的,于是跑了一段路后,就在路边找了个地方藏了起来,果然,并没过多久,她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而且李长顺的身后还没有人。 找到云袖后,李长顺什么都顾不上说,拉起云袖继续跑,他们并不知道有人在保护着他们,只知道危险并没完全过去。 幸好,两个人都很年轻,身强体健的还两手空空,他们本来也没啥行李,两人为了节省银钱,平日里什么都不置办,一心想着能逃出升天呢! 他们很快跑到了镇上,但并不进城而是雇了马车,继续赶路,目送着这两个人匆匆离去,护卫带着满脸羡慕,回山上去交差了,“有情人终成眷属”啥的,就算俗不可耐,也是件让人开心的事儿。 刘秀芬也在交差,“我不要,他还是把这一百两银票给丢下了,倒是个知恩图报的。”她的心情好极了。 清露笑着点头,“嗯嗯,好人好报嘛,这世间还是好人多,给你,你就收着吧,他们手头还有一千多两银子呢,够今后过日子的了,不差这三百、四百的。”这是他们通过偷听李长顺和云袖两人私下里的对话,得出的结论,很是靠谱。 “还是姑娘有成算,让云袖的家底如此丰厚,现下看来,秦大川的好色的确是优点。”刘秀芬感叹道,她知道清露是不会要这一百两银子的,又给寿公公,寿公公自然推辞,她就留下了,这辈子,她还是头一次赚这么舒心的银子。 因为做了这件好事儿,山上的众人都很开心,就连公叔宁都睡了大半宿的好觉。 秦家却是另外一种情形了。 秦怀仁回到家里后,对晕迷在炕上的秦大川连看都懒得看一眼,率先收拢秦大川的家产,这一收,就发现了问题。 秦大川从府城出发时,手头有六千多两银子,现在呢,连一半儿都没剩下。 即便到了此时,因对秦大川根深蒂固的吝啬的印象,秦怀仁也没想到秦大川是把银子给花了,他以为是秦大川把银子藏起来了,或是买铺子置地后,把地契给藏起来了。 原本秦怀仁是想等明天再问的,他今天实在是累坏了,可想起匆匆离去的云袖,心里怎么都不踏实,他决定好好问问秦大川,这一问,更大的问题就出现了。 无论是摇晃还是泼凉水,秦大川都不醒,好不容易掐人中时,秦大川醒过来了,却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来,没过多一会儿,又晕过去了。 老许在一旁不断地哀求,“二少爷,老爷的身子不好啊,可不能这么着啊……” 秦怀仁也害怕了,因为,此时的秦大川千万不能死。 如果秦大川死了,秦怀仁就不能去做官了,得在家里守孝三年,到时候什么事儿都耽搁了。 秦怀仁还在发愣,老许早已把秦大川身子不好的原因竹筒倒豆子般说了出来,他也害怕啊,好不容易现在秦怀仁回来了,云袖也脱身了,他就得为他自己打算了,说实话,他早就开始打算了,比如将他的私房银子和清露依旧给的“信息费”,都存在山上啥的。 秦怀仁听了老许讲起前因后果,差点儿没气炸了肺,他又岂会不知秦大川这是着了云袖的道儿?!再想想,云袖今天的表现和刘秀芬“毫不在乎”银子的样子,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这就是她们联起手来骗秦大川的银子啊! 可这能怪得了人家吗?表面上看,这事儿,云袖一点错误没有——银子是秦大川赏给她的! 当然了,假如云袖还在秦家,秦怀仁总有法子把这些银子从云袖手中弄回来,恐怕当初秦大川那么大方,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父子连心在这一刻倒是体现得相当到位。 秦怀仁当然不会承认,他今天是在不了解内情的情况下,被刘秀芬这个下人给骗了,他只是恨秦大川不知羞耻贪色贪得什么都不顾了,而且,他还很快就找到了另外的证据——秦大川花出去的药费可比给云袖的要多! “这……这个,以往的,我不知道,也算不明白,”老许很是害怕,但想到有山上和程一针给他撑腰,口齿又变得伶俐起来,“回到村子里以后,我可都是在程神医药铺子里抓的药,他们一定有账本,”他抓的药可是极为“特殊”的满药铺独一份儿,“当初也是山上的姑娘请动了程神医来看的诊。” 秦怀仁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真想把秦大川抓起来凌迟一遍,这种事别说老许不敢撒谎,就是说谎,他也没法子去问,难道他要弄得尽人皆知吗?那得丢多大的人啊! 不,不,秦怀仁觉得,这怪不得程一针,人家程一针根本就不差那一点药费,就像方才老许说的,程一针很不愿意来,觉得这种药方很“脏”,是清露硬逼着程一针来的,说来说去,问题还是出在秦大川身上。 清露,那就更不差银子了啊! 秦怀仁可以想像,清露冷笑着看着秦大川用身家性命贪色,只当是一种玩乐儿! 这个认知,让秦怀仁连清露都恨上了,他觉得这样的报复,比直接要了秦大川的性命,都更让他难堪。 但是没有用! 不管气成什么样儿,秦怀仁都得忍着,还要为了前程赔着笑脸去求助清露,就连秦大川,他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死去。 秦怀仁想得没错,清露的确是在报复他,不为别的,就为了当初他残害秦怀礼。 秦怀仁,你不是觉得秦家有用、有才能的兄弟都是你的敌人吗?好的,那我就把秦家这些没用的垃圾都给你留下,看你这唯一的儿子,带着这样的家人,如何苦苦挣扎,如何将昧下的黑银子,全都打包给我送来,还得赔着笑脸! 568.第568章 艰难的寻医问药 老许交代完了,秦怀仁也想清楚了,立刻让老许去村里请郎中,但郎中不来,他早就拒绝给秦大川看诊了。 秦怀仁带着小厮和老许,连夜将秦大川送到了镇上程一针的医馆,到了那里时,天都快亮了。 然而,新的问题又出现了,医馆不收秦大川,人家也不说旁的,直说这病治不了,这个就怪不得对方了。 连日来的劳累,和在这一天一夜中发生的事儿,让秦怀仁到了此时,岂是一句“心力交瘁”就能形容得尽的?他也忍不住放下了狠话儿,“我爹一直是在你们这里取药的,当初问诊的是程一针,我就不信,这天下还没有说理的地方儿了,怎么到了这时候,你们银子赚足了,反倒还不收诊了?我堂堂的举人,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大不了咱们就来个鱼死网破!” 若说换个人、换个地方,秦怀仁的这番话还是很有威胁力的,只可惜,他遇到故意与他为难的清露,以及准备得极为充分的程一针,这两个人这次和秦家对上,所采取的策略如出一辙,都是自己连出面的必要都没有,派个下人,就是个完胜。 “呵呵,”医馆的主事笑了,“莫说你一个举人,就是当朝正一品、正二品的大员,我们也不怕!”有了公叔宁的清露就是这么嚣张,“你快点儿去击鼓喊冤吧,我们这心里还闹腾得慌呢,正想把这件事分说清楚!”别说他们有理,就是没理,他们也不怕秦怀仁了,权势压人啥的,感觉不是一般的好。 秦怀仁只觉得像在寒冬腊月中被人用一盆凉水兜头浇下,整个人都冻住了,他怎么就忘了,别说清露现在飞黄腾达了,就是当初他这个举人身份,在程一针面前都不够看的。 当朝正一品、正二品的大员,对方既然敢这么在大庭广众下说,就一定是有依仗的,这样的来头,吓都吓死秦怀仁了啊! 要不说,秦怀仁当初连回小岭村都不敢回呢! 早起听说镇上的医馆不肯收治秦大川,很是恼怒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清露,她恨恨地盯着程一针问,“你说你,我好话跟你说了多少,你怎么就不上道呢?你不收他,怎么赚他们家的银子啊?!”他的计划都是一环扣一环的。 程一针老神在在地白了清露一眼,“你懂什么?你慢慢看着吧!” “哈哈哈……”清露笑了,“我怎么忘了,其实你也是挺坏的一个人呐!”想当初秦怀恩还在家时,整治秦家的事儿,程一针就没少跟着出坏主意。 程一针怒道,“你这是夸我吗?”满天下就没有这么夸人的好嘛? 清露很是真诚地连连点头,“夸你,绝对是夸你!” 程一针已不想再听了,但这天早膳,他还是多喝一碗粥,话说,就这么看着旁人动手,他不亲自掺合一下,也挺郁闷的,动了手之后的感觉就又不同了,要说这秦家人啊,娱乐性还真是挺强的,能让这么多人都开心。 同一时间,别说吃早饭,就连口水都没喝上的秦怀仁,又拉着秦大川去了县城,但问题依旧没有解决。 有家传的珍贵医术,有秦怀恩这个神人的常年帮助,再加上十余年下来刻苦钻研和勤学苦练,程一针增长的可不仅是医术,还有他的势力,可以说,只要他想,整个松源府的医馆和药铺他都能独霸下来,不过是他懒,又不缺银子,不愿意费那个劲儿罢了。 就是这样,在周围的几县内,程一针也是称王称霸的存在。 一连走了两家药铺,只要一听说是程一针药铺治不好的病,人家连看都不给看,到了第三家,秦怀仁也学聪明了,根本就不提程一针的事儿,只是让人看诊,并且摆出了自己的名头,甚至还隐隐提到了和山上的“关系”,而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已身处吉安县了。 这下子的效果十分好,对方马上就给秦大川诊治,只是,这一诊治,情况对秦怀仁来说,反倒变得更加糟糕了。 这时的秦大川已经不晕了,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而这副样子,看在秦怀仁的眼中,还不如让秦大川直接晕过去省心点儿呢! 秦大川口吐白沫,闭着双眼,身体不住地颤抖着,还时不时地抽搐一下,他一声声地哼哼,不是喊“杏儿”,就是喊“袖儿”,提出的要求个个都让人不忍耳闻,还时不时地伸出手去拉扯着什么,如果拉扯不到,竟然自己做出些极为恶心的动作来。 就是忍受着这样的秦大川,秦怀仁强自镇定地让大夫看完了诊,连累带羞的,自己差点没晕过去。 这位不了解前因后果的老大夫,倒是对秦怀仁满是同情,“令尊这病,的确是不好叫相熟的大夫来诊治啊!”实在是太丢人了。 可大夫接下来的话,就再次将秦怀仁打入了尘埃,“不过,这病,我治不了!”在现代医学中,“性|瘾病”被很多人认为是一种心理疾病,在古代是没有这个概念的,只不过是把这个当成一种个人偏好罢了,而且在古代很多人都因酒|色过度而伤身早逝,也不算是什么罕见的事,可这样的病,谁又能治好呢?! 大夫虽然说得含含糊糊,秦怀仁却听明白了,他现在才明白,为何方才在镇上医馆的人会那么生气,原来秦大川这个毛病,不仅是人家治不了,而是全天下的人都治不好! 秦怀仁咬牙道,“此病症是否会坏了性命?”他不想治了。 大夫连连点头,“那是自然”,因为这个事丧命的人太多了,好像有几位皇帝都包含其中,而且在这个时代,秦大川已不年轻了,完全是祖父级别的人,别说夭折了,英年早逝都谈不上,死了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大夫又给了秦怀仁最后一击,“依我看来,现在准备起来,也不算早啊!”这就是说,秦大川已活不了几天了。 569.第569章 不知喜从何来 秦大川的加倍服药让程一针都感到恐慌了,旁的大夫若不害怕,那就真奇怪了,尤其是昨天秦大川又连番受到了打击,晕了两次,再被秦怀仁一通折磨,这一夜过的也是生不如死啊! 到了现在,连口水都没喝上的,又岂止是秦怀仁一个人,也包括病重的秦大川啊,秦大川若不是已虚弱得神志不清了,还不至于在外人面前表现得这么不堪。 秦怀仁呆呆地坐在那里,连生气和憎恨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只是觉得上天跟他开了一个极其残忍的玩笑,或者说,上天这是在惩罚他,他殚精竭虑了这么久,到了最后,竟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反倒是一直在一旁的老许,比秦怀仁镇定多了,精神状态也要好上不少,这是因为对现在这样的结果,老许都听各种大夫说了八百多回了,不仅如此,他还对秦大川宣讲了好几百回了。 就连清露一听说要老许要开药方时,都直接把这个东西叫做“作死药”了,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老许早就经过了惊讶、焦虑的过程,变成了无奈之后的木然。 在看诊的过程中,老许带着自己的私房银子,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还照顾两位从府城新来的“同行”,对听到的所有结果,那是一点儿都不感到意外的。 老许见秦怀仁彻底没辙了,本着“尽人事知天命”的原则,从怀里取出了秦大川正用着的药方儿,就是程一针弄出来的那两个。 开始时,大夫连看都不看,老许很镇定地抛出了自己的“杀手锏”,先说明这药方是什么人开的,又说,“我家老爷昨日里还用着这药,也就是看起来虚弱一点儿,并无大碍,不过是因为家里临时出了点儿事儿,老爷一时受了刺激,这才……”这刺激可算得上非常大了,从内心都身体,那是全方位的。 一听程一针的名字,大夫就立马把药方接了过来,仔细地看了一会儿,连声称妙,一点都不是装的,而是真心诚意的。 程一针给秦大川开的药方有内服的,还有外用的。 内服的是补,在身体所能承受限度内的大补,外用的是泻,力道强劲的泻,这两种药完全符合秦大川想要乐趣的要求,也保证了尽量小地损害秦大川的身体。 但副作用也是相当明显的。 补了之后秦大川就有了“能力”,在各方面的感觉上,也有了直线的提升,泻的力量同样给了秦大川在不能成事后,一个堪称“完美”的突破口,让他的快乐成倍增长,再加上他这个人本来的性格,最后的结果就是让他在欲|罢不能的黑暗道路上越走越远。 而且正常来说,补得就没有泻得快,只不过是产生了一个差儿,让秦大川能多坚持一阵子而已,对最后的结果,没任何改变。 可秦大川又是怎么用呢?他为了享受,随意地添加两种药的计量,早就不按照次数和服务项目和云袖结算了,而是按侍候的时间,为了在相应的时间内,多多享用,简直是把药当成茶来喝的,让这个差儿的数量变得越来越多,以至于程一针都害怕了。 当大夫放下药方时,不仅老许,就连秦怀仁都变得满怀希望起来,“我爹能多活一阵子不?”秦怀仁殷殷地问,这就是他最大的愿望,他觉得,以他的能力,只要顺利地当上官儿,即便是秦大川死了,他也自有法子,让上官对他“夺情”,不至于因为守孝而耽误了事儿。 大夫说,“我是一点把握都没有,秦举人还是去程家的药铺里继续瞧吧!”面上已经很不高兴了。 首先,这个大夫被老许手中的药方给打了脸,其次,秦怀仁明知如此还不告诉他,让他在不经意之间得罪了程一针,最后,经过了这一日一夜,秦大川的情况已变得更加棘手,药方是不能再直接拿来用的,可改的话,以他的能力又改不了,他又怎么可能不生气呢?! 秦怀仁又不傻,自然是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于是,他急匆匆地丢下诊费银子,又回了镇上。 这回再去程一针的药铺,秦怀仁已完全摆正了自己的位置,将姿态放得非常低,他苦苦哀求,痛哭失声,将一个已不奢求将秦大川治好,只想尽量延长秦大川性命的孝子形象扮演得很好,另外扮演的角色,则是在药铺主事面前装孙子。 秦怀仁高超的演技,得到了回报,药铺终于同意收治秦大川了,并且安排秦大川住进了医馆,可一看到医馆拿出来的诊费单子,秦怀仁真是巴不得自己就这么晕过去才好。 程一针那通拒绝可不是毫无目的的,他就是要让秦怀仁知道,什么叫“医术高超”、“术业有专攻”,秦怀仁只要想让秦大川活着,就得再度求到他的面前,不仅要装孙子,还得把大笔银子乖乖地奉上,连屁都不敢放! 这就是名医风采、敛财有道! 程一针极为轻松地达到了清露的要求。 不了解真实情况的药童很是诧异,“秦举人也是老主顾了,应该知道这药费、诊费的价格啊!” 是啊,秦怀仁又怎么会不知道费用很贵呢?他若不是知道,还不会发现秦大川病得这么重,就不会有这一连串的事情了。 可现在他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他只能“原谅”老许,然后再花费比秦大川用度更多的银子,来给秦大川医治,他的心啊,已血流成河! 秦大川被留在了医馆,秦怀仁完全不知道,他是怎么回到的家,他不吃不喝,连衣裳都没脱,倒头便睡。 但秦怀仁没睡多久,就被吵醒了——报喜的人来了! 秦怀仁早因为回村后这一连串的折腾而笑不出来了,尤其是药铺管事的那通打压,他灰心失望,将刚刚到手的举人功名都看得不那么重了,而是有种不知“喜从何来”的悲惨心境,他木然地给了报喜人打赏,然后回屋继续睡。 570.第570章 被人尽其用的林胜德 等到秦怀仁睡足醒来后,发现村子里十分热闹,老许告诉秦怀仁,“说是林举人高中了,在学堂里摆宴,现在全村人都轮流去吃呢!”他也想去。 秦怀仁不关心老许去不去的问题,他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儿,“林胜德哪里来的那么多银子宴请?” 老许回答,“林举人到现在还没回乡呢,就连林婆子,哦,现在得叫林老太太了,都欢喜得傻了,啥都顾不上张罗。今日这宴请都是山上小公子张罗的,”这个是大家对睿儿的新称呼,“林举人不是小公子的先生嘛,对了,就连打赏的那十两银子,都是小公子出的!” 林胜德这个人也是够可以的,清露给了他那么多的资助,他竟然全都带走了,连一文钱都没给林婆子留下,就算是林婆子爱子心切是这么要求的,家里在清露高等的束脩的支援下不缺吃喝吧,从这件事上也能看出来他的品性如何了。 对此,本着什么人就要用到什么地方的清露。自有自己的应对之策, “既然你连打赏银子都给先生出了,咱们家也不差这点宴客的银子,”清露笑意盈盈地看着睿儿说,“尊师重道是对的!”她要教育孩子,就不会在这样的小事儿上纠结上,一个好名声,比这点子银子重要太多了,这是睿儿的出身决定的。 不过,清露绝不是那种喜欢做无名英雄的人,尤其是林胜德这种人,只能利用,完全不值得深交,于是,在林胜德还没回来之前,宴请便提前办了起来,不为别的,就为了让大家看看,这件事儿到底是谁做的,该感念谁的恩情。 而且,为了不让林胜德再以此来借助山上的势力,这个出面的人也很有讲究——睿儿,独自负担了这次大宴三天的所有事宜。 “孩子嘛,能力就得从各个方面均衡培养,”清露这样解释,“乡下吃酒也没什么讲究,就让他们玩去吧,能出什么乱子?!” 在乡下,只要有过硬的荤菜,那就是好的酒席了,而现在,经过去年刘秀芬对过冬老母猪的引入,他们家绝对是肥猪满圈,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杀,连杀猪的人都不用另外请,无论是收野味的伙计,还是已变成狩猎好手的护卫们,就连小厮们,干这点子活儿都跟玩儿似的,还节省了好大一笔银子。 当刘秀芬发现她养的猪能按照市价“卖”给寿公公这个大管家后,那养得是更来劲了,估计今年家里过冬的老母猪得比去年多一倍,反正有的是人帮她干活儿。 再说,清露此举教导得可不只是睿儿一个孩子,还有那些睿儿手下的小厮们,请全村子的人来吃流水宴啊,足有两千多人,还有些听到消息后,县城里有头有脸有目的的,场面可真不是一般的大,除了宴请还有迎来送往接礼回礼啥的,可谓诸事繁杂。 清露就能放下心来让这些半大孩子们“瞎折腾”,寿公公带着不少护卫,只以客人和观众的身份出席,不管乱成什么样儿,都一手不伸,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倒也蛮有趣味的。 不得不承认,清露的教育方式十分地好,经过了这次的事儿,无论是睿儿还是小厮们,办事能力上都得到了极大的锻炼,就算有些不关痛痒的失误,事情也磕磕绊绊地办了下来,过后总结起来,人人都带着骄傲和兴奋,当然了,也发现了自身太多的不足,估计下一次就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清露不仅这笔银子没白花,对林胜德这位先生也可谓是人尽其用了,哦,对了,其实银子吧,也不是清露花的,而是算在了寿公公身上。 这是多么好的一件事啊! 但秦怀仁不这么想。 人毕竟是群居生物,对旁人异样的眼光毫不在意,是根本就做不到的,尤其是秦怀仁这种虚荣心很强,对未来极有“追求”的人。 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庭院死寂般的沉静,连个来道贺的人都没有,相隔不远的学堂中却人声鼎沸,而造成这种对比的还是一直都被他踩在脚下,就是这次名次也不如他高的林胜德,秦怀仁的心就懊丧得恨不得呕出血来。 这种情况还是持续的:一天、两天、三天! 秦怀仁真不知道他这三天是怎么过来的,头一天他只是阴沉着脸佯装镇定,到了后来,他装不下去了,在家里犹如困兽般赤红着眼睛咆哮。 可无论他如何,都是于事无补的。 这三天之中对秦怀仁来说,也是有好事的——秦大川被救活了,不仅活了,病还“治好了”。 秦怀仁大喜过望,“哎呀呀,这医术实在是高啊!”好听的话,不要钱似的往药铺掌柜的耳朵里送。 掌柜的却不居功,详细地给秦怀仁讲起了对秦大川这病的“治疗方式”。 想要秦大川身体好,那么唯一的法子就是只补不泻,怎么才能做到不泻呢?就是下狠手直接让秦大川失去了某项功能或者说能力。 但是效果并不好。 “令尊也算是奇人了……”掌柜的看着秦怀仁说得意味深长。 秦怀仁假装没听懂,但他装也没有用,有人会提醒他的,比如秦大川。 秦怀仁把秦大川送到医馆后的第二天,就因放心不下去看望了,秦大川已恢复了神志,就连身体状态都不那么虚弱了,秦怀仁去看他时,他正像一条大肉虫子似的,趴在床上一下下地蠕动——他以为没人能看到。 秦怀仁恶心得要命,连屋子都没进就走了。 又隔了一日后,秦怀仁再去,医馆的人就说了上面的那段话,秦怀仁在外面悄悄地看着,发现秦大川已不做那些丑态了,只是呆呆地看着屋顶,静静地躺着。 于是,秦怀仁便走了进去,他压了一肚子的火儿,正没地方撒呢,怎么也得跟秦大川好好说道说道。 可一看见秦怀仁来了,秦大川披头散发地从病床上一跃而起,双眼赤红地抓住秦怀仁的手说,“你马上去给我买个妾来,不,丫鬟也行,只要年轻漂亮就行,不,就算容貌差着点儿也无妨啊,务必得会侍候人……” 571.第571章 绝妙的偏方 想了想后,秦大川很快做出了最后决定,“你还是去窑子里给我弄一个吧!你若是不给我弄来,我就去县学告你,告你不孝,告你和岳杏儿扒灰……”那副样子,如果不是说出来的话极为有条理,要求特别详尽,就是个活脱脱的疯子啊! 可秦大川现在这样,对秦怀仁来说,还不如是个疯子的好,毕竟,疯子他不会威胁人,不是吗? 最后的结果是,秦怀仁落荒而逃了,连一个字都不敢对秦大川多说。 “真就治不好吗?”这回是秦怀仁主动问医馆的人了,总这样也不行啊,实在太危险了,秦大川现在还有性命之忧,他不能将秦大川接回家去看管起来,一旦秦大川因为要求没被满足而闹起来,等待着他的就是满盘皆输。 医馆的人先是摊了摊手说,“我们是没什么办法了,实在是想不通,医治了之后,怎么还会这样!”见倍受打击的秦怀仁要离开了,忽然小声道,“我这里倒是有个偏方,就是不知管用不管用,秦举人可愿一试?” 秦怀仁很是惊喜,给医馆的人乖乖地送上了五十两银子的打赏,然后便得到了这个所谓的“偏方”。 秦怀仁听说了偏方的具体内容后,先是十分气恼,觉得银子白花了,后来又想到,这个偏方它就算是不管用,也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啊,就立刻采用了。 却没想到,这个偏方的疗效,异乎寻常的“好”! 其实,这个偏方是清露琢磨出来的。 听说了秦大川的异样后,来自现代的清露,切入点自然和古代的大夫不同,具有相当的“专业知识”的她明白,人的某些感受,并不是在器官的,准确地说,不只是来自于器官,它实际上是在人的大脑里面的。 远的就不说了,就说寿公公吧,身体都被宫廷收拾得极为干净利落了,但在有了条件后,还是照样娶妻纳妾,一样都不比正常人少,这可不光是为了满足心理上的需要,同样也有身体的需要,不过是有些人不懂,有些人不说罢了。 秦怀仁在得到偏方后,用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就执行了,是的,是执行,而不是使用,因为清露的这个偏方,它是个被秦怀仁的忽略的人——殷氏。 有一点秦怀仁误会了,殷氏回村儿,既不是清露安排的,也和清露没任何关系,而清露更谈不上对殷氏如何“好”。 在秦怀礼的葬礼上,秦怀义和姜氏就对清露透露了让殷氏回来的意思,原因无他,他们的日子自从开始卖油炸食品后,就有了改观,根本没必要再为了省下一个下人的钱而收留殷氏了。 而且秦怀义对殷氏的虐待实在是太厉害了,姜氏很怕出了事儿——如果殷氏丢了性命,会带累秦怀义,不,应该是姜家的名声,不管怎么说,殷氏也是秦怀义的亲娘啊! 他们可以对殷氏置之不理,但虐待致死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还有就是,姜氏的孩子一天天地长大了,已经能爬会走了,很不好经管,在大户人家看足了龌龊手段的姜氏,很怕殷氏一时想不开,把对大人的怨恨发泄到孩子身上。 想到孩子因此受到残害,姜氏就吃不下睡不着的,恨不得立即将殷氏赶走,见秦大川回到村子了,觉得这绝对是个摆脱殷氏的好机会。 姜氏还是很谨慎的,在送殷氏回村之前,先去征求了一下清露的意见,清露没搭理姜氏,只说让姜氏自己看着办。 姜氏就犹豫开了,结果这一耽误,秦大川就离开了小岭村。 秦大川这一走就是好几个月啊,姜氏急坏了,但也没办法。 而且在这个过程中,秦怀义也变得不让人省心起来。 儿子有了,家里人惹下的麻烦已事过境迁,生活条件逐步好转,姜氏先是孕期后来又到了哺乳期,不仅容貌、性格变化很大,还因年幼的孩子和操持生意而忙得不可开交,倒插门女婿的低下地位,包括姜氏在内的姜家人没完没了的冷嘲热讽,毫无尊重可言……这些都造成了秦怀义对姜氏的性|趣直线下降,本来就建立在利益基础上的夫妻关系急速冷却。 若不是心中恼火无处发泄,秦怀义也不至于对殷氏那般虐待,当然了,秦怀义的人品还是起到了关键作用的。 现在,秦怀义的人品又起到了其他的作用——他开始拈花惹草了。 眼看着纳妾无望,他就养外宅,银子不凑手,他还可以去勾栏院找相好,总之在这个对男子分外宽容的时代,他想寻找点安慰,方法是多种多样的。 而且,秦怀义有其他秦家男人不具备的优势——他长得好看,在县城这个繁华的地界,就算他不出银子,都会有些乱七八糟的女子,愿意和他有那么一腿,成就鱼水之欢,甚至倒贴。 姜氏防不胜防,焦头烂额,越发地没心情防范殷氏。 就在这时,山上又出事了,秦怀恩的离开,让姜氏想到,清露是真不愿意管这摊子烂事了——没有了秦怀恩,人家清露和秦家还有啥关系啊?! 可秦大川就是不回来了啊! 万般无奈之下,姜氏把殷氏直接赶了出去。 清露对殷氏好的消息,都姜氏放出去的,姜氏是不在乎殷氏和秦家的,但姜氏害怕清露,她就是用这种小伎俩来巴结清露,只要清露对她赶走殷氏不发怒,她就什么都不怕了,看在她对清露这么“顺从”的基础上,清露万一在她出事时,能为她说句话,那就更好了。 于是,带着这种种的误会,殷氏就开始了在小岭村的讨饭生涯。 姜氏对清露的“巴结”还是起了点作用的,最起码双岭村的人看在清露,准确地说是秦怀恩的份上,除了冷淡之外,再没做过什么过份的事,殷氏得以等到了秦大川的归来。 殷氏回到秦家的这两、三个月,日子过得非常好。 572.第572章 夫妻间的相处之道 生活上,老许和云袖没一个虐待殷氏的,家务活也不多,就是洗洗涮涮做做饭,她穿得是云袖从府城带来的旧衣,和云袖特地为她做的新衣裳,睡的是从秦大川那里均出来的绸缎行李,吃得是和秦大川一样的伙食,其实是全家人都吃一样的伙食了,秦大川和云袖吃一样的,云袖舍不得苛待老许,这不就变成同一标准了嘛。 可以说,这样的用度,比在秦家最兴旺时殷氏能得到的都好,唯一的区别是殷氏已再无主母地位和体己银子了。 心理上,殷氏甫一见面就发现秦大川“病重”的认知,在老许没完没了地买药过程中,得到不断地加强,殷氏心里简直是乐开了花,就等着秦大川死了之后,她成为秦家真正的主人呢! 这么条件优渥又有盼头的日子,殷氏又怎么可能过得不开心?! 殷氏的快乐戛然截止于到了医馆后,对秦大川病症的“了解”以及那些药的“疗效”,得知真相的殷氏,只觉得气血翻涌,气得眼前直发黑,她无法形容出自己的心情,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哪怕秦大川因此死了,她都过不去心里的这道坎儿——这种死法儿实在是太便宜秦大川了! 在殷氏来之前,秦怀仁是叮嘱,好吧,确切地说是威胁过殷氏的,那就是不能让秦大川的生命出任何危险。 对此,殷氏谨记在心,经过了秦怀义的辣手折磨后,殷氏现在对儿子们是十分惧怕,尤其是秦怀仁,在殷氏眼中一直是比秦怀义更加可怕的存在。 因此,殷氏不敢违抗秦怀仁的命令。 可这不等于殷氏就没办法折磨秦大川了——此时的殷氏已学会了太多不坏性命,就能让人生不如死的法子。 假如秦大川失去银子和在家中的地位,甚至连挨打都无力还手时,那么殷氏会如何对待他呢? 对这个问题,就连这个偏方的“发明者”清露都无法想像,只能问最有发言权的“旁观者”老许。 老许的回答却令清露心里抓心挠肝般的难受,因为老许怎么说都说不清楚,被清露问得急了,竟然落下泪来,“姑娘啊——,姑娘啊——我原本以为,老秦对殷氏真是太不好了,没想到,到了现在,我才知道,原来娶了这样的老婆,老秦才是真正的可怜人啊,啊——”苍凉的哭声,听得清露和刘秀芬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清露没法儿再问了,心中的八卦之火却熊熊燃烧,刘秀芬是自由人,就亲自跑去看了,让清露恨得牙根痒痒的是,刘秀芬回来也不跟清露说! “求人不如求己!”清露急了,什么都不顾了,自己跑去看了。 这一看,就明白为啥这些人都不说了。 殷氏到医馆“侍候”秦大川时,是秦大川进医馆的第四天,秦大川的身体还很虚弱,并没脱离生命危险,秦怀仁对殷氏也不放心,就让老许在一旁盯着他们两个。 在这样的日子中,殷氏对秦大川采取的惩罚方式是骂。 殷氏怕旁人听见,也不大声,就骂给秦大川一个人听,但那种种言辞极尽恶毒之能事,再加上她对秦大川的了解,那真是句句都往秦大川的心窝子里戳,还又准又狠,将秦大川落到今天这步田地的原因,说得透彻无比。 殷氏的这些脏话,别说学舌了,就是单单听着,都让人无法忍受,清露都听不下去,深深佩服并没因此直接疯掉的秦大川。 发现经过殷氏的照料后,秦大川的精神状态“很好”,不再想去想那些不该想的事儿了,身体也恢复得更加快了,再加上,家里十分缺人手,秦怀仁就给老许安排了其他的差事。 老许不放心,又偷偷跑到医馆看了秦大川两回,这才发现,秦大川过的是什么日子。 老许走的头几天,秦大川还不能下床,就算是下床也走不了太远,殷氏除了谩骂外,还撤掉了秦大川的便桶,并把那些排泄的污物,弄得他全身都是,就是这样还嫌不过瘾,将给秦大川的食品中,也加上这样的调料。 殷氏很小心,计算着医馆的人来给秦大川行针的时辰去做这些,也重来不祸害秦大川的药,所以旁人见到的秦大川,总是还可以,害得秦大川怎么告状都告不赢,再说,就算是发现了不妥,人家医馆也是不管这些家务事的。 在这样的照顾下,秦大川很快“恢复”了自己上茅厕和取食物的能力,可惜,他的拐杖永远找不到,在路上总是会被殷氏“不小心”绊倒,取三次饭也吃不上一次,身上就没有不带伤的时候,残腿更是痛了又痛,更可怕的是,有一次秦大川直接坐倒在了粪坑中。 这样的折磨,估计是个人就受不了,秦大川更是如此,他开始反抗了,找到机会抓住殷氏后,一阵子猛揍——那是下了死手的! 但这样的反抗只成功了一次,殷氏小心地不再靠进秦大川了,她改用“兵器”了,隔着一段距离,用棍子、石头等物不停地袭击秦大川,主要目标是秦大川的那条残腿,而骂的话也越发恶毒起来。 秦大川是抓不到殷氏的,只好回骂,骂得难听程度丝毫不亚于殷氏,可骂得没有打得痛,所以在这段日子的相处中,还是秦大川吃亏比较多一些。 清露一连偷看了三天,每次不过是半个时辰,就恶心得回家吃不下饭了,最后果断放弃。 到了最后,秦大川一看到殷氏,就全身哆嗦,不是因他的“病”而产生的那种颤抖,而是因愤怒、恐惧、嫌恶产生的。 就这样,秦大川的“病”不药而愈了,在医馆中治疗补养了大约一个月后,彻底摆脱了生命危险,还具有了相应的战斗力,最终因此延长了生命。 清露的偏方,效果简直是好得惊人啊! “单从这一点上来看,我收秦怀仁点银子,他就不该委屈啊!”清露点数着这一个来月从秦怀仁手中的所得,大喇喇地说,一副她很仁慈的样子。 573.第573章 寿公公的本色出演 清露的话,听得那些熟知内情者,全都咧开了嘴,暗暗在心中决定,以后不管得罪谁,也坚决不能得罪清露,实在是种种报复的方法,让人防不胜防。 清露则笑呵呵地说,“我估摸着,这秦怀仁也该回来了。” 林胜德大摆三天的宴请结束了,村子里又恢复了平静,秦大川的事也算是安排了,秦怀仁直到这是才想起,他回乡的目的,就算是秦大川又给他丢人了,可秦大川不是他一个人的爹,他觉得他不过是受害者而已,他觉得,就算是有气,清露也不会撒到他的头上来,相反,他还能因此在清露那里争取到一点同情分。 此外,关于云袖的那件事,秦怀仁觉得自己很给清露“面子”,就算他后来知道了云袖赎身的猫腻,他也没表示出任何的不满,甚至都没说去找云袖,他觉得,清露应该领他的人情。 带着这样的心态,秦怀仁调整好了情绪,往山上而去。 秦怀仁遇到的第一麻烦,来自看门的护卫,“你可有拜帖?” 秦怀仁当时就傻了,他一个走亲戚,要的什么拜帖?! 另一个护卫,很“好心”的帮了秦怀仁的忙,“不过一个乡下的泥腿子,哪里懂得这些规矩!” 秦怀仁气得两眼翻白,他堂堂一个举人,怎么是乡下那些无知莽汉能比?只可惜,他确实没写拜帖,他现在也说不出什么来。 秦怀仁转身回了家,很快写好拜帖递了上去,护卫没接,只是向秦怀仁伸出了手,秦怀仁倒是平静了下来,连正一品大员都不放在眼中的高门大户,家里的下人跋扈一些,也算是正常的,打点些好处更是应该的。 有了这种“正常”心态后的秦怀仁,很快便掏出了银子,“给各位大哥拿去吃酒……”话还没说完,刷刷刷,从屋子里出来好几个护卫,站成一排,居高临下地看着秦怀仁。 秦怀仁数了数,一共是八个,不由冷汗涔涔,这看门的人实在是多了一点啊! 其实一点都不多,自打公叔宁来了,进山的两个门户就成了重要岗位,一天十二个时辰昼夜有人值守,他们分成三班,每个班次八个人,守四个时辰,此外,还有暗岗的,反正他们人多,统共就这么点正经差事,值守的屋子又大,不好好守着,还能怎么着啊?! 用十六两银子打点后,秦怀仁的拜帖很顺利地到了寿公公手里,不仅如此,秦怀仁还享受到了进小屋子中等候的待遇,和老许算是平等了一回。 寿公公却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他连座位都没给秦怀仁,直接将拜帖丢到了秦怀仁的脸上,大吼了一声,“你一个外男,来我们府中求见我家姑娘,你这个脑袋是不是不想要了?!” 早在林胜德来求见清露时,寿公公这肚子里,就憋着这么一股子火气了,可惜没地方发泄——公叔宁都允了,他能说什么?! 现在正好,全都发到秦怀仁身上了! 秦怀仁被吓得全身哆嗦,差点儿没直接给寿公公跪了! 但秦怀仁没理,他就忘了,秦怀恩不在了,清露就和他没啥关系了,连亲戚都算不上,尤其是现在,清露是公叔宁的“私人物品”了,他这样求见,的确是很不恰当。 “对不住,您息怒,是在下的不是……”秦怀仁点头哈腰,就跟个三孙子似的,转身就要逃,却在后退了两步后,猛然间止住了脚步——他若是就这么走了,下次还来不来?他永远无法见到清露的话,那么他的事又要求什么人去帮忙?! 寿公公见秦怀仁停下,不由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秦怀仁若是走了,清露交待给他的“差事”可就完不成了啊!幸好,这个秦怀仁的脸皮还算是够厚,没真的逃走。 寿公公在秦怀仁的告罪声中,脸色稍霁,“唉,算了,”他撩袍坐下,“就连我都没想到,有流落到这个地步的这一天,每天待在这么个破地方……”抬手一比划他现在身处的屋子,“连待客的地方都没有!” 寿公公现在身处的这件屋子,是外院正房中的偏厅,也是他平常理事的地方。 外院正房七间,面积都不小,除了正堂是公叔宁和清露用的外,还有四间分别给了睿儿、寿公公、程济远程一针和栓子爹待客用,其中程家伯侄共用一间,最后的两间则是用作小厮和护卫们的饭堂了。 这四间待客用的屋子,自打清露来了之后,都经过了精心的装饰,添置了很多的精贵摆设,这是公叔宁和寿公公长期的生活使然,而清露对此则是大力支持的——用公叔瑾的银子,建设自己的家园,她不开心就怪了。 现在看在秦怀仁的眼中,寿公公的这间屋子,那真叫一个富丽堂皇啊,不,应该是华贵大气,里面随便一件东西,恐怕都值个几百两银子,这还只是一个下人的屋子,秦怀仁真想不出清露现在生活的屋子会是什么样子了,也难怪刘秀芬现在那般不把他放在眼中,实在是他和人家的距离已太过遥远了。 寿公公还在抱怨,“想当初我在京城,那也是很能为主子分忧的啊,什么大事没办过?没想到,来了这里,每日里就没什么正经差事,这日子过得,要多无趣有多无趣啊!” 这也算是寿公公的本色出演了,除了情绪不像他形容的那般糟糕外,其余的,全都是真的。 秦怀仁目光闪烁,他好像听明白了点什么。 恰在此时,寿公公止住了话头,“对了,你求见我家姑娘倒是有何事啊?等回头我瞧见个空子,说不定就能找个机会给你带个话儿呢!”虽然还是没给秦怀仁让座吧,但神情却好了许多。 秦怀仁沉吟起来,但这个机会是无论如何都不能错过的,讷讷道,“在下侥幸刚过了乡试……”声音不由提高了一点,似乎是有了底气,要说,功名这种东西毕竟还是有些用处的。 574.第574章 好多好多银子诶 见寿公公脸色还算好看,秦怀仁继续说,“在下也不认识什么人,倒是和府上的姑娘,”顿了顿,换了说辞,“曾为姑娘出过那么点子力,”他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该不该提秦怀恩,“所以斗胆来求见,想谋个出路。” “嗯嗯,”寿公公显然对秦怀仁这种说法很满意,“听你这言辞,倒是个懂事的……”这意思就是说,秦怀仁不提秦怀恩是对的。 秦怀仁抹了一把冷汗,感到真心不容易。 可寿公公话锋一转,又问道,“你觉得我们家姑娘会明白这些外面的事儿?!或是能为你一个外男出面跑动,求主子些什么?!”妇人就该安于内宅,尤其是秦怀仁和清露的关系还这么……敏|感! 秦怀仁再次汗出如浆,“在下,这……这实在是没办法了啊!”他都快哭了,他不是没想过找旁人,可这跑官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办得了的事儿啊,不想考科举,只要有银子,就搭上“顺风车”。 寿公公好心地提醒道,“要叫我说,秦举人啊,莫不如等再高中一步,不然的话,一个举人功名,就咱们朝这情形,即便是手眼通天,那官也是做不上的,顶天做个小吏,然后凭借着考绩一步步地升上去,”抬头往虚空之处看了一眼,“就本朝来讲,这样的出身,六品也就顶天了……”越发地语重心长起来,“这又何必呢?要费不少的心思啊,万一行错踏错那就竹篮打水啊!”略略思索,“秦举人应知,我大楚雄起于江南,文风鼎盛,最不缺便是风雅之士,现下全朝闲赋在家的,莫说举人了,就是历届的进士也有一万三千二百余啊!” 秦怀仁听了全身一抖,不是被寿公公形容的境况给吓到了,而是激动于寿公公竟然能如此准确地说出这个数字,这说明寿公公不仅位置够高,还很恰当啊! 寿公公的位置当然恰当了,他方才说的那些可不是胡扯,而是公叔瑾这个无名有实的帝王认真统计出来的。 公叔瑾是个挺贤明的君主,而且他早就对自打仁帝时期开始的重文轻武朝廷风气感到不妥了,正在着力改变,现在嘛,还出于调查研究阶段。 而寿公公因公叔宁的“病故”,着实客串了相当长时间的公叔瑾的贴身太监,对此又怎么可能会没有了解呢?! 寿公公还在劝解着,“跑官,跑官,跑的是官位,区区一个小吏,我真心觉得没必要如此,这岂不是得不偿失吗?” “噗通”一声,秦怀仁直接给寿公公跪下了,“大管事,在下实在是……”他涕泪齐流,显得既诚恳又可怜,但就是这样,他也没说他根本就考不上进士,“家中琐事繁杂,再无条件继续攻读了!”在想着要不要把秦大川此时的情况拿出来利用一下。 寿公公已摆摆手道,“行了,行了,都在同一个村子里,你们家里那些事儿,我也听说了一些,哎,算了,我言尽于此,你觉得不妥就算了……” 但秦怀仁并没起身,反而开始磕头了,他这个人,在必要的时候,是很能放得下身段的,“求大管事可怜在下,在下现在真是走投无路……” 寿公公很是不屑地撇了撇嘴,觉得秦怀仁其实比他更适合做奴才,不过这样善于隐忍卑躬屈膝的人,很可能越发恶毒,想起秦怀仁对待自家兄弟的那些下作手段,不由越发地鄙视起秦怀仁的为人来,面儿上却不显,反倒是给秦怀仁让了座位,又让人给他倒了茶。 接着,寿公公拿起笔来,开始在纸上刷刷点点地书写起来,这是一份寿公公提供给秦怀仁的,本朝官位表,不,确切地说是吏这个职位的总揽,当然了,是不全面的,这并不是其余的空缺寿公公不知道,而是他无法帮秦怀仁谋求得到,就没有写出来。 就算是官位这个东西,是有一定之规的,寿公公的书写速度和空缺的数量,还是让秦怀仁再次震惊了,他接过这张纸时,手抖得跟风中的树叶子似的。 看完了之后,秦怀仁两眼放光,寿公公却抢先开口,“你知道后面标注的数字是什么吗?”每个空缺后,都有“壹、贰、叁”等字样,最大的一个竟然是“捌”! 秦怀仁能拿得出多少银子,这个,清露是曾仔细地计算过的,但她算不清楚,保险起见,寿公公这份“空缺总揽”表中,就有了这样的阶梯,而清露相信,就秦怀仁这样的为人,她的方法,一定能掏出来秦怀仁的最后一文钱。 秦怀仁听了寿公公的话,让秦怀仁“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迅速从意外之喜的兴奋中冷静了下来,“莫不是跑动的费用?” 寿公公点点头,又加上了一句,“这都是给旁人的。”也就是说,他自己的,得另外算。 这是清露给秦怀仁准备的另外一个减压阀,当然了,也可以叫做增压器,总之务必要做到,榨干秦怀仁,还不让秦怀仁得到心仪的空缺。 秦怀仁再度拿起那张纸,细细地看了起来,越看脸色越苍白。 数字后面是没有单位的,但这是个无需问的问题,弄个举人的试题,花费他就按照“万两”银子来准备了,跑官难道会比那个还要少吗? 所以,这个单位是无需问的。 现在的关键问题是,寿公公这里该打点多少? 其实这也是有迹可循的,寿公公既然能写出这样的一份单子来,就说明,他的身份或者说是能力,比单子上所有空缺上官的地位都要高,那么他该得的就不能比谋求空缺所需要少。 十六万两白银,当这个数字一出现在秦怀仁脑海中时,他差点没直接出溜到桌子底下去,好不容易才堪堪坐稳了。 就在这时,寿公公已显出了不耐,“行了,我还有些旁的事儿,今儿就这样吧!”直接开口赶人,还当着秦怀仁的面儿,将那张单子给烧了。 575.第575章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ps. 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看着那张纸在自己的面前化为灰烬,秦怀仁觉得被烧掉的是他的未来和希望,可两手空空的他,又有什么话可说呢? 秦怀仁跌跌撞撞地下了山,一头栽倒在炕上,连午晌饭都没出来吃,可不管秦怀仁的心情如何,他现在的日子,是注定不得消停的。 在这一天,有两个和秦怀仁有关的人,一同回到了双岭村,一个是为了避免耽搁行程,被秦怀仁丢下的秦秀娥,一个是发现秦怀仁不见了,感觉到大事不妙奋起追赶的林胜德。 和现在秦家的日子比起来,秦秀娥的排场有点大,她不仅行李不少,还带了足足三个下人,其中一个大家,是教导她的师傅,两个健壮的婆子则是看管她的。 所谓的“大家”,就是这个时代专门传授小姐们某项或者几项技艺的师傅,大家们通常自梳发,一辈子不嫁人。 就秦怀仁的能力、财力和地位,是给秦秀娥请不到什么像样的大家的,所以他就找了一个府城低等教司坊隐退的教习妈妈。 在秦怀仁眼中看来,这个教习妈妈对秦秀娥的教导已经足够了,而这笔花费也是很让秦怀仁心疼的。 她们到了之后,秦怀仁直接让她们住进了正房西屋,让秦秀娥继续生不如死、足不出户的学艺生涯。 林胜德到家后,都来不及休息就直接像林婆子打听村子里的消息,主要是秦怀仁的动向。 结果林婆子口若悬河地向林胜德描述一边家中宴请的盛况,林胜德先是听得十分不耐,后来又想起一件事来,“娘,那些贺礼呢?!” 林婆子顿了顿,“这……我哪儿知道?那礼单子我也看不明白啊,待客也不是我待的,都是小公子安排的……”又是对睿儿的一番夸奖。 “行了!”林胜德不由大怒,“娘,人家来随礼,那贺礼就该是咱家的啊,你都让睿儿拿去算什么回事儿?那要是千八两银子呢?”他实指望因为这个发笔小财呢! 林婆子定定地看了林胜德一会儿,这才慢悠悠地开口,“儿啊,你只算那收到的贺礼,就没想想这宴请共花费多少银钱?还有散出去的喜钱和回礼?!旁的我是不懂的,可乡里乡亲的这人情走动,我心里还是有数的,连吃席带派喜钱,这村里人每个人都得个两百多文,全村两千多口子,那得是多少?” 乡下人在这种情况下是送不了多少礼的,一份礼也就个几文钱、十来文就算多的了,吃席却是全家人来吃,大人孩子好几口一个不落,尤其办得还是流水席,村里人一连吃了三天,每天都能吃上一顿,送礼的那点子收入,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了。 这并不是双岭村的人小气,不知礼,而是一种风俗,话说,有了大喜事请流水席,本身就是富裕人家的一种付出,有种“天下同乐”的意思在里边,要的是个面子,原则上即便是陌生人,也可以来吃的,人家给礼就算是很懂事的了,不给礼那才正常的! 林胜德不说话了,但脸色依旧不好看,眉间皱成了一个大疙瘩。 林婆子继续说,“还有那些县城里来的贵人们,我以往是连听说都没听说过呢,更没有一个人到后院来看看我这个老婆子的,儿啊,你就不想想,若是没有山上的姑娘在,没有小公子记得跟你读书的这点子恩情,人家会来吗?” 要不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呢,当然了,秦大川和殷氏那样的除外,林婆子这番话,虽然朴实无华,却也道尽了人情冷暖,更有一种冷静和睿智在里面。 林胜德长叹了一声,转身进屋梳洗更衣去了。 林婆子心知林胜德这是听进去了,连忙去灶间做饭,当身边无人时,却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她辛辛苦苦大半辈子,不知道受了辛苦和委屈,林胜德也算争气,到了现在总算是熬出头来了,可面临的困难却依旧不少。 就他们这样的家境,现在属于高不成低不就的,不过,林婆子又笑了起来,总归是好的,这不,里正已早就打过了招呼,说了将村子里的田地记在林胜德名下的事儿,怎么说,这也是有人往手里送银子的好事啊! 想想往后自家就能成为良田百亩的富裕人家,林婆子这心里就乐开了花儿。 林胜德收拾好了之后,并没吃林婆子精心为他准备的饭菜,而是赶着下学的时辰,去见了一下睿儿,他方才听林婆子说了,秦怀仁已上山去求见过清露了,他现在非常想知道,秦怀仁去找清露干什么,而这些具体内容,林婆子是打听不出来的。 明天学堂里就要放秋收假了,如果错过了今天,林胜德就很难见到睿儿了,毕竟,睿儿早已不在他的班上读书了,不,实际上林胜德现在已没有要授课的班级了。 果然,林胜德从睿儿口中,打探到了他想知道的消息——秦怀仁想求清露为他跑官。 林胜德激动之下便伸出了手,想要去抓睿儿,“那姑娘答应了没有啊?!”就算他对秦怀仁的目的早有猜测,可一听到这件事,心头还是猛然直跳。 只要有了好的官位,秦怀仁就可以永远压林胜德一头,而真要说起来,林胜德和清露其实是没什么关系的,秦怀仁很可能成功! 想到这些,林胜德都要疯了。 睿儿随侍的小厮,上前一步挥开了林胜德的手,“林举人小心,我家主子尚且年幼!”脸上的神情很是不善。 林胜德十分尴尬地放下了手,“是我失礼了。” 睿儿毕竟还小,倒是没觉得什么,还好心地说,“先生若得了闲,还请到山上来一趟,宴请时收到的礼品和礼单,我都命人整理好了,等先生过目之后,我再派人给先生送去。” 林胜德脸上的笑意怎么都止不住,尽管这不是他来找睿儿的主要目的,却也算是重要原因,没想到,他都无需开口,便得到了这样的回应。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 576.第576章 有一种“幸运儿” ps. 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林胜德装模做样地对睿儿说,“嗯嗯,睿儿,你这次做得不错,先生很满意。” 睿儿乐颠颠地走了。 好几个小厮,却很不满地瞪了林胜德好几眼,有一个忍不住道,“林举人好大的脸面,也不问问我家主子是什么身份,就敢给我家主子分派差事!” 还有那脾气火爆粗鲁的,直接朝林胜德吐了一口,“我呸!” 然后这些小厮们就上马,追着睿儿的脚步远去了。 林胜德全身一凛,得到意外之财的喜悦荡然无存。 是的,睿儿小,好糊弄,和他还有师生之情,但是睿儿身边的下人,还有清露可是不好糊弄的啊,他还清楚地记得他上次在寿公公和刘秀芬那里受到的慢待。 林胜德回家时,人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林婆子十分关切地问,“可是身子不爽利?” 科考是十分辛苦的,考一次就如同扒了一层皮,若不是有清露的资助,林胜德在近一年的时间内,好吃好喝养好了身体,这次科考他就能丢了半条命去,不,应该说,他很可能连去参加考试的机会都没有。 可就是这样,林胜德出了考场后,也缓了两天才缓过来,若不是为了追秦怀仁,他一定会再多休息几天。 “不是,”林胜德不耐烦地一挥手,“娘,你别问了!”他以为林婆子不懂。 却没想到,林婆子是个心里非常有数的,“我儿可是在为银子发愁?”当下说了里正来,村子里要开荒的事儿。 林胜德的眼睛果然亮啊,“哈哈哈,娘啊,没想到我们的日子会过得这么好!”自信心一下子就爆棚了。 就连林婆子接下来的“务必要好好感谢姑娘,万不可惹恼了姑娘”的话,都没听进去。 吃罢午饭,林胜德连里正那里都没去,便急匆匆地往山上赶,睿儿对他的态度鼓励了他,他相信,不管为什么,他能在清露那里得到的一定不会比秦怀仁少。 林胜德想对了。 最起码,林胜德山上省了那十六两银子的“进门费”,因为求见的是睿儿,寿公公自然也没给他甩脸子,不过,当看到林胜德真想收回那些贺礼时,寿公公的脸色就变得很难看了。 林胜德上次在寿公公手里吃了亏,现在还是很惧怕寿公公的,主要是害怕寿公公的地位,连忙赔着笑脸说,“这些东西,寿伯可有瞧得上眼的?!” 寿公公摇摇头,“在我眼中这就是一堆垃圾!” 林胜德摇头晃脑地说,“林某家贫啊,是比不得寿伯的眼界啊!” 寿公公借口道,“是啊,林举人也就是在乡间种种地的命,好在,我家姑娘心善,给你留了条活路,若不然,别说是我家姑娘和小公子的田产,就是我名下的田产那也是免税的,真真可笑,有些人得了恩惠还恬不知耻,为了点子不该得的东西就巴巴地跑上山来,名为道谢,却连一点儿表示都没有,这就是作死啊!” 林胜德呆愣在当场,他以为,有了林婆子的提醒和寿公公以往的教训在前,他来山上之前就做好了完全的思想准备,务必利用对方的“恻隐之心”,能得到多少就拿回来多少,却没想到,他还是低估了山上对他的恩惠提携。 在清露面前,他林胜德有什么好拿的啊?!他能活得这么顺当,都是清露收下留情的结果啊! 当林胜德并没呆多一会儿,用现代的时间表示也就是两三秒的功夫儿,“噗通”一声,他二话没说,就给寿公公跪下了,头磕得“砰砰”作响,脸上更是涕泪交织,他甚至还想去抱寿公公的大腿,只可惜,被寿公公给躲开了。 “寿伯啊,我不是不知死活啊,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尽忠啊,我就是想表达一下心情,也因蠢笨不得其法……”就算林胜德亲爹死的时候,他都没哭得如此伤心,“我指天发誓,只要姑娘这次帮我谋得一官半职,我一定肝脑涂地、万死不辞、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又是赌咒又是指天发誓的,那下作的样子绝对的是比秦怀仁有过之而无不及。 即便是见过了很多人无耻的嘴脸,林胜德这种变脸的速度和程度,还是有一刻地让寿公公瞠目结舌,半天才缓过劲来,也难怪清露曾直言道,“林胜德比秦怀仁不要脸多了,但秦怀仁比林胜德阴狠。” 就因为林胜德不够阴狠的“缺点”,这一次林胜德又一次变成了清露制造出来的“幸运儿”,只不过,这种“幸运儿”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就是了。 当林胜德也看到寿公公提供的那份和秦怀仁一模一样的“空缺一览表”时,当机立断,又开始哭嚎表演了起来。 寿公公连忙挥手拦住了他,实在是觉得太恶心了,“这样的吧,我给你指一条明路……” 寿公公做主帮林胜德选了一个官位,这个原本是两万两的位置,寿公公用四万两的价格卖给林胜德,唯一的优惠是,不让林胜德预付了,而是让他打欠条,分期还款。 林胜德期期艾艾地问,“那不是还有一万两的吗?”就算加上给寿公公的好处,也只有两万两啊! 寿公公没好气儿地说,“你若是做了那个官儿,你欠下的这些银子,就永远都还不上了!”那个没有油水的位置是给秦怀仁留的! 林胜德恍然大悟,寿公公耐下性子好好对林胜德“提点”了一番,为官、做人之道,外加一通敲打,见林胜德一下子接受不了,干脆让林胜德用笔记了下来。 林胜德很认真,他知道,既然他贪心走上了这条路,就再不能回头,他现在既然能在一日之内得到寿公公的大力提携,也很可能也会因做事不让寿公公满意,而在一夜之间丢掉包括性命和官职在内的所有一切。 寿公公到现在,才发现了林胜德的又一个好处,就是林胜德这个人,还是比价听话的,以至于寿公公还给林胜德指了一条“明路”。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 577.第577章 养猪和养举人 寿公公和林胜德在相当“友好”的气氛下,完成了他们之间的交易,林胜德很上道地将这次收的贺礼全部送给了睿儿,还一再地问寿公公用不用另外“表示”。 寿公公说,“我家小公子这么做是念着一份情意,绝不是这几千两银子的财物就能抵消的,就算是单算银子的话,你算算,到底是你付出得多,还是我们亏空得多?!”这笔帐自然是不用算的,林胜德心里大致有数,说到底,他就是眼根子浅,外加赖皮。 本来这次到山上来之前,林胜德也是打定了主意了,不要这些贺礼了,可一看到礼品单子上那一笔笔的收入,心头就火热得不行,即便是不算那些东西,只是算那些给银票的贺仪就有五千多两银子啊,他长这么大别说亲眼看到了,就是听都没听说过,这么大笔的银两,直到被购买官位的这盆冷水兜头浇下,他才恢复了理智。 说完贺礼后,寿公公让人去请的里正和双岭村中的所有地主,也全都到了,当然了,这当中是不包括清露这个最大的地主的。 村子里有举人,把全村人的田产全都挂靠在他的名下,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免的三成税中,林胜德收两成,地主们省下一成,也是所有地方都适行的标准。 别看一亩地两成的收入不过几百文钱,但是地多啊,尤其是两个村子合并了之后,双岭村的田产总数已达到了六千多亩,东北地区土质肥沃,这些田地中根本就没有下等田,上等田能占到七成左右,这样算下来,林胜德只凭这一项收入,一年就能赚差不多三千两银子。 而等到这次开荒成功后,随着村里土地的增长,他的收入必定会翻倍,当然了,这都是清露让给他的,不然的话,林胜德这笔银子一文钱都收不到,就像现在的秦怀仁一样。 因为有清露作保和财力支持,有寿公公的交际应酬下的官府的配合,主要是清露对田产的需求不大,开荒的亩数有一定限制,还只要上等田,中等田拿到手中后全部卖掉,使得双岭村的人意识到了开荒中的收益,以极大的热情投入到了开荒的行列中,所有的小岭村民都将他们在外村购置的土地,用各种办法置换到了本村之中。 以至于到了后年,林胜德在田产上的免税收入,就达到了今年的三倍,再加上他在职位上弄到的灰色收入,以及岳丈家的资助,他用了不到三年的功夫儿,就还上了欠清露的四万两卖官银子。 当算明白这笔帐后,刘秀芬不由砸着嘴道,“哎呀呀,还是姑娘厉害啊,我不过就是养养猪,姑娘可倒是好,直接养举人……” “噗——”清露一口泉水喷了出来,真想告诉这虎妞,这么说话问题是很大的,可看看大家伙儿,对她都是一副无比崇拜的模样,只得面壁检讨,是她的职业病又犯了,思想太不纯洁鸟了! 因为人手齐备,组织到位,不过是半天的功夫儿,各种契约就签订完毕了,剩下的只需由里正到官府办理下手续就好。 林胜德回到家里又休整了几天,得到了寿公公的允许后,便带着他娘和睿儿送给他的二百两路费银子,穿着崭新的衣裳,施施然上路做官去了。 从山上回到家的秦怀仁,一点儿都不知道不过是大半天的功夫儿,村子里就发生了翻天地覆的变化,而他硬生生地错过了一笔大财! 这时候的秦怀仁就要为他的狠毒埋单了,现在的秦家,他不仅没有父母兄弟姐妹的帮衬,还要承担这些人带来的坏名声的负累,别说他不知道林胜德包下了所有免税名额,就算是他知道了,又有什么办法呢?!没有人给他作保,双岭村人是不相信他的,他就算是主动去要求,旁人都不一定愿意和他合作。 而现在,竟然连一个告诉秦怀仁消息的人都没有,他被完全蒙在鼓里。 秦怀仁从山上回来不久,秦秀娥就到家了,安排好秦秀娥后,秦怀仁才吃上午晌饭,好歹是有了做饭的婆子,他不用再忍受小厮的粗糙手艺了。 吃了午晌饭后,秦怀仁就钻进屋子里,开始算账了。 其实秦怀仁为了跑官,是准备了一笔银子的,这其中,有他多年从秦大川手中搜刮的积蓄,有他“存”在秦大川手中的六千多两银子,还有他开始弄租房生意后的所得,加起来也有两万来两了。 只可惜,问题出在了秦大川这六千多两银子上,那怎么办? 秦怀仁的打算是:卖! 把秦大川的土地剩下的铺子,还有他在府城的股份,全部卖掉,对了,还有家里的房子! 可就算是他凑够了两万两银子,还是不够啊! 秦怀仁急得把头发都快薅光了,也就是在这时,他想起了土地免税的问题。 第二天一大早,秦怀仁便去找里正了,他明白这时候他该矜持一点的,可他实在是太着急了。 结果,里正不在家,汪氏很客气地告诉秦怀仁,里正去县里办理全村田产免税的事儿去了。 “什么?”秦怀仁大惊失色,“这怎么可能呢?”在他的印象中,林胜德是户籍在石岭村,是没法子给双岭村办理免税的。 听说林胜德该了户籍后,秦怀仁的脚步不由踉跄了起来。 可很快,秦怀仁的眼睛就亮了——这样的话,石岭村就没有举人了啊! 秦怀仁告辞后,脚步匆匆地奔向了石岭村。 要说吧,林胜德该户籍的这件事儿,的确是把石岭村的人给坑了一把,本来林胜德也可以跨村“购置”田产的,可实在是双岭村的田地太多了,而林胜德以前有太穷了,这么多的田产横空出世,太引人注目,实在是经不起一点探查,若不是有寿公公这么上下周旋,就是双岭村的这些土地,林胜德也不敢这么干。 让秦怀仁出乎意料的是,石岭村拒绝了秦怀仁的好意。 578.第578章 绝对的毛干爪净 用碎石盖房子这种习惯,完全是秦怀恩一手带动起来的,他在山上这样建了,让大家看到了石头房子的好处,使得很多人纷纷效仿。 以往当地人建房子,都是用砖瓦的,当然了,也有穷得建不起砖瓦房子的,就用泥巴什么的。 真要算起来,石头房子的造价还在砖瓦之上,但优点也很明显:结实、耐用不说,主要是保温效果好,冬暖夏凉,比较省柴禾。 这个风气一流行起来后,受益最大的非石岭村人莫属了,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儿,山上盖房子修围墙时,他们还得到周围的村里雇人,不然的话,真心供应不上,就是现在,山上的活儿也没完——碎石铺成的车马道,每年都要修葺,添加新的碎石。 清露,包括富裕起来的双岭村,都是石岭村的“大客户”啊,石岭村本来就没有多少田地,怎么可能为了秦怀仁提供的这一点“蝇头小利”就得罪了清露和双岭村呢?! 这笔帐,在秦怀仁还没有来,林胜德把户籍迁走的时候,石岭村的人就算过了,而且算得相当明白,若不然,他们也不会对林胜德把户籍迁走这件事,表示得如此大度,他们知道,既然他们在这方面损失了,无论是清露还是双岭村的人,都不会不给他们回馈。 石岭村人猜对了,后来他们因和双岭村的良好关系,成为了继双岭村之后,又一个变得富裕的村子,当然了,富裕的程度是无法和双岭村比的。 但这些弯弯绕秦怀仁不明白啊! 没关系,秦怀仁很快便知道了,因为,他又跑遍了周围的十来个村子,对方都拒绝了他。 到这时,秦怀仁若是还不明白其中的问题,他就太傻了。 这些人放着便宜不占的原因无非是两个,一个是秦家的名声太臭了,大家信不过秦怀仁的人品,一个是怕因此得罪了山上。 “为什么双岭村不用秦举人免税呢?”这是个秦怀仁无法回答的问题。 最后,奔波了几天的秦怀仁终于在一个比较远的地方,找到了一个不大的小村子,将自己的户籍迁了过去,但今年税已经缴完了,他只能等到明年再拿到他的收入了,而且,村子里只有一千多亩地,不过是四百多两的收入罢了,实在是不好干什么。 直到和村长一起到县里办手续时,秦怀仁才模模糊糊地想起来,好像是当年他的祖父母就是生活在这里的,他这算不算是越活越回去了?!心中不由很是腻歪。 可不管如何腻歪,已经在外面奔波了好几天的秦怀仁,还是硬着头皮把手续办了,对他祖父母一家的情况,更是连问都没问,好在,这个村子,已不属于望山县了,倒也没人知道秦怀仁的底细和秦大川的现状。 办完了免税的事儿后,秦怀仁有种心力交瘁的感觉,但他不能停歇,他还得去卖地、卖铺子、卖房子、卖府城的股份…… 但秦怀仁没去成,因为他刚一回到村子里,就听到了一个将他打入尘埃的消息——林胜德准备去赴任了。 “这怎么可能?他凭什么?他哪里来的银子?!”秦怀仁抓着老许的衣领,一声声地质问着,那副疯魔的样子,倒是和医馆中的秦大川十分相似,好吧,这父子两个本来长得就很像。 老许倒是不慌不忙的,一边解救出自己的衣裳,一边轻轻擦掉脸上被秦怀仁喷上口水,“二少爷,这……这我哪里知道啊……”瞄了秦怀仁一眼后,伸出了手,“我也就能问点大面上的消息,其他的,真问不出来。” 有了上次被林胜德免税截胡的教训在前,秦怀仁意识到,他在村子里的消息太闭塞了,殷氏表现得又那么好,就把老许调回了村子,任务只有一个,就是负责打探消息。 老许很喜欢这个差事,既自由又轻松,还能有额外的打赏,最重要的是,他还能完成清露交给他的“引导”秦怀仁的任务。 或许是因为如愿拿到了赏钱,老许很是“贴心”地对秦怀仁劝道,“二少爷,你与其这么着急上火,还不如到山上去问问,就算是不能问旁人的事,咱自己个的事,心里有个数儿总是好的吧?!”通过护卫们对秦怀仁不遗余力的“仔细观察”,现在清露已清楚地知道秦怀仁只能拿出来两万两银子了。 现在清露很怕秦怀仁一个承受不住,要么被寿公公的高价吓跑了,要么就此沉沦下去,要知道,两万两银子的话,买房子置地,再认真经营一下,在这个小地方还是能过上十分舒适的富裕生活的! 秦怀仁面色苍白地坐在自家房前的台阶上,抬头看了老许一眼后,双眼便湿润了,“老许啊……没想到……”他连日来操心劳力忧急烦恼,别说商量了,就连个关心他的人都没有,现在只能从老许这个下人身上,得到一点安慰了。 老许很喜欢这个差事,既自由又轻松,还能有额外的打赏,最重要的是,他还能完成清露交给他的“引导”秦怀仁的任务。 或许是因为如愿拿到了赏钱,老许很是“贴心”地对秦怀仁劝道,“二少爷,你与其这么着急上火,还不如到山上去问问,就算是不能问旁人的事,咱自己个的事,心里有个数儿总是好的吧?!”通过护卫们对秦怀仁不遗余力的“仔细观察”,现在清露已清楚地知道秦怀仁只能拿出来两万两银子了。 现在清露很怕秦怀仁一个承受不住,要么被寿公公的高价吓跑了,要么就此沉沦下去,要知道,两万两银子的话,买房子置地,再认真经营一下,在这个小地方还是能过上十分舒适的富裕生活的! 秦怀仁面色苍白地坐在自家房前的台阶上,抬头看了老许一眼后,双眼便湿润了,“老许啊……没想到……”他连日来操心劳力忧急烦恼,别说商量了,就连个关心他的人都没有,现在只能从老许这个下人身上,得到一点安慰了。 579.第579章 林胜德的任务 因为秦怀仁手头没有这么多,又想让寿公公现在就开始为他“奔走”,所以他先缴上了一万两银子的“订钱”。 确定了秦怀仁的官位,收下了订钱,寿公公长出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现在的秦怀仁是完全掉入了清露为他静心准备的圈套儿,再不能脱钩了。 看来用林胜德“推”秦怀仁一把,这个办法是对的,非常有效。 林胜德上路时,有清露卖给他的车马,借给他银子买的车夫和两个小厮,最重要的是,有一个清露交给他的“任务”。 为什么一定要收到了秦怀仁的银子后,才允许林胜德上路呢?就是为了让这两个人能到同一个地方任职。 秦怀仁倾家荡产才得到的官位,偏偏是个没啥油水的职位,试想秦怀仁又怎么可能不死命地去捞银子呢? 再加上,来自同一个地方,甚至是同一个人帮忙安排林胜德,得了一个非常有油水的职位,秦怀仁一定会因心理不平衡而失去理智,这样的话,就免不了做出什么过格的事儿来,最终走上死路。 林胜德的任务就是监督秦怀仁,随时收集秦怀仁贪赃枉法的证据,不断地提供给寿公公,以备清露在恰当时候的“不时之需”。 别说清露手中捏着林胜德的欠据,又给林胜德打了招呼,就是从林胜德的本身来讲,也是非常愿意接受这个任务的,想想能将秦怀仁打翻在地,林胜德就能乐得在梦中都笑醒了,早不就在乎欠下的那些银子了。 “至于收林胜德的这四万两买官的银子,其实并不是我的主要目的,我想要的是秦怀仁的两万两和让他永世不得翻身的机会。”清露笑意盈盈地说,“一下子都打死了多没意思啊,让秦怀仁挣,挣官位、挣银子,等他都挣到手了,我再拿走,包括他的命!”在这之前看看秦怀仁和林胜德的相爱相杀,也是一种娱乐啊! 这次安排,清露可谓是殚精竭虑,私下里和公叔宁商量过很多次,就连寿公公的意见都征求到了,帮林胜德选的那些下人,都是出身于双岭村的,整整一大家子都还留在村子里,这其实是对林胜德的一种监控,不管怎样,秦怀仁和林胜德都是逃不出他们的手心的。 众人听了清露的话,都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完全不知道清露这么强的怨念是从哪里来的,刘秀芬是恢复得最快的一个,因为她重来不觉得清露是个狠毒的人,只是觉得秦家所有人都罪有应得,当下很是支持地点头,“对,姑娘要是真心想赚银子的话,四万两真不算啥!”她现在绝对是清露的超级脑残粉了。 公叔宁好像明白了,为啥秦怀恩离开了,清露依旧愿意生活在这个小山村里,就连寿公公现在都真心觉得,这里的日子过得很是舒心,一切尽在掌握、称王称霸的感觉,不是一般的好。 四十多天后,从府城匆匆赶回来的秦怀仁,终于凑齐了剩下的一万两银子,他把能卖的都卖了,包括秦秀娥的教养妈妈和一个粗使婆子,就连老许都得到了心心念念的卖身契,成为了自由人。 可就是这样,秦怀仁的手头依旧十分紧张,主要是秦大川最好最大的铺子都签了十年的长契,卖不上多少银子,还有这阵子秦大川在医馆内的巨大花销,成了秦怀仁沉重的包袱。 结了医馆的帐,把秦大川和殷氏接回家后,秦怀仁连路费银子都不富余了,幸好,经过这尽两个月的调养以及与殷氏之间不断地“战斗”,不光秦大川,就连殷氏的身体都好了许多,让他们有足够长的寿命,“享受”他们接下来的“好”日子了。 看着手中所剩无几的银两,秦怀仁不由对寿公公那高价的官位和“好处费”产生了怨念。 在接过那封轻若无物的推荐信时,秦怀仁甚至有一刻的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骗了,但事到如今,他说什么都晚了,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赶到赴任的地方,万一被骗了,还能迅速回到小岭村来找后帐。 但这种怨念和不靠谱的计划,在秦怀仁到了上任地点后,就完全改变了,因为他发现,寿公公给他找的这个职位,可不是什么“空缺”,而是原来就有人做的,等秦怀仁来了之后,上官立马寻了个旧吏的错处,将那人赶走了,然后火速让秦怀仁顶上。 秦怀仁亲眼看到这一切,不由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头一次意识到,寿公公对他的“手下留情”,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也被人给开了,倒是安安分分地过了几个月的老实日子。 看着秦家那辆马车,载着秦家一家四口、寥寥的三个下人,以及少得可怜的行李,缓缓地离开小岭村,清露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再和秦家人产生交集了。 捏了捏手中的两万两银票,清露在心里默默地说,“秦怀恩,你看到了吗?我帮你报了仇了,你两辈子在秦家受到的折磨,我都加倍地还给了他们,你父亲被秦大川侵占的财产,我也连本带利地讨了回来,你还在忙什么呢?你快回来吧!” 清露只知道,当年秦大川从秦建业手中得到的银子只有几千两,殷氏和秦大川幼时对秦怀恩的虐待,并不知道,秦怀恩和秦家最大的仇恨并不在之前,而恰恰是今后,秦家人只要活着,就势必会再次出现在清露的面前、清露的生活中,不然的话,秦怀恩当初也不会直接要把他们全部杀掉了。 “行了,你还有什么没玩够的?”公叔宁揽住了清露的肩头说,“难道你还怕我抢你的银子吗?”这次所得的六万两银子,全成了清露的私蓄。 清露白了公叔宁一眼,“你抢也抢不走的!”顿了顿,“哦,对了,寿伯这次差事办得不错……”该给的赏钱还是要给的。 公叔宁抬手阻止了清露接下来的话,“寿伯,你自己从账上支三千两银子的赏钱吧!”他的银钱都由寿公公管理,给寿公公本人的打赏银子也不例外。 580.第580章 力不从心的感觉 “嘿嘿……”寿公公笑得非常畅快,“老奴谢主子的赏,也谢过姑娘给老奴安排了这么好的差事!”这还是寿公公第一次在清露面前自称奴才,而且是实心实意的。 这是一个开始,从这天起,寿公公渐渐地在心中把清露当成了自己真正的主子,这是连前身都没做到的事儿。 很久之后,就连寿公公都感到奇怪,清露到底是怎么“收服”自己的呢?! “幸好,我这辈子没跟错了主子。”他这么想。并不知道,清露为了得到他的臣服,曾付出了怎样的努力,那些琐琐碎碎的事,最终化成了清露精心编制的绳索,将寿公公绑在了她和公叔宁,以及睿儿和秦怀恩的战车上! 当然了,这其中公叔宁的全力配合、尽心付出,以及秦怀恩过硬的人品和能力,也是功不可没的。 公叔宁听了寿公公的话,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清露却不一样,那是不住口地称赞啊,“寿伯,你千万别客气,这是你应得的,这次的事若是没有你,绝对不可能办得这么顺当,你真是太厉害了……”旁的就不说了,想找一个对各种“空缺”如此门儿清的人,那就是千难万难,要知道,清露要求秦怀仁去的那个地方,必须偏远且气候不好,这对原本就生活在极寒地区的东北人来说,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而寿公公这次给秦怀仁他们安排的地方是西南,那个地方酷热无比,山脉林立,还有瘴气和毒虫…… 想到失去了钱财的秦家人在那个地方受苦,清露这心里就乐得不行。 感到肩头的手臂一紧,清露连忙又转过头来,对公叔宁露出了讨好的微笑,“当然了,最厉害的还是我们的爷啊,没有爷,我们怎么敢这么嚣张……” 公然卖官,这绝对是杀头的大罪,不管寿公公曾经立下什么样的大功,只要他做了,一旦被查出来,就是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其实就寿公公的地位来讲,就算是依然在京城中,他做这种事也是很冒风险的,更不敢如此光明正大,充其量是在适当的人面前敲敲边鼓而已,得到的银子,并不比公叔宁赏给他的多。 在此时的三个人中,唯一敢这么做的是公叔宁。 “知道爷的好了?!”公叔宁斜睨了清露一眼,侧了侧脸,等待着清露的答谢亲吻,他也觉得这次的事儿办得很漂亮,非常好玩儿。 哪知道,清露忽然间变了脸,跳开一步,挺胸抬头,面孔严肃,眉头紧皱,指着公叔宁大声道,“荒唐,真是荒唐,阿宁,你都多大了,不想着为我分忧,还弄出这些乱七八糟的麻烦,等着我来给你收拾!去,到书房领罚!” 这下子,不仅是公叔宁,就连寿公公都笑了起来,实在是清露将公叔瑾的样子,学得惟妙惟肖。 公叔瑾的口头禅便是“荒唐”,尤其是在公叔宁面前,使用频率那是相当的高啊,而公叔宁这回做下的这点子“坏事”,也不过就是到书房被罚默书的程度而已,这一点,不仅公叔宁心中有数,就连清露也是知道的,所以,清露才敢这么“胡闹”! “怪不得你不肯进京呢,”公叔宁抱起清露直接坐上了等候在一旁的轿椅,“你这样子,被人知道了,可是杀头的大罪,毕竟,三哥现在的身份可是不同往日了。”公叔宁温和地说,与其说是责备,还不如是在提醒。 以往的公叔瑾不过是个未得势的皇子,可是现在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不,弄不好,连那一个人,都在他之下了,所以,公叔宁觉得,他们还是小心一点儿的好。 清露叹息了一声,轻轻地靠在公叔宁的肩头,她又何尝不知,他们现在称王称霸的背后,是步步精心的艰难?!现在想来,与其靠着公叔宁这个什么郡王,反倒不如靠着拳头大的秦怀恩,过得更加逍遥一点,毕竟,有些获得,对清露来说,已是不重要的了,但有些付出,清露实在是不愿意给,更不愿意让公叔宁给。 清露默默无语的样子,让公叔宁十分揪心,等到轿椅进入他们居住的内院时,他忍不住感叹了一句,“以往,总是觉得你不懂事,希望你快点儿长大,可是现在,你终于懂事了,我又觉得,你还是幼时不懂事时,来得快乐一些,或许我不该……”他以为,凭借他的能力一定能保护好清露,让清露永远单纯、快乐地嚣张下去,可事实证明,天真的不是清露,而是他! 就因为他的天真,害得全心全意依赖他的清露,遭逢大难、失去了相依为命的姐姐,在颠沛流离中,变得如此稳重成熟起来,对此,公叔宁现在感到十分愧疚。 以往,公叔宁是没想到这些,甚至对于自己的到来,他想当然地认为是对清露的救赎,哪怕遇到了秦怀恩、见到了山上的大宅子后,他依旧这么想。 直到,随着在山上生活时间的增长,他一点点地发现,清露和秦怀恩的日子过得有多么的富足和逍遥,那种简单纯粹的快乐,不仅吸引了他,甚至了吸引了寿公公和那些从京城来的护卫们。 自己的到来,或者说,自己的存在就是一种打扰,这种认知,让公叔宁的心越来越不安。 清露并不这么想,在清露的心里,公叔宁和秦怀恩的位置从来就不是对立的,而是并列的,这是因为在见到公叔宁的那一刻,清露的感情就已经做出了选择——她对公叔宁没有男女之情! 现在清露的问题是,如何说服公叔宁放弃对自己的爱恋,更重要的是,还要帮助公叔宁摆脱现在的困境,以前的也就算了,今后,清露不想让公叔宁再被公叔瑾这样的利用了! 如果说,对前面的一点,清露觉得只要自己的态度柔和且坚定,就一定能做到,那么对后面的这一点,她则实实在在地感到力不从心。 581.第581章 传说中的东北冬天 加更感谢书友【青青子衿】的打赏。 ——————————————— 清露深吸一口气,轻轻地拍着公叔宁的肩膀说,“没关系的,阿宁,我们现在的生活已经很好了,除了这件事,我也没旁的‘坏事’要做了……”就是卖官这件事,也是她为秦怀恩做的,不是她自己的需要,而看在秦怀恩为她们姐妹和睿儿付出那么多的份儿上,她觉得公叔宁一定会愿意的。 清露露出大大笑容,“京城中,不是再没有信来吗?这说明,我们往后就能生活在这里了。”京城中能给公叔宁写信的人,自然是公叔瑾了,时至今日只有六月时的一封,现在秋日已尽,就公叔宁的身体条件来说,很显然不适合出行了,这说明,公叔瑾是默许了。 公叔宁看着清露只是微笑,并不多言,反倒是寿公公说,“老奴现在倒是盼着这冬天赶紧来呢!”他十分好奇,被很多人提起,并经过如此充分准备的东北冬天,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 同时,寿公公心里也憋着一股子劲儿,想知道人人称赞的,秦怀恩的设计兴建的这个房子,到底有多大的好处,还有,他就不信了,带着一百个身手极佳的护卫,他们这一个冬天在山林中的收获,真的就比不过秦怀恩那一个山大王吗?! 无论是公叔宁还是寿公公,其实都已听腻了大家无意间对秦怀恩的各种赞叹——这还是众人特地在他们面前避免的结果! 东北的秋日是极其忙碌的,尤其是今年,是个实打实的丰收年,无论是田产还是山上都收获颇丰,自打秋收开始,山上的外院就只能用人声鼎沸来形容:给清露缴明年的租子的,给林胜德送今年的税收的,刚买下秦大川的铺子扩大了粮铺生意的赵掌柜,帮着收粮食的自家下人们…… 再接下来便是赶山,今年山多人也多,因为全都起了围墙,只要带好了防虫蛇的药,就没什么危险,山上的小木屋也修建得齐全,于是大人孩子齐上山,留宿的也不罕见。 外院的地上、房顶上,到处是人,护卫和小厮们爬上爬下的好身手,时常引来一阵阵的喝彩,程一针、赵东家和郭东家,俱是收入颇丰,运货的马车山上山下川流不息,村民们点数着手中的银钱,更是个个乐得合不拢嘴。 如此热闹的场景,使得公叔宁都受到了感染,曾不止一次地对清露说,“我好像长这么大,才头一次懂得,什么才是真正的过日子。”而这段乡间生活对他有多么重要且深远的意义和影响,是他回到京城之后,才赫然发觉的。 清露把自家五百多亩田地收上来七成的粮食,全部留下了,将其中的一半儿在赵掌柜手中换成了米,另外还买了些粗粮,实在是家里的人口太多了,那些护卫和小厮们都是好饭量,去年粮食又卖得狠,到了今年秋收之前,差一点就去买高价粮了,就算是这费用由寿公公出吧,清露心里也觉得亏得慌! “存粮!”清露大声地说,“反正家里有那么个大山洞,存个三年五载的,也没问题,家里若是没有存粮,我这心里就不踏实!” 寿公公和栓子爹连连点头,“姑娘这是过日子的路子!” 公叔宁曲了食指抵住唇,“呵呵”地轻笑。 清露瞪大眼睛吆喝道,“怎么?我说得难道不对?”又换成一副虚心的样子,“我若说错了,你就告诉我呗!”话说,她也是现学现卖来着。 公叔宁用手指了指清露和寿公公,“你看看你们一个个的,全都是乡下老农和农妇的架势,现在若说你们是京城来的,哪还有人相信啊?!” 寿公公嬉皮笑脸道,“谢主子夸奖!”他现在倒是很享受这种感觉了,这日子过得,虽然忙碌却十分的安稳和心静,他觉得他都年轻了不少。 栓子爹是个心眼儿实的,根本听不出来公叔宁的打趣,顺着话夸奖道,“寿大哥干活计的确是把好手,旁的就不说了,就咱山上那粪坑修的,十里八村的人谁见了不吓一跳啊,那是真好啊,再加上这一开荒,卖出来的银子,一点都不比卖柴禾少!” 乡下人为了种好庄稼,一向有集粪的习惯,清露为了让自家的“卫生间”常年保持干净,修了十分整齐的排水沟,使得集粪变得干净快捷,再引一股他们家常年不冻的冷山泉,就可以一年四季都直接冲刷,简直是一绝啊! 后来寿公公来了,觉得那个离住宅不太远的粪坑太影响观瞻了,于是就想了个办法,给原本是露天的粪坑,加高了围墙,并按上了琉璃屋顶。 远远看去,那粪坑在阳光下折射出绚丽的光彩,绝对的华美异常,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使得尽人皆知,极大地促进了销售。 而且,琉璃这个东西透阳光,变相地提高了里面的温度,十分利于粪肥的发酵,这在东北地区是相当难得的,估计用不了几年,卖肥料的钱,就能把建粪坑的成本全部收回,这是当初纯粹因看不惯这东西才去装饰它的寿公公,完全没有想到的。 栓子爹话音一落,公叔宁和清露已是乐不可支,寿公公先是有些尴尬,到后来也哈哈大笑起来,算是收下了这另类却真诚的夸奖。 栓子爹莫名其妙,寿公公未免他尴尬,连忙说,“这样下去,咱们家的粪肥恐是不够卖的了。”生意太好了,也是问题。 栓子爹摆摆手道,“没事儿,等忙过了这阵子,我让他们去山上铲些泥填进去。” 山上的泥,可不是普通的泥,而是原始森林里常年积攒下来的腐殖质,肥力是很高的,当初山上修这么大个粪坑时,家里的人口还很少,也没有地,就是为了不浪费修路建房子时,收集的这些腐殖质,没想到,秦怀恩当时的精打细算,现在带来了这么一笔无形中的收入。 582.第582章 山大王的风采 想到秦怀恩,清露脸上的笑容,不由淡了淡,不管家里的事安排得多么好,人来人往得多么喧嚣热闹,只是少了他这么一个人,整个山林仿佛都缺少了魂魄,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是不是也惦念着家里。 清露想告诉秦怀恩,她做了很多事:让公叔宁的身体恢复了不少,让寿公公和护卫们接受了这里,让家里的收入节节攀升,让全村人都过上了好日子,彻底解决了秦家这个大麻烦…… 还有很多喜事:老许和刘婆子成亲了,刘秀芬刚刚查出来怀了第二胎,一举得男的春兰下个月就要出满月了,母子都很健康,再过四个月春妮就要给樱子添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了,黑虎和白娘子才两岁,就当上爹娘了,白娘子很厉害,一下子就生了五只,睿儿说,等明年春天,这些狗宝宝也能帮忙寻落香了…… 最重要的是,清露的身体已完全调理好了,去年心心念念惦记的月事,已经来过一次了,她,可以圆房了! “秦怀恩,你要相信我,我会说服阿宁的,你回来吧,在这个冬天来临之前,哪怕是在过年前也行啊!你一个人在外面难道就不孤单吗?你回来看我一眼吧,只是一眼也行啊……”很多个深夜里,清露在心中默默地期盼着。 这注定是个暂时无法实现的愿望。 踏着第一场小雪,在离开两个多月后,秦怀恩再次回到了秦家村,等得心焦的众人,不由齐齐松了一口气。 这么长的时间没见,秦怀恩不仅没有大家担心的那种在山中苦熬的潦倒,整个人似乎还强壮了不少,尤其是精神面貌,不是一般的好。 他头发一丝不乱,衣着干净整洁,双眼明亮有神,因收获颇丰,还带着微微的喜意,由于长时间带着清露为他亲手织的面罩,脸上的皮肤又白又细,一点都看不出来,他放排时留下的黝黑痕迹了。 秦怀恩挥开围着那头野猪啧啧赞叹的小子们,从靴子中抽出匕首,开始亲手处理猎物,那娴熟到令人眼花缭乱的动作,惊掉了众人的下巴。 秦怀恩不由在心中暗暗感叹道,“这要是在家里,哪里还轮得到亲自动手,程一针的药童和郭东家的伙计们早就处理得干干净净了,看来这些人还需要好好调|教一番啊!”转头对大家说,“你们急什么?不到冬天哪儿来的好皮子?人都到齐了吗?从明日起,就得开始练习阵型了。”他现在做事是为了赚银子的,所以每个季节只做获利最大的事。 大家傻傻地看着秦怀恩,从没参加过秦怀恩狩猎队的他们,一时之间想不明白秦怀恩在说什么。 忽然冯月娥发出了一声惊叫,“我的天啊——” 原来秦怀恩放下了身上背的野猪后,就把背篓交给了冯月娥,而冯月娥因沉浸在秦怀恩骤然而至的喜悦中,并没有立刻翻看里面的东西,直到现在秦怀恩的野猪都分解完了,她才想起整理其他收获,这才发现了背篓中的“秘密”。 没有人笑话冯月娥,看着那整整齐齐的十七根全须全尾的老山参,所有人都惊呆了,山窜子咽了口唾沫说,“这……这最小恐怕都要上百年的年份吧!” 秦怀恩轻笑,“你小子还算有点眼力。”小的他都没采。 “发了,发达了啊——”一声声地欢呼声,此起彼伏,这些汉子们着实太激动了,很多人这辈子都没见到过这么多这么好的老山参啊! “秦爷,你有秘诀的吧,你一定得教教我……”山窜子先是拉起秦怀恩的手,又开始跪到地上给秦怀恩磕头,接着很多人都像他一样,也对秦怀恩磕起了头。 财帛动人心啊,没有人会见到这么大的一笔财富不激动,更没有人不想学这样的技艺。 “行了!”眼见着场面变得混乱起来,李老大忍不住呵斥了一声,“有什么话不能慢慢地说吗?吵吵什么?秦爷既然都拿出来了,就是信得过咱们兄弟,想带着咱们一道发财,你们这样就不怕被有心人听了去?”他以为秦怀恩是抢了旁人的收获。 毕竟,这样的事儿,秦怀恩不是没干过,比如,安排他们捞散木! 大家立刻都安静了下来,这一个是因为李老大很有威信,他们也信任秦怀恩,一个是,他们也想到了和李老大相同的推测。 秦怀恩看着他们,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不知道对这些人的判断他是该怒还是该笑,难道在他们的眼中,自己就是凭借着武功强取豪夺的人吗? 秦怀恩倒也不背着他们,将自己的“秘诀”直言相告,“你们这山好!”这一点,秦怀恩以往就是知道的,人常言,太白山脉是老山参的重要产区,产量绝对不是小岭村所在的大小金山山脉能比的。 对于这一点,秦怀恩是真正去采参时,才深有感触的。 见大家还在静等下文,秦怀恩便继续说,“有过人迹的地方,一概不去。”在山中走得最远的恐怕就是猎人和采参人了,所以那样的地方即便是停留了收获也不会很大,实在是没必要浪费时间。 “眼睛要利,脚步要快!”采参最麻烦的地方就是寻找,必须一寸寸地找,即便是秦怀恩这样非常富有经验,因习武练得眼神极好的采参人,也不能说,他翻过的山坡就没漏下的,而且这样的翻找,还很耗费体力,幸好,秦怀恩在这方面是远远胜过旁人的。 就因为老山参如此难找,所以才有种种的传说:采参要看缘分,野山参自己会跑…… 而为了在短期内收获更多,秦怀恩除了依仗武功高强去比旁人更偏远的地方,付出旁人几倍、十几倍的辛苦外,还只在人参浆果期采摘,为的就是相对容易些。 见说完了这三句话后,秦怀恩再不开口了,山窜子忍不住问,“就……就这些?”这也太简单了吧! 583.第583章 聪明的傻丫头 见说完了这三句话后,秦怀恩再不开口了,山窜子忍不住追问,“就……就这些?”这也太简单了吧! 秦怀恩轻笑,“对啊,就只有这些,你以为还有什么?”轻轻敲了一下山窜子的头说,“你当我这山大王的名号,是白来的?”山林是秦怀恩真正的家,别说他还带了衣裳和很多干粮进山,就是什么都不带,他都会衣食无忧,生活惬意的。 更重要的是,山林能给秦怀恩心灵上的慰籍:他可以面对层层密林大喊清露的名字,他可以幻想在山下,那个日夜思念的人正等待着他,他也可以对自己说,“没关系的,为了清霜我可以静静等待准备十年,为了清露我一样可以,只有我现在努力一点儿,今后我才能保护好你,再不分离……” 这些,都让秦怀恩的全身充满了力量,连思念之苦都变得不那么难熬了。 “山大王?!”山窜子轻轻地重复着这个绰号,满心满眼的羡慕,“真是威武霸气的绰号啊,起得真好!” “哈哈哈……”秦怀恩朗声大笑,能不好吗?这可是清露亲口给他起的啊,“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带你一道去采参了吧?好好练武吧!”他还欠山窜子一个不搭伴儿进山的解释,现在他心情好,索性说出来,算是给山窜子方才那句夸赞的奖赏了。 既然是去没有人迹的地方,山窜子对山林的了解就有些无用武之地,只要能辨别方向就不会迷路,而且,无论是进出山的路上,还是找参的过程中,带着不会武功的山窜子,都很影响速度。 山窜子重重点头,“我知道了秦爷!” 秦怀恩扫了一眼冯月娥,这个解释不是给山窜子一个人的,也是给倔强的冯月娥的。 可冯月娥就像没听见秦怀恩的话似的,一个人垂头默默无语,不知道在想什么。 秦怀恩发现,不知为何冯月娥的性格似乎变了很多,再没有甫一见面时的那种张扬和执拗,而是沉稳了不少,就好像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似的。 这是为什么呢? 秦怀恩很快就知道了。 因为有秦怀恩带回来的这头足有三百斤重的大野猪,所有人都聚在一起吃了一顿好的,两百多个青壮年汉子聚集在一处,那喝酒欢闹的声音,差点儿没把院子里的围墙给拱塌了。 沈田喝了点酒后,也变得开朗起来,“难怪秦爷瞧不上我们这些粗人啊,高人啊,真是有高人啊!” 冯月娥一见事儿不好,连忙脆生说道,“秦爷,你说的对,我们全都打算去私塾启蒙了,来一个就去一个,我已经学了一个多月了,认识两百多个字了,不过,有些帐还是算不明白,我想给大头签卖身契来着,他说……不用,等秦爷回来,再拿个主……意……”到底还是羞红了脸庞。 秦怀恩有些不解,而经过冯月娥这样提醒的沈田,立马恢复了神志,想起了秦怀恩的“忌讳”,可有些事儿实在是太让他激动了,所以换了个说法后,还是源源本本地说了出来。 清露决定开荒是在秋收之前,这么大的手笔和举动,自然会慢慢地传出去,而且,开荒后村里便能承载更多的人口,除了自然繁衍之外,吸引外村人来落户,是个更加快捷的方法,里正当然希望消息散布得越广越好。 此外,秦怀仁回乡和在外村落户碰壁,正是秋收前后,很多外村人都在好奇之下到双岭村来打听,村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样一来,开荒的事儿就传得更远了,尤其是后来,林胜德的免税,和清露愿意将部分开荒所得田地平价出售的消息,使得有余力的双岭村人,人人都想动手开荒了,很多外村人都动了落户双岭村的念头。 李老大手下的木帮汉子们,居住的地方虽然属于其他县城,但离小岭村并不是极远,赶着秋收回家干农活的机会,当然也听到了这样的消息。 “这个开荒的法子实在是太妙了!”李老大大声说,“就因为这样,有的兄弟今年冬天都不想来了,就怕户籍迁晚了,进不去双岭村!”种地的收入和狩猎相比自然是低的,但它胜在安全啊,如果手头有了十来亩的良田,一家人够吃够喝,恐怕再不会有人愿意做这样的危险营生了。 冯月娥和沈田小心翼翼地看着秦怀恩的脸色,发现秦怀恩并没有消失的打算,冯月娥这才悄声道,“秦爷,我到现在也没算明白,若是咱们的田地开出来不免税的话,那一亩得花多少银子,用这个法子,还是不是划算?!” 秦怀恩眼圈儿微红,一口就喝干了面前的一大碗酒,**辣的感觉让他的声音也变得微哑,“不用算,就算不免税的话,也一定是划算的,只要咱们有足够的银子就成了。”不然的话,清露不会留下那么多的荒地给村里人,就是等他们算明白了这笔帐,并且有了余钱后,再拥有自己的土地了——他的露露不仅聪明,还是相当善良的! “还有,”秦怀恩深吸了一口,吐字有些艰难,“我们开的荒地也是免税的,所以就按照他们的方法来就行了!”到底还是站起身来,慢慢地走了出去。 仰望黑沉沉地夜空,秦怀恩的眼泪终于还是掉了下来,只是,他的脸上挂着笑,“真是个傻丫头啊!” 别人听说清露开荒,想到的只是这个法子有多么好,将来会带来多少的收益,而秦怀恩却从中感受到了清露留在小岭村的决心,对他的默默守候和声声召唤! 有那么一刻,秦怀恩甚至想不顾一切地回到小岭村去。 但是不行啊,对未来有着先知之能的秦怀恩知道,公叔宁是一定会回京城的,而清露也是一定会跟着回去的。 尤其是听了公叔宁在初到小岭村时,对清露的那番表白后,秦怀恩明白,清露放心不下的,已经不仅是睿儿了,还有公叔宁! 584.第584章 飞黄腾达的机会 秦怀恩重来没想过和公叔宁争夺清露,因为那样,最受伤害的是清露,秦怀恩想做的只是给清露保护,尤其是当公叔宁力不从心时。 第二天一大早,秦怀恩便开始操练起他的新狩猎队员来,有和清露共同研究出来的《训练教程》,有前世带兵的经历和培训山上小厮的经验,现在秦怀恩训练起人来,简直是太简单不过了。 秦怀恩安排的训练时间还是挺紧凑的,在训练的同时,秦怀恩也在对这些人做最后的选拔,心中对人员安排有了大概的计划。 “秦爷,为啥咱们开荒也能免税了呢?”用早晌饭时,沈田忍不住问,同时,其他人也竖起了耳朵。 在昨晚的酒桌上,他们就对这个问题十分好奇了,可惜后来秦怀恩情绪不佳,早早就回屋休息了。 有人猜测,秦怀恩是想通过韩狗子或者漕帮办这件事儿,可别看秦家村离松源府府城不远,乘马车的话有一天的功夫儿就能到,那是因为府城在松源府的最南端,真要算起来的话,秦家村其实是归松林府管辖的。 于是沈田摇头道,“不可能,不管韩爷还是漕帮,恐怕都没那么大本事,毕竟,这是得官府说了算的事儿!”话虽如此,个中的具体原因他也想不透,这不,自己琢磨了一夜后,今天一大早就忍不住问了出来。 秦怀恩默默地将手中的馒头吃完,见众人也都吃好了,便站起身来说,“过了年,我是要进京的,怎么想法子也要混个出身。你们呢?是继续留在这乡下混日子,还是跟着我走,博一场功成名就?!”声音虽然平静,说出来的话却很有煽动性,毕竟,他是带过兵的大将军。 众人全都傻了。 秦怀恩要去京城的事儿,知道的人并不少,以往并不在意,可随着秦怀恩一次次大手笔地带他们发家致富,他们对这件事开始在意起来了,有些人,比如沈田,甚至还采取了行动,想要留下秦怀恩。 可是现在,秦怀恩给了他们一个新的选择,那就是跟着秦怀恩一道走! 秦怀恩话音刚落,山窜子第一个跳了起来,“我去!我一定跟着秦爷去!”这对他来说是个无需犹豫的问题。 李老大则问出了一个很多人都关心的问题,“秦爷要干啥去?怎么混出身?”既然是提到了免税,那就得有功名啊,在众人的眼中,秦怀恩是很有“才学”的,可和秀才、举人啥的,还是有区别的,心里真是一团乱麻。 秦怀恩简短答道,“从军。”有些事儿,他不能说得太清楚,因为无法解释,趁着众人再次发愣时,秦怀恩转身走出门去,他知道,这些人需要一段时间来消化这些消息。 果然,秦怀恩一走,屋子里就乱了起来,无数个问题,在他们之间传递着。 这一天的所有休息时间,都被这些人用来讨论了,那真是,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最后大家将想不明白的问题汇总,派沈田去问秦怀恩。 秦怀恩倒也耐心,一一地解答了,“在我眼中,从军并不比走排、进山更危险,得到的却是更多,不仅有钱财还是官身。”尽管他已决定用心保护带出来的这些人了,但在战场上,毕竟是刀剑无眼,他不能做出任何承诺,再说,富贵险中求,清露早就说过,想不付出就得到,那就是做梦! “我们相识一场,我带着你们走排、狩猎赚上两笔,多了不说,让你们全家人过上两年好日子是没问题的,想不出去闯荡的话,这不是有村子嘛,在家里开荒也是一样的,总之,无论如何,你们跟了我,我就不会让你们再过不下去。”秦怀恩算了,就算开荒要投入大笔的银钱,他也很心疼,但总归不能让这些选择跟从他的人失望。 现在他们又有了清露开荒的法子,能将一切都安排得很好,不仅能让不跟他们走的人有个保障,就连跟他走的人也能再无后顾之忧了,他对这些人绝对的是问心无愧。 “不管怎么说,这都不是三、两天就需要有结果的事儿,先把进山的这笔银子赚到手再说吧!”秦怀恩结束了他的回答。 山窜子则提出了另外一个问题,“秦爷,你的那些老山参打算怎么卖?哦,对了,我看还有些药材,那些我可是不懂的,咱们别让人糊弄了。”他倒是认识一些常年在村子里收山参的人。 对于这个问题,秦怀恩也有点头痛,以往这些事儿都是交给程一针处理的,他只负责收银子,后来清露来了,他连银子都不用收了,“你先拿一颗去你认识的人那里问问吧。” 山窜子很快便回来了,说的价格和秦怀恩记忆中的相差很多。 秦怀恩有些不痛快。 可怎么办呢?难道还要让人把这些东西拿回望山县去卖吗?得知了他的消息后,公叔宁会怎么想?清露会怎么做?还真是让他头痛啊! 没过两天,秦怀恩的问题就解决了,只是这解决的方式…… 接到了秦怀恩回来的消息,韩狗子和岳杏儿一起赶到了。 旁人还没怎么样,冯月娥先详详细细地将这几天发生的事儿,对岳杏儿说了一遍,“开荒的法子说了,但没提太太,听说我大哥要去从军,我娘哭了两个晚上,但大哥没改主意,现在娘也不哭了,想来大哥是能去得成了。” 为什么冯月娥那么痛快地认输了?就是因为岳杏儿趁着秦怀恩不在家的日子,给她讲了不少清露的“故事”,把冯月娥听得心生崇拜,再加上开荒法子这最后一招,冯月娥那真是输得心服口服。 岳杏儿听了后,也很发愁,她倒是不担心山窜子,对于仅见过几面的山窜子,她没那么深的感情,她担心的是秦怀恩。 见韩狗子还在一旁呆呆地发愣,岳杏儿便没好气儿地用胳膊重重地拐了韩狗子一下子,“你倒是想个办法劝劝秦爷啊,这干点啥不发财啊,为何偏偏要去从军?!”她真是不理解。 585.第585章 心有灵犀的那个人 韩狗子如梦初醒,一下子跳了起来,扯着喉咙喊,“劝?!我为啥要劝?!就秦爷那身手,绝对是飞黄腾达指日可待的人啊,我怎么能耽误了秦爷的前程?!若不是……”他瞄了一眼岳杏儿微凸的小腹,硬生生将自己也想去的话压在了心里。 冯月娥和岳杏儿对视了一眼,齐齐叹了口气,岳杏儿感叹道,“这男人啊……”她不能说韩狗子说的是不对的,她也感谢韩狗子没有离开她,哪怕是看在她腹中孩子的面子上。 冯月娥则十分忧郁,“大头,恐怕是一定要去的了。”她已明白了秦怀恩和她打赌的目的,而且经过和大头的相处,以及对清露的了解,她不仅和大头产生了感情,还彻底对秦怀恩死了心——差距太大了,她没勇气去争夺! 反倒是韩狗子从这件事中恢复得更快一点儿,“这府城中,酒楼和皮货商,我倒是有几个熟悉的,”这些生意和码头都有些来往,“只是这药材,我还真不会卖啊!”想想那老山参的价格,他心里就直大哆嗦,那得是多少银子啊! 岳杏儿想起冯月娥说开荒的方式,鼓足勇气去找了秦怀恩,期期艾艾道,“秦……爷……我,你知道,我……是认识一家药铺的。” 秦怀恩沉吟了一下,求程一针的药童给岳杏儿送一百两银子的事儿,是秦怀恩和清露一道办的,那么岳杏儿认识的药铺是属于谁的,就不言而喻了。 “那你便送去吧!”秦怀恩说完这句话后,心不争气地跳了两下。 “哎!”岳杏儿十分惊喜,不管怎么样,她相信,太太一定会记挂着秦爷的,哪怕是送个信也好啊,太太总能知道接下来的事儿该怎么办! 岳杏儿猜得很对。 半个月后,秦怀恩带着经过简单训练的狩猎队进山了。 一个月后,去京城的药童回到了府城,见到了那些老山参和珍贵药材,他一边留下银子,按照以往的价格付账,并吩咐继续收购秦怀恩的所得,一边带着这些东西,启程回了长岭镇。 又过了一个月,程一针带着这些老山参,得意洋洋地去山上献宝,“伯父,你看看,如何?” “啊呀呀……”懂行的程济远围着那些已炮制好的山参,看在眼睛中,怎么拔都拔出来,抬起头来后,对寿公公正色道,“我的意思是全都留下,就算是现在用不上,也该在府中备着!”这样的好东西,不是什么时候想要就能有的。 寿公公连连点头,“程御医所言极是!”他也是个有眼力的。 程一针继续道,“哼哼,我这个货源,不是吹嘘啊,那是谁都比不过的,”看了寿公公一眼,“怎么样,你们这一大帮子人两个多月的狩猎所得,赶不赶得上人家一个人这两个月的收成?!”想跟我们家秦大郎比,啊呸,你们也配?!他早就看不惯这个死太监了! “什么?!”几声惊呼同时响起,代表的意义却完全不同。 寿公公和程济远是意外到难以想象,清露是听懂了程一针的暗示。 公叔宁则是静默地若有所思。 程一针接过了寿公公的银票,摇头晃脑地往外院走,清露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你说你,不过才得了这么点子的银子,就至于乐成这样?” 程一针反唇相讥,“我可没旁人那能耐,又会抓雄麝又会养落香的,就是没了这山,也能走排,随便弄弄就是几万两的银子……” 两人吵着闹着,用只有他们才能听得懂的语言,传递着秦怀恩的消息,不过两天的时间,清露就了解了秦怀恩离开小岭村后的行动轨迹。 “哎?说话啊,你想什么呢?”清露突然间的沉默,让程一针十分不适应,他甚至在想,自己这样把知道的所有都告诉清露,是不是对的,万一清露冲动之下…… 清露的反应很让程一针意外,“缺银子,缺人!”清露的话没头没尾。 就算是机灵熟悉如程一针,都是顿了顿,才意识到,清露这是在说秦怀恩的处境。 程一针很是不解,“哪儿缺银子了?这若是还缺银子,这世间就没有富人了!”就秦怀恩这赚钱能力,怎么会缺银子?!这都没天理了! 清露拍案而起,“你个傻子,就是因为缺,才会去赚!”秦怀恩是个对银钱没有什么概念的人,若不是为了让清霜过上好日子,秦怀恩不会去学采药的技术,攒下家底,若不是为了满足清露的各种愿望,秦怀恩才不会组织什么狩猎队,整天里忙东忙西。 可是现在,清露已不在秦怀恩身边,秦怀恩还是这么忙忙碌碌不肯停歇,如果不是缺银子,而且是缺很多银子,那又是为什么呢?! 仅仅凭着这么一点消息,就能推断出秦怀恩下一步的计划,以及需要的帮助,这世间,恐怕只有清露能做到了,所谓的“心有灵犀一点通”也不过如此。 程一针还在发呆,清露已开始发飙了,“这样,我把我手头的金子全都换成银票,借给你,你给我利息!快!你赶紧给我写借据,我都这么缺银子了,可不能就让这些金子白白地在这里睡大觉!”银票好带,既然知道秦怀恩这么缺银子,她就得赶紧把银子送过去,让那个傻家伙少吃点儿苦! “我……”程一针支吾了一声后,便嚎叫了起来,“你都这么有银子了,还在乎那一点子利息,我,我命苦啊!我!”这是他被秦怀恩“压榨”了之后的一贯表现,说明他已明白清露的意思了。 几十万两银子的银票不是那么好换的,人家银庄也存在一个周转的问题,现在已是腊月了,等换好了银票后,估计离过年也没几天了。 在东北,这样的天气出远门是会要人命的,所以清露再着急,也得等到过了正月天气转暖后,再让人送,并没想到,这一耽搁,让银票送到秦怀恩手中时,已经是半年之后了,但是没关系,总之是没耽误秦怀恩用就是了。 586.第586章 不同的新年 程一针拿到银票后,对清露说,“你也真够财迷的,就这么一点子银子还想着拿出来吃利息,”很是不屑地看着寿公公,“你这个冬天的收成也不怎样啊!”寿公公带着护卫们打猎的收入,都是归了清露的,而程一针能大致算出来这个数值。 寿公公现在是一点脾气都没有了,连声道,“见笑,见笑!” 寿公公终于领教到了东北冬天的厉害,那厚厚的皑皑白雪,一脚踏上去就能没到人的腰身,迈一步往后滑半步,在这样的地上走路,还不如在平地上爬得快。 更可怕的是,对山林和路径不熟悉的人,根本不知道积雪下埋的是不是沟壑、雪坑和冰洞,一脚下去就有可能是天人永隔。 还有那岩石峭壁上的厚厚冰层,一旦失足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哪怕是毫无危险的平地,过低的气温也能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失去意识,在睡梦中丢了性命。 一阵凛冽的寒风吹过,就能把冻硬的耳朵给吹下来,手脚僵直、呵气成冰……在这样的环境中,生存都很艰难了,他真的难以想象,还有什么人能在这种条件下狩猎?! 幸而他们人人武功高强,衣物装备精良,也不托大,虚心向有经验的猎户们请教,在村子里请了向导,每次还会带上自家的几个得力小厮,即便遇到凶猛成群的野兽也能抵抗,倒是每次都能平安地回来,受伤并不严重。 可是说到追踪、围捕、在山中自由自在地生存,那就根本谈不上了,收获只是比乡间的猎人多一些罢了,和秦怀恩根本就没法子比,更不可能,想猎什么就猎什么。 清露倒是为寿公公说了句话,“术业有专攻嘛,寿伯其他差事办得好。”现在她和寿公公的关系越来越融洽,而她往后用到寿公公的地方还是很多的。 秦怀恩对这个冬天的狩猎成果也不满意,在不熟悉的山林中,他总有点束手束脚,山窜子这个向导的行动速度很慢,他必须迁就,有时对下山的队伍他还不放心,得送上一送。 好在,这些东北汉子们,是在这样的气温和森林中生活惯了的,即使狩猎水平一般,当搬运工倒是蛮合格的,沈田在山下准备得也很充分,车马俱是齐备的,能提高些效率,韩狗子在府城联系的商户也很给力,差不多所有野味和毛皮的价格都比望山县要高,需求量也很大——府城毕竟要比望山县繁华太多了。 秦怀恩一边猎杀着那些雄麝和母鹿,心里一边心疼,脑子里惦记着,家里用来取落香的雄麝和打胎的母鹿,也不知道够用不够用,想来清露一定会安排好吧! 秦怀恩承认,其实他的收获并不少,主要是他对未来的要求太高,对花销也没有个准确的估计,这才感到压力重重。 山上的年过得热闹得不像话:刚进了腊月,大家就齐动手准备起来,打扫装饰屋子、换布墙面、置新衣、杀猪、熏腊肉、蒸花馍、包扁食、包黏豆包…… 一排排的大缸不断地被填满,一千多两银子的烟花爆竹堆满了整整两间屋子,大年夜放了整整一个时辰,五彩的光亮映红了天空,山上黑压压地站满了人,欢呼之声络绎不绝。 二十几口大锅不停地煮扁食,存下来的两千来斤扁食,很快消耗了一大半儿,双岭村和外村的人一批批地到暖棚中来吃,给公叔宁、清露和睿儿磕头拜年,下人们发红包发到手软,护卫们组织人脚步如飞,公叔宁和清露到底是没坚持住见完所有的人,就回屋去睡了,倒是睿儿一直忙乎到天亮,依旧不显疲态,可见习武对身体的好处。 正月初一开始家里唱五天的大戏,初八组织村里的社火拔了头筹,正月十五,全家人出门去吉安县看花灯…… 寿公公和京城来的护卫们都啧啧称赞,“这乡下过年,还是真热闹呢!”在京城他们可没参与过这么大的场面,没想到来到这里反倒是开了眼界儿,最主要的是还是那种家长里短中,发自内心的平和快乐以及自由的味道,真的是很吸引人。 可当睿儿问,“我师傅为啥过年都不回来”时,这种热闹在很多人的眼中和心中,都瞬间变成了一种另类的凄凉。 其实,秦怀恩的这个年过得并不凄凉,因为他很忙碌。 钱财上的压力让他的狩猎队一直打猎到腊月中旬,当然,这也和太白山脉的气候比大小金山要暖和一些有关。 秦怀恩还趁着进山的间隙和腊月下旬这短短的“闲暇”,出面帮漕帮处理了几件大事,回到秦家村则是没完没了地算账,清露帮秦怀恩画的那个表格,和那种积分制分收入的法子,除了秦怀恩就没人能看得懂、算得明白。 看到秦怀恩如此忙碌,沈田、冯月娥等人,不止一次因惭愧羞红了脸,倒是一直认为清露是无人可取代的秦怀恩,觉得这种情况稀松平常,但也很是怀念家中会算账的小厮。 好不容易将诸事料理清楚,正月初六,秦怀恩就决定启程了。 前世的秦怀恩这时还生活在府城中,在秦大川的虐待中当他的秦大傻,最重要的差事就是去教司坊问清露要银子,身为康乐王的公叔宁也还没有来,秦怀恩不知道武举恩科具体是什么时候举办的,只知道是今年,所以他必须早点儿去京城,以免错过了这个无比宝贵的机会。 山窜子自然是同行的,狩猎的这三个来月,秦怀恩再次展示了他的“神奇”,跟从他的狩猎队员们,最少的也赚了百两以上的银子,最多的几个竟然每人赚了五百多两。 这样的财富,让一些人不想再去冒险,却让更多的人生出了豪情壮志和对秦怀恩的彻底崇拜——只要是个男人,就会有出人头地封妻荫子的梦想,而秦怀恩这个神一样的带头人,让他们认识到,实现梦想的机会就在眼前! 587.第587章 为你撑起一片天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让秦怀恩有些意外的是,以谨慎著称的沈田和才成亲两个月的大头,也要跟着秦怀恩去。 秦怀恩劝道,“别说沈田还有自己的差事,就是家里你们也脱离不开吧?” 大头的理由很强大,“月娥有了。”虽然他也舍不得离开新婚的媳妇儿,可到底还是前程对他的吸引力更大一些,再说,这阵子他也和冯月娥干不了什么了,“不是说,就算是去了,也能有机会回来看看吗?”这是秦怀恩告诉他的,他算计着时日呢。 秦怀恩笑着点了点头,这次他带走的四十多人,有半数儿都是韩狗子从府城找来的,像大头这样的小弟。 这些人通常没有家里的负累,或者负累不重,离家也近,商量事情方便,做决定就快,大头这是不想被兄弟们给落下。 沈田则说,“我现在也是有后的人了。”一个多月前,他媳妇儿给他生了个儿子。 沈田是家里的独生子,以往身上总是背负着一种责任,可就算是这样,当家里的日子实在过不下去时,像走排那样的危险活计他也得去干,而他相信,秦怀恩既然能救他一次,就能救他第二次。 “有了开荒的法子,和秦爷留下的那些银子,村子里的活计有我爹就行了,”沈田思量着说,他爹今年还不到四十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还是种庄稼的一把好手,“若是不跟在秦爷身边,我就算是留下来,那差事也办不好,还不够丢人的!”说到这里,沈田的眼圈儿都红了,是因为觉得自己没用。 和冯月娥一样,沈田等人其实都被清露给收服的,就像当年清露用了不过一天的功夫儿,就收服了刘秀芬和栓子父子一样。 秦怀恩指着沈田笑出声来,“你这样的,你那个后且得不知道留多少呢!”这个沈田,别的本事没有,保命、逃命的本事倒是一流的,通过这阵子的相处,秦怀恩算是看出来了,兵法中说的“未虑胜先虑败”,指的恐怕就是沈田这种人。 沈田也笑了起来,他这个性格,都不知道被多少人打趣过了,不过,也正因如此,大家做什么事都愿意和他商量,若是他说没事,大家就敢放开胆子去办了,当然,这也和秦怀恩对他的赏识和重用有关,使他原本被人嘲笑的缺点,就这样变成了难得的优点。 这次跟着秦怀恩去从军,沈田就是要第一批跟着秦怀恩走,在这样的带头作用下,第二批来的人肯定会是头前的几倍,这也算是他对秦怀恩的一种另类回报方式了。 秦怀恩飞身上马,回头北望,在心中说,“露露,前一世是你先行一步去了京城,为我和整个秦家开辟出一片遮风挡雨的天空,那么这一世就换我来吧,相信我,我一定能做好,我在京城等着你的到来!” 老山参和其他药财的出售,到现在还没带来任何反应,这让秦怀恩喜忧参半,喜的是,清露没有不顾一切地找来,忧的是,清露会不会不明白他的打算,觉得他辜负了清露的深情,但不管怎么样,该做的事,他一定要去做,到时候,他认打认罚。 打马扬鞭,迎着漫天的风雪,秦怀恩带着这些东北汉子们,怀着为家人开创幸福的决心,奔向他们艰险却注定辉煌的前程。 开始时他们走得很慢,因为他们出身极低,很多人都是平生头一次拥有属于自己的马匹,骑术实在是糟糕,得边走边学边练。 幸好,除了换洗衣裳和一点儿干粮,他们就再无其他行李,连一辆马车都没有,土生土长的地方,低温和严寒对他们根本造成不了伤害,而且他们一路往南,越走气候越宜人,秦怀恩对路径又十分熟悉,无论是找宿头儿还是野外露宿都安排得当,所以很快他们的行进速度就变得迅捷起来,不过十来天的功夫儿,就到了松江府的府城。 松江府的府城可不是松源府和松林府的府城能比的,在诸国没有合并之前,这里是东北五府组成的一个小国的京城,自然是很繁华的。 在很多人眼中,东北地区指的就是以往这个小国的范围,但在真正的东北人眼中,只有从这里更往东北的三府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东北。 而这也意味着,过了松江府城后,气候会变得越发温暖,路途是是一马平川,他们的行程也能加快了。 在城中啧啧感叹着繁华景象的众人并没发现,有一双眼睛,先是无意中从他们身上扫过,看到秦怀恩后,便再也挪不动了,实在是秦怀恩那器宇轩昂、英俊不凡的样子,太有让人过目不忘的资本了。 秦怀恩或有所觉,回望过去时,却只看到了李长顺匆匆离去的背影,就算有点儿熟悉的感觉,也一时想不起到底是在哪里见过了——他还是前一世对李长顺有点印象,这一世根本就没有交集,而这其中间隔了有近二十年。 秦怀恩以为,李长顺和旁人一样,是因他、或者说是他们的出现而感到新鲜,这才无意中多看了几眼,毕竟,他们这一行人都是健壮魁梧的汉子,很是吸引大家的目光,尤其是他自己有些特异容貌,被观赏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他早就习惯了。 李长顺急急忙忙地驱车回家,对云袖大喊,“我刚才见到秦爷了!”他只在刚到小岭村时,远远地看过秦怀恩一眼,而云袖重来都没见过秦怀恩。 “是啊?”云袖“啪嚓”一声丢下手中的水瓢,连围裙都顾不得摘,就往马车上钻,“快,快带我去看看,这位秦爷到底是个啥样的人?!”她听到的有关于秦怀恩的传说太多了,“我还要给他磕个头,这也算是咱们的恩人了!”他们当初离开小岭村时,过于匆忙,总觉得欠了刘秀芬和清露的恩情。 只可惜,他们注定要失望了,再繁华再好的地方也留不下秦怀恩等人匆忙离去的脚步,云袖和李长顺又怎么可能找得到呢?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588.第588章 原来是土豆啊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在云袖不断的埋怨声中,李长顺很是后悔,当时怎么就没冲上去和秦怀恩打个招呼呢?!不过,自此后他养成了注意观察来往行人的习惯——李长顺到了松江府城后,因为无事可做,就买了一辆马车,加入车行,干起了拉脚的营生,这么做的话,倒是很方便。 这是一个好习惯,不久之后,李长顺虽然再没见过秦怀恩,却见到了其他的熟人。 “吆喝,这条江还真像点样子啊!”面对着这条浩浩汤汤的大江,很多人都发出了惊叹,他们出身于排帮,对大江、大河,有天然的亲切感。 这也是秦怀恩为什么宁愿耽误收入去走排,而不直接进山采药,还用自己的能力向漕帮示好的原因,京城北边的这条大江,实在是太重要了。 “这就是人人传颂的扬子江吧?”大头看着面前宽阔的江面感叹,“这里的漕帮兄弟,一定很发财啊!”他漕帮的出身,决定了他的思维方式。 “是啊,”秦怀恩淡淡地接口,“等回头安顿下来,该拜访的还是要拜访的,不能差了礼节。”他往后需要京城漕帮的地方应该还很多。 大头连连点头,这些江湖规矩,他是懂得的。 江边的码头很是喧嚣,过了江就是京郊范围了,他们人多马也多,还有查验户籍等手续,挨挨挤挤的,用了半天的功夫儿才好不容易过来。 众人正想找个地方吃个饭,忽然间,一阵争吵声传了过来,“爹,您不能让全家都没有活路啊,爹,我求求你了,爹!”一个二十多岁的汉子,跪倒在地上,手中死死地拽着一个大麻包,声泪俱下,苦苦地哀求着。 “不行!”一个五十来岁的老汉,扯着麻包的另外一头儿,虽然没落下泪来,眼圈儿也是红的,但还是坚持着自己的决定,“你受了人家的骗,我就不能让你再去骗旁人,儿啊,哪怕是饿死,也比害人强,再说,这若是惊动了官府,我们全家都没了活路啊!” 汉子顿了顿,很显然是被父亲最后一句话的描述给吓着了,就是这么略略地一犹豫,老汉已扯着麻包又往江边儿去了,汉子反应过来,又往回拽,结果在拉扯之间,麻包里的东西,骨碌碌地滚出来几个。 一见麻包的里东西,立时围观的人中有一部分赶紧后退,面带不悦地谴责起那个汉子来。 秦怀恩上前一步,拾起了散落在地上的一个,走过去沉声问,“你这土豆怎么卖?” 山窜子和沈田等人,都围在秦怀恩身边,好奇地看着,“秦爷,这是啥东西?是吃的吗?” 老汉已大声道,“这位爷,这不是什么土豆,这叫洋芋,吃了能死的人!” 汉子眼中刚刚产生的希翼的光芒,立马又消失了,变成了死气沉沉的晦暗。 还有一些人也纷纷地劝阻秦怀恩。 秦怀恩不说话,他自己的生意还没做成呢,他凭什么解释那么多啊?!再说,这些人的观念已是根深蒂固了,他说了,说不定旁人还觉得他是骗人呢! 秦怀恩等这些人说得差不多了,才又对那老汉说,“你们说的话,我都听明白了,现在我还是想买,你们倒是卖还是不卖?!”很是干净利落。 众人皆惊,老汉也无语了,反正该说的他都说完了,那汉子却从地上一下子跳了起来,“这位爷,那你打算出多少银子?” 秦怀恩很是不满地看了他一眼,汉子吓得一凛,连忙说,“这一麻包您给二十文成不成?”生怕秦怀恩不买了。 秦怀恩拎起那一麻包土豆掂了掂,估计大约有二百七、八十斤的样子,可他还没等张口,那汉子又说,“给十文也行啊!” 这个价钱实在是太便宜了!秦怀恩当机立断,“行,就这个价儿,你还有多少,我全都要了!” “啊?!”父子两人惊呆了。 老汉和汉子半天说不出话来,秦怀恩则示意了一下沈田,沈田马上拿出十文钱交到汉子手里,秦怀恩则拎了那麻包,大头连忙上前伸手接过来,放到了马上。 秦怀恩带人找吃饭休息的地方儿,父子两人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众人饱餐一顿后从酒楼里出来,那两个人还没走,山窜子塞了几个包子在那老汉怀中,“你们也饿了吧!” 老汉连忙推辞,“爷可是后悔了?”示意儿子将那十文钱还给秦怀恩,他早就看出来了,这伙人他们可惹不起。 秦怀恩摆摆手说,“你们先吃饱,然后好带路。”他是种过土豆的,这东西产量极高,不可能只有这么一点儿。 父子两人姓耿,就住在离码头十几里地的耿家村,本来步行的话要两个多时辰,现在秦怀恩他们有马,一人带上一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儿就到了。 听说秦怀恩是来收洋芋的,整个村子都轰动了,见秦怀恩不仅将收购价格提高到一文钱两斤,还来者不拒,老耿头问,“秦爷可愿意等个一天两天的?”他现在已完全相信秦怀恩不是一时的冲动了。 秦怀恩决定住下来,老耿头连忙和村子里的人联系——这么多人,谁家也住不下。 秦怀恩问,“这附近可有荒地卖?”他没想到收土豆这个事儿,这么多的土豆可得有地方存,而且,现在已是二月中旬,京城这个地界,已开始准备春耕了,土豆若是不种下,可是不太好存放的。 老耿头连忙摇头,“没有!”京城地区属于以往的楚国,这个地方人口稠密,农垦极为发达,尤其是相对繁华的扬子江沿岸,根本就没有荒地可开了。 耿老大,就是方才和老耿头争执的汉子凑了过来,“秦爷可是要种这洋芋?若是那样的话,下等田倒是容易买到的。”下等田收成不好,辛辛苦苦地种了,也收不了多少粮食,万一有个天气不好,就是颗粒无收,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他们也不至于被人骗了去种洋芋,不就是想让这下等田被“废物利用”嘛!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589.第589章 京城落脚处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秦怀恩看了耿老大一眼,耿老大又是一哆嗦,耿老大这辈子,就没见过像秦怀恩眼神这么利的人,被秦怀恩盯一眼,就跟被刀架到脖子上似的,全身都凉飕飕的。 “不……不敢……昧下爷的银子……”耿老大哆哆嗦嗦地说。 老耿头又开始劝了,“爷啊,这洋芋吃死人的事大家伙都知道,种出来也没人买……下等田收成不好……” 秦怀恩的面容马上缓和了不少,他早就发现了,这老耿头为人忠厚耿直,耿老大则有些小心眼儿,不过,耿老大的胆子很小,秦怀恩这才一有事儿就吓唬耿老大一下。 秦怀恩用了两天的时间,收了两万多斤土豆,买到了五百多亩下等田。 沈田算了算,“秦爷,若是按照你说的,一亩地要两百斤的种儿,这土豆还是不够啊!” 山窜子则问,“秦爷,这土豆到底有啥用场?” 秦怀恩很是满意他们到现在才问出这个问题来,“应该还有远的地方没收到消息。”他“不小心”听到了耿老大和老耿头的对话,知道很多人种了土豆没地方卖,但并没收到消息,因为耿老大怕秦怀恩不收了,没去通知。 至于山窜子的问题,秦怀恩则用实际行动回答了他,当天晚上,秦怀恩就削出来一大盆的土豆,一边削,一边把土豆芽啊,土豆皮下青黑色的部分,指给他们看,告诉他们,土豆什么样子是有毒的,什么样子是没毒的,以及通过口感来识别土豆毒性的方法。 饱餐了一顿土豆丝炒肉后,吃得餍足的众人连连感叹,“这玩意儿真是个好东西啊!” 沈田立马说,“你们可千万别告诉旁人啊!”旁人若是知道了,他们就收不到了,最起码不能用这么低的价格收到了。 秦怀恩对沈田的这种谨慎态度十分满意,又说了十几种土豆的烹饪方法,和土豆可以代替粮食的事,没办法,清露实在是太爱吃土豆了,栓子爹又因土豆产量的问题问个不停,他在一旁听着,无意中便记下了很多。 但光知道这些是不够的,沈田又开始发愁了,提出了很多困难,这是只种过一次土豆,对京城附近农作物也不熟悉的秦怀恩无法回答的,前世的秦怀恩到了京城后,就变成了不折不扣的城里人,尽管后来秦大川在京郊也购置了一些田庄,但也只是收租子而已,再没亲自耕种过。 于是,沈田整天愁眉苦脸地追着耿老大和老耿头这两个坐地户,没完没了地问,还别说,他真的打听出来了很多不知道的事儿。 首先,世代种田为生的耿老大,是种庄稼的好手,其次,附近的人种土豆,当初就是耿老大带的头儿,以至于不仅耿老大本人,很多农户对种土豆都有很多心得,难怪当初土豆卖不出去,耿老大那么着急,这里面他的责任太大了,可以说,秦怀恩无意间救了耿老大一命。 最后嘛,就是这其中有利益,自打遇到秦怀恩后,耿老大一直殷勤地忙前忙后,买地,他因找的地方适宜,并说通了村长免了抽水银子,得了秦怀恩赏的辛苦钱,土豆,他先收购后再卖给秦怀恩,从中赚了些差价。 而只要耿老大不过份,秦怀恩不差耿老大那点子小利,就像清露说的那样,“水至清则无鱼”,只要是合理就好。 耿老大脑子灵活、不安分,但人并不坏,又因惧怕和感谢秦怀恩,一点儿都不敢起什么坏心眼儿,有什么话都讲在当面儿,这让秦怀恩时不时地想起小岭村的刘石头。 “只要按照我说的法子,亩产两千斤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一年还能种两季,今年晚了点儿,明年那是一定能的……”耿老大说得口沫悬飞,偷偷看了秦怀恩一眼后又说,“当然,那得能卖得出去,”立马又来了精神,“就按一文钱两斤,那一亩地一年也是二两银子啊,除了缴税六百文外,还能剩下一两四呢……” 沈田很震惊,“下等田一亩六百文的税,那上等田得多少啊?”他记得在家乡,上等田一亩也就是这么高的税,后来才明白,原来京城这个地方收税是按照一年两熟来收的,比东北要多一倍。 大头背着耿老大偷偷问,“咱不是来混出身的吗?怎么又到这里来种地了?”他也是城里人来着,对种地真是不感兴趣。 山窜子说,“秦爷说了,这土豆有大用,就是现在,有了这连片的地,有了住的地方儿,这不也能省下不少银子吗?”秦怀恩之所以一下子买了这么多的地,就是因为这些地是连成片儿的,好管理,而他并不知道恩科具体什么时候开,这么多人在京城,衣食住行都是一笔花费,还很打眼儿,所以必须找个落脚的地方儿。 如果说,耿老大对他们的帮助还有图利的成份,那么老耿头对他们就完全是出于感谢和愧疚了,尤其面对每天眉头紧皱的沈田,老耿头那是真心疼啊,总觉得沈田是被秦怀恩这个不靠谱的主子和自家儿子给坑了,发自内心的从各个方面帮忙。 用了半个来月的时间,他们雇了二十来个擅长种土豆的长工,收了七万多斤的土豆,并且及时种了下去,空闲的土地上则种上了老耿头推荐的其他作物,修葺好了房子,还在另外盖新房子,有了不错的生活条件,也跟临近的几个村子里的人相处融洽,还有了自己的名头“秦家庄”。 “从明儿起,就把地里的活计全都交给老耿头和长工,盖房子的事都交给工匠。”秦怀恩说。 “那……那我们干啥啊?!”沈田忍不住问,“这银子每天花得都跟淌水似的,人还都闲着!”他一直帮秦怀恩管账来着,发现京城附近什么都贵,这还是乡下,等回头进了京城,还指不定怎么样呢。 秦怀恩没好气儿地说,“你们还当咱们真是来种地的啊?从明天开始整日习武。”这都快三月份了,谁知道什么时候恩科就开始了呢?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590.第590章 谁欠了谁的恩情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秦怀恩将他手下的人,分成了三批,一批由沈田带头,主要负责家里的事儿,一批由大头负责,保持和漕帮的联系,由山窜子领头的那一批,主要任务是收集消息,每天都要派三、两个人进城转转。 对秦怀恩来说遇到土豆是意外之喜,现在诸事皆定,只等恩科,他觉得他这个二月过得很不错。 清露的二月过得却不怎么样。 新年的欢乐气氛尚未结束,山上就迎来了两个主子先后的生辰。 睿儿也就罢了,不仅年纪小、身份低,还是个散生辰,按照以往的样子就可以了,除了公叔宁送给他一份谁都没想到的生辰礼外,真没什么可说的。 而时值二月初的公叔宁的这个生日,可就让人心里沉甸甸的了,这是因为,这个生辰对任何一个男子来说,这都是极其重要的——二十岁的整数生辰,在这个时空,按照习俗,也被称为“冠礼”。 身为皇子的公叔宁的冠礼,没有礼部的官员为他操持,没有亲生父亲顺帝的祝贺,没有任何一个长辈、亲友到场,甚至没有一篇像样的仪文用来举行哪怕最简短的仪式。 寿公公慌了,这样的大事,他独木难支真心应付不来。 清露愧疚了,“阿宁,是不是我不该把你硬留在这里?”那样的话,会不会就不这么凄凉了?! 公叔宁轻笑,“哦?我倒不知,如果在京城的话,父兄亲友倒是要如何为我这个‘已故’的皇子举行冠礼?!”表情竟然还很恬静,仿佛说的只是“今天天气很好啊”这样的平常话。 这一刻,清露恨死了公叔瑾,“你公叔瑾想夺皇位,你就去夺啊,你就算是死了,也算死得其所不是?!可你凭什么牺牲公叔宁的命,去夺你的皇位?现在公叔宁的命是救回来了,可这没完没了的苦楚又怎么算?!” 清露转身出门,走了没多远,便痛哭失声。 寿公公眼见着不是个事儿,等了一会儿靠过来说,“姑娘还是静静心吧,主子那里也就姑娘还能劝上一句两句的……”悲伤中带着祈求,他现在绝对是束手无策了。 清露取了帕子胡乱地擦了擦脸说,“劝?有什么好劝的?”她还记得寿公公是公叔瑾的人,也明白,公叔宁对公叔瑾一向是隐忍顺从的,直到现在也重没表露过一点的怨恨或是委屈,清露不能让公叔宁苦心经营的形象功亏一篑。 “都说我的性子变了,其实我倒是觉得,咱们爷这性子变得最多,寿伯,你说呢?”清露问,语气中有明显的哽噎,那个洒脱不羁,风采照人的少年,终是消失不见了,不管清露平日里用多少笑闹遮掩,也无法消除公叔宁隐藏在内心最深处的痛苦,和眉宇间永不消散的哀愁。 偏生公叔宁不悔不怨,每日里就这么安安静静的,恐怕是个人就会看得心痛欲碎吧,若是让清露劝,清露宁愿劝公叔宁大闹一场,哪怕是大哭一次也好啊! 面对清露这样的直言不讳,寿公公双眼立时模糊,再说不出一个字来,清露不知道,在这一刻,寿公公心里也是恨上了公叔瑾的! 不管心里在恨着谁,日子还是要过的,既然按照皇家和世家的规格办不了,那么清露就按照平民小户人家的样子,来给公叔宁办这个冠礼! 为了隐瞒身份,他们不能请官场上的人,清露就请来了村子里的老寿星和德高望重的老者,给公叔宁送上最质朴也是最诚挚的祝福,没有什么仪文,可平实无华发自内心的言语,自有一番动人之处,别说公叔宁了,就连寿公公也忍不住多次动容。 听到“早日开枝散叶”时,清露再也忍不住,潸然泪下。 公叔宁来了快一年了,头前的七、八个月身体恢复显著,可到了后来便再无寸进了,清露明白,程一针说对了,公叔宁很可能终其一生都只能这样了:虚弱、痛楚、苛刻地注意饮食、没完没了地服药……最重要的是,再也不能做一个真正的男人,又哪里来的子嗣啊?! 清露亲手为公叔宁梳发、着冠,那枚精致通透的玉冠是清露花了不少心思设计的,她能为公叔宁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看着面前那如瀑布般的一头墨发,清露有一刻的恍惚,她错过了秦怀恩的冠礼,却得到了秦怀恩亲手为她插簪、及笄,公叔宁错过了她的及笄礼,她却为公叔宁亲手着冠,这世间的缘分啊,还真是难以说清:到底谁对谁有恩,谁又欠下了谁的情债…… 装扮一新的公叔宁,越发美得如仙如画,他转身抱住清露,用单薄微凉的胸膛,挡住了清露唇间的呜咽,面带微笑地说,“露露,我很快活,谢谢你!”无比真诚。 三月中旬的京城百花盛开、春光明媚,山窜子快马加鞭跑回来对秦怀恩说“出大事了”时,秦怀恩心头蓦然一跳,他知道,他等的消息,终于来了。 五天后,山上护卫手捧鹞鹰,将顺帝驾崩的消息传到寿公公手中时,寿公公脚下一个趔趄,脸上乍惊乍喜,又很快收敛好情绪,换上了应该有的表情。 清露则全身颤抖,半天说不出话来——她并不是感到难过,对她来说,顺帝是个年画、神龛上的人物,只不过远远地看过两次罢了,真是没任何感情,她是在害怕,怕公叔瑾让公叔宁进京奔丧。 这是个谁都无法拒绝的理由啊,清露心中感叹,忽然觉得,自己对公叔瑾的种种反抗,无异于螳臂当车,简直是蠢透了! 公叔宁双手握住清露单薄瘦削的肩膀,一遍遍地重复着,“一切有我,露露,一切有我……”再次厌恶起清露的聪明和成熟来。 山上的外院正堂,用最快的速度被布置了起来,全家人都戴孝,但真正有资格称得上孝子贤孙的人,只有公叔宁和睿儿两个。 睿儿懵懂地问,“父亲,是什么人过世了?”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591.第591章 公叔宁的执拗 公叔宁第一次正面回答了,睿儿有关他们身份来历的问题,“是你的嫡亲祖父。” 睿儿瞪大双眼看着牌位上“皇”、“帝”等字样,久久无法回神儿。 睿儿已开蒙近两年,就算学得不甚认真,字也认识几百个了,不仅认识还懂得其中蕴含的意义,正因如此,他此刻才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忍不住再问,“父亲,皇上家是姓啥的啊?”他依旧无法把自己和高高在上的皇族联系起来。 公叔宁第一次抓起了睿儿的小手儿,“记住了,我们家是姓‘公叔’的,我名公叔宁,你名公叔睿,当今皇上是你的嫡亲伯父。”他的声音冷静而平和,身体却因过于复杂的情感而止不住微微颤抖。 这样的话,公叔睿此生只听到过一次,却因期盼得过于长久而终生难忘,而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他依然想不明白,为何父亲对自己说这番话时,会抖得那般厉害,等到他终于想明白后,又开始后悔——人情如此纷繁,他,宁愿不懂! 经过装饰的正堂,简单却处处合规矩,接下来便是守灵。 本朝规矩,先帝故去当日新帝继位,然后以帝王身份操持葬礼,入殓后在皇宫中停灵九日,如果皇陵齐备,九日后便可下葬,也有因孝子贤孙不舍,停灵达到八十一日的,还有因皇陵未修建成停灵数年之久的,不过,不管怎样,九日之后就要将灵柩移出皇宫,安置到太庙当中。 虽然顺帝是大楚朝开国以来的第二位皇帝,但如果算上曾偏居一隅的楚国,他则是公叔家族的第七位帝王了,皇陵早已修建完成,于是,在皇宫停灵九日后,便下葬了。 就算有鹞鹰传书,当消息抵达小岭村时,已是五日之后,再加上布置灵堂,又用了大半日,所以满打满算,公叔宁需要守灵的日子只有三天。 然而,就是这区区的三天三夜,成为清露两辈子以来过得最为难熬的一段时光。 公叔宁嚎哭不止,数度呕血、晕厥,睿儿年纪小,能够替换他守灵的时间不长,每次公叔宁都是稍一清醒,便继续守灵,这样的折腾,对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来说,绝对是一种极大的损伤。 第四日清晨,公叔宁手捧灵位步行上山,将灵位安置在已布置好的,山顶上一幢面南背北的小木屋当中,再举行一些仪式,宣告守灵的结束。 这天,公叔宁已虚弱到连站都站不起来了,根本无法上山,只好让两个身强体健的护卫半扶半抱着,再一路上不停地输内力,才不至于当场晕厥过去,不过,等到仪式完成,他便彻底失去了知觉,是直接被人抬下山来的。 可这还不算完,接下来公叔宁要斋戒百日,这本来不是必须的,公叔宁却执意坚持,众人无可奈何,只得遵从。 清露想,平日里公叔宁吃得就极为清淡,这样做也没什么,可后来才发现,原来公叔宁喝的药中有动物成份。 程家伯侄只得彻夜翻查医书,为公叔宁商讨、配置新的药方,但有些药材的代替品,疗效不如以往的好,还有些则手头没有,使得新的药方,大打折扣。 清露气得直想骂娘,却只能堪堪忍住,她对公叔宁好话说尽,也劝不了,如果不是公叔宁已病体伶仃,她真想狠狠地揍这个熊孩子一顿。 公叔宁说,“以往父皇对我,一向宠爱有加,唯一的一次狠罚,也是情有可原。”还是一如既往的淡然,看起来就如同放下了所有。 “可……可是……”清露有一肚子的道理可以跟公叔宁讲,想来想去,却怎么说都不合适,她总不能说,“难道就因为你爹死了,你就非得把自己也祸害死吗?就你那个爹,他值得吗?!”,“不管他当初对你如何好,他既然把你杀了,得不到你的供奉香火儿,也是正常,况且,该做的你都做得够好了,算是对得起他了!” 末了,清露只得哀叹了一声,“阿宁,你该跟你的皇兄学学啊!” 看看人家公叔瑾,弑杀亲子不仁、冤枉公叔宁不明、下诏认错的丢脸,这等等的恶名全由他的老爹顺帝担了,被鸩杀的伤、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苦,都让公叔宁这个亲兄弟承受了,说来说去,他就剩下大权独揽位高权重了。 以往清露还觉得秦怀仁是天底下最坑爹、害兄弟的货,可和公叔瑾一比,那相差的层次简直是十万八千里啊! “露露,慎言!”公叔宁叮嘱道。 “我说什么了,我?!”清露尖叫。 公叔宁已气息奄奄地闭上了眼睛,清露连忙上前照料,再多的怨怪话,也不忍心说出口了。 “以前没觉得公叔宁这么包子啊!”清露心里想,可等到她明白公叔宁为何这般做后,就对公叔宁再也怨不起来了。 顺帝大行一个月后,号武帝的公叔瑾举行了盛大的登基大典,公叔瑾以往的谋划得到了极好的回报,大楚朝这次改朝换代得极为畅然,无论是朝中百官,还是平民百姓,基本上都没受到什么坏影响。 好的影响却不少。 武帝登基的当日,颁布了一系列的诏令,除了“大赦天下”等例行的,还有两项极为特殊的,而恰恰是这两项,都和清露息息相关。 其一,加封病重休养的宁安郡王为康乐亲王。 其二,今年因故延期的春闱于十日后开考,于此同时,加开武举恩科。 此诏书一出,举国哗然。 皇亲国戚、朝中重臣,因头一项中“病重休养”的四个字而惊。 武帝对唯一的同母幼弟公叔宁有多好,这是有目共睹的,封亲王一点都不为过。 关键问题是,一个活着的亲王和一个已故的亲王,差别可太大了。 前者意味着一个家族或者几个家族的荣耀,只可惜,公叔宁太年轻,别说子孙后代,就连正妻都没有,这份荣耀将注定为空。 而后者,则意味着一股新势力地崛起,是仅次于皇权的重大权力更迭。 592.第592章 人人都想考恩科 对于早已被赐死的公叔宁,出人意料地突然“复活”,也不是没人嘀咕。 可公叔瑾事前的准备工作做得太到位了,从顺帝开始就一连气儿地下诏书,不由人不怀疑,当初顺帝是知道公叔宁尚在人间的。 于是,顺帝这位可怜的父亲,就又多了一个“朝令夕改”的坏名声。 对此,旁人不得而知,反正清露认为,公叔瑾肯定是乐见其成的。 平民百姓们,则因第二项的“武举恩科”而欢呼雀跃不止,这意味着,就算是大字不识一个的莽夫,也有机会夺得功名、为自家田地免税、封妻荫子…… 双岭村一大早便锣声响彻四方,就连学堂都因此放假一天,几乎全村的人都聚集到了学堂中,听这个大得不能再大的“消息”。 里正按照昨天上官吩咐好的时辰,一条条地读着武帝的诏令,兴奋到声嘶力竭。 里正并不知道,他口中的“康乐王”,这个从现在开始算起,在今后长达二十余年间本朝唯一的王位,恰恰是被藏身于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山村中的父子二人独揽了。 不,第二任康乐王,小小的睿儿,此时就站在他的面前啊,根本就是他看着长大的。 公叔宁生病,清露是女子,所以今天山上在村中的代表,就是睿儿了。 同样的场景在全朝各地同时发生。 大楚地域广大,朝中政令一向传达得比较慢,就算现在已是一个月之后,顺帝薨了的消息,还有的地方不知道,可是,在武帝登基的当天,他颁布的诏书就全朝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若说是提前没有准备,连鬼都不信。 可那又怎么样?就连对公叔瑾成见颇深的清露也得承认,这位武帝做事,的确是有几把刷子的! 很多没听明白的村民们,都围在那里,听学堂里的先生们,一遍遍地宣读和讲解,惊呼声一阵连着一阵。 也不怪大家如此激动,实在是武举恩科对很多人的吸引力太大了,尤其是小岭村的人——他们,是有榜样的! 这个榜样不是旁人,就是已离开半年,马上就要被人彻底遗忘的秦大川! 想当年,秦大川不就是因为外出当兵,才打下那份诺大的家业吗?!就算是坏了半条腿,那也值得啊! “就秦大川那样的,都能发一笔横财,况且是咱们了?!”这是很多人的心声。 而且,恩科和当兵可不一样啊,恩科就在县城考,考上了就是官身,不是大头兵,考不上也没啥损失,不是吗? 立时间,人人摩拳擦掌! 睿儿也兴奋得满脸通红,脚步匆匆地往山上跑,到了内院正堂门前,他先稳了稳呼吸,又整理了一下衣袍,这才对身边的小厮们示意了一下,步伐稳健地往内室方向走去——三天守灵之后,或许是因知道了自己的出身来历,这个孩子变得稳重了不少,而且和公叔宁的感情也越发亲密起来。 此时还不到用午膳的时辰,公叔宁小睡方起,正坐在妆台前,让清露帮他梳发,听小太监报睿儿来了,便轻轻地点了点头。 睿儿走进门来先是规规矩矩地行礼,随后便有点儿没样子地跪坐在公叔宁脚下的椅子踏脚上,拽着公叔宁的袍襟,仰着头说起了方才在村子里听说的事儿,他的小脸儿红扑扑的,额头上有一层亮晶晶的细密汗水,因情绪不稳,而语速稍快,但叙述的条理十分清晰。 公叔宁拿了帕子,亲手为睿儿擦去额头汗水,又看着他喝了半盏泉水,这才轻声问,“好了,我知道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父亲……”睿儿显然对公叔宁的淡然有些不满意,“你说说,我若是好好习武,能不能当上个大将军,还有我的那些小厮,让他们去考恩科,如何?”这些少年们的心,现在都快跳出胸膛了。 清露的手也是一顿,微微扯痛了公叔宁的头皮。 公叔宁听到清露轻轻地念叨了一句,“怪不得又缺银子,又缺人!” 清露给秦怀恩送银子这件事儿,清露虽然没有明说,可公叔宁也猜到了,主要是清露没想着要瞒着公叔宁。 公叔宁这个人,智商很高,还很敏锐,与其到后来瞒不住了,使得两人之间生了间隙,清露觉得还不如大大方方的好,再说,那些银子本就是秦怀恩该得的,她为啥要藏着掖着啊,和程一针那样,是怕被寿公公知道了,引来麻烦,可不是不信任公叔宁。 “看看,我还有这么多的体己呢!”正月末给秦怀恩送银子的药童出发后,清露特地向公叔宁显摆。 当时公叔宁苦笑。 清露手头留下的这些私房银子,是卖官位赚来的,换言之,就是公叔宁给她的,她这是在明确地告诉公叔宁,她没拿公叔宁给的银子去贴补秦怀恩。 清露这样做,到底是要和公叔宁泾渭分明呢?还是为了保护秦怀恩的自尊呢?或许两者都有吧! 可不管哪一样,公叔宁都不喜欢,这让公叔宁感到了一种和清露之间的疏离。 此时,听了睿儿的话,公叔宁反问,“上次请先生的事儿,我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睿儿点了点头,“嗯,像我们这样的人,无需走科举、仕途,只要认识几个字,不至于闹出来天大的笑话就行了……哦!武举也是科举啊!”孩童清脆的嗓音,因恍然大悟而变得微微尖利,又因再次想到的疑问而变得低沉,“那小厮们呢?”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带着满满的孺慕之情。 清露也不由竖起了耳朵,林胜德去参加科举时,公叔宁已经来了,她就睿儿的教育问题,曾问过公叔宁,想让寿公公动用人脉,给睿儿请个真正博学的先生,但公叔宁拒绝了,理由就是方才说的那些。 清露十分失望,总觉得公叔宁是因睿儿的出身不好,才如此冷淡,可现在看来,并不是的,而有些教育,并不是她能给睿儿的,甚至于,她也应该好好学学,以免今后误导了睿儿。 593.第593章 那种极致的宠爱 公叔宁忍不住笑了,可随后,表情又变得严肃起来,“兵权乃国之根本,怎可轻予?自古以来,武举出身的人,在军中一般都不会位高权重,通常只是末流武官罢了,你只说你的小厮,你有没有看到那些护卫们又是什么反应?” 这些护卫们,说穿了都是公叔瑾的人,现在公叔瑾登基为帝了,他们只要回了京城,很可能都是御前护卫,最次也是亲卫、禁军,无论品级还是地位,可比那些武举出身的人高上太多了。 更重要的是,帝王对他们的信任程度。 试想,任何人有了重要的东西,都不可能交给素昧平生,只是通过考试才认识的陌生人,可常年跟在身边,能将自己的身家性命托付的护卫们就不同了,绝对是完胜的局面。 因此,所谓的武举,对这些护卫们没一点的吸引力。 公叔宁的这番解释,说得通俗易懂且极为缓慢,他不仅要让睿儿听明白,也要让清露懂得,就算是以秦怀恩那样高强的武功去参加科举,也注定不会用什么大成就的。 公叔宁甚至做好了安慰清露一下的准备,还愿意承诺,只要秦怀恩不打扰清露,他可以为秦怀恩出面谋个前程。 却没想到,清露的表现很是淡然,她利落地帮公叔宁梳好了发,双手十分稳定。 清露认为,秦怀恩是开了外挂的,对未来有完全预知能力的秦怀恩,一定会有很大的成就,却不知道,前世的秦怀恩能坐上那么高的官位,其实全赖清露,或者说公叔宁的帮助,以至于,公叔宁为此付出良多,就连睿儿都因此受到了公叔瑾的猜忌。 可这一世,这些帮助,秦怀恩统统不想要! “至于你的那些小厮们,要么留在你身边,忠心侍候你这个主子,不问前途,要么你就干脆放他们离开,但是,从今往后,他们和你再无半点干系!”公叔宁的言辞重来没这么郑重过。 睿儿不懂,清露若有所思,公叔宁却不再过多解释了,只说睿儿长大一些后,自会明白。 睿儿离开前,问了公叔宁最后一个问题,“父亲,宁安郡王也是我们的亲戚吗?康乐王是很大的官吗?”当得到确切答案后,不由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公叔宁好几眼,然后十分懂事地说,“我知道,这也是秘密,我不会乱讲话的!” 睿儿这样的表现,让公叔宁满意地点了点头。 因为在外院正堂拜祭时,山上原来的下人和小厮们,没有进去侍候,所以到现在为止,他们依然不知道公叔宁和睿儿的真正身份,他们只是认为,公叔宁是睿儿的父亲,是清露的主子,而睿儿和清露是他们主子,所以他们才要戴孝的。 至于村里的人,更是一无所知了,甚至没人将睿儿祖父的去世和先皇的驾崩联系起来。 睿儿施礼离开,见到在外面等着他的小厮们,就将公叔宁教给他的话说了,尽管因不能去参加恩科而感到遗憾,但小厮们没一个愿意离开睿儿的。 “若是师傅去参加会如何?”有的小厮想到了漂泊在外的秦怀恩。 睿儿十分笃定地回答,“那是一定能成的啊!”他和小厮们一样,对秦怀恩极为崇拜,于是从这一天开始,他们就又多了一个关注对象:这次科举的结果。 只可惜,双岭村离京城太远了,他们的消息很是闭塞,不过没关系,有了寿公公和公叔宁,睿儿他们总会知道自己想要的消息的。 屋子里,清露先是看着睿儿离去的背影,愣愣地出神儿,接着,手中的玉梳便“噗噜”一下掉落在了地上,幸好,地上铺着厚厚的羊毛毯,所以玉梳并未折断。 清露的泪水一滴滴地落了下来。 因为屋子里此时没有其他下人侍候,公叔宁便亲自弯腰去拾地上的玉梳,却在半路上,被清露扶住了。 清露跪在地上,泪眼婆娑地看着公叔宁,“阿宁……阿宁……”她一连声儿地叫,却说不出旁的来,只是伸出双手去捧公叔宁的脸。 公叔宁极为恼怒地推开了清露的手,这种所有计谋都被对方识破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尤其还是这样有些无赖的手段。 公叔宁自己坐直了身体,他的面前,大大的铜镜忠实地映出了他形销骨立的身影,使得他别扭地转过头。 可是,他无法摆脱记忆中秦怀恩那身姿飒然、英挺俊美的风姿,使得自惭形秽的痛楚越发强烈起来。 公叔宁喘息着说,“你出去吧,我不叫你,你就不用进来侍候了!” “不——”清露惊叫着跳起身,硬生生将公叔宁的头揽进自己的怀中,“阿宁,你很好,很好的,谢谢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是我太傻、太笨了……” 睿儿第一次提到“宁安郡王”和“康乐亲王”等字眼儿时,清露无感,因为她不知道公叔宁被封为郡王的事儿,更不知道公叔宁的封号。 直到公叔宁告诉睿儿,他就是康乐王时,清露才想到,其实公叔瑾让公叔宁回京城的办法实在是太多了,除了奔丧外,还有受封啊! 很显然,公叔宁早就想到了这一点。 此时已是四月中,即便是在堪称苦寒的东北,这个季节的天气也绝对是温暖宜人的,非常适宜出行。 为了满足清露不回京城的愿望,公叔宁才用那种几乎自虐的方式尽孝,使得他的身体不管天气多好,都无法踏上归程。 百天后,东北的夏天,又要过完了,而公叔宁却依旧需要休养。 或许,公叔宁还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公叔瑾吧,他能原谅对他痛下杀手的父皇,自然早就不怨和他感情更深将他救下的皇兄了,他现在所求的,不过是在这穷乡僻壤安稳度日,并不是对公叔瑾发脾气。 但无论如何,为了满足清露的愿望,公叔宁绝对是竭尽全力了。 而这样的付出、这份宠爱,对清露来说,真的是过于厚重了! 594.第594章 偶像登门拜访了 “不,”公叔宁闷闷的声音,从清露胸腹间传来,“露露,你不笨,是我太没用了。”只能用这种丢人的方法,他侧了侧脸,越发贴近清露温暖柔软的小腹,像是从中汲取着生存下去的力量,“我只是希望你记得,我们初遇时,我的样子……”失去后,才知道,原来曾经拥有的是那般美好,不但自己美,还因对方的美,以至于无比留恋、终究难舍,恨不得用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去换回。 “记得的,阿宁,我记得的,我发誓,我永远都会记得你最美的样子……”清露深情的承诺,猛然间变成了愤怒的疯狂,“不怪你的,阿宁,这不怪你,更不怪我!”那个人,她不敢指责,却并不等于不恨! 公叔宁揽着清露的手臂,蓦然收紧,“露露,忘了吧,陪我在这里好好过日子……”此时的他,还相信,他的皇兄会就这样放过他,成就他这种用付出生命代价完成的宠爱。 清露无语,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秦怀恩也没想到,公叔宁对清露的宠爱能达到这种程度。 夜已深,秦怀恩独自一人坐在京城康乐王府最高的屋檐上,享受着夜风中不多的清凉,距离武帝登基已过去一个多月了,各地的恩科开展得如火如荼,想来其他地方也和京城一样,武生(就是生员,相当于文举中的秀才)的选拔已接近尾声。 如果公叔宁在一接到顺帝离世的消息,或者加封的圣旨时,就启程回京,那么早就该到了,可是现在……秦怀恩望着脚下黑沉沉的华丽府邸,不由苦笑,连宅子都没修好不说,工匠们还并不着急,不然的话,怎么会不连夜忙碌呢? 秦怀恩仰望着繁星微笑,“我的露露真聪明,只要能一直生活在我们的村子里,恐怕这世间便再也没人能伤害得了她了,现在我需要做的就是快,再快些!” 秦怀恩以为他已经很着急了,并没想到,其实对恩科最着急的,恰恰是那个颁旨开恩科的人——武帝公叔瑾。 “五月武生,六月武举,八月中会试,先别说考不考得中,就这份劳碌奔波吧,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还是咱们秦爷厉害啊,就跟提前知道了似的,远的就不说了,最起码咱们省得折腾了,不是吗?!不行,我得去江里洗个澡,回来好好睡一觉儿,这贼老天,热得人喘不过气来!”山窜子拉拉杂杂地说完,一转身儿,差点儿没撞到秦怀恩的胸口上。 山窜子讪笑,“秦爷,您回来了……” 秦怀恩的脸色不太好看,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他可不就是提前知道了吗?不由沉着脸道,“你今天习武的内容都完成了吗?”他对这些人的训练,是有教程的,就算没写下来,也是记在心里的。 山窜子苦着脸说,“没,天儿太热……”做为一个北方人,他的确是不适应这种南方的炎热夏季。 若是换做平常,秦怀恩也就不为难山窜子了,此时正是大中午的,在江水中游几圈儿再睡一觉,最美不过了,趁着早晚凉爽时再完成习武内容也是一样,可现在秦怀恩气不太顺,便怎么都不吐口。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无故为难兄弟,难道这就是秦爷平日里的做派?!”倒也是满含正气。 秦怀恩连头都没回,来的这个人武功卓绝,应该是他重生后,遇到过的第一高手了,但和他比,还是差着不少,他早已察觉到对方,可既然对方不出来,他也没什么好问的,毕竟,他和山窜子现在站的是自家院子外,而不是院子里面。 山窜子却跳了出来,“你是什么人?来这里有什么事儿?”语气很是不善,就因为对方对秦怀恩的态度不好。 “呵呵呵……”来者笑了,“看来是我多事了,想来你们兄弟之间就是这种相处方式。”当下一抱拳,“在下潘凌峰,特来求见秦爷!” 山窜子笑道,“好说,好说!”他很喜欢对方这种豪爽又不失礼的性格。 秦怀恩心中却是一跳,潘凌峰啊,对他来说,还真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呢! 前世的一年多以后秦怀恩随秦家人一道,跟随清露的脚步进京,那时的大街小巷中,到处传扬着武状元潘凌峰的大名,大楚建朝五十余年,第一次开武举恩科,大家自然对武状元津津乐道。 又过了一年多,潘凌峰阵亡的消息传来,不知让多少人为这位英才唏嘘,于是这位英年而逝的武状元便深深地镌刻在了大家的记忆中,他阵亡的经过,更是被编成话本和故事,在民间渊源流传。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英雄梦,秦怀恩也不例外,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用清露的话来讲就是“偶像”,真要说起来,现在已成为很多人心中偶像的秦怀恩,其实也是有过偶像的,那就是潘凌峰! 秦怀恩转身抱拳,简短道,“秦怀恩。”细看了潘凌峰一眼。 潘凌峰的年纪看起来很明显比秦怀恩大,估摸得三十出头了,他身量并不太高,却十分劲瘦结实,气息绵长,双眼明亮,可见内力深厚,两道浓眉一双凤目,容貌不出挑,气质却很好,也难怪有人说他习武是家学渊源。 潘凌峰看清秦怀恩后,却猛然一顿,随即了然笑道,“原来如此啊!” 秦怀恩不语,只是带着疑问挑了挑眉,潘凌峰便解释道,“昨晚秦爷在赌坊下注,我也是在场的,本以为是一掷千金,却没想到原来是志在必得!” 昨天夜里秦怀恩又去王府“闲逛”了,因为去得早了,他进城后,就随意转转,去了清霜清露姐妹原来待的那家教司坊,教司坊的一旁就是间赌坊。 天黑不久,无论教坊还是赌坊,包括整个坊市都是一天当中最热闹的时候。 秦怀恩发现,这家赌坊开了盘口,赌的内容恰恰是这次武举,不由心动。 595.第595章 秦怀恩的发财之道 秦怀恩去年离开家后,共赚了十二万多两银子,其中有八成多是卖那些老山参和药材所得,这个数量听起来很骇人,可想想花出去的那些,秦怀恩总有种捉襟见肘的感觉。 为了建好秦家村,秦怀恩除了当初的修房、存粮、留三千两家用周转外,离开时一次性就给沈田爹留下了五万两开荒银子,够开近万亩五十来顷地的。 这还是有了清露的法子后,比较节省的方式,若不然,这些银子还是不够的——秦怀恩总不能让跟随自己的兄弟们,一边打拼,一边惦记着家里,他必须让每一个自愿迁到秦家村的人都有活儿干,都过上比原来还要好的日子。 接下来,是进京的路费。 到武帝四月十六登基大典前,决定跟随秦怀恩的人,全都在安置好家人后抵达京城了,秦家庄的人已达到了近百个,一路上和到现在的衣食住就不说了,单单是那一百多匹骑过来和留在秦家村的好马,当初就花了秦怀恩了一万八千多两银子,再加上买秦家庄的地和建房子…… 所以一看到这个盘口,秦怀恩便押上了他的所有——三万两银子! 反正沈田那里还有五千多两的日常花销,估计怎么都能用到他们去西北了。 可就是这三万两银子,当时也引起了一场轰动,毕竟,这样的盘口都是给平民百姓们设立的博彩,十文钱就可以下注,上百两银子就算是多的了,也有豪奢的,但也就是几千两而已,像秦怀恩这样一押上万两的,还是头一份。 其实,如果不是知道,这家赌坊和紧邻的那家京城最大教司坊一样,幕后东家都是以前的三皇子现在的武帝公叔瑾,秦怀恩还不敢押呢,谁知道他们到最后赔不赔得起,会不会赖账啊?! 赌坊掌柜的当时就和秦怀恩商量,要把他的赔率从一赔五变成一赔三,秦怀恩坚决不同意。 就是这样,秦怀恩还一个劲儿地后悔呢——他当初就该再控制着点儿力道,不当这个劳什子解元! 现在已是七月中,全朝大小五十二府,大半个月之前,乡试就全都考完了,已经出现了五十二位解元,秦怀恩便是其中之一,此外,还有七百多位武举人。 这个盘口中共有一百多位举人赌榜上有名,押的是状元,最高的赔率有能达到一比五十的,可所有的解元赔率就没有超过十的,秦怀恩的一比五算是居中了。 秦怀恩和掌柜的争执又引来了更多的关注,最后掌柜的没办法,还是收下了银票、按照五的赔率给秦怀恩出了字据,但是,秦怀恩刚刚离开,他的赔率就变成了一比一(这个赔一包括本钱,而不是二倍),除去赌坊的两成抽水,再押秦怀恩实际上是亏银子的! 这样造成的后果是:秦怀恩现在出名了! 秦怀恩不仅出名了,还成了很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注定会被打的那只出头鸟! 要不怎么说呢,赌坊的银子,可不是那么好拿的,惹怒了人家的掌柜的,绝对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在秦家庄新建成的敞阔正堂中,秦怀恩和潘凌峰对面而坐,面前是在井水中湃过的果子和茶水,听潘凌峰说完了这件事儿的经过后,秦怀恩问,“潘兄今日来是……”他下完注就走了,并不知道他的赔率变化这么大,不过,他并不在意。 潘凌峰想了想说,“本来我这心里也憋着一口气,心中存了打探和一试高下的心思,现在看来……”他四处打量了一番。 秦怀恩现在的这个宅子以及陈设,包括他和手下这些人的吃用穿戴,都不难让潘凌峰判断出来,这些人实际上都是穷人,并没有什么根基,那么当初秦怀恩下那么重的赌注的原因,就很好解释了——秦怀恩缺银子! 想到这些,潘凌峰就改变了主意,开口劝道,“那么我就托大劝秦爷一句,不如把那笔银子退回来吧,大不了再送上一份厚礼!”这意思就是让秦怀恩息事宁人,实打实的好心。 秦怀恩摇头,“谢过潘兄好意!”又看了看其他兄弟说,“从现下开始,我再不离家,你们出门无论去哪里,三十人结一队,不可落单,不可生事!”他没有低头的必要,早点儿出名有早点儿出名的好处,反正他最后的目的,就是让公叔瑾将他看在眼中,至于上门来挑战找事儿的,他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潘凌峰误会了,神情变得凝重,“秦爷那银子可是借贷而来?”紧接着说,“潘某不才,家中略有薄产……”他这是想资助秦怀恩了。 秦怀恩摆手,“不是。”吩咐人摆饭。 秦怀恩今天回来得有点晚了,其他人都用过午晌饭了,又加上要招待潘凌峰,临时添了两道菜,这饭就越发地晚了。 一旁的山窜子却眼珠子咕噜噜地乱转,找了个机会问,“潘爷,这赌坊只有押状元的吗?” 潘凌峰想了想说,“也有押三甲的。”各个赌坊略有不同。 山窜子又问,“不知潘爷现在的赔率是多少?”秦怀恩现在是不能押了。 潘凌峰笑了,“区区不才,状元是一赔三,”本来秦怀恩没横空出世之前,他就是赔率最低的,“三甲嘛,也有赔二,还有赔一成半的。”他的名头很大。 山窜子殷勤地帮做饭婆子将菜肴摆放到桌子上,再问秦怀恩,“秦爷看潘爷如何?”不管怎么样,他最相信的,还是秦怀恩的眼力。 秦怀恩一本正经地回答,“必然三甲!”想到人家原本的状元被他夺了,心里有些惭愧。 潘凌峰拱手笑道,“秦爷谬赞了!”以往觉得秦怀恩很是孤傲,看来也不是那样的。 秦怀恩依然面无表情,“实话实说!”他差点儿没直接说是榜眼了。 潘凌峰有点冒汗,感到这磕儿没法子继续唠了。 山窜子试探着问,“我还真想去押潘爷呢!”包赢的赌,谁不想押啊?! 596.第596章 看不透的秦怀恩 沈田大叫,“不可!”秦怀恩都押出事儿来了,这不是给人家潘凌峰添堵嘛! 潘凌峰哈哈大笑,“无妨!”很是自信,他潘家的名头不小,也是有一定势力的。 秦怀恩拿起酒坛,先给潘凌峰满上,然后才老神在在地反问山窜子,“你还有银子吗?”他记得,当初这些家伙就把银子全都押到自己身上了,要不然,他的赔率也不能变成五,说不定还是七啊,八啊什么的! 就连押银子赌博这事儿,最初秦怀恩都是听他们说的。 山窜子讷讷道,“总能凑个百十来两吧!”他们人多啊,而且跟着秦怀恩这一年来,人人手头都是有些积蓄的。 秦怀恩挥挥手道,“那好干什么的?你们还是快去洗澡吧!”这点银子,别说是坑潘凌峰,就是赚都赚不了什么。 沈田重重地松了口气,和山窜子一道退下了。 秦怀恩端起酒碗,郑重示意,也不说什么,仰头就干了。 潘凌峰很受感动,他毕竟是来找事儿的,可秦怀恩问明来意后,根本没一丝责怪的意思,接待得可谓热情,马上也随着秦怀恩干了。 秦怀恩如是三次,已是对贵客的态度了,潘凌峰越发开怀,正要伸手给秦怀恩倒酒,秦怀恩已拦下,吩咐婆子给他盛饭,对潘凌峰说,“我喝酒都是浪费。” 潘凌峰傻了,手停在半空,不知如何是好,秦怀恩倒是说,“潘兄尽管随意。”态度很是自然。 潘凌峰讪讪地放下手,有些尴尬,他喝出来了,这酒在京城也算是中档的酒了,一坛要一两银子左右,想来这种酒对秦怀恩来说就算是比较贵的了,可就算如此,当着客人的面儿说这样的话,还是让人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潘凌峰甚至有些隐隐地后悔,他或许不该接受秦怀恩这次的招待,他今天出门很早,秦怀恩在昨天没在赌坊押注之前,并不怎么出名,住得又偏远,地方很不好找,以至于他到了这里就有些晚了。 幸好,秦怀恩相貌出众又刚刚中了京城武解元,不然的话,他还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 见面后,潘凌峰就对秦怀恩起了结交的心思,时辰又到了,这才临时起意留下吃饭。 婆子用最大号的汤碗给秦怀恩盛饭,若不然,多次添饭很是麻烦。 一见这饭碗,潘凌峰脸上就流露出遗憾的神情。 习武者饭量大,这是正常现象,但一般都是在尚未练出内力时,等到有了内力之后,饭量就会慢慢减少,直到恢复到正常人的水平。 秦怀恩现在吃这么多,也难怪潘凌峰会误认为他武功不高了。 又岂知,秦怀恩因血统和身体条件特殊的缘故,没习武时,饭量就大,现在这样吧,已经是恢复正常后的效果了。 秦怀恩吃饭的速度挺快,举止却十分优雅,不看饭量和衣着的话,很容易被误认为是大家公子出身,这和秦怀恩前世最后几年在王府中的生活有关,也是这一世清露来了之后,他特别注意,以至于最终养成了习惯。 潘凌峰一时间看呆了。 秦怀恩吃完后,才发现潘凌峰几乎没怎么动筷子,不禁很是抱歉地说,“随意在村里找的煮饭婆子,手艺很是一般。”其实他并不觉得这个婆子做饭不好吃,最起码,他和兄弟们都吃得非常好,觉得有家的味道,但潘凌峰出身不同,所以,不喜欢也是正常的。 潘凌峰正想客套两句,秦怀恩已想了想说,“不如这样,今天晚晌时,我亲手做给潘兄吃!”他对自己做饭的手艺还是相当有信心的,毕竟,那可是曾经得到过清露的夸奖的啊! 潘凌峰目瞪口呆。 在古代做饭都是女子的事儿,即便是女子,若不是亲戚长辈或是自家妻妾、女儿,说这个话都很失礼——已超出热情范围变成暧昧了。 倘若换成男子……潘凌峰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怪异的感觉,他无法想像,他的父亲兄弟、乃至儿子(他的长子已十二岁了),说出这样的话来,他该如何回应,不,如果是他儿子的话,他一定会二话不说就来一大巴掌,再骂一声,“没正事儿的混账东西!” 缓了好一会儿,潘凌峰才讷讷道,“秦……老弟无需如此,”不管如何不恰当,这都是秦怀恩的好意,顿了顿,“还是改日我请秦老弟一叙的好!”在不知不觉中已换了称呼,实在是秦怀恩过于友好了。 秦怀恩答应得很痛快,“好!”想了想,“近日不便。”他得留在家里,“不如就等你我高中之后吧!”语气笃定到轻松。 潘凌峰眨了眨眼,说实话,在秦怀恩展示了饭量后,他真不觉得秦怀恩有高中的可能,但还是勉强笑道,“到那时,我们一定一醉方休!”无论如何,他都要回报秦怀恩今日的盛情款待。 哪承想,秦怀恩却摇头道,“那不可能。”他就是个喝不醉的人,没有武功时尚且如此,他现在都功|法大成了,就更不可能了。 潘凌峰彻底无语。 一顿饭就在这无比怪异的气氛中结束了。 回去的路上,潘凌峰发现,他完全看不懂秦怀恩。 说秦怀恩穷吧,可就算是以他的家境,也不可能像秦怀恩那样伸手就掏出三万两银子来,这次来京城会试,因想到要应酬交往,家里也不过给他准备了一万两银子而已。 这些银子还秦怀恩借贷三万两的短期利息倒是没问题的,可想要一下子全拿去赌,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说秦怀恩豪奢吧,偏偏不仅吃用平常,就连喝那么普通的酒都要算计。 说秦怀恩自信吧,一个没有内力的人,武功能高到哪里去?他又怎么可能自信呢? 说秦怀恩不自信吧,一听说有人要上门来挑战,秦怀恩立刻决定主动留在家里等待,谈起高中如探囊取物一般。 说秦怀恩对人冷淡吧,竟然能低下身段亲自为他做饭。 说秦怀恩对人热情吧,别说话不多说了一句了,还连个多余的表情的都没有…… 597.第597章 来自家里的消息 潘凌峰越看不懂越忍不住去琢磨,越琢磨就越好奇…… 最终,潘凌峰做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感到意外的决定:他要求住到秦家庄去! 潘凌峰发现了,秦怀恩建的宅子虽简陋却很大,还很结实,住他们主仆五人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这样我就可以在钱财上资助他一下,还可以帮他抵挡那些来寻事儿的人。”潘凌峰这样想,并不知道,其实秦怀恩惹的那些事儿,根本就不是他能够抵挡得了的。 秦怀恩立刻答应了——他非常想结交潘凌峰这个人。 秦怀恩不仅欣赏潘凌峰,还觉得潘凌峰这个人有大用,应该收揽到自己的麾下,为了弥补夺了潘凌峰状元之位的愧疚,秦怀恩还想帮助潘凌峰,避免潘凌峰前世的英年早逝,而要做这些,都需要他和潘凌峰有相当密切的交往。 第二天一早,潘凌峰表达了他的意愿后,当天晚上就带着他的下人,搬到了秦家庄。 等住到秦家庄后,潘凌峰才发现,这个地方简直太棒了。 首先,潘凌峰见识到了秦怀恩独特的训兵法子,觉得真是太神奇了,也难怪秦怀恩能在短短数月时间内,将一群基本不会武功的乡下汉子,训练成九个举人,五十多个武生了。 其次,秦家庄的环境好。秦怀恩买地的大手笔,不仅让他即将拥有大量的土豆,还让他在这里有了不小的宅基地和两亩菜地,而秦怀恩把这些地方都变成了大家简陋的习武场,使得他们能随时随地练骑射,这可真是太方便了。 最后,潘凌峰还发现了秦怀恩和漕帮的关系,不由感到深深的震惊。 一般来说,江湖和朝堂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存在,但漕帮不一样,因掌控着水运,漕帮可算是个和朝堂牵扯最深的江湖门派了,偏生秦怀恩在这样的门派中,拥有不低的地位,并处于步步高升的状态,这是什么?这是背景啊! 秦怀恩这样的势力已不亚于潘凌峰了! 可是,潘凌峰很快便发现,他还是低估了秦怀恩。 在潘凌峰住到秦家庄的第三天,又有几个人找上门来,看起来像药铺子里的伙计,而不知道为什么,对潘凌峰一向坦诚到万事不瞒的秦怀恩,这一次,很明确地告诉潘凌峰,请不要打听有关事宜。 潘凌峰只得强按好奇心,离秦怀恩的屋子远远的,还特地出现在旁人面前——都是习武之人,应该懂得这其中的避讳,而此时他的还不知道,秦怀恩有发现他的能力。 来的是清露派来的,给秦怀恩送银子的药童。 药童先是到达了府城,在韩狗子的带领下,去了秦家村,只可惜,那时来京城的最后一批人也已经出发了。 药童在得知秦怀恩去了京城后,派人去问过清露意思,然后继续往京城前行,这一耽搁,到京城时已是六月末了。 可到了之后,又发现人海茫茫,还是找不到秦怀恩,幸好,因为中解元、押赌注的事儿,秦怀恩出名了,再加上,潘凌峰也是名人,搬过来住后,让更多的人知道了秦家庄,药童这才千辛万苦地找上门儿来。 秦怀恩是认识这个,程一针在东北用了十余年的药童的。 “秦爷,”药童一开口,喉咙便哽噎了,心中的千言万语只化成了一句,“家……里……”他不知道在秦怀恩面前该怎么称呼清露,好像无论是叫“太太”还是“姑娘”都不合适,最后只得用了这么一个称呼,“……让小的来送银子。”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小木盒。 秦怀恩的双眼也含了泪,他重重点头,一声“家里”已给了他足够的温暖和无穷的力量,秦怀恩接过盒子放到一旁,等了又等,终于忍不住问,“露露……可有给我带来信或是什么话?”他知道他不该问,可他实在是控制不了自己。 “秦爷也知道,家里,不方便,信倒是没有的……”药童眼见着秦怀恩被浓重的忧伤淹没,连忙说,“话倒是有一句!”示意秦怀恩打开那个盒子。 盒子是密封好的,秦怀恩小心翼翼地启封,手抖个不停,盒子里是一个小小的荷包,布料绝佳、形状奇怪、针脚杂乱,荷包的一角,淡蓝的底色上有几个鲜红的线疙瘩。 药童指着那乱七八糟的线疙瘩说,“家里说,这是红豆……”心中很为这短短的一句话感到无比遗憾,却不知道,这四个字,在此时已胜过千言万语。 “哈哈哈……”秦怀恩朗声大笑,脸庞上却热泪滚滚,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可现在,他则是因过于感动和开心了! 秦怀恩仿佛看到,那个日思夜念的倩影,坐在锦凳上,轻轻地拨动琴弦,幽幽地唱着自创的曲子,“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清露有一双极美的手,十指纤长,指甲淡粉,柔若无骨,玉白到透明…… 它们还很灵巧,可如盛开的花朵般起舞、调素琴、写簪花小楷、做账目、画谁都没见过的各种图样,还可以用柔柔轻抚让秦怀恩享受如仙如醉的滋味儿…… 只是,当这双手一拿起针线,马上就变成了比脚还要笨的存在,就连清露自己“发明”的打毛线,也不过是用了十来天的功夫儿,就被人超越了,最后连偷学的秦怀恩都打得比她好,以至于可以代替她给程一针织年礼。 也正因如此,秦怀恩才从这个清露亲手绣成,旁人再无法仿制的荷包上,看到了清露的那一片真情:清露没有因他的不告而别怪他,就算是和公叔宁重逢了这么久,清露依然爱他,在痴痴地等着他,并想到了他遇到的困难,或许还对他的打算猜中了一些…… 这样秀外慧中和他心犀相同的女子,秦怀恩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才得到了她! “咣当”一声轻响,秦怀恩消失不见。 药童等了一会儿,就便叹息着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598.第598章 彻底懵圈了 门外,沈田等人正侍立在不远处,他们没有潘凌峰那么高深的武功,无需过多避讳。 见药童一个人出来,山窜子探头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屋子,忍不住问,“秦爷呢?” 药童摊了摊手,“不见了。”倒是很平静,他对秦怀恩的身手已是相当习惯了。 沈田皱了皱眉,试探着问了一句,“你可是提了太太?”这是秦怀恩的老毛病了。 药童点头,“嗯。” 沈田连忙解释了一通,药童表示他记下了,但并没往心里去,他和这些人不同,他来的本身就代表着太太的消息,但是,他也理解,这时的秦怀恩很需要静静,就像他家先生有时表现出的那样。 沈田要安排药童住下,药童谢绝了,他和程一针一样,到了京城就是回家了,哪里需要住在这里?他还有旁的差事呢! 药童只是嘱咐沈田,“过两天我再过来,麻烦你跟秦爷说一声,给我写个回执,我好交给我家先生。”虽然都是熟人,但这么大的一笔银子,他这个办差事的人总要有个交待的。 沈田又要留饭,药童也婉拒了,说实话,他心情也不太好,因为根本看不到秦怀恩和清露的未来。 吃午饭时,秦怀恩没有出现,潘凌峰很是不适应。这阵子他一直和秦怀恩朝夕共处,由于身份的差别,主桌上只有他和秦怀恩两个人,现在突然间少了一个,不由感到孤单单的。 潘凌峰询问时,沈田竹筒豆子般说了个痛快,他已经忘记叮嘱药童了,现在可不能再让潘凌峰犯同样的错误。 有沈田开头儿,大家七嘴八舌地说了不少有关“太太”的事儿,开始时,潘凌峰还安静地听着,可到后来,听说竟然连训练的法子都是清露“发明”的,不由愕然,“这世间哪有这样的女子啊?!”这简直太夸张了! 山窜子说,“原本我们也是不信的,但韩家嫂嫂没必要骗我们啊!”冯月娥是他嫡亲妹子,最先听说清露这个人时,他们兄妹的感觉差不多,可挡不住事实就是如此,让他们到后来不得不接受。 还有些人见潘凌峰这么说,越发言之凿凿起来,他们是在家乡听说过清露的大名的,个别人还学过制蜂窝炭和开荒的法子。 潘凌峰淡淡地笑了笑,心中依旧觉得这是以讹传讹,却不再和这些情绪激动的汉子们争执了,说穿了这件事和他没什么关系。 可真的没什么关系吗? 午饭后,便是歇晌的时辰,大家冲个凉后便都躲进了各自的屋子里酣睡。 天气炎热,潘凌峰一时睡不着,正仰躺在竹椅上摇扇,忽然听到秦怀恩淡然地问,“潘兄可知,在京城里,还有哪家赌坊也是皇上开的?” 潘凌峰听得惊悚,在秦怀恩说头两个字时,他便从竹椅上跳了起来,习武之人个个敏锐,尤其是自持武功高强的他,可他竟然不知道秦怀恩是何时出现并近了他的身的。 要知道,现在可是青天白日,院子宽敞无处容身,他的屋子也是房门窗户大开啊,他真想不出,还有人什么人能在这种情况下,在他面前藏匿身形的。 潘凌峰先是大瞪双眼看着秦怀恩,又连连趋近几步,也不见秦怀恩如何动作,偏生两人间的距离毫无改变,潘凌峰又探手去抓,结果再次被秦怀恩闪开,潘凌峰脸色变得十分凝重。 这短短的交锋中,秦怀恩的话已说完了,当中连个停顿都没有,仿佛潘凌峰的攻击并不存在,他当着潘凌峰的面儿,一个转身,就坐到了潘凌峰方才坐的椅子里,拿起潘凌峰的扇子,继续摇了起来。 这房子盖得仓促,很是简陋,屋子里陈设也很少,也就是潘凌峰这屋子里有一张竹椅,不过也就仅此一张而已,现在秦怀恩坐了,潘凌峰就只好像下人样站着了。 但潘凌峰并不觉得委屈,他依旧没看清楚秦怀恩坐到椅子里用的身法,此时的表情已从凝重变成了颓败。 秦怀恩脸上绽开大大笑容,谁让方才潘凌峰不相信露露的好来着,他自然要“教训”潘凌峰一下,而潘凌峰的表情,让秦怀恩对自己的教导效果感到很满意,再说,收到清露送来的荷包后,他的心情就不是一般的好,一直像个傻瓜似的忍不住地笑。 潘凌峰早就知道秦怀恩长相俊美,可他还是头一回看到秦怀恩笑,一时间连被秦怀恩教训的羞恼都忘了,只是在心中想,“世间还真是有这等风采卓然的男子啊!”越发地感到自愧不如。 直到秦怀恩朗声问,“怎么?潘兄也不知道?” 潘凌峰默默回想了一下秦怀恩方才的问题,再度大吃一惊,“你说什么?”蓦然压低了声音,“你说那家赌坊是今上办的?那你还敢……”一个求功名的举子,竟然和皇上叫板,他真想撬开秦怀恩的脑壳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草。 秦怀恩老神在在,“是啊,旁人开的赌坊我怕赔不起我那么多的银子!”见潘凌峰还是傻呵呵看着自己,又说,“家里这回送来了六十万两银子,我想再找家皇上开的赌坊,全都押上!”炫耀的成份溢于言表,他很骄傲,他的露露是这世间最聪慧能干的女子,他也放心了,看来家里一切正常。 “六十万两!”潘凌峰听到这个数字后,脚下原地一个踉跄,又忍不住伸手来抓秦怀恩,秦怀恩坐在那里轻轻一晃,他便只抓住了竹椅的靠背,倒是借力站稳了。 不过潘凌峰面色潮红,嘴里的话不受控制地汩汩而出,“我看你是疯了,不仅要把这么大的一笔银子押到赌坊,还要押到今上开的赌坊,你这是嫌命长了吗?!我早就告诉你,应韬光隐晦,博得今上信任,才有出头之日,你本就有漕帮背景,就不该聚众,更不该到赌坊去一掷千金……” 如果说当初潘凌峰是看不懂秦怀恩,那么他此时的状态就是已彻底懵圈了。 599.第599章 上了贼船了 秦怀恩抬头看着潘凌峰那张开合不休的嘴,不由暗暗叹气。 要说潘凌峰这个人真是有很多长处,这不,还没等秦怀恩用他,他就给秦怀恩带来了诸多助力: 他来了之后,没一个挑衅的人敢上门了,秦家庄十分宁静; 他给了秦怀恩很多充满善意的提醒,这是那些秦怀恩的手下因见识所限,不能给秦怀恩的; 由于他出身世家大族,有极多的消息来源和对朝廷的了解,就连秦怀恩的“预知”都显得不那么突兀了——他以为秦怀恩是靠分析得出来的结论; 秦怀恩还从他那里借阅了两本市面上见不到的兵法书,兵法和武功方面的书籍,和旁的书不一样,很多都是家传的秘笈,平常根本就买不到,初见他那日,秦怀恩回来得那么晚,就是去买书了,结果逛了一上午,还是空手而归; 他还教给秦怀恩一些为官之道…… 这种种的一切,让秦怀恩越发地看重潘凌峰的人品,所以今天才这么信任地向潘凌峰交了实底儿,想和潘凌峰好好沟通一下。 但潘凌峰的缺点也很明显,就是有些迂腐和絮叨,为人处事过于拘泥了! 秦怀恩直接打断了潘凌峰的话,“皇上早就知道我了,我不管怎么隐忍都是没用的,不然为何赌坊会那么快就改了赔率?”这说明连那个掌柜的都认识他,他当时也是有感觉的。 在秦怀恩向寿公公出手时,他就想到了这消息会传到公叔瑾的耳朵里,不过,就算再来一百次,他依旧会那么做,他宁愿自己处于千百倍的危险中,也要在清露身边留下最牢固的安全保障。 潘凌峰顿住。 是啊,如果不知道秦怀恩是本人下注,掌柜的不会的那么快就将赔率改得那么低,让秦怀恩一下子吃那么大的亏。 要知道,京城这里有钱有权有势的人多如牛毛,假如是一个和秦怀恩毫无关系的人,偶然押了秦怀恩,那么这样的惩治手段就对秦怀恩太不公平了。 只不过当时潘凌峰离秦怀恩太远,听不清两人间对话,又实在没想到秦怀恩的来头这么大,才忽略了这一点。 潘凌峰看着秦怀恩讷讷地问,“那……那今上又是如何得知你的?你到底是何家世?”难道和自己一样吗?不应该啊,如果秦怀恩和他一样,他会知晓的。 秦怀恩轻笑,“我不过乡间猎户,哪有什么家世?皇上知道我,是因为……”他缓缓起身,经过潘凌峰耳边时,低低吐出一句话,“我要抢王爷的媳妇儿,也就是皇上的弟媳!”前世公叔宁终其一生只有清露这一位王侧妃,现下看来,还是会如此,那么,清露可不就是公叔宁的媳妇儿吗?! 潘凌峰呆立当场,身体微微打颤。 秦怀恩遗憾地摇了摇头,看来潘凌峰知道得还不如他多,他是没法子用这六十万两再去赚公叔瑾的银子了,只能继续找个没人的地方,捧着他的宝贝荷包傻笑。 潘凌峰就这样傻傻地站了一个多时辰,才砰地一声又坐回到椅子里,觉得全身都失去了力气,他明白,不管他现在多么地懊恼和后悔,在旁人的眼中,自打他搬到秦家庄中住的那一天开始,他就上了秦怀恩的贼船,再想下来为时已晚,或许,皇上早就认定他是秦怀恩的同伙儿了……还可能,皇上会觉得秦怀恩是他潘家私下里组建的势力? 不,不会的,潘家和秦怀恩一个西南一个东北,根本就是风马牛不相及,再说,按照秦怀恩的说法儿皇上早就对秦怀恩知根知底了,就该明白秦怀恩和潘家无关。 也不对,还可能是怀疑他到京城后有意结交的秦怀恩,而现实情况的确如此啊! 潘凌峰懊恼地直挠头,他怎么就得了失心疯,非得要和秦怀恩交往?!可这也不能怪他啊,他哪能想到秦怀恩的来头这么大,背景如此复杂,还有那种不自量力的痴心妄想呢?! 潘凌峰彻底处于混乱当中,而他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秦怀恩说的不是真的,王妃啊,那是深深地藏在深宅大院里的人物,哪里是个乡下汉子能见得着的?! 可潘凌峰的希望很快便破灭了,因为第二天,那个药童又来了,还不是一个人来的。 这次武举,松源府共考中了一百零七位武举人,其中有十六位来自双岭村,这个比重,是相当骇人的,要知道,双岭村对整个府来说,不过是个偏远的弹丸之地,就连望山县也是名不见经传呐! 而这十六位武举人,无一例外都是秦怀恩曾经的狩猎队员,还是专门负责猎杀那伙儿的——为了多赚银子,保护好毛皮,秦怀恩的狩猎队当初对猎手的要求是极高的,不是什么人想出手就有资格出手的。 “秦爷……”老乡相见,又是欣喜又是激动,一排健壮汉子跪倒在秦怀恩面前,个个热泪盈眶。 秦怀恩倒是还好,一个是他这个人一向冷情且情绪内敛,除了清露之外的其他人,都不太能引起他的情绪波动,经过清露的教导,现在他这都好多了,放在以往,他就是个石头人,另外就是他昨天已从药童的口中得知了这些人有些可能到达的消息,不过是没想到这么快罢了。 “这是小公子给我们的银子,现在秦爷管我们吃喝了,我们剩下的这些就给秦爷吧,还有这些马匹,也是小公子给的,哦,对了,秦爷的马,这次我们也骑了来,小公子怕旁的马秦爷骑不惯……”见过礼后,领头的汉子就变得喋喋不休起来,刘铁柱自然是秦怀恩的熟人,他是刘石头的兄长,因为刘秀芬和刘石头得到了清露的青眼,他在村子里也是很有地位的。 沈田和潘凌峰都在一旁很是紧张地听着,但他们紧张的原因完全不同,沈田是怕这些人再提到“太太”,而潘凌峰是怕秦怀恩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600.第600章 潘凌峰的劝告 加更感谢书友【青青子衿】的打赏。 ——————————————— 沈田的担心一点点地消散了,这些汉子们,因为事先得到了药童的提醒,主要是他们对清露、秦怀恩和公叔宁三人之间的渊源太了解了,非常理解秦怀恩的心情,所以尽量避免。 而秦怀恩因一下子得知了太多有关清露和家里的消息,心里乐得不行,就算有人偶尔出现口误,他也当成没注意到,鼓励对方继续说下去。 潘凌峰的心却一点点地沉到谷底,这些乡野来的汉子不明白,他却从这些堪称无比详尽的叙述中,完全理顺了发生在秦怀恩三人之间的事儿,整个事件无论是时间还是其他细节,那绝对是严丝合缝,一丝不差。 秦家庄中充满了欢声笑语,双岭村人仿佛回到了家里,在遥远的京城又找到了他们的主心骨,而秦家村来的人,则对双岭村的生活极为好奇,问个不停,双岭村带着满满的自豪,有问必答,于是,清露的神奇之处,就这样一览无余地展示在众人面前,再无人会怀疑。 夜已深,欢迎老乡的酒宴终于结束了,大家进入了梦想。 潘凌峰提着一坛子酒,去敲秦怀恩的房门,刚走到门口,就被一粒小石子轻轻击中,抬头一看,发现秦怀恩正坐在房顶,难得的是,秦怀恩手中也提了一坛子的酒。 潘凌峰飞身上房,看着秦怀恩手中的酒坛子苦笑,“你就这么高兴?”他现在已明白了秦怀恩说的“喝酒浪费”是什么意思了。 秦怀恩重重点头,反问道,“你想好了?”今天潘凌峰听说了太多的消息,还没有离开,就算是彻底归顺秦怀恩了。 潘凌峰无奈道,“还用想吗?我现下离开,除了失去你这个朋友,又能得到什么?”是的,皇上的疑心已经形成,就再难消除了。 秦怀恩说,“你原本也得不到什么的。” 西南潘家赫赫有名,是绵延几百年的武将世家,无冕之王,想当初,位于西南的那个小国,有三分之二的兵权都握在潘家手中,和他们相邻的位于东南的楚国,对此不仅知之甚深,还因在交战中多次吃亏对潘家极为顾忌。 所以仁帝当年一收拢了这个国度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卸下了潘家的兵权,当然了,仁帝对潘家也相当不错,赏赐颇多,以至现在的潘家依然是豪富之家,虚职的品级也很高,好像还是个什么侯爷。 然而,这些对武将世家来说,还是不够的。 习武者不能征战沙场、保家卫国、光宗耀祖、扬名立万,就是最残酷的惩罚,所以,潘凌峰明知朝廷忌讳,还是梦想着借助这次恩科出头,再现家族荣耀。 秦怀恩的话让潘凌峰一凛,“你可是知道了什么?”他以为秦怀恩了解了一些不为人知的消息。 其实秦怀恩知道的,是比消息更为重要的事实,“还用我告诉你吗?”前一世的潘凌峰直到阵亡,也不过是个从六品的千总,管着几百个人,哪怕他死了,也并没给他的家族带来什么荣耀和后续的恩典。 潘凌峰如此小心翼翼,不就是怕朝廷顾忌吗?可潘凌峰做得再好,朝廷就不会顾忌了吗? 潘凌峰不是不懂,而是不愿相信,毕竟,梦想破灭的滋味并不好受,尤其这还是一个家族几代人的梦想,也难怪潘凌峰的压力那么大。 过了一会儿,潘凌峰劝道,“今上圣明,以朝局为重,不然也不会有这次恩科。”公叔瑾这个人,的确是这样的,做为皇上来讲,心胸可谓宽广,为了千秋基业,举贤任能,做了仁帝和顺帝都不敢做的事,也难怪潘凌峰充满了希望。 潘凌峰认真地看着秦怀恩,苦口婆心道,“你远比我要强得太多了!” 秦怀恩武功绝顶、识文断字、博学多才、堪称儒将,却出身低微,没任何势力,就算是和清霜、清露有些瓜葛,可那完全是出于无意,还因救下她们姐妹和睿儿,对皇家有了不小的恩情。 了解了秦怀恩的背景后,潘凌峰发现,秦怀恩如果想要功名利禄、权势显赫,简直是太容易了,只要秦怀恩表现出对皇上的忠心,就是万事俱备啊! “你先前做得极好,”潘凌峰指得是秦怀恩毫不纠结彻底离开清露,他此时看着秦怀恩的目光熠熠生辉,仿佛看见了梦寐以求的灿金铸就的兵符,以及今后几代人的辉煌,“往后只要你和家里再无瓜葛……”。 “不可能!”秦怀恩厉声打断了潘凌峰的劝告,“我这辈子就是为了露露活的!”位高权重算什么?若不是公叔宁找来了,他宁愿陪着清露在小岭村过一辈子! 潘凌峰很重要,也很好,但秦怀恩不想骗他。 潘凌峰眼睛都红了,他真是理解不了秦怀恩的想法儿,当下便有些口不择言起来,“无非就是个女子而已,只要你功成名就,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啊?!”就差点儿没说,京城教司坊的头牌对现在的秦怀恩来说,就是一抓一大把了! 秦怀恩没再说什么,然而,一股犹如实质的杀气,从他身上弥漫开来。 潘凌峰重来不记得,他在什么人身上曾感受到这样的力量,就是早年曾随父兄征战疆场的他的祖父身上都没有! 身为武者的敏锐,让潘凌峰很识时务地闭上了嘴,从这之后,他再不敢在秦怀恩面前说过清露一个字的不好。 寂静的夜风,吹不散两人之间的尴尬,就连“咕咚咚”吞咽酒水的声音,听起来都有点儿瘆人。 过了不知多久,秦怀恩开口问,“你可知这世间,有能和她比肩的女子?”他还在为方才潘凌峰对清露的冒犯而耿耿于怀。 想起从秦家村和双岭村人口中听说的那些事,潘凌峰老实地摇了摇头,“没有!别说不知道,就是连听说都没听说过,说实话,开始时,我因她过于聪慧,根本就不相信这世间有这样的奇女子存在,后来是不得不信,现在么……我很想去见识见识,哪怕不见本人,就是去村子里看看也行啊!”这番话倒是说得实心实意,到后来还带上了憧憬之色。 601.第601章 不给我就夺 秦怀恩被潘凌峰这样的态度,很好地取悦了,神情和语气都变得分外柔和,不仅杀气一点儿不见,还带上了异样的温柔,“最可贵的是她待我的那份心意,仅凭我以往的做为就能推断出我想干什么,知道我缺银子,就给我送来了银票,明白我缺人手,就送来了对我来说,最好的人手……” 秦怀恩说得有点乱,但已掌握了足够多信息的潘凌峰,听得很明白。 在自身连言语都不自由的状态下,如何帮助在远方的秦怀恩,这对清露来说,是个不小的难题,银子的问题程一针解决了,可大批活蹦乱跳的人怎么悄悄送?! 清露想了很久,都没办法,直到恩科的消息传来。 在公叔瑾登基的三天后,药童派人将秦怀恩去往京城的消息送到了山上,那时的清露只觉得豁然开朗:对秦怀恩的计划,对自己该如何做…… 清露充分利用村里人对恩科的热衷,以及睿儿和小厮们对错过武举的遗憾,引导睿儿,花费大量的人力、财力支持村子里的人参加恩科:去县城考武生的,山上出车马、下人、往返路费和食宿费用;去府城考举人的,每人给做四套锦缎衣裳,出一百两银子路费,全程派山上护卫护送;考中举人的,每人给两百两银子的进京路费,一匹好马,六套锦缎衣裳,还联系好了程家在京城的药铺,使得他们一进京就有人照顾…… 种种举措下来,使得双岭村人人争先,别看只来了六位举人,村子里还有好几十位的武生在等消息呢! 武举和文举不同,文举考过了、得了功名就完了,武举可是每一个得了功名的人都事先签了“应召令”的,得随时随地听从朝廷的诏令,等待着奔赴前线,而从公叔瑾恩科举办的速度来看,这个等待的时间一定不会很长。 清露明白,这些人必然会遇到秦怀恩,到了那时,他们定会忠心耿耿地跟随在秦怀恩左右。 这还不算,这些人有了秦怀恩这个“头领”就会更有信心和安全感,一定会将他们的好消息通过家信,报回村里,到了那时,就会有数不清的双岭村以及周边子弟受到感召,来到秦怀恩身边,什么武生、武举人,就是白丁有了这样的机会,都会往上冲。 清露想得很对,今天一到了这里,这些武举人就张罗着写家信了,有两封信还是秦怀恩亲笔代写的,想了想后,秦怀恩试探着给睿儿也写了一封信。 这是一个开始,从这时起,秦怀恩和村子里以及和睿儿之间的联系,就过了明路,清露再也不用因彼此间不通消息而烦忧了。 而且,清露给秦怀恩送的可不是一般人,她的“希望学堂”已经开办两年多了,由于福利待遇好,先生们趋之若鹜、教授尽心,因为免束脩和设施完善,学子们蜂拥而至,使得双岭村附近的人,整体素质得到了长足提高,可谓人才遍地,这些人才还是有各个方面特长的:算账、管理、制炭、木工…… 清露相信,经过自己教导的秦怀恩,一定会用好这些人。 潘凌峰艳羡地长叹了一声,“殊为难得啊!”无论是心意还是这份能力,又好奇地问,“六十万两银子,该是她的所有了吧?” 秦怀恩轻笑着摇头,“哪里,不过是家里一年半的收成而已,只要有露露,我就是什么都不干,这辈子都无需为银子发愁!” “一年……半……”出身富豪的潘凌峰也惊愕地张大了嘴巴,他真想不出,做什么能赚这么多的银子,可他实在是不好意思问。 秦怀恩哈哈笑道,“有了露露,无论我做什么,都一定能成的!”满身的豪气直冲天际! 潘凌峰并不这么想,“兵权可不是花银子就能买来的,”顿了顿,“难道她能说服王爷,到皇上面前为你美言几句吗?”想来想去也只有这种办法了。 若是没听到公叔宁对清露的那番表白,秦怀恩或许还觉得这是可行的,因为他不了解公叔瑾的为人,尽管秦怀恩这一世已决心不这么做了,但是现在,秦怀恩明白,这是根本就行不通的,而且对他想达到的效果,毫无意义! “露露为我做得已经够多了,”秦怀恩仰望群星璀璨的夜空,忽然冷笑了一声,“不给兵权吗?没关系,我可以去抢啊!”一把摁住了惊跳起来的潘凌峰,“不是你想的那样子,我还等着回家娶我心爱的娘子过门儿呢,怎么会去做那些叛国的事儿?若是那样,我还不如当初直接抢了露露,来更加方便!”就是因为这个朝廷有清露割舍不下的存在,秦怀恩才没有那样去做。 潘凌峰长出了一口气,但依然很是迷惑——不知不觉中,想要规劝秦怀恩的潘凌峰,反倒被秦怀恩给说服了。 不过,很快,潘凌峰就似乎明白秦怀恩的做法了。 小岭村举人进京不久,就到了八月十五中秋节,大家庆祝的开心劲儿还没过,八月十八,武进士的选拔就开始了。 和选武生、武举人的考试不同,选武进士越发严格,除了以往的骑射、角力外,还增添了徒手对战环节,考官全部来自于御林军中的头目,武功着实不弱,就算只要求在手下走过三十招,也让很多人憾然离场,最终,七百多位武举人,只有不足四十人顺利成为武进士。 怎么说呢,武进士这个数量和文举是差不多的,可若是算上文举每三年就举行一次,武举开朝五十多年只有这一次的话,那么这个武进士实在是太难考了,本朝的武将也着实缺少。 对此,秦怀恩冷笑,潘凌峰希望之火再次熊熊燃烧。 在这个环节中,来自秦家村和双岭村的秦怀恩的小兄弟们,全部折戟沉沙——他们习武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再说,当初的甄选也并不严格,和山上小厮完全是两码子事儿。 那么在这次考校中,秦怀恩又是怎么做的呢? 602.第602章 清露的重要指示 秦怀恩只用了一招儿,就将他的考官给踹飞了,宣告着考试的结束。 这样的结果让整个京城哗然一片! 潘凌峰冷汗透衫,原来秦怀恩说的夺,是用这种光明正大的手段来争取,只是他真心觉得这样不好啊! 潘凌峰捶胸顿足,“秦怀恩,秦大郎,你怎么能够这样?!”他现在和秦怀恩已相处得越来越熟了,“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能做到这一点吗?不是的!那是人家顾忌着皇家体面,御林军啊,那……”他明明三、五招就能取胜,但还是想方设法打过了二十招。 秦怀恩伸手在潘凌峰腰眼儿上一戳,“你怎么比老妇人还唠叨?”他都说过多少次了,遮掩是没用的。 潘凌峰被秦怀恩气得,一佛出世二佛涅槃,“怎么是我唠叨?!”明明是秦怀恩做的这些事都是捅破天的事儿好不好?! 可这远远不是结束,只是刚刚开始。 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武举和文举的又一个不同出现了,为了公平排出这些武进士们的名次,接下来就是循环打擂。 打擂分为,拳脚、兵器和马上三个对战环节,为了彰显这次恩科重要性和公正性,有些决胜局还是皇上亲自来观看的。 秦怀恩也得到了向皇上跪拜的机会,但他并不觉得这是什么荣耀,甚至还想起了清露不让他随便给人下跪的规矩,只不过是不得不跪罢了。 两辈子加起来,这还是秦怀恩头一次见到公叔瑾,他微微瞟了一眼,就得出了结论:公叔瑾不如公叔宁长得好看,还一看就是个薄情寡义的,也怪不得对自己亲兄弟都能那样! 不得不说,在清露的潜移默化下,秦怀恩现在对公叔瑾这个皇上,不仅没丝毫的崇敬还很是不喜。 这造成了秦怀恩很快忘记了公叔瑾的观看,和潘凌峰屡次提到的皇家体面,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发挥得极为自由。 秦怀恩爱上了玩儿“空中飞人”。 无论对手是谁,他都是像对待第一场考官那样,一招就将人打飞,而且不管是何种对战,他都是赤手空拳,不用兵器,后来他又喜欢上了“人马齐飞”,觉得也挺好玩的。 原本为丢脸而感到郁闷的御林军考官,对秦怀恩的好感直线上升——丢人的人太多了,也就不算丢人了,不是吗?! 也有例外的,比如潘凌峰,他连丢都不用秦怀恩丢,直接认输,最后的结果是,他带了个很坏的头,秦怀恩到后来有一多半的场次,面临无人可飞的境地。 擂台赛这个环节,就在秦怀恩愉快的玩耍下,在众人各异的心思中,顺利结束了,因为秦怀恩的出现,少了很多的观赏性并节省了不少的时间。 最后是殿试。 本来在文举中,这个环节是给进士排名的,现在依旧如此,因为公叔瑾在殿试中增加了笔试,考校兵法谋略和训练等,完全可以影响到打擂的结果。 潘凌峰很担忧,他怕公叔瑾不给秦怀恩和自己应有的名次。 秦怀恩也是,他怕他押注的三万两银子亏了。 公叔瑾则再次展示了他的求贤若渴和贤明公正:笔试中,秦怀恩和潘凌峰的排名依旧是第一和第二。 两人都松了口气。 当庭奏对中,公叔瑾问潘凌峰,“你在秦怀恩手下能走过几招?” 潘凌峰直言相告,“拳脚能走过三招,兵器未曾试过,马上能走过十招左右!”他们私下里是试过的。 公叔瑾本来也想只问秦怀恩一个问题的,可惜秦怀恩不按照常理出牌。 公叔瑾站起身来,大声问,“秦怀恩,你可愿为朕开疆破土?!”实在是秦怀恩表现太出色了,公叔瑾对他起了爱才之心,现在连“保家卫国”都不说了,而这也意味着,公叔瑾愿意给予秦怀恩一定的信任。 但秦怀恩对公叔瑾的那点子信任,完全看不上眼儿,于是,对这个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的问题,他是这么回答的,“在下尚无兵器!”双手很是配合地一摊,就等着拿东西呢! 这是清露给秦怀恩的“重要指示”。 这次恩科,清露表现得太大方了,以至于双岭村的人都感到不安了。 这不,武举人一到了京城就想把银子退给秦怀恩,秦怀恩自然不会要的,但很好奇地问了问当时的情景,他也觉得清露这么做很不正常,要知道,当初清露虽然大方,做事却是很有原则的,还一再地提醒过秦怀恩“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 刘铁柱说,“小公子说了,这些银子都小公子的伯父给的,小公子的伯父不仅富有还很看重这次恩科,知道小公子这么花银子,一定会大感欣慰!”竟然还问秦怀恩,认不认识睿儿的这位伯父,想要当面致谢。 旁人不知道公叔睿的伯父是谁,秦怀恩能不知道吗?在推辞了刘铁柱他们致谢要求的同时,秦怀恩还深刻地领会到了清露的“指导思想”:给公叔瑾办事儿,就该花公叔瑾的银子!花多少都不用心疼! 现在秦怀恩就很好地执行了——他要给公叔瑾去阵前干活儿了,那么这兵器,就该公叔瑾给他出! 这样奇葩的回答,岂能不让众人绝倒?! 公叔瑾都没词了。 好在一个文官反应极快,大喊道,“秦怀恩,你怎能如此无礼?身为天子门生,连声‘臣’都不称吗?!”这个切入点是非常好的。 公叔瑾终于吐出了心中的一口郁气,但只吐到了一半儿。 秦怀恩看着那位文臣反问,“皇上何时封了我官职?”他不是生气,他实在是对这此十分好奇,想验证一下自己前世的经验。 “你……”文官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只觉得有一肚子的道理都说不来,想骂一句“无知莽夫”,又想起秦怀恩那高妙的身手,心中便有了怯意,怎么都不敢说出口。 秦怀恩在文官这里得不到答案,便把询问的目光投向了公叔瑾,表情迷惑得十分真实。 603.第603章 秦怀恩的兵器 想起秦怀恩的出身来历,公叔瑾也觉得和秦怀恩这样的人生不起气来,沉吟了一下后反问,“秦怀恩,你用何种兵器?” 此话,使得大殿中一静,大家都很好奇,还曾经猜测过,只可惜秦怀恩这个人太厉害了,打了这么多场,愣是没用兵器,现在则又多了一个理由:原来他根本就没有! “在下,马战用长戟、步战使短双戟、箭法也未曾一败!”秦怀恩回答得极为专业。 “嘶——,呵——”高高低低地抽气声响了起来,有人惊叹,有人点头,有人脸上呈现出了痴迷之色…… 戟,是一种众人并不陌生的兵器,它正中有枪尖,左右有弯月型双刃,是实打实的凶悍利器。 戟曾在军中大量使用,甚至史书中曾用“持戟者众”来表示军事力量的强悍,可见这种兵器是如何的深得人心。 但戟柄长,使用起来比较笨重,再加上,它兼具刺、钩、啄、割四种功能,偏生长柄又不似枪那般带有韧性,很难操控,极少有人能用得精妙。 不过,一旦大成,则很可能成为绝世名将,例如,三国时期的吕布! 听到秦怀恩的回答,大家忍不住齐齐打量起秦怀恩那高大的身形来,也想起了他力大无穷的传说和精妙的招式,不由畅想,这样的一员猛将实在是和此等兵器再相配不过了! 公叔瑾也是这样想的,心里十分高兴,立刻原谅了秦怀恩那有些粗鲁的回答,要知道,这世间是没有完人的,再说,秦怀恩这直爽的性格也很好啊,嘴角不由挂上了微笑。 只是后来,这笑容微微抽搐了一下,因为公叔瑾想起来了,方才秦怀恩说的是三种、共四件兵器,这秦怀恩,可是一点儿都不客气啊,直接把皇宫当成兵器库了! 罢了,朕富有四海,又岂能在乎这区区几件兵器?再说,秦怀恩此人,值!公叔瑾想,大手一挥,不仅给秦怀恩赐了四件兵器,还另外赐了一套盔甲,又给前三甲每人赐了一件兵器,所有武进士都赐一套盔甲。 众人皆大喜,秦怀恩也很开心,这些都是前世没有的,他更是偏得,谢恩时表现得特别诚恳。 皇上钦点前三甲和武进士排名,变化并不大,于是,便结束了这次殿试,这次各取所需的恩科,尽管因秦怀恩的另类表现有了一点瑕疵,却瑕不掩瑜,总体来说是皆大欢喜。 殿试后,宫中赐宴。 宫宴这种东西,只要吃过的人都知道,不过就是装装样子而已,就没有吃饱的,可秦怀恩不知道啊,就算是知道,他也不在乎。 就这样未等宴罢,便有人传出新科武状元秦怀恩深得圣心,不过一次赐宴,便独独给秦怀恩赐菜数十次! 对于这样的传言,就连公叔瑾也很无奈——实在是秦怀恩太能吃了,还一点都不懂得礼仪规矩,下筷如飞,很快便将他面前单独几案上的菜品、点心吃得干干净净,你总不能让他面对空盘子等到宴罢吧? 怎么办,只好一赐再赐,使得秦怀恩周围侍候的内侍和宫女都比旁人多好几个,还个个脚下生风,好在,秦怀恩的举止一直十分优雅,倒也不显得难看。 其实这也怪不得秦怀恩,和他的东北家乡比起来,江南菜品本就小巧精致,还没有像样的主食(我们秦秦认为只有比他拳头还大的馒头和小盆子装的米饭,才算是主食),只有各种点心,又怎么可能不显得他吃得多呢? 有人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主要是嫉妒,便讽刺秦怀恩,“秦状元看来对宫中菜品情有独钟呐,不知最喜哪道?”这意思是说秦怀恩是乡下粗人,没吃过好东西,就等着秦怀恩连一道菜品的名称都说不上来后,当众出丑呢! 却没想到,秦怀恩侃侃而谈,“俱是美味,在下尤喜海鲈松鼠鱼,”他一个人就吃了整整两条,“在家里是吃不到这种鱼的,市面上也见不到这么新鲜的,清蒸更妙……”,还对烹饪之法提出了自己的建议,或者说是要求?实在是此鱼只有海中有,少量回溯扬子江,运过来就不那么新鲜了,想来这样的美味只有宫中有,他难免有些动心。 问秦怀恩的官员一噎,秦怀恩已一连串地说了下去,“还有美人肝、凤尾虾、盐水鸭、狮子头、汤包、梅花糕、鸭油酥饼、牛肉锅贴……”原来他的“尤爱”竟然有这么多。 那个为难秦怀恩的官员傻了,由质问换成了讷讷,“秦状元来京城不久,不知从何得知如此多的美食?”难道备考的这段时间,秦怀恩旁的没干,就到处找吃的了?! 这让秦怀恩如何回答? 前世秦怀恩的媳妇儿是清霜,尤其是到了京城之后,因清露和睿儿的身份,秦家不仅发达到不像话,还不敢再对清霜有一点儿慢待,甚至求助清霜在衣食住行上处处留意,想要过上真正的“大户人家”的日子,这些吃食,早已吃惯。 这一世清露来了之后,秦怀恩不想让她受一点儿的委屈,挖空心思让她吃好,再加上程一针那个真正的吃货,无偿提供手艺高妙的厨子,对于京城的这些菜肴,只有缺食材的,就没有做不好、想不到的! 秦怀恩抬头看了眼高居上位的皇上,不再说话,继续埋头苦吃。 公叔瑾对秦怀恩的表现非常满意,觉得秦怀恩太懂事了,根本就没提到清露,但他很快又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 酒宴嘛,自然要有歌舞,面对翩然而舞的宫中舞姬们,秦怀恩眉眼不抬,公叔瑾有意问道,“秦怀恩,可是不喜歌舞?” 秦怀恩起身,规规矩矩地施礼答道,“在下,只爱掌中舞。”心不由不争气地跳了两下,难道,只要一个武状元的功名,他就能提前实现自己的梦想了吗?公叔瑾会把全朝唯一会跳掌中舞的清露赐给他吗?会吗?会吗? 604.第604章 圆满完成任务 公叔瑾的脸沉了下来,什么都没说,挥手让秦怀恩坐下了。 秦怀恩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有难掩的失望,至于周围吃惊的抽气声和异样的目光,他根本就毫无感觉。 当晚,公叔瑾就再次给寿公公下了密令,让他再查秦怀恩,尤其重要的是,看看秦怀恩对朝廷是否忠心,想了想,在密令上添了一句,请康乐王一同回报。 这不是公叔瑾第一次给寿公公下这样的密令了,秦怀恩到京城不久,接到消息的公叔瑾就这样做过了,实在是秦怀恩折腾出来的动静太大了,公叔瑾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寿公公直接把吉安县令那厚厚的一摞子密折,全给公叔瑾送来了,公叔瑾看得还算仔细,看完了,就放到了一旁——他觉得秦怀恩没什么问题,也不觉得秦怀恩有多重要。 直到秦怀恩一步步走来:中解元、押赌注、展示实力、当庭奏对、隐晦地提到了对清露的不忘旧情…… 公叔瑾在意识到秦怀恩才华的同时,发现他越来越看不懂秦怀恩了。 潘凌峰若是知道,在秦怀恩身上,他和当今皇上的感觉相同,不知道会不会感觉荣幸。 第二天,新科前三甲打马游街,然后所有武进士受赐铠甲,再接下来是选兵器。 先选的弓,秦怀恩自然第一个挑,他上手就将供挑选的最好的一张弓弦给拉断了,就连弓背都受了损伤,修都没法子修,只能报废了,反正他知道潘凌峰不想要弓,祸害公叔瑾的东西,他一点儿都不心疼。 征询了公叔瑾的旨意后,秦怀恩得到了宫中收藏的一张宝弓,据说这张弓立朝以来能拉开的不过十人,这个立朝是将原来楚国都算上的,不是只算大楚的这几十年。 潘凌峰和探花很快选中了他们想要的,潘凌峰原本是有兵器的,他需要的是一把随身佩剑。 得到了一把绝世好剑,潘凌峰很是激动,第一次承认秦怀恩的种种大胆举动,是有好处的。 秦怀恩的戟又出了问题。 戟这种兵器宫中存的本来就不多,秦怀恩一连毁了两把后,就不必再试了,而他想要的双手短戟,宫中根本就没有。 公叔瑾命人给秦怀恩打造,秦怀恩说明了自己想要的尺寸、重量和其他要求后,工匠们又发愁了,最后的结果是,宫中提供了一块世间罕见的陨铁。 可秦怀恩还是不肯结束,他的意思是,这么沉重的兵器,一般的马匹是承受不了的,如果找不到与之相配的马,那么这把长戟就不用打造了,他只要步战好了。 这样的说法儿,让身为一国之君的公叔瑾如何丢得起这个人啊?!这秦怀恩也着实可恶,偏偏等他赐下了陨铁下令为秦怀恩打造兵器后,才说出来,若说秦怀恩不是故意的,恐怕谁都不会相信。 可人家秦怀恩这种讨东西的法子实在是妙极,绝对有恃才傲物的资本! 公叔瑾也是给了秦怀恩小鞋穿的,他让秦怀恩选的是日行千里的好马不假,却都是尚未驯服的烈马。 秦怀恩根本就不在乎,而且他驯马的方式很是奇怪,单手提着一块和他即将得到的长戟同等重量的石头,就蹿上了光背的烈马,要知道,这样就更加难以掌握平衡了。 几匹烈马没一匹能将秦怀恩甩下来的,有三匹马挣扎了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儿,就跪地不起了。 公叔瑾又开始担心了,怕这些马都满足不了秦怀恩的要求,好在,最终到底还是有一匹马,因挣扎了足足有大半个时辰,驯服了之后,又被秦怀恩骑着猛跑了将近一个时辰,得以胜出。 听到这一次次的回报,公叔瑾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小肚鸡肠了——秦怀恩不仅有才能,还是真的需要啊! 经过了这一番折腾后,秦怀恩去谢恩时,公叔瑾和秦怀恩的情绪都很不错。 公叔瑾是再次意识到了秦怀恩的个人价值。 而秦怀恩发现,公叔瑾赐给他的这些东西,就是花上几十万两银子也置办下不来,关键是有些东西不是有银子就能买到啊,觉得他很出色地完成了清露的“指示”,心中自然欣喜。 所以当公叔瑾老调重弹,再次问,“秦怀恩,你可愿为朕开疆破土?!”时,秦怀恩很干脆地跪下,诚心诚意地回答,“在下愿意!” 于是双方尽欢,公叔瑾顺势封了秦怀恩从六品的千总,值得一提的是潘凌峰被封为了秦怀恩的副将,但品级是一样的。 秦怀恩感叹命运的强大,对抢了潘凌峰的状元之位的愧疚消失不见了。 但潘凌峰认为,他是因祸得福了——秦怀恩闯得祸实在太多了,他就变成了被公叔瑾比较信任的那个人,被安插在了秦怀恩的身边,而且,他不知道从何时起开始坚信,只要跟随秦怀恩,他就一定能无往不利升职很快。 后来,秦怀恩自然没让潘凌峰失望,潘凌峰乃至整个潘家,都达到了他们想不都不敢想的高度,甚至超过了他们的祖先。 不仅如此,公叔瑾发现,秦怀恩对他还是有“回馈”的。 这边公叔瑾封官的圣旨一下,那边秦怀恩托付漕帮运送的,早已装上船的百万斤土豆就拔锚起航了。这个船队将逆流一路向西,然后再走陆路向北,到达他们最终的目的,也就是秦怀恩将要去供职的地方。 土豆虽然多但并不起眼儿,因为秦怀恩的保密工作一直做得很好,直到这时京城的人依旧不知道土豆有什么用。 让公叔瑾感到震撼的是,秦怀恩早就在京城最有名的药铺“程济堂”订购了价值十五万两白银的药品,这些药品随着土豆一起上路了。 这些药品以军中最需要的各个等级的金疮药为主,此外还有一些治疗风寒、下痢、止痛、止血、祛毒等常见病的,俱是方便携带且能长期保存的药粉、药膏、药丸。 秦怀恩是从一接到清露的银子就给药童打了招呼的,不然的话,就算是程济堂这样的大药铺,这么大量的药品也是一下子备不齐的。 605.第605章 秦怀恩的生意经 公叔瑾私下里感叹,“这么大的手笔,实在是难得啊!”连被秦怀恩赚去了九万两押注银子的事儿,都一并谅解了,最起码,这比请旨从户部拨银子要快不是吗?! 就不想想,这些东西不是朝廷的,而是秦怀恩私人的,人家秦怀恩根本就没无偿捐献给朝廷的想法儿,而是带去做生意的! 程济堂的药童相当自豪,“秦爷的银子,可不是那么好赚的啊,等回头我一定得跟我家先生说,我可是赚到了秦爷的银子了呢!” 程济堂这个药铺的名字,一听就知道,是程家开的。 “济”这个字还是程家家谱的头一个字,程一针的父辈们都是用这个字起名字的,并不是说他的父辈是程家头一代,而是恰恰是第十一代,就是又轮回来了,由此可见程家行医的时间有多长,也难怪医术这么高。 秦怀恩也是头一次知道这个事儿的,并对程一针的根基刚有了正确认识。 不过,秦怀恩并没因此对程一针产生多少敬意,反倒是更加不服输起来,本来他就对程一针现在能守在清露身边儿而心里酸溜溜的,当然了,更多的是感激。 秦怀恩冷哼道,“我这可是拿去赚银子的,你等着瞧吧!”公叔瑾没问,他自然是不会说的,但程家药童不同,他没什么好隐瞒的,“到时候,别让你家先生眼红就是了!”不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这其中的利润太大了,他往后不能采药、打猎赚银子了,总得想些旁的办法养家,要知道,他们家那个露露,可是花银子的好手儿,他又舍不得清露受委屈。 而这个“受委屈”的标准,秦怀恩是按照让清露享受王妃的生活来制定的。 “这样……”秦怀恩对程一针还是很大度的,也不想欠程一针太多人情,准确地说,是不想让清露欠程一针人情,一点儿都不行,“等我这批药全都卖完了,让你家先生到我那里去开个药铺子得了。”有银子大家一起赚嘛! 药童连连点头,“多谢秦爷关照,等回头我一定跟我家先生说。”深刻了解秦怀恩赚钱能力的他,一点都不觉得秦怀恩这种略带施恩的态度有什么不妥,更不会认为这是在开玩笑,殷勤地问,“秦爷还需要《药鉴》吗?” 《药鉴》是一本配有图画的书,上面记载了上千种草药的形状、药性、生长环境和地域等,一般是给刚入门的学徒学习认识药材用的。 当年程一针曾用这个东西教过秦怀恩,但是现在秦怀恩要去西北了,和以往生活的东北气候有很大不同,药材自然就不一样了,药童这是怕秦怀恩忘记了,错过一些西北特产的药材。 秦怀恩摇头,“不用,我都记着呢!”并不是他记忆力有多好,而是他有前世的经验,在当初背的时候,就把西北的那些药材特别留意过。 见这两个人认认真真地探讨生意经,一旁的潘凌峰已倒吸了一口冷气,可秦怀恩的话还没说完,“我可不会像皇上那么小气,押个注还要抽水,还是全额抽水,到时候我少收你们点子税就是了……” 秦怀恩算计着押注之后,他的三万两银子就能变成了十五万两,这才在采购药品时,买得有点儿多,没想到,缴了两成抽水后,银子硬生生变成了十二万两,他一直对这个事儿耿耿于怀,若不是一再确定,所有的赌坊都是这样的,绝不是针对他一个人,他都动了把银子抢回来的心思! 潘凌峰“嗖——”地一下跳出好远,秦怀恩这个人……他现在已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的感觉了,怎么说呢,就是秦怀恩对皇上缺乏最起码的敬畏和尊重,不过,想想秦怀恩和皇家的各种恩怨情仇和最终目标,他又似乎是能够理解。 同土豆和药品一起出发的还有秦怀恩手下所有的小弟,整个秦家庄都变得空空荡荡的,再加上皇上又给秦怀恩赐了一个状元府,秦怀恩索性将秦家庄直接交给耿老头打理。 耿家人乐坏了,因为秦怀恩给他们的条件十分优渥——只要每年提供百万斤的土豆,其余的收成都是他们的,要知道,这些土地可都是没有税的啊! 京城这个地方作物是能种的两季,而土豆只需要一季,耿家现在种土豆已经很熟练了,比如说今年,有些地块的亩产将近三千斤,最次的也达到了二千斤以上,而且五百亩的地并没有全种上啊,细细算来,其中的利润比佃上等田都丰厚,还有那刚刚盖好的大房子…… 潘凌峰感叹道,“难怪你当初房子里面什么都不添置。”他算是看明白了,秦怀恩一点都不穷,但是相当会花钱,而且人家那银子是带钩的,花出去多少,回来的时候就是几倍,当他知道了土豆的用途后,这个观念更是根深蒂固,到了现在,他都想把自己的私房银子给秦怀恩打理了。 秦怀恩很谦虚,“这不算什么。”他不过是在清露那里学到了三招两式罢了。 安排好秦家庄后,秦怀恩就带着潘凌峰住到了状元府中,还告诉潘凌峰,“让你的亲兵都走吧,咱们回头赶路急,他们的马不行,带着太麻烦!” 有些大家出身并有一定官职的子弟,去参军时,是带着亲兵的,对此,军中是乐见其成的,因为这些人往往身体强壮甚至有些武功,却算作个人的家奴,并不需要朝廷提供军饷和粮草,若是出了问题,也不发抚恤银子——他们根本算不上正规的兵。 秦怀恩从秦家庄带来的人中,有将近半数儿并没在恩科中取得功名,但他们一样会跟着秦怀恩去战场,占的就是亲兵的名额,不过,秦怀恩并不会吃这个亏就是了,这不是秦怀恩贪图那点子粮饷,而是只有成为正式的兵,才会有军功,有提升的机会,他说让跟随他的人都混上出身,可不是白说的。 606.第606章 开疆破土的新方式 加更感谢书友【青青子衿】的打赏 ——————————————— “这……”潘凌峰很是犹豫,秦怀恩把亲兵全部遣走这种做法,他本就不赞同,但他说了不算,现在轮到他了,他决定争取一下,“你知道我不会洗衣、煮饭。”脸一下子就红了,他算是发现了,或许是因为出身的缘故,秦怀恩带来的这些男人,个个都会洗衣做饭,有些人厨艺还很不错,结果反而倒显得他另类起来。 秦怀恩怒其不争道,“你们这些大家公子啊,真是麻烦,”他有点明白潘凌峰前一世是怎么死的了,武功再高,也并不等于生存能力强,“这是保命的本事,你知道吗?”下了死命令,“从今天开始,你必须学会洗衣、生火、做饭、自己包扎伤口和识别简单的药材!”在野外时,不能及时补充身体力量和尽快疗伤,战斗力必然会下降的。 潘凌峰喏喏连声,又不解地问,“我们为何要赶得那么急啊?难道你知道狄人有什么异动?想去争军功吗?”秋季正是异族来犯的高发季节,因为本族人种的农作物成熟了,异族人艰苦的冬天又即将到了,异族人就要来劫掠了。 秦怀恩很是不屑地看了潘凌峰一眼说,“军功那个东西,根本就不用去争,到时候自然会有人给咱们送上来的……”自打大楚立朝以来,本朝在对西北异族战争中其实重来都没胜过,城池一座座地丢失。 所谓的“胜”不过是坚守的时间长一些,个别对战中,击退、杀死过一些狄人罢了,其中还有很多次“胜”是前沿的将领为了粉饰而人为制造出来的,对此,包括当皇子时的公叔瑾在内的一些人,是心知肚明的。 若不然,公叔瑾不会这么急于开恩科,也不会直接将自己的帝号定为“武帝”,这表达了他的决心。 可光有决心是没有用的,秦怀恩记得,在前世,这种连败的局面直到他过世时依旧没有改变,就连身为康乐王的公叔睿最后也战死疆场了。 “军功……送上来……”潘凌峰喃喃地嘀咕着,很显然理解不了秦怀恩话中的意思。 秦怀恩有些不耐烦,有些话他解释不清楚,有些话他则不能说,要知道,潘凌峰和他手下的小弟不同,那是相当具有战略眼光的一个人,万一他露出什么就不好了,便挥了挥手道,“行了,说了你也不明白,你不用管了,跟着我就行了,”为了怕潘凌峰一时心急做出什么弄巧成拙的事儿来,又叮嘱道,“你就这么想,咱们不是求军功去了,而是去做生意赚银子的!”所谓欲速则不达,潘凌峰的这种心态很显然是不对头的。 却没想到,秦怀恩这一句话就捅了马蜂窝,潘凌峰急得额头上都见汗了,“大郎,旁的事我都可以依着你,但这个不行!”上半晌时去药铺子里结账,听秦怀恩侃生意经时,他就觉得大大的不妥了,但他给秦怀恩个面子,当时便没说什么,现在他可再不想忍了。 当下潘凌峰又进入到了秦怀恩最讨厌的唠叨模式,“食君之禄为君分忧,现在你我可不是江湖草莽了,怎么能用国之大事去图谋一己之私?!今上是如何对你的?”说实话,他早就感动了,“你这样做,上对不起明君,下对不起黎民百姓……”不得不说,因出身的缘故,他这个人的思想境界还是挺高的,忠君爱国啥的,绝对是楷模! 秦怀恩真是受不了了,当下大喝一声,“住嘴!”想了想,又换了说辞,“我这是为皇上开疆破土,你当我在皇上面前的许诺,那是白说的?!”尽管动机不纯,但是想换回清露就得给皇上好好干活儿的觉悟,秦怀恩还是有的。 “啊?!”潘凌峰傻了,他长这么大还重来没听说过,用土豆和药品去开疆破土的,可秦怀恩这个人吧,最大的优点就是不说谎,绝对的言出必行,就连他都觉得,当时皇上那么问,只是一种激励,而秦怀恩的回答是在表忠心,可没想到秦怀恩竟然是真想这么做。 立时,潘凌峰对秦怀恩的不满,变成了钦佩和好奇,围着秦怀恩问个不停。 秦怀恩被问烦了,当下直言道,“你太笨,我说了你也不懂,等到时候你就看着吧!”转身出了府门。 潘凌峰被秦怀恩噎得呆立当场,想他出身世家大族,自幼文武双修,无论是兵法谋略还是武功,俱是出众的,若不然,家族也不会把参加恩科、谋取官职让家族崛起的重任,交到他的身上,尤其重要的是,他还比秦怀恩年长十岁啊,可是现在呢,他竟然动不动就被秦怀恩教训,这下子可好,秦怀恩还嫌弃起他来了! 可潘凌峰又能说什么呢?自打遇到秦怀恩后,他就是各种看不懂,等到看懂后,又不得不承认,秦怀恩做事虽然吓人,最后取得的效果却都是出人意料的好,使他一次次地心服口服。 潘凌峰现在对秦怀恩已从最开始的无奈之下跟从,变成了全心全意地敬服。 潘凌峰垂头丧气地去灶房学习生火做饭了。 秦怀恩则在不知不觉中,又走到了京城最大的教司坊,天色刚刚黄昏,这里便人来人往了,以秦怀恩现在的身份,是有资格进去享受“服务”的,但他还是静静地呆立在后门外,向其中遥望,因为只有这样,他才沉浸于清露就在身边的幻境中。 等待兵器打造好的这半个来月,对秦怀恩来说是十分难熬的,他一边心疼着军营中被浪费的时间,一边处于思念的煎熬当中,每天除了习武、练字、读兵法书,就是去教司坊乱转。 潘凌峰很是不解,“你为何如此焦躁?这晚去个个把月的又有什么关系?难道还能耽误了应召的日子?!”他们这些武官,被分配了职务后,都是要按时去报到的,但其中的时间是很宽裕的。 607.第607章 凌云壮志和杀气腾腾 秦怀恩叹道,“节气不等人呐!” 潘凌峰再问,“你难不成是想去西北种地?!”这真不是他磨叽,实在是他太好奇了,而这几天不管他怎么问,秦怀恩都不说。 秦怀恩看了潘凌峰一眼,“就你这种不会过日子的人,也难得你媳妇儿不嫌弃你!”真是啥活儿都不会干,啥啥都想不到。 潘凌峰只得再次默默咽下一口血,随后,又让他极度心理不平衡的事儿发生了。 随时随地注意着秦怀恩动向的人,不只是潘凌峰一个,还有公叔瑾。 尽管因秦怀恩武功高绝,不能派人近身观察和跟踪,但是像屡屡出现于教司坊门外这样的大动作,还是瞒不过公叔瑾的耳目的。 公叔瑾听说后哈哈大笑,“英雄难过美人关,古人诚不欺我,朕不怕旁的,就怕秦怀恩这个人无所图。”只要有所图,就可操控。 本来公叔瑾觉得秦怀恩喜权势,所以才宁愿放弃颇高的江湖地位来考恩科,可在当廷奏对中,公叔瑾完全感觉不到这一点,后来他又认为秦怀恩贪财,但秦怀恩大手笔地购买药品,又让他失去了判断。 那么就看看这最后一招,是否管用吧! 公叔瑾精挑细选了十名,年龄在十二岁至十五岁之间,色艺出众的歌舞姬,派人送去了武状元府。 秦怀恩见到后大喜过望,一连声地问宣旨的太监,“圣上真的把她们赏赐给我了?她们从今而后就是我的了?我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视线不断地在这些女子身上徘徊,发现她们个个容貌出众,在得知她们还人人都有绝技后,脸上的笑容就止也止不住,急切地再问,“我可以把她们带到军营中去吗?” 高品级的武官,是可以带侍妾的,但那往往为人所不耻,而且秦怀恩现在的品级还不够。 此外,军中还单独设立了为中下级军官服务的军妓营,士兵也是可以去的,但一般来说,士兵们去不起。 不过,那是因为秦怀恩还没去,等到秦怀恩去了,他帐下别说士兵了,就连民夫都去得起西北最好的教司坊。 “既是陛下所赐,自然是可以的!”太监尖声回答,脸上已带上了鄙夷之色,回去后,在公叔瑾面前添油加醋地把秦怀恩说得十分不堪,却不知道,这反倒是无形中帮了秦怀恩和清露一个大忙,或许吧,这个忙其实是帮了公叔宁的。 看着乐得手舞足蹈的秦怀恩,潘凌峰也很是失望,他重来不知道,秦怀恩是这样一个贪图美色的人,忍不住道,“你还真想把她们带到两军阵前去?这样不太好吧?”好歹才没问,“你不是心有所属吗?” 秦怀恩豪气万丈地回答,“当然了,我不仅要把她们带去,我还要在我的地盘上,开一家教司坊!” 潘凌峰原地一个踉跄,好吧,他劝自己,秦怀恩总算不和王妃较劲儿了,这就是个再好不过的消息! 可真的是这样吗? 正憧憬着自己的凌云壮志的秦怀恩,猛然间一个哆嗦,随后便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他仿佛又听到了清露的那句话,“你要是敢纳妾,我就阉了你!”立马恢复了冷静,从此刻开始,再没多看这些女子一眼,于是,这十个可怜的歌舞姬,只用了不到一息长的功夫儿,就莫名其妙地“失宠”了。 但秦怀恩对她们还是相当好的,秦怀恩先是安排好了她们的吃住,并为她们购置了很不错的行李和一些衣裳,殷切地询问,她们乐器之类的东西是否齐备,得知来之前宫中都给配全了之后,又是好一顿地欣喜,觉得自己赚到了,就算再投资一些也是值得的。 秦怀恩给她们每人发了一百两银子的零花钱,告诉她们胭脂水粉一定要带足,还有衣料什么的,西北干旱风沙大且天气寒冷,必须要注意保护皮肤和保暖,甚至还出重金专门为她们买了三辆“曲氏安车”,生怕她们路上受委屈。 就连潘凌峰的下人和亲兵,也被秦怀恩硬性地给“征召”了过来,务必在这一路之上,保护好这些女子的安全,还要照顾好她们的身体。 如此的细心体贴,使得这些女子,即便是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天,也无法对秦怀恩忘情,以至于芳心碎了一地,成为一生的伤。 要说心灵感应这种东西,还真是存在的。 就秦怀恩得到美人儿,并感觉到大事不妙的同时,远隔几千里之外的清露正坐在内院正堂中,当着几个关系各异的男人的面儿,说着深深刻在秦怀恩灵魂深处的那句话,“忠与不忠,我是不在乎的,我只知道,他秦怀恩别说纳妾,就是敢和旁的女子有首尾,我都一定会阉了他!”整个人那叫一个杀气腾腾啊,就连公叔宁脸上显而易见的黯然神伤,都无法阻止她一丝一毫。 距离秦怀恩被钦点状元,已经过去六天了,昨天,寿公公就收到了皇上的密令,可他想了一夜,也不知道该如何办好这件差事——他对秦怀恩的所有了解都已经报上去了,再说,这对皇上忠心不忠心的,他又如何能看得出来呢?要知道,他和秦怀恩不过是用了几息长的功夫儿,打了个照面而已。 好在,这差事不是交给他一个人的,所以寿公公什么都没说,就把皇上的密令交给了公叔宁。 当时,公叔宁的脸色相当难看。 公叔宁有多么宠爱清露,就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身为公叔宁不顾性命出逃的当事人,公叔瑾更是相当清楚的,那么公叔瑾现在来问这个,又是什么意思?! 做为皇家出身的人,公叔宁明白,当无法确定一个人是否忠心时,最好的办法,就是掌握住这个人的一个把柄,或者极为关心和在意的人、东西! 毕竟,自古以来就有各国之间相互扣押质子的传统,就算时至今日,在外征战、手握重兵的武将,重要家眷也是绝对不可离京的,这是无需明说的规矩! 608.第608章 皇上密令的背后 可秦怀恩有什么?是秦怀恩曾毫不犹豫地抛弃、并起了全部斩杀之心的,秦家那一窝子人吗? 很显然,不是的! 只有曾让秦怀恩表现出喜爱和关心的清露! 可就算是清露,秦怀恩也在公叔宁到来的第一时间就“抛弃”了啊! 公叔宁相信,无论是公叔瑾,还是寿公公,到现在都不能完全确定清露在秦怀恩的心中,到底有多重要,用清露来威胁秦怀恩能起到多大的作用,不然的话,公叔瑾的这道密令很可能变成“送清露入京”! 但就是为了这一点点的可能,或者说清露在秦怀恩身上能起到的那一丝丝作用,公叔瑾还是下了这样的密令。 公叔瑾无非就是让公叔宁,帮助他分析出清露在秦怀恩心中的地位,再主动提出将清露送过去——这又将公叔宁置于何地啊? 将自己心爱的女子送人啊,这不仅是一种情感上的伤害,还是一种尊严上的伤害! 看着公叔宁那沉郁且悲哀的脸色,寿公公想劝又不知从何劝起,他深切地感觉到,皇上对王爷做得实在太过了! 寿公公想起,当从清露表现中猜出来秦怀恩有可能去参加恩科时,公叔宁就曾私下里问过他,“寿伯,若是秦怀恩有损,你猜露露会如何?” 清露对秦怀恩的感情,公叔宁和寿公公都感觉到了,况且,秦怀恩还对她们姐妹和睿儿有救命之恩,不说旁的,单就这份恩情,一旦秦怀恩出事,清露这辈子都不会好过。 寿公公心里是明白的,公叔宁这实际上是在问,要不要在公叔瑾面前求个恩典,不要让秦怀恩上战场,毕竟,恩科选出来的人才那么多,不差秦怀恩这一个。 寿公公当时想了想说,“主子,秦怀恩武功高强,即便是到了两军阵前,也能全身而退。”他这是在委婉地劝告公叔宁,不要去求皇上。 这样的劝告,可不是为了皇上,而是怕公叔宁失败后感到失望,或者兄弟间起了龃龉,再因此和皇上对上,那就是因小失大了。 不知从何时开始,在寿公公心里,公叔宁的位置已超过了公叔瑾,但这时寿公公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公叔宁冷笑道,“全身而退?临阵脱逃也是杀头的大罪!”他就是心知公叔瑾的冷情,才想到在秦怀恩没出事之前,求这个恩典,不至于到时什么都晚了。 清露欠下的恩情,就是他公叔宁欠的啊,而他实在不想再欠秦怀恩什么了。 寿公公无语。 倒是清露知道了公叔宁为她和秦怀恩的着想后,十分感动地说,“阿宁,我相信他,你不必费心了!”金手指要是出事儿,那么这世间的人就都得死光了! 也是从这时开始,收到公叔宁好意的清露,再为秦怀恩做什么都不背着公叔宁了,其实以往她也没怎么背着,只不过是不敢过于“嚣张”罢了。 这件事,公叔宁就在寿公公和清露两人的劝告下作罢了,却没想到,公叔瑾不肯作罢,结果来了这样的密令。 公叔宁看过密令后,告诉寿公公,“皇兄的差事还是要尽心尽力办的,既然你我都说不准,那么就问其他人好了!”把清露和程家伯侄一起叫了来。 是以,才有了现下的这一幕。 清露用这样可谓真诚,却完全歪楼的回答开了个好头儿,程一针听说了之后,马上接口道,“我这个人做生意,可一向是凭良心、童叟无欺的!秦大郎他再六亲不认,也不可能找我的麻烦!”这楼就歪到没边儿了。 公叔宁忍不住看了程一针一眼,他发现,一直被他忽略的程一针,今天才算是真正地看懂了。 想当初,公叔宁以为程一针不顾自身安危地冲上来,是为了清露,但现在看来,他实在是低估了秦怀恩在程一针心里的地位。这样赤诚相交,关键时刻摒弃前嫌冒着风险出力的朋友,他自问,他是没有的! 其他人都没听懂程一针话中的深意。 程济远还在连连点头,“是啊,我们程家做生意,那是最讲良心的!”说实话,通过这段时间的了解,他对秦怀恩也是深感敬畏的,所以巴不得把自己从这些乱事儿中给摘出来。 寿公公深感无力,不知道话该怎么问下去。 清露还在讷讷,“妈|蛋的,状元是要游街的啊,若是早想到了有这一天,我就该划花他那张招灾惹祸的脸!”想起秦怀恩骑着高头大马,在繁华的京城中走过,惊艳了不知多少名门闺秀的样子,她的心就揪揪成了一团儿,什么都顾不上了。 没办法,秦怀恩的个人条件太好了,高帅富不说还那么有才华,又做了官儿,现在完全是清露配不上他了,这怎么能让清露不担忧呢?可除了放放狠话外,清露已想不出其他的办法了。 程一针还在窃喜,却感受到了公叔宁那温润却冷静到无情的目光,不由心中一凛——这皇家子弟就没一个简单的,不过是一句话,就已从中察觉到了自己想要真正表达的意思了。 是的,程一针的话,实际上是在鸣不平和一种变相的威胁:秦怀恩是个六亲不认的人,也没什么可以用来被威胁的事或人,偏生武功又那么高,所以,即便是皇家想利用秦怀恩,也该最后留一线,不要太过,要对得起做人最起码的良心,想想秦怀恩对皇家曾经的付出,不然秦怀恩被逼急了,恐怕是要出事儿的! 程一针这是对秦怀恩和清露两个人的保护。 即便是感到了公叔宁不善的目光,程一针还是挺直了腰杆坐在那里,不动不摇,他既然做了,就不会后悔! “好了,”公叔宁见寿公公问不出什么来了,便说,“将这些话都写在折子里,报给皇兄吧!”只字不提他带清露回京的事儿,更不会把清露送去。 程一针的身体明显一僵,既然公叔宁能听懂他话中的意思,那么皇上更是能明白,但他还是不肯多说一个字,为他方才的话遮掩,只是稳稳地站起身来,和伯父一道告退。 609.第609章 一条感触不同的路 公叔宁不由对程一针心生敬佩,而他更羡慕和敬佩的人其实是秦怀恩,他不明白,秦怀恩到底做过什么,值得程一针如此付出。 众人都散去后,清露才如梦初醒,“阿宁,你该吃药了!”一如既往地亲自试了药的温度,然后服侍公叔宁歇晌,结果,公叔宁还没睡着,她自己倒先睡得昏天黑地——实在是她最近太累了,好在,该做的事儿,她都全都干完了。 又用了五天的功夫儿,寿公公写的这份不伦不类的折子,到达了公叔瑾的手中,而此时的秦怀恩正忙着精心安排那些歌舞姬呢! 既然秦怀恩的“问题”已经解决了,公叔瑾就很大度地原谅了公叔宁这小小的“任性”,他对公叔宁不是没有疼爱和愧疚的,所以在没触动他底限(或者该叫做利益?)的情况下,他还是很真心地宠着公叔宁的。 不过,公叔瑾却对程一针的“提醒”有了印象。 是的,因为看问题的角度不同,又对程一针本人以及程一针和秦怀恩之间的感情不了解,公叔瑾把程一针的话,当做了善意的提醒。 要知道,程济远很早之前就被公叔瑾收到了麾下,包括整个程家,若不然公叔瑾也不会在尚未得势时,将公叔宁随身御医这么重要的差事,交给程济远,就连当初救回公叔宁的那杯临时改了配比的毒酒,也是程济远换的,可以说,程家是有从龙之功的人。 密折到达京城后又过了几天,秦怀恩的兵器全部造好了,别说秦怀恩对这三件兵器极为满意,就算是工匠本身,也认为这是他平生的最得意的作品。 事实证明,秦怀恩的这四件兵器,不仅成了秦家的传家宝,还成为全朝的一个传奇,历经千多年后依旧被人传颂,远远比大楚王朝的寿命长上太多了。 可是现在,这样堪称宝物的兵器,却并没受到应有的尊重。 刚一过了江,秦怀恩就带着潘凌峰和其他人分开走了,那些下人、亲兵护送娇娇怯怯的歌舞姬们,自然是要慢行的。 对这样的安排,潘凌峰早就接受了,可一见秦怀恩将长短戟、宝弓、铠甲和软甲都放到了马车上,让下人们带着,潘凌峰就受不了,“这是都御赐的之物,你怎可如此不珍重?”万一出了问题,可怎么办呢?再说,如果没用的话,为啥秦怀恩非得问皇上要呢?! 秦怀恩不仅不解释,还一把夺过了潘凌峰长枪,也放到了马车上,并很不满意地看了潘凌峰用上万两银子购置的宝马一眼,“你那马本来就不如我的,再带着这枪,太耽搁行程了,你说你,就不能多说一句话,让皇上也赐你一匹好一点儿的马吗?” “那句话是那么好说的吗?”潘凌峰郁郁地顶了秦怀恩一句,说实话,他现在也有点儿后悔了,常常不由自主地想,如果他也像秦怀恩那样,那么他能得到什么呢? 秦怀恩拉住了潘凌峰的马缰绳,“你急什么?最重要的东西都还没带上呢!”将一个并不沉重的大包裹放到了潘凌峰的马背上,又从马车上的箭囊中取出三支箭,卸下了上面尾羽,再将那几片羽毛很仔细地放回了箭囊中。 潘凌峰真不明白,这样光秃秃又没有弓的箭,要怎么用。 两人先去漕帮,打听了一下土豆所在的位置,听说水运行程尚未过半,秦怀恩心中有点儿烦躁。可这也没办法,尽管从此往西北一路,水运可走三分之二路程,但都是逆流,难免速度慢。 等到弃舟登岸后,估计就得更慢了,真不知道这些土豆何时才运到,又会有多少损伤。好在,天气一天天地凉下来了,而且越往西北气候越凉爽,土豆又耐贮存,应该损失不大。 不过,心中的不安,还是秦怀恩尽量加快了行程,这下子,可苦了潘凌峰。 若说这世间有哪一条路是秦怀恩最熟悉的,那么就非京城到西北驻军的这条路莫属了。 秦怀恩都不记得前世的自己到底走过多少次:从京城去西北参军;被欺负得受不了后,偷偷地跑回来向清露求助;得知了身世的秘密,跑回来从秦家拿回属于自己的武功秘笈;得到秘笈后再跑回去建功立业,却听闻了清露的死讯,带着难以置信拼命地回京;伴着睿儿一同出征,直至战死沙场,再也没有回来的机会。 每次走在这条路上,秦怀恩的情绪都是大悲大喜,或是满怀希望,或是悲伤到难以自制,或是喜悦到癫狂…… 他脚步匆匆,马蹄声声,不知不觉间就将路上的一草一木暗暗地记在了心里,想忘都忘不了,无数次在梦中流连,期望重归或是永不抵达,因为他实在是没用勇气,去面对自己的那些错误和悲惨命运。 而现在,秦怀恩终于有了机会,为了改变今生他和清露的命运,重新踏上这条路,对此,秦怀恩满怀信心,以至于欣喜异常! 第一次走上这条路的潘凌峰,却觉得他悲惨透了,在问过若干次“为何又错过了宿头”后,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秦怀恩是故意的。 相比之下,类似于“为何不是我去打猎,你来生火”这样的问题,他因秦怀恩鄙视的目光,只问过一次就没有再问了。 短短十五天的路程,潘凌峰记忆深刻,而这种深刻大多是由秦怀恩刻意制造出来的: 秦怀恩明明煮好了食物,却不肯给潘凌峰吃,天知道在那样诱人的香气下,吃着自己弄得半生不熟、味道古怪的食品,潘凌峰心里是个什么滋味,有几次还把自己吃成了腹泻; 秦怀恩明明带了最适用的驱毒虫的药,却不给潘凌峰用,眼见着潘凌峰被咬得胖头肿脸,赶不了路了,才好心地提醒潘凌峰自己去采药,有一次潘凌峰采错了,差点儿丢了性命; 秦怀恩严格督促潘凌峰,就算是在荒郊野外也要每天换里衣和布袜,以至于潘凌峰有那么几天因忘记在睡前洗衣裳,第二天不得不真空出行,或者穿着湿里衣赶路,真真是苦不堪言…… 610.第610章 想不到的相遇 但就算是这样,潘凌峰也对秦怀恩说不出一个字的抱怨来,只因为无论要求他做什么,秦怀恩自己都先一步做到了,还是加倍做到的:这一路上,秦怀恩根本就没动用过一点儿身上的备用药品,就连让潘凌峰带的那一大包干粮,本来食量是潘凌峰几倍的秦怀恩,也只吃了连六分之一都不到,还都是经过潘凌峰的摧残后,潘凌峰自己都吃不下去了,秦怀恩才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吃掉的。 潘凌峰到最后不得不承认,其实如果是秦怀恩独自上路,根本就不需要带这些东西。 秦怀恩不仅每天都会洗里衣和袜套,还天天沐浴、剃须,整个人整洁得如同生活在城镇中一样。 秦怀恩还承担了照顾马匹的重任,别小看这点差事,他们的马可不是寻常意义上的,那几百两银子一匹的好马,而是放眼全朝都顶尖的宝马,并不好侍候,可经过这样长期野外奔波后,这两匹马,不仅生龙活虎还都没掉膘! 看着秦怀恩熟练地处理好有价值的毛皮,留着卖银子,只需几息长的功夫儿就将合适兽骨磨成简单的针,再从衣裳裂口处拆下线来,将潘凌峰不小心剐破的袍子缝补好,潘凌峰觉得秦怀恩简直就是神啊! 此外,在这短短的旅途中,潘凌峰的收获也是巨大的:他认识了十几种草药、二十多种能当做蔬菜食用的野菜,两种味道与米、面极为相近的植物块根,以及好多种可食用、有各种味道的野果子,完全可以做到餐餐荤素搭配、主食不缺…… 他学会了用草木灰洗衣裳、找一种特殊的小木枝清洁牙齿,不仅比青盐刷得干净,口中还会带有淡淡的草木清香。 他终于知道秦怀恩那顶可笑的铁帽子是干什么用的了,在野外,它集锅、碗、瓢、盆于一体,不仅方便,还让他们顿顿都能吃上热气腾腾的饭菜——如果秦怀恩允许他吃的话。 他知道了全朝唯一的铸铁杆的箭,可以当成烤肉的枝条和筷子反复使用,方便且易于清理,还是上佳的暗器…… 他学会了在各种环境迅速生火、做饭,也知道在地面刨出来一个大小适度的坑,做完饭后,用薄土压住柴禾灰烬,就可以在上面睡觉,又舒服又暖和,再添加些特殊的草叶的话,还能驱一些毒虫,简直再方便不过了…… 十几天后,他们到达目的地塞坎城时,潘凌峰已从刚一上路时的被折磨,变成了享受,很希望他们的旅途能再延长一些,他有信心,能学会更多的东西,使生活变得越发舒适。 不过,即便是这样,这段路途也让潘凌峰受益终身,在往后的军旅生涯中,多次救了他的性命,对此,潘凌峰一直对秦怀恩感恩戴德,友情几代人不变。 在外族人的语言中,“塞坎”的意思是“美好”,它曾经是西北这个小国的都城,经过几百年的建设,又加上西北常年征战,它一直是各种物资、人员的集散之处,真的是繁华异常,还带有旁的地方不具备的异域风情。 塞坎地处要冲,往西是条名为昆拉的大河,是附近水量最为充沛的河流,当然了,和扬子江比起来,就实在有些不像样子了,就连松江都比不了,在当地却是很珍贵的生命之水。 东面则有一座山,远比不上东北的大小金山山脉,倒是比京城附近的那些小土丘要强上许多了。 可是再往北或是往西,就很难见到这样像样的大城了。 秦怀恩觉得他已经来得够快了,就连打造兵器的那十几天他都在路上抢回来了,却没想到,有些人早就在此等着他了。 秦怀恩带着潘凌峰正要打马入城,迎面便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这两个小伙计,远远看到秦怀恩,连招呼都不来不及打,转身就跑,很快,从城门不远处的茶摊上,站起来三个秦怀恩万万没想到的人。 秦怀恩跳下马来时,曲少东家已快步迎了上来,当下见礼道,“哎呀,见过秦爷,哦,不,该叫秦状元,也不是,是秦千总……”赵东家和郭东家在一旁拱手相和。 发现曲少东家每改变一次称呼,脸上的表情就变得越发难看,秦怀恩便不打断他,笑吟吟地听着——他一直看曲少东家不顺眼来着! 两下相遇,都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但潘凌峰还是提醒秦怀恩,应先去点卯,也就是报道。 发现官员和兵士们报道的衙门口外,三位东家都安排了人,秦怀恩还是很感动的,“有劳诸位久等了!” 郭东家摇头道,“哪里哪里,这才是第三天,秦爷,你知道,家里秋收晚啊!”示意下人递上了他们这次带来的货品清单。 此时,他们已坐到了曲少东家在塞坎置办的宅子中,一边等着下人备好晚饭,一边聊着。 单子上的内容,让秦怀恩惊呆了,“这……你们如何想到……”他的语音已破碎到不成句儿。 曲少东家白了秦怀恩一眼,小声道,“我们这还不是看在姑娘的面子上?!”他都是娶妻生子的人了,可有些人还是无法忘怀,以至于总是忍不住冒出不该有的情绪。 一旁的潘凌峰想劝阻已来不及了,可秦怀恩这一回,却没像以往那样,一听到清露的名字就消失,而是恶狠狠地瞪了曲少东家一眼,在如此狠厉的目光下,曲少东家立时如同被烤过的土豆一样,蔫了,连头都不敢抬了。 潘凌峰见到曲少东家的样子,忍不住轻笑,看来因触动秦怀恩逆鳞而吃瘪的人,可不只是他一个啊! 那边,赵东家已出面救场了,“在商言商啊,和姑娘做生意,我们可从来没吃过亏,反倒是次次得以厚利,这回能得姑娘重托,实在是荣幸已极啊!”实实在在,诚诚恳恳。 郭东家连连点头,出声应和。 秦怀恩又绽开大大笑容,他就是喜欢听旁人夸清露。 气氛再度融洽,可有些事,秦怀恩想问又不敢问。 611.第611章 找蘑菇吃的超级玛丽 恰好这时,晚膳已准备好了,于是众人挪到了酒桌上,结果三、两杯酒下肚,这些人就打开了话匣子,不用秦怀恩问,便竹筒倒豆子般,说了个干净。 没人知道,在清露先后接到,朝廷开恩科和秦怀恩进京,这两个消息时的心中感受,她只觉得,千万朵无比绚烂的烟火,在她原本晦暗无比的心海中乍然绽放,那么热烈,那么充满希望,将她的未来勾勒得清晰且美好! 清露实在过够了这种束手无策且憋屈无比的日子:看着公叔宁日|日承受身心痛苦无法分担、空有一身穿越女的本事无处施展、有心爱的人不能相守、本以为能尽快还上公叔宁的感情债反而越欠越多…… 可是现在,秦怀恩用自己的行动告诉清露,他们要走的路,尽管有风险且结果未必能达到百分百圆满,却是一条切实可行的路,而清露相信,她的金手指不会让她失望! 现在清露要做的就是,帮助秦怀恩,让他的成功率更高一些,速度更快一点,吃的苦少些……最重要的是,清露要让秦怀恩知道,他不是一个人在努力,他不孤独,那个他心爱的女子,在与他并肩作战,一起创造幸福的未来! “西北啊,当兵啊,他到底还缺些什么呢?”把双岭村参加武举恩科的人都安排好了之后,清露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绝不仅仅是人和银子,或许这两样最重要,但我一定能想出来他想不到的其他方面!” 可想出来了又怎么样呢?难道她还能表现出来,并大喇喇地出手解决吗?!这其实是个更加棘手的麻烦! 那时的清露觉得自己就像个独自闯关的超级玛丽,生活在一个单独的世界中,经历着其他人都无法理解的艰险,一点都不啻于秦怀恩。 清露徜徉在山林中,一边顺手薅着草叶子,一边恨恨地抱怨,“超级玛丽还有能增加属性的大蘑菇吃呢,为啥我就没有?!” “姨母想吃蘑菇吗?”睿儿不知何时跑了过来,“可那要等下过雨才有吧?不对,到潮湿的地方找找或许也能找到呢!我让小厮们去多找一点儿,说不定爹也能吃呢!”已是六月中,正是东北一年当中最好的季节,更让人开心的是,公叔宁的茹素百日已经结束了,从前日起,他就已正常服药和用斋戒前的药膳了,身体再次进入到了恢复期。 清露看着睿儿的双眼猛然一亮,脸上的笑容怎么止都止不住,她怎么忘了,她也是有“蘑菇”的呀,单看她会不会利用了,如果利用好了,她的属性值,想不上升都难! “好啊!”清露说,“我们睿儿真是有孝心的孩子呢,你都下学了,我们就该回去吃午晌饭了,这样吧,等歇晌起来,你就去采蘑菇,最好能找到松茸,”那可是极少有地方出产的大补之物,而且新鲜的最滋补,“晚上的时候就能煮来吃了,你爹一定会很开心的,到时候,那些你想问的问题,不如直接问问你爹好了!” 村里考上武生的人早就出发去了府城,算算的话,再过几天没考中的人就该回来了,这样密集的考试和相当高的中举率,让整个村子里关于恩科的话题持续火热着。 但乡下人毕竟见识有限,说不出什么太多的内容来,睿儿就不同了,有了寿公公偶尔几句的点拨,见地自然能轻易地甩那些村民们好几条街,就这样,无论是睿儿还是山上旁听的小厮,都成了关于这次恩科当之无愧的“新闻发言人”。 可是近来,寿公公脑子里的“存货”都被睿儿给挖空了,已说不出来什么新鲜玩意儿了,毕竟,关于武举的知识再丰富,也挡不住好奇的孩子没完没了地问上整整两个月,不是吗? 这让睿儿难免失望,现在听清露这么说,便急切地问,“是吗?我爹会知道吗?”为了不打扰公叔宁养病,也不愿意睿儿提到太多次“师傅”刺激公叔宁,他被禁止向公叔宁询问有关恩科的问题。 清露点头道,“当然了,”压低了声音,“你忘了你爹是什么人了吗?”她觉得,有些话,寿公公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方便说,相比之下,公叔宁就没这么多的束缚,再说,在清露心里,如果找一个这世间最了解公叔瑾的人,那么则非公叔宁莫属了,而恩科啊,恰恰是公叔瑾决定举行的! 至于以往的那些顾忌,清露现在已顾不得了,要说起来,就算对公叔宁再好,在清露心里,秦怀恩也还是更重要一些的。 况且,以公叔宁的聪明,早就发现了清露对秦怀恩的种种帮助,并没做出太大反应,那就是默许啊!尤其是前阵子,公叔宁为秦怀恩安全的种种打算,更是让清露再无顾忌起来。 “喔——”睿儿欢呼一声,眨眼间跑得不见踪影,估计是先跑回家换衣裳准备吃午饭去了。 饭桌上,睿儿不断地看向公叔宁,看一眼,便傻乎乎“嘿嘿”傻笑一声,弄得公叔宁很是迷惑,但在清露地示意下,并没开口问睿儿。 歇晌时,清露告诉了公叔宁,睿儿的小算计。 公叔宁用了然的目光看向清露,清露毫不隐瞒地和公叔宁对视,“是啊,我也很想知道啊!”脸却不由自主悄悄地红了。 公叔宁叹息了一声,并没说什么,清露的好,就在于这种对他的坦诚相见,说来说去,清露和秦怀恩并没什么对不起他的地方,反倒是他欠了他们的! 公叔宁淡淡地吩咐寿公公弄一副全朝舆图来,寿公公领命而去,清露的笑容越发舒展,引得公叔宁也不由嘴角上翘。 相比清露的眼泪,公叔宁还是更喜欢看清露这样心满意足、无忧无虑的笑,为了这个,他忍受再多的痛苦,似乎都是值得的! 在睿儿和清露的要求下,傍晚时,旁听的人有好几个,俱是山上的小厮,清露的意思是,有这样好的拓展眼界的机会,不能白白浪费。 而寿公公和公叔宁的讲解,以及清露的“补充”,并没辜负孩子们的期望。 612.第612章 西北什么样 “目前我朝用兵之地,共有两处……”公叔宁玉白的手指,在铺在桌子上的大大舆图中指点着,“一处是西北,一处是东北。” “啊?!”清露一声惊叫,古代的这个地图,实在是太简陋了,她一下子没看明白,但她听得清楚啊,“东北还在用兵?”那秦怀恩是不是有回来的可能啊,不,更可怕的是,那他们住在这里也不安全啊,“不然我们先跑吧!”好吧,她的确胆子比较小来着。 公叔宁和寿公公都轻轻地笑了,公叔宁指着舆图继续说,“这是大金山脉,这是小金山脉,”两道山脉大致呈现一个扭曲的“人”字形,“我们住的地方属于小金山脉……”松源府正是两道山脉之间,自东北往西南方向的一条不规整的长条形。 “那我们家在哪里啊?”睿儿和小厮们都忍不住往前冲,就连清露都伸长了脖子。 公叔宁摇头道,“太小了,”伸出两个修长的手指,在舆图上比量着,“看看,整个松源府才这么大,还赶不上我的手指头长,我们的三座山头都没有一颗胡麻大,根本就看不出来,”想了想后指着那“人”字的相交之处说,“大致就是这个位置,已经是全朝最东北的地方了,”对清露说,“很是安全。” “异族人是翻不过比小金山脉更雄伟的大金山脉的,”公叔宁的手指沿着长长的大金山脉滑动,它就是那“人”字的第一笔,有小金山脉差不多三倍长,“而且也太往北了,异族人生活起来也很困难,所以他们就往南了,”指着的地方已出了东北三府,到达了另外一府,“以往他们入侵都是在这个地方,现在连这里也不来了!” “为啥不来了?”睿儿的语气竟然满含了失望,“来了我们也打他们啊!”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想来就是这个样子。 公叔宁脸上的笑意不见,“因为在西北,我朝一败再败,所以很多异族人都向西迁徙,他们联合起来,从西北打开缺口,以便获得更大的利益,这次皇上征兵,定然会全部派往西北!” 在旁人的眼中,是恩科,在他们这些握有四海的皇族人眼中,不过就是换种法子征兵罢了。 尤其是近年来,连年征战,让征兵已变得越发困难起来,以至于百姓们怨声载道,不得不说,这样的恩科,的确是个好法子。 一叶知秋,看看这些双岭村的人,为了区区功名,就连性命都不顾了,那么全朝又会有多少人趋之若鹜呢?! 从臣子的角度来讲,公叔宁承认,他的皇兄的确是一代明君! 公叔宁把担忧的目光投向了清露,不知道他出于提醒而说出来的“一败再败”,会清露心中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清露根本就不介意,她正沉浸在巨大的喜悦当中,“哇咔咔,西北!公叔宁竟然主动说出来了!”她在心中狂笑。 清露自然是知道秦怀恩会去往西北的,这是因为在以往的相处中,秦怀恩曾在不经意间透露过只言片语,清露想不出来,如果不是去当兵,秦怀恩前世还有什么机会去往西北。 但是,清露不能说啊,这涉及到秦怀恩重生的秘密!正因如此,她才无法光明正大地帮秦怀恩准备所需之物的。 感受到公叔宁的视线,清露连忙收藏好情绪,将话题引导向自己想要的方面,“西北可是个苦地方呢,那里的气候非常寒冷,需要不次于我们这里的冬衣,最可怕的是,他们那里非常干燥,缺水便缺粮,粮食价格永远居高不下,很多穷苦百姓都是吃不饱的。” “尤其是到了冬天,就算是你有银子,也买不到一点的蔬菜,就像我这么爱吃肉的人,到最后见了肉都想吐了,恨不得用全部家当去换几根新鲜的蔬菜。” “就算是春秋也很难熬,中午还热得很,到了夜里就寒风刺骨,极容易得风寒,再加上风沙大,一旦得了咳疾就是迁延不愈……” 睿儿惊道,“那为啥不在屋子里弄个加湿器呢?” 加湿器这种东西,自然也是清露的“发明”了,其实就是造型独特的大大的存水容器,陶瓷的,上面是加水口,下面则是一个细小的开口,底下有盛水的圆缸子,水从里面滴滴答答的淌下来,缸子也是没盖子的,依靠水的自然蒸发,给房间加湿。 东北的冬季气候干冷,屋子里烧了地龙又很热,便更加干燥,很不利于刚来时肺疾未愈的清露养病,于是,清露就发明了这么个东西,里面加的是家里的矿泉水,所以这加湿器还兼具饮水机的功能,可以随取随喝。 冷山泉不能加热后饮用,这样的饮水器,夏天能使屋子里的温度下降,冬天能通过室温加热到适口的程度,简直是太方便了,是清露引以为傲的发明之一。 可惜旁人家没有必须喝冷山泉的“家规”,所以才没得以推广,但无论是自家人,还是后来到的公叔宁等人,都没少享受其中的好处,并交口称赞。 “连喝的水都不宽裕,洗澡的水都得花银子买,还加湿器?你想什么呢?”清露故作轻松地敲了敲睿儿的小脑袋,留意着旁人的反应。 果然,睿儿充满崇拜地说,“姨母,你知道的可真多!” 寿公公却满是怀疑地问,“姑娘如何知道这些?”这是连他都不懂的,他很怀疑是秦怀恩私下里向清露求助过。 清露冷笑,“我去过啊,还住了一年多,四季体验了个遍!”她早就想到了这一点,转头问公叔宁,“扬子江在哪里?”这图她实在是看不明白。 公叔宁帮清露指了出来,清露也像公叔宁那样,手指在舆图上滑动,“当年府中出了事儿,我和姐姐过江后一路向北,”手指顿了顿,“也不知道跑了多远、多久,反正听人说是到了中原地界了。”那也是以往没合并前的一个小国。 613.第613章 比银子更好的东西 “可后面的人还是在追,姐姐怀着睿儿不仅骑不了马,也再受不得马车的颠簸了,于是我们就分开走,当时说的是她往东我往西,自然不可能是直线了,只是大致的方向,我们迷迷糊糊、慌不择路的,既然姐姐到了东北,我去的当然是西北了。”清露瞥了寿公公一眼,“最后我实在是跑不动了,就停在一个地方,过的就是我方才说的那样的日子,不然的话,我那差点儿丧命的肺疾又是如何得的?” 前身的那段日子过得实在是太苦了,不敢住大城镇,只得在小地方待着,生活条件自然极差,还整天不敢出门,有银子也花不出去,天天喝冷水、啃干粮,生了病也不敢看大夫,就是个硬挺…… 清露现在说起这些来,已经很是淡然了,不过,寿公公和公叔宁听了,心里还是相当不是滋味儿的。 这也是清露的目的之一,她就是要让这些人愧疚,让他们无法对自己接下来的做法有一丝的不满。 清露做得很成功,公叔宁和寿公公后来不仅不怪清露,还主动帮忙,使得清露的计划事半功倍,这让程一针对清露佩服得五体投地。 不过,清露的困难也是不小的。 秦怀恩有一点推测得很对,那就是自打他离开后,山上的收入正在不断减少。 毫发无损的雄麝和母鹿并不是那么好抓的,护卫们偶尔弄到一次,不是让这些动物受了伤,不久后死去,就不适合养殖的要求,到手后只能杀掉,再加上以往的存栏在饲养过程中的自然死亡,使得山头上雄麝和母鹿的数量不断减少。 小厮们身手不高,药材的识别能力更是不如秦怀恩,最重要的是,他们对山林远远不如秦怀恩那么熟悉,使得家里的药材收获不仅低,还没什么高档货。 “咱们这个山上,到底哪里有老山参啊?”这个小厮们时常问的这个问题,是包括程一针在内所有人都回答不了的。 清露猜,能在这样过于寒冷的地域生长出来的老山参,很可能是长在那些特殊的地方的,比如较为温暖的湿地和峡谷啥的,可她没说,因为她不知道这些地方又具体在什么位置,说了也没用。 护卫在夏、秋两季的打猎收获还是很不错的,但也只是寻常猎物,老虎和熊之类的,他们不是打不了,而是碰不到,根本就不会像秦怀恩那样追踪。 一到了下雪的冬季他们就彻底完蛋了,去年冬天的收获就很少,寿公公决定今年冬天干脆就不进山了,反正他也不缺银子,真没必要做些冒险和收获完全不成正比的事儿。 这造成猎物中最为昂贵的冬皮,几乎没有进账,仅这一项,打猎的收入就少了大半儿。 寿公公时常摸着清露的貂皮斗篷心生羡慕,“怪不得被称为‘神猎手’呢,这可是真的神啊!”在打猎一道上,再生不起和秦怀恩的比较之心。 寿公公也想给公叔宁置办一件儿新的貂皮大氅,只可惜,他有银子也没地方买去,收上来的貂皮倒是有的,还不少,但这些皮子的质量别说和清露的那一件比了,就连公叔宁在京中的那件旧貂皮大氅都不如! 种种的原因叠加到一处,清露收入的减少绝对不是家用只出不进能弥补的,尤其是她把所有积蓄都捎给秦怀恩后,手头已基本上没有适合动用的银子了。 “没银子,我有东西啊,估计有了那笔银子,秦怀恩现在也不缺银子使了。”清露私下里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又想到,“东西一准儿比银子好,说不定还能大赚一笔呢!”正好把失去的损失夺回来。 想到秦怀恩能用上的东西,清露发现还真是不少诶,于是整个秋天,她忙到不像话。 秋天发生的第一件事儿,是分举人。 到了七月,去府城考举人的落选武生就回来了,他们也送回了考中举人的名单,当然了,喜报也紧跟着到了。 为了用好这十六位举人,清露真是做了不少的准备工作,首先,为了保证林胜德能如期还款,双岭村的土地是不能再动了,反正这些举人到其他村子里“买地”也一样不影响收入,没必要改来改去。 其次,为了让举人们的收入节节攀升,除了还给石岭村一位举人外,剩下十五位举人买地的村子都存在着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有大片的荒地可开。 “他们不是羡慕咱们村儿能开荒吗?反正那开荒的法子也好学,就让他们尽情地学好了!”清露很是显摆地说。 经过两个农闲季节的忙碌,双岭村已开出了不少的荒地,清露想要的本来就不多,现下是足够了,还富余出来不少,现在这些荒地已下了底肥,就等着明年开春播种呢! 为了照顾武生们的利益,清露将多余的荒地每人都卖了两百亩——这正是武生的免税额度,这些地明年官府来丈量时,可以直接落在他们各自的名下,很是方便,银子不凑手的,还可以先欠着,用今后的收成来还。 清露可以想见,别说往后的秋天了,就是今年秋天她收上来的租子、林胜德还的债,以及这些新举人们产生的“报酬”,这些粮食完全够秦怀恩养活上万人了。 被清露支使着,跑来跑去到衙门口办理土地过户手续的寿公公,对此颇有微词,“我的姑娘诶,这些粮食才能省几个银子啊?而且那些新举人的免税粮咱们还得花银子买,何苦操这个心、挨这个累呢?!”他的意思是,直接给秦怀恩银子不就完了嘛! 公叔宁也露出来深以为然的表情,不得不说,他现在既心疼清露,心里又很不是滋味儿——清露对秦怀恩太好了,他有点受不了了! 清露振振有词,指着寿公公和公叔宁说,“你们这些锦衣玉食没挨过饿的人哪里懂得,手中有粮心不慌的道理?虽说当兵的有粮饷,可那粮饷就是那么好拿的吗?”她还不是怕秦怀恩不会和人相处,到时受了委屈吗?这种黑暗和不公哪里都会出现。 614.第614章 东北是个大粮仓 公叔宁和寿公公对视了一眼后,表情都变得不自在起来,显然他们不是不懂,而是没想到,寿公公咬了咬牙,干脆说,“姑娘若是担心这个,那么老奴就斗胆给西北写封信吧……” 清露立刻摇头,“不用了!”她的男人是骨气的,现在两人这么拼命,不就是不想欠公叔宁太多人情吗?! 公叔宁看了清露一眼,“这是要割袍断义的架势?”本来的玩笑话,被他说得相当冷硬,可见是已生气到一定的份上了。 清露连忙哄他,“不是,我不是怕你到时候分我的银子嘛,我这个可是赚大钱的生意,不然你觉得我为啥舍得丢那么多的银子出去?”今年春天卖落香的银子是在四月份收到的,就算有所下降,可也超过了十万两,这笔银子清露没来得及给秦怀恩送去的。 正好过了没多久就传来了开恩科的消息,清露想了想,把这些银子全都拿去开荒了,不然的话,她现在也没那么的土地卖给武生们。 公叔宁还是不以为然,寿公公倒是承认,“从咱们这里往西北运送东西,倒是比江南近便不少。”真要算起来,路途倒也占了从京城到西北的三分之二,关键问题是水路的不同。 从扬子江往西是逆流而上,走松江的话,却是顺流而下,别小看了这一点点的差别,那速度可是能快上四倍的,而且不用人力拉纤,运费也便宜很多,要知道,水运的费用本来就比陆路要便宜很多的。 清露嘿嘿偷笑,没看到那张舆图时,她还算不明白这一点,看到那张图后,她才恍然大悟,为啥秦怀恩在明明非常缺银子的情况下,还要建秦家村、开荒。 秦家村临近松源府城,正是松江的源头之处,运程不仅比从小岭村出发少了三分之一,速度还特别快,估计从那儿起运的话,顶多一个月粮食就能到秦怀恩的手里了。 可惜的是,秦家村的粮食要明年秋天才能打下来,所以她才会在今年,不计成本地给秦怀恩运粮,怕的就是秦怀恩这一年当中有难处。同时,她也适当控制了手头田地的数量,等到她处理好这批本村儿举人和武生的田产后,等到明年开春,她再投入开荒的银子,就直接送去秦家村了。 公叔宁冷哼一声,“这么点子粮食好干什么的?重来就没听说过,东北这苦寒之地,还能供得上西北用粮,要叫这么说,朝廷那军饷直接从东北征集得了,岂不是近便得很?!”他的视角和普通人还是不一样的,比较宏观,现在说这些,也并不是真的想和清露他们讨论什么民生大计,只不过是心里有气,随口发泄而已。 清露却不爱听了,“你们懂什么?朝廷以往不把东北的粮食产量看在眼中,那是因为他们笨,‘手捧大粮仓,还到处闹饥荒’!” 清露记得,在现代有一位国家领导人都曾说过这样的话,“全国大粮仓,拜托黑龙江”,可是这个时代呢,整个东北一片荒芜,那要耽误多少粮食产量啊,这些人怎么就想不明白呢?看来还是江南鱼米之乡的固定思维模式,束缚了他们! 公叔宁还好,清露的话让寿公公倒吸了一口冷气,“姑娘慎言,不可妄议朝政!”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清露也有点儿后悔了,觉得自己一不小心说过头了,生怕寿公公在公叔瑾面前给她上眼药,连忙描补,“寿伯,我这是真心为朝廷着想啊,这样吧,咱们来算一算,远的就不说了,看看我开的这些荒地,每年能给朝廷缴多少粮食,若是有两个、三个或者更多的我这样的人,咱们全朝每年又能多养活多少人!”她早就想到了,连年征战,朝廷又怎么会不缺粮食、不缺人呢?而开荒这种事,绝对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寿公公不肯算,只是摇头,“姑娘开再多的荒地,也都是免税的!”他早就想明白了,若是没有这么多的免税额度,这些人是不会开荒的。 清露又急了,“要不怎么说你们笨呢!”她没想到,不仅朝廷的官员这么想,就连寿公公这样的下人也都这么想,实在是太蠢了,“这开荒不免税,根本就不公平,要叫我说,就连举人免税无上限这样的规矩,也是极为不公平的!” 清露想了想,“我认为,以往人家中原国那种免税律例就是最好的,只不过咱们原本出身于江南的鱼米之乡,这才总不觉得这点子粮食有多么重要,当然了,主要是咱们江南也没什么荒地可开了,仁帝当年又为了让这些北方小国乐于归顺,才不得不用这样的好处让他们心安,可现在不一样了啊,现在咱们四海归心不说,还很缺粮食啊,那就不得不算计了!” 中原国原本的免税政策是,秀才两百亩,举人四百亩,进士才没上限,但现在清露认为,进士应该是六百亩或者八百亩,做官的才没上限,因为通过卖官位这件事,清露很意外地得知了,全朝竟然还有那么多闲赋在家的进士,这可绝对是个骇人的数字。 “你们想一想,”清露在正堂中走来走去,越说越激动,“有了我说的这开荒免税政策,得有多少人涌过来,不,不用想,你们已经看到了,就你们来的这一年多,咱们村儿就有多少人来落户了?又生下了多少孩子?” 光他们这一家,就生了三个了,春妮、春兰和秀芬各自生了一个,全村的话,绝对是数以百计的啊!而现在双岭村的人口已达到了四千多人,比合并后翻了一倍都多,并且在持续增长中…… “等到三、五年后,这些荒地又将给朝廷带来多少的税收?”清露看向了寿公公。 寿公公终于忍不住计算了起来,可还没等他算完,清露已经又继续说了下去,“就打像你说的那样,我的这些地都是免税的,朝廷没有进项,可我觉得,这全朝啊,就像是一户人家,虽说‘不患寡而患不均’这话是有道理的,但谁都得承认,家里的粮食多了,财产多了,那绝对是好事啊,就算我把这些粮食卖掉,那我也给朝廷多养活了不少人不是吗?朝廷一旦再征兵啥的,这好处不就来了吗?” 615.第615章 最好的名帖 清露挺胸抬头地站在寿公公面前,“我这做的可都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啊,朝廷该给我奖赏的!”她觉得自己描补得很成功,关键问题是,她说的都是真的,又经过后世经验的验证,绝对是正确的! 寿公公先是呆愣愣地看着清露,似乎在消化理解着清露话中的意思,又转头去看公叔宁。 公叔宁没因为清露夸张的举止发笑,也不觉得清露的言谈有什么大逆不道的地方,甚至连心里原本的不快都忘了,而是变成了思虑沉沉。 清露悄悄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继续和寿公公商量起要做的事儿来。 可等到这天晚上,公叔宁辗转无法入眠时,清露便恼了,“你这是当王爷当上瘾了?是想着出谋划策还是立刻去报效朝廷啊?就算我说的这个法子好,估计也早有人报上去请功了,未必轮得到你!”毫不掩饰她讥讽的语气。 公叔宁知道清露指的是寿公公,便轻声安慰道,“这种朝政,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妄论的。”寿公公不可能报给公叔瑾。 清露越发不快起来,“啊呀呀,原来是我这个小女子,耽误了王爷立功的机会啊,现在王爷是不是归心似箭了?!”想到平白无故为公叔瑾出力,她这心里就犯堵,而公叔宁一旦表现优秀,很可能被召回京城。 公叔宁叹息了一声,不再说话了,而又过了一个多月,京城传来了公叔瑾那份关于秦怀恩忠与不忠的密令后,公叔宁就再也没提及此事了,清露不知道该为公叔宁开心,还是难过。 秋收、晾晒粮食、装袋、赶山、给各种干菜打包……自家产量不够,就到处采购,粮食不够就用豆子填补,安排去西北的武生和自愿当兵的人,给他们准备行囊、赠送礼品、写“举荐信”,和三位愿意去的东家商量各种细节,组织车队…… 清露忙得脚下生风,本已不多的银子,雪片似的花了出去,到底弄了个干干净净,好在是够了,终于赶在松江封冻之前,让她这不伦不类的商队按时出发了。 现在,这份只有秦怀恩想不到、东北不出产,却没有他用不到、不需要的货物清单,顺利地到达了他的手中,他又怎么可能不震惊不感动呢?! 三位东家说完后,秦怀恩却始终没得到那个他想问又不敢问的答案,到底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家里怎么知道我们会来西北呢?”在一刻,他十分后悔,怎么就没把自己重生的秘密告诉清露,不然的话,清露是不是也不用这么殚精竭虑了呢?或者还是要冒风险的吧? 秦怀恩决定了,和清露重逢时,他一定要告诉清露,哪怕清露因此厌弃了他,他也认了! 是的,秦怀恩不敢告诉清露这个秘密,并不是出于对清露的不信任,而是因为自卑。 尽管在清露的眼中,现在的秦怀恩已高高在上,让她有了忍不住放狠话的危机意识,但在秦怀恩心中,他还是会时不时地觉得自己配不上清露。 秦怀恩的问题让赵东家和郭东家面面相觑,因为他们不知道。 秦怀恩正在后悔自己的莽撞时,曲少东家已低下头轻声说,“是姑娘让寿伯去打听的!”相比之下,三个人中还是他和山上更亲近些,主要是他们家里有出朝为官的人,清露觉得借他的口将原因解释清楚比较方便。 秦怀恩恍然,是的,和登基那天的宣旨一样,在给京中武进士们封官儿的同一天,那些武生、武举人的召集令也全朝各处同时下发了,这说明,皇上是提前将这些诏令写好,通知到每个地方官员手中的,那么也就算不上什么秘密了,寿公公能打听出来一点都不稀奇。 只是,清露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准备得如此到位,实在是令人称奇,估计也累得不轻吧! 坐在秦怀恩一旁的潘凌峰,还在拿着那份货物单子,一遍遍地看,简直要看到眼睛中拔不出来了,他对清露也是越来越钦佩了,甚至觉得,这样的女子让秦怀恩拼着性命去争,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秦怀恩看了一眼,这个到目前为止光吃饭不干活的家伙,没好气儿地说,“你在塞坎买所宅子吧,要够大、够好,能住得下很多人,存得下很多东西!” 潘凌峰很是迷惑,“为啥是我买?”秦怀恩可比他有钱多了,现在看来东西更是比他多几百上千倍,怎么也轮不到他置办宅子吧?! 秦怀恩直言道,“你不是一心想着为朝廷尽忠,手握重兵、常年驻守西北吗?说不定过几年你还得把家眷接来呢。我和你可不一样,我干完皇上交代的差事,还得回家找我媳妇儿去呢,不能老在这个地方待着,你不买宅子谁买啊?!”很是不屑地瞟了曲少东家一眼,想到曲少东家能回答出来他的问题,和清露接触得比较多,他的心里就不高兴。 曲少东家果然在秦怀恩的话中,变得颓唐起来。 在曲少东家的眼中,从六品就是挺大的官了,而且秦怀恩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尽管他知道公叔宁来头很大,但并不知道公叔宁的底细,所以他认为秦怀恩还是有能力一争到底的。 况且,清露这么大的举动都不背着公叔宁,这不也说明,公叔宁是默许了清露和秦怀恩的“交往”了吗? 曲少东家的心里又怎么能没有挫败感呢? 曲少东家还沉浸于自己的小情绪,那边,郭、赵两位东家已看着潘凌峰双眼放光了。他们听明白了,秦怀恩在西北只是暂时的,而潘凌峰则是长久的,那么他们的生意想做得长远,还是得指望潘凌峰啊,现在秦怀恩正在帮他们引荐! 曲少东家一看这架势,马上开口道,“潘千总,明日要去投拜帖了吧?”就是去拜见上官。 潘凌峰正要点头,秦怀恩已抢先开口,“你可知什么是最好的名帖?” 曲少东家一噎。 616.第616章 血拼的真正滋味 加更感谢书友【青青子衿】的打赏 ——————————————— 潘凌峰已朝着秦怀恩眨眼轻笑,他毕竟是出身于世家大族,这点子门道又怎么会不清楚,但他不了解这三位东家,所以有些话不好当面讲出来,只是说,“我就说让你在京城中制些像样子的帖子,你总说没必要……” 秦怀恩撇了撇嘴,也不说了,只是吩咐小厮拿了两个最普通的封套和笔墨来,离了酒桌,到一旁的桌案前坐下,提笔在其中的一个封套上写了抬头和落款,又推了一个给潘凌峰。 写好后,秦怀恩才从怀中拿出他那个无比著名的丑陋不堪的钱袋子,里面有十两银子的现银,这是他当时离开小岭村时,身上带的唯一的钱财,还是清露亲手帮他装到钱袋中,这锭银子因为被时不时地摩挲,依旧银光闪亮,仿佛一件稀世珍宝,而对秦怀恩来说,它的确是的。 钱袋里,还有个胖鼓鼓的荷包,六十万两啊,即便是换成各种面值的银票,也是厚厚的一大摞呢! 这笔银票在京城买药时,已被花掉了一部分,现在秦怀恩又要花用了,并且还会很多,尽管觉得这些银子都是必须付出的,而且会带来更大的收益,但秦怀恩还是很心疼,他现在万分理解清露血拼时的心情了。 秦怀恩将一张两万两银票装入写着自己名字的封套时,潘凌峰目瞪口呆,“这么多!”他是曾准备了一些礼品的,但秦怀恩不让他带,说是麻烦,还比较扎眼,也未必有恰当的机会送,毕竟,就他们的品级来说,和西北的驻军统领还差着好几层呢! 当时潘凌峰这么说,“那不是还有些其他人吗,总能用到的!” 秦怀恩点了点头,“那好办,你就把给他们准备的东西,全都给我吧!”他决定了,除了摆平那个关键的人物,其余的小杂|碎他不打算再搭理了,他们家露露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不是吗? 就这样,潘凌峰准备的这些礼品,全被秦怀恩打包和土豆、药品一起运走了。 现在,秦怀恩拿过潘凌峰的封套,将一张一万银子的银票塞了进去,然后对潘凌峰直言道,“你欠我的哈!”潘凌峰倒是带了些银子的,不过只有几千两,没有这么多。 潘凌峰张了张嘴,很想说,“那你收我的那些礼品呢?”后来又想到,这才是第一次,往后还指不定有什么事儿,再说,不看旁的,就看秦怀恩对他的种种帮助,这笔银子他也愿意出! 于是,潘凌峰点头道,“好,不过,我可说不准什么时候能还得上你。”他家里是有银子,可也没这么花的。 两人这套做派,三位东家哪里还有看不懂的,连忙各自拿出两千两的银票,递了上去,请他们笑纳。 潘凌峰连眼皮儿都没抬,只是看着秦怀恩。 秦怀恩老实不客气地将那六千两银票归拢到一处,对潘凌峰说,“还欠四千两啊!” 潘凌峰先是感动,这些银票很明显不是给他一个人的,随即又有些惶恐,“这恐怕是不妥。”他才刚刚来,连自己具体任什么差事都不知道,怎么能收人家的银子?! 秦怀恩不解释,但也没把那六千两银票收起来,而是又添了些,总共三万两,一起交给了曲少东家,“明儿你就去给订木料、三合土、青砖,还要组织人手,这些银子你先拿着,不够你再来支。”他这是直接把三位东家当成伙计用了。 对此,对方倒是十分习惯的,曲少东家问,“那得多少?” 秦怀恩摇头道,“不知,越多越好,等明天下半晌你能得到准信儿,明天你先找人备货,再把招工的告示贴出去,我急得很!”已是十月中,他怎么算时间都不够,主要是清露给他准备得太好了,他想干的活儿自然就多。 “三合土?”潘凌峰惊道,“难道我们会被分去筑城墙吗?”那应该是民壮干的活儿,好不好?再说,他们现在只需守城,哪里还需要建新的城池呢?! 秦怀恩想了想说,“先盖房子过冬,城墙得慢慢地盖了。”那可不是一两个月能抢出来的东西,想到这些,又觉得这三万两的礼钱真是不能白花! 潘凌峰还要再问,见秦怀恩瞥了三位东家一眼,便闭上了嘴。很明显,尽管秦怀恩很信任这三个人,但有些话还是不能随便说的,但就算是到了两人独处时,秦怀恩也没继续解释,而潘凌峰已然是习惯了,再没多问,反正明天他就能知道了。 曲少东家则说,“秦爷心里有数就好!”他原本还带着清露的“指示”,想提醒秦怀恩该花的银子一定不能减省呢,真是没想到,秦怀恩的手竟然这么大,再看看那满满一荷包的银票,便更加无语了,老老实实地去****的差事了。 曲家是做车马、家俱出身,对木料这块儿自然是没问题,还很在行,而三合土这种东西有不同的配方,往往是就地取材,西北在这个方面倒是十分不缺的,价钱应该很便宜。 主要是人工,不过,曲少东家在这里做蜂窝炭已经有三年多了,应该有自己的人手和途径,这就是秦怀恩将差事交给曲少东家的原因。 将所有事情都安排好的秦怀恩,在曲家客房中一夜好眠,第二天整个人都神采奕奕,打了一趟拳后,越发觉得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气。 而曲家的小厮天不亮就出发了,将他们昨晚上准备好的最好的名帖,送了出去,他们刚用完早饭小厮已经回来告诉他们,丁将军让他们去拜见了。 想想丁将军驻守在离这里八十多里远的黑土城,就算是快马加鞭一个往返也需近两个时辰,便不难想像出,这三万两银子的威力了——这根本就是接到后,立即就给了答复! 秦怀恩和潘凌峰梳洗更衣,骑上马立刻出发,根本没人给他们送行,三位东家被秦怀恩支使得一早就出门了,买宅子的买宅子,买东西的买东西,招人的招人…… 617.第617章 绝对缺心眼儿 丁志成,正二品龙虎将军,西北总兵,掌管三十余万的西北各路兵马,是西北目前品级最高的军事将领。 他的年龄在秦怀恩和潘凌峰之间,绝对是他们的同龄人,而他之所以能这么年轻就坐上如此高的官位,是因为他的来头很大。 他的长姐是懿贵妃,在后|宫中,是皇后一人之下众妃之上的存在。懿贵妃为皇上育有二皇子和五皇子两子,因大皇子自幼体弱多病,所以相对较为年长的二皇子,深受皇上倚重,使得嫡庶差别变得有些模糊。 丁家常年驻守西北,丁志成的父亲和两位兄长,都已先后为国捐躯了,可以说,西北既是给丁家带来满门荣耀的“福地”,也是让丁家血脉损失惨重的“悲地”。 前年,身为太子却已总揽朝政大权的公叔瑾,亲自去了丁府请丁家这一代仅存的男丁来西北,可谓给足了面子,而丁志成在皇上心目中的重要性也就不言而喻了。 很多人说,今年的恩科,其实是皇上特地为丁志成举办的,就是怕丁志成势单力孤。 私下里,秦怀恩和潘凌峰也曾分析过丁志成这个人,潘凌峰的说法是,“将门虎子,又有今上的大力提携,必能成事!” 秦怀恩则说,“心高气傲、志大才疏、嫉贤妒能。必败!离死不远了!” 当时把个潘凌峰吓的,立时去堵秦怀恩的嘴,此后再不在秦怀恩面前谈论丁志成这个人了,后来又想,秦怀恩也许是得到了内幕消息,越发下定决心紧跟秦怀恩。 见礼、叙话,都是武将言谈习惯直来直去,再说,也没啥好说的,秦怀恩直接说了自己的两个要求,一个是选驻地,一个是选兵马。 西北这个地方的驻地有三种管理方式,一种是完全“军管”,就像丁志成现在所在的黑土城,就算是有当地的行政长官也纯属是个摆设,活儿不仅要干得特别多,得侍候好各级将领,让对方满意,还没任何油水可拿——都被军队给贪了。 第二种是混合管理,就像他们现在住的塞坎城,城外有大量驻军,行政长官也有一定的权力,具体利益怎么分,看情况,但总之是要分的。 这两种的管理方式油水都比较大,别看是分管,那要不是大城、油水特别丰厚,驻军里面的人也不会非得去插一脚,不是吗? 第三种则是正常管理了,和军队没啥关系,行政长官老大,但如果附近有驻军的话,或多或少都得表示一下子,要不然,惹闹这些兵大爷也没啥好日子过,也是油水最少的一种。 秦怀恩和潘凌峰送了那么多的银子,又绑在一处,能统领的兵马人数着实不少,有驻守一个大城的实力,丁志成早就认定,他们定是要第一种管理方式的城池了,所以极为大度地说,“秦千总相中了哪里,自管说!” 秦怀恩更是个不知道啥叫客气的人,响亮地吐出两个字,“夏谷!” 然后,丁志成就懵圈了,因为他重来没听说过这个地方。 丁志成去看身边的两位军师,两位军师回他以迷惑的眼神儿。 倒是在丁志成帐下的一个亲兵,颤声道,“将军,属下知道那是哪里。” 秦怀恩一看这名亲兵,不由乐了,这可真是啊,得来全不费功夫,他就想找这个人呢,没想到就这么遇到了。 想想也不奇怪,这个名叫朱旺的人,在前世就告诉过秦怀恩,他曾得过龙虎将军的青眼,做过丁将军的亲兵,只不过,那时断了一条胳膊、混得极为潦倒的他,说了这样的话,也没人相信罢了! 朱旺很快在舆图上指出了夏谷的位置,秦怀恩瞄了一眼便确定无误,本来夏谷这个地方,前世就朱旺告诉秦怀恩的,想来也不会错。 其他人则是恍然大悟,一位军师还在夸夸其地讲夏谷的来历,把个潘凌峰听得毛骨悚然,丁志成已看向秦怀恩直接问,“你缺心眼儿吧?” 也不怪丁志成说这个话,就算不听夏谷的来历,单从舆图上看,也可以一眼就发现,此地吧,它实际上是在早就被异族人占领的土地上了,现在秦怀恩这就纯粹是孤军深入啊,也不对,人家孤军深入是打一仗就回来,他可到是好,想驻扎在那里! 秦怀恩直言道,“下官愿立下军令状,若是丢了此地,便呈上项上人头。”他惦记这个地方惦记多少年了,这一回是志在必得! 丁志成摆了摆手,他不想和一个疯子多说话,看在那三万两银子的面子上,也不可能让秦怀恩立这样的军令状,便转头去看潘凌峰,他就不信,这两个人都是傻子。 结果,已经被秦怀恩屡屡出人意料之举,训练得十分淡定的潘凌峰,很让丁志成失望,潘凌峰对这样的询问没任何回应,只是默默地站在秦怀恩身后,一副马首是瞻的样子——他现在对秦怀恩的信任程度,已达到了连他自己都吃惊的地步。 见丁志成不反对了,秦怀恩又一指朱旺,“此人看起来对夏谷很是熟悉,将军就赏给下官吧!” 丁志成一顿,越发觉得秦怀恩和潘凌峰都不正常,或者说是心里没数儿,对这个地方都不熟悉呢,为啥非得要去呢?! 不过,丁志成也隐隐地理解,才高气盛、立功心切啊什么的,有这种毛病的人多了去了,想来等到他们吃亏了,他就又能从这两个人身上再多捞点油水了! 接下来是选兵,当听说秦怀恩全要未曾经过训练的新兵时,丁志成已经无语了,他不明白这样的兵能干啥。 直到听说秦怀恩要亲自去选兵时,才有了反应,“这……不好吧?”他怕秦怀恩选得太少。 本朝缺兵吗?如果这个问题问的是朝廷和不带兵的官员乃至百姓,他们都一定会回答,“缺,很缺!”这不,为了征兵,皇上连开恩科的招数都用上了。 但如果问道那些真正手握兵权带兵的将领们,这个问题就“呵呵”了,原因就在于吃空饷! 为了多吃空饷,自然是手下实际人马越少越好了! 618.第618章 打了谁的脸 方才秦怀恩就求着丁志成的亲兵,去所有新兵营帐中通知了,内容是“新科武状元秦怀恩来选人了,大家速速到校场上集合、待选!” 对这样选人的方式,丁志成真不知道能起到啥作用,到时候秦怀恩选不出兵来,那么秦怀恩吃空饷太严重,他说还是不说?! 要知道,他们毕竟是驻守在边境的军队,和京城那样的地方不同,说不定什么时候异族人就杀过来了,一旦出了事儿,被朝廷怪罪下来,可是要杀头的,空饷必须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 秦怀恩看出了丁志成的犹豫,连忙说,“丁将军如果赏脸,可以和下官同去,”看了一眼那两个军师,“或者让……”他怕丁志成懒得动弹。 而三万两银子再次发挥了它们的威力,丁志成立刻说,“甚好!”他觉得这样不仅可以控制秦怀恩带兵的人数,看看秦怀恩到时被打脸,也是挺好玩儿的一件事儿,却没想到,到时被打脸的,可不一定是人家秦怀恩。 丁志成答应了秦怀恩之后,很热情地吩咐人摆酒,算是给两位千总接风,真的是很给面子啊! 秦怀恩却拒绝了,要求现在就去校场。 一位军师劝道,“新兵极为懒散,现在还有很多未到的,所以并没开始受训,即便有督军催促,没有个把时辰,也是聚不齐的!”这里所谓督军就是军营里面的监督者,无论是在战场上,还是日常训练和生活中,专门拿着鞭子像赶牲口样赶人的。 秦怀恩坚持。 丁志成无奈,又不敢让秦怀恩一个人去,就和秦怀恩一道出发了。 新兵们住的地方离丁志成的主帐并不是太远,丁志成特地不骑马,慢行,可过了三刻钟的功夫儿,他们还是到了。 看到情景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公叔瑾这次的恩科还是很有成效的,尽管离召集令上最后到达的日期,还差着一个多月,新兵们就已到了差不多两万人了,估计到最后,起码得到四万人左右,搞不好五万人也是有可能的。 而现在,校场上黑压压地站了差不多能有一万五千人,也就是说,已到达的新兵来了四分之三。 这个数量是连秦怀恩都没想到的! 秦怀恩之所以如此坚持立即去校场,并不是有足够的信心在新兵们当中一呼百应,而是希望能把来自双岭村的那些人选出来,这些人是四天前和三位东家一起到的,秦怀恩总不能让清露辛辛苦苦为他准备的人到不了手,不是吗? 秦怀恩相信,只要报出他的名头,旁的人不来,双岭村的人还是会来的,到时候,他就能准确地选出来了。 可现在来了这么多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他又要如何选出他想要的人呢? 这个问题,其实还是出在清露身上! 清露只想到,让这些人对秦怀恩忠心,就要对他们好,于是拼命地往这些人身上砸银子,就没想到,那些价值几百两银子的衣食马匹赏钱等,在这些连饭都吃不饱的穷兵士们眼中会起到什么样的效果?! 如不是这次双岭村以及周边数个村子里,一下子就来了好几百人,并且是同时达到的,非常抱团儿,他们被人给抢了的可能都是存在的! 可是不敢抢,还不能问吗?大家又一直认为秦怀恩和清露是他们的骄傲和大靠山,自然是毫不隐瞒的,于是,“跟着秦爷有肉吃的”观念,早就在新兵们中散布得很广了,哪里用得着什么督军啊,一听说秦怀恩来了,个个都恨不得长出四条腿来,生怕把他们落下。 但是,注定是会有人落选的。 秦怀恩沉吟了片刻,立时想到了选人的办法,他让想跟着他的,全都围着校场跑十圈儿! 当潘凌峰含着内力的声音,在大大的校场上回荡时,新兵们一窝蜂地冲了出去,唯恐跑慢了选不上,而这时,一道风景出现了,有那么一群人,他们排列成十分整齐的队伍,喊着特殊的号子,跑出了完整的阵型。 秦怀恩和潘凌峰相视一笑,默契尽在不言中。 秦怀恩到目前为止只训练了三批人,一批是睿儿的小厮,留在家里了,一批呢,还在路上运土豆,那么剩下的,就都在这里了。 还有一些人,他们并不会跑阵型,也不会喊号子,但是默默地跟在队伍的后面,并没像其他人那样,去争抢第一,想来是来自于外村的。 最后,秦怀恩挑挑捡捡的选了五千人,这还是丁志成竭力压制的结果,毕竟,秦怀恩和潘凌峰的品级就在那里,带这么的多兵,已是超过了上限,是丁志成特别“重用”的缘故。 这还不算完,秦怀恩还要选民夫。 民夫在军中是比士兵还要低一级的存在,他们同样没有人身自由,而且没有军饷,凡是士兵不愿意做的活儿,都由他们来做:洗衣、煮饭、喂马、建城、修路、收尸、攻城时第一批冲上去当炮灰…… 民夫挺不好征集的,于是很多尚存劳动能力的残兵,也变成了民夫,当年的秦大川如果没有从秦建业手中偏得的银子,用以贿赂巡察的兵士们,也不可能获得退伍的机会。 在丁志成的亲兵去传信时,秦怀恩曾让潘凌峰悄悄追上那个亲兵,加了一句带给民夫的话,“跟着秦状元,每天都能吃饱,不会无故挨打!”他是曾混迹于民夫之中的,绝对明白,什么才能让他们最动心,而他之所以不在丁志成面前说这个,是怕丁志成惦记着他的东西,毕竟,财帛动人心啊,还是这么巨大的数额! 秦怀恩的担忧很有道理。 本来秦怀恩以为在新兵上丁志成都能那么“大方”了,在民壮上一定会再加个“更”字,就想把跑步的圈数儿减为五圈儿,要知道,这些所谓的民壮在常年劳累、挨打、受饿和挨冻的情况下,能活下来就不错了,七成以上的人都带着各种伤病,怎么可能跑那么远呢?! 619.第619章 丁志成的嫉妒心 但丁志成阻止了秦怀恩——他怕民壮都被秦怀恩给弄走了,没人愿意留下来干活儿,现在他觉得已经很失面子了,一张脸被秦怀恩打得“啪啪”的! 而且在这些民壮们跑圈儿的过程当中,丁志成还提出了另外的一个要求,就是民壮的数量不能超过一万人。 秦怀恩当时就怒了,由于连年征战,本朝很多地区被占领,逃难的平民百姓绝对不在少数,其中的青壮年几乎都被军队收拢了来,而伤残的士兵数量同样很多,由这些人组成的民壮数量庞大,多的地方应该是士兵的十倍,比如丁志成所在的主帅帐,最少的地方也不会低于三倍,可丁志成要给他的仅仅是两倍! 这还了得,想想还有那么多的活儿等着要干,秦怀恩直接就怒了,“啪嚓”一掌拍断了面前碗口粗的木头围栏。 潘凌峰一看就急了,不要命似的向前去劝阻秦怀恩。 丁志成的军师也在一旁劝道,“将军呐,五千人的军饷,一年能有多少银子?”这就是说,看在三万两银子好处的份儿上,这五千人就算是全让秦怀恩养,或是全都损失了,也是太值得了,况且是这些根本就得不到军饷的民夫啊,这明明是对丁志成有利的事儿,为啥要阻拦呢?! 丁志成怒吼道,“我就是看不惯他这个张狂劲儿,本将军现在就给皇上上折子,这样的状元,我们这里庙小容不下!”偷瞄了秦怀恩一眼。 别说秦怀恩了,就连潘凌峰对这样的威胁都是无感的,倒是军师出言劝道,“将军不可!”关于秦怀恩的种种传言,他们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再说,他们得到的可不是什么传言,而是真真正正的确切消息,毕竟,对自己的下属,还是要有相应的了解的。 潘凌峰劝秦怀恩的又是另外一番话,“想想花出去的银子,想想你要娶的媳妇儿,难道你真想就这么回去?!” 其实秦怀恩拍完了那一下子,就后悔了,他又不是不知道丁志成是个什么东西,前世若不是因丁志成的嫉妒,潘凌峰又怎么会死呢?只不过现在丁志成嫉妒的人变成了自己而已,为了清露,受这点子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呢? 秦怀恩的脸色立时恢复如常,从怀里掏出来一份名单,“把这些人加进去,民壮至少两万,今天就把我们的军饷全领出来!”他是再不想见丁志成了,怕万一压不住火气,直接把这个人给杀了,也怕丁志成再为难他,坏了他的大事儿。 潘凌峰咧嘴道,“就不能缓缓吗?”旁的不说,加这些人和领军饷不必都得这一天办完啊! 秦怀恩黑着脸不语,潘凌峰只得硬着头皮去交涉。 丁志成则怕秦怀恩真的跑了,秦怀恩武功那么高强,他拦不住不说,万一跑到御前参他一本就不好了,秦怀恩还有些江湖势力,偏偏又没有可以用来拿捏的人和事物,简直像个刺猬似的,无处下手。 “两万民壮就两万,但军令如山,我说的选民壮的法子不能改,而且本营只能选一万,还有,三天内,带着你们的兵滚蛋!”丁志成怒吼道,他就当卖朝廷的粮饷换自己的银子了,等回头直接交给秦怀恩个要命的差事除掉得了。 不过,仔细想想,就算他没啥动作,在夏谷那样一个荒凉危险的地方,他们用五千人的粮饷也很难过得去这个冬天,于是又变得“大度”起来,给秦怀恩的民壮添加到了两万五,实际上是两万五千张嘴,并且把选民壮的营盘变成了三处,在时间上故意刁难的意味很明显。 觉得秦怀恩吃的亏已经够大了,丁志成一甩袖子便走了,啥也不管了,只留下了两位军师。 “三、三天?”潘凌峰真的是愁坏了,难道他要带着这些人住到荒地里去吗?再说,这民壮还没凑齐啊,聚齐的人归拢就得归拢一阵子,还得领粮饷…… 秦怀恩见丁志成走了,掏出两张百两的银票,分别递给两位军师,让其中一位带着潘凌峰快马加鞭去其他两个营地选民壮,剩下的一个留在这里和自己去领粮饷。 事实证明,有钱能使鬼推磨,接下来的事,两个人都办得很顺利,而且丁志成出于嫉妒的无理刁难,还带来了一个很大的好处,那就是能像士兵一样跑上十圈儿的民壮都是真正意义上的民壮,到了秦怀恩的手里,没用多久就变成了上好的兵士。 “都……都安排完了?”踏着落日余晖回来的潘凌峰,看着整整齐齐的营房,以及领回来的一点儿不少的粮饷和盔甲兵器等物,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他真不知道,秦怀恩是怎么迅速地让一万五千个新兵和民壮,在短短的时间内变得如此服帖和有秩序的。 秦怀恩欣赏了一下潘凌峰的表情,故作淡然地说,“都选完了?人也加上了?那咱们回去吧!” 后添加的那些人,就是运土豆的和潘凌峰的亲兵、下人等,统共也不到两百人,这不是啥大事儿,军师就能给办了。 若不是那里面有一些武举人和武生,秦怀恩都没必要特地在丁志成面前提起,而丁志成因为想的事儿太多,一时间倒是没顾得上这一点,其实把这些秦怀恩的嫡系硬留下来,对丁志成来说也是个挺大的麻烦。 “回去?”潘凌峰干巴巴地咽了口唾沫,“那一万五千人还在路上,到时候谁来安排接洽?还有这些人……”果断地摇了摇头,“若想回去,你回去吧,我留在这里!”他这辈子还没一下子带过这么的多人,他真是不放心! 秦怀恩不允,“不行,你还有旁的差事呢,比这个重要得多,不然我们怎么能三天之内就带他们走呢?”别说丁志成不想让他们留在这里,就是他也一刻不想在这里多待了。 潘凌峰没办法,只得听秦怀恩的,秦怀恩不仅自己要走,还带了十来个人,这里面除了朱旺,潘凌峰都不认识,就连秦怀恩也认不全。 620.第620章 什么叫保护环境 其实,秦怀恩这么快就安排好手下的人,是有“法宝”的,那就是清露的“举荐信”! 清露的举荐信那是相当厚实的,不亚于一本书籍了,里面简直是包罗万象,都是清露抓紧时间整理出来的各种“妙计”和“发明”。 秦怀恩只是扫了一眼其中的一张表格,就将各方面的人手配置齐全了,有了几百个大小的头目,一万多人还是很好管理的。 大家上马,刚出了辕门,秦怀恩就从怀中取出一件东西,轻轻一抖,套在了头上。 潘凌峰看着那个只露出两个眼睛的黑黑头套,惊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你……你……这是要去……”他以为秦怀恩要去杀人! 秦怀恩斜睨了潘凌峰一眼,“把脸吹坏了,回头我媳妇儿嫌弃我怎么办?”仿佛这是个天大的事儿,稍微顿了顿,又想起一件事来,快乐报仇啊,他怎么就给忘了呢,他应该想想怎么报复一下光收银子不干活儿的丁志成,越发后悔方才不该冲动之下乱发脾气。 不过,就丁志成那样的,估计还会给他机会的,想到这些,秦怀恩放下心来,脸上露出了微微的笑意。 秦怀恩的话让潘凌峰不由嘴角抽抽,他觉得秦怀恩这样,还不如以前一听到有人提起清露就消失的怪癖呢,怎么说呢,这……这也脸皮太厚了一点啊! 可潘凌峰还没来得及张口,就发现,在他们的身后,秦怀恩刚刚带出来的那些人,每人都不知道从哪里摸出这么一个黑色的头套来,套在头上,看起来那叫一个整齐划一啊,反倒显得没有头套的潘凌峰和新人朱旺变得怪异起来。 西北风沙大,气候干燥,在城里还好一点儿,出了城后,这感觉尤其强烈,用不了多久,就能让人变得灰头土脸的,尤其是骑马奔驰时,茫茫黄沙再加上细小的石子,能让人连眼睛都睁不开,到了冬天还特别的冷。 秦怀恩他们这些人的头套,都是毛线织成的,有弹力,很贴服,不用系带子,也风吹不掉,一些讲究的人还在里面衬了细棉布,秦怀恩的则是衬的上等丝绸,又暖和又舒服,口鼻处不影响呼吸还挡风沙,不仅能保护皮肤,还能有利于健康。 旁人没戴的时候,潘凌峰还不觉得,现在骑马走了一会儿后,便凑到了秦怀恩近前说,“这东西哪里买的,多少银子?我也想买几个。” 秦怀恩很是鄙视地瞥了他一眼,“这是我媳妇儿亲手给我织的,你回头也让你媳妇儿给你织一个就行了!”一副狂虐单身汪的架势。 潘凌峰气不打一处来,他不仅有夫人,还有三个小妾,可这么个玩意儿,他根本连见都没见过,别说描述清楚了,怎么让他夫人给他织啊?!秦怀恩这就是故意的,绝对故意的,不禁怒道,“不显摆你会死啊?!” 秦怀恩先是轻笑,随后又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看着面前的枯草想着不远处的漫漫黄沙和戈壁,他第一次想起了,那个清露曾在他的耳边念叨了无数次,他却始终无法理解的词汇,“保护环境”! 保护环境的方法清露是知道的,也早就告诉过秦怀恩了,那就是:种树! 可如何保护西北的环境,清露却是不知道的,她对植物真没啥研究,不过没关系,秦怀恩知道,于是秦怀恩问朱旺,“现在还能收到梭梭树的种子吗?”貌似有点晚了。 朱旺很怪异地看了秦怀恩一眼,完全想不明白秦怀恩为啥问这么个问题,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能的,那本是贱物儿,没啥用,只要找对了地方儿,还是很好收的。”他知道一些成片的梭梭树林,年成好的话,一棵大树上就能结几十斤的种子。 秦怀恩大喜,“好,就这么说定了。”这个活地图,他还真是没白找,“等到了夏谷,旁的差事你都不用干了,专门带上二、三十人,去收树种。” 朱旺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刚想说用不了这么多人,又听秦怀恩吩咐,“种子要好,”一指潘凌峰,“等明年开春你们就跟潘千总去种树,种不好,我可是要罚的!” 朱旺点头应下,满是同情地看了潘凌峰一眼,心中暗暗猜测,潘凌峰到底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才让秦千总如此折磨,还种梭梭树,那根本就是没必要干的活儿啊! 潘凌峰更加郁闷,他现在也不知道秦怀恩到底要做什么了,心知现在不是问的时候,便一拨马,快跑起来。 秦怀恩看着潘凌峰远去的方向,连忙喊道,“朱旺,快点儿跟上他,他是个路痴!”这还是他从清露嘴里学到的词汇。 朱旺这时还没听明白这话的意思,但一点不妨碍他立刻领命,朝着潘凌峰追去,而很快,朱旺就知道,秦怀恩的用意何在了。 潘凌峰的马太好了,偏偏又不认识路,就算没想怎么快跑,也让朱旺好不容易才追上他,而此时,他们都离正路好远了,朱旺十分无奈地带着潘凌峰再往回赶,到达约定地点和秦怀恩他们汇合。 潘凌峰竟然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我走错了吗?我没觉得自己走错了啊!这不是又追上他们了吗?不对啊,我记得我跑在前边的……”朱旺和众人齐齐无语了。 秦怀恩很认真地说,“在这里行军打仗,最危险的并不是遇到劲敌,而是迷路。”先前还是芳草萋萋,可跑不了多远就有可能面对荒凉的戈壁沙漠,天热时是日晒风吹没有水喝,天冷时是风雪交加找不到植物生火,用不了多久,不用人杀,自己都能活不下去。 前世潘凌峰的死,固然有丁志成命他带七百余人劫杀狄人十万主力的陷害在前,可潘凌峰武功高啊,别说他自己了,就是他带的兵士,都做到了以一当十,面对凶恶的狄人,都能斩敌三千余人,成就一段传奇,他自己逃个命,还不容易吗?! 621.第621章 那座梦想成真的城 而现在秦怀恩算是明白了,就潘凌峰这样的路痴,不逃还好些,一逃,那真是死得更快了,当时身上再带点儿伤什么的,这不,前世到最后,连他的尸首都没找回来。 其实以往潘凌峰是不路痴的,就连和他自京城起一路同行的秦怀恩都没发现,他还有这么个毛病,所以潘凌峰才这么不服气。 哪成想,今天一出了塞坎城,他就开始乱跑了,幸而秦怀恩的马比他的还要好,这才没走岔了路。 后来秦怀恩才想明白,潘凌峰生活在多山、植被茂密的西南,那里用来认路的各种参照物太多了,到了一马平川,什么都没有的西北,他自然无法适应。 秦怀恩继续教导着身边的人,其实是在变向地提醒潘凌峰,“在这里辨别方向最便利的东西,是太阳……” 其他人适应良好,乡下人穷,早就习惯看日光估算时间,到了这里虽然有所改变,但习惯一段时间后,也就上手了,唯独出身富贵、用惯了各种刻漏的潘凌峰,总是搞错。 又出现了几次迷路事件后,秦怀恩实在没办法了,直接说,“给潘副将弄个罗盘来!” 当时潘凌峰十分恼火,“我又不是道士!”到了后来,却越发依赖这个东西了,无论是保命还是建功立业都少不了这个小东西。 而有路痴病的,并不是只有潘凌峰一个人,还有些人,也有这个毛病,结果罗盘成了受很多人欢迎的东西。 在路上经过了这么一小段儿的波折,他们回到塞坎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可就算是这样,三位东家也还没回来。 秦怀恩根本就不管他们,一边梳洗更衣,一边吩咐下人备饭,等到他们吃到一半儿时,三位东家才回来,神情俱是十分疲惫。 秦怀恩却不管不顾,一个劲儿地追问,昨天交代的那些事儿,他们都办到什么程度了。 “宅子已买好了,是极大极好的,价钱也很不错。”曲少东家源源本本地说,“近年我朝用兵不利,很多大户人家觉得塞坎也不安全,就陆陆续续地搬走了。”双眼晶亮地看着秦怀恩,想得到些内幕消息,好像朝廷能不能打胜仗,是秦怀恩就能说了算似的。 秦怀恩倒是真的预知未来的,只不过那是他想改变的结果罢了,可再想想如果他说了实话,那么宅子的价格岂不是要涨上来了?! 秦怀恩表面上对曲少东家的探问不做任何表示,私下里却打定主意,等夏谷那边安排好了之后,便在塞坎城中多买些好宅子,或是分给兄弟们,或是卖掉,都是个不错的法子。 “土石也买了不少,因为不知道要运到什么地方,所以只是给了订钱而已。”曲少东家继续说,“人手倒是不太多,不过,这不才过一天嘛,想来只要工钱高些,总能找到人的,就是不知道秦爷到底需要多少!”说来说去还是心里没底儿,活干得不来劲儿。 潘凌峰则很是愧疚,有点儿鸠占鹊巢和白白使唤人家的感觉,正要想法子表示一下,那边秦怀恩已开口道,“我要建一座新城,现在已从军营中弄到了三万人,人手是足够了,到时候,你们帮我把这城建好,开市时,我给你们一席之地,想干什么,开几间铺子,都是你们说了算!”事到如今他也没什么好瞒着的了。 三个东家开始齐齐发呆,就算是饿得很了,看着面前的饭食也吃不下去了,实在是这个消息太震撼了。 潘凌峰已大叫了起来,“什么你想开‘私市’?”对建城的事儿反倒不那么关心了,毕竟,秦怀恩有那个财力、物力和人力。 秦怀恩挑眉,“为何是私市?而不是正常的马市?朝中可有不许西北开私市的律令?!”他可是计划了很久了。 潘凌峰已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狄人在边境地区和内陆的人互通贸易,这是在五国尚未合并之前就有的,因内陆对马匹的需求量很大,所以就把这种贸易统统称为“马市”。 在贸易过程中,发生了很多的问题,内陆商人的狡诈和欺骗,狄人的蛮不讲理和强抢,最终让马市开不下去了,变成了一场又一场的战争。 但双方对贸易的需要,又使得马市断断续续,无法完全杜绝。 到了本朝开国皇帝仁帝时期,仁帝下了这样一道命令,就是说如果驻守边关的将领,能保证城镇的安全,就可以互市,毕竟,购买马匹是增强国力所需要的。 可谁能做这样的保证啊?事实证明,就算是不开马市,本朝还是一败再败,所以从这道政令开始,马市就名存实亡了。 但互市的利润是极为丰厚的,有时几个毫不起眼的碗,就能换回一头肥羊,谁能不动心啊?! 于是,在边关将领的默许下,私市便出现了,这是一种偷偷摸摸的很危险的交易,却带给很多人巨大的利益,引得旁人纷纷效仿。 现在,秦怀恩要光明正大地开马市了,这到底能产生多么大的收益,是无法估量的,三位东家又怎么可能不震惊?! 秦怀恩看着被他问得哑口无言的潘凌峰说,“有了这么多的人马,还是在上佳的位置上新建一座城,你这个将门出身,想要建功立业的家伙,难道还守不住这座城?!” 说实话,秦怀恩一直认为自己只是个将才,而不是一个帅才,若说正面迎敌、冲锋陷阵,他现在力斩千人恐怕也不在话下,不过若论起排兵布阵,攻城守城,他还真是比不过家学渊源的潘凌峰,所以才这么一直带着潘凌峰,就指望潘凌峰能肩挑重任了。 潘凌峰只觉得脑袋里“嗡”地一声,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沸腾了起来,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一展才华和梦想即将成真的兴奋。 不过,潘凌峰舔了舔嘴唇问,“为啥非得把咱们的城建在狄人境内啊?”不怪他有些紧张,这个举动也太过大胆了些吧?! 622.第622章 清露的举荐信 秦怀恩又哪能看不出潘凌峰的激动,心知这事儿是成了,便直言不讳地答道,“这不就是开疆破土了吗?还有,那个地方好,无论是做生意还是种庄稼啥的,都很方便,我们一准儿兵强马壮!” 秦怀恩可不是把这城建好了就完了,而是要让它一直存在,只有这样,才能源源不断地给他带来利益,也让他的威名永远流传,他要让皇上看看,只有他才能做到旁人做不到的事儿! 秦怀恩就不信了,这样的一座城,还不能换回清露,就算真不行,那他就建三座、五座、十座…… 因为差点没把一勺子汤喝到鼻子里去,潘凌峰索性决定不吃了,“但这建城涉及到的事儿可是太多了,我们啥时候能建好啊?”这期间被攻打了怎么办?! 秦怀恩已经吃饱了,老神在在地放下筷子,指了指在旁边另外开了一桌的,那些他从军营带回来的人,“你只需布阵设计好城池,其余的事儿,交给他们就行了,”看了一眼朱旺,“梭梭树除了你知道的那些用处外,还可以防风固沙护住农田,所以不但要配合好潘千总的阵法,你还要注意风向什么的,别让咱们的庄稼都白种了!” 朱旺连连点头,心中对秦怀恩佩服得简直五体投地,发誓要干好差事,在秦怀恩手下搏个好前程,而后来,秦怀恩自然没让他失望。 秦怀恩又交代曲少东家,“你在两天之内弄两万五千套冬衣,铠甲、兵器、帐篷啥的也尽量多弄!”天越来越冷了,没有这些衣裳,那两万五的民夫很可能过不了冬。 曲少东家直言道,“那不可能!”就算是有银子、有东西、有人手,那也需要时间的啊! 秦怀恩轻笑,“可能的!”顿了顿后指点曲少东家说,“去军营,只要你出的银子够,就什么都能置办得齐,还比外面要便宜!”贪了空饷,难道就不贪装备吗?! 曲少东家一凛,“就打我弄了来,难道秦爷还敢用吗?”在西北经商这么久,对这种事儿,他是知道的,也没少参与,毕竟,这里面的利润还是很大的,但军用的东西都是有统一的制式的,有的上面还有标记,这么大的数量,就算是改也得用上一阵子啊! 秦怀恩笑了,“我为何不敢?该害怕的是他们,不是吗?”想了想,“到时候你若是能留下交易凭证,那就更好了!”他真想看看,丁志成被他威胁时,又是什么样的嘴脸?! 曲少东家这回是真的急了,“那绝不可能,一旦得罪了他们,我是再没命在的!”他可就是个普通的商人啊! 秦怀恩塞给曲少东家五万两的银票,一瞪眼道,“你只怕得罪了他们,就不怕得罪我?!”这人心里也太没数儿了。 曲少东家再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他终于意识到,他和秦怀恩之间的差距已经太大了,秦怀恩现在一念就可决定他的生死。 潘凌峰走过来,带着满脸同情拍了拍曲少东家的肩膀,安慰道,“秦爷就是话说得狠,既然让你去做,必能保你平安的!”估计往后曲少东家不会再犯这么愚蠢的错误了。 曲少东家就差直接抱潘凌峰大腿了,可又一想,抱了也没用,潘凌峰好像很怕秦怀恩来着,不由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偏在这时,秦怀恩又发话了,“把麦粒子都换成稷米和莜面,嗯,就按照八成和两成来换吧,若是有便宜的粳米也弄些来,”指了指潘凌峰,“留着给他吃!” 潘凌峰很感动,可秦怀恩接下来说,“你别忘了给我付伙食银子!” 潘凌峰的感动,立刻消失不见了。 这个地方是有其特殊的粮食作物的,粗粮以稷米为主,细粮则是莜麦打下来的莜面。 莜面耐饥,因烹饪方法还不成熟,味道实在不怎么样,而这个时代的人也没认识到莜面的营养价值,很多人都把它划分到粗粮的范畴里,再加上东北产的小麦运输费用比较高,又偏生有人喜欢它的口味和只能用它做成的一些点心,所以卖得就比较贵,价格和京城地区运来的粳米不相上下。 所以做粮食生意的赵东家,还是有极大的商机的,并且,他能做的可不仅是这一种生意啊! 曲少东家很想说,没人有那么多的粮食可以换,可再一想,秦怀恩一定会告诉他,去军营,只得讪讪地闭上了嘴。 而赵东家已凑了上来,“你就牵个线儿就成了,回头具体的差事我来办,到时候怪也怪不到你头上,不是吗?”为了生意,他拼了,不过,他也不觉得这其中的危险有多大就是了,他信任秦怀恩。 有了潘凌峰和赵东家的连番安慰,曲少东家也恢复了过来,开始细细地商讨起来。 秦怀恩觉得他该交待的事儿都说完了,便要回屋子,却被那十个人中的一个拦住了去路,“秦爷,我们那举荐信……”那可是他们的法宝啊,现在要办差了,绝对离不了。 秦怀恩恋恋不舍地从怀中将那信掏了出来,他就扫了一眼,还没仔细看呢,那上面不仅有睿儿幼稚的字体,有小厮们代笔的部分,尤为珍贵的是还有一小部分清露的亲笔,虽说写的内容和情感无关吧,却是秦怀恩眼中的无价珍宝! 可秦怀恩又不能不给这些人用,只得一再叮嘱,要他们仔细保护,想等回头,他再收藏。 潘凌峰却大急道,“这么重要的事,你怎可不留下来和我们一道商讨?!”说实话,从激情中冷静下来后,他现在只觉得千头万绪,为难得很。 秦怀恩恼怒地说,“有我家露露帮你,傻子都能成事儿,你还磨叨啥?”转身走人,找地方发呆去了。 随后,潘凌峰的忧急,就变成了啧啧称奇。 秦怀恩带回来的这几个人各有用处,再加上三位东家和朱旺的帮助,只用了一个多时辰,他们就敲定好了太多的事宜,有种万事不难的感觉。 623.第623章 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就算偶然间遇到了麻烦,他们只要翻翻清露的那份举荐信,就一定能有收获,或是直接找到解决的办法,或是得到重要的启发…… 夜深了,潘凌峰却激动得难以入眠,他爱惜地摩挲着手中新绘制成的几张图,对秦怀恩实心实意地说,“若是我遇到了这样的好媳妇儿,我就算是死也不会放手的!” 这几张图,是来自双岭村的人,按照清露新的画图法子画的,就算清露在这方面不擅长,但比例尺和一些固定图形和符号的运用,以及地形图和行政图的分开表示,还是使它们看起来一目了然,比以往那种舆图清晰方便多了。 而潘凌峰相信,在这样的启发和范例作用下,以后清露送来的那些人,一定能画出更好的图,这对带兵打仗的将领来说,简直是个天大的喜讯和利器。 “嗯。”秦怀恩心不在焉地答应了一声,看着灯光下刚刚被还回来的举荐信,脸上带着朦胧的笑意,见潘凌峰也凑了上来,便一脚将人踢开——这个时候的他,很不喜欢被人打扰。 两天后,一排浩浩荡荡的车队,停在黑土城外主营辕门外,这是秦怀恩和潘凌峰来接他们的兵了。 而他们最先做的事儿,就是给这些兵士,不,应该是以往的民夫们发冬衣和甲胄,普通士兵的甲胄是挺简单的,也轻便,实际上就是前胸后背上的两大块儿硬牛皮,打了孔儿,当中用带子系着。 可这对重来都没享受过这么高的待遇的民夫们来说,简直是做梦都想不到的好事啊,况且,这些冬衣和皮甲,还都是全新的,这就是连只有特殊兵士们才能拥有的福利了——普通兵士即便是有这些,也八成是旧的。 很多民夫在穿上后,都激动得落下泪来。 尽管人很多,但发放的人也不少,所以很快,大家就穿戴整齐,并排好了还算像样的队伍——这两天,他们也没闲着,不用干活儿,就整天操练来着。 而无需现领盔甲的正规兵士们,则已把营中他们拥有的帐篷、粮食、厨具等物搬上了车。 潘凌峰正要下令启程,一个军士跑过来说,“秦千总,丁将军有请!” 潘凌峰一惊,他早就劝过秦怀恩,就算弄来了这些衣裳、装备,也不该在辕门外这样大喇喇地发放,毕竟,这些东西的来路不是完全光明正大的,数量又太多,不可能不让人眼红,现在好了,麻烦果真找上门儿来了。 秦怀恩却说,“就打是有麻烦,也不是我们的麻烦!”他始终因丁志成的事儿,憋了一股子气,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发泄出来,再顺道弄点便宜,也绝了丁志成动不动就拿捏他的心思。 秦怀恩二话没说,就跟着那个兵士去见丁志成了。 “秦怀恩你好大的胆子!既然敢公然偷盗库中的装备!”一见到秦怀恩,丁志成就是一阵咆哮。 秦怀恩却眉眼不动,连礼都不行了,只是抢步上前,直奔丁志成去了,他一手从怀中掏出了几张纸来,一手则拿起了桌案上的笔,随意地蘸了点儿朱砂。 秦怀恩的动作并不快,以至于包括在丁志成在内的所有人,都看清楚了他的动作,而且他和丁志成之间还隔着一张大大的桌案。 可即便如此,大家还是眼睁睁地看着,秦怀恩神出鬼没地绕过了桌案,用手中的笔,在丁志成的脸上随意画了两道,并将从怀中掏出来的纸,高举到了丁志成的面前。 这些动作不仅如行云流水般舒展,还带着不慌不忙的从容,偏生他们无法阻拦,当亲兵们将腰刀抽出来时,秦怀恩想做的事儿已经做完了。 “丁将军可看清楚了,这是什么?”秦怀恩居高临下地看着丁志成,面带讥讽的笑意。 秦怀恩手里拿的是丁志成的手谕,内容正是调拨粮饷和装备。 近在眼前的威压,让丁志成有一刻的窒息,他毫不怀疑,此时的秦怀恩既有杀他的能力,又有杀他的打算。 丁志成汗如雨下,连眼前的手谕都顾不得看了,颤声问道,“你……你要干什么?”他无比后悔,为何就没忍住,非要招惹秦怀恩?! 秦怀恩轻轻一笑,“没什么,既然下官手持丁将军的调拨手谕,那么那些东西就自然算不上偷盗,还有,既然丁将军对下官如此厚爱……”略顿了顿,“其余之物下官愧难领受,不如将军再给下官两千石莜麦吧!”冬衣和甲胄发放完后,马车上只有这么多的空闲之位了。 命在秦怀恩手上攥着,把柄也在秦怀恩手上攥着,丁志成真的是无力反抗,只得点头应下,军师小跑着去找潘凌峰办理相关的事儿了。 本来丁志成该写份手谕的,可他手抖得根本就写不了字,只能后补了。 军师回来时,秦怀恩正坐在丁志成旁边喝茶、吃点心,而丁志成则顶着一脸被汗水晕开的鲜红朱砂,呆呆地坐在一旁,就跟个刚从地狱里面跑出来的小鬼儿似的。 军师猛然间瞧见丁志成的样子,吓得差点儿没大叫起来,而丁志成听说,粮食已装好,只等出发了,心中不由大喜。 秦怀恩闪身出门,和来时不一样,这回没人看见他到底是如何离开的,甚至连一丝风都没感觉到,如此身手,真的是让人心惊胆寒。 洗过脸后,丁志成才好歹缓过劲儿来,想发作几句,又真是害怕极了,不敢出声儿,军师还是很会说话的,“两千石莜麦,也不过是五千两银子而已。” 莜麦九文钱一斤,军师不仅抹了零头,还没算运费,关键问题是,除了主帐这里,再没有一个粮仓里面有这么多的莜麦了,最起码,曲少东家就没换到秦怀恩所要的数量——主帐这里高级将领比较多,亲兵们的待遇也很不错,不像普通兵士那样吃稷米,所以莜麦的存量大。 “是啊,”丁志成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不管怎么算,也不值三万两银子就是了。”忽然间看着面前桌子上自己的手谕,又怒道,“他竟然敢骗我!” 624.第624章 夏谷有三好 原来那些所谓的总兵手谕都是假的,而且还假得厉害,不过是丁志成太紧张了,这才没看出来。 再想想,除了当初从主营调拨外,那些大大小小的带兵将领都有权处理自己的粮饷,就是私下里卖掉的话,也根本就不需要什么手谕,连低级将领的都不需要,况且是丁志成当初调拨的原件了! 秦怀恩这根本就诈丁志成的。 军师叹道,“将军啊,这次是假的,下次说不定就是真的了,秦怀恩此人虽说有些狂狷,但还算懂事,我们没必要非得和他一般见识!”就秦怀恩那身手别说是偷盗手谕了,就是威胁丁志成现写下一份手谕也不是什么难事儿,方才这不就是眼睁睁地成功了吗?! 丁志成点头道,“有道理。”算是借坡下驴了,又担心地问,“往后他若是时不时来这么一出儿,我又该如何是好?”他这次有点被秦怀恩吓破了胆了。 军师摇头道,“在下看不像,当初他也还算知礼。”还不是丁志成总没事儿找事儿,到底把人家给惹恼了,最后才造成现在这种情形?! 丁志成没再说什么,不过自此后,秦怀恩帐下的人再来领什么东西、例行汇报交接军务啥的,没一个人敢为难他们的,就算夏谷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来,丁志成也没说什么。 而秦怀恩也正像军师推测的那样,没任何过份的要求,毕竟,秦怀恩来这里,不是和丁志成赌气来了,是办自己的事儿来,再说,他还是个很宽容的人,没必要和活不了多长时间的丁志成对着干,不是吗? 只可惜,秦怀恩实在是太耀眼了,使丁志成有了极大的威胁感,使得他在危难来临之时,忍不住又给秦怀恩下了绊子,结果,导致他比前一世死得还要早。 从黑土城出发,向西北方向行进十五天后,一行人终于到达了夏谷这个地方。 潘凌峰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 尽管他们人数不少,可挡不住这些人都新兵,在潘凌峰的眼中,战斗力实在是太渣了,好在,这些人都很听话,扎营、巡夜一丝不乱,只要没人来攻打,还真看不出来虚实。 心力交瘁的潘凌峰时常忍不住问秦怀恩,“你为何一点不担心啊?!” 秦怀恩笑而不语。 前世,别说这段时间狄人没有来犯,就是后面出现的那次大战中,夏谷因为位置过于偏西的缘故,也不在战场的范围之内,如果这时出了事儿,那只能算是老天和他们做对了,假如面对如此强大的命运,秦怀恩会认为,挣扎是无用的。 况且,无论是他还是潘凌峰,包括那些从双岭村来的嫡系们,可都是有马的,到时候,就算是打不过,跑也是能跑得了的,可以说,清露早就给他准备了太多的退路,岂能让他还有后顾之忧?! 秦怀恩的淡定还有另外一个好处,那种安然的气氛,通过将他视若神明的双岭村嫡系传导了下去,渐渐地在军中无言传递,使得士气十分高昂。 新兵们没啥可抱怨的,民夫们觉得进了天堂:吃饱、穿暖、不用干活、也不挨打、就是赶路罢了,重物还有车马驮着,哪里有么好的差事啊?!自然人人尽力,再加上潘凌峰一路上劳心劳力的训练,使得这只队伍,几乎一天一个变化,越变越合秦怀恩和潘凌峰的心意。 “原来这就是夏谷啊,真的是太好了!”看着面前的情景,潘凌峰忍不住发出了这样的感叹,尽管早在和手下人商量建城的法子时,他就已经知道,可亲眼所见的景象还是让他大喜过望,深觉秦怀恩的决定简直太英明了! 夏谷有三好。 第一好是它的地下有一条暗河。 这条暗河不仅埋藏浅、水量丰,还是比较少见的甜水河。 在西北地区,所谓的“甜水”就是指水中含盐碱量极少,或是根本不存在,这样的水无论是饮用还是灌溉农田都是极好的,非常珍贵。 有了这样的一条河,使得夏谷附近的土地不那么干旱,很适合种植,简直就是个宝地。 夏谷的第二好,是它并不像旁人认为的那么一片荒凉。 我朝是在五年前失去这块疆土的,当时人都逃了,而异族人不喜定居,只喜劫掠,他们先抢后杀,所以不久之后也退兵了。 有些难民舍不得夏谷这样适宜生存的地方,就悄悄地跑了回来,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后,发现很安全,就留了下来,城里是不敢住的,但农田还在啊,村子里有人住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后,异族人发现地里的庄稼成熟了,又来抢了,也不知道是哪个聪明的异族人出了个主意,所以粮食并没抢光,也没杀几个人。 这使得那些穷人,又有了留下来的理由,毕竟,就算是在本朝耕种也是要收税的啊,现在异族人只要不过分,让他们能活下去,就还是愿意有人留在这里的。 就这样,夏谷保留了不少的农田和田舍,城里破坏的也不是很严重,不仅城墙有存留,很多房舍也可以直接住人,若是修一修的话,直接住下这三万人,一点问题都没有,此外,还有大量现成的水井,方便极了。 夏谷的第三好,是它很出名儿。 恐怕只有丁志成以及他手下的那些,来了没多久的官老爷们,才会在听到这个地名时感到疑惑,很多当地的平民百姓和外族人,却对它一点儿都不陌生。 战争期间,因为夏谷富庶,异族人疯狂屠城,杀了个血流成河,又时隔不久,让很多人记忆犹新,城内闹鬼的传说,直到现在都有,可以说,除了军队,真的没人敢来这里生活,潘凌峰刚一听到时也是心惊胆颤的。 仗打完了,实在活不下去的本朝贫民,知道在夏谷会有条活路,异族人则明白,在夏谷这个地方可以抢到粮食,甚至为了保障利益,几个部落之间还先后制定过协议,以免把夏谷的粮给抢没了。 625.第625章 新年新希望 所以秦怀恩在提到夏谷这个地名后,并没人奇怪,为啥刚刚到这里的他,会知道这么一个地方。 而在秦怀恩的心里,夏谷的名气,能在很短时间内,让他集中到大量的人手,让他开马市的消息,迅速在异族人间传播。 “哈哈哈……”远远看见秦怀恩的队伍,早到了两天的曲少东家便笑着迎了上来,“两位千总,你们交代给我的差事,我可都安排好了!”他活儿真的很多,运来的东西是秦怀恩的好几倍。 自打在商量建城那天,听说夏谷不远处有一个黑炭矿后,曲少东家就一直是这副样子,想不笑都不行,各种差事更是完成得利落无比,这让潘凌峰不由时常感叹秦怀恩“驭人之术”的高妙。 这处炭矿埋藏不深,在夏谷还隶属于本朝时,就被开采过好几年了,可以说,对很多人来讲,都没太大的利用价值——到深处采矿成本太高,不仅需要很高的技术,愿意冒险的人手也不好找。 可这种种的缺点,到了曲少东家的眼里就变成了天大的优势。 曲少东家是做蜂窝炭的,经过开采又被遗弃的炭渣,正是他最需要的,绝对有种挖到宝的感觉。 秦怀恩承诺,除了要他五成的利外,再不需要任何打点和税收,就连军营的用度都是花银子买的,还可以在他需要时,有偿提供人工,简直就是将安全、生产、销售等各个方面的问题,一次性全给解决了! 秦怀恩没搭理曲少东家,反倒对曲少东家身后的那些人露出了笑意——土豆已经运到了,所以大头、沈田和刘铁柱他们也都到了,正值用人和急需物品之际,这怎么能让他不开心呢?! 因为提前做足了准备工作,并有在严寒下生活的丰富经验,知道什么活能干,什么活儿不能干,所以寒冷的天气并没影响他们的进度。 清露令人匪夷所思的各种优秀管理手段,极大地鼓励了每个人的热情,一座后来被秦怀恩命名为“露城”的雄伟大城,正在以骇人的速度拔地而起,使得西北的这个冬天注定不平凡。 和这里的热火朝天比起来,山上的这个冬天是宁静且安闲的,经过整个秋天的忙碌,清露给秦怀恩的各种资助已全部到位了。 好消息随着双岭村人的家信不断传来,也让清露有机会借助睿儿的手,将新的想法传递过去,这种远隔千里,还能并肩作战的感觉,给了清露极大的安慰。 知道秦怀恩在建城时,清露不由轻笑,越发笃定了秦怀恩的目的,使得痛苦的思念,变成了充满希望和幸福的等待,清露的心情又怎么可能不好呢?! 悠悠的琴声流水般从公叔宁的指尖流泻而出,他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清露翩然舞动的身影,只觉得岁月如此静好。 经过了几个月的调养后,公叔宁的身体又恢复到了他被鸠杀后的最佳状态,有清露的朝夕相伴和用心爱护,让他对秦怀恩的嫉妒也得以平复,就像他曾说的那样,只要清露陪着他走过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他不介意这一点点的瑕疵,愿意为清露未来的幸福,提前铺就坦途,这是他对清露爱的方式。 睿儿站在公叔宁身边,像模像样地吹着箫,这只玉箫还是清露在第一次去吉安县血拼时买下的,其中饱含着对睿儿的期望和对公叔宁的回忆。 只可惜,公叔宁患病后体弱,即便是现在,抚琴还行,吹箫的话,气力却难以为继。 今年正月睿儿生辰时,公叔宁把这柄箫做为生辰贺礼,送给了睿儿。 睿儿当时乐坏了,更让他高兴的是,公叔宁竟然亲自教他吹奏,无形中使得他和公叔宁越发亲近起来。 “呜——”睿儿一不小心吹跑了一个音儿,起舞中的清露立时夸张地倒地,让公叔宁好端端的曲子也弹不下去了,三个人索性嘻嘻哈哈地笑作一团,好一派融洽欢乐的气氛,连窗外的皑皑白雪似乎都染上了一层暖意。 因为还处出于顺帝的丧期,所以今年过年,放烟火和唱戏都改在了村里的场院上,而不是在山上。 清露不仅出了所有费用,还让人用家里的材料去那里搭了暖棚,反正护卫们已不进山打猎了,一到冬天闲得很。 让人感到有些意外的是,烟火晚会结束后,这些人还是如往年一样,上山来磕头拜年,寿公公说,“看看,幸亏准备了赏钱和扁食,老奴瞧着,这人可比去年多了三倍都不止啊!”脸上是止不住的笑容。 民风淳朴啊,发自内心的爱戴和恭敬啊,无论是换做是谁,都会感到享受吧,寿公公心里觉得,这样的日子如果能一直过下去的话,不回京城也没什么的,等回头寻个机会,把他的几房妻妾接来,再收养几个瞧得上眼儿的孩子,他这辈子也算是完满了。 清露更开心,双岭村越兴旺,秦怀恩的后备力量就越足,而今年来这么多的人,想来其中有很多跟随秦怀恩的兵士们的家眷,为了表达感激之情才来的。 清露看不到的是,在秦家村,类似的场景也在发生着,经过一年的开荒,秦家村不仅吸引了很多的人来落户,还有了大量可播种的免税良田,想着越来越好的日子,和那些从西北不断传来的好消息,众人觉得这日子越过越有盼头,而秦怀恩的威望和力量也在无声地增长着。 韩狗子太高兴了,一不小心便又醉倒了,岳杏儿抱着他们的长子,一边喂奶,一边没好气地踹了韩狗子一脚,换来韩狗子一阵“嘿嘿”地傻笑。 从岳杏儿那张珠圆玉润、红光满面的脸上看,就知道她这个月子坐得非常好,身体更是好得很,喜欢孩子的她,一定会子嗣繁盛。 韩狗子喷着酒气地喃喃地念叨了一句,“也不知道秦爷什么时候能回来啊,我还是觉得跟着秦爷,日子过得才畅快!”这种略带憾然的感觉,是成为整府漕帮头目的财、势,也无法弥补的。 626.第626章 一条宝贵的运输线 岳杏儿先是抬头看了看小岭村的方向,又遥望了一下西北,幽幽地发出了一声叹息,真是两个让人揪心的人呐! 而韩狗子已响起了响亮的鼾声,岳杏儿将同样睡着了的儿子,交给了小丫鬟,躺在韩狗子身边时想,“会有办法的,像秦爷和太太那样神仙一样的人,一定会有办法团聚的,这不,连我们的日子都过得这么好了,他们没道理不好的,只不过是时机未到罢了!” 李长顺在大年夜依旧忙碌,伙计们都把年夜饭摆好了,他还不见人影儿,云袖怒了,将怀里的孩子塞给了婆子,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喊,“有什么活儿,非得这一天干完啊?!”中气十足。 云袖原本就是个泼辣的性子,现在日子过得好了,功力自然见长。 李长顺好脾气地应着,“行,行……”却到底还是把手中的活儿干完了,才走过来对云袖解释,“这是多么重要的差事啊!你以往可曾想过,有一天我们能开这么大的铺子?哪能不把活儿干好!回头再给山上丢人!” 云袖掐了他一把,但没再说什么,因为她明白李长顺现在的心情,觉得李长顺说的是对的,而且她太了解李长顺的性格了,那绝对是言出必行的人。 李长顺错过了秦怀恩后,心里非常遗憾,养成了注意观察来往行人的习惯,反正他一个拉脚儿的车夫,这么做也挺方便的。 没过几个月,他的熟人们就纷涌而来了,先是去京城给秦怀恩送银票的药童。 药童给李长顺带来了很多的消息,“秦爷在京城考武状元,我家先生和姑娘不放心,让我送些东西过去,村子里的事儿,姑娘都帮你办好了,你们不用害怕,该怎么过日子就怎么过,想留下就留下,想回乡的话,也没问题!”还说了说村子里的人参加恩科的事,“说不定等过阵子,你那些好兄弟们,就都成了官老爷呢!”李长顺在双岭村时,人缘儿是相当好的,主要是他人品好。 药童走了,李长顺除了对清露和刘秀芬她们感恩戴德外,心思也活了,他本是个乡下汉子,到了城里后他各种不适应,要说最拿手的,那还是种地,就因为云袖才不敢回乡的,现在不禁又起了思乡之情。 云袖却不同意,她喜欢城里的生活,况且,她又不缺银子,李长顺也算有差事,她不想回去! 那时云袖都快生了,李长顺明知自己说的是对的,也不太敢和云袖较劲,就把这件事给放下了。 没过多久,果然如药童所说,双岭村的武举人们来了,他们要去京城继续赶考。 李长顺很热情,那真是尽心地招待啊,村里人也不和他客气,但多少还是有点儿不好意思的,谁让李长顺怎么都不肯收银子呢? “你不如开个客栈吧,往后咱们这些老乡,去京城一准儿是常来常往的,少不了!”走的时候,刘铁柱这样说。 他和刘石头本是兄弟,早就被带得满脑子都是生意经,而这时他还不知道他们往后要去西北,却知道,那些武生和没有功名的人,都想奔着秦怀恩去,自然是少不了找歇脚儿的地方,那么又何必不帮一把自家人呢?! 李长顺还没怎么样,云袖可是高兴坏了,连忙说这个主意好,但李长顺有些发愁,别说他们重来没做过生意,就是这松江府城没根儿没派的,生意可不是那么好做的,再说,他们手头的银子也不够啊! 正巧这时云袖生了,李长顺索性什么都不干了,一边照顾着云袖和儿子,一边到处寻找着好的地方儿——就算他不喜生活在城里,他还是很想回报清露的,也非常愿意和双岭村的人相处。 秦怀恩在京城一听刘铁柱提起李长顺的事儿,当时就拍板儿决定,一定要让李长顺将这家客栈兼货场开起来,哪怕此时他并没想到,清露会给他运东西,却已有了从秦家村往西北运粮的计划。 从舆图上看,如果小岭村是起点,塞坎城是终点,那么李长顺所在的松江府城就是中点,它一边连接着松江水路,是其向南向西的尽头,一边连接着一直往西的陆路,可比京城方便太多了。 正好秦怀恩手里头有清露刚送来的银子,立刻派那些已不需要参加京城会试的兄弟们送了过去,还托松江漕帮关照李长顺,务必让李长顺的店开得够大够好且平安。 李长顺和云袖乐坏了,要知道,他们最愿意替秦怀恩和清露当差了,现在有了这么好的机会,怎么会不尽力呢?再说,这事儿对他们也好啊! 李长顺立刻把他的两位兄长、嫂子和侄子啥的,全都叫来了,这回他也不想家了,就打算大干上一场了。 李长顺的客栈实际是在城边儿上,靠近码头和官道,地方极为宽敞,交通便利,还在漕帮的势力范围内,可以说,漕帮人的眼光绝对是极好的。 李长顺觉得自己的速度就够快了,可店铺还没弄完,就爆满了,原来给秦怀恩送东西的双岭村人和三位东家到了,这些人从京城的家信中知道了这么个地方,怎么可能不来呢?! “大!必须得大啊!”曲少东家给李长顺一通指点,“我们这是探路的,往后呢,就常来常往了,货物绝对不是小数目,人也都是熟人儿,还有车马,必须大量置办起来,放心吧,闲不着!什么?购置车马,得了,这事儿回头我安排!缺人?回头我给弄两个得力的管事来,你先用着!”赵、郭两位东家也纷纷帮忙,借了人手儿。 李长顺还有个问题,“那啥,曲少东家,您说我这个客栈该叫啥名字?!” 曲少东家想了想说,“就叫‘秦状元’,让所有人都知道,这儿的东家是谁,好找!也告诉旁人,咱是有靠山的!”那时秦怀恩刚刚得了状元,曲少东家就从漕帮口中接到了消息,不仅是他,就连那些双岭村的人,都正是豪气冲天的时候! 第627章 思念和需要的不同之处 就这样,做人极为有责任感的李长顺,很快就成了秦怀恩手下最忙碌的存在,客栈也就罢了,时好时坏,因位置好,散客也还是不少的,但因太大,就总是住不满,反正无论是秦怀恩还是李长顺都不指着这一块儿出太多的银子。 可货栈就不行了,那是一年到头,就没有歇着的时候,这不,李长顺大年夜还在仔细查验着即将运往露城的木材。 过几天顶风冒雪地出发,正好能赶在开春时运到,就是到早了,也能存着啊,总比耽误功夫儿强,再说,那么大的用量,能供上就不错了! 秦状元货栈兼客栈的成立,代表着一条运输线的诞生,它源源不断地在北方东西两个地区之间输送着各种物资和人员,成为了秦怀恩的得力帮手。 它建立的最初目的,不过是为了成就一场满是波折的爱情,却因秦怀恩和清露各自不同的过人眼光和才能,在产生了巨大利益的同时,还具有了极高的军事价值,以至于连皇上都在不久之后认识到了这一点,连带着对整个东北地区有了新的认知。 随后,因秦怀恩、清露的惊才艳艳和它的存在,使得北方边境从战火不断,到相安无事、贸易火热,最终实现了公叔瑾四海安宁,迁都北方的梦想。 说实话,这是个让清露挺憋屈的结果。 大年夜最热闹的地方,是很难定论的,但最奢华的地方却非皇宫莫属了。 公叔瑾坐在一群妻妾们中间,看着一张张如花笑靥和高高矮矮的孩子们,却总觉得好像缺了个人似的,忍不住往东北的方向遥望了一眼,对公叔宁的不愿回京,产生了一丝怨念的。 随着酒宴的热闹进行,公叔瑾这小小的缺憾就消失不见了,因为这时他对公叔宁的浅浅思念,还达不到他因此做什么的程度。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儿,最终让公叔瑾对公叔宁的“容忍”消失殆尽了,由此可见,在此人心中,思念和需要有多么大的不同了。 正月十六各衙门开衙理事,本来在正月间因过节的气氛未尽,就算是理事,各级官吏也会带有一种不可言说的慵懒,除非有重大事件发生,不然,不到了二月,这种气氛是不会完全消散的。 但今年不同,从历法上讲,今年是武帝元年,从心情上讲,官吏们都有些战战兢兢,就算无人提醒也变得特别克己奉公。 公叔瑾的皇位是坐得极稳的,但这并不等于朝中没有旁的矛盾。 新官上任还有三把火呢,况且是个皇帝,对此,官吏们本来是有心理准备的,只可惜,他们的准备实在是不够充分。 公叔瑾是个强势的人,这一点毋庸置疑,他当了皇上,必然也是个强势的皇上,如此顺理成章的事儿,很多人都想到了,但不太愿意去面对,等到不得不面对时,就变得难以忍受起来。 尤其是在顺帝虽不曾言明,却一直身体力行了二十多年的“无为而治”的对比下,这种难受便越发强烈。 其实就算是仁帝时期,许多手段,也是温和的,哪怕是充满心机呢,最起码不让人这么难以接受。 “治大国如烹小鲜”,很多事儿需徐徐图之的道理,公叔瑾是懂的,只是积弊已久,产生的效果不断叠加,有些事儿,已然是到了不得不办的地步,比如西北的军务等。 表面上看,公叔瑾登基后,最大的一个举动,是开武举恩科,可实际上,种种后续和连带才是最要命的——在当前的生产条件下,一个兵士最起码需要十个平民百姓才能养活,这不得不说是极为惊人的。 为了照顾好这些猛然间新增添的军力,公叔瑾严令各部官员做好各个方面的保障,因那时还不知道去年秋冬西北会不会有异动,所以十分急切。 本朝重文轻武由来已久,完全可以上数到大楚朝建立之前的楚国去,数百年下来,大家早就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了,而且各大世家的势力盘根错节,把持朝政挺厉害的。 新帝如此急不可待地“厚此薄彼”,让文臣如何能一下子接受得了呢?! 政令推行不力,让公叔瑾很恼火,他虽不指望立刻来一场大战做为他是明君的证明,可本朝实在是再经不起大败了,这是很多大臣都认同的,怎么一到了真正干点儿实事时就开始相互推诿了呢? 公叔瑾不得已之下,整治了一些人,杀的人中,还有一个是有从龙之功的。 这不禁让满朝大臣感到哗然,别说文臣了,就连武将都心有戚戚,难免觉得公叔瑾此人太难侍候了。 偏生公叔瑾这个人又很讲道理,做的事让人挑不出大毛病来,所以理讲不过,大家就开始讲“情”了。 渐渐的,公叔瑾刻薄寡恩的舆论就流传了起来,当中最有力的证明就是他对付各位兄弟的手段,甚至有人说,顺帝是被公叔瑾给气死的! 这事挺麻烦,或许,公叔瑾还有些心虚吧,但不管怎么样,公叔瑾是不能再放任下去了,可流言这种东西,靠堵是不行的,所以得另外想法子。 二月末时,一行人出了京,他们很低调,当时并没引起大家的注意,因为公叔瑾心里清楚,公叔宁是不愿意回来的,一旦走漏了消息,公叔宁难免会想法子应对,而公叔瑾也不太好意思对公叔宁采取强硬手段,哪怕他笃定,公叔宁不会把当初被毒杀的真相说出来。 因带了不少必须之物的缘故,这些人走得并不快,他们便日夜兼程,很少停下来休息,到了小岭村附近时,正是春意盎然草木葱茏的四月初,很适合出行。 此时,距离公叔宁来小岭村已有两年多了,也正是前世公叔宁从京城出发,去府城找清露的时节——命运的力量有时还是很强大的,难怪秦怀恩会产生敬畏。 清露和公叔宁已用过早膳,公叔宁也喝过药了,随着身体的恢复,公叔宁现在每天晚上都能睡上大半夜的功夫儿,再用歇晌一填补,睡眠就足够了,不用上半晌再睡回笼觉了。 628.第628章 此生此世永不为妃 清露感到有点儿百无聊赖,看了一眼窗外大好的春光,提议道,“我想去新开的田地那里看看,听说他们在那片地旁新建了一条长街,繁华程度一点儿都不亚于镇上!”头一批开荒的土地,已全部种上粮食了,而且规划得很好。 双岭村现在在附近几县,绝对是巨无霸的存在,人口多不说,还特别富裕,很多镇上和县城的女子都愿意嫁到双岭村来。 幸好,当初建学堂时,就足够大,不然的话,用不了几年,就该人满为患了,就是现在,清露也在盘算着要不要把女子学堂分开来,找旁的地方儿另外建。 “然后嘛,再去看看学堂……”清露想到了就说了出来。 公叔宁先是静静地听着,见清露说起来有没完没了地架势,恐怕这一天都逛不完,便笑道,“我还以为,你现在要先去偷吃东西!” 自打公叔宁开始为顺帝吃斋百日起,清露就在和公叔宁吃一样饭食的基础上,明目张胆地“偷吃”了。 好吧,她承认,她实际上早就这么做了,实在是公叔宁的饭太清淡寡味了,数量又少,她根本吃不饱,只不过是为了照顾公叔宁的情绪,才不当着他的面儿吃的! 而现在公叔宁这么说,就是在打趣清露。 清露做了一下思想斗争,最后决定还是不吃了,“不然,我今儿又得多跳半个时辰的舞。”她拥有这么好的身材和才能,怎么可能不费尽心思地保持呢?! “行了,”公叔宁一把揽过了清露,“你就够窈窕的了,身子也和以往一般柔软,吃太少了,耽误长个儿!” 清露“切”了一声,“我早就不长了,我又不矮!”自打月事来了,她就长得极为缓慢,后来就完全停止了,话说,她都十八了啊,也差不多到时候了。 寿公公在一旁笑笑地听着他们两人嬉闹,心里正盘算着家里需要两位主子做主的事儿,就见一个护卫飞跑进内院,直接跪倒在正堂门口处,大声禀报,“禀王爷,圣旨到!” 众人齐齐失了声,都是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所听到的内容。 听说迎接王爷归京的仪仗已进了村子,寿公公去准备香案的脚步都是踉跄的。 倒是公叔宁还比较冷静,“可问清楚了,都需要什么人接旨?!”他还留有一丝侥幸。 护卫回答,“小公子已着人去请了,姑娘也请更衣吧!” 公叔宁默然,清露已苍白着脸连声冷笑,“好,好,皇恩浩荡啊!”声音像铁勺子刮过锅底,尖利到让人打颤。 睿儿很快回来了,三人在下人的侍候下,各自梳洗更衣,外院里香案已摆设齐全。 宣旨的队伍也到了大门前,一切都是刚刚好。 王爷的全副仪仗,是很浩荡的,只比皇上差了一个级别,还有些装饰品细微之处的差别,不是一般人能一眼看得出来的。 就算自认为见多识广的双岭村人,也都齐齐地吓傻了,黑压压地跪在路边不知所措,山上的下人们也好不到哪里去,护卫们干脆把他们全都弄进屋子里,以免冲撞了。 宣旨的是福公公,他是福、禄、寿、喜四大公公之首,资格最老、年龄最大、品级最高、权力也最大,一般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儿,他不仅不会出宫,连差事也不会亲自去当了。 现在,他却不远千里地来了这个偏远的小山村,由此可见,这份圣旨的分量已经到了什么程度,也完全表明了公叔瑾让公叔宁必须回去的坚定决心,绝不是装病就可以动摇的。 宣旨前,福公公先告诉公叔宁,公叔瑾知道他身体不适,特许他可以坐着接旨,这是个天大的恩典啊,宠得简直无法想像。 公叔宁顿了顿,并未推辞,端正地坐在了一把椅子上。 公叔瑾的圣旨简短且四平八稳,很克制地表达了他对公叔宁的惦念,或许还有期望,最重要的是末尾的一句,“三日内启程归京”。 尽管清露已想到了,这份圣旨定会和她有关,但她无论如何没想到,公叔瑾会这么给她面子,竟然单独写了一份圣旨。 可清露宁愿不要这份面子,当她高喊着“贱婢清露接旨”时,膝头也重重地磕在了坚硬的地面上,痛得她全身颤抖,更痛的则是她的心! 这一跪,跪掉了清露所有的尊严,跪得她几年来的努力统统化为乌有,跪得她以往的挣扎弱小到可笑…… 她是“贱婢”! 妓女,是她永远无法摆脱的身份,哪怕失足的并不是她,千古的恨却依然得她来承受! 她的心在咆哮,为什么,她的从良之路会如此艰难,犹如深深的泥沼,永远不可摆脱,只会让她窒息到死! 再多的褒奖和赏赐,也无法弥补谢恩时,那句不得不说到的自称啊! 公叔宁亲手将清露从地上抱起来时,清露已泪流满面,随后便成了嚎啕大哭,她恨,恨命运的不公,恨公叔瑾的自私冷情,可她却不敢说一个字! 公叔宁被清露哭得肝肠寸断,“露露,你可以不回去的!”哪怕圣旨上言明让清露一同回京,但他有把握,即便是清露公然抗旨,他也能护得清露周全。 “不!”清露止住哭声,狠狠地抹去脸上的泪水,“我得回去,我放心不下你,也放心不下睿儿!”两份圣旨,连她这个卑贱之人都独有一份,却独独没有只言片语提到出身远比她高贵的睿儿,她不明白,公叔瑾这是因过于无视而产生的疏忽,还是有意以此要挟。 但不管怎样,清露放不下爱若亲子的公叔睿,况且,还有公叔宁! 哪怕她帮不了他们什么,她也想在危险来临之际,守在他们的身边,和他们一道面对、抵抗……或者,该叫做挣扎?! 清露忽然间怆然而笑,“我本以为,秦怀恩那样决然离去,是欠了我的,却没想到,或许是他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才想方设法不让我左右为难,而把所有的苦和难自己独抗!”她死死地抓住了公叔宁的袍袖,“答应我,阿宁,你一定要答应我,终我一生,你绝不要封我为妃!” 629.第629章 关于人手的安排 不封妃,清露就永远是“婢”的身份,可以卖掉,可以被赏人,就有了和秦怀恩名正言顺在一起的机会。 一旦封妃,哪怕只是个侧妃,清露这一辈子的归属,就有了定论,就算公叔宁死了,她也不能再嫁,因为这涉及到皇家体面。 “对不住,露露,是我的不是,我答应你,这一回我一定做到!”公叔宁的双眼也不由得湿润了。 自打秦怀恩走后,清露曾百般地表示过,想要留下来,或者让秦怀恩回来,公叔宁继续做“姐夫”,秦怀恩继续做“相公”。 公叔宁答应了前面的,但他坚决不答应后面的,这可以说是他做为一个男人的尊严,也可以算作一种自私。 对此,清露理解,她唯一能做的事,就是从其他方面表达她对公叔宁的情感,以便感动公叔宁,当然了,她也是发自内心的。 直到今天,当不得不面对这样的为难之时,清露终于表现出了她对公叔宁的赤诚,哪怕其中有睿儿的成份。 够了,公叔宁觉得这真的是够了! “不,”清露轻轻摇头,“阿宁答应我的事儿,已经做到了,是我自己不愿意留下的!”做人必须公平,公叔宁给她的一点儿都不少。 睿儿等到他们稍微平静了一下后,连忙插嘴,“爹啊,回京城的话,我们能不能路过西北啊……”这阵子的相处,让他在公叔宁面前已经变得十分随意了,而且他实在是太关心这件事了。 “呃……”公叔宁和清露对视了一眼后,都顿了顿。 公叔宁抚了抚睿儿的脸颊道,“不路过西北,但我们会路过很多地方,都是你没去过的!”到目前为止,睿儿到的最远的地方,不过是吉安县,当然了,他还曾经去过府城的,只不过,那时他太小了,基本上没什么记忆。 “哦!”睿儿有些失望地低下了头,他最想去看的还是秦怀恩,还想见识一下两军阵前、苍凉大漠、万马奔腾……大概所有的男孩子都是这样的。 听了睿儿的话,清露的眼珠子却转了转,她和睿儿不能去,不等于旁人不能去啊,还有,秦怀恩现在是官身了,难道会一直驻守西北,不回京吗? 清露抹了抹眼泪,站了起来,三人刚回到了内院,寿公公就小跑儿了进来,先遣了其余下人,才开口道,“我问了,朝中确实有些流言……” 四个公公自幼一道长大,还是有些情分的,再说,这也不是什么秘密,稍有脑子的人就能想出其中的关键所在,最主要的是,福公公还要求助于寿公公,“若有法子还是劝王爷两句吧,皇上甚是思念王爷,若是一味使性子的话,总归是不好的!”他很怕公叔宁公然抗旨,到时候,他这趟差事麻烦就大了。 清露冷着脸不说话,公叔宁已安排起启程的事儿来了,让清露最感到欣慰的是,公叔宁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安排人先把霜儿的灵柩运回京中。”他因身体原因,只去拜祭过清霜两次,但这不等于他忽略了她,清露誓不为妃了,为了睿儿的前程着想,清霜的封号就尤为重要了起来。 睿儿的事,于情于理,都没有让清露一个人去操心的道理! 清霜的事儿安排完了,接下来就是人手问题,公叔宁先问清露,“你想带多少人?” 清露想了想,“一个都不带!”别说她不忍心让这些人背井离乡,就算是她出于一己之私带了过去,这些从小到大在乡野间长大的人,在人事复杂的京城大宅门中,也只不过是被炮灰的命运罢了,到时候,说不定还会带累她这个本来就弱势的主子。 相同的问题到了睿儿这里,就复杂了,护卫们是一定要全部回去的,说穿了,他们原本就不是公叔宁的人,“如果小厮们也全走了,那么家里的活儿谁干呢?巡山啊什么的……”睿儿绞着十根小手指,很是纠结。 寿公公建议道,“村里人多,想要干活儿的话,总能找到人手的,小公子的小厮可不一般,到了京城那边,也是得用的。”满含深意。 公叔宁和清露对视了一眼,嘴角都同时微微勾起,这话,是说得没错的,但从寿公公的嘴里说出来,意味就不同寻常了——这是寿公公在向他们表忠心啊! 接下来,寿公公又说了两个小太监的请求,“都是没啥大出息的孩子,见了这乡下的日子,就挪不动步儿了,求着老奴来问问主子,若是能给他们恩典留下来,他们就谢过主子的大恩大德了!”眼眶略略泛红,将他心中的不舍,表现得淋漓尽致。 寿公公此时的心情其实是和清露极为相近的,这恐怕是这两年多来公叔宁和清露最大的收获了。 睿儿还是拿不定主意,就去看公叔宁。 公叔宁说,“你随意,不管到了哪里,你都不会缺下人使唤的,但就像寿伯说的那样,用惯了的人,总有好处的。”想在公叔瑾眼皮子底下动手脚,睿儿这点子势力真不够看的,但这不应该是睿儿和清露操心的事儿,而且,睿儿的小厮真的不同寻常。 清露一锤定音,“留下一半儿,带走一半儿吧,要分得均匀些。”公叔宁早就提醒过睿儿和清露了,皇权不可敌,这世间就没有公叔瑾想知道却不能知道的事儿,只不过是看值不值付出那么大的代价罢了,所以很多事儿,只能顺势而为。 睿儿还小,尚处于懵懂状态,清露却是听明白了,所以才帮睿儿做出这样的决定。 若说秦怀恩离开后,家里成长得最迅速的人,非这些小厮莫属了,十余个身手最好的小厮,都已经练到功法的第四层了,现在,他们恐怕是急需秦怀恩的指导,还可能帮上秦怀恩的大忙儿,既然睿儿暂时不需要,那么秦怀恩一定能使用好这些人的。 睿儿立刻点头。 人手的事儿安排完了,接下里就是行李,三人的行李简直是再简单不过了,只有换洗衣裳而已。 630.第630章 樱子的未来 清露带走了两个妆奁,一个是当初她从京城带出来的,一个公叔宁来了之后,帮她置办的,想了想,她又带上了成亲时的凤冠和秦怀恩特地为她置的那件貂皮斗篷——她希望秦怀恩能懂得她的心意! 到小岭村已有四年的光阴,清露的身高已增长了十多公分,原本穿着特别宽大的斗篷,现在已变得极为合身了,清露猜,秦怀恩当初或许就是按照她成年后的身高来置办的。 是啊,他能够预知未来啊,清露想,对未知的京城之行,也多了几分必胜的信心。 只准备了一天,他们就启程了,金光闪烁的仪仗停满了半个山头,黑压压的官员跪满了山间蜿蜒的石板路,清露从来不知道,原来她的身边生活着这么多的官吏。 但清露并不领情,只是撇了撇嘴道,“也不知道会不会吓坏了咱家的鹿!” 再次握紧了刘秀芬的手,清露说,“看好家,还有,想去做的事儿,想要见的人,都可以去了!” 刘秀芬强忍泪水,万般不舍化成了不住地点头,“姑娘,你要保重!”他们从来没想到,还会有离别的这一天的,可秦怀恩走了,现在清露也要走了,若不是他们还有清露交代的差事,她是死也要跟着清露去的! 他们乘轿下了山,走了很远还能听到黑虎和白娘子以及它们孩子的吠叫声,睿儿的情绪很激动,泪水一直的眼圈儿中打着转,先是一连声地问为什么不能带上他的狗,又问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 等到了山下,看到那些跪在村路上的熟悉身影时,睿儿的泪水就止不住流了下来,他冲动地从马车上跳了下去,拉起那些玩伴儿,和他们抱头痛哭起来。 公叔宁的心,也撕扯般的痛,他命人先在村子里转上一圈儿才离开,满足了清露那个两天前未来得及实现的要求,哪怕只是个小小要求,他也不愿让清露留下遗憾。 要说这三个人中,情绪最平稳的,则非清露莫属了,她看着面前渐渐消失的熟悉景物和人群,在心中默默地对自己说,我的男人,是个盖世英雄,总有一天会踏着七彩祥云来接我,我们会回到这里,回到我们亲手建立起来的家园。 外面的世界或许充满了危险,但清露不会让自己的男人独自去打拼,以往她已然做到了,那么今后她还会做到,她相信秦怀恩也相信自己! 出了村子不远,车队里响起了一阵小小的喧闹,还不等公叔宁去问,见瞒不住了的睿儿就自己招了,“爹,是我把樱子偷偷带来了……”刚被泪水洗过的一双眼睛,显得特别地澄澈,真的让人难以拒绝。 公叔宁先看向清露,清露摊了摊手道,“别问我,樱子可不是下人!”这孩子和睿儿同岁,只是差了七、八个月的月份,这几年和睿儿同吃同住同进同出的,早就离不开了,而且春妮也有了另外两个孩子,一个两岁多,一个还在肚子里怀着,使得对樱子的照顾并不如以往那般仔细了——主要是樱子和睿儿在一处,也没什么需要她操心的。 公叔宁看着面前跪坐的小小少年,仿佛透过时光的镜子,看到了以往的自己,那么急切地想留下难以割舍的东西,以至于,什么都顾不得了。 “睿儿,你可知道,你若是留下她,意味着什么吗?”尽管他们今年才只有六岁,根本谈不上什么男女之情,可樱子不是下人,所以到了一年之后,他们之间就需要避讳了,而显然,到了那时,睿儿和樱子都不会同意这种情况的发生。 逼着樱子因此卖身,清露和睿儿都不会同意,那么这件事就得说清楚了,而樱子离开了这里,除了睿儿也再没人可依靠了。 “如果你这时带她走,那么这一辈子,你都不能舍弃她了,她不可以再嫁给旁人,要永远依赖你,只有你一个人,而且,”公叔宁想了想,“她也不能成为你的正妻,不能给你生下头一个孩子!”以睿儿和樱子之间的身份差距,抬举樱子做个贵妾,那绝对是最大的恩宠了。 睿儿静默良久,尽管他不理解事情怎么就会变成这个样子,但他信任公叔宁,而且清露也只是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没解释一句,这就说明公叔宁说的话,都是对的。 “我去找樱子商量一下。”末了,睿儿这么说。 清露和公叔宁都很欣慰地笑了,他们发现,似乎只是片刻的功夫儿,睿儿就长大了,懂得了做为男子的责任。 公叔宁顿了顿,“不管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你都要亲自将樱子送回去,将事情和她的父母说明白,要经过人家长辈的允许,我们先行,你们过后追上来吧!”不仅睿儿,就连樱子现在都有一身不错的骑术了,追这个跟蜗牛爬似的仪仗,就跟玩儿一样。 过了没多久,护卫们禀报,睿儿和樱子都回来了,上了睿儿的那辆马车。 清露轻叹了一声,“还这么小,咱们是不是太过份了,若是往后樱子过得不好可怎么办啊?”说实话,这种事儿,吃亏的绝对是女子。 公叔宁瞟了清露一眼,“有你这么护短的主子,樱子这辈子都出不了大差池的,再说,睿儿是个情深意重的孩子,他们又是打小的情分,只要不是犯了弥天大错,樱子必是顺遂一生的。”这可是樱子高攀了啊,他早就是知道,春妮夫妇会同意的,这么好的机会,恐怕是他们以往连做梦都想不到的,从他们得知他身份后的反应就能看得出来。 说不定头一次樱子能混上马车,就是春妮夫妇默许的,不过,有这么多护卫和小厮在,要是没睿儿帮忙,樱子也不可能成功就是了,所以,睿儿还是要承担主要责任的! 清露没好气地戳了公叔宁一指头,“行,算我说错了,就你们厉害,我们是有福气的!”身处这个时代,这一点就算她不认同,却无法反抗的,也无权且无力给其他人洗脑。 631.第631章 公款旅游的代价 公叔宁笑嘻嘻地偎了过来,“你可愿与我共享荣华?”这曾经是清露最大的梦想了,而清露的付出,也当得起这些。 清露先是顿了顿,又接口道,“我现在不就是在享吗?”指了指窗外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见公叔宁还要开口,忽然间又说,“假如有一种快乐和自由,需要如此小心翼翼地去享受,那它也就不能称之为快乐,更谈不上自由了!” 公叔宁默了默。 清露有点后悔,觉得不该这样打击公叔宁,不过,她的确是太生公叔瑾的气了,见公叔宁脸上并没什么不快的表情,只是双眼讳莫如深渊,便不再说什么了。 仪仗这种东西看着是挺好看的,可速度实在是太慢了,好在,天气凉爽,骑马的人倒也不遭罪就是了,当清露哈欠连天时,他们终于到了吉安县。 公叔宁让队伍停下,于是一行人吃饭、公叔宁喝药,接下来是歇晌。 这两天因为情绪激动、精神紧张和琐事过多,大家都累坏了,早上出发得又早,现在完全松懈了下来,清露直接睡了个昏天黑地。 清露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发现公叔宁早就醒了,正安安静静地坐在她身边,靠着大软枕看书,再探头往窗外一看,发现日头都西斜了。 清露惊讶地问,“这是什么时辰了?这样下去,咱们今天还能赶路了吗?” 公叔宁的视线根本就没离开面前的书,先是轻轻地翻动了一页后,才不急不缓地答,“圣旨只说是三日内启程,并没说什么时候进京,你也知我身子不好,怎可赶路?至于你,我估摸着,到吃点心的时候,你自然就醒了,为何非得叫你,反倒闹我一身的不是。”清露这个家伙的起床气,还是挺严重的。 清露还在消化公叔宁前面传递过来的信息,屏风外已有丫鬟问道,“姑娘可是醒了,小公子方才就来问过了,什么时辰启程,他能不能出去逛逛。”睿儿的精力可比清露旺盛多了。 “去吧,去吧……”清露连忙说,“多带些人。”公叔宁都那么说了,她怕啥啊,这不就是“公款旅游”嘛,公叔瑾的便宜不好好沾一下,她就太傻了! “是!”丫鬟应了一声后,便再无声息了,这宫里调|教出来的人,规矩就是好,这一点清露也不得不承认。 很快,清露拥被坐起,“舆图呢?你快点儿把你那舆图拿过来,我得研究下!”舆图这东西并不是什么人都能拥有的,只有公叔宁弄到的那个才是清露见过的最大最好的,尤其是在清露又亲手绘制了之后。 “光看舆图有什么意思?”公叔宁把手中的书,随手往清露面前一递,清露接过来一看,发现是一本《地方志》,不禁深深感叹,论起来这吃喝玩乐的技巧,到底还是人家公叔宁更胜一筹啊! 当晚他们就在吉安县住了一夜,然后第二天同样是爬半天的路后便停下来休息,这还主要是他们离双岭村太近了,这附近但凡有好玩儿的地方都玩够了,若不然,他们停下来个三、五天或是更久,估计也是没什么问题的。 到了第三天,福公公来辞行了,他要提前赶路回宫去交差事。 公叔宁自然是允了,等福公公走了,公叔宁就命人收了仪仗,行进的速度快了一些,但还是该停就停,想歇就歇,还时不时绕路,到他们想去的地方,去查看、玩耍一番,甚是悠哉悠哉。 清露有点担心,“咱们这样,皇上不会恼了吧?” 公叔宁反问她,“皇兄交给我的差事,我已经办好了,皇兄为何恼我呢?”公叔瑾无非就是要转移众位朝臣的视线,并扮演一个宽厚兄长的角色,那么公叔宁很配合地饰演一个任性、纨绔的王爷,又有什么不好呢? 公叔宁越不懂事,就越发能衬托出来公叔瑾的宽容大度,别看公叔宁没回去,福公公也没回去,但公叔宁摆开仪仗这么大的动静,早就传回京城了,康乐王“死而复生”的传奇经历也早已传遍全朝了。 就算不用去问,公叔宁也知道,公叔瑾一定会利用这些消息,将公叔宁承受的所有委屈都推到顺帝身上,顺帝的病故,也一定是因对心爱儿子的惭愧和心疼。 同时,康乐王在皇上登基之初,不肯及时回京领旨,也有了注解——公叔宁任性嘛! 清露一边听公叔宁用平静的语气和极为隐晦的简单语言,来解释这一切,一边啧啧地赞叹,到了后来脸色则变得凝重起来,公叔瑾这个对手实在是太不好对付了! 公叔宁则给了清露一个很好的选择,就是不要去和公叔瑾做对。 清露先是深以为然,正想让自己放开心胸,忽然想起一件事儿来,“这样的话,对你有没什么损伤啊?”她可以不和公叔瑾较劲儿,只要公叔瑾不再伤害公叔宁,当然了,还有睿儿。 公叔宁的笑容变得苦涩,他越发讨厌清露的聪明了,但在清露坚持的目光下,还是说了实话,“现实利益倒是没什么的,不过,既然我尚在人世,父皇病重、大行,我不在床前尽孝,对我的名声总归是有损的!” 清露忍不住又开始咬牙切齿了,“大不孝”在古代社会,这绝对是一种很严重的道德缺失,可在顺帝完全不知道公叔宁尚在人世的情况下,就算公叔宁当时就在京城,也无法做到侍疾、送终啊! 不能给父亲床前尽孝,公叔宁已经很难过了,尽管公叔宁没说,但清露也看得出来。 当时清露还想着,狠毒弑子的顺帝是活该,可她却忘记了,这其实对公叔宁也是一种惩罚,要知道,在没出现因为养私兵被毒杀这件事之前,顺帝对公叔宁还是很不错的,那种在皇家挺罕见的父慈子孝。 人的感情本来就复杂,顺帝后来为公叔宁平冤、追封、赏赐等举动,尽管有公叔瑾的逼迫在其中,但也很可能暗含着愧疚和弥补的成份,公叔宁能不能因为这一件事,就对顺帝恨之入骨,以至于连送终都不去做,更是很不好说。 632.第632章 睿儿的意外收获 偏生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公叔瑾,不仅不为此承担任何责任,还要继续这么毫不留情地利用公叔宁,用公叔宁的“恶名”来成就他自己的贤名儿! 清露听了公叔宁的话后,皱着眉,张开嘴,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因为公叔宁捂住了她的嘴。 “露露,”公叔宁带着清露已许久未见的正色说,“以往在村子里也就罢了,毕竟山高皇帝远,但,现下我们要回京了,就算明知你受委屈,我也得约束你谨言慎行了……” 清露想说,“我受的哪门子的委屈?!受委屈的人明明是你!”可公叔宁不松手,她就说不出来。 公叔宁却犹如她肚里蛔虫,已接下去说,“那是我的皇兄!”“皇兄”两个字全都咬得极重,以至于清露完全听不出来,它们哪一个字或是哪一个身份,才是真正的重点。 而公叔宁接下来说,“无论是从君臣的角度,还是从兄弟的角度,皇兄都待我恩重如山。”时,清露已完全混乱了。 是的,做为臣子来讲,“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这几乎是所有人都认同的道德准则,况且,公叔瑾还给了公叔宁相应的回报,比如公叔宁所谓的“荣华”。 从兄长的身份来看,公叔瑾养大了公叔宁,所谓的“长兄如父”可不仅仅是说说而已,而是十余年的如一付出和悉心教导,从这一点上来说,公叔瑾做得远比顺帝要好上太多了。 而且,公叔宁这个人是很重感情的,他如果真存着对公叔瑾的感激和真情,清露一点都不奇怪,想当初被顺帝毒杀时,就算公叔瑾瞒着公叔宁,公叔宁却是知情的,但公叔宁还是义无反顾地进宫了。 可清露还是觉得这其中有点儿问题,只是一时间心乱如麻,根本就理不清,更没立场去说服公叔宁——她闲着没事儿,挑拨人家兄弟感情干什么?! 直到最后,公叔宁说,“露露,你的心态也要摆正,不然的话,说不定哪句话就带来祸端,连睿儿都教歪了!” 清露先是一凛,随后目光沉沉地点了点头。 公叔宁这才松了捂着清露嘴的手,而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儿,他的额角便泌出了汗珠儿,不知是因紧张,还是因心力的损耗,或者,还有不为人知的其他?! 清露心疼地帮公叔宁抹去,“我记下了,阿宁,我一定调整好心态,由衷地记住皇上对你、对我们的恩情!”特别的诚心诚意。 对手不可敌!那么,还不如放下心中的纠结和怨怼,尽情地享受所拥有的一切,这是一种对自己和他人的最好的保护! 清露并不认为自己是个豁达的人,但做为一个历经了两世的人,这点子眼力界儿,她还是有的。 相比之下,公叔宁这话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反倒不那么重要了。 公叔宁觉得,清露的聪明,有时还很令人欣喜的,这样真诚又明理的清露怎么能让他不分外珍惜呢?! 既然代价如此高昂又已然付出了,清露觉得不尽最大努力好好享受,那真是太对不起公叔宁了,于是,当他们走到府城时,整整停留了一个月。 他们不仅逛遍了周围的风景名胜,采购了不少东西,见到了岳杏儿这样的故人,倾诉久别之情、交换各种信息,还去观赏了从山间顺流而下的巨木、一眼望不到头的材场、秦怀恩曾经居住生活的地方、睿儿和小厮们甚至还跟着走了两天的排…… 在这里,他们无需打听,只要提起“秦爷”两个字,就可以听到无数有关他的传说:神奇、生动、激昂、动人心魄……仿佛他们自己都成了传说中的人物,就连公叔宁都变得热血沸腾起来,被深深地吸引住了。 然而,即便如此,收获最大的却远不是一解相思之苦的清露,和增长了新见识的公叔宁,而是睿儿。 就算是收了仪仗,康乐王的事也传遍了全朝,他们的行程也是相当受人关注的,每到一处各级官员蜂拥而至,但公叔宁十分骄纵,一概不见,送的礼物倒是照单全收,因为他有这个资本。 但公叔宁王爷的名号,也不是到哪里都管用的,比如,江湖上。 他们出门没过多久,一个好玩儿的现象出现了,有人开始给睿儿写拜帖、送礼了,不是那种出于对公叔宁的讨好,连带着送的,而是根本对公叔宁连理都不理,专门指明名儿给睿儿送的。 这种情况,开始时并不明显,所以公叔宁和清露都没太在意,直到来了府城后,由于拜帖和礼物数量、价值激增,就连邀请赴宴的帖子都出现了,他们才意识到,原来睿儿还有着另外一个身份——他是秦怀恩的徒弟。 这是个非常厉害的身份,因为秦怀恩不是个普通的师傅,而公叔睿也不是秦怀恩普通的徒弟。 公叔睿不仅是秦怀恩的第一个弟子,还是秦怀恩的关门弟子,这意味着,秦怀恩终其一生,只有公叔睿这一个弟子! 对这一点,当初秦怀恩收睿儿为徒时,就已明确告知了清露和睿儿。 当时,清露感到很奇怪,“你这武功这么厉害,却没人会,如果不多收几个弟子的话,岂不是浪费了?” 秦怀恩回答,“无妨。” 前世秦怀恩根本就没有徒弟,和睿儿的师徒关系有实无名,睿儿因清霜清露姐妹的悲惨遭遇而记恨他、鄙视他,根本就不认他,这一世有这么一个名副其实徒弟,他已经很满足了。 见清露还要劝,秦怀恩连忙说,“我这是家传武功,历来是子孙兄弟等相传的,到时候,你给我多生几个儿子就不怕断了传承,就算是你怕疼不想生,等儿媳妇生下孙子来,我再教也是一样的。” 清露算了算,古代人早婚,二十年繁衍一代人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到了六十岁就能四世同堂了,像秦怀恩这样武功高强的家伙,长命百岁是完全没有问题的,这样想来,秦怀恩有生之年子孙过百绝对可期。 633.第633章 不同的荣华 既然秦怀恩说得很有道理,清露就闭口不言了,一点儿没意识到,秦怀恩这样做,会给睿儿带来多么大的依仗。 秦怀恩唯一徒弟这个身份,在没有江湖人士出没的双岭村,是不显的,主要是那时秦怀恩在江湖上没啥地位。 但现在可不一样了,随着秦怀恩越来越有名气,江湖地位越来越高,尤其是他在恩科中无比惊人的表现,使他高绝的武功,成为了很多人心目中的至宝,想拜秦怀恩为师的人,如过江之鲫,偏生秦怀恩不肯收! 徒弟做不成,那徒孙呢?为了这部武林绝学,这些人已顾不上太多了,再说,老子做不成徒孙,那还有儿孙啊,也不算什么跌份儿的事儿。 就算得到一招两招的指点也是好的啊,秦怀恩倒是当众出手过很多次,只可惜,每次都是一招就解决问题,而绝大多数的人,连这一招都看不清。 哪怕这些都不能成功,就冲着秦怀恩的江湖地位和睿儿今后的发展,提前处好关系,也是相当有必要的。 睿儿这个秦怀恩唯一徒弟的身份,犹如给他罩上了一个夺目的光环,可不仅仅是漂亮啊,那代表着一个令人极为敬畏的江湖地位,从某种意义上来,一点儿都不比公叔宁这个王爷的身份要差。 睿儿都这样了,那么秦怀恩本人呢,这个问题,只要一往深处想,就能起到让人不寒而栗的震慑效果。 清露忽然间对自己的京城之行变得极为有信心起来,有了秦怀恩这样的保护,看看公叔瑾还敢不敢慢待睿儿,很是得瑟地说,“睿儿,实在不行,我看你也不用跟我们回京了,干脆仗剑江湖,闯天下去得了!” 睿儿皱着眉头,很是纠结的样子,随后便带着老成持重,抱拳行了个江湖礼说,“那都是众位长辈和各位好汉们的抬爱,其实我这两下子还差的很远呢,现在出去,只会给师傅丢脸,还得下功夫儿狠练几年,才能见得了人!”他这阵子交往太多了,不但懂得了很多江湖上的事儿,还越发地成熟稳重起来,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的道理,在他身上体现得特别明显。 韩狗子现在每天不干别的,就陪着睿儿到处见人,帮他处理很多事儿,并交给他极多的江湖规矩和江湖上的礼仪,这些,是公叔宁和清露,包括寿公公和秦怀恩在内,都教不了他的。 “噗——”睿儿这副小大人般的样子,让清露一个忍不住便笑出声来,“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我可告诉你啊,别整天想着这些没用的,我让你师傅教你武功,是为了让你强身健体、学会自保的,旁的,你千万别惦记,小心我回头罚你!”她可不想整日里担惊受怕的。 睿儿急了,“姨母,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在江湖上除暴安良、快意恩仇、和弟兄们畅快地过一生,那有什么不好的呢?!”他现在都把这个当成人生目标了。 清露正色道,“你且对我说说,你有什么‘恩’又有什么‘仇’?非得舍了你父王和我去报?”可不能纵容睿儿有这种思想,闯江湖啊,多危险的事儿啊?! 睿儿讷讷无言,他毕竟还小。 清露却有的是话说,“恩么,你倒是有的,回头等你把你父母的生养之恩,我的教养之恩,都报完了,再做你的江湖梦吧!”生养之恩,重若天地,那又怎么可能报完呢?清露这就是在给睿儿下套儿。 睿儿没精打采地应了一声。 清露又不满意了,“你那个师傅,就不能教你点好东西?!”睿儿听了,张了张嘴,很想维护一下秦怀恩,但一想到这是清露,即便是秦怀恩在这里,也只有哄劝、认罚的份儿,只得闭上了嘴巴。 清露却还没完,“等回头,你若是因为他教你的这些东西,弄出什么事儿来,我也不找你,我就找他,非得狠狠地揍他一顿不可,再让他往后再不教你了!”这是清露的杀手锏。 睿儿果然老实了。 秦怀恩在清露面前会挨揍的事儿,睿儿是知道的,但并不担心,就算秦怀恩每次都打不还手,清露也不能把秦怀恩怎么样,不过,想到秦怀恩还对清露言听计从,睿儿就再也淡定不起来了。 见清露和睿儿交锋已毕,寿公公连忙上前说出了自己的建议,“老奴觉着,还是把那些武功教程立时毁了才好,毕竟,不怕一万就万一,这些江湖汉子,就算以我们的人手也是防不胜防啊!”有些事听说和亲身感受绝对不一样,这套武功现在珍贵到什么程度,真是难以表述了。 大家全都从善如流,哪怕那只是没有内功心法的招式和练习方法,对很多人来都是极有吸引力的,真没必要因此冒险,主要是对小厮们和睿儿来说,都已倒背如流的东西,没什么用处了。 心情最不平静的是公叔宁,随着他越来越多地意识到,秦怀恩的能力和为清露、睿儿做过什么,他的心情就越发沉重。 清露说让睿儿快意江湖,只不过是笑谈而已,公叔宁却认真地考虑起这个可能性来,越想越觉得,别说是清露了,就是睿儿,他能给的恐怕也并不比秦怀恩更多了。 也难怪清露都开始轻视起他用委屈换来的荣华了,因为有些人,可以不用委屈,同样给他们荣华。 遥望京城的方向,公叔宁的眼前似乎又出现了公叔瑾那张端正方肃的脸,他第一次开始怀疑,公叔瑾曾经教导过他的那些道理,是不是对的了,哪怕,实际上公叔瑾自己也曾多次违背过那些圣人之言。 清露在秦家村住的日子,比在府城还长。 “我要查账!”清露甫一见面就摆出了当家人的派头,一点都没引起秦家村人的反感,相反,他们就像找到组织的下属样,不但欣喜,还带着说不出的庆幸。 随着京城和西北的消息不断传来,秦家村的人,觉得他们就如同被落在晚娘手里的孩子,没人管没人问的。 634.第634章 古代的军嫂们 当初秦怀恩建秦家村时,除了银子什么都没留下,以至于他们只能通过打听双岭村的做法儿,来自己一点点地摸索,这个费劲啊,主要是怕干不好,耽误事儿啊! 万没想到,清露竟然亲自来了,这位传说中无所不能的“太太”啊,可算是他们的救世主了,哪怕是公叔宁这位王爷,都引不起大家内心中的震动了,反正康乐王的事儿都传了这么久了,就算有震动,他们也早震动完了,现在该想想怎么过日子了。 清露这哪里是查账啊,干脆就是把秦家村的账目以及所有的事儿,都重新理顺了一遍,几乎是把村子再建立了一次,好在,她人手足够,不仅那些小厮能替她做事,一点儿不用操心,就连寿公公和那些曾在双岭村生活过的护卫们,也能把事儿办得井井有条了。 所以清露不仅不累,还相当地闲,她就利用这段时间和留在秦家村儿的女眷们聊天,给这些女子支招儿,“想来你们都听说了吧,他们那里除了苦一点儿,那是一点儿危险都没有啊,还雇了很多当地的人为他们做工呢。这要是我啊,一准儿就跑去了,苦点儿怕什么啊,总好过这么天南海北的不是?孩子小?那没关系啊,等孩子断了奶,就交给老人带呗,回头若是再生了,或是送回来,或是就近养在安全的地方儿,真要是有什么,大不了咱们全听他们的,让咱回来咱再回来!” 军嫂诶,多么苦,又多么值得尊敬的一群人啊,清露重来没想到过,到了古代后,她无意之间也成为了她们之中的一员,她真不想让她们被各种条件所束缚,生生地在思念中耽误青春韶华!现在清露自己暂时得不到相守的幸福,那么就让她帮助旁人得到吧! 再说,这秦家村和双岭村一样,都是秦怀恩军士的根基,只有这两个村子里的人生活得安稳和幸福了,秦怀恩的军心才会稳定,那种无人可破、血肉交织的稳,清露觉得,她有这个责任管好这两个村子! 众位女子听得双眼晶亮,没有人不愿意守着自己的男人啊,天知道,她们背着人偷偷掉过多少眼泪,只不过是不好意思说出来罢了! 冯月娥忍不住问,“我们去了,他们不会生气、发火吗?还有长辈们……”就算是乡下女子礼教不是那么森严,可这样不远万里地出门奔波,还是挺过份的,尤其还是未经相公允许的。 清露纤弱的胳膊用力一挥,带着勇往直前的千钧之势,“那怕什么?!你们就说,这是我说的,若是有那不服气的,自管来找我!”大声道,“我告诉你,这男人啊,就不能让他们长期落了单儿,不然的话,就打他们不招惹旁人,那旁人还会招惹他们呢!所以,一定要警惕,见了你们不高兴的,那都是有问题!这种人,要收拾,下狠手收拾,回头我给你们每人发一根棍子,专打薄情郎的!” 女子们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别说是这样的话了,就算是这样的想法,她们都从来没有过,毕竟,男子三妻四妾,那是理所应当的啊!尤其是现在,她们的男人跟着秦爷,不仅有钱了,还当官了…… 冯月娥当场就问,“太太,那若是秦爷,你也敢打吗?”就算早就听说了不少有关清露的传说,从当初的难以置信,到现在的深信不疑,可等到见了面儿,清露还是用自己的容貌、气质、才华、能力……一次次地刷新了她们的认知,到了现在,清露则用的是她的思想和观念! 清露大瞪着眼睛说,“怎么不敢打?!”她也不是没打过,但为了顾及秦怀恩的面子,在外人面前是不能说的。 冯月娥再问,“那怎么可能打得着啊?!”就秦怀恩那身手,连树上的鸟儿都能徒手抓住。 清露顿了顿才说,“他理亏,自然就会让我打……”实际上,她从来没觉得这是个问题,而秦怀恩真有理亏的时候吗?有吧,好像是有的,应该是有的……吧?这事儿要是细细追究起来,她还真是挺心虚的! “这样吧,”清露觉得不能再说下去了,容易露馅儿,“月娥你多带一根棍子,到时候,你就跟你们那个秦爷说,这是我的,回头等他犯了错的时候,你看看他能不能让你打!”这点子自信清露还是有的,脸上不由露出了幸福的笑容,被心爱之人宠着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女子们忽然发现,这时的清露美得不似凡人,不由越发的思念起各自的相公来了! 沈田媳妇儿反应是最快的,收拢了一下心神后,对冯月娥笑道,“我看你快别带了,别又硬生生地多出一件没用的行李来,咱们秦爷是个什么样子的,咱们心里都是有数的!”尤其是冯月娥,恐怕是最有数的,但有些话,不能明说! 清露也笑眯眯地看着冯月娥,有些话,不用旁人说,以清露的情商,也是有感觉的,哪怕是冯月娥现在已嫁人了,清露也总要想法子敲打一下儿,谁让她就是这么小心眼儿呢?!所以,清露才把这个“执刑者”选成了冯月娥,就是让冯月娥有知难而退的明智。 冯月娥听了沈田媳妇儿的话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柔顺地点了点头。 而清露的出现和在秦家村所做的事儿,让整个村子里见过她的女子,都再对秦怀恩生不起觊觎之心了。 这一年的秋天,和秦家村往西北送粮的船队一同出发的,还有这些古代的军嫂们,而同样的场景也在双岭村发生着,当他们幸福地团聚到一处时,清露在他们的心目中已超过了秦怀恩的地位,毕竟,很多事儿,秦怀恩就算能做,也是想不到的。 同时,清露也承认,秦家村这个地方,真是好,气候比双岭村温暖一些不说,主要是发展的空间太大了,那骑马跑上许久也到了不尽头的松江冲积平原啊,绝对不会弱了“大粮仓”的名头,不由对自己所说的“退役制”和“土地抚恤政策”,越发地充满信心起来。 635.第635章 秦怀恩的保险绳 通过一段时间的参与管理后,清露发现,秦家村最缺的是人才,尽管在秦怀恩的建议下,村子里已经有很多人都去了学堂,但很显然,这一、两年功夫儿,这些人还学不出什么来,再说,那种普通的学堂和清露办的学堂也不一样。 “沈伯,我看这个村长你就别当了,”清露沉吟道,“让老李大叔来当,你呢,就当个副村长好了!”沈田爹这个人,是个正经出身的庄稼汉子,种地是把好手儿,人品不错,有些事儿处理起来,倒也驾轻就熟,关键问题是见识和魄力有限,威望也不足,所以管理起整个村子来,还是很吃力的! “哎呀呀……”沈田爹拍着大腿说,“这幸亏是姑娘来了,村里有个能主事儿的了,若不是当初秦爷留了话儿,这个村长我早就干不下去了,还什么副村长啊,根本就用不上!”他以为清露是为了安慰他,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的能力不足,他自己也整天吃不好睡不好的,根本就没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必要啊! 李老大倒是没推辞,实际上,当他发现了沈田爹的问题后,就不计报酬和虚名地帮着沈田爹做了很多事儿,李老大毕竟当了多年的把头,管理经验和能力还是很到位的,众人也都服气他! 清露摇头道,“沈叔父,不是那么个事儿,咱们这么一直开荒下去,来的人肯定还要更多。”秦家村的荒地实在是太多了,不像双岭村,现在基本上都开垦完了。 不仅秦怀恩当初留下的那些银子不够用,有很多跟着秦怀恩赚了银子的弟兄们,也在投入,幸好,除了银子外,秦怀恩在前年秋天还大手笔地采购了一批粮食,不然的话,前年秋天到今年秋天这两年的时间,他们根本就坚持不下来。 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因手头拮据耽误了开垦荒地的面积,现在清露将这里的事儿都理顺了,秋收后,头批荒地又能打下粮食来了,秦家村今后的发展是非常令人期待的。 “到了那时,老李大叔就会变成里正了,”因为人口够了,“沈伯还是村长,专门管农事和田产分配的事儿,还有村子的规划和该兴建的水渠啊,什么的,都得您操心!”秦怀恩既然信任沈伯,那就一定有他的道理,而这样,正好可以让沈田爹和李老大相互制约。 听了这话,沈田爹连忙一拍大腿,“中!”他不是那不肯干活的人,现在有了这么适合他长处的营生,他真没必要推辞。 李老大连连点头,“还是姑娘有远见!”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又问,“明年咱还继续开荒吗?”他手头的银子可是不够使了。 清露连连点头,“开,必须得开,我已经把花销留下来了,等明天秋天我们的地有收入了,就可以自行发展了,银子不用留着,用多少就花多少,还有,在秋收前要把咱们村的武举人都分出去,赚粮食!”这件事她已经让寿公公去办了,自然办得比以前还要顺畅,这么看来,公叔宁这个王爷当的还是挺有用的。 通过这半年多来的通信,清露已了解了西北的情况,秦怀恩现在不缺银子了,缺的是粮食,因为秦怀恩摆弄的摊子实在是有点大,据说,在今年的农闲时节,最多的时候秦怀恩组织了十万人修城。 十万人啊,那得吃多少东西,想想这些,清露就着急,这不,刚开江那会儿,赵东家就组织人,开始往西北运粮了。 开荒头一年的收成是不归地主只归佃户的,清露想到了这一点,已让赵东家和秦家村建立了联系,清露花银子收余粮、出运费,让赵东家负责运输。 可如果不种出这么多的粮食来,光这么运也不行啊,今年开春的头一批粮可都是曲少东家和赵东家自己筹集的,动静都赶上灾年前清露收粮那么大了,好歹是能坚持到今年秋收了。 所以,清露宁愿花银子在东北买粮食,也不想让秦怀恩因此为难,这不,去年冬天的鹿胎和今年春天的落香银子,她都没给秦怀恩送,直接留在双岭村收购一部分秋粮,剩下的她都带到这里来了。 清露要做秦怀恩身上的保险绳,让秦怀恩不管把摊子铺得多大,都永无后顾之忧。 等到清露把该办的事儿都干完了,栓子来了,见到他们后惊讶地问,“王爷、姑娘、公子,大家伙怎么才走到这里啊?!”栓子和那些留在双岭村的小厮们,是在清露他们出发半个时辰后离开的,结果他都去了一趟西北见到秦怀恩后回来了。 清露捂脸,“那什么,天气太热,我们想等凉快点儿再赶路!”现在都快七月了,夏天马上就要过完了啊! 公叔宁倒是连脸都没红一下,“还是这山清水秀的东北夏天,有利于调养身体。”这倒是真话,秦家村也是个依山傍水的好地方儿。 栓子说完后就后悔了,他怎么就忘了公叔宁的身份不同以往了,主要是他真没想到他们走得这么慢,这都快三个月了,才刚刚出了本府。 睿儿早已迫不及待地问起了秦怀恩的事儿,以及他的小厮们的去向,因为他看到了,只有栓子一个人跟着商队回来了。 “他们都留在秦爷身边了,秦爷说了除了习武,再教他们些别的,等到一年后,再回京城换剩下的一半儿……”栓子的解释让剩下的小厮脸上也满是希翼的光芒,栓子倒是顿了顿,看向清露,“王爷和姑娘,一年后能到京城吧?”照这个速度走下去,还真挺悬的。 清露看向公叔宁,公叔宁垂目不语,仿佛这件事和他没任何关系,清露咽了口唾沫,下定决心道,“过年前怎么也得回去!”她也不想太过份。 寿公公松了口气。 栓子将从西北带回来的特产统统留给了他们,清露又赏了一些给他拿回去,见该说的都说完了,栓子连忙说,“我可是着急得很,明天一大早就得赶路,回家忙乎秋收的事儿。”现在山上人手严重不足了,好在村子里人手多。 636.第636章 具有教育意义的一段旅程 清露一听,连忙说,“秦家村缺人,缺的很厉害,你回去招揽些人送过来。”说了很不错的薪酬条件。 栓子脸上却现出为难之色,“姑娘,你要知道,咱村的人都恋家得厉害。” 清露说,“我知道,这里正建学堂呢,你告诉那些人,两年之后,他们去留随意,户籍啥的,也不用急着迁,还有,那些进不了学堂的先生们,秀芬那里都有底档,回头你再联系下,有愿意过来的就来好了,反正待遇都是一样的,都是咱家的村子。”她也知道,人才难得,而且秦家村也需要给自己人留下发展空间,这样才能吸引更多的人来。 栓子笑了,“这么着的话,那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的!”谁不想多赚银子啊,当初去学堂学本事,不就是等着这一天嘛!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栓子就要去休息了,清露有点心疼,“你干嘛赶得这么急啊,好歹住两天再走,剩下的路都熟得很,你不搭伴儿也没啥的,光是程一针的药铺子,就够你落脚的了,我看你都瘦了,回头秀芬别再因为这个埋怨我!” 栓子正色道,“可是不行,今天南边和中原地界都闹了水灾,路上灾民极多,我早点回去早点安排,可不能耽误了秋天运粮……”他不怕旁的,就怕被那些饿疯了灾民给抢了。 “什么?”清露一下子变得比栓子还着急起来,几步就冲了出去,“李老大!快点儿,带上干粮、车马和人手,收拢灾民去!”连敬称都忘了,直接开始喊名号了。 栓子愣了,“姑娘这是要干啥?!” 寿公公想了想说,“秦家村缺人啊,”又道,“姑娘心善啊!”尽管清露这是为了个人的利益和秦怀恩今后的发展,但不得不说,这样的做法,也给朝廷解决了很大的困难。 公叔宁笑得非常惬意,第一次,他发觉了清露的利益和皇上的利益统一了起来,再仔细想想,当初松源府半府受寒潮袭击时,清露不也是选择这么做的吗? 正是农闲时节,李老大带人很快就出发了,清露一再地叮嘱,“不仅要带回人来,还要留下消息,告诉流民们,咱们有这么好去处,咱们东北多好啊,各种灾害相对较少,发展空间大,等流民少了,秋天运粮时就安全了。” 望着李老大远去的车队,清露又叹道,“可惜了,今年秦家村未必能弄出太多的粮食来了。”得一下子养活这么多的灾民,好在把举人们都分出去了,等从朝廷手中多“抢”点免税粮出来,她可不相信,朝廷的赈灾,比她还给力。 公叔宁摇头叹道,“我发现啊,你每天都有操不完的心,折腾起来就没完没了的!”没有责备,只有心疼和满满的自豪,他重来没想到过,经历了这场变故后,清露就如同换了个人似的,能做这么的事儿! 寿公公则劝道,“听说夏谷那里今年秋天也能打下不少的粮食来呢,还有,那个莜面,真像姑娘说的那么好?”他们可都没吃过,一直认为那是贱物儿。 清露重重点头,“当然,只要用了我说的‘三生三熟’的烹制法子,那就一定是好的!”感谢前世在帝都开遍大街小巷的“**莜面村”的广告,让清露也得知了这种简单的烹制方法,她记得她住的地方不远处,就有这么一家“**莜面村”,以至于她经常叫外卖,对他们的广告也耳熟能详。 在现代,莜麦可是比普通面粉都贵的存在,因为它是燕麦的一种,营养价值相当高。 尽管事情都安排好了,但清露还有点儿不放心,就建议早点出发,不过,也没头脑发热到什么都不顾的地步,“我们会不会有危险啊?”她还是很珍惜这条小命儿的。 寿公公拿着舆图和公叔宁一道研究,“看这样子,受灾的地方离着咱们要走的路程还远呢,”东北还真是个好地方,灾害相对来说较少,“只要我们不往前凑,应该没什么问题。”他们出行的人手还是相当齐备的。 公叔宁则说,“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在大城镇上停下来!”说实话,他也想真正见识一下民生,就是现在,他都觉得他跟着清露长了太多的见识,可不是当初在京城中的那个一点俗务都不通的纨绔皇子了。 这是一段对很多人来说,都深俱教育意义的旅程,包括清露和每一个护卫们,看着那些挣扎求生的人们,人人都忍不住数次落泪,他们也曾施舍,但并不能挽救太多,只有到了这个时候,秦家村乃至整个东北荒原的珍贵,才凸显了出来。 他们一遍遍地为这些人指点路径,越说越感到心中充满了骄傲和希望,连带着他们看向清露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清露没那么厚的脸面,大喇喇地充当救世主的角色,只有不停地解释,“我就是想自己赚点银子来着……”可不管是为了什么,她实际上起到的作用是,让很多人都安居乐业了。 “这是大善啊,姑娘往后必有大福!”寿公公连连地感叹着。 公叔宁则想,“或许皇兄看在露露这么能干的份儿上,能对露露宽容一点儿!”却不明白,在公叔瑾的眼中,越有价值的人,就越要利用到底。 他们在半路上遇到了李老大,但对方赶路极为匆忙,他们深入流民内部,遇到的流民更多,若不是人手足够,就差点要出事儿了,幸亏,这些在山上和水上讨过生活的汉子们,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这才保住了马匹。 “车上拉的都是老弱妇孺,还有很多人病了,我们得干紧回去,回头再来一趟,争取多救一些人。”李老大简短地说,“姑娘放心,他们的男人和儿子们,随后就能赶到。”他还没忘了,他是来招工的。 清露连连点头,“到不了也没关系!”她不是那么硬心肠的人,做不到见死不救。 637.第637章 被赶走的王爷 “搭车”回京的程一针,听了李老大的话,忍不住跳出来说,“去府城我的药铺,把这个交给他们,让他们派人、舍药,实在不行,就在秦家村建个医馆吧,银子从柜上支取!”亲笔写了一封信交给了李老大。 因为流民的事和云袖过于热情,他们一行人到达塞坎城时,已是入秋了。 栓子来来回回地走了两趟,让李长顺和云袖对康乐王的到来适应良好,而李长顺的责任感也让清露甚感欣慰,“真没想到,李长顺这么厉害!”为了怕粮食出问题,李长顺这阵子就算有粮食也不运,只运木材。 “小的是这么想的,若是秦爷那里真急用,总会稍信儿来,到时我们再商议,这木头,灾民们总不会抢吧,不过姑娘这法子真不错,现在流民们已经极少了,来的都是路过,直接就往东北去了,头半个月,我们就开始运粮了!”李长顺说,李老大已经亲自来接了三趟人了,最重要的是,消息传播得极快。 清露赏了云袖不少的首饰和绸缎,云袖乐坏了, 相比之下,他们在塞坎受到的待遇就截然不同了。 大家刚刚饱餐了一顿惦记许久的莜面拷佬佬,连公叔宁都吃了小小的一块儿,丁志成就来了,公叔宁和对待其他官员一样,照例不见,却没想到,丁志成直接就冲了进来,潦草地行了个礼后大声说,“现在已经入秋了,西北不太平,请王爷速速离开此地!”说完了,还恶狠狠地盯了清露一眼。 原来丁志成不是来巴结送礼的,而是来公开撵人的,这实在是相当出乎公叔宁等人的预料,而自从公叔宁当上王爷后,他们还是头一次受到这样的“待遇”,可比公叔瑾严厉多了。 尤其是丁志成看向清露的这一眼,那是相当有功力的,里面饱含了厌恶、戒备、恼怒、憋屈等诸多情绪。 寿公公听了丁志成的话后,刚要去劝,公叔宁已一挥手道,“立刻启程!”同时观察着清露的神色——他对塞坎城无感,主要是怕清露不高兴。 清露的脸色淡淡的,不辨喜怒,更没一点儿因丁志成的怒目而视而产生的惊慌,只对公叔宁莞尔一笑,“好的,阿宁!” 尽管清露也希望秦怀恩收到他们在塞坎的消息后,能偷偷跑过来和她相见,可面对这样的形势,她绝不会让公叔宁为难的,再说,她也想了,一旦被公叔瑾知道了这件事,对秦怀恩也很不好,到现在,清露还是不清楚,公叔瑾单独给她下一道圣旨的用意——到底是因公叔宁呢,还是因秦怀恩呢?! 但不管怎么样,无论是公叔宁和清露这两位主子,还是以寿公公为首的下人们,都集体对丁志成无视了,仿佛这个堂堂的正二品将军只是一团空气,完全够不上他们正眼儿看上一眼的。 可这又怪得了谁呢?从身份地位上来说,在公叔宁这位超品亲王面前,丁志成的官阶还真就不够看的,他依仗的无非就是公叔瑾对他的重用、懿贵妃的地位,或许还有他的那位受宠的外甥,二皇子而已。 丁志成本是好意,也可以说是职责所在,他也有这个权力,但他就不能采取更温和的方式吗?比如,写个帖子,细细阐述原因等,用得着以如此过激的手段,来展示他的“威严”吗? 丁志成既然如此跋扈,那么也就怪不得公叔宁对他的冷漠了。 就这样,他们在塞坎城停留了不过两个时辰的功夫儿,唯一的收获就是顺手买了几袋子莜面,留着在路上吃。 但清露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收获,那就是见到了丁志成这位秦怀恩的顶头上司。 由于丁志成堪称另类的表现,事后,大家难免不对他谈论一番。 公叔宁很客观地说,“纵然有些跋扈,但那也是他现在的职责所在。”所以他才一言不发地离开,但这句话的关键在于,“现在”两个字上,如此专横的外戚,别说二皇子尚未继承大统,就是得偿所愿坐上那把龙椅了,想来丁志成,乃至整个丁家的下场,也不会好就是了。 寿公公十分欣慰地点头说,“王爷所言极是,皇上圣明!” 只要公叔宁的言行无可指摘,那么倒霉的必然是丁志成,要知道,丁志成这么做,打得可不仅是公叔宁的脸,还是整个皇家的脸,现在的寿公公调节好自己的心态后,只要公叔宁没事儿,他就巴不得事情闹得大一些,因为他自己也挺生气的。 清露先问,“他为啥这么生我的气?!” 公叔宁和寿公公都默了默。 清露和丁志成这可是头一次见面,而且连句话都没说上,可以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同样的,无论是公叔宁还是公叔睿,都和清露一样。 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丁志成对于清露的恼火,来自于秦怀恩。而且,丁志成完全了解清露、秦怀恩和公叔宁之间,那种说不清理还乱的复杂关系,恐怕就连睿儿和秦怀恩之间的关系也是知道的,使得这个关系就更乱了,毕竟,随着康乐王的现身和睿儿的“行走江湖”,这些并不是什么难以打听的事儿。 想到了这一层关系,清露轻笑,“他越不高兴,我就越高兴!”这绝对是实话。 假如丁志成不是在秦怀恩那里吃了憋,丁志成就不会有这么大的怨气,而丁志成这么直接了当地赶人,谁又能说,他不是害怕公叔宁和清露的到来让秦怀恩越发有了依仗呢? 显然,对这一点,公叔宁也想到了,所以他才在丁志成这个外人面前,那般温柔地宠爱着清露,让所有人都看到,清露这个“枕头风”在康乐王面前有多么的重要,换言之,公叔宁就是在告诉所有的人——不管是因为什么,秦怀恩,是他罩着的! 这是公叔宁对秦怀恩的一种回馈,也是对清露的一种示好。 638.第638章 有官儿一起做有饭一起吃 对丁志成印象最好的是公叔睿,丁志成本来长的就不错,尽管和秦怀恩、公叔宁有相当的距离,但也可称得上是一表人才了,当时又顶盔挂甲的,看起来真是威风凛凛啊! 所以在公叔睿的眼中,丁志成这样,就是真正的大将军形象。 对自家小孩儿这种善恶不分的危险苗头,做为家长,公叔宁和清露都用各自不同的方式,对他进行了教导和提醒。 公叔宁的说法儿是,沉稳不仅是一个人成熟的标志和重要修养,还是一个统率千军的大将军必备的素质,不然的话,容易出大事儿。 清露比较直接,“他越是张牙舞爪的,说明他胆子越小,底气越不足,难道谁声音大,就说明谁的武功更高,能力更强吗?”丁志成之所以有如此过激的表现,急不可待地赶公叔宁走,还不是因为害怕吗?怕秦怀恩,怕秦怀恩的能力和背后的势力。 睿儿听了先是点头,随后又说,“或许是我师傅太吓人了。”他现在对此深有感触。 公叔宁、清露和寿公公俱是一阵轻笑,不得不说,睿儿的话,也是有些道理的。 清露憧憬道,“但愿他们都有和各自的名气相适应的能力吧!” “我师傅是一定的,至于丁将军……看看再说吧!”睿儿的说法儿,客观且成熟,让公叔宁和清露有种孺子可教也的欣慰。 所以这天晚上,他们被赶出塞坎城后,倒也休息得非常好。 但“得胜”的丁志成,感觉却是一点都不好的,他也知道军师们对他的规劝是对的,平白无故地惹恼了正得圣宠的康乐王,对他只有坏处没有好处,而且这件事的本身,怎么看都是他的不对。 偏生他当时就是没忍住,事已至此,丁志成后悔也没用了。 不过几天,丁志成赶人的事儿,就传回了京城,公叔瑾倒是没说什么,但越是这样,丁志成的压力就越大,想立功、表现自己的欲|望就越强烈,以至于在明明有机会的情况下,再次错过了今生的活命机会,当然了,秦怀恩因为听说了这件事,也顺手“帮”了他一把。 倒是丁志成的母亲写了封家信,严厉地斥责了他一番,就连一向疼爱的他长姐懿贵妃,也写了信来,可见这件事的影响到底有多大。 就算是这样,丁志成也没按照母亲的叮嘱去给康乐王上请罪折子,因为他知道,那样的话,是于事无补的。 因天气转冷了,公叔宁和清露他们便转道向南,也就是本朝西南区域,在这里,清露除了游玩之外,还有大事要办。 进入原来西南小国境内不久,公叔宁就像以往一样,收到了很多的拜帖和礼物,这其中,让他有些犹豫的,是安平侯的。 “安平侯,我要不要见一下?”公叔宁问忙碌不休的清露。 清露连头都没抬,继续看着面前写得密密麻麻的纸张,“你随便!” 公叔宁再次提醒道,“安平侯姓潘!”也就是秦怀恩的副将,潘凌峰家。 “以你现在的身份,还是少跟有兵权的将领们打交道的好,”清露不想让公叔宁受委屈,再引来公叔瑾的猜忌就不好了,也不想让公叔宁对秦怀恩的帮助太过明显,怕秦怀恩因此有心理负担,“再说,我还没准备好,你见了他们也没用的。”她还是打算先靠自己。 公叔宁点头,但神色有些黯然——难道公叔瑾对他的防备,已明显到让清露都有感觉了吗?! 西南气候总体说来是夏季炎热多雨,冬季温暖干燥,多山,物产丰富,最南部和东南一样,农作物能达到一年三熟…… 当然了,这里蚊虫和瘴气什么的也多,所以尽管风景秀丽,但清露也是不敢让公叔宁在此多待的,偏生,清露两辈子都没在这个地区生活过,对很多东西都不了解,她因此才变得特别忙碌。 幸好,清露的目标明确,就是研究各种特色吃食,再加上程一针这个吃货的帮助,以及西南和京城都大致属于南方的优势,倒也忙得过来。 “木耳、黄花菜、笋干、泡菜、干蕨菜、刺梨干、饵块、糌粑、粑粑……”清露念念有词,睿儿忍不住吸了吸口水。 清露停下话头,问程一针和随身带来的厨子,“怎么样,我还有落下的没?” 众人皆摇头。 清露又问,“那咱们新近研究出来的那些烹饪之法,还有没有需要添补的?!” 厨子再次浏览了一下手中的单子,摇头道,“没有!” “好吧!”清露坐下来,开始给潘凌峰的正妻写信。 这封信相当长,与其说是一封信,还不如说是一份食谱总汇,都是西北需要,西南特产,又便于长期保存和运输的东西。 同时,在这封信中,清露还强烈建议潘家组织商队和西北互通有无,因过于急切,语气中已隐隐带上了一丝威胁的意味。 灾民的出现,在有利于秦家村长期发展的同时,也造成了一个困难,那就是今年秋收,东北能运到西北的粮食,不如预计的那么多了,今年灾民到达,明年开荒,要等到后年,才能在粮食产量上有一个大的提高。 那么,今年和明年这两年,秦怀恩怎么办? 清露的意思是,“有官儿大家一起做,那么有困难大家也该一起解决!”现在潘凌峰乃至整个潘家的命运,都和秦怀恩绑到同一条战船上了,那么潘家绝对有义务帮助秦怀恩。 况且,无论是秦怀恩还是清露,也需要安平侯府的力量,这是清露的私心,也是现实的无奈! 这封信,很快被潘夫人交到了潘凌峰母亲的手上,接着又到了安平侯也就是潘家现任的当家人,潘凌峰的父亲手上。 对潘家来说,这是个艰难的选择,这意味着,潘家要不要放弃他们奉行了几十年的低调做人的原则,也代表着,他们将承受做出相反决定,带来的种种风险,不是一个人的风险,而是整个家族的风险。 639.第639章 大家族的责权利 “这有什么可犹豫的,从潘凌峰去参加恩科的那一刻起,他们不是就做出了选择吗?!”清露对潘家这种首鼠两端的表现,很是不屑。 清露就不信,潘凌峰在秦怀恩收到那么多东北特产后,会想不到向家里求援,要知道,西南到西北的距离,可一点儿不比东北远,同样也有些水路可以利用。 最重要的是,潘家在西南经营数百年,那庞大的势力,可不是秦怀恩和清露这样白手起家骤然乍富的小草根能比的,能量大得很呐! 公叔宁摇头,“和整个家族的利益相比,一个嫡出子女的命运乃至性命都不算什么的,哪怕潘凌峰是潘家这一代中最优秀的也一样。”语气和表情都很平静。 清露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潘家这样,潘凌峰知道吗?”这也太残忍了吧?! 公叔宁轻笑,“潘凌峰都年过三十了,他只要不傻,就该知道,不仅他知道,他还会如此教导他的儿孙们!”说完后,静静地看向满脸懵懂的公叔睿。 清露先是大叫着扑到睿儿身上,“不——,不要——”她舍不得自己的孩子有相同的命运,继而又讪讪地放开了双臂。 清露明白,她没有这个权力,不仅她没有,哪怕清霜在世也同样没有,睿儿是姓“公叔”的,在他继承了这个姓氏荣耀的同时,也继承了来自家族的责任,不仅是“公叔”,现在,这不连“潘”这个姓也是一样的吗?! 清露咬着牙对睿儿说,“你父王说得对!”随后,眼珠子转了转。 清露可以让睿儿去承担应尽的义务,但同时,她也不允许旁人损害睿儿应得的权力,她要的重来不是占便宜,而是公平,假如公叔瑾不给睿儿这份公平……清露看着窗外长长吐出一口气,她总能想法子找回场子的,哪怕对方是皇上。 清露身后,公叔宁还在对睿儿低语,讲着有关家族和责任的道理,就算睿儿现在还不能完全领悟,清露猜,早晚有那么一天,睿儿在这样的教导下,也会认同这样的理念,她甚至能想像得出,当年的公叔瑾,就是这样将公叔宁一点点地教导成人的。 清露第一次发觉,她还是把公叔瑾和公叔宁这对兄弟间的感情,看得过于简单了,或许,在回到京城后,她真该像公叔宁提醒的那样,学会闭嘴。 还有惊喜。 潘家并没像公叔宁和清露猜测的那样,要商议很久,而是在当天的下半晌儿,就给清露送来了拜帖。 即便是同城,这个速度也是相当快的了,这说明潘家上下,只在短短的一个时辰内便做出了决定,无论是重视程度还是反应速度,都令人惊叹。 清露松了口气的同时,嘟着嘴抱怨,“说不定他们早就有这样的打算了,偏生要等着我来推这一把,也不知道这家人是怎么想的,难道上辈子都是大爆竹托生的吗,非得让人去点一下儿才能起火儿?!”不管怎样,她也是愿意为秦怀恩出头的,所以欢喜大于气恼。 公叔宁则直接对睿儿说,“你师傅很厉害。”顺便讲了一下其中的道理,连清露带睿儿一道教育了。 潘家的拜帖很正式,是潘夫人求见清露的,完全是女眷间的正常交往,看起来丝毫不涉及朝堂,然而,身为皇子的公叔宁明白,就算后|宫不得干政,讲究的人家有内宅不得参与政事的家训,但实际上,无论后|宫还是内宅,都和朝政息息相关,简直就是朝堂的风向标。 从公叔宁这个角度来讲,不管公叔宁有多么看重清露,清露都算不上正经女眷,再加上清露的出身,别说堂堂侯府,但凡有讲究的人家,都会避之惟恐不及。 就算想要交好,也只是私下里让有脸面的下人或者自家小妾,传个话儿,送些厚礼罢了,根本不可能像潘家这样,下正式的帖子,光明正大地走动。 潘家是把清露当成秦怀恩的正牌夫人来对待的,即便如此,就秦怀恩现在的官位来说,清露也当不上如此郑重的拜帖,潘家对秦怀恩的重视由此可见一般。 公叔宁说,“不仅如此,潘家对秦怀恩的信任绝对超乎寻常,他们这是将整个家族的命运,都押在秦怀恩的身上了,以前恐怕是不得其法,现在你这么一提,他们便立即行动了!”确实是早有准备。 让清露开心的是,公叔宁说这番话时,表情还算平静,过后也没使小性子,看来经过不遗余力地灌输,这三年来公叔宁对秦怀恩的接受程度已达到了比较高的程度。 实际上,公叔宁心里十分惊讶,根本就想不明白,秦怀恩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 清露则笑道,“我们是不会让他们失望的,潘家这回算是得了大便宜。”她相信秦怀恩有这份能力。 公叔宁越发好奇,完全理解不了清露对秦怀恩这满满的信心又是从哪里来的,只有睿儿,那是连连点头,坚决站在秦怀恩和清露的这一边儿。 惊喜还在继续。 潘夫人大家出身,长相端庄秀美,性格温婉,知书达理,绝对是这个时代标准的大家闺秀,说老实话,无论是前身还是清露来到这个世界后,都没接触过这样的女子,好像在前世也没遇到过,哎,这么说吧,主要是这两辈子,清露的档次都不够和这样的人交往。 难得的是潘夫人这人一点都不傲气,或者说,在清露面前有意地将姿态放得很低。 见到清露后,潘夫人先十分诚恳地对清露表达了感谢之情,她慢言细语地将秦怀恩对潘凌峰的种种帮助娓娓道来,一点儿都不让人感觉到巴结和夸张,只有满腔的诚挚,不仅让人特别舒服,还很快拉近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再接下来,她又很委婉地解释了,潘家没有像清露那样为露城竭尽全力输送物资的原因,用词虽然轻描淡写,但事情却说得极为条理分明。 640.第640章 潘家的顾忌 首先,就如同所有人一样,潘家根本没想到秦怀恩会选中夏谷那样一个地方去驻守,更没想到秦怀恩竟然想开马市,这太让人震惊了,潘夫人毫不隐讳整个潘家对此事的担忧。 带着这样的担忧,潘家自然会按兵不动,静静观察,此外,秦怀恩和清露的能量实在是太大了,去年秋天,秦怀恩的土豆、药品、从丁志成手中弄到的人、粮饷和清露的物资、人员等,使得建城之初一点儿困难都不存在。 其次,互市的利润太惊人了。 秦怀恩选址精确到位,经过一个冬天的准备,夏谷的内城在开春儿后不久就按照计划修建完毕,相当像样儿,再加上外围按照潘凌峰阵法种植的梭梭林,使得这树林,不仅起到了防风固沙保护农田的作用,还有极强的防御功能。 梭梭树是一种堪称神奇的沙漠树种,它生命力极强,在条件适宜时生长速度惊人,种子只需一个多时辰便能生根发芽。 所以当初秦怀恩说要种梭梭树时,朱旺才那么奇怪,这样的植物根本就无需特地种植,能长的地方它们自己就长出来了,不能长的地方儿,种也种不活,又岂知,秦怀恩是想让梭梭树按照他的“规矩”来长呢?! 除了清露曾要求的保护环境外,梭梭树还有很多其他用途,它的嫩芽能饲喂牲畜,枝干是极好的燃料,还能培育出一种和它互生的珍贵药材——肉苁蓉! 听说了这些之后,清露立刻又给秦怀恩出了一个主意,那就是把种好的梭梭树卖掉。 清露这样做,并不是为了依靠梭梭树赚多少银子,而是恰恰是为了保护好梭梭树。 要知道,秦怀恩弄这么大的一个城,又开了马市,人口急剧增长是必然的,别看种梭梭树的地方不能开荒种粮,可挡不住梭梭树本身有价值啊,到时候你去挖药我去砍柴的,种再多也不够祸害的啊! 只有把梭梭树林按亩卖了,那些梭梭树的地主们,才会珍惜爱护自家的财产,让梭梭树产生效益的同时,还生生不息,使得秦怀恩根本就不用花费人力和精力去维护,就能让露城的屏障永远都在,当然了,无论是卖地的银子还是往后的税收,也的确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原来如此,”潘夫人听到清露说了这些缘由后,连声感叹,“我们这些妇人眼光着实短浅,只想到小姐是个精打细算的理家奇才,哪里想到还有这么深的意思在里头,不行,再借我两个脑袋,也生不出小姐这颗七窍玲珑的心来!”潘家人还以为清露这么做,是个贪财的。 清露淡笑不语,想来这就是以往潘家人对她的印象吧,越发觉得这次沟通十分珍贵。 有了坚固的内城和外面的梭梭林做依仗,就算用来做交易和住平民百姓的外城还没修好,“胆大包天”的秦怀恩竟然就开了马市。 开始时来的异族人并不多,他们和本朝百姓一样,对此充满了怀疑。 可挡不住夏谷的商品质优价廉,商人们很讲道理,使得前来交换的异族人越来越多,当发生纷争时,早有准备的秦怀恩和潘凌峰又处理得当,本朝人便也开始趋之若鹜了,再加上,随着修城需要,雇工也越来越多了,这些人领了工钱后,需要吃喝消费,市场哪里有个不繁盛呢?! 市场越繁盛,来的人越多,来的人越多,外城城墙建得便越快,安全越有保障……在这样的良性循环下,夏谷热闹得不像话,产生的利益也是非常惊人的。 而就在这时,听说清露已被公叔宁带着回京的秦怀恩,又做了一件事,就是将夏谷正式更名为“露城”,把他的心愿头一次毫无保留地展示了出来。 看到这种情形,潘凌峰很是纠结,城是秦怀恩建的,启动时的几十万两银子,全都是秦怀恩一个人出的,商人也是秦怀恩找的,而且在找的时候,潘凌峰还亲耳听到秦怀恩对商人们的承诺——独占一年露城某项生意的经营权,现在秦怀恩又给夏谷改了名字,这完全占有的姿态实在太明显了。 “现如今,在如此厚利的生意中搀上一脚,这合适吗?”潘凌峰曾在家信中,这样问自己的父亲。 安平侯明确地告诉潘凌峰,“不合适!”秦怀恩给潘家的恩情就够多了,再说,潘家想要的可不是什么银子,何必要因小失大呢?! 所以,潘家只给露城送“礼物”,但重来不输送物资,就怕清露的货物卖得不好,还有卖梭梭树林产生的“清露贪财”的印象在,潘家怎么可能不退避三舍呢?! “误会啊——”清露长叹了一声,“你们实在是太小看了这个市场啊!” 潘夫人没听明白。 清露简短地说,“别说我和你们潘家,这么说吧,就算是再多十家咱们这样大手笔的人家,露城那个市场,也不愁卖不出去东西,利也不会薄了!” 西北已断断续续打了上百年的仗,尤其是大楚建立之后,我朝一败再败,互市完全停止已有几十年了,这是多么大的井喷式消费和购买力啊,别说一个露城了,就是十个露城都未必供应得上! 潘夫人小心翼翼地问,“总归是不太好吧,本是一家的生意……”清露明明可以将这些银子都收入囊中的,还可以提高售价。 清露摇头,“夫人,你该明白,我做的生意,可不是酒楼、粮食、干菜等物,而是露城这座城!”税收,才是盈利重点,商户来得越多,收入才越多啊! 潘夫人的笑容立刻皲裂,“可……可朝廷……”这不是和皇上抢银子嘛,谁知道皇上什么时候会收了这座城去?! 清露冷笑,“好啊,既然皇上有旁的安排,那总该把建城的银子还给我们吧,没有说让平民百姓花银子给朝廷建城池的律法!”哼,你公叔瑾想白要,那是不可能的,要么出银子买,要么这座城的税收就先让我们收着弥补亏空! 641.第641章 清露的能力和潘家的诚意 “再说了,”清露老神在在,“这样的城,除了我们家大郎和你们家潘爷,谁敢要啊?生意做得好,还不是因为安全有保障?到时候城丢了,大家谁都捞不着好,得了城,不做生意,那也是个废物啊!”她现在已经“谨慎”多了,不敢直言“皇上不傻,会算账”这样的话了。 但潘夫人脸上的笑还是变成了抽搐,这位清露小姐,胆子实在太大了,为啥对皇上就一点敬畏都没有呢,不过,这样的话,可不敢说啊! 潘夫人点头道,“小姐说的有道理,”并没说秦怀恩的做法太冒险了,而是问,“其他的东西也就罢了,可这粮食……互市中卖给异族人,到时候朝廷责怪下来,可怎么是好啊?!”这已经是他们担心的最后一个问题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粮食也是军用物资,尤其是在西北。 清露顿了顿,她承认,她的确不如潘家人想得那么复杂,再开口时,又谨慎了几分,“这个我倒是没想过,我只想着,那么多人建城,咱们这些粮食能供上本朝人吃,就不容易了……”反正她自己是供不上,“还有,那从异族人手中换来的牛羊,不是也能算粮食吗?这粮食换粮食,咱们真的亏吗?”旁的她倒是不知道,就知道那土豆换牛羊,无论是从个人收入,还是出口贸易角度上来看,都是赚大发了! 潘夫人轻叹,“倒是这么个理儿,可……”说来说去,她还是害怕的,一双凤眼直直看向清露,表情中有五分试探、三分担忧,剩下的两分则是满满的哀求。 清露毫不犹豫地和潘夫人对视,电光火石之间两个颖慧的女子各自的脑海中,都转过许多念头,随后,清露轻轻一笑,一双杏核大眼中,除了灵透的聪慧外,只余一片带着纯真的坦诚。 潘夫人猛然间就感到一阵心虚,接着又变成了愧疚,利用这样一个女子,无论成功与否,她的内心都满是不安,可碍于家里的吩咐,她又不得不这么做,要知道,这样的大事,可是涉及到全族上下近千口人的性命啊! 清露却已转过头去吩咐,“寿公公,麻烦您老去帮我问问爷,我们往西北给秦将军贩粮一事,是否妥当?”她到底还是为秦怀恩开了这个口,不过,也不仅是这样,刚才那一刻,她的脑海中,还闪现出了那些灾民们瘦骨嶙峋的样子。 潘夫人霍然而惊,接着就高兴得双眼都湿润了,她这样没完没了地逼问清露,无非就是出于私心而想要个承诺,她或者说是潘家,知道清露和康乐王的关系,也明白这关系有多么的尴尬,潘家想到清露或许会知道得多一些,但无论如何没想到,清露能在公叔宁面前这样直言不讳地问出口! 这得要什么样的宠爱,让清露敢如此公然在本朝唯一一位受宠的亲王面前,私|通?养|汉子?有私|情?……潘夫人觉得自己越想越不像话了,可除了这样的词汇,她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别扭的三角关系了。 侍立一旁的寿公公点头应下,“是,姑娘,老奴这就去!”对于清露一直把他留在这里的举动,心里十分蕴贴。 睿儿却抢先站了起来,“姨母,我去问父王好不好?”他也很想知道结果呢,更愿意参与其中。 清露轻轻地笑了起来,“好啊,那就有劳睿儿了!”理事时将睿儿带在身边,或者干脆让睿儿直接理事,她和公叔宁在一旁当看客,这是家里由来已久的教育方式,只不过今天因为潘夫人是女眷,清露所处的身份又很特殊,所以公叔宁才没露面的。 睿儿很有礼貌地向潘夫人行礼、告退,潘夫人受宠若惊地站起身来还礼,她是睿儿的长辈不假,但睿儿的身份实在是太高了。 睿儿回来得很快,带来的公叔宁的答复简短且厚重,“父王说,无妨!”没一点的敷衍和遮盖。 一向温婉稳重的潘夫人,忍不住一把抓住了清露的手,语音有些破碎,“小……小姐,我们潘家,真是前辈子积了福,才得了秦将军和小姐这样的大恩大德!”用手中的帕子,贴了贴已变得泪水晶莹的双目。 “无妨”虽然只有两个字,却代表着公叔宁的承诺,一旦因此出了事儿,公叔宁将一力承当,为秦怀恩和潘家在皇上面前开脱,这样的承诺,到底有多珍贵,是无法具体衡量的。 清露轻轻地拂开了潘夫人的手,“我这都是为了我家大郎,潘夫人不必如此。”看透所有的双目毫不掩饰她最初也是最终的目的,哪怕她明知自己被潘家人利用了。 面对清露这样的力量和坦率,潘夫人自愧弗如的感觉越发强烈。 多年以后,无论是潘家还是秦怀恩,都得承认,潘家对秦家的臣服,从潘凌峰因好奇去“探望”秦怀恩开始,到潘夫人和清露的这次见面结束,使得整个安平侯府都坚定地站在了秦家的这辆战车上,直至绵延数代,他们在忠心耿耿牢不可破的同时,也收获了太多:兵权、名气、声望、地位…… 有了这样的铺垫在前,接下来,就该潘夫人展示潘家的诚意了,那一长串的物品单子,看得清露不胜欢喜,可比她这个外乡人临时弄出来的品种丰富太多了。 在这其中,最让清露开心的是,她发现这一时空已有了干制米线,这对到现在还没“发明”出来挂面的清露来说,真是太宝贵了。 更让清露惊喜地是后面那些数量,就像清露猜测的那样,在西南经营了数百年的潘家的能量,绝对不是只有两个不成熟的村子的她和秦怀恩能比的。 也难怪潘家会对往西北运粮这件事如此小心谨慎了,要知道,潘家现在完全具备了养十万私兵的能力——不是一年,而是每年! 清露被潘家当枪使的小小伤害,瞬间就被治愈了。 642.第642章 绝对优秀的合作者 两人很快商量好了具体事项,其实也没什么好商量的了,只要潘家肯贩运,清露绝对照单全收,清露是相当相信秦怀恩开拓出来的那个巨大市场的。 清露留饭,潘夫人婉拒道,“不了,我得赶紧回去,既然小姐觉得这些货品没问题,就争取三日内让船队出发!”毕竟是将门出身,一旦订下来的事儿,就不会瞻前顾后地错失良机。 “三日内?!”清露再度惊喜,“这个速度也太快了吧!” 潘夫人先是谦逊地说,“潘家也西南住了不少年了,尤其是自打祖父那辈儿解甲归田后,家里的男人出仕的极少,”他们也想从文来着,可惜并不擅长这个,几十年来也只有几个低品级的文官,真是不好干什么的,“旁的人就一心做庶务,”总不能天天闲着,“倒也置办下几个庄子和几间铺子。”具体数量,实在是多到不好意思说,至于大小,也是不提也罢,弄这点子东西,真是不费什么劲儿。 潘夫人顿了顿,“可惜我们家和漕帮不熟,不然的话,再快些也是能够的。”西南多山,陆路费力且满,主要是水运为主,但是船只得漕帮安排,这样的大且具有官方背景的江湖门派,潘家是不敢沾上的。 清露转身朝着身后跟着她一道出门送客的睿儿,行了一个极为不标准的江湖理解,“睿少侠,此事可否施以援手呐?!”既有玩笑,又带着认真。 “姨母?”睿儿双颊通红,除了少少的羞涩外,主要是兴奋,他“行走江湖”这么久,还是头一次接下如此重要的任务,“我可以吗?!” 清露略带顽皮地眨了眨眼,“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这种事儿吧,就算是办不好,也办不坏,不是吗?现在睿儿已在她的“逼迫”下,放弃做江湖大侠的梦想了,那么她就要不遗余力地抓住一切机会,让睿儿尽快成长起来,这才是对一个孩子最终极的保护! 事实证明,漕帮,很给睿儿,或者说秦怀恩面子,使得潘家的船队不仅提前了一天出发,还把船只的数量扩大了整整一倍,最重要的是,一路上平安顺遂。 安平侯府也不是那没有眼力界的人,给漕帮的回报也同样大方,此外,为了感谢睿儿的出手,潘家运送物资的数量整整翻了一倍,这让清露彻底地放下来,也让睿儿有了极大的满足感! “哎呀呀……”想着远去的船队,和即将运送过去的那些东西,清露这几天一直乐不可支,口中连连夸赞,“潘家真是不错,秦大郎那么傻的人,竟然弄到了如此优秀的合作者,哈哈哈,赚到了!”就算借助前世的经验,想搭上这条线也不容易呐! 公叔宁实在是被吵烦了,放下手中的书,“真没见过你这样的,被人利用了还这么高兴,竟然还有脸说旁人傻,要叫我说,最傻的就是你了!”不是连他都搭进去了吗? 清露凑到公叔宁面前,“我能不傻吗?我是被你过了‘傻病’的病气了,左右被潘家利用是利用,被旁人利用也是利用,我就看不惯你这个讨好卖乖的样子!”之所以能那么痛快地答复潘家,是因为公叔宁也愿意吧! 既然清露都能在运粮时想起那些灾民,一向把国事当成家事的公叔宁,又怎么会想不到呢? 今年又是闹灾又是扩军的,就算国库充盈、江南鱼米之乡,也够受的,哪怕朝廷总体不缺粮食,能帮着把这些东西运过去,并获利,那也是不错的啊! 主要是清露运过去的这些粮食和朝廷的那些不是一个来路,朝廷靠的是税收,而清露弄到的这些都是不用缴税人家的“商品粮”,从总体上来说,是扩大了朝廷可支配粮食的数额。 公叔宁一把将清露揽进了怀里,“小妖精,你怎么跟爷说话呢?到底是谁跟谁讨好卖乖?!” 几年过去了,怀中的清露,已彻底从稚嫩少女成长为了楚楚动人的女子,一双杏核大眼中水波潋滟,除了公叔宁最珍视的轻灵剔透,还多几分妩媚动人,加上那吹弹可破的皮肤、俏丽迷人的琼鼻、桃花瓣样水润粉红的樱唇……公叔宁想也不想,就吻了下去。 清露不敢挣扎,只是轻轻地侧头,公叔宁微凉的唇瓣就错过了她的唇,落到了她的粉腮上。 尽管现在的清露依旧和公叔宁白日里亲密无间地打闹嬉笑,夜里同睡一张床榻,但他们的关系毕竟已经不同了,当心中有了挚爱,以往清露并不在乎的微末小事儿,也变得难以容忍起来,让她永远失去了重操旧业的“能力”。 如果非得让清露形容一下公叔宁现在在她心目中的位置,那么清露会说,兄长、友人、亲人、家人……独独没有:情人! 原来不仅心不能背叛,就连身体也是一样的。 唇下细腻温暖的触感,鼻翼间处子特有的芬芳,不仅没让公叔宁冷静下来,却越发心神荡漾,他一路下滑,凑上清露埋藏在衣领间的腋窝,如同去花瓣间撷取蜜糖的蜂蝶,只是,随着血脉贲张,他喉间蓦然涌起的腥甜,又让他的全身一僵,蓦然间顿住了身体的动作。 清露痛楚地闭了一下双眼,这就是她永远不会拒绝公叔宁的原因——公叔宁能做的,实在是太有限了! 而每到此时,清露就忍不住怨恨公叔瑾。 清露再睁开眼睛时,脸上已恢复了平静,哼哼唧唧地说,“我被潘家利用,人家可是给了我好处的!”从公叔宁怀中起身,看了一眼因公叔宁大力吞咽而不断抖动的喉结,走去桌前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借着温水的推送,公叔宁喉间和口中的血腥之气,好歹是完全消散了,竭力隐藏起心中的黯然回答,“我还缺了你银子使了?”是清露总不肯用,到现在,那卖官的几万两银子,清露也丝毫未曾动用,就连林胜德“还债”的粮食,清露也在手头方便时折合银两,留在手中,算是秦怀恩从林胜德那里买的。 643.第643章 清露的另类回礼 清露见公叔宁已平静了下来,脸色不再那么难看了,就继续讲歪理,或者说她自己的道理,“和你在一起,我凭什么使自己的银子啊?!再说,我也没说你缺了我银子使啊,我说的是旁人,那个小气的人!” 不管清露和公叔宁是出于什么目的,但必须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最终获利的其实是公叔瑾。 清露就是想看看,到时候公叔瑾能不能大方地,给再次立下大功的公叔宁合理的赏赐。 公叔宁沉默。 想来,公叔宁已知道答案了。 而公叔宁不愧是最了解皇上的人。 安平侯府的船队出发没多久,朝廷就将今年的军饷一次性全部送到了西北,和往年不同的是,今年只有银两,没有粮食,幸亏如此,今年朝廷的粮饷才没晚。 朝廷的旨意是,让丁志成就地采购军粮,至于价格,就是按照西北当地粮食价格给的。 西北的粮价是偏高的,但这说的是米、麦等西北当地不产的粮食,稷米、莜麦等当地产的粮食,价格一点儿不贵。 此外,西北还有一种东西便宜,那就是牛、羊肉,所以单从折合银两上来看,朝廷给的银子不仅公平,还能让武将们有点赚头儿。 “可咱们这么多人,到哪里买这么多的粮啊!”一位武将忍不住道出了事实真相。 是的,军队就地取粮的做法儿,自古以来就是有的,其中的账目谁都会算,但也得有的取,不是吗? 丁志成正要给朝廷写折子时,潘家的船队到了,于是,所有人都明白了皇上的用意,折子也不用写了。 有了朝廷这样的“配合”,今年西北的粮食生意极为火爆,不光潘家,就连清露送去的麦子,都大赚了一笔,但清露不满意,“提价,提价,必须提价,凭什么啊?” 公叔瑾先是在船队出发后,给西北送去了军饷,在船队达到后,又给了潘家褒奖和赏赐,说他们“能为朝廷分忧”。 潘家乐坏了,他们完全没想到,不过是做点子生意,还得到这样的意外之喜,主要是朝廷透露出来的亲近之意太难得了。 “为啥这赏赐就没有你的呢?”清露在公叔宁面前一个劲儿地闹腾。 公叔瑾的旨意下得时机这么好,这说明他一直在关注着潘家或者说公叔宁的动向啊,清露就不相信了,公叔瑾会不知道,在这其中,清露和公叔宁起到的巨大作用,对了,还有睿儿啊,那也是尽了力的。 公叔宁为公叔瑾说好话,“你也知道我不该和武将有过多交往,为何旁人维护我,你就不喜欢了呢?你想让我要什么赏赐,官位还是银钱珠宝?!” 公叔宁现在的品级已经提无可提了,至于那些身外之物,公叔瑾一向是大方的,至于刻意模糊他和武将之间的交往,想来也是一种保护吧! 清露皱起了眉头,她总觉得公叔宁的这番话,有什么地方说得不对头,却一时间想不明白。 就在这时,下人禀报,潘夫人来访了。 潘夫人是来致谢的。 尽管也听说了,西南和中原地界闹灾的事儿,但偏居一隅的潘家并没像一路走过来,亲眼见识到灾民的清露一行人那样,充分地意识到今年的水灾严重到了什么程度,并大致准确地推测出朝廷面临的困难。 所以,潘家认为,朝廷这般对潘家“小题大做”地奖赏,全是公叔宁“努力”的结果,因为潘家是不和公叔宁“交往”的,这份感激和礼物,自然就送到了清露的手上。 潘家送礼一向大方,当初漕帮的事儿,就给睿儿和清露送了厚礼,这次,比上次的礼还重。 清露有点儿不好意思,不过有些事儿,说了人家也会觉得是客气,因此,清露一边收下这些礼物,一边给了潘夫人一些“回报”。 “今年秋天,我们双岭村和秦家村的夫人们可是都去了西北了,”现在这些乡下妇人可都是官太太了,当得起这一声“夫人”,“西北那个地方,虽然气候干燥了一点儿,风沙大了一点儿,水难喝了一点儿,吃住条件艰苦了一点儿,干的活儿累了一点儿……” 在清露这一连串的“一点儿”之下,潘夫人先是不解,随后,眼睛就亮了起来。 清露的笑容越发俏皮起来,“可既然将军们能在那么苦的地方,为了封妻荫子打拼,咱们这些女子们,也该爱护关心他们不是吗?我知道,嫂嫂要服侍双亲教导孩子,是离不开的,但是旁人……” 潘凌峰家中,有几房妾室,庶子庶女也是有的,妾这种生物吧,安分守己的很少,毕竟,她们若是安分了,也就离被踩在脚下不远了,不管是谁都得挣扎下。 对此,清露不予评论。 潘家这一代,并不只有潘凌峰一个孩子,听说嫡庶加起来有了将近十个了,这样的大家族,上面有公婆压着,中间有妯娌们相互攀比着,小院里再有些妾……清露想想都很为潘夫人头疼,以往相处不好也就罢了,现在有了感情,清露不介意顺手帮帮她,算是另类的回礼了。 潘夫人很快领会了清露的好意,“等回头我打发合用的人也去侍候我们爷。”自然是最不安分的才“合用”了。 清露连声赞扬潘夫人贤惠,本来吧,把情敌送到自家男人身边这种事儿,清露是再怎么都做不出来的。 而潘夫人的“贤惠”得到了很好的回报。 事实证明,清露对西北各种“一点”的描述实在是太“客气”了,当初潘凌峰自己都适应不了,况且是这些娇滴滴的小妾们了。 至于其他“夫人”,那不是相比的,因为她们的出身差距太大了,侯府里如花似玉以色侍人的娇妾,怎么能和乡下出身的穷苦妇人相比呢?在吃苦这件事上,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 还有就是其他正牌夫人对她们有意无意地排挤,各种鄙视和“挑剔”:不会干活儿,不知减省,下人用得太多…… 644.第644章 吓死人的接待规格 结果,这两个妾其中的一个好歹是强挺了一年,后来因为病得太重了,才被潘凌峰给遣送了回来,到家后,众人一看啊,这位美人儿老了十岁都不止,完全失去了“战斗力”。 另外一位则更惨,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儿,惹恼了潘凌峰,被潘凌峰直接给卖了。 最大的收获是,自此后,潘凌峰再也没纳妾——他觉得在兄弟面前们丢不起那个人,主要是清露的影响力太大了,不仅把兄弟们收服了,就连家眷们也都为清露马首是瞻,他一个人实在是胆战心惊、孤掌难鸣。 潘夫人因此事对清露的感恩之情,犹如滔滔扬子江之水,源远流长。 此外,清露还建议潘家都往西北继续运货,“那地方木材很贵的,竹子也是建筑材料啊,做家俱也不错,一准儿能赚钱,最好连竹器的工匠也运过去,直接开铺子得了。还有蜀锦,异族人中也有富裕的啊,换些香料和珠宝回来,应该很不错。” 潘夫人在用心记下的同时,还告诉了清露了一个好消息,“幸亏有秦将军护着,小姐带去的那几个东家也得用,我们的粮食才卖出了好价钱。”这也是她这次送这么重的礼的原因。 采购军粮这种事儿,吃亏的一准儿是商人,别说民不与官斗,就是这些手握重兵雄踞一方的军官们的跋扈,也不是普通官员能比的。 就算有秦怀恩和潘凌峰在吧,潘家也做好了吃亏的准备,毕竟,这两个人的品级太低了,不怎么够看的。 哪承想,潘家的货物到了之后,曲少东家等人就全盘接受了,只要价格不合理,举着秦怀恩的大旗,就连天王老子都不给面子。 却没想到,人家秦怀恩这大旗非常管用——就连丁志成都被吓得屁滚尿流了,谁还敢硬来啊?! 潘家的生意别说是在露城了,就是在塞坎和黑土城等地都相当地顺风顺水。 “秦将军真是厉害啊!”潘夫人代表整个潘家连连赞叹。 清露更高兴,就算没像她想像的那样涨价吧,秦怀恩也把这些东西处理得很好,总算是不辜负了清露为他忙前忙后的心意。 就这样,潘家的厚礼和带来的消息,让清露对公叔瑾那隐隐的不快,很快便消散了,却不是完全消失,而是隐藏了起来,直到有一天清露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而来了一次重的爆发。 因为潘家商队的事儿,一行人在西南已耽搁得太久了,即便是在南方,天气也一天天地冷了下来,而他们现在回京还要往东北方向走,为了公叔宁的身体着想,清露不再耽搁,直奔京城去了。 即便如此,到京城时,已是十月末了,清露穿上了小袄,公叔宁则裹上了狐裘,只有睿儿还穿着夹衣,但也披了斗篷。 离京城还有三十里时,公叔宁便摆开了仪仗,而他们想到了会有很多人来接,却万万没想到,公叔瑾会亲自来接。 “皇上万岁,万万岁……”公叔宁不过刚曲了一下膝头,双肩便被公叔瑾有力的大手给扶住了。 “阿宁——,回来就好!”公叔瑾甫一张口,喉咙便哽住了,这对情绪一向非常内敛,做上龙椅后越发莫测的他来说,简直不可思议。 清露在后面悄悄打量着公叔瑾,发现公叔瑾除了更加成熟稳重,威仪赫赫外,还苍老了不少,程度绝对超过,上次前身见他到现在的六年多功夫儿,嗯,连皱纹和白头发都有了。 可见这个皇上也不是那么好当的,清露很不厚道地有点窃喜。 就在这时,公叔瑾犀利的目光投了过来,先在清露的脸上和身上打了个转儿,又落到了站在清露身前的睿儿身上。 就是这么短短的一刻,清露觉得自己在公叔瑾的眼中,已变成了一件待价而沽的驴子,难道公叔瑾想卖了自己吗?事后证明,女人的直觉是相当准确的。 “这是睿儿吧!”公叔瑾很是亲切地问。 睿儿连忙上前见礼。 随后,公叔瑾就让公叔宁和睿儿和他一道上了他的特制马车。 这……不仅公叔宁,就连睿儿和清露都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公叔宁也就罢了,怎么连睿儿也有这样的优待?!难道公叔瑾想直接认下睿儿的身份吗? 尽管这一直是清露的目标,可来得如此轻易,还是让她十分惶恐。 如果清露是公叔瑾的肚里蛔虫,此时一定能听到公叔瑾心中骂娘的声音——不是公叔瑾想这样,实在是秦怀恩那厮在西北作得太厉害了! 为了照顾公叔宁的身体,公叔瑾并没在宫中设宴,甚至都没让公叔宁进宫请安,而是换成他将公叔宁送到了王府,“好好将养,什么时候得空了,就进宫来说说话儿,算了,还是等朕回头来看看你吧!” 这样无上限的恩宠,弄得公叔宁几度湿了眼眶,睿儿满脸的孺慕之情,清露都变得晕晕乎乎的,就连那些早有思想准备的文武百官,都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进了王府后,已是快到午膳的时间了,公叔宁累坏了,但清露还是忍不住上下打量着公叔宁问,“你这样的,还能为皇上做点啥?!” 公叔宁说,“不是我,是你!”声音平静自然——他最清楚,公叔瑾确实是真想卖了清露的。 清露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在这样吓死人的高规格接待中,最冷静的人,其实是公叔宁! 难道这两兄弟是面对面演戏,竞选影帝吗?这样的问题,清露实在是不敢问出口。 问了又怎么样呢?对结果没任何改变,清露想,梳洗更衣,进入到重回王府生活的忙碌中。 实际上没啥需要清露忙碌的,王府就是原来的六皇子府,离宫城很近,在皇城之中,就算经过规模宏大的扩建,但因为公叔宁回京拖得实在太久了,也全部修葺完毕了。 府邸很大,主子却很少,只有公叔宁和睿儿两个,清露吧,就算不当成下人和侍妾,也顶多算个客居身份,真没啥好麻烦的。 645.第645章 喜公公的新差事 问题也是有一点的,那就是人手。 公叔宁出事儿时,皇子府的人基本上损失殆尽了,到了现在就是寿、喜两位公公,剩下的都是公叔瑾给添置的,后来去接公叔宁回京的那些人,倒是都回去了,包括那十名一路贴身侍候的丫鬟,但当初护送公叔宁去小岭村的那一百名护卫,公叔瑾却全都留下了。 这些人吧,好用倒是非常好用的,再说,经过几年的相处,也算是有些感情的,但这信任度,怎么都让人心里膈应。 倒是公叔宁说,“自己培养人手,也不过就是用这么长时间的罢了,况且,他们的身世来历俱是清楚,此外还有那些睿儿的小厮。”说来说去,就是这些护卫可用,当然了,双岭村的小厮也的确是起到了极好的依仗和监控作用,使得公叔宁越发地没有后顾之忧了。 相比之下,贴身侍候的人就很麻烦了,几乎一个都没有啊! 护卫无非就是负责外出和府内的安全,说实话,就算没有这些身手相当好的护卫们,清露也不担心公叔宁的安全——一个谁都知道活了不了多久,又没啥威胁和利益矛盾的人,脑抽了才会有人来刺杀。 睿儿的情况和公叔宁差不多,唯一有价值的就是睿儿即将得到的世子之位了,偏生公叔宁不仅现在没旁的儿子和女人,就是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了,没任何竞争对手的睿儿,根本就没有刺杀价值。 可贴身侍候的人就不同了,别说位高权重的公叔宁了,就是平常人也一定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清露实在是过够了在双岭村中,连说句话都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日子了。 对清露的担心和追问公叔宁笑而不语,清露则很是好奇。 在公叔宁回来的当晚,最先冲过来的是喜公公。 喜公公痛哭流涕,磕了不知道多少个头,说来说去,就是一个目的,表忠心! 公叔宁神情平静到冷淡,“没有下一次。”这是原谅了喜公公。 对此,清露是完全有思想准备的。 和寿公公相比,喜公公和公叔宁、乃至清露的关系以至感情,还要更近一分,毕竟,以往在皇子府中,喜公公是管内院的,也不像寿公公那样,和清露见面就掐。 其实在双岭村时,公叔宁和清露就研究过喜公公的问题,因为这个问题,涉及到他们对寿公公的态度,两人犯了同样的错误,没有单罚喜公公一个人的道理,他们当初接受了寿公公,也就意味着,必定要接受喜公公。 当时,公叔宁极为隐晦地对清露说了这么几点原因。 一是感情,这两位公公陪伴了公叔宁二十来年,一向忠心耿耿,上次是唯一地一次犯错儿,若是因此追究、怀疑他们,别说旁人了,就是公叔宁自己心里都过意不去。 二是现实需要,两位公公是被公叔瑾胁迫这么做的,假如换了人,新人未必,不,应该说,一定同样无法抵挡来自公叔瑾威胁,尤其是当上了皇帝的公叔瑾,这样说来,这人还不如不换。 还有,追究了两位公公的过失,也是在变相对公叔瑾撕破脸啊,而他们现在,或者说,永远都不会有和公叔瑾正面对抗的能力,只能隐忍。 公叔宁和清霜清露姐妹,在那场事件中所承受的痛苦,注定要用其他的方式拉找补了,而从目前的情形来看,不用公叔宁表示什么,公叔瑾就已经把能做到的,全都做了,当然了,是以公叔瑾自己的方式。 公叔宁说的这句话原谅喜公公的话,清露并不意外,让清露刚到惊讶的是公叔宁接下来的话,“喜公公就继续管内院吧!” 别说清露和喜公公了,就连侍立一旁的寿公公都傻了。 和以前的皇子府不同,现在的王府中可是一个女眷都没有了,睿儿的年龄也勉勉强强到了,所以现在公叔宁和睿儿全都住到了外院,你问清露?清露一向是和公叔宁睡一间屋子一张床的,自然也是住在外院了。 于是,所谓的王府内院,实际上就是一片无人居住的空房子啊,里面别说摆设了,就连家俱都收拾起来了,除了几个定时去打扫的粗使下人,还有什么可管的? 公叔宁表面上没给喜公公什么惩罚,实际上,则是将喜公公一撸到底了。 喜公公跪在地上面如死灰一瞬间就变成了行尸走肉,寿公公张口欲言,又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嘴唇微微地哆嗦着。 清露想了想,起身轻声道,“阿宁……不,王爷啊,”小心地窥视着公叔宁的脸色,“我以往的衣裳、收拾、还有其他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喜公公管的,可不可以……”她想,就算是给她当个管事,也比啥都不管强,顿了顿,“还有睿儿吧,刚来,那些小厮什么都不懂……” “你到底想说什么?”公叔宁抬头瞟了清露一眼,嘴角微微地勾了起来,一点没有发脾气的迹象,话说,自打这次见面后,由于清露变得特别乖巧懂事,公叔宁别说发脾气了,好像连动怒的机会都没有。 清露也悄悄地笑了,越发变得缠在不清起来,“还有王爷的衣裳等内务啊,我自然是不懂的,王爷也休想就因此弄些个贴身丫鬟什么的……”越说越多,衣食住行的采购,注意事项等等,那是没完没了。 公叔宁终于忍不住道,“你有完没完,别耽搁了我的晚膳!” 清露点头,“行啊,那就先说这些吧,这些就都让喜公公管着吧,反正他以往也是做惯了的,至于其他的,我想起来再说,喜公公,吩咐摆膳吧!” 喜公公的脸色又恢复了红润,寿公公的脸上已带上了微微的笑意,公叔宁被气了,“好啊,露露,你倒是长脾气了,现在给我当起家来了。” 清露胸脯一挺,“我就是要当你内宅的家,怎么了,我说了难道还不算,你想让谁当你内宅的家?!”这个可不是强词夺理了,而是郑重宣布,公然夺取。 646.第646章 公叔宁的能量 公叔宁一噎,垂头讷讷道,“算了,我不跟你一般见识,我不管了。”转身去了用膳的花厅,他这是完全承认了清露王府唯一女主人的身份。 清露笑道,“得了,往后内务就劳烦喜伯了!”“内务”和“内宅”一字之差,内里的差距可就太大了,就这样,喜公公和寿公公一样,又重新拥有了王府总管的权力。 “姑娘……”喜公公一个头重重地磕了下去,满脸泪痕,再说不出旁的话来。 清露连忙摆了摆手,“王爷就是闹闹别扭,其实和我求情不求情,没啥关系吗?”这是实情,但真的有没有关系,却是谁都说不准的,变故和意外这种东西,永远都存在,能改变的事儿也太多了。 清露今天这个“求情”,绝对在两可之间,毕竟,当初清霜和清露的悲惨遭遇中,喜公公最起码应该承担三成的责任——他没尽到公叔宁吩咐的护送之责。 而且,清露这是求情吗?不,实际上,清露是运用她手中的权力,直接给喜公公一份差事,只要清露拥有这份权力一天,喜公公就得在清露讨差事,哪怕是公叔宁给喜公公同样的差事,只要清露想,也有能力让喜公公干不下去! 清露净手,坐在公叔宁身边,很狗腿地盛了一勺子粥,喂给公叔宁,“谢谢你哦!”她明白,公叔宁方才那么做,在很大程度上,是为了给清露立威,想确立清露从今而后在王府中的地位。 公叔宁连盛粥的勺子也一道咬住,自己接了过来,“总之就是你受委屈了。”清露并不是一个宽容的人,可现在,他们必须继续用喜公公,公叔宁无法想像,每当清露面对喜公公时,会不会想到那段刻骨铭心的悲惨际遇,毕竟,清霜再也回不来了。 清露耸了耸肩头,端起自己面前的粥,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我还不至于不怨马勺怨锅沿儿!”始作俑者到底还是公叔瑾,她真没必要过份打压喜公公这个执行者,她不再是那个真正的少女清露,她两辈子加起来经受了太多不公平,如果她一味的责怪和抱怨,还怎么去过她未来的新生活呢?!而且,她现在必须也想要帮助公叔宁,从所有的方面,因为这是她幸福的保障! 公叔宁第一次发现,清露其实是很豁达的,这让公叔宁深感安慰。 而从第二天起,清露也见识到了公叔宁的神奇之处。 三天,公叔宁只用了三天,就整个王府所有的贴身下人都配置齐全了。 要知道,那可是包括粗使和大小管事在内的,整整三百多人啊! “你……你哪里弄来的这么多人手?!”清露像小尾巴一样地追着公叔宁问。 公叔宁享受够了之后,才轻轻地吐出了两个字,“庄子!” “啪!”清露一巴掌拍在了自己脑门儿上,“我这个笨呐!” 清露一个小小的乡下女地主,都用了不过两年的多功夫儿,就拥有了两个堪称巨无霸的村落,公叔宁做为出身最显赫的皇子,又怎么可能不拥有自己的庄子呢? 要知道,公叔宁可是拥有上千顷良田的,全朝数一数二的大地主,这些庄子年代久远,其中有公叔家族分给他的例行份例,有他母后的嫁妆,还有顺帝在位时的赏赐,这么多这么大的庄子,当初连私兵都养得下,又怎么可能没有合用的人呢?! 公叔宁看着清露迷糊的小样儿先笑了够,又正色道,“露露,既然你愿意让我冒险回京,我又怎么可能让你再受委屈呢?!”他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子,怎么可能一点自己的势力都没有?!只不过是清露太单纯了,才想不到这些,而正因如此,他才看到了清露对他的那份宝贵且真挚无比的情意,而这样的清露,又让他如何放手?! “所以,在双岭村时,你明明受了委屈,也情愿忍着,陪着我在那里!”清露很是颓败地说,她想对公叔宁好一点儿,只可惜,她还是做得不够好。 “不!”公叔宁摇头,“只要能守着你,在哪里我都不委屈!”眼睛里有浓得化不开的深情。 清露落荒而逃,逃进厨房里偷吃东西,可她刚吃了半个玫瑰糯米团子,就不由想到了什么,丢下团子,急匆匆地又跑了回去。 “你跟我说实话,”清露抱着公叔宁的胳膊,“当年皇上那般对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顺帝大行时,公叔宁已二十多岁了,这个年龄,已经长大成人,完全拥有争夺太子之位的能力,而且,假如公叔瑾不弄这件事儿来,顺帝没有丧子之痛,很可能还能再多活上了个两、三年。 在此之前,公叔宁一直是顺帝最宠爱的儿子,公叔宁和公叔瑾同样拥有嫡子的身份,公叔瑾和公叔宁一样,不是长,公叔宁又拥有这样的力量…… 清露想起,自己说公叔宁不应该和武将有过多交往,公叔宁没有反驳,却神色黯然,公叔瑾没有因潘家的事儿赏赐公叔宁,公叔宁便直言,这是公叔瑾对他的“保护”。 可是,假如公叔瑾不防备着公叔宁,对公叔宁全心全意地信赖,那么谁又会让公叔宁有伤心的黯然,谁又需要清露这样的提醒和公叔瑾这样的“保护”呢?! 公叔瑾明明就是不想让潘家记公叔宁的情儿,而把好人都做了,让潘凌峰乃至整个潘家,都对皇上感恩戴德,誓死效忠! “嗯,”公叔宁伸出舌头,直接舔掉了清露还在挂在嘴角的一小粒芝麻,“你知道就行了,不过,也无需多虑,你知道,我一向只想游戏人间做个荒唐王爷,对有些东西一点都不感兴趣!”当身边都是自己时,他说话也痛快多了。 清露大急,“我知不知道有什么关系?!现在问题是皇上知不知道,不,应该是相信不相信!” “以往不好说,现下嘛,”公叔宁一挥手,示意了一下身边的下人,“皇兄这不就是在告诉我,他的信任嘛!”不然的话,怎么允许他自行安排所有人,一个人手都不安插?! 647.第647章 顾谢是个什么人 加更感谢书友【青青子衿】的打赏 ——————————————— 可是,假如公叔瑾不防备着公叔宁,对公叔宁全心全意地信赖,那么谁又会让公叔宁有伤心的黯然,谁又需要清露这样的提醒和公叔瑾这样的“保护”呢?! 公叔瑾明明就是不想让潘家记公叔宁的情儿,而把好人都做了,让潘凌峰乃至整个潘家,都对皇上感恩戴德,誓死效忠! “嗯,”公叔宁伸出舌头,直接舔掉了清露还在挂在嘴角的一粒芝麻,“你知道就行了,不过,也无需多虑,你知道,我一向只想游戏人间做个荒唐王爷,对有些东西一点儿都不感兴趣!”当身边都是自己人时,他说话也直接多了。 清露大急,“我知不知道有什么关系?!现在的问题是皇上知不知道,不,应该是信不信你!” “以往不好说,现下嘛,”公叔宁一挥手,示意了一下身边的下人们,“皇兄这不就是在告诉我,他的信任嘛!”不然的话,怎么会允许他自行安排所有人,一个人手都不安插?! 清露顿了顿,“若是这样的话,倒也不错!” 兄弟两个联手争得了天下,一个得到了皇位,另一个过上了梦寐以求的自由且奢华的生活,就算在夺皇位的过程中,兄长有些事儿做得很不地道,伤害了公叔宁的感情,但……结果也算是好的吧,尤其是在没处讲理,报酬又不错的情况下。 不过,还有件事儿是清露放心不下的,“睿儿什么时候能当上世子?”这个恐怕是她目前来讲在王府中最大的牵挂了。 公叔宁字斟句酌,“睿儿年龄还小,”一般是八岁加封,可明年睿儿才七岁,但也不是不能提前,关键是,“最好是先能追封霜儿为正妃。” 出了事儿后,公叔宁是想把正妃之位留给清露的,可清露一心想着秦怀恩,不肯封妃,那么为了睿儿能顺利地继承王府的一切,就只能追封清霜了,这样的话,公叔睿就是公叔宁的嫡长子,往后不管发生了什么,继承王府都是顺理成章的。 清露的神色暗淡了下来——出身是硬伤呐! 追封一个妓|女为正妃,这种事儿只要想一想,难度就不是一般的大。 公叔宁安慰地拍了拍清露的肩头,“放心,回头我先上个折子,探探各方面的反应,想来皇兄……是不会……不允的吧?”最后一句话,被公叔宁说得断断续续,对做什么事儿都很讲“规矩”的公叔瑾来说,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清露目光微闪,其实,就算不封清霜为正妃,睿儿也不是没机会成为世子的,只不过那是要涉及到公叔宁身体状态的“秘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清露不想动用。 就真的没有旁的办法了吗?清露咬着嘴唇,脸上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 见气氛不太好,寿公公见机地说,“过几天,顾谢也就该到了,到时候王爷就可处理政事了。”请旨封妃就属于政事。 公叔宁点头,清露瞪大眼睛问,“顾谢?他是谁?” 寿公公回答,“顾谢是王府新任的长史……” 长史是王府中的文官之首,因在他的职责中,有“辅佐、教化”这么一条,所以显得尤为重要。 这里所说的“教化”可不是像先生教导弟子那样,教些学问什么的,这样的官职王府中也是有的,叫做“教授”,是经过公叔宁精心选择,又给清露过了目的,现在正在负责教睿儿,相当于家庭教师了。 长史的“教化、辅佐”是专门教导王爷们忠君爱国尽忠职守的,还有相当大的监控作用,因此这个职位通常由皇上亲自指定,可公叔瑾直接把这个权力下放给了公叔宁,也就难怪公叔宁说,公叔瑾现在非常信任他了。 “那你为啥挑这个顾……顾谢啊?他哪里好?”既然今后都是一伙儿的了,那么她还是做些了解的好。 公叔宁用一句话就回答了清露的问题,“顾谢就是原来的吉安县县令!”就算公叔瑾给了他这样的特权,但他也不能过份,直接从自己手里弄个人出来,这样的往后此人一旦出了王府,就成了他正大光明的探子和势力,很不好! 但用京城里这些被公叔瑾洗刷了不知道多少遍的官儿,公叔宁又不舒服,既然他承了公叔瑾这份情儿,总要弄个差不多的人才行。 就这样,顾谢入选了。 顾谢既不是公叔瑾的人,也不是公叔宁的人,而且他背景清晰简单,如何和公叔宁相识的,让人一目了然,从某种意义来说,还是公叔瑾将他介绍给公叔宁的! “哈哈哈……”清露听了后,也很高兴,“我很喜欢这个人,因为他接地气!” 是的,出身寒门的顾谢从来就不掩饰他对前程的追求,每当一个机会落到他头上时,他都很努力地抓住,也很有眼力,不过一丁点儿的细节,就让他敏锐地洞悉到了其中的不同寻常之处,若不是如此,他也不可能有今天的际遇——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难得的是,这么努力的顾谢并不招人讨厌,他总是勤勤恳恳地做好自己的事儿,比如认真记录着清露和秦怀恩的所有言行,哪怕他并不能确定这是否有用,该出头时才出头,平常就是忍着,。 不管是为了什么,顾谢实际上是对清露有恩的,他默默的掩盖了清露和秦怀恩在社火上的惊人一舞,还不显山不露水地帮清露收拾了很多烂摊子,以至于想一展身手的程一针都有些“怨恨”他了。 对这些,清露并没忘记。 公叔宁来了之后,顾谢和山上的“交往”越发频繁了起来,尽管他并不知道公叔宁的真正身份。 顾谢还很懂事儿,每次给山上送礼都是青衣小帽地微服去,就算他送的那些东西并不如何贵重,可这份心意还是让人无法忽略,使得重来不见他的公叔宁,在考虑王府长史人选时,第一个就想到了他。 648.第648章 到底还是不放心 有追求,但所用的手段并不龌龊,没突破做人的底限,有才学,可并不是拘泥于条条款款的老古板,有属于他自己特有的见机行事,这所有的恰到好处加起来,顾谢就成了清露口中所夸赞的“接地气”! 可就算对顾谢的印象这么好,有些事儿,清露还是不放心的,她仔细回忆了一下方才寿公公对长史这个官职的介绍,突然冒出来一句,“王府中的庶务给顾谢管,我坚决不同意!”不管怎么说,她还是对顾谢缺乏最终的信任度。 寿公公脸上有些为难,这也太不合规矩了,公叔宁则挑眉道,“你是想把府中所有的庶务都归成内院吗?”那正是他巴不得的,这说明清露已愿意给他当一辈子的管家婆了。 清露摇头,“我还有事儿要忙的,可管不了这么多,”公叔宁的庶务可不是两个村子那么简单,再说,她一旦接手了,要如何脱身?!一指寿公公,“给寿伯管,旁人我都信不过。” 寿公公轻笑,“老奴谢过姑娘信任。”其实以往的皇子府和在村子里,这些也都是他管的。 公叔宁微哂,“就你会做好人!”遮掩着心中挥之不去的失望。 清露又说,“好人做到底!”扑过去摇晃公叔宁的胳膊,“皇上都赏赐给睿儿不少东西了,你这个当亲爹的难道还比不过当伯父的?”这就是公然帮睿儿从公叔宁手中争夺财产了。 公叔宁被磨得没办法,再说,他也不是个对亲生儿子小气的人,那边寿公公已在清露的示意下,将王府中的田产、铺子等方面的账册都叫人搬过来了。 公叔宁刚一动手翻看,清露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在一旁像前世的啦啦队样,高喊,“加油!加油!没有最多,只有更多!” 公叔宁被清露吵得头疼,索性将面前的东西一把推开,“我也懒得看了,直接分给他一半儿就好了!”这已经是相当多了。 清露乐疯了,搂着公叔宁脖子,“吧唧”一下儿就照着公叔宁的脸亲了下去。 在这一刻,公叔宁觉得,仿佛当中六年多的光阴全都不存在了,他和清露再次回到了最初。 他的皇子府,就是两人自由自在的世界,不管他在外面有多少烦恼和算计,到了家里,只需清露的一个眼神儿,一声欢笑,就能将他从头到脚地涤荡干净。 他的露露,是这世间最纯洁的存在,开心或是烦恼,全都摆在脸上,需要和脾气,都是那般的简单,不用问,不用猜,不用算计,只需一个动作,一个表情,他就能将她的世界完全拥有…… “嗯……”公叔宁抱着清露坐在椅子里轻轻摇晃,“你这是又用得着爷了?”从心灵到身体,都带着一种无比惬意的慵懒。 清露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用着了,又用着了……” 公叔宁哭笑不得,“你就不会说得好听的?怎么就这么口无遮拦的。”说来说去,还不都是他宠的,又隐隐地带上了自豪和幸福。 清露已继续道,“那旁的,就是你账面上的银子,还有库房里收着的那些好东西,是不是也按照一半儿来分啊?”想起账册上记载着的那些堪称宝物的东西,尤其是公叔宁母后留下的,公叔宁“死”后顺帝给公叔宁申冤时赏的…… 公叔宁唬着脸,不做声,等着清露再来点儿“表示”,这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寿公公在一旁看着,忍俊不禁,又怕两位主子再有些什么更亲密的举动,哎呀,他这张老脸恐怕是要挂不住,连忙搬着公叔宁不看的东西告退,“那些个东西,是归喜子管的,老奴就告退了!” 出了门后,寿公公迎着冬日里灿烂的阳光,呼出了一口热乎乎的白气,可脸上还是红晕遍布,他将东西交到小厮手中,哼着小曲儿一步步地走了,觉得现在这样,才算得上是过日子呢! “呀呀呀……”听了寿公公的话,清露一下子从公叔宁怀里跳了出来,“我怎么这么笨啊,这内务是归我管啊,我想给多少就给多少,干嘛要求你啊?!”吩咐人,“快去,请喜公公带着府中的账册过来!” 公叔宁在后面气得大叫,“清露,有没有你这样的,过河就拆桥!你等着,你要是把我的东西都给了那个混小子,回头我就上他院子里吃住去!”没等说完,自己就先笑出声儿来了。 话是这么说,清露并没从库房中,给睿儿多少东西,远远达不到一半儿,当然了,主要是喜公公内务管得好,该给睿儿的,一样都不缺,除了日常的吃穿用度,睿儿的小库房中,已有了不少的好东西。 到了晚上,清露对公叔宁喁喁低语,“我是这么想的,田产、铺子给了睿儿,他和他身边的那些小厮,就能尽早学会如何去经营,不是说银子,说的是人手。”她很羡慕公叔宁有那么多的人手,“旁的,我是不会想的,但自保的能力总要有吧!”说来说去,她还是对公叔瑾不放心。 可能怪得了清露吗?公叔宁只得沉默不语,反正,有他控制着,是出不了什么大事儿的。 “至于银子和东西啥的,还是少给他点儿的好,没得再把孩子给惯坏了。”清露的观点是,再穷不能穷教育,再富不能富孩子,弄个败家子出来可怎么办呢?“还不如留着往后一点点地赏给他呢!”顺便往正途上继续引导,想来公叔宁能做得比她好,她毕竟和这个时代还是有些格格不入,很多事儿也不懂得。 公叔宁把清露的头,往自己怀里按了按,“睡觉睡觉,你说你一天忙忙碌碌的,我都不知道你在忙些啥!” 清露调整了一下,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打个哈欠,“忙啥?我都不知道我在忙些啥,回来这才十来日,人手、差事和东西就都安排好,我说什么都想不起来,到底有什么是我干的了!”主要还是公叔宁太能干了。 649.第649章 神秘的歌舞剧 公叔宁微微一笑,如数家珍,“光挑衣裳料子你就挑了三天,首饰又是两天,你那院子里的摆设,你折腾有五、六遍了吧?还有那点心单子和菜谱,你看了都不知道多少遍了,还当我不知道是怎么的?!”不管如何,清露在有条件的情况下,永远都不会忘记享受,这是让公叔宁感到十分有趣的一点。 “嗯,”清露一点儿都不以为耻,“等明天我真得忙点正事儿了!” 公叔宁很好奇,“你还有啥正事儿?”比衣裳、首饰和菜单子还重要。 清露呢喃道,“写戏文,就是歌舞剧。”她是不会写戏的,主要是对曲调不熟悉,于是就“发明”了歌舞剧。 公叔宁叹气摇头,“这是又想起来哪一出了?” 清露想写戏文的愿望由来已久,最早可以追述到在小岭村过第一个新年请戏时,这五年多来,她时不时地就来这么一阵子,只可惜,才华足够,耐心不足,左一出儿右一出儿的,没一出儿写完的,全都没头没尾地丢在那里。 好曲子和好歌倒是“创作”了不少,有厚厚地好几大本了,为了保持身材和舞技,跳舞倒是极少断的,还“发明”了很多新的舞步,很好地娱乐了她本人、公叔宁和睿儿的闲暇时光。 只不过,除了当初为了赎玉蟾时,清露曾卖掉过一曲一词一舞外,再没靠这个赚银子,所以外人并不知道,她在这个方面的“才华”。 公叔宁迟迟没等到清露的回答,低头去看时,发现清露已经睡着了,像孩子样微微嘟着嘴,这一刻的清露如此可爱,让人纵然万死,也舍不得离开。 公叔宁哑然失笑,带着笑意也闭上了眼睛,就算清露心里有着旁人,他也无法放手,直到生命最后的那一刻。 第二天,清露果然以最大的热情投入到了写歌舞剧这件事儿中,而且,和以往不同,她这回写了新歌曲,编了新舞,不再急急忙忙地拿到公叔宁和睿儿面前献宝、寻求意见了,而是要“保密”! 清露的说法是,“只有这样,你们才会有,惊——艳——的感觉!”她拉长了声调,将“惊艳”两个字说得百转千回,结果产生了相反的效果。 睿儿惊问,“姨母,你这回要写的不会是个鬼故事吧?”清露是很擅长讲鬼故事的,内容自然来自于前世的《聊斋》。 公叔宁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 清露气得把睿儿的头揉成了鸡窝,又在公叔宁腰间的软肉上,拧了一把,越发不肯把东西拿出来给他们看了。 公叔宁劝睿儿,“看着吧,过不了三、五天,你姨母就又不喜欢了,到时候,咱们想怎么看就怎么看!”话虽如此,他心里其实也痒痒的。 可是,这一回大家都看走了眼儿,不知道清露从哪里来的动力,一连弄了七、八天,到底还是把这个东西弄完了,正想着拿给他们看时,顾谢到了。 “谢过王爷和姑娘,下官真是三生有幸,得到王爷和姑娘如此赏识……”顾谢激动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王府的长史是最起码正五品的官职,还可以往上升,可顾谢只是正七品的县令啊,因为级别差得太多了,得了这份差事后,就先给他升了两级,到了正六品,然后再慢慢地往上升。 这个所谓的“慢慢地”,也就是一年半载的缓冲,和他原本三年一考评,升不升级不确定比起来,简直就是骑上了千里马的速度。 况且,王府长史这个官儿,绝对是四平八稳,尤其顾谢还是公叔宁亲自挑的,可以这么说,只要公叔宁不倒台,他不把公叔宁往死里得罪,他官运亨通那是必然的。 如果没有公叔宁,年近五旬没任何背景的顾谢,很可能直到告老,也混不上现在的这个品级,而且还是京官啊,京官啊! 再者,王府的官儿,和平常的京官能一样吗? 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寿公公也是正六品,可是在塞坎,他就敢给正二品的丁志成脸色看,回到京城中,同样品级的文官,见了他也得拱手称一声“大总管”,他只需还半礼。 受尊重的程度,绝对不可以单拿品级来衡量! 谁让他的主子公叔宁,是只比皇上低一级的全朝唯一的亲王呢?谁让皇上将这个唯一的同母幼弟,宠上了天呢?能不能帮上你,那真是不好说,可想要给你点儿颜色看看,办法可不要太多哦! 对此,比寿公公差事还要更重要些的顾谢,就是尚未来得及体验,也能猜测得到。 如果说,顾谢对公叔宁的感激,来自于权势,那么对清露的感激就来自于利益了。 因为“夺”了顾谢管王府庶务的美差,清露很公平地给了顾谢“一些”甜头,那手笔,不是一般的大。 清露赏赐了顾谢很多财物,其中最贵重的是一套离王府不远的,位于皇城中的宅子。 通常来说,皇城,指的就是皇宫所在的那座城,但现在的京城有些不同。 现在的京城是仁帝在位时迁都过来的,因为统治的区域大了,原来楚国的京城太偏僻了,必须得迁都,以至于几十年下来,还有些老人会把京城习惯性地叫做“新京”或者“新都”。 这座城原来是挺大的,但挡不住迁都过来的人实在是太多太有权势了,宅子一个比一个大,光是修了一个宫城,就占去了原来皇城的一半儿了。 旧皇城实在是容纳不了了,只得在皇城外,又修了外城,这个外城非常大,是老皇城的五倍有余,修好了之后,皇城的拥挤得到了极大的缓解,居住条件上了很多个台阶,又由于它离宫城近,变成了达官贵人和皇亲国戚的首选。 皇城的宅子不仅寸土寸金,还有好多宅子是不卖的,只能通过皇上的赏赐得到,比如公叔宁和公叔瑾以前的皇子府,和公叔宁现在的王府。 要不是公叔瑾把大皇子和二皇子都给弄死了,把他们的宅子给圈了进来,公叔宁的王府也不可能像现在这般大。 650.第650章 到底是给谁的差事 顾谢当上祖父也快十年了,上面还有老爹和继母,一大家子二十多口子人,就他一个比较有出息的,全指望他来养家呢。 本着送就送到人家心坎里的原则,清露给顾谢的是一套带花园的五进大宅,再加上修葺、家俱和简单的摆设啥的,三万两银子好歹才够了,而且因为时间紧买不到,就用了一套公叔宁以往的私产,它的实际价值也就不是能用银子来衡量的了。 以至于就连习惯了血拼的清露都舍不得了,“要不然咱把房契留下吧!”也就是说这只是顾谢当王府长史时的福利待遇,一旦顾谢不做这个职位了,或者没好好干,王府还能把宅子给收回来。 公叔宁摇头道,“没必要,他从现下开始,就生死都是王府的人了,包括他的子孙们,这点子东西爷还收买得起!”既然想给就要给得好,清露这件事办得相当不错。 清露冷汗了一下儿,觉得公叔宁才是真正奢侈的人。 事实证明,两个人做得很到位,顾谢一看到这个宅子和里面的东西,就惊呆了,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这两位新主子煮了吃。 因顾谢的宅子还没修好,他的家眷们也要来年开春儿才能进京,所以顾谢来了之后是先住到王府中的,美其名曰“方便办差”。 但谁都没想到,明明一个清闲得不得了的职务,却会忙到如此程度。 顾谢进京的第二天,照例要进宫见驾的,这是他职务的特殊性决定的,皇上得勉励和训诫他一番。 顾谢摸黑儿出门,在旭日东升时见到了公叔瑾,可是直到夕阳西沉,他还没有回来。 听说了这件事,清露惊道,“难道他被砍头了?”对公叔瑾的人品,在她心里永远都没最坏,只有更坏! 喜公公连忙说,“老奴将膳食、点心都按时送进去了,小厮们说顾大人一直在忙着呢!”他管内务来着,这些都是他的活儿。 清露却觉得大事越发不妙,用手指捅了捅神色安然的公叔宁,“皇上这是又要抓你去办差了吧?”她总觉得公叔瑾对公叔宁这般好得过份,有点不怀好意的意思,再说,顾谢领的差事不就是公叔宁的差事吗?领差事就用了这么久,那这差事得难办到什么程度啊?! 公叔宁反问道,“若不是我的差事,而是你的差事,你办还是不办?!”他如果猜的没错的话,公叔瑾这是真要卖清露了,不过,不管公叔瑾如何,他心里的主意是打定了的,他也相信,事到如今,公叔瑾已不会做得太过份了。 清露还是没琢磨明白,“我办差?我还上朝呢!”那是不可能的。 公叔宁不再多解释,而顾谢也恰好回来了。 顾谢回府的阵势很大,他品级不够,在京城里没资格坐轿子,只能骑马,但因为带回来的东西太多太重要,宫中给他派了一辆大马车,还有好几个太监和护卫。 清露连晚膳都顾不上吃了,连蹦带跳地跑去看,“你发财了?皇上赏了你这么多的东西。”好几口大箱子呢! 顾谢苦笑,“下官现在总算明白,赴任为何如此匆忙了。” 直到今天,公叔宁进京也不过二十来天的功夫儿,就算是公叔瑾提前就和他探讨过王府的人手问题,仅用三十多天的时间,把顾谢弄过来,也着实不是一般的快了。 顾谢接到的上任旨意用的是飞鹰传书,原来的望山县令只用了一日就和他做好了继任交接,他第二天天不亮就出发,一路上所有驿站都用最高规格接待,换马、换车夫、检修车辆、昼夜不停地急驰……知道的他是进京赴任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送加急军报的呢! 若不是有曲氏安车,顾谢觉得,等到了王府时,从车上下来的就不是他这个人了,而是一块块已被颠零碎的骨头。 本来顾谢以为这是公叔宁这位王爷的怪癖,现在才明白,原来着急的并不是王爷,而是皇上,谁让王爷突发奇想不用原本的京官,而从那么远的地方选了他呢?! 顾谢从宫中带回来的几口大箱子已全都被打开了,里面全是收拾得整整齐齐的折子和案卷,清露倒吸了一口冷气,“阿宁,你这得看到什么时候去?”公叔瑾这是想累死谁啊? 到了这时,公叔宁也不催着清露去用晚膳了,而是问顾谢,“皇上是怎么交代的?”他心里大致是有数的。 顾谢说,“皇上想就‘积分制’和‘军粮’的事儿,请王爷写两份奏折。” 公叔宁还没说什么,清露和睿儿已异口同声地问,“积分制?!” 积分制的雏形,源于小岭村狩猎队分银子的方式和山上小厮的每月评选,后来想到秦怀恩要带兵,就由睿儿执笔写进了双岭村武生们的“推荐信”中,但比较粗糙。 秦怀恩去年冬季在西北建城时,彻底推行了“积分制”,连原来军队中的军饷都直接取消了,这是因为,他要扩大兵力,想要将民壮包括后来建城的那些工匠和伙计们,统统当做士兵来使用,那么就必须有一个公平合理并适宜的管理制度才行。 在这个推广过程中,积分制经过群策群力地不断修改,得到了逐步的完善,这其中出力最大的实际上是秦怀恩,他最厉害的地方在于,将积分制分成了两个体系,也就是清露所谓的“一分两用”。 其中一种用途是,将积分像银子一样,可赚可花费甚至可以转借,自然也可以直接换成现银。 另外一种则是将积分当成在军中升职和惩戒的标尺,具体规则和军纪相仿,却严密了很多。 当然了,在这其中,清露也曾通过信件的方式出了不少主意,使得积分制现在已非常成熟了,成了露城最大的管理利器。 而这些来往信件,都是由睿儿经手的,再加上秦怀恩离开双岭村后,对山上小厮评选的亲自参与,睿儿对此也是相当熟悉的。 651.第651章 最另类的办差方式 清露不相信皇上会不知道这些,所以她到了此时,已完全明白了公叔宁所说的,这是皇上给她的差事的意思。 清露和睿儿话音未落,公叔宁已提出了一个相当奇怪的问题,“你帮我找找,关于积分制的折子,哪本儿是最早的?” 因为这些东西都是整理好的,所以顾谢几乎是一抬手就找到了。 公叔宁拿在手中迅速翻动,内容什么的都不看,只看最后的日期,然后随口问,“五月二十七,那时我们走到哪里了?” 清露还在回想,顾谢已张口答道,“王爷和姑娘正在松源府城游玩……啊,不对,是休息……赶路?”他真不知该说什么好。 清露表情古怪地看向顾谢,“你一直到现在,都在记录我们的事儿?”她还以为公叔宁到了小岭村后,顾谢的记录就结束了。 顾谢脸红,吱吱唔唔地还没说出什么来,公叔宁已对他微微一笑,“甚好!”这样的记录,他难保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用到,挺方便的。 顾谢立刻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清露想了想,也没说什么。 睿儿忍不住插话道,“父王,我可不可以帮你办差?”他现在对这些事儿相当感兴趣。 公叔宁连连点头,“睿儿真是孝顺啊!”脸上的笑意十分舒畅,但还是随手将那份折子往顾谢手中一丢,“现在我们最重要的事儿是去用晚膳,所有的差事都等明天再说。”一手牵着睿儿,一手揽过清露,往用膳的偏厅走去。 实际上公叔宁已吃过他的药膳了,他的身体情况,让他用膳和用药的时辰,一点儿都耽误不得,现在不过是陪清露和睿儿坐坐,看着他们吃罢了。 餐桌上,得知能帮到公叔宁的睿儿非常兴奋,不断地问这问那,公叔宁很耐心地一一解答,连带着清露也了解了不少朝堂上的事儿。 清露发现,公叔宁自从看过了那个折子上的日期后,心情一直很好。略一思索,她也就明白了其中的缘故。 到了五月末公叔瑾才收到第一份关于积分制的折子,也就是说那时公叔瑾才意识到清露的“作用”。 可二月末,福公公就带着让公叔宁和清露回京的圣旨,从京城出发了,这说明,清露在小岭村接到的那份单独的圣旨,其实是公叔瑾为了让公叔宁乐于回京而下的——也算是对公叔宁的一种包容和体贴吧。 看着公叔宁那张笑得极为欢愉的脸,清露发现,公叔宁对公叔瑾要求的,实在是太少了,也预见到公叔宁这一次,恐怕又要尽心尽力地为公叔瑾办差了。 晚上入睡前,清露“威胁”公叔宁,“告诉你,你想效忠皇上我不拦着,但耽搁你将养身体,我可不答应。”这是她的底线。 公叔宁眼中,有清露看不懂的光彩,“真这么心疼我?别回头就改了主意了。” 清露迷惑地看了公叔宁一眼,“你什么意思?” 公叔宁说,“等明天你先去看了折子再说。” 清露这么懒的人,本来是不愿意管这些事儿的,好吧,她其实是特别讨厌帮公叔瑾干活儿,但她没想到,她竟然能从中得到这么大的惊喜! “哈哈哈……秦怀恩这家伙居然也会写折子了,还写得这么合我的心意!”那熟悉的笔迹,让清露爱不释手地看了又看,边看边笑。 公叔宁半靠在榻上,淡定地打量着清露的表情。 顾谢满头黑线,他重来没见过这么办政务的主子,就能让府中的侍妾,把朝廷的折子当成话本子来看,不仅备了茶水点心,还能看出欢声笑语来。 不过,顾谢也不得不承认这两个人的能力。 仅用了一个多时辰,清露就把她感兴趣的折子都看完了,这些折子,无一例外都是汇报秦怀恩在西北的表现的,也包括秦怀恩亲笔写的那份。 其他的,清露不过是略微翻了翻,就丢下了。 至于公叔宁,那是一本都没看,只是让清露复述她认为重要的只言片语罢了。 “行了,”还不到用午膳的时辰,清露就站了起来,“我的差事办完了,王爷你快写折子吧。” 顾谢吃惊地看向清露,公叔宁朝顾谢示意了一下,让顾谢记录,然后对清露说,“你说吧!” “只要有银子、有人、能保证安全,露城那样的城池皇上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异族人的生意想做多少就做多少,”清露的脸色已冷了下来,顿了顿,“还有就是选址也很重要。”基本上都是废话。 积分制就在那里,清露就不相信,全朝的文武百官研究了这么久,会想不到这一点,要知道,积分制的技术含量并不高,就算管理上有些难度,可皇上手下得用的人,可不是清露那个小小的双岭村能比的,说来说去,差的不就是前期的大量投入和后期的保护吗? 几十万两银子对皇上来说,也不是个小数目,尤其是皇上想要的不是一座城时,那就不知道会是多少银子了,可清露绝对没有将自己全副身家贡献给朝廷的“忠心”。 这一点,秦怀恩已经跟公叔瑾说得很清楚了。 这么短短的两句话,顾谢自然是很快便写完了,公叔宁也站起身来,吩咐顾谢,“你润色一下,明天我再来誊写。”给皇上的折子,必须是他亲笔并且不能够有涂改,不过,这么简单的内容,也毫不费力就是了。 顾谢有点儿不放心,“王爷,这恐怕是不妥当吧?”怎么都感觉到很敷衍。 公叔宁反问,“你有更好的法子?!” 顾谢摇头,“下官惭愧……”别看清露说得简短,确是字字珠玑,就连公叔宁,好像想这个事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实在是没什么能添补的了。 公叔宁和清露携手往外走,在庭院里,清露帮公叔宁拢了拢貂皮大氅问,“我想走走,你行吗?” 公叔宁率先提步,“你不是后悔了吧?!”关于积分制如此简单的结论,皇上又怎么可能得不出来,皇上不过是在用这种方式,通知公叔宁和清露一下罢了。 652.第652章 一个女子和一座城 清露垂头不语。 假如以往清露对秦怀恩的做法只是模模糊糊地有个大致推测,那么看了这些折子后,清露就已经一清二楚了。 赚银子,结交江湖势力,收拢一批得用的人,在恩科中大放异彩,让一心想着固守边疆、开疆破土的公叔瑾认识到他的价值,带着人手建夏谷,使得公叔瑾在震惊之余,想不注意到他都不行。 公叔宁和清露这边前脚进京,那边秦怀恩就将夏谷正式更名为“露城”,就差没直接跟公叔瑾明说了,“我给皇上建城,皇上给我把媳妇儿弄来就行!” 这样的力度,恐怕是个人就会动心吧?!毕竟一座城池和一个女子的价值比起来,实在是相差太悬殊了。 实际上公叔瑾早就动心了,也曾采取过手段。 对秦怀恩离京后的动态,公叔瑾一直是相当关注的,但做为皇上,他不能越过丁志成这位主将去采取任何行动。 让公叔瑾欣慰的是,丁志成和秦怀恩相处十分“愉快”,这是因为就算身为皇上,对秦怀恩“收服”丁志成的一些手段,公叔瑾也是不清楚的,还以为丁志成对秦怀恩也和他一样爱才、惜才呢! 于是公叔瑾心情愉快地静观其变。 夏谷这边建城的动静太大了,尤其是更名为露城之后,最先忍不住的是并不是公叔瑾,而是深感受到威胁和“侮辱”的丁志成,丁志成先是给秦怀恩下了一份手谕,内容是让秦怀恩将露城互市的收入,交上来一部分,并没敢要太多。 这本来是合情合理的,丁志成是秦怀恩的上官,还代表着朝廷,可秦怀恩置之不理。 丁志成很高兴——他不怕秦怀恩犯错儿,他生怕秦怀恩不犯错儿,所以他立马在皇上面前参了秦怀恩一本。 于情于理,公叔瑾自然都是要回护丁志成的,于是下旨斥责了秦怀恩,并要求秦怀恩按照丁志成的手谕去做。 于是,秦怀恩就给公叔瑾写了清露看到的那份折子。 这份折子其实就是一份账单子,里面详细地罗列了建露城的花费,还有往后需要的预算都写了出来,接下来,秦怀恩就问公叔瑾要银子,不仅要银子,还要人,还说,这些都到位了,就可以为公叔瑾建很多这样的城。 公叔瑾差点儿没憋出内伤来,他若是想从朝廷拨银子、拨人手建城还用得着秦怀恩说?! 公叔瑾重来就没见过秦怀恩这样的臣子,能干是真能干,可也太不把皇上放在眼中了,就算不想缴银子,就不能服个软、认个错、叫叫苦、领皇上个恩典?哪怕换个委婉的说辞也行啊!这样直言不讳地“啪啪”地打朝廷的脸面,真的没什么吗? 公叔瑾实在是太冤枉秦怀恩了,秦怀恩对公叔瑾已经非常尊重了,因为清露曾教导过秦怀恩,做生意嘛,和气生财,对合作伙伴和顾客一定要在情况允许地条件下,好一点儿。 唯一要怪的恐怕就该是清露了,把皇上当合伙人和顾客来看待的臣子,满朝里恐怕也就秦怀恩这朵被清露给教歪了的奇葩了,所以公叔瑾和秦怀恩的大脑是绝对不可能在同一个回路里面的,更神奇的是,秦怀恩竟然做到了! 公叔瑾收到了秦怀恩这份折子后,很恼怒,他的第一个想法儿就是给秦怀恩点儿颜色看看,你不是目中无人嘛,好吧,我还不用你了呢,没有你个家伙儿,朝廷该什么还干什么! 但现实的悲催不是意气用事就能解决的,面对积分制这种玩意儿,大家很快就得出了与清露同样的结论:积分制极易抄袭,露城可以复制,能开互市的人也很多,但,有能力守护住露城的秦怀恩,是极为难得的,到目前为止,还没发现第二个! 身为皇上,公叔瑾的胸怀比海深——他忍了! 他不仅忍了,他还开始打起清露的主意来,想把清露给卖了,这实际上就是对秦怀恩的让步啊! 于是,就有了公叔宁的这份关于积分制的“差事”。 现在,从公叔瑾的角度来看,清露和秦怀恩之间的距离,不过是秦怀恩在西北的一场大胜罢了! 对这样的前景,清露是满怀信心,十分笃定,公叔瑾是未雨绸缪,暗含期待。 但清露和公叔瑾看问题的角度完全不同,清露觉得她现在和秦怀恩之间的距离,其实除了一场大胜外,还隔着一个人——公叔宁! “阿宁啊——”清露在院子里缓缓地踱着步子,声音因紧张而有点打颤,“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皇上把我卖给秦怀恩,换那座城,你觉得……”她不能问值不值得,那么要问你愿意不愿意吗?好像也不对。 公叔宁语气平静,语速却极为缓慢,字斟句酌中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郑重,“秦怀恩是皇上的臣子,该由皇上来管教,露城是朝廷的城池,该由朝廷想法子保住,但是,”他停下脚步,直视着清露,仿佛一直看到了人的灵魂里面去,“你,是我的!我为何要拿自己的东西,去换本该属于朝廷的东西呢?!” 如果不是这样的一件事,清露简直要为公叔宁击掌叫好了,天啊,公叔宁终于是拎得清了他和公叔瑾的关系了! 不过,就算如此,清露也同样不愿失去她做人的准则,她双眼亮闪闪的,“阿宁,你真聪明,你这样想就对了!保持哈,你一定要保持!” 公叔宁笑了,他的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儿都有,但不可否认,甜蜜和酸楚占了最大的部分,这是一种极为奇怪的感觉,公叔宁忽然间想让公叔瑾来看看这样的清露,来听听清露亲口说的这番话。 公叔宁很想问问公叔瑾,“兄长,这样的女子,若是你能得到,在你的心里,她到底值不值一座城,抵不抵得过一位秦怀恩那样的臣子?!” 不过,公叔宁又很快打消了这种极为幼稚的想法儿,公叔瑾若是没有答案,就不会用派差事的方法,委婉地通知公叔宁他的决定了。 653.第653章 最后的一次较量 这一点就是清露和公叔瑾对待公叔宁时最大的不同:公叔瑾宁愿公叔宁受委屈,也要以国事为先,哪怕是无理且无情的侵占,清露宁愿自己心里难过,也讲理重情,不肯伤害公叔宁。 情理之间,似乎是距离遥远,却又如此密不可分,所以现在的清露才会如此为难,“阿宁啊,那要是我求你呢?求你……”清露越发紧张了。 公叔宁缓缓接口,“你求过我了啊,露露,在我刚到小岭村时。” 清露愕然,是的,她求过的,她想起当时公叔宁口鼻中那些喷涌而出的鲜血,想起公叔宁惨白得犹如纸片人样的脸色,似乎下一刻就要消融在同样雪白的被衾之间…… 她同样记得公叔宁当时说的字字句句,“我活不了多久的,露露,不管我多么宠你,这次你想要的,我绝不会给!” 清露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她怎么就忘了,公叔宁是个什么样的人,那样与生俱来的高傲、矜贵,那种隐藏在笑语晏晏后的冷漠和桀骜…… 公叔宁心中的酸楚和苦涩越发扩大,原来,这是来自于他对清露的心疼,而不是源于自己的失去,这种明悟,让公叔宁很是陌生,似乎又有点轻松。 公叔宁上前一步,握住了清露的手,“那么,露露,你为什么不留在村子里,还要跟我回来呢?” 其实,就算没有那场未知的大胜,清露和秦怀恩之间的距离也并不遥远,她可以在公叔宁离开之后,就去西北找秦怀恩,她已过了及笄,身体也恢复好了,她可以和秦怀恩同床共枕、生儿育女…… 清露傻傻地看着公叔宁,“我不知道啊,不知道你这么厉害,我怕啊,怕你……”她无助的泪水落了下来,显得如此无辜和迷茫,再寻不到为了公叔宁,飞蛾扑火般的勇敢。 公叔宁一把就将清露揽进了怀里,“露露,我的露露……你可知,你越是这样,我就越离不开你,你恨我吧,恨我这么自私!” 清露还真的挣扎了起来,“其实还有睿儿的,”她反过来抓住了公叔宁的肩头,很是急切,“你也能把睿儿照顾好吧?!”既然错了,那她现在离开也来得及啊! 清露忽然间想起一件事来,“如果我当时留在了小岭村,你会如何?” 公叔宁温柔地轻笑,“火速进京,火速回去找你,哪怕死在路上,也不会停止!”公叔瑾不就是让他进京吗,他只要回来了,就不是抗旨不遵,到时候,他就是被公叔瑾给逼死的! 清露踉跄地倒退了一步,所以,其实公叔宁和公叔瑾到底是亲兄弟啊,他们一样的不讲道理,在各自所注重的那一点上,执拗且从不知妥协…… 清露有点后悔了,她开始异乎寻常地思念秦怀恩,不由讷讷地问出了心中最后的担忧,“睿儿的世子之位……” 公叔宁不出声儿,只是含笑挑眉。 清露后知后觉,“你,你其实一点儿都不在意的!” 是的,公叔宁不在意,着急的一直是清露罢了,因为清露想要离开,而公叔宁,他身体状态的秘密就算不被泄漏出去,只要他一直没有其他子嗣,那么无论世子之位还是整个王府,早晚都是睿儿的,又什么可争可着急的呢?! 清露再也忍不住,伸出双手捏住了公叔宁的两腮,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掐了下去,还拼命地往两边扯,咬牙切齿道,“你这个磨死人的小妖精啊!” 一直表情淡定的公叔宁,听了这话犹如见了鬼一般,满面怒气地喊了回去,“你说什么呢?你敢再说一遍吗?”这是他的台词好不好。 只可惜,清露扯得太过用力了,公叔宁的大喊,变成了一堆奇怪且模糊的哼唧,再加上他那如画般清矍精致的容颜和现在的状态……嗯,有点儿sm时意乱情迷的意思,清露极不厚道地想着。 见公叔宁真的炸毛了,清露赶紧松开手,拎着裙子飞速地跑远了。 公叔宁捂着火辣辣的双颊,满脸羡慕着看着清露轻灵迅捷的脚步,发现清露所去的方向,正是他们要用膳的花厅,而不是她自己的院子,脸上又不由带上了笑意——天知道,方才那一刻,他有多么的担心啊,如果清露执意要离开,他真的舍得拦下她吗?答案很不确定! 公叔宁抬手招来一顶暖轿,坐上去,追着清露去了。 寿公公和喜公公站在廊下,八卦着两位主子间的“争吵”,他们离得远,确切地说,是公叔宁和清露特地避开了下人,所以他们并不知道王府刚刚经历了一场巨大的危机。 喜公公说,“两位主子现在这是不喜欢砸东西了?倒是省得收拾了。”以往在皇子府,前身和公叔宁也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每次那屋子里的摆设都得重新换过一遍。 寿公公很是欣慰,“姑娘这几年出门在外倒是没少吃苦,现在也知道减省了,舍不得东西了。”已经改了砸东西的恶习。 喜公公嗤笑了一声,“省东西,可是费王爷啊!”方才公叔宁那张俏脸被捏的,他看着都肉痛得很呐! 寿公公毫不在意,“放心吧,姑娘心里有数着呢,王爷这身子骨儿,只有到了姑娘手里,才一日|日地好了起来。”所以,清露是不敢硬是丢下公叔宁的。 公叔宁顶着下人们目瞪口呆的注视走进花厅时,清露和睿儿都已坐好了,睿儿先是惊讶地看公叔宁一眼,又体贴地走过去,小声问,“父王,你又因为什么惹恼了姨母?” 公叔宁的皮肤不仅洁白如玉,还特别细嫩,被清露掐过的地方,现在已从鲜红变成了青紫,鼻翼边两条斜斜向上的指印,可不要太清晰哦,而在王府之中,敢这么对待公叔宁的,则非清露莫属了,好吧,就是清露这样大胆且没规矩的侍妾,以往也是闻所未闻的。 公叔宁净手,坐在主位上,冷哼一声道,“哪里,你姨母温婉可人,这个应该是父王自己磕出来的!” 654.第654章 办差中最重要的一点 清露听了公叔宁这话,先是心虚地低下了头,可她偷瞄了一眼公叔宁脸上那两道长错位置的“胡子”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末了想到她还在和公叔宁闹脾气,便收起笑意,板着脸开始大口地吃东西。 饭罢,清露吩咐下人,取来药膏给公叔宁擦脸,公叔宁毕竟是位王爷,就是不出门,顶着这样一张脸,被下人们看见了也不好,再说,自打公叔宁回京后,公叔瑾养成了时不时出宫探望公叔宁的“恶习”,一旦事发,着实不好收场。 公叔宁反倒来了脾气,“不擦,谁给我掐的谁就给我擦!” 清露可不惯着公叔宁,转身走人。 睿儿左看看右看看,拿过了药膏要帮公叔宁擦,公叔宁贼眉鼠眼地小声道,“你姨母那脾气还没发完呢,我这样子看起来比较可怜!” 睿儿叹气,“爹啊,有什么事儿你就不会认个错,非得这样挨罚?!” 公叔宁不以为耻,“我这算什么,听说你师傅还被你姨母用棍子敲过呢,到底是为了啥啊?”他是真的很好奇。 睿儿不是不想告诉公叔宁,实在是他那个时候太小了,什么都不知道,只得挠挠头说,“我记不得了。”但又语重心长地“点拨”公叔宁,“爹啊,你不能那么想,我师傅可比你抗揍多了,棍子算什么啊?!所以,你还是去认错吧!” 公叔宁很是郁闷,原来就连挨揍这点子小事儿,他也是比不过秦怀恩的啊! 歇晌时,清露背对着公叔宁,公叔宁从背后贴上来,抱紧了她。 清露很是烦躁地用翘|臀拱了拱公叔宁,想要挣脱,公叔宁哑声道,“你这是想给我点火吗?可是想到了灭火的法子?!” 清露的身子僵了一僵,很快便翻过身来,将头埋进公叔宁的怀中,“阿宁,我认输,往后我再不会因这件事求你了!”说着话,心中剧痛,眼泪不知不觉间洇湿了公叔宁单薄的寝衣。 鸵鸟样埋着头的清露看不到,一滴泪水同样从公叔宁的眼角滑落,无声地落入那片锦绣织就的枕套中,公叔宁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生怕冲动之下有什么字句被他说了出来,他咬得如此用力,以至于有滴滴的鲜血从他的唇角流下,或许,还有那些被他强咽下,却没吞干净的心血…… 清露说她输了,公叔宁却并不觉得自己赢了。 俗话说,“最难消受美人恩”,身为一个昂扬男子,当所爱之人为你付出时,你就恨不得将命都拿出来做为回报,偏偏一时间还不能,这种滋味儿,不是那么好受的! 如果说在小岭村初见清露时,公叔宁对清露和秦怀恩之间的感情,还感到恼怒、委屈,对自己还有信心,那么当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了解,亲眼看到相隔两地的清露和秦怀恩的默契以及情真意切,他对自己的信心已前所未有地动摇了。 头一次,公叔宁对自己的做法,产生了不确定,今天只要清露坚持得再久一点儿,公叔宁绝对会败下阵来,成全了他们。 偏生,清露没有这么做。 是清露不够聪明,感觉不到公叔宁的变化吗? 当然不是,清露自认为智商或许不高,但情商绝对不低,历经两世,在那么多个男人中千锤百炼过的她,又怎会不知当前的形势?! 清露不过是不忍伤害公叔宁罢了! 对此,公叔宁同样心知肚明。 那么,公叔宁就忍心如此伤害清露吗? 公叔宁无力地闭上眼睛。 这是公叔宁和清露之间,关于感情的最后一次“较量”,以他们各自的惨败告终。 第二天一早,公叔宁就写好了两份折子,一份是关于积分制的,另外一份儿,是请追封清霜为正妃的。 清露看着这两份折子出了门儿,心高高地悬了起来,就算没有睿儿的事儿,她也想帮清霜争一争。 经过昨天的事儿,顾谢对于今天在公事房中见到清露,已非常淡定了,他将有关朝中军粮之事的折子和案卷整理好,拿了上来,正要开口,公叔宁拦道,“再等一等。” 又过了不久,睿儿带着十来个小厮,脚步匆匆地进了门儿,“父王、姨母,你们今天可有等我?”昨天听说公叔宁和清露已办好一件差事了,他很失望,抱怨道,“说好的一起办差。” 当时公叔宁这样告诉睿儿,“头前那件差事,占这次办差的半成都不到,”不过就是公叔瑾给公叔宁做个“通知”罢了,“接下来的这件差事,不仅麻烦,还很困难,你要来,你还得带着人手来!” 睿儿立时满脸兴奋地连连点头。 今天,睿儿不但按着公叔宁吩咐的做了,还特地央求先生早下了一个时辰课,因为收到公叔宁提前的叮嘱,先生自然是满口答应了。 在办差前,公叔宁先问了睿儿一个问题,“你知道,办差时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睿儿响亮地回答,“才能!” 公叔宁摇头道,“才能这个东西,只是相对的罢了,只要有了合用的人手儿,就算是才能不足,也是有法子的,当然了,最后拿主意的人,还得是你自己,所以智谋还是很重要的。” 睿儿有些懵懂,他身后的小厮们则若有所思。 公叔宁也不再说了,睿儿毕竟还小,而是转言其他,“我们是姓公叔的,这天下,是我们的天下,因此,国事即是家事,如果没有一颗家国天下、忧国忧民的心,那么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办差的好!” 睿儿不禁肃然,顾谢和小厮们也一样,而清露的心,则猛然一沉,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清露转头去看,发现公叔宁负手站在睿儿面前,以往单薄颀长的身体,已变得特别挺拔,犹如修竹劲草,疾风暴雨亦不可摧,整个人似乎都在发着光。 清露想起,公叔宁曾说过,他当年宁愿冒死辅佐公叔瑾,除了感情之外,还因为他真心觉得,在诸位兄长中只有公叔瑾才是最适合做皇上的,在治理国家这件事上,他也自愧弗如。 655.第655章 别拿举人不当干粮 公叔宁的声音再度缓缓地响了起来,“睿儿,你想想,假如异族人的铁蹄踏进了中原,我们的家,我们的国,会如何?你曾生长过的双岭村会怎样?假如灾民们得不到适时的救济,揭竿而起、烽烟处处,我们现在的王府,又会如何啊?!保家卫国、博一个国泰民安,这是身为我朝子民每一个人都不可逃避的责任,公叔家更是义不容辞、首当其冲!” 睿儿紧紧地攥起了双拳,“父王,我明白了!” 清露的心已沉到了谷底,但她明白,她不仅劝不了公叔宁,还和其他人一样已完全被公叔宁折服了,或许,这就是公叔宁当面教子的目的。 在一片郑重的气氛中,大家开始办这件十分棘手的差事。 隐藏在军粮匮乏背后的,是朝廷农业税收的逐年减少。 不管怎么说,本朝还是一个农业大国,农税占到朝廷每年总收入的六成以上,当然了,这不仅指的是粮食,还包括棉、麻、丝等一些农副产品以及人头税和徭役什么的。 可就算如此,农税占的比重很大,这是毋庸置疑的。 那么,朝廷又是用多少土地来完成这笔税收的呢?答案是一半儿,而且还有越来越少的趋势。 顾谢拿出案卷时,脸上带着明显的崇敬之情,“从刚被立为太子时起,今上便着手彻查全朝的田亩实数,以及免税田亩数量……” 楚国的家底再厚,也经不起几十年下来的消耗,仁帝在位时因有各国的先后臣服和收入囊中的各国多年积累,这一点还不明显,况且,那时仁帝主要面临的问题,是各国之间的融合以及坐稳这个位置,该花的银子必须得花。 顺帝是个没啥作为的皇帝,就因为他的不作为,全朝融合越发紧密,从这一点上看,仁帝当年真是没选错人,可同样的,朝廷的积弊也越发严重起来,再加上征战不利,国库的压力自然越发巨大了。 顾谢还要说下去,清露已插言道,“即是如此,皇上为何要到如今才下手整治呢?”声音有些尖利,不管她和公叔宁如何闹腾,都属于“内部”矛盾,而且,他们之间还不是有矛盾。 只要一涉及到公叔瑾,清露的警惕性就高起来了,护公叔宁就跟饿虎护食似的,那绝对是一副拼命的架势。 “哎,”顾谢沉浸在差事当中,并没注意到清露的情绪变化,连连感叹道,“就算不看案卷,也不难想见,我朝免税的大户,都是皇亲国戚、勋贵们……”公叔家称王多年,子孙繁盛,旁支多不可数,再加上有些姻亲等,至于勋贵,有些是原来楚国就有的,有些则是诸国合并时封的,比如安平侯潘家等。 “这些人,怎么动都是个大麻烦啊,就算无损国之根本,可被记恨或是出言不逊,总是免不了的。”恐怕还有各种层出不穷的手段,顾谢愁得眉毛胡子都揪揪到一处了。 清露站起身来冷笑,“既然麻烦这么大,连皇上都不敢轻举妄动,我们王爷又有什么办法呢?合着皇上的意思是,让我们王爷上折子得罪人,然后皇上再出来装好人儿?!”不是她小心眼儿,她就是看不惯这样的。 顾谢再迟钝,也听明白清露话里的不满了,连忙劝道,“姑娘,慎言……” 清露反问,“怎么,谢长史,难道我说得不对?!” 顾谢语塞。 大大的屋子里,一片沉寂。 公叔宁是不想说,而其他人则是不敢说。 没办法,还是顾谢硬着头皮说了句,“下官倒是觉得,此计可行……”语气也不是那么笃定的。 这的确是个挺高明的计策,让位高权重的公叔宁出头,就算是闹起来了,旁人也不敢对公叔宁怎么样,公叔瑾完全有能力保护得了公叔宁。 可清露偏生不想让公叔瑾如意,“那要是回头,皇上从皇亲国戚和勋贵们手中收回来的田产,或是弄到的粮食不够用呢?往后怎么办,难道还让我们王爷没完没了地闹?那到底要得罪多少人?是不是还要率先削减王府的田产?!” 这些问题是躲不过去的,或许,公叔瑾有办法?! 不管怎么样,清露是不忍心像公叔瑾那样,拿公叔宁来试探的。 清露看向公叔宁。 公叔宁无奈地说,“露露,那免税开荒和……”他曾答应过清露,不把这个法子说出来,因为这是清露想到的。 “行了,”清露挥了挥手,“到啥时候说啥话,办法不就是拿来用的?!” 公叔宁笑了,站起身来拉住了清露的手,“我就知道,你是个通晓大义的,到时候咱们双管齐下……” 清露打断了公叔宁,“双管齐下?你们还是先把统计图表做出来看看吧,别拿举人不当干粮!”举人进士啥的,虽然不像勋贵等人那样,一家就占了数量骇人的田亩,可挡不住人数多啊! 清露又想了想,“对了,还要把开荒免税后,增加田产的数量预算出来。”这才是她要的双管齐下。 清露说完后拍了拍睿儿的头,又看了小厮们一眼,“小悲催,赶紧干活吧!”统计这个东西,尽管不难,却很繁琐,全朝诶,想想她就头大。 睿儿双眼亮晶晶的,“姨母,你真厉害,这样父王也不用被人骂了,皇伯伯的麻烦也解决了,师傅那里也有军粮用了!”一点不乐意的样子都没有。 好吧,清露承认,现在就连睿儿都比她的境界高了,看来她也不能总是这样使小性子了。 顾谢却不像睿儿和小厮们那样,早就对清露的法子听得耳朵起茧子了,等到小厮们将细节讲清楚后,顾谢先是惊喜,又开始犯难,“姑娘,”他看着手头的这些卷宗说,“全朝的荒地可是难以计数的啊!”这预算没法子做。 清露皱了皱眉,“那就只统计东北五府的好了,你在那里当了那么多年的县令,想来对这些心里还是有数的。”没好气地瞥了公叔宁一眼。 656.第656章 王妃到底是怎么来的 加更感谢书友【青青子衿】的打赏 ——————————————— 到了此时,清露似乎才明白公叔宁让顾谢当这个长史的真正用意,想来是早就把公叔瑾的为难之处装到心里了。 顾谢依旧忐忑,“姑娘,那我也是不知道的,难道还要让人去查看?”那得多长时间啊! 清露只好又坐回到了椅子里,有点儿心烦。 公叔宁见清露脸色越来越难看,连忙说,“就按照人口来算吧,只说东北沃野千里,建议皇上往那里安排流民、灾民……”就像清露几个月前做的那样。 清露眼睛一亮,“再算算一个壮劳力每年能开多少荒地,能种多少亩地,能养活多少人,给朝廷上缴多少的赋税。”这些做为县令来讲,顾谢应该是心中相当有数的。 顾谢乐得手舞足蹈,“姑娘真乃神人啊,啊,王爷远见卓识,此乃万民之福呐!” 这笔帐一算出来,开荒的赋税要不了多久就能让朝廷的收入增加很多,关键问题是,再闹灾啥的,流民也有地方安置了,要知道,东南地区,农耕发展得特别好,基本上已经没荒地可开了,想当初秦怀恩拿着大把的银两,想买荒地都没地方买去。 清露收拢灾民的事儿,顾谢是知道的,当时简直是击案叫绝,没想到他也有大有作为的这一天,此外,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安置流民可比动员民众迁徙要好办多了,只用救灾银子就能办到。 顾谢兴奋不已,双眼都快要冒出火来了。 其他人也受了他的感染。 清露哼哼了两声,想想东北再次变成了大粮仓,穷苦百姓能衣食无忧,也的确是件挺好的事儿,便收起了自己的为公叔瑾干活儿的小小不满。 将事情安排好,清露和公叔宁就走了,在路上,清露点数着手指,口中念念有词,公叔宁说,“不用算了,三天后是朝会。”公叔瑾沿袭了顺帝时期的五日一朝。 清露停下脚步,“追封姐姐为王妃这种事儿,必须得在朝堂上商议吗?”对此,她是搞不太懂的。 公叔宁顿了一下,面对着清露那双灵透明亮的眼睛,他实在是不忍心说谎。 见公叔宁犹豫,清露转身就走——她已经知道答案了。 这一次,清露回了她自己的院子。 公叔宁把寿公公叫了来,说明情况,“你去跟露露说,不用瞒着她什么。” 寿公公说得很详细,本朝王爷的正妃和侧妃,其实都是应该通过选秀来的,选那些家世清白的低级官员家的女儿。 当年顺帝在世时,公叔宁选妃的这件事就因清霜的怀孕而闹得相当大,公叔宁明白,等到下次选秀时,顺帝必然会给他指一正两侧的妃子,到了那时,公叔宁正好是十六岁的适婚年龄,完全没理由抗旨,所以公叔宁无奈之下,才拼命地让清霜及早将孩子生下来。 却没想到,公叔宁“死”在他十五岁的这一年。 “选秀不是由后|宫操办的事儿吗?”清露皱着眉头问,难道该让公叔宁去求皇后? 清露对皇后的印象很是淡薄,不过,公叔宁可是由皇后养大的啊,想来关系应该是不错的,也不对,皇后貌似对她们姐妹的印象一直很不好来着,话说,贵妇人们对她们这样出身的女子,就没有印象好的。 寿公公点头,“是这样没错的,但如果后|宫嫔妃的封级出了大格,前朝的御史们也是可以上折子的,还有礼部……” 清露摆了摆手,“不用说了,姐姐这次还不是一般的出大格呢!”又想起一件事来,“那不对啊,现在这事还没经过后|宫呢,那御史们能直接跳出来说话吗?” 大冬天的,寿公公都有点儿冒汗了,现在他明白为啥公叔宁不亲自来了,清露姑娘离京历练了这么几年,现在说话办事儿,这可真是个眼睛里不揉沙子的主子了。 “皇上啊,”寿公公把话说得一句三叹,“原本就是个最讲规矩的人,若不是清霜姑娘去得贞烈,王爷这身子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将养得好,就这事儿吧……”折子恐怕就得直接被打回来了。 清露并没像寿公公担心的那样,直接炸毛,因为她心里最清楚,清霜到底是因为什么死的,那是和“贞烈”这两个字,一点都挨不上边儿的,她现在终于明白,秦怀恩为何坚持不把清霜迁进秦家坟地,为啥非得纠正睿儿的对他们两人的称呼了…… “这倒也是!”清露先是点头,忽而怒道,“也就是说,封妃这件事用不用直接捅到朝堂上,对皇上来说,本来是在两可之间的!”这不是明摆着让朝臣给公叔宁施加压力,然后公叔瑾顺情拒绝嘛?! 寿公公缩了缩脖子,清露冷笑道,“亏得咱们王爷还这么尽心尽力地办差,皇上连这点子小事儿都不肯伸伸手。”再怎么说,清霜这正妃也是追封的,并不碍着公叔宁往后选秀啥的。 寿公公叹了一口气,他也觉得皇上这事儿做得对公叔宁有点亏欠,算了,这也不是头一次了,他做为下人,只能这么看着了,只得好言相劝,“这不是还没上朝呢。”也就是说,现在对公叔瑾的所作所为只是一种推测。 结果又换来清露的一阵冷笑,笑完了,清露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好了,寿伯,我都知道了。”她就知道公叔瑾是个不靠谱的,事儿还得她自己来办,好在,她早有准备,或者说,秦怀恩已在几年前就给她铺好了路。 寿公公告退之前,又仔细地观察了一下清露的脸色。 “姑娘并不是像是恼怒、伤心、失望的样子,就打是有那么一点儿,老奴看着也不像是对王爷。”寿公公边回忆着方才的情景,边对公叔宁禀报道。 话虽如此,公叔宁的心里,还是很不安,清霜对清露来说重要到什么程度,他心里是有数的,清露那么“护食”,但对他这个唯一的依靠,还是心甘情愿地拿出来和清霜“分享”了,现在,清霜又不在世了…… 657.第657章 休戚与共的一家人 直到用午膳的时辰,清露也没回来,公叔宁烦躁起来,喜公公看着不是个事儿,连忙劝道,“王爷,莫不如今日就去姑娘的院子用膳吧,老奴再把公子也请过去。”人家不来,咱就去哄哄呗,当着孩子的面儿,再怎么也不会闹得太过份就是了,这点小伎俩,常年管理内宅的喜公公还是会的。 公叔宁大喜,叫了软轿直奔清露的院子。 清露并不是给公叔宁脸子看,她分得清自己的对手是谁,她是忙得忘了时辰。 见公叔宁进来,清露连忙把已写好的稿子,塞进公叔宁的怀里,“你先帮我看看。” 公叔宁轻笑,完全放了心,但只是把稿子整理好,并没去看,而是拉起清露的手说,“先用膳。” “哎呀,”清露轻叫了一声,“是我的不是,你用膳可耽误不得。” 正好睿儿急匆匆地跑了进来,“今儿怎么在姨母院子里用膳啊?” 清露边净手边说,“接下来这几天估计都得这样。”她的时间很紧张,“睿儿,差事那边你都安排好了没有,没安排好就先停一下,你们,”手指在睿儿和公叔宁身上点过,“都得陪我练曲子。” 睿儿想了想,“都安排下去了,顾长史说,没有个十天半月的,恐怕是算不完的。”这还是每个小厮分了几个府,不然的话,就凭顾谢自己,估计得弄个三个月两个月的。 饭罢,睿儿和公叔宁看他们期待已久的“歌舞剧本”,清露进行着最后的修改,关于清霜的这部剧,她不是第一次写了,而是第三次,只不过直到这时才算写完,可见人在压力下是最有潜力的。 看了不久,公叔宁和睿儿就落下泪来,这让清露稍感欣慰,但又有点心疼,“我也知道让你们伤心不好,可现在实在是没办法了。”把剩下的稿子拿了出来,“我头一次弄这个,也不会弄,恐怕还得组织人排练一下。”她根本就不会写剧本啊! “好,我这就让人去安排!”公叔宁起身,不管清霜最后能不能封妃,这出戏,他都想排出来,非常想。 寿公公听了有些为难,“王爷,这……还在丧期啊!”尽管百日的国丧已过,但公叔宁是嫡支的龙子皇孙,应该守孝三年的。 清露愣了愣,这一点她真没想到,公叔宁摇头道,“这出戏和旁的不同,我不怕人说什么,”又叮嘱道,“若有流言,先不用解释什么。”只有这样,到时候起到的作用才更强烈。 清露和睿儿一齐看向公叔宁,脸上都露出了感动的神情,三个人默默地抱在一处,一切尽在不言中,他们重来没像现在这样,如此地像一家人,休戚与共的一家人。 当天下晌,京城最大最好的教司坊中的最优秀的舞妓、歌妓和琴师,就统统进了王府,公叔宁亲自挑选合用的人手,喜公公出门采办所需的各种物事,寿公公则组织人按照清露的要求改建戏台,大大的王府中一片忙碌。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有很多人都知道了,可公叔宁正得圣宠,没人敢直接说什么,只是私下里嘀咕,公叔瑾听说之后,想了想,明面上并没斥责,却亲自到王府中来了一趟,委婉地提醒了一下公叔宁,公叔宁只当听不懂。 三日后,公叔瑾没有经过后|宫,在朝堂上直接议了追封清霜为王妃的事儿,情形自然是一边倒,公叔瑾很给公叔宁“面子”,当时并没说什么,只是含混着说“下次再议。” 公叔宁对清露满是愧疚,却对睿儿详细地分析了此事的为难之处,睿儿是个很重情且宽容的孩子,对公叔瑾表达了深刻的理解。 清露觉得睿儿这样的性情非常像公叔宁,公叔宁却说,“我看是随了霜儿。” 清露寂然无语,清霜的性子的确是这样的,倘若清霜在世,是绝对不会答应她这么折腾的,而她现在也越来越明白公叔宁的苦心,只有如此教导睿儿,才能让睿儿,甚至睿儿的后世子孙保得平安和富贵。 但清露觉得,对公叔瑾这种人,或者说皇上这种生物,只有这些是不够的。 清露越发地投入到了歌舞剧的排练中去,好在,人手非常得用,公叔宁在艺术上的造诣也很深,帮了她很多,就连睿儿,因为在之前已接触过曲子并且是本色出演,成果也可圈可点。 两日后,公叔宁亲笔给诸位朝臣下帖子,请他们三日后到府中“听戏”,还有个十分奇怪的要求,就是要带着长辈、女眷和所有子女。 新修建好的康乐王府,是除了皇宫之外整个京城最奢华锦绣的园子,只可惜,公叔宁回京后,因身体原因一直闭门谢客,除了公叔瑾以外,这些人全都不得其入,现在有了这样的邀请,人人都很雀跃,又因为邀请的人数众多,大家唯恐将自己落下,纷纷回帖表示一定如约而至。 冬日里天短,明明是为了灯光效果,安排在天黑之后的演出,也在帖子中明确说明不设宴,但那些宾客们还是在天色大亮时,便纷纷而至了。 清露只得将每个桌上的点心,由四碟增加到了八碟。 这天的晚膳,睿儿和清露都吃得极少,反倒是公叔宁因为用的数量本来就少,倒是全都吃完了。 睿儿问,“皇伯伯会来吗?”公叔宁给宫中也送了帖子。 公叔宁摇头,“很可能不会。”这涉及到一个安全问题,今天来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清露倒是非常希望公叔瑾来的,但口中只是问,“睿儿,你紧张吗?”这毕竟是睿儿初次登台表演。 睿儿先是点头,又紧接着大力摇头,“为了娘,我什么都不怕!” 清露欣慰到心酸。 这出以睿儿的口吻,被命名为《念慈》的歌舞剧,并不长,只有半个时辰左右,这是歌舞剧这种形式和清露的能力所决定的,再说,也没必要太长,只要能起到清露想要达到的效果就行了。 658.第658章 一次效果好得惊人的演出 剧情基本上就是清霜的生平:年幼时被卖、获得恩客的青睐赎身后有孕、府中大变、为了保护腹中的孩子和妹妹自毁容貌挣扎求生、被恩人搭救生下孩子、等来妹妹、托付了孩子后自尽以全名节、孩子对娘亲无比思念…… 剧的主题表现的是感天动地的母子深情:母亲为孩子不遗余力地付出,孩子对母亲浓烈且悲伤的思念之情。 其他的则一带而过,只是做为交代而已。 清露的创作动机是这样的,你们不是和我讲道理和规矩吗?我讲不过你们,那么我就和你们讲“情”,因为“法理不外乎人情”,尤其讲的还是本朝用来治天下的“孝道”,在这个依然处于“人治”的封建社会,我倒是看看你们谁能讲得过我,谁敢来和我来争讲?! 剧中用了很多极为新颖的舞台手段:旁白、威亚、烟雾、大量运用童声……在背景、道具、灯光等的配合下,当真美轮美奂,如幻境般美好。 其中的几首主题曲:《在那遥远的小山村》(现代《妈妈的吻》)、《世上只有娘亲好》、《风雪中的容颜》(现代的《鲁冰花》)……它们令人耳目一新又朗朗上口的曲调,经过清露的改进后,浅白易懂又符合这个时代欣赏习惯的歌词,使得每个观赏者都过耳难忘。 但这其中,最让人称道的是,那令人应接不暇的泪点,别说是女子们,很多男子都是从头哭到尾,被勾起了很多的伤心事和埋藏在心头的深沉情感。 原本在这些人入场时,下人每人发了一块帕子,众人还不解,等到后来,下人们干脆将帕子放到了碟子里,每桌一盘让大家自行取用。 剧的主演是清露,她扮演了清霜,为了效果真实,她直接穿上了清霜在小岭村时穿过的旧衣做为演出服。 这个并不是清露有未卜先知之能,而是在清霜离世不久,睿儿渐渐懂事,发现了清露和清霜的区别后,曾问清露要娘亲,清露为了安慰睿儿,便谎称清霜去了很远的地方,等到没办法时,干脆化妆成清霜的样子,来哄睿儿。 这样让人心酸的“表演”,清露做过不仅一次,甚至在公叔宁到了小岭村后,清露还做过一次,直到睿儿自己想明白了,再也不提这样的要求为止,而这次带着清霜的旧衣进京,清露除了以防睿儿固态萌生外,还是一种纪念。 睿儿也在其中担任了重要的角色,演现在的他,因为清露表现太好、歌曲太动人、舞台效果十分逼真,睿儿直接入戏,感人至深。 就连公叔宁都强撑病体,亲自到台上弹了一首曲子。 演出结束,不闻掌声和叫好声,众人沉浸在这出苦情戏中久久难以回神。 此时,睿儿上台,做今天最后不能称之为表演的结束语,“父王告诉我,人的出身是无法选择的,而我只想说,若能换回娘亲,我宁愿失去所有。我并不奢望自己的孝心能感天动地,我只请求诸位,别再用无法改变的出身来伤害我的娘亲,不管她是什么人,对我来说,她都是这世间最好的娘亲。”深深的一礼,让全场的人都忍不住站起身来。 清霜不能被封妃,最大的障碍就是出身,假如清霜的出身不能做为“攻击”的手段,那么封妃必然顺理成章,可以说,这番话是正中靶心的画龙点睛。 睿儿亲自送客,务必做到让这些人印象深刻,在明天的早朝全都开不了口。 清露卸妆更衣,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马上投入到了对后续的安排中,不是她不相信艺术的魅力和今晚的演出效果,实在是她太不相信公叔瑾这个人了。 所以,今天的演出仅仅是个开始,而不是结束,她已包下了整个京城最大的戏院,将这个剧目一连演出十天,每天三场,当然了,主演就不是她了,而是另有其人,一定要巩固演出效果,使清霜的经历,在平民百姓中变得耳熟能详。 为了让这个剧目和其中的曲子以最快的速度流行起来,清露还准备了强有力的噱头,只要是母子(女)关系来共同观赏,就不收门票。 此外,清露还命人写了话本,在演出时先是免费赠送,接下来就要出售了。 事实证明清露是相当成功的,这个剧目和其中的曲子,在迅速流行之后还成为经久不衰的经典,清霜成为全朝最知名的王妃,她的故事被载入史册,流传的时间可比大楚王朝的生命长太多了。 公叔宁已坚持不住了,尽管提前排练了很多次,可他今晚的情绪波动依旧很大,几次都是硬生生地将涌到喉间的鲜血咽下,就算这样,他还是蹒跚着走到公叔瑾面前说,“倘若我能为母后做些什么,我也不会后退半分……”说着话,嘴角的一丝鲜红,已缓缓地流了下来。 别说公叔瑾今晚也数度泪流满面,就算是他觉得公叔宁再不对,现在也不忍吐出一个字来了,只是握紧了公叔宁的手,“我亦如此。” 这天夜里,很多人都因情绪激动,睡得不是特别安稳,不用等到明天,公叔瑾就能预测到朝堂上的情景,当晚他就着人拟旨,给清霜赐号“贞贤”王妃,灵柩选吉日得以迁进公叔家的皇陵。 此诏令第二天当堂宣布,得到了朝臣们的一片“皇上圣明”的回应,而公叔瑾仁孝有情的名声,也自此建立了起来,再没人说他刻薄寡恩,可以说,清露无意中再次帮了公叔瑾一个大忙。 这是一次效果好得惊人的演出,就连被选中的歌妓和舞妓们,都得到了名利双收的实惠,清露也从门票和出售话本上,赚了些银子,可谓皆大欢喜。 得偿所愿的清露连被公叔谨“沾了便宜”都不那么介意了,并没想到,她的“才华”触动了某个,或者是某些人的利益,并最终给她惹来了杀身之祸。 659.第659章 凤家的嫡出小姐 自打回京后,王府中就大事小情不断,直到将腊八粥喂进口中,清露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时间已到腊月。 年节当前,就算公叔宁再闭门谢客,王府的客人也不由多了起来,官员们倒也罢了,可以随便地打发走,不能打发的是那些宗亲和姻亲们,尤其是因公叔宁病体伶仃,很多长辈们,竟然也反过头来探望他了。公叔宁不能拿大,只得勉励应酬。 一大早上起来,清露就恹恹的,她没资格以主人的身份待客,就赶紧给公叔宁腾地方儿,回了自己的院子。 清露本来想再睡个回笼觉,可不知为什么,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一旁的丫鬟见她精神实在不好,便建议她出去走走,“回头姑娘再好好歇个晌儿,精神就养回来了。” 清露深觉有道理,穿戴起来,往花园子的方向去了。 丫鬟要跟着,清露摆手道,“我只在府中,想一个人静静。” 丫鬟想想也是,在府中那里有人敢惹清露啊,就看着清露一个人出了院子门儿。 王府的东北角有一片梅林,一片红的、白的、粉的花开得十分热闹,离着还远,就闻到了阵阵幽香。 清露想起,小岭村建房子时,她曾问秦怀恩要过花树,还因在冬天看不到花朵而感到遗憾,可现在,她却分外怀念那莽苍苍的山林和那个人来,只觉得再多的繁花锦秀,也比过那些相依相伴的日子。 她拢了拢身上的斗篷,手指划过那柔软细滑的貂皮,仿佛是在抚摸秦怀恩细腻柔滑的肌肤,她的泪水涌了上来,她仰起头想阻止它们流下来,却依旧感到脸颊上冰凉一片,等到眼前的朦胧消散,她才赫然发现,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天空中飘起了雪花。 细碎的小雪从阴暗的天空中纷扬而下,清露却恍然间听到刘秀芬爽朗如朝阳的声音,“啊呀,下雪了,这可是上秋了呢!” 清露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原来她思念的并不只是一个人呐! 只是,当一年中没有了冬天,那么春天还会那么令人期盼吗? 清露承认,自打清霜封妃的事儿,尘埃落定后,她就做什么都没了精气神儿。 有了嫡长子的地位,睿儿的世子之位已是水到渠成,公叔宁这么厉害,睿儿也一天天地长大成熟,清露在王府中已没了牵挂,却偏偏不能离开。 锥心刻骨的思念让她时不时就沉浸在痛苦之中,她越来越不喜欢出现在旁人面前,只希望悄悄地躲起来,恨不得一夜白头,也好过这么没希望地熬着。 一阵杂乱急促的脚步声隐隐传来,清露听了后忍不住皱眉,她心情不好,也没必要应酬任何人,于是,悄悄地转了个身儿,想走另外一条路避开。 哪知清露刚迈步,一声带着喘息的厉喝,已响了起来,“大胆贱婢,明明见了主子还不知道行礼避让?!” 清露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迅速离开,可心中又有些恼火,她在自己家里,什么人还敢对她如此嚣张?! 略略一犹豫,身后的脚步声,已由快走变成了奔跑,迅速接近,清露心知是走不脱了,又感到有点好笑,难道在这王府中,还有人像捉贼一样的捉她吗?就算捉了她去,又敢把她怎么样? 清露索性不再走了,而是站在那里,缓缓地转过身,恰好看见四个健壮的婆子,一窝蜂地向她跑过来,大冬天里,竟然跑出了满头满脸的汗水。 清露避开伸向她的两只手,不卑不亢地问,“几位妈妈,有话好说,不知我哪里冲撞了你们,你们又是谁家的下人?”这几个婆子虽然穿着不错,却不是清露熟悉的服饰,显然不是王府中的下人。 婆子见清露不走了,先是松了一口气,也不回答清露的问题,只是上前将清露围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八只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清露,一副生怕清露逃走的样子。 清露有点紧张了,四下里张望,只要有一个王府的下人经过,她就能找到帮手了。 就在这时,从清露走过来的小径上,又出现了一群人,服饰鲜亮的丫鬟们中,簇拥着一位十五、六岁的小姐。 这位小姐,也算是前身的熟人了。 她叫凤婉茹,是今天到访的客人,也是公叔宁的表妹,在前身离京时,她还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经常到皇子府中来玩儿。 无论是公叔宁还是清霜清露姐妹,都很喜欢她,但那时她就明显瞧不上清霜和清露的出身,当着公叔宁的面儿还好,只要一离了公叔宁的眼儿,就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面孔。 若说吧,做为凤氏一族的嫡出小姐,凤婉茹也的确有骄傲的资本。 凤家是楚国很老牌的世家,可比大楚朝的历史长太多了,他们家原本是不姓“凤”的,是在他们家出了第一位王后之后,才被王上赐姓了“凤”,而那时,公叔家还不是王,由此可见,凤家的根基有多么深了。 凤家绵延至今,已先后出了六位皇后了,最后的两位,都和公叔宁有很深的关系,其中一位是公叔宁的生母,另外一位则是公叔宁的嫂子,公叔瑾现在的皇后。 凤家现在的当家人,是凤婉茹的父亲,也是公叔宁的亲舅舅,现任太傅,有国公的爵位,是超一品的大员。 没错儿,公叔瑾和他老婆其实是近亲结婚,生下的一女二子中,只有大皇子一个身体虚弱,还不是傻子,在清露看来已经是挺幸运的事儿了。 见凤婉茹已走到了面前,清露连忙收回思绪,标准地行下礼去,“见过表小姐!” 凤婉茹今天经过了盛装打扮,将她本已端庄明丽的容貌,越发映衬得华贵无比,只是那过于高傲的神情,破坏了这种美,她高高在上地站在清露面前,一言不发地看着清露,脸色很是不善。 清露保持着行礼时半蹲的姿态,没过一会儿,就有点坚持不住了,有点滴的汗水开始顺着她的脊背流了下来。 660.第660章 凤婉茹的怨恨 想起方才出现的一幕,清露若是再想不到,凤婉茹今天是特地来找麻烦的,她就太迟钝了。 迟迟等不到凤婉茹叫起的声音,清露决定不等了,既然对方是有意为之,她就算是再退让,也总能被抓住痛脚,主要是,清露并不觉得,现在她还有必要再让着凤婉茹。 想当初凤婉茹给清霜和前身脸色看,前身就曾劝过清霜,“姐姐,就她那样的人,哪怕我们做得再好,她还是该瞧不起我们,还是瞧不起我们,有那么一天,该怎么整治我们,还怎么整治我们,既然如此,我们何必还要委屈求全呢?避开点就成了,爷会护着咱们的!” 清霜当时劝道,“表小姐还小,只要咱们顺着她,敬着她,早晚有那么一天,她会看到咱们的好的,说不定她就成了咱们的主子呢!”凤婉茹和公叔宁差着五岁,再加上两家之间的关系,是很有可能成为公叔宁的正妻的。 “哼,”这一点前身不是没想到,只不过是看得更加透彻罢了,“咱们的主子,只有爷一个!”她觉得只要抓住了男人,就不用怕女主子。 清露的想法和前身如出一辙,她真想让清霜来看一看,长大之后的凤婉茹,是如何变本加厉的。 清露悠然起身,“不打扰表小姐赏梅的雅兴了,奴婢告退。”将那个“表”字咬得特别重,委婉地提醒凤婉茹收敛一点。 毕竟,到目前为止,凤婉茹还不是王府的女主人,只不过是客人的身份罢了,就算清露有什么不对,凤婉茹没权力对她怎么样。 凤婉茹为什么讨厌自己,无非就是将自己当成了“情敌”而已,清露想,而实际上,这种矛盾是不存在的,总有那么一天,凤婉茹会意识到这一点。 说实话,清露还挺希望凤婉茹嫁进来的,更希望公叔宁能对凤婉茹动情,那样的话,清露就可以全身而退了。 哪知道,清露实在是小看了凤婉茹今天要整治她的决心,清露刚站好,还没迈开步子,一阵风声就在她耳边悄然响起,“大胆娼妓,竟然敢对小姐不恭,还不跪下请罪!”一个婆子抡圆胳膊,照着清露就打了过来。 尽管清露不会武功,但因长期练舞,身体的灵活度和柔韧性,都不是一般女子能比的,她连忙一闪身躲开了,同时怒道,“凤家小姐,你是什么意思?就算我有什么错处,那也要等到禀过王爷后,再打再罚,你一个客人,纵容下人如此行凶,好没道理,也不要脸面了吗?!”尖利的声音,伴着风雪袅袅回荡。 清露明白,她现在势单力孤,只有喊来了王府的下人,她现在才能不吃这个眼前亏,至于以后,公叔宁总会给她出这口恶气的! 清露想得很对,喊得也很有效果,一个身影几乎是在清露刚喊出一声时,就奔到了清露的身边,尽管一声不吭,维护之意却相当明显。 清露说完后,一看这个现身的人,不由心中大定,原来这是一个来自小岭村的小厮。 凤婉茹的脸色却一下子变了,她今天好不容易才费尽心思找到这么一个教训清露的机会,天知道,她看不惯清露已经有多久,尤其是被清露设计抢了王妃之位后,她发誓要给这个贱|人点儿颜色看看! 凤婉茹想嫁给公叔宁的念头由来已久,尤其是这次公叔宁进京之后。 本来她觉得自己已是稳操胜券了,却没想到,清露弄的一场什么“歌舞剧”,让她从好好的正妃,变成了继弦儿。 凤婉茹的生母就是继弦儿,这辈子可真是吃够了当继弦的苦,不然的话,现在稳居后|宫贵为皇后的,就是她凤婉茹,何苦还来争这个什么王妃之位?! 结果怎么样呢?她竟然输给了一个舞妓!让她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 而且,公叔宁的情况还和旁人不同,公叔宁的身体不好,天知道还能活多久,就算凤婉茹抓紧时间诞下了子嗣,有睿儿这个嫡长子在,凤婉茹的儿子也注定当不上世子,成不了王府的继承人了。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清露这个贱|人,凤婉茹现在恨不得将清露扒皮抽筋! 此外,凤婉茹还很怕。 公叔宁如此宠爱清露,等到她进了王府之后,还会有好日子过吗?她的子嗣能顺利地怀上、生下来,并养大吗?如果都不能的话,她这辈子还有什么盼头?等到公叔宁死了之后,清露可以依靠睿儿,她又能指望谁?! 在凤婉茹的眼中,清露是必须除掉的眼中钉! “小姐再此,你竟然敢大胆冲撞,来人,给我狠狠地打!”见现身的小厮只有一个人,婆子们并不害怕,早在打听到清露在什么地方的同时,她们就用女眷出行的借口,将王府中的小厮和护卫们给清理走了,也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混进来的,就算是直接打死了,她们也有话说。 这一次,凤婉茹志在必得,她带了八个健壮的婆子,和四个丫鬟,其中有两个丫鬟还是习过武的,就算这个小厮一时处理不了,只要先把清露弄死,她就万事大吉了,哪怕清露不死,弄残或者毁容也是可以的。 于是,先前的那四个婆子,直奔小厮就去了,剩下的人则冲向了清露。 却没想到,凤婉茹实在是太小看山上的小厮了。 那四个婆子连小厮的一片衣角都没抓到,在她们愣神的功夫儿,就已冲到了清露的身边。 眼见着来者不善,清露处于危险之中,小厮哪还管什么不打女人的江湖道义,如饿虎扑食一般,就冲丫鬟婆子去了。挥拳出脚之间,那是毫不留情的,有两个丫鬟,当场就在树上撞得脑浆迸裂,香消玉殒了。 当这些下人冲上来时,清露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了凤婉茹的歹毒用心,她尖叫了一声,转身就往树林外面跑,纵然身后有些异响,也没功夫儿回头看,一心只想着,快点叫人来帮忙。 661.第661章 平安的和操劳的 所以,小厮的“残忍”并没给清露带来什么大的影响。 相比之下,凤婉茹就没有这么好命了,她眼睁睁地看着方才还在她身边笑语晏晏的人,就这么以极为惨烈的方式横尸当场,被吓得哼都没哼出一声来,就直直晕了过去——再怎么狠毒,她也还是个闺阁小姐,那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 清露跑了没多远,就迎面遇到了闻讯赶来的寿公公,清露已脱了力,一头栽倒在寿公公的怀里,气喘吁吁地说,“快,去救……”回头一看,才发现,那个小厮竟然一步不落地跟着她,立时放下心来。 小厮先是不满地说,“姑娘也太小看人了。”就那些小女子,别说十个了,就是再来十个,也伤不了他的,不过,他摸了摸头,“我好像闯祸了……”他这还是头一次杀人呢! 清露正要细问,寿公公已给那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就猛然间住了口。 寿公公抱着清露大步流星地走了不远,就叫来了暖轿,让清露上软轿,“姑娘先回院子吧,老奴去料理那边的事儿。”神色并不慌张。 回去的路上,寿公公问清楚了事情的原委,等到了梅林后,发现喜公公已率先到了。 凤婉茹不是走过来的,为了赶时间,她是乘了王府的暖轿过来的,由王府的四个粗使婆子抬着,只不过在离清露不远的小径转弯处,就提前下了轿,并打发这些婆子回去了。 可清露叫喊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并没走远的婆子们听见了,可凤婉茹她们哪里惹得起啊,这才通知了喜公公。 两位公公看着面前的惨状,神色凝重,死了人了,这事情就有点大了。 先吩咐人将凤婉茹抬回主院,又找了府上的大夫去诊治,两位公公立刻分头行动去了,他们知道,今天这事儿,没完!而凤府下人的口供是当不得真的。 清露回了院子后,心中便不再慌乱了,已有人来传信儿,“王爷遣小的来问,姑娘是否安好?” 清露并没受到什么身体伤害,也不知道小厮惹了大麻烦,便哼哼道,“这次倒是安好了,谁知道往后呢?告诉王爷,得给我个交待!”又哪知道,她此时的话,竟然是一语成谶了。 下人走后,清露便沐浴更衣,又用了些点心,经过这番折腾,倒也累了,躺到床上便睡了过去。 当然,这个过程中,清露的脑子也没闲着,渐渐地分析出了凤婉茹厌恶她的原因。 “在我眼中公叔宁是个束缚,可在旁人的眼中,他却是块唐僧肉啊!想来这也是件好事,等到他娶了正妻,我就可以离开了。不过,凤婉茹这样的可不行,现在容不下我,往后一定也容不下睿儿,这还真是麻烦呢,实在不行,我再给他把把关,总有那温婉贤淑的女子想要嫁给他的,等到明白了他的身体情况也就没事了!”睡着之前清露想。 而很快,清露就为自己这单蠢的想法付出了高昂的代价。 清露酣然入梦时,王府主院正乱得不行,说乱不是那么确切,因为公叔宁始终是不动不语,静听着回报,忙的只是王府下人们和凤家的人罢了。 凤婉茹今天不是一个人来的,再表兄表妹的,现在的公叔宁和凤婉茹年龄毕竟也大了,凤婉茹是不能单独来拜访的。 今天来探望公叔宁的主客,实际上是凤婉茹的母亲,公叔宁的舅母薛氏。 薛氏万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先是被女儿的晕倒唬了一跳,好在,经过大夫的诊治后,凤婉茹很快就醒了过来,并且无甚大碍,接着又听说女儿被王府的小厮给冲撞了,立时气得不行,最后听说连女儿的贴身丫鬟都被硬生生地打杀了,那怒气就变成了燎原之火。 “不管怎么说,今天这事儿,臣妇也要讨个说法的!”薛氏满脸阴沉地冲进正堂,对公叔宁说,连外甥也不叫了。 别看公叔宁贵为王爷,他们凤家也是不差,就算没有这层长辈的关系,凤家也是世家望族、国之栋梁,在公叔瑾争夺皇位时,还立下了汗马功劳,到了此时,公叔瑾本人也得敬着他们三分的。 公叔宁稳稳地坐在那里,点头道,“好!夫人现下可愿听听事情原委?”顿了顿,“或者表妹也一起来坐坐?”他倒是更想听听凤婉茹怎么说。 薛氏愣了愣,实在是公叔宁的态度太冷漠和淡然了,让她直觉今天这事儿不简单,可方才她已经私下里问过凤婉茹了,怎么看今天这事儿,道理都是站在自己这边儿的。 “茹儿吓得不轻,”做为大家闺秀和执掌大宅多年的贵妇,薛氏很快地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绪,“就不让她出来了吧,先听听王爷怎么说,回头再找其他的长辈商议。” 商议?商议什么?长辈?公叔宁现在唯一的家长就是皇上和皇后了,而皇后还是薛氏名义上的女儿,况且,公叔宁想起方才听到的回报,凤婉茹如此专横跋扈无所顾忌,如果背后没人撑腰,那又怎么可能呢? 但不管怎么说,今天这事还是在王府中出的,公叔宁是有责任的。 公叔宁点头,喜公公已带着那个动手的小厮走上前来,开始叙述事情的经过。 喜公公的话说得十分有技巧,“表小姐入府后不久,身边的丫鬟就出门打听清露姑娘的去向了,赏了不少的银钱……”先找的谁,问了什么话,赏了多少银钱,都一一说得分明,他这个内务总管,可不是平白当上的。 “得知清露姑娘去梅林赏梅后,表小姐立刻安排,先找到管事将那附近的王府下人清空,本来管事的说要让丫鬟婆子在一旁的侍候的……”王府里虽然没有正经女眷,但丫鬟婆子加起来,也有七、八十个,并不缺照顾女客的人手,“但表小姐执意不肯,并带着人手迅速赶去。” 薛氏的脸色已然变了,她到现在还是有点难以置信,一向在人前表现得温婉贤淑的凤婉茹,在王府行事会如此嚣张,良好的教养在此时起到了巨大的作用,薛氏强忍着一声不吭,等待着下文。 662.第662章 公叔宁的处理 小厮没说出什么来,“小的见到女眷,就连忙避让,直到姑娘呼救这现身,先前远远的,只听到姑娘是因未曾向表小姐行礼,这才惹恼了表小姐,被凤府下人教训。”和当时的情况大体差不多。 公叔宁目光冷厉地看向薛氏。 薛氏针锋相对,“所以王府的下人,就因一个歌妓,打死了我们跟前两个一等大丫鬟?!” 公叔宁凝眉。 凤婉茹今天做得最聪明的一件事儿,就是从头到尾一言未发,本来她这是出于矜持,可是现在,则使这件事变成了两家下人的冲突,哪怕谁都不是傻子,明知没有主子的吩咐,谁家的下人都不敢轻举妄动,却怎么都少了一条证据。 而薛氏,则很有技巧地捻轻避重了。 “我回府不久,家里的下人也尚在调|教中,”公叔宁语速缓慢地说,“让凤夫人看笑话了,让凤小姐操|心了。”说到“操|心”两个字时,满是讥讽地看着薛氏。 薛氏老脸一红,不管怎么说,这件事都是凤婉茹挑起的,一旦传了出去,凤婉茹的名声就别想要了,就连整个凤家的名誉都要受到牵连,公叔宁这是在以退为进的变相威胁。 “我府中没有内院,实在不适合凤小姐这样的娇客到访,往后,就请凤小姐不要再受这个委屈了。”公叔宁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今日这事儿,是我府中的小厮行事不当,我给凤夫人赔礼了。”这是要和凤家绝交啊。 薛氏一口恶气卡在胸口,偏生说不出什么来,丫鬟的等级再高,也是下人,现在公叔宁这位主子出面赔礼,也算是处理得当了。 可是凤家的面子呢?凤婉茹的名声呢?公叔宁一概没给出明确答复,甚至,都没叫清露出来说上一句话,就定下了凤婉茹的罪,这其中维护谁、轻视谁的意味简直是太明显了。 她堂堂凤家的女儿,难道还抵不过一个歌妓吗?! 凤婉茹更生气,死去的清霜她敌不过,活着的清露也再次打败了她,她自降身份和歌妓争宠,结果却是她一再地一败涂地,在听说处理结果的这一刻,她连原本十分心悦的公叔宁都恨上了。 这样的惨败,能让一向自视甚高的凤婉茹疯狂。 凤家母女带着公叔宁赠送的厚礼,并没直接回家,而是进宫求见了皇后娘娘。 如果说薛氏还算是客观地述说了自己的委屈,那么凤婉茹则不遗余力地大哭大闹了一场。 皇后想了想,“这歌妓如此猖狂,那王府中得乱成什么样啊?这样吧,等明天,我将那歌妓叫进宫来,倒要看看是个什么样的女子。”于情于理,这都是她身为长嫂的职责,想来就算是公叔瑾知道了,也说不出什么来。 凤婉茹不哭了,她凑到皇后身边问,“大姐,那我明天能来看看吗?”事已至此,她万不能让清露再有命在的了。 皇后瞥了凤婉茹一眼,“你啊,还跟个孩子似的。”不就是想出了这口气吗?就算是她明白了凤婉茹的打算,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儿,主要是上次清霜封妃的事儿,就挺让她这个皇后没脸的了。 凤婉茹端庄地笑了,她就知道,看不惯清露的绝对不只是她一个人。 清露醒来时,天色很是昏暗,她一转身,发现公叔宁躺在她的身边,不由问,“怎么?已到了夜里吗?”她有点睡糊涂了。 “没有,正是歇晌的时辰,你可要用些午膳?”公叔宁轻声说,夹杂着一、两声咳嗽。 清露一惊,她听出了公叔宁声音中那难掩的虚弱,连忙起身,掀开了帷幔,“阿宁,你怎么了?”她被公叔宁那难看的脸色吓坏了,“快点叫程一针来!” 公叔宁伸手拦住了清露,“他刚离开不久。” 清露的眉心皱成了一个大疙瘩,强忍不安说,“那你好好休息吧!” “嗯。”公叔宁应了一声,把头往床里面偏了偏,想躲过清露的注视。 公叔宁这次的午睡很不安稳,清露先是守着他,又觉得这么下去不是个事儿,便悄悄走到外间,让人去叫程一针过来说话。 程一针进京后,只回家住了不到一个月,就代替程济远住进了王府中,现在,公叔宁已有了两个主治大夫,程济远和程一针轮流住在王府中。 程一针很是直言不讳,“自打进了京,王爷就一直操劳,歌舞剧……”看了清露一眼。 清露难过的低下头。 这场歌舞剧很是成功,实现了清露的愿望,可带来的损失也不小,自从演了这场剧后,公孙宁、清露和睿儿三个人的心情都很不好,旁人也就罢了,对病体孱弱的公叔宁来说,实在是一道关口。 其实还有清露和公叔宁的那次“较量”,和近来清露坏情绪的影响。 “我往后再也不弄这种玩意儿了!”清露声音特别低沉,心中满是愧疚。 程一针埋怨道,“本来养一养,过阵子就好了,”他也是个很护短的人,不想让清露过于自责,就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旁人的身上,“可今天偏生有人来闹腾了这一场,这是非不想让咱们过安生日子怎么的?!” 想起凤婉茹的所作所为,程一针就很生气。 “啊?”清露这才想起上午的事儿,连忙问起了后续。 凤家母女离开后,公叔宁只罚了那个小厮,罚得也不重,罪名是,“学艺不精”,同时也给他了一定的奖赏,因为他护主有功。 因为在小岭村时,公叔宁和清露都过够了言行被监视的日子,所以进京之后,公叔宁很为难,他担心清露的安危,又怕时时派人盯着清露,会引起清露的反感。 最后,公叔宁想到了一个巧妙的法子,他把暗中守护清露的差事交给了睿儿,守护的人用得都是山上小厮,果然,清露今天察觉了之后,也没任何的反感。 听了公叔宁的处理方式后,清露叹息道,“算了,反正往后凤婉茹也不来了,我呢,以后不管在家里还是出门,多带人就是了,不管怎么说,失手打死了人,的确是有点过份。” 663.第663章 真病还是装病 加更感谢书友【青青子衿】的打赏 ——————————————— 直到这时,包括公叔宁和两位公公在内,所有人都没想到,凤婉茹实际上不是想要教训一下、让清露吃点儿苦头那么简单,就连山上的小厮也因经验不足,没在交手时就发现,那两个死去的丫鬟身上带给他的威胁感,实际上就是传说中的“杀气”,若不然他也不会出于本能下了重手。 程一针点了点头,“倒也是个法子……” 清露又叹道,“不过阿宁今天这么得罪凤家,也不知道会不会惹来麻烦,早知道,我还不如吃点儿亏,让凤婉茹出了这口气呢!” 根本就没睡着的公叔宁听了,难过地闭上了眼睛,他猛然想起,秦怀恩离开时说过的那句话,“你会护好她,对吗?”当时他还觉得这是种侮辱,现在想来,他真就做得不够好。 幸好,程一针马上说,“你若是想让王爷更难过,病得更重,你自管去吃亏好了!” 公叔宁发现,原来最理解他的人,竟然是程一针。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小声点儿。”清露连连摆手。 程一针闭口不言,清露依旧忧虑,“阿宁得多长时间能恢复过来啊?” 程一针摇头道,“不好说。”情绪波动这个东西,真的很难控制,说实话,他很钦佩清露,一直把公叔宁照顾得这么好,或许是因为公叔宁实在是太在乎清露了。 “不行!”清露站起身来,“我得去找寿公公,再叫旁的御医来看看,万一有什么闪失,总不能让你一个人担责任,再说,咱们也不能就这么吃哑巴亏,凤家惹了祸就得承担,不能让皇上偏听偏信地怪阿宁一个人。” 程一针有些意外,“不会吧!凤家再厉害,难道比公叔家的人还尊贵?!”这点子事恐怕是个人就能拎得清。 清露没办法解释。 寿公公来了之后说,“还是等回头问问主子的意思吧!” 公叔宁在屋子里咳嗽了一声,几个人连忙进去侍候。 公叔宁说,“只说我身体不适,旁的不用多说。”清露说得对,不管什么事儿,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想想今天,他还是对凤家太念旧情了,只想给凤婉茹和凤家留个脸面,没把事情闹大,却没想到会让程一针难做,也给旁人留下了恶人先告状的空子。 公叔宁起身后,就回了自己的院子,当值的御医很快就来了,诊脉后神情凝重,决定明天一早再来个“会诊”,使得清露心中越发慌乱,好在,还有程一针的劝慰。 与此同时,他们也知道了凤家母女进宫见了皇后,越发觉得清露这个办法是对的。 而公叔宁则更加懊恼,觉得自己做事不够果断。 薛氏听说公叔宁病重了,有点儿害怕,“茹儿,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不然这件事儿就算了吧!” 凤婉茹反问,“母亲,你难道还不相信我吗?”除了她心里的打算,旁的事儿她都没说谎,“明明就是那个小贱|人闹得王府不宁,和咱们有什么关系,况且,现在是皇后娘娘不肯放过那贱|人了,难道咱们还要去劝阻?!” “话虽如此,可王爷毕竟是病重了。”薛氏忧心忡忡,做为太傅的枕边人,她是知道公叔宁对公叔瑾意味着什么的。 凤婉茹冷笑道,“我看表哥这不是病重了,而是鬼迷心窍了。”她认为公叔宁是在清露的挑唆下装病。 薛氏不再说什么了,她也有这种怀疑。 公叔宁真不是装的,这一整夜,他基本没睡,清露更是难以安寝,万分庆幸昨天让寿公公去宫中请御医了。 天刚蒙蒙亮,御医们就一个个地到了,熬了一夜的清露,疲惫地回了自己的院子,刚想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就发现,她的院子里还有人在等她。 这几个小太监,是和御医们一同来的,却根本就没往公叔宁的院子里去,“传皇后懿旨,歌妓清露即刻进宫。” 清露听了,双眼骤然微缩,心知大事不妙,可还是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就被带走了,匆忙之间她只来得及吩咐,“不要告诉王爷。”她决定吃亏了,实在是公叔宁现在的情况很不好,她舍不得。 公叔瑾下朝换了常服,坐下来饮了一杯茶,满是担忧地问,“去王府的御医回来了吗?” 禄公公上前一步说,“未曾,想来是不急的。”就公叔宁的身体状况来说,不急就是好消息。 公叔瑾站起身来走了两步,伸展着坐得有点发僵的腰,禄公公似是无意地提起,“皇后今儿请了清露姑娘进宫来唱曲……” “哦?!”公叔瑾立时来兴趣,“在哪里?走,看看去。” 自打看了那出《念慈》后,公叔瑾一直念念不忘,耳边时常回荡着“在那遥远的小山村,小啊小山村,我亲爱的娘亲,化成了绿色的山林……”的旋律,他还有点儿遗憾,那天因去得稍晚一些,错过了两支据说也很不错的曲子,现下,宫中的歌妓们也弄来的乐谱和舞谱,只是还没排练好。 想来那天没去看歌舞剧的皇后,也很遗憾吧,因等不及了,才把清露召进宫中,并不知道昨天王府中发生的事儿的公叔瑾,兴冲冲地往天音阁去了。 禄公公连忙跟上,心里松了一口气,只要公叔瑾在场,清露就不会出什么事儿,哪怕不看在王爷的面子上,别忘了,那还有一个镇守西北的秦怀恩呢! 寿公公和喜公公见清露被皇后的人带走,心知事儿不好,可公叔宁的情况也不妙,清露又有那样的吩咐,就只好想出了这么一个法子,“劳动”公叔瑾了。 天音阁是个半封闭的戏台子,不太大,也容纳不了太多的观众,是给后|宫的嫔妃们日常消遣用的,很适合小规模的歌舞和女先们弹词啥的。 公叔瑾刚刚登上天音阁的几级台阶,就听到袅袅的歌声传了过来,“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园不堪回首月明中……” 664.第664章 清露的悔痛 平心而论,清露唱得并不好,她不擅长唱歌,又因昨夜的劳累和今天唱得太多了,使原本还算是清脆的声音,到了此时已有些嘶哑了,可胜在这歌词极妙,曲调又特别新颖,还是让公叔瑾一下子就被吸引了。 公叔瑾的脚步不由缓慢下来,手轻轻地敲打着拍节儿,随着乐声一点点地沿着蜿蜒的台阶前行,禄公公见状,为了不打扰了公叔瑾的兴致,连忙让人提醒侍候的宫女都不要出声,直接造成了里面的人,一点都没发觉公叔瑾的到来。 公叔瑾也是个很有艺术造诣的人,不然的话,他当年也不会成为整个京城最大教司坊的幕后东家,成为发现清霜清露姐妹的伯乐,就连公叔宁对音乐舞蹈的爱好,也和他的熏陶有直接关系。 半曲唱罢,公叔瑾还沉浸在“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的幽幽意境中,清露的歌声已再度响起,“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曲调高处,虽勉力支撑,可清露实在是唱不上去,就出了一、两声破音,公叔瑾正皱眉摇头,那边皇后身边的宫女已呵斥起来,“大胆贱|婢,怎敢如此糊弄,这样的曲子,你也不怕污了贵人的耳朵,来人,拖下去……” 清露连忙跪下磕头,大声求饶道,“启禀娘娘,奴婢早已说过,不擅唱曲儿,昨夜又整夜未眠,唱一、两首已是千难万难,何况是整整十曲,这十支重未现世的新曲,原本就并不纯熟。”她都快累死了,她们不想听,她更不愿唱,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盼只盼这十支曲子能让皇后放过她。 “呵呵,”一声轻笑响起,皇后讥讽道,“像你这样下|贱的狐媚子本宫见得多了,在王爷面前就使出百般花样来蛊惑,到本宫这里就一味地敷衍推脱……”她今天把清露叫来,就是想好好地整治一番,却没想到,清露很是滑溜,面对种种刁难,只是一味地忍让和顺从,哪有一点传言中的刁钻跋扈,让她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不由怒气更胜。 清露暗暗叫苦,亏得以往她还觉得皇后不错,哪承想,几年不见,这皇后的更年期提前了。 就连在外面旁听的公叔瑾都是一愣,这是他那位一向端庄大气、母仪天下的皇后吗?这不整整一个深闺怨妇吗?嗯,还是个老年怨妇,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凤婉茹在一旁添油加醋道,“大姐,现在总算看清这妖女的为人了吧?”冷笑着对清露说,“就你这点微末技艺,也敢拿出来丢人显眼?!说,你到底是用什么下作手段迷惑王爷的?!”她本来就不相信在公叔宁的心中,清露会比她更重要,现在更是非常想知道清露的“秘诀”。 清露快被这两个处于青春期和更年期的变|态女人给弄疯了,一个没忍住便说了实话,“启禀娘娘,奴婢是卖身的,不是卖艺的!”也不由带上了些怨气——想知道,我就告诉你们好了,你学我啊,快点来学我啊! 皇后和凤婉茹赫然惊愣,她们根本就没想到清露竟会如此不知廉耻,不由满脸涨红,也不知气的,还是羞的。 公叔瑾却不知道被戳中了哪根神经,不由莞尔,话说,清露这话,尽管大胆了一点儿,仔细想想倒也没错儿。 “好,好,好,本宫今日就先让你卖艺,再让你卖身。”皇后说着话,一挥手,早有下人将准备好的东西抬到了戏台上,“曲子本宫听腻了,你不是还会跳舞吗,听说还会什么掌中舞,你现在就跳吧!” 听到“掌中舞”三个字,公叔瑾立时加快了脚步,说实话,自从在密报中看到这三个字后,他就隐隐好奇,后来秦怀恩又曾在他面前提起过,这好奇便加重了,只不过,他一直都很忙碌,关注着更重要的事儿,就把这份好奇渐渐地遗忘了,没想到今天竟然有机会满足这份好奇心。 为了达到最好的音响效果,天音阁的顶层,也就是三层,被修成了一个大致呈圆形的结构,正门开在戏台的后面,只能听到声音,却看不到舞台上的表演。 所以公叔瑾到了三楼后,直接往后门处走去,不知道为什么,公叔瑾现在不仅想看到清露的掌中舞,还很想看看皇后和凤婉茹的样子,实在是他这两位表妹,表现得和以往过于大相径庭了,引得他心中出现了一种怪异的感觉。 却不知,看着在舞台上临时拼凑起来的那两张桌子,和站在桌子上的那两个人,清露已赫然变色。 舞台本身就一米左右的高度,皇后给清露准备的还是专门用来放贡品的供案,而不是日常用来吃饭和写字的普通桌子,供案不仅特别高(有一米二左右)还很窄,现在这两个供案,被摞了起来,总体算起来,离地有三米半的高度了。 两个麼麽站在上面都神情紧张,不敢往下多看,那么等到清露站到这两个麼麽身上时,又会是一个什么高度呢? 而且,清露猜,只要她一爬上去,这个麼麽一定会用力将她推下来或者丢下来…… 清露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凤婉茹的目的——她要清露死! 她不仅要让清露死,还要让清露死得非常难看,并且已做好了当成意外处理的后手。 清露来不及去想,凤婉茹为什么恨自己,皇后为何要做她的帮凶,只是越发大力地求饶起来,“娘娘饶命,奴婢知道错了,望娘娘看在王爷的面子上,饶过奴婢一命,王爷病重,还等着奴婢回去侍候呢……”涕泪横流,头一个连一个重重地磕了下去。 当发现死亡离自己如此之近时,清露后悔了,后悔她不该这么不谨慎,特地吩咐下人不要告诉公叔宁,以至于失去了唯一的援助,后悔她不应该不听秦怀恩的提醒,时时刻刻将“活着”放在第一位,进京后低调一点儿,也后悔她低估了女人们的嫉妒和狠毒…… 第665章 那一刻的脆弱 清露凄厉地哭喊着,哀求着,犹如荆棘鸟发出最后的悲鸣,充满了恐惧和悲伤,更多的则是愤懑和不甘! 然而,凤婉茹是不会给清露任何机会的,她已经失手了一次,绝不会失手第二次,“是我叫人将你丢上去,还是你自己爬上去?”她的声音冷漠中带着隐隐的兴奋。 两个宫女走过来将清露往供案面前拖。 皇后的脸色微微有些变了,她原本的想法是办清露个抗旨,然后拖下去打板子,并不想要清露如何,可凤婉茹一下子抢了先儿,让皇后就没开得了口。 就在这时,情形又发生了改变,清露一向是个不放弃最后希望的性子,到了此时,本着两害相较取其轻的想法儿,已开始主动地往供案上攀爬了,她觉得,假如她必须摔一下的话,那么还不如假装失足,自己从上面掉下来,最大的伤害不过是折胳膊断腿的,总比丢了性命的好。 听到里面的声响不对,公叔瑾已大步流星地从后门走了进来,他直觉不能再放任下去了,而一进了门儿,他就被眼前看到的情景吓了一跳,瞬间猜到了皇后和凤婉茹的打算,心头蓦然一惊,就像禄公公想的那样,就算是不看在公叔宁的面子上,只为了稳住桀骜不驯的秦怀恩,清露也不能出事! 但是,公叔宁真的就像大家认为的那般不重要吗?! 公叔瑾刚进了后门,数道身影已从正门冲了进来,当先一人,不是本已病重的公叔宁,又是谁呢? 这时,清露已爬到了最上面的桌案上,姿势相当的难看,她是趴在上面的,而不是站着的,这种样子,让站在上面的两个麼麽,一时无法下手。 看着寒风中那个瑟缩着颤抖着的身影,公叔宁只觉得整颗心都被人硬生生地挖了出来,他双目圆睁,大张着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有那触目的鲜血,从他的口鼻中喷涌而出…… “阿宁——”清露一声惊叫,什么都不顾了,就从桌案上往下扑。 寿公公将半扶半抱的公叔宁,塞到了喜公公的怀里,飞身而起,先是一脚踹倒了桌案,随后便对清露伸开了双臂。 清露同样心痛如刀绞,她几乎一沾了寿公公的双臂,就拼命地往公叔宁身边冲,将已委顿得不能站立的公叔宁抱在怀里,连声呼唤,“阿宁,我没有事儿,没关系的,没有打我,什么事儿都没有,阿宁……”任由那鲜红的血将她的前襟儿染得一片深暗。 从公叔宁进门,到现在不过是一、两息长的时间,别说皇后和凤婉茹了,就连公叔瑾都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只是呆呆注视面前发生的一切。 直到清露的这两句话说完,公叔瑾才奔到公叔宁的面前,他分开公叔宁身边的下人,轻轻地喊了一声,“阿宁……”就再说不出旁的话来,整个身体都在打颤。 听说是一回事儿,可亲眼看到则是另外一回事儿,除了在大殿上被赐顺帝赐毒酒时,公叔瑾这还是头一次看到公叔宁发病,在这一刻,公叔瑾感到了重未有过的惶恐和悲伤。 公叔瑾想起,当年那个脆弱不堪的婴儿,小小的软软的,让他连抱都不敢抱;那个稚嫩的幼童,坐在他的怀里,一声声地喊着“皇兄”,仿佛他就是那孩子的整个世间;那个飞扬的少年,无论在外人面前如何任性,却对他始终无所不从,永远将他视为天地;他甚至想起临终前的母后,一言不发地将公叔宁亲手交到他的怀中,双目中满含泪水,殷殷地看着他,久久不肯闭上…… 公叔瑾想伸出手去抱公叔宁,却提不起一丝的力气,他不能想像,假如公叔宁就因为这么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儿,硬生生地死在他的面前,他又会是一种怎样的心情,不,对这种假设,他连想都不敢想! 在这一刻,公叔瑾忘记了清露,以及清露背后的秦怀恩,乃至他的治国大计,他现在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将幼弟像儿子般养大的兄长…… 公叔宁看了公叔瑾一眼,露出一个无比虚弱的微笑,公叔宁并没说什么,不知道是已说不出话来,还是根本就没什么好说的,还可能是不想说,随后,公叔宁就便头一歪,晕倒在清露的怀中,正是和公叔瑾完全相反的方向。 公叔瑾不知道为什么,以往他毫不在意的很多细节,此时都犹如一根根钉子般,钉进他的眼中和心底,让他生出了无意和无限的纷乱遐想。 “皇上……还是速速地叫人来为王爷诊治一下吧!”见寿公公已帮清露抱好了公叔宁,喜公公连忙轻声说。 公叔瑾立刻直起身,收回手臂,负手而立,只是瞬间,他又变成了那个威严的帝王,仿佛方才那一刻的脆弱,都是幻觉。 公叔宁很快被下人们抬走了,他来时乘的小轿就停在戏台旁。 清露自然也跟着走了。 天音阁中,只剩了公叔瑾、皇后和凤婉茹三人。 皇后站在公叔瑾面前,双眼晶莹,微微打颤,嘴唇嗫嚅着,不知该说什么好,她到现在还有点难以置信,不过是瞬间,事情怎么就会演变成这种样子。 凤婉茹匍匐在地上,被铺天盖地的恐惧压得抬不起头来,从小到大她都不曾这么害怕过,她的眼前是公叔宁被鲜血侵染的苍白的脸,她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却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公叔瑾看都不看凤婉茹一眼,只是看着面前的皇后,可那视线,却很是飘忽,仿佛穿透了皇后,看向无人可知的虚空,他的声音很轻,说出来的话却很重,“还记得我们成亲时,我对你说过的话吗?还记得我们一道在母后床前许下的誓言吗?” 这是两件事,两件要人命的大事,哪怕,她今天已贵为皇后,哪怕,她身后有根基深厚的凤家,哪怕,成亲二十余载,公叔瑾一直对她敬爱有加…… 666.第666章 豆腐掉进了灰堆里 皇后的嘴唇哆嗦着,满脸都是慌乱不堪,“皇上,不是的,妾身……没有……”后面的一件事也就罢了,总算是有点儿苗头,她也因此才在方才就已感觉到不妥,只是没想到公叔宁来得这么快,反应如此强烈。 她甚至已想好了弥补的法子,解铃还需系铃人,公叔宁对她一向很不错,只要她肯示好,再低下身段求一下,给清露点儿恩典,那么这件事一定会周旋过去,至少,清露今天并没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这是不幸中的万幸,让所有都有了回转的余地。 可是谁能来告诉她,公叔瑾说的那第一件事,又和她有什么相干?! 她自问,自从嫁给公叔瑾后,一直温婉淑良,从没做过什么过格的事,更不肯沾着一点儿朝堂之事的边儿,哪怕她也因大儿子的事儿焦急心烦。 她不仅是被教导得极好的凤家女儿,还从小和公叔瑾一道长大,相处的时日远远超过他们做夫妻的时间,她太了解公叔瑾是个什么样的人,有些什么样的规矩了! 她是委屈的,她想解释,可公叔瑾只留给她一个匆匆离去的背影,而等到她理顺了所有前因后果后,她才明白,原来当她对清露起了念头时,她就已无法解释了。 凤婉茹害死她了,那时,皇后这样想,而凤婉茹害的又岂止是她一个,凤婉茹害的是整个凤家! 自此后,不仅皇后,就连整个凤家,都对清露避如蛇蝎,凤婉茹的下场更是惨不可言。 对这些事,清露同样不懂。 公叔宁被安置在凤祥宫。 凤祥宫是公叔宁母后住的地方,因仁帝高寿,顺帝继位较晚,那个可怜的女子又早逝,只当了不到一年的皇后,所以住在这里的时间并没多长。 可出于对她的尊敬,无论是顺帝还是武帝公叔瑾,都没再将这个宫殿给其他的嫔妃使用,却始终精心修葺。 公叔宁在这里出生,也一直在偏殿中,保留着自己的屋子和小小庭院,哪怕这二十多年来,他在这里住的时间也很短暂。 一堆人围着公叔宁诊治、侍候时,清露便离开了,她并不像旁人想像的那般慌乱,她只是心疼公叔宁而已。 这一个是因为她陪伴公叔宁时日已久,这种情景见了已不止一次,一个是因为她得知一些比旁人更多的信息:公叔宁其实一直都没晕过去,而是始终悄悄地握着她的手。 但这并不等于,公叔宁的情况不严重,清露知道,当被那种剧痛没完没了地折磨时,晕倒和睡眠对公叔宁来说,都会变成一种奢侈,这种罪只能用“生不如死”来形容,同时,发病还会大大减损,公叔宁本来就不知道还会有多久的少得可怜的寿命。 清露看起来很平静,她梳洗更衣,换了一身普通宫女的衣裳,还吃了些东西,她独自一人坐在院子里,任由寒风将她已疲倦到麻木的头脑吹得清醒一些。 忧郁、哭泣和抱怨是改变不了什么的,就连憎恨也一样,清露始终明白这一点。 她必须找出解决的办法。 她一点点地梳理着这两天来发生的事儿,想从中找到她可以利用的地方。 而公叔瑾见到公叔宁吐血时那一刻的哀恸,成为清露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深刻记忆。 清露直接接触公叔瑾的机会极少,进京后,不过就是两次而已,好在,前身倒是有一些记忆。 清露不相信方才公叔瑾是装的,毕竟,公叔瑾没有那个机会准备,也没什么必要——公叔瑾应该是个很现实的人,不想得到时,通常不会出手。 看着屋檐上在阳光下缓缓消融的积雪,变成一滴滴的水珠流下来,如同隐藏起来的泪水,清露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苍凉决绝的笑。 发生了这样的事儿,凤家不可能没接到消息,而公叔瑾也不可能不去查。 前因后果对公叔瑾来说,不要太简单,凤太傅和薛氏也很快入宫了。 大大的鎏金兽型铜炉喷洒着热量和淡淡的香气,不见一丝烟尘,却不知怎么的,分外让人感到压抑,薛氏不安地动了动身子。 薛氏觉得,这都是凤婉茹的错,就连她这个亲生母亲也没想到,凤婉茹不仅气量狭小,还如此狠毒,和王府的这场亲事恐怕是做不成了。 薛氏明白,自己疏于对幼女的教导给凤家丢尽了脸面,回头老爷不管如何责罚她,她都毫无怨言,但现在,她应该把责任承担过来,毕竟,这是内宅中的事儿。 然而,意识到薛氏要做什么的太傅,却抢先一步跪倒在公叔瑾的面前,“臣大罪!”此事绝不是薛氏想得那般简单,凤家这次真真栽了一个大跟头。 旁人不知道清露对秦怀恩的作用,太傅却是心知肚明。 秦怀恩为人狂傲不羁,偏生身怀大才:无人能敌的高妙武功、在江湖上一呼百应的崇高地位、建夏谷的远见卓识、经营夏谷的骇人手段…… 秦怀恩不得不用,而如何用好秦怀恩,却始终是个让皇上无比头痛的问题。 秦怀恩将皇上赏赐的十名歌舞伎,当做了积分能换取的最昂贵商品,今年正月消息传来时,就让皇上感到大为失望——一个无所求却不得不用的臣子,真是让人不安呐! 等到秦怀恩将夏谷更名为露城后,皇上虽不动声色,却对清露关注起来。 包括对公叔睿的看重,对清霜追封王妃的态度,这其中,太傅都能感觉到秦怀恩的影子。 再多想想,皇上登基后,皇上和臣子之间的对立,文臣武将之间的矛盾,乃至对二皇子的偏爱……种种错综复杂的关系,不是三言两语间就能说得清楚的。 凤家是文臣之首,在打压武将、“劝导”皇上的事中,都免不了出头露面,这是再如何遮掩都无法抹杀的事实,同时还是不受重视的大皇子和年龄尚幼的五皇子的外家,地位十分敏|感。 在公叔瑾没登基时,凤家是他强有力的支持和保护,可到了现在,则是倍受忌惮的外戚。 667.第667章 匪夷所思的要求 偏生就在这时,凤婉茹对清露起了杀心,表面看起来,只是小女子间的争风吃醋,但细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如果清露死了,秦怀恩会怎么样?康乐王又会如何?受益的人,到底会是谁?! 这件事如同豆腐掉进了灰堆里,拍不得打不得,用再多的水去冲也一定会留下印记,这块豆腐往后不管再怎么吃,心里也是犯膈应的……与其如此,还不如凤家忍下这个哑巴亏,回头再想其他的法子弥补了。 “舅父何需如此!”公叔瑾站起身,亲手将太傅搀扶起来。 太傅借势起身时,对上了公叔瑾那双不动声色的冷清眸子,那双眼睛犹如两只深不见底的洞口,冒着呼啸而出的寒气,偏生看起来宁静无比。 太傅哀叹了一声,知道不管公叔瑾相不相信,这件事凤婉茹是受了旁人的挑拨,无意中被人拿来当枪使,并不是出于凤家背后的恶毒授意,凤家除了认错外,都得拿出来点实惠了。 甥舅二人合作多年,只是一个眼神交汇,就胜过千言万语。 不久之后,借着官员年底述职、升迁的当口,凤家让出了几个重要职位,让公叔瑾轻松地安插上了自己的人,就连太傅出朝为官的两个儿子,也各有调换,变成了级别不低实权不大的半闲职官员。 有了凤家带头,很多乖觉的世家立刻照做,以保平安,自此后,公叔瑾在文官当中政令的推行,越发变得如指臂使,朝堂因此为之一肃。 公叔宁暂无性命之忧,凤家如此“懂事”,这让公叔瑾的心情好了一些,他正打算去看看公叔宁,内侍已来禀报,“皇上,清露姑娘求见。” 公叔瑾的脸色很不好看,是,在这件事中清露是受害者,可就这么急巴巴地丢下尚在病中的公叔宁自己跑过来,还是有些太过份了,简直不知所谓。 公叔瑾冷笑道,“好啊,朕倒是要看看她要干什么?!”有点给脸不要脸的感觉。 等到听了清露的请求后,公叔瑾有些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你要干什么?” 清露再重复了一遍,依旧带着嘶哑的声音,在大大的厅堂中回荡,有令人无法忽略的坚持。 公叔瑾看着那个匍匐在自己面前的瘦弱身影,一时间脑海中闪过很多画面:俏生生站在公叔宁身后不卑不亢的清露;在戏台上扮演清霜翩然而舞的清露;狼狈地趴在桌案上,完全忘了自己的危险只为公叔宁担忧的清露;将公叔宁揽在怀中,明明吓得不行,却边流泪边笑着柔声安慰的清露…… 公叔瑾有点疑惑,不知道这些画面中的哪个清露才是最真实的,鬼使神差地问,“你想入宫?” 清露快疯了,公叔瑾难道听不懂汉语吗?还是孔雀病发作了?从哪里听出来她是动了想入宫的心思呢?只得大声重复着自己的要求,“奴婢自请查体!”这已经是她说的第三遍了。 好在,公叔瑾很快摆脱了脱线状态,静默了一段时间后,到底还是答应了清露这个让人匪夷所思的要求。 “不怕,不怕,就当成是做一次妇科检查好了,前辈子刮宫的事也是做过的,这真不算什么,大槽,竟然不是麼麽是太监!也不算什么的,妇科医生不是也有男的嘛……”清露不停地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并不知道自己的脸颊看起来已完全褪尽了血色,并不比此时的公叔宁好看多少。 屈辱的泪水是紧闭的双眼都无法阻挡的,那一根根在她身上滑动的冰冷手指如同湿腻腻的虫子般让她不停地颤栗,她死死地咬住嘴唇,生怕在下一刻,她会尖叫着逃走。 其实,她还可以请大夫把脉的,可是那样,就会又多若干人知道公叔宁的秘密,太医是靠不住的,天知道他们谁是哪个后宫娘|娘的眼线,也不想给程家伯侄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到了此时,清露能相信、依靠的竟然只剩下公叔瑾了,这真是个天大的嘲讽,可她认命。 在清露看来,她的这场祸事,完全来自于公叔宁的抢手,她可以为了公叔宁今后的幸福忍辱负重,但公叔宁却再也经受不住这样的折腾了,那么就只有她来了。 守孝期说是三年,其实是二十七个月,而现在距离顺帝离世已过去二十一个月了,也就是说,还有不到半年的时间,公叔宁就可以娶妻了,同样,公叔瑾登基后的第一次选秀,也安排在了明年。 为了避免今后“凤婉茹们”的涌现,清露只有从根本解决各种麻烦——让公叔瑾了解公叔宁身体上那不可告人的伤,给公叔宁一份本就该得的宁静、自由生活。 带着这样的决心,清露终于忍受住了那近一个时辰的探查,麼麽和公公们,还“好心”地提醒她,这还不算完,还要经过坐、立、行、走姿势、用餐仪态、睡眠习惯等等的考核。 清露冲他们露出了诡异的微笑,她倒是真不知道入宫的要求如此繁琐和苛刻,只可惜爱情和快乐,甚至情|爱的乐趣都不是用这种方式能挑选出来的。 在一刻,清露有点可怜公叔瑾了,她不由自主地歪歪了一下公叔瑾的后|宫生活,随后便没了这份闲心。 清露穿戴好,不顾宫人们的挽留,并没再去求见公叔瑾,而是游魂般地往凤祥宫走去,走到半路,公叔瑾的御辇从后面赶了上来,等到她站在路边行礼避让时,又有些突兀地停了下来。 清露茫然地抬起头,和高高在上的公叔瑾四目相对,公叔瑾的神情复杂到难以言说,最让清露开心的,是公叔瑾眼角处那一点微不可见的湿痕,清露忽然间找到了刺痛公叔瑾的方式,心中有种不可告人的报复后的快|感。 御辇很快离去,去向与清露相同,清露的脚步也变得轻快了不少,至少,她的受辱还是很有效果的。 清露没去公叔宁的屋子,她不想再遇到公叔瑾了,她随便找了个地方,一下子便睡得昏天黑地。 第668章 快乐报仇变异版 清‘露’是被寿公公叫醒的,“姑娘咱们回府吧!”带着满脸的疲惫。( 好看的小说。wщw. 更新好快。 清‘露’问,“王爷好些了吗?” 寿公公摇了摇头,“本来不宜挪动的,可王爷坚持回府。” 清‘露’起身,做简单整理,“我觉得王爷是对的。”这个皇宫,她不仅是待够了,还再也不想来了。 尽管缓慢,公叔宁还是在不断地恢复中,这让所有人都深感欣慰,清‘露’有种错觉,仿佛她又回到了公叔宁初到小岭村的那些日子。 可还是有些事儿变得不同了,从公叔宁看她的眼神,以及越来越多的沉默中,一点点地渗透出来,无处不在又无迹可寻。 清‘露’不敢问,她还记得程一针说过的那句话,“你若是想让王爷更难过,病得更重,你自管去吃亏好了!” 清‘露’不知道公叔宁是否知道她自请查体的事儿,就像她同样不知道,公叔宁是在什么情况下及时赶到宫中救下她的一样,她甚至不知道,寿、喜两位公公有没有因按照她的吩咐隐瞒而受到公叔宁的责罚。 打破这种诡异气氛的是睿儿,“父王、姨母,差事办完了。”从接差事到现在,过去已有快半个月了。 “拿来我看。”公叔宁说完后,就去看清‘露’的脸‘色’。 清‘露’张了张嘴,并没说什么,虽说是病重吧,可这么整天躺着也的确是‘挺’让人心烦的。 公叔宁刚一打开,清‘露’就凑上去看,脸上带着的讨好笑意,让公叔宁十分心酸,不管清‘露’做了什么,归根到底的原因,不还是他太没用嘛,清‘露’又有什么错?何苦这么受了委屈又赔着小心呢?! 一条条清晰的计算,配上了清‘露’发明的“柱状统计表”,看起来一目了然之余,还让人忍不住‘激’|情澎湃——实在是种种的前景,太令人心动了。( 无弹窗广告) “我想尽快写折子。”公叔宁做了一些修改后,和清‘露’商量。 清‘露’连连点头,“行啊,早‘弄’完早利索,你若是累就分开几次写。” 公叔宁很是意外,“你不生气?”这回得到好处的又是公叔瑾了。 清‘露’叹了口气,“我不是生气,我是怨。”她和公叔宁对视,让公叔宁看清她眼中的诚恳,“可怨又有什么用呢?已经发生的事儿,无法挽回,我应该想着如何过好今后,再说,你说的是对的,我们能依靠的唯有皇上,那么,莫不如让皇上开心点儿。”不到出事儿时,感觉还不明显,只有亲身经历过,才知道如何做是对自己最有利的,她也再不想让公叔宁为难了,无论哪个方面。 清‘露’必须承认,在这一点上,公叔宁比她有远见得多,而若不是公叔宁一直利用教导睿儿的机会,熏陶清‘露’,清‘露’这一回也不会转变得这么快。 公叔宁先是欣喜,然后神情微暗,犹豫了一下后,将凤家这几天的所作所为,以及其中的厉害关系都对清‘露’说了,尤其着重提出了秦怀恩起到的作用。 清‘露’的表情依旧平静,“好啊,这下子真的是皆大欢喜了,赏赐也足够丰厚,算来算去都是卖了个好价钱。”公叔宁和清‘露’回府后,不仅公叔瑾和皇后,就连凤家都送来了很多的好东西。 ‘药’材自然是给公叔宁的,很多的华贵衣料和贵重首饰,则是给清‘露’的。 想到这次卖的不是自己,而是清‘露’,公叔宁的心越发沉重,唯一能感到欣慰的是,“买主”是秦怀恩,也该算是一种另类的回报吧! 但不管怎么样,对清‘露’这样的宽容大度,公叔宁是真心欢喜的,这意味着,清‘露’往后的路会越走越顺畅,就算是没有他的帮助、指点也一样。 公叔宁为了“奖励”清‘露’,连折子都不写了,而是让顾谢代笔。 “有些差事啊,恐怕还得咱们做才行。”清‘露’说,有点洋洋自得,“帮人帮到底嘛!”又给出了自己的一个建议。 这下子,别说公叔宁了,就连睿儿都来了兴致,“姨母,你快说来听听!” 不论什么样的改革,只要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就一定会受到反对,哪怕不损害利益,有些守旧人士依然会出于说不清的原因而唱反调。 总之吧,改变会让人不安。 公叔宁的这份折子改变的可不是一点点儿,而是触动了很多人的利益,公叔瑾不采纳还好,一旦采纳,执行起来一定会相当困难,当然了,这种困难还是大大小于公叔瑾以往的计划的。 可就是这一点点的压力和骂名,清‘露’也不想让公叔宁承担。 “怎么办?”清‘露’在屋子里缓缓地踱着步,“简单说起来就是两个字‘宣传’!让那些从中得益的人去抵抗这种压力!”最后给出自己的计划,“我决定了,再编一部滑稽戏。”既然《念慈》让人伤感,她就要冲淡它,公叔宁说不定也能因此恢复得快一点儿。 公叔宁连连点头,“好啊!” 睿儿则直接欢呼了起来。 于是,在这份折子的末尾,公叔宁又添上了这个后续解决方案。 虽说不怨了,但清‘露’给公叔瑾干活,明显没有给自己干活那么尽心尽力,她不仅不再亲自演出、排练了,就连剧本都不肯亲自写了,全部‘交’给旁人来做。 “又不是歌舞剧,我哪里会写啊?再说,歌舞剧的流传范围也不广,那么贵,老百姓根本就看不起……”清‘露’振振有词地找着理由,还别说,听起来‘挺’有道理的,反正是把睿儿唬得一愣一愣的。 公叔宁也点头微笑。 反应最大的则非公叔瑾莫属了,尽管公叔瑾来时,清‘露’没在场,可公叔宁还是说了好几次,“皇兄,很感动。”用词很是委婉。 清‘露’猜,公叔瑾就算没落泪,也一定有其他的表示,这算不算是她的“快乐报仇”变异版呢? 一个人如果有愧疚在吧,就不算太坏,如果有情绪‘波’动,也算是个弱点,清‘露’这样想着,丝毫不感到愧疚。 一旦决定下来的事儿,公叔瑾还是很雷厉风行的,毕竟,这些计划要推行,也需要一些时间,想要明年秋收见效果,现在还正是个好机会。 本书来自l/30/30103/ 第669章 戏的主角来了 公叔宁的折子在朝堂上引起了新一轮的热议,之所以不是反对而是热议,归根到底在于这兄弟两个都很狐狸。复制网址访问 公叔宁为了反对声小一些,完全保护了官员们的利益,也就是说在朝廷任职的人,土地免税全都是没上限的,哪怕只是闲职,哪怕你的品级很低。 而公叔瑾在抄送的时候,却将秀才、举人、进士的递进式免税亩数,扩大到了朝廷官员,在进士的基础上,每个品级都增加两百亩,到了皇亲国戚、勋贵、正二品以上大员时,才全部免税。 结果没等到上朝的日子,反对的折子就如同雪片样的飞到了公叔瑾的案头。 等到这些人都表现得差不多了,公叔瑾才让他们讨论,几品的官员不免税合适,这下子又炸开了锅,到最后,公叔瑾再次让步,采用了公叔宁折子里面的计划时,众位反对的大臣,先是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接着便冷汗涔涔了。 要知道,在这个过程中,官员们本着法不责众的气势,可没少展示自己的自私,万一皇上等这件事过去了,秋后算账可怎么办呢?! “其实,按照品级核定免税亩数,是不可行的,”公叔宁对清露和睿儿解释,“官职一般每三年评定一次,还有特殊原因提升的,因此不断地核定田亩数量,实在是太繁琐了。” “所以就把这个大大的缺点先展示出来,让人攻击,这下子皇上让步后,就没人会反对了。”清露说,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说实话,她对这些事儿,一点都不感兴趣。 睿儿的关注重点则完全不在这个上面,“那我们的滑稽戏什么时候开始上演?!” 公叔宁头痛地捏了捏自己的额角,对这两个人的这次教导貌似很失败。 清露发现,公叔宁近来对他们的指点有点变本加厉,很不理解是什么让他变得如此焦急,难道是公叔瑾又暗地里交待给公叔宁什么差事了? 看起来可不像,清露微微摇了摇头,回答睿儿的问题,“应该再改改就可以了吧!”边排练边修改,进度还是相当快的,若不是因她要求太高,要求每柱香的时段中,都有冲突或笑点,估计早就弄好了。 睿儿露出无比期待的神情,就连公叔宁也轻轻地笑了,清露忍不住揶揄他们,“难为你们看了那么多次了。”越发对演出效果充满信心了。 这出儿被命名为《不差钱》的滑稽戏,讲述了一个“伪文人”的故事。 他总是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口口声声地说他“不差钱”,而实际上,他比谁都虚伪自私,是真正的唯利是图者,专门靠哄骗、欺瞒、威胁等下作手段欺压百姓达到他的目的。 在这个过程中,他有意无意地扭曲了皇上对百姓的恩泽,造成了极为恶劣的影响,直到通过一系列的情节,被百姓们认出他的本质,才成为众人的嘲笑对象,最后还受到了严惩。 整出戏的矛盾冲突,都是围绕着田赋新政展开的,是不折不扣的“宣传片”,戏中的语言夸张幽默,大量运用俚语、俗语,包括戏名在内的很多台词和情节,清露都是直接从前世的东北小品王赵大爷那里抄袭来的,不仅让人印象深刻,还特别深入人心。 尽管古代没有“普通话”,但京城官话是被所有人都承认的高大上语种,基本上人人都能听懂,这一点只会按照前身记忆说京城官话的清露,曾亲身验证过,她坚信,戏中的很多台词会很快成为“流行语”。 戏中没有以往的唱段,而是全部采用说唱的方式,很容易学会,这一次,公叔宁直接请了十个戏班子,一同在王府中排戏,等到熟练后,他们就可以同时分头演出。 就连擅长写剧本的人,都请了十多个,在一起共同研究、修改戏文,务必做到“笑果”强大,清露因此省了不少的力气,而群策群力的效果的确挺好,往后如果再编戏的话,还可以采取这个方法。 戏中主角之所以用“伪文人”这个身份,是因为清露再三考虑,如果是真正有功名的人,实在是很不妥——都要削减人家的利益了,还这么抹黑,估计是个人都得发脾气吧?! 话说,她编戏的目的可不是让天下的举子们越发恼怒,而是让他们的怒火平息,所以剧中的这个“文人”必须是假的。 三人正兴高采烈地讨论着新戏,下人进来禀报说,西南潘家的人来送年礼了,于是他们不由齐齐发出了一声叹息,并不是因为潘家这个年礼送得不好,而是因为跟随潘家到来的还有几个人,几个他们都不想见却不得不见的人。 “他们就给我送这个?”清露轻蔑地看了看寿公公提进来的点心匣子,随手撕开了,便往口中塞。 公叔宁伸手来拦,“外面的东西,未必干净,”仔细看了看匣子上的字号,“还不是最好的。”这家铺子,他连听说都没听说过。 清露避开了公叔宁的阻拦,“没办法,我最喜欢吃秦家人的东西,花他们家的银子。”不过好像这一次,她做不到了。 没错儿,这次死皮赖脸地跟着潘家车队进京的人,就是秦大川、殷氏、秦怀仁和他们的两个下人。 这个消息,他们是早就知道的。 因为欠着寿公公买官的银子,林胜德和寿公公一直有书信来往,把秦怀仁的一举一动,源源本本地汇报上来。 开始时,清露还会很有兴趣地看看,后来就没耐心了,全权交给寿公公打理了,有特别重要的动向,寿公公才会报给清露,比如,这次他们打着秦怀恩的旗号,死皮赖脸地去找潘家并和潘家的商队一道进京。 睿儿也学着清露的样子,去抓点心吃,边吃边摇头晃脑地哼唧,“不差钱,诶呀,爷我就是不差钱儿——”正是戏文中的唱词。 而只要和秦家接触过的人,就不难发现,《不差钱》这出戏中的主角,正是以秦家人为原型的。 670.第670章 亭长是个什么官儿 加更感谢书友【青青子衿】的打赏 ——————————————— 睿儿也学着清露的样子,去抓点心吃,边吃边摇头晃脑地哼唧,“不差钱,诶呀,爷我就是不差钱儿——”正是戏文中的唱词。 而只要和秦家接触过的人,就不难发现,《不差钱》这出戏中的主角,正是以秦家人为原型的。 几个人笑够了,一匣子点心也吃得七七八八,清露这才喝了口茶说,“行了,告诉他们回去吧!”她还真就是懒得见了。 寿公公给公叔宁递了眼色,就连睿儿也有点紧张地看着清露,“姨母,咱们还是……”那是实心实意地劝啊! 秦家村、秦家庄、秦状元客栈、秦怀恩在京城的状元府,这些田契和地契全都在清露的手中,她一路走,一路收,那绝对是理直气壮,而等她到了京城后,秦怀恩又把她没收全的那部分,全都送了过来。 这些秦怀恩名下的财产,其实都应该是秦家的,毕竟,清露和秦怀恩的那一纸婚书已作废了,秦怀恩现在不是清露的倒插门夫婿了,却依然是秦大川的儿子,而秦家到现在也没分家! “啊——”清露发出一声怪叫,“我的人生还真是寂寞如雪啊!”只有她知道秦怀恩身世的秘密,偏生还不能说出来,眼睁睁地看着秦大川他们鸠占鹊巢,心里能不憋屈吗? 公叔宁摸了摸清露的头发,像是在给白娘子顺毛,“露露啊,好歹秦将军现在也是官身了,这不孝可是大罪,秦家若是真闹腾起来,咱们倒是无所谓,秦将军是要吃大亏的,没的为了几个银子,给他添麻烦。”他特地叫了秦怀恩的官称,就是提醒清露,秦怀恩现在身份的转变。 “我吧,”清露打了个饱嗝,“没不想给他们,就是想折腾折腾他们,让他们多跑几趟,再住几天客栈。” 现在秦家人混得可不是一般的惨哦。 寿公公当初卖给秦怀仁的官职叫做“亭长”,据说汉代的刘邦就曾担任过这个官职,这个官儿在秦汉时期大致相当于村长,现在却没落了,最起码在东北时,清露就没听说过有这么个职位。 当时清露缠着寿公公请教了很久,才弄明白,原来在这个架空朝代,所谓的亭长就相当于现代的乡邮员兼片警,手底下有一到两个杂役,俸禄极其少。 “为什么东北没有呢,”寿公公笑呵呵地告诉清露,“其实不仅东北没有,东南和中原也没有,这些地界都是朝廷管理较好的地方,不像秦怀仁的去西南,崇山峻岭多,还有很多异族人,这些异族人还不是同一个民族的,朝廷管起来相当吃力,这才又设了这么个小官儿协管……” “哈哈哈……”当时清露听了这番解释,想像着秦怀仁在蛮化不开,气候湿热满是瘴气的西南,面对那些连官话都听不懂的当地少数民族百姓,干着今天给这家送封信,明天给那家找头水牛的差事,笑得根本就停不下来。 但这还没完,寿公公还告诉清露,“这个吧,本来是个武职,但因朝廷多年没开武举,所以也挑些身强体健的举子出任。”那时还是顺帝在位。 “好好好!”清露拍手叫好,“当初秦家的猪丢了,秦怀仁就好一通找来着,这个差事他一定办好!”大不了他破不了案,自己出银子赔人家呗! 不过,秦怀仁还是挺厉害的,施展“秦扒皮”样的下作手段,也弄了点黑钱,旁的不说了,最起码养家还是没问题的,可也就这样了,而为了“发展”,他还得给上官送礼,在东北那点田地免税的收入,根本就不够送的,最后没办法,就把秦秀娥当成礼物送了出去,据说是送给了县丞——一个年近六十的小老头。 结果秦秀娥恨秦怀仁入骨,当了小妾后,就再不跟秦家来往了,秦怀仁不仅没得到多少他渴望的助力,还差点因此反倒受了秦秀娥的带累,用林胜德的话来讲就是“兄妹成仇”了。 若不是手头实在太紧了,秦怀仁这一次也不至于这么不要脸的,非得去求着潘家,跟着他们的商队一道进京。 要知道,秦怀仁的地位和侯府相差实在是太远了,因此惹恼了潘家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堂堂侯府的门儿也不是那么好进的,秦怀仁还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呢,估计也没少使银子。 而现在,清露还是低估了秦怀仁的困难程度,王府的下人并没能把秦家人打发走——他们说实在没地方住了,如果不能在王府外面露宿,就要到状元府门外去露宿了。 明知道他们有虚张声势的成份在,清露也不敢和他们纠缠,京城的水可不是像小岭村那般浅,真要惹出麻烦来,可就不好了。 但清露在给他们拿各种契约时,还是留了个心眼,把唯一能见现银的“秦状元客栈”的契子给留下了,“他们若是提起,就告诉他们,没在我这里,让他们去西北问秦怀恩要去。”清露就不信了,秦怀仁有那个能耐,能打听得这么详细,其实就连秦家村的,她都不想给来着。 之所以这么大方,那是因为清露算了,不管秦家村还是秦家庄,到了秦怀仁的手中,都是没有进项的——秦家村因为明年要开荒,除非是不算账,算账那就是赔钱,秦家庄的契约早就签完了,除了一百万斤土豆,那是什么收入都没有的,连往西北去的运费,都得秦怀恩另外花银子。 “想住状元府,好啊!”清露冷笑,“把房契交给他们,再让人送他们去,顺便把那里的两个看宅子的潘家下人,以及潘将军置办的东西,全都拿回来!” 当初这个府邸,秦怀恩觉得没啥用,而潘凌峰认为既然他白住了秦怀恩的宅子,就该有所表示,所以人手和里面的东西啥的,都是潘凌峰置办的,若不然,秦怀恩这家伙就能啥都不预备,反正他是什么日子都能过的,怕只怕潘凌峰受不了。 671.第671章 秦怀恩的来信 尽管王府下人办差很得力,完全按照清露的要求做了,还详细地描述了秦家人现在的惨状,秦怀仁也敢怒不敢言地忍了,但清露还是因被秦家沾了便宜而感到十分的郁闷,好吧,清露承认,她有时候的确是挺小心眼的。 幸好,对清露的小性子,这世间还是有人相当理解的,秦怀恩及时地给睿儿写来了一封信。 秦怀恩在信中对睿儿说,如果秦家人进京了,那么秦家人要什么,就给什么,一切都等他稍后回京亲自处理。 秦怀恩是从潘家的信中得知秦怀仁的动态的。 秦怀仁这两年来在西南的生活,就像是坐在了纸鸢上,忽上忽下的,那不是一般的飘摇。 刚到西南时,因为有寿公公的那封信,所有人都对秦怀仁高看一眼,虽然条件艰苦了一点儿,可日子过得还算不错,只可惜,林胜德很快就到了,就在隔壁县上任了,那是个很不错的大县,各方面条件绝对不是秦怀仁所在的小村子能比的。 林胜德来了之后,先将秦怀仁和寿公公的“关系”,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番,秦怀仁便很快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秦怀仁也想抹黑林胜德来着,但同样是小吏,林胜德的职务可比他的好太多了,林胜德管县城里的粮库,不仅轻松,每到收粮的季节还能捞上一笔,而且西南和东北不一样,一年最起码要收两次粮,能捞的就更多了。 另外,经过寿公公的点拨和“帮助”,林胜德还很快就娶妻了,娶的是县令的女儿,不仅在官场上对林胜德多有照顾,还带来了大笔的嫁妆,一年多之后,林胜德就升官做了县丞,那真叫个顺风顺水啊,秦怀仁根本就不敢招惹。 好不容易把秦秀娥送了人,秦怀仁刚喘过来一口气,秦秀娥又开始作怪了,使得秦怀仁摔了几次大跟头。 去年秋天,秦怀仁听说秦怀恩中了武状元,就赶紧和秦怀恩联系,但秦怀恩一直置之不理,开始时,他说和秦怀恩是亲兄弟旁人还相信,到了这时,旁人都不信了,给他的不再是敬重,只余耻笑。 最气人的还是秦大川,竟然多次阻止秦怀仁和秦怀恩联系,还不肯为秦怀仁出面。 “他不是你的儿子吗?!”秦怀仁跳着脚地骂秦大川,“好歹你们也养他那么大,现在他就该为你尽孝了!当初你告我不孝、坏我功名的那能耐都哪儿去了?!原来你就是个欺软怕硬的!”恨不得直接扑上去揍秦大川一顿。 秦怀仁不好动手没关系,他撺掇着殷氏打,还专门动黑手借着拉架的机会给殷氏帮忙。 可也不知道是怎么的,一向被秦怀仁收拾得极为老实,怕苦怕痛的秦大川,在这件事上却特别能坚持,还不止一次地劝秦怀仁,“你就听我的吧,别去招惹他了,不然早晚会吃大亏的!”就跟诅咒似的。 要不是今年春天听说,传说中的康乐王隐居在小岭村中,秦怀仁简直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熬下去了。 可康乐王又跟他有什么关系啊?!哪怕他明知道康乐王就是公叔宁,是睿儿的亲爹,是清露的主子,可他也得有能搭上线的法子不是吗?! 秦怀仁冥思苦想了很久,才打听到潘凌峰以及西南的安平侯府,于是立刻写信试探。 因为不了解该用什么样的“礼仪”,来照顾秦怀恩的亲爹和亲兄弟,潘夫人不敢私下做主,连忙和潘凌峰取得联系。 那时候,秦怀恩到西北已超过一年半,皇上赏赐的盔甲和武器什么的,早就运到了,夏谷又集中了很多的当地人,秦怀恩没事的时候,就穿戴好拿着他的兵器,在人前晃上一圈儿,美其名曰,展示皇恩。 秦怀恩展示的效果极为明显,本来自打他带着人从黑土城往夏谷来的路上,就有民壮背后议论,秦怀恩长得如何像秦建业了,到了此时,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笃定秦怀恩和秦建业有血缘关系。 秦怀恩顺水推舟,开始大张旗鼓地调查起自己的身世来。 二十多年并不遥远,三十岁以上的人都记忆,四十岁以上的人,还有不少亲身经历过的,秦建业很有名,对他印象深刻的人不要太多,甚至有人还清楚地记得秦大川 秦怀恩很快掌握了各种证据,还有很多人愿意出面作证,但秦怀恩就能忍下这口气,干脆按兵不动,看得潘凌峰都着急。 收到家里询问的信件,潘凌峰直接拿给秦怀恩看,秦怀恩简短地交待,“不用搭理他们。” 倒是潘凌峰气不过,在信中告诉家人,秦家的事“另有隐情”,潘家一定要敬而远之。 可就像秦怀仁这样的人,别说“敬”了,就是你“不敬”他,眼见着了利益,那也是不会跟你远的,简直就是个绿头大苍蝇。 就这样,潘家到底还是被秦家人赖着,为他们提供进京的车马和一路上的吃住,但也就这么多了。 秦怀恩这封来信中,最吸引睿儿的莫过于“稍后回京”几个字了,“师傅要回来了,哈哈哈……”睿儿拿着信,又跳又叫,乐得不行。 清露吓得差点没去堵睿儿的嘴,“你喊什么,你师傅是镇守边关的武将,哪能说回来就回来呢?!”话虽如此,清露却坚信,秦怀恩说回来,就一定能回来,而且她还明白,秦怀恩一定已有彻底解决秦家的万全之策。 看着清露脸上那藏也藏不住的笑容,公叔宁目光沉沉,公叔宁觉得,有些事儿也该有个了断了,既然秦怀恩能为了清露,连自己的父亲兄弟都不顾了,那么他也不该做得比秦怀恩差太多。 当天,公叔宁就私下里找到了程一针,“你说的那种药,多久能制得出来?” 程一针被吓得全身一震,随后便开始装糊涂,“王爷说得什么?在下听不懂。” 公叔宁转过头,看着外面晴朗的天空,微微地眯了眼睛,“你为什么连性命都不顾了,非得上山?后来又死皮赖脸地随同我们进京,并留在王府呢?!” 672.第672章 推行最顺畅的政令 程一针还在讷讷无语地费尽心力找借口,公叔宁已自问自答了,“一个是你至交好友,为了秦怀恩,你做了太多连性命都不顾的事儿,一个是你多年来苦苦寻觅才好不容易遇上的心悦之人,偏生露露喜欢的又不是你,想来你也曾不平过,可为了成全他们,你到底还是……” “王爷!”程一针实在听不下去了,这种被人点破全部心事的感觉,真是太不好,“王爷到底要在下做什么?”他跪了下去,心中已隐隐有了猜测。 公叔宁叹道,“我保证此事不会有人知晓,保你们伯侄和程家不因此受牵连,你可以继续在王府当府中大夫,今生都无需进宫做御医。”他务必要打消程一针所有的顾虑,毕竟,这是杀头的大罪。 “可王爷想过吗?清露知道了会如何?皇上知道了又会怎样对秦怀恩?!”程一针眼圈儿发红,但直到此时,他心心念念牵挂的,还是这两个人。 公叔宁将程一针从地上拉了起来,“这些事,都由我去料理,你放心,你担心的事全都不会发生的!”不然的话,他的付出就太没意义了。 程一针拒绝的意味极为明显,“王爷本来你就命不久矣,又何苦……” 公叔宁的神情变得有些冷厉,“不管你帮不帮我,我的命都由我不由天!”明亮的光线打在他的浅色衣袍上,晕开了淡淡的反光,恍若他正身处云端,整个人都带上了一种凛然的气势,精致如画的完美容颜,让他看起来越发地不似凡人了。 在这一刻,程一针才蓦然想起,公叔宁并不只是一个容貌秀美无俦,只知吃喝玩乐的年轻人,他还是位高权重的王爷,是当今皇上的亲生兄弟,是仅次于皇上的,天下最尊贵的人。 “王爷有命,不敢不从。”程一针低下了头。 公叔宁不再看他,只对着窗外的寒风说,“你再怎么做,也成全不了他们两个的,而我,却可以成全四个,你不会为今天的事感到后悔的。”缓缓地转身离去。 “四个?”程一针在心里默默地算着,“除了清露和秦怀恩,睿儿也该算一个的,可剩下的那个,到底是谁呢?” 腊月十六的朝会上,经过复议,大楚朝新的田赋免税政令在朝堂上通过,于当日抄送通告全朝,想来等到正月十六衙门开衙时,就能到达所有镇、县、乡村了,到时该是怎样的一番震动,可想而知。 还是有很多朝臣不赞同皇上这样大刀阔斧的改革,总觉得公叔瑾太心急了一点,就算没动官员们的利益吧,举子们的能量也是不容小觑的,别说政令推行会遇到诸多困难,万一要是闹起来,对皇上名声的影响是很不好的。 这些人中,有真心为皇上和朝廷考虑的,便力谏,还有些是存心看热闹的,或是随大流说上几句,或是默不作声摆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公叔瑾不动声色地将群臣的表现看在眼中,就等秋后算账了。 同一天,一出名为《不差钱》的滑稽戏,正式上演,不是在京城这一个地方,而是在京城周边二十余县同时上演,全都是繁华的大县城,其中还有五个府城。 这么说吧,把从京城快马加鞭算起,方圆三天之内能到的地界都囊括了。 采用说唱形式的戏演起来难度较小,所以十个戏班子,竟然组织起来了近三十套的人马,可以同时登台。 而清露给他们的“******”也相当简单直接,“你们演着方便,旁人学着同样方便,所以现在的关键就是抢地盘儿、抢时间,你们可是为剧本花了银子的,能赚出来多少,全靠你们自己了!” “利”字当头,戏班子又如何不尽心竭力?!而且和《念慈》不同,这是一出老少咸宜的喜剧,相当喜庆,演起来简直百无禁忌,又恰好赶到年关岁尾,请戏是但凡有点身家的人家的习惯,不借着这个好机会抓钱的全都是傻子! 清露也正是想到了这一点,才出了这个主意,过年啊,在国人的观念中,但凡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就一定会回家吧,人口流动应该相当大,太适合搞宣传了。 这样的争抢之下,这出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火速席卷全朝,竟然比政令下发的速度还要快。 于是,神奇的一幕出现了,很多平民百姓是因为看了这出戏后,才得知政令的,出于好奇心,主动去打听,弄清楚了之后,再回头看一次戏,果然发现更有意思了。 再没有任何一条政令,推广得如此顺畅和便捷的了! 举子们纵然心中有所不满,也齐齐噤声,生怕把自己和戏中的角色给联系起来,百姓们无比深刻地理解了政令中的好处,对开荒干劲十足,对拥有无数沃野的东北心存梦想,还到处敲锣打鼓,感谢圣明的皇上和贤明的王爷,不久之后,公叔宁就在民间有了贤王的美誉。 朝臣们更是深感公叔瑾这位皇帝的不同凡响,阿谀奉承之言铺天盖地往公叔瑾身上砸,贤能之臣们也在感叹国之幸事的同时,更加恭谨和勤勉起来,朝廷风气越发地好了。 看着臣子们的千姿百态,想着在背后竭力支持,并屡立奇功的公叔宁,公叔瑾忽然间想起一句话来,“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清露却不怎么高兴,她点数着手中不多的银票念叨,“这次貌似亏大了。” 这出戏一开始的演出范围就很广,像《念慈》那样分票房很显然不现实,清露便收稿酬,是十个戏班子凑的,本来就不多,可参与写稿子的人却很多,还要分给这些人“润笔银子”并打赏了一些,剩到清露手中的真是少得可怜。 公叔宁劝她,“不是署了你的名字吗?”自然是“秦夫人”的笔名,而不是清露的本名。 清露依然很不满,“我本来就很有名好不好?!到现在《月中仙》还到处流传!” 673.第673章 十分慷慨的合作者 加更感谢书友【liying】的打赏 ——————————————— 清露这可不是吹牛,若不是这样,《念慈》中那些人吊威亚的技巧,也不至于这么纯熟——一些歌妓以往本来就会! 公叔宁好脾气地点头,“是,是,是,你说得对,等回头……”他想给清露把损失添补上。 就在这时,寿公公走进来说,“恭喜王爷,恭喜姑娘,皇上又有赏赐了!”公叔瑾不是个吝啬的人,再说,这次公叔宁和《不差钱》这出戏的表现,都太让人惊艳了,很值得褒奖。 清露先是高傲地抬起头,“这还差不多……”随后便绷不住了,“我看看都有啥?”快步跑了出去,好吧,她承认,公叔瑾的东西的确很好,而她是真心喜欢。 公叔宁在清露身后朗声大笑,清露这性子,还真是太容易讨好了。 给公叔宁的也就罢了,公叔瑾这次给清露的赏赐着实有些特别,不是再是珠玉首饰,而是一个庄子。 这个庄子就在京城近郊,依山傍水,是极好的避暑胜地,从京城中来去也很方便。庄子并不大,没有多少田地,却风景秀丽并有很多华美精致、别具一格的建筑,非常适合久住和开大型宴会,它也正是因这两点而在京城中十分有名。 寿公公告诉清露,“前年正月里大公主出嫁时,问皇上讨这个庄子,皇上没舍得,而是另外给了两个,皇上在没登基前时常去避暑,最爱那里的水榭楼台,还收集了很多名贵的草木花卉种在里边。”那时候,公叔宁还没出发去找清露,他时常在公叔瑾身边侍候,所以对这些内情是了解的。 公叔宁点头,表示寿公公所言不虚,这个庄子他也是知道的,曾经是身为皇子的公叔瑾,最贵重的资产之一,着实花费了不少银钱和心思。 大公主,就是公叔瑾和皇后的第一个孩子,对这个嫡长女,他们一向是很偏爱的,可给她公叔瑾不舍得,给清露就舍得了? 清露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皇上这是什么意思?”这玩意儿,太贵重了,她开始感到不安了,“皇上不会是又有什么事要交给你去做吧?!”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宁愿不要。 公叔宁微微一笑,清露总是如此体贴,淡淡地说,“想来秦怀仁这么闹腾,皇兄是知道了,给你补偿呢!”这一个庄子,就足以加倍弥补清露交出去的全部损失了。 “这样啊——”清露仔仔细细地去看公叔宁,公叔宁脸上喜怒不辨,根本就看不出什么来。 于是,清露欢欢喜喜地收了地契,“那明儿我们去那里看看吧!”不知道也就算了,听说那地方那么好,她这心里就痒痒的。 “噗——”公叔宁这次可是真心实意地笑了起来,“现在去可不是个好主意。” 寿公公连忙解释,“冬日里那地方比较阴冷,水多啊!” “哦哦,”清露收了心思,还不忘夸奖一句,“皇上这次出手可真够大方的,”够她卖多少的曲子和剧本啊,末了补充道,“合作特别愉快!” 引得公叔宁和寿公公苦笑着摇头,在清露这心里,怎么就能把皇上看成是生意伙伴呢,真是奇了怪了。 公叔宁正色提醒清露,“或许是皇兄希望你们,在京城安稳下来。”将“你们”两个字说得意味深长。 清露不知道,但公叔宁是知道的,西北的军报近来频繁传来,可见是有异动,为了让秦怀恩安心报效朝廷,那么把秦家人和清露安抚好,是相当有必要的。 清露听明白了,但脸色依旧是轻松和欢喜的,如果是看在秦怀恩的面子上,她不管收什么,心里都没负担,只因秦怀恩这个家伙实在太能干了,金手指啊,可不是白叫的! 公叔瑾的大方还没有结束,在清露收下庄子的第二天,教司坊的妈妈前来拜访了,“听说姑娘手上有十支新作的曲子,可愿赏脸给咱们看看?”这个说的,自然是清露在皇后和凤婉茹逼迫下表演的那些了。 这个妈妈来自于公叔瑾名下的那个教司坊,和清露是老熟人,就是她将清霜清露姐妹买下、教导后,又卖给公叔瑾的。 清露虽然在她手下吃了不少苦,但也知道这一行就是如此,所以并不恨这个妈妈,不过,既然是做生意,那就得有做生意的样子,不管是以前的妈妈,还是背后的公叔瑾,清露都下手毫不留情。 “妈妈既然张了这个口,就是给我脸面,我自然会卖的,但这价格……”清露的一双妙目滴溜溜乱转。 妈妈立时伸出五根手指,“五千两!”这是清露当年卖《月中仙》的价格,她这是在表示诚意的同时,也告诉清露,她不是棒槌,是知道价格的。 清露却不管那个,坐地起价成了一万两,妈妈也咬牙答应了下来,可等到听清露说,只卖两支时,有点急了,“姑娘,这是为何啊?”上面传话来明明说的是十支,也不知道会不会因此恼了。 清露劝道,“妈妈自然明白,这好东西啊,不能一下子全拿出来,得慢慢来才行,现在《念慈》还能热乎个一年两载的呢,旁的曲子,一时间也抢不上啊!”《念慈》里面的曲子有十来首呢,曲曲精挑细选。 “这样吧,我答应妈妈,剩下的曲子,还是这个价格,全都卖给你们。”清露也是很有诚意的,毕竟,这样钱多的教司坊,全朝也仅此一家。 妈妈点头微笑,都是做这行的,清露这样才是正经做生意的路子。 清露收了银票,把词曲都交给她,还很敬业地弹唱了一遍,妈妈不住声地夸奖,清露谦逊道,“剩下的我一定再用心些,不枉费了妈妈的抬举,也不能弱了我‘秦夫人’的名头!”方才妈妈提到那个价格,可见是早知道她是《月中仙》的作者了。 谁承想,妈妈大惊失色。 674.第674章 清露的潜在价值 “什么?姑娘到了现在,还要用‘秦夫人’这名号?!”妈妈大力劝阻清露换一个,“就凭姑娘这才华,不管换成什么,都会红透全朝的!”这话倒是没啥水分的,又举例子,“《念慈》不是也没用秦夫人的名头嘛?!” 因为是给清霜量身定做的,还要和睿儿一道亲自参加演出,清露不怕人知道,干脆用了本名。 妈妈苦口婆心,“姑娘现在身份不同以往,还是处处小心的好!”天地良心,她这可是实话,都入了王府了,清霜也是王妃了,清露怎么还敢自称什么“秦夫人”呢?! 清露只是不允,宁可曲子不卖了,也不肯换“笔名”。 妈妈见实在没办法了,只得悻悻离去,却告诉清露,“我回头问问,若是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曲子还给姑娘送回来,姑娘放心,保准一个音、一个字都不带传出去的。”由此可见,她对清露的笔名忌讳到了什么程度,真就打算连曲子都不要了。 对这个,清露倒是相信的,公叔瑾不是仗势欺人的人,而她现在的身份除了公叔瑾也没人敢对她怎么样了。 但妈妈的话,让清露心里有点膈应,她怏怏地跑去问公叔宁,“要不然,我往后就不卖曲子了?”她宁可不要这份银子,也不愿意换笔名,到了现在,她能留给自己的已经不多了,她“创作”的每一首曲子,都是她对秦怀恩说的情话,寄托了她太多的情感。 “卖!”公叔宁很是支持,“名头也不用换,放心,没人会为难你!”他已下定决心,并采取了行动,只等秦怀恩那头的消息了,现在清露越是这样,对他要办的事儿就越有利。 公叔宁说得果然没错,妈妈再没登门儿,曲子也没退回来,只使人来捎信,说是剩下的曲子,最好能全交给她,她会掌握发布的时间,却再没提关于署名的问题。 清露再次敬佩起公叔宁的未卜先知来,收银子也收得越发欢乐了。 但是,就连“未卜先知”的公叔宁也没想到,实际上在这次大手笔的赏赐之前,公叔瑾做了两件事。 一件事是把当初顾谢做吉安县令时呈上来的密折又细细地看了一遍,一个是把福、禄两位公公叫到一处,问了几句话,若不是现在顾谢已身为王府长史了,恐怕连顾谢都会叫了来。 而这两位公公已是公叔瑾身边,最了解清露的两个人了,尤其是曾经去过双岭村的福公公。 以往,公叔瑾并没注意到清露的“才华”,因为清露不管做什么,她的身边都是有男人的,或是秦怀恩,或是公叔宁,很难说清楚,那些主意和点子,到底是谁出的。 就算是在这个时代,公叔瑾也可称为是个极为传统的男人,他从骨子里就瞧不起女人,把她们当成附属品,最喜欢的也不过是当成宠物罢了。 他所能给女人的最大尊敬就是名分和恰当的地位,至于发自内心的喜爱啥的,那根本就不可能,或者说,他即使有的话,表现出来的方式也还是以上那些。 这也难怪公叔瑾一直忽略了一个,对他来说,挺重要的问题。 但挡不住清露一而再地展示,也就是秦怀恩和公叔宁常说的“折腾”,以至终于吸引了公叔瑾的视线。 “写些词曲,编几支舞倒也罢了,”公叔瑾对两位公公说,“她本来就是歌妓出身,也是个出彩的,可这词,也写得太好了。”都赶上当朝状元了,不,很多以诗词闻名的状元,都比不上清露。 禄公公说,“名妓当中,也不乏才女。”本朝还真就不缺这样的人,而以他的欣赏水平,是不能完全领会出清露作词的高妙之处的,所以说起来挺轻松的。 福公公比较直接,“圣上觉得,这些词曲另有隐情?”这意思是说清露是抄的。 公叔瑾摇了摇头,清露身边可没这样的人,再说,清露也没那么蠢,曲子流传得如此之广,已达到了尽人皆知的程度,如果是抄袭的,一定会露馅的。 其实,公叔瑾纠结的不是这件事,而是其他,“若是这些都出自清露的手,那么秦怀恩的那些法子,到底和她有多大的关系?!”这一点他很想搞清楚。 这回福公公倒是回答得很快,“俱是出自这位姑娘之手。”这在双岭村是尽人皆知的事。 禄公公虽然没去过,可他和寿公公的关系很好,所以回答依旧笃定,甚至还说了些清露当着寿公公的面做的事儿,比如给秦怀恩写推荐信,还有对西北的分析以及种种未雨绸缪。 “哈,”公叔瑾笑着看向两位公公,“那么如果把清露做的事刨出去,秦怀恩还剩下什么了?”这么一分析,秦怀恩竟然有大半的才能是来自于清露,这可真是啊,让他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皇上,武功那可是实打实的,根本骗不了人啊!”禄公公直言道,四位公公中,只有他和寿公公是有武艺在身的,而且他比寿公公还要厉害一些。 公叔瑾深以为然,但他想的是另外一件事,“若是让阿宁也去建上一座城……”说到一半儿,他又顿住了,他相信公叔宁和清露能把这座城建好。 可去哪里建呢?像秦怀恩那样去西北吗?公叔宁的身体好还行,现在这样,他实在是张不开这口啊! 此时,对清露的潜在价值,公叔瑾只是刚刚发现,并没想到如何合理利用,不过,有一点,公叔瑾是十分肯定的,那就是,他自以为找到了,公叔宁和秦怀恩对清露如此念念不忘的原因。 如此特别的女子,就连他都开始动心了,这要是放在身边,不仅赏心悦目,还能帮上多少忙啊,早就忘了,他从来不让女人参与政事的规矩,清露到了他的身边,除了当花瓶和宠物外,那绝对是一点用处都没有的。 得了一座庄子和十万两银子后,清露以为公叔瑾的赏赐就完了,却没想到,公叔瑾最大的奖赏,留在了最后。 675.第675章 又开始不要脸了 腊月二十四,是传统节日小年,而礼部就是把这一天订为了给贞贤王妃,也就是清霜入皇陵的日子,这个日子选得非常好,再过几天就是皇家的年末祭祖,清霜就可以享受香火了。 整个仪式在庄严肃穆中,带着皇家特有的威严和奢华,皇室宗亲和朝中重臣、命妇,全都到场了,还特地给睿儿留了时间,当场演唱了《在那遥远的小山村》,场面十分感人。 这就是《念慈》即使在孝期中演出,也不会受人诟病的原因——它里面的歌曲,完全可以直接用来祭奠。 不用公叔宁上折子请封,公叔瑾就立了公叔睿为康乐王世子,诏书在此时宣读,是告慰清霜在天之灵的意思。 至于这里面她的“自请查体”到底起了多大的作用,清露是既不敢想更不敢提的,总之结果是好的。 清露不仅叩谢皇恩重来没这么诚心诚意过,还破天荒地说了公叔瑾的好话,“其实吧,免税这件差事里,也有皇上的大功劳。” 若不是公叔瑾未雨绸缪地提前将全朝的田地统计核查出来,政令又迅速推行,朝廷得利怎么可能这么大呢? 要知道,当初公叔瑾弄这个的时候,没人想到朝廷会突然间来这么一手,所以举人、进士名下的田产,那是相当透明的,到现在,想再改,已经来不及了。 清露说,“我估摸着,等回头,很多田产又会渐渐转移到官员们的名下了。”图的还是免税,“不过,那就不关咱们的事儿了。”此时的她还没意识到,公叔瑾做了这么多,实际是在收买她。 其实就算知道了,清露也不在乎,她做生意,是非常讲究公平的,公叔瑾再怎么算计,也得拿了去才算数啊! 公叔宁强忍笑意,“亏你还算是个有心的,”总算说公叔瑾一句好了,又点拨道,“若是没想到这一点,你以为皇兄当初为何抄送那样的折子?!” 清露恍然大悟,“这是在吓唬他们啊,说不定哪一天,这官员的免税律令也变了,到时候这田产变更来变更去的,谁都知道有鬼,再说,官员的人数总归是少的。”又苦了脸,“这回我可是真没法子可想了。”她又不是专业人士,对治国之道啥的绝对是门外汉。 “呵呵,”公叔宁点了点清露的小鼻子,“你还真当你是户部尚书了?”差事全都让清露干了,那么朝廷的官员又是干什么吃的?!但随后,他又感叹了一句,“国事繁杂啊!” 治理好这么大的一个国家,是很不容易的,清露都原谅公叔瑾了,何况是他这个亲生兄弟呢?他能帮上一点儿就帮一点吧,他的决定是对的! 过了小年后,对新年的准备就达到了新的高|潮,因为接二连三的喜讯,让清露的心情非常好,连带着整个王府都喜气洋洋的,直到听说了秦怀仁做下的那件事儿。 “这真不是我说吧,”清露烦躁地问,“你们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没?!” 秦家进京已经十多天了,除了一座空荡荡的宅子,他们什么都没得到,偏生京城物价又十分贵,秦怀仁的日子过得别提多苦了。 本来收到清露给的那一叠厚厚的房地契,秦怀仁乐得差点儿没一蹦三尺高——他除了状元府,以往是不知道秦怀恩还有这么多田产的。 直到去了一次秦家庄,秦怀仁才意识到,他得到的这些并不能提高他的收入,最起码在短时间内是不行的。 秦怀仁愁坏了,秦家村太远了,他舍不得那笔路费,这寒冬腊月的也真是不适宜出行,再说,谁又知道秦家村那里还有什么在等着他呢?现在的秦怀仁对清露是真的怕了! 但秦怀仁是个非常善于钻营的人,一住进状元府,他就开始以秦怀恩亲兄弟的身份,到处和人结交。 状元府位于皇城之外城内的东面,这里是低级官员,尤其是武将的聚居地,武将们通常为人直爽朴实,不像文官有那么多的心眼儿,对秦家人也不知底细,主要还是秦怀恩的声望高,使得大家对秦怀仁很是热情。 秦怀仁委婉地提了几次生活艰难的话之后,就有人给他出主意了,于是,秦怀仁就在旁人的带领和帮助下,领到了秦怀恩的俸禄,不是一个月的,而是一年的。 大楚朝官员的俸禄,是历朝历代最高的。 原来楚国的俸禄就偏高,因为楚国富裕,仁帝在位时为了拉拢诸国合并过来的官员,在此基础上大幅度提高,顺帝在位时,一心求稳,就例行添加,不多,可也不少。 公叔瑾心知自己的毛病,就是对人要求高的,在严格要求官员的同时,本着恩威并重的态度,又给官员们涨了一次薪俸。 到了现在,秦怀恩这个级别的官员,每个月光俸银就有五十两,还有禄米、布帛、棉花等实物,以及一些杂七杂八介于黑白之间的各种例行“孝敬”。 此外,秦怀恩是驻守西北前线的将领,有特别奖励,用现代的话来讲,就是“特殊津贴”,又因为秦怀恩在过去的一年中差事办得好,还获得了皇上给的“年终奖”。 秦怀仁算了算,所有这些加起来,已超过两千两银子了,就算是京城物价再贵,这笔银子,也足够十几口人过上富裕的生活了。 秦怀仁先是欣喜异常,接着,嫉妒得眼睛都红了,可更让他心里过不去的,是接下来的事儿。 拿了这么多财物后,秦怀仁有点害怕了,生怕秦怀恩找后帐,或是用什么办法直接阻止他,便装模做样地问,“我还是给大哥捎去点儿银两吧,若不然,留着大哥回来再领?!” 秦怀恩的同僚挤眉弄眼地对秦怀仁说,“不用,兄弟你看看,这来领的可都是武将们留在京城里的家眷,在外头,哪儿还用得着家里的银子,都是往家里捎银子,咱们在外面拼命搏杀到底是为什么,还不是为了升官发财嘛?!” 676.第676章 秦大川不想活了 加四更感谢书友【小酒】的打赏,此一 ——————————————— 以上说的是平常昧下的军饷,此人又晃脑地卖弄,“朝廷明令,缴获财物的一半儿,是要留在军中论功行赏的!” 天知道,这一半儿又是怎么统计、核实的,在两军阵前那种混乱的情况下,想要贪墨不要太容易,小兵还可以被上官搜身,领军将领难道皇上还能亲自去搜吗?! 若是清露在这里,一定会觉得这条律例相当熟悉,原来秦怀恩带人出门不管干什么,张嘴就是他要一半儿的规矩就是这么来的。 想到秦怀恩名下的这些财产,秦怀仁听了后心里如同有团火在烧,他差点儿没直接喊出来,“我也要去从军!” 幸好,他还有残存的理智,没当着外人的面儿说出这样的话来,但回到家里后,他怎么看秦大川怎么不顺眼,“爹啊,你当初是怎么想的,怎么就灰溜溜地回了村子?连个一官半职都没混上?”再不见当初在小岭村时,对秦大川的尊重,好吧,就是当初那副样子,他也是装出来的。 自从被秦怀仁求着进京,又出面做各种事儿后,秦大川的脾气也见涨,就算没恢复到原来在小岭村时吧,可比在西南时强多了。 此时秦大川冷笑道,“那银子是那么好拿的?你怎么不想想,若是从军这么好,为什么朝廷征兵会这么难?!” “一官半职是那么好混的?武状元若是这么好当,开恩科时,你怎么不去考?就是现在,既然那些人都知道去西北驻守能多赚银子,他们为什么不去,还要留在这京城里?收缴?我活了这么大的年纪,自来只听说过外族人烧杀抢掠咱们的,就没听说过咱们能抢得着人家的!” 就算是再无能,身为在西北当过兵,上过战场的秦大川,在这方面也是比秦怀仁有经验的,“别管干什么,总得先有命在,那银子才有用!”秦大川这样的总结,可谓简单直接、精准到位。 秦怀仁冷静了下来,就连对秦怀恩的嫉妒,都减少了许多,可秦大川接下来的话,却让秦怀仁再次怒从心头起。 秦大川说,“行了,把你今天领到的银子和东西,都交给我吧!”若不是秦怀仁一再地挑唆,他还不想要,或者说,不敢要,可事到如今,不管他要不要,危险都已经存在了,那他为什么不要?!能享受一天是一天啊! “爹,”秦怀仁先来软的,“你已常年没管家了,家里这几年不都是我在操持吗?”见秦大川只是冷笑,便又来了硬的,“你可别忘了,你是有病在身的,信不信我照样能让你出不了门儿,见不了人?!” 在西南,秦怀仁就是这么干的。 秦大川那种见不得人的“病”一直没好,到了现在,连秦怀仁都觉得这是一种“奇迹”了,要知道,早在离开小岭村去西南那时,秦大川就已完全失去了一个男人的基本功能了。 好在,秦怀仁还有殷氏这个偏方,只要见了殷氏,尤其是单独和殷氏在一起时,秦大川的“病”就能好起来。 秦怀仁便单独把他们关在一处,每天像喂狗似的给他们点吃的,但殷氏除了看着秦大川外,还得干些洗衣煮饭的家务活儿,实在是秦怀仁经济条件不宽裕,连多雇个干粗活的婆子都舍不得。 于是,在殷氏做家务时,他们就把秦大川锁起来,反正秦大川腿脚不好,跑也跑不了多远。 但总有失误的时候,不知怎么的,有一次秦大川就跑了出去,到处痛哭流涕地说秦怀仁对他如何虐待,还把身上的伤痕展示给旁人看。 那件事,把秦怀仁弄得焦头烂额,却以秦怀仁的完胜收场,原来秦大川刚闹到半路,看见了一个长相不错的年轻女子,结果,他的“病”就又犯了。 秦怀仁到了这时,也不怕丢人了,索性把秦大川的“病”公布了出来,然后众人就原谅了秦怀仁,还对秦怀仁心生同情,甚至建议秦怀仁将秦大川锁起来。 当然了,麻烦也是有的,到了现在,秦怀仁都二十五了,还没娶上妻,别说纳妾和买丫鬟了,在西南,不管秦家出多少钱,就连个敢来他们家干活的婆子都没有,所有路过他们家的女子,上至白发老妪,下至髫年女童,统统离着房子半里远,就好像他们家有病毒似的。 秦怀仁因此深恨秦大川,时不时地就因这件事打骂秦大川一顿,在秦怀仁眼中,他哪里都比林胜德强,之所以没像林胜德那样结一门人人羡慕的婚事,全都是因为秦大川的带累。 就不想想,林胜德无论长相还是学识都比他强太多了,最重要的一点是,林胜德没对清露做下太多十恶不赦的事,所以才得到了清露的帮助,哪怕这帮助在清露的眼中极小呢,产生的效果,却不是现在秦怀仁这样的人能反抗的。 而且秦怀仁,也并不知道,林胜德的那桩婚事,不过是看起来很美罢了。 此时,秦大川面对秦怀仁的威胁,心里还是害怕的,可这已他反抗秦怀仁的最后机会,关键是,他实在不想再过以往的日子了。 别说一路行来,就是到了这繁华的京城后,秦大川也见过了太多的美貌女子,谁知道他每天过的日子有多痛苦啊?! “不管你怎么说,只要你不给我银子,我就死给你看!”秦大川双目通红地盯着秦怀仁,“这样生不如死的日子我可是早就过够了,你明明答应我一到京城就好好待我,我才出来走这一趟,可你答应我的事儿一件都没做到,总说你没银子,现下你有银子了,休想我再信你!” 秦大川满脸狰狞,“等我死了,你就再领不到秦怀恩的俸禄,花不到他的银子,就是现在,你想要他的银子,就得我出面,只要我说出什么不好听的来,你就是鸡飞蛋打的下场!”秦怀恩的同僚这次能带秦怀仁去领俸禄,并给他作证,也是在看过了秦大川的“惨状”之后,毕竟,朝廷的俸禄,可不是谁能去领的。 677.第677章 老乡见老乡 秦怀仁毫不相让地和秦大川对视,却想不出新的威胁话来说。 秦怀仁是不相信秦大川会真的自尽的,他对秦大川的折磨可不是一天两天了,秦大川若是舍得死,估计早就死了。 关键问题是,想要用秦怀恩的银子,非得秦大川出面不可。 秦怀仁是早已成年的兄弟,秦怀恩对他是没有抚养义务的,不仅对他,就是对殷氏这个继母,因为有亲生儿子秦怀仁和秦怀义的存在,也没抚养义务——这就是继弦的悲哀,在正统人士眼中继弦也是妾,嫡子对她们无需赡养。 其实,就算秦怀恩是秦大川的亲生儿子,赡养秦大川的义务也应该是秦怀仁和秦怀恩均摊,每个月秦怀恩出三、五两银子就顶天了,还得是在京城这种消费昂贵的地界,现在全家人都住在秦怀恩置下的宅子里,秦怀恩就连这些银子都可以不拿。 秦怀仁就这么私下里领了秦怀恩的全部俸禄,如果秦怀恩同意还好,那是出于感情对家人的“自愿奉献”,真要是闹起来,于情于理都是说不通的。 对于秦怀恩会不会因此闹腾这件事,在秦家父子眼中,是毫无悬念的,想当初他们是怎么对待秦怀恩的,秦怀恩又是如何反抗的,是个人就会记忆犹新。 而秦怀仁之所以处处都让秦大川出头,除了为了名正言顺地获得外,还为了挡灾,又岂知,当灾难真的来临时,秦大川这个“冒牌爹”是根本就挡不住的! 经过了一番谁比谁更贪心、狠毒,谁比谁更不要脸的较量后,秦大川和秦怀仁这对父子,各让一步。 秦大川同意让秦怀仁继续管家,那些银子和东西,也不要了。 秦怀仁则答应明天就去给秦大川买个年轻、漂亮、温顺的妾回来,在吃穿用度上也不能继续苛待了,让秦大川过上真正的状元家的老太爷的日子。 分赃完毕,两人都有些累了,让殷氏摆上酒菜,好好地吃了一顿午晌饭,这还是到京城后,不,应该是自打离开小岭村后,他们吃得最好的一餐,有很多秦怀仁从外面买回来的,以往他们连见都没见过的精贵吃食。 他们大口大口地吃喝着,仿佛这些全都是秦怀恩的血肉,不吃白不吃,又好像,这是他们的断头饭,再不吃就没机会了一样。 秦大川到底是不如年轻人,率先放下了筷子和酒杯,“呃,”他打了个酒嗝,瞪着一双被上等美酒熏红了的小眼睛感叹,“真没想到,临了,临了,我倒是还吃上这狼崽子的酒肉,享到他的福了!嘿嘿,嘿嘿……”笑着笑着,竟然掉下了眼泪,心情复杂极了。 秦怀仁还比较清醒,很是看不惯秦大川这副样子,“爹啊,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再怎么说,你也是他的亲爹,就算你做了罪大恶极的事儿,他也不敢把你怎么样!他现在是官儿了,得注意名声!”又想起一件事来,“那两本武功秘笈呢?我想过了,还是放在我这里妥当!” “好啊!”秦大川笑得越发瘆人了,“你若是不怕有那么一天不得好死,你自管拿去!”说实话,他现在很后悔留下这东西,若是没有这东西,秦怀恩就学不会武功,他现在也没这么大的危机感了,只是贪婪的个性,已深入了他的骨髓,是无法改变的。 自从秦怀恩恩科中状元后,秦家人,包括秦怀义和秦秀娥在内,才恍然明白,原来秦怀恩早就学会了武功,当年的种种“异象”自然也有了解释。 同时,他们对秦怀恩也更加畏惧,只可惜,在利益面前,他们已顾不得怕了,而且他们还心存侥幸,觉得当年秦怀恩没对他们怎么样,以后也不会的。 “你真是醉了!”秦怀仁很是厌恶地看了秦大川一眼,“这是咱家家传的武功,凭什么他练得,我们就练不得,小时候,你不也……”秦怀仁说到一半儿就不说了,是的,小时候他没有练,现在已悔青了肠子,哪怕他练不到秦怀恩那种程度,只会几个招式唬唬人也行啊! 在秦大川彻底醉倒之前,秦怀仁如愿拿到了那两本武功秘籍,秦怀仁翻过来调过去地把这两本并不厚的书看了半晌儿,发现里面的每一个字他都认识,加在一起却完全不知所云。 这两本书,放在他的手里,就是垃圾,“但放在旁人手中就不一样了啊,秦怀恩那么出名,一定有人愿意买的!”秦怀仁做着美梦酣然入睡,享受他们的午觉时,清露也接到了关于他们的消息。 寿公公见清露发了脾气,也咧了咧嘴,对秦家人,清露是可以破口大骂的,但旁人就不行了,没看王爷也只是在那里不动声色地听着,不置一言嘛! 可也不能放任清露这么生气下去啊,寿公公连忙报上些,让清露愉快的事儿,“双岭村的年礼方才也到了。” “呀呀呀,谁送来的啊?”清露一听,果然乐了,“快快,叫进来我看看。” 清露没失望,这次来送货的领头人是栓子和二勇,两人刚进了门儿,还没站定,睿儿和樱子就一起扑了上去,一个喊,“栓子叔——”一个喊“爹——”。 两个大男人俱是双眼晶莹,栓子是没想到,睿儿已经贵为康乐世子了,对他的感情和态度依然没任何改变,而从公叔宁和清露的脸上,也没看出来他们觉得睿儿这种行为有任何不妥之处,可见这一家子都没变。 而做为亲爹,二勇虽然知道樱子是来享福奔前程的,但孩子毕竟还这么小,就算一直通信,心里也是惦记着的,若不是为了亲眼看看樱子,二勇也不会硬抢了连襟强子的差事。 就连在一旁侍立的小厮,眼圈儿也是红红的,平常还不觉得,只有一见到家人,他们才发觉,原来不过是几个月,他们已如此思念家乡了。 公叔宁默默看着众人的表现,心中暗暗做着计划,但这件事,单靠他一个人,恐怕是不行的,于是,头一次,公叔宁开始想念起秦怀恩来。 678.第678章 死得非常恰当 尽管心里有太多的问题要问,清露还是挥了挥手道,“行了,既然家里没什么急事儿,你们也不忙着回去,那就等回头再慢慢细说吧,你们先下去聊聊、歇歇,旁的地方也不用去了,就去睿儿院子里住吧,他那院子大,住得下。”这是不把他们当下人,而是当亲戚来走动的。 公叔宁也点头,“总要等天暖和了,你们才好返程的。”今儿都腊月二十五了,这个年是必然要在京城过的,而且,他可是对东北的冬天记忆犹新,不到来年二月,路上是不会好走的。 说实话,公叔宁想到了双岭村会来人送年礼,但无论如何没想到会是这两个人来。 等看到那份年礼单子时,公叔宁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同时也想到了一句俗语,“千里送鹅毛礼轻情义重”。 而且双岭村的这些礼物真不贵重吗? 除了一些特产的山货、毛皮外,这次山上送来的主要是矿泉水,特制的大瓮每个都是百斤左右的容量,密封好,外面再用厚厚的稻草包裹、绳子捆扎,以免磕碰,码了整整十车。 寿公公在一旁解释道,“姑娘说了,这水长时间不喝,不怕旁的,就怕跑了气儿,所以一定要封闭得严实,就是每次从中取水也要尽快,不然这瓮还可以制得更大一点儿。” 公叔宁双眼有些模糊,冷山泉对他的身体有没有确切的疗效,有多大的疗效,一直没有定论,虽然别人喝着千好万好,可他的身体毕竟是太差了,直到他离开小岭村后,有一次身体不舒服得厉害,无意间提到,“露露,八成你是说对了,那泉水还真是个宝物。” 清露当时没说什么,却没想到她是记在了心里。 “清露是什么时候跟他们说的这件事啊!”公叔宁似是无意地感叹,如果没有清露的要求,山上的人不会将这种在他们眼中一文不值的泉水当成年礼送来的。 这一点寿公公倒是知道,“自打咱们订下来归京的日期,姑娘就去了信,姑娘当时和我商量,估计信到村里,秋收也忙完了,天还不太冷,出门也容易。”那时他们还在西南,而如果一直在路上的话,这泉水是怎么都喝不到的。 公叔宁点头,“可不是,还要特地烧制这种器皿,带着这样东西他们根本就是一步步地走过来的!” 人常言,情债难偿,其实真要说起来也很简单,无非就是用我心换你心,到时候不管谁得到、付出了多少,都可以坦荡无愧,清露既然把自己所能做的,都给了公叔宁,那么公叔宁再为她付出时,同样会毫无保留。 安排好了村里来的人后,寿公公见两位主子的情绪还好,连忙把他最不愿意报的一件事说了出来,“那个,冯家少爷,也送了年礼过来,这回礼……”本来是今天早晌送来的,可他和喜公公商量了好久,也不知道怎么和清露说这件事,此时,他们不由又想起了那位温柔的贞贤王妃,要知道,以往这些事儿,都是清霜出面处理的。 寿公公看着清露,清露看着公叔宁,“这位冯少爷是什么人啊?”感到很是奇怪,一般来给他们送年礼的除了家仆就是官身,这位怎么这么个名头?! 公叔宁看着清露,愣了愣,他真没想到,清露对冯家人的感情竟然淡漠到如此地步,话说,他真心觉得这是件好事儿。 清露已长长地“哦”了一声,自行想了起来。 清霜、前身和现在的清露一样,都是姓“冯”的,而这位“冯少爷”,不用问,自然是前身的异母兄弟了! 想来是清露进京和清霜封妃的消息被他们打听到了,现在上门来打秋风了。 “那不对啊,”清露瞪大眼睛问,“来的应该是冯老爷啊,”就是前身的便宜爹,以往都是他上门来要这要那的,因为冯家也只有他勉强算有点儿这个资格,“怎么会是冯少爷呢?”前身被卖时,两个异母弟弟全都没出生呢,她根本就不认识,就连清霜都不认识。 “咳咳,”寿公公假咳两声,偷觑着清露的脸色,很为难地回答,“冯老爷过世了。” “啊?过世了?”清露惊喜地反问,差点儿没直接喊出来,“死得好、死得妙,死得呱呱叫”了,别说穿来的清露了,就是前身,对这个便宜爹也只有憎恶,没有亲情。 再说,清露也就罢了,清霜和睿儿现在的身份可是不同了,一旦便宜爹要是闹起来,对她们的名声绝对是个大损伤,毕竟,朝廷是以孝治国的,若不然,清露也不至于对秦家人这么忍气吞声的。 怕忍不住笑出声来,清露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只剩下一双杏核大眼,乌溜溜地乱转,可她满心的轻松和喜悦之情,还是无比清晰地展现了出来。 公叔宁和寿公公齐齐默契地往不同方向转了头,假装没看见,就算他们都深知其中内情,对清露的反应万分理解,可因死了亲爹而开心这种事,还是不可言的! 寿公公还松了一口气,早知道清露这么想得开,他还不如早把这件事儿报上来呢! 清露的高兴劲儿还没过去,一连声地追问便宜爹的死因,以及什么时候死的,她记得这人比公叔瑾还年轻呢,身体也不错,怎么说死就死了呢?还死得时机如此“恰当”。 表面看起来,冯老爷的死,绝对是个意外,还是相当合理的意外,整天除了喝酒、赌钱就再不干正事儿的他,在去年春天的一个夜里,手气不错,赢了点儿钱,就和他的狐朋狗友大吃大喝了一场,据说是烂醉如泥,然后在回家的路上,不小心跌进河里淹死了。 地处江南的京城,不仅城外有条浩浩汤汤的扬子江,就是城内,也多河流湖泊,尤其是城池扩建之后,河道就更多了,就连王府中都引了活水建了三个不小的池子。 679.第679章 王府中的家宴 似乎是为了安慰清露,寿公公补充道,“很多人当时都看到了,冯老爷本来离那河边还远,可不知道怎么的,就跌了进去,也有人去捞来着,可人当时就不见了,等好不容易找到,已没了气息,想来是醉了酒,开春时河水还凉,一时僵了手脚、呛了水,命啊,这都是命啊……” 冯老爷出事时正是天光大亮的时辰,看见的人很多,这件事相当容易查,再没有翻案的可能了,寿公公索性都说出来,让清露彻底放心。 清露的心却激动得“砰砰”直跳。 醉的很厉害吗?厉害的话,一同吃酒的人为何放任他独自回去?自幼在江南长大的他,水性不是一般的好,别说喝醉了,就是睡着了,那条浅浅的小河也淹不死他!就连寿公公也说了,本来离着河还远,却莫名其妙地跌了进去…… 清露想起了寿公公曾不止一次在她面前提起,秦怀恩那让人防不胜防的“隔空点穴”,四肢都无法动弹时,再好的游水本领也是无用的吧?! 去年春天,正是秦怀恩在京城中的时段儿,旁人或许觉得这两个人风马牛不相及,相互之间根本就不认识,只有清露明白,重生而来的秦怀恩,对她的便宜爹一定印象深刻。 尤其是穿过来之后,人前人后,清露毫不掩饰对便宜爹的厌烦和恨意,秦怀恩又怎么可能不记在心里?! 原来秦怀恩一直在为了达成清露的心愿,而默默地努力着,为了让她的生活更为平顺一些,即便是杀人越货、身负骂名也在所不惜,这样有些另类的体贴,着实令人感动。 再想想近来秦家人进京后做的这些事,清露赫然明白,为什么当初秦怀恩直言,要把秦家人全部杀掉了——这些人还真是癞皮膏药一般,棘手得很呐! 清露决定了,就按照秦怀恩的吩咐,秦家想要什么就给什么,一切都等着秦怀恩来收拾,她可再不想随便出主意,打乱秦怀恩的计划了,当下连本来就不多的怒气也平了,只觉得不值当的,完全没想到,秦家人的作死根本就是等不及了。 得了清露的话儿,寿公公亲自去对冯少爷说,“事到如今,无论王妃还是姑娘,都没有冯家这门亲戚了,往后再上门,休怪我们不客气!”连礼物都没要,倒是没忘了添上一句,“回头姑娘去祭奠冯老爷,也无需你们过问。”天知道清露到底能不能想起这事儿,不过,这么说上一句,就完全能挡住天下悠悠众人之口了。 冯少爷最后看了一眼高不可攀的王府,叹息着他们一家子失去的一场大富贵,踉踉跄跄地走了,从这儿往后,清露和冯家再没任何联系。 因午膳后处理了这三件事,这天的歇晌,清露比平常晚了两刻钟的功夫儿,公叔宁倒也罢了,药效一过,他想睡也是疼得睡不着的,清露起来时,日头都偏西了。 为了迎接山上送年货的人,王府特地摆了家宴,就在他们平常用膳的花厅,不过是给栓子、二勇他们另开了一桌儿罢了,寿公公和樱子出面待客,虽然不甚正式,却有种家人相聚的亲切和热闹,气氛特别好。 值得一提的是,这一次,郭东家和赵掌柜也来了。 当初建露城时,去了三位东家,其中曲少东家在那里的生意做得最大,除了黑炭外,建城时的木材生意,马市中往朝中贩马的生意,做得都很大,又因他家里田产多,还做了米粮生意,应该是三人中最大的赢家。 其实就算是没有露城,曲少东家在这些人中的能量也是最大的,当初一个“曲氏安车”就让他如虎添翼了。 赵东家的米粮生意就不用说了,永远的供不应求,大酒楼到现在已开了两个了,擅长秘制各种肉类的他,到了西北以肉类为主食的异族面前,简直是如鱼得水,外带着卖些东北特产的山珍,做为冬季蔬菜缺乏的补充,生意也是相当火爆。 相比之下,郭东家就有点吃亏,他力气没少出,却因为经营项目的限定,在露城只有一家不大的铺子,主要是卖些山货,这些山货中,皮毛是无人问津的,干果异族人能吃得起不多,只有干菜卖得很好,但连给酒楼供货都算上,和前面两位东家比起来,赚得也不太多。 清露听说了这种情况后,给了郭东家一个“无水蛋糕”的配方,西北多畜牧,取牛奶极为方便,有了东北的商人,麦粉也不缺,鸡蛋和糖就太常见了,正适合做这个。 这玩意儿非常吸引人,别说异族人了,就是本地人都特别喜欢吃,尤其是孩子,一闻到那香甜的味道,就挪不动步子,但凡条件允许的人家,都会给孩子买上个一块半块儿地解解馋,郭东家赚了不少钱。 这次他宁可连年都不在家过了,也要来京城,郭东家除了来表示感谢外,还很想在京城开铺子,卖蛋糕和他的开心干果。 赵东家听说了,则动了卖油炸食品的心思,现在西北土豆风行,而他一直没机会试试清露说的“炸薯条”和“炸洋芋丸子”——不是他们不相信土豆没毒,经过了清露和秦怀恩的联手宣传,现在大家对土豆的认知完全上了一个新台阶,而是因为其他地方不像京城有这么充足的货源。 秦怀恩打算从明年开春起就在西北自行种植了土豆,种子都留好了,毕竟,从京城往那边运这种东西太远了,开始时利润大还好说,等再过几年,土豆被广泛种植了,就不划算了。 其实当初秦怀恩就想到西北很适合土豆,开始时往那里运,不过是因为刚到那里,连种子都没有,还特别缺粮食,用土豆做为添补。 不过,西北自己种土豆成功后,京城的土豆怎么办呢?赵东家一听说秦怀恩的为难之处,自己脱不开身,立刻把赵掌柜给派了过来,消耗秦家庄的每年百万斤土豆。 680.第680章 捅破天的作死方式 清露笑了,“好啊,好啊,你们的想法都很好,咱们就一起做生意,发大财!”她还是很愿意和这些老朋友合作的,觉得特别的亲热和可靠。 大家笑语晏晏地连吃带聊,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掌灯时分,喜公公脸色难看地走了进来,却不说话,只是看了清露一眼。 清露立刻明白,一定是秦家人又做了什么事儿,很急,而喜公公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儿说。 正好大家也吃得差不多了,于是宴席就散了,三个大小主子和两位管事公公凑到一处,商量起如何对付秦家来。 原来,秦怀仁睡醒午觉后,就急不可耐地出门去找那些他刚刚结识的武官了,想问问,手中的武功秘籍能换多少银子,结果众人全都惊呆了,这样的宝贝,价值可不是能够用银钱来衡量的。 秦怀仁趁机说出了他的打算,他想用这个换个官职。 随着这几年眼界的开阔,秦怀仁已明白,当初寿公公并没多收他的买官银子,质价绝对相符,若不是没有银子,他还会继续买。 谁有都不如自己有,况且是秦怀恩这样毫无感情只有恨意的兄长,秦怀仁绝对不敢将身家性命就这么交给秦怀恩,再说,天天看秦怀恩脸色的日子,秦怀仁也是过不下去的。 当初在小岭村时,就因为秦怀恩不肯因免税而巴结他,都把他气得不行呢,现在情况正好倒过来,他又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 喜公公的话还没说完,寿公公已大惊失色,“大事不好,他们这是想捅破天啊!”这两本秘笈意味着什么,寿公公心里是最清楚的,想当初,以他的身份地位都不敢染指,秦家人竟然敢公然拿出来叫卖! “朝廷命官还好控制一些,若是将那些江湖人士引来,就是灭门的惨祸。”寿公公冷汗淋漓,见清露不为所动,又说,“就打秦将军回来,想要收拢,也不是那么容易的,难道还能因此跟人结仇?人家可是光明正大买来的啊!” 喜公公愁道,“既是家传武功,这……这也没法子拦啊,”秦家是有权力处理的,“京城中的麻烦也不小,王爷未必罩得住。”这样神奇的功法谁不想要?就算是地位不如公叔宁的达官贵人买了,难道公叔宁还能出面不让人家买吗?! 清露的神色终于变得凝重起来。 睿儿已急得快哭了,“姨母,怎么办啊?!” 清露一咬牙,“睿儿,你去把这套功法买回来,不管要多少银子都行,你师傅不是说了,他们要什么就给什么!”睿儿做为秦怀恩的徒弟,去办这种事是名正言顺的。 睿儿带着寿公公和小厮们,一阵风似的刮去了状元府,秦怀仁带着惊喜和惶恐接待了他们,并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有了清露的叮嘱,睿儿很顺利地拿到了那两本书——秦怀仁很相信他们,也没胆子和他们抗衡,主要是他的目的已达到了! 不过,秦怀仁在有关官位的问题上,要求得很详细,不仅要有品级,还要京官,最后竟然提出要到兵部任职。 兵部也是有些文职官员的,他们不用上阵厮杀,却一样能享受武官们的种种待遇。 寿公公脸色黑如锅底,他再没见过像秦家这么贪婪的人了,已经有些不知所谓了。 睿儿却很是犯愁,“父王,他们会不会把这秘笈再抄几份,继续卖啊?!而且就这样公然卖官位,会不会让父王为难啊?!”进京后,睿儿接触的事越发广泛,对朝堂上的风云变幻也不是一无所知了。 清露叹道,“阿宁,又给你添麻烦了……”心里十分难过,总觉得是自己带累了公叔宁。 公叔宁轻轻摆了摆手,先解决睿儿的担忧,“如果秦家真那么做,你和你师傅就可以直接清理门户了,”既然买下了,现在武功的所有权就变了,“我想秦家人是不敢的,不然的话,也不能将价码开得这么高。”根本就是一锤子买卖。 公叔宁看向睿儿,“既然我卖官,睿儿会担心,那么就找那个不管怎么卖官,无需担忧的人去解决麻烦好了!” 清露和睿儿的眼睛同时一亮,是啊,这世间真就有那么一个人,无论怎么卖官都是天经地义的,他,就是皇上公叔瑾! 清露是很愿意给公叔瑾添点麻烦的,此外,她还想到了一点,那就是过不了多久,这份秘笈的真正来历就会公之于天下,到时候,秦家人就是欺君之罪。 哈哈,再没见过比秦家人这么急着作死的了!清露恨不得现在就把这件事捅出去! 睿儿还是有些担忧,“那我要怎么跟皇伯父说呢?皇伯父会答应吗?” 公叔宁点拨道,“自然是实话实说,你身为徒弟不想让自家师门的武功流落在外,又什么不对的呢?皇伯父不答应,你就求啊,姨母不是告诉过你吗?爱哭的孩子有糖吃!”将睿儿刚到手的两本书,塞到睿儿怀里,“快点去吧,再过一会儿,宫中就要下钥了,若是赶不及出宫,你就去凤祥宫住一夜。” 于是,睿儿又带着方才的原班人马,递牌子进宫了。 清露有点担心了,“皇上不会留下这套功法吧?”这可是秦家世世代代安身立命的本事。 公叔宁反问,“那当初你为什么那么随意地就交给睿儿和我呢?” 清露大声道,“那能一样吗?睿儿就算了,本来就该得的!你是什么人啊?怎么可能如此不顾身份地强取豪夺?!” 公叔宁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皇兄不至于的,不过……”他沉吟了一下,“旁人就不一定了。” 清露眉头紧皱,“但现在,既然这东西已然现世了,我觉得还是放到皇上那里稳妥些。”说实话,经过了今天这事儿,她都不愿意把这玩意儿放在王府中了,江湖人其实挺可怕的。 公叔宁接上,“你说的对,今天发生的事儿,估计明天就能传进宫中,与其那时候让皇兄动心思,还不如咱们主动交上去。” 681.第681章 兄弟间的争吵 睿儿这一夜果真没回来,但在宫中下钥之前,他使人回来传话说,“皇伯父答应了,还夸奖我说,是个好弟子。”言外之意是公叔瑾并没留下这套功法。 这让公叔宁和清露都放下心来,睡了一夜的好觉。 其实皇宫中并不像他们想的那般平静。 睿儿进宫时,公叔瑾还未歇下,对这个小小不速之客的到来,很是意外。 睿儿是真的委屈又为难,说到激动之处,忍不住声泪俱下,“皇伯父,师傅真是可怜极了,小时候过得日子比我还不如……”说了很多公叔瑾在密折中看不到的细节,毕竟,做为县令的顾谢是不会了解这些家事的。 公叔瑾的神情默默变幻,做为一个男人来讲,他同情并理解秦怀恩,还想起了和顺帝之间的种种龃龉,但从道义上来讲,他是不会支持秦怀恩去对抗秦大川的,而从帝王的角度来讲,“打造”出很多个秦怀恩的想法儿,是相当有诱惑力的。 公叔瑾先是劝导了一番睿儿,教给他如何从律法和道德规范上看待这件事,又很慈爱地答应帮睿儿解决“困难”,心中对公叔宁的处理方式十分满意——没有哪个帝王愿意旁人染指自己的权力,哪怕只是很小的事儿。 有了公叔瑾的承诺,睿儿完全放松下来,还十分信赖地将功法交给公叔瑾保管,“等明日|我出宫时,皇伯父再还给我吧!”这个也是公叔宁指点他的。 睿儿这样的毫无保留,让公叔瑾有稍许的汗颜,立刻打消了对功法动心思的念头,他是什么人,吃相不会这么难看,再说,他又想起一件事来,睿儿是公叔家的人呐,与其打这套功法的主意,还不如收拢了睿儿。 而自打睿儿进京后,公叔瑾就一直是这么做的,看了一眼对自己满是孺慕之情的睿儿,公叔瑾感到,他做得还是很成功的,于是笑着对睿儿点了点头。 万事皆定,睿儿正要起身告辞回凤祥宫去,禄公公已前来禀报,“皇上,皇妃娘娘遣人来接世子去怡和宫休息,说是五皇子听说世子进宫了,一直盼着呢!” 在公叔瑾的诸位皇子中,五皇子无论年龄还是爱好,都和睿儿很是接近,公叔瑾此时听了,并没多想,还很宽慰地说,“懿妃有心了。” 清露进京后,得到的第一份来自后|宫的赏赐,就是出自于懿皇妃,她还为丁志成在西北对公叔宁的无礼,表达了歉意,可以说,对王府的示好始终没停过,现在这样,也很正常。 睿儿到了怡和宫,先见过了懿皇妃,又吃了宵夜,就打算歇下了,五皇子却不肯,而是缠着睿儿一个劲儿地问,有关秦家和武功秘籍的事儿。 和已经九岁的五皇子比起来,睿儿很显然要天真不少,这个并不是智商问题,年龄差距造成的影响也不大,而是和个人心性以及身处的环境有关。 睿儿继承了清霜性格中的宽容忍让,而且他没有兄弟姐妹,生活中最大的困扰来自于外部,在睿儿心中,自家人绝不会是坏人,于是,竹筒倒豆子般,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个干净。 五皇子在这样的睿儿面前也一时失了戒心,直言道,“既然这套武功是进献给父皇的,那么我也可以练呐!往后你每天进宫来,和我切磋两招吧!” 每个男孩子包括男人,心中都有一个武侠梦,五皇子提出这样的要求,睿儿依旧没有多想,只是为难地说,“不管是看功法,还是指点武功,这个,我都要问过师傅才好。”他这样拒绝旁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现在说起来很是顺畅,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没想到方才还笑容满面的五皇子,当场就变了脸,“你师傅算什么东西?不过是区区低级武将而已,这整个天下都我父皇的,我让你师傅指点是给他脸面!哪儿容得他应与不应?!” 睿儿当时就怒了,站起身来赤红着脸大吼,“你不许侮辱我师傅!” 在睿儿的心中,秦怀恩和公叔宁同样是他的“天”,从感情上来说,秦怀恩还更亲近一些,毕竟,睿儿和秦怀恩在一处相处的时间比较长,再就是婴幼儿时期建立的信任,是融进骨血很难改变的。 就算有比睿儿高半头的优势,五皇子也被睿儿这副拼命的架势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往后倒退了一步,用更大的声音掩盖着自己的心虚,“我说的不对吗?不听皇命的那就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你这样对待我,是想和你师傅一道谋反吗?!” 此话一出,在一旁听着的寿公公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实在是五皇子这顶帽子扣得太大了,一旦睿儿应对不当,就很麻烦。 寿公公正要上前阻止,睿儿已再度开口了,说的还是那句话,“你不许侮辱我师傅!”不过,这一回,却是上前一步,并伸出了拳头,在五皇子面前摇晃了一下,眼睛也瞪得更大了。 寿公公连忙上前抱住了睿儿,“世子爷,不可如此啊!”心里倒是并不紧张,别说睿儿被秦怀恩教导得很好,轻易不会和人动手,尤其是不会武功的孩子,就是真动了手,倒也无所谓,孩子们之间打打闹闹的很正常,只要不出大事儿就没问题,其实最危险的,反倒是方才的言语相争,好在,睿儿没说出什么不妥当的话来。 五皇子被近在眼前的拳头吓坏了,要知道,别看睿儿年纪小,现在却已练到了功法的第二层,有了微弱的内力,那拳头就算是没打到身上,带起的拳风也刮在五皇子细嫩的肌肤上,也是有点儿痛的。 还有睿儿的气势。 秦怀恩的这套武功,是有缺陷的。 它极为刚猛,练的时候十分,困难还容易在身体里形成暗伤,此外,它还能改变人的性情,让人变得暴躁易怒和满身戾气,稍有不慎就能走火入魔。 682.第682章 后|宫中的圈套 前世,无论秦怀恩还是睿儿,都因练这套武功而吃了大亏,就是这两个人最后的死,也和练功不慎脱不了关系,这些都是秦怀恩重生后,才一点点想明白的。 今世再教睿儿武功,秦怀恩尽管也注意了这些,并且借助清露的帮助,改变了很多练功方式,但睿儿毕竟练功时日尚短,秦怀恩还没来得及消除功法中的一些缺陷。 其实如不练到一定程度,就是现在的秦怀恩也没办法的,在武功的前四层,随着功力的加强,人的气势也会越来越强,只有在这之后,才会通过特别的方式,让气势一点点地变得含而不露。 当然了,这也不完全是坏事,带着这样的气势,武力会发挥得越发强悍,现在,睿儿这种一言不合就拼命的样子,也着实将五皇子吓了一跳。 五皇子不受控制地尖叫了一声,转身便跑了出去,内侍和宫女连忙跟上。 寿公公看了一眼,匆匆离去的几个人,脚步纹丝没动,清露不喜内侍,所以睿儿身边只有小厮和丫鬟,这次进宫没带丫鬟,小厮们不方便进后|宫,所以只有寿公公一个人贴身侍候。 寿公公是差事做到老的人,进了后|宫后,和睿儿寸步不离。 五皇子走了之后,睿儿便歇下了,他虽然也觉得五皇子的话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又一时分辨不出来,私下里问寿公公,寿公公只说,“世子爷,这样的事儿,老奴也是不懂的,还是回府之后问问王爷吧!” 睿儿点了点头,便睡下了——当不动用武功时,睿儿是个脾气相当好的孩子,还真是随了清霜。 若不是一直觉得睿儿是个“软柿子”,五皇子也不会这么急不可耐地来找事儿。 是的,看着沉沉入睡的睿儿,寿公公觉得,五皇子今晚就是来找事的,至于目的,自然是那套武功秘笈了。 别忘了,五皇子和二皇子还有一重身份,他们是丁志成的外甥,有丁家这样以武起家的外家,两位皇子对这东西感兴趣,也就不奇怪了。 秦怀仁卖武功秘笈的事儿,现在应该已经传开了,幸好,自打秦家进了京后,清露就命武功最好的几个小厮昼夜不离的盯着他们,所以王府是接到消息最快的,等有心人赶去时,应该已经晚了。 从旁人手中抢秘笈,公叔宁或许做不到,但秘笈到手后保住它,那可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不仅如此,公叔宁还直接让睿儿将东西交给了皇上,名义上是保存,拿回来意义可就不一样了,这说明,皇上是支持睿儿这么做的,是过了明路了。 寿公公目光闪烁,仔仔细细地回想方才五皇子说过的每一句话,包括懿贵妃主动请睿儿到怡和宫来住,总觉得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圈套,也绝不是五皇子一个人能做到的。 两个孩子闹出来的动静也不算小,下人们不会不报,可别说懿贵妃了,就是相隔不远的二皇子,竟然都毫无反应,这其中的态度,很是耐人寻味。 想起在西北见到的丁志成,和秦怀恩到西北后发生的那些事儿,就不难想见,对秦怀恩的桀骜,丁家乃至懿贵妃,其实并不像表面上做出来的那般大度。 “哎,这宫里的贵人,就没一个好相与的,幸亏主子们是出了宫了!”寿公公在心中暗暗感叹,不由也期待起秦怀恩的表现来,现在也只有靠秦怀恩凭实力来稳固王府的地位了,对此,寿公公倒是并不担忧。 天还没亮,睿儿便自行起身,梳洗更衣。 自幼养成的良好习惯,不仅让他身强体壮,自理能力还特别强,除了洗衣、煮饭,基本上无需下人侍候。 其实,就是这两样,睿儿也是会做的,尽管味道不怎么样,但填饱肚子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的,哪怕在荒郊野外也一样,这一点,比以往没经过秦怀恩训练的潘凌峰都强。 收拾停当后,睿儿就开始习武了:跑步、踢腿、站桩、打拳……迎着初升的朝阳缓缓吐纳,结束他每天的必修课。 沉浸在练习中的睿儿并没发现,一双满是怒气和怨毒的眼睛,正默默地看着他。 昨天晚上的事儿,让五皇子越想越丢人,他竟然被那个软囔囔的“野|种”吓得像女子一样尖叫,就算旁人不笑话,他也咽不下这口气。 是的,“野|种”,就算是清霜已经被追封为正王妃了,在某个小圈子里,对睿儿的这种称呼依然没有改变,只不过是睿儿没有接触到罢了,这个,也不知道是睿儿的幸运,还是那些传言者们的幸运。 “好啊,不错!”在睿儿收功的同时,公叔瑾满面笑容地走了进来,他已站了约摸一刻钟的功夫儿,只不过是不让人通禀罢了。 睿儿连忙见礼,懿贵妃和二皇子、五皇子也迎了出来。 睿儿下去沐浴更衣。 五皇子对公叔瑾说,“父皇,儿臣也想像堂弟那样习武。”方才父皇慈爱和赞赏的笑容,他都看在眼中,就连父皇今早能特地来母妃的宫中用早膳,也是睿儿住在这里的缘故,这种认知,让他越发觉得睿儿的存在十分碍眼。 再说,秘笈他还没有得到,而睿儿已告诉他,今天就要带着那东西回王府了,这已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公叔瑾脱了大氅,摘了暖帽,在宫女的侍候下一边净手,一边说,“难道没给找习武的师傅?我看是你自己偷懒,不肯晨起习武吧?!”虽然还是如平常样的习惯在儿子们面前板着脸,但语气很是和煦,还带着点打趣的意味儿。 每位皇子都是习过武的,包括公叔瑾和公叔宁幼时也一样,不为了旁的,就为了健身而已,但习武通常很苦,别说身骄肉贵的皇子们,就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也未必坚持得下来,又没啥具体要求,通常都会不了了之。 或许是受到了公叔瑾好态度的鼓励,或许是为了抓住这最后的机会,五皇子的胆子大了不少。 683.第683章 人生中最后的幸福时光 五皇子开始直接撒娇了,“父皇,那怎么能一样,谁不知道秦将军的武功天下第一啊,就连堂弟,昨晚我不过是想让他指点我一下,他就差点没揍了我一顿!” 见公叔瑾果然如自己想像的那样皱起了眉,五皇子再接再励,“父皇,听堂弟说,秦家为了求官职,已将武功秘籍进献给了父皇,那儿臣能不能从明日开始,也像堂弟一样,修习这种武功啊?儿臣一定刻苦练功,不辜负父皇的期望……”这是五皇子第二次提到“进献”这两个字。 公叔瑾脸上神情难辨,在一旁听着假装没留意的二皇子和懿贵妃,都不由开始紧张。 这个话,五皇子说的也不算错,进献宝物给皇上并得到些赏赐的习惯,自古以来都有,但这次是不同的,这次是睿儿抢先向秦家“卖”了东西,再进宫求公叔瑾“付账”的,所以东西的所有权,还是在睿儿的手上,况且,虽然没明说,公叔瑾实际上是已答应了睿儿的。 公叔瑾正要开口,睿儿已走进门来,母子三人都很失望,没想到睿儿的速度会这么快。 懿贵妃连忙吩咐人摆膳,众人到也吃得其乐融融,一点看不出来什么异样。 膳罢,睿儿就要回府了,他辞行时,公叔瑾问他,“那两本秘笈就留在朕这里可好啊?”自称只是小小的改变,却代表着公叔瑾的态度,可见方才五皇子的话,还是起到了很大作用的,这就是亲生儿子和侄子的区别。 睿儿表情平静,点头应道,“这套功法自然听凭皇伯父安排,”神色平静且真诚,没一丝的不舍,这并不是他如何擅长做戏,而是昨晚入宫时,就在公叔宁的提醒下做出了决定。 睿儿又转头看了一眼五皇子,“至于指点武功的事儿,还是要等到师傅回来才行。”并没提昨天五皇子辱骂秦怀恩的话。 然而,五皇子毕竟年纪还小,一听睿儿把话题往这上面引,神情就有些紧张,还差点出言打断公叔瑾和睿儿的对话,正是这一丝紧张,让公叔瑾产生了怀疑,过后查明了真相,具体到当时睿儿和五皇子说的每一个字。 五皇子因此受到了公叔瑾的斥责,就连懿皇妃都被公叔瑾“叮嘱”了几句,五皇子自此后,特别讨厌睿儿。 而此时,公叔瑾对睿儿的表现很满意,连本就那不多的疑虑也消失不见了。 睿儿回到王府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儿,公叔瑾就单独派人将这两本书送了过来。 公叔宁提醒道,“看看,这是你皇伯父怕你在路上出了事儿!” 睿儿非常感动。 清露也难掩喜色,毕竟,从她的角度来看,是公叔瑾将一场难缠的纠纷消弭于无形了。 要知道,当初为了找这两本书,清露可是连秦家的院子都买了下来,并细细地修整了一遍,结果还是没找到。 秦怀仁也很高兴。 秘笈到了王府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儿,秦怀仁就接到了圣旨,他成了正九品的京官,在兵部任职,管兵器盔甲,等到正月十六衙门口开,就可以走马上任了。 本来这么小的事儿,是无需下旨的,公叔瑾这完全是一种昭告,秦怀仁能够想像,他今后的仕途会多么“坦荡”。 此外,皇上还赏了秦怀仁一千两银子,可谓给足了秦家面子。 而正在享受他人生中最后的幸福时光的秦怀仁,并不知道,这种隐隐被人胁迫的滋味儿,对公叔瑾来说并不好,哪怕被胁迫的人只是自己年幼的侄子,皇家尊严依旧是不容人冒犯的。 比秦怀仁更高兴的是秦大川,秦大川蠢笨的头脑,并没把秦怀仁做的这件事和欺君之罪联系起来,他甚至还有点后悔,早知道有这么好的法子,他又何必把东西放在自己手中担惊受怕这么久呢?秦怀恩就算是再厉害,也不敢去问皇上讨东西吧?!他真应该早点把东西给秦怀仁处理。 当然了,秦大川是不会将这个夸奖当着秦怀仁的面说出来的,只是说,“我用家产给你换了官位和银子,你得给我买两个妾,要漂亮,要温顺,要会侍候人,手,尤其是手要……”因为在脑海中,不自觉地勾画出来人的样子,还没等说完,秦大川就在椅子上坐不住了。 他一边哆嗦,一边哼唧道,“不成了,我这身子可是不成了,哎呀,过不来这个劲儿了,快点,你快着点……”缓缓地从椅子上滑落到地上,他全身不受控制地蠕动着,双手撕扯着身上的衣裳,口中不断发出奇怪的声音。 秦大川早就不要脸了,除了他厌恶已极的殷氏,就连秦怀仁都阻止不了他“发病”。 而这一次,秦大川发作得尤其严重,因为他梦想的生活,已近在眼前了。 看着秦大川的丑态,秦怀仁恶心得落荒而逃,临走时还不忘装作不小心的样子,狠狠地踹了秦大川一脚,但就是这样,也没能阻止秦大川的异状。 秦怀仁不敢耽搁,连忙去买“丫鬟”了,但并不是按照秦大川吩咐的买两个,而是三个——憋了这么久,又有秦大川在一旁反复的刺激,秦怀仁早就忍不住了。 若不是还想着要给自己说一门好亲事,秦怀仁就能直接买四个,即便如此,三个着实不错的美人儿,也花了一千五百多两的银子,尽管其中一千两的那个,秦怀仁自己留下了,他还是忍不住有些肉痛,但想到不久之后,他就能升官发财,也就放开心胸享受起来。 秦怀仁觉得他的速度很快,但到家时,秦大川还是已经把自己身上的衣裳全都扯烂了,这还是在殷氏进了两次门的情况下,若不然,他就能自行爬到屋子外面去。 秦怀仁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他现在已不同以往了,假如秦大川闹腾得太厉害了,他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官身,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媳妇更是别想娶了。 秦怀仁在府中找了一间屋子,大致收拾了一下,也不给秦大川穿衣裳了,直接指挥人将秦大川抬了进去。 684.第684章 都起了杀意 秦大川这一进去就再没出来,两天两夜后,侍候他的那两个丫鬟跑了出来,就算出身于京城比较低档的窑|子,这两个年纪刚十五岁的女孩子,也重没见过秦大川这么下作的人,满足不了他种种极为过份且无休无止的要求,实在是受不了了。 对此,秦怀仁本来是不想管的,可马上就要过年了,有秦怀恩的名气和秦怀仁刚刚身受的“皇恩”,来状元府送礼、拜见的人挺多,秦大川做为老太爷,还是要出来见客的。 “你就不能忍着点儿?!满天下都没听说你这么没脸没皮的人!”秦怀仁冲进屋子指着秦大川的鼻子骂,“再这么不知道收敛,信不信我把她们都弄到我房里去,换成娘来侍候你?反正她们的身子还是好的,就算是你想说我扒灰,也没人会相信的!”这是他早就想到的威胁秦大川的手段。 哪承想,秦大川“哗”地一下扯开了身上的被子,用比秦怀仁还大的声音吼道,“我这个样子,还不是因为你以往的虐待?!你让她们走也好,再给我换两个乖顺的来,不,也不用换了,直接再买两个好了,不然的话,想让我出去见客,给你挡灾,想让我说狼崽子的银子都是我花的,你休想!这个官儿,你也别想做了!”这也是秦大川早就想好的,威胁秦怀仁的手段。 秦怀仁惊愣,他发现不过是两天的功夫儿,秦大川身上的变化实在是不小。 在西南这两年多,秦大川因一直受各种苛待,整个人又黑又瘦,脸上的皱纹层层叠叠,不知老了多少岁,再加上他长得丑、身量矮,猛然间一看起来,就跟个大猴子似的。 他的身上伤痕累累,残腿早就不能落地了,因在多次殴打中反复折断又自行长好,整整比好腿短了五寸来长,扭曲得如同一根枯干的柴禾棍子,还因保暖和血液循环不好,上面长满了冻疮。 可不过是这两天的“滋润”,秦大川现在说起话来中气十足,人也好像丰润了一些,就连“发病”的频率似乎都有所降低,这不,现在再提到买新的丫鬟,他依旧表现得挺正常的,虽然赤体却眼神清亮,没有丑态。 最重要的是秦大川的气势,让秦怀仁恍然间又看到了以往生活在小岭村的,那个地主老财秦大川,那时的秦大川,手中掌握着一笔数额巨大的银子,也掌控着全家人的命运,是村子里说一不二的“土皇上”…… 秦怀仁的声色缓和了下来,“爹,我这……不也是……为了你的身子着想吗?难道我最近对你还不够好?”他细细地回想了一遍,他答应秦大川的似乎都做到了,就算打了些折扣,也应该不会被发觉的。 但秦怀仁忘了一点:所谓的贪婪,就是永远都不知道满足,只要有机会,就要了还想要。而秦大川接下来的话,则很好地演绎了这种心态。 “哼,”秦大川冷哼一声,给自己盖上了被子,“我的身子我自己个知道!” 要说程一针的医术还真是挺高明的,经过他的治疗,秦大川因为不能“泄”了,不管怎么折腾,都对身体没啥损害,就算感觉上大打折扣,也能让他享受到不为人知的舒爽。 有人“侍候”后,秦大川的“口味”也“提高”了一些,不经过点儿刺激,已不会自行“发病”了,自然让他看起来正常了很多。 就因身体上的这种种改变,秦大川才觉得特别委屈,想想这些年来秦怀仁联手殷氏对他的迫害,连杀人的心思都有,又怎么可能不反抗和报复呢?! “怎么对我?!”秦大川恶狠狠地盯着秦怀仁,“你只要记住,这个家里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不管是从狼崽子那里得来的,还是你用我的秘笈去换来的官位和赏银!你可以不给我,但必须紧着我花用。”他清楚,在管家一事上,他是比不过秦怀仁的,“但凡有了差样儿,咱们就来个鱼死网破,谁也别想得到好!”抢是抢不回来,那就花吧! 秦怀仁忍不住全身一凛,他忽然间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他除非没出息,秦大川才不能拿捏他,否则,他越发达,落在秦大川手里的把柄就越重。 在这一刻,秦怀仁下定决心,找个恰当的机会杀掉秦大川! 秦怀仁猛然间抬头和秦大川四目相对,两双酷似的小绿豆眼中,同时迸射出厌恨和憎恶,但这一次,是秦大川率先收回了目光,实在是秦怀仁的眼神太可怕了,让秦大川感到不寒而栗。 “你只要对我好着点儿,我就老老实实地过日子,你若是起了什么不该起的念头,等狼崽子回来,也没有你的好!”秦大川很快想出了挽回颓势的办法,“我毕竟是他亲爹,比你这个异母兄弟要亲近!”完全不管,把秦怀恩当成他最后的仪仗,是多么大的嘲讽。 秦怀仁果然又变成了僵硬的笑脸,“爹,您看您说什么呢,这宅子里最好的屋子我早就给您收拾好了,家俱和旁的物件俱是齐备的、上好的,我看您今天就搬过去吧,正好待客。”他原本是打算自己的住的,“您要的人,我这就去买。” 不管怎么说,秦大川现在还不能死,而秦怀仁今天所拥有的一切,也的确都是秦大川给的,并不是像秦怀恩那样,靠着自己的努力一手一脚拼出来的——这就是秦怀仁的死穴! 秦怀仁出门,秦大川软软地靠在身后的大枕上,接触到身下的褥子时,他才发现,后背上已满是冷汗了,他毕竟是上过战场的人,秦怀仁的杀意,他岂能看不出来?! 秦大川是害怕的!可让他继续过以往的日子,他又实在受不了。 怎么办呢?秦大川死死地抱紧棉被,无声地流下了眼泪。 他想起,这世间原本还有一双眼睛,也是和秦怀仁一模一样的,而不管他做了什么过份的事儿,那双眼中对他也只有顺从,甚至在更早的时候,对他还有实实在在的亲情和敬爱——那是秦怀礼的眼睛。 685.第685章 那种不安的感觉 假如秦怀礼还在世,假如当初他让秦怀礼留在小岭村考上了秀才,假如他的银子让秦怀礼当上了举人,今天做了官儿的是秦怀礼……那他的生活还会是这个样子吗?! 秦大川心中一阵绞痛,浑浊的老泪一颗颗地滴落下来,诉说着他的懊悔,只可惜,有些东西,失去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秦怀仁很快又为秦大川买了两个丫鬟,并当着新来的丫鬟的面儿,将以前那两个“不听话的”,狠狠地抽了一顿,这下子四个人全都被吓住了,自此后,对秦大川百依百顺,而秦怀仁也借此机会发了一场邪火。 秦大川当天就换了屋子,穿上了柔软舒适很是漂亮的新衣,日常食用的酒菜又提高了一个档次。 每当有重要客人来时,秦大川就会打扮整齐,去近在咫尺的堂屋中待客,这时他消瘦的好处就体现了出来——一个丫鬟就能将他抱在怀中搬运,舒适中带着香|艳。 而看着那些巴结的笑脸和精美的礼物,秦大川还能享受到被人尊重的乐趣,在这种种的愉快之下,秦大川很快忘了秦怀仁的各种不好和失去秦怀义的痛苦。 也有秦大川无法忘记的人和事儿。 南房的冬季潮湿阴冷,那种刻入骨髓的阴寒,不仅让秦大川的残腿,就连那些后来因折磨而产生的旧伤都齐齐发作起来,那种痛楚,不是丫鬟们温暖柔软的年轻身体就能抚慰的,使得他本已不多的乐趣减少了很多。 秦怀仁也给他买了药油,还是程济堂出的最好的,丫鬟们被收拾得没了脾气,他让怎么侍候就怎么侍候,一双双看起来很漂亮的纤纤玉手,在他丑陋不堪的身体上游走,也能带给他的一些舒愉,却无法带走他的痛楚。 很多个夜里,秦大川即便是喝了酒,并被丫鬟们轮流抱在怀中,也无法入眠,他发出一声声的呻|吟,也不再是因为快乐而是因为痛苦,看起来倒也真是可怜。 不过这种可怜,并不能让本已倍受折磨的丫鬟们对秦大川照顾得更尽心一点儿,所以每到痛苦难当或是半梦半醒之时,秦大川总是不自觉地想到那双不用他吩咐,就能找到他所有不适的手来,幻想着现在正躺在那双手的主人怀里撒娇,口中喃喃地喊着,“杏儿,杏儿,我疼啊,疼死我了,帮我捏捏吧,揉腿就行,不用旁的……” 而每当秦大川意识到现在的处境时,就立刻抹煞了秦怀仁对他所有的好,心中越发充满了憎恨,变本加厉地享受起所能得到的一切来。 比秦大川怨恨更深的是殷氏。 就算到了京城,秦怀仁也“发迹”了,可与在西南比起来,殷氏的生活依旧没任何改观:还是穿着破烂,吃下人们的饭食,干粗使婆子的活儿,并且因为五个美貌丫鬟的到来,她的活计更重了…… 怕殷氏到外面乱说,秦怀仁还限制了殷氏的自由,她只能在自家院子里干活儿,不能像在西南那样出门买菜了。 最让殷氏难受的,则是秦大川的幸福,而且,为了报复殷氏以往的虐待,秦大川还时不时地找茬儿,让丫鬟和小厮揍殷氏一顿,并很快爱上了这种“消遣”,对此,秦怀仁总是假作不知。 “等狼崽子回来,看怎么收拾你们,到时候,你们全都不得好死!”殷氏在心里恶毒地诅咒着这对父子,连对秦怀恩的惧怕都忘了。 于是,在最思念秦怀恩的人中,除了清露和睿儿,又多了一个殷氏。 眨眼间,大年三十便到了,清露从午睡中醒来,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公叔宁催促道,“快起来梳妆更衣,和我们一道进宫。”他们是要参加宫中家宴的。 清露翻了个身儿,背对着公叔宁,“我说了,我不去!” 拿回武功秘籍那天,背着睿儿,寿公公详细地说了宫中发生的事儿,这让清露对公叔瑾再次怨怼起来,连带着,对皇后、懿贵妃和二、五两位皇子都恨上了,再加上上次进宫的不愉快体验,清露现在对进宫是相当抵触的。 公叔宁伸出手,“啪”地一声拍在清露的小屁屁上,“别任性,看看,睿儿都比你懂事!”他说公叔瑾是为了保护睿儿才后送秘笈,睿儿就信了,说公叔瑾有试探的意思在,睿儿也没因此不满,提醒懿贵妃母子三人用心险恶,睿儿也没打算报复。 清露扭了扭小蛮腰,“我就不懂事!”对睿儿那性格,她真是无奈,就像前身当年对清露也很无奈一样,偏生公叔宁还不帮她纠正,反倒是一味地教导睿儿“忠君爱国”。 公叔宁从背后抱住了清露,姿态缠绵而温柔,犹如用生命缠绕住树的一根藤,“露露,你总要去面对这些,哪怕你不喜,为了睿儿你也得去做啊!”口中温热的呼吸一下下喷在清露的腮边和耳垂上。 清露的心中忽然涌起了一阵抽痛,这异样的感受,让她很是不安,“有你在,哪里用得着我啊?”态度已不似方才那般坚决。 “我还能活几天呐……”公叔宁轻轻地感叹,仿佛只是情人间甜蜜的情话。 清露猛然转身去捂公叔宁的嘴,“大年下的,不许胡言乱语!”心中的不安越发扩大,舍不得再和公叔宁闹别扭,起身梳洗去了,过了好一会儿才静下心来。 公叔宁说得对,就算是为了睿儿,清露也早晚有一天得面对她不喜欢的一切,她必须坚强、勇敢。 铺天盖地的衣裳,摆满了大大的床铺,挂满了几个衣裳架子,还从大开的衣橱中探出头来…… 睿儿撤掉已被他吃光了的点心盘子,又抓过来还在兴致勃勃观看的樱子,将手中吃剩下的半块点心,十分熟练地塞进樱子的嘴里,最后一把夺过公叔宁手中的书,看了一眼还在挑首饰的清露,对公叔宁使了眼色。 公叔宁摇了摇头,反倒推了一把睿儿,“你去说!”自打午睡醒来,已过去了大半个时辰,可清露还是没收拾停当,一屋子的主子和下人,都在等着她一个人。 686.第686章 宫中的年夜家宴 睿儿往前走了两步,怯怯地说了句,“姨母,其实不管你穿什么衣裳、戴什么首饰,都是好看的。” 清露忙着选口脂的颜色,根本没听见。 睿儿咬牙跺脚,转身再次冲到公叔宁的面前,将公叔宁纤白的手抓起来,放在嘴边,然后威胁地露出了一口小白牙儿。 公叔宁无奈,只得起身站到清露身后,从首饰匣子里拿起一根发簪直接簪在清露的发间,“我还是觉得这样好看……”又去取他中意的胭脂和口脂,亲手为清露上妆,接下来则是净了手选衣裳。 清露口中反驳,“我为啥要听你的?”却乖乖地遵从了公叔宁的选择。 有了公叔宁的参与,一家三口终于按时上了马车。 尽管早知道公叔瑾子嗣繁茂,看见眼前这一排大大小小的皇子公主们,清露还是嘴角有些抽搐。 而在这其中,清露也发现了几个她往常忽略的问题。 第一是大皇子没来。连公叔宁这样的都到了,他却没来,清露很难想像,这位皇子的身体差到了什么程度。 第二则是,清露赫然发现,他一直没印象的三皇子,和二皇子的年龄很接近,原来三皇子和二皇子同年,生日只差着几个月,都是明年就要出宫立府了。三皇子生母位分不高,到现在也只是个嫔,外家的身份同样不显,是品级并不高的文臣。 “就因为这个,所以大家才将他忽略到这种程度吗?”清露扫了一眼三皇子那张儒雅微笑的脸,心中暗想。 清露意识到的第三点是,同样为皇后所出的四皇子,年龄并不像她想像的那么小,如今也有十二岁了,只比二、三两位皇子小两岁。 就公叔瑾的年龄来讲,清露觉得他再活上个二十年也没问题,而且公叔瑾这个人十分自律,对酒色等事相当有节制,这样的话,寿命就会更长。 皇子们之间不过是差两岁而已,别说是二、三十年,就是十年八年的,这种差距也会自然而然地消失,也难怪皇后和凤家为人如此谨慎,实在是后位和凤家对四皇子来说,太重要了。 清露还特地留意了一下和睿儿发生过冲突的五皇子,孩子不大,又特地做出一副乖巧懂事的顺从模样,真心看不出什么来。 所有的皇子和公主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和公叔宁都非常亲近。公叔宁在公叔瑾府中长到十五岁,和公叔瑾的嫡长女同龄,所以年龄在六岁以上的孩子,都和他在同一屋檐下生活过。 但仔细想想,即便是在场的年龄最长的二、三两位皇子,在公叔宁立府时也不过才七岁而已,是实打实的小屁孩儿,大多数孩子在公叔宁分府时还不记事儿,那么这种亲热就很耐人寻味了。 不管怎么样,受欢迎总归是好事,清露这样安慰自己,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儿,这乱纷纷的关系和其中的暗流,就搞得她头痛,她发现,她实在是不适合这种勾心斗角的争斗。 公叔宁进殿后不久,公叔瑾和皇后就一起到场了,众人齐齐见礼,公叔瑾看了一眼清露,脸上并没表现出任何不快,却忽然喊了一声,“阿宁,你到底是怎么教孩子的?!” 清露带着疑惑抬头,正看到站在她身前的睿儿,迅速放开一直牵着的樱子的手,不免偷笑。 就算公叔瑾体谅公叔宁身体不好,但该有的礼节也还是要有的,所以公叔宁在回京后的这两个多月,已进宫几次了,有时是看望公叔瑾,有时则是给皇后请安,而每次,公叔宁都会带着睿儿一道,这使得睿儿很快对皇宫熟悉了起来,也不再怯场了。 樱子对皇宫充满了好奇,却一直没机会得见,睿儿索性趁着这次进宫的机会,让樱子来见识见识,公叔宁什么都没说就应了。 “上梁不正下梁歪,睿儿才多大?”公叔瑾边往丹犀方向走,便数落着,却并不严厉。 公叔宁则隔着公叔瑾对皇后挤眉弄眼,皇后有一刹那的受宠若惊,接着便笑容和煦地说,“大年下的,好不容易进宫一次,皇上就少说王爷两句吧,这还当着孩子们的面儿呢!”很是温婉贤惠的样子。 “就是你,我就知道,每次都是你护着他……”公叔瑾絮絮地反驳着皇后,并没继续说公叔宁的不是。 就算没见过当初公叔宁在公叔瑾府中生活的场景,清露也不难推断出,现在这三个人的样子,一定和公叔宁幼时一样,不然的话,公叔瑾不会如此享受,皇后不会这么欣喜。 “想来是因为凤家对上次事件的处理,让皇上和阿宁都很满意吧,这才给皇后这么大的面子。”清露想。 就在前天,凤婉茹嫁人了,嫁了一个名士。 这位名士家境贫寒、官职低微、为人古板严苛,以至孝闻名于朝野,可再大的名望也挡不住他是个年过四旬的半大老头的事实。 “估计是没人舍得把女儿嫁给这样的人!”清露当时说,“其实凤家如此行事,还不如让凤婉茹直接出家呢!” 名士为何娶不上媳妇?!除了穷之外,还因为他实在太孝顺了,他对寡母言听计从,只要老太太叹息一声,他就会“夜不安寝食不下咽”,若是咳嗽两声,他就能衣不解带地日夜侍疾,一旦病上一场,他就会连官也不做了。 他的父亲都死了十好几年了,他还会每个月都到坟头上去大哭一场,每年斋戒守坟一个月。 只要想想要做这样一个人的媳妇,和他一道继续坚持种种“至孝”,清露就感到一阵阵的恶寒。 “我也是这么想的,”公叔宁很同意清露的观点,可见清露的担忧十分有道理,“但凤家的女儿还有很多,为了不损害其他女儿的名声,就只有让凤婉茹嫁了。” 落发出家很容易让人分析出是因为犯了错儿,影响实在不好,可嫁给名士就不同了,证明凤家礼贤下士,还是能赚到很大名望的,而凤婉茹最大的侄女已经十六岁了,估计明年就要出嫁了。 687.第687章 一定要高调秀恩爱 即便是身为受害者,对凤婉茹这样的下场,清露也不得不说一句,“狠!实在是太狠了!”现在看到皇后那张欣喜的笑脸,心中又忍不住升起了一团寒意,难道这就是帝王之家的亲情吗?! 再想想,其实除了公叔宁外,公叔瑾还有一个尚在人世的异母弟弟,可大家却连提都不提,就好像这位郡王根本不存在一样。 公叔瑾和皇后在主位上落座,他们的左右两侧,桌案一字排开,左边坐着以公叔宁打头的兄弟和儿子们,按长幼序,排在最末位的是睿儿,皇子们的身后坐着公主们,同样是按长幼序。 右边坐着公叔瑾的大小老婆们,以懿皇妃为首,因为是过年的缘故,所以但凡出现在这里的嫔妃都有桌案和座位,清露数了数,嗯,才八个,并不算多,都是公叔瑾没登基时就存在的,就是不知道等明年选秀之后,又会有多少了。 还有三个年龄不到六岁的皇子、公主,也在右边和他们各自的生母坐在一起。 本来以清露连个侍妾都不是的身份,是没资格坐下一道用膳的,但在落座时,公叔宁拉了清露一把,清露便顺着他的力道,坐在了公叔宁下首靠后的位置。 为了照顾病体虚弱的公叔宁,他的座榻是特制的,不仅特别柔软宽大,还在一侧带了个弧形的靠背,可以随时半卧着休息,再多坐清露一个也很宽松。 对公叔宁的小动作,公叔瑾和皇后都视而不见,皇后扫了一眼清露身上的衣裳,脸上的笑容显得越发开心——这是她赏给清露的料子,清露能在这种场合下穿出来,算得上公然示好了。 反倒是和公叔宁面对面同坐玉阶上的懿皇妃,见清露坐下时,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却没说什么。 大家坐好后,便开始上菜了,然后公叔瑾端起了酒杯,先说了两句简单的开场白,再接下来是众位妻妾以及儿女们给公叔瑾和皇后敬酒,由公叔宁领的头儿,连睿儿都上去了。 还有给公叔宁敬酒的,一时间大殿中孩子们来往穿梭、笑语晏晏,很是亲和热闹,可渐渐地气氛就往诡异上面发展了。 自打菜一上来,公叔宁就忙碌开了:剔骨、择刺、去皮、挑捡出清露不喜食的调料……竟然还有几次亲自喂到了清露的嘴里。 当然了,公叔宁的举止还是很优雅大方的,没一点儿轻浮的意味,那样子,就像是照顾孩子般。 开始时,清露忍着,在王府里用膳时,公叔宁并不是这个样子的,这么高调秀恩爱,一定是有其用意,所以她只能配合,经年相处下来,这点子默契,她和公叔宁之间还是有的。 可眼见着公叔宁越来越过份,饶是两世职业特殊的清露也弄得老脸涨红了,只得扯袖、推手地用小动作推让,结果这样一来,反倒显得两人越发亲密了。 公叔宁还劝清露,“以往在上宫宴见了好东西,我还要想方设法特地给你弄回去,很是麻烦,现在有了这机会,你还不好好享用?!反正我什么都不能吃,既然皇兄赐下了,别辜负了这一番心意。” 是的,公叔宁什么都不能吃,就连方才敬酒时用来代酒的清水,都是从王府中带来的冷山泉,只有等到往日里正常用膳的时辰,公叔宁才能吃他那一小碗儿定例的药膳粥,也是在王府中提前熬制好后带到宫中来的。 这样的一场酒宴,对公叔宁来说,只有形式,没有内容。 尽管早已习惯了公叔宁病中的生活方式,在这样的日子里,如此的场景下,听到这些话,清露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她费力地扯开大大的笑容,对公叔宁微笑道,“好的,阿宁,这些菜式,我真的很喜欢。” 公叔宁和清露说话时,并没特地降低声音,就算降低了也没用,公叔宁坐得位置离公叔瑾很近,是公叔瑾特地安排的,还莫不如大大方方的。 于是,就在这三言两语间,清露眼角的余光看到,公叔瑾的表情中也带上了哀戚,心里不由“咯噔”一下儿,她好像明白公叔宁为什么执意要带她入宫,并高调秀恩爱了。 公叔宁在用这种方式表现他对清露的感情,他要告诉所有人,清露在他心中的重要性。 这是一种对清露的保护。 可这仅仅是保护吗?就没有别的了吗? 清露想到答应不久之后就要进京的秦怀恩,口中的美食,开始变得味如嚼蜡。 清露正在神思恍惚,一个略带清冷的女声已响了起来,“王爷和清露姑娘如此恩爱,还不如趁着今天这个好日子,在皇上面前求个恩典。”是对面而坐的懿皇妃。 清露差点儿没把手中的筷子直接丢出去! 求恩典?求什么恩典?不就是封妃吗?! 有了清霜的“成功例子”在前,再加上她和清霜的关系,清露现在封妃,最起码也是个侧妃,直接封个王妃做继弦,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儿。 可如果这样的话,清露和秦怀恩这辈子都别想在一处了。 在这一刻,清露的行动快过了脑子,她想也不想就跪了下来,不看懿皇妃只对公叔瑾说,“奴婢出身卑贱,实在消受不起……” 清露的话还没说完,公叔宁就一把拉起了她,“有话好好说嘛,你急什么?”取了帕子擦净了手,轻轻揉着清露的膝盖,“皇兄明白的,我是什么都肯给你的……” 一连番的变故,让清露根本就反应不过来,只能如同木偶般地任由公叔宁摆弄,傻乎乎地看着公叔宁那张如玉的容颜,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公叔宁则挑眉道,“怎么?露露,你不信我?难道当初我到小岭村去找你的样子,还不能证明我对你爱逾生命吗?!” 这样的话一说出来,别说清露了,就连整个大殿中似乎都静了一静。 方才公叔宁和清露的言行举止,就已经吸引了很多人注意了,只不过是因为离着远,很多人并没听清楚罢了,可是现在,当大家都安静下来后,公叔宁的话,就听起来特别清晰了。 688.第688章 个个都是好演员 公叔宁却不管这些,他只是看着清露,那样的专注和深情,仿佛清露就是他的整个世间,这样的神态,是对他方才那句话的最好注释。 清露艰难地咽了口口水,不过是瞬间,她的心中天人交战,然而,最后还是她对公叔宁的怜惜和信任占了上风,她曾经明确地答应过公叔宁,再不提起因秦怀恩而离开的话,在外人面前更应该如此。 “阿宁,我当然是信的啊!”清露简短地应道,温柔的笑容犹如这世间最美的花朵,在公叔宁的面前缓缓盛放,将公叔宁已暗淡无比的生命,照耀得一片绚丽。 “这……这可真是……”懿皇妃在一旁笑道,并没把话说完,似乎只是随意地感叹,但联系起她方才的话,其中的意味不言自明。 “行了!这件事以后再说。”公叔瑾稍稍提高了声音,打断了懿皇妃,却不知为什么,气势有点不足,还带着微微的烦躁。 懿皇妃站起来,恭谨地给公叔瑾行了个仪态完美无缺的礼,“是,皇上,臣妾记下了。”脸色依旧很平静。 皇后举起了酒杯,却怎么都挡不住她脸上的真诚笑容——关于清露的事儿,她是受到教训了,也心知肚明其中的各种关窍,真没想到,连一向沉稳的懿皇妃也犯下了同样的错误,太心急了啊,不过,看懿皇妃吃瘪的样子,感觉还真是不错! “皇上,很多嫔妃都准备了歌舞,还有孩子们……”皇后不动声色地调节着气氛。 因为还没出了顺帝的孝期,所以是不能大张旗鼓地让宫中歌姬们上场的,但在这么盛大的节日里,准备些简单的弹唱,还是可以的,也给大家个在皇上面前展示的机会。 显然,皇后的话很得公叔瑾的心,他的脸色很快恢复了过来,“好啊,我倒要看看你们都有些什么长进!”这是对孩子们说的。 于是,皇子和公主们首当其冲地开始表演了。 大殿里又恢复了融洽和乐的气氛,仿佛方才的事儿,根本没发生过。 清露悄悄地吐出一口气来,脑子也恢复了清明,她想到,懿皇妃这么不遗余力地希望自己封妃,同样是因为秦怀恩,如果秦怀恩因为和公叔宁争夺自己而触怒了皇上,丁家绝对是乐见其成的。 清露悄悄地攥起了拳头,对公叔瑾和懿皇妃又有了怨恨,连和公叔宁之间小小的不快都忘了。 清露微微侧了侧脸,以便让公叔瑾能清楚地看见她脸上的表情,这才担忧地看着公叔宁问,“王爷可是累了?脸色实在不好。” 自打上次进宫公叔宁吐血、公叔瑾流泪后,清露就喜欢上了时不时地戳公叔瑾的心窝子,既然不能公然反抗,就用这种曲线的方式好了,总之清露是不想让这些人好过。 公叔瑾正要说话,睿儿已走了过来,好奇地问,“父王,姨母,方才你们在说什么?”他离主位最远,什么都没听见。 公叔宁先安慰清露,“无妨的,我还撑得住。”身体闲适地靠在椅背上,又对睿儿笑道,“在说你如果也上去表演的话,会不会把玉箫吹走了音儿。” 睿儿在这方面天赋不错,只可惜,不太喜欢练习,在小岭村时还好,大家都比较闲,回京之后,他的事儿和可玩儿的东西多了,便疏忽了。 “啊啊,”睿儿心虚地吐了吐舌头,“那我还不如唱首曲子呢!”这个,在演歌舞剧时,他曾下大力气练习了好几日。 公叔宁和清露不置可否。 睿儿也不离开了,直接在公叔宁和清露两人之间坐了下来,还招手将樱子也叫了过来,樱子不能落座,睿儿就用自己的碗筷直接喂食,两人从小就这样,配合得十分熟练。 三人一道在位子上吃吃喝喝,公叔宁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 他们偶尔为在场中展示的人鼓掌叫好,间或点评几句,尽管做得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儿,可那种融洽温馨的气氛,却荡漾在四周,不难想见,他们平常就是如此相处的。 公叔瑾看这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自得其乐得很过份的一家子,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了,“阿宁,睿儿年纪不小了,你得好好教教他规矩了。”堂堂世子给丫鬟喂饭,这都是什么习惯?! 公叔宁坐直了身体,开始耍赖皮,“是,皇兄,等过了年,我就让他进宫读书,至于其他的,便劳烦皇兄和皇嫂费心了,府中没有正经女眷,我身子又不好,再说,我怕我越教皇兄越不喜。”他们回京后,公叔瑾就提到过这个事儿,但那时王府中还没安顿下来,又快到腊月学堂放年假的日子了,就暂缓了。 “你,你……”公叔瑾的手指头都快戳到公叔宁的脑门儿上了,“你都多大个人了,怎么还这么偷懒耍滑的?现在连儿子都推给了我!”脸色却很是好看,不难看出,他是很愿意亲自教导公叔睿的。 毕竟,睿儿是秦怀恩的徒弟,年龄小,还有亲情在,控制睿儿可比控制秦怀恩容易多了——清露似乎明白公叔瑾为何这么开心了。 皇后照例加进来打圆场儿,“我倒是想听听清露唱曲子,”她顿了顿,“上次阿宁的琴,我也没听到。”她根本就是错过了《念慈》的首场演出,到底还是有些遗憾的,当然了,这时提出来,也是别有用意。 公叔瑾想起以往公叔宁那动人的箫声,脸色又黯了黯,一副慈爱兄长的模样。 公叔宁已站起身来,“好啊,皇嫂既然不嫌弃,那么我也想让皇嫂知道,我没辱没了皇嫂当年的教导。”皇后的琴艺也是很不错的,公叔宁幼时学琴,她也曾亲自指点过,而她就是想让这兄弟两个时刻记着,她曾经的付出。 只有这样,公叔宁、清露和睿儿,或许还有秦怀恩,才会永远站在她这边,确切地说,是站在四皇子这一边儿。 等想明白了这些,清露不由在心中大声感叹,“我的天,这可真是,个个都是好演员呐!” 689.第689章 清露所坚守的立场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园不堪回首月明中……”尽管已改动了其中的一个字,使这首词不再是亡国之音,而变成了对故土的思念,可清露觉得,这首曲子还是过于忧伤了,并不适合在大年夜中演唱。 但没办法,这是公叔瑾点名要的曲子,所以清露不得不唱。 清露也承认,无论词曲,这首歌在她“写”的十支曲子中,都是出类拔萃的,也更适合这个时代的人的欣赏习惯。 而很快,清露就察觉到了公叔瑾非得听这首曲子的真实用意。 一曲唱罢,余音袅袅,就算清露的演唱技巧不能称为绝妙,歌曲本身的优异还是很好地弥补了这一点,此外还有公叔宁高超的演奏技巧。 大殿里面静静的,每一位观众都沉浸于艺术带来的享受,以及被歌曲引出的各自思绪中,就连清露自己,也在唱这支歌时,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冬雪漫天的双岭村,石板路上璀璨如银河样的一盏盏冰灯,乡亲们那一张张熟悉的笑脸…… 今夜的双岭村定然是欢乐的海洋,有腾空而起的五彩烟火,有盛在大海碗中的热气腾腾的饺子,有漫山遍野的笑语欢声……那样才是过年啊,是这皇宫中再多的繁华锦绣也无法比拟的。 这样的思绪,让清露的歌声中带上了一种特别的力量,越发地感人至深,就连她自己,也在唱完后有一刻的失神。 就清露尚未恢复之前,公叔瑾突然问道,“清露,你此时思念的故园,是那个小村子吧!”声音亲切柔和,带着一点蛊惑的味道。 清露下意识地点头道,“是,皇上。”竟然是直接说出了心里话。 公叔宁施施然从琴凳后起身,对清露说,“露露,可我记得,这首曲子是你在双岭村时作的,不然的话,我又怎么可能会弹呢?”清露被逼进宫给皇后唱曲的事儿,才过去了不久,而公叔宁很显然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曲子练得如此纯熟。 清露连忙点头,“是,王爷,这支曲子还是咱们当初一道推敲过的。”实际上,清露所有的曲子,都是在双岭村时“作”的,因为那时她刚穿过来不久,记忆清晰,还比较清闲。 回答完公叔宁这个问题后,清露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这兄弟两个的问题,都不是随便问的,就连公叔瑾非得让她唱这首曲子,也满含深意。 清露思念双岭村,说明她是愿意和秦怀恩在一起的,这是公叔瑾想要的答案。 在双岭村时作这样的曲子,证明清露对公叔宁情深意重,对京城的“雕栏玉砌”无比怀念…… 偏生,这两个问题,清露都给了肯定的回答! 这让清露不由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清露有些惊慌地看向公叔宁,却发现,公叔宁正面带微笑地和公叔瑾对视,一片淡然中,有显而易见的坚持,而公叔瑾的脸上则有些尴尬,明明只是瞬间,两人的目光中却分明是火花四溅。 清露迅速地迈了两步,紧紧地依偎在了公叔宁的身后,每当这兄弟两个对上时,她的立场总是特别地分明和坚定,不管是为了什么事儿! 公叔宁牵起清露的手,往自己的席位上走去,公叔瑾点评起了歌曲,“清露唱得不错,可朕以为,还是阿宁的琴艺更胜一筹,”这是今天晚上,他第一次自称朕,其中暗含着威压,“曲子十分新奇,很是婉转动听,但最好的,还是这阕词,实在是让人过耳难忘!” 这样的评价,绝对中肯,很是在行,引来众人的一片应和。 只是公叔瑾那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让清露很不自在,这种感觉,在她进京的第一天,就从公叔瑾的目光中感受到过,就像是在对一件物品做出估价。 清露和今天到场的所有人一样,都穿了冷色系的衣裙,这是孝期未过的规矩,但毕竟是过年,所以颜色还是鲜亮的。 清露上身是浅碧色的紧身小袄,下身是月白色的襦裙,小袄的领口处装饰了白色的狐毛镶边,衬得她艳粉的唇分外莹润娇嫩,小袄的袖口、前襟以及裙摆上,用鹅黄加大量银线绣了迎春花图样的花纹,枝叶蜿蜒生动,此时在灯火下闪闪烁烁,很是好看。 当中用宽宽的封腰紧束,打了花结,装饰了珠玉,显得她细软的腰身茕茕不堪一握,整个人俏生生的,犹如一枝春风中的嫩柳,一笑起来更是明媚动人。 清露是美的,这一点公叔瑾早就知道,可怎么看,清露的容貌和国色天香、人间绝色,还是有些差距的,或许能让秦怀恩这样的草莽汉子痴迷无比,可又凭什么让贵为王爷、见识过无数佳丽的公叔宁,深陷其中呢?! 难道是因为她所表现出来的种种才华吗?公叔瑾想,恨不得把视线直接刻进清露的骨头里去。 清露被公叔瑾盯得毛骨悚然,幸好,有人给她救了场,只是,这救场的方式,实在是…… “听闻清露姑娘最擅掌中舞,真想见识一下啊!”这话带着发自内心的感慨,还引起了很多人的共鸣,毕竟,对那样可谓绝世的技艺,大家都很好奇。 而且清露早就不是普通舞姬,公叔宁又对她娇宠无比,恐怕过了今天,除非公叔宁和清露愿意,就再没机会让清露当众表演了。 说话的是二公主,她也是懿皇妃所生,今年十七岁了,再过二十多天就要出嫁了。 清露求救似的地看向了公叔宁,她现在算是发现了,她此时的一言一行都表明了她的立场,而她不想在公叔瑾面前说实话,生怕给公叔宁带来麻烦。 公叔宁对清露的表现很感动,轻轻捏了一下清露的手,以示鼓励。 于是清露盈盈起身,先对公叔瑾一拜,又对二公主的方向示意了一下儿,“掌中舞,最难的地方在于配合,人们通常只见到起舞之人,却忽略了,在下面支撑的人同样重要,如果此人有力拔千钧之力,对很多舞姬来讲,掌中舞并非难事,只要在一起长期苦练就行了。” 690.第690章 最精彩的表演 清露很谨慎地只字未提秦怀恩的名字,却让每个人的脑海中都闪现出了秦怀恩的形象,这样的勇士,可比区区舞姬要难得多了! 二公主温和答道,“受教了。” 公叔宁哈哈笑道,“今天即便是有力拔千钧的人在场,露露也不能起舞了,谁让她方才吃了那么多?!平地起舞,恐怕都要腹痛!”这话说得极是。 可公叔宁那副幸灾乐祸的样子,看起来着实可恶,清露恨恨地喊了一声,“王爷!” 若不是公叔宁一个劲儿地喂她,她能吃那么多吗?明知道她一直控制体重,一旦吃多了东西就得用多练舞来消耗掉,可公叔宁还是有事没事就用美食诱惑她! 好吧,其实她这个人对华服、美食、金银珠宝啥的,天生就没有抵抗力,都两辈子了,还是这样! 公叔宁顽皮地眨了眨眼,又转头问公叔瑾,“皇兄,方才那曲子,可是有赏?!”这是今天晚上的表演者,每个人都有的。 公叔瑾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吩咐人呈上东西,皇后也例行地赏了,清露上前规规矩矩地致谢。 公叔宁却再次笑道,“皇兄和皇嫂不可如此小气,皇兄方才也说了,我这琴弹得甚好!”这是他也要东西的意思。 公叔瑾用手指着公叔宁说,“你说说你,好歹也是长辈,怎么就这么赖皮?我又何时说过这话?!”但还是又拿东西赏了,皇后也一样。 公叔宁上前接过东西,转手就交给清露,“你都收着吧!” “这……”清露很是怯怯,以往公叔宁得到的御赐之物,她倒是也没少用,可就这么当着皇上的面儿,转手就把得来的赏赐送给府中姬妾,还是太过份了些。 公叔宁看着清露叹道,“我现在能给你的东西,已经不多了,幸好你未曾嫌弃过我。”意有所指。 清露大惊失色,第一个念头就是去偷看公叔瑾,查体的事儿,可是他们两人之间的“秘密”,怎么公叔宁就这么说了出来呢? 公叔瑾倒是比清露镇定多了,并没和清露的目光接触,而是侧过身去和皇后交谈,可他那略显僵硬的举止,还是透露出了他内心的不平静,可见方才公叔宁的这句话,他不仅是听见了,还听懂了。 从这时起,公叔瑾再没用那估价的目光去打量清露。 睿儿看着公叔宁和清露得的赏赐很眼热,方才两人弹唱没带他,他现在落了单儿了,越发地没有底气。 公叔宁给他出主意,“你就那拳打得不错。”睿儿到现在还没练兵器,实际上是连身手最好的小厮们都没开始练兵器,就连秦怀恩本人,直到公叔瑾赏赐兵器之前,也是不用兵器的。 “那有什么好看的啊!”睿儿很是悻悻,“我还是唱曲子吧,父王也给我弹琴!”他会的曲子,公叔宁也是熟的。 公叔宁大力建议道,“好看啊,你若是把在江湖上学到的那些什么碎石裂木也加上,就更好看了!” 睿儿的态度松动了,“可师傅说了,武功不是杂耍,是防身杀人的,不是用来哗众取宠的……” 父子两个尚未商量妥当,很多听到的人,已是十分感兴趣的样子了,公叔瑾则一锤定音,“睿儿就打套拳吧!”他非常想看。 大殿当中就有表演歌舞的台子,不过是今天没用罢了,睿儿登上了台子,而为了更好看些,睿儿果然吩咐人取来了青砖,在他打拳时,让樱子往他身上丢。 已有内力的睿儿挥拳出腿虎虎生风,那些青砖不断碎裂,又被拳风带动,碎屑儿纷扬而起,倒真是好看极了。 大家看得很是尽兴,公叔瑾问樱子,“你也会武功?”他想确定一下睿儿的武功到底好到了什么程度。 进宫的时辰已经不短,樱子也从当初的紧张中平静了下来,立刻施礼答道,“回皇上,奴婢不会,只要乱丢就行了。”她经常和睿儿这样玩儿。 五皇子听了跃跃欲试,“父皇,儿臣也想和睿儿玩儿这么一次。”他的意思是像樱子那般丢砖头。 因为五皇子不相信,睿儿的武功真的已达到了这种程度,而不是靠樱子的配合。最好的结果是,他能把睿儿砸个头破血流,看这小子今后还敢不敢这么嚣张。就算睿儿拒绝了,也能让大家看出来其中的蹊跷,丢一把脸,能治公叔睿或是那个小丫头个欺君之罪,就更好了。 公叔瑾沉下脸来,“那丫鬟年幼体弱,你怎么行?!”就算他不懂得武功,也看出来了,樱子不过是小女孩儿,力量和速度都很弱,可五皇子不仅是男孩子,还是多少习过武的,年龄也大。 五皇子有点委屈地缩了缩头,正想找点什么话出来说,睿儿已开口道,“皇伯父,若是只有五堂兄一人,那是可以的!”这话说得十分保守,因为他本性就不是个张扬的孩子,又在江湖上历练了一遭,深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 五皇子大喜过望,眼巴巴地看着公叔瑾,公叔瑾略一犹豫,便应了,再不济旁边还有侍候的护卫,总能不让睿儿受伤就是了。 于是,睿儿继续打拳,五皇子开始往他身上丢砖块,场面越发热烈起来,皇子们,尤其是那些年龄尚幼的,忍不住手舞足蹈地大声叫好。 但很快,樱子便凑了上去,先是说,“皇子殿下,丢那里,那里,不是,是那里!”一派天真的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 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尽管樱子不会武功,方才也的确是乱丢的,但挡不住樱子身边全都是会武功的小厮,耳濡目染之下,也懂得打人要打空门儿和穴位,这样杀伤力才大,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习惯。 五皇子自然是不听樱子的,以为有鬼,还想呵斥樱子几句不知礼仪,可想把砖头丢得多丢得快,也是个体力活儿啊,他忙得顾不过来。 691.第691章 都卖了个好价钱 加四更感谢书友【小酒】的打赏,此二 ——————————————— 樱子一时心急,也不“指点”五皇子了,自行动起手来,于是,用砖头袭击睿儿的人就从一个变成了两个,这使得今晚的气氛直接达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睿儿玩儿得兴起,而且他也是真心想通过这件事和五皇子化干戈为玉帛,公叔宁教导过他了,他没有亲兄弟,和堂兄弟们要尽量友爱、互为依靠,而这就是睿儿“尽量”的方式,所以越打越来精神。 五皇子心中有嫉恨,又觉得这是个好机会,越发地手不停歇,只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他的体力毕竟是有限的,速度越来越慢,砖头也失了准头儿,有两块竟然没丢出去,差点砸了自己的脚。 公叔瑾立刻叫停。 五皇子汗水淋漓的一下子坐倒在了台子上,狼狈的样子引来兄弟姐妹们一阵哄笑。 睿儿抢步上前,笑着伸出手来拉五皇子,表情很是和善,可看在五皇子的眼中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只觉得那笑容分外刺眼,充满了对他的讥讽,他一把推开睿儿,自行起身。 五皇子起身后,又看到正笑嘻嘻看着自己的樱子,立时新仇旧恨齐齐涌上心头,抬手就打了过去,“爷做事,用得着你这个奴婢乱说话?!”他让睿儿出丑的目的没达到,反倒是自己出了个大丑。 睿儿一错步,挡在了樱子的身前,五皇子这一巴掌就拍在了睿儿的肩头,但睿儿脸色不变,依旧笑着说,“堂兄说的对,是我没管教好她。”樱子方才的确是有举止不当的地方,毕竟,这里是皇宫,而不是王府。 樱子先是被吓了一跳,强忍着才没哭出来,立刻跪在地上连连赔礼求饶。 场面一时变得很尴尬。 偏生公叔宁在此时不冷不热地说了句,“皇兄,臣弟实在是体力不支,这就告退吧!”尽管脸上带笑,却是头一次改变了自称,还拉过睿儿,亲手为睿儿掸了掸身上的尘土,位置恰好是刚刚被五皇子打过的地方儿,口中说,“你倒是个实心眼儿的,就不知道痛吗?”貌似是在说睿儿用拳脚打砖头,却是对五皇子的出手一语双关。 清露可没公叔宁那么好的涵养,虎着脸,恶狠狠地瞪着五皇子,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冲上去打人的架势,公叔宁明明看到了,也不管,只拿了帕子帮睿儿擦汗。 睿儿却还处于兴奋之中,接了帕子,塞给刚站起身来,畏畏缩缩躲在自己身后的樱子,“父王,我一点都不累,你看,我连一滴汗都没出。”他每天练武的时间都不少于两个时辰,方才这多大点功夫儿啊,并没因五皇子的态度而影响了情绪。 这样的对比,又成了五皇子锥心的箭,却偏偏不敢再说什么做什么了,他已感觉到了,今晚他又闯祸了。 皇后对五皇子的安静有点遗憾,但还是继续打圆场儿,挽留道,“阿宁,你先歇歇,再多坐坐吧!”在睿儿表演时,公叔宁、清露和皇子公主们,都是站着观看的。 公叔宁说,“不了,皇嫂,明日一早还要过来呢!”大年初一,文武百官和朝廷命妇,都是要来朝拜的,他也得来,又接过宫女递上来的他的晚膳,试了试温度,一口便饮尽了,擦了擦嘴,做出了离开的姿态。 清露知道,公叔宁吃过晚膳后,要过一会儿才能服药,而今晚公叔宁的药也带过来了,现在公叔宁执意要走,分明就是在为五皇子方才对睿儿的冒犯,变相地发脾气,。 显然,看出来这一点的并非只有清露一人,公叔瑾看向五皇子的眼神很是不善,不过是顾忌着今晚的场合和气氛,才没当场发作。 此时,公叔瑾招手叫过了睿儿,“你拳法练得很不错,今晚最重的赏赐,应当给你!”果然赏了睿儿很多东西,皇后的赏赐几乎与皇上的持平了。 睿儿高兴坏了,连连道谢,气氛又有所恢复。 皇后带着怜惜问,“阿宁,你这一餐就吃这么一点儿?能果腹吗?”态度真诚且柔婉。 公叔瑾的脸色又难看起来。 公叔宁对皇后说,“习惯就好了,能吃就很不错了,无妨的。”自打服毒后,他就重没吃饱过。 清露添油加醋道,“娘娘,那东西难吃极了,多了,也没人能吃得下去。”她现在戳公叔瑾的心窝子,已成了下意识的行为。 睿儿在一旁连连点头,“是啊,是啊!” 懿皇妃不动声色地问,“清露姑娘怎么知道?”这是她对清露的反击,她的儿子再不好,也是皇家子嗣,没有被一个歌姬甩脸子的道理。 公叔宁抢先答道,“露露陪我吃了近三年,还多次帮我改食谱,巴望着能改得好吃一点儿,直到进京,我怕她吃多了药膳对身子不好,这才不许她再吃了。”和现实情况完全相同。 懿皇妃可比五皇子变脸快多了,带着感动看向清露说,“难得你这么有心呐!”命人取了副玉镯赏给清露,是不动声色地为五皇子赔礼了,清露的面子她可以不给,但公叔宁的面子一定要给,至于她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公叔宁表示收到了懿皇妃的歉意,抬手轻轻拍了拍站在不远处的五皇子,笑着说,“都是些混小子,和我当年一样让人操心。”算是揭过了这个小摩擦,还顺带着捧了公叔瑾和皇后一下儿。使得气氛完全恢复了其乐融融。 公叔瑾对公叔宁的表现满意又心酸,先说,“睿儿可比你当年强多了,旁的就不说了,就这手功夫,在公叔家可称第一了。”并没多少夸张的成份,又挽留道,“既是明日还要进宫,就不要回府了吧,大冷天的折腾什么?”他没想到公叔宁会不留宿凤祥宫,也是真心心疼公叔宁。 公叔宁摇头道,“谢过皇兄好意,”瞟了清露一眼,“有人不适早起。”明天进宫的只有他和睿儿而已,清露是没资格来的。 692.第692章 本朝最会玩的人 如果留宿凤祥宫,明天又是众位命妇进宫朝拜的日子,清露怎么也得起来在皇后身边侍候着,根本就别想睡懒觉了,所以公叔宁愿在寒风里奔波,也不愿清露受这一点点委屈。 清露老脸涨红,垂头不语。 二公主感叹道,“这可真是……”宠入骨髓就是这种感觉吧!估计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皇子公主们齐齐相送,出宫登上自家马车时,清露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她算是发现了,不过是一个时辰左右的宫中家宴,却从头到尾刀光剑影。 这些皇家人就没有一个好相与的,似是无意中说出的字字句句,都是别有用心,一不小心,就会让人中了圈套儿,就连二公主那貌似恭敬和温和的请求,也不是随便说的。 “我没闯祸吧?”清露小声地问公叔宁,她真是不擅长这些。 公叔宁左拥右抱将清露和睿儿都揽在自己的怀里,“闯祸?怎么会呢?你们表现得好极了,都能卖个好价钱!”再没人比他更了解公叔瑾的心思了,他怕的是公叔瑾不了解他的。 所以公叔宁今晚必须得让清露来,必须得秀恩爱,必须得让睿儿表演武艺,至于懿皇妃和五皇子等小丑样的其他人,他根本就没放在眼里,想来过了今天之后,就五皇子在公叔瑾面前展示出来的那种心性,注定了五皇子这辈子,充其量也就只能做个闲散的郡王了。 公叔宁的话,让清露的心中,又有了在王府中午睡醒来时的不安,她正要张口,睿儿已抢了先儿,“父王,你为何要卖了我?嘻嘻,谁敢买我,谁买得起我啊?!”他以为公叔宁是在和他开玩笑。 公叔宁却正色道,“睿儿,你记住了,这世间最高贵的并不是出身,而是才能,只有出身,注定不可能走得太高,”就像五皇子和今天未曾出席的他那个异母兄长一样,“当然了,如果对方出的价码不够高,你的出身可以让你有资格不卖,但我是这么想,有用的人,总能活得更长久和自在些的!”这是他给睿儿留下的退路,可真要仔细推敲起来,这条退路实际上是秦怀恩给睿儿留下的。 睿儿摇头,“父王,我不想走那么高,我觉得现在就挺好,其实在村子时也挺好的!”他就是这么个容易满足的孩子。 公叔宁愣了愣,哑然失笑,“你这心性倒是难得,不过,有条退路总是好的,”瞟了一眼清露,“或许能帮帮你师傅的忙呢!” 睿儿正要点头,清露已猛然开口,“不要!睿儿,我和你师傅帮不上你也就算了,你千万无需费什么心思帮我们的!”她已因欠公叔宁的到现在还无法脱身,再不愿欠睿儿什么了,真要是有那么一天,就算她得到了幸福,百年之后也没脸去见把睿儿托付给她的清霜! 睿儿点头,“是的,我师傅是最厉害的,不用旁人帮忙,就什么都能做到!”这是深深烙印在他骨子里的信念,而他的不争也是有原因的——他的靠山实在是太强大了,尽管他到现在还没清醒地意识到这一点,却在言行中不自觉地表现出了一种超然的豁达。 公叔宁看着这两个人,顿了顿,这些人对秦怀恩那种毫无缘由的信任,他感受到过不止一次了,尽管心里不舒服,但他还是不由自主地被这些人所影响,这才有了今日的这番举动。 恰好下人们将公叔宁的药送了过来,公叔宁接过喝下,便没对清露和睿儿的话做什么反应,这应该是种默认了。 清露盯着那碗在宫中熬制好,必须按时服用的药,心中默默感叹,公叔宁这个人,其实也挺小心眼儿的,就为了发脾气,宁愿在马车上等,也不肯在殿里多坐那么一会儿。 想来过了今晚,不管是谁都会对清露和睿儿心存敬畏了,毕竟,公叔宁这种稍有风吹草动就炸毛,用生命来护短的架势,的确是挺吓人的,偏生还是个有手段的,不管什么圈套到了他面前,好一点是置之不理,不好了,就是有来有往,大家谁也别想好过,不,通过凤家事儿来看,是人家别想好过! 和腊月还要忙着准备过年诸事不同,这正月就是个走亲访友四处玩乐的季节,尤其是今年,王府概不见客,公叔宁除了进宫也再不用给任何人拜年,其实,若是他不愿意,就连进宫拜年他都可以不去。 于是,就只剩下玩了。 说起玩儿这件事,公叔宁若认第二,全朝就没人敢称第一了,他身体不好,不能事事陪同,就扮演狗头军师的角色,让清露和睿儿去。 他还请了很多技艺高超的人进王府,什么泥人、糖人、雕刻,美食、美器、古董……就连赌场高手都没落下,简直就没有他不会玩儿的。 发现因自己身体原因,清露管束得不那么严了,公叔宁竟然把全朝最优秀的歌舞妓和琴师什么的都请到府中来了,就算不能演戏,吹拉弹唱也是精彩不断,他美其名曰,“让睿儿涨涨见识。” 清露被他气得直翻白眼,“原来这纨绔也要从小培养啊!”话虽如此,公叔宁这另类的早期教育不仅让睿儿各方面的眼界大开,就连清露也获益良多。 再加上京城本身的名胜古迹和美景,使得人人都乐不思蜀。 小岭村来的客人们惊呆了,樱子乐坏了,睿儿跑野了,就连清露都觉得,她又变成了前身那个无忧无虑的真正少女…… 可能是受到了这种气氛的感染,程一针在大年初二就又入了王府,和他们一道笑闹。 有一天,清露忽然发现,程一针的手上,又有了那种她很久都没看到了的,褐色的痕迹,奇怪地问,“这是又有什么人值得你为她亲手制药丸啊?!”想当初在小岭村时,程一针就因亲手为清露做了好多丸药,才使得手变成这个样子的,那些丑陋的印子过了很久才下去。 693.第693章 潘凌峰很担忧 程一针吱吱唔唔,脸色涨得通红,就是不肯对清露说实话,清露大奇,有事没事就逗弄程一针,“哎,哎,你不是又看上谁家的闺女了吧?你就说说呗,反正这春天也来了,没什么可丢人的,回头我一定帮帮你,一准儿把对方拿下!”她真的很希望年过三十的程一针能找到真爱,获得一生的幸福。 程一针尽量躲着清露,实在被问急了,就有些恼了,“你说说你,一天到晚脑子里总想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看这世间就你最笨了!有的只是小聪明!”急得眼圈儿都红了,开始口不择言。 清露围着程一针绕圈圈儿,“你至于吗?”贴近程一针仔细观察他的脸色,“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她和程一针交往有好几年了,相互之间比这更过份的话都说过了太多,可也没见过程一针这样啊,“难道那个女子在你的心里就这么重要,我连提都不能提吗?”除了这个原因,她真是想不出旁的来了。 “咳咳”公叔宁的两声假咳,打断了他们的互损,程一针趁机溜走了。 清露正看着程一针的背影若有所思,公叔宁说,“露露,每个人都权力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他看出来了,清露总想给程一针做媒,“你就不要总是去参与旁人的生活了,只要他不害人,就值得尊重,只要他过得好,你就该为他开心!” 清露叹息了一声,“对,你说的对,我就是总觉得……”她明白程一针心里的人是谁,这才特别担心,说白了,也该是种愧疚吧! “愧疚,对吧?!”公叔宁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清露的心事,“可你别忘了,那个,也是他的选择!” 清露点头,“行了,我再不管他了,也再不为这事儿开他的玩笑了。”仔细想想,这样做是挺不好的。 公叔宁意味深长地说,“你要记住我的话,对旁人,亦当如此,这样大家都能过得轻松省力些。” 清露郑重应下,“阿宁,我答应你,一定记住!”她也不愿意好心办坏事儿。 或许是因经历过生死,或许是因从小生活的环境不同,或者说,公叔宁这个人原本就是这样的,只不过是前身太小了,没有察觉到,总之,和公叔宁相处的时日越长,清露就越发觉出来公叔宁的聪慧,不,应该说是睿智,尤其是进京之后,在种种纷繁复杂的环境中,公叔宁绝对是清露的主心骨儿。 而很久之后,清露才明白公叔宁现在和她说这番话的真正用意,只可惜,什么都来不及做了。 与京城一过了新年,天气就一派春日景象不同,此时的西北依旧是寒风怒号、风雪漫天,露城的马市在腊月中就停了,雄伟巨大的城郭中,不知怎么就显现出一派萧杀之气,就算新年时的喜庆气氛,也不能削弱它。 这是有原因的,腊月时,高级将领就接到了严令,全城都进入戒备状态,探马由每天的四队,变成了八队,去的地方也更远了,至于到底去了哪里又带回了怎样的消息,除了不超过十个的露城首领人物,旁人都不知道。 不仅如此,无论天气如何寒冷,每天的练兵从不停歇,还越发地紧锣密鼓起来,尽管每到冬天不能修建时就加紧练兵,是露城不成文的规矩,但还是让一些敏|感的人,嗅到了一点不寻常的味道。 尤其是那些在建设露城的过程中,为了获得积分自愿加入到民壮中的新人,真真的是苦不堪言。 幸好,露城的民壮无论衣食住行还是得到的饷银,都是旁的地方连正规兵士都不敢想像的超高待遇,让他们不仅坚持了下来,身体还强壮了很多。 此外,露城那条儿,只要积分达到了一定数量,就可以申请退役的规矩,更让他们没了后顾之忧,一心只想着抓住这一生中难得的升官发财机会,好歹是给家里置办下些产业,旁的什么都顾不得了。 和外面的紧张不同,被人私下里称为“露城城主”的秦怀恩,此时正半躺在榻上看书,敞开的衣襟里露出精壮的胸膛,整个人看起来闲适到懒散。 潘凌峰则烦躁地在屋子里踱着步子,因为地热烧得很好,他的额角微微见汗,上前一把抓向秦怀恩手里的书,却被秦怀恩给闪开了,只得恶狠狠地说,“这本破书你看了十几遍了吧?!你说说你,整天不是看书就是练字,难道还想再去考个文状元回来?!” 秦怀恩连眼皮儿都没抬,“那你倒是给我拿些新的书来看呐!” 潘凌峰被秦怀恩气得一噎,“我们家那些祖传的兵法书,你还有哪本没看过啊?!”自从西南开始在露城开铺子了之后,就没少给他们捎东西。 秦怀恩说,“那就我就只能看这本了!” “可光看书没用啊,这若是……”潘凌峰压低了声音,“真打过来,我们到底要怎么?”这才是潘凌峰如此烦躁的原因。 就连京城都接到战报了,况且是一直驻守在西北的他们,真不是吹牛,就两人联手训练出来的那些斥候,比丁志成主帐下的可强多了,得到的消息也更多,主要是他们离异族人最近且经常有生意往来。 “你害怕了?”秦怀恩故意气潘凌峰。 潘凌峰果然受不得激,“我?害怕?我会害怕?!”大声道,“我怕的是他们不来!” 对,这才是潘凌峰特别烦躁的原因,天知道,露城他们花了多少的心血和银两,可赚再多的银子,也不能满足潘凌峰那颗想要建功立业的心,所以他就等着异族人来攻打露城了。 秦怀恩却一直给潘凌峰泼冷水,“放心吧,露城太偏了,异族人是不会来攻打的,”想了想,“最起码这次不会。”等他惹完了事儿以后,就不好说了,又慢言细语地说,“不过,咱们总会有杖打的,就算你不想去,丁志成也不会放过你的!” 694.第694章 定要干一票大的 加四更感谢书友【小酒】的打赏,此三 ——————————————— 潘凌峰越发烦躁,“我知道,我就是问你,这一仗,咱们到底要怎么打?!”按照他的意思,是把狄人引到露城来,若不然就留少量兵力驻守,然后倾巢而出,狠狠地打上一仗,扬名立万儿。 但秦怀恩不同意,“怎么打?我不早就告诉你了,我要狠狠地抢上一票,把我养兄弟们的银子,全都捞回来!”清露给的几十万两银子,早就花完了,他现在是现赚现花,就是个两手空空啊! 潘凌峰快要被秦怀恩给气疯了,“秦大郎,你还记不记得,你是朝廷命官!不是从东北深山老林里钻出来的匪类,更不是江湖草莽!你该想的是尽忠报国,不是占山为王!” 秦怀恩反唇相讥,“我就是!我随时随地都等着辞官不做了,回家抱媳妇去,是皇上非得用我!”说得别提多理直气壮了。 潘凌峰说不过秦怀恩,他早就发现了,这秦怀恩不说话还好,一张口也挺气人的,自己坐到桌子旁,拿起茶壶来自斟自饮起来,看到桌子上摊开的一封家信,拿起来很随意地扫了一眼——他并不是头一次看这封信,两人之间的家信大都是相互看的,因为涉及到很多消息。 就是看的这一眼,又让潘凌峰气不打一处来,“秦大郎,就这个……”他的手指“咚咚”地敲着桌子上的信纸,“你也能忍?!若是我,早就给皇上上折子直接告御状了!”这份信上不但写了秦家到了京城后的一系列表现,还说了秦家卖武功秘籍的事儿,现在,很多人都知道秦大川不是秦怀恩生父,并侵吞秦建业家产的事儿了。 “有露露在,我一点都不担心。”秦怀恩都有点后悔了,早知道清露能把事情处理得这么好,他就不答应回去了,不过,还是谨慎些的好,他发现了,前世的轨迹不仅还在,还特别的明显,比如公叔宁、清露和秦家人进京的年份,睿儿被封世子的事儿…… 秦怀恩从榻上一跃而起,“告状的事儿不着急,”他要留着这个做为回京的借口,“关键是现在的仗要怎么打,”对潘凌峰建议道,“这样吧,你带着你的五千精兵,去尽忠报国,我呢,就带着我的兄弟们去抢东西,咱们谁都不碍着谁的,怎么样?反正你也说了,我养得都是私兵!” 潘凌峰看着秦怀恩,一句话都说不来,只剩下磨牙了。 整个露城现在共有七万人马,这个数字说出来,一定会吓人一跳,若不是有清露的鼎立相助,就算是秦怀恩和潘凌峰再有能力,也养不出这么多的兵来,这就是潘凌峰私下里偷偷将这些人叫做“私兵”的原因。 “你不要命了!”潘凌峰大叫了一声,“私兵”这两个字可是不敢随便说出口的。 想当初公叔宁就是因此被定了谋逆的大罪,秦怀恩可不敢和人家皇上的亲儿子比,所以立马不再提了,“总之,我的人,我说了算!”他可不愿意自己养人给朝廷用,朝廷想用,行啊,拿粮饷和装备来! 潘凌峰很是气馁,是的,兵马是秦怀恩的,他没权力动用,但还是做着最后的努力,“可你说的那个法子也太危险了!”这也是他不肯同意的重要原因,“若不然,我去吧!”潘凌峰咬牙道。 秦怀恩瞥了潘凌峰一眼,“你的是意思是说,你比我厉害?!” 潘凌峰无语。 忽然,两人齐齐看向门外,很快一个声音在门外大声喊,“报——” 等到斥候将最新打探的消息说完,秦怀恩和潘凌峰对视了一眼,秦怀恩问,“如何?” 潘凌峰两眼微微泛红,事到如今他们已再不能等下去了,而他实在是拗不过秦怀恩,只得说,“就依你!” 秦怀恩大喊道,“升帐!”带着说不出的畅快,连带着潘凌峰都一扫前几日的烦躁,变得豪气干云起来——这一仗若是大胜了,他们必将名垂青史,而他们,必胜! 这一夜,露城主帐中的灯火彻夜未息,一条条计策被制定了出来,而借着黎明前的黑暗,一个由五十辆大车组成的车队,离开了露城,投身到漫漫的风雪中。 两天后的黄昏,一队由十来个人组成的马队,急匆匆冲进了露城,“紧急军报,秦怀恩、潘凌峰听命!” 秦怀恩和潘凌峰立刻迎了出来,果然,和前世一样,丁志成命秦怀恩和潘凌峰率领人马在半路上迎击狄人主力。 潘凌峰看了一眼秦怀恩,心中一片冰寒,他们都知道,这一次狄人由可汗亲自领兵集结大军三十万,而他们才不过区区五千人而已! 自古以来,就有“狄人过万不可敌”的说法,尽管夸张了一点吧,却也从某个方面反应了狄人的可怕,就算像潘凌峰想的那样,把七万人全都拉出去,也是敌不过对方的,而丁志成这样的将令,就是让他们去送死啊! “末将得令!”秦怀恩一声大声的应答,打断了潘凌峰的思绪。 可传令官并不肯离开,看着迅速集结成的队伍问,“怎么只有五千人?!”他早就得到了消息,露城的兵马可不仅仅是这些。 秦怀恩反问,“下官只有五千人,其余的都是民壮,难道丁将军不知道?”这就是他敢大张旗鼓扩充兵马的理由。 传令官嘴角抽抽,露城的那民壮可是一个人顶三个兵士的,但这个口水官司,他和秦怀恩打不起,也没资格打,只得再问,“为何全是步卒?!”有人保守估计,仅仅开了一年的马市,露城就弄了上万匹的好马,全都是用土豆换的,不知道让多少人眼红得快要发狂了。 秦怀恩振振有词,“马卖了换粮食了,不然兄弟们吃什么?”淘汰下来的那些劣等马,的确是这么处理的,不然的话,粮食真不够用,他攒这些马非常不容易。 695.第695章 属于山窜子的战斗 传令官脸色不善地说,“秦将军可要想好了,若是在这场大战中立下功绩,秦将军必然飞黄腾达,”看了一眼潘凌峰,“就连潘将军也一样,可如此敷衍,两位就不怕丁将军到时在皇上面前参上一本,治二位贻误军机之罪?!”这就是软硬兼施了。 潘凌峰敢怒不敢言,秦怀恩老神在在,“丁将军上末将的折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都是丁志成吃瘪。 别说丁志成了,就连传令官看着秦怀恩这嚣张无比的样子,都被气得差点没喷出血来。 但传令官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他不敢对秦怀恩太过份,开什么玩笑,就连丁志成都频频的秦怀恩手上吃亏,他又哪来的底气啊,若不是丁志成严令,旁边又有人看着,他连方才的话,都不想说。 潘凌峰带着人开拔,传令官又问,“秦将军为何不动?!”和潘凌峰比起来,丁志成更想要的是让秦怀恩去死。 “城总要有人守的,倘若有失,别说末将了,恐怕丁将军也担不起这个责任!”秦怀恩反唇相讥。 传令官并不怕,“秦将军公然违抗将领,下官一定从实而报!”这个罪状可是有目共睹的。 秦怀恩并不在意,反倒是拉住了传令官,“来来,你们不说这个我还没想到,现在你一定要把我们发兵的时辰和人数写下来,别回头我不好说!”潘凌峰去的,可不是丁志成交代的地方,所以秦怀恩必须留下传令官,以免坏了他们的计划。 至于丁志成要治罪的事儿,秦怀恩是一点都不害怕的,别说此战之后丁志成未必有命在,就是他们的这场大败,也足以让丁志成灰头土脸了,到时候,谁知道他还有没没心思去管秦怀恩的闲事儿?! 传令官被秦怀恩抓住挣脱不开,只好按照秦怀恩的说法写了一份不伦不类的字据,秦怀恩还拉着他和他带来的人喝酒,传令官气坏了,却偏生走不脱,结果被灌得酩酊大醉。 这些人酒醒后全都吓坏了,此时不同往日,狄人马上就要来了,偏生他们传个令就耽搁到这个时候,还有该做的事儿没去做,回去后如果被治个“贻误军机”的罪,那可是要杀头的。 幸好,所有人来的人全都被留下了,估计谁都不会说出去,当下,也不管天黑路滑了,拨马就往黑土城方向的主帐去了。 到了夜半时分,在他们身后尾随的露城人才回来,“秦爷,他们没去找潘爷的麻烦,的确是直接回黑土城复命去了。” 秦怀恩点了点头,“嗯,今晚都好好休息,明日辰时点兵。” 同样的夜晚,山窜子守在火堆旁,默默地煮着他们的晚晌饭,一旁的人见了不由奇道,“冯爷,你今儿这是怎么了?话怎么这么少?”大家平常相处得非常多,对山窜子的性格很了解,现在这个惯喜玩闹说笑的人如此安静,众人觉得很不习惯。 山窜子好不容易才挤出一个略带苍白的笑容,“没……没啥,我这不是正在想教司坊里新来的那个……”话还没说完,立刻引来一阵哄笑声,都是血气方刚的大男人,相互理解,再说,这露城各方面的待遇实在是太好了,真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冯爷,做完这趟生意后,咱们回去后,就可以好好在教司坊里住上几天了!”一个年轻汉子,挤眉弄眼地对山窜子说。 眼见着话题往男人们最感兴趣的方面去了,越来越热闹,再没人注意到同伴儿的异样,山窜子和火堆旁另外两个同样有着不同寻常沉默的人,对视了一眼,伸手悄悄地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 五十辆大车,每辆车上配了四个人,两个车夫,两个打下手的,共有两百人。 这其中,只有不到十个人,知道他们这次“生意”的真相,不到关键的时候,这十来个人是不能说出来的。 山窜子还记得,过年前,所有的军中家眷被送往塞坎城时,就因为潘爷最喜欢的那个小妾恃宠而骄不听话,赖着不走不说,还胡乱嚷嚷什么,“是不是异族人要打过来了”的话,结果,潘将军就当着露城主要将领的面儿,硬生生地将那女子给掐死了,让他们明白,什么叫做军令如山,不可泄密。 从那以后,大家的嘴上都像上了铜锁一般。 跟着秦爷快四年了,来西北也有一年多了,但这还是山窜子头一次“带兵打仗”,说不紧张那是假的,可想到秦爷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自己,想到秦爷那句郑重的叮嘱,“一定要回来!”山窜子的心里就像有团火在烧。 山窜子要回去,一定要回去,不仅是回露城去,还要回秦家庄去,他的娘亲在等着他,他还没娶媳妇,他刚刚置办下了那么多的良田…… 一阵隐隐传来的马蹄声,打断了山窜子的思绪,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和那些不知真相的同伴一样,站起身来看向那数十人组成的马队——他最重要的战斗,即将开始了! “过路的朋友,夜路不好走啊,停下马来喝一杯,去去寒气吧!”“商队”里已有人开始热情地打招呼,他们大多是本地人,其中有不少人会说异族人的语言,对异族人的生活习惯也很了解,尤其是露城通商的这一年多以来,他们和异族人接触得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和以往见过的那些异族商人、平民不同,这次来的这些人个个都十分强壮、凶悍,一人双马,并没在第一时间下马,而是满含戒备地看着他们,目光极为锐利。 山窜子终于明白,为什么不告诉这些人真相了,他都双股打颤了,真不知道其他人会不会在这样的威压下直接落荒而逃。 好在,异族人到底还是没发现端倪,有几个人很快下马,向他们走了过来,“露城商队?怎么这个大冷天的出来了?打开箱子,我们看看,都是卖什么的?”尽管依旧满是敌意,但态度还算缓和。 696.第696章 我们要发财 这句话一出,整个商队都动了起来,他们是不明真相的真正商人,在秦怀恩“想法设法多弄银子”的理念的熏陶下,那对主顾绝对是热情无比,这边有人大声说,“这位爷,你看看,这是西南产的藤绳,涂了桐油结实耐用……” 这边有人小跑着上前打开了箱子,“土豆,好吃又便宜,但发芽的不能吃,有毒,还有……请把这些告诉你见到的每一个人……” 异族人脸上的神情越发放松了,他们发现了,这些人中,有缺胳膊瘸腿的,还有几个明显是曾经被抓到过,又逃走的,因为他们的大拇指都被砍掉了,这样就无法抓握兵器,而所有的这些人,都不可能是汉人的兵士,更不可能是探子。 有几个曾经去露城做过生意的人还发现了熟面孔,那是米铺子、酒楼中的伙计。 异族人装作好奇的样子,把五十辆大车上所有的东西都翻了个遍,那些装满土豆的箱子,更是被命令全都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以便检查里面有没有藏人和其他东西,就连车厢板的上下都没放过,却依旧一无所获。 见这些人什么都不买,只是折腾,商队中有人不高兴了,山窜子急忙出来打圆场儿,“别,别,别,和气生财,不买没关系……”又“悄悄”地叮嘱商队的人,“这可不是在露城,他们若是抢了咱们的怎么办?” 有个伙计哭丧着脸说,“早知道就不出来了,还是在城里做生意心里踏实。” “可在这样送货到了部落后,能赚得更多啊!”山窜子苦口婆心地劝着,倒是真的一点不紧张了。 这样的表现越发消除了异族人的戒心,他们当中也有很多人是本朝语言的,脸色缓和地坐了下来,等到山窜子又拿出来面罩送给他们时,他们的疑虑就完全打消了——这些人不仅不是探子,还连即将进攻的消息都不知道,若不然不会是这么友好的态度,还不怕他们! 气氛一融洽,事情就好办多了,男人们聚集到一处,喝起酒来,很快商队的人就败下阵来,喝得烂醉如泥,连这些异族人拿走了他们的一些比较贵重的货物,都没发觉。 当这伙儿异族人离开时,并没发现,“醉倒”的山窜子,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这伙儿异族人,很显然是大部队的探马,专门出来探路的,山窜子的任务有两个,一个记录下异族人主力的行程和大致路线,一个是把这五十辆大车,准时送到异族人的王庭,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山窜子并不清楚。 天光大亮时,露城城外已黑压压地集结了整整三万人,和潘凌峰带走的那些人不同,这些人,全都是骑兵。 秦怀恩顶盔挂甲站在点将台上,内力雄浑的声音传出老远,“知道我们这次出征是为了什么吗?!” 三万个汉子大声呼喊,“杀敌!杀敌!”气势磅礴。 秦怀恩双手一压,等声音停了后,才大声喊道,“错!异族人是我们的主顾,但他们这一回不肯好好做生意了,要来抢了,所以我们必须抢回去!我们这次是去搬家的,搬异族人的财宝,我们要发财!” 众位兵士先是一愣,随后便爆发出了比方才更大的喊声,“发财!发财!” 秦怀恩很满意,沈田在一旁擦了擦额头上汗,“秦爷,这不太好吧!” 秦怀恩瞥了沈田一眼,“早知道,你该让你跟着潘小四去!”潘凌峰排行第四。 大头冲沈田嘿嘿一笑,“我就喜欢秦爷这个调调!”江湖汉子出身的他,怎么都脱不了一身的匪气。 跟着潘凌峰的是朱旺,感觉并不像旁人想像的那么好,“潘爷,不,潘将军,错了,往这边走,不是那条路。”这一次除了他之外,秦怀恩共给潘凌峰身边十个足可以当向导的本地人,不怕别的,就怕潘凌峰迷路。 “这哪有路啊?”潘凌峰抬头看了看面前的衰草、白雪和裸露出沙石地面,又皱着眉头看了看手中的罗盘,“方向是对啊,我记着的!” 朱旺哀叹,“不从路上走,容易雪下的流沙什么的,影响速度的话,就不能按时赶到秦爷交代的地方了,万一再真的和狄人主力遇上,我们就完蛋了!”在西北当兵这么多年,他别的本事没有,这逃命的本事是相当在行的。 潘凌峰索性收了罗盘,“行了,你走前面吧!”秦怀恩是给这十个人下了死命令的,一旦潘凌峰出事儿,这十个人全部要提头来见! 对此,潘凌峰是感动的,更不会让这些忠心的手下为难。 “属下得令!”朱旺大喜,一阵小跑儿,冲到了前面,觉得秦怀恩不给潘凌峰马的决定,真是太英明了,不然的话,这位将军,还正是不好经管啊! 一天一夜后,秦怀恩的兵马,到达了山窜子那天晚上和狄人探马遭遇的地方,和找到山窜子留下的暗语相比,秦怀恩更开心的是,四周没一点儿打斗的痕迹。 几乎是同一时间,朱旺看着地上留下的痕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潘将军,异族人的主力已经过去了!” 潘凌峰看着被无数马蹄踩得一团乱泥的地面,脸色十分凝重。 两天后,山窜子的商队也看着地上的痕迹沉思,“这得是多少人啊?!”他们的面前,异族人的王庭,已遥遥在望。 山窜子将所有人召集到一处,“兄弟们,我们这次做的是一次很大的生意……” 众人大惊失色,但还是按照山窜子的话,继续往王庭方向缓缓走去,看着那一张张苍白的脸,山窜子在心中默默呼喊,“秦爷,秦爷救我……”一如他当年站在松江的木排上。 事实证明,他的秦爷永远都不会让他失望。 住在王庭的附近的平民已迎了出来,商队正要搭话,一阵惊天动地的马蹄声,如浪涛样由远极尽。 山窜子双腿一软就坐到了地上,尖叫着他最后的“台词”,“什……什么人啊……”这一幕,成了他以后多次被人取笑的笑料。 697.第697章 杀神是如何炼成的 山窜子双腿一软就坐到了地上,尖叫着他最后的“台词”,“什……什么人啊……”这一幕,成了他以后多次被人取笑的笑料。 商队其他人,并不比他好多少,异族人也不怎么样! 数千骑兵就声势浩大了,况且是三万?这已经是秦怀恩能拿出来的所有马匹了,那绝对是蹄声震天,犹如乌云般遮天蔽日地汹涌而至。 狄人是游牧部落,他们的王庭面积很大,但在其中只有寥寥几幢木屋,还都不大,更多的是帐篷,远远看去便是阶层分明,有那又大又华丽的,定是富贵人家,有那小小的还算完好的,是平民百姓的,还有一些破破烂烂的,自然就是穷人的了。 这些帐篷环绕着一个中心,大致成圆形而建,越往中间帐篷越密集、越华贵,因为贵族老爷们,是无需放牧为生的,只有他们的奴隶和那些穷人,才需要彼此间离得远一些,将草场划分出来大致的区域。 这使得秦怀恩能很方便地将王庭的中心区域围起来,适宜搬家,还围了好几层,外围的两圈人马,直接朝外,防备有平民暴动。 “我们是丁志成将军帐下,奉命前来劫掠,只抢东西不抢人,反抗者杀,投降者饶……”在包围圈尚未形成的同时,一声声大声的呼喊便响了起来,不仅有本朝人的语言,还有狄人的语言,一遍遍,不厌其烦……做为一个有道德的劫匪,秦怀恩在这个方面做得还是想相当到位的。 “我们是露城商人,各位军爷我们愿意交出货物,饶命啊,饶命啊!”山窜子的喊声再次响了起来,不过已再没了凄厉,而带着熟悉的人才能听出来的欢快,他连滚带爬地往沈田跟前冲去,就跟见了亲人似的,好吧,沈田本来就是他的亲人来着。 “跪下,统统跪下!不许乱动,放下武器,不许大呼小叫!”沈田带着黑色毛线面罩的脸,根本看不清楚表情,但是声音充满了威严。 因为此时感到紧张的人换做是沈田了。 虽说战报上说得很清楚,狄人已主力尽出,但此时守卫王庭的人并不少,起码数千,还有就是狄人全民皆兵,就是女人、老人和孩子,拿着切熟肉吃的餐具刀就敢伤人,手里的小箭头和秃箭杆俱是凶器,还个个都有一身好骑术,而现在王庭中连平民加守卫的数量,一点都不比他们的人马少,这就是当初潘凌峰怎么都不同意秦怀恩打劫王庭的原因——风险太大了! 山窜子却没这么紧张,带还是唯唯诺诺地听从了沈田的吩咐,将车上的货物卸了下来,一边“安抚”商队的人,顺带着将主顾也安慰了一遍,还不忘记卖好,把能送人的货物都送人了。 这一手儿十分高明,有了露城商人的带动,外圈的平民百姓,果然没闹腾。 在沈田配合山窜子安抚平民的同时,一马当先的秦怀恩已率先跳下马来,在他身后,有几十个人纷纷下马,他们才是今天这场战争的主力。 “结箭矢阵!”简短的四个字从秦怀恩喉间迸出,似乎带上了神奇的力量,使每个听到的人,心都漏跳了一息,因为他们知道,真正的杀戮,开始了! 箭矢阵是相当常见的阵型,简单说来就是三角形,因为只有不到四十来个人,所以这个阵型看起来相当短小,而秦怀恩就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个箭尖,可当这短小的阵型冲入王庭时,狄人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恶魔。 组成此阵的全都是山上小厮,经过多年的习武,这些小厮们中最差的武功也练到了第二层,最好的马上就要突破第四层,进入第五层了。 这是什么概念呢?前世秦怀恩直到死时,武功也就是四层的程度,初上战场时和最弱的小厮一样,也是出于功法的第二层,他就是凭借这样的武功,建功立业,成为朝廷正四品武将的! 秦怀恩从背后抽出他的双戟,一声不吭地走在前头,走一步杀数人,留下一路的鲜血和尸体,俱是一招毙命,他的身影飘忽如鬼魅,忽上忽下,忽左忽右,所到之处无人能敌。 他很沉默,不见一丝的杀意和烟火气,仿佛倒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个个的敌人,而是一头头弱小的野兽,或许,在他眼中,这些人就是不堪一击的小兽。 他十分认真,一路所过,不放过一个抵抗的人,哪怕是在较远处的偷袭者,哪怕是已骑到马上的好手,都必要取对方性命,但他也不曾伤害过任何放弃抵抗的人。 他的冷静和安稳,先是安抚了身后的小厮,然后又用这种奇异的方式传导了出来,使得他身后那些还是孩子的小厮们,渐渐有了一种奇妙的感觉,好像他们并不是在战场上厮杀,而是又回到了小岭村,回到了家里,他们正在自家山林中巡山。 他们的秦爷,他们的神,走在他们的前面,他们那犹如母亲和长姐般聪明、美丽又可爱的太太,正在宽敞明亮的大房子里等着他们。 他们不能出现失误,不然秦爷会罚他们的,太太少收了银子,会失望的,他们安静地出手,每一次都是为了过上好日子,每一次都是为了更好地生存下去。 他们无愧、无悔、无惧亦无忧。 他们的周围传来的阵阵呼喝,“只抢东西不抢人!反抗者杀,投降者饶!”成为一种十分恰当的背景,让他们的心态越发平和起来。 却不知道,他们这种平静地收割着一条条生命的样子,在对方的眼中看起来有多么的骇人! 此时,他们每一个人,在狄人的眼中都是神,杀神! 那种让人肝胆俱裂的感觉,注定会成为很多人今生今世都挥之不去的噩梦。 异族人从来不知道,以往在他们眼中脆弱不堪的汉人,也有如此厉害的存在,那种让人丝毫生不出抵抗之心的震慑,第一次让他们意识到,他们以往的狂妄和不知所谓。 698.第698章 什么叫做搬家 不过,也正是这种畏惧,减少了太多无谓的牺牲,很多人在恐慌下选择了投降,不管怎么说,秦怀恩这样的表现,最后实际上是挽救了很多人的生命。 而异族人并不知道,他们眼前的这些“神”,其实只是一群头一次上战场、头一次杀人的孩子,最大的也不过才十八岁,最小的只有十三岁。 多年之后,当这些孩子们身经百战时,他们回忆初次上战场的情景,才恍然明白,他们到底有多么的幸运,心中愈发感慨,他们遇到了这世间最好的师傅,尽管,他们并没资格叫秦怀恩一声师傅。 初次上战场,对每一个新兵来说,都是一个关卡,这和武功高低没多少关系,哪怕你在此之前曾杀过人,那也是没用的,战场上的尸山血海和小打小闹根本就没任何可比性。 像秦大川那样被吓得转身就逃的,是人正常的表现,不然军中也不会存在那么多的监军,被吓得直接疯了的,也大有人在,这些人基本上都是被自己人斩杀的,不然的话,留下不禁影响士气,还容易出现旁的问题,最厉害的是弄出来军中哗变。 有些人即便是顺利地打完了一场仗了,还是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这就是很多老兵成为逃兵的原因,就算是那些看起来无碍的人,性格也有可能变得古怪。 这种种的表现在现代是有名称的,叫做“战争综合症”,是一种非常厉害的心理疾病。 因为在初次接触秦怀恩,就发现了他动不动就红眼睛的毛病,后来又猜到了他重生的身份和以往从军的经历,在和秦怀恩相处的日子里,清露没少通过各种方式暗示和疏导秦怀恩的这种“毛病”。 秦怀恩觉得清露说得非常有道理,好吧,他是一向把清露的任何话都当成“圣旨”的,不,就连真正的圣旨在他心里,也没清露说的话那么重要。 本来以为这辈子再没机会用到这些知识了,却没想到命运的轮转,让秦怀恩今生依旧走上了从军之路。 在秦怀恩的心里,没见过血的人,不是一个合格的武者,无论是做护卫还是当杀手,都很不合格,更别说是清露想要的暗卫了,所以在小厮们来西北看望他时,他就计划好了,这次对他们的历练。 但历练的目的不是为了让他们吓破了胆子,或者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而是为了他们更好地去担当,所以秦怀恩才采取了这种方式,来教导他们。 事实证明,秦怀恩做得非常成功。 秦怀恩带人冲进王庭不过几息的功夫,王庭里面的人,就发疯似的的往外冲,出来后每一个人都老老实实地坐在为他们画出来的范围里面当俘虏,就连兵士们去搜身、拿走了他们最后的防身的东西,也没有抵抗的,比包围他们的兵士喊上一百遍都管用。 露城兵士们大奇,他们重来不知道,原来一向以野蛮组成的异族人,还有如此老实的时候。 但兵士们很快就知道了。 秦怀恩他们的速度很快,杀人快,搜索更快,这也造成了那些投降的人跑得很快,于是,不过是两炷香的功夫儿,王庭内围就被“清理”干净了,这还是秦怀恩谨慎地巡察三遍得到的结果,若不然,还能更快。 清理完后,秦怀恩就带着小厮们出来,换成由数千普通兵士组成“搬运队”进来收集东西,而当这些人看到那些新鲜无比的尸体,很多人都忍不住吐了出来。 事后,这些搬运兵士问得最多的一个问题是,“你们到底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杀了七百多人的?!” 不过,很快,他们就有机会亲眼所见了。 搬东西的时间,远比杀人的时间用得要长,实在是王庭经过多年的积累,太富裕了,而为了更好保护胜利果实,他们尽量小心,还搜索得非常仔细,这么说吧,连盖帐篷上的毛毡都摘下来带走了,跟蝗虫似的,绝对寸草不留。 只有到这个时候,露城兵士们才深深地体味到秦怀恩“搬家”这两个字,用得如何精准恰当,是的,如此的从容不迫和干净利落,也只有用这两个字才能形容得出了。 但这些搬家的兵士,并不是最忙的,最忙的是山窜子带领的商队,他们在忙着埋锅造饭,所以等到大家都抢完了时,食物的香味也在空气中,隐隐飘散了出来——正是露城人最喜欢的,土豆炖牛肉! 土豆是商队带来的,牛肉是就地抢的,现杀现吃,很是新鲜,锅不够了,就用异族人的,没吃完的那些,还很好心地留给对方,就是不知道这样的补偿,他们会不会满意了。 秦怀恩也没闲着,他带着千多人又扫荡了一次包围圈儿外面的地方,因为他需要马,很多很多的马,他必须先凑够五千匹差不多的马,带着这些马去和潘凌峰会和,接他们回来,然后,他还需要马卖给朝廷,用来组建他自己的骑兵,他再也不想养私兵了,实在是太费银子了! 搬了一次家,饱餐了一顿土豆炖牛肉泡麦饼,秦怀恩带着他的人迅速消失在异族人的视线中,整个过程只用了半个多时辰。 他们成就了一场传奇,用只有伤没死的微小代价,斩杀了对方七百余人,抢走了……除了秦怀恩、潘凌峰和清露外,就再没人知道具体数量的财富。 “要快!别心疼马,累死了就丢下,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回城!”分手时,秦怀恩非常郑重地叮嘱,生怕这些头一次出征太过顺利的汉子们,做出什么不够谨慎的事儿来。 沈田大声道,“得令!秦爷,你就放心吧!倒是你们,要小心!” 秦怀恩拨马要走,山窜子说,“秦爷,我也想和你一道去!” 秦怀恩藏在面罩后面的脸,微微笑了一下,“好啊,跟上吧!”他若是不让这小子长点见识,恐怕往后还会弄出其他的麻烦来,就是不知道,经过了这一仗,山窜子还敢不敢再上战场了。 699.第699章 越怕死越容易死 “将军快走!”在秦怀恩目送自己手下的五千兵士,带着大批财宝回露城时,极为相似的呼喊也从黑土城下几位亲兵的口中传出,只不过,要惨烈太多了,那是生命危急时刻发出的哀嚎。 平心而论,和以往其他驻守在西北的将领来比,丁志成还是很不错的,若不然,当初公叔瑾也不会花费那么大的气力去请他。 只可惜,他的对手太强了,经过连番大胜和多年养精蓄锐的异族人,兵强马壮,势不可挡,而且,上一世至少还有潘凌峰这样的炮灰,为他挡挡对方前进的脚步,这一世却什么都没有。 丁志成想到了秦怀恩会耍花样儿,但他无论如何没想到,秦怀恩会根本就不遵将领,早知如此,他还不如直接下令,让秦怀恩带两万骑兵来黑土城增援,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免得对方公然兴风作浪。 可如果这样的话,秦怀恩就会遵令而行了吗?对这个答案,丁志成不敢多想。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丁志成已不记得自己带人冲杀了多少个时辰,或许没多久,因为他开始时只是在后面掠阵,而在那汹涌的潮水般的骑兵的冲击下,仿佛只是一眨眼,对方的人马就冲到了他的近前。 丁志成武功不弱,已能赶得上秦家最好的小厮了,他杀掉了几个异族人后,在亲兵们的保护下,拨马便逃。 这一刻,丁志成是后悔的。 后悔他不该托大,而把中军大帐建在黑土城外,面对这样的骑兵,也只有高大的城墙还能阻拦一下,他还后悔,不该一心只想着胜过秦怀恩,立功心切,在一开始就亲自在城外迎敌。 可有些错误是注定没有机会去改正了。 丁志成冲杀到半路,忽听人大叫,“黑土城破!” 丁志成眼前一黑,差点儿没从马上栽下来,接着,一个又一个的噩耗传来,他治下共有大小六城被破。 这一次异族人兵分三路,从三个方向包抄而来,一路上遇兵杀人,见城破城,携雷霆之势,势如破竹,丁志成正面遭遇的是其兵力的一半儿,而不是全部。但丁志成将近乎八成的兵力,召集到了自己的帐下,这才造成了我朝各城守备力量不足,在短短的半日时间内就将城池丢了数个。 丁志成在异族人的围堵下左冲右突,只觉得茫茫天下,已没了他安身立命的之处,他想不出,就算是他活了下来,又如何面对皇上的怒火和身败名裂的下场,怪只怪,他当初太狂妄了,得罪了太多的人不说,还把自己架得太高了! 即便如此,丁志成还是想活着的,只要活着,他就有希望,就能卷土重来,一雪前耻! 在这样的求生**支持下,丁志成越发小心了起来,但有些时候,越是胆小想活着,反倒越危险。 “将军,我们去塞坎吧!”有人建议道,塞坎在他们的东北方,是附近最繁华的地方,离着他们也比较近。 立刻有人反对,“不,将军,末将看来,此时还是去露城最保险,露城城高、位置偏、兵多粮足,而且狄人这次没有往那个方向派兵!”实在是露城给他们的印象太深刻了,在此时,简直就一方求生的净土。 露城在黑土城的西北方,如果去露城实际上是往前冲杀,而不是调头逃跑。 就算不在乎被秦怀恩看到自己现在丢盔卸甲的狼狈样子,看看身后狂呼乱喊、密密麻麻追来的异族人,已没了斗志的丁志成,也不敢再冲杀回去了,再说,露城离这里实在是太远了。 丁志成想起秦怀恩那神鬼莫测的武功,万分后悔将秦怀恩安排得那么远,假如秦怀恩现在在他的身边,他活命的机会,至少能增加三成! 又岂知,当初秦怀恩之所以去露城,除了露城已有的种种好处外,原本就是要离他这个将死的衰人远一些,其实塞坎和黑土城,都是很不错的地方儿,还不用花那么多的银子和人手修建城墙。 来不及多想,丁志成大声喊道,“去塞坎!”这是他今生发出的最后一道将领,不过是一炷香的功夫儿后,他就被流矢射中,又过了两刻钟的功夫儿,他便死在了乱军当中,死在了去塞坎城的路上。 夜已深,塞坎城的潘家大宅中,依旧灯火通明,百十来位女子,聚集在正堂的大厅以及两旁的偏厅里,她们是露城的家眷们。 露城的兵分为东北帮、西南帮和******三个帮派,其中东北帮人数居中,但职位最高,这是因为秦怀恩带来的兄弟、乡亲们,有大部分都参加了武举,本身就有官职,即便是后来从双岭村来的那些白身,因得益于清露的教导,具备各种才能,在日常训练中就展示出了种种不同,得的积分多,升职快。 西南帮人数最少,是因当初潘凌峰带来的人就不多,还都家奴,若不是到西北后秦怀恩半劝说半强迫地将他们全都弄成了军籍,他们现在连所谓的“帮”都无法形成。 好在,这些人本身的素质高,堂堂侯府出身,又被选中跟随少主,都是很有两把刷子的,所以现在和东北帮在职务上的差距并不太大,可以说,两个帮占了露城中高级将领的八成以上。 对此,******的人特别感谢秦怀恩,不用潘凌峰多说什么,就与秦怀恩带领的东北帮相处得十分和谐。 西北本地人的出身和前面两伙人比,自然是相差太多了,他们的优势是,基数特别大。 这其中自然不乏真正优秀的老兵乃至民壮,再加上,积分制这种东西特别公平,大大的图表就展示在众人眼前,根本就不存在什么作弊的可能,这样的平等机会下,再不出头,也就怪不得旁人了。 西北人因此也特别感谢秦怀恩和潘凌峰,这使得露城三个帮派之间,融合得非常好,在不久之后,这三伙人就有了一个共同名字:露城军! 700.第700章 来自王庭的消息 露城军的人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哪怕他们被分到了旁的队伍里,他们驻守到了其他的城池,只要他们曾经领取过露城的积分儿,他们就会带着无比的骄傲大声说,“我是露城军!” “露城军”这三个字,说出了他们的不同凡响,意味着不败神话,代表着永远比朝廷高上不止一倍的各种待遇,拥有让人艳羡的退役制度以及超高的伤残、抚恤银子…… 表面上看秦怀恩和潘凌峰这样做,会损失很多的银钱,但实际上,通过这种方法,他们不仅让自己麾下的兵士们凝聚力特别强,还逐渐将势力渗透到了西北军中,若干年后,露城军成了西北驻军的主力,甚至可以让秦怀恩和潘凌峰不用兵符,就对他们如臂指使。 到了那时,潘凌峰原谅了秦怀恩的所有“贪财”,但如果让潘凌峰这么做,就算深知其中的关窍,他也不敢,因为他没有王爷“朋友”和王爷徒弟,定然会受到朝廷的各种忌惮和打压。 好吧,现实情况是,就算秦怀恩没有这两个王爷做靠山,秦怀恩也是不怕的,因为秦怀恩不需要朝廷,而是朝廷需要秦怀恩,这样的超然,无人能及。 只不过,这时候,潘凌峰以及这些家眷们,还没充分地意识到这一点。 放下手中正织的毛衣,冯月娥打了哈欠,“这都这么晚了,我可要去睡了!”她到西北后,又怀孕了,白日里都精神不足,别说这夜深人静的时候了。 “你说什么?”一声尖叫立时响了起来,“这种时候你怎么睡得着,你到底有没有心呐?!”这是潘凌峰剩下的那个妾。 冯月娥看都不看这个人,只是扫视过其他人,淡淡开口,“虽说前面正在打仗,听说黑土城也丢了……”送她们来塞坎时,秦怀恩很贴心地让那些护送她们的兵士们都留了下来,露城有些过气的军报,也会告诉她们,比如这次开战,所以她们的消息十分灵通。 “不过,我相信秦爷,既然让咱们来这儿,塞坎就不会有失!”冯月娥语气坚定,掷地有声,将东北女子的泼辣和对秦怀恩的信任传达得很明确。 “对,对,对……”冯月娥的话,立刻引来了七成女子的赞同。 东北帮的人和冯月娥的想法一样,西南帮的人则同样信任潘凌峰,******的人是因为大头的军职很高,对冯月娥的话表示顺从。 见冯月娥真的开始收拾起东西来,潘凌峰的小妾都快哭了,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住着潘家的宅子,却对她没一丝一毫的尊重,好吧,她承认,这些人中绝大部分都是官儿太太,而她不过就是个小妾,她决定了,下辈子她也不做妾了! 可她真不想让这些人就这么散了,她害怕! 沈田媳妇儿想了想说,“不然你先去睡吧,我再等等,也不知道露城出兵了没有。”这话说得很是高妙。 自打一个来月前开始,塞坎城就有人接到了消息,开始往外逃了,那时她们这些女眷就开始人心惶惶了,全靠以冯月娥为首的人坚持着,她当然是坚定地站在冯月娥的一边儿,所以就算是现在她也害怕,却绝不会拆冯月娥的台。 “好啊!”冯月娥点头道,“那我就去睡了,这阵子买宅子,可累得我不轻。”随着异族人要进攻的消息传来,塞坎大批的人出逃或者搬离,秦怀恩对冯月娥发布的命令是,买宅子,有多少就买多少。 后来秦怀恩的银子不够了,就问露城的商人们借,现在已花了二十多万两的银子,差不多买下了塞坎城五成的宅子和商铺。 这也是沈田媳妇儿特别担心的原因,一旦塞坎城破,就算她们能逃出去,秦怀恩这些银子也打了水漂。 有了沈田媳妇儿给出的这个冠冕堂皇的“台阶”,有些人跟着冯月娥去睡了,有些则留下来和沈田媳妇儿一道等消息。 沈田媳妇儿发现,跟冯月娥去睡觉的全都是双岭村和秦家庄的家眷,不由莞尔一笑,可见这些人对秦怀恩的信任程度了。 其实她留下也不完全是因为害怕,她还怕有些女人会忍不住乱起来,别看西南帮的人说话也很敞亮,这不,就没一个跟着冯月娥去的,所以到了关键时刻,还得有自己人才行。 女眷们并不知道,在同一时刻,深深的夜色中,飞来了一只海东青,它惊声尖叫着,在混乱和满是血腥气的战场上徘徊了好久,才落在了可汗身边的鹰奴的小臂上。 其实这并不是王庭第一次给可汗送消息了,但因战场厮杀太惨烈了,除了这只训练有素又极为凶悍的海东青,旁的鹞鹰都没成功。 此外,还有王庭的传令兵,只可惜,秦怀恩将但凡还看得上眼儿的马全抢走了,导致他们的速度非常慢,这也是秦怀恩为什么一再嘱咐沈田要速速回露城的原因,一旦被狄人主力抓住,“商队”必死无疑。 鹰奴将纸条取下,恭敬地递到了可汗面前,可汗的脸色立时大变,“什么?王庭遇袭?”他先是瞪大了难以置信的眼睛,“这怎么可能?”这种事儿,他都记不清有多久没发生过了,随即便怒气冲冲地喊,“我倒是看看,是哪个部落的杂碎!”直到这个时候,他依然想不到,袭击王庭的是大楚人,在他的印象中,不仅丁志成没这个胆子和兵力,就连整个大楚朝都没有这样的人和这个能耐! 在犹豫了半刻钟的功夫后,可汗还是决定回去,但很多人都不同意,“大汗,我们还没有收拾完城啊!”对他们来说,地盘是次要的,反正这些年来,他们已占领得够多了,可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打下来的城不去劫掠,那他们还来打的什么仗?再说,王庭是可汗的,损失也是可汗的,并不是他们部落的。 “是啊,若是这样,往后这些家伙们就不愿意出征了!”另外一个部落首领说,已隐隐带上了威胁之意。 701.第701章 搬家变成野餐了 可汗咬牙,他哪儿能不知道这些人心中的想法儿,他甚至怀疑,就是这些部落中的人在他背后捣鬼,可他现在没有证据,只得暂且忍耐,等他查出来再说。 可汗冷声道,“每个部落留下三千人收拾财物,随后回来,我们先领兵回去!”这次共来了五个部落,这样的话就是一万五千人,别说押运东西了,就是遇到追兵也足够了,而且,他们不相信连主将都被斩杀了的大楚人还敢追来。 差不多用了一个多时辰,狄人的队伍才集结完毕,他们冲杀倒是挺勇猛的,就是纪律性实在是差了一点儿,尤其是这一次,战线拉得比较长,很多人听说没抢完东西就要回去,相当不开心,有的骂骂咧咧,有的则干脆就不走,到了最后,留下来的人差不多有两万了。 集结完之后,他们的行动速度就快了,纵马狂奔,一路远去。 听说异族人撤军了,女眷们先是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随后便发出了一阵狂呼,还有的喜极而泣起来,那种劫后余生的兴奋,不是旁人能理解得了的。 她们笑着、哭着、叫着、聊着,就算天都快亮了,也丝毫没有睡意。 但比她们更感到诧异和惊喜的,是塞坎城的驻军们,这是在异族人的进攻中重来没发生过的事儿,而实际上,上一世,异族人是一举拿下了包括塞坎城在内的十一座城池,只要一想到这一点,秦怀恩就觉得不管问朝廷要多少银子,他都毫无愧疚。 当女眷们终于抵不住疲惫进入梦乡时,潘凌峰还没休息,他正带着手下的兵士们挖坑,而且已经挖了一天一夜了。 冬天泥土结实,并不那么好挖的,而且这些坑还不是随便挖的,而是按照潘凌峰的要求摆出了一个阵型,幸好,这里都是砂石地面,若是像东北那样带有黏性的黑土,冻上了之后,是比铁还坚硬的存在,别说是一天一夜了,就是三天三夜,他们也挖不出来想要的这么多坑。 “潘将军,所有坑的都挖好了。”有兵士来报时,潘凌峰点了点头,只下令让兵士们休息,他自己却不顾疲惫,一遍遍地认真查看起来。 潘凌峰正查看时,秦怀恩带着人在晨雾中跳下马来,“山窜子,你带一千人留在这里,看守好这些马匹,少了一匹,我唯你是问!”顿了顿,忽然压低了声音,“如果一旦遇敌,就什么都不要了,立刻逃命!” 山窜子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随后便理解了秦怀恩话中的意思,郑重地点了点头,再也不提非得要跟着秦怀恩上阵杀敌的事了。 半个时辰后,潘凌峰已经将所有的坑都检查了一遍,就在这时,分布在队伍后面的斥候,大声地呼喊了起来,“秦将军到了……” 潘凌峰脸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笑容,尽管他不愿意去承认,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只要有秦怀恩在,他的心就会安稳下来,尤其是这一次,秦怀恩抢王庭的举动,实在是太过大胆,而现在秦怀恩既然准时出现在约定的地点,那就说明,一切都顺利。 而很快,潘凌峰脸上的笑容,就变成了呆滞,“你……你们这是干什么啊?!”来的两万多兵士中,每个人身上都背着大大的包裹,就连秦怀恩也不例外,知道的是在行军打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搬家过来了。 “都准备好了吗?”秦怀恩瞟了一眼四周后问,“活儿干完了,就吃饭吧,我们赶了差不多半天一夜的路,又累又饿,吃完了好好地睡上一觉!”这不仅是搬家了,还有野餐的意思。 兵士们欢呼,留在潘凌峰这里的人,也很辛苦啊! 潘凌峰忍着,可当他看到那两万五千人将身后大大的包裹打开,从里面取出了毛毡、兽皮、藤绳、牛肉、土豆、甚至还有木材和大大的水囊时,他在嘴角抽了又抽后,还是忍不住大叫了一声,“秦大郎,你这到底是要干什么?!” 行军打仗,东西带不了多少,尤其是步兵,这几天,潘凌峰他们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吃冷食的,西北这地方,有很多不毛之地,枯草不耐烧,木材更是难找,哪有像秦怀恩这样的,恨不得直接搭个帐篷就地过日子?! 不对啊,平常秦怀恩也不是这样的啊! 秦怀恩先是大声说,“犒劳兄弟们,生火,这一顿咱们好好吃!”又小声对潘凌峰说,“马车上实在是装不下了……” 呼啸的寒风中,潘凌峰一阵凌乱,他知道这一次他们一共往王庭派了整整五十辆大车,俱是曲氏车行最大最结实的马车,每辆大车都可以载两千多斤的东西,去的时候是双马拉着,因为马匹不富余,秦怀恩说,等回来时,如果有多的马,就变成四匹马拉着,这样的话,不仅速度快,还能多运些东西。 可是现在,秦怀恩竟然说,车上,装……不……了…… 潘凌峰一把抓住了秦怀恩,“你,你到底在王庭抢了多少东西?”声音有些发颤。 秦怀恩脸上露出了腼腆的笑容,“不知道诶,我对珠玉宝石和香料不怎么在行。”狄人生活的区域,并不产这些东西,但是越过他们的部落,再往北面和西面去,还生活其他的异族人,那里却是这些东西的原产地,质高价低。 因为狄人多年的恐怖存在,使得贸易变得十分困难,让这些东西的价格居高不下,远远不是黄金能比的,也难怪秦怀恩说他看不准了。 最后,秦怀恩总结道,“反正能拿的我全拿回去了!”这才使得相对价值较低的毛毡和次等毛皮,都装不下了。 潘凌峰不想再问了,可是一想到那些装满了一个个的大箱子的珠玉宝石和香料,心头也不禁一片火热,这是挖到宝藏了啊! 一个个的坑底,篝火燃了起来,兵士们摘下头上的小铁盔,涮洗干净、加水,鲜肉、土豆、肉干、产自东北和西南的各种干菜,先后下锅。 702.第702章 和你一起见证这一刻 等到这些东西煮好后再泡上麦饼或是莜面窝窝,人人都吃得汗水直流,别提多爽快了,他们还喝到了酒,就算每人只能喝上三大口,那热辣辣的滋味也能让人回味好久。 吃饱后,先用沙土灭火,再把厚厚的毛毡铺在上面,裹着兽皮美美地睡上一觉儿,别提多幸福了。 看着一批批的兵士先后躺进了坑里,盖上用藤绳和干草编制,再用沙土伪装的“被子”开始休息,潘凌峰说,“你也去吧,我守着!”秦怀恩也是一夜未眠,而且比他更累。 秦怀恩摇头道,“不用,还是我来守着,你自管大胆睡,”拍了拍背上的大弓,“我有宝弓,射得足够远!”说着话,从箭囊中拿出了一支没有箭头的铁杆箭。 这就是那把御赐的弓,普通的弓,即便是力大的射手,最多也只能射两百步,而这把弓在秦怀恩的手中,能射出差不多六百步的距离,相当于小型的劲弩了。 六百步,即便是骑兵急行军的话,也需要几十息的功夫儿,况且,当秦怀恩射箭时,狄人还不是近在眼前,那就至少有百息以上的时间,足够潘凌峰给兵士们提供消息了。 潘凌峰看着秦怀恩,郑重地点了点头,这一刻,大战将至的生死危机,已让他忘记了刚刚获得财富的快乐。 秦怀恩看着面色沉郁的潘凌峰,笑了,露出一颗颗雪白的牙齿,在阳光下颗颗闪亮,“你不会害怕得根本就睡不着吧,啊?潘小四儿?!”他怎么就忘了,他面前的,不是前世历经生死的潘状元,而是一个同样初次上战场的潘凌峰啊,也是会害怕和紧张的。 潘凌峰的脸一下子就黑了,“秦大郎,你给我滚!”抬腿踢向了秦怀恩,明明是自己比秦怀恩大了好几岁,可每次在这个家伙的眼中,总有那种长辈看后辈的目光,还动不动就开他的玩笑。 而他从开始时的感到怪异,到了现在竟然已渐渐地习惯了,他是头一回上战场没错,可秦怀恩不也是一样吗?为什么这个家伙就能这么云淡风轻?!难道他武功比不过对方,就连心理素质也比不过吗?还是说这个家伙,天生就是适合打仗的?! 这种种的思绪,让潘凌峰除了好气和好笑外,更多的是钦佩和隐隐的不服气,将他所有的紧张都冲淡了。 潘凌峰自然是踢不到秦怀恩的,于是就只能目送着秦怀恩哈哈大笑着走远了,脸上也不由浮现出了点点的笑意,躺到坑里后,很快便睡着了。 秦怀恩边走边戴上了头套,他估算着距离和方向,很快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将手中的兽皮铺在地上,盘膝坐好。 秦怀恩并没急着调息,而是眯着眼睛看向太阳,任由思绪飞扬。 太阳低低地挂在半空中,并不是明亮的红通通的,而是苍白的,周围还围绕着淡淡的一圈圈儿的光晕,不刺眼,给人的感觉却很温暖。 秦怀恩知道,这是又要下雪了,他很希望下雪,这样埋伏在路旁的兵士们就更不容易被发现了,多了一分安全。 棉袄裤中,柔软贴身的毛衣裤,透过薄薄的细棉布中衣,拥抱着秦怀恩,如同清露的抚摸,特别温暖,连带着秦怀恩的心头都火热了起来。 这套毛衣裤是清露亲手织的,秦怀恩平日里根本舍不得穿,只是放在床头、枕边,没事儿的时候用手轻轻摩挲。 但今天不一样,这是决定两人未来的一战,是即将结束分离的一战,也是奠定他们今后的幸福不会受到旁人打扰的一战,秦怀恩希望清露和自己“在一起”见证,因为他的胜利,不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是属于他和清露两个人的。 秦怀恩已记不清清露到底帮过他多少了,从那一个个绝妙的主意,一个个特别得力的人手,一件件数也数不清的物品,清露似乎重未离开过他的身边,以至于秦怀恩甚至记不起,在没有清露教导之前,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了。 到了西北后,秦怀恩对清露的思念已不再是痛苦,而是变成了一种幸福。 在西北,到处都是用性命来博前途的汉子,他们勇敢、豁达,为了各自的家人而努力着,这是他们的选择,也是他们的人生。 秦怀恩看着天高地阔、一马平川的西北荒野,想着那个在家中静静等待着他的女子,脸上的笑就变得充满了柔情。 这一刻的他,是勇猛无敌的,为了那个心爱的人,他什么都不怕,他能将所有的坎坷全都踩在脚下,走出属于他们的一片天地。 日头渐渐升高,却也越发的黯淡,就在这时,秦怀恩身下的大地,有了微微的颤动,秦怀恩俯下身,把耳朵贴在地上又听了听,确定无疑后,摘弓、搭箭、一箭射出,这还不算,他还是不放心,拔脚往兵士们埋伏的地点飞奔。 刚跑了没多远,他便已听见了隐隐的传令锣声,随后,这传令锣声越来越清晰了。 等到秦怀恩跑到离他最近的潘凌峰所在的那个土坑时,锣声已经停了——看来他们长期的练兵不是白费的,兵士们的纪律性很好。 秦怀恩扫了一眼看起来没任何破绽的埋伏,一把掀开了潘凌峰身上的“被子”,先将大铁弓重重地丢到潘凌峰身上,再大吼一声,“潘小四儿,我回来了,给我让个地方儿!” 铁弓的抽打,透过铠甲和棉袄后,倒也不怎么痛,关键是那落下的沙土,落了一头一脸,很是烦人,潘凌峰气急败坏地嚎叫,“秦大郎,你就不能轻点儿?!” 秦怀恩再次哈哈大笑起来,而远远近近的笑声,也响了起来。 秦怀恩却并不进坑,而是在营地中又快速巡察了一遍,等到在这里也能感到地面的震动后,才大喊一声,“胆小的是孬种!”跳进了离他最近的一个坑里。 有些兵士再次偷偷地笑了出声儿来,可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703.第703章 什么叫艺高人胆大 地面的震动越来越强烈,逐渐地变成了天崩地裂般的颤抖,尤其是那些离路边近的,仿佛能感觉到,那些马蹄就是直接踏在身上的,似乎下一秒就能将他们从土坑中给颠出来,或是直接将他们踏成肉泥。 兵士们脸色苍白,哆嗦成一团,不由自主地和身边的袍泽们抱在一起,他们死死地咬住嘴唇,才能不像女子般发出尖叫,到了后来,有些人已经被震得嘴角溢出了鲜血,还有些直接晕了过去,也不知道是震的还是吓的。 潘凌峰现在才明白,秦怀恩为什么一定要让他挖大坑,最小的坑里也至少藏了五个人,最多的坑里则藏了十多个人,如果不是相互依偎和监督,即便军纪再严明,他也不敢保证,就没有人被吓得直接从坑里跑出去。 如果是那样的话,带来的就是所有人的灾难,他们这不到三万人,到最后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能活下来。 包括潘凌峰在内,几乎所有人都失去了时间的概念,他们只是收敛了全部的心神,不喊不叫不发疯,坚持,再坚持!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西北大部分地方一马平川,一眼望去只觉得天高地阔,他们算来算去,从时间上讲,只有这个地方最适合设埋伏,偏生,地势上没任何遮挡,大家商讨了半天,还是秦怀恩提出了这个在地上挖坑的法子,当时,他就曾说过,“只要不吓破胆子就好!” 潘凌峰还记得自己当时的豪言壮语,“不过就是在地上躺躺罢了,有什么可害怕的?!”他想到得更多的是,这样的埋伏有多么高妙,狄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 事实证明,秦怀恩和潘凌峰都说对了,急匆匆赶路的异族人即便是在大白天,也没发现一丝异样,使得露城军的这次冒险最终成功了。 “起来吧,都起来吧!该做午晌饭了,没睡够的,等吃饱了再接着睡!”秦怀恩充满内力的声音,在众人的耳边如雷鸣般一声声轰响,但是,已再没人能笑得出来了。 秦怀恩还去坑里直接拽人,有些人明明清醒着,但手软脚软,已无法自己从坑里爬出来了。 缓了差不多有半个时辰,大家才缓了过来,而秦怀恩发布的第一个命令,却并不是他方才打哈哈时说的“做饭”,而是“列队”! 用了比平常长三倍的时间,这些原本训练有素的兵士们才站好,当然了,和那些异族人,不,就是大楚朝其他的队伍比起来,这个速度也是相当快的了。 但秦怀恩不满意,他冷厉的面孔比戴黑色面罩时还要可怕,那雪白的肌肤似乎都冒着寒光,“我希望你们明白,当你们从露城领取第一个积分时,你们就已经是将性命卖给了战场,再没有了反悔的权力。至于现在,你们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当逃兵,死在我的手上……”临阵脱逃是大罪,不管以往曾立下多么大的功绩,那都是死罪,不像有些错误,可以用扣积分来抵消,“另外一个是,拼上这一场,我保证,你们最少的也能一次性得五百积分!” 五百积分,是允许退役的底线,而且还能置办上一份像样的家产,尤其是现在的这些人,他们的积分原本就不是零,最少的,也有一百多积分了。 潘凌峰说的则是另外一番话,“莫说最危险的狄人主力已经过去,我们很安全,就是没过去,你们难道就没想过,他们刚刚劫掠完我朝六城……”一一报上了这些城池的名字,“你们难道就没有爹娘长辈,妻子儿女们在里面,你们难道就想看着他们斩杀我们的父老?你还是不是男人,是不是大楚朝的兵?!” 别说将士们,就连秦怀恩都是一愣,他发现,有些时候,潘凌峰的确是想得比他更深远。 “我们要战!杀!”在潘凌峰的带领下,兵士们发出了一声声的怒吼,尤其是那些西北本地人,他们的确是有人的家眷在那已破掉的六城之中,就连很多将领们,也都猩红了眼睛,他们在想,如果塞坎城也破了,他们的家眷又会如何?! 在两个人默契的配合下,方才所受的惊吓渐渐消散,但这顿本来已经晚了的午晌饭,明显吃得比早晌饭要少,不是一个人,是几乎人人都这样,之所以说是“几乎”,是因为秦怀恩的食欲依旧十分旺盛。 潘凌峰低声问,“你猜猜,方才过去的那些狄人,有多少?” 秦怀恩给出的数字简短且精确,“二十四万。” 潘凌峰倒吸了一口冷气,越发地食不下咽了,眼睁睁地看着秦怀恩将自己的那份午饭也大口大口地吃干净,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怎么知道?你偷看了?”他倒现在还难以置信。 秦怀恩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不敢抬头,是靠听的,”他选的位置和潘凌峰一样,都是离路边最近、最危险的,这就是所谓的身先士卒,咧嘴朝潘凌峰一笑,“你不是也被吓得失了神吧?!”失了神,就是失了时间的概念。 尽管再次被秦怀恩嘲笑,潘凌峰却没有像以往那样恼羞成怒,因为秦怀恩说对了,他的确因过于紧张而是失去了判断能力。 潘凌峰满脸敬佩地看着秦怀恩,心中赫然出现了五个字,“艺高人胆大”,随后,他的面色又变得凝重,“那我们这次要劫杀的,会有多少人?!” 秦怀恩想了想说,“不会超过两万,不会低于一万。”异族人号称大军三十万,估计没有那么多,还有在这一战中损失的,但劫掠这种事儿,却是异族人最喜欢的,很可能有些人不遵将领,非得留下来。 此战过后,潘凌峰万分钦佩秦怀恩的估算能力,因为他们共歼敌一万八千余,而此时,潘凌峰更担心的是其他,“我们只有不到三万人吧?”这是他和秦怀恩合兵之后的数量,最可怕的是,人家是骑兵,而他们全都是步卒,这样的数量比,实际上是极大的劣势。 704.第704章 秦怀恩的铁线阵 秦怀恩看着潘凌峰不语。 “杀!”潘凌峰低吼一声,猩红着眼睛狠狠地灌下了一大口烈酒,他已不再害怕,而是从内心深处升起了一股豪情,建功立业,就在此一举了,他不想比秦怀恩差太多。 秦怀恩先是欣慰地点头,随后,面容又变得严肃起来,“这样不对!” 潘凌峰侧耳静听,连口中的酒水都忘记了咽下。 秦怀恩极为认真地告诉潘凌峰,“俘虏比人头贵!”无论杀敌还是活捉,朝廷都是有奖赏的,而露城也同样会给积分,统计的方式就是秦怀恩所说的人头了。 “噗——”潘凌峰没来得及咽下的酒水,齐齐喷了出来——他永远都理解不了秦怀恩的大脑回路! 日头渐渐西斜,饱餐战饭后的兵士们,再次进入到土坑中休息,只不过,这一回他们不是躺着,而是坐着了,因为真正的厮杀就要开始了。 还没到黄昏,天就黑了下来,阴沉沉的乌云中雪花随风飞舞,惨白的太阳早已不见。 将布置好的杀招,再检查了一遍后,秦怀恩大吼道,“弟兄们,这回秦爷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好猎手,我去引人了!”一双双眼睛蓦然瞪大,仿佛黑暗中的繁星。 “秦爷威武,秦爷必胜,潘爷威武,潘爷必胜!”一声声的呼喝中,秦怀恩再次独自一人走远。 劫掠的狄人,整整比大部队晚了近三个时辰,而且他们行进的速度并不快,狄人无敌的狂妄和前面队伍留下的清晰的蹄印,让他们连最起码的警觉都失去了,甚至没有派探马去前面探路。 其实就算是派了,秦怀恩也有把握让那几个人留下,他现在发愁的是,怎么能让这些家伙快一点儿,不然的话,布下的杀招就没用了。 黑天风大还下雪,连火把都不好用,狄人正在商量要不要停下来休息,忽然发现,他们面前的路上出现了一个人。 这个人本来是躺着的,在听到马蹄声时,挣扎着起身,现坐了起来,又站了起来,从这一连串颇为费力的动作上来看,这个人要么是累坏了,要么就是负伤了。 他穿着大楚朝的军服,从那一身轻甲上来看,还是个小头目,只是脸上因带着黑色的面罩,看不清容貌,不过身材倒是挺高大的。 开始时,狄人并没把这一个楚人放在眼中,开弓就射,奇怪的是,那人的脚步虽然踉跄,却如同背后长了眼睛似的,不仅躲开了那一支支的箭,还越跑越快了,更让狄人气愤的是,在逃跑中,这个楚人竟然还往后面丢暗器。 或许是太慌乱了,那飞镖没打中前面的人,却射杀了追击队伍中靠后的人,滔天怒火让狄人一时间没去过多地想这么多的奇怪之处,他们越追速度越快,为了围住那人,横排还在不经意间变宽了许多。 楚人急了,凄厉地大吼起来,“不要杀我,滚开——”声音在夜色中传出老远,手上的飞镖也射出得越发多了,越来越多的狄人追了上来,仿佛下一息那上千的铁骑,就要让将这个人淹没。 秦怀恩越跑越快,他已经能看得清夜色中那些收到他的讯号后,蹲伏在地上的人影,以及那静静悬在空中的一根根闪着寒光的细细的铁线。 “还不够多!”秦怀恩在心中大吼,蓦然加速,身影如风般冲过铁线阵后,一眨眼就不见了人影,再出现时,已到了追击他的队伍末尾。 秦怀恩转身,迎面又丢出了一把飞镖,已经不求能一击毙命了,只想让更多的人来追他,效果么,还不错,夜黑风急中,果然又有很多人冲了上来。 铁线阵,简单却残忍,说白了就是在路的两旁提前立上相对的木桩,中间拉上细细的铁线,经过精确的计算后,高度恰好是高过马头,低于人头的位置,只要速度足够快,锋利程度绝对不亚于宝刀,能把人头直接上下一切两半儿,而且,露城军这次预备的铁线上,还淬了毒,见血封喉的毒,只要划出伤口来,就能毙命! 幽暗中,一颗颗大好头颅轰然飞起,喷涌的鲜血如同一道道激流,在空中画出血色的烟花,速度太快了,直到那些马匹冲出好远,背上的尸身才落地,冲在前面的数百狄人,一直到死,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后面的人,有些发现了,可是已来不及做出反应了,眼睁睁看着自己撞上了那要命的铁线,反应快的想到拿手中兵器去格挡一下,一旦位置错上了一点儿,或者铁线崩断了,倒抽回来,让他们的肌肤上见了血,等待着他们的,还是死亡,只不过是稍微慢上一点儿罢了,最机灵的,则是俯下了身体,这才好不容易逃过一劫,但还要不撞上后面的铁线才行。 在秦怀恩接二连三地诱引后,共有两千多狄人,死在了铁线阵下,这个数字,是相当恐怖的,因为先后不过是用了几息长的功夫儿罢了。 铁线阵在此后一战成名儿,不过,很快,就有人发现了它的诸多缺点,因为他们没有胆敢孤身面对凶悍骑兵的秦怀恩,没有秦怀恩那么高超的武功,能在那么远的距离中,躲避箭支、控制速度去吸引敌人,甚至没有那么多的银子,去买昂贵的毒药。 当然了,如果将铁线阵降低高度,还是可以绊住马腿的,但那样的话,铁线阵并不比普通的绊马索和铁蒺藜好用,而秦怀恩这次之所以这样,是为了获得更多的战马。 用潘凌峰的话来讲,“只要涉及到银子,秦大郎是什么鬼主意都想得出来的!” 被秦怀恩诱引的骑兵,速度慢了下来,他的一边手持双戟,飞速斩杀着落网者,一边细数着铁线崩断的“嘭嗡”声,随着大声的提醒和速度减缓,越来越多的狄人下马了。 就在这时,一阵战鼓声响了起来,潘凌峰高高跃出土坑,怒吼道,“杀——”他的身边,一道道身影犹如鬼魅般,从地上冒了出来,和他一道奋勇冲杀。 705.第705章 秦怀恩的铁线阵 秦怀恩看着潘凌峰不语。 “杀!”潘凌峰猩红着眼睛狠狠地灌下了一大口烈酒,他已不再害怕,而是从内心深处升起了一股豪情,建功立业,就在此一举了,他也不想比秦怀恩差太多。 秦怀恩先是欣慰地点头,随后,面容又变得严肃起来,“这样不对!” 潘凌峰侧耳细听,连口中的酒水都忘记了咽下。 秦怀恩极为认真地告诉潘凌峰,“俘虏比人头贵!”无论杀敌还是活捉,朝廷都是奖赏的,而露城也同样会给积分,统计的方式就是秦怀恩所说的人头了。 “噗——”潘凌峰没来得及咽下的酒水,齐齐喷了出来——他永远都理解不了秦怀恩的大脑回路! 日头渐渐西斜,饱餐战饭后的兵士们,再次进入到土坑中休息,只不过,这一回他们不是躺着,而是坐着了,因为真正的厮杀就要开始了。 刚到黄昏,天就黑了下来,因为落雪了,将布置好的杀招,再检查了一遍后,秦怀恩大吼道,“弟兄们,这回秦爷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好猎手,我去引人了!”一双双眼睛蓦然瞪大,仿佛黑暗中的繁星。 “秦爷威武,秦爷必胜,潘爷威武,潘爷必胜!”一声声的呼喝中,秦怀恩再次独自一人走远。 劫掠的狄人,整整比大部队晚了近三个时辰,而且他们行进的速度并不快,狄人必胜的狂妄和前面队伍留下的清晰的蹄印,让他们连最起码的警觉都失去了,甚至没有派探马去前面探路。 其实就算是派了,秦怀恩也有把握让几个人留下,他现在发愁的是,怎么能让这些家伙快一点儿,不然的话,布下的杀招就没用了。 黑天小雪,连火把都不好用,狄人真在商量要不要停下来休息,忽然发现,他们面前的路上出现了一个人。 这个人本来是躺着的,在听到马蹄声时,挣扎着起身,现在坐了起来,又站了起来,从这一连串的动作上来看,这个人要么是累坏了,要么就是负伤了。 他穿着大楚朝的军服,从那一身轻甲上来看,还是个小头目,只是脸上因带着黑色的面罩,看不清容貌,不过身材倒是挺高大。 开始时,狄人并没把这一个楚人放在眼中,开弓就射,奇怪的是,那人的脚步虽然踉跄,却如同背后长了眼睛似的,不仅躲开了那一支支的箭,还越跑越快了,更让狄人气愤的是,在逃跑中,这个楚人竟然还往后面丢暗器。 或许是太慌乱了,那飞镖没打中前面的人,却射杀了追击队伍中靠后的人,滔天怒火,让狄人一时间没去过多地想这么多奇怪之处,他们越追速度越快。 楚人急了,凄厉地大吼起来,“不要杀我,滚开——”声音在夜色中传出老远,手上的飞镖也射出得越发多了,越来越多的狄人追了上来,仿佛下一息那上千的铁骑,就要让将这个人淹没。 秦怀恩越跑越快,他已经能看得清夜色中那些收到他的讯号后,蹲伏在地上的人影,已经那静静悬在空中的一根根闪着寒光的细细的铁线。 “还不够多!”秦怀恩在心中大吼,蓦然加速身影如风般冲过铁线阵后,一眨眼就不见了人影,再出现时,已到了追击他的队伍末尾,他又向后面丢出了一把飞镖,已经不求能一击毙命了,只想让更多的人来追他,效果么,还不错,夜黑风急中,果然又有很多人冲了上来。 铁线阵,简单却残忍,说白了就是在路的两旁提前立上相对的木桩,中间拉上细细的铁线,经过精确的计算后,高度恰好是高过马头,低于人头的位置,只要速度足够快,锋利程度绝对不亚于宝刀,能把人头直接上下一切两半儿,而且,露城军这次预备的铁线上,还淬了毒,见血封喉的毒,只要划出伤口来,就能毙命! 幽暗中,一个个大好头颅轰然飞起,喷涌的鲜血如同一道道激流,在空中画出血色的烟花,速度太快了,直到那些马匹冲出好远,背上的尸身才落地,冲在前面的数百狄人,一直到死,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后面的人有些发现了,可是做出反应已来不及了,眼睁睁看着自己撞上了那要命的铁线,反应快的想到拿手中兵器去格挡一下,一旦位置错上了一点儿,或者铁线崩断了,倒抽回来,等待着他们的,还是死亡,只不过是稍微慢上一点儿罢了。 在秦怀恩接二连三地诱引下,共有两千多狄人,死在了铁线阵下,这个数字,是相当恐怖的,因为先后不过是用几息长的功夫儿罢了。 铁线阵在此后一战成名儿,不过,很快,就有人发现了它的缺点,因为他们没有胆敢孤身面对凶悍骑兵的秦怀恩,没有秦怀恩那么高超的武功,能在那么远的距离中,躲避箭支、控制速度去吸引敌人,甚至没有那么多的银子,去买昂贵的毒药。 当然了,如果将铁线阵降低高度,还是可以绊住马腿的,但那样的话,铁线阵并不比普通的绊马索好用,而秦怀恩这次之所以这样,是为了获得更多的战马。 用潘凌峰的话来讲,“只要涉及到银子,秦大郎是什么鬼主意都想得出来的!” 被秦怀恩诱引的骑兵,速度慢了下来,他的一边手持双戟,飞速斩杀着落网者,一边细数着铁线崩断的“嘭嗡”声,随着大声的提醒和速度减缓,越来越多的狄人下马了。 就在这时,一阵战鼓声响了起来,潘凌峰高高跃出土坑,怒吼道,“杀——”他的身边,一道道身影犹如鬼魅般,从地上冒了出来,和他一道奋勇冲杀。 秦怀恩明白,这批狄人已经全部进入了到了他们埋伏的阵型中。 秦怀恩身影如电,在收割着一条条生命的同时,往最前方冲去,他用最快的速度将剩余不多的铁线全清理干净后,才大声呼喊,“结阵,杀!” 706.第706章 你会算账吗 不然的话,以秦怀恩那暴烈的性子,很有可能连这些劫掠的楚军都杀,倒时候露城军的功劳就算是不会被完全抵消,也很可能会大打折扣。 在城头插好大楚旗帜后,又过了三天,潘凌峰才把这些城池交接完,他甚至有功夫儿回塞坎去探望那些女眷们。 随着流民的涌入和露城军大捷,大量的平民和军中家眷涌入了塞坎城,塞坎城的宅子,不过是几日的功夫儿,价格就番了一倍,而店铺涨得更多。 这其中有原本价格过低的缘故,也有秦怀恩和潘凌峰给与他们的安全感。 算计着得到的那些银子,冯月娥每天都兴奋得双眼放光。 为了空闲出马匹和车辆,在清理战场的同时,秦怀恩就放了那些平民离开,而他们很快打听出了他们的救命恩人,秦怀恩和潘凌峰英勇无敌,被传得神乎其神,新的话本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形成着。 实在是在经过不知道多少年的惨败后,大楚人太需要一场胜利,而露城军的这场大胜,不管如何夸赞,都当之无愧,于是,此役就这样名垂青史了。 之所以这么著名,其实还有一个非常关键的原因,这一点,潘凌峰是回到露城后才发现的。 露城中此时是一片繁忙的景象,每个人都脚下生风,那兴奋的程度比过年时都强烈,连血腥气都被冲淡了。 内城中的校场都被占满了,到处都堆放着粮食、盔甲、兵器等物质,兵士们忙忙碌碌的清理着,马匹太多,马厩里面放不下了,就在空旷处用竹子先简单圈养起来…… 而最让潘凌峰接受不了的是,当他走进主将居住的院子时,发现几个兵士正在过筛子,一个筛子里是珠子,一个里面是宝石。 潘凌峰只觉得脑袋里“嗡”地一声,人常言安平侯府是大富之家,自幼就被家族挑选出来,并寄予厚望的潘凌峰,可以说是嫡子中的嫡子,是在富贵堆儿里长大的,可就是这样,他也没见过,把珠子和宝石用大筛子筛的! “你……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潘凌峰问。 那几个亲兵大多数都是从西南来的,“潘爷,秦爷听说,这珠子和宝石个头大的比较贵,可一个个地挑又实在忙不过来,用筛子筛比较快一点儿!”带着对秦怀恩隐隐的钦佩。 潘凌峰看了一眼,那些额头上带汗的亲兵们,不难想见,他们已忙了很久了,再次对秦怀恩说的“装不下了”,有了直观的印象,神情木然地说,“除了大小外,通常来说,珠子有颜色的比较贵,宝石中没颜色的比较贵!”并不是在整个西北都没有珠宝商人或是识货的人,秦怀恩这样做,很显然是不想让人知道他们的真正收获。 亲兵们连连点头,“得令,潘爷,回头我们就把那些小的,再挑一遍。”只看颜色的话,应该是挺快的。 潘凌峰刚刚抬起的脚步蓦然一顿,“为什么要挑小的?” 亲兵们说,“因为小的是要上缴给朝廷的!” 潘凌峰大叫,“我就知道!”额头青筋隐隐暴跳,随后又泄了气,以秦怀恩那连皇上都不放在眼中的性子,东西到了手中,还能记得要上缴朝廷,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不过,潘凌峰还是没进自己的屋子,而是转身进了秦怀恩的屋子。 秦怀恩依旧是躺在榻上看那本都看了快三个月的兵法书,那副闲适的样子,很难让人想像得出,他挥舞双戟杀人的样子,整个就是个田舍翁的派头。 见潘凌峰进来,秦怀恩放下了手中的书,将一张纸丢了过去,“战报我都发出去了,你看看,回头等财物算出来,你再写折子吧!”又拿起了书。 在写折子这种事儿上,秦怀恩是不如潘凌峰的,而且他也懒得写,有那功夫儿,还不如练练字呢! 潘凌峰的视线在那张纸上滑动,眼睛越睁越大,终于在回城后这一连串的刺激下,失态地大叫起来,“秦大郎,你这是疯了吗?你怎么会写这样的战报?这样的战报谁会相信?你这是欺君之罪!” 秦怀恩早想到潘凌峰会是这样的表现,其他将官们的心思更是难猜,所以他早在一离开王庭和战场时,就先把军报用快马送了出去,现在不管潘凌峰说什么,都晚了。 此时,秦怀恩连头都没抬,“我欺君?潘小四,我以为你只是路痴,没想到你还连帐都不会算!你我帐下总共五千兵士,出兵之前我便已将花名册列好,但凡错一人,此罪我一人承担!” 潘凌峰语塞,是的,他们手下的正式士兵只有这么多,还有一些被留下来守城了。 于是,在秦怀恩的战报上,整场战役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山窜子一个人,带着五十辆大车去王庭打探消息,接到消息的秦怀恩带着一千七百多步卒抢了整个王庭,而潘凌峰则带着一千四百余步卒,在路上设伏,又得到了秦怀恩的增援,最后,他们用这三千多的步卒全歼了六倍于自己的狄人骑兵,再在伤亡一千七百余人的情况下,潘凌峰用九百多人收复了失去的六城,秦怀恩用八百人带着伤兵、押解着四千多俘虏回到露城…… “我们这一个个的都是天兵天将啊!”看着这样的战报,就连潘凌峰自己都眼前一阵阵地发晕,“这个,这个说出去,谁能信啊?!”难道那狄人都纸糊的吗?! 秦怀恩放下了书,“信不信,这都是事实!让朝廷来查,就是皇上亲自来了,我也是这个话!”自古以来民壮不算兵士,这是谁都知道的事儿,他理直气壮,有威胁道,“潘小四,你折子上若是不这么写,就是你欺君,就是你养私兵!”想了想,“还有,往后这养私兵的银子,全都是你出,以往的那些,你也得还给我!” 这两个罪名,潘凌峰一个都承担不起,他更没那么多的银子养着这些骑兵,于是,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拿着这两份堪称“神奇”的战报,一步三晃地会自己的屋子里写折子去了。 707.第707章 你太会算账了 但很快,潘凌峰又从屋子里冲了出来,“不对啊,这俘虏不是七千多吗?怎么变成了四千,剩下的那三千个哪里去了?” 秦怀恩点头,“这个事儿,倒是没跟你说,剩下的那些人,我卖了,还杀了几个伤重的,不然的话,疗伤太费银子,医馆里面也住不下这么些人。”他从京城带来的那些药品,早就卖完了,基本上都是卖给异族人,因为这样才能获得最大的利润。 这样的利润让程济堂十分眼红,他们终于忍不住,找到了秦怀恩,在露城和塞坎城都开了药铺子,本来还想在黑土城也开一个的,但秦怀恩不让,说那里不安全,他们也很听话。 其中露城的药铺最大,还不是一个而是三个,因为秦怀恩给他们提供的铺面就大,当然,他们的收入也颇丰,除了卖给异族人药品外,单是给军中当军医,收入就不少,以至于曲少东家常常说,露城最赚钱的大楚商人,其实并不是他,而是程一针,因为露城的药铺在秦怀恩的要求下,都是挂在程一针名下的。 现在一场仗打下来,人人都明白,秦怀恩为什么会这么做了。 “卖?”潘凌峰很是担忧,“他们会老老实实付酬金吗?”对于俘虏,朝廷是没有明确的律令的,就是秦怀恩全都杀了,也没人会说什么,但就像秦怀恩说的那样儿,因为大番打败,朝廷需要鼓舞士气,所以很可能会要求将这些人押解回京,只不过,路途遥遥比较麻烦,尤其是这次,人数实在是太多了。 而用俘虏换赎金,是异族人的习惯,不过,这种习惯通常发生在各部落战争中,对大楚朝来说,这还是头一次,因为大楚以往抓到的俘虏不仅少,官职还低,其实最主要的是没人敢去索要赎金。 “不用着急,过不了多久,狄人就会来攻打咱们的,你以为抢了他们那么多的东西,他们会就这样算了?!”秦怀恩说,“把他们打服了,再开马市时,他们就能自己来买了!” “还要开互市?”潘凌峰有点惊讶,对于狄人会来攻打露城,他倒是毫不意外,毕竟,这是在他们行动之前就猜到了,秦怀恩当初在抢王庭时迷惑狄人,是因为需要狄人暂时的服从,从那之后,他们就不可能瞒得住了,也无需瞒着,可在狄人如此仇恨露城军的情况下,秦怀恩还要开互市,这胆子就不是一般的大了。 “一打仗互市就不开了,我们建这样的城还有什么用?商人们还赚什么银子,我们还怎么卖商铺和宅子,怎么收税?”秦怀恩大手一挥,“我就是要让狄人明白,我们敢开互市,就是因为我们不仅能建得起来这座城,还守得住!”这一刻器宇轩昂的他,犹如战神。 “好!”潘凌峰挺胸抬头地走了出去,在露城和狄人开战,一直是他的梦想。 歇晌起来,潘凌峰的折子还是没写完,他在等这一回要上缴给朝廷的财物,黄昏时分,他等的消息就到了,一目十行地看着那份长长的单子,潘凌峰的面色又变得古怪起来,“这个是秦将军过目的?”他只能这么问,就算他不知道确切数额,可这相差也实在太多了。 “没有,秦将军说,您验一下就可以,按照惯例上缴朝廷的战利品数量达到一半儿就行了!”亲兵大声回答。 潘凌峰点头,秦怀恩这个人在执行军令和律令上,倒是让人挑不出毛病来,可他总感觉不对,“这是一半儿?”忽然脑海中有亮光闪过,“这一半儿是按照什么分的?” 亲兵答道,“重量!”所以上缴给朝廷的财物中,有大量毛毡、兽皮等物,因为它们比较重。 潘凌峰只觉得眼前一黑,他长这么大就没听说过,分财物还有这么个分法儿,可,可是,无论军令还是律令上,就重来没说过这一半儿到底该怎么分,所以秦怀恩还是对的。 不过,还有不对的地方,“那为何没有粮食、盔甲等物?”按照秦怀恩的分法儿,这些东西不应该是最重且价值最低的吗? 亲兵说,“因为那些东西不是狄人的,是我朝的,所以秦爷没算成战利品!” “好,好,好!”潘凌峰连声说,有种无力感。 的确,他们后来从狄人手中截获的那些东西,都是大楚朝的,可潘凌峰知道,秦怀恩是绝对不会把这些东西再还给其他西北驻军的,就这样,它们成了这一仗的“纯利润”! 潘凌峰决定亲眼去看一看,这些东西,毕竟事关重大。 这一看,潘凌峰的心平静了不少,也更不平静了,因为他发现,秦怀恩把上缴朝廷的财物,每一样都命人精心整理过了,珠宝用一个个的小匣子装着,里面衬上的丝绸也都是高档货,就算珠宝本身不大,看起来也是很贵重的样子,好吧,假如不和那些用大筛子筛出来的大个的比,这些东西也是很值钱的。 还有那一箱子一箱子的银锭子,入目一片光华闪烁,因数量的缘故,看起来真的很让人震撼,如果亲兵不解释那句,“秦爷说,银子比金子重,一两金换十两银呐!”那就更完美了,潘凌峰只当异族人没有金子好了。 就连那些人头,秦怀恩都命人清理干净了,据说还简单地装扮了,用垫了石灰的小木匣子盛了,眼神不好的,有可能会误认为这是玩偶,也不知道这样的差事被什么人给领了去,估计挺练胆量的。 潘凌峰想了又想,建议道,“能不能把毛毡换成毛皮?”最起码贵一点儿,不然毛毡的话,估计连路上的运费都不够。 亲兵先是纠结,“可是潘爷,毛毡的确是战利品啊,不缴给朝廷不好吧?”又低声说,“这些车马也是咱们抢来的,算了重量,还算了银子,就连包装也算了银子和重量,从上缴给朝廷的那部分里面扣除了,这些都是有账目的,潘爷可以过目!” 708.第708章 山窜子的选择 潘凌峰看了看这个自打送来单子,就一直跟着他的亲兵,发现他是从双岭村来的,由清露一手教导,平常就以擅长算账著称,不禁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太会算账了!”这就是秦怀恩,不,应该是清露教出来的人啊,他决定了,往后一定提醒自家人,千万别跟清露和秦怀恩算账,损失得起银子,憋不起这口气! 话虽如此,潘凌峰还是动用了自己手中的权力,命人将所有的毛毡,换成了毛皮,就算那些毛皮远远不如留下的那些好吧,到底也看起来更像样了一点儿。 为了惩罚潘凌峰,秦怀恩将所有的玉器都让潘凌峰亲自挑选,好在,异族人和本朝人不同,不太喜欢玉,当地也不出产,所以数量并不多,潘凌峰挑了五天,也大致挑完了,而且这些玉的重量全被其他物品抵换了,无需上缴朝廷,倒也不着急。 估计是怕潘凌峰想不开,这天的晚晌饭是秦怀恩到潘凌峰的屋子里来吃的,吃饱喝足后,秦怀恩告诉潘凌峰,“知道我为何不按照价值去分财物吗?那是因为上缴给朝廷的东西里,有几样无价之宝,那样分的话,我们除了把它们交上去外,就不用交任何东西了,你是不是也觉得那样更不好?!”一副“我很清明廉洁”样子。 潘凌峰再也不会上当了,冷笑了一声说,“那是因为,你明明知道,那几样东西,在你手里一文不值!” 秦怀恩很畅快地笑了,重重地拍打着潘凌峰的肩膀,“哎呀呀,你终于学会算账了,我心甚慰!” 第二天,秦怀恩和潘凌峰和所有兵士一道,为在这次战役中阵亡的将士们举行了庄严肃穆的祭奠仪式,那一口口上好的棺木,摆放在大大的院子里,看起来十分震撼,这些都是秦怀恩个人出银子购置的,无需花积分来换,还有相当于朝廷五倍的伤亡抚恤银子,也和积分没关系,都是由秦怀恩出的。 潘凌峰还发现,用积分换到的物品当中,出现了大量的本地田产和塞坎城的宅子、商铺,全部按照市价打了折扣,积分越高折扣越低,最高也是八折,最低的能到三折,三折的话,就比秦怀恩当初买进来的价格还要便宜。 在这一刻,潘凌峰理解了秦怀恩所有的算计,钦佩之余,也有样学样,将他名下的西南田产和宅子也如此处理。 安排好了伤亡者,分完了积分,公布了新的积分可兑换的物品,接下来就是统计退役的人数,让秦怀恩和潘凌峰感到意外的是,自愿退役的只有八十来人,其中七成以上是残疾较为严重,连民壮都当不了的。 秦怀恩和潘凌峰对视了一眼,几乎同时开口说,“真没想到!”人数会这么少,尤其是亲身体验过狄人那二十几万雄壮之师和对方的凶残后,竟然没被吓破了胆子。 随即两人开怀大笑,可以预见,他们英勇无畏的铁血大军,很快就会组建起来了。 值得一提的是,没有伤残却要求退役的二十多个人,几乎全是来自双岭村和秦家庄。 秦怀礼给出的解释是,“他们太富了!”清露给这些人提供了太好的生活环境,谁还会提着脑袋来拼富贵啊?!就算是当官能免税的律令也吸引不了他们,大不了多买些田地,再说,干点什么赚不出来那几个银子呢?! 这其中,比较引人注目的是刘铁柱和山窜子,因为他们的官职比较高,刘铁柱原来就是武举人,山窜子的职务就算是秦怀恩封的,经过这次也能在朝廷正式受封了,况且,他还立下了大功,应该会提升得更高。 “不了,我发现了,我不适合打仗,我就在塞坎弄个商铺,和露城做生意,挺好的!”山窜子说。 尽管秦怀恩给了他太多的保护,可当带着马匹去清理战场时,他还是被吓得连站都站不稳了。 他没啥习武的天分,离开了熟悉的大山和森林,他觉得自己没任何长处,实在不想再给秦怀恩添麻烦了,自打他认识了秦怀恩,已经得到了太多太多,现在家里的日子安稳且富足,他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而且这一次,双岭村和秦家庄的人阵亡了差不多十个,就算这个数量已经非常少了,可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前一刻还和自己谈笑的伙伴儿化为冰冷的尸体,那种感觉实在是太不好了。 想来其他退役的东北人也都是这么想的。 还有嘛,就是山窜子在这次的战场上,遇到一个心上人,那是个西北的当地姑娘,长得颇有几分姿色,是被狄人抢来的,她已经没有亲人了,秦怀恩下令让这些平民离开时,她没地方可去。 山窜子将随身带的吃食和银子都给了她,还告诉她可以到塞坎去找自己的妹子冯月娥,可她还是哭着,跟在山窜子的身后,山窜子明白,这姑娘是吓怕了。 山窜子没办法,就将她带回了露城,但因为是特殊时期,城里是不能进的,只能将她安排在城外的村子里。 山窜子忘不了,他每次去看望这姑娘时,那双颤抖着紧紧地拉着他衣襟的手,忘不了那双强忍着不流泪的乌黑的眼睛,他想给她一份安稳的生活,让她不再凄惶惊惧、孤苦无依。 这一次,山窜子和他的妹夫大头,都立下了显赫的战功,山窜子是因孤胆深入,大头则是因作战勇猛,在超高的折扣下,他们在塞坎买宅子和铺子,简直就是白送的,再加上山窜子借助和商人们无比熟悉的后期经营,这一仗的所得,就足可以让冯家一大家子人这辈子都过上富足的生活了。 和山窜子完全不同,大头简直爱上了这样的生活,旁人杀人时是大吼大叫,他则是哈哈大笑,在江湖上过惯了刀头舔血的生活的他,对上战场没任何不适应! 山窜子劝了几次无果,就不再劝了,因为他理解大头。 709.第709章 准备新一轮的战斗 冯月娥则对为自己担忧的兄长幽幽地说,“自打见到他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这样当军官,总比在江湖上闯荡好些!”在心中暗暗决定,一定要再多生几个孩子。 潘凌峰目送四百余辆大车,满载着战利品和俘虏旖旎而去,心中十分骄傲,他可以想像得到,这样的收获走在京城的街头,会让人感到多么震撼!他建功立业的梦想,终于实现了! 忽然,潘凌峰的脸上蓦然一僵,他意识到,自己的确是不会算账,他只想到秦怀恩去王庭劫掠时,带走了五十辆大车,就没想到,秦怀恩其实还从王庭抢了两百多辆大车,那么秦怀恩到底抢了多少东西呢? 潘凌峰很快就知道了。 看着堆放在库房里面的那一口口巨大的箱子,潘凌峰欲哭无泪,“这……这就是你我二人此役的收获?”秦怀恩一股脑地交给了他,甚至连账本都没有,只告诉他平分就是了,他这要分到什么时候去?! 没办法,除了金子和他需亲手整理的玉之外,剩下的珠宝等物,潘凌峰也采用了过筛子的办法,他要小的,给秦怀恩大的,香料没要,因为他也认不准,毛皮按堆儿,他略微多拿了一些,因为他知道,东北长大的秦怀恩不稀罕毛皮这玩意儿。 潘凌峰这种分法儿是按照数量来分的,具体衡量价值的话,秦怀恩的所得是他的数倍甚至是十几倍。 秦怀恩对潘凌峰说,“你可想好了,别回头再后悔,”他已经打算把其中的大部分运回双岭村了,他要离开,怎么能将这些东西留在西北呢?“我估摸着,王庭就只能抢这一回,就算下次再抢,收获也没这么多了!” 潘凌峰摇头苦笑,“你呀,你呀,你这还抢上瘾了是怎么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想要的,不是这些,”很郑重地对秦怀恩抱拳,“我想要的,我该得的,你都加倍给我了!”折子他已经递上去了,估计比押运的战利品到得还快,他都想不出,他这次得到的嘉奖会有多么丰厚和荣耀,也只有秦怀恩这样的猛人,才会丝毫不放在眼中。 话虽如此,潘凌峰也大致看了一下他的所得,估计就算比不过整个侯府几百年来的财富积累,也至少达到了七、八成,数量很是骇人,这是他以往连想都不敢想的! 看着潘凌峰毫不犹豫离去背影,秦怀恩脸上露出了微笑,他没有选错人,两人一道历经生死,又经受了巨额财富的考验,也不枉他能放心大胆地将自己在军中所有的根基都交给潘凌峰了。 潘凌峰做得还不仅是这些,他还从自己的所得中,拿出了一些,想放到积分中当成奖励,但他很快就明白,秦怀恩为何没这么做了,兵士们不喜欢! 几乎所有将士喜欢的都是田产、宅子、商铺等物,没人对珠宝感兴趣,最可怜的是那些西北的下层兵士,他们最喜欢的,竟然是粮食! 此外,教司坊的清倌们也很受欢迎,消耗掉了兵士们大量的积分。 秦怀恩建立的教司坊已经相当有规模了,从人数上讲,比京城里公叔瑾开的那家教司坊都大,这是因为,在这个教司坊里,有条秦怀恩订下的铁律,那就是无论是陪酒、陪夜还是赎身,不管你花多少银子,都得人家女子愿意。 只要收入足够高,能够满足老鸨抽头的要求,你是否陪客,教司坊并不管,这使得很多活不去的、有几分姿色的或是才艺的女子,都愿意到这里碰碰运气,毕竟,这里有大批前程光明的青壮男子,可以为她们提供良好的归宿。 可以说,秦怀恩在不知不觉中,不知为多少人做了媒。 潘凌峰回城的第三天,战利品出发的第二天,整个露城又一次进入到了萧煞的气氛中,甚至比上前阵子更加肃穆,死者已安息,伤者被送走,财物已分完,无心征战者全都离去,而更严酷的战斗即将开始。 唯一被留下的商户——教司坊,已被封闭了起来,所有的药铺全部被征用,兵士们整日里操练,喊杀声震天,就连城外的平民们,也按照潘凌峰的意思,演习了好几次,让这些人习惯在狄人来袭时,该如何保住性命,秦怀恩还在内城中,空出了一些屋子,让村子里的人将他们的贵重财物存在里面,免于被劫掠。 不用任何人告知,露城内外的每个人都知道,此时的露城已成为了狄人眼中的肥肉,就看露城够不够硬,狄人能不能咬得动了。 狄人来得比大家想像得要慢,让露城足足准备了二十多天,就连秦怀恩都有点着急了,“这耽误种地啊,还耽误做生意!”尽管没开互市,这阵子露城的生意好得不像话,主顾全都是大楚人,尤其是那些战败的驻军们。 他们的粮饷经由狄人,全都到了秦怀恩的手里,旁的东西还好说,主要是粮草啊,这没吃的,能挺得过几天呐?! 塞坎城的粮草价格居高不下,将领们想买,可买不起,好在,潘凌峰这里比较好说话,可以卖给他们平价粮食,还能打欠条,所以这阵子,露城的大车队是最忙的,整天整夜地往那收复的六城运粮草,但这样是很慢的,勉强供应得上消耗,秦怀恩的意思是,让兵士们自己来搬,可露城时时处于危险中,这些人不敢来,很影响销售。 潘凌峰静静地听着秦怀恩这另类的抱怨,细细地擦着自己的枪尖儿,他对秦怀恩的思维方式已完全接受了,还隐隐有被同化的趋势。 “报——”传令兵大声喊道,“狄人来袭!” 潘凌峰“蹭”地一下,站起身来,秦怀恩已大笑出声,“来得好啊!”打完了这一仗,正好春耕。 “潘小四,你守城需要多少人?”秦怀恩一把抓住,要去布防的潘凌峰。 潘凌峰吃惊地问,“怎么,你还要出城迎敌?!你不是说,我定要坚守不出吗?”这是秦怀恩反复交代的。 710.第710章 财力和战力 秦怀恩点头,“是啊,可我说的那是你!我必须出去,不然我怕被人给抢了!” 潘凌峰摇头,“不会的,就那些守军……”他算是见识到大楚军对狄人的畏惧了,这一次根本就没指望其他城池来救援,再说,他也有信心,守得住这座城。 秦怀恩却说,“此一时彼一时,强将手下无弱兵,还是谨慎点儿的好,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对方兵败时,己方来打秋风的事儿,前世发生在他身上的可不少见。 潘凌峰被说服了,“我需四万人驻守。”这个都是多说了,其实有两万人就差不多,而这个守军数量若是被旁人听见,一定会觉得惊悚,可是没办法,露城实在是太大了,当初秦怀恩一再强调,西北地广人稀,他们往后的生意会做得很大,所以一定要把城池建得大些、再大些。 “好!”秦怀恩抢先一步,昂扬而出,去整队集合了。 潘凌峰看着秦怀恩的背影,心中暗暗期待,他不知道,那三万人到了秦怀恩的手中,会产生什么样的效果,而很快,潘凌峰就开始后悔了。 当潘凌峰走出屋子时,露城内外,急促的召集锣声,正响成一片,村民们扶老携幼,脚步匆匆地往城门口赶来,经过训练的他们,迅速但并不慌乱,一路上没有哭喊声,有些人甚至还自带了干粮、水囊、腌菜和简单的行李。 当潘凌峰在城墙上巡察完毕,站到城头上时,露城两门轰然落下,沉重的大铁门砸到地上,发出雷鸣般的声响,这意味着。所有平民都已入城了。 露城共有六门,备战时期只开一门,今天接到军报后,为了方便村民们入城,这才开了前后两门。 此时的露城尚有很多空闲的房屋,尤其是外城,这些都是秦怀恩尚未来得及卖掉的商铺,平民们很快就进入到其中,安静地看向门外。 很快,一列列的骑兵就内城蜂拥而出,他们排列整齐、亮盔精甲,一派犹如实质的铁血杀气,呼啸而出,连空气似乎都沉重了几分。 当先一人,一身银光闪烁的御赐甲胄,戴黑色毛织面罩,头顶红缨迎风招展,胯下黑色宝马,手持乌沉沉方天画戟,英武伟岸的身躯宛若天神下凡……正是秦怀恩。 队伍走在露城外城宽阔得不像话的街道上,每排十五人竟然还有富余,之所以横排不再多了,是因为露城的城门只有这么大。 露城街道之所以这么宽阔,一方面是方便出兵,因为所有的驻军都生活在外城环绕的内城中,另外则是方便做生意,要知道,很多异族人还是习惯以物易物的,当他们赶着大批牛羊进城时,地方必须够大。 当然了,街道也不是越宽越好,露城的街道是有规制的,就是宽不能超过两百步,也就是两箭地的距离,只有这样,城墙上的巡逻兵士,才能完全掌控城内局势,让作乱者无处可逃。 三万骑兵在城中慢慢走过,哪怕速度很慢,也让大地产生了微微的震动,主要是他们那种摄人的气势,实在是让人觉得,这世间没什么是他们不可抵挡的。 不知是谁,带头欢呼了起来,先是平民,接着是城头上的兵士和骑兵本身,“秦爷威武,秦爷无敌,潘爷必胜,潘爷威武,露城军必胜……”声震十里。 渐渐地,狄人的骑兵出现在高高站在城头上的潘凌峰的视线里,浪潮般地涌动过来,速度相当快。 潘凌峰的脸色变得肃然凝重。 这一次,狄人派出了十万骑兵,这是王庭所能拿出来的所有精锐骑兵了,之所以狄人来得这么慢,是因为上次他们虽然得胜,却在露城军手中吃了大亏——损兵折将不说,还什么都没抢到。 以至于,可汗这次点兵,竟然没有部落愿意参与,尤其是秦怀恩还抢走了对狄人来说最重要的东西,连带着连可汗的地位都被严重地动摇了。 现在的可汗,或者说王庭所在的狄人最大的部落,对露城可谓恨之入骨,他们这次来,定要死战到底,只有这样,他们才维持可汗的尊严,部落的地位。 这样杀气腾腾的队伍,只能智取或者坚守,实在不应正面迎敌,只是,上次狄人已充分认识到了露城军埋伏和阵型的厉害,这次变得分外小心,露城军很不容易得手。 原本秦怀恩提议的坚守,被潘凌峰认为是上策,因为潘凌峰对自己和秦怀恩花费无数心血和银两建造的露城很有信心,却没想到,事到临头,秦怀恩竟然坚持亲自出城迎敌,这不禁让潘凌峰捏了一把汗。 到了现在,说什么都不可能改变了,唯有,一战! 估算着距离,潘凌峰缓缓地抬起了手臂,大吼一声,“弓箭手,预备——”用力往下一挥,“放!” 如蝗虫般密集的箭雨,冲天而起,那黑乎乎的箭影像是天上的乌云,连日光都遮没了,狄人下饺子样“噗通”落马,行进的脚步,被阻了一阻,但也只是一顿而已,剩下的人更是不畏死地继续冲杀。 和大楚多次交战的狄人明白,只要冲过了这段距离,或是扛过了这阵箭雨,他们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只是,露城的箭雨,真不是那么容易抗的。 人人都知道,露城富有,露城军富有,可只有到了真正交战的时候,他们才明白,露城富有到了什么程度,那些白花花的银两,又能换成多么恐怖的战力。 很多狄人在倒下时,想到了他们曾用来换铁锅、铁勺和粮食的那些大块大块的矿石,想到了那永远昼夜不息的,大大的铁匠铺子里的红通通的炉火……心中产生了无尽的悔意。 可后悔又有什么用呢?就算以往他们没认识到这一点,小看了大楚人,现在也已然太晚了,就算他们现在认识到了这一点,他们今后能阻止狄人们继续进行这种交换吗?! 711.第711章 狰狞的露城 狄人冶炼技术的水平很低,而在大楚,铁是管制的军需品,别说在这西北的边境了,就是在本朝内陆,铁不仅价格昂贵,还限量购买。 狄人境内是有多处铁矿的,秦怀恩早就打起了它们的主意,于是,在互市刚开的时候,他就下令,露城商人铁制品一概不卖,而是需要用铁矿石来换。 另外,铁矿石还可以用来购买露城的所有商品,最后露城再出银子,从商人处统一回收,一旦露城商人私下里将铁制品卖给异族人,就是杀头的大罪。 露城将矿石分成三个等级,不同等级的矿石价格也不同,但总体说来,铁矿石出铁的数量通常是所换铁器的十余倍,如果对方需要的是箭头和刀剑等武器,那么就要用二十余倍的铁来换才行。 即便这样,这个价格对异族人来说,也是便宜透了,因为这里面还包括手工费,而不管给他们多少矿石,他们也打制不出来大楚工匠那么好的铁器,哪怕他们明知道,露城里有专门为露城军打制兵器的铁匠,他们所能获得的永远要比大楚人差上很多。 这样一来,露城在开互市后,就有了源源不断的铁来制造兵器,如果不是这样,秦怀恩又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武装起来如此多的兵士,露城又怎么可能用得起六扇价格无比昂贵的铸铁城门?! 此外,还有一件就连清露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事,那就是她“发明”的蜂窝炭,除了自己赚银子,让平民百姓省银子外,其实还具有相当高的军事价值——蜂窝炭可以提高炉温,打制出更多更好的兵器。 实际上在现代,蜂窝煤这种东西,就是由一名铁匠发明出来的。 清露不知道没关系,秦怀恩知道就可以了,在双岭村时,秦怀恩心里清楚,但懒得说,因为他不需要,到了西北他需要了,自然就想明白了,他甚至私下里要求曲少东家,经过多次试验,专门研究出了适合打铁的专用蜂窝炭,只供给军中铁匠,配方是保密的。 也有清露想到的事儿,听说秦怀恩要上战场了,她从双岭村搜集了很多铁匠,给秦怀恩送了过来,再加上秦怀恩自己找的,露城的铁匠将近百人,这些人,无需上战场就能得到丰厚的积分,人人都很尽力。 这个时代,普通弓箭的最远射程是一百五十步,到了三十步之内,弓箭就不太好用了,而这一百二十步的距离,成了攻打露城的狄人的噩梦。 一般来说,对远距离,弓箭手用攒射,就是无需瞄准儿,只管密集地射,被攻击方的应对策略是,用分散队形、提高速度、使用盾牌等方法来减少损伤。 到了近距离,就用点射,尽量提高箭支的使用效率,力气大的可以穿透盾牌,应对的方法是用盾牌、兵器格挡,保护自己,或者藏身于马腹下,但后一种方式,采用比较少,因为如果失去了战马,自身的武力也会下降,生还的几率不大。 可露城军是怎么样的呢,永远的密集攒射,偏生辐射范围还那么的大,不管你散开多远,都是在攻击的范围之内,还几乎没有间隔的时间,这是因为,并不是所有的弓箭手同时射箭,而是轮流射,自然就看不出停顿了。 这是一场让狄人感到无力的征战,没人知道露城到底有多少箭,有多少弓,又有多少弓箭手,想想也就明白了,假如不要求准头儿,只要有力气能拉开弓,就合格的话,那么每个兵士都可以成为露城的弓箭手,若不然,潘凌峰也不会要那么多的人来守城了。 在露城“我有的是银子就是砸也砸死你们”的嚣张打法下,狄人在一百二十步的距离中,丢下了两万来具像刺猬样的人尸,马尸则无法计算,如果连伤者也算上的话,那十万人就损失过半儿了,这其中,还有很多人,是因为落地的箭支过于密集,被硬生生绊倒的。 接着,他们就要面对露城那让人泄气的城墙了。 经过了一年多的互市后,太多人对露城无比熟悉,那高十余丈、宽得足够三辆大马车并行的城墙,实在是让人望而却步,远远看起来还没什么,越是走到近前,越让人本已不多的杀意碎成了渣渣,还有城墙上设计精妙的垛口,黑黝黝的洞口中伸出数不清的,足以让整面城墙完全无死角的刀、剑、挠勾,就等着取人性命、隔断绳索和木梯呢! 你问城门?那是狄人压根就没想过的突入口。 露城的城门是铸铁的,上下开合,没有吊桥,它不怎么高,却很宽很厚,上面是深深的凹槽,可以将门完全提上去,下面的凹槽也有一尺多深,一旦落下,就是严丝合缝,这样的城门,撞不碎,烧不毁,开启方式是上下,用的是绞盘,这些绞盘都在城内,一旦遇到抵挡不了的情况,直接将绞索砍断,别说旁人,就连露城人自己都打不开。 但露城不怕被封,露城里面永远有三、五年都吃不完的粮草,还建在地上河的上游,城内已挖了几百口水井,连下毒都不容易,因为最源头的三口井,就在主帅住的院子里,平日里不用,直接锁起来,谁都不能接近。 再说,露城城墙上还有很多吊篮,露城人真想出来,也是挺容易,毕竟,他们出来时城墙上的伏击就没有了,下来的速度也是极快的。 这样的露城,已不能用高大巍峨来形容了,只有“狰狞”这两个字才说得出它的可怕。 越接近露城,狄人越灰心,他们越发懂得,为什么听说要来攻打露城,其他部落不肯出兵了,现在他们在心里对可汗产生了怨恨,怨恨可汗让他们来攻打这根本无法攻破的露城,他们甚至后悔出生在这个部落中,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他们就也可以像其他部落的人一样,不来了…… 实际上,这是露城唯一的一次被攻打,因为露城不可破! 712.第712章 一战扬名一战立威 那么露城真的不可破吗?当然不是了,从理论上来讲,每一座城池其实都是可以被攻破的,露城也不例外。 你用五倍、十倍、二十倍的人马,带上大量的木楼、投石、劲弩等攻城利器,总有守军抵挡不了的时候,再或者,你把其他地方都占了,重兵围困,三年不行就五年,五年不行就十年……城自然就破了。 关键问题是,为了这样一座城,需要付出多少代价,你付不付得起,又是否值得! 只是很快,狄人又发现了一个露城不可破的因素:秦怀恩! 准确地说,是先有了秦怀恩,后有了不可破的露城。 就在狄人带着犹犹豫豫的心情,一步步接近露城时,他们并没听到,城门口处,露城军大声的通报,“两百步,一百五十步,一百步……” 随着这一声声的呼喊,跑到近前的狄人赫然发现,露城的城门开了! “露城军疯了!”这个认知后,狂喜和高涨的战意又开始在狄人中蔓延。 只可惜,这些战意在秦怀恩面前是不够用的! 秦怀恩到底有多可怕,在这一战之前,狄人是不知道的,因为和秦怀恩正面交战的人全都死了,秦怀恩在战场上,手下不留活口,这是他前世就总结出来的,最省力且安全的办法。 而看到秦怀恩出手的那些狄人,被截杀的那部分,一个都没回去,王庭里面的,都是战力弱的,而且都被吓傻了,加上可汗的有意控制,说得并不多,他们也不知道那个始终保持完整的阵型中,到底哪个才是秦怀恩。 经过这一战,狄人才知道,什么叫做,闻风丧胆,自此后,在狄人中,“秦怀恩”三个字代表着不可战胜,这个名字,可止小儿夜啼。 “杀——”伴着一声高呼和隆隆的战鼓声,秦怀恩高举他的长戟,一马当先冲了出去,所到之处,便是尸山血海。 沉重的方天戟被他舞动得如同风火轮一般,向前一条线,左右一大片,盾挡盾碎,刀拦刀折,人阻杀人,遇神弑神! 不仅如此,秦怀恩杀人时,还没多少的杀气,或者说,那些杀气都已内敛了,他不急不躁亦无忧无惧,很认真地做着面前的事,仿佛杀人对他来说,只是一项简单且熟练的工作。 他就像个再普通不过的乡下汉子,为了家中妻儿的期盼和微笑,努力地忙碌着,农忙时,他割麦,农闲时,他猎杀猛兽,上了战场,他便收割敌人的生命,只要他的心中有梦想,他的力量就源源不绝,就能一直这么认真地做下去,这是,属于他的人生,他的幸福! 他甚至无需动用太多内力,只靠天生神力,就能斩得对方身体破碎,所到之处,对手成片地倒下,人血马血就跟下了一阵血雨样,硬生生正面从对方的阵型中,冲出了一条宽宽的道路,血色的道路! 在他撕开的裂口中,小厮们催马跟上,一个简简单单的箭矢阵,从狄人正中间的位置突入,再突入,随着从城内冲出的兵士越来越多,露城军的阵型也变得越来越宽,终于正面抵挡了狄人的所有进攻。 这样的秦怀恩是恐怖的,恐怖到令人绝望,那种什么都不能阻挡他气势和现实,那种连对手都没有的淡淡孤寂,那种面对人都不再话下的轻松写意,使得狄人第一次意识到,就算是没有狰狞的露城,只要有了秦怀恩,露城军也是不可敌的! 秦怀恩前一战扬名,此战立威,自此后,露城不可破,再不是传说,而是事实! 不过是一炷香的功夫儿,也就是露城军刚来得及从城中完全冲出来时,狄人败了,他们转身就跑,一路上丢下了数不清的尸体。 如果说劫掠王庭、劫杀狄人入侵对秦怀恩来说是扬名儿,那么这一战就是立威,从这之后,别说是露城,就连秦怀恩所在的其他城池,狄人都是思虑再三后,才敢攻打。 潘凌峰一巴掌拍在了城墙上,悻悻地说,“这个秦大郎,早知道就让他们晚出来一会儿了,我至少少放了两轮箭。”狄人后队在兵败时,还处于弓箭的射程范围内,但为了避免误伤,城门刚一打开,露城的弓箭就停止了。 秦怀恩也很郁闷,他觉得他没杀多少人。 骑兵调头是不能像步卒那样,原地转身后队变前队的,只能从两翼分散,兜个圈子后撤离,位于中间位置的秦怀恩并没追杀多远,因为前面的地上还留存着很多箭杆,他再往两旁冲时,速度就略微慢了一点儿。 而且秦怀恩太厉害了,没有狄人将领敢和他交战,全都避着他走,以至于他的周围留出了大大的空间,他想杀人一时半会儿都够不着,而他的飞镖数量有限,很快就用完了。 城头上开始鸣金了,潘凌峰早就和秦怀恩商量好,追杀不能超过十里,怕中了狄人的埋伏。 这时,露城军在停止追击的同时,从身后抽出早已准备好的特殊的箭,这些箭没有箭头,上面只有用白色薄帛写的字,那是露城的广告,告诉他们,十天后,露城的互市就要再次开放,欢迎前来交易,还可赎出俘虏,并一再宣称,露城商人相当宽容,不会因此狄人的屡屡冒犯而涨价的。 这样的广告,对其他部落,露城是派人直接送去的,就连王庭,怕他们没接到,过了两天后,秦怀恩也让人又送了一次,据说,可汗接到后,被气得直接吐血了。 做广告本来是清露教给秦怀恩的,但听说了秦怀恩的这次广告宣传后,清露也得承认,人家秦怀恩这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这次攻打露城,王庭的十万大军,只回去了两万多人,其中还有不少带伤的,到了今年秋天,他就不再是可汗了,几个大部落因争抢可汗的位置,又混战了一年多,这才消停下来。 在秦怀恩收兵的同时,一伙人也从露城方向冲了出来,并不是露城城内,而是城墙外面,和狄人进攻正对着的方向相反,他们全都穿着大楚人的军服,没有马匹,只是步卒,手中也没拿兵器——他们就是秦怀恩说的来抢东西的自己人。 713.第713章 有钱人就是任性 露城朝向大楚朝的南面和东面,俱是农田,外围则按照阵法种着梭梭树林,进攻是不容易的,但藏人还是挺方便的,露城守军原本发现了他们,但那时狄人就要来袭了,潘凌峰没功夫儿搭理。 这时,见他们冲出来,潘凌峰急忙下令,分了一半儿的守城兵士,下去立刻打扫战场,而潘凌峰自己是不能离开城头的,战争还没结束,他必须坚守在这里指挥,以免出现意外。 但潘凌峰很郁闷,一边恨其他大楚军的不要脸,一边很是后悔,早知道秦怀恩这么生猛,他就该只给秦怀恩一万的兵马,那样的话,狄人败的速度就能慢上一点儿,他还能多放上两轮箭,多留下些狄人的性命,现在打扫战场的人手也能多一倍。 不过,潘凌峰也承认,当他在城头观战时,有种目眩神迷热血沸腾的感觉,他甚至抢了鼓槌儿,亲自为秦怀恩擂鼓助威,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忍住冲动,不冲下城去和秦怀恩一道厮杀。 事后,曾有人问潘凌峰,若是遇到秦怀恩这样的对手,会怎样,潘凌峰想了很久后说,“要么用计离间,要么就自尽算了。”他实在不好意思说,他其实也有逃跑的可能,因为面对秦怀恩这样的对手,所有的勇气都会消失殆尽。 其实其他西北军并没抢到露城多少的战利品,因为狄人败得太快了,他们离得较远,根本没反应过来,等到反应过来后,露城骑兵已经又回来了,而秦怀恩看到这种情况后,大吼道,“看看抢东西的都是谁帐下的兵,往后露城再不卖给他们粮草!” 就这一句威胁,比方才潘凌峰在城头喊十句八句都管用,现在整个西北驻军全都指望着露城养活呢,谁敢得罪秦怀恩啊! 本来就没抢多少,抢到的也立刻放下了,为了避嫌,还特地跑得远远的,在一旁边看边满脸羡慕地直吞口水。 秦怀恩很是得意地念叨,“还是我家露露说的对,有钱人就是任性!”想卖就卖,不想卖给多少银子都不稀罕,气死他们,高兴之余,连方才少杀狄人的郁闷都冲散了。 露城军这一役收获颇丰,杀敌和俘虏不算,光是马肉就吃了好几天,反正天气还冷,也不会坏掉,剩下的被制成了肉干和马皮一起卖了,一点都没浪费,就是把酒楼的伙计们累得够呛,但银子也没少赚。 因为离城近,露城军打扫战场非常从容,细致到连埋在土里的箭头和死马蹄子上的马蹄铁都一一取下,说实话,如果加上回收来的这些东西,露城打这次仗的支出并没多少,纯利润绝对在十倍以上,很多露城兵士都发现了,打仗可比做生意来钱快多了,难怪异族人动不动就抢,当然了,得打赢了才行。 关上城门,留下哨兵,露城军民们喝酒吃肉狂欢到夜深,然后平民百姓才拉帮结队回到城外他们自己的家中,休息了一天后,春耕就正式开始了,而他们坚信,再也没狄人敢来劫掠他们了,或者说,他们觉得如果再来人抢的话,也是件挺不错的事儿。 由于气候的差异,西北刚刚开始春耕,京城却早在一个多月前,越冬麦苗就有三寸高了。 二月初三,绝大多数人都像清露一样,沉浸在正月玩乐的气氛中没回过神儿来,穷苦人家还在享用昨天过青龙节剩下的荤腥菜肴,睿儿正殚精竭虑地找理由,想要明天在宫中的皇家族学中再请一天假…… 尤其是这天夜里,京城下了一场蒙蒙春雨,让清露睡得特别香甜,并不知道,身为皇帝的公叔瑾,这一夜过得有多么焦虑。 三更即将过去,严格来讲,这一天该算作二月初四了,禄公公在帐外轻声呼唤,“皇上,皇上,西北紧急军报……” 公叔瑾先是一片朦胧,很快双眼就清明了起来,“呈上来!”翻身在龙床上坐起。 此时,距秦怀恩大肆劫掠王庭过去五天半,距丁志成阵亡、大楚兵败过去了五天,而公叔瑾接到的头几份军报,全都是用鹞鹰传递的,从出发至到达路上只需四天左右的时间,中间的一、两天延迟是收集、确定消息产生的。 西北驻军中,有公叔瑾的人,几乎每股驻军中都有,还不止一个,他们明面上的官职各不相同,相互间也不认识,在朝廷中私下里的职称则统一叫做“观察使”,说白了,就是探子。 对这些人的存在,包括丁志成、秦怀恩、潘凌峰在内的很多将领都知道,哪怕不能精确到某个人,也隐隐有感觉,不过是装作不知道罢了。 观察使知道的事儿不少,但也有他们不知道的,比如当初秦怀恩对丁志成的威胁,比如这次秦怀恩具体在王庭抢了多少东西…… 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就是做为观察使,他们因身处中立,直接听命于公叔瑾,提供的消息,具有最大的真实性。 公叔瑾现在手里拿的这份战报,并不是来自露城的观察使,小纸条只有简单无比的一句话,“狄人三十余万铁骑来袭,丁志成阵亡,我朝大败。” 就是这一句话,让公叔瑾周身发冷,仿佛血液都凝固了,他双目赤红,满含一腔无处发泄的怒气和怨气,却无人可分担。 这一夜,公叔瑾再没睡着。 一个多时辰后,天还没亮,第二份鹞鹰带来的军报到了他的手里,“秦怀恩率三万骑兵,奇袭狄人王庭,斩敌七百余,获得金银珠宝马匹无数。” “这……这怎么可能?”公叔瑾先是一愣,就连他都不相信,能有人有如此胆量,随后便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秦怀恩,好一个秦怀恩!”猛然间从床上站起身来,因坐得太久,起得太猛了,感到有点眩晕。 就算是秦怀恩杀敌的人数,比不上大楚的损失,可公叔瑾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这时候的他,刚刚从大败的打击中回过神儿来,并不敢期望太多。 714.第714章 一位有梦想的帝王 其实秦怀恩抢王庭,和狄人攻打本朝,差不多是同时进行的,但秦怀恩准备充足,勇猛无敌,战斗结束得很快,可离这位观察使最近的鹰站是设在露城附近的村子里的,所以他得回到露城后,才能给朝廷发消息。 不过,这位观察使也有比其他同行快的地方,那就是他随秦怀恩亲身经历了对王庭的劫掠,无需收集。确认任何消息,到了露城就直接写了,一慢一快之下,就形成了现在这样的时间差儿。 公叔瑾梳洗完毕,正要用早膳,第三份战报到了,“狄人不知因何突然撤军,此番我朝共损失……六城,塞坎暂且无忧。”和前一份战报相隔还不到半个时辰。 假如狄人纪律性强一点儿,撤军快一点儿的话,这份战报实际上应该在前一份的前面,不过,这也让公叔瑾意识到,秦怀恩奇袭的巨大作用。 天已大亮,公叔瑾迎着朝阳感叹,“好啊,好一个围魏救赵!”秦怀恩这次哪怕没从王庭抢到任何东西,他至少救下了包括塞坎在内的大楚若干城池以及大批兵马,单从这一点上来说,秦怀恩就是天大的功劳一件。 拿起筷子时,公叔瑾的手都是抖的,连他自己都说不清,这其中是因秦怀恩的大胜而开心多一些,还是因塞坎等城池的劫后余生庆幸多一些。 实际上公叔瑾的确是个算账好手,前一世,大楚的这次大败,因为没有秦怀恩的参与,损失了包括塞坎在内的十余城,丁志成帐下的三十万守军,只剩下了不到五万,离全军覆没不远了。 现在大楚朝的西北驻军还有十余万,这还不包括,名义上只剩三千多,实际上有七万,还全是骑兵的露城军,可以说,因为秦怀恩一个人,让大楚这场兵败的损失减少了大半。 但,即便如此,从公叔瑾目前接到的消息来看,这场仗,大楚还是败了。 今天不是上朝的日子,用过早膳后,公叔瑾一个人在大大的御书房中来回地踱着步子,想停都停不下来,此时各衙门口已开始打理政务了,他也应该召集宫中公事房中的重臣们来议事了,他的案头已摆放好,今天应和这些人商议的折子。 可公叔瑾的心静不下来,他一方面隐隐期盼着什么,脑海中不断地浮现出秦怀恩的影子,一方面又觉得,这一仗打到这种程度,已经相当不错了,远远超乎了他原本的预计。 太阳已升得老高,时近正午,在公叔瑾不敢面对的内心期待中,他又收到了一份让他喜悦到难以置信的战报,“秦怀恩、潘凌峰率步卒两万八千人,于狄人回军路上摆阵、设伏,避过狄人主力,全歼狄人押运骑兵一万八千余,缴获辎重马匹无数,解救我朝俘兵及平民数千,潘凌峰率六千骑兵,一举收复我朝所失六城。” 真要是算起来,秦怀恩和潘凌峰汇合的时辰,还要比押送王庭财物回露城的露城军们,要早上大半日,就算相互间距离差不多远,空手的总比带货物的走得要快。 这份军报比第二份慢上的这数个时辰的功夫儿,正是这一仗和收复城池所用的功夫儿,而从军报上看,这秦怀恩简直就是在飞啊,不仅是飞,还要计算周密,假如非得用一个词汇来形容这样的秦怀恩的话,那么只能是,“用兵如神”! 公叔瑾一遍遍地看着面前的战报,恨不得把每一个字都看出花儿来,他口干舌燥,却不喝茶,因为他颤抖的手,已端不起茶碗儿,“大捷”两个字,在他脑海中轰然作响,徘徊不去,但他偏偏不敢说出口,仿佛怕这样会将这好不容易得来的胜利吹散。 也难怪公叔瑾如此激动。 幼时的公叔瑾就时不时听说异族人在西北作乱的消息,连他最为崇拜的皇祖父也因此时不时地露出烦忧之色,那时的他就曾幻想自己是个大英雄,把他厌恨的异族人打得满地找牙。 年龄稍长后,他开始感到委屈,他明明是嫡长子,却总是被庶出的两个兄长压在头上,他读书用功文采更胜一筹,却依然得不到他想要的足够重视,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两位兄长的外家都是武将,而朝廷需要武将来戍边吗?! 西南平定了,其中一位兄长盛气凌人也就罢了,可凭什么,西北一败再败,那位兄长还要压在自己头上,难道打了败仗还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吗? 但没办法,朝廷需要西北的将领,他就得默默忍受着,但又有谁知道,他心头的怒火和大败异族人的雄心壮志呢?! 少年时的公叔瑾,经历了父皇登基的大喜和母后离世的大悲,自保和争夺皇位都变得分外艰难起来,但他依旧没有忘记幼时的梦想,他甚至无法分析出,他到底是为了争夺皇位才期望建功立业,还是因期望建功立业才去争夺皇位的,总之有一点是肯定的,因本朝在西北的用兵不利,他对父皇在内心深处是存有鄙视的。 公叔瑾不止一次地幻想,父皇看到了他的雄才伟略,给他兵权,他在西北大展宏图,然后得到本应属于他的一切,只可惜,父皇不肯给他这个机会,他恨,好恨! 他开始冒着若大风险,私下里想法设法收服西北的将领,在军中悄悄建立自己的势力,甚至胆大包天地养私兵,可即便这样,他依旧没得到他希望的大捷,最后的结果,反倒是因此搭上了公叔宁的性命! 公叔瑾觉得他因此疯狂,他杀了两位兄长,逼着父皇交出皇权,如愿登基为帝……可他觉得这些远远不够! 他帝号“武”,他舍下帝王之尊亲自去请丁志成出山,他开恩科,他和朝臣们周旋,他做了太多太多的准备,顶住了旁人难以想象的压力,甚至不惜背上“刻薄寡恩”的骂名……而他忍受这一切,都只为了实现自己的抱负! 715.第715章 生命中最后一季春光 公叔瑾想让世人们看看,让皇祖父和父皇的在天之灵看看,他是公叔家最优秀的皇嗣,他不仅出身高贵,还才华横溢,立下了大楚前两位帝王都无法做到的功绩,他不仅是实至名归的帝王,还是明君! 公叔瑾梦想着,在他的治理下,大楚国富民强,将异族人打得落花流水,开疆破土,舆图扩大到前人无法想像的范围,而他则成为名垂青史的千古一帝! 没人知道,公叔瑾昨日夜里收到第一份战报时的心情,他不怕大败,可那种全无希望、梦想破灭的心情,实在是太难熬了。 他甚至原谅了父皇当初的无能,因为他不确定,他的信心还能抵挡得住多少次这样的打击,会不会有那么一天,他也会像他曾经在心里暗暗轻视的父皇那样,不再张扬、锋锐全无、苟延残喘…… 公叔瑾不知道,他的后人又将如何看他,他已人到中年,他开始怀疑,在他的有生之年,那个富国强兵的梦到底还有没有机会去实现?!而他又有多少的机会,收拾起必胜信念,再次重来?! 可面前的这份战报将所有都改变了,以往遥不可及的梦想,现在变得近在咫尺! 想想吧,异族人损兵折将,丢下了数万具尸体,却连一粒米都没抢走,公叔瑾现在十分想看看狄人可汗的脸。 是,大楚损失的兵马很可能数倍于狄人,但大楚也抢了王庭不知道多少年积累的财富啊,还寸土未失! 说穿了,所谓的兵马,在帝王心中不过就是钱粮罢了,这样算起来,狄人可是亏大了,此外,还有上位者即将面对的一系列麻烦,对此,同样身为帝王的公叔瑾心知肚明! 大捷,绝对的是大捷,公叔瑾强忍仰天狂笑的冲动! “皇上,”禄公公在一旁提醒道,“该用午膳了,不管怎样,保重龙体为重!” 别看公叔瑾内心都沸腾成一锅粥了,可多年的养气功夫,让他表面上并看不出什么来,这就是所谓的喜怒不形于色,而这一连番的战报的具体内容,旁人是不知道的,所以禄公公才有这样带着担忧的劝告。 “嗯,”公叔瑾起身,“说得好,保重,朕一定要保重,摆膳吧!”他的成功才刚刚开始,他的梦想就要实现,他现在豪情万丈,有太多的事要去做,他一定要长命百岁,不保重怎么行呢?!而的他脸上,也终于带上了清晰的喜色,因为他已确定了这是一场大捷! 尽管昨晚只睡了半宿,但因心情过于激动,歇晌时,公叔瑾并没睡着,只是闭目养神,并渐渐冷静了下来,想着后续。 在这期间,鹞鹰又传来了若干战报,但全都是和前面重复的,这些东西,看似毫无意义,却越发肯定了这场大捷的真实性,那些不同的只言片语,也让经过变得更加清晰和具体,但不管怎么样,秦怀恩的光华无可掩盖,只是变得越发璀璨,还有原本并不起眼儿的潘凌峰! 歇晌起来,公叔瑾命人将一些重臣召集到宫中议事,犹豫了一下后,还是叫上了公叔宁,这个时辰,几乎所有人都回家了,在等待的过程中,公叔瑾命人将战报按顺序抄录整理出来,不是按照接到的顺序,而是按照发生的顺序,以便来的人传阅。 公叔宁到的不是最早的,但是比较早的,因为他住得近,而且极少出门,非常容易找到,看完了战报了,他神色淡然,一点儿意外的表现都没有,不知不觉中,他受清露和睿儿等人的影响已深,对秦怀恩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儿来,都不觉得奇怪了。 公孙宁这样的表现,不禁让公叔瑾双目微缩,他发现,他已经把秦怀恩想得够高了,却依然不够,不然的话,他就应该像公叔宁这样子,在将秦怀恩派往西北时,就预见到了这一天,而不是在接到战报后,还不敢相信。 “阿宁,对此事,你怎么看?”公叔瑾问,表情除了难以自制的喜悦外,还有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柔和以及小心翼翼。 公叔宁笑得轻松畅然,“恭喜皇兄,西北大捷实在是可喜可贺啊!”语气特别笃定。 公叔瑾再问,“秦怀恩这一次立下大功,不知阿宁觉得该如何赏赐他啊?”目不转睛地看着公叔宁,不肯放过对方的一丝反应。 公叔瑾知道,清露很好,比很多女子都出色,但在公叔瑾的心里,就算是这样的清露,一百个加起来,也抵不上秦怀恩的一根脚趾头,假如清露是公叔瑾的,他早就把清露打包送到秦怀恩怀里了。 偏生,清露是公叔宁的! “朝中应该有定例吧?”公叔宁微笑着和公叔瑾毫不避让地对视,“皇兄一向贤明公正,必会让能臣良将感受到皇恩浩荡的!”这个拒绝十分委婉,但是再委婉,也改变不了它是一个拒绝的事实,甚至,如果仔细品味一下,似乎还能让人从中体味出旁的意味来。 到底是什么意味呢?公叔瑾第一次发现,这个被他爱若亲子的幼弟,有点儿让他看不透了。 重臣们渐渐地聚齐了,看过那份战报后,有人欣喜若狂,有人心存怀疑,有人神情复杂,还有人语气发酸……在一片对公叔瑾的恭贺、恭维声中,公叔宁告退了,因为他知道,公叔瑾想向他传达的信息和想问他的话,都已经说完了。 即便已经西斜,春日的阳光依旧灿烂,映照得宫中的琉璃瓦宛如天边朝霞,特别迷人,就像初见时清露的笑容,仿佛公叔宁这一生可以享受的春光都齐齐融化在了那样的笑容里了,一刻便是一生。 “皇兄,是什么让你在拿走我的健康、生命乃至最后的幸福和快乐时,也能如此地理直气壮呢?”公叔宁默默地想,“是因我付出得太轻易了吗?那么这一次,我不想那样了!当然了,最后,我还是会给的,因为这不仅是你想要的,也是我唯一能给露露的了,但我希望,你能珍惜,不要像对我这样,连论功行赏的时限都这么短,短到让人心寒!” 716.第716章 秦怀恩身边的这些人 迎着生命中的最后一季春光,公叔宁华丽的轿辇离开了皇宫,进入了王府,他并没回自己的院子,而是直接去了程一针的院子。 见公叔宁独自一人走进门来,连一个下人都没带,程一针的脸色立时变了,他慌慌张张地站起身来,因过于紧张腿在桌子上撞了一下。 公叔宁轻笑一声,并不说什么,只是向程一针伸出了手。 程一针后退了两步,看着那只玉白的手,面容哀戚,但最后,他还是默默地取出了一个木匣子,放到了公叔宁面前的桌子上。 公叔宁打开,里面是两层整齐摆放的药瓶,公叔宁的笑容越发扩大,“真不少啊,可比我想的多多了!” 程一针声音颤抖得很厉害,“这……这是所有的了!” 公叔宁点头,去抱那只木匣,入手沉重,他竟然没抱起来,索性拿起了一个药瓶,从里面倒出了一枚药丸,直接往口里送。 程一针想也不想就抓住了公叔宁拿药丸的手,公叔宁神色平静地说,“宫中昨夜接到军报,西北大败,丁志成战死,”特地顿了顿,发现程一针就跟没听见似的,只是盯着自己手中的药丸,便接着说,“秦怀恩出奇兵让我朝转败为胜,此次居功至伟……”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给自己添加勇气,“他,就要带着这样的不世之功回来了!” 程一针的表情中还是没有一点的震动和意外,甚至不带一丝喜色,他只是松开了抓着公叔宁手腕的手,悲哀地看着公叔宁将药丸送入了口中。 药丸入口即化,公叔宁觉得自己的腹中升起了一股暖流,这暖流不断地扩散,不过是几息长的功夫儿,不仅他身体里经久不散的痛楚减轻了不少,还使得他的全身都有了力气,给他一种他已痊愈的错觉。 公叔宁双眼一亮,朝程一针伸出了大拇指。 程一针转过脸去,一颗泪水悄然滑落。 公叔宁抱起木匣,飘然离开,去了自己的外书房,先拿出一瓶药丸藏在袖子里,再把那只木匣锁进暗格,这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清露刚从外面回来,正在更衣,公叔宁也不避讳,靠在屏风上,对清露说,“丁志成在西北吃了败仗,被狄人给杀了。” 清露先是一愣,随后便哈哈大笑起来,“我就知道装13的人早晚被雷劈!”银铃样的笑声恨不得把大大的内室全都灌满了,她明白,这样秦怀恩在西北再不会被人欺负了,或者说,再不用想法子去欺负谁了! 公叔宁叹息摇头,“你好歹也遮掩着点儿,人家那是为国捐躯啊!就你这个性子,往后可怎么办?” 清露俏皮地吐了吐舌头,“这不是有你嘛!我怕啥?”高高地扬起了脖子,像只骄傲的小天鹅。 公叔宁微微俯下身体,亲手帮清露系好裙带,站起身后,用满是挑剔的目光打量着清露的衣着,发现很好,便满意地点了点头,微微侧了侧脸,指了指自己的一侧脸颊,“你就不想知道更多的西北军报?” 清露看着公叔宁,一双黑葡萄样的大眼睛,骨碌碌地乱转,似在心里暗暗盘算,等到公叔宁要放弃时,才突然伸出双手,揽住公叔宁的脖子,在他的脸上重重地亲了一下,发出一声响亮的“啵”。 随即清露不等公叔宁做出下一步动作,她就像小鸟一样,提着裙子飞快地跑远了,直到快要到门口了,见公叔宁没追上来,才得意地说,“我才不想知道什么西北军报呢!”别说她的秦怀恩是无敌的,只要后勤保障好了,就不可能吃败仗,就是公叔宁这副样子,也足以说明一切了! 如果秦怀恩有什么闪失,公叔宁怕她和睿儿难过,就早不知该急成什么样子了,哪能像现在这样,还有心情逗着她玩儿?! 公叔宁看着清露毫不停歇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秦怀恩你身边这都是些什么人呐,看见没有,没一个为你担忧的!”语气里有浓浓的羡慕,他也让那些真心对他的人,不再因他而忧郁受委屈,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明明想知道,也因怕他不开心,而故意忍着不问,好在,这一切就快要结束了。 用晚膳时,睿儿左看看右看看,终于忍不住问,“父王,姨母,你们两个人贼兮兮地,偷着笑什么呢?”为啥不告诉他啊?! 清露板起了脸,“你怎么说话呢?” 睿儿连忙赔着笑脸说,“我说错了,是姨母笑靥如花样的,笑什么呢?” “这还差不多……”清露表示满意。 公叔宁倒是没板脸,“明日本来打算带你去城里逛逛,现在看来宫中的假不好告啊……” “啊,啊,啊,我的父王俊美如仙,玉树临风……”睿儿大力的赞美起来,连一旁侍候的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过,公叔宁倒是真没骗睿儿,接下来的几天,公叔宁带着清露和睿儿开始在京城中选宅子,“西北军中的家眷都是要进京的,这是朝中定例,潘凌峰因出身西南安平侯府,才会出现特例。”安平侯府的人一般无召不得进京,也从另外一个侧面说明,原本皇上并不怎么想重用潘凌峰,潘凌峰的品级不会太高。 “这一仗打下来,估计得有不少露城的将领家眷进京,就算他们手头不缺银子,好宅子也不是说买就能买的!”公叔宁这样告诉清露。 清露的注意力却被旁的东西吸引了,她看到了马车正徐徐通过的状元府,大白天的,门口竟人来人往,她记得今天也不是沐休的日子,这秦怀仁难道没去办差,见每个人进门时手上都提着礼品,清露的脸立时黑了。 昨天凌晨秦怀恩亲笔写的两份战报已然到了,比鹞鹰晚了六天,因为它是通过驿站的快马送来的,秦怀恩写的比观察使还要简洁,唯一的不同恐怕就是用兵人数了。 公叔瑾收到后哭笑不得,完全理解不了秦怀恩的想法——这么大的功劳,怎么就不能多渲染两句呢? 717.第717章 你本来就是我的 后来公叔瑾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儿,竟然就按照秦怀恩战报的内容,在今天的朝会上当众宣读并命人抄送了,这下子绝对是引起了众人大哗,说什么的都有啊! 但不管怎么样,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秦怀恩现在火得不像话,别说官员当中了,就连街头巷尾的百姓,都在议论着这个名字。 其实从前几天鹞鹰战报到时,在高官显贵们之间,这件事就在传了,但那时皇上并未抄送邸报,也没在上朝时将此事拿出来议,所以即便是传议也是小范围的,而秦家的层次太低了,接触的人只能得到些模糊的消息,并不太敢确认,倒是有人到王府来打探过消息,只可惜,三位主子没一个在家的,就算在家也未必会见他们。 现在见这么多人给秦家送礼,清露立刻一把抓住了睿儿,“你赶紧进宫,去求你伯父,不要给你师傅家赏赐金银等物,你就这么说……”这一片儿是低级武官的聚集区,他们肯定要在这里帮露城人购置多套宅子,清露也很期待当遇到双岭村的老乡以及秦家村知道他们根底的人后,秦大川父子又是什么嘴脸,对了,据说这父子两个在西南也是挺出名的! 本来打算得挺好的,可清露就忘了皇上那里,幸好,现在补救还来得及。 清露的话,让公叔宁和睿儿脸上都露出了不赞同的表情,公叔宁是担心清露,“不是说秦怀恩那人脾气不太好?他现在毕竟不同以往了。”官居高位的人,怎么可能为了这一点连蝇头小利都算不上的东西,而平白污了自己的名声呢?清露连招呼都不和秦怀恩打就这么私下里用手段,着实不妥! 睿儿担心的则是秦怀恩,“皇伯父不会因此觉得师傅不好吧?上次因为武功秘笈的事儿,皇伯父就告诉我,为人子应讲求孝道!”至于师傅会不会生姨母的气,这种担心在他的心里重来都不会出现。 清露深吸了一口气,她强压下心头的懊恼,说实话,有时清露是挺生秦怀恩的气的,为什么有些事儿就不提前告诉她呢?害得她想帮秦怀恩时,总要靠猜、靠想,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还有独自一人守着这个秘密的感觉,压力非常大! 好吧,秦怀恩说了,秦家这阵子要什么就给什么,可清露就是小心眼儿,就是不想看到秦家享受秦怀恩带来的种种好处,他们凭什么?! “不会的,你就照着我的话去说!”清露看着状元府的大门,恨恨地咬牙。 尽管不赞同,公叔宁还是又帮睿儿将“台词”修改了一下,清露一听,发现效果真是比她说的好,不由大喜。 睿儿跳下车,带着小厮骑马入宫而去,这边公叔宁带着清露上了画舫,边游湖边享用他们的午膳,当然了,吃的只有清露一个人。 自从上次宫宴之后,公叔宁喜欢上了对清露“投喂”,有睿儿时还多少避讳着点儿,只剩下他们两个时,他就把清露抱在怀里,像喂猫似的喂。 “你一点也不能吃吗?我发现你近来身体好了不少。”清露问。 日夜陪伴在公叔宁身边的清露,对他的身体状态十分敏|感,而这几天说是买宅子,其实他们就是出来玩的,宅子自有下人们去找、筛选好、讲定价格,他们想过过目就看一看,不想看的话,也出不了什么问题,就连银子都无需他们亲手付。 所以他们每次都出门看上那么一、两套宅子,然后就找风景好的地方玩儿去了,要不然睿儿怎么会连学堂都不愿意去了呢! 清露记得正月里他们出门游玩儿时,公叔宁还没这么好的体力天天陪着,哪怕是只坐在车里,也是撑不住的,现在呢,还能没事儿下车散散步,这个成果着实喜人。 欣赏了一下儿清露脸上那由衷的喜色,公叔宁将一个虾饺塞进了清露的嘴里,“你吃就相当于我吃了,身子刚有点起色,我更要好好珍惜!”将“珍惜”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从这时开始,公叔宁带着清露游玩的脚步,便越发扩大,将京城 内玩儿得差不多了之后,就去临近的一些地方,美景美食、戏曲歌舞……什么好就玩儿什么,后来睿儿为了紧跟他们的脚步,直接在宫中告了长假。 清露吃完后不久,公叔宁午晌要喝的药就送来了,喝过后照例要歇晌儿。 清露一时睡不着,就偷偷去看公叔宁。 公叔宁今年已二十二了,正是一个男子风华正茂的年龄,他双眉不修自齐,睫毛纤长微翘,鼻型秀挺,唇色已不像以往那般苍白得吓人,而变得粉嫩了一些,他的脸型正是清露曾求而不得的,后世最流行的锥子脸,却不那么夸张,而是线条流畅柔和…… 清露正看得入迷,公叔宁忽然眼皮颤了颤,并没睁开,依旧闭着,却翻身将清露揽在了怀里,他呢喃着,“小妖精,爷好看吗?” 清露毫不犹豫地回答,“好看。” 公叔宁将她揽得越发紧了,清露不自觉地往一旁缩了缩,开始后悔方才自己的大胆,她不该这么不小心的,只可惜,这里不是王府中的大床,而画舫上的软榻,就算是再大,宽度也有限,清露用的力量稍稍大了一点儿,结果差点没掉到地上去。 公叔宁翻身而起,直接将清露完全压在了自己的身子底下。 清露脸色大变,她已经感觉到了公叔宁身体的反应,那硬硬的抵着她的东西让她绝不会误会,她先是狂喜,“阿宁……”继而紧张,“你,你还好吗?”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公叔宁近在咫尺的嘴角。 没有喷涌的鲜血,连一丝血迹都没有,公叔宁甚至都没做吞咽的动作,他只是唇色变得越发嫣红,黝黑的双目犹如两口幽井似要摄取清露的魂魄,“小妖精,跟了爷吧,你原本就是爷的……”伴着丝丝热流的深情话语,在清露的耳边犹如蛊惑,“爷答应你的事,就没有没做到的,爷为了你,是连命都肯不要的……” 718.第718章 最后一次争夺 巨大的喜悦让清露完全听不到公叔宁在说什么,她语无伦次地说,“阿宁,你好了!你终于好了!正好,孝期马上就要过了,皇上再过几个月就要开始选秀了……”公叔宁就要幸福了,而她也有机会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了! 公叔宁脸色微变,就算心里明知道答案,可再次亲耳听到,还是让他很不好受,“你专心一点!露露,你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双臂越发用力。 清露痛得“咝——”地一声,却依然没从这份喜悦中清醒过来,还在顺着自己的思路说下去,“就算睿儿已是世子了,你也得找个温柔贤淑的,不然睿儿还是会吃亏的,要不这样吧,咱们提前去看一看,还有,你心里有没有大致的人选……” “我只要你!”公叔宁的一声呼喊因近在耳边,对清露来说犹如雷鸣,“只想留下一个你和我的子嗣,男女都好!”他的时间不多了。 清露的话蓦然停住了,她看着面前的这张俊颜,看得泪水纷纷而下,“对不起,阿宁,对不起……”除了这三个字,她不知道她还能说什么,她,变心了! 清露不是没想过,就这么给了公叔宁,无论前生还是今世,她都是干这行的,忍一忍就过去了,不是吗?只当是一夜情,只当是谈了一场并未成功的恋爱,只当是离过一次婚,只当是在这古代的盲婚哑嫁,这是多么正常的事儿啊,而公叔宁无论从道义还是感情上,都值得她这么做! 她甚至明白,秦怀恩是不会在意的,如果秦怀恩在意,就不会见公叔宁来了,连句话都不说,丢下她就走,秦怀恩就是不想让她面对公叔宁和睿儿时为难,让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就连以往的清霜,秦怀恩不接受的原因,也不是因为这个,而是为了保护睿儿,或者说,不爱! 可不知道因为什么,现在的清露就是过不去这道坎儿,她的脑海中、她的心里,在这一刻,全是秦怀恩远远近近的影子,他傻乎乎的样子,他微笑的样子,他和她缠绵时的样子,他一声声地喊着“娘子”…… 这些影子犹如猛然间爆发的喷泉,在瞬间将清露淹没,也让她的泪水无法停歇,原来,她并没有自己想像的那般坚强,原来,她伪装得这么吃力,原来,她是如此地思念他…… 在清露的泪水中,公叔宁心头和身体的火热,齐齐消散了,他的放开双臂,似乎因失去了所有的力量,而软软倒在了清露的身上。 清露还在反反复复地道歉,公叔宁忽然问,“他就那么好?”带着最后的不甘心。 “他……他或许不是这世间最好的……”清露顿了顿,讷讷道,“可我还是爱上了!”让她甘愿沉沦,付出一切,为之疯狂,放弃了明明唾手可得的所有荣华…… 公叔宁不再说话,翻身躺回了自己的位置,他的脑海中出现了“愿赌服输”四个大字,或许是因此事经受的打击太多了,他现在反倒不怎么痛苦了,而是有种用尽全力拼杀后的畅然,他竟然很快便睡着了。 这让清露松了一口气。 这是公叔宁最后一次尝试将清露从秦怀恩身边抢回来,或许也不应该叫做“抢”,就像他说的,他只是想留下一个和清露的子嗣,但现实的情况是,他太贪心了! 从这天开始,清露不再和公叔宁一起睡了,但她并没把公叔宁内室里,属于自己的东西搬走,她不想刺激公叔宁。 公叔宁对此没任何反应,在船上的“冒犯”举动也再没发生过,渐渐地,清露放下心来,偶尔的,午睡时也会和公叔宁一起,尤其是在外游玩并不方便时。 很多时候,就算在自己的院子里醒来后,发现公叔宁已不知何时躺在自己身旁了,清露也不以为意——她相信公叔宁的人品。 这两个人将此事处理得太好,以至于就算是贴身侍候的人,都没发现他们之间的变化,后来,清露才明白,公叔宁是故意这样的,因为清露毕竟曾自请查体过。 “皇伯父,这也是为了秦老爷的身体着想啊,秦老爷的身子不好,就因为这个,秦怀仁已问好多人借过银子付汤药费了,奇怪的是,并没人看到有大夫出入状元府,倒是秦老爷身边年轻美貌的通房丫鬟,由开始的三个,变成六个了……”当公叔宁带着清露逍逍遥遥地登上画舫时,可怜的睿儿正在宫中带着任务“游说”公叔瑾。 “你……你这都是听谁说的?”公叔瑾瞪了睿儿一眼,“你父王也真是的,这样的事儿他怎么不来说,倒是要让你来说?”又是借银子,又是通房丫鬟的,越发觉得公叔宁教导孩子不靠谱儿,决心将睿儿带在身边亲自管教,至于这个决定中到底有多大的因素,是源自秦怀恩在西北的惊艳表现,他是不会去做自我分析的。 “不用听谁说,”睿儿倒是老实,“我一直派人盯着他们呢,谁让他是我师傅的爹呢?我父王是不会管这些的,我只好自己来了!”这倒不是公叔宁和清露教的,而是那两个人支使睿儿进宫的“充分”理由。 公叔瑾想了想,“你觉得秦老爷这个人到底怎么样?”他真是不太了解。 秦家进京其实还不到两个月,本来如果他们老老实实地待着,根本没人会注意,更别提身为帝王的公叔瑾了。 偏生秦家是个不省心的,接二连三地弄出些事儿来,好吧,其实清露也是个眼睛里不揉沙子的,一点子事,也要闹腾上一回,主要吧,还是公叔宁和睿儿这两个人,都太好用了,每次用,效果都特别好,对使用公叔瑾,清露也抱着不用白不用的心态。 “秦老爷这个人吧,”睿儿沉吟了一下问,“皇伯父,我能说脏话吗?”他被清露的表达习惯给感染了。 公叔瑾下意识地摇头,“不可!” 睿儿摊了摊手,“那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719.第719章 丁家的倒塌 加四更感谢书友【小酒】的打赏,此四 ——————————————— 公叔瑾一个没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公叔瑾留睿儿在宫中和他一道用了午膳,因为惦记着公叔宁和清露在游湖,睿儿连午觉都不肯睡,急匆匆地往湖边赶。 等睿儿离开后,公叔瑾脸上的慈祥笑容就不见了,他皱着眉说,“去查查秦家人。” 这点子事儿太简单了,很快便报了上来,而公叔瑾也发现了秦家最大的花销——秦怀仁行贿! 本来这不是什么大事儿,因为秦怀仁那个官职实在是太小了,还不是啥重要岗位,就算再兴风作浪,也没啥太大的意义,可秦怀仁这个官儿是公叔瑾亲自封的啊,这让一向讲究各种规矩的公叔瑾,感到很是丢人,再说,现在还牵扯到秦怀恩。 “秦怀恩知道了这些事儿会怎么想?会不会也像睿儿这样来求朕?”这个念头出现在公叔瑾的脑海中时,就怎么都挥之不去了。 秦怀恩太厉害了,偏生身上的牵制又太少了,公叔瑾之所以对秦家这般容忍,还是看在秦怀恩的面子上,现在施恩的机会来了,公叔瑾怎能不用? 可想起睿儿对秦怀恩和秦家人关系的描述,公叔瑾决定谨慎一点,让西北的观察使了解一下,秦怀恩对秦家人的态度。 这下子好,秦大川和秦怀恩的关系在西北,尤其是在露城,不说尽人皆知吧,知道的人也着实不少,那是人证物证俱全啊! 了解了秦怀恩的身世秘密后,公叔瑾一口老血差点儿没直接喷出来,他恨,他好恨,不,他不恨秦家人种种的为非作歹,这样蝼蚁般恶心的东西,他挥挥手就能杀上千次,他只恨他就这样失去了对秦怀恩的唯一一点牵制! 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现在公叔瑾只是让人京城的人去查而已,连西北的观察使都没动用,他现在想的是,这一次该如何赏赐秦怀恩,并且等着西北的折子。 而兴高采烈脚步匆匆出宫的睿儿,并没发现,一双怨毒的眼睛,正躲在暗处目送他远去,那是五皇子。 丁志成的死讯,在召集重臣传阅过鹞鹰战报后,公叔瑾就亲自给懿皇妃送去了,还安慰道,“或许有误。”毕竟,正常的战报还没送来。 本来公叔瑾还想留在懿皇妃宫中过夜的,就算是孝期当中他已不在任何妃子宫中留宿了,但这件事毕竟是特殊的,可公叔瑾实在是看不下去懿皇妃那悲戚的样子。 就像公叔宁说的那样,人家丁志成好歹是殉国啊,偏生公叔瑾现在很高兴,表达不出太多伤感,当然了,他不是像清露那样因丁志成的死而高兴,而是因秦怀恩的大捷。 但不管怎么说吧,这样的情绪对冲让人很难受,所以公叔瑾没待多一会儿就走了。 其实,公叔瑾没想到丁志成会死,他只想到了丁志成会败,那打不过,跑还跑不了吗?这样的想法儿,让公叔瑾对丁志成乃至整个丁家都产生了厌弃——太没用了! 不管怎么样,这件事在公叔瑾的心里是过去了。 懿皇妃并没太多的泪水,她只是呆呆地坐着,因为她知道,丁家的天塌了! 从今往后,丁家靠说不清多少条生命打下的荣华,将成为过眼云烟,不仅是整个丁家,就连她和她的儿子们,也失去了有力的依靠,这一点从公叔瑾今晚离开的速度上,就能看得出来。 而丁家的倒塌,并不是因为丁志成的死,丁志成死了,懿皇妃还有好几个已经成年的侄儿,就算资质平平,朝廷缺人也得重用,丁家的危机,来自于秦怀恩的崛起,或者说,整个露城军一系的崛起。 从这个角度看来,丁志成其实是幸运的,他死了,就无需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他原本不屑一顾的人,将他踩在脚下,看着由父兄们用鲜血争得的荣耀,在他的手上被完全葬送,就丁志成那性子,还不知会因此惹下多大的麻烦,最后丁家因此被灭门,也是有可能的! 不得不说,懿皇妃很聪慧,其实就是这次,如果丁志成还活着,太大的惩罚是不会有的,毕竟秦怀恩也是他的帐下,但等到潘凌峰写的那份折子送上来,丁志成就算不被降职也至少会受到斥责,因为那里面对秦怀恩和潘凌峰的加害,实在是太明显了。 但有些人没有懿皇妃这样的睿智,比如二皇子和五皇子,比如丁家,这将是让懿皇妃最头疼的地方。 黑土城的战报比秦怀恩亲笔写的整整晚了四天,上面极尽粉饰之能事,含糊地说“臣等收复了所失六城”,若是没有收复这件事,公叔瑾估计这份战报还得晚上个一天两天的。 这个时候,公叔瑾越发觉得秦怀恩那份没水分战报的可贵了。 同样的,潘凌峰折子也没让公叔瑾等太久。 潘凌峰写折子的行文风格和秦怀恩类似,语气却和缓太多了,不难看出他对皇上的忠心耿耿,但一点儿都不浮华,将整场战役的过程娓娓道来,客观冷静,谁做了什么事儿,包括他自己,都没一丝的粉饰、遮掩,包括露城军曾违抗丁志成的军令。 就算不能违反秦怀恩的意愿,将参战人数更改,潘凌峰也标注出了,出征的兵士多少人,民壮多少人,甚至还写明了民壮是经过训练,甲胄武器齐全的。 这份折子很厚,因为里面附了长长的物品单子和伤亡将士的名单,末了,潘凌峰请求皇上,将这次出征和守城的民壮纳入正规军,将死伤将士按照正规军来抚恤。 公叔瑾看得是龙颜大悦,心里觉得,就算潘凌峰不如秦怀恩那么会打仗吧,也比秦怀恩可爱多了,决定一定要重用潘凌峰,并不知道,这原本就是秦怀恩非得让潘凌峰写折子,他只是署名的原因。 那些献给皇上的战利品以及俘虏只比折子晚了两天,从西北往东南走水路,因为是顺流的缘故时间节省了一半儿,所以到京城时,离秦怀恩劫掠王庭,过去了还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儿。 720.第720章 京城中的盛况 在公叔瑾的刻意下,这次西北押送财物和俘虏进京,盛况空前,整个京城十室九空,朝会特地停了一天,或者说这一天的朝会就是为了这次迎接而开的,并不议其他的事儿。 迎接的官员和看热闹的百姓们,从城外的扬子江边,一直排到了宫城外,据说沿途有两处适宜观赏的茶楼露台,都因人太多而挤塌了,幸亏都是二层,并没摔伤什么人。 相比之下,露城派出的押运队伍,着实惨了一点,他们不仅人数少,只有不到一千人,还俱是有残疾的民壮,后来大家才知道,秦怀恩这一次把手底下能动用的真正民壮全都派出来了。 因为押运的兵士明显不够用,这一路上的漕帮和各城池的衙门,都没少出人帮忙,幸好,路上大半是走的水运,那些在马上如狼似虎的狄人汉子们,有很多因晕船成了奄奄一息的病虫。 但守备京师的禁军们却很高兴,他们在码头接下了押送队伍后,排列整齐地走在一旁,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同样的,民壮们也很开心,他们这样的卑贱之人,几乎都是西北当地的人,哪里见过这繁华的京城,受到过这么热烈的崇拜,就连他们平日里羞于见人的残疾,都成了可以炫耀的资本,因为这代表着他们的勇敢和功绩。 但不管这些人如何开心,都比不过那个最开心的人,其实说最开心也不恰当,因为公叔宁就曾在私下里这样评论过,“我倒是觉得,皇兄比睿儿还要开心!” 公叔瑾给公叔宁去宫城城楼一道观赏的礼遇,但公叔宁借口身体不好,给辞了,公叔瑾就把这个恩典给了睿儿,可惜睿儿根本就闲不住,天还没亮就去了扬子江边接人,然后又一路跟着进了城,这才去了宫城上一道观礼,兴奋得一张小脸蛋儿跟红苹果似的。 因为清露没有登宫城城楼的资格,公叔宁就陪着她包了一家三层酒楼的顶层去看,对此,最高兴的并不是清露,而是那些王府下人和从年前就来到京城的,包括栓子在内的双岭村人,因为他们可以借光了。 见队伍进了宫城,公叔宁站起身来说,“我得上朝了。”本来朝会他也可以不参加的,他是怕秦怀恩吃了亏。 秦怀恩就算是再勇武能干,毕竟在朝中没有任何根基,他的功绩既能深得圣心,也会引来很多人的嫉妒,有些离间的话,一时半会儿可能起不到什么作用,怕就怕长此以往,会使得旁人,尤其是公叔瑾猜忌。 这些话,公叔宁并没对清露说,但清露心里是明白的,她目送着公叔宁远去,心中酸酸甜甜的。 朝堂上果然是热闹成了一锅粥,好在,秦怀恩并不像公叔宁担忧的那样,完全没有准备,他和潘凌峰这次优中选优地派了两个西南帮的小校。 这两个人没别的特点,一个是嘴皮子特别利索,还受到过良好的教养,另外一个则是见过世面,能在朝堂上不怯场,这两个人俱是出身西南侯府,在皇上和众位朝中重臣面前,有问有答,不卑不亢,不倨傲也不粗野。 最厉害的是,秦怀恩献上来的东西。 当卜骨一被拿出来时,就连对西北这次大捷最心存非议的人,也不得不承认,秦怀恩和潘凌峰这次立下的功劳实在是太大了。 卜骨,就是秦怀恩所说的,从价值上来讲,献给皇上后,就再无需献其他财物的宝物,也是潘凌峰所说的,在秦怀恩手中实际上一文不值的废物。 狄人,是个********的国家,或者该叫做部落联盟,对可汗,有些部落可以不服从、不合作,但有信仰的族人,对大祭司,却是言听计从的。 别说成亲、搬家这样的小事儿,就连可汗出兵这样的大事,也要先问过祭司和巫女才行,所以大祭司,在族人中享有绝对崇高的地位,而他们祭祀的重要法器:卜骨,则相当于狄人的传国玉玺,因为大祭司的身份,也要通过卜骨的“考验”! 卜骨看起来是挺唬人的,非金非玉,凝脂似的半透明,别说这些朝中大臣,就连秦怀恩和潘凌峰都不怎么认识,秦怀恩抢东西时,并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收获,主要是那个大祭司,一见卜骨被抢了,直接一头撞死了,这才引起了大楚兵士的注意。 后来,秦怀恩又问过了抓来的俘虏,这才确定了这个东西的名称、作用和地位。而且秦怀恩抢东西十分专业,细细地将卜骨的多件配套设备都抢来了,见大祭司自尽了,连他身上那华贵的袍子,和装饰都没放过,其中最惹眼的是这个祭司身上戴的一串骨头项链和手中持的法杖。 这些东西在大楚朝堂上组装起来后,一股洪荒尊贵之气,直接便展现了出来,众人都看傻了,但凡有脑子的人就能想到,它的意义无需拔高,就具有了相当的高度,皇上这次不管怎么赏赐秦怀恩和潘凌峰,都是不过份的。 尤其是秦怀恩和潘凌峰还很谦虚,为了不出错,在折子写的只是“狄人祭祀之物”,并没说是相当于国家象征的卜骨,可以说,是给了公叔瑾一份惊喜,而这份惊喜,公叔瑾简直是太喜欢了。 有了这样的惊喜后,后面那些珠玉等物,就显得不重要了,但有人却按捺不住了,“这些银锭,臣看着怎么像是官银?”什么叫做“像”,根本就是好不好,只要是个大楚人就没有不认识的。 这句话其中的含意就太深了,从异族人手中抢来的战利品是官银,无论是虚报战功,还是用自己手头的银子,将更贵重的战利品替换了下来,这个罪名都是不小的。 露城人早有准备,“这位大人说得太对了,这就是我朝官银,其实还有前朝官银,莫说官银了,就是我朝和前朝的铜钱,那也是不少的!”不仅承认了,还承认得大大方方,随后便解释了起来。 721.第721章 让人头痛的教导 异族人冶炼技术差,可不仅仅是体现在兵器等铁制品上,金、银、铜、锡等方面,他们全都不行,杂质太多,价格根本就上不去。 不过没关系,他们可以抢大楚的,金银等贵金属能直接拿来当货币,他们便留着,铜钱等不那么容易花用的,他们便溶了弄成旁的东西,也比他们自己炼出来的要结实些,主要是配比好。 露城刚开互市时,很多异族人扛着一麻包一麻包的,多年积累的铜钱来花,听说前朝的铜钱也能用之后,一些人追悔莫及,因为他们把这些铜钱给溶了,制成兵器还好,若是制成比铜钱本身价格低很多的日用品,或是不当回事直接扔掉了,那真是太可惜了。 当听说王庭中,经过几十年的积累后,大楚人的官银已达到了一个骇人的数量,就连平民百姓手中,铜钱也花用不尽时,朝堂上沉默了。 这是什么?这是国耻啊! 但没人会说露城军在说谎。 远的就不说了,单就这次来讲,三十万大军近一年的粮饷,那是多少?重臣们心里都有数。 再加上,六城百姓和一些将士们的私蓄呢?恐怕就没人能说得清了!若不是露城军又给抢了回来,这些不也成了异族人的吗?而这么多年来,朝廷到底经历过多少次这样的大败,谁也说不清,或者说是,不好意思说,不敢说! 单就这一点来看,露城军的功劳就难以言表,谁要是再对他们有微词,就相当于叛国了! 方才多嘴的那个大臣,恨不得自己直接咬了舌头,连看都不敢去看皇上的脸色。 好在,露城来的小校非常有眼色,解说完了之后,又连忙补充道,“经过这次,王庭是一点金银都没有了,不仅金银没有了,连帐篷上的毛毡都被我们拆下来带走了,这不,”在箱子里翻弄着,“前朝的官银我们也都拿回来了。” 大楚立国五十多年了,但因是和平合并的,所以以往诸国的铜钱和官银,还是可以流通的,只不过价格上会有所改变,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并不多见了,像这样,一大箱子一大箱子,特别整齐的各国印记都有的大锭官银,还真不好找。 这一方面证明了露城军的功劳实至名归,一方面也让公叔瑾的脸色好看了一些,看看,并不是大楚成立了之后,才吃败仗的,而是以往都是这样的,而现在,是大楚赢了啊! 从这之后,朝堂上再无人说露城军的不好,只剩下了夸赞,哪怕不是真心的,但明面上,至少是好看了很多。 说到俘虏的安排时,有人建议全部杀掉扬威,对这个,公叔瑾不置可否,露城小校却说,“皇上,这些人,两位将军运回京城原本是打算卖掉的,不然的话,还如直接运人头回来,运着方便,省银子省心。” 为了在省兵力的情况下,将这些俘虏运回来,秦怀恩可是想了不少办法的,将他们的手脚逐一打断,以防逃跑,并敷上药,使他们不留下残疾,光是药钱就花了不少,当然了,都是从朝廷那里面扣的。 “卖?谁会买他们?”有人很惊讶。 小校说,“会有人买的,他们很难得的,他们会养马、相马,骑术、驾车的技术都很不错,他们还身强体健,弓箭上也是好手!”别说普通下人了,就是比一般人家的教习师傅都强多了。 公叔瑾好像明白了,秦怀恩和潘凌峰为什么非得在,没得到朝廷明确回应的情况下,就直接将这些人押解回京了,原来不是为了表功,而是处处为朝廷着想。 “那他们会驯服吗?”有的大臣动心了。 “会,”小校说,“把他们分开,或者管理好,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毕竟,这里离西北太远了,他们长的样子和语言都和咱们不一样,再说,他们都是穷苦人,”出身好的都被留下来索要更高的赎金了,“吃得好一点儿,打得狠一点儿,他们都会听话的!”一般来说,训奴隶也就是这两种方法了。 后来,公叔瑾果然听从了秦怀恩这堪称另类的建议,将这些人拍卖了,因为少见、人数多、还有些善于巴结和显摆的人捧场,居然卖出了十多万两银子,着实不少啊! 而买了这些人去的买主儿,没一个后悔的,因为小校说的那些异族人的优点,一点都不夸张。还有些人因得到消息晚了,没买到,就从旁人手中花高价买。 到了后来,京城竟然形成了一种风气,好像身边没有一、两个异族人的车夫或者奴隶啥,就失了身份似的。 散朝后,公叔瑾对公叔宁一连感叹了三声,“忠臣良将啊!” 公叔宁只是点头,就是不接话,然后便告退了。 公叔宁回府后,对睿儿和清露复述了朝堂上的见闻,清露是这么教导睿儿的,“看看,这就是你师傅的优点,会过日子,能物尽其用、人尽其用,你学着点儿,有银子也不能乱花,杀了多可惜啊,就该卖了!”又很是不满,“干嘛要给朝廷交这么多的东西,应该自己留着点儿!” 睿儿说,“姨母,这不对,师傅这是大义!”弄得清露老脸泛红,决定往后还是少在睿儿面前说这样的话。 公叔宁头疼得要命,“你们这一个两个的,都没发现重点吗?防人之心不可无!”他想让他们提醒秦怀恩,小心暗箭伤人。 睿儿说,“不怕,我师傅很厉害的!”没有理由,就是种直觉。 清露说,“算了,这官儿咱们不当了!”她算是发现了,她和秦怀恩的亲事其实就卡在了公叔宁这里,再说,秦怀恩这里表现得已经够出色了,估计这一场仗打下来,银子就捞够了。 公叔宁彻底无语,也不多说了,从这天开始,一有空闲便奋笔疾书,清露看了看,有点儿像名言录,看不太懂,也就丢开了。并没往心里去。 本来大家以为,这一天,就是西北这场大捷的最高|潮部分了,并没想到,其实真正的高|潮,尚未来到。 722.第722章 皇上,你真是想多了 在交给皇上的财物进京三天后,漕帮给王府送来了一份礼品,动静相当大,十多口大箱子,以及三百来匹宝马,不用问,这自然是秦怀恩从西北得到的战利品了。 睿儿兴奋地打开,发现头一个箱子里俱是用柔软的厚锦打成的大大包袱,一包袱珠子,一包袱宝石,一包袱玉器…… 睿儿先是欣喜,“哎呀,这个可比皇伯父的那些要大多了,”他也得到了一些赏赐来着,又有点不满意,“师傅怎么不把这些也包起来呢?看着不好看!”为了展示成果,在游街的过程中,公叔瑾就命人打开了那些装珠宝和银锭子的箱子,那真是好看极了,尤其是有了精美的包装之后,别说百姓了,就连官员们都是忍不住一声声地赞叹。 清露很是不满地敲了睿儿脑袋一下,“傻瓜,这样装得多!”又叮嘱道,“这些东西知道是哪里来的吗?告诉你,这不是抢的,是露城开互市换来的,不然的话,你师傅又怎么会不交给皇上?!”这样的话虽然听起来是假了一点,但总好过没有,她决定了,这些东西要一点点儿的用,不能一下子全拿出来,实在是太扎眼了! 睿儿点了点头,算作是相信了,又小心地问,“那我能给皇伯父一些吗?”人家皇上也给了他来着。 公叔宁摇头,“万万不可。”这样不好解释,“万一皇上怪罪你师傅就不好了!” 睿儿慎重地点了点头,他虽然心地善良,但并不是傻气,而且跟公叔宁和秦怀恩比起来,公叔瑾毕竟是外人,好吧,其实在他心里,就连清露也比皇上要重要一点的,但这话不能说。 剩下的那些箱子里则是全都是各色香料,足够开一个大香料铺子的了,估计有个一年、两年的都卖不完,没办法,秦怀恩和潘凌峰都不认识,索性直接都给清露送来了。 见清露兴高采烈地要把这些东西全都收起来,并没说旁的,公叔宁这回不仅是头疼了,连肝儿都疼了。 好吧,原本他不发愁时,肝儿也疼来着,至于现在嘛,他还有替秦怀恩发愁的部分,就这么样的两个人,秦怀恩今后的负担可够重的,往后那份东西他得再多写一点了。 不过那是往后,目前的问题还是要解决的。 公叔宁说,“睿儿,你带两百匹马送去宫中吧,知道该怎么说吗?” 睿儿想了想,“是师傅让我进献给皇上的!”秦怀恩并没说这些东西是给谁的,只是让睿儿酌情处理,那么他就该将这些东西处理好,在公叔宁的提醒下,他已经想明白了。 公叔宁再问,“那你知道,为什么要送马吗?” 睿儿想了想,“因为马大,太显眼了,瞒不住人!”他也是皇家子嗣来着,并不是什么都不懂。 清露这时候也聪明起来了,“不,不对,是因为马是皇上需要的,而这些东西,”指了指珠宝和香料,“宫里并不缺!”既然礼都送了,好话她也会说,她虽然心疼,也知道该如何处理,不过是有公叔宁在,她偷懒罢了! “哦!”睿儿看着清露恍然大悟,“还是姨母忠心!”他是真信了! 清露翻白眼儿,暗暗琢磨,什么时候睿儿能不这么单纯了呢? 睿儿代秦怀恩给皇上进献宝马的事儿,引起了很多人的羡慕嫉妒恨,但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谁让他们没有那么一个好师傅呢? 看看人家公叔睿,不仅有那么一个好爹,连师傅都这么厉害,并不知道,睿儿这样的孩子,在后世有个特殊的称呼,叫“投胎小能手”。 只是,投胎有时并不是万能,他前世的经历就很好地说明了这一点。 公叔瑾看着睿儿的眼神,比看那些宝马可热烈多了,害得睿儿感觉各种不适应,回府后对公叔宁和清露一连念叨了好几遍,但这个时候,两人也是一头雾水。 直到第二天,公叔宁才知道公叔瑾表现异常的原因,原来在睿儿给宫中送马的同一天,公叔瑾又接到了西北的战报——露城大捷! 依旧是鹞鹰传书,依旧很是简短,各方面的数字却很确切,因为露城大捷对战时间短,战场打扫快,关起门来后,算杀敌、俘虏的人数以及积分,大半天的功夫儿就全都弄完了。 公叔瑾已经知道露城会遭袭了,因为押送物品的小校曾特地向皇上启奏过,不是当着众位朝臣的面儿,而是私下里对皇上说的,军报么,不能随随便便当着谁的面儿都能说的。 小校的目的是种解释,尽管没人当众说什么的,但私下里的议论是有的,那就是秦怀恩和潘凌峰居功自傲,押解的兵士太不像样了。 “将军说,狄人这次损失惨重,不可能就这么算了,而人人都知露城是块肥肉,所以露城遇袭是必然的,实在是备战状态下,兵力不足,尤其是卜骨等物,过于重要,不能再放到露城中冒险了!”小校恳切的言辞中,带着伤感。 公叔瑾听了后,心中亦是十分感慨。 公叔瑾不知道旁人怎么想,见到秦怀恩的战报时,他便感受到了一股怨气——秦怀恩、潘凌峰,或者说,整个露城的兵力实在是太少了! 对此,公叔瑾特别理解,想当初他这个皇上登基后,想大展宏图时,不也是这样处处受到擎制吗?秦怀恩遇到的问题,其实是和他一样的! 所以公叔瑾把秦怀恩的战报原封不动地抄送成邸报了,他就是要告诉朝臣们,秦怀恩这样的忠臣良将,在面对异族人时,是怎么样的一种艰难,那么,接下来朝廷如果再往西北增兵,那些唧唧歪歪的文臣们,就趁早把嘴闭上吧! 包括后来的,大肆宣扬战利品进京,用意也是相同的。 只是,当听说露城真的将会被攻打时,公叔瑾心底就是一沉,这样的正面攻打是无法像上次那样避开主力取巧的,那么露城挡不住怎么办?! 723.第723章 皇上的忌讳 增兵啊,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办到的事儿,朝廷有朝廷的困难,需要财力,需要时间,但愿秦怀恩能理解他这个帝王的难处,能为他分担。 可想想刚建立起来不久,就取得那么大效益的露城,公叔瑾疼得心都在滴血,倘若换成是秦怀恩和潘凌峰,心里更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儿了! 带着这样的焦虑,公叔瑾这两天,食不知味夜不安寝。 在这种状态下,接到露城大捷的战报,可以想见,公叔瑾的心情了。 带着三万骑兵,出城正面迎击狄人十万骑兵,对方坚持了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儿就全面溃逃,用闻风丧胆来形容,也不为过,这是何等的勇武,秦怀恩立的不仅是他个人的威,还是西北驻军和整个大楚朝的国威! 不用旁人进言,公叔瑾自己就能想到,三、两年间,狄人很难再主动进犯了,大楚有了缓手的余地! 假如秦怀恩知道公叔瑾的这些纠结,一定会直言,“皇上,你真是想多了,我没别的意思,现在实力我已经展示完了,就是想把建露城的银子要回来而已,至于人手、武器、马匹啥的,我自己都能解决,你直接给银子就成了!” 这份非正式的战报再度以最快的速度被抄送,使得西北和秦怀恩又一次成为街头巷尾热议的风头人物,且经久不散。 西北大捷再掀新的高|潮,秦怀恩无敌,露城无敌的威望,彻底被建立了起来,大楚人的自信心,同样如此。 “原来如此!”公叔宁看了邸报后,轻轻一笑,难怪秦怀恩如此狂傲,人家确实有这个资本,将邸报交给了清露。 清露看了一眼后问,“皇上这回就能直接拨军饷了吧?”见公叔宁点头,松了一口气,“那卖俘虏的银子,和这次倒腾回来的东西,就是干挣的了,这生意做得划算!”她绝对是最理解秦怀恩的人,或者说,秦怀恩做事实际上就按照她的要求来的。 而后来,清露才知道,原来秦怀恩倒卖包括黑土城在内六城的荒地和塞坎城的宅子,还赚了好大一笔,还有在露城出售宅子和倒卖各种东西赚的,以及从王庭抢了之后,不敢往京城弄,悄悄运回双岭村的那八成珠宝、玉器,这么说吧,打了这一场仗后,就算按照清露的花钱速度来算,秦怀恩也能养她好几辈子了! 对露城大捷,公叔瑾反应的速度很快,当几天后潘凌峰的与折子合一的战报进京时,一条条的圣令已颁布出去了。 秦怀恩被封了正四品的明威将军,潘凌峰是从四品的信武将军,这两个人一个连升了五级,一个连升了四级,速度简直堪比扶摇直上的纸鸢了,但就他们的功劳来讲,没人觉得不信服,甚至若是他们的官儿封低了,西北的驻军,尤其是已经开拔去西北任主将的那位主帅,都会不高兴,毕竟,只有位高权重,才能肩负起更大的责任,不是吗? 这次被派往西北的统帅,来头特别大,因为他姓“公叔”,从辈份上来讲,他是公叔瑾的族叔,年龄也不小了,快六十岁了。 公叔家本身是不怎么出武将的,嫡支里到目前为止一个都没有,旁系里倒是有一些,不过都很一般般,这位公叔烈就算是其中比较出彩的了,但和正经武将比起来,还是一点儿都不够看的。 “看明白了吗?”当朝廷的任命状发出来时,公叔宁问清露和睿儿。 睿儿想了想说,“朝廷没有得用的人了,听说,若不是这次师傅打了大胜仗,这位叔祖父,也是不愿意去的!”这不是他自己总结出来的,而是听旁人说的。 公叔宁告诉他们,“这只是一方面,”如果公叔瑾真想让他去,他不愿意去也得去,“另外一方面则是兵权,朝廷的粮饷银子,不是白拿的!”掌兵权的未必都得是武将,甚至有可能连征战都不会,但必须是忠心耿耿的人,这样帝王才会放心。 尤其是现在,打仗自然有秦怀恩这样的猛将和潘凌峰这样的儒将,出谋划策也可以交给军师,所以兵权就是重中之重了。 在秦怀恩和潘凌峰在升官的同时,还得到了相应的兵权,不,应该说是已超过他们目前品级上限的兵权——每人帐下骑兵五万,合计十万。 而公叔瑾再信任他们,让他们具有实力的同时,也有着牵制,比如这个姓公叔的统帅。 “这应该是种暗暗的告诫啊,归根结底,兵权是公叔家的!”公叔宁直言道。 睿儿点头,“我明白了,父王,我会提醒师傅的!”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 清露一哂,“谁稀罕?!”小声嘀咕,“小心眼儿样吧!”并不敢提公叔瑾的名字,大声道,“秦怀恩不是说要回来吗?怎么不还不回来呢?!”就公叔瑾这样的皇上,她还不愿意侍候了呢! 公叔宁和睿儿,这回倒是一致了,齐齐摇头叹息,“姨母,军国大事,岂可儿戏,这叔祖父刚刚离京,尚未到西北,就算是到了,师傅现在是朝廷重臣,哪能说回来就回来的?!”因秦怀恩的大胜,和公叔瑾这阵子加紧时间的教导,睿儿变得越发成熟起来。 清露不说话了,但眼中有未藏好的失落,不过,她还是相信秦怀恩,也没通过睿儿给秦怀恩施加任何压力,而是转言其他,“也不知道这位公叔烈,会不会又瞧不上秦怀恩。”其实她是想问,前世秦怀恩有没有遇到这个人,但没人可问。 公叔宁说,“那也是我的族叔啊,要不要我打个招呼?”这点子面子他还是有的。 清露赶紧摇头,“别,你千万别,现在你和秦怀恩就不清不楚的了,他又风头正劲……”就秦怀恩一个人,公叔瑾都这么不放心了,再加上公叔宁,恐怕都够谋反的了。 公叔宁点头,“也是,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就秦怀恩现在这能力,别说公叔烈了,就是公叔瑾都不可能不重用,或者说,应该叫做“倚重”! 724.第724章 门庭冷落的状元府 而直到这时,公叔宁还不相信,秦怀恩真能为了清露放弃一切,毕竟,前程这种事儿,对一个男人来讲,实在是重若生命的! 关于朝廷这次对西北大捷的处理,无论是王府还是秦怀恩本人,都很满意,就连一向对公叔瑾有成见的清露都说不出什么来,但有人很不满意。 阳春三月,是京城非常好的季节,公叔宁带着清露和睿儿都玩儿疯了,再加上,秦怀恩近来这么火,他们心里也非常高兴。 状元府中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天色刚亮时,秦大川就起身了,在一众丫鬟的服侍下,梳洗、更衣、吃了早饭,打扮得人摸狗样的,坐到了正堂当中,像前些日子那样准备待客。 自从过年前后,来状元府的访客就越来越多了,等到二月西北的军报进京后,就只能用过江之鲫来形容了,秦怀仁有时直接告假在家中待客,他的上官也对此表现得十分宽容。 有时秦怀仁忙不过来,有些人身份比较高,都需秦大川亲自出面,所以,就算是秦怀仁在家,秦大川也得时不时出来。 开始时,秦怀仁还是挺担心的,怕秦大川有什么言语、举止不当的地方,后来发现,秦大川表现还是挺好的:话不多,总是板着脸,看起来倒也有几分高深莫测,挺能唬人的,最主要的是,他的“病”在众多丫鬟没日没夜的“照料”下,已然是好了太多,能“正常”不短的功夫儿,白日里当着外人的面儿,从来没犯过。 有时忍不住了,秦大川也会用暗示的方法,“腿,我这腿不行了……”训练有素的丫鬟就会上前,将他抱起送回内室。 不了解内情的人,很难看出端倪,再加上“发病”时,秦大川脸上那痛楚的样子和残腿的来历,很能拉同情分,秦怀仁见状更是不遗余力地利用,使得秦家收礼、借贷等捞银子的手段实施得越发顺利。 秦怀仁乐坏了,对秦大川越发地好了起来,这不,后面的这三个丫鬟,不仅没用秦大川要求,就主动买了回来,各方面的层次上,还按照秦大川的审美观点,明显比前面的上了一个新台阶:脸庞更加清秀;身段更加热辣;年龄更小、更单纯;性格一个比一个温顺…… 一时间,状元府中父慈子孝,一派其乐融融,秦怀仁对秦大川有了发自内心的尊重,不仅放心大胆地让秦大川单独出来见客了,家里的事儿愿意和秦大川商量了,就连秦怀仁自己的亲事,在有了眉目后,也肯听从秦大川的建议了。 日头渐渐升高,看着突然间冷落下来的门庭,秦大川非常不适应,真正算起来,到现在家里热闹的场景还不过两个多月,秦怀仁像这样放心大胆地让他见客,从心里把他当成真正的爹,也不过一个来月的功夫儿。 可秦大川的感觉中,这样的日子,他好像前世过了大半辈子似的,现在一旦停下,就是钻心挖骨的难受,比当初受秦怀仁的虐待要难受,比犯了“病”无人照料要难受,甚至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秦大川疯狂地痴迷于,那种什么都不用干,收礼便能收到手软的感觉,迷恋那种,他只要说一句话,就能得到无数的奉迎、夸赞,只要一个眼神儿,美貌丫鬟就蜂拥奉上无尽关切的情景。 这让他不知不觉中就产生了天下独尊的幻觉,他又成了小岭村中的大老爷,不,比那时还要尊贵无数倍,那时围在他身边的除了乡下的泥腿子,就是姿色平庸不懂事儿的乡下妇人,现在他面前的可是朝廷命官,天香国色! 种种思绪中,时间过得很快,秦大川有点坚持不住了,过去几年的悲惨生活,对他的身体健康影响很大,除了失去了男人的功能,残腿变得越发厉害外,他还有了一些其他的慢性疾病。 这些并不是这短短的两、三个月的调养,就能保养过来的,直到现在,他依旧很瘦弱,头发花白、皱纹极深,唯一改变的,恐怕就是肤色了,已从以往的黝黑,变成了一种不健康的苍白,恐怕只有他自己才会觉得这是一种身份高贵的“好看”吧! 尤其是那静静的,一直没开启声的自家大门,越发让秦大川的这种等待,变得有些可笑,这个念头一出现,他觉得他挺直的腰酸疼得厉害,耷拉的残腿像有无数的小刀儿在切割,在扶手椅前踏脚上支撑的好腿,也正在颤抖…… “呃啊……”秦大川哼唧了一声儿,往椅背上软软地靠了下去。 “老太爷!”几个被秦怀仁毒打得无比乖顺的丫鬟,立刻有了反应,一边莺声燕语地应着,一边齐齐上前,环绕在秦大川的周围,送上担忧无比的眼神儿。 秦大川微眯着眼睛说,“去园子里晒晒太阳吧!”没有访客时,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还有什么事儿可干,微眯着眼睛打量着面前的丫鬟们,最终选中了一个,带着极大的恩典略略地抬起了手。 被选中的丫鬟难掩脸上欣喜、激动的神情,先接过了秦大川伸出的手,又靠上前来,小心地调整着秦大川的姿势,最后才将他抱了起来,仿佛秦大川是一件易碎的瓷器。 就算已享受过了很多次,对丫鬟们这样的表现,秦大川依然感到十分舒心,因今天家里的异样,引起的内心小小不安,都忘了。 秦大川必须得承认,秦怀仁这个儿子很不错,旁的就不说了,就说这调教人,就比他强了太多了,他以往只知道用银子收买,可秦怀仁就能狠得下心来用各种手段下死手折磨,结果,他现在一个铜钱都不用多花,这些下人们就对他敬畏得什么似的。 状元府的花园子并不太大,在经过专门园丁侍弄后,尤其是这个美好的季节,却百花争艳很是漂亮,一踏进月亮门就是一股沁人心脾的花香迎面扑来,秦大川觉得,连他自己都变得香喷喷的了。 725.第725章 从云端到尘埃的距离 花园中,下人们已在小亭中安置好了软塌、茶点等物,秦大川示意了一下,丫鬟便将他脱得只剩下了中衣和短短的亵裤,这个花园是秦大川一个人的天下,旁人都是没经吩咐不敢进来的,他无需避讳什么。 被选中的那个丫鬟爬上了宽大的塌,解开上装,将秦大川半侧着安置在自己的臂弯中,秦大川的脸正好能埋在她胸前的一个大馒头上,略抬抬手,就能抓住另外一个,这个算是好活儿,因为不用动手侍候,通常不会受到什么责骂。 另外一个丫鬟跪在垫子上,轻轻地按揉着秦大川露出来大半的腰,这个活儿又累,又危险,得仔细地听着秦大川的声音,注意着秦大川的反应才行,不然很容易受到打骂。 更危险的是跪在秦大川脚下,用涂了药油的手,为他按摩残腿的那个,这腿怎么侍候都是痛,偏生还那么敏|感,重了不是轻了也不是的。 但最难干的活儿,是那个还没动手,立在一旁神色紧张的丫鬟,她是今天轮到给秦大川揉“肚子”的,无论是谁,几乎每次都不能让秦大川爽快,挨打是必然的。 太阳升得老高,已快到吃午晌饭的时辰了,秦大川全身都被晒得暖洋洋的,那一双双的小手儿,侍弄得他的“病”很快便犯了,那些在阴冷冬季时渗到骨子里的寒气似乎都融化了,就连他整个人都快消融在这满是花香的舒暖阳光中,他无意识地哼唧起来,手漫无目的地抓挠着。 揉肚子的丫鬟见状,连忙跪下,随着秦大川的频率,也不管前后了,把能想到的地方,全都细细地“照顾”到了,哪怕屈辱和劳累的汗水,很快便布满了她的额头。 秦大川开始抽搐起来,向着那个虚幻的巅峰进发着,可就在他欲死的当口,秦怀仁大叫的声音响了起来,“爹,爹,爹我有大事和您商量啊——” 秦怀仁的脚步很快,这句话还没等喊完,他就进了后花园中,秦大川所在的这个唯一的亭子,因为他是跌跌撞撞地跑进来的。 别说秦大川有“病”,就是个没病的男人,在这种时候,被人打扰,也定然是气恼无比的,再说,这种时候的秦大川根本就停不下来。 反应最大的是揉肚子和抱着秦大川的那两个丫鬟,揉肚子的,是接触的地方和干的活计太羞人,抱着秦大川的,是衣襟敞开且里面不准戴肚兜,露的区域让她无法忍受。 两人几乎是同时尖叫了一声,齐齐松了手,使得秦大川掉到软榻上,发出“噗通”一声闷响,摔倒是没摔着,就是腰在揉腰丫鬟的手臂上硌了一下,生疼,另外还从云端直接掉到了尘埃中。 “想我死啊,这是要杀人啊——”秦大川一边哀嚎着,一边顺手抓住揉肚子丫鬟的头发,把她的头一下下地往软榻上磕,旁的地方还行,鼻子太脆弱,受不了这样的猛然撞击,一下子便见了血。 这样的秦大川就活脱脱是个欲|求|不满的疯子。 秦怀仁吓了一跳,连秦大川的丑态都不顾上了,只想到,天塌下来了,他现在唯一能利用的只有秦大川,万不可因一时的心急,把事情办砸了,他连忙在揉肚子和揉腿的丫鬟身上,狠狠地踹了两脚,“你们都是怎么侍候的,我爹若是有个不舒坦,看我不揭了你们的皮……”边说,边往后退,又悄悄地从花园子里跑了出去。 回到厢房的秦怀仁,在屋子里根本就坐不下来,脸色苍白、一头虚汗,犹如困兽似的一圈圈地在屋子里走着,时不时就张望一下花园的方向,午晌饭都没心思吃,偏生,秦大川怎么都不出来。 小妾给秦怀仁倒的茶稍微热了一点儿,结果又遭到了一顿毒打,出了这口气后,秦怀仁才稍微冷静了一些,但不管怎么样,他面对的依然是个死结。 被扰了兴致的秦大川,怎么都不舒坦,午晌饭没吃好,歇晌也没怎么睡着,六个丫鬟要么被打骂,要么被折腾得劳累不堪,好不容易等到秦大川自己累了,过了“那股子劲儿”了,屋子里这才消停了下来。 见秦怀仁踅踅磨磨地蹭进来,秦大川没好气地问,“你今儿到底是怎么了?天塌下来还有狼崽子顶着,你就这么看不上我好,这是放着好日子又过够了?!”他也是一心的邪火。 “爹——”秦怀仁“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今天一大早,秦怀仁就被上官叫到了公事房儿,劈头盖脸一通骂,那是一点面子都没给,而以往对他百般巴结的同僚,竟然没一个替他说话的。 秦怀仁好不容才从上官的责骂中,明白了出事的原因,原来,他以往给上官行贿的事儿,被言官上了折子,事实清楚,证据确凿,还有他治家不严,淫|秽内宅,打着秦怀恩的旗号在外面大肆收礼和借贷的事儿,每种的数额竟然都能具体到百文钱。 “你以为你有个好兄长就能保得住你了?且不说,秦将军能不能为了你这么个成年的庶出兄弟出头,就是出了头,这回的事儿,也太大了!折子是皇上御笔亲批的,丢官儿都是小事儿,不过,在卸任前,你还是快快将收的礼品和借的银子还上吧,不然的话,你这条小命堪忧啊!”上官毫不留情地说。 这倒不是威胁,以往收过秦怀仁好处的上官们,都约好了似的,将收的秦怀仁的东西和银子全都原封不动地退回了,可见是都接到了消息。 秦大川一听,立马就傻了,“怎……怎会如此啊?那前日里,不是皇上还有赏赐吗?” 在封官职的同时,皇上还赏了秦怀恩和潘凌峰东西,也不是单单给他们的,这次立功的将士很多,各有封赏,只不过,他们两个的比较多罢了。 两人俱是如意一柄,此外,潘凌峰是金|枪一杆,秦怀恩是金戟一对,都是纯金的。 726.第726章 到底是谁惹的祸 而不管东西价值几何,关键是这份脸面,其他的人也就罢了,东西不多,家眷也不在京城中,秦怀恩的却是直接由宫里的公公送到了状元府,由秦大川和秦怀仁接的旨。 他们还记得,那一天,状元府的门槛儿,都差一点没直接被踏烂了。 这才不过是隔了一天的功夫儿,怎么就会出这么大的事儿呢?怪不得今天没一个登门的访客,秦大川一句句地追问着。 秦怀仁支吾道,“我也出去打听了,说是,说是大哥,恐怕是得罪了什么人。”对秦怀恩的发迹,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的,只不过,就秦怀仁这点子层次,就是人家嫉妒和整治,也弄不到他的头上来就是了。 真实的情况是,就在昨天,公叔瑾收到了露城观察使的密报,得知了秦怀恩的身世,公叔瑾现在又气又愁,若不是发现秦怀恩早就知道了真相,却一直按兵不动,而身为帝王的公叔瑾不好明面上参与臣子的家事,更不能表现出他在私下里调查臣子,现在秦大川和秦怀仁就是两具尸体了,可就算是他们还活着,想在过上以往的日子,那是绝不可能的。 不过,这件事的真相,除了公叔瑾,旁人是不知道的,秦怀仁“好友”们帮他分析的结果是:有人要对付秦怀恩,但秦怀恩这个人太厉害了,一点把柄都抓不到,这才从秦怀仁身上动手。 其实,这番分析换一种说辞就是,秦怀仁做事太过份,现在已经成了秦怀恩的软肋,正好开刀,秦怀恩若是想保,也得付出相当大的代价,还很可能保不住。 所以,秦怀仁现在是非常心虚的,这场祸说是秦怀恩给家里惹的,还不如说是他给秦怀恩带来的! 秦怀仁现在的一切,全都在仰仗秦怀恩,而秦怀恩保不保他,那是问脚趾头都能得到的答案,他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通过秦大川去威胁秦怀恩,先保住命,再保住官位,以便东山再起。 “哼!”秦大川重重地一拍扶手,“我就知道,这个狼崽子干不出什么好事儿来,这不,就因为他,把我们全家都带累了!”倒也是挺有气势的,就算不讲道理,也是毫无保留地站在了秦怀仁的这一边儿——这抱养的永远都比不过亲生的就是了! 秦怀仁很感动,“爹——”一双和秦大川一模一样的绿豆眼中,流出了泪水。 秦大川摆了摆手,“行了,你也不用难过,既然没罢官,只是让你在家里思过,你就好好歇息一阵子吧,对了,你的上官到底给返还回来多少银子啊?”这是一件他很关心的事儿,虽然秦怀仁把他照顾得很好了,但到底还是没把银钱等物全都交到他的手里,他硬是留下了一些,但和全家的总收入比起来,还是占不到两成。 秦怀仁正想和秦大川说这个事儿,原因是,这些东西不够他用来还账的,而这其中的差距,就是家里的花销,确切地说,是超过秦怀恩去年俸禄的那些花销。 “这……这……哪有这样的道理,送来的礼,还有要回去的!”秦大川目光闪烁,但明显地底气不足,他不是不知道他现在的日子,全都是秦怀恩赚来的,他不过是无论如何都舍不得到手的钱财罢了。 秦怀仁这个时候只能劝了,“爹啊,送的礼,自然是不用退回去了,关键是那些欠的银子,若是不在三天内还上的话,恐怕不仅官位保不住,还要治罪……”咬牙说了实话,“杀头也是有可能的!” 当然,不管是什么罪名,都涉及不到秦大川就是了,这才是秦怀仁如此紧张的原因,他不知道,在这种时候,秦大川到底会不会帮他,对秦大川这个舍命不舍财的性子,他是了解的,尤其是在他曾经那般对待过秦大川之后。 秦大川的脸色终于变了,缓了半天,才问出口,“那,那到底还差多少银子啊?” 秦怀仁讷讷地报出了相差的数额,秦大川一听就不干了。 秦怀仁又是哄又是劝的,结果,两个人将家里的银钱和一些比较贵重的礼品卖出去后,还是不够还账的。 秦大川说什么都不肯管了,秦怀仁给秦大川出主意,“爹啊,不然,您去衙门领俸禄吧!” 这个说的自然是秦怀恩的俸禄,他们腊月事领的,是秦怀恩去年的俸禄,今年的俸禄应该年底领,但也可以每个月都去领,不过,秦怀恩的俸禄有点特别,正月时去领,衙门只是推诿,而实际上是清露让寿公公打了招呼,秦怀恩的俸禄,全部留在今年年底领,不想白白便宜了秦家人。 至于现在,那就又不一样了,因为秦怀恩立功、升职了,五级啊,不仅俸禄涨了好几倍,就连权势也不同了,不是吗?就不信衙门敢不给! 想到那是一大笔银子,秦大川心头火热,什么都顾不上了,直接就跟秦怀仁去了,结果呢,连门儿都没进去,还被人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 这实际上是宫中的人授意的,在官场上是没什么真正的秘密可言的,就算不知道公叔瑾因何恼了秦怀恩,但秦怀恩“失势”和秦怀仁倒霉的事儿,不过是一天、两天的功夫儿,就在秦怀仁所在的范围内传遍了。 就算是有人想着秦怀恩还没倒,也顶多是不参与罢了,救那是一个都不敢出头救的,而借机跟风踩压的,倒是不乏其人。 这次的经历把父子两人吓坏了,尤其是秦大川,简直是肝胆俱裂,他们回了家后,什么都不说了,想法设法地开始还银子:秦怀仁刚刚领了一个月的俸禄,拿出来了;从东北送来没两天的,今年因免税而得的租子,也拿出来了;两人加起来的七个妾,卖了;别说他们两个的体己了,就连七个妾的体己,也全都搜刮了出来;还有家里但凡能看得上眼儿的,布匹、衣裳、器具乃至禄米,全都卖了。这才好歹是把欠下的银子全都还上了。 727.第727章 全都在哀嚎 “啊,啊,啊——”秦大川躺在屋子里一声声地哀嚎,“我难受啊,我活不下去了——”他的身边再没有人侍候了,他的“病”就又开始折磨他了。 “爹,爹啊,”秦怀仁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要不,咱,咱给大哥写封信吧!”债是还完了,可接下来的问题是,这日子要怎么过,京城不像是乡下,一粒米、一个菜叶子乃至一根柴禾,那都是要钱的啊,他们现在实在是过不下去了。 “滚!”秦大川从床边捞起了拐杖,敲打着秦怀仁,“你当初是怎么说的,你明知道我身子不好,你明明答应给我留下一个侍候的人的,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就是想看着我死,你休想再让我帮你!” “不,我不但不帮你了,等狼崽子回来,看我让他怎么收拾你,有你这样的废物,我还不如跟着那个狼崽子,你说说你,怎么就什么都不是,你不仅不如狼崽子,就连怀礼都不如,你就是个心狠手辣的废物,早知道当初我就用那武功秘籍换银子了,还换什么官位儿?!” 精虫上脑的秦大川已然是口不择言了,当然了,也不能不说,他说的这些都是心里话。 就因为这些都是实话和心里话,所以才更加伤人,无论是秦怀恩还是秦怀礼,都是秦怀仁心头的刺,好歹秦怀礼是被他整治死了,他虽然在西南时,也因过得十分狼狈,而期盼过有个兄弟帮衬,曾暗暗的后悔过,但他私下里后悔可以,秦大川说出来就是另外的一种感受了。 至于秦怀恩,秦怀仁简直无法描述那种复杂的感情,他一方面要仰仗秦怀恩才能得到各种富贵,一方面又时时刻刻嫉恨得心头滴血,曾无数次地幻想将那个傻子踩在脚下,天知道,每天听着旁人对秦怀恩的各种夸赞,并且还要笑着跟从,他的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儿,那是能让他发疯的! 好不容易想到,用打着秦怀恩的旗号借银子,跑动自己官职的法子,来找一点心理平衡,谁能想到,又因为秦怀恩的缘故而受到了牵连。 这下子好,怎么从秦怀恩手中得来的,就怎么给退了回去,说来说去,除了秦怀恩那点子俸禄,这个家剩下的花销,其实都秦怀仁在出,包括秦大川那几个小妾和那么多的好吃好喝。 秦怀仁现在觉得自己亏大了,他一把抓住了秦大川打过来的拐杖,这玩意儿又粗又硬,打一下子难免不会头破血流,“爹,那武功秘籍是咱家的,为什么你能给大哥,就不能给我呢?若不是因为大哥,我好好的官职,又怎么可能说丢就丢呢?现在家里的日子过不下去了,你问大哥要几个银子花花,怎么就不行呢?你也知道,咱家现在的麻烦都是大哥惹下的,就是没有这个事儿,哪家的儿子养大了,不该给爹娘孝敬银子呢?大哥现在已经不是倒插门的女婿了!” 秦怀仁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花银子的时候,秦大川那么积极,一说到问秦怀恩要银子,秦大川怎么就怂了,合着大家伙儿同样是儿子,就可着他一个祸害是怎么的? 对上秦怀仁那双赤红的眼睛,秦大川不敢做声了,他想起了秦怀仁对他的毒打,瑟缩了一下,抓着拐杖的手,手便忍不住松开了。 “他……他就是个狼崽子,不会给我银子用的,去了信也没用,说不定就惹出什么麻烦了!”秦大川心虚地低下头,往床里面蹭了蹭。 秦怀仁将拐杖远远地丢出门外,苦口婆心地劝着,“那不会的,爹,大哥现在是正四品的官员啊!”说起这个来,他的心就像被人砍成了十块、八块,他这辈子都没想到过自己能坐上这么高的官位,没想到,反倒是那个处处都不如他的傻子,就这么走了狗|屎|运,成了高官。 “做官儿是要讲究官声的,他不敢不给您银子的,爹!”秦怀仁劝着,不知道当年秦大川威胁他的那些个勇气都到哪里去了。 秦怀仁心中越发来气,但口上还得诱哄着,“那天爹也看到了,远的就不说了,就那些从西北弄回朝廷的东西,那是多少?听说光是异族奴隶,都卖了十几万两银子啊!”他眼泪都下来了,实在是太眼红了,哪怕给他一个两个的呢,他们还用过这种苦日子吗? “还有那些珠宝啊,银锭子啊,我就不信,他没有私藏,不,不用私藏,朝廷律例原本就是可以留下一半儿啊,一半儿啊,爹!”秦怀仁发狂了似的大吼起来。 秦大川也惊呆了,那得是多少银子,这一刻,他真的连性命都不顾了。 秦大川同意了秦怀仁用他的口吻去写信,并愿意在上面摁手印,条件是,这一回从秦怀恩手里拿回来的银子,全部由他管理。 带着这样的希望,父子两人过起了吃糠咽菜的生活,但这并不是最可怕的。 对秦大川来说,是发病时的寂寂长夜,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炕上,忍受着身体上的各种不适,一声声地惨叫,有时叫的是岳杏儿的名字,有时竟然喊得是秦怀恩,因为这时的秦怀恩,已成了他唯一的希望。 对秦怀仁来说,则是每天闭门不出能让人发疯发狂的惶恐,和鼓足勇气出门后,周围人对他避如蛇蝎的异样,就连在西南时都算上,他这辈子,都没过过这样被整个世间抛弃的悲惨生活,他对秦怀恩又恨,又盼。 可是这样一封,对他们来说重若生命的信件,却犹如石沉大海,再也没了回应,这种等待的痛苦,是对人精神的巨大折磨。 于是,第二封信、第三封信……接连地发了出去,随着得到的结果和以往相同,秦怀仁无论是在信中的语气,还是对秦大川的态度,全都每况愈下。 状元府中,秦大川、殷氏的狼哭鬼嚎不断地传出,后来,在殷氏和秦大川的联手反抗下,秦怀仁的嚎叫,也时不时地响起,这不相爱只相杀的一家人啊,能这样活着,不知道是前世做了多大的孽呢! 728.第728章 想找茬的丁明泉 “哈哈哈……”听了下人们对秦家人一举一动的禀报,清露乐不可支,“该!活该!我太开心了!”猛然间,因外面的一阵喧嚣而止住笑意,“发生了什么事?”如果不是大事儿,王府的下人不会这么没有规矩的! “世子爷和人打架了。”寿公公很快进来禀报,脸上并不惊慌。 清露眨了眨眼,抬腿踢了一下儿在一旁跟没听见似的公叔宁,“你儿子被人打了,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呢?” 公叔宁捧着杯子,慢慢地喝着矿泉水,“他若被人打了,还真不关我的事儿,那是他师傅无能!”习武这么长时间了,身边还有那么多的小厮跟着,睿儿不欺负旁人就不错了,再说,从寿公公的神情上也不难看出,不是什么大事儿,而清露这么说,无非就是不想让他责怪睿儿罢了。 很快,梳洗过,换过衣裳的睿儿,就进门来将事情说了个大概。 已是三月了,京城中能玩儿的地方,他们差不多都玩遍了,正打算到远一点的地方去玩儿,此外,公叔宁的生辰就在后日,他们也打算在府中好好过一下,要知道,公叔宁的生辰是比较特殊的,它还是清露和公叔宁的定情纪念日,只有在王府中过,才有特别的意义。 他们出去玩儿,睿儿想跟着,公叔宁的生辰,他更不该错过,所以便打算去宫中告长假,因此才在今日一早进宫了。 在宫中上学的,除了皇子和睿儿这个皇侄儿外,还有若干旁支的孩子和精挑细选的伴读们,总共有十多个吧,这其中,有一个睿儿从前不怎么关注的孩子,他的名字叫丁明泉,是丁志成的嫡长子。 也不怪睿儿平常注意不到他,实在是这个丁明泉太倨傲了,根本就不把睿儿放在眼中,又有二皇子这个表兄,五皇子这个表弟护着,是连句话都不肯和睿儿说的,而且,丁明泉今年已经十二岁了,和刚七岁的睿儿,实在是差着远了一些,玩不到一块儿去。 而做为皇上最为宠爱的后辈,以及全朝唯一的王世子,睿儿的身边也少不了巴结的人,就连皇子都有好几个,不知不觉中就将丁明泉给忽略了。 这一次,其实是丁明泉故意找茬儿的。 丁志成的惨死,是丁家心中的一根刺,关键是在秦怀恩大胜的背景下,丁志成尸身入京的情景实在是太过凄凉了,别说哀荣了,就连应得的关注都被朝廷刻意地抹杀了。 丁家不检讨自家的无能,只是心怀一腔的怨恨。 在皇上面前他们是不敢发作的,就到处去找出气筒,三找两找,就找到了睿儿的身上,当然了,这其中,五皇子的挑拨,也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本来就不是啥大事儿,睿儿这孩子的脾气也挺好的,别说动手了,就连口水战都不怎么会打,可睿儿这样的谦让和宽容,看在丁明泉的眼中,就变成了懦弱、好欺负外加心虚。 于是,当丁明泉出言侮辱秦怀恩时,睿儿又一次爆发了。 就算经过了清露的百般教导,睿儿毕竟年龄还小,总觉得自己这舌头怎么都不如拳头好用,当下就冲了上去。 这下子,正中了丁明泉的心意。 做为一个武将世家出身的孩子,丁明泉自幼也是习武的,而且下了苦功夫儿,在丁府的这一辈中,是出类拔萃的,再加上丁志成这几年被朝廷委以重用,无论是府中众人,还是在外面,大家都是奉迎不断,使得他小小年纪便有了种,“老子天下第一”的傲然。 丁明泉今天的言语相讥,为的就是让睿儿出手,然后再好好地收拾睿儿一顿,出了心中这一口恶气。 眼见着两个人打起来了,宫中学堂大大的庭院中,立时乱了,最先冲过来的是四皇子,“不要打了,当心先生告诉父皇!” 二皇子和三皇子在年初时,便出宫建府了,大皇子因身体原因,是常年不出现在人前的,无论是从身份地位,还是从年龄上来讲,四皇子都是这伙孩子中,首屈一指的存在。 喊也就罢了,四皇子还有意无意地挡在了睿儿的身前,维护之意十分明显。 四皇子一喊,睿儿便停下了手,他也知道,打架是不对的,而且,四皇子一直对他很好,他很愿意听四皇子的话。 五皇子和丁明泉,对四皇子的感觉正好相反,四皇子嫡子的身份,时时处处都让他们觉得四皇子碍眼,二皇子在时还好一些,可以依仗年龄和父皇的宠爱压四皇子一头,现在二皇子出宫了,四皇子一家独大,五皇子这心里早就憋着一股子火气了。 “四哥,你怎么拉偏架啊!”五皇子大喊一声,就将四皇子给拽走了,别看五皇子在睿儿手中啥也不是,但在皇子当中,五皇子的武功还是最好的呢! 四皇子被五皇子连拉带拽的,就是一个趔趄,尽管没摔倒吧,可也被弄出了睿儿的正前方,再也无法保护睿儿了。 睿儿一愣,正想过去解救四皇子,就听身边“砰”地一声,一个小厮挡在了他的侧前方,而丁明泉则“蹬蹬蹬”倒退了三步。 原来,趁着四皇子出局、睿儿闪神的功夫儿,丁明泉偷袭,却被睿儿身边的小厮给拦下了。 做为一个下人,小厮是不敢和丁明泉动手的,所以所谓的拦,就是用身体,硬生生地受了丁明泉的一拳。 这些小厮,在睿儿的心里都是兄弟般的存在,立时让他连四皇子都顾不上了,朝着丁明泉就去了,“你算什么好汉,偷袭,还打我家的人!” 丁明泉这一回并没直接和睿儿缠斗在一处,其实他打了一拳后,心中也在暗暗吃惊,他没想到,睿儿身边那两个不起眼的小厮,竟然有这样的身手,但让他就这么放过打睿儿一顿的好机会,他是不甘心的! 于是,丁明泉再度大喊道,“堂堂武状元的弟子,难道就是个躲在下人身后的胆小鬼吗?就你这样的,可见你师傅也不过就是沽名钓誉而已,有本事,你就和我公平较量一场!”既然打不过小厮,那就用言语将小厮激住好了。 第729章 还是你师傅不好 为了更加稳妥,丁明泉还向自家小厮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去阻拦,五皇子身边的两个内侍见了,不用吩咐和示意,也上前帮手,一时间,睿儿小厮这边,就变成了二对四的局面。 别说二对四了,就是对十,对二十,小厮也是不怕的,有资格跟着睿儿外出侍候的,俱是武功练到第四层的翘楚,这样的武力,别说是和孩子们打架了,就是上阵杀敌都足够了,面对丁志成也是照样能斩杀的。 但小厮怕的是给睿儿惹麻烦,为什么能选他们进宫当书童,不就是因为他们除了武功高外,还特别沉稳吗? 所以,将丁家书童和两个内侍围上来,两个小厮不动不语,只是看着睿儿。 果然,睿儿说,“不用下人就不用下人,我今天就是要让你知道,我师傅是天下最好的师傅!”挥拳朝丁明泉打去。 丁明泉暗叫“正好”,见小厮们被拦住,也不跑了,转身回头和睿儿对打了起来。 丁明泉仗着年龄大,身体健壮,睿儿则是武功更胜一筹,在清露特别的训练方式和秦怀恩的魔鬼训练下,不仅体力特别好,对战经验还十分丰富,一时间,两人你来我往,打得精彩又激烈。 结果,能依靠武功高把他们分开的下人们,都不敢动手了,有身份敢动手的,已经变成有心无力了,两人倒是打了个痛快。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睿儿的两个小厮,开始还有点紧张,想着一旦睿儿吃亏,就飞身上前,面前的四个人,他们是根本就不放在眼中的,后来便渐渐地放松了。 果然,不过是盏茶的功夫儿,丁明泉就呈现出了败绩,气力不支,拳脚越来越慢,到了后来根本就是毫无章法地乱打,而睿儿这边,却是始终进退有度,落在丁明泉身上的拳头和踢打越来越多。 一些往日里被二、五皇子和丁明泉欺负的孩子,一见这种情况,竟然忍不住叫起好来。 丁明泉被气坏了,他就算是忍得了这个痛,也实在是丢不起这个人,拳脚不行,就口舌怒骂,使得睿儿越打越气,到了后来根本就收不住手了,一脚将摇摇晃晃的丁明泉踹倒,扑上去一顿猛捶! 到了这时,就算是丁家的书童和那两个内侍,想上前帮睿儿也不行了——一见他们要动手,睿儿的小厮三拳两脚就将他们给打倒了。 等到各宫的娘娘接到禀报,带着下人们急匆匆赶到时,眼见着就是这样的情形:睿儿骑在丁明泉的腰间,一拳接一拳地打,丁明泉一边惨叫,一边污言秽语地大骂不止,就跟乡下的泼妇似的,在他们两人的旁边,四个下人被打倒地不起,不停翻滚着…… 见娘娘们来了,睿儿很快便停了手,可丁明泉已经气疯了,他从小到大,就没丢过这么大的人,更没被人这么暴打过,所以还是怒骂不止。 睿儿被气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还想往上冲,被四皇子拦住了,“行了,睿儿,论泼妇似的骂街,你是骂不过他的!”眼中除了厌弃就是鄙视,这丁家的家教,实在是让他大开眼界。 皇后在一旁冷笑不止,这次打架没四皇子什么事儿,睿儿也没吃亏,所以她显得十分大度,一句话都不说,只是细心地帮睿儿整理着衣裳。 倒是懿皇妃眼见着无论是自己的儿子,还是娘家侄子,都这么不争气,想也不想,冲上去就狠狠地给丁明泉一巴掌。 刚从地上爬起来的丁明泉一下子被懿皇妃给打懵了,他愣愣地看着懿皇妃,猛然间爆发出一声怒吼,“姑姑,你怎么能这样?难道你也是见我父亲阵亡,就觉得丁家没用了吗?”姑姑以往是怎么维护他的,他还历历在目,天知道,现在这样的反差,让他多么难以接受! “我要回去告诉祖母,姑母我看看你是不是一辈子都不回丁家了!”丁明泉喊完了这句后,转身便踉踉跄跄地跑了出去,连地上躺着的两个书童都顾不上了。 看着丁明泉远去的身影,懿皇妃脸色铁青,她就不明白,为什么她千叮咛万嘱咐,丁家人还是这么不让她省心,难道娘真是老糊涂了吗? 可想到丁志成故去不久,丁明泉年龄尚幼,难免又一时想不开的,又不忍心让幼弟这唯一的一个嫡子出了事儿,连忙让人跟上,将丁明泉送回去。 皇后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只是脸上的笑容讥讽更深,也难怪本朝重文轻武,这武将家里出来的孩子,就是莽撞无知且不知礼,就连懿皇妃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若不是当年丁家得势时,懿皇妃太过张狂,连带着将二皇子和五皇子都养歪了,丁明泉更是如此,今日又怎么会出这么大的丑呢?! 当然了,对丁家的失势,太多的人都是没想到的,不然的话,就算丁志成死了,丁家也不至于就沦落到如此地步,说来说去,还是秦怀恩呐!不由低头看向睿儿时,越发笑容慈祥,一手拉着四皇子,一手领着睿儿,扬长而去。 “说到底,还是你师傅不好!”王府中,清露揽过睿儿心疼地说,“若不然,你就不会受伤了!”睿儿的脸上有一大块乌青。 “不是的,姨母,”睿儿小声地争辩着,“是我刚开始时,没用内力,我想他爹刚没了,他身上还戴着孝呢……” 睿儿对丁志成的印象始终是挺好的,哪怕他听说丁志成对秦怀恩并不怎么好,但在听说丁志成的死讯时,还是挺难过的,害得清露都不怎么敢在睿儿面前笑了,总觉得自己还不如一个孩子厚道。 “哼哼,”清露冷笑,“现在你明白了,有些人,根本就不值得可怜!” 这样的话,睿儿是无法反驳的,他心虚地低下了头,讷讷道,“我记下了,姨母,”又抬头地讨好般地说,“后来我太生气了,也不管什么内力不内力,我好像把他给打坏了!” 730.第730章 全都是宝 “打坏?!打坏他还能自己跑了?”清露恶狠狠地说,就算知道程一针已亲自为睿儿验过伤了,还是不放心,又不管不顾地将睿儿扒了个精光,全身检查了一遍,确定真没啥问题了,这才叫摆膳。 饭桌上,公叔宁问清露,“这回你不笑了吧?”前几天有人在衙门前怒骂秦大川和秦怀仁时,他就提醒过清露了,这样的事儿,如果不是王府安排的,就很可能是旁人用计在试探秦家和王府,尤其是王府,毕竟,秦家没什么势力,现在秦怀恩在京中的依仗主要是王府。 当时清露只顾着看秦家父子的笑话,并没把公叔宁的提醒当一回事儿,那么现在,人家试探完秦家了,觉得心里有把握了,就开始进一步试探到睿儿的身上了。 说来说去,公叔宁依旧觉得,为了打击秦家人,清露这样自曝其短,实际上是得不偿失的。 清露先是皱了皱眉,随后笑道,“笑!我就是要笑,他们若是想试探,自管放马过来,我就是要让他们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逆鳞!”欺负秦家人没关系,但若是欺负到睿儿和王府头上,她就要好好作一下子看看。 但具体该怎么办呢,清露真是没想好,到了现在,她甚至都有点后悔睿儿将丁明泉打轻了,不过没关系,有些人会乖乖地给清露送上门儿来的。 因为这段小小的插曲,今日王府中的午膳和歇晌,都略略晚了一些,当王府的主子们进入甜美的梦乡时,宫中却是一团乱。 睿儿这个孩子,是极少说谎的,尤其是在自家人面前,所以他说把丁明泉给打坏了,还真是打坏了。 其他的皮肉伤也就罢了,回府后丁明泉****疼痛不止、肿胀明显,丁府的跌打大夫也是挺厉害的,再说,这也不算是什么疑难杂症,很快便判断出,丁明泉是肋骨被打坏了,并未折断,但一个骨裂是少不了的。 更悲催的是,在受伤之后,丁明泉还曾不管不顾地跑动过,造成了二次伤害。 看着床上痛苦不堪,奄奄一息的孙子,丁老夫人长嚎一声,“这是不让人活了啊——”穿上她的诰命大妆就入宫了,谁拦都拦不住。 丁四夫人,也就是丁志成的嫡妻,在丁老夫人后面跟着,时不时地借着劝慰的机会说上几句酸话,以便保持丁老夫人的怒火。 因为丁明泉添油加醋地在她们面前说过懿皇妃的坏话,所以她们并没去找懿皇妃,而是直接要见皇上,皇上不见,让人把她们送去后|宫,由皇后处理。 其实,公叔瑾是很烦这个事儿的,丁家人再不识趣儿,在这个丁志成刚刚故去的节骨眼儿上,他做为一个帝王,也不能做得太过份,寒了前方将士们的心,幸好,这件事是孩子们间的打闹,可以归于后宅,由皇后来处理,还是挺恰当的。 但丁家人不满意,觉得皇后过于偏袒睿儿了,“丁家血脉就是再不如皇室尊贵,也是为我朝出生入死的,没得让一个王府下人打成这样的道理……”不管皇后怎么劝解,提出什么样的赔偿措施,丁老夫人就是抓住了这一点缠杂不休,非得要让那两个小厮偿命,让睿儿到丁家登门赔礼道歉才可以。 皇后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她已经让四皇子出面作证了,说除了睿儿就没旁人对丁明泉动手,可丁老夫人和丁夫人,偏生没有一个信的。 这也难怪,实在是睿儿和丁明泉年龄相差太大了,她们对丁明泉的武功又十分自信,主要是,丁明泉为了自己的脸面说了慌,种种原因相加,她们又怎么可能相信呢?! 皇后还派人去请懿皇妃,可懿皇妃托病不出,再说,在打斗的开始,确实是除了孩子们,娘娘们都没到场的,现在丁家不信,她又能怎么样呢?! 皇后又让人去请五皇子,因为五皇子可是从头到尾的旁观者,应该是极好的证人,让皇后失望的是,五皇子因受了懿皇妃的责打,现在还下不来床。 有了懿皇妃的称病在前,现在五皇子就算是真受了责打,也难免不让人起疑了,其实皇后心里明白,五皇子这顿打很可能是真的,毕竟,这要是她的儿子做了这样的蠢事,也免不了这顿打。 问题还是出在懿皇妃的身上,恐怕无论是自家人还是自己的儿子,懿皇妃都没想到会这么不给她长脸吧?! 正在皇后怒气冲冲无计可施时,宫人带着丁府下人跑来禀报,说是丁府门前闹起来了,让丁老夫人和丁夫人速速回府。 “岂有此理,这世间还有没有王法了?”丁老夫人听了府中的情形后,先去看皇后的脸色,皇后则眉眼不动地端了茶。 说实话,丁老夫人实在是没想到皇上和皇后能对他们这样冷淡,更没想到懿皇妃和五皇子会袖手旁观。 丁明泉这次闯祸的背后,少不了大人的影子,更少不了二、五两位皇子的撺掇,现在事情闹出来了,皇家怎么就能这样安之若素呢?难道她真的想错了,皇上已顾不得皇家体面了?! 就算出身于武将世家,丁老夫人也是人老成精,并没有她表现出来的这么蠢和冲动,无论是这次丁明泉的找茬儿还是来宫中大闹,她心里其实都是有算计的,她明白,为丁家找回脸面和争取更大利益的机会,只有这一次了。 却没想到,她们什么都没得到,更没看到,在她们转身急匆匆离开之后,皇后脸上的怒气便消失不见,变成了发自内心的畅然笑意,和懿皇妃周旋这么久,皇后真没想到,反倒是丁家自己先闹了起来,这秦怀恩可真是个宝啊! 而皇后很快便知道了,不仅秦怀恩是个宝,就连清露也是个宝! 丁老夫人还没进府,脑袋里便“轰”地一下,差点没认出来自家的大门。 丁府前后门儿,俱已被围得水泄不通,这些人中,有王府的下人,有京兆府的衙役,连京兆尹都亲自到场了,但更多的是看热闹的百姓。 731.第731章 闹就要闹大 说是看热闹的百姓,已故的丁老太爷是超品国公,住的宅子是皇城中最好的位置,就算没有王府那么大那么豪华吧,那也不是一般人能住在附近的。 所以围观的这些人,不用问,要么就是京中的官员,要么就是他们府中的下人,估计用不了多久,不,就算是现在,丁府和王府的这点子事儿,想来就已经传遍京城了。 “王府这是疯了吗?他们真不顾皇家体面了?”丁老夫人到了此时,已不仅是愤怒和委屈了,心中还有疑惑。 要不怎么说呢,丁志成和丁明泉的傲气,并不是空穴来风,而是有渊源的,这位丁老夫人也是一样,从心眼儿里不相信丁明泉不如睿儿,再加上丁明泉这个坑祖母的货撒谎,也就难怪丁老夫人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了。 等到丁老夫人的马车靠近了一些,听清楚了那些王府下人口中的话后,她的疑惑便没有了。 午睡醒来,听说丁家人进宫去闹了,清露便笑了,“我啊,没权没势的,可不敢进宫去闹,不过,他们不闹腾我还没想起来,既然孩子打架这件事儿,不能善了了,丁家打了小的出来了老的,那么我们家睿儿也不是没有长辈照顾的孩子啊!” 公叔宁深以为然,全力支持,清露在这里安排,公叔宁就在一旁听着,时不时地提出自己的建议,让整个计划更加完整,于是,他们就带着大批得用的下人,来了丁府,后来,又根据情况,直接报了官。 王府这些站在丁府门前分说的下人,都提前教好并挑选出来的,嘴皮子利落,声音也大,他们紧紧抓住了两点来说,一个是丁明泉辱骂已故王妃、羞辱王世子和秦怀恩,一个是丁明泉以大欺小,仗着年龄和武功高,殴打王世子。 就是因为这两点,王府才要到丁府来讨要个说法儿! “府中的护卫和下人都吃干饭的吗?还不快把这些人赶开,别让他们再胡说八道了!”丁老夫人气得大叫,原来王府的依仗就是造谣,不管最后的事实是什么样的,丁府的名声也都完了。 名声完了,就意味着丁府再没有闹腾的理由,此时,丁老夫人气的是自家孙子们不争气,连个家宅都护不好。 但丁老夫人很快就住了口,因为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她终于看到丁府的下人和护卫们在干什么了——他们全在地上躺着呢! 丁府敢如此嚣张,除了以往的功绩外,无非就是觉得他们是受了欺负的那一方,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公叔瑾不敢放开手脚整治,担心的也是风评,说白了就是名声。 无论清露还是公叔宁都很明白这一点,那么好了,他们就要还大家一个事实真相,让众人清楚,到底是谁犯了错,谁在受欺负,“爱哭的孩子有糖吃”,这样的道理,清露不仅教给了睿儿,她自己也是相当善于运用的。 可这些话,在丁府人的心中就是撒谎、败坏丁府的名声,又怎么可能不出面阻拦呢?阻拦不住,自然就动了手了,而动手的结果,就是丁府的下人全都躺在地上了。 “反了,反了……”府外的一团乱丁老夫人管不了,只好进了内宅,去找自家的孙子们解决,却没想到,儿媳和孙子们都外面迎候呢,因为,清露和睿儿已在内宅正堂等候多时了。 “丁老夫人”,清露见正主儿回来了,脸色平静地起身见礼,可尚未开口,丁老夫人已怒道,“什么样的贱婢都有资格在我们堂堂的国公府登堂入室,还不叫人快快地打出去?!” 清露冷笑,“本以为还要自我介绍一下,看来丁老夫人是十分清楚我是什么人了,我是贞贤王妃的亲妹妹,王世子的姨母,也是王府的姻亲。”她自己本身的地位的确很低,但挡不住她的亲戚厉害啊,若不是凭着这个身份,她也不会强出头的。 清露扫视了一眼丁家众人和自己带来的下人,“你们方才都听清楚丁老夫人对我的辱骂了,原来是我想差了,并不是丁明泉小孩子不懂事,而是辱骂皇家亲眷是丁家一贯的家风啊!”低头道,“睿儿,你可是记下了?!” 睿儿看着丁老夫人沉默地点了点头,毫不掩饰双目中的仇恨。 丁老夫人心中一凛,她方才只想着先打压下清露的气势,却没注意到,原来睿儿也在场,不,应该说她注意到了,但并没放在心上,实际上,不管丁家还是有些人,因睿儿出身的缘故,是一直不把这个孩子放在眼中的。 丁老夫人正想说什么描补一下,最起码要把睿儿摘出来,清露已不给她开口的机会了,“小孩子打架我还以为是小事儿,哪怕是明知道丁府的孩子以大欺小,也不放在心上。既然丁府不依不饶,那么此事万不可善了了,我已经报了官了。京兆府不成,咱们就大理寺,想来这辱骂皇家子嗣的罪名也够了,再不然,我还就豁出去了,咱们直接告御状!我就不信,这满天之下,还没有一个说理的地方了,这公叔家的孩子,就这么任人欺负!” 不是要闹吗?那咱们就比一比,看看谁闹得大,谁怕谁?! 清露说完后,带着睿儿转身就往外走。 到了此时,丁老夫人似乎是才看明白现在的形势,方才她看到京兆府的衙役和京兆尹在,还以为是因王府和丁府的下人们动了手,却没想到竟然是王府报了官,可见清露这话,不是说出来吓唬人的。 丁老夫人不由全身冷汗,身体一软,全靠身边的丫鬟和丁四夫人扶着,这才没直接栽倒在地上。 丁家其他的儿媳妇则一拥而上,挡住了清露和睿儿的去路,没口子地说,“有话好商量,姑娘且坐坐,咱们慢慢商议……” 丁家不是丁志成一个人的丁家,这些儿媳妇和孙子们,也是各怀心腹事,老国公爷去世二十多年了,还把丁府叫成国公府,实在是客气。 732.第732章 到底是为了谁出头 现在继承丁府爵位的是长房嫡长孙,丁家和王府不同,并不是世袭罔替,而是普通世袭,也就是说,不仅是一代降一爵,还三世而斩,现在的这个伯爵如果故去了,丁府的爵位也就没有了。 想当初丁志成那般不管不顾地,应了公叔瑾的请去西北,无非就是想用命来给丁府,尤其是自己这一房再争个爵位,本来公叔瑾在这个方面也是有暗示的,所以整个丁府对丁志成这一房都敬畏有加,就是想到假如丁志成成功了,那么这一房的爵位,很可能会比伯爵高,到了丁明泉这代,整个丁府就要仰仗他们了。 却没想到,丁志成死是死了,一心一意惦记的爵位却没到手,这不能不说是丁家的一个痛点,没有这个痛点的话,丁老夫人今天也不可能这么闹,她的心里就是想在皇上面前哭一哭求一求,破釜沉舟地弄个爵位来着。 清露并没非得往外冲,来之前,她就想明白了,这件事闹到最后,除了把丁家搞臭,给王府立威外,再得不到旁的什么了。 说实话,随着开荒免税律令的施行,王府的威已经够大了,恐怕除了丁府这样跋扈了太久,一时看不清形势并心怀侥幸的人家,旁人都不会轻易出手,而睿儿还小,要走的路还很长,不能留下坏下名声,就连公叔宁,清露都舍不得他的名望有瑕疵。 丁老夫人因身体不适,被下人搀扶下去休息后,清露和丁府女眷们,终于能静下心来好好地说几句话了,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无非就是孩子们之间打架,丁明泉说了不该说的话,而睿儿将丁明泉打坏了,现在丁明泉需要的是出面赔礼道歉,而王府则该给医药银子。 但这对丁府来说,十分为难,“明泉现在起不了身啊!”丁大夫人说着话,眼泪已掉了下来。 为什么非得去宫中请丁老夫人和丁四夫人回来?不过就是这件事她这个当伯母的做不了主罢了! “行啊!”清露语气淡淡的,“我看丁老夫人和丁四夫人也没有这个意思,那咱们就等着京兆府的审理结果吧!”反正都是经官了,那么自然有官府的人去查证,不管丁明泉能不能起身,只要事实清楚,再有王府的人盯着,罪是一定要定的,到时候,可就不是赔礼道歉那么简单了,既然丁府不怕,有理的王府更不怕。 清露抬手示意了一下,一旁侍立的寿公公连忙拿出了一张银票,清露说,“这两百两银子,留着给丁明泉治伤吧,王府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家。”说白了就是,丁府才是不讲道理的人家。 丁府哪里敢要啊,不仅不敢要,还拦着不让清露走,如果在今天离开之前,王府不能在京兆府中销案,那么丁府的麻烦就大了。 好在,丁老夫人和丁四夫人反应还是相当快的,丁老夫人没出面,丁四夫人就成了替罪羊,代表丁明泉和整个丁府,给代表王府的清露和睿儿赔礼道歉,还送了很多的礼品。 她们也不敢不快,每多耽误一会儿功夫儿,丁府门外的王府下人们,就要多宣传一会儿,丁府的名声就更臭了,最主要的是,她们趁着家人和清露周旋的功夫儿,私下里去问了丁明泉,已知道了事实真相,今天这件事,他们的亏是吃大了。 可这又能怪得了谁呢?是丁明泉给她们挖了一个大坑,也是她们不自量力,没摆正自己的位置,现在想来,皇后和皇上对她们还是相当包容的。懿皇妃的怒火和当初的叮嘱,也是有道理的。 清露见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这才收下了丁府的歉意和礼品,直接将京兆尹请进了丁府,当着丁夫人的面儿,表示王府对这件事不追究了。 京兆尹差点儿没给清露跪下,京兆尹这个官职,品级不高,偏生最是麻烦,不怕旁的,就怕京中这些高高在上的贵人们,一有个不高兴,便拿他们这些小罗罗们出气,他谁都惹不起,明摆着就是被炮灰的结果。 现在王府一句不追究了,简直就是救了他的命,他此时对清露和王府的感情,可不是一句“感恩戴德”就能说得尽的! 清露上了自家马车,但脸上并没有得胜的笑意,而是没好气地对公叔宁说,“行了,我总算是知道你们兄弟情深了!” 这件事从表面上看是王府赢了,但其中获利最大的其实是公叔瑾,他保住了身为帝王爱护将士的名声,宁可让自家兄弟受委屈,也没对丁府做出什么过份的事儿来,实在是光辉灿烂得不要不要的! 不仅如此,就连皇后也没从中少获益,她的贤淑仁爱,在丁府和懿皇妃的反衬下,越发鲜明了,想来过了这件事后,懿皇妃连做她对手的资格都没有了,就连凤家,也会因此更加名声显赫吧?! 偏生就算知道这些,这件事清露还是要去做,因为她知道,就算她不去做,公叔宁也会去的。 甚至在做的时候,清露一概不许公叔宁出面,若不是公叔宁答应她只在马车上等消息,她就能让公叔宁连来都不来。 公叔宁笑嘻嘻地说,“就知道你疼我!”因为怕公叔宁为难,清露宁愿帮助不喜的公叔瑾,为了保护公叔宁的名誉,清露便事事冲在前面。 只有小小的睿儿,傻乎乎地说,“我以为姨母是为了母妃和师傅呢!”原来还有为皇伯父办差的目的在里面,他越发觉得,自己需要学的实在是太多了。 清露无语,但过了一会儿,还是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对,睿儿,你说的对,我的确是为了姐姐和秦怀恩。”心中最后的一点怨气也消失不见了。 “嘿嘿”,睿儿笑了,“我知道,姨母其实也是为了我,不再受任何人的欺负。”丁明泉骂得不仅是秦怀恩,还曾骂了睿儿是“野种”,当他把这样的话,说给姨母听时,他忘不了姨母当时脸上的表情。 第733章 昔日重现的美好 清霜和秦怀恩都是清露的逆鳞,不,就连睿儿和公叔宁也一样,为了这些心爱的人,不管面对什么,她都会义无反顾地冲在前面,别说被旁人沾便宜了,就是有危险,她也不怕! 睿儿依偎进清露怀中时,公叔宁也揽过了清露的肩膀,他在清露的耳边低低地说,“水至清则无鱼。” 清露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没说什么,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其实,公叔宁对清露的教导还是很成功的,至少现在的清露已经明白了,要想在这个大大的京城中,守护好她心爱的人,就要不断地做出妥协,并从妥协中获利。 “我不是不懂,我就是被你给宠坏了。”过了很久,清露才这样告诉公叔宁,她若不是为公叔宁不平,对公叔瑾也不会有这么大的怨气,人家是皇上,她不过是个小杂碎,别说这些事儿,根本就算不上受委屈,就是受了委屈,她也习惯了。 这回换做公叔宁不说话,如果能的话,他宁愿自己受委屈,也要呵护清露一辈子,让清露永远像以往那样任性、跋扈、不谙世事,只可惜,他做不到了! 公叔瑾对王府和丁府的这场争执,始终未置一词,实际上,他也无需说什么,清露将事情处理得太好了,现在丁府的名声简直臭不可闻,想来做为罪魁祸首的丁明泉,日子也不太过。 而丁府的名声有多臭,帝后的名声就会有多好。 公叔瑾的奖赏办法是,在公叔宁生辰这一天,给公叔宁赏赐了很多的东西,还带着皇后一道现身王府恭贺,场面热闹而隆重,对睿儿更是疼爱有加,用实际行动说明了他对王府的看重和关怀。 “清露呢?”席间没见到清露的身影,皇后忍不住问,她对清露的表现非常满意,很想表达一下关心。 公叔瑾没出声,但却仔细地听着,公叔宁先是看了一眼公叔瑾故作镇定的表情,才淡然开口道,“回皇嫂,那丫头,不知道又跑到哪里玩儿去了。”无论是语气还是表情,都是无尽的宠溺。 “你啊——”皇后笑着虚点了点公叔宁的鼻子,“还当我不知道,不就是生怕她受了委屈?”这种场合下,清露露面只能以奴婢的身份,的确是不太方便。 公叔宁笑而不语,算是默认了,眼角余光看到,公叔瑾的表情越发僵硬了。 昨天,公叔瑾特地请公叔宁入宫,告诉了公叔宁关于秦怀恩身世的秘密,说实话,公叔宁很是惊讶,随后便是窃喜——清露现在越重要,他就越高兴。 见公叔宁没有像以往一样,主动为自己分忧,公叔瑾是失落的,却偏生说不出什么来,而今天,公叔宁则再次表明了对清露不放手的态度,公叔瑾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儿,就连公叔宁也无法推测了。 因公叔宁身体的缘故,这场酒宴并没持续多久,送了帝后离去,公叔宁便兴冲冲地出门而去,去接受清露送给他的生辰贺礼。 公叔宁去的地点有点奇怪,它是以往的三皇子府,也就是公叔瑾没成为太子时的府邸,是公叔宁从小长大的地方。 这个府邸,被公叔瑾赐给了大皇子,但大皇子身体太差,为了方便照顾他,皇后特地求了皇上,一直让大皇子住在宫里,所以,这个府邸实际上是空着的。 “你倒是个有心的,还惦记着那套宅子,若是真心喜欢,你便拿去吧!”当听说公叔宁要借宅子时,公叔瑾有点意外。 “不用,”公叔宁连连摆手,“我现在的王府就甚好,而我只用这一天就可。” 公叔瑾问了其中的缘故,公叔宁有点羞涩地笑道,“是露露,她非得让我借用这一天。” 这个回答,说了跟没说一样,但公叔瑾不好再问,心中却不由越发好奇了。 没人住的宅子,不管打理得多么精心,总是缺少点人气,就连下人们的精神头都不一样,公叔宁信步走来,在春花烂漫的春日中,也感到了几分寥落,或许还有睹物思人的忧伤。 不管怎么说,公叔宁也曾在这个府邸中,渡过了他的童年和少年时光,现在想想,那恐怕是他这一生最快乐的日子了:有如父的兄长,有如母的嫂嫂,就连父皇对他也是很不错的,皇侄们还算可爱…… 说到底,还是因为他和这些人都没有利益上的冲突。 如果日子能一直这样过下去的话,又会怎么样呢?公叔宁想,脸上挂上了苦笑——那实际上是不可能的,皇家的亲情原本就脆弱,一旦有了利益矛盾后,更是有还不如没有! 公叔宁并没有问下人清露在哪里,和王府比起来,这套宅子并不大,就算统统走上一遍,也要不了太久,况且,他已隐隐猜到,清露又让他借宅子,又要在这里送他礼物的用意,所以,连软轿都没乘,直奔了后花园。 灿烂的阳光暖暖地照着,仿佛一双神奇的手,穿过了光阴的阻隔,让曾受过的伤全都不见,直入心底最深处的甜美,公叔宁站在花树下,看着围栏上那个熟悉到心醉的娇俏身影,完全融化在了这绝美的春光中。 清露依旧穿着初遇时那套粉红色的裙裳,七年过去了,她还是如那时般窈窕,却长高了不少,以至于裙子有点儿短,露出了她赤着的白生生的脚丫。 没有乐声相伴,只有她自己口中模糊的哼唱,宛若情人间的低喃,遥远且迷人,她忘情地舞动着,在风中飘飞的衣摆,像一只振翅欲飞的彩蝶,她转头微笑,“喂,你看看我,我美吗?” “美,非常美,你是这世间最美的小妖精。”公叔宁笑着,眼中却有泪,中间的时光,就这么悄悄溜走,让他有不曾存在的错觉,仿佛什么都可以重新来过。 清露在往下跳时,犹豫了一下,公叔宁却固执地伸着手臂,清露歪头看了他一眼,到底还是扑到了他的怀中,“你的台词错了!” 第734章 五个神秘的字 “爷说什么,什么就是最好的台词。”就算身体好了太多,这股冲力,对公叔宁也是不小的负担,他往后倒退了两步,倚靠在了树干上,说话也有点气喘儿,但还是面含微笑地看着怀中的清露,并将她抱得更紧了,那是一种用全身心和生命去抱拥的执着。 清露咯咯地笑着,挣扎着下了地,踩到鞋子上,“你现在不是该给我玉牌的吗?”做了个鬼脸儿,尽量把气氛弄得轻松欢乐一些。 公叔宁摇头,“玉牌没有了,爷倒是有一个,你要还是不要?” “不要,我就不要了!”清露转头要跑,心跳得有点儿快,她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对,可她实在是不知该如何表达对公叔宁的感情,她想让公叔宁知道,有些人,有些情,一直没变,她希望他安好,如果这是奢望,那么她希望他能在有限的生命中得到快乐。 公叔宁何尝不知道清露的心意和顾忌,一把将清露揽在了怀中,“抱抱,爷就抱抱,咱不弄旁的,啧啧,这小腰儿软的!”清露既然将能给他的都给了,那么他也不会让清露为难,这一点他和秦怀恩同样能做到。 清露终于放松了下来,两人笑着、闹着,叫了软轿,一道回了王府。 “阿宁,我实在不知道还能给你点什么了。”清露在软轿上说。 公叔宁实心实意地说,“已经很好了,露露,”现在想来,他生命中最美好的东西,其实都来自于清露,顿了顿又问,“你作了那么多的曲子,其中可有专门为我做的?” 清露先是惊讶,随后又有些羞赧,“还真没有。”她和公叔宁的感情十分复杂,超越友谊,近似家人、情人,却已不是爱情了,她想不出什么样的歌曲能表达出如此复杂的感情。 “要不等你明年生辰,我再送给你吧!”清露说,不管怎么困难,既然公叔宁想要,她就要给。 公叔宁摇头,“不行,我等不了那么久了,给你……三个月,省得你又那么惫懒!” 三个月?这个时间让清露心头一凛,有种不祥的预感,可公叔宁的表情那般宁和平静,实在是看不出什么来,索性放下了,只是想着回王府后,要好好问问程一针,公叔宁的身体状况到底如何。 此时公叔宁又说,“还有舞,我还没看过你的掌中舞呢!” “掌中舞?”清露喃喃地重复着,心不争气地漏跳了两拍,公叔宁完全明白掌中舞的含意,这意思难道是说,他愿意让自己和秦怀恩在一起了?! 清露强忍着不继续问,却一连好几天都心乱如麻,连去问程一针都忘了。 而在公叔宁生辰的第二天,他们便离京出去游玩了,直直玩儿了一个多月,听说露城军的家眷要进京了,这才急匆匆地赶回来安排她们的各项事宜。 在安排这些女眷的过程中,清露倒是去问来着,可程一针模棱两可的态度,又使十分信任他医术和人品的清露越发放心起来,再没过多关心过公叔宁身体的事儿。 “去跳了一支舞,便离开了?”听了府邸下人的禀报后,公叔瑾的好奇心不仅没得到满足,反而更加强烈了,“这闹得是什么啊?”他发现他越来越不理解清露和公叔宁了,因为直到此时,薄情寡义的他,也没想起清露的来历,不明白,他旧日的府邸,对这两个人意味着什么,就像他到现在也搞不懂,一向以他的利益马首是瞻的公叔宁,为什么在清露的问题上,变得如此“不懂事”了。 在公叔宁生辰的同一天,公叔烈也到了西北,和狂妄自大的丁志成不同,不求有功但求平安的公叔烈,将他的帅帐直接安置在塞坎城中。 不仅如此,公叔烈还召集重兵把守塞坎城,并命人加固塞坎城的城墙,想了想,索性连防卫塞坎城的黑土城也重新加固了一遍,并派重兵把守了,简直就像乌龟壳子一样。 而且这些将令是他在京城时一接到任命就发布出来的,恨不得他到了西北后,就能直接钻进这个稳固异常的乌龟壳子中。 “真不明白,朝廷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派了这么一位主帅过来。”潘凌峰私下里对秦怀恩抱怨,西北已然大捷了,狄人又因攻打露城失败而乱着,就应该派一位年轻有为的主帅来乘胜追击啊! 秦怀恩只是默默地听着,整个人看起来呆呆傻傻的。 潘凌峰先是伸手在秦怀恩面前晃了晃,见秦怀恩还是没反应,便去推秦怀恩,让潘凌峰意想不到的是,他竟然接触到秦怀恩的身体了,这在以往简直是不可能的啊! “你到底怎么了?”这样的“成功”并不能让潘凌峰开心,反倒是让他十分惶恐,他和秦怀恩在一处整整有两年的功夫儿了,可重来没见过秦怀恩这样,是,以往秦怀恩也话少,可不发傻啊! 被潘凌峰问得急了,秦怀恩干脆消失不见了。 潘凌峰愣了愣,又拿起秦怀恩前日里接到的那封家书,细细地看了起来,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秦怀恩就是在接到这封睿儿写来的家书后,才变得奇怪起来的。 “这也没什么啊!”潘凌峰细细地看了好几遍,也没发现问题,可就在他想放下时,突然间发现了古怪——这封家书其中的一页上,缺了一个小小的角儿。 按照正常行文的话,缺的这个角儿应该是空白的,可从秦怀恩的异样上不难发现,其实这个角儿上原本是有字的,很可能还是相当重要的字,所以秦怀恩才特地将它撕掉了。 这么小的角儿,能写得下几个字,多少内容呢?假如真是特别重要的话,那么为什么不用更加隐秘的方式,而偏偏要夹杂在家书中呢?这些问题,潘凌峰根本就想不明白,以至于他都开始怀疑自己以上的推论了。 秦怀恩同样想不明白,他坐在嫩草初发的旷野中,一遍遍地看着手中从家信上撕下来的那一角儿,上边只有五个字:回京成亲吧! 第735章 公叔烈的优点 尽管只有五个字,看在秦怀恩的眼中却字字惊悚,更让秦怀恩担忧的是这五个字的笔体。 它们飘逸细瘦,已见风骨,比刻苦练字好几年的秦怀恩写出来的,还要更胜一筹,一看就是出自于有学问的人之手,细看的话,还有因腕力不足留下的痕迹。 这样的笔迹,如果不是前世看过太多,今生头一次看到的秦怀恩,根本就认不出来它们是谁写的。 偏偏,现在的秦怀恩知道,它们出自于公叔宁之手,仔细想想,也只有身为王爷和睿儿父亲的公叔宁,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堂堂王府的家书中,添上这几个字。 现在的关键在于,公叔宁为什么要写这几个字? 是公叔宁已不喜清露了?是公叔宁遇到了什么破解不了的难题,被人威胁了?还是清露使了什么手段?或是清露遇到了什么危险,公叔宁已保护不了清露了?! 不,这所有的推论,秦怀恩都不怎么相信! 秦怀恩并不知道,在他收到家书的这一天,恰恰是公叔宁的生辰,而这五个字,则是公叔宁给清露生辰礼的回礼! “不管因为什么,必须回京一趟了,还要尽快!”面对着已西斜的残阳,秦怀恩站起身来,下定了决心,前世的他对京城上层圈子中的很多事儿都不清楚,所以今生一直有些担忧,就算是没有这五个字,他也打算回去一趟的,只不过不像现在这么急切罢了。 见秦怀恩在晚晌饭之前便回来了,潘凌峰松了一口气,“我生怕你忘了,明日一早,我们要去拜见上官。” 公叔烈来了,西北驻军的各级将领自然要去拜见的,而公叔烈把这个时间安排在了他到达的三天之后,想来是先休息够了,又做了一番的准备。 “嗯。”秦怀恩应了一声,拿出了两个套封,先在其中一个上写了自己的名字,往里面塞了一张房契,又在另外一个里面塞了一张铺子的房契,再推给了潘凌峰。 和秦怀恩早就建立起太多默契的潘凌峰明白,这个就是他们明日要送给公叔烈的最好的拜帖了,不由有点不甘地问,“秦大郎,咱们何需如此啊?” 潘凌峰看到了,这两张房契都是塞坎城的,无论是宅子还是铺面全都不小,位置更是最好的。 要知道,自从公叔烈下令在塞坎驻重兵并大肆修筑城墙时,塞坎城的宅子和铺子就见风似地涨价,足足比原来翻了两番。 这个所谓的“原来”,是按照西北大捷后,塞坎城的宅子价格来算的,如果按照当初秦怀恩在塞坎城房价最低时买进的价格来算,就有差不多十几倍了。 所以这两张薄薄的房契,每一张现在的价值都在万两银子之上,实在是厚礼了,而现在秦怀恩和潘凌峰刚立了大功,是风头正劲、必须重用的人物,有什么必要送这么重的礼啊?!公叔烈刚来,被惯坏了怎么办?潘凌峰因此才不甘心。 “这个人虽然贪财了些,但也是有长处的,他无能他知道,不会指手画脚地乱来,得用的人,也会大力提拔依仗,他就老老实实地待着,不惹什么麻烦,活得还长远,不用咱们操心费力,这就很好了!”秦怀恩简短却清晰地分析着公叔烈此人。 要说这公叔烈吧,也算是秦怀恩前世的熟人了,他同样是此时到的西北,然后再过几个月,秦怀恩才来的,所以说,他是秦怀恩实打实的上官。 好吧,说他是秦怀恩前生的上官,秦怀恩是有点惭愧的,想当初秦怀恩刚来时,可和公叔烈差了太多的级别呢,别说连公叔烈的面儿都见不到,就是名字也是过了好久才打听到的。 前世直到秦怀恩离世,人家公叔烈还好好地活着呢,但不是驻守西北了,而是因吃了两次败仗后,灰溜溜地回京城了,可不管怎么样,人家还活着啊,到了今生,这一点对想要用军功换媳妇儿的秦怀恩来说,就很重要了,不然的话,就算是再大捷,主帅死了,总归是不好的。 而且,真要算起来的话,前世秦怀恩的军功和升职,全都是在公叔烈驻守西北期间得到的,就算是因为秦怀恩真有能力吧,愿意重用他的公叔烈也功不可没,仅凭这一点,就比小肚鸡肠的丁志成强太多了。 综上所述,秦怀恩出这笔银子,一点都不觉得亏得慌。 “这样啊……要是这么说起来,这位主帅还真是不错。”潘凌峰点头,他相信秦怀恩的判断,当然了,主要是他们现在自身硬气了,对主帅的要求已然不同了,只是越发不解,“既是如此,那为啥要送这么重的礼啊?!” 秦怀恩想了想说,“我对他还有所求。”并没把真实的情况告诉潘凌峰,因为他并不觉得这有多重要。 “哦哦……”潘凌峰连连点头,“那我可就却之不恭了!”将自己的那个封套收了起来。 潘凌峰误会了。 朝廷增加兵力,两人帐下共率十万骑兵的旨意,前几天就到了,这下子,秦怀恩的“私兵”可是卖出了个好价钱,简直是发了大财。 不仅如此,秦怀恩还和潘凌峰商量,露城驻军其实有五万就够了,十万的话,城里也能放得下,关键是,若全是骑兵的话,就太浪费了,要知道,不管怎么出兵的话,城中总要留有守军的,这部分人,步卒就行了。 所以秦怀恩的意思是,等主帅来了,就向主帅进言,露城军中只留五万骑兵,另外添五万步卒,这些步卒假如主帅手中没有的话,露城可以自行招募,耽误不了事儿,至于剩下的那五万骑兵,就由主帅另行安排。 这么好的事儿,相信主帅一定会答应的。 而不管是增加兵力还是组建十万骑兵,朝廷都只有旨意,并没直接送来粮饷,想来等主帅到了,银子才能到手。 潘凌峰猜测,秦怀恩送厚礼,就是为了让这笔银子到手得更加及时和顺利。 第736章 可爱的露城军 很快,潘凌峰便为自己现在的自作聪明相当后悔,他怎么就忘了,秦怀恩这家伙,一向是和正常人不同的呢?! 此时,秦怀恩听了潘凌峰的话后,白了他一眼,“你可千万别恭敬我,还是按市价把这铺子的银子给我吧!” 潘凌峰嚎叫,“市价?!秦大郎,你这是赚银子赚疯了吧?!”将自己的那份“拜帖”一把抢了过来,按照买入价算,不过是几百两银子的事儿,就秦怀恩那身家,他有啥可不好意思的?!他不过就是客气而已。 “该!”秦怀恩轻笑,“谁让你当初不买来着。”掏出一大把塞坎城的房契,在手中“啪啪”地打着玩儿。 潘凌峰不承认自己没眼光儿,反倒是癞皮赖脸地说,“是你不让我用积分来换的!”两次大捷,别说那些伤亡、退役的将士们了,就是没退役的,见塞坎城的宅子涨价了,也用积分换了不少,有些积分不够的,干脆两、三个人合起来换,主要是价格实在太划算了,结果现在全都美坏了,只要倒手一卖,就是一大笔银子啊! 秦怀恩很是无语,露城军中,有两个人是没有积分的,就是秦怀恩和潘凌峰,结果,每当因自己眼光不好吃了亏后,潘凌峰就拿这个说事儿,秦怀恩早就发现了,潘凌峰打仗很不错,说起做生意来,那还真是个渣渣啊! 好吧,秦怀恩承认,若是没有清露的教导,他在这个方面也是个渣渣,他最擅长的其实是抢,而不是赚。 好在,西南商人在这里很多,其中有相当一部分,实际上就是侯府的家奴,秦怀恩做什么事儿,又不瞒着他们,所以侯府的商人倒是跟着秦怀恩买了不少的铺子,说起来,一点儿都没亏着。 “得了,回头你把我名下的这些宅子都卖了,塞坎城的宅子铺子也就这个价格了。”秦怀恩将手中的一叠地契都丢在潘凌峰的面前。 潘凌峰随意地翻了翻,“都卖了?你连个住的地方都不留?” “我可以住你那里。”秦怀恩老实不客气地说,“话说,你那宅子到底好好修了没有?”潘凌峰当初那宅子买得是相当大的,就是一直没修葺,现在潘凌峰有银子了,也不知道舍不舍得花。 “你当我像你?就是个只进不出的?”在这一点上,潘凌峰很不理解秦怀恩,秦怀恩简直就是个一大子都不花的人,真不知道他赚那么多的银子干什么?不过,想到当初因秦怀恩的“小气”,挤兑着他买了那么一所宅子,现在赚了好多的银子,倒是对秦怀恩仅有的“嫉妒”也没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露城够得上级别的将领们,就在秦怀恩和潘凌峰的带领下,往塞坎城而去。 他们清一色黑毛线面罩,雪白的棉线织就的五指手套,有甲片装饰的各级官服,闪着粼粼的光,胯下宝马,腰间带刀或佩剑,个个俱是昂扬魁伟的汉子。 所经之处,不仅平民百姓,就连其他城池的驻军们看到了,都不由发出啧啧的赞叹声,所谓的“鲜衣怒马”也不过如此了。 西北民风彪悍,女子们大多爽利直率,不似江南女子有那么多的讲究和规矩,这一点和东北有点儿相似,见这些人路过,很多妙龄女子,都大声地呼喊着,“官爷,露城的官爷们,下马到奴家这里歇歇脚吧!”若不是马匹跑得快,估计瓜果、帕子、荷包什么的,就能直接丢上来了。 “哈哈哈……”大家留下一阵爽朗的大笑和潇洒的背影,心中俱是得意且骄傲的,是露城,是他们的秦爷和潘爷,让他们过上了这样的好日子! 马快,路熟,不过是两个多时辰的功夫儿,他们就到了塞坎城,离公叔烈开宴约定的时辰,还差着大半个时辰。 不用问,从这些将士们所展示出的精神面貌上,就能轻易地分辨出露城军的不同之处,就算是在京城恩科中,对秦怀恩的印象已经很深了,再次见到秦怀恩,公叔烈在心中还是不由暗暗喝彩,好一个丰神俊朗的英武男儿啊! 难得的是秦怀恩和潘凌峰有了诺大的名气和功绩后,还一点都不倨傲,无论是对袍泽们,还是对公叔烈的这个上官,都是谦和有礼的。 秦怀恩不爱说话,但举止有度,神情自然平静,见过礼后,闲适地坐在一旁喝茶吃点心,就算是一言不发,也不难看出他此时心情不错,给人的感觉就跟定海神针似的,看到他就有发自内心的安稳。 相比之下,潘凌峰比较善于应酬,因“收复”城池和这阵子借贷粮草的事儿,与其他的将领相处得非常不错,见谁都是笑语晏晏。 公叔烈早就听说过,露城人笑言,说潘爷是他们露城的“代言人”,亲眼见到后,才明白,这所谓的“代言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就是秦怀恩什么话都不说,不管什么事儿,问潘凌峰那就是没错的。 公叔烈对秦怀恩和潘凌峰的好感,在接到这两人的“名帖”时,达到了顶峰。 没来塞坎之前,公叔烈根本就想不到,塞坎城的宅子会这么贵,他真心买不起,这几天一直合计着,是占了现在住的知府宅子呢,还是占了知府宅子呢? 就算有了这个打算,公叔烈心里还是不舒服,无他,因为西北驻军的强势和有意无意地打压,塞坎城官居正四品的知府,实在是混得不怎么样,而且还经常换人。 现在的这一位,以往也是京官来着,说是因为得罪了人,这才被派到了这里,还不过两年的功夫儿,他置办下的宅子又小又破,公叔烈真是看不上,也难怪当初丁志成,压根儿就不在塞坎安置宅院了。 秦怀恩和潘凌峰这两张名帖,可不就是在公叔烈瞌睡时,便送上了枕头吗?太贴心了,太懂事了,关键是这枕头也不一般啊,俱是塞坎城内有名气的豪宅和知名的大店铺啊! 第737章 简直是晴天霹雳 就算是知道露城军各个身家不菲,秦怀恩和潘凌峰更是不差钱的主儿,可身为上官的公叔烈还是有了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怎么看秦怀恩和潘凌峰,心中怎么喜欢,越看越觉得这两个人长得像金元宝。 这一天大家在欢乐祥和的气氛下,结束了热闹的酒宴,第二天的议事,基本上是延续了这种氛围,因为公叔烈很会做人,在议事之前,和变动较大的几位官员,都提前通过气儿了,自然是一切顺利,就连他以往最担心的潘凌峰,都没对离开露城驻守黑土城,表示出任何的不满。 当然了,表现最优异的还是秦怀恩,不过是几天的功夫儿,秦怀恩就将朝廷下令的十万骑兵全都组建完了,其中竟然有八成是上过战场的老兵。 他很大方地将其中的五万骑兵分给了潘凌峰去驻守黑土城,另外露城和黑土城各自所需的五万步卒,也将在十天之内组建完成,俱是装备齐全,就算是公叔烈想在黑土城驻扎重兵建乌龟壳子,也完全不需要从其他城池调兵了。 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功夫儿,西北驻军就这样增加了二十万。 这是什么概念?在没经历这场大战之前,西北十多个城池的驻兵总数,也不过是三十万人而已,一场仗打下来,连死带伤加上逃走的,就少了一半儿。 而现在,却硬生生变成了三十五万,不少反增了,这不能不说是个奇迹,上报到朝廷,公叔烈什么都不用干,就是大功一件,也难怪他激动得泪光闪闪了。 秦怀恩私下里还告诉公叔烈,无论是他带的露城军,还是从露城军中分出去的潘凌峰所率的黑土城驻军,绝对没有一个吃空饷的,日常操练也能保证,一旦有战事,公叔烈自管下令,出发前少一个人,其中有一个充数的,他们宁愿交上自己的项上人头! 为什么一场仗打下来,大楚军会损失这么多,不得不说,吃空饷的问题是个驻军中的公开秘密,而秦怀恩这样公开言明的战力保证,让怕死的公叔烈如闻天籁。 此外,秦怀恩还告诉公叔烈,到了今年秋收,露城就能全部修建完了,到时,城墙上会装置劲弩、投石机、盛沸油沸水的巨型铁锅等守城利器,露城将更加牢不可破。 而这些费用,都无需从军饷中另外调拨,露城军完全能自己解决,等到秋天露城修建完后,每个月,露城都会上缴五千两的利税银子,这些利税银子,可以是现银,也可以是公叔烈所需的粮食、布匹、马匹、武器等军用物资,就连一向紧缺的药材,也是有的,价格绝对公平合理。 今年秋收过后,一旦朝廷的粮草不能及时调拨,那秦怀恩建议公叔烈像去年那样直接申请饷银,秦怀恩可以保证,不仅是他刚刚弄出来的这二十万兵马,就是目前所有的西北驻军,只要银子到位,粮草等军需之物,露城全部可以解决。 总之一句话,公叔烈只要别差了秦怀恩该得的银子,无论是西北驻军的军需还是公叔烈的私下收入和个人安全,秦怀恩都不用他操一点的心! 除了吃空饷的事儿外,其他的话,秦怀恩都是在议事时,当着西北各级将领的面说的,大家俱是神情复杂,却没一个怀疑的,无他,因为他们都亲眼看到了露城是怎么做的。 所谓的新组建的十万骑兵,其实在打这一仗之前,露城就已经差不多了,不过是马匹只有三万而已,而这一次从狄人手中抢的马匹,包括狄人的和大楚人自己的,组建完这十万骑兵后,还是有富余的。 至于那十万步卒,因为露城军的名声在外,春耕之前,很多逃走的流民就折返了回来,还有兵败时从各处逃走的真正的民壮,全都哭着喊着要去露城当民壮。 结果,露城用不了这么多的人,就把这些人分散到所收复的六城所属的“荒地”中,先去当佃户了,现在春耕已经结束了,这些人闲着没事儿,都在帮黑土城和塞坎城修城墙,勉强赚点吃喝。 同时,西北大捷的消息越传越广,很多在外面混得不好的原住民,都源源不断地返乡,只要秦怀恩一声召唤,所有这些人都会成为露城的民壮。 因为人人都知道,露城的民壮一向是当正规兵士使用的,同样享受着积分制的种种好处,秦怀恩说需要十天,那真是客气了,恐怕现在一边操练一边建露城的民壮,就差不多够了。 秦怀恩说话敞亮,收起银子来,更是毫不手软,朝廷知道西北不缺粮草,不过是都集中在秦怀恩手中罢了,再说,现在这刚刚开春的时节,也实在没有粮草能够调拨,所以给都是银子。 秦怀恩收了自己的二十万兵马组建和一年的粮饷,再收各个城池前阵子的欠款,想了想,索性把潘凌峰将要去黑土城建城墙的银子也收了,这才罢手。 而他手中的银子,就这么达到了九十万两,是当初建露城的一倍半,这还不算他前阵子卖战俘和往后卖塞坎城、露城宅子及店铺的收入,至于在王庭抢的珠宝等,更是没人知道。 秦怀恩很满意,其他人很怅然,为什么,同样是当兵,人家秦怀恩就升官发财两不误,还如此光明正大,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不过,有一点大家都是肯定的,那就是因为有秦怀恩和露城在,从今往后,他们的粮草和军备,都无需发愁了,想到这里,公叔烈笑了。 可他的笑容并没持续多久,因为在议事结束后,秦怀恩直接给了他一个晴天霹雳。 开始时,公叔烈并不紧张,“告假?十天半月的,无需告假,”想了想,“就是月余也无妨啊!” 等听秦怀恩说,恐怕是三年五载后,公叔烈整个人都傻了! 公叔烈无法想像,失去了秦怀恩的西北会怎么样,他全身打颤,像见鬼似的看着秦怀恩,完全听不进去秦怀恩的各种保证,一味地推诿和摇头。 第738章 丢官罢爵算什么 京城的四月,是个清露比较讨厌的季节,因为会发生梅雨天气,公叔宁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他生辰过后,一家三口便过了江,一路往北,游玩的地点实际上已到了中原国的境内了。 清露并不知道公叔宁在生辰时,给了她那么重的回礼,所以看到公叔瑾一个劲儿地催他们回去,心中极不满,还带着诧异,“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要是干活的话,也不差这几天吧?再说,活儿还可以在这里干呐,为啥非得回京?! 公叔宁顿了顿,“估计是因为秦怀恩。”这么重要且尴尬的事儿,公叔瑾是不能在家书中明说的,所以公叔宁只不过是在猜测。 睿儿吓了一跳,“我师傅怎么了?”近来这孩子的成长非常惊人,尤其是见识到了丁明泉怎么将整个丁府都给坑了的方面教材之后,对了,还有五皇子和二皇子这两只,当然了,这也和公叔宁这三年多来的耳提面命有关,这不,明明是一件小事儿,睿儿已想得很多了。 对此,清露甚感欣慰,一言不发地仔细地听着父子两人之间的对话。 “我猜是你师傅想要回京,你皇伯父心中不喜了!”公叔宁也在观察睿儿的反应,算是个小小的考校。 睿儿想了想,“若不然,我写封信去劝劝是师傅?”话虽然是问公叔宁,视线却直愣愣地看向了清露。 公叔宁点了点头,睿儿这样,他很满意,最起码能想到以大局为重了,然后慢悠悠地将从公叔瑾那里听来的秦怀恩的身世秘密给说了。 睿儿气得差点发疯,就连清露也十分惊诧——她真不知道,公叔瑾连这么隐秘的事儿都查出来了,心中一阵后怕,怪不得公叔宁一再地耳提面命,告诉她只要公叔瑾想,这满天下就没有不能知道的事儿! “我真想现在去杀了秦家的人!”睿儿直言道。 清露喃喃道,“皇上知道了这么多,肯定对秦怀恩更不放心了,所以想把他调回京城,又怕他闹腾,这才想让你回去安抚一下,对吧?”这阵子公叔宁一个劲儿地给清露洗脑,告诉清露前程对一个男人来说有多么重要,清露表面上不显,心里面已经认同这种说法儿,她甚至有点后悔,想当初,她就该为了秦怀恩的名声和前途,对秦家别那么过份。 又岂知,清露猜测地恰恰和事实相反。 睿儿倒是安慰清露道,“姨母,没关系的,我师傅就算是辞官了,我也会养我师傅一辈子的,我去求皇伯父,让师傅跟在我的身边,”皱眉道,“总之,师傅和秦家的这口恶气是一定要出的,丢了官职也不算什么,大不了回头姨母好好劝劝师傅,师傅一定能听得进去姨母的话,我真觉得,我们就打现在回双岭村去,日子也能过得挺不错的!” 说实话,在京城中待的时间越长,睿儿越怀念乡下的日子,此外,他还一直想着去闯荡江湖呢! 清露眨巴了一下眼睛,“睿儿,你说的对,把秦家人都弄死了之后,我就让你师傅回村子里去,你若是想,你也可以跟着回去!”她不是不知道前程对男人的重要性,她就是总觉得,秦怀恩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她。 关键是秦怀恩表现得实在是太优秀了,那样的权势地位,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一下子就抛下的,清露这才在公叔宁的劝说下,产生了怀疑。 但现在睿儿就连都这么说了,清露还有什么想不开的,说实话,当意识到,她和秦怀恩之间最大的助力是公叔宁后,清露早就不愿意秦怀恩为公叔瑾卖命了,现在既然是公叔瑾先对秦怀恩产生的怀疑,又是派公叔烈,又是通过公叔宁去牵制的,她还巴不得秦怀恩和公叔瑾一拍两散呢! 公叔宁看着自说自话的两个人,到底还是没提醒他们,说实话,他也不知道,秦怀恩为了清露到底能做到哪一步。 公叔宁那样反复地提醒清露,实际上也怕一旦秦怀恩变心了,或者说,地位美女都想得了,完全没心理准备的清露会过于伤心,毕竟,就秦怀恩现在的权势和财富来讲,像清露这样的女子,想要多少就会有多少,远的就不说了,但凡秦怀恩有点表示,恐怕公叔瑾就能巴巴地将人送去了。 不,现实情况是,公叔瑾早就这么做了,现在露城的教司坊中,顶级的歌舞妓全都来自于皇上的赏赐,偏偏秦怀恩就能对任何人都不假以辞色,公叔瑾每每呕得吐血,没少和公叔宁叨叨他的难处!(1549) 不管心里怎么想,京城总是要回去,但因为走得远了些,回京用的时间就比较长,当然了,公叔宁也没因此急着赶路就是了,这样有个好处,就是在回程的十来天中,睿儿和清露全都冷静了下来。 睿儿说,“父王,皇伯父也挺不容易的,师傅这次怎么说也是立了大功,我想,就皇伯父的为人,不会去师傅如何的,毕竟,师傅对母妃、姨母和我都有救命之恩,又是我的师傅。”这种分析还是挺客观的。 清露说,“阿宁,你千万别因为秦怀恩的事儿,去求皇上,官职真的无所谓,秦怀恩得到了那是他的能力,得不到,那也是他的命,他不会怨谁的。”她算是想明白了,只要公叔宁无恙,他们都出不了大事儿,秦怀恩也不是那种想利用公叔宁和她的人,退一万步讲,她为秦怀恩做的也真不算少了。 “看看再说吧!”公叔宁的模棱两可,心中却对睿儿和清露的表现万分满意。 梅雨过后,京城便进入了夏季,阳光灿烂到让人心烦,尤其是再次接到西北的消息之后,一向淡定的公叔瑾,一直有种想砸东西的冲动。 秦怀恩想告假对公叔烈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事儿,不仅大,还十分意外,就连潘凌峰当时听到都吓傻了,不用公叔烈授意,就开始人前人后苦口婆心地劝,但很快便停止了,因为就潘凌峰对秦怀恩的了解,一看秦怀恩表情,就知道此事已无法挽回了。 第739章 还有更不要脸的吗 公叔烈并不觉得潘凌峰没尽力,反而很理解,因为潘凌峰只用了一句话,就表明了自己的为难,“将军,您说说,整个西北驻军中,到底有哪一个愿意让秦将军离去的?”从小兵,不,应该说从民壮和平民,到公叔烈这个最高统帅,就没一个人愿意让秦怀恩走的,不管心里多么嫉妒,可大家必须承认,秦怀恩现在是他们的灵魂! 既然无计可施,那么就只有让能管得了秦怀恩的人来劝了,公叔烈给公叔瑾连折子都没用,直接用最高级别的加急军报,就把这个事儿给报上去了。 公叔瑾收到这玩意儿,还么打开呢,就被吓了一跳,他实在是想不到,西北又出什么事儿了。 看过之后,公叔瑾就气不打一处来,杀了秦怀恩的心是没有的,但打秦怀恩一顿的欲|望十分强烈,不过,这是不能的,所以反应直接且干脆,“不准!”开什么玩笑,还告假三年五载,这不就是撂挑子不干的意思吗? 公叔瑾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对秦怀恩也算不错啊,秦怀恩怎么就能这么不知道天高地厚呢? 下了旨意之后,公叔瑾冷静了下来,把重臣们召集到一处议事,一人计短众人计长,尤其是面对秦怀恩这样不按照常理出牌的人。 众说纷纭,但没一句好话。 有人说秦怀恩居功自傲,有人说秦怀恩不忠于朝廷,也有人说秦怀恩这是对没得到兵权而对朝廷不满,还有人说,秦怀恩上次的战功也应该派人详查…… 公叔瑾很无语,想了想,把让人抄录的公叔烈议事时,秦怀恩的种种表现拿了出来。 这些,都不是公叔烈报上来的,而是出自观察使们的手笔,因为当时秦怀恩是在大庭广众下说的,所以不是一个观察使报上来的,不仅详细,可信度还非常高。 这其中,最能让众人闭嘴的是,后面的几条消息,公叔烈加急军报还没到朝廷时,秦怀恩要告长假的消息,在西北就变得尽人皆知了,说这话的不是旁人,而是秦怀恩自己。 而在消息散布的同时,秦怀恩还做了一系列的安排和安抚工作,这项工作没做时,还没人发现,等到做时,众人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其实在日常中,秦怀恩是个啥也不干的,撒手掌柜的存在。 “训了你们这么长时间,我还离不了手,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连我徒弟都不如,那积分画到你们名下,你们就不觉得惭愧吗?”秦怀恩对前来劝说的露城将领说,语气淡淡的,偏生那种鄙夷和怒其不争的眼神,很是让人受不了。 结果露城军是西北最先安稳下来的一部分人,潘凌峰在议事后的第三天去带人去黑土城,然后根本就不用秦怀恩管,该干什么干什么,连步卒的召集,都自己用了五天就完成了,反正一样的积分制,一样的各种待遇,除了换了个地方,和在露城没啥差别。 就算黑土城建成后也还是比上露城好吧,可黑土城也不开马市啊,危险性太小了,主要是狄人最近不可能攻打了,这一点,别说秦怀恩和潘凌峰了,就连其他的将领也是心中有数的,那还怕啥啊? 露城的情况完全一样,大家该干什么干什么,秦怀恩也一直像以往一样不露面儿。 见了这些消息,众臣们齐齐失声了,很快,还有人眼中迸发出了热烈的光芒,既然秦怀恩在和不在没什么区别,那么如果此时将秦怀恩踢出去,是不是就是他们的机会呢? 众人开始建议公叔瑾准了秦怀恩的告假,还有人积极主动地愿意去西北“为朝廷分忧”。 公叔瑾的心情很复杂,这种局面,秦怀恩到底是没意识到呢,还是明明想到了,也不在意呢?在这种纠结的心情中,公叔瑾给公叔宁写了信,因为只有公叔宁才是公叔瑾最信任,且非常了解秦怀恩的那个人。 几乎是在公叔宁进京的同时,公叔瑾收到了公叔烈的又一份折子:秦怀恩辞官! 发现秦怀恩很受规矩,并没因朝廷的反应而做出什么过激的反应,只是安安静静地等着,公叔烈的这份折子,便写得十分详细,除了以上的消息外,细细地分析了秦怀恩在西北的重要性,强烈建议公叔瑾不要放秦怀恩离开,那语气,这么说吧,假如这是面对公叔瑾直言,估计公叔烈就是声泪俱下的状态。 公叔瑾在公叔宁进宫时,将所有的东西都丢了公叔宁的面前,“阿宁,你怎么看?” 公叔宁心中的震惊的,他没想到秦怀恩能为清露做到这种程度,他一直以为是睿儿和清露将秦怀恩想得太简单了,却没想到,是他将清露在秦怀恩心中的地位看得还是不够高。 “秦怀恩此人生性过于耿直,”公叔宁斜斜地倚靠在椅子里,“说白了,就是一根筋。”他不认为秦怀恩是在拿乔,“至于西北的局面,我还是信族叔的话。”如果那些朝中重臣那么厉害,也不可能在秦怀恩出手之前,我朝一败再败不是吗? “重用这样一个人,朕这心里实在恼火!”公叔瑾说,情绪还算平稳,想来他的心中已有打算,不过就是还不肯定罢了。 “皇上为何要重用他?”公叔宁规规矩矩地坐直了身体,面带严肃地说,“臣弟看来,告假和辞官无甚区别,为官他是臣,辞官他是民,”有了睿儿、清露和秦怀恩的连番反应,他已想清楚自己该如何做了,“皇上想用就用,不用大可以丢下,不仅是他任何人都说不出什么来,不然的话,皇家尊严何在?!”端得是掷地有声,气势十足。 公叔瑾脸上的表情比便秘还难看,“阿宁,你还是年轻气盛,国之大事,怎可儿戏?!”这样的话,还用公叔宁说吗?他身为帝王,他难道就想不到吗?他的气恼应该比公叔宁更甚吧?可公叔宁先前也说了,还是公叔烈的话可信,那么秦怀恩的重要性就不言而喻! 第740章 图穷匕见的要求 公叔瑾脸上的表情比便秘还难看,“阿宁,你还是年轻气盛,国之大事,怎可儿戏?!”这样的话,还用公叔宁说吗?他身为帝王,他难道就想不到吗?他的气恼应该比公叔宁更甚吧?可公叔宁先前也说了,还是公叔烈的话可信,那么秦怀恩的重要性就不言而喻! 还有一句公叔瑾就算不说出来,也觉得公叔宁该懂的话,那就是公叔瑾之所以如此看重秦怀恩,并不是单纯地想让秦怀恩驻守,而是希望秦怀恩为他开拓疆域、收复失地! 这样的事儿,只要公叔瑾一说出来,想来那些想趁着西北大捷的东风,到西北捞好处、混军功的人,就会全都退散了,不,哪怕这些恬不知耻的人不被吓走,公叔瑾也不想给他们这个机会。 要知道,一场仗打下来,朝廷的损失是最大的,这次西北的大捷,真正赚银子的,只有秦怀恩一个人,秦怀恩送给朝廷的那些战俘啊、珠宝啊、银锭子什么的,也就刚刚够这次战役的支出。 好吧,就算如此,公叔瑾也是挺开心的,毕竟,在以往的话,朝廷连这种收支平衡都没有,户部更不可能出银子出得这么痛快。 公叔宁看了公叔瑾一眼,点头道,“皇上教训的是。”微微起身,一副要告退的样子。 “阿宁!”公叔瑾哪里能让他就这么走,略略提高了声音喊了一声,随后语气就变了,“下个月选秀就要开始了,最迟到年底,秀女们就会入宫。”选秀一开始时,是在朝廷个个州府选择,然后一级级地上报,“你心中有什么中意的,自管说,按例制,你是一正两侧的王妃,安排好了之后,再说其他的。”也就是说这一次,公叔宁能选三个。 公叔宁坐得端端正正的身姿,又变得懈怠起来,“皇兄,我这样的,就不要害人了。”尽管公叔瑾重来没直接对他说过清露自请查体的事儿,但过了这么久,假如公叔宁还要装作不知道,就实在太假了,公叔瑾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胡说八道!”公叔瑾怒道,“且不说你人品贵重,仪态风流,单就是堂堂王妃的身份,也是对她们的恩典了!”这是绝对的皇家体面。 公叔宁很是无力地摆了摆手,“全凭皇兄做主。”语气轻飘飘的,仿佛是在谈论一件即将去添置的衣裳,从规矩的角度讨论任何话题,他都是永远无法说服公叔瑾的,他又何必去费那个力气?! “你……”公叔瑾怒其不争地看着公叔宁,一副长辈痛心疾首的样子,可接下来的话,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那清露有什么好的?还和秦怀恩不清不楚的,玩了这么久,你也该玩儿腻了,朕看莫不如……”这也算是在多次试探后的图穷匕见了,实在是公叔宁总不接话,秦怀恩没完没了地闹腾,把公叔瑾逼到一定程度了,可他的话,说到这里就蓦然间止住了。 公叔宁静静地看着公叔瑾,一双黑漆漆的凤目中,有着感慨、忧伤和毫不隐藏的失望。 是的,公叔瑾看了又看,还是明确地看到了“失望”。 其实公叔瑾和公叔宁长得并不太像,因为公叔瑾像顺帝多些,而公叔宁像他们的母后多些,尤其是公叔宁的那双眼睛,和先皇后简直一模一样。 被这样的一双眼睛带着失望注视着,公叔瑾不由感到了一阵心虚,仿佛又回到了他当年跪在先皇后病榻前发誓的情景。 但是,秦怀恩对公叔瑾来说太重要了,那是他的梦想啊,使得公叔瑾忍不住道,“阿宁,你自幼受朕的教导,应该最知朕的心意,就连我朝现下的形势,朕也觉得你是心里最有数的!”语气中竟然带上了隐隐的委屈,他无法接受,他最信任和倚重的、如亲子般的幼弟,会为了一个女子不顾他的难处,不以江山社稷为重。 公叔宁笑了,笑容冰冷至极,“臣弟还以为,已通过皇兄最后的考校了呢!”当他用生命为兄长铺平登基之路时,无论他还是公叔瑾,都觉得他付出得足够了吧?!那么又是什么,让公叔瑾养成了这种拿了又拿的贪婪呢?或许,清露的怨怼,是有道理的! 公叔瑾带着惊愕张大了嘴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不是无情之人,更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公叔宁起身,恭恭敬敬地告退了。 大大的殿堂,在公叔宁背影消失的刹那,一下子从燥热变成了阴冷,那种这世间只剩下了公叔瑾一个人的凄冷。 公叔瑾猛然间想起,他并不是第一次感到这种寒凉,似乎是,不,一定是,当他眼睁睁地看着公叔宁被灌下毒酒死去时,全身也是这种冷到僵硬的感觉,冷到让他无法思索。 “朕错了吗?”这个声音在公叔瑾的心底一遍遍地回响。 公叔宁回府时,带着满身的疲惫,那种仿佛下一刻就能将他压垮的疲惫,清露看得十分心惊,就连睿儿也是一副被吓着了的样子。 清露说,“阿宁,到底是什么事?如果秦怀恩犯了弥天大罪,你自管说出来,我一定会有办法的!”大不了让秦怀恩直接跑路就是了。 睿儿忧心忡忡地连连点头。 公叔宁心里有些惭愧,他以为曾因皇兄经历过那样的事儿,公叔瑾已再伤害不了他了,哪承想,就算做再多的心理准备,事到临头,他还是这么不中用。 公叔宁把整件事详详细细地讲了出来,一丝一毫都没隐瞒。 睿儿想了又想,“既是这样,师傅也没做错什么啊!”就算是告假,也将差事安排得很好了,很是虚心地请教,“爹啊,是不是皇伯父的话中,还有我没理解的未尽之意啊?!” 这正是清露想问的,她也没听明白,却有了模糊的感觉。 公叔宁冷笑,“皇上想开疆破土,但除了你师傅,我朝再没有能做到这一点的能臣猛将,所以皇上想将你姨母赏赐给你师傅,有了牵制,才敢放心大胆地重用!” 第741章 也算是绝配了 睿儿还没完全反应过来,清露已一声尖叫,“世间还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吗?!” 清露愿意被赏赐给秦怀恩,但问题是,这样的话,不该由公叔瑾来说,可现在看来,公叔瑾因这件事对公叔宁已不仅仅是劝导了,而是直接逼迫,这一点,清露真心忍不下去了。 睿儿傻傻地看向清露,“姨母,你在说谁?” 清露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她想描补,却无话可说。 进京后不久,发现公叔瑾开始对睿儿“好”起来后,清露曾提醒过公叔宁,应该把公叔宁遭受过的不幸,告诉睿儿,就是怕睿儿再被公叔瑾“糊弄”了去。 公叔宁当时告诉清露,睿儿还小,不该让睿儿过早地承担这么多,否则会对睿儿的心性有影响。 后来,随着睿儿的表现和清露本人接受了公叔宁更多的教导,清露明白,公叔宁的担心很有道理,这样也是对睿儿的一种保护。 清露甚至开始配合公叔宁,尽量不在睿儿面前表现出对公叔瑾的敌意,以往她做得一直不错,直到此时,才一不小心露了底儿。 清露不知道该如何对睿儿解释,站起身来,游魂儿般地走了出去。 事实证明,公叔宁很有收拾烂摊子的能力,等到用午膳时,清露发现睿儿神色平静,再没提清露辱骂皇上的事儿。 倒是在这一天的傍晚,睿儿悄悄问清露,“姨母,你愿意嫁给我师傅吗?”就他的年龄来讲,还不太懂得嫁人和男女之情的事儿。 清露想了想,“睿儿,我已经嫁给你师傅了,我们成亲时的样子,你还记得吗?”当时睿儿应该已经记事了。 睿儿想了想,点头道,“记得啊,可为什么我师傅就那么走了?”他好像一下子想起来很多事儿,包括当年对公叔宁的抵触。 “你父王是我的主子啊,我的亲事自己是说了不算的,还有就是,我舍不得你父王,也舍不得你,你师傅不愿意让我为难,这才走了的!”清露尽量说得简单、真实。 “师傅做得对。”睿儿说,皱起眉头,“但皇伯父也没做错什么,”这是朝廷的规矩,静了静,“若是父王愿意将姨母赐给师傅就好了。” 清露又忍不住动了气,“好啊,那你去劝你父王好了,我是舍不得的,我心疼你父王还不及呢!不过没关系,你可以学你皇伯父,你皇伯父对你父王,是怎么做都舍得的!”看也不看睿儿一眼,转身就走了。 睿儿难过地低下了头,小声道,“我也舍不得啊!”哪怕清露已听不到,这句话,他还是忍不住要说,同时,他的眼泪一滴滴地掉了下来。 公叔宁的手,轻轻地落在了睿儿的肩头,“我听到了。”虽是玩笑的语气,神色和声音却特别柔和。 睿儿扑到公叔宁的怀中,“哇——”地哭了出来,“父王,到底该怎么办?”皇伯父和父王都教导他应以国事为重,可他的心里很难过很难过。 公叔宁拍哄着睿儿,“你知道当年我为何你给取‘睿’这个名字吗?”见睿儿被自己讲的故事所吸引,渐渐地安静了下来,才说,“这一次的事儿,由父王来处理吧,睿儿只要看着就好,等下一回,睿儿就得自己来办了。”擦干了睿儿脸上的泪水,“快,别让你姨母看到,我们是男人啊,应该保护她,不让她担心,她会很快回来找你的,见你哭了,心里会很难过!” 睿儿连忙照做,公叔宁起身,飞快地离去,果然,他离开不久,清露又找了回来。 清露懊恼地拍着自己的头,“睿儿,是姨母的不对,姨母不应该乱发脾气,”这种事儿和睿儿连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她怎么能这么对待孩子呢?“那什么,姨母的心现在很乱,这样吧,这事儿,你还是听你父王的……”又怕公叔宁再犯了愚忠的毛病,讷讷道,“或者,看看再说吧!”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睿儿忽然间笑了,“姨母,父王说得对,你是挺笨的!”以往公叔宁没说时,他真还没发现,或许是因为,他真的已经长大了吧?! 清露被睿儿笑得全身发毛,“你……你笑什么?”顿了顿,摆出一副大灰狼的哄骗笑容,“来,睿儿,告诉姨母,你父王都跟你说了什么?” “姨母,你知道我为什么叫睿儿吗?”睿儿仰着头看着清露,眼睛亮晶晶的。 清露一愣,那些隔了一世的记忆,遥远却清晰,羞得她一阵咆哮,“睿儿,连你也笑话我,你被你父王给带歪了!”带着羞愧离去了。 清露发现,她错了,智商这个东西,是硬伤,不是重活了一世就能添补回来的,尤其是她以往的活那一世,还是不同的时代,而她原本就是个普通平凡的女子。 别说权谋、政事啥的了,就连宅斗她都不擅长,公叔宁既然将公叔瑾分析得那般透彻,心中早已有了成算,就连睿儿都被教导好了,她又何必跟着在其中瞎闹腾呢,没得把睿儿都带坏了。 清露这天晚上睡了个好觉,心绪也宁静了下来。 而等到第二天,她就忙到没功夫儿想太多了,因为露城家眷们进京了。 最先来的是安平侯府,因为他们离得比较近。 让清露没想到的是,不仅潘凌峰的妻妾儿女们来了,就连潘凌峰的父母,安平侯夫妇都来了。 安平侯在京城是有宅子的,是当年仁帝御赐的,虽然不大,但该有的全都有了,也一直有仆从看护打扫,而且做为武将世家的侯府,政治嗅觉十分灵敏,当二月是听说潘凌峰立下了那样的大功,并被升职且得了赏赐后,就开始分家、收拾京城宅子、打点行李,准备进京了。 这边侯府刚收拾好,潘夫人就递了帖子来拜见清露,一脸的喜气洋洋和发自内心的感激,激动得几度落泪。 清露呆呆地看着她,完全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事后傻傻地问公叔宁,“他们明明知道是来为质,为啥还这么开心呢?”侯爷老夫妇是可以不来的,也巴巴地跑了来,这不是缺心眼儿嘛! 第742章 (加更)全都是有钱人 加五更感谢书友的打赏,此一 ——————————————— 公叔宁瞟了清露一眼,“要叫你这么说,丁家这次被秦怀恩弄倒了,还应该感恩戴德了?”轻轻一叹,“你和秦怀恩也算是绝配了!”这世间视权势、富贵如粪土的人,实在罕见呐! 清露诚心诚意地说,“是你们把我照顾得太好了!”无论公叔宁还是秦怀恩,都太厉害太能干了,给了她想要的一切,以至于久而久之,让她忘记了当初曾如何为了生活得更好一点而苦苦挣扎,连最起码的节操都不要了。 公叔宁老实不客气地点头,“你明白就好。” 心态摆正后的清露,对露城家眷便多了一分理解,主要是在这之前她的准备就很充分了,公叔宁比起安平侯来,无论是消息收集渠道还是政治敏|感性上都要技高一筹,安平侯能想到的事儿,他自然也能想到。 再加上王府的下人们都很得力,事事都安排得很是齐备,而潘夫人的提前到达,也帮了清露很多。 除了安平侯府,露城的家眷们是结伴儿来的,一长串的马车,知道的是搬家,不知道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商队呢,好吧,其实帮她们运送的,除了露城商人们的商队外,还有漕帮的兄弟们,声势这么大,也没什么奇怪的。 女眷们连城都没入,直接去了清露那个御赐的别院中。 这别院清露已经提前来看过了,不仅足够大,风景还特别优美,别说初次见到的露城的家眷们了,就连来过数次的清露和很有见识的潘夫人,都忍不住被它吸引了。 嗯,公叔瑾也是干过几件好事的,清露想。 家眷们安置得很快,除了清露准备充分,潘夫人精明能干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露城家眷们,是真有钱啊! 和旁的驻军不同,因皇上的忌讳,露城军只要官职到从七品的将士,家眷就得入京,这么低的品阶那一点子俸禄,在京城还不够塞牙缝的,西帮的那些人,是个什么出身,家境如何,清露可是太了解了。 所以清露买了这么多宅子和店铺,银子全都是垫付了,根本就没想到要逼着她们还,还算计着一旦她们买不起,就先租给她们好了,总之是个安置的地方和进项,总能生活下来的。 却没想到,等到她们住下来的第二天,当清露把那厚厚的一叠房契和店契拿出来时,这些女子们,没一个对价格感到惊讶的,立时便瓜分了,还分得极为有规矩,按照品级,一个个地来拿,品级高的拿最贵的,绝无差错,看那样子,就好像是种谦让似的。 “这意思是,比这更贵的,你们也卖得起?”清露看着手中瞬间回笼的银票,有点难以确定地问。 “嘻嘻,”冯月娥挺着大肚子说,“姑娘,这京城的宅子也不比塞坎贵多少啊,我们来之前,把塞坎的宅子和铺子都卖了,细软家俱也都运过来了……”手头有足够多的银子,该节省的部分也节省了,“而且姑娘连京城铺子里面卖什么都帮我们想好了,反正银子过不了几天就能回来了,这银子花得心里踏实啊!”马上就有进项了,自然出手大方。 沈田媳妇儿腼腆地说,“姑娘啊,不知道京城这地界儿,能不能买到田地?”立刻引来大多数人的赞同,她们很多都是庄户人家出身,对田地有着特别的感情。 清露算是看出来了,这些人还真是不差银子,随之而来的,就是满满的骄傲,这可都是她和秦怀恩的功劳啊! “地不好买,”清露说,“当年你们秦爷也不差银子,不还是买不到地,秦家庄现在全是下等田,就连开荒,这南边都没荒地可开了,除非是等谁家出了问题,有卖的,不过那得碰!”去年帮公叔宁办差时,她可是把全朝的土地都了解了个遍,就算是记不大清楚吧,大致的概念,心里头还是有的。 沈田媳妇儿表示没关系,“秦家村的地可是不少,我们想置办,就在村里置办得了。”说到底,她们还是想回去的。 冯月娥则说,想再多开几家店铺,不过也不着急,就是想让清露帮忙出出主意。 店铺也不是乱开的,清露给她们准备的店铺,其中以卖油炸食品和开心干果的小食摊为主,这样的店,投资小、见钱快、好管理。 主要是从今年秋天开始,就无需往西北运土豆了,秦家庄那一百万斤土豆清露可不想白白便宜了秦家人,而且这样的生意,供货商都是她们熟悉的人,只要找好了地理位置,就不愁不赚银子,优势太明显了。 另外,就是经营皮货和东北特产的铺子,也有几家,但这样的铺子投资成本高,所以清露的建议是,她们干脆别参与经营了,只出银子买了店铺然后收租子就行了 栓子和双岭村来的那几个掌柜的,到了现在还没回去呢,过了正月的游玩之后,西北的军报就来了,公叔宁想到了露城家眷要来,清露则想到了家眷们需要养家糊口,干脆就让他们在京城开了多家店铺。 经营的人手凑不齐,就先把铺子买下来,按照经营项目收拾好,器具都准备好,只能着这些家眷们来了分出去,自己弄几个伙计就能开张了。 因为京城太大,店铺的数量太多了,栓子他们忙坏了,好在王府的下人们很厉害,倒也堪堪忙得过来。 现在冯月娥这么问,清露便提出了新的建议,“你们如果手头宽裕,觉得这些铺子不够用,我觉得,你们还可以经营些西北特产,尤其是异族人的那些个玩意儿,京城这方面的铺子还没有呢!”主要是以往的西北太乱了,别说异族人的东西,就是本朝西北的那些个东西,也没人经营——没人敢去,怎么经营?! 第743章 大祸临头的感觉 这下子大家来了兴致,七嘴八舌地说出了不少的东西,从毛毡、毛线、毛衣、肉干等普通物品到珠宝、香料等贵重商品,说了个遍,就连清露听了都受了不少启发。 潘夫人满脸深意地对清露说,“姑娘,我原本是打算开香料铺子和首饰铺子的!” 清露立刻想起来,秦怀恩送到王府的那一大箱子一大箱子的香料和珠宝,估计是潘凌峰的“收获”也不少,自家根本就用不完,索性开铺子得了,另外就是能把这些灰不溜秋的收入,直接洗白白了。 这样的铺子普通人家是开不起的,就算露城军的家眷们有钱,也开不起,她们充其量是借助露城马市的优势,今后来提供货源罢了,潘夫人现在提到这件事儿,是怕清露也有这样的打算,侯府抢了清露的生意。 清露听了连连摆手,“我是重来不开铺子的,不差那点子银子,没必要操那个心,就打当初在双岭村时,我都没开过一间铺子,”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主要吧,是你们那位秦爷,他吧,赚银子太快了!”比开铺子快多了。 “哈哈哈……”众人一阵哄笑,但没一个人怀疑清露的话,因为她们都亲眼见识过秦怀恩的能力了。 铺子分完了,手头银子多的,另外还能干什么,也大致心里有数了,接下来,大家提到了清露干股的问题。 “居京城大不易”,这句话在清露的理解中有两个意思,一个是京城的物价昂贵,生活艰难,一个是京城贵人太多,得夹着尾巴做人,而开铺子送干股,就是送给靠山的,也可以说是拿出来打点。 清露对这些干股也不客气,和潘夫人谦让了一下后,就告诉她们,不光是她们现在从自己手中买的这些铺子,就连她们今后开的铺子,都统一要一成干股。 这点子银子少得惊人,清露更不会贪图这蝇头小利,她主要是用这种方法表示,她们都被纳入了王府的羽翼之下,而安平侯府之所以不收这份银子,不是他们不想承担责任,而是因为他们不如王府权势显赫,成不了领头人。 现在别说安平侯府了,就连王府都和这些人脱不了干系了,随着这批家眷的进京,露城军无论在西北还是京城,都形成了一个牢不可破的体系,这样对清露、秦怀恩、睿儿和公叔宁来说,有好处也有坏处,但这些都无需算计了,只要勇敢面对就好,这是他们必须承担的责任! 不过,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清露直言,“我自问,该为你们做的,我都尽量去做了,但如果你们不知好歹,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儿,不用旁人,我就先下狠手把你们给收拾了。”林子大了,自然什么鸟儿都有,而且这还是刚开始,就来了这么的人,往后七大姑八大姨地都进京了,事情就会更多了,清露一定要把丑话说到前头。 清露接着说,“当然了,谁要是敢欺负你们,我也不是个怕事儿的,此外,我还要提醒你们,京城人事关系复杂,你们最好不要胡乱交往不知根底的人,一旦着了人家道儿,到时候我也救不了你们,你们哭都没地方哭去,具体的事情,你们就听潘夫人的好了!”西|南|帮的人还好一点,就东北和西北的这帮子女眷们,很容易和“人傻钱多”这四个字对上号。 人际交往这方面,清露自问因出身的缘故,她远不如潘夫人厉害,别说这个方面了,就是挑选下人这样的小事儿,她都未必能做到滴水不漏。 好在,露城家眷这次进京的非常多,完全可以形成一个规模可观的自己人的圈子,无需看旁的圈子里的人眼色,甚至可以不着急和旁人交往。 清露的周到和潘夫人细致的管理,使得露城家眷自打到了京城开始,就没任何的不适应,多年之后,也没出现什么大问题,当然了,这也与露城军一直以来的卓越战功和高收入有关,还是那句话,后宅始终是前朝的影子。 不过十天,露城家眷们就各回各家,安顿了下来,开始了她们的新生活,不少人还呼朋唤友,到京城来“享福”,顺便打理生意。 清露的社交圈子一下子就扩大到了,一个她以往难以想像的程度,就连睿儿的交往也多了起来,又有了在双岭村时当“孩子王”的感觉,主要是睿儿喜欢和这些性情直爽简单的“老乡”们相处,大大的王府都因此热闹许多,睿儿院子里的客房,永远是满的。 她们红红火火的日子,不知道引来多少人艳羡的目光,但只有一家人,不仅被她们毫不留情地排斥在外,还有了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到了四月下旬,秦怀仁已经给秦怀恩写了五、六封信了,就算是最后两封可能还在路上,那么前面的几封也该有回音了,秦怀仁怎么都想不明白,秦怀恩怎么就敢这么大的胆子,对秦大川置之不理。 “怪不得爹总叫他狼崽子,”秦怀仁像困兽一般在家徒四壁的屋子里打转,“可现在不同往日了,他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一把薅起在床上不停哼唧的秦大川,“等明天,我们去告他大不孝!”既然得不到什么了,他就来个鱼死网破。 “我疼啊,你让我到院子里晒晒太阳吧,别再打我了,这事怨不着我,再给我吃个馒头,我明儿就和你去衙门喊冤……”秦大川哆哆嗦嗦地说,梅雨季节对他这样的身体来说,实在是太遭罪了。 秦怀仁像拎破包裹似的,将秦大川丢在了花园子的泥土地上,不过是一个多月的功夫儿,家里能卖的东西就都卖光了。 好在,现在天气也热了,阳光倒是挺强烈的,地上虽然硬一点儿,倒也不冷,在温暖阳光的照射下,秦大川身上不那么痛了,也恢复了一点子神志,开始琢磨起怎么摆脱现在的境况来。 第744章 早已公开的秘密 秦大川说,“你还是先去问问你的那些同僚和好友,败坏败坏他的名声吧!”他是心虚的,也很怕告状不成,像上次取俸禄那样,直接被衙役给打出来,他现在算是发现了,没有了秦怀恩,别说他了,就连秦怀仁也啥都不是,这个感觉,嗯,还是挺酸爽的。 而且秦怀仁越是将秦怀恩不搭理他们的后果,说得严重,他就越心虚。 秦怀恩傻不傻,这是个秦大川万分清楚的问题,如果秦怀恩真傻,就不可能偷偷学了武功,而不让人知道,在村子里时赚打下那么大的家业,离开村子后就当了这么大的官儿。 其实不仅是秦大川,就连秦怀仁都早就意识到,他们这一家人实际上都被秦怀恩给算计了,心中的郁闷就别提了,以往能沾到秦怀恩的便宜还好一点儿,现在只受委屈没有便宜了,那憋火劲儿简直无处可说。 可现在不傻的秦怀恩,就敢这么不搭理他们,定是有了手段啊,这种头上悬着剑,却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落下来的感觉,真是太糟心了。 而秦大川就算明知道真相,也根本就不敢去面对,因为他无法承担那种后果。 除了不知道真相,秦怀仁的感觉其实和秦大川是一样的,不同的是,秦怀仁直到现在还心存侥幸,觉得只要有秦大川在手,他就一定能对付得了秦怀恩。 “这也是个法子,”秦怀仁喃喃道,“说不定他顾忌着名声,就害怕了呢!” 秦怀仁站在院子里想,现在先去找哪家说这个话合适呢?难道真的要去王府吗? 王府斗得丁家一蹶不振的消息,早就传遍京城了,尤其是在武将之中,要知道,丁家可是武将中的一杆大旗,一举一动都是风向标,很受人关注。 到了现在,连低阶武将都听说了丁府的事儿,自然也晓得了王府的厉害,前几天,竟然有人上门来问,“康乐王世子不是秦将军的徒弟吗?为何你不去求助下啊?” 秦怀仁吱吱唔唔,当时并没说什么,他不是不想去,而是不敢去,如果说,对秦家来说,这世间有什么人是比秦怀恩更可怕的,那么则非清露莫属了,旁人听说的是王府和睿儿怎么厉害,秦家人听说的却是清露如何如何。 秦家到底在清露手上吃了多少亏,就连秦家人自己都说不清楚了,秦家开始走下坡路,就是自打清露到了小岭村之后开始的,而且清露现在已经不是秦家的儿媳妇了,对秦家想怎么来就怎么来,那是一点顾忌都没有啊! 那天晚上,秦怀仁把秦大川和殷氏都猛揍了一顿,“你们知道你们是怎么死的吗?你们就是蠢死的,当初如果对清露好一点儿,我们今天过的是什么日子,你们能想到吗?!” 秦大川和殷氏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了,一个是他们知道那没用,一个是,他们心中的悔恨,一点都不比秦怀仁少。 一阵喧哗打断了秦怀仁此时的胡思乱想,他忍不住好奇,打开门向外看去,发现有人正在搬家,还不是一家,而是附近两、三条街上的好几家。 这些新来的邻居们不仅相互间认识,还一看就是家境殷实的,从一辆辆的大车上,抬下来各种家俱和用品…… “这些是什么人呐?”秦怀仁凑上前去打听,动静太大,围观的人不少,有些人和秦怀仁同样好奇,就去问了,于是,很快便得到了答案:露城家眷们进京了! “哎呀,我前阵子听牙行说,王府在这附近的街坊上购置了十多套宅子,还很是奇怪呢,堂堂王府怎么会到咱们这个地界置办宅子,现在看来原来是给她们预备的啊!”他们都是在这里住了好几十年的老人了,这点子消息,瞒不过他们的耳目。 “不对,不对,旁的街坊上也买了,加起来估摸得有几十套了吧?”还有人在补充。 有人的想法是从另外的角度来看的,“你们是说,只要是露城的家眷,王府就给她们每家都置办一套宅子?!” 这句话一出,围观者们齐齐住了口,实在是这个推测太让人震惊了,这得是多么好的待遇啊,哪怕不是送,而只是借住呢,那也是不少的银子啊! 终于有人想起了秦怀仁,“秦二爷,你们家秦将军所率的,不就是露城军吗?!王府发宅子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会不知道?” 秦怀仁强按住“砰砰”直跳的心,“我们这宅子,是御赐的,哪儿用得着王府啊?”这话倒也没错。 “秦二爷,那你前阵子不是还到牙行挂牌子,要赁宅子吗?现在不如趁着这机会去问问,这露城家眷有没有没安置妥当的!” 秦家的家当都卖完了,没吃没喝的,秦怀仁就打起了出租宅子的主意,状元府是一套两进的宅子,就算只出租一进,那也是不少的钱,而秦怀仁打算把能空出来的屋子,不管一进还是二进,都租出去。 只可惜,在牙行挂出去三天了,到现在还没人来看房子。 关键是,秦怀仁觉得如果屋子租给了露城家眷,那么她们看在秦怀恩的面子上,还不知道会给秦家多少好处呢,秦怀恩让这些人给秦家捎带了什么,也说不定啊! 想到这些,秦怀仁整个人都飘了起来,他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裳,一步三摇地走了过去,很是深沉地咳嗽了一声,“我是秦怀恩的嫡亲兄弟,你们可是从露城来的?” 秦怀仁刚一开口,那些搬运东西的下人和邻居们,就齐齐停下手,不仅不再做任何动作,还连话都不说了,数不清的视线,都集中到了秦怀仁的身上。 不仅如此,因为场面实在太怪异了,就连那些围观的人,也感觉到了不同,都看向了秦怀仁。 就算到了这时,秦怀仁依旧感觉十分良好,还以为是他报出了秦怀恩的名头,将这些人给吓到了,正要继续说下去,猛然间,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大吼,“骗子,这就是秦家那些不要脸的骗子,打啊,把他打死算了!” 第745章 到底是谁打的 直到那些拳脚结结实实地落在身上,秦怀仁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一味地嚎叫着,“我是秦怀恩的兄弟,你们这样对待我,我就告诉大哥……” 结果,他越是这么说,这些人打得就越厉害,“你还敢自称是秦爷的兄弟,你们秦家真是好厚的脸皮,你回去问问你那个老瘸子爹,他和秦将军到底有没有一点的关系!”秦怀恩的身世在西北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早年间认识秦大川和秦建业的人都还有不少,大家早就憋着一口气呢,现在见到秦怀仁,一下子全都爆发了出来。 别说秦怀仁只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这阵子又没吃没喝地熬得够呛,就算是他是个会点儿武功的强壮男人,也挡不住这么多人发狠地打他。 秦怀仁很快被打得口吐鲜血,瘫倒在地,眼见着进气儿少,出气儿多了。 倒是一旁的老邻居们眼见着不是个事儿,在一旁七嘴八舌地劝道,“有话好好说啊,他不管怎么说,也是朝廷命官,你们露城军刚进了京,就惹下这么大的麻烦,别再给秦将军招来祸事啊!” 这话是非常有道理的,再加上清露已对她们叮嘱过了,露城军家眷们很快喝止了自家下人,不再殴打,给秦怀仁留下了一条性命。 秦怀仁是爬回不远处的状元府的,进门后他在大门口躺了一会儿,缓过一口气来,便踉踉跄跄地往里面走,他必须问问,他的这场无妄之灾,到底是怎么来的,还有以往的那些不顺,很可能也和这个秘密脱不了关系。 秦大川在花园子里已待了不少的时候,被晒得头昏眼花,他知道秦怀仁是不会管他的,就自己找了根棍子,拄着,一点点地往二进院子里蹭。 正走到月亮门处,秦怀仁已闯了进来,他二话不说,先一下子将秦大川扑倒在地,“你个老不要脸的,你说,秦怀恩到底是不是你儿子?!” 秦大川一愣,“你知道了?是谁告诉你的?!”只这一句话就是不打自招了。 “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秦怀仁像疯子似的怒吼着,双手掐住了秦大川的脖子。 生死关头,秦大川奋力挣扎,捞起一旁的棍子,没头没脸地朝秦怀仁打了下去。 秦怀仁方才就被人打得很惨了,全凭问清楚真相的一口气,这才挣扎了过来,现在哪里禁得住秦大川这般打,很快便晕了过去,掐着秦大川的手,也不由缓缓地松开了。 秦大川先缓过来这口气,然后才费力地从秦怀仁身子底下爬出来,口中讷讷地骂着,“你个逆子,整日里打爹骂娘的,没想到也有今天。”他和秦怀仁对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就想着要占上一回上风,“今日也让你知道知道,我也不是那么好打的!”完全不去想,为什么秦怀仁今天这么弱。 秦大川还没等起身,就又抄起棍子,在秦怀仁身上胡乱地打了几下儿,“那个狼崽子不是我的种又怎么样?当初你领他的俸禄时,怎么不问?你拿着他的家传武功去皇上那里换官位时,你怎么不说?现在又装模做样地来问……”忽然,他住了口,因为他发现,不知何时,他的面前站了很多的人。 打了秦怀仁后,露城家眷有些后悔了,尤其是面对邻里们的追问,她们觉得必须得给个交代,所以先在外面说了几句内情后,又想来状元府看看秦家的状况,想要证实她们的话,必须得逼着秦大川承认才行。 于是,家也不搬了,带着下人和邻居们一起来了状元府。 秦怀仁进门后,大门没关,她们又听到了院子深处的吵嚷声,在问了几句话没人应答后,就自行走了进来,恰好看到秦怀仁和秦大川对打的一幕。 “呵呵,这回也不用问了,”一个女子转身对邻居们说,“诸位高邻都是个见证,这位秦家二爷,到底是被谁打伤的,你们都看见了,还有这秦家是个什么家风儿,你们也亲眼所见了,往后可千万别说什么秦将军是他们家的人了!” 在状元府附近买宅子的,都是露城军中官阶比较高的,先前打人的那家儿,出身东北秦家村,这一位则是出身西南侯府,所以开始时,那家人家才因和秦怀恩感情太好,对秦家人早年虐待秦怀恩的事儿比较了解,而怒而打人,眼见着惹了麻烦了,这位西南出身的家眷,就出面来收拾烂摊子了。 没想到秦家人自己先乱了起来,很容易将事情给解决了。 这位西南的官夫人说话有理有据,大家又是亲眼所见,自然全都应声了。 说完后,大家带着不屑,呼啦啦全都走了出去。 秦大川愣愣地坐在地上,到了这时才想起来,秦怀仁是怎么知道自家秘密的问题。 这是件无需问的事儿,这些人离开后院后,并没走远,那位出身西南的夫人,就站在状元府的大门口,将秦家和秦怀恩的渊源娓娓道来,连秦怀恩是如何发现不对的,都说了出来。 秦大川畏畏缩缩地躲在半开的大门后偷听着,和他一道偷听的,还有方才不知道躲在哪里的殷氏。 秦大川越听越心惊,倚靠在墙上,慢慢地滑落在地上,再也起不了身了。 “呸,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家,我们冲进去,把他们家砸了,我看还应该泼粪!”秦家人做下的事儿,实在太气人了,但凡有点儿良知的人都会声援。 “不可!”西南夫人拦道,“这宅子是可是皇上赏赐给秦将军的,不过是被秦家人不要脸强占了去而已,等回头还是等秦将军回来,状告到衙门再处理吧!”要有理有据地讨回公道。 “秦将军要回来了?”有人问。 尽管女眷们已知道秦怀恩告假的事儿,但这是军务,不可随口乱讲,便胡乱应道,“秦将军总有回来的时候,就算秦将军不回来,我们还可以去王府,求世子爷做主!”实际上是找清露,但话不能这么说,倒是说找睿儿,光明正大的。 第746章 秦怀仁之死 “对、对、对……”众人连连称是,然后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了,不过,想来如此劲爆的消息,和秦怀恩以及露城军现下的名头,这件事会在极短的时间内传遍京城的。 听见人走了,殷氏尽量不发出声音地将大门关上了,还插上了大大的门闩。 秦大川也缓过来了一口气儿,他听明白了,这些人不敢闯进宅子来做什么,而秦怀恩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也就是说,只要他们躲在宅子里,就暂时是安全的。 秦大川站起来,用最快的速度往后院去,他跪在秦怀仁身边,一边擦着秦怀仁脸上的血迹,一边呼喊着,“老二,老二,你怎么样了?”当大难临头时,他明白,他唯一能指望的就是这个前一刻还恨不得生死相博的仅存的儿子了。 殷氏的想法儿差不多,也在后面跟着,保持一定的距离旁观。 秦怀仁怎么叫都叫不醒,秦大川急了,对殷氏怒喝道,“还不快去拿瓢水来?” 殷氏犹豫了一下,还是照做了,刚喂了一口,秦怀仁就将水喷了出来,还夹杂着不少的血沫子,不用问,秦大川再没见识,也知道秦怀仁这是内腑受伤了,别说现在他们已没银子给秦怀仁诊治了,就算是有,这么重的伤,也未必能活得下来。 不过,沁凉的水,终于让秦怀仁暂时恢复了清醒。 秦大川老泪纵横,“怀仁啊,现下早年的事儿,已被这些人知道了,你说说,那狼崽子会怎么对我?我怎么才能保住性命?只要爹这回保下了命,往后,不管什么事儿,爹都听你的,啊,爹给你磕头了,你就救救爹吧!”到了此时,他深切地感受到,原来他到底还是怕死的,哪怕是穷困潦倒地活着,整日里被秦怀仁虐待,他也还是想活着的! 秦怀仁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笑容,宛若狰狞的厉鬼,一到关键的时刻,秦大川想到的就只有他自己,尽管对这一点早有认知,可现在听到秦大川说出来,秦怀仁还是充满了憎恨,不,别说现在已没了法子,就算是有法子,秦怀仁也不会告诉秦大川的! “我这辈子,最倒霉的就是碰到了你这么个又贪心又蠢的爹。”贪了秦怀恩的银子没关系,就不该贪秦怀恩这个好劳力,一个刚满月的孩子,弄死了,是多么轻松的事儿啊,“你说说你,除了有秦怀恩亲爹这个名头,能给我带来点儿好处,你还有什么用?你还活着干什么?!”这次就算朝廷不杀秦大川,他也打算弄死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爹! 秦大川先是狡辩,“那时候,谁知道他们家还有没有什么亲戚,就是那些袍泽也是能一下子将我置于死地的人呐……”过了一息才明白过来秦怀仁的意思,傻傻地呆在那里——不知从何时开始,原来他的性命已完全牵系在了秦怀恩的身上,不,或许在很早很早之前,假如不是为了让他照顾秦怀恩,秦建业根本就不会救他的性命! 秦怀仁还在喃喃着,“那就对他好一点儿啊,最起码吃饱穿暖,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结仇……”却没想到他当初也是虐待秦怀恩的一份子,别说秦怀恩了,就连秦怀礼他不是也没有放过吗? 不过,秦怀仁是弄不过秦怀恩的,这是实情,所以说秦家灾祸的最终根源,还在秦大川身上,这也是没错的! “若是你能早点告诉我,我还能想想法子,最起码,不用他家传的武功去换官位,欺君啊,那是灭九族的大罪,你现在求我也没用了,你就等着死吧!”不知为什么,秦怀仁说出这句话后,反倒有了一种轻松,“有你这样的爹,早晚会被带累死,早死早托生!”他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秦大川无言以对。 一旁的殷氏也听得很清楚了,她悄悄地离开后院,摸进了秦怀仁的屋子,现在家里剩下的唯一一些财物和粮食什么的,全都在秦怀仁的屋子里,就连她每天做饭,秦怀仁都是在一旁看着的。 殷氏想将剩下不多的粮食弄成干粮,这样才能带走,听到声音的秦大川走过来问,“你在干什么?” 殷氏目光闪烁,小声道,“做饭。”两人较量过太多次了,近身搏斗,她是打不过秦大川的,但只要她能跑出一段距离,少了一条腿的秦大川,就只有被她虐待的份了。 秦大川立刻明白了殷氏的意思,现在脱罪是不可能的了,最后只剩下了一条路,那就是:逃! 见锅里的干粮还没好,秦大川立刻将殷氏收拾好的包裹抱在了怀里,“我一直没休了你,你方才也听到了,老二说,这回犯下的是灭九族的大罪,你也逃不了,不如两个人一道上路,好歹有个伴儿。”必须承认,在关键时刻,秦大川还是有些生存智慧的。 殷氏犹豫了一下后,点了点头,她明白,秦大川说的这些都是对的,此外,她还有旁的打算,“咱们去西南吧,秀娥好歹是嫁了个当官儿的……”当年,秦大川对秦秀娥还是不错的,这也是他们剩下的唯一的一个儿女了。 秦大川点了点头,起身往后院去,走之前,还不忘了拿着那个包裹。 殷氏看到了,并没说什么,只是不屑地撇了撇嘴,包裹里面银钱少得可怜,只不过是他们父子两个的秋冬衣裳罢了,好在,腊月里入京不久后,他们就“发达”了,置办的衣裳还是很不错的,就算是旧的,也能卖上几两银子。 秦大川到后院时,秦怀仁又醒了过来,他是痛醒的,他先是冷冷地看着秦大川,见秦大川动手扒他的衣裳,就明白了秦大川的用意,他因为时不时要出门买吃喝和打探消息,所以还是留了两身比较好的衣裳的,现在身上穿的就是其中之一。 秦怀仁开始破口大骂,告诉秦大川就算是逃也逃不掉,发现秦大川要堵他的嘴了,才变成了求饶。 第747章 设计精确的病重 “爹啊,你救救我,我往后什么都听你的,我是你的亲生儿子啊,我发誓,再不打你了,你带我一起逃吧,我是你最聪明的儿子,我能想到法子的……”他现在万分后悔,不该对秦大川说欺君之罪那些话,他虐待了秦大川这么久,终于受到了最严重的惩罚。( 看着那和他一模一样的小眼中,流下的泪水,听着秦怀仁声声泣血的呼唤,秦大川也泪流满面,他想起,秦怀仁是他最为得意和骄傲的一个儿子,自幼便聪明懂事,给予了他无限的希望,也曾给他带来了不少的利益,为了秦怀仁,他甚至放弃了更为优秀的秦怀礼。 然而,就算是这样的“父子情深”,在此刻,也不能让秦大川放弃最后的那一点点生的希望,哪怕,这一切其实都是他造成的! 秦大川先问,“你先说说,你能想出什么法子来?”怎么听怎么不对劲儿,把秦怀仁扒光后,便用绳子捆住了秦怀仁的手脚,连嘴也堵上了——他怕秦怀仁的叫喊声,败露了他的行藏。 就算如此,秦大川还是不放心,叫来殷氏,将光溜溜的秦怀仁拖到了花园子的深处,若不是两人实在没了力气,原本打算挖个坑儿,将秦怀仁活埋了的。 这通折腾,自然让秦怀仁的伤势加重了,但秦怀仁最后,并不是因伤重不治而死的,而是被活活饿死的,也可能是在阳光暴晒下渴死的。 没人知道,秦怀仁在花园的角落中,忍受着身上的剧痛,是怎么熬过他生命中最后的几天几夜的,他是否想到,当年的秦怀礼在大雪纷飞的院子中,也是被他打得这样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总之,人们在发现他的骨骸时,还看到他手脚的位置,在泥土中刨出了几个深深的大坑,想来那滋味儿不是那么好过的! 干粮蒸好了,屋子里的行李也捆扎在了一处,夜深人静时,秦大川和殷氏悄悄溜出了状元府,先躲在城门处,又在一大早出城而去,他们不敢出示户籍,只能绕城而过走小路,先到了最近的一个镇子,将除了殷氏那套破烂行李外,所有好一点儿衣裳和行李都换成了银钱,然后再一路往西而去。.l] 最先发现状元府异状的,自然是昼夜不停监视着秦家人的王府小厮,听了禀报后,清露睡眼朦胧地坐在榻上说,“不用管他们了,”她可没那心情去搭理必死无疑的秦怀仁,至于秦大川和殷氏夫妇,既然知道是去西南找秦秀娥,那么也就不难捉到,又叮嘱,“约束下露城家眷们,往后对状元府的事儿,再不要参与了。”说实话,她一直没想明白秦怀恩到底要怎么做。 寿公公问,“要不要派人盯着秦大川?”天刚蒙蒙亮,此时的秦大川还没出城,是非常容易跟踪和拿下的,他见清露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很怕清露考虑不周。 清露摇了摇头,刚要说话,大床上的公叔宁发出了一声模糊的呻|吟,清露立刻从榻上跳了下去,扑到了公叔宁的身边,“阿宁,很痛吗?”随意地朝寿公公摆了摆手。 寿公公退了出去,出门后想了想,没有秦怀恩的秦家,就是再垃圾不过的东西,实在不足为虑,无论清露想得是否周全,都无所谓,便按照清露的吩咐去做了,顺便将自家的小厮也叫了回来,不再趟这滩恶心人的浑水了。 公叔宁睁开眼睛,朝清露露出了一个朦胧的微笑,但很快,痛苦的表情和低低的呼痛声,就将这抹微笑淹没了。 清露立刻再没心思想其他的事儿了。 一向对秦家人不遗余力赶尽杀绝的清露,这回之所以这么“大度”,是因为公叔宁病了,当然了,自从被赐了毒酒后,公叔宁就没好过,所以正确的说法应该是,公叔宁病重了! 实际上,如果清露细心一点,就能发现,公叔宁这次的病重很奇怪,仿佛是一夜之间,在没任何其他病症的情况下,就加重了,也不吐血,就是痛得厉害了许多。 但因公叔宁以往表现得过于坚强、隐忍了,所以包括清露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想到,公叔宁是装的,其实也不能说是装的,公叔宁内腑的疼痛,一直是存在的,只不过是他忍着不出声罢了,而现在,公叔宁又骤然间停了程一针私下里给他的药,想不病重都是不可能的。 昨天状元府周围搬家的,是从清露别院中离开的最后一批露城家眷,这代表着这次露城家眷进京的事儿,全都安排完了,而在这之前的十来天中,清露一直因这事儿忙着,很少陪公叔宁。 对此,清露十分愧疚,总觉得是自己不够细心,以至于公叔宁不舒服,她都没及时发现。 公叔瑾走进王府主院内室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情景:公叔宁瘦弱不堪的身体上插满了细细的银针,双目紧闭,脸色和身上的中衣雪白成一片,气息微弱得在这个距离根本就无法感觉得到,只有因疼痛不时的抽搐一下,才能让人感觉到他还活着,只是,这样的生机很容易让人想起“生不如死”这四个字。 清露将公叔宁的头揽在怀中,憔悴不堪的脸上,有显而易见的泪水干涸后的痕迹,她的双目没有聚焦,透过面前的情形看向不知何处的虚无,口中无意识地哼唱着不成调子的歌曲,还时不时地对公叔宁低喃几声,整个人看起来没有丝毫的美感,只是让人觉得特别可怜。 进门时,公叔瑾就让人不要通传,现在看到这样子的两个人,越发没勇气走上前去了,他不知道,此时,他该对公叔宁、甚至清露,说些什么,似乎说什么都是一种伤害和打扰。 公叔瑾一步步退了出去,心痛如刀绞,他叫了王府的大夫来询问,态度很不好。 因公叔宁突然间病情加重,闲赋了几个月的程济远也被叫回来了,现在和程一针一道跪在公叔瑾面前回话儿。 第748章 皇后的祈求 公叔宁早就提前做了毫无破绽的精确安排,所以无论是下人还是这两位名医,都没说出公叔瑾想要的答案,程济远甚至还说,公叔宁这样是正常的,言外之意就是公叔宁原本就活不长,不管怎样,病总会逐渐加重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公叔瑾气坏了,或者说,是非常失望,半个时辰后,再次被召集来的御医得出了同样的结论,更是给了他沉重的打击,最后,怒火无处发泄的公叔瑾,索性换掉了王府的两位大夫,也就是程家伯侄。 出了王府的角门儿,程一针转过身来,不顾程济远怪异的眼光,朝着巍峨辉煌的王府正门儿,深深一拜,在一刻,程一针除了秦怀恩之外,也开始敬佩起公叔宁来。 公叔瑾回了宫,看着面前的折子一阵烦躁。 这份折子是秦怀恩上的,内容是请辞。 公叔烈代秦怀恩上请辞折子,已经过去一段时间,很显然,现在秦怀恩是等不及了,索性就自己直接上折子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公叔瑾不知道,假如自己依旧拖着不允,秦怀恩会不会直接来个挂印而去。 本来收到这份折子的同时,公叔瑾就想召公叔宁进宫议事的,却没想到,公叔宁没召来,反而得到了公叔宁病重的消息,这才忍不住今天亲自去了王府,结果,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这天的午膳公叔瑾是在皇后宫中用的,饭后他并未离去,而是直接在皇后的宫中歇晌儿,看着在床榻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眠的公叔瑾,皇后十分心疼,“皇上,可是有什么为难之事?”自打出生起,她就和这个男人在一起,相互之间简直是太了解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公叔瑾忍了又忍,还是说,“你去看看阿宁吧!” 皇后惊愣,别说她身为后|宫之主,就是寻常妃子,也很难出宫的,尤其是这一次,公叔瑾明显就是不想和她一道去,而是让她单独去,这对一向相当讲究规矩的公叔瑾来说,简直是无法想像的,要知道,不管怎么说,公叔宁也是个成年的男子啊! 但皇后什么都没说,更没问那些不该她问的问题,而是立刻微服出宫直奔王府。 公叔瑾松了一口气,并没想到,皇后此去产生的是和他期望完全相反的效果。 不等皇后求见,公叔瑾就已等在皇后的宫中了,可皇后见了公叔瑾后,未语泪先流,“瑾哥哥,阿宁太可怜了,就让清露在他身边多留一阵子吧!反正也要不了多久了。”她直接给公叔瑾跪下了,这已算是苦苦哀求了。 公叔瑾忍不住“蹬蹬”倒退了两步,他怎么就忘了,皇后和公叔宁之间的关系十分复杂,皇后先是公叔宁的嫡亲表姐,才是他的皇嫂,而最后,皇后实际上还是他的养母! 十五、六年啊,别说是个没任何利益冲突,只有利益一致的可爱的孩子,就是个小猫小狗,恐怕感情也不是一般的深了,况且,当初还是公叔瑾每日里耳提面命地叮嘱皇后,要对公叔宁好一些,多费些心思,就算不能直接说这关乎夺位,只能从情感角度渲染,聪慧如皇后,又怎么能想不到呢? 争夺皇位时,公叔宁对公叔瑾来说,是最大的助力,登基之后,有了这样感情基础,公叔宁对皇后来说,又何尝不是助力?! “瑾哥哥……呵呵,朕都不记得,你有多久没这么称呼过朕了,没想到,不是为了凤家,不是为了老大和老四,反倒是为了阿宁!”公叔瑾苦笑着,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皇后,并没在第一时间去伸手搀扶。 皇后抬头,极为坦荡地和公叔瑾对视着,一言不发,却用身体语言述说着她的坚持。 公叔瑾落荒而逃了,他现在没理,还很无情,他甚至不敢去想,假如皇后也知道了公叔宁当年被赐毒酒的真相,他今后要如何去面对皇后。 “阿宁,皇后跟你说了什么?”王府中,清露带着惊喜问公叔宁。 方才皇后来时,公叔宁在屋子里单独和皇后说了一会儿话,可等到皇后回宫了,公叔宁的精神竟然眼见着好了起来。 “露露,”公叔宁疲倦地靠在清露的怀中,“你一定要记住,我不仅是你的‘阿宁’,我还是王爷,大楚朝唯一的王爷。”他有他的责任,包括睿儿在内的公叔家子孙们,也有他们的生存方式。 这话尽管残忍,会让清露不喜,但公叔宁还是要说,他不希望有那么一天,清露觉得犯错误的人是她自己。 此时的清露还是有些懵懂的,但受过了公叔宁这么长时间的教导,再加上露城家眷进京之事的冲击和洗脑,她现在对“愚忠”这种东西,接受起来已不是很难了。 “我懂了,阿宁,我不闹腾了,我好好的,为了不让你为难,为了睿儿今后不受委屈!”清露低语着,字字都带着真诚,如同誓言。 公叔宁面带微笑,睡了过去。 公叔宁这次病重恢复得很快,不过是几天的功夫儿,就达到了他最好的状态,也就是他这次不曾发病时的状况,若不是没办法,公叔宁真不希望闹这一场,要知道,他现在每个时辰每一息都十分珍贵,而看到清露日夜担忧的样子,他也很心疼。 清露见公叔宁好了,便请求道,“让程一针回来吧!” 公叔宁摇头,“等过几个月吧!” 清露说,“他不在,我这心里总觉得不安。”事到如今,她开始觉得公叔宁这场病来得蹊跷,去得也蹊跷了。 公叔宁拉着清露的手说,“让你安心的人,就快回来了,你自管放心就是了。” 清露当然知道公叔宁说的是秦怀恩,可依旧愁眉不展,公叔宁便不再说什么了,但脸上还是忍不住浮现出了温柔的笑意。 公叔宁身体恢复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是入宫,但公叔瑾不见他。 “王爷,皇上前阵子夜里用冰多了些,着了凉,有些风寒,恐过了病气给王爷!”禄公公小声地劝着,就差没直接说,同样的病在公叔瑾身上是小事儿,到公叔宁身上可就是要命了。 第749章 一份完美且厚重的大礼 公叔宁笑了,“以往总是我病歪歪的,让皇兄看笑话,好不容易有这么一次皇兄不舒坦,我可得进去瞧瞧,放心,只要我这一看,皇兄一准儿就好起来了!”说完了后,就直接闯了进去。 公叔宁若是真心想闯,是没人能拦得住他的,无他,公叔宁身体太弱了,别说护卫了,就连宫女,也没人敢碰他一个手指头,他只要大步流星往里面走就行了。 禄公公叹了口气,在后面跟着,其实公叔宁说的虽是玩笑,但一点错都没有,公叔瑾这个人是相当自律的,身体自然就好,能力也够,就算累一点儿,也决不至于就到累病了的程度,这一回,可不就是因为遇到了过于为难的事儿,这才小小地病上了一场?! 即便是染了风寒,公叔瑾看起来,还是比公叔宁要健康多了,他边批阅着折子,边偶尔咳嗽两声,见公叔宁闯进来,立刻呵斥道,“你都多大个人了,做事还这么不管不顾的,赶紧回去!”想冲公叔宁笑一下,但不知想到了什么,便没笑出来,索性依旧像以往那样板了脸,可神情中还是有几分尴尬。 公叔宁不说话,极为认真地盯着公叔瑾,公叔瑾被公叔宁看得心里头有点儿发毛,“你这又是要做什么?” 公叔宁忽然间笑了,那种轻松到有些玩世不恭的笑,他歪倒在一旁的椅子里,“皇兄,选秀的事儿怎么样了?” 公叔瑾手一抖,一滴鲜红的朱砂落在了折子上,使得他不得不放下了手中的笔,抬头刚要张口,却被咳嗽声给打断了。 公叔宁上前,轻轻拍打着公叔瑾的背,公叔瑾推开公叔宁的手,“离我远着点儿。”他还是怕过了病气给公叔宁。 “怕什么?我连这条命给皇兄,都是舍得的!”公叔宁说,轻松的语调像是在开玩笑,“只可惜我现在半死不活的,对皇兄也没啥大用了。” 公叔瑾咳嗽得更厉害了,一张肃正的脸涨得通红。 禄公公进来给公叔瑾换茶,公叔宁便又坐回到原来的那张椅子里。 喝了一口茶后,公叔瑾恢复了正常。 公叔宁抓住这个机会说,“皇兄,我把清露还给你吧!”将“还给”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饶是公叔瑾沉稳不同于常人,在公叔宁这犹如天外飞仙的话语中,也不由变了脸色,“你到底是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公叔宁嬉皮笑脸地说,“把清露还给皇兄啊,然后在这次选秀时,我多挑几个,超过了可以立妃的那三个,皇兄就撂她们的牌子,然后让她们以妾室的身份入府,哦,对了,”他面带微笑顿了顿,“皇兄上次赏赐清霜清露姐妹时,可是一次给了我十个呢,这次也不能比那回少,秀女不够的话,歌舞姬也行啊,总之皇兄是最会调|教人的!”脸上已满是揶揄。 到了此时,满天下敢这么打趣公叔瑾的恐怕只有公叔宁一个人了,可他并没因此生气,他一边按捺着心中骤然而至的喜悦,一边细细地盯着公叔宁,想从公叔宁的脸色中找到破绽,同时也在暗暗防备,公叔宁接下来会提出什么样的条件,眼神不知不觉中,变得锐利起来。 公叔宁毫不避让地和公叔瑾对视,脸上嬉笑的神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消失不见了,亮闪闪的凤目中,只余满满的孺慕之情,只是,那眼睛过于明亮了,反倒衬得他的脸色越发显得憔悴。 “我能回报皇兄的不多了,”公叔宁的语调变得深沉,“皇兄一定要保重啊!”不等公叔瑾反应,起身施礼,迅速离开了。 公叔瑾呆呆地坐了半晌儿,霍然起身,带着烦躁大叫着,“荒唐!真真是荒唐!这孩子被朕给宠坏了,你说说,他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尽做些没头没脑的事儿?!”假如是特别熟悉他的人,见到他现在的状况,就会想到“恼羞成怒”四个字。 公叔宁离开时,禄公公就进来侍候着了,他开始时像柱子样站在一旁垂头不语,现在见公叔瑾如此,不由跪在地上,“王爷对皇上忠心可鉴、情深义重……”他识字不多,到了此时根本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形容这种感情,只是声音已不由地哽噎了。 这话,身为奴才的禄公公是不该说的,可公叔瑾既然问了,他就不能不答,而想来想去,禄公公觉得,这满天下的人,除了他,恐怕也没人会对公叔瑾说这样的话了,他若是再不说,就过不去心里的这道坎儿,下一次根本就没脸面对公叔宁。 秦怀恩表现得太令人惊艳了,说实话,这是一开始包括公叔瑾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所以现在众人才被弄得这么措手不及。 如此珍贵的秦怀恩,就像一个宝藏,不仅公叔瑾,就是任何人得到了他,准确地说,是拉拢了他,都是极大的助力,对此,无论是秦怀恩还是清露,都没有清醒地意识到,更不知道,如何操作,才能给他们带来最大的利益,或者说,达到他们最终的目的。 公叔宁则在秦怀恩尚未崭露头角时,便已做出了相应的准备,他必须给他们找一个最强有力的依靠,并引导清露放下旧怨接受这个人,这是他所能给清露的最终极的保护。 公叔宁能如此从容地谋划此事,这其中除了他本身的资质外,还和他的出身、阅历,以及意外所得的,通过清露先人一步的对秦怀恩的了解有关。 不得不承认,清露对公叔宁真诚付出的回报,已丰厚到了的她自己都无法想像的程度。 而这种先手般的优势,对公叔宁来说,或许是种幸运,但又何尝不是种责任?为了承担这种责任,公叔宁付出良多,好在,他不仅仅是为了秦怀恩和清露两个人,就像他私下里对程一针说的,他是成全了四个人,那个除了睿儿之外,程一针唯一猜测不到的人,其实是公叔瑾。 第750章 到底是谁伤害了谁 禄公公的话,让公叔瑾犹如一只被针戳破的水囊,立时瘪了下来,原本就不是愤怒的怒气悄然消散,他似乎是在给自己找理由,喃喃道,“那他就不能跟朕好好说吗?他到底还把不把朕当成嫡亲的兄长。( 是的,公叔瑾就是感觉受到了伤害,公叔宁若是真心为他着想,就不应该事到如今才把话说出来,正月间西北大捷,二月初战报入京,也是二月,他就查明了秦怀恩的身世,并告诉了公叔宁,可现在,都已经是五月了。 在这期间,公叔瑾一次次暗示和直言清露对秦怀恩的重要性,以及自己的种种为难之处,既然公叔宁愿意将清露献上来,为什么非得等到这个时候,耍着他玩儿吗?! 他身为帝王的尊严何在?!身为长兄该得的恭敬何在?! “皇上,”禄公公颤声道,“前阵子王爷生辰,问皇上借了宅子,当时皇上还夸奖过王爷,是个念旧情的,王爷也说了,这是清露姑娘的意思!”就连他都听明白了的话,为何一向深谋远虑的皇上就不明白呢?这还让王爷怎么说?说实话,禄公公没想到皇上是真没想起来。 公叔瑾寂然无语了好一阵子,才哑声道,“去给朕查查,这清霜清露姐妹的来历……”即便到了此时,他依旧是心存疑虑的,实在是公叔宁的这份礼太重了,送得太完美了! 禄公公跪着没动,只是抬头看了公叔瑾一眼,目光中满是为难,他现在直接将清霜清露的来历背出来,这样好吗? 公叔瑾却猛然间顿住了,“不,不用了,朕……朕想起来了!”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儿。 那些并不遥远但早已模糊的记忆,在公叔瑾的脑海中翻涌起来。 禄公公悄悄松了一口气,想起来就好啊! 公叔瑾在做皇子时,就掌控了一家教司坊,表面看起来这有点不务正业,但对他的名声并没什么太大的损失,风流好色,在大楚男人们的心中一直不算缺点,而是优点,只要别耽误正事儿就行,毕竟,仁帝当初就是用这种手段得到的天下,当然了,这只是手段之一。 做为一个心怀大志自立自强的皇子,教司坊中的歌舞姬,对公叔瑾来说,可不仅仅是用来自己享用和赚银子的,还是他安插在各处的探子,对此,不少人都心知肚明,这也算是种惯常的手段了。 在被公叔瑾选中的歌舞伎中,清霜清露姐妹并不出众,她们姿色上等、才艺上等,但也只是上等而已,并没达到出色的水平,公叔瑾当初一眼看中她们,除了她们容貌酷似,便于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互换身份外,不过是觉得她们年龄合适,一个十四,一个才十二岁,有大把的时间用来训练。 公叔瑾没想到的是,这姐妹两人入府不过月余,他还没腾出手来调|教,清露就用下作手段勾搭上了公叔宁,公叔瑾对这种现象本该严惩的,要知道,他府中是最讲规矩的,若是人人如此,还不乱套了? 让公叔瑾当时没动怒的原因,正是他借此机会送出去的那其他八个歌舞姬,这八个人中,有他调|教好的眼线。 公叔瑾对谁都不信任,哪怕是他一手养大的公叔宁,公叔宁独自建府,他放心不下,在公叔宁府中明面上、暗地里,放了不少的人。 公叔宁对这种现象心中有数,十分顺从地配合,这让公叔瑾甚感欣慰,而且直到今天之前,重来没感觉到愧疚过。 因为公叔瑾有遮羞布,他对公叔宁爱若亲子啊,他这样对公叔宁不是不信任,而是不放心,哪怕前阵子公叔宁曾经直言,“臣弟还以为,已通过皇兄最后的考校了呢!”他依旧将这层遮羞布捂得严严实实的,只是训斥公叔宁不着调,却不说,他心底最深处对公叔宁的忌惮和猜疑。 自打清霜清露姐妹入了六皇子府,公叔瑾就时时处处表现出对她们的不喜,公叔宁越是宠爱她们,公叔瑾越是不喜,表面上看,这是因为公叔宁太过份,做了不合规矩的事儿,实际上,公叔瑾是因为感到公叔宁脱离了他的掌控。 对此,公叔瑾以往觉得公叔宁是不清楚的,毕竟,那时的公叔宁还那么年轻,只是个莽撞少年,可通过今天的这份“大礼”,公叔瑾意识到,或许公叔宁从那时开始,就已经有感觉了。 好在,清霜清露姐妹出身卑贱,不管怎么抬举都成不了气候,还可以让公叔宁名声有污,早早退出争夺皇位的序列,倒也算是起了好作用,再加上顺帝对公叔宁的纵容,公叔宁不遗余力地保护,都让清霜清露姐妹安然无恙地活了下来,到后来,忙碌的公叔瑾连对付她们的念头都没了。 至于“喜欢”、“心爱”这样的垃圾,在公叔瑾的心里是连一文钱都不值的,不仅如此,就连六皇子府出事时,清霜已有了公叔宁子嗣这种事儿,都不值得公叔瑾冒一点儿的风险去保护,哪怕,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太简单的小事儿了。 又岂知,人算不如天算,这对姐妹在如此艰险的情况下,不仅留下了这世间公叔宁仅存的子嗣,现在还成了牵制秦怀恩唯一的最有力的砝码! 想到这些,公叔瑾不由打了个冷战,就是因为这种蔑视和忽略吧,才让他完全忘记了这对姐妹的来历,哪怕是在公叔宁如此直白的明示下。 去查自己府上出身的人呐,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可公叔瑾笑不出来。 他第一次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假如他对公叔宁这不知何时开始的忌惮,公叔宁都是知情的,那么在公叔宁一次次不遗余力地表忠心,甚至为此付出生命后,他依旧如此防备,公叔宁会是个什么心情?!屡屡遭受他毒手和轻视,以至于失去了相依为命的姐姐,并吃了太多苦头的清露,此时对他又是何种感受?! 第751章 时光倒流的错觉 加五更感谢书友的打赏,此二 ——————————————— 清露在嫁给秦怀恩后,会乖乖地说服秦怀恩尽忠报国吗?恐怕不起到相反的作用就不错了,公叔瑾好像第一次意识到,秦怀恩对他永远缺少的那一份尊重到底是从什么人身上得来的了! 公叔瑾起身时,原本因得到清露的喜悦化为了沉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王府中,睿儿听说了今天的事儿,很是吃惊,“父王,姨母会入宫吗?把姨母还给皇伯父后,皇伯父就一定能把姨母赏赐给师傅吗?”这个对他来说,有点儿突然。 公叔宁说,“我不知道啊,”面色平静地建议睿儿,“要不这样吧,你亲自去问问皇伯父。” 清露脸色阴冷地说,“我死也不入宫,想赐婚的话,我在王府中,不是一样能被赐婚吗?”这已经是她最后的底限了。 公叔宁转过头,对睿儿做了个鬼脸儿,但睿儿没笑,他在思考公叔宁的建议,是否有可行性。 清露则说,“阿宁啊,就算是被赐婚的话,也不着急成亲吧?”公叔宁前几天的病重,让她忧心忡忡,“我留在王府中,帮你看看那些选秀的人。”迟迟疑疑地说,“睿儿还小呢!”她甚至开始后悔让秦怀恩表现得这么好了。 “哎呀,”清露眼睛一亮,“要不然让秦怀恩倒插门吧,他愿意的……”这是她在小岭村时就有的打算,越说越开心,怂恿睿儿道,“你明天就上学,然后求求皇上,直接把赐婚弄成倒插门儿!”方才的阴郁已经不见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睿儿也很高兴,连连点头,“对啊,对啊,这样子最好了。” 公叔宁不置可否,心中却在哀叹,这两个人,还是太天真了,拿他的王府当什么了?拿秦怀恩当什么了?但这些都是不会出现的麻烦,他一点儿都不担心,还是让皇兄去操心吧,另外,等见到秦怀恩时,还得多嘱咐两句,也不知道秦怀恩能不能理解他的意思,这倒真是让他头疼很。 不用睿儿求见,午晌下学后,公叔瑾就召睿儿和他一道用午膳,扫了一眼五皇子毫不掩饰的嫉恨目光,睿儿想了想,问来传话的太监,“我和四哥一道去,好不好呢?” 四皇子推让道,“睿儿,无需如此,父皇只召了你一个人的!”脚下的步子却没动。 睿儿拉了四皇子的手说,“去看看吧,若是皇伯父不喜,就劳烦四哥再回来,”嬉笑道,“大不了皇伯父生气了,连我也赶了出来,我就可以和四哥一道去皇伯母那里用膳啦!”已经有了公叔宁赖皮赖脸的几分精髓。 四皇子貌似无奈实则欣喜地摇了摇头,和睿儿一道去见公叔瑾了。 来都来了,公叔瑾又怎么可能将亲生儿子赶出去呢?那样的话,四皇子的脸面何在,这顿饭吃得很安静,但这并没影响三个人的食欲,尤其是睿儿,习武消耗大,他的饭量一向不小。 饭罢,睿儿巴拉巴拉地将自己的所求说了,说得很详细,其实就是原封不动地把三个人的对话重复了一遍,因为他的所求实在是有点多。 公叔瑾毫不怀疑这些话的真实性,但这并不等于他的心情就会好,清露对他的反感还真是一点都不掩饰呢,这可真让人挫败。 公叔瑾板着脸问睿儿,“有什么话,为什么你父王不来说?这又是选秀,又是纳妾的,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教导你的!”清露说得可比这个直白多了,连有了“后娘就有后爹”这么粗俗的道理都给讲出来了,以至于他现在连避讳都不用了。 睿儿很好心地替公叔宁讲情,“这不怪父王的,皇伯父,姨母是很任性的,父王吵不过姨母的,教导也不是一蹴而就的。”这些都是公叔宁向睿儿“诉苦”的原话儿。 睿儿眉头微皱,带着为难,“再说,当初若不是因为我,师傅和姨母不可能分开,要么师傅带着姨母跑了,要么就是姨母一直留在小岭村中,不跟父王一道回京。我又怎么能在这种时候不帮姨母呢?尤其是前阵子父王病重,姨母连我都骂了,说我不心疼父王,只想着皇伯父,让她这么急匆匆地嫁给师傅,是个不讲情意的孩子!”因为都是实话,说起来特别顺畅,感情也十分真实。 公叔瑾还没等怎么样,四皇子早就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开口道,“清露姑娘怎么会如此啊?”他想说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一个区区歌姬怎么能如此骄纵任性,还不讲规矩到令人发指的地步,真应该好好地辣手管教一下了。 但又想到了母后的殷殷叮嘱,以及与睿儿结交的用意,四皇子便临时改口道,“睿儿,只要把道理讲清楚了,清露姑娘一定会愿意入宫的,你好好去劝劝,实在不行,我帮你去说。”他一定会郑重承诺,母后会在宫中将清露照顾得很好,并给清露厚重的添妆,因为这是母后一个很重要的结交清露姑娘的机会。 “好吧!如果能劝得了那就太好了,我也不想皇伯父为难的!”睿儿老老实实地应了,根本就没想其他,眼中是对四皇子满满的信任。 睿儿还求公叔瑾让四皇子去王府中住几天,“我府中现在来了很多乡亲的,非常热闹,四哥一定会喜欢的。”这阵子,露城军的家眷已全部安置完了,原本留在东北和西南的那些露城军子嗣们,纷纷进京,睿儿正兴高采烈地招待着他们。 “行啊,既然睿儿信得着我,我就去叔父府上打扰一番吧!”四皇子很是沉稳地说,但毕竟还是太年轻了,眼中的喜意怎么藏都藏不住,天知道,他有多巴望能结识露城军的子弟们,再通过他们,认识露城军的将领们,想当初,二皇子和五皇子乃至懿皇妃,不就是因为有了丁家的支持,才能成为他最大的威胁吗?! 四皇子调整好脸上的表情,才用更加柔和的语气对睿儿说,“不过,这还得问过父皇和母后的意思才行。”转过头,恭恭敬敬地看向了公叔瑾。 第752章 完全的经验之谈 看着故作镇定,在自己面前动小心思的嫡亲儿子,和傻乎乎全然不设防的睿儿,公叔瑾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就如同看到了若干年前的自己和公叔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只是这种感觉,不仅不美妙,反而让公叔瑾感到恶心,是的,那种将算计掩藏在亲情当中,明明是不遗余力地利用,偏偏还摆出一副施恩的嘴脸的样子,实在是令人作呕。 而,“原来我以往就是这个样子”的认知,更让公叔瑾有种遮羞布被扒掉后的无地自容! 见睿儿还要开口为四皇子求情,公叔瑾冷硬地说,“朕准了,睿儿,就让你姨母在王府中备嫁吧!还有,你父王身子不好,就不要让旁人去打扰了,你也要好好地留在家中侍候,不可贪玩儿,最近可以不进宫了!” 公叔瑾冷下来脸还是相当吓人的,别说四皇子了,就连睿儿都一哆嗦,连忙应了,急匆匆地告退回府了,不过,想到公叔瑾应了他的全部所求,心里还是挺开心的。 宫中,公叔瑾死死地盯着四皇子,目光冷厉。 在这样的注视中,四皇子后知后觉地发现,他所有的小算计都已无处遁形了,但这种惊惧很快变成了委屈,“父皇,儿臣哪里行事不妥当了?睿儿年龄幼小,生性醇厚,叔父身体不好,总有顾不过来的时候。”这已经是很委婉的说法了,实际情况是,就算是公叔宁身体好,看起来也不是个会教导孩子的。 即便是到了这种时候,良好的教养和不同一般人家孩子的沉稳,还是让四皇子出言十分谨慎,“王府内宅之中,根本就没有当家主母,清露姑娘虽然有些才华,可也太过……”四皇子此时已找不到词汇来形容了。 清露的出身就不说了,单说方才睿儿说的那些事儿,简直是一点规矩都不懂,真是想怎么来就怎么来,不,是连尊卑都不顾了,不过一个歌姬,竟然想让朝中堂堂正四品武将倒插门儿,还罔顾皇上的旨意,不肯入宫,这得嚣张成什么样儿啊?! “父皇,”四皇子亮晶晶的眼睛看向公叔瑾,“儿臣知道秦怀恩是朝中重臣,露城军是我朝之臂膀,儿臣只想为父皇分忧啊!”撩袍给公叔瑾跪下了,可高高昂起头,却述说着心中的不甘。 说到这里,四皇子的眼圈儿都红了,他明明是嫡子,而父皇是最讲规矩的人,假如大哥身体好,已经立于朝堂之上也就罢了,长幼有序,他该退让,或者成为大哥牢不可分的同盟军。 可大哥不能啊,再加上丁家的力量,这才让嫡出的二哥抢了先机,父皇难道不知道他心里的苦,母后心中的焦灼吗?现在,总算是有了这么一个机会,他自问不仅没做错什么,还是当着父皇的面儿光明正大的阳谋,为何父皇就恼了呢? 难道真的像有些人说的那样,父皇其实是偏爱二哥的,所以不管二哥做了什么,父皇都会包容,哪怕二哥有些事处理得并不妥当,而他,就算是做对了,只要露出了峥嵘,父皇就会不喜?!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父皇还是他心目中的那个父皇吗?! 公叔瑾看着面前的四皇子,对四皇子心中所有的感触都万分理解,因为二十多年前的他,面对顺帝时,同样这种心态。 没人知道,公叔瑾之所以如此不苟言笑,成为人人赞颂的“最讲规矩”的人,究其根源,就是他心中有怨,怨顺帝做事太不讲究“规矩”了。 公叔瑾以为自己做得已经很好的,却没想到,在自己儿子的心目中,还是产生了他当年对顺帝如出一辙的印象。 公叔瑾的表情因无限怅惘而变得柔和了不少,“老四啊,睿儿现在还小,但他总有一天会长大,会明白你一言一行中的深意,到了那时,好好的兄弟之情,就会变了味道,就是现在,你的叔父也心智不俗,睿儿今天回去只要将你的言行说了出来,你说说,你叔父会怎么想?”这与其说是分析和指点,还不说是经验之谈。 四皇子愣愣地看着公叔瑾,显然是在思索,而且公叔瑾这种发自内心的带着关切的教导,也鼓励了他,“多谢父皇指点,”四皇子带着孺慕之情看向公叔瑾,“我往后做事一定更加小心,对睿儿也会再好一些的。” 说到这里,四皇子不由带上了自信,兄弟几个当中,只有他和睿儿的关系最好,开始时,他是因个人修养和母后私下里的叮嘱,没有因睿儿的出身来历而表现出蔑视,没想到,到了现在,收获这么大,他是得有多傻,才会在形势一片大好的情况下,让睿儿和他离心离德呢? 再说,睿儿是个非常好相处的孩子:心软、宽容、憨厚、单纯…… 这样的孩子,在皇家这复杂的圈子里,是不容易活下来的,不,就连在大户人家的内宅中,这样的性子也着实堪忧,好在,睿儿运气好,不仅有个离经叛道独宠其母的爹,还有个厉害无比的师傅,就连那个不起眼的姨母,现在也入了父皇母后的法言,使得睿儿身上犹如埋藏了宝藏般,带上了层层的光环。 四皇子觉得,这样的睿儿如果不被人利用,简直就是暴殄天物,所以他利用起来毫无愧疚,这不,就连父皇也只说他是利用的方式不对,而没说他不该这么做。 “至于叔父嘛……”四皇子沉吟道,“就连母后都说,满天下再没有一个,比叔父对父皇更忠心的人了,只要是真心为父皇着想,儿臣即使做错了,叔父也不会因此责怪儿臣的,况且,儿臣方才只是言语不当而已。”又连忙添上一句,“儿臣往后一定会改的,还望父皇多多指点。”他认错的态度十分真诚,因为指点便意味着看重,并不知道,他的这句话,犹如一支中靶心的利箭,瞬间让公叔瑾的心头鲜血四溅。 第753章 这世间最亲近的那个人 到了此时,公叔瑾不知道皇后对公叔宁被毒杀的真相,到底知道多少,不管多少,皇后依旧做出了这样的判断,连带着四皇子也这样认同了,那么还有谁呢?或许很多很多人,都看出了这一点。 可只有享受着这种忠诚,本该和公叔宁最亲近的自己,反而是对公叔宁处处防备,公叔瑾很想问问四皇子,问问所有的这些的人,是什么让他们这般笃定,公叔宁为了他这个皇兄,在付出过生命、失去了健康、献上了宠姬后,就连唯一的亲子被利用,都会毫不在意呢?! 这真真是太可笑了,更可笑的是,公叔瑾意识到,这些人,是对的!以至于,他连问都不用问了,或者说,是没脸问! 公叔瑾张了张嘴,问出了另外一个问题,“你母后是何时对你说的这个话啊?”语气挺起来很平常。 四皇子没有防备,“母后说过很多次的,”所以一见到睿儿时,他才会立刻对睿儿那么好,“最后一次就是母后出宫探望叔父之后。”皇后为了清露,或者说是为了公叔宁,跪求公叔瑾的事儿,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根本没什么好隐瞒的,四皇子觉得,他现在这么说,也算是帮母后求情了,尽管现在形势已经变了,当得知公叔宁已自动说将清露献给父皇后,母后求的已变成亲自教导清露了。 “好,好,好!”一连说了这三个字后,公叔瑾似乎已用尽了力气,不再开口,只是疲倦地朝四皇子挥了挥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四皇子便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脸上带着些许迷惑。 公叔瑾软软地靠在椅子里,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不过是几个月前,皇后还因看不惯清露,而恨不得处置而后快,哪怕这件事不是皇后主导的,但皇后面对凤婉茹的撺掇,也是没任何抵触的。 可是现在,皇后对清露的拉拢简直是不遗余力,先是跪求,再是想法设法地要将清露放在身边儿,明知相处不了多长时间,也要殚精竭虑。 公叔瑾早已调查清楚了,其实皇后那天去探望公叔宁时,公叔宁并没说什么,只是随口提了一提清露照顾他的辛苦罢了。 现在想来,公叔宁早已决定将清露献给皇上了,还怎么会再求皇后做什么? 不仅不会求,公叔宁一定还会避免这些,因为公叔宁明白,像秦怀恩这样的“利器”,对朝廷或者说是皇上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交到公叔瑾手中,任何人都不可信。 公叔宁拖上一拖,不过是为了将清露调|教得顺服一点罢了,而为了顾全公叔瑾的面子,对这一点,公叔宁只能是提醒,而没有明说。 是皇后,为了自己或者说为了她嫡亲的两位皇子,才借着这个机会在公叔宁和清露面前卖好,才自作聪明地采取那样的手段。 不,也不能这么说,假如不是公叔宁昨天的当机立断,皇后就算这一次没有得逞,那么在清露进宫后,也还是有机会的,再加上四皇子,所以说,皇后是真聪明。 每个人都是自私的,这是人性,一路走来,已登上帝王之位的公叔瑾,对此心知肚明,若不是为了获得私利,谁还会跟从他?他以为早已习惯,只要这些人不过份,他便可以宽容大度地谅解。 可真的是这样吗?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为何公叔瑾的心里会这么难过?那是他的皇后诶,他的发妻,不管他有多少女人,都会注定陪伴他一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女子,此外,她还是他的表妹,他的初恋,让他终生难忘的解语花般柔情似水的女子…… 想到皇后为了私利而不管不顾,公叔瑾的心就会一阵阵地抽痛。 “一个女人最辉煌的顶点,不是做皇后,而是做太后!”这句话,是已故的生母对公叔瑾说的,那一天是顺帝刚刚登基她被封后的日子。 那时公叔瑾已经十五岁了,他牢牢地记住了这句话,把它当成对自己的激励和期望,而显然,现在的皇后也是这么想的。 这有什么错?人的位置变了,想法也就变了,就像同样的话由自己的母后说出来,公叔瑾会认为是金科玉律,可当他登基为帝后,只觉得这是一种嘲讽。 公叔瑾无法因此责怪皇后,只觉得心很冷很冷,想来从今往后,他对皇后的鹣鲽情深,也必然维持不下去了。 夜已深,但因接连两天发生的事儿,公叔瑾辗转难眠,他独自一人站在寝宫的阁楼上,只觉得夜风送来的不是阵阵的清凉,而是无限孤寂,那种即使脚下踩了无尽繁华也无法消除的孤寂,越繁华越孤寂。 公叔瑾有一霎那的冲动,想在皇宫和王府之间修一条密道,这样,只要他想,就能随时随地去看望公叔宁,看望那个他刚刚意识到的,在这世间和他最亲近的人。 但是,当太阳高高升起,照亮这辉煌的一切时,公叔瑾一时间的感情冲动就消失不见了,他又变成了那个聪明睿智以大局为重的英明帝王。 公叔瑾在这一天下的第一道旨意是,准了秦怀恩为期三年的假期。 然后,公叔瑾又让人给公叔宁送去一些珍贵的药材,并殷殷地叮嘱公叔宁务必要好好将养身体,那口谕浓情的口气,简直都不像他一贯的作风了。 睿儿听了很感动,旁人知道了,很羡慕,公叔宁神情平静,清露嗤之以鼻。 六月,骄阳如火,越往江南越是酷热,山窜子看着脚下浩荡的江水,强忍着不跳下去的冲动,就算是曾在京城住过一段时间,他还是忍受不了这江南的气候,尤其是夏天,让他有种待在西北就比这里好的感觉。 漕帮的汉子们好奇地问,“这马上就要到京城了,秦爷为何一直躲在船舱里不出来?!” 山窜子很不厚道地犯了白眼儿,“还能为什么?咱们那位爷,一准儿还在梳妆打扮!” 第754章 很是炫目的出场方式 漕帮的汉子们好奇地问,“这马上就要到京城了,秦爷为何一直躲在船舱里不出来?!” 山窜子很不厚道地翻了个白眼儿,“还能为什么?咱们那位爷,一准儿还在梳妆打扮!”幸好带的衣裳不多,若不然,可能到船靠岸了,也拿不定主意穿什么。( 汉子们轰然而笑,这没见面还真不知道,声名赫赫杀人如麻的秦爷,竟然是个容貌如此出众的人,还对自己的外貌在意到这种程度,简直让人有种梦碎的感觉。 夕阳一寸一寸地沉了下去,京城外的扬子江码头,已隐约可见,秦怀恩终于从船舱中走了出来,他身穿褚红色四品武官常服,箭袖,及膝短衣,长裤,足蹬雪白的鹿皮短靴,腰间一条玉带。 衣服上面掐金嵌银地绣着代表品级的猛虎图案,这还是训练时穿的常服,不然的话,图案会更加复杂和华美,也难怪很多人那么喜欢当官、当大官儿了。 但衣裳再好看,也比不过穿衣裳的那个人,薄丝料子舒适贴身,甚至无需江风的帮助,就勾勒出那个堪称完美的身躯:宽厚的肩膀、结实的胸膛、有力的臂膀、劲瘦的腰、修长结实的一双腿…… 秦怀恩只是站在船头,便吸引了整个江面上所有人的视线,连熟悉无比的山窜子都忍不住咕咚咚咽了口口水,感叹道,“幸好秦爷还带着斗笠呢,不然的话,还不得让这京中的闺秀们再疯上一回啊!”上一次发疯,是秦怀恩当了状元游街时,到了现在,亲眼见到当时情景的汉子们,都还忍不住回味。.l] 为了防止被晒黑,秦怀恩整张面孔都被斗笠遮没了,可这丝毫不影响他抬起手,准确地敲在山窜子的头上,别以为他在船舱里,就没听见那些话,“回头敢在我家娘子面前如此胡言乱语,就休怪我不这么客气了!”连他都不知道,如果清露听到了这些,会怎么罚他。 不过,秦怀恩还是挺感谢这些人的打趣的,不然的话,他会更加紧张,现在的他总算明白“近乡情怯”到底是种什么感觉了,尽管,京城并不是他的家乡,可对他来说,有清露在的地方,就是他的家! “师傅,师傅……”码头上,睿儿已发现了秦怀恩的身影,忍不住大叫了起来,不管不顾地往江水里冲,这时的睿儿已被汹涌而至的思念之情完全淹没了,就算早已知道,秦怀恩乘的船要傍晚才到,可他还是从天不亮起就守在码头上,一步都不肯离开。 秦怀恩微微一笑,纵身而起,往江边飞跃而来,中途在江面上踩踏两下借力,并未激起浪花,只不过是微微****了靴尖而已,此外还引起了众人的一片惊呼。 山窜子洋洋得意地说,“看见没,咱们秦爷‘水上飞’的名号,可不是平白得来的,别说这点子距离,就是十里八里的,那也是能飞过去的,是我亲眼所见!”哪怕是有点夸张,这些人到了此时,也顾不得怀疑了,只余一阵阵的叫好声。 秦怀恩“飞”上了岸,几乎是瞬间就到了睿儿的面前,伸腿朝睿儿踢去,当碰到睿儿身体的瞬间,那脚就由踢,变成了勾,勾住后,再用脚背将睿儿高高抛起,同时,将头上的斗笠,抛给了睿儿身后的小厮。 睿儿犹如小燕子一样飞到了半空,在空中一个漂亮的鹞子翻身,准确地落在了秦怀恩的肩头。 尽管分别三年有余,这师徒两人配合依旧如此默契,就算是一句话都不说,还是让人感觉到了他们之间的深厚感情。 睿儿“咯咯”的笑声,洒满了江岸,比被夕阳染红的江水更加喜庆,小厮们一声声地喊着“秦爷”激动得热泪盈眶。 还有秦怀恩那张让人惊鸿一瞥的玉颜,不知让多少人看得目瞪口呆,经久难忘,无需刻意,在这样炫目的出场方式下,估计用不了多久,秦怀恩回京的消息,就能传遍整个京城。 等到山窜子上岸时,秦怀恩和睿儿早已离去了,当然了,这个秦怀恩带回来的唯一“随从”也不会没有人管的,王府的下人们,把他热情地迎上了特地准备的马车,接过两人的马匹和简单的行李,一路往王府而去了。 秦怀恩先去见了公叔宁,这是礼貌,而且,秦怀恩有太多的不解想要问公叔宁,公叔宁想要叮嘱秦怀恩的话,更是比秦怀恩的问题还要多。 清露在自己的院子里一圈圈儿地转着,恨不得将石板路都踩出印痕来,“怎么这么久,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他们会不会吵起来?阿宁会不会欺负秦怀恩?秦怀恩可没阿宁那脑子!可秦怀恩脾气不好啊,阿宁那身体可经不住秦怀恩的一根手指头……”到了此时,她都不知道该为谁担心了! 也不怪清露这么慌乱,秦怀恩和公叔宁在正堂中足足待了一个多时辰,公叔宁连晚膳和药都是当着秦怀恩的面用的,为了节省时间,他并没招待秦怀恩用餐,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怎么有那么多的话要说,旁边还一个侍候的人都没有! 没人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就秦怀恩那武功,旁人想偷听是根本就不可能的,事后清露也问来着,只可惜,在清露面前一向是透明人的秦怀恩,偏偏这次语焉不详,使得清露直到若干年之后,才一点点地猜到了他们此时对话的具体内容。 清露走得腿酸,只得回了屋子,一个人恹恹地用了晚膳,睿儿自打接了秦怀恩后,就和他的小伙伴们分享喜悦去了,早把清露这个姨母抛到了脑后。 天都黑透了,睿儿才跑进清露的院子,“姨母,师傅要过来了,我可以让我的那些朋友们来你这里看看师傅吗?”他掐着时辰来的,而且根本就不是来看清露的。 清露满是怨念地说,“看什么看?你当你师傅是猴子吗?”他们这么久没见面了,要说的话实在太多了,还难保,不,应该是肯定的,弄出点儿童不宜的语言和画面来,怎么能给这些孩子们看呢?! 第755章 变化都很大的两个人 “哦——”睿儿应了一声,眼珠子咕噜噜转了几下,转身跑开了。[&#,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清露正想着睿儿还挺听话的,只见睿儿很快又回来了,手里捧着一大盘子刚出锅的玫瑰糕,亮银盖子四周还冒着热气儿,身后则跟着一大帮畏畏缩缩的大大小小的孩子们——自然就是他那些想看“猴子”的狐朋狗友了。 小孩子家还跟我用上计策了,清露想,唬着脸指了指桌子说,“点心放下,你出去!”她也知道秦怀恩到现在还没吃饭,这些东西一定是预备好的,只是不明白,为啥要预备甜兮兮的玫瑰糕,对秦怀恩来说,不应该是肉包子啥的更好些吗?不然蒸饺之类的也很好呀! 清露话音未落,秦怀恩便接口道,“你姨母说的对,出去!”不知何时,他已走进门来。 清露立马将睿儿和肉包子忘在了脑后,一双妙目,直愣愣地盯着秦怀恩,转瞬间泪眼迷蒙。 清露无法形容出自己的感受,她此时像是一朵无依无靠的,在天空中飘荡了许久的蒲公英,终于找到了原本就该属于她的那块土地,她还带着飞翔时产生的微微眩晕,又难过,又委屈,还慌乱。 她急切地想抓住什么来证明这一切都是真实的,而不是梦,偏生,原本也算能言善辩的她,就像哑巴了一样,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又像木偶般,呆在原地,全身都僵住了,一个动作都做不出来。 见清露的泪水已流了下来,秦怀恩慌了手脚,他从桌子上拿起了一块玫瑰糕,“露露,你别哭,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你吃块点心吧……”只有这样,他才能控制住自己,不紧紧地将清露拥入怀中,完成公叔宁交待给他的任务。 清露只觉得七窍生烟,这人怎么就没一点长进?还吃点心,当她是睿儿吗?不,现在连睿儿都不用这么哄了! 或者说,他变心了? 气愤和猜测,让清露蓦然间恢复了常态,她先是面不改色地接过糕点,然后死死地盯着秦怀恩问,“当初连句话都没留下,你就不见了踪影,过了这么久才回来,难道就没一句交待吗?” 清露对秦怀恩最怨恨的一点,就是秦怀恩当初的断然离去和再不见面,清露总觉得,就算是有天大的事儿,两人也应该坐下来好好商量,共同去面对,说不定就有主意呢?何必像现在这样,让她这么费心地猜来猜去! 关键是那种孤单和思念,真是太难熬了,是连公叔宁的体贴也不能代替的。 秦怀恩那么高的武功,私下里见面这种事儿,完全可以做到啊,为什么秦怀恩就不做呢? 秦怀恩完全听不到清露的话,清露在看着他时,他也同样在看清露,真要说起来,他们分开不过三年多的功夫儿,可清露的变化实在太大了,个头长高了不少不说,旁的变化还都在关键的地方:那胸前的丰满、那翘翘的圆鼓鼓的臀……这该鼓的地方全都鼓起来了啊! 怪不得有人说,女子晚点成亲有好处,不仅好生养,还特别够味儿,军营中的袍泽们诚不欺我啊! 想想这时候成亲的感觉,秦怀恩的喉结不由自主地快速抖动了几下。 秦怀恩狼一样的目光,想让清露发现不了,那是完全不可能的,这使得清露心头的怒气更胜,原以为秦怀恩是个情深义重的,哪承想,来来去去地就惦记着这么点儿的事! 清露不由声嘶力竭地喊道,“秦怀恩,不要觉得老娘非你不可!这么长时间没见面,你竟然连句解释都没有,就只顾着发|骚?!”手中的点心用力朝秦怀恩脸上丢了过去,心里还很是遗憾,这时候吧,其实最好是来一杯冰水,浇他个透心凉,看他还骚不骚?! 两人面对面站着,离得很近,一块玫瑰糕下去,把秦怀恩砸了个满脸桃花开,鲜红的表皮在他饱满的额头上四分五裂,将他的眉毛完全糊住了,勉强睁开的眼睛,只剩下了两条缝隙,糕里面裹着的红艳艳的糖浆,顺着他高耸的鼻梁蜿蜒流下,直接奔着他下巴颏上的那个小小凹陷去了。 被玫瑰糕砸了还是有点作用的,秦怀恩迅速地摘下一直戴在手上的黑色丝绸五指手套,伸出食指在脸上刮了一些糕点,然后塞在嘴里,品咂了一下味道后,回答了清露两个字,“嘿嘿……” 要说秦怀恩身上变化最大的地方,莫过于他的这双手了,所以他刚一摘下手套,清露便看呆了。 这是怎样的一双手啊,简直太奇怪了:手掌宽大厚实,骨节分明,十指长且粗壮,一看就是一只有力的手,偏生这双手,不仅白得令人惊叹,还比闺阁女子的手都细腻,手上别说是疤痕、茧子之类的,就连个毛孔都找不到,这哪里是一双武将的手啊,这明明就是栩栩如生的凝脂雕像啊! 清露没少从露城家眷口中,听说过秦怀恩爱惜容貌和双手的糗事,当时清露还以为她们是夸大了,却没想到不是人家夸张,而是秦怀恩做得太夸张,让人家都不好意思完全说出来了。 清露很难想像,在西北那么艰苦的环境下,秦怀恩一个带兵杀敌立下显赫战功的武将,是怎么样保养出这么一双手的,先别说用的东西了,单就是这份耐心和精心,若不是日|日|夜夜地想着她,又怎么可能坚持得下来呢?! 想到这里,清露的心里是甜滋滋的,又有点泛酸,人常言“女为悦己而容”,原来男人也同样如此,可自己竟然还怀疑他! 见清露盯着自己的手看,秦怀恩连忙献宝似的伸出了手指头,先是食指,然后是中指、无名指,三根手指并拢后,对清露说,“露露,我终于想明白你说的意思了,你看看合格了吧?一定好用的!”手指灵活地动了几下儿,如同在演示一般。 清露刚刚柔和下来的脸色,立时又黑了,在这一刻,她万般后悔当初对秦怀恩“指点”手指的妙用了,面对着这么一个精脑的男人,她唯一的念头就是好好揍他一顿,让他能清醒过来说几句人话! 第756章 还能更丢人点吗 加六更感谢书友的打赏,此三 ——————————————— 清露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她想也没想便抄起桌子上那整盘的玫瑰糕,全都扣到了秦怀恩的脸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王府的一杯一盏都是很讲究的,这个盛着玫瑰糕的盘子,大大的,雪白细瓷,薄胎,烧成精美的莲花形状,还描了金边儿,不仅漂亮还轻,但是就有一个毛病,那就是很容易被打碎。 清露一抬手,久经沙场的秦怀恩就意识到清露要做什么了,就算是不知道清露因什么生气,让清露出气,也是秦怀恩由来已久的习惯,况且还有公叔宁方才的叮嘱,所以秦怀恩立即十分配合地迎了上去,为了“效果”好,还暗暗地用了力气。 于是,只听“啪嚓”一声,别说是玫瑰糕了,就连盘子都立时碎成了无数的小块儿,那个均匀和彻底啊,要说,秦怀恩这武功可真不是白练的,连挨打都比旁人精彩太多了,怪不得睿儿会那么佩服了! 秦怀恩恋恋地看了一眼还在发愣的清露,温柔地说,“露露,我会很快再来看你的!”转身便跑了出去。 直到出门时,他额头上的血迹才流了下来,但在糖浆的渲染下,倒也不怎么明显。 天色已然全黑了,但为了招待秦怀恩这位“贵客”,整个王府灯火通明,好吧,来王府的人随便拽出来一个就是高官显贵,秦怀恩这个品级实在是不算什么,是王府的下人们,出于想看美貌的武状元的私心,这才尽量多点灯的。(小说 方才从公叔宁的书房到清露院子的这一路上,秦怀恩都不知道遇到了多少恰巧“路过”的王府下人了,不仅有丫鬟还有小厮啥的,实在是秦怀恩的名气太大了,足以引起所有人的好奇心。 秦怀恩倒是没察觉到什么,以为王府下人就是这么多呢。 当然了,睿儿和他的朋友们,也同样功不可没,这不,睿儿他们根本就没离开,而是守在门口和窗户各处不仅偷听还偷看呢,清露自然是发现不了的,秦怀恩发现了却没指出来,这就是一种默认和鼓励啊,孩子们岂能看得不清楚?! 明亮的灯火下,秦怀恩那张红白相间乱乎乎一团的脸,不是用“狼狈”和“骇人”这样的词汇就能形容得尽的,王府下人们全都惊呆了。 秦怀恩先是顶着这样的一张脸,慢悠悠地往既定方向走,后面跟着睿儿等一长串的小尾巴,全都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睿儿想劝两句,可怜他实在弄不明白,姨母到底是为啥生气的,张了几次嘴,都没说出什么来。 正在睿儿为难之时,大家就听到清露追出了屋子,大喊着,“秦怀恩,你等一等……”她怎么想怎么觉得今天这场见面特别奇怪,也有点后悔了,人常言,“当兵三年母猪赛貂蝉”,秦怀恩是个正常男人,自然有正常的反应,再说,秦怀恩这样,这不正说明他在外面没偷|腥吗? 清露想跟秦怀恩好好谈谈,天知道,她有多少事儿要和秦怀恩商量啊! 可秦怀恩一听到清露的声音,便从走变成了跑,当然了,并不是全力奔跑,若不然,他就能瞬间消失不见,而是恰恰比清露慢上一点的跑,嗯,也算听从清露“等一等”的吩咐了。 眼看清露马上就要追上自己了,秦怀恩脚下错步,看在旁人的眼中,就像被吓得慌不择路一样,他还向跟在身边的睿儿求助,“你快帮我挡一挡!”随后,只听“噗通”一声,便掉进了离清露院子不远处的荷花池子里。 明天就是七月初一了,正是荷花绽放的季节,有人精心打理的王府荷花池子,完全配得上“接天莲叶无穷碧”的描述,秦怀恩掉到里面就没影儿了。 清露发出了一声尖叫,“啊——”向着荷花池子猛冲。 睿儿愣了愣,立刻想起了秦怀恩匆忙之间的“托付”,跑过来,一把抱住了清露的大腿,苦苦哀求着,“姨母、姨母,不管师傅有什么不对,你骂也骂了,打也打了,师傅他已经知道错了,够可怜的了,你就放过他吧,实在不行,姨母,你打我两下吧……” 清露本来就跑得气喘吁吁,睿儿虽然年纪小,却是自幼习武的,力量可比一般的孩子大多了,抱住了清露的腿,清露一时挣脱不开,再说,清露也不可能朝睿儿下重手啊,只得不断地用力,结果,不仅没挣开,还把自己累得更加厉害了。 清露好不容易喘匀了这口气儿,说出了最重要的问题,“睿儿,你师傅他不会凫水,快叫人去捞啊!”关心则乱,清露对秦怀恩的印象还停留在小岭村时,秦怀恩不会游水的状态。 睿儿面容古怪,不仅没放开清露,反而抱得更紧了,继续苦苦哀求着,清露忘了,他可没忘,他的师傅是什么人啊,明明就是武功高强的“水上飞”,傍晚时才刚刚亲眼见识过呢,一个荷花池子还能怎么样,姨母这分明就是找借口,想接着打呢! 要说啊,清露以往在某个方面的个人形象,实在是让人担忧啊! 不过,清露很快便镇定了下来,因为她看到了,周围的王府下人们七手八脚地把秦怀恩给捞了上来,行动非常迅速,秦怀恩躺着不动,任由这些人抬着他往王府门口走去。 见这些人走出一段距离了,睿儿这才松开了手,也跟着追了上去。 清露也追,她现在也想起来秦怀恩会游水的事儿了,可不亲眼看看,还是不放心。 这回是迎面走来的公叔宁,拦住了清露,“露露,有什么话好好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这一句话两句话的怎么解释得清楚呢?!清露烦躁地说,“回头再说,我先去看看秦怀恩。” 公叔宁追问,“看什么?” 清露顿了顿,拼命地找理由,“我把他打了……他掉荷花池子里了……”怎么都觉得这理由不够充分,鬼使神差地来了一句,“为什么方才抬着秦怀恩的都是丫鬟?!” 第757章 不仅是武功高强 公叔宁听到后,大喊一声,“什么?露露,就因为抬他的是丫鬟,你就还要去打他一顿?!”这一声,不仅王府中尚未离去的下人们听到了,就连跑在最后面的睿儿的几个小伙伴儿也听见了。 几个小家伙儿转头看向清露,满脸的崇拜,随后,便加快脚步去追前面的睿儿了,想来是要去“告密”的。 此时,秦怀恩已被人抬到了马车上,得到通知去“营救”秦怀恩的山窜子,随后也上了车,马车霖霖前行,秦怀恩翻身坐起。 山窜子满脸鄙视地看着秦怀恩,“秦爷,咱往后能不能不这么丢人了?”堂堂漕帮大长老,西北威名赫赫的大将军,竟然被一个丝毫不会武功的娇弱女子打得满脸是血,然后又吓得掉进了荷花池子里,为了不再挨打,还装晕…… 山窜子觉得这件事要是传了出去,大家伙就不是梦碎的问题了,估计都得蛋|碎了。 秦怀恩却毫不在意,一边撕扯着身上纠缠的水草,一边混不在意地说,“我哄我媳妇儿,有啥可丢人的?”顿了顿,“只要露露开心,丢人算啥!”额角的鲜血,还在一滴滴地落下。 山窜子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啥都没说,因为他已无语了。 王府中,听着公叔宁的大喊,看着周围人怪异的眼神儿,清露先是冷汗,继而冷笑,一个人奇怪也就罢了,两个人都奇怪的话,就是把她当傻子糊弄呢! 清露的脸色很快恢复了平静,“说吧,阿宁,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说穿了简直再简单不过了,公叔宁就是想制造出一个清露“恨嫁”的假象,也不能说是假象,和公叔宁在一处的时间越久,感情越深,对公叔宁身处的环境越了解,清露越不舍得就这样断然离开公叔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所以清露的意思还是她不嫁,而是让秦怀恩嫁过来,这是种两全其美的法子。 如果,公叔宁对此依旧不接受,那么清露已决定牺牲自己的幸福,留在王府中继续陪伴公叔宁了。 而清露最恨的,是遵从公叔瑾的意愿而出嫁,在让公叔宁伤心的同时,还成为了牵制秦怀恩的手段。 “不过是演场戏而已,你直接告诉我不就完了吗?何苦要这么折腾自己呢?”清露既埋怨又心疼,公叔宁今晚已因此晚睡了大半个时辰了,之前又和秦怀恩说了那么久的话。 “你还不相信我的演技吗?”清露说这句话时,底气并不太足,她接触了这些皇家的人之后,才明白,真正的好演员,其实是把演戏融入到了骨子里的,演技那叫一个炉火纯青、真假难辨,就她这前世的末流小演员,真心比不上。 “你倒是没问题的。”公叔宁叫来了软轿,软软地靠在了里面,就算是有程一针的药,他今天也确实累得不轻,好在,最后产生的效果,是惊人的好,所有的付出都算值得了。 “可秦怀恩呢?”公叔宁反问,“你知道我费了多少力气去说服他吗?”最可恶的是,不管他说什么都没用。 秦怀恩并不是不懂得其中的道理,但就是执拗地回答,“我听露露的。”说到底,还是对公叔宁缺乏足够的信任。 末了,还是公叔宁败下阵来,因为实在是没功夫儿和秦怀恩磨叽了。 “你说说你,到底从哪里找来秦怀恩这么个人?!”公叔宁躺到床上时,这样问清露,“简直是奇怪透了,做什么事儿都极端,就连对你的喜爱和忠诚都是这样的,幸好,确实是有大才啊!”最后这句话,说得很欣慰,他今天才发现,原来秦怀恩可不仅仅是武功高强。 公叔宁本以为对今后的诸多注意事项,他要费大力气去提点甚至说服,要知道,这些可是往后许多年间对朝中大事的预测啊,就连他都是殚精竭虑了很久才好不容易想出来的,对其中某些方面还并没有什么把握。 却没想到,秦怀恩对这些事不仅一点就透,竟然还在有些事儿上提出了中肯的建议,那笃定的语气,简直就像亲身经历过一般,使得公叔宁都茅塞顿开,推测得越发精准了起来,就连对策也变得更加灵活和有效了。 “现在想来,用大智若愚这样的话来形容秦怀恩,倒是再准确不过了。”公叔宁对清露感叹。 清露抿嘴轻笑,心道,“没两下子,能被称为金手指吗?重生的秦怀恩还用得着推测吗?至于不愿意和公叔宁配合的部分,那一定是有原因的,扮猪吃老虎啥的,秦怀恩是很擅长的。” 不过清露既不能透漏秦怀恩这个终极的秘密,又不忍公叔宁和秦怀恩的合作出现障碍,便含糊道,“我可劝劝秦怀恩的。” 公叔宁似是无意地瞟了清露一眼,“露露,我何其有幸?!”对他如此地夸赞秦怀恩,清露一点都不惊讶,由此可见,对秦怀恩各方面的才能清露是相当了解,而为了他,清露就这样抛下了秦怀恩,到了现在好不容易团聚,还因顾忌着他的感受,而要做出“恨嫁”的样子,这份情,公叔宁记下了。 清露还在想着要如何帮公叔宁和秦怀恩沟通,见公叔宁的眼睛已经闭上了,便不再多说什么了,她觉得反正还有的是机会。 清露帮公叔宁掖了掖薄衾,也不回自己的院子了,直接睡到了公叔宁内室中的榻上,做戏嘛,就要做全套儿,再说,经过今天晚上的这通折腾,她也实在放心不下公叔宁。 公叔宁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当他在夸奖秦怀恩时,脸上的笑容是多么的苦涩,是的,不是嫉妒和气恼,而是实实在在浓到化不开的苦涩,那种拼尽全力却求而不得的苦涩,看起来真是让人心碎。 公叔宁身体不好,这么热的天气里,屋子里也不能用冰,清露躺在玉簟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想起今天和秦怀恩见面时的情景,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越发地睡不着了。 清露索性起身,出了屋子,就见睿儿正在门口处徘徊,连忙问发生了什么事儿。 第758章 装饰一新的状元府 原来,睿儿想去状元府住,当时追着秦怀恩跑时,没想到这一点,匆匆忙忙返回来问公叔宁和清露的意见时,又发现两个人已经睡下了。( “不行!”清露板着脸说。 睿儿唬了一跳,表情很是难过。 清露于心不忍,劝道,“你那么多的朋友还住在王府,哪里有丢下客人自己出去玩儿的道理?!” 睿儿说,“哪里?他们全都跑回自己家去了。” 清露恍然,那些都是露城子弟,有不少就住在状元府附近,这些孩子在王府还没看够,这是回家又继续观赏秦怀恩这只稀奇的“猴子”去了,顺带着将在王府看到的新鲜事儿对大人说上一说。 清露心里越发觉得公叔宁思虑周全了,王府被管得如铁桶一般,规矩甚严,就算秦怀恩和清露闹腾得再过火儿,也传不到外了,难保不会察觉到其中的刻意,他们这番功夫就白做了。 可露城的这些子弟不同,公叔宁想管也管不过来,估计现在消息就能传到宫中了。 清露汗哒哒,这回的人丢得可真够大的,可怕什么呢?反正无论是在村子里,还是在露城的家眷当中,她就是这么一个人,敢做,就不怕人说! “你师傅这回要在京城中住好久呢,你也不差这一天吧?再说,你师傅刚回来,你就丢下父王不管了,你就不怕你父王心里不舒服?”清露语气柔和地对睿儿说。[ 睿儿点了点头,乖乖地回自己的院子去了,打算明天再去看秦怀恩。 清露又吩咐人,去取自己的玉簟。 清露的玉簟,可不是旁人用的细竹子编成的,而是由打孔的玉石片连缀的,是实打实的“玉”簟。 在收到秦怀恩从西北运来的第一批“赃物”后,睿儿就在家信中,详细地写了对这些东西的安排,连献给皇上的两百匹马都没落下。 秦怀恩在回信中倒是没说什么,只是让人将所有的玉器都送了过来,可见他对清露的安排十分满意。 实际上,不管清露如何安排,秦怀恩都是满意的,在他的认知中,所有这些东西都是清露的,清露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只要不出麻烦就行了。 这批玉器的数量又把清露给吓了一跳,就连见多识广的公叔宁都不由说,“原来打仗这么赚银子啊!” 西域盛产和田玉,其中最为著名的就是羊脂玉,说实话,秦怀恩此举也有种想要弥补的心思,想当初,他因一时不便当了公叔宁给清露的玉蟾,一直让他心中不安。 玉质虽好,但这些玉的雕工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好在,有些玉石连雕都没雕,直接就是整块儿,而且这样的玉石,往往是特别有收藏价值的上品和精品,反倒比那些雕得拙劣的还要有价值。 不过,雕得不好,也难不倒清露,她命人挑挑拣拣,从中选出了一些磨成玉片制成了两条双人玉簟,本来是打算和公叔宁一人一床的,可公叔宁借口他睡不了太凉的,不要。 清露猜公叔宁是对用秦怀恩的东西心存芥蒂,也不硬给了,把另外的一条给了睿儿,睿儿很开心。 天气越来越热,清露越发离不开这条玉簟了,好吧,其实她也承认,她睡在上面时,会有种秦怀恩在她身边的错觉,梦境分外香甜。 得了清露吩咐的丫鬟,面色有些古怪,低垂着头,快步走远了。 清露理直气壮的说,“我不想嫁他,不等于不喜欢他送的东西啊!” 寿公公听到了,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后知后觉地开始为秦怀恩发起愁来。 清露躺在清凉的玉簟上进入梦乡时,秦怀恩还没睡。 距离秦大川逃离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了,离秦怀仁的尸体被发现,也过去五十多天了,是浓烈的尸臭将邻居招来的,因有太多人见证,事情的经过很快便弄清楚了,但那时秦怀恩尚未回京,这个案子没有苦主,于是纷纷攘攘了一阵子后,便过去了,只有秦怀恩堪称传奇的身世,让人津津乐道了好久。 现在的状元府可和以往大不相同了,经过了精心的装饰后,不仅舒适还透着低调的奢华,这些都是以睿儿的名义,让王府下人弄的,其中有很多家俱是在秦家人来之前,就已经在状元府中的,现在不过是再搬过来而已,倒也方便快捷。 清露原本是有些担心的,觉得状元府死过人不吉利,“皇上就不能另外赏赐一处府邸吗?真够小气的!” 冯月娥却说,“姑娘,这有什么的啊,哪一幢老宅子里没死过人呐,别说秦爷了,就是我们,在西北见过的死人也多了去了!” 一旁的其他家眷连连点头。 清露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了。 刚住进京城新宅子不久,冯月娥就生了,因公叔宁病重,洗三礼清露没去,满月酒倒是去喝了,连连地表示后怕,“你说说你,月份都那么大了,你还折腾什么?皇上也够不体恤的!” 冯月娥吓了一跳,“皇上怎么不体恤了,足足给了半年的功夫儿,我生完了再进京也是来得及的,是我自己,愿意和大家伙儿一道来。” 冯月娥说起了西北的情况,“姑娘,你可不知道,那地方风沙大,到了夏天尤其难熬,又干又热的,在屋子里坐着都能得弄得灰头土脸的。我怀孕时,别说果子和青菜了,就连新鲜泡菜都吃不到,还缺医少药的,还没等到打仗呢,整个塞坎城的大夫就都跑光了,幸好有秦爷在,才好不容易留下那么一家程济堂,可不能让人家日|日在咱家侯着吧?!全城就这么两个大夫,姑娘想想就知道得忙成什么样儿了!” 冯月娥挥了挥手,“到了京城怎么样?只要有银子,稳婆、大夫都可以住在府中,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周围还有这么多姐妹陪着,潘夫人连奶妈子都给我提前找了来呢!”真是长这么大都没享过这福气。 第759章 令人羡慕的清露 加六更感谢书友的打赏,此四 ——————————————— 冯月娥这一番话,说得清露静默无语,她发现,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因对公叔瑾的成见,她已变得有些狭隘起来了,只顾个人恩怨,不去想平民百姓的利益,好在,她只是想想,并没做什么伤害旁人的事儿。(小说 话虽如此,清露还是舍不得让秦怀恩住状元府,今天晚上本来是打算留秦怀恩在王府住的,没想到,公叔宁有了这样的计划,秦怀恩到底还是回了状元府。 但是没关系,现在的状元府不仅装饰一新,还下人、器物俱全,都是清露早已准备好的,住起来也很舒适。 此时的状元府高朋满座,来的客人太多坐不下了,就在院子里开起席来,山窜子抹了把汗说,“怎么会来这么多的人?”露城的家眷也就罢了,可还有很多不认识的。 冯月娥很是傲慢地撇了撇嘴道,“不进京城不知道,莫说咱们秦爷,就是咱们露城军,那都是有大名气的,”指了指那些陌生人,“这些可都是不请自到的,不过,既然潘夫人放他们进来了,那就是有脸面的!”今晚的这场欢迎宴都是潘夫人操持的,很有水准。 “哎——”山窜子感叹道,“只可惜了,咱们秦爷今儿丢大人了!”他们还没到状元府呢,这些人就等在这里了,一听说秦怀恩回来了,连忙出来迎接,结果可不就看到了秦怀恩那“凄惨”的样子:衣裳湿答答的,身上、头上挂着没摘干净的水草,脸上还有血迹…… 山窜子当时很后悔,怎么就没提醒秦怀恩在马车上用内力将衣裳烘干呢? 不过,很快山窜子就不后悔了,因为过了不久孩子们就回来了,各找各家长辈,像小喜鹊样,把今晚发生在王府的事儿说了个清楚,就算是进门时秦怀恩掩饰过去了也没用啊! 更可气的是秦怀恩接下来的表现,梳洗更衣后的秦怀恩,坐在主位上,就是傻笑,连饭量都不及往常的三分之一,人家问他什么,他都一概回答,“我看见我媳妇儿了!” 山窜子因不忍直视,而直接跑到女眷们待的二进院子里来了。( “这有什么?”冯月娥和山窜子的观点完全相反,“秦爷是欢喜傻了,是个有心人就能理解,女子们更是最喜欢这样的男子了。”一般男人在成亲的那天都是这个样子的,而秦怀恩和清露太不容易了,分别的时间又这么长,所以才见了一面后就这样了。 冯月娥满怀羡慕地说,“若是大头对我能有秦爷对姑娘一半儿,我就知足了!”想当初大头对她也是相当不错的,两人绝对算得上是两情相悦了,可是现在又怎么样呢?她这次之所以这么着急来京城,除了对清露说的那些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大头在塞坎城中养了一个小妾,她干脆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山窜子责问道,“月娥,你还想怎么样,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啊!”口气很是严厉。 想当初,他们原本是快要饿死的一家人,冯月娥还被人给退亲了,很难嫁得出去,可现在,大头已经是正六品的朝廷命官了,冯家的日子更是蒸蒸日上。 冯月娥每日里披金戴银的,受着多少的人尊敬,现在已生了两个儿子了,在家庭中的地位稳如磐石,大头但凡敢对冯月娥有一点儿不好,别说山窜子了,就是秦爷都饶不了他,毕竟,当初可是秦爷把冯月娥许给他的。 至于大头养外室的事儿,山窜子觉得这根本就算不上毛病,在西北的将士,哪个不是过着把脑袋别在腰带上的日子?!有吃一定要吃,有女人一定要享受,不留人生遗憾,山窜子当初也是常去教司坊的。 大头又没短了冯月娥的养家银子,这就很不错了,再说,冯月娥怀孕了啊,难道还要让大头就这么硬生生地憋着吗? 长兄如父,冯月娥对山窜子还是很惧怕的,而且她也知道,山窜子说得很有道理,立刻点头应道,“我不过是说说而已,这不还是老老实实地待在京城吗?” 一旁的潘夫人听到了兄妹两人的对话,心中也正在感慨,男人们,永远不会了解女子的心事,在一刻,她和冯月娥一样,都极为羡慕清露,不为清露的锦衣玉食,只为清露有秦怀恩这样一心一意地相待。 潘夫人见两人说得差不多了,关心起了另外一件事儿,“王爷真的应了秦爷和姑娘的亲事?”她是见识过公叔宁对清露的宠爱的,很难想像公叔宁会愿意将清露赏赐给旁人。 山窜子马上又变得笑容满面,“那是自然,这么重要的事儿,怎么能胡说呢?”别看他一直笑话秦怀恩,可心里是同样高兴的。 潘夫人点了点头,这种事儿,就算心存疑虑也不能再问了,对山窜子说,“行了,天不早了,也该散了,你到前院支应着点儿,”板起了脸,“忒没规矩,这内院里也这么胡闯乱闯的?!” 这露城军的家眷们,出身实在太低了,就算平日里不住地提点,一到了关键时刻,还是会出问题,真是愁死她了,她打算明日里找个时间,将这些女眷们召集到一处,把今天出现的各种问题,都好好地说道说道。 山窜子对潘凌峰还是相当尊重的,连带着对潘夫人也是一样,立刻笑嘻嘻地一抱拳,“嫂夫人,得令!”转身便跑了出去。 引得众人哈哈大笑,潘夫人也笑了,这些人的优点也很明显,就是直爽真诚,特别团结,还尊卑有序服从管制,这在女子们中间是相当难得的。 这不,没过多久,潘夫人就喜欢上这种相处的方式了,真不知道,当初清露和秦怀恩到底用了什么法子才把这些人教导成这样的。 潘夫人越来越钦佩这对夫妇了。 秦怀恩一夜没睡,想调息,根本就无法入定,先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后来又练拳,反正就是不住地折腾啊! 第760章 热闹的大朝会 其实秦怀恩想去王府来着,可想到公叔宁为了他和清露做的一切,他实在是不好意思,只好用这种毫无意义的忙碌,来让自己正常一点儿,嗯,效果还是有的,过了一段时间后,他便冷静了下来,开始一遍遍地回忆公叔宁交代给他的事儿,尤其是明天要做的那些。.l] 一夜很快便过去了,下人们端上来了早膳,秦怀恩拿着大肉包子狠狠地咬,几乎是一口一个,他饿坏了,昨天一整天都因过于激动没吃好饭,如果把前面的几天也算上的话,他都好几天不知道饿了。 吃着吃着,秦怀恩发现面前的盘子空了,吩咐下人,“再来一盘!” 下人被吓坏了,她们头一次近身侍候秦怀恩,真不知道秦将军这么能吃,不,她们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能吃的人! “回,回老爷,没……没有了……”婆子结结巴巴地说。 秦怀恩告诉她们,“下回用小竹筐盛包子,”用手比划着,“这么大一筐,就够我吃的了!” 婆子吞了口口水,点头应是,这次的教导实在是印象太深刻了。 秦怀恩穿戴整齐,有点渴了,但不敢喝水,只用水漱了漱口,这上朝啊,就是麻烦,为了不解手,连口水都不能喝。 秦怀恩出了门,翻身上马,也不打灯笼,在京城熟悉的街道上,飞快地穿行而过。 今天是七月初一,每个月的初一,都是大朝会,很多有心人听说昨晚秦怀恩入京了,就明白,今天的这场朝会,恐怕又是秦怀恩的“独角戏”了,便把并不重要的启奏给压后了,尤其是那些在准假的圣旨发出后,公叔瑾就特别授意过的臣子们,更是提前练习了好几遍,在朝会上要问秦怀恩的问题,和想要说的话。( 公叔宁今天也特地上朝了,好在,王府离宫中很近,他也无需提前到了之后在宫外候着,所以和他平常起身的时辰几乎是一样的。 清露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后,发现公叔宁上朝了,便放下心来,知道有他在秦怀恩就出不了事儿,转了个身儿,继续睡去了,并没想到,秦怀恩这个人根本就不是公叔宁能控制得了的。 “启奏皇上,臣有一事不明,想询问一下秦怀恩秦将军……”朝会刚刚开始,一位大臣就率先出列,接下来,便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通,名为询问,实则是强烈地指责秦怀恩不该不顾西北的安危,就这么告假而回。 在说的过程中,这位大臣引经据典,口吐莲花,说到关键处很是慷慨激昂,就好像秦怀恩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似的。 公叔瑾对这位大臣的表现相当满意,可算是出了这口被秦怀恩胁迫着告假的恶气了。 公叔宁坐在公叔瑾为他特设的座位上,暗暗地为秦怀恩捏了一把汗,他觉得就秦怀恩那口才,根本就敌不过人家,只是,每次他去看秦怀恩时,都发现秦怀恩面色平静,饶有兴趣地看着那位说话的大臣,脸上一点被为难羞怒都没有,渐渐的,公叔宁也就放下心来。 那位大臣都说完了都有一会儿了,秦怀恩还是不回答,只是看着他,脸上竟然带着意犹未尽。 这位大臣不由问道,“秦将军,为何不回答本官的问话?可是觉得本官说得不对?!”已经相当不客气了。 秦怀恩如梦初醒,连忙出列道,“大人说话甚是好听,”态度很真诚,却发现那白胡子老头不仅没因为他的夸奖而高兴,反而越发地对他横眉冷对了,连忙又加上了一句,“还很好看!”在说话的过程中,这位大臣还加了几个动作。 好听?好看?当我是戏子吗?这位大臣觉得受到了奇耻大辱,可见秦怀恩倨傲无比的传言不是凭空得来的,不由声嘶力竭道,“秦将军休要顾左右而言他,速速回答本官的问题!” 秦怀恩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了一步,不怕别的,就怕对方的唾沫星子喷到他身上,怪恶心人的。 公叔瑾看着不是个事儿,也追问了一句。 秦怀恩这才慢悠悠地回答,“回皇上,这位大人说话确实好听,”他重来不撒谎的啊,“可臣没听懂,更不知道这位大人在问我什么。”他也很委屈好不好,那么仔细地听了半天诶! 朝堂上变得静可闻针,别说那位问问题的大人了,就连公叔瑾的嘴角都忍不住抽搐了两下,公叔宁只觉得自己的额头上掉下了几根黑线,亏他还以为秦怀恩有什么妙计,原来是装傻啊,不对,秦怀恩真的是“装”傻吗? 公叔宁灵机一动,张口问道,“秦怀恩,你读过几年私塾?” 秦怀恩老老实实地回答,“回王爷,下官一日的书都不曾读过,只是跟身边人学过认字,能看得懂兵法书,写得了折子,还为了写好对联,认真练过字。”他一直因在山上输给程一针那次而耿耿于怀,这些年来练字比习武都刻苦,好吧,主要是他现在没啥武可练了。 公叔瑾和那位大臣,齐齐无语,没人怀疑秦怀恩的话,公叔瑾不仅对秦怀恩的履历很了解,这种情况在武将中还很普遍,大字一个不识的也不乏其人呐! 这回换成公叔宁嘴角抽抽,在他的记忆中,秦怀恩认字是清露的教的,幸好秦怀恩说的“身边人”而不是“枕边人”,不然的话,这笑话可就闹大了。 其实公叔宁误会了,秦怀恩认字是前世跟军中袍泽学的,就是清露没来之前,为了采药跟程一针也学了些,清露并没教秦怀恩多少字,不过是为他打了掩护罢了。 秦怀恩只是实话实说,根本就不怕闹什么笑话。 可还是有些大臣很不厚道地笑了,并不是笑话秦怀恩,而是笑话那位掉书袋子的大臣。 有了这番教训,这位大臣也不显摆了,简短地说,“秦将军为何告假?” 假如秦怀恩聪明的话,就会含糊地回答,“京中有些许家事。”旁人自然不好再问了。 第761章 雨露均沾是什么意思 假如秦怀恩真是个冷傲的人,就会说,“已启奏过皇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言外之意是,你问不着。 就连问秦怀恩的那位大臣都没想得到什么准确的答案,他只不过是给自己的下一个问题做铺垫而已。 却没想到,秦怀恩直接就来一句,“我是回来娶媳妇的,我都二十六了……”即便是男子,这个年龄成亲也的确是有点晚了,不仅如此,接下来,秦怀恩还建议,让那些家眷在京城的西北中低级将领们轮休,回京探亲。 这个其实是清露的意思,清露觉得这些军嫂们太苦了,连生孩子时,身边都没家人陪着,更可恶的是,男人们还在西北纳妾,而最可怜的,并不是这些有孩子的军嫂,而恰恰是那些尚无子嗣的人,这不是眼睁睁看着小妾坐大、庶子横行的节奏吗?! 这些话,露城军家眷昨晚都对秦怀恩说了,当时秦怀恩没啥表示,事后觉得清露说得太对了,好吧,在他心里,清露就没有不对的时候,所以现在就把些话直接说了出来。 问问题的大臣傻了,这样的回答,根本就不在他的预计之中啊,他哪里能想到会遇到秦怀恩这么个奇葩,将个人私事就这么当众说了出来,还没一点丢人的感觉。 公叔宁默默捂脸,已经对秦怀恩不报什么希望了,他是管不了了,秦怀恩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公叔瑾见头一个人被问倒了,连忙示意第二人上。( “前段时间,京城流传了一些有关秦将军身世的传言,不知是不是真的?秦将军此番不顾西北安危地告假,可和此事有关?”第二位大臣的问题,十分恶毒、 如果秦怀恩说“是的”,偏生方才秦怀恩没提这件事儿,可见是在撒谎,如果秦怀恩说“不是”,那么一顶大不孝的罪名就会压下来,秦怀恩就会变得声名狼藉,就算秦怀恩避而不答,也无法解释他“不顾西北安危”的过份行为,可以说,不管怎样都是错。 秦怀恩却一点感觉都没有,“传言是真的!”他原本是想用身世秘密为借口,借着回京告御状来告假的,却没想到不用他回来,清露就将事情处理得这么好,主要是秦怀仁死了,根据上一世的记忆,从今而后对清露产生最大威胁的就是秦怀仁,最后直接导致了清露的自尽。 原本秦怀恩都不想回京了,是公叔宁写的那五个字把他叫回来的,幸好他回来了,昨天晚上他一见到公叔宁知道马上就能和清露成亲了,简直乐疯了,也难怪他见到清露时是那副傻样子了。 秦怀恩觉得这些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不过,有再大的仇,人死如灯灭,过去就过去了,至于秦大川,好歹他养了八、九年呢!”这不是他一下子变得宽容起来,主要是觉得秦大川现在这样没啥危害了,而且公叔宁还劝他在这件事上表现得大度一点,毕竟,皇上也比蒙蔽了,是挺丢人的一件事儿。 第二位大臣也惊讶了,“难道秦将军就没想到为秦老将军报仇?”这个说的就是秦建业了,而他现在这么问,已纯属好奇了。 不得不说,秦怀恩就是这么一种本领,无论谁和他想正常交流下去,就免不了被他牵着鼻子走,只有清露除外。 秦怀恩更惊讶,“我爹是狄人杀的啊,这也算是仇吗?”他是真的不懂,当初他就只想着保护清霜清露来着,后来清露又想弄秦家的银子,但不管什么事儿,清露一个人全都搞定了。 “呃……”第二位大臣沉吟起来,这话虽然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却一时想不出话来反驳。 恰在此时,秦怀恩又问,“西北安危和我告假又和关系?”他是真的不懂。 第二位大臣马上说,“秦将军勇猛过人,战功显赫,又身受皇恩,难道西北有战事时,秦将军不该为国尽忠,为皇上分忧吗?”他接受了教训,话说得简单明了。 这一回秦怀恩可听得再明白没有,再加上潘凌峰的缘故,他尤其对“尽忠报国”这样的字眼儿极其敏|感,立马反驳道,“大人此话怎样讲啊?镇国将军(公叔烈的爵位)和潘副将等将士们正在西北为国尽忠,皇上何忧之有?大人也说在下深受皇恩了,岂可每场战事都去抢功,阻了袍泽们升官发财的路?!”恐怕这世间,再没有哪个臣子敢在金銮殿上,当着这么多大臣的面儿,将“升官发财”说得大义凛然了。 秦怀恩这个人还……还真是透明的啊,那是什么话都敢说! 显然大家还是低估了秦怀恩的透明程度,见第二位大臣不语了,秦怀恩还求皇上,“皇上,您对西北的将士们,一定要……”想了半天想出来一个词,“雨露均沾啊!”因十分恳切声音朗朗。 秦怀恩话音未落,公叔宁就“啪”地一巴掌拍自己脸上了,丢人啊,真是丢人啊,“雨露均沾”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吗?!偷眼去瞧,果然见公叔瑾虽面上无异,身体却在微微颤抖,也不知道是被秦怀恩气的,还是也像很多大臣一样想笑不敢笑,忍得太辛苦,哦,对了,还有可能是想到西北那些粗狂的大老爷们儿,被呕的……公叔宁忽然觉得自己皇兄遇到秦怀恩这么个臣子,很悲催啊! 公叔宁很好心地对秦怀恩说,“秦将军,你有空闲时,还是多读几本书吧,哦,也别光看兵书了。”连这样的基本常识都不懂得吗?! 短短的时间内,公叔瑾就缓过来了,先是训斥公叔宁,“阿宁,也该多读几本说,还要多史书,少看乌七八糟的。”语气并不严厉,带着几分宠溺和无奈。 公叔宁秒懂,“雨露均沾”这个词汇出自于汉朝的“推恩令”,原意是削弱诸侯国的有效办法,史书中记载得很清楚,后来不知道怎么用来用去就变了味道,其实吧,人家秦怀恩还真没用错,就是……用清露的话来讲,脑回路和正常人,尤其是正常男人不同。 第762章 一个不一般的人 公叔宁秒懂,“雨露均沾”这个词汇出自于汉朝的“推恩令”,原意是用来削弱诸侯国的一个有效办法,这一点在史书中记载得很清楚,后来不知道怎么的,用来用去就变了味道,其实吧,人家秦怀恩还真没用错,就是……用清露的话来讲,脑回路和正常人,尤其是正常男人,完全不同。[ 公叔宁后来才知道,对秦怀恩这样一个奉行“守身如玉”,绝对够得上立贞洁牌坊的男人来说,用错这样的词汇简直就是再正常不过了。 此时,公叔宁听了公叔瑾的话后,立刻起身深施一礼,“皇兄见教得极是,是臣弟想歪了!”换言之,凡是觉得秦怀恩可笑的人,全都是因思想不纯洁而想歪了,应该自己回家面壁去,根本没立场指责秦怀恩。 公叔瑾微笑着点头,对公叔宁的配合相当满意,还不忘记夸奖秦怀恩一句,“秦……卿,真是个生性淳厚之人呐!”他本来想叫“秦爱卿”来着,可想起方才秦怀恩说的雨露均沾,那个“爱”字是无论如何都出不了口了,所以说吧,其实能不想歪的男人,恐怕也就是秦怀恩这朵奇葩了。 公叔瑾看出来了,秦怀恩这个人绝对不能以常理度之,所以也不敢让那些安排好的臣子来问了,直接自己来了,“秦怀恩,你是说,西北近来还有大战?”这一点很重要,真到了那时,不管秦怀恩愿不愿意都得马上回去,“我朝真的有必胜的把握吗?”这又是个陷阱,别说没人能对这种事有把握,就是有,也不可能在皇上面前乱说,一旦有个闪失,办你个欺君之罪、蒙蔽圣听,绝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 但秦怀恩不是一般人。 “大战近来是不会有的,小战必然会有,”秦怀恩十分笃定地说,“以前的可汗已经完蛋了,狄人正打着呢,各个大部落的损失都不小,等秋收过后,他们就会来抢粮食了。”尽管今年开春时,异族人已经吃了两次大亏,但大楚人孱弱的观点不是那么容易扭转过来的,所以一旦物资不够用了,异族人首先想到的还是到大楚朝来抢。 秦怀恩话音未落,“呵,啊,哇——”高高低低的惊叹声,就在大殿中响起来,秦怀恩没办法,只得略略提高了声音,把自己想说的话继续说完,“这样正好便于咱们把他们抢了,不然的话,狄人的速度极快,跑了便抓不到了。”说来说去,还是大楚的战马不行,嗯,骑兵们的骑术也不行,命苦的潘凌峰正在努力训练中。 众人都有点发呆,尽管秦怀恩的话简单直白,他们却怎么都听不懂,实在是大楚朝从民到官儿都被异族人给打怕了,最厉害的想法也就是自保和逃跑了,完全没有去抢对方的概念。 “岂有此理?!”兵部尚书最先反应过来,“秦怀恩,你岂可为了一已之私便临阵脱逃?为了脱罪,而当众大放厥词?!”这或许是很多人的想法儿,但没一个人敢这么直言不讳地说出来,毕竟,这只是猜测,并没有证据啊,哪能把这么大的罪名就凭空扣上?!这很容易被认为是嫉贤妒能。 其实兵部尚书就是嫉贤妒能,真要说起来,秦怀恩还是他的属下,可秦怀恩不仅比他出名,还能得到皇上的诸多偏爱,最重要的是,秦怀恩从来没给他送过礼,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中,他早就对秦怀恩满是嫉恨了。 无论前生还是今世,秦怀恩对兵部尚书这个人的印象都很不好,这人是个文人出身,打仗不行,排兵布阵不会,对西北的各个方面都不了解,偏生有事没事就指手画脚叽叽歪歪的,说实话,恐怕不仅是秦怀恩,就连丁志成和公叔烈等正经出身的武将,都是很不喜欢他的。 有了这样的情绪做铺垫,秦怀恩对兵部尚书说话就很不客气了,“大人,你上过战场吗?知道‘临阵脱逃’这四个字的意思吗?请大人一定要说清楚,下官何罪之有?我又怎么大放厥词了?是今年秋天异族人不会来攻打吗?还是我朝不会取胜?!”想起来这都是未来将要发生的事儿,顿了顿,“若不然这样吧,下官和大人一起立下军令状,若是今年秋天异族人不来或是我朝不胜,下官媳妇儿不娶了,立刻返回西北,把丢的粮食和失去的领土再抢回来,否则的话,就换做大人去镇守西北,并保证三年西北不败,如何?!” 说实话,公叔瑾对秦怀恩提出的这个赌约,十分感兴趣,只可惜,兵部尚书不给力,在秦怀恩的句句逼问下,他早失了气势,此时外强中干地反驳,“秦怀恩,你大胆!你不敬上官!朝廷命官的调遣是皇上说了算的,你这样是僭越!”这读书人就是聪明,说话还是挺能占住道理的。 秦怀恩哑了,退后几步,站在那里默不作声,兵部尚书正要继续发难,公叔瑾已开口道,“秦怀恩,你因何觉得今秋我朝必胜?”这不仅是解围,还是考校了。 秦怀恩不怕公叔瑾问,就怕公叔瑾不问,他这次回来,是想好好陪陪清露的,真不愿意一直有人跟他磨叽来磨叽去的,他若是没给皇上干活儿也就算了,明明他把活儿都干了,这帮人怎么就不能让他消停点儿呢? “狄人的几个大部落间,已经在相互防范了,这就注定他们出兵的人数不会太多,怎么都不可能多过十万的,”上次的三十万大军,是多个部落的联合兵力,其实十万都多说了,在秦怀恩的算计中,五万都不可能达到。 “他们是来抢粮的,按照道理说应该不进城,”狄人来去如风,习惯于抢了就跑,村庄中又没有驻兵,是非常好抢的,“可现在的西北,城外已经没有粮了,就只能攻城,露城和黑土城他们都攻不下,只能攻打其余的五座边境小城……”就是上次在狄人走后,潘凌峰收复过来的那些。 第763章 一个极高的评价 “这五座城,上回已丢了一次,将士们心中都憋着一股气,自然要死守,多了不敢说,守个三、两个时辰还是没问题的,”这还是因为这些将领们太贪银子了,不肯好好修城,不然的话,守上个一天那都是正常的,“它们离其他城池又不远,燃了烽火后,必有大队人马来救援,到了那时,内外夹击,就能抢个痛快!”秦怀恩比划着,说得很是生动。 公叔宁发现,其实秦怀恩的口才还算不错,主要是得找到秦怀恩感兴趣的问题。 秦怀恩说完,兵部尚书也找到了机会,“秦怀恩,这都是你的推测,你怎知城外没粮,到时候民不聊生……”尽量把事情说得严重一些。 秦怀恩打断了他,“因为包括黑土城在内的六城城外的田地,全都是我买下的!”按照荒地的价格买的,便宜到基本上是白送了,本来秦怀恩想和潘凌峰一人一半来着,可潘凌峰怕担责任,秦怀恩就全都划归到自己的名下了,当然了,银子也是他个人出的,满打满算也就三千多两银子而已,对秦怀恩来说,简直微不足道。 低低高高的惊叹声已经又响了起来,有人忍不住问,“那得是多少土地啊?”并没想到会得到秦怀恩的回答,这样的隐|私,能在朝会上说出来,秦怀恩就已经够缺心眼的了。 公叔宁的额头微微冒汗,现在这种形势下,就是他想护着秦怀恩,也没办法了,心中不由埋怨,这种事儿,就算皇上已知道了,看在秦怀恩以往的功绩上,也不会说什么的,可这么当众说出来,不就是自己站出来当靶子,让皇兄为难吗?秦怀恩,太傻了! 就在这时,秦怀恩已朗声答道,“今年开春的耕种数量是三千四百顷,”西北的荒地和旁的地方不同,旁的地方头一年开荒,只是整理田地,到第二年才会有收成,还很少,西北的这些荒地则是因战乱民众流离失所才形成的,所以只要有人种,当年就能有收成,收成还不错。( 秦怀恩接下来的话,很好的解释了这一点,“这些还都是上等田,”空了一年、两年也没问题的,“下官已告诉了那些临时佃户们,明年开春继续开荒,下等田也可以用来种土豆。”经过两年的试验和经营,不仅秦怀恩,所有人都发现了,土豆这个东西简直是个宝,太适合在西北种植了。 “到了那时,”秦怀恩满脸喜色,“上中下三等田地都算上,我名下的田产就能达到五千余顷。” 大殿里已变得鸦雀无声了,因为大家都认为,秦怀恩这么不知天高地厚地显摆,就算是不死也要扒层皮。 公叔瑾扶着龙椅扶手的手,也不由暗暗收紧,他在想,如何利用秦怀恩这个“弱点”达到他自己的目的,清露到底还用不用赏赐给秦怀恩了呢?! 就连兵部尚书,到了此时都没有再为难秦怀恩的兴趣了,冷哼了一声道,“秦怀恩,你本人贪婪至此,也难怪你手下的将领们都一个个地将升官发财挂在嘴边上,”嘲讽的语气,将暗含的嫉妒掩饰得很好,“就算是这些田产都是你的,你如何保证不被异族人抢去粮食呢?” 秦怀恩很感谢对方问这个问题,因为当初为了达到这个效果,他和下属们商量了很久,“因为只要是佃我的地,到了秋收,就必须把所有的粮食一粒不剩地全都卖给我,不可以留在自己手中。” “好,好,好,”兵部尚书冷笑着说,“秦将军倒还真是发财有道。”他都不敢去想,那到底是多少银两了,也难怪,秦怀恩这么急巴巴地跑回来,原来是银子捞够了啊! 公叔瑾和公叔宁却相互对视了一眼,因为他们同时想到,秦怀恩这么大肆地收拢西北的土地,并当众说出来,恐怕不是那么简单的,一定有被他们忽略的问题。 很显然,聪明人并不是只有他们兄弟两个,户部尚书已开口问,“秦将军,这样的话,还有人愿意耕种你的土地吗?租子好收吗?”就算秦怀恩再厉害,这样的横征暴掠,百姓最起码会逃的吧! 因为户部尚书的语气很柔和,所以秦怀恩的语气也很平静,“好收啊,因为我的收粮价格和卖价相同,他们若是想吃粮,可以直接到城里再买回来啊!”露城是远了一点儿,但黑土城和塞坎城离着都很近。 “这……”户部尚书越发地不懂了,“这样的话,秦将军不就亏了吗?”他想直接说秦怀恩撒谎来着。 秦怀恩很耐心地告诉他,“不亏啊,我收两成的租子呢,连运费都能赚出来,而且我还直接把这些粮食充做军粮,直接卖给就近城池的驻军,一点都不亏,就是没啥赚头,这样做的最大好处是,百姓家里存粮不多,异族人抢不到,银子,它不是好带嘛,当初佃地的时候,我就让人将这事儿说清楚了!”两成租子是非常低的,其实就这个收购价格,佃户们比没人收租子都划算,因为没有秦怀恩,他们的粮食根本就卖不上这么高的价,又怎能不趋之若鹜?! 这个主意,还是当初建露城时,百姓们想把贵重东西存到露城中时,大家得到的启发,说白了,就是一种不收费的保管! “哈哈哈……”公叔瑾听到这里,龙颜大悦,“秦怀恩,你可知道‘上善若水’的意思?”为了百姓的福利,不求名不图利,这个评价是相当高的。 公叔宁的嘴角也高高地翘了起来,他发现,他根本无需为秦怀恩担心,这个家伙心里是非常有数的。 不,公叔宁算是看出来了,秦怀恩表现出来的这些并不是什么权谋技巧,而是他的本色,就因为这一点,他才尤其难得,也难怪皇兄为了他,连自己这个嫡亲兄弟都顾不上了,因为,秦怀恩,值得! 秦怀恩听了公叔瑾的解释后,摇了摇头,“臣不是那么想的。” 第764章 公叔瑾的感动 公叔瑾脸色有点儿发黑,难道这样的褒奖秦怀恩还觉得不够吗? 公叔宁嘴角也有些抽抽,暗道,“秦怀恩,你不这么实在,会死啊?就不能见好就收吗?” 他们又哪里知道,清露不喜欢秦怀恩给皇上干活儿,可弄来弄去,秦怀恩还是为皇上出了不少的力,该干的不该干的,全都干了。 可是没办法啊,看着那些贫苦的百姓和可怜的兵士们,秦怀恩实在是做不到能管也不管,秦怀恩很怕清露回头知道了,会因此而罚他。 所以秦怀恩继续描补道,“臣就是发现西北的兵士们特别喜欢当地的田产,而臣既然施行了积分制,就一定得想办法进行下去,还有,西北的屯兵会越来越多,如果军粮不能就地解决,就算有了东北和西南两地的添补也是个大麻烦,在士气上,升官发财尽管好用,但为了保护妻儿家眷和自己的田地时,他们更会拼命,家国家国,毕竟是先有家后有国啊!” 朝堂上再度变得安静起来,秦怀恩这番话,尽管有些大逆不道,却字字入心,但凡是个人,就能体会到其中的深意。 公叔瑾强抑内心的激动,“秦怀恩,你的意思是,西北这些田地,你往后是要分给兵士们的?”这简直是太可贵了,他发现他又一次把秦怀恩低估了。 秦怀恩直言,“实际上其中有一部分已经分出去了,”开春时接连两次大捷,有很多兵士都得了高积分,少的能换上十亩八亩的,多的能换来上百亩,而本朝例制,一百亩就是一顷了,“但单子上写的是良田,所以臣先命人耕种一年,才会分到他们的手中,不过,这一年的收成,已经从积分中扣除了。”这就是秦怀恩方才说“临时佃户”的意思,他招佃户只招这一年,每年佃户的数量都差距很大。 这部分已有主的田地,现在已占了秦怀恩名下西北土地的一成半左右,估计等到秋天一场仗打下来,就能分出去半数左右了,主要是黑土城现在也施行积分制了,兵士的基数大了,要不,秦怀恩怎么还一个劲儿鼓励人开荒呢,就是怕到时候地不够分的。 而且,将田地分出去后,这些小地主们就会呼朋唤友地叫亲属们来耕种,使得西北无论是征兵还是人口增长都特别迅速,不然的话,现在西北连开荒的人都没有。 公叔瑾带着感叹喃喃道,“那秦将军还是亏了啊!”这不是说到底,用不了多长时间,秦怀恩手头还是一亩地都没有了嘛! 秦怀恩还是反驳,“不亏的,皇上,臣按照荒地买进,用良田的价格卖出去,就算是用积分换是打了折扣的,还是赚了一笔,另外,施行了积分制后,臣就把饷银都扣下了,所以积分里面有大部分银子是皇上出的。”这个他早就算计好了,本来白干活就够亏的了,他再赔钱,他家露露还不得不让他上炕啊! 公叔瑾彻底无语了,这秦怀恩怎么就能实在到这种程度,他决定往后再也不夸奖秦怀恩了,尤其是不能当着其他朝臣的面夸,这个榜样实在是太坏了! 而这时,秦怀恩忽然间跪倒在地,“砰”地一声,重重地给公叔瑾磕了一个大大的响头,“皇上圣明!”举止看起来十分突兀。 但已经没人觉得秦怀恩傻,或者举止不当了,公叔瑾语气很温和地问,“秦怀恩,你这是何意?” 秦怀恩抬起头,看着公叔瑾说,“自打五年前起,无论胜败,西北驻军重未被拖欠过粮饷。” 五年前,公叔瑾还是太子,刚刚把持了朝政,也就是在那一年,公叔瑾亲自去丁家请了丁志成出山,这代表着他的雄心和决心,可又有谁知道,他为此付出了多少,克服了怎样的困难,想要做到秦怀恩说的,“无论胜负不拖欠一文粮饷”,他曾怎样殚精竭虑、力排众议和众臣周旋?! 秦怀恩短短的一句话,连称赞都算不上,只不过是在陈述事实,和公叔瑾以往从做皇子、太子起便得到的数不清的阿谀相比,简直不堪一提,偏偏,就是这么一句无比质朴的话,让公叔瑾激动不已,仿佛所有的苦和难,都得到了最高的褒奖。 秦怀恩话音方落,已有朝臣跟在他的身后跪下了,口中同样高呼,“皇上圣明。” 公叔瑾从把持朝政开始,就在不断地整顿吏制,几年下来,效果也是挺明显的,他的周围渐渐地聚集起了一批和他志同道合的能臣干吏,所谓的“一朝天子一朝臣”并不是空穴来风。 此时,这些率先跟在秦怀恩身后跪下的人,就是其中的一部分,渐渐地越来越多的大臣跪了下来,终于,敞阔的大殿内,两百多个各品级朝臣全都自动自发地跪下了,包括坐在公叔瑾身旁的公叔宁,他们齐齐诚心诚意地高呼,“皇上圣明。”声势震天,那种万众一心的气势,足可以吞天噬地。 公叔瑾的眼睛湿|润了,谁能了解他此时内心的感动呢?!他先看向了朝着他微笑的公叔宁,心中愈暖,这种分享的幸福,实在是珍贵无比,他又看向跪在玉阶下的秦怀恩,表情愈发柔和。 在这一刻,公叔瑾原谅了秦怀恩身上那些原本就无足轻重的,所有的小毛病,心中笃定,做为众臣楷模,秦怀恩是最合格的,没有之一。 对于这样的能臣、忠臣,公叔瑾觉得如果自己还要苛责,那么就不是昏聩的问题了,而是祸国殃民、天理难容,必遭天谴! 大朝会就在这样君臣无比融洽的气氛中结束了,公叔瑾相信,往后西北的军费再要起来,就不会那般困难了,实际上,自打西北大捷后,军费就变得容易了不少,除了从异族人那里的收入外,秦怀恩只要银子,不要粮食,就解决了很大的困难。 大朝会结束后,是例行的小朝会,就是留下一些朝中重臣,商量比较重要的事儿,为了更好地树立秦怀恩这个榜样,公叔瑾今天留下来的人比较多,有五十多位。 第765章 秦怀恩心中的清露 大大的御书房内座无虚席,秦怀恩一坐下就喝光了一壶茶,没办法,他今天早上本来就没喝水,又说了那么多的话,嗯,都快赶上他在西北一个月说的多了,能不渴吗? 事实证明,皇上的茶,不是白喝的,接下来,秦怀恩又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说了很多话,因为公叔瑾让他分析西北军情,还有大臣对秦怀恩说的内容很感兴趣,以至于问了他很多问题。 “本官有一事不明,”大家再问秦怀恩时,态度已相当好了,“秦将军方才说,抢异族人,抢什么呢?难道他们还会带着财物来劫掠吗?”这位官员吧,他其实也挺贪财的,他真想不通啊,秦怀恩发财怎么就这么容易呢?!岂不知,在西北,秦怀恩早就“带了个好头儿”。 这时公叔瑾和公叔宁都去更衣尚未回来,大臣们不过是闲谈而已,当然了,这样的问题是否别有用心,就只有问问题的人自己清楚了,而很多人都竖起了耳朵听,尽忠报国的人,的确是有,但并不多,尤其是个人利益和朝廷利益统一起来时,有干净银子不拿,那不是傻子吗?! 秦怀恩回答,“马啊,好马什么价诸位大人都清楚吧?能被异族人骑着来征战的,那可都是好马啊,而且异族人出征,为了速度快,昼夜不停地赶路,那都是一人双骑的!看到我进献给皇上的那两百匹马了吗?那其实就是异族人普通的战马,根本算不上宝马。这样的马即便是有点小损伤,卖给车马行拉车,那也是极好的。” 秦怀恩笑了一下,“现在嘛,还有人啊!”京城异族人战俘卖出高价的事儿,早就传到西北了,不知道让多少将领红了眼睛,若不然,秦怀恩也不能确定,一城有难,其他城池会竭力救援,要知道,这在以往是不敢想像的,将士们都怕得要死,恨不得不遵将令也要龟缩在自己的城池中。 可现在,秦怀恩设想着,大楚军士们再次冲锋陷阵时,不再高喊“杀啊——”,而是大叫,“抢啊——”,将士们人人争先,生怕出兵晚了得不到战利品和军功,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情形,异族人心里又是什么感受? “原来如此,受教啊!”得到答案的大臣,语气有点酸地感叹道,“真是羡慕啊!” 公叔瑾和公叔宁一道进门时,众人起身见礼,落座后,心情大好的公叔瑾先打了个哈哈,“秦怀恩,你又在和旁人说你的生意经?说出来让朕也听听。” 秦怀恩连忙将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末了多加了一句,“皇上,上次臣进献给皇上的两百匹马,不是留在御花园里赏玩的,而是给皇上送去马场配种的,真正的宝马,即便是在异族人那里,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得等、得碰!” 公叔瑾听得连连点头,“秦怀恩啊,你的生意经真是不一般,不仅自己有赚头还利国利民,甚好,甚好!” 秦怀恩的谦虚十分别具一格,“皇上谬赞了,是臣的娘子教得好!” 有大臣目光闪烁,“秦将军不是尚未娶妻?”之所以这么敏|感可不是想为难秦怀恩了,而是心里动起了小算计,秦怀恩的飞黄腾达指日可待,为人憨厚朴实,还特别有钱,长得更是一表人才,这样的女婿太值得争抢了。 秦怀恩愣了一下,他平常说惯口了,这一下子就说出来了,见公叔宁朝他点了点头,便放松下来,简短地将他清霜、清露以及睿儿的渊源给说了。 秦怀恩是不会讲故事的,但事情本身的故事性就很强,尤其是有了清露年前编的那出著名的《念慈》,大家原本就有了印象,只需对号入座就行了,所以很快便了解具体过程——姐姐为守节和报恩,将尚未出嫁的妹妹许给了自己的救命恩人,当然了,也是为了照顾好唯一的子嗣,秦怀恩若是娶了旁人,自然不放心,这种安排大家不仅理解,还觉得很正常。 接下来的话,秦怀恩虽然说得同样很简短,但因情深意切,所以非常感人,主要是描述他和清露的婚后生活的,特别提到了清露对他从军后的种种帮助,从土豆、地图到积分制,从下人的培养到运输线的建立,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在秦怀恩的口中,清露不仅是个美貌善良重情重义的女子,还是个聪慧博学贤惠能干的女子,她坚强**,百折不挠,面对困难时不仅不灰心丧气还努力地保护睿儿,没有清露,就不可能有今天这个成功的秦怀恩! 众人听呆了,在秦怀恩没说这番话之前,清露也算是挺有名的,但都不是什么好名声:清露是康乐王最宠爱的舞姬,性喜奢华,极有惑人手段,她骄纵狂傲,最出名的一件事是打上丁府。 至于清露“作”了那么多美妙的曲子,并且是《念慈》和《不差钱》两出戏的作者的这些事,知道的人那是极少的,因为做为女子来讲,操这种“贱|业”是很丢人的,尤其是成为了王府宠姬之后,更是不能说出来给睿儿和公叔宁丢脸。 直到这时,公叔宁才意识到一件事,把如此能干的清露就这么捆在身边,每天只是吃喝玩乐,用跳舞来排遣寂寞,其实挺残忍的。 公叔宁对清露再好,也永远不可能像秦怀恩这样给与清露足够的自由,更不会像秦怀恩这样,把清露做过的每一件事,都用如此充满崇拜的语气说出来,并饱含激情。 “啊——”好几个大臣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秦怀恩的浓情讲叙,并没让有些人完全放弃希望,男子,尤其是秦怀恩这样高官厚禄不差钱的男子,三妻四妾那绝对是再正常不过了,而清露这个人千好万好,却有一样硬伤,那就是出身。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不直接抢了清露的正妻之位,只是做个平妻、贵妾什么的,自家女儿也完全有翻盘的机会,到时候只要提前生下长子就行了。 第766章 爱得越深怕得便越厉害 众位大臣的心思,秦怀恩是看不出来的,就算看出来了,他也不在乎,但有些人则不一样了,这其中最厉害的一个则非公叔瑾莫属了。.l小说] 在今天之前,秦怀恩再能征善战,在公叔瑾心中的地位还是不如现在这么高,最起码,公叔瑾就从来没想过将堂堂的公主许配给秦怀恩当什么“平妻”,和清露这个歌姬平起平坐。 可现在,公叔瑾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太难以接受的事儿了,那些朝中重臣能想到的,公叔瑾也能想到,况且,身为公主还能怕秦怀恩在娶到后不珍惜吗?就是清露,也得敬上三分啊! 公叔瑾到目前为止已有八位公主了,其中排行三、四、五的三位,年龄都在十六到十四岁之间,正是适合谈婚论嫁的年纪,有的已经在相看了,只不过这种相看是私下里进行的,旁人不知道,所以嫁给秦怀恩正合适,可随着秦怀恩心意挑。 公叔瑾满含笑意地说,“像秦爱卿这样,德才兼备又讲情意的重臣,朕看就是尚公主也是够格的”话说得很委婉,意思却表达得很明确,没办法,秦怀恩这个人,若是不直接说,他是真听不明白。 没人看清楚秦怀恩是如何起身后又跪倒的,因为速度实在是太快了,等众人反应过来时,秦怀恩已跪倒在地磕起头来,而且他磕头的声音还特别奇怪,先是“砰砰砰”三声,到了后来就变成“空空”和“普拉普拉”的声音,这还不算,厚厚的地毡上,居然还起了淡淡的灰尘,这是因为,秦怀恩直接将御书房中的金砖给磕碎了。.l] 但这时已没人注意到这种小事了,因为秦怀恩说的话实在太奇怪了,“皇上饶命啊,此事万万不可啊,我媳妇儿早就说了,只要我在外面沾了旁的女子,那是一定要阉了我的,公主啊,那是皇上的亲闺女,王爷的亲侄女,睿儿的堂姐啊,这我要是忍不住给杀了,今后这日子就没法子过了,皇上饶了我吧”头一个接一个地磕了下去。 “好了!”公叔瑾脸色铁青,他再不阻止的话,秦怀恩恐怕就会成为头一个因拒娶公主而磕头致死的臣子,且不说秦怀恩不能死,就单是这件事传了出去,皇家也够没脸的了。 “朕不过是说笑而已。”公叔瑾竭力调整着脸上的表情。 公叔宁已高高提起的心,也渐渐地落了原处,公叔瑾是不是在开玩笑,他和公叔瑾心里同样清楚,他无法想像,秦怀恩有了公主平妻后,清露的日子会变成什么样儿,他就算是死了,也闭不上眼的,好在,清露慧眼识人,秦怀恩经受住了种种考验和诱惑。 到了现在,有了公叔瑾后面的这句话,方才的话,就真的变成了一句玩笑,不会再有任何改变和波折了。 秦怀恩不这么想,“啊?哦!”他听了后抬起头,看了看皇上,似乎是在分析皇上到底是不是真的开玩笑,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后,这才站起身,还不忘叮嘱一句,“皇上,往后这玩笑也万万不能开了,臣”他想说不能当太监,可看看周围有那么多太监在,觉得这话说了会得罪人,马上改口道,“尚未有子嗣啊,臣还是家中独子。”这都是实话实说。 公叔瑾的脸已黑得不能再黑了,但他舍不得怪罪秦怀恩,便朝清露开火儿,“这天下怎么会有这么不讲规矩的女子,还嫉妒成性。”又问,“秦卿何至如此畏妻如虎啊?” 秦怀恩连连点头,“是啊,是啊,皇上,我家露露就是这样的,满朝间也找不到第二个这么特别的女子了!”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就好像公叔瑾给清露的全都是褒奖似的,“老虎算这么啊?为了赚银子,臣曾满山遍野追着老虎打的,我家露露比老虎厉害多了,”他觉得把清露比喻成老虎绝对是种侮辱,想了想,“爱得越深,怕得就越厉害!”这是清露的原话,所以秦怀恩说起来时,声音特别大,他觉得这话说得太对了,完全符合他的心思,还非常好听。 公叔瑾彻底无语了,他此时已没办法说出心里对秦怀恩这个人的感受了,到底是傻呢?还是不傻呢?不过,他挺佩服清露的,就秦怀恩这么个油盐不进的家伙,当初清露到底是怎么把他弄到手的呢? 又岂知,人家是有两世情缘的,而且前一世的清露,可没少因秦怀恩吃苦头,现在不过是苦头吃完了,只剩下了甜蜜而已。 倒是有大臣悄声问,“秦将军,你难道还因后宅之事杀过女子吗?”这事儿真得问问清楚。 秦怀恩摇头,“那倒是没有,不过,一旦女子纠缠我时表现得太过份,我觉得家不好交代了,我就会警告一次,再不听的话,才会下杀手。”没杀过,并不等于不会去杀。 这种事儿,在小岭村和西北时都发生过,秦怀恩警告的方式,也极为简单粗暴,管你什么娇弱美人,直接伸手掐住脖子,掐到没气儿了为止,而下一次,就是直接扭断了。 经过这样的警告后,估计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毕竟,美男富贵虽好,但没命享,也是没用的! 原本有心思和秦怀恩结亲的大臣们都开始发抖了,他们真没想到,秦怀恩还是个这么不讲情面的疯子,这要是一旦惹恼了他,不仅自己女儿性命堪忧,就是自己好像也不安全呐! 就算是方才,秦怀恩只说是杀了公主麻烦,并没说因为对方是公主就可以网开一面,所以,这秦怀恩千万不能嫁啊! 就在这时,秦怀恩忽然蹦出来一句,“皇上,这金砖很贵吧?臣磕碎的这块,臣来赔!”话说得很大方,伸手一摸,荷包里没有银子。 所谓的金砖,并不是金子制成的,而是一种特制的青砖,因为制造工艺复杂,周期长,产量低,价格特别昂贵,一两金子才能制成两尺见方的一块。 《想看本书最新章节的书友们,一下雲\来\阁,或手机访问》 767.第767章 真的那般无害吗? 金砖特别结实,扣之有金石之声,这才被人们赞誉为“金砖”,金砖是专供御用的,而且就算是在皇宫中,也不是每个大殿都能铺得上的,但御书房里面,铺得恰好 听了秦怀恩的话,公叔瑾目光闪烁,他先看了看秦怀恩一点儿痕迹都没留下的额头,这才命人掀开地毡查看。 入目所见的情景,让众人不由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块秦怀恩用头磕过的金砖可不是碎了那般简单,表面的一层已成为齑粉,砖上则直接出现了一个一尺来深的坑,正是秦怀恩额头那么大的面积——这得多大的力气! 有大臣感叹,“听闻秦将军有千钧之力,可见所言不虚啊!” 秦怀恩不好意思地搓着手,“那什么,等明日|臣就把银子送进宫来。”他知道这玩意儿挺贵的,而且他若是不说的话,等下子,谁踩上去,谁就得摔个跟头,旁人无所谓,摔到皇上就不好了,不对,摔到公叔宁也不行啊! 公叔瑾心头狂跳,他想起,寿公公曾在密折中告诉他,一定要防范秦怀恩这个人,因为秦怀恩的武功“深不可测”,换言之就是“天下无敌”,这样的一个人,用好了是一柄利器,可用不好呢?也完全可以伤了自己啊! 当时的公叔瑾没在意,因为他不相信寿公公的判断,身为帝王,他身边有武功高强的暗卫,并不觉得秦怀恩有什么可怕的。( 直到恩科时,公叔瑾见识到秦怀恩武功的高妙了,这才心生警觉,还特地和护卫们以及暗卫们谈过这件事,却没想到,是暗卫劝住了公叔瑾,理由是,“秦怀恩身上没有杀气”,不仅“杀气”就连“杀意”都没有。 也就是说,秦怀恩是个心态极为平和、淡泊的人,别说旁人不惹他了,就算是旁人惹了他,他都未必会报复,况且是公叔瑾这个秦怀恩一心想尽忠的皇上呢? 就是因为有了这样的推断,在后面多次近距离面对秦怀恩时,公叔瑾才会那般的放松,事实证明,也真的什么事儿都没有。 很难想像,当这些暗卫们和公叔瑾知道,在没遇到清露之前,秦怀恩原本是个动不动就红眼睛想杀人的疯子后,又会做何感想了。但事实胜于雄辩,放开心胸后的秦怀恩,不仅武功练到了大圆满,就是在为人处事上,也有了很大的改变。 可是现在,公叔瑾看着面前这块被毁得不成样儿的金砖,想起方才秦怀恩说的要杀公主的话,不由就想多了,秦怀恩这到底是无意地呢?还是一种威胁呢? 就在这时,公叔宁忽然轻轻地吐出了两个字,“无妨。”冲公叔瑾微微一笑。 公叔瑾猛然间想到,不管秦怀恩出于什么目的,秦怀恩最想杀、最该怨恨的人,其实都应该是直接破坏了他们夫妇幸福生活的公叔宁,可即便这样,秦怀恩也重来都没伤害过公叔宁一丝一毫。 “行了,秦怀恩,这几两金子,本王帮你出了。”公叔宁淡淡地说,脸上带着揶揄的笑意,“大不了回头我问清露要就是了。”王府之中,也是清露管帐的。 秦怀恩“嘿嘿”地笑着,看起来憨厚无比,“谢过王爷。” 从这时开始,在议事的过程当中,公叔宁便总是有意无意地挡在秦怀恩和公叔瑾之间,弄到最后,公叔瑾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而从头到尾,公叔瑾的暗卫们,还是没任何的反应,由此可见,秦怀恩对公叔瑾的确是没有一点要伤害的念头。 事后,公叔瑾曾装作无意般问过公叔宁,“阿宁,你为何如此信任秦怀恩?”相信他不会伤害自己。 公叔宁说,“臣弟不是信任秦怀恩,”一个陌生人,还是情敌,哪里有什么信任可言呐?“臣弟信的是清露和睿儿!”也可以说,只要有清露在手,秦怀恩就是匹上了辔头的千里马,想怎么驱使就怎么驱使。 是的,秦怀恩这个人的逆鳞实在是太明显了,就是清露而已,就连公叔睿,也不过是沾了清露的光罢了,如果睿儿不是清露的外甥,恐怕秦怀恩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更不会收为徒弟尽心教导。 既然如此,那么公叔瑾为何非得要触动秦怀恩的逆鳞,惹得秦怀恩发火呢?公叔瑾忽然发现自己其实是挺愚蠢的,或者说是,太贪心了。 从这之后,再没有人想到给秦怀恩弄妾室什么的,秦怀恩终于用自己的方式,给了清露一份平静安宁的婚姻生活。 “那你弄坏人家的地砖,到底是不是在威胁皇上啊?”清露在几天之后,听说了这件事,便好奇地问秦怀恩。 秦怀恩老老实实地回答,“公主是可以杀的,”所以,公叔瑾想得一点都没错,他并不是像表面看起来那般无害的,他就是在有意威胁公叔瑾,“但是……”秦怀恩很不好意思地看着清露,“皇上人还是不错的,怎么说也算是咱家亲戚,没做什么大坏事的话,就不要杀了吧?!对睿儿也不好,麻烦还多。”公叔瑾要是不是皇上了,从秦怀恩的角度来看,损失最大的,非睿儿莫属了。 “咯咯咯……”清露笑了,她对秦怀恩的表现很满意,秦怀恩不仅考虑问题很公正、周全,还特别听她的话,她自然就高兴了。 在清露的笑声中,秦怀恩觉得自己受到了最好的褒奖,嗯,以后这样的事儿,还可以多做一些。 经过简短、刺激,并不怎么令人愉快的“开场白”后,公叔瑾就开始谈正事儿了。 命人支起大大的舆图后,公叔瑾直接问,“秦怀恩,你觉得何时能为朕开疆破土,将异族人斩杀干净呢?”因为还带着方才被秦怀恩拒绝和威胁的情绪,所以语气并不算好。 粗线条的秦怀恩没听出来,就算听出来了,他也不在乎,他现在都能娶到清露了,公叔瑾不用他了,他反倒更高兴,可以天天在家陪媳妇儿。 768.第768章 秦怀恩的胸襟 加七更感谢书友【青青子衿】的打赏,此五 ——————————————— 秦怀恩走到舆图前,看了看,摇了摇头,然后便要了笔墨和朱砂。看惯了用清露的方法画的图,再看宫中的舆图,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关键问题是,秦怀恩想要指出来的地方,这张舆图上全都没有。 铺纸提笔,秦怀恩在大大的书案上刷刷点点笔走龙蛇,速度很快,不少大臣都忍不住起身围在他身边观看,就连沉稳的公叔瑾都支起了上身,他能感觉得到,秦怀恩又将要送给他一份大大的惊喜了。 秦怀恩很快画完,然后从内侍手中要了一根针,将自己画的图,别在了宫中原本的舆图上,两张图相互交叠,竟然严丝合缝,一点不错。 目前大楚朝的舆图,大致成椭圆形,东西长,南北窄,只是,这个椭圆形缺了大一块儿,恰似被从西北方向咬掉了一口的大饼,结果在原来的舆图上,被咬掉的这部分,都是空白的。 秦怀恩画的就是缺失的部分,有了秦怀恩加上的这张图,整个大楚朝的疆域,就变成了一个漂亮的椭圆形,让公叔瑾看到眼中、入心里,就再也拔不出来了。 “皇上,臣觉得,这第一步,并不是开疆破土,而是收复失地,”秦怀恩长而有力地手指在图上缓慢地移动着,指向那些用朱砂点出的小红点儿,每移动一下,便报出一个地名,“余林、丰草……此为一线,甜水、褐土……此为第二线,……此为第三线,这三线以南以东都该是我朝疆土……” 这所谓的三条线,其实是不存在的,只不过是从战略角度上,由自西向南的若干城镇大略组成的而已,因此并是不直的,而是弯弯曲曲的,就是秦怀恩所说的这些城镇实际上也不存在了,它们被异族人占领了之后,好一点的,变成了大大的废墟,差一些的,恐怕连遗迹都不好找了。 但秦怀恩觉得这没关系,“这些城池当初能够建立,必然有它们的优势所在……”在气候恶劣的西北地区,能建立起一座城,它的周围必然能开垦出大量的良田,有人类生存的根本——水源! 其实还有更重要的东西的,那就是人工修筑的水渠、水井乃至水窖,说到这些不知曾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和时间建成的东西,秦怀恩的脸上溢出了满满的心疼,为了他那些血脉相传的祖辈们。 百多年前的西北,并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它富饶繁盛,多民族混居,好吧,就是现在,西北也很不错,原本的良田变成了一片片丰美的操场,牛羊马匹成群,只不过是大楚朝所在的疆域,人民生存环境比较恶劣罢了,异族人过得可比以前好多了,当然了,这说的是那些异族人中的贵族,平民百姓们依旧是饱受欺压的。 想当初,西北的那个小国最壮大时,疆域一点都不比地处江南的楚国小,只不过后来,接连出现了两个不成器的王,第一个弄得民不聊生,丢失了部分疆土后,就直接跑路迁都塞坎,继续过他纸醉金迷的生活,后来的一个,为了求得平安富贵,干脆将国卖给了大楚,连祖宗基业都不要了。 遗憾的是,大楚接手了西北之后,情况只是有所好转,失败的次数少了一些,丢失疆土的速度慢了一些,却并未完全阻挡得了异族人的横行。 久而久之,再没人想起,原本的西北小国曾经拥有怎样的辉煌,就连身为帝王的公叔瑾,现在都动不动就是“开疆破土”,完全没有秦怀恩说的“收复失地”的概念,至于大臣们,仅仅是保持不败,他们似乎就有理由向朝廷歌功颂德或是邀功请赏了。 秦怀恩说完后,御书房中陷入了安静,秦怀恩能说出这番话来,已经不仅是能力的问题了,这还涉及到了胸襟,这种胸襟,绝对不是普通人能够拥有的。 说实话,秦怀恩的这种胸襟,公叔兄弟是有的,只可惜,他们不是像秦怀恩一样祖祖辈辈生活在西北的原住民,对西北没有那么深厚的感情,对历史也不那么耳熟能详,最重要的是,在秦怀恩没出现之前,他们根本就没机会去实现这如同空中楼阁般的梦想,又怎么可能想到这么多呢? 秦怀恩说这番话,并不是要指责谁,也没有炫耀的意思,如果不是这一世清露给他提供了太优渥的条件:富足到难以想象的生活条件、博览群书的机会、思想上各种教导、到了西北后的大力支持……这些事儿,他也想不到,想当初他前世在西北待的时间比现在还长呢,最后连命都丢在那里了,也没想到过这些。 “皇上,为什么要杀光异族人呢?”秦怀恩看着公叔瑾轻声问,“异族人是杀不光的,远的就不说了,就是臣,也是有异族人血统的。西南,不是也有很多异族人存在吗?现在他们在本朝也过得很好啊!”这是和潘凌峰长期相处后,他从中得到的启示。 当然了,主要是露城马市开办后,和西北的异族人交流得多了,便也不觉得相互间的交往有什么困难,还是清露的那句话说得对,“经济上的征服,也是一种征服。” 公叔瑾点了点头,他完全明白秦怀恩的意思,“依你之见,该当如何?”他并不是一个嗜杀成性的人,方才那么说,只不过是勉励一下秦怀恩而已,却没想到,秦怀恩弄出来的计划,竟然比他想的还要宏伟,这让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秦怀恩笑了,那种无比轻松释然的微笑,让公叔瑾有种劫后余生的感慨,公叔瑾很难想像,如果他一意孤行的话,秦怀恩还会不会这般顺服,或者说是,竭尽全力。 “收复了这三线后,以北以西的领土,咱们就留给异族人好了,反正那些地方,很难开垦出土地了,还不如给他们放牧,到时候,只要他们能按时缴……”秦怀恩停下来思索。 769.第769章 谁在完成谁的梦想 公叔宁适时添补了一句,“岁贡。”这是个专有名词。 秦怀恩连连点头,“对,对,就是他们那里出产的那些玩意儿吧,什么马匹啊,宝石啊,玉石啊之类的,娘娘们一定会喜欢的,到时候皇上闲来无事,也可以去打打猎啊,放放马啊什么的,西北那地方挺好玩儿的……”就如同在谈论家常般,但那种将西北视作囊中之物的语气,实在是很令人信服和崇拜。 “哎,”末了秦怀恩感叹了一句,“西北就是离江南太远了,皇上去一次很不方便。”听说皇上出巡一次非常麻烦,劳命伤财的,他到现在,都有点儿同情公叔瑾了,真不知道这当皇上有什么好的。 公叔瑾还沉浸在秦怀恩为他勾勒出的宏图伟业中,公叔宁已来了一句,“皇兄一直有意迁都的!” 是的,迁都! 大楚朝的第一次迁都在仁帝时期,从原来楚国偏居一隅的都城,迁到现在的京城,这意味着大楚的成功,公叔瑾还记得,幼时的他,曾听仁帝说过,迁都并不仅仅意味着一个国家走向衰亡,还代表着一个朝廷的强盛。 “假如你们当中有谁能将京都迁到江北,就不愧为我们公叔家的子孙了!”这是二十余年前,仁帝勉励子孙们的一句话,那时的他已经老迈,眼中却依然闪现着睿智的光芒和万丈雄心,犹如星星之火,点亮了公叔瑾的梦想。 那时公叔宁尚未出生,但这并不妨碍,自幼接受公叔瑾教导的他,将公叔瑾这个根本就没机会说出口的梦想,深深地记在心中,就如同,不管受了什么委屈,承受了怎样的痛苦,他永远都会记得自己是公叔家的子孙,肩负着怎样的责任。 公叔瑾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胸口了,迁都啊,假如这个梦想实现了,那他就将成为当之无愧的千古一帝,功绩远超大楚朝的开国皇帝仁帝,毕竟,仁帝在位时期,西北还在一败再败,别说收复失地了,就连保家卫国都做不到! 恐怕这是哪个帝王都无法抗拒的诱|惑吧?况且,在秦怀恩的解说当中,这似乎并不是什么难事啊! “迁都啊!”公叔瑾还没等做出什么反应,秦怀恩的眼睛却是一亮,“依臣之见,燕京就很不错!”燕京原本是中原小国的都城,而秦怀恩之所以一下子提出了这个建议,是因为清露曾说过,那个地方就该建都来着。 和公叔宁一直记得公叔瑾的梦想一样,秦怀恩也总能把清露说过的只言片语、每一个小小的愿望,都牢牢记在心中。 尽管这个架空的朝代,地域、地理环境什么的和清露经历的现代已有了一些改变,但在清露第一眼看到这个时代的舆图时,还是很快地发现,中原国的都城燕京,就是现代的京城,难免不随意地感叹了几句。 公叔宁忍不住站起身,走到舆图前,连连点头,“这个地方是很不错。”他曾路过那里几次,前阵子也想去那里游玩来着,可惜公叔瑾催得急,他就没去成。 公叔瑾强抑心中的激动,“秦怀恩,你说的这些,如何才能成真?”前景勾勒得再好,也要实现了才有可能,再说,这些是这么容易实现吗?若是如此容易的话,恐怕早就实现了。 事实上,公叔瑾还真是猜错了,前一世,一直到公叔瑾离世,这样的梦想都未曾实现,因为他没有重生后武功高强的秦怀恩,也没有穿越而来的清露。 但是现在,这一切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秦怀恩很清楚地知道这一点,所以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说,“皇上,只要给臣八十万铁骑,臣便能直捣黄龙,将这些领土全部收复!”到时候,公叔瑾就可以迁都了诶,想到能实现清露的愿望,秦怀恩觉得周身都充满了力量。 有人的感觉恰恰相反,秦怀恩此言一出,户部尚书“噗通”一声,直接跪到地上了。 八十万啊,还是骑兵,从招募、武装到训练、养活,那得多少的银子和米粮啊?这不是要了他的命吗?不,穷兵黩武,这是祸国啊! 户部尚书都快哭了,“皇上,不可啊,万万不可啊,这是乱国之道啊……”狠狠地剜了秦怀恩一眼,大喊道,“皇上,秦怀恩此人,其心可诛!”这真不是出自于个人恩怨,而是从朝政出发,心中实实在在是这么想的。 秦怀恩也急了,连敬称都不用了,“你这个人怎么不会算账呢?告诉你,露城开马市不过是年余,头一年知道的人不多,城也没建好,来的商人还不多,”这里所谓的商人是指大楚和异族人两个方面的,“赚头很有限,可我就是用这些组建了二十万军队,其中有十万是骑兵,知道我为什么告假三年吗?就是给露城时间,有了这三年,就算是八十万骑兵组建不起来,六十万骑兵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户部尚书愣了愣,这个事儿,他也听说了,但总觉得这其中有问题,可惜他对兵部的事儿不熟悉,这也不归他管辖,就没做深入的了解,更不肯多说。 秦怀恩皱着眉问,“不是已经施行开荒免税了吗?朝廷有那么多的粮食吃不完,不养兵做什么?今年秋收过后,露城和异族人的交易中就会出现粮食了!”这种公然违反律法的事儿,恐怕也就秦怀恩敢拿出来当面说了。 这个可说到户部尚书的职权范围之内了,他也不跪着了,直接站起身来,“秦怀恩,你没读过书,我不跟你一般见识,新的免税律令,并未增加粮食产量,只不过是增加了税收而已!” 是的,因不《不差钱》的出现,这次律令推广得特别顺利,开春时,今年的田产税就已经收上来了,因免税的亩数大量降低,税收一下子增长了一倍。 若不然,户部这次给西北出银子,也不会这么痛快,但是,这些增加的税收,全部来自于原本的田产,开荒免税带来的好处,到现在,根本就看不出来。 770.第770章 不仅要读书还得会算账 秦怀恩寸步不让,“那是因为江南没有荒地!粮食自然不会增加,可在你看不到的东北和西北,你知道这一年开出了多少荒地吗?明年秋天,又会增加多少粮食产量吗?你不能因为朝廷没收到税,就说这些粮食不存在啊!”他有双岭村和秦家村的消息,对此相当了解,其实别说明年了,因为清露的提前准备,就是今年秋天,秦家村的粮食产量都会加倍。 真要说出起来还是挺可笑的,最先建议增兵和与异族人用粮食做交易的,并不是军中将领,而是那些东北的粮商们,无他,他们怕运到西北的粮食掉价,要知道,东北可不是只有一个秦家村,只要想想东北那一望无际的沃野,就不难预见到,往后一年年的粮食产量了。 “这样吧,我也不和你多说了,”秦怀恩不擅长这种口舌之争,“总之有了我媳妇儿的这个开荒免税后,我就这么告诉你,别管是六十万骑兵还是八十万骑兵,我西北驻军都可以不吃你江南一粒米!”不光旁人会给秦怀恩下套,秦怀恩也会给旁人下套,其实吧,六十万骑兵和八十万骑兵,吃的粮食是一样多的,哪怕是四十万也一样,因为步卒和骑兵的饭量没啥区别! 这还不算,秦怀恩说完了之后,还来了个神补刀,“皇上,这大人们光读书也不行啊,得学会算账!”说他傻没关系,说他媳妇儿的开荒免税,不增加粮食产量,这坚决不能惯着! 户部尚书被秦怀恩气得胡子一翘一翘的,他堂堂的户部尚书,掌管着全朝的钱袋子,竟然被诬蔑为不会算账,简直是太气人了,偏生,他没办法反驳秦怀恩的话,因为他知道,秦怀恩说的是对的! 只不过,他们算账的方式不同罢了,秦怀恩算的是平民百姓的帐,除了田地出产就是生意经,户部尚书算的是朝廷的帐,而自古以来,军队的开销,都是由朝廷统一解决的,谁能想到,就出现了秦怀恩这么个异类,不仅管打仗,还把军队的衣食住行都给解决了,也难怪潘凌峰总说秦怀恩养私兵了! 看着户部尚书吃瘪的样子,很多大臣不厚道地笑了,但公叔瑾没笑,“秦怀恩,你的意思是说,这八十万铁骑,全都要是你的露城军?!” 帝王思考问题的角度总是和旁人不同,权力永远放在第一位,尤其是秦怀恩提到的八十万铁骑,说实话,这样的兵力,到了秦怀恩的手里,把整个大楚朝都灭了,也是很可能的,况且,秦怀恩方才还表现出对西北那么深厚的感情,不由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想在西北称王了。 可秦怀恩的思维,永远都不和旁人在同一个回路上,听公叔瑾这么说,秦怀恩吓了一跳,连连摆手道,“皇上这万万不可啊,露城军只能是十万,骑兵只能是五万,再不可多添了,还有,露城军永远都不能主动出征,只是守卫本城,若是异族人来攻打了,其他城池告急,我们没办法才会去顺手抢一点儿,这真怪不得我们的!”双手一摊,就差直接说“我很纯良”了,别说,那副憨憨傻傻的样子,看起来可信度还是非常高的。 公叔瑾万没想到秦怀恩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好奇地问,“这是为何啊?” 秦怀恩很认真地告诉公叔瑾,“启禀皇上,露城是个马市啊!做人要讲诚信,做生意要讲买卖公平,这动不动就抢,以后谁还敢来做生意啊?!臣抢异族人,从来不在露城抢,都是到他们家里去抢的,就这样,臣这心里也觉得不对,所以往后再抢,臣是不能带着露城军去抢了,哪怕换换旗号呢,也好说好听,不是吗?”开什么玩笑,把露城的生意给搅合了,别说朝廷损失多少了,就是他自己,往后靠什么赚银子养家啊?! “哈哈哈……”公叔瑾终于笑出声来,“秦怀恩,你看看你,哪像个带兵打仗的大将军,你这明明就是个奸商啊!”其实这句话,公叔瑾已经想说很久了,从秦怀恩在开恩科时,去他的赌坊赚银子,到秦怀恩上任之初,就带着药品去西北贩卖开始,真的,公叔瑾就再没见过比秦怀恩更会赚银子的臣子,嗯,如果秦怀恩把赚的这些银子都捐献给朝廷就好了! “没,没,臣赚得这点子银子只够养家的!”秦怀恩谦逊道,“臣那媳妇儿,可费银子了!” 兵部尚书嫉妒得不行,冷哼一声道,“秦怀恩,你的意思是说,为了开马市赚银子,你就连军国大事都不顾了吗?”这纯粹是没事找事儿了。 秦怀恩看见他就来气,“大人,这算账你也得学学了,骑兵啊,光有粮食就行了吗?马得吃草料,兵士们得有铠甲,兵器,最主要的是得有马!就连守城的步卒,身上穿的皮甲也得用数不清的上等牛皮啊!不开马市,这些东西从哪里来?为了得到这些,不开马市怎么能行?!若不是各种物资奇缺,我至于甘愿冒着掉脑袋的风险,用粮食和异族人做生意吗?!没有粮食我连从江南运土豆的主意都想出来!”说起来真是一把辛酸泪,偏生这人还在这里叽歪,不过,卖土豆给异族人,是真赚钱啊! 兵部尚书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正在组织语言,户部尚书已经算明白帐了,“秦怀恩,你只说不要粮食,这粮饷银子不是还得朝廷出?”这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啊! 秦怀恩很想说,“多新鲜啊,这个要是我来出,那不又成了养私兵了吗?我还赚什么啊?”但想到公叔瑾和公叔宁当年的“恩怨”,这么敏|感的话题,他是不敢提的,再说,人家户部尚书这个话说得很对,他是不想给朝廷承担这笔费用的。 秦怀恩点头道,“大人说得对!”然后对公叔瑾说,“皇上,若是朝廷的银子不够用的话,也没关系,咱们可以抢啊!” 771.第771章 不能说的秘密 加七更感谢书友【青青子衿】的打赏,此六 ——————————————— 秦怀恩再次退回到舆图跟前,指着上面的标记说,“这里,和这里,是异族人的两个大部落,里面有很多好东西,不比王庭差多少,我们集齐了人马后,就去抢,抢到手后,不仅军饷解决了,还可以把多余的用来修城,这样的话,第一条线就建立起来了,到了那时候,粮食也富余了。” 第一条线上有差不多十多个城池,谁都算不清,那意味着周边能开出来多少顷的良田。 这还不算完,秦怀恩指着一个叫甜水的地方说,“然后在这个地方建立一座大城,”其他的城池可以修建得简单一点,“就叫做清城吧!”他连名字都想好了,可见不是惦记了一天、两天了。 其实秦怀恩能将图画得这般详细迅速,就不难想见,这些计划,在他的心中已是深思熟虑了,“当清城的马市也开了之后,我朝养兵,不仅粮食够了,就连饷银什么的,西北军都可以自给自足。”说白了,就是以战养战。 按照秦怀恩设计的三条线,露城在第一和第二条之间,甜水则在第二和第三条之间,这是由南向北来说的,如果从东西方向来看,这两个城池都在最西边,正好可以组成一条从大楚通往西域乃至更远处的商路,也可以说是一条财富生产线。 而甜水这个地方,其实才是秦怀恩真正的故乡,他的祖父生在那里,后来为了逃难,一路向南,若干年后,遇到了他来自西域的祖母,使得他的父亲有了异族血统,也得到了祖母这套不知来自何处的武功秘笈。 为了告倒秦大川,收集了解自己身世的证人,秦怀恩找到了不少当年和秦建业交往过的人,这些人中有秦建业的乡亲,也有秦建业的袍泽,从他们口中,秦怀恩得知,原来,祖父一直有一个未了心愿,就是回到家乡去,还曾不止一次地对秦建业提起。 所以秦建业在刻苦修习了武功后,即便是有机会离开西北,也不肯离开,从军后杀敌立功,就为了实现父亲的遗愿,只可惜,直到他离世,也未曾圆梦,可以说是含恨而终。 这些,前一世的秦怀恩是不知道的,那时的他人微言轻,没机会找到这么多的人,了解得如此详细,就算是知道了,也没有这个能力去实现。 是清露,帮他有了一个高人一等的良好开端,成功变得像创造奇迹般迅速,使得他有机会触摸到他以往连想都不敢想的层次,这让秦怀恩觉得,清露就是他的福星! 对自己的这些私事,秦怀恩不过是寥寥数语带过,却很好地解释了他为什么对西北有这般浓郁的感情,古代人因出行不便,对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有着现代人不能理解的深厚情感,尤其是像秦怀恩这样的,背井离乡完全是被逼无奈。 秦怀恩的这几句话,听到众人的耳朵里,十分感人,就连公叔瑾都感到特别惭愧,对秦怀恩的种种猜忌,变成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自省。 惊喜并未结束,“还有这里,”秦怀恩又拿起笔,在上面画了个奇怪的符号,“这里是个铁矿,现在异族人来换铁器的矿石,全是从那里弄来的,我们有了它,兵器也可以自己解决了。” 为了娶到清露,秦怀恩也是蛮拼的,这些都是他今后的“三年计划”,就怕他只建了一个露城,公叔瑾不肯将清露嫁给他,没想到,娶媳妇的事儿因公叔宁主意的改变而提前了,那他也不吝于将这些回报给皇上。 公叔瑾重重点头,“秦怀恩,你的种种计划,十分周全。” 就连户部尚书都对秦怀恩抬手一揖,“秦将军,多有得罪!”算是公然道歉,要知道,秦怀恩的品级可比他低了好几级呢,就是同等品阶,文官也比武将高上一等的。 秦怀恩抱拳,“大人说得对,那是挺多银子呢!”公叔烈去西北时,就带了一百五十万两的粮饷银子,这还是今年大半年的,到了今年秋天,估计送去西北的明年的粮赏银子,只会比这些多,不会比这些少。 兵部尚书完全没有户部尚书这份胸怀,又想出来一个问题,“人呢?钱粮都备齐了,这兵源哪里来?” 这个问题是挺重要的,秦怀恩不能不回答,但他张了张嘴后,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兵部尚书可算得了机会,对秦怀恩连连嘲讽,“原来不过是纸上谈兵而已。” 公叔瑾目不转睛地看着秦怀恩,那锐利的眼神像是能把秦怀恩看到骨子里去。 秦怀恩脸涨得通红,最后到底是憋出来一句,“只要皇上下令,公叔大人定能解决好的!” 公叔瑾摇头叹气,嘴角却含着笑意,凌空虚指着秦怀恩说,“你呀,你呀,真是个憨直的汉子!”这话,不仅是褒义的,还暗含着亲昵和信任,这意味着,秦怀恩在公叔瑾心目中的位置,又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西北兵源哪里来?答案其实很简单,就是两个字:民壮! 民壮是正规军的三到五倍,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在这样的规矩下,西北的民壮达到了一个骇人的数量,其实这才是西北人口稀少的主要原因。 尽管西北原来就是地广人稀,但挡不住西北小国和大楚连番丢失领土,逃难的人口众多,而这些人中的青壮年男子,最终都在官兵的胁迫下,变成了民壮。 民壮是很可怜的,他们吃不饱、穿不暖,干着最累的活计,还要在征战中当炮灰,他们平日里没有粮饷,伤了、死了,也没有朝廷的抚恤银子…… 是秦怀恩的到来,或者说是清露的物质支援,改变了这一切,让他们享受到了本该享受到的一切。 秦怀恩在西北为和会有那么高的人气?! 可不仅仅是因积分制能给兵士带来益处,而是因为最大的受益者是这些计数庞大的民壮! 所以秦怀恩,不,应该说,凡是施行积分制的队伍,征兵都变得极为容易,可以用争抢来形容。 772.第772章 撒谎的最高境界 露城军不是没民壮,但少到让人难以想象:二十万正规军中,只有数百个真正的民壮,都是残疾得太厉害了,实在没法子上战场的,就是这样,他们还有立下奇功的机会,比如,化装成商队去抢王庭什么的,以至于待遇很不错,一旦在特殊任务中牺牲的话,除了正常的积分外,也能得到抚恤积分。 但这其中的奥秘,秦怀恩不能说,说了就是一种对袍泽的背叛,是一种道义上的缺失,哪怕,他对这种欺压民壮的做法很看不惯,并大力改变,哪怕,他被兵部尚书为难得当众抬不起头来…… 因此,对此心知肚明的公叔瑾才对秦怀恩有了这样的评价,秦怀恩回公叔瑾以“嘿嘿”傻笑。 但这时,公叔瑾对秦怀恩已有了和公叔宁相同的评价:大智若愚。 尽管秦怀恩没说出其中的奥秘,却告诉公叔瑾,这种现象就快不存在了,民壮再多,等到秦怀恩要的六十万铁骑凑齐了,那么也就差不多了。 而有了秦怀恩率先树立起来的积分制,这种陋习现在就已有了土崩瓦解的趋势:民壮大量地逃到有积分制的驻军中去了,就算当不上兵,还可以给秦怀恩暂时当佃户,先别说赚多少银子,最起码,旁的驻军不敢胁迫他们了。 其实,就连吃空饷这种现象,也因秦怀恩的出现,在渐渐改变——当抢劫赚的银子比贪墨多时,兵力还是和战力名副其实,才能获利更大。 这一点,从秦怀恩和潘凌峰,以及露城商人们手中获得了足够甜头的公叔烈心知肚明,因此,秦怀恩才笃定,只要公叔瑾下令,公叔烈一定有办法招募到朝廷所需的兵士数量。 公叔瑾问了秦怀恩这次朝会上的最后一个问题,“露城这么重要,秦怀恩你还要告这么久的假?!”当发现秦怀恩不贪图兵权后,他又有点遗憾秦怀恩不肯给他多干活儿了。 秦怀恩回答,“冲锋陷阵、攻城掠地,潘凌峰不如臣,排兵布阵、驻守城池,臣不如潘凌峰,”想了想,“任劳任怨、常年累月训练新兵,和袍泽、上官们打交道,臣根本就干不来!”这话听起来直言不讳,很实在,连一点谦逊和对自己缺点的隐瞒都没有。 实际上,却是实实在在的谎言! 要是皇上不把清露嫁给秦怀恩,以上提到的这些其实秦怀恩都能干,还能干得比潘凌峰更好。 所以说,秦怀恩已达到了说谎的最高境界:所有人都深信不疑,根本想不到他会说谎,就算有人戳穿了这个谎言,得到的也不是感激,而是被怀疑! 要说吧,还是清露最了解秦怀恩了,扮猪吃老虎啥的,秦怀恩真的很擅长! 公叔瑾点头,对秦怀恩的回答很满意。 可怜的潘凌峰就因为秦怀恩这一句话,一直在西北驻守了将近二十年,直到他须发花白,两个嫡子都能独挡一面了,接替了他的位置,这才回京养老。 当然了,潘凌峰也实现了他功成名就、光宗耀祖的梦想,他战功显赫,深受朝廷器重,从西北归来时,不仅是朝廷中从一品的大员,还获得了公爵的爵位,连带着子孙后辈也被朝廷信赖和重用。 假如没有秦怀恩每次见面都嘲笑他是“傻缺”,向他显摆和媳妇儿朝夕相伴的幸福生活的话,潘凌峰这辈子就堪称完美了。 这是一次极为成功的朝会,随着秦怀恩的计划逐步实现,公叔瑾的梦想迅速成真,这次朝会也被载入了史册,其中有对公叔瑾的歌功颂德,更有对秦怀恩极高评价,后人甚至说,“是绝世名将秦怀恩,成就了大楚武帝的功绩!”这个是一点错都没有的。 但秦怀恩不在乎这些,秦怀恩最感到欣喜的是,因为在这次朝会上他的出色表现,他在公叔瑾乃至重臣心中,都达到了一个高到难以想象的程度,使得他在今后的岁月中,可以完美享受他“媳妇孩子热炕头的”幸福生活,他不仅保了清露和公叔睿的一世安稳富足,还让他和公叔睿这一支平安繁茂了数代人,远远超过大楚朝存在的时间。 对此,此时的秦怀恩还没意识到,他只是觉得,经过这次朝会,皇上一定会很快让他和清露成亲。 但公叔宁却对此有十分清醒的意识,预见了清露和睿儿的一生无忧。 朝会过后,宫中赐宴,秦怀恩还是一贯的本色,优雅迅速地猛吃,因为重要的事全都说完了,公叔瑾的心情又非常好,所以大臣们也很放松,都说着些极为轻松的话题。 见秦怀恩一直不搭话,众人就各怀心思地轮番给他敬酒,秦怀恩来者不拒,结果,很多朝臣都不胜酒力,提早告退了,就连公叔瑾都有点喝高了,秦怀恩也吃饱了,极少有宫中赐宴能畅快淋漓到这种程度的,这不管什么事儿,有了秦怀恩后,好像都不一样了。 接连两场朝会,把公叔宁累坏了,他没参加宫宴,直接回了王府,一口用尽了午膳,又喝了药,便爬到了床上歇晌,多一个字都不想说。 就算身体十分疲倦,公叔宁却睡不着,因为他心绪有些烦乱,如果说,在这之前,公叔宁对秦怀恩只是高看一眼,还能把他当做对手,满怀指点的心思,那么到了现在,他对秦怀恩便是诚心诚意地敬服,只想到托付了。 “这是好事,我终于没什么可担忧的了。”想到这些,公叔宁整个人都放松下来,闭上了酸涩的眼睛,陷入了酣甜的梦乡。 偏厅里,今日随公叔宁一道入宫的寿公公,正在眉飞色舞地给清露和睿儿讲今天上半晌在宫中发生的事儿。 公叔宁回京后,因受了清露的影响不喜用内侍,所以每次入宫,都得寿公公贴身侍候,好在,现在公叔宁入宫的次数,还没有公叔瑾来王府的次数多,王府中的主子也就这么两个半,所以寿公公也支应得过来。 773.第773章 传说中的话题体质 无论公叔宁还是寿公公,品级都很高,又得公叔瑾偏爱,所以今天的两次朝会,寿公公是从头旁听到尾,他口才很好,因内心激动,讲得越发生动有趣,惟妙惟肖,说到高兴处,手舞足蹈的,听得清露和睿儿十分入迷连歇晌都顾不上了。 寿公公说完,睿儿感叹道,“师傅真厉害!”接着又“咯咯”地笑,也不知道是想起了其中的哪一段。 清露则问,“皇上赐婚了没有?说没说什么时候成亲?”这才是她最关心的。 寿公公说,“这种事儿,朝会上是不会说的!” 清露撇了撇嘴,“连尚公主都说出来,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这话寿公公就没法子接口了。 清露也不再问了,事到如今,她也只能等待结果了,然后再见机行事。 等到公叔宁午睡醒来,清露又去问公叔宁的意见,公叔宁说,“我真没想到秦怀恩是这样一个人,也难怪皇兄连我都顾不上了。”语气中充满了对公叔瑾的理解,就差没直接说,假如他坐在公叔瑾的位置上,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了。 “行!”清露重重点头,“你们都是忧国忧民的大好人,”这个是连秦怀恩都包括进去的三个人,“合着就我一个不懂事的小女子!” 这话尽管酸得要命,可清露也得承认,在听了秦怀恩对甜水这个地方的描述和心思之后,她对秦怀恩为朝廷带兵这事儿,也有了改观。 这么说吧,清露可以不在意公叔瑾的梦想,但她不能不在意秦怀恩的梦想,就算是重生的又怎么样?说到底,秦怀恩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古人,她真心做不到,为了一己之私,就完全否定秦怀恩的人生追求。 再说,若是没有公叔宁,清露对公叔瑾又哪里来的那么大的怨气呢?现在公叔宁都放下了,她也没必要一味地纠缠,不是吗? “哪里,”公叔宁一把揽过清露,“在秦怀恩的心里,你可是仙女下凡呢!”酸味儿比方才的清露还要浓重,“你答应给我写的曲子呢?这可都过了三个月了,话说,你现在知道我为何要给你限定期限了吧?”这意思就是,只要秦怀恩一回来,清露就没心思给他写曲子了。 清露扭身、跺脚,“我就不写,什么三个月、六个月的?想把我赶出去,还想让我给你作曲,没门儿!”不过心里很高兴,想当初公叔宁要她三个月作完曲子时,她的心中是忐忑的,现在知道了原因,又变成了欣喜,毕竟,接受她和秦怀恩的感情,这是她最希望公叔宁出现的改变。 睿儿来主院用晚膳了,两人赶紧恢复了正常,不过,在饭桌上,他们还是热烈地讨论了一番今天上午的朝会,说得三人都很兴奋。 上床好久,清露才睡着,想到和秦怀恩终于团聚了,嘴角挂着甜美的笑。 秦怀恩在皇宫中吃饱喝足,回了状元府,沐浴更衣,静下心来,将今天在皇宫说的每一句话,都仔细回忆了三遍,他并不是一个多么聪明的人,也就在习武上有些天分,所以只能用这种勤能补拙的办法了。 确定公叔宁嘱咐他的,和他想表达的,全都没出差错后,秦怀恩这才放下心来。 有了早餐的教训,晚膳时,下人们没再出纰漏,满满的一小盆面条,还配了好几道可口的小菜,盘子倒是不怎么大,胜在菜的样数多,秦怀恩吃得很欢乐,满脸热汗,舒爽畅快。 婆子见所有的菜都吃光了,秦怀恩的情绪也不错,就问,“老爷觉得哪道菜味道还行?”了解主子的喜好,是她们的职责。 秦怀恩告诉她们,“都好吃,往后保持数量,弄其中的一样就行了!” 下人们觉得,这世间再没有比秦怀恩更好侍候的主子了。 饭后,秦怀恩散步、沐浴、调息躺在床上美美地睡了一觉儿,前几天他太兴奋了,一直没睡好,昨夜更是整夜未眠,现在该做的事儿都办了一大半儿了,明天还有任务,放下心事的他,别提睡得多酣然了。 必须承认,秦怀恩的回京以及回京后的表现,对清露、秦怀恩和公叔宁都是一种巨大的感情冲击,以至于他们都忽略了一件事,准确地说,是一种现象。 在现代的娱乐圈,有一种人,被称为“话题体质”,比如男星某歌,人家好不容易结个婚,他去当个伴郎,结果成了头条,等到下回,他不去当伴郎了,他还是头条。 这也就罢了,他毕竟是一线明星,是大牌,可有些人,明明连二线都排不上,作品没有啥出色的,本人没啥出彩的,角色没啥出位的,偏偏,就算是在路边大排档撸个串,也能上头条,被人津津乐道许久。 这让那些花大价钱请水军,费尽心思闹绯闻为新片宣传的人,情何以堪呐? 清露以往对这样的人,那是相当羡慕嫉妒恨的,好在,所谓的“话题体质”,有很多是假的,背后多多少少能找到一些炒作的影子,让清露心里或多或少地平衡了一些。 直到穿越到了古代,遇到秦怀恩这货,清露才深切地感觉到,原来“话题体质”这种东西,并不是传说,而是实实在在地存在着,使得她再也找不到心理上的平衡了! 王府和状元府中都很安宁,下人们各司其职,主子们吃吃睡睡,没人意识到,不过是经过了短短的半天一夜的发酵,现在的秦怀恩,在整个京城,已变得如何炙手可热。 他的很多名言,“爱得越深怕得越厉害”,“雨露均沾是什么意思”,“赚银子就是为了养媳妇儿的”……正像《不差钱》中的很多台词一样,被广为传扬,他的一言一行,他的雄才伟略,他所拥有的财富,以及被女子纠缠就要杀人的奇葩习惯,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席卷整个京城后,向着全朝的范围蔓延开去。 后来,清露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其实。这时的秦怀恩,已具备了所有成为话题人物的资本:颜值、地位、能力、财产、名言…… 774.第774章 热闹的王府门前 第二天天还没亮,秦怀恩就起身了,先在院子里打了一趟拳,打得那叫一个虎虎生风,眉飞色舞啊,不仅把下人们全都看傻了,就连秦怀恩自己都嗨起来了。 吃过早饭,秦怀恩精心打扮,命人连马都好好收拾了一番,这才摇头摆尾地出门,那副样子,活脱脱就是一只正处于那什么期的开屏孔雀。 迎着第一缕晨曦到达王府正门时,秦怀恩的身后已跟了一长串的尾巴,想起公叔宁叮嘱的,声势越大越好,秦怀恩并没对此表现出不喜,尤其是他昨天在御书房的话起到了效果,以至于,围观者当中的年轻女子们,都刻意离得远了一些,也没往秦怀恩身上丢帕子和绢花什么的,这让秦怀恩十分满意。 秦怀恩拴好马,整理了一下衣袍后,端端正正地跪在了王府的门前,大喊一声,说明来意,“在下诚心求娶清露姑娘!” 这一声大喊,使得围观者尽皆哗然,清露恨嫁的事儿已经有不少人听说了,但秦怀恩这样的表现,还是太出乎众人意料之外了,秦怀恩是什么啊,朝廷命官啊,清露不过一个歌姬而已,就算是王府出身,那也是配不上秦怀恩的啊! 可是现在,怎么情况正好倒过来了呢?清露太过份了,王府也太过份了! 王府的下人,一看到秦怀恩后,就飞跑进去报信儿了,公叔宁已经起来了,连早膳都吃完了,但清露还没起来,她昨天就没歇晌,晚上睡得又晚,自然是起不来的。 公叔宁一听下人的描述就知道事儿不好,他做出清露恨嫁的样子,不过是想让清露在公叔瑾的心里地位更重要一些罢了,却没想到,秦怀恩的表现太亮眼了,秦怀恩对清露的感情也感人了,就算是没有这出戏,现在公叔瑾都要对秦怀恩掏心掏肺了,对清露更是重视到了国宝级的状态。 公叔宁乘了软轿,急匆匆地往大门口赶,可不过是这么两刻钟的功夫儿,王府大门前就已变得水泄不通了,围观者们因愤怒丢出的菜叶子、鸡蛋还有糕点什么的,在大门上糊了一层,还有心软的女子,因心疼秦怀恩竟然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其实就连京兆尹都被惊动了,正带着衙役们飞速赶来。 “这……这是要引起哗变啊!”公叔宁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看到这种阵势,都赶上流民闹事了,可比丁府门前那次厉害太多了,可见秦怀恩的号召力有多么强悍了。 “清露出来,清露快出来,清露应了吧……”不知道是谁带的头儿,人们开始大声喊叫,随着加入的人越来越多,喊声越来越整齐划一,声音也越发地大了起来。 秦怀恩不乐意了,大吼一声,“别吵了我媳妇睡觉!”这个时辰,清露应该还没起床。 秦怀恩这一声吼,是用了内力的,就跟晴天打了个霹雳一般,让众人蓦然间止住了叫喊,连往大门上扔东西的动作都停止了。 公叔宁抓住这珍贵的机会,从王府中冲了出来,劝说着秦怀恩,“不用了,你不用这样了,赐婚的圣旨很快就会下来的,你快回去吧!”他早知道秦怀恩这么厉害,何苦要演什么戏啊,除了让清露的名声受影响外,没任何作用,现在倒好,他真是弄巧成拙了,他很后悔! 秦怀恩看着公叔宁,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公叔宁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公叔宁急得跺脚,他知道,就算是私下里,劝秦怀恩改个主意也是很费力的,尤其是现在这种复杂的情况下,恰好,这时听到消息的睿儿急匆匆地赶来了。 公叔宁一把抓住了睿儿,“快劝劝你师傅,这样不行,门前太乱了,会出事的!” 结果,睿儿还没等开口,秦怀恩已说,“不用害怕,出不了事儿的,睿儿你别吵了你姨母睡觉,回头等她起身了,你再告诉她我在这里,”腼腆地笑了笑,“知道我在这里,她会高兴的!” 睿儿也笑了,点了点头,“好的,师傅!”面对危机时,他更相信秦怀恩的判断。 公叔宁想哭,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更可怕的是,经过了短暂的安静后,门前又变得喧嚣起来,因为方才秦怀恩说的话,简直太感人了,人们真的难以相信,这世间还有清露这么幸运的女子,尤其是那些哭泣的女子,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竟然一下子变成了嚎啕。 公叔宁见事儿不好,也不废话了,拉着睿儿转身又进了王府,公叔宁想明白了,除了清露,再没人能制服得了秦怀恩这个妖孽了,他得搬救兵去。 父子二人很快到了清露的院子门口,公叔宁说,“睿儿,你去吧!”睿儿已经大了,不太适合进清露的内室了,主要是公叔宁怕睿儿记得秦怀恩的嘱咐,拦着他叫清露起床。 “嗯嗯,”睿儿这时倒是很乖的,点点头,笑眯眯地走了,也不知道他高兴个什么劲儿,公叔宁很为他未来的情路担忧,不过,这都不是他该操心的事儿了,想来清露会处理好的。 公叔宁深吸了一口气,进门,看着清露甜美的睡颜,忽然觉得什么烦恼都不存在了,反倒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 公叔宁真的没叫清露,清露却自己醒了,迷迷糊糊地看了公叔宁一眼,“喝药了吗?” 这事儿连公叔宁自己都忘了,好在,恰巧下人们将药送了过来,公叔宁一口饮下,清露已坐起身来,看了一眼公叔宁身上穿的衣服,奇道,“怎么,你要出门儿?” “没有!”公叔宁将王府门前的“盛况”描述了一番,“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想到……” 清露咬牙切齿地挥了挥手,“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从床上一跃而起,“挺长时间没收拾他了,结果这一眼没看住,他就给我闹腾出来这么大的动静!”与其说是生气,还不如说是紧张,因为她明白,秦怀恩的魅力所在。 775.第775章 惹祸也是一种体质 清露用最快的速度梳洗完毕,冲出王府,竟然发现秦怀恩不见了,王府门前的人群正在散去,京兆府的衙役们负责疏散,尽管人还是很多,秩序却还算好,不过,地上留存的那些痕迹,证明着公叔宁的描述一点都不夸张。 京兆尹看了清露一眼,再看一眼,态度很无礼,然后,也不和清露打招呼,转过身去,继续忙他的去了。 很显然,这位京兆尹,也是秦怀恩的一个脑残粉儿。 清露没功夫儿跟京兆尹置气,问王府守门的下人,“发生了什么事儿?” 下人告诉清露,不知道为什么,秦怀恩忽然间就不见了,连马都没骑,不过走之前,告诉王府下人,“今天就不算了,从明天开始。” “哦,”清露点点头,原本在公叔宁的计划中,秦怀恩要在王府门前跪求三天表衷心来着,至于这里面有没有公叔宁“欺负”秦怀恩的小心眼儿,清露且不打算深究了。 转身回府后,清露没滋没味地吃着早膳,越想这件事越不对劲儿,总觉得心里不安,秦怀恩这个人有多一根筋,忍耐力有多强,她是非常了解的,她就不信了,假如没有什么事儿发生,秦怀恩会连两刻钟的功夫儿都坚持不到,就自己离开。 很明显,前天晚上和清露那场不走寻常路的见面,让秦怀恩误认为清露是真生气了,那么今天清露没表现出原谅了秦怀恩,秦怀恩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放弃呢?! 清露丢下筷子,“忽”地站起身来,把王府的门子又叫来仔细询问了一通,终于发现了蛛丝马迹。 “坏了!”清露大叫了一声,“这家伙真的要惹麻烦了!” 公叔宁和睿儿都傻傻地看着清露,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因为他们没从门子的回报中,发现什么。 “去叫个小厮来,要身手最好的!”清露对睿儿说。 清露要求小厮给秦怀恩送个消息:从现在开始,秦怀恩被清露禁足在状元府中了! 小厮一听,嘴就裂开了,苦巴巴地说,“姑娘,这秦爷可不是秦大川,小的,小的别说找不到秦爷,就是找到了,那也追不上啊!” 清露以手抚额,“这武功太高了,真没啥好处!”很快又想出了办法,“你也不用去找了,你就直接去状元府等着,我想,他一定会回去用午膳的!” 睿儿好奇地问,“姨母怎么知道,师傅一定会回去?”很奇妙啊,有木有? 公叔宁也有同感。 清露没好气儿地尖叫,“因为在外面吃饭得花银子,他的银子都是我的,没经过我允许,他不会轻易乱用的!” “哦——”睿儿恍然,强烈建议,“姨母往后应该给师傅点零用钱!”师傅太可怜了啊! 公叔宁已经绝倒,他发现了,没和清露商量,就不该将秦怀恩弄到京城里来——这杀伤力太大了,闹腾得整个京城都不得安宁! 就没想想,现在清露这么紧张是因为什么。 小厮还问,“姑娘,这次传的话儿和不同以往,是不是该写封信,哪怕有件信物也好啊!”说实话,秦怀恩积威日重,没点儿胆量,这样的话,他真心不敢传。 清露顺手从头上解下来一条发带,又要来剪刀,把发带从中间破开,一条发带就变成了两条,太着急了,剪得破头烂齿的,“喏,你就把这个拿给他,你说了他也不会生气的!”她也知道小厮在怕什么。 小厮满头雾水地去了。 清露又吩咐王府的小厮、护卫、下人到外面去打听消息,“就跟着那些方才聚集在府门前的人走,要出事儿,也是他们当中的人先出事儿,还有,看看他们都是哪家的,他们进了家门,你们也要在外面守着!”安排得也算面面俱到了。 可清露还是烦躁不安,“但愿是我猜错了……” 公叔宁问,“到底会出什么事儿啊?”难道还能比方才在王府门前惹出来的麻烦更大吗? 清露叹气,“哎,你们听明白了吗?门子说的方才的情景?”公叔宁走后,场面进一步失控,大家开始口不择言起来,其中就有人说起了清露的坏话儿。 秦怀恩是什么耳力、什么脾气?一听到后,就发怒了,上手就掐住了离他最近的一个人的脖子。 这个人当然吓坏了,她周围的人也意识到因为什么触怒了秦怀恩,立刻噤声。 但当时人太多了,隔着稍微远一点的人,并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还在骂清露,秦怀恩这才跪不下去了,处理这些人去了。 而秦怀恩一起身离开,众人自然也就散了。 门子只看到秦怀恩突然起身掐人,又听到了有人骂清露而已,这些具体的过程和原因,都是清露猜测出来的。 睿儿拍手叫好,“对,就应该把这些胡说八道的人都好好教训一下,”又有点担心,“姨母,师傅不会真因为这点子事儿,就去杀人吧?”打人无所谓,杀人就太过份了,只可惜,他的师傅连他这点儿忌讳都没有。 清露摇头道,“这真不好说。”她不知道这些人能不能管好自己的舌头。 公叔宁奇道,“难道他还真能一个个地找过去?方才外面可是有几千人呐,不对,我都不知道具体有多少人了,实在是太多了!”不然的话,他也不能那么紧张。 “一个都不落,那是不可能的,可他速度快,性格执拗,一定是能找多少是多少,具体能找到多少,我也不太清楚,关键是……”清露还在说着,手中的帕子都快被绞成碎布条了。 寿公公已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因为有腿脚快的王府下人已经回来了,而清露最担心的事情已经发生了,“王爷,姑娘,就这么大半个时辰的功夫儿,秦将军已教训了不少的人,”教训的方式自然掐脖子那种简单粗暴的方式,他吞了口唾沫,“最麻烦的是,其中还有、还有……”看着清露那张黑如锅底的脸,他的汗都下来了。 776.第776章 清露,快收了这只妖孽吧 清露冷冷地接口,“还有未出阁的大家闺秀,他是直接闯了人家闺房去教训的!”到了这时,她已然冷静了下来。 最爱绯闻八卦的是什么人?内宅妇人! 对秦怀恩最感兴趣的是什么人?闺中小姐! 王府在什么地方?皇城之中,宫城近旁! 所以,清露早就想到了,那些围观的人中,有不少是大宅门中的下人,平民百姓中哪有人舍得用鸡蛋和糕点当“武器”?!她们见到了这么爆炸性的八卦,怎么可能不急着向她们的主子们汇报呢? 这些主子们中自然会有最麻烦的大家闺秀! 公叔宁倒吸了一口冷气,对秦怀恩的钦佩之情犹如滔滔扬子江水,人常言他纨绔不羁,可和秦怀恩比起来,他可真不算什么! 睿儿还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姨母,那些人很好对付的!”闺中小姐有什么武力值啊? 清露冷哼,“这些闺中小姐们,没有被直接掐死的吧?”不是她狠毒,而是活着的话麻烦实在不小。 寿公公摇头道,“还没有。” 公叔宁也冷静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皇兄不会为保住她们的名节就赐婚的,不然的话,秦怀恩早就尚了公主了。” 清露点了点头,觉得这种劝慰很窝心。 公叔宁说,“这样吧,我进宫一趟,去跟皇兄说说。”他总觉得这件事他的责任很大。 清露拦道,“谁惹下的麻烦谁自己解决,”她到现在也不知道,秦怀恩的回京是公叔宁授意的,还以为是公叔瑾的意思,“正好让大家都知道,秦怀恩这个人,不是那么容易使唤的!” 想当初一见到秦怀恩时,清露就觉得,秦怀恩这人像个遥控器坏掉的定时炸弹,好不容易,清露才费尽心思将遥控器给修好了,这可倒好,公叔瑾发现了秦怀恩的威力,就开始玩这个遥控器了,就没想想,一旦把遥控器给玩儿坏了,又会发生什么情况?! 公叔宁有苦难言,清露太颖慧了,他好不容易才骗过清露,现在真不能说出秦怀恩回京的真相,便退让一步道,“那让睿儿去吧!”叮嘱道,“一定要对皇伯父说,你师傅已经被姨母禁足了。”现在马上就要到用午晌饭的时辰了,而且清露说了,秦怀恩这个人,日常生活十分有规律。 清露则说,“睿儿,你带上一两金子,去赔御书房的金砖。”也是一种变相的提醒和示威了,让皇上做决定时好好想想。 公叔宁再度苦笑。 睿儿急急忙忙地去了。 近在眼前的王府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公叔瑾怎么可能不知道? 而且直到睿儿进宫时,秦怀恩已经警告了很多人了,其中有好几位闺秀。 那些聪明的人家,会掩盖消息,即便是传出府中有人被秦怀恩“警告”了,也只说是多嘴的下人,既然秦怀恩一定不可能娶了,那么只有用这种办法,才能保住自己女儿的闺誉了。 有那些不那么聪明的,会到处去打听这件事的后续,持观望态度,想着浑水摸鱼。 只有那特别缺心眼儿,还心里没数儿的人,才会跑到宫中去,大叫大嚷讨说法儿,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秦怀礼坏了他家女儿的清白! “滚!”公叔瑾难得表现出暴怒,“都给朕滚,无凭无据诬蔑朝廷命官,那是要治罪的!”这话说的就很护短了,别看是大白天,如果能被人当场抓住,那就不是武状元秦怀恩了! “还有,他们不是想做贞洁烈妇吗?青灯古佛和病故,都是不错的选择!”公叔瑾这回也是急了,难怪了,他连亲生女儿都舍得出来,这些大臣家的女儿又算得了什么,再说,谁让她们先招惹秦怀恩了?! 于是,那些想借机沾便宜的人家纷纷偃旗息鼓了,但公叔瑾还是很发愁,也不能放任秦怀恩就这么闹腾下去啊,回头若是引来众怒就不好了,万一有哪个姑娘想不开自尽了,对秦怀恩和他这个皇上的名声,都有极大的损伤。 睿儿禀告的话,对公叔瑾来说,不啻于久旱之后的一场甘霖啊,“啊,禁足好啊!”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么好的法子呢?主要是,他好像没法子禁住秦怀恩的足。 当睿儿掏出那一两金子来时,公叔瑾又有点儿生气,这要是旁人,他一准儿会认为是讽刺和威胁,但只有秦怀恩这么做,他不会,他觉得这是秦怀恩太实在了。 见公叔瑾不要,睿儿又很仔细地把金子收好,“师傅因为没有零用钱,连午饭都不敢在外面吃呢!”说得好像清露多苛待秦怀恩似的,其实是秦怀恩自己检省惯了,但无论睿儿还是公叔瑾,都不会这么想。 公叔瑾先是惊讶,后来又觉得这样很好,不然就秦怀恩这么个东西,一旦到处乱跑,真没人能抓得住他,关键是,你不知道他就惹出什么事儿来了! 睿儿赶到状元府时,已过了吃午晌饭的时辰,秦怀恩已经按时回来了,但还没吃饭,正捧着清露送来的发带,傻傻地笑。 “师傅,我饿了!”睿儿大叫。 秦怀恩这才把发带珍惜地揣在怀里,叫人摆饭。 白米饭,四菜一汤,师徒两人吃得很欢乐,睿儿一个劲儿地问,秦怀恩上半晌都干了啥,秦怀恩也没瞒着,睿儿又问,那条发带是干啥的? 秦怀恩摆出一副严肃的面孔,“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脸却悄悄地红了。 睿儿决定回去后问清露。 吃过了午晌饭后,睿儿想留在状元府,可秦怀恩不愿意,没有发带也就算了,有了发带他想一个人歇晌。 睿儿正想着怎么赖下来呢,圣旨到了。 一般来说,圣旨是都头半晌儿发的,当然了,有急事儿的话,就顾不得这些了。 而秦怀恩接到的这份圣旨,正是属于后面这种情况——公叔瑾很急切! 睿儿出宫后,公叔瑾越想这两天的事儿心里越不塌实,未免夜长梦多,干脆直接给秦怀恩和清露赐婚了,口述圣旨时,公叔瑾心里一直在大喊一句话,“清露,快收了这个妖孽吧,好让朕过几天消停日子!” 777.第777章 谁把谁给算计了? 要说秦怀恩这接连两天的表现,还是相当有作用的,公叔瑾非常大方,不仅给秦怀恩和清露赐了婚,还直接封了清露正四品的诰命夫人,这是根据秦怀恩现在的官阶来的。 此外,秦怀恩还有了爵位,不对,其实这个爵位是追封给秦建业的,是侯爵,但秦建业已故,所以做为秦建业的独子,秦怀恩就顺理成章地袭爵成了伯爵。 这个爵位说高不高,说低呢,可也不低了,丁府现在最高的爵位也就是个伯爵了。 为了帮助秦怀恩早日、顺利地成婚,公叔瑾还赏赐给了秦怀恩一处府邸,嗯,也可以和潘家一样,叫做侯府了,而且可比潘家的府邸大多了,就是修得不怎么精致,公叔瑾觉得,以秦怀恩的财力和清露的生活习惯,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把这府邸修得美轮美奂了。 最关键的一点是,新赐给秦怀恩的这个侯府,离王府挺近的,骑马乘车的话,有两刻钟的功夫儿就能到了,可谓是处处贴心。 圣旨是禄公公亲自来颁的,秦怀恩谢恩时,那绝对是诚心诚意,摸出来一颗珠子塞给禄公公,禄公公一捏那珠子的大小,吓了一跳,可他是推让不过秦怀恩的,半推半就地受了。 出了门儿,禄公公越想越不对劲儿,谁说这秦将军不懂人情世故、一毛不拔来着?他怎么觉得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呢? 禄公公本来想把这颗珠子拿给公叔瑾看来着,可当他看到这颗珠子时,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无他,这珠子太好了,不仅个头大,还晶莹圆润,比秦怀恩进献给皇上的那些珠宝好多了,这要是让皇上看到……禄公公觉得,他这真不是不忠心啊,而是不能卖了人家秦怀恩。 禄公公回宫后,先说秦怀恩接到圣旨后怎么高兴,又说秦怀恩给了他重赏,顺带着说了秦怀恩几句好话。公叔瑾也没往心里去,宣旨得赏赐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也应该算是对帝王的一种尊重,秦怀恩能懂事儿,不惹事,这的确值得夸奖,这件事就过去了,公叔瑾的心情明显地好了起来。 睿儿回府时,发现清露和公叔宁坐在正堂中发呆。 赐婚的圣旨是一式两份,因为王府比较近,所以清露接到圣旨,比秦怀恩还要早,颁旨的福公公,当着公叔宁的面儿,对清露是嘱咐了又嘱咐,软话说尽,就怕当中再出什么变故,公叔宁代清露全都应下,福公公这才放心地离去。 宫中的人走了之后,清露就呆呆地坐在那里,也不去歇晌了,公叔宁看着揪心,开口劝道,“露露,这事儿,要怪你就怪我……”他以为清露还是一直别不过这个弯儿来。 清露抬手,阻止了公叔宁的话,而是反问,“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她先指了指天上,这代表着皇上,又在自己和公叔宁之间划了半圆儿,“都被秦怀恩给算计了?” 从清露的角度来看,是秦怀恩主动告假回来的,这也就罢了,清露也很想秦怀恩来着,可若没有秦怀恩进京后这一连串的表现,就算是公叔瑾想赐婚,能在一天之后吗?这个速度也太神了吧?!还有,这赐婚的规格也很高呀,不仅诰命,就连爵位和宅子都有了。 公叔宁先是一愣,继而便摇头苦笑,结果越笑越厉害,最后变成了哈哈大笑。 清露吓坏了,自打她和公叔宁“重逢”后,还没见过公叔宁这般笑过呢,连声叫着,“阿宁,阿宁,我就是随便说说,当不得真的……”公叔宁的身体大喜大悲都受不了,她很怕下一秒,公叔宁就喷出一口血来。 好在,公叔宁没有,只是略略有些气喘而已,而且公叔宁很快控制好了情绪,“露露,你这可不是胡说,倒是我们都忘了,这满天下,那也没有缺心眼的常胜将军啊!”这个“我们”说的就是他和公叔瑾了,或许还包括很多大臣。 公叔宁还记得,上次西北大捷,化妆成商队去抢王庭的主意,是秦怀恩出的,不仅出了,还不顾潘凌峰的劝阻一意孤行,还有用步卒应付丁志成的军令、设伏的地点、在地上刨坑的埋伏方式……这些都是秦怀恩想出来,倒不是说潘凌峰有多么笨,而是潘凌峰就算想到了,也没那么大的胆子去做! 这一整套的计策,出其不意、环环相扣、算计精准到位,可不只是有高强的武功和对地域的熟悉就能做到的,“这是谋略啊,露露,什么大智若愚啊,我现在才知道,秦怀恩这是‘兵不厌诈’啊!”公叔宁发现,他又一次低估了秦怀恩。 若不是怕秦怀恩交底给清露,公叔宁都想把自己的所有设计都跟秦怀恩重新商量一下了,嗯,就算是现在,其实他也算是和秦怀恩商量过了,真是庆幸啊! 清露咬了咬嘴唇,有点后悔对公叔宁说这个话了,“阿宁,你知道了倒没什么的,你和我们亲近,我就是怕皇上,回头想明白了……”说到底,她还是和秦怀恩更亲近些,想让公叔宁帮她保护一下秦怀恩。 “呵呵,”公叔宁又笑了,“人常言‘女生外向’,你这还没出嫁呢……”见清露要变脸了,连忙道,“露露,这世间哪有缺心眼的常胜将军啊?!”一个人不可能面对对手时,机谋百变,面对自家人时就换了一颗脑袋,况且,自己也好,皇兄也罢,对秦怀恩来说,难道就不是对手了吗?! “我们自己着了相,怪不得旁人的!”公叔宁拉着清露的手语气温存,“秦怀恩事事讲在当面,真没什么可生气,况且,皇兄是个公正贤明的帝王,万不会因为这点子小事儿,心中不快的!”主要是秦怀恩给的回馈太厉害了,在公叔瑾的心中,远远超过了清露的价值。 清露听明白了,心中泛起了微微凉意,这次不是为公叔瑾,而是因公叔宁。 778.第778章 一份奇特的聘礼 “所以,你是觉得我卖价低了,才想到了那些法子,就想帮我卖个好价钱,对吗?”清露轻声问,见公叔宁嘴唇蠕动,却没说出什么话来,便生硬地说,“谢谢你,阿宁!”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为她好,哪怕采取的方式,她并不喜欢。 就在这时,睿儿回来了,天太热,他心急又不肯乘车,骑马骑得满身是汗,一坐下,就先喝了一大碗凉茶,这才问,“姨母,师傅让我问问,什么时候他能出门下聘?” 清露转头去看公叔宁,现在她已经不想再参与什么了。 公叔宁的脸色已恢复了平静了,仿佛方才清露的抱怨重来没发生过,“明日就可以了。”接着劝清露,“现下的情形,你们的婚事拖不得了……” 清露点头,笑容冷峭,“是啊,是啊,你们个个心里都有数,不是吗?”这回是把公叔宁也算上了。 公叔宁看了看坐在一旁傻乎乎听着的睿儿,便没再接话儿。 清露命人取了纸笔,给秦怀恩写了封信,告诉秦怀恩明天之后就可以来下聘礼了,但其他的时间,还是要禁足,其实对秦怀恩闯旁人家闺阁这种事儿,清露比公叔瑾更紧张。 将信交给下人送出去,清露就回自己的院子午睡了,她昨夜没睡好,今天起得早了,这一觉倒是睡得很痛快,她想明白了,现在任何事都不在她的控制之中了,她只需要当一个老老实实的工具就行了。 公叔宁看着清露走得十分利落的背影,心中滋味难言,他明白清露在生什么气,说穿了,清露就是在怪他,做事之前没商量,清露想要的不过是尊重而已。 “说不定这回连秦怀恩也怪上了呢!”公叔宁这么想时,都觉得自己有点可悲。 秦怀恩也知道清露在生他的气,但一连串的喜悦,和意外的惊喜,让他有点发懵,心里乱糟糟的,什么都想不明白了。 秦怀恩最近经历的事,和他的前一世相差实在太多了,是他连做梦都会笑醒的结果,他甚至在想,这一切是不是清露安排的,话说,清露其实也是起到了作用的——假如清露不是对公叔宁这么全心全意的好,不是帮了秦怀恩那么多,就不会今日的这个结果。 把睿儿打发走了之后,秦怀恩沐浴了好一会儿、才上床歇晌。 秦怀恩躺下之前,先用那两条发带,把自己的双手松松垮垮地绑在床柱子上,然后,整个身体便控制不住地像波浪般起伏起来,沉浸在了他不为人知的享受中。 这是清露对秦怀恩的一种特殊“惩罚”措施,就是把秦怀恩的双手双脚固定住,然后她在秦怀恩身上各种“折磨”,而固定秦怀恩手脚的东西越脆弱,这项惩罚的力度就大——对力气超大、武功高强的秦怀恩来说,想在如此激动的时刻,还要控制好自己,那真是需要超级大的忍耐力呢! 但秦怀恩还是非常喜欢这种另类的惩罚。 这一次清露送来的是两条细弱不堪的发带,可见脾气挺大,告诉他是禁足,那么这两条发带原本是应该绑到脚踝上的,但秦怀恩舍不得,便绑在了手腕上。 “呃……”过于深入的沉浸,总是会起到坏作用的,离开清露这么久了,秦怀恩第一次破了功,子子孙孙们纷纷涌出,秦怀恩在心中辩解,“露露,这不怪我的,这其实还是你惹得祸……” 见秦怀恩又要水沐浴,下人们担忧地问,“可是天气太热了,老爷睡不好?要不然在屋子里再添一盆子冰吧?”尽管最炎热的六月已经过去了,但这七月的江南天气也够人受的,幸亏清露想得很周到,状元府中预备了不少的冰。 秦怀恩红着脸点了点头,心里想着,或许只有把他直接放冰盆子里才有用呢,可他不好意思说出来。 秦怀恩刚沐浴完,清露的信就到了,见清露让他下聘礼,秦怀恩愈发笃定这一切都清露操纵的了,心里除了欢喜还是欢喜。 就算是激动得一夜都没睡好,第二天一大早,秦怀恩还是早早便起身了,不过,他出门并不早,因为试衣裳用了太久的时间,几乎整个状元府中的下人们,都被秦怀恩叫来做参谋了。 别看秦怀恩从西北只带了不多的两套换洗衣裳,可挡不住清露在状元府中为他预备下的衣裳多啊,那还有个不慢吗? 秦怀恩是顶着大太阳出门的,虽然有点热吧,但他觉得这个时辰正好,因为清露一定已经起床了。 和对自己的精心打扮相反,秦怀恩的聘礼可谓俭慢得不像样子,他就在怀中揣了一个小盒子,那盒子还是旧的,而状元府的下人们,并不知道秦怀恩要去下聘,不然的话,一定会好好教导他一下,真正的聘礼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两手空空地来下聘?”公叔宁听了下人的回报,很是意外,这对清露也太不尊重了。 清露倒是明白其中的缘故,“先让他进来,我们问问吧!” 于是,公叔宁和睿儿都在一旁静观其变,就连寿公公和喜公公都因好奇想法子留了下来,清露也不吩咐他们下去。 秦怀恩进门,强按激动,先是见礼,然后就把小盒子拿了出来,“露露,给!”剩下的就是看着清露傻笑了。 这个盒子,就是当年清露拜托程一针的药童,捎给秦怀恩的那一个,那时,盒子里还有一个清露亲手绣的荷包,其中的银票只有一张,是六十万两。 而现在,这个盒子里面塞得满满的,全是银票,清露皱了皱眉,“你怎么不换成一张呢?” 秦怀恩告诉清露,“这里面大部分都是朝廷发的粮饷银票,这样的银票,除非是小额的,才可以到银庄兑换银子使,这么大额的一下子全都换成一张银票,朝廷是不允许的!”这个就和赈灾银子一样,专款专用,清查方便,银票上是有特殊标记的。 清露笑了,她就喜欢用朝廷的东西,拿起一张军饷银票,细细地看了起来,话说,她还真的是头一次见到这玩意儿呢! 779.第779章 秦怀恩最怕的一件事 这边睿儿已急不可耐地点数了起来,接着便惊呼了一声,“一百六十七万八千五百七十二两!” 公叔宁和两位公公嘴角齐齐开始抽搐,不仅是因为数额巨大,还因为后面那个零头,连二两银子都送来了,也难怪秦怀恩连顿饭都不在外面吃,清露姑娘送去状元府的东西里面,还包括一个钱匣子,匣子里不仅放了金银锞子,连铜钱都放了十几串儿,珠子和宝石什么的,更是直接用荷包给装好了,因为秦怀恩这个人,你不给他,他就真能一文不花。 清露听了这个数字后,脸上的笑容越发扩大,她正在心里暗暗计算着,这些加上那些珠宝、玉器、香料、马匹…… 秦怀恩很了解清露的心思,连忙说,“还有八箱子小石头儿,那东西不重,也好存放,我就让人都运回村子里去了,你若是有用得着的地方儿,就派人再去拿来好了,还有些塞坎城和露城的商铺宅子,我急着回来,就没卖完,老潘正卖着呢,回头得了银子,就能给咱们送回来了……” 这样子,大家再全都不淡定了,因为他们心里清楚,秦怀恩口中所谓的“小石头”都是什么,这一场仗打下来,秦怀恩到底赚了多少银子,没人算得出来,用“富可敌国”来形容也不为过,就算他们出身于金堆玉砌的王府,也难免因此而心情激荡。 “不错,不错,”清露静静地抚摸着那个小盒子,连连点头,不仅是为秦怀恩的收入而开心,更开心的,是秦怀恩用的这种方式,如此旧物,正表达了秦怀恩念旧情的心理。 睿儿毕竟还小,忍不住提醒道,“师傅,你都有这么多的银子了,干嘛不给姨母置办一副像样的聘礼呢?到时候让他们都看看!”实际上是他想显摆显摆。 秦怀恩教导睿儿说,“赚银子是男人的事儿,这花银子就是女子的事了,我怎么能胡乱买东西,你姨母看不上的话,那不都糟践了?!再说,我和你姨母之间哪儿用得着聘礼,”清露早就是他的媳妇儿了,小心地看着清露的脸色,“就算是得再置办一份聘礼,那也是你姨母的事儿,和我没关系!” 睿儿惊叫一声,“为什么我姨母要置办聘礼?!”这简直太奇怪了。 清露笑而不语,收起银票,合上盒子,对秦怀恩点了点头后才说,“你记得就好!” 公叔宁已为睿儿解惑,“你师傅,是倒插门儿!”不是娶,而是嫁,他以为当秦怀恩身为朝廷命官后,对这一点一定会坚决反对,圣旨中也没提这样的事儿,清露就算是想这么做,也要央求秦怀恩一番才行,哪承想,秦怀恩依旧记得当年的誓言,没一点改变,清露连口都不用张,秦怀恩就照做了,也难怪,清露会对此用那么大信心了。 清露收下了聘礼,寿公公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婚书,该出面的人,落了墨、留了印后,秦怀恩和清露的婚事就算定下来了,其实有赐婚圣旨,这婚书也可以省略的,但寿公公总觉得,当年是他销毁了两人的婚书,现在他能再亲手补上,也算是弥补了一份遗憾。 该办的事儿办完了,大家就很有眼色地,将时间和空间留给了这对分别已久的夫妇。 清露想了想,还是带秦怀恩回了自己的院子,因为她有太多的话,想和秦怀恩说了。 但实际上,这一天,清露说的话很少,秦怀恩说的话却很多。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清露问这句话说,并没多愤怒,却有着显而易见的伤心,接连被她最信任的两个隐瞒,哪怕是出于好意,她的心中也是有芥蒂,她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有哪里做得不好,才秦怀恩和公叔宁对她如此防备,难道在他们的心里,她真的就是那么没有大局观,不可理喻的人吗? 在清露那灵透的注视下,秦怀恩只觉得一盆冰水兜头浇下,他心中所有的旖念和喜悦都齐齐不见,“露露,你听说了什么?你……你……”下面的话,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清露语气依旧平静,“我只是想知道你所有的事儿,”站起身,主动拉起了秦怀恩的手,“事到如今,你还不相信我是真心喜欢你,不会和你分开,不会害你吗?”那她真的太伤心了,“我只是不希望,每次遇到意外情况,我都被蒙在鼓里,就算想帮你,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做……”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太多的委屈,化成了颗颗泪珠儿,“秦怀恩,我一直觉得,我和你,才是这时间最亲近的人,有什么事都有商有量,能一起去面对!” “噗通”秦怀恩给清露跪下了,想起清露不喜欢他跪,又立刻起身,变成了蹲,“露露,你坐下,不管我说什么,你要打要罚我,我都受着,但是,你一定不能伤害自己!”他豁出去了,他隐瞒了清露这么久,他心里也不好受,他从清露这里得到的已经够多了,哪怕清露知道了那些,就此将他抛下,他也忍了! 清露,本来就不是属于他的,是他可望不可即的梦,他如果用欺骗的手段就算是得到了,他也会心不安的,更不可能有勇气面对清露,尤其是现在,公叔宁还活得好好的,清露也过得好好的! 秦怀恩这一说,就足足讲了一个时辰,他讲得很有条理,因为是前生亲生的经历,所以只要完全按照时间来就行了,可他语音支离破碎,因为情感过于激烈,想到说过后,清露就会对他弃如敝履,秦怀恩有好几次都说不下去了——理智上通过是一回事儿,情感上的难舍,让他心痛如刀割,几乎要吐血晕倒了。 好在,清露不断地安慰着秦怀恩,这才秦怀恩好歹是将所有的事情劝都说完了。 屋子的四角都放了雕工精美的冰盆子,可秦怀恩还是汗出如浆,到了最后,他全身都失去了力气,连蹲都蹲不住了,直接瘫倒在了地上。 780.第780章 硬汉也有落泪时 好在,清露不断地安慰着秦怀恩,这才让秦怀恩好歹是将所有的事情都说完了。 屋子的四角都放了雕工精美的冰盆子,可秦怀恩还是汗出如浆,到了最后,他全身都失去了力气,连蹲都蹲不住了,直接瘫倒在了地上,抱着清露失声痛哭。 这是积攒了两世的泪水,其中有悔、有恨、有痛更有一个人长久背负的压力,两辈子加起来,秦怀恩重来没机会这么哭过,也没有人一个人,能让他如此发泄。 清露的状态其实并不比秦怀恩好多少,从猜到秦怀恩是重生的那一刻开始,清露就时不时地试探和猜测秦怀恩前世的经历,但不管她脑洞多大,她都没想到过,原来秦怀恩,不,应该是所有人的经历,竟然能惨烈到这种地步! 这一世和清露关系密切的人:清霜、公叔宁、睿儿、包括前身,在前世没一个活过二十五岁的,最可怜的是睿儿,死的时候虚岁十五,周岁不过是十三岁多一点罢了! 惨!真是太惨了! 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并参与其中造成这一切的秦怀恩,重生过来时,估计就是个疯子,若是没有对清霜清露姐妹赎罪的念头,很可能他都没脸活着了。 怪不得秦怀恩不敢告诉清露真相,清露觉得就算是以她穿越者这么成熟的灵魂,都不可能不对秦怀恩心怀芥蒂,就算是不恨,也不可能不防备,至于说嫁,那绝对不可能。 如果是前身呢?听说了这些,很可能将秦怀恩直接千刀万剐了。就算是不信这些,前身也根本就看不上秦怀恩,不可能和他好好生活。 秦怀恩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就连清露都失去了时间的概念,足以让两个人都恢复了理智。 秦怀恩站起身,将清露也扶了起来,他抹了抹脸,深深地看了清露一眼,似乎是在做最后的告别,仔细想想,事到如今,其实清露已不需要他了:现在的清露,聪慧,有能力,从公叔宁那里得到的宠爱,只比前世多,不比前世少,这一点,从公叔宁能让他娶清露,就能看得出来,而且,清露一直不许公叔宁封她为王妃,清露就还是清白的自由身,想嫁给谁就嫁给谁,还有,秦家已经完蛋了,清露已没了任何危险…… 秦怀恩转身,一步步地朝门口走去,脚步踉跄虚浮,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似乎下一刻,他那魁梧的身躯,就能轰然倒下…… 清露猛然间意识到,如果此时她放秦怀恩就这么离去,那么,她可能终生都再也见不到他了。 和秦怀恩相处的那些甜蜜时光,秦怀恩为她所做的桩桩件件的事儿,犹如潮水般席卷了清露的心田,她什么都顾不得想了,大叫起来,“秦怀恩,你回来,秦怀恩,留下来!” 换做以往,清露只要喊一声,秦怀恩就会迅捷地出现在她的面前,可是现在,清露足足喊了三声,秦怀恩的脚步才停下,就是这样,他依然没有转身回头,只是茫然地站在原地,那样子,就像是在确定,他是否听错了。 幸好,清露的屋子足够大,秦怀恩此时刚刚走到门口,还没来得及推开门。 清露也不等了,直接冲到秦怀恩的面前,挡住了秦怀恩的去路,急急地说,“今天你先回去,咱们成亲的事儿,你不用担心,一切都由我来操办和安排,就像上次那样,你不要乱跑,还是要禁足,等有了什么事儿,我会写信通知你……”她一下子只能想到这么多,现在她的心也很乱。 秦怀恩目光涣散地看着清露,脸上迷茫一片,仿佛透过清露看着遥远的时空之前发生的那些事儿,根本就听不到清露说的是什么。 清露抬起手来,重重的一巴掌拍在了秦怀恩的脸上,是用足了力气的,不仅秦怀恩那张保养得白皙如玉的脸上,出现了一个清晰的巴掌印儿,就连清露自己的手,都被震得发麻发涨。 效果还是挺好的,秦怀恩的视线终于有了聚焦,清露松了口气,把方才的话又说了一遍,秦怀恩难以置信地反问,“露露,你还要我?为什么?” 清露回答不出来,她现在也说不清楚为什么,理智告诉她,她现在其实应该逃跑的,秦怀恩的前科太严重了,而且就算是到了现在,通过秦怀恩的为人处事来看,这个人的性格缺陷也是很明显的。 不过,感情上,清露又觉得,她无法放弃秦怀恩,也不能离开他! “我说什么,你就去做什么,哪儿来的那么多问题啊?!”清露没好气儿地大叫。 “哦哦哦,嘿嘿……”秦怀恩先是连连点头,又傻兮兮地笑,这个,也算是恢复正常了吧?! 清露还是不放心,让秦怀恩把自己方才的话,重复一遍,结果秦怀恩磕磕绊绊的,又让清露教了两、三遍,他才说全,好在,两人这时也越发清醒了。 目送着秦怀恩出门儿,清露爬到床上,全身都失了力气,昏昏然睡了过去,连午膳都忘了用了。 清露睁开眼睛时,对上了公叔宁满含担忧的目光,此时,日已西斜,她竟然足足睡了两个时辰,真不知道她这算是什么身体反应。 即便是这样,清露也没有马上起身,她只是躺在床上发呆,愣愣地看着公叔宁,整个人都是魂游天外,不,应该是魂游前世的状态。 公叔宁被清露看得心里发毛,俯身去抱清露,“露露,都是我的错,是我……”尽管得了吩咐,下人们不敢靠前,可秦怀恩的哭声太大了,还是被人听到了。 而且秦怀恩的异状比清露还可怕,脸上顶着巴掌印也就罢了,竟然连去向公叔宁辞行都忘了,在路上无论是遇到下人,还是睿儿和他打招呼,他一概置之不理,整个人跟傻了似的。 秦怀恩是个流血不流泪的人啊,公叔宁觉得,除非清露强迫秦怀恩不娶她,否则这世间就没什么事儿,能让秦怀恩哭得那般凄惨了。 781.第781章 秦怀恩的特殊任务 公叔宁这种猜测倒也没大错。 公叔宁还要继续说下去,清露已坐起身来,直接捂住了公叔宁的嘴,“不要说了阿宁,你是为我好,我心里明白的,你没有错。” 上午时,清露问过秦怀恩,为什么秦怀恩连商量都不和她商量一下,就直接回来成亲了? 秦怀恩告诉清露,“有人给我写了信,安排我这样做的。” 清露问他是谁,秦怀恩摇了摇说,“我答应人家不说的。” 清露点头,“那我知道了,你做得对,答应了他,就不要告诉我了!” 实际上,秦怀恩已告诉了清露,这世间能做到这件事的只有两个人而已,一个是公叔瑾,一个是公叔宁,而在清露的调|教下,秦怀恩对公叔瑾是缺乏最基本的信任的,所以,这个人只能是公叔宁。 “阿宁,”此时清露松开了捂着公叔宁嘴的手,却直接扑进了公叔宁的怀中,“是我不好,太任性了,我会和秦怀恩成亲的,你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我不会怪你的,你也知道,我是喜欢秦怀恩的,很想嫁给他,我不过就是闹腾而已,你千万不要为难了。” 清露想起秦怀恩说的,前世的那些事情,就算秦家和前身那般过份,公叔宁一直对前身包容无比,尽管不知内情,但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从这一点上就不难看出,公叔宁是个很念旧情的人。 还有,公叔宁死在三年之后,到现在,已是时日无多,清露怎么还忍心,苛责公叔宁呢? 是的,睡了一觉后,清露的头脑清醒了很多,不管前世如何,她过得是今生,了解前世,是为了保护今生的幸福,而不是为了破坏已拥有的所得。 人人都会犯错,秦怀恩有缺陷,清露自己也不是神仙,在现代荒唐的经历同样令人沮丧,所以她才能这么快地原谅并接纳秦怀恩。 再者,清露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对旁人不信任,包括财物在内的各种权力,都要抓在手里才放心,这是很多现代人的通病,尤其是孑然一身,还有过被人迷|奸经历的清露,更是对人缺乏最起码的信任,或者该叫做安全感。 在这女人就安于后宅的古代,实际上是不可想像的,公叔宁和秦怀恩已经对清露够信任了,才把很多不该对她讲的事儿,都告诉了她,可她依旧不满意。 公叔宁和秦怀恩在包容清露的“任性”的同时,其实他们心中也是有愧疚的,觉得让清露承担了太多本该男人做的事儿,这才有了种种的隐瞒。 通过对秦怀恩前世的了解,清露终于意识到,或许,有些隐瞒,还真的是很有必要啊! 听了清露的话,公叔宁的脸色并没有变得好看一点,他叹了口气后,鼓足勇气说,“露露,秦怀恩来下聘,寿公公去衙门过婚书,秦怀恩被你掌掴的事儿,皇兄都知道了。”这些事儿都是明面上的,想瞒人也瞒不了。 清露吐了吐舌头,“是我的不是,”又一挺胸膛,“我们都要成亲了,我又没把他怎么样,想来这两口子打架的事儿,皇上也管不着吧?” 公叔宁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清露,发现清露的轻松表现,不似作伪,这才放下心来,表情轻松了不少,“皇兄听说了之后,可能唯恐事情有变,就命钦天监算了你们的婚期,方才已送过来了。” 正常的成亲日期,一般就是选三个,而女方通常会选中间的那一个,可是这一次,公叔瑾送来的婚期足足有六个,更有意思的是,这个六个婚期中,最早的一个在三天之后,最晚的一个也不超过两个月,可见公叔瑾急切到了什么程度。 清露接过那张写了日期的纸,扫了一眼后说,“这钦天监也怪不容易的,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如此多的黄道吉日。”便又丢还给了公叔宁,“你挑好了告诉我一声。”脸上并没任何不喜,掀起薄衾起身,“我饿死了,吩咐人摆膳吧!” 公叔宁彻底放下心来。 公叔宁选了居中的七月二十八,离现在还有二十多天。 清露私下里暗道,“我还以为回是八月十八呢!”这是她上次和秦怀恩成亲的日子,但心中并没多想,还以为是公叔宁没那么细心,给忘记了。 清露过于信任秦怀恩告诉她的,对未来的种种“预测”,也不知道,婚期安排的这么急,其中有公叔宁对公叔瑾的“建议”。 不过,就算知道了这些,清露又能怎么样呢?事后,清露这么想,有时预知未来,并不是什么好事儿。 王府这边没事儿了,状元府那边却出了些状况,秦怀恩回去后,倒在床上,不吃不喝也不说话,把下人们给吓坏了,到了晚上,就来王府向清露讨主意了。 “怎么会这样?”睿儿担心地问,“姨母,你到底把我师傅怎么着了?” 清露轻轻敲打着自己额头,“这个人,还真是个麻烦,关键问题是,为什么麻烦都我受了,却便宜了旁人?”好吧,其实好处她也没少得。 清露打点起精神,“睿儿,你去书房找几本兵法书,让人给你师傅送过去,”想了想又提笔写了封信,“还有,睿儿,你从明天早上开始,带着小厮们,去状元府习武吧!”得给秦怀恩找点事儿干,不然的话,秦怀恩一个人待着,很容易胡思乱想的。 想着婚期近在眼前,这次成亲还有自己想做的事儿,清露便忙碌开了,也顺手给秦怀恩安排了更多的任务。 事实证明,清露对付秦怀恩,那是相当有一套的,第二天上午,秦怀恩在接待为他量喜服的裁缝的同时,还收到了一个大包袱。 秦怀恩打开一看,笑了,整个人立时恢复了正常。 睿儿和小厮们练完了功,还没走,都围上来,睿儿看着那些质地上乘,裁剪得整整齐齐的布块问,“这些都是什么啊,怎么还有针线啊?!” 782.第782章 (加更)露马脚了吗? 加八更感谢书友【青青子衿】的打赏,此七 ——————————————— 这时,睿儿和小厮们刚在状元府练完了功,还没走,就都围了上来,睿儿看着那些质地上乘,裁剪得整整齐齐的布块问,“这些都是什么啊,怎么还有针线啊?!” 秦怀恩并未回答,推了睿儿一把说,“快点洗漱吃饭,然后赶紧回去,别耽误我干活儿。” 睿儿嘟嘟囔囔地照做,见秦怀恩情绪很好,便放心离开了。 睿儿走了之后,状元府的下人们差点儿没疯了,秦怀恩吃饱喝足,又洗了手,便端坐在廊下,先是穿针引线,接下来便是飞针走线。 太震惊了有木有,别说是朝廷命官,堂堂的伯爵,就是普通的乡下汉子,也不可能做这种女人的活计啊,而且,这么熟练呐,这说明他们的老爷是做惯了的! “老……老爷,还是奴婢来吧!”围观了一会儿,发现不是自己的幻觉后,终于有婆子鼓足勇气走上前来说。 秦怀恩摇头,“不可,”还警告人家,“你们连碰都不许碰哈!” 下人们点了点头,最终散去了,因为有人已看出来秦怀恩做的是什么了。 秦怀恩做的是亵裤,一共裁好了八十条,其中有六十条是秦怀恩自己的,还有二十条是清露的,因为这种普通亵裤,清露穿得不多,她还是习惯穿自己设计的小内内,只是偶尔会把这种当成睡裤穿穿。 这次之所以一下子给秦怀恩拿来这么多,清露就是想让秦怀恩忙起来,而这种任务,可以让秦怀恩明确地感觉到,他们之间牢不可破的关系。 秦怀恩的特殊任务不只是这些。 尽管时间紧,但因为下人得利,其实完全忙得过来,只不过,清露有特别的设计,这才让她显得忙碌异常。 先是设计好了自己和秦怀恩成亲当天要穿的礼服,清露便开始挑选起喜乐的班底了,挑得极为仔细,几乎把整个京城的乐手和歌者,全都过了一遍筛子。 幸好,由于仁帝获得天下的手段特殊,大楚在这个方面特别发达,京城更是集中了全朝几乎八成的顶尖艺人,清露很快便找到了她需要的人手。 自打这天开始,王府中为这个喜乐班子预备的院子里,就开始鼓乐喧天起来,到了后来竟然达到了不舍昼夜的程度,反正顺帝的孝期已经过完了,不管清露怎么折腾,也无人诟病就是了。 到了排练的最后十天,秦怀恩也加入了其中,每天都会在王府中待上一个时辰左右,和清露一道练舞,为了避免尴尬,他专门从角门来去,从不和公叔宁碰面。 有了《念慈》的经验,对清露再次将曲子设定为“保密”状态,公叔宁和睿儿也忍得住了,他们知道,清露这样不过是为了让演出效果更好一点罢了。 至于王府的其他的下人,更是不敢懈怠,厨娘、洒扫等都是专用的,无关人等,根本连院子都不敢靠近。 但清露不管怎么忙,每天还是用大量的时间陪着公叔宁,不仅如此,她还打算用磨叽的方式,逼迫公叔宁“就范”,“阿宁啊,你看,秦怀恩都说他是倒插门儿了,我真的可以不离开王府……” “好的!”公叔宁很痛快地应道。 可就是因为公叔宁答应得太随意了,清露根本没意识到公叔宁说了什么,还在继续纠缠,“我哪里还有娘家啊,我是一直把王府当成娘家的,你若是不答应,等住对月时,我就赖着不走,我就不信了,你还能让人把我丢出去……” 京城和北方的习俗不同,北方一般是成亲三天后回娘家,叫做“回门”,新婚夫妇不能在娘家留宿,就是吃一顿饭而已,而京城的习惯是,新娘在婆家住三天后,再带着新婚夫婿回娘家住“对月”。 名为“对月”,但住的日子多少,是视情况而定的,未必就能住满一个月,住个一天、两天表示一下,也是可以的,不过,有一点是公认的,那就是在娘家住的时间越长,就表示婆家对新妇越重视。 清露的小算计是,回到王府就不走了,说什么也要住满三年,至于中间会不会发生什么问题,尤其是在选秀中,公叔宁有了王妃之后,都等到时候看看情况再说。 见公叔宁满含深情地看着自己,却笑而不语,清露才恍然,“你……你方才说什么?”为啥她一提公叔宁就答应了呢?真的好奇怪啊! 公叔宁将清露抱在怀里,一通揉搓,恨不得将清露直接揉进自己的血肉中去,“露露啊露露,我的小清露哪里去了呢?现在的这个一心想着旁人的女子,到底是谁啊?”他的声音模糊而淡然,仿佛在自言自语。 清露的身体蓦然一僵。 关于穿越者的身份,清露一直守得死死的,尤其是这次听了秦怀恩对前世的事的描述之后,她发誓这一生,要把这个秘密带到坟墓中去。 清露想不出,假如秦怀恩知道,他历经前世的悔痛后,这一世唯一可以赎罪的一个人却已不在人世了,会变成什么样儿?! 这种设想,只要一去想,清露就觉得充满了无尽的恐慌和悲怆。 好在,前一世,秦怀恩对清露的了解少得可怜,本身的见识也十分有限,所以,无论今生遇到的清露有什么特异的表现,秦怀恩都觉得是正常的,重来没有过任何猜测。 但公叔宁不一样,公叔宁不仅比秦怀恩聪颖、敏|感,还有着不同寻常的见识,因长期的朝夕相处,更是对前身知之甚深。 若不是清露拥有前身所有的记忆,在公叔宁有意无意地多次试探下,清露恐怕早就露馅了。 刚和公叔宁接触时,清露还是挺小心的,只可惜在这之前,清露的各种“发明”和“作”的曲子,已被很多人知晓了,想遮掩也来不及了,后来,又因为秦怀恩去了西北,一心相助的清露已顾不得太多,本着破罐子破摔的心理,又露出了不少的马脚。 783.第783章 原来是个绝代佳人 现在想来,清露能令公叔宁起疑的事儿,实在是不胜枚举。 那么,公叔宁真的发现了吗?自己又该怎么办?清露一时间心乱如麻。 就在这时,公叔宁已接下去说,“原来是我自己啊,把我的小妖精给弄丢了,这真怪不得旁人……”静如山间清泉般的声线中,有令人心碎的忧伤和遗憾。 “不,不是的,”清露被这浓烈的伤感击中,将怀中的公叔宁同样拥紧,“阿宁,你没有丢了我,我可以……”到了这时,说不嫁了,连她自己都觉得矫情。 公叔宁将整张脸都埋在了清露的颈窝里,一下下地磨蹭着,“我知道,我知道的露露,我不过就是撒撒娇而已。”说不出的缠|绵动人。 除了更多的陪伴,清露不知道还能为公叔宁做点儿什么,不爱了,就是不爱了,这是连清露自己都控制不了的事儿,公叔宁这么骄傲的人,更是接受不来廉价的同情,要不然,公叔宁也不会瞒着清露直接给秦怀恩写信了。 如此的忙碌中,时间一晃而过,若不是有这么多得用的人帮忙,这场只有清露一个人操持的婚礼,根本就不可能如期准备完毕。 即便如此,清露还是忽略了很多事,比如,公叔宁没为清露的嫁妆添置任何东西,地无一亩,钗无一根,就连卖身契早已攥在清露手中的,清露院子里的那些下人们,也没主动说过要算做清露的陪嫁,更没让清露全都带走。 “既然都答应我,回门后就住下不走了,还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带来带去地干什么呢?”清露这么想,在过嫁妆的那天,只是随便收拾了几件换洗衣裳充数。 就算这场婚事仓促、简单到了如此程度,可还是因为秦怀恩此时的重要性,在当日惊动了整个京城,因一支流传千古的名曲和一个曲折离奇的爱情故事,被数不清的人记在了心里,代代传颂。 几场雨过后,七月末的京城,已有了淡淡的秋意,气候应该算作宜人,尤其是凉爽的傍晚,花朵们却依旧灿烂,让所有的一切都增添上了莫名的喜庆。 迎着刚刚西斜的阳光,秦怀恩咧着从一大早就怎么都合不拢的嘴,骑上了装扮得花红柳绿的高头大马,身后是华美的喜轿和热闹的吹鼓手们。 这样的迎亲队伍,一出了张灯结彩的状元府,就变得越来越庞大起来,看热闹的人,一路紧跟着。 因为人实在是太多了,到了王府所在的那条街上时,无关人等就被拦了下来,今天公叔瑾和皇后都来观礼了,可谓给足了秦怀恩面子,而有些事儿,也就不能不小心了。 王府的大门外,御林军们严阵以待,却因身上穿的着红的盔甲,而减少了萧煞增添了热闹,很多人都说,想当初皇子成亲时,都没有秦怀恩这么大的阵势。 “小姐,喜轿到了大门前了!”下人前来禀报时,清露已装扮好了。 今天的妆容是清露亲手画的,花费了不知道多少的心思,用了不少她费力收集到的这个时代的合手化妆品,完全展示了两辈子加起来的,被现代人戏称为“亚洲四大邪|术”的化妆技巧,消耗了足足两个时辰。 听到禀报的清露,站起身来,袅袅婷婷地旋转着,用挑剔的目光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再三确认,今天她已超常发挥,就算是有ps也只能达到这样的效果后,这才放下心来。 门外,催妆诗被人抑扬顿挫地吟唱着,道喜声、打趣声、杂沓的脚步声,组成的喧嚣已经近在门前了。 清露这才迈步出门。 “小姐,盖头——”喜婆大声地提醒着。 清露淡淡地道,“拿去正堂给王爷,让王爷亲手给我盖上。”这个也是符合规矩的,新娘在出门前,要和新郎一道拜别娘家父母,今天,清露要拜的是公叔宁和公叔瑾,应该还有皇后。 尚未走进正堂的门,秦怀恩便迎了上来,他今天头戴赤金八宝如意冠,当中一个足有鸽蛋大小的红宝石熠熠闪光,衬得他越发地面如冠玉,唇红齿白,嗯,若是能不傻笑的话,就能更加俊美非凡了。 秦怀恩穿一身被清露刻意改制过的四品武官常服,虽是短打,却因黑红的颜色和精美细致的绣图,而显得美轮美奂、喜气洋洋,比长袍看起来更加得体隆重。 其实,在这个时代,新郎新娘的穿戴,本就是仿制官服的。 相比之下,清露的打扮就有些简约了,她的头上钗环并不多,更没有沉重的凤冠,就连头发梳得都不是那般繁琐。 不过,却没人觉得清露的装扮有任何不妥,这是因为她脸上那美得惊人的妆容,和身上那繁复华丽到无法形容的衣裙。 清露今天穿的是现代的婚纱和这个时代舞裙的结合体,因在上面点缀了很多珠宝,在她行动之间简直晃得人睁不开眼睛,只这一条长裙就千金不换,又怎么可能有人觉得她今天不好看呢?! 话说,若是没有秦怀恩从西北运过来的那些宝石,这样的衣裙,不管花多少银子,都是没办法置办出来的。 清露和秦怀恩携手走进正堂时,每一个看到他们两人的人眼中,都不自觉地露出了痴迷之色。 这其中,有被清露的美色所吸引的,有被秦怀恩的风采所折服的,也有被两人身上的服饰所惊呆的…… 皇后不由讷讷道,“原来清露装扮起来,姿色是如此惊人呐!”可不是她和旁人以往印象中的上乘,这样的清露说人间绝色也不为过,怪不得公叔宁和秦怀恩都被迷得神魂颠倒,原来清露是从不曾将自己的美,显露在外人眼前。 尽管公叔瑾对清露现在的形象也很意外,却始终面容平静,只是在心中默默地想,等过几日,就下旨,把王爷的侧妃增至四名,再嘱咐皇后,对这次选秀多费点儿心思,务必选出能让公叔宁看得上眼儿的,哪怕见识过清露的美之后,这已变得很难了。 784.第784章 爱能承受多少思量 秦怀恩和清露齐齐拜倒在公叔瑾和皇后面前,但很快被人搀扶了起来,公叔瑾和皇后象征性地训诫了两句,俱是喜庆简短的言辞。 轮到公叔宁时,就什么话都没有了,他和秦怀恩是极少数没有被清露今天的美色所迷的人,秦怀恩是不管清露美丑,他都爱到痴狂,公叔宁是早就见识过清露最美的一面。 当清露和公叔宁静默无语四目相对时,秦怀恩知机地悄悄退出了正堂,将时间留给了他们。 可就算是留,又能有多少呢?公叔宁双目晶莹地微笑,抬手要将盖头,帮清露盖上,清露却阻止了他,“阿宁,你再送送我吧!” “好!”公叔宁一手拿着盖头,一手牵着清露的手,慢慢地向正堂门口走去。 公叔瑾眉头微皱,深感不妥,生怕出什么差头儿,想了想,也和皇后一道站起身来,向正堂门口走去,而此时,公叔宁和清露已走到了正堂大门口。 今天来的宾客相当多,有迎亲的也有送嫁的,几乎囊括了京城八成的官员,还有他们带来的下人,王府的下人、护卫以及御林军……这时,人已全都集中在了王府大大的前院中,这也就是雄伟阔大的王府,一般人家的院子,绝对站不下这么多的人。 参加这场婚礼的女眷并不多,这是因清露的出身和她的交往圈子决定的,来的,全都是露城军的家眷们,她们不像京城的大家妇人们那么讲究礼法,又有清露提前的嘱咐,所以,也集中到了前院里,只不过是偏于一处,并设了屏风而已。 门槛内,公叔宁又抬起手,想要为清露蒙上盖头,接下来,他打算亲自背清露走过长长的红毯,送清露上花轿。 只是,清露再次阻止了他,而且这次清露阻止他的动作,十分奇怪,清露右手猛然一扬,宽松的纱袖高高飞起,在空中划出华丽的线条,犹如流光般在公叔宁眼前滑过。 这是一个信号,院子里的喜乐声,蓦然而止。 公叔瑾心头就是一紧,加快脚步,也走到了门口处,随时准备喝止清露不当的举止,或许,还有公叔宁。 好在,与此同时,随着清露又一条长袖的飘起,乐曲声已再次响了起来。 但公叔瑾还是不放心,抬头去找秦怀恩,发现秦怀恩就站在正堂门外不远处,正把头上的金冠取下,这还不算,秦怀恩还伸手从腰间取出了一条红绸布。 那绸布,并不是现从腰带上撕下来的,而是一直藏在里面,只不过因为同样是大红的颜色,这才没被人注意到。 公叔瑾松了口气,知道面前这场景是早就设计好的就行,只要不生变故,他并不介意这场婚礼到底会办什么样儿。 只不过,不过是半刻钟后,公叔瑾便已没了现在这样的淡定。 公叔宁比公叔瑾更了解清露,当乐声再度响起时,就猜到了答案,“露露,这就是你要送给我的那支曲子吗?”也不急着给清露盖盖头了。 清露点点头,静静地看着公叔宁,神情有些复杂。 优美的前奏过后,一男一女两位歌者的声音同时响起,“镌刻在每道眉间心上,透过多少思量……”女声剔透空灵,仿佛能穿透时光,追云逐月,将人代入到故事中去,男声嘹亮中有无尽的伤感,仿佛在回忆那些永世难忘的过往。 《卷珠帘》是前世清露十分心爱的一首古风歌曲,尽管就她的性格来讲,很不适合那种忧郁无望的思念,当然了,前世的她终其一生,也没遇到一个值得她如此的男人,只是,艺术的魅力是无穷的,清露还是在初初听到这首歌后,便过耳难忘。 清露一直没忘了公叔宁要求她为自己作一首曲子的要求,而她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一首,她将歌词略略改动,表达了她对公叔宁的心意,使之成为一首满是愁怨和哀伤的思念歌曲。 听说秦怀恩要回来,清露想到公叔宁曾遗憾,重来没见清露跳过掌中舞,清露便又改动了曲子,增加了间奏、延长了唱词之间的时间,将它变成了一首舞曲。 其实,清露也挺想让公叔宁看看她和秦怀恩的掌中舞的,只有掌中舞,才能证明她和秦怀恩之间,那种已到达珠联璧合状态的默契和爱,这也算是清露给公叔宁的一种另类交待了。 并没用上三个月,清露就把这支曲子修改完了,只是,她总觉得这曲子当中缺了点什么,和她要表达的意境有些差异,直到,清露听说了公叔宁在公叔瑾的劝导下,已决定尽快将她嫁给秦怀恩,公叔宁也答应了。 在那一刻,清露心中的种种情绪,犹如狂风烈焰喷涌而出,这其中不仅有她的,还有前身的,她再次改动了歌词,终于找到了她想要表达的一切,尤其是想到在成亲当日,公叔瑾也会前来观礼时,清露在每次默默哼唱时,都忍不住一次次冷笑,笑容苍凉桀骜。 等到清露和秦怀恩的婚期订下来时,这首曲子其实已全部完成了,挑选适当的人手也没用上两天的功夫儿,只是顶尖艺人们的后期编曲和排练就用近乎一个月,也难怪它能一鸣惊人,完全达到清露想要的效果了。 此时,随着第一句歌词,清露的芊芊玉指在公叔宁的脸上缓缓抚摸滑动,有情、有不舍,却也带着迟疑,一声“思量”,道尽了前身和公叔宁之间感情最大的危机所在。 有人说,感情是无法衡量的,清露却觉得,其实爱情是可以比较的,就算有杂质的爱也是爱,可一旦遇到真正的纯粹,就难免少了底气。 当前身为钱、为权、为安稳、为生存爱上公叔宁时,公叔宁就该想到,当有一天同样有人能给与前身这一切,尤其是当公叔宁已不能给予时,前身的“变心”是必然的。 公叔宁真的想不到这些吗?不,公叔宁心知肚明,只不过,他并不在意! 785.第785章 是谁让我们生死别 在公叔宁的心中,就算是前身再好,也始终是个玩物儿而已,即便是在爱得最深的情况下,公叔宁也重来没许诺过前身正妃之位,更何况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了?! 公叔宁是在落难之后才感觉到前身是他的唯一的,因为他在感情上已失去了一切! 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嘲讽。 但没人会觉得公叔宁有错,别说是这个时代家国天下和那些拥有雄心壮志的男子们了,就连前身,都不会有种认知的,毕竟,对很多女子来说是全部的情情爱爱,在男人们的心中要排在很多东西之后,古代、现代都一样! 相比之下,秦怀恩绝对是个另类,权势、富贵、前程乃至梦想,这些东西在秦怀恩的心中不是没有,只是一遇到清露,就变得不值一哂,他这一世为了清露而生,也随时准备为清露去死,全心全意,心无旁骛! 这样的秦怀恩没有哪个女人能抵抗得了,清露绝对是脑抽了才会放弃。 公叔宁当初就棋差一招,到了现在秦怀恩已功成名就、财富显赫,他还拿什么去和秦怀恩比?! “露露……”当清露的手脱离自己脸庞的那一刻,公叔宁忍不住一声低呼,他向前刚刚举步,手臂却被站在一旁的公叔瑾死死攥住。 清露微微一笑,整个身体向后倒了下去。 “沾染了,生死别,情虽浓,却泛黄,夜静谧,窗纱微微亮……”男女声还在齐齐地合唱着,带着无奈和无尽感伤。 一个接一个的后手翻中,清露如落花,似飞叶,轻柔地翻下了王府正堂高高的台阶,就如同当年,她被迫离开六皇子府,没人曾问过她,愿意还是不愿意。 她飘飞的裙摆四散而开,灿如烟霞,却暗含惨烈,她柔软的腰肢似乎随时可能折断,看得人心绪跌宕,恨不得将她抱在怀中,就此留下,再不分离。 但公叔宁做不到,当年不能,现在亦无力,“对不起……”他只有喃喃低语。 公叔瑾嘴唇蠕动,想劝慰,却找不到任何言辞,只有将公叔宁的手臂抓得更紧,似乎这是他在这世间唯一可以抓住的东西了。 到此时,公叔瑾依旧不曾悔悟,只是在暗暗决定,就算是清露嫁给了秦怀恩,他也要叮嘱一下公叔宁,万不可和清露断了情意,以免清露带给秦怀恩不好的影响。 公叔瑾并没有想到,清露那个匪夷所思的“住对月”要求,不然的话,他一定会想也不想,就逼迫公叔宁直接应下,到了这种地步,他连一直恪守的各种规矩,都可以置之不顾了。 幸好,还有睿儿!公叔瑾想到这一点时,心情微微放松。 女声柔婉地唱着,唱着那些前身以往和公叔宁的甜蜜,情浓意切,“拂袖起舞于梦中妩媚,相思漫上心扉,怎能忘,初相依,静化红妆等你归……”那些相依相伴的日子,即便是生离死别,也让人难忘。 清露在台阶下的红毯上翩跹的舞着,层层叠叠的红裙,徐徐舒展,琳琅的珠宝在上面闪闪烁烁,是这世间最美的花朵,娇媚迷人,盛开到了极致,只等那个人来采摘。 每一个旋转的瞬间,清露都会和公叔宁对视,轻纱曼舞的双袖挡不住她杏眼中的神采,前身那没来及述说的深情,都在一刻尽显无余,或许还有感激和依恋,这目光远胜过万语千言。 就算公叔宁有错,无论前身还是现在的清露,都不曾怨过他,只因他做得已够多够好,只因他自身的种种无奈,那么就放爱一条生路吧! 如果说是历经了前世的愚钝,才成就了今生秦怀恩这个绝世好男,那么两辈子加起来,对前身都付出良多的公叔宁也不遑多让,只是他不如秦怀恩那般幸运,有机会重新来过。 精心勾勒的长长眼线,让清露看起来带上了几分妖异,却美得无法形容,加上这舞动中的种种风情,只要是个男人,就无法不怦然心动,就连公叔瑾也忍不住感叹,起舞中的清露,是绝对的世间尤物,没有之一! 多年夫妻,皇后心有所感,忍不住悄悄扫了一眼身边的帝王,敏锐地发现了公叔瑾那一闪而过的痴迷,心中不由一缩,继而又笑得端庄优雅大方起来——清露再美,也是秦怀恩的人了!不过,却为公叔宁送上了一声暗叹:如此佳人,实在是再难得了,岂是区区一次选秀就能遂了心愿的?! 公叔瑾都如此了,公叔宁更是不如,他神情恍惚,边流泪边微笑,痴痴地看着清露,若不是公叔瑾一直没放开他,估计此时他就能冲过去了。 突然,琴声和歌声嘎然而止,如同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猛然间掐断,让正沉湎于歌舞中的众人,心跟着齐齐一跳,那种滋味,实在难以形容。 忘情而舞的清露也被迫停下了动作,呆呆地伫立在红毯正中,满脸迷茫,纷纷垂落的衣裾,恰似刚刚盛开却即时凋零的花瓣,那孤弱无依的样子,看起来说不出的可怜。 若不是猛然间想起这是在王府,公叔瑾都能大喝一声,让人将喜乐班子拖出去斩了——他以为是这些人出现了失误。 不过两息长的功夫儿,女声再度响起,没有伴奏,只有那个悲伤无比的声音高亢苍凉地唱着,“空留,伊人徐徐——憔悴……”带着几分凄厉,每一个起承转合和颤音。长音,都犹如钢刀利剑直入心田,告诉所有人,这,就是前身曾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是的,很多人都想起了方才的歌词:再美的相依也成为了梦境,想来当这梦碎,女子的伤心,就是如此吧! 清露不是这么想的,她觉得前身那些辗转漂泊孤苦无依的流亡岁月,她无法展示出万分之一,但,也只能如此了! 在这句歌声中,公叔宁的身体晃了晃,全靠身边的公叔瑾扶着,这才没一头栽倒在地,泪水却流得更凶了。 786.第786章 一舞诉衷情 再相聚后,清露极少提起流亡路上的艰辛,直到帮助秦怀恩在西北建露城时,才多多少少提到了一些,公叔宁知道,这是因为清露心疼他病体伶仃,不想让他难过。 可这并不等于,清露就忘记了,就不怨了!试想,那样的经历,又谁会忘记呢?尤其是其中还有清霜的一条命! 清露一直在公叔宁脸上流连的目光,在歌声响起的那一刻,直直射向了公叔瑾,犀利如刀,哀怨无尽,与之对视,不由令人毛骨悚然,被清露死死盯住的公叔瑾,全身忍不住一抖。 公叔瑾后知后觉地发现,清露知道,什么都知道,对那场由他造成的公叔宁被赐死,对他曾下令不许人去救助这对姐妹,甚至对当年他曾对公叔宁的种种利用……他心底最深处的最后的那一层遮羞布,在此时此刻被清露一把掀开,再也无处可遁! 清露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她从不曾怨错人,只不过是她以往不敢也没机会表现出来罢了,现在是秦怀恩提供给了她,这或许是唯一的机会,她就再也忍不住了。 原本沉浸于伤感中的公叔宁,却以令人置信的速度猛然间挺直了身躯,并微微侧身,似是无意地挡在了公叔瑾的身前,他单薄消瘦的身体,看起来羸弱不堪,出于礼法,更不可能完全挡在身为帝王的公叔瑾面前,然而,这种无声的决绝保护姿态,却表现得那般明显,犹如早已深深印刻在了他的骨血中样,硬生生地打断了清露的注视。 公叔瑾看着近在咫尺的公叔宁瘦弱的肩头,眼圈儿一下子就红了,悔痛霎时间将他整颗心全都淹没。 如果公叔瑾的生命也可以重来,那么他会不会选一个不将公叔宁利用到如此程度的办法来获取皇位,会不会用举手之劳帮一把曾身处艰难的清霜清露姐妹呢?这些问题,第一次出现在了公叔瑾的脑海中。 见公叔宁满脸慌乱地冲自己摇头,清露迅速地垂眸——人生就是如此无奈,哪怕是一瞬间的放纵,也是不可以的,她理解公叔宁此刻的心情,公叔宁想保护的,其实不仅仅是公叔瑾。 随即,清露抬头,这回将她恨绝的目光,在很多人脸上一一滑过:寿公公、喜公公、那些曾被秦怀恩闯进宅子里掐脖子的朝臣们…… 而不知何时,原本一直在一旁观看的秦怀恩,已无声无息地走到了清露身后,静静地站着,犹如一头远古凶兽,无声却渗人地展示着他对清露的支持,一如既往。 清露重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大度的人,她忘不了那些曾口口声声羞辱过她的人,什么“不知廉耻”、什么“水性杨花”、什么“人尽可夫”…… 她从不否认,她曾经犯过错,但她没有做过的事,为何要被人诟病?!况且还有可怜的睿儿,和无辜的秦怀恩,她要告诉这世人,她的“背叛”源自于无奈,她是无辜的,是冤枉的,别无缘无故将那些言辞丢在她身上,她,不接受,她,会反抗! 每一个和清露对视的人,都心虚地低下了头,他们明白,从今而后,清露不再是可以任他们谈论的人了,哪怕是在私下里,这份威慑和尊严,是秦怀恩给的,也是公叔宁以往不曾做到的。 不知何时,乐声次第地响了起来,并且在短短的时间内,越来越激昂,如同一声声的控诉。 乐声中,秦怀恩迅速将红绸绑在脸上,遮住双目,清露一个滑步,离正堂台阶越发地远了。 歌声也再度响了起来,先是女声,再是男声,接下来是男女声皆有的众人伴唱,一个个声部先后出现,相互应和,似乎永无断绝,“啊——,最恨别离,卷珠帘,无人归……” 歌声中,秦怀恩伸出双臂,清露借力纵身飞跃而起,当女声的“啊——”刚刚唱完时,她已俏立于秦怀恩的左前臂上——传说中的掌中舞正式开始了。 清露在秦怀恩手臂上一绕,身体蜷曲成一个众人难以想像的姿态,宛若一条柔美的藤盘旋于树干之上,这边,秦怀恩的右手已从自己的肩膀上取下一物,托于掌中。 众人定睛一看,原来装饰于秦怀恩肩头上的甲片,实际上个带托儿的水晶圆盘,描了金线煞是好看,只要把手指塞入空心的托儿中,这圆盘就可以稳稳地固定在掌上。 此时,清露已伴着乐声、歌声,再度腾空而起,随即稳稳地单足立于秦怀恩手中的圆盘之内,秦怀恩则借此机会,从另一个肩头上取了圆盘,变成了双手执盘。 “啊——,再披红装,意难平,袖掩暗垂泪——”歌声纷扬地响着,倾诉着清露此时难言的心情,加上方才的一句,一遍遍地往复回荡,将整个王府上空全部填满,即便那些看不到舞蹈的人,听到了这样的歌声,也难免心潮澎湃。 不要说谁的心胸比谁宽广,不要说谁的命运比谁更坎坷,说来说去,高高在上的帝王,还不是为了自己的梦想,牺牲了手足,胁迫了清露这个小小的歌妓吗? 既然想把她当成棋子,那么就请面对她的不甘和委屈,享受了她的付出,就请给她一个公正的评价,应得的尊重! 这是整支舞蹈中,最为精彩的片段,清露也不吝于展示她全部的美和最高超的技巧,她时而双足交替在一只圆盘中飞速旋转,时而在两个圆盘中穿梭往来,她时不时地飞跃而起,在半空中像飞鸟样翻转飘舞,借助歌词和曲调表达着她澎湃起伏的人生经历和此刻的心绪。 她是因命运的不公而在飘摇不定的柳絮,她是灿烂却无所皈依的彩雾艳霞,她美得令人目眩神迷,再怎么珍惜也是理所应当的,只可惜,很多人没有给她! 在这样精妙绝伦的舞动中,每一个看到的人,都不由自主屏住呼吸,恨不得眼前的场景就次停驻,他们不敢眨眼,生怕错过了一点儿,就会变成终生遗憾,不管他们曾怀着怎样的心思来参加这次婚礼,在此时,他们全都为这支舞深深痴迷,沉浸其中,不愿醒来。 787.第787章 公叔瑾的道歉 加九更感谢书友【青青子衿】的打赏,此八 ——————————————— 而无论清露如何飞扬旋转,秦怀恩都能准确完美地和她配合,他在她的脚下支撑,他用他宽厚的背肩做她最可靠的舞台,当清露在他俯下身的背上辗转翻腾时,两人似乎已完全融为了一体。 所有人都为他们而倾倒,一张张面孔有时高高地扬起,有时微微低下,一双双眼睛,追随着空中的倩影和她身下强壮的依托,瞬息不愿离开,就连帝王也不例外,万丈斜阳也不得不做了背景,将梦幻般的场景映衬得无与伦比…… 乐声慢慢地缓和下来,悠扬的琴曲像是潺潺的流水,抚平着众人的心绪,又如同春意来临,在将所有不幸的过往悄悄掩藏的同时,对未来充满了希翼,女声柔缓地唱着,“细雨酥润,现烟外绿杨,晨起莫念春伤……”悠扬婉转,有不遗余力的鼓励。 秦怀恩已收了手中的圆盘,将先将清露抱在怀中,随后又伸展双臂,任清露攀援着做出各种柔美的舞蹈动作。 歌声中,清露的视线再次在公叔宁脸上逡巡不去,柔和而深情。 这应该是清露和公叔宁的故事了。 “不管有着怎样悲伤的往昔,都不能阻止我们向往今后的美好”,清露是这样鼓励秦怀恩的,也同样要求自己和公叔宁做到这一点,否则就是对生命的辜负,哪怕,这很难很难,这句歌词中的每一个字,都是清露对公叔宁的劝慰。 无论怎样,这都是一个大喜的日子,是三个人生命中新的一页,那些说过、怨过的昨日,就这样留下吧,她要带着这两个男人走向各自的幸福之路,想拥有更多的祝福。 公叔宁看着清露,泪已不见,笑却勉强。 男声适时响起,“残烛化,晓风凉,归雁过处留声怅……”字字说到了公叔宁的心坎中,想来这世间知他、懂他、发自内心疼他的人,也只有清露这一个了。 公叔宁是不舍的,失去了清露就犹如失去了他生命中最后的春光,让他永远留存于萧瑟的秋风中,他此生再难展颜,注定无法幸福,他的笑容又怎么能不充满苦涩。 最后的一句歌词,是男女声合唱,“天水间谁抚琴断肠……” 如果自己就这么离开了,公叔宁将过怎样的日子,原本不多的寿命,又能剩下几许?这个问题,清露不敢去想。 她似乎能看到病弱的公叔宁夜夜无眠,独自一人弹奏着那些她“作”的曲子,伴着滴滴鲜血,在病榻上回忆两人所有的美好时光,步步走向生命的终结…… 相比之下,她和秦怀恩的别离之苦,似乎都可以忍受了,只因他们还有希望,还有大把的未来。 清露舍不得公叔宁就这样死去。 说什么装作恨嫁的样子,为自己谋求更多的利益,这种手段真心让清露不耻,此时的清露是真的真的恨嫁! 清露不仅主动提出了,那让所有人都难以接受的婚后生活,还随时随地准备亲手毁了这场婚礼,若不然,她也不会在婚礼上表演这样的一首曲子。 清露在曲子的尾音中,背向秦怀恩,双腿从秦怀恩腋下穿过,向后弯曲,用脚后跟挂住秦怀恩双肩,上身却直立而起,将秦怀恩的脸庞完全遮挡,仿佛这世间根本就不存在这个人。 清露面向公叔宁满脸希翼地直直伸出双臂,整个人,犹如一只被绑住双脚,却振翅欲飞的小鸟,只需要一点点鼓励,就可以脱离束缚,再次扑进公叔宁的怀抱。 这样的邀请、召唤和不舍,别说是公叔宁,恐怕是个男人就无法抵挡,清露相信,公叔宁一定会做出选择的。 可清露舍不得公叔宁,偏偏这世间有人舍得! 公叔宁举步往前冲,公叔瑾已再次抓住了公叔宁的手臂。 公叔瑾的声音有些发颤,至于到底是因紧张,还是因其他,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阿宁,是皇兄对不住你……”他终于还是当面承认了他做下的种种,这不仅是清露,就是连公叔宁都没想到,可见清露所作的这支曲子,跳的这支舞,取得了令人意想不到的效果。 “只是……事已至此……”公叔瑾的话说得断断续续,字字艰涩无比。 公叔宁已从震惊中回了神儿,“皇兄何出此言?!信我,我不过是去去就来!”轻轻挣脱了公叔瑾的钳制,大步流星地走向了清露。 听了这话,看着公叔宁的背影,公叔瑾有微微的眩晕感,他发现,有些歉意,实在是太晚了,有些伤害,注定无法挽回,只不过,这时的他感触还不够深。 公叔宁张开了自己的怀抱,将秦怀恩身上的清露接了过来,就如同他当年从围栏上接过舞罢的清露,当清露入怀的那一刻,公叔宁想到了一个词汇:有始有终。 “这样的话,露露也算陪伴了我一生啊!”公叔宁心中暗想,忽然发现,他这一生也是相当完满的,而其中竟然有八成的幸福和甜蜜,来自于清露。 公叔宁脸上的笑容一下子鲜活了起来,他由衷地说,“露露,有你、有此一曲,我此生无憾!”将在手中攥得有发皱的盖头,轻轻地覆上了清露的头顶。 一片红云遮挡住了清露的视线,可不知道怎么弄的,公叔宁的笑容和话语,让她没来由地一阵心悸,深感不祥。 清露紧紧地抓住了公叔宁的手,“阿宁,三天,只要三天我就回来了,你一定要等着我!”既然公叔宁没有毁了这场婚礼,那么就执行第二个计划好了,反正清露原本就没对这个第一计划给予太多的希望,现在并不觉得有多么失望。 “好啊,”公叔宁的声音平静中带着喜意,“我答应你的事儿,一定会做到的。” 在这样的安慰中,清露静下心来,缓缓松开了抓着公叔宁的手,公叔宁却并没松开她,而是借势把清露背了起来。 788.第788章 完全不同的喜宴 清露有点儿惊慌,“阿宁,你行吗?”尽管这几个月公叔宁的身体恢复了不少,可王府的大门真的有点远啊! “我行不行,你还不知道吗?”公叔宁带着调笑回答,却掩饰不住粗重的喘息。 清露再不说话了,紧紧地贴在公叔宁的后背上,生怕给他增加额外的负担。 公叔宁一直把清露送上了花轿,两人的手在分开的那一刻,齐齐微颤。 秦怀恩上马前,跪在地上,规规矩矩地给公叔宁重重磕了三个头,前生今世从公叔宁这里的获得都算上,秦怀恩觉得只用这三个头,完全无法表达,好在,他还有很多其他的机会和方式可以回报公叔宁。 公叔瑾远远看着,忽然想起,秦怀恩似乎重来没这么实心实意地给自己磕过头,或许,在御书房拒婚的那一次,可以算上吧?! 公叔宁没有阻拦秦怀恩,只是心中很是遗憾——他宁愿跪在地上磕头的这个人,是他自己! 看着秦怀恩骑在马上伴着花轿远去,公叔宁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全身的最后一丝气力也离他远去了,带着他的心,他如同破败的布偶般,缓缓软倒,幸好,下人们早有防备,将他扶住了。 公叔瑾带着恼怒,大声地喊着“御医”,也不知道该对谁发脾气。 程一针缩在一旁,脸上的哀伤和慌乱已无法掩藏,强忍着才没箭步冲过去,好在,人太多了,场面又有些乱,并没人发现他的异样。 这一天,程一针没去状元府,也没参加秦怀恩和清露的喜宴。 公叔宁很快便恢复了正常,就连帮他诊脉的大夫,也没看出来任何异样,公叔瑾根本无心参加喜宴,逃离似的带着皇后回宫。 公叔宁自然也不会参加喜宴的,在这种情况下,留在王府赴宴的人就很少了,就连谈论都是悄声低语的,一点热闹的气氛都没有。 对这种现象,大家其实挺理解的,没有今天的亲眼所见,还没人知道清露美到什么程度,有了方才的惊艳之后,就会觉得,不管是谁,不管因为什么,失去了这样一位佳人,心情恐怕都会惨淡无比,尤其是在这位佳人还对自己深情无比的情况下。 清露的恨嫁,已达成了所有人的共识,就算不能诉诸于口,众人也都觉得,皇上这事儿办得有点儿过份了,对王爷着实残忍了些。 倒是没人责怪秦怀恩,男人嘛,见识到了这样的女子后,放在心里拔不出来了,再正常不过了,当初秦怀恩也不知道清露的身份不是吗?而且两次成亲,秦怀恩都是过了明路的:头一次有清霜的托付和报恩,第二次有皇上的赐婚和王爷的相送…… 对秦怀恩艳羡的人绝对是不计其数的,哎呀呀,什么时候,自己也能有这样的艳|福呢? 对王府中的冷清,最不适应的要算是睿儿了,他的狐朋狗友们,也全都跟着喜轿走了,去了状元府。 “来,睿儿……”公叔宁轻声召唤。 睿儿一凛,“父王,你又疼了吗?”近来,因为忙于排练,清露和公叔宁在一起的时间,到底还是比以往少了一些,而公叔宁把这些空闲,全部花在睿儿的身上。 其实,仔细想想,似乎是从师傅在西北取得大捷的消息传回京城后,父王就对自己的教导多了起来,基本占据了姨母空出来的所有,而且不仅教导多了,父子两人之间还增加不少“秘密”。 所谓的秘密,自然就是指瞒着姨母的那些事儿了! “睿儿啊,把上次我教你的那些,你再背我给听听……”公叔宁和颜悦色地说,视线在睿儿的身上、脸上缓缓流转,不肯离去。 睿儿的年龄毕竟还是小,公叔宁急着告诉他的又太多,所以一时之间睿儿理解不了的,公叔宁就让他暂时背下来,背都背不下来的,公叔宁早已写了下来。 轻声的背诵当中,公叔睿的心静了下来,轻轻地依靠在公叔宁的身边,享受着这不多的时光。 这天夜里,睿儿宿在公叔宁的床上,接下来的两天同样如此,就连他一直坚持不懈的晨起习武也没有去,父子两人一刻都没分开,时不时地喁喁低语。 到了后来,公叔宁讲的已不仅仅是做人的道理了,还有他幼时的趣事,和清霜、清露相处情景,大大的王府到处都留下了他们相伴的身影。 他们有时欢笑,有时流泪,更多的时候,是相互鼓励,微笑面对最后时刻的到来。 和王府中的寥落不同,状元府以及周围的府邸,还有附近的两条街上,简直热闹得不像话。 状元府太小了,是摆不下那么多酒席的,清露就借用了附近露城家眷的好几处宅子,还在路边儿搭了喜棚,即便是这样,因来的人太多了,还是有种人满为患的架势。 幸好,席面是在酒楼早就订下的,预备得也多,倒不至于招待不下。 这次拜堂,秦建业的牌位终于可以大大方方地摆出来了,还有他的画像。 秦建业的画像是请名师画的,非常的有气势,画中的他,骑在马上高举方天画戟,英姿勃发,唯一有一点遗憾的是,脸部只简单的画了个侧脸。 这是因为秦怀恩和秦建业长得实在是太像了,据有些人说,已达到了一模一样的程度,若是照着秦怀恩的样子画出秦建业的正脸来,实在有点儿瘆的慌,还不吉利。 不管画像如何,总之是心意到了,秦怀恩相当满意,清露也很宽心。 拜完堂,就是入洞房,掀盖头,喝合卺酒……两人都是“二婚”了,这套业务做得熟练无比。 问题出现在这之后。 清露问秦怀恩,“你怎么不出去呢?外面正要开席呢!”和东北乡下不同,在京城是没有新娘敬酒这一说的,入了洞房后,新娘就一直在新房里待着不见人。 “哦——”秦怀恩应了一声,瞬间不见,然后很快,院子里响起了一声炸雷般的大喊,“我秦怀恩,给诸位敬酒了!” 789.第789章 秦怀恩是个老实人 状元府是套二进的院子,这次清露将新房安置在了内院的正房中,这套屋子,自打状元府被赐给秦怀恩后,就没人住过,当初秦怀恩和潘凌峰住时,是因为没有女眷,后来秦家人是不把殷氏当成女眷,也没那么多的银钱、下人收拾打理,所以他们都一直住在外院。 现在隔着一层院落,都能听见秦怀恩的声音,可见秦怀恩这一嗓子的威力了。 宾客们也不示弱,外面先是一静,接着便是叫喊声和贺喜声,一声声地响起,纷杂而热烈,清露在屋子里坐着,都能想像出那热闹无比的气氛。 还没等清露回过神儿来,秦怀恩已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开始动手帮清露卸妆、更衣了。 清露先是愕然地看了一眼,窗外尚未来得及完全消散的阳光,又摇头叹了口气,估计现在什么都无法阻止精虫上脑的秦怀恩了:大亮的天色不能,满院子的宾客也不能……那么,她就准备好好地享受吧! 秦怀恩这天傍晚做什么都很麻利,给清露投喂,帮清露沐浴、收拾洒满花生、枣、栗子的床铺……只有一件事,他做得很慢。 将清露在床上安置好了之后,秦怀恩又一个人进了浴房,他仔仔细细地刷洗着自己的双手,一遍又一遍,连每一个细小的指甲缝都没落下——它们今天的任务很重要呐! 红烛高照,只可惜,天太亮了,并不显,见秦怀恩笑嘻嘻地爬上了床,两只眼睛蓝幽幽地冒着光,清露从薄衾中探出头来,“那什么,咱先聊聊……”虽说两辈子都可谓是身经百战了,可前世破|瓜的经历实在太惨痛了,这时的清露还是有些紧张的。 秦怀恩一点都不紧张,他舔了舔嘴唇,轻轻掀开清露的薄衾,看了看清露身上穿的情趣内衣,像是作战之前在观察地形,同时,心头的火苗熊熊燃烧,“你说,我听着……”不过是轻吐了五个字,一根手指便已准确地进入了该去的地方。 清露嘤咛一声,再说不出旁的来了,双臂缠上了秦怀恩的颈项。 有了这样的邀请,秦怀恩的第二根、第三根手指很快便趁虚而入,还无师自通地搅动了几下儿,而指尖传来的特殊触感,也让秦怀恩快要直接爆裂开来了。 清露被他弄得不上不下的,也不惯着秦怀恩了,一把握住了秦小恩,顺势一拧。 久经离别苦的秦小恩,早就雄壮欲裂了,哪里经得了这样的拨弄,立刻便交待。 清露“嗤嗤”地笑着,把秦怀恩恨得不行,俯身含住了樱唇,手指越发努力工作起来,秦小恩也喷洒得越发激烈了。 上下齐攻,清露一败涂地,娇喘吁吁,耳边只听“嗤啦”一声,心知秦怀恩的这条亵裤是报废了,所以说,让他多做一些,还是很有必要的。 秦怀恩轻轻一抹将百子千孙的痕迹尽数擦净,顺手将撕烂的亵裤丢下床去,抽了手指便长驱直入。 清露大惊,“这怎么行?”总该有个间奏啥的吧?! “行不行,你试试就知道了……”秦怀恩说。 事实证明,秦小恩很给力,不过是盘旋了一会儿,便一点点地挤了进去,竟然在步步深入的过程中不断壮大。 清露不好受了,“你慢点,啊!再慢点……”秦小恩这尺寸也太大了! 秦怀恩大汗淋漓,“它,它不听我的了……” 清露又疼又气,一口咬在了秦怀恩的肩头。 秦怀恩紧紧搂着清露一动都不敢动,天知道,他花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控制到如此程度啊,可就是这样,秦小恩还是在小小的巢穴中舒服得一阵阵乱蹦,疯狂地抖动着,这……这真怪不得他啊! 总不能这样坚持到天亮吧,清露索性自己来,尝试着缓缓地扭腰动胯,前后一摇…… 效果很好,三下两下秦小恩就消停下来了。 可秦小恩不出来! 清露容忍了秦小恩。 清露和秦怀恩也做了不少日子的夫妻了,她对秦小恩“越战越勇”的体质十分了解,今天连续两次这样,是因为秦小恩这回憋得太久了,估计接下来,她得吃点儿苦了。 也不算太苦,因准备充分,清露很快渡过了不适,找到了应得的乐趣,秦小恩的第三次也表现相当出色。 两人齐齐攀上了高峰,清露深深觉得,这是个完美的洞房花烛夜。 秦怀恩不是这么想的,他只把这当成了开始,并不是结束,所以这样的结论为时太早了。 “睡吧,”清露说,天色早已全黑,院子外面宾客的声音已听不见了,她扫了一眼刻漏,发现从上床算起,已过了一个多时辰,可见秦小恩第三次的厉害了。 “席还没散净呢!”秦怀恩箍着清露,让秦小恩依旧占领着那个难舍的位置,“露露,你知道这三年半,我是怎么过来的吗?我想你想得心疼了又疼,有时候都想得活不下去了……” 秦怀恩这个人,根本就不会说情话,可他唯一的一次情话,正说在了最恰当的时刻,由此可见,精虫上脑也不全是坏处,最起码让秦怀恩的口才超长发挥了。 老实人说的情话,让清露完全无法抵挡,她的身心齐齐软做了一团儿……秦小恩趁势再度昂扬而起。 当第二个时辰也过去时,清露的体力明显到了极限,她开始后悔为了早点收服秦小恩,而玩了那么多的花样了——在绝对的持久力下,花样都是纸老虎。 “我不行了,睡吧,睡吧……”清露连眼睛都睁不开了,说出口的话,完全化成了破碎的呢喃和婉转的哀求。 “嗯嗯,”秦怀恩一连声地应着,“你睡,你睡,我就在里面呆着,我不动弹了。”秦小恩动的话,那个他真心管不了。 在现代,清露就知道,这是男人最经典的谎言之一,你若真信了,恭喜你,你绝对是个足够单纯的妹子。 清露万万没想到的是,在秦怀恩这个老实人身上,这谎言竟然也出现了,可见,很多事都是男人的本能! 790.第790章 时间都到哪儿去了 清露大怒,正积攒着力气,打算来个奋力一击,摆脱秦小恩的纠缠,秦怀恩已在她耳边低语,“露露,我给你讲讲在西北打仗的故事吧,你就能睡得安稳了……”好像清露现在不是渴睡得厉害,而是正失眠一样。 清露又没出息地软了下去,残存的微末力道顿消,也不顾秦小恩还牢牢地霸占着自己了,就这么昏睡了过去。 事后,清露才反应过来,过了这一夜后,谁再跟她说秦怀恩是个老实人,清露绝对喷他一脸! 在秦怀恩小心翼翼的拨弄中,清露睡睡醒醒地渡过了这一夜的第三个时辰。 同样的第三个时辰里,状元府中的两个守夜婆子,正远远地坐在二进院子当中聊天,这个位置,她们根本就听不见屋子里的声音,这是秦怀恩特别交代的。 甲说,“这怎么还不要水呢?会不会……”清露的出身她们是知道的,很怕自家老爷有什么不愉快,毕竟,男人们对这种事儿还是相当介意的,还有就是怕清露还惦记着公叔宁。 有一点秦怀恩没说谎,就是第一个时辰后,状元府的宴席确实还没散,本来就开了两拨席,宾客们又太兴奋了,毫无顾忌地谈论着今天看到的美景,以及这三个人之间的感情经历,连带着连《念慈》的背景和西北大捷啥的,都拿出来说了,又怎么可能不晚呢? 却没想到,前面都忙碌完了,这早早入了洞房不见人影的老爷和夫人,还没动静,心里难免犯合计。 乙摇了摇头,“不会的,八成是……”神秘地笑了笑,“咱家老爷特别神勇呢!”还提到了秦怀恩的饭量和体格做为佐证,相当具有说服力,完全还原了真相。 这也算是用婆子的一个好处了吧,未经人事的年轻丫鬟们是无论如何想不到这一点的。 真要说起来,清露其实根本就没睡多一会儿,她深深地体味道,秦怀恩小腹上的那八块腹肌和人鱼线,真不是白长的——太有用了! 传说中的武功和内力,也是真实存在的——太给力了! 各种她以往根本想像不到的动作,就这些“外挂”的帮助下,由秦小恩表现了出来。 而清露自己真是太没用了,她下定决心,往后这舞必须得多练,这花样务必得翻新,不然的话,别说光了膀子她干不过秦怀恩,就是全果了,也还是干不过秦怀恩! 但是现在,清露最艰巨的任务是,怎么把这个洞房花烛夜先过完。 三个半时辰后,睡眼朦胧的清露终于忍无可忍了,“秦怀恩,我告诉你,这是最后一次,完事儿后你今晚再碰我,我就一个月不让你上我的床!”干不过,就直接耍赖,现在清露无比庆幸秦怀恩的“听话”,若不然,就这么样一个家伙儿,真是要了人的命了! 秦怀恩吱吱唔唔地又说了些什么,清露干脆堵上耳朵不听了,“离我远点儿,我这回说到做到!”也不嫌热,卷了薄衾睡了过去。 秦怀恩看了一眼因被驱逐出来而垂头丧气的秦小恩,做着最后的争取,“露露,我现在这样算是离你远了吗?”手指轻轻捻动着清露的几根长发。 回答秦怀恩的是清露轻微的鼾声——从来不打鼾的她,真是累到极致了。 秦怀恩大喜,两只大爪子隔着薄衾爬啊爬,“那这样呢?”他口中问着,一点点地将清露抱进了怀里,就连秦小恩,也隔着柔滑的丝绸找到了一个舒服的凹陷,安置下来,嗯,聊胜于无吧! 但秦怀恩睡不着,就连清露都不安地扭动了起来——天太热了! 秦怀恩吓了一跳,嗖地一下从床上蹦了下来,犹豫了一下儿,打开了窗子,凌晨清凉的风,让他越发感觉到了身体上的粘腻,想起清露的命令,他不情不愿地拉铃要了水。 两个头一点点的婆子,在铃声中齐齐一震,随后,婆子乙就站起身来,趾高气昂地说,“我就说吧……” 婆子甲连连点头,“神勇,老爷真真神勇……”这天马上就要亮了啊,四个时辰都过完了,平常的日子里,秦怀恩也是这时起身习武的。 秦怀恩沐浴完毕时,婆子轻声提醒道,“老爷,元帕,一会儿宫门就要开了!” 秦怀恩点头,在成亲的第二天清早,将清露的落红元帕送给皇后,这是公叔宁反复叮嘱的,秦怀恩尽管不知其用意,但还是答应照做了。 可是……那玩意儿哪去了? 这时秦怀恩才发现,他们的大床上已乱成了一锅粥,似乎是,好像是,秦小恩是有点太过份了哈! 不过,秦怀恩是照顾惯了清露、干惯了活计的,所以这点小麻烦根本难不倒他。 秦怀恩动作轻盈迅捷,宛若一阵风:先把清露安置到榻上,找到了要找的东西,装进玉盒让人送去,又把寝具全部换掉,亲手帮清露沐浴、涂药…… 整个过程中清露竟然没有醒来。 很快忙完了这一切,秦怀恩又无事可做了,看着依旧在案头摇曳的红烛,怎么都不甘心,就在这时,秦怀恩发现,一缕晨曦从东方的天空露出头来。 秦怀恩先是失落,随后便是狂喜,清露说的是昨晚诶,但现在已经是早晨了啊,那么是不是意味着有些事他又可以干了呢?是吧?是吧?是吧? 秦怀恩身影一晃又出现在了清露的身旁,比给自己解开了衣裳,吃不到肉,喝点肉汤也行啊,他这样想。 肉汤好像喝多了,清露醒了过来,秦怀恩赶紧说,“该吃午晌饭了,别饿坏了!” 清露迷迷糊糊地点头。 秦怀恩欢快地起身,帮清露洗漱,投喂……根本就不给清露穿衣裳,最远不过是去了趟净房,还是他抱着清露去的,穿衣裳有啥用?太麻烦了! 清露吃饱喝足,漱了口,发了会儿呆,又顺势躺下了,没办法,她还是没睡够,而且家里没有公婆和叔伯姑嫂啥的,她也没啥亲可认的,不睡觉还能干啥呢? 791.第791章 皇后的叮嘱 秦怀恩直接将饭桌子搬了出去,交给下人,脱了衣裳就躺了下来,清露很警觉,“你又要干啥?” 秦怀恩很无辜,“咱该歇晌了!”重点在那个“咱”字上。 清露无语。 清露的新婚之夜一直持续了两天三夜,在这期间,她几乎没离开床,战线连连失守后,清露唯一的坚持就是,千万不能误了回门! 秦怀恩满口答应,只有这样,完全放心的清露,才会更加配合。 其实别说清露了,就连秦怀恩想起他们这次成亲的经历,都很模糊——时间都哪儿去了呢?! 当然了,过了不久之后,就有人给了他们答案。 清露的元帕送入宫中时,皇后已经起身了,正在服侍公叔瑾穿衣。 很明显,昨天傍晚在王府中受的刺激太大了,以至于一向勤勉的公叔瑾,回宫后什么事儿都干不下去,干脆就留宿在了皇后的宫中,这种时候,找个人陪着他,总会好过一点儿,而对很多事都知之甚深,又和公叔宁感情不错的皇后,是最好的人选了。 “什么?谁的元帕?”皇后听到禀报时,很是惊讶,下意识地转头去看身边的帝王。 要说吧,帝后也算是公叔宁的长辈了,尤其是秦怀恩没任何长辈的情况下,把元帕送到宫中,尽管稍显不恰当,但也说得过去,关键问题是:陪伴了公叔宁五、六年的清露,为何有元帕?! 公叔瑾别扭地转过脸去,躲闪着皇后的视线,自己系好了玉带后,就急匆匆地往门口走,模糊地交代了一句,“你一个人知道就好了!”在一声声的恭送声中,落荒而逃了。 目送公叔瑾的身影离去,皇后优雅地起身,脸上的惊讶已一点不见,身为后|宫之主,清露自请查体的事儿,过了这么长时间,皇后自然是知道了,而公叔宁今天送元帕的意思,无非就是告诉皇后,在选秀中要注意一些事儿。 对此,本该是公叔瑾来交待的,可这种事儿让心中有万般愧和悔的公叔瑾如何张得开口呢?!所以,公叔宁决定自己来说。 “我的阿宁啊,多贴心的孩子啊!”皇后感叹道,眼圈儿微微泛红。 “母后!”四皇子走进门来,四下里看着,方才有人通禀,父皇和母后召了他一道用早膳,其实,就是平常的日子里,他也是和皇后一道用早膳的,可不过是从他住的偏殿走到正殿的这么一会儿功夫儿,父皇怎么又不见了呢?母后的脸色也非常不好,这不由让他有些担忧。 “前头有事儿,你父皇去忙了。”皇后简单地交待了一句,明显的言不由衷,接下来正色道,“你要答应我一件事!”语气非常郑重。 四皇子一凛,“母后请讲,孩儿听着呢!” 皇后组织了一下语言,“从现下开始,对秦夫人,也就是清露,无论是当面背后,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管是什么人问你,你都要说她的好话,哪怕她犯了弥天大错,你也要出言为她遮掩,帮她讲情!” 就算没有刻意去打听,也不能表现出来一点参与的意思,对前朝的事,皇后也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可就算是这样,在没有经过昨天的那场奇特的婚礼,没有看到公叔瑾整夜的表现之前,皇后还是没认识到清露这个女子的重要性。 皇后对清露经历了:不屑、厌恶、敬而远之、重视、拉拢和艳羡等种种观点之后,现在已把清露抬到了一个极高的位置。 没有道理可讲,这只是出于一种女子的直觉,到目前为止,皇后重来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女子,可以把全朝最尊贵的两个男人逼迫到如此程度,此外,还有秦怀恩。 到了现在,皇后都分析不出来,清露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母后?”四皇子的眉心拧成了一个小疙瘩,“这怎么可能呢?难道父皇问我,我也不说实话吗?再说……就清露,哦,不,秦夫人这样女子,就算是再美,那也,那也……”他找不到合适的词汇。 昨天,四皇子也去观礼了,看到了掌中舞,他承认,清露极美,舞技也很高妙,可不管怎么样,深受正统教育的他,还是无法忽视一点,那就是清露卑贱的出身。 四皇子甚至不明白,无论皇叔还是秦将军,怎么能够容忍清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这样的事儿来:不顾廉耻地当众起舞,在自己成亲的日子里和旁的男子调|情……这难道对任何一个男子来说,不都是奇耻大辱吗?! 四皇子已经十三岁了,再过一年多,就可以开衙建府了,对男女之事并不是一无所知,在四皇子的心里,这样有伤风化的清露,他是坚决无法容忍的,这不是美就能添补的硬伤! “母后,”四皇子上前一步,急切地说,“这件事孩儿根本就做不到,孩儿不能为了她,而违背自己的良心和所受的教导,更不能为了她……”他想说“欺骗父皇”,但想起那是大罪,一旦被有心人传出去,说母后挑唆他欺君,那就是大麻烦,所以改口道,“对父皇不忠心呐!” 在四皇子的认知中,不管公叔宁和秦怀恩如何痴迷于清露,公叔瑾对清露都是不喜的。 不能不说,小小的四皇子,在这时就十分有政治家的素养了,对公叔瑾的心态把握得很是到位——没人会喜欢一个,掌握着自己最不可告人的秘密、对自己充满怨恨的卑贱女子。 “况且,母后到底是因何要求孩儿这样去做啊?!”四皇子的语气中,不仅有迷惑不解,还有委屈,毕竟,他和清露的身份差距实在是太大了,而且,他现在丝毫没看出来清露对他所能起到的作用。 不,也不对,讨好了清露就能收服秦怀恩,对这一点,四皇子是有认知的,可他还是委屈,他太年轻了,低不下身段来。 皇后无法给与四皇子明确的解释,对儿子的委屈,她这个当母后的也心疼,但她并没收回自己的要求,而是语气变得越发严厉,“母后不会害你,你只要照着本宫的话去做就可以了!” 792.第792章 今生的最后一个请求 四皇子愣了愣,直接给皇后跪下了,“母后,孩儿真心做不到!”这也算是实话实说了。 皇后想了想,“那这样吧,如果你父王问起有关秦夫人的事,你可以实话实说地转述当时的情景,包括她的言行,但一旦表达你自己的看法时,就算你做不到说她的好话,也最起码不要说她的坏话,至于求情嘛,小事儿就说两句,大事儿,你可以闭口不言。”可以说,做为一个母亲,她为自己的儿子想得已十分周全了。 尽管,四皇子还是不理解皇后为什么要求他这么做,但皇后所说的这些,并不难以做到,他便答应了下来,很快,他就有了太多依照母亲的告诫行事的机会。 而当四皇子真的按照皇后的要求去做时,这才发现,原来想要做到这一点,根本就不像他想像的那么难,到了后来,他说清露的好话,已不是出于皇后的要求了,而是发自内心的。 又过了几年,随着四皇子的成长、成熟以及公叔瑾对他态度的不同,他这才明白,他的母后是个多么睿智和有远见的女子! 清露回门的日子很快便到了,这天天还没亮,公叔宁就起身了,他喝下了最后的一剂药,又把准备好的药粉倒在沐桶中,开始沐浴。 睿儿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努力忍着,不让泪水流下来。 公叔宁面带微笑地鼓励着睿儿,想到公叔宁说的那些话,睿儿坚强地挺起了胸膛。 泡完澡后,公叔宁自己已起不了身了,睿儿便将寿公公叫了进来。 寿公公眉头紧皱,“王爷,这大清早的……”他到现在,还不知道公叔宁的计划。 公叔宁摆了摆手,“着礼服!” 寿公公惊愣,不知公叔宁要去干什么,要知道,公叔宁的亲王礼服自打制成了,还重来没穿过呢! 尽管心存疑虑,但寿公公还是照做,他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睿儿,睿儿的视线须臾不离公叔宁,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滚滚滑落,却不出一声儿。 寿公公深觉大事不好,不仅带着下人们亲手帮公叔宁穿衣,还把包括喜公公在内的,府中所有的大管事都叫了过来。 细细算起来,亲王礼服将近二十层,而公叔宁还特地加上了一层,那是一件亮蓝色的袍子,也十分精美漂亮,这是公叔宁初遇清露时穿的衣裳——已不是当初的那件了,是后来公叔宁特地命人仿制的,经过公叔宁和清露的反复回忆,和当时的那件一模一样。 “知道……为何要将……这件袍子,穿在……外裳的里面吗?”公叔宁的声音断断续续,他已经虚弱得连站都站不住了,全靠下人们扶着,他忍着不为人知的剧痛,一口口地吞下涌到嘴边的鲜血,以便保持容颜和衣着的整洁,他苍白的脸庞上呈现出不正常的潮红,将他生命的最后时刻,映照得隽秀如画。 “知道!”睿儿抹了一把泪,大声回答,“因为我们先是公叔家的子孙,朝廷的亲王,然后才是爱人心中的男子!” 公叔宁欣慰地点了点头,“所以……你姨母没……怨错我……” 睿儿到底还是忍不住哽噎了起来,“姨母不会怪父王的,我会永远记住自己名字的含意,代替父王守护、孝敬姨母!” 梳好发后,公叔宁不许人给他着冠,他被人抬到床上躺好,华贵的礼冠放在枕边,这才吩咐,“去宫中……报信吧,让皇兄……来最后见我一面……” 就算是再迟钝,寿喜两位公公也知道了发生了什么事儿,他们跪在公叔宁的窗前,泪如泉涌,心中痛不可当,府中的御医也被叫了过来,公叔宁并不在乎他们诊脉,因为,他知道经过一系列的准备后,他的身体早已无力回天。 公叔瑾急匆匆赶到时,公叔宁已气若游丝,“皇兄,臣弟再……不能尽忠了,希望这……最后一次差事,办得能让……皇兄满意……” “阿宁——,阿宁啊——你怎可如此?!你将我置于何地?!”公叔瑾将公叔宁抱在怀中,痛哭失声,心痛得四分五裂,兄弟间的种种过往,在脑海中走马灯似的闪现,此刻他的悔不当初,内疚到无以复加! 公叔宁看着公叔瑾微笑,说出了他今生的最后一个请求,“皇兄,巳时再鸣……丧钟,可好?露露她……不惯……早起……” “咯嘣”一声,公叔瑾只觉得他的心中有什么就这么碎裂开来,他愣愣地看着怀中的公叔宁就这么微笑着闭上了眼睛,眼前一阵阵发黑,脑子里一团混乱,偏生有个声音尖叫着,“我逼死了阿宁,不是一次,而是两次,是我亲手逼死了阿宁!”反反复复永无停歇。 与此同时,状元府中的清露一声惊叫,“阿宁——”仿佛被一只手紧紧攥住了心脏,痛得她完全窒息了。 秦怀恩已经醒了,不过是觉得时辰还早,没叫醒清露罢了,见清露脸孔雪白,整个人哆嗦成一团,连忙把她抱在怀里,“怎么了,露露,哪里不舒服?”手掌已贴上了清露背心,给她输内力。 清露也说不出来她到底哪里不舒服,那一瞬间的痛楚过后,她的心“砰砰砰”地急跳个不停,心慌得很厉害。 秦怀恩要去请程一针,清露不让,一个劲儿地催着要回王府。 但是越急越出错,清露先是打翻了洗漱用的东西,又将一碗粥扣到了裙子上,只得再次换过衣裳。 清露索性什么都不做了,全凭下人和秦怀恩服侍,就是这样,她依旧抖成了一团儿,最后妆也不画了,早膳也不用了,直接被秦怀恩抱上了马车。 不知是不是冥冥中自有默契,当丧钟响起时,清露的马车正到了王府门外,清露几乎是从马车上滚下来的,太阳已升得老高,这时个阳光灿烂的夏末上午,蔚蓝的天空犹如一块美玉,又似为某人敞开的怀抱,天气好得简直让人想发脾气。 793.第793章 那场极尽哀荣的葬礼 可是在这样明媚的阳光下,清露却一阵阵地发冷,“这是什么声音,”她无意识地呢喃着,“一定是这帮人弄错了,不会的,阿宁答应了,要等着我的……”她踉踉跄跄地往王府里闯,走得绊绊磕磕的,每一脚都像是踏在云彩上。 秦怀恩干脆直接将她抱了起来,飞一样地直掠而入,直到公叔宁的寝室外才停下了脚步。 此时,公叔宁的屋外已跪满了人,屋子里的人倒是不多,公叔瑾面如死灰地坐在床头,全靠闻讯赶来的皇后扶着,才不至于瘫倒。 睿儿则跪在床脚,默默地留着眼泪。 听说清露和秦怀恩来了,皇后看了看呆呆的公叔瑾,示意他们进来。 清露跌跌撞撞地扑倒在公叔宁床边,看着那栩栩如生的俊颜,整个人都要疯了,她不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死法儿,在她的记忆中,清霜就是这么死的! 忽然,清露看到了呆坐一旁的公叔瑾,她想也不想,一把拉过了身后跪着的秦怀恩,像提小鸡似的将秦怀恩拎到公叔瑾的面前,直掼到公叔瑾脚下。 “皇上,”清露整个人都似疯似癫,“我求求你,求求你了,饶过阿宁吧,你不是想要开疆破土的武将吗?你不是想要秦怀恩吗?给,你拿去,”她又把秦怀恩往前推了推,“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他若是敢不听你的话,我就……就自尽……”她哭着求着,膝行上前,“把我阿宁还给我,还给我——”她声嘶力竭地尖叫着,想要去扑打公叔瑾。 就秦怀恩那体积那力量,清露是根本就拎不动的,别说拎了,就是推,都可以不动分毫,是秦怀恩一直在努力地配合她,她才能如此举重若轻。 而自打进了门儿之后,秦怀恩就老老实实跪在那里收敛自己的气息,尽量让旁人当做自己不存在,他不想被人赶出去,不想在这种时候离开清露的身边。 也直到这时,秦怀恩才悄悄地伸出手指,凌空一点,清露即时软倒,再无声息,那样子就像是悲伤过度晕倒了一样,恰好在她碰到公叔瑾之前。 “皇伯父……”直到这时,睿儿才反应过来,“我姨母是太伤心了,这才胡言乱语的……” 公叔瑾此时的状态并不比清露好到哪里去,他轻笑一声,泪水大颗大颗地再度滑落,“不,你姨母说得一点没错,没错……” 秦怀恩微不可查地朝睿儿摇了摇头,示意睿儿不要再说了,抱起清露,膝行向后,很快退出了公叔宁的内室。 清露很快醒来,秦怀恩是不可能朝她下重手的,只不过是怕她冲动之下做出什么过激的言行,这才出此下策。 清露一睁开眼睛便看到睿儿已哭红的双眼,不由悲从心头起,大放悲声。 睿儿说,“姨母,我父王不是胆小鬼!” 清露的哭声顿了顿。 “父王说,他实在是太疼了,真的坚持不下去了,这才想去找我母妃的,”睿儿说,“姨母,你会觉得我父王是个胆小鬼吗?”在这个时代,自尽是令人所不耻的,传说中会入地狱。 “呵呵呵……”清露又哭又笑,“谁说你父王是胆小鬼,谁说你父王是自尽的?”明明是被公叔瑾亲手给杀了的。 秦怀恩眼见事儿不好,连忙提醒道,“露露,你要坚强,多想想睿儿!”他们的身边此时有太多的人。 秦怀恩的话果然有用,清露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这时,皇后叫人来请清露,为公叔宁着冠,这也是公叔宁的遗愿。 手拿顶东珠镶嵌、华贵异常的王冠,清露尖声道,“知道阿宁为何要让我为他着冠吗?因为他平生第一次着冠时,只有我,只有我一个人!”那场无比寒酸和悲哀的冠礼啊,公叔瑾欠公叔宁实在是罄竹难书。 秦怀恩正想让清露再次晕倒,睿儿已开口道,“姨母,父王说,他答应等你,就一定会等你,只不过,他还是公叔家的子孙,是朝廷的王爷。” 清露默默无语,公叔瑾和皇后悲伤难抑,公叔宁的头冠被清露妥帖地戴上了。 似乎只是一刻,大大的王府中,雪样的白覆盖了清露成亲时血样的红,衔接得如此紧密,仿佛是同时发生的,这,就是公叔宁想要的效果——如要带走清露,除非他死! 公叔宁的真实死因是自尽,公叔瑾连责怪御医的理由都找不到,就算有的御医在诊脉时,也发现了种种奇怪之处,为了自己的小命,却三缄其口。 程一针知道,他和公叔宁的秘密,只要他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了,想到公叔宁如承诺的那般,保护好了自己和伯父,乃至整个程家,程一针并没太多的欣喜,只有更深切的悲哀。 公叔宁对外发布的死因,是病故,因为和清露成亲的日子离得实在太近了,这不由人不产生某些联想,对此,公叔瑾不置一词,算是他头一次为公叔宁背了黑锅,他一点都不感到冤枉,只是为不能再帮公叔宁多做些什么而感到遗憾,就连这样会让他在史册上留下不光彩的一笔,也毫不在乎了。 公叔宁的丧事办得隆重无比,极尽哀荣,公叔瑾多次悲恸到晕倒,此后更是缠绵病榻数月,并因此留下了心悸的病根,公叔瑾还亲自撰写了悼文。 在帝王之中,公叔瑾的文采就属于一般,和那些当时文豪更是无法相提并论,但这篇悼文却写得相当好,完全可以成为传世佳作,它用平普直白的语言,娓娓地叙述了公叔宁的一生,将公叔宁的风华绝代和公叔瑾对他的兄弟之情,表达淋漓尽致,对公叔宁曾为朝廷立下的功绩,更是不遗余力地称赞,提高到了一个可以和公叔瑾分享皇位的高度。 这样一篇悼文,感动了很多人,就连清露读罢,都罕见地没再说什么。 然而,所有这一切,都掩盖不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公叔宁的生命停滞于二十二岁这个美好的年龄上,实在是让人只要一想起来,就忍不住扼腕。 794.第794章 生命的过往和来去 这样的一篇悼文,感动了很多人,就连清露读罢,都罕见地没再说什么。 然而,所有这一切,都掩盖不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公叔宁的生命停滞于二十二岁这个美好的年龄上,实在是让人只要一想起来,就忍不住扼腕。 再加上他和清霜、清露之间的感情纠结,使得每一个想到他的人,都心怀钦佩和感念,一时间,公叔宁的名声达到了一个极高的境界,必然会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成为一代传奇,就还是现在,已他为蓝本的话本,也在酝酿之中,想来流传起来,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清露已从秦怀恩那里得知,前一世,这些东西,公叔宁都没有得到。 前世的公叔宁带着前身回到京城的时间,比这一世早了好几个月,秦家人也一样,锲而不舍地紧跟前身的脚步进京,而且是不减员的一大家子人,如果连父子两代的妾都算上的话,足有三十来口子人。 回京后,公叔宁就一直寂寂无闻,全靠以往为公叔瑾立下的功绩而得到圣眷,唯一出名的,恐怕就是有前身这样一个歌姬出身的“宠妃”了。 尤其是随着秦家人的进京,做出种种恬不知耻的事儿,闹得简直是乌烟瘴气,使得公叔宁的名誉一落千丈,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被称为“荒唐王爷”。 后来秦怀恩想,或许在松源府城时,公叔宁就不想带前身回京,只想带睿儿,因为那时前身曾嘱咐过秦怀恩,“让秦家这阵子消停点,不然的话,耽搁了睿儿和我的前程,你们也没好日子过!” 就算对上流社会的事儿,秦怀恩并不了解,但对前身的每一次叮嘱,都是记在心里的,哪怕他做不到。 小小的睿儿回京后,因出身不好,公叔瑾开始时,根本就不想让公叔宁认,后来是前身想方设法,才先为睿儿弄到了世子之位,又为自己弄到了侧妃之位,至于这其中的艰难,就算是秦怀恩不知道,现在的清露也能想像得出来。 清露猜,进京之后前身就已了解了公叔宁的“隐疾”,之所以还心心念念地想立睿儿为世子,实际上就是为了自己能当上侧妃,而公叔宁那样一个敏锐且心负家国的人,在这个过程中受到多少伤害,简直无法想像。 这也算是,前身和清露对公叔宁的一种另类弥补吧,听秦怀恩说这些,清露对公叔宁今生早逝的这三年,不再遗憾到无以复加,就像公叔宁曾说的那样,“露露,每个人都权力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 尽管和当初所想的大相径庭,但清露和秦怀恩还是在王府中定居了下来,公叔宁每一步的设计都是那般的精准,而这不过是个开始。 整个王府因公叔宁的葬礼而忙碌异常,却没清露和秦怀恩什么事儿。 现在清露和公叔宁勉强算得上是姻亲的关系,平时也就罢了,在这种时候,根本就称不上正经主子。 清露也不在意,带秦怀恩住在自己的小院子里,整日里除了关心睿儿的健康,疏导睿儿的情绪,旁的什么都不管,反正公叔瑾自会将一切料理得妥妥当当。 好在,秦怀恩幼时给睿儿打下了坚实的身体基础,公叔宁早早开始准备,让睿儿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再加上清露和秦怀恩不遗余力地关怀和照料,睿儿只见消瘦,并没生病,情绪也算稳定。 停灵七七四十九日,公叔宁入了皇陵和清霜合葬。 清露也去送葬了,折腾了一天之后,从第二天开始,就怎么睡都睡不醒,吃着饭都差点儿把晚饭给摔了。 “不行,一定得看大夫了!”秦怀恩见此情景,果断地决定。 睿儿说,“父王交待,要请程家伯伯到王府来任大夫。”别说是王府了,就是一般的大户人家中,都是有专用的大夫,只不过,王府的级别比较高一些,用得都是御医。 自打公叔宁进京后,府中就一直有两位御医当值的,就是程家伯侄,直到前几个月,不知为什么,公叔宁就换了人,当时程一针给清露的解释是,“我家中有事,要告假一段时间。” 当时公叔宁身体很好,清露不疑有他,而这时,清露也不瞌睡了,眼睛瞪得圆溜溜地问,“咱们成亲时,我好像没看到程一针。”这简直是太奇怪了。 秦怀恩告诉清露,“观礼时在,没吃喜宴。”他也觉得奇怪了。 清露或有所觉,但现在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还是先让府中的御医看看吧,或者我去医馆,”她不是王府的主子,不该享受这种待遇,“想让程一针他们来,总要过了明路。”就是由睿儿去申请,再得到公叔瑾的允许。 寿公公发现,自打公叔宁去世后,清露说话、做事明显谨慎了很多,这让他十分欣慰。 嗜睡不是什么大毛病,所以大家一致决定等一等,还是让程一针来看过才比较放心。 这是小事儿,不过一天,程济远和程一针就成了王府的专用大夫,现在整个王府中,就只有睿儿这么一个主子,又是程一针一手带大的,所以,程济远基本处于闲赋养老的状态,程一针一个人完全忙得过来。 程一针给大家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清露怀孕了。 “这应该是‘坐上喜’啊!”清露喃喃道,所谓的“坐上喜”就是指洞房那天怀上的孩子。 自打公叔宁离世他们住进了王府,她就再没心情和秦怀恩干那事儿了。秦怀恩也一直因没有准确地“预测”出公叔宁的离世,而在心中暗含愧疚,不好意思提出这种“过份”的要求。 不管身份如何改变,程一针和对夫妻的相处,一直是相当放松的,撇着嘴对秦怀恩说,“行啊,秦大郎,看来你不光是射箭有准头儿。”就那么一次,竟然怀上了。 清露想起他们新婚之夜的长度和那通折腾,不免鄙夷地说,“一般,准头也就是一般!”明明是撒大网来着,才留下了这么一条小鱼,有什么可自豪的。 795.第795章 原来王府很穷 秦怀恩不高兴,他恶狠狠地盯着清露的肚子,恨不得现在就把这个小家伙拽出来,揍上一顿,这个孩子新婚之夜就欺负秦小恩,接下来还要继续欺负秦小恩,偏生让他这个当爹的根本无法主持公道,太可恶了! 对这个满脸写着“欲满”的男人,清露表示无感,她发现了,秦怀恩这个人,在某件事上,是不能宠的,因为她实在是宠不起啊! 不管怎么说,这个孩子的出现,对忧伤弥漫的王府来说,不啻于一针强心剂,就连两位公公听说了之后,都激动得泪流满面。 就连清露都很文艺地感叹了一句,“或许生命的来去,冥冥中自有定数。” 逝者已逝,生者还要继续前行,而新的生命,也需要种种的准备,这种充满希望的朝气蓬勃,就这样一点点地驱散了众人心头的忧郁。 打起精神来之后,清露所做的第一件事是全面接受王府的管理权。 这并不难,因为清露以往就管着内院,因和公叔宁的关系特别亲密,很多外院的事儿,公叔宁并不瞒着她,只要她想知道,就能了解,不过是她以往一直有依靠,也不想让公叔宁将她定位在“女主人”的身份上,这才没管那么多的事儿,就算是手头的权限,都带管不管的,全交给寿喜两位公公打理,反正也出不了什么问题。 主子自尽,贴身侍候的下人不仅毫无察觉还没有及时禀报,按照规矩是该统统杖毙的,就算是为了保住公叔宁真正的死因,这么做也不过份。 是睿儿救下了王府中的所有下人,也就只有他有这个能力,因为他现在是当家人了,有权处理这些“家事”,当然了,这也是经过和清露的商讨的。 就算明知道,这是公叔宁特地留给睿儿的人情,王府下人们依旧是十分感谢的,尤其是寿喜两位公公,在当初公叔宁回京,并原谅了他们以往的背叛时,就曾明确地告诉他们,“我有没有你们都是无妨的,”他已成人,想要几个得用的人,还是挺容易的,尤其是公叔瑾已不再忌讳他了之后,“但是睿儿还小,露露对有些事所知有限,需要你们的帮扶。” 所以,清露和睿儿,实际上是救了他们两次,可以说,他们能活下来,就是因为对这两位主子有用。 寿喜两位公公和公叔瑾的年龄差不多,都不到四十岁,再过二十年告老也没什么大问题,完全能够陪伴睿儿长大成人独挡一面儿。 当然了,清露也是征求过他们的意见的,如果他们不愿意,她可以给他们一大笔养老银子,让他们现在就去养老。 但他们拒绝了,这不仅是出于忠心,也是出于他们的个人利益,只要王府不倒,他们就能步步高升,被人尊重敬畏,这是多少银钱都弥补不了的,而且,他们现在还算年轻,当差没任何困难。 清露做的第一件事儿,自然是查帐和点库了,有了小厮们的帮助,和王府下人的配合,这个过程很快,得到的结果,却让清露叹息连连——公叔宁的家产,比她想像的少太多了! 公叔宁的收入有这么几项:俸禄、田产出息(他和清露一样,不做生意,没有铺子)、皇后和顺帝的遗产、皇上的各种赏赐。 这些东西看起来是不少,真真花起来却有很多不顶用的:赏赐中出了日用品外,金银玉器什么的,只能用不能变现,别院什么的还赔钱——得花银子维修用下人打理。 看完了收入再看支出,清露就更加头疼了,别看王府中以往只有公叔宁和睿儿这两位主子,下人却有三百多个,这还不包括护卫和王府中的各级官员。 官员们的俸禄是由朝廷负担的,但给他们的各种赏赐得王府自己承担,下人们就不用说了,从衣食住行到月例、赏赐,都得王府承担,其中就包括清露这个以往的“宠妾”。 此外,两位主子的衣食住行什么的,因为规格高,都是很大的支出,还有就是公叔宁特别喜欢游玩,也重来不在生活上委屈了自己…… 当然了,因为公叔宁的“福利待遇”好,比如,看病吃药都是朝廷负担,赏赐中有各种用品,出行会有人接待什么的,倒也不至于入不敷出,但肯定的一点是,如果继续这样下去的话,公叔宁是攒不下什么银子的。 “或许是他自知来日无多,不想操这个心吧!”清露想,并不觉得公叔宁有什么错。 现在清露知道,公叔宁为什么不给她嫁妆了,就算是给清露嫁妆,等到清露现在接手王府后,全面了解了王府情况后,一准儿不会拿原本该属于睿儿的东西,还得原封不动地退回来。 实际上,清露比公叔宁想得还要更近一步。 “除了一些不用可惜的贵重摆设外,王府原本的其他东西,包括周转的现银,全都封存,从明天开始,我来养王府!”清露将账本一丢,对所有人说。 除了秦怀恩和睿儿,众人齐齐一愣,但想想秦怀恩的收入,似乎是也能养得起,尤其是寿公公,他可是知道,直到现在,双岭村和秦家村还在不断地给清露送银子呢,哦,对了,还有秦状元货栈,那个现在可是相当赚银子的。 关键问题是,秦怀恩会愿意吗? 秦怀恩对此无感,别说家里的支出一向是清露说了算,就算是睿儿,他也觉得就该他养活来着,不管睿儿是不是王爷。 睿儿却对此很有感想,“姨母,我要求涨月例银子!”他现在花销很大,而姨母有的是银子,他花起来毫无压力——不管称呼是什么,在睿儿的心里,清露就是他的娘亲,在亲娘面前,他是一点顾忌都没有的。 清露立即表示,“没问题,你说说要多少,只要是恰当合理的就行,”财大气粗地说,“咱家有的是银子!” 这个吧,真不是清露惯孩子,主要是睿儿这孩子,从小被秦怀恩给教坏了,根本就不会花银子,这是后来到京城,尤其是露城家眷来之后,才学会的新技能。 796.第796章 金手指回来的感觉 清露立即表示,“没问题,你说说要多少,只要是恰当合理的就行,”财大气粗地说,“咱家有的是银子!” 这个吧,真不是清露惯孩子,主要是睿儿这孩子,从小被秦怀恩给教坏了,根本就不会花银子,花银子是后来到了京城,尤其是露城家眷来之后,睿儿才学会的新技能。 “嗯嗯,”睿儿听了连连点头,“等我回去算算,报给姨母。”他院子里的账目是有贴身大厮专门管着的。 寿、喜两位公公对视了一眼,心想,既然主子们都没啥说的,他们这当下人的自然也就不说什么了。 这时寿公公提出了一个问题,“秋收已过,今天这秋粮,夫人看该如何处理啊?”前阵子府中全都忙公叔宁的丧事了,这件事没人过问。 王府的田产着实不少,不算菜地和暖棚,良田足有近两千顷,还有些庄子里的果园和山林什么的,应该是算是王府的支柱产业了,尽管收入的现银看起来不多吧,但胜在平稳。 而且清露还很会做生意,自打露城家眷进京后,他们的米粮和蔬菜什么的,王府就全都包了,当然了,是要按照市价给银子的,不过,能有人按照合理的价格给她们每天送到府中,并且保证新鲜和质量,就方便了很多,此外还有柴禾和果子什么的,真的是合则两利的事儿。 但粮食是无论如何都吃不完的。 清露想也没想,“除了该留存的,那自然是要卖的啊!” 秦怀恩听了清露这话,忽然在桌子底下轻轻拽了拽她的袖子。 清露会意。 这时寿公公已接下来说,“可是今天这粮价却低得厉害啊!”他也知道该卖来着,就是觉得有点儿心疼,经过了在双岭村的生活后,他对农事和平民百姓的生活,也有了不同的感受。 清露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站起身来,“我先出去转一圈儿哈!”自打怀孕后,她时不时地犯困,坐下来议事也不能太长时间,近来还有点尿频,这都是正常现象,大家很是理解。 秦怀恩跟着清露一道出了门,在廊下胡乱地逛着,清露简短地道,“说。”方才秦怀恩一定是想到了什么,而且是和粮食有关的,只是不好说出口,所以她才找借口出来。 秦怀恩侧耳听了听,发现周围没有其他人,便道,“中原明年有旱灾,”伸出三根手指,“大旱三年!” 清露瞪大了眼睛,“面积大吗?”她明白秦怀恩为啥不让她卖粮了。 秦怀恩摇头道,“不知。”那时他整日里待在秦家,又有前身的无偿供养,对这些事一点都不了解,“不过,好像是米价翻番了。”偶尔地听秦大川念叨过一句,因为这是问前身要银子的理由之一。 “我心里有数了。”清露点头,整个江南的出产可不少,米价涨了这么多,想来是受灾的面积不小。 清露去净房转了一圈儿回来,还没等开口,一旁的顾谢已经劝道,“夫人,这米贱伤农啊!”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 在王府长史做久了,顾谢早就养成了有事儿大家,尤其是带着清露一道商量的好习惯,无论是国事还是家事,似乎自从有了清露后,这国事和家事总能联系起来似的,所以今天的王府交接他也在。 清露面无表情,“都伤农了?那得贱到什么程度啊?”她还没想好这件事怎么处理,但不管怎么说,就算是银子不赚了,也不能表现出未卜先知的异样来就是了,她还没忘了公叔宁在世时,她害怕穿越身份曝光的患得患失,而现在,又加上了一个重生的秦怀恩,说话做事更要小心谨慎了。 寿公公因这阵子正想着卖粮,对粮价十分了解,“比正常年份低了三成,比去年低了五成。”去年江南闹了水灾,辐射面积也不小,以至于给西北军粮的供应都出现了问题,若是没有东北粮商们的出手,西南的联合供应,以及前年秋天秦怀恩自己准备的百万斤土豆,露城不可能建得如此顺利。 今年江南风调雨顺,但粮食到现在才掉价,是因为夏收时,大家都忙着补仓来着。 “耶!”清露双眼发亮,“这个价格可有赚头了,”看向睿儿,“你去漕帮打听打听呗,水运的费用到底是多少?”贩卖到西北,这似乎是个不错的借口。 顾谢点头微笑,“夫人这个法子甚好。”可以抑制粮价的下跌了,再说,现在粮食之所以跌得这么厉害,也和去年秋天,以及今年春末的西北军饷中不包括粮食有关,清露这也算是自己惹下的“麻烦”,自己解决了。 睿儿有点担忧,“姨母,那西北的粮食会不会掉价,不管怎么说,东北和西南的粮食,运费总是比江南少着大半儿就是了,速度也要快上一倍。”这两方面的粮食供应商,也都是自己人啊! 清露很是欣慰,“啊呀,我们睿儿也会赚银子了!”看来她这么久的教导成果很显著,遮掩道,“你先去问问看呐,我们回来算算,对了,”看向秦怀恩,“西北不是说还要增兵吗?” 秦怀恩心知,西北就算是增兵,人口的总量也未必会增加多少,而清露也不是真心想把粮食卖到西北去,便果断点头,“是,皇上已经准了,还有,西北的粮食不怕多,也不会掉价,”顿了顿,还是说了实话,“可以和异族人换马匹。铁器,赚头很大!” “哦——”众人听了秦怀恩的话,齐齐点头。 清露很高兴,这种强强联手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一锤定音道,“都听见了吧,”对寿公公说,“咱们的粮食不卖了,不仅不卖,从明天开始还要收,粮仓不够了,就多建!”还提醒睿儿,“告诉你的那些朋友,别好像咱们吃独食似的,显得不大方。” 睿儿的朋友八成以上是露城子弟,这么多的人一道收粮,想来粮食的价格很快就会稳中有升的。 797.第797章 王府中的新生活 睿儿是个比清露还大方的家伙儿,对清露的提议一点都没打折扣地执行了,嚷嚷得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 而露城家眷在赚银子这方面,对清露的盲目崇拜比对秦怀恩更甚,连问都不问,就直接跟风了,再加上那些始终盯着露城家眷高收入的“聪明人”,京城及附近地区,很快掀起了收粮的热潮,就连农人本身,如果不是实在缺银子,都会在手头存足够的粮食。 寿公公倒是还有点儿不明白的地方,“夫人,那咱们这粮仓到底建多少,粮食又买多少呢?”他是具体干活的人,对此必须有了个详细的规划。 清露轻拍了一下额头,人常言,“一孕傻三年”看来她的症状也出现了,不过没关系,她现在要银子有银子,要人有人,不仅金手指回来了,还有诸多的参谋帮她,干什么都没压力,就是这场大旱灾带来的利益,她都不在乎,心里本着做善事的想法儿才行动的,当然了,能顺便赚点儿银子就更好了。 清露拿出了她盛银票的小盒子,“就按照两百万两银子来,你们自己算,采购的粮食和明年夏收的粮食总得有地方放就是了。”这是个偷懒的算法儿,“还有就是如果粮价又上涨到正常水准了,咱们也不和旁人抢就是了。”她想做好事来着,可不能变成瞎闹腾,就算公叔瑾不给她记功,但总不能让人记恨就是了。 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就算他们出身都不低,这么大的手笔,还是吓了他们一跳,江南米价本来就便宜,况且,粮食中还包括更便宜的粗粮和杂粮,再加上他们自己田地的出息,这些粮食足够养活百万人口一年的了。 顾谢听得连连点头,他觉得,清露就是个大善人,然后又将这种看法传递给了王府中很多人,这就造成了清露和秦怀恩的“美名”广泛传扬开来。 清露却不以为意,直接把手中的盛银票的小盒子往寿公公面前一推,“把这些银票都换成金锭子吧,放在银庄月月收火耗太亏了,还有,这两个月大家伙儿都累得不轻,除了正常月例外,再多发两个月的月例吧,官员的俸禄也是如此。”新官上任三把火,她刚开始当家理事,也要弄出点动静来才是。 寿公公连忙接过盒子点数,随后惊讶,“这……这也太多了。” 这些银子,有五百多万两了,其中包括双岭村、秦家村、秦家庄、秦状元货栈的收入、清露卖曲子的银子、露城家眷们商铺的干股……当然了,最多大头还是秦怀恩从西北带回来的那些,以及最近这阵子西北源源不断送过来的,也就难怪清露花起来这么大方了。 而等到他们去银庄去兑换时,感觉便更加令人震撼了,一车车的金子啊,就这么大喇喇地往王府里没完没了地运,两、三个银庄都被直接搬空了。 看着那一箱子一箱子的银锭子被搬进库房中,睿儿感叹道,“我现在才知道,什么叫做金库!” 清露点头,“嗯,你好好跟你师傅学着点儿,等往后就得你赚银子养家了。” 睿儿忽然感到压力山大,不过,也有了努力的方向,于是,继秦怀恩之后,又一个财迷就这样被清露给炼成了。 王府弄出来这么大的动静,公叔瑾怎么会不知道,尤其是其中有些银票,明显就是军饷专用的,数量还这么巨大,银庄必须得上报朝廷。 就算是秦怀恩的这些银子都是过明路的,公叔瑾也当场黑了脸,“太过张狂!”也不知道是说清露还是秦怀恩。 四皇子牢记皇后的话,想了想说,“听说是为了收粮,怕粮贱伤农,还打算贩卖到西北,准备增兵。”一点都不勉强,因为他听睿儿说了之后,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公叔瑾审慎地盯了四皇子一眼,“你如何知道这些?” 四皇子实话实说,“儿臣觉得此举有利无害,所以听睿儿说了之后,也收了些粮食。”他虽然后年才能离宫开牙立府,但随着年龄渐长,皇后也交给了他一些庶务学着打理,好吧,其实皇后也是从清露对睿儿的教导方式中,得到了启示,并且想在这件事上掺合上一脚。 公叔瑾没再说什么,不过,脸色好看了一些。 四皇子看着公叔瑾的样子若有所思,最后决定让睿儿也给他在王府单独留个院子。 账目弄完,清露又搬了院子,随着秦怀恩的到来,清露“升级”为正经诰命夫人,王府中终于有了真正意义上的内院,住清露和秦怀恩夫妇,睿儿则是自己住到了外院。 地方自然是原来就有的,只不过是没人住罢了,现在简单收拾、布置一下儿就可以入住了。 对这一点最开心的是睿儿,他的朋友太多,前两个月因家里有事儿,不好意思来打扰,现在丧事过去了,就全想住进来。 主要是秦怀恩的魅力太大,每天都看着他们习武,就算不能学秦家的家传武功吧,指点些粗浅功夫儿就够他们乐的了,就连王府中的护卫们,都抵抗不了这样的诱惑,况且是这些孩子们了。 还有就是清露在王府中又请来的一些教授们,可以让他们学到在外面的学堂中,很难学到的各种知识和技能,无论往后是走科举、从军还是管庶务,只要想学,就一定会有好前程,自然是人人趋之若鹜。 而清露也十分欢迎这些孩子们,因为他们对睿儿发自内心的关怀,驱散了睿儿刚刚失去父亲的悲伤和孤单。 这样一来,睿儿原来的院子就住不下了,于是清露一边将睿儿调整到正院去住,以便睿儿拥有更多的客房,一边又在正院周围找了几个小院子,分配给这些孩子做在王府的居所。 王府中的教授是七品小官儿,并没定数儿,他们其实还可以充作幕僚,以往公叔宁就没少给睿儿预备,现在清露又需要人手,自然就更多了,再加上那些已成长起来的小厮们,可以说,睿儿的“人才库”十分充盈,就连四皇子都很羡慕,这不,正积极加入,想成为其中的一员。 798.第798章 皇后的好意 清露十分欢迎王府中的这些小客人们,因为他们对睿儿发自内心的关怀和朝夕陪伴,驱散了睿儿刚刚失去父亲的悲伤和孤单。 这样一来,睿儿原来的院子就住不下了,于是清露一边将睿儿调整到正院去住,以便睿儿拥有更多的客房,一边又在正院周围找了几个小院子,分配给这些孩子做在王府的居所。 王府中的教授是七品小官儿,并没定数儿,他们其实还可以充作幕僚,以往公叔宁就没少给睿儿预备,现在清露又需要人手,自然就更多了,再加上那些已成长起来的小厮们,可以说,睿儿的“人才库”十分充盈,就连四皇子都很羡慕,这不,正积极加入,想成为其中的一员。 “这样啊,”皇后听说了这些,对四皇子的想法非常支持,“既然你父皇都准了,母后更要支持你了!” 皇后支持的办法很贴心,她听说清露有了身孕,便从宫中找了好几个麼麽,给清露送了过去。 宫中的麼麽可不简单,尤其是这一次,皇后是用了心的,这些麼麽个个都有一手绝活:烹制药膳、精通调理女子的身体、擅长接生、会带孩子…… 不仅如此,皇后还把这些人的身契以及她们能找到的家人的身契,全都交到了过去,可以说,能想到的全都为清露想到了。 清露却十分头疼,“本来睿儿那十个小太监就够让我头疼的了,现在又来了这么多的婆子,你说我用吧,不放心,不用吧,又不太好!”没人愿意自己的身边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尤其是生孩子这么大的事儿,简直太吓人了。 想当初公叔瑾一下子赐给睿儿十个小太监时,清露就膈应了好一阵子,但膈应也没办法啊,别说公叔瑾是皇上,就算是从亲戚的角度来说,人家这个伯父,可比她这个姨母要近多了,就是直接把睿儿弄进宫中去养,她也说不出什么来。 实际上,清露觉得,若不是想让睿儿在府中跟着秦怀恩习武,并培养这对师徒的关系,对了,还有和露城子弟的关系,公叔瑾很可能直接把睿儿弄到宫中去。 还是寿公公劝清露,“世子往后总要进宫的,身边没人跟着太不方便,再说,王爷当初就给世子留了不少的人手,这些人都是可信和得用的,退一万步讲,世子身边还有那么多的小厮,这些小太监就算是不得用,也耽误不了差事,咱们可以慢慢调|教和甄选。” 这番话中,最打动清露的是,那句公叔宁有安排的话,因为清露已发现了,公叔宁很多事儿都考虑得非常周密。 “是不是就因为我什么都没说,就收下了那十个小太监,所以现在又送来了婆子,接下来不会是给咱们爷送宫女吧?”清露一下下地扯着手里的帕子,说得有点咬牙切齿,不得不说,她现在的脑洞确实有点大。 寿公公先想了想,“老奴觉得不像,莫说这一次是皇后娘娘做的主,就是往常赏赐奴才,也没有这么赏的!”所有的关系人都弄进来了啊,这样的手笔简直令人震惊,示好的意味太明显了。 清露也感到自己有点过份了,公叔宁的离世和怀孕,让她现在变得神经兮兮的,好像有点被害妄想症了,抬起头看了一眼坐在身旁的秦怀恩。 秦怀恩回给清露一个安抚笑,看着那张坚毅的面孔那个伟壮如山的身影,清露的心,忽然间便安稳了下来。 “既然你们都这么觉得,那就留下吧!”清露对寿公公说,又提醒了一句,“还有一事,就是我这出身,宫里的人都是侍候贵人的,别回头她们心里再不乐意,没的好事变成坏事了。” 这话寿公公很不愿意听,“夫人太过自谦了,老奴说句不当的话,咱们府中,现在可是要什么有什么,论出身,皇嗣中世子是目前最尊贵的,”就算是皇子,现在也没有被封为郡王,况且是亲王了,而等公叔宁过了百日,睿儿就要继承王位了。 寿公公说,“从实力上看,秦爷可是深得圣心的朝中重臣,”绝不是那些只靠祖荫没甚发展的权贵们可比,今后的前途更是不可限量,不知道有多少人上赶子巴结呢,“夫人又是个大度的,王府中的哪个下人不是感恩戴德啊?!”那一车车的金子,不知道晃花了多少人的眼,现在王府若是说招下人,估计门槛都会被踩破了,就是现在,他们被人托付着,还一个劲儿地往府中进人呢! 尽管寿公公说得很有道理,但清露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儿,于是,寿公公在把这些人带到清露面前之前,狠狠地敲打了一番,所谓的恩威并施,清露既然要给这些人施恩,那么他不介意做这个得罪人的白脸儿。 清露因此很感动,对秦怀恩感叹道,“看来留下这两位公公,我们是好心得好报了。” 秦怀恩并不这么认为,“露露,你就是太心善了。” 有寿公公的吓唬在前,清露放她们自由,并赏赐丰富的优厚条件在后,这几个婆子里面,还真就有人愿意出府的,还有人提出自己留下侍候,但家人不想卖身为奴的,相当初,她们的家人并不是奴才身份,是皇后,为了求个稳妥,才把她们的家人刚弄成奴才身份的。 按照秦怀恩的意思,这些人就该直接杀了,背叛主子啊,能是什么好人?! 清露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后宅不是军中,可以一味地用高压手段,“不能完全抓在手中的人,莫不如不用,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再说,现在我们这也算是在京城中扎下根儿来,总要顾忌个名声,往后……”伸手扶上了自己的小腹,“咱们也要有孩子的。” 秦怀恩有些烦躁,“我不懂这些,不想让你劳神,可惜又帮不上你!”他不喜这些弯弯绕,更不会这些手段。 799.第799章 又闻丧钟声声 清露劝道,“你都是为了我,才走到这一步的,等睿儿长大了,我们就回乡下去。”秦怀恩是个什么性格,她太明白了,别说秦怀恩了,她也不喜欢来着,可实在是没办法,对秦怀恩更是愧疚。 秦怀恩摇头,“没关系的,我现在其实挺开心的。”能日|日陪伴清露身边,不愁衣食,他对这种生活就很满意了。 清露还想再说什么,却闭上了嘴,说了又能有什么用呢?两人为了睿儿,总是要继续留在京城的,这件事总之是清露为了睿儿而亏欠了秦怀恩的,不过想想现在两人能成为名正言顺的夫妻了,已经比以往好了太多,清露又高兴了起来。 更让清露高兴的是,她的冒险和宽容没有白费,皇后送来的这些人,真是不错,不仅将她照顾得很好,告诉了她很多的保养秘诀,还受到了程一针的大力称赞,弥补了他医术上的一些空白。 王府的日子,就这样在恬淡的日子中缓缓流过,不管主子们,就连下人们都感到在这秋风瑟瑟的季节中,整个府邸正慢慢地焕发出春的生机。 四皇子越来越喜欢留在王府了,皇后因此很开心。 公叔瑾的心里却有说不出的烦躁,“她倒是个心大的,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连睿儿也是个小没良心的。”酸得如同深闺怨妇。 皇后偷觑了一眼公叔瑾的脸色,发现公叔瑾没有继续发作她的意思,便施施然上前道,“皇上可是又头痛了?”净了手,亲自为公叔瑾按揉起来。 因为公叔瑾近来身体不适,皇后便时常来嘘寒问暖,公叔宁离世的这段日子,倒显得两人的关系变得越发亲密起来,至于具体如何,恐怕就只有皇后心里最清楚了。 但皇后的温情小意儿,并没让公叔瑾心情愉快起来,他仿佛是陷入到了公叔宁离世的悲伤中,难以自拔,先是让睿儿又重新入宫读书,又时不时地召睿儿一同用膳。 清露见到这种情形后,小心地收起了冷笑,柔声细气地对睿儿说,“合着你该多陪陪你皇伯父的,因为他是对你父王故去最伤心的一个人了,要知道,咱们还有你师傅守着,可像你父王那样甘愿为你伯父付出一切的兄弟,这世间却是再也没有了。”她不知道睿儿对公叔瑾和公叔宁之间的事儿具体了解多少,所以话只能点到为止了,相信公叔瑾听了,一定会懂。 事实证明,清露捅软刀子的本领渐长,当睿儿无意中对公叔瑾说出这番话时,公叔瑾当场就吐了血——是的,这世间爱清露和睿儿男人还有一个,但是这样为了公叔瑾连一条命都分为两次来付出的兄弟,公叔瑾却再也没有了。 公叔宁白日过后,就是睿儿的封王大典,这个典礼似乎有点儿寒酸,除了必要的仪式和祭奠外,旁的就再没有了,众人对此都十分理解,毕竟,睿儿的这个王位来得太过凄惨了,而且睿儿尚在孝期当中,自然不会有什么宴请等的庆祝活动了。 清露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穿戴着厚重华丽的亲王礼服,心里满满都是痛惜,而公叔瑾看着,却发觉,他实际上能给睿儿的实在是太少太少了,不知道为何当初对公叔宁时,他就没想到这些呢?! 公叔睿和他们的感触完全不同,他心里清楚,当他继承了公叔宁的王位时,他就必须肩挑起应尽的责任,比如对朝廷尽忠,保护好姨母和师傅,现在又加上了他的那些朋友们…… 上天似乎是有意在惩罚公叔瑾,当这个秋天终于要过去时,宫中的丧钟再度鸣响了起来——久病的大皇子,离开了人世。 这件事和清露无关,清露搜遍了前身和自己的记忆,都没找到大皇子的样子,想来是她重来没见过此人,睿儿同样如此。 如果说因相互间不熟悉,所以整个王府对大皇子的离世表现平淡的话,那么做为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亲生父母,帝后的淡然,就有点让清露难以理解了。 介于皇后送麼麽们的用心表现,清露特地因大皇子的事,进宫给皇后请安,皇后很给面子地见了清露,“这么多年了,本宫看着这孩子日|日受罪,想了不知道多少法子,这心里总是过不去,现在这样,倒也是好事,只求他来世有个好身子,过得尽兴开心,哪怕托生到平常人家呢,也比这么熬着要好!”抹了抹脸上的泪,露出了一抹苍白的笑容。 大皇子也被追封为了亲王,但丧事和公叔宁的盛大比起来,简直是天差地远,就连和此事无关的清露,都不由心有所感。 清露忽然理解了皇后的心情,恐怕只有亲生母亲,才能如此关心大皇子的感受,处处为大皇子着想吧,想想,身为嫡长子的大皇子,因身体缘故,不仅不能肩负起应有的责任,得到那些本该得的尊重,还时时刻刻受苦,日子的确不好过,再加上,被包括公叔瑾在内的所有人忽视,滋味应更加难言吧! 清露想起了现代的安乐死,也想起了公叔宁的离世。 介于皇后送麼麽们的用心表现,清露特地因大皇子的事,进宫给皇后请安,皇后很给面子地见了清露,“这么多年了,本宫看着这孩子日|日受罪,想了不知道多少法子,这心里总是过不去,现在这样,倒也是好事,只求他来世有个好身子,过得尽兴开心,哪怕托生到平常人家呢,也比这么熬着要好!”抹了抹脸上的泪,露出了一抹苍白的笑容。 大皇子也被追封为了亲王,但丧事和公叔宁的盛大比起来,简直是天差地远,就连和此事无关的清露,都不由心有所感。 清露忽然理解了皇后的心情,恐怕只有亲生母亲,才能如此关心大皇子的感受,处处为大皇子着想吧,想想,身为嫡长子的大皇子,因身体缘故,不仅不能肩负起应有的责任,得到那些本该得的尊重,还时时刻刻受苦,日子的确不好过,再加上,被包括公叔瑾在内的所有人忽视,滋味应更加难言吧! 800.第800章 做为母亲的选择 清露想起了现代的安乐死,想到了生命的尊严,甚至想起了公叔宁前世的经历。 同样的缠绵病榻多年,消耗了太多亲人们的关注,早逝因在众人意料之中而造成了平静,公叔宁和大皇子本有太多的相似之处,今生是公叔宁最大限度地“利用”了自己的死,才使得他们各自的“结果”变得分外不同! “这也算是种生存的智慧了吧?”清露在心中感叹着,对公叔瑾的怨怼不知不觉飘散了很多,使她往后的日子又平添了几分轻松。 而现实情况也不允许清露因旁人的事去产生过多的感概了。 清露这次怀孕总体说来还是相当顺利的,最危险的头三个月除了嗜睡竟然没任何不适症状,胎坐得极稳,有时清露都有种程一针诊错脉的错觉。 直到第四个月时,才发生了一点小问题,当然了,这是对清露个人来讲的,对旁人来说,那根本就算不上问题。 “啊呀呀,我怎么这么能吃?”清露一边和她旺盛无比的食欲做着斗争,一边忍不住将食物,大口大口地塞进嘴里,“不是说,怀了孕的人该吐的吗?”她不仅不吐,就连以往很多不爱吃的东西,现在都喜欢了。 麼麽很淡然地告诉清露,“夫人这是有福气啊!”抵挡不了清露的一再追问,终于说了实话,“嘴馋吧,也是正常的,那是夫人肚子里的小公子想吃呢!” 但清露不满意,“他吃我倒是不怕的,我怕就怕,他没吃多少都让我给吃了,回头他瘦瘦小小的,我反倒成了个大胖子!”这种现象在现代,她是屡见不鲜,说实话,她是很怕生了个孩子后,就变成痴肥的妇人了。 麼麽瞄了一眼清露这时还很纤细的腰,很是无语,劝道,“夫人还是放宽心吧,老奴不会旁的,对妇人产后恢复,还是有些心得的。”她还是打心眼里理解清露的,毕竟,无论在宫中,还是在普通的大户人家,三妻四妾的争夺都很激烈,女子们若是没有这种担忧,她们也不会历经数代人,钻研出来现在的这种手艺了。 见讨论无果,清露开始自己想法子了,有意地控制食欲,可不知怎么的,她做为一个前辈子资深的“减肥”爱好者,也算是很能忍饥挨饿的,这一次却怎么都不行了,不知不觉中,就把数不清的东西吃进了肚子里。 后来清露想了一个办法,不再吃麼麽和程一针研究出来的各种药膳了,而是大量地吃蔬菜瓜果,好在,深秋时的江南,这些东西还是很丰富的,就算是到了冬天她也不在乎,大不了多花点银子,少吃几个品种呗! 程一针却不干了,“清露,你这样下去的话,孩子的营养会跟不上,当初你若是说想为了窈窕不生孩子,我便直接给你下点绝子药就省心了,总好过你现在这样,不拿孩子和你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儿!”吃的营养跟不上,孩子不仅自己长不好,还会吸收母体的,两方面都会受到伤害,这种情形,他在乡下见得多了。 “啊?!”秦怀恩和清露齐齐惊叫。 这时的秦怀恩倒是并不怎么关心孩子,听说会对清露的身体有影响,就彻底不干了,“露露,你这样下去不行!”若不是顾忌着清露的身体,他连打胎的想法都有了,“你再丑还能有多丑?旁人我不管不了,就说我吧,当初在小岭村遇到你时,我对你如何,这一辈子,我就对你如何!你可相信?!”那时的清露可是和清霜一样,都毁了容了,而他并不知道清露的容貌还能恢复。 一旁侍候的婆子和麼麽们都被秦怀恩感动得热泪盈眶,清露也落了泪,但她可不是因为秦怀恩的深情倾诉,而是后悔自己的自私,她摸着肚子低声说,“宝宝,是娘不对,娘想差了,”其实除了想保持身材外,她还听说,孩子小一点儿,比较容易生来着,这个时代又没有剖腹产,刚和秦怀恩安定下来的她,还是相当惜命的! 听说了清露的顾虑后,程一针说,“这么多人看护着你,你还有什么好怕的?!”这时的他还是相当有信心的。 麼麽告诉清露,“夫人说的这个,也是在理的,不过那要等七、八个月后,孩子大致长成了,才要控制着饮食,的确会好生一点儿,当然了,除此之外也是有旁的法子的。”这个法子说的是另外一个途径,那就是“多运动”。 “好!”听了这么多人的劝告,清露放下心来,也同时放开了食欲,还担忧地询问,她以往的“过错”会不会造成影响,实际上,别说她身边有这么多婆子看护着,就是程一针每天没什么事儿都守着她,不过两、三天的节食,能有啥影响?! 清露对此很是庆幸,一再表示,从今而后,她一定听从“专业人士”的劝导,乖乖的不再惹麻烦,“宝宝啊,娘以后什么都不在乎了,你怎么好,娘就怎么做!”这是她对孩子许下的诺言,也意味着,她正式进入了“母亲”这个伟大的角色。 秦怀恩看着母爱泛滥的清露,感到深深的忧郁,话说,他很怀疑有了孩子之后,他还能不能在清露身边占据一席之地。 忧郁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自打清露放开心胸随意开吃后,她的肚子就气吹似的长,到了怀孕五个月时,都快赶上人家七个月的肚子大了。 麼麽们在一处商议了又商议,还是没有结果,“这吃的东西没什么不妥当啊,该少用的,全都少用了!”清露肚子这么大,她们也在保证营养的情况下,开始注意节制了。 清露直言道,“不是你们的饭食有问题,是我吃得太多了,我私下里算了,我的饭量还是那么大,可以往是一日吃三顿,现在呢,转眼就饿,一日六顿是正常的,七、八顿的时候也是有的。” 801.第801章 渐渐显露的风险 清露觉得自己现在每天跟猪似的,除了吃就是睡了,一顿不吃就饿得心发慌,若不是她一直坚持锻炼,不仅每天都散步一个时辰以上,还发明了适合自己的“孕妇操”,估计她现在都走不动了。 “那这肚子也太大了。”麼麽们还是不放心,实在是情况有些诡异,她们也开始担心起来。 刘秀芬是个敢说话的,“要我说啊,这孩子是随了咱们爷,长得壮,能吃,看太太那小细胳膊小细腿的,一点儿都没变!”她和麼麽们的想法儿不一样,总觉得清露每天运动得太多了,不然的话,怎么会这么能吃呢?! 麼麽们还没说什么,清露已连连点头,“我觉得秀芬说得有道理!”从遗传学的角度来讲,这是很有根据的。 主要是这些麼麽不和秦怀恩一道用膳,对秦怀恩的饭量只有听说,没有直观感受,话说,自打秦怀恩武功练到大圆满后,大家都觉得他的饭量少了很多,当然了,这个大家是指原来在村子里和秦怀恩有共同生活经历的人,而不是秦怀恩后来到京城后,才接触的这些下人。 刘秀芬看着清露笑了。 已经决定成亲后,清露就给双岭村去信了,说如果家里的活计能脱离得开的话,就让刘秀芬、春妮和刘寡妇都到京城里来。 因露城家眷做生意的事儿,栓子和强子一直留在京城,清露不想让他们年轻夫妻总是分开,再说,清露也很想念刘秀芬,当初住在王府是客居,清露不方便让她们来,现在她要成亲了,有了自己当家作主的状元府,完全可以给她们提供良好的生活环境了。 没想到,等到三个月后,接到消息的三个女子进京时,公叔宁的丧事都办完了,她们到底还是住进了王府。 不过,就算是在王府中,现在也是清露说了算了,她们也没什么不习惯的就是了,这不,得到清露“重用”的刘秀芬,很快便恢复了她敢说话的脾气。 刘秀芬这话说过了也就撂下了,就连清露都没往心里去,回头该吃就吃,该睡就睡,就是没减少运动,因为清露明白,秀芬之所以和麼麽们在运动上产生分歧,是因她们的出身不同。 刘秀芬是乡下女子,出身贫苦,女子们就算是怀孕了,依旧要每天不停地操劳,生产头一天还下地干活儿的比比皆是,能留在家里做饭、洗衣,就算照顾孕妇了,这种情况下,可不是越休息越对孩子有好处吗? 麼麽们侍候的可都是从不劳作的大家闺秀,别说怀孕时了,就是养在深闺时,都是一个个见风就倒的身子,这样的身体,不积极锻炼怎么可能有体力生孩子呢?! 清露经过分析后,认为自己处于这两种人之间,而积极的锻炼和程一针的尽心调理,曾让她取得过很大的成功。 把一副病得快要死的身体弄成今天的身强体健,就是最有力的证明,所以,在能保证安全的情况下,清露绝不会放弃锻炼,这样对孩子和她都有好处。 秦怀恩却放不下了,找到了程一针满含担忧地说,“秀芬的话说得是没错,可,可……我娘就是……” 尽管秦怀恩没说清楚,但程一针听明白了,或者说,是他一下子想起来了秦怀恩的身世——秦怀恩的娘是难产死的! 这不能说和胎儿太大没关系,照这样下去,清露的危险系数是相当高的。 到了此时,程一针有些尚未完全确定的话,也不得不说了,“大郎啊,露露这胎八成是双胎!”本来孩子就大,再加上是双胞胎,也就难怪肚子大得吓人了。 秦怀恩大吃一惊,整个人都呆滞了,他现在万分后悔让清露怀上了孩子,可这种事儿,是他能控制得了的吗? 而就在这时,伴着腊月里的头一场冬雪,又一个可怕的消息传来,大公主薨了,死于难产! 真要细算起来,大公主只比公叔宁小三个月,两人从小玩到大,再加上为已故太后守孝,生下大公主后,公叔瑾在新婚后的三年中既没其他的孩子出生,也没娶侧妃,夫妻感情和对唯一孩子的关心都很浓厚,所以在公叔瑾的这些孩子中,大公主不仅和公叔宁的感情最深,还是最受帝后两人宠爱的,完胜大皇子和四皇子。 “哎,倒是可惜了!”清露听说大公主的离世后,很感慨,“幸好是阿宁先走了,若不然还指不定怎么难过呢,回京后的这些日子,阿宁和大公主虽然顾忌着男女有别,大公主又是出嫁女,两人极少见面,但通信不断,有些事上还相互帮衬……”她絮絮地念叨着,有点同情起公叔瑾来,这不过半年的功夫儿啊,就失去了三位至亲的人,还都是青春年少,怎么可能不痛心呢?! 当然了,清露觉得最难过的该是皇后,听说已经哭晕过去两次了,清露想进宫去探望一下皇后。 本来一听说大公主的死讯,尤其是死因,心里就犹如开了锅似的秦怀恩,见清露想入宫,一下子就给清露跪下了,“露露,你不能去,求求你,千万别出府……”说了没两句话,眼泪竟然掉下来了。 清露傻了,“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话好好说,还值当下跪和掉眼泪?!”她真的是意外极了。 这次从西北回来,尤其是把重生的秘密说开了之后,清露越发感到秦怀恩的性格变得开朗豁达起来,用一句话来形容,那真是个顶天立地心胸开阔的汉子啊,怎么突然间又变得这么不正常了呢?! 听到清露答应他不入宫了,秦怀恩起来是起来了,但情绪明显不好,偏生还尽量在清露面前掩饰,可他真是太不擅长这些了,别说清露这么精明个人了,就是个傻子也看得出来啊! 但清露不问,只是私下里对刘秀芬感叹,“我算是发现了,这阵子,我对咱们爷实在是太不好了。”忽视得太厉害,连秦怀恩以往的情绪变化都没感觉到,才对秦怀恩今天的爆发如此没思想准备,就算是现在,她竟然都还没想到,秦怀恩到底是因为什么一下子变成这样的。 802.第802章 为母则强的感觉 “这怎么能怪太太,女人怀孕都是这样的,精神头总是不够用,还有的人忘事得厉害,”刘秀芬还是一如既往地站在清露的这一边,“是爷应该把心里想的事儿都告诉太太,省得太太多操心。”她对秦怀恩和清露的称呼还是没变,显得很是亲切,不过说出来的话,也和以往一样直言不讳,嗯,现在还很客观公正。 清露笑着点头,“你要是这么说,也是有道理的,不过,现在家里的事儿基本上都不用我挂着了,我要是连咱们爷的心事都猜不出来,就有点太说不过去了,得了,回头我好好想想吧!” 关于王府的交接,清露已完全做完了,可以说,现在整个王府已走上了正规,至于日常,因有了能干且熟悉内务的得用人手,尤其是还有秦怀恩在前面挡着,能报到清露面前的事儿简直是少之又少,清露省心极了。 清露的这番话也算是实实在在了,可听到秦怀恩的耳朵里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了,总觉得自己的可以隐瞒,反倒给清露增添了额外的负担,心里很是愧疚,此外还很甜蜜,对清露肚子里孩子的“嫉妒”一下子就没了。 自打得知清露怀孕后,秦怀恩和清露就是寸步不离的状态,以往还借着清露晚起的功夫儿,去练武场指导下睿儿、小厮和护卫们的武功,现在就连这个,都趁着清露清醒的时候做了——边照顾着坐在不远处的清露,边指点着这些人的功夫。 和清露始终保持这么近的距离,秦怀恩就算是不想偷听,对清露的一言一行也是了如指掌的。 等刘秀芬走了之后,秦怀恩从外间进来,满脸的纠结越发明显了。 清露知道火候差不多了,打了个哈欠说,“你不跟我说,我也想得出来,你也不用为难,我知道,你不告诉我,是怕我害怕,对吧?”这种事儿真的太好猜了,了解了秦怀恩前世的经历后,清露相信,只有事关自己生死的大事儿,才会让秦怀恩如此寝食难安。 见清露要躺下去小睡了,秦怀恩再也忍不住了,“露露,你别费心思了,我告诉你……”他只说了清露怀的是双胎,但没说他的母亲死于难产的事儿。 “双胎?”清露的反应和秦怀恩大相径庭,“双胎好啊,双胎的孩子小,好生啊!”这是她的胡乱猜测,其中最大的作用是让秦怀恩安心。 果然,秦怀恩眨了眨眼睛问,“是这样吗?”他以往倒是没听说过,不过,想来倒真是挺有道理的。 “这个吧,还不确定,不然这样吧,把程一针和麼麽们都叫来,咱们商量一下,不就有结果了吗?”清露说完后,了无心事地睡了过去。 打量着那张平静的睡颜,秦怀恩沸腾了好几天的心,渐渐地平静了下来,他怎么就忘了,他的露露是不同的,外表看起来柔弱,内心却很强大,他一个人闹腾了好多天的心事,到了清露这里就变成了云淡风轻,看来,往后有些事儿,还是要多和清露商量一下的好。 实际上,清露并不像表现出来的这么平静,但她的心理的确像秦怀恩理解的那般强大。 清露早就想明白了,到了这个时候,落胎是不可能的——比生的危险还大,那么就只能一条路走下去,就算是为了孩子,她也会坚定地走下去! 相比之下,清露觉得自己已经很幸运了,有这么好的条件:名医、有经验的麼麽们看护着她,医疗方面只要能用银子买得到的,就不是个事儿,不能用银子买到的,皇宫中的贡品,她也能求得来,还有,她在怀孕前身体状态就非常好…… “要冷静,要淡定,我现在是母亲啊,保护好孩子是我的责任,如果连我都慌了,在怀孕期间日|日担忧,孩子们又怎么会好呢?还有秦怀恩,这个强大得如同神一般的男人,唯一的弱点恐怕就是我了,我在享受了他所带来的种种好处后,也应该把这个弱点保护好,这样才能对得起他!”清露在心中暗暗决定。 做为一个从草根中成长起来的人,清露的心态还是很小强的,这不,想清楚了这些后,很快就变得安然起来,还努力地向周围的人传递着正能量,成为名副其实的王府中的定海神针。 “也不能说你说的不对,”清露醒来后,就见到了秦怀恩召集来的“专家小组”,程一针率先发言,“双胎的孩子的确是小,容易生,哪怕是胎位不正,在生的时候稳婆们也有更多的法子调整。”自打发现清露怀的是双胎后,他也没少研究这方面的事儿。 麼麽们说,“以往大家伙儿都觉得双胎的孩子风险大着些,那实际上更多的是指孩子,因为双胎的孩子小,本来就不好养活,尤其是一个胎的……” “等等,”清露在这方面的知识很有限,说实话,就连程一针都不行,毕竟,他们都没见过那么的产妇和婴儿,“啥叫一个胎的?难道这一个肚子里还能长出两个胎的孩子?” 麼麽的解释很到位,这里提到的“一胎”和“两胎”,说的实际上是胎盘,两个孩子共用一个胎盘,发育得就不如一人用一个胎盘的好,身体更小更弱。 但到底是一个胎还是两个胎,就现在的医疗水平,得等到孩子生下来后,才能看得出来。 “还有就是,在孕期,因为双胎太大了,有些人的身子承受不住,很容易早产……”麼麽看着清露的大肚子,担忧地说,她们到了这时,也变得实在起来了,不怕旁的,就怕担责任,再说,清露淡定、虚心的样子,也鼓励了她们。 “我明白了,”清露看着秦怀恩说,“这就是说孕期反倒更危险,尤其是一个多月之后。”那时她就怀孕七个月了,胎儿会变得更大,“但这种危险也是指孩子,不是我本身。”方才在她的鼓励下,秦怀恩已把自己娘亲难产,以及所有的事儿都说了。 803.第803章 当爹的也很不错 清露再问程一针,“就算是我早产了,你有没有信心救我的命,还有,假如我身子受不了了,你能不能及时发现,提前催产?”与其让这些危险都混为一谈,莫不如把这些问题一个个地拆分开来,这样的话,大家的压力都会小很多,这个,应该是一种心理战术吧! 清露的办法很管用,程一针的脸色眼见就轻松了起来,“早产的话,只要救治得及时,我还是有把握的,尤其是你这种情况,只要不是意外的冲撞就行了,”想当初,清霜就是早产来着,当时的身体情况可比清露现在差太多了,不也是平安无事吗? “事后好好调理的话,我还能保你的身子无恙。”程一针这意思就是说,清露不仅可以恢复健康,还能继续生。 “至于你的身子能不能承受得住,别说我每天诊脉,完全可以及时发现不对进行催产,就是你自己,也能有感觉。”程一针已经从清露刚怀孕时三天一请脉,到现在的每天都请脉了,可以说,就是皇后怀孕也没有这样的待遇。 清露摊了摊手,“这不就结了,双胎最大的危险,不过就是对母体的损伤和早产而已,现在我们都有准备,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清露明白,程一针之所以这么不镇定,也是因为有心结,当年他的妻子,就是因大意没救回来,造成了一尸两命,好在,他现在的医术已不可同日而语了,还在那之后,成功救下了包括清霜在内的很多产妇,再加上,清露这么一分析,想来程一针便再无后顾之忧了。 程一针连连点头,秦怀恩也露出了微笑。 其实自打听说双胎的危险主要在孩子后,秦怀恩心中的忧虑就减轻了不少,不是他完全不关心孩子,只是对他来说,清露远远要比孩子重要。 麼麽们更是放下心来,该说的她们都说了,主子们也有了很明确的决定,她们只要照做就可以了,尤其是这种决定还是对技术要求最低的那一种。 要说吧,下人们最怕的,其实就是主子们的要求不统一,她们既要顾大的又要顾小的,一旦有个失误,少顾了一头儿,她们的小命儿也就交代了。 说完了这些,清露又提出了新的议题,就是如何保证肚子里的孩子能更加健康一些,说实话,清露是十分关心这两个孩子的,要让她选择的话,在危险到来时,她宁愿用自己的生命换这两个孩子的,但她不能说,她如果说了,除了给这些人造成额外的心理负担外,在此时不会取得任何作用。 这不,她表现得越放松,大家在心安之后,办法就变得更加多了。 麼麽们的建议是,多找稳婆,尤其是那些有双胎接生经验的稳婆。 对此,清露虽然支持,但并不觉得有什么用,有时候,并不是人多才力量大的,关键是看技术水平,不然的话,除了在产房里添乱,旁的什么用都没有。 而程一针根本没有任何好的办法——该做的,能想到的,他都做完了。 倒是秦怀恩让清露刮目相看了,或许是因清露的心理安慰太有效了,秦怀恩一下子便放开了心绪,他首先保证的,是清露绝对不会有摔倒等任何意外,就样就杜绝了清露早产中最大最危险的那种可能。 其次,秦怀恩还保证,无论早产还是正常生产,他都可以在这个过程中,用内力护住清露的心脉,还可以想办法做到尽快止血,这就是说,即便是没有程一针的高超医术,清露保命也不成问题。 不仅如此,秦怀恩还会在清露怀孕的后期,用内力滋养清露的身体,让她少受损伤的同时,能更大限度地承担孕育双胎的身体负荷。 最后,秦怀恩说,“露露,我的内力不光能滋养你,还能帮你滋养孩子,到了后两个月,如果你能忍得住,少吃一点也是无妨的,孩子的身体不会有任何妨碍,就算是早产,有了内力滋养的孩子,身体也不会比正常日子生的孩子差!” 他自己的孩子,他又怎么可能不疼爱,不过是当孩子和清露对立起来时,他才舍弃的,也就是在这时,放下心结的秦怀恩,找到了当爹的感觉,那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和厚重无比的爱! “大郎啊,你太棒了!”清露的喜悦溢于言表,没想到秦怀恩这个金手指的功能竟然这么多,她还有什么好怕的呢?真是赚大了,有木有?! 就连程一针都是满脸的艳羡,觉得这孩子托生在秦怀恩和清露两口子家里,简直是太享福了,可一点儿都不比睿儿那小王爷差啊,要说秦怀恩这个人,不仅是个好相公,还绝对是个好爹。 这是一场胜利的议事,经过清露和秦怀恩两人联手,大家对这两个孩子到来,只有信心和喜悦,再没了一点点的担忧。 王府中则变得更加忙碌起来,尽管因守孝这个年是不能大办的,但挡不住为了迎接两个孩子的到来,清露“发明”了太多的婴儿用品,装饰了一个让众人充满新奇感的大大的婴儿房,下人们又怎么可能不忙呢? 别说秦怀恩和清露这对准父母了,就连很多下人见到这些满是童趣的精妙物件,脸上的笑容都是忍也忍不住的。 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个满是童趣和希望的春节,而命中注定,在秦怀恩和清露两人的联手,不,应该说是联体下,这样的节日和日子,大家还会过很多很多。 过年时,清露和秦怀恩都没有进宫,只有睿儿去了,理由自然是现成的,清露怀孕了,秦怀恩则是要照顾她。 对此,公叔瑾和皇后的心理反应完全不同,公叔瑾很不是滋味儿,“一个大男人,整天留在家里,好像能帮上什么忙似的!”说实话,公叔瑾这辈子就重来没见过秦怀恩这样的男人,不,就连听说他都没听说过。 804.第804章 那些不为人知的怨恨 怀孕、生孩子这种事儿和男人有什么关系?可秦怀恩就能因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比深闺小姐待得都老实,自打给公叔宁送完殡后,秦怀恩竟然一步都没踏出过王府,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人给软禁了呢! 不仅如此,秦怀恩还连客都不见,倒是清露每次见客时,他都在一旁陪着,就算是女客,他也不避讳,什么名声,完全都不顾了——在公叔瑾看来,这简直丢尽了全天下男人的脸面?! 皇后对此倒是十分羡慕,“这天底下也就这么一个专情的男人了,没想到,倒是让秦夫人给遇到了,真是个有福气的女子啊!”眼神定定地看向虚空,眼角又溢出了晶莹。 和大皇子不同,对大公主的离世,皇后真可谓是心痛欲裂,整个人憔悴了太多,尤其是大公主的死因,更是皇后心中无法解开的愁和怨。 是的,因唯一女儿的乍然离世皇后对公叔瑾是有怨的。 七年前给大公主订亲时,公叔瑾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皇子,并且一点都不得宠,若是没有公叔宁整日里在顺帝面前撒娇卖乖,没有他养育公叔宁的恩情在,就是被顺帝完全忽略的那伙儿的。 在这种情况下,连个郡主都不是的大公主,又能订得上什么好亲事呢? 但对这个,皇后是不怨的,不管怎么说,公主也好,郡主也罢,那也是皇家子嗣啊,想找个门当户对、情投意合的人家过日子,还是相当容易的。 皇后怨的是,公叔瑾一定要把大公主嫁给一个武将,为的是用这样的姻亲来增加自己的力量。 那时的公叔瑾,早就因娶了懿贵妃这个将门出身的侧妃,而被顺帝和其他皇子忌讳了,所以大公主想嫁给武将,挑选的余地就很小,而且品级还不能太高,否则,这亲事一定成不了。 “武将大多粗鲁无礼,不讲规矩不知避讳,女儿嫁过去,可是要受苦的……”皇后当时苦口婆心地劝公叔瑾,凤氏大族世家出身的她本来就看不上武将,尤其还是品级这么低的。 公叔瑾却主意坚定,觉得女儿享受了公叔家带来的荣耀和供养,就应该为家族出力,就连公叔宁为大公主说情,也被他驳了回来,大公主的亲事就这么订下了,还在第二年早早地嫁了出去。 婚后头一阵子,大公主过得还不错,经过皇后教导的大公主,不仅不怨公叔瑾还认命了,夫妻两个也算是琴瑟和鸣,可后来发生的事儿,让皇后觉得,还不如当初大公主不喜这件婚事呢! 身强体健的年少夫妻,好了一阵子后,大公主自然就有孕了,就在这时,问题来了,女婿开始宠爱旁的女子,顾忌着大公主的家世,倒也不敢纳妾,只是用了两个通房,反倒是公叔瑾听说后,给了女婿纳妾的“恩典”。 公叔瑾的好人倒是做了,换来了女婿的死心塌地,就没想想,和相公感情不错又在孕中的大公主会是种什么心情?! 公叔瑾命令皇后去劝说大公主“贤惠”些,结果反倒招来皇后和他大吵一架,弄到最后,公叔瑾埋怨皇后不懂事,皇后则觉得公叔瑾根本就不是真心疼女儿。 见夫妻两个因自己的事儿吵起来了,大公主吞下所有委屈出面劝和,将事情压下,对此,公叔瑾很满意,觉得大公主到底还是知礼懂事的,皇后则很心疼大公主。 问题还没结束,到目前为止,大公主出嫁六年,已生了两个女儿,第三胎倒是个男孩儿,可惜为了这个儿子,她送了性命,结果,没过两天,这个儿子也不在了。 就因为前面两胎是女儿,大公主在两次怀孕的过程中,府中多了四个姨娘,三个庶子女,而这些,在公叔瑾登基,她成了公主之后,都变成了一种尴尬存在。 其实尴尬的还不只是这些,当初娶她时,夫婿还不是驸马,无需避讳什么,于是,妾照样纳,官职在公叔瑾的帮助下照样升,哪怕为了照顾大公主,或者说为了避免顺帝的过多怀疑,没有去西北呢,在京城的禁军当中,也是绝对的中坚力量,尤其是公叔瑾当太子后,更是成了公叔瑾很是得力的臂膀。 但是,当此人变成驸马时,这些益处都没有了:庶子女们去母留子,成了记名的嫡出,官职变成了位高无权的闲职,连生活的地方都变成了御赐的公主府…… 想来是个男人,就无法接受这样的落差,种种的不得意在本已发黄的夫妻关系中,显露得越来越让人感觉到冷漠,带着这样的忧郁,大公主的心情如何会好?如何能不为了生个嫡子而拼命呢?毕竟,当相公靠不住时,出嫁女子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儿子了! 这次让大公主送命的早产加难产,直接原因,是因下人看护不当,使得大公主年仅三岁的庶出女儿在腊月天里跌进了荷花池子中,尽管当时救上来时,孩子还是有气的,却在当夜发高烧没了,驸马一个没忍住,和公主吵了几句,结果公主便动了胎气。 现在公主没了,驸马也就自由了,当他不再是驸马之后,可以娶继弦,朝廷又正是在用人之际,假如他真的有能力,想来“贤明公正”的帝王,在他真心“悔过”和事过境迁之后,未必不会给他一个好前程,哪怕不成,不看旁的,就算是看在两个外孙女的面子上,帝后也不可能太过为难他的,毕竟,大公主的离世,只是一场意外,不是吗?! 可是,谁又来替可怜的大公主多想想呢?! 在皇后的心中,如果没有公叔瑾当年的势利,就不会有今日大公主的悲惨,她又怎么可能不怨呢?本来在前阵子公叔瑾生命时,已恢复了一点的夫妻感情,随着大公主的死,又降落到了冰点——人的心是会痛的,感情是会受伤的。 但这种怨气,皇后是不敢也不会表现出来的,所以,从表面上看,大公主的离世,让共同经历丧女之痛的帝后,相扶相依,越发亲密起来了。 805.第805章 高调做人低调做事 “母后,母后,”见皇后脸上的泪水,滚滚滑落,四皇子知道皇后这是又想起了大姐,连忙说些旁的,来打断皇后的情绪,“想当初,皇叔对秦夫人也很是不错呢,”四皇子说,言辞间已没了当初对清露的不屑,“由此可见,并不是秦将军特别,而是秦夫人自有其过人之处。不过,孩儿总觉得,这位秦夫人另有用意。” 同为男性的四皇子,其实更加理解公叔瑾的看法,因为等待着他的,也是三妻四妾的生活,或者说,比那个还要多,所以,他觉得秦怀恩和清露这样的婚姻生活,是清露的能力,对秦怀恩或多或少是有些无法理解的。 “哦?”不管四皇子心里是怎么想的,皇后还是抹了下眼睛后,被四皇子的话题所以吸引,“何为另有用意?”眼中不再迷茫,而是闪烁出了精明的光。 皇后育有三个子女,现在只剩下了四皇子这一个,马上就要到不惑之年的她,再生育的可能性基本上没有了,所以,对大女儿的故去再痛心,做为一个母亲,她现在也得打点起精神来,为唯一的儿子铺路。 四皇子见皇后恢复了精神,心里先松了一口气,说实话,他现在是越来越羡慕睿儿了,在王府中那样单纯的环境中,睿儿做为唯一的孩子和整个王府的希望,不仅得到了所有的资源,还有所有的人不遗余力地帮助,可四皇子现在能全心依靠的却只有皇后。 “睿儿曾跟我说过这样一句话,‘高调做事,低调做人’,听说是秦夫人告诉他的。”因对这句话印象十分深刻,四皇子自己反复思量了好久,只可惜,并没完全解其中味,直到今天拿出来和自己的母后商量。 皇后听了连连点头,“好,说的好啊!”她现在好像是看明白清露的套路了。 清露连续做了几件高调的事儿:从银庄兑金子、收粮食、用秦怀恩的收入支撑王府所有的开销…… 这些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说到底却全都起到了增加公叔睿和秦怀恩“能力”的作用,兑金子是展示财力,告诉旁人,就算是公叔宁不在了,王府的实力也不容小觑,收粮食是表达对朝廷的忠心,使得兑金子的事儿,不再是为了私利,无论是皇上还是旁人,都无话可说,至于提供王府的花销,则是出于感情,让公叔瑾的心里好受一些。 如果清露在这里,听了皇后的分析,一定会用一种遇到知音的感觉,因为皇后想得太对了,只不过,因信息的不对等,还不够全面罢了。 在兑出来的价值五百多万两银子的金子中,其实有三分之一是灰色的,这些银子是秦怀恩从王庭中搜到的,本来按照重量来分的话,这些金子没有一点朝廷的份儿——银子的重量就够了。 然后秦怀恩打算把这些金子,按照清露的习惯全都弄回双岭村的自家山洞中存起来。 但潘凌峰胆子小,用宝石什么的换下来一些银子,还用金子换下来一些银子,使得秦怀恩手头的银子就变多了,就算分给了将士们一些,银子还是剩下了不少,银子的体积太大了,不好运送和保管,秦怀恩没办法,就把它们存进了塞坎城的银庄,换成了便于携带的银票。 对于这两百万两左右的收入,秦怀恩给清露送聘礼时,也没当着公叔宁的面拿出来,却私下里告诉了清露。 清露明白,这样的账目对公叔瑾来说,实在是太好查了,好在,和昂贵的珠宝以及献给朝廷的战利品比起来,这笔银子并不算多,不过,总要想办法让它们洗白才好,这才有了在京城兑金子的事儿,事实证明,清露办得很成功,在公叔宁刚刚去世,秦怀恩西北大捷的功绩尚未消散的当口,公叔瑾完全接受了秦怀恩的这笔“不义之财”。 “低调做人啊!”皇后点头轻叹,“秦将军这样,想来你父皇很快就会忘记你叔父故去的不快,只想着如何燃起秦家军的斗志了,为了鼓舞秦将军,想来即便是兵权,你父皇也是肯给的!”笑着看向四皇子,“事到如今,你还觉得秦夫人只是肤浅的女子吗?” 说实话,对清露能够这样不惜抹黑自己的名声,也要不遗余力地保护好心中在意的睿儿和秦怀恩,皇后是很钦佩的,她有时甚至都在想,假如当年她也有清露这样的魄力,是不是也能避免大公主这样的惨剧发生呢?! 又岂知,清露这么做已不是头一次了,如果公叔宁肯听清露的安排的,那么公叔宁现在,也会好好地活着。 四皇子说,“是的母后,孩儿现在方知,母后告诉我的都金玉良言,秦夫人真的不可小觑,只是不知,接下来我该如何做。” 皇后很是欣慰,“你明白就好,也无需多虑,现在你做的就很好。” “低调做人啊!”皇后点头轻叹,“秦将军这样,想来你父皇很快就会忘记你叔父故去的不快,只想着如何燃起秦家军的斗志了,为了鼓舞秦将军,想来即便是兵权,你父皇也是肯给的!”笑着看向四皇子,“事到如今,你还觉得秦夫人只是肤浅的女子吗?” 说实话,对清露能够这样不惜抹黑自己的名声,也要不遗余力地保护好心中在意的睿儿和秦怀恩,皇后是很钦佩的,她有时甚至都在想,假如当年她也有清露这样的魄力,是不是也能避免大公主这样的惨剧发生呢?! 又岂知,清露这么做已不是头一次了,如果公叔宁肯听清露的安排的,那么公叔宁现在,也会好好地活着。 四皇子说,“是的母后,孩儿现在方知,母后告诉我的都金玉良言,秦夫人真的不可小觑,只是不知,接下来我该如何做。” 皇后很是欣慰,“你明白就好,也无需多虑,现在你做的就很好。” 过了春节,天气就一天天 806.第806章 春天又来了 “这是好事儿,睿儿毕竟还小,就算有爷在,也还是显得势单力孤。”清露说,见府中的幕僚和公公们都同意她的观点,便没再说什么。 说实话,同为女子,尤其是现在清露也进入了母亲角色后,清露对皇后的心情和怨怼是理解并有感觉的,但人总归是自私的,清露不是圣母,不会为了帮助皇后和四皇子,就去损害睿儿的利益。 况且,做为公叔瑾的嫡子,四皇子是有“原罪”的,就算是现在,因有了公叔宁惨痛的教训,清露对四皇子的防备心也是相当重的,并且注定会持续一生。 表面上看,因皇后和四皇子的种种努力,清露对四皇子越发地照顾了,像收粮等对名声有好处的事儿,清露都不介意分四皇子一杯羹,甚至会让四皇子直接参与到王府中的议事中来,却极少有人知道,她私下里一而再地“提醒”着睿儿。 “别说是堂兄弟了,就算是嫡亲兄弟,相互间不遗余力地利用,也屡见不鲜,弄到最后把兄弟卖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的事儿,你不是也亲眼所见吗?!”不能用公叔瑾和公叔宁做例子,就拿秦怀仁和秦怀礼做例子。 这例子太生动了,睿儿很快便接受了,尽管清露还是有点儿不放心,但也没旁的办法了,好在,睿儿还小,她还有时间教导,或者叫“挑唆”?而且现在的睿儿也办不了什么大事儿,她完全可以控制得住。 过了春节,天气就一天天地暖和了起来,同时,清露的妊娠也到最关键的时刻,不知是不是因为大家都放松了心情,好像到了后来的这两个月,清露肚子的膨胀速度,已不再大到那么让人吃惊了。 当然了,就绝对尺寸来讲,这肚子还是比旁的孕妇大上很多的,好在,在女子中,清露身量比较高,原来又很窈窕,身体也绝对算得上强健了,就算肚子大到这种程度,竟然并没对她的行动有太大的影响,最起码,她走路还是正常的,坐下、起身也并不需要旁人来扶。 “我觉得吧,我这腿脚好像还比平时伶俐了不少,”清露在回廊中边走边说,因为速度慢,并不气喘,“就是很多动作都不能做了,所以我说了你们恐怕也不会相信的!” 在清露身旁的秦怀恩老老实实地点头,“嗯。”他的确是不信的。 倒是跟在清露身后的婆子说,“夫人,老奴是信的,就打夫人不说,老奴也看出来了,这都快八个月的双胎了,夫人每日里走一个时辰都不费力,若不是亲眼所见,旁人再怎么说,老奴也是不信的!”她的这个标准,是和其他的孕妇来比的,而且这番话,是绝对的实话。 “看看,”清露很是得意,“还是麼麽经验老道。”经过归拢之后,无论是以往王府的下人,还是皇后送来的这些,都越来越得力了,那种发自内心的归顺,让清露省了不少心,也不枉她当初费了那么的心思花了那么的多银钱。 清露从麼麽手中接过帕子,抹了一把汗,“我就是不明白,为啥我现在这么怕热呢?”已是二月初春,天气虽然回暖,但离炎热可差着十万八千里呢,尤其是每天出来散步时,为了避免着凉,清露总要披着斗篷,结果她很快就变得汗水直流,真是不适应。 麼麽说,“小公子火力壮,夫人就怕热了。”现在秦怀恩也是有爵位的人了,所以对未出世的孩子,论理应该称公子的。 清露没接话,觉得这是下人们的一种变相恭维,说实话,清露也是想生个儿子的,毕竟,秦怀恩是独子,但生女儿的话,她一样高兴——大不了再继续生呗,总能生出儿子来的。 在长长的回廊上转了一圈儿后,清露便回了屋子,享用她的“下午茶”,香喷喷热腾腾的肉粥刚端到门口,清露就闻到了那诱人的香气,她发现,自打怀孕了之后,她这鼻子比狗都灵。 这还不算,坐在那里,清露把柔滑的丝缎衣裳一抹,变成了紧贴肚皮状态,一边哈哈地笑着,一边招呼大家,“你们看,你们快来看,我这是怀了两个馋嘴巴子啊!” 只见她的肚子,不断地高低起伏,那样子就像里面装了两条活活泼泼的小鱼,又像两个孩子在里面动拳脚,众人看到也都是面带柔和地忍俊不禁。 这时,清露倒是无比希望自己怀的是男孩子了,这么馋又这么淘的女孩子,往后长大了可怎么得了呢?! 胎动从清露怀孕四个多月后就有了,随着月份的增长,还有越演越烈的趋势,渐渐地清露也掌握了规律,尤其是到清露闻到食物香味时,那真是百试不爽啊,反倒是每次秦怀恩给他们输内力时,两个小家伙无比乖顺,用清露的话来讲,就是“这么一指甲盖大,就知道欺软怕硬了!” 秦怀恩则说,“你弹琴唱曲时,他们不也是也很老实吗?”这是清露发明的“胎教”,不仅有“音乐”还有“语文”和“术数”,就是时不时地给肚里的孩子讲故事、聊天和背背乘法口诀啥的。 秦怀恩的结论是,“他们啊,这是懂得好赖!”他从开始时对这所谓的“胎教”不以为然,到了现在也完全接受了,反正没啥坏处,还挺好玩儿的,最大的作用则是增加了夫妻两人和孩子之间的感情。 清露这时已顾不上和秦怀恩说什么了,而是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她的食欲依旧很旺盛,但在并不严格的控制下,吃的数量没比以往增加,基本上都是处于六、七分饱的状态,倒也不难受。 倒是嗜睡的情况在逐渐缓解中,不过,自打胎坐稳了之后,秦怀恩又开始“喝肉汤”了,随着清露的肚子越来越大,他喝得也越发小心,再加上,两人长久的相依相伴,使得秦小恩的持久性完全恢复,最后的结果就是,因“喝肉汤”的时间增长,清露的“嗜睡”看起来不仅没减缓,反倒越发“严重”了。 807.第807章 非常完美的生产 充实和充满希望的日子,过起来毫不费力,四月初的一天夜里,睡梦中的清露带着不适哼唧了两声,她并没醒来,只是下意识地抓起了秦怀恩的手,放到了自己不舒服的地方,根本没意识到,她这个时候肚子痛,意味着什么。 为了消除清露孕中的种种不适,尤其是手脚肿胀的情况,秦怀恩的按摩水平直线上升,人家会武功,对穴位无比了解,力道精准还有内力,又怎么可能按摩水平不高呢? 但感触到手掌下,清露肚皮的一阵阵紧缩,和鼻翼间淡淡的血腥味,此时的秦怀恩却一动都不敢动了。 十分警醒的秦怀恩看了一眼尚未醒来的清露,伸手往幔帐外一招,训练有素的下人们,很快便围了上来,看清楚秦怀恩的示意后,立即迅速地忙碌起来。 离清露的预产期,还有十多天,但每个人都知道,清露其实随时会生,以至于,秦怀恩和清露已改了夜里内室中不放下人的习惯,而这么大肚子的双胎,能平安无事地坚持到现在,早就成了整个府中的意外之喜了。 第二波阵痛袭来时,清露朦朦胧胧地睁开了眼睛,但等到疼得不那么厉害时,她竟然又睡了过去,这简直让秦怀恩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连心头的紧张都消散了不少。 不知过了多久,接连不断地阵痛,终于让清露完全清醒了过来,呢喃道,“大郎,我好像要生了。”倒还挺冷静的。 见秦怀恩不动,清露四下里一打量,这才发现,这时的她已躺在了早就准备好的产房内、产床上,无论产房还是产床,都是集思广益特别设计和打制出来的,早就准备得无比齐备了。 正是黎明时分,屋子里灯火通明,下人们忙而不乱,秦怀恩半靠在清露身边,挡住了大半光线的同时,正专注地看着她,“你还睡吗?”他真没听说过这么安然的产妇。 清露倒是想继续睡来着,只可惜,肚子疼,睡不着,秦怀恩继续建议,“那你吃吧!”还不知道要生到什么时候,补充体力很重要。 “嗯!”清露先吃了一碗鸡丝面,又喝了一小碗参汤。 秦怀恩纠结着,这个时候要不要再劝清露下地走一走,走的话,好生,但是会痛,不走的话,倒是舒服,就怕回头有麻烦,清露已发出了一声尖叫,“啊——”叫到一半儿,一点不客气地一口咬到了秦怀恩伸过来的胳膊上。 程一针正徘徊在大大的屏风外,听到清露叫,若不是程济远狠狠地扯了他一把,就直接冲进去了。 其实程济远挺来气的,他当大夫这么多年了,重来没见过这么生孩子的,各种奇奇怪怪的物件也就罢了,说话还重来不避讳,相公直接就在产房里不出来,大夫只隔着屏风,真是够荤素不忌的。 “早着呢……”程济远眉眼不动地劝着程一针,头胎生孩子,十几个时辰都正常,至于今晚,从秦怀恩叫人到现在才过了一个多时辰而已,产妇更是睡着刚醒来,哪有那么快的?! 却没想到,这世间经验可不是万能的,程济远话还没说完,稳婆已大叫了起来,“夫人开了六指了,我看见孩子的头了,你使使劲试试……” 清露还没等反应能呢,只觉得她腰间一股暖流涌了进来——秦怀恩到了这时候,是根本就不在乎用多少内力的。 清露感到全身都充满了力量,努力憋住一口气,也不管疼了不疼,按照麼麽早就教好的方式用力,立时感到一股热流从身体中冲了出去,这就是双胎的好处,孩子的确是不大,胎位又正,真的好生。 不过是盏茶的功夫儿,秦怀恩和清露的长子就脱离了母体,顺利地来到了这个世间。 婆子和麼麽们手脚不停地忙碌着,还不忘声声地报喜,“是个小公子,有四斤八两重,”双胎来讲,这就不小了,“听听,哭得多响啊,看看,踢得多有劲儿啊!”这真不是恭维,清露听见了,那响亮的婴啼,秦怀恩也看见了,那用力挣扎的红彤彤的小身子。 血脉亲情是天生的,只是初次听到,清露就牢牢地记住了这个声音,终生难忘,只是这一眼,秦怀恩就将儿子的样子,深深地刻画在了脑海中,再也不会认错。 但此时,并不是他们可以庆祝的时候,不过是短短地间歇,清露的肚子又痛了起来,秦怀恩也守在清露的身边,须臾不敢离开。 或许是因被哥哥抢了先儿,弟弟有点儿恼火,老二根本不用大家操什么心,大头朝下,不管不顾地往外冲,只比哥哥晚了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儿。 有了秦怀恩的外力,清露好像没费什么劲儿,将第二儿子也生了下来,就连两个胎盘,都争先恐后地滑落了出来。 整个过程,只用了两个时辰多一点儿,对清露来说,因为睡过去了一部分,就显得更短,她觉得就跟下了两个蛋似的。 事后,大家对清露这次生产的评价,只有两个字:“完美”! “哎哎呀,恭喜老爷夫人,是两个小公子,二公子也是四斤八两。”兄弟两个的旗鼓相当,是自打在娘胎中便显露了出来的,“双胎,”正是双胞胎中,情况最好的那一种,“长得一模一样!”后来他们才知道,这在兄弟们中间,其实算不上什么的。 秦怀恩真的很厉害,即便是这种时候,也将清露照顾得很好,以至于清露到现在精神头还很足,“快快,抱过来我好好看看。” 这一看,问题就出现了,清露左看看右看看,问,“这哪个是老大啊?”都是儿子,最关键的标志木有了啊! “啊!”就连稳婆都迟疑了一下,“这……”长得实在是太像了,偏生又用了一样的襁褓。 秦怀恩已一指左边的那个说,“老大!”认儿子的超强本领,从这个时候完全展示了出来。 清露有点吃味儿,故意道,“你随便乱指的吧?” 秦怀恩不服气,“怎么可能,我自己的儿子,我还能不认识?” 808.第808章 送都送不出去的孩子 清露无语,别说秦怀恩这个人重来不说谎,就是现在根本无法分辨出两个儿子的她,也底气不足,没什么好说的。 但清露咽不下这口气,“你把襁褓打开,我好好看看。”她可是当娘的诶,应该最熟悉孩子不过,怎么连到底是哪个都分不清呢? 秦怀恩照做,清露上上下下看得这个仔细哦,只可惜,还是没分辨出什么不同来,心中的滋味十分难言。 身边的麼麽们看不下去了,就算是这产房里面挺暖和吧,可没有把孩子这么折腾的,奇怪的是,这两个孩子没一个哭的,闭着眼睛老老实实地让当爹娘就这么摆弄,只有小嘴儿不停的蠕动着,偶尔吐出个泡泡来。 “老爷,夫人,还是把两位公子交给老奴吧,也该喂奶了,还有,夫人最好是歇歇……”麼麽快手快脚地来包孩子。 清露还是不死心,可听到麼麽的最后一句提醒,秦怀恩很是配合,清露自然没办法,只得照做。 就连程一针都在屏风外面叫喊起来,“你们两个到底玩儿够了没有?好歹我这也是侍候大半宿了,就不能先抱出来给我看看?!”孩子虽然生完了,可里面还没收拾利索,他当然不好进去。 程济远一听说没什么事儿了,早就走了,只有程一针还一直等在这里,说来说去,不就是为了看看孩子嘛! 清露轻笑,瞥了一眼初升的太阳,打了个哈欠,尽管生产顺利,秦怀恩又帮了她很多,但到底还是体力不支。 见清露被人收拾停当,舒舒服服地躺下睡去,秦怀恩这才抱着两个孩子,交到程一针的手里,并带着他们去了早已准备好的“婴儿房”。 婴儿房和他们的卧房是相通的,他们早就商量好了,等下就将清露从产房中移出来,直接在卧房中坐月子,秦怀恩可不想和清露分房睡那么久。 程一针抱着孩子就舍不得撒手了,“哎,秦大郎,咱打个商量呗,你这儿子多,就分我一个呗!”自打清露怀孕开始,他就说让孩子认他做干爹,清露和秦怀恩都答应了,现在发现是两个儿子,他的要求就更近了一步。 原本程一针准备在说了这话后,便承受秦怀恩的怒火,却没想到,秦怀恩把怀里的另外一个孩子,也放进了程一针的怀里,“给,什么一个两个的,你全拿去我也不在乎!” 程一针抱着两个小小的婴儿,难以置信地看着秦怀恩,“你,你真就舍得?”他再没见过这样当爹的,这可是亲生的儿子啊,说送人就送人,还一送就送两个。 秦怀恩点头,“啊!舍得!”非常憨厚的面孔,让人难以发觉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戏谑。 程一针没看出来秦怀恩的真实用意,确切地说不懂得秦怀恩的依仗,静静地想了想说,“不行,就算你答应了,清露也是不肯的,尤其是她还在月子里,这万一要是闹起来就不好了,这样吧,这事儿你先记着,等过一阵子,我和清露慢慢商量。”他现在是真动心了,这些年来,他一直没成亲,现在眼看着年近四旬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生了。 “过阵子啊……”秦怀恩的语气满是失望,是的,程一针一点都没听错,就是失望,因为秦怀恩知道,就凭程一针和他的亲密程度,过上一阵子后,就能发现他轻易将儿子“送人”的原因了,到时候,程一针一准儿不会再提这个事儿了。 清露醒来听说秦怀恩答应把儿子全送人,当时就恼了,“秦怀恩,你什么意思?!” 秦怀恩淡然地回答,“我秦怀恩的儿子,不管是谁养,那都我的!”就是因为有这样的自信,他才会如此痛快地答应了,当然了,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对方是程一针,若是换成秦大川那样的,他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清露一噎,看着秦怀恩此时的语气、神态,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仿佛又回到了她刚来这个世界,和秦怀恩相识不久时,那时的秦怀恩,也是这副样子,说,“偷我秦大郎东西的人,这十里八村还没有过呢!” 而事实证明,秦怀恩的自信相当有道理,就连这回往王府搬金子,清露还有点紧张,睿儿和小厮们却没一个紧张的,睿儿直言道,“敢偷我师傅东西的人,根本就不存在,我师傅不去抢他们的,他们就该谢天谢地了!” 清露琢磨了一下,发现还真是这么回事儿,就秦怀恩这神不知鬼不觉的身手,被惦记上绝对不是啥好事儿! 清露支吾了一句,“那这样的玩笑,你往后也别开了。”总归是听了之后,让她心里不好受。 秦怀恩点头,“等孩子再大点儿,人家也不会要他们了!”他这是实话实说。 清露气得直翻白眼儿,说得好像他们家孩子送都送不去似的,什么人呐! 这时,清露还不知道秦怀恩这话的“深刻含义”,等到她知道时,才发觉,所谓的“知子莫若父”简直是太有道理了! 而清露的注意力很快便被另外一件事给吸引了。 “这到底是吃到了还是没吃到啊?!”清露累得满头大汗,急得都快哭了。 麼麽们和秦怀恩看着她,脸上全是无奈。 奶娘是早早就预备下的,可清露说什么都要自己喂奶,谁劝也不听,大家只好由着她。 可这孩子生下来大半天了,清露的奶水还是不见踪影,催奶的食物、药品,连带按摩,能用的法子是全都用上了,只是效果根本就没有。 孩子倒是很配合,放到怀里后,吸吮很是有力,清露的汗水,一半儿是不会喂奶累的,一半儿是疼的,但她怕旁人不让她喂,就是疼也忍着不说。 “吃没吃到,我倒是不知道,”秦怀恩倒是不怎么着急,“不过肯定没吃饱就是了,不信,你就叫奶妈过来,再喂喂看。” “好吧!”清露再想亲自喂孩子,也总舍不得让儿子挨饿啊! 809.第809章 祖传的不仅是吃货 奶妈很快就来了,秦怀恩避到屏风后,清露看着人家喂,很快孩子便吃完了,清露有点忧郁,“看来还是我的奶不行!”孩子在奶妈的怀里又吃了那么多,明显就是从她这里没吃到啊! 秦怀恩告诉清露,“那也不一定,这孩子现在还是没吃饱!”所以说,很可能清露只是奶少。 “啊?!”清露惊讶了,“那他也没哭啊?!”若是没吃饱,不是该哇哇哭的吗? 秦怀恩摇头,“他还忍得住,自然就不哭了。”指了指孩子给清露看,“你仔细看看!” 清露一看,可不是吗,可怜的小家伙儿,闭着眼睛,小嘴边蠕动着,头边左右地摇摆着,像是在寻找着什么,尤其是秦怀恩伸出手指在他的腮边划过时,那小脑袋便迅速地朝那个方向扭了过去,很是机灵有劲儿。 似乎是嫌哥哥的证明还不够有力度,一旁被忽视了的老二,适时地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哭声——他已经排了三刻钟的队了,竟然还没排上,也难怪他要亮亮嗓子了! 清露一听就受不了了,一边把秦小二抱在怀中自己喂,一边叫,“快快,把奶妈子全都叫来!”在秦怀恩的坚持下,两个孩子每人都准备了两个奶娘,一共是四个。 为了保证奶娘的质量,清露让人千挑万选地请了六个,提前住进了王府,好吃好喝地侍候着,以便挑选。 但清露牢记前世的一个知识——母亲的初乳,对婴儿是最好的补品,而且生完孩子几个月后,母乳的质量便会下降,所以这六个奶娘,都是预产期和清露相差不多的,到现在,还有两个没生,一个和清露一道坐月子的,能走动的也就只有三个。 秦怀恩再次转到了屏风后,清露见老大吃了两个乳母的奶后,还是不消停,不由担忧起来,大声问,“怎么能看出来这孩子到底吃没吃饱啊?!他不会撑坏了吧?” 秦怀恩说,“不会的,吃饱了他就不吃了。”他虽然看不见,但灵敏的听力,让他对几步之外发生的事儿,一清二楚。 清露咬牙,将怀中虽然不哭,但依旧在不停寻找的秦小二交给麼麽,“去,让剩下的那两个乳娘喂,再出去打听一下,还有没有乳娘了,有的话,就送到府里来!”她算是看出来了,一人两个乳娘,孩子还是不够用的,而现在,就算没吃饱,也不能直顾着老大,好在,老大一直没哭,可见饿得不是很厉害。 不过,乳娘没那么快就能找到的,估计两个本来就没吃饱的孩子,饿得也会快,所以清露又打起了自己的主意,“还有没有催奶的法子了?” 麼麽叹了口气道,“夫人呐,能用的法子都用了,但每个人的身子不同,这有奶没奶,也是说不准的!” 她们本来就不想让清露自己喂奶来着,大户人家重来没听说过这样的规矩,好在,奶妈子也请了,她们就没把这个当回事儿,却没想到,真是没见过这么能吃的孩子,还是两个,这么多的奶妈子,竟然供不上口,现在她们也希望夫人有奶了。 另一个麼麽说,“夫人,这奶水的好坏啊,通常都是随了娘家妈的!”说白了,就是遗传,从自己娘亲的体质上遗传来的。 清露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两辈子加起来,她都对生母没啥印象,哪里知道这种事儿啊?! 还是秦怀恩提供了最有力的证据,“霜儿当初压根儿就没奶!”前辈子还可以说是因受了太多苦外加早产造成的,可是这一世,有了充分准备的秦怀恩,不仅提前一天“发现”了清霜,还给清霜补养了好一阵子的身体,外加程一针的妙手回春,使得清霜在生睿儿时,身体已经很不错了,这种情况下再没奶,只能说是体质的问题了。 听了秦怀恩的细致描述,大家都明白了,清露挫败地说,“我明白了,等过了这几天,安顿下来,我就不给孩子喂奶了。”耽误功夫不说,主要是孩子遭罪,再说,三、五天后,珍贵的初乳也就没有了。 麼麽倒是对另外一个事儿非常感兴趣,“那老爷当初是怎么把王爷养得这么好的?”现在的睿儿那叫一个身体强壮,足足比同龄人高了半头,不知让多少人羡慕。 秦怀恩淡淡地说,“能吃的东西多了,要叫我说,都不用预备什么奶妈子,给点米汤就行了!”王府这条件多好啊,要什么有什么,养活孩子一点都不费劲儿。 清露却打了秦怀恩一巴掌,“那你不早说!”吩咐人快去预备,又怒道,“是不是他们这么能吃你也知道,为啥不提醒我多预备些奶妈子?!” 秦怀恩有点委屈,“我的饭量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算计着有三个也差不多了。”差点也无所谓。 “可不是!”清露叹道,“我怎么就忘了,你们家这是祖传的吃货啊!” 秦怀恩摇头,“祖传可不光是吃货呢!”慢慢地大家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体验。 的确是这样的。 睡了一觉醒来后,尽管现去找的奶妈子还没到,但因早有准备,两个小家伙还是吃饱了肚子,这时他们的各种优点就显示了出来。 “哎呀,小公子睁眼了,还能抬起头来,尿了也不哭……”麼麽们围着这两个孩子啧啧称奇,还有人补充,“这么掺合着吃东西,也没说闹起来。” 一般的孩子,都是认吃食的,换了人就不爱吃了,可是这两个孩子,典型的“有奶便是娘”,加上清露,一共是五个人的奶,俱是来者不拒,奶吃光了,给米汤也喝得很顺利。 到了傍晚,又有两个奶妈子上岗了,米汤终于可以不预备了,说实话,吃这个东西,清露总归还是有点担心的:怕不消化、怕营养不够、怕羹匙伤了孩子的嘴…… 这一夜,因吃得饱,小家伙竟然只醒了一次,别说清露了,就连下人们都不住口地夸奖起来,毕竟,这样的孩子实在是太省心了。 810.第810章 省心儿子无敌奶爸 “哎,实在不行,等回头就让那两个没生的奶娘回去吧,大不了多给些银子。”清露满面笑容地看着两个睡得香甜的宝宝说,那么多人的夸奖,听得她心里欢喜极了,“生孩子总归是大事儿,万一有点闪失就不好了。”为了按照她的要求请刚生产过的奶妈子,王府里都快成产院了,一个劲儿地生孩子,好几个女子都在坐月子。 因为昨天被清露批评过了,秦怀恩这次解释得很详细,“孩子生下来头三天,吃得不多,三天之后饭量就会大起来,等到满了月,还有百天之后,饭量都会增加!”他带孩子还是挺有经验的。 “这样啊……”清露点了点头,她也不是一点不了解,“那奶娘的奶水不是也会随着孩子的月份变得更多吗?”这应该是自然现象吧! 秦怀恩说,“但现在的奶娘里面已经有五个满月的了,咱家孩子的饭量不太好算计,”别到时候吃不饱,清露又着急上火的,顿了顿,小心地提议,“其实主要吃奶,再吃点米汤也很好的,你放心,我不会把孩子喂坏的。”他也算不明白这笔糊涂帐了,只好用这种有备无患的方法了。 “罢了!”清露很快做出了决定,“还没生的两个奶娘也留下吧,”最起码还能让孩子再吃一次初乳,“这样就是每个孩子四个奶娘了,”如果算上满月的奶娘奶量更大的话,这孩子的饭量就是普通孩子的五到六倍了,若不是曾经见识到过秦怀恩的饭量,听秦怀恩说,习武之人在没有内力之前饭量更大,她真要被吓坏了,“如果这样还是不够,就按照你说的法子喂!”她再心疼孩子,对秦怀恩也是有相应信任的! “嘿嘿,”秦怀恩放松下来,有点腼腆地说,“不好意思哈!”说实话,孩子们这样,都是随了他缘故,想当年,他的童年之所以过得那么艰苦,他特异的体质也是重要原因,对他这种怪物样的孩子,没有多少人能接受得了。 秦怀恩连忙加上一句,“不过你放心,东西不白吃的!”吃得多,是因为力气大,而力气大也意味着能干活儿,活了两辈子,秦怀恩重来没见过比他更能吃的人,但同样的,也没见过比他更能干的,哪怕前世他没练武功时,也是一样的。 清露没好气儿地白了秦怀恩一眼,“说什么呢?什么叫白吃?!”硬生生地把“你们全家都白吃”这种蠢话给咽了下去,变成,“我儿子吃得多怎么了?我养得起!只要他们好好的,我什么都不在乎!”还有什么比孩子健康更重要的呢?吃货就吃货,这是优点啊! 以往在睿儿身上,清露就护短得厉害,现在到了自己的儿子,就算没发扬光大,也很好地保持了下来。 当然了,两个小家伙儿也很给力,只要吃饱了,那是再省心不过了,不哭不闹的,该睡就睡,该玩儿就玩儿,身体健康,长势喜人。 “人家说,月子里的孩子一天一个样,我以往还不信,这回可是见着了。”清露端详着孩子,喜滋滋地说。 不过是几天的功夫儿,孩子脸上身上的红色就差不多褪尽了,露出雪白的肌肤,也不再是皱巴巴的了,眉眼儿全开了,大眼睛深眼窝儿,瞳仁上有明显的幽蓝,头发不太黑,但和同龄孩子比起来,还是挺茂密的。 麼麽们说,“莫说是夫人了,就是老奴也没见着这么结实的孩子,”自打生下来,基本上是每天长一两多的分量,“等回头出了月子时,再没人看得出来他们是双胎。”完全赶得上单胎孩子的大小了。 这也是有根据的,因为是双胎的缘故,两个孩子生下来时,看起来比较瘦,但身长一点都不比正常的孩子短,用老人的话讲,这叫“有骨头不愁肉”,只要吃得跟得上,孩子的生长速度就会显得特别惊人,这几天的事实,也很好地证明了这一点。 清露摇头,“满月酒不办了,孩子还是太小,等回头百天的时候再大办吧!”洗三礼来的都是熟悉的人,并不多,满月的话,人就太多了,像所有的母亲一样,清露对孩子的保护怎么都不嫌多。 秦怀恩和下人们自然没意见,在秦怀恩看来,啥都不用办。 清露实际上还是有一点奶水的,但对两个儿子的食量来讲,真是少到可以忽略不计了,本来清露还想继续坚持来着,可惜两个小家伙儿不配合,很潦草地吸两口后,就开始在她怀里玩儿起来。 为了养成孩子们良好的就餐习惯,等到第十天时,清露果断地戒奶了,幸好,完全不见踪影的初乳,已被孩子吃了进去,清露心里也挺安慰的。 有了这么健康省心的孩子,清露做月子的经历是十分愉快的,当然了,这并不全是孩子的功劳,清露真心觉得,最大的功臣,还是秦怀恩。 尽管清露早就发现秦怀恩带睿儿很有一套,下人们在清露的孕期也了解到秦怀恩带孩子的不凡之处,但只有当大家真实地见识过了后,才明白,什么才叫清露口中的“超级无敌奶爸”。 因为很遗憾不能亲自给孩子喂奶,怕孩子跟自己不亲,清露想方设法地增长和孩子们相处的时间,而秦怀恩完全且毫不费力地满足了清露的这个愿望。 这么说吧,两个孩子,秦怀恩除了因性别原因,不能给他们喂奶外,其余的所有事儿,他都能独自一人完成,这两个孩子,完全就是在他们的寝室中长大的,只有喂奶时,才让奶妈子抱去婴儿室那么一会儿的功夫儿。 介于秦怀恩曾有过不用母乳也养大孩子的经历,大家完全相信,假如不是清露强烈要求用奶妈子,就连这最后一点的困难,对秦怀恩来说,也根本算不了什么。 每当看着秦怀恩,用那双保养得无比顺滑的大手,灵巧地给孩子换尿布、洗澡、打襁褓,众人都啧啧称奇,而更神奇的是,秦怀恩能准确地给孩子把屎把尿,创造过一天一夜无需给孩子换尿裤的“奇迹”! 811.第811章 超级奶爸是如何炼成的 “我的老天爷啊,全天下也没听说过老爷这样的男人,这让我们这些当婆子当奶妈子的人,可怎么活啊?!”根本插不上手的下人们,不由自主地感叹着,绝对是心服口服。 就连清露都很奇怪地问,“你是怎么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要尿的?!”这太不可思议了,有木有?! 秦怀恩告诉清露,“听!”孩子醒来或者要便便时,虽然不哭,但会动,会发出独特的声音,动的幅度和玩耍不一样,他内功强,听力绝对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这就让他可以很快地“预见”到要发生的事儿,而且他速度快,所以就显得很及时了,当然了,如果孩子是在睡梦中方便的,那他就没办法了。 “天啊!”清露捂脸,“原来武功还能这么用。”她算是服了。 秦怀恩嘴唇蠕动了一下,把剩下的另外两个原因咽了下去。 其实,秦怀恩之所以这么努力地去练习这个本领,还有其他的原因。 首先,为了解决两个孩子的排泄问题,清露“发明”了所谓的尿裤。 京城里能买到的最好的细棉布啊,要三十多两银子一大匹,可到了清露这里还是不合格——她觉得不够柔软。 败家下人们给清露出了个主意,把这些细棉布放在一定浓度的草木灰水中泡上一个时辰,它们就足够柔软了,这实际上是一种人为的做旧。 这还不算完,为了提高吸水性,清露还用上等的棉花做成了尿垫,塞在尿裤中。 这样的尿裤做好了之后,大家都觉得很好,贴身,舒适、方便…… 只有秦怀恩默默地计算着,一泡尿下来,棉垫子就要丢掉,一泡屎下来,连棉垫子带尿裤就全完蛋了,因为便便的附着力太强,柔软无比的尿裤,根本就受不了太过用力的清洗和在阳光下暴晒,十有八九会破的,那还不如不洗了,直接丢掉,省得麻烦,还特别干净。 清露让人做了一千条尿裤和两千片垫子啊,好几百两银子,就这么被小家伙儿们的屎尿给冲走了,还未必能够,绣娘们在继续制作中! 秦怀恩无意间提了一句,这东西的成本问题,得到了清露的激烈反驳,“这是为了孩子的健康啊,几百两银子怎么了?我们又不是没有,不过是我一支珠钗的价格,还是平时戴的,不是出门戴的!” 这笔账算的真心没错,来自现代的清露,看惯了各种昂贵的婴儿用品,认为尿裤这东西本来就是一次性的,一点浪费的概念都没有。 而且秦怀恩也看出来,为了这两个小家伙儿,清露别说损失一支普通的珠钗,就算是这辈子再不戴珠钗了,也丝毫不会觉得遗憾。 既然两人的消费观念无法统一,秦怀恩又在家庭财务上没丝毫的发言权,那么他就采取自己的方式好了。 效果相当明显,自打秦怀恩练成了“把尿”神技后,清露吩咐下人,“尿裤不用再做了。”这东西是不能长期保存的,就算是没用的,也得定期拿出来清洗、暴晒,很折腾人的。 秦怀恩没说出来的,努力带孩子的第二原因,实在是难以启齿,简单说来就两个字:嫉妒! 要说吧,秦怀恩也是很爱两个小家伙的,但凡事总要有个限度,这么大点的孩子,有吃有喝,照顾好了就行了呗,哪有像清露这样的,每天要用固定的时间,和孩子聊天、给孩子唱歌、讲故事,美其名曰“培养感情”! 话说,还没满月的孩子啊,他们听得懂吗?还培养感情,秦怀恩重来不知道,这亲生爹娘,生他们、养他们,还用得着另外培养感情?! 太浪费时间了,关键是这浪费的都是他和清露独处的时间啊,还有关注度,清露睁开眼睛就看孩子,孩子都睡了,清露还在看孩子,更夸张的是,清露在睡梦中,还要问,“孩子哭了没有?” 清露怎么就不能多看看他,多看看秦小恩呢?!秦怀恩时不时地腹诽着。 所以,秦怀恩就要把孩子的一切事儿都料理好,除了清露非得坚持的“早期教育”和“培养感情”外,秦怀恩让她没一点操心孩子的机会。 秦怀恩做得很成功,在他展示了自己的超级奶爸素质后,清露果然很快地放下心来,除了正常“课时”外,也有心情关注秦怀恩了,还因秦怀恩的优异表现,“奖励”了秦小恩两次,让秦小恩喝上了已断顿一个月的肉汤。 哈哈哈,秦小恩仰天狂笑,已不再介意两个小家伙的趁虚而入了,秦怀恩则觉得,搞定两个小家伙,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成功! 生下孩子六天后,清露恶露排尽,十天后,给孩子戒了奶。 孩子没病没灾不闹腾,秦怀恩超级能干,使得清露这个月子坐得舒坦无比,睡眠充足,心情愉快,这让她又有闲心想些其他的事儿了。 “姨母,府中的那些传言都是真的吗?”睿儿抱着大表弟,左看看右看看,恨不得印在眼睛里,警惕地悄声问清露。 因为始终将睿儿当成亲生儿子看待,尤其是觉得父母双亡的孩子,心灵比较脆弱,所以清露无论是在孕期还是在生下孩子后,都不停地提醒自己,万万不可忽略了对睿儿的关注,还抓住每个机会,给睿儿做“心理疏导”,生怕因自己孩子的降生,让睿儿心存芥蒂。 结果,无论是怀孕还是生了孩子之后,睿儿是每天都要来看望清露的,使得睿儿不仅和他们的感情越发深厚了,还和两个小家伙的感情也不一般,这不,孩子出生才不过十多天的功夫,睿儿就抱孩子抱得很熟练了。 其实清露想多了,这已经不是独生子女满天下的现代了,孩子们生来就觉得父母的爱和家里所有的资源,就该他一个人享用,有了分享就觉得是受到了侵犯。 在子嗣重要、多子多福、妻妾成群的这个时代,独生子女的产生,绝对是意外加无奈,兄弟姐妹的存在,除了分享还是助力,这是所有人根深蒂固的观念。 812.第812章 各自不同的保护 就算睿儿是独生子,可在他的身边,哪个朋友乃至下人的家中,不是兄弟姐妹一大帮啊,他早就习惯并心生羡慕了。 尤其是清露和秦怀恩,清露对睿儿掏心掏肺也就罢了,秦怀恩还不纳妾,他们的每一个孩子,都是和睿儿血脉相亲的嫡亲表兄,没任何一点利益上的冲突,只有说也说不尽的好处。 “啊,是真的啊!”清露了然地点了点头,“不信的话,你直接问问你师傅?” 睿儿看了不远处的秦怀恩一眼,并没问,而是继续对清露说,“姨母,不会的,师傅对两个表弟照顾得这么细心,怎么会不喜欢他们呢?” 清露告诉睿儿,“你师傅照顾他们,是怕我挨累,不是我坚持的话,你师傅就算不把他们送人,也能直接交给婆子们养。” 睿儿语塞,看看清露又看看秦怀恩,最后决定,“从今天起,我就好好约束下人,再有乱嚼舌根子的,直接乱棍打死!”要把亲生儿子送人,为了怕麻烦,干脆不给孩子找足够的乳母,直接用米汤对付,这种事儿,别说是表弟长大了听说会心里难过,就是他听了,心里也不好受,即便是现在,对师傅的名声影响也太大了,不慈诶,和不孝、无后一样都是大逆不道的! “别介,”清露摆了摆手,“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关下人什么事儿啊,爱说就说去呗!”实际情况是,这些消息都是她放出去的,莫说王府下人们现在规矩很好,就凭秦怀恩的武功,他们在一处说私密话,只要秦怀恩不想,就没人能听得到。 睿儿又看了一眼深情淡漠,对他们的话似乎是闻所未闻的秦怀恩,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了。 清露倒是笑了,“你啊,睿儿,现在越来越没有孩子样儿了,小小年纪跟小老头似的,放心吧,现在你的两个表弟还小,或许等长大了你师傅就喜欢了呢?总要有个适应过程,不是吗?再说,就算你师傅不喜欢,又能怎么样呢?有我在这儿压着,他只有好好对待他们的份儿!” 清露的这最后一句话,明显让睿儿松了口气,“姨母说的对,”又挺了挺胸膛说,“我已经长大了啊,往后不仅能护得好姨母,还能护得好表弟!”他现在的责任更重了,却只觉得幸福,没啥不快。 清露点头鼓励道,“嗯,那感情好,这样我就更放心了。” 等睿儿走了,清露问秦怀恩,“我这么抹黑你,你就不生气?”不仅放消息,还放得都是假消息,秦怀恩对孩子好不好,再没有比她这个当娘的心中更有数了。 “你现在除了为他们打算,心里还装得下我吗?”秦怀恩的语气酸溜溜的,本想告诉清露这样做根本就没必要,或者干脆没用,但为了让清露安心,还是硬生生地咽下去了想说的话,变成,“没事儿,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谁让我是他们的爹呢!” 清露笑得眉眼儿不见,“哎呀呀,这话你可是说对了。”她发现,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教导”,秦怀恩这个脑子可是灵活多了。 身为武将,尤其是如此出色的武将,秦怀恩的儿子们,注定和所有的露城家眷一样,摆脱不了为质的命运,对这一点,清露很是反感,却也无奈。 所以,清露只有用这种看似愚蠢的法子,让旁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的身上,要做人质,她来做,要承担风险,她就挡在儿子们的前面! 相互体谅的两夫妻,为了达到各自不同的目的,采取了截然不同的方式,第二天,秦怀恩就找到了程一针,“以前说的那个药,配好了没有?从明天开始就给他们沐浴吧!” 秦怀恩说的是一种打熬筋骨增强体质的药,还是程一针特地按照秦怀恩的那种武功,研究出来的,估计效果能不错,但一直没机会用。 程一针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现在就用?这孩子还没满月呢!”这种药对身体有刺激,是会产生痛苦的,这么小的孩子也太遭罪了,若不是他亲眼看着,都怀疑这两个孩子,到底是不是秦怀恩亲生的。 秦怀恩点头道,“嗯,他们熬得住的!”他自信,他的儿子,一定能经受得了这种苦难,他想明白了,与其让清露这么殚精竭虑地想法子规避风险,还不如,让孩子们早早就有自保的能力,这样才是最安全的,还能在自己离家时,助清露一臂之力。 让秦怀恩没想到的是,当他告诉清露这种药是用来增强体质用的是,清露当即就同意了,不过,在第一次用时,秦怀恩还是很紧张的,怕的就是孩子万一哭闹起来,清露会心疼,会后悔。 却没想到,这边,心存不忍的程一针减少了药的浓度,那边,两个孩子也真是不同一般,耐受力相当高,在不断地挣扎当中,倒也坚持下来了,根本就没哭。 有聪慧的清露的细心教导,有来自秦怀恩遗传的超级体质,有程一针想法设法地帮他们开外挂,再加上良好的生活条件,秦家的孩子们,注定了将会有一个辉煌的人生。 月子坐得太舒服,使得清露对坐双月子也不觉得那么难以接受了,尤其是经过细致的探讨和艰苦的努力后,她在坐月子满三十天后,争取到了用温水擦身和在床上做简单体操的“福利”后,对麼麽们的各种要求很是配合。 结果出了月子时,清露不仅完全恢复了她苗条的身材,还精力充沛、体力绝佳、容貌依旧,若不是小腹上一条条的妊娠纹,她全身上下都找不出来一点生育过的痕迹,就连月事都正常来了两次了。 “就是这个,也有法子除了去的!”麼麽们很是自信地说,实在是清露太配合了,给什么就吃什么,重来不提额外要求,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跟本就不怕累,哪怕天气渐热,也愿意按时辰绑着各种矫正布带…… 813.第813章 让人心寒的要求 当然了,清露也有自己的特点,就是做什么事儿都问清楚缘由,还要经过程一针的验证,并加上自己所掌握的知识一道探讨,这样下来,不仅大家配合愉快,清露身体恢复显著,就连程一针都觉得,他看女人毛病方面的医术直线上升,要知道,想找清露这么一个无比“大方”的女性患者,也是挺不容易的。 孩子的百日宴是在清露的别院中过的,毕竟,睿儿和王府还在给公叔宁守着孝,办这样的大型宴会不合适,清露又不想委屈了秦怀恩和孩子,而且,正是七月盛夏,到这个著名的避暑胜地来游玩,真是太合适不过了。 宴请进行得很顺利,看着两个只穿着尿裤,在玉簟上灵活滚动的孩子,大家都惊叹万分,“天啊,百天就长这么大了,抱出去说是一周岁的孩子,准保有人信!这就会滚了,还会爬了?不是这么大的孩子,都只会翻身吗?” 清露淡淡地笑着,脸上的骄傲却怎么都掩藏不住,“八十多天就能翻身了,没过多少日子就会滚了,这不算爬的,瞧瞧肚皮不还拖在垫子上,呵呵,啥都不用教,他们自己就会了,有十二斤重了,不胖,就是个子大!”真的不白吃啊! 还有人羡慕清露,“瞧着这气色,比没怀孕的时候,还好呢,这细皮嫩肉的,跟个黄花大闺女似的,脸上皮掐一把都能出水呢……”这种形容真的是毫不夸张。 清露收下了这些好友们的祝福和夸奖,也收下了她们丰盛的礼品,但这并不是她大半百日宴的唯一目的。 但还没等清露主动提起,就有人忍不住问,“夫人,咱们收的那些个粮,啥时候卖合适?”中原国的大旱已经开始了,因为很多地方夏收还没结束,所以最终的损失并没统计出来,不过,粮价正在不断上涨,这些跟着清露囤粮的人,心中就跟长了草似的,既想趁机卖出粮食大赚上一笔,又怕卖早了,粮价还不够高,吃了亏。 “我的粮食,是不打算卖的,”清露说,“皇上迁都的消息都嚷嚷了这么久了,我想着这事儿十有八九是能成的。”其实皇上迁都的先决条件就是西北大捷,而从去年秋天和今年春天的两次不大不小的战役来看,大楚朝的武力正在崛起,这两仗即便是算不上大捷,也是绝对是胜了的,对此,露城家眷最有发言权。 “成,能成的,这秦爷还没出手呢!”露城军绝对是秦怀恩的脑残粉,哪怕这两次战役露城军都没出手,狄人很狡猾地欺软怕硬,不仅不打露城,连潘凌峰所在的黑土城都避过了,但这不但无损于露城军的威名,反倒是让它的名声更胜了。 清露点头,“既然你们也是这么想的,那么我说的法子,你们就更容易理解了,我想用手头的粮食去换地,换燕京近郊的地,省得到时候迁都了,庄子啥的不好置办!”到了现在,都过去两年多了,露城家眷们在京城附近,还是没买到多少可心的地,主要是京城有钱人太多了,江南的土地又开发利用的太好了,没有紧急情况,谁都不会卖,偏生越是这样,买的人还越多,没等听到消息呢,那地就卖完了。 尤其是清露这样的,她用的是王府的名义存粮,往后买来的地也是王府,清露早就想了,她给睿儿置办下的土地,只能比公叔宁当年的多,可不能比他少,毕竟,无论到了何时,土地都是根本。 再加上秦家自己的需要,清露想要的地,简直就是海量。 听说清露要置办几千顷的地,在吃惊之余,这些人都动心了。 到了京城后,因为没有足够的庄子,生活上真是各种不方便,这还是露城家眷有王府帮衬的情况下,现在有了这个机会,为了今后长期的生活着想,自然是人人争前恐后,最起码,这种买卖,这个机会,她们买地总不会亏了就是了! “行了!”清露笑道,“那既然是这样,就把你们手头的存粮都统计出来吧,回头我们就搭伙一道去买!”这些家眷们家里,基本上都没有当家男人,办这种外出的事儿很不方便,而且人多力量大,清露在帮助旁人的同时,也同样增添了讨价还价的砝码,能争取到更地价格,也就是现代社会的“团购”理念。 清露点头,“既然你们也是这么想的,那么我说的法子,你们就更容易理解了,我想用手头的粮食去换地,换燕京近郊的地,省得到时候迁都了,庄子啥的不好置办!”到了现在,都过去两年多了,露城家眷们在京城附近,还是没买到多少可心的地,主要是京城有钱人太多了,江南的土地又开发利用的太好了,没有紧急情况,谁都不会卖,偏生越是这样,买的人还越多,没等听到消息呢,那地就卖完了。 尤其是清露这样的,她用的是王府的名义存粮,往后买来的地也是王府,清露早就想了,她给睿儿置办下的土地,只能比公叔宁当年的多,可不能比他少,毕竟,无论到了何时,土地都是根本。 再加上秦家自己的需要,清露想要的地,简直就是海量。 听说清露要置办几千顷的地,在吃惊之余,这些人都动心了。 到了京城后,因为没有足够的庄子,生活上真是各种不方便,这还是露城家眷有王府帮衬的情况下,现在有了这个机会,为了今后长期的生活着想,自然是人人争前恐后,最起码,这种买卖,这个机会,她们买地总不会亏了就是了! “行了!”清露笑道,“那既然是这样,就把你们手头的存粮都统计出来吧,回头我们就搭伙一道去买!”这些家眷们家里,基本上都没有当家男人,办这种外出的事儿很不方便,而且人多力量大,清露在帮助旁人的同时,也同样增添了讨价还价的砝码,能争取到更地价格,也就是现代社会的“团购”理念。 814.第814章 环环相扣的阳谋 最主要的是,在清露的特殊方法培训下,他们不仅武功高强,还各自都有不同的能力,可以说,随便拽出来一个,就能独挡一面。 进京后,清露便预见到了这一点,所以一再地叮嘱睿儿,要低调再低调,效果挺好的,除了王府内部的人,几乎没人知道这些小厮的珍贵之处,顶多就知道他们修习了秦怀恩的武功,有个别的,武力比较高罢了。 但有些人还是瞒不住的,比如那些和睿儿亲如兄弟的露城家眷,比如赖在王府不走,并时常留意观察各种的事儿的四皇子,现在四皇子说出来这样的请求来,倒也不奇怪。 不过,这恐怕不是四皇子的最终目的。 尽管心中气恼无比,但清露还是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绪,“借下人啊,这倒是没什么的,你们是堂兄弟么,可怎么又变成你也要去了?你若是去了,还能借给四皇子下人了吗?”要知道,原本七十多个小厮,因为分了一半儿留在双岭村,等公叔宁和清露离开后,就去西北找秦怀恩了。 本来秦怀恩就是计划着,一年左右就让他们回来,替换剩下的这一半儿算是轮流调|教了,却没想到,去年的时候,秦怀恩自己要回京了,而在听秦怀恩要走之后,潘凌峰和露城军的很多人,都强烈要求这些武功高强的小厮们留下来。 秦怀恩答应了,结果,到现在,那些小厮已在西北待了两年多了,而且还要继续待下去,因为清露说,“这样挺好的,让他们好好学学打仗,说不定往后就能出几个大将军呢!”其实,无论是她还是秦怀恩心里都清楚,那三十多个小厮中,现在就能有几个大将军了,再过几年,在打仗上绝对能出类拔萃。 就是留下的这三十多个,也没闲着,除了日常习武外,他们还和睿儿一道学文,接受公叔宁各种有关人情世故的教导,对了,还有跟程一针学医的。 因为学业的选择都是根据他们的个人喜好和平时成绩甄选出来的,所以使得他们每个人都在各自的领域中,显得特别有天分,达到了事半功倍的效果。 不过,就算是再优秀,也得承认一点,那就是他们的人数是有限的,尤其是被分到各自的领域之后,每个方面就剩下两三个了,有的只有两个,再一轮值,可以说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根本就没有富余的。 显然,睿儿也知道这一点,“我只这么想的姨母,你早就跟我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来京城也待了两、三年了,能玩的都玩够了,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和四哥一道出门长长见识,还顺便办差了,这样一来,我和四哥在一处,无论是咱家的小厮,还是四哥的护卫,都好照应,四哥也就不用问我借下人了。”这个解决办法听起来是挺有道理。 清露静静地看着睿儿,“这法子,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清露的目光太平静了,反倒让睿儿感觉到了不安,已不想方才那么急切了,而是坐了下来,静了静后说,“也不算是我自己想出来的,不过,是我先提出来要去后,四哥说,那正好,下人也不用借了,我们搭伴儿就可以了。” “哦……”清露点头,“你们两个这事儿,是私下里商量的,还是已经禀报给皇上了?” 睿儿说,“当然是先回来和姨母商量,”又想起一事儿来,“还有师傅,等得到了你们的允许后,再去求皇伯父,不然的话,不管皇伯父应与应,到时候都没法子改了,”这回也不用清露提醒了,“这也是四哥说的,我觉得很有道理,就按照四哥的法子做了。” 啊哈,原来打的是秦怀恩的主意,倒也不错,假如睿儿去了,因为不放心,秦怀恩自然会跟去,而有了秦怀恩的保护,四皇子还有可担忧的呢?不,就连皇上和皇后也不会担忧了,这件事,四皇子一定能办成! 不错,真的很不错,四皇子小小年纪,做起事来就一环套一环,即便是利用,用的也是阳谋,让人说不出什么不是来,毕竟,最初的最初,人家四皇子只是借下人来着。 清露真不知道,这到底是四皇子一个人的主意,还是背后有皇后的影子,但不管怎样,他们自管算计他们的,把睿儿和秦怀恩也绕到里面去,那就不行! “不错,”清露点了点头,“还知道回来和我们商量,睿儿真是懂事了。” 睿儿有点不自在起来,“姨母,你说什么呢?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你和师傅都是我最亲的人,哦,现在又加上表弟,这么大的事儿,我怎么可能不和你们商量呢?”这是掏心窝子的话。 “大事儿?”清露故作惊讶地问,“这件事哪里大了?睿儿,你说来我听听!”孩子得一点点地教育,就算是一时转不过弯儿来,也没关系。 事实证明,清露小看了睿儿,睿儿心里清楚得很呐,“姨母,我知道,假如我一个出去办这件事儿,危险是一分的话,那么和四哥一道,危险就变成了五分、六分或是更多,毕竟,我也没有兄弟,尤其是庶出的兄弟和姨娘啥的,整个王府连带着这个王位都是我的,谁也抢不去,哦,对了,皇子啥的也不稀罕……” 清露听得连连点头,甚感欣慰。 “可四哥不一样啊!”睿儿说到这里,满含忧郁地叹了口气,“为了让皇伯父多看一眼,四哥可是费尽了心思,可惜四哥还小,既没分府,又不能领差事,这才想到了这么个法子,若是没有帮衬着,四哥一个人根本就办不成这个事儿!” 和稀缺的武将不同,文风盛行的大楚朝文官多如过江之鲫,其中派系林立盘根错节,其实武将原来也不少来着,只不过是没有能打胜仗的罢了。 而现在已是七月中,中原的旱情已变得十分明显,前阵子,朝廷就在调集银两和粮食打算救灾了,单等着夏收完全结束后,各府县上折子陈情后,再做安排了。 815.第815章 什么都不是理由 赈灾啊,这事自古以来就是个肥缺,同时也是个烫手的山芋,因此升官发财和掉了脑袋的,俱是大有人在,而这种油煎火烹的差事,说什么也轮不上尚且年幼的四皇子就是了,只是没想到,这种情形,不仅四皇子明白,就连小小睿儿的都心知肚明,可见这皇家子嗣,个个都不是一般孩子。 “睿儿,”清露的笑容更胜,“是姨母小看了你,小看了你的懂事程度,也小看了,你和四皇子之间的兄弟情意,”她就是想挑唆,也不会直言不讳地说出来,那样的话,只能引起睿儿的反感,弄不好,还会让睿儿对以往的教导产生怀疑,“我很高兴,你能如何宽厚,不过,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儿?” 睿儿被清露夸得小脸儿红扑扑的,想起四皇子还担心姨母不让自己去,只觉得四哥真是多虑了,对清露越发地敞开了心扉,“我忘了什么事儿了?” 清露淡淡地说,“睿儿,你背背《孝经》吧!”还真拿我们家孩子没人管了?! 睿儿讷讷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背到这里,蓦然间止住了声音。 是的,他可以为了和四皇子之间的兄弟情意,不惜冒险,但他也应该想到,对他来说,孝敬长辈才应该排在最前面,他有什么权力,为了帮助了四哥而让姨母和师傅担忧呢? 还有,即便是忠君爱国,也该排在孝敬之后,可是现在,他们这连个正经差事都算不上,甚至连最后能不能争得皇伯父的同意,都不说不定,怎么可以因此而让姨母为难呢?! “姨母,”睿儿不背了,“我明白了,是我太任性了,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清露很得意,看看自家孩子多聪明,多心疼长辈啊,但她也不想让睿儿难过,“是我的不是,我太胆小,太自私了,和四皇子比起来,我更担心你的安危,也不愿意让你师傅,因四皇子抢了旁人的差事,成为众矢之的,还怕万一有个处理不好……哎,睿儿啊,说穿了,姨母就是个小女子,不太懂得多少国之大事,总觉得,你师傅是个武将,能完成皇上交代的开疆破土的重任,就算对朝廷尽忠了,说实在的,你师傅去西北时,我这个心都揪揪成一团了!” 对此,睿儿理解极了,他身边俱是露城家眷,就算是现在没啥大战可打,又有哪个不是日|日里担惊受怕呢?! 睿儿安慰清露说,“姨母,你无需挂怀的,这一次,就算是我答应下来,我也没想劳动师傅的,两个小表弟这么小,师傅怎么脱离得开呢?”别说去中原,不知道离开多久,就是在京城中,秦怀恩都大门不出,生怕两个孩子累着清露,当然了,也是在经过长久的分别之后,他十分珍惜和清露在一起的时光,一刻都不想分开。 “这样啊,那我倒是要代两个表弟谢谢你了,”清露说,“你不用为难,我猜啊,如果你师傅说准了不去,四皇子也未必去得成了,旁人不说,就是皇后这一关,四皇子就过不去!”谁家的孩子,谁不心疼啊?! 尤其是现在,皇后的日子相当不好过。 今年三月,完全可称得上大楚成立以来最具有波折的选秀,终于落下了尘埃,它因公叔宁、大皇子和大公主的先后去世,拖了又拖,使得帝后对它的关注度,非常低。 但它也有它的优势所在。 在它举行之前,因顺帝抱恙和顺帝的孝期,大楚朝的选秀已整整停了两次了,使得很多想借此一飞冲天的家族,都准备十分充分,规模自然就大。 而且公叔瑾还有意地将这次选秀弄得特别隆重,要知道,朝廷里,除了还不到四十岁的年轻帝王公叔瑾,还有公叔宁这个风华正茂的得宠王爷,此外,大皇子和在去年同时建府的二、三两位皇子,也到了议亲的年龄。 大大小小五位出身高贵的钻石王老五诶,需要的秀女着实不少,没有足够的规模,怎么可能满足得了需求呢?! 基数大,留下来的就多,但少了大皇子,尤其是没了当初准备御赐正、侧五位妃子的公叔宁,公叔瑾的后|宫经过了这一次选秀,就变得“人满为患”起来。 这些年轻美貌、出身不俗的女子们,暂时还威胁不到皇后的位置,但是以后呢? 要知道,不过是入宫三个多月,就已经有四个新人有了身孕,或许是因失去了大公主和大皇子,公叔瑾现在急于增添新的子嗣,来弥补他心灵受到的伤害。 可公叔瑾能弥补,皇后能弥补吗?生得再多,那也是旁人的孩子,不再是她的了,而且,公叔瑾太年轻了,顺帝离世时已年过花甲,从现在情况看来,很善于控制自己的公叔瑾的寿命,只会比顺帝长,就打和顺帝一样吧,那也是二十五之后啊! 现在包括今后几年生下来的孩子,到了那时,早就长大成人了——四皇子的竞争对手实在是多得令人担忧啊! 既想保住唯一的儿子安然无恙,又想借助一切机会展示儿子的优秀,以便尽快得到太子之位,离皇位更进一步,皇后的压力不是一般大,也难怪她和四皇子想出来这种,让秦怀恩保驾护航,让睿儿出面争取,四皇子去赈灾中捞上一票的主意了! 可清露理解归理解,却绝不会就这样任人利用,皇后舍不得四皇子,清露也同样舍不得睿儿和秦怀恩,什么都不是理由!再说,凭什么啊?!清露觉得,不仅她和秦怀恩不欠公叔家的,就连睿儿,也不欠! 睿儿听了清露的推论后,点头道,“原来我也这么说过来着,师傅不去的话,虽说小厮也能护得好我们,可就怕姨母和皇伯母不放心,哦,对了,还有皇伯父,但四哥说,不试试怎么知道?” 清露好奇地问,“试试?试试什么?” 第816章 清露有些动心了 秀女们进宫初期,因先后失去一子一女,皇后根本就没心思及时斩断那些“危险”的存在,再想做什么的时候,已来不及了。 这些年轻美貌、出身不俗、手段不差的女子们,暂时还威胁不到皇后的位置,但是以后呢? 皇后和公叔瑾同龄,不管是从皇后的身体条件,还是从她现在的受宠爱程度来看,她都不能再生了,现在公叔瑾到她的宫中过夜,两人更多的是相互陪伴说说话儿什么的。 反观公叔瑾,或许是因失去了大公主和大皇子,现在急于增添新的子嗣,来弥补他心灵受到的伤害,或许是身边以往的嫔妃,俱是从皇子府中带出来的老人,他实在是看腻了,当然,也是可能是守孝期间,长久的禁欲产生了作用,总之,选秀结束后不过是三个多月,就已经有四个新人有了身孕,与之相对的,是这些新人品级升迁、受宠的程度更深等等一系列的好处。 可以说,公叔瑾的弥补方式还是很有效果的,但皇后呢?!生得再多,那也是旁人的孩子,不再是她的了,而且,公叔瑾太年轻了,顺帝离世时已年过花甲,从目前情况看来,做任何事都很有节制的公叔瑾,寿命只会比顺帝更长,就算和顺帝一样吧,那也是二十五年之后啊! 现在,包括今后几年生下来的孩子,到了那时,早就长大成人了——四皇子的竞争对手实在是多到令人恐慌啊! 既想保住唯一的儿子安然无恙,又想借助一切机会展示儿子的优秀,以便尽快得到太子之位,离皇位更进一步,皇后的压力不是一般大,也难怪她和四皇子想出来这种,由秦怀恩保证安全,让睿儿出面争取,四皇子去赈灾中捞取政治资本的主意了! 清露理解归理解,却认为什么都不是睿儿和秦怀恩被利用的理由!再说,凭什么啊?!清露觉得,不仅她和秦怀恩不欠公叔家的,就连睿儿,也不欠! 睿儿听了清露的推测后,点头道,“原来我也这么说过来着,师傅不去的话,虽说小厮也能护得好我们,可就怕姨母和皇伯母不放心,哦,对了,还有皇伯父,但四哥说,不试试怎么知道?” 清露装作好奇的样子问,“试试?试试什么?” 睿儿的脸色有点难看了,是啊,试什么?到底是试姨母和皇伯母会不会同意,还是师傅会不会因为自己也一道去,就什么都不顾了,也跟着去?! 睿儿越来越明确地有种让四皇子当成枪使的感觉,说实话,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他还不这么生气,关键是,这杆枪中,不仅有他,还有秦怀恩和清露,乃至还要牺牲两个小表弟的利益,这就让睿儿太难以接受了。 睿儿深深地吸了一口,“姨母,我错了,我总把事想得太好,把自己想得太厉害了,以为随随便便就可以帮助旁人,”脸色很是黯淡,“其实我要依靠师傅和姨母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四皇子最后算计的也不是他,只不过是拿他当跳板罢了,“我不去了,我现在就去对四哥说,我的小厮随他挑!”以往他还因四皇子曾向他讨要下人,他直言拒绝了,而心怀愧疚,现在想来,四皇子想要的是下人吗?不,四哥想要的是师傅的武功啊! 清露看着睿儿的样子很心疼,但并没直言劝慰,她觉得那些没养分的宽慰言辞,毫无意义,她只是反问睿儿,“睿儿,你总想变得更厉害,你到底是想要去争什么啊?!” 睿儿全身一凛,整个人都被吓傻了,“姨母,姨母,我重来都没想过去争什么啊……”他现在已经是王爷了,还要去争……不,不,姨母绝对不是那个意思,那个连身为皇子的哥哥们都重来不敢提及的最终目标。 “哦——”清露看起来似乎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实际上,她又如何不明白,睿儿这孩子对权势是毫无觊觎之心的呢?又皱眉看着睿儿,“既然你不想争,那你又为何带着我和你师傅,往这条路上猛冲呢?咱们这一家子人,现在到底是干什么呢?”还能干什么,给四皇子当开路先锋外加保驾护航呗! 睿儿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姨母,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恨恨地咬牙道,“往后我和四哥远着点就是了,就像和五哥那样!”他为了师傅和姨母,是宁愿和所有皇家兄弟们都断了来往的。 见睿儿想明白了,清露果断摇头,“这可不好,睿儿,你不该纠枉过正啊,你们毕竟是堂兄弟,你和四皇子的感情也一直不错,何必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儿,闹到这种程度,大不了你往后做事多想想就是了。”别说血脉关系是不可抹杀的,就是高高在上的公叔瑾,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兄弟离心,到时候,那可真是大祸临头了。 见睿儿目露迷惑,清露也不在这个问题多说了,这个尺度是相当难以把握的,已睿儿的年龄,现在根本就做不到,只要有防备的种子就可以了,所以清露直接问,“那如今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你真的不想去了吗?” 前一个问题还好一些,睿儿实际上已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就是借下人给四皇子,但清露后面一个问题,却使得秦怀恩和睿儿全都直直地看了过来——这意思,清露还是想让睿儿去?! 没错,清露的确是经过四皇子的“提醒”后,动了这个念头。 和旁人不同,预知了中原将大旱三年,并制定出完整计划的清露,比所有人都清楚,假如这个计划施行了之后,会产生多么大的效果,赚多少银钱,置办下多少产业都是次要的,关键是能救活太多的人。 原本清露只是感叹公叔瑾命好——遇到秦怀恩这么个重生者,她这么一个穿越者,就算是公叔宁不在了,也能得到太多的帮助! 可现在,清露则意识到,这份泼天的功绩,其实完全没必要浪费掉啊,弄到睿儿的身上去,不是很好吗?!她也能平心静气些。 第817章 一个有些残忍的试验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公叔宁曾在清露问他,大约谁会成为太子时回答,“皇兄是个很讲规矩的人。”言外之意就是身为嫡长的大皇子是不二人选,在大皇子之后,四皇子继承大统的概率很高。 所以清露不太敢得罪四皇子,在皇后和四皇子向她示好时,顺水推舟地做了很多事,可推测毕竟是推测啊! 而秦怀恩则告诉清露,他前世是死在距离现在的八年之后,那时,公叔瑾的身体还很好,太子也没立。 这就说明,四皇子成为太子的道路漫长且坎坷,还指不定会发生什么变故,而且再过八年,秦怀恩做为重生者的优势就会消失,清露必须在拿之前让整个家族积攒下足够多的实力。 不得不说,这是挺让清露头痛的两件事儿,不过,秦怀恩对两个孩子的态度,给了清露重要启示——与其为关闭的“外挂”担忧,大包大揽下孩子们所有的根基,莫不如,趁着优势还在,早点将孩子们锻炼出来,最起码,有自保的能力。 这其中,睿儿的任务尤为艰巨——当皇子们为王位争得热火朝天时,他不仅要置身事外,还得保证,不管是谁继承了大统,对他都得继续重用! “睿儿才八岁了,这就开始了,我还以为要再等几年呢!”清露以手抚额,心中暗想,倒是没什么慌乱,反倒觉得,在秦怀恩的预知能力没消失之前,这些皇子们就开始折腾是件好事,非常有利于她浑水摸鱼。 清露抬起头来时,对上了秦怀恩的目光。 秦怀恩面容平静,眸色幽深,瞳孔中两抹暗蓝的幽光,波澜不兴,他在向清露传递着这样的信息,“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会帮助你,无条件地帮助。”方才在清露和睿儿对话时,他始终一言不发,将决定权完全交给了清露。 清露心中一痛,这个男人啊,不管付出什么,对她的爱始终没有上限,被这么一个强大的男人爱着、护着,这就是她最大的优势和幸福。 清露刚要张口,睿儿已抢先道,“不,姨母,你不要让师傅陪我去,我说了,不行,我不能为了四哥就让师傅冒险……”他以为清露要让秦怀恩做出牺牲。 清露笑了,就连秦怀恩都笑了,两人一道宠溺地看向睿儿,睿儿先是脸微微地红了,又悄悄地靠在秦怀恩的膝头。 “哈!”清露夸张地叫道,“我可是发现了,每到关键时刻,睿儿,你还是跟你师傅更亲!”从小就这样。 睿儿愣了愣,但还是坚定地朝清露点了点头,只不过脸更红了。 清露也不逗他们,直接问秦怀恩,“若是睿儿单独去,你觉得有危险吗?”秦怀恩已经为睿儿做了太多了,再说,这次秦怀恩如果去了,效果就不好了。 秦怀恩想了想,才坚定地回答,“没任何危险!”别说小厮了,还有王府中的护卫,就连睿儿也有相应的自保能力,要叫他说,这全朝就没有睿儿去不得的地方,关键是,谁闲着没事儿去伤害睿儿啊?! 睿儿则摇头道,“姨母、师傅,你们不要费心了,若是没有四哥,皇伯父怎么可能把差事交给我?!再说,那样的话,我也没法子对四哥交代!”主要是他心里还很不想这么做,若是两个人都去不成,他觉得没什么,若是他去了,四哥反倒没去,他就会愧疚! “差事?”清露的反问,又变得有些夸张,“怎么,你们两个这次去,难道是打算办差的吗?”这是根本不可能的。 对四皇子的计划,清露有大致的推测:借助睿儿和露城家眷手头的粮食,打着置办田产的旗号去,这是私事和朝廷无关,只要安全能保证,公叔瑾就很可能答应,接下来,四皇子的表现一定会非常优异,从侧面帮了朝廷的大忙,公叔瑾高兴之余,就算不交给他什么差事,他也能起到监督赈灾的作用,在官员们心中留下好印象,假如得到差事,那就是绝对的意外之喜了…… “这个,四哥倒是没对我说,是我猜的!”睿儿老实承认道。 清露直言,“睿儿,那个,叫做‘暗示’!” 睿儿点头,若有所思,似在回忆。 清露则接下去说,“我说的这个,可不是什么朝廷的差事,而是咱们府中的庶务,你是王爷啊,王府中的事务由你来管,那不是很正常吗?”这个正好是占了四皇子原本想走的路。 睿儿还是摇头,“不行的,我这么小,就算是姨母同意了,皇伯父也是不会同意的。”他的长辈,说起来真不少,而这也是四皇子当初“暗示”他的,到了现在,他依然觉得这话挺对的。 清露笑了,笑容诡异,“睿儿啊,要不然,我们来做个试验吧!试试用我的法子,皇上会不会让你去?!”她笃定,只要睿儿或者说王府,在这次赈灾中取得的效果足够大,公叔瑾一定会放下对睿儿安全的“关心”,而选择对朝廷最有利的方式的——这还真是个有点残忍的试验呢!幸好,睿儿现在对公叔瑾的感情,还没深到会受伤的程度。 睿儿现在则是连想都没想到,只是说,“不好吧,四哥会不会……”相比较于公叔瑾,他还是和四皇子的感情更深。 清露拍了拍胸口,“你放心,这件事姨母来办,你就在府中等消息好了,保证最后四皇子去不成这事儿和你没关系!” 睿儿兴奋地点了点头,可见他真的是很想去。 清露再不迟疑,穿上诰命大妆,递牌子火速入宫了。 皇后大致知道清露是因什么事来的,也早就听说清露不仅一举得男,还是两个,本人更是在秦怀恩的照顾下,保养得非常不错。 不过,在亲眼见到清露的那一刻,皇后到底还是,先是一呆,继而心中一痛。 皇后发呆是因为眼前的清露实在是太漂亮了,褚红的诰命装束,华丽是华丽了,却难免有些暗沉,只是这种深谙的颜色,不仅没让清露看起来苍老,反而映衬得清露那张娃娃脸,犹如天上的月亮般熠熠生辉,仿佛所有的光彩都由内而外地透射了出来。 818.第818章 那种挥之不去的嫉妒 不过,在亲眼见到清露的这一刻,皇后到底还是呆了一呆,继而心中一痛。 皇后发呆是因为眼前的清露实在是太漂亮了,褚红的诰命装束,华丽是华丽了,却难免有些暗沉、刻板,只是这种深谙的颜色,不仅没让清露看起来苍老,反而映衬得清露那张娃娃脸,犹如天上的月亮般熠熠生辉,仿佛所有的光彩都由内而外地透射了出来。 同为女子,并且年龄足以做清露长辈的皇后明白,清露这样的美,除了所谓的保养外,还来自于“滋润”,只有被男人发自内心地爱护,日子过得无忧无虑的女子,才能在容貌上焕发出这样的神采来。 皇后心痛,是因她在嫉妒,她甚至想起了自己已逝的可怜的女儿,她们母女出身高贵,容貌不差,品性能力更是比清露这个歌姬高上不知道多少,可偏偏,她们就是没有清露这样的好命啊! 可就是这个被皇后嫉妒得心都发痛了的女子,此时正伏在在皇后的脚下,哀哀恳求,“娘娘,求求您了,一定帮臣妾劝劝皇上,既然已发生了灾情,那等虎狼之地,如何让王爷去得?……” 此时,皇后的神情有点冷,淡淡地道,“王爷是皇上的亲生侄儿,论血脉和亲情,可不比你这个姨母要差,这等事,皇上自会斟酌……”这就是说,不仅不会帮忙劝说公叔瑾阻拦睿儿,还会进言让他们去。 清露听了心中更冷,她就知道,这皇家的人个顶个的冷血,但没想到他们能把话说得这么大义凛然,清露就着宫女搀扶的手起身,一脸的颓丧,“谢过皇后娘娘教导,臣妾明白了。”眼珠子叽哩咕噜地转了几下,忽然脸上又恢复了神气,一副打算立即告辞的样子。 皇后心中果然隐隐不安,开口留下了清露,“你可是有了主意?” 清露腼腆地笑了笑,“臣妾也是方才一听到王爷如此说,心里就急了,现在想来,王爷在很多事儿上,还是蛮听我家秦将军的话的!”不自觉地抬了抬头,一副恃宠而骄的模样儿。 皇后不由眉头微皱,一半儿是因清露这副浅薄的样子,一半儿是因听到了清露说的话——清露对皇后的心态拿捏得真是太准确不过了,假如秦怀恩不去,那么皇后是不放心让四皇子去的! 但皇后的表情很快便转换了过来,带着些殷切,将清露留了下来,先简单地解释了一下自己的为难之处,挽回了方才的冷淡,又带着面前劝慰的语气对清露说,“你现在也是做娘的人了,这孩子在年幼时,当娘的只希望他平安健康,可等他们稍微大着些,就不同了,平常人家希望他们读书、习武有出息,就打我们这样的人家,也不想养出一个纨绔子弟来,不是吗?本宫说这话,你别不爱听,这就是王爷不是你亲生的,不然的话,你也不会这么紧守着他,不想让他建功立业……” 岂知是不爱听,皇后这话,简直是戳在清露的心窝子,说白了,不就是说清露为了自家的富贵,而死抱着睿儿不放手,根本不怕耽搁了睿儿的前程,而丝毫不为睿儿打算吗?! 清露似乎根本就没听出来皇后话中的种种深意,听了皇后的话后,连连点头,“娘娘这话说得真是太有道理了!倘若王爷是臣妾亲生的,莫说一个,就是两个都要去,臣妾也是再无二话的,”如愿看到皇后又带着迷惘皱起了眉,便继续道,“毕竟臣妾和我家相公都还年轻,不愁子嗣,可阿宁和姐姐却剩下了这一点的血脉,一旦有事,臣妾连哭都没地方哭去,更怕阿宁和姐姐在天上不得安宁……”说到这里,不仅面带哀戚,还很配合地全身抖动了一下,那样子就像是在惧怕什么似的。 皇后脸上的表情变得越发难看,“就算你心里惦记着阿宁的情分,又岂可这样胡言乱语?!”很是不耐地说,“你若真是不放心,让秦将军随同不就行了吗?有了秦将军在,这全天下,王爷哪里去不得?!”她真是被这个清露弄烦了,干脆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儿,尽管她一再地叮嘱四皇子,要对清露友善些,可说实话,她现在看着清露,自己是怎么都喜欢不起来了,只想快点把事儿办了,将清露打发走。 很好,清露听了皇后的话后,心情振奋,她今天来见皇后的目的,无非就是传达一下秦怀恩不去的消息,并且让皇后相信这是真的,并没指望方才的那点子陈情就打动这些人的铁石心肠。 自从公叔宁去世后,清露已尝过了太多的人走茶凉的滋味儿,不然的话,也不能下定决心帮睿儿抓住这次展示的机会。 “哎——”清露长叹了一声,“臣妾若能说动秦将军走上这一遭,现下也就不会来叨扰皇后娘娘了。”脸上又带上了愁苦之色。 皇后脸上泛起了非常明显的冷笑,“秦夫人,真是自谦了,天下谁人不知,秦将军对秦夫人情深义重?!” 清露明白,接下来自己要说的话非常重要,尽管就算没皇后的“善意”,她自信,自己和秦怀恩也能带着睿儿走下去,但能不得罪人,还是不得罪人的好,就算不能成为盟友,最起码不要成为敌人,要知道,她和懿皇妃所代表的丁家,早就撕破了脸,已不可能再恢复友好了,所以,皇后对她,或者对睿儿来说,还是挺重要的。 于是,清露点头道,“娘娘所言极是,臣妾知道,这怪不得旁人的,谁让臣妾年幼无知,偏偏在成亲当日闹上了一场,想来是个男人,心里就不会好受的,”脸上适时地带上了后悔之色,像经了霜的花朵般委顿了下去,也不怕暴露自己的糗事了,“臣妾本以为,阿宁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总会留下我的,谁承想,会是这么个结果……”公叔宁的骤然离世,确实清露完全没想到的,倒也情真意切。 819.第819章 算计的是什么 皇后一顿,不自觉地想起了那场美不胜收的掌中舞,对清露现在说的这些,已不再怀疑了。 清露更不怕暴露自己糗事,“臣妾本以为,阿宁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总会留下我的,谁承想,会是这么个结果……”公叔宁的骤然离世,确实是清露完全没想到的,倒也情真意切。 清露再次叹息道,“阿宁故去的那些日子,就算是嫁了人,臣妾还是转不过弯儿来了,结果等回过神儿来,又有了身孕,”仿佛豁出去了,接下来的话,便有些不管不顾了,“妾身纵然有万般手段,那也得有机会用出来不是吗?” 清露伸着手指点数道,“自打我们成亲,为阿宁闹腾了一个多月,怀孕又是六、七个月,坐月子两个月,这才,好了不过月余,好歹是见着他回心转意了,现在又要让他在最享受的时候离家,恐怕是个男人就受不了吧?!”将“好了”两个字说得很是露骨,让皇后想听不懂,都没什么机会。 清露这话说得太过份了,不仅皇后,就连一旁侍候的宫女和麼麽们都红了脸,看向清露时,还不自觉地带上了厌恶的神情。 清露似乎是完全没发现,“再情深义重,也挡不住臣妾这么不知好歹地折腾啊!”这就是完全的谎言了,好在,众人还沉浸在清露方才造成的尴尬中,没发现清露那一丝丝的不自在。 而清露已又一次发出了真挚的感叹,“女子的好颜色能有几年?臣妾若不趁着这个机会再有意收拢着些,往后秦将军这人还指不定是谁的呢,王爷还小,不懂得这些,以为有了师徒情分,秦将军对他就再不会有差,可就像皇后娘娘说的,王爷可不是秦将军亲生的,这男人若是对旁的女子动了心,哪里还管得着那么多……” 皇后心有戚戚——清露这话说得真是太对了! “这护卫可不像旁的,人在和心在完全就是两码子事儿,就打臣妾逼着将军去了,又有什么效果?找个借口就回来不说了,万一逮着这机会被旁的小狐狸精勾搭了去,莫说臣妾了,王爷往后也少了一份助力……”清露喋喋不休地絮叨着,却再没人感到反感了,因为只要是个女子就明白,她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十有八九会发生! “行了!”清露似乎是猛然间从自己的情绪中醒悟过来,带着言多有失的懊恼,“是臣妾太过份了,说了这些有的没的,让皇后娘娘见笑了,”描补道,“秦将军不愿意去,一定会对王爷直言的,将军那个人……”苦笑地摇了摇头,起身告辞。 这一回,皇后没有拦,因为她明白,拦也没用了,却很给面子地收下了清露带来的礼物。 不管因为什么,清露已明确地告诉皇后,这一回秦怀恩不会去,至于皇后接受不接受她的解释和歉意,她无所谓! “娘娘,这……”两尺宽,四尺长的锦盒一打开,饶是见多识广的麼麽,也呆了一呆,把询问的目光,投向了皇后。 清露这次送给皇后的是一个玉山子,也就是山水内容的玉雕摆件,尽管只是上等白玉,而不是罕见的羊脂玉,可这么大且无暇的白玉也着实罕见,本身的价值完全超过成人拳头大的羊脂玉了。 此外,还有它的雕工,大大的白玉石上人物活灵活现,山水亭台婉约清晰,十分见功底,是不折不扣的顶尖艺术品。 麼麽讷讷道,“是不是老奴老眼昏花了?这瞧着怎么像是内务府的手艺呢?”在这个时代,最好最精美的东西,并不是有银子就能置办得到的,而是属于皇上的,所以,内务府出品,就代表着本朝最高超的技艺。 皇后摇头道,“你没看错,这的确是内务府出品,不,应该说内务府出身的匠人们打造的!”她清楚的记得,去年春天,公叔宁开口从内务府中要走了很多的匠人,这些人中就有精通玉雕和宝石雕琢镶嵌的,当时公叔宁的说法是,想给清露弄些市面上见不到的首饰。 公叔瑾觉得这都是小事儿,就允了,公叔宁也不客气,划拉走了不少的人,现在想来,这些匠人都到了清露的手中,那么,清露拿出来这样的玉山子,还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实际上,公叔宁之所以会要这些匠人,是因为秦怀恩从西北运回来的那些珠宝,这么大量且高质量的珠宝,拿出去加工的话,实在是太打眼了,只能采取这样的办法了。 就因为有了这些匠人,清露在公叔宁去世后,命人将秦怀恩藏在双岭村山洞中的珠宝也都运到了京城,这些经过加工的顶级珠宝和玉石,才是他们最贵重的财富,具体能值多少银子,就连清露都估计不出来。 麼麽酸溜溜地说,“再好的东西,再顶尖的技艺,到了这等人手里,也是糟蹋了!”指着底座说,“看看这俗气的!” 玉雕的下面本来是紫檀木的底座,也经过妙手雕刻,非常的古朴精美,和玉山子十分相配,偏偏,不知道清露是怎么想的,命人将这底座上全都包上了金子,这还不算,那金子上还镶嵌了很多珠子和宝石,一颗颗倒是挺大了,随便摘下来一颗就值不少的银子。 可这样五颜六色,光华闪烁的底座,完全破坏了玉雕本身的空灵之气,显得俗不可耐。 “哼哼,”皇后冷笑了一声,“你以为她真的是不懂吗?清露这是在告诉本宫,她什么都有了,不差银子,不在乎本宫的赏赐和看重,所以,她想让秦怀恩去,就去,不想让秦怀恩去,本宫也奈何不了她!”一个没忍住,将手边的茶碗,直接丢到了地上。 麼麽顿了顿,命人来打扫,并没开口相劝,因为这事儿没法子劝。 清露再花言巧语,也掩盖不了一个事实,就是她的自私,不想冒着失宠的危险,让秦怀恩去完成这趟差事,对此,其实是个女人就能理解,但皇后难以接受! 820.第820章 擅长做醋的皇后 但不接受,又能怎么样?!秦怀恩是清露的,皇后控制不了。 皇后也想因清露的“冒犯”和“放肆”,给清露点颜色看看,可又没那个能力! 所以,纵然心中恼怒异常,这个哑巴亏,皇后也只能吃了。 可以说,为了能让睿儿独自成行,清露用心良苦,兵行险招,好在,她相信秦怀恩的判断,相信自己的计划,皇后早晚会被她算计到,为她所用。 清露想得不错,不过是一刻,皇后的情绪便稳定了下来,命人当着她的面儿,将玉雕基座上的黄金和珠宝拆了下来,看着那一小堆个头不小的各色宝石和珠子,皇后笑了,“倒是真挺大方的!这恐怕得有几万两银子了,还不算那同样值几万两银子的玉山子。”顿了顿,“就是不知道她手头这样的好东西,还能拿出来多少。”如果总是这么赔礼道歉的话,她也乐于接受。 争夺皇位之路,漫长且多艰,在这个过程中,人力物力俱是消耗极大,曾陪伴着公叔瑾一步步地走过来的皇后,对此自然心知肚明。 想当初,公叔瑾那么愿意将公叔宁养在身边,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出于财物上的考虑,在公叔宁没建府之前,公叔宁的皇子奉养几乎全到了公叔瑾的手上,还包括很多来自顺帝的赏赐,和已故太后的遗产,就是这样,公叔瑾的银子还是不够花,这才又开教司坊又弄赌坊的。 当然了,这些都是公叔宁甘愿为公叔瑾付出的,坐上宝座后,公叔瑾也给了公叔宁加倍的回馈,可这些回馈毕竟是后来啊,现在的四皇子可没人这样在财力上相助了,只有皇后和凤家。 皇后愣愣地看这些东西出神,心中的恼怒一点点地散去了,并不是她有多贪财,实在是这些东西太好了——既有内务府出品的品质和价值保证,又没有内务府的印记,更不曾登记在册,这要是拿出去卖,得换多少银子啊?主要是安全方便呐! “母后……”四皇子见清露走了,就静等皇后召唤,毕竟,皇后心知他在等一个对他来说很重要的结果,可左等右等皇后也没派人来,他等不及,就自己来了。 皇后招了招手,让四皇子坐在自己身边,把清露送来的这些东西指给四皇子看,四皇子也是一惊,随后便反应了过来,“秦夫人的意思,是不想让睿儿和我一道去了?!”王府虽然富贵,但有银子也不是乱花的。 皇后点了点头,把清露方才的话,对四皇子说了,就算替换了清露的很多不恰当言辞,却也把事情说得清楚明白。 四皇子皱眉道,“这么说来,秦夫人只是说秦将军和睿儿都不去,并没说儿臣……”想了想,他身为皇子,清露怎么管得到他?!其实就连睿儿也管不到,脸上立马又恢复了神采,“母后,这是好事啊!儿臣可以一个人,不,不,就连睿儿,儿臣也有把握说动,到时候……”所有的功绩和资源,他都可以随便利用了! “不可!”皇后想都没想,张口便打断了四皇子的话,“你身为皇子,母后唯一的子嗣,怎可冒这么大的风险?!”眼中已含了泪。 倒不是皇后多虑了,实在是自打丁家倒了之后,懿皇妃一直称病不出,日|日里不是吃斋就是念佛,一副心灰意冷的样子,万事都不出头,就连二、五两位皇子行事都不是一般的低调,这种情况下,别说公叔瑾了,就连皇后都找不到继续穷追猛打的理由。 说实话,皇后还是挺佩服懿皇妃这个人的,既能在关键时刻舍弃丁家,置整个娘家于不顾,又能忍得下这口气,就这么天天熬着。 可这样的懿皇妃也非常可怕,皇后能够想到,懿皇妃的心中对她有多么的怨恨,尤其是表面看起来,整个王府都为皇后所用之后,除非懿皇妃找不到出手的机会,一旦出手,很可能就是鱼死网破的大招。 大皇子故去后,二皇子就占了“长”,关键问题是,就算是懿皇妃拼着性命和位分,只要四皇子出了事儿,皇后便再无翻身的机会了。 这些皇后早就掰开了揉碎了地给四皇子讲过了,“丁家世代武将,俗话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现在老二又已建了府,听说和丁家来往频繁,咱们万万不可大意……”都不用要了四皇子的命,只要让四皇子落下点残疾,或是破了相,四皇子就和皇位无缘了。 四皇子很是烦躁,“母后,这世间哪有万无一失的事,别说睿儿那些小厮都很得用,就是……”他一指清露送来的那些东西,“若不是这事儿非常重要,秦夫人能舍得这么多贵重的东西吗?” 表面看起来,清露很多事儿都不避讳着四皇子,四皇子自己也很用心观察,但四皇子明白,清露这个人或者说整个王府,能量大着呢,不是他能探到底的,这场功绩现在看起来就不小,往后到底还能给他多大的惊喜,他一点都说不准,只是凭着一种感觉,想到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了,心中就会隐隐作痛。 皇后不这么想,“这和她送多少东西有什么关系?!你去不成,那睿儿就能去得成吗?!清露哪有送礼让睿儿去的道理?!她这就是不想为你出力,来赔礼的!”清露不是想让她帮忙说项吗?那好,她就好好到皇上面前说项说项去。 四皇子语塞,想想好像也是这么回事,再次争取去的事儿无果后,只能彻底死了心。 看着儿子恹恹的样子,皇后刚因得到清露的财物而消散的郁闷,又蒸腾而起了。 掐算着公叔瑾歇晌起来的时辰,皇后带着炖好的补汤,去求见了,“……妾身已劝过秦夫人了,莫说王爷这么小的年龄,皇上不可能让王爷去办差,就是一旦有什么事儿,皇上自会安排好的,也不知道这秦夫人是怎么想的,又哭又闹的……” 第821章 任重道远的挑唆之路 经过凤家的教导,又夫妻多年,皇后很明白在公叔瑾的面前,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想说的话,到底要怎么说,用老百姓的话来形容,就是“做糖不甜做醋酸”。 果然,公叔瑾的眉头一下子便皱了起来,丢下羹匙,冷哼一声,“荒唐!”清露怎么想的,还能怎么想?无非就是觉得他是个冷心冷肺的帝王,对公叔宁都辣手利用,现在又轮到了睿儿,处处提防着他呗! 皇后叹息了一声,“也是,恐是老四平日里对王爷教导得多了些,忠君啊什么的,睿儿那孩子又是个实诚性子……”根本连提都不提,这是四皇子的主意,既然已经去不成了,何必说出来让公叔瑾多想呢?! 公叔瑾推案而起,“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难道老四说错了吗?!”别说是四皇子和睿儿的交往是得了他的交代,就是四皇子这话,也没任何毛病啊! 皇后悚然而惊,“妾……妾身……”一副失言后,后悔不迭的样子。 公叔瑾心里也不好受,“朕知道,以往你就护着阿宁,”只不过是说到这个名字,心就微微地抽痛,“现在又轮到了睿儿,”虽然还是在指责,脸上的表情却柔和了不少,“可你也要记住,慈母多败儿的道理。”将半蹲着施礼的皇后亲手扶起来,“行了,你也不用多想了,等明天让老四过来,我亲自考校下他的功课。”不知不觉中换了自称,变成了父亲的角色。 皇后从宫中出来时,心中很是舒畅,清露不是死抱着睿儿,不想让睿儿冒一点的风险吗?那么好,看看等睿儿一点点地失去了圣心后,清露要怎么办,不依附于四皇子,还有什么出息! 并不知道,其实清露想要的就是皇后在公叔瑾的挑拨,因为谁都不会想到,富得流油的清露舍得让睿儿单独去“赚银子”! 不过很快,当皇后在回宫的路上又遇到了几个,给公叔瑾送补品的“小妖精”后,愉快的心情就结束,想到这些女人背后的势力,愁绪更深,越发觉得不让四皇子出门冒险是个无比正确的决定,只是对清露的嫉妒更深了,甚至在想,其实如果睿儿再大一点就好了,能代替四皇子去冒险,打算往后对清露还是该和善一点儿。 不管皇后怀着种种复杂的思绪在后|宫里折腾,清露带着满身的疲倦回了王府,“阿宁说,计谋中最伤人的就是玩弄人心,我这回算是真体会到了,”又感叹道,“我是真不适合弄这个啊!”不过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儿,绝大部分还是本色出演,就把她弄得身心俱疲。 秦怀恩和睿儿都很心疼,清露安慰地告诉他们,“没关系的,我们的付出一定会有回报的!” 三人对视了一眼,想到各自的任务,都坚定地点了点头。 于是,清露不顾疲惫,立刻忙碌了起来,既然决定让睿儿去了,那么计划还要做些改变,其中最麻烦的是,要改成什么样子,才能既吸引公叔瑾,又不漏了秦怀恩“预知”的秘密。 好在,清露现在不是一个人在作战了,于是,王府的智囊团上阵了,顾谢挑头儿,小厮们为中坚,教授们补充,两位公公提供各种数据和消息,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论开了。 睿儿在一旁听着,很习惯于这种氛围,当然了,从中获益更多。 群策群力的结果是,清露的所有主意都变得不那么突兀了,而商量到最后,大家全都激动起来了,因为这个生意实在是太大了,睿儿按照清露的叮嘱,趁机提出要亲自的请求,顾谢和寿公公都觉得可行,但清露出于安全考虑,坚决不答应,大家也挺理解清露的,便都没说什么。 睿儿又让顾谢写了关于这次“生意”的详细计划,顾谢自然无话。 睿儿私下里问,“姨母,四哥真的能不去吗?” 如果说,在这次大讨论之前,睿儿还能放弃去的打算的话,那么现在心怀激动的他,实在是没把握能丢掉这么的好机会了——不仅能展示自己的才华,还能救下那么多人的性命了,想着亲自将姨母和大家商量出来的一条条妙计,付诸于实际,他的心跳就会不可控制地加快。 清露笑着反问,“你到底是希望四皇子去,还是不希望他去啊?”提醒道,“你可是要记得,他去了,你就不能去了哦!” 睿儿皱眉纠结了很久,给出了一个令清露啼笑皆非的回答,“谁去都一样,只要我们设计的这些能实现就行了!” 这性格,还真够无私的,清露郁闷地想,发现“挑唆”睿儿的道路任重而道远。 幸亏,皇后没有辜负清露的期望。 第二天,当考校完四皇子的功课后,公叔瑾奇怪地问,“不是说让睿儿一道进宫的吗?怎么他还没有来?” 四皇子满脸地无奈地回答,“睿儿他,被秦夫人禁足了!”这是真的,但皇后听说了这个事儿后,没让派去的人说清楚,是皇上让睿儿进宫,而不是四皇子,这也是真的。 “岂有此理,我公叔家的子孙,还轮不到她来管教,这可真是荒唐!”公叔瑾怒道,亲自命人去王府将睿儿带到了宫中。 四皇子有点紧张,他很怕睿儿将事情源源本本地说出来,只要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回最想去的是四皇子,而对睿儿来说,最大的危险也来自于同行的四皇子。 好在睿儿没有。 考校完了功课后,公叔瑾问起了睿儿被禁足的原因。 睿儿实话实说,“我的零用钱总是不够花,就想趁着这次中原大旱,去赚点银子,姨母不让我去,我闹腾了一场,姨母便将我禁足三天。” “哦,不是你要去办差吗?”公叔瑾敏|感地发现了其中的问题。 “哪里,皇伯父,就我这个年纪,就算是有心也无力啊,不过是姨母想多了罢了。”睿儿解释道。 822.第822章 到底算不算办差 四皇子则补充道,“父皇,因为王府这次的庶务,涉及到往中原地区贩卖很多粮食,或许秦夫人是因此想多了。”他还是没放弃去的希望,不过想到皇后的严令,神情又黯然了下来。 公叔瑾点了点头,不过,此时没掌握具体数据的他,并不知道四皇子口中的“很多”是个什么概念,反倒对另外一个问题起了兴趣,“睿儿,你的月例是多少?”他倒是不相信清露会亏着睿儿,只是听说睿儿银子不够用,心中很是反感。 睿儿脸上一红,讷讷道,“两……两百两!” 骤然间的转折,让公叔瑾一愣,两百两啊,相当于一个四品朝廷命官的俸禄了,可是真不少,打量了睿儿一眼,还是心存疑虑,“你这银子都是怎么使的,是不是你院子里的花销,都要算到你的账上?!”也不怪公叔瑾这么想,大户人家出身的他,很明白这些小伎俩,想当初顺帝还是皇子时,他的母后对那些庶出的子女们,就是这么做的。 睿儿连连摆手,“哪里,哪里,我这点子银子,哪里管得了我院子里的花销,旁的不说,一个小厨房我就养不起!” 王府中,实际上是没有大厨房的,大厨房是给下人们做饭的,只有两个小厨房,这是因为王府的主子太少了,要求又高。 当初公叔宁在世时,一个小厨房专门做他吃的药膳,一个则负责清露和睿儿的伙食,后来公叔宁不在了,可清露又怀孕了,于是那个小厨房继续做药膳给清露吃,而秦怀恩和睿儿则吃另外一个小厨房做的饭,而这个小厨房,就在睿儿所在的外院。 听起来好像挺简单的哈,睿儿这小厨房也花不了多少银子,可实际上,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儿! 吃外院小厨房的主子是不多,只有睿儿和秦怀恩两个,可挡不住客人多啊,露城子弟中长住王府的基本上都保持在二、三十人的状态。 此外,清露和睿儿还对下人特别好,小厮们就不说了,这么多年来,他们一直是和睿儿同吃同住一起长大的,还有那些得脸的下人们,例如以顾谢为首的王府官员、教授、护卫首领,以寿喜两位公公为首的有品级的管事们和从宫中来的麼麽们,从双岭村来的栓子、秀芬、刘寡妇…… 杂七杂八地算下来,有差不多上百人了,除了吃饭的地方不同外,他们吃的东西没任何不同,这笔花销绝对不是小数。 了解到睿儿平日里的衣食住行,乃至下人们的月例和打赏全都是由清露负责后,连公叔瑾都有点不好意思了,“那你的俸禄呢?”身为超品王爷,睿儿的俸禄每年也有上万两银子了,还有田产收入,公叔瑾算计着,就算不能完全添补他算得上奢侈的日常花销吧,倒也能承担半数了。 睿儿的脸一下子就红透了,“姨母说,攒着给我娶……娶媳妇儿。”后面的几个字低如蚊蚋。 公叔瑾了然,就算他对清露有再多无法言明的厌恶,见清露如此对待睿儿,他也不得不承认,清露对睿儿实在是好得很呐,想来当初对公叔宁也是如此,不然的话,这父子两个也不会对清露有这么深厚的感情。 其实,公叔瑾不知道,睿儿的收入远远不止这些,清露将从露城家眷手中收到的那些“保护费”,也就是每家铺子一成的红利,全都算到了睿儿头上,这笔收入,远远超过了睿儿俸禄和田产收入的总和。 而此时,问题又回到了原点上,公叔瑾问,“那你每个月这两百两银子,到底是怎么花的呢?” 答案相当简单,无非就是吃和送,和普通的孩子不同,睿儿的交友可谓广阔,除了露城子弟和京城一些说得来的“朋友”外,还有江湖上的人。 造成这种状况的原因,和公叔瑾与四皇子的“鼓励”是分不开的,他们都想以睿儿为桥梁,让这些人为他们所用,尤其是四皇子,当发现很多人和他一样,对争取露城子弟非常感兴趣,想法设法地和睿儿交好后,敏锐地认识到,这同样是个争取助力的好机会,更是不遗余力地“帮助”睿儿进行这种交往。 这么多朋友,每个月到京城有名气的馆子里,随随便便吃上三、两顿大餐,那两百两银子就不够使的了,有些时候,睿儿还要给一些江湖朋友帮点小忙、送些礼品什么的…… 这一回轮到公叔瑾和四皇子脸红了,尤其是从中得了大利,被揭开了小心思,脸皮修炼得还不够厚的四皇子,红得尤为厉害,有些事儿啊,不说不透,说出来真是丢人,也难怪清露会误认为睿儿在给朝廷“办差”了,现实情况倒也差不多。 睿儿还在解释呢,“其实姨母发现我月例银子不够使了之后,就告诉我,往后在外吃请,都可以记账,由公中出银子,可我的银子还是不够使,这才再不好意思问姨母开口了,想自己赚上一些……”因完全是说谎,头垂得低低的,很是羞愧,还有点惊慌。 公叔瑾却误会了,没爹没娘的孩子啊,不管旁人如何对待,这心里总是慌乱的,这种滋味儿,他在母后故去、父皇不再宠爱后,也是尝到过的,只不过,他那时都建府成亲了,可比睿儿年龄大多了。 “行了!”公叔瑾一挥手,“往后每个月,我添补你点儿零用!”不过区区银两而已,他一个帝王,还能让一个歌姬出身的清露给比了下去吗? 公叔瑾的这个“点儿”可着实不少,每个月有黄金百两,就相当于一千两银子了,比睿儿的俸禄还多。 睿儿很不好意思,他对公叔瑾“诉苦”本来不是想取得这个效果的——不管平日里表现得如何亲近,在睿儿心里,公叔瑾总不是他的亲生爹娘,好吧,本来就不是来着,所以每当他从公叔瑾那里得到什么,都会感到怯怯,和他面对清露和秦怀恩时,完全不同。 823.第823章 有点坏的计划 清露却很高兴,拿着那些金元宝乐得哈哈的,还劝睿儿,“这些本来就是你该得的,你不是有好好办差吗?”就差没直接说,当年他拿你爹的,可比这个多多了,现在怎么回报都嫌不够。 皇后很气闷,“清露倒是真会算计,这下子好,她还是赚了。”虽然黄金百两和清露送给她的礼品比,不算什么,可挡不住是每个月都有啊,用不了几年,就赚出来了。 皇后很想说,凭啥公叔瑾对睿儿这个侄儿这么大方,怎么不说给四皇子这个亲生儿子呢?! 四皇子倒是想开了,“母后,就打父皇想给我,也不能这么做,什么都得按规矩来,”还有那么多的兄弟姐妹呢,“再说,给了睿儿,还不是和给了儿臣一样的吗?”父皇可没因他占睿儿人脉的便宜说什么,那往后睿儿的这些交往费用,最终获利者,不还是他吗?“现下这情形,儿臣倒是希望睿儿能去得成中原了。”他得不到的功劳被睿儿得到了,也总比被那些和他不远不近甚至对立的人得到了,要好上许多。 皇后默了默,深感四皇子的话言之有理,末了感叹了一句,“睿儿还是太小了……”她现在也希望睿儿能去了,只不过不报任何希望就是了。 睿儿也很担心这一点,“姨母,明天折子递上去的话,皇伯父真的能让我去吗?”今天入宫,说了一通他零用钱的问题,皇伯父却完全没提让他去中原的事儿,感觉就像是默认了姨母的决定似的,他也没机会细说,现在心里一点底儿都没有。 清露诡异地一笑,“皇上圣明!”见睿儿懵懂,只得说,“睿儿啊,有些事儿,你慢慢体味吧!”她重来不觉得利益和牺牲亲情这种事儿,对公叔瑾来说是什么令人为难的选择题,只要利益足够大,公叔瑾一定会做出“理智”的选择的。 第二天,睿儿和顾谢一道将折子递了上去,公叔瑾翻来覆去地看了半晌儿,末了,对眼巴巴地看着他的睿儿挥了挥手说,“你先回去吧!” 睿儿回来后想问清露,清露还不等他开口,就一指好他同去的寿公公说,“你别问我,问寿伯去吧!”其实清露是大致心里有数的。 “呵呵,王爷,”寿公公笑得很慈祥,“依老奴估摸着,这事儿十有**是成了,”又连连告诫,“王爷,这事儿可不能说哈!”揣摩上意是大罪。 睿儿也明白这个道理,可心里憋得特别难受,清露又出了个好主意,“你既然这么想去,莫不如现在就好好准备准备,把差事都理顺了,一旦皇上问起来,你也有说服皇上的理由不是吗?”这种准备,和出行前的准备是一样一样的。 睿儿欢欢喜喜地去了,清露还是不放心,也去“旁听”了。 中原地区,就是以往的中原国属地,包括九府两百余县,此地以平原为主,山脉、河流俨然,在诸国合并前,是除了楚国所在的江南地区,最为繁盛的一个地方。 为了吞并它,仁帝当年付出的代价可谓高昂,直到它周围的江南、西南、西北、东北等地尽皆落入大楚朝的手中后,它才成为最后一个被仁帝收入囊中的小国。 即便是收复了之后,大楚历代帝王,对中原地区也十分警惕,尽量用各种方法打压它的发展,使得近几十年来,中原地区不再那么繁华了。 但有些自然条件,是无法打压的,比如:中原适宜生活和耕种的气候、四通八达的便利交通条件…… 现在,这些都成了清露为睿儿这次立下大功,所利用的优势。 以目前受灾情况最为严重的燕京地区为例,它离松江府城的秦状元货栈只有七百多里地,运货的马车不停疾驰的话,一天半夜就能到了,距离是到京城的三分之一,去西北的五分之一,因为在这中间人、马可以轮流休息不停车,所以从时间上算,所占的比重就更少了,简直是太方便了,而这也意味着,运费的低廉。 在清露的引导下,睿儿这次的赚钱计划大体包括三个部分:用粮食换地、用低廉的价格雇用人手建庄子、开粮铺售平价粮。 其实清露挺坏的,因为她把用粮食换地放在开平价粮铺的前面,要知道,每到灾害发生时,当地不良粮商囤粮涨价赚黑心银子,是惯用的手段,所以换地应该会进行得很顺利,而接下来就是清露用平价粮食和他们抢市场,让他们鸡飞蛋打了。 清露说,“我就当是杀富济贫了!”没一点干坏事的自觉。 顾谢不这么想,“夫人高义,平价售粮不知会救下多少平民百姓的性命呢!”当然了,所谓的平价粮也是有赚头的,但和那些黑心粮商比起来,利润可就少多了,完全在大家能接受的范围之内。 清露翻白眼儿,“高义个屁,我是怕皇上砍我的头!”公叔瑾那个人贯是个六亲不认的,再说,她和秦怀恩现在又富得这么显眼,说砍头是过份了点,但一顿斥责和勒令降价是必不可少的,她真没必要为了点银子受这个委屈。 对如此“豪放”的言语,众人皆默。 公叔瑾吃惊的是另外一个问题,“清露到底是怎么弄到这么多粮食的?!”这数量太骇人了。 第二天再次被叫到宫中来的顾谢,很快给了公叔瑾明确的答案。 时至今日,清露开荒已经是第四个年头了,双岭村也就罢了,土地资源有限,清露不愿意和百姓们抢,后来露城军又退役了一些人用积分换走了不少,总共也就剩下了六千来亩地,合三十顷。 秦家村可就不一样,不仅土质肥沃,有山有水,适宜耕种,还足够广阔,从理论上来讲,可以无限扩张,而且秦家村还承担着抚恤东北系退役老兵和满足露城积分制兑换的重任。 所以清露开起荒来,那是一点儿都没顾忌,这么说吧,自打秦家村建起来之后,清露一文钱都没赚呢,全都投进去继续开荒了,不仅如此,等到手头宽裕了之后,她还追加投资来着。 824.第824章 哪里来的这么多粮 现在的秦家村已今非昔比了,它是秦家北村、西村、南村三个大村子的统称,其中每个村子都是人口超过两千人的大村子,这还不算,借着去年开荒免税政令的下发,重新统计荒地的机会,因秦家村形成的秦家镇由于人口过多的缘故,直接变成了秦家县,后来大家觉得这个名字不够霸气,便改成了将军县。 试想,连双岭村现在都有了双岭镇,秦家村这样也没什么可奇怪的了。 目前,清露在将军县附近区域,共拥有近千顷的地,当然了,实际上这些地并不全是她的,有些是已经分出去了,不过是挂在秦怀恩的名下免税而已,真正属于她的大约有八百来顷,并且还在随着西北的开战,在不断的减少中。 公叔瑾和旁听的官员们,心情都有些复杂,他们好像又想起,去年的时候,秦怀恩也是这样在西北大肆圈地,在“贪婪”的背后却并不是为了私利,这夫妻两人做事,倒是完全相同,或者……公叔瑾心中猛然间一动,难道这些都是清露的主意?! 带着这样的猜想,公叔瑾忽然发现,他以往似乎是对清露缺少一个公正的评价。 已有官员问,“顾长史的意思是,以后秦夫人手头的粮食还会更多?”这个话是有歧义的,暗含着对清露的怀疑和不善。 但为官多年又早有充分准备的顾谢,根本就不和这些人打这个马虎眼,朗声道,“应该说,是整个东北出产的粮食会更多!”列举出了一个个的具体数字。 清露在秦家村开荒,所遇到的最大障碍就是人口。 秦家村建立的头一年,聚集过来的都是秦怀恩在走排时认识的当地人和附近一些生活困苦的穷人,就算是拖家带口的吧,也不过只有百余户、千多人,当然了,这在地广人稀的东北,已算得上是大村子了。 同一年,秦怀恩到了西北开始建露城,东北的粮商们在清露的组织下闻风而动,同时也发现了“开荒”的妙用,起了和清露一样的开荒的心思。 第二年抓住江南闹水灾的机会,清露下令让人去收拢人口,效果相当不错,江南人口稠密,经过多年发展,耕地明显不够用,以至于连荒都无处可开了,再加上那次受灾,留在祖地是真没有活路了。 清露直接收拢上来的就有两千多人了,这些人还呼朋唤友叫亲戚,有的干脆举族都迁了过来,不过是几个月的功夫儿,秦家村就变成了三个村子。 清露在秦家村中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怎么可能不引起,在贩粮过程中已尝到甜头的东北粮商们的注意?! 这一看,大家就发现了,秦家村有人脉,离松源府府城码头极近,水运便捷,当地有广阔的发展空间,还有山货和山参等多条发财的路子,绝对是个“风水宝地”,立即蜂拥而至,有银子的出银子,有下人的出下人,有力气的出力气…… 于是,秦家镇就这么自然形成了。但,这也到了极限了。 从第三年,也就是去年开始,秦家村已没有富余的人手开荒了,又赶上西北大战有些伤亡,清露名下的土地,第一次出现了不增反降的趋势。 就连其他的大地主也一样,虽然没像清露这样田产减少吧,但大幅增加的是没有了。 “若不是实在无人可用,夫人的意思,还是再多开垦些荒地的好,毕竟,西北一天不平定,就需要更多的军粮,露城的积分制一天不停止,秦夫人就不知道,手头的地是否够分。”顾谢语气平静地娓娓道来,明确地指出了清露这么做都是为了什么,以及朝廷才是最大的获利者。 有人不同意,“危言耸听!既然种的是军粮,那为何秦夫人不把这些粮食运到西北去?反倒是存了这么多?!皇上,臣以为,万不可舍本逐末,将人口大量从富饶的江南迁徙到苦寒的东北去开什么荒,将朝廷的政令为一己私利所利用!”说到底,到现在开荒增加的田产税收,朝廷还是没收到手里,得利的只是一部分人罢了。 见公叔瑾皱着眉头不说话,顾谢便继续说了下去,也算回答刚才那位大臣的诘问了,“开荒头两年,纵然是沃野,也不适宜种麦子,只能种些粗粮,产量高,还养地……” 曾在东北当过多年县令的顾谢,是很精通农事的,“但粗粮价低,长途贩运到西北,赚不了什么银子,尤其是去年,秦将军在西北当地种粮,也喜获丰收,西北当地的莜麦价格也不高……”秦怀恩去年说不吃江南一粒米的话,可不是信口开河,去年秋收过后的现实告诉所有人,西北在秦怀恩和清露的联手经营下,真的不缺粮了。 “所以东北地区的粮价变成了粗粮价低,细粮价格高,这本是正常的,但去年秋天因连续三年大力开荒,田产亩数骤然增加,这种情况越发明显,略显不合理,同时,去年江南的粮价也有下降,夫人觉得粮贱伤农……”顾谢的脸上带着由衷的钦佩,所以显得特别虔诚。 因为顾谢并不知道,那时的清露已知道了今年会发生旱灾,收粮不仅是为了做好事,还为了赚银子,其实,这种粮价的小幅波动是正常的,完全到不了伤农的地步,清露不过是抓紧时机而已。 “露城东北系的武将当初都是跟着秦将军出来的,无论对秦将军还是秦夫人,俱是十分敬佩,他们用积分同样换了不少的地,现在个个都是大地主了,见秦夫人收粮护农,纷然相应,和当地的粮商也熟,这才攒下了这些粮食……”顾谢说。 清露这回报上来这么多的粮食,其中有相当的部分,是露城东北系家眷们的,别看她们在京城附近没什么地,在东北可不少,尤其是现在,只有当官的才可以免税了,挂靠在她们名下的田产就更多了,收获自然不少,当然了,还有一部分是花银子从相熟的粮商手里面收的,倒也方便实惠。 825.第825章 睿儿也是会发脾气的 “但不管怎么说,获利最大的,还是那些开荒的农人们……”顾谢说起了清露的开荒政策,比如租子每一年是怎么收的,就是傻子都能得出结论,在这样的条件下,农民们的日子是挺好过的,“随着开荒年限的增长,种麦子的地会每一年都增加一些,有了去年的粗粮价格的走低,今年农人们就算种粗粮也可以种些西北需要的菽子等物……” 大豆可是个宝,运到西北去,可以磨豆腐卖,在没有新鲜蔬菜可吃且容易保存的冬季尤其畅销,剩下的豆粕则是喂马的好东西,有多少需要多少,以至于菽子的价格在西北一直居高不下,想当初秦怀恩建露城时,清露给他送去的人手中,就有会做豆腐的,可见非常有先见之明。 顾谢告诉那位诘问的大臣,“夫人手中的粮食显得多,归根结底是东北产的粮食多,”大粮仓的作用正渐渐地发挥出来,“往后还会更多,至于说军粮,想来就算是朝廷在西北增兵之后,也是供应得上的!”带着与有荣焉的骄傲。 顾谢的这最后一句话,重重地打在了公叔瑾的心坎儿上,是的,增兵! 秦怀恩离开西北已有一年了,在这期间西北又增兵十五万,其中十万是骑兵,这还不算在去年秋天和今天春天损失的那些,露城就像一个不停下金蛋的老母鸡,将铁器、马匹等物资源源不断地供应出来,再加上西北和东北的粮食供应,真就像秦怀恩曾经说过的那样,西北增兵一点都不困难。 对此,公叔瑾痛并快乐着,因为这些东西都是要银子的,就算是因有了秦怀恩这样的能臣干吏的参与后,各种物资都便宜了不少吧,可那也不是不要啊,所以在增兵的同时,是连连增加的军费开支。 说实话,去年江南的粮价下跌,和公叔瑾下令,江南农税至少有半数要是现银不无关系,在粮价下跌时,公叔瑾心中也是怯怯的,好在,清露出手救场了。 其实清露起到的最大作用,并不是她个人具体收了多少粮食,而是她带动了收粮的风潮,当然了,清露自己也没少收,这个女子,太有钱了,也太敢花银子了,当时公叔瑾就曾这样感叹过,万没想到,清露在东北竟然也是这么干的! 就是这样,今年春天和狄人的小范围作战结束后,公叔烈还上了折子,大致的意思是,经过差不多两年的修建,潘凌峰所属的黑土城,已经固若金汤了,一向以“稳重”著称的公叔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现在的黑土城得变成什么样儿了。 公叔烈的意思是,等到黑土城修建完毕,就要换防,将潘凌峰调入其他的小城池,因为像潘凌峰这样的“能臣干吏”就应委以重用,于此同时,也可以将更多的西北将士纳入“积分制”的体系,现在就看皇上的意思了,是继续增兵,扩大“积分制”的范围呢?还是“徐徐图之”。 所谓的“徐徐图之”不过就是怕军权旁落的委婉说法罢了。 说实话,现在对军权这个事儿,公叔瑾已不再像从前那般紧张了,主要是秦怀恩表现得太超然了,恨不得就长在清露身边才好呢,什么军权。官位完全不放在眼中,而只要秦怀恩一出,潘凌峰手中就算是有再大的军权,也得乖乖地送上来。 公叔瑾愁的是军费啊,但兵又不能不增,所以公叔瑾给公叔烈的回复是“酌情”。 结果,现在潘凌峰已离开了黑土城,估计顶多再过两个月,西北新的增兵数量就又会报上来了,也不知道会是多少,相比之下,中原的旱情,倒是小事了,不过在准备赈灾银子时,户部还是一味地念叨。 可是现在,清露竟然又跳出来了,当看到睿儿送上来的折子上,那惊人的粮食数量时,公叔瑾想到的第一个问题是,有了这些粮食,中原是不是就不用赈灾了?! 见顾谢都说完了,公叔瑾还是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睿儿忍不住了,直接跳了出来,冲着方才那个发难的大臣就去了,“这位大人,顾长史说的这些你可是听明白了?”语气很是不善。 就算睿儿脾气好,有容人之量,眼见着明明是做好事儿的姨母和师傅,被人这般质疑,也是忍不下去的,如果睿儿再长大一点的话,就会明白,他这种反应,就是常人所说的“逆鳞”。 睿儿年纪虽小,地位却是极高的,他常年修习秦怀恩那种刚猛的武功,性情或多或少会有些暴躁,轻易不发火,一旦发火也是挺吓人的,再加上公叔宁和寿公公等人,这几年来对他的“贵族化”教导,身上已带了上位者独有的凛凛之意,平常笑闹起来不显,一有大事儿的话,就不自觉地露了出来。 八岁的睿儿继承了公叔宁的颀长身材,个头挺高,发冠已到了那位个子不高的大臣的肩头处,他还有公叔宁没有的健壮,就显得更高了,此时,面对着那位大臣,双眼微微泛红,就像是要咬人似的。 “啊……”那位大臣愣了愣,已经开始后悔,方才因心中的妒火说那句不当的言辞了,他真是吃饱了撑的,来惹这些天家子女,可就这么直接向一个孩子道歉,他又一时过不来心中那个坎儿。 睿儿却没那个耐心等了,一句句地逼问着,“既然你听明白了,那你可觉得我姨母,不,应该是我府中这些粮食的来路,有何不妥之处?!”怀疑清露就是怀疑他! “不……不曾……”大臣被臊得脸上涨红。 睿儿已继续道,“本王就不明白了,不过是王府中的些许庶务,本王的财产又无任何不妥之处,你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怨气?!”说白了,不就是嫉妒吗?!这些人,着实可恶! 大臣的脸这回又“刷”地一下子白了,他以往还真和这位小王爷没什么接触,现在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一位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儿啊,一咬牙,直接跪了下来,“老臣,言语有失,请王爷责罚!”这该低头时,还是要低头啊! 826.第826章 终于得偿所愿了 “啊……”这回换成睿儿发懵了,一个白胡子老头给他下跪,他还真是不适应啊,急忙跳开一步,口中胡乱道,“你,你快起来,我就……就是问问……”脸也涨红了,哪里还有一点方才的气势,明明就还是个孩子。 “哈哈哈……”公叔瑾朗声大笑,让御书房内的气氛为之一松,一些旁观的大臣也不禁笑了起来,就连跪在地上的那位老臣,在起身时嘴角也翘了起来,还对睿儿施礼道,“谢过王爷不罪之恩。”要说这位小王爷,不仅得理让人,还很明白尊重长辈的道理,性子也蛮宽厚的,倒也真不让人讨厌。 睿儿张口结舌,求助地看向公叔瑾,公叔瑾向他招了招手,拉他坐下后,屈指在他额头上一敲,对大臣们说,“都是朕把这小子给宠坏了,说话做事毛毛躁躁的。”满脸的宠溺尽显无遗。 见到这种情形,人老成精的众位大臣,连忙把各种恭维的言辞猛劲儿地往睿儿身上招呼,什么“聪明懂事”啊、什么“心胸宽广”啊…… 睿儿真有些受不了,红着脸垂下头,满身的不自在。 公叔瑾却笑容一敛,问睿儿,“虽是你府中庶务,但你可知,这些粮食意味着什么?”竟然是顺着方才那位大臣的话,继续追问起睿儿来,声音有点冷,。 睿儿一顿,但还是张口便说出了熟记于心的答案,“这些粮食若是运到中原,朝廷根本就不用赈灾了。”说不定还有富余,因为只是大致推算。 这回换做公叔瑾愣了一愣,他真没想到,原来睿儿心中这么清楚,不由自主地反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睿儿看了顾谢一眼,“我们根据邸报推算出来的。”并不居功,明显表现出他一个人不行的样子。 公叔瑾点头,说实话,以往名不见经传的顾谢,今天表现得确实很精彩,而明天就是八月初一了,中原地区的夏收已经结束一个多月了,灾情不仅上报完了,也整理完了,邸报几日前便发了出去。 这次旱灾对中原地区的夏收影响并不大,只有个别的地方减产而已,朝廷只是减免了赋税后,就完事儿了。 但这并不能说明灾情不重,中原区域不小,包括受灾最重的燕京地区所属的两府,俱是在中原的北部,是一年一收的区域,呈现出来的旱情,在邸报上也有提及。 “哦?”公叔瑾目光闪了闪,“既是如此,那朕让你把这些粮食捐给朝廷赈灾,你舍不舍得啊?”试探之意明显。 睿儿一丝犹豫都没有,“舍得的,皇伯父,但凡属于我的那一份儿,朝廷有需要,自管拿去用!”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一点,仿佛在证明着自己的决心。 公叔瑾满怀欣慰地笑着点头,“好啊,好啊……”也不说要,也不说不要,抬头对众位大臣们说,“你们都听到了吧?!” 大臣们的奉承话又滚滚而来,公叔瑾也不再说什么了,只是挥挥手,让他们散去了。 睿儿满脸迷惑,公叔瑾又问,“你可知,朕为何要招他们来议事?”哪里是议事啊,在睿儿眼中看起来就跟通知似的。 睿儿摇头,“不知。”说实话,他本来就不明白,好好地商量王府庶务,叫一帮子大臣来是为哪般啊?! 公叔瑾缓缓起身,叹道,“家事即是国事,你可明白?”像是在为自己辩解什么。 睿儿在公叔瑾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听到后回答,“父王曾对我说过。”但还是不太懂,尤其是这次卖粮食的事儿。 假如清露在这里的话,一定秒懂,用她的话来讲就是,“又要利用你们父子了,总要说得大义凛然些,不是吗?”当然了,现在这个话她不能对睿儿直说就是了。 骤然的心疼再度袭来,同样的话,做为奉献一方的公叔宁说出来,和公叔瑾说来,含意能一样吗?公叔瑾脸皮再厚,这回也不好意思再打睿儿名下粮食的主意了,再说了,睿儿能有多少粮食,主要还是清露的多啊,还有那些露城家眷们的…… 公叔瑾调节了一下情绪,很快放下了这个话题,说起了睿儿最关心的事,“你为何一定要去中原?” 简单说来,睿儿去起到的作用就是:震慑、监督、应变。 这次的生意太大了,过程又长又复杂,而且正是敏|感的时刻,其中的利润惊人,若是没有一个重量级的主子当场拿主意,遥控指挥会遇到诸多的不便,产生不可预知的变数,最后好事变坏事儿也是有可能的。 其实,原本清露没想弄这么大的,就是想弄也不想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出身草根的她,完全懂得“闷声发大财”的道理,可这次为了让睿儿能去得成,得到这份功绩,什么旁人的嫉妒,公叔瑾的搜刮,她全都不在乎了,“银子就是为了花的,只要花得值得就无所谓!”她这样对自己说。 因为准备充分,睿儿的话说得很极有条理且全面,几乎把会出问题的关节点全都点到了。 公叔瑾听得连连点头,其实在这回把睿儿招进宫中之前,他就已经决定让睿儿去了,还帮了睿儿一把,比如,把这件事通报给大臣们,让更多的人知道,对睿儿这次的做生意,他不仅知道,还大力支持,那么在这些人面对睿儿时,说话做事就要多考虑考虑了。 身为帝王,公叔瑾的能量很大,经过他的暗示后,更多的人加入到了这次“生意”的浪潮当中,最后朝廷今年的赈灾银子虽然是花了,但少了很多,这么说吧,连正常的三分之一都不到,还没有贪污的事发生,不仅没造成民怨,公叔瑾的声望还一下子提高了不少,当然了,康乐小王爷的声望增长得更多。 这些都是后话,现在睿儿脆生说完了理由后,便眼巴巴地看着公叔瑾,期待着那个最终的结果,就在这时,他又想起了一件事儿来,“皇伯父若是不放心,就让四哥和我一道去吧!”要说这个孩子,还真是厚道得很。 827.第827章 吓煞人的出行规模 更重要的是,因采用了清露的这种方式,很好地杜绝了贪污之事的发生,不仅没造成民怨和混乱,公叔瑾的声望还一下子提高了不少,当然了,康乐小王爷的声望增长得更多。 这些都是后话。 现在睿儿脆声说完理由后,便眼巴巴地看着公叔瑾,期待着那个最终的结果,就在这时,他又想起一件事儿来,“皇伯父若是不放心,就让四哥和我一道去吧!”要说睿儿这个孩子,还真是厚道得很。 同样的,好人有好报,事后四皇子听说了这件事,还是很感动的,哪怕明知道错失了大好良机,也只怪造化弄人,并没一点怨怪睿儿的意思,哪怕对清露也是没有的。 公叔瑾这时已摇头,“不行!”生意上的危险本身就不小了,睿儿是不得不去,四皇子怎么可能冒这个险?!再说,现在这事儿怎么说都是王府的庶务,一旦加上四皇子,味道就彻底变了,真成了办差了。 想起清露的“防备”态度,就算修炼到公叔瑾这种程度,脸上也不由微微发热——心里有愧啊! 睿儿都快哭了,他以为公叔瑾是连他也不让去了。 公叔瑾安慰道,“女子们的心境不同,朕应对你姨母就很麻烦了,怎么可能再去应对你皇伯母?再说,你也知道这是王府庶务,老四去就是名不正言不顺。” 睿儿听明白了,他这是去得成了,只不过是四皇子不能去,愣了愣后,立时乐得跳了起来。 当晚,公叔瑾将睿儿留在宫中过夜,他怕睿儿回王府后,这事儿又发生什么变故,他现在对清露的感觉实在是复杂透了。 说实在的,睿儿很不愿意在宫中过夜,莫说明日一早就要离开京城,离开自打记事儿起就重未离开过的姨母,就是这凤祥宫,他也很不愿意住,这会让他想起素未谋面的祖母,故去不久的父王…… 好在,寿公公留在宫中陪他,十个御赐的小太监经过一年多的调|教也可信得过了,这回留下了四个贴身侍候着,清露还派人送来了换洗衣物,表示知道且默认了此事,就连四皇子都特地来陪他同住,当然了,打听消息是四皇子来的最要目的,再加上想到明天就能出门的兴奋,睿儿这一夜除了没睡多少觉之外,其余的还是过得很不错的。 没睡多少觉的,可不仅是睿儿一个人,清露也忙了差不多一整夜,这还是在早有准备的情况下,秦怀恩自然在一旁陪着,至于王府中忙碌的人就更多了,整个王府灯火通明整夜未熄,选上了随行的若干露城子弟家里也是一样的。 以至于清露满是怨气地说,“我为了睿儿,是宁愿被他盘剥的,可他的吃相能不能不这么难看?就不能多准备一天再走吗?省得我们这么手忙脚乱的!”这个“他”说得当然就是当今皇上了。 秦怀恩很想说,“再多准备多少天,你也还是觉得不够。”但他不敢,便换言道,“既然已得偿所愿了,我们就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吧!”其实他现在挺同情皇上的,皇上如此行事,归根结底不还是被清露给吓得吗?想到连皇上都怕清露,他又觉得自己怕老婆,真的很有道理,竟然产生了莫名的骄傲。 清露本身也不是个纠结的人,听了秦怀恩的话后,深以为然,拍了拍秦怀恩的肩头说,“我发现你现在长进了太多了,这胸怀都赶上睿儿那么宽广了!”同样的话,被不同的人说出来感觉就是不一样,假如是公叔宁这么说,她免不了又要发一顿脾气,睿儿的话,也要生一场闷气。 秦怀恩被清露夸得一阵恶寒,两辈子加起来,他的心理年龄都能给清露当祖父了,结果却被清露拿来和小小的睿儿比,这真的是夸奖吗? 不过,长进是真的,自打这辈子接触清露开始,秦怀恩的胸襟的确是越来越宽广了,尤其是在向清露坦诚了前世的事之后,秦怀恩觉得现在他自己超然得不像话,都快成得道高僧了。 本来公叔瑾还想给睿儿派些护卫来着,但听说清露给睿儿安排的人手后,嘴角微不可见地抽搐了几下,这话就变成了嘟囔,“知道的这是出门做生意,不知道还以为要去打仗呢!” 也不怪公叔瑾这样说,清露给睿儿准备的人包括:十余个王府各级官员、以寿公公为首的六个管事、三十余个贴身小厮、十个贴身太监、王府所有的三百护卫、六个各有特长且年龄适宜的露城子弟、一个婆子(刘寡妇)、一个丫鬟(樱子)……共计大约五百余人。 此外,清露还委托了江湖漕帮、东北几个最大的粮商、和其他行业商人帮忙照顾,雇用了京城三个最大镖局的全部人手做为补充,从秦家村抽调了八百壮丁随时听从调遣…… 用清露的话来讲,就是“务必保证万无一失,只有用不到的,没有我们想不到的!” 皇后这一夜也没睡着,当她听说了清露在粮食上的大手笔后,发现她真是小看了清露的能量,后来听说了清露具体为睿儿准备的人手后,就开始后悔没让四皇子去了,“早知道这样,我还担心什么安全问题啊?!” 只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皇后的悔恨注定只能留在心里,不过,从这之后,皇后再没犯过类似的错误,她认定,只要四皇子和睿儿在一起,不管有没有秦怀恩,都无需考虑安全问题,只因为,清露对睿儿的看重,不仅丝毫不亚于她对四皇子的,清露的能力还不是她这个皇后能比的! 类似的认知,四皇子同样有,只不过他早就对此有感觉,所以失落不如皇后那么大,“母后,没关系的,等这件事办完了,往后再办其他的事儿,也是一样的。”此时的他,并不知道,这件事远远比他现在所掌握的要大得太多了,被睿儿落下的这一步,他拍马也赶不及。 828.第828章 再次创造了一个奇迹 而且,这只不过是个开始罢了,随着睿儿这次的成功,清露对他越来越放心,将越来越多的事儿交给他去做,最终成就了公叔睿“贤王”的美名。 迎着微露的晨曦,鲜衣怒马的睿儿挥手告别了在宫中送行的公叔瑾、皇后、四皇子和其他的堂兄弟们,出了宫门后,他的随行人员便开始汇聚。 走到皇城外时,清露把睿儿叫上了马车,到了此时,他们之间关于差事已没什么要说的了,所有的事儿都已写成了厚厚的《备忘录》。 清露只是叮嘱道,“到任何时候,你都要记得,命最重要,比差事重要,比银钱重要,不管你把事儿办砸到什么程度,你姨母我都有能力帮你收拾烂摊子就是了,哦,对了,还有你师傅!” “姨母!”睿儿头痛地大叫,“在你眼中我就那么笨,顶多是办得不出彩儿罢了,还能办砸了?”至于安全问题,他都懒得提了。 清露想想也是,于是露出个笑容来,揉了揉睿儿的头发说,“你说的对,我信得过你,那你就记住了,别仗势欺人就行了!” 睿儿觉得这话还是很靠谱的,于是笑着重重点头。 在外城门口望着旖旎的队伍渐渐远去,清露到底还是落下泪来,秦怀恩有点受不了了,“露露,孩子们总要长大的,你若是一直这样,往后可怎么得了呢?”家里还睡着两个,以后还不知道有几个,总不能每一个都这样吧?! 清露抹了一把眼泪,“要不然我们送到码头吧!”从京城去中原,出城不远就要渡江了。 秦怀恩问,“你是不是忘了,刚才是睿儿把你从马车上赶下来的?”因为她太磨叽了。 清露脸红了,秦怀恩抓住机会,抄起清露就上了马车,自打六月末清露坐满双月子后,秦小恩便又“自由”了,两人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春|宵一刻值千金呐! 而且秦怀恩定义的“春|宵”,向来是和太阳在不在天上无关的,嗯,昨晚清露忙了一夜,今天得“好好”地补眠,不是吗? 睿儿离开半个月后,好消息便接连不断地传来,先是按照原定的计划,王府、清露和露城家眷们所需的燕京附近的庄子,已全置办完了。 接着就是多个地方的平价粮铺,同时开业,并且计划在一个月之内,将平价粮铺开遍灾区的所有县、镇——清露给睿儿带了那么的人,可不是为了看着好看和用来显摆的,那是要干活的。 这一下子便粉碎了灾区黑心粮商们的“发财大计”,只可惜,睿儿这次弄出来的动静太大了,不管是比权势、玩武力、还是拼财力,这些人都弄不过睿儿,只得忍气吞声地放弃了,再说,他们只不过是没赚到黑心钱而已,正常的利润还是能保障的,所以也根本没有拼命的必要。 其实吃亏的还不只是黑心粮商们,还有从京城跟风运粮过去,想用低价换庄子的各级官员和粮商们,以及不久前以为占了大便宜的,那些燕京附近用地换粮的人。 随着粮价的平稳,他们投机的打算也没成功,不过,和粮商们一样,他们的损失也不大,只不过是恢复正常的交易罢了,而且因为去年江南粮价确实较低,那些从京城贩粮的人,或多或少还是赚了一些的。 对此,清露给睿儿的回应是,不断地提醒他,“收粮!收粮!再收粮!”用的理由是,“手中有粮心不慌,反正粮食存个三、两年的都没问题,可以为接下来的修建庄子做准备,你再争取一下,说不定皇上看你表现好,就交给你重要的差事了呢!”实际上,她是为了今后两年的灾情做准备,到了那时候,现在的这个粮价,就又算低的了,再说,当地收粮,省得了运输的麻烦啊! 公叔瑾也同样没让清露失望,再次完美地体现了他“使用”任何人,都毫不手软的作风,在接到睿儿自荐的折子,发现不过是一个多月的功夫儿,王府的平价粮铺就铺满了受灾地区的每个县城后,当即采纳了睿儿所请,将朝廷发放赈灾粮的“重任”交给了睿儿,确切地说,交给王府的这些平价粮铺。 睿儿此时则再度表现出了他的能力,接到朝廷的公文和具体赈灾数字,不过二十多天,就将赈灾粮都发完了。 这下子就连公叔瑾都奇怪了,“这孩子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开这么多的粮铺,用这么快的速度发放赈灾粮,这简直就是奇迹了,过了,当初的激动后,他现在都有点不相信了。 被公叔瑾派去的监督官员们,没用多久便回来了,向公叔瑾禀报了具体的情形。 睿儿的粮铺之所以建得那么快,是因为他人手齐备,计划得好,在去燕京的一路之上,只要发现有受灾的地区,他就留下人来,立即准备开铺子,了解了具体受灾范围后,更是每个地方都派人去。 也就是说睿儿开粮铺,实际上,比他到燕京都早,这就难怪,这边他和他的“朋友”们的庄子一买完,那边他若干粮铺就能开业了。 更重要的是,睿儿开的粮铺很“奇怪”,他对粮铺的选址,不要好,只要大,也不管是城内城外,只要交通便利就行了,若是没地方,他干脆租或是买一块儿空地,现盖! 盖得还很简陋,这么说吧,知道的,这是他盖的铺子,不知道,还以为他盖的是粮食棚子呢,反正只要能遮风挡雨够坚固,不弄坏了粮食,就行了,至于人住的屋子,可以再慢慢找,这样下来,速度自然就很快了。 监督官员告诉公叔瑾,“皇上,若是没人指点,臣真看不出来那是粮铺子,不过,百姓们却人人都知道,粮价公平啊,买的人非常多,而且王爷卖粮食和旁人不一样,只有三种:蜀黍(就是高粱)粒、麦粒和稻粒,粮食容易保管,因未脱粒还更便宜,穷人家那打下来的麦壳和稻壳也是有用的……” 829.第829章 不知该如何处理的事 “……赈灾粮是每个村子按照户籍来领取的,因粮食都是王爷自家的,无需拆袋和过秤,直接就能运走,质量能保证,账目也好算,有时一天就能发三、四个村子的,根本就无需经各级地方官的手……”官员说得口沫悬飞,公叔瑾听得连连点头,眼前不自觉地描画出那些粮铺的样子,以及这次赈灾的场景,深感其中的妙处。 “这还不算完,三、五天或是十来天,没个准数,王爷会悄悄派人去那些领了粮食的村子打听,说是叫……叫,哦,对叫‘回访’,去回访的这些人可不简单,俱是王爷那些武功高强的贴身小厮们,也有身手好的江湖汉子…… “……他们来去无踪,对农事还特别熟悉,三言两语间,就能打探到确实消息,有时他们都不用说话,只是躲在一旁听,就能发现问题,一旦确定有人贪墨,立即抓了来交官府,还拿着王爷的帖子,待在官衙不走,那些官员们别说蒙混了,就是推诿都不敢,毕竟,这为官嘛,哪有……”禀报的人突兀地闭上了嘴,变成了讪笑,实在是他们也没见过这样赈灾的,心情激荡,一时间便说漏了嘴。 公叔瑾冷笑一声,“说,怎么不说了?你们不说了,就当朕不知道吗?”其实说白了就一句话,“为官的人,哪有几个真正干净的,被身手这么好的人贴身跟着,还指不定牵扯出什么事儿来呢,莫不如老老实实把这些惹不起的‘大神’们赶紧送走!” 见公叔瑾动怒了,去监察的官员们全都跪下了,尤其是那个说了“错”话的,更是吓得抖成了一团。 公叔瑾也没有穷追猛打,毕竟,这些官员这次去的任务,是监督赈灾,现在他们将赈灾的事调查得这么清楚,就算是尽职尽责了,至于监察百官,那不是他们的责任。 公叔瑾挥手让他们退下后,又陷入了沉思,大楚吏治不清明的问题,由来已久,他继位后一直在整顿,效果不是没有,可还是不尽如人意,今天的事儿,让他突发奇想,若是像睿儿小厮这样的人,有很多的话,那么是不是他就可以监察百官了呢? 想到睿儿这次的表现,公叔瑾的脸上又不由地浮现出了笑意,他真没想到,睿儿小小年纪做起事来就如此有章法,实在是太难得了,当然了,这其中王府的官员们功不可没,都应该论功行赏。 对了,还有清露,公叔瑾想起,清露和秦怀恩在一处,就出现了露城马市和积分制,和公叔宁在一起,就有了开荒免税的律令和《不差钱》的出现。 如果说以往,公叔瑾还会认为这些都属于巧合,是男人们给清露脸上贴金,那么年仅八岁的睿儿,这次能将这么大的差事办得这么好,公叔瑾就再无法忽视清露在其中起到的作用了。 按照公叔瑾的规矩,差事结束后,就该有评定和赏赐的,不能拖,于是,在睿儿以及王府官员的圣旨和赏赐下达的同时,也给王府中的清露赏了些东西。 这些东西是用皇后的名义赏赐下去的,理由是对睿儿“教导有方!” “少来这套,这么点子东西,能包赔我的损失吗?”清露并不领情,“这次我可是亏了十来万两银子呢!”开了那么多家的粮铺,铺了那么多的货,又有人工又有运费的,赚头还不大,哦,对了,还有收粮,这次生意根本就没赚到银子。 秦怀恩听不下去了,“你赚了粮食了,还有庄子!”就睿儿那么简陋的粮铺,弄一个才多少银子啊?而清露不断地收粮囤粮,还不是为今后两年的粮食做准备,打算赚上一笔吗?! 人家朝廷让睿儿的粮铺发赈灾粮,那也是按照市价给了银子的,前几天就送到王府来了,还是秦怀恩去换的金子呢! 清露白了秦怀恩一眼,“就你是个会算账的,到底我是你媳妇儿,还是皇上是你媳妇儿啊?说一句你就这么护着!”感觉秦怀恩好像也被公叔瑾给收拢了去了。 这叫什么话?想起把公叔瑾当媳妇儿用的情形,秦怀恩一阵恶寒,想当初,清露明明已做出决定用银子换睿儿的功劳了,现在银子没亏上,睿儿的功劳也有了,清露怎么还是不满意呢? 秦怀恩发现最近清露有点不讲理,当下也不再多说了,“行了,该用午膳了。”两人出了所在的二进院子,去了一进院子。 睿儿去中原后,整个王府都为之一空,不仅下人们少了很多,就连那些露城子弟也不来了,现在一道用膳的,除了秦怀恩和清露,就只有长住王府的程一针了。 程一针和秦怀恩、清露他们,一向是熟不拘礼的,所以就改成三人都在内院里用膳了,而不是原来的外院。 你问程济远,这家伙顶着王府大夫的名儿,领着御医的俸禄,却根本就不见人影,好像就是清露上次快要生的时候,在王府中住了那么三、五天,别提多神仙了。 “这事儿你可别问我,我不知道,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清露说着话,便走进了他们用膳的偏厅。 程一针听到后,揶揄地一笑,“吆,这全天下,还有你清露办不成的事儿?”睿儿这次的表现,他也听说了,说实话,他一点都不吃惊,自打结识了清露后,他吃惊的次数实在太多了,现在想吃惊都不容易了,“你这是又欺负秦大郎呢!”语气十分笃定。 这回程一针还真是冤枉清露了,因为方才刚收到的信中,睿儿还真就提到了一件,清露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的事儿——睿儿遇到了秦大川,确切地说,是听说了秦大川的消息。 秦大川和殷氏,是去年四月底离开京城的,他们商量了一下后,决定去找他们那唯一还算“拥有”的孩子秦秀娥。 主要是秦秀娥好歹也嫁了个官员,一旦有事儿的话,还能帮他们挡一挡,就算是不帮他们挡,他们至少能从秦秀娥手中弄点银子出来,混个吃喝,活下去,说不定还有机会过上富裕的日子呢! 830.第830章 对自己最好的那个人 要知道,想当初秦秀娥嫁给那个糟老头后,已当了官儿的秦怀仁还上门去求了好几次呢,可见那老头在当地的势力了,只不过是因为秦秀娥不配合,秦怀仁才去得少了,对秦怀仁的眼力,秦大川和殷氏都很相信。 秦怀仁因此在家中对秦秀娥大骂不休,说什么秦秀娥现在自己披金戴银的,就不管亲生爹娘的死活和亲生哥哥的前程了,等回头过几年等她年老色衰了,再想指望娘家,那也是不可能的! 从这些话中,不难看出,秦秀娥那时还算得宠,过得很不错,“随随便便弄几样首饰和金银啥的,应该是不难吧?”秦大川和殷氏商量,“秀娥最恨的是老二,不是咱们!”想当初,就算是为了一己私利吧,秦大川对秦秀娥也还是不错的,就算是后来差着些,但经过秦怀仁的辣手“教导”后,秦秀娥主要的怨气都奔着秦怀仁去了。 就这样,两人跋山涉水地往西南而去,开始时,他们很紧张,不知道秦怀仁死后,会不会被人发现,也不知道秦怀恩会怎么报复他们,只敢走小路,不敢走大路,再加上秦大川那腿脚,两个多月了,也没走出多远。 后来,他们见一直无人理会,胆子便渐渐地大了起来,就去繁华的县、镇里打听,听说了很多秦怀恩和露城军的事儿,却没听说有关他们的事儿。 当然了,关于秦怀恩的身世,现在是尽人皆知了,但大家都是当成故事来听的,根本没人认识他们啊,而且在这些话中,还有人提到了秦怀恩很“大度”,为秦大川求了情,不想报复他们,这让他们彻底放心了。 “这个狼崽子,现在娶了清露,日子过得还指不定多美呢,听说王爷也死了,现在睿儿成了王爷了,他们这是********啊,********……”秦大川悄悄地叨咕着,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儿,有时想起以往二十多年来过的好日子,就跟做了一场梦似的,现在再提起这些人来,似乎离他遥远极了,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他曾经是其中的一份子。 尽管不害怕了,但这时的他们已没银子雇车马了,只能一路要饭,一路往西南走,也比以前快不了多少,好在,不用绕路了,到了八月间,终于回到了他们原本在西南住的地方儿,立即去打听秦秀娥的消息。 秦秀娥的消息好打听极了,因为秦秀娥“被病故”了,“病故”的原因,还被主家宣扬得尽人皆知。 做为一个官员,最不缺少的就是对朝中风向的了解,也可以叫做“政治敏|感度”吧,秦秀娥的这个“相公”更是差事做到老的人,本人没什么能耐,升迁也不快,却能一直平安顺遂,由此可以看出,他在这方面得多么有经验了。 他这样“处理”秦秀娥,无非就是怕得罪了现在炙手可热的秦怀恩将军而已,主家甚至还时不时地在人前大义凛然地谴责秦大川几句,生怕被人误认为和秦大川以及秦怀仁有什么关系。 单说相貌的话,秦秀娥不过是中上姿色,也就在小山村里,能显得出众些,别说和小家碧玉相比,就是和稍微出色点的窑|姐比,也没任何优势,人更是蠢的透顶,当初愿意纳了她,纯粹是看在寿公公给秦怀仁写的那封“举荐信”上。 好在,秦秀娥年轻,纳进门来时不过十四,死的时候才十五,对老头子来说,纳了她并不为难,就当养活个小猫小狗了。 “弄不清楚,就先缓缓,怎么着咱们也没吃亏,说破大天去也不过是个妾,”老头当时这么对自家夫人解释,“若是一旦搭上了这层关系,咱们可就成了,就打不为我想,你也得为儿孙们的仕途着想啊!” 关于儿孙的话,最终打动了老夫人,于是,秦秀娥就这么顺理成章地留了下来,大家还都对她不错。 公平地说,秦秀娥这辈子过得最开心的日子,就是“嫁”人之后,锦衣玉食都享受到了,还不用受管束,至于陪伴一个老头,对秦秀娥来说,和她以往吃的那些苦比起来,是可以忍受的。 可惜的是,单蠢的秦秀娥并没意识到,这一切是建立在什么基础上的,相反,她还不自量力地对秦怀仁起了报复的心思,于是,不过是一个多月的功夫儿,她就半是自愿,半是被哄骗地说了实话——原来秦怀仁的那封举荐信,是花银子买来的。 老头怒火中烧,对秦怀仁恨之入骨,对秦秀娥爱理不理——他觉得秦秀娥不但愚蠢,人品还很有问题,这样一个忘恩负义的蠢丫头,一个不好就容易给家里人惹来麻烦。 但老头对秦秀娥也没太过份,因为秦秀娥反复地提到了一个人:清露!而且秦秀娥还说,清露对她很不错,比对秦怀仁好多了。 思来想去中,老头决定写封信去东北打听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结果,消息还没打听到,秦怀仁就开始行动了,阖家扒上了安平侯府,癞皮膏药似的,最后竟然成功进京了。 老头高兴坏了,安平侯府诶,那是他以往连想都不敢想的参天大树,现在秦家人竟然和他们搭上了关系,只是秦家人已经离开了,想对秦怀仁等人再做什么,已经来不及了,不过没关系,这不是还有秦秀娥嘛! 于是,秦秀娥的日子立马更加好了起来,正月里,老头还和京城通了信,送了礼,秦怀仁将礼物收下,并且回了信,还提到他们一家人现在住在状元府,不是有这样的来往,秦大川现在也不会就这么直接找上门儿来。 接下来就是西北大捷,秦秀娥这时已经懂点事儿了,见机地说,“大哥是最喜欢我的!”这个纯粹是胡说八道,重生的秦怀恩对秦家所有人都没个好脸色。 老头又往京中写信恭贺、送礼,秦怀仁的回信中,除了炫耀就嚣张,老头反倒挺高兴,秦秀娥过得越发如鱼得水。 831.第831章 秦秀娥的终结 秦秀娥这时开始后悔了,她当初不应该那么对秦怀仁的,她现在完全明白秦怀仁威胁她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了,不过,还好,她还有秦怀恩和清露。 对秦怀恩,秦秀娥是不敢招惹的,就私下里给清露去了信,却犹如石沉大海,秦秀娥不敢对相公提这个事,只是夜半无人时,每每想起在小岭村时山上的那些日子,想起清露对她的种种照顾和劝告,就悔不当初,她到此时才发觉,原来,曾经有过那么一个人,真心地对她好过,只是,她未曾珍惜。 “假如当初我听了清露的话,一直和清露保持那么好的关系,我现在又会过什么样的日子呢?”这个认知,在秦秀娥的心底发酵,到了后来,她觉得就连现在的生活,好像都不怎么好了。 而每当想起破坏了这一切的秦大川和秦怀仁,秦秀娥就越发恨得咬牙切齿,在相公面前,说了更多关于这父子两人的坏话,却没想到,她的相公听了后又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秦怀恩回京,爆出了秦怀仁的死讯以及秦怀恩的身世秘密后,老夫人给秦秀娥送来了一碗药,“你喝了吧,这是好药,不痛,喝了好好上路,省得遭罪。” 秦秀娥吓坏了,跪在地上哭得跟泪人一样,“这事儿不怪我啊,我什么都不知道,求求老爷、夫人饶了我吧,让我当丫鬟干活儿也行啊!”她才十五岁,花朵一般的年龄,好日子更是没过上多久,她不想死,真的不想死! 老夫人年纪大了,看着年龄和自己孙女差不多的秦秀娥,不免有些心软,反倒是老头子听说了这个事,直接冲了过来,对秦秀娥说,“这世间,哪有人无缘无故地对你好?除非是你的亲生父母,可你命薄,没摊上那样的爹娘不是吗?他们不为只想着利用你也罢了,偏生还不肯好好教导你,让你养成了这种做事顾前不顾后的愚蠢性子……” 秦秀娥呆了,她到了此时,才彻底明白,她到底是因为送了性命的,更明白自己错在了哪里,只是,一切都晚了,谁还会像清露那样,在不动声色间,一点点地教导她呢?那么有耐心,那么不图回报?! “……你也休要怪我们,我们也是为人长辈的,不可能为了你,给子孙们招来祸端,怪只怪你的命不好,遇到了这样的亲人。”老头端起了那碗药,“你是自己喝,还是我命人给你强灌进去?” 秦秀娥是自己喝的,她梳洗打扮妥当,穿上自己最喜欢的衣裳,戴了满身的首饰,就算是明明知道,她死了之后,这些东西,也会被人扒下来,可她还是忍不住。 药的确是好药,不痛,只不过是让人昏昏欲睡,发作的也挺慢的,让她有太多的时间去回顾自己这短暂悲哀的一生,合上眼睛时,秦秀娥在梦中仿佛又回到了小岭村山上,她爬到窗户上去看那些戏子,刘秀芬说,“不要这样,会被人笑话的!” 秦秀娥乖巧地应道,“好,那我帮大嫂干点活儿吧,我也不想回家了,就给大嫂当个小丫鬟,能干什么干点什么……” 清露果然答应了秦秀娥,自此后,秦秀娥就留在了清露身边,干活、接受教导,等她长大成人后,像小家碧玉那样,嫁了个不错的相公,有儿有女,平安顺遂一生…… 在幻想中,秦秀娥的嘴角露出了微笑。 秦秀娥是七月初没的,被一捆草席裹了,丢到了乱坟岗,在西南这种炎热的天气下,等到秦大川夫妇八月末到了这里,恐怕连累累白骨,都被野狗叼光了。 反正,秦大川夫妇也不会想到去祭奠秦秀娥就是了,他们不仅失去了唯一的希望,还被这些人的做法吓破了胆——原来,熟人才是最可怕的,知道他们的身份来历,知道秦怀恩和清露现在是如何如日中天,说不定,不,应该是一定会,一听说他们的消息,就把他们捉了去,送到秦怀恩和清露面前邀功请赏。 于是,秦大川和殷氏又一次犹如丧家之犬般地逃离了这个地方。 可是,他们到底该去什么地方呢? 穷、病、老、弱……这些佛家总结出来的人生困难,齐齐聚集到了他们的身上,放眼望去,这茫茫天下,竟然没有他们可去投奔和依靠的人,甚至连个存身之处都没有。 “还不如死了算了呢……”秦大川常常这么想,“省得每日里连野狗都敢来欺负欺负我。”但他还是在每次昏睡中,都会醒来,在肚子饿得火烧火燎时,就横生出一股子力气,和乞儿和野猫、野狗一起去抢那些残羹冷炙。 秦大川也知道,他像现在这样活着,真就应了那句“生不如死”的形容,可他真的没有勇气去死。 回东北去,是殷氏的主意。 自打从离开京城开始,殷氏和秦大川的关系,就变得奇怪起来,开始时,殷氏不愿意搭理秦大川,想一个人先走,可家里所有的银钱和值钱的东西,都在秦大川的手里,秦大川还对殷氏说,“杀老二,你也有份,到哪里你都跑不了的!” 殷氏想想也是这么回事儿,而且相比之下,秦大川和秦秀娥的关系,还比她和秦秀娥的关系要好一点儿,出于这种种考虑,殷氏就留下来和秦大川在一起了。 秦大川也知道,这时他身边除了殷氏,再不会有旁人了,这一路到西南山高水长的,两个人或多或少是个伴儿,于是,对殷氏也不像从前那么苛待了。 就这样两个人将就了下来,等知道秦秀娥死了的同时,他们也明白了,他们所做下的事儿,并不是无人追究,所以殷氏还是觉得和秦大川在一处保险些,最起码不用一个背罪,不用一个人赴死了。 而且,秦大川虽然行动不便,但也不是完全没用的人,他毕竟是个男子,力气比同样的病弱的殷氏要大。 832.第832章 秦大川夫妇的归宿 尤其是面临生死之际,上过战场见过死尸的秦大川就是不一样,当然了,这和他这个人本身的心狠手黑和自私,也有关系,真的就有种吓人的气势,能抢到不少的东西,也肯分给殷氏,所以两人一直就这么在一起了,但要说到有什么感情,那倒是不一定的,想来只要有好的机会,他们会毫不留情地抛下对方的,两人都一样。 秦大川明白殷氏想回东北的原因,他们还有一个单独立户,依然或者的儿子,就是秦怀义。 真要是回过头来想想,在他们亲生的五个子女中,还就是秦怀义从清露手中得到了益处最大了,当然了,这都是因为姜氏“聪明”的缘故,当然了,能听从姜氏主意的秦怀义,也不傻,单从这一点上来看,人家这两口子,就是最有远见的。 经历了这些悲苦和波折后,殷氏觉得,就算是回到秦怀义的家里挨打受骂,也比整天这么生不如死要强些,至于姜氏和秦怀义肯不肯收留他们,那就是另外的事儿,他们不愿意去想,想了也没用。 秦大川这么说,“死也要死到故土去,左右不过是抛尸荒野,总比在这人生地不熟的西南要强!”秦大川就算上他这一辈儿,迁到东北已是第四代了,根本就不知道原来的家乡在哪里,所以,他一直认为自己是土生土长的东北人。 西南到东北,应该是全朝最远的距离了,而且就他们现在这种情况,是过不了东北的冬天的,因此,两人也不着急了,缓缓慢行,走出西南到达中原时,已是今年的春天,越往北天气反倒越暖和起来。 等到他们到达松江府时,已是盛夏时节了。 在这里,他们遇到了一个万万没想到,却尽人皆知的人——云袖! 做为秦状元客栈的老板娘,云袖的日子现在过得不是一般的好,随着秦状元客栈的规模不断扩大,他们不仅富裕了,还从琐碎的生意中脱出身来。 这是清露安排的,清露一向认为专业的事情应该交给专业的人去做,于是在路过秦状元客栈时,给客栈安排了几个专业的“经理人”,也就是掌柜的,而云袖夫妇也不能闲着,他们要负责监督这些掌柜的工作,查账啊,抽查货品什么的。 现在整个松江府城,一提起这两口子来,俱是满口的羡慕和尊重。 要说吧,在和秦大川接触的这些人中,还就是云袖和他,没什么大的过节,说到底,是云袖把秦大川给坑了一把,而不是秦大川坑了云袖,至于殷氏,那就更厉害了,当初是云袖救了殷氏的,殷氏一直对云袖感恩戴德。 云袖现在日子过得好了,心也软了,竟然动了收留秦大川夫妇的心思,“总归是两条命,秦爷都说了不追究了,咱们就当养活个猫狗了,随便给他们口饭吃就行了呗,一旦他们做出什么不适当的事儿,我立马就赶他们走,还不行吗?” 李长顺坚决不同意,“等他们惹出祸来?惹多大的祸?你还真当这客栈是咱们两个人的了?好日子过多了吧?你!”和云袖不同,李长顺对秦大川要多厌恶有多厌恶,别说看见了,就是想起秦大川来,他都想吐,说实话,若不是怕惹麻烦,怕脏了手,李长顺都想把秦大川直接弄死来着。 李长顺当大掌柜已有一段时间了,身上的气势自然不同,而他长得也不错,看起来就更有了一种魅力,说实话,云袖现在是挺尊重李长顺的,这种尊重和以往的情|爱不同,有种完全依赖的感觉,所以,云袖那本就不多的泛滥的对秦大川夫妇的爱心,立马在李长顺的坚持中烟消云散了,“行,你说咋办就咋办!” 李长顺都没亲自去见他们,只让伙计们捎话说,“我们这是秦爷的买卖,我们都是秦爷的下人,你们觉得我们会收留你们吗?要是留下也行,我们就直接捉了你们送往京城去给秦爷处理了!” 尽管这话说得凶神恶煞的,赖赖巴巴活着的秦大川夫妇倒也不害怕,秦大川说,“你们就是把我们交给秦大郎,他也未必就能把我们怎么样!”都说不杀他们了。 伙计说,“那就交官府,反正你们杀人了,”还有人说,“要不然,咱们一天打他们一顿也行啊!”对付无赖就得用无赖的法子。 这回两个人真害怕了,可要离开这个已吃了三天饱饭的地方,他们真舍不得啊,殷氏又想了另外一个办法,“要不然,你们求求太太,让我留下吧,我还能干活,就像以往那样侍候太太!”真要说起来,在云袖手下过日子,可比在秦怀义手中讨生活要好多了。 说实话,云袖现在是挺尊重李长顺的,这种尊重和以往的情|爱不同,有种完全依赖的感觉,所以,云袖那本就不多的泛滥的对秦大川夫妇的爱心,立马在李长顺的坚持中烟消云散了,“行,你说咋办就咋办!” 李长顺当大掌柜已有一段时间了,身上的气势自然不同,而他长得也不错,看起来就更有了一种魅力,说实话,云袖现在是挺尊重李长顺的,这种尊重和以往的情|爱不同,有种完全依赖的感觉,所以,云袖那本就不多的泛滥的对秦大川夫妇的爱心,立马在李长顺的坚持中烟消云散了,“行,你说咋办就咋办!” 李长顺都没亲自去见他们,只让伙计们捎话说,“我们这是秦爷的买卖,我们都是秦爷的下人,你们觉得我们会收留你们吗?要是留下也行,我们就直接捉了你们送往京城去给秦爷处理了!” 尽管这话说得凶神恶煞的,赖赖巴巴活着的秦大川夫妇倒也不害怕,秦大川说,“你们就是把我们交给秦大郎,他也未必就能把我们怎么样!”都说不杀他们了。 伙计说,“那就交官府,反正你们杀人了,”还有人说,“要不然,咱们一天打他们一顿也行啊!”对付无赖就得用无赖的法子。 833.第833章 最喜欢的那个人 有了云袖这样的“好榜样”在前,秦大川又想起了他曾拥有的另外一个妾,也是他这一生最心爱,好像也不对,他最心爱的人是他自己,应该是最喜欢的人吧:岳杏儿! 岳杏儿比云袖还出名儿。 韩狗子在秦怀恩的光环和帮助下,现在已成了松源、松林、松江三府的漕帮总舵头了,是跺跺脚整条松江都要颤一颤的人物,而在他身上同样著名的是:他怕老婆! “秦爷身上,旁的我是学不来啊,就这一点,我还是能学得一丝不差的!”韩狗子有事没事,就到处宣扬。 韩狗子的宣扬很有效果,旁人信不信不知道,但总之清露是信了,那是有事没事就在秦怀恩面前说韩狗子的好话啊,有时候,连说好话都嫌麻烦了,清露有能照顾到韩狗子的地方,就直接去办了。 而且岳杏儿还有个旁人都没有的优势,就是睿儿和岳杏儿的感情也很好,到了现在,睿儿的荷包,还是有一部分出自岳杏儿的手,并不是岳杏儿做得有多么好,而是岳杏儿和睿儿这两个人,都是长情的! 秦怀恩呢,嘴上不说,但心里是记挂着当初初到松源府城时,岳杏儿对他的照顾的,仔细想想,重生的这辈子中,那应该是秦怀恩最痛苦的一段日子了:骤然而至的打击,和清露不知会多久的分离,进退不是的为难……让秦怀恩着实过得生不如死的,这其中岳杏儿发自内心的照顾,想法设法的帮助,秦怀恩都是知道的。 所以秦怀恩也想办法帮着这两口子。 几方面一相加,韩狗子真的就飞黄腾达了,一点都不比跟着秦怀恩去西北打仗的那些武举人们差,还守家在地的没啥风险。 韩狗子是个聪明人,完全明白今天这么好的日子都是怎么来的,更清楚清露在秦怀恩心目中的地位,以及岳杏儿和清露之间的渊源,这才到处宣扬他“怕”老婆,可以说,从中获益良多。 当然了,韩狗子也是真心喜欢岳杏儿,岳杏儿这个女子啊,只要是个男人就不能不会欢,用一句话来形容,她就是这个时代标准的贤妻良母:长得不错、柔情似水、能干贤惠、贞洁自律、还给韩狗子生了两个儿子…… 就岳杏儿现在的身份和地位来说,秦大川是见不到岳杏儿的,其实就连云袖他也见不到,是云袖愿意出来见他,可岳杏儿和云袖的反应完全不同。 “他特么还有脸来找我?!”岳杏儿一听说秦大川找上门儿来,撸胳膊挽袖子地就往外冲,要说这几年下来,她也被韩狗子这些江湖人给熏陶了,性格当中的怯懦是一点不见,原本的泼辣反倒是见长了。 不过,现在这样的岳杏儿也是很少见的,竟然连脏话都飙出来了,韩狗子在旁边先是傻傻地看着,见岳杏儿就要冲出门去了,这才一把拉住了她,“媳妇儿,娘子,有事您姑奶奶自管吩咐,哪能轮得到你动手呢?您老这肚子还有咱家小三呢!” 岳杏儿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的情况,停下了脚步,对门外通禀的小弟喊,“打!给我打出去!” 小弟立马脚步匆匆地去了。 岳杏儿这边还在屋子里对韩狗子喋喋不休,“啊?!这是看秦爷和太太又过上好日子了,就这么赖皮赖脸地找上门儿来,我就是让他们死在我手里,也不能让他们再去祸害旁人了……” 尽管早就过上了以往连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岳杏儿却是直到这一年多来,才真正地开心起来,无他,就是听说秦怀恩和清露成亲了,接着清露又一举得了两个儿子。 这两个消息,都让岳杏儿乐了好一阵子,有事没事就念叨,“好人有好报啊,苦尽甘来啊……”比她自己生儿子时都高兴。 如此善良的岳杏儿,也就难怪她对秦大川夫妇的到来这么反应过激了——实在是太为秦怀恩和清露担心了,接着,岳杏儿又想起了惨死的秦怀礼,和失去的那个孩子,泪珠滚滚而下,反倒是她自己在秦大川手里受的那些委屈,一直都没想起来。 韩狗子连忙解劝道,“你看看你,傻想什么呢?现在的秦爷和太太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啊?”随着东北系子弟在西北大捷后的回归,秦怀恩的身世秘密,在东北爆出来的时间,比在京城弄得尽人皆知还要早几个月,所以大家都是知道的。 “现在你自管养好身子,想怎么制裁他们,只要你一句话,我去做!”韩狗子拍着胸脯保证,他完全有这个能力。 就在这时,奉命出门去揍秦大川的小弟们,已经回来了。 韩狗子的小弟和李长顺手下的伙计可不一样,这可都是实实在在的江湖汉子,就算是没有武功,也俱是心狠手黑的,听到岳杏儿吩咐打,见了秦大川二话不说,抬腿就是一个窝心脚。 别说秦大川没任何防备,就是有防备也没什么用啊,直接就被踹飞了,趴在地上吐了一大口血后,一动都不动了,眼见着是不活了,小弟们走过来看了他一眼,觉得他又脏又臭的,还这么不禁打,连踢都不愿意再踢了,就回来复命了。 听说秦大川十有八、九是死了,岳杏儿反倒有种一步踏空的感觉,“死了?我……我这也算杀了人了……”她到底还是本性善良的。 韩狗子笑了,“没啊,你这哪算是杀人啊,这明明是我杀的啊,你放心,你还是好人,我,我才是坏人呢!”他可谓是杀人如麻了,一点都不在乎这点子事儿。 韩狗子还逗岳杏儿,“这还没咽气呢,要不然,我再让人把他送到程济堂去,救回来?哎?用不用让人给他养老送终披麻戴孝啊?!”他本来就比岳杏儿大不少,有事儿没事儿就喜欢逗岳杏儿,想当初,他就是这么把心仪的岳杏儿给“逗”上手的! “救他?我真是吃饱了撑的!”岳杏儿一听就不愿意了,随后反应过来韩狗子是在逗她,一巴掌拍了过去,“你又不正经!” 834.第834章 还活着的缘由 “哎,”韩狗子不乐意了,“我怎么不正经了?咱们这不是在好好地商量事吗!”伸手在岳杏儿的前|胸|上摸了一把,“这个,才叫不正经呢!” 就在这时,他们已经四岁的长子跑了进来,大叫一声,“娘,我饿了!”该吃午晌饭了。 岳杏儿连忙问身旁的婆子,“排骨炖了没?”她一早答应儿子的。 婆子笑道,“早就炖好了,放了不少新土豆,香着呢!”连忙带孩子下去净手更衣。 韩狗子说,“那我得喝一盅。” 到这里,这两口子完全把秦大川和殷氏的事儿给忘了,因为韩狗子是真不把这两个人放在心上,跟秦怀恩和清露是一样的。 现在岳杏儿心里的那口气也出了,这件事对韩狗子和岳杏儿来说,就结束了。 但对有些人来说,这事简直太难办了! 秦大川去找岳杏儿时,殷氏就在一旁看着,没敢上前,早年她是怎么对待岳杏儿的,她当然记得,所以就不出去讨人厌了,但也没走远了,她想看看岳杏儿会给秦大川多少银子。 云袖给的银子,殷氏是自己收着了,但旧衣裳秦大川也有份啊,还有那些吃的,从岳杏儿手里得的东西,她也不想让秦大川独自昧下。 发现岳杏儿家的小弟踢了秦大川一脚后,就再不管他了,殷氏犯愁了,她绕着不知死活的秦大川转啊转的,不知道该不该救他。 二两银子抓药也顶不上什么事儿,别到最后,秦大川死了,她救命的银子也没了,可秦大川若是死了,这世间可就剩下她孤伶伶的一个人了啊! 殷氏决定等等看,这一等就是两天两夜,还别说,殷氏这种方法,真就是正确的,受了内伤和骨头裂开的秦大川,在硬硬的泥土上,没被人挪动,躺了这两天,还真就缓过来了。 “杏儿,杏儿,他们打我……”秦大川闭着眼睛奄奄一息地叫唤,样子非常可怜,“你给我口水喝吧……” 殷氏把破碗里的高粱米汤给他灌了两口,还是温热的,秦大川便缓了过来。 这也是殷氏这两天没离开秦大川的原因,其实殷氏以往就发现了,有残疾的秦大川讨饭比她要容易些。秦大川还特别会说,提一提他是西北的老残兵,百分百能要到东西。 要知道,经过秦怀恩的西北大捷后,全朝到处都在传扬着露城军的故事,大家对西北残兵的态度好极了,尤其是在西南和东北,这种和露城军有极大渊源的地方儿。 这不,这几天秦大川不能去要饭了,殷氏就得买粮食吃,她现在特别节省,从来不舍得买馒头、包子啥的,就是窝窝也舍不得买,都是自己买个几文钱的高粱,拾点柴禾、破碗啥的自己煮粥吃。 殷氏侍候了秦大川几天,秦大川又能动了,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贱|人有贱命”,殷氏深以为然,想到自己也是这样的,又很无语。 就在这时,两个人第一次发生了分歧,秦大川还要去找岳杏儿,“我知道杏儿的为人,她不可能这么狠心对我,这一定是下人背着她做的。”要说吧,这话也没错,真要是当面看到秦大川这惨样,岳杏儿就下不去这个手了,还可能是怕脏了自己的手。 殷氏自然是不同意的,但见说服不了秦大川便狠狠地道,“左右你就剩下这条命了,这回休想我再救你!” 因为有希望,秦大川这时也是不想死的,于是,他就想了个办法,不再堂而皇之地求见了,而是在路边等,直到岳杏儿出来。 韩狗子和岳杏儿还是住在城外的码头上,这里韩狗子照顾生意比较方便,只不过,他们住的宅子可大不一样了,宽敞结实很是气派,此外,他们在城内也置办了很好的宅子,等到天冷了,码头上闲下来了,他们就要住到城里去。 随着天气一天天的转凉,岳杏儿打算回城里看看宅子,让人收拾收拾,准备搬回去住了,这不,就被秦大川逮着了机会。 殷氏又躲得远远的了,秦大川一步步爬过来时,岳杏儿根本就没认出来他,以为就是个普通要饭的,见他挺可怜的,还随手丢给了他一块碎银子。 直到秦大川喊出了她的名字,岳杏儿才认出他来,当即骂了起来,“你还敢叫我、求我?!你就不怕我把你碎尸万段?”其实岳杏儿是不怎么会骂人的,但她只要如实说出心里话,就够秦大川受的,“你怎么不想想当初你害得太太差点儿没自尽?”这是说清露离开秦家那天的事儿,“不想想四少爷怎么被你一点点地折磨死了?”秦怀礼是岳杏儿心中永远的痛,“想想咱们那个没出世的无辜的孩子?!” 岳杏儿微微地俯下身,瞪着像狗一样趴在面前的秦大川,“我是心善,”这是秦大川方才求她时,说的话,“以往也是一心一意对你的,可你又是怎么对我的?”简直连说都不愿意说了,“你知道你现在为啥这样吗?就是你做了太多的恶事,老天爷才罚你,罚你受了这么多的苦也不死,直到你把当初被你害的那些人的苦,统统吃过了一遍,这才会收了你的命去,你好好活着吧,你该受的苦,还剩下太多呢!” 岳杏儿扬长而去,秦大川如同被雷击了一般,匍匐在地上,脑海中翻滚着岳杏儿说的话,脸色比他身下的泥土还要难看,这话旁人说出来,秦大川或许不信,但是岳杏儿说出来,他是信的,他始终认为,在他接触的这些人中,只有岳杏儿是不会骗他的。 秦大川是对的,岳杏儿的确是没骗他,而是心里真这么想的。 不知过了多久,殷氏蹭了过来,轻轻踢了踢趴在地上的秦大川,“趁着天还不冷,咱们还是继续走吧!”声音也和往常不一样了,方才岳杏儿说的那番话,她躲在一旁也一字不落地听到了,说实话,感觉和秦大川十分相似。 835.第835章 秦怀义的终结 经过岳杏儿这场带有诅咒性质的“教导”后,秦大川夫妇再次上路时,心境或多或少有些改变,具体是怎么想的,他们是不肯说的,但他们最终达成了一致,就是等到望山县时,只看秦怀义一眼就走,不上前相认,更不会提出什么要求,以免给秦怀义现在的生活造成困扰。 可以说,这样的做法,对现在的秦大川夫妇来说,是一种巨大的牺牲,时至今日他们才学会为子女考量,只可惜,这样的爱,来得实在是太晚了。 他们在望山县得到了秦怀义的死讯。 秦怀义死得比秦秀娥还早,是在去年春天,他的死法很是奇葩,是因喝醉了酒,醉倒在路边被野狗给咬死的,尸体都被撕烂了,也不知道怎么就醉得那么沉,连个呼救声都没有。 联想到去年正月西北大捷后,就有刘铁柱为首的一些双岭村附近将士们退役返乡,带回了秦怀恩的身世秘密,再加上秦秀娥的死因,秦大川夫妇似乎能猜到秦怀义到底是怎么死的了。 “是我害了你们呐!”秦大川呆呆地坐在秋雨形成的泥水中,念叨着,说的不知是秦怀义、秦怀礼还是秦秀娥。 其实仔细想想,秦怀仁的死和他又何尝没有关系?!假如他当初不以身作则地教会了秦怀仁唯利是图,秦怀仁又怎么可能惹下那么大的祸,就算是惹了祸,只要秦大川早一点告诉秦怀仁,秦怀恩的来历,秦怀仁也不至于就丢了性命啊! 姜家到现在依然过得很不错,姜氏也是如此。 尽管被秦大川和秦怀仁折腾得够呛,但姜氏那时还有嫁妆在,不至于就饿死了,从清露手中得到了卖油炸食品的生意后,日子也略有好转。 最主要的是,清露的做法让所有人都明白了,她并不想再找后帐了,只要秦怀义夫妇不惹她,她也不会赶尽杀绝,这就给了秦怀义夫妇一条生路。 姜氏的父母还在世,就算是生秦家的气,也不能长久地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受苦,总是会偷偷地背着其他儿女帮衬上一把。 姜氏也是个灵慧的人,见此情形,马上宣布,她虽然是招婿了,但姜家的财产,她往后一文不取,还是由她的兄弟们去分,她就按照出嫁女来。 姜氏可不只是用嘴说说而已,而是去官府直接出了文书,这样一来,她的哥、嫂、弟弟、弟妹们,彻底放下心来,还有点不好意思,对姜家老夫妇对姜氏的帮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有时他们也会出点力。 一来二去的,姜氏和秦怀义的日子就再次好了起来,虽然还不是比上被秦大川抄家之前吧,也差不了太多了。 姜氏常常说,“我现在算是想明白了,离了你们家那些搅屎棍子,这日子照样能过好。”但对秦怀义却越来越看不上了。 秦怀义更看不上怀孕、生子后变得丑了不少的姜氏,秦怀义口上不说,心里对这种日子是越来越憋气了:姜氏死死地把着银子,一点都不给他花,他每天像伙计似的干活儿,却什么都得不到,包括最起码的尊重…… 渐渐的,秦怀义就起了外心,和父母兄弟一样,秦怀义也是好|色的,而且他还有一个自家其他人都没有的优势:长得好! 这使得他即使手头没有银子,也照样能解决问题,只要他不挑剔,舍得像在姜氏面前那样小意讨好,他还能因此得到些好处! 世间哪有不透风的墙啊,尤其是秦怀义做这种事儿,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并不怎么避讳着,结果,没过多久姜氏就知道了,姜家人也知道了。 但那时,姜家人和姜氏都没对秦怀义采取行动,姜氏的官方说法是,“孩子都有了,我还能和他和离,或是把他休了吗?”这时候,姜氏正在怀着她的第二胎。 真实情况是,秦怀恩虽然走了,可公叔宁已经来了,而清露一直都在,姜家弄不清楚,平常的事儿清露不管,可他们若是害了秦怀义的性命,清露会不会管,毕竟,当初秦怀礼的那场葬礼,可都是秦怀恩和清露操办的啊! 姜老头说,“忍忍吧,胳膊拧不过大腿的。”清露只要随随便便一个小动作,就能弄得整个姜家死无葬身之地。 姜氏比她爹还想得开,“爹,您老不用操心,家里的银子我全都把着,他掀不起什么大浪来,再说,有这层关系在,说不定什么时候,那山上,还能帮咱们一把呢!” 姜氏说得太对了,没过多久,清露就开始组织人往西北运各种东西了,尽管清露没特别说明要对姜氏和秦怀义进行照顾,可望山县就这么大,郭东家啊,孙东家啊和赵东家什么的,对秦怀义和清露的渊源也都是心里有数的。 只要姜氏乃至整个姜家,卖的东西不是质次价高,又怎么可能少得了他们该得的份额呢?能照顾的话,大不来小不去的,还会照顾着点儿。 这样一来,姜氏和姜家立马发了一笔财,就连姜家原来的主家,都因为姜老头将铺子经营得好,赏赐了他,还又将两家铺子交给他打理。 再接下来,好消息一个接一个的传来:秦怀恩成了状元了、西北要的东西更多了、公叔宁竟然是本朝唯一的王爷啊、清霜成了王妃了、睿儿是世子了、清露一直在公叔宁面前得宠得很…… 那段日子是姜家和秦怀义过得最好的一段时光,就算他们什么都不说,走到哪里,大家都会高看他们一眼,秦怀义只要一出现在人前,马上有人上赶着叫他“三少爷”,就算是在家里,不管他怎么折腾,姜氏都是笑脸相迎,银钱上管得也宽泛了不少,哪怕清露离开了双岭村,那也是一样的。 秦怀恩身世秘密爆出来时,秦怀义都快疯了,他吓得面孔雪白,也顾不得在外面鬼混了,急匆匆地跑回家,拉着姜氏问,“怎么办?怎么会这样?我到底该怎么办?”随后便是对秦大川的破口大骂。 836.第836章 到底是断子绝孙了 姜氏这个时候,正怀着他们的第三个孩子,再经过这番惊吓,脸色一点都不比秦怀义好。 前面姜氏生了一儿一女,她总觉得只有一个儿子不保险,这才急急忙忙地怀上了第三胎。 为啥是急急忙忙的,这就是姜氏心里一直隐藏的小秘密了——她早就在想着怎么摆脱秦怀义了! 现在,好像机会来了呢!姜氏心里这般想着,脸上硬生生地挤出了一个笑容来,“相公,你莫急,说到底,这事儿和你也没什么关系,都是秦大川惹出来的,不是吗?再说,你早就倒插门到姜家了,和秦家一点来往都没有……” 尽管这番说辞,并没让秦怀义安下心来,但这种关键时刻,姜氏的表现还是挺让他窝心的,等到姜氏让他去找自己娘家爹好好商量商量时,他一点都没多想。 看着秦怀义去梳洗更衣准备出门儿,姜氏摸着自己的肚子想,“就打是个闺女,我现在也顾不得了。”她比秦怀义还怕会受连累,毕竟,秦怀义只有贱命一条,而她手里还不少家业,还有儿女…… 当天晚上,秦怀义就再也没有回来,因为是商量这种见不得人的事儿,所以除了姜氏,没人知道秦怀义那天晚上是和谁在一道吃的酒,吃了多少,也没人会去关心。 去年夏末,姜氏如愿地又生了一个儿子。 就这样,秦怀义成为秦大川唯一一个留下了子嗣的孩子,还不少,有两儿一女三个,只是,这些孩子,统统都是姓姜的,和秦家一点关系都没用。 秦怀义的长子已经六岁了,他完全继承了秦怀义和姜氏不差的容貌,穿着绫罗绸缎,带着两个小厮,每天在自己铺子里出出进进,或是去学堂,或是回家来,小小年纪就是一副少爷派头。 秦大川和殷氏躲在一旁偷偷地看着他,心里不知道是种什么滋味,秦大川又想起,当他抄了秦怀义的家之后,姜氏曾经打上来门儿来,怒骂道,“秦大川,你把一个个儿子都卖了银子,你就不怕断子绝孙吗?” 我可不就是断子绝孙了吗?可这又能怪得谁呢?秦大川心想,木然的脸上连泪水都没有,他已经哭不出来了,更没脸哭,他越发觉得岳杏儿说的是对的,他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他受的惩罚还不够。 而殷氏则想,秦大川到底还是比她有眼光的,给秦怀义找的这个媳妇不错,不管怎么说,秦怀义这两年日子过得富裕顺遂,孙子也有了,就算不姓秦,最起码血脉是留了下来。 可她给秦怀仁找的于氏呢?假如于氏有几分姿色,有些心计,能招揽得住秦怀仁,就算是管不了秦怀仁后面的那些祸事,最起码,现在秦怀仁也能像秦怀义这样有几个孩子了,那孩子可就是姓秦了。 秦怀仁的孩子,应该比秦怀义还大啊,八、九岁的男孩子,都能干不少的事儿,如果有这么一个两个的孩子,不管吃多少苦她都愿意,只要能再坚持个三年五载的,不就又是一家好人家了吗? 殷氏甚至想起了,那一个个被她祸害死的秦大川的小妾和她们肚子里的孩子,那些孩子若是在的话,应该也可以娶妻生子了,不管怎么样,也得敬她一声嫡母,可以侍候她和秦大川,给他们孝敬银子。 是不是,就因为她对那些无辜的女子和孩子太过心狠手黑了,她现在才和秦大川一样断子绝孙?! 而这其中,最关键的则是秦怀恩! 其实,殷氏早就想过很多次了,自打秦怀恩发迹,她被秦大川和一众儿女虐待开始,她就已经后悔了,假如她早年间,但凡对秦怀恩有那么点怜悯,不用多,只要不毒打、给点吃的就行,那么秦怀恩是不是就不会对她怎么样了? 不,应该说,对她很好,要知道,秦怀恩就算是到了现在对她也没怎么样,这是因为秦大川做得很多坏事,和她都没关系,而只要稍稍对秦怀恩好一点儿,比如像刘寡妇和刘婆子那样的,秦怀恩都给了他们千百倍的回报! 想到这些,殷氏悔恨的泪水,一滴滴地落了下来,在她灰黑色的脸上,冲出了两条浅浅的印痕。 秦大川夫妇在望山县徘徊了十来天,他们遇到了很多熟人,但这些人没一个人认出他们来的,秦大川说,“我们莫不如就留下来吧!” 他们实在是没地方可去了,而且他们也发现了,望山县现在不是一般的富,他们是很容易活下来的,还有好心人问他们,“你们好歹也找个活计,旁的不说,吃饱还是没问题的!” 秦大川夫妇当然是不敢的,只要一找活儿,他们就得说明出身来历,还要拿出来户籍,到了那时,恐怕人人都想直接打死他们,因为这两天,他们已听到了不少的话,都是骂他们的 如果说秦怀恩、清露乃至清霜,是整个望山县甚至松源府的骄傲,那么他们就是当地人的耻辱了。 大家想像不出,世间怎么会有秦大川和他们家人这么不要脸的人,简直人人得而诛之。 殷氏是没什么主意的,听了秦大川的决定后,只是问了一句,“那等到冬天怎么办?”东北的冬天是能冻死人的,而他们身上的衣裳,恐怕连入冬后半个月都挺不过去。 秦大川说,“我想了,等下了头一场雪,我去后山!”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轻松。 后山,说的就是双岭村的后山,里正早就听了清露的建议,将它买下来了,经过休整和规划后,现在成了整个村子的坟茔地,据说修得还挺好的。 按照道理来说,秦大川和殷氏的户籍,始终都在双岭村,是有资格被葬在那里的,而且,秦怀礼的坟,也在那里,算得上是种另类的团聚吧! 殷氏漠然地点了点头,“想来不会有人认出来咱们。”也就不可能被人丢出来了,倒也是个不错的归宿。 但计划还是没有变化快。 837.第837章 处于快乐中的睿儿 睿儿是九月初到的秦状元客栈,这时,他在燕京该买的庄子都买完了,打算修葺的部分,已经开工了,雇了不少的人手,连王府带清露的,还有露城家眷们的那些庄子,都在一起开工。 因为提早就有了大致的设计,要的也不是啥高端的东西,工匠啥的不仅从京城带了一部分,还在当地招了不少,干活的人手又特别充裕,所以工程进行得很快。 主要负责此事的寿公公估计,到上冻时,不光引水的水渠啥的能修完,就连房子都能盖好一部分,至于其他的池塘、花园子啥的精细工程,估计明年年底也能弄得差不多了。 燕京的确是个繁华的地方,可因尚未迁都,和京城比起来差得就不是一星半点了,睿儿利用这一个来月的功夫儿,早就把城中能玩儿的地方给玩儿遍了。 主要是清露提前将各种事情、人手安排得太好了,睿儿并没有什么事儿要做,每天除了习武和读书,就是玩耍,按照公叔宁的“要求”,睿儿的书读得还无需“太好”。 清露也觉得,反正睿儿也不用考功名了,那么莫不如少来点“应试教育”,多学点生活中用得到的知识,而时不时地出门增长见识,则是其中重要的手段之一,“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嘛! 就这样,在粮铺刚刚建好,朝廷还没把发放赈灾粮的差事交给他时,活泼好动的睿儿,就离开玩得差不多的燕京,跑去了秦状元客栈。 其实睿儿是想直接回双岭村的,离开了这么久,他实在是太想念那些儿时的伙伴儿了,只可惜路还是太远了,不仅不安全,还照顾不到燕京附近的差事。 “若是赶上回程时下了大雪,路不好走,那就更麻烦了。”寿公公小心地劝解着。 睿儿还是挺听话的,别说是双岭村了,就连秦家村都没去,只去了离燕京不远的秦状元客栈。 对于他们一行人的到来,云袖和李长顺乐坏了,尤其见到和睿儿一道来的刘寡妇、栓子夫妇,更是亲热得无法形容。 睿儿也很喜欢秦状元客栈,现在整个客栈加起来,比王府都大了,分成一个个的区域,每天都忙忙碌碌地进出着各种货物,让睿儿大开眼界。 就连以往只是次要生意的住宿和酒楼,现在都火爆得不得了。 清露为了保证常来常往的大客户们的安全和舒适,在秦状元客栈推出了长包制,就是某一些客房,可以长年或者整月地包下来,就跟有了另外一个家似的,很是妥帖。 这些长包的客房,都是独立的小院子,有的院子里还建了小二楼,非常的精美舒适,当然了,其中最大最好的,是属于清露这个“老板娘”的,现在睿儿就带人住在里面。 “这可是真不错,”寿公公说,“上次和太太一道过来时,还没有这样的院子呢!”清露的主意好,李长顺也是个能干的,有了这样的住宿条件,比在燕京都方便,不管睿儿在这里住多久,他都不用担心安全和舒适了。 睿儿还喜欢秦状元客栈的另外一点,别看秦状元客栈开了没多久,来头却很大,当将军的秦怀恩和当王爷的睿儿就不说了,就是往来的客商们也个个背景不凡,财大气粗,此外,还有江湖人士的照应。 韩狗子得势之后,直接在秦状元客栈中租了个大院子,开了一家镖局,负责来往货物的安全问题,已成为他的一笔重要收入。 到现在这镖局开了两年多了,人手不断增加,却重未接过客栈外的生意,无他,秦状元客栈太火了,活儿多得刚刚能干得过来,外人根本就排不上号儿。 有了这样的背景,整个东北和西北,就没有一个人不知道秦状元客栈的,因为这里意味着安全和舒适,价格也合理,这就难怪大家愿意到这里住了。 每天秦状元接待散客的三层木楼中,都是人来人往,吃饭用的前楼大厅中,整夜都不断人,里面还有专门讲评书、唱曲和说故事的,热闹极了,就算没有这些人,那些来往的军士、客商、江湖汉子们,也会讲很多的趣事,其中有不少是关于秦怀恩和露城军的,连清露的都有。 睿儿每每就听入了迷,或者兴高采烈地和人家一道喝酒、吃饭,真有种已身在江湖中的感觉,以至于为了完成清露不让睿儿喝酒的任务,刘寡妇每天什么事儿都不干,就是看着睿儿,尤其是吃饭时,直接坐在他身边,似乎又回到了睿儿小时候。 出于安全考虑,到了这里后,睿儿一直没公开表明身份,只有部分熟悉他的人知道,大家只是像在双岭村时那样,叫他“公子”,而他则对外宣称是自己玩伴儿们的亲戚。 可就是这样,这些孩子们,还是受到了所有人的尊敬和喜爱——因为他们全都是露城子弟。 在这么放松、开心的情况下,原本就是宽厚的睿儿,也变得更加包容起来,比如,在对待秦大川的这件事儿上。 这时秦大川夫妇已离开快两个月了,但云袖和李长顺还是将秦大川夫妇到来的消息,以及对他们的处理办法,告诉了睿儿。 “这个事儿……”睿儿看了一眼全身上下都写满了紧张的李长顺夫妇说,“不是什么大事儿,再说,咱们不是也知道他们会去哪里吗?想做什么都很容易,所以,你们就不用多想了,我回头写信问问姨母就行了!”听了云袖对秦大川夫妇现状的描述后,他并不觉得云袖做得有什么不对,换做是他的话,大概也会同样处理了。 不到十天,清露就收到了睿儿的这封信,看完了信后,清露随手递给了坐在一旁的程一针,“既然你有主意,你就说说,这事儿该怎么办?”他们和秦大川之间的渊源,这世间恐怕再没人像程一针这般清楚了。 程一针看完后说,瞪了清露一眼,“就这脏活儿累活儿,你就想起来找上我了?我才不说呢!不,我连想都不愿意多想,影响我的食欲。”也把信丢到了一旁,净手准备享受午膳了。 838.第838章 一件惊大于喜的事 尤其是这悠闲的正午时分,秋高气爽,空气清新,太阳暖洋洋地照着,让人真想就在这宜人的天气中睡过去啊,想到这里,清露还真就忍不住,打了哈欠。 但随后,清露就被食物的香气给吸引,不行,要睡也得吃完了再睡,真好吃啊,再来一口,再来一口…… 有些困倦,又忙于吃喝的清露,并没发现,自打她打哈欠开始,程一针就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清露的性格是很活泼开朗的,个别的时候还有点不拘小节,不过,最起码的礼节还是有的,像在饭桌上打哈欠这种事儿,可真是太罕见了,也难怪程一针会对她行“注目礼”了。 而这一看,程一针还就真发现了问题,清露脸色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不再是健康的白里透红,而是略略有点发黄和憔悴,就跟没休息好似的,一点都不严重,若不然每天都和清露见面的程一针不会到现在才发现,这得仔细看才能看得出来,而且,这也就是清露在家里不上妆,只涂点她命人自制的什么“面霜”,不然的话,就连程一针也看不出来。 打完了哈欠后,清露略带贪婪的吃相,让程一针越发觉得不对了,转头问秦怀恩,“她这样有多久了?”别是像他猜的那样吧。 秦怀恩脸上微红,“没,没多久……”怎么都不肯说清楚,他以为程一针说的是清露打哈欠,好吧,他承认,他总是忍不住,总是让清露每天都在床上呆六、七个时辰,却还有点睡不够的样子。 清露听到了他们两个人之间对话,但因忙于吃饭,就参与,只是风情万种地瞟了秦怀恩一眼,似是在嗔怪,结果,秦怀恩的脸更红了,程一针却全身一激灵。 接下来这顿饭,程一针就再没吃进去多少,秦怀恩也就罢了,那一向是好饭量,可见清露也吃起来没完没了,程一针就越发地如坐针毡,好不容易等到清露放下了筷子,都不等下人将东西收拾清楚,程一针便直言道,“清露,我来给你把把脉吧!” 自打清露生完了之后,程一针给清露把脉的频率就开始大幅降低了,等到清露出了月子,就再没把过脉,实在是程一针这些年把清露照顾得太好了,清露健康得很,没事儿把什么脉啊! 就是现在,清露依旧不愿意,“把脉做什么?我不过是昨晚没睡好,等下我午睡一下,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这是在“警告”秦怀恩。 秦怀恩心虚地连连点头,“好,你好好睡。”这就是承诺了。 这边程一针“呛啷”一声,将茶碗儿墩在桌子上,不管不顾地出了声,“清露,你这个月的月事来了吗?” 清露的又一个哈欠就这么被这个问题憋在嘴里,秦怀恩好像也明白了点什么。 “这个月还没来,可……可能是不准……吧?”清露这一句话,说得一波三折,越说声音越低,程一针是什么医术,是怎么照顾她的,自打她十六岁那年在双岭村来了月事,就重来没不准过,每月月初准时到,就连大月和小月都能算出来,就算是生孩子,恶露排尽的第二个月,她的月事也是准时来的,那是她还没出了双月子呢! 程一针对清露和秦怀恩怒目而视,“你们都是小孩子啊?这都当爹娘了,难道还不明白,月事没来是怎么回事?!”站起身来,手指头都快戳到他们两个的脸上了,“当初清露出月子的时候,我是怎么对你们说的?” 虽说上次清露即便是怀了双胎,到最后也是有惊无险,母子平安,月子里更是保养得相当好,但生育一次,对女子的身体总是个不小负担,所以那时程一针就提醒过他们,想再要孩子的话,最好等上一年,事后也和麼麽一道继续给清露用各种方法调理身体。 清露和秦怀恩对视了一眼,都像小老鼠般,缩了缩,不敢去面对程一针的怒火。 程一针发泄了两句后,还是要给清露诊脉,清露这时侯,索性破罐子破摔了,“那什么,上个月的月事我也没来!”那就是八月初了,“那时候又给孩子做‘百岁宴’,又忙着睿儿离京的事儿,我一着急就没注意这点小事儿!” 秦怀恩的头都垂到胸口上去了,他也给忘了诶。 程一针连连点头,“哈,‘百岁宴’,你还知道,你头胎的孩子,才不过三个多月,你这是七月份就怀上了啊,”怀孕的日期,要从末次月事算起,而七月是清露出了双月子的头一个月,看向秦怀恩没好气地说,“秦大郎,你厉害,你真厉害,你真是大将军,不管射箭射得好!” 秦怀恩又往桌子底下钻的趋势。 清露看不过去了,就算秦怀恩的精分和动不动就下跪等毛病已经全都好了,可看秦怀恩羞愧成这样,她还是很心疼的,“行了,说那些都没用,你就说现在该怎么办吧?还有,这也怪不得我们,你到底也没研究出来什么好的避孕方法!” 要说这古代的避孕方式,还真是挺匮乏的,除了喝药,就是药浴,再不然就是用奇怪姿势,往外排。 对于最后一种方式,清露完全不接受,不是她害羞闲麻烦,实在是根据她所掌握的知识,那根本就没用。 至于药浴,她是一直坚持的,但事实证明人家秦怀恩太强大了,还是没用。 喝药倒是应该有用的,可那药对身体有损害,给清露喝吧,清露早年间的经历,让她的身体再不能冒险了,给秦怀恩喝吧,程一针说了,“对男子用的药我只能配出来一种,就是直接让他再不能有孩子了。” 于是,两人这药就都没喝,秦怀恩倒是表示了,两个儿子够了,清露怀孕,生孩子太辛苦,他不想再要孩子了。 可清露坚决表示,“我想要女儿!” 秦怀恩和程一针就全都默默无语了,结果,就变成了现在这种样子。 839.第839章 不负责任的回信 于是,两人这药就都没喝,秦怀恩倒是表示了,两个儿子够了,清露怀孕、生孩子太辛苦,他不想再要孩子了。 可清露的态度非常坚决,“我还想要女儿!” 秦怀恩和程一针就全都默默无语了,结果,就变成了现在这种样子。 “这……这也怪不得我啊!”程一针在清露的话中,也气短了,的确是他没弄出来既安全又有效的避孕方式。 其实这也怪不得程一针,在古代,女子的地位低下,子嗣又太重要,想要孩子时,那就是越多越好,怀孕生子的秘方程一针手头倒是有不少。 如果连孩子都不想要了,还管女子的死活干嘛啊,只要药有效就行了呗,谁还顾得上伤身不伤身的?清露以往的经历,就很好地证明了这一点,若不是她们姐妹年龄还小,都没挂牌,她们一准儿就是个终生不孕的结果。 “行了,”自打当了母亲后,清露这性格就变得越来越温柔了,有点往清霜上发展的趋势,见两个男人都垂头丧气的,便宽慰道,“现在还是想想该如何保养吧,我自己感觉着,也没什么大事儿。” 这孩子到现在,已经快三个月了,胎马上就做稳了,想来是不能打胎了,再说,清露也舍不得,而她直到现在还没什么感觉,这说明孩子极乖,说不定就是个女儿呢,好吧,就算是儿子,她也照样舍不得。 在清露的安慰下,两个男人很快便静下心来——他们总不能连清露这个孕妇都不如,一有点事就慌乱起来,这个孩子虽然来得有点不是时候,但这毕竟也是喜事,不是吗? 于是,以程一针为首的下人们开始各行其事,秦怀恩这个“超级奶爸”加“罪魁祸首”更是当仁不让。 也难怪清露和秦怀恩都忽略了这个问题,就连那么有经验的麼麽们都没啥感觉,实在是清露这次的反应太微小了,除了以往的嗜睡和贪吃外,就再没旁的了,就连这仅有的两样儿,还都比上一次要轻了不少。 就连程一针把完了脉后都说,“还真不错!”也不知道是说清露经过细心保养后的身体,还是说孩子本身的发育,看他那平心静气的样子,应该是两者都有吧! “好了,那就这样吧!”清露见程一针如此,心里就有数了,将那些专门侍候她的麼麽们全都叫了来,“有什么事,你们酌量着办。”一回生二回熟嘛,而且现在月份还小,很多准备都来得及,应该是不为难。 陪清露起身回房的一路上,秦怀恩都是闷闷的,清露笑道,“你看看你,不就是生个孩子嘛,又不是你要生的,是我要的,而且也没什么事儿啊,”顿了顿,故意逗秦怀恩,“你不会是怕往后孩子太多,照顾不过来吧?” 双胞胎已经快五个月了,奶娘的奶水明显不够,便从上个月开始吃辅食了,别看他们吃得不多,做起来可倒是挺麻烦的,每天还要吃好几顿,清露和秦怀恩都为此耗费了不少的精力。 但这还不是最麻烦的,双胞胎现在已经能坐能爬了,这些压根儿没人教他们,都是他们自己学会的,用麼麽们的话来说,“两位小公子身子硬实,眼看着就要长腿儿了”,也就是快要会走了。 清露则说,“别介,我现在倒是希望他们能晚点学走路了。”随着活动能力的不断提高,两个小家伙的淘气本性也尽显无余,清露常常头痛,“这么好动的孩子,往后可怎么看得住啊?!” 秦怀恩立马拍着胸膛表示,“我来,没问题!” 清露倒是很信任秦怀恩的,事实也证明,秦怀恩看两个孩子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可是,若是三个呢?想到这些,清露才有此一问。 听了清露的话,秦怀恩立马笑了,“露露,实话告诉你吧,千军万马我都带了,别说十个、八个孩子了,我不怕带孩子累,我是心疼你怀孕、生产的辛苦!”只可惜,唯独这件事,他既帮不上忙,也代替不了清露。 清露没好气儿地白了秦怀恩一眼,“带孩子和带兵能一样吗?”见秦怀恩喏喏连声,又连忙说,“你怎么没帮上我啊?无论怀孕还是生孩子,你都帮了我太多的忙了,哦,对了,还有坐月子!”她一直觉得,若是没有秦怀恩的细心照顾和输内力什么的,她和孩子都不会这么健康。 秦怀恩心里因清露怀孕太早而产生的阴霾,在清露的劝慰下,消散了不少,表示道,“有什么要做的事儿,你自管说!” 清露自然不会跟他客气,上床躺好睡着之前说,“那你给睿儿写封回信吧,把秦大川那事儿安排下,省得睿儿惦记。”家里的孩子要照顾,出门在外的,她更惦记。 秦怀恩这时候满脑子都是清露和自家不速而至的老三,哪有心思想秦大川啊,他本来说话就简短,就连给皇上写折子都跟发军报似的,所以关于秦大川他就给睿儿写了四个字,“你看着办!” 接到秦怀恩如此不负责任的回信,睿儿其实挺理解的,将信丢给刘秀芬,“你看,我就说了,这不是什么大事儿,师傅和姨母都懒得过问,告诉李总柜和袖姨,不用管他们就行了!”李长顺现在是秦状元客栈的总掌柜,所以才有这样的称呼。 刘秀芬边看信边点头,“嗯嗯,公子说的对,太太就是个心善的。”也没当回事,但在给双岭村的家信中,还是提了一句,并告诉栓子爹,他们现在很忙,不能带着孩子回去看他们了,等过阵子再说。 去年刘秀芬到了京城后,和栓子刚经过一年多的分别,两人也是**,结果,他们的第四个孩子,比清露的双胞胎还大着两个月,据说是借了清露的好运,也是个儿子,这是刘秀芬的第二个儿子了,前面生的两女一子,全都在双岭村呢,栓子爹娘照顾着。 840.第840章 县城中的偶遇 和清露不一样,刘秀芬奶好,纯粹的母乳喂养,本来因为刘秀芬孩子太小,这一回,清露就不想让刘秀芬陪睿儿来了,可刘秀芬不愿意,宁愿提前给孩子断了奶。 清露想了想,栓子夫妇团聚了没多久,如果让他们分开,或是免了栓子的这次差事都不太好,本来到了京城后,这些来自双岭村的下人们,心里就一直发怯,生怕清露和秦怀恩看不上他们了。 索性,清露就让刘秀芬带着孩子一道来了,反正中原气候不错,侍候的人手也不少,不管是在路上,还是到了这里,大人孩子都吃不了什么苦。 结果,前阵子栓子爹就来信问了,既然他们都到了秦状元客栈了,能不能带着孩子回去,让他看看,老人嘛,喜欢孩子。 刘秀芬的这封信到达双岭村时,已是十月初了,距离秦大川夫妇离开秦状元客栈已过了近四个月,他们到望山县也有半个月了,昨天,这里下了上秋后的头一场雪,不大,下到一半儿,就变成了雨,用老百姓的话来讲,就是给穷人信儿了,该准备过冬了,对秦大川来说,就是他的死期将至了。 这是一个大晴天,蓝天白云,阳光灿烂,昨天的阴霾和那点子小雨夹雪,早就在温暖的阳光下,不见了踪迹,秦大川和殷氏,一早醒来,从藏身的屋檐下探出头来,活动了好一阵子的身子,才缓过来,他们知道,这样下去,说不定哪一天,他们就会死在足以将他们冻僵的夜里,再也醒不过来了。 两人很默契地熬了一大锅热乎乎的高粱米粥犒劳自己,打算吃完了,就“上路”了。 秦大川说,“今儿这天,真不错啊!”这也算是老天爷对他的“厚爱”了,按照他以往的生活经验来看,今年的天气冷得已经算比较晚的了。 殷氏说,“也还不太冷,我这里还有一两多的银子呢!”这一路上,她很是节省,而且,秦大川要的饭一直先可着她吃,实在接不上顿时,还把岳杏儿丢给他的半两银子用了,所以殷氏到现在竟然还有积蓄。 秦大川看了殷氏一眼,他明白,殷氏这是还没活够,便说,“你不用非得跟着我,事儿都是我做下的,和你没关系。”声色都很柔和。 秦大川听出来了,殷氏有点舍不得死了。 殷氏顿了顿说,“我做下的事儿,也不少!”她虐待过秦怀恩,还偷东西,家乡的人都没有不知道的,一点都不比秦大川少招人恨。 秦大川便没再说什么了,捧起了破碗,“呼噜噜”地喝粥。 太阳越升越高,两人将唯一的家当——一个破罐子,一个破碗,留在了原地,殷氏摆来摆去地弄了半天,秦大川也不催她。 秦大川拄着棍子一步一挪地走在前面,殷氏比他走得还慢,照他们这个速度,就是天黑也到不了山脚下,不过,他们不在乎。 他们走上了整个县城最繁华的一条街,忽然间,他们身后传来了一阵小小的喧哗声,两人很默契地挪到街边角落里,往喧哗声响起的地方望过去。 这时节东北的秋收和赶山都已经结束了,粮食和各种山珍俱已晒好,从几天前开始,他们不止一次地见到一眼望不到头的大车队,从望山县中离开。 通过路边看热闹人的议论,他们了解到,这些都是送去秦家村的货物,到了那里,这些货物会根据码头的安排装船,途径秦状元客栈,最终到达西北,如果在松江封江之前来不及上船,就要等到来年开春了。 秦大川看着那些浩荡的货车,惊讶得合不拢嘴,“这得是多少粮食啊,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粮食……” 有人自豪,“这算什么,等到了秦家村,你才知道什么叫做粮食多!”此人显然是个有见识的。 有人感叹,“以往我也是没见过的。”这样的人很可能从旁的地方来找生路的。 还有人艳羡,“那到了秦状元客栈,岂不是更多?真想去看看啊,哪怕这辈子也赚不下这么多的银钱,开开眼也行啊!”这个说出了很多人的心声。 很多人都猜测过,秦怀恩和清露现在到底有多少银子,只是好奇而已,并没什么坏心思——当有些人有些事儿,距离你太过遥远时,就会变得无感起来。 当时秦大川苦笑,“怨不得他们连杀咱们的心思都没有呢,若是我们过上这样的日子了,还哪有心思管旁的?”只顾着享受了吧! 殷氏不同意,“要那么多作甚,能吃饱穿暖有个存身之处就行了。”过了这么久,她好像才想明白她做人的追求。 “是啊,”秦大川点了点头道,“以往我真是疯了!”重来没有过一次,如此深切同意殷氏的看法儿。 有了这样的经验,今天再听到喧哗声,秦大川和殷氏自然也误认为是有车队通过了。 一辆小马车,正由远及近地慢慢驶过来,老许坐在上面,他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用的竟然是一根银簪子,使得他头上那不多的银丝,看起来都赏心悦目起来,一张精神头十足的脸,平庸的容貌也无法遮挡其中的光彩。 老许上身穿了件褐色的细棉布夹衣,外面罩了件兔毛的长坎肩,坎肩配的是锦缎面子,灰色的兔子毛从领口和肩头透出来一些,给人的感觉有几分富贵的气息。 他下身穿了双和夹衣同样颜色的裤子,脚上是一双黑色的矮腰布鞋,鞋子沿了边,简单地绣了几针纹路,简朴又利落,衣裳和鞋子俱是八成新的,可见不是今天出门特地穿的,而是平常就是这样的穿戴。 老许手里拿着鞭子,偶尔象征性地挥一挥,更多的时候,他忙于应付着不断和他打招呼的人,“许伯,买东西啊?进屋坐坐吧!” “许伯,要啥啊,快来我家看看吧!” 老许笑着回应,也不下车,就在车辕上坐着,碰到身份略高的,就拱拱手示意一下,很是熟练,别有一番洒脱的态度。 841.第841章 汹涌的愧疚和朦胧的希望 秦大川和殷氏一下子便看直了眼儿,这个,就是在他们家干了多年的那个不起眼的长工老许吗?他的年龄可比秦大川还要大啊,怎么看起来这么年轻?!不仅比秦大川年轻,就是比在秦家做工时都年轻,这人,难道还能越活越年轻吗?! 细细想来,他们和老许分开,也不过就是近三年的功夫儿啊! 等等,秦大川想起来了,好像四年前他从府城回小岭村时,老许过得就不错,只不过,那时的老许,还没有现在这副派头。 “这副样子啊……”秦大川心想,“我这辈子过得最好的时候,都没这么滋润过,到了县城里,还不是无人认识?”紧紧盯着老许的身影,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 也有特别熟悉的人跟老许开玩笑,“哎呀,这不是许大财主吗?快来快来,让我们也沾沾财气……” 老许则笑着回敬,“我算什么财主?我不过就是个奴才罢了。”脸上并没什么卑微,反倒有些自豪的样子。 果然,那人说,“山上的奴才在我们眼中那可都是实打实的财主诶。”这并不算是恭维,山上对下人们一向亲厚,月例、福利和赏钱就不说了,就连带着他们发的那一笔笔小财,都够让人羡慕的了,此外,像老许这样的人,还有采买的权力,所以这些人才如此巴结。 那人继续玩笑道,“若不然这样吧,许伯,你来当我这个小掌柜,我去山上当奴才去!” 老许摇头道,“不换,我们山上的奴才啊,给个财主都不换!” 在笑闹声中,老许的马车在秦大川和殷氏的眼中,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眼看着就要远去了,殷氏终于一个没忍住,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大喊了一声,“老许!”声音嘶哑凄厉,犹如野兽在临终前的哀鸣。 殷氏喊完便后悔了,她的身体比她的脑子快一步做出了反应,她转身就缩进了一旁的一条小巷子里,离开了老许回头搜寻的视线。 殷氏靠在小巷中冰冷的墙壁上,心跳的“咚咚”直响,她完全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跑,她都要死了,她还有什么可怕的呢?就像不明白,她怎么会开口叫老许一样。 想了一会儿,殷氏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词汇“愧疚”! 这对殷氏来说,应该是一种十分奇怪的感受吧,但好像并不是头一次出现在她的心中,只不过是随着她近来经历的事儿,变得越来越强烈起来。 这种感觉,在殷氏上次见到老许时,还是没有的,尽管,那一次,是老许帮着云袖收留了她,救了她的命。 她当时虽然感激,但心中依然认为,风水轮流转,老许过好了,就可以看她的笑话,等到她过好了,她自然可以继续看老许的笑话,嗯,不过看在老许救过她这一场的份上儿,等到她再成为老许的主子时,她也会对老许好一点的。 直到今天,殷氏看到老许的样子,听到旁人对老许说的话,加上她近几年来的经历,她似乎是才明白了一个道理,有些人,不管穷或富,都不会去欺压旁人,而是给旁人以应得的尊重。 就像清露,落难时住在秦家,也会交好刘婆子这样的下人,富贵了,也不会对曾得罪过她的老许,做什么狠毒的事儿。 殷氏不用猜想就能知道,凭着这样的心性,就算是有一天清露再度落难了,照样会有数不清的人发自内心地来帮助她,不计报酬,就像话本中说的那些忠仆一样。 这就是人品!不是有银子就能买到的!也不是你有权有势作威作福就能得到的! 殷氏喊了一声,就跑了,秦大川也想跑来着,可他没殷氏那般利落的腿脚,于是,他刚挪动了两步,就遇到了老许的目光。 秦大川说不清楚,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抬起头来的,他不希望老许认出他来,因为他心中的愧疚比殷氏更加强烈,他又希望老许认出他来,他想,他就要死了,或许这世间总会有那么一个人,不是非常恨他、讨厌他,会记得他曾经在世上走过这么一遭,听说他死了,会流下几滴泪水,不,不用泪水,只是为他叹息一声,他就满足了,至少不是拍手称快和连连诅咒,不是吗? 四目相对,仿佛只是一瞬,又好像有千百年那么长,两个人脸上的神情俱是复杂极了,老许先是震惊和难以置信,接下来,就是不知所措。 到底还是秦大川率先垂下了头,慢慢地挪动着身子,一步步地闪进了殷氏藏身的那个小巷。 老许呆呆地看着秦大川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背影,始终没做出任何反应。 见秦大川走过来,殷氏当头就来了一句,“我不想死了,”嗫嚅道,“我……我想再等等……” 秦大川苦笑道,“等什么?”这么长时间了,老许既没叫住他们,也没上前相认,就说明是不想认他们。 对此,秦大川很是理解,虽说同时清露的下人,但老许和云袖可不一样,不仅地位低。收入微薄,还很可能是卖了死契的,生死都在清露手中攥着,这种情况下,不把他捉住去请功,就已经很不错了,他还能奢望什么呢? 不过,秦大川并没否决殷氏的决定,“等等就等等,到这时候了,我死哪里都是一样的!”并不全是在最后时光对殷氏好,而是因为他的心里竟然也升起了朦朦胧胧的生的希望。 老许,对他们来说,是和旁人不一样的,可以说,这是他们今生最后拥有的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下人,直到去西南前才被秦怀仁卖掉,而且他们相处了二十多年的时光,真要细算起来,竟然比和子女们相处的时间都长。 而老许的地位和生活状况始终都在他们,尤其是秦大川之下,这样猛然间的改变,让他们在短暂的惊讶之后,就会不由自主地有种感觉:既然老许都能活得这么滋润,是不是,他们也并非完全没有希望呢? 842.第842章 (加更)截然不同的反应 加十更感谢书友【青青子衿】的打赏,此九 ——————————————— 要知道,老许当初可是在秦大川的授意下,曾对清露“动过手”的呀! 尤其是秦大川,从府城回到小岭村直到启程去西南的那近一年的时间中,他对老许还是很不错的,老许对他的态度也很好,就连最后卖了老许的,也并不是秦大川,而是秦怀仁,真要说起来,秦大川这辈子好像就对老许这么一个人好过,哪怕是有些私心的呢! 秦大川夫妇又回到了他们这些天来的藏身之处,迎接他们的是那一罐一碗,但不知为什么,不过是这短短的功夫儿,他们就觉得恍如隔世,好像重新活了一回似的,就连这样的破烂家什,看起来都亲切了很多。 秦大川夫妇没事了,老许这边却纠结坏了。 自打认出了秦大川后,老许的脸色就黯淡了下来,他呆呆地在原地停了好一会儿,直到被熟人的招呼声唤回了神志,他连东西也顾不得买了,赶着马车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家。 没等马车挺稳,老许就从车上跳了下来,一连声地叫着,“老婆子,老婆子……” 刘婆子从屋里迎了出来,嗔怪道,“你个老不修,老胳膊老腿的,还没个深沉……” 老许一把拉住了她,张张了嘴后,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而等到老许说完了整个经过后,刘婆子也沉默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刘婆子才轻声道,“这个事儿,咱们可做不了主,不然你去山上和齐大哥商量商量吧!”也就是栓子爹,自打清露和公叔宁带着睿儿离开后,山上的事儿就基本上是他做主了,尤其是秀芬也去了京城后。 “哎!哎!”老许一连声儿地应着,带着满脸的喜色,说实话,他不怕别的,就怕刘婆子听说了这件事后,会劈头盖脸给他一顿骂,骂他多事,骂他分不清是非! 看着老许飞快地跑上山去的背影,刘婆子发出了一声叹息,若说这世间还能有人理解老许现在这种复杂的心情,恐怕就只有她这个一直和老许在秦家做工,又眼睁睁地看着秦家所有变故的她了。 想当初,秦怀恩的身世传到双岭村时,他们不还是唏嘘得一夜都没睡着,心里又是酸又是苦又是甜的! 还没跑到山上大院的门口,老许就听到了“哐哐”的打油声,菜籽油,现在在东北已经普及了,尤其是生活富裕起来的人们,也不算计那点子荤油比素油多出的油水了,觉得还是素油比较好吃一点儿。 所以每家都会种些油菜,打下菜籽后,拿到油坊换油吃,现在十里八乡的,已经有好几家油坊了,但若是论技术和生意火爆程度,还是山上的最好,哪怕现在无论是清露还是栓子爹,都并不指望这点收入了。 这种情况和山上的管理方式也有关系,山上的油坊,榨常见的菜籽油和菽子油,并不需要等待,只要你送来的东西合格,油坊就会按照比例换油给你,若是你一次用不了这么多油,也没有关系,给你开了条子,往后你需要时,就可以拿着来取油,直到你换的油用完为止,十分方便。 有些人也想学这个方法,但是没那么多的本钱,做不到长期备着这么多的油。 “老许,有事儿?”栓子爹热情地招呼道。 见旁边还有几个打油的乡亲,老许便道,“进屋去说。” 栓子爹会意,把手上的活计交给了一个小太监,转身和老许进了屋子。 老许磕磕绊绊地半天才说完,然后眼巴巴地看着栓子爹。 栓子爹却洒然一笑,“这是什么大事儿,平白耽误了我这么半天的活计,”见老许还是一副忐忑的样子,就拿出了刘秀芬刚写来的信,“喏,你看看!”转身又出了门儿,若不是有这封信,他也不能如此放松。 老许不认识字,找了栓子爹的大孙女,也就是刘秀芬七岁的长女夏荷来读,软软糯糯的童音,很是好听,读得还特别流利,在信中,刘秀芬是用抱怨的口吻提到的这件事,“太太就是心善,王爷也是如此,我看这样子,都是随了王妃,这要是真见着这两个人的面,八成就供吃供喝了呢!” 就这一句,接下来又说起了旁的,夏荷惟妙惟肖地将刘秀芬那半是嗔怪,半是自豪的口吻,学了个十成十,听得老许不禁莞尔,又一把抱过了夏荷,好一顿亲昵,“吆,我们夏荷这是要考女状元了,认识了这么多的字,现在又多了个弟弟,高兴不高兴啊?”说实话,老许心里对栓子爹是相当羡慕的。 老许正打算带着这样的好心情下山,栓子爹却又叫住了他,“我方才又琢磨了,这事爷和太太可都没明说,就连王爷也没明说,你若是用体己救济救济他们,倒也没什么,不过,你可想好了,他们若是惹出麻烦来,可也得你担着,你愿意吗?” 老许刚放松下来的心,又抽抽成了一团,呆呆地站在山上,满脸的茫然。 已是中午,一个小太监,领了食盒要往山下送饭,见到老许,便塞在他的手里,“许伯,既然你上山来了,我就不下去了!” 山上现在住了栓子爹娘、春妮、春兰三对夫妇,还有些长短工什么的,人不少,公叔宁当初留下的那两个小太监,就到山下和老许夫妇一道住。 倒不是山上住不下他们,而是他们身体不方便,山下的院子里人少,他们可以避讳着些,久而久之,老许夫妇和两个小太监,处得跟一家人似的。 老许一把拉过了这个小太监,“你就这么懒,多下一趟山能怎么着,走走走,跟我下去吃午晌饭,我有事儿要和你商量!”正常来讲,午晌饭两个小太监都是山上吃的,到了晚上下了差事,才会下山。 这顿饭三个人全都没吃好,小太监坚决不同意老许收留秦大川夫妇,“就这样的,不杀了他们就算是便宜他们了,还救他们?!那绝不能够!”比栓子爹的态度鲜明多了。 843.第843章 特别的欢迎仪式 老许和刘婆子对视了一眼,都没说话。 这天歇晌时,老许跟烙饼似的,在炕上翻腾个不停,刘婆子开始时不搭理他,后来实在是忍不住了,“你若是真放不下,干脆就把他们接了来吧!” 老许“忽”地一下坐起身,“我知道他们犯了大错儿,也明白咱们惹了这摊子麻烦回头就得担责任,可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冻死、饿死,我这……这心里……真是过不去!”说实话,秦大川夫妇如果就这么死了,他这辈子心里都会有道坎儿。 刘婆子平躺在炕上,大瞪着眼望着房梁,她虽然没像老许表现得那么明显,其实心里也一直不平静,到了此时,终于长叹了一声,“哎——,谁说不是呢?你去吧,真要有什么事儿,我和你一道担着!” 老许的双眼一下子就模糊,他看着身边的刘婆子,哽噎道,“我……我就知道……” 知道什么呢?知道刘婆子是善良的,在朝不保夕的苦日子中,刘婆子还是尽可能地照顾着年幼时的秦怀恩,关照着来路不明的清霜,竭尽所能地帮助落了难的清露…… 使得秦怀恩始终对她不错,清霜在临终前还在殷殷叮嘱清露,在秦家有事儿,可以向刘婆子求援,就算刘婆子婆媳能力有限,却最起码不会坏了事儿。至于清露,更是在刚到小岭村不久,就将刘婆子看成了“自己人”,从而结下了到现在都未曾停止的“善缘”。 老许看着躺在自己面前的刘婆子,这个自己触手可及的女子,比他还大着几岁,年轻时常年累月的操劳,让她的身体也不算上很好,干不了太多的活儿了,至于说容貌,天啊,快饶了彼此吧! 可就是这样一个老婆子,让老许感受到了这世间异乎寻常的温暖,他忘不了,在秦家受苦时,是刘婆子经常时不时地帮衬,才让他的生命中透出了一点亮色,秦大川丢下他去府城后,是刘婆子豁出去脸面在清露面前为他说好话,让他过上了以往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 说句毫不矫情的话,老许为了她是可以豁出去这条命的,他对刘婆子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敬爱。 大字不识一个,见识也有限的老许不会说什么漂亮话,他只是常常在刘婆子面前念叨,“我这辈子,是沾了你的光,享了你的福啊!” 刘婆子却笑着推辞,“现在咱村谁的日子都好过了,你这么能干,没有我,也能过得不错,我们家现下在村子里也不算什么的,要谢,你还是得谢太太。” 对清露,老许心里自然是感恩戴德的,但对刘婆子的则是另外一码子事儿了。 就像现在,有了刘婆子的支持,老许的心立马就透亮了,他翻身下炕,穿戴起来,“那我现在就去!”看秦大川那样儿,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刘婆子起身笑道,“别慌慌张张的,不差这么点子功夫儿,这回可别忘了买布和棉花。”头晌老许就白去了一趟县城。 找秦大川夫妇,还真费了点功夫儿,好在,老许人头熟,不少人帮他的忙,到最后,终于是找到了。 见老许来了,秦大川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不该来,我们会带累你的!”说得实心实意。 只这一句话,老许就明白,他算是来对了。 见周围有很多好奇的围观者,还有帮忙的人,老许知道,这里不是说话之处,简短道,“啥也别说了,听我的安排,上车!” 秦大川和殷氏犹豫了一下,便爬上了马车。 县城离村子本来就不远,尤其是清露修了路之后,速度就更快了,三个老熟人见面,每一句话都带着说不尽的感慨,交流不多,却有种相知甚深的感觉,这恐怕就是时间的奇妙之处了。 等车一进村子时,坏了,正是晚晌饭前的闲暇时辰,再说,在东北,过了秋收后这段日子,大家也都在家里,所以不管是双岭镇上,还是村子里,都是人来人往的。 老许和他们打着招呼,车速就慢了下来,其实即便是不慢,也有很多人问老许车上坐的是谁了,见老许一味地吱吱唔唔,好奇心便越来越重。 经过了一阵子的围观后,终于有那眼尖的人,大声叫了起来,“秦大川!这人是秦大川!还有殷氏!秦大川和殷氏回来了……” 这一嗓子产生的效果,可想而知,老许的马车立刻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寸步难行了。 到了这时,秦大川反倒是不怕了,他颤巍巍地要下车,还不忘说一句,“老许,你的恩情我记下了,可惜这辈子是回报不了了,我就不拖累你了……”脸上竟然还笑着。 殷氏连停顿都没有,就抢先跳下了车,转身去搀扶秦大川,并没有就这么把他留下。 老许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大声道,“你们就在车上坐着,听我的!”又对周围的人喊了一声,“让开,别挡了我上山的路!” “轰”地一声,挡路的人果然让开了,秦大川傻傻地看着眼前的情形,这才发觉,原来,“山上”和“上山”在这里都是充满神奇力量的字眼儿,能让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尊重和服从。 殷氏见此这种情况,又麻利地爬了上来,随手把已蹭到车沿处的秦大川,也拽了进来。 马车再次霖霖而行,只是,因为周围的人太多了,走得很慢,围观者还有越来越多的趋势,他们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还有直接开骂的,秦大川和殷氏静静地听着,并不觉得这些人过份。 老许也只是叹气,并不阻拦,当他决定带秦大川夫妇回来时,就想到了这一点,而且,他也没办法阻拦,就算是这两个人从今往后不出门了,这样的事也少不了。 直到有人要往秦大川和殷氏身上,扔烂菜叶啥的,老许才再次出声,“这车可是太太的!”这是实情。 众人也知道,于是这项活动就停止了,使得他们平安地到了家。 844.第844章 秦大川的新家 直到马车蹭到了家门口,尾随的人才不得不停下脚步,但还有人拉着迎出门儿来的刘婆子问东问西。 刘婆子叹息道,“这晚晌饭都做得了,反正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咱们回头再唠,家去吧,都先家去吧!”众人又等了好大一会儿,这才渐渐地散了。 这场因秦大川和殷氏归来,自发举行的另类“欢迎仪式”好歹算是告一段落了。 不过,因秦大川和殷氏的出现,对双岭村、双岭镇乃至周边地区的人们来说,这注定是个让很多人都无眠的夜晚,他们不约而同地聚集起来,议论着这件事儿,哪怕,决定权并不在他们的手中。 秦大川和殷氏一进门,差点认不出他们曾住了二十多年的院子,倒不是这院子有多豪华、气派,而是由内而外地透着舒适和温馨,当然了,好也是真好,那扩大了一倍都不止的后院,那在夕阳下五光十色的石板房顶,铮明瓦亮的琉璃窗,那一间间新建的屋子,新开出来的菜地、狗窝…… 沐浴更衣后,殷氏连饭都顾不上吃,就小心翼翼地提出了一个要求,“我……我能看看这院子不?在院子里就行,我不进屋去!” 见到这样的殷氏,听着这样的话,刘婆子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只是眼眶红了又红,“旁的屋子,我们说了不算,我们住的屋子,你可以进去看看!” 前院的变化不大,除了换了屋顶和琉璃窗,并修了几间清露特别设计的那种和屋子连在一处的净房外,其余的一点都没动,主要是秦大川当年,也是想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的,房子的质量相当好,清露买下后,乐得省钱、省事儿。 做为下人,刘婆子夫妇和两个小太监,是没资格住正房的,但住得也很不错,并不是后院,而是前院西厢房,就是原来秦怀礼和秦怀恩住的那两套。 听清露说这院子随便住时,两个小太监二话不说就选了秦怀恩原来的屋子,住进去后,乐得跟捡了金元宝似的,当然了,特别羡慕他们的大有人在,平日里有事儿没事,大家都愿意来他们的屋子串门,说起那些旧事,个个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吃饭时,秦大川和殷氏不仅坚决不上桌儿,还连家里的餐具都不敢用,就捧着他们自己的那只破碗装了一些菜,还千恩万谢的,使得原本对他们怒目而视的两个小太监都心酸了起来。 晚上睡觉时,刘婆子说,“这么着也不是个事儿。”秦大川和殷氏说什么也不肯住在屋子里,不是前院的厢房,这样的屋子,老许和刘婆子也没权力让他们住,而是后院那原本给下人们住的屋子,不仅没拆,还又修了修,现在当成了杂物间。 老许点头,“可不是,那柴棚也就住这几天。”没有取暖的设备,用不了一个月就能冻死人了。 却不知道,秦大川和殷氏在宽敞的柴棚中,看着身上穿的刘婆子和老许的旧衣,和地上铺的刘婆子为他们准备的旧铺盖,手里捧着热乎乎带肉的菜,拿着软软的两合面大馒头,已激动得满脸泪水了。 殷氏抹了一把泪说,“真没想到,末了,末了,我们还是享了大郎的福了……”她自己生了五个孩子,却没一个得济的,反倒是这个收养的,转来转去还是莫名其妙地帮上了他们。 “吓!”秦大川悄声道,“别乱说!大郎可不是现下咱们能叫的了,得叫‘伯爷’,看到大门口那对石狮子没有?那可不是什么人家都能敢摆的,那是有规制的,这不,平常日子,这些人都走后门。”去了一趟京城,他也算是长了点见识的。 殷氏听了连连点头,和秦大川推让着,把饭菜都吃尽了,又去井边洗了碗,这才躺到干草垫成的“床”上,舒舒服服地叹了一口气,“我这辈子,重来没这么踏实过。” 是的,“踏实”,就是这种感觉,秦大川深以为然。年少的他为了吃饱肚子日|日挣扎,上了战场,那就更不用说,一闭上眼睛就是血肉横飞噩梦连连,后来就算吞了秦怀恩的银子,过上了好日子,他的心里却一直隐藏着那个见不得人的“秘密”。 反倒是现在,所有的过错都被人知道了,该受的惩罚,他也愿意承受,心里彻底地放松了下来。 第二天,老许叫人给秦大川和殷氏搭了一间屋子,这屋子的选址非常有意思。 自打买下了秦大川的院子后,清露就命人将上山的步行路,和院子的后院连了起来,反正这两个地方,离得本来就近,大约十多米的样子。 “这样,你们就可以在院子里看大门了,”清露那时交代老许夫妇,“再把这后门扩一扩,方便进车马,路两边修的围墙上也要都开门儿,打通,一个走车,一个走人,算了,门都开得大一点吧,最好都能走车!”收山时,拉货的大车就能直接停在这里装货了,很方便。 这样一来,路两边的围墙和圈山的围墙,就形成了一个夹角,按道理说,这块地方是不属于清露的,但村里的风俗就是,谁家院墙左右的地方,就归谁家,所以不管清露用还是不用,大家都默认了这地方是山上的。 刘婆子说,“在这个地方搭个屋子,旁人不敢来,山上也不会说什么!” 秦大川连声说,“不用,不用,这可使不得……”脸上的泪水止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他做梦也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他还会有这么好的“家园”。 盖的屋子不大,只有左右两间,进门是灶台,右手边掀了帘子就是里屋,一铺大炕就占了里屋的一半面积,嗯,就跟清露最初时住的,山上的小木屋差不多大小,只不过是没有院子。 这地方两边都是墙,地面是清露早就铺好的青石路,建筑材料都是现成的,山上有的是,老许给栓子爹交了银子,就可以用了,老许的号召力也着实不错,二十来个汉子,不过是一天的功夫儿,小屋子就盖好了。 845.第845章 幸福其实很简单 干活儿的人说什么都不要工钱,老许和刘婆子便从双岭镇上置办了酒席给他们吃,倒不是家里没有好吃食,而是刘婆子和老许都上着差,没功夫干自家的私活儿,再说,他们现在也不差这点子银子了。 众人在后院中的欢笑声都消散了之后,藏在柴棚中的秦大川和殷氏才敢冒出头来,老许叮嘱过他们,说是房子没盖好之前,不让他们露面,免得这些人知道屋子是给他们盖的,就没人愿意来了。 “旁的不怕,这点活儿,我一个人起早贪黑的也能干完,怕就怕,耽误功夫儿,天气冷了,你们还得受罪。”老许这样解释。 殷氏默默无语,脸上感激、惧怕和惶恐轮流出现,秦大川也一样,只是简短道,“听你的,都听你的!” 干活儿的人走了之后,殷氏忙忙碌碌地帮着刘婆子收拾,秦大川想去接替老许给新屋子烧炕的活儿。 “不用,”老许看了一眼炉膛说,“这两块蜂窝炭能整整烧一夜,等明天屋子就差不多干了,明晚上住得了人。”他以为秦大川是着急了。 “哎哎,”秦大川应着,歪歪斜斜地坐在了门槛上,“我看看,就看看……”他是舍不得这个“新家”。 秦大川这一坐就到了夜深,若不是怕耽误家里关门,他就能一直坐下去,对这间巴掌大的小屋子怎么看都看不够。 第二天一早,他们就搬了过去,不过是两天的功夫儿,他们的家当就多了不少,两人搬了两次才搬完,当然了,这也和秦大川拿不了多少东西有关系。 “我自己就行!”殷氏不止一次地劝秦大川。 秦大川说,“能帮一点是一点……” 老许和刘婆子在一旁听着,脸上都露出了会心的微笑——秦大川和殷氏,确实不一样了,他们的好心总算是没办了坏事儿。 和搬的那两套半旧的行李、几件旧衣相比,老许和刘婆子在屋子里给他们准备的东西更多,锅碗瓢盆、油盐酱醋啥的,就算是不好,也都齐备了,还有十来斤的高粱米和面,一捆柴禾和几块儿蜂窝炭,能开门过上日子了。 从这天的早饭开始,秦大川和殷氏就说什么都不在老许这里吃了,老许和刘婆子也没谦让,说实话,虽然伸手帮了忙,他们心里也是惶然的,最怕秦大川和殷氏“旧病复发”了,到了那时,他们也是不吝于下死手的,这一点,他们早已商量好了。 “你这是做冬衣?”各自吃过了早饭,见刘婆子一个坐在后院看门的屋子里忙碌,殷氏便在门口殷殷地问。 “啊,”刘婆子招了招手,让殷氏进来,“我们老两口是不用的,太太年年都发四季的衣裳,连厚袄、裤都隔年就发,”这还是大家一致要求的,不然的话,按照清露的想法是,每年都要做新的,“这是给我那几个孙子、孙女做的……”接着便介绍起了自己家里现在的情况。 刘婆子的大儿子经过程一针的治疗后,虽然留下了残疾,身体却还算可以,靠着制鞋的手艺,生活的很不错。 现在双岭村的人口已经很多了,在荒地尽头的东边,成立了一个镇子,就叫双岭镇,规模不大,却很是繁华,同样的,做制靴这行生意的人,十里八村也不只是刘大壮一个了。 刘大壮的手艺算不上好,但有了皮货商郭东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加上他的东西虽然说不上有多么精美,却胜在结实耐用、价格实惠,生意还是很不错的。 不过,这样一来的,他的利润就不是很高了,在双岭村中绝对称不上富裕,两口子每天忙忙碌碌的,也舍不得雇人手,好在,他们家的两个孩子都一年年地长大了,能帮着干不少的活儿。 刘婆子的二儿子一直在种地,全家都种地,还是种不过来,家里常年雇着三个长工,养着几头牛。 倒不是他家的地有多少,而是刘婆子的地比较多,当年闹灾的时候,刘婆子就跟着清露买了不少,后来开荒,她再次听从清露的建议,把她和老许手头的积蓄,全都买成了地,而且,刘大壮在当初制靴赚了一笔银子后,也把这些银子买成了地,现在都由弟弟种着。 “太太说,亲兄弟明算帐,”刘婆子对殷氏说,“没得好好的父母兄弟因为这点子东西闹得不愉快,况且我和老许还是半路的夫妻,所以,我们和老大家的地,都是佃给老二的,在里正那里开了字据,一样收租子,不过,平常日子里,我们能帮衬他们的,也会帮衬着……”扬了扬手中的针线,“这些个淘小子,费衣裳费鞋不说,还老是长,衣裳一年到头就没有个不缺的时候,他们爹娘哪有功夫老做?!”虽是抱怨的语气,脸上却荡漾着浓浓的幸福。 殷氏的眼圈儿一下子就红了,“好啊,好日子啊……” 刘婆子呆了一呆,她怎么就忘了,现在的秦大川和殷氏可是绝户了,连忙遮掩道,“我们这也就一般,村子里富起来的人家,那可多了去了……”这也是实情。 接着殷氏就说出了一句让刘婆子彻底惊呆的话,“我不是说你,我是说我,现在过的是好日子!”抹了一把泪水,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刘婆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殷氏已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说说,什么是好日子?要叫我说,吃饱穿暖,心里安逸,就是好日子,差着点也行啊!你可能觉得我现下是遭罪了,可和我以往造下的那些孽比,这算得了啥?!我知道这是老天爷在罚我,心里就更安稳了,受着苦反倒不害怕了,”看了刘婆子一眼,“还遇到你这么个好心人,跟我说说这些家长里短的话,让我觉得,我还算是个人,还在这村子里过活,这就是在享福啊!” 刘婆子静静地听着、看着,发现殷氏说得都是心里话后,一把抓住了殷氏的胳膊,“没想到,你到底还是想明白了!”比殷氏还要激动。 846.第846章 是惩罚还没结束吗? 见快要到吃午晌饭的时辰了,殷氏便放下了手中的针线说,“你看我这针脚还行?要是行,我后半晌还来。”她能为刘婆子做的不多。 刘婆子连连点头,“行,太行了,到底是年轻,我这眼睛可是不行了,粗针大线的。”殷氏原本在乡下妇女中,针线活就是不差的,和岳杏儿的水平差不多,而且她还比刘婆子小了十来岁,尤其是自打六年前清露来后不久,她就再没机会干这种“娇贵活计”了,视力自然保护得很好。 殷氏腼腆地笑了笑,“行,那我就先回屋儿做饭了。”走之前留下了她全部的体己——那一两多银子,“我知道不够,好歹是这么个意思。”这是在还刘婆子盖房子和家什的钱。 刘婆子很是惊讶,“你哪里来的银子?” 殷氏说得很详细,刘婆子听得很感慨,尤其是知道这是殷氏的所有后,坚决推辞道,“不行,我哪儿能要你这个银子,我们原本帮衬你们,就不是图这个。”这个可谓是殷氏和秦大川的棺材本了。 殷氏实心实意地要给,两人正在推让间,刘婆子猛然间停了下来,“你就没想想,往后这日子,你们怎么过?” 殷氏点头道,“想了,可思来想去,在村子里怎么都找不到我们能干的活计,”关键是没人会用他们,恐怕在路上走,都得被人打一顿,“老秦……”这个刚刚从老许那里学来的称呼,叫着还有点不顺当,“说他明天一早就上后山,看看能捡点啥不,最不济也能弄点柴禾回来,就是卖不了银钱,自家用也是好的。”现在双岭村人富了,远且危险的后山,除了打猎,基本上是没人去的,山货都收得很潦草,“等到天大冷了,他打算再去要饭,县城现在大了不少,说不定就有认不出他的人来。” 实际上,若不是今早秦大川不舒坦,没起来炕,今天一早他就去了,只不过,就他这腿脚,到底能背回来多少东西,是很不好说,不,就连能不能回来都不好说,但他还是愿意为了不依赖他人地去生存而冒险。 殷氏说的这些都不是什么好主意,最后能有多少收获,更是不可预知的,但刘婆子听了,还是很高兴,最起码,殷氏和秦大川在为今后的日子做切实的打算,并有决心付诸于行动了。 “我倒是有个活计,你干不干?”刘婆子拿着殷氏的那一两多银子问。 殷氏哪还有个不愿意的道理?! 刘婆子给殷氏出的主意是打毛衣,这是村里妇人们最常见的赚银子方式,毛衣在天气严寒的东北很受欢迎,基本上能穿大半年,尤为受那些去山上打猎的汉子们的欢迎,这玩意儿穿在棉袄、裤里面既贴身又保暖,好极了,而且他们比较有钱,舍得在这方面添置。 “这活儿在家里就能做,你不用出面儿,我去给你交了订钱,领了毛线,还能帮你去交活儿,你就在家里消消停停地织就行,平常的针法我会,你先从围脖子和面罩,这些简单的东西学起,回头再织衣裳、裤子……”刘婆子为殷氏打算得很全面。 殷氏想得是另外一件事,“那你咋不织?”不得不说,她现在也学会为旁人考虑了,生怕抢了刘婆子的财路。 刘婆子指了指自己的脸,摇了摇头说,“眼睛不行,织上个几圈准保错针,再看不出来,压在里面,得一下子拆好大一截子呢!”其实她还有句话没说,现在双岭村中干这个活儿的妇女,都是家里比较穷的,别说享受着山上好待遇的刘婆子了,就连她的两个儿媳妇,都不干这么辛苦的活儿了。 有了谋生的手段,殷氏回屋时的脚步都是轻快的,见秦大川在灶前烧火,嗔怪道,“你咋还起来了?不是说不舒坦?”她摸着也是有点发热。 秦大川边打着摆子边说,“没事儿,我这命硬着呢,这地方还暖和。”听了殷氏说的后,脸上的神情既羡慕又愧疚,“倒是我带累了你!”现在变成殷氏养他了。 殷氏安慰他,“不急,等回头你再和老许商量商量,保不齐你也能干点啥。”在她心里,秦大川始终是比她要强上一点的。 午晌儿,两个人是舍不得吃饭的,柴禾也舍不得烧,就弄了点滚水,往里面洒了一勺高粱米面,算作是最简单的粥了。 “这么热乎咋还没出汗呢?”看着捧着粥碗还不停哆嗦的秦大川,殷氏很是担忧,日子刚刚有了起色,如果秦大川就这么死了,丢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在这个充满敌意的地方,她是没勇气独自面对的。 秦大川放下了粥碗,虚弱地躺了下去,“盖被捂捂就出汗了……”还叮嘱殷氏,“你别耽误了去刘婆子那做活儿。” 殷氏应了,将两床被都给秦大川盖上,就去了刘婆子那里,见老许和刘婆子要在那看门儿的屋子里歇晌,就带了些针线回来了,一边忙碌,一边守着秦大川。 等到歇晌起来,刘婆子来叫殷氏时,秦大川已烧得人事不醒了,刘婆子埋怨道,“都这样了,你咋不说、不叫我们一声呢?” 殷氏嘴上说,“没事儿,挺挺就过去了,能死到炕上就是我们的福分了,只是可惜了你们这新屋子……”她这时打算秦大川一旦有不测,她就跟着去了,但脸上的焦急和不舍,还是表现了出来——他们刚有了点盼头儿,就变成了这样,难道真是老天在惩罚他们,不让他们过好日子吗?! “说这些没用的干啥?!”老许拍着大腿说,“我这就去请郎中。”村里的郎中,在程一针的关照下,这几年医术也渐长,在双岭镇上开了医馆,还带了几个小徒弟,家底也不菲了。 但郎中不肯来,“我一早就说过,不给他瞧病。”态度很是冷淡,秦大川回来的事儿,他听说了,这也就是老许来请,若是换了不相干的人,他就能直接用棒子给打出去。 847.第847章 刘婆子的写信方式 老许是没权力责怪郎中的,实际上,这是村里绝大多数的看法和做法,也就是秦大川和殷氏不露面,住的地方又有说道,这才没人打上门儿去,连带着这两天来,去看望老许和刘婆子的人都没有了,不然的话,刘婆子和他看门的小屋子里,是来来往往不断人的。 就连刘婆子的几个小孙子都找各种借口,来“劝说”过老许了,好在,刘婆子一直说是她的主意,孩子们这才悻悻地走了。 老许跑回院子,想套车去长岭镇和县城,殷氏死命地拦着,“别去了,真的不用,我们不在乎……”她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此时的心情,但想来老许和刘婆子还是明白的。 老许到底还是去了,但依旧没请来大夫,长岭镇和县城的药铺都是程济堂的天下,谁会为了秦大川惹这样的麻烦呢? 老许一个人回来时,大家就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村里有人笑着拍手称快,也有人问,“秦大川,不会真的就这么死了吧?”透出隐隐的担心——人的情感有时候真的很奇怪。 老许对刘婆子说了一句,“我尽力了。”就去山上销假了,秋天家家都忙,山上也不例外,清露给他们每隔六天歇息一日,平常有急事也不算他们告假,就够宽厚的了,老许在山上干好了几年,这还是头一次告假。 刘婆子点点头,和老许一样脸色黯然,栓子爹倒是给了最有效的帮助,对老许说,“听你的说法,也不是什么大病,无非就是染风寒,你现在是过得富裕了,连以往的那些土方子都不记得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哎!”老许一拍大腿,“我这真是忘本了!”清露没来之前,别说老许、栓子爹和刘婆子这样的穷苦人家,就是整个小岭村生了病能请得起郎中的人家也没几户,各种有效的土方子流传甚广。 老许回来时,发现刘婆子和殷氏弄了些红糖姜糖水给秦大川灌了进去,他想了想,又去郎中那里买了点桂枝和羚羊角,煮了水,让两个婆子隔一会儿给秦大川灌一点,就算是治不好,反正也死不了。 殷氏十分感激,“这就够好了!” 到了晚上,刘婆子对小太监说,“你帮我给太太写封信!”两个小太监都是识文断字的,偶尔还能到学堂里客串下先生。 “太太,刘婆子给你问安了,给秦爷和王爷,还有两位小少爷也问安了……”刘婆子刚一开口,小太监就打断了她,“这不行,信不是这么写的!” 刘婆子摆了摆手,“你不用管,我老婆子是个啥样人,太太心里明白着呢,我不会写信,我就会说这些大白话儿,我让你写啥,你就写啥好了!” 小太监只好照做。 刘婆子说,“我知道太太现在是金贵人儿,整日里忙得很,可我琢磨着,不管怎么样,太太一准还是原来的那个太太,我这心里有件事,过不去,就想和太太唠叨唠叨……为啥要经管这两个人呢?”刘婆子絮絮地说着,脸上挂着恍然的微笑,仿佛清露就躺在她身边的炕头上,“我和老许想了半宿也没想明白,拙嘴笨腮的也说不明白,恨是恨的,厌恶也真厌恶,有时想起以往的那些事儿,都恨不得掐死他们,可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在眼前,心里又过不去,好歹是两条命,不是吗?” “老天有眼啊,现在他们也不一样了……”刘婆子又说起了秦大川和殷氏现在的表现。 刘婆子这封信写得很长,杂七杂八地说了很多的事儿,不光有秦大川和殷氏,还有村子里的一些事儿,说完后,她连日来因秦大川出现带来的阴霾,就连小太监的脸上,都带上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这厚厚的一封信送出去了,秦大川这边却还是没见好,不过,也没变坏就是了,或许是像他说的那样,他本身就是条贱命而且惩罚还没受完,或许是老许的那些偏方起到了作用,总之,到了最后,他遭了不少的罪,命却留下了。 “咳咳,老许啊,我帮你干点啥吧……”一个月之后,秦大川站在后院门口问。 “你啊——”老许无奈地说,“这才刚好一点儿,快别受了风。” 秦大川摆了摆手,“不用,不用……”这一个月来,殷氏可是忙坏了,每天不停地打毛衣,现在的她,已经可以织毛衣裤了,不过,这两天她根本就没功夫儿拾针线了。 天气一天天地冷了,山上照例要腌菜和做腊肉,刚刚杀了三头猪,过几天还要杀的,这些活计男人是不怎么会干的,但现在山上只有栓子娘和她的两个闺女是女子,根本就干不过来。 栓子娘虽然还住在山上,但已经不在山上做工了,是栓子爹做主将她“辞”了的,无他,家里三个儿女养出来的孙子辈太多了,栓子娘得照顾,根本就干不上活儿,他们可不好意思白白地领清露那份工钱,这也就是夏荷长大了,不然栓子娘一个人,这些孩子都看不过来,虽然年纪最大的樱子跟着睿儿进京了呢! “春兰春妮每天做这么些人的饭菜就够忙的了,”刘婆子一边忙着手中的活计,一边对殷氏解释,“以往秀芬在家时,这些活计,也是雇人帮着干的,就是我熏腊肉,也得有两个帮手,不然真干不过来,你领这份银子,没人会说什么!”因为以往在秦家上工时,刘婆子就年年熏腊肉,所以手艺非常好,山上的腊肉一直是她来做,这是清露在时就养成的习惯。 “嗯嗯,”殷氏躲避着柏枝散发出来的烟气,被弄得掉了眼泪,但脸上的笑容还是止也止不住,别说给的银子多了,就是能给山上干点活儿,她现在也觉得很骄傲了,“行,这银子我就收着。”她赚得多了,就可以先把秦大川前阵子的药钱和现在家里的柴禾钱还给老许,房子啥的钱,也能慢慢地还上了,所以她越忙越高兴。 848.第848章 清露的大圆满 殷氏回屋时,发现不大的屋子里堆满了大大小小的高粱秆子,眼睛一扫,就明白了,“你这是绑扫帚?” 秦大川说,“嗯,我说不要银子,可老许说,山上以往也是从外面买,”脸上带着兴奋和骄傲,顿了顿,“他不会是骗我吧?这整天绑,那得多少扫帚?用得完吗?” 殷氏撂下了水碗,“咋用不完?你也不看看,这山上是多少路?可不光这上山的石板路哈,还有那边的车马路,和南山那路,我就打没见过,也听刘婆子说了,这几条加起来,得有这石板路六个长,还有房前屋后……”她说着话,突然停住了。 秦大川抬头,发现殷氏正往屋子里唯一一个窗户外面看,此时正惊叹道,“看看,这是又落雪了,下半晌老许又得去扫了,这还能不费扫帚!” 秦大川笑了起来,“这我就放心了。” 殷氏已跳下了炕,去灶间取了饭,现在他们都有了收入,已不那么节省,午间也吃高粱米饭了,“快洗手吃饭,我还这还等着去腌肉呢,刘婆子一个人可忙不过来!” 秦大川退让道,“你吃吧,我还不饿!” 殷氏做在炕沿上,抬腿踢了秦大川一脚,“快去,不吃饱怎么能干得动活?你可不能绑得没有人家杂货铺的结实!”绑扫帚,尤其是老许要的这种专门扫路和院子的大扫帚可是要手劲的,还有点技巧,不然的话,不耐用,合格的大扫帚是,硬生生把头全磨掉了,也不散。 “嗯,”秦大川上炕吃饭时,笑着说,“你放心吧,我这手劲儿一般人比不了,我算计着,我多绑点儿,省得山上去买了,”他要的价格最便宜,“到时候,咱们这一冬的柴禾钱也有了,也能烧蜂窝炭了。”大口大口地吃得特别香甜,他已经很久没吃得这么开心了。 殷氏点头,“够,一准儿够,”他们屋子小,省着点儿,有两个蜂窝炭也就能住得了人了,秦大川每天绑十把扫帚就赚出来了,“我也发现了,若是买的话,这蜂窝炭不比柴禾贵多少。” “等来年就好了,总能捡出点柴禾来。”秦大川说,柴禾的优势在于,可以不花银子。 殷氏摇头,“可别,还是看看山上用多少扫帚吧,你捡柴禾可不比绑扫帚挣得多!”撂下了吃空的饭碗。 秦大川应道,“你这帐算得对。”扬了扬手,“你快去吧,我拾掇碗筷儿……” 殷氏点了点头,转身便走了。 已是十一月初,东北的大雪都快封道了,地处江南的京城却还没有落雪,吃过不早的早饭后,清露坐在窗前,拿着刘婆子写来的那封信,慢慢地看着,看了一遍,又看一遍。 看着看着,清露仿佛又回到了小岭村,看到了那茫茫的白雪,巍峨的山林,那她和秦怀恩携手,一砖一瓦用心建立起来的家园,看到了那一个个,质朴却亲切的乡亲父老……那种踏实和安宁的日子,是京城多少繁华都无法代替的。 清露想起她刚到小岭村时,她躺在炕上养病,睿儿在一旁玩耍,刘婆子边做着针线,边对她介绍村子里的情况,让刚穿越过来的她,心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清露的眼前忽然一阵模糊。 秦怀恩走过来问,“怎么了?”带着隐隐的担忧。 清露眨了眨眼睛,将眼中的泪水驱散,摸着已经隆起的小腹,软软地靠进秦怀恩的怀里说,“大郎,我想家了。” 秦怀恩顿了顿,有点迷惑。 清露解释道,“虽然我是京城人,你是西北人,可不知怎么的,我总觉得我们都是东北人,只有山上才是我们的家。” 秦怀恩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柔和,“我也是这么感觉的。”他从记事儿起,就生活在那里,两辈子过了整整几十年啊,对那里一草一木熟悉的同时,又何尝没有感情?! “可是,”秦怀恩有点愧疚,“总要等几年的……”他既然在皇上面前用西北的那三条开疆破土的战线,换来了清露,那么他就要做到,而他在西北打仗时,清露和孩子,是不能离开京城的。 清露已接下去说,“可不是,怎么也得等睿儿长大,成亲了,站稳脚跟了……”她来京城不就是为了公叔宁和睿儿吗?现在公叔宁不在了,她因睿儿而起的身上的担子就更重了,幸好有秦怀恩帮着她。 秦怀恩重重点头,“好!”到了那时,他该打的杖也就打完了。 清露憧憬道,“到时候,你就解甲归田,反正咱们的银子也赚够了,你就回去做你的山大王,我还做我的压寨夫人……”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 两个儿子听到了清露的笑声,从铺了厚厚锦褥的地上,爬了过来,又扯着清露的裙子站了起来,就要往她的身上爬,秦怀恩看见了,冷哼了一声,清露现在肚子大了,已不能抱他们了。 两个小家伙受到秦怀恩的警告,相互看了一眼,很有默契地一哄而散,各自跑了一、两步,便齐齐跌倒在地,也不哭,脸上也没痛苦的表情,而是又改为四脚着地的状态,飞快地爬走了。 清露见了,越发乐不可支,两个儿子也停下了,隔着一段距离,翻身坐在地上,看着清露傻乎乎地笑,晶亮的口水,顺着他们的嘴边流了下来,侍候的婆子见到了,连忙拿了帕子去给他们擦掉。 秦怀恩则凑上前来问,“家里有事儿吗?”这封信他还没看呢! 清露先是摇头,“没事儿!”接着又说,“就是我,看了刘妈妈的这封信后,想了很多,结果……我现在大圆满了,”她夸张地伸开双臂,“就像你练武功那样!” 是的,在看这封信时,清露想到了很多很多,她的心里,先是有些混乱,接着,就像是挣脱了一些捆绑,她甚至都不明白,那种种看不见的负担,是如何一点点地侵入她的心中的,最后,则是一片前所未有的轻松和安宁…… 849.第849章 不变的善良不断的缘分 是的,在看这封信时,清露想到了很多很多,她的心里,先是有些混乱,接着,就像是挣脱了一些捆绑,她甚至都不明白,那种种看不见的负担,是如何一点点地侵入她心中的,最后,则是一片前所未有的轻松和安宁…… 这让清露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秦怀恩武功秘笈上的那四个字,“心胸敞阔”! 清露曾百般地劝慰秦怀恩,放下前世的纠结和仇恨,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放过自己,过好今生。 清露早就明白一个道理,仇恨,是有成本的,它会影响你已拥有的幸福和快乐。然而,在不知不觉中,清露还是着了道,很多事并没放得开,比如,对公叔瑾。 清霜的死,就已经成为清露的心结,哪怕前身的故去才成全了她的到来,她依然无法忘记,当初是因公叔瑾的忽视和自私,才造成了这对姐妹的悲剧。 然而,彼此间相差悬殊的地位,出于现实的种种考虑,让清露只能隐忍不发,强迫自己去忘记,却并不是真的释怀了。 公叔宁的死,让这个心结越发大了,哪怕公叔宁一再强调,那是他自己的选择,清露依旧把这笔帐算在了公叔瑾的头上,可谓新愁旧恨相继。 但她为了睿儿和其他家人的平安,还是不能说、不能哭泣、不做表露,这种表面上看不出来的重负,却一点点成了她沉重的心理负担。 直到今天在刘婆子来信的触动下,清露才发现,原来她已在怨恨的道路上走了这么久。 “看来有些事儿,劝旁人容易,自己做到却很难,”清露自言自语道,“我啊,还是不如刘妈妈他们心宽!” 清露的话,让秦怀恩听得越发一头雾水,索性不问了,直接低头看信。 看完后,秦怀恩默了默,他在组织语言,“对已故王爷的事,你能想开,我很高兴。”清露的那种种情绪,旁人看不到,他却能感受得到,他也心疼,也想劝慰,但始终无计可施,刘婆子的这封信,能起到现在这样的效果,对他来说,真的是意外之喜。 “可是,”秦怀恩字斟句酌,“他们和皇上不一样,他们你往后可以不搭理了,但有些事儿……”顿了顿,“算了,还是我来吧!”他舍不得让清露受委屈,就打算独自背负一切了。 清露笑了,“大郎,你做得已经很好了,是我自己没完没了地纠缠。”秦怀恩对她的保护可谓极其到位,她清楚地意识到,公叔宁在世时,她那么折腾,公叔宁死后她也没受到什么“惩罚”,并不是因为公叔瑾一下子变得宽容起来,对皇家体面不那么看重了,而是因为有秦怀恩的存在。 就连皇后的屡屡示好,又何尝不是看在秦怀恩今后前途的份上呢?还有睿儿现在的“皇恩”,乃至公叔宁自尽的“任性”,这其中,都脱不了秦怀恩的影子,是秦怀恩用他的能力和功绩,形成了一把看不见的保护伞,将清露和清露在意的这些人牢牢地保护了起来。 清露认为,和仇恨一样,宽容也是需要具备条件的,她自认为不是白莲花,也不是圣母,既现实有自私,对秦大川他们置之不理,是因有她已拥有了绝对的优势,根本就懒得追究。 至于公叔瑾,则是因为有了讲条件的资本,就算不能直接打脸“啪啪啪”,也使得对方无法过份,每次付出都有了相应的回报,清露自然就变得“宽容”起来了。 清露忽然问,“大郎,若是没有你的那个‘梦’,没有当初姐姐和你的那一场相识,”她指的是秦怀恩前世的那些事,“我只是个陌生女子,你在小岭村遇到了那样的我,也会救吗?” 无论是满脸疤痕、半死不活,还是带着个小包子,那时的清露看起来都没什么魅力可言,最可怕的是,她还衣不蔽体,在这个时代,是绝对够得上被沉塘的罪过了,而且她也真的有过那么不堪的过往。 秦怀恩并没思考多久,清露却觉得时间很漫长,当秦怀恩终于点头说出那个“会”字后,清露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可是清露又有点不相信了,追问道,“真的吗?你可别骗我!”那种情况下,秦怀恩应该也不知道她有积蓄,莫说旁人,就是她自己,都找不出自己身上的一点优势。 秦怀恩实话实说,“若是以往,”这个说的是没前世经历时,“我自知也不是什么高贵的人,能有个媳妇就不错了,哪里还想那么多?”这种心态就是他初遇清霜时的想法。 “可我还出身教司坊啊,”清露连连追问,“很可能早就不是清白之身了。”她今天一定要问个究竟,而在以往,她是没这个勇气的。 秦怀恩摇头道,“这些反倒不算什么了,你不是也说过,谁没犯过错,咱们过的是今后吗?”他越来越觉得这话太有道理了。 清露相当感动,她到了此时才确认,原来,就算是没有秦怀恩前世和这对姐妹的那些纠葛,哪怕她穿到了旁人的身上,她和秦怀恩照样会过上好日子。 只要秦怀恩拥有这样的善良,他们就会有永远不断的缘分,只要她能坚强勇敢不包子,和秦怀恩相亲相爱相互扶助,秦家人便无法阻止他们去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犯过错误的她,也可以创造出来新的幸福! “若是后来,”秦怀恩此时说的是他有了重生经历之后,“就算是不认识的人,我也会救,刘婆子那话说得对,好歹是条命,不过,救了之后,我不会贪图你什么的,只会等你好了,便打发你快走!”他还是要等清露的。 清露点了点头,深以为然,她又想起了刘婆子,就因为他们和秦怀恩有这样的善良和宽容,所以才会和她们姐妹有结识的机会,产生了今世的缘,现在面对秦大川时,这样的善良再度发挥了作用,她又怎么可能去责怪呢?! 850.第850章 那些触手可及的幸福 接着清露又瞪圆了眼睛不依不饶地问,“就算是那对姐妹再也不出现了,也过得极好,根本就用不上你,你也会打发我走?!”她对这样的结果是不甘心的,哪怕只是假设。 “这……”秦怀恩犹豫了,说实话,他到现在也还是有点儿不明白,这一世,事情怎么会变成了这副样子?在他的计划中,应该是清霜和清露带着睿儿,一起去府城重操旧业,没有秦家人的打扰,她们自然会生活得无忧无虑。 然后公叔宁找来,清霜当上正王妃,清露是侧妃,睿儿做他的世子,等到公叔宁过世后,姐妹两个人守着睿儿,一起过着富贵锦绣的生活…… 清露已催促了起来,“你好好想想,并不是你不去帮她们,而是她们不需要你,不喜欢你,”这是前身的选择,“你也会缠着她们,不要我吗?” “不,不,”秦怀恩连连摆手,“我怎么会缠着人家,我有啥资格啊?至于你……”他停顿了好久,才说,“若是她们真过得好了,我也是想有个后的!”宠溺地捏了捏清露的鼻子,“再说,就你这样的,哪个男子能不动心啊?!” 前一世,秦怀恩实际上并不了解清露,只有经过这一世的相处,他才越发感觉到,清露是这世间最好的女子,没有之一,而他能得以和清露相依相伴,是何其有幸,前生今世吃的所有的苦,都千百倍地被补偿回来了! “哈哈!”清露抚掌而笑,“我就说嘛,不管我是谁,只要你落到我的掌心中,就再也逃不走的!”这个“我”说的就是穿越而来的灵魂了。 秦怀恩放声大笑,觉得清露这精灵古怪的样子有意思极了,“你啊,天天想这些有的没的……”他并不懂得清露这些小女儿的心思,可清露既然喜欢,他也愿意和清露就这么无拘无束地闲聊。 秦怀恩脸上那飞扬的神采,展示出了他此时极好的心情,让清露都看得有些发呆了,秦怀恩长成这样儿,又是这样的性格,她一定疯了才会放手啊! 爹娘这么热闹的谈笑,自然又吸引了两个小家伙儿,他们再次凑了过来,这回的目标是大笑着的秦怀恩。 兄弟两个很灵巧地顺着秦怀恩的小腿、大腿爬到了他的怀里,然后在秦怀恩的腿上蹦跳起来,用他们自己的方式进行着有趣的庆祝活动。 秦怀恩连忙着用有力的大手扶住他们,不让他们掉下去、跌倒或是闪了腰,结果,宽敞的屋子里,笑声不断,这样平和幸福的日子,还真是让人贪恋呢! 一个小小的意外还是发生了,只听“嗤啦”一声,秦怀恩的薄绸裤子,被硬生生蹬开了一道口子。 秦怀恩无奈地对清露说,“我就说了,我穿细棉布的衣裳就行了,你看看,这……”裤子动不动就被毁了。 清露没好气地说,“谁让你不穿锦缎的,还只穿一条裤子?”秦怀恩还是真抗冻啊,就算是江南暖和吧,这也眼看着到腊月了。 秦怀恩说,“再过两天,锦缎也不行了,这两个小子,你看着吧!”随着月份的增加,他们的破坏能力也在直线上升,旁的不说,就清露弄的那尿裤,尿湿的还不如被他们扯坏的多。 可不穿又不行,清露为了让他们有足够的玩耍场地,直接把他们的屋子改成了什么“游戏房”,摆了不少的玩具不说,还把整间屋子的地上都铺了锦褥,爬、躺都可以在地上,又新制了木制的摇床,也是矮矮的席地而设,他们自己就可以爬上爬下的。 在这样的屋子里,孩子倒是舒服快活了,可若是一泡尿接不住,成本可就比尿裤贵多了。 清露点头,“那你就穿细棉布的吧!”她也看出来了,这两个小东西的真不是普通孩子,摸了摸肚子微笑道,“但愿这回怀的是个女儿。”不然的话,还真够受的。 说着说着,清露又笑了起来,老夫老妻柴米油盐,相公孩子尿布衣裳……这就是清露的幸福,不在过去,不在今后,只在当下,就像她曾经唱过的那首歌,“我要稳稳的幸福,能用双手去碰触,每次双手入怀中,有你的温度……” 这样的她,如何能不宽容?! 这天歇晌起来,清露铺纸研墨,亲自动笔给刘婆子写回信,“刘妈妈,你写的信我都看到了,你说的话我懂得,若不是我和大郎不和秦大川一般见识,他们是连京城都走不出去的,又怎么可能跑回村子?” “不管你怎么帮他们,我都不介意,你是啥样的人,我一遇到你时就知道了,大郎、姐姐、睿儿都知道。你不这样做,我才会感到奇怪呢!不过,在这件事上,我可不会帮你就是了,你得用你自己个体己,反正你现在也不差银子了,不是吗?!” “反倒是他们若是欺负了你,我一定会给你撑腰,把他们打个落花流水,不,就算是旁人敢欺负你,我也会这样的……”写着写着,清露自己“吃吃”地笑了一会儿,想像着刘婆子听到她这些话时的表情。 清露继续写,“我很想你们,大郎很想村子和乡亲们,睿儿很想铁蛋那些玩伴儿,但我们还得在京城再住几年……我有三个孩子了,两个生下来了,还有一个在肚子里,得来年生,他们都和大郎一样,能吃、壮实、淘气,我会好好教导孩子们的,哪怕他们没多大的学问和能力,只要心善、康健,就算跟着他们爹学学种地和打猎,回咱村踏踏实实过日子,也饿不着,这就挺好的!……” 一个个的簪花小楷,铺满了一张张的信纸,带着清露的幸福和最真诚质朴的情感,飞向了她暂时离开的双岭村,她注定要回去的家园。 清露想得没错,当小太监将这封信读出来时,刘婆子先是微哂,“这太太,说什么呢,现在谁还会欺负我?”又忍不住笑出声来,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这种被关心被保护的温暖啊,真是太窝心了! 851.第851章 功成回府的睿儿 加十更感谢书友【青青子衿】的打赏,此十 ——————————————— 收到清露这样的回信,是刘婆子的幸福和骄傲,就连老许的腰杆子都是硬硬的,他们忍不住和很多人提起,这封信到双岭村时,已经马上就要过年了,大家闲着没事儿,四处串门儿,消息传得非常快,这下子好,刘婆子他们的后院,连续几天都被围得水泄不通,都是来看和听这封信的。 见信磨损得很快,有人出主意,干脆把这封信装裱了起来,就挂在刘婆子和老许住的堂屋墙上,只要他们允许,谁都能去看上一看,听上一听。 结果,这一年的春节,双岭村因此平添了许多热闹,与此同时,众人的心灵,也经过了一场洗礼,使得在短短的几年内,骤然间富裕起来的诸人,渐渐地沉静了下来,从这之后,双岭村、双岭镇,不再仅仅是富裕之乡、将军之乡,还有了仁义、良善之乡的美名。 大年夜,就算是主子不在家,栓子爹还是按照每年过年的习惯,燃起了缤纷的烟火,请了扁食、派了红包,山上山下一片欢腾。 表面上看,清露的那封信,得益的是刘婆子和老许,可实际上,收获最大的是秦大川和殷氏,自打有了这封信,他们也敢出门了,就算是没人和他们打招呼,却不用担心旁人的打骂了,就连孩子都没有,他们终于用一种另类的方式,回归了自己的家乡,真正拥有了一个家。 但过年时他们没有上山去,哪怕那些扁食中,还有一些是殷氏亲手包的,就算是现在已经没人针对他们了,他们也晓得自己是个啥身份,以往做过什么事儿,犯不上大过年的,给旁人添堵。 不过,刘婆子还是很贴心地给他们准备了和山上一样的扁食,连人人都有的红包,也没落下他们的,在被烟火映照得红红火火的星空下,他们冲着京城的方向给秦怀恩和清露磕了三个头,磕得诚心诚意,并献上了自己最诚挚的祝福。 清露的这个年过得也很不错,刚进了腊月,睿儿就回来了。 迎接睿儿的队伍很气派,由四皇子率文武百官到城门口迎接,皇上则出现在了皇城楼子上,这个规格,已经赶上得胜将军的班师回朝了,还得是大胜。 但没人对此有非议,睿儿这次在救灾中的表现,早已通过邸报,传遍全朝了。 邸报上写得很详细,从使用物资的数量、价格,到赈济的地区和人数,全都写到了,粮食精确到了斤,救济的灾民人数精确到了个位,连每个村庄的名字和地点都一一罗列,就是为了接受各个方面的监督和检验。 这样的赈灾,无论方式、效果还是花费,都是立朝以来绝无仅有的,年幼的康乐王一举成名,贤名、聪慧之名! 当晚,宫中设宴,收获了太多赞誉的睿儿,难免有点飘飘然,他回府后,去给清露和秦怀恩请安时,还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 清露和秦怀恩都没去接睿儿,就连宫中的宴会,秦怀恩也找借口没去,所以,睿儿这是在分别四个多月后,第一次见到秦怀恩和清露,哦,对了还有两个小表弟。 “啊呀,”睿儿惊呼,“老大、老二都长这么大了!”孩子在婴儿时期,总是长势惊人的,转头看向清露的肚子,又是一声惊呼,“这也……大了啊!”他毕竟年幼,又太过惊讶了,所以说话才这么没遮没拦的,再说,他在清露面前也随意惯了。 清露一下子便笑出了声儿,秦怀恩也不禁莞尔。 清露抬手抚上睿儿的头,“你也长高了啊!”很是欣慰,又称赞道,“关键是还能给皇上办差了,办得还这么漂亮。” “哪里,哪里,”睿儿带着喜意谦逊道,“都是皇伯父教导有方……”说到一半儿,他停住了,这大半日来,他一直在应酬各方的官员,这样虚伪的客套言辞,不知不觉地便随口说了出来,幸好,他很快意识到这是在家里,连忙换了说辞,“都是姨母安排得好,下人们也很得力。”但语气还是轻飘飘的,一点都不真诚。 清露的笑容淡了淡,认真地反问睿儿,“你真是这么想的?那你倒是说说,这份功劳中,到底哪些事儿是因我安排得好,哪些是下人得力?到底有那些功劳,确实是你的?!” 睿儿顿住了,他开始认真地思考,这一想,顿时觉得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将那些令他头脑发热的虚荣,齐齐浇灭,他安安稳稳地坐了下来,开始一样样地回答清露的问题,倒也条理清晰,有理有据。 这样细细算来,无论是办差还是府中庶务,睿儿在这趟差事中,具体做的事儿真心不多,就连需要他决断的都极少,还都不是啥大事儿,他毕竟才只有八岁啊! 末了,睿儿承认,“姨母,其实我什么都没干,就是借着你的安排,平白得了个好名声而已!”虽然有些丧气,说完后却感到一阵轻松。 清露满意地点了点头,“嗯,你明白就好,也不能说你什么都没干……”列举了两、三个例子,尽管都是小事儿,却确实是睿儿做出的决定。 睿儿红着脸羞涩地笑了,他觉得清露这样实实在在的夸奖,可比那些阿谀奉承的话好听多了。 “行了,你也累了,就早些歇着吧,哦,我这里有些信,都是这阵子从双岭村来的,你拿去看看吧,”其中就有刘婆子的那一封,就算消息不断,双岭村有资格给清露写信的人也并不多,刘婆子这次也是实在有事了,才写了这么一封,但清露觉得这信是很好的教材。 清露微笑着说,“等看完了,我们再说说,你对这次差事,对这些信有什么想法儿。”睿儿这孩子,品性真心好,再加上公叔宁在世时的那些教导,对很多朝堂上的事儿,非常看得开,这不,稍微一点拨,马上就冷静了下来。 852.第852章 睿儿到底有哪些责任 第二天,王府中照例召开了“总结会议”,事前商量安排,事后总结,这是在小岭村教导睿儿和小厮时,众人就在清露的影响下养成的习惯。 府中的官员、侍候的人包括小厮们都回来了,但是受雇于他们的镖师一个都没回来,护卫们也只回来了一半儿,这也是当初清露一下子雇用了那么多镖师的原因,除了开设粮铺时需要大量人手外,看管粮铺需要的人也不少,总不能全都交给临时雇用的伙计,售价得一直监控,那么多的存粮也实在是放心不下。 顾谢说,“秦家村也有不少民壮没来得及回家过年。”清露只放雇用来的镖师,还是不放心,必须放一些自己人,若是没有这些民壮,王府护卫们恐怕一个都回不来,还未必够用。 “哦,”清露淡淡点头,对寿公公说,“该给的赏钱一个都不能少,大过年的回不了家,这差事确实挺苦的。” 睿儿终于忍不住问,“姨母,咱们为啥要在每个粮铺中都存那么多的粮食啊?难道明年还会有灾?”若不是存粮太多,哪里需要这么多的人手和花销呢? 显然,这不是睿儿一个人的想法,大家都抬头看着清露。 清露很无辜地摊了摊手说,“谁知道呢?”秦怀恩怎么都说不清楚受灾的范围,她只好多处存粮了,不过,这样也有好处,就是显得更加自然,“我是这么想的,今年受灾,不到明年秋收这粮价就必须一直控制着,存粮多点总归是有备无患吧?!小心无大错嘛!” 这借口虽然牵强了些,倒也说得过去,众人点了点头,这件事就算绕过去了,清露又问起了燕京附近庄子的修建情况。 寿公公说,“水渠什么的都修完了,来年春上就能用了。”这场灾害,也有个好处,就是使得想在燕京附近置办田产的人,提高警惕,这不,不管看庄子时用了,庄子一到手,清露就命人先修建各种水里设施,这样,就算是明年再出先灾情,也不至于就绝产了。 “房子还有些没盖完,等来年农闲时,顶多再有两个月,就能全部完工了。”寿公公将他所负责的部分说得很详细。 清露有点忧郁,这说明,等到明年灾民们就没活儿干了啊!随后,她眼珠一转,又有了主意,哼哼,既然公叔瑾能“教导”睿儿一次,那么下一次也可以继续“教导”嘛,想光沾便宜不出力,那是不可以滴! 这次总结大会,还是开得很成功的,官员和管事们表现得都很不错,尤其是小厮们,真的是可圈可点,一点都没辜负清露和秦怀恩多年以来对他们的栽培。 私下里,清露则问睿儿,“信都看了吗?我昨天问你的问题,你想了吗?” 睿儿想得很认真,这趟办差,他增长了不少见识,便把离开清露这段日子的见闻和想法说了说。 “关于双岭村的信,我学会了宽容大度和善良……”睿儿说。 清露已摆了摆手,“这些你不用学,你原本在方面做的就不错,”她觉得都有点过头了,“再说别的!” 睿儿满是遗憾地说,“我很想家,我也想回去看看,可惜这次没功夫儿。”从懂事起就生活在东北的,可不仅仅是秦怀恩一个人。 清露站起身来,遥望着东北的方向,“睿儿,你父王常常教导你,公叔家的子孙该肩负起什么样的责任,你觉得你做得如何?” 睿儿实心实意地回答,“以往还没什么,这一次我觉得我做很不错,当然了,我实际上做得不多……” 清露打断了他,“但皇上和朝廷得到的却很多,所以你说得对,你做得很不错,可你有没有想过,对另外的一些人,”指了指那些的信件,“比如双岭村和秦家村的乡亲们,秦状元客栈的那些伙计们和在西北做生意的商人们,甚至露城的那些兵士们,你同样有责任。” 睿儿愣了愣,第一个动作就是看向秦怀恩,清露说,“你别看你师傅,你还没发现吗?你做的这些事和你师傅做的,是不同的,并不冲突,而是相互扶持?” 以往的这些事儿,其实是一直是清露在做,现在,清露想先把这一部分交给睿儿,但在这其中,睿儿一定要分清楚,朝廷的利益和自身的利益,清露可不想自己和秦怀恩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白白便宜了朝廷。 睿儿犹如醍醐灌顶,猛然间感觉到了什么,他一下子就从椅子里站了起来,身体挺得笔直,脸上的神情,凝重中带着点兴奋了,“我明白了,姨母,我会努力建功立业的,不仅为了报效朝廷,还要保护我们的亲人、朋友和父老乡亲,这也是我的责任!” “很好!”清露大喜,“睿儿你能想到这些就太好了。”干活没关系,只要工钱合理就能合作愉快,而这些人除了是睿儿的责任外,还是睿儿的助力,也可以叫势力,总有那么一天,不管睿儿在争储当中选择了谁,或者干脆不选,都没人能动得了他! 清露拍了拍睿儿的肩膀说,“现在你还小,所以无论事情完成得如何,都要沉稳,未虑胜先屡败,不骄不躁,不冒进,不好大喜功,步步稳妥,就算无功也不能有过,因为我们身后有太多人的期待,我们最好不要输!” 睿儿重重点头。 春节总是很忙碌,尤其是现在正在风头浪尖上的睿儿,迎来送往必不可少,好在,经过清露的教导和分析后,睿儿一直表现得很稳重,这不禁让很多人,再次重新评估了睿儿的能力,就连公叔瑾都夸了他好几次。 过了春节,天气便一天天地暖和了起来,而清露的肚子也越来越大了,到了四月中,她生下了她的第三个儿子,既没提前,也没拖后,挺准时的。 提起清露这次的孕产,真没什么可说的,秦小三童鞋,自打从入住娘肚子开始,就一直是个乖乖宝,这个优点他足足坚持了一辈子。 853.第853章 决定大办的抓周礼 当然了,这是把秦小三和其他的兄弟相比,真要说起来,他因体力和武功都好的缘故,还是比平常的孩子要淘气一点点的,或者说是,一些些?只不过是被其他兄弟的各种“丰功伟绩”给掩盖住了而已。 尽管因怀孕过早大家都被吓了一跳,但清露一直健康的状态很好地弥补了这一点,以至于除了怀孕的头三个月,和生产前的十来天外,程一针不知不觉中,就给清露改成了五天一请脉。 就连秦怀恩对清露都不是寸步不离,偶尔也敢离开一些距离,或者趁着清露睡觉时,离开个一时半会儿的。 “哎,不比较不知道,这怀一个和怀两个,难度系数差得不是一点半点啊,就连肚子都小了太多!”清露在怀这胎时,常常满足地发出这样的感叹。 她一直到快要生了,还脚步迅捷,后半夜都发动了,她还能忍痛在屋子里转悠,后来都转悠到院子去了,生之前是自己走到产房里的,结果,上了产床,不过两刻钟的功夫儿就生了。 当然了,遗憾也是有的,清露摸着儿子双腿之间的标志说,“咋就不是个闺女呢?”但也就是说说而已,毕竟,这个事儿,也怪不了谁,不是吗?——她到目前为止,还没找到罪魁祸首。 等清露摆弄够了孩子睡下了,秦怀恩才把孩子抱出来,往程一针的怀里一塞,“给,你还要不要了?要就拿去!” 此时天已大亮了,早起习武的睿儿,听说清露要生了,就跑过来等了不少时候,见秦怀恩如此,一下子就急了,一把将秦小三抢了过去,“不给!我的表弟谁也不给!”就算是开玩笑,他也不愿意听这样的话。 秦怀恩笑了,程一针则无奈地摇了摇头,看了看孩子后,就回屋子休息去了,那背影怎么看,怎么都很萧瑟。 抱着孩子,清露有点羞涩,“人家都说‘三年抱两’,我这可倒好,两年抱了三!”不对,若是按照成亲的日子算,还不够两年,这不是才四月中旬嘛,他们可是七月末成亲的! 刘秀芬说,“羞啥,太太,旁人羡慕还来不及呢!”好生养是女子最大的优点。 程一针却唬着脸告诫,“秦大郎、清露,我可告诉你们,就这一次,再有下回,你们爱找谁找谁去,我可不管了!” 清露和秦怀恩连连点头,表示一定听话,尤其是秦怀恩,清露这次怀孕他比程一针还紧张,再有这么一次,他都没脸见人了,幸好清露这是没事儿,不然的话,他连死的心都有了。 到底是单胎,秦小三生下来就有七斤多重,但清露还是舍不得折腾他,不想大办满月酒,照例拖到“百岁宴”,秦怀恩完全同意,他就算是不心疼孩子,还心疼没出双月子的清露呢! 因为准备得十分充分,秦小三生下来后,日子依旧过得“平淡无奇”,四个奶娘早就备好了,而且他出生的日子又那么准确,完全做到了清露的最理想状态——加上清露,这个小家伙不急不慌地吃到了三个人的初乳,倒是蛮有福气的。 清露的奶还是不好,勉强吃够了十天,清露便不再“为难”秦小三了,恶露排尽后,清露就开始做各种调养,吃上了产后恢复的药膳,偶尔还能躺在床上伸伸胳膊动动腿的,感觉非常不错。 超级奶爸秦怀恩表示,带三个孩子毫无压力,至于多损失了几条尿裤的失误,他现在连提都不敢提,没得不光得不到理解,还被清露白眼儿侍候。 问题也是有点的,小三出生半个来月,就是老大老二的周岁礼了,秦怀恩的意思是,清露还没出月子,就不办了,清露坚决不同意,“旁的生辰无所谓,小孩子嘛,吃碗长寿面也就行了,没得惯坏了他们,但周岁生辰上可有抓周礼呢,必须办!大办!” 清露倒是不迷信,觉得孩子抓了什么往后就能怎么怎么样,她认为孩子将来的成就,主要看孩子本身的天分和后天的开发、教导,但她不愿意错过孩子任何一步的成长历程,这样的趣事儿,她做为母亲不经历一下,得损失多么美好的记忆啊! 最后大家商量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大办抓周礼,小办生辰宴。 所谓大办抓周礼就是准备的东西齐全一点儿,场地大一点,这很好解决,东西下人们一定会准备得特别好,场地么,只要把两个孩子的“游戏室”收拾出来就行了,放多少东西都够,清露还不用出屋子,只要坐在椅子上被抬到东隔间,一步都不用走。 小办生辰宴呢,就是请的来宾都是知心好友,就照着“洗三礼”的标准来,贵精不贵多,因为相互间非常熟悉,还连男女都不用过分避讳了。 清露的决定完全正确,这场抓周礼,让两个本来名不见经传的孩子,一下子便声名远播了。 这一天,大大的游戏室中间摆了足有五、六十件的东西,这一个是准备得齐全,一个是这两个孩子自打出生起,就彼此不分,为了免得他们哭闹不配合,清露决定抓周时也让他们在一起,所以每一种东西都准备了两样。 “其实没必要,”秦怀恩说,“你看他们什么时候抢过东西,哦,抢倒是抢过,但不打架,算了,反正都备下了,就这么着吧!” 挨着屋子的四壁,坐了满满的一圈人,坐不下了,还有站着的,这还是帖子一再精简的结果,不然的话,这间屋子都安置不下。 包括清露在内,大家全都屏息凝气,按照老一辈的规矩,在孩子抓周的过程中,大人不能说话或者暗示,全凭他们自己,就是抓周用的东西,也要大小基本一致,颜色不能有出挑的,以免影响孩子的选择。 门一开,秦怀恩领着两个孩子进来了,没错儿,就是领着,这两个小家伙儿,刚满八个月就会走了,根本就没人教。 854.第854章 精彩不断的抓周 因为在此之前,翻身、滚、爬、坐什么的,都没人教两个小家伙儿,他们也都提早了不少,所以大家并不觉得有什么稀奇的,就不想想,宾客们乍一看到这样的孩子,又是什么感受?! 而且他们走的方式吧,还很奇怪,不,确切地说,他们那不叫走,而叫跑,大大的脑袋往前面一探,双臂夹紧身体垂在小屁屁后面,就往前冲,速度极快,一路上踉踉跄跄左摇右晃的,却不会跌倒,只把旁人吓得够呛。 到后来,大家也不紧张了,倒了就倒了呗,也摔不坏,他们也不哭。 现在四个月过去了,两个孩子已跑得极为熟练了,所谓的熟练就是速度更快,几乎不跌倒,摇晃得很少。 刚进了门,秦怀恩就松开了他们的手,说,“去吧,挑几样东西……” 小家伙也不知道是听明白了,还是被地上的那些东西吸引了,“嗖——”地一下,拔腿就冲了过去,把初次见他们这样的很多人唬了一跳,浅浅的惊呼声,响了好几声。 但这些并没对他们产生什么影响,抓周这些东西,都是他们以前没见到过的,对他们很有吸引力,他们速度太快,很快便到达了目的地,停下了脚步。 跑在前面的那个,伸手就抓起了盘子里的小点心,清露捂脸,小声叨咕着,“我早上特地给他们多吃了一点啊,哎,这天生吃货,真没办法……”又强忍羞愧,转头问秦怀恩,“这个到底是老几啊?” 这是清露对两个儿子最大的心结——到现在她还分不清楚谁是老大谁是老二! 实在是这两个孩子长得太像了,还没一点点的标记,什么胎记啊、痣啊的,全都木有啊! 清露为此想了很多的办法,比如不给他们穿一样的衣裳啥的,可两个孩子一样大,基本上对方有的衣裳,另外一个也有,清露又不舍得拘着他们,结果弄脏弄坏的频率特别快,一天当中换个五套六套的都非常正常,换着换着就又乱套了,真是头痛得很。 秦怀恩说,“实在不行,你就专门给老大做一样的衣裳,老二做另外一样的,见天穿,这样就不会弄错了!” 这倒是个办法,问题是,万一有一天两个孩子的衣裳穿错了,那岂不是要错上一辈子了,要知道,分不清两个孩子的,可不仅仅只是清露,而是包括他们奶娘在内的太多太多人啊! 秦怀恩一挺胸,“没关系啊,有我呢,我一看就知道谁是谁,万一穿错了衣裳,我告诉你们!” 这是清露又一个无比郁闷的地方,就是秦怀恩是唯一的一个永远都不会弄错两个儿子的人,她才是亲娘啊,亲娘啊! 不行,清露坚决不同意秦怀恩的主意,她就不信了,只要她上心,常年累月地和孩子们在一处,她会一直分不清自己的儿子?! 她一定要经受得住这次考验! 秦怀恩见清露坚持,便没再说什么,两个孩子一天天地大了,像饿、冷、渴、便等基本的事儿,就算不会说话也能表达得很清楚,又总是在一处,分不分得清,有那么重要吗?! 而对清露来说,最麻烦的是,这考验期实在是长了一点,到现在,一年了,清露还没成功呢! 尤其是今天,两个孩子是穿的是特地为抓周礼准备的礼服,下面是粉红色的绸缎灯笼裤,上身是粉红色的半截袖小褂子,裤脚袖口都镶了漂亮的边儿,外面罩一件金银绣线绣成的五福图案的藕荷色及膝坎肩,脚上是红色的小棉布袜子,完全是一模一样的。 他们连发型都是一样的,光溜溜的小脑袋刮得干干净净,只在头顶处留了一撮铜钱大的头发,这绺头发被编成了小辫子,因为孩子还小,辫子不长,鞭梢才到后脑勺那个位置,却油黑油黑的,上面束了红红的丝线。 这样的打扮,喜庆、可爱,完全符合他们今天的小寿星身份,再加上他们出众的长相,简直让人看得转不开眼睛,只可惜,除了秦怀恩之外,大家都和清露一样,傻傻分不清。 秦怀恩很好心地告诉大家,“吃着的是老二。” 这点心很小,也就一元硬币那么大,而且一个盘子里,只有两块儿,老二抓起来,一下子就将其中的一块儿塞进了嘴里,剩下的一块儿,一转身就塞进了老大的嘴里,动作迅速且准确,顽皮机灵的样子,让很多人都忍不住笑出声来,“哈哈哈,这孩子,倒是不护食……” “这才是兄弟友爱呢!” 老大的速度也很快,在老二抓点心这短短的功夫儿里,他已一手抓起了一个官印,一手抓起了一串铜钱,这引来了众人的又一阵赞叹,都是很吉利的东西啊! 可清露认为,官印和铜钱,这岂不是要当贪官的节奏吗?不过,想想人家秦怀恩,当官和捞银子那可是两不耽误,还真没一个人说他是贪官,可见是各人有各人的门路,倒也挺好的! 清露这边还没想完,那边两个孩子又生变故,吃了弟弟塞进了嘴的点心,老大想也不想,就把手中的官印给塞了过去,老二毫不推辞地接了过来。 “哗——”喧哗声越来越大,“这……这大公子可真是舍得啊!” 也有人说,“难得是这二公子就要呢,可见也是个做官的命,有出息!” 老二尽管接受了兄长的馈赠,却也没耽误自己用另外一只手去抓了下一样东西。 结果,老二抓的这样东西,又引来了一阵赞叹,因为这是一把大刀,老二边紧紧抓着哥哥给的官印,边使劲儿挥舞着他的大刀,可见他非常喜欢这个玩具。 已有人说,“这可正是虎父无犬子啊!”真真是当武将的料。 尽管明白这并不能代表什么,清露和秦怀恩的脸上还是带上了微笑,转头去看老大时,发现老大在送出官印腾出一只手后,又去抓了一张弓。 虽然都是玩具吧,这张弓也做得很精巧,连弓弦都有,当然了,不是真正的弓弦,而是用柔软的布条代替的,不过,这样也可以拨动啊! 855.第855章 非常到位的解释 老大并不松开铜钱,而是用攥着铜钱的小拳头去拨动弓弦,拨了一下又一下儿,玩儿得非常开心。 或许是看到了,或许是双胞胎之间真的有感应,发现对方都找到了特别好玩的东西,他们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交换! 老大将弓挂到了老二的手腕子上,顺手拿过了老二的刀,两人凑到一处,又开心地玩儿了起来…… 到了这里,抓周就算是结束了,就算是往后他们再抓了什么,也不算了,下人们上去照顾两个孩子,宾客们开始大声地讨论起这次抓周的结果来。 清露也有点糊涂,“这……这怎么算啊?”按照道理来说,抓周只算前两个的,可这两个孩子,每一个都抓了不止两个,还有交换的,那算不算抓的呢? 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响了起来,倒不是没旁人说话,而是他嗓门太大了,把旁人的声音都压过去了,“太太,这有什么不好算的,二公子抓的是点心和……”这个人是大头。 自从秦怀恩上折子,让露城军士轮休以来,已经有不少将领得到这样的待遇了,这两个月恰巧轮到了大头。 大头还没说完,山窜子就打断了他,“不对,不对,那点心怎么能算呢?”他看出来了,清露觉得点心不好。 山窜子现在已经塞坎城打下了不小的基业,经常将西北的特产贩卖到京城来,倒是常来常往的,也发了不小的财。 大头冲山窜子一瞪眼睛,“咋?咋不能算呢?这不吃饱了肚子,怎么能有力气、习武打仗?若是没有太太那桩桩件件的安排,咱露城能这么红火?!二公子先抓了点心,可随后就抓了大刀呢,那往后就是个武林高手的料!” 众人皆点头,不仅承认大头后来的推测,对他前面举的例子更是信服无比。 山窜子喏喏地提醒,“那大公子把官印给了二公子,又怎么算?” 大头道,“这还不好算吗?”拍了拍胸膛道,“我这不是明摆着的例子吗?我没啥能耐,就一个江湖小混混,字不认识,连个武举人都没考上,可秦爷这么一拉拔,我自然就做了官儿了,这可不是我自己抓扯来的,这是兄弟给的!” “哗——”这话说得太到位了,太多的人都有相同的经历。 冯月娥笑着嗔怪了大头一句,“你还知道,你那武功不咋的,可别把人家二公子也瞧扁了!”不过,脸上还是带着笑容的,可见也非常同意大头的说法儿。 潘夫人接口道,“那就是我家老潘了,我们潘家武功倒是出众的,可若是没有秦爷和这帮子兄弟们帮衬着,哪里就能当官当得这么顺风顺水!要我说,这有兄弟帮衬和没兄弟帮衬可不一样!”众人连连点头,到了现在,大家对皇上当初对安平侯府的种种忌讳,也是心知肚明了。 沈田媳妇听了他们的话,也接口道,“我看大头兄弟说得对,往后啊,这二公子和大公子就是兄弟齐心的性子,这一点现在就看出来了,大公子在前面当官抓银子,二公子呢,只要有了法子,就不会让大公子为难了,不用大公子自己抓,就送上门儿去了,就像太太和秦爷一样。” 清露说,“还像你们家沈田!”沈田不打仗,官位也很不低了,主要是做后勤保障,这不,旁的武将没战事时,都能回来,只有沈田,到现在也没告得成假。 冯月娥说,“可不是,沈大哥到了后来,还是做了官了,”顿了顿,“那大公子这弓……” “这弓还不是让兄弟们给逼出来的?”山窜子也被大头的解释打开了思路,几乎是一刻不停地接口了。 “哈哈哈……”大头笑着,往山窜子肩头一抓,山窜子很灵巧地闪开了,大头朝众人摊了摊手,“你们看看,这不是他不打仗了,这功夫也一点没丢下?” 山窜子大声说,“我敢丢吗?我?别说你们见天地欺负我,就是来来往往地遇到漕帮兄弟,我也不能给秦爷,给你们这些兄弟丢了面子,不是吗?”山窜子原来武功就没有底子,后来练了也并不擅长,到现在还在坚持练着,并不断进步,完全就是他方才说的那些原因,可不管是因为什么,他的武功就这么一点点长进起来了,却是真实存在的。 清露也觉得大头这话说得有道理,就算老大并不喜欢武功,可有秦怀恩的遗传基因在,有兄弟们天天在一处比较着,有习武的氛围和成熟的方法以及最好的指导,到最后,这功夫又能差到哪里去? “行了,行了,”秦怀恩笑着说,“不过是小孩子胡乱玩闹,看你们一个个说的,跟真事儿似的,旁的不说,就老大,哪里来的什么官印啊!这都午晌了,咱们还是去吃面吧!”看起来也是心情很好的样子。 大家知道这是秦怀恩的谦逊,还是兴兴头头地议论着,在下人的引领下去吃面了,而且这样的议论很快便传了出去,没过多久,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两个小家伙的不同寻常。 说是吃面,还真就是吃面,这场周岁宴办得确实简单到不称之为“宴”,宾客们全都是至亲好友,自然不会挑礼就是了。 不过,这一碗面也不是普通的面:鲍鱼、整鸡、精挑细选的里脊肉、火腿、香菇、干贝……还有很多大家吃不出来的东西,从凌晨时分开始经过数个时辰熬煮出鲜汤,就为了下面。 面条是用精选的小麦粉,反复和、揉,再用特别的手法一点点拉出来的,光滑、劲道、柔软,每一碗就是长长的一根面条,根根都粗细均匀,重量相等。 再配上十八道精致的小菜,就连女眷都至少吃了两碗,像大头这样的,更是吃了一连吃八碗,大呼好吃和过瘾——在吃的东西上,比清露和程一针更讲究的人,还真是不太好找呢! 这边,秦怀恩等众人去前厅赴宴后,就亲自抱清露回房,其实清露已经行动自如了,可麼麽们说,坐月子不能走路,以后会落毛病,清露只得照做。 把清露放到床上时,清露在秦怀恩耳边悄声问,“老大现在,真的没有官印吗?” 856.第856章 成熟稳重的睿儿 这边,秦怀恩等众人去前厅赴宴后,就亲自抱清露回房,其实清露已经行动自如了,可麼麽们说,坐月子期间不能走路,否则以后会落毛病,清露只得照做。 把清露放到床上时,清露在秦怀恩耳边悄声问,“老大现在,真的没有官印吗?” 秦怀恩一顿。 老大现在是有官印的! 秦怀恩除了官位,还是有爵位的人,就算不是世袭的,到了下一辈儿也是个子爵,而且,尽管老大只比老二大了一刻钟的功夫儿,那也是大啊,所以老大是秦怀恩的嫡长子,只等着过上几年,就可以请封世子了。 秦怀恩和清露对此事的态度是,请封要及早,虽然兄弟们友爱,但他们家儿子现在看来就不少了,那么这种事还是早早定下来的好,省得孩子们长大了,因此出现什么龃龉。 再说,世子之位也代表着一种责任,既然成了嫡长子,他们做父母的,就要及早引导孩子,勇于承担起这份责任,不管他是不是心里真的喜欢。 “你看看你……”秦怀恩嗔了清露一句,“不是说不信的吗?” 清露说,“我现在也没信,就是觉得挺好玩儿的,想等他们长大了,看看老大还会不会像小时候这样,愿意连世子之位都和老二分享……”那样的兄弟之情,想想就让上辈子没有同父同母亲生兄弟姐妹的清露,非常地向往。 秦怀恩也是向往的,他是彻头彻尾的独生子诶! “就算是让老二当官,老大也不一定非得让出他的世子之位,我的儿子,还能比我差了?说不定就挣出来个更大的官呢!”秦怀恩很笃定地说,想当初,丁志成不就是这样吗,没有世子之位,也要凭功绩谋求个更好的,只不过是没成功罢了。 “嗯嗯,”清露连连点头,“他们一定会兄弟友爱的,我们好好教导他们!”这才是她最希望的。 只不过,这两个人完全没想到,这兄弟如果过于友爱了,也是个大麻烦,尤其是他们该分享的会分享,明明不该分享的也要分享时,简直能把人给气疯! 抓周礼的第二天,睿儿就被宣进宫了,临走之前,睿儿和秦怀恩夫妇对视了一眼,什么都没说,因为他们早已猜到,这回公叔瑾是叫他去干什么的。 尽管还差两天才是五月,今年中原的旱情就已经尽显无余了,有些府的官员们,在折子上甚至用上了“赤地千里”这样的词汇,显然今年的旱情要比去年还严重。 而且,今年旱情发生的区域和去年是有区别的,好消息是,燕京附近地区不在受灾范围内,坏消息是,从目前报上来的数目就能计算出,今年的受灾地区是去年的两倍。 别看睿儿过年后还没出门儿,却利用去年留下来的人手,已在清露的指导下做了很多事儿了:开春后,加速从秦状元客栈调拨去年秋天攒下的粮食,新买的庄子不管是王府的还是清露和露城家眷们的,统统种上了土豆,因为去年旱灾对土质有影响,土豆适应性很强,而且土豆最大的优势在产量上,能很好地缓解粮食的紧俏,可以直接在粮铺里当成粮食出售,还有就是去已经旱灾尽显的地方,雇用便宜的劳工,分担灾区的压力,到了现在,燕京附近新买的庄子已全都修建完毕了…… 有了去年的功绩,今年这样及时的措施,以及手头大量的存粮,不用任何人说,恐怕当今年灾害显露出来时,公叔瑾头一个就会想到睿儿了。 宫中的睿儿侃侃而谈,“在府中时,我们已经商量过了,今年大体还会按照去年的法子来,有些地方的粮铺已经建成了,”因为去年和今年受灾区域有重合的,“剩下的地方要再建也能快上不少,”直接把非灾区的粮铺建筑材料和存粮,拆下、搬运就可以了,速度可比从江南和东北运快上许多。 “只不过,这里有几件事,还需要皇伯父帮帮我……”睿儿说。 也不知道是过了一年孩子又长大了一岁,还是去年办差的经历历练了他,总之,公叔瑾觉得,不过是短短数月的功夫儿,睿儿可比去年时沉稳成熟了太多,这不,关于差事的事儿,都不用顾谢张口了,自己就能说得很清楚。 公叔瑾点头道,“说来听听,只要是不过分,朕便依你!” 睿儿的这套战略,被清露称为组合拳,其中需要公叔瑾配合的地方还是挺多的,首先,清露想让公叔瑾动用朝廷的手段调拨平价粮,江南地区这两年一直是风调雨顺的,又不给西北送军粮了,粮食非常富余,但如果王府动用私人手段收购的话,很容易引起粮价上涨,这样,就无法保证中原地区的粮价合理了。 好吧,清露也承认,如果朝廷调拨而不是私下购买的话,从江南各地到京城这段距离的运费和人手,她就能省下了,利润会更高一点,还省心。 第二点就是关于灾民的安置问题了,就算是粮食价格不上涨,朝廷有赈济,灾民也顶多能做到不饿死,想要吃饱,还是有困难的,再说,地不能种了,那么多的富余劳力,真是一种浪费。 “皇伯父不是想要迁都吗?燕京小得很呐,”睿儿有些嫌弃地说,“想要建成京城这样的话,我看没有个三年五载的不成,莫不如让这些灾民修城去,不仅能吃饱肚子,还能赚点银两,实在不行,愿意修城的民壮们的工钱,直接在当地折合成平价粮食留在家里,粮食也不用运来运去的了!” “还有,我的王府啥的,是不是也得另外建啊?这时候建的话,往后不耽误搬,还省银子!”睿儿半是请求半是提醒地说。 王府是次要的,皇宫才是主要的,就算是燕京是原来中原国的都城,那王宫可没法子和大楚的皇宫比,还有这么多官员的宅子啊,那得多大的地方,多少的人力和物力?! 857.第857章 越来越遥不可及的高度 朝廷修了这些个东西,那就都是朝廷的,现在花费少不说,往后一卖就能赚不少的银子啊,这个买卖绝对划算得很,清露这是引导着公叔瑾成为全朝最大的建筑开发商,还是土地免费、人工打折的那种,利润超高! 接下来,睿儿又说了另外两种安排灾民的方式,一个是征兵,西北的兵在经过了一个迅速增长期后,现在已经放缓了,主要是以往的民壮差不多用完了,那么灾民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最后嘛,就是移民去东北开荒了。自打建露城开始,公叔瑾乃至朝廷的很多官员,就开始注意到,秦家村-秦状元客栈-塞坎这条运输线了,不关注不知道,一算就吓了一跳——太挣钱了! 而且赚得还都是朝廷的银子,但人家赚再多的银子,大家也得承认,就是清露的开荒政策太英明了,不管这银子和粮食落到了谁的手里,总之粮食够用就是了! 公叔瑾简直不敢想像,在既增兵又受灾的当口儿,全朝的粮食总体不够了,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形,估计得用“民不聊生”和“饿殍遍地”来形容了吧,那他就不是千古明帝,而是千古罪人了,还可能发生暴乱! 公叔瑾静静思考了一会儿,睿儿正打算继续劝说,公叔瑾已开口道,“朕准了!” “啊?”睿儿的惊喜溢于言表,“皇伯父,太好了!”这里面除了功劳和利益外,其实还有一件事儿,那就是对于迁都的事儿,公叔瑾一直没明说,这让很多想跟着睿儿一道去燕京购置田产的人,难免犹豫,现在朝廷一牵头建城,这事儿就准了,燕京附近的田产价格势必要上涨,王府和露城家眷们,无形中又赚了一大笔! 因为这个差事比较大,公叔瑾干脆找来了相关的大臣,和睿儿一道办差,睿儿直接对这些大臣说,“旁的我不管,你们就说吧,要用多少人手,什么工钱,什么时候用,我保证供应就是了,至于你们需要的粮食,燕京粮铺子就有,卖旁人和朝廷都是一个价格,绝对不会断货。”姨母去年收粮的举措太英明了,他现在一点压力都没有。 另外,睿儿还是给这些大臣们出了一个好主意,就是承包干活的法子,理由很充分,“当初露城我师傅就是这么建的,我看就挺好!”其实燕京和露城不一样,燕京原来就有人,涉及到一个官府出面勒令百姓搬迁的问题,要不是怕惹麻烦,建城这个差事清露都想让睿儿接下来了。 私下里,睿儿对四皇子说,“四哥,我看建城这事儿不错,你可以争取一下。” 四皇子苦笑着摇头,“建城可和赈灾不一样,三年五载的哪里回得来?母后不会让我去的。”别说皇后,就连他自己也不愿意去,离开父皇身边过久,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儿。 四皇子又劝睿儿,“赈灾的事儿,你也别在父皇面前提让我去了,定是不准的!”有了去年的例子在前,现在四皇子再去,人人知道四皇子是去抢功劳的,他不仅得不到好名声,相反还会坏了名声,真是得不偿失啊! 睿儿点头道,“其实也没什么意思,我就是去转了一圈儿,并没做什么!”他是实实在在的谦虚,却没想想,四皇子是什么心情。 看着睿儿离宫的背影,四皇子只觉得自己离睿儿越来越远了,这种远竟然不是距离上的,而是高度上的,原来功绩和名声是可以用银子买来的,就像是官位一样,况且,清露和秦怀恩给睿儿拿出来的可不仅是银子,而是一套完整、有效的计划,这就属于能力的范畴了,羡慕也羡慕不来啊! 睿儿走后,秦怀恩愣愣地在床上坐了好久,才忽然起身道,“我明白了,为什么会有接下来的这场大战!” 清露看向秦怀恩,静等下文。 秦怀恩动了动嘴唇,又不说了。 清露柔声道,“我知道你心疼我还在坐月子,不该劳神,不过,这种事还为难不到我,反倒是你不告诉我,我没办法提前做准备,到时候岂不是会更为难?”她相信彼此的能力,明白沟通的重要性,并不是全然的安慰之言。 秦怀恩想了想,也是这么回事儿,便零零散散地说了起来。 今年中原的旱情除了面积大、程度深之外,还有区域的改变,关键是这个区域的改变是在往西北方向迁移,中原是个四通八达的地方,和其他四个方向的区域都有交汇处…… 清露秒懂,“你的意思是说,明年的旱灾会突破中原的西北部,而直接蔓延到本朝的西北?”这好像也不算什么,在清露的印象中,西北那个地方,十年当中有九年旱,土地也不肥沃,要不然土豆这种东西,不会在那里这么受欢迎,不过,既然是能称之为“灾”了,可见情况很是严重。 秦怀恩点头,“不仅是我朝西北,而是连狄人的地方都受了影响了,所以他们才发动大战,打了过来!” “这么厉害啊,”清露的神情有点凝重,“那就是明年秋天要打仗喽?” 秦怀恩摇头,“不是,是后年春天!”秋天受灾,冬天不好过,却不适合进兵,于是等到了春天,就再也等不了了。 “哦!”清露算了算,神色又变得轻松起来,“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秦怀恩已经告假两年了,按照原来说的,明年七月就得回去,但这是指西北没事的情况下,只要战事再起,秦怀恩是必须立刻回去的,公叔瑾才不管你什么假期到没到呢! 可若是西北直到后年才有异动,秦怀恩的假期就能休满了。 秦怀恩却不这么想,“我不是说这个事儿,以往和现在可不一样,以往西北这时连塞坎都失了,我们在那里也没这么多的地,朝廷更没有那么多的兵!” 这也不怪秦怀恩现在才想起来这件事,前世清霜是在公叔宁去世的那一年离世的,秦怀恩当年就在清露的安排下到了西北,京城的粮价价格翻倍,是秦大川写信问他要银子时说的话。 858.第858章 最恨离别 加十更感谢书友【梁家燕家长】的打赏,此一 ——————————————— 具体是去年还是今年,他都有点记不清楚了,更想不到这三年旱灾会产生如此严重的后果,就像清露说的,现在他们对露城军乃至西北驻军可是有责任的! 不过,秦怀恩对那场大战倒是印象深刻,他就是在那一年功成名就的,只可惜,清露也是那一年出的事儿。 秦怀恩还没理清思路,清露已打了个哈欠道,“你算账真不行……”秦怀恩现在担忧的,不就是军粮不够吗?索性直接告诉秦怀恩答案,“从你去西北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在谋划军粮了,我种粮肯定不比你增兵慢就是了,那时的我,可不知道你会在西北开荒种粮啊!”要不然,秦怀恩那粮食怎么会多得想卖给狄人呢?! “说到底,只要朝廷肯多出点银子,咱们的粮食就有的是,那高粱不也是粮吗?”为啥这次救灾,清露一个劲儿弄东北的高粱,就是因为运费的问题,东北的高粱在西北卖不上价,这才就近销售到了中原,中原这回用的高粱,可不是去年一年的,而是以往两年间积攒下来的,还一年比一年多。 等到三年旱灾结束,这些粮食还就真得卖给狄人了,不然的话,就会掉价。 “啊,”清露又想起一个事儿来,“不过,到那时这开荒五年可就过完了,朝廷要征税了。”在枕头上调整一下位置,躺平,他们吃完午晌饭有一会儿了,现在该歇晌了,三个孩子早就睡了。 “征税那也是有粮,”尽管还没算明白具体数字,秦怀恩还是相当信任清露的,“咱们不管那个!”也轻松地躺了下来。 “切——”清露冷哼一声,“我不是怕他惦记咱们的运粮线吗?到时候也不知道给不给运费。”他们的运输线太扎眼了,他们早就收到消息,公叔瑾和大臣们在“关注”。 秦怀恩跟哄苍蝇似的挥了挥手,“给不给的能怎么着,咱家还缺了银子了?”又劝道,“朝廷对咱不错啊,你快睡觉吧!不用想这些没用的!”就算缺了银子,他一场仗就打回来了,算啥啊?! 清露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秦怀恩说得很有道理,当天晚上听了睿儿转述的公叔瑾的决定后,清露悄悄对秦怀恩感叹,“皇上还真是个不错的合作伙伴。” 公叔瑾不仅采纳了睿儿所有的建议,还给睿儿派了五百护卫,和若干擅长账目的官员,就算有监督的意思在里面吧,却从客观上,让清露省了不少的银子,也让睿儿身上的责任减轻了。 反正清露做这个事儿也不想背人,而是生怕旁人不知道,所以根本就不在乎被监督,只开心从中得到的好处。 撇开感情的因素不谈,公叔瑾这个人,冷静、睿智、富有决断力,绝对是个合格的领导者,以往清露承认这是百姓之福,现在放开了心胸后,她也感到这是她的福气。 秦家小四的来历很神秘,秦怀恩和清露一道回忆、分析了好久,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跑进清露肚子里去的。 因为在小三身上犯的“错误”,在上次出了月子后,清露和秦怀恩十分小心,可谓用尽了方法,什么安全期、羊肠套子、体外……就连明知道不靠谱的药浴,也是继续用的,当然了,他们觉得最有效的办法,还是让秦小恩只喝肉汤不吃肉。 说实话,清露觉得秦小恩还是挺可怜的,以至于主动说,“这个要是女儿的话,我就再不生了!” 秦怀恩面容忧郁,尽管怀秦小四的到来是在秦小三出生一年之后,完全符合程一针的要求,但秦怀恩还是觉得,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 清露劝秦怀恩,“我又不是头一次怀孕生孩子了,而且我觉得这次还是单胎,真没什么可怕的,你放心就是了。” 秦怀恩的假期还没满,可是战报接连传来,都是由公叔瑾亲自派人送到王府给秦怀恩的,一连大旱三年的情况一年比一年严重,若不是有清露一连串的准备和得力措施,真不知道会怎么样。 可就算这样,得不到帮助的异族人,却有点忍不住了,他们不停地小范围试探着,哪怕没到秋收的时候,也打着抢点军粮和劫掠平民百姓的主意。 从上个月,秦怀恩让京城的小厮和西北的小厮换防,并把尚未赈灾完毕的睿儿叫回家中,清露就知道,秦怀恩要回西北去了。 六月的清晨,穿戴好的秦怀恩先是去分别抱了抱三个儿子,又静静地站在床头,看向熟睡中的清露,清露或有所感,从睡梦中睁开了眼睛,“大郎,我只想对你说一句话,你的命是我和孩子的,但功绩是朝廷的!”她宁愿要一个临阵脱逃却活蹦乱跳的秦怀恩,也不想当一个声名显赫、富贵无双的寡妇。 秦怀恩微哂,“你想什么呢?还命!就是身上多一分长的疤痕,都算我输给你了,”带着昂扬的斗志和许久不见的睥睨,又眨了眨眼睛道,“毕竟,十两银子也是银子不是吗?留着给咱儿子们多做几条尿裤也是好的!”他现在开玩笑,已经很是熟练了。 清露笑了,她怎么就忘了,她的男人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一定能旗开得胜的。 秦怀恩将清露抱在怀里,给清露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再次输入了一次内力,被秦怀恩放下后,清露夸张地打了个哈欠,挥了挥手说,“我再睡一会儿。” 秦怀恩大踏步转身离去,清露紧闭的眼中有泪珠滑落,她坚信秦怀恩会一切平安,只是这离别的滋味又何其难舍?! 清露在枕头上狠狠地将泪水蹭去,翻了个身,躲进秦怀恩余温未消的被窝里,严令自己睡去,她该懂得的,有付出才能有回报,她现在有大大小小的五个孩子得照顾,她要坚强、勇敢,不能让秦怀恩担忧,而她一定能做到!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859.第859章 完美臣子的最后一步 清露真的就这么又睡着了。 秦怀恩站在门外,静静听着清露的呼吸又变得深稳起来,脸上露出了恍然微笑,这就是他的挚爱、他的妻,总能明白怎么做才能让他开怀,那般的令人着迷,让他尚未离开就已开始思念…… 秦怀恩先去皇宫求见公叔瑾并辞行,在此之前,他并未上折子说自己要回营销假。 公叔瑾听说了秦怀恩的来意后,大喜,激动之下从御案后走了出来,重重地拍了几下秦怀恩的肩头,连声叫好,还殷殷地关切秦怀恩的行装。 秦怀恩的行装极为简单,身上穿了一套四品武将常服,包袱里带了一套短打的细棉布衣裳,和换洗的两条亵裤、两双布袜、并几副五指手套——这东西磨损得太厉害了,不得不多带,幸好它们体积很小。 再有就是马鞍上挂的那个头盔兼小锅了,里面装的是一些干粮、盐和药品。 若不是今日要进宫,秦怀恩可能连这身官服都不穿,走出去就跟个平常百姓一样,他腰间塞了条丝绸的面罩,怀里揣着那个清露亲手做的旧钱袋,里面放了些根本就用不到的金叶子,倒是靴子里那把程一针送他的匕首始终不离身,只可惜没人知道,也算是他的秘密了。 秦怀恩一个仆从都没带,因为对他来说,走到路上,还指不定是谁照顾谁呢,太麻烦!反倒是好马足足带了五匹,不难想见他的速度会有多快。 说实话,见到这样轻装简从的秦怀恩,公叔瑾心中十分感慨——同是实干家,总会惺惺相惜。 公叔瑾命人拿来了酒,给秦怀恩践行。 秦怀恩一口饮尽后,跪下来说,“臣的家眷还望皇上能帮忙照拂……”重重地磕了三个头,他的背负不在身上,而在心头,他想,皇上应该会明白。 公叔瑾不仅明白,还非常欣喜,迄今为止,秦怀恩已完成了完美臣子的最后一步:有顾忌!公叔瑾亲手将秦怀恩搀扶起来,很痛快地应下了。 看着秦怀恩离去的背影,公叔瑾说,“朕怎么觉得,这三年未见,秦怀恩好像年轻了不少?”自打公叔宁离世,他还是头一次看到秦怀恩,至于清露,是到现在也没见到过,就连今年过年宫中设宴,明明已过了公叔宁的孝期,秦怀恩和清露还是托辞没有来。 禄公公点头道,“老奴看着也是,想来这武功高强之人,就是得天独厚啊!”秦怀恩到现在也没留胡子,而且在家里日|日和妻儿相伴,不仅生活得十分写意,心情还好得无以复加,雪白细腻的肌肤上,别说皱纹了,就连毛孔都很难发现,与其说是年轻了,不如说是好心情带来了好的状态。 禄公公又说,“真要算起来,秦将军年纪原本就不大。”还不到三十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还可以为朝廷效力很多年。 公叔瑾忽然问了一个看似无关的问题,“清露今年多大了?” 禄公公想了想说,“回皇上,秦夫人今年虚岁二十有二了。”上个月,清露过生辰,睿儿还到处选礼品来着,就连皇后和四皇子也送了礼,这几年,皇后和四皇子对睿儿的态度越来越殷勤了,就连对清露也一样。 “倒也不错!”公叔瑾说。 禄公公不知道皇上这个“不错”是什么意思,便只应了一声儿,并没接话儿,而很快,禄公公就知道了。 因为一早秦怀恩的辞行,公叔瑾的心情始终不错,歇晌起来,他并没急于批阅折子,而是缓缓地向后|宫走去,很快便到了祥贵人的宫门外。 祥贵人是前年春天经过选秀留在宫中的,在新人中几乎是最受宠的,位分一进再进,现在又怀着身孕,想来等孩子生下来,不论男女一个“嫔”之位是少不了的,这在一向恪守规矩、讲究论资排辈的公叔瑾这里,是挺稀奇的。 刚走到宫门口,就有隐隐的乐声传来,公叔瑾示意下人们不要出声,他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走到了屋子外面,可等听清楚祥贵人唱的曲子后,不仅公叔瑾,就连身后跟着的禄公公,都是脸色一变。 别看自从嫁人后,清露便开始深居简出,连上街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关于她本人的坊间八卦更是一点都没有,但她的名头却一点都不弱于“国民英雄”秦怀恩,无他,就是因为她写的曲子,现在全都成为了经典,且经久不衰。 因为有署了实名的《念慈》、《不差钱》和《卷珠帘》的存在,所以大家很快便知道,此“秦夫人”就是彼“秦夫人”,造就了清露这个名利双收的“艺术家”。 公叔宁的孝期刚过,率先不管不顾冲向王府求见的,是清露的粉丝们和教司坊的老板们,他们都是来求清露的新曲子的。 那时清露还真闲着,曾问过秦怀恩,“我要不要写几首曲子赚点零花银子?这一回可不能一万两一首了,哼哼,我倒是要看看,五万两,十万两,到底有没有人会要?!”她倒不是缺银子,而是虚荣,前世她可谓是一个极为失败的艺人,现在有了这样的机会,她的“明星梦”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秦怀恩重重点头,“你只要少数几遍鸭子,莫说十万两,就是百万两,你也赚得出来。”这是实话,其实清露成亲这几年,可没少“作”新曲子,今天“数鸭子”明天“小燕子”,后天又变成了“葫芦娃”…… 不过,自打有位麼麽称赞道,“‘葫芦娃’这曲子吉祥,一连七子啊,多好!”后,清露便再也不给孩子们唱了。 这其中秦怀恩感到最困惑的是“黑猫警长”,这黑猫他倒是见过,可是这“警长”是个什么物件,他真心不明白,问过清露后,才知道原来是个相当于“大理寺丞”或者“捕头”的官位,立时一阵恶寒。嘱咐清露,“你可别唱这样的曲子了,这若是儿子们往后看到这样的官员就冲人家喊猫,那多不好!”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860.第860章 到底是哪里不对 清露当时乐不可支,秦怀恩也偷笑了好久,弄到后来,他看到这样官职的人,都会觉得他们的胡子个个长得很奇怪,有点儿像猫。 而让秦怀恩最郁闷的曲子则是“喜羊羊”,对于羊,孩子们是非常熟悉的,王府的侧院里就养着呢,每天牛乳和羊乳轮换着喝,清露还动不动就用这些东西做点心或沐浴一下啥的。 可对于重没见过的狼,孩子们很迷惑,想来想去总是想成了狗,秦怀恩、睿儿和那么多的小厮齐上阵,也解释不明白。 秦怀恩差点儿没喷出血来,他山大王秦怀恩的儿子啊,竟然不认识区区的狼,第一次对居住在京城中,产生了抵触情绪,可惜清露怎么也不肯让他带刚满两周岁的儿子们出门打猎,他只得继续忍耐。 听了秦怀恩的话后,清露到底还是没牺牲“数鸭子”的时间,去赚那唾手可得的百万两银子——她如此富足和幸福,宁愿平庸! 但这丝毫不能阻止那些已发表曲子的流行,反倒是因为没有新曲子问世,而变得更加令人珍惜了,简直是大街小巷都在传唱,这不,就连宫中也是常常能听到的。 很多人都明白,祥贵人之所以这么受宠,就是因为她在选秀时表演的才艺,是秦夫人的那首《月中仙》。 当然了,很多秀女都是能歌善舞的,秦夫人的曲子,更是人人会唱,但没人家祥贵人唱得好,不是吗? 可不管秦夫人的曲子如何好听和受欢迎,在宫中,有一首曲子是禁唱的,那就是祥贵人现在正在演唱的《卷珠帘》! 这种禁唱没人下令,而且只在宫中,确切地说,是在公叔瑾面前,因为大家都知道秦夫人这首曲子,是为前康乐王所做,而皇上对前康乐王的故去十分痛心,到现在,心悸之症也并未痊愈,只不过极少发作就是了。 此时,禄公公听到祥贵人唱这首曲子,先是暗叫不好,又发现,皇上除了刚一听清曲子脸色微变后,就再无任何表示,便慢慢地放下心来,没有轻举妄动。 可是,屋子的歌声,却戛然而止了。 “……啊——,最恨别离——”祥贵人的声音消失得极为突兀,连最后的尾音都只唱到了一半儿。 “小姐,怎么了?”一个宫女问,“可是身子不适?”一听这个称呼,就知道这是祥贵人从家里带来的陪嫁丫鬟,关系一定很亲近。 果然,祥贵人对她说话,非常放松,“不是,我就是觉得这首曲子,我哪里唱得不对。” “不对,就不对好了,小姐没得为这永远不能在皇上面前唱的曲子劳神。”宫女的话很市侩。 祥贵人说,“能不能有机会在皇上面前唱,谁又知道呢?已故康乐王的孝期已经过了,皇上又那么喜爱秦夫人的曲子……”不得不说,这姑娘能这么快的得宠,是非常有道理的,单这份儿善解人意的敏|感和未雨绸缪的细致,就很了不得。 宫女立刻由规劝改为了支持,还帮忙分析起来,“奴婢并没听出来,这曲子小姐唱得不对啊!”可见,她也不是个对音律一无所知之人。 “这个……”祥贵人沉吟了一下,“倒不是音调错了,而是我总觉得我没唱出来那个味道,不感人,让人觉得这曲子平淡极了。”已经是极为专业了。 禄公公发现,听到这话的公叔瑾,竟然默默地点了点头。 说实话,禄公公相当不解,皇上不是听不得这曲子吗? 公叔瑾的确是听不得这曲子,但谁都不知道其中真正的原因,公叔瑾听不得这曲子,并不是因为无法面对公叔宁的离世,当然了,那也让他极为悲痛,可随着时光的流逝,这种悲痛已经淡了。 其实公叔瑾最无法面对的,是清露的指责,他永远忘不了清露在跳《卷珠帘》时,投向他的那满是怨恨的目光,公叔宁离世时,清露那极为“到位”的哀求,“……把秦怀恩拿去,想怎么用就怎么用……把阿宁还给我……” 这样的“哀求”,对公叔瑾已不仅仅是扒下所有遮羞布的痛斥了,其中还有嘲讽:其实公叔瑾完全没必要,非逼着公叔宁将清露嫁给秦怀恩的,秦怀恩对清露早已情根深种,不管清露是不是他的妻,是不是公叔宁府中的歌姬,只要清露存在一天,秦怀恩就会老实一天,而不管公叔瑾曾做过什么对不起清露姐妹的事儿,看在公叔宁的面子上,清露统统不再计较了,公叔宁其实是清露和公叔瑾之间的缓冲…… 可公叔瑾做了什么呢?他逼死了这世间唯一真心待他的亲兄弟,撕破了和清露之间的“缓冲带”,用逼死公叔宁,让清露本已淡去的怨恨再次强烈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公叔瑾不仅狠毒无情,还愚蠢透了,最后实际上是落了一个鸡飞蛋打的下场。 对公叔瑾来说,清露的怨恨根本无需为虑,连挽回的必要都没有,直接杀掉就是了,公叔瑾最怕的,其实是清露带着这种心态去挑拨秦怀恩。 事实证明,公叔瑾的担忧非常有道理,自打成亲后,秦怀恩对清露呵护备至、爱若珍宝,清露这边儿子噼里啪啦地往下生,偏生府中别说妾什么的了,就连个贴身丫鬟都没有! 谁能知道午夜梦回时,公叔瑾心中的担忧,他甚至都起了派人监听清露和秦怀恩私房话的念头,只可惜,秦怀恩的武功太高了,世间根本就没有人能做到这一点。 为什么对睿儿那么关注,为什么让最心爱的儿子,费尽心思地和睿儿叫好,公叔瑾就是想从中发现蛛丝马迹,然而,什么都没有。 幸好,旱灾来了,清露用她默默无语的行动,帮朝廷、帮皇上,立下了一个又一个的功绩,公叔瑾现在已完全承认清露的能力了,可越承认,心里就越不是滋味儿,他可以不在意一个歌姬,甚至一个才女,但不能不在意一个对政局有着深切影响的谋士,尤其是被秦怀恩这样的人深爱着的一个谋士。 861.第861章 心悦的和心疼的 加十更感谢书友【梁家燕家长】的打赏,此二 ——————————————— 公叔瑾小看了清露,在清露身上做了太多的蠢事,他既悔又愧,还特别惶恐。 公叔瑾这辈子,重来没被一个人打压到如此程度! 与其说公叔瑾面对不了这首曲子,莫不如说,他是不愿去面对自己曾经犯下的低级错误! 但是今天不一样,公叔瑾觉得他赢了——通过睿儿,清露帮朝廷平稳地渡过了难关,秦怀恩依旧忠心耿耿地去西北效力,还是主动要求去的。 清露手中可以“使用”的男人换了一个又一个:公叔宁、秦怀恩、睿儿,但无论是谁,清露都通过他们,不断向公叔瑾“示好”,公叔瑾发现,他以往还是过高估计了清露,再怎么说也是个女子,争争宠没问题,但想要让男人们背叛朝廷,放弃前程,颠覆长久以来的信念,那就是无稽之谈了。 清露实际上是输在皇权之下,输给了他这个帝王。 所以,公叔瑾又可以听这首曲子了,其实早在清露借睿儿的手,开始为朝廷尽忠时,公叔瑾就可以听了,不过是没人敢在他面前唱罢了。 祥贵人还在探讨曲子,她开始问身边的其他人,“你们都说说,这首曲子中,秦夫人除了对已故康乐王的思念不舍之情外,还有什么?” 半天没人说话,因为大家对这首曲子的理解都差不多,只有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迟疑地说,“在奴婢看来,秦夫人其实并不是心悦先前的那位王爷……”这是一位麼麽,原本是祥贵人母亲的陪嫁丫鬟,很是得用且有头脑,祥贵人入宫,母亲不放心,就把这位麼麽让祥贵人带上了。 “这么可能?”这位麼麽的话音未落,就引起了长长短短的数声惊呼,不仅有祥贵人的,还有其他宫女的。 屋子外的公叔瑾心中一动,说实话,他重来都没想到过这个问题,可他直觉,这位麼麽说的是对的。 祥贵人顿了顿,“麼麽自管说,说错了也不打紧,反正就是咱们说闲话,俱是猜测的,做不得准儿的。” 麼麽说,“秦夫人成亲那日,老奴是在场的,真是大饱眼福,不虚此生了……”祥贵人的父亲是京官儿,还是位武将,品级也不低,所以清露成亲那日,携夫人到场观礼了,这位麼麽则在夫人身边随侍。 这也是祥贵人如此受宠的原因——她父亲在公叔瑾跟前很是得用。 怎么说呢,公叔瑾这个人,说好听了是顾全大局、理智沉稳、深谙平衡之道且律己,说不好听了,就是对谁都没有多少真心。 麼麽还在说着,“小姐是没看到,秦夫人那舞跳得就是在天上飞啊,事后,老奴就寻思了,这秦将军会武功,难道秦夫人也会武功吗?不管怎么飞,难能就毫不在乎这脚底下呢?连个眼风儿都没有,一丝的停顿、犹豫皆无!要知道,那时候,秦将军可是蒙着眼睛呢,乐声、歌声还那么响,后来老奴想了,秦夫人这是信得着秦将军啊,那样子就是连命都交给秦将军,秦夫人也不在乎,不害怕,这不是心悦,是什么?” 所有人都被麼麽的话吸引住了,包括公叔瑾和禄公公。 “后来秦夫人这日子过的,让老奴越来越觉得,这秦夫人和秦将军是伉俪情深!”麼麽总结道。 祥贵人越发迷惑,“如果秦夫人不曾心悦已故康乐王,那这首《卷珠帘》唱得是什么呢?” 这回麼麽毫无停顿便给出了答案,“是心疼!”一句句提示着,“这曲子最后,老奴可是听得真真的,劝人别伤心,注意身子,天凉了要加衣裳……”她识字不多,说得都是大白话儿,却特别感人。 “这心疼……”最开始的宫女说,“还能比心悦更厉害吗?让秦夫人都恨嫁了?”说出了包括祥贵人在内的其他人的心声。 “哎——”麼麽叹息了一声,“小姐啊,说句大不敬的话,你们啊,就是年轻,总觉得这世间除了心悦,就再没其他的念想了,”组织了一下语言,“说老实话,老奴和自家那个短命的,也算是夫唱妇随了,”这说明,这位麼麽是位寡妇儿,“可真要说起来,这辈子,老奴最心疼的人,却不是他!” “是谁?”祥贵人追问得很急,可见人人都喜欢八卦。 麼麽也没什么可隐瞒的,“是我那幼弟,当初老奴卖身为奴,也是为了他,若是我的亲事让我这兄弟无人照拂,再心悦那个男人,老奴也是恨嫁的!” 屋子里静了静,但并没用多久,祥贵人直接道,“麼麽说的对!我再按麼麽的说法儿唱一遍……”琴音、歌声又起。 听了这位麼麽的分析后,公叔瑾的眼睛也亮了一下,他想到,若是清露真的心悦公叔宁,完全可以为了陪在公叔宁身边,主动提出帮忙“操控”秦怀恩的。 同时,公叔瑾也想到了公叔宁的又一个死因:公叔宁无法面在争夺清露中的失败,就像自己无法面对败给清露一样! 可以说,公叔瑾的这个猜测,虽然不准确,却是一部分事实,毕竟,他和公叔宁是亲兄弟,有着一样的骄傲,或者叫做尊严,不允许任何一个女子,只因怜惜而留在自己身边,哪怕是自己心爱的! 祥贵人已经又唱完了一遍,明显比上一次要好得多,但她还是不满意,“还是不太对,算了,我再想想,今儿不唱了!”她怀孕的月份不小了,坐不了太久的。 公叔瑾又点了点头,禄公公以为,这回公叔瑾总该进去了吧,却没想到,公叔瑾转身离开了祥贵人宫中,根本就没进去。 还在路上,公叔瑾就吩咐道,“命人去天音阁,给朕唱《卷珠帘》。”他被勾起了兴致,到底还是想弄明白,祥贵人唱得哪里不对。 宫中就是有歌舞姬的,听到公叔瑾宣,立刻就来了,但公叔瑾大失所望,听到一半儿,就叫停了,平心而论,这些人唱得还没有祥贵人唱得好呢! 862.第862章 高水准原唱的由来 见公叔瑾有点烦躁,禄公公进言,“皇上若是想听,莫不如宣那日|的歌舞班子入宫。”将“那日”两个字咬得极重,说得自然是清露成亲那日,用现代的话来讲,就是此曲的原唱。 “哈哈哈……”公叔瑾笑了,指了指禄公公,却没说什么,只是化成了一个字,“宣!”可不是嘛,他又不是一心想着用这种法子争宠的祥贵人,干嘛非得自己研究啊,想听直接听就是了。 从宫外宣人,不是那么快的,公叔瑾就又回到前殿处理政事了,可不知道怎么的,他的心总是静不下来,隐隐地带着期待,又说不清期待的是什么。 公叔瑾索性不阅折子了,又去了祥贵人的宫中,今儿下晌儿他去过的事儿,想来祥贵人已经知道了,祥贵人可还怀着身孕呢,若是因此受到惊吓可就不好了,有孕的妇人最怕这个。 祥贵人自然是吓得不轻,可听说公叔瑾走后就去天音阁听曲子,又点名要的《卷珠帘》,就变成了若有所思。 公叔瑾陪着祥贵人说了会儿闲话,祥贵人到底还是忍不住问,“求皇上恕罪,今儿……”含混地解释了一下唱曲的事儿,不比公叔瑾听到的更多,因为她并不知道公叔瑾到底听到了多少,好在,她和宫人们已仔细回忆过了,没发现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公叔瑾很及时地拦下了祥贵人的福礼,“你何错之有啊?朕宣了宫中歌姬来唱,根本就没法子和你唱的比。”用平心静气的态度,展示着他对这首曲子和这件事的不介意。 “谢皇上!”祥贵人惊喜道,公叔瑾是个深不可测的人,但绝不是个喜怒无常的人,相反,特别注重规矩的他,还为了让人更好地执行规矩,而经常明确地提出他的要求,所以,他说没错,那就是真认为没错儿! 祥贵人又提出再为公叔瑾唱曲,公叔瑾拒绝了,理由是,现在的祥贵人应以皇嗣为重,不应为这些小事过于劳神,实际上是,有了期待的公叔瑾,现在已听不进去祥贵人唱的这首曲子了,而其他的曲子,他暂时还不想听。 公叔瑾一直在祥贵人的宫中用过了晚膳才出来,这时天都黑了,禄公公以为公叔瑾已经把宫外歌姬的事儿给忘了,却没想到,公叔瑾回了自己的寝宫后说,“朕记得,唱这首曲子的还有个伎子吧?就不去天音阁了,让他们到这里来唱吧!”他不仅没忘,还记得很清楚,天音阁是在后|宫之中,伎子不方便进去。 禄公公连忙去叫人了,其实,演唱者中不仅有一个伎子,而是好几个,这首曲子有合唱的部分,伴唱的人中男女各半,另外乐师中也有男的。 自打头场演出后,这些人就再没分开过,而是组成了一个班子,用现代的话将就是乐团,尽管他们并不是属于同一个教司坊的,无他,大家早就发现了,除了他们,再没人将《卷珠帘》唱得这么好听、有味道——祥贵人遇到的问题,在教坊中早就是专业人士的共识了。 这个班子则因此赚了大把的银子,每天的演出都排得满满的,他们的身价更是蹭蹭见长,而且他们的所有者没一个愿意卖了他们的。 对此,他们特别感谢清露,为了维护共同的利益,他们的演出由他们的所属者协商安排,今天这也就是被召进了宫中,倘若换成了旁人,他们真还未必肯来呢,没有预约者,绝不会答应。 行家一开口,就知有没有,这个曲子刚一开始唱,公叔瑾就听住了,他似乎又回到了清露成亲的那一天,眼前仿佛又呈现出了清露美妙绝伦的掌中舞…… 说实话,自打看过了清露的那支舞之后,公叔瑾就对舞失去了兴趣,因为他知道,清露的掌中舞是不可复制和超越的,看了其他的舞只会失望。 后来,公叔瑾发现,和他有同样感觉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他甚至亲耳听到有人感叹,“怪不得秦将军说,他只爱掌中舞呢,看过了秦夫人的掌中舞后,旁的舞真心看不出味道来!” 这股风潮甚至影响了整个京城教坊的销售趋势——排练新舞的地方越来越少了,就连去王府求曲子的人中,都没人求舞,再好的舞,清露不跳了,谁能跳得出彩啊?! 别看和整个京城的人口比起来,在清露成亲时去观礼的人并不多,可别忘了,这些人可都是达官贵人,是教坊的消费主力,一个顶普通人成百上千个! 一曲唱罢,公叔瑾久久不能回神儿,大殿里静得吓人,只有清凉的夜风在悄悄地吹拂着,幸而,公叔瑾终于说,“甚好!赏!” 可歌姬们和宫人们刚松了一口气,公叔瑾又问了一句,“你们因何能将这首曲子,唱得如此之好啊?!” 歌姬们“刷”地一声,全都跪下了,却没人说话。 公叔瑾本来就算不上好的脸色,一下子便沉了下来。 公叔瑾已经听说了,这个班子能将这首曲子唱得这么好,其实是有秘诀的,只不过,为了多红一阵子,不管旁人出多少银子他们都不肯说,就连他们的主子都联合起来保护这个秘密,事实证明,他们这么做很有效果,直到现在,三年过去了,他们依旧红透了半边天。 但公叔瑾能和那些想用这个秘密谋利的人比吗?就是他真想,这些人也得说!这就是皇上的特权! 毕竟是见过太多达官贵人、就连皇上都见了不止一次的人了,这些伎子很快便冷静了下来,认清了眼前形势,同时也说出了他们在公叔瑾面前真正的顾忌,“启禀皇上,贱婢们并不敢欺瞒皇上,实在是当初秦夫人说曲子时,有些话很是冒犯……” “等等,”公叔瑾很敏锐地发现了其中的问题,“你说什么?说曲子?” 是的,这些人之所以能把这首曲子唱得这么好,是因为当初在排练时,清露除了对他们每个人都进行了精挑细算的海选外,还逐字逐句的像导演给演员讲戏那样,给他们说过曲子,就是要加深他们对这支曲子的了解,更好地表现意境。 863.第863章 别样的怨恨 为了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清露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和耐心,用描述、代入、启发等各种方式来给他们讲曲子,最终造就了这个班子的成功,而且,随着的时间增长,无数次演出中的磨合和彼此间交流探讨,现在他们对这支曲子越发体悟深刻了,唱得比原来还要好。 听了歌姬的话后,公叔瑾又沉默了好久,最后,他没有要歌姬们将清露“说曲子”的那些话转述出来,而是让他们退下了,却没让他们出宫。 一连三天就这么过去了,公叔瑾表情行动如常,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就连在他身边贴身侍候的宫人,和像祥贵人这样每天都见面的宠妃,都没发现他有任何异常。 只有公叔瑾知道,他的脑海中时不时地回荡起《卷珠帘》中的某句歌词,某段曲调,甚至是当初清露在起舞时的某个动作一个眼神…… 艺术的魅力是无穷的,这才在长久的时光中可以生生不息,尤其是遇到了公叔瑾这样很有素养的欣赏者。 此外,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原因,就是清露的这首《卷珠帘》,与其说是给公叔宁作的,莫不如说是给公叔瑾和公叔宁这兄弟两人作的。 他们在其中各占百分之五十的比例,不分上下,真要从情绪角度来说,实际上在这支曲子中,清露对公叔瑾的情绪反而要比公叔宁强烈上很多。 那位麼麽说得很对,心疼或许不亚于心悦,可她忘记了一点,有时,恨,会比这两种感情都要深刻! 所以,在这首字字句句都为他量身定做、对他诉说的美妙歌曲面前,公叔瑾到底还是投降了,他给自己的理由是,“事到如今,万事皆顺,朕何需去怕?!” 是的,之所以没有去听歌姬们对曲子的“解释”,是因公叔瑾怕了,怕再次面对清露的指责,或许说,是面对自己曾经犯下的错。 歌姬们再被召进殿中时,公叔瑾并没直接让他们唱,而是说,“说罢,当初清露是如何给你们讲这首曲子的,只要如实说来,朕恕你们无罪!” 有了这三天的准备,歌姬们对公叔瑾再提出这样的要求,一点都不意外,他们甚至拿出来了两份早已准备好的词曲,将一份呈给了公叔瑾,另外一份则留在了自己的手中,从头开始细细地讲了起来,不仅有清露当初的讲解,还有后来他们自己的理解。 “这一句中,最重要的是‘镌刻’和‘思量’这两个词,‘刻’是忘不了,有多少心悦,就有多少难忘,可这一个‘思量’就让再美的情都变了味道,”男女主唱忍不住齐齐苦笑了一声,他们都是逢场作戏的歌姬,深谙其中的道理,“‘思量’是算计,是谋划,不是出于感情,而是出于利益,所以‘刻’得越深,伤得也就越深……” 公叔瑾冷笑了一声,抬手将手中的词曲丢到了面前的桌案上,他很瞧不起清露这种不知深浅的女子,她当初只是一个歌姬,不过玩物而已,凭什么让公叔宁堂堂皇子,真心以对?!可笑! 想到这里,公叔瑾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他觉得他真是想太多了,或许是被清露的这支曲子和那支舞给蛊惑了,原来清露怨得不仅是他,而是连公叔宁都算上了,太过不自量力了!也难怪清露不敢将这样的想法对秦怀恩说,实在是清露好没道理。 清露真的没道理吗?歌姬并不知道公叔瑾的这些看法儿,只是继续说了下去,“……‘沾染了,生死别,情虽浓,却泛黄……’这一句虽是合唱,感情却并不相同……” 女主唱说,“女子是思念中带着遗憾。” 男主唱说,“男子则是思念中满含愧疚。” “愧疚?为何?”公叔瑾问出了口。 伎子回答,“禀皇上,那时秦夫人是这么解释的,先王爷重情,虽说是世事无常,有时并非人力可及,可既然已故王妃和秦夫人跟了他,他就有责任照顾她们一生无忧、富贵荣华,所以说来说去,心中还是是有愧的……”他们一直以为,造成这一切的是顺帝,所以说起来,并没太多的顾忌。 公叔瑾默默地叹息了一声,他还记得当初清露跳到这里时,公叔宁曾低语,“对不起……”说实话,对此,公叔瑾是理解的,当然了,还有些脸红,毕竟,公叔宁已安排好了一切,是他亲手毁掉了公叔宁的安排。 歌姬见公叔瑾没反应,歌姬越发放松了,“‘拂袖起舞……静化红妆等你归’,这一句中,女子可不再是思念了,而是一种交待,还有淡淡的怨……” 一个“怨”字,瞬间吸引了公叔瑾的注意力,他最在乎的就是这个了,可女主唱说出来的话,却完全超乎了他的想像,“……人常言,‘裱|子无情、戏子无义’却不想想,在那些本来就把歌妓们当成的玩物的达官贵人们眼中,是用银子换美|色,乃至对方的性命,怕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产生什么感情?!” “是!秦夫人姐妹的命算是不错了,好歹是遇到了先王爷那样一位重情重义的主子,可秦夫人珍惜是珍惜,却抵不过命运作弄,既然如此,那便‘银命两讫,君既无情,奴便休’!自此后,彼此间无论银钱还是感情,都再无亏欠,这不是无情,而是讲理!”本身就是顶级歌者,歌姬的声音清脆响亮,又有着相同的心情,这番话说出来,简直是大珠小珠落玉盘,自有一种别样的畅快! 这就是清露打出来的一巴掌,打在那些骂她“无情无义”、“水性杨花”的人脸上的巴掌! “荒唐!”公叔瑾拍案而起,“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可不知为什么,他的声音渐渐地弱了下去,公叔瑾是有缺点的,但他的优点同样不少,而讲道理守规矩,绝对是其中的一个,所以,他的脾气发不下去了。 再想想前面那句,“银命两讫”,公叔瑾甚至产生了一种同情和悲凉。 864.第864章 一种诡异的转变 见公叔瑾发怒,歌姬先是顿了顿,才用无比缓慢的速度跪了下去,她身后其他的人也是一样的,可见他们这一跪并不情愿。 公叔瑾又缓缓地坐了下来,“朕说过不怪罪,你们起来继续说……”听到这样的言辞,对他来说纯属意外,更令他没想到的是,他竟然有一刻的失控。 后面的话越发离经叛道,却自有一番道理,“这一句的末尾,是有一叹的,要若有若无,有心人自会听到,无情的人会错过,错过了便错过了,秦夫人曾言,再好的曲子也不是金锭子,做不到能让人人都喜欢……” 公叔瑾的眉梢微微挑了挑,一向严肃刻板的表情,也有一刻的皲裂,他能想像得出,清露在说这话时的样子,俏丽、顽皮中透出的直爽和不羁,还有……可爱! 接下来的内容,风格却迥异不同了,“‘空留伊人徐徐憔悴’这句,完全没有琴音,甚至舞者此时也只是呆立当场,没任何动作,就是为了让人所有的注意力全在这句词上,能听得分外清晰,不仅要听清楚唱的是什么,还要听清楚其中的痛!” “此句一定要慢,每一个音色都要尽心得当,”因为对这位女主唱来说,这一句是这首歌中最难的部分,所以她的印象极为深刻,说得特别详细,“只有这样才能唱出那种,将人的心在无尽的煎熬中,一丝丝一条条切割撕裂的痛,眼见着相依为命的亲生姐姐先是自毁容颜,再悲惨死去,自己承受着病痛,凄惶孤独,求告无门,前行无路,恨不得立时死了才好,偏生身边幼儿相依,只得就这样活着,不仅活着,还要将所有的怨和恨死死埋在心底,就像藏在暖窠子里的滚水,时时刻刻烧灼不休……” 天色将暗,此时大殿中的光线还算明亮,如血残阳依旧高挂天边,将辉煌的宫殿映照得粼粼闪亮,只是这样的言语,过于生动,让人只觉得阴风阵阵,痛不可挡,快要疯了一般。 公叔瑾忽然间觉得自己十分可笑,这样的怨恨,他竟然妄图消去,他怎么可以蠢成这样?! 公叔瑾全凭超人的自制力,才没有再次转身离去,而是面无表情地继续听着歌姬们讲曲子,而有了这一段,后面的那些并没引起公叔瑾心中太多的波澜,哪怕歌姬说,“秦夫人道,她只是一个小女子,不懂得家国大义,她只知道,她为主子已经尽力了,无论主子还是旁人,都没权力将她先从温暖的家园中胁迫离开,再为了拉拢将领把她嫁出去,丝毫不尊重她的意愿……” 伎子说,“命途如此多舛,飘摇如风中之烛,随时将熄,病痛中眼睁睁见最心爱之人离去,当中滋味难以言表,只能一叹再叹……”他知道,清露嫁给秦怀恩是公叔瑾下的令,公叔宁死后,各种关于公叔瑾无情的传言叫嚣尘上,所以说这个话时,非常小心,声音极低。 公叔瑾却只是漠然地点了点头,最恨别离吗?他倒是觉得,现在清露哪怕是直接唱“最恨帝王无情”,他也不感到奇怪了,只可惜,清露不是。 为什么会“可惜”?这个念头在公叔瑾的心头滑过,让他既没抓住,更想不明白,不,他此时压根儿就没去想。 禄公公吓坏了,他在音律上的造诣着实有限,但挡不住他对此事知之甚深,他想不出,公叔瑾现在是个什么心情,会不会直接就发了心悸之症呢? 禄公公抢步上前,“皇上,已到了用晚膳的时辰了……”万分后悔给公叔瑾出主意,找来这些歌姬。 公叔瑾“嗯”了一声,但没动身,而是吩咐道,“说完了吗?说完了就唱一遍。” 并没说完,这只是两位主唱的,还有乐师和伴唱的,要说清露对这首曲子,可真是用了心了。 但这其中,并没有能再度引动公叔瑾心绪的东西了,所以,公叔瑾反倒渐渐地平静了下来,以至于等到歌姬们开口唱时,他还能倚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用手指在桌案上轻轻地打着拍子,一副很享受的样子,只有那句凄厉的“空留伊人徐徐憔悴”,才让他蓦然间攥紧了拳头。 公叔瑾这已经算是好的了,以往没听到歌姬们说曲子,还罢了,听完后,再听到这句,禄公公只觉得全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恨不得立时捂住自己的耳朵才好呢! 晚膳时公叔瑾吃得和平常一样,这让禄公公松了一口气,晚膳后,他照例要散步的,便随口对身边的禄公公说,“朕现在总算是明白,清露到底在怨什么了,就是她说的那个……哦,对了,尊重!”这种怨可不仅是对他的,还有对公叔宁的,这样的认知,是他现在如此轻松的原因。 禄公公是不懂得这些弯弯绕的,吓得直接就跪下了,“皇上,秦将军对朝廷是忠心耿耿的,还有……小王爷……” 公叔瑾后退了一步,微微俯下身,目不转睛地盯着禄公公,“你这是在给清露他们求情?是怕朕处置他们?”一双黝黑的眸子,犹如深不见底的寒潭。 禄公公先是激灵灵打了个冷战,随后汗“刷”地一下就下来了——他僭越了! 禄公公快哭了,“老奴,看着已故王爷长大,看着皇上因先王爷……”感情绝对真挚,他一直认为他算不上是王府的眼线,尽管他给王府传递过很多消息,在能帮上一把时,还会帮点小忙,但苍天可鉴,他可不是为了王府,或者说,他不只是为了王府,他是为了皇上啊! 公叔瑾直起身时,顺便轻轻踢了禄公公一脚,示意他跟着自己继续往前走,“秦怀恩根本算不上什么忠心耿耿,他不慕权势,不贪财,听睿儿说,秦怀恩现在连他自己俸禄的三成都花不完,御赐的伯爵府一直空在那里,多次说,有状元府就够了……”秦怀恩这个人绝对是个男人中的奇葩。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865.第865章 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清露 “……如果不是为了清露,秦怀恩到现在估计还在那个小山村里当个富裕的猎户,连恩科都不会来考……”公叔瑾得出了结论,他的智商相当高,又惯会御人之道,连这么点事儿都想不明白,他这个帝王可就白当了。 禄公公这回可不敢随便说话了,而且这话也没法子接。 “英雄难过美人关,自古如此,秦怀恩这样甚好,清露才二十二岁,年未老、色未衰,却已育有三个嫡子,这辈子,她的地位算是稳当了。”公叔瑾说这话时,微微晃动着身体,带着节律,显然心情不差,随后叹道,“这清露,真真是世间的奇女子,以往倒是朕小瞧了她!” 公叔瑾问禄公公,“‘习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这话你听过没有?” 禄公公略一思索,“老奴记得,这……好像是戏文里的唱词吧,《不差钱》?”是的,这也是清露“作”的。 “哈哈哈……”公叔瑾轻笑,“你看看吧,又是清露,”然后马上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朕觉得此句甚好,愿这天下有识之士都为朝廷效力,而朕呢,就给他们一个光宗耀祖、封妻荫子!”绝对正统的皇权体系。 禄公公裂嘴,挤出来一个非常牵强的笑容,“皇上圣明!”他发现他完全看不懂侍候了几十年的皇上了,自打皇上在无意中听到了祥贵人唱这首《卷珠帘》,就发生了一连串诡异的转变,做了很多莫名其妙的事,说起话来,还天上一句地下一句的,让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但是啊——”公叔瑾还在感叹,“这一点上,朕觉得,谁做得都不如清露好,嫁了秦怀恩,她就开荒种地、弄运输线、建露城,和阿宁在一处,她就直接改了律令,现在扶持睿儿了,她就能帮着朝廷,一边养兵一边救灾三年……此乃江山社稷之福!”他还想说是“朕之福”来着,不知道为什么,硬生生地打住了。 但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就像秦怀恩说的那样,不管粮食在谁手里,全朝的粮食是够的,以至于解决了公叔瑾的大麻烦。 公叔瑾轻笑,“还不耽误她自己赚银子,朝廷现在还欠着王府不少的银子吧?”粮食虽然不缺,可再厚的国库也经不住这么折腾,又是军费又是赈灾的,还建着燕京那么大的一座城! 所以今年赈灾的粮食,是王府赊给朝廷的,等灾情结束后,再统一算账,至于什么时候才能拿到全部的银子,连户部尚书都不敢给准信儿。 清露倒是不怎么在乎,“朝廷没银子,行啊,把燕京的宅子抵给我,我自己个卖,没宅子的话,地皮也一样!”现在燕京别说宅子,就连地皮都翻了两番了,往后还是要涨的,到时候给露城军们一分,多划算啊! 禄公公说,“老奴看,秦夫人倒是个不差银子的,”从清露手中得了不少好处的他,说这话带着感叹和钦佩,“这几年连进贡的落香都少了,说是双岭村山上的麝都老了,除了秦将军,旁人都抓不来,前几天皇后急等着用,还是小王爷从府中寻了两个上好的来。” 自打秦怀恩离开,这落香的产量就连年下降,清露一看这种情况,最近这几年的,干脆就说没有了,全留着自己家用,这不,在皇宫中都变得奇缺了。 公叔瑾点头,“不差,她是不差,她不仅不差银子,相夫教子掌管家业,她什么都不差,这样的女子,不管跟了什么人,她都有法子过上好日子,”总结道,“这是人家的能耐!”这个评价已经相当高了。 公叔瑾就寝后,禄公公犹豫了好久,还是没让人去给清露送信,因为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再说,现在公叔瑾都开始怀疑他了,他还是小心点的好,想来,《卷珠帘》班子进宫这么大的动静,清露也是能知道的。 禄公公想得很对,那个班子在京城可是独一份儿,很多预约是早就排好了的,现在进了宫,很快变得尽人皆知,清露知道得都算是晚的了。 这是因为,秦怀恩走后的第二天,清露就带着孩子们去了庄子上避暑,她无法面对没有秦怀恩的空落落的王府,而且经过这几年的修葺后,她这个京城唯一的庄子,变得越发宜人了,每年来避暑,都养成习惯了,今年是因为秦怀恩要去西北,才耽搁到了现在。 下人们来禀报这个消息时,清露当时心里就“咯噔”一下,她暗暗苦笑,她还是不够小心,当年的一次任性,就留下了这样的后患,就算是没有她当初讲曲子时说的那些话,她也不会傻到认为公叔瑾听不明白《卷珠帘》在唱什么。 表面上,清露安然无恙,还有心思开玩笑,“也不知道皇上会不会赏我点什么。”实际上,她心里很是害怕,当天就发生了头两次怀孕重来都没有过的孕吐反应,要知道,本来秦怀恩离去对她就是一种打击了,现在又遇上了这个没人可商量的麻烦。 公叔瑾一直没让那个班子出宫,他养成了一个习惯,隔三差五的就让这个班子给他唱唱《卷珠帘》,他也让这些人给他唱过秦夫人旁的曲子,却发现,只有《卷珠帘》这个班子唱得才最好,旁的曲子,就一般了。 这也难怪,其实全朝最顶尖的歌舞姬,就是在宫中的,若不是《卷珠帘》这个曲子特殊,又怎么可能是这个班子唱得最好呢? 对公叔瑾的这个新爱好,没人觉得不好,皇上也是人,有点爱好很正常,听曲子、听戏,又不是什么不好的爱好,只要不沉迷就好了,而公叔瑾这种听曲子的频率,和沉迷差着十万八千里呢,他又那么勤政,有些人还劝他多听听呢,可以解解乏! 只有可怜的清露,明显地感觉到了公叔瑾的“不正常”,得多么好的曲子啊,值得公叔瑾一听再听,没完没了?就算是自己写得好,旁的曲子,怎么就没见公叔瑾这样呢?偏偏是这首满含“深意”的《卷珠帘》?! 清露被吓得一吐再吐,人迅速地消瘦了下去,脸色都变成了蜡黄的! 866.第866章 有福气的公叔烈 直到程一针给她诊脉的频率越来越高,脸色越难越看,几次欲言又止后,终于说出,“我看还是给你开些保胎的药先喝着吧”时,清露明白,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秦怀恩是有心结的,清露不敢想像,如果秦怀恩听说了她这样的消息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不顾一切地抛下所有赶回来是肯定的,本来朝臣们就对睿儿在赈灾尚未结束时回京,就颇有微词了,假如秦怀恩再这样……还有,现在公叔瑾又对清露有了芥蒂…… 清露开始给自己做心理疏导,她没人可商量,就自己对自己说话,“怕有用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就算公叔瑾知道我是怨恨他的,又能怎么样呢?西北的仗还没有打,他不可能因为我而让秦怀恩不安心的,就算西北这次打了败仗,只要秦怀恩不死,他会杀了秦怀恩吗?不,为了稳定军心,他恐怕连罪都不会给秦怀恩治一个,毕竟,我朝再没有比秦怀恩更优秀的将领了,如果要是胜了呢?飞鸟尽良弓藏?有可能,但这几年不会,这次顶多是把第二条线打过来,那还有第三条线呢……” 夜深人静时,清露躺在床上,对着无尽的黑暗,嘴唇轻轻地蠕动着,却不敢发出声音,天知道,这个时候,她有多么想念秦怀恩。 “他会回来的,而我,也一定能等到他,清露,什么大风大浪你没见过,你必须坚强,为了秦怀恩,为了睿儿和自己的儿子们!”清露狠狠擦去了泪水。 清露一点点地好了起来,这个过程是如何艰苦,恐怕无人能懂,但清露毕竟是成功了,在她终于熬过了怀孕最危险的头三个月后,她的孕吐现象已完全消失了。 因为孕吐属于怀孕的正常反应,所以除了在清露最危险的那几天外,大家都没想到要把这个坏消息告诉远在西北的秦怀恩,当程一针动了这个念头时,又被清露及时地阻止了,主要是清露后来的表现变得越来越好,大家就忘记了这一点。 离京十天后,秦怀恩到达了塞坎,这个速度和他不舍日夜的飞奔比,自然是慢的,但和正常的赶路速度比起来,却只是三分之一都不到。 本来秦怀恩想再慢一点来着,西北没什么事儿,他又在王府中关得久了,再过回这种放马山林的快意生活时,很是惬意,要是没有对家的思念,就完美了,“看来想要啸傲山林又不离家,还是得回小岭村去,”秦怀恩想,“其实秦家村也是很不错的,那地方的山上,野山参是真多啊!到时候让清露拿主意吧!” 但当秦怀恩进入到中原地区不久,他的速度就快了起来,因大旱使得土地绝产,别说山林中的出息减少了太多,就是不减少,也被贫苦的百姓们全都利用起来了,秦怀恩又怎么可能和这些人去抢夺呢?只得加快速度,在自己带的干粮还够用的情况下,尽快到达目的地。 不身临其境,很难想像得出来,这接连三年的旱灾,给黎民百姓带来了什么,就无法正确地评价出清露到底立下了怎样的功绩。如果说,当年在小岭村遇灾时,清露救的人还能有个大致的数目,那么这三年来,她救下的人,简直无法计数。 不管清露是不是为了个人私利,为了睿儿的政绩,她做的事都堪称功德无量了。 恶劣的气候,贫困的生活,艰苦的生存条件,这些都是真实存在的,但这些灾区的人的眼中,唯一看不到的就是绝望,不仅没有绝望,还有点点的希望之火。 “你们家那几个娃,又来信儿了?攒下多少银子了?” “来了来了,说是有五十多两了,问用不用让镖局捎回家里来换粮食,我说不急,家里的粮还够吃上三、五个月的,这些个银子,等回头留着给老三娶媳妇……” 类似的对话,时不时被秦怀恩听在耳朵中,他知道,他们说的这是去燕京修城的那些民壮,灾区中,只剩下了老人和孩子,连年轻的妇人都很少见,因为妇人也可以去给民壮们做做饭、补补衣裳啥的,就算赚不到多少工钱,至少能吃饱穿暖,这样一来,无形中减少了灾民的数量,粮食压力也不那么大了,流民基本上没有产生。 “厉害啊,真是厉害!”秦怀恩在心中暗暗感叹着,恨不得立时把清露搂在怀里,狠狠地亲上一口,他打马扬鞭,带起一路烟尘。 等到了塞坎附近,秦怀恩发现,灾情反倒是不那么严重了,仔细一观察就能发现,这个地方本来就以干旱著称,人们对水源的重视,已经达到了变|态的程度,可以说,所有的田地和城镇等,都是围绕水源而建立起来的,这就使得西北的抗干旱能力,比中原地区的人强了太多。 后来,潘凌峰还告诉了秦怀恩一件事,就是当年梭梭树的大量种植,使得很多地方风沙程度都减轻了,原本的水源也更加充沛,以至于保护了很多的农田,再加上土豆的广泛种植,使得收成大幅提高。 梭梭树不同于其他树种,这要是在东北,种上一棵树,这短短三、五年间,长得恐怕还没有小碗的碗口粗,根本干不了什么,梭梭树不同,就算依旧不粗吧,却是早已长成了一大片,能干的事儿简直太多了。 见秦怀恩回来,公叔烈那张老脸乐得跟朵大菊|花似的,笑得哈哈的,很热情地将秦怀恩留在了塞坎,不仅把秦怀恩留下了,还把西北各地的守城将领召集起来,要大宴三天,给秦怀恩接风洗尘。 三年没见,秦怀恩发现公叔烈胖了不少,那是红光满面外加油光满面啊,脸上的褶子都被撑开了,整个人比来西北时,看着年轻多了。 秦怀恩知道,这是因为公叔烈在西北过得相当不错,有潘凌峰给他干着活儿,打着胜仗,有露城军给他进贡着丰厚的银两,现在大战还未来临,秦怀恩又主动来销假了,“名利双收”这四个字,简直就是为公叔烈量身定做的。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867.第867章 让秦怀恩头疼的事 尽管对在灾荒之年,还举行这么奢华的酒宴,秦怀恩心里有点儿不舒服,但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憨直的汉子了,并没在脸上表现出来,而且他也发现了,塞坎城现在不是一般的繁华,过着奢华日子的人,可是不少,不仅有各级将领,还有那些发了大财的商人们。 好吧,秦怀恩承认,这些年他虽然人没在西北,从西北赚的银两可不少,尽管没有大战,他当年置办下的那些“荒地”还是因不断增兵,而用积分制的形式全部卖完了,一出一进利润可观。 塞坎城的宅子也都处理掉了,具体卖了多少银子,清露告诉过他好几次,他都给忘了,总之,每次见到清露那喜滋滋的样子,他就知道收入很不错,也怨不得清露不仅养王府养得那般轻松,银库中的金锭子还不减反增了。 还有露城,露城的铺子,除了军中必须攥在手里的铁匠铺子外,其余的,秦怀恩全都卖掉了,但是别忘了,露城所有的铺子,秦怀恩可都是有干股的,所以收入依旧很高,秦怀恩打算,等这次的仗打完,露城的干股他也要用积分的方式全都发下去,铁匠铺子则直接进献给朝廷。 有人对此非常不理解,清露和秦怀恩也不解释,露城的赋税早就开始上缴朝廷了,将整个露城还给朝廷的那一天,并不远了,秦怀恩不愿再和这座城有过多的牵扯,毕竟,清露已经被他换到手了啊,怎么从中获得更大的私利,那是公叔烈和以后被朝廷任命的府台大人该考虑的事儿。 而且,秦怀恩有信心,经过这次大战后,他的清城,就该建立起来了,到时候,他不仅能再赚上一大笔银子,露城的生意还会因此受到相当大的影响,毕竟,清城的位置更偏北,更方便和异族人交易,当然了,露城也不会就此没落下去就是了。 西北将领们见到秦怀恩,个个都很开心,眼见着那情绪就不同了,吃喝玩乐了一番后,第二天就开始说正事儿了,说是商讨军务,实际上就是向秦怀恩做个总体的汇报。 议事时,潘凌峰说得最多,一些露城军出身的将领说得也不少,由此可见他们现在在西北的地位了,而说话最少的,则非秦怀恩和公叔烈莫属了。 这两个人都没什么好说的,公叔烈是什么都不懂,只要最后等着功劳就是了,秦怀恩是因潘凌峰将所有事都安排得很好,情况他基本上也都了解,没啥要询问的。 然后,秦怀恩就开始郁闷了,吃喝玩乐,不是他喜欢的,为了这个来西北,真不值当他离开那个温暖的家,可无论是待在塞坎还是回露城,他都没事儿可做——谁让清露给他培养出这么多的得力人手呢? 然后,秦怀恩对公叔烈和潘凌峰提出了一个要求,“我想去北边逛逛。”也就是狄人的领地,他去可不是闲逛去了,而是想画一幅详尽的地图。 和前世不同,大楚朝现在已拥有的疆域,在西北扩大了不少,实际上根据上一世的经验,露城已是秦怀恩详细了解的最偏北的一块地方了,还不是他亲眼所见,而是听西北老兵描述的。 再往北,秦怀恩就只知道一些地名和大致的位置了,这些还是开了露城马市后,他通过广泛收集异族人消息并派出斥候不断打探,才一点点地填补出来的,不然的话,当初告假回京,他根本就不可能给公叔瑾画出来那个三线的地图。 不过,那个地图太粗劣了,根本就满足不了详细作战的需要。 这次回到西北后,秦怀恩发现,潘凌峰将西北军弄得千好万好,只有一样不好,那就是兵力不足。 秦怀恩曾在公叔瑾面前要过八十万骑兵,至少是六十万,但是现在,整个西北的骑兵还不到五十万。 这并不是当初秦怀恩的帐算错了,而是他忽略了一个问题——假如生活过得富足了,就没人愿意用拼着性命打仗去换取银两和前程了。 这种现象最早出现在东北系的兵士当中,当初一场大战打下来,连一些东北籍的中级将领都退伍了,到了后来,这种现象出现在了西北当地的兵士当中,民壮出身,成为正规兵士,赚够积分,换土地,回家娶媳妇过安稳日子,这成为很多西北人的生活轨迹。 就是这次中原大旱,民壮们的首选也是去燕京修城、盖房子,就连因原本所在的地方土地过于贫瘠,而全族迁到东北开荒定居的人,都是自愿当兵来西北打仗的人的数倍。 这样的情况下,西北的兵源又怎么会不紧张呢?! 当时,秦怀恩还曾劝过清露,“这样也好,自愿当兵的,都是有雄心壮志和一技之长的,不仅更容易训练,战力还会更强。” 可真要打仗时,发现没兵可用,也是挺让人头疼的一件事,尤其是这一次,秦怀恩有一个没跟任何人说的“梦想”,那就是他想一次性把第二线和第三线打下来,他不想总体验这种不得不离开清露的痛苦了。 其实,仅仅打第二条线难度就很大了,因为现在大楚的疆域中,实际上连头一条线都没有,只不过是一个往北突出的露城,处于第一条和第二条线之间罢了,其他第一条线的区域,还都在异族人的手中。 面对这样的压力,秦怀恩打第二条线的困难就很大了,他怎么敢说他还想打第三条线?! 现在兵力又不够了。 秦怀恩想来想去,发现要把这一仗打好的唯一办法,就是出奇制胜,但这样的打法儿,就需要对地形的熟悉和了解,所以地图的作用就太重要了。 “不行!”公叔烈的态度鲜明而强烈,“这样的征战方式太过冒险,本官坚决不准!”他好日子还没过够呢,怎么能拿功名利禄和性命去冒这样的风险呢? 秦怀恩和潘凌峰对视了一眼,潘凌峰油滑地答道,“下官明白!”但并不是答应了。 868.第868章 想姓冯很久了 秦怀恩则说,“这个事可以往后再议,现在我只是去画地图。”等到狄人明年春天打过来了,公叔烈一害怕,恐怕只要能守得住城,就什么都肯听他们的了,而清露曾告诉过秦怀恩一句话,“进攻是最好的防守”。 秦怀恩觉得这话说得很有道理,因此才有了自己的“梦想”,他想了,他并不需要打下来西北多少地方,他只要把狄人的主力军打残,再用清城的交易去进行经济占领,那么那些地方,自然就是大楚的了。 就连秦怀恩的这个要求公叔烈也不答应,他先是怕狄人打来时,秦怀恩不在,经过秦怀恩的百般保证后,又开始怕秦怀恩出事儿,就差没痛哭流涕了。 秦怀恩无奈,只得含混道,“那下官就明日回露城吧!”他本来就是露城将领来着。 公叔烈明白,他这是拦不住秦怀恩了,就秦怀恩这身手想要离开,别说拦住,恐怕连发现都发现不了,想到这里,倒也放下心来,有这样的武功,秦怀恩能出什么事儿啊? 潘凌峰说的话,倒是比公叔烈靠谱多了,“我想了再三,你还是应该带上一、两个人,虽说麻烦点,总能传递个消息啥的吧?”他不想秦怀恩孤身深入。 最后,秦怀恩采纳了潘凌峰的建议,带上了一个小厮,他就是小幺。 匆匆七、八年,当年那个哭着向清露要故去祖母的幼童,已长成了十四岁的机灵少年,相貌还很出众,武功也相当不错,练到了功法的第五层,秦怀恩预测,他将是能练到第六层的十余个小厮中的一个,尤其是轻功,在所有小厮中,能排头三名。 而秦怀恩带上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小幺不仅应变能力强,不至于说漏了嘴,他的地图也画得极好,比秦怀恩画得好上太多了。 可刚一出发,秦怀恩就有点后悔带上他了,这个小幺话多也就罢了,主要是说的那些话,秦怀恩太不爱听了,“秦爷啊,你说太太现在在家干啥呢?哎呀,我真想家啊!还有主子和三位小公子,也不知道他们淘气了没有?太太又怀孕了?但愿这回真能生个小姐,不过小公子也不错,往后还跟着我们一道习武……” 小幺这批小厮,是原本一直跟在清露身边的,从小岭村出发直到京城,也就在跟着睿儿出去赈灾时,离开过清露几个月,和睿儿自打小岭村开始,一天都没分开过,直到上个月才和另外一批小厮换防,来到了西北。可以说,和清露、睿儿的感情非常深,哦,对了,还有秦怀恩的那三个小子! 同时,没经过战火洗礼的他们,也更阳光、开朗,被清露和睿儿惯的,就跟自己家孩子一样,尤其是这个小幺,是所有小厮中年龄最小的一个,平时旁的小厮也都喜欢他、宠着他,以至于他提起清露和睿儿来,随意中带着亲切。 秦怀恩啥话也不说,一把把小幺抓了过来——打屁股! 小幺还很不服气,“哎,我的爷,我这到底是做错什么事儿了……”忽然看到秦怀恩微红的眼眶,马上闭上嘴,他明白了,秦怀恩比他更想家! 除了这点小摩擦,这主仆二人相处还是相当好的,毕竟是从小和秦怀恩在一处,太多的生活习惯都很了解,而很快,他们就不能说这种轻松的话题了,因为他们遇到了狄人。 每当秦怀恩被狄人问起身份,他就“实话实说”:他是东北的大地主,到塞坎城、露城来做粮食生意,养父却趁此机会侵吞了他父亲的财产,他被家人赶了出来,痛苦之下,他想到西域那边打听一下,他祖母在那里还有没有亲戚了…… 小幺先是听得目瞪口呆,后来才想清楚,原来秦怀恩说得都是真的。 “我祖母栗发蓝眼相貌极美,她说她有一个很有名的兄弟,是个力士,可惜我不知道舅公的名字……”秦怀恩是真想找到这个人曾经的生活痕迹,因为他的家传武功,实际上就是“高人”专门为他的这位舅公量身定制的。 “力士”是异族人专属的一种称呼,并不是来源于狄人,而是源自比西域更远的地方,说的是一种天生力大无穷的人,此外,他们还会一种特别的功法,在异族人那里被称为“角斗”,狄人则叫“摔角”。 力士这样的人,即便是身为奴隶,只要你足够优秀,也会被人认为是英雄,当然了,命运未必好就是了。 想当初秦怀恩的舅公,能吸引高人为他量身定制武功,可见天资不差,但秦怀恩想,最后这武功舅公一定是没练成,不然他的舅公不会那么早就故去了。 对秦怀恩说的这些话,狄人是相信的,毕竟,秦怀恩说得太真实了,还大都有据可查,此外还有秦怀恩那不同于大楚人的相貌,不过,大楚和狄人之间到底还是敌对方,所以,平民百姓还好,那些有些政治头脑的贵人们,对秦怀恩的身份依旧是有疑虑的。 每当这个时候,秦怀恩就会用他的绝招:洗澡! 是的,每一个偷看过秦怀恩洗澡的汉子们,都会断定,秦怀恩绝对不是行伍出身,别说将军了,就连个小兵儿都算不上,因为秦怀恩那一身锦缎样的皮肤,就连普通的大家公子都比不上,包括最容易受损的手和脸,试想,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是探子呢?! 如果说,秦怀恩这些话都是“实话”,那么他撒的那个唯一的谎,却是小幺难以接受的,“爷啊,为啥你就能理直气壮地说你姓冯啊?!这……这我总觉得别扭,其实吧,咱们那边姓秦的人,并不少啊!”做为一个传统男人,他是非常珍惜自己的姓氏的! 秦怀恩白了小幺一眼,“你知道吗?我想姓冯已经很久了,不仅我想姓冯,就连我那儿子里面,都想弄两个姓冯的,就像栓子的儿子姓刘一样!” “啊呀呀,”小幺拍手大叫,“我明白了,是的,是的,咱家的太太原本是姓冯的,就连爷你也本应是姓冯的来着,倒插门么!” 869.第869章 杀人不见血的流言 也难怪大家都宠着小幺,他的确是聪明,这不,就算秦怀恩没直接说,他也能从这一言半语中自己想清楚,他随后胸脯一挺,“等回头我就跟主子说去,往后我也姓冯,不姓秦!”很是骄傲。 很多小厮都是没有自己的姓氏的,本来他们跟着睿儿,是可以被赐姓的,可“公叔”是皇族,就不那么好办,清露便告诉睿儿,只要这些小厮们愿意,可以姓秦,现在,小幺又多一种选择。 “哈哈哈……”秦怀恩大笑了起来,“你小子,倒是个会占便宜的。”心里非常高兴。 光明正大的身份,超人的武功和丰富的生活阅历,让秦怀恩和小幺如同自由的雄鹰一般,游荡在狄人的区域中,不过是几个月的功夫儿,他们不仅将狄人所属的范围了解得一清二楚,还越过狄人的所属,去了西域。 因为时间尚显宽裕,秦怀恩还特地在西域待了一段时间,对小幺说,“等回头我们家那些小子,就要到这里来娶媳妇儿。” 小幺很惊讶,“为啥?” 从血缘上讲,秦怀恩是混血二代,而他的儿子们就是混血三代了,随着异族血统的被稀释,后世子孙练到武功大成的困难会越来越大,所以只有到这种地方来娶异族女子,后世子孙中,才能出现更多的习武天才。 “那太太会愿意吗?”小幺追问。 其实这个主意就是清露出的,每个儿子生下来后,秦怀恩都给他们看过根骨儿,到目前为止,他的前三个儿子在习武天分上,都没有比得上他的。 “就算有了你的习武法子和咱们对功夫的那些研究,估计他们想练到大圆满,也得超过四十岁,还得下苦功夫!”秦怀恩这样告诉清露。 清露有点急了,“那么久啊!就不能想想旁的法子?”随后,就是她自己想到的那种生混血一代的法子,因为她在前世时听说,混血儿特别聪明,估计也能扩展到习武天分上! 秦怀恩深以为然,所以这次来探路,秦怀恩也是有私心的,因为清露叮嘱过他,“这么看来,为了咱们的儿子,不,应该是孙子们,西北这三条线,你真得弄过来才行!”打通去西域的路。 小幺听得心潮澎湃,一有机会,就把这个秘诀告诉了自己的主子睿儿。和这些没权力将武功传授下去的小厮不同,做为秦怀恩正式的徒弟,睿儿是可以光明正大地教授他的子孙们,修习这种功法的。 于是,睿儿成亲没多久,除了樱子这个妾外,又弄了两个来自西域的歌姬做妾,后来果然产下了有习武天分的孩子,公叔的这一支也因此多年来屹立不倒,哪怕大楚亡国了,依旧安然无恙。 腊月初顶着呼啸的寒风,秦怀恩和小幺回到了露城,又经过十来天的整理,一份珍贵且详尽的作战地图,被画了出来,就是按照清露那个画图的法子画的,看过的人都很是激动。 同时,秦怀恩也明确地告诉公叔烈,“狄人受灾严重,一场大战必不可免。”他亲眼看到狄人在调兵遣将,亲耳听到了他们的商议乃至争执。 公叔烈这个时候反倒放下心来了,“行了,一切都有劳秦、潘二位将军了。”反正到了这个季节,不管大楚还是狄人都不能出兵了,只能着春天对方来犯时防守就好。 却没想到,秦怀恩如此大胆,潘凌峰那般听话,只把他吓得是魂飞魄散。 和干冷熬人的西北不同,江南的冬天还是挺容易过的,当然了,对有些人来说,还是差强人意,“这湿巴巴,凉森森的,冷又冷得不痛快,可不如咱们东北的冬天来得过瘾。”冯月娥略带烦躁地说,她不是头一次在江南过冬天,可还是适应不了,尤其是现下心情不好时,越发觉得难耐。 刘秀芬接口道,“谁说不是呢?”正要继续往下说,清露已走进门来,她马上上前侍候,就连坐等的潘夫人和冯月娥也起身相迎。 一阵寒暄问候过去,潘夫人就起身告辞了,冯月娥一直在一旁听她们说话,目露担忧地看着清露,却什么都没说。 直到走出王府大门了,冯月娥才问,“潘家嫂嫂,你为何不给太太提个醒儿呢?” 潘夫人叹了口气,“我怎么看太太这一胎的怀相,都不如上一胎好,现下秦爷又没在家,那些有的没的流言,说出来不也是让太太添堵吗?”她们今天本来是来报信的,可她见了清露后,又临时改了主意。 “可总得防备着些吧?你不是也说,他们不会就这么说说算了吗?”冯月娥急了。 潘夫人倒是四平八稳,只不过是眉宇间的忧色更重,“话是这么说,可你倒是说说,面对这样的流言,你若是太太,你能有什么法子?!” 冯月娥一下便顿住了,是的,她也没有法子。 “不,不对,”潘夫人猛然间一拍额头,“有法子的!” 冯月娥眼睛一亮,“你快说说!” 潘夫人并没在马车上说,而是回府后,又招集了一些露城军家眷商议了一番,最后还派人去请了刘秀芬来,这才商量出了一个万全之策,并迅速地付诸了行动。 只是小岭村实在是太远了,所以注定在接下来的两、三个月中,清露的日子会不好过,而且,她的预产期也不过还有四个来月而已,可以说,这个散布流言的人,把时间估算得非常准确。 潘夫人和冯月娥告辞之后,清露静静地在堂屋里坐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叫了睿儿来,“最近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儿?”若不然潘夫人和冯月娥不会这么急匆匆地上门儿,连张帖子都没来得及递,就算她们出于关心,隔三差五的就会来探望一番,但今天很显然是不属于这种情况的。 睿儿不太擅长在清露面前说谎,刚推诿了两句,就漏了底儿,对上清露那双洞悉的眸子,只得说了实话,“外面有些流言,说……”脸上不由自主地因气愤而涨红了,“说我非父王亲生的!” 870.第870章 睿儿名字的由来 尽管双手因紧攥座椅扶手,而使得根根手指都变成了青白之色,但表面看起来,清露的面容还是很平静的,“那你是怎么想的?” 清露的样子让睿儿的心安定了不少,他走过来,偎依到了清露的怀中,随着年龄逐渐长大,就算感情没变,睿儿和清露做出如此亲密动作的时候,也变得非常稀少了。 “当然是很生气了,还很难过……”睿儿说,“不过,姨母,我是不会冲动的,我现在长大了,而且师傅走的时候还把保护你的任务交给我,还有当初父王的叮嘱,我得时时刻刻记住我为什么叫睿儿,我知道现在我的一言一行,都关乎着你和表弟们的安危,此外还有很多人……” 清露泪眼模糊,脸上却带上了温柔的笑意,她仿佛又看到了在十多年前的六皇子府中,公叔宁满脸柔情地对清霜和清露说,“若是生个男孩子出来,就叫‘睿’吧。” 清霜甜蜜地扶着自己微凸的小腹,顺从地应道,“好的,六爷。”在孩子尚未出生之时,就得到父亲的赐名,可见公叔宁对孩子是非常期待和关心的。 前身却不依不饶,“为什么要叫‘睿’啊?就没有更好的吗?”她总是有点贪心的,而且在公叔宁面前也更加随意。 公叔宁笑着捏了捏前身的鼻子,“因为啊,你太笨了,所以孩子才要聪明些,只有这样,他才能在我不在时,更好地保护你啊!” “呀呀呀……”前身不依了,先是说,“你竟然敢说我笨,”其实,那时的她,并不是笨,确切地说是太天真,只能看到眼前的一些东西,更不知道,皇家的这滩水,又多深,多浑,又说,“我不要旁人的保护,我就要你,你说,你是不是又被哪个小妖精勾引走了?”眼中竟然含了泪,那时的前身,确实太没有安全感了。 公叔宁连忙哄她,“没,我没有,我每天干什么,你不是都看着吗?”又开始赌咒发誓,哪怕前身并不相信。 终于前身被他哄得笑了起来,两人笑闹着跑远了,清霜看着他们的身影,笑着摇了摇头,喃喃道,“他们啊,明明还是两个孩子。”可这样的感情,真是让人羡慕呢! 那时的姐妹两个都没有想到,公叔宁似是玩笑的话语,却整整陪伴了清露一生,只不过在前世,因为前身自己本事不够,又因秦家的缘故给公叔宁和睿儿添了太多的麻烦,才使得睿儿能力有限,最终不仅没有保护好前身,还落得个自身惨死的下场。 清露用帕子轻轻地在双目上按了按,揽着睿儿的肩膀说,“睿儿,我感到特别的幸福,你知道吗?有这么多人在保护我,你的父王,你的师傅,现在又加上越来越懂事的你……” 睿儿重重点头,“嗯,所以,姨母,你什么都不要管,你自管放心!”小小的身体越发紧密地靠进了清露的怀里。 清露笑了,“我当然是放心的,可你要让我什么都不管,那是不可能的,我觉得我很聪明呢,还很心疼你们,你父王,你师傅,”点了点睿儿的小鼻子,“还有你,哪怕你觉得我烦,可我还是想管啊,你倒是说说,我该怎么办?”带着几分俏皮和故作夸张的“委屈”。 睿儿笑了,他仿佛又回到了小岭村时的时光,那时清露有什么事儿都愿意和他“商量”,其实是一种不动声色的教导,幼时他不懂,现在越来越明白,这样的教导是多么的贴心和难得了,还让他特别的愉快。 在这样放松的气氛下,睿儿很快将事情的经过说清楚了。 睿儿现在身边的这批小厮,就算是武功并不比原来的那一批高多少,却是经过战场上鲜血的洗礼和历练的,尤其是自打秦怀恩离开西北后,他们基本上是各自负责一摊,承担起相应的责任,被历练得越发稳重和成熟起来,责任感还特别强。 另外就是,当初这一批小厮是要离开家园长途跋涉去西北找人的,所以在兼顾各方面外,他们的年龄都是比较大的,现在已经有不少娶妻生子的了。 可以说,有了这样一批的小厮,别说在京城中保护清露和睿儿,就是到一洲一府去统霸一方,对睿儿来说,也没什么可难的。 所以当京城中这个流言一起之时,他们就发觉了,不仅发觉了,还弄清楚了是谁在后面搞得鬼,为什么要这么做,甚至还给睿儿提出了很好的建议,要怎么处理这个问题。 “哦?”清露听清楚了原委后,问睿儿,“那你怎么没按照他们的法子去做呢?” “师傅走之前,我答应过师傅,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不可轻举妄动,可我又不能和姨母商量,所以就什么都没做。”睿儿回答。 清露追问,“你再好好想想,就没有别的缘故了?”半是启发半是诱哄道,“你要知道,这流言可不光是冲着咱们,不,应该是冲着你来的,”清露在其中,不过就是受了无妄之灾罢了,“而是冲着四皇子去的啊!” 睿儿点头,“我自然是明白的,可越是这样,我越是不想做什么,”顿了顿,有些羞赧地说,“我也想看看四哥到底要怎么做?哦,对了还有皇伯父!” “哈哈哈……”清露这一回畅快地笑出声儿来,“我的睿儿真是……”她想了想说,“长心眼儿了!”她原本以为睿儿会顾念着兄弟之情,不管不顾地冲上去为四皇子挡灾,可真没想到,经过她这么多年来不遗余力的挑唆,睿儿竟然对公叔瑾和四皇子有了戒心,这怎么能不让清露高兴呢?! 睿儿的小嘴儿嘟了嘟,“在姨母眼中,我原来是很傻的吗?”长心眼儿,不就是便聪明了吗? 清露重重点头,“是这样的!”随后又接下去说,“我十二岁那年,你父王给你取的这个名字,当时他说我笨,我也很生气,但是到了现在,我才觉得,‘活到老学到老’这样句话,是很有道理的!” 871.第871章 幸亏不是亲生的 “所以啊,”清露轻轻地摇晃着睿儿,就像此时正把他像婴儿那样完全抱在怀中,“我觉得,每个人都应该变得越来越聪明、越来越有见识,不然的话,这日子可就白过了,当然了,我说的这个是自己和自己比!”自打在头一年赈灾时,发现睿儿有了骄傲的苗头后,清露就时不时地用各种方法提点他几句。 睿儿点头道,“我明白了,姨母,这就是‘君子每日三省乎己’。”又问,“那姨母,我这件事处理得对吗?”他必须每天都有进步才行。 清露点头,“我觉得很好,什么都不做,就是最好的处理方式。”又柔柔地对睿儿说,“说实话,我没想到你能处理得这么好,不过,我还是非常心疼你,睿儿,你该明白,我和你母亲的出身来历,注定了你和你的表弟们,这辈子,都会因此而多受些委屈,这对你们是不公平的,因为这是长辈们的事,原本和你们无关,可偏生,这样的公道,我是没法子帮你讨回来的。”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孩子们自己想通,否则,悠悠众口是挡不住的。 睿儿没有辜负清露的期望,他站直了身体,“不,姨母,你和母亲为我做得已经够多了,”通过清露的转述和《念慈》,他早就完全清楚当年清霜和清露为他做过什么,就连公叔宁和秦怀恩都对他说了不止一次,“有母亲,有姨母,是我这辈子的幸福和骄傲,还有表弟们,我也会教导他们的,想来他们长大后,也会和我一样!”这番话,说得实心实意,掷地有声! “好,睿儿,我相信你!”清露信任地拍了拍睿儿的肩头。 睿儿脚步匆匆地离开了,他现在很忙,因为秦怀恩不在家,他肩负着看孩子的重任,三个孩子啊,尤其是还是秦怀恩的儿子,真不是那么好看的! 你问丫鬟婆子和奶娘?那些人早就被这三个孩子过于充沛的活动能力给早早淘汰了,现在只能负责浆洗、缝补、打扫之类的后勤工作。 有了睿儿的成功例子在前,在老大老二出生后,秦怀恩也给他们选了不少得用的小厮,王府的势力不是当年他们所在的小岭村可比的,远的就不说,单是王府庄子上的适龄幼童,就有数千个,想怎么选就怎么选。 所以秦怀恩这回选小厮也越发地严格起来,只要不是他看得上的上等习武资质,那是坚决不要,就是这样,还是一下子选出了四十个,俱是齐刷刷的五到七岁的最适合习武的年龄,别提多整齐了。 可也产生了麻烦,这么多的孩子全都入了府,教导很成问题,再加上原本家里的三个“惹事精”,我的天啊,差点儿没把王府给拆了。 秦怀恩在时还好些,旁的不为,主要是那三个小主子特别老实,他们的这些下人就出不了什么大问题,毕竟,王府的规矩还是挺严格的,在教导下人上,也自有一套成熟实用的体系。 可秦怀恩一走,三个主子先疯了,这些新小厮们就变成了“摁倒葫芦起了瓢”的态势,就连每天犯过的那些错误,你处罚都来不及。 这也是秦怀恩特地把睿儿叫回京城的原因,原则上说,护卫啊,十二岁以上的小厮啊什么的,是不能进内院的,可就他们家这三只,别说丫鬟婆子了,就连王府的护卫都未必尽管得了,只有睿儿带着他的小厮回来,才能应付下这么“棘手”的差事。 要知道,睿儿的小厮和旁人的也不同,那是自幼和清露一道长大的,进了内院清露也不会觉得别扭,他们还有着陪伴睿儿的经验,主要是武功够高啊,看孩子没问题,连主子带新小厮,一概拿下! 即便是这样,睿儿每天也忙得够呛,这也是他完全没闲心管那些流言的原因,睿儿还时不时地念叨两句,“怪不得师傅总说,因为我不是他亲生的了!” 原来有一次睿儿赈灾回府后,发现每天清晨秦怀恩都用宽宽地布条绑着两个儿子,像牵小狗似的牵到习武场,老大老二走得跌跌撞撞的,秦怀恩也不管,摔倒了也不扶,只是控制力道,不让他们跌到过于危险的地方去,原因是,“有伤痕的话,你姨母看到了,会发脾气的!” 睿儿大惊,“难道没有伤痕了,就无所谓吗?他们才一周岁,师傅啊,你现在让他们习武,是不是也太早了一点。”学了这么年的武功,他也不可能什么都不懂啊! 秦怀恩摇了摇头,“我哪里是让他们习武,我不过就是牵他们出来溜溜……” 所以还是当狗养着的,不是吗?!睿儿想,好像也不对啊,记得他小时候养黑虎和白娘子也没这样啊!又对秦怀恩敢怒不敢言,便换了方法问,“师傅啊,那你当初为什么不对我这样呢?”他想用将心比心的方式,唤起秦怀恩的慈父心肠。 哪承想,秦怀恩高深莫测地回答,“因为啊——你不是我亲生的!” 睿儿呆立当场,他完全无法理解秦怀恩的观点,难道就因为是亲生的,就想怎么祸害就怎么祸害?! 睿儿私下里悄悄地对四皇子嘀咕,“想来是当初师傅知道我的来历,因我是皇家子嗣,又对姨母和我母亲十分敬爱,这才对我‘手下留情’,这武功真不是那么容易练的,也难怪我到现在,还只是练到功法的第二层,往后我得多用些功才是!”又连连感叹,“幸亏我不是师傅亲生的啊,不然我得多吃多少苦啊?!”说着话,还抖了抖。 四皇子连连点头,“是啊,是啊,”又暗暗猜测,“大家盛传秦将军对亲生儿子也不甚爱护,看来是真的!”当他亲眼在王府又见过几次秦怀恩“溜儿子”的情景后,就越发笃定自己明白了事实真相,并汇报给了公叔瑾。 其实他们都误解秦怀恩的这句话了。 最快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872.第872章 关于事实的猜测 做为秦怀恩的亲生儿子,这两个孩子,从尚未出生起,就展示出了与众不同的身体素质——清露怀孕的一个明显症状就是嗜吃且嘴馋,很多以往她跟本不喜欢的东西,吃起来也津津有味,而生完孩子后她本身又不胖,完全验证了那句话,这些都不是清露想吃的,而是孩子要吃的。 至于出生后,这三个宝宝的饭量,那真是不说也罢。 “你们只是看到了他们吃得多,就没想到,除了长得快之外,他们的体力也不是常人能比的。”秦怀恩对清露说。 清露当时很不满意地白了他一眼,“我天天看着他们,怎么会不知道?!就是身边侍候的人,也都是知道的啊!” 秦怀恩连连点头,“知道就好,知道就好,”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儿,“这样的孩子,就得消耗他们的体力……”本来想说,若不然就容易惹出麻烦来,又怕清露不开心,换成了,“他们才会越来越强壮!” 清露深以为然的同时,还耐心请教,“那我现在这样子,还不够吗?”她以为她给孩子弄出了室内运动场,和那么多的玩具,就已满足了孩子们在运动方面要求。 秦怀恩先是点头,又是摇头,“以往自然是够的,但是往后就不够了。”这时候,老大老二很快就要过周岁生日了。 清露想了想,发现自从两个会走会跑了之后,室内运动场的确是不怎么够了,最终说,“那好吧,往后孩子们过了周岁后,就由你带了吧!”这时她刚生完小三,还在坐月子,真心管不了这个事儿,而且她觉得秦怀恩教导过睿儿、小厮等那么多的孩子,对自己的孩子一定教起来很有经验了。 清露想得没错,若说这世间对教导她的这几个儿子谁最有经验,非秦怀恩莫属了,只可惜,清露并不知道,秦怀恩的教导方式能另类到这种程度,以至于睿儿看到那个场景后,会发出“幸亏不是师傅亲生”的感叹。 这也没办法,秦怀恩总不能直言不讳地告诉睿儿,“因为我的儿子,继承了我的身体素质和习武天分,所以就需要更大的运动量,假如不把他们过剩的精力消耗掉的话,他们就会成为‘惹事精’,而睿儿你没有这样的天分,只能要求低一点儿,不然的话,就会把你累坏的!” 但就算秦怀恩不说,当睿儿接手了看孩子的任务后,也渐渐地了解个中内情,而且随着这三个孩子年龄和体力的不断增长,一不小心吃了很多苦头的睿儿,还不得不增加了他们的运动量,看起来简直比秦怀恩当初还要“残忍”一点。 不仅如此,那时秦小三也过完一周岁的生日了,所以他们的新小厮已增加到了六十个,所以现在睿儿的任务都重,每天有多忙,就可想而知了。 看着睿儿匆匆离去的脚步,清露还是隐隐担忧,确切地说,应该是一种郁闷吧! 现在已进了腊月,但这流言却不是刚刚传播起来,根据睿儿的调查,从开始散布到现在,已经有五个多月的功夫儿了,也就是说,从秦怀恩刚刚离开京城,这些人就开始行动了。 尽管他们很小心,开始时散布的范围并不大,流传得也很慢,再加上近两个月来,听到了这种的流言的露城军家眷们的竭力阻止和洗白,使得无论是效果还是速度,都大折扣,可过了这么久,就连清露这个足不出户被刻意隐瞒的孕妇都听说了,身为皇上的公叔瑾没有不知道的道理啊! “难道是亲生儿子总是比侄儿强吗?”清露躺在床上辗转,“也不对,四皇子不也是亲生的吗?难道他就看不出来?!” “不管怎么样,”清露的脸上浮现出了淡淡的冷笑,“想要再达到前一世的效果,那是不可能的了!”索性闭上眼睛,安安闲闲地睡她的午觉去了。 前世,流言发起的时日,比现在要晚上几个月,或许是因为前世的此时,公叔宁尚未离世,他们心中顾忌吧! 而且流言的内容也完全不同了,前世因为秦怀恩和清露在很多人的眼中都很好“欺负”,再加上,秦怀恩刚刚借助前身的势力,从秦家夺回了家传的武功秘笈,使得秦怀仁对秦怀恩乃至清露都无比憎恨,或许还有对清霜离世后清露已无法控制的恐惧,所以流言的内容,直接将睿儿说成了秦怀恩和清露的孩子。 可这一世,因《念慈》的成功演出,主要是秦怀恩的功成名就以及清露这场赐婚的存在,这些人,已不敢招惹秦怀恩和清露了,便只在睿儿的身份上做文章,隐隐讳讳地说睿儿的生父“不可考”,实际上是将秦怀恩和清露给摘了出来。 当查明了流言的源头来自于二、三两位皇子联手后,便使得对睿儿的这种攻击或者叫做羞辱,显得更加无意义起来——皇子和皇侄,其实是没有什么利益上的纷争的,若说真正得罪过二皇子,或者说丁家的人,反倒是清露。 就因此种种,清露才提点睿儿,这场流言的由来,实际上是针对四皇子的,毕竟,随着四皇子的开衙建府,在朝堂上开始正式办差后,二、三两位皇子的地位可以说是一落千丈。 只不过,现在人人都知道,小王爷和四皇子交好,尤其是随着三年救灾中的出色表现,现在睿儿的能量已变得非常大了,二、三皇子想率先剔除睿儿这个四皇子的“爪牙”,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皇子们之间斗就斗吧,反正那都是公叔瑾这个当爹该操心的事儿。”睡着之前,清露这么想。 但当清露醒来后,有关这件事的思绪,却有了转变,“这么久了,公叔瑾还按兵不动,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拥被皱眉,“难道他就不知道,睿儿是皇家子嗣,如此玷污睿儿的名声,是对皇家不敬?或者,公叔瑾根本就不在乎?” 最快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873.第873章 清露的发脾气方式 最后这个想法儿,让清露缓缓地坐起身来,就算知道隐忍为上,这种认知,还是让清露义愤填胸,有种忍不下去的感觉,她都这样了,小小的睿儿会气什么样儿,就不难想像了。 而接下来,清露又想到了一个问题,既然公叔瑾已听到了这个流言,并不难推测出这样的流言会给睿儿带来怎样的情绪波动,公叔瑾为何不闻不问,任由流言传播,并不阻止,难道他就不怕睿儿闹出事来?还是说,他就等着睿儿出事呢?! 想到这些,清露在床上再也坐不住了,她披衣下床,在屋子里烦躁地走来走去。 对于这场流言,实际上秦怀恩和清露都是做了充分准备的,自打秦怀恩在清露面前承认了自己的重生身份后,他们曾反反复复地探讨过前世发生的事儿,尤其是那些悲剧。 可到现在,清露才发现,他们所做的准备,依然是不够的! 秦怀恩总是把前世这场流言,乃至前身的死,全都怪罪到了秦怀仁的头上,秦怀恩甚至还愧疚于没对睿儿进行好好的教导,才使得睿儿做事如此冲动,最终闯下大祸,造成了前身自尽的惨烈。 而现在,秦怀仁已经死了,秦大川和殷氏已成了比乞丐都不如的垃圾,再无法兴风作浪,就连清露,也已自请查体过了,她和秦怀恩新婚之夜的元帕,还是由皇后亲自查验,所以他们认为准备得充分无比。 “呵呵……”清露再次发出了冷笑,现在想来,秦怀恩和她都太天真了,试想,就算是前世,凭秦怀仁那小小的官职,若是背后无人,怎么有能力将堂堂王侧妃置于死地?! 公叔瑾若是真的想保护睿儿,为什么非得等到睿儿惹下大祸后,才出面收拾烂摊子?他早干什么去了? “利用!又是利用!”清露脸色变得非常难看,“就算是想要除掉自己的亲生儿子,也要让睿儿来当这个引子,无论是公叔瑾还是四皇子,其实都一样的,不就是想看到二、三两位皇子死在睿儿的手中吗?” “够了,你们父子真是够了!”清露咬牙切齿,“死了一个阿宁还不算,现在又想来算计睿儿了!或许还有睿儿背后的功绩太高的秦怀恩?!你们真当我是死的吗?!” 吃晚饭时,清露的样子把众人吓了一跳——实在是清露的脸色太难看了。 程一针给她把脉,倒也没把出什么来,只是继续用药膳调理。 其实清露倒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舒服,但就像潘夫人已看出来的样儿,清露的这一胎怀相确实不好,倒也没什么不正常的反应,就是……怎么说,清露常常说,“我怎么觉得我这回怀的孩子,就像个吸尘器一样呢?”不管她吃了多少东西,都犹如石沉大海般,她并不感到特别饥饿,肚子也没变得很大,就是觉得精神头和体力,全都不够用似的。 “吸尘器是什么?”程一针问。 清露想了想说,“就像是漩涡样的,吸东西的玩意儿,力量很大!” 程一针决定给清露开点补药,武功较高的小厮们,不顾男女大妨,开始代替秦怀恩给清露输入内力,强度比不过,就增加了时间。 清露的症状先是得到了缓解,结果,今天又出现了反复,程一针说,“补药不能再多喝了!”还有两、三个月,孩子就要出生了,过多的补药会让孩子太大或者骨头太硬,很容易生不下来的。 清露点头道,“行,我有不适了,咱们再商量。” 睿儿直到程一针离开后,才怯怯地说,“姨母,其实,你也因今天听到的消息很生气吧?” 清露顾左右而言他,“我生气倒是没什么?我就是在想,你皇伯父会不会生气呢?毕竟,我是秦家人,而不是皇家的人。” 睿儿顿了顿,没有回答清露的问题,只是沉默了下去。 清露又说,“那么你呢?睿儿,你是不是也很生气,只不过是一直忍着?” 睿儿想了想道,“姨母,我还有点难过的!”那种没人保护照顾,明明知道事实真相,却无法证明,让亲生母亲受辱的感觉,实在是很难言。 清露点头,“我也是。”忽然间问,“睿儿,这个王爷,我们不做了好不好?” 睿儿一惊,“姨母,这样可以吗?”他重来没想到过这一点。 清露也很开心,因为睿儿说的不是“不想”,而是“可以吗?”这就是证明,睿儿本身对这个王位并不怎么热衷。 想想也是,睿儿本身就不是个追逐名利和权势的孩子,秦怀恩的江湖地位以及在军中的威望,又早早让他产生了“大侠梦”和“英雄梦”,相比之下,这个王爷对他的吸引力真的是不够看的。 “为什么你觉得不可以呢?”清露问。 睿儿说,“不是说,我们还有很多要保护的人?” 清露点头,“对啊,是有很多,但我是这么想的,若是你不做这个王爷,我们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保护他们了吗?”实际上是,当这些人的利益完全和睿儿对立起来时,这个选择题对清露来说,并不是很难,“穷则独善其身”啊,清露对此理解得相当到位。 睿儿的双眼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可见他对这个办法十分认同,但他还是追问,“我真的可以吗?不做王爷也能保护那些人?”这种无私的情怀,真的让清露有些汗颜,开始反思,她和秦怀恩是不是把睿儿教得太好了,当然了,很可能还有公叔宁。 好在,清露的遗憾并没持续多久,睿儿已自行回答,“对哦,我也可以像师傅那样做个大将军啊,照样可以保护他们,而只要我不是王爷了,也就没人抓着我母妃的出身死死不放了!”说实话,这一世,清露和秦怀恩给他的依仗实在是太多了,所以他现在放弃起来才如此轻松。 清露击掌道,“睿儿,你太聪明了!”撂挑子不干了,这就是清露发脾气的方式! 最快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874.第874章 一个令人无比愉快的决定 两人商量完之后,对视了一眼,都发现那种发自内心的快乐和轻松,从对方的眼中和脸上直透了出来,不由齐声道,“早知如此……”他们就早不干了! 这样的话,又引得双方一阵大笑,等笑够了,清露说,“我怎么觉得又饿了?”叫下人要了药膳来吃,边吃边感叹道,“我现在才发现,我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自打听说公叔瑾将唱《卷珠帘》的戏班子叫进宫后,她的心就一直不安稳。 睿儿轻声说,“是我带累了姨母!”随着年龄渐长,就算有些事儿,清露依旧瞒着他,可他自己还是发现了太多的问题,他越发觉得清露和秦怀恩为他做得太多了,或许,还有为父王吧?! 如果不是顾忌着自己的前程,清露和秦怀恩何必到京城来受这份罪?!连带着表弟们也处于危险之中,在小岭村自由自在地生活,不好吗? 清露做了个鬼脸逗睿儿,“话可不能这么说,我还是觉得你师傅做将军,来银子比较快一点!”这个也并不完全是胡说。 想当初,就算养了雄麝,每年有几十万两银子的收入,清露还是觉得公叔瑾昧下公叔宁的财产很多很多,王府是富贵的,可是后来,当秦怀恩把在西北赚到的银子和东西拿回来时,清露反倒认为王府很穷了。 这并不是因为公叔宁的财产变少了,相反,公叔宁回京后,通过一次次的赏赐,往年公叔瑾“借用”公叔宁的那些财物,基本上都是加倍补回来了,可以说,睿儿接手的王府,是一个相当富裕的王府。 只不过是清露自己拥有的财产变多了,这才让她在不知不觉中,眼界一下子便提高了。 因为根本就不关心,秦怀恩恐怕一直不清楚,清露现在最大的收入,并不是来自于他胡乱统计的那些,而是来自于“销赃”。 潘夫人名下的香料铺子和珠宝铺子,已经分别开了两家,合起来共四家了,规模全都很大,各自叫做“西香阁”和“西宝阁”,主要贩卖来自西域的出产。 表面看起来,这四家铺子的生意就够好的了,说日进斗金也不为过,可实际上,无论潘夫人还是清露的收入远远比外人知道的要多得多,这是因为她们不仅是经营者,还是供货商,做得绝大部分是无本的买卖。 为什么会开分店,原因就是她们手头的货物,永远处于供大于求的状态,还坚决不肯降价,现在,她们除了这四家,已在燕京选好了地方,打算再开四家,店铺正在建筑装饰中,规模比现在更上了一层楼。 别说清露和潘夫人手中有着大量珠宝,就连露城军中,也开始有很多将领,在“脱贫致富”后,不再用积分换什么田地和宅子了,而是改为了价格昂贵的香料和珠宝。 要知道,在所有的生意中,种田实际上是利润最低的,只要有了能保证一家人衣食无忧的田产后,要再多的,也没什么用了。 至于宅子,假如不出租谋利的话,是一定会亏银子的,因为要搭上维护和管理的费用,毕竟,现在的房价可不像是后世清露所在时代,涨得那般疯狂和不合理,最保值的东西,其实还是金子,花用起来也非常方便。 山窜子从西北一趟趟地来送货,可不仅仅是表面上大家看到的皮货和肉干等普通商品,主要是他自己随身携带的珠宝和高档香料,整个露城军所获的珠宝,基本上都是通过这种渠道销售出去的,山窜子也因此发达了。 清露将自己手中的珠宝分为三个等级,头一等是无论如何不敢拿出来卖的,因为太扎眼了,比皇家贡品都要好太多了,而且这样的东西,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她要留着当传家宝,想来随着西北的节节大胜,她能大大方方拿出来使用的机会,并不遥远了。 第二等是清露留着现在自己用和送给特殊的人的,它们就算是比现在的皇家贡品好上一点,也不会好太多,很能满足她的消费需要和接受礼品一方的贪欲,比如,她为了不让四皇子去赈灾,而送给皇后的那个带镶嵌的玉山子,偶尔,她也会拿出来一套放在店里当做镇店之宝销售,消耗的速度非常缓慢,收入却十分惊人。 第三等才是清露销售的主要商品,比贡品差也差不了太多,尤其是制作工艺上,完全没差别,这样的东西,基本上每个月都能卖出去好几件,但到目前为止,存货依旧非常多——秦怀恩实在是太能捞银子了! 就这样,每个月清露从销赃上得到的收入都能达到将近百万两,还不显山不露水的。 去年赈灾时,睿儿借着职务之便回了一趟小岭村,除了探亲访友、游玩旅游外,他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给小岭村送了一批金子,放在山洞里,今年,这个活计是在睿儿回京后,由栓子夫妇去做的,他们的理由是把孩子送回去了。 睿儿听了清露的话后,摇了摇头说,“我知道,现在咱家的银子,几辈子都花不完,姨母不必为了让我开心而这么说。”眼圈儿微红,清露这样的体贴,实在是让他很感动。 清露夸张地叫道,“那不是得看怎么花吗?你可不能大手大脚啊,我告诉你!” 睿儿“噗哧”一下,笑出声来,“那姨母倒是说说,怎么就叫做‘大手大脚’了?”他算是发现了,只要他做的不是坏事,他的所有花销在清露眼中看起来都是正常的,偏生清露又把“坏事”划分得范围那么小,他真要是去做了,就不是花银子的问题了,估计师傅能直接把他屁股给打开花了! 清露吱吱唔唔了半天也没说出来,说实话,她这个人实在是不太会过日子,说白了,就是生性奢华,结果,遇到秦怀恩这么个能赚又宠着她的,显得旁人都节省得不像话。 875.第875章 一份十分奇葩的请辞折子 于是,两人就在愉快的气氛中结束了他们的宵夜,放下碗筷时,清露感叹,“其实是我太笨了,我怎么就忘了,有了你师傅之后,我们再也不用受委屈了,现在不是你需要朝廷,而是朝廷需要你啊!”亏得当初她听说那个戏班子进宫,还那么害怕,现在想来,“良弓藏”又能怎么样呢?只要不杀了秦怀恩,他们就一直是安全的! 而从现下的形势看来,就是算是西北打出来三条线了,狄人也是杀不完的,况且,王府又不争权夺利,公叔瑾为了自己的名声也不会杀了秦怀恩的,想当初安平侯那么被仁帝忌惮,也不过就是个做“富家翁”的下场罢了! 可以说,随着秦怀恩的表现越来越出色,以及公叔宁故去后,王府和公叔瑾的感情越来越淡薄,清露已有了发脾气的资格,哪怕,对方是帝王! 想到这些,清露一手抚着小腹,一手揽着睿儿,笑得很幸福,睿儿也是一样的。 就算是他们已做了决定,但在第二天上折子之前,还是出于谨慎,将这个计划和府中的官员们商议了一下。让两人都有些吃惊的是,大家的意见鲜明地呈现出了一边倒的态势——全都支持他们的决定! “可见皇上这次做事的确是思虑不周啊!”清露私下里对睿儿感叹,“你有没有觉得,这不太像皇上平日里处事的风格呢?” 睿儿苦笑了一下说,“我大致知道其中的缘故。”叫来了小厮,将最近收集到的一些消息,告诉了清露。 这些消息是散乱的,但清露还是从中总结出了主要的两点,一个是在流言开始后的几个月中,公叔瑾犯了两次心悸之症,一个是四皇子曾在公叔瑾面前保证,会好好处理此事。 心脏病这个东西啊,别说是在古代,就是现代也是很容易猝死的,尤其是在帝王的脉案保密的情况下,越发变得神鬼莫测起来,这就难怪有些人,开始变得急不可耐起来。 “也不知道前一世有没有这种情况?”清露想,已经不那么生气了,又问,“睿儿,那四皇子有没有对你说什么?或者是做什么呢?” “四哥并未在我面前提起此事,说是怕我年纪小,会伤心冲动,但却找了露城子弟,后来露城家眷们便出面分说了……”睿儿的声音越来越低。 表面上看,四皇子这话说得没错,可流言这种东西是他不告诉睿儿,睿儿就不会知道的吗?真担心睿儿的话,最有效的办法应该是亲自来提醒和劝导吧?!哪怕出出主意也是好的啊!但是四皇子没有。 既然露城家眷都能助一臂之力,四皇子身为皇子,又在公叔瑾面前答应得好好的,怎么就能什么事儿都不做呢?再说,还有皇后呢! 所以,谁对谁好,谁利用谁啥的,真不是随便说说的,“日久见人心”呐! 见睿儿那副难过的样子,清露就明白,其中的道理他已经想通了,也是,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就算是他想不通,身边的人也该有所透露的,要知道,现在王府的凝聚力不是一般的高,别说死忠的小厮们了,就连官员和护卫们都是一样的,也难怪今年议事会这样子! 不过,经过这通分析,倒是使得睿儿在写折子时,更加平心静气起来,觉得公叔瑾如此是事出有因,清露自然由着他,但等到睿儿问,“我父王还留下了一封信,这一次要不要拿出来?”时,清露却点了点头。 这封信的存在,清露是知道的,秦怀恩临走前对清露交待过,“是以备不时之需的”,就因为不知道现在这算不算不时之需,所以睿儿才有此一问。 可这封信的内容,清露并不清楚,但她觉得有备无患,就算是公叔瑾有着种种理由,她也不相信,公叔瑾会对此事一无所知或是完全看不出四皇子的小算计。 就这样,睿儿先是递上了他的折子,等到公叔瑾宣他的时候,又带上了那封信。 “臣年幼无功,腆得高位,实在惶恐……”睿儿的这份折子写得实在太好了,四平八稳、波澜不兴、感情极为真挚,甚至还举了很多的例子,说明他这个王位的种种不合理之处。 可即便如此,也无法掩盖一个事实,就是这是一份堪称千古奇葩的“请辞折子”,说得简直是一派胡言。 因为公叔睿的这个王位,其实和他的才能、功绩没任何关系,而是在于他的出身。这样得来的王位要请辞,不管如何遮掩,也无法粉饰一个事实,那就是说,睿儿不想要的,其实是他的身份,或许还有血统! 所以说,清露才会最终决定,让睿儿带上那封信,因为这实际上是睿儿和公叔瑾撕破脸了。 “岂有此理?!这孩子是疯了吗?他身边的人也该死!”公叔瑾先是带着难以置信说,不过,很快,他便冷静了下来,无力地闭了一下眼睛,“好个清露!”很快找到了对手。 其实有一点,清露猜错了,公叔瑾这次这样处理这件事,并不是想要利用,而是心里存了一个他自己都不敢面对的秘密。 王府的消息并不算少,但公叔瑾的保密工作做得也很不错,就像是清露偷偷往小岭村运金子一样,这世间,就算是身为帝王,对有些事,也是不知道的——干脆就没想到,连查都没查,又怎么会知道呢? 清露只知道公叔瑾犯了两次心悸之症,却并不清楚,公叔瑾是因为什么犯的! 唱《卷珠帘》的戏班子到现在还留在宫中,就连公叔瑾都不知道,他到底听过多少遍了,而这些歌姬们利用过多的闲暇时光,也是练出来几首旁的曲子的。 所谓的“练出来”,就是指公叔瑾听了之后,没禁止他们以后再唱。 这些新练出来的曲子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全部来自于歌舞剧《念慈》。 换言之,这些曲子的原唱也是在民间,拥有宫中那些歌姬没有的优势:班子里有原唱、接受过清露的亲自指点、甚至参与了一部分的创作…… 876.第876章 公叔瑾的小情绪 京城再繁华,其中的顶尖艺人,也不是无穷无尽的,就算是以公叔宁和清露之能,能找到的也有限,两次演出用人重合很正常。 《卷珠帘》听得多了,公叔瑾的情绪难免会有波动,只不过是一直忍着罢了,偏生,《念慈》中的曲子,带给他的刺激,一点都不比《卷珠帘》小:本身的悲情,和他本人的经历,当时公叔宁说过的话…… 这样的感情动荡,其实在公叔瑾头一次在宫中听《卷珠帘》的原唱时就有,尤其是听了《卷珠帘》的讲解后,越发激烈了起来,不过是一直忍着罢了,经过多次听《卷珠帘》和《念慈》选曲后,这些情感层层积累,他终于忍不住了,于是心悸之症就犯了。 这些感情是什么呢?公叔瑾认为是悔和愧,还有越来越多的怜惜,其中主要是对公叔宁的,还有一些是对清露的,至于具体的比重,公叔瑾不愿意去分析,也不想知道,但这并不影响,它们的改变:对清露的情绪越来越厚重了…… 说实话,公叔瑾一直不承认他对清露有什么心思,这是因为他知道,不管有还是没有,他和清露现在所处的位置,都注定他们是无果的,不仅无果,只要公叔瑾有一点点的表露,那么对他这个帝王来说,就是万劫不复、奇耻大辱! 所以公叔瑾忍着,可有些东西,越是无法得到甚至有毒,就越是吸引人! 公叔瑾都奇怪,这种怪异的感情到底是如何产生的,这一回想,不得了,原来在不知不觉中,他对清露的“兴趣”竟然是源远流长的! “是从接到小岭村那份密折开始呢?还是从听说了清露为露城做了那么多的事开始呢?对了,还有第一次在天音阁听到清露的曲子时,似乎是两句朕就被吸引了,现在想来,这根本就不正常!”公叔瑾偶尔会暗想,“更不要说,念念不忘的掌中舞,和这次赈灾中的惊人功绩了。” 公叔瑾曾经挣扎过的,他总是鄙视清露,把清露的各种才华,都硬性地加到旁人身上去:公叔宁、秦怀恩甚至下人…… 直到清露成亲那日,当时就连皇后都发现了公叔瑾异样,可惜,就像皇后一点也不担心一样,因完全没有机会,他用理智将这种苗头,狠狠地掐死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公叔宁的死在这方面是帮了公叔瑾的大忙,公叔瑾又有厌恶清露的理由,只可惜这个理由牵强到他自己都不好意思去想。 人常言,“温饱思|淫”其实人过得太顺利了也一样,这不,赈灾的事解决了,秦怀恩老老实实去西北了,公叔瑾这心情一放松,有些情绪就泛滥了。 越怜惜越愧疚,越愧疚越痛苦,这就是公叔瑾犯病的原因。 流言的事,公叔瑾知道得比清露想像的要早得多、清楚得多,公叔瑾对公叔宁都不放心呢,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一样,三个已开衙建府的皇子府上,全都有他的探子。 其实就连王府中都有来着,可惜啊,现在是一个都没有了,公叔宁、秦怀恩、清露包括公叔睿,这四个王府的大小主子,一个比一个厉害。 公叔宁是擅长防范选人,他是公叔瑾亲自教导出来,做事绝对是密不透风,秦怀恩是擅长管理,就他那神鬼莫测的身手,想背叛的话,还不如直接自尽来得舒服些,清露则是收买,永远的大手大脚,永远的能为你把所有后顾之忧都解决了,只要用银子能解决的问题,根本就算不上问题,不能用银子解决的问题,直接把秦怀恩牵出来遛遛,就也不是问题了。 至于公叔睿,啥都不用做,每天跟着那么一大帮的小厮,就如同拥有了无数个节略版的秦怀恩,他还用干啥?! 所以,对公叔瑾来说,王府是他的“不可控之地”,这种不可控,本来没什么的,但当对清露有了“多余”情绪之后,就变得分外难忍起来——公叔瑾竟然对清露的情况,一无所知! “清露会不会因此入宫来,求朕呢?”当流言一起时,公叔瑾竟然这么想,把他自己都吓了一大跳,随后,他就决定,“莫不如接着这个机会,和她冰释前嫌吧,想来朕的出事确有不当之处,她身为弱女子,心怀怨怼也是情有可原的,这一回,就让她好好感受一下皇恩浩荡,让她明白,朕不是那种刻薄寡恩之人,当年之事是有隐衷的!” 这个想法有点无厘头,却如蛛丝般有种奇怪的韧性和黏性,只要蜘蛛不除,就很难彻底清除干净。 公叔瑾等到现在也没等到清露的入宫求见,甚至还很遗憾,觉得流言不够烈,连帮二、三两位皇子的念头都产生过,只不过,他这个人对任何人的感情都不是特别深的,所以还不至于失去理智,就连这两次心悸发作,也是有对公叔宁的感情掺杂在其中,才产生的强大效果。 公叔瑾是真没想到,清露这情绪发作起来,可比他厉害多了,直接让睿儿来了这么一份折子。 公叔瑾很不满,认为清露是利用了睿儿,向他发脾气。 当很快,公叔瑾发觉,他大错而特错了! 被召进宫来的睿儿,跪在地上,声音平静中透着一丝冷漠,和情绪饱满复杂的公叔瑾,形成了极为明显和怪异的对比! 睿儿说,“公叔家的子孙何止千万,就连嫡亲堂兄也有若干,”公叔瑾现在的皇子排序已经达到十二了,可见登基后头一次选秀的成果很是“不俗”,“被封为亲王的却只有臣一个,睿时刻不敢忘皇上和父王的教导,身为公叔家子孙,就要为皇上尽忠,为朝廷效力,但睿觉得,这和睿是不是亲王无关,只是觉得因睿身居高位才令母妃一再受辱,那么做这个王爷,实在是日夜难安!” 公叔瑾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公叔睿,有一种难以言表的陌生,仿佛是头一次见到这个流落在外的孩子,不,就是比头一次见到他还要陌生千倍,毕竟,那时的睿儿对他不是这个样子的啊!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877.第877章 一封字字如刀的信 可是现在,睿儿口口声声地喊着他“皇上”,不带一点情绪地说着自己所受的委屈,和做出的决定,倔强疏离得就犹如普通臣子一般,不,就算是普通臣子的话,还有一点恭敬在其中,睿儿连这个都没有。 公叔瑾思虑再三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从理智上,他该觉得公叔睿是长大了,说话办事客观公正、有理有据、让人挑不毛病来,甚至无需下人们的提醒、代言和补充。 从感情上,公叔瑾应意识到,这个孩子已经和他生分了,从现在开始要么争取,要么放弃,让他远离权力中心,慢慢泯灭在公叔家普通子嗣中。 但不知道为什么,以上这两点,公叔瑾都做不到,是因为公叔睿背后的清露和秦怀恩吗?他想更好地利用公叔睿,达到使用这两个人的目的?好像也不对,现在秦怀恩和清露其实表现得都挺好的,公叔睿变得可有可无起来,尤其是这次赈灾完全结束之后。 公叔瑾这边还没想清楚,睿儿已呈上了公叔宁的那封信。 公叔瑾一惊,但更让他心惊的是信的内容。 公叔宁的这封信,折子不像折子,信件不像信件的,用词造句很是随意,就如同他坐在公叔瑾面前聊家常一样,写的内容却字字让公叔瑾惊悚。 “臣弟一死,清露心中怨气必然全消,想来皇兄看到此信,应是臣弟故去十载之后,西北已然平定,朝中大安……”这第一句话,就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让公叔瑾一下子清醒了过来,那些不该有的旖念,一丝皆无! 公叔宁的死,为什么让公叔瑾那么难过,兄弟感情自然是有的,但因失去了这么一个忠心臂膀的惶恐和惋惜,同样存在,没有这样的悔愧,他最近也不可能犯了两次心疾。 可这完全怪不得公叔宁,清露能想到“飞鸟尽良弓藏”,公叔宁又怎么会想不到?!所以才未雨绸缪写了这封信。又岂知清露这么跋扈,秦怀恩这么厉害,主要是公叔瑾会这么不小心,一个没处理好,就把这封信提前逼了出来。 好吧,实际上是明知这封信内容的秦怀恩故意的,重生的他深知,公叔瑾命挺长的,而对清露来说,现在遇到的,才是最大的危险,所以早早就提醒清露把这封信用到了这里,这才取得了如此出人意料的效果。 “……清露,善妒,无万全把握,美人计离间之计慎用,以免使其疯狂,性奢,极易收买,骄纵,常把‘买卖公平,尊重平等’等言辞挂在嘴边,此等女子,本不足为虑……”公叔宁简短到位的评价不禁让公叔瑾心中产生微微不平,他心中的清露可远不止于此,可再仔细想想,似乎公叔宁又没说错什么。 “……然此女极擅筹谋,想当年,为脱教坊,则奔皇兄,未得皇兄青眼,便转投臣弟,臣弟有失,她在乡间亦能嫁于秦怀恩,此等手段实难小觑,臣弟妄断,纵然秦怀恩生变,她亦可无忧也……”公叔瑾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想到了他的小情绪! “……不仅如此,私以为,先有清露,后有秦怀恩,先有清露和秦怀恩,后有露城,先有露城,后西北平定,而此女才华不仅限于此,皇兄若不在意金银,或可一用……”公叔瑾看得连连点头,这一点他早已想到了,不过是不肯承认罢了,而已离世的公叔宁是不知道清露在过去三年赈灾中的表现的。 但这最后一句话,却让公叔瑾露出了苦笑,金银收买?朝廷现在还欠着清露的银子呢!让他怎么收买?! 不,不对,莫说这些银子朝廷不是还不上,就是清露实际上在乎的也不是银子了,无非就是希望他对睿儿能善待一点,可他又做了什么? 而接下来信中的一句话,则如同利刃一般戳进了公叔瑾的心中,“若不可用,除之务尽!”那个“尽”字,因过于用力而墨色漆黑,看起来仿佛比其他的字要大上一点,无尽的杀意扑面而来,让公叔瑾忍不住微微一颤。 但是,“尽”和“杀”毕竟是不是同的,有了前面的交待,这个“尽”字,需要杀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果然,公叔宁接下来写,“……秦怀恩,纵然大能,在臣弟眼中,不过清露手中一玩偶耳,清露爱财,他则种田打猎,不过年余赚取百万身家,清露被臣弟带走,需权势赎回,他则考恩科征战西北,想当年,秦怀恩尚不知自己身世,就可为博清露一笑,许诺杀尽秦家满门,实无任何道义可讲,皇兄对此人永远无需过虑,生死亦无妨……”一股自信的气息扑面而来。 所以,就算秦怀恩不在了,那么清露其实也是能另外再打造出来一个秦怀恩,是吗? 对这样的推断,不管旁人信与不信,实际上公叔瑾是相信的,哪怕,这是公叔宁和秦怀恩联手打造的谎言,实在是秦怀恩和清露的表现太出色了! “……公叔睿,资质平平、胸无大志、长于妇人之手,重情少谋,难堪大用,却是清露唯一牵制,施恩则可用,宠消则无用……”短短的一句话,让公叔瑾一下子就想起了方才他在顾忌什么! 是的,公叔瑾一直在惦记着如何牵制秦怀恩,结果他找到了清露,可他就忘了,和秦怀恩一样,清露也是孤儿啊,那么清露又由谁来牵制呢? 或许,用睿儿来牵制秦怀恩还不够分量,但牵制清露却是足够了啊!清露的种种表现,完全说明了这一点。 公叔瑾还想到了秦家的三个儿子,可现在看来,这三个孩子根本就和皇家扯不上一点点的关系,就算是长大了,也不过就是秦怀恩的翻版而已:武功高绝、桀骜不驯、无情无义…… 朝廷要用,还是会遇到和秦怀恩一样的困难! “……公叔睿若惹下祸端,皇兄万不可以他是臣弟唯一子嗣为念,须知,臣弟对兄长敬若生父,皇兄子嗣,即为臣弟子嗣,臣弟唯恨无更多性命为皇兄尽忠……”纵然是再薄情寡义,读到这一句时,公叔瑾的双眼到底还是模糊一片了。 878.第878章 一个可悲的帝王 公叔瑾想起,那个不过十五岁的少年,在大殿之上为了活命,向顺帝苦苦哀求,痛哭流涕中,磕头磕得满脸鲜血,顺帝不是没有犹豫的,那时就连公叔瑾的心都紧缩成了一团儿,一声声的哀求不知是出于兄弟友爱,还是出于自己被招供出来的恐惧。 因为公叔瑾知道,就算公叔宁那时背叛了他,他其实也没什么能力惩罚公叔宁的,他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去谴责公叔宁,毕竟,生命对谁来说都只有一次,他有什么权力去要求公叔宁如此为他付出?! 然而,没有,公叔宁没有利用这唯一的机会给自己留下活路,他不仅没攀咬公叔瑾一句,甚至都不曾往公叔瑾的方向看上一眼,就那么献上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中毒后醒来,公叔宁对公叔瑾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三哥,快杀了我吧,别让父皇因此抓到你的把柄。”他依旧不改初心,愿意为了公叔瑾去死。 当时的公叔瑾到底是怎么样一种心情,他简直无法形容。 可就是这样的痛和珍惜,却并没持续多久,不过是区区数年之后,他又杀了公叔宁一次,还是为了他的一己私利,哪怕公叔宁百般地提醒清露对自己意味着什么,他也没饶过公叔宁,就连公叔宁对他表示出了顺从和忠心,他还是抱着怀疑的态度,处处设防。 现在,公叔宁竟然留下遗书,让公叔瑾去杀他唯一的儿子! 公叔瑾觉得自己简直就不是人了,一边发出“呵呵”的怪异轻笑,一边泪珠儿滚滚而下。 “……臣弟虽无法亲见我朝今日之盛景,但臣弟知,皇兄做事向来谨慎周密……”看到“谨慎周密”这四个字,公叔瑾仿佛被人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所谓的“谨慎周密”不过就是自私到底,对任何人都不信任罢了,想当年,他做人无下限,将嫡亲兄弟诓骗到宫中去赴死,却不知道,谁都不是傻子,公叔宁是早已知道,却依旧顺势而为。 他聪明吗?他公叔瑾如果真的算无遗策,那么为什么公叔宁不过故去了三年多,不过是流言这么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不过是他存了一点点小小的私心和一个处理不当,就让他面对现下如此的窘境呢? 说来说去,他也不过是个常人罢了,只不过运气特别好,遇到了这么一个肯为他付出一切,一死再死的兄弟! 信的末尾写道,“……然臣弟还要赘言,此三人成犄角之势,党羽爪牙甚众,需以雷霆之势一击尽除,方为稳妥之法,若不可行,宜暂缓或弃之,切记!切记!” 公叔瑾无力地垂下了手,他除不了,别说三方势力一下除尽,就连一方势力他都除不干净,甚至不敢去除,更不可能为了这三个只有用没有过的人,损失自己这么大的力量。 这封信并不长,工整俊秀的小楷,连两页纸都没铺满,如同公叔宁那短暂的一生,就算公叔瑾情绪如此激动,并一连看了两遍,都只用了半刻钟的功夫儿。 在这短短的时间内,睿儿一直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哪怕公叔瑾流泪或是发出奇怪的声响,都没有一丝的晃动,更别提抬头看上公叔瑾一眼,或是发出询问,这样的表现从规矩的角度来讲,是再好没有了,可从情感的角度来讲,又是多么的冷情啊! 要知道,公叔瑾的心悸之症,早已不是秘密,又刚刚发作了两次,就连那些内侍们,都从公叔瑾刚打开这封信时,就满含担忧地关注着他了,禄公公更是上前两次,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想阻止公叔瑾,却不敢。 原来,被人冷淡地对待是如此伤心的一种感觉呐!公叔瑾折好了信,目光复杂地注视着公叔睿,重来没这么清晰地感觉到过,公叔宁不在了,公叔睿不是公叔宁,这世间,只剩下了他公叔瑾孤零零的一个人! 公叔瑾张了张嘴,责怪和劝导的话,全都无法说出口,他觉得,他就够不要脸的了,不仅没权力指责公叔睿,甚至都没脸见这个孩子。 公叔瑾到底还是发病了,他被人抬下去的时候,睿儿抬起了头,小脸儿上满是惊慌和担忧,这让公叔瑾感到了一丝安慰后,又觉得自己十分可怜。 公叔瑾被安置到床上时,手里还死死地捏着那封信,仿佛那是一根救命稻草,他刚刚熬过最初的一阵不适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让睿儿回去吧!”这不仅是出于关心,还带着恐惧,他不知道,假如清露再因公叔睿的迟迟不归而多想了之后,还会发生怎样的变故,这个女子的厉害,他总算是清醒地意识到了。 公叔瑾的这一次生病,病了很久,差不多有月余,但知道的人极少,他现在已经病不起了,只能强撑着,那封信看的次数多了,他除了当初的那些感受外,还能感到淡淡的威胁之意。 在这封信中,公叔宁实际上是用最平淡的语气和最客观的角度,给公叔瑾算了一笔帐,就是杀清露、秦怀恩、公叔睿代价是极为高昂的,杀得越少,反而代价越大,大到可能连公叔瑾自己的命都搭上,最可怕的是,全部杀的话,又杀不掉,相反,假如施恩的话,倒能得到加倍的回报! 帝王做到这个份儿上,公叔瑾感到挺可悲的,然而又能怎么样呢?真要说起来,哪个帝王没有顾忌?当初仁帝为了国之安稳,殚精竭虑地筹划,不知做了多少忍辱负重的事,顺帝一生谨小慎微,末了却被几个儿子弄得灰头土脸,死得那般不光彩,都是公叔瑾记忆犹新的事儿,和他们相比,公叔瑾这点子威胁,全是他自己作出来的,又怪得了谁呢? 公叔瑾还能从信中读出公叔宁的怨恨,对此,公叔瑾也泰然受之,就像公叔宁死后,他曾面对的那些负面评价一样,他觉得,他应该受的惩罚,实际上比这个要多得多。 879.第879章 帝王的雷霆手段 睿儿回府很快,但情绪很不好,清露问过了当时的情景后,就明白了睿儿此时的心情,“你可是心疼皇上了?” 睿儿迟疑好久,但还是默默地点了下头。 清露轻叹了一声,“那么,这件事就算了吧,你可愿意?”她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保护,而保护的最终目的不是好勇斗狠,而是过得开心,假如睿儿因此不开心了,那么她所谓的“胜利”又有什么意义?! 这种想法,可能挺没见识的,但对有些人来说,却是终其一生都参不透的灵透。 “好!”睿儿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那我还用再去找皇伯父说说吗?”马上又自己否定了,“不能这么出尔反尔的,总之不管皇伯父怎么处理,我都接着就是了,平心静气地接着!” 清露点头,“行!”的确,人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他们既然闹腾了,就要承受一切的后果。 却没想到,有些后果,他们真心承受不了,不是身体和利益上的,而是心理上的。 睿儿入宫的当晚,二、三两位皇子府,就被查抄了,说查抄并不准确,贵重的东西一样都没动,包括两位皇子在内的人,却抓了不少,还有一些信件之类的。 因为当时只说是这些人被皇上叫到宫中问话,知道此事的人并不慌张,就连这两位皇子本人和他们各自的母妃,也是一样的,像对这两位皇子不太关注的睿儿和清露,干脆就不知道这件事儿。 第二天一早,睿儿倒是知道了,后来清露也知道了,但这时候,早朝已经开始了,他们能做的只是等消息而已,完全没想到,这次早朝成了一场极为严苛的审判。 大臣们倒是一到了宫中,就发现了与往日的不同之处,因为今天参加早朝的人中,竟然有公叔家的族长和一些够分量的宗亲,这简直太奇怪了,等看到跪在殿中的两位皇子时,有些聪明人,已大致猜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只是他们只猜到了开头,没猜到结果。 早朝开始后,最先被带上来问话的,是两位皇子府中的下人们,经过一夜的审问,他们已全招了,深知这一回皇上不会善了,便只求活命,况且,这里面还有公叔瑾提前埋伏下的眼线,起到了很好的“榜样示范”作用,其他人招起来更是无比流畅。 其实,知道具体内容的下人并不多,这次的事儿,两位皇子做得也算是隐秘了,又岂知,他们毕竟年龄小,没一个到二十岁的,种种手段在老道的公叔瑾眼中根本就不够看的。 主要是,三皇子本来出身低微,这才做什么事都把二皇子当枪使,想要从中渔利,二皇子呢,受到的教导有限,丁家倒台后,实力又大减,能用的人极少,所以没有实力的两个人,失败是注定的,就连睿儿小厮都能查出来的事儿,公叔瑾又岂会弄不清楚?! 连他们收买人的银票,和谁联系的,私下里如何商议的计策,为什么这么做,下人们都当面说了出来。 说实话,对很多有实力的大臣们来说,这件事挺没意思的,因为段位太低了,更多的人则是不理解,这种家丑,皇上不是应该关起门儿来,私下里处理吗?现在弄成这样,多丢人呐! 直到公叔瑾命族长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儿,宣读公叔家族的族规,以及两位皇子的罪状时,才有人感到大事不好了。 要知道,出于争权夺利的心理,算计亲生兄弟、抹黑堂兄弟和嫡亲婶子、乃至整个家族名誉这种事儿,在所有的大宗族中,都是极大的罪名,是该打杀的! 尽管,越是大宗族中各种争权的手段就越龌龊,但那是没人管,或是该管的人不想管、没能力管,真要按律执行的话,绝对罪无可恕! 现在公叔瑾这样,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就是公叔瑾要用重典了,那么这两个皇子的下场可就堪忧了! 但这可能吗?两个亲生儿子啊,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儿?就算到了此时,说实话,有些人也是不相信的,包括在一旁看着的四皇子,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经过了这一次的事儿,本就失势的二、三两位皇子想再翻过身来,真是太不容易了。 四皇子紧紧地咬着牙,才控制住自己的脸上没带上笑意,完全想不到,他这个时候出于兄弟之情,该为两位哥哥去求情。 两位待罪的皇子,同样心存侥幸,他们先是喊冤,公叔瑾神色平静地给了他们申诉的机会,直到他们自己都说得都前言不搭后语,到了最后又相互攀咬起来,公叔瑾这才命人堵上了他们的嘴。 公叔瑾的声音中带着浓重的疲惫和悲哀,“今日|朕的家事在朝堂上评判,就是想问众卿一句,朕处事可有不公之处?免得日后,有人私下里评论。”这个话,非常重,让人很容易想起公叔瑾以往曾有过的“刻薄寡恩”之名,说前仇旧恨一起算账,也不为过。 以至于,整个朝堂静得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一时间,没一个人敢上前求情的。 公叔瑾简直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该失望,高兴的是,自己的威势日重,失望的是,原来这世间胆敢出于兄弟感情冒生死大险的人,古往今来,只有他已失去的那一个! 就在这时,听到消息的懿皇妃和莲嫔赶到了,她们分别是两位待罪皇子的生母。 只听莲嫔的这个封号,就不难想见她是一位何等样的美人,当年又是如何受宠爱的,也是啊,若不是受宠爱到一定程度,她的儿子,又怎么会排行第三,仅仅在皇后和懿皇妃之后呢?! 只可惜,以色侍人永远是不长久的,尤其是遇到公叔瑾这么一个冷情的人,那些宠爱注定犹如过往云烟,不然的话,她们母子也不会后来生活得这般惨淡和小心翼翼了。 两位娘娘,此时什么都顾不得了,披发跣足,跪倒在朝堂上,哀哀哭求。 880.第880章 冷情是从何而来 到了这个时候,公叔瑾的神情依然没有过份激动的表现,有些人以为这是公叔瑾始终留有余地,事情会出现转机,可后来大家才想明白,原来这其实是因为公叔瑾早已做了决定,这个决定甚至不是在今天早上做的,而是在昨天晚上去抓两位皇子就已经做出了的! 公叔瑾等两位娘娘哭得差不多了,才问,“你们可知他们犯了何罪?”两个女子齐齐一顿,甚至还相互对视了一眼,稍有点脑子的人,就不难猜测得出,其实这两个人对自家儿子做了什么事儿,心里是一清二楚的。 也是,像散布出身流言这种事儿,绝对是常见的内宅、后|宫手段。 但公叔瑾就能视而不见,还命人将两位皇子犯下的罪行重新说了一遍。 经过这一小段时间的冷静,懿皇妃已相处了对策,或者说,她就是带着个对策来的,“臣妾自知管教不利,才让二殿下犯下如此大错,可不管如何,皇上总应念在血脉亲情的份上儿,宽恕一、二,想来无论是四殿下还是康乐王,都不忍因此事,看着嫡亲兄弟丧命的!” 是的,道理和律法讲不过,懿皇妃就开始讲情了,因为“法理不外乎人情”,这个切入点还是挺聪明且准确的,而且,她还做了道德绑架,把四皇子和公叔睿,全都拖了进来,毕竟,在这件事中,两个受害人还安然无恙,而二、三两位皇子却要付出生命的代价,从感情的角度来讲,的确是量刑过重了。 但除了公叔瑾,谁都发现,直到到了这个时候,懿皇妃依旧把四皇子当成了主要受害者,只有需要求情时,才把公叔睿也捎带了进来。 公叔瑾无力的闭了下眼睛,他到今天才发现,这世间似乎无人不知他的居心:看,人人都知道,两位康乐王上身上的所谓“恩宠”,其实不过如此,一旦遇到更重要的人,比如自己的亲生儿子啥的,就可以忽略不计了,至于这父子两个曾经为皇上乃至整个朝廷付出了多少,是没人会在这个时候想起来的。 昨天下晌遭遇了公叔睿的“冷淡”之后,公叔瑾想了很久,他记得,这孩子以前对自己不是这样的,别说刚入京那阵子,就连前年,也就是去救灾的头一年,睿儿还亲亲热热地左一口“皇伯父”右一口“皇伯父”地叫着,怎么猛然间一下子,就变成了这样子呢?! 公叔瑾仔细地回想,才发现,原来,这种变化早就发生了,只不过他没注意到而已。 睿儿第一次赈灾回来,朝廷还很热情地表示了庆祝,尽管朝廷能给他的赏赐,对他的身家来说微乎其微,但毕竟脸面上的事儿是做到了。 可能就是因为受到了这种自认为公正的对待,在第二年去赈灾之前,睿儿还是豪情万丈的,对公叔瑾的感情还是非常亲密,现在想来,那是因为公叔瑾答应了睿儿的很多“条件”,调拨平价粮啊,昭告天下已决定迁都燕京啊…… 现在想来,公叔瑾做这些事,不过是为了睿儿办差顺利罢了,而睿儿办差是为了朝廷啊,朝廷这么做,是自己帮自己,睿儿本人,包括他身后的清露又能得到什么呢?银子吗?人家缺吗?名声吗?上一次的赈灾中,睿儿就已经有了。 结果,第二年睿儿赈灾回来,明明做比第一年还要多的事儿,解决了朝廷更大的麻烦,但所受到的褒奖却直线下降,宫中的赏赐很少,没有迎接和赐宴,公叔瑾只不过是勉励了几句而已,就连朝臣们的奉承,似乎都少了很多。 公叔瑾明白,问题还是出在他这里——他这个从中得力最大的皇上,都觉得睿儿这样的表现和付出是应该,那么旁人又岂不会这样想! 可就是这样,睿儿还是没表现出来太多的不满,直到今年,赈灾尚未结束,仅仅是刚刚开始,睿儿就“私自”跑回来了,当时公叔瑾是发了好一顿脾气的,“你姨母怀孕生孩子,和你有什么关系,难道王府中就没有御医和稳婆了吗?为什么要你回来带表弟,王府的下人都死绝了吗?你也不小了,应该分得清,孰轻孰重,朕告诉你公叔睿,满天下没有不为朝廷办差,只是顾着这些小事的道理!” 完全不听睿儿已经将差事安排好了,师傅要去西北驻守,必须安抚好姨母,否则师傅不会安心等等的解释。 确切地说,就算是睿儿的这些理由很充分,公叔瑾也不会相信就是了,一个字都不相信! 公叔瑾记得,睿儿那天是喊着眼泪走的,走之前看着他,默默地,最后什么话都没说出来,只是行了礼。 公叔瑾丝毫不觉得自己这件事做错了,只觉得公叔睿这个孩子太倔强了,到了这个时候,连个错都不肯认,他这个当伯父的是十分宽容大度的,只是呵斥了公叔睿两句,一点实质性的处罚都没有,这就是出于对公叔宁的感情吧,但凡换个人,他也不会这么轻轻放过的! 却重来没从公叔睿的角度去想这件事。 当初的赈灾,实际上是公叔瑾逼着睿儿去的,就像清露误解了公叔瑾在流言中的不作为,是为了更大的利用一样,公叔瑾也觉得,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清露都不可能愿意让睿儿去赈灾。 并知道,在这件事之前,清露还曾和睿儿打了一个十分残忍的“赌”,现在结果出来了,清露赢了,皇上和皇后,是舍不得四皇子冒险的,却舍得睿儿去! 这不啻于在睿儿和公叔瑾之间的感情上,狠狠地来了一刀! 幸好,昨天公叔睿发脾气后,公叔瑾自己想起来了,公叔瑾当时的这种薄情和利用,就算睿儿想不到,想来清露是完全清楚的,所以在出发之前,公叔瑾竟然连王府都不敢睿儿回去,直接从宫中离开了。 可就是这样,睿儿当初也是去办王府庶务,不是去为朝廷办差的!朝廷有了理由让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去办差?!就因为他能办得好吗?那么那些拿朝廷俸禄的官员,都是干什么吃的?!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881.第881章 你在和我讲情吗? 现在好了,睿儿所有出于对公叔瑾感情的不合理付出,都成了应该应分的了,办好了,没奖赏,办错了,不,还没办错呢,就是一个提前回来,都要受到斥责,这才是全天下都没有这样的道理呢! 昨天下晌,公叔瑾想明白了这些后,曾对禄公公说,“睿儿这孩子就是太老实了,他当时若是问一句,‘皇伯父,那我用不用每日里点卯啊’,估计朕就得……”他说不下去了。 禄公公跪倒在地,泪流满面,终于说了一句公道话,“王爷不是想不到,王爷是心疼皇上呢!”睿儿上次见了公叔瑾后,睿儿在殿外无人处哭了很久,禄公公想要劝解,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倒是睿儿嘱咐了他一句,“千万别让我姨母知道!”还因此,赏了禄公公一颗大珠子。 这些事,禄公公也报给了公叔瑾,公叔瑾当时余怒未消,“一有点事儿,就哭哭啼啼的,哪像个男子?!”可现在想来,就是这个哭哭啼啼的孩子,反而倒是保护了他——假如那时清露要是闹起来,赈灾就会出岔子,秦怀恩也未必能这么按时去西北,更不可能这么欢欢喜喜地主动去! 公叔瑾转瞬间收回这些思绪,反问懿皇妃,“懿妃这是在跟我讲情吗?”竟然还微微一笑,只是那笑容冷得渗人,“那么朕就好好跟你讲一讲这个‘情’字!” “公叔睿在朕的心里,胜若亲子,这一点朕早就告诉你们了,”实现扫过了大殿中的诸人,不仅有两位妃子,还有诸位大臣,他今天就要清清楚楚地将公叔睿的地位确立起来,既然说了这些人不信,那么就用实际行动和鲜血好了,“懿妃你可以设身处地想一想,假如今天是你的儿子受了这样的奇耻大辱,你又是何种心情。会怎么做?” 公叔瑾点了点头,“是,睿儿已没有了父母,所以你们才觉得他好欺负,可你们别忘了,他还有我这个疼他不亚于生父的嫡亲伯父!” 懿皇妃到了此时,才知道这场大祸是从何而来的,立刻换了说辞,“皇上,臣妾定然亲自去王府赔罪……” 公叔瑾体味到睿儿的伤心了,假如懿皇妃真认识到自己错了,又何必等到这个时候赔罪?!几个月啊,公叔瑾想不到睿儿如何瞒着孕中的清露,独自忍下这份伤心的,那种没有一个长辈为他做主的凄苦! 公叔瑾打断了懿皇妃的话,“赔罪?如何赔罪?!”猛然间站起身来,“朕不管天下人如何看待朕这个帝王,是无情也好,是严苛也罢,总之若是有人以卑劣之心,恶意侮辱先皇和朕的母后,玷污整个公叔家的声望,那么朕是想方设法也要将此人碎尸万段的,不管他是不是朕的嫡亲兄,是不是朕的亲子!”这是一阵振聋发聩的咆哮,而比那声嘶力竭的声音更可怕的,是他说出的内容。 “哗——”所有的朝臣全都跪下了,“皇上圣明,皇上仁厚”的呼声此起彼伏,不管是不是发自真心,总之气势是挺骇人的。 在这样的呼声中,懿皇妃面如死灰,她现在彻底明白了,公叔瑾不是做做样子,而是真的想要了二皇子的命,她哆嗦了半晌儿,看了一眼被堵着嘴、涕泪满脸的二皇子,终于下定了决心,“是臣妾教导不力,才使得二殿下犯了如此大错,”咬了咬牙,“此事臣妾也有参与,臣妾愿以命换命!”她拼了! 公叔瑾重新落座,努力平复着不极为不稳定的气息,硬生生从唇间挤出三个字,“朕准了!” 懿皇妃霍然抬头,仿佛想到了什么,二皇子更是拼命地往玉阶上爬,一边爬一边磕头。 公叔瑾先命众臣起身,又让人拔下了二皇子口中的布,二皇子语无伦次地说,“父皇不能杀母妃,母妃陪伴了父皇二十多年,丁家曾为朝廷立下大功……” 懿皇妃的脸上也现出了冷笑,她认为,公叔瑾这么作态,不过就是想除掉她罢了,或许这背后,还有王府的影子,毕竟,丁家已经没用了,无论是皇上想用这个向秦怀恩卖好,还是清露记恨着丁府的得罪,理由都是很充分的。 这么想的人,不在少数,要知道,秦怀恩太惹眼了,又身在西北驻守,脾气还是那个样子…… “……父皇就不怕天下的将士们寒心吗?……”二皇子还在继续说着,在生死之际,他的口才也算是超长发挥了。 公叔瑾等二皇子说完了,才来了一句,“你应清楚,你的母妃是替你去死的!”也就是说,他为懿皇妃求的这些情,实际上是不存在的。 二皇子噎住,讷讷不成语。 公叔瑾看着懿皇妃说,“这就是你教导出来的儿子,到了此时,连承受自己罪责的勇气都没有,不敢说不用你去替死,亏你还想着把小五托付给他,”虽然懿皇妃没说,但公叔瑾想得到,“这样的儿子,你敢留着,敢托付,朕可不敢,今日他为了脱罪,让你这个母妃替死,明日他惹了麻烦,谁又知道,他会不会让朕这个父皇替死呢?!” 懿皇妃就算是跪在地上,身体也不由晃了晃,她看向二皇子,心情复杂极了,恰在此时,公叔瑾又说了一句,“老二,你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可就是这样,二皇子依旧没说不用懿皇妃替死了,只是瑟缩地躲在一旁,不仅不敢为懿皇妃求情了,还连看都不看懿皇妃一眼了。 懿皇妃委顿了下去,从那个不断颤抖的身影上,公叔瑾读出了四个字,“死如死灰”。 公叔瑾悠悠地叹息了一声,“懿妃,你方向,老五也是朕的亲子,朕定会看护他的!” 懿皇妃抬起头,诚意诚意地说了一声,“臣妾谢过皇上!”她到底还是明白了,她错在哪里,她就不该去惹公叔睿,不该动那些不切实际的小心思,她的儿子,或者说是她,乃至整个丁家,都是成不了事的,老老实实地待着,还能保个平安富贵,一旦肖想不该得的,就难逃一死了!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882.第882章 你要和我论功绩吗? 懿皇妃抬起头,诚意诚意地说了一声,“臣妾谢过皇上!”她到底还是明白了,她错在哪里,她就不该去惹公叔睿,或者还有四皇子,不该动那些不切实际的小心思,她的儿子,或者说是她,乃至整个丁家,都是成不了事的,老老实实地待着,还能保个平安富贵,一旦肖想不该得的,就难逃一死了! 懿皇妃话音未落,那边三皇子已“砰砰”地磕起头来,公叔瑾示意将三皇子空中的布也拿了出来,与此同时,莲嫔立刻出声儿,“臣妾也原代三殿下去死……”哭得梨花带雨,十分娇美。 三皇子则说,“儿臣岂敢,母妃要好好活下去,陪伴父王……”母子二人配合得相当默契,倒也有几分真情在里面的。 只可惜,公叔瑾立刻打断了他们,“朕不准!” 母子二人齐齐住声,莲嫔很快又哭诉道,“臣妾虽然位分低微,没有丁家诺大的功绩,可臣妾对皇上……” “说得好!”公叔瑾再次出声打断了莲嫔,“你的确是位分不够,出身也不如懿妃,所以你不能替死!” “呃……”莲嫔和三皇子这回齐齐噎住。 公叔瑾指了指懿皇妃,“她跟朕讲情,那么朕就讲情,”又指了指莲嫔,“你现在来跟朕讲功绩,朕就好好地跟你讲讲!” 公叔瑾顿了顿,硬生生将公叔宁的事压了下去,直到现在,公叔宁的功绩也是不能提起的,这让他越发觉得亏欠了这父子两个,于是他从睿儿的开始说起,“康乐王,以八岁稚龄连续三年为朝廷赈灾,不仅未出过任何差错,还将差事办得极为漂亮,不知救了多少黎民百姓的性命,为朕的江山稳定立下了汗马功劳!”这一点都没夸张。 “可你们却为了一己私利去诬蔑他的名声,这是动摇国之根基,民生之本,其心可诛,其情难悯!”清露的才能有多高,他们的罪过就有多大,“倘若今日犯错的是康乐王,朕倒是可以功过相抵的,可你……”公叔瑾看向三皇子,“又为朕,为朝廷做过什么?!” 三皇子颓然无语,莲嫔还想说什么,公叔瑾已继续道,“还有秦怀恩,他虽毫发无伤,军功却不小,不,应该说是本朝自开国以来,也没人能比得上的,今日他若是肯为你脱罪,朕亦可功过相抵不再追究!” 三皇子和莲嫔的脸色越发灰败,还脱罪?等秦怀恩回来若是听说了此事,不把他们碎尸万段就不错了,而且人家根本就不怕承担杀了他们的罪名,皇上这不是说了嘛,可以功过相抵! 若不是想到了这一点,三皇子和莲嫔,又怎么会万事不出头,一直躲在二皇子和懿皇妃身后?可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是没用的! 见二皇子要开口,公叔瑾接下去说,“莲嫔有一句话说得很好,就是你们不仅不如秦怀恩,连丁家也不如,丁家父辈和朕这一辈,满门忠烈,是以,今日所涉丁家子嗣之事,朕一概未曾追究!” 是的,丁明泉,二皇子办这么大的事儿,怎么可能离得了丁家的帮助?而因在睿儿手底下吃了大亏,一直怀恨在心的丁明泉,必然首当其冲,这些是流言一直散布缓慢的原因,武将中敢得罪秦怀恩和王府的,实在是不多,估计从今而后,是再也不没有了。 今天公叔瑾很有耐心地在朝堂上,让那些皇子府的下人将罪名陈述了两遍也是有用意,这期间有多次的证词指向了丁家,甚至还指向了莲嫔,幸好,莲嫔的出身不高,母族不是京官,但也有少少的牵扯。 可怜的丁家现在竟然唯有一人立于朝堂之上,只在丁明泉这一辈中,有两位堂兄任了京城禁军中的闲职,只是享受朝廷供养,却是没资格上朝的。 这一个是和丁家后辈资质平平有关,另外一个则是以秦怀恩和潘凌峰为代表的露城军的崛起,让朝廷现在根本就不缺得力的武将。 这么说吧,像秦怀恩和潘凌峰这样的帅才恐怕不好找,但是像大头、沈田、乃至侯府下人出身的那样独挡一面的将才,只要公叔瑾信得过,绝对是一抓一大把,若不然,这些武将为何那么巴结露城军呢?!还特别老实,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人给替代掉。 一直想开口的二皇子,垂下了头,他想起了他方才不顾一切的,对丁明泉以及其他丁家表兄们的攀咬,不,就算是没有这样的攀咬,丁家人也不会为他替死的。 懿皇妃也明白她陪伴公叔瑾二十多年的情分,还有她的位分去了哪里,不,就连她的位分,其实也是从丁家的战功上来的,所以,她才有资格去给二皇子替死。 莲嫔也不再开口了,她想到,现在看来三皇子是无论如何都保不住了的,可是,她的身后还有娘家的一大家子人,莫说她的那些兄弟、侄儿,就连她的父母也尚在啊,她怎么忍心让这么多的人为自己的儿子背罪,关键是,这样也是不够的,最后只有鸡飞蛋打而已!(1717) 可三皇子不想死啊,他又开始哭求,“父皇,父皇儿臣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再不敢犯了,还有,当初是……”他又开始攀咬,什么二皇子、丁家、甚至他的外公家,一个都不肯放过,却不想想二皇子和莲嫔又是什么心情。 公叔瑾正要命人将因恐惧与三皇子又开始互撕的二皇子,以及三皇子的嘴再堵上,异变又起,睿儿脚步匆忙地跑了进来,连头上的亲王朝冠,都戴歪了,“皇伯父,皇伯父,不能杀两位兄长啊……”他是刚刚接到消息,来求情的! “呵呵,”公叔瑾笑了,这孩子,这时候反倒想起来叫他皇伯父了,不过,他的笑容很快就收敛了起来,打断了睿儿的求情,“康乐王,你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呃……”睿儿跪在玉阶下,惊恐地瞪着双眼,看着公叔瑾,却一个字都不说,那样子十分可怜,犹如走投无路的小兽。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883.第883章 到底错在了哪里 倒是懿皇妃泠然开口道,“禀皇上,是臣妾命人去王府求救的!”她想明白了,今天的事绝对是无法挽回了,那么她莫不如寄希望于,公叔瑾看着她乖顺的份儿上,往后善待五皇子。 到了现在,不仅二皇子指望不上了,就连丁家也是指望不上的,今天公叔瑾将丁家的功过说得这般清晰,就意味着,丁家的功劳已全部消耗完了。 再说,二皇子今天的表现,恐怕也让丁家对两位皇子伤透了心,二皇子可以对五皇子不管不顾,懿皇妃这个亲娘,却不能不为五皇子多打算一些。 果然,公叔瑾满脸赞赏地看了懿皇妃一眼,而这边,睿儿又开始给二皇子和三皇子求情了,“只要不杀两位兄长,让睿儿做什么都行!”这孩子是真急了,还很后悔,早知道会惹出来这么严重的后果,他绝对能忍下所有的委屈。 公叔瑾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愿意替他们去死吗?”他都不知道,他怎么会问这样的话。 睿儿猛然间一顿,立刻回答,“将睿养大的师傅和姨母尚在,睿不敢轻言生死!” 所以说,清露的教导还是相当有效果的,不管怎么样,公叔宁的惨剧是绝对不会再重演就是了,当然了,公叔宁当年的情况和公叔睿此时也不一样,想来,这要是秦怀恩和清露遇险,睿儿是可以毫不犹豫地舍命的,这一点在父子两人身上,倒是完全相同的。 然后睿儿毫不停歇地说,“至于其他,皇伯父自管拿去,”一把抓起在刚刚猛烈磕头中,滚落的亲王朝冠,想要递上去,又猛然想起,就是因为自己说不做亲王了,才惹下这场麻烦的,便又犹豫了,只是一再地重复,“除了命,什么都可以的……” 二.三两位皇子却不是这么想的,他们以为睿儿是舍不得了,而公叔瑾刚刚说过,睿儿的功绩可以抵得过他们的罪行的,不仅大声呼喊起来,“王爷救我……” “不,救我……” 两人又争抢了起来,哪怕此时的二皇子已没有了性命之忧。 公叔瑾看着儿子们的丑态,则轻轻吐出了两个字,“不准!” 睿儿问出了很多人心**同的问题,“皇伯父,为什么?”他从两位堂兄的反应上,已看出了事情的转机。 公叔瑾说,“他们害的不是你一个人,而是皇家血脉,你的功绩可以为他们其中一人脱罪,可你有没有问过其他兄弟是否答应?” “呃……”睿儿愣了愣,是的,他的确是没有权力为其他堂兄弟做决定,但他并没放弃希望,旁的兄弟不好找,但四皇子此时就立于朝堂之上,还因身份的缘故,站得很靠前,一眼就能看到了。 而且现在四皇子和他一样,都是受害者,还是兄弟们之中年龄最大的,只要四皇子同意了,他就又多了一分救人的把握,哪怕一时间说不准,只要先过了今天这一关,然后他们再一个个分头劝旁的兄弟呢,也是个转机,不是吗? 四皇子和睿儿的想法是一样,只不过,他的目的和睿儿完全相反,他想的是,如何今天一举定死两位皇兄的罪名,让此事再无更改的余地。 所以当睿儿爬过来,对他伸出手时,他霍然地转过头不去看睿儿,将拒绝的意思展示得淋漓尽致。 睿儿的伸出的手臂,蓦然间垂下了,还有他口中的哀求,“四哥,我以后……”他想说,他保证会护着四皇子,并帮四皇子护着其他的兄弟,可他又想到,四皇子,不会相信的! 紧接着,又一个诡异的现象出现了,方才对公叔睿这位堂弟苦苦哀求的两位皇子,却对四皇子这位亲生兄弟,没一句求告之言——因为他们知道,那是没有用的! 睿儿傻傻地跪在玉阶上,公叔瑾紧紧地闭了一下眼睛,却并没有心痛的感觉,他沉声道,“睿儿,你知道你错在哪里了吗?” “啊?”睿儿傻乎乎地抬起头。 公叔瑾已再度吩咐,“到殿外跪着,想清楚错在哪里了,再进来对我说!”声色俱是柔和的,他发现了,公叔宁在信中写得很对,睿儿这孩子,还是缺乏教导,清露能给的的确不少,但并不全面。 公叔瑾稍稍提高了声音道,“睿儿,难道还要让我命人拖你出去吗?” 睿儿不得不起身,慢吞吞地往殿外退去,路过懿皇妃身边时,懿皇妃跪在地上微微侧身,“谢过王爷援手,这份恩情等回头让五殿下报答王爷吧!”睿儿的功绩还是在的,况且,睿儿过了这个年才十一啊,以后还能立下什么的功劳,谁又能说得准呢?这份功劳的光,二皇子沾不上了,可五皇子能啊! 可以说,做为母亲,懿皇妃是非常为自己的孩子打算的,她恨只恨,当初自己有眼无珠,让五皇子去得罪了睿儿,丁明泉嚣张跋扈,和睿儿结下大仇,她自己对后续处理得也有问题,这才造成了今天的这一切,若不然,也像皇后和四皇子那样,她和她的儿子是不是也能梦想成真了呢?!想来富贵安然是少不了的! 睿儿难过地摆了摆手,他到这个时候,还不知道,这是懿皇妃这辈子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和懿皇妃不同,眼见着睿儿就要走出殿外,自己生的希望已然不存在了,三皇子像疯了一般地破口大骂了起来,“公叔睿,你个野种,你惺惺作态,假装好人……”他以为今天的一劫原因睿儿而起,是睿儿告的状,毕竟,公叔瑾方才说得很清楚,是为了睿儿做主的,到了后来,他连四皇子也没放过,“公叔瑜,你不得好死……”已经完全疯狂的状态了。 莲嫔见了,先是劝阻,“三殿下不可!”三皇子可以什么都不顾了,莲嫔却还想着娘家人,后来见劝不住,干脆直接扑到了三皇子的身上,去捂三皇子的嘴,结果手被三皇子咬得鲜血四溅,连手指头都被咬断了一根。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884.第884章 一场祸事中的得到和失去 莲嫔见了,先是劝阻,“三殿下不可!”三皇子可以什么都不顾了,莲嫔却还想着娘家人,后来见劝不住,干脆直接扑到了三皇子的身上,去捂三皇子的嘴,结果手被三皇子咬得鲜血四溅,连手指头都被咬断了一根。 到底还是公叔瑾又命人将三皇子的嘴堵上了,这才将莲嫔解救了出来,到了此时,莲嫔才想起方才公叔瑾对懿皇妃说二皇子的那些话,是的,是她没有教导好,就三皇子这样的心性,她怎么还能指望三皇子往后照顾她,照顾娘家?! 睿儿听到三皇子的怒骂,则呆呆地站在殿门口,仿佛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就三皇子这样的,他救了又有什么用?三皇子哪里是真心认错呢?万一再害了其他的兄弟,他真的是悔不当初了! 睿儿默默地退到殿外,跪了下来。 三皇子并没被打杀,而是被缢死了,按照皇子之礼下葬,就算一点也不热闹吧,该有的也没少了,算是全了父子情分。 二皇子被圈禁终生,对这个结果,二皇子和懿皇妃都没什么表示。二皇子是怕懿皇妃不肯替罪了,懿皇妃是怕二皇子在外面再连累了五皇子和丁家,对了,还有已出嫁的二公主。 懿皇妃是当天夜里自尽的,选了御赐的毒酒,她盛装打扮,十分安详,公叔瑾并没催她,甚至还告诉她,可让她见见丁老夫人,但她拒绝了,只是陪了五皇子大半日,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见五皇子说什么都不肯睡,这才骗五皇子喝了迷药后,去做自己的事儿。 懿皇妃到死也没被夺位分,就连皇家玉牒上的记载,也是“病故”而不是“获罪”,她的丧事自然也是按照她的品级去办的,同样的,并不热闹,却什么都不缺。 这些在懿皇妃死前,她就知道了,懿皇妃明白,这是因为公叔瑾对她嘱咐五皇子的那些话,非常满意,而身后的种种,对她来说可能无所谓,但对二公主和五皇子,乃至被圈禁的二皇子来说,却是非常重要的,尤其是前面的那两个孩子。 懿皇妃死后,公叔瑾对二公主和五皇子果然一如既往,没任何改变,对二皇子也没特别的苛待。 丁家当夜就分了家,是丁老夫人亲自主持的,面对哭泣着哀求的丁明泉,她说,“丁家的功绩已被你们这些不孝子消耗完了,现在我不能让你再用你堂兄弟们的命来挡灾了,就算是我偏心,你伯母们也不会答应的!”实际上,现在已经够过份了,她都能想得到,她留在伯爵府的晚景不会太好,可这又能怪得了谁呢? 丁老夫人是后悔的,想当初懿皇妃就曾警告过她,但她没当回事儿,还觉得女儿是危言耸听,没想到,丁家真的到了这一天,她恨二皇子不懂事,却也是愧对懿皇妃的。 丁明泉自此后,被很多人称为“丧门星”,为了弟弟妹妹们的未来,他小小年纪就被丁四夫人赶出家门另过,他出仕无路,更不会有人和他结亲,他穷困潦倒甚至连镖局都不敢收留他,就连他自己也日|日惊恐不安,怕秦怀恩和睿儿的报复。 后来,他在京城实在待不下去了,索性远走他乡,漂泊的生活中,他才发现,他原本自以为是的武功和才能,是多么的可笑,养家糊口倒还是可以的,建功立业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结果,这反倒激起了他的斗志,将丁家的家传武功练了出来,中年以后声名远播,并没有辱没了丁家以往的声望,而秦怀恩和公叔睿一直没因他年少轻狂时做下的蠢事而采取什么报复,使得他离开京城后过得一直很平安。 二、三两位皇子都已娶妻,二皇子的嫡妻怀孕了,所以公叔瑾让她和二皇子一起圈禁在二皇子府中,等孩子生下来后,去留自愿。 结果,没过两天,她就流产了,连小月子都不养,便回了娘家,倒也没人难为她,除了嫁妆外,皇后在公叔瑾的授意下,赏赐了她一些东西,算是皇家给她的补偿了。 这些补偿对她意义重大,并不在东西的多少,而在于皇家对她的态度,使得无论是她再嫁,还是她在娘家的日子,都顺畅了不少。 三皇子的嫡妻没有身孕,直接就可以回家了,皇家不仅返还了她的嫁妆,还将三皇子府中的所有财物,都交由莲嫔和她处理,结果莲嫔全都给了她,和二皇子妃相比,她倒是发了一笔小财,改嫁得反而比二皇子还要快。 公叔瑾对莲嫔的娘家没任何的追究,甚至还宠幸了莲嫔几次,使得年过三十的莲嫔又有了身孕,也算是让她老有所依了,至于这次她很“不幸”的怀了一个女儿,那就不是公叔瑾会去考虑的事儿了。 反倒是莲嫔人前人后总是说,“我也不会教导,女儿更好,贴心,只要温婉贤淑就行了……”联想起三皇子临死前的种种表现,这话十有八|九是真的。 这位排行很靠后的公主,在公叔瑾的关心下,嫁得很不错,倒也平安富贵一生。 种种的后续处理下来,公叔瑾不仅没因亲手弑子留下恶名,反倒是连以往“刻薄寡恩”的坏名声都消失不见了,这也算是意外之喜吧。 但无论如何,想来一下子失去两个儿子并亲自动手的滋味儿,并不好受,公叔瑾的双鬓不过几天的功夫儿就全白了,至于有没有其他的感情在其中,那是旁人不得而知的。 睿儿在殿外刚跪好,两位带罪的皇子就被拖了下去,各自处理了,随后,两位娘娘也被下人送回了她们各自的宫中,朝会就这样结束了。 四皇子走出来,默然无语地跪在睿儿的身旁。 睿儿低垂着头,什么表示都没有,他现在很不想见到四皇子,但又没权力阻止四皇子这么做。 四皇子也想不出来,他现在到底该对睿儿说些什么,解释吗?对两位皇兄的冷漠,他倒是能解释得清楚,可对睿儿饱受流言非议时的不施以援手,他又该怎么解释呢?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885.第885章 一个十分珍贵的孩子 不过半刻钟的功夫儿,公叔瑾也走了过来,四皇子满脸的欣喜,“父皇,睿儿还小,有些事难免一时转不过弯儿来,也是儿臣平日里没提点好,天寒地冻的,父皇这次就暂且饶过睿儿吧!”语气十分亲昵热络。 公叔瑾冲四皇子点了点头,表情肃淡,四皇子凛了一凛。 然后,公叔瑾解下身上的厚毛大氅,蹲下身子,亲手为睿儿披上,柔声问,“你可是想出来,错在哪里了?” 和四皇子不一样,一发现公叔瑾走过来,睿儿的脸色便又黯了黯,尤其是听了四皇子那番话后,脸色和心情都越发不好了,他总觉得,这对父子是在对他施恩,而他不想要! 尽管已知道了二皇子和三皇子两人的品性,睿儿到此时还是觉得公叔瑾下手太狠了,哪怕这次饶过了他们,等到下次他们犯错时,再狠狠地处罚呢,也比现在这样容易令人接受。 好吧,睿儿承认,这主要是因为他自己内心的愧疚,总觉得两位皇子这次受的重罚,是他惹出来的麻烦,心理负担很重,他不愿意承受的重。 所以尽管身上感受着公叔瑾体温的温暖,耳边响着公叔瑾充满关切的话语,睿儿还是倔强地抬起头,嘟着嘴道,“我没错,我还要给两位堂兄……”“求情”两个字尚未说出口,他便愣住了。 蹲下身来的公叔瑾,脸庞和他近在咫尺,而公叔瑾的面容是那般的憔悴,不过是一夜之间,就比昨天看起来老了好几岁,这张脸上,病容、疲惫交织,还带着浓重的哀伤。 睿儿猛然间想起,昨天读了父王的那封信,皇伯父是被人抬到寝殿中的,而二、三两位皇兄,是皇伯父的亲生儿子啊,皇伯父又怎能不心疼?!皇伯父恐怕是这世间最心疼两位皇兄的人了,可是为了给自己出气,皇伯父还是决定要杀了他们!就是这样,他还要闹腾! 睿儿的眼泪在不知不觉中流了下来,小嘴还半张着,嘴里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你看你这孩子,有什么话就好好地说出来,我不会怪你的,怎么就哭上了?”公叔瑾说,伸手去腰间拿帕子。 “哇——”地一声,睿儿直接扑到了公叔瑾的怀中,两只小手抚上了公叔瑾的脸,完全忘记了,这是大不敬的,他口中胡乱地说着,“我错了,我全都错了,伯父说我错了,就是错了,求伯父不要生病,我很害怕,我已经没有父王了,不想再离开伯父,我不该不当王爷了,我不该闹腾,我不该委屈,不该求情,不该哭,不该不好好办差……”已经语无伦次起来,连善恶之分都没有了,和公叔瑾想给他的“是非分明,奖惩得当”的教导完全背道而驰。 可就是这样的哭泣和胡言乱语,让公叔瑾的双眼一下子就湿润了,是的,他病了,虽无性命之忧,但很不舒服,可在今天这样的情况下,没一个人注意到,包括他十分偏爱的近在眼前的四皇子,或许,他们注意到了,但因“懂事”没有说出来。 但睿儿说了,未必是睿儿不够“懂事”,像昨天他当着睿儿的面儿发病,睿儿不是也很“知礼”的没任何表示吗?现在的睿儿是担心啊,就像当初明知他处事不公,却依旧没“闹腾”一样,不是睿儿不会,而是睿儿不舍,不舍得他难过、操心,怕他生气、生病! 睿儿一双汗津津的小手儿,在公叔瑾的脸上摩挲着,给了他难以描述的暖,他都不记得,自打母后离世后,还有什么人这样摸过他的脸,尤其是他成为帝王之后,就连最受宠的妃子,也是不敢这样的,因为他是多么讲规矩的人啊,谁敢冒着杀头的大罪,来做这样无关紧要的事儿呢?! 因常年习武,睿儿的掌心已有了薄茧,如绒毛和小刺般在公叔瑾肌肤上摩擦着,麻痒痒的感觉,让他的心尖儿都颤了颤,一张口声音便哽噎了,“你……你这是……”在这种种的感受中,他忽然间就不想再说下去了,是的,不是不能,而是不想。 公叔宁说得当然没错,睿儿“重情少谋”,情绪一上来,不仅连最起码的自我谋划都没有,还连是非都不分了! 可这样的睿儿又有哪里不好?皇位早已和睿儿无缘,父辈的恩泽让睿儿这么小就有了亲王的位分,不仅他这一生可以无忧,还可以传子传孙,那么他资质平平又如何?重情重义又能怎样?有清露和秦怀恩背后的支持,有他这个皇伯父的尽心看护,睿儿别说惹不出什么大祸来,就算是惹了,还能怎么样呢?! 而且,这样的孩子,多贴心啊!这样的睿儿,何其珍贵?!难道他真的要把睿儿教导成像自己这样冷心冷肺,只顾权势、社稷,不敢去投入感情的人吗?那样的话,反倒会给朝廷和自己,乃至自己的子孙们惹下大麻烦吧?! 想到这些,公叔瑾轻轻拍了拍睿儿的后背,“行了,行了,男儿有泪不轻弹,既是知道错了,那就进来吧!”他也开始不分是非了。 睿儿抬起头,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傻傻地看着公叔瑾,好像头一次认识这位伯父一样。 公叔瑾心中轻叹,“谁说睿儿傻啊,这孩子一点儿都不傻,阿宁的那个论断,虽是对的,却没有说完整,睿儿应该是‘因过于重情是以少谋’,当不谈感情时,睿儿的谋断其实一点都不比任何孩子差!或许,阿宁是有意这样说的吧!” 公叔瑾用手中的帕子给睿儿擦脸,睿儿自己接过,脸已经红透了,他自幼习武,别说被训斥了,就是大不来小不去的伤,都很少哭泣,今天这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公叔瑾起身,已有人给他另外拿来了大氅披上,而睿儿的贴身小厮见主子没事儿了,赶紧拿过来睿儿的大氅给睿儿披上,并将公叔瑾的,恭恭敬敬地还给了内侍。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886.第886章 都没吃好的午膳 睿儿站起来时,公叔瑾便抬手示意四皇子也起来了,四皇子站在那里,脸上的神情震惊中带着尴尬,他已不知自己是因听到的睿儿所说的内容震惊,还是因父皇的表现而震惊了,可不管如何,公叔瑾和睿儿对他同样的漠视,都是非常令他尴尬的,还很担忧。 此时皇后走了过来,皇后来了有一会儿了,她知道今天朝堂上发生了大事,便始终命人关注着,一听说散朝了,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几乎是和公叔瑾同时到的,但那时睿儿和公叔瑾之间的表现太激烈了,她是不适合上前打扰的,现在没事儿了,她才走过来说话。 “见过皇伯父。”在皇后对公叔瑾行完礼后,睿儿喃喃地说,连头都没抬。 皇后不以为意,带着满面笑容,过来拉睿儿的手,“哭了就哭了,我们睿儿还小呢,”这是跟公叔瑾说,“没什么可羞的,来,到皇伯母宫中去用膳。”并不知道,睿儿其实是不想看她那满脸的喜意。 睿儿知道,两位皇兄一死一圈禁,对皇后和四皇子来说,都是天大的好消息,可,那到底是皇后的庶子诶,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儿,皇后笑成这样,他真心接受不了! 睿儿飞快地闪身,躲开了皇后的手,往公叔瑾身旁靠了过去,“谢过皇伯母,姨母还在府中等消息,我,我就不去了!” 公叔瑾也点头道,“的确如此。”牵着睿儿回了他的后殿。 皇后先是愣了愣,似乎是没想到睿儿会躲闪得如此明显,她又想跟过去,但还是停下了脚步,怎么说呢,她现在的心情和当初丁志成阵亡,公叔瑾安慰懿皇妃时,是一样一样的,她太开心,实在没把握在公叔瑾面前做到不失礼。 直到公叔瑾和睿儿走得不见踪影了,皇后这才发现,站在她身边的四皇子,整个人都恹恹的,不由奇道,“你这是怎么了?” 四皇子扯了皇后一把,“母后,我们回去说吧!”去了皇后的宫中。 四皇子说得乱乱的,什么朝堂上公叔瑾对睿儿的袒护和褒奖,什么睿儿和公叔瑾对他的冷淡等等。 皇后的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虽然二、三两位皇子的倒塌,对他们来说是大喜事,可再大的喜事,也比不过公叔瑾的看中来得重要,况且,这其中还有睿儿的疏离,若是四皇子因为这件事而失去了这些,那实在是得不偿失。 其实真要细想起来,在这件事中,四皇子犯的错太多了,首先,他在父皇面前保证了会处理此事,结果还是弄出了这么大的波澜,使得睿儿连不要王位的话都说了出来,父皇不得不用重典处置自己的亲子,这是他的无能,也可以说是他将差事办砸了,合着该受罚的。 其次,在朝堂上,他没有为二、三皇子求情,哪怕睿儿求到了他的身上,他依旧拒绝了,就算是占住了“理”,可到底还是显得无情了一些。 尤其是在殿外,睿儿哭诉时,字字句句都是无理至极,只是重情,而父皇竟然就这么让睿儿过关了,这不是更反衬得他的无情吗?就差直接斥责他了! “父皇这么看重睿儿,”四皇子重复着公叔瑾在朝堂上说的那些话,“我利用睿儿的把戏,父皇一准儿是早就看穿了,就连睿儿也是一样的,现在倒好,我可真是里外不是人了!”此时的他,是非常懊恼的,还有委屈。 母子二人越商议越心惊,这一心惊,就容易出昏招,用过午膳后,四皇子连自己的府邸都没回,直接去凤家,找他的外公和舅舅们商议对策了,终于让公叔瑾在认为他没错的情况下,犯下了一个错误,当然了,这顿午膳母子俩个谁都没吃好。 同样午膳没吃好的,还有清露和睿儿这对感情上的母子。 把睿儿带到后殿梳洗了一下后,公叔瑾就对他说,“快回去吧,匆匆忙忙地出来,别让你姨母担忧!”他倒不是心疼清露,他是怕清露。 睿儿走之前没再说什么,只是恋恋地看了公叔瑾一眼又一眼,看得公叔瑾心里面又酸又软,还很欣慰,他终于找到了如何和睿儿、清露相处的法子,原来竟是如此简单,偏偏以往的他重来就没想到过! 打发走了三个闹腾腾的儿子,清露捧着饭碗问睿儿,“皇上真是这样的?”她怎么听着这公叔瑾像换了个人似的,别说睿儿了,就连她心里都乱糟糟的,但她不想在睿儿面前表现得太明显了。 睿儿连声都懒得出了,实在是清露都问了好几遍了,只是点了点头,用筷子戳了戳碗中的米饭,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全都吃完了,但是没再添第二碗,这也就是他平常饭量的三分之一吧! 清露也不劝他,只是继续问,“那你现在为什么难过?” 睿儿想了想,主要是因三皇子的死和二皇子的被圈禁,心里有愧,还有心疼公叔瑾,对了,其中很重要的一部分是因四皇子的冷情。 “姨母,你说,四哥怎么就能这样,能看得下去?”睿儿问,可见他对这个事儿,是最在意的! 清露倒是觉得这很正常,“这有什么,别说不是让四皇子亲自动手,只是看着,就是亲自动手,那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他们兄弟换过来也是一样,这次不就是二、三两位皇子率先动的手吗?想当年……”意味深长地停住了。 睿儿点了点头,当年公叔瑾逼着顺帝杀庶出兄长的事儿,他是知道的,而且知道得很有正能量:公叔瑾是为了给公叔宁报仇! “好吧,”睿儿长出了一口气,“那四哥这么对我,又是为啥?”其实在整个事件中,睿儿最介意的还是四皇子的不作为,尤其是现在公叔瑾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绝对公正的处理态度,那么四皇子的“罪过”就更大了! 清露吃尽了碗中的饭,又让人给她添了一碗,见睿儿是真的想不通了,便提醒道,“若不然,你去问问你潘家姐姐吧!”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887.第887章 潘家有女应选秀 潘夫人有一幼女,名潘芷瑶,她也是潘凌峰唯一的嫡女,这姑娘今年十二了,而明年又是朝廷的选秀之年,十三岁的她恰好应该参选。 早在尚未出宫立府之时,十三岁的四皇子就私下里跟睿儿说,对九岁的潘芷瑶“一见钟情”了,听了这话后,就连“身经百恋”的清露都是抖了又抖。 想来一向被最守规矩的公叔瑾教导出来的四皇子,能这么直言不讳,也是蛮拼的,好吧,应该是皇后蛮拼的! 武将家眷本来在规矩上就不那么严苛,况且安平侯府刚进京那阵子,孩子们都还小,睿儿不过七岁,而且潘凌峰还有两个年长的嫡子,两家走动得极为频繁,使得不仅睿儿和潘芷瑶熟不拘礼,就连四皇子都有大把的机会“培养感情”,传递“友好”。 潘凌峰和秦怀恩现在平级了,只不过是没爵位罢了,不,假如潘侯爷将潘凌峰立为世子的话,潘凌峰就连爵位也有了,当然了,潘侯爷是不会改立世子的,因为现在看来潘凌峰完全不需要。 这三年来,秦怀恩跑回了京城,人家潘凌峰可是在西北老老实实地干活来着,大的功劳没有,小的功劳可不少,再说,就算没有功劳的话,那还有苦劳,不是吗? 公正严明的皇上,不给潘凌峰升官,真说不过去,而除了潘凌峰,他又无人可用。 没了秦怀恩的那帮子露城军,不是那么好摆弄的,据说潘凌峰的杀手锏是大吼一声,“逼急了老子也不干了,看看被皇上弄回来的秦大郎,会怎么收拾你们!”于是,所有人都很配合潘凌峰。 眼见着明年开春的选秀近在眼前,潘夫人很是焦虑,来求清露帮忙。 清露先说,“咱们两家用不着这个,”早就是捆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有没有姻亲都一样,又说,“两个孩子若是真的两情相悦,那我也豁出去了,求上一求,可问题是,到时候不仅瑶儿要受一辈子的委屈,咱弄出一对怨偶来,这是何苦来哉?!” 别说啥事不懂的睿儿了,就连已经懵懂的潘芷瑶,那对睿儿也是没有一点男女之情的,对睿儿就像是亲生弟弟一般,而且,睿儿的正妻,那一定得是由皇上做主的,所以潘芷瑶这辈子顶天就是个侧妃的命,比樱子也强不了多少,还没有樱子和睿儿那种情分。 “再说,那侯爷也不可能答应呐!”清露给潘夫人细细地分析。 皇子诶,唯一的嫡子四皇子诶,那是很有皇位竞争力的人选,一心想着家族繁盛的安平侯怎么能放过?!想当初为了荣耀,连最有出息的嫡子潘凌峰都舍出去了,况且是个孙女?!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潘夫人的眼圈儿一下子红了,“可我这心里就是……”皇宫是个什么好地方?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啊,她实在是舍不得女儿去! 这就是不久前的话儿,加上肚子里的这个,清露已经是四个孩子的母亲了,对潘夫人非常理解,看着潘夫人的眼泪,她头一次觉得,生儿子也不错,哪怕被尚了公主呢,那也是弄到咱们家里来,不是吗?她照样有手段调理,实在不行就让儿子纳妾,或者在外面养外室…… 清露轻轻地抚上自己的肚子,这如果是女儿的话,十多年后,她也会遇到和潘夫人一样的问题,不,应该比潘夫人更严重,就算那时候秦怀恩解甲归田了,这些皇子们也会趋之若鹜,哪怕不看秦怀恩,就看那三个大舅子,也是大有可为的啊! 而且,经过了登基后的头一次选秀,公叔瑾到那时的适龄皇子就会更多了,争抢一定会更激烈。 于是,清露咬牙,“既是如此,你就好好想想吧,想好怎么做,我照你说的做!”她宁愿为潘夫人当这个“挡灾人”了。 要说吧,大楚朝的选秀还是挺人性化的,适龄秀女如果有了婚约的话,可以由父母上书陈情,免选,但这样做的官员是很少的,这毕竟是对皇家的一种不恭敬,不是吗?尤其是那些姿容平常,出身不高的人家,根本就没这个必要,直接等着落选就完了。 这时候,就看出来皇后和四皇子的厉害了,因四皇子早早的放话,现在不管潘芷瑶和谁订亲,对方和侯府都要承受皇后和四皇子的怒火,或许还有皇上吧,也就是睿儿和秦怀恩能不怕这个,但侯府怕不怕,就不太好说了,估计要不是看在秦怀恩的面子上,安平侯就能把对方直接给打出去。 结果到现在了,潘夫人再没提这件事,估计是安平侯夫妇,还没被潘夫人搞定,清露看来,这件事基本上没戏了,尤其是今天,二、三两位皇子又出了事儿,四皇子的地位更加稳固,且不说报复,就是那有“志向”人家的女儿们,都得争破了头,安平侯怎么可能不动心呢?! 但不管侯府最后是怎么决定的,只要清露答应了对方,有些事就不能在四皇子面前吐口,这是做人的准则,也是潘芷瑶竞争的筹码,就打最后嫁给了四皇子,那做侧妃和正妃差距可是太大了,不仅是对潘家,对睿儿和秦家也是一样的,清露对此心里有数着呢! 不过,潘芷瑶选秀这件事,也对清露是个提醒,让她开始考虑起自己女儿今后的婚事来,哪怕,她的女儿实际上还连影子都没有呢! “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这是我能说了算的吗?婚姻大事都由长辈做主的啊!”睿儿的几声大叫,让清露收回了思绪,可见这个孩子,是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了。 睿儿更加委屈了,“平日里我对他那么好,就因为这么一点点小事,四哥就这么对我……”赈灾时他是怎么为四皇子争取的,四皇子难道都忘了吗? 清露继续提点道,“这对四皇子来说,可不是什么小事,就连丁家都嚣张了那么久,懿皇妃厉害了多少年了?皇上得力也不少啊!就因为与你无关,所以四皇子才不来直接跟你说,他这是想让你出个差错,然后让我或是你师傅去求他,求皇上……”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888.第888章 心里惦记上了 睿儿和潘芷瑶这门婚事本来就不正常,想要破坏也只得用不正常的法子了,但说实话,清露对四皇子如此做,还是挺有想法的,毕竟,潘家现在对婚事是有主导权的,潘芷瑶嫁给谁,那是潘家的自由,四皇子的手段实在是拿不到台面上来的。 “就算如此,四哥也该对我说的,哪怕是来求一求姨母也行啊!”清露的解释,一点都没让睿儿的心情变好。 清露摇头,“错!四皇子该求的是安平侯!”那才是光明正大,手段正当的,当然了,潘家也是怕秦怀恩的,可清露毕竟一直不是主动去说这件事的啊,这门对婚事对王府也没任何利益可言。 所以在这件事中,清露和睿儿一样,都是无辜的,四皇子的做法的确是挺无情的,利用、防备睿儿的态度更是非常明显。 聊聊说说中,午膳结束了,清露正想着接下来该如何劝睿儿,客人就接二连三地上门了。 王府在武将中本来就是一杆大旗了,今天公叔瑾在朝堂上又把睿儿捧得那么高,这些在京的武将,怎么可能不抓住这样的机会来示好呢?她们是走不通王府的,只得带着消息先去找露城家眷,或是露城子弟,所以这才晚来了一会儿。 对这些经过潘夫人认真甄选过的“新朋友”,清露十分友善,要知道,到目前为止,露城军没有一个京官,想要及早并详细了解朝堂上的事儿,是少不了这些人的。 听了这些七嘴八舌的发言,清露和睿儿很快将睿儿没进宫之前,朝堂上发生的事儿全都补全了,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震惊,相比之下,公叔瑾后来在睿儿面前的表现,都算是“正常”的了。 想说的话说完了,该传递的友好也表达出来了,潘夫人赶紧带着这些人告辞了,实在是清露脸上的憔悴和疲惫太明显了。 过于兴奋的清露却还不想睡,“睿儿,你还是觉得皇上处理得不得当吗?”她其实是故意这么问的。 “没有!”睿儿果断摇头,“皇伯父身为皇上,必须得公正,而且这么做,不仅保护了四哥,还顺便做了很多事儿。”所以,公叔瑾一点都没想错,睿儿也是很会客观看待问题的,就连身在其中的四皇子没想到的,公叔瑾的“深远用意”,也是一眼看穿了。 但睿儿最后还是感叹道,“姨母说对了,这当皇上真不是什么好活计,就连皇子都是!”他明白,二、三两位皇子这么铤而走险也是有原因的,想来随着四皇子的得势,自己的冒头,他们的日子十分不好过,对今后的生活也没多少信心,偏偏二皇子又受过公叔瑾好多年的宠,骤然从高处跌落的滋味儿,真不是什么人都能承受得了的。 末了,睿儿看着清露,小心翼翼地问,“皇伯父对我也是很不错的,是吧,姨母?”不管怎么样,公叔瑾的这份情,他是记下了。 清露从善如流,“是的!”很快认错,“原本是我想岔了,以为你的功绩就那么完了,却没想到,不是完了,而是这一回给的东西特别好,不是金子、银子和名声啥的,”带着极度的憧憬说,“可以免罪啊,也不知道,咱们再干点啥,皇上能直接给赐个免死金牌啥的!” 睿儿很是无语,“我就算了,估计师傅这次要是胜了的话,就差不多了!”那玩意儿只存在于传说中,大楚立朝以来,根本就没出现过,好在,师傅也个传奇呐,不然他连想都不敢想,不,就是这回,在姨母没提到之前,他也没想到! 清露双眼灼灼闪亮,“那也行啊,听这意思,到时候,这玩意儿你也是可以用的!”公叔瑾不是说了吗,连二、三两位皇子这样和自家没啥关系的,只要秦怀恩求情了,都是管用的,何况是睿儿! 睿儿连连摆手,“我可不要,让师傅留着吧!”偷看了清露一眼,并不敢说,表弟们那么淘气,他心中很焦虑啊! 清露重重点头,“你说的对,我也觉得两块儿比一块儿好,这玩意越多越好!” 睿儿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姨母难道觉得那种可以世代流传的免死金牌是麦粒子吗?种下去就能结出很多来?不过,再想想姨母的能耐,睿儿总觉得在自家姨母身上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 然后睿儿努力地扶正被清露歪掉的楼,“算了,我也想了,不管是为什么,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就算是看着皇伯父的面子上,往后我也不会因此恼了四哥的!”话虽如此,但从这之后,他和四皇子却变得疏离起来,感情这个东西啊,的确是很容易被伤害的,即便是宽容善良的睿儿,也是如此。 清露担心地是另外一件事,“那个族规、家规啥的,你都知道吗?”她现在才发现,这玩意儿太厉害了,好像比律法都厉害。 睿儿马上明白了清露的意思,“当然知道啊,姨母,你忘了,当初在回京城的路上,父王就让我背来着,你还说父王对我教导得过于严苛、古板了,可父王坚持,结果还没进京呢,我就能把那些规矩全都默下来了,”好吧,他们进京的速度的确是慢得不像话,以至于他在路上有大量的时间去做这件事。 睿儿挺起胸膛,“我现在更是倒背如流,还深知其意,其实,就连二哥和三哥他们也并不是不懂得,而是心存侥幸、明知故犯,这样的事,我是坚决不会去做的,父王早就叮嘱过我了……”忽然间便沉默了下来。 清露轻轻地揽过了睿儿的肩膀,“你也不知道那封信里写的是什么吧!” 是的,公叔瑾之所以变化如此明显,清露觉得,如果他不是被某点某位大神给穿了,那么就只有一种解释了:公叔宁的那封信! 显然,睿儿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现在也和清露一样,被对公叔宁的思念给淹没了。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889.第889章 三个人的联手 被一个睿智深情的男子,这样爱恋和保护着,真是一种难言的幸福和甜蜜啊,清露在心中默默感叹,想来睿儿也是一样的。 “我一定要成为我父王那样的人!”睿儿攥着拳头说,态度无比坚定。 “嗯!”清露同样精神振奋,“我们一定会弄到你父王都没有的免死金牌的!” 睿儿这回什么都不想说了,他明白,姨母这是对这个东西惦记上了,而他记得,父王曾告诉过他,姨母打小就是这个脾气,只要一惦记上某样东西,那是一定要想方设法弄到手的,而且十有八九会成功! 出了王府的门后,潘夫人和冯月娥对视了一眼,脸上都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潘夫人道,“早知如此,我们就没必要往东北去那样的信了!”那封联合几乎所有东北露城家眷写的信,已经发出半个来月了,估计现在都到双岭村了。 冯月娥摇头道,“虽是皇上护着,可有些事还是说清楚的好,不然的话,别说小王爷和太太,就是我这心里,都堵得慌!”已故王妃的名誉和小王爷的出身啊,这是多么大的事儿,真得好好闹腾下,让那些人从今而后,再不敢也没机会嚼舌根子了! 潘夫人点头道,“你说的对!”尽管她看得比冯月娥透彻,对这次的事有更多的猜测,也没觉得她们有什么处理不当之处,主要是,她们到目前为止,还不是清楚地知道,秦怀恩或者说是清露,在东北到底有多么大的势力。 而且,潘夫人能隐隐地感到,王府的这场无妄之灾背后,和潘芷瑶的不愿入宫,是有干系的,有些感激和歉意,她没有说出口,并不是心中没有,而是觉得没必要,但能为王府做的事儿,她绝对是义不容辞的,哪怕没有潘芷瑶这件棘手的婚事在,也是一样的。 不管怎么说,今天的这场朝会,对王府来说都是一件喜事,所以清露和睿儿午睡时,心情都非常好。 睿儿没回他自己的外院去,而是和三个表弟一起睡在内院,失去了四皇子这位知心大哥,他现在急需那三双明亮的眼睛和三颗纯洁无暇的心,来安慰他受伤的感情,而这对他来说,是非常容易的,别说今天了,就是他这一辈子,他的表弟们都没有让他在感情上受到过任何伤害! 四皇子这天午间根本就没歇晌,在凤府中,外公和舅舅们和他一道商议了很久,但并没什么特别有效的法子,说实话,今天这场朝会,让凤府的人也很意外。 主意也是出了一些的,比如对睿儿的巴结,对公叔瑾的奉承以及耐心等待啥的,可四皇子总觉得这些主意很不靠谱,可到底哪里不靠谱,他偏生说不出来,只是一种感觉。 结果四皇子这样的表现,不仅没得到凤府诸人的支持,还被“教导”了一通,使得他的心情越发郁郁,这种心情,不仅持续了整天,还持续了整月,直到整个一年都过完了,而他和睿儿的感情无论他采取什么样的方式,都是持续走低当中。 清露歇晌起来,用过了她下半晌的点心之后,缓缓地向公叔宁以往的旧居走去,她现在并不是行动不灵活,而是总觉得力气不够用,不管吃多少都有种虚弱的感觉。 公叔宁的旧居,其实就是王府外院的主殿,现在睿儿也住在里面,但只是用了书房、议事厅、正堂等一些公共区域,公叔宁当初住的内室,和外间还保留着,和他离世的那一天一模一样,在下人们的小心打扫下,一切都保持得非常好。 清露不知道睿儿有没有来过,但自打公叔宁离开后,她还是头一次来,这里面有照顾秦怀恩感情的因素在,但更多的是,清露不想面对那种思念的痛苦,有好几次,她都外间门口了,又转身去了旁的地方。 这件屋子里,不光有公叔宁的很多旧物,就连清露的东西也是不少的,毕竟,除了清露出嫁后的那三天之外,两人一直是保持着大致同居状态。 清露坐在妆台在前,打开了妆奁,从中拿出了一根簪子戴在发间,这些首饰,都是公叔宁为她添置的,有在双岭村时两人一道买的,也有这回进京后新购置的。 “太素了!”清露喃喃道,将簪子取了下来,换做了一根镶宝的步摇,“这样才是你喜欢的吧?”希望她永远容颜靓丽,生活得开心惬意,就像这根美丽闪亮的步摇,所以,才留下了那样能救她性命的信。 清露是在再次见到秦怀恩后,才确切地了解到信的内容的,她本来只是随口地提了提,却没想到,秦怀恩竟然能一字不差地背诵出来,把清露惊得瞪大了眼睛,“阿宁把这个都告诉你了?!” 岂知是告诉那么简单,其实就是秦怀恩和公叔宁两个人商量着写出来的,而且因为秦怀恩的坚持,公叔宁还改动了很多的内容。 清露轻轻地点了点头,这封信看似将她、秦怀恩和睿儿都贬低了一遍,其实不过就是先抑后扬罢了,只要公叔瑾没得了失心疯,就会发现,这三个人其实杀不得的,只得把什么都硬生生忍下来。 但这三个人当中,最危险的莫过于秦怀恩了,这个男人,必须在危险来临之前,打下稳固的根基、拥有足够的势力,才能让身为帝王的公叔瑾都无法对他们三人下手。 面对清露的感慨和赞扬,秦怀恩笑笑说,“这么什么的,自打在望山县衙立下婚书那一天开始,我就想好了,这辈子该怎么护着你和睿儿。”所以他才那么果断地离开清露,走排入漕帮,考状元去西北,他没办法对公叔宁和清露去解释,未来的种种艰险,所以,他只能埋头苦干。 万没想到,清露给了他那么大的支持,以至于就算公叔宁离世得十分突然,他也能毫无困难地接下了这副担子。 890.第890章 不同方式得来的合作者 “所以说,只要我们三个联手,其实这世间真没什么好怕的啊!”听了秦怀恩的话后,清露感叹,只觉得眼前一片天高地阔。 秦怀恩则满怀自信的说,“不,孩子们也都在渐渐长大!”他们的帮手会越来越多的。 清露笑着点头,同样满怀信心。 对王府乃至四皇子来说,这件事都算是完全处理完了,但对命苦的公叔瑾来说,后续可不仅仅是安排丧事和相关人员那么简单,所谓的帝王之道,就在于平衡之术,所以他最需要赶紧处理的,是皇后,尤其是四皇子出宫就去了凤府这件事,让公叔瑾意识到必须快刀斩乱麻。 所以同样是这一天歇晌起来后,公叔瑾强撑病体,正打算召见皇后,却没想到,有人来报,祥贵人发作了! 让大家都很惊讶的是,公叔瑾并没急着去祥贵人宫中陪伴,而是还是让人去召皇后,实在是令人非常怀疑,皇上对祥贵人的宠爱到底有多深。 可正在宫中忙着“安排”的皇后,听了公叔瑾召见的消息后,却吓得脸色立时苍白起来。 反倒是皇后身边侍候的麼麽说,“娘娘,这祥贵人不过才刚刚发作,又是头胎,还不知道要多少时辰呢,去见过了皇上,娘娘也是来得及的!”她们为祥贵人准备的“人手”还没用上呢,不,连出场都没出场呢,所以不仅公叔瑾暂时抓不到把柄,就是该主意也是来得及的。 皇后这才定下心来,更衣梳妆去见公叔瑾,不过心里还是有点打鼓,实在是公叔瑾在这么个当口召见她,太过不寻常了。 大大的御书房内,很安静,也没什么人侍候,公叔瑾独自一人立在窗前,就要失去光彩的冬日斜阳,将他的面容映衬得一团模糊。 皇后见礼,公叔瑾却并没叫起,只是沉声道,“想来皇后最清楚,朕这辈子是最|恨后宫不宁的,还因此对父皇颇有微辞……”这也是他将公叔宁执意带出宫外教养的原因,对此事,顺帝冷淡了公叔瑾很久,可即便如此,顺帝还是很偏心地让两位庶出的皇子坐大了,逼得公叔瑾不得不亲自动手。 “现在啊——”公叔瑾的声音深沉而悠长,如同叹息,“朕该为你们母子做的事儿,都做了,皇后是不是也该为朕管好这个后宫呢?朕不想再看着朕的子嗣和宠妃出事了!”最后三个字,声色俱厉,如同咆哮。 皇后依旧保持着行礼姿态的,微曲的身体,不可遏止地颤抖了起来,她想起,自打上次选秀的三年多来,宫中已有两个妃子落胎,一个皇子夭折了,尽管,她自认为手段巧妙,并且没一次是亲自出手的,可若是公叔瑾真的认真起来,也未必不会发现蛛丝马迹,不,就算只是怀疑,没有证据,公叔瑾也能让她的地位保不住! 皇后正想开口分辩几句,公叔瑾又说,“偏爱亲生子嗣,时时处处为他打算,这个朕可以理解,”想当初,他的母后也是这么做的,“可怕就怕,忘了自己除了是母亲,还是朕的皇后,那些孩子,个个都是朕的亲生,最后不仅没帮得上亲子,反倒成了他的拖累!” 皇后霍然抬头,瞪大了眼睛,瞳孔微缩,她是真的害怕了! 四皇子在兄弟们之间,最大的优势,不过就是嫡出身份罢了,哪怕现在又成了“长”,优势也不明显,毕竟,不过是一次朝堂,公叔瑾就“制造”出了四皇子这个长,那么对其他的子嗣也是一样的。 皇后不敢想,假如她失去了皇后这个封号,会给四皇子造成怎样的伤害,她又岂能不害怕! “皇后若是真的管不好朕的后|宫,朕不介意再换一个人!”公叔瑾说这句话时,带着深深的疲惫和悲哀。 可越是这样,皇后才觉得越可怕,因为她知道,公叔瑾说的这句话,不是威胁,而是真的做好了这样的打算。 是啊,连两个亲生儿子都能动手,曾经荣宠一时的懿皇妃都能下狠心赐死,她这个皇后又算得什么呢?表妹的情分吗?别开玩笑了!凤家吗?其实自打公叔瑾上位后,和文官之间的夺权和对峙就一直都在了,而凤家更是屡屡吃亏,势力大不如从前,只不过没有武将之中表现得那么明显罢了。 皇后还在胡思乱想,忽然间发现,面前的公叔瑾已经不见了,皇后想站起身体,却怎么都没力气,只是在原地摇摇晃晃,还是见公叔瑾离开后,进来侍候的贴身宫女,将皇后扶了起来,这才让皇后不至于直接跌倒在地。 其实,皇后进来并没有多长时间,公叔瑾不过是说了几句话而已,连半刻钟的功夫儿都没用上,哪怕皇后一直保持福礼的姿势,也不至于的。 可又有谁知道,不过是这短短的功夫儿,对皇后来说,不啻于由生到死,再复活的距离,不,她现在还没有复活,她必须马上去抓住公叔瑾留给她的这一线生机,同样也是四皇子的生机! 出了大殿,被冷风一吹,皇后才发现,她里衣已完全被汗水浸湿了,她整个人哆嗦了一下,头脑也更清楚了,她急匆匆赶回自己宫中,先让人把那个已准备好的接生婆,打发了,她并没敢杀了那位麼麽,不然的话,就太明显了,她只是多赏赐了金银,让人出宫了,好在,她还没来及动手,当初也不是亲自吩咐的! 接着,皇后又命人用另外两个在宫中当值御医,替换下了她做了手脚的那个御医,,幸而,祥贵人这胎生得很不顺利,这样做并不明显。 不仅如此,皇后还命人去宫外召不当值的御医,连祥贵人的家里都通知到了,如果有合用的接生婆子和擅长夫人的大夫,都可以送到宫中来,就连祥贵人的母亲,都被召进了后宫,可以说,给了祥贵人天大的脸面。 皇后的“好心”很快得到了“回报”,祥贵人折腾到这一夜的天光大亮都没生得下来,情况危险极了,眼看着就要一尸两命了,守了一夜的皇后命人去请公叔瑾。 891.第891章 关于外家的话题 皇后的“好心”很快得到了“回报”,祥贵人折腾到这一夜的天光大亮都没生得下来,情况危险极了,眼看着就要一尸两命了,守了一夜的皇后赶紧命人去请公叔瑾。 公叔瑾已经起来了,也挺关心这个事儿的,马上就来了。 祥贵人的母亲跪在产房外,转达着祥贵人的意思,“保小不保大”,说得涕泪横流。 公叔瑾沉默了良久,才蹦出了两个字,“准了!” 既然是“保小不保大”,那就是拼着性命地继续往下生呗,又折腾了大半日,孩子到底是生下来了,幸运的是,母子两人都活了,不幸的是,大人和孩子都落下了毛病,祥贵人是这辈子不能再生了,小皇子则是……怎么说呢,御医很委婉地解释说,是窒息的时间太长了,小皇子往后恐怕不是那么聪明伶俐。 众人明白,这就是“傻子”的代名词了,在御医的精心诊治和祥贵人的细心照料下,这个排行第十三的皇子,其实并不傻,但你指望他像正常孩子那样也是不可能的,小时候是学什么都比旁人慢,吃饭穿衣之类的小事儿,要晚上个一年半载的学会,读书习武之类的大事,学成什么样儿,就干脆别指望了,最后他的智力水平永远固定在了大约八、九岁的年龄上,日常生活中,倒也不耽误什么。 不过,这位十三皇子是诸位兄弟中,最早被封郡王和亲王的,兄弟们还没一个有意见的,等到他十五岁该开衙建府了,公叔瑾为了方便把他留在后宫中继续照顾,连自己的选秀都停止了,可见宠到了什么程度。 同样,祥贵人也是荣宠不衰,位分从这时开始一升再升,直到成了一人之下,众妃之上的皇贵妃,也算是有得有失吧! 假如说,因昨天的一次训诫,公叔瑾重新拥有了皇后这个“合作者”,那么皇后则因在祥贵人生产中的良好表现,争取到了祥贵人这个后宫中的“忠实拥趸”。 自此后,公叔瑾的后宫之中,表面上看起来还真的是一派祥和,也再没出过什么恶**件,他终于可以安安心心地享受齐人之福了。 至于在得到这一切的过程中,每个人所受到的感情伤害,那就是甘苦自知了,毕竟,像清露那么命好的女子,像公叔宁和秦怀恩这般痴情的男子,全天下都是只有一个的! 清露是过了好几天,才辗转得知这些事儿的,尽管并不清楚公叔瑾具体对皇后说了什么,但她也能大致猜得出来——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如果说,秦怀恩曾经是个遥控器坏掉的定时炸弹,那么在清露眼中,公叔瑾就是一口手柄断掉的宝刀,她或许能有法子把让这把刀出鞘,但这把刀具体会砍向哪里,对什么人用上多大的力度,她完全不能控制。 综上所述,清露的决定是,对这样的刀,还是能不用就不用,尽量老实待着,大路朝天各走半边,谁也别麻烦谁就是了! 却不想想,人家公叔瑾这把刀到底是怎么想的?! 三皇子和懿皇妃静静悄悄的葬礼结束后,就是过年了,清露照旧托辞不入宫,公叔瑾难免有点失落——他做了这么多的“好事”,连睿儿最近都对他十分亲近,这清露怎么就能连一丝的表示都没有呢?! 但公叔瑾不管心里如何合计,只要他不说、不表现出来,旁人是想不到的。 倒是皇后不停地念叨,“这个秦夫人,可真是会生呢!”脸上的嫉妒连掩饰都没用了,看了一眼情绪低落的四皇子,“算了,有些事儿是急不得的,慢慢来吧!” 不过是一个来月的功夫儿,四皇子便清瘦了不少,年节的欢愉在他身上也寻不到,听了皇后的话后,他没出声儿,只是摇了摇头,慢慢地踱出了皇后的宫中。 皇后在后面叫了两声,“等下子,你外公外婆就来了……”四皇子只当没听见,皇后只得作罢。 今天是大年初二,在民间是出嫁女回娘家的日***中的娘娘们,自然是不可以轻易省亲的,公叔瑾就想了个办法,到了这天,只要位分在嫔和嫔之上的,就可以让娘家人进宫,在一起吃一顿午膳,从今年开始施行,所以今天,后宫中很是热闹。 循着清静处走,四皇子不一时竟然走到了前殿,他这才猛然间想起,父皇今日,可是一个人呢! 果然,公叔瑾正独自在寝殿的内书房中练字,见四皇子来了,很奇怪地问,“你怎么不去你母后的宫中?” 四皇子说,“儿臣已开衙建府了,外家还就在京中,这一天莫不如留给母后和外公外婆,说些体己话儿。”脸上笑容苦涩,他估计,外公和舅舅们,一定会借此机会告他的状,因为他这阵子没按照外公他们的主意去做,什么事儿都没办成。 “哈哈哈……”公叔瑾笑了起来,他这一个月来,身体养得不错,看起来容光焕发的,和恹恹的四皇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主要是近来四皇子的行事,非常合乎他的心意,尤其是今天能想到来陪伴他,向他讨主意。 四皇子被公叔瑾笑傻了,要知道,这段日子以来,公叔瑾一直对他不冷不热的,再说,他也想不出自己方才的话,有何可笑之处,不由讷讷地问,“父皇因何发笑,儿臣可是说错了什么话?” 公叔瑾不答,先在铜盆中净了手,又打发侍候的人都下去,这才开口道,“外家、外家,你应知你的外家也是我的外家,而我是到了近几年,才想明白,何为外,何为内的!”站在四皇子面前,目光深邃悠远。 四皇子大吃一惊,他见父皇遣了下人,就知道父皇是要对他说几句体己话,却没想到,一上来就是这么劲爆的话题。再想想,这个话题透露出来的信息实在是太多了,父皇先提到了“外家”又说“近几年”…… 892.第892章 过来人的感慨之言 现在是武帝六年春,很显然,公叔瑾是说在登基为帝后,和凤府的关系有了一个很大的变化,这个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的,关键是,公叔瑾为什么要对他说这个,是在提醒他什么?还是在暗示他什么?! 四皇子心跳如鼓,整个人如同天上被狂风吹着的纸鸢,忽上忽下的,他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躬身要跪,“请父皇教导儿臣!” 公叔瑾伸手拦下了他,“不过是年节之中,咱们父子说说话罢了,哪有那么多的规矩!”他现在并不想给四皇子太多的希望,时间能证明一切,未来当中也可能发生不可预知的事,主要是他觉得自己并不老。 似是在进一步表明自己的态度,公叔瑾闲适地半倚到了榻上,并示意四皇子也坐。 但四皇子并没坐,他来来回回地在屋子里踱着步子,一声声地说着,“我错了,我这次真的错了,凤家是外家,而我是公叔家的子孙啊!凤家是臣,总会因自家的小利而忘掉国之大义,所以才会给我出那样的主意……” 四皇子现在才想明白,当他遇到为难之处时,最先求助和想到的,不应该是什么凤府,而是自己父皇的啊,哪怕公叔瑾待他冷淡,只要他明白了错在哪里,改正过来,父子间的感情自然就恢复了。 而他呢,只想到了瞒,却不想想,他能瞒得过父皇吗?父皇只是不说而已,到了最后,反倒使得父子间越发生分,而对于有些事,公叔瑾的支持是十个凤家都敌不过的! 公叔瑾面含微笑地看着四皇子,“你现下明白也不算晚,你还年轻,一时犯点糊涂也是正常的,往后记得就是了。”都是从这么大过来的,他很理解这个儿子的一些担忧。 公叔瑾这样的态度和言辞,给了四皇子极大的鼓励,四皇子又接下去说,“当初在朝堂上,我合着该给二哥和三哥求求情的……”停下脚步,小心地看着公叔瑾。 公叔瑾神情淡然,“你真想给他们求情吗?” 四皇子脸一下子就红了。 公叔瑾已接下去说,“不想求,就不要求,没得惺惺作态,拿朕当昏君看!” 四皇子的脸更红了,想跪,又想起公叔瑾说的话,硬生生止住了,最后冒出来一句,“儿臣实在不知,这件事该当如何?”看向公叔瑾时,满脸的孺慕和求助,实在是这件事压在他的心头太久了。 公叔瑾盘膝坐起,想了想,“此事,我并不觉得你错了。”就像现在,他也没觉得他杀了两个庶出兄长,到底有什么错,错的是那两个兄长,还有……顺帝! 四皇子先是大喜,随后脸色又暗淡了下来,“儿臣错的是,既然出于一己之私不想帮睿儿,就不该在父皇面前揽下这件差事,结果到最后弄得不可收拾。”还一下子惹恼了父皇和睿儿两个大靠山,损失太大了。 公叔瑾听了这些,倒是点了点头,“嗯,说得不错!”四皇子的手段的确是很幼稚,这也让他开始考虑,这孩子还需要大力的教导才行,好在,他还有时间。 四皇子为公叔瑾斟了茶,端过来,公叔瑾接过来喝了一口,这等小动作,却是父子间的默契,表示这个错误已经过去了,公叔瑾不再追究了。 公叔瑾将茶碗放到面前的小几上时,四皇子又说,“偏生睿儿还恼了我,这阵子和我疏离得厉害。”表情非常难过,那种发自内心的难过。 公叔瑾默默地看着四皇子,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要怎么说了,从理智上,他不认为自己的儿子有错,从感情上,他又不想去教四皇子该如何利用睿儿,最主要的是,公叔瑾明白,有了清露的睿儿,已经不那么好摆布了,搞不好四皇子就是和这次一样,伤人伤己。 四皇子已继续说了下去,“我很羡慕父皇和王叔之间的感情,总是在想,父皇到底是如何做到的,”恳切地请求,“儿臣愚钝,求父皇指点!” 公叔瑾长叹了一声,转过了头,看向了虚空之处,双眼中渐渐地涌起了雾气,每到这样的年节,他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此时,他就会分外思念公叔宁。 四皇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他不知道自己方才那个问题是不是问错了,但他只知道,这是一个他非常想问的问题,远远超过他是否会被立为太子,因为他坚信,只要睿儿乃至他身后的清露和秦怀恩,全力以赴地支持他,他一定会被立为太子! “待之以诚!”不知过了多久,公叔瑾才缓缓地吐出这四个字,说实话,这个问题他也想了很久,并且在睿儿身上得到了很好的验证,而且他说这个的时候,心中并无愧疚。 想当年,在让公叔宁为自己背黑锅之前,公叔瑾对公叔宁无论是教导还是关心上,的确是倾尽了全力,结果,他得到了极大的回报,现在想来,公叔宁之所以为了他愿意去做那么多的事,除了兄弟感情之外,还因受了他的教导后,认为他是做帝王的最恰当的人选。 四皇子先是呆住,随后才反应过来,原来公叔瑾回答了他这个非常过份的问题,可紧接着,他又说,“那怎么成……”假如把自己所有的利用都讲在了当面,这世间还怎么可能有人甘愿为自己付出所有?! 公叔瑾竟然也微微地点了一下头,“你想得也没错!睿儿现在毕竟和你叔父当年已不同了!” 幼时的公叔宁没有生母,只有冷淡的父皇,凤家更不会舍弃了已成年的公叔瑾,转而去支持还不知道何时能长大的他,除了公叔瑾,公叔宁真的是无依无靠。 可睿儿身后的力量太大了,清露的那个脑袋更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偏生还对皇家心存芥蒂,别说四皇子了,就连公叔瑾稍微有点做得不到位的地方,清露都会闹腾上一场,真是让人头疼得很! 893.第893章 完全没想到的安慰 四皇子还在发呆,公叔瑾已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做不到的话,就不用费心了,冷淡总比结仇要强!”他这是过来人的感慨之言了。 四皇子却被吓得抖了一抖,他不敢想像,他和王府结仇的后果,不,不用想像,二皇子的例子不就是近在眼前吗? 四皇子事后才想到,父皇之所以允许懿皇妃为二皇子替罪,最主要的原因其实是根本就不想杀二皇子,宠了那么多年的一个儿子啊,怎么可能没有感情?!可惜,事情被逼到了这一步,父皇实在是没办法了啊! 父皇一定因此深恨惹祸的丁家和懿皇妃,所以干脆把怒火烧到了他们身上。 父皇都逼到这个程度了,况且是他?别说什么太子之位了,他想平安地过下去,很可能都会成了奢望。 四皇子正在冷汗淋漓中,却发现很多年幼的弟弟们都来求见父皇了,其中以五皇子为首,他们这些孩子,都是生母位分不够,外家不得入宫的,想来是发现四皇子借这个机会和皇上亲近了,便也一窝蜂地赶来了。 看着这些大大小小的弟弟们,四皇子立刻收敛了情绪,换上了笑脸儿,就连五皇子都没有慢待了。 公叔瑾对四皇子的表现很满意,这样的心胸起码比皇后强,将四皇子叫道面前嘱咐了两句,“你回宫去吧,越是这个时候,越不好冷淡你外家,有些事就算是你替父皇分忧了!”现在朝中的情况,对文官还是安抚为上,尤其是身为外戚的凤家,刚刚打压了一个丁家和皇后,他不能将事做得太过份。 四皇子应了,马上回宫用午膳去了,但情绪和来时已大不相同了——就算依旧没有睿儿的帮助,公叔瑾的支持对他来说也是非常重要的啊! 紧接着,四皇子又得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安慰。 在认错的同时,四皇子也向公叔瑾老老实实承认了,他对潘芷瑶的“心悦”,让他非常开心的是,公叔瑾是支持他娶潘芷瑶的,还提醒了他正确的入手角度,“安平侯人老成精,潘凌峰忠于朝廷,潘夫人过于溺爱幼女,也情有可原,此事对王府没什么利益可言,秦夫人也算是重情重义了,不过,女子嘛,总是掌控不了大局的!”一下子道出了这桩婚姻的关键所在。 而这些话,凤府是没人对四皇子说的,开始时,四皇子不明白,后来他才想明白,凤府这是为了他们自家的利益——一个被凤家单独控制的皇子,和一个被武将和凤家同时控制的皇子,是不同的。 尤其是这个武将还是秦怀恩和潘凌峰联手,到了最后,对凤家肯定是后来者居上的形势,莫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让四皇子再娶一个凤家的女儿才好呢! 只有公叔瑾才能站在客观公平地角度去看待这件事,一些都以增加朝廷的筹码为重,才会出这样的主意,而且,在五皇子已经十四岁的情况下,公叔瑾依然给四皇子出这样的主意,偏爱之心由此可见一斑。 于是,四皇子立刻按照公叔瑾的“指点”放下身价,在大年初三这一天以晚辈的身份,去给安平侯老夫妇拜年了,安平侯对四皇子的到来十分欢迎,甚至还授意孙子借着逛园子的机会,设计了一场他和潘芷瑶的“偶遇”。 “四殿下无需担忧,”身为武将之女,潘芷瑶说话还是挺直接的,主要是她见了四皇子憔悴不堪的样子后,心软了,“我已说动母亲,再过几日就要进宫参选秀女了!” 原来如此,所以潘夫人才一直没求上清露,王府才始终没任何表示,惊喜之下,四皇子的双眼一下子便模糊了,他喉咙哽噎,想对潘芷瑶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喜悦和感激,末了,深深地给潘芷瑶施了一礼。 潘芷瑶被唬了一跳,刚要避开,却发现四皇子已起身离去了,走了几步后,又停了下来,转过身,深深的深深的看了潘芷瑶一眼。 潘芷瑶说不清那是什么样的目光,她只知道,四皇子看过这一眼后,两人之间已有什么变得不同了,四皇子已走得不见踪影,她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只觉得她不顾羞耻对母亲表明心迹,不听母亲的劝告,一味地想要入宫,这所有的付出,全都值得了! 和潘芷瑶一样,四皇子也不明白,此时他对潘芷瑶的感情,算不算得上是真正的心悦,他只是感到,此时的他很高兴很开心,比通过手段得到潘芷瑶还要开心上千百倍啊,他的心里有一个声音一直在欢呼着,“她心里是有我的,原来是她求的潘夫人啊!” 想到和这样的一个女子共度一生,四皇子心里特别蕴贴,那种在艰难险途上,有人相伴的温暖,既然还有种淡淡的劫后余生的庆幸,在这一刻,四皇子是真心想要对潘芷瑶好一辈子的。 如果说四皇子这种劫后余生是淡淡的,那么公叔瑾的,则是无比浓烈的了。 悠闲的年假很快过去,正月十六衙门开门理事的第二天,一份厚厚的折子就登上了公叔瑾的案头,确切地说,这不是一份折子,而是一份传说中的“万民书”! 所谓的“万民书”并不一定是要一万个人的联名,只要超过千人之后,就可以叫做“万民书”了,可公叔瑾收到的这份“万民书”到底有多少签名和指印呢? 无需去数,人家本来就是有统计的,合计起来共有差不多十万之众,这使得身为帝王的公叔瑾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当初发起人潘夫人等露城家眷,更是没有想到。 而这份“万民书”最可怕的地方,并不是在人数的惊人上,而在于它清晰的条理和确实的证据上。 清霜当年逃离京城流落小岭村这件事,过去已经十来年了,这个时间说长并不长,九成以上的直接证人都还活着,并且还在原来的地方生活。 894.第894章 劫后余生的庆幸 真要说短也不短了,谁会介意十来年前偶尔见到过,或者只是打过简短交道的一个落难妇人呢?!这样零散的证据收集起来,有多么的麻烦和繁琐,别说去做了,只要想一想就令人痛疼不已。 可就是这样一件看起来根本不可能完成的工作的,到底还是完成了,并且是在短短的两个多月之内,不假如把路程上的时间去掉的话,根本就是只用了一个月而已。 公叔瑾很难想像,在酷寒的东北地区,到底有多少人在寒冬腊月顶风冒雪,甚至不顾生死地为了清露奔走,只为了还给清霜和睿儿一个公道。 不仅如此,这件事还需要很多具有相当高超水准的组织者,以及统筹设计能力极强,一呼百应的领导者,不出公叔瑾所料,在这封折子上,公叔瑾看到现任的若干个县令,其中包括:巨山县、望山县、吉安县、将军县…… 甚至还有中原地区的几个县令,但到了此时,公叔瑾并没完全意识到,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只是觉得清露手底下的人很有能力,清露又舍得花银钱收买罢了。 而这份折子则是松源、松林和松江三府的府台,联名上奏的! “呵呵,这可真是啊,有钱能使鬼推磨……”公叔瑾先是这么想,继而脸色又变得凝重了起来,因为他想到,之所以有这么多的人签字摁手印,可不只是直接证人,最多的是间接证人,所谓的“间接证人”,实际上就是对此事原本是并不知情的,仅仅是为秦怀恩、清露和睿儿三人的名誉人品做担保。 公叔瑾脸色难看,是因为他想起,秦怀恩和清露的势力可不仅是在东北啊,这个消息若是传到了西北,那么,会有多少将士愿意为做这些间接证人和担保人,真的是不得而知,不,确切地说,公叔瑾实在是不想知道。 亏得他还想过如何杀秦怀恩等三人,现在不过就是一个流言而已啊,就闹出来这么大的动静的,还杀,这数十万的人,他能杀得完吗?! 公叔瑾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已顾不得皇家威严了,直接把对二、三两位的处理,发送了邸报,算作是对这件事的一个交代,反正是在朝会上当众处置的,早就在官员们之中传开了,那么也不差这么一份邸报了! 想来公叔瑾的处理方式非常令人满意,很快,上折子的三位府台,和那些县令们的阿谀之词,就向雪片般飞到了公叔瑾的面前,说圣明的帝王,如何在平民百姓中取得强烈的拥戴。 公叔瑾就算不完全相信这些吧,但最起码是松了一口气,他还借着这个机会,又教导了一次四皇子,直接把这份另类的折子拿给四皇子看。 让公叔瑾有些惊讶的是,四皇子对清露和整个王府的能力,竟然比他还清楚,“这样繁琐庞杂的事,也就是秦夫人才能做得一丝不乱,睿儿就曾说过,想当年秦夫人在小岭村有了银子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办学堂,叫什么‘希望小学’的……”将那所奇特的学堂说了出来,“到了现在,想来那学堂中,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可以办差了,他们去西北就建了露城,到了松江府,就弄出来了秦家村和秦状元客栈……”脸上的表情,非常羡慕。 公叔瑾也挺羡慕的,他忽然发现,原来科举制度还有很多需要完善的地方,看看清露教导出来的这些人,虽然不能个个走科举当官吧,但却可以独挡一面儿,干很多的实事儿。 继而,公叔瑾又开心起来,因为他想到,这些人中最优秀的部分,还是要效力朝廷的,也就是说,他手下的官员中会有很多这样清露培养出来的“能人”,他又从中得力了。 公叔瑾指着证人栏里的两个名字说,“秦夫人可真是会教导人呐!”那是秦大川和殷氏的名字,他们做为当年和秦怀恩清霜生活在同一屋檐的家人,是非常有发言权的,他们眼看着睿儿生下来,并将日期和时辰记得一丝不错,和六皇子府中对清露怀孕的记载,完全吻合。 四皇子也很感慨,“这就是圣人所说的‘以德服人’吧!”转头对公叔瑾恭敬地行礼道,“父皇教诲得对,儿臣定要和睿儿知心相交,秦夫人能做到的事,儿臣定然也能做到!”主要是和秦大川夫妇那样的人渣相比,宽厚善良的睿儿实在是太容易打动了,再说,他和睿儿之间也没仇,不过是有些“误解”罢了。 实际上,在公叔瑾收到这份折子之前,四皇子和睿儿之间的关系,已经有了不小的改善,原因就是四皇子去王府,很知心地对睿儿说了很多私房话,连对两位庶出兄长的见死不救和对睿儿算计,都直接说了出来。 四皇子还告诉睿儿,是潘芷瑶在这桩婚事中起到了最重要的作用,他实在是一时蒙住了,才那样对睿儿,以后再也不会了。 虽说睿儿听了这些后,并没立刻恢复以往那样和四皇子之间的亲密吧,但明显态度就不那么冷淡了,这让四皇子大受鼓励。 而四皇子进一步的表现机会,马上就来了。 二月马上就要过完了,京城中已是草长莺飞, 主要是和秦大川夫妇那样的人渣相比,宽厚善良的睿儿实在是太容易打动了,再说,他和睿儿之间也没仇,不过是有些“误解”罢了。 实际上,在公叔瑾收到这份折子之前,四皇子和睿儿之间的关系,已经有了不小的改善,原因就是四皇子去王府,很知心地对睿儿说了很多私房话,连对两位庶出兄长的见死不救和对睿儿算计,都直接说了出来。 四皇子还告诉睿儿,是潘芷瑶在这桩婚事中起到了最重要的作用,他实在是一时蒙住了,才那样对睿儿,以后再也不会了。 虽说睿儿听了这些后,并没立刻恢复以往那样和四皇子之间的亲密吧,但明显态度就不那么冷淡了,这让四皇子大受鼓励。 而四皇子进一步的表现机会,马上就来了。 二月马上就要过完了,京城中已是草长莺飞, 895.第895章 四皇子的决定 四皇子到底还是比睿儿大着几岁,主要是他和清露的感情,不像睿儿这么深,所以理智还是在的,“你先回府去,找大夫的事就交给我,相信我,一定会把京城中最好的大夫都送去王府的!” 最好的大夫,自然是御医,但并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用御医,比如清露,就没有这个资格,本来这件事的正确方式应该是睿儿去找公叔瑾,只要公叔瑾下令,全城的御医都去给清露诊治,那也是使得的。 而四皇子相信,公叔瑾一定会乐于这么做的,最近四皇子和公叔瑾联系得非常紧密,对公叔瑾的一些想法,心知肚明。 可不巧的是,现在宫中已经下钥了,就连四皇子和睿儿这样的身份,也无法闯宫,所以睿儿才会如此地六神无主,求到了四皇子的头上,而继二、三两位皇子出事后,宫外立府的成年皇子,也只有四皇子这一位了。 睿儿信赖地看了四皇子一眼,转身离去。 而四皇子并没辜负睿儿的这份信赖,在接下来的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里,皇子府中的大总管和四皇子兵分两路,将不在宫中的当值的御医,一网打尽,全部打包送到了王府。 这一点,王府是做不到的,不管什么说,睿儿毕竟还是年纪小,对京城不像土生土长的四皇子这般熟悉,别说他有没有权力把这些御医召集起来,就是在京城中共有多少御医,都住在哪里,他也不是像四皇子这般清楚的。 随着最后几位御医,四皇子也到了王府,此时,清露产房的外间有些混乱,主要问题是,没有主事的人。 清露这一胎怀相不好,是很多人都心知肚明的事,王府自然是准备充足的,再加上这些新来的帮手,大家很快便总结中出了现在的问题,“保大还是保小?” 偏生,这是个无人敢回答的问题,甚至连问都没人敢去问一声清露。 在所有人的眼中,孩子的命都不是不如清露的值钱的,别说秦怀恩了,就连睿儿都是这么想的,所以没人敢去问清露,怕就怕清露一味地要求救孩子。 四皇子一锤定音,“保大!有什么事,我来担着!”很有一语定乾坤的魄力。 睿儿脸色苍白地靠在四皇子身上,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重要问题决定了下来之后,还有新的问题亟待解决,就是这件事谁去做。 真要说起来,这事儿十分残忍,清露这才难产,是因为孩子太大,生不出来,现在既然决定保大人了,实际上就是要将孩子分解一下,从母体中取出来,这种事儿,产婆是做不好的,非得逼着产婆去做的话,很可能一尸两命,但是让大夫去做的话,因性别的缘故,别说大夫不愿意,就是产妇本身也是不会答应的。 可现在的问题是,清露已经不起耽搁了,虽说从生产到现在,不过才过了两个时辰,但产房内已久久没有声息了,清露已陷入了昏迷,说实话,自打怀了这个孩子后,清露的身体就一直逐渐往虚弱上发展,尤其是妊娠的后面两、三个月,停了补药之后,这种虚弱越发地明显了,若不然也不至于连这个时候都撑不到。 四皇子此时也犹豫了,但只是短短一刻,他刚要说,“让产婆动手!”一个声音已响了起来,“我来吧!”是程一针。 这句话让众人都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秦怀恩是个什么脾气,全天下就没人不知道的,可等到他们看到程一针那奇怪的样子,就心知,程一针这并不是一时的冲动。 程一针的外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脱掉了,他头上缠着布帽子,一丝头发都没露出来,脸上蒙着一个大布罩,只露出了两只微微泛红的眼睛,两只胳膊的袖口也裹得紧紧的,只露出一双保养得非常好的手,和一截光滑的小臂,看起来特别干净利落。 似乎是怕受到阻拦,或是四皇子再说出旁的什么决定来,程一针说完了那三个字后,就以旁人难以想象的速度,直接冲进了产房内,宛若冲进了战场。 程一针的到来,在闷热的产房中,形成了一股淡淡的风,清露若有所感,原本紧闭的双目,微微打开了一条缝隙,同时她的嘴唇也翕动了起来,程一针连忙先把耳朵凑到了清露的唇边,只听清露用细若游丝的声音说,“不管怎样……都……不怪你,就……就像老山参……” 这似乎是毫无意义的一句话,却让程一针的双眼中,一下子便迸出了大朵大朵的泪花。 程一针明白,清露早就知道了,公叔宁的“死”其实是程一针提供的药丸,所以公叔宁才在临死之前,又那样奇怪的表现:疼痛大为减轻、身体无缘无故地“好”了起来…… 这实际上是一种过度消耗生命力的表现,公叔宁临死前服的那些毒,不过是为了掩盖程一针的那些药,让旁人无法发现而已,其实,就算是临死前不服毒,公叔宁也还是要死的。 而程一针给公叔宁配的那种药丸中,最重要的一味药就是年头足够的老山参,用量异乎寻常的大,大到什么程度呢?皇宫赏赐的,王府以往和在双岭村花重金采购的,乃至程一针经过多年经营,可以从药铺中拿到的……全都给公叔宁制成了这种药丸。 开始时,清露并没发现,直到她完全接手了王府的账目后,才发现,老山参的用量奇高,再联想起程一针在公叔宁离世前后的种种“不正常”表现,清露便一下子猜到了。 猜到是猜到了,可清露一直都没说这个事儿,就连对秦怀恩和程一针本人,这话都重来没提起过,直到今天! 清露是在告诉程一针,不管最后她和孩子是否平安,都不希望程一针因此留下什么心结,就像公叔宁对程一针的保护,就像清露对程一针的理解! 在这一刻,程一针忽然间万分后悔,没有早一点进来,就像他当初因为别的病患,没有及时赶到小岭村救下清露一样。 896.第896章 万分凶险的生产 程一针看着清露重重地点下头,任由泪水将脸上的布罩打湿,转身就去忙碌他想做的事儿了。 秦小四生不下来,不仅孩子大那么简单,还因为他的头特别硬,很多新生儿的出生时,为了顺利通过产道,头骨都会变形,生下来养一阵子就会恢复正常形状,可若是骨头太硬,就会无法通过产道。 程一针的进来之前,就想到了这种情况,所以手气剪子落,就将清露的皮|肉硬生生地剪开了两道大血口子,这在现代医学中,叫做“侧切”,分单侧和双侧两种,目的是为了拓宽产道。 自打自己怀了孕后,不是这一胎,而是第一胎,清露就打着研究名义,和程一针“探讨”了很多现代的生育知识,因为清露明白,生孩子别说在这医疗水平极低的古代,就是在现代,对女子来说,也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这其中,清露说的最“高妙”的法子,是剖腹产,只可惜,清露本身不是学医的,只能描述个大概,程一针又缺少实现机会,到了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好在,程一针原来的小岭村山上时,有常年累月为无数母鹿打胎的经过,也算是有点实践经验的,破腹产不行,对侧切这样的小手术,还是有些把握的。 但今天的情况实在是太复杂了,就算扩展了产道,秦小四还是不出来,程一针这时候,已经什么都顾不得,鲜血正像小溪一样,从清露的身体往外冒,程一针知道清露根本坚持不了多久,假如不能尽快结束这场手术,给清露止血,清露流血也会流死了。 程一针伸手从清露的身体里往外拖孩子,却发现,脐带将孩子死死缠住,根本就拖不出来,好在,做了侧切后,空间大了,所以程一针再去剪脐带,就变得很容易了。 孩子终于离开了母体,更大的考验却还等着程一针,他冲着已经看傻了接生婆子怒吼着,“灌药,最厉害的催产药,参汤,熬好的参汤呢?”孩子出来了,并不是说生产就结束了,还要胎盘等物顺利的娩出才行,不然的话,还会造成大出血,清露依旧会死的。 而现在清露,就算程一针剪她的皮|肉时都没有任何反应,可见已陷入了深度了昏迷,真不知道,方才清露如何撑住那口气,对程一针完成最后的叮嘱的,想到这些,程一针越发心痛如刀绞,整个人都快要疯了。 屋子里的稳婆足有五、六个,个个都是好手,在程一针的呼喝声中,很快恢复了深知,各自忙碌了起来,发现清露已灌不进去药了,就用嘴含着药,一口口地渡。 就在这时,一声响亮的啼哭声响了起来,原来是有人已打了秦小四的屁股,程一针忙得连头都没抬,更不关心孩子的状况,因为他方才已经看过了,孩子是健康无恙的。 外间的众人却长长松了一口,孩子生下来了,这就是成功了一半儿啊! 睿儿站在原地摇晃着,四皇子紧紧地揽着他,“程神医妙手回春,现在孩子已然无碍了,秦夫人定然也是吉人自有天相的!”脸上的神情,却并不轻松,他不知道,在清露失去了“贞洁”后,秦怀恩还会不会像以往那般宠爱清露,真是很让人头痛的事儿啊! 睿儿的脸色同样难看,但担心得和四皇子完全不同,他担心的是清露的生命。 这么多御医和程一针一共同研究出来强力催产药,真不是白给的,灌下去不过半刻钟的功夫,就有反应了,再加上稳婆手法独到的按摩,胎盘顺利地娩了出来。 程一针则继续忙碌着给清露止血,处理那两个大大的和其他细小的伤口。 程一针独家秘制的金创药,也的确奇效,血很快便止住了,但清露的情况越发糟糕了,脉搏虚弱得几乎找不到。 程一针在此时特别想念秦怀恩,但现实情况是,他必须独自一人面对这个万分凶险的生育过程。 程一针带着满身淋漓地鲜血,宛如厉鬼般冲到了外间喊,“睿儿,让你的小厮进来,一个个进来,内力!” 睿儿先是惊愣,接着就把怀中秦小四,塞进了四皇子的怀里,组织小厮一个个的往产房里进。 四皇子大吃一惊,“睿儿,万万不可,你这样子让秦夫人可怎么活?!”有程一针这一个男子就够呛了,怎么可能让这么多的男子进产房,清露即便是活了下来,也只有自尽以全名节了。 睿儿果断地推开了四皇子的手,“我姨母的产房和旁人家的是不同的,”又狠狠地打量着身边的这些人,“有敢乱嚼舌根子的,我一定会去杀了他们!”说完后,像是为了证明什么,和其中的一个小厮,一道冲进了产房。 事已至此,四皇子马上做出了明智的选择,将秦小四交给乳母,带着御医离开了产房外间,去了正堂,并且逐一敲打,效果还是很不错的,毕竟,二、三皇子的例子还深刻地印在这些人的脑海中,他们可不敢和王府叫板了。 对四皇子这些恰逢其会的帮助,睿儿都一点点地记在了心里,事后给了四皇子极大的帮助。 而四皇子的获得还不仅只有这些,当睿儿他们冲进产房时,天已经蒙蒙亮了,公叔瑾刚刚醒来,就收到了四皇子留在宫门口守卫出的口信,得知清露难产,情况危急,公叔瑾连早膳没用,就冲出了宫门,直奔王府。 事已至此,四皇子马上做出了明智的选择,将秦小四交给乳母,带着御医离开了产房外间,去了正堂,并且逐一敲打,效果还是很不错的,毕竟,二、三皇子的例子还深刻地印在这些人的脑海中,他们可不敢和王府叫板了。 对四皇子这些恰逢其会的帮助,睿儿都一点点地记在了心里,事后给了四皇子极大的帮助。 而四皇子的获得还不仅只有这些,当睿儿他们冲进产房时,天已经蒙蒙亮了,公叔瑾刚刚醒来,就收到了四皇子留在宫门口守卫出的口信,得知清露难产,情况危急,公叔瑾连早膳没用,就冲出了宫门,直奔王府。 897.第897章 一双滴血的眼睛 “露露——”秦怀恩一声惊呼,从睡梦中惊醒,整个人已从床上跳了下来,站在了屋子中间,他茫然地看着四周的黑暗,心跳得失了节奏。 西北的天总是亮得很晚,可不知怎么的,这样的黑暗,反倒让此时的秦怀恩有着一种被保护的错觉,他呆呆地站在屋子中央,完全无法思考,任由自己的心高一声低一声地跳着,整个人,整个灵魂似乎到了一个另外的世界,他不知道该做什么,就这么灵魂离体般的飘荡在半空,等待着命运的抉择。 直到天光完全大亮了,秦怀恩才恢复了神志,他想起,清露的预产期就在几天,他心里惦记着这件事,却毫无办法,天知道,他要用多大的忍耐力,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就这么跑回去。 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一个小厮问,“秦爷,可要用早膳?”秦怀恩的生活非常有规律,他总是天不亮就起床练功,有时是去指点小厮们,有时是亲自带着兵士们操练,更多的时候,则是在自己的院子中,打拳、调息。 但是今天,秦怀恩根本就没出屋子,这很奇怪,难免让人心中不安,而现在也的确到了吃饭的时辰,所以才来问问。 秦怀恩张了张嘴,声音还带着奇怪的缥缈之敢,“不吃!” 小厮大奇,在他的印象中,秦怀恩重来不会无故不吃饭,往门口快走了两步,“秦爷,可是身体不适?”尽管这个问题,连他自己都感到荒谬,但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实在是秦怀恩的声音和表现,都太过不同寻常了。 秦怀恩无意识间做了一个怪异的动作,他抚上自己的胸口,感觉了一下后,才说,“不曾!”他的心,还在胸口沉稳地跳动着,他还活在这个世间,有些事,似乎已经发生了,但又好像没有结果。 小厮再想不出其他的问题了,但他不知道怎么的,就是放心不下,索性哪里都不去了,就在秦怀恩的门口坐了下来,他不知道,他在等什么,但只有等在这里,才能安心。 屋子里的秦怀恩同样如此,他还是木头一样的站在屋子当中,穿着寝衣,赤着双脚,一动不动,他不知道在等什么,只是在等待。 京城中,公叔瑾很快到了王府,发现了已在这里守了很久的四皇子,并听说了四皇子在他没接到消息时,便做出的种种安排,很是欣慰,并没说什么,却重重地拍了两下四皇子的肩头,以示褒奖。 扫了一眼在襁褓中酣睡的秦小四,公叔瑾嘴角抽抽,秦怀恩这是又多了一个儿子啊,清露倒是真能生,想了想,到底还是亲手抱了抱,以示对秦怀恩和清露的恩典。 “秦夫人现下如何了?”这是公叔瑾最关注的问题。 清露的情况很不好,她最后的一次清醒,就是对程一针说了那句话,然后就陷入了无知无觉的昏沉当中,她在黑暗中静静地飘着,完全不愿意醒来,可是,总是有人有事在打扰她。 一声声杂乱的呼喊在耳边响着,有喊“娘”的,有喊“姨母”的,还有喊“太太”的……然而最清晰的是那一声的“露露”,就如同她一来到这个世界时,听到的那一声一样。 清露知道,这声呼喊来自于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可她偏偏想不起来这个人是谁了,她静静地想这个问题,并不急切,直到后来,她看到了一双赤红的眼睛,滴着血泪,注视她,带着说不出的疯狂和痛苦! 清露每次面对这双眼睛时,心中就是一凛,那种痛入骨髓的抽搐,她始终无法完全沉入到黑暗中去。 秦怀恩!不知道在第多少次心的抽痛后,清露想起了这个名字,每喊一次,那痛楚就越发地剧烈起来,而这种痛楚,犹如一根看不见的线,吊在清露的灵魂中,深深的,紧紧的,让她无法挣脱,只能流连。 正是这种流连,让清露的感知越来越丰富,首先恢复的,则是对喂到嘴边的东西的大口吞咽,她是带着一种恶狠狠地态度去吞咽,并不知道为什么,只知道,这对她来说,很重要,对那双血红的眼睛来说,很重要…… 这个时代是没有输液的,全部的滋养来源都来自于灌,程一针的处理非常的及时和有力,几乎在处理完清露伤口的同时,小厮们就进来用内力护住了清露的心脉,昼夜不停,可以说,吊住了清露的一口气。 随后,各种补养的药剂和汤水,毫无顾忌地灌了下去,清露不喝,就口对口的渡,但是速度毕竟是慢的,尤其是这种反应,代表着极大的风险。幸好,没有了秦小四这个“肚子里的吸尘器”,这些补品的作用,正在缓慢地滋养着清露的身体,最终给清露留下了一线生机。 见大家都说不清楚,公叔瑾直接进了清露的内室,他心中的急切可见一斑。 但当公叔瑾见到清露的情况时,心底还是不由自主地往下一沉。 清露的产房的确有着不同寻常的现代设计,她****以下都被挂在木制支架上的布幔挡得严严实实,只要不是绕到她的脚下,就什么都看不见,所以睿儿和小厮进来时,在现代人的眼中,并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当然了,在古代人眼中,说起来还是不怎么好听的,只不过,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没人会去在意了。 而且很快,下人们就将清露收拾利落了,她被人抬到了以往的内室中,这样更便于程一针施针,环境也好上了许多。 公叔瑾进门时,屋子里有很多人,其中大部分是妇人,露城家眷们有很多接到消息后就赶到了,她们帮不上太多的忙,御医在时,还要回避,到了现在,就自发地轮流组织起来,守着清露。 见公叔瑾进来,这些人并没发出声音,仿佛是怕惊扰了什么,而是跪倒在地行礼,公叔瑾刚一抬手示意,想让她们不必多礼,手臂却僵直地停在空中,不动了。 898.第898章 程一针的另类回答 因为公叔瑾看到了,床上的被子和枕头的相交之处,清露那张憔悴不堪双目紧闭的脸,完全失去了他印象中生气勃勃的美貌样子,犹如水中晃动的倒影般虚幻,好像只要吹一口气,就随时可能让这个影子消散,也难怪那些女眷们,连声音都不敢出了。 这让公叔瑾的心不争气地停跳了一瞬,他想起了公叔宁死前那张安静的脸,想起母后病亡时,人同样是这样整个人都脱了相…… 公叔瑾不敢再想下去了,甚至连继续看的勇气都没有,他一言不发,转身就出了屋子。 公叔瑾叫来了御医,这些御医在清露出了产房后,已经有数个去给清露诊过脉了,乐观一点的说清露在“五五之数”,悲观的则认为该放弃诊治。 当对上公叔瑾那张铁青的脸后,已有善于察言观色者说,“启禀皇上,程一针对秦夫人的诊治甚是老道,臣自愧弗如。”这是完全的实话,但其中为了自己开脱的意味也是相当明显的。 有了这样的带头人,其他人也反应了过来,一时间正堂的御医全都跪下了,纷纷表示非常赞同方才的话。 说实话,对程一针,公叔瑾是不信任的,就连程济远,自打公叔宁死了之后,他也不那么信任了,尽管,他心里明白,公叔宁的死,其实怪不得任何人,只是这种不信任,却犹如一层看不到的轻纱,在他的心头萦绕不去。 只是,看着这群不想帮忙,只想逃离的御医们,公叔瑾实在是有种无力感,他像驱赶苍蝇似的挥了下手,让这些人下去了,倒是四皇子很是了解他此刻的心情,上前道,“父皇,程一针医术不差,对秦夫人……”想了想后,换了说辞,“对王府的大小主子,都很尽心。”说了当时程一针不顾一切救助清露的事儿。 其实在四皇子看来,秦小四能活下来,完全是程一针的功劳,而看程一针的样子,若是对救活清露没有把握的话,也不会不顾大人,去救孩子。 公叔瑾点了点头,今天这事儿,四皇子的种种做法和言辞,给了他极大的安慰,“程一针在哪里,找来见朕!”他还是得亲自过问一下,才能放心。 程一针其实就在清露的内室中,他躺在屏风后面的榻上休息,就算睡不着,他也安静躺在那里闭目养神,他明白,这是一场异常艰苦的战役,而到了此时,已没人能帮得上他了,他要保存体力,因为他的倒下,意味着清露的离开,秦怀恩的发狂…… “臣定能救活清露!”程一针的回答中,竟然还带着一种十分奇妙的平静和释然。 这让公叔瑾直接愣在了当场。 听惯了御医各种模棱两可,永远都没有定数的话,面对如此另类的程一针,公叔瑾有一刻的失语,直到离开王府回到宫中,公叔瑾才反应过来程一针的真正意图——假如清露死了,程一针也不想活了。 “呵呵……”公叔瑾站在自己的御书房中,苦笑了一声,想起了公叔宁信中曾说过的一句评价,“清露,极善筹谋”,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儿。 公叔瑾重来就不曾小看过御医,想当年,他就是通过程济远的手,救活了公叔宁,也是买通了顺帝的御医,才能将时间掌控得那般精妙,一次次地在最恰当的时候出手,成就了大业。 “好啊,”公叔瑾点头自语,“清露倒真是个好……”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对手”吗?好像不是,“合作者”吗?依旧不确切。 但无论如何,自此时此刻,公叔瑾已将清露抬高到了一个和自己平等的地位上,只是公叔瑾以往完全想不到的事儿。 奇迹这种东西,或许是真的存在的,就像清露的穿越,就像秦怀恩莫名其妙的重生,所以在三天之后,清露恢复了自主吞咽时,程一针的心率先安稳了下来。 没人知道,在远隔千里的西北,当清露吞下了第一口药汁的同时,一直站在屋子里的秦怀恩,动了动,然后一步步挪到了床前,轰然倒在了床上,犹如接受了最终审判和刑罚后的废墟。 秦怀恩不知道自己又睡了多久,但当他走出屋子后,整个露城中都开始飘荡起一股不知名的情绪,好像从深渊中挣脱了出来一般。 秦怀恩不知道,也不关心,在这三天中,他的屋子周围曾聚集过多少人,他们犹疑不定看着这间屋子,仿佛能通过石墙,看到里面的那个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说实话,这种不上不下的滋味儿,着实让人不好受,现在既然一切都已过去了,真是谢天谢地。 在秦怀恩出来后,也有相熟的人问过秦怀恩的,其中包括听到消息赶来的潘凌峰,在秦怀恩面前很擅长撒娇的小幺,已经那些和秦怀恩感情非同一般的东北系的将领们,来自双岭村的乡亲和商人们…… 但秦怀恩的回答非常奇怪,“不知道。” 其实,秦怀恩不是不知道,他明白,清露一定是出事了,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但他依旧不想说,他想让那个秘密留在心底:假如清露真的出了事儿,这一世,他绝对不想再要了的! 不过,这件事,或者说,这种玄之又玄的奇妙感觉,到底还是影响了秦怀恩的,使得他发誓,从今往后,再也不离开清露了,以至于,这次在西北的大战中,秦怀恩固执己见,采取了大楚人闻所未闻的作战方式,并摆出了一副极为强硬的态度,坚决不修改作战反感。 清露这一晕迷,就是半个多月的功夫儿,当她睁开眼睛时,太多的人都喜极而泣,就连公叔瑾都很失态地重重捶打着桌案,“天助我也,真是天助我也!” 没人知道,在这近二十天的时间里,他看着观察使们那一则则消息,心中是如何又急如焚的。 睿儿也拉着四皇子手哽噎道,“谢谢四哥这些天来的照顾了!” 899.第899章 一封无法仿冒的家书 自打清露生产起,四皇子就在王府住了下来,他能做的事还不如露城家眷多,甚至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去看过清露一眼,但他的存在,却给了睿儿极大的安慰,就连秦家的三个儿子,都和他有了比较深厚的感情。 四皇子迟疑了一下后说,“我住在这里,主要是怕父皇忧心。”他深深地记得公叔瑾要求的,在和睿儿相处时,“待之以诚”的原则,所以现在说起话来,特别的直接。 睿儿点头道,“的确应该这样,我也没功夫儿去宫中。”他这阵子是在王府中寸步不离的。 四皇子又说,“这个月的家书已然迟了,西北近来很不安宁,秦将军想来也是知道秦夫人的生产日期的,”就算是不知道准确的,也知道大概的,“你看是不是这一回让秦夫人亲自执笔,给秦将军写封家信?这也是父皇的意思,当然了,秦夫人若是不愿,那就算了。” 西北前线将领的家信,都是要经过朝廷审阅的,尤其是秦怀恩和潘凌峰这样的朝廷重臣,审阅更是十分严格,就因为这个原因,自打这次秦怀恩走了之后,清露和他之间的通信极少,只保持在每个月一封而已,内容还都非常简短。 本来王府也有能力私下里绕开朝廷给秦怀恩发密信的,但清露觉得,没什么必要,家里的事儿她都能搞定,因此就重来都没发过。 现在家里倒是出大事儿了,但一直没有结果,程一针和睿儿的意思,都是能出了“结果”后再通知秦怀恩,现在大家已得到了最好的结果,自然是要通知秦怀恩的。 睿儿点头道,“行,能下回姨母醒来,我问问姨母。” 清露第一次醒来的时间很短,只是睁眼看了看睿儿和程一针后,便又昏睡了过去,连句话都没说,不过,有程一针的解释,和清露这样的表现,大家都明白,清露的生死劫是过去了。 果然,下半晌清露再醒来时,状态比头一次好多了,张口问,“孩子呢?”因为一直在喝大量的汤水和药剂,声音并不干涩。 程一针故作不满地说,“醒了就问孩子,也不知道关心关心我?”他已在清露的内室中,昼夜不离地守了快二十天了,要说辛苦吧,倒也不至于,因为过了头三天之后,他心中就对清露情况有数了,倒也吃得下睡得着了。 清露不搭理程一针,只看睿儿,睿儿见拖不过去了,就把秦小四抱了过来,也不说话,直接打开襁褓,露出双腿之间的“标志”后,怯怯地看着清露说,“姨母,你千万别怪表弟……” 清露被睿儿给气乐了,“这怪得着他吗?”又咬牙切齿道,“麻蛋!”她差点连命都搭上了,辛辛苦苦生了四个,竟然全是男孩子,难道真的是花生吃少了?! 但到底是自己的亲骨肉啊,清露想伸出手来摸摸秦小四,却没有力气,只是说了一句,“怎么这么瘦呢?”然后就又没了力气,又沉入了昏睡。 睿儿将秦小四包好后,问程一针,“为啥小四这么瘦?” 程一针看了看秦小四,摇头道,“我不知道。”这个孩子非常健康,也不哭不闹的,“是不是天生就这样啊?”秦小四生下来就有八斤多重,这在男孩子中,是非常罕见的,就连好几个稳婆都说,这是她们接生的最大的男孩子,也怪不得清露生起来这般费劲。 秦小四不光重,还特别结实,头上的囟门小到几乎看不到,不是像其他孩子那样,刚生下来时,随着呼吸,头顶的一块皮肤还会微微发颤。 但是有一样,秦小四特别的瘦,一点婴儿肥都没有,几乎就是皮包着骨头了,这么重的体重,还这么瘦,可见他的个子有多么大了,好歹是喂了这么多天了,已经长点肉了,可清露还是觉得孩子瘦,就能想像得出来,这孩子生下来时,得瘦到什么程度了。 睿儿又去问麼麽,麼麽叹道,“已经用来六个乳母了,王爷,老奴不是不想给四公子再多喂些,可实在是不敢呐,这孩子积食的病不好治,但欠着点的毛病是好治的,主要是这四公子,他也不哭啊,给就吃,不给也不闹,老奴这心里就没数儿!” 睿儿看着在自己怀里,安安静静吐着泡泡的秦小四,也没了主意,该怎么说就怎么说,秦小四除了瘦一点外,其他的可真是一点毛病都没有,所以并不能说麼麽们的话就是不对的。 就这样,秦小四这个苦命的娃,因为忍耐力超强,从一出生起就过着食不果腹的悲惨生活,大家则因这个失误,都对他心怀愧疚,以至于到若干年之后,狡猾的秦小四还会利用这一点,来为自己争取各种“利益”。 又过了一天,清露已经醒来三、五次了,每一次都比上一次要强壮一点儿,四个孩子全都见过了,也知道自己晕迷了很久,当睿儿提出让她亲笔写家信时,她欣然应下了。 说实话,就算是四皇子和睿儿不提这个事儿,清露也打算这么做的,她总忘不了在生死之际,看到的那双血色的双眸,惦记着在西北的秦怀恩。 这封信很快便被送到了公叔瑾的手中,只见上面只有一句话,“又特么是个带把的,秦怀恩,赶紧滚回来生孩子!” 公叔瑾看了之后,手不由自主地抖了抖,“清露这个女子……”他真心无法评价! 好吧,不管怎么说,这也是清露亲笔,想来这世间再无人可以仿冒这样的信件了,想来这回秦怀恩会安心了吧? 说实话,看着那些来自西北的,观察使们的密报,公叔瑾此时对秦怀恩是非常愧疚的,当然了,更多的是对西北战况的担忧,偏生,即便是身为皇上,公叔瑾到了这时,也什么都不能做了。 反正,公叔瑾现在是安心了,所以才会如此轻松地犯下了一个让他十分懊悔的错误! 900.第900章 大战前夕混乱的西北 说来说去,就是公叔瑾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秦怀恩对清露到底能言听计从到什么程度。 当第二天,清露的亲笔家书,乘着只有战报才能享受的快马,应着朝阳往西北飞奔时,塞坎城的总兵府议事厅内,气氛一片沉凝。 “秦怀恩,”公叔烈的大胖脸上汗水密布,红通通的,像一只烤得快要爆开的烂番瓜,“我告诉你,我已经答应了你那个不靠谱的作战计划,绝不会再同意驻守在塞坎的,要么你就让我去露城,不,还得给我带上十万,不,十五万人,要么,我现在就回京城,亲自禀报皇上,你是如何不遵将令,一意孤行的!”他声嘶力竭,双目赤红,状如疯癫,没人怀疑,下一刻,他就有可能像泼妇般躺在地上撒泼打滚,丝毫不顾及他身为总兵的职责和身份。 别说秦怀恩了,就连潘凌峰都被气得眉毛胡子突突乱颤,但还是忍了又忍,一言不发地看向了秦怀恩。 秦怀恩倒是比潘凌峰好得多,因为他知道公叔烈此人的德行,最重要的是,在他立即辞官的重压之下,公叔烈已答应了他“围剿”的作战计划,他倒是不怎么在乎公叔烈到底去哪个城池,带多少步卒的! 秦怀恩和潘凌峰对视了一眼后说,“你别看我,该问的是那帮即将去驻守露城的兄弟们!” 大家早就分析出来了,这次狄人根本就不会攻打露城,按照秦怀恩的说法,此战中,已修建好的露城只留下一万人守城就行了,潘凌峰出于稳妥起见,原本打算留下两万人的,剩下三万露城守军,将平均分配到黑土城和塞坎城去。 对此,不光秦怀恩,就连其他的将士们,也是没有异议的,毕竟,总要有人守城,况且是露城如此重要的城池,身为露城军嫡系,大家这点子风度还是有的,平日里他们在露城得到的积分也足够添补这一仗的损失了。 可是现在,公叔烈如此胡搅蛮缠,就意味着西北所有的十五万步卒,都将在接下来的这一仗中寸功难立,怎么能不让将士们义愤填膺?! 还有,所有人都去守那座不可破的露城去了,黑土和塞坎怎么办?! 要知道,公叔烈治下八城,为了减少损失,秦怀恩和潘凌峰早在月初就通令除黑土、塞坎、露城之外的五城民众搬迁,分散到了以上的三个城中。 可是现在,假如将十五万步卒全都弄到露城去,那么黑土城和塞坎城谁来守?黑土城还好一点,尽管经过了这三年多来的建设,但因曾经失陷过,又不在塞坎到露城的商路上,所以并不怎么繁华,是可以像其他五城那样清空的。 最难办的是塞坎,繁华的塞坎啊,那么多的店铺和住户,根本就搬不完,也没有地方能容纳得下这么多的人口! 眼看着群情激愤,就要发生军中哗变了,秦怀恩不得已之下,再度开口了,“清空黑土城,我在城外驻军迎战,留下三万人驻守塞坎,我立下军令状,必保塞坎不失!”准备了这么久,这一仗他是一定要打的,为了西北今后的安宁,为了他能再不离开清露。 秦怀恩刚说完,“不行!”数个声音便同时响了起来。 潘凌峰说,“秦将军,你用来正面迎敌的骑兵,本来就只有二十万,再不据城而守,这仗到底要怎么打?”他们早已得到战报,这次狄人集结近六十万大军,可以说是倾举国之力,要和大楚决一死战。 秦怀恩的“围剿”之计,尽管精妙,却十分冒险,按照惯例来说,大楚与狄人正面激战,若不是兵力是狄人的三倍以上,就是毫无胜算的,可现在整个西北,或者说整个大楚的骑兵只有五十余万,比狄人还少,哪里适合什么“围剿”?连正面抗敌都是不合适的。 幸好,秦怀恩神勇无敌、用兵如神,又提前做了很多的准备,再加上,近几年来,各个城池,尤其是露城、塞坎、黑土三城修得坚固无比,箭支粮草齐备,这才好不容易先说服了众位将士,又胁迫了公叔烈,施行了围剿计划。 现在秦怀恩要放弃黑土出城用大楚的二十万骑兵,迎战狄人六十万人马,这简直是与送死无异,就算是露城想要救援都来不及,况且,秦怀恩还有兼顾着塞坎,这根本就是无法完成的任务! 而公叔烈则说,“潘凌峰要随我去露城,不能留在塞坎!”他已经失去了三万守军了,就再不能失去潘凌峰这个大杀器! 又经过了一番唇枪舌剑,打压和劝解,最后终于订了下来,清空黑土城,潘凌峰驻守露城,其余五城守将,全都到塞坎,协助塞坎城副将守城,用高级将领的人数,添补守城军士的不足,好吧,其实三万人驻守塞坎,这原本就是标准配置来着,再说,还有秦怀恩的骑兵在前面挡着,也不算什么过于危险的任务了。 可以说,所有的困难,都让秦怀恩一人独抗了,还有那份,十分不公平的军令状! 吵闹了大半日,这场算不上议事的议事,终于结束了,这也是大战来临之前,西北驻军的最后一次议事,公叔烈率先冲出门去,带着他的财宝和亲兵,不管不顾,疯子一样地往露城冲去,哪管身后骂声一片。 潘凌峰可没那么好命了,狄人随时回来,他们本已提前做好了五城民众的迁徙安排,提前差不多一个月,就贴出了告示,可是现在,满是人的黑土城,又要清空了,可以想见平民百姓们将会如何怨声载道了。 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大家扶老携幼地从黑土城出发,纷纷涌向了塞坎和露城两城,就算这两座城池再大,一下子要容纳这么多人,也是相当吃力的。 尤其是露城,不仅要容纳百姓,还要增加多出来的两万驻守兵士,潘凌峰黑着脸,日夜忙碌、安排着,实在忍不住了,就和民众、兵士们,一道大骂一通怕死的公叔烈。 901.第901章 一封家书引起的 尤其是露城,不仅要容纳百姓,还要增加十万根本就用不上的驻守兵士,一共十二万步卒呐,直接超过了露城容纳兵士的十万人上限,结果就是连露城的城头上,都住满了兵士。 而且因为平民百姓太多的缘故,城中的街道上都住满了人,这也就是当初建露城时,清露想得远,秦怀恩要求严格,街道比正常的城池宽太多了,不然的话,连日常同行都成问题。 唯一让潘凌峰感到安慰的是,露城的原住民们对露城十分有信心,再加上日常有民众迁徙入城的训练传统,使得一些露城城外的百姓们,没有来凑这个热闹,甚至为了赚住宿的费用,还说动了一些平民百姓,也住到了露城的城外。 最后,露城好歹还是住下了。 潘凌峰黑着脸,日夜忙碌、安排着,实在忍不住了,就和民众、兵士们,一道大骂一通怕死的公叔烈,他可不仅是生公叔烈的气,他还很担心秦怀恩。 塞坎城的情况也不怎么样,它虽然不像露城那样,有着“不破城”的威名,但是它离其他城池近啊,所以人也不少,而且它是老城,各种设施什么的,不如露城那么宽裕,守城将领们不管怎么调配也安置不了这么多的人,后来有头脑灵活的商人想出了一个办法,就是让这些人再往南边去,对旁的城池里住上个几天。 这样一来,塞坎城的麻烦算是解决了,可被“骚扰”的其他的城镇却不愿意了,好在,这些西北人并不是流民,而且走得较远的,还都是比较有钱的,倒也没惹出来什么太大的麻烦,不过,在这片地方,公叔烈熊包的名声算是传了出去,从那些不得已远离家园的平民百姓,到各级地方的官员们,就没有不骂他的。 “你说说,秦爷这是不是故意的啊?”大头捅了愁眉苦脸的沈田一手指头。 沈田很是不满拍了大头一巴掌,“你还有功夫想那些没用的?不好好想想,这一仗到底该怎么打?!” 秦怀恩的日子应该是最不好过的,他不仅离开了坚固的黑土城,要在一片荒野上现扎营盘,位置还离各个城池都不近,一旦兵败,连个退路都没有,因为只有这个地方,才是去塞坎的必经之路,为了守住塞坎,他只能在这个地方拦截。 大头却一点都不担心,“怕啥?咋打秦爷不是早就交代清楚了,有秦爷在,咱们是不可能输的,到时候听将令就是了!”他对秦怀恩是有着完全信心的。 “哎——”沈田叹了一口气,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倒不是对秦怀恩没有信心,主要是秦怀恩这一仗的打法儿太恐怖了,尤其是着头一次的正面迎敌,别说打了,就是听着,都让人难以置信,好在,了解秦怀恩完整作战计划的,只有不到十个人,更多的兵士们都以为那消失不见的三十余万大楚骑兵,就埋伏在不远处。 两人刚说了没两句,一骑快马,从远处飞奔而来,大头很有经验地说,“看方向是从塞坎来的,想来是送家书的!”将令啥的,现在应该是从露城方向来了。 大头说的一点没错,很快秦怀恩就看到了清露的那封家书,接着,很久没见的奇怪现象又出现了——他在众人面前消失不见了。 大头和沈田面面相觑,一种不好的预感,从他们的心头升起。 幸好,秦怀恩过了不过两刻钟的时辰就回来了,而且带回了一个让众人心头激荡的消息,“来了,吹号角!”以至于,所有人都忽视了他微湿的眼角儿。 是的,狄人来了,先是地面微微的颤动,接着就是一条从天际间出现的黑线,再接下来,那条黑线变成了滚滚的洪流,铺天盖地,一眼望去,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马,显得大楚军刚刚建立起来的营盘特别单薄。 但是很快,他们就停了下来,并没直接和严阵以待的大楚军立即展开激战,所以说,秦怀恩的威名还是相当有用的,大张旗鼓的迁徙民众,也是对的,现在的狄人已再不会不将大楚军看着眼中了,而是学会了在大战之前先做短暂的调整。 看着差不多两箭地以外的狄人,沈田问,“他们今夜会不会袭营?”他到西北这几年,已经有了一个响亮的绰号,叫做“万古愁”,总是有各种层出不穷的担心。 大头点头道,“不好说!”他已习惯于按照沈田的推断去准备了。 秦怀恩面色冷凝且沉着,说出来的话,却有点让人莫名其妙,“不,好说!”语气极为笃定。 大头和沈田都没听明白,其他的将领同样如此,秦怀恩也不解释,让其他的将领严阵以待,除了哨兵外,其他的兵士好好休息,准备在天亮时发起主动进攻。 却把大头和沈田叫到了帅帐之中,秦怀恩很直接地将家信交给两人看。 “哈哈哈……”大头最先笑出声来,“秦爷有四个儿子了!” 就连沈田的脸上都带上了隐隐的笑意。 是的,清露的这封家书,不管在谁的眼中看起来,都是母子平安的喜讯。 只有秦怀恩,才能发现,清露的笔力有多么虚弱,甚至超过了当初的公叔宁,不过是短短的一句话啊,竟然停了好几次,还非得亲自执笔,这绝对是欲盖弥彰。 秦怀恩不知道清露在这次生产时发生了什么,他只是清楚地记得自己在那三天时的状态,知道在看到信的那一瞬间,泪水止也止不住地往下流。 唯一的安慰是,清露还活着,但秦怀恩再也忍不住了,越发觉得和清露的每一刻分离,都是在他的心上剜肉剔骨。 “我要回去,回京城去……”秦怀恩直言道。 大头和沈田的笑容立时凝结在脸上,他们完全理解不了秦怀恩话中的意思。 “但我不能把兄弟们就这么丢下!”秦怀恩到了此时,并没完全失去理智,这得感谢他对程一针的信任。 902.第902章 狂暴的杀人之夜 接下来,秦怀恩说出了自己的计划,那微微泛红的双眸和低沉语气,让大头和沈田明白,他的这个决定是无法更改的,就连沈田也没再说出什么担忧,只是迅速地按照秦怀恩的吩咐去做准备了。 狄人来的就不早了,此时大楚军营中,炊烟正在袅袅飘散,当炊烟散尽时,天色便渐渐地暗了下来,很快就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只有营房内和狄人的营地中,才有无数的火把还在哔哔啵啵地闪亮着。 一阵清风从兵士们的身边掠过,别说遥遥不见人影的狄人哨兵了,就连大楚的卫兵都没有看清楚,那其实是一个身穿黑衣的人,抗着一口大大的棺材,迅捷如同鬼魅般,离开了大楚的营地,投入了莽莽的夜色中。 因为对周围的地形非常熟悉,所以,秦怀恩很快找到了和沈田约定的位置,取出铁铲,在地上迅速地挖了一个坑,将棺材浅浅地埋在了里面。 一身夜行衣的秦怀恩,缓缓地走在荒野中,任由温柔的夜风,将本就不多的烦躁吹散成沉静,他今夜要完成一场一个人的战斗,只为了,早些见到那个日思夜想的人。 已是四月初,即便是在寒冷的西北,春耕也已经结束了,荒草也浅浅地没过脚踝,宛若清露的手,隔着靴子,轻轻地抚摸在秦怀恩的肌肤上和心田里。 自打重生之后,秦怀恩还重来没遇到过如此棘手的情况,他的心中像有一团火在烧,身体却被一根看不见的绳索,固定在这远离清露的千里之外,让他急于用自己的力量,去摆脱。 所以,今天夜里,秦怀恩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好在,他已拥有了足够的力量去完成他的心愿。 秦怀恩的心,渐渐地宁静了下来,连自打看了清露家信后,就一直略带红色的眼眸,都恢复了平日里的灵透,那一丝外泄的杀气,更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完全内敛了。 却没人知道,此时的秦怀恩,才是最可怕的。 调整好了状态,秦怀恩微不可查地一顿足,便消失在了原地,就这么融入到了夜风中,仿佛一缕幽魂,直取对手性命的厉鬼。 没有任何声响,一个睡在营地角落里的狄人骑兵,忽然间没了呼吸,因为他并不打鼾,所以没人察觉,接着,他身上裹着的肥大的羊皮袍子,就被人剥了下来,速度快得,就像是被风吹走了。 狄人的首领们,还没有睡,他们聚集在一处喝酒,喝得并不多,边喝边商讨着明天如何大败大楚人,此时的他们非常还是非常有信心的,毕竟,谁都不知道,大楚人这是发了什么疯,没有在城池中固守,而是跑到了荒漠上来扎营盘。 当然了,也有不同的声音,他们认为大楚人一定有什么诡计,只是不管如何查验都看不出来,更没人知道,大楚的骑兵,为何一下子变得少了起来,这实在是让他们忧心忡忡的事儿。 秦怀恩静静地听着这些人的议论,手脚不停地忙碌着,在西北这么多年,尤其是露城开了马市,他去年又在草原上转了大半年后,对狄人的话,他已完全能听得懂了,简单的话也会说,只不过带着口音,让人一听就知道他是大楚人。 幸好,他这次并不打算开口。 麻烦的是,狄人在外征战,重来没有搭建帐篷和建立营盘的习惯,尤其是现在,天气已经足够暖和了,明天又要决一死战,所以这些人都围坐在露天的篝火旁的,这就让秦怀恩隐藏身形变得特别困难。 感谢清露“发明”的“推管”,以及程一针的好药,秦怀恩到底还是完成了这个无比艰苦的任务。 江湖上有一种不入流的下迷药的手段,叫做“吹管”,睿儿在“跑”江湖时,弄到了一个拿着玩儿,清露觉得这种用最吹的东西,太不卫生了,还问睿儿,“这要是在你吹的时候,谁猛然间拍了你一巴掌,你一口气没调整好,反倒把药吸进肚子里了,怎么办啊?” 这个是清露在电视剧中看到了一个情节,也不是真假,那时说给睿儿听,只是在开玩笑,结果不仅是睿儿,就连其他人听了之后,都哈哈大笑起来,当成了笑话。 后来,清露就发明了“推管”,其实就是古代版的注射器,可以拿着当水枪玩儿,睿儿很喜欢。 现在,秦怀恩这个自制的推管中,装的是程一针发明的毒药,这种名为“千日醉”的药,当初是为了药貂而研制出来的,最大的好处是无色无味,想来就连貂的嗅觉都发现不了,人类更是没有可能了。 而且为了省药,这药特别的强力,只要用到一定的量,就可以让人在睡梦中,无知无觉地死去,据说是程一针从麻沸散中推演出来的。 现在,秦怀恩又发现了这药的一个好处,因为起效慢,所以喝下了药的人,在一刻钟之内的功夫儿中,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连鼾声都是有的。 有了这两样“神器”,再加上高妙的身手,经过紧张的忙碌后,秦怀恩终于完成了,这个看起来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将足够量的“千日醉”下到了若干个大大的酒囊中。 但是这也终于引起了众人的警觉,幸而,这段时间足够药力发作了,有些“醉倒”的人,已经没了气息,有些则怎么叫都叫不醒,估计以狄人那点儿微末的医疗本事,是无论如何也解不开程一针独家配置的毒药的,关键问题是,时间不够用了。 有了这两样“神器”,再加上高妙的身手,经过紧张的忙碌后,秦怀恩终于完成了,这个看起来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将足够量的“千日醉”下到了若干个大大的酒囊中。 但是这也终于引起了众人的警觉,幸而,这段时间足够药力发作了,有些“醉倒”的人,已经没了气息,有些则怎么叫都叫不醒,估计以狄人那点儿微末的医疗本事,是无论如何也解不开程一针独家配置的毒药的,关键问题是,时间不够用了。 903.第903章 一场压倒性的战争 宽大的羊皮袍下,御赐的短戟滑脱而下,落入掌中,锋利的双刃犹如一道划破黑暗的闪电,每一次都要取走不止一条性命,秦怀恩在心中暗暗赞叹,“这御赐的东西就是好用!” 一颗颗大好头颅,被秦怀恩犹如割麦般割下,顺手塞进腰间的一个个布囊中,这些都是可以换军功和赏钱的,尤其是他杀的这些头领们,价钱一点都不比老山参便宜。 到了此时,秦怀恩的身形已完全显露,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暗杀了,而是单枪匹马地闯营,不,他连马都没有,就这么直直地闯了进来,犹入无人之境,每到一处就造成了一场巨大的混乱,喝骂声,呼喊声不绝于耳,只可惜,没人能沾得上他的半片衣角。 秦怀恩一边杀人一边迅速地移动着脚步,被围住了,就纵身飞跃,从这些人的头顶和肩头上踩过,向着既定的方向猛冲,把整个狄人营帐搅闹成了一锅粥。 这就是秦怀恩自信的由来,他既然已决定今夜闯营杀人,那么狄人就不可能腾出手来再去冒犯大楚了。 就算割取人头只是顺手而为,在一路之上,秦怀恩还是收入颇丰,腰间的几个布囊很快装满了,他也到了早已设计好的位置。 狄人见已到营地边缘,连忙召集人上马,并取出弓箭朝着秦怀恩消失的方向射了起来,只不过,这注定是徒劳无功的,他们又点了火把,派出人去搜索,并不知道,其实秦怀恩并没走远,将那些人头丢进了事先准备好的,铺了厚厚石灰的棺材中后,已又返回了方才可汗和头人们喝酒的地方——这些都是贵重的人头,秦怀恩怎么舍得丢下呢?! 于是,很快,第一批出发去搜索的人马还未曾回来,狄人的营地便又乱了起来。 就这样,秦怀恩一个人在狄人营地中杀了个三进三出,狄人共折损包括可汗在内的首领一百多人,普通兵士一千多人,伤者不计其数,这其中,有秦怀恩亲手杀死的,更多的是被他们自己人误伤的,甚至还有因过度害怕而四散奔逃,被惊马踩踏而死的。 幸好他们没搭建帐篷,现在又是初春,这若是深秋长草枯黄之际,那些散乱的火把,还能烧死不少人。 夜再长,也即将过去了,秦怀恩的靴子因灌了太多的血水,每走一步,都会发出“咕叽咕叽”的响声,连续的高强度单打独斗,也让他感到了疲惫,大战重来就不是一个人能够取胜的,必须依靠群体的力量,六十万人马,哪怕站在那里不动,让他一个个去杀,也是杀不完的。 秦怀恩知道,他该离开了,假如他做了这么多,大楚还是不能得胜,那么他和潘凌峰都可以去死一死了——不是战死的,而是羞死的! 不远处,大楚军营中冲锋的号角已经响了起来,这再一次引起了狄人新一轮的混乱,而且这场大乱必然比方才的更加汹涌。 没办法,头领们已被秦怀恩杀了太多,能组织好队伍的人实在是太少了,狄人本来就非常缺乏纪律性,再无人组织,有想和大楚军拼命的,有想逃跑的,还有一心一意想捉到秦怀恩给头领和弟兄们报仇的…… 这些人谁都不听谁的,四下里乱跑,别说阵型了,就是相互间踩踏损失的人马就不少,如此的混乱情况,不是个人的勇武和数量的叠加就能弥补的。 狄人这次被载入史书中的大败,从秦怀恩进入到他们营地开始的一刻,就已变成了注定,或许,因秦怀恩这个金手指的存在,从是他们组织进攻时,就已无法更改了。 借着这阵子大乱,秦怀恩终于从乱军中逃了出来,嗯,骑的还是狄人的马,他这是又赚到了。 广阔的荒野上,大楚军黑色的军服银色的甲胄,宛如一股飓风冲向了狄人散乱的队伍,不停地前进、切割,勇往直前,势不可挡! 这是一场压倒性的战争,狄人在慌乱中,不知道丢下了多少的尸体和战马,有多少逃兵,它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开始,到晨曦微露的黎明,再到旭日东升的清晨,渐渐地双方队伍都不见了踪影。 秦怀恩远远地看着战况,欣慰地点了点头,潘凌峰训兵的确是把好手,这些正面冲击的骑兵,全都是最近组建起来的新骑兵,能临阵不乱就很难得了,当然了,大头这个先锋也很不错,大楚军的士气十分高昂,作战非常勇猛。 将身上最后几颗人头放到了已经满满当当的棺材中,秦怀恩纵马消失在了西北的荒野之上,奔向了他朝思暮想的人。 秦怀恩身后,沈田燃起了传讯烟火,一边带着留下的三千人小心翼翼地巡察着,一边大骂着公叔烈,他们现在连收拾战场的人手都没有,眼睁睁看着受伤的袍泽无人救援,看着将士们辛辛苦苦斩杀的敌首被踩烂,无人限制的俘虏四散奔逃,他心里的憋屈劲儿就别提了,连大胜的喜悦都被冲淡了。 传讯烟火次第而燃,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儿,狄人退兵的消息,就分别传到了露城和塞坎,巨大的城门“吱呀呀”打开,早已准备好的数千辆大马车,从两个城池中飞奔而出,带着步卒们,冲向提前设计好的地点。 公叔烈还在犹疑,“这么快狄人就退兵了?不会吧,不是刚刚打起来吗?”进攻时,也是燃了传讯烟火的。 根本没人搭理他,露城的铸铁城门赫然洞开,马车跑完了,百姓都开始往外走了,潘凌峰更是最先离开的。 亲兵们黑着脸收拾着行装,他们这几天也因为公叔烈受了不少的气,两位副将和军师半是劝慰半是威胁地说,“总兵大人,想来秦将军是不会谎报军情的,咱们若是现在再不回塞坎,到时候在皇上面前实在是不好交代!”前面的事儿,还是可以说是作战安排,到了此时,可是连一点遮羞的法子都没有了,尤其是秦怀恩打了这么大的胜仗,在皇上面前说的话,绝对比公叔烈管用多了。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904.第904章 回家生孩子去了 冷眼看着公叔烈带人离开,露城的守城将领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赶紧召集兵士们先去打扫内城中原本住满了人的空余库房,旁人不知道,他们这几个露城嫡系心里可是清楚得很呐,秦爷这次,又要“搬家”了! 潘凌峰到两军交战之处时,来自塞坎城打扫战场的兵士已经忙碌了一会儿了,这并不是因为露城太远,或是潘凌峰出来得太晚了,而是一急之下,潘凌峰又跑错路了,好歹是被亲兵们又追了回来,只兜了个小圈子,却也耽误了一些时间,要说这路痴啊,还真是顽疾! 兵士们井然有序,将伤兵和战利品装上马车,运往最近的黑土城,乘马车来的兵士们,已经将黑土城又重新驻防了,要说秦怀恩这一战打得是真利索,不过是一个多时辰的功夫儿,就结束了,当然了,去追击的骑兵还没有回来。 打扫战场的兵士,依旧是边干活儿边骂,原因是需要搬运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战利品、自家尚未用完的粮草、还得拆营盘……这阵子他们没干旁的,就一直当搬运工来着,从黑土城搬到这里,还得再搬回去,力气没少出,却寸功未立,若不是这也能赚积分,准保得有人撂挑子不干的。 沈田还在带人巡查,见潘凌峰来了,躲躲闪闪地将手头的差事交给了潘凌峰,急忙去找秦怀恩留下的棺材,一路烟尘地拉进了黑土城。 潘凌峰看着沈田匆匆离去的背影,心里很是疑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也没多想。 太阳还高高地挂在天边,大楚骑兵们就得胜回师了,并不是他们不想再追得远一点,实在是,就算是经过了这三年多的经营后,大楚的战马还是不如狄人的好,就连骑术也是不行的,所以追了一段距离后,就想追也追不上了,只得回来。 到了这时,潘凌峰终于发现不对了,一把抓住了全身浴血满脸兴奋的大头问,“秦爷呢?” “啊?”大头想也不想,便响亮地回答,“秦爷回家生孩子去了!” 潘凌峰一愣,“你说什么?” 大头也傻了,他怎么一不小心把实话说出来了?! 这时,周围高高低低的笑声已响了起来,紧接着这笑声越来越大,最终变成了一阵轰鸣,大头的声音太大了,很多人都听到了,不过是没人信罢了,只当做笑话来听。 昨天夜里狄人营地中闹出来那么大的动静,相隔不远的大楚军营,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已经有很多人,在当时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心中对秦怀恩敬仰无比。 这一夜,狄人没睡好,大楚兵士睡好的也不多,狄人是恨的、吓的,大楚兵士是戒备着、兴奋着,心里头一直憋着一股子劲儿,就等着去冲杀呢,若不然,今天一早士气怎么会那么高?! 现在终于大获全胜了,将士们开心得不得了,怎么可能相信大头说的话呢?! “嘿嘿,嘿嘿嘿……”自知失言的大头,一边也跟着袍泽们讪笑,一边想要躲开潘凌峰的“魔爪”。 只可惜,大头和潘凌峰的武功相差太多了,根本就躲不开,被潘凌峰像拎小鸡儿似的拎到了无人处质问,“你再给我说一遍,秦大郎干什么去了?!”已带上了公事公办的态度。 潘凌峰在西北还是相当有威信的,尤其是现在,大头明知道秦怀恩已经离开了,潘凌峰就是当家人的存在,再说,这件事它也瞒不住啊! 大头又说了好几遍,还取了清露的那封家书给潘凌峰看,潘凌峰这才不得不相信,然后就是破口大骂,先是骂秦怀恩,后来连大头和沈田都骂上了。 大头也骂,他现在算是明白了,沈田为什么不亲口告诉潘凌峰真相,实在是这潘爷发起火儿来也挺吓人的,关键是,这事儿,大头和沈田特别委屈啊! 潘凌峰这辈子,就没听说过像秦怀恩这么不靠谱的大将,他就不明白了,放着这么大的功劳,秦怀恩怎么就能不要了,“还回家生孩子,生孩子就差这么两天吗?那秦夫人还没出了月子,他回去就能生吗?!”潘凌峰都不知道该说秦怀恩点什么好了。 但不管怎么生气,该收拾的烂摊子,潘凌峰还是要收拾的,首先就是如何交代秦怀恩的去向,于是,很快,军营里就流传起来了秦怀恩“失踪”的消息。 潘凌峰是这么想的,失踪总比临阵脱逃要好一些,等回头军功整理出来报上去,他再多多地美言几句,皇上就算知道了真相,也不会给秦怀恩太大的处罚,最起码,命是能保住的,估计官位啥的,也没问题,毕竟,临阵脱逃和得胜后私自离岗,性质是完全不同的。 而且,这也不算是潘凌峰欺君,听到秦怀恩去向的有那么多的人,就没有一个相信的,潘凌峰自己也可以晚相信两天嘛! 再说,报失踪吧,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鼓舞士气,要知道,还有三十来万的大楚骑兵没有回来,他们都是被秘密安排到了其他的地方设伏,别说家里的这些将士们了,就连他们彼此之间,都不是完全清楚其他袍泽们具体的埋伏地点,以免被狄人得到消息,等到这些人全部回来,至少得十天八天的,超过半个月,也说不定啊! 果然,将士们听说秦怀恩失踪了,再见到潘凌峰脸上安然的样子,就没有一个惊慌的,全都以为秦怀恩是去其他的埋伏地点了,就连公叔烈都是这么想的。 公叔烈还因此发了一点脾气,觉得秦怀恩太没规矩了,主要是太不拿他当回事儿了,去了哪里都不告诉他,但他现在在西北的名声不是一般的臭不可闻,所以他有脾气也不敢发,私下里念叨几句就完了。 这些人是没事儿了,就不想想,可怜的公叔瑾在收到观察使们送来的这样的消息时,会是一种什么心情。 太阳落下又升起,公叔瑾看着一条条从西北传来的消息,吃不下睡不着,他的眼中没有这场惊天动地的大捷,只有那犹如魔咒般的五个字“秦怀恩失踪”。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905.第905章 安宁的王府夜晚 如果说公叔瑾对秦怀恩有什么感情,那绝对是鬼扯了,但如果完全用理智来分析,秦怀恩失踪这件事,不仅没有变小,反而变得更可怕了。 “没有了秦怀恩的西北,不,应该说,没有了秦怀恩的大楚朝,会变成什么样儿?”这个如同魔咒般的假设,在公叔瑾的脑海中逡巡不去,每个答案,都能令他出上一头的冷汗,相比之下,西北的这场大胜都不那么重要了。 如果说,公叔宁写的那封信,提醒了公叔瑾,秦怀恩死的不可行性,那么秦怀恩这次的意外失踪,则告诉了公叔瑾,秦怀恩活的重要价值。 每当想清楚这些,公叔瑾就会把公叔烈骂个狗血喷头,在公叔瑾看来,若是没有公叔烈怕死的胡乱安排在前,秦怀恩是没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去赢这场仗的,自然也就不会造成秦怀恩失踪的意外结局了。 到了此时,公叔瑾万分后悔当初为了所谓的“牵制”秦怀恩,将公叔烈这么一个什么都不是的人放到西北了,这个,应该是秦怀恩完全没想到的意外收获了。 秦怀恩回程的速度再快,也没有鹞鹰飞得快,所以公叔瑾注定要在接下来的两天两夜中,深受这种懊悔的折磨了。 这一次吧,秦怀恩还很奢侈地在路上停留了一夜,并不是为了休息,而是因为他身上实在是太脏了,他基本上什么都没带,出发不久,那一身黑色的夜行衣和靴子,就变得**的了,还散发让人难以忍受的味道——被血侵透后再用体温烘干,就是这种效果。 秦怀恩强忍着,到了夜晚,留宿在了一个小村子里,买了一套换洗的粗布衣裳和一双布鞋,又直接到河中,将自己的衣裳和靴子给洗干净了,也只有流动的河水,才能将那说不清到底有多少的血迹冲泡干净,此外,他自己也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顺便刮了下胡子。 秦怀恩知道,清露是不喜欢他留胡须的,但是没办法,为了不显得太过奇怪,从去年在狄人部落制图时,他就开始蓄胡子了,而且昨天夜里也幸亏有了这胡子,才没让人一下子认出他的身份,不过,现在估计是个人都猜得到是他了,但他也不怕了。 秦怀恩累坏了,独自闯营还要杀那么多人这种事,就算是凭借他的武功,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况且,他还要保证自己不受一点的伤——他对答应过清露的每件事心里都记得相当清楚。 别说是体力消耗有多大了,单就是那种随时随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精神紧张,一般人就无法承受。 酣睡了一夜,衣裳和靴子也干透了,秦怀恩便再一次急匆匆地踏上了归途。 这并不是秦怀恩在路上的第一次休息,他第二次的停留地点是京城外不远的秦家庄。 秦怀恩明白,他这样跑回来是犯了重大军纪的,就算是他早已想好了脱身之法,在这种情况下大喇喇地进城而不去参拜皇上,也是不对的。 秦怀恩再次沐浴更衣,收拾一新,饱餐一顿后,调息静等着天色黑下来,他连马也不骑了,飞跑入城,穿房越户进了王府。 直到来到自己的院子里,这才显了身形,并加重了脚步声,让下人们发现自己,以免吓着旁人。 见到下人和程一针那惊喜交加,眼中含泪的表情,秦怀恩就明白,自己是猜对了,清露的这次生产一定是非常惊险的,不然不会都快一个月了,大家还是这种样子。 天色刚黑不久,清露却已经睡着了,确切地说,直到到了这时,清露每天的睡眠时间还是不少于十个时辰,她就如同一个被掏空了的玩偶,每天都需要大量的补品、药膳和睡眠来滋养,虚弱得连她自己都难以想象。 似乎是心有所感,睡得好好的清露,明明没听到一点声音,却毫无征兆地睁开了眼睛,立时便被那熟悉的气息和温暖的怀抱给包围了。 “我再也不想离开你了!”秦怀恩的声音从胸膛中直奔出来,敲击着清露的耳畔,也击打着清露的心。 同时,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秦怀恩的双眼中流下了来,没入清露的发丝中,不见了。 清露不说话,她的泪水也不停奔涌,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见到秦怀恩的这一刻,她才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有多么地思念秦怀恩,那种佯装出的坚强有多么的脆弱,好在,一切都过去了,她终于再次和他相拥,什么都不重要,什么都不可怕了! 秦怀恩静静地感受着清露清浅无比的呼吸,过了一会儿,发现清露还是没什么反应,低头去看时,发现清露就这么趴在他的怀中又睡着了,清露的眼角带着泪,嘴角却挂着笑,苍白的脸上写着无比安心的表情。 这一刻,秦怀恩明白,他不顾一切地赶回来,是对的,他所有的冒险都是值得的! 这一夜,整个王府都睡得很沉,不仅是相拥的清露和秦怀恩,还有自打清露生产那日起,第一次回了自己屋子的程一针,和以睿儿为首的几个孩子,他们的靠山回来了,每个人都变得特别安心起来。 其中最幸运的,则非命苦的秦小四莫属了,他在夜里吃到了他出生以来的第一顿饱饭,虽然不全是奶水,还有米汤吧,可这毕竟也是吃饱了,不是吗?以至于他第二天早上,足足比平日里晚醒了大半个时辰。 亲手喂清露喝了药、吃了药膳,并服侍她漱口后再睡下,秦怀恩在早餐桌上,对睿儿宣布,“你们都被禁足了。”没有任何解释。 睿儿张嘴想说什么,看了一眼秦怀恩冷凝的面容,便只是点头应下,他对秦怀恩的信任程度,还是相当高的。 客居的四皇子看了看秦怀恩和睿儿说,“那我入宫去吧!”自打听说秦怀恩回来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这事儿不对,哪怕他并没有像公叔瑾那样收到西北观察使们的密报。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906.第906章 另外一种含意的全军覆灭 昨晚,四皇子就和睿儿商量过了这件事了,还告诉睿儿,他会把这件事报给父皇,好在,昨夜秦怀恩回来得比较晚,四皇子得到消息,又用了一些时间,想要报时,宫中已经下钥了,这也算是四皇子人为地为睿儿和秦怀恩争取到的时间了。 听了四皇子的话,秦怀恩冷硬地说,“不必为我求情。”在尚未去闯营之前,他就已设计好了一切,若不是四皇子不是自家孩子,他没权力去管教,他就会将四皇子一道禁在王府中。 睿儿则满怀感激地说,“谢过四哥了。”这阵子,他和四皇子的感情,早已恢复如初了,不,经过了前一段时间的误会和龃龉后,似乎是比最初回京那阵子,感情更好了。 四皇子摇头道,“这件事我求情也是无用的,”看了一眼秦怀恩,转头安慰睿儿,“看秦将军这样子,想来是胸有成竹的。”他不相信,秦怀恩会完全没有准备,也很想先探探秦怀恩的话儿。 但让四皇子失望的是,只有睿儿大力地点头,“四哥说得对!”秦怀恩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仿佛根本就没听见四皇子在说什么。 尽管四皇子和秦怀恩也算多有接触了,但对秦怀恩这种表现,还是很难适应,却毫无办法,他越来越发现,和秦怀恩这样的人,根本就没办法好好相处,不管用什么办法拉近关系,都是在做无用功。 为自己的父皇掬了一把同情泪的同时,四皇子万般庆幸和睿儿关系的恢复——和秦怀恩比起来,睿儿简直太容易相处了。 太阳刚刚升起不久,宫城门尚未打开,秦怀恩就来到了门口,他并不进去,而是脱了上装,袒背,身上用藤条缚了一根军棍,跪在宫门口,魁梧的身躯,犹如一座巍峨的高山,玉雪般的皮肤宛若艺术品,在阳光下闪动着光泽,连那狰狞的藤条和军棍,仿佛都变得好看了不少。 今天并不是上朝的日子,但是到各个重要的衙门口上差的官员也不少,嗯,还基本上都是重量级的,一发现秦怀恩,立即呼啦啦围了上来,各种各样的问题层出不穷,怀着什么心理的人都有。 有看秦怀恩热闹的,有为秦怀恩真正担忧的,还有打听西北军情的……就如同一群乱哄哄的苍蝇,把秦怀恩烦得不行,这要是在西北,他早就用眼神让他们闭嘴了。 实在没办法,秦怀恩伸出食指,在面前的青砖上刻出了四个大字,“得胜脱逃”,真真的运指如刀,银钩铁画,外加龙飞凤舞。 这是四个非常奇怪的字,意思更是完全难以理解,结果看了这四个字的人,不但没有闭嘴,反而是问题更多了。 秦怀恩是掐着时辰来的,所以基本上是刚跪下,宫门就开了,可这些官员竟然不往里面进,连差事都不顾了,还是围在秦怀恩身边问个不休,可见秦怀恩的魅力有多么大。 还是四皇子,一见宫门开了,脚步匆匆地就往里面走,直接去见公叔瑾了,而等到四皇子见到公叔瑾时,这才发现,他完全没有开口讲情的机会,因为刚刚听到禀报的公叔瑾正在哈哈大笑,笑声极为爽朗。 四皇子连忙说,“父皇,现下该如何处置秦将军啊?若不然就先让秦将军回王府吧,儿臣恐怕秦将军会暴起伤人。”实在是秦怀恩的脸色太臭了,而且见父皇这样子,一定是知道什么自己不掌握的信息,但这回秦怀恩犯下的错误实在是太大了,不处置不好,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先挂起来,慢慢商议。 公叔瑾点头道,“此计不错,就先判秦怀恩个禁足,在王府中等宣。”他也是这么想的,而且想来现在只有王府能禁得住秦怀恩了,不,应该是只要有清露的地方,不用禁,秦怀恩就会老老实实地待着。 四皇子连忙亲自去传这道口谕了,秦怀恩看了四皇子一眼,难得地说了一声,“谢过四殿下了。”他以往是真没想到,这些朝廷重臣也这么八卦,太烦人了,他真是坚持不住了。 四皇子受宠若惊。 秦怀恩拿起衣裳,转身就不见了踪影。 睿儿真没想到秦怀恩能这么快就回来,使得王府中欢腾一片,秦怀恩倒很是郁闷,问睿儿,“你猜猜,皇上这回能罢了我的官吗?”他就想功过相抵借此辞官来着。 睿儿说,“那师傅得说说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还有,我把府中的官员叫到一处,大家一道商议下。” 秦怀恩想了想,便同意了。 官员们聚集得很整齐,好奇心这种东西是人人都有的,小厮们和秦家的三个孩子,都列席参加了,连程一针都不请自到了。 尽管秦怀恩讲得十分简短,有些话还不能说,但听的人每个都心潮澎湃,顾谢在屋子里来回不停地踱着步子,努力稳定着情绪,过了一会儿才问,“秦爷,按你的估算,这次狄人的六十万大军,能剩下多少?” 秦怀恩想了想说,“一个都不剩!”又解释道,“杀是杀不完的,就连俘虏算上也是不行的,但狄人是全民皆兵,这些所谓的骑兵,下了马就是普通的牧民汉子,我就是想打得他们闻风丧胆,以后,只要一听说要攻打我们大楚,他们就不敢来了,不管是新的可汗,还是各个部落的头领,都召集不起来出征的兵士,这样的话,他们的骑兵在面对我们时,也就不存在了!” “哈哈哈……”顾谢大笑,“听说大楚军便闻风丧胆,那是不可能的,但听说秦将军的威名就不敢来了,这是一定了!而且不仅是平民百姓,估计那什么可汗啊,首领啊,更得害怕,毕竟,在他们的心里,他们的命可比那些普通牧人要重要太多了!” “所以,”顾谢满含笑意地看着秦怀恩说,“秦将军想要辞官的念头恐怕是要落空啊!” 秦怀恩脸色越发难看了,幸好,这时秦小三靠了上来,脆生生地叫了一声,“爹!”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907.第907章 关于喊爹的二、三事 秦怀恩大喜过望,一把将秦小三抱进怀里,“你会喊爹了?” 也不怪秦怀恩如此激动,实在是这事儿是有段子的,秦家的儿子们,怎么说呢,真真的是集中了父母的优点:他们有秦怀恩的体质、外貌,同时兼具了清露的智商、情商,用程一针的话来讲,就是个个是人精。 但就这是这样人精样的孩子,也是有问题的,当时大家没发现,直到双胞胎都过了一周岁生日了,出了秦小三月子的清露才想起来,“哎?咱家孩子怎么不会说话啊?” 当时秦怀恩对此不以为意,“有的孩子说话早,有的说话晚……”一周岁冒话那应该是早的。 清露不这么想,她上辈子没机会当母亲是她的一件憾事,这辈子总算是有孩子了,生活条件又不错,她是全心全意地想当个好母亲的,尤其是有了秦大川一家,那活生生坑爹孩子们的例子在前,她将对孩子的教导,看成了头等重要的大事。 现在既然发现了孩子们的弱项,那她是一定要努力改变的。 于是,自打双胞胎过完周岁生日开始,清露在照顾秦小三的同时,就把主要注意力放在教双胞胎说话上,好吧,主要是秦怀恩已经把秦小三照顾得挺好了,清露的空余时间相对较多,所以才对此事分外关注起来。 这一关注,问题就出现了,时间一天天一月月地过去,这小哥俩儿,他们就是金口不开啊,开始时,清露还是很淡定的,可等到他们都快两岁了,还是一言不发时,清露就很沉不住气了。 清露私下里不止一次地问过程一针,“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啊?” 程一针掰开了揉碎了地给清露讲,“十聋九哑,这天生不会说话的孩子,个顶个都是听力有问题,除非是后来被**害了,”也就是说割了舌头、伤了喉咙什么的,“不然就没问题,这两个小子,那耳朵比谁都好使,怎么可能是天哑呢?再说,你不是也听到过他们的哭声吗?哑巴哭起来,声音和常人也是不同的!” 清露咬牙切齿,“那就还是教得不对!”话说她已经想了很多办法了,怎么就能不见成效呢?于是,最顶级的办法上阵了:每天她都对着孩子认认真真地喊上一百声“娘”,而秦怀恩呢,则喊“爹”,接下来,两个人相互交换,再喊。 这一坚持就是好几个月啊! 秦怀恩都快疯了,他不敢违背清露,只能私下里对程一针抱怨,“一个儿子是一百声,两个儿子就是二百声啊!竟然还要求表情,我真不知道到底要做出什么样的表情来!”尽管他早就不精分了,可就以他的性格,你让他像清露那样每天表情丰富,也是绝对不可能的,就连性格开朗活泼的程一针,他也是没法子比的,所以看起来绝大多数时候,还是面瘫脸。 程一针不发表任何建设性意见,将幸灾乐祸表现得非常明显,把个秦怀恩气的啊,却一点法子都没有。 直到有一天,睡梦中的秦怀恩突然从床上跳了起来,把一旁的清露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有什么飞贼闯了进来,却没想到,秦怀恩坐在床上怔怔地问清露,“你说,咱们两个每天这么喊他们‘爹’和‘娘’,那两个小子会不会认为你就合着该叫他们‘娘’,我就合着该叫他们‘爹’啊?!”他这两辈子加起来,就没见过,不,就连听说都没听说过,像他这么憋屈的爹,很多时候,他都不知道,谁是谁的爹了! 清露也睡得迷迷糊糊的,但一听秦怀恩的话,就变得表情严肃起来,“嗯,你说的也有点儿道理,从明儿起咱们就先别教了,回头我再想想!”她是一向从善如流的,尤其是在教导孩子这样的大事上,生怕有失误,更是虚心征求各方面的建议,绝对是个具有科学育儿态度的好母亲。 两人躺下后,清露很快就睡着了,秦怀恩却怎么都睡不着,他终于不用再叫儿子们“爹”了啊,他这个悲催的爹,总算是扬眉吐气地回归自己的正确位置了。 秦怀恩这一兴奋就忍不住跑去跟程一针“显摆”,完全没想到他们夫妻间的这次对话,有多么大的“笑”果,结果,这个段子,很快便传遍了王府,接着又传遍了露城家眷们的社交圈子,相当有生命力。 秦怀恩很后悔,生怕清露生气,清露倒是没生气,只是问秦怀恩,“你为啥一直不担心?” 秦怀恩脸涨得通红,很是愧疚地说,“嗨,我就天生嘴笨,都没人记得我是到多大才开始说话的,这些个孩子八成是随了我,才让你这么操心。”他这两辈子的童年其实只有一次,一直顶着“秦大傻”的绰号过来的,而且就算是到了现在,秦怀恩也认为,他除了习武外,在旁的方面都没啥天分。 当时清露心疼地抱着秦怀恩说,“不,你不笨,真的,只是没人教导你的缘故。”这并不全是安慰,她已经发现了,尽管秦怀恩不聪明,却很努力和专注,自打她认识秦怀恩这几年,秦怀恩的兵法水平和书法水平,突飞猛进地增长,好吧,兵法这东西,秦怀恩也是比旁人多了一辈子的积累,开了外挂的,可绝世名将这样的人,也是成千上百年才能出一个的,不是吗? 就这样,清露暂时饶过了秦怀恩,可私下里,清露还是坚持不懈地独自努力着,继续教孩子们喊“娘”,想让孩子们说的第一个字是“娘”,这也算是清露小小的私心吧! 可有些事,并不是你努力了,就能取得预期的效果的。 在双胞胎二十六个月时,他们终于学会了说第一句话,是的,大家没看错,这两个孩子一开口,就不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字,而是直接说整句话,却既不是清露心心念念的“娘”,也不是秦怀恩暗暗期盼的“爹”,而是训练时护卫和小厮们喊的号子。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908.第908章 旁人坑爹他们坑义父 清露甚至都不是头一个听到他们两个说话的人,好在,秦怀恩非常知心,或者是过于兴奋,急于显摆吧,一听这两个小家伙儿开口了,连忙把他们拎到尚未起床的清露面前,进行表演。 清露开始时,并不明白秦怀恩要干什么,只是傻傻地看着在秦怀恩的口令下,小哥俩围着屋子跑圈儿,已经学会走路的秦小三在后面跌跌撞撞地跟着,眼看着气氛上来了,秦怀恩忽然间给了预令,然后,老大就脆生生地喊了出来,“勤学苦练”,老二立马接了下去,“杀敌报国”,然后两个人一起喊,“一二三四”! 这两个孩子,喊得是铿锵有力,字字清晰,一口标准的京城官话,连个字音都不带差的,远远超过同龄的幼童,嗯,声音还特别好听,听在清露的耳朵里,简直像仙乐一样。 清露激动得热泪盈眶,哈哈大笑。 接下来,清露就明白了,什么叫做“厚积薄发”,两个孩子别说不是哑巴,就连智商好像都很高,就算依然像秦怀恩一样少言寡语,可说出来的话,非常有条理,意思相当明确,使得他们除了身高体重外,再次展示出了优于同龄人的另外一方面。 可惜,两个孩子刚学会说话不久,秦怀恩就去了西北,并没注意到他们后来越来越优秀的表现,当然了,有了他们的例子在前,对秦小三的迟迟不开口,包括清露在内的家人,也都十分淡定了。 或许是有了这样宽松的环境,秦小三刚过了两周岁,就在哥哥们的带动下自行开口了,还是清露心心念念惦记的那声“娘”,而自打昨天秦怀恩回来后,通过今天这短暂的接触,秦小三终于喊出了这声“爹”,圆了秦怀恩那个不用朝儿子叫“爹”,儿子就能自行叫他“爹”的美梦! 随着秦小三这声喊,和秦怀恩开心的笑声,因秦怀恩私自回京造成的阴霾,彻底在王府中消散了,大家说着秦家儿子们喊爹的二、三事,各自带着喜悦散去。 程一针酸溜溜地说,“切,谁家的儿子还不会喊声爹?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秦怀恩顿了顿,问儿子们,“你们叫过‘义父’了吗?” 三个儿子很乖顺地跑到程一针面前,一声声地喊着义父,程一针的笑容却有点僵硬,一边应着一边往后退,“干什么,你们……你们又要干什么?”就像是被围攻了一样。 秦怀恩还在不怀好意地煽风点火,“前面这三个也就算了,要说我们家的小四啊,是你硬生生从鬼门关里救出来的,可以说没有你就没有他,我心里着实过意不去,总觉得这个孩子无论如何都要过继给你……” 秦怀恩的话还没说完,只听得程一针“嗷——”地一声发出了一声惨叫,飞快地跑远了,嗯,程一针不愧是当名医的,很懂得保养,又整日里生活在王府这个充满习武氛围的环境中,身体那是相当的好,跑得比兔子还快,一点都看不出来是已到中年的人。 程一针跑出一段距离后,见三个小家伙没追上来,这才停下来,跳着脚地大骂,“秦怀恩,你就不长好心眼儿,亏得我在你不在家时,帮你照顾这个家,我容易吗?!我!你自己生的儿子,你自己养,你还想坑我,没门儿!”然后加快脚步以更快的速度跑远了。 下人们都规规矩矩地垂头侍立在一旁,仿佛完全没听到两位主子之间,这莫名其妙的对话,只是他们不停耸动的肩膀,泄漏了他们正在忍笑的事实,好吧,其实对于王府的下人们来说,秦怀恩和程一针的对话,是相当好理解的。 只有睿儿,很不赞同地说了一句公道话,“师傅,你就不要再吓唬程家伯父了。”看了一眼身边此时乖巧得不得了的三个表弟,在心中重重地松了一口气,完全没意识到,和第一次听到秦怀恩要把亲生儿子送人时,他的保护对象已发生了彻底改变。 也不怪程一针和睿儿这样,实在是现在几乎所有人都明白了,秦怀恩这动不动就把亲生儿子送人这一手,绝对是个巨大的“坑”。 到了现在,双胞胎虚岁已经四岁了,秦小三也在两个月前就过了两周岁,而大家常说的“三岁看老”其实还是蛮有道理的。 随着三个孩子年龄增长的,是他们的体力、武功和智商,王府再大,也关不住他们了,再遇到睿儿这个心软的表哥,整个京城都成了他们的游乐场,而最吓人的则是他们的破坏能力。 睿儿身边有武功高强的小厮,能保证他们不受伤,可旁人的损失和伤害谁又来保证呢?答案是:程一针。 在秦怀恩离开的不到一年的时间中,清露怀孕不顺利,产后重病,所以很多事儿,大家都瞒着清露,于是程一针就勇敢地肩负起了身为秦家三个孩子“家长”的重任,谁让他是“义父”来着?! 程一针完全记不清,他在这段日子里,给多少人家赔礼道歉过,又包赔了人家多少银子,关键是这种当三孙子的感觉实在是太不好了。 这还不算,既然尽了当义父的义务,总得有点“回报”吧?但程一针完全没有。 就连清露看着自己的三个儿子,都气闷得时常念叨,“你说说你们,我不反对你们长得像爹,但你们就不能有点,哪怕只是一点点长得像我吗?怎么就能长得全都跟他一模一样,对了,你们怎么还能长得这么像呢?知道的是双胞胎,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三胞胎呢,我可是辛辛苦苦把你们一个个生下来的,不是直接复制粘贴的!” 由此可见,这三兄弟得长成什么样了,只要他们出现在人前,不用说话,单凭他们那张脸,人家就能认出来他们是谁家的孩子,哪怕没见过秦怀恩,只是听说过,都不会认错。 “你们一个个长成这样子,”程一针气不打一处来,“我养了你们有什么用?我就是说你们是我的儿子,那就有人信吗?”特征实在是太明显了。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909.第909章 秦怀恩的退休计划 再想想,当年秦大川把襁褓中的秦怀恩,弄到了和西北远隔几千里的东北,结果,过了二十多年啊,只要秦怀恩一被人看到,大家就能一口咬定他是人家秦建业的种。 程一针完全能想像得到他过继了秦家孩子的后果:这些小崽子们,吃他的,喝他的,惹了麻烦全得他收拾,然后一转身就找亲爹去了,这不是坑,这是啥?! 尤其是秦小四,还在娘肚子里时,就表现出了和其他兄弟的不同,自己亲娘难产死的这个事儿,秦怀恩不敢跟清露提,对程一针可是说了无数次了,再加上这次全程照顾清露孕产,程一针心里对秦小四这个小子,那是门儿清。 就连这次去西北画地图时,秦怀恩特地去找他的舅公,也是有缘故的。 总体说来就是,秦怀恩觉得自己前面的三个儿子,并不像自己,而是像自己的父亲秦建业,这主要体现在天生神力这一点上,头三个孩子,和普通人比起来,的确是力气大习武资质强,但他们没一个超过,或者说,赶得上秦怀恩的。 这辈子就不说了,秦怀恩是开了外挂的,没有可比性,就拿前辈子来比较,秦建业是自幼习武,而秦怀恩是年近三十了,才找到家传武功开始练武。 秦怀恩还不认识字,边习字边练习,速度奇慢,开始时还走了很多的弯路,但就是这样,在前世秦怀恩死去时,武功已赶上秦建业了,这其中的天赋差距不言而喻。 秦怀恩在清露身边听多了遗传什么的说法,就觉得自己其实是随了舅公的,力士嘛,不用打听,从字面的意思上就能看得出来,这种人旁的不说,单就力量上这一点来讲,一定是超级厉害的。 秦怀恩本来想着,研究一下,怎么能让这种特别优良的素质流传下来呢,没想到,秦小四已入驻到了清露的肚子里,还惹出了这么大的麻烦,想来秦怀恩的娘亲难产送命的事儿,也是事出有因的。 而这样的秦小四长大以后,不,不用太大,再过个一年两年的吧,到底能惹出什么样的麻烦来,就连秦怀恩都说不准。 至于程一针,更是被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哀嚎,“坑啊,巨大的坑啊!” 秦怀恩回到内室时,清露已经醒了,秦怀恩照顾她简单梳洗、去净房、吃东西、喝药,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清露的精神状态很好,问,“你是不是偷跑回来的?”她已经猜到了。 秦怀恩心知瞒不过清露,索性实话实说,末了总结道,“我再不想离开你了!”偷觑着清露的脸色。 清露还是笑嘻嘻的,经过了这次的生死劫,她同样再不想和秦怀恩分开了,所以反倒安慰秦怀恩说,“皇上那人不错,咱们这次准保心想事成。”说到底,秦怀恩这么建功立业,完全是为了睿儿啊,现在睿儿也在她的帮助下崭露头角了,那么秦怀恩就具备了“退休”的条件。 秦怀恩很是讶异,要知道,“皇上不错”这话,在旁人口中说出来,略显不敬,但在清露这样心结极深的人口中说出来,就算是把皇上夸上天了。 清露也不多解释,秦怀恩明明有极佳的消息渠道,却出于信任全部交到了清露的手中,以至于对京城发生的事一无所知,等回头秦怀恩了解了,就明白自己话中的意思了。 清露又问,“这次,甜水打下来了吗?”那是秦怀恩的家乡啊,她不愿意秦怀恩有任何遗憾。 秦怀恩心中一暖,这就是清露,记得他每一个微小的梦想,但还是顿了顿才说,“狄人是跑了,也被打残了,不过,建城的话,还得看朝廷。” 清露的笑容越发欢畅,“好啊,好啊!”她对秦怀恩的退休计划,越发有信心了。 秦怀恩不太明白,眼看着清露又露出了疲惫之态,就不再问了,安顿清露睡下,去和孩子们一道用午膳了。 秦怀恩回来了,清露的身体进入到了快速恢复期,孩子们有人经管,一个个都老老实实的,睿儿和程一针觉得生活充满了轻松愉快,下人们也都面带色,整个王府一片安宁愉悦。 公叔瑾却依旧焦虑,他已经从四皇子和睿儿的口中,听说了秦怀恩对这场大战的推测,激动之余,还特地将秦怀恩召到了宫中,让秦怀恩将详细完整的作战计划,源源本本说了一遍。 可结果是,公叔瑾听了之后,越发如坐针毡了——自打秦怀恩回来后,他就变得对西北的战况特别关心起来,偏偏战报就是不来,而秦怀恩还给他画了这么大的一个饼,估计是个人就得受不了。 西北战报迟迟不至,也是有原因,这其中有客观原因,也有人为的原因。 秦怀恩这次的围剿计划非常宏伟,是的,除了宏伟这样的词汇,公叔瑾再想不出旁的词汇来形容了,秦怀恩将五十万大楚骑兵分为了十余队,分别埋伏在不同的精妙地点,最多的是他所率的二十万人正面迎敌,最少的只有三千人。 这些队伍犹如一个巨大的口袋,将狄人的六十万人围在当中,除非狄人没按照猜测跑路,否则只要来了,就会被狠狠咬上一口,这其中涉及到很多精确的算计和围堵,简直就像在西北广袤的草原上,画了一副精妙的画儿。 但实际操作起来,困难也不小,别看这么多的人马,相对于宽广的地域来说,还是微不足道的,稍有差池就会使得很多埋伏都落了空,所以设计得好是必须的,但具体能产生多大的胜利果实,还得看将领们的灵活机动性和作战能力。 此外,最远的队伍收兵最晚,而在他们没回来之前,军功就没有最后的统计,不能总体计算积分和胜利。 秦怀恩是跑了,在这次大战总体统计机构的黑土城中,潘凌峰简直是忙翻了,别的就不说了,就说秦怀恩割出来的那些人头吧,为了给秦怀恩增加军功,潘凌峰是命人一个个地准确辨认、用纸条写好这些人的身份,乃至以往他们曾在对大楚的作战中干过什么事儿,再给他们化妆、打包…… 910.第910章 迟迟不到的战报 很多狄人俘虏被大楚军带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辨认秦怀恩割下来的这些人头,就是这样,“照顾”好这些人头,还是足足用了半个多月的时间,才算完成。 而在这期间,一支支的队伍回来了,带回了新的军功、战利品和战报,潘凌峰要不断地整理、推断前方战况,有时为了扩大战果,还会派出一些队伍去接应。 在这其中,潘凌峰最头疼的是露城骑兵弄回来的那些战利品。 露城有十万骑兵,其中五万一直留在露城,另外五万则被潘凌峰带到了黑土城,这十万人,可以说是露城军中嫡系的嫡系,他们跟随秦怀恩和潘凌峰时间最长,战斗力最强,感情最亲密,最忠诚,还有就是得到的实惠最大。 对于这十万人,在这次战役中,秦怀恩不仅将自家小厮中的绝大大部分派了出去,还给他们安排了特殊的任务——围剿的同时,洗劫了狄人的两个最大的部落,收获一点都不比上次抢王庭来得少。 现在的关键是,潘凌峰要如何分配这些战利品,若是按照秦怀恩上次那样的按照重量来分,他这心里真是过不去,尤其是这一次,已经没有了价值不可估量的卜骨,只给朝廷那么一点子东西,太不合理了,贪墨实在太多,可若不这样呢,潘凌峰又觉得对不起秦怀恩。 这些东西说穿了,和那些高档人头一样,是属于秦怀恩的,潘凌峰“私自”处理起来,心中总是怯怯,偏生,这种事还不能问,潘凌峰心中的煎熬,简直无法言拟。 潘凌峰好不容易统计出来了总体数量,将积分和军功按照众人都觉得公平的方法分配好了,公叔烈又不愿意了。 在这次大战中,公叔烈也知道自己是犯了错的,同时也明白观察使的存在,他和秦怀恩一样,就指望着这次的军功功过相抵呢,怎么能不把军报“好好”地写一写呢? 此外,公叔烈预见到,经过这一役,他继续留在西北的可能性已微乎其微了,所以在他的安全得到保证之后,他的贪婪便出现了,想借着这最后的机会,狠狠地捞上一把。 开始时,公叔烈直接威胁潘凌峰,要潘凌峰修改军报,可一向听话的潘凌峰,这次却再不惯着公叔烈了,而潘凌峰的杀手锏则是,“秦将军已经回京了,就他那个脾气,不用说大家也知道,总兵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 为了安抚军心,在秦怀恩回来的当天,公叔瑾就用最快的方式,特地给西北传递了消息,一个是表明秦怀恩的安然无恙,一个告知朝廷对秦怀恩的“处置”,表现皇上的宽容之心。 公叔烈哑了,但并没放弃自己的打算,于是,公叔烈将潘凌峰报上来的军报,和军师幕僚们整整研究了五天,然后才对它进行了相应的粉饰,总算达到他的大部分目标。 可军报报上去后,公叔烈又后悔了,因为他发现,现在的西北将领们开始不听话了,不仅以往的例行孝敬没有了,就连这次大捷中,他应该得到的份例,竟然也没有! 公叔烈气疯了,直接问这些人要,将士们置之不理,公叔烈一气之下,给公叔瑾写了折子,把这些不听话的人,狠狠地参了一本,首当其冲的就是“临阵脱逃”的秦怀恩,同时,为了弥补自己的损失,他将露城上缴的利税银子,全部截留了,甚至弄了很多军饷,反正有积分制在呢,这些将士们也不差这点子军饷了,却不知道,他这种做法,在给他自己惹下大麻烦的同时,还帮了清露的大忙。 当然了,也有吃了大亏的,比如,潘凌峰。 在秦怀恩入京一个多月后,这份公叔瑾苦盼的战报才到了朝堂,那一晚上,公叔瑾半宿都没睡,只在是这份战报上的战果,太喜人了,公叔瑾到现在才发现,秦怀恩这个人不仅不好大喜功,还很谦虚。 “哈哈哈……”御书房中回荡着公叔瑾畅然的笑声,“西北安矣!”并不知道,这话,他现在只说对了一半儿。 同样的夜晚,秦怀恩和清露也没睡,因为战报来得实在是太晚了,以至于潘凌峰连秦怀恩应得的战利品都运到了。 清露的双月子上个月就坐满了,补药也停了,身体就算没完全恢复吧,正常的坐立行走也是一点问题都没有了,她从昨天开始,已经进行锻炼了。 说实话,清露这次遭的罪并不算大,程一针给她动手术和伤口恢复的期间,她都一直晕着来着,等到清醒过来时,伤口都结痂了,当然了,对身体的伤害还是挺大的,以至于她在坐满双月子后,又卧床了大半个月。 “你看看你,怎么还出来了?就不能等到明天再看?”秦怀恩来不及放下身上的东西,就先责备起来,“夜风凉啊!” 清露嗔了秦怀恩一眼道,“这都六月天了,还凉?!”又连忙问,“都弄回来了?”这些就是秦怀恩在这场大战中收获的战利品了,也不对,应该是战利品中所有的珠宝,因为金子又是全都运回小岭村去了。 而女人,尤其是清露这样的女人,对珠宝这类的东西,是一点免疫力都没有的。 伴着“哗啦啦”的声响,珠宝和香料很快就堆满了好几口的大箱子,在灯火中闪着璀璨的光,清露不停地翻看着,睿儿和那些与秦怀恩一道去取东西的小厮们,也兴奋地围绕的一旁。 只有秦怀恩皱眉道,“不对,这些东西不太对。” 清露问,“是少了吗?”她倒是没发现数量少了,就是觉得这次的东西好像比上一次的质量差了一点儿。 秦怀恩摇头道,“少倒是不少,我就是怕多了,潘凌峰那个人……”这次的东西是由山窜子的商队由漕帮运过来的,和来自西北的货物混在一处,直接运到了潘夫人名下的铺子中,这也是露城军们一直以来的“销赃渠道”,很是成熟。 911.第911章 真心不容易的潘凌峰 秦怀恩带着人去拿东西时,发现一旁还有一些箱子,他当时还问了一句,是不是潘凌峰的那份儿,山窜子说是,可秦怀恩要去查看时,山窜子却说潘凌峰有交代,不让秦怀恩看。 清露已接下秦怀恩的话继续说,“潘将军那个人,是个打掉牙合血吞的主儿!”对于秦怀恩分战利品的方式,清露早就知道了,通过秦怀恩的描述,清露对潘凌峰的为人也很是了解。 这次秦怀恩不在西北,怎么分东西,对潘凌峰来说,的确是一场考验,这考验不仅来自于他和秦怀恩的情义,还有对朝廷的忠心。 假如潘凌峰想要兼顾,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损失自己的利益,看到那些比上次质量差的东西,清露和秦怀恩都想到了,这些原本是该属于潘凌峰的,但为了弥补被朝廷分走的那些,潘凌峰全给了秦怀恩。 潘凌峰箱子里的那些东西,恐怕只是不值银子的金银毛皮之类的,用来充数儿。 秦怀恩见清露想明白了,便问,“我用不用把东西送回去一些?”都是兄弟,这么做,他心中不安。 清露点头道,“必须送,但不能这么送!”说到底,这些东西就算不是黑色的,也是灰色的,这次秦怀恩带着王府的小厮去搬东西,都没用车马,而是直接飞檐走壁,背着大包袱去的,何必再这样送回去呢?要送,就直接把它们洗白了。 清露还对秦怀恩说,“其实就算不送,潘凌峰也没亏着!”公叔烈出事儿了,秦怀恩想退休,这一次的军功怎么说也要有大半落到潘凌峰身上,加官进爵是必然的,尤其是今年的选秀已经结束了,潘芷瑶顺利地被指给了四皇子,现在已回到家中备嫁,估计年内就要出嫁了。 因为西北的这次大捷,潘芷瑶并不是大家以往认定的侧妃,而是变成了正妃,就算是为了皇家体面,潘凌峰也必须有个相应的位置才行。 秦怀恩想了想说,“若不然就不给他了。”这也算是各得所需了。 清露摆了摆手道,“你不用管了,回头再说吧,这里面恐怕还有旁的事儿。”哪怕不知道公叔烈又贪墨了,她也能猜得出来,接下来西北要遇到的麻烦,给秦怀恩简单分析了一下后说,“潘凌峰和朝廷越穷才越好呢,这样你退休就更没问题了。”她就不信,她给朝廷干活的话,公叔瑾还好意思让她离家在外,给她封个官爵! “嗯嗯……”秦怀恩抱着刚刚沐浴过的清露,拱来拱去,为了清露的身体着想,旁的事,他现在是不能做的,而且有了秦小四这个吓人的存在,他近来一直在劝清露,要用上那个绝育的方法,只可惜,清露到现在还没同意,他就决定,在清露没同意之前,他什么都不做。 结果秦怀恩这样的行为,又引来了清露一直过不去的心结,“你倒是说说,咱们为什么一直生儿子?”这不太科学啊! 秦怀恩长叹一声,偃旗息鼓,两人睡觉,不是秦怀恩不想回答清露这个问题,实在是他也想不明白。 本来两个人想得好好的,但等到西北这次大捷,进献给朝廷的战利品进京时,他们这心里又过不去了,都不用秦怀恩说,清露就抢先说了,“合着这次潘将军不是要得很少,而是什么都留下啊,嗯,还有可能亏了。” 秦怀恩点头道,“你算账就是厉害。”他毕竟还借着去画地图的机会,提前打探过那两个部落的内情,清露可是连看都没看过呢! 再接下来,又一个喜讯落到了秦怀恩的身上,使得这小两口儿越发觉得潘凌峰不容易起来,随着朝廷战利品的进京,就是对于这次大捷的总结,西北各级官员各有封赏。 潘凌峰官至正二品,加封忠勇侯,出任西北总兵,终于成了手握重兵的一方大员,圆了潘家世代那个家族荣耀的梦。 公叔烈不褒不贬,只是调回了京城,算是荣养了,正合了他功过相抵的愿望。 秦怀恩受封勇毅侯,爵位提了一等,同时官至从二品,有了奉国将军的头衔。 对此,大家都觉得十分公正。 要知道,虽然秦怀恩和潘凌峰同样是加官进爵,潘凌峰不仅比秦怀恩高了一级,还是实权,而功劳盖天的秦怀恩呢,得到的只是一个奉国将军的挂名,从某个角度来讲,和公叔烈一样,就是免职的另外一种说法罢了,可以说,对秦怀恩私自离岗的惩罚其实是蛮大的。 清露拍手称快,对包括程一针在内的自家人拍着胸脯说,“看到了吧,秦大将军现在正式退休了,变成了只领俸禄的白吃将军,从今天开始,我主外,负责建功立业和赚钱养家,他主内,负责照顾孩子和貌美如花!” 程一针和睿儿乐不可支,连连叫好,秦家三个大一点的孩子则是不由自主地缩了缩头,爹回来的这几个月啊,他们这日子过得可真是水深火热啊,无知且无齿的秦小四,则受到了表哥欢乐的感染,用力在床上翻了个身,将已被秦怀恩养得白白胖胖的小屁屁,翘得高高的,一副欠揍的样子。 秦怀恩先是面无表情,接着,忽然间冲清露一笑,露出了几颗白森森的牙齿,满脸的意味深长。 清露一哆嗦,心中暗暗合计,对已经憋了好几个月的秦怀恩,用“貌美如花”这样涉嫌调|戏的形容词,真的好吗?不由又想起了那个一直那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为啥我们就总是生儿子呢?” 程一针先是看了秦怀恩一眼,又动了动嘴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清露的心,猛然间一跳,决定私下里问问程一针。 宫中,公叔瑾听了王府这个最新的笑话后,却没有笑,只是反问四皇子,“‘建功立业’,秦夫人真是这么说的?” 原本只是当成戏言来说的四皇子,脸色也凝重了起来,“难道是秦夫人或是秦将军,不像是他们表面看起来的那样,对权势毫不在乎?”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912.第912章 坑人的武功 原本这样无欲无求的人就太罕见了,说实在的,这次把秦怀恩高高地挂起来,公叔瑾也未必就没有怕秦怀恩功高盖主的意思。 公叔瑾的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桌面,久久不曾言语,末了说了一句,“往后再看看吧!”他也有些看不明白了,但他想到清露愿意“建功立业”时,心头还是一阵火热,清露啊,又会给他什么样的惊喜呢? 清露现在却没功夫想这个了,她正满面含霜地对睿儿喊,“查,给我去查,一个孩子都不准漏下!” 睿儿哭笑不得,但还是脚步匆匆地去了。 程一针想要解释什么,清露摆了摆手说,“你什么都不用说,事实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秦怀恩走进门来,“你们在说什么?” 清露冷冷地看了秦怀恩一眼,“闭嘴,等着!” 秦怀恩吓了一跳,“我又犯什么错误了,娘子,你说,你不说我心里没底儿。”向程一针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程一针先是笑嘻嘻地嘲笑秦怀恩,接着,目光又露出了怜悯之色,弄得秦怀恩越发不知所措了。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现在王府中的这批小厮,是先前从西北回来的,年龄比较大的,所以娶妻纳妾的人大多集中在这里,以往是没想到,现在睿儿只要去问问就可以了。 秦怀恩的心里却七上八下,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太好的事儿要发生了,就觉得分外漫长了,一听到睿儿的脚步声,就想迎上去,结果清露一声厉喝,“秦怀恩,这种事儿你瞒着也没用!” 秦怀恩这个委屈啊,他连是什么事儿都不知道,怎么瞒着,但他很快就知道了。 睿儿还没等进门儿,就大声喊道,“姨母,真是神了啊,男孩子,全部是男孩子啊,一个女孩儿都没有!” 原本斗志昂扬的清露,一听这个结果,反倒一下子瘫倒在了椅子里,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 程一针连忙劝,“清露啊,你看看这个事儿……”刚开了个头儿,接下里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秦怀恩则赶紧趁着这个机会问睿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自打秦怀恩回京,清露的身体好了,日子也过得清闲起来了,就开始琢磨起,生男生女的问题了,程一针被她问过好多次后,就想起来了一件事儿。 家里的小厮,一向是被当做自家人看待的,而且和程一针也相处多年,其中还有程一针的徒弟,所以有个大事小情的,总愿意找程一针,这其中,就包括为他们的妻妾接生。 以往清露不这么没完没了地问,程一针还没想起来,清露这么一问,他便回忆了一下,发现他为这些小厮的妻妾们接生了这么多次,赏赐了那么多的贺礼,好像一直没听说他们谁家生的是女孩儿。 于是程一针问清露,“你说说,是不是当初在小山上建的那个祠堂,风水有问题啊?阳气太重了!” 来自现代的清露思维方式和程一针完全不同,“不对,一定是他们之间有什么共同点,我们没想出来!” 程一针说,“总不会是血脉吧?”所以他才想到风水的。 清露沉思了一会儿猛然间发出了一声尖叫,“武功!他们练的是同一套武功,还有我公爹,因为练了这套武功,只生了一个,也是男孩儿!” 程一针愣了片刻,也立即点头,“是了,是了,当初我看那功法时,只觉得太过刚猛,至强至阳,却没想到……” 清露已迫不及待让人去叫睿儿了。 调查的结果完全证明了清露的推测,王府现有小厮三十多个,因为他们收入高、待遇好,因练了武功后在某些方面的要求还特别强,又曾在西北历经生死的冒险,一过了十五岁,个个都迫不及待地娶妻纳妾,最多的竟然共有五个妾,现在他们已生出了八十多个孩子,全部都是男孩儿,这还是在有人尚未成亲的情况下。 “还有现在在西北的那些,”睿儿说,“我也顺便问了问,有孩子的,也全是男孩儿。”因为不用经过朝廷的审验,这些自幼一道长大的孩子们感情很好,其中还有一些亲兄弟,所以他们私下里的通信还是挺频繁的。 清露看了秦怀恩一眼,“你怎么说?” 秦怀恩张嘴就道,“我自废武功!” 其余三人立刻异口同声地说,“不行!”别说这样对秦怀恩的伤害极大,会影响健康和寿命,就是心里打击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 再说,秦怀恩的武功,是全家人安身立命的本钱,为什么清露能那么肆意地用秦怀恩的退休打趣,还不是因为不管秦怀恩当不当官儿,只要秦怀恩的本事还在,全家人就都可保无忧吗?! 秦怀恩立马打蛇随棍上,“露露,若不然,就这样吧,咱家孩子也不少了!”他还想绝育,他明白,清露之所以不同意的原因,就是一直想要女儿,现在既然女儿要不成了,那莫不如干脆就不生了,直到这个时候,秦怀恩还不觉得没有女儿有什么遗憾的。 清露抚额,“我再想想,再想想,说不定就会想到办法的!”她重来就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不管是什么事儿。 到了晚上,秦怀恩搂着清露磨蹭,“露露,你说说,我们成亲这几年,才过过几天好日子,不是,我是说,才过过几夜好日子……”五年生了四个儿子啊,说起来就是秦小恩的一把辛酸泪。 “怪我咯?”清露的语气很是柔和,她也知道秦怀恩在这方面挺不容易的,“先喝点肉汤吧!” 秦怀恩一激灵,“还是算了吧,这小四到底是怎么来的,我们还没弄清楚呢!”现在清露可再经不起折腾了,程一针已严重警告过。 “是啊,怎么来的……”清露也琢磨起这个事儿来了,总觉得好像能琢磨出点儿什么来。 六月中,秦怀恩正式退休后,大办了秦小四的百日宴后,全家人留在别院避暑,清露说,“要说这夏天啊,还是在咱们山上凉快……”思念之情尽显。 最快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913.第913章 吓死人的添妆 睿儿说,“师傅、姨母,要不然咱们回去吧,现在师傅也不做官了,也没兵权了,没必要一直在京城待着吧?我也想回去,今年已经不旱了,赈灾的事儿到秋收就彻底结束了,皇伯父会同意的。”既然清露放心不下他,他就跟着一道回去好了。 清露轻笑了一声,“别,还是再等等吧,”算计了一下,“也不用多久,等到明年春天就行了。”省得公叔瑾没办法了,再来回折腾,小四毕竟还小。 睿儿并没想其他的,只是点头道,“也好,”明年春天并不是太长的时间,他以为清露完全是为了襁褓中的秦小四,“四哥过些日子也要成亲了。”四皇子成亲的吉日已经算出来了,在八月二十八,礼部现在正在着手准备。 清露给潘芷瑶的添妆,俗气到粗暴——黄金五万两,清一色的精心打造的各种形状的花金锞子,还敞着箱子盖儿,就这么浩浩荡荡的让人从王府抬到了安平侯府。 整个京城都震惊了,潘夫人都快吓傻了,见了清露劈头就来了一句,“你这是疯了吗?!” 清露很是淡定,“我们不偷不抢的,有的是金子,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这又犯得上谁的忌讳了?”一指那几口箱子,“你可不能不要哈,驳了我的面子没关系,这可是皇上御赐的!” 这也是真话,这些金子,是前阵子西北大捷时公叔瑾赏给秦怀恩的,一点儿没多,就是按照秦怀恩割的那些人头论功行赏的份例,但因为级别高和数量多,也有四万多两的金子了。 对此所有人都只有流口水的份儿,一个字都不敢多说,要知道,旁人也就罢了,狄人可汗的人头,悬赏黄金万两,这在朝廷可是挂了好几十年了,可谓天下皆知,不过是没人能得到而已。 这次大战前夕,为了鼓舞士气,皇上还特地提来着,可谓对秦怀恩报以殷切的希望,现在秦怀恩顺利地完成了,朝廷怎么可能不给,谁敢多说一个字?! 清露又低头小声地对潘夫人说,“芷瑶不容易,我是有经验的人,这凡是皇子啊,就没有不缺银子使的。” 想当年,清露就是眼睁睁地看着公叔瑾和公叔宁,那么一步步走过来的,而现在的四皇子,因为兄弟太多,公叔瑾还很年轻,就得加上个“更”字,四皇子娶潘芷瑶除了看上潘凌峰在军中的势力外,也未必没有看上了安平侯府钱财的因素。 尤其是潘芷瑶从侧妃一跃成为了正妃,这让原本应该将女儿嫁给四皇子的凤家怎么想?会不会因此闹点小脾气,给四皇子点颜色看看,那都是不好说的,清露深刻地理解现代的那句名言,“钱不是万能的,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的”! 清露如此掏心窝子的话,感动得潘夫人热泪盈眶,“我知道,我预备了,我有!”潘芷瑶才十三,按照潘夫人的想法,就算是订了亲,也想在家里多留几年,别说这个年纪没过及笄尚不能圆房,就是一般人家的女儿,也总要等到十七、八岁,才是养好身子后,最适宜成亲、生育的。 却没想到,无论是四皇子还是皇上都急得很,送来的吉日只有三个,全都是今年的,侯府只能选择中间的这一个,现在想来,因潘芷瑶做了这个正妃,皇上和四皇子的压力都很大,四皇子对各方面的需要也很迫切。 潘芷瑶这么小的年龄,就要面对如此复杂的情况,潘夫人绝对是竭尽所能地为潘芷瑶置办嫁妆。 清露握着潘夫人的手摇了摇,“你有,那是你的,我送的……”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也原本就是你的!”这就是把潘凌峰这次在西北损失的战利品给补上了,还有富余,还特别干净,还给潘芷瑶壮了声气。 “你们这两口子啊!”潘夫人感动再说不出旁的来,说实话,纵然她心里明白,这次潘凌峰的收获不在银钱上,可事赶事儿赶到这儿了,她这手头还真是紧张。 安平侯府是富,但安平侯府不仅不是潘凌峰一个人的,还在进京之前已经分家了,就连老侯爷夫妇,实际上也不是打算在潘凌峰这里养老的,不过是用进京为质的方式,表达他们对皇上的忠诚罢了。 按照规矩,他们应该跟着嫡长子的,也就是安平侯世子,这样的话,在财产上,自然是要向世子倾斜的,老两口也算留了退路。 说到潘夫人自己,也是有为难之处的,庶子女们也就算了,除了潘芷瑶,她可还有两个嫡子呢! 潘夫人的长子,今年十八,春天时成的亲,儿媳妇现下已有了身孕,就等着这个孩子生下来,养一阵子后,小夫妻去西北投奔潘凌峰建功立业了。 为潘芷瑶准备嫁妆时,大儿媳曾私下里对相公念叨,“小妹这嫁妆可真是多啊!”就算是要嫁给皇子吧,这恨不得将个府邸都陪送过去的架势,也的确让她心里不舒服,况且,还有个嫡亲的小叔子没成亲呢,她真不知道,到最后家里还能剩下什么。 当时潘家大郎是这么说的,“多?我不觉得多,你倒是说说,都有什么?”等自家媳妇刚念叨了没两句,他便拦道,“旁的都不用说了,你说吧,这里面有没有西香阁和西宝阁的股子吧?” 儿媳妇愣了愣,“那还真没有!”她刚嫁过来,并不知道这其中的门道。 潘大郎小声道,“你就记住了,就算是把这整个府邸都送出去,只要这两家铺子还在,不出三、五年,它也就回来了!” 儿媳妇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似乎明白了什么,再也不说类似的话了。 儿媳妇没事了,潘夫人心里却沉甸甸的,再给潘芷瑶添置东西时,下手就不那么利落了,因为小两口这段私房话,是大儿子告诉她的,她的儿子她了解,除了向娘献宝外,未必就没有委婉提醒的意思在里面,毕竟,潘芷瑶这次的嫁妆和潘家的家底比起来,实在是太多了。 最快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914.第914章 有人欢喜有人愁 此外,潘夫人心里还有个秘密,那就是经过四年多的火爆销售后,潘凌峰上次分到的战利品已经快卖完了,要知道,因为自家的东西质量比清露的差了不少,价钱适中,销售速度是挺快的,偏生这一次潘凌峰什么都没分到,就算是铺子还在,也不可能再有以往那样超高到不合理的利润了。 现在清露这样的添妆和这样的说法,对潘夫人来说,不啻于雪中送炭,她完全可以悄悄地从潘芷瑶原本的嫁妆中,适当削减一些了。 雪中送炭的可不仅是清露一个人,睿儿送的礼品,一点都不比清露的差,那是一整套的镶宝金器,包括一对花瓶子,几十件杯、盘、碗、碟,摆出来整整一大桌子,金光闪烁、宝石璀璨、工艺精美,说是宝物也不为过。 这东西还是御赐的,不是公叔瑾赐的,是顺帝当年在公叔宁头一次“死”后,出于愧疚赏赐的,让安平侯府相当的有脸面,关键是太珍贵了,就算是到了皇子府,也绝对有当传家宝的资格了。 其实睿儿的手笔比清露的大,因为他送的是双份礼,不仅给潘芷瑶添妆,还给了四皇子贺礼。 这贺礼也着实不简单,比添妆还厉害,足足有十种特别精美的摆设:落地的玉屏风、整套的玉壶、成人拳头大的夜明珠镶嵌灯…… 它们的来历更是不凡,都是已故太后当年的陪嫁,来自四皇子和睿儿共同的祖母,留着,有重要的纪念意义,需要时卖掉,可以换不少的银子。 而能拿出这些东西来的人,整个大楚朝就只有睿儿一人,想当年太后因怜惜公叔宁尚幼,分给他的财产本来就比给公叔瑾的多,后来,公叔瑾太缺银子使了,又变卖了不少,所剩便寥寥无几了,这点子东西,最后到底能到四皇子的哪个兄弟手里,真是不好说。 对王府两方面这样的添妆和贺礼,四皇子和潘夫人一样,感动得无以复加,别说东西的价格了,就是这份支持的心意,也够他享受终生的了。 就算是添妆吧,四皇子也长脸啊,清露这样做,简直就是在告诉世人,四皇子娶哪里是潘芷瑶啊,他娶的明明就是整个露城军啊,外带着全朝唯一的王爷,这场亲事,对他来说,太划算了! 睿儿稍稍有点担心,“姨母,我们这么做,会不会太过明显了?四哥一接到东西,就赶紧进宫了,想来是向皇伯父……”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犹豫着问,“认错?”又觉得这么说太过份了,连忙解释,“我知道姨母是因前阵子四哥的表现,真心感谢他,这才好心好意的和我一道准备这些礼品的,我就是怕给四哥惹麻烦,对师傅也不好吧?” 清露摇头道,“不管是谁,麻烦都不会有的,睿儿,还有一点你想错了,我这样做不仅是对四皇子的感谢,给潘家的回报,主要是在显摆啊!” “啊?”睿儿愣了愣,“跟谁显摆啊?” 清露说,“跟那个需要我花银子的人显摆啊,不显摆,他怎么来找我要银子呢?我的银子不花,怎么能赚回来更多的呢?” 睿儿还在若有所思,程一针已大力点头道,“这话说得太对,论花银子的手段,清露你若是认第二,全朝就没有人敢认第一,你花出去的那银子,可都是带钩的!”从第一次在小岭村建房子买家俱起,他就见识到了,随着一件件事的发生而步步加深,直到现在,已变成了他信仰般的存在。 清露洋洋得意,大喇喇地收下程一针的赞美,睿儿也开心地笑了。 也不怪清露有这样的自信,皇宫中,听说了消息后的公叔瑾,感叹道,“真有钱呐!”问侍立一旁的四皇子,“你说说,这秦夫人手里到底有多少家产?”不能说他没城府,实在是他现在非常缺银子啊! 四皇子小心翼翼地看着公叔瑾,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公叔瑾倒是笑了,“这跟你有什么关系?这是好事,想来这回你外家和母后,都不会再闹腾了。”清露和睿儿这么做,可不光是给四皇子体面,也是在向他示好啊! 公叔瑾又说,“想来朕对睿儿,还是不够好啊,赏赐太少了!” 表面上看,当年顺帝对公叔宁这么不好,那么不好的,结果还赏赐下来这么多的好东西,现在倒映衬得公叔瑾这个对睿儿好得不得了的皇伯父,出手不够大方了,再说,经过几百年的积累下来,公叔瑾手头不缺这些个珍宝,他缺的是国库中的现银,在这方面倒是可以大方一点儿。 四皇子感激地说,“多谢父皇恩典了,是儿臣让父皇费心了。”这不就是睿儿的人情要公叔瑾来还了吗?简直就是拿公叔瑾的东西换王府的东西了。 公叔瑾摆了摆手道,“忧是有的,但不是你添的……”说实话,他到现在也没完全想明白,他的这个“忧”是谁添的,不过,他却知道谁能分担,若不然,他也不会那么惦记着清露手里的银子了。 “不急,”公叔瑾反过来安慰四皇子,“等成亲之后,你带着潘芷瑶和王府能走动得更频繁,她们女眷之间也好搭话,到时候就知道了。”关于如何解决他现在所面临的困境的方法。 四皇子兴高采烈地回去,准备当他的新郎官儿去了。 公叔瑾是不急了,潘凌峰一听说秦怀恩给了潘芷瑶那么多的添妆,急得眼睛都红了,提笔就写了一封信,“秦大郎,快把金子送到西北来,别在家里乱花!”不干活就算了,还连银子也不给,他都快过不下去了! 公叔瑾在审阅这封信时,龙颜大悦,只觉得潘凌峰这个臣子既忠诚又懂事,真好把他想说而不方便说的要求提出来了。 睿儿看到这封信时,很是惊讶,“潘伯父缺银子使吗?”顿了顿,“原来姨母说的就是潘伯父啊!” 最快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915.第915章 乱七八糟的道德标准 睿儿又一顿,“也不对啊,皇伯父已经答应西北军中全面采用积分制了,潘姐姐也成亲了,潘伯父为啥还缺银子啊?缺多少银子啊?” 是的,潘凌峰走马上任后的第一份折子,说的就是积分制的事儿,并没要求朝廷采用,而是咨询公叔瑾的意见,公叔瑾把这事儿拿到朝堂上商议来着,毕竟,大楚朝除了西北,还在很多地方有驻军,不应该待遇不公平。 最后的结果是,大臣们一致同意在西北继续采取积分制,主要原因是,积分制在西北已经实际施行很多年了,范围包括西北所有驻军,狄人刚刚大败,西北并没完全稳定,一旦在这时取消积分制,军中很可能产生哗变。 公叔瑾从善如流,今年秋天,也就是明年的军饷,将按照积分制的数额下发,从那时开始,无论是京城里,还是塞坎城的总兵府内,都开始统计具体数额,其实,就算是这数字没统计没出来,潘凌峰和公叔瑾,心中也大致是有数的。 若不然,公叔瑾也不会这么缺银子。 但不管怎么说,这对潘凌峰都是个好事儿,他和他手下军士们的待遇提高了啊,或者说洗白了,潘凌峰也无需为找银子发愁了,老老实实带他的兵就行了,正符合潘凌峰为官的风格。 潘凌峰的这封信,睿儿没看懂,清露也懵圈了,她前阵子暗示睿儿说缺银子的人,其实是公叔瑾,不是潘凌峰啊! 秦怀恩已提起笔,刷刷两下将回信写好了,“滚!朝廷采用积分制了,露城也给你了,还问我要的哪门子的银子?!”他虽然比旁人知道的多一些,但也没想到潘凌峰会手头那么紧张,就算是想到了,他也觉得潘凌峰活该! 清露先汗了一个,觉得这两个人写信比发短信都利落,也不知道公叔瑾看着自己的两位臣子如此交流,会有什么感受。 等秦怀恩命人将信都送出去了,清露才问,“你估摸着公叔烈这次从西北贪了多少?”她已经想明白潘凌峰的处境了。 秦怀恩摇头道,“不好说,肯定不少就是了,不过,不管公叔烈做了什么,也都和咱们没关系,潘凌峰他自己脑子笨,讲规矩,不会找银子,凭什么用咱们家的银子去成全他的忠义两全?!”也带上了一点情绪。 主要是清露和睿儿在四皇子的这场亲事上,送得礼品太扎眼了,京城中有些犯了“红眼病”的人,难免说几句清露的酸话,就算并不敢过份吧,秦怀恩也很不愿意听。 清露语重心长地说,“大郎,你这么想不对。公叔烈回京都三个多月了,潘凌峰不是一直没跟你提这件事吗?他这是知道咱们给芷瑶添妆了,这才忍不住说了出来,要的也不是另外的银子,就是潘芷瑶的这份添妆!”说到底,潘凌峰还是打掉牙往肚子里咽的处事作风。 秦怀恩愣了愣,“要不然,我现在去把信追回来?”他对潘凌峰还是很有感情的。 “为何?”这下子轮到清露奇怪了,追问道,“我就不明白了,公叔烈给你们惹了那么多的麻烦,你们为什么就不上折子参他呢?”以往也就罢了,这次大战中,公叔烈在商议战策、作战过程中和战后,做了多少糊涂事儿啊,这些将领们竟然只是背后骂人,不通过正规渠道找公平,真是让她想不通。 秦怀恩吱吱唔唔,“好歹也算是并肩作战一场,我也都能摆得平,战前要以大局为重,战后我就走了,懒得理那些闲事,反正我也没亏着!”双眼并不和清露对视。 “呵呵,”清露笑了,看着秦怀恩,像在观赏什么珍奇的动物,“这是不是就是你们所谓的义气?”如果说战前秦怀恩找的理由还勉强能圆过去,后面的那些简直就是胡说八道了,所以清露才想到这么问,主要是,潘凌峰也这样啊。 秦怀恩红着脸点头,“嗯,我知道你看不上,可我还是……”这是古代人和现代人的代沟,还可能是品性的极致体现。 清露对秦怀恩了解得挺透彻的,所以到了此时,并没什么过激的反应,反正她想办的事儿都办完了。 睿儿有点沉不住气了,“不对啊,师傅,你们这样不是皇伯父不忠吗?贪官污吏合着就该被朝廷治罪!”他现在和公叔瑾的感情也挺好来着。 秦怀恩看了睿儿一眼,“那你可以去皇上面前告密。”语气平静,因为睿儿和他的身份不同,是有这个权力的,他很理解。 睿儿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下秦怀恩,发现秦怀恩的脸上并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是真心同意他这么去做的,可是想想“告密”这样的词汇,睿儿觉得像吞了只苍蝇般,特别难受,先是讷讷道,“公叔将军是我的叔祖父诶,”算是挺近的亲戚了,“我这样做是不是不孝啊?”求助地看向了清露。 清露抚额,她记得,在现代时曾看过一篇文章,说是现代教育是有缺失的,“德育”这个部分太弱了,相比之下,古代做得比较好,读书人先立德,再增长学识。 清露穿过来之后,发现古代在这方面的确挺厉害的,先是公叔宁,现在又来了个睿儿,就连大字不识几个的秦怀恩,也自有一番为人的准则,不过,这些乱七八糟的道德准则,清露真心有点接受不良。 清露对上睿儿可怜兮兮的眼神,心有不忍,劝道,“这个,睿儿,不管怎么做,你都是对的!”连自己都觉得说了跟没说一样,连忙继续宽慰,“估计现在你师傅的信都入宫了,所以,睿儿,不管你说不说,皇上都知道了!”公叔瑾没那么傻,从秦怀恩这样的直言不讳中,还是看不出问题来。 睿儿恍然,“所以姨母才等师傅把信送出去后,再说出实情!”明明是有些钦佩的,却突然间话锋一转,“姨母,你挺坏的啊!”眼睁睁地看着秦怀恩的忠义两全,就这么完蛋了。 916.第916章 这一笔糊涂帐 秦怀恩竟然连连点头。 清露深刻地意识到,她真是穿来的,有时这道德水准完全不和古人在同一水平线上。 让清露大跌眼镜的是,公叔瑾在审阅了秦怀恩给潘凌峰的回信后,一点反应都没有,而且潘凌峰的回信很快就到了。 “难道是我想错了?皇上是真不想治公叔烈的罪,”清露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也是啊,按照你们的道德标准,公叔烈也是皇上的长辈来着,应该孝顺哈!” 睿儿很为自己的正确选择自豪,“就是啊,姨母,想当初二哥和三哥虽然是犯了错,但是就因为四哥没有给他们求情,我还是觉得四哥不够仁义!” 清露反问道,“那皇上呢?皇上也认为你是对的,四殿下是错的吗?” 睿儿哑巴了,“那个……后来皇伯父也没再说什么。”没过份指责他的错,也没夸奖四皇子,不过,其实公叔瑾认为谁对谁错,表示得还是很明确的,所以睿儿此时有点心虚。 王府中的诸人所不知道的是,公叔瑾在看了秦怀恩的回信后,就把户部尚书等人叫道了一处,询问关于西北军中账目的问题。 经过几个月的忙碌,西北采用积分制后的军费已经全算出来了,主要是西北军中,因为王府能干小厮和东北清露培养出来的那些人才,账目一直很清楚,根本就不需要现整理。 当然了,这个清楚指得是关于积分制的那一块儿,公叔烈所管的那些账目,不仅混乱不堪,还缺少了很多,根本就没人看得懂,尽管送到朝廷来了,也不好干什么,索性,大家就不看了,反正没有这些账目,积分制该怎么发放,需要多少银钱,也能弄清楚明白。 “露城每月的利税是五千两银子……”这一点是当初秦怀恩订下来的,就算公叔烈觉得相当“不合理”,也不敢私下里更改,毕竟,秦怀恩重来不说谎的名声太盛了,不过,公叔烈自有旁的办法贪墨。 户部尚书愁眉苦脸的说,“这一年下来,就是六万两,如果不打仗,只是正常积累的话,足够填补西北采用积分制后,和以往军饷的差额了……”对一座城池来说,这个税收数量是惊人的,可以说,除了露城,全朝再没有一座城的利税银子能有这么高了,就连繁华锦绣的京城都是不行的。 “若是增兵的话,就不够了,但这六万两银子是不包括露城附近田产税收的,”户部尚书偷觑着公叔瑾的脸色,“因为朝廷一直没说,露城的田产是不是也归塞坎府台管,所以就暂时没统计。” 公叔瑾的脸色的确是很难看,但也没有发脾气的理由,只是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打发户部尚书等人下去了。 为什么露城能收这么高的税,户部尚书还是愁眉苦脸,公叔瑾还是脸色难看呢?这和西北下一步的安排有关。 将狄人驱逐出去了,领土大面积的收回了,那么下一步该做什么呢?答案是:建城! 如果不建城,就无法管理这些好不容易得到的国土,不能在上面耕种,创造价值,而且狄人逐草而居,他们现在是被打残了,暂时不敢过来,可等到过上一阵子,不用太长时间,也就是两、三年吧,估计那些牧民们就会偷偷地来放牧了,大楚兵士根本就看不过来,再接下来,狄人得到更长时间的休养生息,骑兵就又积攒起来,说不定,再次有了抢掠大楚的野心…… 所以说,如果不建城,西北胜仗就白打了! 可是建城的话,银子从哪里来?! 公叔瑾悄悄地调查过了,当年清露一次性就给秦怀恩送来了六十万两银子,秦怀恩在松源府城还赚了二十来万两,不仅如此,清露除了银子,还给秦怀恩提供了大量的东北特产,秦怀恩银子到手后,先在秦家村开荒,又在秦家庄种土豆,接着便是押注豪赌,倒卖药材……让钱不断地生钱。 这夫妻两个当年用心用力,齐心合力才建城了露城,如果把本利都算上的话,建露城的花费,绝对不少于一百五十万两白银! 露城再好,收入再高,朝廷也一下子也拿不出这么多的银子来,况且,朝廷需要建的可不是一座城啊,而是将近二十座大大小小的城池! 因此公叔瑾才这么热衷于让潘凌峰和秦怀恩通信,就是想看一看,清露要怎么帮助潘凌峰,朝廷正好可以从中学到点什么。 此外,公叔瑾总觉得西北的账目有问题,假如露城的收入就是每年六万两银子,那么当初,秦怀恩是如何不在朝廷的帮助下私下里采取积分制的?好吧,西北的荒地和秦家村的土地,用掉了一部分,但还是不够啊! 别说这份差额无法弥补,就算是秦怀恩当初投入的一百五十万两银子,假如不是全部赚回来了,那么秦怀恩和清露怎么可能这么大方就把露城交出来呢?就算是秦怀恩舍得,清露也绝对不会吃这个亏的,好吧,就算是秦怀恩,也不是什么大方的人! 想到这些,公叔瑾的嘴角不由抽搐了一下,这夫妻二人,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恨不得把全朝的银子都划拉到他们家里头去! 按照这条思路想下去的话,露城的收入,就连身为皇上的公叔瑾都心惊肉跳的——实在是太多了啊! 别说这份差额无法弥补,就算是秦怀恩当初投入的一百五十万两银子,假如不是全部赚回来了,那么秦怀恩和清露怎么可能这么大方就把露城交出来呢?就算是秦怀恩舍得,清露也绝对不会吃这个亏的,好吧,就算是秦怀恩,也不是什么大方的人! 想到这些,公叔瑾的嘴角不由抽搐了一下,这夫妻二人,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恨不得把全朝的银子都划拉到他们家里头去! 按照这条思路想下去的话,露城的收入,就连身为皇上的公叔瑾都心惊肉跳的——实在是太多了啊! 917.第917章 一封打脸的信 “不!”清露很是傲娇地拒绝着,“我是坏银,只会出坏主意,回头再坏了你们师徒两个的忠义!”将小心眼儿表现得肆无忌惮。 秦怀恩看着清露,没有焦急,只有钦佩,看看,他的女人,报复人时都看起来这么可爱,此外,他也不为陷入困境的潘凌峰担忧,因为他坚信,他的露露,始终是善良的。 清露不由都一阵气闷,觉得当好人其实是挺没有意思的事儿,完全不想想,她当好人的目的全都是为自己谋利! 睿儿不像秦怀恩那般笃定,但这个孩子自幼在清露的“教导”下长大,现在也挺坏的了,装模作样地叹息了一声说,“哎呀,现在看来我是没办法了,不然这样吧,我还是拿着这信去四哥府上,说不定四哥就能想出什么好主意来呢,主要是瑶姐姐——”他拉长了声调。 潘芷瑶是非常孝顺的一个孩子,得知自己的亲爹遇到这样的大麻烦,一定会急疯了,到时候来清露面前一哭、一求…… 清露一听就明白了睿儿的意思,她对潘芷瑶是真心喜欢,怎么舍得潘芷瑶为难,咬牙切齿地说,“好啊,睿儿,你狠,你真的狠,人常言,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你可倒是好,没饿着你师傅,到学会逼迫你姨母我来了!” 睿儿讪笑,“哪里,哪里,是姨母教的好,我师傅怎么会这样的情商?”这还真是清露教给的词汇。 笑闹够了,清露开始老老实实地给西北回信了,尽管这一分为二的信很复杂,却并没用上多长的时间,因为清露早就准备好了。 潘凌峰这次的来信是两封,一封是写给秦怀恩的,照例简短,“明年积分制的银子,到现在还没送来,露城是上官的,和我有什么关系?”怨怼之气扑面而来,可见是情况已十分严重了,还把露城直接说成了是“上官”的,而不是“朝廷”的,这已经算是高密了,最后一句话,则有点耍臭无赖了,“秦大郎想当初建露城时,我也是出了力的,你真能眼看着兄弟在坑里,不伸手拉一把?!”真不知道一向有些古板严肃的潘凌峰,在写这样的话时,到底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第二封信则是写给睿儿,在这封信中,潘凌峰口口声声地称臣,恭谨得简直过分,最后提出了借用王府小厮的要求,还恳请睿儿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千万助上一臂之力。 这样的言辞和态度,让睿儿怎么能受得了呢?尽管他明白,潘凌峰求的实际上不是他,而是清露,但清露是女眷啊,他不好意思直接给清露写信,这才把主意打到了睿儿身上。 不得不承认,潘凌峰还是相当聪明的,他的主意奏效了,睿儿这次是不遗余力地帮他说好话啊! 清露既然决定帮忙了,那是一点不含糊的,都不用秦怀恩和睿儿代笔,自己直接撸胳膊挽袖子上阵,亲自执笔。 清露给潘凌峰的第一封回信是一副图,图极大,展示的范围却不大,画的就是这次秦怀恩带人打下来的地方,或者说是朝廷该立即建设的区域。 在这幅图上,清露详细地标示出了需要建城和修路的地方,位置十分巧妙,首先,这七座城池,处于图上的最北端,还都是在战略极佳的地方,它们形成了一个隐隐约约的布防线,也就是说,有了这几座城池后,这片地方暂时就能守住了,想来熟读兵法的潘凌峰一下子就能看明白了,原本这些地方也是秦怀恩帮着选出来的。 那些道路呢,初看时没什么,仔细看的话,就能发现,它们恰恰是沟通甜水,或者说是即将建成的清城的最佳途径,是上好的商路,不仅如此,这些道路还将适宜开垦的不多的肥沃土地,全部串连了起来,要知道,在西北,好的土地意味着靠近水源啊,这对商路来讲是非常重要的,可以想见,当这些路修好了之后,一定会在短时间内,变得特别繁华。 而且清露还这些城池和道路上,很细心地标示出了序号,就是告诉潘凌峰,或者是审阅的公叔瑾,什么地方重要,什么地方可以暂缓,也意味着,投资能分批进行,朝廷可以缓一口气了。 这其中,最先修建的城池是清城,最先需要铺的是从露城到清城的路。 相比较于详尽的图,清露写的文字非常简单,只是在图的一角写了一句话,“要想富先修路,缓增兵多种树”,后来秦怀恩自作主张在后面添了一句话,“还你,两不相欠!”一看清露给潘凌峰干活儿,秦怀恩心里就酸溜溜的,再也不想这样了。 公叔瑾看了这封信后,长叹了一声后说,“也难怪清露如此不羁,实在是有大才啊!”一下子就原谅了清露原本就不多的不好,当然了,他心里也明知道,这幅图中秦怀恩同样功不可没,他早已明白是秦怀恩艺高人胆大,在狄人的区域中单枪匹马地游荡了半年,才画出了如此详尽的舆图,战时用来调兵遣将,战后则用来建城安邦。 同时公叔瑾也在心里给潘凌峰记上了一功,若是没有潘凌峰用尽手段的“步步紧逼”,秦怀恩和清露又怎么可能将这么好的图,痛快地拿出来呢,这一下子,朝廷需要投入的银子,就变成了原来的三分之一,还是分批的,可谓是解决了燃眉之急,当然了,银子还是不够,确切地说,是一点都没有! 于是,公叔瑾迫不及待地去看清露的另外一封回信。 结果,看了完了这封信后,公叔瑾只觉得自己的这张脸,被清露打得“啪啪”作响,简直是无地自容了。 实际上,在这封信中,清露一点都没用什么过激的言辞,相反她的语气特别柔和,全都是温言劝慰,说的还是都是国之大义,可以说字字恳切,句句正直,此外,她还谦逊,多次用了“只是妇人之见”,“愚见以为”等等自谦的词语。 918.第918章 将暴利贯彻到底 在这封信中,清露先是简单地说了一下,军队的责任和义务,说他们是为了开疆破土和保家卫国的,是骁勇善战之士,这样的人身受皇恩,享受朝廷供养,才会对皇上和朝廷死心塌地,达到令行禁止的效果。 他们战时冲锋陷阵,遇到意外情况,也可以扮演救火队员的角色,和平时期,应该巡查站岗保安宁,就算是有了闲暇,也要勤学苦练,不断提高作战技能,因为“平时多流汗,战时才能少流血”,毕竟,直到现在,大楚军队的战力,还是比不过狄人的,要有危机感,总不能每一次都要用奇兵之计取胜,要知道,实力才是长治久安的根本。 如果用兵士去做其他的事情,就是浪费人力资源,大材小用,不务正业,是对朝廷的不负责,是愧对朝廷供养的,说得还是挺严重的,偏生让人无法反驳。 接下来,清露则大谈官商勾结的危害,说这样太容易滋生腐败,别说中下级将领了,就是普通兵士,一旦劳动所得报酬,超过了军饷,那么谁还愿意去当兵啊?!难道还要让朝廷一再增加军费开支吗?这是对朝廷的胁迫啊!太不对了! 清露还特地解释了一下,当初秦怀恩这么做,是因形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的下策,对个人来说是相当冒险的,对朝廷来说,如果不这样的话,也无法立时转败为胜,事实证明,如果当初没有秦怀恩养的那些“私兵”,大楚朝那一仗其实败在了丁志成手中的。 而现在西北的情况已经不同了,圣明的皇上认识到了露城的价值,积分制的优势,潘凌峰身受皇恩,即使不冒险建城的话,西北的边境也可以安稳多时,就算是这一次的胜利成果,不好说,那么上一次的胜利成果,绝对是保住了。 总而言之一句话,清露就是告诉潘凌峰,就算是有解决问题,帮潘凌峰抓银子的办法,她也是不会说的,因为那样的话,是害了潘凌峰,她强烈建议潘凌峰,带好队伍,守一方平安,将那些应该由朝廷解决的困难如实上报,这才是为臣的本分! 最后,清露还给潘凌峰展望了一下美好的未来,说是只要潘凌峰做好了本职工作,用不了太久,只要第一座城和第一条路修好了,那么金银就会滚滚而来,当然了,这些收入都是朝廷的,到了那时,朝廷自然会用最快的速度建设好西北的。 为了打动公叔瑾,清露还用举例子的方式,提醒潘凌峰他责任的重要性,说是,必须做到,一个稚童,驱车拉满一箱散乱且放在明面上的金银,从塞坎出发,途径露城,走过新修好的路到达新城清城,这一路之上,尽管每一个看到的人,都会眼神火热且大流口水,却没一个人敢动手去抢的,这才说明潘凌峰的差事是做到位了。 值得人玩味的是,清露把这个稚童,竟然设置成为了一个狄人。 不管潘凌峰看没看明白,总之公叔瑾是看明白了,试想,有了厚利,有了足够的安全保障,这条路上,怎么会不客似云来?!用了这么多的商人,朝廷的利税又岂能不多呢?!这不禁让公叔瑾想起来了秦状元客栈的那条商路,它给清露送去了多少银子,公叔瑾不仅算不明白,还不敢去想,只要一想,心就会微微抽痛——太多了啊! 而清露说的这些道理,又何尝不是公叔瑾这个帝王该提前想明白的?只可惜啊,在手头紧张的情况下,他竟然一时的迷失了,只想着如何解决困境,却把更大的隐患留了下来,他用公叔烈牵制兵权的做法和清露的“大义”比起来,实在是落了下成! 同时,满含羞愧的公叔瑾还瞳孔微缩,他从清露的字里行间中,提炼出来了一个重要信息,那就是秦怀恩当初在短短的时间内赚了那么多的银子,其实不是靠的是当官儿,而是靠的是经商。 秦怀恩经商这个事儿,公叔瑾不是不知道,什么粮食、土豆、药材、土地啥的,他都知道秦怀恩是倒卖过的,当他真没想到,这其中的利润居然如此丰厚! 要说清露吧,为了将来的那么一大笔收入,也是蛮拼的,连朝廷的盲区,都主动提供出来了。 为了打动公叔瑾,清露还用举例子的方式,提醒潘凌峰他责任的重要性,说是,必须做到,一个稚童,驱车拉满一箱散乱且放在明面上的金银,从塞坎出发,途径露城,走过新修好的路到达新城清城,这一路之上,尽管每一个看到的人,都会眼神火热且大流口水,却没一个人敢动手去抢的,这才说明潘凌峰的差事是做到位了。 值得人玩味的是,清露把这个稚童,竟然设置成为了一个狄人。 不管潘凌峰看没看明白,总之公叔瑾是看明白了,试想,有了厚利,有了足够的安全保障,这条路上,怎么会不客似云来?!用了这么多的商人,朝廷的利税又岂能不多呢?!这不禁让公叔瑾想起来了秦状元客栈的那条商路,它给清露送去了多少银子,公叔瑾不仅算不明白,还不敢去想,只要一想,心就会微微抽痛——太多了啊! 而清露说的这些道理,又何尝不是公叔瑾这个帝王该提前想明白的?只可惜啊,在手头紧张的情况下,他竟然一时的迷失了,只想着如何解决困境,却把更大的隐患留了下来,他用公叔烈牵制兵权的做法和清露的“大义”比起来,实在是落了下成! 同时,满含羞愧的公叔瑾还瞳孔微缩,他从清露的字里行间中,提炼出来了一个重要信息,那就是秦怀恩当初在短短的时间内赚了那么多的银子,其实不是靠的是当官儿,而是靠的是经商。 秦怀恩经商这个事儿,公叔瑾不是不知道,什么粮食、土豆、药材、土地啥的,他都知道秦怀恩是倒卖过的,当他真没想到,这其中的利润居然如此丰厚! 要说清露吧,为了将来的那么一大笔收入,也是蛮拼的,连朝廷的盲区,都主动提供出来了。 919.第919章 一次次地提醒 秦怀恩同时还是西北最大的房地产开发商、地主、矿业老板、粮食供应商、包工头、珠宝供应商…… 哎呀呀,看看人家秦怀恩做的这些生意,想不赚银子或是少赚银子,真是太难了! 但这并不是秦怀恩暴利的所有来源,秦怀恩最大的暴利在于,他的绝大部分商品是无本的——抢的东西哪里有本钱啊?! 公叔瑾以为军饷的一部分是秦怀恩的利润,错,应该说,所有的军饷都只是秦怀恩利润的一部分才对呢! 这样的账目,只算秦怀恩为官的收入和灰色收入的其他官员,又怎么可能算得明白呢?!所以清露必须得直接告诉公叔瑾,至于公叔瑾能不能听得懂,那就不关清露的事儿了,不过,想来就算是公叔瑾不能一下子完全弄懂,也会想法子去弄懂了! 清露猜得一点没错,和前面的那些信不同,这次的信到西北的速度明显比较晚,但这并不是因为信件被公叔瑾扣下了,而是因为信不是像以往那样,被驿站快马送去的,而是有很多重量级的官员们亲自送去的。 “这样啊,”清露收到消息后笑嘻嘻地说,“这我就放心了,不,还是不够放心,睿儿,你现在进宫去求皇上吧!” 睿儿满脸便秘的表情,但想到因为他上次说清露坏,得到的报复,这一回是一个字都不敢多说了,先是默默地为公叔瑾掬了一把同情泪,又叫上了四皇子壮胆,这才进了宫。 “皇伯父……”睿儿贼眉鼠眼地看着公叔瑾,却在刚开了个头后,就说不下去了。 公叔瑾倒是笑了,“你看看你,这是一副什么样子,说吧,你姨母又让你进宫来求什么?!”别说他不舍得让睿儿为难,就是看了清露的那封信后,也不敢再拿捏清露了,而且,他相信,清露这个人做事,一定不会过分,只会让双方都得利,也就是清露所谓的“双赢”,有了这样的前提做铺垫,公叔瑾现在对清露的各种“闹腾”,已经不再忌讳,而是变成了期待。 睿儿的脸红了,讷讷道,“地,燕京,哦,不,北平的地。”决定迁都后,在设计图纸的同时,有大臣建议给燕京改个名字,最后,睿儿提议的“北平”胜出了,北平北平,北方平定啊,这个太符合公叔瑾的心思了,所以现在,新的都城叫做北平了。 “哦?”公叔瑾很是不解,“你们不是早早就在那里买了很多庄子吗?”价钱还特别便宜,不知道多少人因此眼红,“还要什么地?” “那个……”睿儿咽了口唾沫。 四皇子实在看不下去了,“父皇,睿儿的意思是,买城内建宅子的地!” 公叔瑾的脸色沉了下来。 北平是前年决定迁都并开始建设的,现在已经过去了两年多,那么在这段时间中,北平都建成了什么呢?答案是:三圈城墙和四条路。 少吗?按照道理来说,也是不少的,建都是千年基业,而且还是有例制的墙和路都是不普通的,花费的人力和物力都很大,再说,都城是一个国家的脸面啊,面积很大,是现在京城的两倍,墙和城内的路,自然也是又长又宽。 最主要的是,这么急着建新京,是为了利用灾年富余出来的劳动力,将赈灾银子和建城的银子合二为一,就算不能节省一半吧,至少能节省四成,而且还提高了建设速度。 可是,自打今年开始,灾年结束了啊,建城的人手锐减,于此同时,西北的大战和积分制的普及,也让朝廷能拿出来的建城银子减少了太多,建设速度变得极为缓慢。 可是现在,睿儿和清露却来向公叔瑾要北平的宅子来了,他们一个是王爷一个侯爷,这宅子合着该朝廷御赐的,可朝廷现在连皇上住的宫殿都没修好呢,哪有银子给他们盖宅子啊?这不是又为难人,又打脸吗? 睿儿见公叔瑾的脸色变了,连忙解释道,“皇伯父,我不是急着问您要北平的宅子,我的意思是说,朝廷这不是没银子嘛,但是大臣们手里有啊,所以朝廷应该先卖地,让卖到地的大臣们自己盖宅子,至于那些皇伯父打算赏赐的地界,也可以先圈出来,能赏赐的赏赐,不能赏赐还可以出租!” 因为怕公叔瑾误解,睿儿这番话说得又急又快,跟蹦豆子似的,公叔瑾就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你再详细说说!”他好像有点明白清露的这个主意了。 睿儿直接拿过来了北平舆图,一块块地指着对公叔瑾解释,公叔瑾则追问着,“我若不赐府邸就多赐地,你要那么大的地界做什么?未必每个官员都像你这么有银子,能在朝廷赐的地上立即自己盖宅子,”实际上是,朝廷总要在内城中留下些位置上佳宅子备用,而朝廷本身是没有银子马上就盖房子的,“旁的地方,朝廷都没赏赐,荒草萋萋的,你一个人孤零零地在那建宅子,多难看啊?!”最难看的是朝廷的脸面啊,等到迁都时还没盖起来的话,好么,一出了宫城的门,就是一块块的荒草地,看着要多丢人有多丢人。 “所以姨母才说的是租,不是买啊!”睿儿一不小心说了实话,“我的王府得的地方大,完全可以一分为二,一部分是真正的王府,一部分呢,建成宅子出租,旁的人也不租,专门租给那些官职够了,却一时没银子,在北平置办不起宅子的人,可以谋利!”脸又红了,实在是他也觉得清露太爱钱了,“就算是足不出去,还可以赏给有头有脸的下人们,能省下其他的赏赐,和卖了的区别也不大。” 反正都这样了,睿儿索性都说了出来,“至于其他的空地,我也想好了,可以用来建马场,地方属于我租朝廷的,每年都付租金,只要朝廷需要,我随时可以把地方让出来,”直接把马场迁到城外就完了,“一块块地圈起来,一点都不会难看的!” 920.第920章 先教你赚再让你花 “嗯,”公叔瑾点了点头,“这倒是个好办法,朝廷不仅没有损失还有收入。”这些租地的银子,也不少啊,又问,“你们只要内城的地吗?”在清露的启发下,他也很上道的。 睿儿说,“自然是先可着内城的地方来啊,因为内城的地价高啊,不过外城的也要啊,可以直接卖,还可以建城了宅子倒手卖,出租的话也是笔收入啊!” “哈哈哈……”公叔瑾笑了,这样一来,旁的不说,他建宫城的银子,可就不缺了,“嗯,你说这法子很妙,我得赏你啊!” 睿儿连连摆手,“不用,不用,这些主意都是我姨母出的,我姨母也是有私心的,实在是当不得皇伯父的赏。”毫不留情地把清露给卖了,怎么说呢,睿儿总觉得皇伯父对上姨母时,是弱势的,是需要保护的,这真是太奇怪了,却是实实在在地感觉。 这些送信的官员除了品级比较高外,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个个是算账的好手,分别来自户部、兵部,还有两个工部的,其中不乏公叔瑾的亲信,因为他们是来彻查露城账目的。 潘凌峰对他们的到来表示了热烈的欢迎,好吃好喝的供着,差点儿就热泪盈眶了,他不怕有人来查啊,他最怕没人管他,这个哑巴亏,他可是吃得比黄连还苦啊! 等到看了清露的那封信后,潘凌峰的眼泪终于还是掉下来了,他发现,这世间最理解他的人,非清露莫属了,清露对他说的话,简直是字字珠玑,而这些官员明明就是清露帮他弄过来的啊! 官员们见潘凌峰如此,还是非常担心的,他们不怕别的,怕就怕潘凌峰阻挡他们办差,别说潘凌峰这个封疆大吏本身就非常可怕了,偏生还是四皇子的老泰山,不得不投鼠忌器,就连皇上来之前都亲口交代过,西北现在要以安稳为上,旁的可徐徐图之,却还是一再强调,这笔账目的重要性,并且催得很急。 这意思就是说,账目要查,还得查得快查得准确,潘凌峰还千万不能得罪,可真是为难死这些官员了。 这些官员们带着这样的压力,连路途的疲惫都来不及缓解,便战战兢兢地投入到了这份万分为难的差事当中去了。 结果却令他们一下子惊掉了下巴。 潘凌峰一派人将他们送到露城,露城总帐房的人就迎了出来,一本本的账目做得那叫一个清晰分明啊,最可怕的是露城和露城军的收入,多到令人目瞪口呆,官员们连看账本的心思都没有了——这种情况下,做假账是为了隐瞒收入,现在露城提供的数量是朝廷掌握的若干倍,还查什么账啊? 出于稳妥起见,官员们还是把所有账目翻看和重新计算了一遍,还特地到商户中间走了走,即便如此,也只用了一天半的功夫,若不是在来露城的路上耽搁了半天的功夫儿,一天就能办完差事。 因为公叔瑾很急切,官员们先共同写了一份折子,火速送回京城,这才带着潘凌峰给他们准备的礼品,慢悠悠地往回赶,边赶路边感叹,秦怀恩太厉害了,潘凌峰太不容易了,公叔烈……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潘凌峰和公叔烈高兴了,收到折子的公叔瑾 “嗯,”公叔瑾点了点头,“这倒是个好办法,朝廷不仅没有损失还有收入。”这些租地的银子,也不少啊,又问,“你们只要内城的地吗?”在清露的启发下,他也很上道的。 睿儿说,“自然是先可着内城的地方来啊,因为内城的地价高啊,不过外城的也要啊,可以直接卖,还可以建城了宅子倒手卖,出租的话也是笔收入啊!” “哈哈哈……”公叔瑾笑了,这样一来,旁的不说,他建宫城的银子,可就不缺了,“嗯,你说这法子很妙,我得赏你啊!” 睿儿连连摆手,“不用,不用,这些主意都是我姨母出的,我姨母也是有私心的,实在是当不得皇伯父的赏。”毫不留情地把清露给卖了,怎么说呢,睿儿总觉得皇伯父对上姨母时,是弱势的,是需要保护的,这真是太奇怪了,却是实实在在地感觉。 这些送信的官员除了品级比较高外,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个个是算账的好手,分别来自户部、兵部,还有两个工部的,其中不乏公叔瑾的亲信,因为他们是来彻查露城账目的。 潘凌峰对他们的到来表示了热烈的欢迎,好吃好喝的供着,差点儿就热泪盈眶了,他不怕有人来查啊,他最怕没人管他,这个哑巴亏,他可是吃得比黄连还苦啊! 等到看了清露的那封信后,潘凌峰的眼泪终于还是掉下来了,他发现,这世间最理解他的人,非清露莫属了,清露对他说的话,简直是字字珠玑,而这些官员明明就是清露帮他弄过来的啊! 官员们见潘凌峰如此,还是非常担心的,他们不怕别的,怕就怕潘凌峰阻挡他们办差,别说潘凌峰这个封疆大吏本身就非常可怕了,偏生还是四皇子的老泰山,不得不投鼠忌器,就连皇上来之前都亲口交代过,西北现在要以安稳为上,旁的可徐徐图之,却还是一再强调,这笔账目的重要性,并且催得很急。 这意思就是说,账目要查,还得查得快查得准确,潘凌峰还千万不能得罪,可真是为难死这些官员了。 这些官员们带着这样的压力,连路途的疲惫都来不及缓解,便战战兢兢地投入到了这份万分为难的差事当中去了。 结果却令他们一下子惊掉了下巴。 潘凌峰一派人将他们送到露城,露城总帐房的人就迎了出来,一本本的账目做得那叫一个清晰分明啊,最可怕的是露城和露城军的收入,多到令人目瞪口呆,官员们连看账本的心思都没有了——这种情况下,做假账是为了隐瞒收入,现在露城提供的数量是朝廷掌握的若干倍,还查什么账啊? 921.第921章 很不成功的军火商 潘凌峰亲自将官员们送到露城,露城总帐房的人已列队迎了出来,一本本的账目做得那叫一个清晰分明啊,最可怕的是露城和露城军的收入,多到令人目瞪口呆,官员们连看账本的心思都没有了——这种情况下,做假账是为了隐瞒收入,现在露城提供的数量是朝廷掌握的十几倍,还查什么账啊? 如果官员们要是知道,这些账目不过是秦怀恩的合法收入,并不包括他按照重量一半儿留下来的那些个人战利品,估计都得有人直接晕过去。 出于稳妥起见,官员们还是把所有账目翻看和重新计算了一遍,还特地到商户中间走了走,即便如此,也只用了一天半的功夫,若不是在来露城的路上耽搁了半天的功夫儿,一天就能办完差事。 因为公叔瑾很急切,官员们先共同写了一份折子,火速送回京城,这才带着潘凌峰给他们准备的礼品,慢悠悠地往回赶,边赶路边感叹,秦怀恩太厉害了,潘凌峰太不容易了,公叔烈……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潘凌峰和公叔烈高兴了,收到折子的公叔瑾头一下子大了。 折子中,公叔瑾清楚明白地发现了秦怀恩赚钱的方法,只可惜,他却没办法采用,这样的水中月镜中花,让他的心情十分复杂。 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效果呢?主要是秦怀恩很多的东西都倒卖完了,比如当初购置的西北田产和塞坎城的宅子、店铺啥的。 当然了,还有些身为军火商持续销售的商品,可恰恰是这些东西,反倒让公叔瑾不仅没赚到银子,还吃了大亏。 以战马为例,秦怀恩的办法是,自己先抢一批,再收购其他人的战利品,给的不是银子,而是积分,因为积分一分两用,不仅是经济价值,还用来统计军功。 就算是价钱上,秦怀恩也丝毫不亏待自己的袍泽,积分的价格就是战马出售的价格,而且用积分换东西的话,还有折扣,算来算去军士们还是赚了。 再加上,像战马这种军事装备,合着该朝廷用军费提供的,除非是有个人爱好的纯粹私用,不然的话,真是亏了,就是私用,一进一出也产生了利润了,所以每次战后大家往露城交战利品都是争前恐后的。 具体到秦怀恩身上,那就有趣了,因为积分用来还的东西,实际上也是战利品,是白给的,所以这些战马对他来说并没有成本,好吧,当初买西北的土地和塞坎城的宅子啥的,他是花了银子的,可那价格,他真是不好意思说,就直接不算了。 就算是从朝廷的来讲,秦怀恩这么做,也是非常有好处的,首先,因为垄断的产生,这种军需品能够优先保证军队的供应,提高作战能力,只有被军队淘汰下来的马,才会卖给商人们,不仅保证了军队所需的数量,还充分保证了质量,哪怕卖给朝廷的价格一点不便宜吧,但是也不贵了,难怪秦怀恩就敢那般将军饷银票直接带回京城,清露就敢大喇喇地将它们换成金子往家里搬,实在是人家无愧! 这次潘凌峰也是这么做的,可问题是,秦怀恩的土地和宅子都换完了,积分能换的东西实在是太少了,只有这次刚抢回来的珠宝啥的,好吧,就算是如此,因为收入颇丰,将士们现在也不穷了,珠宝还是非常欢迎的,所以,战利品的事很快便分发完了。 但露城军马的销售遇到了大问题,因为公叔烈把军饷拿走了,连粮草都私下里卖了,潘凌峰卖了露城的马,添补这才大战中的损失,却没银子付给露城,但他又不能不买,因为不买就意味着上等好马的流失,和作战能力的下降,这个还是违反朝廷律例的! 露城的小厮不是一般人,很快放弃了以往一手一钱交易方式,只让潘凌峰出了一个借据,就把马卖给了潘凌峰,过后潘凌峰才反应过来,露城这么做,是为了节省草料啊! 而可怜的潘凌峰则为了养活这些人马,四处化缘和借贷,西南的商人都借遍了,现在已经开始问东北商人借了,倒不是没人借给他,关键问题是,他一个当官的,和商人们如此牵扯,他今后可要怎么还? 对方要银子还好说,对方要是要人情呢?想做个清官真是太难了! 遇到相同问题的还有盔甲和兵器,但要吃草料的马匹不同,露城现在是只要潘凌峰不给银子,这东西就不卖,现在露城的仓库中堆满了兵器和铠甲,另外一方面,西北的兵士们,却个个破枪烂甲的,看起来十分可怜。 官员们一去查账,露城的人就问,“这些兵器,皇上买吗?” 官员们直咧嘴,既不能说不卖,也不能说买,不买的话,这些东西要是流传出去,可就出了大麻烦了,买的话,朝廷这不是木有银子嘛! 其实这个问题,还是很好的解决的,虽说顾着人情,明知道公叔烈贪墨,公叔瑾以往不愿意对他大动干戈,但那也得看数额具体是多少不是吗? 要知道,公叔烈贪了可不只是这么多,他贪的还有露城的干股,让他的手下人带着军令啊,直接抢在各级将领之前,收了露城半年的干股,现在那些原本应该得到干股的将领们,一个劲地骂公叔烈,向潘凌峰讨还公道。 公道潘凌峰是没有的,但是潘凌峰为了安抚大家,承诺将这些银子回头补给他们,毕竟,这些银子是在潘凌峰手上丢掉的,潘凌峰是有责任的,不追究上官,也是他做出的决定。 所以潘凌峰一听说秦怀恩给潘芷瑶那么多的陪嫁,才问秦怀恩要银子——他总不能看着兄弟们受损失,他一个人富裕,不是吗? 想到潘凌峰一个人在西北如此水深火热,公叔瑾气得不行,直接让人拿着这份折子,去了公叔烈家,什么话也不说,就把账目丢在了他的面前。 922.第922章 诱人的露城干股 公叔烈吓傻了,他只想到秦怀恩贪墨得比他还多,是不敢直接告他的状的,就秦怀恩的身家和与潘凌峰的感情,这些银子也不是补不上,只能咽下这个哑巴亏而已,却没想到,人家露城的账目竟然如此透明! 在生命受到威胁时,公叔烈已顾不上贪了,公叔瑾没有大张旗鼓地来治他的罪,就是想给他留一条性命,给同为公叔家子孙的他,留下脸面,他若是再不抓住这个最后的机会,别说他了,就是他这一支的子孙们,估计都活不去了。 结果,公叔烈不仅在这次贪墨的银子,退了回来,还把在西北这几年贪的其他好处,一并退了回来,数量还是挺惊人的! 公叔瑾看着这些财宝,沉默了,他怎么都想不明白,秦怀恩到底是从哪里弄来这些东西,给上官行贿的,不,别说行贿了,就算是这一次吧,同样的生意到了朝廷的手中,别说富余出来的行贿银子了,就连基本的利润都没有,只不过是添补上潘凌峰欠的那一屁股帐罢了! 就不想想,人家秦怀恩会抢,有必胜的能力,在清露的教导下会抓住机会炒土地和房产,朝廷却没这个能力,所以就算是朝廷以后接手了军火生意,照样还是个不赔不赚的状态,算是个不成功的军火商,嗯,还得下面的人不贪墨,不然的话,朝廷就有可能亏了。 不管怎么样,这笔帐是算完了,将银票送去西北时,公叔瑾先松了一口气,对潘凌峰的愧疚少了一点儿。 接下来才是最棘手的事儿,那就是露城的干股。 露城的干股啊,简直就是一大笔银子,大臣们都给公叔瑾算好了,按照现在西北的兵马来算,如果朝廷收回这笔干股,就不用给西北送军饷了,他们完全能自给自足,这还是按照采取积分制之后的军饷来算。 也难怪清露这样的人,都言之凿凿地告诉潘凌峰,不能做官商勾结的事,要依靠朝廷,实在是这样的厚礼,能使人疯狂。 而只要想一想,有了一座城,就可以养这么多的兵,公叔瑾的心头就不是一般的火热,因为他完全可以将这种方式普及,到时候何愁不兵强马壮,这天下他哪里打不得?! 可偏偏,明知道有这样的一笔帐,这笔银子,它就是到不了朝廷手里,公叔瑾现在的心情就可想而知了。 一般来说,只要提到“干股”,那就是灰色收入,朝廷想收,应该一点问题都没有,但露城的干股不一样,露城的干股是白色的,纯得不再纯的白色。 露城干股的最初部分,是露城军用积分也就是军功换的,可以说是提着脑袋打出来的,后来,随着积分制的普及,和露城生意的火爆,主要是秦怀恩想回京城娶媳妇,才在除了用积分换之外,允许用银子来购买了,当然了,积分是有折扣的,售价则在普通人的眼中看起来高得离谱。 可就算是这样,用银子购买的人,还是多如过江之鲫,后来,秦怀恩采取了一个办法,就是规定只有西北的将领才可以购买,还适当地提高了官衔,最后的结果仍然是,在不长的时间内,全部卖完了。 很多西北的将领们,因此欠下了大笔的债务,在那段时间中,砸锅卖铁买露城积分的现象,在将领中屡见不鲜,从侧面起到的作用,则是增强了西北军的战斗力和凝聚力,因为人人都想像露城军那样,一文钱不花,用积分换便宜的露城干股。 尤其是,无论是积分换的,还是用银子买的,露城干股的表现,一直不曾让他们失望过,你想想啊,让皇上动心的露城干股啊,那不亚于一座永远取之不尽的银矿啊! 这样纯白色的干股想要收回,唯一的办法就是朝廷花银子收购,不然的话,估计是个人,就得拼命,尤其是他们还是都是西北将领,一旦有个不好,产生军中哗变那是必然的。 “这个秦怀恩,真是不干好事儿!”公叔瑾的手指轻敲着那份折子,“你说说你,就不能跟潘凌峰好好学学?哪怕你用了干股,不卖也行啊!” 是的,现在整个西北军中,只有两个人没有露城干股,那就是潘凌峰和秦怀恩! 潘凌峰是真忠诚,或者说是没眼光,错失了机会,结果从头到尾,一直没有露城的干股。 公叔瑾不知道的是,潘凌峰曾经两次因为这件事心中万分后悔。 第一次就是西北头一回大捷之后,想当初秦怀恩执意要建露城,撺掇潘凌峰出银子,回头两人一道分干股,但潘凌峰没有那么多的银子,主要是他并不看好秦怀恩这个机会,觉得痴人说梦,只不过是,出于兄弟意气不得已跟从罢了。 结果,城建好了,生意好了,兵强马壮,仗也打赢了,潘凌峰再后悔也不好意思直接弄人家秦怀恩的胜利果实了,好在,秦怀恩还是给潘凌峰一定补偿的,比如塞坎城的宅子,用了不少出身安平侯府的商人啥的,主要是战利品啊,可没少分给他,所以他很满足。 潘凌峰是真忠诚,或者说是没眼光,错失了机会,结果从头到尾,一直没有露城的干股。 公叔瑾不知道的是,潘凌峰曾经两次因为这件事心中万分后悔。 第一次就是西北头一回大捷之后,想当初秦怀恩执意要建露城,撺掇潘凌峰出银子,回头两人一道分干股,但潘凌峰没有那么多的银子,主要是他并不看好秦怀恩这个机会,觉得痴人说梦,只不过是,出于兄弟意气不得已跟从罢了。 结果,城建好了,生意好了,兵强马壮,仗也打赢了,潘凌峰再后悔也不好意思直接弄人家秦怀恩的胜利果实了,好在,秦怀恩还是给潘凌峰一定补偿的,比如塞坎城的宅子,用了不少出身安平侯府的商人啥的,主要是战利品啊,可没少分给他,所以他很满足。 923.第923章 清露提供的办法 就因如此,公叔瑾现在只能私下里念叨秦怀恩两句,并不会直接去找秦怀恩兴师问罪,毕竟,当初若是没有秦怀恩建这座露城,别说露城的干股了,就连每年六万两的利税银子,露城也是收不到的,而且因为涉及的将领实在太多了,他也不可能怪罪到秦怀恩一个人身上。 事实证明,清露的推测正确无比,这不,现在朝廷和王府的感情已经算是很不错了,但当公叔瑾发现了露城干股的秘密后,还是头一个想到如何从清露手中弄过来,所以,清露是对的,所谓的“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她算是体现到极致了。 王府中,睿儿听到清露这么说,不禁顿了顿,“姨母,皇伯父,不会——吧?”后面的三个字声音越来越小,好不容易说完了,底气也没了,只剩下了完全的不确定。 清露就没再说什么过份的话,抬手摸了摸睿儿的头发,“我也是说不准,才提前给皇上送去了那样的法子,等回头再看看吧!”睿儿现在长大了,有些事已经想得很明白了,她不用说得太多。 睿儿点了点头。 宫中的公叔瑾,也想明白了,清露为何单挑这个当口,来向他买北平城内的土地,就是因为,从某个方面来讲,朝廷在露城遇到的问题,实际上是和北平一样的,就连发展前景都有相同之处。 露城的干股为什么获利如此丰厚? “收这么多的银子,商人们还能愿意来做生意吗?是不是这里卖的东西都很贵?”当在露城一见到账本时,就有朝中大臣问出了这个问题。 露城帐房一句话就道出了其中的秘密,“露城的物价绝对合理,大人们可以去看,所谓的干股,其实是房租,商人们非常愿意接受!” 为什么是房租,而不是房子呢?就是因为,露城是朝廷的,就连建了露城的秦怀恩,也没权力卖朝廷的土地,但你做为商人,用了人家的地方和宅子,就合着该花银子,所以秦怀恩就代收房租——建露城的成本,很快就回来了。 现在,清露就告诉公叔瑾,朝廷想收露城的干股,却没银子使,那怎么办,直接把露城的房子都卖了,银子不就出来了嘛,可以买露城以往的干股了,算来算去,就是平白得了一座利税很高的城池,一点都没亏着,不是吗? “呵呵,”公叔瑾摇头轻笑,“好你个清露啊!” 但是很快,公叔瑾又不笑了,因为他想到了露城和北平的不同之处。 以往大家共同的认知是,全朝地价最贵的是京城,但现在,已经不是了,在露城家眷来京城时,她们就告诉清露,塞坎城的宅子,一点都不比京城便宜,所以,在卖了塞坎的宅子后,她们有足够的银子买京城的。 塞坎都这样了,做为最主要的交易中心的露城得什么样啊?从这些干股上来看,答案是,露城的宅子价格已达到了京城的一倍半,就是这样,露城的商铺还有价无市,根本就买不到。 以至于,现在类似于客栈这样特别占地方的生意,全都迁到城外去了,开在乡下,若不然,春天露城备战时,怎么弄了那么多平民百姓去城外住呢! 为了扩大营业面积,秦怀恩后来连城门口处的点将台附近,都让了出来,开早市和夜市,就是画出来一个个的摊子,同样收钱,价钱也不低,照样让很多人趋之若鹜。 不仅如此,露城还是一座在短短几年当中,从无到有的城池,想当初秦怀恩去的时候,露城一个原住民都没有,最早住进来的市民,个个都是商人,嗯,还有他们的伙计。 到了现在,露城可谓全民皆商,所有的房子都是铺子,前面营业,后面住人,这样的一座城,若是卖房子,收入简直是太高了。 可是,这一点皇上知道,商人们和干股持有者们就不知道吗?这干股的价格得多贵啊?人家愿意卖吗?强制的话,还是会出问题的! 还有这价格,睿儿在送来主意的时候,可是提醒过公叔瑾了,“北平的地,一定会涨价的,不要一下子全卖出去!” 露城难道不会涨价吗?朝廷将卖房子的银子,全都买了干股的话,可就亏了! 此外,公叔瑾还指望着卖了露城的房子,腾出银子来去修清露画的城和路呢,怎么舍得全部拿来赎回露城的干股呢? 这个问题无解,公叔瑾打算等那些去露城算账的大臣们回来后,集思广益。 睿儿说,“姨母,皇伯父这么发愁,要不然,我去对皇伯父说说吧!”他还是很心疼公叔瑾的。 清露不同意,“不管怎么赶,今年也是干成不活儿了,”现在都十月份了,估计西北都下雪了,回头还要组织人手啥的,“而且这种事,我们不能太主动,哪怕是睿儿你,要知道,皇上不可能不知道我是有法子的。”但现在就不肯来问。 睿儿看着清露问,“姨母,其实你买北平的地也好,想要去为朝廷建清城也好,并不是为了赚银子吧?”他看到清露转手就卖了北平的地,也大致知道清露即将送给朝廷建清城的法子,怎么算,都觉得收入并不多,而且还要担这么大的风险,避免朝廷的猜忌,说来说去,单从经济角度来讲,是得不偿失的。 清露脸上的表情喜忧参半,她一方面希望睿儿快快地成长起来,有自保的能力,有生存的智慧,可等到睿儿越来越懂事了,她又心疼睿儿小小年纪心里就要装这么多的心事了。 但犹豫过后,清露还是本着实话实说的原则,“首先,甜水是你师傅的家乡,我想把它弄好,圆你师傅一个梦,而且只要清城和露城一直在,大家就永远不会忘记舍生忘死将它们打下来,又辛辛苦苦经营好它们的人……” 尽管知道这只是原因之一,但听到清露将这个放在最前面,秦怀恩还是非常感动,看向清露的目光温柔得像要滴出水来。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924.第924章 难为人的相处模式 “其次,再大的功绩也不能享受一辈子,”清露看着睿儿问,“你还记得你父王对你说过的那句话吗?” 睿儿想了想,只用了极短的时间,“只有有用的人,才能活得长久。”其实公叔宁当年对他说了很多的话,尤其是在临终前的那几个月中,抓紧一切机会,对睿儿进行教导。 就算是现在,每年生辰时,睿儿还是会接到公叔宁留下的生辰贺礼,无一例外是一些名人名言样的东西,还是带着注释的,清露看过一次后,就明白,这就是公叔宁开始服毒后,每天奋笔疾书的那些东西。 这些东西,句子要每天抄写十遍,好在并不长,也就几百个字而已,权当练字了,而睿儿现在的书法水平,已经超过清露了,仅次于秦怀恩,注释则要倒背如流,这使得公叔宁的人生体悟早已深入了睿儿的内心,再加上清露的精心教导,也难怪睿儿会如此成熟。 此时,睿儿又接下去说,“所以,姨母这样做,就是告诉朝廷,就算师傅不去带兵打仗了,哪怕全朝再无战事,姨母也是有用的,朝廷不该对咱们太过份!”忽然间靠进了清露的怀中,“姨母,我不想你总是这样,我想自己也变成有用的人!”他有点难过,因清露和秦怀恩为他付出得太多了。 清露先是说,“全朝不可能永远无战事的,但用你师傅的可能性不大……”从这次秦怀恩退休如此顺利,就不难想像得出,朝廷对秦怀恩的猜忌始终是在的,留着秦怀恩不过是以备不时之需而已。 一旁的秦怀恩目光闪烁,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嘴,他现在这么用心地管教儿子们,就是在为今后做打算,但他不想让清露因此忧虑,清露这么努力,不还是想用其他的功绩代替儿子们上战场嘛! 果然,清露接下来说,“而且,睿儿,现在家里不是只有你一个孩子了……”她不希望睿儿背负太多的感情债务,主要是她现在说的也是实话,不管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只要是她自己亲生的,她就会付出一切去保护,去为他们筹谋。 睿儿点头,却依旧没打消自己的想法,“所以啊,我也想和姨母一道去保护表弟们!” 清露告诉睿儿,“需要你做的事儿,我当然会让你去做,比如救灾,比如去宫中送主意啥的,但你要明白,不管咱们做什么,表现出来什么样的能力和忠心,最后做决定的人,还是皇上啊!” 睿儿沉默了,他第一次发现,亲情和亲情是不一样的,比如清露和秦怀恩对他,就是完全敞开心扉,毫无保留的,连最隐秘的小算计,也可以毫不避讳他,但公叔瑾就不一样,不管他怎么坦诚,心里却始终隔着一层,再仔细想想,四皇子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不,睿儿想,他其实并不是第一次发现这一点,而是在很早之前就感觉到了,但经过了一次次的事儿后,他不想相信,也不愿意去相信。 “不管怎么样,那都是你的嫡亲伯父,”清露发现睿儿情绪变得低落,连忙劝慰道,“但他同时又是皇上,这样的亲戚是不一样的,所以不能像平常人那么对待,我们不是怨恨,而是应该学会如何在接受了他们的身份后,好好相处,既不给他们添麻烦,还要保护好自己,我觉得,我们总有法子在这种情况下依旧为他们办好差事的!” 睿儿静下心来,慢慢地理解着清露的话,对他现在的年龄来讲,这种若即若离,一言一行都需要有分寸的相处方式,实在是太难以把握了,是相当难为人的相处模式,但他必须逐步学习,并最终养成习惯和本能。 好在,清露是在手把手地教他啊,从救灾到北平的土地,现在又到了建清城这么棘手的问题,别说睿儿并不笨,就算是天分极差的孩子,在这样生动的例子下,估计也能想明白了、学会了,而这就是清露这次会建清城的重要目的,毕竟,睿儿总要长大,早晚是要单飞的。 秦怀恩在一旁一言不发地听着两个人的对话,清露只发现了睿儿在逐渐成熟之中,却没发觉,她自己也有了不小的变化,做事不再那么猛打猛冲,不再过份关注钱财等蝇头小利,而是眼光更长远,设想更周密,就连采取的方式都柔和了很多。 这让秦怀恩感到非常的欣慰。 等到晚上两个人私下里相处时,秦怀恩毫不吝啬地夸奖了清露一通。 清露却并不领情,“凭什么我为朝廷办差,还要搭上银子?咱们家的银子难道是大风刮来的吗?再说,我就那么笨,在办好差事的同时,就不能继续赚银子?!”很是不服气地挺着胸膛,“你看着吧,回头我建清城赚的银子,一准儿比你建露城赚得还多!” 秦怀恩立马赔着笑脸儿,“那是,那是,你最能干了!”看来夸人也是个学问,他还得继续学习,原来清露并不是放弃银钱上的蝇头小利了,而是能力升级了,想赚得更多。 清露的眼珠子转了转,“我都这么能干了,你怎么奖励我?” 秦怀恩愣了愣,“你想要什么?”他现在都不知道还能给清露什么了。 清露抱着秦怀恩的脖子,吐气如兰,满是诱惑地说,“你明知道的!”她想要个女儿。 离秦小四出生已经过去快八个月了,秦怀恩回来也有半年多了,清露的身体完全恢复如初,程一针也撤掉了关于秦小恩的禁令,但是两个人还是因各持己见而僵持着:清露不许秦怀恩服绝子药,秦怀恩觉得清露想出来的那个生女儿的法子,根本就不靠谱,拒绝尝试! 秦怀恩在清露的“攻击”下,满脸涨红,身体僵硬,口干舌燥,但他还是组织起最后的一点意志力,勉强抵抗着,并搜肠刮肚地想要找理由回绝清露这个“不合理”的要求。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925.第925章 到底是忍不住了 清露却已抢先说,“我发誓,若是再怀上小四这样的孩子,我就打掉他!”不是她狠心,实在是她不是一个孩子的娘亲,不能就这样抛下秦怀恩和孩子们离开。 秦怀恩反问,“你能知道吗?”等到孩子月份大了,就什么都晚了,要知道,秦小四就是因为他们的“围追堵截”才出现的。 清露点头,“我保证,我一定会知道!”以往她是没经验,总觉得怀孕初期时那种种异样是心理压力太大了,现在想来,她是什么人啊,这么一个擅长挣命的人,遇到过太多的麻烦,怎么会因为《卷珠帘》唱曲班子入宫那么一点点小事儿,就她大失常态呢,想来想去,问题还是出在秦小四的身上。 秦怀恩没词了,但还是在做最后的努力,“咱不要孩子了,不行吗?”实在是那种失去清露的惨痛教训,太令他害怕了。 清露临门一脚,“你一定要相信,以往我是不懂的,现在我是知道了,绝对不会用自己的生命去冒险,你答应过我的,什么听我的……”不给秦怀恩再说话的机会,娇艳的唇瓣,将秦怀恩的嘴堵了个严严实实。 冬夜漫长,但也要看你用它来干什么,对自打从离开京城之前,就因清露怀孕,而一直吃了一年半的素的秦小恩来说,这样的长夜简直是倏忽而过。 第二天还没等到晚上,不过是歇晌的时候,秦怀恩就食髓知味地又凑了上来,清露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不行,我说了,每回四次,但中间要隔五天!”清露想出来的生女儿秘诀,就是头三次浪费种子,第四次真身上阵,原理是:怀儿子的种子跑得快,怀女儿的种子跑得慢,等到种子不多时,留下的跑得慢的种子或许就多了! 这个“歪理”得到了程一针的支持,“阳气盛啊,就泄掉,倒也是个法子,可以试试!”想到秦怀恩遭罪,已经当初在山上看到的那副“小撸怡情、大撸伤身”的对联,心里满满都是幸灾乐祸的恶意,这才是他真心支持清露的原因。 秦怀恩并没想到这些,“没事儿,我身子好!”这吃一口就不让吃了的滋味,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清露翻白眼儿,“我身子不好,我受不了,这还得看你表现,不然的话,咱们就隔十天!”这真不是夸张,实在秦小恩不是那么好打发的,昨夜都折腾了大半宿呢,不憋上一阵子,她真心对付不了。 秦怀恩蔫了,他对秦小恩这越战越勇,耐力超强的性子也没办法,只好低下头数数,然后,笑嘻嘻地对清露说,“那什么,就这回隔四天吧,往后再隔五天,你看行吧!” 清露应了,她知道,方才秦怀恩是在算她经期,但还是留下了活口,“暂时就先这样,回头看情况!” 所以说,这时间最了解秦小恩的真的是清露,在五次之后,就算是清露天还没黑就上|床,天亮了才睡,也无法完成自己的计划时,清露果断将间隔改成了十天。 十月末的时候,去露城查账的大臣们抵京了,他们不仅没带回任何能帮公叔瑾解决问题的办法,还带回了几个很不好的消息,首先,将士们对露城干股的看重,远远超过公叔瑾的推测,因为露城干股除了是经济收入外,还是一种荣誉的象征,可以说,如果没有露城干股,外人们很难融进露城军这个圈子。 其次,露城的生意好极了,这是因为,像上次西北大捷一样,露城军在抢劫狄人部落的同时,就散发出去了广告,战后又迅速组织了俘虏的拍卖仪式,吸引了相当多的狄人来进行交易,而且经过一次次的交战后,露城军用实际行动证明了,露城是个,只要狄人不进犯,大楚人就绝对不会主动动手的地方。 “狄人去年受灾,今天春天大败,很多部落都民不聊生,偏生我朝去年救灾及时、有力,今年西北丰收,粮价一直很是平稳,再有如此的交易氛围,狄人蜂拥而至,前来交易不说,还有很多俘虏竟然不愿意回到部落中去,愿意留在露城做工,就算赚不多少银子,最起码能吃饱肚子!”大臣们说到露城的繁荣盛况时,不仅满含钦佩,还与有荣焉。 毕竟,这是同为大楚人的荣耀啊! 公叔瑾眉头深锁,这意味着,露城的房产价格会持续上涨,干股赎回更难,也代表着,这次打下来的国土上,狄人还在自由来往,说不定等到明年,这些地方就又被人占了去,朝廷必须尽快建立城池才行。 “狄人在露城做工?那若是有探子怎么办?”公叔瑾问。 大臣们回答,“露城分为内外两个部分,内城就是一座大军营,犯法十分严密,别说狄人了,就是大楚人,若不是军中的人,那也是不能进去的!”他们查账,竟然都是外城中找地方查的。 又忍了半个多月,公叔瑾实在是忍不住了,大臣们都被他逼得没办法了,多次建议去询问秦怀恩,而时间上来看,若是明年开春就建城铺路的话,剩下的这两三个月,也必须开始准备了! 公叔瑾本来想让四皇子和睿儿私下里接触一下,后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直接叫了睿儿来。 睿儿现在还是挺好找的,赈灾彻底结束了,清露不怀孕,身体也养好了,连秦怀恩都回来了,他就又到宫中来上学了。 看着跟在睿儿身后的两个一模一样的缩小版的“秦怀恩”,公叔瑾的嘴角微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秦家这三个孩子,才多大,惹出来的麻烦就够写一本书的了,好在,秦怀恩回来了,这些臭小子们,也消停了。 让秦家的孩子入宫读书,是公叔瑾特别给的恩典,清露对此颇有微辞,别说宫里不是什么好去处,就是三周岁就开始启蒙的规矩,清露也认为太不人道了,但皇上是金口玉言,人家说了,老大老二就得去,清露也没什么办法。 926.第926章 清露在忙什么 其实,对这个事儿,最为难的还是睿儿,想经管好这么两只人型破坏器,他可真是伤透了脑筋,幸亏,这学堂是在前朝,小厮们是可以带的,所以只是毁坏了若干器物,除了先生外,并没旁人受到伤害。 而先生们在吃过几次亏后,对他们也开始视而不见了,别说为难了,就连各种要求都直线下降,理由是,秦家孩子并不指望读书出息,当然了,这也和清露出手大方的各种赔礼有关。 用清露的话来讲,“这么读书,可比交束脩贵多了!” 三个孩子给公叔瑾规规矩矩地见礼,公叔瑾先问,“你们最近有没有惹事?” 老大说,“回皇上,爹回来了,我们就不敢了。” 老二说,“爹教习武太累了,我们进宫来就是休息。” 公叔瑾张了张嘴,真不知道对如此诚实的回答,接下来该说什么,不得已之下,赶紧换了话题,“你们娘还好吧,等她闲了,可以入宫请安。”要不是这么多年,清露一趟宫都不入,让他连个见面的机会都没有,他也不至于有什么事儿都依赖睿儿传话了。 老大说,“谢皇上关心,娘现在身体很好。” 老二说,“娘每天忙着数银子、看账本、跳舞和生妹妹,闲不下来。” 公叔瑾瀑布汗,连方才一直很淡定的睿儿都听不下去了,旁的也就罢了,这“生妹妹”的话,那是能随便说的吗? 可没办法,施行了生女儿的秘诀后,只要赶上那天,第二天清露一准儿是要睡个昏天黑地的,有时还有补眠个两天、三天的,开始时,孩子们很害怕,因为清露曾经重病过一场,而清露一向对孩子们本着能不说谎尽量不说谎的原则,所以就告诉了他们原因,这下子好,两个孩子对此印象深刻。 公叔瑾决定往后尽量少跟秦家的孩子们说话,别说他们现在还小,就算是长大了,像秦怀恩那样的,也够气人的! 睿儿刚想帮两个表弟解释几句,公叔瑾已了然地一挥手,“摆膳!”叫他们来就是要共进午膳的。 公叔瑾本来做好了这两个孩子把餐桌搅和成一团乱的准备,却没想到,两个小家伙不仅自理能力超强,筷子调羹用得很好,餐桌礼仪还很不错,安安静静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吃得非常专注,还不掉饭粒。 公叔瑾光关注这两个孩子了,就没发现,当膳食摆上来后,睿儿脸上显出的那一丝为难。 见孩子们不捣乱,公叔瑾也有闲心跟睿儿说起自己的困难了。 睿儿认真地听着,然后回答,“姨母自然是有办法,无论是出银子建城铺路,还是想法子让那些露城军出售干股,可姨母这个人,皇伯父应该知道,还是挺爱银子的,我的意思是,朝廷若是有更省银子的法子,就不要让姨母去弄了吧,要知道,现在朝中就有很多人对师傅和姨母颇有微辞了。” 睿儿说这番话时,很是诚恳,他明白清露的意思后,现在是真心不想让清露干这个活儿了,除非是公叔瑾真的为难,他们真没必要既为朝廷干活,又落下猜忌和埋怨。 公叔瑾听明白了,心里虽然呕气,但也得承认,人家是有道理的,于是声色越发柔和,“我已经查过露城的账目了,你师傅为人清正廉洁,”真的,他皇子出身,现在又当了皇上,可以说见识过无数的臣子,却重来没听说过,哪个清官这么会捞银子的,但这话,还必须得说,“至于其他人,总有些无能善妒之辈,胡言乱语,朝廷能做的只是为秦怀恩正名而已。” 睿儿点头,“多谢皇伯父体恤。”他对公叔瑾这样的态度还是很满意的。 公叔瑾又问,“按照你姨母的法子,朝廷收回露城的干股,并修路建城,需要花费多少银两啊?”他考虑再三,露城的干股朝廷是不打算卖了,而如果清露狮子大开口的话,他也不能答应。 睿儿没有迟疑,就送上了私下里早已商量好的答案,“朝廷赎回露城干股这是,姨母说由我们来办的话,只需原价就可以了,至于铺路修城,无需朝廷花费一两银子,不过上次那图上标出的路和城修好了之后,得由我们经营十年,这个十年是从开始铺路建城算起的。” 公叔瑾很是惊讶,“干股原价赎回?那将士们能心甘情愿吗?”别说露城的干股还在涨价,就是现在的价格,也比当初售卖时,贵了不少,况且,其中还有一部分是积分换的。 睿儿告诉公叔瑾,“姨母说是很有把握,不过要朝廷答应将建城和铺路都交与我们做才行,还有这露城的干股,若是朝廷的银子不凑手,可以在我们开始建城时,就把露城的房子卖掉一部分,姨母的意思是,露城的房产,价格大致也就是这么多了,商人们手里有了房产,就不会一窝蜂地离开露城,虽然露城一直会有人来,但行情稳定,是很重要的。” 公叔瑾激动了,这不是说,朝廷可以一两银子不花,就将事情彻底解决,相当于白白得了露城大半个城的房产吗? 公叔瑾试探着问,“必须十年吗?时间短一点成不成?”他这完全是试探,因为他实在是想不出,清露有什么办法,吃下这么大的亏空,尤其是方才,睿儿还是特地说了,清露是很爱银子的。 睿儿垂下眼帘,却并没完全掩盖住,那淡淡的失落,轻声回答,“睿回去,再和姨母好好商量一下就是了,等明日再给皇伯父回信儿,可好?” 睿儿的样子,让公叔瑾的心头猛然一抽,他忽然间想到了一种可能,清露这么做,其实并不是为了赚银子,而是为了帮睿儿建功立业,给睿儿以保护,或许还有去年此时,对他保护睿儿的回报! 公叔瑾一把抓住了睿儿的手,“秦夫人实乃奇女子,能为朝廷分忧,朕会重重地奖赏她的,十年并不长,况且是从修建之日算起。” 927.第927章 为什么不给饭吃 那么多的路和城,一般来说,光是建就要不短的时日,而且还涉及到很多具体的困难,旁的不说,光是人手,就不好找,要知道,清露已经说过了,这次不用兵士了,想要用农闲时节的百姓,可西北的百姓也是有限的啊,就像建北平,现在朝廷卖掉一部分地后,已经不缺银子了,但还是很缺人手的! “方才我不过是,一时好奇而已。”公叔瑾对睿儿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睿儿也笑了,那种畅然而亲近的笑,虽说是他对公叔瑾的防备心越来越重了,但感情还是有的,这样皆大欢喜的局面,实在是让他开心不已。 “行了,”公叔瑾心里也很蕴贴,他早就暗自发过誓了,在公叔宁身上犯过的错误,不会在睿儿身上再犯,所以睿儿和清露心甘情愿为朝廷效力的态度,他还是很欢喜的,他一抬手,“用膳吧!”然后,他的手就僵持在了半空中。 公叔瑾是个还算节省的帝王,平常日子里用膳,只有十八道菜,和一些大富大贵之家差不多,而江南菜式讲究的是精致,所以菜的盘子不大,基本上都是三寸内径、五寸外径的平盘,只有装鱼的盘子比较大,但公叔瑾只有一个人啊,这些菜,正常来讲,他能吃掉一成就算很不错了。 往常就算是他留睿儿吃饭,这些菜也就能吃掉三成多,那么现在,还剩下多少菜呢? 答案是整整三盘,你问其他的?不好意思,盘盘皆空,空得那叫一个干净啊,个别的连点汤汁都没剩下,估计是用面点之类沾着吃的。 而剩下的这三盘,无一例外是在公叔瑾面前的,两个孩子离得远,够不着,所以保存完好。 公叔瑾看到餐桌上的情况后,先是一僵,随后便笑了,看着两个吃得满嘴流油的孩子问,“你们吃饱了吗?”这个事儿,真怪不得人家孩子,连秦怀恩都是这样,不仅能吃,还重来都把宫中的饭食当成自家餐桌一样享用呢,孩子自然也是如此! 睿儿脸色微红,他方才就想提醒一下皇伯父来着,这菜貌似不够,他每天都和表弟们一道用膳,对他们的饭量和作风,简直是太了解了,尤其是自打师傅回来了之后,训练更加严苛的同时,秦家排行前三的孩子,饭量全都又增加了不少。 但只是吃得多,也就罢了,也不至于出现这样尴尬的场面,关键问题是他们吃得还快,以至于不过是公叔瑾和睿儿说话这么一会子功夫儿,他们竟然就吃完了。 老大、老二脆声答道,“回皇上,我们吃饱了!”异口同声,不仔细听的话,就跟一个人似的。 公叔瑾又笑,“这双生子,还真是可爱!”正要命人再上菜。 睿儿已起身道,“皇伯父,我就不叨扰了,实在是他们……”看了一眼两个孩子,“头晌儿在学堂已经歇息够,现下又吃饱了,等下子,就不好经管了,而且他们下半晌还要习武呢!”时间安排得非常紧凑。 公叔瑾点了点头,“那我就不留你们了,”反正该说的话,也说完了,又感叹道,“听说秦怀恩教导孩子特别严厉?” 睿儿现在已经知道实情了,秦怀恩之所以对儿子们要求这么高,并不是像一般人认为的那样,是望子成龙,他自己都是个有官不愿意的人,怎么会这么教育孩子呢? 秦怀恩对儿子们严格教导,有两个原因,一个是这些孩子和普通人不一样,他们身体承受得了,一个么,就是秦怀恩很直率的那句话,“不把他们折腾累了,你们就整天有收拾不完的烂摊子!” 睿儿和程一针听了后,默默地洒下了一把伤心泪,看来“知子莫若父”这句话,真的太有道理了! 可是有清露那样的“母老虎”护着,除了秦怀恩,谁敢对他们过份啊?再说,大家也不知道这些孩子的底细不是吗? 清露倒是还有疑惑的,“那你小时候,也没习武,不是比他更得惹祸?” 秦怀恩说,“我那时候,没饭吃,整天被殷氏往死里打,还有干也干不完的活儿,自然就没精神头淘气了,他们若是也这样,也能老实!”清露严格禁止他打孩子,他可不就得想出其他的办法体罚他们?再说,现在家里哪里有活儿给他们干啊?! 清露听了全身一抖,“那,那什么,你还是继续让他们习武吧!” 但是现在,睿儿就算明白了其中的奥秘,也不会对公叔瑾实话实说了,只是含混道,“习武本来就是一件非常吃苦的事儿!”姨母说得对,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不要让旁人明白师傅对表弟们这种特殊的爱好比较好。 公叔瑾深深地赞同,“你说的对啊,你师傅,这样做也没错!”同为父亲,他有自己对秦怀恩的理解方式。 三个孩子往外走时,老大问,“表哥,为啥皇上不给你饭吃?” 老二问,“你犯了什么错?” 他们为什么吃饭的规矩这么好,就是因为清露要求,如果餐桌礼仪出现大错误,那么就不许吃了,当然了,也不会饿着他们,只给吃白饭和馒头,还是在餐桌上看着旁人吃美味的情况下,那个滋味儿,就别提了。 睿儿轻声地解释着,公叔瑾很是羞愧,决定往后在请秦家人吃饭时,一定得多留意,他甚至怀疑,以往睿儿是不是在他这里也没吃饱啊?! 睿儿第二天就上了一道折子,这道折子,说穿了就是一份合同,只不过,经过修改和润色后,将王府对朝廷的义务,进行了特别详细的描述,对自己的权力,精简到了只剩下经营权的那一条儿,而且还按照公叔瑾的意思改成了八年。 清露是这么对睿儿解释的,“原本我就没想过十年,留给朝廷讲价钱来着,不然的话,等咱们开始收银子时,这些人算明白了帐了,又该眼红了!” 公叔瑾看了这份折子后,既惊讶又感动,因为清露在里面写了很多他原本想到了,但昨天没好意思直接对睿儿说的事儿。 928.第928章 非常冒险的计划 比如,清城建立起来后,对军需品之类的优先供给朝廷,建城过程中只需十万露城军保障安全,不会将兵士们充作劳工,甚至还承诺在清城建好了之后,会保证露城依旧繁华…… 这桩桩件件的条款,简直是事无巨细地保护了朝廷的利益,连公叔瑾和大臣们以往没来得及想的事儿,都想全了。 同时,公叔瑾也更加好奇了,他真是算不明白,清露到底要怎么建这几座城,又如何赚银子,不,别说赚了,能保证不亏就挺不容易的了。 想来清露对睿儿,真是付出良多啊! 感动之余,公叔瑾也给了睿儿或者说是清露相应的回报——他将这份折子抄送了,像招标样的,给所有人看,不管是谁,假如同样能做到这一点的话,就可以和睿儿一道去办这件差事,若是承诺的比王府对朝廷更加有利,那么就可以在王府之前领这个差事。 睿儿紧张了,“姨母,难道就没有人能算明白这笔帐吗?”现在他们具体的计划都做完了,他对这桩生意能产生多么大的利润,可谓非常了解,已经开始患得患失起来。 清露想了想说,“自然是有人能算明白这笔帐的。”她重来没小瞧了古人,比如这一回,她只不过是提供了思路而已,具体的账目都是王府的官员和小厮们算出来的,在这个过程中,还不断地修订各种漏洞,就是往后这个计划的实施,她也不打算让睿儿或是自己亲自去西北,而是要让西北的小厮和潘凌峰配合。 “但是,”清露边想边说,“我是这么想的,光算明白了帐没有用,他们还得有胆子去做,旁的就不说了,就说让西北将领心甘情愿地将干股出售,还有雇用的那些人工,旁人就做不到,咱们若是没有你师傅出面,也是做不到的!” 秦怀恩照例在一旁不说话,但脸上的笑容却高深莫测,睿儿没啥感觉,清露算了算她生女儿大计的日子,发现离执行日还有好几天,越发觉得秦怀恩的笑容古怪,但此时并没想太多。 睿儿已点头道,“嗯,这我就放心了,”又问,“那皇伯父会不会问我咱们具体的法子啊?”到时候,他又不能不说。 清露摇头,“不会,就算问了,你就说,咱们还在计算当中,让皇上说个日子,咱们好把计划交上去!”然后在其中有所保留就是了。 不过,看到睿儿现在为朝廷做事这么谨慎,清露觉得自己多年的“挑唆”还是很有成效的。 清露有两点想错了,首先,公叔瑾没有逼问睿儿详细计划,这一个是他现在对睿儿比当初对公叔宁好了,一个是他怕弄得清露烦躁起来,干脆不干了,尽管他非常好奇。 另外一个是,全朝的人,还真就没有算明白这笔帐的,后来清露才发现,这些人不是不精于计算,或是对经商不了解,而是他们不敢像清露那么算账,说来说去,还是秦怀恩足够威武霸气! 邸报在全朝抄送一个月后,公叔瑾正式下旨,将这个差事交给了康乐王,并着神勇侯秦怀恩协助,对此,大家都觉得很正常,当然了,依旧有吃不着葡萄的人说些怪话,旁的也不敢说,就说皇上对康乐王如何宠爱,却只字不提,他们根本办不下来这件差事的事。 睿儿有些气不过,“明明是他们不行,怎么就是皇伯父对我宠爱?!”清露是女子,就算是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差事是谁在办,圣旨上也不能表示出来就是了,但为啥连他和师傅的功绩都一概抹杀了呢? 清露倒是很淡定,“说不定,有很多人,的确是因为你的王位,才不敢冒出头来争抢的。”一语定音,“算了,事已至此,让皇上承认咱们好用的同时,咱们也领皇上的人情就是了。”总之好处得了。 秦怀恩再次露出了那种高深莫测的笑容。 清露既然领了皇上的人情,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将建设西北的详细计划,送到了公叔瑾的面前,美其名曰:审阅。 公叔瑾和朝中的大臣们把这份厚厚的计划书研究了好几遍,最后给出的结论是“可行”! “这就是准了,不过还是捏着一把汗!”清露说,看了看议事厅中的王府众人。 顾谢直言不讳,“准了就不容易了,不管怎么说,这个法子是相当冒险的!”并没说具体是什么地方冒险,因为容易出岔子的地方很多。 就是现在,对清露这样天马行空的计划到底能不能顺利实施,顾谢依旧捏着一把汗,如果不是秦怀恩总是如定海神针般地全力支持清露,他早就鼓动清露和睿儿将这个计划撤销了。 还有一点,也让顾谢觉得很奇怪,就是府中在西北有过生活经历的小厮们,也不曾对清露的计划提出过任何异义,既然这些对西北特别熟悉的人都没说什么,顾谢这个不了解具体情况,只能纸上谈兵的人,也只好在提出了自己的保留意见后,表示支持了。 大家正准备安排此次去西北的具体人手,下人来报,说是潘夫人和四皇子夫妇到了。 清露和秦怀恩连忙带着孩子们迎了出来,因为都是熟人,又有些转弯抹角的亲戚关系,大家也没避讳,齐齐在内院的正堂中团团坐了,让清露有些奇怪的是,秦怀恩这回竟然没因这种聚会“无聊”,在坐了一会儿后,便托辞离去,而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从头听到尾。 “睿儿啊,这回你领了西北的差事,能带我也去看看不?我去看看爹爹,还有我大哥也要去西北赴任呢!”见礼后,潘芷瑶就忍不住说。 清露和潘夫人对视了一眼,脸上都是欣慰的笑,再看向四皇子的目光,就柔和了不少。 一个女孩子过得好不好,是能看出来的,潘芷瑶嫁过去已经好几个月了,虽然是换成了皇子正妃的身份,一言一行,却依旧保持着在家时的小女儿做派,这说明,四皇子不仅不把她保护得很好,还对她很好。 929.第929章 来自各方面的劝告 要知道,不管四皇子当初到底是为什么娶了她,但潘芷瑶是真心喜欢四皇子的,假如不是四皇子给了她相应的感情回馈,她怎么可能这么开心?! 这种开心,绝对不是遵守了在嫡子未出生之前,就不允许侍妾们有孕,这种种类似规矩,便能得到的,必须是四皇子发自内心的关爱。 “你想去?我还想去呢!但是姨母就是不允!”睿儿接口道,看向清露的目光满是跃跃欲试,他已经求了好久了。 清露尚未开口,潘夫人已抢先说,“不管怎么说,西北和中原地界,也是大不相同的,那里毕竟是边境,虽说现在无战事,可谁又能知道,这平安能保持多久?” 睿儿争辩道,“潘伯母,有了我姨母建城的法子,狄人就不会闹腾了。” 潘夫人看了清露一眼,“这个我倒是不知道的。”潘家只有潘凌峰一个人在朝为官,对朝中的消息主要是靠熟人传播,但像建城具体计划这么繁琐的消息,是很不好传递的,说实话,就是很多亲眼看过那计划的大臣,也并不是十分清楚,而且他们还都是文官,和潘家并不是很熟。 清露说,“其实我也挺想去的!”她在京城中也待得憋闷了,很想出去走走,哪怕施行计划并不需要她。 清露说这个话时,并没发现,秦怀恩的眼睛骤然间一亮。 另外一边,潘夫人似是无意地扫了一眼清露的小腹,“你有功夫儿?”要说清露成亲这几年,除了怀孕和生孩子,好像就没干什么,生秦小四这一回,貌似就算“空闲”得比较长的了。 清露讪笑,“这个,等到春天还真不好说。”生女大计施行了已经有快三个月了,女儿没怀上不说,还产生了“副作用”——清露不怀孕了。 幸好,这个“副作用”是清露和秦怀恩都非常乐于接受的,所以现在还在按照计划执行,但是谁知道这副作用到底能持续多久呢? 而且,现在已经是腊月了,别说睿儿和清露了,就连打算去西北办差的王府官员和小厮们,都会过完了大年再去,主子们若是去的话,怎么也得到春暖花开的时节了。 这个时候,不仅睿儿和清露,就连秦怀恩都没想到,有时候,很多梦想会以你意想不到的方式被实现。 三言两语的笑闹过后,三位来客点明了今天到访的正题,四皇子很是郑重地对秦怀恩说,“我和府中的幕僚乃至朝中的一些大臣商讨过了,总觉得此计甚险,万望侯爷思虑清楚,哪怕损失些金银,也易缓行!”现在王府说这差事不干了,那一定是不行的,但是慢慢干活儿,少赚点银子,或者干脆不赚,甚至赔银子,那都是可行的。 和潘夫人不同,四皇子可是有大把的机会,接触到清露呈给皇上的那个计划的,所以才特地登门拜访来劝说,本来他也可以借助睿儿传话的,但他觉得那样不够郑重其事,这才亲自来见清露和秦怀恩。 对这种论调,清露听得太多了,她还知道,绝大多数的人,是将这种想法埋藏在了心底,等着看王府的笑话,也有些人,认为王府这次是宁可赔银子,也要把睿儿捧上去,估计就连皇上也是这么想的。 像四皇子这样直言劝说的人,绝对是少之又少,到目前为止,除了王府的官员外,清露只见到了四皇子这么一个,因此,不管四皇子是不是因怕王府出事,而损害了他的个人利益,清露都是非常感激他的。 当然了,露城家眷们,对王府也是真心实意的,可她们的出身和眼界,造成了她们不可能看出来这个计划中的风险,或者她们干脆连这个计划具体是什么都不清楚。 但清露总是想不明白,四皇子这些人如此担忧,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尤其是这一次,四皇子明知道王府总关于这种赚银子的事,主事人绝对是她啊,却偏偏要把这个话对秦怀恩说,这就十分耐人寻味了。 想到这些,清露不由将有些忧虑的目光投向了秦怀恩,要知道,不算这一世了,就是上一世,秦怀恩也在西北待了太长的时间,绝对是西北问题的专家。 然而,秦怀恩听了四皇子的话后,只是点头称谢,便完了,多一个字都没有。 别说四皇子和其他人了,就连清露都有被秦怀恩这种过于“简洁”的态度给闪了一下,再仔细想想,若是没有秦怀恩从头到尾的大力支持,清露也不会执意施行这个计划。 清露想,既然如此,那么就不要听旁人的话了。 就像秦怀恩信任清露一样,清露也同样信任秦怀恩。 于是,大家又开始转向其他的话题,一时间其乐融融,四皇子该说的也说了,便没有继续说什么,恰巧,秦家的三个儿子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进了门,这意味着,他们下半晌的凫水课程结束了,该用晚膳了。 “啊呀呀,”潘夫人把三个孩子拢在怀中,好一阵子的疼,“这大冷天的,怎么也不戴个帽子,就这么顶着一头湿发,受了风寒可怎么得了呢?!”又责怪清露,“这凫水,天热了学就好,何必非得等到寒冬腊月呢?!” 清露笑了笑,也不说话。 其实在这个朝代,四、五岁孩子的发型,决定了他们脑袋上没有多少头发,大部分区域都是剃光了的,又是从游泳池一路在室内走过来的,自然也就不用戴帽子了。 “行了,行了,我也不念叨了。”这样的话,常来常往的潘夫人,都不知道说了多少次了,但她还是忍不住。 潘芷瑶则说,“姨母,我凫水还没学会呢!”她这是也想去游泳。 要说清露这个人,还真是奢侈,为了让孩子们尽早学会游泳,不坠了秦怀恩这个漕帮大长老的名声,硬生生在王府中挖了一个游泳池出来,还是室内的。 造价就不说了,光是到了冬季,给池水加温,就是不小的开支,还有给水消毒的药材什么的,简直就是在家里人造了一个大大的温泉啊! 930.第930章 非常怪异的感觉 对清露挖游泳池的事儿,秦怀恩是颇有微辞的,秦怀恩还认为,在这种条件下学会的游泳没什么用,但是清露带着秦怀恩一同戏了一次水之后,秦怀恩就立马换了说辞,爱上了两人共泳,或是该叫同浴的这种亲密方式,连带着连孩子们游泳也接受,毕竟,这么大池子每天只用那么短短的时辰,真的是太浪费了。 不过,为了值回成本,充分利用,秦怀恩规定的孩子们每天游泳的距离可是不短,还别说,后来秦怀恩发现,这真是一种极好的运动方式。 结果现在不光秦家的孩子们,就连清露都“练”出来一身好水性,这不,就连潘芷瑶都喜欢上了这项运动,实在是在古代,女子学游泳的机会太少了,身份越是高的女子,越没这样的机会,哪怕是自幼在西南水边长大的潘芷瑶。 听了潘芷瑶的话后,清露立时派人去换水收拾,接着又命人摆膳,等到潘家母女玩得尽兴离开,已是暮色迟迟了。 清露躺到床上时问秦怀恩,“你倒是说说,这些人为什么总觉得我对西北的建设计划,是在冒险?”从她的角度来看,这个计划很周全啊! 秦怀恩想了想说,“因为他们不是我!”貌似什么都没说,却让人觉得理由充分无比,那种笃定和自信,在不经意间犹如脉脉的水流,瞬间将清露一切的担忧都冲散了。 转眼间就到了过大年,清露遇到了不怀孕后的第一个麻烦——她不再有理由拒绝进宫了。 睿儿问,“姨母为何不愿意进宫?皇伯父不是对咱们不错吗?”他很想知道,到底有没有他不可知的危险,实在不行,他也在宫中多安插些人手好了。 清露想了想,“危险倒是没有的,我就是不喜欢罢了,算了,也不能总是由着性子来。”她真心不愿意和皇帝这种生物打交道,每次进宫,那种种的压抑和随时小心防范的滋味,很是令她难耐。 秦怀恩说,“你可以不去的!”既然清露不喜欢,他就由着清露,哪怕仅仅是任性,哪怕他要为这一点小事儿,做出更多的努力。 清露说,“还是去吧!”开始梳妆打扮,她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了,要多为家人想想。 睿儿若有所思,最后还是决定要在宫中建立自己的人手,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用自己个人的力量,谋划如何保护家人,这一年,他十二岁,就皇家的孩子们来说,睿儿这样的,已经算是比较晚的了。 而睿儿之所以如此,并不是他不够颖慧,而是秦怀恩和清露,将他保护得太好,他对公叔瑾又过于信任,或许曾经过于信任的还有四皇子吧! 寿、喜两位公公,听说了睿儿的决定后,喜忧参半,喜的是主子终于长大了,忧的是,不知道王府中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大麻烦,以至于要动用宫中的人手了。 后来听说睿儿只不过是有备无患,两位公公甚感欣慰。 让睿儿非常开心的是,原来公叔宁在宫中,早早就为他备下了不少的人手,只不过,他一直没有召唤,这些人便按兵不动,其实就算是到了现在,睿儿也不知道该如何使用这些人。 喜公公说,“没事儿,这样才是最最好的差事啊!”于是,睿儿继续组建自己的势力,因为不急,也不动用,所以真真的是神不知鬼不觉,这一点就连当年的公叔宁也是比不上的。 大年初一,入宫朝拜的官员和命妇非常多,但在这么多的人中,清露依旧是非常显眼的,倒不是因为她长得多么出众,实在是她的品阶和年龄太不相称了——这么年轻的侯夫人,真真的全朝只此一个,再无他人。 潘夫人倒是喜不自胜,“以往我是小辈,今年好歹是有了正席。”去年她还是跟着婆母一道来的小媳妇儿,而且在众多勋贵中,安平侯老夫人,也不算是显赫的,排位很靠后。 今年潘夫人不但自己也成了侯夫人,还是同等爵位中的“红人”,不过一年的功夫儿,地位简直不可同日而语,现在她心里对秦怀恩和清露的感激之情,已是无法言表了。 露城家眷自然也是来了不少的,但她们的品级都比较低,没资格进入皇后的内殿,只在外殿一起磕了头,就被人带下去休息,等待开宴了。 皇后对潘夫人和清露很热情,见她们来了,立时赐座,位置还离她很近,这时候清露还觉得她是沾了潘夫人的光,因为人家是皇后的亲家母来着。 直到已升为妃的祥贵人,笑着对清露说,“秦夫人可是想坏我们了,我这真是日|日盼着夫人入宫,想要讨教曲子呢,今儿可是不能放过的!”佳人一笑,真真的是满室春|光,在这样的年节中,倒是再应景不过,惹得很多人都来凑趣。 就连皇后都指着祥妃说,“偏她是最爱这个的,有事没事就打听你,恨不得让本宫直接下道懿旨,将秦夫人直接拘在宫中才好呢!”语气中丝毫不掩饰她对祥妃的偏爱和友好。 众人皆是大笑,清露也笑,只是清露的笑容有些生硬,本来皇后这话没什么,可清露就是硬生生从其中听出了一点不寻常的味道,再仔细品品,又找不到了。 “或许是我想多了吧!”清露这样劝慰自己。 祥妃可不是说说而已,见清露并没有过份推辞的意思,立马吩咐人去天音阁准备,打算亲自弹曲子让清露“指点”,清露略一推脱,说是不敢当,祥妃便立即又提出了让清露跳舞的请求。 这时又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小姑娘,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自告奋勇的要唱曲子,求清露指点,先别说这姑娘长得如何了,就是那种青春无敌的萌萌的样子,就让人难以拒绝,当然了,长得自然也是非常出众的。 从她的衣着上,清露一眼就能确定,她也是公叔瑾的后|宫“收藏”之一,从年龄上看,应该是去年选秀时,和潘芷瑶一道入宫后,被留下来的幸运者。 最快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931.第931章 那道来自男人的目光 请输入正文在这种场合中,这姑娘如此低的位分就敢跳出来说话,可见她若不是特别得公叔瑾的宠,就是深得皇后的心,或许,二者兼而有之吧! 不管怎么说,在这种情形下,清露是再托却不得了,于是随着一群或真或假俱表现得兴致极高的宫中丽人和命妇们,一道往天音阁去了。 而等到看见那早已准备好的,合身得不得了的舞服时,清露那种怪异的感觉又出现了,可是,她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些女人做这个“圈套”的目的在哪里,难道就是想看她跳一支舞吗?妃子伴奏,婕妤伴唱,哪怕是清露现在侯夫人的位分,也不算是辱没了,和坑到底是在哪里呢? 想来想去,清露也不觉得她和公叔瑾的后|宫女子们之间,有什么利益纷争,索性,安下心来跳舞,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好了。 三人联袂表演的,是一曲《月中仙》,后来清露想到,这其实是除了掌中舞之外,她唯一亲自“编”的一支舞。 《月中仙》是要掉鹿筋威亚的,清露给从王府带出来的四个小太监和两位麼麽,使了个眼色,结果这一般人上去查验,也没发现道具有任何问题。 乐声响起,伴奏可不只是祥妃一个人,伴唱的也不只是那位年轻的婕妤,估计宫中的歌姬和琴师得来了大半,声势十分浩大,当然了,主唱和主奏的,还是两位娘娘。 如此郑重其事的表演,让清露也来了兴致,做为一个演员,她是无比热爱舞台的,就连下面的观众,也从当初的虚伪称赞,全都变成了真正的兴致勃勃,毕竟,亲眼看过清露跳这支舞的人,现场一个都没有。 每个曲子,到了不同的年龄段,或者说是经过了不同的生活经历后,理解都是不同的,当初了借用了大神苏轼的这阕《水调歌头》,清露是为了劝慰程一针放开心胸,但是经过了这么久的相处,有了公叔宁自由“选择人生”的例子在前,清露已不再执着于,非得让程一针如何了。 至于清露自己,这几年过得虽说有点小波折,但总体来说,绝对算得上是顺风顺水、奢华锦绣、多子多福…… 而随着见识的增长和对作品体悟的加深,清露的台风也越发地成熟大气了,所以这支舞她再跳起来,就比当初多了一些飘逸和妩媚,不仅将曲子中不多的哀愁和寥落给冲淡了,还向着性|感和洒脱两个方面长足发展。 清露跳得酣畅淋漓,众人看得如痴如醉,就在这时,一个高空中的转身之际,清露对上了一双眼睛,确切的说是两道炽热的目光。 公叔瑾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天音阁观众席的正中的位置,寂然无声,昂扬而立,若不是《月中仙》这支舞比较特殊,舞台需要幽暗,为了展示出那个浑圆而大的柠檬黄色的月亮,全部的光线都要从舞台的最深处透出来,舞者是半剪影的状态,做为舞台上的表演者的清露,还真就发现不了这个不速而至的特别观众。 这不,所有沉浸在观赏中的其他观众,就都没有发现公叔瑾的存在,连个起身见礼的人都没有。 至于公叔瑾的目光,清露想了半天,才想到了一个词汇来形容,那就是很“男人”! 是的,抛却所有的外在,什么身份地位,利益需要啥的,现在公叔瑾就是在用一个男人看待一个女子的目光,在欣赏或者说,迷恋着清露! 两人的对视只是瞬间,完全出于无意,却让清露霍然明白了,原来今天的这一切,的确都是安排好的,但安排这一切的人,并不是什么有想法的宫中丽人,而恰恰是这位宫中的主宰啊! 接着,一层冷汗从清露轻|薄华美的舞服中,点点透出,清露的心一下子便乱了! 幸好,此时这支舞已到了尾声,伴着“千里共婵娟”的悠然歌声,清露犹如盛开到极致的烟火,在空中一连串地翻腾长袖飘摇,长裙旋转,随后便缓缓地下落,匍匐到了地上——重新回到这个开场的动作,舞蹈便彻底结束了。 清露在舞台上悄然侧脸看去,在层层叠叠的女子们的云裳华服之后,一顶灿金镶宝的男子头冠,在半空中划过一道璀璨且耀眼的弧线后,消散了。 掌声和叫好轰然响起,清露起身致谢,祥妃和那位不知名的婕妤,走过来,热情里拉住了清露的手,脸上都带着兴奋欢悦的表情,皇后已一连声地看赏了,不光有清露的,还有祥妃和婕妤的,三人连忙谢赏。 清露明白,这件事,皇后也是知道的。 热闹的台上台下,清露再也寻不到公叔瑾的身影,如同清露的一场梦境,嗯,还是个吓人的噩梦! 偏生,这种事儿,是不能说的! 别说清露没有证据,就算是她万般笃定,为了保护好包括她在内的所有人,她也不能有丝毫的流露,哪怕是对秦怀恩。 只是,今天的经历,让清露开始对皇宫、对京城、对有公叔瑾在所有地方,感到了深深的厌恶,她恨不得,立时跑回小岭村去,远远离开,这令她厌恶的所有。 梳洗换装,也就到了开宴的时辰,女眷这边,公叔瑾只不过是露了一面而已,并未多看清露一眼,更是只字不提方才清露的表演,这让清露心中稍安。 但她心中的决定,却是再也放不下了。 正月十六,顾谢带队,由若干个教授和十个小厮组成的,王府西北建设小队,从京城出发,奔赴西北。 清露和睿儿在府门处一起伸长了脖子,目送着他们走得不见人影,心中有着共同的热切。 到了二月,西北忽然间出来了狄人要求议和的消息,朝廷上下一片喜气洋洋,实在是多年的征战,给大楚带来了很大的压力,无论是原本厚实无比的国库,还是众位大臣早已疲惫不堪的心理,都已不愿这份重压了! 最快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932.第932章 秦小四的抓周礼 请输入正文清露感到有些奇怪,“咱们的人到西北了吗?”这件事和她对西北的建设方式有关吗? 秦怀恩摇头道,“没有,顾大人他们还没到西北。” 清露听了,也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似乎有那么一点点失落,但她很快又开心了起来,“那就是说,狄人议和,是和你有关系喽?”她的经济占领还没来得及实施,起作用的自然是秦怀恩的武力占领了! 秦怀恩笑着反问,“你以为呢?”脸上带着难得一见的得意。 清露畅然地笑了,她的男人,就是英武不凡的! 朝廷接到狄人的要求后,立即组织使臣从京城出发,去西北和狄人签订相关条约。 这边,清露又开始准备给秦小四办抓周礼了。 看着什么都不顾,直奔着点心盘子而去的秦小四,清露连捂脸的欲|望都没有——被熊孩子们打击了这么多次,她都习惯了。 程一针很不满意,“都跟你们说了,抓周的时候,别预备吃食。”所以对吃货孩子来说,这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这样不是,就能多抓一样了吗?”现在秦怀恩回来,孩子们不惹祸了,他反倒觉得这日子过得缺了点什么,父爱就开始泛滥了,用清露的话来讲就是“天生贱皮子,孩子不闹腾,他就闹腾!” 清露漠然地说,“总要公平说,前面三个都准备了,小四也要准备。”不准备点心,就能证明不是吃货吗?纯粹的掩耳盗铃,“再说,小三抓了书,也没看到他怎么喜欢学文,还不是整天不消停,舞枪弄棒的?!” 程一针一梗脖子,像要跟清露打一架似的,“你怎么能这么说小三?小三这不是还不到三周岁,没有开蒙吗?回头你等着看就是了!”都说是十个手指头不一般齐,对孩子,大人也往往有偏爱,在三个兄弟里还算是“老实”的秦小三,就是程一针的偏爱,所以就连清露说小三不好,程一针也是不答应的。 就在这时,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怪力兽”秦小四同学,把刚抓到手的东西给折断了。 清露和秦怀恩很是淡定,若说自打从出生起,秦小四弄坏的东西,那真是数也数不清了,旁的就不说了,他穿尿裤的时间,比三个哥哥正好短半年,就是这样,他消耗的尿裤,也是几个兄弟中最多的,不是他尿频,是他都给扯烂了! 程一针埋怨喜公公,“不是说了,给小四准备的玩意儿,都要结实点儿吗?东西坏了没关系,”大家早已习惯,每天都去三个孩子的游戏室里,收拾一遍各种玩具的残骸了,这还是秦小四没和哥哥们一起住的情况下,“若是伤了孩子,那可就不好了!” 喜公公一咧嘴,“四公子这批玩意儿,都是特地打制的……”平常的玩具大一点不说,牢固度还增加了不知道多少倍,就拿秦小四刚刚拗断的这柄戟来说吧,那木杆足有半寸粗了,却还是一下子就被弄断了! “算了,”喜公公也淡定了,“往后我再随时看着吧!”总之秦家的孩子就是不一样,这个,不用旁人说,他们这些下人们也心知肚明,可问题是,这些孩子的力气也是天天都在长,还真是不好办! 秦小四是不管这些的,他正将掰断的木戟,一手一半儿,上下挥舞着,玩儿得很高兴,对旁的东西连看都不看,然后他兴高采烈地冲到三个哥哥面前献宝,一路之上,只能“喀嚓”、“哗啦”的一阵乱响,估计今天为抓周准备的这些玩具,完整的剩不下几个了。 秦怀恩呵斥小四,“你看看你!”当着很多宾客的面儿,并没大声,很快便被来宾们的恭贺声,给压下去了。 什么“侯爷后继有人呐”,“虎父无犬子啊”……主要是秦小四抓的这唯一一件东西太好了,戟啊,正是秦怀恩最擅长的兵器,秦家武功的精髓。 于是,秦怀恩也不好意思再发作了,清露的脸上更是带上了笑意,哪怕她并不相信所谓抓周的结果。 要说吧,这抓周其实是有迹可循的,它体现的是,父母对孩子在一周岁前的引导,也可以说是生活环境。 双胞胎刚出生,清露就再度怀孕了,结果两个孩子全是秦怀恩带的,小小年纪就混在王府的校场上,而清露呢,虽说是怀孕了,但也没忽视对两个儿子的教导,所以那两个孩子抓周的东西,就带着两个人各自的特点。 秦小三周岁前,清露“闲”着,秦怀恩有双胞胎可以“祸害”,秦小三自然就和清露相处较多,使得他抓了清露时常不离手的书本,而清露很怀疑,那实际上是被小三当成了账本。 现在轮到了秦小四。 秦小四其实是有个哥哥们都不具备的优势的,那就是,因为这回秦怀恩是“临阵脱逃”的,所以带回了他的兵器,那杆极重的长戟当然还是留在西北的,但是刺杀时便于随身携带的双戟,却没来得及送回军营。 人人都有好奇心,外加英雄情结,尤其是秦怀恩这样堪称天下第一的武功高手,自打秦怀恩将双戟带回王府,不知道有多人找上门儿来,不为别的,就为欣赏下秦怀恩的武功,自然了,这些都是和王府说得上的话儿。 就连清露,有事儿没事儿,都会求秦怀恩舞戟给她看看,真心好看,清露和旁人一样,百看不厌,而每次对上清露看着自己的那痴迷的眼神儿,秦怀恩就觉得飞上了天,十分的武功,都能使出十二分来,那精彩程度,丝毫不亚于两人的掌中舞。 最为旁观者的四个孩子,怎么可能不对此印象深刻?!秦小四若是不去抓这戟,简直就有鬼了! 这时,老大很不满意地凑到清露身边投诉,“娘,这戟本该就是一对的!”偏生下人只预备了一只。 老二说,“可不是,娘啊,这不能怪弟弟弄坏东西吧?!”每次他们弄坏了东西,都是要受到相应惩罚的,就连还不满周岁的秦小四,也不例外,公平的同时,也很严厉。 最快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933.第933章 都是银虫子托生的 请输入正文这时,老大很不满意地凑到清露身边投诉,“娘,这戟本该就是一对的!”偏生下人只预备了一只。 老二说,“可不是,娘啊,这不能怪弟弟弄坏东西吧?!”每次他们弄坏了东西,都是要受到相应惩罚的,就连还不满周岁的秦小四,也不例外,公平的同时,也很严厉。 秦小三虽然没说什么,却重重地点头,大力支持两个哥哥给弟弟讲情。 清露顿了顿,“这个,倒是我想得不周全,算了,今日这事儿,就不罚小四了。” 于是,大家兴高采烈地一道去吃丰盛的周岁宴。 到了三月中,西北的好消息便不断传来,王府的人到了西北,只用了一天,就使得所有持有露城干股的将领们,争先恐后地将干股“卖”给了王府。 这并不是说秦怀恩的威望有多么高,当然了,这种原因也是有的,而且为了掩饰这一点,清露还采用了“哀兵之计”。 在顾谢主持的“股东大会”上,他先代表秦怀恩向所有股东致歉,说是当初考虑不周,把原本属于朝廷的城池给大家伙儿分了,更没想到,西北节节大胜,以至于朝廷这么早就要收回露城了。 众人自然对秦怀恩表示了极大的理解和支持,甚至有人愿意一文钱不要,就将干股返还给朝廷,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当初用积分换的干股,五、六年下来,他们早就赚了原本连想都不敢想的大笔银子。 说实话,对这种情况,别说顾谢了,就连清露都没想到。 接下来,顾谢说出了清露收购露城干股的法子,那就是置换,用清城将来的干股,来一比一兑换清露的干股,唯一有点出入的是,清城的干股,提前就说明了,西北诸人只能收十年的,从此时算起。 但现在清城还没建好啊,那怎么办?清露的法子是,在从现在到清城干股产生收益的这段时间中,王府愿意添补这部分股息。 股东们一下子就沸腾了,他们先是表示,不能让王府亏银子,添补的股息可以不要,等听说王府在这笔生意上只赚不赔后,便轰然响应,马上去王府管账小厮们那里登记,生怕在置换干股的过程中,自己晚了,要知道,干股是按照房屋面积来算的,但是房屋的位置总有好有坏,所以先挑选的话,还是非常有利的。 顾谢很是吃惊,“竟然没有一个人会怀疑清城不赚银子吗?”这些人连一个提问的都没有,让他早早准备好的说辞,根本就无用武之地! 潘凌峰唬着脸说,“那两口子,根本就是银虫子托生的,他们出的主意还能不赚银子?”想当初,他若不是对此产生怀疑,怎么会错失了那么多赚银子的机会?忍了又忍,到底还是忍不住了,低声下气地问,“顾大人,那清城干股有没有多的,我……”他不想再错失机会了,银子这种东西啊,真是“直到用时方恨少”啊! 顾谢很是神秘地对潘凌峰说,“清城的干股若是置换完了,没有富余,咱们建这城,修这路,还赚什么银子啊?不过,这些干股可是不打算卖的,总之现在整个西北驻军的积分兑换都归朝廷管了,不是吗?” 潘凌峰点头,“我就知道,他们那夫妇两个都是无利不起早的主儿。”语气酸溜溜的,深感羡慕和敬佩。 顾谢已接下去说,“但潘总兵可不是外人,清城的干股原本就是有您一份的!” “啊?”潘凌峰的脸涨得红通通的,心里真是感动极了,连忙推辞道,“这不好,真不好!”他不好意思了。 “这个……秦将军说……”顾谢看着潘凌峰的脸色非常迟疑,他毕竟不是秦怀恩,面对英武威严的潘凌峰,有些话真是说不出口。 潘凌峰倒是一下子想到了,“秦大郎那厮,一准儿没有好话,顾大人自管说,我早就习惯了!”脸上的笑意分外柔和。 说实话,潘凌峰一直认为,在西北,若说最思念秦怀恩的人,他若是认第二,就没有人敢认第一了,那种深厚的袍泽之情,是千言万语都不能表述得尽的,况且,他现在都算不清秦怀恩对他有多少的恩情了。 每次回到露城时,看着秦怀恩原来住的那间屋子,潘凌峰都没有去推门的勇气,他不愿接受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再没有那个人,“欺负”他,和他商讨重大的军情,给他出那些匪夷所思的作战计划,和他“争吵”…… 这一次,秦怀恩的原话是这么说的,“潘小四就是个古板的笨蛋,根本就不会算账,这股子他爱要不要,回头露露直接送给潘夫人还是个人情,让潘小四一个人在西北受穷吧!话可提前说下啊,就这最后一回了,等回头他再周转不开问我们要银子,银子没有,主意也没有!” 潘凌峰听了顾谢的转述,眼角微湿,大声道,“要,我凭什么不要!我不光要,我还就不念他秦大郎的好!”心中的感动无以复加——虽说,表面上看,秦怀恩毫不负责任的将他“丢”在了西北,但秦怀恩事事都为他想到了,护他在西北顺风顺水,帮他照顾留在京城的家人,绝口不提,若是没有秦怀恩的战功和不争权夺利,他潘凌峰哪能有今天的位高权重,甚至在当初丁志成的设计下,他能不能活下来,都很不好说啊! 这边,股东们的事儿刚一搞定,那边,露城就挂出了出售店铺的告示,还写得明明白白,只出售露城四成的商铺,售价按照商铺的面积来算,因为干股就是按照面积来收的,售出的店铺,干股同时取消。 在露城赚到大笔银子的露城商人,蜂拥而至,几乎是不到两天的功夫儿,店铺就卖完了,来晚了的,捶胸顿足,露城的帐房们劝道,“你们有什么可后悔的,最后悔的应该是那些没抢到店铺的人吧?” 露城的店铺出售,只卖给原本的业主,可以说,大力保护了露城商人们的权益。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934.第934章 迅速建设中的西北 于是,没买到店铺的商人,也破涕而笑,高高兴兴地去继续做他们的生意去了! 新上任的露城府台大人,看得啧啧称奇,感觉和露城做交接,实在是太开心了。而以一城之守的职务,就被朝廷授予四品府台官职的官员,全朝就他一个,可当他看到露城的规模和繁盛后,才明白其中的原因,深感为了谋求到这个缺儿,所付出的一切代价都是值得的。 露城军还非常会做人,别的什么都不干,先带着新上任的府台,去看了他的府邸。 “别看房子不好,但地界大,”露城帐房,很是神秘地对府台大人介绍,“等过阵子,大人就明白了,露城这地界,只要有地方,那就是能生银子的!”将地契直接递到了府台的手中,“这是私产哈,是我们王府送给大人的,和方才卖的那些一点关系都没有,大人的帐房自管去查账好了!” 这个府台府邸,是当初建军营时,就预留出来的,它属于内城,但处于内场的边角,只要拦上两道墙,它便从内城之中被间隔了出来,可以说,既方便,又规避了外城店铺被出售的命运,还是城中最繁华的一个区域。 府台美坏了,他真不知道这世间还有这么好的事儿——只收贿赂,不用做任何违背朝廷律法和自己心愿的事儿! 其实,公叔烈若不是后来那么贪婪,动了不该动的利益,他在西北的收入,一点都不少,当初秦怀恩和潘凌峰送给他的塞坎城的宅子和铺子,就值不少的银子,后来露城将士们的例行孝敬也重来没少过。 是公叔烈自己惹了大麻烦,结果这些东西都不得不退了回去,反倒让秦怀恩和潘凌峰凭空多了两笔财产,也算是他们的意外收获了。 “但愿新任的露城府台大人别再犯这样的错误了!”露城的帐房想,可再一想,谁手头攥着这样的巨额财富会不动心呢?这位府台其实也很危险呐!“算了,这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们露城军很快就要去清城驻守了!”想到这些,他的脸上又带上了微笑。 一般来说,房价大约相当于二十五年左右的房租,因为大家对露城的房产和未来发展都非常有信心,所以清露适当地调高了房屋的售价,是按照租金的三十年来算的,结果依旧是很快卖完了,可见她给的价格还是很合理的。 卖掉了四成的房子,却只打算留出来一年的露城全部干股收入,用来支付将士们的股息损失,这一进一出之间利润可是太大了,具体说来就是整个露城十一年的全部房租啊! 清露就是用这笔银子,来做为西北铺路建城的启动资金的,不仅如此,去年秋收后,王府还撤销了前面三年救灾时建的所有的平价粮铺,将这些粮铺卖得的银子,以及拆下来的建筑材料,统统运到了西北,以供建设。 最重要的,是赈灾粮铺用剩的那些粮食,它们有来自江南的稻米,来自东北的高粱,已及后面两年未受灾的中原地区所产的麦子、豆子什么的。 也就是露城的粮仓和仓库都很大,若不然,一般的地方,根本就放不下这么多的物资。 不仅如此,今年开春后,东北的商人们,又开始将东北的各种特产,源源不断地运往西北了,这一回,连原本西北不需要的粗粮,也有了利润可言。 有了这么雄厚的“家底”,王府这次建城、铺路,根本就没往西北另外输送银子,和朝廷当初预计的高额投资,完全不是一码子事儿。 但朝廷对此并没什么想法儿,要知道,朝廷这次的收入也是非常丰厚的,露城的干股这么快就解决了,价钱也非常合理,从今天开始,朝廷除了正常的利税外,还可以收六成露城房产的租金了——西北的军费,基本上自行解决了。 王府小厮全部从露城军务中撤离了,但他们和顾谢等人一样,还是住在露城内城当中,他们的主要任务是组织建设人手。 这些人手,有相熟的商人们手下能干的伙计,有当地的农闲时节的本地人,而最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他们雇用了大量的狄人! 一听说用粮食付工钱,很多狄人都发疯似的来应聘,价格远远低于西北当地人。 大头现在是露城的主将了,他对此有些担忧,“这样能行吗?” 顾谢也有点害怕,“夫人是这么说的,安全问题,由你们解决!” 大头点头,“这个倒是没问题的!我怕的是他们不会干活儿,回头白瞎了咱们的粮食,还耽误了活计。” 狄人的纪律性非常差,还不会过日子,一吃饱了,就不愿意干活儿了,今天有了粮食,立马就会换酒喝,完全不管家里明天有没有东西吃,他们有力气是不假的,但对铺路和盖房子等需要技巧的活计,一点都不擅长。 顾谢和教授们对视了一眼,“这一点将军倒是不用担忧的,”将具体做法儿,简单地对大头讲了讲,“我们只需要从他们手中,用粮食换足够的碎石和黏土就可以了,听说他们骑马驾车,都很厉害。”最适合跑运输。 大头放下心来,“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他们路径还熟悉呢!” 其实在西北铺路是挺容易的,因为西北地势平坦,降雨还少,很少耽误工期,就算是修清露要求的这种两边带人行道的,特别宽的路,也用不了太多的时间,反倒是对建筑材料的供应,需求量非常大,还急。 但这一点问题都不存在,听说以往没人要的石头和土都能换粮食了,狄人连妇女和小孩儿都闻风而动,有车马的用车马,没有的,竟然能徒步背来,生怕大楚人不要了。 自幼生长在京城中的教授感叹,“不来西北,真不知道狄人原来生活得这么艰苦,可真是的,狄人连年大捷,抢了咱们大楚那么多的东西,他们怎么还会这么穷?”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935.第935章 顺利的和有麻烦的 小厮告诉教授,“他们还在施行奴隶制度,抢来的东西基本上都归了贵族,而且他们不会种地,粮食一直紧缺,他们还十分野蛮,没了就再去抢,现在不能抢了,自然就穷了。” 顾谢则说,“我一直高高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当初听说夫人要雇用狄人,我是一力反对,现在看来,还是夫人有远见卓识啊!”为什么大楚那么多人,都不敢像清露这么算账,最重要的原因就在雇用狄人这件事上。 先别说这些粗野的狄人会不会听话了,就是西北当地的驻军和朝廷会不会配合,那都是很不好说的,虽说朝廷没反对这么做,但朝廷也没为此做出任何的保障,不是吗? 这种情形吧,和当初秦怀恩在露城开马市时,非常相似,说白了就是,不出事儿,怎么都好说,一旦出了事儿,主事儿的人先别说赔多少银子了,能不能保住脑袋,都很是个问题。 其实清露给潘凌峰的那些干股,才是实打实的保护费,用这样的方法铺路、建城,风险极大,对西北驻军的要求也很高,想来就算是以潘凌峰之能,但凡换个人这么做,他也不会愿意的,一定会直接给朝廷上折子,先把责任推卸出去。 所以,西北的建设,只能由清露和秦怀恩来完成,当然了,要是舍得投入的话,朝廷也可以做这个事儿,关键问题不是朝廷没有这么多的银子么! 和狄人打惯了仗,做惯了生意,甚至早就把狄人当伙计来使唤过的露城军,并不关心狄人的问题,话说,他们和狄人的这种关系,还真够复杂和奇怪的,可经过这么久的相处后,到了现在竟然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和谐, 西北人不懂得,这是清露有意而为之,并早就预见到的现象,它在现代的历史教科书上被叫做“民族融合”。 等狄人和大楚人越来越多的一道工作,他们就会自然地相互影响,相互通婚,最终诞下越来越多像秦怀恩这样的混血儿,很可能有那么一天,会产生一个新的民族,再或者,两个民族已不太容易区分了,到了那时,真正的和平也就来到了。 现在露城军最放心不下的,反倒是王府修的这两条路,大头跟在顾谢身后,一连声地问,“顾大人,你说这路修得特别宽也就罢了,从塞坎来露城的人本来就不少,往后一定会更多,可在路的两边建上那么的房子,那能卖得出去吗?” 就算是对清露有信心,可这么多的房子想要卖掉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他觉得太压钱了,再说,修路就修路呗,为啥非得从塞坎往露城修呢? 大头觉得最省钱,最快速的方法是直接从露城往清城修,要知道,清露可每天都负责付露城干股的差额呢,那早一天建成清城,清露不就能省些银子吗?要叫他说,连路都不用修了,直接建城才是对的! 顾谢告诉大头,“地方大了,来往的商人自然会越来越多,这个来往说的可不只是大楚的商人,你看着吧,等到清城建好了之后,不仅狄人做生意的会越来越多,还会出现很多来自西域,甚至更远地方的商人,到了那时候,这些房子,不仅不会剩下,还得有人争着抢着要来买!” 现在是刚建,其实清露的打算是,只要路修好了,这些房子就会有人来做生意,到了那时,将士们看到效益了,干股置换就开始,这才是最快、最节省干股差额的办法,只不过现在生意没做起来,这话顾谢是不能说的。 “哦哦,”大头还是不明白,本来他对做生意也不太在行,既然提醒到位了,索性放下了这个话题,“那旁边的那条路,又是做什么的?这高……”他真想不明白,这好端端的为何修路要一下子修两条,每条还都那么宽,真是吓死人呐! 顾谢接口道,“高速路,是夫人想出来的新玩意儿,意思就是特别的快,夫人还想在这高速路上收过路费呢!” “乖乖,还要收过路费,这……”大头觉得自己的脑子实在是不够用,决定再也不问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因为有了大量狄人的参与,西北的建设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宽阔得不像话的两条道路,以难以想象的速度从露城开始,向塞坎延伸着,西北人对狄人的态度,也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着变化,先是怒目而视、小心防范,到后来的见怪不怪,甚至在必要的时候还能说几句话。 狄人同样如此,他们从开始时的心惊胆战,为了赚粮食而冒险,到后来的越来越发现大楚人的生活比他们的要好,想法设法地多在大楚人区域留上一阵子,多赚些吃喝乃至银子。 当然了,矛盾冲突也还是有的,不过因为事前早已说定,狄人只负责将建筑材料保质保量运送到指定区域,除了露城,不许入城,不许进入大楚人的村落,西北官兵又严加防范,所以并没惹出什么大乱子来,总体来讲,过度还是算是很是平稳的。 王府这面工程进行得很顺利,朝廷那边,却遇到麻烦了——和狄人的谈判非常不顺利。 “咳咳,这个……和我在西北的建设,没有关系……吧?”听说朝廷因这件事闹得不可开交,清露心虚地问。 秦怀恩照例默不作声,几位王府教授则各抒己见,有说有的,有说没有的,一时间委决不下。 清露雇用狄人,一方面加快了两个民族或者说两个国家间的融合,使得民间,尤其是一向是侵略一方的狄人民众,厌战情绪十分明显。 但在另外一方面,因有了更好的收入,狄人的青壮年劳力大量流失,就连奴隶都有不少偷跑过来干私活儿的,使得狄人贵族的利益受到了很大的损害,这种不良情绪,自然在谈判中体现了出来。 见各持己见的两伙儿人,谁都说服不了谁,秦怀恩只得说,“露露,不管这个事儿和你有没有关系,难道那清城你现在还能不建了?”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936.第936章 没想到的西北之行 请输入正文清露讪笑,“那自然是不能的!”所以,不管怎么样,她只要眯着就行了,等到朝廷找上门儿来再说。 睿儿也听懂了秦怀恩和清露的意思,立刻略带担忧地告诉他们,“听说,已经有不少人上折子,让师傅去西北参与这次的和谈了,好像不光是咱们这边的使臣,就连狄人也有这样的要求!” “切——”秦怀恩冷笑一声,“谈事情那是文官的事儿,和我这个武将有什么关系?!我只会上马杀敌,其余的一概不会!”很是霸气的样子。 清露却很奇怪,“为什么狄人也让你师傅去?”狄人不是该很怕秦怀恩的么? 睿儿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咳,还指不定是真是假呢,有些人惯会办不好差事,就赖在旁人头上的!”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他现在对政事也不是一无所知了。 秦怀恩倒是猜到了其中的原因,但他不想说出来,怕清露担心。 清露若有所感,打量了秦怀恩几眼,却没在秦怀恩那张木然中带着憨厚的脸上找到任何信息,心中不禁感叹,这个家伙现在是越来越会装傻了。 一个小厮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若是皇上下旨非得让咱们爷去,爷还能不去吗?”他们现在经过种种历练,也变得越发成熟能干了,那真是,上马能杀敌,下马会算账,进了书房能参与政事,回了内宅会看孩子,做家务,闲暇时光还能帮清露和秦怀恩赚大笔的银两,至于那些各人的特长,简直说也说完。 现在所有了解他们底细的人,一旦遇到解决不了的困难,就会说,“去问王爷借两个得用的小厮吧,这事儿除了他们谁都办不了!” “皇上下旨的话,师傅自然是不能推却的!”睿儿说,他方才说那个话,就是提醒秦怀恩的意思。 秦怀恩的脸一下子就黑了,“我这个侯爷也可以不做!”他真心不愿意再离开清露了。 睿儿很是为难。 清露的眼睛却一下子就亮了,“那个,你师傅现在不带兵了,是不是我们就不用留在京城做人质了?我现在也给朝廷办差了,我去西北好不好?”推了睿儿一把,“你进宫去问问,咱们主动一点,也算给朝廷解决困难了!”经过了过年的那次事,她现在真心不愿意在京城待着了,就算不能直接回东北,去西北也行啊,说实话,这么大的工程,她不去亲眼看看总觉得不放心。 “哈哈哈……”睿儿大笑起来,“真是太好了!”他也很想去呢! 整个过程中,并没有人征求秦怀恩的意见,秦怀恩也不发表意见,他不过就是不愿意和清露分开而已,至于清露想要去哪里,他都无所谓。 倒是程一针怪叫了一声,“那我呢?”怎么没人邀请他啊,太没面子了! 清露白了程一针一眼,“那还用说吗?谁知道下个月会如何?”这都四月末了,她的月事还是月月准时,但万一下个月就怀上了呢? 程一针点了点头,装模做样地说,“哎呀,清露,你说说你,怎么就这么麻烦,自打认识了你,你好像就离不开我了!”这虽然是实话实说,却是非常有歧义的。 大家都装作没听见程一针的话,各自去忙碌了。 公叔瑾不仅没阻止王府一家人的离开,还大大称赞了睿儿,说是睿儿能帮他分忧了——他以为是睿儿劝说秦怀恩和清露去的,毕竟,在所有人的眼中,西北不仅是个非常艰苦的地方,还很危险。 潘夫人立即让大儿子夫妇也收拾行装,她的嫡长孙已经五个多月了,虽然还不大吧,但好在一直是由奶娘喂养,倒也不影响母亲的离开。 两个府邸忙乱了大约十来天的功夫儿,这才准备停当,择了吉日出行。 他们出行的声势还是很浩大的,因为睿儿和秦怀恩这回都是领了差事的,睿儿是建城,秦怀恩是去和谈,所以公叔瑾亲自在宫城门口送行,可谓给足了面子,不过,真要说起来,这件差事也着实不小。 四皇子代表朝廷将他们送到了城门口,脸上倒是没表现出太多遗憾,他明白,别说这两件差事他根本就办不了,就是能办得了,母后和父皇也舍不得他去冒险的,只不过,心里那种失落的滋味儿,就别提了。 潘芷瑶没四皇子那么多的心眼儿,依依不舍地拉着睿儿的手直言,“真是好羡慕你啊,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引得潘夫人一个劲儿地嗔怪她,胡言乱语。 其实潘夫人心里,又何尝不羡慕清露呢? 在古代,女子讲究的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可以随意远行?就算是去庙里上个香,都得请示了再请示,遇到了那古板的爹娘或是恪守礼法的公婆和相公,一生都不得自由, 哪有几个像清露这样的,就算嫁了人,当了娘,还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秦怀恩就没有不依的。 为了避免颠簸,他们走的是漕帮水路,用秦怀恩的话来讲就是,“反正也不急着赶路,最好我到西北之前,他们和狄人的和约都签完了。” 清露非常赞同,“嗯,在船上,孩子也好尽管!”他们这次出行,带的丫鬟只有樱子一个,给四个孩子倒是带了四个麼麽,这些麼麽,还要负责清露的饮食起居,主要是她们各自都有擅长,以备清露怀孕后的不时之需。 剩下的就是一个厨子,寿公公这个万能总管和睿儿的十个优中选优的小太监了,再接下来,就全都是小厮、护卫了。 可以说,每随行的人都是身强体健有大用的,潘家大儿媳看得啧啧称赞,“姨母,真没想到王府只用这么少的下人。”比她们夫妇的下人还要少。 清露轻笑,“说着是什么王爷,什么侯爷、夫人的,其实呢,我们就是乡下长大的平民百姓,没有下人的日子一样过得。”这个她是有些吹嘘了,后面的可是实话,“西北毕竟不同于其他的地方,护着我们娘儿几个,你们秦叔父就够操心的了,何苦还弄那些不相干的人?!”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937.第937章 看,来了五个秦怀恩诶 请输入正文尽管对秦怀恩的能力相当信任,但清露还是尽量少给秦怀恩带来负担,这就是清露对秦怀恩的体贴,就因为有了这样的体贴,秦怀恩才感到和清露一起生活的日子,像蜜一样甜,如酒一般让人沉醉。 潘家的大儿媳听了清露的话后,沉思良久,忽然间给清露深施了一礼,“谢过姨母教诲了!”在她的心里一直是有点瞧不起清露的,总觉得清露出身不好,无非就是个以色侍人的女子,有今天的好日子全凭着蛊惑手段和运气罢了,就连婆母和小姑子对清露亲近,她也是很看不惯的,却没想到,清露其实自有过人之处,单是这份从容大度的体贴,就不是那些恃宠而骄的女子能做到的,也难怪秦怀恩会那般宠爱清露,想当初风华绝代的老康乐王,竟然能为失去她而寻死。 清露倒是被这孩子弄得一愣,随后摆了摆手道,“不过是些许小事,你不必如此。”她也清楚,不管表面如何,在很多人心里,对她是看不起的,说实话,她也不愿意和那些自以为是、总觉得高人一等的官太太们交往。 看着脉脉的流水,清露分外思念起那个民风淳朴的小山村来。 坐船的确是舒服,不过逆流而上的速度非常慢,好在,秦怀恩丝毫不浪费这些时间,有事儿没事儿就带着孩子们下去凫水,反正天气也一天天的热了起来,正是游水的好季节。 结果这一路之上,别说秦家的四个孩子了,就连睿儿和小厮们的水性都有了长足长进,程一针则平生第一次,不顾风度地在自然水域中游了水。 看着刚满周岁不久的秦小四,在水里像小鱼样游来游去,清露不由感叹,“大郎,你说的对,还是这般凫水,水性增长得快!”她也算是大开眼界了,那些漕帮汉子,除了没长腮外,和鱼的区别真心不打,看来在自然水域中学习的确有其特定的优势。 秦怀恩一贯老实,“漕帮的兄弟都说,咱们家的孩子,学凫水特别灵性,看来你挖那个什么游泳池的银子,真没白花!”这学过的,和没学过的,就是不一样啊! 清露很忧郁,“相公,你总是担心银子的问题,可是觉得我赚得少了?”话说,最近家里确实挺烧银子的,主要是北平的王府和侯府正建得如火如荼,那么大面积的两套宅子,还要修得精致,到最后到底需要多少银子,真心算不出来。 “没有的事儿!”秦怀恩连连摆手,“我往后再不说了!”开什么玩笑,清露这捞银子的本事,他可是领教过了,比他是强多了,他真心算不明白,等到清城的城池和路修好了之后,他们家又会增加多少的收入。 愉快的旅途时光过得很快,好吧,这其实是大家的感觉,真正算起来,也走了一个多月呢,朝廷和西北的时辰,都给他们送过信,催促过了。 再次见到塞坎,清露和睿儿相视一笑,清露说,“这塞坎可比咱们上次来繁华多了!”想来以往建露城,现在建清城,全朝的商人们自然会闻风而动,关键问题是,现在的塞坎城,它安全啊! 睿儿则摇头摆尾地说,“这回看看还有谁敢赶咱们走!”有点依仗秦怀恩狐假虎威的意思。 不仅没人再赶他们了,潘凌峰还带着西北够级别的武将和王府的官员、小厮们,在城门口迎接,弄得清露很不好意思。 潘凌峰和秦怀恩见面就“争吵”。 秦怀恩说,“你的宅子都收拾好了吧?这回来的人可不少!”主要是护卫太多了。 潘凌峰很是不满,“你凭什么又去住我们家啊?你自己也不是没有宅子?!”公叔烈以往的总兵府,朝廷已经返还了,他一直没去住,就给秦怀恩留着呢! 秦怀恩说,“怎么,你还没把我的宅子卖掉?”那地契还是他命人直接送到西北的,就是为了让潘凌峰换银子。 “秦大郎,没有你这样的,自己有宅子不住,偏生占我的便宜……”潘凌峰话还没说完,猛然间顿住了,因为他看到,秦怀恩和睿儿下了马后,从一辆马车里,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孩子。 没错儿,就是掉,连秦小四都是不用下人帮忙,自己跳下来的,结果,没站稳,跌了个屁墩,也没人帮他,他自己又站了起来,不仅不哭,还笑嘻嘻的! 关键问题是这四个孩子的长相,简直就是从秦怀恩的脸上扒下来的相貌啊,潘凌峰看得眼睛都直了,嘴里讷讷地数着,“一个秦怀恩,两个秦怀恩……” 没人笑话潘凌峰,每个第一次看到秦家这几个孩子的人,都会受到强烈的视觉冲击,想当初就连清露都“伤心”了好一阵子呢,觉得她这个母亲太“失败”了,竟然在儿子们的身上,一点遗传基因都没留下来,不然的话,她也不会如此执着地非得生个女儿不可——总要有个翻盘的机会,不是吗? 倒是顾谢感叹了一声,“这才几个月没见,四公子怎么长这么高了?猛然间看起来,和三公子都差不了多少了,看来这东西真不白吃啊!” 秦小四和秦小三差了差不多两岁,这在幼儿身上,差距应该是挺明显的,可偏偏,秦小四长得特别快,眼见着和秦小三的差距越来越小。 而秦小三呢,因为是单胎,生下来就比两个哥哥大,还只和双胞胎差了不到一年,所以随着年龄的增长,三个孩子的身材差距越来越小,这下子好,四个孩子,越长越一样,估计用不上几年,就会被人误认为是四胞胎了! 四个孩子跳下车后,先给潘凌峰见礼,和自家人打招呼,接着就开始往各自的马上爬,前面三个也就算了,秦小四才一岁多啊,秦怀恩竟然就让他骑马了,潘凌峰大声责备秦怀恩,“哪有你这么带孩子的,弟妹也不说说你!”估计这世间也就清露的话,秦怀恩能听了,就连皇上都不管用。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938.第938章 西北同样有豪宅 请输入正文秦怀恩反驳,“那狄人的孩子,自打出生起,就在马上长大,我的儿子,也一样能成!”这倒是真的。 潘凌峰不说话了,又发现孩子们骑的都是小马,旁边还有小厮们看护着,也就放下心来。 马车中的清露则悄悄地叹了口气,她当初也担心来着,可是,龙生龙凤生凤,这秦怀恩生的儿子,天生就是骑马习武的苗子,她拦得住爹,却挡不住儿子,索性只有由着他们,好在,有了秦怀恩和那些得力的小厮,安全倒是能保证的。 因为有了这四个夺人双目且好动无比的孩子,这场欢迎仪式变得乱糟糟的,反正城门口也不是说话的地方,简单地打了招呼之后,众人就往秦怀恩的宅子去了,清露和潘凌峰的大儿媳,全都连马车都没下。 可是刚一进了城,问题又出现了,不来到西北,就不知道秦怀恩的威望有多么高,现在又加上这样的四个缩小版秦怀恩,全城的人几乎全都闻讯赶来了,不为别的,就为了看一看这“五个”秦怀恩同时出现的奇景,完全就是夹道欢迎的架势。 结果,他们从码头到塞坎城,不过是用了两个多时辰,可从塞坎城门到自家宅子,不过是十分之一都不到路程,却用了一个多时辰,哪里是走啊,基本上就是挪,这还是护卫们不断开路的结果,要不是孩子们饿了,急着回去吃晚膳,估计还得更慢。 “不来西北,我就永远都不知道,秦怀恩为了我,到底放弃了什么。”清露在心中悄声说,她不知道,世间到底有多少男人,会舍弃这样如日中天的权势,只为了陪伴在心爱女子的身边。 不知是谁说过,“最好的爱,便是陪伴”,清露甚至,在这一点上,没人比秦怀恩做得更好。 公叔烈的原总兵府,在秦怀恩送给公叔烈之前,就是塞坎城有名的豪宅,属于当地那个小国的一个的老牌贵族,祖祖辈辈都在这里居住生活,宅子是修了又修。 结果战事一起,大家争相逃命,这宅子开始时要价和它本身的正常价值差距不大,但有钱人不想要,穷人根本就买不起,最后价格一降再降,秦怀恩用跳楼价直接买下。 而大多数贪官,都是非常喜欢享受的,这就是他们贪财的原因,尤其是在无人监督的情况下,那真是想怎么享受就怎么享受,所以,公叔烈得到这座宅子后,再次大肆修建,修得那叫一个美轮美奂,一廊一柱都很精致。 反正公叔烈那是就是西北的土皇帝,只要他一声召唤,商人们自会按照他的要求去做,不仅不要工钱和料钱,还会为他添置不少的摆设,至于欠下的人情,自有以露城军为首的将士们去还。 尽管公叔烈已经把那些精贵的摆设能搬走的全都搬到京城去了,但只是这宅子本身,和那些奢侈的整套高档家俱、装潢……就价值不菲了,也难怪公叔烈在回京城后这么久,这套宅子也没卖出去,实在是太贵了,一般人根本买不起! 公叔烈又小气,别说宅子了,就连里面剩余物品,都不肯折价,结果,还没等他买出去,就东窗事发了,反倒是再次便宜了秦怀恩了,好吧,其实就算是他卖出去了,那些银子被朝廷查出来,照样会返还给秦怀恩的。 “这一点儿不比咱们的王府差啊!”清露和睿儿同时发出了这样的感叹,众人皆点头。 顾谢说,“王爷和侯爷不来的话,这样的宅子,我们都不敢进来住!”他们宁愿住在露城那简朴舒适的兵营中,又发自内心地赞叹,“像秦爷这样不贪的清官,实在是时间难得啊!”到了露城这段时间,他才发现,面对巨额财富,秦怀恩绝对做到了,该拿的拿,不该拿的,一文钱都没放过。 顾谢的称赞让秦怀恩和清露齐齐脸红。 深知其中奥妙的睿儿小声念叨,“姨母自然有法子将大笔收入都变成该拿的,师傅总不能贪自己的吧,再说,这宅子算什么,又能直接搬走,还不如直接换成银子,或是去狄人抢珠宝!” 要说,在清露长年累月的教导下,睿儿现在是相当会算账了。 幸好这宅子又大又豪华,才一下子住下了他们这么多的人,又不让清露受委屈,秦怀恩现在明白潘凌峰为何这么安排了,心中默默地记下了潘凌峰的一个人情。 潘凌峰做事很是周到细致,这宅子当中,不仅下人配置得很齐全,还早已将宅子收拾了一遍,连行李都提前晒好了,大家到了之后,才发现什么都不缺。 当晚在这宅子里举行了接风宴,请客的是秦怀恩,掏银子和安排具体事宜的是潘凌峰,菜式丰富精美,器具也很上档次,都是当初公叔烈留下来的。 “怎么样,我不像你那么小气吧?想当初在京城和露城,我吃你点粮食,你还问我要伙食银子!”几杯酒下肚后,潘凌峰得意洋洋地显摆,对四个孩子说,“潘伯父准备的东西不错吧?” 孩子们表示感谢,脆生的童言童语,让潘凌峰越发开心起来,要说秦家的这四个孩子,只要不惹祸,或是惹了麻烦有人负责,还真是讨人喜欢! 秦怀恩顺水推舟,“行啊,往后这些小家伙儿来了,衣食住行就自管找你们的潘伯父好了,其他的问题,也都由你们潘伯父安排!” 看着调羹筷子不断飞舞的孩子们,明知道这又是个巨大坑,但潘凌峰还是咬牙答应了下来,并不知道,这是秦怀恩又一次给了他一个天大的恩情,秦家的孩子,那是一般孩子吗? 有着清露和秦怀恩的遗传和教导,他们注定个个成就不凡,现在这是还没长大,不用多,等十年之后再看看,到时候潘凌峰就会明白秦怀恩的意思了。 秦怀恩和孩子们很快吃饱喝足,回内宅找不方便和他们一道用膳的清露去了。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939.第939章 撂挑子的钦差们 请输入正文倒是睿儿和程一针在外面待了很久,程一针和潘凌峰一见如故,说起被秦怀恩“欺负”的种种经历,两人很有话说,真真的是相见恨晚呐! 同样的“五个”秦怀恩在塞坎城出现的消息,也在狄人中引起了轩波,以至于第二天一大早,不等秦怀恩去拜见,朝廷负责这次和谈的官员们,就来府中拜访秦怀恩了。 和谈不顺利还能有什么缘故呢?无非就是双方的条件谈不拢罢了。 “这狄人,真是野蛮,说话听不明白,通译说了一次又一次,他们就是不同意,等到让他们提条件时,又是狮子大开口……”说起这次的差事,大楚的官员们简直是怨声载道。 这磨磨叽叽的也有好几个月了,他们算是陷到这里边儿了,本来以为当初是狄人主动和谈,这是个好差事,又岂知,每次会晤都会杂七杂八地扯出来不少的事情,越弄越乱,十分麻烦。 秦怀恩表情木然,潘凌峰事不关己,官员说了半晌儿,见这两位大员都不接话,索性耍起了无赖,“狄人这次和谈进行得如此不顺利,和咱们西北的修路、建城也有关系!” 贵族和各个部落的首领们,多次提到了这个事情,连新上任的可汗,也为此非常头痛。 要知道,狄人不是一个像大楚这样的国家,而是松散的部落联盟,尤其是这几年,他们接连在秦怀恩手中损失了两位可汗了,别说现在的这位,就是上次被秦怀恩下毒药死的那位,都不像最初的那位那么容易服众。 而且因为那位可汗丢了卜骨,使得他们部落在狄人中的声望一落千丈,他本来有好几个出色的儿子,却因为这件事全都丧失了成为可汗的机会,现在这些儿子们各自带了一伙人,就在狄人各个大部落中间搅合,包括这次和谈中也有他们的身影。 本来在和谈当中,大楚就不是和一个人或者说一方势力谈,而是要和很多股势力谈,非常麻烦,还有人不断地煽风点火,再加上修路过程中的利益牵扯,弄来弄去,一团乱! 秦怀恩一瞪眼睛,“修路、建城那是皇上下的旨,你们和我说不着!”他媳妇想赚的银子,谁敢拦着?潘凌峰每天这么辛苦,连个“不”字都不敢提,这些文官有什么可叽歪的?! 使臣们被秦怀恩吓了一跳,“那个,侯爷,我们不是……”最后也说不出什么道理来了,干脆撂了挑子,“总之现在侯爷来了,我们是有了主心骨了,侯爷说这事儿,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对这个,秦怀恩倒也没办法,他是主要负责和谈的钦差大臣来着,这些特使虽然也是钦差的一种,但谁让这些人的官职没他高呢,将麻烦扔给他,他也说不出什么来。 秦怀恩皱了皱眉头,“我媳妇刚到西北,想要休息一下,再玩儿几天,你们想去谈就去谈,不想谈的话,就让狄人等着我,什么时候我把媳妇儿安排好了,我就去和他们谈了!”一副理由十分充分的样子。 使臣们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们真不知道,秦怀恩就这么当官儿,怎么就没被皇上治罪呢?但这个事儿,他们没权力说太多,谁让现在就指望人家呢! 让使臣们感到非常奇怪的是,当他们给狄人传递这样的消息时,一向脾气急躁且火爆的狄人,竟然就那么乖乖地答应了。 大臣和狄人这边没事儿了,潘凌峰这边却炸了,“秦大郎,这不是带兵打仗,你的儿子们也不是将士,你怎么还能如此兵行险招?!不行,我坚决不同意!”他发现了,这秦怀恩的疯病一直没好,除非不动武,只要一动手,那就能把人吓得七魂出窍。 秦怀恩很是淡然,“你倒是说说,哪一次我的法子出过麻烦?别以为就你会训兵,我这些年在京城也没闲着,你去看看我训出来的那些护卫,绝对一个顶十个,只比你的亲兵强,不比你的亲兵弱!” 一般的大户人家子弟上战场,尤其是在军中有了一定级别的职务之后,身边都会有一定数量的亲兵,潘凌峰现在有五百个,都是他亲手训练出来、并优中选优的西南子弟,就连大头手底下都一百多个亲兵了,只不过是听了秦怀恩的劝告后,这些亲兵,全都有正式的军籍,可以立功和升迁,可以说,这也是一种安插人手和聚集军权的方式。 大家习惯上,将王府的小厮默认为秦怀恩的亲兵,虽说是数量少一点吧,但人家的小厮是什么素质?说以一当百也不为过,对秦怀恩不给小厮们立军籍,大家一直很不理解,秦怀恩也重来不解释。 没想到,原来秦怀恩在京城中,倒是私下里培训出了自己的人手。 其实秦怀恩这是很无奈的做法,秦怀恩不用亲兵,就是不想夺军权,只想事了拂袖去,免得皇上忌讳,至于小厮们,那是睿儿的,随着小厮们的成长,必然会越来越引起旁人的瞩目,早晚也会有被皇上忌讳的那一天。所以干脆不立军籍,回京城去当他们的王府下人好了,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至于现在的护卫们,实在是秦怀恩和王府被逼着弄出来的,想当初,王府就是三百护卫,是公叔瑾赐给公叔宁的,来路光明正大得不像话。 本来秦怀恩以为就这些人,家里足够用了,说起来都是笑话,当初身为伯爵的秦怀恩,府中下人只有栓子夫妇和皇后送给清露的嬷嬷等小猫两、三只,护卫一个都没有! 可秦怀恩想简单,偏生朝廷交给他们的差事不简单,为了保证睿儿救灾时的安全,清露竟然把整个京城镖局的人手弄了个干净,使得公叔瑾都不好意思了,问睿儿,“朕再赐给你多些护卫吧!” 睿儿告诉公叔瑾,不是自己训练出来的人,用起来不那么和手,镖师们只是负责粮铺日常的经营,毕竟,灾区不像是旁的地方,怕有乱民把粮铺给抢了。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940.第940章 因年轻被鄙视了 请输入正文公叔瑾想想也是,就特地下旨,将王府的护卫增加到了五百名,要知道,每个府邸的护卫都是有例制的,平常像普通的看家护院的家丁也就罢了,就秦怀恩训练出来的这种专业人手,着实令人心生忌讳,要是公叔瑾不下旨,秦怀恩是不会这么做的。 于此同时,清露也对秦怀恩说,“睿儿一年年地大了,我们不可能总和王府混在一处,所以家里这该有的人手,也得齐备,总之咱们不超出你的例制就是了。” 就这样,王府的护卫现在增加到了八百人,其中有王府的五百,神勇侯府的三百,这一次,秦怀恩将这些人全都带来了。 说起来,在王府和侯府当护卫,真是一件非常郁闷的事儿,他们享受着最最好的待遇,接受着最严格和最先进的训练,走出府去,人人都羡慕他们,觉得有秦怀恩这个天下第一的武林高手教导,他们注定会非同凡响…… 然而,他们却没有任何展示的机会:危险且困难的事,自有身手高妙且深得信任的小厮们去做,平常的事务,则有普通的下人和家丁们完成。 用一句话来形容这些护卫们的状态,那就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这样的日子,过起来又怎么可能不郁闷?! 所以当听说这次来西北,会有神秘且危险的任务时,这些人个个摩拳擦掌,就等着大显身手呢! 听了秦怀恩的话后,潘凌峰沉吟半晌儿,他不是不信任秦怀恩,说实话,直到现在,潘凌峰还在一直沿用秦怀恩的训兵之法,他甚至打算将这种训兵的法子当成传家宝在潘家传下去,想来秦怀恩亲自训练的兵士,一定会有令人惊艳的表现。 但是,潘凌峰还是不放心,见秦怀恩再次表现出那种油盐不进的样子,一副我行我素的打算,潘凌峰灵机一动,也不与秦怀恩多言了,直接叫来下人吩咐,“去禀报,我求见秦夫人!” 果然,秦怀恩的脸色大变。 潘凌峰忍不住带上了得意的表情,心里这个高兴啊,嘴上不停地揶揄着,“哈哈,你秦大郎也有今天,我看看你这回怎么办?!”有清露在,他再也不怕没人管得了秦怀恩了。 因为大家就在秦怀恩的府中,所以说的是潘凌峰求见,实际上是清露到外院秦怀恩的书房中,来见潘凌峰。 清露正在和程一针一道商量午膳的菜谱,到了西北,自然要品尝一下西北的特色菜式,这不,王府来的厨子正和府中原本的厨子一道回禀着呢! “一定是秦怀恩又欺负潘将军了!”一听到下人的回禀,清露还没什么反应,程一针就兴冲冲地往外跑,别误会,他不是去帮潘凌峰的,就秦怀恩那样的,他真心弄不了,他是去看热闹的! 这是潘凌峰第一次和清露见面。 在此之前,有清露“迷惑”了当朝唯一王爷为她“舍生忘死”的“丰功伟业”,以及对皇上精挑细选的多名绝色美女视而不见的秦怀恩,只为她如癫如狂的“异象”在先,所以潘凌峰心里自然而然把她想像成了美貌无双的形象,这一见之下,倒是有些失望。 清露当然是美的,哪怕她现在只穿了一身简单的家常衣裙,但那淡粉色的短衫,月白色的长裙,精致的衣料,繁复华丽的绣工,处处透着一种和她身家相适应的奢华,在炎热的夏季中连颜色看起来也是那般的清爽宜人,让人不由眼前一亮,当中宽带一束,更显得她腰肢细软,行动间弱柳扶风。 清露素着一张小脸儿,只是简单地涂了一点儿口脂,还不是大红的,而是和短衫一样的淡粉,衬得她的肌肤越发地晶莹剔透,水润莹泽,也更显得她眉清目秀,娇俏动人。 清露没梳什么庄重的发式,也没戴太多的首饰,不过是一支镶宝的金钗、几枚亮闪闪的花钿和一对水晶的耳坠子罢了。 而在潘凌峰的印象中,这样和外男正式见面,就算是在自己家中,他的夫人,也是要打扮一番,换上比较隆重的装束的,不,甚至在日常生活中,潘夫人和很多贵族女子一样,都习惯了不上妆不见人,哪怕见的是自家相公。 清露脚步轻盈、面带微笑地走来,行动之间几根调皮的发丝在她腮边飘舞着,仿佛下一刻,就连清露这个人也会跳跃奔跑起来——在已年过四旬的潘凌峰的眼中看来,这哪里是什么身居高位的侯夫人、四个孩子的母亲,这分明就是个还没长大的邻家美少女啊! 这样精致可爱的小姑娘,就该被人深深地藏在后宅中,最好用水晶盘子供起来,每天吃喝玩乐,买买衣裳首饰,做做女红…… 可是现在,他们一群镇守一方的大老爷们,就要向这个小女孩儿来讨教主意,这么大的事儿,等着她来定夺,这个,是不是有些太不靠谱了?!或者该叫做强人所难?! 清露是不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因过于年轻的相貌,被潘凌峰给鄙视了,不然的话,一定喷他一脸。 别说她是穿过来的老妖怪,就是按照年龄来说,她不过是刚刚二十四岁啊,还是虚岁,这在现代的文艺圈,可不正是演偶像剧的最佳年龄?!尤其是她天生了一张带点婴儿肥的娃娃脸,嗯,演初、高中女生都没问题! 见潘凌峰死死盯着清露看,眼珠子都差点儿掉下来了,秦怀恩不愿意了,抬手就推了潘凌峰一把,潘凌峰恍然,连忙收回了他略显无礼的视线,垂下了头。 清露倒是没什么感觉,因为她从潘凌峰的目光中,没感到一丝男女之情,连惊艳都没有,只有纯然的惊讶,所以只是好奇地问,“潘大哥以往见过我?”想当初,前身在京城也属于抛头露脸的主儿来着。 潘凌峰摇头,“没,我这还是头一回见弟妹,就是这一次,也实在是没法子了。”尽管觉得有些残忍,倒还是把见清露的目的说了出来。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941.第941章 疯相公家的疯婆子 请输入正文潘凌峰说完后就是一室的安静,程一针整个人都呆住了,清露更是不如,坐在椅子里微微打颤。 潘凌峰暗叹一声,他知道这一次的事儿,他是做成了,但他的心里怎么就这么难受呢?!但凡有其他能劝住秦怀恩的方法,他也不愿意让清露这样担惊受怕的。 然而,不过是瞬间,整个情况,就来了一个大逆转。 见清露被吓到,比潘凌峰更心疼的是秦怀恩,这件事早在来西北之前,他就想到了,但怕清露担心,一直没告诉清露,方才他也想要拦着潘凌峰来着,但清露毕竟是孩子们的娘,这件事清露早晚会知道,与其让清露事后发脾气,还不如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可现在见清露反映这么强烈,秦怀恩又后悔了,他迟疑地伸出手去,“露露,这件事,是我不对,我提前没和你商议……”他想说,实在不行就修改一下计划,弄几个旁人家的孩子带上算了。 却没想到,清露反倒是抢先抓住了秦怀恩的手,“相公,我知道,孩子不是我一个人的,你和我一样疼爱他们,他们身为你的儿子,生在这样的环境中,注定要有自保的能力,你的教导方式是有道理的,是对的!所以我同意你的计划,也相信你做了万全的准备,只是我有一个要求,我想和你们在一起,所以我也要去!” 清露的声音和身体全都在颤抖,然而,她的话说得十分有条理,可见并没被直接吓傻了,尤其是最后一句,更是掷地有声,展示出了她比普通女子高上了不知多少的胆识和魄力! 潘凌峰又一次忘了礼节,他傻傻地看着清露,第一次意识到,在这貌似娇柔的身躯中,有一颗怎样的心,接着,他忍不住“哇——”地一声怪叫,“我还当这世间就秦怀恩一个疯子,没想到清露你……” 秦怀恩和程一针此时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清露却苍白着脸,对潘凌峰露出了笑容,“潘大哥你说的对,他如果是个疯相公,我就是最配他的疯婆子!我知道潘大哥是为我们好,不希望我们去冒这或许没必要的风险,但我也相信大郎,他虽说不擅言辞,确是心里最有数的。打仗的事我不懂,我懂得的是他这个人。你们只看到了他宠我,却不知道,我也想宠着他,他想来西北建功立业靠自己的力量得到我,我就在东北种田经商输送物资,帮他建露城,他想要回到家乡去,我就铺路建清城,现在他想要用这样的法子教导儿子,弄一个西北的长治久安出来,我也顺着他,陪着他……” 潘凌峰的眼睛一下子就湿润了,他现在懂得,为什么秦怀恩能为了清露舍弃这么多,东北出身的将士和商人们,能对清露推崇备至,就连他都被这些人渐渐的同化了,现在一遇到什么为难事儿,首先会想到去清露那里讨个主意,实在是清露这个女人,堪称世间的奇女子! 以往潘凌峰觉得,遇到秦怀恩是清露这一生最大的幸运,可现在想想,能得到清露才是秦怀恩这一生最大的幸运,又岂知,秦怀恩是历经了两世,才会紧紧抓住了今生的幸福啊! 还是被这小两口虐惯了的单身狗程一针,率先反应了过来,对秦怀恩和清露说,“也带上我吧,清露那辆马车挺大的,不差我这一个人,再说,我也不给你们添麻烦,我是大夫,我很有用!”相当的诚心诚意。 秦怀恩白了程一针一眼,“你不说,我也得让你去,带你到西北干什么来了?不就是照顾我媳妇儿和孩子们来了?”莫说刀剑无眼,就是连惊带吓的,孩子们也容易生病,再说,连公叔宁去小岭村时,那么危险的情况,程一针都对清露不离不弃呢,他说不让程一针去,程一针就不去了吗? 程一针铁青着脸,指着秦怀恩问潘凌峰,“你听听,有没有他这样的?合着我就卖给他了!”始终也没说不去,就挑剔秦怀恩的态度来着。 这边,秦怀恩马上换了面孔,柔声细气地对清露说,“我不是没安排好,我就是怕你去了,看到那情景吓到你,那样子一点都不好看!”还有清露说的那什么“战后综合症”啥的,孩子必须得练,清露真没必要遭这份罪。 清露坚定地表示,“我不怕,和你、和孩子们在一处,我啥都不怕!” 潘凌峰还在持续感动中,程一针已经看不下去了,“喂喂,有什么情话,等没人的时候你们两个再说,现在该吃饭了,快摆膳吧!”他真心看不下去了。 清露这才反应过来,“那些大人们呢?我还准备了宴席呢!” 程一针说,“不用问,一准儿是被秦大郎这厮给赶走了!” 潘凌峰重重点头,清露便明白了,今天说起这个事儿来,一定是和这些官员们的到来有关系,看来,秦怀恩准备的这场冒险,是很有必要的。 因为没有外人,潘凌峰便也享受到了参与秦怀恩家庭用餐的待遇,说实话,感觉十分亲切,尤其是看着那几个一上午都在习武,而弄得大汗淋漓的孩子,让他不由对秦怀恩感叹,“我发现我不如你,以往对孩子们的教导还是过于宽松了!” 秦怀恩点头收下潘凌峰称赞。 睿儿对程一针小声道,“看见没,师傅这是又坑了一家人。”教导这个东西,不管习武还是学文,都要根据孩子的天分和实际情况来,不是一味地严格就可以了。 程一针重重点头,“你潘家哥哥太可怜了。”刚到了西北还没适应,就不知道会怎么被刚受了刺激的潘凌峰操练起来了,又说,“回头我告诉他们事情,潘将军人不错。” 睿儿看了程一针一眼,“我师傅交下的朋友,人都不错。”他从秦怀恩身上,算是理解了清露说的那句话,看一个人的为人如何,看他交的朋友就大致心里有数了。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942.第942章 为什么会遭雷劈 既然做了决定,潘凌峰和秦怀恩便很快忙碌了起来,不过几天的功夫儿,人手和装备便全都准备就绪了。 在这期间,清露也没闲着,带着孩子们,在塞坎城好一通的逛,出手更是大方,几乎天天血拼,就好像她要在西北住上一辈子似的。 随之而来的,是她和孩子们,变得几乎尽人皆知了,就算是没亲眼见过,也听说过,名气直追秦怀恩,只不过并不全是好名声罢了,但为了秦怀恩的计划,清露根本就不在乎。 终于,清露乘着她华丽无比的特制马车,带着孩子们,从塞坎出发去黑土城,陪秦怀恩去议和了。 但是到了黑土城,秦怀恩或者说是清露,却又改了主意,因为清露觉得黑土城太小了,没什么好逛的,决定第二天一早就出发去露城,以便采购些可心的东西,顺便视察一下工程的进度,可以说,将一个任性骄纵且奢侈无比的女子形象演绎得十分到位。 秦怀恩为了满足清露的要求,连忙通知大臣们,过阵子再和狄人谈,至于过多久,不好说,总要看清露的意思,大楚众人皆表示很无奈,狄人则依旧诡异地保持安静。 可到了第二天,清露却并没如同她所说的那样,一大早出发,原因是她起来得晚了,等到收拾好一大堆的随身行李,准备出发时,问题又出现了,原来孩子们到城中跑着玩儿去了,一时间找不到。 于是,大家又发动黑土城的驻军,乃至民众,帮他们找孩子,幸好,孩子们的外貌和数量特征非常明显,所以没用多少功夫儿就找到了,但这么一耽搁,等到他们出发时,已是用过午膳的午后了。 而这个时辰,在烈日炎炎且干旱的西北夏季,原本是最不适合出行的,一般大家都会躲在清凉的屋子里休息、午睡,但是没关系,清露说了,“大不了马车里多用点冰就是了!”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完全不管,那些跟在马车旁,顶盔挂甲的护卫们会怎么样。 再说,露城离黑土城的路途可是不近,他们此时才离开,注定要在路上过夜或是连夜赶路了,危险系数成倍增长。 就算是这样,秦怀恩也由着清露,于是在护卫们喃喃的抱怨声,和当地驻军苦口婆心的劝告声中,那一长串的马车,到底还是离开了黑土城,顶着大太阳往露城的方向去了。 在黑土城的城门口处,很多人都看到秦家的四哥孩子,从各自的小马上下来,爬上了马车,以及华丽招摇的马车上,那个晃动在帘子后面的窈窕身影,还有清露清脆的招呼孩子们的声音。 出了黑土城后,就是一片真正的荒野景象,因为再往西北面,大楚的城池就只有露城一座了,而且还隔着很远的距离,想当初秦怀恩第一次带人去夏谷,以徒步行走的速度,是在路上住了两夜的,现在的速度也比那时快不上多少。 清露已经掀开了车帘,看着草原感叹,“我从来不知道,原来草也能长这么高,怨不得是‘风吹草低’才能‘见牛羊’呢!”众人就算是骑在马上,那草也到了大腿,根本就看不清路,还特别容易设伏。 难怪潘凌峰总是犯路痴的毛病,到了这里,清露也找不到东南西北了,万一偏离了方向,掉到泥沼之类的地方,实在是太危险了,跑到飞沙走石的戈壁上面去,同样好不到哪儿去! 程一针正想说,难得清露也说起了风月,不再有铜臭味儿,这才是正常的女子该说的话,却不承想,清露接下来说,“也不怨狄人舍不得这样的草场,死命的打咱们,到现在和谈起来,也一时一个主意,要我说,这些不能种粮食的地方闲着,的确是浪费了,还不如就让他们放牧呢,再说,要是这些人不放牧了,咱们做谁的生意,赚谁的银子啊?!” 这也是清露愿意冒险原因,只有真正的让狄人在心中敬服,并看到好处了,西北才能繁盛起来,可现在,秦怀恩不愿意在这里耗费太多的时间了,自然是兵行险招,效果才会最好。 程一针听到清露又谈起了生意经,立马无语了。 一成不变的景色再美,看多了,也让人厌烦,况且,在炽热的日光下,连翠绿的青草都打蔫了,车窗外吹进来的风都热烘烘的,很是难耐,看了一眼在骑在马上的睿儿、秦怀恩和那些小厮、护卫们,清露很是心疼,很想说,实在不行先把厚重的盔甲卸下来吧,等到需要的时候再穿上,想到现在是秦怀恩做主,又堪堪忍住了。 孩子们到了此时,还不知道此行的主要目的,躺在舒适的马车上昏昏欲睡,老大还要求清露,“娘,唱个歌吧!”以往在家里,每天晚上睡觉时,清露不是给他们讲故事,就是唱催眠曲来着。 清露很是犹豫,她既不想告诉孩子们即将发生的事,又不知道狄人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假如孩子们被从睡梦中惊醒的话,会不会被吓坏呢?! 在这种情况下,眼看着窗外一望无际的草原,清露便唱了一首根本算不上催眠曲的歌,“我在仰望,月亮之上,有多少梦想在自由的飞翔,昨天遗忘啊,风干了忧伤,我要和你重逢在那苍茫的路上,生命已被牵引,潮落潮涨,有你的远方,就是天堂……”不知是被穿越以来和秦怀恩的相知相恋触动了心事,还是被眼前的景色所感染,总之清露是越唱越激昂,连即将到来的危险都忘记了。 孩子们和程一针都听傻了,他们真没听到过这样的曲子,好在,清露“作曲”的能力,早为人所接受了,所以倒也没觉得有什么怪异地方。 就连车外的众人,也纷纷沉浸在清露这无比具有穿透力的歌声中,清露兴奋了起来,哪承想,她正唱到,“谁在呼唤,情深意长,让我的渴望象白云在飘荡,东边牧马,西边放羊,野辣辣的情歌就唱到了天亮……”抒发着激情呢,冷不防,“咔嚓”一声惊雷,好像连马车都一震。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943.第943章 睿儿犯下的错误 清露吓傻了,木然地转头问程一针,“我唱得就这么难听吗?连老天都听不下去了,来道雷劈了我?还是我虐单身狗虐多了,合着该遭雷劈?!” 程一针想了想,给出了结论,“我觉得吧,应该是后面这一种!”说完后,不禁哈哈大笑起来,自打离开黑土城就存在心中的惊惧,一扫而空了。 雷声过后,豆大的雨点子就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天色竟然不是很黑,只是有些阴沉,有点儿太阳雨的意思,清露还在和孩子们一起伸头伸脑地往外面看,秦怀恩深沉厚重的声音已响了起来,“收缩队形,迅速戒备!”在喧嚣的雨声中清晰可闻,丝毫不比方才的雷声冲击力小。 清露重来没听到过秦怀恩用这样的语调说话,更不知道,原来人类还能发出如此大的声响。 孩子们已问出了口,“娘,爹为啥要戒备?”,“这时候不是应该上车避雨吗?”…… 他们这次来带了很多辆的马车,说是带的清露的贵重行李,实际上,除了一些不怎么值钱的衣服外,就是这次要用到的饮水、食品和药材,为了不让人看出来其中载重的不同,又添上了很多的石头。 清露脸色凝重地告诉孩子们,“你爹既然这么说了,就一定有他的道理,说不定狄人就打来了呢!”小心地看着孩子们的脸色。 结果,孩子们不仅没因为这事儿被吓着,还兴奋了起来,“真的会打仗吗?”,“我想看打仗”,“我也想看”,“狄人不是被爹打跑了吗?”“再来了,再打跑,那才有意思”…… 清露满头黑线,开始怀疑,以往逼着秦怀恩给孩子们讲西北打仗的故事,是不是正确的做法了,这些孩子,别以为真正的战争,也像故事那样,只有趣味,没有危险吧? 好吧,这样不合时宜的兴奋,总比被直接吓傻了强,但愿等一会儿,他们还能依然如此。 这时,秦怀恩又道,“睿儿、小幺,下马上车!” 睿儿一愣,连忙道,“师傅,我能受得了!”他以为秦怀恩是心疼他淋雨。 秦怀恩转身回头,扫了睿儿一样,目光犹如利箭般直透雨幕,凶煞之气铺面而来。 睿儿全身一凛,如坠冰窟,第一次意识到,平常秦怀恩对他简直是太宽厚了,小幺已在睿儿身边大吼一声,“小幺得令!” 睿儿得到提醒,立即跟上,“公叔睿得令!” 两人到了车上,睿儿才捶胸顿足地说,“我怎么就忘了,这是上了战场了,军令如山,哪容得我多言,枉我将军规背了又背!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他是知道今天要遇到什么事儿的。 小幺则笑嘻嘻地说,“主子,知道错了就好,不过这事儿可没完啊,等回头主子是一定要受罚的!” 孩子们瞪大眼睛听着这两位兄长的对话,全都发起呆了。 清露对程一针说,“我现在终于明白大郎为什么非得如此了,很多事不亲身经历一下,是永远不会真正了解的!”睿儿是多懂事的一个孩子啊,年龄也足够大了,事先还千叮咛万嘱咐的,结果一到了关键时刻,还是难免掉链子。 小幺说得很对,等到了露城,睿儿就因临阵延误军令,被打了十军棍,还是不顾他王爷的身份,和普通的兵士一样,只穿里衣当众行刑。 是秦怀恩亲手执刑的,打得那叫一个血肉横飞啊,睿儿五天没下得了床,一个月之内都不敢坐着。 清露和程一针去给睿儿上药和换药时,每次都泪眼模糊了,程一针嘀咕,“这秦大郎下手也太狠了,我还以为他亲自打,是要轻点呢,哪想到是怕旁人手下留情啊!”不过,在那时,他也没上前去给睿儿讲情就是了。 睿儿明明疼得直冒冷汗,吃不下睡不着的,但还是给秦怀恩说好话,“师傅这就是手下留情了啊,不然的话,就凭师傅那身手,只要一棍子下去,我这条命就不在了!”秦怀恩是怕那些兵士功夫不到家,睿儿毕竟还小,万一伤了筋骨就不好了。 再说,睿儿到底是王爷身份,旁人打了的话,被公叔瑾记恨就坏了,秦怀恩身为睿儿的师傅,打得是名正言顺的。 结果,睿儿的这次受罚,不仅严肃了军纪,还给包括睿儿在内的所有孩子,都留下深刻的教训,他们终其一生,都没有过违反军纪的情况——血的教训,保护了他们的生命! 小幺和睿儿上车后,刚把头脸上的水迹擦干,秦怀恩的声音便又响了起来,“结阵!” 与此同时,一声尖利的唿哨声也犹如闪电般回响在半空之上,这是专门用来传讯的响箭。 所有人都明白,狄人真的来了。 小幺想也不想,一头又钻出了车厢,但并不下车,只是站在车辕的位置上,很快,他又回转,告诉大家,“来的人不少,超过一千,不到三千。” 清露和程一针大吃一惊,他们加上所有的七十七个王府小厮和车夫们,也不过九百来人,这狄人还真看得起他们啊! 睿儿已问出另外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的?这你也能看得见?” 不知何时,天色已然暗了下来,一层层的乌云,将原本明晃晃的阳光挡了个严严实实,堪比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只有瓢泼的大雨形成了亮白色的雨雾,疯狂地下着,却使得能见度更低了。 小幺一边有条不紊地给车窗上车板,一边回答睿儿的问题,“不是看见的,是听见的,或者说是感觉到的,马蹄跑在地面上会产生震动,通过震动的幅度来判断来者的数量和距离,熟悉了之后,即便是骑在马上和坐在车上,也一样能知道。” 睿儿感叹道,“太神了!” 小幺摇头,“这不算什么,方才我出去,是因为太太这马车是曲氏安车,不好判断,这若是咱们爷,不管在哪里,只凭听的也就能知道了,还特别准,千内不差百,万内不差千,就拿方才来说,咱们爷的军令比响箭还快呢!”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944.第944章 最难刺杀的人 请输入正文传令响箭是斥候射出来的,和大队人马隔着不短的距离,由此可见秦怀恩的内力有多深厚,临战经验又多么丰富了——他是一变天时就想到要戒备的。 睿儿听得目眩神迷,小幺的脸上不见丝毫紧张,连带着清露和程一针也不那么紧张了。 小幺已点起了灯,却并不放在马车内的小案板上,而是交到了程一针的手里,并笑呵呵地提醒,“程神医,小心火烛哦!” 程一针微哂,“你当我是孩子呢?”再激动紧张,也不至于连盏灯都照顾不好。 小幺却并不说什么了。 孩子们好奇地问,“为啥狄人要来打我们啊?” 小幺不笑了,“他们来杀爷和你们,因为他们怕,怕爷带兵去打他们,怕你们长大了,也像爷那样武功高强用兵如神,他们还想抢太太的珠宝首饰,连太太这个人都想抢了去……”一点都没隐瞒。 孩子们全都听傻了,清露又接下去说,“他们还想抢皇上的土地,据为己有!”这是她的“爱国教育”,简单却生动。 “不可以!”,“打他们!”……孩子们立马热血沸腾了。 清露很是欣慰,感到这次的冒险,在教导孩子上,至少成功了一半儿,索性详细地讲起他们此行的真正目的来。 说穿了,这一次,秦怀恩就是以孩子们为诱饵,吸引狄人来打,这个诱饵,秦怀恩本人是做不了的。 刺杀、离间敌方大将,是战争中双方常用的手段,尤其是像秦怀恩这么抢眼的人,很多狄人都认为,大楚之所以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反败为胜,完全是因为秦怀恩,只会守城的潘凌峰不足为虑。 说实话,这个认知,大楚人是认同的,因此一听说狄人要议和,都很雀跃,急巴巴地赶来了。 可是秦怀恩这个人,很是麻烦,他不光武功高强,还特别会带兵,最可怕的是,他还能赚银子,一个露城建起来,不仅大楚兵强马壮,就连狄人内部的人心都涣散了,长此以往,西北将再无狄人立锥之地,连秦怀恩不在西北,都一样。 所以,秦怀恩必须想方设法除掉,最好是尽快。 但秦怀恩太难杀了,用潘凌峰的话来说,秦怀恩是他见过的最难被刺杀的将领。 秦怀恩武功高也就罢了,刺杀本来就是剑走偏锋,不是正大光明的对战,偏生他还有诸多堪称怪癖的习惯:不近女色、不嗜酒、不赌钱、不好美食…… 什么手段都无法吸引秦怀恩,他还连下人都不用,凡是近得了他的身的,要么就是潘凌峰这种级别极高的将领,要么就是王府带来的小厮,完全找不到动手的机会。 秦怀恩还不贪权,明明背后有个当王爷的徒弟,却不仅不想往上爬,还视军功为儿戏,动不动就辞官,你夺了他的权,他还感谢你,连里间的理由都没有的同时,还深得将士们的心。 最可气的是,秦怀恩动不动就玩失踪,要么恨不得经年累月地在军营中生根发芽,要么就一眨眼人不见了,再一问,又回京城了,身边还从来不带人,说神龙见首不见尾一点不为过,这么个鬼魂似的人,累死你也杀不了。 狄人议和之初,意见就不统一,有被秦怀恩杀了亲人,有血海深仇坚决不求和的,有觉得秦怀恩不再会来西北,大楚已不足为虑的,还有人觉得,大楚建城的过程会很漫长,他们还有很多机会,继续留在原来的草场上休养生息,以便再战的…… 带着各自不同的目的,狄人的议和,其实就是个幌子,用来打探大楚的虚实,用秦怀恩的话来说,其实当大楚答应狄人议和时,就已经是一种失败了。 “不要小看了狄人,他们这么多年来屡战屡胜绝不是侥幸,近百年下来,他们不仅家底雄厚,还深知我朝的软肋,那就是巨额的军费开支,露露,你说得很对,以往我没想到过这些事,现在总算是明白,打仗打得不是谁比谁勇猛,而是两个国家的实力:人口、装备、粮草……如果没有你的露城做后盾,就算是我,赢个一次两次还没问题,长此以往,因兵源和物资匮乏,别说是开疆破土了,就是驻守城池,也是相当难的!”在这次出发之前,秦怀恩详细地对清露讲解了西北面临的情况。 “所以,不找个机会再和狄人兵戎相见,这次的合约是无论如何都谈不成的,”秦怀恩说,“我给他们这个机会,只有把他们真正地打老实,他们才会诚心诚意地和我们议和!” “原来如此啊!”听了清露的讲解,小幺和睿儿同时感叹,以往他们对这次冒险,领会得没有这么深刻。 孩子们就算听不懂,也静静听着,清露知道,随着年龄的增长,只要对今天的经历有印象,他们总有完全理解的那一天。 “收缩!”,“再收缩!”,“举盾!”,“弓箭手,准备!”在马车中,清露教导孩子们的同时,秦怀恩雄浑的军令,也一声声地下达着,两个声音交相辉映,想得那般的和谐。 清露的心,已再度紧缩成了一团,不管理论讲得多么好,在这凶险的战场上,还得凭拳头说话,有那么一刻,清露忘记了国家大义,忘记了西北的局势,她只想到,倘若秦怀恩和孩子们有损伤,她一定会悔青肠子,恨不得现在立时逃离才好。 然而,现实已不给清露反悔的机会了。 车窗外,秦怀恩的声音猛然间拔高,“正北方向,预备,射!” 雨还在下,并且越下越大,清露和马车上的其他人同样屏息凝气,然后,什么都没有,没有马蹄声,没有人喊马嘶,连列阵时粼粼的车声都不见了,在哗啦啦的雨声中,残酷的战争仿佛只是所有人的幻觉,只有紧张到似乎要爆裂开来的氛围,将大家的心,狠狠地攥住。 可这样的寂静只是短短的一瞬。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945.第945章 凶残的对战 然而,什么都没有,没有马蹄声,没有人喊马嘶,连列阵时粼粼的车声都不见了,残酷的战争仿佛只是所有人的幻觉,只有紧张到似乎要爆裂开来的氛围,将大家的心,狠狠地攥住。 这样的寂静只是短短的一瞬。 “嘭嗡——”,不知道是多少弓弦发出了整齐的声响,犹如吹起了开战的号角。 清露和孩子们一道,从马车板预留的宽宽的观战缝隙中看出去,直觉得眼前一花,数不清的箭支飞上了半空,将雨幕毫不留情地冲开后,不见踪影。 清露刚想问,这样能射到人吗? 秦怀恩的军令已再度发出,“弓箭手,第二轮,预备,射!”几乎没有停顿。 而在这第二轮箭支发出后不过一息长的功夫儿,比雨点更密集的“叮叮当当”的声音,已响了起来。 就算明知道,这马车坚固无比,连观察口的位置,都细细地编织了铁丝,清露还是忍不住大叫,“趴下,都趴下!” 小幺则先是兴奋地高呼,“抢了两轮啊!”要准确地判断出不断奔跑中的敌方的距离,并抢先射箭,这是非常重要的,因为这样就意味着敌人的减员。 然后小幺才小声提醒清露,“太太,这时候应该举盾的!”都在马上骑着呢,怎么趴下?趴下又有什么用?身体面积更大了,被射中的可能性不是更高吗? 清露根本听不到小幺在说什么,她此时,已是吓傻了。 小幺见此情形,连忙安慰道,“太太,没事儿的,这箭雨顶多三轮,就会过去的!”接下来应该是近距离的对阵厮杀了,而且今天雨大,影响了箭支的威力,到了那时才是最危险的时候。 可在清露的感觉中,漫天的箭雨似乎没完没了,车外护卫们中箭后的闷哼声,虽然压抑,却清晰可闻,每一声,都听得她分外揪心。 清露忽然间如梦初醒般,大喊了一声,“秦怀恩呢?他在哪里,他有没有盾?!” 这一次,秦怀恩结的是圆形阵,最中间,就是清露的这辆马车,最外围则是那些运送“行李”的马车,是一种防护,中间则是九百名护卫,集中起来,以便用盾牌遮挡。 可是秦怀恩是单独一个人呐! 清露问这个话,完全是不经大脑的,却没想到,立刻得到了回应。 “我在这里!”秦怀恩的声音从他们的头顶传来,极近,极清晰,尤其是那柔和稳定的声线,和日常对讲话时毫无区别,迥异于方才下军令时的凶猛狠厉,接下来他想说,我不用盾,但又怕清露担心,便再度放软声音道,“我记得对你的承诺,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也不用怕!”他永远都记得曾答应过清露,不在战场上受伤,并一直做得很好。 小幺和睿儿的脸上都带上了梦幻般的感觉,就连孩子们都傻傻的,实在是秦怀恩前后的形象反差太强烈了,紧张背景和他温柔语气的对比也太怪异了。 清露却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瞬间泪如雨下。 事后,清露告诉秦怀恩,这是她听到过的世间最动听的声音说出来的最好的情话,没有之一,当身处在最危险的情况中时,还有什么比这样的男人、这样的承诺更打动人心的呢? 小幺则悄声提醒,“程神医,小心你的灯。”伸出手去,抓住了程一针的手腕。 程一针这才发现,他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歪了手,火苗已经将他和清露的衣裳,都烤焦了一大片——他也十分紧张啊! 但很快,清露就明白了,这并不是最危险的情况,不过没关系了,带着秦怀恩给的安慰,她已变得真正无所畏惧。 箭雨真的像小幺说的那样,只有三轮,当箭支刚刚停下,他们身处的马车,就开始震颤起来,随后,震动的幅度越来越大,于此同时,马蹄声和狄人发出的呼啸声,也隐隐传入了大家的耳畔——狄人已经离得很近了。 秦怀恩这次下达的军令很简短,“冲!杀!”振聋发聩。 接着,护卫们也在催动马匹的同时,齐齐发出了怒吼,“杀!” 马车上的小幺和睿儿同样应和着,“杀!” 清露发现,小幺和睿儿的声音全变了,这种声音并不是像日常说话那样,用嗓子发出来的,而是气沉丹田胸腔共鸣后,从喉咙深处喷出来的,好像不仅是音量大的问题,总之她被他们震得头都一晕,想来这就是他们说的在声音中用上了内力吧! 孩子们毕竟还是小,又是头一次见到这种阵势,所以反应慢了一拍儿,也学着父亲和表兄的样子参差不齐地喊着,“杀!”喊了一声又一声,还忍不住用小脚丫,将马车板跺得嗵嗵直响。 在这些杂乱的声响中,清露忽然发现了一个特别稚嫩且陌生的声音,不由惊道,“小四,你会说话了!” 是的,“怪力兽”秦小四童鞋,平生说的第一个字,并不是爹和娘,而是无比血腥的,“杀”! 以至于等到他长大成人后,因为已没什么仗可打了,秦怀恩和清露还产生了淡淡遗憾,觉得耽误了又一位绝世名将。 雨声已经听不见了,就连雨幕似乎都对这些人的杀气退避三舍,那一声声的怒吼和大骂,让杂沓的马蹄声都变成了隐隐约约的,只有刺耳的兵器撞击声,时不时地如警钟似惊雷,闯入人的耳畔和心田。 没有过多的花哨,两伙人纠缠在一处,以性命相博,见了面就是不死不休的结局,鲜血很淡,犹如分外美丽的水花,在雨水中,只是一闪,就不见了。 有些残肢、断臂和头颅,高高地飞扬起来,残忍地告诉着孩子们和初次上战场的所有人——战争是如何的野蛮和残酷。 不断的有人倒下,栽倒在雨水中、马蹄下,再也没有爬起来,他们被青草掩埋,被马蹄踏烂成泥土的一部分,这些年轻的生命,永远地留在了这片土地上,留在了这场无尽的大雨中……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946.第946章 那一群杀人机器 一个疏忽,一点胆怯,乃至平时的一点点学艺不精,都可能付出生命的代价,造成无法弥补的终生遗憾,很多护卫都想起了日常训练中,据说是来自夫人的一句话,“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 清露已抖成了一团,程一针也不比她好到哪儿去,奇怪的是,孩子们还在一声声地喊着,“杀!”、“杀!”……无所畏惧,不知疲惫。 战场是混乱的,有那么一刻,清露甚至根本分不出来敌方和己方,但是有那么一个人,却让人的视线始终无法不被吸引。 这一次,秦怀恩用的是他凶悍无比的长戟,放在马车中带来,无人察觉,交战时,瞬间而出。 秦怀恩原本冲杀在前,但他很快就不得不拨转马头,再杀回来,只因他沉重的长戟一出,没人有一交之力,对手成片的倒下,用不多时,他的面前就无人了。 护卫们的阵型是圆形的,狄人仰仗着人多势众,也对他们进行了反包围,可随着秦怀恩的左冲右突,狄人的包围圈很快被打散了,变成了一团团一簇簇地往里面冲。 这一次,狄人来的并不是普通兵士,和大楚人用亲兵一样,狄人的首领和可汗身边,也是有一群出类拔萃的勇士的,相当于大楚皇上的亲卫。 为了对付秦怀恩,这一次狄人是下了血本了,组织起来的这两千五百人的队伍,皆是这样的出身,他们明白,秦怀恩对大楚和狄人来说,太重要了,而秦怀恩唯一的弱点,就在不远处的那辆马车上。 尤其是那个被秦怀恩爱逾生命的女人,只要抓住了她,就会让秦怀恩俯首帖耳,言听计从,还有那个身为王爷的土地,和四个秦怀恩的亲生儿子,只要弄到了一个,就可以和秦怀恩好好讲讲条件了,甚至让秦怀恩前来送死,也是有可能的! 有着这样的计划和想法,狄人越发地悍不惧死,明明一批批的人就那样倒下,还是奋不顾身地猛冲,清露眼看着一个狄人,连肩膀带胳膊地被砍下去大半了,却还是哈哈大笑着,向她面前冲过来,犹如飞蛾扑向烈焰…… 护卫们也不示弱,他们的武功本身就不是普通兵士能比的,很快熬过了初入战场的不适应,在秦怀恩一声声,“保持阵型”的提醒中,不再手忙脚乱,渐渐地也变成了杀人了机器般的存在。 尤其是睿儿的这七十多个小厮,和护卫比起来,他们武功更高,临敌经验更丰富,在秦怀恩的调度下,充当着救火队员的角色,哪里有危险,就往哪里冲。 对战到了关键时刻,双方出现了短时间的胶着,拼的就是勇气、力气和武功,但因秦怀恩这个勇不可挡的高手存在,这种平衡很快便被打破了。 近乎三倍于己方的狄人,眼见着数量便在不断的减少中,护卫们士气大振,越战越勇,而这时还坚持着的人,也都是护卫中的佼佼者了。 更让清露感动的是,为了保护他们所在的马车,即便是对战之初,狄人凭借数量优势,压力巨大时,这些护卫们没有一个后退的,用他们的血肉之躯,为清露和孩子们,铸成了一道保护圈儿。 狄人也挺可怕的,即便是已处于劣势之中,他们依然没有一个逃跑和投降的,不知疲倦和痛楚地一次次地冲击面前的对手,生命不息,战斗不止。 清露已感觉不到害怕了,而是变成了一种木然,她不哭也不发抖了,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秦怀恩一次次挥舞起他的长戟,收割着一片片的生命,等待着那个最后胜利的到来。 孩子们还在高喊着,声音已有些嘶哑了,小幺和睿儿很安静,他们死死地盯着外面,仿佛在戒备着什么,又好像灵魂已经出窍了。 “睿儿,上马!”秦怀恩的一声怒吼,让公叔睿如梦初醒,他整个人宛若离弦之箭,瞬间冲出了马车。 等睿儿骑着马冲进战团,清露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却在张了张嘴后,发不出一点的声音。 清露重来都知道,自己是自私的,是护短的,是惜命的,可眼看着那些冲杀在外的护卫们流着血,拼着命,她却再也说不出那句,让自家孩子回来的话了——来自现代的她,始终都做不到,无视旁人的付出,轻贱他人的生命! 小幺却转过头来,深深的,深深的看了一眼清露,重来没有这么一刻,让小幺深切地体味到,他们的爷和太太,是把他们当成自家的孩子看的! 战场又变得安静下来,怒吼和呼喊声,渐渐渐弱,变成了隐藏在雨声中的粗重喘息,这一个是因为交战双方人数的锐减,一个是因为即便是还在拼杀的人,体力也到了极限,还有很多人,都从马上掉了下来,这个时候,凭的便成了意志力,哪怕都在受了伤,都在流血,就是不肯比对手先倒下。 清露已失去了时间的概念,她只发现,她面前的每个人都成了杀人机器,区别不过是谁的效率更高一点罢了,她的视线还在睿儿和秦怀恩的身上流连,自打睿儿下了马车后,秦怀恩就不离睿儿左右,这是一种最终极的保护。 身边有了这个自幼便无比熟悉和依赖的身影,睿儿越战越勇,仿佛这天地之间,就没有什么可阻挡他的了。 秦怀恩的感受同样深刻,他仿佛又回到了前世,和睿儿并肩作战,只不过,此时的睿儿和前世大不相同了,他英姿勃发,武功不错,最关键的是,他对秦怀恩无比尊重,再不会不顾劝阻的去冒险,秦怀恩能够想像,睿儿此生的人生将是多么的辉煌灿烂。 这一刻,秦怀恩特别感谢清露,感谢清露给了他这个机会,让他前世所有的遗憾都弥补了回来,那些噩梦般的经历,彻底远离了他! 不知何时,厮杀缓缓地停止了,就连孩子们,也再喊不出声了,秦怀恩吩咐,“打扫战场,不留活口!”想要害他的露露和孩子,只要动了这个念头,这些人就全都该死!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947.第947章 不是太迟而是太早 请输入正文不知何时,厮杀缓缓地停止了,就连孩子们,也再喊不出声了,可着并不意味着,战斗的彻底结束。 当最后一个狄人栽下马去,秦怀恩沉声吩咐,“打扫战场,不留活口!”想要害他的露露和孩子,只要动了这个念头,这些人就全都该死! 秦怀恩亲自指点着睿儿,用小厮和一部分护卫组成了巡查队伍,人数恰好是还有行动能力的人数的一半儿,剩下的人则一边补刀,一边收集着狄人的首级和其他战利品,还有专门的救治小队,抢救那些受伤的护卫们,整个战场始终保持着井然有序。 清露和程一针在马车里再也坐不住了,不顾大雨依旧滂沱,就往下冲,好在清露还记得先问问秦怀恩,“我可以下马车吗?” 秦怀恩神情复杂地点头道,“下来吧!”带着几许和柔情——他就知道,他的露露永远是善良的。 清露毫不讲究地将裙子掀起塞在腰间,冲向离她最近的另外一辆马车,帮忙救治着伤员,就算不会医术,她还可以协助包扎,哪怕安慰一下伤者也好啊,到了此时,她早已顾不上那刺鼻的血腥味,那惨不忍睹的残肢断臂了。 程一针发现,他神医的名头有时并不管用,到了此时,他甚至不如他带出来的那几个身为小厮的徒弟:他不够果断,能对那些已无治愈希望的伤残手起刀落;他不够快速,没有足够的力量和速度,神速般的搬运、治疗,和阎王爷抢生命;他不够坚强,和以往见识的各种病患相比,如此的血腥,让他的手忍不住发抖…… 不过,还好,护卫们长久的训练没有平白付出,这一仗中,九百位小厮和护卫,共死去近三百人,残一百余人,竟然有两百多人奇迹般的完好无损。 面对近乎三倍于他们的狄人精兵,这个战果是足以自傲的,用以一当十来形容这批护卫,一点都不为过,而且,相信经过了这次生死搏斗之后,这些能留下来的人,每一个的作战能力,都会有个拔节般的提升。 睿儿的七十七个小厮,只有受轻伤的,没有重伤和落下残疾的,不得不承认,秦怀恩将他们带到西北来严酷教导,取得了令人难以置信的良好效果。 这一点清露从在这一战中始终陪着她的小幺身上,感触特别深,这个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不过是才分开两年多的功夫儿而已,给人的感觉却大不相同了,这种不同,日常生活中还不明显,等到生死相交之际,才体现得特别明显。 很多只流血不流泪的汉子,看到清露这么照顾他们,都感动得双眼湿|润,再没有比他们的夫人更好的人了,重来就没将他们当成下人,只有那些傻子才会相信,他们这些人,会这样的主子心有怨气。 午晌出发时,他们即使明知道要做戏给旁人看,也说不出太过份的话来,只能随口抱怨几句充数,那些人只认为是王府和侯府的规矩太严了,他们不敢过份,又岂知,他们和主子间的情义呢?! 终于,最后一个伤者也处理完了,大楚一方的死者和伤者也全都上了马车,清露全身都没了力气,她抬起头,发现雨已经停了,西斜日头,再次出现在了天边,依旧地炽烈,一道绚丽的彩虹,出现在天边,美轮美奂,犹如仙境,草叶上,晶莹的水珠,随着微风滚动着,反射着五彩斑斓的光,美得那般没心没肺。 其实,从开始下雨到现在,不过是一个多时辰而已,但每一个人眼中的世界似乎都改变了,对很多人来说,战前战后恍如隔世,哪怕他们依然活着…… 清露则霍然想起还留在马车上的四个孩子,想要开口叫时,才发现,秦怀恩在不远处端坐于马背上,秦小四脚踩马鞍,小脑袋几乎顶到了他的下巴,身体稳妥地靠在他的怀中,老大、老二则分别坐在他因牵马缰绳而抬高和微弯的双臂上,双手则分别搭在他左右的肩头,秦小三同样站在马鞍上,只不过是站在他的背后,一双小手揽着他的脖颈,努力地从他一旁的肩头上探出头来…… 远远看去,一个高大的身躯,配着五张除年龄外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同样的表情严肃、目光锐利,场面颇为具有视觉冲力,还带着说不出的喜感…… 他们就这样不动声色勒马前行,不急不缓,不慌不忙,经受了暴雨,迎来了阳光,踩着青草,踏过敌人的尸体,带着血腥,享受着蓝天、白云,欣赏着彩虹、露水,带着历经残酷考验的威仪,以及战胜者独有的自信,犹如一头雄狮领着他的小狮子们,巡视着自己的领地。 清露软软地靠在车厢壁上,满是血污的脸上,泪水、汗水和笑容齐现,就算伶牙俐齿如她,也找不到任何词语来描绘她此时心中的感受——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安静行走着的秦怀恩,却忽然大声喊道,“露城方向来了五千骑兵!” 尽管秦怀恩将来者的方向说得十分明确,就连自己猜测都说了出来,但所有人还是立即进入了戒备状态——他们现在基本上是惊弓之鸟的状态。 就连清露和程一针都丢下伤者,不知哪里来的力气,飞快地跑向了他们原来那辆特制的马车,孩子们,也从秦怀恩的身上跳了下来,跌跌撞撞地往马车的方向跑,速度一点都不比清露慢,还没有一个摔倒的。 能上马的护卫都已上了马,不能上马的,也在马车内挺身坐起,抄起了武器,随时准备战斗。 在清露的耳中,率先传来的是清脆的铜锣声,而不是马蹄声,依旧紧跟着清露的小幺听到之后,面带轻松地说,“估计是沈将军来了,旁人是来不了这么快的!”这个说的自然是现在身为露城副将的沈田了。 护卫中很快有人敲锣回应,敲得很有节奏,清露估计这是有固定含意在其中。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948.第948章 杀戮的最终目的 请输入正文至于更具体的,清露就猜不出来了,那应该是军中的秘密了。 即便如此,依旧有一队小厮,向着来人的方向迎了上去,想来还是不放心,要再次验证。 当坐在车厢中的清露终于感到马蹄震颤时,锣声已然停止了,又过了一会儿,才看到那铺天盖地的骑兵,从天边如同翻涌的浪潮般席卷了过来,让第一次看到如此情景的清露,感觉十分震撼。 清露问小幺,“若是狄人多派骑兵过来,咱们可要怎么办?”这打仗可真不是闹着玩儿的,情况简直是瞬息万变。 小幺说,“打不过,自然是跑了,有爷和小厮们护着这辆车,突出重围跑到露城不成问题,而且根本就不用跑那么远,”冲着沈田来的方向,“这不,救援的人就在不远处!” 清露点头,“怪不得狄人没有从一个方向猛冲而是包围,想来就是怕我跑了!” “况且,”小幺告诉清露,“狄人不可能来得太多,太太别忘了,这里可是咱们的地盘儿,狄人这是入侵,先别说,他们得到消息后,仓促之间能不能召集起来那么多的人手,就是咱们的斥候和巡查兵,也不是那么容易瞒过的,这次其实也发现了,只不过是有潘爷提前的吩咐,这才没赶过来。” 清露点头,“我不是不放心你们秦爷的安排,我就是好奇!” 说话间,那些骑兵已到了近前,沈田跳下马来,捶胸顿足地向秦怀恩认罪,“见过秦爷、王爷,末将救援来迟了,罪该万死!”这战场都打扫完了,从尸体的数量上,不难看出方才的惊险程度,也不知道吓没吓到太太和小公子们。 秦怀恩倒是不这么看,“晚什么,整整比约定的地点提前了两百多里,再早来,狄人被你们吓跑了怎么办?”那样的话,整个计划就完全被破坏了。 沈田笑了,“爷,末将虽说是一见到下雨就知道事儿不好,但还是派出多队斥候打探过了,”若论谨慎,再没人比他强的了,“确定是前面交上了手,这才全速赶来的!”不然的话,也不能现在才到。 “嗯!”秦怀恩点头,“不错!”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将领是有权力根据具体情况,临时修改作战计划的,只要当初的既定作战目标能顺利完成,就是有功! 沈田这次就处理得非常好,而当初让沈田做为接应,秦怀恩就是看中了他不同寻常的稳妥,他也一点都没辜负秦怀恩的期望。 看着那些一个个像从水中捞出来般的兵士们,秦怀恩的心里也是很感动的,能这么快地赶到,可见他们的大雨中如何拼命赶路了,想来这次遇袭,一旦护卫们显出败绩,清露和孩子们同样会万无一失的。 将指挥权交给沈田,秦怀恩转身上了清露所在的马车,然后毫不留情地驱赶着已经“没用”了的程一针,“回你自己的车上去,我要梳洗更衣!” 刚刚经历的一切,让程一针连开玩笑的力气都没有,再说,他现在也还穿着脏兮兮的湿衣裳呢,在小幺的搀扶下,青白着一张脸,软塌塌地爬下了马车,去乘自己的车,连看都没看秦怀恩一眼。 秦怀恩冲着程一针的背影喊,“你不知道自己很没用吗?为什么非得逞能?我看你连我的儿子们都不如!”一副痛打落水狗的架势。 清露刚想劝秦怀恩,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却没想到,程一针到底还是回过头来,想说什么,又一时找不到言辞回敬,索性如同耍无赖的孩子般,朝着秦怀恩重重地“呸”了一口说,“有下次,我还来!气死你!”脸色却已比方才好了很多。 秦怀恩嘴角微翘,转头对清露解释,“你不是说,上战场会有留下心病啥的?” 清露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讽刺和揶揄,就是秦怀恩给程一针做心理疏导的方式——还正是有够特别的! 不过,看着程一针已利落了不少的,上马车的动作,清露也不得不承认,别管多另类,秦怀恩的方法对程一针还是很管用的,在清露的眼中,男人们之间的友谊,总是有点奇怪。 简单地扯了帘子,清露就在马车里面换起衣裳来,天热穿得少,换起来还是挺快的,等她掀开帘子时,发现秦怀恩和孩子们全都光溜溜的,不禁笑了起来,父子五个,各自穿各自的,清露就看着,也不帮忙,等到秦小四实在穿不上了时,才伸伸手。 他们这次丫鬟嬷嬷等下人,一个都没带,连不会武功的小太监都留下了,会武功的有一部分充作了车夫,所以这些小事儿全都是自己动手,也算是对孩子们的一种培养了。 等一家六口全都换好了衣裳,并简单地梳洗了,他们已在兵士们的簇拥下,离战场好远了,秦怀恩回头看去,轻声感叹,“等到明年,那片操场会更加肥美!”明明只是极为平淡的言辞,却让人感觉到了深深的哀伤。 是的,从黑土城往西往北的这片区域,草场特别丰美,除了地理位置的关系外,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这里不知埋藏了多少鲜血和生命,以往是大楚人的,有兵士、更多的则是平民百姓,现在则轮到了狄人。 如果不是出于无奈,谁又愿意总是用拼命的搏杀,来争取生存的机会呢? 清露握住了秦怀恩的手,轻声却坚定地说,“一切都会好的,这片操场依旧会越来越肥美,但不是因为鲜血,而是因为牛羊产生的肥料和牧民们精心的照顾!‘武令干戈止’,你的做法是对的,而且你很厉害!”这是她为秦怀恩做的心理疏导。 “爹很厉害!”。“爹最厉害。”,“我要像爹那么厉害!”,“我也要!”……孩子们听懂了清露说的最后一句话,连忙七嘴八舌地表达着自己的想法儿。 清露笑呵呵又是鼓励,又是引导,秦怀恩却只是矜持地点了点头——他做的永远比说的好!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949.第949章 胜与败的辩证法 “爹很厉害!”,“爹最厉害!”,“我要像爹那么厉害!”,“我也要!”……孩子们听懂了清露说的最后一句话,连忙七嘴八舌地表达着自己的想法儿。 清露笑呵呵又是鼓励,又是引导,秦怀恩却只是看着孩子们,矜持地点了点头——他做的永远比说的好! 清露细细软软的小手,让秦怀恩心中一阵激荡,孩子们发自内心的崇拜,让他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有了最好的回报,等到清露应对完了孩子们,他便反握了清露的手说,“你做得已经很好了,”现在狄人平民中厌战情绪非常强烈,“但我相信,你以后一定会做得更好!” 不知走出了多远,天色已渐渐地暗了下来,他们开始安营扎寨,这时马车上拉的东西便派上了用场,不过,等看到秦怀恩来了拉了帘子,又将大大的沐桶也搬了下来后,清露还是很是窘迫,“这……这样好吗?”幕天席地也就罢了,旁边还有“虎视眈眈”的数千强壮男子诶! 秦怀恩白了清露一眼,“拼命打仗,不就是为了让你生活得更安逸些?!”这倒是实话,但此时听起来,依旧有些怪异。 一口口的大锅已经支起来了,煮上了从不远处的小河中取来的热水,就连沈田都劝清露,“太太,爷每次带我们出来打仗,都尽量不让兄弟受委屈,以往太太不来的时候,也有这次还要好的!”比如那次抢了王庭去接应埋伏的潘凌峰,他们就跟出门野餐似的。 清露被秦怀恩深深地折服了,这样的生存能力,放眼天下,估计也没谁了。 说话间,热水也烧好了,清露先洗,然后秦怀恩和儿子们,就一桶烩了,其实抓紧时间梳洗打扮的可不只是他们,只不过因为现在天气炎热,其余人都分批去小河中洗了,睿儿就是和他们一道的,看他们的样子,清露觉得他们也洗得很舒服。 当终于轮到程一针享受舒服的热水澡时,秦怀恩对睿儿和儿子们说,“你们想不想看看,真正的狼?”到了现在,狼,这些孩子们都认识了,可秦怀恩觉得,在京城近郊射猎的那小“猫”两三只,根本就算不上真正的狼,所以这次要带孩子们好好见识见识。 和旁人狩猎不同,为了抓紧时间,秦怀恩不仅带着孩子和小厮们跑出好远,还用下晌收获的马肉,做血腥的诱饵。 这下好,狼不仅来了,还是成群结队来的。 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那一双双隐含在草丛中的青黄眼睛,犹如鬼魅般,非常渗人,还有那悠远的长嚎,此外,草原上的狼特别聪明,它们对兵法的运用,丝毫不亚于人类,还有人类所不具备的动物的各种本能。 经过一阵子紧张的狩猎之后,秦怀恩带着他的狩猎小队落荒而逃了。 “爹,为什么这一次我们输了?”老大急红了眼睛,刚刚在心中建立起来的,秦怀恩无敌的形象,还让他感到特别的委屈。 “爹,我们不要输、不要逃跑!”老二的郁闷一点都不比哥哥少,眼泪围着眼圈儿打转。 睿儿则若有所思地不发表意见,在照顾好两个表弟的同时,紧紧跟在师傅的身边。 秦怀恩不回答,抱着小四,带着小三,将两个骑大马的儿子交给小厮照顾,就是没命地跑,很快就跑回了营地,而狼群也不再追赶了。 营地中,晚膳已做了一半儿,将数十匹猎物交给旁人去打理,秦怀恩坐在草地上,给儿子们上了生动的一课,“在草原上,狼是无敌的,但这并不意味着它们重来不失败,所谓的胜负,关键要看你有什么目的,并为了这个目的打算付出多少代价,如果一味好狠都用,那才是真正的失败……” 秦怀恩说得很慢,但字字句句都是他两辈子以来的人生精华,听起来特别的动人,清露偶尔地插上几句嘴,表达着个人的观点,孩子们听得非常认真,渐渐地入了迷,还不时地提出各种问题,睿儿和小厮们更是觉得受益匪浅。 当香气弥漫于整个营地时,每个人都胃口大开,饱餐了一顿,将士们还每人分到了两口烈酒,气氛十分热烈。 篝火中,秦怀恩的眼睛亮闪闪的,对清露说,“唱支歌吧,别听程一针的,你的歌唱得好极了!” 清露毫不谦让,连唱带跳,让将士们大饱眼福,很多将士到这时,都深深地理解了,为什么秦怀恩那般迷恋清露,这样温柔大度、聪慧无双、愿意和相公出生入死、又深晓大义的女子,又怎么会不让人痴迷,相比之下,美貌倒是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而清露觉得意外的是,秦怀恩竟然也唱了一首歌,那应该是一首草原上特有的小调吧,异族的语言,模糊的发音,深长悠远的曲调,就算是绝大多数人和清露,根本就听不懂,还是被秦怀恩唱得荡气回肠,这其中,有深沉的忧伤,有安抚人的力量,还有没有未来美好的渴望…… 清露忽然发觉,听了秦怀恩的歌后,她似乎也发自内心地爱上了这片并不安宁,也算不上富饶的土地,她以往建设这里,是为了圆秦怀恩的一个梦想,为了在皇上面前展示力量换得家人和自己的平安,也为了名利双收…… 但秦怀恩不一样,他是真的对这里有感情,所以才会对清露发自内心的感谢。 因为这场遭遇战,也因为绝大多数马车上,都装满了伤员,所以他们前行的速度很慢,好在,一切物品都准备得很齐全,所以剩下的这段路途,对清露来说,不仅不觉得辛苦,还有种特别的趣味儿。 孩子们更是如此,不过几天的功夫儿,战力乃至兵法水平直线上升,狩猎的收获而是让他们喜悦到尖叫。 回到露城后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凝重悲伤的祭奠仪式,因为天气炎热,从狄人身上获取的首级以及护卫们的遗体,沈田都派人用最快的速度送回露城了。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950.第950章 像打仗一样的送礼 清露有些担心的问,“这些遗体,能运回京城吗?”护卫绝大多数都是京城及附近人士。 “可以的。”沈田告诉清露,“无论是盛放敌首的盒子,还是棺木中,都放满了石灰,而且遗容也整理过了,敌首也都化好了妆。” 整理遗容也就罢了,那是对袍泽的尊重,可是给敌首化妆……清露听得简直惊心动魄,沈田倒是惊讶了起来,“这不是太太的吩咐的?说是商品要靠包装才能卖个好价钱?爷一直吩咐我们严格执行,就这个送给朝廷的盛放敌首的小盒子,都精心设计过好多次了,介绍语汇更是写得纯熟无比,还别说,每次卖的价钱都很不错,现在很多弟兄都有一手给敌首化妆的好技术呢!” 清露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实在是人家的“商品”太特殊了,她有点接受不良。 祭奠,总结战争中每个人的功劳和过失,有过失的先受罚,接下来就是论功行赏了。 因为照顾被打的睿儿,清露开始的几天都没闲心管旁的事,直到偶然间看到堆满了整间屋子的战利品,才讶然道,“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金银珠宝?!”而且还在持续的增加之中。 沈田告诉清露,“太太不知道吗?因为咱们被刺杀了,所以露城军当时就反击了,又抢了狄人的两个大部落,朝廷认为在和谈期间,不适宜动刀兵,所以这属于咱们和狄人的‘私人恩怨’,不算两军对阵,也不算军功,这战利品自然也就不分给朝廷了,这是秦爷的那一份儿,还有些粗笨的东西,回头不好带,正在露城中卖着呢,估计怎么也得一个月后,才能全部卖完。” 这个计划清露是知道的,秦怀恩和她又都是不肯吃亏的主儿,提前就让露城军埋伏好了,所以在清露遇袭的同时,抢掠就开始了,那叫一个有理有据,外加恰当及时啊! 关键问题是,清露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收获会这么大,要知道,整个露城就是个大市场啊,还要再卖整整一个月,那得还回来多少财物?! “全天下再没有比打仗更赚钱的生意了!怪不得大郎总说,赚得没有抢得快!”清露喃喃。 沈田点头,“是这么个道理,但总得打赢了才算数,不然,为啥这么多兄弟愿意舍了性命在西北当兵,愿意出生入死地跟着秦爷,当露城军?”看着清露将肚子里的一些话,又咽了回去。 清露却已明白了沈田的意思——大家不愿意让秦怀恩解甲归田离开西北。 清露告诉沈田,“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你们也该发现,不管怎么抢,你们的收入都没超过第一次大捷。”那一次,秦怀恩去人家的王庭里搬家来着。 “还有,抢劫不是生产,并不能增加总体财富的数量,现在收获颇丰,是建立在以往狄人对咱们几十年近百年的欺压之上,还要付出血的代价,”清露娓娓道来,“我保证,以后就算是西北没有战事了,将士们的收入也不会少!”这个是按照全天来平均估算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抢一次,就要沉寂好久。 沈田听得连连点头,“太太说得太对了……”又眉飞色舞地说起了,高速路修好后的盛况。 现在从露城到塞坎的所有道路都修完了,连普通路旁边的房子都盖得七七八八了,从露城到清城的路正在以喜人的速度延伸着,估计到年底天气寒冷停工时,两条路能修完了。 “现在兄弟们,就有不少来问的,那路两旁的房子,可不可以用露城以往的那些干股来置换,大家伙算了,一点都不必露城的收益差啊,往后还会更好!”沈田也不发愁了。 清露早就说了这路两旁的房子,干股的价格就按照露城的一般来算,说穿了这些房子就是扩大了露城和塞坎的经营面积,开始时,大家还很担心,这么多的商铺,会不会影响塞坎和露城的生意,或者干脆就没有人来消费。 到了现在,现实情况告诉了大家,因为西北大手笔的建设,和越来越和平的环境,吸引了大批的人来做工、做生意,这其中,有大楚人,但更多的是狄人,还有从更远的地方来的异域商人,这些人都会成为消费者。 此外,人家狄人的消费习惯,那是相当好,每个都是手里有十文钱,绝对不会花九文的主儿,试想生意又怎么会不火爆?! 至于高速路这种新鲜事物,更是让人大开眼界,清露也是试水来着,毕竟,露城和塞坎之间的距离太近了,就算是高速,也快不了多少。 可因为普通道路的生意太好了,就算有了人行道,车马通行还是十分缓慢。加上高速路的收费又不高,一辆车只要十文钱,一匹马只要五文钱,所以越来越多赶时间、着急运货的人,还是愿意走高速路。还有很多人不在乎这几文钱,只为了体验那种平缓路面上的舒适,要知道,置办得起车马的人,基本上都不在乎这点小钱。 种种原因下来,使得现在高速路的收入不少,还有逐渐增长的趋势。 清露断言,等到从露城到清城的高速路也修好了,这条路的收入还会翻倍。 两人正聊得兴起,有人禀报,潘凌峰来了,清露一听,连忙出去见他,清露正想将高速路的收费权交给潘凌峰呢,这就是清露特地为潘凌峰准备的干股,因为在这个地方管理高速路,要投入的军事力量可不小,这种生意,旁人是做不了的。 还没走进正厅,清露就听到潘凌峰和秦怀恩正在“争吵”,潘凌峰说,“这次的事都是你的‘私事’,不然的话,我岂不是违反朝廷的旨意私自调兵了吗?这些东西,我自然也不能要!” 秦怀恩说,“你爱要不要,要不是怕你往后有事没事又问我要银子,你当我愿意我给你?”一如既往地又臭又硬。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951.第951章 咱们一定得好好谈谈 还没走进正厅,清露就听到潘凌峰和秦怀恩正在“争吵”,潘凌峰说,“这次的事都是你的‘私事’,不然的话,我岂不是违反朝廷的旨意私自调兵了吗?这些东西,我自然也不能要!” 秦怀恩说,“你爱要不要,要不是怕你往后有事没事又问我要银子,你当我愿意我给你?”一如既往的又臭又硬。 潘凌峰倒是哑了,有了前车之鉴,说实话,他真不知道万一哪一天他还遇到什么麻烦,主要是,清露和秦怀恩都不是按照常理出牌的人,别说他了,就连朝廷都不知道,在这两个人的操作下,西北下一步会变成什么样,会遇到什么问题。 清露则直言道,“潘大哥,你也不用为难,这些东西你不要,就算是我送给嫂子的私人礼品了,劳烦你写封家信吧,也不用写旁的,就写你知道这件事儿就行了,家里正缺货呢!”自打北平的分店生意越来越好,供货就开始出问题了,很影响生意,尤其是潘凌峰分到的这种中低档珠宝,正是销售的主力,若不然,清露这回在塞坎大张旗鼓的血拼,她实际上是在给店里进货。 潘凌峰依旧犹豫,他明白尽管换了说辞,这小两口的意思其实是一样的,不然的话,清露也不会让他写家信,只要他不动笔,潘夫人是不会将这笔收入算到自家的,就算是货物最后卖出来的银子,也还是归了清露。 秦怀恩已经恼了,指着潘凌峰对清露说,“你看没看到,就这样的男人,又古板又胆小的,整天离家在外,将长辈和孩子都撇给媳儿不说,还不懂得照顾人。”转头很是不屑地看了潘凌峰一眼,“你不着急,我更不着急,反正等着娶媳妇的,是你的儿子,可不是我的儿子。” 潘凌峰的第二个嫡子,正在议亲,随着潘凌峰官位的步步走高,和四皇子的飞速成长,想来这个儿子的亲事总要比嫡长子成亲要盛大一些,而接下来就该轮到一些庶子庶女了。 偏生又赶上迁都在北平建宅子,地是皇上御赐的,还特地增大了,可这也意味着工程量更大,投入更多了,就连清露这样的家底,为了保障王府和神勇侯府的耗费,又在想法设法地让西北自给自足呢,况且是潘家了。 恰巧,潘夫人还特别偏爱潘芷瑶,而潘芷瑶又高嫁了,结果一大笔嫁妆拿出来后,家底就差不多干净了,到了此时,家里正在捉襟见肘地硬撑呢,不过是潘夫人贤惠,这些话,从来不对潘凌峰说罢了! 现在秦怀恩都说得这般透彻了,潘凌峰的眉头不由皱得更紧,家里的事他都听说了。正在建宅子的,何止是他的忠勇侯府,还有父亲的安平侯府,个个都很大,虽说安平侯府建成后,是爹娘养老并被大哥继承的,但身为潘家最有出息的儿子,潘凌峰是有责任添补一些的,毕竟,当初为了潘凌峰出人头地,整个家族的付出都很大,现在他出息,合着该反哺来着。 秦怀恩语重心长的“告诫”清露,“往后再们若是有了女儿,这种不顾家,养不起家的男人,可千万要远远避开,没的闺女过不好不说,还带累了咱们,诶,要不这样吧,你回去劝劝潘家嫂嫂,就这样的,实在不行就和离吧!”表面上一点看不出来开玩笑的成份,特别认真的样子。 潘凌峰面红耳赤,抬腿就朝秦怀恩踢了过来,“秦怀恩你找死吧,胡言乱语些什么?”自然是踢不着的。 秦怀恩继续落井下石,“你看看,就连武功也不行,”想了想添上一句,“嫡子也不如我多!”直指男人最终极的要害。 潘凌峰真是没法子接话了,清露笑得双肩抖动,忽然间清露又板起来,“我若是嫂子,还给你养什么庶子庶女,我一定想法子全都药死他们!”又很纯良地摊了摊手,“这可怨不着我,是你太过份了!”同样很是认真。 潘凌峰的脸色又变成了青白一片,他真没见过这样的女子,将“七出”中的“妒”和“狠毒”说得如此大义凛然,突然发现,不管清露有多少优点,到底还是自己媳妇儿好,越发觉得对不住潘夫人了。 最终,潘凌峰还是写了家信,收下了这笔“赃物”——他真心弄不过这夫妻二人。 商量运送珠宝、香料和玉石等物回京时,秦怀恩阻拦清露说,“咱们的等回头再弄吧!”他回到露城已经五天了,在这几天中,潘凌峰来了三次,自然,这其中关心的成份是主要的,虽说这次遇袭和突袭,全部是由露城军出面,打的是维护西北建城的旗号,但实际上,处处都有身为西北总兵的,潘凌峰的影子,不然的话,秦怀恩和清露也不会分给潘凌峰这么多的东西。 此外,潘凌峰来得这么勤,还是被狄人给逼的! 秦怀恩的重拳出击,潘凌峰对朝廷“不兴刀兵”的阳奉阴违,使得这次狄人和谈的诚意大增,他们忽然间想到,就算是不建城,大楚人若是养成了动不动就去抢劫一下的习惯,他们的日子也别想好过了,毕竟,承诺不主动攻击的只有露城军,却不包括旁的队伍。 就是露城军,这不,只要抓住了借口,动起手来,还真是又黑又硬,天知道,尝到甜头又带了气的秦怀恩,还会在西北滞留多久,他们又将吃多少亏! 很多狄人头领,就将带头招惹秦怀恩的那几个“罪魁祸首”恨到了骨头里,就连大部分以往的主战派,现在都动摇了。 秦怀恩告诉潘凌峰,“我也想议和呢,”趁着这次大胜的威力还在,“不过,我媳妇儿被吓着了,徒弟也伤了,所以我得留下来照顾他们,狄人既然这么急着议和,就让他们到露城来吧,他们应该知道,在大楚朝,再没有比露城更能给狄人以安全的地界了!”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952.第952章 秦怀恩的和谈方式 潘凌峰先看了一眼面红齿白满脸笑意的清露,根本就没指望被吓着的痕迹,至于睿儿身上的伤,算了,不说也罢,和秦怀恩这样的人讲道理,他纯粹是自找苦吃。 不过,有一点,潘凌峰也得承认,那就是在露城,狄人是无比安全的,想来狄人是会同意的。 潘凌峰走了,清露问,“他们真的回来吗?” 秦怀恩点头,“那是自然,这还得感谢你当初立下的规矩。”现在露城和平美名的全都得益于当初清露的坚持,和他不折不扣的执行。 “那你是不是又想捞上一笔了?”清露笑嘻嘻地问。 “嗯,这次我会和他们好好‘谈一谈’的。”秦怀恩简单答道,将清露的头轻轻按在自己的胸口,使得清露并没看到,他悠远的目光中,已带上了淡淡的杀意。 胆敢有心伤害清露的,就是触动了秦怀恩的逆鳞,不管是谁,秦怀恩都会杀掉,这一点,和当初秦怀恩说去将秦大川一家全都杀死时,一点改变都没有。 狄人来得很快,只隔了一天。 和谈的地点安排在露城之外的点兵台,搭了帐篷,放了水果、茶点和酒水,安排得很像样。 事实证明,有些人就是狗欺软怕硬的狗脾气,见秦怀恩坐在一旁一言不发,脾气很好的样子,狄人便又固态萌生了,大大的遮阳棚子下,吵闹成了一片,通译满头大汗也翻译不过来,其余的大臣,则向秦怀恩透出了求助的眼神儿。 有一位大臣则直接说,“侯爷,您倒是喊一嗓子,让他们慢慢说,若不然的话,就算吵到天亮还是什么都定不下来!”心中其实并没报太大的希望。 秦怀恩真喊了,“大楚的条件你们都听明白了吧?”他也看得差不多了,再耽搁下去,就影响吃午膳了。 这一声如雷鸣般的大喝,将所有人都震得晕晕乎乎的,大楚的文臣都吓傻了,狄人也愣愣的点了点头。 秦怀恩接下来的语调又恢复了平静,其实他刚才也就是声音大,并没发什么脾气,“同意的,都坐在远处别动,不同意的站到这边来!” 狄人以为秦怀恩是要像大楚往常那样,将他们的意见整理一下,所以并没多想,就走到了秦怀恩指定的位置,人数非常多,占了前来和谈的人八成——谁都想趁此机会谈条件。 果然,秦怀恩借着桌上更没人动的笔墨,先记录下了这些人各自所属的部落。 接着,秦怀恩做了一件很奇怪的事,他从怀中摸出了一个小瓷盒子,用从靴子里拿出了那把一直不离身的,程一针送给他的小刀。 就算是见了刀子,狄人依旧没任何危险的感觉,因为这刀太小了,在他们的眼中,相当于餐具,倒是有狄人对那个小瓷盒子里的东西产生了兴趣,“冯兄弟,你这是要戕面吗?” “戕面”是很多异族人都有的一种习俗,相当于现代的纹身,就是在脸上刻画各种图案,用意表达含意:装饰、祈福、纪念…… 而小瓷盒子中的颜料是特制的,可以消炎杀菌,还不褪色。 秦怀恩冷笑,现在这些人认出来他是“冯兄弟”了?方才都干什么来着?可见狄人的狡诈之处。 “嗯,”秦怀恩点头,继续手中的准备工作。 有狄人大叫起来,“这不行,我们还没说准呢!”有时这样的做法,也相当于一种契约了。 “我……无……需……你……们……同……意……”这几个字,被秦怀恩说得断断续续的,并不是因为秦怀恩的气息不稳,而是因为他在说话时,移动的速度太快了,飞速滑动的气流使声音变得隐隐约约的。 一句话说完,众人才发现,那些不同意的狄人脸上,都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印痕,直到秦怀恩再次坐到了原来的位置上时,他们脸上的鲜血才流了下来。 随后,秦怀恩对大楚这边的人解释道,“我是武将,只会杀敌,不会和谈,皇上既然派我来做这个钦差,那就是支持我用的法子,”一直那些被标记过的狄人,“这些不同意的人,我会在十天之内杀光,等十天之后咱们在坐下来谈时,狄人自然会派同意的人来,就算是不来也没关系,我继续杀,总有所有人都同意的那一天!” 秦怀恩依旧是平静淡然的语气,仿佛正在和清露谈论今天的天气,然而,每一个看到他笃定的表情,听懂了他意思的人,都觉得方才还被**的阳光晒得酷热无比的棚子中,一下子变成了阴风阵阵,因为他们都明白,秦怀恩是认真的! 大楚的官员们还出于惊愣之中,已经有对秦怀恩恨之入骨的狄人大喊了起来,“你们听到了,他就是个恶魔,大楚人根本不想……”煽动的话并没说完,因为他的大好头颅,已被秦怀恩提在了手上。 这人腔子里的血,犹如烟花般飞溅了出来,淋淋沥沥地洒了周围人一身,他无头的尸体,竟然还往前抢了两步,这才轰然倒下。 狄人也不是吃素的,随着“锵啷啷”一片声响,随身携带的刀剑均已出鞘,就连那些原本同意的人也不例外,还有人大声呼喝不远处的护卫的。 就连大楚人也被吓得哆嗦成了一团,只可惜,他们只是文官,没有带武器的习惯,因为过于信任秦怀恩和潘凌峰,就连护卫都是由军中安排的,现在身边并没带什么武者。 但是没关系,露城军早已帮他们准备好了,那些原本在棚子里端茶倒水的小厮们,动作比狄人还快,同样武器出鞘,并准确地格挡住了率先动手的两三个人。 整个棚子里,恐怕只有秦怀恩,还在老神在在,慢悠悠地整理着他方才留标记的工具,还忙里偷闲地对狄人说,“我奉劝你们,没准备好五十万大军,千万别在露城和我动手!” 有那机灵的狄人朝外看去,不知何时,他们所在的棚子已被露城军包围了,就连正对着他们的,露城的墙头上,一根根亮闪闪的箭、驽,也齐齐对准了他们。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953.第953章 你们不能同意 终于,狄人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今天秦怀恩让他们到这里还和谈,根本就是一计,或许大楚人答应他们和谈,并一直容忍他们以往的无礼,全都是计策。 “冯兄弟!”,“秦将军!”、“侯爷!”、“秦爷!”不同的称呼在棚子里响了起来,接下来则是摆道理和说理由,还有服软哀求的。 他们几乎把秦怀恩的称谓叫了个遍,可见狄人对秦怀恩的了解程度,早就超乎了大楚人的想像。 更神奇的是,有很多狄人用的都是大楚的语言,竟然说得还很流利,想想也是,这么多年下来,狄人和大楚人多有接触,还有很多狄人自幼被大楚奴隶养大、跟着大楚奴隶学各种技能,会说大楚的语言,又有什么可奇怪的呢?! 秦怀恩抬手示意,棚子里再度安静了下来,秦怀恩直言道,“我杀他,是私人恩怨,和露城的规矩、咱们之间的和谈,没任何关系。”一指地上的尸体,那是当初丢卜骨的可汗的一个儿子,“你们也知道,是他和他的兄弟说动了那两个部落,来抢我的女人和孩子,但是那天他没去,我没功夫儿再找机会杀他了,就趁着现在把他杀了,别说照大楚的律法来说,就是按照草原上的规矩,我也没做错什么,至于咱们可以继续谈了!” 众人自然是不信的,但秦怀恩这么说,他们又一时走不脱,只能做出相信的样子来。 小厮快手快脚地将尸体拖了出去,棚子里又恢复了整洁干净,但和谈也陷入了僵局之中,大楚和狄人,每一个人率先开口说话的,实在是都不知道在这种时候该说什么好。 秦怀恩说,“朝廷的意思和我的意思,我都说完了,你们要是没什么事儿,我就先回去了!”完全没有讨价还价的意思。 狄人哪里能让秦怀恩这么走,方才秦怀恩露了那么一手,又留下了标记,一旦秦怀恩走了,岂不是意味着他们的性命堪忧?! 狄人拦下秦怀恩,再度哀求起来,而且为了怕秦怀恩心烦,也不再七嘴八舌的了,而是选出了代表,或是轮流来说。 秦怀恩表示对他们的做法很满意,但对他们说的事儿,一件都不答应,“你们打输了,地盘就是我们大楚的,我们皇上很宽容,已经不想再继续打你们了,你们就该心怀感激,至于你们的草场不够了,那是你们自己的事儿,你们想怎么分就怎么分,想怎么打就怎么打,不过,只要你们占了我们的地盘,我们自然就要打你们的!” 这话听起来强硬,却是很有道理,关键是秦怀恩有说这种话的底气,想想接连两次的大败,和刚刚被抢的两个部落,所有狄人都清楚,现在大势已去,大楚人没借机提出任何其他过份的条件,的确是够宽容的了。 终于,在一阵静默之后,有人率先表示,“我同意!” 秦怀恩也不为难他,直接在纸上勾了他的名字,并且问,“你的部落也同意吗?” 那个狄人顿了顿,末了还是点头了,秦怀恩就连他们部落的名字也勾了下去,并让小厮给他和他部落的其他人,脸上抹了药,方才做标记的药和现在的药,都是程一针特制的,抹上后,不深的痕迹,用不了几天就会消失,连疤痕都不会留下的。 这个人以及他所属的部落带了个好头儿,很快有很多人都表示同意了大楚的条件,但这时,秦怀恩又不愿意了,对其中的几个人说,“你们不能同意!” 别说狄人了,就连大楚人都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人家都答应了大楚的所有条件了,什么叫“你们不能同意”? 而秦怀恩接下来的话,很快就所有人都理解了他的意思,秦怀恩提醒这些人,“你们的部落大且富裕,而且到现在为止,我还没去抢过,我的女人这次被你们狄人吓到了,到现在还在生气,所以,你们如果不能让她开心,你们就不能同意,这样我就可以杀了你们,让我的女人开心了!”一副严肃认真的面孔上,写满了“我很讲道理”几个字。 狄人真心给秦怀恩跪了,就连大楚人也一样,再没听说过,有官员这样和谈的。 这个,貌似,不太合规矩吧?大楚的官员心想,但搜肠刮肚地也找不到与之相对的律法,这天高皇帝远的,他们还不能去找皇上请示,真是为难坏了,也不想想,就秦怀恩这朵被清露教导出来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奇葩,恐怕古往今来都没有过啊,哪有可能有人想到为他制定什么相应的律法?! 秦怀恩还好心地“提醒”他们,“你最好是逃跑,这样我为了杀你们,就可以直接去抢你们的部落了,旁人也说不出什么来!”那是说不出什么来吗?那是不敢说好不好?! 狄人都快哭了,也有被秦怀恩压迫得再次强硬起来的,既不同意也不肯对清露赔礼道歉,秦怀恩二话不说,手起刀落,又当场杀了三个人,于是,这次的和谈就在这种诡异的氛围下结束了,秦怀恩告诉狄人,“十天之后,还在这里,继续谈!”转身走人,回家吃午饭去了。 到了这时,强硬地不同意大楚条件的部落一个都没有,反倒是不被秦怀恩允许同意的部落,有三个,其余近二十个大小部落,全都同意了,可以说,几个月以来,大楚和狄人的和谈,取得长足进展。 大楚官员走出和谈的棚子时,全都有点眩晕,还有几个因看到了太多的鲜血,干脆就腿脚发软,是被下人半扶半拖着弄出来的。 秦怀恩为了避免麻烦,很好心地对大楚官员们解释了几句,“你们也看到了,我这不仅是为了勒索他们的财物,还是为了找理由立威,不然的话,再有一年这和谈也还是会寸步未进,到了那时候,被皇上责罚、杀头的,就是咱们了!”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954.第954章 史上最昂贵的筛子 若不是为了办差,就是看在这些财宝的份上儿,秦怀恩也舍不得让清露冒险的。 好吧,其实秦怀恩主要是为了教导孩子和让清露的建城有个好环境来着,办差么,真心是顺带的! 但这就是老实人的好处,大楚的官员们听了秦怀恩的话,主要是看到了今天的现实情况后,全都信了秦怀恩的说法儿。 尽管心中有气,但也只能自认倒霉,不过三天,三个不被同意的部落,就带着一箱子一箱子的金银珠宝、香料、玉石上门儿了,秦怀恩也不客气,命人就当着他们的面儿挑挑捡捡,告诉他们,什么是清露喜欢的,什么是清露不喜欢的,还当场取出了露城军常用的大筛子,把珠宝全都筛了一遍。 秦怀恩一指那些,合格珠宝尚未装满的箱子说,“等到这些箱子都装满了,我女人的气儿就消了,你们明白了吧?” 狄人重重点头,然后眼巴巴地看着那些被挑剩下的珠宝,谈判嘛,总不可能一下子把家底全都拿出来,现在明白了秦怀恩的要求,他们尽管心疼,但也觉得很划算,毕竟,比秦怀恩带人去抢的要少,还不损失人马,不是吗? 可他们还是太不了解秦怀恩了,发现清露也正从窗子里满脸兴趣地看着那些珠宝,秦怀恩又说,“这些不合格的,我也免为其难的收下了,但我不是白要你们的东西,”一指那几个被下人们刚刚用过的筛子,“喏,这些就卖给你们了,你们拿回去,下次就知道带什么样的东西来了,省得跑冤枉路,过了十天的话,还会丢了性命!”竟然还能保持满脸的严肃认真。 “哈哈哈……”清露在屋子里都笑疯了。 狄人的脸都绿了,秦怀恩忽然间大吼一声,“怎么?!你们不想买?!” 转眼间,狄人拿着那些筛子,屁滚尿流地跑了。 清露冲出屋子,围着秦怀恩又笑又跳,“大郎威武,我家相公太可爱了……”她算是明白秦怀恩为什么不让自家的东西早点运走了,实在是还备全货啊! 秦怀恩的脸上终于有了淡淡的笑意,还带着微微的羞赧,扛起清露转身回了屋子。 第八天的时候,三个部落将清露喜欢的东西,凑够了数量,第十天的时,和谈再度开始了,就在这时,有心人发现,在那些上次同意和谈的人中,还是有些人被杀了,那是因为他们背后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儿,同样被杀掉了,都不是秦怀恩亲自动的手,而是小厮们去的。 对此,大家心知肚明,双方都没提起。 一改上次的强硬作风,这次和谈开始之前,秦怀恩率先开出了几个非常诱人的条件,“你们三个部落,因为让我的女人很开心,所以我家太太说,你们是我们的好朋友,这样,你们三个部落从今而后,就可以到我们的地盘儿上来放牧来,就是把整个部落都迁来,也是可以的,十年之内,这些地方都是我家女人说了算,十年之后,我们会向皇上进言,只要你们表现好,就尽量让你们继续留在这里。” “在这期间,只有你们的头人允许的人,才可以用我们大楚的草场,不然的话,你们可以向大楚的军队求助,我们帮你们一起把他们赶跑!” 所有人都惊呆了,要知道,在清露即将建城和黑土城之间这片区域上,原本是生活着五、六个大部落的,人数众多,可见草场的丰美了,现在这些原本的部落,都被秦怀恩打残了,而被秦怀恩“不同意”的那三个部落,原本只是中等部落,人数比原来的那些部落少太多了,想来只要有了这片草场,有了大楚军军事上的保护和支援,在不久的将来,这三个部落就会成长起来,成为新的霸主! 此时,没被秦怀恩选中的部落,肠子都悔青了,就连被选中的这三个部落,也很后悔,因为秦怀恩给他们划分的放牧区域,是按照他们送给清露的礼物价值来计算的。 早知道这样,他们一定会倾尽全部落的财力来购买啊,大不了没了财物再去旁的部落抢嘛,秦怀恩可只说了,不能让其他的部落到大楚的地盘上打他们,可没说他们不能去打旁人,不能抢占出了大楚的地盘以外的地方,这样的生意,实在是太划算了! 秦怀恩给他们的好处还不算完,“从今天开始,我媳妇儿说了,有了做工的机会,先紧着你们这三个部落来,你们的奴隶也可以组织起来做工,到时候工钱可以直接付给奴隶主!”其实就是做包工头,其中的利润还是相当可观的。 当然了,对这些生活在大楚区域的狄人,秦怀恩也是有要求的,最重要的有两条,一个是当大楚需要地方建城种粮食时,狄人必须无偿地将地方还给大楚,但秦怀恩也给他们解释了。 对广大的区域来说,建城的用不了太多的面积,但是会吸引很多大楚人来生活,到时候各种物资和各种手工业制品,都会便宜,就是适宜耕种的面积也不大,种出了粮食,狄人照样是需要的,这样两个民族的人,都会生活得更好。 还有就是狄人不可以侵扰大楚的百姓,进城、进村之后,必须遵照大楚的律法和规矩,但在那些狄人群居的地方,狄人还是可以按照他们自己的规矩来,若是大楚人有了什么不对,大楚人也会秉公处理的,不会欺负他们! 这些优厚的条件一出,狄人连和谈都顾不上了,自己人之间就先议论了起来,还有很多人,对那三个幸运的部落示好的,毕竟,这三个部落分到的区域都很大,自家部落根本就用不过来啊! 而他们打仗不就是为了生活得更好吗?现在不用打仗了,就能生活更好,傻子才会不喜欢呢! 这是一种光明正大的分化,是阳谋,就算狄人明知道这样会在他们内部引来矛盾,但在现实的利益面前,也是抵抗不住的。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955.第955章 不是有病是有事儿 大楚的官员们先是静静地看着争论不休的狄人,又将钦佩的目光投向了秦怀恩,他们明白,到了现在,大楚和狄人的和谈,就可以结束了,而大楚没付出任何超出皇上规定的条件。 实话实说,在这次和谈中,朝廷付出的唯一的现实利益,无非就返还了对大楚人来说,没什么用的卜骨而已,狄人却觉得占了天大的便宜,而且,可以想见,在今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狄人是不会再攻打大楚的了——他们光顾着内部的争权夺利了。 想到回到朝廷后得到的褒奖,大楚的官员们终于承认,在秦怀恩做了钦差大臣后,这次来西北和谈的确是一件美差。 不仅如此,秦怀恩和清露还很懂事儿,当和谈结束后,送给了他们不少的礼物,都是从狄人那里搜刮来的金银珠宝,装在精美的小盒子来,就算数量不多吧,也很高大上。 好吧,其实这个数量不多,是和秦怀恩得到的相比的,对这些官员的身家来说,着实不少了,关键问题是,这种礼物和差事一点关系都没有啊,上官对下官,根本就涉及不到行贿,只是赏赐而已,财物来路干净,想怎么花用就怎么花用,想怎么显摆就怎么显摆! 在这种情况下,这些人回到京城之后,会对秦怀恩和清露满口的溢美之词,也就不难理解了。 秦怀恩也高兴,他完成了清露的计划,有了这三个部落的人,清露建城所需的人工、管理者、消费者都有了,抢劫和接受道歉后,连建城的本金都有了,嗯,还富余出来一大笔,北平的宅子,可以想怎么就盖就怎么盖了! 潘凌峰更高兴,西北终于安定了下来,巡察和管理再操心,也比开战要强得多,这次西北大捷后,西北的驻军开始不增反降——死亡和伤残,注定是要引来退役高峰的。 而新兵的招募,很是困难,哪怕是施行了积分制,也只是大大延缓了减员的速度而已,要知道,人口数量毕竟是有限的啊,也难怪朝廷对这次和谈给予了厚望。 合约签订后,大楚的其他的官员就回京城去了,但为了陪伴清露在西北办差,秦怀恩和睿儿还是留下了。 很快,狄人部落的迁徙便以堪称神奇的速度完成了,不难看出,他们对这片草场的满意程度,而且迁来的人口,明显多于他们原本的人数,显然是在来之前,已收拢一些小部落,用以增强实力。 对此,秦怀恩和清露都是乐见其成的,自家区域的部落越强大,西北就越安稳,毕竟,这三个部落是对大楚表示了臣服后,才有了今天的气象,往后他们必须得一直依赖下去才行。 清露不仅有了足够的人手,还发现所谓的民族融合,远比她原本想像得要好得多:人家从近百前就开始了。 多年的劫掠,使得狄人贵族占有的大楚不计其数,一些大楚的奴隶也在狄人部落生活多年后,和狄人的贫民及奴隶通婚了,多年下来,混血三、四代已屡见不鲜,代代混血的也很常见。 现在这些混血儿因有了更接近大楚人的容貌和技能,可以在清露的手下赚更高的工钱,从以往的被厌弃,变得炙手可热起来,而且随着大楚人在狄人面前地位的提高,他们的生活条件也相应得到了改善。 清露永远都忘不了看到的那一幕,很多跟随狄人部落迁徙回来的大楚奴隶,眼含热泪亲吻脚下的土地,多年漂泊受欺压的苦,对故土的怀念和对亲人的思念,就这么用最质朴的方式表达了出来,看得人不禁热泪盈眶。 秦怀恩说,“看,露露,你又一次挽救了多少人的生命,并让他们在有生之年圆了梦!” 睿儿趴在床上,听得连连点头,他的眼圈儿早就红了。 清露说,“光有我还是不行的,主要在还在于你们这些出生入死的将士们,”武力是一切的根本,但她也不谦虚,“不过,没有我也是不成的!”经济是提高武力的基础。 清露想了想,“这样吧,提高大楚以及有大楚血统奴隶的收购价格,若是商人们不买,我们用建城的名义买。”就像死契下人那样,“等到建城结束后,想来他们也赚够赎身的银子了,到时候就可以获得自由,成为平民,正好西北的耕种也需要更多的人手。”和狄人的奴隶制度不同,封建社会中的死契下人,一般也是有工钱的。 当然了,遇到当初秦大川那样死抠门儿的主子除外,露城军却是不会这么做的,这相当于给这些奴隶一条更好的生存道路,想来看在银子的面子上,就算是奴隶主不卖了他们,也舍不得把他们轻易地弄死了,还很可能会将他们组织起来做工,以便获得更多的收益。 清露想得很对,很多大楚血统的奴隶,因此获得了自由,剩下的,生活质量也显著提高,更让清露开心的是,绝大多数商人都很面子,对购买这样的下人非常积极踊跃,主要是这样的人也有他们的优势:通晓双方的语言和习惯,更加适应新的生活环境…… 人啊,就是要做好事,清露的办法施行了之后,使得西北大楚的人口激增,正好可以用来建城、开荒,就连潘凌峰的兵源都解决了不少。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天气从炎热无比,变得逐渐凉爽,朝廷关于这次和谈给秦怀恩和潘凌峰的嘉奖下来了,睿儿的伤养好了,家里的财物都处理完了,建城、修路完全走向了正轨。 从露城到清城的道路,以骇人的速度延伸着,因为正常道路的两旁,不需要像从塞坎到露城那样,全都修上房子,只需要在恰当位置修巡查点和客栈等建筑就行,所以已经快铺好了,想来等到冬季来临不能施工时,就连高速路也能修好了,想来,到了明年春天,因为准备工作到位,七座城一道建也不能问题,速度依旧会很快……但清露一点离开西北的意思都没有。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956.第956章 来的恰到好处 也没人提醒清露回京这个事儿,睿儿带着小厮们在露城过起了真正的军营生活,有前面的教训和他自身谦逊的性格,即便是从小兵做起,他依旧兴致勃勃、一丝不苟。 顾谢等人有了露城帐房帮助和清露巧妙的安排、秦怀恩和潘凌峰的有力保障,差事忙而顺畅,每天都精神百倍,看着到手的各种赏赐,更是喜上眉梢。 秦怀恩和清露带着孩子们,住在塞坎的装饰得更加豪华精美的大宅子中,时不时地打猎、游玩,动不动就全家人一道做短途旅行,生活特别开心。 但是总有人打扰他们,睿儿第二次拿着公叔瑾的家书来告诉清露,“姨母,皇伯父让咱们尽快回京!” 清露的第一句就是,“这人有病吧?就是看不惯咱们过几天消停日子!”又觉得不对,又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说,咱们又没耽搁朝廷的差事,也没犯什么过错,为什么皇上就非得让咱们回京城,当人质呢?” 经过鲜血的洗礼和这段时间的锻炼后,睿儿成长惊人,显得越发沉稳起来,他对清露的口无遮拦见惯不怪,只是耐心地解释道,“姨母,皇伯父这是真遇到了难处。”将前因后果解释了一下子。 清露沉默不语,就算是在西北,他们的消息也好不闭塞,尤其这种就算他们想装不知道,公叔瑾都会巴巴地来告诉他们的事儿。 睿儿看着清露,有些为难地说,“姨母,你若是有法子,就帮皇伯父一把!” 清露挑眉,“我是有法子,可难道皇上就没有法子了吗?睿儿,你别忘了,五年前你爹还在,我们第一次帮朝廷办差时,皇上当初是怎么做的,现在的问题不是没法子,而是这法子,皇上想不想用,还有,让谁来用!”声音越来越大,到了最后跟吵架似的。 睿儿和秦怀恩对视了一眼,他们是知道清露的心结的,每当一提到公叔宁,那对皇上的脾气就不是一般的大。 睿儿继续做着最后的争取,“姨母,皇伯父并没说这次让我办差,但这其中涉及到很多问题,还是师傅回京后,朝廷才能更安稳些!” 清露没话说了,是的,把秦怀恩放到西北,是挺吓人的,一旦要是秦怀恩反了,还真是没人能拦得住,说实话,清露都觉得,当初公叔瑾就这么放他们一大家子人来西北,其实是挺大度的。 可一想到回京城,清露的心里就腻歪,偏生理由还不能跟秦怀恩和睿儿直说,最后只得道,“这个,我想想,我再想想,用不了几天的!” 睿儿很是歉意地看了秦怀恩一眼,他知道清露不愿意回去,其实就连他也不愿意回去的,但睿儿永远记得当初父亲告诉他的那句话,“我先是公叔家的子孙,朝廷的亲王,然后才是你姨母的男人!” 清露连午膳都没吃好,她也明白自己是没有道理的,就讷讷地念叨,“能有什么理由呢?能找个什么理由,不用回京城了呢?!”就跟求佛似的。 秦怀恩看着只觉得好笑,又很无奈,说实话,他不理解处处为睿儿着想的清露,这次是怎么了,要叫他说,京城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清露的“虔诚”还真产生了奇迹,到了第二天早上,清露忽然间大叫,“今儿初几了?” 秦怀恩有些不解,“八月初二了,怎么了?” 清露露出诡异的笑容,“我没来月事!” 秦怀恩惊愣,秦小四已经一周岁半了,清露的肚子却一直没动静,秦怀恩不知道叨咕了多少次,清露这个生女儿的法子不靠谱,清露渐渐地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那个……”秦怀恩迟疑道,“这才不过是晚了一天而已,况且,就是今天,也还没到晚上呢!” 清露泄气了,“你说的也对。” 两个人在奇异的氛围中渡过了三天,像是等到着什么,又像是在验证什么,终于等到了程一针回来。 程一针到西北后,是非常忙碌的,西北的程济堂已经有好几家了,全都很大,在露城和塞坎,都是这个行业的霸主存在,至于在黑土城等一些其他的城镇,则成了唯一。 此外,他们还负责着军中某些药品的独家供应,当军医不够用时,还会提供医疗支援。 因秦怀恩有话在先,西北的这些程济堂都是程一针的私产,所以程一针在银子赚飞了的同时,经营压力也是不小的,就算是下面的掌柜和坐堂大夫再能干,程一针需要做的事儿也是不少的,好不容易这回来西北了,他自然要打理一番。 此外,做为一个医痴和药痴,到了一个重来没生活过的环境,见到了一些没见过的病症和新的治疗方式,也使得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给上次大战伤员治伤的过程中,就使得程一针在治疗外伤这方面,医术有了一个很大的提高,他还很骄傲地告诉清露,“我现在已经会做很多种外科手术了!” 见清露和秦怀恩用一种怪异的眼神儿盯着自己,程一针只发毛,“怎么了?我做错什么了?”他最近的确忙得有点不顾家来着,可家里也没什么事儿,不是吗? 清露咬牙,伸出了自己的手臂,吐出了两个字,“把脉!”与其这样闷着,还不如来个痛快的,也不能让睿儿总等着,不是吗? 程一针果然带给了他们一个好消息,“嗯,这是又怀上了,脉象不错!”带着沾沾自喜,要知道,上次生秦小四那般凶险,清露还什么病根儿都没坐下,他心里其实是很骄傲的。 清露脸上的笑容,藏也藏不住,“几个月了?” 程一针翻白眼儿,“你自己不知道?”只有这个月的月事没来,那自然是只有一个月了! “哈哈哈……”清露拉着秦怀恩转圈圈儿,“你见过这么机灵的孩子吗?这得多懂事啊,才来得这么恰当,真是全天下最乖巧的女儿啊!” 秦怀恩无奈的笑了,“对,你说的都对!”他还能说什么?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957.第957章 最希望清露回京的人 秦怀恩无奈地笑了,“对,你说的都对!”他还能说什么? 在秦怀恩心里,朝廷的事儿再重要,也没有清露的身体重要。 睿儿听说了这个消息后,连忙给公叔瑾回了信,就连公叔瑾都让清露在西北安心养胎,再没催促,就这样,清露得以在西北又多留了两个月。 不过,也就是这样了。 这回不用人催促,孕期一过三个月,清露就带着人和行李兴冲冲地上船,想到过年又有了借口不用进宫,她就觉得回京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儿了。 对清露如此反复无常的表现,秦怀恩和睿儿都很无语。 虽说同样是乘船,这顺流而下和逆流而上可是太不一样,不过是半个来月的功夫儿,他们就回到了京城。 来接他们的人很多,不仅有露城家眷等武将,竟然还多了不少文官,清露抬眼一看,嗯,上次去西北和谈的官员,基本上全都到了。 潘夫人亲热地拉着清露的手说,“真看不出来你有了身孕。”清露唇红齿白的,气色相当的好,唯一的问题就是黑了一点,皮肤有一点点的粗糙,想来是西北的气候造成的,和身体健康没什么关系。 清露点头,喋喋不休起来,兴奋得不要不要的,也难怪清露会这样,她的这一胎和以往的全都不一样:不是负担极大的双胎,不是秦小四那种差点儿送命的“吸尘器”,就连跟最“乖巧”的秦小三比,那都是不一样的,嗜睡的情况轻了很多,妊娠反应只剩下了食欲旺盛,连乘船都不晕不吐的,腿脚更是麻利得很…… 这就难怪,清露誓言旦旦地表示她的“秘诀”奏效了,这次怀的一定是女儿了。 说了一阵子孩子,潘夫人又评价起几个月不见后,这一家子的变化来,五个孩子都长高了不少,这自然不必说了,睿儿的气质变化很明显,看起来特别懂事,此外就是这些孩子个个都黑得跟蜂窝炭似的。 这让潘夫人十分奇怪,“你家秦爷,怎么就不变样呢?这白的,脸上皮肤也很细腻,看起来比你都好!”不是她过于留心,实在是对比太明显了。 清露有点没好气儿,“还不是他臭美,就因为去的时候,教孩子们凫水时晒黑了一些,那到了西北,就算是大热天的,脸上也捂着面罩子,我是遭不了那份罪的!”她其实是有点嫉妒秦怀恩的,“这可倒好,西北人戴面罩的风俗,就这么让他给养成了,天气冷也就罢了,夏天竟然也有人戴,那男子还比女子更重视容貌,这都是什么事儿啊!”她倒是趁着给面罩设计新颖的图案,又大赚了一笔俏银子来着。 潘夫人掩口轻笑,秦怀恩爱美的名声和他的威名一样大。 秦怀恩表示他很无辜,要不是清露总说他皮肤好,又很爱摸他,他能这么小心维护容貌吗?好吧,不管清露怎么揶揄,只要清露能多摸他几下,他就觉得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看着那从船上运下来的一口口大箱子,潘夫人嗔怪道,“你可是真大胆!” 清露“嗤”了一声,“我有什么不敢的,皇上什么不知道啊?没得藏着掖着反倒落了下成。”该惦记的,皇上也没少惦记,只不过是不好意思说罢了。 这不,在去西北之前,清露就很慷慨地表示,因为露城军的十万兵马负责建城的安全了,所以这部分军费就由她来负担,可不是私下里给露城军,而是直接交给了朝廷,十年十万人马的开销啊,还是按照积分制来算的,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要不然家里在北平盖房子,清露手头能这么紧吗?! 潘夫人点头,总觉得清露这么做,是另有用意的。 迎接的人中地位最高的是四皇子,睿儿回了王府后,便急急忙忙地梳洗更衣,带上准备好的华贵礼品进宫见公叔瑾去了。 这些礼品,其实不全是这次从西北带回来的,而是有很多第一次从王庭弄回来的,毕竟,真正的好东西,不是那么容易得的,而因为这些东西品质太高,清露一直不敢大张旗鼓地用,这次借着送给皇上的机会,也算是一种洗白的手段了——潘夫人想得没错,在公叔瑾偶尔算计清露的同时,清露也没少算计他! 见四皇子亦步亦趋地跟在睿儿身边,清露若有所思,她好像明白了一件事,或许四皇子是比皇上更急着让他们回京的人吧! 歇晌起来,王府众人齐聚睿儿的外书房,清露直言,“说吧,现在发展到哪一步了?”现在皇权稳固、战事不兴、百姓安定,朝廷还能有什么为难的事儿呢? 答案是缺银子。 对此清露心知肚明,她都这么有钱了,建个北平的王府和侯府,都有压力呢,况且是皇上要修那么大、那么豪华的一座宫城,另外清露还发现,迁都不仅是城市建设那么简单,皇上在建城的同时,还在修防御工事。 这一时空,是有秦朝的,也有长城,清露本来以为这就完了,后来她这个学渣好不容易才想起来,好像明朝也修了长城来着,叫做“明长城”,现在的这个朝代既然和明朝相仿,那么修长城也很自然啊! 两下里同时进行这么大规模的建设,到底需要多少的人力物力,清露连想都不敢想,好在,这时候就看出来公叔瑾是位明君了,为了不增加百姓的负担,他对长城的修建并不急,开始时只是修葺原有的,后来才逐渐建新的,每年的这笔支出都是固定的,因此他登基这几年来,很多人都没意识到这件事。 至于北平的建设,公叔瑾也是能省就省,他打着金丝楠木和百年檀木等珍贵建筑材料不易得的旗号,在决定迁都之后,将现在宫中的很多宫殿都拆了,东西运到北平后再盖,睿儿曾告诉过清露,“皇伯父把很多金砖都运走了!”可见节省到了什么程度。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958.第958章 永远都是他求咱们 就连这次西北和谈,为了节省军费,身为帝王的公叔瑾就能忍得下这口气,做为战胜方,既不要求岁贡,也不要求对方割地、赔款、朝拜,到底是维护住了西北的和平。 为什么皇上在和谈之后,对秦怀恩大加褒奖,在清露看来,就是因为秦怀恩很好地做到了公叔瑾想做却做不到的事儿——既保持了大楚的尊严,又让朝廷获得了极大的利益,哪怕其中有一部分到了清露和秦怀恩的私人手中,那也是大楚得了,不是吗? 说实在的,清露知道这些后,是挺钦佩公叔瑾的,而且在不损害自家利益的前提下,清露也帮朝廷解决了很多困难,不然的话,北平不能像现在建设速度这么快。 同样的,睿儿和秦怀恩也对皇上很是崇敬,这不,睿儿在西北时,就开始为公叔瑾说好话了,但这并不能让清露突破最后的底限。 睿儿直接递给了清露一份文书,“皇伯父已经决定照此颁旨了!”特地强调,“这次的差事和我没任何关系!” 如果以上的那些困难,是公叔瑾的底火儿的话,那么今年田税的没有增加,就是导火索了。 今年是公叔宁提出开荒免税律令的第六年,也就是说,恰好该有一大批开荒出来的田产该上税了,但这样的田产是多少呢? 答案是一亩都没有! 这个结果,就连当初的提议者清露听说后,心中都憋着一口气,况且是身为帝王又急等着用银子的公叔瑾了。 在清露去西北之前,朝廷就已经再次展开了彻查全朝田产的事儿,对此,清露就曾断言,“不会有任何结果的!这是律令的漏洞,不改变制度,就无法解决!” 开荒田产哪里去了?自然是都挂靠在了官员们的名下,免税去了! 开荒不像是以往的田产,尤其是东北这样的沃野,那一开就是一大片啊,只要你有银子去投入,利润还是很高的,还好管理,哪个官员不蜂拥而上? 但清露没想到这些人会这么狠,一亩都没给朝廷留下,公叔瑾这样的人,不采取大动作,就奇了怪了。 覆巢之下无完卵,身兼官员、勋贵和皇亲国戚多重身份的自家人,不管公叔瑾如何决定,总会受到波及,并不是清露一味地给朝廷输送现银和赚钱法子就能买得置身事外的,单看被波及的程度了。 幸好,清露对各种情况都早有准备,这一次,西北只留下了一半儿的小厮,顾谢等人已经跟着一道回来了。 文书不长,清露很快看完了,点头道,“嗯,我觉得不错。”其实吧,清露还是觉得朝廷对这些人太好了,免税的亩数太多,官员们的俸禄都那么高了,还免税百顷,至于勋贵和皇族更厉害,免税千顷,一顷相当于两百亩啊,二十万亩土地,清露简直无法想像那到底是多大的面积,这些人投胎得来的效益真是太大了! 清露将文书交还给睿儿,“说吧,这次你分到的又是什么差事?” 睿儿告诉清露,“写戏,写一出像《不差钱》那样的戏!” 清露先是点头,这差事没什么干系,办得,又摇头,“我不会写,回头你组织人写写看吧!” 睿儿有点激动,“姨母,你还有什么不开心的地方吗?”他觉得皇伯父这次做得已经很到位了。 清露告诉睿儿,“我没不开心,我是真不会,你想没想过,这次的情形和上次不同,皇上只有敌人,却没有帮手!”上次开荒免税,是百姓得到了实惠,这次皇上损害官员的利益都自己收了,和百姓没关系。 睿儿和众人听了连连点头,顾谢试探着问,“那夫人的意思是……难道还要减税吗?”听清露抱怨农税贵,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所以他很快就想到了这个,但皇上弄这个事儿,就是因为缺银子,怎么可能还减税呢?这不是白忙乎了吗? 清露摊了摊手,“这就是皇上的事儿了,皇上需要帮手,就减税,不需要的话,就不减嘛!”要不是让她写戏,这个事儿她还不说,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眼前浮现出了东北那一眼望不到头儿的良田,“想来再次彻查过全朝田亩之后,皇上应该能算明白这笔帐了!” 到目前为止,清露知道的,公叔瑾就查了两次田亩了,这其中的差额,就是她给公叔瑾交上的账本子,让公叔瑾看看开荒免税的威力,况且,这只是一年的啊,相信公叔瑾会明白,保护百姓的利益,到底有没有必要! “好吧,我明日进宫,就把姨母的意思对皇伯父说说。”睿儿听了之后点头,其实他是大致心里有数的。 事情商议到了这里,就应该结束了,但睿儿一点起身的意思都没有,问清露,“四哥想接这个差事,求我向姨母问计,我该怎么回?” 清露轻笑,“你想怎么回?”她就知道,四皇子不会甘心就这么平庸下去,要知道,几年过去了,很多皇子都成长迅速,这不,等到明年,五皇子也该开牙建府了,接下来就是说亲,再接下来,还有十来个兄弟呢! 睿儿起身,在大大的书房中缓缓地踱着步子,在自己完全可以信赖的智囊团面前,丝毫不隐瞒自己的想法儿,“和四哥的兄弟感情再好,争夺太子之位的事儿,我也是坚决不参与的,父王早就告诉我,我们要效忠的是皇上,不问过程,只看结果,谁是皇上,就效忠谁!” 清露看了看秦怀恩和顾谢,相视而笑,孩子长大的感觉还真是好呢! “不过,”睿儿眉头轻皱,“自打潘姐姐嫁给四哥后,我们怎么也脱不了和四哥的干系了,而四哥这个人,绝不是个甘居人下的人,”说实话,这种情况,就是对清露和秦怀恩来说,也是挺棘手的,“所以我觉得,如果姨母有计,我们还是要帮,但我要告诉皇伯父,所有一切都要请皇伯父定夺!”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959.第959章 态度决定成败 清露又猛然间来了一句,“睿儿,咱们是一家吗?” 睿儿条件反射般地答道,“当然是一家人了!” 四皇子却骤然间停下了脚步——他想起了公叔瑾曾教导过他,什么是“外家”! 清露接着问,“那睿儿,若是我和你师傅,还有你的表弟们,多吃多占的是皇上的,而且我们弄来了银子后,还会分给你一些,告诉你这都是为了你,你会不会感谢我们呢?” 睿儿的脸一下子就涨红了,那个“不”字就在嘴边打转,却无论如何都吐不出口,清露的问题却变得越发犀利了,“北平那内城里,有没有王府?有没有四皇子府?” 四皇子这次是想明白了,马上说,“秦夫人,北平那宅子和收田税不一样!”北平的土地朝廷是收了银子的。 睿儿也说,“姨母,是我想错了,咱们不是一家,我姓公叔,师傅姓的是秦!” 清露点头,“北平的地当然和田税不一样,我不过是举个例子,让你们看看咱们大楚朝的官员是多么富有罢了。皇上仁厚,不,自打高祖起就开始仁厚了,以至于现在人人都觉得这种仁厚是应当应分的了,不会心怀感激,不会内心怯怯……”似笑非笑,“既然公叔家的子孙都觉得这没什么,我又何必多事呢?” 四皇子和睿儿齐齐涨红了脸,四皇子直接给清露施了一礼,“秦夫人,受教了,我现在明白,秦夫人为什么说没有计策了,如果办差的人,都不能理直气壮,又怎么可能办得好差呢?那些田税,原本就是朝廷的,他们占用的没有道理!”终于用上了“占用”这个词汇,可见清露的话没白说。 但清露想要达到可不仅是这个效果,她先毫不推让地受了四皇子的礼,又转头看向睿儿,“是啊,你姓公叔,我姓秦,咱们原本就不是一家!可那又怎么样呢?你舍得我给你的那些恩惠吗?你就不怕没了我和你师傅护着你,”一指四皇子,“就连和你一样姓公叔的四哥也会欺负你?还有感情,当我带着你的表弟们,跪倒哭求到你的面前,你真的能狠下心来,取走我们的利益吗?!”一句比一句狠厉。 睿儿站在那里,手足无措地看着清露,因为他知道,他做不到,但他不能说! 现在睿儿终于明白了,明明说好了是商量计策,清露为何要执意将王府的官员和幕僚全部赶走,就连小厮都一个没留下,屋子里只剩下包括秦怀恩在内的四个人,实在是这些话,太直指人心,想来这世间除了姨母,也没谁敢这么直言不讳地说出来了。 在这一刻,睿儿后悔了,他到底还是不够老练,没将事情想得过于复杂,他就不该答应帮四皇子出什么计策,就连皇伯父也不行! 清露却没看睿儿,只是看向四皇子。 四皇子比睿儿还不如,他只觉得他最隐秘的小心思,已变得无处遁形,他面色苍白,冷汗淋漓,想到清露方才说到的那些情景,简直无法选择! 清露表面上是在说秦家,实际上呢,说的是凤家! 方才的那些话,清露哪里是在质问睿儿,分明是在质问四皇子! 四皇子为什么会到清露这里来求计策,无非就是又想办好这件棘手的差事,得到公叔瑾最终极的信任,在兄弟们中崭露头角,又想尽量少得罪包括凤家在内的很多人罢了! 但清露明确地告诉了四皇子,这是不可能的! 兄弟两个还在发呆,清露已站起身来,大声自语道,“要叫我说,态度决定成败,这种事哪里有什么计策,这种差事,除了皇上,谁都办不成!”因为这件事只保护了皇上的利益,他要与所有人为敌! 出了门后,清露冷笑了一声,对秦怀恩说,“幸亏四皇子这回没打睿儿的主意,不然的话,我会让他好看!”这种得罪全朝官员和勋贵的事儿,让睿儿去做,他在后面捡便宜,会让清露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秦怀恩则摇头叹道,“现在四殿下就够好看的了。”怎么做都是左右为难,又庆幸道,“幸亏睿儿只是个王爷!”是皇子就麻烦了。 清露很想说,是皇子又怎么样,只要睿儿想,他们现在一样有能力能帮睿儿心想事成,不过想到会面临的种种麻烦,很快顺着秦怀恩的话说,“是啊,是啊,现在这样真好!”让麻烦都属于旁人吧,他们只要安安静静地过日子就行了。 清露和秦怀恩离开好一会儿了,四皇子还没缓过来,睿儿同情地看向他,“四哥,要不然,就算了吧!”他也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他倒是无所谓,因为他知道,清露为他描绘的那种情景,永远不可能出现,用四皇子形容清露的话来说,就是通晓大义。 四皇子一把抓住了睿儿的手,“睿儿,你若是我,你又该如何呢?”他真的是没人商议了。 睿儿的脸色肃正了起来,“我会先想到,我是公叔家的子孙,后想到我是皇子!说实话,若不是姨母死命拦着,这次的差事,我想办!”补充上了一句,“如果父王在世的话,父王也一定会支持我的。不!父王会亲自去办!” 兄弟两个四目相对,睿儿眼中是跳动不息的火苗,而四皇子眼中则是满满的感动,末了,四皇子终于迸出了一句话,“我现在明白,父皇为何如此怀念叔父了!”别说父皇了,就连他都希望有公叔宁那样的兄弟,不,他也有的,他有公叔睿!那么,他还怕什么啊?! 四皇子忽然间便有了决定,拉着睿儿说,“走,我们进宫去见父皇,说一说秦夫人给我们的这条妙计!”又改了主意,“不用了,我一个人去!”这个差事,他领定了! 睿儿执意跟从,最后还是两人一同入的宫。 公叔瑾听完了他们的转述后,沉吟半晌,上下审视着四皇子,“这种差事不差这一时半刻的,你先回去好好静静吧!”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960.第960章 领袖的烦恼 从全朝田亩彻查结果报上来,公叔瑾就一直按兵不动,实在是兹事体大,清露说的这些,他又何尝没想过,而且更加深远,四皇子也不是没想到,不然的话,为何一直要等到清露回京了,才动了接这个差事的念头?不过是心存侥幸而已。 想到这些,公叔瑾的心有点儿冰冷,没想到,到了这种关键的时刻,就连他的儿子都开始和他离心离德了,反倒是清露能毫无顾忌地直言不讳,不,他应该理解的,当初的他,又何尝不是如此?!所有的皇家,尽皆如此! 道理是懂得的,感受却是孤寂的,偏生此时的公叔瑾,无人可诉。 四皇子应下,告退,睿儿和他一道离开,两人分开时,睿儿说,“四哥,我总觉得,姨母还有旁的主意。”他不相信,清露答应的事儿,会没去做。 四皇子说,“等回头父皇应了我的差事,少不了还会去请教秦夫人。”他明白,若是他没有通过清露的这场考验,清露是不会告诉他的,也是,连自己的意志都不坚定,又怎么能成事?!还不如压根儿就不做了! 在这兄弟两个离开之后,公叔瑾独自登上了阁楼,高高的宫墙之外,瑰丽的王府隐隐露出了一角,让它看起来仿佛触手可及,实际上却是咫尺天涯。 公叔瑾默默地看着王府,眼前不断地变幻出:公叔宁风光霁月般的俊颜、清露娇俏可人的笑容、秦怀恩威猛如山的风姿、甚至还有睿儿那稚气已脱满是孺慕的面容…… 每一个都有着对他来说不同寻常的温暖,可他的身边只余下明媚的阳光也驱不散瑟瑟的秋意,以及刻入骨髓的孤独。 公叔瑾的心一阵微微的抽痛,当他不由自主地抚上胸口时,他明白,他的心悸又发了。 他这次犯病程度很轻微,连御医都没召,只有贴身侍候的人知道——他并不敢影响即将到来的朝中风暴。 三天之后,四皇子再次拜访了清露,屋子里还是上次的那四个人,这让四皇子明白,清露这回要说的话,一点都不比上次的简单。 但自以为准备充分的四皇子,还是直言道,“秦夫人,我已经决定奏请父皇领这次的差事了,还有,父皇已答应了全朝减税一事!” “好啊!”清露轻轻点头,她对此是有思想准备的,但四皇子真的有吗?随手递出了已写好的“计策”,不多,只有三条,因为这种所谓的计策,还不知道能不能有机会实施,所以依旧处于保密阶段,并未经过群策群力地商讨,简短得很,寥寥数语,一眼就能看完了。 四皇子先是大喜,“此计甚妙!如果这样做,何愁父皇的政令不能实施啊?!” 睿儿也连连点头,心情激动,他就知道,姨母还是一心为朝廷办事的! 清露却不笑,只是轻飘飘地来了一句,“好啊,那四殿下就拿去吧!”意味深长地说,“在这之前,别忘了让皇上先行审阅。” 四皇子猛然间想到了什么,全身忍不住轻颤起来,睿儿的脸上再次挂上了同情,先看了四皇子一眼,又对清露张口欲言,想了想,却终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清露对睿儿的表现非常满意,和秦怀恩一道起身离开。 四皇子怀揣清露的计策,薄薄的一张纸却让他感到重逾千斤,还有种灼热感,让他很多次都想把这东西直接丢出去。 四皇子想起,上次他在宫中和睿儿分手时,曾誓言旦旦地说要领了差事再来王府问计,对此,清露的态度是不置可否,而他方才去宫中求见父皇时,父皇也没说就把差事交给他,而是让他先来王府,结果到了这里,清露二话没说,就把这计策给了他。 四皇子在王府门前犹豫了好久,睿儿一直默默地陪着他,这让四皇子增添了一些勇气。 终于,四皇子还是上马往宫城而去,这并不是因为他已做出了决定,这次清露给他出的题目,不是那么容易通过的,他只是想起,宫中,父皇还在等他的消息,他无论如何也要去给父皇一个交代。 睿儿打马跟上,心情同样沉重,别说四皇子了,就连他现在,都不知道该如何做了! 四皇子直接跪倒在公叔瑾面前,未语泪先流,只是递上了清露给他的那张纸,却一言不发。 睿儿没有随四皇子一同跪下,他轻悄悄的绕过了四皇子,站在了公叔瑾的身侧,身姿笔挺,面容肃正,用实际行动在这父子两人之间,做出了无比明确的选择,唯有偶尔飘向四皇子的眼神,带着淡淡的哀伤。 公叔瑾看那张纸所用的时间远比四皇子要长得太多了,而他看完了之后,首先感到的竟然是一种遗憾:这不是清露的亲笔,而是秦怀恩的代笔! 尽管秦怀恩上的折子不多,但因字迹的风格过于明显,还是让他印象深刻,随后,他便明白了清露这样做的原因,心中又升起了一阵波澜。 放下手中的东西,公叔瑾先看向了身边的睿儿,“朕若是将这差事交与你,你可愿去做?!”声音很是平稳,不辨情绪。 睿儿坚定地答道,“睿想过了,这差事睿不能开口争,但只要皇伯父信得过,睿一定会去做,并竭尽全力将它办好,哪怕姨母不喜!”字字掷地有声。 短短的时间内,他已有了决断,他首先是父王的儿子,然后才是师傅的徒弟,姨母的外甥,而他相信,姨母既然能拿出这样的计策,就一定会支持他的! 四皇子听了睿儿的话,心中涌起一阵酸楚,再次觉得自己在很多方面,都是比不过睿儿的。 清露的这三条计策中,让四皇子如此为难的是第三条,确切地说,是使用这第三条计策的人的身份,尽管那上面只是含糊地写道,“文官精神领袖”,但四皇子却在短短的时间内,想到了这意味着什么! 这趟差事若是办下来,办差的这个人注定会在文官当中一呼百应,而接下来,要经受的就是皇上的忌惮,尤其是身为皇子的他!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961.第961章 一个极高的评价 公叔瑾今年还未满四十五岁,再当二十年的皇上,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可别说二十年了,就是十五年、十年,这其中又会发生多少事?! 试想,为了办这趟差,四皇子先是将以凤家为首的世家大族乃至皇族得罪了个遍,基本上就成了孤臣,接下来,又要被最大的依靠父皇忌讳,那他还有活路了吗? 他这么拼来拼去,无非就是为了离那个位子更近一点儿,而不是更远一点啊,假如到了最后,他什么都得不到,他图的又是什么?! 可他又要怎么解释,才不过是过了短短的功夫儿,一心求差的他就变卦了呢?是不信任父皇会是个宽容大度的人吗?实际上,就连四皇子都觉得,这样要求父皇,简直是太过份了,毕竟,皇权不是其他啊! 甚至,就算是父皇此时毫不犹豫地将差事交给了他,他也是不愿意接的,随着时光的流逝,谁又知道父皇会不会后悔,会不会改了主意呢?!与其到了那时剪除他的党羽,给他雷霆一击,还莫不如他私下里悄悄积攒势力! 公叔瑾抬起手臂,重重地拍了拍睿儿已变得厚实起来的肩膀,“好!你是我们公叔家的好儿郎,但是朕,是不会把这个差事交给你的!”他换了自称,就表示这个决定已无法改变了。 睿儿并没有遗憾,也没有伤感,秦怀恩已经堪称全朝最有影响力的武将了,他若是再涉足文臣,这权柄就实在太重了,况且,清露这计策哪里是简单涉足那么简单啊,“领袖”两个字着实吓人! 而公叔瑾接下来的解释,却让睿儿动容了。 公叔瑾说,“我欠你父王,欠你姨母的,实在是太多了,怎么可能再让你去做这样的事儿?慢说你姨母舍不得,就是我,也舍不得你啊!”到了此时,公叔睿也好,秦怀恩和清露也好,还有什么必要非得去用这种得罪人、遭忌惮的方式,争权夺利呢? 既付出高昂的代价又要背黑锅的事儿,公叔宁已经为他做了一次了,够了!真的够了! 睿儿的泪水也缓缓地滴落了下来,他想说什么,公叔瑾却不给他机会,站起身来,走到了四皇子的面前,声音放得极轻,却字字清晰,“我知道,你很为难,但你想过没有,清露写下这计策时,她有没有为难?” 四皇子带着惊愣抬头。 公叔瑾并没和他对视,只是抬头看向了虚空之处,“什么是忠?什么是襟怀坦荡,无事不可对人言?清露用这份计策都做到了,在这一点上,我不如她!”他若是不防备清露,为何在做事之前,急巴巴地把他们从西北叫回来呢? 公叔瑾终于给了清露一个极高的评价,远超以往,这意味着,通过这次的事儿,他算是对清露和秦怀恩彻底放心了。 接着,公叔瑾又感叹道,“阿宁好眼力啊!在识人上,我不如他!”清露这样的女子,他没有加以珍惜,以至于硬生生地错过了,到了此时,佳人再难得,末了他再加上了一句,“秦怀恩运气很好!”他依然认为,秦怀恩完全是由清露“制造”出来的,这个倒也是有些道理的。 公叔瑾走了,带起了一阵轻风,留给两个孩子一道孤独的背影。 四皇子很没有形象地跌坐在了地上,直到睿儿走过来,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衣袖。 四皇子借势起身,先是怅然而笑,继而是哈哈大笑,最后又给睿儿施了一个礼,在睿儿避开的过程中,他飞奔出了御书房,直奔自己的府邸,整个过程中,没对睿儿说一句话。 但睿儿完全理解四皇子在这短短时间内的心路历程,知道了他的最终决定。 是的,四皇子终于明白了,他和睿儿差在了哪里:不是睿儿有公叔宁的余泽,有公叔瑾的关怀和信任,有清露的智慧和财力,有秦怀恩的武力支持…… 而是,每当遇到事情时,睿儿首先想到的是皇上的利益、朝廷的利益,而不是自己的私利,哪怕明知道有些事儿会受到猜忌,会得不偿失,乃至付出良多…… 每个人都想拥有公叔宁那样的兄弟、亲人,可是又有没有人想过,自己愿不愿意变成公叔宁那样的兄弟和亲人?! 当他开始反复思量、和幕僚们商讨这件差事的利与弊时,他就注定无法做好这件差事了,因为他把他个人的利益,放在朝廷和父皇利益的前面,他忘记了身为公叔家子孙的责任,应该是先保护家族的利益,再筹划个人的! 这一点,睿儿却做到了! 同样的,清露也做到了! 或许应该说,就因为清露率先做到了,睿儿才能做到的! 四皇子还记得,第一次去王府,当清露问到,如果秦家多吃多占了公叔家的东西,睿儿会不会阻止时,睿儿是没有回答的,而没有回答,其实就是最好的回答了。 试想,就连身为父皇亲生儿子的他,爱逾亲子的睿儿,在遇到这样的情况时,都要顾忌父皇的猜忌,那么清露要拿出这样可谓百无忌惮的计策,又要将个人乃至整个家族的利益置于何地?! 对于清露的这种做法,父皇给出了明确且公正的评价:这是真正的忠!这是胸襟! 这样的胸襟,四皇子以往是根本就没有的,但是现在,他有了! 他是姓公叔的儿郎,怎么能被一个姓秦的女子比下去呢?!不,就连睿儿,他也不愿甘居人后! 四皇子没再私下里到父皇那里请什么差,而是在接下来的十多天中,上了数道折子,既然他想为父皇分忧,为朝廷尽忠,他为何要躲在父皇的身后,非得等拿到了父皇的旨意,才有所行动?! 做为一个忠臣,他应该想父皇之所想,忧朝廷之所忧,哪怕所有的怒火都朝向他,他也不在乎! 在折子中,四皇子激烈地抨击了朝廷田税律法方面的“积弊”,因为有了清露的指点和计策,他言辞恳切、感情饱满、有理有据、准备充分,而到了此时,酝酿已久的朝堂大风暴,终于到来了。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962章 节 两句很厉害的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58章 节 (错漏更) 临时变卦的清露 这章内容应在《态度决定成败》之前,因为隔了太久才发布,所以原已经改动不了,对给大家造成的阅读不便,深感歉意! ——————————————————————————————— “不过,”睿儿眉头轻皱,“自打潘姐姐嫁给四哥后,我们怎么也脱不了和四哥的干系了,而四哥这个人,绝不是个甘居人下的人,”说实话,这种情况,是对清露和秦怀恩来说,也是挺棘手的,“所以我觉得,如果姨母有计,我们还是要帮,但我要告诉皇伯父,所有一切都要请皇伯父定夺!” 顾谢年纪大了,为人处事难免庸,劝睿儿说,“秦爷和王爷能在此时立即回京,这对皇来说,本身是一种效忠,对四殿下也是支持!”这意味着强大的后援。 睿儿有点不愿意听,但并没反驳,而是反问,“顾长史难道不觉得,一旦四哥成事,对我们来说也是好事吗?”哪有只享受成果,却不愿意承担责任的?首鼠两端和保持立近在咫尺,这其的度相当难以把握。 顾谢无言,兹事体大,其他的幕僚们,也一时间保持了沉默,主要是这时如果多言的话,还会被人认为是收了谁的好处,要知道,清露和秦怀恩可都在一旁坐着呢,也只有他们才能在睿儿面前说话,毫无忌讳。 清露却笑了,也站起身来,“我不知道四殿下能不能成事,也不知道皇的意思,我只知道,不管四殿下能不能成事,都是他需要咱们,而不是咱们需要他!”淡淡的语气,满是自信和霸气,忙碌了这么多年,做了这么多的事儿,她不是为了这一天嘛?! 秦怀恩听了连连点头,虽是一言不发,却将自己的意思表达得非常明确。 其余的人都是眼前一亮,是啊,这些年来,王府和侯府为朝廷做了多少的事儿啊,和平时的提出律令、开荒、赈灾、赚银子、出军费,战时的建露城、西北大捷、和谈,试想哪一位皇能对这样的能臣和忠臣不加以重用呢?! 睿儿的眼圈儿却红了,他的师傅和姨母啊,有了这样的家人,他根本无需考虑太多啊! 听说清露要“献计”,公叔瑾十分期待,更非常满意睿儿这种先和他通气的做法,吩咐四皇子马去王府。 可见了清露的面儿后,清露却“变卦”了,她笑呵呵地看着四皇子问,“殿下是不是弄错了?你们是皇族,我们是臣子,现下你们皇族要动我们的利益了,反倒来向我来问计,这怎么可能呢?” 四皇子和睿儿齐齐发傻,可又不能说清露的话不对,是啊,秦怀恩名下有海量的田产——清露是东北开荒的发起人么,为了保证施行积分制,还特地置办了不少,这一下子,损失绝对巨大。 睿儿半天没说出话来,彻底懵圈了,四皇子试着对清露讲道理,“夫人自然和旁人不同,深晓大义……” 清露老实不客气地打断了他,“错!全朝的人没有一个不知道的,我生性奢华,”这得感谢秦怀恩逢人说“我媳妇费银子”的大力宣传,“现下又儿子成群,接下来是子孙满堂了,那得多少银子?大义?大义值几个银子?!我怎么可能为了大义心甘情愿地付出呢?再说了,算是我一个人通晓大义,皇的政令能顺利推行了吗?那我还做这个出头鸟干什么?!” 一连串的反问下来,四皇子也懵圈了。 清露心暗叹,她知道,没人不自私,公叔瑾这个皇帝真不是好当的,四皇子办这个差,只不过是投机取巧罢了! 一片静默,清露只得启发这两个还稍显稚嫩的孩子,“睿儿,我可告诉你,若是我和你师傅,你的表兄们都吃不喝不呢,你敢拿咱们家的东西,去送给不相干的人,我能把你的屁|股打开花!像你这种吃里扒外的子孙,我宁愿没有!” “这……”睿儿完全不会了,先说,“姨母,那不能……”又觉得哪里不对,改口变成,“不是这么个道理……”不是说好了要帮皇伯父办差吗,怎么又成了保护自家财产了呢?明知道有哪里不对,却一时转不过这个弯儿来。 清露却忽然间天外飞仙地来了一句,“你们在北平内城的那马场,是不是还没建起来呢?”自打清露带了个头儿,像开了一道闸门,很多觉得在皇面前说得话的勋贵和官员,都求皇赏赐北平内城的地,还有愿意出银子买的。 公叔瑾没办法,特地临时成立了一个小衙门口,专门负责处理这个事儿,还别说,收入是挺好的,这不北平宫城有了银子后,建得热火朝天的。 不过,内城再大,也是有限的,公叔瑾总要留一部分的地在手里,现在这些买地的折子,公叔瑾已经很少准了,这下子好,北平内城的土地开始涨价了。 不仅如此,那些拿到地的人还派了大量的工匠和下人们去修宅子,现在的北平可当初热闹了十倍都不止,要不然,清露在北平的店铺怎么会供货告急呢?! 因为这些地一直在不断的变动,这不都过了十来个月了,四皇子和睿儿在内城的马场还没租到手,他们等不及了,在外城租了些地方建马场了。 “啊,是啊!”睿儿应了一句,和四皇子对视了一眼,变得若有所思起来。 清露继续说,“好啊,皇这面建宫城缺银子,大臣们的豪宅却都快建好了,皇是我大度,都没说要打你们这些公叔家子孙的屁|股!”再次看着睿儿揶揄笑道,“你倒是说说,这是怎么个道理?!” 睿儿还没来得及捋顺其的关系,四皇子已拍案而起,“全天下也没这样的道理,这天下是我们的,我们怎么能任由这些人觊觎!”清露没说的时候,他还不十分清楚,现在想来的确是这么回事,身为皇没银子付军费、建宫殿,大臣们却金山银海地又修宅子又建商铺的,太过份了! 年轻人是很容易被挑动起来情绪的,关键是看这样的情绪能持续多久,况且,清露方才说的这些话,并不是都有道理的。 四皇子越想越来气,已经坐不住了,在屋子里快速地走动着,睿儿尽管他晚了半拍儿,到了此时也想明白了,跟着四皇子边走边讷讷道,“是啊,这明明是朝廷的东西,朝廷的银子,怎么现在我们要收他们的田税了,反倒是皇亏欠了他们的呢?这道理不对,不对!”用力挥舞着手臂。 清露又猛然间来了一句,“睿儿,咱们是一家吗?” 睿儿条件反射般地答道,“当然是一家人了!” 四皇子却骤然间停下了脚步——他想起了公叔瑾曾教导过他,什么是“外家”! 本书来自 第963章 节 (正常更)秀才们要造反 此更接《两句很厉害的话》 —————————————————— 募兵制的确是提高了军队的战斗力,因为新兵都很年轻,还经过训练,除了打仗也不用干旁的,年纪大了、伤残了,就淘汰变成了民壮,但却因完全依靠朝廷的供养而增加了朝廷的负担。 另外一个问题就是,募兵制中将领从挑选新兵、训练、打仗都是一个人,使得他们在军中威望很高,就像秦怀恩和潘凌峰这样的,有没有兵符都能对将士们如指臂使。 为了不使军权旁落,大楚朝廷就养成了时不时地换换将领的习惯,倒也不频繁,可挡不住现在是非常时期啊,难保皇上就不起了这样的心思。 清露通过露城家眷口中说出来的话,翻译过来的意思就是,“你们都小心着点啊,现在和以往朝中武将奇缺的时代可不同了,我们露城一系,有大把能打会带兵的将领等着呢,只要你们不老实,我们就换掉你们,让你们失业!” 话并不全是威胁,这不,秦怀恩这个带头老大都闲赋在家呢,睿儿手下的小厮们更是威名在外,只要是真心想做官的,那都得害怕。 此外,清露还建议四皇子,在得到了公叔瑾的允许后,将田税征收和全朝军队推行积分制联系了起来,明确表示,收田税,就是为了推行积分制,现实情况也差不多。 这就使得很多武将在反驳四皇子之前,先在心里嘀咕了,是不是因为自己现在表现不好,回头积分制就不在自己的军中推行,或者晚推行了? 就这样,连打带削之下,武将们就老实了! “所以嘛!”清露也是有点小得意的,不是因为自己的主意,而是因为秦怀恩的才能以及带出的这一大批武将,在几年之前,他们当中可还有人只是朴实的庄稼汉子啊,是她和秦怀恩联手,将这些人送上了光宗耀祖和封妻荫子的康庄大道。 “你们自管使劲儿折腾就是了,”清露想了想,“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嘛,‘秀才造反十年不成’,只要武将安安稳稳的,文官能掀起什么大风浪来?!” 睿儿又小心地问,“姨母,那你不生皇伯父的气了?因为被从西北叫回京城?”其实公叔瑾执意让清露、准确地说是让秦怀恩回来的目的,就在于此,和镇宅神兽的作用是一样一样的,现下看来,效果非常好,当然了,防备的意思也是有的。 清露的眼珠子转了转,到底还是对睿儿说了实话,“自然是不生气的,其实我回来,也是为了咱们自家人,不是吗?”感叹道,“哎,这儿女啊,都是债!” 清露为什么在建设西北和这件事上不遗余力地积极努力,并且一再地表忠心?归根到底是为了儿子们往后的富贵平安以及自由,就连她自己,也是想在功成名就之后,便归隐山林的。 当然了,还有最最重要的那一点,但因涉及到秦怀恩重生的秘密,清露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告诉睿儿的。 睿儿点了点头,他早就看出来清露这种想法了,而在清露提到的这些儿女中,他自己是首当其冲的,现在他在朝中的地位就很超然了,往后定然会越来越稳固,可以说一世无忧甚可期也! 见秦怀恩听了清露的话后,在一旁不屑地撇了撇嘴,睿儿连忙把已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师傅对表弟们的要求一向十分严格,对姨母如此为孩子们打算,“娇惯”孩子,师傅打心眼儿里是不赞成的,只是不敢反驳姨母罢了,所以现在他还是不要煽风点火的好,不然的话,倒霉的是表弟们! 清露没看到秦怀恩的小动作,心里想得还是自己的事儿,殷殷地问睿儿,“这回的差事我若是办得漂漂亮亮的,那东西皇上能给不?” 这个说的是“免死金牌”,直到现在,清露竟然还没忘了这个事儿呢! 这让睿儿如何回答,直接落荒而逃了,想继续商量的问题,根本就没来得及。 清露倒是不怎么在意的,能得到那是最好的,不能得到的话,她也没怨言,但不管怎么说,有了这个“念想”,她办起这件差事来,还是挺有兴致的。 睿儿的担忧相当有道理,虽说是“秀才造反”动不了国家的根本,但是也挺闹人的,而且只要武力镇压,国家就真的能安稳了吗? 自打四皇子上折子起,文官们就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见“舌战群儒”的四皇子不为所动,就开始打感情牌,哭的哭闹的闹,就像是他们一个个都穷得过不下去日子了似的,像凤家这样的外戚,更是各显神通,通过人情关系给娘娘们和诸位皇子施压。 到了后来,别说公叔瑾了,就连四皇子,后宫都不敢去了,只要一进去就到处是“教导”他的各种“长辈”。 四皇子悄悄地对睿儿感叹,“幸好秦夫人当初对我进行了考验,不然的话,我真不知道我能不能挺得住!” 睿儿拍了拍四皇子的肩头说,“四哥,主要还是你自己,”这种事没人能帮得上忙,又真心实意地称赞道,“我真的很钦佩你!”倘若换了是他,也够他喝一壶的。 四皇子摇头道,“你是不会遇到我这种情况的。”皇后特地将他找了去,教训了一番不说,还落了泪,弄得他心里十分烦躁。 到了后来,逼得他连“母后是要儿子出息,还是娘家显赫?”的话都说了出来。 皇后却寸步不让,“若是没有凤家,你又怎么可能顺风顺水?” 四皇子语塞,更不敢将清露后面的计策告诉皇后了,母子二人,第一次变得离心离德起来。 而这样的事,四皇子觉得清露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做的。 清露听了这些,先是淡然冷笑,“当初你父王卖官给秦怀仁他们的时候,我就听寿伯说过,咱们全朝这有功名没官做的人,多了去了。”不然的话,她也不敢出这样的主意,“我就不信,回头这全朝的官员还能集体罢朝了不成?” 睿儿满脸钦佩地看着清露,“姨母,你真厉害!”连这个都想到了。 清露脸红,她这么胆子大,是因为朝廷不是她的,不是吗? 不过,公叔瑾真是挺厉害的,原本清露最担心的皇族,一概没有闹起来的。 第964章 节 看热闹的不怕事儿大 后来清露一打听才知道,这主要是得益于两点,一个是人家公叔家的族规很是严格,这种事全部交到族中去处理了,可以说,关起门来后,丢人也丢不到外面去,万一被除族的话,就连闹的资格都没有了。 还有就是,公叔瑾的狠心和辣手,现在看出效果来了,他的长辈们,他根本就不给面子——连亲爹都不放在眼中呢,伯父和叔父算啥啊?他的平辈,有点能耐的,全都被他杀完了,现在留下来的一个比一个乖顺,在朝堂上完全就是影子般的存在。 反倒是勋贵们,很是麻烦,要知道,如果连楚都算上,大楚立朝的时间实在是挺长的,很多老牌的世家和贵族势力不是一般的大,尤其是仁帝时期诸国合并时留下的那些。 人家又不惹事儿,公叔瑾再严苛也真心没理由下死手,没事找事的话,还容易寒了天下人的心,觉得公叔家出尔反尔。 对此,四皇子的说法是,“天大地大都没有皇权、王法大,律令合理就该颁布,颁布了就该执行!”倒是很有几分公叔瑾只讲规矩不讲情面的精髓。 而四皇子明白,他只有这样,才能给公叔瑾对这些人施恩的机会,双管齐下,最终实现他们的目的。 自此这父子两人在并肩作战当中,感情得到了一个极大的升华,形成了一种难以言表的默契和相知,直追着当年公叔瑾和公叔宁的情感道路就走下去了,这是他们在此之前都没想到的。 清露则给予了四皇子极大的精神支持——只要这种往死里得罪人的事儿,不是让公叔宁和睿儿来做,她就会举双手双脚地赞同,看热闹的不怕事儿大嘛! 当然了,该干的活儿,清露也会去干的。 就这样,在四皇子的艰难度日中,在睿儿和王府众位官员、小厮们日以继夜的商讨和忙碌中,离四皇子初次上折子的四十多天后,王府终于给皇上和四皇子传递了消息——准备工作,一切就绪。 清露甚至还请四皇子率先听了一回戏。 四皇子听了之后,心中大喜,连连称赞清露是名不虚传,这戏编得太好了,还想请公叔瑾也来王府看一看,清露一听就烦了,立马把戏班子打包送到宫中去了。 《七品芝麻官》是在现代时,清露有印象的极少的戏曲之一,主要是奶奶在世时,一旦受到不公平的待遇,就会念叨那句经典台词,“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清露想不知道都很难。 后来有了电视剧,清露出于好奇看了一次,发现还是挺有意思的。 一听说公叔瑾同意用减税“买”帮手后,清露就果断地抄袭了这出戏,塑造出一个十分接地气又一心忠君爱民的清官形象,甚至在私下里,清露还很坏心眼地告诉了很多人,这出戏主角的原型,不是旁人,正是他们家王府长史顾谢大人,以至于当这戏演出之后,很多人见到顾谢,都会忍俊不禁。 随着这出戏的盛行以及了解这一内情的人越来越多,顾谢着实火爆了一把,终于在有生之年达到他以往连想都不敢想的人生最高峰。 有时顾谢回想起在吉安县第一次见到玉蟾时的情景,宛若一场梦境,升官发财、光宗耀祖的美梦! 整出戏的梗概大致是这样的:男主是东北地区一个偏远小县的县令,他家族不显、靠山没有、身家不多……仅仅是靠着刻苦攻读考取了功名,费了好大劲才谋求到了这个官职,人到中年也不过是从九品升到了七品,用碌碌无为来形容,也不为过,久而久之,他对仕途和前程都失去了希望,变成了得过且过的状态。 因为地缘优势,在开荒律令和举人免税额度减少的双重作用下,挂靠在他名下免税的田亩激增,收入是他俸禄的十几倍,这让他着实发了一笔小财,生活重新变得“美好”起来,想着今后他的收入将连年增加,使得他在一出场时,便开心地唱道:“良田一亩一亩无尽头,银子一锭一锭如水流,小小七品胡麻官,也做得有滋有味有盼头……” 骤然而至的朝廷律令,则犹如当头一棒,将他的“幸福”生活彻底打碎了,他接到律令后犹如失了魂魄般走出衙门,连官服都没来得及换下。 走出没多远,恰遇一个孩童在路边吃白面馍馍,想到朝廷在限制官员名下免税田产的同时,还给全朝减了农税,不由悲、怒、怨齐齐从心头升起,用一连串的快板,将各种缘由说得清清楚楚,最后的结论就是,这个孩童吃的实际上是他这个县太爷的馍馍。 孩童是听不懂这么复杂的“账目”的,吓得大哭,孩童的母亲急忙赶来,跪在县令脚下大声喊冤,述说自家耕种如何辛苦,这才能给独生子每天吃上一个白面馍馍,并不是偷盗而来,场景十分感人,使得良知并未泯灭的县令,羞愧万分。 更可怕的是,尽管孩童和农妇没听明白县令算的奇怪账目,一旁围观的百姓却听明白了,尤其是其中几个有功名的,更是出言讥讽,说县令这个父母官儿,根本就不为民做主,想当初限制举人免税额度的律令下发时,县令是如何的大义凛然啊,现在看来那不过是没涉及到县令本身的利益而已,像县令这样的官儿,还不如换他们这些举子来做! 县令听后惊惧异常,勉强争辩了一句,“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种番薯!” 清露记得在现代,番薯指的是地瓜,并不是通过她和秦怀恩经过数年大力普及,现在人人都学会食用的土豆,但在这一时空,她并没见过地瓜,反倒是土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被众人叫做了番薯。 县令的话引得众位百姓齐声叫好,就连读书人也不得不为方才的唐突赔礼,毕竟,县令算的账目并没什么错误,也没说不遵行朝廷的律令,不是吗?他们对县令下的结论,实在是为时过早了。 第965章 节 到底动了谁的蛋糕 县令无意中说出的这句话,唤起了他自己内心的责任感,对朝廷刚刚颁布的律令不再那么抵触了,然而,生活这种东西,并不是你有心就能成事的,它还涉及到很多的现实问题。 县令回到家里,受到了妻妾们的热情服侍,却在三言两语间,再次将县令刚刚建立起来的责任感打下了尘埃:夫人说,为儿子找到了一位极好的先生,却价格不菲,只等着县令备下厚礼亲自上门拜访;老妾问,庶女已到了出嫁的年龄,不知老爷要如何准备嫁妆;最年轻得宠的小妾问,下个月她的生辰,可不可以买下那只她很喜欢却售价昂贵的步摇…… 县令只觉得这些问题,犹如一张张吞银子的大口,就要将他生吞活剥了,连忙借着去给父母问安的当口,落荒而逃了。 县令父母的房中,下人们正对老人家禀报,刚刚在路上听到的,由县令亲自制造出来的“名人名言”,结果县令一进门就受到了两位老人的大力称赞。 父亲勉励他要为国尽忠、光宗耀祖,母亲则告诫他,万不可因此蝇头小利惹下杀身大祸,带累了一家老小,还劝导他说,既然不管官居几品免税的额度都是一样的,那么他这个七品小官就是在享受和朝廷一品大员一样的待遇啊,实在是皇恩浩荡! 是的,当年因官员品级变动而无法统一的田产免税额度,在这次的律令中已用这种“一刀切”的方式解决了,不仅如此,一个家庭中如果有多人做官的话,还可以叠加——公叔瑾对官员们,其实还是很好的! “皇上既然抛了媚眼儿,总得让这些人感恩戴德不是?”清露私下里曾对秦怀恩这么说。 秦怀恩连连点头,深觉自家媳妇儿这抛媚眼儿的功力深不可测,这不,连皇上都被她给教育明白了。 带着这样的“正能量”,县令丢开生活上的种种艰难,全心全意地投入到了为朝廷的办差当中,却遇到最难以跨越的阻力。 在核定田产的过程中,一些“大户人家”根本就不把他这个小小的胡麻官儿放在眼中:有的人家是家主出面直接打压;有的人家干脆派恶奴羞辱;还有人凭着关系央告求情连威胁带行贿的;更有甚者竟然敢直接将他赶出门去……可谓嚣张得可以。 而这种种嚣张的背后,是一个个的利益集团,戏中借助一个奴仆的口,显摆着他们家的“大靠山”,原来这些人家都是和“大人物”有着七拐八转的关系的。 “律令中既然给百姓的田税从原来的三成减到了两成,那么挂不挂靠官员,就都没什么关系了,”当初清露就曾很仔细地给大家算过这笔帐,“反正挂靠也是要交给官员两成好处的,那么这笔银子到底是交给官员个人还是交给朝廷,对百姓来说又有什么差别?!”想来就算官员们贪婪,一心要凑够个人免税亩数,百姓们也不肯为这点小利去冒掉脑袋的风险的。 这个就是清露所谓的“釜底抽薪”。 但这并不意味着这条政令的推行阻碍会小,因为还有很多人就像戏文中表现的那样,是“扯虎皮拉大旗”的主儿,他们或是和官员勋贵们沾亲带故,或是得了脸面另外立户的奴才,还有的则是有利益牵扯…… 因为此前是依靠关系享受完全免税的,所以除了官员勋贵们本身,这些人才是在律令中被动了蛋糕,受损失最大的,现在这样不遗余力地反抗,实属正常。 对此,清露做了很细致的分化,对有利益牵扯的那些人,她管不了也没想管,那合着是公叔瑾该操心的事儿,但对前面的那些人,她则是下狠手打压的。 具体方法是在戏文中借县令的口,给他们一通狠骂,将他们自己无能,却一味霸占朝廷税收和“靠山”利益的小心思,明明白白地摆在了当面,说他们是蛀虫,正一口一口地吃掉朝廷的锦绣江山和“靠山”用来传给子孙后代们的荫泽。 秦怀恩发现,经过多年的历练后,清露这骂人的功夫也见长,以至于每每听到这里,他都会摇头晃脑喜不自胜。 而这种说法太厉害了!很多人看到这里都会想一想,为了这些不相干的人,官员和勋贵们有没有必要得罪皇上、违抗律令! “家业大了,不好管啊,最可怕的是没人管!”清露感叹道,随着家族兴旺和秦怀恩的功成名就,他们家也步入了勋贵的行列,正经历着和戏文中相同的问题,幸好,她有来自现代的各种管理理念和方式,不然的话,就凭她这点能力,还真心管不过来! 好吧,再怎么说,她也是白手起家,这点子根基和人家数百年经营、繁衍的规模完全没有可比性。 但是!这也不能成为这些人拿朝廷的免税额度,来刁买人心的理由,你们自己想收买,就用自己的利益好了! 结果在律令颁布后,很多官员和勋贵人家都展开了分家的热潮,也有以往分过家后,又将免税田亩额度像分家那样重新分配的。 总之就是,再大的家业也有人经管了,不可能像以往那样,无穷无尽地占朝廷的便宜,可以说,经过管理后,清算出来的该缴税的田产数量,是非常惊人的,远远超过了清露和公叔瑾以往的预期,从侧面来讲,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了土地兼并。 睿儿对清露说,“姨母,你看到了吧,其实对很多勋贵人家来说,千顷良田并不多。”一个大家族下来,子子孙孙足有几十户,上百户的也很常见。 见清露张口欲言,睿儿又连忙说,“我知道,我知道,合着他们该自己出仕为官、建功立业来着,躺在祖宗基业上是不知羞,就像师傅和姨母教导表弟们那样,等我的子孙后辈,我也会如此教导的!”这阵子,除了排戏,他还组织人写“宣讲稿”来着,对如此观点不仅十分拎得清,还深深地刻入到了骨髓中。 第966章 节 清露的正确使用方法 ? 清露听了后,点头微笑,对自家小孩儿这种不断成长的正确是非观念,深感欣慰,对秦怀恩管教儿子们时的严厉,也不那么排斥了,当然了,要求不降低,并不等于方法不可以改进,有些底限清露还是要紧紧守住的。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好吧,清露也承认,随着年龄的增长,混小子们的惹祸能力不断进化,才是她越来越同意秦怀恩“辣手”培养儿子们的主要原因。 最欣慰的则是公叔瑾,毕竟,这些蠹虫们归根到底享受的都是朝廷的供奉,而有些道理,碍于情面和感情,他是没法子讲的,算身为皇,他也没有指着人家鼻子,说人家不会教导孩子、不会管家的道理啊! 清露却通过这出戏,把他不好说,不能说的话,全都说了出来,嗯,说得还他要好很多。 这让公叔瑾有了种找到“正确使用”清露的感觉,其的美妙感受,实在是不可对人言明的。以至于,在推广这条律令期间,不管朝堂闹得多么厉害,政事多么繁杂,他始终都保持着非常好的心情,身体更是极为健康,原本让很多人担心的心悸之症,完全不见了踪影。 却没想到,一向对自己、对他人都严苛到寡情的他,也有像这样得意忘形的时候,导致他不知不觉按照清露的设计一步步走了下去,最终走到了他十分不愿意接受,却已无法改变的那一步。 身为帝王,公叔瑾也不是吃素的,尤其是有了清露、四皇子、睿儿这样的得力帮手之后,绝对是如虎添翼,事半功倍。 于是,在律令颁布不久,有些勋贵因表现优秀,得到了朝廷的嘉奖——律令是不可能改了,但旁的却可以。 如,一些原本三世而斩的勋贵,被公叔瑾特赐延了一代,当然了,也不是随便什么人家都能享受到此等待遇的,在这些不多的幸运儿,有两家是清露十分熟悉的:一个是潘凌峰的父亲安平侯,一个是丁志成所在的丁家。 安平侯自然是因表现出色配合朝廷才得此殊荣,还有潘凌峰的功绩在里面,虽说是已经分家了吧,但一家人毕竟是一家人,皇惠及亲属的意思很明显。 而此时看出来分家的好处了,这不,潘家有两个爵位,是两千顷的免税额度啊!当然了,你得能挣到爵位才算数。 安平侯世子,潘凌峰的嫡出大哥,简直乐坏了,连潘夫人都到清露这里说了好几回的话,一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派头。 至于丁家,已经被公叔瑾打压到底了,这回自然是老老实实的,而该给他们家的,公叔瑾也不吝啬,和安平侯府的锦添花不同,对已然衰败的丁家来说,皇此举绝对是雪送炭! 这种方式的赏赐,力度实在太大了。 此恩典一出,所有勋贵再无人闹腾,因为有人想到,既然能延,那么是不是也可以削夺呢?一旦被夺了爵位,那他们还有啥理由闹腾呢?! 可以说,没经过任何正面交流的清露和公叔瑾,在这件差事配合得相当默契。 在戏,这样的刁难则激起了县令的血性,他意识到这些人对朝廷的危害后,左手持朝廷律令,右手高举乌纱,身后命人抬着自己的棺材——不管什么人都无法阻止他为朝廷办差的决心! 同时,县令还在戏一再地提及,律令当官员勋贵们的补税和百姓的减税以及军采用积分制,是同时进行的,哪个县先统计、补交完毕,哪个县能率先享受后面的两条待遇,他如此拼命不仅是为了朝廷,更是为了百姓和军浴血报国的将士们! 这是清露为公叔瑾找的帮手。 事实证明,这两方面的帮手,都十分给力。 很多百姓,为替他们“一心办差”的县令,在升迁离开时送去了万民伞,对那些不肯配合的“大户人家”,则通过告密、捣乱和闹事等方式,展示着“群众的力量”,同时对阳奉阴违不肯好好办差的官员,也起到了极大的监督作用…… 至于兵士们,更是直接,他们或是干脆驻扎到了地方官的官衙内,“协助办差”,或是在官的带领下,亲自去一些大户人家“面谈”,更多的则是动用自己的“人脉”劝说,要知道,很多勋贵子弟,都是将从军做为首选的,做起这样的工作来较容易…… 清露和公叔瑾谁都没想到,随着这出戏在全朝的流行,一种全新的“官民关系”,被建立起来了,在百姓的眼,官老爷们,不再只是可敬、可怕的了,他们还是可亲、可爱有时甚至有点可怜的! 只要你是被百姓们认可的“好官”,在政令推行、日常管理,取得事半功倍的良好效果、获得政绩,都很容易,还会因此收获百姓的敬仰和称赞,仕途越发顺畅。 当然了,相反的效果也同样显著,有些拒不推行政令的官员,甚至受到过百姓的围攻,举子们联名申诉的,更是屡见不鲜,总而言之,平民百姓做为政治力量的作用更大了。 公叔瑾的贤明则在经受住考验的同时,得到了巨大的回报。 戏的结尾,克服千难万险出色完成了朝廷差事的县令,得到了升迁,当他在戏台大声呼喊“皇圣明,吾皇万岁万万岁”时,观众全都不由自主地跪下来跟随,那样无需督促、恐吓,便发自内心的敬仰和爱戴,让公叔瑾每次看到、想到,都会心潮澎湃,激动不已! 和当初的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如脍炙人口的唱腔,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的情节,精心设计的笑料、包袱,被大家迅速接受、并在日常生活反复“引用”的各种经典台词等。 也有些不同的地方,做为组织兼营销者的清露,对此感受颇深,“有银子是好办事啊,不,应该说有了朝廷的支持,那没有不赚钱的,这回我总算对润笔费满意了!”轻轻拍打着手的银票,畅想起今后的收入来。 本书来自 第967章 节 令人热血澎湃的宣讲团 ? 因为有的成功在前,这次组织起来的戏班子数量,达到了次的五倍,使得大大的王府都因加紧排练,场地变得捉襟见肘起来,再加准备得特别充分,每个戏班子都能组织出数套演出团体,辐射范围达到了次的十余倍,除了个别特别偏僻的地区外,说全朝同时演一点都不为过。 排戏之初,公叔瑾还专门给这些演出团体,下发了特别的“路引”,使得他们一路之,都享受着为朝廷办差的各种优待,还能在到达目的地后,第一时间便获得当地最好的演出场地,无需等待,加清露的巧妙安排,让最先练熟的戏班子早出发、去远处,使得效率不是一般的高。 和特殊路引同时下发的还有“演出津贴”,根据戏班子所分到的演出区域距离京城长短不同,从现银五十两到十两不等。这些银子听起来不多,但挡不住戏班子多啊,也有好几千两了。 这笔银子,后来全变成了清露的个人收入,这倒不是清露贪墨,而是戏班子执意要求的,因为他们的收入不在这个头,而在演出所得。 朝廷这样的安排,使得这批戏班子在这出戏,完全没有被“仿制”和“超越”的可能,以至于,他们的收入多到了想想能笑醒的程度——这还是在清露严格限定了票价的基础。 毕竟,想达到宣传的目的,得让更多的人看到这出戏。 同时,这些人也明白,这样的好差事能轮到他们身,全都是因为清露的才能和提携,对清露“大度”地不参与分账十分感恩戴德,哪里还会在乎这点子好处?! 还有润笔费,也全部归了清露个人。 现在“秦夫人”的名头,早已产生了后世的“名牌效应”,绝对是票房的最有力保证,所以参与编写剧本的人员,一致要求通过这种方式“购买”清露这个“大牌”! “嘻嘻,这个可真不是我贪心!”清露得意洋洋地显摆着,说实话,真要是算起来,这些润笔费,还真不值当她出手,主要是这种通过“专业才能”赚到的银子,她特别喜欢,完全达到了她实现自我价值的需要。 不过,若是算后续收入的话,这笔银子清露卖曲子的价格还要贵不少,难怪清露会如此开心,对为朝廷办差再无怨言。 “嗯嗯……”秦怀恩听了清露的话,口胡乱地答应着,手捧新印制出来的话本,怎么都舍不得放下。 在清露和公叔瑾的联手准备之下,刚到了腊月初,几乎是公叔瑾在朝堂甫一下达对四皇子准奏的圣旨,全朝各地整顿田产免税的政令同时颁布了,宣传戏曲也一同演,重现了当年全朝各地一同举行“武举恩科”的“迹”,也彰显着这位帝王整治吏治的决心和手段。 很多人都傻眼了,他们到了此时才明白,原来这段日子里朝堂的纷纷扰扰,与其说是帝王在犹豫不决,还不如说是在做痛下狠手前的细致准备! 有那些聪明的,见事不可为,立马收敛起了自己的小心思,从四皇子的反对者,迅速变成了支持者,要说,自打登基之后,公叔瑾不动声色之间,对官员们一次次地洗刷,还是很见成效的,以至于这样立场鲜明的聪明人,占到了官员的半数,这个说的还只是京官。 还有些人,事到如今,依然不敢相信,公叔瑾会在登基不久便如此不顾朝堂的安稳,动这么大的手笔,或者说,是他们在感受到了暴风雨后,心怀侥幸,不肯放弃自己的权势和利益,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 但不管他们怎么想,清露以及她引领下的四皇子,是不管这些的,既然要打,一定要不遗余力地将他们打老实,尽快恢复朝堂的安稳。 于是,在皇颁旨的第二天,由四皇子和睿儿带队的“宣讲团”便出发了,随行的有王府所有的小厮,王府六成经过鲜血洗礼的护卫,还有以顾谢为代表的王府和四皇子府的官,以及自发随行连帮忙带看热闹的若干露城子弟…… 他们宣讲的题目和内容,都是经过精心准备的,在清露的“启发”或者说“教唆”下,十分具有煽动性,什么、、等等。 可以说,随便弄出来一个能唬得人一愣一愣的,相当吸引人的眼球,还特别的通俗易懂,哪怕大字不识一个的百姓也能听得明白,深得现代“标题党”的精髓。 当然了,内容也是言之有物的,而且听了之后更加让人热血沸腾,为了最大限度地调动情绪,清露还安排了当众辩论的环节。 用清露的话来说是,“理不辩不明,再说,既然要动人家的利益了,总得给人一个申诉的渠道,别显得朝廷如此公正的政令,好像不讲道理似的!” 到了此时,清露原本对四皇子的种种“考验”,乃至四皇子在朝堂过的那些“苦日子”,便显现出了极大的“威力”:他心志坚定、襟怀坦荡、准备充分、有理有据,自幼所受的教导还让他十分地有涵养,风度翩然的同时,威势也丝毫不逊色,可以说一张口便震倒了一片。 随着宣讲的进行,四皇子的声誉如日天,眼见着朝着百姓和学子们“精神领袖”的位置绝尘而去了,还真是挺吓人的。 到了后来,很多人来听宣讲,并不是因为对朝廷的律令不明,对朝廷的决定有想法,而只是为了一睹四皇子的风采。 睿儿的表现同样可圈可点,很好地完成了四皇子“替补队员”和“后勤大总管”的任务,顺道收获了一些拥趸和声誉,当然了,从数量来说,和四皇子是没法子的。 宣讲团先在京城宣讲了十来日,然后便离开了京城,也不往远的地方去,在江南地区各大府城、县城打转,表面看,他们这样做是为了保证人身安全,其实呢,却是直指“敌方要害”。 本书来自 第968章 节 各自不同的意外之喜 ? 所谓的江南地区,其实是以往楚国的领地,也是大楚的根基,不仅公叔家,大楚九成以的望族世家都在此地经营多年,现在,自然也成了给政令推行带来阻力的“重灾区”。 号称鱼米之乡的江南地区,农耕特别发达,以至于根本没有荒地可开,土地兼并更是最严重的,朝廷这回一旦成功,便能从海量的田产获得农税,相当于开荒收获的数倍,当然了,这说的是这一年,再往后增加的田产税收,估计得是从开荒来了。 同时,这里风盛行,“储备举子人数甚众,士名家云集……” “在这儿闹腾,使劲儿闹腾,我不信,连演戏带宣讲,咱们给皇准备不出来,足够把全朝官员统统换一遍的仕子来!”在宣讲团出发之前,清露对两个孩子这么说。 四皇子和睿儿俱是信心满满。 现实情况也差不多,还没等出京呢,自发跟随宣讲团的名士、仕子和百姓,达到了近千人,所到之处声势浩大,这其不乏浑水摸鱼和想借此一飞冲天的,但更多的是真受了宣讲团的感召。 到了后来,因他们的宣讲主动向朝廷自荐,并经朝廷认定可以出仕为官的人,足够将朝廷官员整整换三次的,这还不算那些,在这次行动,表现优秀、理当升迁、重用的原本官员们——公叔瑾的“人才库”重来没这么丰盈过,开恩科起到的效果都好,也算是一个意外之喜吧! “这是古代的‘学|潮’啊,”清露洋洋得意,“我说吧,应该到太学、府学啊这些地方去。年轻人么,最不缺乏血性,最容易被煽动起情绪来,不,应该说思想最先进,最擅长接受新生的管理方式……” 别说那些官们不敢闹腾了,连清露看着那长长的名册,都觉得难以置信,过了半晌才说,“我说吧,这当官是应该竞争激烈来着。”但这激烈程度也太吓人了。 还有一个特别有趣的现象,是世家大族,分化得极为厉害,如,祖父、父亲在前面联手阻碍政令推行,这边,儿孙们却紧紧跟随四皇子的脚步,一边宣讲,一边和自家“旧势力”做着斗争…… 最鲜明的例子则非凤家莫属了,要知道,从某种意义来讲,四皇子也是凤家的后辈来着,更别说,被四皇子“诱导”成功的那一大批凤氏的表兄表弟们了,这个,是四皇子在此之前,完全没有估计到的。 事后,四皇子想了想,认为这算是用另一种方式获得了凤家的支持,绝对是实打实的意外收获。 整个凤家却因此闹成了一锅粥。 而类似的场景,还不知道在多少个世家演着。 “哈哈哈……”清露捧腹大笑,“好玩,真好玩儿!” 睿儿却很认真地说,“姨母,其实有些事,并不是咱们表面看起来的这个样子。有些人家的后辈,是真的因政见不同和家里闹掰了,有些人则是被长辈派出来,故意这么做的。他们打的是脚踏两只船,怎么都不落空的主意!”尤其是越到后来,这种现象便越明显,别说望族世家和老牌勋贵们了,是公叔家的那些堂兄弟们,这么做的都有很多,和当初他和四皇子主动去招揽,完全来了个大逆转。 对这些曲曲折折的弯弯绕,清露真心不喜,也并不擅长,关键是秦怀恩的能力,让她有了不参与这些可获得想要的一切的资本,想来睿儿都能看明白的事,四皇子和公叔瑾更加心有数了。 不过,对睿儿通过这次办差,能增长这样的见识,清露觉得她才是获得最大意外之喜的人。 抬头看了看眉眼不动的秦怀恩,清露很是遗憾地感叹,“哎——,真想和他们一道去呐!”她觉得自己也是年轻人来着,正应该一起热血澎湃。 “你不是说,你还有旁的打算?”清露最后这句话终于引起了秦怀恩的注意,他抬头问道。 秦怀恩倒是不怕带清露出去的,别说在家门口,是出了京城,他也有把握护好清露的安全,这不,清露这一胎稳得连程一针都敢整日里不在家到处看热闹了。 “是是是,我是说说,咱家这阵子还真脱离不开,家务事太多!”清露连忙应道。 秦怀恩摇头轻笑,家务事多,这倒是真的,可轮到清露身又能有多少,说来说去,不还都是他干的? 清露对此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金手指”嘛,合着该多干一点的,她只是有一件事心里犯合计,“你说皇能不能这么放咱们离开呢?” 秦怀恩思索了一下,终是点头道,“只要这件差事办得好,我看没啥问题了。”他现在也不用带兵了,家眷在不在京城又有什么所谓?接二连三的差事,不仅能让朝廷看到清露的忠心了,更是将朝廷遇到的大麻烦全都解决了,皇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最后,他引用了清露的一句话,做为结论,“皇那人不错!” 于是,清露便热情地投入到她的“搬家”大业去了。 却不知道,被他们认为“不错”的皇,此时又是一种什么心境。 圣旨下达不过三天,一些地方向朝廷申报补税的公,如同雪片般送达了京城,因为是以县为单位统计的,所以显得特别多,这其包括:东北五府、西北四府、西南两府、原含燕京地区在内的两个半府。 全朝共计六十余府,真要说起来,这些地方所占的区域并不大,但是这十余府,几乎将全朝开垦的荒地一打尽了,可以说,如果公叔瑾此次,只是为了让新开垦出来的荒地向朝廷正常缴税的话,那么这次的差事已经办完了,嗯,办得还非常圆满。 而这时,宣讲团不过是刚刚离开京城而已,有些地方在折子时,恐怕连戏班子都还没到当地,这个速度绝对称得神。 想来是今年春天朝廷下令再一次彻查全朝田亩时,这些账目已经记录在案了,到了此时不过是整理、抄送而已。 本书来自 第969章 节 “山大王”的新势力 ? 但这又给公叔瑾造成了一点困扰。 他用手指拨弄着那些折子,轻声自语道,“东北和西北也罢了。”这些地方原本是秦怀恩和清露的势力范围来着,三年前的冬天,东北那些人为了还清霜一个清白,联合起来“万民书”的事,还历历在目。 “西南定是安平侯府出的力。”这个应该算是四皇子的势力范围了,是他乐见其成并一手促成的。 “关键是原啊,尤其是燕京附近……”那里是未来的都城,也将会形成新的政治心,可以说睿儿“抢占”了这里,意味着睿儿从今而后在朝堂举足轻重、一呼百应的政治地位。 清露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接下来又有什么打算呢?公叔瑾的手指不由地敲打起桌案来。 然而,这样的问题,是根本不用旁人来告诉公叔瑾的,他也不会开口去问,只要略一思索能找到其的奥妙:赈灾! 睿儿去原地区赈灾三年,做任何事、用任何手段,全都没避讳公叔瑾,现在取得了这样的势力范围,又有什么可怪的呢?! 而清露所做的这一切,无非是为了给睿儿以应有的保护罢了,到了现在,这些势力范围已完全为朝廷所用了! 想到这些,公叔瑾畅然而笑,不再有担心和猜忌,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喜,从心头冉冉升起,和发现安平侯府乃至潘凌峰已为四皇子和朝廷所用时的感觉,那是一样一样的! 哪怕明知道这所有一切的背后,全都脱不了清露和秦怀恩的影子,却依然如此,完全对得起清露和秦怀恩那句,“皇这人不错”的夸赞。 虽说这些报来的折子内容大同小异,到京的时差也完全是因地理位置所造成的,可这其,还是有公叔瑾想忽略都忽略不了的不同之处。 东北和西北的折子,简直是如出一辙,它们不仅统计出了今年该缴税的田产数量,还细心的核算了今后几年即将新增的田产数量,用漂亮的图表统计了出来,看得人一目了然、赏心悦目,当然了,最重要的是那可谓骇人的数量。 “王府小厮啊,希望学堂啊,果然不同凡响!”公叔瑾实心实意地夸赞道,他已从初次见识时的惊,到了现在的习惯,以至于将“清露有大才”的理念深深地刻入到了心,再也无法抹去,更重要的是,如今这些人,正在为朝廷效力,为他所用。 距清露在双岭村开办学堂,已过去了近十年,受过教育的孩子,最大的已年近三十,早已娶妻生子,他们或是远去西北在军任职,或是留在秦家村,为建设东北大粮仓添砖加瓦,还有些人,已成了秀才、举人、进士……学会了一技之长在家里种田、经商的,更是难以计数,连当年最小的睿儿和樱子,过了这个年,也有十三岁了,这不,正在为朝廷办差嘛! 而只要学堂在一天,这样的人才会源源不断地涌现,从另外的一个角度来讲,是清露、秦怀恩和公叔睿的势力,在朝堂正逐渐地渗透。 这难怪对四皇子是否能成事,清露的态度会那般超然,实在是做为整个朝廷的“山大王”他们是有这个底气的! 此外,在西北和东北的折子,还出现了一个让公叔瑾既熟悉又陌生的称谓:“积分田”。 公叔瑾原本以为,秦怀恩以往在西北弄出来的大量积分田,已经全部分完了,西北和东北新增的这些,爱银子的清露会全部划归到自己的名下,哪怕是十年之后,西北新建的城池交朝廷了,开荒所得的田产清露也会留下,毕竟,当初“合同”那么写的! 尤其是秦怀恩现在已经是勋贵了,有千顷的免税额度,主要是现在军的积分制,和已完全“退休”的秦怀恩没什么关系了。 却没想到,无论是东北还是西北,清露依旧在不遗余力地开荒种田,并且除了二百顷外,其他的全部算成了积分田。 要知道,这二百顷是包括双岭村、秦家村和燕京郊外庄子在内的,秦怀恩名下所有田产了,哦,对了,连公叔瑾御赐给清露的那个别院的几十亩田产,也不曾落下啊,着实不多。 对此,清露对睿儿是这么解释的,“这种田啊,真是不怎么赚银子,家里人够吃够用行了呗,若不是为了在特殊情况下,出手稳定市场,连这两百顷,我都不打算留的!”这还是秦怀恩重生的优势要消失了,对未来她要以稳妥为主,若不然,她觉得有个五、六顷合千多亩田,够过日子的也行了! 睿儿十分认同清露的观点,尤其是随着年龄渐长,他也开始开马场做生意了之后,更是对田产的出息不甚满意,想当初是因为王府的收入除了俸禄、赏赐是田产,他才怎么算怎么都觉得养不起家来着,好吧,主要是他被清露养得生活水准着实高了一些。 “姨母,不然我也把那些祖父原本赏赐给父王的祭田,交还给族里吧!”睿儿说,“别说我名下的田产已经超过了千顷,算是没超过,我留下这些田产也没什么用,我也想像师傅和姨母这样,教导我的子孙后辈,让他们自食其力!”虽然是还没影子的事,说得却十分认真。 这个说的是顺帝在位时,公叔宁诈死那段时间里的所得,而公叔家族有非常多的公共田产,叫做“祭田”,实际是整个朝廷的储备田产。 睿儿的做法让公叔瑾非常感动,主要是这个时机掌握得太好了,产生了榜样示范作用。 公叔瑾给睿儿留下了千顷免税田,俱是顺帝早年赏赐和先皇后的陪嫁,其他的则划归成了族的公共祭田,还让人将此事记录在册,想来这个功绩,以后也是有大用的。 清露和睿儿都很满意,觉得捐出去的那些田产很值得。 本书来自 第970章 节 免费赠送的计策 ? 不过,自己名下的积分田,清露可不打算白白送给朝廷,但价格也不高是了,远远低于市价,算的是当初开荒的成本价。 此外,清露还说,假如朝廷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的银子来,那么继续留在她手管理,只要开荒成功后再免税十年,这些田产可以划归到朝廷的名下了,对朝廷来说,还是相当划算的。 了解到这种情况,公叔瑾当即决定,对积分田采用了全资购买的方式,并且每亩多出了一两银子,这样的话,清露还能多少赚一点。 不仅如此,朝廷还出银子,全面接手了清露在西北和东北地区的“积分田”投资,使得清露的投资压力骤降,眼见着便又“富裕”起来了。 要知道,时至今日,秦家村一直是在滚动投资开荒,并没什么收入的,只是积攒下了这些田产。 而西北从明年建成一、两座城池后,要开始大笔投入开荒了,新收复地区的那些荒地可不像以往和现在的这些田地,绝大部分都是空了三年两载的熟田,那些地可都荒芜了好多年了。 西北的气候还特别糟糕,在开荒的同时必须投资水利设施,那是相当费银子的,算今后全能赚回来,那也需要时间不是。 这样,赶在过年之前,一箱子一箱子的金锭子,又被送到了王府清露手,公叔瑾美其名曰“投其所好”,连银票都没给,心则暗藏着博美人一笑的目的。 清露笑得相当到位,却不是领了公叔瑾的人情,而是拍打着秦怀恩的肩头说,“哈哈哈,看来你做为‘山大王’的势力还是蛮大的啊!”最关键的是,在认识到了这一点后,公叔瑾依旧信任他们,那么她要做的事,能一帆风顺了。 秦怀恩满脸宠溺地看着清露,摇头轻笑,“你呀,你呀,在去年给潘小四的信把财物和军权都说得那么明白了,连露城军这十年的军费都交去了,别说是皇了,恐怕是个人不会好意思把这些田产留在咱们手里的!”要不不要,要不购买,总之是要弄得清清楚楚的才好,尤其是卸了秦怀恩的兵权又让清露在西北建城之后。 “是啊,是啊,”清露听了连连点头,脸的笑意更浓,“我交积分田时是这么打算的,咱自家亏不着,乡亲们还得好处了,将士们也有实惠,朝廷全面采用积分制后,这些田产还节省军费了,往后咱们也用不着投资、管理了。”一点被点破小心思的羞愧都木有啊! 秦怀恩算是发现了,以往清露最喜欢的是秦大川家的银子,现在秦大川被清露琢磨得儿女都死绝了,手一个大钱不见,只剩下没饿死的份了,连受牵连的林胜德,都把他自己个给买了,将清露当初卖给他官位的银子早还了,使得清露实在没什么可琢磨的了,这不,清露又改为琢磨朝廷的银子了,而只要朝廷的银子不够了,清露会“引导”公叔瑾去赚! 好吧,在秦怀恩的心里,清露的这个爱好是个很大的优点,值得鼓励! 这个新年,整个京城都过得乱纷纷的,事情倒是没什么事情,只是人心不那么安稳,想来全朝都是一样的。 这种种情绪,有百姓们对朝廷的感恩戴德,有即将踏仕途的仕子们的热血沸腾,有立功官员对官途顺畅的满怀希望,也有很多人拼却性命和官位的背水一战,还有见风使舵者没完没了的小算计和谋划…… 王府也不安稳,原因却和旁人完全不同——清露又开始折腾了。 “哎呀呀,我这个可也是为朝廷办差啊,总得对得起皇给我的那些金锭子,不是吗?”清露眉飞色舞地“解释”着,怎么听怎么都是满满的强词夺理的意味,“我的这条计策,没跟皇说,因为它是免费的啊,看着吧,回头皇一准儿还得赏我!” 清露当初给四皇子,准确地说是给朝廷,共出了三条计策:稳定武将,用减少农税和演戏宣传来“购买”百姓的支持,以及用煽动仕子来打压臣。 而现在清露免费赠送的这一条,不是别的,是:搬家! 要说搬家这事儿吧,自从原旱灾时,朝廷明确说即将往北平迁都开始,有人在做了,到了前年秋天朝廷开始赏赐、出售北平内城的土地后,达到了一个高|潮。 毕竟,要建宅子的话,得用的下人是必须得先搬一些过去的,生意人也需要扩大门面,还有那些为了赚银子的工匠和穷苦百姓们——哪里好活到哪里去呗,反正都是乡里乡亲组团去的,相互间也有个照应。 这样的情形一直延续至今,总之是,迁都没结束,这样的人口迁移和搬家大潮,不会停止。 在这样的背景下,清露的举动还能如此引人注目,实在是她的手笔太大了——她把王府给拆了! 当然了,不可能全都拆完,这御赐的宅子和院子,别说朝廷不会收回,往后睿儿乃至秦家这一家老小,有事没事儿还得回来住住,是朝廷想着收回再赏赐别人,那也不能弄得不像样子啊! 所谓的拆啊,是把所有暂时用不的金贵摆设、家俱布料、库房的储存、一些特别贵重的建筑材料等等拆下来运走。 是这些,清露也解释得非常清楚,“家里有银子也要节省不是,那皇为了建宫殿,还把金砖都拆下来运走了呢,咱们王府也得有样学样啊!” 众人听了,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便立即开始行动了。 只是,清露学得很显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公叔宁的这个宅子啊,可不是新建的,而是人家公叔家经过数代人积累、修建后留下来的,等到公叔瑾登基后,出于补偿的心理,又将两位被杀掉的庶出兄长的皇子府,并入到了其——不仅是园子、房子等建筑物,还有里面的东西,然后再加以修葺,可见现在这个王府得什么样了。 本书来自 第971章 节 史上最强搬家公司 不仅如此,自打公叔宁诈死之后,顺帝和公叔瑾两位帝王,那对他的赏赐就是不断啊,到了睿儿这里,因为睿儿本身立功以及清露、秦怀恩的原因,这些赏赐不仅没少,反倒是越发地多了起来。 还有清露和秦怀恩。 不管什么时候和秦怀恩团聚,清露没想到要离开王府,准确地说没想到会离开公叔宁,原本在睿儿成年之前也并不打算离开京城的,置办起东西来那是毫无顾忌,偏生公叔宁特别宠爱她,秦怀恩相当能捞银子…… 到了现在,秦怀恩的侯府还丢在那里荒草萋萋,连个看院子的人都没有,状元府里那点子东西,早在公叔宁去世后不久就全都搬过来了。 秦怀恩这些年来在西北抢的珠宝、玉石、香料除了卖掉的全在王府,清露这些年置办下的衣裳、首饰等物也全在王府。 等到和秦怀恩再成亲时,清露还让人把当年留在小岭村的那些首饰、衣物带来了京城,理由是,东西就是要拿来用的,不然当初置办它们做什么?公叔宁的早逝和被清露原谅了最后的“秘密”,使得秦怀恩彻底打开了心结,无论清露穿用什么,他都是不在意的。 此外还有不少东西是公叔宁留下的,以及包括公叔睿在内秦家五个孩子的各种物品…… 这么说吧,从金贵物品上来讲,假如睿儿自认全朝第三,那么绝对没人敢认第二! 你问第一?那当然是人家皇上公叔瑾了!这个真心没有可比性。 而从整个身家的价值来讲,清露和秦怀恩也同样是除了皇上外,全朝首屈一指的存在。 这两个第一加起来,划拉出来的家底,绝对是堪称震撼的效果,不,就算只有一个,也能吓傻整个京城了。 清露还特别坏,将这次搬家的重任,完全交给了秦怀恩,“只要觉得够贵重,值得搬的东西,咱们就搬!”很是大度地说,那是灰常给秦怀恩这个一家之主面子啊! 众人此时并没清醒地意识到,秦怀恩这个人的“特征”! 秦怀恩是个什么人啊? 从赚钱的角度来讲,他在东北收拾自家山林时,能连筷子粗的小柴禾棍儿都打到柴个子里去,到西北带兵打仗时,就把狄人王庭给抢得连带破洞的毛毡都不剩! 从花钱的角度来讲,不管你是把他放到深山老林还是繁华都市,他就能一年连一两银子都花不出去,完全做到自给自足,那是赚多少攒多少! 现在,如此利落和节俭的秦怀恩,要给金雕玉砌的王府搬家了,没亲眼见识过的人,是无法想像得到那种场景的。 从两位大管事公公那不断抽搐的嘴角上,就不难看出,秦怀恩把需要搬走的物品的范围,划得多么大,搬家搬得多么彻底了。 偏生这么样的一个人,力气还大得惊人,身手特别好,非常会干活……你千万别告诉他,有什么东西是无法拆卸的——就等着被直接打脸啪啪啪吧,只他一个人,就堪称史上最强搬家公司了。 反倒是你直接说,这东西留下有用、不值当搬运,效果会比较好些。 寿公公不止一次地向喜公公感叹,“咱们这位爷,只要他想,估计府门前的那对石狮子都能直接搬到北平去!” 这事儿,秦怀恩还真是惦记好久了,主要是这玩意儿石料极品、雕工绝佳,绝对的价值不菲,值得搬运,而且在秦怀恩眼中看来,此事极为简单——拎起来往特制的板车上一放,不就完了吗?既不用打包也不用担心磕碰和被偷走,当中换马不卸车,真是太方便了。 “是啊,老奴反复地说,咱们这府邸啊,还是王府,那石狮子是有例制规矩的,万万不可拿走啊!”喜公公同样心有戚戚。 然后,两位公公和大小管事们,便继续在惊叹中一起抱团取暖,看向秦怀恩的眼神越发敬畏起来了。 王府这次搬家的规模有多大呢? 大致说来就是,从清晨城门打开开始,一直到晚上城门关闭,运东西的王府马车就不带断的,等到这样的“奇景”整整持续了二十多天,又停止后,京城的百姓都有点不适应了——这王府的东西都运完了?这王府的东西还有运完的时候?哦,这是要过年了,估计等正月时还得继续运。 大家猜测的没错,等到过完年后,又像这样运了半个月,秦怀恩和清露才把除了随身行李之外的东西,全都运完了。就连王府庄子上的数千个青壮年劳力,都在今年的冬闲时节为之一空,王府下人门更是个个忙得脚下生风。 王府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怎么可能没人注意到?而清露早就教给了所有人两句话,来回复那些好奇的人。 “我们王爷和将军,那都是尽心为皇上办差、立了大功的,这北平新京是一准儿能去得成,早搬东西,不是省得临时忙乱不是?您想学?那可得好好想想,若是家里有做官的,就一定得仔细算算,别回头白忙乎了……”将“仔细算算”四个字,说得特别意味深长。 是的,就算不是改朝换代,没有农税律令的这件事,迁都也意味着大批官员的位置更迭,可以说是极为敏|感的时期,而公叔瑾选在这个时候在全朝强力推行新的农税律令,不能不说是做了多方面考虑的。 本来很多官员还心怀侥幸,觉得迁都应该是十年、八年之后的事,当中很可能有转机,哪里想得到,清露出于自己逃跑的“私心”,外加一个开了挂的秦怀恩,那是不遗余力地帮朝廷的忙啊,使得迁都这件事,就如同带了加速器般,从遥不可及硬生生变得近在咫尺了。 尤其是给朝廷出了赏赐和出售北平内城土地这个主意后,清露在自己赚银子、帮助亲朋好友的同时,还给那些想要异动的朝廷大员们挖了一个巨大的坑——土地可以赏赐,但也是可以收回的,还是带钩的,你不是花自己的银子在上面建宅子了吗?那就是朝廷的“纯利润”啊! 第972章 节 唯一的告别 这是阳谋,就算是有人通过王府的提醒意识到了这一点,那也是毫无办法的,除了乖乖谨遵圣令好好表现,再无第二条路好走。 这个边鼓,或者说警钟?敲得不是一般的响,也难怪清露把它提到“免费计策”的高度了。 “哈哈哈……”公叔瑾听说了这件事后,龙颜大悦,整个年过得十分欢乐,就连清露又没入宫的遗憾,都打扰不了他的好心情。 当睿儿借着过年入宫请安的机会,向公叔瑾提出,等到开春了,清露想去北方生产、坐月子躲避炎热时,公叔瑾也没多想,更没注意到,清露教睿儿说的是“北方”而不是“北平”。 公叔瑾还夸赞了睿儿和清露几句,大致意思是他们都为朝廷十分尽心,这次的差事办得很不错,让他这个皇上,都不知道该如何赏赐他们了。 睿儿只是一味地谦逊,并没借机提出什么要求,这让公叔瑾对清露和睿儿,越发放心起来。 睿儿倒是有些怯怯,“姨母,我是不是……”他知道清露一心想要免死金牌,而这回,不得不说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只是,他生性厚道,在这回的办差中,又经历了一场大且彻底的忠于皇权的灵魂洗礼,实在是张不开这个口。 没想到,清露给了睿儿大力地赞扬,“不,不,不,睿儿,你这次的事办得极好。我也觉得,在办差当中就提这样那样的要求,咱们就和那些一心想从朝廷手中获得私利的官员们,没啥区别了!”一派一心为了朝廷的坦荡正义。 睿儿感动得宽面泪,觉得他的姨母终于“长大”了,并没觉得清露办差完毕再想要什么是过份的——清露到底还是在睿儿身上,完成了对公叔宁不曾完成的“买卖公平”的教导。 就连秦怀恩都很诧异地看了清露好几眼,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儿。 反倒是对清露知之甚深,又同样“油滑”的程一针,发现了不对的地方,“小清露,你这是又想干什么?以至于连生意上的‘利益’都肯放弃了?” 清露是不会瞒着程一针的,真没这个必要,便说了实话。 程一针很是平静,仅仅是“哦”了一声,“怪不得你会这么搬家”,然后也收拾他自己的东西去了,他的东西倒是不多的,他原本就跑来跑去,京城的宅子也不动,所以只有一些随身的行李。 只有一直不知就里的睿儿,见清露这么搬家,很是担心,“姨母,咱们北平的那宅子,可还没修好呢,无论是侯府还是王府,都住不得人。”工程量太大了,三、五年能搬进去住,就算是不错了,还得只是其中的一套,至于完全修好,还不知道要过多少年呢! 清露笑容诡异,“没关系的,哪里的宅子修好了,我们就住哪里好了!”她想住的宅子,怎么可能不提前修好,若不是多处动工,她的金子怎么会如同沙漏般地花起来没完没了? 睿儿点了点头,“那也好!”便撂下此事不提了。 因为公叔瑾的大方赏赐,北平内城除了只隔一条夹道的王府和侯府两座府邸外,还有隶属于这两座府邸的很多小宅院,是打算以后赏人和出租用的。 经过一年多的建设,现在这些普通宅院倒是修好了大半,有些都已经赏赐出去了,给了那些被分派来建府的大小管事们,当然了,更多的则是修好后空在那里,他们若是真想住,有个十套八套院子倒也将就住得,此外,他们在北平郊外还有好几处庄子,日常生活完全没问题。 自打腊月起,全朝各处统计田产的折子就没断过,秦怀恩的势力范围结束了,公叔瑾自己的得力亲信接上,再后来是戏曲宣传和各处驻军出的力,最后则是宣讲团发威,以及在大势已去的形势下,阻碍势力摧枯拉朽地倒塌…… 正月十六衙门开门理事,这些折子让户部官吏们忙得不可开交,诸事繁琐不说,弄出来的东西,还往往让公叔瑾不满意,后来户部的聪明人,问睿儿借了六个小厮,这才将差事办得又快又漂亮,得到了公叔瑾不少的赏赐。 就这样,到了三月时,全朝都很好地执行了朝廷新的田税律令,清算出来的田产和新增添的开荒田产数量均是极为喜人,因为有去年的补税和今年预收的农税,朝廷收入颇丰,更重要的是,今后将年年如此,不,应该说会越来越多。 这使得朝廷在所有驻军中都推行了积分制后,还有余力加快对长城的修建和北平的建设,就算没亲眼得见,通过各地官员的上书,公叔瑾也可以想见,现下全朝那种繁荣的新气象。 清露和睿儿,则有机会亲眼去看一看自己的劳动成果。 刚出了正月不久,睿儿宣讲的任务便结束了,因为早在腊月里就开始搬家了,所以对只在王府中休整三天便要再出发,大家都表现得十分平静,毕竟,清露怀孕的月份越大,出行就越不方便。 临行前,清露只做了一件事。 “阿宁,我要回去了,”清露对着公叔宁的牌位说,“就打往后再来京城,也不是久居,不过是来小住一阵子罢了。”并不知道,除了公叔宁和睿儿,往后这世间还会出现那么一个人,让她不得不又在京城住了好几年,当然了,那是她自找的,和公叔瑾啊、皇权啊什么的,一点关系都没有,而且那时的京城也不是这里,而是北平了。 “你说得对,三爷这人还是不错的,如果不谈感情的话。”清露神色安宁,她现在对很多恩怨都彻底放下了,“我想通了,想当初你心甘情愿地被他利用,也不只是兄弟情意和回报养育之恩,你还是为了你们公叔家的江山社稷。”这次宣讲,不仅是对睿儿,就算是对清露,也是一次理念上的洗礼,做为一个穿越而来的现代人,对有些思想,就算她永远无法接受,也是可以理解的。 第973章 节 一场成功的逃离 “当然了,”清露的脸上到底还是露出了冷峭的笑容,“既然该做的事我都做了,该得的他也不能少了我的!”说到底她对公叔瑾是没什么感情的,本着的只是“银钱两讫”的原则。 清露的表情又变得柔和起来,“主要还是阿宁你,给了我足够的保护,秦怀恩也很不错,你们联手宠着我,我才能想怎么任性就怎么任性。阿宁,虽说有些晚了,你想要的也不是这个,但我还是要说,谢谢你,我很幸福!”那种发自内心的幸福。 “睿儿我一定会带好的,在你的帮助之下,”清露说,直到现在,公叔宁每年留给睿儿的那些东西,都还没有断过,“请你和姐姐放心,我会让你们子孙满堂的。” 清露想了想,觉得自己想要交代的事都说完了,便缓缓地站起身来,她只是长叹了一声,并没有什么泪水。别说她现在一切顺利,就是在备受折磨时,她也不是伤春悲秋的性子。况且,她扫了一眼这间被秦怀恩收拾得特别“利落”的王府正房,不由自主地嘴角抽搐了一下,再也升不起一丝的悲伤了。 他们随身行李不多,笨重的全都搬完了,得力人手不少,不仅有小厮、护卫还有丫鬟、婆子,车马更是齐备的,一长串的宽大的曲氏安车,坐卧都舒适得很,嗯,摇摇晃晃地还很催眠,使得清露睡得踏实安然,对是否有宿头一点都不关心,高大的骏马俱是秦怀恩的“战利品”,连下人都人手至少一匹,使得这次出行特别舒适顺畅,哪怕是一直照顾着孕中的清露,速度也没慢多少。 和大张旗鼓的王府搬家相比,清露的这次出行,安静得很,他们的车上没有王府标记,和亲朋好友们一概没打招呼,睿儿甚至都没去宫中辞行,很有点不告而别的意味。 虽说这么做多少有些奇怪,但清露不说,旁人也就没当回事儿,并不像清露那样,将这次正常搬家,当成了一场“出逃”,而事实证明,清露这个人,情商的确很高,看男人看得还是挺准的。 清露离京一个多月了,朝廷的差事才彻底结束,公叔瑾论功行赏完全找不到人时,他才想起睿儿在过年时说的那句话,倒也挑剔不出什么来。 等听到回报说,清露一行人路过北平而不入时,公叔瑾才彻底明白清露要干什么,不由长长地发出了一声叹息,“看来除了阿宁,再无人能留下她了!”个中意味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但公叔瑾到底还是没发出,召秦怀恩和清露乃至睿儿进京的诏令——就像清露猜测的那样,公叔瑾实在是找不到恰当的理由,尤其是没有及时留下“护送”的睿儿,更是连张口的机会都失去了。 于是,公叔瑾将封秦怀恩为超品国公,封清露为一品诰命的圣旨,以及赏赐给睿儿的不少珍品、宝物派人送了过去,算作是默许了。 而这个时候,秦家一家人和护送他们的睿儿,已经离他们的目的地很近了。 “哈哈哈……娘,娘,你快看,咱们又追上一波王府的车队!”几个孩子骑着马,在清露的车周围撒欢地跑着,时不时地大呼小叫一番,惹得秦怀恩直皱眉,可他看了看笑得无比满足的清露,只得硬生生忍住。 “嗯嗯……”清露撩着车帘子,看着生龙活虎的孩子们,脆声叮嘱,“我倒是不担心你们的骑术,”也不担心安全,旁的不说,这回她召回了睿儿全部的小厮,虽说在西北建城和在户部当差的那些还没到位,但也有快六十个了,还都是武功最好的,因为没回来的那些都是擅长算账和管理的,这些小厮看自家几个孩子一点问题都没有,“可这路毕竟不是咱们一家的,你们这么跑来跑去,太耽误旁人赶路了!” “对,对,等回头到了咱们家山上,你们就可以想怎么跑就怎么跑了!”这阵子,就连睿儿都恢复了不少的孩子气,而当他们追上第一波王府运货的车队,发现那些细软贵重之物,并不是运往北平而是运往东北后,他就一直误认为,他们会回到小岭村去,心中的思念早就溢得满满的了。 “是吗?表哥,那你快给我们再说说咱家的山啥样儿?”孩子们停止了乱跑,围在睿儿的周围,兄弟几个骑在马上,边走边说,小厮们则不时地补充两句,倒也安静了不少。 其实睿儿都说过好多遍了,可孩子们还是爱听,睿儿还是爱讲,就连小厮们也非常喜欢这个话题,可见想家的人并不是只有清露。倒是秦怀恩,不管清露在哪里,他都能生活得特别安然,这一次,若不是清露来了这么一出儿,他都没想到要回去,不过,清露既然操办了起来,他自然是全力配合的。 王府的护卫们,则趁机恢复着,方才因孩子们一时乱跑而阻碍的交通,让那些着急赶路的人,别耽搁了行程。 没亲眼看到,真想不到,这一路之上竟然会繁华到如此程度,自打出了京城,他们径直向北,眼中所见俱是川流不息的车马人流:运货的、搬家的、经商的、农闲结束了赶回家种地的……人人脸上都带着干劲儿和活力,像是有种不知名的情绪在空气中流散,很具有感染力。 已经变得很“财迷”的睿儿,不止一次地说,“姨母,这要是都修上高速路,那一准儿有赚不完的银子。” “嗯嗯,”清露连连点头,“孺子可教也,回头这事儿你和四殿下商议去,也让你潘家姐姐过几天富裕日子。”她是不愿意再操这份儿心了,再说,经过这些年的历练,这点子“小”生意,睿儿自己完全做得,可以往独立养家糊口上再迈进一步。 寿公公感叹道,“什么叫做‘国泰民安’,老奴这辈子总算见着了,虽说高祖那时老奴还年轻,可听着老人们说,自己亲眼看着,也没有这样的……”他的年纪比公叔瑾还要大,到现在已亲历三朝了。 第974章 节 欢乐的归乡之路 仁帝那时,虽说是以江南的繁华富庶和超高的福利待遇,吸引各国贵族、官员们的,但对平民百姓顾不过来了,贫富差距没有减轻反而进一步拉大了,再加诸国不断地合并,人心很是不稳,谁都说不好,等明天这日子会过成什么样,到底是变得更好还是更坏,这一点,连那时还只是个小太监的寿公公都一样。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至于顺帝时期,寿公公连提都没提,大家便心有数了,毕竟,公叔瑾登基还不到十年,除了孩子们,人人都记忆犹新。 “皇圣明啊!”喜公公发自内心地说。 清露轻飘飘地接口,“两代王爷也功不可没!”立刻引来了众人的交口称赞,连带着将秦怀恩和清露也夸赞了一番,并没有夸大其辞,实在是他们为朝廷立下的功绩本身很大。 秦怀恩对这些话无感,清露倒是听得美滋滋的,虽说她一直把私利放在头前,可能通过自己的力量,让这么多人过好日子,她还是满心欢喜和骄傲的。 尽管没打出王府的旗号,但因为秦怀恩太有名了,四个孩子的样貌太招人眼了,还是有很多人认出了他们,因为地位相差悬殊,百姓们只是远远跪着磕头,并不敢前,还有人在路边对着清露的马车,唱清露所作的曲子的…… 虽说这样有时会耽误行程吧,可清露还是获得了极大的成感,真的,再没什么通过自己的努力而深受爱戴,更让人幸福的了,听着因自己而流传的各种“名曲”,想着终于成为了一个成功的艺人,清露前生的遗憾,已完全被弥补了。 好处还不止这些,这繁华的地方啊,难免鱼龙混杂,只是,不管他们的车队看起来多么豪华,只要一听说这是王府的车队,秦怀恩还在其,那些不怀好意的人,全都远远地躲开了,捣乱的除了他们家的这四只以外,旁人那是一个都没有啊! 以至于清露安闲得都有些遗憾了,“怎么没有个人来找你试试啥的呢?”江湖不是特别讲究排名的么?和秦怀恩交手应该是一举成名的捷径啊! 秦怀恩点头,“自然是有的啊,还不少呢?”这种现象从他初入江湖在松江走排起,时不时地发生了,但没过多久结束了。 “啊?”清露是不知道这些的,“哪儿呢?哪儿呢?我怎么看不见呢?”直接打开窗子,想把头探出窗外,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秦怀恩好气又好笑地轻按清露的肩头,转头对程一针说,“你还敢说那些傻小子没有像露露的地方?!”这没事找事儿,活泼到不怕事儿大的样子,简直是清露的翻版啊! 程一针根本顾不帮他们任意一方,“秦大郎,你别打岔,继续说!”他也很想听听来着,满是怂恿地看向了清露,若只是他想听,秦怀恩这种惜字如金的人,是不会说的。 “我知道,我知道……”睿儿先在外面喊了一声,然后也不等马车停了,直接从马背蹿进了车厢里,后面的四个表弟有样学样,一个跟一个地往里面钻,一时间车厢板噼里扑通地响个不停,秦怀恩则警惕地伸出手臂护着清露的肚子。 好在,孩子们个个身手不凡,又被秦怀恩“修理”得很好,马车也足够宽大,没一个孩子碰到清露一丝衣角的,而睿儿接了这一嗓子后,不用程一针催促,孩子们迫不及待地继续问了起来。 睿儿先看了清露一眼,见清露没啥反应,这才打算好好说说那些江湖事,要知道,为了怕清露担心,给表弟们带来“不好”的影响,这些故事都在他肚子里憋了许久了。 恰巧这时小厮们送来了点心和热茶,也难怪孩子们不在外面疯跑了,原来是到了吃点心的时辰,于是这不是一家人胜似一家人的三大五小,团团围坐,开起了茶话会。 当年秦怀恩流落到了松源府城,江湖人发现了他的好身手,漕帮的人像当初的韩狗子一样,如同挖到了宝藏一般,想方设法要留下秦怀恩,而秦怀恩也正需要漕帮的势力,双方一拍即合。 因为无往不利,漕帮对秦怀恩的“使用”越来高端,从处理漕帮内部各小帮派的棘手事宜,一直到由他出面解决和其他江湖大帮派的争端,而秦怀恩重来没让漕帮失望过。 “为啥咱们所到之处,漕帮兄弟纷纷拜见,在江湖其他大侠分外给面子?那都是我师傅,一条人命一条人命杀出来的!”睿儿讲故事的天分,那是得了清露真传的,真真的活灵活现。 “啊?”清露大瞪着眼睛问,“不是说试,怎么全都杀了?”这样的结果,也难怪到了现在没人和秦怀恩试了,那不是找死吗? 秦怀恩想了想,回答了清露的问题,“麻烦!”他那时和清露分离,本来心情不好,再说,他还要为和清露团聚去努力呢,哪有心情去在这些小事纠缠?! 本来最开始漕帮是让秦怀恩去找场子的,哪承想秦怀恩有这样出手要人命的“恶习”啊,后来轻易不敢麻烦秦怀恩了,秦怀恩果然有时间去忙自己的事了。 但还是有问题。 漕帮的人想,将秦怀恩这个“大杀器”用在暗杀,总会没问题了吧? 却没想到,秦怀恩将暗杀统统改成明杀,也别管是闹市之还是深宅大院,当着多少人的面,是大吼大叫啊,生怕别人不知道,“我是水飞秦怀恩,因为……事,帮决定让我来杀你,往后你的兄弟们可以来找我寻仇!”然后徒手,将人的脖子拧断,或者一个简单的直拳,把人直接打死——内脏都震碎了,能不死吗? “是的,其实并没有人来找师傅试,他们都是心有不甘前来寻仇的,但一个、两个……到了现在,四十七个江湖有名有号的,都有来无回了,还有什么人来试啊?连寻仇的都没有了!”睿儿将人数说得一个都不错,还特地补充,“这些还不包括师傅主动去杀的,统统算起来有一百零九个呢!” 本书来自 第975章 节 不要利益只要更大 “你……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清露有点后悔了,秦怀恩这不就是一个杀人机器吗?但想起来秦怀恩在战场上杀的那些人,这点数量又不算什么了,最主要的是,她今天让睿儿对孩子们讲这些,也不是没有目的啊! “很多吗?”秦小四虚岁刚四岁,虽然对百以内加法已经会算了,但是奇慢,错误率也高,还得用笔算,心算是不行的,“比咱们在草地上杀的那些人还多?”按道理说,去西北做诱饵那次,他还小,不应该记得这么清楚,可他偏生就念念不忘,还每次都说成“咱们”,好像他也上阵杀敌了似的。 也是,那段经历被兄弟几个不停地讲来讲去,想忘也忘不了啊! 睿儿摇头,“没有,”打了个比方,“差不多有咱们后来在草地上杀的狼那么多。”他们后来又去狩猎来着。 “哦——”秦小四很是不解地看向了清露,想让清露为她的惊讶做个解释。 清露没法子解释。她怎么就忘了,别说是秦怀恩了,就是她生的这帮混小子,也都不是普通人来着。 而接下来,清露就更加惊讶了,“睿儿,这每一个人被杀的来龙去脉,你难道都知道?”这得多好的记性啊,不,还得调查了解…… 其实根本就没清露想的这么复杂。 首先,随着秦怀恩的名声鹊起,江湖人都对他的事耳熟能详了,漕帮当中有好事之人,更是干脆将秦怀恩干过的所有事,都整理成册,后来编成了话本子,但因为秦怀恩太能干了,这话本子还没编完,现世的都是短篇,讲独立的重大事件的,还以军功为主,江湖事更多的则是说书艺人在口耳相传。 “帮中兄弟特地给了我一本,”睿儿说,很熟练地抱拳行了一个江湖礼,“不是那种话本子,而是漕帮内部的记载,我呢,没事儿就翻翻看看,就算不是为了炫耀,也总得说得清楚来龙去脉。”这种解释工作,秦怀恩是绝对不屑于去做的,而身为秦怀恩唯一的弟子,又偶尔会在江湖上行走,怎么能对江湖事一无所知呢?! 清露点头道,“是啊,现在咱家孩子多了,老有人来寻仇总归是不好的。”俗话说得好,“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秦怀恩正要开口,已被睿儿抢了先儿,“不是的,姨母,”他连连摆手,“我是怕那些寻仇的人枉送了性命。”他还是很善良的。 而到了现在,别说总由秦怀恩亲自带的儿子们了,就算总是出门在外的睿儿,身边的小厮随便拽出一个来,就够在江湖上称霸一方了,真心没人敢来招惹,基本上只有巴结和绕道两种选择,漕帮都因此壮大了不少。 清露噎了一噎,静心想想,好像还真是睿儿说的这么一回事儿。 程一针又来了一句神补刀,“来寻仇的是没有,找人赔银子估计会越来越多!”这四个小崽子,太能惹事了。 秦怀恩一点不让,“活该!谁让你惯着他们!”每次程一针和清露都联手瞒着他,还当他不知道?不过就是怕清露动气,不敢太放开了罚。 眼见着楼被歪掉了,表弟们要倒霉,睿儿急急忙忙地继续说下去,“其实自打师傅考了武状元后,就再没人愿意和师傅比试了,更别说寻仇了!”估计那种被一招打飞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就算身体不受伤害,也太丢人了,“要说吧,师傅对那些考官们,还是相当给面子的,就连皇伯父都意识到了这一点,夸了师傅好几回呢!”见秦怀恩用眼睛瞪他,赶紧送上赖皮赖脸的微笑,是,护着表弟们的事儿,他也出了不少力来着,谁让大家越来越发现,秦怀恩对他十分“温柔”呢?! 秦怀恩的故事太吸引人,睿儿知道的太多,结果秦怀恩的江湖事,就成了全家人的保留节目,时不时就拿出来讲上一段,但只讲了三天,就停止了,因为他们到了秦状元客栈。 对这一行人的到来,李长顺和云袖激动到泣不成声。因为早接到了消息,韩狗子和岳杏儿也来了,还带着他们的孩子们。更有那些消息灵通的各色粉丝,只求能见上秦怀恩和清露一面,将大大的秦状元客栈挤得水泄不通。 这时候就看出来清露那种长包院子的好处了,不管外面怎么乱,他们的庭院之中还是相当安静的。 孩子们玩儿疯了,连家都不急着回了,到最后直直住了二十多天,这才又继续前行,原本押运货物的王府车队,又走到前面去了。 “哎呀我的好太太,你也不看看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就那么贪玩儿?到这个月份才到……”刘秀芬和栓子在离秦家村还有好几里远的路口迎着,一副急得跳脚的样子。 清露笑嘻嘻地说,“急什么,还有一个多月才能生呢,这不是就到了嘛!”她早都算计好了,才在秦状元客栈停留了那么久。当然也不全是因为贪玩儿,而是她有些事要做。 这不,清露将秦状元客栈的各大货场都亲自勘察了一遍,提出了不少建设性意见,再一次扩大了规模,使得原本的就很巨大的货物吞吐能力,又进一步加强了。 对此,李长顺很不理解,“太太,这货栈并不是越大越赚银子,”经过多年的学习、历练他现在绝对称得上是“货栈经营专家”了,使得货栈的赚钱能力和服务质量都在不断提高,“咱家这个已是全朝最大了,西北军粮的供应这些年一直在减少,直到西北开始建城,才又增加了,但现在也稳定下来了。我估摸着,等到西北现下正开着的荒地有了收成,就是原有的规模,咱们都会不如此时赚得多了!”货场空在那里装不满,还需要人手看管、打理,可不就是少赚钱了嘛! “嗯!”清露对李长顺的说法非常满意,夸赞了好几句,因为她也是这么认为的,但她是不能将她“不想多赚钱只想要更大”的目的说出来的,只得表现得一意孤行,和包括李长顺在内的大掌柜们一通商议,再次扩大了秦状元客栈的规模,这不,就多用了些时日。 第976章 节 要回的家到底是哪里 当看到秦家村那壮阔宏大装饰一新的宅子时,不知内情的众人,全都吃了一惊。 程一针惊声问道,“清露,你这是要在这里常住怎么着?”清露这个人,其生性奢华主要体现在个人享受上,但并不会胡乱花那些没用银子,如果不是常住,秦家村的宅子,完全没有必要修成这个样子。 清露没回答程一针的问题,只是略带紧张地转头去看秦怀恩,秦怀恩板着脸冷哼了一声,清露立刻配合地做出怕怕的样子,一双眼睛却叽哩咕噜地打着转,一看就是在想什么坏主意。 秦怀恩只得无奈地再回了清露一个宠溺的笑,清露这才挺着大肚子,趾高气昂地往里面走去,秦怀恩连忙伸出手臂,小心翼翼地护着她。 旁人是看不出夫妻二人之间这些机锋的,包括睿儿在内的孩子们,早就一哄而散,跑着到各处看稀奇去了,下人们则在大小管事的带领下忙着整理安顿。 刘秀芬听了程一针的话,连忙问,“程神医啊,你快帮我们看看,这宅子修得如何?”自打三年前,她和栓子领了差事,押送秦怀恩第二次西北大捷的那批金子回东北,就在这里停了下来,开始修这宅院,很多工匠都是从京城直接带过来的,还有些专门教导她的婆子啥的跟着。 可以说,这三年来刘秀芬夫妇的压力不是一般的大,那时他们已经在京城生活过好几年了,增长了见识的同时,还懂得了以往很多并不懂得的规矩,结果是知道得越多,心里就越发感到自己的不足。 偏生那时秦怀恩已封了侯,宅子的气派规模必须和他的身份相符合,家里的孩子也越来越多,已生下来的就有四个,往后还不知道要生几个。 开始时每个孩子都配了二十个小厮,可后来睿儿的小厮听说了这件事,就求到了清露面前,意思是,他们的儿子也很多,如果秦怀恩能看得上,希望能给秦家的孩子继续做小厮,其实就是死士——实在是感情太深,秦家的家传武功太吸引人了,偏生他们没资格传授给后代。 清露觉得这是好事,家生奴才知根知底,只要不降低标准,总比在外面买的得用些,结果,秦家孩子的小厮就从每人二十个,变成了三十个,有十个名额是特地给睿儿小厮的后代们留的。 就因如此,清露特地嘱咐刘秀芬,宅子还是要建成小岭村的那样子,要结实、实用、舒适、适合乡间生活、用料一定要好,她是打算在这里生儿育女子子孙孙无穷尽的…… 这些要求都变成了重重压力,使得刘秀芬和栓子为了这套宅子,费尽了心血。尤其是看着每过个把月,银箱子里的金锭子就往下缩缩三寸,让自认为早就见识过大富贵的刘秀芬,心里也开始没底儿了——这要是银钱花出去了,宅子却盖得不好,不用清露说,她都得心疼得什么似的。 幸好,寿公公给的工匠原本就是打算到北平修王府和侯府的,十分得力,清露给的几个嬷嬷也是宫里出身,对各种规矩例制那是门儿清,对各种奢华用品更是在行得不得了,加上自打当初清露从双岭村希望学堂往秦家村添置人手,到现在很多人都在这里安家落户了——待遇完全一样,又何必一定在双岭村挤着?毕竟,秦家村的气候更适合居住! 现在,秦家村的希望学堂也办起来了有七、八年了,而且因为地方大,人口多,自打一开办起来,规模就是双岭村的数倍,男子女子的直接分开了。 这使得刘秀芬有了大量的帮手,达到了万事不愁的状态。 此外,听说清露要在这里盖宅子,秦家村的村民和将军县的人都乐坏了,他们本来就是秦怀恩的嫡系,又经受过没有清露“经管”的苦,想到从今而后就能一直享受秦家的提携,简直是乐坏了,那愿意白做工的青壮年是蜂拥而至啊! 当然了,刘秀芬最后还是按照正常价格给了银子的,但栓子管理起来,就不要太轻松哦,就连匠人都说,盖了这么多的府邸,走过这么多的地方,重来没像建侯府一般,如此顺利、迅速、心情通畅,还有,赏钱颇丰! 此时,程一针真在不住口地称赞,“不错啊,秀芬,这宅子真是不错,你现在可真成了独当一面的大管家了!” 刘秀芬听了,放下心来,乐滋滋地追上了清露,“太太,这主子的屋子里糊墙的布,我都用的是官造的,并不是为了省银子,实在咱们这宅子太大了,就算是打着王爷的旗号,内造的布匹还有银子也没处买去,下人房中就都是商用的了,但也俱是上好的,特地下了单子,让布庄去江南和西南采办好几次,都是潘夫人介绍的熟识商家……” 到了京城刘秀芬才知道,为什么京城人的衣裳看起来那么华贵漂亮,明明是同样的花色,那感觉就是天上地下的差别,从小岭村带来的那些清露的旧衣,都不用旁人说,有很多刘秀芬就做主赏了下人,还得是最低等的粗使丫鬟。 后来经过教导的刘秀芬才明白,原来同样的布,分为专门给皇亲国戚、高官显爵们用的内造的,秦怀恩、清露和睿儿穿用的都是这一种。 还有给官员们用的官造的,就是寿喜两位公公、顾谢和教授们日常穿的那种。当然了,他们也有不少内造的衣裳和料子,那都是主子们赏赐的。 而刘秀芬穿的,全都是内造的,单从这一点上,就能看出来她在清露面前是多么的得脸了。 这两种布料都是如果没有相应的地位,花银子都买不来的,也难怪清露和寿公公,当年在双岭村时,曾发出过用银子都花不出去的感叹了。 现在的刘秀芬是完全明白了,只有商用的布料才会在市面流通,就是清露曾经血拼的那种,也是当年寿公公很是不屑地赏给林胜德的那种。 第977章 节 为什么要瞒着秦怀恩 反倒是秦怀恩和公叔宁在乡下给清露置办的那些首饰,纵然制造工艺不够精美,珠子宝石也不够硕大、华贵,胜在用料实在,款式新颖,特别适合清露,日常里倒是也戴得,假如清露舍得,用来赏人就再好不过了,完全谈不上浪费。 刘秀芬说得兴致盎然,清露听得津津有味,秦怀恩却不愿意了,他早就听够了刘秀芬和清露这两个人的叽叽喳喳,自打在村子里时就是这样,也不知道这女人在一起,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话要说,还天上一句地上一句的,偏生她们还不会乱,哪怕是她们各说各的,也毫不影响相互理解,最后还都能接上…… “家去!”这么些年了,秦怀恩面对刘秀芬时,一点长进都没有,说来说去就是这两个字。 可刘秀芬再也不是当年的小姑娘了,对秦怀恩这个大哥,那是一点不怕了,已经敢顶嘴了,“大郎哥,这就咱家,你让俺回哪里去?”说完了还跺了跺脚,这才转身走了,她知道,这是秦怀恩怕刚刚赶了半天路的清露累着。 走出几步,刘秀芬才吐了吐舌头,“完了,这一到了自己家里,规矩就全忘了,算是白学了!”忍不住笑了起来,实在是这种轻松异常的感觉太好了。 是的,京城再繁华,王府再大再好,那也不是自己的家,哪怕是现在还没回到双岭村,那感觉也是不一样的。 这不,秀芬的身后传来了清露清脆的笑声,就连秦怀恩都笑了,想来也是知道他自己因习惯而犯了口误,连程一针都说,“规矩这东西知道知道就行了,日|日守着还有什么意思?” 看来喜欢这种回家的感觉的人,绝不只是刘秀芬一个。 大小主子回屋子换衣裳梳洗,刘秀芬吩咐人传膳,包括有头脸的下人在内,一大家子二、三十口子,一道在大大的内院偏厅中吃了一顿饭。 饭罢,本该歇晌的清露却并没睡下,因为她知道,她还欠秦怀恩一个解释,“大郎,你可是怪我瞒着你?我实在是怕啊,怕你不让我留在这里……” “我不让你留,你就不留了?”秦怀恩反问。 清露笑嘻嘻地不回答。 秦怀恩继续说,“既然如此,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近来我管教孩子,你不许心疼。”清露就这点好,哪怕对秦怀恩的做法不同意,也不会当面让秦怀恩难堪,甚至还会支持,而是会私下里和秦怀恩“商量”。 见清露犹豫,秦怀恩又补充道,“我也是他们的亲爹,怎么会让他们受伤?我只是让他们有自保能力而已。” 这个话吧,真假参半,重伤和留下的病根儿的伤自然不会有,小来小去的,就顾不过来了,话说,习武这种事,就算是再有天分,不下苦功夫也是不行的,他的儿子们和睿儿可是不一样,往后是要靠这个安身立命的,这是秦怀恩这个当爹的给儿子们的爱。 这些道理,清露自然是懂得的,也特别理解秦怀恩对儿子们的这份深沉的爱,只是事到临头时,她心里难免过不去,但现在不行了,时间已迫在眉睫。 于是,清露终于咬着牙,重重点头,“好,成交!”这就是说,像做生意一样,再不反悔了! 随后夫妻二人对视了一眼,同时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为什么清露非得要在秦家村常住,还特地瞒着秦怀恩,这是因为明年,睿儿就是十四岁了。 在前一世,因为没有得到秦怀恩的救助,清霜早生下了睿儿二十多天,使得睿儿的虚岁比现在大上一岁,也就是明年十五岁。 年龄大点小点都无所谓,最关键的是,睿儿和秦怀恩在前一世都是死在了这一年。 尽管今生和前世已有了太大的差别,命运这种东西,却始终是玄之又玄的,所以清露和秦怀恩才在此之前做了诸多的准备。 既然前一世睿儿和秦怀恩是死在西北的战场上,那么夫妻二人就联手让西北安定下来,将命运的轨迹破坏掉;既然前一世公叔瑾是因为无人可派才让睿儿上战场,那他们就训练出很多能征善战的猛将;既然公叔瑾想让睿儿为朝廷出力,那他们就不断增加睿儿的功绩,让睿儿无需上战场,也能为朝廷立下大功……可以说,他们对睿儿的保护已经是拼尽了! 但清露还是不放心,她不止一次地问秦怀恩,“你帮我想想,若是西北安定了,我朝还有哪里会用兵?”她算是看出来了,就算是没有重生的优势,秦怀恩也是当之无愧的军事专家,尤其是经过她的教导之后,秦怀恩的脑袋已经开窍了。 秦怀恩先是说,“西南和东南都有用兵,但西南是潘家的地盘,一向经营得很好,现在潘凌峰又和四皇子结亲了,一旦西南有事,皇上还是会派潘家去的,可以事半功倍,至于东南,那是要水战的,别说睿儿,我去了都没啥用。”隔行如隔山,必须重新学起,学会倒是能学会的,但是需要时间,一旦战事紧急那是来不及的,战事不紧急的话,也没必要用他们了。 见秦怀恩还有所隐瞒,清露急了,“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瞒着我的?”比重生更重要的事。 秦怀恩摇头,“不是瞒你,是我也说不太好。”这个和重生的经历无关,完全是靠他今生的经验,一点点分析出来的,“我猜朝廷若是再有大战,应该是在东北!” 没想到,清露瞬间理解,“我知道了,阿宁就曾经所过!” 当初举行武举恩科时,公叔宁也曾对清露等人说过这样的话,而这里所指的东北,其实是秦状元客栈附近,虽说从行政区划上讲连相邻的府都不是,当中还隔着一个府,但是如果快马加鞭的话,有个一天一夜也就到了——这个距离是非常近的。 为什么当初东北荒芜了这么年,朝廷一直没想到在广袤的松江冲积平原上开荒,反倒是在崇山峻岭之间,田地并不多的松源府,被开发得连荒地都少有了? 第978章 节 清露的狡兔三窟 还有就是一直被清露这个学渣忽视的长城。 沿着大金山山脉的末端,修筑牢不可破的防御公事,将异族人挡在东北之外,是原有的东北小国和合并后的大楚,几代帝王的心愿,只可惜,一直都没实现得了。 前些年是西北战事一直吃紧,朝廷根本就没有多余的钱财和人手,好不容易等到秦怀恩横空出世,西北大捷了,迁都的事又提上了议事日程。 于是,原本为了保护中原地区的,比东北五府更往南,离北平不远的那段长城从一直未曾停止修建,到了现在的加大力量修建。 为什么当初东北荒芜了这么多年,朝廷一直没想到在广袤的松江冲积平原上开荒,反倒是地处崇山峻岭之间,田地并不多的松源府,被开发得连荒地都少有了? 就是因为东北并不太平,而一旦狄人从东北方向入侵,秦状元客栈所在的松江府,乃至秦家村所在的松林府,在一马平川的平原上俱是无险可守,不啻于砧板上的肉! 从对防御工事的修建上,就不难看出朝廷的战略意图:一旦东北战事又起,那么索性放弃东北地区大量的酷寒之地,只要保住相对富庶繁华的中原就好了。 对此,清露是说不出什么来的,以现在秦怀恩所处的地位,更加认为,这样做是明智的。 幸好,东北小国在多年和狄人的对战当中,虽然没修好规模宏大的长城,但还是有几座坚固牢靠的城池的,再加上大楚在西北地区的不堪一击,让狄人的收获十分喜人,于是,这么多年来,狄人不断地往西北迁徙,使得东北一直安然无恙。 当初清露帮助秦怀恩在西北建露城时,并没什么高瞻远瞩,甚至都不知道未来睿儿和秦怀恩将要遇到的危险,只是为了自己赚银子,以及从现代带来的“经济占领”的理念,而这么去做的。 但秦怀恩不同。 秦怀恩在完美地执行清露的计划的同时,深切地感受到了这么做的好处:能尽快地让西北战事不起,并且长治久安。所以即便是要和清露再次分离,秦怀恩还是去西北取得了第二次大捷,并在那之前,信心满满地给公叔瑾画出了三条线,包括第二次大捷采用的围剿主力的战略方式,都是在清露“经济占领”的启发下,制定出来的。 以至于就算清露在后期西北建城的过程中,有很多旁人无法接受的脑洞大开的想法,秦怀恩依旧特别地支持,还积极配合。 可问题依然存在。 经过几十年的大捷和繁衍,狄人以及其他民族的异族人,人口实在是太多了,同样的区域,被大楚收回后,是无法完全容纳下他们的,尤其是为了让他们真心归顺,还得提高他们的生活质量。 就算秦怀恩和清露想法设法地收服了一批、打压了一批,在这个过程中又让他们自相残杀损失了一批,还是有很多过不下去的贫民以及小部落,不断地往东北迁徙。 等到这些人口积攒到了一定的数量,当他们在东北生存不下去了,那么,战争就会变成不可避免的事了。 战事再起,秦状元客栈首当其冲,接下来就是秦家村,所以,对秦状元客栈清露只要大,不要赚银子,对秦家村,清露要久居。 就像清露以往曾跟秦怀恩说过的那样,一旦遇到危险,她是宁愿用财产买平安的,她就不信,当秦状元客栈存了相当于几个中等城池的财富时,还能不让狄人的脚步有所停滞,给她和她的家人们,带来逃命的机会。 此外,秦状元客栈还可以成为最好的军需品补给站,无论朝廷增兵多少,这些物资是东北本地的,还是途经中原从江南而来,它都可以出色地完成这个重任。 而一旦朝廷像前世那样,再派睿儿和秦怀恩出征,她是誓死也要和家人在一处的,就像当年在西北当诱饵一样。 为什么清露那么执着于免死金牌——她是连让睿儿在危急时刻临阵脱逃的念头都有的! 清露就不信了,她有武功绝伦的秦怀恩,有精心培养多年的小厮,有金山银海,有没了王爷的头衔,同样能让睿儿和孩子们生活得很好的个人能力,难道就保不下睿儿和孩子们的生命,并让他们一世幸福平安吗? 清露的主意很正,但她不敢对任何人讲。 对旁人清露是怕透露出秦怀恩重生的秘密,对秦怀恩是怕不允许她涉险。于是,在刘秀芬往东北运金子时,清露表面上是让刘秀芬回双岭村修宅子,毕竟,孩子多了,要回乡了,修宅子是必须的。 刘秀芬是按照清露的叮嘱,在出发后的第三天,拆开了清露的信时,才知道他们的目的地不是双岭村,而是秦家村的。 但刘秀芬并没多想,因为她觉得秦家村处处都比小岭村好,等回头将家里人都带过来就是了,再说,她增长了见识后,也明白,人家大户人家俱是有好几处宅院的,清露这才两处,不仅不多,还有点少呢! 单纯的刘秀芬并没意识到双岭村在军事上的重要价值,好在,她习惯了清露花银子的方式,所以早已按照清露的安排,在秦家村的宅子刚一修好后,就让工匠们立即出发去了双岭村——按照这个规模和标准,继续修去! 这是清露的狡兔三窟——万一最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她就和秦怀恩带着孩子们,回双岭村奔向莽莽群山了,旁的不说,自保是毫无问题的,至于朝廷,还是留给公叔瑾和四皇子他们去操心吧! 见秦怀恩到了秦家村后,并没执意把自己往双岭村赶,清露便放下心来,她相信秦怀恩的人品、能力和判断力,秦怀恩既然答应了,就不会反悔,还可能是形势并不像自己担心的那般严峻。 不管是这两个方面的哪一样,都足以让清露安然入梦了。 可惜,清露并没睡太久。 当清露被秦怀恩黑着脸叫醒时,才知道,原来圣旨到了。 第979章 节 到底是什么意思 和秦怀恩起床气十足不同,清露还是挺高兴的,连忙爬起来穿戴好,“我得去看看,皇这回又给我什么了!” 结果让清露有点失望——没有免死金牌! 要说公叔瑾这次宣旨,还是很给清露面子的,虽说给的东西不多吧,但宣旨人的规格是前所未有的高——四皇子亲自来了! 此外,考虑到清露身体不便,还特地允许清露坐着接旨,这种待遇,自打公叔瑾登基后,除了清露只给过公叔宁一人。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为啥皇封我家将军为超品国公,只封我为一品诰命啊?”清露直接问,她是好来着,因为她知道,秦怀恩这次升官,全都是她立的功。 睿儿告诉清露,“想来是没有这个例制,不过,姨母,你那凤冠霞帔俱是特制、御赐的,霞帔还用了明黄色,和旁的一品诰命很是不同,所以你还是高了一品的。”皇伯父这次很大方啊,要知道,从顺帝到公叔瑾两朝只封了秦怀恩这么一个超品国公,其余的都是仁帝时期封的,现在好像基本没有活着的了,顺帝倒是封了丁志成老爹做国公来着,可那是追封的,完全不是一档子事儿。 清露撇了撇嘴,很想说,越是这皇家专用的颜色,她心里越膈应,打没有睿儿的这回事,她也不想在京城里呆着了,更不想入宫了! 倒是公叔瑾赏赐给睿儿的那些珍宝,清露十分喜欢,“好东西啊,真是好东西啊!”差流口水了。 四皇子看着清露的样子直乐,打算回去后,对父皇好好描述一番,想起以往听父皇说,叔父曾言清露此人极为容易取悦,他还不相信,现在亲眼见到,不得不信。 睿儿则大方地说,“姨母,我的是你的,喜欢什么尽管拿去用。” 清露毫不推辞,这好东西啊,是拿来用、拿来享受的,大不了等正式分府时再还给睿儿好了,点头道,“好啊,好啊,”末了再加一句,“我的还是我的!” 这下子,连睿儿都笑出了声儿,秦怀恩觉得他养家的压力更大了。 四皇子则认为,他应该建议父皇,往后给秦夫人的财物赏赐再厚一点,不过又一想,能让清露看的好东西着实不多,父皇估计也挺为难的。 梳洗更衣后,是欢迎四皇子到来的家宴,菜品十分丰盛美味,还相当具有地方特色。 四皇子很吃惊,“本来觉得这时来叨扰很是不妥,想去住驿站的。”他和秦家人是同一天到的,倒不是他们赶得急,实在是清露在秦状元客栈盘桓的时日太久了,“没想到秦夫人真的是持家有方啊!”整个府邸不见一丝忙乱,一点都不像是头天搬家过来的样子,摆宴都如此迅速。 清露一指刘秀芬,“喏,都是她弄的!” 因为前阵子和四皇子在一同办差,结下了深厚的“战斗友谊”,主要是自打生秦小四那阵子起,四皇子动不动住在王府,所以现在大家相处得很是亲热,这不,虽说是摆宴,但除了菜式外,其他的用餐习惯,还是和以往相同的。 对大家的夸赞,刘秀芬感到有些受之有愧,别看清露他们是今天才到,但王府的下人们,除了在京城和北平有差事的,那可是随着搬家的队伍早到了,该干的活儿全干完了。 不仅如此,在建宅子的过程,秦家还添置了很多的下人。 以往的秦家,除了孩子们的小厮和皇后娘娘赏赐的那几个嬷嬷,再有是公叔宁当初分派给清露院子里的那几个下人了,现在宅院这么大了,清露又明确地提出,睿儿一天天地长大了,过不了几年要娶亲,所以侯府和王府不管是否还住在一处,都必须分清楚,不能再混在一处过日子,当然了,花费还是清露一家负担的。 这样,刘秀芬在建宅子的过程,又买了一百多个下人,并训练好,其一部分得用的,已经和工匠一道派回双岭村修宅子去了,剩下的则帮刘秀芬将宅子打理得妥妥贴贴的。 “在这个地界,咱们家的下人再好招不过了,”刘秀芬脸不禁带了喜色,“莫说太太待人好,人人都为入府挤破了头,是那希望学堂里学子们,也是个个能干得很,要男有男,要女有女,有很多女子都因此提早成亲了!”清露到了现在,还是不用丫鬟,只用婆子,身边的那几个丫鬟都是公叔宁当初给她的,她现在正打算把人嫁出去呢! 四皇子笑着点头,其实不用刘秀芬说,他也能想像得出当时的情形,以往不到东北,真没如此深的切身体会,怎么说呢,用句大不敬的话来形容,这秦家啊,是东北的“土皇”啊! 四皇子第一次对父皇派他来东北的用意,有了怀疑。 是的,四皇子这次来东北,其实是带着公叔瑾特别的“意思”在里面的,只不过,四皇子原本并不打算执行是了,现在看到这种情形,他有点拿不准自己该怎么办了,想到最后,他还是决定要实话实说。 晚宴过后,一家人聚在一处喝茶,眼见着清露精神不济,四皇子赶紧把事情交代清楚了,“睿儿啊,父皇对你甚是想念……” 睿儿静等下,四皇子却不说了,睿儿会意,原来公叔瑾只是提了这么一句,并没说旁的,便说,“四哥,我也很想念皇伯父,但既然是护送姨母回乡生产,总要等姨母做满了月子再回去,”那是几个月之后了,“当然了,若是这期间有什么事,只要皇伯父一声召唤,我昼夜急奔,几日也到了!” 四皇子听了连连摆手,“父皇只是这么一说,哪里有什么急事?”双手一摊,“这不,连我都躲了出来,现在在京一出门,到处都是阿谀奉承之言。”低声道,“舅父们也罢了,连母后现在对我都不同了,我这个别扭啊!这不学你的样子躲了出来?!这次的差事,是我在父皇那里求来的!” 本书来自 第980章 节 买山的新用途 四皇子很怕秦家人误会,他来是专门给公叔瑾代言、向睿儿施压的,其实连他自己当初都不明白,父皇让他带这么句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公叔瑾的这个意思,恐怕只有清露心里最明白,但她是坚决揣着明白装糊涂到底啊! 清露和睿儿见四皇子做出如此孩子气的样子,俱是乐不可支,但他们知道,四皇子这是实话实说,而睿儿则马领会了四皇子的意思——四皇子并不想让他回去。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想想也是,现在的四皇子冲得太高了,合着该韬光养晦来着,如果睿儿和清露在京,万一再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那不又让四皇子如虎添翼,冲得越发高了吗? 见四皇子没什么事儿要说了,清露和秦怀恩回内室休息了,孩子们也各回各的院子,睿儿很热情地送了送四皇子,结果这一送送出了点小麻烦。 像在京城王府一样,睿儿也在自己住的外院,单独给四皇子准备了一套待客用的院子,奢华舒适程度,在京城时有过之而无不及,四皇子进屋子一看,先笑着摇头道,“说起在这衣食住行的享受方面,秦夫人若是自认全朝第二,那是没人敢认第一的,连父皇后宫里的那些娘娘们,也是不的!”本来还碍着例制规矩在,有些器物是用不得的,可关键问题是王府和秦府得到的御赐之物都很多,这一下子,破了很多规矩。 睿儿也笑笑,并不谦逊什么,因为现实情况本来像四皇子说的这样。 “四哥既然是来玩儿的,那么这回好好松泛松泛,以往你们只知道京城繁华锦绣,好玩儿得紧,却不知道,这大山里才是最好玩的地方呢!”睿儿喜滋滋地说。 此时的他,早没了因无法回到小岭村而产生的遗憾,反而被秦家村周围的美景给吸引了,赈灾时,他来来回回地也从秦家村路过了几回,还小住了几日,深知此处山林的妙处。 尤其是这一次,刘秀芬早说了,“太太,若是想在这里扎下根儿,我看咱们还是得买几座山头,不然真不见银子啊!”又不做生意,种地才能见几个银钱,偏生地又不多,还不够府里正常花销呢,这个说的还只是秦家一府。 要说这买山啊,在秦怀恩的带动下,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动了心思,只可惜真正付诸实践的人太少了,算有那个头脑发热跟风的,最后的结果也不怎么好。 实在是这东北处于原始状态的深山老林太吓人了,在圈山的过程,难免不被猛兽伤亡几个,更别说往后的管理了,连打理的下人都很难找。 秦家村那些木帮的汉子们算是成功的,他们有银子,也有身手,最后山倒是圈起来了,但是不怎么赚钱,这还是在山的木材和山货,都在相熟掌柜的关照下,买出了好价钱的情况下,不然的话,这山头很可能赔钱——管理成本太高,初期投资大,后期则需要很多人手。 李老大跟众人算这笔帐,“指望卖木头是不成的,用不了多久,那伐完了,往后连山货都少有了,再说,若是想伐木赚银子,咱们还买山头作甚?”那些不用买的山头一样有木材。 他们也想学秦怀恩那样养东西,只可惜,这活种太难弄了,简单的打猎他们还行,要说抓活的,还得没损伤,想要什么样的,抓什么样的……快饶了他们吧! 刘秀芬这次之所以在清露刚到的第一天,提到了这个事儿,除了想赚银子外,还因为李老大他们都私下里求她好几次了,想把他们买下的山头送给秦怀恩。 李老大说,“不求别的,想在一旁看看,这山到了秦爷和太太手里,会变成什么样,俺们好好涨涨见识。” 当时听了刘秀芬的话,清露便看向了秦怀恩,秦怀恩说得非常简单,“得先看看!” 这个需要非常专业的知识,不是一拍脑门子能决定的,虽说他当年采参时,把这附近的山林也走了个遍,但毕竟不如双岭村那么熟悉。况且,这回他买山,除了赚银子外,还有旁的用处,大用处,必须仔细思量,既然他答应了清露,要保证一家人的安全。 听了秦怀恩这话,刘秀芬和清露齐齐点头,她们明白,秦怀恩这是答应了。 一直听着他们聊天的孩子们,更是雀跃不止,四个小的纷纷请求秦怀恩查看山林时,能带他们,秦怀恩迟疑了一会儿,才“免为其难”地答应了,但提出了较苛刻的条件,孩子们傻乎乎地全都一口答应了下来。 清露总觉得这事儿有点不对,但又一想,她都同意让秦怀恩管教孩子了,便硬生生忍下来,没说什么。 此时听到睿儿对四皇子提到这事儿,小家伙儿立即发出了更为热情的邀请,“四哥,去吧,去吧……”老大说。 老二接下来说,“只要好好求求,爹一定会答应的。”这对双胞胎,说话重来都是半句半句的,老大开头,老二接下去,那是极为顺畅的。 老三只是点点头。 秦小四憨憨地说,“算爹不答应,娘也会答应的!”真是正靶心,可见他并不是像表面看起来那么憨厚,用清露的话来讲,是个“小腹黑”! 四皇子关心的却是另外一件事,“这都夜了,你们还不回内院去睡啊?别耽误了秦夫人给你们讲故事,哎哎,那是老几啊,别往我的榻爬,当心靴子,靴子!不行,那个也不能动……睿儿,你快点管管他们啊!” 这真不是四皇子小气,实在是秦家这几只,破坏力太大了。 睿儿一挥手,小厮们立刻将几个孩子暂时限制住了,但也只是暂时而已,而在被围剿的过程,孩子们也向四皇子汇报完了他们刚刚得到的“自由”——秦怀恩觉得老大老二够大了,可以和睿儿一起住到外院了,但是小三、小四不想和他们分开,一起都住到了外院。 本来自 第981章 节 秦府的真正地位 至于晚上给孩子们讲故事的任务,近一段时期则分配给了睿儿,到现在,秦怀恩的江湖事,还没全讲完,其实就算是讲完了也没关系,可以再重新讲一遍嘛! 想到老大老二今年不过是虚岁七岁,小四才四岁,四皇子对秦怀恩的“严厉”又有了新的认识。 但不管怎么说,四皇子为了自己院子的安宁,立刻决定送这几只回睿儿住的正房儿,结果到了正房后,四个小的全赖着不回自己的院子了,一番鸡飞狗跳之后,五个孩子都沐浴过了,主要是睿儿在照顾他们时,难免被弄湿,索性一道洗了。 本来四皇子就该回去了,没想到他听睿儿讲故事也听住了,一直到四个小的睡着了,他才离开。 等独自一人回到院子里时,一样的锦绣豪华,却被早已习惯了独处的四皇子,硬生生看出几分孤单萧瑟来,想到在睿儿那大木床上躺得横七竖八的四个孩子,嘴角不由带上了一丝笑意。 四皇子的兄弟姐妹自然是很多的,但绝不可能相处到秦家孩子的这种程度,就连他用尽心力,已相处得十分融洽和亲近的睿儿,也还是比不过这五个人的关系。 那是不同的! 那种不同,无处可寻,偏生又从每一个微笑、每一个眼神中点点滴滴地渗透出来,牢不可破…… “我这到底是怎么了?想起这些有的没的来了!”四皇子摇头轻笑,先看了一阵子的书,接着便是一夜好眠。 清晨起来,四皇子熟门熟路地找到了习武的五个孩子,反倒是秦怀恩没在,由功夫好的小厮代劳了。 四皇子发现,不过是几个月没见,秦家四兄弟的武功就长进了不少,尤其是小四,现在好像比小三都厉害了,反倒是睿儿,不知是不是因办差耽搁了习武,并没多少的进境,可见天分这个东西,是真的存在的。 一道用过早膳后,秦家的四只带着各自的小厮们呼啸而去,目标,秦家村希望学堂——秦怀恩是重来不会让他们闲着的。 看着他们的背影,睿儿轻声道,“但愿学堂的先生们安好!”尽管他已派了自己的小厮看管。 四皇子道,“先生们?学堂还在就好了!”估计今天学堂的课一定上得很精彩,而这种精彩会一直持续。 说罢,兄弟两个相视一笑。 四皇子觉得这一定会是一段安闲的日子,却没想到自打这天早上起,睿儿便客似云来了。 是的,不是秦怀恩也不是清露,而是睿儿,因为这些江湖汉子们,太了解秦怀恩的脾气了,心知如果求见秦怀恩的话,那必是不见的结果,反而是求见睿儿,倒是能见上一面的。 睿儿求四皇子和他一道见客,四皇子答应了,别说他也是年轻人,对纵马江湖的快意人生很是向往,有着同样的好奇心,就是出于结交的心理,他也很想参与其中。 结果四皇子头一次有了当陪衬的感觉。 若说睿儿给四皇子当陪衬,那可不是一次两次了,似乎两人在一道时,一直是这样的相处模式,别说四皇子了,就连睿儿都达到了习惯成自然的程度。 但现在不行了,不管睿儿和帮忙待客的韩狗子如何周旋,大家始终以睿儿为主,就连那些武功高强的睿儿的贴身大厮,受到的关注都比四皇子多,到了最后,睿儿和韩狗子,反倒不再做这种徒劳的努力了。 本来嘛,人家就是来拜望秦爷的唯一真传弟子睿少侠的,就算是有人猜到了四皇子的身份地位极高,他们也不在乎——江湖和朝堂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存在,大路朝天各走半边,注定没啥交集。 四皇子第一次发现,当他失去了受宠皇子这个身份后,他其实就是个普通人,不,在有些时候,就算他没失去这个身份,也一样普通,他就不信这些老江湖们会完全猜不出他的身份,只不过是人家不想说破罢了。 这些人除了送了很多礼品外,还带来了很多江湖上的消息,深深地吸引了四皇子,那是从朝廷奏折上完全看不到的,也不是他的人手能打探出来,有时四皇子觉得,有人在他和这些江湖人眼中,简直就不是同一个人,有些事特别地匪夷所思,仿佛不是他正生活的世间,却正实实在在地发生着。 睿儿更加令四皇子刮目相看。 睿儿处理起很多事务来,一副老江湖驾轻就熟的派头,很是熟稔和有分寸,什么话说到什么程度,如何去做,自有一定之规,简直滴水不漏,效率还特别地高,当场就解决了好几件事,就连刺杀某人,都立即去办了,竟然还带上了他的名帖,可以说,谈笑间就是一派血雨腥风。 难怪四皇子觉得近几年来睿儿的成长速度惊人,想来除了帮朝廷办差,经受清露和秦怀恩的教导外,还和这样的历练有关,或者说,这应该是也是秦怀恩和清露对睿儿的教导的一部分?! 想想睿儿就一直这样,收获着两个渠道的各种消息,看人做事又怎么可能不眼光分外地准确?游刃有余地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世间行走,又怎么会不成熟老练? 四皇子发现,无论是父皇还是自己,都小看了睿儿的能力已经秦家的根基。 秦怀恩在江湖上就是一呼百应的无冕之王,而睿儿就是他的太子啊! 试想,这样的秦家还有什么必要贪图权势,明明是秦怀恩连已到手的权势都不想要,只想着做闲云野鹤,就连睿儿恐怕都觉得,失了王爷的身份,会生活得更加肆意吧? 睿儿给了四皇子十分肯定的回答,还很是遗憾地说,“四哥,真的,我倒是觉得闯荡江湖,比在出朝为官有意思多,虽说也有险恶,却不那么折磨人。”很是得意地笑道,“亏我幼时,还哭哭啼啼求姨母,想要去出门做游侠,又岂知,当师傅在江湖上闯出名头的那一刻起,我这个师傅的唯一弟子,就已身在江湖了,不管在哪里、做什么,都再也离不开了!” 第982章 节 谁想说服谁 四皇子点头道,“以你的江湖地位,根本不用有意去结交。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父皇和我都有福了!”通过睿儿,他们可以多一种管理手段了。 睿儿笑笑,倒也不推辞,表示他愿意承担这份责任,又忽然间问,“那我是不是可以不用朝了?!”说实在的,他其实和清露一样,不想回京城去,或者说,回去了也没什么,只要不为朝廷当差好了,可这样的话,又让他怎么说得出口呢! 四皇子哈哈大笑,“你说得什么鬼话?好像你现在要日|日朝似的!”忽地一顿,才猛然想起,前阵子睿儿为了保住他,可不是日|日朝来着,回了王府还不得安闲,要做很多准备,接下来又陪他去江南宣讲,一路有很多杂七杂八的事,都得睿儿操心。 整个年睿儿都没过好,这对一个活泼贪玩的少年人来讲,真的是太辛苦了! 于是四皇子改口道,“都是我带累了你,往后……”到底不敢说不用睿儿帮忙了,只得耍赖般地道,“尽量少劳动王爷是了!” 睿儿板起脸,“嗯嗯,敏行郡王,你要记得你说的话!”一个郡王之位,是四皇子此次立功得到的赏赐,不高也不低。 要知道,虽说郡王的级不高,却是皇子加封的开始,既然已经开始了,那么往后的加封也有了希望。 况且,四皇子还很年轻,而公叔瑾并不老,加在诸位皇子,除了已逝的大皇子曾被追封为郡王外,四皇子是唯一的一位郡王了,使得它变得不寻常起来。 还有这个封号,它取自孔子的“君子敏于行而讷于言”,不仅劝诫的意味明显,带有公叔瑾对四皇子十分殷切的希望,还用另外一种形式,记录了四皇子此次立下的不世之功。 种种因素相加,可以说,四皇子的这个郡王之位,含金量相当地高。 后来,当在很长的时间内,四皇子一直是在世兄弟们之间唯一的郡王的,而第二个被封为郡王的还是弱智儿十三皇子时,大家才明白,皇对四皇子这次的封赏有多么重。 还有,皇如此封赏,其实不止是赏了四皇子一人——把自己的亲生儿子只封为郡王,那么睿儿的这个亲王,长期具有了唯一性,也算是一种另类的封赏了。 “臭小子,说你胖,你还喘了!”四皇子朝睿儿一脚踹了过去,兄弟二人笑闹成了一团,瞬间全都变成了孩童。 四皇子对这种感觉十分地陌生和享受,似乎他长这么大都没如此放松过,他忽然特别理解睿儿为什么不想回京城了,亏得他还想劝说睿儿来着! 但睿儿对四皇子的说服工作,并没有结束。 是的,已经长大的睿儿,已隐隐地感觉到四皇子对他的防备,而他不想任由这种情绪发展下去,他必须用他特殊的方式,表明自己的想法。 一家人一同用过午膳,又歇晌之后,“倒霉”的秦家四子,又得去学堂了,因为希望学堂和宫的学堂不一样,他们不仅要学半晌的读识字,还得学下半晌自己选修的劳动技能。 四皇子起来不久,睿儿便急匆匆地冲了进来,“四哥快点换衣裳,咱们进山打猎去!” “啊?”四皇子先是惊愣,“你下半晌没事要忙了?”他以为睿儿还要见客,又问,“这个时辰进山,天黑前能回来吗?”那是很危险的。 睿儿先回答了第二个问题,“天黑为何要回来?在这山里住个十天半月的也不碍的!”自信满满的样子,非常让人信服,然后用一句话回答了四皇子的第一个问题,“姨母说,若是不能尽情享乐,那么人活在世间,还有什么意思?” 四皇子傻傻地愣在当场,讷讷了半天,才说来这么一句话,“这,这若是让你父王知道,一定会责罚你的!”实在是这句话,跟四皇子自打出生起接受的教导完全相悖,嗯,倘若被父皇听到,定会雷霆万钧,算是被教授们听到,也会责罚他的,而他别说说出这样的话来,是想一想,心都会觉得很不安的。 但四皇子说完后,后悔了,他怎么忘了,公叔宁早逝,那是睿儿心永远的痛啊! 却没想到,睿儿大声回应,“此话,是父王教导姨母的!”将“教导”两个字,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啊,仿佛他告诉四皇子的,是什么金科玉律一样。 四皇子这回直接跌坐在了椅子里,好半天都没缓过来,可再一想想,清露和公叔宁平日里的言行举止,丝毫不怀疑他们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只是,只是……”四皇子自言自语道,“这样是不妥的啊!”声音细小无力,最终还是把“不对”换成了“不妥”,更加不敢面对自己心那隐隐升起的期待。 很快,一行人便纵马往山跑去,秦家村扩充得太厉害了,以至于,他们沿着石板路刚出了村子,得下马了。 四皇子身份贵重,又是出京远行,身边的护卫和太监俱是好手,但他们也清楚,他们的这点功夫,在睿儿小厮的面前实在是不够看的,所以有人提出来要看马。 睿儿摇头道,“不用,随便找个地方拴了,自然有人会来照顾的。”秦府的势力,整个秦家村都可以说是他的家。 结果,睿儿话音刚落,有几个村民主动跑前来,接过了他们的马匹。 说是出来打猎的,实际,他们什么都没打,是一路欣赏着美景,笑闹玩耍。 等到肚子饿想吃东西时,小厮们随手活捉了些兔子、山鸡、狍子什么的,处理的过程简直像变戏法般熟练到神,仿佛只是瞬间,被秘制调料烹制后,引人垂涎的肉|香,飘荡得四处都是了。 不仅如此,初夏的山林,物产丰富,早生的浆果和各种四皇子别说叫出名字,连见都没见过的植物果实,不一时被采摘、洗净,在带来的干净油布,摆了个满满当当,嗯,味道还都特别的好。 本来自 第983章 节 睿儿的杀手锏 四皇子觉得睿儿和小厮们在山取食物,简直在自家菜园子里都方便,也难怪睿儿在出行前告诉他什么都不用带,连小厮们带的东西都很少,很多大大篓子,都是空的,看来是真的不需要啊! 山间林密,纵然是白日很长的夏季,天色黑得也挺早,所以当他们吃饱喝足时,一堆堆的篝火已然燃得哔哔啵啵相当热烈了,为他们晕染出一处安宁美丽的角落。 四皇子好地问,“你们在里面放了什么?”不仅蚊虫不来,还带着一股特别好闻的香味。 一个小厮说,“也算是一种草药吧,不过不是带来的,而是在这山采的,四公子,若是不早早燃起这个东西,方才咱们烤肉吃时,早把狼和野猪给招来了!”四皇子一路微服,所以大家称呼他为四公子,而不是四殿下。 “啊?”四皇子惊诧万分,“还有草药能防野兽?”他重来没听说过这么神的东西! 小厮笑着点了点头,其实还要根据季节、风向、所处的环境、主要需预防的野兽种……做些其他准备的,但较复杂,他懒得说了,关键是这样的技能对四皇子这样的人来说,真没什么用处。 在这时,一阵歌声忽然响了起来,四皇子抬头一看,发现睿儿不知什么时候,已爬了高高的枝头,他坐在一根枝桠,靠着树干,仰望着繁茂树叶之间,那若隐若现的,尚未完全黑下来的幽蓝天空,不由想起了秦怀恩和表弟们那一双双特殊的眼睛,于是,歌声的情感越发丰沛了起来。 “云开雾散,悠然见山,望三清凌绝,尘嚣之,层峦叠翠,杜鹃烂漫,万千气象,坦然沧桑……” 睿儿只一开口,四皇子听得呆住了。 四皇子真的无法形容出,他此时听到这支曲子的感受,那种悠然带着豁达,厚重满是敞阔的心境,在美景微风的映衬下,实在是让人忍不住地去沉迷。 四皇子的心里忽然有了种感觉:在这样的悠然、敞阔,人生可以如此洒脱,实在不值得为很多事,辜负了好时光,而在这样的日子,太多的东西都变得不重要起来,包括权势、富贵,甚至出身和皇权…… 睿儿还在忘情地唱着,“亿万年守望,究竟是为了谁,”这是个无人能回答的问题,却让人不由地去产生无数的遐想,“这旷世情缘,日月相随,天地它不言,因爱的大美,我沉默无语,为你陶醉……” 睿儿继承了清霜的好嗓子,是天生的男高音,而且他现在还没有开始变声,带着童音特有的清亮,非常吸引人。 清露和公叔宁都很深厚的艺术造诣,在他们的陪伴下,睿儿自幼便展露出了在这方面的天分,而且睿儿还曾在《念慈》亲自参加演出……可以说,睿儿已经具备了在现代成为职业歌手的各方面的素质,是在这个时代,睿儿在这方面的才华,也是极为出名的,这难怪,四皇子会被睿儿的歌声如此轻易地打动了。 在此时,歌曲到了高|潮的部分,睿儿荡气回肠地唱着,“你是天下,最美的山,我想停留,把梦安放,你是天下,最美的山,绝尘世间,却与爱分享……”那种对家园对山林的热爱,从他的内心喷薄而出,随着歌声感动了每一个听到的人。 小厮们也情不自禁地唱了起来,实在是清露作的这支曲子太美了,睿儿唱得太动听,而在他们的心,对山林和家园的热爱,一点都清露和睿儿少,偏生他们又因为各种差事,又和自己的家园分离得太久太久了…… “你是天下,最美的山……”加小厮们的应和后,歌声越发地感人起来,别说四皇子了,连他带来的随从,都听得呆住了,有些小厮更是激动得湿了眼眶。 而在他们这种发自肺腑的歌,四皇子发现,这些人先是仿佛变成了一个人,接着又齐齐融化在了这茫茫群山。 歌声渐渐从激昂,又变得平稳起来,睿儿一个人继续唱着,“问情绵延,问道悠远,山水有真言,妙不可言,石韵丹心,修炼时间,清风明月,超然大千……” 如此超脱的句子,让四皇子一边神往一边赞叹。 四皇子能想像得出,这些小厮和睿儿一样,在这样的山林长大,他们在山习武、生活,在山奔跑、跳跃,他们原本是山林的一部分,硬生生的分离又怎么会不痛苦,不想念?或许,不,一定是的,他们所做的一切,其实是重新回到这山林,这样令人无惬意的生活啊! 很快,又到了华彩乐章,也是曲子的末尾部分了,睿儿和小厮们齐齐地唱着,“你是天下,最美的山,我想停留,把梦安放,你是天下,最美的山,绝尘世界,却与爱分享……” 他们一遍遍地唱着,完全不管这曲子到何时应该结束,渐渐的这世间的一切似乎都变得模糊起来,天地间充斥着他们悠长激荡的歌声已经浓烈无,深沉无的情感,如果秦怀恩对清露的那腔爱意。 这首《最美的山》是清露在现代时最喜欢的一首广告歌曲,没有之一,她因听了这首歌,而多次出门旅行,留下了很多美好的回忆。 到了这一世,一见到这莽莽群山,她想起了这首曲子,并“作”了出来,但她总觉得她唱的歌曲缺少了什么,所以把它雪藏了。 后来随着和秦怀恩感情的进一步加深,清露经常会不由自主地唱起这支曲子,一方面表达着对秦怀恩和家园的留恋,一方面对述说着自己的决心。 以至于,无论是小小的睿儿,还是小厮们,都对这首曲子耳熟能详。 这是在清露作的所有曲子,秦怀恩最喜欢的一首,所有人了解内情的人,都默认为这是清露专门为秦怀恩所做的,所以,清露重来都不肯让它在市面流传,四皇子自然也没听过,正好被睿儿此时拿出来当杀手锏。 本来自 第984章 节 差劲儿的主子和奴才 当完全了解了秦怀恩重生的秘密,并自带穿越秘密的清露,每每唱到那句,“这旷世情缘,日月相随,天地它不言,因爱的大美,我沉默无语,为你陶醉”时,都会激动不已。 就连秦怀恩也深深地觉得,这曲子中的每一个字,都是对他说的,每听过一遍,便会有种已和清露从灵魂到身体齐齐交融的感觉,当中的滋味,的确是妙不可言的。 这是在清露作的所有曲子中,秦怀恩最喜欢的一首,所有人了解内情的人,都默认为这是清露专门为秦怀恩所做的。 所以,清露重来都不肯让它在市面上流传,四皇子自然也没听过,正好被睿儿此时拿出来当杀手锏。 事后,睿儿向清露显摆了他这次的成功,“姨母,你没看到四哥当时那表情……怎么样,我这个杀手锏不错吧?” 清露听了,伸出双手掐住了睿儿腮边的软肉,“你这个磨死人的小妖精啊!”睿儿真是越长越像公叔宁了,不仅容貌,连动作表情都像:那时而洒脱优雅,时而风流纨绔的笑容,这时而因过于善良而略显迟钝,时而又因心中防范而变得特别聪慧的性情…… 这样的睿儿时常会让清露产生一瞬间的恍惚,仿佛时光倒流,或是公叔宁又回来了! 清露掐得倒是不痛,但说出来的话,却让睿儿全身打颤——他又不是女孩子,姨母怎么能这么夸他呢?还有,这到底是不是在夸他啊?! 睿儿迅速挣脱了清露的钳制,“姨母,你能不能不这样动不动就胡说八道?” 清露点头道,“能的,等到四皇子下决心退出争夺,当闲云野鹤的那一天!”睿儿想用这种法子表达自己的理想是没错的,可想这样就让四皇子在形势一派大好的情况下,放下皇位,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啊! 睿儿被清露说得脸色爆红,姨母到底是姨母,是这世间最了解他的人,他也觉得这事儿是不可能的,所以就没说出来,但在心底最深处,还是忍不住有这样不切实际的梦想。 睿儿转身就逃,逃到门口还不忘挣扎一句,“反正我的杀手锏效果很不错。” 清露笑着点了点头,也不再穷追猛打了。 睿儿说得不错,他在四皇子身上起到的效果确实很好,不仅把他自己的“志向”表达得很清楚,还对四皇子产生了深刻的影响。 这天,直到一行人重新回到村子里时,四皇子还沉浸于这首曲子的意境中。而这山中的景色真的很神奇,当他仰望天空时,这才发现,山下的天色竟然还没完全黑透,正是夜幕即将四合的时辰,不由感叹了一句,“原来这天色并不晚呐!”却让他有“山中一日世上千年”的错觉。 “呵呵,”睿儿笑道,“怎么样?四哥,你没玩够吧?”那语气中的留恋,是个人就能听得出来,“没关系,等明日咱们还来!” 四皇子笑着应下,此时他玩闹的心思一点都不比睿儿少。 众人骑马回府后,并不是去梳洗更衣,而是先去“交货”! 听到睿儿说这个话时,四皇子才发现,小厮们身上那些大大的背篓已俱是满的了,而四皇子完全没注意到,他们是什么时候去采摘的,经过仔细回想,才想起来,这些草药、不多的兽皮,有的是来回赶路时,他们顺手采的,有的则是在准备晚膳的过程中“剩下”的! 更让四皇子惊讶的是,这些东西,竟然卖出了近千两银子! 收购者是程一针随身带来的药童,他一边兴高采烈,一边表示遗憾,“你们就不能尽点心?好歹也是进山一趟不是,这些年来,你们去西北的去西北,去京城的去京城,知道程济堂在东北耽误了多少生意吗?好在你们是回来了,得,明日里我就让药铺子的伙计们过来两个!”看了看睿儿又问,“要不来四个?”这里离松源府城极近,当然了,铺面也大。 睿儿连连摆手,“不用,不用,两个就行了,”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们这几日主要是玩玩儿,过几天再给家里干活儿!”要说今天这些东西,不仅数量少,质量,或者说种类,还特别差,在路边随手采的,能有什么值银子的东西? 要知道,睿儿的小厮现在可是全员到位了,除了去学堂看管四个表弟的,和两个去江湖上杀人的,今日进山的有七十一个,赚来的这点子银子还不够塞牙缝的! 别说四皇子不笨,就是再笨,也听明白了,原来无论是买家还是卖家,都觉得这银子赚少了!那他们想赚多少?难道一日还能赚几千两?这么高的收入,在他这个皇子眼中,也实在是太吓人了啊! 睿儿这养的哪是一帮子下人啊,这明明就是养了一个银矿啊! 这样的人,谁收买得起?也难怪,人常言王府的小厮俱是水泼不进的。因王府的小厮实在是太优秀了,就连四皇子也是动过些许念头的,只可惜,完全无处下手,现在看来,他压根儿就不该起那样的心思! 三言两语间,这药材就收完了,连银钱都算好了,不仅是药童该给小厮们的,就连小厮们自己该留下的,和该“孝敬”睿儿的,都弄完了。 四皇子看了看,睿儿得到的正好是总体收入的一半儿,小厮们则是各算各的帐,多劳多得,很是公平合理。 而整个过程中,睿儿连句话都没说,就连药童的面容也平静得很,想来这种算账方式,是他们用惯了的。 “来来来,四哥,咱们兄弟,见面分一半儿!”见管账的小厮,要把自己的那一份收起来了,睿儿连忙拉过四皇子说。 四皇子极力推辞,“我什么力都没出!”好像还耽误人家赚钱来着。 “哦,这样啊!”睿儿也不硬给了,“这些可都是我的私房!”回家真好,在那个大大的京城里,他想赚私房银子都没处赚去,现在嘛,就可以金银滚滚而来了,“往后四哥有一时不便,尽管张口就好!” 第985章 节 秦家小子们的二三事 四皇子神情复杂地点了点头,就睿儿这收入,他往后还真少不了求助。 睿儿又赏了今天跟着他们上山的四皇子的随从,随从们不仅有意外之喜,还神情复杂,同样是下人,同样当差,王爷的小厮们不仅差事当得比他们好,收入更是他们的十几倍,这人比人,还真是气死人呢! 四皇子心情更复杂,他从来没发现,原来自己是个这么差劲儿的主子! 但睿儿到底还是没省得下,他那一半原本想分给兄弟的银子——他被“打劫”了! “四哥,表哥,你们进山去玩儿……” “为什么不带上我们?”一直守在府门前的秦家四个小子,一见到他们就连声质问。 老三还是没说话,只是跟在老大老二身后,满脸委屈地看着睿儿,小四则凑到睿儿管账的那个小厮面前,“这是你们在山上捡的银子?”只一句话,就成功吸引了其他兄长们的目光。 在西北和京城时,秦怀恩偶尔也会带四个孩子出去打猎,因为清露把这个叫做“捡银子”,所以孩子们也这么叫了。 四个小家伙儿齐齐凑了上来,老大说,“这儿的山上果真能弄到银子……”老二接口,“不带咱们去,也得分给咱们一半儿!”绝对是得了秦怀恩的真传。 老三金口一张,“谁让咱们是兄弟呢!”一点客气的概念都没有。 四皇子乐不可支,睿儿无奈示意,小厮连忙把手中的银子,分了二百多两给他们。 老大老二数了又数,生怕分得少了,还不停地讷讷道,“亲兄弟明算帐!” 四皇子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好不容易分完了,老大老二又说了,“太少了!”“那是因为咱们没去!” 把个睿儿气得牙根儿痒痒,四皇子越发笑得不行,但仔细想想,有秦怀恩和清露那样的爹娘,这秦家的孩子们往后的“吸金”能力,一定会相当惊人。 但更让人担心的是,现在要如何打发掉这四个难缠的小子。 分完了银子后,四个孩子又提出了新的要求,就是下次进山一定要带上他们,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后,睿儿答应等到他们沐休的日子,就带他们去山里玩一次打仗,其他的日子,他则可以陪四皇子“自便”。 这下子,四个小家伙乐了! 看到他们那兴奋的样子,就连四皇子都对这种游戏好奇起来,而现实情况更是远远超过了他的想像。 希望学堂建立之初,就被清露订了,寒暑假、秋收假以及每隔五天休两天的规矩,所以四个孩子的沐休日并不远,不过是两天之后就到了。 这两天当中,睿儿每次进山都只在身边留下四个小厮,其他的去采药赚银子,就连睿儿留在家里会客的上半晌儿,小厮们也可以自行其事。 这样“尽心”的赚银子之下,睿儿的收入到底能有多少,饱受打击的四皇子都没勇气去问了,索性来了个眼不见为净,反正这些和农活有关的事,全是跨院完成了,他根本就没机会看到。 为了能尽兴地玩一天,睿儿和孩子们特地求了秦怀恩,这天早上,少练了一个时辰的武,但秦怀恩回绝了孩子们的邀请,没有一同去,“过阵子,我一定带你们好好进山耍耍。” 即便对孩子们,秦怀恩也一向是一言九鼎的,于是孩子个个都乐得不行,只有睿儿觉得,自家师傅说这话时,阴森森的,有点可怕。 事实证明,还是睿儿在秦怀恩这里经受过的“折磨”比较多一点,以至于有了相当准确的直觉。 天色刚蒙蒙亮,大家就出发了,因为要玩游戏,所以不仅睿儿的七十七个小厮全员到位了,秦家四子还每人带了十五个优中选优的小厮,再加上四皇子的随从,共有一百六十个人,浩浩荡荡的从国公府出发了。 但这点子人,一进入绵延不绝的浩淼山林中,就不够看的了!不过,这样正好,可以放开了地打,很多人心里都这么想。 为了公平起见,他们走得挺远,来到了一处人人都不熟悉的深山,然后划分好三块儿营地,再接下来就是分组了。 睿儿和四皇子,分别成了两个“王”,他们开始抽签儿,决定谁先选人,特别地公平。 睿儿胜出了。 先选剩下的主子,也就是秦家的四个孩子。 四个孩子,本来该每个“王”选两次的,但秦家的老大老二一向是不分开的,如果硬将他们分开,他们各方面的能力都会大打折扣,对“作战”双方并没什么好处,于是在游戏开始之初,大家便一致同意,老大老二算一个人,同样的小三和小四也算是一个人,也就是说,只要双“王”各选一次,四个小主子就分完了。 睿儿此时的选择让大家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如果睿儿面对自己时有意想让,那么他一定会选年龄较幼的小三小四——这个游戏也就没什么意思了,四皇子想,不由有些气闷。 结果,睿儿直接就选了老大和老二。 老大老二发出一声欢呼,说实话,他们是很不愿意跟着“弱势”的四皇子的。 而四皇子则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不怕输掉游戏,就怕输掉尊严。 还有很多人,都和四皇子的想法一样,觉得睿儿是在很认真地做这场游戏,并因此满心雀跃。 只是,这些人却猜错了睿儿这么做的原因——睿儿重来没小看过自家的任何一个表弟,哪怕是年龄尚幼的小三和小四,或许,经过长期的相伴成长,睿儿早就明白,四个孩子这样分组,其实是势均力敌的! 第一轮选过之后,第二轮四皇子先选,看着有点打蔫的小三小四,四皇子笑了一下说,“你们来选吧!”这样的心胸和气度,他还是有的,而且,他也相信对自己小厮无比了解的小三和小四绝对不会让他失望的! 四皇子高超的驭人之术,很快便得到了回报,他此话一出,眼见着小三和小四的神情就兴奋了起来,两双一模一样的幽蓝眼眸,盛满了感激和信赖,齐齐地看向了四皇子。 第986章 节 谁是最重要的小厮 四个孩子,本来该每个“王”选两次的,但秦家的老大老二一向是不分开的,如果硬将他们分开,他们各方面的能力都会大打折扣,对“作战”双方并没什么好处。 于是,在游戏开始之初,大家便一致同意,老大老二算一个人,同样的,小三小四也算是一个人,也就是说,只要双“王”各选一次,四个小主子就分完了。 睿儿此时的选择,让大家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如果睿儿面对自己时有意相让,那么他一定会选年龄较幼的小三小四——这个游戏也就没什么意思了,四皇子想,不由有些气闷。 结果,睿儿直接就选了老大和老二。 老大老二发出一声欢呼,说实话,他们是很不愿意跟着“弱势”的四皇子的。 而四皇子则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不怕输掉游戏,就怕输掉尊严。 还有很多人,都和四皇子的想法一样,觉得睿儿是在很认真地做这场游戏,并因此满心雀跃。 只是,这些人却猜错了睿儿这么做的原因——睿儿重来没小看过自家的任何一个表弟,哪怕是年龄尚幼的小三和小四,或许,经过长期的相伴成长,睿儿早就明白,四个孩子这样分组,其实是势均力敌的! 第一轮选过之后,第二轮四皇子先选,看着有点打蔫的小三小四,四皇子笑了一下说,“你们来选吧!”这样的心胸和气度,他还是有的,而且,他也相信对自家小厮无比了解的小三小四,绝对不会让他失望的! 四皇子高超的驭人之术,很快便得到了回报,他此话一出,眼见着小三小四的神情就兴奋了起来,两双一模一样的幽蓝眼眸中,盛满了感激、信赖以及惊喜,齐齐地看向了四皇子,那样的感情充沛,偏生又不染一丝的杂质,宛若这时间最为珍贵的宝石,能照亮人的生命。 有那么一刻,四皇子觉得只要被这样的真心实意地爱戴着、温暖着,哪怕是最终输掉了这场游戏,甚至失去更多,也是值得的! 此时的四皇子,万分理解睿儿面对秦家孩子时的心情,即便是他的为人处事观,都因此改变了不少。 感情的激荡只是短短的一瞬,小三很快意识到了自己肩头的重任,他先是垂头想了想,又和小四耳语了几句,显然是在商量,小四并没说什么,只是重重地点头,然后提步上前,大声地吐出了两个字,“戊一!” 主子之后,自然就是选下人了,在游戏中叫做“选大将”,因为所有的下人都是混在一处的,可以随便选,首先被挑走的自然是睿儿的那些小厮了,他们年纪大、武功高、经过了秦怀恩和清露多年的苦心教导…… 所以,小四说的这个戊一,势必是其中的佼佼者。 睿儿的小厮按照“甲乙丙丁……”的天干分组,每个组别都代表着一种技能,后面的数字则是这个小厮在这个组别中排名。 经过这么久教导和努力,小厮们之间的差距已不是年龄和努力能够弥补的了,变得很是明显,大约两、三年前,他们的名字就固定了下来了。 当然了,这也和他们各自的选择有关——虽说人人都可以在每个组别当中取得排名,但人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兴趣也大为不同,所以很多孩子都会选择最擅长、最喜欢的那一项,去用心钻研,以便取得最高的排名,做为自己值得骄傲的名字,就是这样,能在同伴们中出头也是很不容易的。 只是……四皇子忍不住皱了皱眉,因为他实在是想不起来,这到底是睿儿的哪个小厮,甚至都想不起来,“戊”这个组代表的是什么技能,这简直是太奇怪了! 四皇子的迷惑,是有原因的。 在当初为技能分组时,清露和秦怀恩可是相当费了一番心思的,除了哪种技能具备单设一组的资格外,他们还重点讨论了一个问题——什么技能才是最重要的! 有了定论之后,他们又研究了一下,该把这个技能设在第几组,在这一点上,他们倒是挺统一的,那就是,既不能是第一组,也不能是最后一组,总之就是要很好地将最重的技能,或者说,睿儿小厮中最重要的这个人,隐藏起来! 结果,他们就成了居中的“戊”组。 大家做得非常成功,到了现在,睿儿的小厮已名满天下了,别说四皇子这样和睿儿、秦府极为熟悉的人,或者是那些和秦府多有交往的江湖汉子,乃至曾经和他们交过手的狄人,就连京城的一些好打听的平民百姓,都能认出小厮中的“甲一”、“乙一”、“丙一”……因为这些组别都是根据武功来分的。 但是,外人重不知道“戊一”,更别提了解“戊”组代表的是什么技能了。 表面上看,睿儿乃至所有的主子,对睿儿的小厮都是一视同仁的,但实际上,每到关键时刻,睿儿的小厮中,就会出现一个或者几个最为重要的人:他们是除了主子外最为优先的受保护对象,值得同伴们以命换命,或者用几个同伴的生命,去换他们的一条命;一旦主子不在,他们便会成为当值无愧的团体领袖,任何人都没有异议,连推选的过程都省了;除非有绝对必要,就算是他们武功高强,也不会派出去承担一些危险任务…… 当然了,这些都暗地里,秘密进行的,以至于,不是自家人,谁都没发觉。 此时,小四的话音刚落,一个人已从待选的队伍中出列了,翩翩然地走了过来,四皇子一见到这个小厮,不由脱口而出,“癸一?!”如果不是特别相信睿儿的人品,这又只不过是个游戏,他都会觉得是有人在冒充了! 是的,“戊”组还有个特点,就是它的排名不可以被当做名字,好在,每个小厮都有诸多排名,只是习惯上只用排名最高的那个,此外,他们其实还有后来取的本名的,倒不至于没有名字用! 第987章 节 一力降十会 对癸一这个小厮,四皇子是相当熟悉的。 “癸”这个组对应的项目是算账,身为癸一,四皇子时常看到他在清露身边忙来忙去。 他还管着睿儿院子里的账目,府中有很多事,时时处处都少不得他,使得他在王府和睿儿身边呆的时日特别长。 他还是前阵子被派到户部去帮忙的六个会擅长算账的小厮之一,是和四皇子一道来的秦家村…… 后来四皇子想明白“戊”组代表着什么技能后,才发现,对癸一如此安排,其实不仅是保护,还是一种培养手段,而他之所以能成为“戊一”,就连公叔宁也是出了不少力的,毕竟,对有些事,清露和秦怀恩并不擅长,在乡间也是找不到好先生的。 此人在睿儿小厮中年龄较长,今年已经二十三岁了,妻妾俱全,儿子生了四个,武功稀松平常,好像和睿儿差不多,但是棋艺高超,罕逢对手。 他最大的爱好就是找旗鼓相当的人,四皇子还曾送给他两本孤本棋谱,他十分感激,帮四皇子将皇子府中的账目重新理了一遍,还对庶务提出很多见解,让四皇子府中的财务状况大为好转。 他平日里话不多,但每一句说出来,都让人感到很舒服,正应了那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整日里都笑眯眯的一副脾气很好的样子,还有点世外高人的派头。 四皇子以往不明白,一个每天算账的人,不应该是锱铢必较带点铜臭的吗?怎么会如此超然,现在想来是和“戊一”这个排名有关了,只是,“戊”组到底是干什么的? 此时,身兼癸一身份的戊一已走到了四皇子和两个孩子面前,他先很有知礼地对四皇子拱了供手,又摸了摸小三小四的头发,“两位公子,很不错哦!”满脸的欣慰。 小四则脱口而出,“原来是你啊!”显然他也不认识“戊一”。 四皇子忽然发现,原来他知道了一个了不得的大秘密,不由极为感激地看向了睿儿,感谢睿儿对他毫无保留的信任。 四皇子一看之下,又发现了一个问题,当小四点了戊一之后,不仅老大老二十分紧张,就连睿儿脸上都露出了凝重的深情,可见小三小四这回是做了一个很恰当的选择,不过对游戏的结果充满了信心。 睿儿则轻叹了一声,喊道,“老大”。 四皇子知道,老大的最高排名是“甲一”。 四皇子又不明白了,既然戊组这么重要,那么睿儿不该喊“戊二”吗?他还想仔细看看,这些戊组的小厮到底都有谁呢!——好奇之心人皆有之。 现实情况是,老大既是“甲一”又是“戊二”,而他还有个名字叫“老大”。 等到戊组的小厮再没众人口中出现后,四皇子也猜到了原委,只好收起了自己的好奇心,往后,也依然把“戊一”叫做“癸一”,好在,“癸一”进入队伍后,就主动肩负起了选人的职责,倒也不耽误大家的游戏。 很快,选人的环节就被平均地封为了两组,因为人数相当,又是这么选出来的,所以“势均力敌”两个字,根本就是为这场游戏准备的。 当癸一有条不紊地调兵遣将时,四皇子猜测戊组对应的才能应该是“兵法”。 后来四皇子想明白“戊”组代表着什么技能后,才发现,对癸一如此安排,其实不仅是保护,还是一种培养手段,而他之所以能成为“戊一”,就连公叔宁也是出了不少力的,毕竟,对有些事,清露和秦怀恩并不擅长,在乡间也是找不到好先生的。 此人在睿儿小厮中年龄较长,今年已经二十三岁了,妻妾俱全,儿子生了四个,武功稀松平常,好像和睿儿差不多,但是棋艺高超,罕逢对手。 他最大的爱好就是找旗鼓相当的人,四皇子还曾送给他两本孤本棋谱,他十分感激,帮四皇子将皇子府中的账目重新理了一遍,还对庶务提出很多见解,让四皇子府中的财务状况大为好转。 他平日里话不多,但每一句说出来,都让人感到很舒服,正应了那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整日里都笑眯眯的一副脾气很好的样子,还有点世外高人的派头。 四皇子以往不明白,一个每天算账的人,不应该是锱铢必较带点铜臭的吗?怎么会如此超然,现在想来是和“戊一”这个排名有关了,只是,“戊”组到底是干什么的? 此时,身兼癸一身份的戊一已走到了四皇子和两个孩子面前,他先很有知礼地对四皇子拱了供手,又摸了摸小三小四的头发,“两位公子,很不错哦!”满脸的欣慰。 小四则脱口而出,“原来是你啊!”显然他也不认识“戊一”。 四皇子忽然发现,原来他知道了一个了不得的大秘密,不由极为感激地看向了睿儿,感谢睿儿对他毫无保留的信任。 四皇子一看之下,又发现了一个问题,当小四点了戊一之后,不仅老大老二十分紧张,就连睿儿脸上都露出了凝重的深情,可见小三小四这回是做了一个很恰当的选择,不过对游戏的结果充满了信心。 睿儿则轻叹了一声,喊道,“老大”。 四皇子知道,老大的最高排名是“甲一”。 四皇子又不明白了,既然戊组这么重要,那么睿儿不该喊“戊二”吗?他还想仔细看看,这些戊组的小厮到底都有谁呢!——好奇之心人皆有之。 现实情况是,老大既是“甲一”又是“戊二”,而他还有个名字叫“老大”。 等到戊组的小厮再没众人口中出现后,四皇子也猜到了原委,只好收起了自己的好奇心,往后,也依然把“戊一”叫做“癸一”,好在,“癸一”进入队伍后,就主动肩负起了选人的职责,倒也不耽误大家的游戏。 很快,选人的环节就被平均地封为了两组,因为人数相当,又是这么选出来的,所以“势均力敌”两个字,根本就是为这场游戏准备的。 第988章 节 并不意外的结局 似乎是癸一刚刚倒下,四皇子只觉得眼前一花,老大的木棍已到了胸前,四皇子根本就没有反抗之力,逃跑更是来不及,眼睁睁地看着那棍子先是顿了顿,减了力道,然后“噗”地一声,准确地打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四皇子立刻放下鼓槌儿,举起了双手,慢慢地往“阵亡”营地走去,并继续关注着场上形势。 其实等到四皇子这个“王”“阵亡”时,红方剩下的人,已寥寥无几了,所以等到四皇子走到一半儿时,蓝方已经开始清理战场了。 幸好,此时蓝方加上睿儿,也不过就是剩下了五个人,红方倒也不是太难看。 经过简单清理后,蓝方的人也开始往“阵亡”的营地走,因为“尸体”都在这里,想要清点人数,就必须来这里。 到了此时,在绝大多数人的心里,这场游戏就算是结束了,而胜负已分,自然是包括“王”在内,俱已全军覆没的红方败了,败得极为彻底。 四皇子坐在一个早就为他准备好的木墩上,慢慢地喝着热茶,满脑子都是方才对战时的情景,虽说他们这一方是输了,但他总觉得,他应该好好总结一下,从中获取更多的经验。 “这个游戏不简单啊,简直和真正的作战一样,不,应该比真正临战更加的有教导意义,毕竟,正常征战就算是主帅也不能对瞬息万变的战场了解得如此清楚,还有交战双方也未必都能这么人才辈出势均力敌……”四皇子心潮起伏地想着,猛然间听到了一声惊呼,使得他直直地将口中的热茶给喷了出来。 睿儿用依然变得内力充沛的声音大喊着,“小四,别闹了,快出来吧!要开饭了!”所有听到的人,都能发现其中蕴含的一丝紧张。 虽说“艺高人胆大”,他们这次准备的人手相当充分,但这里毕竟深山老林,隐藏着很多能产生意外的危险,尤其是秦家的孩子,那不是一般的难以经管,方才大家又玩儿得那般投入,出现闪失,也很有可能啊! 想到这些,四皇子心头一震,蹭地一下站起身来,开始寻找。 和四皇子表现相同的人有很多,这就使得癸一的“另类”变得很是明显了。 癸一正在梳洗。 原始森林的地面在这个季节中全都是烂泥,也就是清露所说的“腐殖质”,最深的地方可以达到没腰,这个对战的双方除了增加难度外,还使得每个人经过一阵子折腾后,都变得跟泥猴似的。 这东西还臭烘烘的,所以“阵亡”营地特地安排在了一条溪流边,方便做饭的同时,还很适合梳洗,基本上,每个回来的人,第一件事就是梳洗更衣,有些孩子,直接跳到河中洗了个澡。 若说睿儿喊第一遍时,正在洗脸的癸一没听见,也就罢了,可睿儿都喊第二遍了,癸一还在洗,这个就很不正常了,要知道,其他人已纷纷停下手中的事,开始寻找了。 四皇子还没想清楚癸一的异常意味着什么,睿儿也刚刚在喊第三遍,一声清脆的回答已响了起来,“我在这里,你们不是应该抓到我的吗?” 原来,小四就在营地边上的一棵大树上。 要说东北的这些树啊,那真是,又高、又粗、又直,以至于四皇子初初见到时,都很不适应——站在树下会有种压迫感。 尤其是这个季节,绝大多数的树,都枝繁叶茂的,上面别说藏一个孩子,就是藏个三个五个的,也是挺不容易找到的。 睿儿先是松了口气,孩子平安就好啊!然后便笑道,“好在,猴崽子,你等着哈,我这就去捉你下来!”已经有了玩闹的心思。 “别,别,表哥,我下来,我自己下来……”小四说着话,就直接从树上跳了下来,他心里清楚,现在的他还不是睿儿的对手,所以还是“乖乖”地比较好。 小四爬上去的这棵树,虽说不是最高的,但也不矮,有三丈来高了,相当于现代的八米多,小四身手不弱,呆的位置还不是树的最顶端,按照道理来说,是没什么危险的。 但道理毕竟是道理,睿儿此时正应了那句“关心则乱”的话,所以还是不由自主地朝着小四所在的树的方向走了两步,并没意识到,自己无意中走出的这两步,对游戏来说,有多么的关键! 小四坠落到了半空,伸腿踢了树干一脚,这是很惯常的手法,用来降低速度,校对下落的方向以免在落地时因冲击力太大而受伤。 可就是小四的这个举动,让睿儿又加快速度往树下冲了两步,说是两步,睿儿在没有武功的四皇子眼中看来,就是“嗖——”地一下,朝着小四冲过去了。 这是因为睿儿看出来了,小四这一脚踢的力度和角度,偏了那么一丝丝,使得这孩子的落点和力道并不好,很容易出危险的,而此时的睿儿完全顾不上来想,以小四现在的武功,是不应该出现这样的失误的。 结果,当睿儿抬头看着小四那张满是嬉笑的脸,在自己面前迅速扩大,并发现小四的手中握着一个黑乎乎的布包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睿儿只来得及用手臂格挡了一下,却使得加上了小四的力量和下坠惯性的布包破裂得更加彻底了,藏在里面的石灰粉末四散纷扬,宛若下了一场特殊的小雪…… 离睿儿最近的老大,大吼一声,“主子!”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还有两个离得近的小厮也冲了过去。 到了此时,没有“阵亡”并出于习惯还留在睿儿身边的小厮,那绝对是武功最高强的,可正因如此,此次蓝方绝对的是损失惨重——他们的到来不仅没阻挡住轻飘飘的石灰粉末洒落在睿儿身上,还连他们自己的身上也沾了。 对战之前,除了那种人手一根的特殊棍子外,双方还各分到了三包石灰粉末,代表暗器,还是淬了毒的暗器,沾着一点儿,就可以造成“阵亡”。 第989章 节 秦家四子各自的特点 这六包石灰粉末其实是很受关注的,也造成了极大的伤害,说实话,充满劣势的红方,之所以能坚持这么长的时间,和运用仅有的三枚暗器的时机方式比蓝方巧妙,也是有相当大的关系的。 可这东西不是都用完了吗?小四这个又是从哪里来的……四皇子想起来了! 己方当中,有一包石灰没有炸开,当时还把他心疼得跺了跺脚,连鼓声都顿了顿,只是,大家一致认为,那是因为石灰在淤泥中受潮了,并没想到,其实那暗器原本就是假的——只是一坨大家脚下的烂泥而已! 可谁能观察得那般仔细啊,本来白得耀眼的灰包,在激烈的打斗中,很快就变得黑乎乎的了,就如同小四手里的这一团一样,别说猛然看起来,就是仔细看起来,和泥团也很难区分啊,况且是战况那般紧张的时候! 睿儿等四人,简直是懊恼极了,他们这可是啊,常年打雁,偏生今儿被雁给啄了眼! 要知道,两军对战刺杀主帅这种事儿,并需要多高的智商就能想得到,只不过是因为具体操作的难度系数太大,这才很少有付诸实现的。 但自打秦怀恩这个武功绝伦的“怪物”出现后,那情况又是不同了,想当年秦怀恩独自一人袭营,把个狄人主帅大将给杀得哦,人头连最大号的棺材都盛不下了,真真的卖了好大一笔银子,更是好大的一场功绩。 别说秦府的人了,就连朝中很多人都对此印象极为深刻,不过,这也造成了,一点小小的认识上的误区:大家似乎理所当然地认为,刺杀这种事儿,就应该由武功特别高强的人去做,比如秦怀恩,比如方才亲手“斩杀”了四皇子的老大…… 却不想想,实际上,这世间最常见的其实是暗杀,只要得手就好了,至于刺客是否能全身而退,其实并不重要。 这种事吧,说起来会特别的简单,乃至都不值得一提,只是事到临头,人却往往因为种种原因,一时地蒙住了,而就是一点点的疏忽,完全可以彻底改变战局。 小四还在遗憾,“咋少了一个呢?”他才暗杀了四个。 一个声音已尖利地响了起来,“快跑!”极短地一顿,“往家跑!” 但是已经晚了。 小四拔脚时,一个人影已经从“阵亡”营地中冲了出来,此人速度极快,打眼一看,就不是小四能跑得过的,但他跑出营地后,并不继续追,而是抬手将兵器甩了出去,众人眼睁睁地看着,“噗”地一声,正中小四的后心。 此人正是睿儿那个唯一还“活着”的小厮。 小四原地一个趔趄,晃了晃,又往前冲了两步,这才想起来什么,慢慢地举起了手,撅着嘴,转过身来,一副要哭又强忍着的样子。 这六包石灰粉末其实是很受关注的,也造成了极大的伤害,说实话,充满劣势的红方,之所以能坚持这么长的时间,和运用仅有的三枚暗器的时机方式比蓝方巧妙,也是有相当大的关系的。 可这东西不是都用完了吗?小四这个又是从哪里来的……四皇子想起来了! 己方当中,有一包石灰没有炸开,当时还把他心疼得跺了跺脚,连鼓声都顿了顿,只是,大家一致认为,那是因为石灰在淤泥中受潮了,并没想到,其实那暗器原本就是假的——只是一坨大家脚下的烂泥而已! 可谁能观察得那般仔细啊,本来白得耀眼的灰包,在激烈的打斗中,很快就变得黑乎乎的了,就如同小四手里的这一团一样,别说猛然看起来,就是仔细看起来,和泥团也很难区分啊,况且是战况那般紧张的时候! 睿儿等四人,简直是懊恼极了,他们这可是啊,常年打雁,偏生今儿被雁给啄了眼! 要知道,两军对战刺杀主帅这种事儿,并需要多高的智商就能想得到,只不过是因为具体操作的难度系数太大,这才很少有付诸实现的。 但自打秦怀恩这个武功绝伦的“怪物”出现后,那情况又是不同了,想当年秦怀恩独自一人袭营,把个狄人主帅大将给杀得哦,人头连最大号的棺材都盛不下了,真真的卖了好大一笔银子,更是好大的一场功绩。 别说秦府的人了,就连朝中很多人都对此印象极为深刻,不过,这也造成了,一点小小的认识上的误区:大家似乎理所当然地认为,刺杀这种事儿,就应该由武功特别高强的人去做,比如秦怀恩,比如方才亲手“斩杀”了四皇子的老大…… 却不想想,实际上,这世间最常见的其实是暗杀,只要得手就好了,至于刺客是否能全身而退,其实并不重要。 这种事吧,说起来会特别的简单,乃至都不值得一提,只是事到临头,人却往往因为种种原因,一时地蒙住了,而就是一点点的疏忽,完全可以彻底改变战局。 小四还在遗憾,“咋少了一个呢?”他才暗杀了四个。 一个声音已尖利地响了起来,“快跑!”极短地一顿,“往家跑!” 但是已经晚了。 小四拔脚时,一个人影已经从“阵亡”营地中冲了出来,此人速度极快,打眼一看,就不是小四能跑得过的,但他跑出营地后,并不继续追,而是抬手将兵器甩了出去,众人眼睁睁地看着,“噗”地一声,正中小四的后心。 此人正是睿儿那个唯一还“活着”的小厮。 小四原地一个趔趄,晃了晃,又往前冲了两步,这才想起来什么,慢慢地举起了手,撅着嘴,转过身来,一副要哭又强忍着的样子。 小四拔脚时,一个人影已经从“阵亡”营地中冲了出来,此人速度极快,打眼一看,就不是小四能跑得过的,但他跑出营地后,并不继续追,而是抬手将兵器甩了出去,众人眼睁睁地看着,“噗”地一声,正中小四的后心。 此人正是睿儿那个唯一还“活着”的小厮。 小四原地一个趔趄,晃了晃,又往前冲了两步,这才想起来什么,慢慢地举起了手,撅着嘴,转过身来,一副要哭又强忍着的样子。 第990章 节 怎么才能赢 癸一只是摆摆手并没极力推辞,因为他只是睿儿一个人的奴才,当然了秦怀恩和清露,以及秦家的四个孩子,在这些小厮们的心中,也是默认为主子的,但不管怎么说,这些人当中,绝对不包括四皇子! 而在军中,身为谋士,他是当得起这样的礼遇的。 然后癸一开始回答四皇子的问题,“等上两年,或是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91章 节 一个很有纪念意义的日子 癸一不仅不劝慰他们,还笑得越发摇头摆尾起来,简直就是在明目张胆地嘚瑟啊! 四皇子想要过去安慰几句,却被癸一拦下了,“单讲排兵布阵,老大还在我之上,没办法,我武功太弱,能跟在爷身边的时日短嘛!” 这一点四皇子也看出来了,若不是当机立断借助武力优势,采用了猛打猛冲的方法,今日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92章 节 秦怀恩的战略性撤退 在江湖乃至朝堂上,四月下旬的这一天,渐渐地成为很多人口中津津乐道的“大日子”,因为在这一天,日后名震全朝的“秦家五虎”已全员到位了。 四皇子是在路上接到这个好消息的,因为没隔多久,他走出去的并不远,听说清露母子平安后,他面带微笑,回望秦家村的方向,眼前又浮现出了秦小四刚生下来的样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93章 节 补上很重要的一课 “行啊!”清露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并没多想,家里外院的活儿本来就一直是秦怀恩在安排,至于孩子们,她既然答应了,就不会反悔的! 就这样,第二天一大早,秦怀恩就出发了,比着急回家的刘秀芬还早了两天。 秦怀恩进山的规模相当大,两个府中加起来共一千名护卫,还有睿儿和四个孩子各自全部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94章 节 新置办的家业 试想连年仅四岁的主子都不叫苦叫累,那些年长的下人们怎么好意思有怨言? 还有兄长们。 一发现秦小四的特异之处后,清露除了上面的那句话,还说过一句话,“就因不能生而为天才,努力才分外有用,因为你必须成为最好的自己,过自己的人生!” 其实就算是没有秦小四,身为秦怀恩的儿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95章 节 不断升级的严酷训练 于是乎,秦小四童鞋,就在清露所谓的“腹黑”道路,飞奔而去了! 嗯,对智力发展也是一种开发吧! 结果,到了最后,秦家这一代,就出现了这么一位领袖,不是他的存在能不能保护秦家的问题了,而是他亲人、兄弟们的存在和安然无恙,才能保证他找不到理由去祸害旁人——和现在清露的存在,对秦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96章 节 这世间最艰苦的事 在双岭村中,除了朋友和乡亲们,睿儿最思念的,非这两只狗狗莫属了,而且,睿儿还有个小小的遗憾。 獒犬这种动物,非常忠诚,终其一生,只认一个主人,其他的只是“家人”,就算是也会听从家人的指挥,在它们心中,“主人”永远是无可替代的存在。 黑虎和白娘子认可的主人是秦怀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97章 节 既平静又紧张的日子 秦怀恩很好地运用了,清露说过的“考试是提高学习成绩最有效的办法之一”这句话,那对他们是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每次考校不仅有积分的记载和评价体系,还有十分详细的奖惩措施,那真是奖得你心花怒放,罚到你心惊肉跳啊! 而且,在对战的这个环节中,秦怀恩还特地将所有人打乱了分组,一时间,就连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98章 节 到底是够还是不够 “总得给子孙后辈留下些什么,再说,等过几年闲了,咱们就到旁的山头采去,反正那些山头,也不是旁人买下的,咱靠手艺吃饭,谁也管不着!”过年回家时,秦怀恩这样对清露说。 对自家相公这种既会抓财又知道聚财的性子,清露简直是欣赏极了,借着生女儿的机会,狠狠地奖励了秦小恩几次——分开了这么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99章 节 全家齐上阵 “去,叫人,叫顾谢,还有王府中所有的教授……”清露惊声尖叫着,完全没想到这是深更半夜,外男是不可以进内宅的,直到发现婆子站着不动。 清露已顾不得这些了,“掌灯,穿戴好,我要去外院,把那些人叫起来,议事!”既然他们进不来,那她就出去好了。 这下子好,整个府邸都有些乱了,实在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000章 节 意气风发的替死鬼 韩狗子回来得挺快,消息也很详细,但没什么用——没人知道狄人是如何爬上高高的城墙的。 “秦爷,是这样的,一到了这天寒地冻的天气,斥候根本就不出动了,那忠于值守的哨兵,就聚在生火的屋子里喝酒打牌,只不过是保持整夜不睡罢了,更多的则是干脆蒙头大睡,轮到头半宿当值的便睡得晚些,轮到后半宿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001章 节 难以抗拒的命运 对此,无论是秦怀恩还是清露,心中都是没什么愧疚的,因为前一世的这一年,在比现在危险万分的情况下,实际上就是睿儿做了五皇子的“替死鬼”。 而这一世,形势已好太多了,五皇子离死实在是太遥远了。 秦怀恩和清露还是善良的,哪怕有着前世的恨。 秦怀恩先是提醒五皇子,“狄人是爬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002章 节 热闹的大年初五 “狄人当中有高人呐!”顾谢感叹道,换来所有教授的一致同意,就连癸一都连连点头。 清露则说,“说来说去,还是太穷了!”再怎么喜欢,五皇子对她来说,也是个不相干的人,况且,她对五皇子还是谈不上喜欢的,所以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只要是穷得过不下去了,人为了生存,就什么办法都能想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003章 节 必须得好好教导的孩子 清露能够想像下人回报的那种情景,要知道,秦府的日子一直过得很富裕,过年时买的爆竹都最大的那种,现在秦小四这么个玩法儿,估计胆子小的人都得被吓疯了。 秦小四却还在振振有词地辩解着,“娘,我就知道您最讲道理,我已经按照您的叮嘱,不能吓唬胆子小的女子和孩子,尤其是有了身孕的女人,哦,对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004章 节 和在家一样 秦小四看着秦怀恩冷厉的面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总之是并没表现出以往受罚时的委屈和不服气,在被打板子时,他既不喊叫也不哭泣,只是一直保持着思索的状态。 看着小四那血肉模糊的小屁|屁,清露心疼极了,而小四这副倔强的样子,尤其让她心生不忍,本来想为自己的出尔反尔立即道歉的,可又怕耽误了小四疗伤,只得暂时忍着,直到被秦怀恩拉出了屋子。 “这孩子,得好好管教才行啊!”清露含着眼泪对秦怀恩感叹。 “嗯。”秦怀恩点头道,“不过,我怕我的法子你又心生不喜。” “没!”清露果断摇头,“我觉得你把小四教得挺好!”方才她发现了,自己的法子尽管压制了小四一时,但秦怀恩一张嘴,小四的情绪眼见着不同了,哪怕挨打,也不是像以往那样心有不甘。 “哦——”秦怀恩垂头看着清露,“那我,继续教了?” 清露顿了顿,到底还是点头道,“行,你教吧!”尽管叫苦连天,但清露也发现了,还让程一针验看了,孩子们的身体状况都是非常好的,武功更是增长神速,她该给秦怀恩应有的认可和鼓励! 更让清露欣喜的是,等他们再回到屋子里时,秦小四便主动道歉了,还特别深刻,“娘啊,今儿这事儿我的确不对,我往后再不欺负人了,给爹娘丢脸,我对爹的态度也不对,我……”忽然发现秦怀恩在清露身后对他使了眼色,立刻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清露还以为小四是不好意思了,连忙接下去说,“我也有错的地方,不该先说了会打仗才是真正的英雄,后来又一味地拦着你们,只是这打仗的事儿……”她的内心依旧纠结得很。 小四却说,“这打仗的事儿,该听爹的,爹是全朝最会打仗的常胜将军!”带着无的自豪和由衷的敬佩。 清露得了台阶,“对,对,是你说的这话。”并没注意到,不仅挨罚的秦小四情绪不同了,连在旁边从头看到尾的其他三个儿子,那神情也完全不同了。 这注定是个有些纷乱的新年,大年初六,小幺带队,又有十个小厮出发了,只睿儿晚了一天。 “哎,这天寒地冻的,过个年也不消停。”清露很是心疼小厮们。 好在,有秦怀恩这个定海神针在,大家的心里还是稳当的。 秦怀恩是这样对清露解释小厮们这次的差事的,“总要去探探路,睿儿或是我一旦领了差事,是不去两军阵前,回秦家村去也总归不好,”离得太远了,“所以要近找一处地界,带孩子、训练护卫们。”这个,也不算是撒谎,只不过是训练的方式较特一点罢了。 “嗯,”清露点头,“你说的对。”对秦怀恩这种既能忙于公务,又能照顾家里的本事,感到十分神。 刚到正月初十,朝廷的旨意下来了。 清露开始时很生气,“这睿儿还没到京城请命呢,皇直接下旨了?”合着是早算计好了的,又问,“只是给睿儿一个人下旨?!”虽说她也知道,睿儿不会去,秦怀恩没有将令也会跟着,但她心里是不舒服。 相处了这么长时间,顾谢对清露已经非常了解了,再说同为父母者,他也很理解清露的心情,毕竟,五皇子刚刚阵亡了,于是连忙说,“夫人,朝廷只是说征兵,并没说谁是主帅,邸报也没有这方面的消息!” “增兵?!哦——原来如此!”清露心知自己是误会了,然后便放下此事,转而关注起军需品的供应来,要知道,狄人连续抢了两次,我朝的损失还是挺大的,现在又要增兵了,算东北现在已经是大粮仓了,但一时周转还行,做长期供应的话,还是要想想办法的。 但很多人却对此放不下。 大楚的募兵制,其实是强制性的,或是按照户来,或是大户人家三丁抽一,也有二丁抽一的,有时可以用银钱代替,价格并不一定,各地区也不统一,有时是不能够用银钱代替的……概括起来是一句话,看朝廷对兵源的需求程度。 到了正月十五,李老大和秦家村的另外一位里正赶了过来,还有明显是来旁听的韩狗子。 秦家村已有东西南北四个村儿了,设两位里正和四位村长,此外,身为两位里正之一的李老大,还有一个儿子,做了秦家镇的镇长,可以说,朝廷征兵的事,对他们这些小吏来说,是了不得的大事儿。 “秦爷,太太,”李老大开门见山,“村子里现在都乱了,主要是三个主意,一个咱们现在富了,不少人家都可以用银子免招募了,一个是,这是打到咱家门口了啊,好好的日子,不能这么完了!”东北民风彪悍,丝毫不次于西北,山多猎户,身强体健会两下子的,也不在少数,还有木帮、漕帮的江湖汉子们…… 韩狗子则迫不及待地补充道,“听说这次朝廷会派王爷和秦爷领兵,”他身为江湖人,消息是非常灵通的,有些事,王府和秦府也并不瞒着他,“很多弟兄都想跟着混个好出身!”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当初他的小弟大头,现在混得多么风生水起,那不用说了! 清露的意见则完全相反,“打仗是什么好事?!你们不知道吗?五皇子都没了,这好好的一个孩子,多吓人啊!我的意思是,能不去,不去,当然了,咱们不能碍着人家朝廷的差事!” 朝廷这次征兵,是每户两丁抽一,免招募的价格是十两银子,力度还是很大的,想来是五皇子的离世刺激了皇,再说,现在朝廷的日子也好过了,继西北安定之后,是该把东北的问题好好解决一下了,最好是在迁都之前彻底解决! 大家各自发表完意见后,便齐齐看向了秦怀恩。 秦怀恩给出的意见很简短,“和在家一样,你们随意!” 第1005章 节 清露交代的差事 “啊?!那哪能一样?!”众人都感到难以置信。 清露说,“那是掉脑袋的营生。”她对这些东北的父老乡亲们的感情,可比对五皇子深多了,她永远也忘不了在怀秦小四那阵子,这些人是如何在清霜和睿儿受辱时,为她说话的,所以是极力地劝阻啊! 韩狗子说,“开始时得耽误挣银子吧?”得从小兵做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006章 节 新一轮的哀嚎 现在,四皇子帮睿儿在皇上面前说项,实际上就是把东北军权交到了睿儿的手上。 对此,皇上竟然也答应了,可见无论是四皇子还是皇上,对睿儿的信任程度都很高。 “信任有屁用?不管权力还是银子,都得最终弄到自己手中,那才是真格的!”清露的话,永远都是现实到偏激。 睿儿和秦怀恩听后俱是喏喏连声,这个应该也是清露交给他们的差事了。 小厮们是不能从军的,他们的身份永远都是睿儿的家奴,那么只能从睿儿的护卫中选,因为护卫本身就是官身。 通过护卫们和睿儿癸一之间的互动,秦怀恩就能发现,这批护卫被调|教得极好,而睿儿在次之前,就早有准备,所以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迅速定下合适的人选。 想到经过自己苦心教导,上过战场经过厮杀的人才们,能为睿儿所用,并失整个东北驻军的作战能力迅速提升,将自己的家园保护得固若金汤,秦怀恩心中的喜悦难以言表。 秦怀恩和睿儿从军营后,又等了五天,小幺他们才回来,没办法,天气不好,对路径也不熟悉,往后这地方还有大用,他们责任重大,必须小心行事。 而秦小恩则利用这段时间,快乐地抛洒着种子,只可惜,还是无功而返,别说女儿了,就连儿子清露都没怀上。 秦怀恩觉得,这样其实也挺好的。 清露觉得不太好,秦小恩倒是玩儿嗨了,她只觉得累得不行,真心觉得还是让秦怀恩没啥事就收拾儿子们,是个挺好的安排。 不然的话,这六个家伙遇到一处的破坏力实在是太大,这在家才猫了两个多月,不管怎么教导,那大小事情就是不断啊,就秦小五都被带得不那么乖巧了。 这么大的秦状元客栈,都快让他们给统统翻修一遍了——每当他们毁坏了东西,就必须亲自动手负责维修好,费用、体力都得自己出。 终于到了他们出发去训练的日子,清露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为此真心感到高兴的人,着实不少,身为淘小子们的娘亲,清露深感汗颜,但有什么办法呢?估计就这样的,放到哪里,人家都受不了。 清露正要出门,忽然听到门外响起了一阵欢呼声,等她一路小跑地来到大门外,却发现大家又都默不作声了,只是脸上的喜色怎么都掩盖不住。 “这是怎么了?”清露好奇地问,也不问旁人,就问秦怀恩。 秦怀恩想了想,有些事,清露早晚会知道,还不如先打个铺垫,便指了指自己的马说,“我带了兵器。”就是那对御赐的双戟。 单戟太过沉重了,于是秦怀恩“废物利用”,送到军营去了,也不往旁的地方放,就插|在了五皇子阵亡的那座主城的城头上,就跟镇宅神兽似的。 还别说,效果是挺明显的,别说狄人因此闻风丧胆再没入侵过,就连大楚朝的兵士,眼见着那士气就是不同了,哪怕无论是身为主帅的秦怀恩,还是身为副帅的睿儿,都很不着调地只在军中待了一天,走时连一个人都没留下。 “哦。”清露不以为意,“你不是早就说了,让他们把兵器都准备好,这次要开始学兵器了吗?”并没想到,就算是如此,秦怀恩也是无需带兵器的。 “嗯。”秦怀恩点了下头,也不再解释了,翻身上马,带队出发了。 他们奔驰了好几天,才遇到小幺他们找到的山林,小四不太满意,“这山也不高啊!”已经是大金山山脉的末端了,对常年在太白山脉深处晃悠的他们来说,这山少了点气魄。 老大老二悄声道,“这样的山容易下来。”“再往东北边山头就多了。” 老三点了点头,是的,孩子们现在都已认同了,他们这次的“训练”将会与以往不同。 小四更加兴奋了。 但很快的,秦小四的兴奋就又换成了很久不见的哀嚎,“为什么还要开山建房?为什么这次又加上了种地?为什么……”瞬间客串成了小弟秦小五,嗯,还是“咆哮版的秦小五”——实在是巨大的落差,让无法接受。 三位兄长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当他们齐齐望向,那位老神在在地坐在高高的树上,冲他们送来满是恶意的微笑的亲爹时,心中的愤懑简直无法诉说,只得化悲愤为力量,向山间的树木开战了。 看着儿子们的惨状,秦怀恩心情大好,心道,臭小子们,再让你们作,作得秦小恩都不能尽情享受,老是收到打扰,这回不先好好地收拾你们一顿,我就不是你们的亲爹! 不满是不满,活儿还是要干的,然后他们很快就发现,不住在自家山头的好处,可以就地取材,无需那样,因本着不浪费的态度精心挑选树木,而多走很多的冤枉路。 这样的差距让他们的速度快了很多,估计在天黑之前,大家就能住上舒适温暖的木屋了,等他们动手干了一半儿时,秦怀恩也行动起来了,按照规矩,盖他自己要住的房子。 秦怀恩行动起来没多久,睿儿的几个小厮先是变得若有所思,继而便向他走了过来,最先提步的是癸一,只可惜,他的武功不行,所以很快被脚步迅捷比他晚不了多久行动的老大追了上来,看起来就像是两个人一道行动的一样,后面的人则有先后地跟着。 癸一带头,到了秦怀恩面前,也不说话,只是深深地施了一礼,接着就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了。 包括睿儿在内的其他人,全都傻傻地看着,完全不懂得其中的奥妙,但手头的活儿,并没干完,所以是不该聚在一处探讨的,只能边想边干。 最先完成活计的,并不是独行侠秦怀恩,也不是人手出众的睿儿那一组,而是秦小四童鞋的这一组。 这并不是说,现在秦小四的能力就已经远超众人了,而是因为他们这一组的孩子,年纪都比较小。 第1007章 节 死得并不冤枉 睿儿的那些早已成年的小厮,需要独立的空间,有一些甚至还需要单独的书房。 而秦小四他们最喜欢大家热热闹闹地挤住在一处,所以需要盖的屋子就比较少,就连身为主子的秦小四,都是和自己的小厮们一道席地睡大通铺的,并且乐在其中。 接下来完成的是情况和秦小四大体相当,实力略逊一筹的其他秦家三个兄弟,然后大家一起爬到了树上,边看边讨论方才发生的异状。 “和以往没什么不同啊”;“我们选的位置没错的”;“爹也还是选了偏在一旁的地方”……孩子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秦怀恩重来不让除了清露以外的人近身,就连孩子们,一旦不需要照顾了之后,也立刻便移出他们的卧房,这是他两辈子以来的养成的习惯,只不过前一世,因生活条件不好,他不喜欢也得忍着,所以并没人发现。 这一世到了军营后,发现这一点的人非常多,以至于他才成了最难刺杀的主帅。 秦怀恩这个习惯在进山带孩子时,也是一样的,所以每次,他都会单独给自己建一幢偏在一旁的屋子,就连屋子都不需旁人动手,说是旁人建的他看不上。 其实后面这一点,秦怀恩是胡说,只不过因为刚开始建屋子时,他心存了考校这些人的心思,这才用这个做借口。 “哎呀,”过了一会儿后,秦小三终于发现了问题,“爹这屋子的位置,是哨位啊!”接着有几个在阵法上成绩优异的小厮,也先后看出了端倪。 别看是荒山野岭,他们建屋子的选址可是大有讲究的,必须完全按照阵法来,这阵法还要依照山势而转换,此外,还要考虑水源、交通等生活方面的因素。 经过长期的训练之后,这些人不仅早就掌握了这些常识,还形成了一种默契:居中的屋子最大最好,是给秦怀恩和睿儿准备的,秦怀恩不住,睿儿就和他当值的贴身小厮住,其他小厮的屋子,则会形成一个错落的包围圈儿,圈儿的外围是秦家兄弟四人的屋子,位置很考校人,都是守护最里圈儿的关键位置,然后是秦家四子的小厮们,围绕各自的主子,环环相套形成错综复杂的第二个守护圈儿,此外,最先建的并不是人住的屋子,而是狗窝和马棚…… 说白了,秦怀恩带的这些人,并不是在建房子过日子,他们实际上是在扎营啊! 开始时,秦怀恩的屋子总是建在被某人忽略的位置上,出错的倒霉蛋,就得把这屋子拆了重新建,增加的工作量是一种惩罚,然后是倒霉蛋的下人们,重复相同的惩罚。 渐渐地,出错的人没有了,秦怀恩就会随意地选个位置,建自己的屋子,为了不破坏阵法,他的屋子通常都会离开一段距离,所以方才秦怀恩选那个位置,孩子们并没看出来什么异样。 直到研究了一通后,才被小三一语道破! 秦小四依旧不解,“哨位?哨位为啥要建屋子?”以往他们也都是要值夜的,但并没为此单独建屋子,“建屋子就建呗,还用得着亲手,这回头到底是拆还是不拆啊?!”哨位就该大家合力去建,这到底是谁犯了错呢?! 没人能回答得了秦小四的问题。 秦小三又想起来一件事儿,“刚才为啥他们要给爹行礼?”这是同一件事的另外一个角度。 老大老二的解决方法,简单却有效,“走,问问他们去!”此时,所有人的屋子都建完了,每个小组轮到当值的人,正在取冰做饭。 癸一给出的答案很详细,建哨位,是因为这次他们的训练一定不同以往,危险性成倍增长,见孩子们懵懂,就直接说,“或许会有人来攻打!”这下子,孩子们不仅懂了还开心了起来。 至于他们给秦怀恩行礼,癸一只是感叹了一句,“秦爷,一向是爱兵如子啊!”想到秦怀恩对秦家孩子们的各种训练,立马改口道,“爱兵胜过亲子!” 孩子们猛烈地点头,感触极为深刻,带着自认为的理解,又继续干活儿去了。 最后,秦怀恩建的屋子并没有拆,秦怀恩就住在了里面。 尽管癸一自认为解释得很详细了,但他并没把秦怀恩想要传到的信息完全说出来,因为癸一自己也没想到。 包括清露在内的很多人,都认为五皇子死得挺冤枉的,是个意外,但秦怀恩并不这么认为。 秦怀恩觉得,当五皇子打死巡察兵士时,大错就已经铸成了,死,是五皇子应得的惩罚,在秦怀恩的眼中,五皇子根本就不是个合格在主帅,这样的人,就算这次侥幸不死,往后也早晚会出事儿! 要说西北的冬天,可不比这东北暖和,尤其是先后建的露城和清城,那是一个比一个往北,天气自然更加严酷。 可是,怎么就没听说过潘凌峰有打死或者冻死巡察兵士的事呢?!就连冻伤的也没有啊,更不可能像东北驻军这样,将冬季夜间的巡察只是应付了事。 是,露城军因刚一建立起就因得到了清露的资助,装备和生活条件都特别的好,可东北驻军再穷,也不至于就配备不起那么几百套厚实点的军服,增加不了多一倍的岗哨吧?!连清露这个不会带兵打仗的女子都能想到的事儿,各级将领们,乃至五皇子这个主帅,为什么就没一个想到的呢?! 说穿了其实就是一句话:因为他打心眼儿里不把兵士们当人! 将领们既然不把兵士们当回事,不能设身处地为他们着想,那么就不能怪兵士们不把差事当回事儿,一件人人都不当回事儿的差事,又怎么可能办好?! 用清露的话来讲,这就叫“细节决定成败”! 其实这样的人很多,只不过,他们自己没察觉而已,秦怀恩想,抬头看了一眼那些自以为完全了解了他意思的睿儿、睿儿的小厮们、自己的孩子们……有点思念起潘凌峰来! 第1008章 节 身教胜于言传 如果说,秦怀恩以上的这些宝贵经验,源于他前世长期处于底层的生活,那么潘凌峰能做到这一点,就是来源于良好的家教。 大族世家的底蕴在哪里,不是拥有多少财富,也不是有多少子弟出朝为官,而在于那些珍贵无比的教导,试想,整个家族都用一种积极向上的进取之心,有勤恳努力的端正家风,这个家族又怎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009章 节 灰常强大的理由 他们很快回到了第一个营盘,到了这时,秦怀恩明白,他必须个给孩子们一个交代了。 “你们知道,我这辈子,最喜欢干的营生是什么吗?”秦怀恩的目光很悠远,一派世外高人的样子,只可惜,在孩子们屡猜不中后,他说出的答案,完全破坏掉了他现在营造出来的形象,“那就是当响马!” 所以说,当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010章 节 身为强者的情怀和责任 秦家的孩子们已经开始算账了,“分给朝廷一半,再分给爹一半儿,那我们就只能拿两成半了!不对啊,表哥啊,还有你呢,你应该分多少?是和我们一样,还是从爹的那两成半里出?”语气中,带着满满的忧郁,他们也是清露的孩子来着,遗传基因同样强大,只不过没长在脸上罢了,这么白花花地损失银子,着实心痛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011章 节 一支无比专业的响马队伍 当秦怀恩带着孩子们正在为他们的“响马大业”忙碌着时,清露也没闲着,身为主帅的秦怀恩和睿儿跑了,清露这个没有职务的人就忙了起来。 开始时,军中的人只是在军需供应上到秦状元客栈来找她,后来养成了一遇到拿不准的事儿,就来问问的“好习惯”,而每一次,清露都不会让他们失望的。 “这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012章 节 孩子们的处女战 秦怀恩乐了,“行了,连审都不用审了,”一指那个讲道理的人,“那些爬墙啊什么的主意,一定是他出的。”没想到,这人的身份这么高,真是可惜了好大一笔银子。 可汗不干了,“放过我的儿子,我去见你们的皇上,要杀要剐,我都认了,输在你秦怀恩手上,并不算丢人!”相当有男子气概,让同为父亲的秦怀恩,起了惺惺相惜之意。 秦怀恩劝他,“我们的皇上,还是很讲道理的,你的儿子又很聪明,到时候让他去说说,说不定皇上就接受你们的投降,不杀他了!” 秦怀恩刚说到一半儿,一阵尖锐的哨音响了起来——敌袭! 秦怀恩撇了撇嘴道,“你看看吧,这就是你们的族人,我看你那个去京城投降的儿子,还更安全点儿!” 可汗和他的儿子们对视了一眼,没精打采地垂下了头。 说好了只要赎金,不要人命的,现在离交换赎金的日子还有好几天,结果这些人就不顾人质的安危,直接杀上来了,明显是希望响马们撕票的节奏啊! 先将人质等重要财物转移,接下来就是一场大战——由此可见,响马这活儿,也不是那么好干的! 短短的半日功夫内,狄人就组织起来近五千人的队伍,个个彪悍勇猛,拼了命地往山上冲,别误会,他们并不是来救人的,而是看上了被秦怀恩抢走的那些财物。 只可惜,响马们早有准备,营盘不仅地势险要易守难攻,里面还有很多的陷阱和暗器,很快,窄窄的山路上就堆积了不少的尸体,后面的人想要冲上来,必须先把前面的尸体和伤员搬走才行。 这场攻防战十分惨烈,从正当午时一直打到伸手不见五指,陡峭的山路上,鲜血、残雪和泥土混杂在一处,变成了深褐色的泥浆,走一步滑两步,可狄人到底还是凭借着悍不畏死的勇气以及人数的优势,冲进了秦怀恩他们的第一处营盘。 狄人们并没想到,他们真正的厄运,不过是刚刚开始而已。 可以看得出来,响马们撤离得很“匆忙”,除了财宝外,很多的东西都没来得及带走:粮食、草料、衣裳、甚至还有兵器…… 但天色已晚,他们明显是不适合在荒山野岭上继续追踪了,只能在山上住一夜。 他们还是很谨慎的,每一种吃过的东西,提前都先喂了马,发现马没有异状后,才会吃,但当发现所有的东西都没毒后,便放开胆子大吃大喝了起来。 并没想到,其实响马们是把毒下在了水中的,不是水缸里那些已然融化了的水,而是下在了尚未开化小河的干净冰面上,而且下的并不是毒,只是一种安眠药,起效还很慢,时间设定在一个半时辰左右。 其实这药对马也是有效的,不过是起效更慢,并且效果也不如作用在人体上那般明显罢了。 秦怀恩等人这一夜彻夜未眠,把伤员和阵亡者转移到第二营地,又安排好了值守的人,他们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就急匆匆地返回了第一个营地,等到中了药的狄人全都睡熟了之后,便开始“收割”了。 秦小四因控制不住自己一通乱杀,被扣了大量的积分——他有两个小厮阵亡了,还有好几个受了重伤,就是命保下了,往后也不能再做他的小厮了,其实,就连他自己也受了伤,这孩子,现在是杀红了眼了。 等到把剩下的这三千多人都“整理”完毕后,天光已经大亮了,众人又撤回了第二个营盘,就算是一直不知道累的秦小四,到了这时,也是一摊烂泥了,要知道,他们是从前天夜里就开始行动的。 这第一战,可谓干得干净漂亮,收获颇丰。 同时,他们的损失也相当惨重,阵亡了二十多人,伤者有百余人,如果加上划擦等小伤的话,那么伤者就过了半数,连秦小四和睿儿都受了小伤。 死者和一时养不好的重伤者,是要送回秦状元客栈的,还有他们抢劫而来的财物,以及那个说好了要交给朝廷的俘虏。 到了分别的一刻,秦小四再也忍不住了,放声大哭了起来。 没人笑话秦小四,秦小四是这次劫掠当中,损失最大的一位“将领”——他的组员阵亡得最多,还是唯一一个阵亡了小厮的孩子。 其实所有的孩子,都很想像秦小四这样哭上一哭,不过是在强忍着罢了。 包括睿儿在内,他们都是初次上战场,在西北当诱饵那次,他们只是旁观者而已,和亲身投入到战斗当中,那是相当不一样的,不管平日里训练得多么好,一到了关键时刻,还是难免出错,只不过,秦小四出的错最多,犯的错误最严重而已。 在战场上时是一种慌乱,战斗结束后,则又是另外一种心理上的煎熬,尤其是心中无比懊恼的秦小四。 秦怀恩默默地看着小四,想安慰,又有一肚子的话不知道从何说起,最后,他觉得还是应该将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清露,便破例让秦小四押运首批伤员和物品下山了。 亲眼看到的这一切,让清露脑子里“嗡——”地一声,在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她一个忍不住就对秦怀恩破口大骂起来,但一看到秦小四的样子,又蓦然间住了口。 “为母则强”这句话,在清露的身上体现得特别明显,这也是秦怀恩为什么敢这“大胆”的原因。 清露一边井井有条地处理着各种繁杂的后续事宜,一边留意观察着秦小四的一举一动,想着怎么和这个孩子好好谈谈,却没想到,秦小四主动找上了清露,确切地说,自打回来之后,秦小四就一直乖巧地黏在清露身边,呆呆地看着清露做各种各样的事儿,就连秦小五,都受到了秦小四的感染,一改往日里的多嘴,只是默默地跟在哥哥的身后。 秦小四的开场白是这样的,“娘,我错了,真的错了!”可见他并不是像清露最担心的那样,是被血淋淋的战场吓傻了。 第1013章 节 所有的错误都有办法弥补 秦小四的话,让清露在放下心来的同时,又很是失落——秦怀恩的儿子,天生就是属于战场的,她再拼命的阻拦,也是没有用的! 对于离开家里后发生的事,清露早就向一道回来的下人们问清楚了,就连秦怀恩的那番别具一格的战前动员都没落下,问的时候,并没瞒着秦小四。 清露放下了手中的账本,转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014章 节 相知相惜的夫妻 “我明日一早就回去,不等那些去军营交差的护卫们了,爹说狄人要议和,我们得抓紧时间才能把这响马的营生多干几回!”到了现在,智商和情商再次占据了秦小四的大脑。 清露自然是十分舍不得的,可相当方才自己对孩子的教导,阻拦的话,就怎么都说不口了——她不想再做一个出尔反尔的家长。 默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015章 节 不是运气是实力 同样的,清露也是忙翻了。 和在军中一切都有人打理不同,因为人数少,响马们很工作都是无暇顾忌的,连最基本的分赃都没有时间,尤其是在如此密集的行动之下,更是争分夺秒地和朝廷的律令抢时间、抢银子…… 结果清露就成了他们的总后勤,每天计算、销赃、抚恤、保障后勤……此外还要管着军营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016章 节 谁给谁争取了时间 四皇子照例默默无语,这使得公叔瑾在心中不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细细想来自打上次全朝统计免税田亩,到如今已过去了近三年,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四皇子开始变得沉默寡言,只是,那时父子两人之间还有一种坦诚相见的默契和相知,所以四皇子的寡言只是一种收敛锋芒的姿态,并不代表着什么。 直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017章 节 十分意外的惊喜 “议和?!”接到降表的那一天,公叔瑾又将那位王子弄到了朝堂之上,将降表丢在他的面前,“你倒是说说,你们还有什么资格来对朕说‘议和’这两个字?!”因为在异族王子抵达京城不久,其他的俘虏就先后到达了,并且在菜市口被处死了,大仇得报的大楚众人,现在对他的态度很是 “宽容”,所以公叔瑾说这话时,并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018章 节 到底谁是世子 老大老二小声抗议着,“爹啊,我都说了,我不当什么‘柿子’。”“既然只有一个‘柿子’,那不应该是留给小弟的吗?”兄弟两个手指抬起来时,对上了小四凶巴巴的目光,立时转了方向,落到了傻乎乎看热闹的秦小五身上。 老大老二话是对秦怀恩说的,眼睛却落在清露的身上,因为他们知道,这样的“小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019章 节 秦府可以分家了 对此,睿儿并不在乎,心地宽容善良且坦荡的他,甚至都觉得朝廷这么做是不妥当的,“既然给了我封地,就不该给我兵权的,皇伯父这也太信得过我了!”直接把门户交给了他不说,就不怕他或者他的后世子孙引狼入室?! 清露却说,“你要是有什么想不开的,就去看看当年你伯父给你父王写的悼文吧!”在那里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020章 节 富贵人家的穷儿子们 读书、识字、书法啥的,秦小五一点都不差,在认识药材采药等方面更是几位哥哥快了一步。 此外程一针还毫无保留地向秦小五传授了,自己“做外科手术”的独家本领,因为对这个东西特别感兴趣,秦小五学得可不是一般的快,程一针估计,用不了多久,他在这个方面能超过自己了。 要知道,经过了十几年清露的“点拨”和自己的钻研,程一针现在已经是一个很不错的外科大夫了。 听了程一针的话,清露连犹豫都没犹豫便点了头,“行啊,那这样吧!”程一针私下里添补孩子们,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没必要非得为秦小五养院子这三、两年的花费,和程一针算得这么清楚。 清露起身,“这家也分完了,我要回去了,我觉得还是村子里住着舒服。”语气并不坚定,似乎随时都有取消的可能,,毕竟,她只是虚张声势而已,把孩子们这么丢下,她才不放心呢! 孩子们并没听出来清露话的意思,但是没关系,那种种的具体事务,很快便成为了一个个无可避免的提醒,让他们变得再“清楚”不过了。 这个午间,清露和秦怀恩“歇晌”用的时间特别长,得到奖励的秦小恩,干脆让清露在床用的晚膳。 孩子们根本没歇晌,是这样,还是弄到了半夜三更。 要说清露这么放心大胆地让孩子们单飞,也不是没有道理的,睿儿的小厮都那么大了,又经过多年的教导和历练,做起这点子差事来,不说手到擒来,也是毫无阻碍的,再说,他们还有顾谢等人帮着,有西北的成功经验可以借鉴…… 所以很快,他们便理清了头绪,这一办差,他们便发现他们目前遇到的最大难题了。 “若是按照王爷的说法,不计投入,先把工事按照朝廷的要求修起来,那咱们手头的这点子银子,还真不够使的。”顾谢看着账单子说,在方才,清露已经派人将包括睿儿在内的孩子们的所有收入,都算好,并把单子送过来了。 孩子们当,别说秦小五了,连秦小四现在都还看不懂账本,毕竟,他的天分只体现在习武,在旁的方面并不突出。 老大只是毛毛躁躁地看了一下尾数,却发现,他们的尾数并不只是一个数字,还包括很多没卖掉的东西,于是,也懵圈了。 老二拼命计算,发现确实算不明白,这才放弃了。 倒是老三看得时间最长,算得也最久,末了发出了一声感叹,“怪不得爹总说养家不易,我才知道,原来咱们很穷啊!” 孩子们齐齐点头,顾谢等王府众人,被噎得有很多人都忍不住翻白眼儿,多新鲜啊,也不想想他们现在要做的到底是什么事儿,想当初,为了修这工事,东北小国几代王的决心都很大,但都没弄出来,到了现在,大楚若不是顾之不及,也不可能这么大方,说来说去,睿儿被封的这个藩地背后,皇打的还是清露的主意。 眼见着西北好起来了,算朝廷早已明白,其的收益很惊人,但还是没办法仿制,因为秦怀恩和清露都只有一个,还别说,统统交给睿儿,真挺好的,这不是,一家子齐阵都给朝廷办差来了,还是个个都自带积蓄的。 癸一则提出了另外一个问题,“银子的事倒还是小事,”朝内院的方向示意了一下,“虽说是分家了,实在不行,咱们问太太借呗,反正西北眼见着有大收成了。”西北的投入只要一结束,那是金山银海般的收入啊,哪怕只有几年呢,估计也够东北用的了。 孩子们齐齐点头,“对,咱们往后努力赚银子是的,大不了跟娘算利钱!”他们对自己的能力还是非常有信心的。 这时,小五弱弱地道,“为啥不问义父借?”在他心里,还是很依赖程一针的,而且他感觉到,程一针好像并不秦府穷。 这倒真是个好主意! 其余的四兄弟立刻点头,“对,对,还有义父呢!”他们怎么忘了,其实义父的银子,娘的银子要容易到手得多。 睿儿也笑了,马有了主意,“不用,程御医的银子不用借,到时候我在封地多建几座城池,把地卖给他开药铺子,银子来了!”连利钱都省了。 孩子们哈哈地笑了起来,都觉得这个主意好。 癸一已接着自己方才没说完的话,继续说了下去,“主子说的对,咱们还是得先把封地收拾收拾,这才是长久之计,不然的话,这工事动工没多久,后继无力了,反倒耽误功夫儿,不过,我倒是觉得,不管干什么,现下咱们最缺的不是银子,而是人手啊!” 对朝廷的打算,或者说“阳谋”,连顾谢都看得那么清楚了,癸一他们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只不过想到今后长治久安欣欣向荣的封地,朝廷给的回报已然是相当丰厚了,心里自然是开心的,也不在乎为朝廷出力了。 可封地再好,想要有出息,那也是需要时间的,癸一有点佩服起清露的当机立断散手不管了,因为只有真正地遇到了困难,并想法子解决时,孩子们才会明白,很多事并不是清露在闹情绪,而是确实得这样去办,这可解释一百遍都管用。 “缺人?怎么会缺人,王爷的封地……”顾谢还是没领会癸一的意思,要说这官,在有些事,是少根筋。 身为癸二的老大已然接口道,“还是得先去军营,训兵,这样才能让封地的狄人老实起来,好好干活儿!”又蓦然顿了一下,“可这东北的地谁种啊?从江南往这里运粮食,实在是太远了,不划算啊,原倒是近便,怕怕不够啊!” 是的,封地的确是有很多狄人,他们是修建的好帮手,但同时,他们也需要有人去组织和监督,还要吃、要喝、要银子! 第1021章 节 要学得实在太多了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三言两语间,不仅顾谢听明白了,连睿儿也想明白了,“是我想岔了,这差事不能这么办!”他倒是想一心为朝廷来着,只可惜,他的能量不够,所以一味地求快修工事,是不行的。 掌控军权、带出精兵保障安全、收拢狄人、让狄人有饭吃有活儿干、建设封地有收入、用这些收入投入到朝廷的建设当来……这些事一环套一环,必须从最基本的地方入手,不然的话,缺了哪一环都会乱了套,到时候,什么都做不好! 而老大的切入点也是相当正确的,睿儿立即决定,“那我们先到军营去,练兵!” 秦家的孩子们立马非常热切地问,“那我们呢?我们也去军营吗?” 睿儿反问,“你们会练兵吗?”不是他不信任这些孩子,实在是这帮小家伙们,打仗还行,若是日复一日地枯燥练兵,还指不定在军营惹出什么事来呢,到时候,还不够忙着管他们的! 癸一的话说得很对,他们缺人,缺的不仅是干活的人,还有强有力的组织者和不少下级的将领,现在经过招募后,东北军已达到了十万,这么多的人,他们谁都没管过,更别说训练了,算是有一半是原来的老兵,可他们对以往的训练成果,是完全不报什么希望的! 幸好有能干的小厮们在,护卫当也有不少人能独当一面了,不然的话,睿儿真是应付不过来,但是这样,他也实在是没精力将人力消耗在带孩子身了,还是统一交给师傅好了。 秦家的孩子听了睿儿的反问,想了想,虽然非常遗憾不能去军营,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话说,他们光在秦怀恩手下被训练来着,还真不会训练旁人。 这时,睿儿又适时地补了一句,“等回头封地建好了,你们可以带兵巡察了,谁要是不听话,你们去帮我凑他们!”估计这活儿,是非常适合他们的,“还有,银子不够啊,总不能全靠从姨母手里借,太丢人了,你们看看能不能利用这段时日抓紧时间再赚点儿,能少借点是一点啊!” 之所以没把兄弟们的银子当成是借的,是因为大家早已商量好了,这些孩子们,会在睿儿的封地拥有股份,这样,他们也成了封地的一份子。 “嗯嗯。”孩子们连连点头,实在是睿儿的想法非常实际。 睿儿又说了,“你们总这样也不行,包括你的小厮,总得学会看账本子算账,不然往后你们的那块地方怎么管?还有训练新兵,你们也得学啊,总不能往后你们的巡察兵士,还得我给你们训好了再交给你们,我真忙不过来啊!” 这个也不是睿儿故意为难他们,实在这些孩子被秦怀恩和清露养得心都很大,往后要管的地方一定小不了,这些最基本的事儿,都是必须要做的! 其他的三个孩子都垂下了头,因为他们明白,算是他们不喜欢,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既然打了包票说是要帮着表哥,他们不能反悔,只有小三胸有成竹地说,“放心吧,表哥,我们会努力的!” 还有并不完全明白到底该干什么的秦小五,也跟着小三答应得极为痛快。 又敲定了一下明天去军营的一些具体计划,众人各自回去休息了。 孩子们还是很尊重清露的,将他们的计算结果,差的钱数,乃至他们的具体计划,都抄送了一份给清露,之所以没给秦怀恩,是因为,训兵的法子其实现成的,睿儿和小厮们心里都很有数,是没亲自执行过罢了,现在真没什么可问的。 “姨母帮我们看看,若是没什么太大的差池,我们照这个去做了,等……”睿儿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用过了午膳我们去军营了。”越制定计划,越发现要干的活儿很多,算不难吧,这千头万绪的也需要操心和不少的功夫儿。 清露俏脸一红,用莹润得快要滴出水来的星眸嗔了秦怀恩一眼,若不是等他们起床,和他们打招呼,做交代,睿儿一定是头晌出发了,这下子可倒是好,因为秦小恩的任性,硬生生地耽搁到了下半晌,这大热天的赶路,多辛苦啊! 秦怀恩现在练得脸皮城墙都厚,一点反应都没有,弄得清露也自然了起来,想了想说,“军营里面的事儿我是不懂的,按照道理来说,十万人并不多,挺容易养活的,可问题是,咱们东北现在还要供着西北一部分粮食,这下子又要养狄人了,至于军粮,朝廷是一直只拿银子地采购的。”粮食的压力还是挺大的。 “咱们东北的地多,走了这几万人的青壮年劳力,家里面地倒还是支应得过来,想要继续开荒,人手完全没有了。”其实在没增兵之前,能用来开荒的人口基本没有了,现在是种现有土地的人手刚刚够罢了。 “如果你想再另外召集人建长城,估计算是农闲时节也不好找,至于狄人,再怎么弄,也是打打下手,要知道,建城墙这种事,也是需要技术的。”清露和癸一的看法是一样的,那是缺人手,所以先把这些困难摆在前面,提醒睿儿注意。 清露又扬了扬手的单子,“我看你们的计划挺详细的,想来我说的这些你们也想到了,总之是好好算计算计行了,还要审时度势,该让什么人在什么时候干什么,一定算计好,不然的话,败坏银子倒是次要,关键是净瞎耽误功夫儿。”东北每年能破土动工的季节一点都不长。 “对了,”清露拿出早已做出的具体安排,“咱们家的粮食不光是东北还是原的,都归你调用,你那些立了军功得了积分的护卫,我也把他们的积分做主全换成了积分田,想来,你们能支应一阵子了。”一千多人的军功,集在这么几个人的身,那是相当厚实的,以至于他们几乎都没得到什么战利品,而这些积分换来的田地,也是非常多,嗯,快赶秦府在东北田地的总量了。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1022章 节 韩家小五出生记 “即便如此,咱东北的这粮食总量还是没改变的,所以,只能是一时支应。”清露最后总结道,将自己做的一份并不详尽,但却很关键的计划书,递给了睿儿。 倒是秦怀恩的一句话,直接解决了最具体的问题,“我给潘小四写信,往后东北的粮,不给西北了,缺粮问他们西南要去!” 睿儿本来还有些不忍心,“不,不好吧,潘伯父那个人……”惯会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咽的,但看到清露笑眯眯地在一旁点头,立马住了嘴。 王府的教授和小厮们,从西北回来已经两年多了,对西北的情况并不了解,但清露不同,一直遥控指挥着西北的自家生意,可以说完全掌握着第一手资料。 既然清露说西北没问题,那自然是没问题了,于是,睿儿喜滋滋地接下了这份“意外收获”,觉得问题一下子解决了大半。 实际,情况和睿儿猜得差不多,经过这几年的建设,西北土地增加或者说是恢复的速度,还是挺快的,已经能养活不少的人口了,如果不是一下子增加了太多的狄人,完全能做到自给自足。 主要是清露为了个人的利益和保护好西北的安定,把主要的精力放在建城了,不然的话,西北的粮食产量还能增加。 潘凌峰那个人,当发现东北的商人在粮食一直有赚头,不好意思把西南的粮食大量运到西北去,怕影响清露的收入,本来西北的生意是清露在垄断嘛! 得知了朝廷的圣旨后,清露可没只是一个劲地傻乐,早已经在等秦怀恩他们回来的这几天里,将消息发布了出去,很多东北的大粮商,甚至大地主,都开始派人去西北了,不为别的,是打算把开在西北一些粮食铺子兑出去。 要知道,秦状元客栈离睿儿的封地可离西北近太多了,除了松江水运外,基本走不了多少的陆路,别的不说,但这运费一项节省太多,有银子谁不知道赚啊?! 现在离秋收还不少的时日,潘凌峰完全有时间安排好一切,是国公府的下人,也能把这个事儿办了,秦怀恩现在这样,只不过是正式通知一下潘凌峰而已。 最大的问题解决完了,清露又借着这个机会说起了别的,“这经商啊,并不是什么人想控制能控制得了的,大家见到有利可图了,势必一哄而,所以必须得顺势而为,假如把露城当成终点的话,从这里去,距离大致相当,如果去清城的话,还能经由露城到这里更近三成的路,所以,东北不是不能经商,关键是看这路好不好。” 癸一点了点头,“在下倒是觉得,主子封地的这第一座城池的选址,得好好琢磨琢磨,”清露说的这一点,他也想到了,“只不过现在还没去画一份详细的图出来,不好立时决定。”他们在劫掠的过程,对东北狄人的区域只是有个大致的了解,接着,又提出了一个想法,“东北虽然经商不便,”和西北起来,怎么都是远,“可东北这地可西北肥沃多了,只不过是异族人不善于农耕,这才只能放牧。” 清露听得连连点头,她是实实在在的纸谈兵,自然不过这些在狄人区域内抢劫了几个月的人熟悉,便只是提了一句,“注意保护环境。”无下话了。 好不容易等清露和睿儿把话说完了,秦家的几个孩子,立刻纷纷表示,“娘啊,我们要读书!”“还要学看账本。”“我们回村学堂。”态度别提多急切了,想来这次再读书,他们的表现一定会以往好得多了。 “书到用时方恨少”这话,不到真正用起来,恐怕没有这么如此深刻的体会,现在秦家的孩子对这个道理领会得别提多深刻了,他们恨不得立时长出十个八个脑袋来学东西,只因为他们想学的实在是太多了。 清露笑着点头,很是得意地看了秦怀恩一眼,秦怀恩立刻朝清露竖起了大拇指,是的,引导孩子们主动地读书写字,可半强制性地带他们练武,要困难得多了。 吃过午晌饭后,秦怀恩和清露便亲自送睿儿他们离开了,临行前清露除了仿佛叮嘱要注意安全外,还建议睿儿,“干什么都不是一天能干完的,做为统帅,要善于利用人力资源。”说白了,是让睿儿该偷懒偷懒,最好尽快回来。 睿儿对这个理解得非常到位,结果,不过是刚刚过了半个月,睿儿回来了,那时候,秦怀恩和清露还没来得及离开秦状元客栈,反倒是睿儿等不及,带着自己的人,先回秦家村赚银子去了。 这时因为,睿儿到了军营后才发现,军士们因畏惧秦怀恩的威名以及清露的财势,十分容易收拢,至于狄人,早被“响马”们收拾得一点脾气都没有,恨不得敲锣打鼓地迎接睿儿这位新主子,一点闹事的念头都没有,主要是他们西北的狄人多了一个优势——不是和大楚混居,还是原来的人住在原来的地方,从心理特别容易接纳睿儿这个带着他们过富裕日子的王爷。 清露这边,本来一等睿儿走了,想收拾东西动身回秦家村来着,却接到了消息说,岳杏儿见了红。 清露心一凛,立刻方下手所有的事情,去韩狗子在秦状元客栈长包的院子。 自打清露回了东北后,岳杏儿一直跟在清露身边,像韩狗子总想着秦怀恩一样,但秦怀恩不好跟,清露却是很好跟的,所以清露和岳杏儿相处得极好,岳杏儿不怎么爱说话,但每次说出来的话,自有一番道理和主意——她原本品性好,也不笨,后来跟着韩狗子又不断开阔眼界,自有一番与众不同的内里乾坤。 岳杏儿现在怀的这个,是她和韩狗子的第五个孩子了,最让清露羡慕的是,在这之前岳杏儿生了两男两女,是个儿女双全的人了。 第1023章 节 岳杏儿的祈求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韩小五是到了秦状元客栈后,岳杏儿才怀的,现在算来应该是只有六个多月,这见了红,这不是要流产的节奏吗? 清露是真的急了。 因处理得当,当清露到岳杏儿院子里时,岳杏儿已被妥当地安置到了炕,其实,若不是在岳杏儿刚一怀孕时,清露将几个特别擅长孕产妇的嬷嬷送到了岳杏儿身边,估计清露也不会这么快地收到消息。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怎么还能劳动太太?!”岳杏儿满怀歉意地说,和清露在一处的这几年里,她是亲眼见识到清露的能干和忙碌的,在惊叹钦佩之余,十分不愿意打扰到了清露。 清露嗔了岳杏儿一眼,“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又问那几个嬷嬷,“这到底是怎么了?”语气已变得严厉起来,她以为是下人照顾不周,出现了意外,要知道,岳杏儿的身体一向是被韩狗子养得很好的。 嬷嬷的脸现出了为难之色,“夫人,奴婢们是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所以才敢劳动夫人的,奴婢们的意思,还是请程神医来看看吧!”她们做下人的,是最怕担责任的,这也是岳杏儿,若换做清露这样,她们早去找程一针了。 其实很少有人知道,程一针特别擅长看妇科,是众人口里所谓的“带下病”,毕竟,对程一针当年的遗憾了解的人极少,而堂堂神医,更不会宣扬这种有些令人尴尬的医术。 再说,程一针练这方面的医术,目的也相当明确:先是受秦怀恩所托,为了照顾好清霜,后来又为了“对付”生起来没完没了又状况百出的清露,至于其他人,对不起,程一针对此没什么兴趣。 “这样啊……”清露从嬷嬷们焦急又无奈的神情,能够猜测到大致的情形:嬷嬷们或许早觉得有什么不妥当之处了,提醒了岳杏儿,但岳杏儿不听,也不让人告诉清露,直到这次问题严重了,嬷嬷们才自作主张了。 其实清露错怪岳杏儿了,别说现在岳杏儿条件好了,也挺重视健康的,是以她的心性,算不在乎自己,还在乎孩子呢,所以她得了嬷嬷的提醒后,实际是请了大夫的。 只不过大夫因医术所限,没看出来而已。 得了清露的招呼,程一针很快来了,但是他给岳杏儿问诊用了很长的时间,因为众人焦虑的心情,这个时间在感觉持续得更长,使得气氛变得越来越凝重。 在这期间,韩狗子和秦怀恩先后赶到,连秦家和韩家的孩子们都来了,只不过,只有韩狗子一人进了内室,秦怀恩带着两家的孩子静静地待在外间。 程一针还仔仔细细地问了嬷嬷们岳杏儿的日常情况,又看了清露问诊大夫给岳杏儿开的药方。 然后程一针说了一句自相矛盾的话,“大人和药方都没问题,嬷嬷们说的对!” 众人听得一头雾水,清露反应还是很快的,“那是孩子有问题!” 是的,嬷嬷方才也说了,她们觉得不妥当的原因是,这孩子太欢实了! 这话若是被没有孕产经验的人听见,一定会觉得怪,一个还在娘肚子里的孩子,怎么能说得欢实不欢实呢?再说,小孩子淘气一点,不正说明身体好吗?怎么反倒成了不好了? 只有像岳杏儿和清露这样有生育经验和嬷嬷这样的专业人士才会懂得,当胎儿太过活泼,那实际是一种病态了,用现代医学的话来讲,叫做“胎动过于频繁”。 “这孩子,到底是哪里不好?!”清露急切地问。 程一针眉头深锁,变成了一个深刻的“川”字,双手一摊,“是不知道呢!”胎动过于频繁,其实是不能叫做一种疾病的,只能说是症状,但有病是肯定的。 清露知道,古代医学并不发达,缺少很多现代的仪器,程一针能做出这样的诊断,已经很不容易了,想确切地知道胎儿患了何种病症,真的是强人所难了。 于是,清露先是给了程一针一个安慰的眼神,然后又把视线投向了不远处的韩狗子,现在只有韩狗子才是能做决定的人。 韩狗子一点都让清露失望,先是确定岳杏儿无碍,连孩子现在掉了,对岳杏儿的身体也没什么大影响,然后便非常大度地说,“那掉了掉了吧,反正我家孩子已经不少了……” 韩狗子这边话还没说完,被躺在炕的岳杏儿狠狠地拧了一把,那动作熟练极了,可见是经常这么做的,韩狗子强忍着才没叫出声来,只是这话再也说不下去了。 清露力挺韩狗子,劝岳杏儿,“知道你舍不得,咱们都是当娘的,我心里明白着呢,可你总不能为了肚子里的这个,连前面的那四个都不顾了,不是吗?”程一针的意思是,想要对大人没影响,还是现在一副药下去打胎的好,不然的话,等到孩子胎死腹,大人也会有危险的。 道理岳杏儿是懂得的,可想到一个已经成型的孩子,这么硬生生地没了,她眼泪还是止也止不住地掉了下来,看得人无心酸。 清露还要继续劝,岳杏儿已张口哀求道,“程神医啊,那难道没有旁的法子了吗?这孩子再过几天七个月了,生下来也能活了啊,哪怕是他身子不好,养不大,我这心里也记得程神医的大恩大德……”要从炕爬起来磕头,被清露和韩狗子给拦下了,但她的心意已表达得再清楚不过了。 程一针没说话,只是看向了清露。 清露明白,程一针这是有办法,不是这个办法一定有为难之处,所以才不好直接说。 清露想了想,对程一针说,“你自管实话实说,回头让他们自己决定。” 程一针的方法是剖腹产。 清露一听倒吸了一口冷气——怪不得程一针不好意思说出口。 于是,清露便硬着头皮解释了起来。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1024章 节 儿子多还真是挺了不起的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 程一针的方法是剖腹产。 清露一听倒吸了一口冷气——怪不得程一针不好意思说出口。 于是,清露便硬着头皮解释了起来。 清露最先解释的是手术的方式以及在人体的位置,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女子在除了相公外的其他男子面前露出脚来,算是失贞了,至于拉手啥的,千万别想。 清露的意思是,希望韩狗子,尤其是非常恪守礼法的岳杏儿“知难而退”,毕竟,这样的手术冒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了,她很不愿意让岳杏儿冒险,还非常心疼压力巨大的程一针。 但清露实在是低估了韩狗子对岳杏儿的爱,以及岳杏儿对孩子的爱,岳杏儿不过是顿了顿,便满脸祈求地看向了韩狗子。 韩狗子竟然连犹豫都没犹豫,直接越过了贞洁这个问题,转而问起了剖腹产的安全系数来了。 让清露更没想到的是,程一针竟然不是初次做剖腹产手术,而且成功率还很高,尽管程一针很谦虚谨慎地说,只有八成把握,但在韩狗子的追问下,程一针也说了这八成的把握到底是怎么来的。 原来,迄今为止,程一针已经做过五例剖腹产手术了,只有第一个妇人在一个月后死了,其他的四个到现在都还安然无恙,要知道,程一针这些剖腹产手术,都是当年和清露去西北时做的,想来,也只有对女奴的生命和贞操毫不珍惜的异族人,才会本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态度,愿意接受程一针这种耸人听闻的免费手术吧! “这不是都过去四、五年了?”清露点着手指头算着,“打那四个妇人再出什么问题,也怪不得你身啊,哎呀,”清露轻呼了一声,“万一她们若是再怀孕了,也无妨吗?”实在是这很容易让人怀疑程一针的医术的。 程一针十分肯定地说,“不可能的!每个人在做手术之前,我都对病患和她的家人交代得很清楚,用了这法子会有什么后果,其之一是再也不能怀孕了,随后,我亲手给她们的喝的药下了绝子药!”转头很严肃地对韩狗子和岳杏儿说,“女子胞宫(也是现代人所谓的子宫)有伤口,一旦再怀孕生产有迸裂的危险,到时侯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算是打胎,能不能经得住也很不好说,所以若是你们不愿意,我是万万不会动刀的!”这一点必须提前说清楚。 对于不能再生孩子这事儿,韩狗子夫妇的态度,那是出地一致:完全不在乎。 要知道,韩狗子秦怀恩都大,今年四十多岁了,若是成亲早,现在已经能当祖父了,连岳杏儿都三十好几了,这样的年纪在早婚的古代能怀孕,绝对是属于意外,而且嬷嬷早告诉了岳杏儿,韩小五的“不好”,很可能是因为他们夫妻双方的年龄太大了。 岳杏儿和韩狗子很为这个事儿后悔,别说现在要剖腹产,是没有这个事儿,他们都打算想法子绝育了。 但是算是说到这里,韩小五的事儿,还是没完,程一针明确地指出,胎儿的情况很不好,若是任由他发展下去,是个胎死腹的结果,如果坚持不到七个月,那剖腹产也不用做了——孩子都没了,根本没冒险的必要,不是吗? 岳杏儿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她真的要失去这个孩子了吗?哪怕她宁愿冒着生命的危险,承担剖腹产手术的巨大痛苦,放弃了女子应有的尊严,也还是不行吗? 到了此时,清露也被岳杏儿的一腔母爱给感动,尤其是当她知道了程一针的手术成功率如此高的情况下,更是少了很多的顾忌,立马给岳杏儿出了个主意,“输内力,”当初她怀孩子的时候,秦怀恩这么做的,结果孩子们个个身强体健,“然后每天把脉,只要过了七个月,一旦发现不好,我们做手术,在此之前,能多坚持一天孩子长大一天!” 韩狗子和岳杏儿立刻兴奋了起来,韩狗子瓮声瓮气地说,“我这出去给秦爷磕头去!” 岳杏儿则满脸地窘迫,讷讷道,“这……这……真是……”要知道,给胎儿输内力是要男子把手掌贴在女子小腹的,着实尴尬,当想到孩子的性命,那句“不好”或是“不要”的推脱之言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程一针的脸已带揶揄的笑,他真没想到,清露和岳杏儿的关系这般要好,连母鸡都不养的人,竟然能容忍秦怀恩和其他女子如此亲密接触。只是不知道,历来视除了清露外的其他女子为洪水猛兽的秦怀恩,这回接到了清露这样的“命令”,到底要怎么办了! 一心想看热闹的程一针实在是太低估了秦怀恩的反应速度,在岳杏儿期期艾艾的话,还没说完时,伴着一阵轻风,屋子里蓦然间出现了一个人。 别误会,并不是秦怀恩来“献殷勤”了。 “爹让我来的!”秦小四说,并没因为秦怀恩粗暴地将他一脚踢进来,而有丝毫的不愉快,反倒因为自己武功的另外一种用途,有种骄傲,孩子嘛,再成熟也是孩子心性。 韩狗子笑得哈哈的,拍打着秦小四的肩膀说,“好小子,等你姨母身子养好了,让她给你们做好吃的!”原本这个话,他是不该说的,可谁让秦家的这帮小子食欲特别地旺盛呢?!而且经过多年的历练后,岳杏儿现在的厨艺还真是好得很,和国公府那些御厨相,自有一番特别的味道,别说有这件事儿,算是没有这事儿,几年来,这帮小子也没少在韩狗子家混吃混喝,连睿儿都不例外,这是韩狗子的骄傲,岳杏儿的幸福。 “嗯嗯,”秦小四连连点头,走到了岳杏儿跟前,“姨母,这小子不怪啊,等回头生下来,我替你管教他!”他们随着睿儿,一直叫岳杏儿为“姨母”,开始时岳杏儿还推辞——她这个身份,怎么配得这样的称呼。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1025章 节 顺利的剖腹产手术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后来清露对岳杏儿直言,“知道为啥我和大郎对你这么好吗?除了你人品好外,还有一点,是你无论是长相和性格,和我那苦命的姐姐都有很多的相似之处,你让他们叫吧,怎么说也是个念想。” 对这样的说法儿,岳杏儿不是头一次听说了,算她不相信秦大川和秦怀仁的话,但她还是非常相信刘婆子的话的,而且刘婆子也明确地告诉她,她不仅是容貌,连性格都和已故王妃清霜很像。 既然清露这么说,岳杏儿先是感叹了一回清霜的苦命,又品味了一番自己的幸运,便也接下了这样的称呼,更重要的是这份真挚的情感。 此时,岳杏儿将秦小四揽在怀里,轻轻拍打着,“好啊,那有劳我们四郎了!”脸的笑意止也止不住。 秦小四韩家老四韩二丫还小着一岁,这个年龄,这个关系,可以说是荤素不计,平日里,秦小四经常在岳杏儿怀撒娇耍赖的,于是趁此机会提出了要求,“行啊,吃十顿野鸡炖蘑菇行了!”很普通的一种菜肴,偏生岳杏儿炖得最有味道。 清露“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合着你跑这儿来和你姨母一道坐月子来了。”鸡和鱼、鸡蛋一样,都是这个时代月子里产妇的必备食品,或者叫做补养品。 只有程一针一见秦小四进来,满脸醋意地念叨,“有儿子了不起啊?!儿子多了不起啊?”但是很快停止了,因为他也觉得儿子多,确实挺不了不起的,于是不自虐了。 秦小四要求不少,办起来差事也挺认真的,将两只小手儿轻轻地放在岳杏儿的肚子,问程一针,“义父,我还不太会控制内力,到底该怎么办?” 程一针被秦小四的这副样子给逗乐了,“控制?你还当你是你爹?内力充沛得需要控制?!你多少输多少好了,不用担心什么!”秦小四再有天分,也不过才六岁,武功也在兄弟们之间称王称霸还行,连睿儿最厉害的小厮都不过,当然了,这也很了不起了。 秦小四先是吐了吐舌头,他被打击惯了,一点都不觉得什么,然后便肃容敛神开始输内力了,倒是十分有模有样。 岳杏儿只觉得一股热流直奔小腹,连带着她周身都暖洋洋的,非常舒服,而一直闹腾不休的胎儿,很快便安静了下来,像是睡着了。 秦小四是尽了全力的,饶是他体力绝佳,不过是半柱香的功夫儿,露出了疲态,鬓角也见了汗,不用程一针叫停,自行停了下来,对体弱的胎儿来说,倒是刚刚好,可见无论是秦怀恩还是程一针,对这套功法都非常了解,相互之间配合非常默契。 岳杏儿见秦小四的样子,很是心疼。 清露故作轻松地说,“正好,他可以老实一会儿,少给我惹点祸。”心里却在直打鼓,也不知道秦小四明天能不能恢复过来,实在不行和秦怀恩商量一下,换老大老二来好了,算是武功差着点儿,这两人总一个强吧? 实际秦怀恩早有安排,等到秦小四从内室里出来,秦怀恩抬起手,轻轻在秦小四的后心一拍,原本疲惫不堪,恨不得倒头睡的秦小四,立马觉得恢复了不少的体力,赖皮赖脸地说,“爹,再来一下!”他也知道这是好东西来着。 秦怀恩又是一脚将秦小四踢出门去,“赶紧回屋调息!”他对秦小四还是有些偏爱的,这种一下子把内力掏得一干二净,然后再恢复调息的做法,实际是一种加速增长内力的作弊器,但不能长久,否则内力会不稳固,或者叫做不醇厚。 秦小四听了,立刻飞跑而去,几个周天运行下来,他果然觉得,他的内力在原本的程度,增加了那么一丝丝,虽然只是这么一点,也足够他欣喜了,要知道,内力这种东西的增长,可是实打实的慢功夫儿。 这样,秦小四每天都准时去岳杏儿那里输内力,程一针也天天给岳杏儿诊脉,岳杏儿本身更是干脆卧床,不管药多苦东西都难吃,只要对孩子好,来者不拒。 清露见一时半会儿地回不了秦家村了,立马安排起孩子们的学业来了:晨起还是要跟秦怀恩习武的,连秦小五都“归队”了; 半晌读书识字的师傅,是睿儿特地留下的教授,不是一般人,是公叔宁当年精挑细选出来托孤的,原本是癸一的师傅,孩子们非常识货,学得极为认真; 还有秦状元客栈的优秀掌柜的,教他们账目; 程一针教他们识别药材和简单的药理、医术; 习字是秦怀恩和程一针亲笔打的字帖,孩子们愿意学哪个学哪个,较认真好学的秦小三和秦小五,选择两者都学,其他的兄弟觉得不好意思,主要是单选秦怀恩的,受不了程一针的抱怨,单选程一针的又害怕秦怀恩的“调教”,于是也都两者兼顾了,到最后,秦家的孩子,都会两种字体的书法,倒也都有模有样的; 此外,清露还客串了他们的音乐老师,唱歌和乐理都让他们接触到一些,等回头他们选了自己喜欢的乐器,会单独请师傅来教,倒不是要求他们表现得多好,主要是个娱乐和修养吧,因为这门功课最轻松,孩子们个个都超级喜欢,那课的,欢声笑语不断,与其说是在讲课,还不如说是亲子互动时间…… 这样,众人的努力下,韩小五又在岳杏儿的肚子里平安渡过了二十多天,到了后来,每到秦小四去的那个时辰,他会先安静下来,似乎在静静地等待着。 到了八月初时,程一针告诉岳杏儿,不能再等下去了,于是便进行了剖腹产手术,手术的过程还是很顺利的,只不过,观看的人较多,除了为避闲请来的韩狗子、清露和下人,程一针竟然让秦小三和秦小五也旁观来着,说是教导。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1026章 节 忙忙碌碌又一年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清露觉得这样不太好,秦怀恩却非常支持,他的理由是,“那家伙本来嫉妒得发疯了,还不如把儿子分给他两个,咱们也不亏!” 清露想起头一次为岳杏儿把脉的情形,不由乐不可支,也同意了。 韩小五生下来时,特别瘦小,跟一只小猫似的,连哭声都弱弱的、细细的,清露很担心,程一针检查了一通后,倒是说还好,又说,睿儿生下来时,也这样,到后来不是一样养得壮壮的?! 程一针这种说法,得到了秦怀恩的证实,这样,在大家的齐心合力下,又一个小生命来到了这个世间,最让众人开心的是,韩小五幼时虽然身体不怎么样,经过精心的照顾后,长大后果然是身强体健的,又因有这样的渊源,他和秦家孩子们尤其是秦小四,关系特别地好。 到了秋收后,岳杏儿的双月子已经坐完了,她的身体养得倒是相当好的,不过是没奶水罢了,好在,奶妈子也是提前备好的,韩小五吃得也挺好。 清露跟岳杏儿商量,“不然的话,我们先回去吧,孩子们闹得不行,你在这里过冬天,也挺好的。”秦状元客栈的院子,虽说村子里豪华,但绝对是足够舒适的。 如果不是儿子们太穷了,觉得已经错过了今年的采参,不能再错过冬季的毛皮了,而清露和秦怀恩又实在不放心这些小家伙们单飞,清露是绝对不会说这种话的。 岳杏儿很开心清露能把话说出来,早把自己的打算直言相告了,“我们是跟着太太回去,还是在这里养着,我觉得还是由程神医说了算的好!” 清露深以为然,说穿了,让岳杏儿留在这里,不是担心韩小五太小、身体太弱,经不起路的颠簸嘛! 程一针给的回答十分霸气,“无所谓,想怎么样都行!”眼珠子转了转,“要是实在不行,让秦大郎带孩子了!”这话还真有些道理,到目前为止,他还没见过秦怀恩更擅长带孩子的人,这种评价是连宫出来的嬷嬷们都一致承认的。 岳杏儿还没说什么,清露已经一口答应了下来,“行啊!让孩子跟着我们!”她明白,岳杏儿是不愿意跟他们分开的。 再说,若是把岳杏儿留在这里,程一针也很为难,让程一针留下照顾韩小五,程一针自然是不愿意的,但一旦离开了程一针,万一韩小五出什么状况,大家心里都会很愧疚的。 这样,一行人终于路了,而韩小五一直被秦怀恩这个超级奶爸带到一周岁,才回了韩家,这个吧,除了清露和岳杏儿真的关系好外,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是清露一直都没怀孕。 整个冬天,包括睿儿在内的孩子们都忙疯了,他们要么是穿山越岭地打猎,要么是顶风冒雪地在秦家村和秦状元客栈之间跑来跑去地办各种事务,好不容易留在家里,会刻苦地学习各种知识,连大年夜守岁时,竟然还手不释卷,知道的是他们为了赚银子、管理账目和狄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要考状元呢! “哈哈哈……”看着变得特别懂事的孩子们,秦怀恩和清露都很开心,清露说,“这回他们再也没功夫儿捣乱了,对皇的这个赏赐,我真是再开心没有了!”只有真正地用到时,学习才会变得快乐无、动力十足。 事实证明,什么东西都不是白白得到的,当皇下旨所要迁都,并要求睿儿回京,还给秦怀恩派了伴驾的差事时,清露又开始念叨了,“这大热天的回京城,真是让人心烦。” 其实旨意下来时,不过是四月,限定回京的期限是在九月间,都特地避开了炎热的夏季——怕热怕折腾的,可不是只有清露一个人,还有尊贵的皇族们,和宫里的娘娘,而这间留给秦府或是清露准备的时间,是非常宽裕的。 而不等旁人劝解,清露马开始回京的事宜了,她心里非常清楚,她得到的已经够多了,再抱怨是矫情了。 虽说是想开了,但他们出发得并不早,实在是睿儿封地的事儿太多了,孩子们都忙碌得很,以至于没人发现清露的不满意。 到了八月,大家明白,再不走,说不过去了,这才动身出发了。 同时,他们的忙碌也带来了非常可喜的成果,睿儿的封地的各种事宜都已走了正轨:东北的驻军经过训练和人事调整,不仅全部掌握在了睿儿的手,去年应征的新兵经过训练后,也十分得用了,因狄人一直表现得非常好,使得东北驻军的保卫工作量大减,很多兵士们都腾出手来,变成了修筑长城的“工兵”,真真地应了秦怀恩说的那句话,“和在家里一样”。 还有一些家境较富裕的兵士,觉得在军营里赚银子少,要么想法子凑够积分退役了,要么愿意把不足的积分用积蓄添补,申请退役,睿儿将此事申报给了朝廷,朝廷恩准了,毕竟,养兵士是要花朝廷的粮饷的,现在睿儿将东北治理得如此安定,真没必要白白花这笔冤枉钱。 在这种情况下,睿儿封地新组建的护卫队,干脆用了狄人,专门招那些年纪尚幼生活贫苦的孩子,或者是出银子为那些选的农奴赎身,结果,这些人全都对睿儿感恩戴德,对睿儿非常忠心耿耿,再加,睿儿和秦家孩子们当“响马”时形成的威慑力,使得睿儿和秦府在封地的威望,不是一般的高。 现实情况证明,只要一心一意地为他们打算,狄人不仅不可怕,还非常能干,他们可以去山打猎,可以采石铺路、帮忙修筑长城,可以开垦荒地,至于老本行放牧和养马,更是不在话下。 “他们还是很好相处的,”癸一这样总结道,“本来最该闹事的可汗和头人们,因为被我们抢怕了,总觉得现在的日子是进了天堂,而一般的平民,只要能吃粮食,觉得主子给了他们天大的恩赐,咱们又不想改变他们以往的生活习惯,真没什么矛盾冲突。”人和人之间相处起来有时非常简单。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1027章 节 京中的故人们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其他人补充道,“他们的性格也很好,直来直去,有什么说什么,莽撞是莽撞了些,但总体来说,还是善良的,现在求的不过是吃饱穿暖而已,至于往后,我们慢慢教导也是了。”太太不是说,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儿嘛,他们现在真心觉得这个开头是非常好的,对以后的治理相当有信心。 他们已然打算好了,往后王府当,会选择一些异族人做为官员,当这个消息散布出去后,很多狄人都表现得非常激动,可汗那个当过俘虏的儿子,第一个报了名,为了不打击狄人的积极性并给他们更大的信心,现在很多差事,他们已经开始任用狄人来做了。 此外,他们还有意外之喜,在彻底巡察封地的过程,他们发现了好几处矿,有铁矿、有银矿、有石炭(煤)矿,还有两处火油矿。 说发现了,并不确切,因为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的狄人,是早知道的,只是他们无论是开采还是其他技术,都很不好,各个部落又不断地迁徙,所以,知道是知道,开发和利用得都很不到位,矿藏保持得很是良好。 “发达了,发达了……”清露连连赞叹,“没想到这不大的地方,竟然有这么多的好东西,睿儿真是有福气!” 这话,清露只说对了一半儿,好东西多是不假,但并不是在不大的地方,清露对东北狄人生活的区域的大概理解,还是来自于现代的蒙古国领域,她从这一时空的舆图发现,原本属于蒙古国的领土范围,有大约三分之二的面积处于大楚境内,那么剩下的三分之一自然是睿儿的封地了。 但实际这个理解是有偏差的,首先这一时空的地理位置什么的,已经不能完全和现代一一对应了,只是大致的,这其产生的误差很大了。 再加,清露那种恨不得直接开发到北极去的“贪婪”个性的传导,以及长久以来在小厮们和众人建立起来的,“只要有地方,爷和太太能让它们生出银子来”的坚定信念,使得小厮们在巡察过程,将很多原本狄人认为不适宜生存的无主荒地,都划成了睿儿的封地。 这样一来,睿儿的封地的面积,完全是清露无法想像的。 以至于当睿儿真正建设起封地来,便发出了这样的感叹,“都说狄人多,怎么这一用起来,不够了呢?!” 当然了,目前的情况看来,人力更缺乏的,还是银子,若不是清露将从今年开始暴增的西北收入全都借给了他,秦怀恩将西北打压得不再吃东北一粒粮,还有露城家眷们将原庄子的收成全都支援了过来,给朝廷修建的工事,今年很可能还开不了工,更不可能建得这么快! 虽说出发得晚了一些,但睿儿和秦府人的行进速度还是很快的,别说车稳马好了主子们还没有拖累,秦小五已经三周岁多了,骑术相当不错,连他的小厮们,也都习武一阵子了,清露更是在这么长的“空档”时间里,把身体养得棒棒的,时不时地从车下来,到马骑一阵子,和孩子们一道,将笑闹声传出好远。 这样,他们只用了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儿,到了京城,京城大大的王府,立时热闹了起来,众位主子立时梳洗更衣,打算进宫。 清露问,“我不用去了吧?好像也没有圣旨宣我!”虽说已隔了好几年,当选秀进行过三次了,她也没自恋到身为帝王的公叔瑾能对她念念不忘,但她对进宫,还是感到别扭。 清露的话还没说完,下人来禀报,“宫皇后娘娘有懿旨到!” 不是啥正式的旨意,其实是个口信儿,宣清露“说话”,甚至没要求清露立刻去,但清露能不去吗? “八成宫是有顺风耳!”清露念叨了一句,认命开始装扮起她的御赐一品诰命大妆,他们进京的消息朝廷自然是一早知道了的,但公叔瑾能“及时”到这种程度,也算是厉害了。 秦怀恩轻轻一笑,对清露有些心思并不明白的他,一点都没当回事儿。 前朝,虽说是早有心理准备,若干年前也见过了其的几个,但一看到睿儿和秦怀恩身后,那一顺水的五个一模一样的孩子,公叔瑾的嘴角还是忍不住抽搐了一下,末了来了一句,“秦国公真是后继有人啊!” 秦怀恩一抱拳,“皇圣明!”他真不知道,这时候他到底该说什么。 公叔瑾一噎,心道,这和我圣明不圣明有什么关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貌似他和秦怀恩在一处,除了差事重来没啥好说的。 然后让秦府的众人回去了。 清露问,“我不用去了吧?好像也没有圣旨宣我!”虽说已隔了好几年,当选秀进行过三次了,她也没自恋到身为帝王的公叔瑾能对她念念不忘,但她对进宫,还是感到别扭。 清露的话还没说完,下人来禀报,“宫皇后娘娘有懿旨到!” 不是啥正式的旨意,其实是个口信儿,宣清露“说话”,甚至没要求清露立刻去,但清露能不去吗? “八成宫是有顺风耳!”清露念叨了一句,认命开始装扮起她的御赐一品诰命大妆,他们进京的消息朝廷自然是一早知道了的,但公叔瑾能“及时”到这种程度,也算是厉害了。 秦怀恩轻轻一笑,对清露有些心思并不明白的他,一点都没当回事儿。 前朝,虽说是早有心理准备,若干年前也见过了其的几个,但一看到睿儿和秦怀恩身后,那一顺水的五个一模一样的孩子,公叔瑾的嘴角还是忍不住抽搐了一下,末了来了一句,“秦国公真是后继有人啊!” 秦怀恩一抱拳,“皇圣明!”他真不知道,这时候他到底该说什么。 公叔瑾一噎,心道,这和我圣明不圣明有什么关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貌似他和秦怀恩在一处,除了差事重来没啥好说的。 然后让秦府的众人回去了。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1028章 节 神龛上的那张年画 [烽火ap站:ap.].135中文皇后甚至有一种相当怪的感觉,觉得坐在她下手,身着明黄色霞帔,貌美如花青春妍丽的清露,自己更像皇后。. 这样皇后的内心感觉十分不好,但她不是公叔瑾那样古板的男人,一旁的清露也不是秦怀恩那样的木头,所以两个人倒也笑语晏晏地聊了一阵子,内容从孩子到家事,零散异常,使得双方的感觉越来越不好——皇后对清露这样惬意自在的生活嫉妒得发疯,清露对皇后没完没了的“敲打”和“暗示”非常厌恶。 末了,当听宫女们说前朝已经散了,睿儿被皇留下来说话并用午膳,秦怀恩还一直等在角门处时,皇后带着醋意打趣了清露一句,便让清露下去了,等到清露出了门,皇后和清露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随后,皇后还冷笑了一声。 其实清露猜得没错儿,皇后的确是在公叔瑾授意下,让清露入宫的,只不过,公叔瑾在和睿儿聊天的过程,被睿儿的言辞所吸引,一时间忘了时辰,这才错过了和清露的这次“偶遇”,不然的话,等到和睿儿聊完了,公叔瑾是要到皇后这里来一道用午膳的,正好能和清露“偶遇”,别的不说了,见个礼,说两句话的机会,绝对是有的。 结果,皇后费尽心思和清露一道“周旋”到了用午膳的时辰,公叔瑾却没来,皇后可真没心情留清露用膳了——皇后怕自己消化不良! 是现在这样,皇后的这顿午膳也吃得没滋没味的,到了她这个年龄,她几乎没什么机会见到公叔瑾了,不知从何时起,即便是初一、十五这样例行留给皇后的日子,公叔瑾也重来不在她这里过夜,只不过是过来坐坐,一起用顿膳食罢了,有时是晚膳有时则是午膳,更有甚者,会是急匆匆的早膳,摆明了是一种敷衍。 公叔瑾倒一直是个非常讲规矩的人,在初一、十五这两个日子,重来不召旁人侍寝,更不会到旁的妃子宫留宿,可是这样的“尊重”,对孤寂到无渴求陪伴的皇后来讲,实在是于事无补的。 皇后现在在世的唯一子嗣是四皇子了,四皇子还是每隔几天会来给她请安,以往每个月还会带着潘芷瑶和孩子一道入宫。 但是自打几年前四皇子帮助公叔瑾修改全朝田亩律令,受到皇后不遗余力的阻止开始,四皇子和皇后之间似乎没了话说,母子两人见面,常常冷场,再也恢复不到以往的笑语欢声了,皇后甚至开始后悔,四皇子幼时,不该为讨好公叔瑾把儿子教养得这般守规矩了。 结果有一次心烦意乱的皇后,随便找了个理由斥责了潘芷瑶几句——对于亲生儿子,皇后是舍不得的,确切地说,当儿子已不需要她了之后,她现在还有怕四皇子,所以只能在潘芷瑶面前摆摆婆母的架子。 这本来没什么的,别说位高权重的皇后了,是在普通的人家,哪个媳妇儿进了门儿,不会被婆母调教几次啊,被欺压得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的儿媳妇也是很多的啊,相之下,潘芷瑶这门亲事结得够好了,家里有公婆跟没有公婆是一样的。 却没想到,四皇子表面对这件事没说什么,但等到潘芷瑶再次有孕后没和四皇子一道进过宫,理由也是现成的:先是怀相不理想,接下来是孩子太小经不起折腾,再接下来是得到了得道高僧的指点,准备着什么生子秘方…… 皇后对此着实气闷,忍不住又对四皇子发泄了两次,这下好,还没等到潘芷瑶进宫请安,凤家先派了人来,话里话外地袒护四皇子,并一再对皇后重申着潘家对四皇子的重要性,说到激动处,那言辞有些激烈了。 对此,皇后是心知肚明的,当初凤家央求皇后来劝阻四皇子,却没想到,皇后一点作用都没起,到了后来反倒是四皇子收服了整个凤家,若是四皇子和皇后的利益完全统一还罢了,一旦这母子二人之间发生什么分歧,凤家站在谁的一边,简直是连问都无需问的问题。 简单说来,一句话,皇后遇到了公叔瑾和四皇子两个强势的男人,自己对娘家又没用了,她联手被这些亲人抛弃,现在不过是张贴在神龛的画像而已,摆设当得十分纯粹。 “出来还挺快!”秦怀恩笑吟吟地扶着清露的手臂车。 清露“切”了一声,“明明是相看两厌,偏偏要走这样的过场,也不知道图的是什么!”这时的清露并没发觉,她和皇后的见面是公叔瑾安排的,还以为在这之前是自己的想多了,这使得她在今后的几个月里,对入宫不再那么反感了。 秦怀恩摇头笑笑,反问,“你是真的不知道?”他心里都明白着呢,况且是清露呢! 清露点点头,“是,是,往后我们一定尽心尽力替朝廷办差,”伸出四根手指划着,“若是有用得我们的地方,我们也尽力支持。”不看僧面看佛面,这不是还有潘家的情分在嘛! 秦怀恩便不再说什么了,他倒是无妨的,关键是睿儿现在正在风口浪尖,还是事事谨慎的好,要说吧,随着孩子们的出生以及与清露相伴的时日增长,现在的秦怀恩是越来越有一家之主的谋划和深沉了,或者说,以往的他也不是没有,只不过没有这么多值得他去谋划的人罢了。 回府梳洗过后,便是用午膳,孩子们在餐桌便提了出来,歇晌后,要出去逛逛,清露很是犹豫,但最后还是答应了,别人不说了,生长在乡下的秦小五,可是头一次来京城,这次迁都后,往后来的机会可能也不多了,清露实在是不忍心拒绝。 好在,睿儿带回来的小厮并没全都入宫,所以孩子们还是有人看管的。 见清露答应了,孩子们这顿饭吃得很是兴高采烈。阿甘[记住我们:烽火ap站:ap.] 第1029章 节 秦怀恩的好徒弟 [烽火ap站:ap.].135中文皇宫里,公叔瑾和睿儿这顿午膳同样是用得其乐融融,尽管在折子和书信,睿儿早将东北和封地发生的事禀报过了,可朝廷公哪有当面说话这般详细,睿儿口才又好,说得那是一个眉飞色舞,公叔瑾这样慢慢地听住了。 这也是有其他原因的,一个是公叔瑾的观察使全都在驻军当,但睿儿除了自家和国公府的护卫、官员和小厮们外,再没带着大楚的其他人去过自己的封地,哦,对了,还有秦府的孩子们和他们的小厮们,总之是去的都是睿儿最最信任的人,所以朝廷完全不知道睿儿封地的第一手资料,公叔瑾自然特别感兴趣。 要知道,虽说经过多方面的考虑后,公叔瑾还是很大方地将封地给了睿儿,但很多事,并不是完全没防备的,好在,睿儿的坦诚完全超过了公叔瑾的预期,这让公叔瑾在彻底放心的同时,还找到了从四皇子身失去了好久的亲情。 因贪恋这种亲情,使得公叔瑾连把去“偶遇”清露的事儿都给忘了。 此外,睿儿对公叔瑾的所求同样不少。 睿儿要求的第一件事,便是人才,包括各种手工业匠人,农民甚至有才华的幕僚,他本来没把这些事当成大事,觉得王府的人才储备还是够用的,但是谁又想得到,他的封地面积竟然那般大,对人才渴求到了这种程度。 结果,当睿儿将封地的事儿一说,还没得提出什么要求,公叔瑾先说了,“我觉得你封地全部任用狄人,这不妥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睿儿点头,“是的,身边的人也这么劝我,所以,虽说我建封地建得如火如荼,但我重来没在封地住过,要么住在军,要么干脆回家!”反正秦状元客栈也不远。 公叔瑾点头,“如此甚好。”又问,“你不是从那希望学堂里搜罗了很多人去军吗?”这个他是知道的。 睿儿点头,“是啊,但是如果要把他们的户籍迁到我的封地去,还要禀报过朝廷才是。”随着东北开荒而来的,是人口的短缺,欣欣向荣的大楚还好些,已经具备了相当的历史知识和政治敏感度的睿儿清楚,很多时候,人口是一个国家最大的“底气”。 尤其是有秦怀恩和清露在东北建立起来的超过的人气,以及清露骇人的财力和号召力,很可能引起大规模的移民浪潮,一旦因此受到朝廷的猜忌,那不好了。 公叔瑾倒也没客气,直接给睿儿划定了“人不过万”的界限,睿儿大喜,觉得这些人数还是不少的,关键是如何利用好这些人。 接下来,睿儿要求公叔瑾的是一件不算私事的私事。 今年,睿儿已经十六了,而明年是选秀之年,所以不出意外的话,他的媳妇儿,也是正妃,将在明年的秀女产生。 对此,睿儿早透露过自己的意思了:要选个自己的可心的! “你不是早想把你那个丫鬟弄成侧妃了,难道还是不行?!”公叔瑾点着睿儿的脑门教训,“小小年纪,在这男女之事费如此多的心思,好的不学……”蓦然间停下了话头。 睿儿知道,公叔瑾这是想起了公叔宁,而他之所以这么赖皮赖脸地来求,也是经过了清露这位“高人”的指点,借着这点子情意,弄一门可心的亲事。 “睿儿,你记住了,这是大事,我可不希望回头你再让人算计了去,更怕你这一辈子过得不开心,往后给儿女们找麻烦!”清露不只一次地告诫睿儿,实在是公叔宁的教训太惨痛了,睿儿因练了秦家那坑人的武功,往后的儿子注定少不了,回头若是宠妾灭妻或是出现了嫡子庶子争宠的戏码,家里得全乱套了。 “皇伯父,”睿儿现在想到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见公叔瑾已动了感情,便趁热打铁道,“樱子那事儿,也算是父王和姨母做的主……”清露收了樱子做义女,是要参加明年的选秀,走正规途径做侧妃的,按照樱子的出身,本来这是不可能的,借的是清露的面子,还有公叔宁在世时,对樱子存在的默许。 可这对睿儿的亲事来说,这还是不够的,要知道,按照例制,睿儿是该有一正四侧五位妃子的。 公叔瑾的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你还要如何?”难道其他的妃子,清露也已经为睿儿选好了,这可有些过了。 睿儿嬉皮笑脸道,“自然全凭皇伯父做主,”他和姨母可没那么傻,自然知道底线在哪里,“不过,皇伯父能不能告诉我,大致都有些什么人,我去看看,看看……”见公叔瑾已然变了脸,连忙补充,“皇伯父放心,我现在功夫好,不会被人发现的!” 公叔瑾简直哭笑不得,“啪”地一甩袖子,“你,你还有没有点规矩了?还看看,你这是打算去闯人家的闺房吗?!” “皇伯父,”睿儿现在想到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见公叔瑾已动了感情,便趁热打铁道,“樱子那事儿,也算是父王和姨母做的主……”清露收了樱子做义女,是要参加明年的选秀,走正规途径做侧妃的,按照樱子的出身,本来这是不可能的,借的是清露的面子,还有公叔宁在世时,对樱子存在的默许。 可这对睿儿的亲事来说,这还是不够的,要知道,按照例制,睿儿是该有一正四侧五位妃子的。 公叔瑾的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你还要如何?”难道其他的妃子,清露也已经为睿儿选好了,这可有些过了。 睿儿嬉皮笑脸道,“自然全凭皇伯父做主,”他和姨母可没那么傻,自然知道底线在哪里,“不过,皇伯父能不能告诉我,大致都有些什么人,我去看看,看看……”见公叔瑾已然变了脸,连忙补充,“皇伯父放心,我现在功夫好,不会被人发现的!” 公叔瑾简直哭笑不得,“啪”地一甩袖子,“你,你还有没有点规矩了?还看看,你这是打算去闯人家的闺房吗?!”阿甘[记住我们:烽火ap站:ap.] 第1030章 节 充满诡异的父子关系 手机阅读 睿儿不语,只是静静地回望寿公公,那一瞬间,寿公公只觉得他侍候了大半辈子的主子公叔宁又回来的,但他很快便恢复了正常,毕竟他也在睿儿身边十多年了,只不过是因又回到了这老地方,见了些故人,这才会产生这样的恍惚。品书网(.vodt) 于是,寿公公躬身垂头一副谦恭的样子,视线却是一片坦诚地和睿儿对望——他只是出于忠心提醒而已,并不是得了什么人的授意,他有什么心虚的?! 对面的睿儿已经转瞬间变了脸,笑嘻嘻地一吐舌头,“寿伯休要在考校我了,我这去看看四哥和潘姐姐。”他们这次回来,因为在路的行进速度很快,所以没人估算出他们准确的进京时间,而清露也很不愿意让一大帮子人在城门处接待他们,但进宫时没遇到四皇子,睿儿依旧认为,这很不正常。 打马扬鞭,一行人很快便到四皇子的郡王府,四皇子正在歇晌,被睿儿硬生生地吵醒了,忍不住道,“你不知道提前递个帖子来?”他是给王府递了帖子的,本打算明日一早去拜访的,没想到这睿儿进了京,还像在乡下一样没规没距的,这么连声招呼也不打,直直地闯进门来。 “切——”睿儿很是随意地抓了个果子啃着,“若不是现在我长大了,顾忌着潘姐姐,我连门都不走,直接翻墙了,还帖子,行啊,等会儿我补张帖子,让表弟们送来。” “行,行,行,我算是怕了你,你千万别让那几个家伙来,我这府的物件还想多用一阵子呢!”四皇子一向淡定的脸,满是惊恐的神色,真不是装的,实在是秦家的孩子杀伤力太大了。 睿儿更加不屑,指点着周围问,“这些破烂玩意儿,四哥还当我姨母赔不起是怎么的?再说,你这里现在还有什么啊?!”像他的王府一样,很多重要的东西和精贵摆设,早已提前运去北平了,现在的都些不值得运走的粗笨东西。 四皇子先喝了一口茶,才摇头叹道,“你说你,好歹也是朝廷的王爷,学过规矩的,怎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语气羡慕多过责备,“难道在山当了这阵子响马,你真的变成响马了?!你这样子进宫,父皇也不说你?!”最后这句话,才是他真心想知道的。 睿儿也不胡扯了,但并么像幼时那样直接将进宫的事源源本本地告诉四皇子,而是反问道,“你也知道我今日到京,方才进宫了?”按照以往的习惯,四皇子得了消息,算不去城门口迎着他,也必然会在王府或是宫门口等着他,和他一道入宫的。 四皇子静静地放下了茶碗,脸一派肃淡,却并未回答睿儿的问题。 睿儿便不问了,只是这接下来的气氛略显沉闷,好在,听说睿儿来了,潘芷瑶也出来见客了,她自幼和睿儿相熟,四皇子又在,倒也没什么需要避讳的。 可一见到潘芷瑶的样子,睿儿的心里便更不好受了,虽说见到睿儿,潘芷瑶是真心高兴,但眼底那浓重的忧郁,到底还是没完全隐藏得了。 又说了一阵子的话儿,睿儿便告辞了,四皇子和潘芷瑶留他用晚膳,他也回绝了,“今日刚刚回来,府忙乱,小厮们又大半留在了封地,我得回家帮看孩子去!”理由强大且充分。 眼见着睿儿离开,潘芷瑶不解地问,“睿儿这么没头没脑地来这一遭,倒是有何事?”不管四皇子如何保护,嫁给四皇子这几年,她到底是不复当年的天真了。 四皇子揽住了潘芷瑶的腰,拥着她往内室里去,“睿儿长大了,知道咱们撑腰了。”可见他没白白费力为睿儿争取到那块封地,当然了,主要还是睿儿是唯一一个父皇不猜忌顾忌,又可以成为自己最大助力的人了! 马缓行的睿儿也在对寿公公感叹,“可见传言非虚,不,应该是传言还要厉害。”他为何出了宫直接去郡王府,无非是表现一下他和四皇子依旧没变的兄弟之情罢了,或者说,用实际行动告诉包括公叔瑾在内的所有人,他和四皇子之间的感情和离京之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当然了,如果能顺道打听一下,这父子间到底出了什么事儿,那更好了,只可惜,四皇子没有说,到底是不愿讲、不好讲、还是不能讲,不是睿儿所能过问的了,总之,睿儿能为四皇子做的,已经做得很到位了,算是还了四皇子这几年一直的公叔瑾面前为他周旋的情意,也为将来兄弟之间的感情做了很好的铺垫。 “王爷到底是想通了,老奴甚慰啊!”寿公公由衷地感叹道,“那老奴继续安排了,这迁都正是个好机会啊!” 远在东北的睿儿,又是如何知道那种种的“传言”的,这个主要得益于他在宫安排,或是公叔宁当年早为他准备下的那些人手。 想当初睿儿对动用这些人还是非常排斥的,只不过本着有备无患的想法,一边接手管理着,一边看准机会继续安插着,因为不急,所以基本做到了人不知鬼不觉的境地。 直到东北狄人有了异状,睿儿心仪的“大好机会”硬生生被五皇子“抢”了去,睿儿才意识到,他不能再做聋子和瞎子了,而师傅那个人是无论如何不会做这些事儿的,这才开始启用了宫的人传递消息。 结果听到的一些“传言”让他非常迷惑。 今天在四皇子夫妇身的所见,更加让他心里很难受。 “姨母,你倒是帮我想想,这四哥到底是哪里不好,皇伯父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若是做错了事也行,可四哥也没怎么样啊!”在外面有些话不好说,在清露面前,睿儿是一点忌讳都没有的。(1983) 清露连连摆手,“别,这种事儿,你可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说说,你想怎么办吧!” 本书来自品书网 第1031章 节 没有比较就没有幸福 清露早知道,这皇家人的脑子个个都不白长,她只要看着睿儿别被旁人算计了去行,至于那父子之间怎么闹腾,和她是一钱关系都木有啊! 睿儿则轻笑一声,“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不过是想不通,和姨母随便念叨几句罢了!”又说起了封地的事儿,打算不管怎么样也要赶在大雪封路之前赶回去。品书网 清露深以为然,她不过是才回京半天,和皇后见了这么一面,已经对京城的这些人和事儿,感到深深的厌倦,看来她的确是不适合这种环境的。 但有些人,清露是注定不能不管的,睿儿的话还没说完,下人来报,说是潘夫人到了。 潘夫人也是一接到清露进京的消息,递了帖子的,但是清露笑道,“偏生和我还这么生分,回去告诉你们家夫人,别管王府还是国公府,她和往常一样,想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来!”她知道,潘夫人这并不是和她生分了,而是顾忌着现在彼此的身份差距大了。 本来清露以为潘夫人至少要等到明日半晌来,没想到这不过是两个时辰,人到了,看来是真有事儿了,不由看了睿儿一眼。 潘夫人进得门来,先给睿儿施了一礼,“谢过王爷回护了!”很是感激的样子,对睿儿出了宫去了郡王府的事儿,她已经知道了,而她明白,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睿儿吓了一跳,连忙避开,“潘伯母,这可是使不得。”身份再高,他也是晚辈。 这边清露已去扯了潘夫人的袖子让她坐下,潘夫人立刻停了自己的动作,往清露的小腹看了一眼。 清露会意,轻轻地在肚子一拍,“我正闲着呢!” 潘夫人先是说,“这可真是难得!”要说自从成了亲,清露这肚子几乎没闲着过,又红了眼圈儿,“你是万事不愁的有福之人啊!” 刚见面清露还没细看,现在两人面对面坐着,清露才发现,原来潘夫人老得皇后还厉害,眼角原本细细的皱纹已变得无深刻起来,再多的脂粉也挡不住,脸庞更是失了以往的红润和紧致。 清露拉着潘夫人的手,知心地问,“你若是有什么为难之处,千万别藏着掖着,说出来大家伙参详,这‘三个臭皮匠’还顶一个诸葛亮呢!” 潘夫人已平静了下来,她原本是经过多年历练的大家主母,方才不过是甫一见到清露,一时情绪激荡罢了,再说也没什么大事,还不至于失了分寸。 潘夫人的愁事不少,其有和皇后一样的原因,是孤独。 随着潘凌峰的崛起,潘家的辉煌,潘家在各个方面的顾忌也少了,人员各居各位了:潘老侯爷夫妇去了世子府颐养天年,现在已早几个月去了北平,两个嫡子成亲后,为了子承父业都去了西北,连原本因为太小养在潘夫人膝下的长孙,也因为潘凌峰受了秦家孩子的刺激,想自幼开始严格教导,被潘家次子带去西北,潘芷瑶又出嫁了…… 总之,潘夫人这样成了孤家寡人,偏生又得守在京城,不能离开。 “这庶出的孩子啊,怎么说呢,只要不个给你惹出事来,算是好的了!”潘夫人说。 潘府的庶出孩子还是不少的,好像有五、六个,够烦人的了。 清露早知道,这皇家人的脑子个个都不白长,她只要看着睿儿别被旁人算计了去行,至于那父子之间怎么闹腾,和她是一钱关系都木有啊! 睿儿则轻笑一声,“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不过是想不通,和姨母随便念叨几句罢了!”又说起了封地的事儿,打算不管怎么样也要赶在大雪封路之前赶回去。 清露深以为然,她不过是才回京半天,和皇后见了这么一面,已经对京城的这些人和事儿,感到深深的厌倦,看来她的确是不适合这种环境的。 但有些人,清露是注定不能不管的,睿儿的话还没说完,下人来报,说是潘夫人到了。 潘夫人也是一接到清露进京的消息,递了帖子的,但是清露笑道,“偏生和我还这么生分,回去告诉你们家夫人,别管王府还是国公府,她和往常一样,想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来!”她知道,潘夫人这并不是和她生分了,而是顾忌着现在彼此的身份差距大了。 本来清露以为潘夫人至少要等到明日半晌来,没想到这不过是两个时辰,人到了,看来是真有事儿了,不由看了睿儿一眼。 潘夫人进得门来,先给睿儿施了一礼,“谢过王爷回护了!”很是感激的样子,对睿儿出了宫去了郡王府的事儿,她已经知道了,而她明白,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睿儿吓了一跳,连忙避开,“潘伯母,这可是使不得。”身份再高,他也是晚辈。 这边清露已去扯了潘夫人的袖子让她坐下,潘夫人立刻停了自己的动作,往清露的小腹看了一眼。 清露会意,轻轻地在肚子一拍,“我正闲着呢!” 潘夫人先是说,“这可真是难得!”要说自从成了亲,清露这肚子几乎没闲着过,又红了眼圈儿,“你是万事不愁的有福之人啊!” 刚见面清露还没细看,现在两人面对面坐着,清露才发现,原来潘夫人老得皇后还厉害,眼角原本细细的皱纹已变得无深刻起来,再多的脂粉也挡不住,脸庞更是失了以往的红润和紧致。 清露拉着潘夫人的手,知心地问,“你若是有什么为难之处,千万别藏着掖着,说出来大家伙参详,这‘三个臭皮匠’还顶一个诸葛亮呢!” 潘夫人已平静了下来,她原本是经过多年历练的大家主母,方才不过是甫一见到清露,一时情绪激荡罢了,再说也没什么大事,还不至于失了分寸。 潘夫人的愁事不少,其有和皇后一样的原因,是孤独。 第1032章 节 清露对幸福的体悟 对这样的四皇子,不管旁人怎么想,总之潘家和潘芷瑶心里是恼火透了,并没有清露想像的那样,因有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独宠而开怀。 想想也是,四皇子和睿儿是一样的一正四侧的例制,至于普通妾室,那更是毫无限可言的,总之是一句话,只要后宅别闹出事情来,四皇子想有女人有多少女人,而后宅一旦出了问题,还是潘芷瑶的过错,谁让她是正妻来着。 既然注定只能守着正妻的宝座和旁人分享相公了,那么索性大度一点,这样的话,自身的责任也小啊,只要抢先生下嫡子,算四皇子对得起自己了,那时候,潘家和潘芷瑶都这么想。 可阴差阳错的,潘芷瑶一连生了两个都是女儿,宫对此自然是颇有微辞的,现下潘家和潘芷瑶都承受不了这样的压力,开始力劝四皇子早日诞下子嗣,哪怕是个庶子也好啊,毕竟,宅子里好几个大小老婆呢! 却没想到,四皇子的心意十分坚定,他对潘芷瑶说,“我不会再让我们的儿子,遭受我这样的麻烦!”这话虽是说得没头没脑,但大家心里都清楚。 想当年,因为二皇子晚生了那么几年,四皇子这个堂堂嫡子愣是被二皇子压了一头,那几年,或者说,从小大到,四皇子的心里一直很憋屈,好不容易熬到丁家倒了,二皇子自己也犯了事儿,四皇子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偏生还是因为对当初二皇子那件事心不忍,公叔瑾又拉拔了一把五皇子,使得四皇子再次经受了一次感情的水深火热。 四皇子是不能怨怪公叔瑾处事不公的,哪怕公叔瑾不是皇,那也还是他的父亲,所以只能把这一切深深地埋藏在心里,一心一意地想让自己的儿子,既是长又是嫡。 不能说四皇子这样想不对,也不能说这样的安排不是对潘芷瑶乃至潘家的一种的宠信。可现实情况是,在一连生了两个女儿,而府再无其他侧妃、侍妾生下一男半女的情况下,潘芷瑶这个“狠毒”和“善妒”的名声是再也无法摆脱的了,这样的压力,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 “现下还好,有你们帮衬着,西北还算太平……”潘夫人说着说着,眼圈儿又红了,“可这女子的好颜色能有几年,等到年老色衰恩爱不在了,那是什么麻烦都找来了!”她是多年的媳妇儿熬成婆,本身又是个灵透的,对潘芷瑶今后的艰难,那是看在眼急在心头,哪怕是换位思考,她的儿媳若是如此,她也是不能容的,偏生现在无坚持的是四皇子本人,潘芷瑶是白白担了个恶名而已。 听了这烂糟糟的一堆家务事,清露的头也大了,偏生一时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只得热情地挽留潘夫人留下用晚膳,但潘夫人还是告辞了,清露估计现在给潘夫人吃什么,她都品不出滋味来,再说,这眼看着没几天都要搬家了,家家都有不少的事儿得忙碌,没硬留。 到了晚,清露一反常态地主动偎进秦怀恩的怀里,刚要开口,秦怀恩已手脚快过脑子,一阵风似的将一个小瓷瓶取了过来——这是他们生女秘方的一个环节,是在办事之前先灌洗一下,这么长时间了,秦怀恩已经形成条件反射了。 清露看着秦怀恩手的小瓷瓶,哭笑不得地说,“我不是要……我是想和你说说话!”一把将小瓷瓶夺了过来。 秦怀恩“嘿嘿”地笑了几声,脸不红不白的,拥了清露,好脾气地说,“你说,我听着。” 清露说得乱乱的,一会儿感叹皇后和潘夫人的孤独,一会儿想到孩子很快要长大了,会有他们自己的生活,一会儿又说起了这个时代女子的种种不易,最后总结道,“我现在才发现,我过的日子真是太好了!” 自打秦小四出生后,秦怀恩基本不离家了,带孩子山野训,算是和清露分别了,但这种为了家里干家务活的分开在感觉是完全不同的,在彼此的心里,根本算不离别,一旦有个风吹草动能回来,再说,秦怀恩这么辛辛苦苦地带孩子,还不是为了让清露省心吗?! 秦怀恩听得乱七八糟的,说实话,男人和女人不一样,所以秦怀恩对清露有些情绪和想法完全无法理解——旁人家的事和他们有什么相干?! 但秦怀恩听得非常的认真仔细,一下子抓住了他想要的重点,一个是清露对现在的日子感到非常开心和幸福,他可以继续用自己的法子“调教”儿子们,一个是清露现在发现了这套武功的好处,已经对生女儿不那么执着了。 毕竟,假如四皇子练了这套武功,那么潘芷瑶的烦恼也不存在了,而同样因为练了这套武功,睿儿成亲后,是再不会出现这种问题的。 “这世间哪有那么多的十全十美,”这是清露自己的总结,“想要过好日子是对的,做努力也是对的,但不能过于执着了,不然的话,会打扰了我现在的幸福,我现在已经很幸福了,真的!”这要是在现代,她很难想像她会拥有这么多的孩子,独生子女的时代,更别提什么儿女双全了,大家不是一样过得快快乐乐?! 其实清露这回能发出这么大的感慨,除了进京后,受到这些女人的刺激外,还有一个她不能告诉任何人的秘密,那是,清露今年二十八岁了,这个年龄,正是她穿过来时,在现代的年龄。 似乎只是在眨眼之间,她这异世生活了十四个年头,这当有委屈有波折,有让她一时灰心丧气觉得怎么都越不过去的坎儿,但她最终还是守住了本心,坚持住了自己最初的认真生活的目标,终于换来了今天得之不易的幸福,她的感慨无法描述。 第1033章 节 命中有时终须有 清露此刻对幸福的深刻体味是从比较而来的,并不只是和旁人的生活比较,还和她的另外一个人生做了比较,让她越发珍惜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不愿意让任何事来打扰。 相比之下,秦怀恩更注重他得到的这两条信息本身,第一条也就罢了,对秦怀恩来说,让清露开心,那是他必然要担负起来的责任,但这第二条……那是不是意味着从今往后秦小恩就能过正常的夫妻生活了?!嗯,只要自己做了绝子术,清露就不会再怀孕了,他可以毫无顾忌地夜夜做新郎了啊! 想到这里,昏暗的灯火中,秦怀恩双眼熠熠生辉,还忍不住舔了舔了嘴唇,仿佛在回味或是说期待着什么绝世的美味,对,现实情况就是这样的,秦小恩也很配合地开始蠢蠢欲动。 秦怀恩正想好好问问清露,自己的理解到底有没有什么偏差,就发现清露已经靠在自己怀中睡着了。 “好吧,我忍!”秦怀恩想,别说今天不是他们生女儿的日子,就是的话,也该停一天的,毕竟,他们是车马劳顿的头一天进京。 可就在秦怀恩轻轻地去取清露手中的小瓷瓶时,浅眠中的清露猛然间睁开了眼睛——她想到帮助潘芷瑶的办法了! 清露都等不及明天早上了,直接跳下床,给潘夫人写了封短笺立刻给潘夫人送了去。 潘夫人吓了一跳,还以为有什么急事,打开一看内容,立即如果至宝,马上就亲自动手配置了起来,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郡王府,给潘芷瑶送了过去,并说明了使用方法。 至于大家行动如此迅速的原因,除了潘夫人和潘芷瑶特别信任清露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个法子既安全又简单——清露想到,既然想生女儿,是用酸性溶液灌洗,那么想生个儿子,自然就是用碱性溶液灌洗了。 而碱性溶液是非常容易得到的,那就是草木灰水,只不过是要掌握一下浓度就好了,想当初给孩子们准备尿布时做旧,不就是用的草木灰水嘛,在乡下的穷苦人家中,用这种东西洗衣裳、洗头发、洗脸也很常见,以至于只要是个下人就基本上能做。 秦怀恩也很开心,清露明确地告诉他,同意秦怀恩接受程一针的绝子术了。 不过,因为最近秦怀恩有差事,所以稳妥起见,这个小得不能再小的手术,还是要等到迁都完毕大家回到村子里再去做。 秦怀恩点头同意,因为有了“盼头”,不仅心情越发地放松了,就连剩下这几个月中对清露也越发地热切起来了,哪怕是那种繁琐的生女儿的种种程序,执行也更认真了。 这让清露觉得,她当断则断的决定是对的! 本来秦府众人进京的日子就不早了,启程前诸事还很繁杂,加上玩儿疯了的孩子们偶尔惹点小麻烦,露城家眷以及好友们的登门拜访,清露只觉得这一个月的功夫儿,还没等过,就不见了踪影。 十月初八,是钦天监早早算出来的黄道吉日,天还没亮整个京城就躁动了起来,而这也是它被叫做“京城”的最后一日了,往后,它的称呼会变成“旧都”。 宫中先是举行了盛大的祭告祖宗议事,清露是没参加的,但据说公叔瑾非常激动,对此,清露是理解的,这么多年的准备中,她早就明白了,迁都在政治上意味着什么,更因为她和秦怀恩在其中起到的作用的而深感自豪。 应着灿烂的秋日照样,旌旗飘飞,在军容肃整的御林军拱卫下,公叔瑾的御辇缓缓地出了宫城,再出了城门,向北平旖旎而去,它的后面是皇后以及一众妃子的车驾。 道路的两旁,百姓们扶老携幼,乌压压地跪满了一地,脸上俱是喜气洋洋,朝廷这些年来的得力举措,北平建设形成的巨大市场和收入,让他们真心感到高兴,并对公叔瑾这个皇上感恩戴德。 因为睿儿和秦怀恩的地位比较高,所以清露的车驾离御驾并不是太远,更让清露高兴的是,皇后终于不再找别扭了,没有让她再去陪伴,她可以在自家的马车上,想怎么舒坦就怎么舒坦,嗯,补个回笼觉,是必须的! 不过,因为最近秦怀恩有差事,所以稳妥起见,这个小得不能再小的手术,还是要等到迁都完毕大家回到村子里再去做。 秦怀恩点头同意,因为有了“盼头”,不仅心情越发地放松了,就连剩下这几个月中对清露也越发地热切起来了,哪怕是那种繁琐的生女儿的种种程序,执行也更认真了。 这让清露觉得,她当断则断的决定是对的! 本来秦府众人进京的日子就不早了,启程前诸事还很繁杂,加上玩儿疯了的孩子们偶尔惹点小麻烦,露城家眷以及好友们的登门拜访,清露只觉得这一个月的功夫儿,还没等过,就不见了踪影。 十月初八,是钦天监早早算出来的黄道吉日,天还没亮整个京城就躁动了起来,而这也是它被叫做“京城”的最后一日了,往后,它的称呼会变成“旧都”。 宫中先是举行了盛大的祭告祖宗议事,清露是没参加的,但据说公叔瑾非常激动,对此,清露是理解的,这么多年的准备中,她早就明白了,迁都在政治上意味着什么,更因为她和秦怀恩在其中起到的作用的而深感自豪。 应着灿烂的秋日照样,旌旗飘飞,在军容肃整的御林军拱卫下,公叔瑾的御辇缓缓地出了宫城,再出了城门,向北平旖旎而去,它的后面是皇后以及一众妃子的车驾。 道路的两旁,百姓们扶老携幼,乌压压地跪满了一地,脸上俱是喜气洋洋,朝廷这些年来的得力举措,北平建设形成的巨大市场和收入,让他们真心感到高兴,并对公叔瑾这个皇上感恩戴德。 因为睿儿和秦怀恩的地位比较高,所以清露的车驾离御驾并不是太远,更让清露高兴的是,皇后终于不再找别扭了,没有让她再去陪伴,她可以在自家的马车上,想怎么舒坦就怎么舒坦,嗯,补个回笼觉,是必须的! 第1034章 节 好人有好报的另外一个版本 让清露有点惊讶的是,秦怀恩竟然也属于可以随意的那部分,刚一问缘由,秦怀恩就冷哼了一声,然后就见五个孩子先是齐刷刷地低下了头,又尴尬地把视线分别调向了不同的方向,就是不敢和清露对视,更别说是秦怀恩了。 清露会意,这一定是这帮小子们又闹腾了,人家觉得实在受不了了,这才“放”他们速速离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035章 节 来得正是时候 清露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月容的话是什么意思,实在是她都“安静”了好几年,脑子里现在已经缺了这根弦了。 “叫……叫程一针……”清露张口喊的时候,声音都是开衩的。 真的,清露很紧张,一忽儿很是懊恼,觉得就该当机立断,就算决定在北平过年了,秦怀恩既然没什么差事,就该让程一针在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036章 节 乱糟糟的新年 清露了然,外表强大无比的秦怀恩,其实有一个致命的弱点的,这个弱点不是旁的,就是清露这个人,秦怀恩这一世,可以说是为清露而活,只有清露一切安好幸福快乐的情况下,秦怀恩才能有心思去想旁的干别的。 一旦清露出了什么问题,秦怀恩就会完全失去生存的意义,偏生像生孩子这么危险的事儿,清露一定要一做再做,清露都想像不到,在这个过程中,秦怀恩到底承受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煎熬。 更可气的,秦怀恩和清露都这么努力了,清露却一次次地不能如愿,秦怀恩心里又懊恼又烦躁,憋屈到无法诉说,简直都成了秦怀恩的心结了…… 幸好,老天有眼,终于在最后关头的让清露得偿所愿,让秦怀恩解开了深藏的心结。 清露很开心,也很愿意安慰一下“功不可没”的秦怀恩,可是清露还没等靠进秦怀恩的怀里,脸上的神色突然变了,因为她想起来一件事,“你们说什么?当初我怀小五的时候,你都知道是个男孩子?!” 老大老二齐齐点头,小三刚要点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硬生生地止住了,小四那时候还小,这么“复杂”的事儿,他并不了解,所以一直是和清露同样“受骗”来着,到了现在小四只是很无辜地回看着清露。 这种事,当然不关孩子什么事儿,但旁人呢?清露先是冲着程一针磨牙,“其实确定是不是喜脉同时,你就能知道是男是女!”用的是肯定句,她也是一时蒙住了,她只想到在现代有b超彩超各种仪器,怎么就忘了,中医在很多方面一点都不比西医差,程一针连她是不是处都能诊出来,自然也知道胎儿的性别。 还有,给岳杏儿诊脉时,程一针一口一个“这小子”,完全知道韩小五是男孩子,亏清露当时还以为是为了讨个彩头,现在想来,程一针早早说出来孩子的性别,就是为了让岳杏儿夫妇酌量一下剖腹产的风险是否值得冒,毕竟,现在是非常重男轻女的古代。 程一针一见事儿不好,一个高儿就蹿到门外,口里还不忘争辩着,“这怎么能怪得了我?是你自己个没问,我可重来不跟你撒谎,还有,你这生闺女的法子,还是我帮你一道想的,药也都是我配的,你倒是要如何谢我?!” 清露噎了一噎,程一针已经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阵畅然的笑声,由此可见,他也是很开心的。 清露想了想,又把忿恨的目光调向了秦怀恩,这也是个知情不报的,倒是还想着为他自己求情,清露记得,那时候秦怀恩还问过她,“是不是我有啥毛病,你也不怪我了?”现在想来,说的就是这只能生男不能生女的毛病。 秦怀恩本身反应就比程一针快,清露又是后向他兴师问罪的,所以秦怀恩早就有“保护”自己的法子,“露露,都是我的错的,但是你要动气也好,罚我也好,好歹等到出了月子,”一整年就快过完了,“现在千万要稳住,稳住!啥事开心想啥事儿,程一针都说了,这闺女啊,娇贵!来,咱先回屋,我给咱闺女输点内力……” 清露一听,也是这么回事儿,再说,秦怀恩和程一针这怎么也算“戴罪立功”了,现在“有女万事足”的清露,也真生不起气来,立刻点头道,“好!”天大地大都不如她闺女大! 秦怀恩这是第一次借助闺女这个法宝“挡灾”,效果出奇的好,从这儿开始,他对这种招数就运用得特别熟练起来,到了后来,他一心一意地认为,这闺女是他的“福星”,让他的人生从此变得更加圆满,哪怕没过多久,就成了他为这丫头没完没了地“挡灾”,后来又不知道****多少心,这种观念也重没改变过,更是甘之如饴地做了“女儿奴”。 因为这次意外怀孕以及孩子的性别,秦府和国公府的这个年都过得乱糟糟,那种人逢喜事精神爽,乐得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哪里好的乱。 睿儿的这个年过得也很乱,没完没了的宴请,有各个官宦人家的,还有宫中特地为他摆的,都是刚搬完家,这就要忙着请客,能不乱吗? 不过没办法,谁让皇上宠着这位小王爷呢,明年就要选秀了,几乎人人都知道,想要成为王妃或是王侧妃,那必须得经过睿儿亲自的相看,那不宴请的话,还等到何时?! 还有那心思大的人家,就指着借此机会一飞冲天呢,请,必须请,无论嫡庶,那女儿是一窝蜂地往上上啊! 另外一个乱的原因,就是秦府的这五位公子了,原本听说秦府不走了,这哥五个是要进宫读书的,过了没几天,宫中很委婉地告诉睿儿,这五位公子不用来了。 睿儿根本连原因都没问,就应了,更不敢告诉秦怀恩和孕中的清露,再说,既然宫里的先生和各位皇子皇孙以及伴读都安好,就不算什么大事儿了。 可又过了几天,宫中竟然派人给王府送来了三位御厨,睿儿就便好奇了,觉得这事儿真得好好问问了,这一问才知道,原来御厨房自打搬到北平来了之后,就开始丢点心、菜品。 睿儿一听,头就大了,把五个表弟叫到了跟前,“你说说你们,丢人不丢人,什么东西好吃,你们自管说就是了,什么我给你们弄不来啊,怎么就非得去偷?!” 一听这个“偷”字,秦小四恼了,“我没偷!我留了银子的!”幸亏是他留了银子,若不然,这宫中得就闹翻天了,要知道,秦小四这个家伙,是什么好吃,就吃什么,哪里管那是哪个厨房,给谁预备的膳食?! “噗——”睿儿差点一口老血直接喷出来,朝小四招了招手,“你过来,我不打死你!”人家皇宫差你那点子银子吗?人家不是怕闲杂人等往里面下毒吗?还有各位娘娘,若是有孕了,多少人惦记着,憋着坏呢,偏生秦府要趟这滩浑水?! 第1037章 节 到底是谁娶媳妇 “真是麻烦,买吧,他们不卖,我去吃点又这么多的说道!”秦小四非常不满,他也不想这样啊,可谁让最好的食材,最好的厨子,都在宫里呢! 秦小三还在那儿埋怨小四,“我就说不该留银子,留了银子,他们就猜到是咱们干的了,不然的话,谁知道?!”身手好,就是这么霸道。 睿儿简直被他们给气死了,把道理掰开了揉碎地给他们讲,“若是不留银子,你们知道会有多少人枉送了性命吗?”那些御厨、伙夫和侍卫,一个都跑不了。 人人都说睿儿口才好,歌唱得再好,那说得也比唱得好听,睿儿觉得,这一方面是来自于清露的教导,另一方面就来自于他对表弟们这没完没了的教导,他口才好还这样呢,口才不好,还不得让这几个家伙给累死?! 等到进了腊月,不仅这五个小子不用去宫中学堂了,就连府中的先生也给他们放假了,于是,他们就开始天天跟着睿儿混吃混喝,这倒也没什么,他们出身高贵,长相俊俏,品质很好,彬彬有礼,外加武功高强,就算吃得多了一点,对食品挑剔了一点儿,大家并不认为是啥毛病——人家有资格享用,而且不浪费。 直到有那么一天,睿儿正在正堂当中和一帮子长辈见礼,其实是让正堂中的几位闺秀相看,秦小五突然跑进来大声说,“表哥,你不可不能娶她啊!”手指直接指向了主人家的嫡女,“她刚才说樱子姐是贱婢出身,除非让她做正妃,要不然,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此话一出,正堂里的那些贵人们的脸色,简直像开了染坊,真是什么样的颜色都有,如此缤纷的场面,就算睿儿口才再好,那也是形容不出来的! 主人家的当家夫人,更是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了过去,不过几息长的功夫儿,整个府邸就被弄得一团乱。 睿儿二话不说,带着表弟们就逃了,连宴席都没吃。 秦小三很是不服气,“虽说那是从她闺房里听到的,可我是让小五去的啊!”他觉得他算计得非常严密,秦小五过了年才五岁,怎么也算不上坏了人家的名节吧?! 睿儿有气无力地告诉他们,“犯口舌,也是女子的大忌,你们知道就行了呗,为啥偏偏还要说出来,这不是和人家结仇吗?!”估计这位小姐的名声是臭大街了,别说是参加选秀了,不被“自尽”就不错了! 事实情况和睿儿猜想得差不多,这位小姐后来嫁得很是偏远,来带着家里其他姐妹的婚事也不怎么好。 小四振振有词,“既然是犯口舌,她还要说,这怪得我们吗?” 睿儿气得不行,“人家再怎么犯口舌,那也是人家的事儿,你们偷听首先就不对,更不该当众说出来!” 小三小声地问,“表哥啊,若是这些文官家的小姐都不行,不就可以去武将家里选了吗?!” 原来他们打的是这个主意。 公叔瑾这次给睿儿划定的范围,都是文官家的女儿,其用意不言自明,睿儿也不当回事儿,反正他不缺人手和势力,再说,娶妻娶贤,文官家的女儿,有文官家女儿的好处。 但很多话,睿儿是不能直接跟这些孩子们说出来的,只得明确地告诉他们,“不行,就得在这些人里选!” 孩子们一下子就炸了,老大老二说,“可她们长得不好看,”“人品也不好。” 小三说,“还娇娇弱弱的,怎么去得了东北和封地?!” 小四出主意,“表哥,你应该比武招亲,最起码应该考校下骑术吧!” 睿儿先是愣了愣,然后才问,“你们,你们这是全都看过了?!” 五个小子齐齐点头,小三算了算,“没,还差两个!” 据算睿儿脾气再好,到了这时也忍不住了,“滚,统统给我滚出去,我娶媳妇的事儿不用你们管,想看看你们自己的媳妇去!”把这帮家伙一个个地踢出门去。 孩子们并不觉得自己错了,扒在门和窗户上不肯走,一句句地说着那些小姐们的坏话,秦小五竟然还讨伐起睿儿来,“表哥你真小气,为什么你媳妇儿我们就不能看,樱子姐我们一直看着来着!” 睿儿这下子只剩下撞墙的份儿了。 就这样,这一年乱纷纷地过完了,新的一年,又从大雪纷飞过到了花红柳绿,而参选的秀女们,也终于入了宫。 睿儿的生活到底是安静了下来。 “你真是看上了?”清露不知道是第几次问睿儿。 睿儿沉默地点了点头。 清露绕着睿儿转圈圈,“可我看你这样子,不像是坠入爱河的表现啊!”这谈恋爱,不应该是热情似火的吗?睿儿怎么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 睿儿“腾”地一下站起身来,样子极为悲愤,张了张嘴,到底是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了。 “哎,哎,”清露有点揪心,正想仔细问问,儿子们就围着清露开始邀功了,“娘,娘,我们知道,”“表哥的媳妇儿是我们给选的”…… “这样啊!”清露兴致勃勃地坐了下来,“那你们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缘分这个东西很是奇妙,要说睿儿这个正妃,还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或者说,被表弟们给“娶”回来的。 那一日,五个小家伙在路上纵马狂奔——这已经成为北平的一景了,当然了,他们也成了公害了。 好在,北平新修的街道特别宽阔,他们的骑术又很高超,倒也不伤人,就是把路人吓得够呛,正赶上正月,买东西卖东西的人都很多,结果惊慌之下,就难免出现撞翻了路边摊之类的小事故。 若是平常人,也就这么罢了,毕竟,别说是王府了,就是秦府,他们平民百姓的,也惹不起,再说,人家秦家的孩子也没碰着你不是嘛,你自己胆子小,乱跑乱撞的,怪得着人家吗?! 可偏生,这五个小子的命不好,遇到一个虎妞,一见出了事儿,立马正义感爆棚,大喊大叫还不算,竟然想去抓跑在最后的秦小五的马尾巴。 “真是麻烦,买吧,他们不卖,我去吃点又这么多的说道!”秦小四非常不满,他也不想这样啊,可谁让最好的食材,最好的厨子,都在宫里呢! 秦小三还在那儿埋怨小四,“我就说不该留银子,留了银子,他们就猜到是咱们干的了,不然的话,谁知道?!”身手好,就是这么霸道。 睿儿简直被他们给气死了,把道理掰开了揉碎地给他们讲,“若是不留银子,你们知道会有多少人枉送了性命吗?”那些御厨、伙夫和侍卫,一个都跑不了。 人人都说睿儿口才好,歌唱得再好,那说得也比唱得好听,睿儿觉得,这一方面是来自于清露的教导,另一方面就来自于他对表弟们这没完没了的教导,他口才好还这样呢,口才不好,还不得让这几个家伙给累死?! 等到进了腊月,不仅这五个小子不用去宫中学堂了,就连府中的先生也给他们放假了,于是,他们就开始天天跟着睿儿混吃混喝,这倒也没什么,他们出身高贵,长相俊俏,品质很好,彬彬有礼,外加武功高强,就算吃得多了一点,对食品挑剔了一点儿,大家并不认为是啥毛病——人家有资格享用,而且不浪费。 直到有那么一天,睿儿正在正堂当中和一帮子长辈见礼,其实是让正堂中的几位闺秀相看,秦小五突然跑进来大声说,“表哥,你不可不能娶她啊!”手指直接指向了主人家的嫡女,“她刚才说樱子姐是贱婢出身,除非让她做正妃,要不然,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此话一出,正堂里的那些贵人们的脸色,简直像开了染坊,真是什么样的颜色都有,如此缤纷的场面,就算睿儿口才再好,那也是形容不出来的! 主人家的当家夫人,更是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了过去,不过几息长的功夫儿,整个府邸就被弄得一团乱。 睿儿二话不说,带着表弟们就逃了,连宴席都没吃。 秦小三很是不服气,“虽说那是从她闺房里听到的,可我是让小五去的啊!”他觉得他算计得非常严密,秦小五过了年才五岁,怎么也算不上坏了人家的名节吧?! 睿儿有气无力地告诉他们,“犯口舌,也是女子的大忌,你们知道就行了呗,为啥偏偏还要说出来,这不是和人家结仇吗?!”估计这位小姐的名声是臭大街了,别说是参加选秀了,不被“自尽”就不错了! 事实情况和睿儿猜想得差不多,这位小姐后来嫁得很是偏远,来带着家里其他姐妹的婚事也不怎么好。 小四振振有词,“既然是犯口舌,她还要说,这怪得我们吗?” 睿儿气得不行,“人家再怎么犯口舌,那也是人家的事儿,你们偷听首先就不对,更不该当众说出来!” 小三小声地问,“表哥啊,若是这些文官家的小姐都不行,不就可以去武将家里选了吗?!” 原来他们打的是这个主意。 公叔瑾这次给睿儿划定的范围,都是文官家的女儿,其用意不言自明,睿儿也不当回事儿,反正他不缺人手和势力,再说,娶妻娶贤,文官家的女儿,有文官家女儿的好处。 但很多话,睿儿是不能直接跟这些孩子们说出来的,只得明确地告诉他们,“不行,就得在这些人里选!” 孩子们一下子就炸了,老大老二说,“可她们长得不好看,”“人品也不好。” 小三说,“还娇娇弱弱的,怎么去得了东北和封地?!” 小四出主意,“表哥,你应该比武招亲,最起码应该考校下骑术吧!” 睿儿先是愣了愣,然后才问,“你们,你们这是全都看过了?!” 五个小子齐齐点头,小三算了算,“没,还差两个!” 据算睿儿脾气再好,到了这时也忍不住了,“滚,统统给我滚出去,我娶媳妇的事儿不用你们管,想看看你们自己的媳妇去!”把这帮家伙一个个地踢出门去。 孩子们并不觉得自己错了,扒在门和窗户上不肯走,一句句地说着那些小姐们的坏话,秦小五竟然还讨伐起睿儿来,“表哥你真小气,为什么你媳妇儿我们就不能看,樱子姐我们一直看着来着!” 睿儿这下子只剩下撞墙的份儿了。 就这样,这一年乱纷纷地过完了,新的一年,又从大雪纷飞过到了花红柳绿,而参选的秀女们,也终于入了宫。 睿儿的生活到底是安静了下来。 “你真是看上了?”清露不知道是第几次问睿儿。 睿儿沉默地点了点头。 清露绕着睿儿转圈圈,“可我看你这样子,不像是坠入爱河的表现啊!”这谈恋爱,不应该是热情似火的吗?睿儿怎么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 睿儿“腾”地一下站起身来,样子极为悲愤,张了张嘴,到底是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了。 “哎,哎,”清露有点揪心,正想仔细问问,儿子们就围着清露开始邀功了,“娘,娘,我们知道,”“表哥的媳妇儿是我们给选的”…… “这样啊!”清露兴致勃勃地坐了下来,“那你们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缘分这个东西很是奇妙,要说睿儿这个正妃,还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或者说,被表弟们给“娶”回来的。 那一日,五个小家伙在路上纵马狂奔——这已经成为北平的一景了,当然了,他们也成了公害了。 好在,北平新修的街道特别宽阔,他们的骑术又很高超,倒也不伤人,就是把路人吓得够呛,正赶上正月,买东西卖东西的人都很多,结果惊慌之下,就难免出现撞翻了路边摊之类的小事故。 若是平常人,也就这么罢了,毕竟,别说是王府了,就是秦府,他们平民百姓的,也惹不起,再说,人家秦家的孩子也没碰着你不是嘛,你自己胆子小,乱跑乱撞的,怪得着人家吗?! 可偏生,这五个小子的命不好,遇到一个虎妞,一见出了事儿,立马正义感爆棚,大喊大叫还不算,竟然想去抓跑在最后的秦小五的马尾巴。 第1038章 节 正义感爆棚的郑婉姝 “真是麻烦,买吧,他们不卖,我去吃点又这么多的说道!”秦小四非常不满,他也不想这样啊,可谁让最好的食材,最好的厨子,都在宫里呢! 秦小三还在那儿埋怨小四,“我就说不该留银子,留了银子,他们就猜到是咱们干的了,不然的话,谁知道?!”身手好,就是这么霸道。 睿儿简直被他们给气死了,把道理掰开了揉碎地给他们讲,“若是不留银子,你们知道会有多少人枉送了性命吗?”那些御厨、伙夫和侍卫,一个都跑不了。 人人都说睿儿口才好,歌唱得再好,那说得也比唱得好听,睿儿觉得,这一方面是来自于清露的教导,另一方面就来自于他对表弟们这没完没了的教导,他口才好还这样呢,口才不好,还不得让这几个家伙给累死?! 等到进了腊月,不仅这五个小子不用去宫中学堂了,就连府中的先生也给他们放假了,于是,他们就开始天天跟着睿儿混吃混喝,这倒也没什么,他们出身高贵,长相俊俏,品质很好,彬彬有礼,外加武功高强,就算吃得多了一点,对食品挑剔了一点儿,大家并不认为是啥毛病——人家有资格享用,而且不浪费。 直到有那么一天,睿儿正在正堂当中和一帮子长辈见礼,其实是让正堂中的几位闺秀相看,秦小五突然跑进来大声说,“表哥,你不可不能娶她啊!”手指直接指向了主人家的嫡女,“她刚才说樱子姐是贱婢出身,除非让她做正妃,要不然,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此话一出,正堂里的那些贵人们的脸色,简直像开了染坊,真是什么样的颜色都有,如此缤纷的场面,就算睿儿口才再好,那也是形容不出来的! 主人家的当家夫人,更是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了过去,不过几息长的功夫儿,整个府邸就被弄得一团乱。 睿儿二话不说,带着表弟们就逃了,连宴席都没吃。 秦小三很是不服气,“虽说那是从她闺房里听到的,可我是让小五去的啊!”他觉得他算计得非常严密,秦小五过了年才五岁,怎么也算不上坏了人家的名节吧?! 睿儿有气无力地告诉他们,“犯口舌,也是女子的大忌,你们知道就行了呗,为啥偏偏还要说出来,这不是和人家结仇吗?!”估计这位小姐的名声是臭大街了,别说是参加选秀了,不被“自尽”就不错了! 事实情况和睿儿猜想得差不多,这位小姐后来嫁得很是偏远,来带着家里其他姐妹的婚事也不怎么好。 小四振振有词,“既然是犯口舌,她还要说,这怪得我们吗?” 睿儿气得不行,“人家再怎么犯口舌,那也是人家的事儿,你们偷听首先就不对,更不该当众说出来!” 小三小声地问,“表哥啊,若是这些文官家的小姐都不行,不就可以去武将家里选了吗?!” 原来他们打的是这个主意。 公叔瑾这次给睿儿划定的范围,都是文官家的女儿,其用意不言自明,睿儿也不当回事儿,反正他不缺人手和势力,再说,娶妻娶贤,文官家的女儿,有文官家女儿的好处。 但很多话,睿儿是不能直接跟这些孩子们说出来的,只得明确地告诉他们,“不行,就得在这些人里选!” 孩子们一下子就炸了,老大老二说,“可她们长得不好看,”“人品也不好。” 小三说,“还娇娇弱弱的,怎么去得了东北和封地?!” 小四出主意,“表哥,你应该比武招亲,最起码应该考校下骑术吧!” 睿儿先是愣了愣,然后才问,“你们,你们这是全都看过了?!” 五个小子齐齐点头,小三算了算,“没,还差两个!” 据算睿儿脾气再好,到了这时也忍不住了,“滚,统统给我滚出去,我娶媳妇的事儿不用你们管,想看看你们自己的媳妇去!”把这帮家伙一个个地踢出门去。 孩子们并不觉得自己错了,扒在门和窗户上不肯走,一句句地说着那些小姐们的坏话,秦小五竟然还讨伐起睿儿来,“表哥你真小气,为什么你媳妇儿我们就不能看,樱子姐我们一直看着来着!” 睿儿这下子只剩下撞墙的份儿了。 就这样,这一年乱纷纷地过完了,新的一年,又从大雪纷飞过到了花红柳绿,而参选的秀女们,也终于入了宫。 睿儿的生活到底是安静了下来。 “你真是看上了?”清露不知道是第几次问睿儿。 睿儿沉默地点了点头。 清露绕着睿儿转圈圈,“可我看你这样子,不像是坠入爱河的表现啊!”这谈恋爱,不应该是热情似火的吗?睿儿怎么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 睿儿“腾”地一下站起身来,样子极为悲愤,张了张嘴,到底是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了。 “哎,哎,”清露有点揪心,正想仔细问问,儿子们就围着清露开始邀功了,“娘,娘,我们知道,”“表哥的媳妇儿是我们给选的”…… “这样啊!”清露兴致勃勃地坐了下来,“那你们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缘分这个东西很是奇妙,要说睿儿这个正妃,还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或者说,被表弟们给“娶”回来的。 那一日,五个小家伙在路上纵马狂奔——这已经成为北平的一景了,当然了,他们也成了公害了。 好在,北平新修的街道特别宽阔,他们的骑术又很高超,倒也不伤人,就是把路人吓得够呛,正赶上正月,买东西卖东西的人都很多,结果惊慌之下,就难免出现撞翻了路边摊之类的小事故。 若是平常人,也就这么罢了,毕竟,别说是王府了,就是秦府,他们平民百姓的,也惹不起,再说,人家秦家的孩子也没碰着你不是嘛,你自己胆子小,乱跑乱撞的,怪得着人家吗?! 可偏生,这五个小子的命不好,遇到一个虎妞,一见出了事儿,立马正义感爆棚,大喊大叫还不算,竟然想去抓跑在最后的秦小五的马尾巴。 “真是麻烦,买吧,他们不卖,我去吃点又这么多的说道!”秦小四非常不满,他也不想这样啊,可谁让最好的食材,最好的厨子,都在宫里呢! 秦小三还在那儿埋怨小四,“我就说不该留银子,留了银子,他们就猜到是咱们干的了,不然的话,谁知道?!”身手好,就是这么霸道。 睿儿简直被他们给气死了,把道理掰开了揉碎地给他们讲,“若是不留银子,你们知道会有多少人枉送了性命吗?”那些御厨、伙夫和侍卫,一个都跑不了。 人人都说睿儿口才好,歌唱得再好,那说得也比唱得好听,睿儿觉得,这一方面是来自于清露的教导,另一方面就来自于他对表弟们这没完没了的教导,他口才好还这样呢,口才不好,还不得让这几个家伙给累死?! 等到进了腊月,不仅这五个小子不用去宫中学堂了,就连府中的先生也给他们放假了,于是,他们就开始天天跟着睿儿混吃混喝,这倒也没什么,他们出身高贵,长相俊俏,品质很好,彬彬有礼,外加武功高强,就算吃得多了一点,对食品挑剔了一点儿,大家并不认为是啥毛病——人家有资格享用,而且不浪费。 直到有那么一天,睿儿正在正堂当中和一帮子长辈见礼,其实是让正堂中的几位闺秀相看,秦小五突然跑进来大声说,“表哥,你不可不能娶她啊!”手指直接指向了主人家的嫡女,“她刚才说樱子姐是贱婢出身,除非让她做正妃,要不然,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此话一出,正堂里的那些贵人们的脸色,简直像开了染坊,真是什么样的颜色都有,如此缤纷的场面,就算睿儿口才再好,那也是形容不出来的! 主人家的当家夫人,更是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了过去,不过几息长的功夫儿,整个府邸就被弄得一团乱。 睿儿二话不说,带着表弟们就逃了,连宴席都没吃。 秦小三很是不服气,“虽说那是从她闺房里听到的,可我是让小五去的啊!”他觉得他算计得非常严密,秦小五过了年才五岁,怎么也算不上坏了人家的名节吧?! 睿儿有气无力地告诉他们,“犯口舌,也是女子的大忌,你们知道就行了呗,为啥偏偏还要说出来,这不是和人家结仇吗?!”估计这位小姐的名声是臭大街了,别说是参加选秀了,不被“自尽”就不错了! 事实情况和睿儿猜想得差不多,这位小姐后来嫁得很是偏远,来带着家里其他姐妹的婚事也不怎么好。 小四振振有词,“既然是犯口舌,她还要说,这怪得我们吗?” 睿儿气得不行,“人家再怎么犯口舌,那也是人家的事儿,你们偷听首先就不对,更不该当众说出来!” 小三小声地问,“表哥啊,若是这些文官家的小姐都不行,不就可以去武将家里选了吗?!” 原来他们打的是这个主意。 公叔瑾这次给睿儿划定的范围,都是文官家的女儿,其用意不言自明,睿儿也不当回事儿,反正他不缺人手和势力,再说,娶妻娶贤,文官家的女儿,有文官家女儿的好处。 但很多话,睿儿是不能直接跟这些孩子们说出来的,只得明确地告诉他们,“不行,就得在这些人里选!” 孩子们一下子就炸了,老大老二说,“可她们长得不好看,”“人品也不好。” 小三说,“还娇娇弱弱的,怎么去得了东北和封地?!” 小四出主意,“表哥,你应该比武招亲,最起码应该考校下骑术吧!” 睿儿先是愣了愣,然后才问,“你们,你们这是全都看过了?!” 五个小子齐齐点头,小三算了算,“没,还差两个!” 据算睿儿脾气再好,到了这时也忍不住了,“滚,统统给我滚出去,我娶媳妇的事儿不用你们管,想看看你们自己的媳妇去!”把这帮家伙一个个地踢出门去。 孩子们并不觉得自己错了,扒在门和窗户上不肯走,一句句地说着那些小姐们的坏话,秦小五竟然还讨伐起睿儿来,“表哥你真小气,为什么你媳妇儿我们就不能看,樱子姐我们一直看着来着!” 睿儿这下子只剩下撞墙的份儿了。 就这样,这一年乱纷纷地过完了,新的一年,又从大雪纷飞过到了花红柳绿,而参选的秀女们,也终于入了宫。 睿儿的生活到底是安静了下来。 “你真是看上了?”清露不知道是第几次问睿儿。 睿儿沉默地点了点头。 清露绕着睿儿转圈圈,“可我看你这样子,不像是坠入爱河的表现啊!”这谈恋爱,不应该是热情似火的吗?睿儿怎么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 睿儿“腾”地一下站起身来,样子极为悲愤,张了张嘴,到底是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了。 “哎,哎,”清露有点揪心,正想仔细问问,儿子们就围着清露开始邀功了,“娘,娘,我们知道,”“表哥的媳妇儿是我们给选的”…… “这样啊!”清露兴致勃勃地坐了下来,“那你们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缘分这个东西很是奇妙,要说睿儿这个正妃,还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或者说,被表弟们给“娶”回来的。 那一日,五个小家伙在路上纵马狂奔——这已经成为北平的一景了,当然了,他们也成了公害了。 好在,北平新修的街道特别宽阔,他们的骑术又很高超,倒也不伤人,就是把路人吓得够呛,正赶上正月,买东西卖东西的人都很多,结果惊慌之下,就难免出现撞翻了路边摊之类的小事故。 若是平常人,也就这么罢了,毕竟,别说是王府了,就是秦府,他们平民百姓的,也惹不起,再说,人家秦家的孩子也没碰着你不是嘛,你自己胆子小,乱跑乱撞的,怪得着人家吗?! 可偏生,这五个小子的命不好,遇到一个虎妞,一见出了事儿,立马正义感爆棚,大喊大叫还不算,竟然想去抓跑在最后的秦小五的马尾巴。 第1039章 节 通情达理的好人家 不仅如此,郑婉姝求见的人也很恰当,她要见秦小五,因为她想了半天,认为她直接得罪的就是秦小五,其他秦家公子都是帮腔的,而下人们好像没一个多言的。 貌似自从来了北平,还是头一次有人求见秦小五,下人们既不敢怠慢,也没多问,忙不迭地就去了。 这面下人还没跑到秦小五的院子,那边秦家五兄弟正从外面回来,睿儿已经不带他们去赴宴,所以这到了吃饭的时辰,他们就回家来了。 一见门口的郑婉姝,秦小五“哎呀”一声就从马上跳了下来,对哥哥们求救道,“她找上门儿来了,这可怎么办啊?!”他们天不怕地不怕,那就是怕秦怀恩啊! 秦小四手脚快过了脑子,大喊一声,“快走!”从马上“飞”下来,抄起郑婉姝,翻墙越户地就往隔壁的王府跑——他惹祸比较多,深知该如何“避祸”,只要把这事儿压下来,让睿儿或是程一针处理,就不算什么大事儿,比传到秦怀恩那里强多了。 其他兄弟赶紧过来帮忙,哥几个就这样“搬运”着郑婉姝“飞”到了睿儿的院子里。 郑婉姝哪里受过这个啊,到了正堂,脸色煞白,肚子里一通翻江倒海,差点没吐出来,但她也是个刚强的,扶着桌子,咬牙站得直直的,只不过是眼角到底还是迸出了点点泪花。 见郑婉姝哭了,五个冒失的小子傻了,围着她团团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倒是小三,连忙叫丫鬟婆子进来侍候。 闻讯赶来的樱子和刘寡妇听说了前因后果,又把五个孩子好一通地数落。 这样一来,郑婉姝哭得更凶了,这一下午,她的心情跌宕起伏,就没一刻的平静,一忽儿是勇猛直前,一忽儿是恐惧后悔,现在则是非常愧疚,当中还玩了一把“空中飞人”,十分刺激。 郑婉姝发现了,秦府或者说是王府,都是非常讲道理的人家,从下人都到主子,没一点儿仗势欺人的意思,实在是她以及她的家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这边,五个孩子,一看郑婉姝哭了,更是慌乱得不行,让他们打架行,杀人也无所谓,可是哄女孩子……快饶了他们吧! 但是孩子们还是做了深刻的自我检讨,这一检讨,可坏了菜了,他们发现,在刚才搬运的过程中,他们好像坏了人家的名节了! 秦小四率先张口,“大哥二哥,你们俩个谁娶了她吧!”这两个孩子已经十一岁,早就有人上门儿,透露过订亲的意思了,只可惜清露一直不松口,秦怀恩干脆不管这个事儿。 老大老二齐齐瞪眼,“为什么是我们?”“你也八岁了,个子还高,和我们差不多!”这是打算甩包儿的节奏。 秦小三一看事儿不好,马上站到秦小四的一边儿,“你们说她长得好看来着!” 老大老二脸一红,“本来就好看,你们说实话,好看不好看?”“难道长得好看,就一定要娶?” 秦小五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坏了名节就一定要娶她?”不是赔了银子就行了吗? 回答秦小五的是兄长们的一阵长吁短叹,而这时郑婉姝已经要告辞了,她真没脸在这里再待下去,受这样的盛情款待。 刘婆子和樱子连忙让人给她备了好多礼品,郑婉姝推辞不过,也就收了。 见郑婉姝要走,秦小三急了,“不行,让她走了,这事儿就麻烦了!”要么被人赖上,要么郑婉姝就会出事儿,这样的祸端他们已经惹过一次了,而经过短短的相处,他现在更担心的是后者。 其他的孩子也想明白了,秦小四更是急中生智,“可以让表哥娶她啊!”所以熊孩子什么的,真是欠收拾,祸害起睿儿来,那是毫不手软的。 老大老二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行,表哥不会愿意的!”睿儿早就说不让他们插手自己的婚事了。 小三提醒两位哥哥目前的状况,“你们不是也不想娶吗?” 小五补充,“是因为坏了名节!” 在这样的压力下,熊孩子们本着壮士断腕的决心——把睿儿给卖了! 但因有了前面的教训,他们这回小心多了,等到刘寡妇和樱子都走了,郑婉姝身边剩下的都是下人了,他们才动手,先点了郑婉姝的睡穴,然后才把她搬运到了睿儿的床上。 “这样她就不知道是谁坏了她的名节了!”秦小四露出了一个奸计得逞的笑。 其实头一回郑婉姝也不知道谁坏了她的名节,甚至不知道她有了这方面损失,实在是“空中飞人”的感觉太刺激了,她晕得十分彻底,就记着是秦小五第一个向她跑过来的,而秦小五显然不具备坏她的名节的“能力”。 几个坏小子刚安排好,睿儿就回来了,不是无知无觉地一头闯进了表弟们的圈套儿,而是气急败坏地来兴师问罪了——秦家小子们武功高,但睿儿手下的人也不吃素的,已经发现了孩子们的恶作剧! “滚,都给我滚,回头再找你们算账!”睿儿抄起一根哨棒,没头没脑地给这些家伙们一通打。 秦家孩子的武功现在已经和睿儿在伯仲之间了,所以并没受实质伤害,只是做鸟兽散了。 结果,就剩下被睿儿吵醒的郑婉姝,大眼瞪小眼了。 这一瞪眼儿,问题就出现了——两人看对眼儿了。 孩子们有一句话说得很对,那就是郑婉姝的确是长得很俊俏,至于睿儿,那就更不用说了。 本来就很尴尬的一件事,加上了一点朦朦胧胧的情愫,就越发让人面红耳赤起来。 那一天的最终结果是,睿儿又给郑婉姝赔了礼,增添了些礼物,但郑婉姝不要礼物,睿儿想了想,就亲自把郑婉姝送回了家。 这一夜,睿儿和郑婉姝都过得有点魂不守舍,明知道风光霁月、文武双全、位高权重的小王爷离自己太过遥远了,郑婉姝还忍不住在脑海中一遍遍回想他的样子。 睿儿倒是比郑婉姝强了一些,忍了一夜后,才对小厮说,“去查查,他们家是什么人?”这是决定“动手”了。 第1040章 节 最着急的人 明明这两个人已经够着急的,偏生有人还比他们更着急,当睿儿在家里吩咐小厮的时候,秦小五和秦小四已经去了郑家,实在是他们太想知道结果了。 当听说,什么事儿都没发生时,两个孩子非常失望,秦小五直接问,“你为啥不愿意嫁给我表哥?” 这样的问题让郑婉姝如何回答。 秦小四则直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041章 节 多了一个娶她的理由 秦小五跟在秦小四身后,一边往外面走,一边摇头晃脑地感叹,“哎呀,娶了媳妇儿,忘了兄弟呀……”竟然很是悲愤。 睿儿连骂他们的心思都没了,只是问身边的小厮,“怎么办?” 小厮很是沉稳地回答,“主子,莫急,现下只要等来消息,就知道该怎么办了,”安慰了一句,“在下觉得,此时定能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042章 节 超级热闹的选秀 公叔瑾并没如了睿儿的愿,直接让郑家全都迁到封地去,出于补偿心理,却给了郑德才一个从六品的闲职,很是不低了。 睿儿明白,郑家人和掌握兵权的其他官员家眷一样,是不能离京了。 而随着郑德才升迁诏令一同来的,还有一纸公文,那就是郑婉姝因年龄相当,应该参加今年的选秀了,若是不参加必须由郑德才亲笔上折子求恩典,不写的话,十日之后,就是秀女在北平的初选。 郑德才一定是脑抽了,才会写这样的折子,眼见着以往对自己连搭理都不搭理的上官,这时对他点头哈腰的赔笑脸,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而他就这样成了旁人的上官! 郑婉姝更是不如,她到现在都不难以相信,原来秦府两位小公子说得都是真的,不过是一日之间,她就变成了堂而皇之的待选秀女,再想起睿儿那种隽秀的脸,整个人都傻了,只剩下嗤嗤地傻笑。 没人笑话郑婉姝,因为所有听到这个消息的家人,都乐得傻兮兮的,旁人更是只有羡慕的份儿,连嫉妒的心思都没有,实在是郑家这下子冲得太高了,已经远远离开了原本的社交圈子。 睿儿被留在宫中用午膳,五个小子在王府中等得焦躁,正打算去宫中闹腾一下,一个小太监已先行回了王府,他是来准备给郑家的礼品的,一看到五个小公子,立马抓了劳工,“公子们,这个差事还真得劳烦各位了……” 原来差事老道的寿公公,已经想到,郑家不仅官职低,还很穷,参加选秀要准备很多的东西,包括女孩子的衣裳、首饰等,还有给宫中人的打点什么的,这些郑家既不懂也拿不出,所以就打算从王府中准备些东西送过去。 但这送东西还不能打着王府的旗号,不然的话,好说不好听,这不,就把五个惹事的小子给“废物利用”上了嘛! 五个小子一听这事儿,乐得什么似的,立即大包大揽下来,还承诺,“什么都不要表哥的,”“我们有银子!”“对,我们一定把婉姐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话虽然是说出去了,但落实到实际上,他们又犯愁了,因为他们其实是没有多少银子的——全都拿去修封地了! 但没关系,他们没银子,却有东西。 当了大半年的响马,他们每个人都分到了很多的珠宝、香料等物,因为质量明显比秦怀恩当初在西北头几次抢的要差,所以清露一概不留,都放到北平的西宝阁和西香阁里面卖,到了现在,还没卖完。 所以只要把这些东西拿回来就行了,反正往后卖了银子,也是他们的。 不过,说到衣裳料子的部分,他们有点犯愁,一个是没多少银子去买,一个是他们也不怎们会买这些东西。 于是,他们就要寻求帮助了。 能帮他们的人非常多,有露城的子弟,有以往就一直提供给国公府衣裳料子的西南和江南的商人……就算是银子不凑手的话,也可以先记账,往后慢慢还。 “学规矩的话,是潘姐姐那里的嬷嬷最好。”秦小三非常笃定。 这不废话嘛,人家堂堂四皇子妃,皇后娘娘唯一的儿媳,用的人自然都是宫中的翘楚。 老大老二还记得当年的事儿,“对对对,潘姐姐也参加过选秀来着!”“若是学好了,也能当正妃!” 商议已定,兄弟五个立即开始行动,这下好,不过是半天的功夫儿,整个北平城都传遍了,睿儿选中了正妃,就不想想,他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睿儿和郑婉姝这两个当事人是什么心情。 郑婉姝还好一点,原本她就不怎么出门,往后更没出门的机会,至于睿儿,那被臊得啊,整天在王府里待着,看着这五个小家伙运气,最后实在气不过,给秦怀恩提了点“建议”,于是五个孩子练武的时辰,每天又多了半个时辰。 但没用,再怎么累,也挡不住他们往郑家跑的脚步,一点都没想到,在他们眼中不多的东西,在郑家人眼中又是怎样的一番光景。 郑德才夫妇看着那满屋子的金银珠宝华美布料,吓得整夜整夜都睡不着觉,这要是丢了少了,他们得多心疼啊!再说,这些东西可都是王府送来的,是要给郑婉姝当嫁妆的啊,万一少了,也说不清楚啊! 幸好,这时孩子们又发现了不对的地方,“你们这房子不行,又小又破,连嬷嬷们住的地方都没有……”过阵子要成亲的话,郑家的房子也的确见不得人。 最后,孩子们决定把郑家的祖宅推倒了重新盖,而在这期间,他们一家人可以住到国公府去,国公府有很多宅院是用来出租,还有一部分是留给自己下人住的,五个孩子的小厮们也分到了不少,现在这些小厮还没成亲,有很多院子都是空着的。 本来这是挺好的一件事,坏就坏在,孩子们为了省钱,竟然亲自动手给郑家盖起了房子,反正无论还是他们还是他们的小厮们,在山上被秦怀恩训练时,都对盖房子、种地、打猎、采药等活计驾轻就熟了。 国公府的公子亲手盖房子啊,这简直成了京城中的一景了,每天郑家祖宅门前前来“参观”的人,那是川流不息啊,结果连宫里的人都听说了。 公叔瑾把睿儿叫道宫里来,想要训斥,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不管怎么说,这也不犯王法就是了,只是告诉睿儿,做人做事都不该如此。 睿儿都快哭了,“皇伯父,我真心管不了表弟们!”他也不想这样子啊! 公叔瑾心道,“朕也管不了!” 于是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再接下来,就是入宫了,秦家的五个小子又多了一项日常差事,就是进宫去探望樱子和郑婉姝,送送东西啊,“告诫告诫”宫中的下人啊,“偶尔”也因为“不小心”惹点小麻烦…… 使得宫中的这次选秀“热闹”得简直不像话。 为了“培养”睿儿和郑婉姝的感情,这些小子还隔三差五的把郑婉姝从宫中偷运出来,和睿儿见见面儿,简直不成体统。 公叔瑾并没如了睿儿的愿,直接让郑家全都迁到封地去,出于补偿心理,却给了郑德才一个从六品的闲职,很是不低了。 睿儿明白,郑家人和掌握兵权的其他官员家眷一样,是不能离京了。 而随着郑德才升迁诏令一同来的,还有一纸公文,那就是郑婉姝因年龄相当,应该参加今年的选秀了,若是不参加必须由郑德才亲笔上折子求恩典,不写的话,十日之后,就是秀女在北平的初选。 郑德才一定是脑抽了,才会写这样的折子,眼见着以往对自己连搭理都不搭理的上官,这时对他点头哈腰的赔笑脸,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而他就这样成了旁人的上官! 郑婉姝更是不如,她到现在都不难以相信,原来秦府两位小公子说得都是真的,不过是一日之间,她就变成了堂而皇之的待选秀女,再想起睿儿那种隽秀的脸,整个人都傻了,只剩下嗤嗤地傻笑。 没人笑话郑婉姝,因为所有听到这个消息的家人,都乐得傻兮兮的,旁人更是只有羡慕的份儿,连嫉妒的心思都没有,实在是郑家这下子冲得太高了,已经远远离开了原本的社交圈子。 睿儿被留在宫中用午膳,五个小子在王府中等得焦躁,正打算去宫中闹腾一下,一个小太监已先行回了王府,他是来准备给郑家的礼品的,一看到五个小公子,立马抓了劳工,“公子们,这个差事还真得劳烦各位了……” 原来差事老道的寿公公,已经想到,郑家不仅官职低,还很穷,参加选秀要准备很多的东西,包括女孩子的衣裳、首饰等,还有给宫中人的打点什么的,这些郑家既不懂也拿不出,所以就打算从王府中准备些东西送过去。 但这送东西还不能打着王府的旗号,不然的话,好说不好听,这不,就把五个惹事的小子给“废物利用”上了嘛! 五个小子一听这事儿,乐得什么似的,立即大包大揽下来,还承诺,“什么都不要表哥的,”“我们有银子!”“对,我们一定把婉姐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话虽然是说出去了,但落实到实际上,他们又犯愁了,因为他们其实是没有多少银子的——全都拿去修封地了! 但没关系,他们没银子,却有东西。 当了大半年的响马,他们每个人都分到了很多的珠宝、香料等物,因为质量明显比秦怀恩当初在西北头几次抢的要差,所以清露一概不留,都放到北平的西宝阁和西香阁里面卖,到了现在,还没卖完。 所以只要把这些东西拿回来就行了,反正往后卖了银子,也是他们的。 不过,说到衣裳料子的部分,他们有点犯愁,一个是没多少银子去买,一个是他们也不怎们会买这些东西。 于是,他们就要寻求帮助了。 能帮他们的人非常多,有露城的子弟,有以往就一直提供给国公府衣裳料子的西南和江南的商人……就算是银子不凑手的话,也可以先记账,往后慢慢还。 “学规矩的话,是潘姐姐那里的嬷嬷最好。”秦小三非常笃定。 这不废话嘛,人家堂堂四皇子妃,皇后娘娘唯一的儿媳,用的人自然都是宫中的翘楚。 老大老二还记得当年的事儿,“对对对,潘姐姐也参加过选秀来着!”“若是学好了,也能当正妃!” 商议已定,兄弟五个立即开始行动,这下好,不过是半天的功夫儿,整个北平城都传遍了,睿儿选中了正妃,就不想想,他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睿儿和郑婉姝这两个当事人是什么心情。 郑婉姝还好一点,原本她就不怎么出门,往后更没出门的机会,至于睿儿,那被臊得啊,整天在王府里待着,看着这五个小家伙运气,最后实在气不过,给秦怀恩提了点“建议”,于是五个孩子练武的时辰,每天又多了半个时辰。 但没用,再怎么累,也挡不住他们往郑家跑的脚步,一点都没想到,在他们眼中不多的东西,在郑家人眼中又是怎样的一番光景。 郑德才夫妇看着那满屋子的金银珠宝华美布料,吓得整夜整夜都睡不着觉,这要是丢了少了,他们得多心疼啊!再说,这些东西可都是王府送来的,是要给郑婉姝当嫁妆的啊,万一少了,也说不清楚啊! 幸好,这时孩子们又发现了不对的地方,“你们这房子不行,又小又破,连嬷嬷们住的地方都没有……”过阵子要成亲的话,郑家的房子也的确见不得人。 最后,孩子们决定把郑家的祖宅推倒了重新盖,而在这期间,他们一家人可以住到国公府去,国公府有很多宅院是用来出租,还有一部分是留给自己下人住的,五个孩子的小厮们也分到了不少,现在这些小厮还没成亲,有很多院子都是空着的。 本来这是挺好的一件事,坏就坏在,孩子们为了省钱,竟然亲自动手给郑家盖起了房子,反正无论还是他们还是他们的小厮们,在山上被秦怀恩训练时,都对盖房子、种地、打猎、采药等活计驾轻就熟了。 国公府的公子亲手盖房子啊,这简直成了京城中的一景了,每天郑家祖宅门前前来“参观”的人,那是川流不息啊,结果连宫里的人都听说了。 公叔瑾把睿儿叫道宫里来,想要训斥,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不管怎么说,这也不犯王法就是了,只是告诉睿儿,做人做事都不该如此。 睿儿都快哭了,“皇伯父,我真心管不了表弟们!”他也不想这样子啊! 公叔瑾心道,“朕也管不了!” 于是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再接下来,就是入宫了,秦家的五个小子又多了一项日常差事,就是进宫去探望樱子和郑婉姝,送送东西啊,“告诫告诫”宫中的下人啊,“偶尔”也因为“不小心”惹点小麻烦…… 使得宫中的这次选秀“热闹”得简直不像话。 为了“培养”睿儿和郑婉姝的感情,这些小子还隔三差五的把郑婉姝从宫中偷运出来,和睿儿见见面儿,简直不成体统。 第1043章 节 千万别再选秀了 这下子,别说睿儿和他的两位准妃子了,就连皇后都受不了了,问公叔瑾,到底该怎么办?! 公叔瑾也没办法,倒是四皇子给皇后出了个主意,于是,皇后给了这两个人一份特别的“恩典”,她们被提前“选中”了,可以回府备嫁了! 这让包括当事人在内的所有人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实在是两位女子在宫中的日子也不好过,她们被其他的秀女孤立了起来——真的,她们的穿戴用度,简直让宫中真正的娘娘都嫉妒得发疯了。 樱子还好一点,毕竟,她从小到大就是这么被养起来的,郑婉姝则是哪儿哪儿都不适应,每天过得云里雾里的。 听着孩子们七嘴八舌地将经过讲完,清露乐得前仰后合的,一个没忍住,就说了实话,“嗯嗯,好好,你们不愧为我和你爹的儿子!”就没有一个讲规矩的。 真是苦了睿儿,难怪说起这场乱成一团的亲事,睿儿没有该有的兴奋,只剩下了满脸的疲惫。 不过,清露也告诉这帮小子,做什么事儿,都不能过份,他们这样就有点过份了,人家两个人的事儿,就该两个解决,你们参与过多是不对的。 可清露又觉得这道理也没法子讲,主要是这古代男人娶的媳妇儿太多了,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少,孩子们参与的只是郑婉姝一个人,哪怕是“牛不喝水强按头”,受损失的也只是郑婉姝一个人,对睿儿没什么的,孩子们这样的做完全是对郑婉姝的保护。 好在,郑家的宅子已经修完了,郑婉姝已经回到了自己家里,孩子们把该送的东西也已经送去了,这件事孩子们正打算撤手呢! 但清露不放心,“这样吧,”清露想了想说,“你们把这位小姐请来,我见见。”历经两世的她,觉得自己在看人方面还是有点眼光的。 这下子,别说睿儿和他的两位准妃子了,就连皇后都受不了了,问公叔瑾,到底该怎么办?! 公叔瑾也没办法,倒是四皇子给皇后出了个主意,于是,皇后给了这两个人一份特别的“恩典”,她们被提前“选中”了,可以回府备嫁了! 这让包括当事人在内的所有人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实在是两位女子在宫中的日子也不好过,她们被其他的秀女孤立了起来——真的,她们的穿戴用度,简直让宫中真正的娘娘都嫉妒得发疯了。 樱子还好一点,毕竟,她从小到大就是这么被养起来的,郑婉姝则是哪儿哪儿都不适应,每天过得云里雾里的。 听着孩子们七嘴八舌地将经过讲完,清露乐得前仰后合的,一个没忍住,就说了实话,“嗯嗯,好好,你们不愧为我和你爹的儿子!”就没有一个讲规矩的。 真是苦了睿儿,难怪说起这场乱成一团的亲事,睿儿没有该有的兴奋,只剩下了满脸的疲惫。 不过,清露也告诉这帮小子,做什么事儿,都不能过份,他们这样就有点过份了,人家两个人的事儿,就该两个解决,你们参与过多是不对的。 可清露又觉得这道理也没法子讲,主要是这古代男人娶的媳妇儿太多了,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少,孩子们参与的只是郑婉姝一个人,哪怕是“牛不喝水强按头”,受损失的也只是郑婉姝一个人,对睿儿没什么的,孩子们这样的做完全是对郑婉姝的保护。 好在,郑家的宅子已经修完了,郑婉姝已经回到了自己家里,孩子们把该送的东西也已经送去了,这件事孩子们正打算撤手呢! 但清露不放心,“这样吧,”清露想了想说,“你们把这位小姐请来,我见见。”历经两世的她,觉得自己在看人方面还是有点眼光的。 这下子,别说睿儿和他的两位准妃子了,就连皇后都受不了了,问公叔瑾,到底该怎么办?! 公叔瑾也没办法,倒是四皇子给皇后出了个主意,于是,皇后给了这两个人一份特别的“恩典”,她们被提前“选中”了,可以回府备嫁了! 这让包括当事人在内的所有人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实在是两位女子在宫中的日子也不好过,她们被其他的秀女孤立了起来——真的,她们的穿戴用度,简直让宫中真正的娘娘都嫉妒得发疯了。 樱子还好一点,毕竟,她从小到大就是这么被养起来的,郑婉姝则是哪儿哪儿都不适应,每天过得云里雾里的。 听着孩子们七嘴八舌地将经过讲完,清露乐得前仰后合的,一个没忍住,就说了实话,“嗯嗯,好好,你们不愧为我和你爹的儿子!”就没有一个讲规矩的。 真是苦了睿儿,难怪说起这场乱成一团的亲事,睿儿没有该有的兴奋,只剩下了满脸的疲惫。 不过,清露也告诉这帮小子,做什么事儿,都不能过份,他们这样就有点过份了,人家两个人的事儿,就该两个解决,你们参与过多是不对的。 可清露又觉得这道理也没法子讲,主要是这古代男人娶的媳妇儿太多了,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少,孩子们参与的只是郑婉姝一个人,哪怕是“牛不喝水强按头”,受损失的也只是郑婉姝一个人,对睿儿没什么的,孩子们这样的做完全是对郑婉姝的保护。 好在,郑家的宅子已经修完了,郑婉姝已经回到了自己家里,孩子们把该送的东西也已经送去了,这件事孩子们正打算撤手呢! 但清露不放心,“这样吧,”清露想了想说,“你们把这位小姐请来,我见见。”历经两世的她,觉得自己在看人方面还是有点眼光的。 好在,郑家的宅子已经修完了,郑婉姝已经回到了自己家里,孩子们把该送的东西也已经送去了,这件事孩子们正打算撤手呢! 但清露不放心,“这样吧,”清露想了想说,“你们把这位小姐请来,我见见。”历经两世的她,觉得自己在看人方面还是有点眼光的。 第1044章 节 最珍贵的提点 这下子,别说睿儿和他的两位准妃子了,就连皇后都受不了了,问公叔瑾,到底该怎么办?! 公叔瑾也没办法,倒是四皇子给皇后出了个主意,于是,皇后给了这两个人一份特别的“恩典”,她们被提前“选中”了,可以回府备嫁了! 这让包括当事人在内的所有人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实在是两位女子在宫中的日子也不好过,她们被其他的秀女孤立了起来——真的,她们的穿戴用度,简直让宫中真正的娘娘都嫉妒得发疯了。 樱子还好一点,毕竟,她从小到大就是这么被养起来的,郑婉姝则是哪儿哪儿都不适应,每天过得云里雾里的。 听着孩子们七嘴八舌地将经过讲完,清露乐得前仰后合的,一个没忍住,就说了实话,“嗯嗯,好好,你们不愧为我和你爹的儿子!”就没有一个讲规矩的。 真是苦了睿儿,难怪说起这场乱成一团的亲事,睿儿没有该有的兴奋,只剩下了满脸的疲惫。 不过,清露也告诉这帮小子,做什么事儿,都不能过份,他们这样就有点过份了,人家两个人的事儿,就该两个解决,你们参与过多是不对的。 可清露又觉得这道理也没法子讲,主要是这古代男人娶的媳妇儿太多了,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少,孩子们参与的只是郑婉姝一个人,哪怕是“牛不喝水强按头”,受损失的也只是郑婉姝一个人,对睿儿没什么的,孩子们这样的做完全是对郑婉姝的保护。 好在,郑家的宅子已经修完了,郑婉姝已经回到了自己家里,孩子们把该送的东西也已经送去了,这件事孩子们正打算撤手呢! 但清露不放心,“这样吧,”清露想了想说,“你们把这位小姐请来,我见见。”历经两世的她,觉得自己在看人方面还是有点眼光的。 过了两天郑婉姝就来见清露了。 郑婉姝非常紧张,又极为兴奋。 紧张是因为她明白,清露其实就是她名正言顺的婆婆,完全有权力决定她的这门婚事是否能成,甚至决定她以及她一家人的生死,而且她早就听说了,清露为人非常厉害。 对这一点,随着和王府、秦府不多的接触,已得到了大家的广泛认同。 兴奋则是因为,清露真是太有名了,哪怕不提那堪称传奇的人生经历,做为一个喜欢歌舞和看戏的年轻姑娘,郑婉姝也是清露不折不扣的骨灰级粉丝,而现在,她终于要见到她的偶像了。 因这两种相互交织的情绪,郑婉姝整个人都在微微地颤抖,幸好,经过几个月来的高端教导和她自己的勤学苦练,她在礼仪等方面,已经上了不止一个台阶,这才安安稳稳地没有失态。 郑婉姝见礼、抬头,当和清露四目相对时,两人齐齐惊讶。 “果真是漂亮啊!”清露喃喃道,随后想到,儿子们也一天天地长大了,这不,这看人的眼光还真是不错呢,也不知道往后自己的儿媳妇,得长得什么样! 假如只用一个词汇来形容郑婉姝的容貌,清露一点会说,艳丽!那种明媚、**带着侵略性的美,再加青春无敌的年纪,让她简直就是一朵盛开的鲜花,还是那种艳红色的。 而孩子们的心思也不白花,如果说郑婉姝以往的美丽只是七分,那么经过了说不清到底多少财富的装扮后,她的美貌就变成了满分:那些宫中秘制的养护方子和秘制美容圣品,那些价格昂贵的珠宝首饰华丽服饰,还有恰到好处完全能够突出她自身特点的修饰…… 这就难怪公叔瑾一点都没为难睿儿的这桩亲事了——别说郑家低下的地位很安全,就是郑婉姝长成的这个样子,也太有让睿儿痴迷的本钱了,公叔瑾可不想让公叔宁身上的悲剧,再在睿儿这里重演了。 清露看清楚了郑婉姝的容貌气质后,点点头,就让郑婉姝坐下了,而郑婉姝坐下后好一会儿,还说不出话来,一双眼睛像是黏在了清露的脸上一般,怎么都舍不得错开视线。 按照道理说,郑婉姝这样是很没有礼貌,但清露不怪她,因为清露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 清露自然漂亮的,但现在的清露又和以往不同了,以往的她清秀俏丽,装扮起来后妩媚娇美,现在经过了这么多年的磨砺,主要是生活得幸福安然,又成为了大大小小的七个孩子的母亲后,她有一种从骨子散发出来的幸福和温婉柔和的美,每一个见到她的人,似乎就明白了,一个女人在得到了极致的幸福之后,该是什么样子:那种整个人都似乎散发着柔美光芒般的静雅之美。 但这还不是最主要的。 自打去年进宫见了皇后之后,清露没啥事儿也会照照镜子,研究一下,自己身上到底是什么让皇后嫉妒得发疯,以至于迁都的路上,连见她一面都不愿意。 后来清露发现了,除了自己的幸福外,还有她超越了这个时代常人认知的年轻。 本来清露这种年轻是挺突出的,可谁让她身边天天跟着一个痴迷于保养又身体特别强健的秦怀恩呢,秦怀恩从在小岭村遇到了清露,就开始逆生长,后来又完全做到了“冻龄”——真的,现在说秦怀恩还是二十二岁,绝对有大把人相信。 那么,配一个清露这样长得如同十七、八岁少女的夫人,又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呢?! 清露有时很有些气闷,和秦怀恩在一起,她的外貌永远没啥优势,就连年轻也是,还被“逼迫”着,不短地保养再保养——她不想让旁人觉得她是嫁了个小相公。 等郑婉姝看得差不多了,清露才笑吟吟地问,“是不是觉得我完全不像一个年近三旬的夫人?!”用现代的话来讲,就是很有“少女感”。 郑婉姝傻傻地点头,随即霍然而惊,“夫人莫怪小女无礼!” 清露摆了摆手,“怪什么,我开心来不及呢,能被当成的睿儿的姐姐,而不是姨母。”这个一点都不夸张。 第1045章 节 秦怀恩夫妇的决定 睿儿和五个表弟的感情又那般好,怎么可能让表弟们为难,于是,自然是用皆大欢喜,换得了郑婉姝的一生顺遂。 清露又送给了郑婉姝一套头面首饰,这场相看,就在很愉快的氛围中结束了。 等回到家里,郑婉姝打开匣子看到那套头面首饰后,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那硕大的珠子一颗颗地被镶嵌得十分巧妙,真真的耀华了人的眼睛,别说郑婉姝了,就连宫中出身的嬷嬷都直了眼睛,实在是这样的物件,是可遇不可求的! “怪不得公子们一个劲儿地说没有什么好东西,樱子也说,真正的好东西,都在太太手中,王府里也有不少,不过都还没拿出来呢!”郑婉姝喃喃道。 其实经过了这阵子的经历,郑婉姝的见识已经不少了,但还是为清露的这次大手笔感到震惊。 郑德才夫妇想得则是另外一回事,“这门亲事,看来是妥妥的了。” 秦府中,清露心情也非常好,像秦怀恩显摆着,“真不是我不教她,而是我真不会!” 这个时代对男子实在是太宽容了,郑婉姝这辈子注定要有斗不完的小三、小四、小五、小六……可这样的经验,她又哪里有呢? 再说,身为无名有实的婆婆,这种事情,也不该清露教导,清露的职责是教给她:宽容、大度、不妒…… 这些,清露又不想教。 秦怀恩懵懵懂懂的,“你为啥不会呢?” 清露白了秦怀恩一眼,“因为咱们家的后宅里,我就是老大,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没有战场,就不需要这方面的技能。 为了表彰秦怀恩在消灭后宅战场中做出的结出贡献,清露凑上前去,“啵”地一下,亲在秦怀恩的脸颊了。 却没想到,和以往得了便宜立马卖乖,继而便得寸进尺不同,秦怀恩呆呆地,完全没任何反应。 清露有点恼了,推了秦怀恩一把,“你干什么呢?”这也太不尊重人了,不是吗? 秦怀恩先看了看清露,接着视线就下移,最终停在清露已经隆起得很明显的肚子上,一字一句地说,“那咱们给闺女招个上门女婿吧!”他也想让自己的闺女,像清露这样,一直被男人保护着爱护着,以至于完全失去了战场,没有了这项技能。 清露先是被秦怀恩的神转折雷了一下子,继而马上重重点头,“好的,就这么说定了!”她对女儿的爱,又怎么可能比秦怀恩少?! 事实证明,秦怀恩和清露的担心一点都不是多余的。 鉴于这次选秀被秦家五兄弟搅闹得混乱不堪,公叔瑾和皇后一致决定,这次就给睿儿娶这两位妃子就行了,至于今后,用皇后的话讲,“皇上若是有中意的人,就直接给王爷赐婚吧,千万别再参加选秀了!”她真心受不了。 公叔瑾深以为然,而且他也受不了来着,所以睿儿剩下的两位侧妃,都没参加选秀,只是在娶之前上报了一下。 不过,这也使得睿儿在娶媳妇这件上,自由度更大了,睿儿二十岁时,他的一正四侧的妃子之位就满了,但到了二十三岁上,他又遇到了“真爱”,于是,他的这位真爱只能做了侍妾。 “看看吧,看看吧!”那时清露对一些府中的老人儿说,“还说我拈酸吃醋,就睿儿这样的,都是随了阿宁啊,当年我若不是那样,阿宁还不知道会落到哪个小狐狸的手里呢!” 听到这个话的人,个个都垂头不语,实在是这话没法子接,而整个世间,估计也就清露敢这么评价那位风华绝代的已故王爷了。 而秦怀恩和清露见到睿儿这样,都齐齐下定了给自己女儿招婿的决心,只是,任他们再优秀过人,这世间的很多事,也注定是由不得他们的。 到了六月,睿儿便成亲了,这个时间是有点赶的,但是没办法,再过不久清露就要生了,而自家孩子这么重要的场合,清露又怎么舍得错过呢?! 成亲仪式非常盛大,整个北平城的百姓几乎都出动了,盛况丝毫不亚于清露和秦怀恩当年,皇上和皇后齐齐到场,官员们更是来得齐全无比。 清露非常开心,她在心里说,“阿宁,姐姐,我终于做到了,将睿儿养大成人,让你们子孙满堂。” 到了八月,秦怀恩和清露的第六个,也是最后一个孩子,呱呱坠地。 要说这女孩子啊,自打清露怀孕起,就展示出了种种的不同之处,清露同样是不吐不晕,但食量明显减少,还特别地懒,结果,这次怀孕清露明显地胖了不少,此外胎动不仅晚,还比较少,使得清露很是担心。 程一针给的解释非常到位,“懒是丫头,这俗语你没听说过吗?”这个连孩子带娘,全都包括了,“闺女哪能像小子们长得那么五大三粗的,消耗的少,你不就胖了吗?!”就连嬷嬷们也都这么说。 清露连连点头,“秀气点好,老实点好!”真的,她实在是被几个儿子给闹腾得有点受不了了。 程一针和嬷嬷们的判断是相当正确的,宝宝生下来后,果真非常秀气,也不是很胖,使得清露生得非常顺利,而一见到她,清露就兴奋地尖叫了起来,“哎呀——,我的宝贝啊,还是你贴心,长得可真像娘啊!”让她被五个臭小子那和秦怀恩一模一样的容貌,伤害的遍体鳞伤的瘦小心灵,瞬间被治愈了。 其实吧,秦宝宝长得还是很像秦怀恩的,雪白的肌肤、深陷的眼窝、带着幽蓝的眸子、挺直的鼻梁…… 只不过因为这五官都长在了女孩子的脸上,所以相比之下,就小了一点、秀气了一点…… 造物主就是这般神奇,这几个一点相加,秦宝宝的长相立马和哥哥们显著地区分开来,明明还是来自秦怀恩的“底版”,却画出了一副截然不同的画卷。 而清露也确实没看错,秦宝宝脸上的确有一个地方和哥哥不同,完全来自于母亲,虽然只是一个地方,但因为太大了,只得这种继承变得分外明显起来,这个地方就是,秦宝宝脸型! 第1046章 节 秦府有重宝 宝宝的脸型是纯正的心形脸,简直就是从清露的那张脸上直接扒下来的,就连颧骨上那两团一笑就堆起来的小肉肉都丝毫不差,哪怕她长大成人了,依旧带着这样的婴儿肥,使得她完美继承了清露不显老的优良基因。 有了这样的一张脸,也难怪包括清露在内的所有人在甫一见到她时,都会大声惊呼,“像,太像她娘了!”当然了,假如仔细看下去,就能发现很多她容貌上像秦怀恩的地方,总之一句话,宝宝的样貌是这夫妻两个的完美结合! 清露这边正想仔细看看,那边秦怀恩已快手快脚地把宝宝包了起来,抱在了怀里。 清露不开心了,“哎,我还没仔细看呢!”她现在是怎么看都看不够啊! 秦怀恩先说,“这上秋了,天气凉,”虽说北平的气候无法和双岭村比,就连秦家村也比不上,但毕竟是纯正的北方,可比旧都凉爽多了,接着又说,“你也累了,必须得好好歇着,总之宝宝是生下来了,往后你想怎么看就怎么看,急什么?!”接生婆子和嬷嬷们也劝了起来。 清露想了想,的确是这么回事儿,再说过了最初的兴奋劲儿后,刚刚生产完的她,也的确是劳累得很,便躺在床上睡了过去,并没想到,秦怀恩这个家伙,骗起人来,那是能把人坑得倾家荡产的。 秦怀恩抱起宝宝后,就转到了屏风外,这里的人比内室里可多多了,有程一针、有睿儿、有五个小子、有郑婉姝和樱子,还有以潘夫人为首的,够资格的露城家眷们,一见秦怀恩出来,都呼啦啦地围上来,来看孩子。 开始时,秦怀恩还忍着,尤其是听到大家的夸赞,那绝对是喜上眉梢,乐得跟又娶了一回清露似的,但是渐渐地秦怀恩就变得烦躁起来,因为他觉得,这些人打扰了他和闺女的相处时光。 程一针说,“秦大郎,你这些儿子我都不要了,你就把这丫头过继给我吧!”,这终于成了压倒秦怀恩的最后一根稻草,于是,转眼间秦怀恩就不见了。 程一针先是一愣,继而大叫起来,“你们瞅瞅,你们瞅瞅,他这个小气吧啦的样儿,我不过就是说说,又怎么了?”朝着虚空大叫,“秦大郎,你倒是出来一下子啊,我这还连抱都没抱上呢,你不至于的吧?!”其实不光他没抱上,这么些人,就没一个有机会抱上宝宝的。 实际上,秦怀恩就是至于的,自打宝宝出生后,秦怀恩就和这孩子再没分开过,奶娘隔着屏风给宝宝喂喂奶,那就算是父女分离了。 程一针算什么?就连清露想抱下宝宝,那都得和秦怀恩商量好久,而且抱到手里边后,秦怀恩就在一旁眼巴巴地盯着,清露似乎都能听到秦怀恩在心里读秒的声音。 很多时候,清露气不过,怒道,“秦怀恩,合着我是母老虎怎么着?还能把宝宝放到嘴里吃了?!”实在是秦怀恩太过份了。 秦怀恩尴尬地笑着,并不解释,后来清露渐渐地发现了,秦怀恩并不是不信任她,而是秦怀恩真心不愿意和宝宝分开,哪怕仅仅是这么一时半刻的,也让秦怀恩感到无比难受。 这……让清露怎么说呢?简直是啼笑皆非,她见过喜欢孩子的,可真没见过喜欢到这种程度的。 清露既不舍得秦怀恩难过,又想争取到自己的“权力”,为此想过了非常多的办法,比如,给秦怀恩安排各种活计什么的,但是没用。 秦怀恩不管干什么,都把宝宝放在怀里带着,为了让孩子舒适些,清露不得不发明了一种布兜,让秦怀恩挂在胸前,后来随着孩子渐渐长大,这布兜也在不断的改良中,先是增加了一个藤编的柔软底座,空间变大,可坐可卧,后来直接就变成了一张舒适的小床,每天宝宝就待在里面,但无论这东西如何改进,和秦怀恩胸口相接的那一面,永远都空的,秦怀恩说,这样是为了能准确感触到宝宝是否温暖、舒适…… 宝宝需要晒太阳,秦怀恩就带着她站在院子里,宝宝想去哪里秦怀恩立刻“载”着她飞驰而去,宝宝的蹦跳和走路,都是在秦怀恩的腿上、身体上学的,宝宝想跟哥哥们一道玩儿,秦怀恩就一旁寸步不离地跟着,等到清露要教宝宝跳舞时,秦怀恩立刻帮宝宝选了掌中舞…… 最过分的是,半夜里只要躺在一旁的宝宝稍微有个风吹草动,秦小恩立马偃旗息鼓,弄得清露别提多“火”大了,偏生还发作不得——发作了也没用,男人的心不在这上头了,是办不成事儿的。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宝宝身体健康,睡眠很好,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夜里睡得越来越久了,中间很少醒来,所以秦小恩还是有大把的时间享受它的“性|福”生活的,足以让清露疲于应付,没道理因此发火了。 因秦怀恩种种的异状,清露曾一度非常担心,是不是原身又换了个身体穿回来了,结果经过艰苦异常地试探后,清露发现,宝宝就是个普通孩子,这才放下心来,不过还是偶尔会醋一下。 好吧,清露承认,与其说她醋的是宝宝,还不如说她醋的是秦怀恩,她也想和宝宝有这么多的时间在一起啊! 其实真要算起来,宝宝和清露在一处的时间并不少,和哥哥们也是,旁的就不说了,婴儿时期会和爹娘睡在一张床上,幼儿时期要和哥哥一道听清露讲故事,接受各种早期教育,只不过是,不管宝宝干什么,和谁在一处,都免费赠送一个“连体”爹地罢了。 到了最后,所有人都对此达到了见怪不怪的程度。 就这样,秦怀恩用他超级强悍的黏糊精神,超级厚的脸皮,和宝宝连体到了宝宝八岁,和宝宝寸步不离到了宝宝十三岁,而能让秦怀恩一再“阵地失守”的,并不是什么规矩以及他人的异样目光,恰恰是进入青春期,开始学习独立的宝宝本人。 第1047章 节 被坑了的程一针 在清露和秦怀恩这样毫无上限的宠爱之下,宝宝自打一出生起,就成了秦府中当之无愧的“重宝”,而且这种宠爱还是会传染的,于是,先从开始的程一针、睿儿、哥哥们以及家里的每一个下人,渐渐地“普及”到了亲朋好友们,最后只要知道秦府的人,就懂得,宝宝在秦府乃至王府,是什么样的存在。 在清露生完宝宝不久,秦怀恩就进行了绝育手术,不是秦怀恩和清露要的,而是程一针主动要求的。 程一针手持亮闪闪的银针,咬牙切齿地说,“秦大郎,你知道我等这一天有多久了吗?啊?!我一直梦想着直接把你给扎废了,你不是‘小撸怡情大撸伤身’吗?我这回让你撸都撸不出来!‘先撕长裙后撕亵裤’,嗯?我总算有个机会让你明白,啥叫‘百撕不得骑姐’了……” 秦怀恩先是面孔霍然变色,身为男人,他对自己的某些功能还是非常在乎的,而且就算是他再信任程一针,现在程一针的样子也实在是太吓人,只能用狰狞来形容,再想想,这幅对联貌似是十多年前挂在他们小岭村的床头上的,程一针竟然一直记得,可见这怨念得深到什么程度了! 不战而逃,一向不是秦怀恩的风格,他这辈子无论什么事,都没在旁的男人面前落过下风,就算是好友程一针也一样,所以他很快想到了办法。 秦怀恩朝程一针一挺胸,这使得他面前存放宝宝的包裹变得分外显眼起来——就是做手术这一会子的功夫儿,秦怀恩也不愿意和宝宝分开。 “这样吧,”秦怀恩不清不愿地说,“我让你抱抱宝宝,可不能时间太长了哈,只能一炷香的功夫儿!” 程一针顿了顿,脸色好看了不少。 秦怀恩再接再励,“那就两炷香吧,”连忙补充道,“再不能多了,实在不行,我就去找旁的大夫配绝子药,大不了多吃几次!” 程一针听了喜形于色,不是他这个人容易满足,实在是宝宝出生都十多天了,他一次都没抱过,而和他有同样的“遭遇”的人非常多,就连清露也不住口的抱怨,使得抱宝宝已经成了秦府中最为稀有的资源。 “好!就这么说定了,实话告诉你,秦大郎,旁人的药都不如我配的好,而且就算是我配的药,也不如这手术的效果好,我这个手术做完了之后,保证你除了不能让清露怀孕外,再没旁的不适……”程一针喋喋不休地推销着,一副生怕秦怀恩反悔的样子。 程一针嘴里说着,手里也没闲着,快手快脚地忙碌着。 程一针技法高妙,又提前准备了很多年,手术本身又是个小手术,秦怀恩此人的忍耐力又超强,所以整个过程颇为顺利,伤口极小,连缝针的必要都没有,就是开口的地方尴尬了点,但没关系,清露还得坐一个半月的月子,一点都不影响伤口的愈合和秦小恩的使用。 大约三刻钟的功夫儿,手术做完了,秦怀恩一直红涨的脸,这才好不容易冷却下来,程一针则急急忙忙地洗手更衣,打算去抱宝宝,结果等程一针把自己弄干净了,一回身,发现秦怀恩不见了。 程一针怒气冲冲地去找秦怀恩,发现清露醒着,就将前因后果全都说了,一副控诉的样子,清露想了想,问,“那秦怀恩可说了,这两炷香的功夫儿,什么时候给你抱?”要说这世间最理解秦怀恩的,还真是非清露莫属了! 就算是到了这个时候,程一针还是没反应过来,实在秦怀恩这个人是相当重承诺的,那名声不是一般的好,使得他的欺骗性也特别地高,就连聪明如程一针都毫无防备地被坑了,“什么什么时候,他明明说好了,是让我抱两炷香啊……你是说?……”蓦然间瞪大了眼睛——他想明白了。 是的,秦怀恩的确是有了承诺,但什么时候履行这个诺言他可没说,哦,拖个十几年,等宝宝长大成人了,就算秦怀恩愿意让程一针抱,宝宝和程一针也不愿意了啊! 清露很是同情地看着程一针,内心对这两个人非常理解,为了争夺到抱一抱宝宝的资源,这些人什么馊主意都想得出来,就连她也是这样的。 程一针破口大骂,但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一个小纸团,一下子便堵住了他的嘴,程一针不敢骂了,但有事没事就把这件事拿出来说一说,那个委屈啊,就跟祥林嫂似的。 清露出了月子后,天气就冷了,很显然,他们今年又不能回东北了,再说,郑婉姝嫁过来不过两个多月,就被查出来有身孕,清露做为长辈,也不可能将睿儿夫妇就这么丢在北平的。 好在,封地上一切顺利,北平离着秦状元客栈又比较近,就算有什么事也支应得过来,所以倒是不那么急着回封地的。 还有秦家的孩子们,秦家的孩子们经济压力一直比较大,所以他们自从不去宫中学堂后,他们除了习武、读书外,就把主要精力放在赚银子上,打猎、采药能干什么就干什么,要知道,北平附近的山也不少,他们完全有机会发挥自己的特长。 而自打宝宝出生后,秦家的孩子又多了一项任务,就是代替秦怀恩上朝。 本来情怀恩是不需要上朝的,但刚刚迁了新都,朝中有很多大事要商量,所以大朝会就多了一些,而没到大朝会皇上就提前下诏令让秦怀恩上朝,当然了,不仅他一个,还有其他很多平日里无需上朝的朝中重臣或老臣。 这个,怎么说呢,也算是给秦怀恩面子,对秦怀恩的重用吧! 但秦怀恩很不给皇上面子,他直接告假,告假的理由也很奇葩,就是在家看孩子,尽管早已听说了宝宝的出生,以及宝宝出生后秦怀恩的特异表现,但公叔瑾还是非常受不了。 睿儿只得苦劝,“皇伯父啊,我师傅那人,这辈子就这样了,我看不如好好教导下表弟们!” 第1048章 节 世子轮流做 公叔瑾长叹了一声,再没说别的,算是默认了。 其实这也不完全怪秦怀恩,刚搬到北平时,宝宝还没出生呢,秦怀恩就借口清露怀孕了,不上朝,结果因为对清露的“偏爱”,公叔瑾竟然忍了,到了现在,坏习惯已经养成了,这又怪得了谁呢? “父皇啊,其实原本就不打算让秦国公上朝的!”四皇子私下里对睿儿说。 睿儿连连点头,“是,是,都是我师傅不好,但这话我没法儿说啊!”将和稀泥的角色诠释得非常完美。 四皇子笑了笑,不再说什么了。要说睿儿也是马上就要当爹的人了,又怎么会听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呢?不过是回避罢了。 平心而论秦怀恩在很多方面真不是一个让人喜欢的臣子,那种桀骜和把皇权放在眼中的样子,不管谁做皇帝,恐怕都受不了,以往朝中不安还罢了,不管皇上喜欢还是不喜欢,都得重用,但现在不一样了啊,朝中安定,基本没上没有用兵之处,连迁都这么大的事儿,都已经完成了,再这么继续“忍受”秦怀恩,那还真得有点定力才行。 显然,公叔瑾现在是没有这种定力了,或者说,不充裕,这才明明知道秦怀恩不会来,还要下诏,秦怀恩不来,不管理由多么不靠谱,还是会允,怎么说呢,这算是一种变相地彰显皇恩的手段吧! 而等到有那么一天,公叔瑾真想对秦怀恩动手了,这理由也是现成的,毕竟,蔑视皇权,到什么时候都可以灭九族的大罪。 对此,四皇子的评价是:父皇老了。 就因为老了,雄心勃勃一心为天下的公叔瑾,才渐渐地变成了瞻前顾后心存私利,越来越矫情的皇帝。 就因为老了,才对明明才华出众劳苦功高的唯一嫡子四皇子,多加挑剔百般防范。 同样是因为老了,才会明明动不得秦怀恩,也要使些小手段,让天下人说一句他这个帝王多么地宽厚仁慈,秦怀恩此人又是多么地居功自傲。 当然了,这些话,四皇子是不能说的,哪怕是对他唯一可以倾诉的睿儿。 不过四皇子相信,睿儿懂。 睿儿不仅懂,竟然还对次置之不理。 是什么让睿儿有着这样的超然和底气呢? 是秦怀恩的武功、功勋和名望,是清露的支持、才华和财力,或许还有公叔宁给睿儿留下的恩泽…… 本来,四皇子以为这些就已经够多了,却没想到,从睿儿给父皇出的主意中,四皇子又发现了一个睿儿一个新的依仗,那就是秦家的五个孩子。 “呵呵……”四皇子苦笑,“我早就该想到的,那样的孩子啊!”他轻声自语,想起了在秦家村做过的那场“游戏”,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正不知道,秦家的孩子们现在得变成什么样儿,一般人只知道,这些孩子武功高强,非常淘气,就连他的父皇也只是从折子上看到他们去做“响马”,却没并不像他这样,眼见为实,感触颇深。 桀骜是因为有资本啊! 四皇子的这个推断,很快得到了证实。 清露还在坐月子,儿子们就开始上朝了。 开始时,大家并没发现其中的“奥秘”,清露是完全不知情,秦怀恩是知道也懒得管——他的心思完全都在宝宝身上,包括晨起习武,现在都由功夫好的小厮们代劳了,不过是隔几日去指点、考校一下罢了。 秦怀恩的理由也很强大,“我那时候,没人教,不是一样练成了?!现在他们的条件不知道比我当初好上多少!” 头一次上朝,是老大去的,他是大哥嘛,什么事儿都要打头,公叔瑾也没难为他,既没交给他什么差事,也没考校他,他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很是听话地样子。 只有睿儿发现了,老大站在那里,双目低垂,全身放松,双腿与肩同宽,双脚不丁不八……这是一种站桩的方式,合着这个家伙在练内力,倒是挺会找时间的。 等到第二次,老二来上朝时,睿儿并没发现异样,直到老三来时,睿儿才觉得不对劲儿,可已经晚了,旁人又没看出来,睿儿索性不说,只是严肃地叮嘱他们,“老四,绝对不行!”小四虽说是身高和三个哥哥差不多了,好像还比大自己两岁的三哥高那么一丝丝,但心性不行啊,万一闹出什么乱子来,可不是坏了大事吗?! 秦小四一听,乐坏了,他真心不想去,但秦小三不同意,“当初说好了的,兄弟五个一个都不能少,小五也就罢了,现在去一定会穿帮,可小四既然答应了,就一定得去!” 睿儿额头的冷汗,被他们弄得冒了一层又一层,想讲道理,讲不出,想阻止吧,他现在的武功又不行了,最后只得听天由命了。 “反正也闹不出什么大事来,”睿儿劝慰自己,“等婉姝出了月子,这京城说什么也不能待了!”心中暗下决心。 其实,不了解封地内情的四皇子,还是落下了一条睿儿的依仗,确切地说是两条,那就是睿儿的封地和秦怀恩当初为了训练孩子们买下的秦家谷。 每一个秦家的孩子甚至秦家的小厮都知道,有了秦家谷,秦家就完全可以不问世事,想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再加上睿儿的封地,秦家的退路实在是不要太多啊! 于是,睿儿便尽可能地在公叔瑾和四皇子面前装糊涂,只想着有朝一日就远走高飞,而这一天,并不太远了。 睿儿打算得很好,却没想到偏偏秦小四上朝这一天,出事了! 或许是前几次这几个孩子表现得太好了,公叔瑾直接让国公府世子和其他官员一道听朝,结果秦小四一听就不干了,“皇上,这可使不得,上朝的话,也太耽误赚银子了,我们还欠着娘好些银子呢,回头长城修不起来,那表哥怎么办?”一派童言童语中,却暗含着一股霸气。 公叔瑾的脸当时就黑了,正要发作,睿儿急忙上前请罪,将所有的罪责一力承担了过来,结果此时就不了了之了。 第1049章 节 什么才叫真正的惹祸 公叔瑾这面还没想到如何管教好秦府这位不听话的世子,那边秦小四已经和哥哥们商量好了“对付”皇上的法子,于是,不过是距离下次上朝的这四天时间里,大大的北平城中,就发生了一桩大案。 一夜之间,北平县衙和两位朝中重臣家中失窃,财物总额达到了六万多两白银。 皇上震怒,刚上任不久的京兆尹焦头烂额,却一点线索都没有。 睿儿一听就感觉到不对了,下朝后,就把这次轮到上朝的老大给堵住了,“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老大无所谓地说,“表哥,这样的大案子,如果破起来,总要一两个月吧?!”这样就可以不上朝了。 睿儿简直要气疯了,“你们这样也太过分了,就不怕被人知道?!” 老大摊了摊手说,“知道又如何?这捉贼见赃啊,满天下,除了父亲,再也没人能抓到我们的,就连表哥也只能打听出来消息,找不到证据的!”睿儿和他们一样都有江湖途径,所以打听消息还是很容易的。 睿儿气结,不知道该怎么办?去告诉师傅和姨母吗?姨母还没出了月子,师傅未必愿意管,再说,这事儿吧,怎么说他都觉得皇伯父是有责任的。 “沉住气!”睿儿对自己说。 但是有人沉不住气了,一时间整个北平城中人心惶惶,说什么的都有,好端端的一个繁盛京城,变成了人人自危的危城,京兆尹等官员更是急得不行,没办法只得厚着脸皮求到了睿儿这里——知道睿儿有江湖关系的人并不少,而这件案子很明显就是江湖手段。 睿儿并不推诿,而是和京兆尹等相关官员,去面见了皇上,并在皇上面前承诺,一定会打听出来消息。 第二天,睿儿就带着“消息”入宫了,直接对公叔瑾言明了事情真相。 “皇伯父,我看吧,表弟年纪还小,所受的教导又有缺陷,不如这样吧,我带他们回封地好好管教一番,省得在京城净给皇伯父添乱……”睿儿看着公叔瑾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如果只是一味打压,这些孩子还指不定惹出什么的麻烦来呢!” “哼……”公叔瑾冷笑了一声,“难道他们这还不算是惹祸?!” 睿儿赔着笑脸,并没说什么,算是变相地承认了。 公叔瑾愕然,“清露真是养的好儿子啊!”他已经好几年没见到清露了,本来上次在旧都错过了那次“偶遇”,公叔瑾以为不管是迁都、过年还是睿儿大婚,他们都有见上一面的机会,搞不好,还可以说上几句话。 却没想到,清露又怀孕了,结果他一直没见到清露的面儿。 假如清露听到公叔瑾说这个话,一定会大声喊冤,“我可样不出这样的儿子来,这都是秦怀恩养的,现在你知道遥控器坏掉的炸弹是什么样的了吧?行了,还免费赠送了几个小炸弹,看你怎么办?!” 只是挥了挥手让睿儿下去了。 下次朝会上,睿儿主动请旨协助京兆尹办案,并且答应在两个月内结案,还求皇上让国公府世子与他一道。 公叔瑾这面还没想到如何管教好秦府这位不听话的世子,那边秦小四已经和哥哥们商量好了“对付”皇上的法子,于是,不过是距离下次上朝的这四天时间里,大大的北平城中,就发生了一桩大案。 一夜之间,北平县衙和两位朝中重臣家中失窃,财物总额达到了六万多两白银。 皇上震怒,刚上任不久的京兆尹焦头烂额,却一点线索都没有。 睿儿一听就感觉到不对了,下朝后,就把这次轮到上朝的老大给堵住了,“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老大无所谓地说,“表哥,这样的大案子,如果破起来,总要一两个月吧?!”这样就可以不上朝了。 睿儿简直要气疯了,“你们这样也太过分了,就不怕被人知道?!” 老大摊了摊手说,“知道又如何?这捉贼见赃啊,满天下,除了父亲,再也没人能抓到我们的,就连表哥也只能打听出来消息,找不到证据的!”睿儿和他们一样都有江湖途径,所以打听消息还是很容易的。 睿儿气结,不知道该怎么办?去告诉师傅和姨母吗?姨母还没出了月子,师傅未必愿意管,再说,这事儿吧,怎么说他都觉得皇伯父是有责任的。 “沉住气!”睿儿对自己说。 但是有人沉不住气了,一时间整个北平城中人心惶惶,说什么的都有,好端端的一个繁盛京城,变成了人人自危的危城,京兆尹等官员更是急得不行,没办法只得厚着脸皮求到了睿儿这里——知道睿儿有江湖关系的人并不少,而这件案子很明显就是江湖手段。 睿儿并不推诿,而是和京兆尹等相关官员,去面见了皇上,并在皇上面前承诺,一定会打听出来消息。 第二天,睿儿就带着“消息”入宫了,直接对公叔瑾言明了事情真相。 “皇伯父,我看吧,表弟年纪还小,所受的教导又有缺陷,不如这样吧,我带他们回封地好好管教一番,省得在京城净给皇伯父添乱……”睿儿看着公叔瑾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如果只是一味打压,这些孩子还指不定惹出什么的麻烦来呢!” “哼……”公叔瑾冷笑了一声,“难道他们这还不算是惹祸?!” 睿儿赔着笑脸,并没说什么,算是变相地承认了。 公叔瑾愕然,“清露真是养的好儿子啊!”他已经好几年没见到清露了,本来上次在旧都错过了那次“偶遇”,公叔瑾以为不管是迁都、过年还是睿儿大婚,他们都有见上一面的机会,搞不好,还可以说上几句话。 却没想到,清露又怀孕了,结果他一直没见到清露的面儿。 假如清露听到公叔瑾说这个话,一定会大声喊冤,“我可样不出这样的儿子来,这都是秦怀恩养的,现在你知道遥控器坏掉的炸弹是什么样的了吧?行了,还免费赠送了几个小炸弹,看你怎么办?!” 只是挥了挥手让睿儿下去了。 下次朝会上,睿儿主动请旨协助京兆尹办案,并且答应在两个月内结案,还求皇上让国公府世子与他一道。 第1050章 节 潘夫人的提醒 过完年不久,又一个天大的喜讯传来:潘芷瑶怀孕了! 从潘夫人那喜不自胜的样子,清露就明白,这不仅仅是因为潘芷瑶第三次有了身孕,而是因为这一回潘芷瑶怀得是个男胎。 为了稳妥起见,清露还特地拜托程一针去偷偷地给潘芷瑶又诊了一回脉,程一针告诉清露,绝对是个男孩儿,而且马上就四个月了,已经坐稳胎了。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啊!”潘夫人拉着清露的手,反反复复地念叨着这一句话,整个人都年轻了好几岁。 清露的眼中却差点落下泪来,人常言,“不养儿不知父母恩”,尽管清露历经两世都遇到好父母,但这并不影响她立志做一个好家长,想想她的孩子们,她现在特别理解潘夫人这种心情——只有有了儿子,女儿的后半生才有了依仗啊! “女人这辈子太苦了!”清露轻声叹道,为什么潘芷瑶的压力这么大?!还不是因为后宅之中,那一群群的小妾们在眼巴巴地盯着吗?! “去!”潘夫人扬起帕子轻飘飘地打在清露的胳膊上,“你就惯是个会胡说八道的,要叫你这么说,那平常人家的女子都不要活了!”别说自己的女儿了,就是她这生都够顺遂的了,猛然间顿住,“这世间任谁说出这种话来,都有半分道理,唯独你,那是连个狗屁道理都没用!”她这辈子见过的最幸福的女人非清露莫属,不,以往在没见过清露时,她连想都不敢想,这世间还有女子能这样活,就是现在,她也觉得,若是旁的女子模仿清露,那就是在作死。 一向温文娴雅的潘夫人都飙出了脏话,可见是动了真情,清露连忙讪笑。 潘夫人却不依不饶,“你倒是说,你现在还缺啥?到底缺啥?!” 清露凑在潘夫人的耳边,小声道,“我现在啥也不缺,就是不想在这京城里住!” 潘夫人了然,点头道,“不急的!”想了想,“四殿下倒是说,现下你们想什么时候走,都走得的,没人敢拦你们!”说完后轻轻地笑了。 秦家五虎做下的事儿,江湖上知道的人不少,他们的名气和绰号也因此叫响了,朝中知道的人极少,这其中就包括四皇子,想来睿儿并没瞒他,是期望有朝一日四皇子能帮孩子们说句好话。 四皇子因为潘家和秦家的关系,自然也不会瞒着潘夫人。 清露的眼睛却是一亮,“这样的话,我们岂不是现在就应该出发?!” 潘夫人一绷脸,“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王爷的嫡子万一有个闪失,你可担得起这个责任?!”她现在,不,应该说一直都是,对皇家子嗣有由衷的敬畏。 清露连连点头,却不是同意了潘夫人的说法,而是说,“担得起,担得起!” 潘夫人一愣,首先想到的就是清露不喜郑婉姝,但马上什么也不说了,毕竟这是人家的家事,这种后宅的龌龊手段,清露能露出口风来,实在是对她过于信任了。 清露明知道潘夫人这是误会的,但并没做什么解释,因为这种事总是是越描越黑的,反正过上几年,大家自然就明白了。 不过,潘夫人的提醒,却让清露的心思活络了起来。 实际情况是,做为府中御医,程一针一直很尽责地给郑婉姝问诊,早早就传来了消息,郑婉姝身体很好,孩子也很好,唯一能算得上缺陷的就是,和秦怀恩以及所有练这套武功的其他人一样,郑婉姝怀的是个男孩子。 清露可以想见,往后睿儿的子嗣还不知道要有多少,另外还有自己的儿子们,清露曾言,“这幸亏是家传的武功,不然的话,这很容易影响人口结构的!” 秦怀恩弄明白了“人口结构”的意思后,马上说,“你多虑了,咱们还得娶异族女子的,”为了武功的发扬光大,“再说,这武功练到后来,也可以清心寡欲的,这不,我就只娶了你一个,也没怎么样啊!” 清露想了想秦怀恩“清心寡欲”后的状态,大摇其头,“这没用的,没有压得住的女子,你那些儿子根本就不可能清心寡欲!” 事实证明,清露太有远见了,她的儿子们还好一点,每一个都生了不到十个儿子,至于睿儿这个武功练得不上不下的家伙,竟然生了二十一个儿子,直接让清露想起来那么一句话,“给我一群女人,我就能创造一个民族。” 于是秦怀恩动用他的杀手锏,“那就告诉他们,儿子超过了多少,就必须让程一针给做手术,现在会弄这个小厮有三个,好像手段个个都不比程一针差,估计往后小三和小五也一定会弄!” 这个还是很靠谱的建议,后来别说秦家的五个小子了,就连睿儿也在三十五岁那年做了,用睿儿当时的话来讲,“不行,封地再大也不够这帮混小子分的,我不能再生了!” “哎,”秦怀恩又想起一件事来,“你现在不是有了生女儿的法子吗?教给她们,不就没啥问题了?” 清露轻笑、点头,不再多说什么了。 清露的确是教了这生女儿的法子的,只不过她只教给了一个人,那就是樱子! 郑婉姝再好,在清露的心目中,也比不过从小养到大的樱子,而且和郑婉姝相比,樱子是非常弱势的:出身、容貌什么都比不过郑婉姝,就连感情也比不过。 经过观察,清露发现,其实睿儿对樱子,完全没有男女之情,樱子倒是对睿儿爱得极为深沉,好在,这个时代的女子对男子的要求在感情上的要求并不是很高,睿儿呢,也是个有责任有担当的人,对樱子就算是没有男女之情,却一直像对待亲生小妹般地呵护着,这样的两个人倒也能够长长久久。 婚前的樱子十分怯怯,来找清露,也不知道要求什么,说着说着便落下泪来。 清露明白,这是婚前焦虑,便直言道,“你是怕了吧,毕竟,睿儿往后不知道会有多少女人……”樱子的容貌实在太平常了,偏生女子老得又那般快。 第1051章 节 又多两个杀手锏 清露说,“那我教你个法子吧!趁着这几年睿儿和你的感情还好,往后你也能有个终生依靠。” 清露教给樱子的法子,就是生女儿,然后给女儿招婿。 俗话说,“物以稀为贵”,人就是这样,一旦什么东西过多了,就不那么珍惜了,越少的东西,越会珍惜,想当初随着儿子的增加,清露对女儿的渴望越来越强烈,等到听说这辈子都不能生女儿后,简直就渴望到了变|态的程度。 还有秦怀恩,没生的时候,因为有对清露身体的担忧,好像还没什么,等到宝宝生下来,我的天啊,清露简直都没法子形容了! 就连睿儿的一些小厮,也同样有这种心态,不过是为了练习武功,为了自己和儿子们今后前途,以及对秦家和主子的爱戴和忠诚,才不得不接受这样的“缺陷”。 而且小厮们还有个秦家五子和睿儿比不上的“优势”,那就是,他们没有传武功的权力,所以等到他们孙子这辈儿,就一切正常了,除非是那些被秦家和睿儿的儿子们又选去做小厮的,但这样的儿孙注定不会很多。 就是这样,睿儿的小厮中,还有一个出了这么一档子糟心的事儿:有个小厮的内宅管理得不太好,有个小妾为了争宠,就另辟蹊径,想法子怀上了女孩子,孩子刚一生下来时,这个小厮乐坏了,到处显摆,当时秦小五还没出生呢,清露听说了后,连忙把这位“有办法”的小妾请了来,想请教一番。 结果,清露这一请教,就出了麻烦,那小妾说得驴唇不对马嘴,每次说得还都不一样,清露立马起疑了。 但清露什么都没做,下次再请这个小妾时,安排她的相公在一旁偷听和暗中观察。 睿儿的小厮都是些什么人呐,没起疑心时,也就罢了,一旦起了疑心,立马把这个小妾查了个底掉,就连奸|夫都找到了,最可气的是,那个女孩子还不是奸|夫的,原来这小妾**|夫在一起后,生下的也是男孩子,小妾索性将这个自己亲生的儿子给掐死了,又买了一个女孩子来顶包。 说来说去,那小厮的孩子,就是个从外面买来的和双方没任何血缘关系的孩子。 最后的结果是,这个小妾和孩子齐齐“消失”了,为此清露还特别着急,小妾倒是死有余辜的,别说红杏出墙在这个时代,就是足够她被浸猪笼罪过,单单是她能亲手掐死亲生儿子这一点,这种狠毒的女子就千万不能留。 关键是问题是那个无辜的女孩子啊,后来清露听说,孩子被程一针送去了一个好人家养起来后,这才放了心,又问程一针,“为啥你不养着呢?”别说程一针不差钱儿,关键是程一针一直没继弦,膝下有空,哪怕是往后当个小丫头使唤,也很好啊! 程一针是这么解释的,“我养在身边,那孩子,”说得是那个被戴了绿帽子的小厮,“每次看见这心里得多难过,万一哪天忍不住,好事就成了坏事儿,”这种对男人的自尊心和情感来讲都一种极为严重的伤害,而小女孩的存在,不啻于一次次地将这个伤疤揭开,并且时时刻刻展示给旁人看,“再说,”程一针轻叹道,“咱们府中的这孩子,真是不少了,我这都忙不过来呢,没闲心再管旁人家的孩子了!” 这个,程一针说得也是实话,莫说睿儿和秦家的这些孩子了,就连睿儿和秦家这些孩子的小厮们,那对程一针的感情个个都是不一般的。 很多孩子都整天地在程一针面前竭力表现,巴不得能得到程一针的另眼相看,以便得医术上的真传,可以说,程一针现在收徒弟已收到手软。 此外,睿儿的小厮中,有很多是被程一针救过命的,一直将程一针当成亲人般对待,所以,程一针虽然一个亲生的都没有,却一点都不缺孩子。 清露了解了这件事的后续后,就基本上把这件事给忘了。 但很多人,却对此耿耿于怀,在某个范围内,这事儿闹得相当大,基本上为所有练习这种武功的人敲响了警钟,他们相互提醒一旦有妻妾生了女孩子,一定仔细审查,好在,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妻妾能生出女孩子来的。 清露对樱子分析道,“这件事从另外一个侧面,也说明了大家对女孩子的渴望,所以,只要你生了女儿,再给她招婿……”手一挥,“也不用往旁的地方去找,那小厮中优秀的男儿有的是,你想找什么样的女婿找不到啊?!这样,你的一生就有了依仗了!” 樱子听了喜不自胜,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清露好了。 这个,程一针说得也是实话,莫说睿儿和秦家的这些孩子了,就连睿儿和秦家这些孩子的小厮们,那对程一针的感情个个都是不一般的。 很多孩子都整天地在程一针面前竭力表现,巴不得能得到程一针的另眼相看,以便得医术上的真传,可以说,程一针现在收徒弟已收到手软。 此外,睿儿的小厮中,有很多是被程一针救过命的,一直将程一针当成亲人般对待,所以,程一针虽然一个亲生的都没有,却一点都不缺孩子。 清露了解了这件事的后续后,就基本上把这件事给忘了。 但很多人,却对此耿耿于怀,在某个范围内,这事儿闹得相当大,基本上为所有练习这种武功的人敲响了警钟,他们相互提醒一旦有妻妾生了女孩子,一定仔细审查,好在,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妻妾能生出女孩子来的。 清露对樱子分析道,“这件事从另外一个侧面,也说明了大家对女孩子的渴望,所以,只要你生了女儿,再给她招婿……”手一挥,“也不用往旁的地方去找,那小厮中优秀的男儿有的是,你想找什么样的女婿找不到啊?!这样,你的一生就有了依仗了!” 樱子听了喜不自胜,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清露好了。 第1052章 节 善于闯祸是优点 当然,樱子的这些事都是后话。 那时,“不小心”听到清露孜孜不倦地向樱子传授“生女秘方”的秦怀恩,一等樱子离开了,就问清露,“你这是又找到一个往后的管家的‘杀手锏’了?!” 清露听后,非常开心,“你还别说,你这一说,我真是想到了,往后啊,咱们的儿媳妇中,我每一房只挑一个最深和我心的把这个招数交给她,也让她这样代代往下传,这样吧,既可以多一个管家的手段,又能让这个秘诀,不至于断了传承。” 秦怀恩点头称是,只是提醒,“那些异族儿媳妇,你就不要传授了。”混血子嗣是用来传承武功的,而女儿是不能习武的。 清露点头记下了。 虽说“生女秘笈”这个杀手锏管家很管用,但现在经过潘夫人提醒的清露,想要达到的目的是尽快离开京城,这个杀手锏是暂时用不上的。 “可我有儿子啊,哈哈哈,会惹祸的儿子就是好!”清露等潘夫人离开后,一个人喜滋滋地自语道。 若是没有秦家五个孩子的折腾,估计公叔瑾还不能这么轻易地放他们离开,至于现在,倘若公叔瑾不允,清露就让儿子们尽情闯祸好了,相信吃到“甜头”的公叔瑾,一定会做出明智选择的。 “原来我又多了一个杀手锏啊!”清露想明白了这些后,连忙去找秦怀恩分享。 结果,秦怀恩并不在内室里,下人提醒道,“夫人,这时辰正该是大小姐晒太阳的。”他们家的这位国公爷是灰常好找滴,以往是夫人在哪里,爷就在哪里,现在是大小姐该干什么,爷就在干什么。 于是,清露便袅袅婷婷地往他们家的后花园子里去了,尽管他们家的花园子非常大,还不只是一处,但是在这个早春时节特别适合晒太阳的地方并不多,所以清露很快便找到了。 听清露说明来意,秦怀恩先是冷哼一声,“你确定你不是特地来为那几个混小子说情的?!” 清露先是愣了愣,随后便怒道,“我不管,我就是想回乡下去!”眼中一转,“还有,若是一直待在京城,难保哪天皇上就动了让宝宝进宫的心思,到时候……”这并不是胡说八道,要知道,公叔瑾的儿子真心不少,现在都有十几个,必然有在年龄上适合宝宝,这一点,清露早就想到了。 秦怀恩听了清露的话,全身就是一哆嗦,立马做出了决定,“走,马上就走!”低头看着怀中的宝宝,满脸的宠溺和担忧,“我就算是落草为寇,也不能让宝宝进宫!”宫里那是什么好地方,好吧,就算是不进宫,嫁给皇子,那也不好啊! 清露微哂了一下,顺便靠在秦怀恩的身上,好好和宝宝玩闹了一下,这才去找睿儿了。 睿儿一听说清露的意思,简直大喜过望,“姨母,跟您说实话,我早就不想在这北平待着了,一想到我那封地,我这心里就跟着了火似的……”莫说那有差事压着,就算是差事进行得再顺利,小厮们再能干,现在的他也相当渴望那份自由自在的生活,每天见着四皇子变得越来越圆滑虚伪,甚至还有些压抑,他这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儿,生怕有那么一天,他也变成这样的人,可他若不是这样,他是无法在这京城中好好生存下去的。 尤其是公叔瑾和四皇子之间渐行渐远的关系,真的让夹在当中的睿儿好生为难,真不知道当初的父王是如何在皇祖父和皇伯父之间忍耐下来的。 “哎……”听了睿儿的感慨,清露长叹了一声,“你父王那时,哪有你这么好的条件啊,莫说没有什么封地了,就是当年的皇上,也是万不能舍弃的啊,兄弟二人的性命,都压在上头呢,不过,你父王定然也是讨厌这些的,不然怎么会那么喜欢啥也不懂,傻兮兮的我?!”现在的清露,是越发地理解公叔宁当年的不易了。 睿儿点头,“幸亏我有个好师傅。”秦怀恩的横空出世,才是他和清露当年最大的依仗,不然在小岭村他们都活不下去,“姨母也长大了!”他对清露的不易,又何尝不是体味深刻,这才全力支持。 两人说了半晌心里话,睿儿立时决定,“我马上就去让人去下帖子,今晚请岳父一家过府一叙。”要把人家的女儿带走了,还是怀着孕的女儿,就算是安排得再周全也总要交代一下的。 偏生睿儿的身份太高,两家人的生活差距太大,每次睿儿陪郑婉姝归宁,都搅得郑家好几日不得安宁,后来睿儿索性不去,时不时就请岳父和岳父家的几个孩子到王府里来,尤其是郑婉姝有了身孕后,理由更是现成的。 反正郑家现在住得离王府近极了,其实就是王府原本打算出租和给下人住的宅院,直接当做聘礼给郑家两套,这宅子非常符合郑德才六品官的身份,当然了,得是非常有钱的六品官,若不然,以郑德才的俸禄租这么一套宅子住着都不富裕。 秦家的五个小子一听说王府晚上要开宴,那是高兴极了,立马表示,他们一定“硬要前来”。 睿儿一听,忙问清露,“姨母若不然您和师傅也过来吧!”平日里大家都在国公府一道用膳的,万没有请客单单落下自家长辈的道理。 清露马上拒绝,“可别,莫说你师傅了,就是我来了,那郑家人也得诚惶诚恐,一顿饭吃下去,准保消化不良,人家一家子都要分别了,就别让他们不痛快了!” 睿儿觉得清露说得极是,便也不勉强了。 这也是有缘故的,郑家人本来就是对国公府的身份地位,以及秦怀恩的武功很是敬畏了,但清露还是不放心,在睿儿成亲前,和成亲后,分别敲打了郑家人两次。 头一次,清露的态度还是很温和的,只是在言语上,把事情说得很清楚:睿儿的王妃,哪怕是正妃,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少,希望郑家别以为郑婉姝当了这个正妃后,就万事大吉了。 第1053章 节 算不算仗势欺人 这多一个不多,倒是好理解,睿儿那不是还有四个侧妃的例制嘛,到现在还没凑齐,往后一定会再多的,只是这少一个,就太让人毛骨悚然了,在这样的人家,王妃“被病故”,不要太容易哦,就郑家这点子根基,那是无论如何也保护不了郑婉姝的。 郑德才和他的继弦,看着清露那张笑靥如花的脸,哆嗦得跟寒风中的破布似的,完全听不进去清露后来说的,只要郑家别打着王府和国公府的旗号,做出什么为非作歹的事情来,那么该给郑家的财富和依仗,一点都少不了他们的! 清露的敲打还是很见成效的,郑家不仅把睿儿那十分丰厚的聘礼,就连秦家五个小子为郑婉姝置办的所有东西,还有郑婉姝亲娘当年的嫁妆,全都充作了郑婉姝的嫁妆,就算后来郑德才夫妇添上的东西少得可怜吧,但属于郑婉姝的东西,那是分毫都不少啊! 以至于把睿儿在成亲之后,又特地派人将两套宅子的地契给郑德才送了过去。 这两套宅子不仅家俱、器物、装饰一应俱全,还放了一只有千两黄金的银箱子,总共价格加起来,有十万两银子了,手笔不是一般的大,把郑婉姝感动得一塌糊涂,把郑家人乐得对睿儿和国公府,那是感恩戴德。 但郑家这样的表现,清露依旧不满意,于是,清露又进行了第二次的敲打。 这次敲打的方式,和第一次比起来就简单粗暴得多了。 秦小四有一天笑嘻嘻地问郑德才,“郑伯父,你觉得我武功怎么样?” 郑德才自然是满口夸奖啊,尽管他并不知道秦小四的武功到底高到了什么程度,也不知道,一个才八岁的孩子,再天才,武功能高什么样子。 秦小四便和郑德才“开了个玩笑”,“今晚三更吧,我亲自来去郑伯父的一缕胡子,到时候,郑伯父怎么准备都行啊!” 就这一句话,郑家全家整夜未眠,尤其是郑德才住的内室里,那是灯火通明啊,一妻两妾和年过十岁的孩子,已经家里新添置的五个下人,将本来挺宽敞的屋子,挤了个满满当当。 这些人倒也不白熬这一夜,因为他们亲眼见证了奇迹。 三更刚到,明亮的屋子里突然间出现了一个人影,只是一闪就不见了,只有特别眼见的孩子才发现,那是一个身量不高的孩子,嗯,恰恰是秦小四那么高。 “咦,他到底是怎么进来的?”孩子还在好奇。 一个妾,已经惊呼了一声,“天啊,老爷,你的胡子!” 是的,就是像鬼影子般闪了这么一下子,郑德才的胡子,硬生生少了三成,好吧,原本他的胡子就不多来着,这样一来反倒是更明显了。 虽然后来再没事发生,但这一夜,郑家人没一个睡着的,不懂事的孩子是兴奋,大人和懂事的大孩子,则是感到后怕。 这还不算完,第二天,清露又把郑家人请了去说话,“我们家这些孩子,做事一向是顾前不顾后的,别说是你们了,就是皇上都拿他们没法子,别看咱们离着远,往后睿儿还要去封地,我们也可能回乡下,可这北平一旦有个风吹草动,他们立马就能知道!” “偏生他们和睿儿的感情还特别好,那是一点都看不得旁人败坏睿儿的名声,其实吧,别说是孩子们了,就是我,也一向把睿儿当成眼珠子看的,莫说是坏了旁人的性命,就是坏了我自己个的性命,那也是不舍得睿儿受一点点委屈的……” 清露的话还没说完,这边秦怀恩不愿意了,“谁敢坏你的性命,不,就是动你一根汗毛,我就去灭了他们的九族!”为了不吓着怀里的宝宝,声音并不大,只是那狠厉的眼神,估计能把饿狼都吓跑了。 清露很快接口,“呵呵,你看我们这一家子,见笑见笑……” 笑?!郑家人没当场哭出来,就算是不错了,至于回家后,哭不哭,那可就说不准了。 那天,郑家人是被下人扶着出了待客的堂屋,又被国公府的软轿送回他们自己的府中。 就这一句话,郑家全家整夜未眠,尤其是郑德才住的内室里,那是灯火通明啊,一妻两妾和年过十岁的孩子,已经家里新添置的五个下人,将本来挺宽敞的屋子,挤了个满满当当。 这些人倒也不白熬这一夜,因为他们亲眼见证了奇迹。 三更刚到,明亮的屋子里突然间出现了一个人影,只是一闪就不见了,只有特别眼见的孩子才发现,那是一个身量不高的孩子,嗯,恰恰是秦小四那么高。 “咦,他到底是怎么进来的?”孩子还在好奇。 一个妾,已经惊呼了一声,“天啊,老爷,你的胡子!” 是的,就是像鬼影子般闪了这么一下子,郑德才的胡子,硬生生少了三成,好吧,原本他的胡子就不多来着,这样一来反倒是更明显了。 虽然后来再没事发生,但这一夜,郑家人没一个睡着的,不懂事的孩子是兴奋,大人和懂事的大孩子,则是感到后怕。 这还不算完,第二天,清露又把郑家人请了去说话,“我们家这些孩子,做事一向是顾前不顾后的,别说是你们了,就是皇上都拿他们没法子,别看咱们离着远,往后睿儿还要去封地,我们也可能回乡下,可这北平一旦有个风吹草动,他们立马就能知道!” “偏生他们和睿儿的感情还特别好,那是一点都看不得旁人败坏睿儿的名声,其实吧,别说是孩子们了,就是我,也一向把睿儿当成眼珠子看的,莫说是坏了旁人的性命,就是坏了我自己个的性命,那也是不舍得睿儿受一点点委屈的……” 清露的话还没说完,这边秦怀恩不愿意了,“谁敢坏你的性命,不,就是动你一根汗毛,我就去灭了他们的九族!”为了不吓着怀里的宝宝,声音并不大,只是那狠厉的眼神,估计能把饿狼都吓跑了。 清露很快接口,“呵呵,你看我们这一家子,见笑见笑……” 第1055章 再次踏上归途 “这该做的,我可是都为他们做了,他们若是还做什么不好的事儿来,就休怪我痛下杀手了!”清『露』有一点是没撒谎的,他们一家子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一步,又因为有了睿儿的这片封地而处处小心,根本不可能让郑家一条臭鱼,坏了这一锅精心熬制的好汤。 “那么你们倒是说说,我这算不算仗势欺人?!”清『露』反问道。 孩子们一时无语,过了一会儿,秦小三说,“我觉得娘这应该叫‘仗势管家’!” 清『露』点头,“很好,我很喜欢这个词汇,而且我是这么想的,你们的爹也好,表哥也好,包括你们……”手指从儿子们的头上一个个滑过,“辛苦练武学习长本事,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让我有这种‘势力’可依仗?我为啥不好好利用呢?!”这其中虽说是有鼓励和夸奖的成份,但清『露』一直为孩子们感到骄傲,尤其是秦怀恩辣手带他们去当响马后,儿子们的成长真的特别惊人,清『露』因此感到非常幸福。 儿子们听了清『露』的话后,一个个挺胸抬头,别提多自豪了。 秦小五还主动加上了一句,“妹妹,我们也要给小妹做依仗,永远的依仗!”结果不仅换来了众位兄长的一直赞同,还被清『露』搂在怀中好一通地亲。 秦小五被弄成了一个大红脸,他虽然是兄弟们之中最小的,但今年也六岁了,比秦小四小了三岁,是兄弟们之间年龄差距最大的,而且因为秦小四武功特别好,个子特别高,这种差距就变得很明显,使得他总是因此耿耿于怀,好在,宝宝的出生,让秦小五不再是秦家最小的孩子,弥补了一下心理上的落差。 于是,母子六人就在这欢乐的气氛中散了,孩子回房梳洗更衣,准备晚上去王府中赴宴,清『露』则着手安排离京的事宜。 王府中的晚宴气氛非常好,对睿儿带郑婉姝离开,郑家人早有准备,不能说就热烈地盼望着一天吧,也差不多了——实在是睿儿和国公府的人,给他们的压力很大。 同样热切盼望着的人,还有郑婉姝。 郑婉姝从小到大就是北平土生土长的姑娘,对同属于北方的双岭村、秦家村乃至封地等地方的北方气候,并不畏惧。 此外,年轻的她还特别渴望能去看看外面世界。 每当睿儿和樱子在不经意间提起这些地方,乃至西北发生的一些趣事时,郑婉姝就感到特别地羡慕,非常希望能像樱子那样陪伴在睿儿身边四处去看风景,体验人间世情。 而现在,这个机会终于来了,她终于要走出自打出生起就重未离开过的城市了,激动兴奋得不要不要的。 清『露』这边要收拾的东西并不多,当年从旧都离开时,清『露』不打算再回来常住了,无论京城是否从旧都变成了北平,所以无论王府和国公府的主要财产、物资全都运去了秦家村。 等到睿儿的封地下来之后,大家一致认为,睿儿往后是要长居封地的,所以东西就没往北平运。 而且北平的王府和国公府,不像是旧都的王府,只要睿儿还是王爷,秦怀恩还是国公,这些宅子往后注定总要时不时来住一住的,家俱摆设必须齐备,没必要搬运。 其实,清『露』一直觉得睿儿旧都的宅子空在那里很是浪费,偏生又没有让朝廷收回的道理,倒是睿儿的小厮想了一个好主意,利用旧都的宅子开了一家能吃能住能喝茶的综合『性』客栈,规模宏大,档次很高。 名字就叫做“王府客栈”、“王府酒楼”、“王府茶楼”,其中的保留节目是秦夫人密不外传的新曲子,评书艺人关于秦怀恩闯『荡』江湖和在西北、东北地区带领儿子们以及将士们“欺负”狄人的战争故事,环境配上内容,那是相当的原汁原味,到现在已经开业半年多了,生意相当火爆,清『露』和睿儿都很开心。 清『露』立马将当初的侯府也出租给了睿儿——她是不愿意做生意『操』心的,反倒是安安静静地收租金比较好。 状元府也早就当成住宅给租出去了,其实在旧都最让清『露』发愁的,反倒是当初公叔瑾给她的那个别院,美则美矣,就是打理起来费力费银子,还好几年都不去住上一回半回的,实在是浪费得很。 “姨母啊,你可真是越有银子,越节省,哪个大户人家还没有几个空着的别院,就我旧都的那王府也没全都开店啊,不是还留着好大的一片的私宅,就是为了一旦有事好去住住?!”睿儿笑嘻嘻地看着清『露』说。 清『露』点头,“你说的也对,是我着相了,”伸手去掐睿儿的脸,“你用那旧宅子开店,也不完全是为了赚银子吧?!”是的,睿儿在旧都开店其实是为了收集消息,给江湖人士提供一个落脚点,此外还有就是不动声『色』地组建自己的势力。 要知道,江南自古繁华地,不管京城设不设在那里,江南一直是人口繁盛的,而睿儿每年都会从江南调集大量的粮食北上,经过北平和秦庄客栈的中转到达封地,可以说,粮食一直是睿儿封地的命脉和发展人口最大的制约因素。 睿儿对清『露』点头,“姨母就是姨母,我做什么,都瞒不过姨母的眼睛,”他也没想瞒着就是了,“不过,我这心里有数,不能总这么着,在给朝廷的长城建完之前,我封地上的粮食必须自给自足,”说得非常有信心,“就算是还差着一点儿,那也得在东北就地解决。”有着秦怀恩和清『露』的东北,就是睿儿封地的后花园,可比指望江南心里踏实多了。 “就是现在,”睿儿实话实说,“我从江南调粮,也是获利的心思大一点。”并不是非得依靠不可。 清『露』很是欣慰地感叹道,“你这个『性』子啊,真是越来越像你父王了!”当初的公叔宁,就是做事丝丝入扣的,眼光也很长远。 第1056章 终于回来了我的家 经过了不到二十天的准备,王府和国公府两家人,就再次踏上了归途——既然要让郑婉姝去东北生孩子,那就是出发越早越好。 就算是一路慢行,也不过是十余天的功夫儿,就到了秦状元客栈,连走了好几次的清『露』都感叹道,“还真是近呢!”越发地感觉到了迁都北平的好处。 在秦状元客栈安顿下来后,睿儿和儿子们就急急忙忙地去了封地看了一圈儿,又去察看了一下工事的进展,处理了很多大大小小的事情。 总体说来就一句话,那就是一切顺利。 现在工事的修筑,并不缺银子了,有了江南的支持,就连粮食也不缺了,最缺的反倒是人手,原本的那些东北驻军,绝大部分成了地地道道的“工兵”,就是这样,还是从东北当地雇用了很多民工。 韩狗子一再地重复那句话,“真应了秦爷的那句话,在当兵和在家里,都是一个样儿!”他们现在并不却混出身的途径了——可以去睿儿的封地弄个官儿当当,所以没有一点的遗憾。 相比之下,倒是不缺银子,能够大量使用狄人富裕人口的封地建设速度极为惊人,也给睿儿带来了很好的收益。 要说睿儿这次伴驾迁都,真是收获颇丰,不算公叔瑾那百万两银子的财力支持,单单是一万人口的户籍政策,就让睿儿的封地如虎添翼。 睿儿从江南选拔出了很多优秀的匠人,连他们的家眷甚至合族都迁了过来,要知道,低于六岁的孩童还有家奴,是没有户籍的,不算在一万人口当中,这一下子就使得封地上的主城,变得很有些样子了,规模还在不断扩大中。 此外,四皇子还提供给睿儿一份仕子名单,都是当年经过四皇子青睐,但是现在依然没出头的饱学之士,可以直接到封地上独当一面了。 清『露』接过这份名单时,连看都不看,先是发出一阵冷笑,这应该是四皇子在封地上放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睿儿先说,“正常、正常……”又说,“事在人为,姨母给我准备的人手就够多了,他们近不了我的身,我总要摆摆样子,再说,我又不想干什么,总得让人家放心才是。”倒也是考虑得面面俱到。 清『露』立马放下心来。 不过,还真别说,四皇子给的这些人,个个能干,对封地建设,的确是功不可没。 所有人都是旧都直接到封地来的,陆陆续续地有半年时间也就到得齐全了,现在他们在封地生活了也有一年多了,倒也适应良好,他们带来了大量的先进理念、先进的管理方式、先进的生产技术和工具……极大地改善了异族人的生活水平,关键是有了这些大楚人在封地上的生活繁衍,会更快地加快民族融合,嗯,若干年后,产生新的民族,也说不定啊! 见郑婉姝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和樱子跑来跑去,睿儿终于心软了,带着郑婉姝去封地上玩了一圈儿,有了曲氏安车,倒也不怎么颠簸。 清『露』到底是不放心,索『性』跟着他们一道去了,秦怀恩带着宝宝也去开了开眼。 蓝天白云下,暮春四月的草原芳草繁盛,牛羊肥壮,巨大的城郭正在如火如荼地建设之中,新修的高速路和普通道路,已经延伸到一眼望不到头的远方,睿儿说,顶多再有两年就可以直通西北了——在所有的建设中,修路是最快的,也是最先开始的部分。 韩狗子一再地重复那句话,“真应了秦爷的那句话,在当兵和在家里,都是一个样儿!”他们现在并不却混出身的途径了——可以去睿儿的封地弄个官儿当当,所以没有一点的遗憾。 相比之下,倒是不缺银子,能够大量使用狄人富裕人口的封地建设速度极为惊人,也给睿儿带来了很好的收益。 要说睿儿这次伴驾迁都,真是收获颇丰,不算公叔瑾那百万两银子的财力支持,单单是一万人口的户籍政策,就让睿儿的封地如虎添翼。 睿儿从江南选拔出了很多优秀的匠人,连他们的家眷甚至合族都迁了过来,要知道,低于六岁的孩童还有家奴,是没有户籍的,不算在一万人口当中,这一下子就使得封地上的主城,变得很有些样子了,规模还在不断扩大中。 此外,四皇子还提供给睿儿一份仕子名单,都是当年经过四皇子青睐,但是现在依然没出头的饱学之士,可以直接到封地上独当一面了。 清『露』接过这份名单时,连看都不看,先是发出一阵冷笑,这应该是四皇子在封地上放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睿儿先说,“正常、正常……”又说,“事在人为,姨母给我准备的人手就够多了,他们近不了我的身,我总要摆摆样子,再说,我又不想干什么,总得让人家放心才是。”倒也是考虑得面面俱到。 清『露』立马放下心来。 不过,还真别说,四皇子给的这些人,个个能干,对封地建设,的确是功不可没。 所有人都是旧都直接到封地来的,陆陆续续地有半年时间也就到得齐全了,现在他们在封地生活了也有一年多了,倒也适应良好,他们带来了大量的先进理念、先进的管理方式、先进的生产技术和工具……极大地改善了异族人的生活水平,关键是有了这些大楚人在封地上的生活繁衍,会更快地加快民族融合,嗯,若干年后,产生新的民族,也说不定啊! 见郑婉姝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和樱子跑来跑去,睿儿终于心软了,带着郑婉姝去封地上玩了一圈儿,有了曲氏安车,倒也不怎么颠簸。 清『露』到底是不放心,索『性』跟着他们一道去了,秦怀恩带着宝宝也去开了开眼。 蓝天白云下,暮春四月的草原芳草繁盛,牛羊肥壮,巨大的城郭正在如火如荼地建设之中,新修的高速路和普通道路,已经延伸到一眼望不到头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