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剑逍遥行》 第一章 雨中的来客 前一刻还是阳光明媚,不过转眼间,天空便被阴云所笼罩。远处的风呼啸而过,吹得柳絮纷飞。 小镇酒馆的门槛上,坐着一名少年,他喃喃巴望着墨色的苍穹,眼神里充满了童真与幻想。这位少年的名字十分奇特,叫做余生。 下一刻,一双大手便揪住了他的耳朵,连同他整个身子都提了起来。 “小兔崽子,还不出去收衣裳?” 余生痛得啊啊大叫,随后那双大手松开了他的耳朵。他在心里咒骂两句,跑出了酒馆,将挂在树枝上的几件衣服收了回来。 当他跑到屋檐下的那一刻,漫天大雨倾盆而至。 “下这么大雨,应该不会有客人来了吧?”余生嘀咕着,心里十分开心,因为没有客人的话,自己就不需要忙上忙下的端茶送水了。 此时的酒馆里有几桌客人,大部分都是本镇的常客,在这里喝酒聊天。还有一桌则是外地人,桌上放着几把兵器,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狗崽子,客人来了,还不出去迎迎?” 老板娘的声音又从柜台那边传了过来,余生回头一看,透过酒馆的大门,只见一道青衣身影足踏泥泞,身披风雨而来。 外头的雨势极大,不论是人是鬼,只怕都避之不及。然而这个人走得十分平稳,步伐之中没有半点急躁,真是令人疑惑不解。 “神经病。” 余生在心里默念一句,拿起店里的一把油纸伞便跑了出去,在雨中把伞撑开,高高举起,替雨中的客人挡雨,客客气气地说道:“客官,里边请!” 客人看了他一眼,雨渍从他衣服淌下,不少滴在了余生的身上,冰凉刺骨。 余生心里叫苦不迭,但还是得客客气气的。客人走入屋檐下,踏过门槛,坐在了最近的一个座位上。 余生放下雨伞,看到客人身边的地上已经湿了一大片,于是问道:“客官,本店有备用的衣裳,要不要我去拿几件来给您换上?” 客人淡淡地说:“你们最好的酒,来两坛。” 余生一怔,心想这个客人可真是奇怪,一个人又怎么喝得了两坛子酒?不过既然他这么说,余生也只好照办。他走下酒馆的地窖,正准备把最好的酒搬上来,然而老板娘却神不知鬼不晓的出现了。 “你真是头猪!把酒放下,搬这两坛!” 余生不敢违拗,放下酒坛子,搬起了老板娘所指的两个酒坛子。这个酒坛沉甸甸的,但是余生知道,这两坛酒是掺了水的,专门用来坑那些外地客人。 所以余生心虚,端着酒坛送到客人面前时,连头也不敢抬高。 客人也不在意这些细节,掀开酒坛的封口,顿时一股香醇的气味飘了出来。伴随着‘哗哗哗’的声音,碗里盛满了酒。 这时,雨中又传来零碎的脚步,余生转头看去,只见一名姑娘撑着红纸伞,小跑着来到酒馆里。在她进入酒馆的那一刻,余生才看得清楚,这位姑娘的衣服上镌刻着凤鸣的图案,锦绣霞帔,熠熠生辉。 不光是老板娘,连余生这个小孩子也看得出来,她的身份必定不凡,非富即贵! 她放下红纸伞,现出那倾国倾城的一张脸,足堪绝世。 酒馆里的客人都在自顾自的聊天,根本没有注意到这名美女的到来。唯独余生看得清楚,痴痴呆呆地已经说不出话来。 姑娘坐到青衣客的对座,一双媚眼落在桌上的酒碗上,微笑着说:“这杯酒是替本姑娘倒的吗?” 青衣客的身上还在滴着水渍,他推着酒碗送到姑娘的面前,与她目光相对,表情却没有什么变化。 “如我没记错,我们三天前是不是见过?” “哦?你我在哪里见过?” 青衣客微微皱起眉,沉吟道:“我记不清了,好像...在梦里?” 姑娘听了这话,不禁抿嘴一笑,她抬起纤纤玉手,遮住朱唇,慢慢地说:“公子真是幽默呢。要不,本姑娘告诉公子我的姓氏,公子来猜一猜我的名字,猜错的话,罚酒一杯如何?” 青衣客淡淡地道:“好。” 姑娘手捻兰花,将一片金叶放置在桌上,说道:“将这两坛劣酒换成最好的酒。” 青衣客听了这话,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 老板娘连忙迎了上来,将两坛酒与金叶子带走,过了一会儿,又抱着两个酒坛回来,说道:“客官慢用,客官慢用!” 姑娘为青衣客倒了一碗酒,随后细声说道:“顾影自怜的顾,这是本姑娘的姓。” 青衣客凝眉思考了一会儿,对于眼前这个姑娘的名字毫无头绪,先前他看到这位姑娘的时候,隐隐就觉得她很面熟,似乎前不久还梦到过似的。于是他认定这位姑娘是自己认识的人,自己应该能够想起她的名字来。 可是,他的脑海一片空白,除了这位姑娘的容颜之外,根本没有任何其他与之有关的事情。 良久过后,姑娘嘴角轻轻一撇,显然是在微笑,但是也难以遮掩眉梢的失落之意,“看来你是猜不出来咯?” 青衣客叹道:“我猜不出来。” 姑娘微抿双唇,高声道:“罚酒。” 青衣客举起酒碗,喝掉了满满一杯酒。 姑娘又问:“现在还猜得出来吗?” 青衣客继续摇头,只好又喝了一碗。 姑娘温言说道:“与其这样喝,你倒还不如随便猜个名字,还有机会猜对。” 青衣客与姑娘对视一会,忽地一笑,说:“顾小一?” 姑娘轻轻摇首,轻叹道:“错了。” 青衣客再斟一碗酒喝下,说道:“顾小二?” 姑娘秀眉微蹙,嗔道:“不对!” “顾小三。” “顾小四。” “顾小五。” “顾小六。” “不对不对,都不对!”姑娘显然是有些生气了,十分失望地说:“你这人,无聊至极。” 语罢,姑娘翩然起身,离开了酒馆。此时的雨已经小了下来,姑娘仍是举着那把红纸伞,步姿婀娜,渐渐走远。 这时,酒馆里的四个外地人对视一眼,拿起各自的兵器,也离开了酒馆。 余生趴在窗户旁观望,只见那四个外地人走的方向和那名姓顾的姑娘一致,显然是在跟踪她。余生的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老板娘慢悠悠地走到余生身边,看着远处的四个外地人,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说道:“这条狐狸精,打扮成那样就是来招惹男人的!” 余生听到老板娘骂那名姑娘,心里十分不好受,但他也不敢还口。他转过身去,忽然发现,那位青衣客人居然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在他的座位下,只有一大片水渍。 第二章 倾国倾城 酒馆外有一条小道,顺着路往北走就是小镇的市集。姓顾的姑娘一路南行,走出不远便进入了一片幽静的小树林。 后方的四个人相视一笑,心想在这没人的地方,这位姑娘只能是任宰的鱼肉罢了。这四兄弟犯案也不在少数,都已心领神会,于是四个人分散开来,分别从不同的方向包围不远处的那名姑娘。 一滴雨水从树梢落下,滴在姑娘的发梢。姑娘轻轻地“嗯”了一声,抬头看了一眼树梢,不知道有没有察觉到悄然而至的危险。 一阵风飘过树林,处处响起‘沙沙’的声音,抖落下来数不清的水珠。姑娘把伞一撑,身上没有沾半滴水渍。 忽然,后方传来声音,姑娘清清楚楚地感觉到,身后站着一个人。 她看起来有些惊慌失措,转过身去,脸上却又写满了疑惑。 站在树林里的人,是先前与自己喝酒的青衣客。 姑娘嫣然一笑,呼唤道:“刘苏!” 青衣客一怔,奇道:“姑娘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姑娘微一拱手,道:“猜的。” 话音一落,姑娘周围突生变动。刘苏踏前一步,拉过姑娘的手腕,将她扯回自己身边。随即,他身子一侧,避过了某人的偷袭。 霎时,树林里寒光闪现,出现了四名不速之客。 “嗯,姑娘你认识他们吗?” 姑娘躲在刘苏身后,看起来有些害怕,她摇摇头道:“我不认识。” 刘苏环顾四人,只见他们四个人都是凶神恶煞的模样。忽然,四个人一齐攻上来,刀兵交错,看势要将刘苏大卸八块。 然而他们四个人还没接近刘苏,陡然间却齐齐停了下来,四对眼珠子睁得极大,仿佛要从眼眶里突出来一样。 “呃...” 不知是谁痛苦地喊了半声,只见四个人的脸上布满了黑色的气体,几乎是同时倒地。 刘苏不知是不是出于怜悯,长声叹了一口气。 姑娘这才敢从刘苏身后走出来,问道:“你是看到了他们跟着我,才现身救我的吗?” 刘苏十分爽快地答道:“不是。” 姑娘蹙眉道:“那是为什么?” 刘苏淡淡地道:“我本来是要回家,只是顺路看到了你。” 姑娘沉默了片刻,道:“走吧,带我去你家中坐坐。” “我家里什么也没有,”刘苏看了一眼树林外,“先回酒馆,把那两坛酒拿上。” 姑娘一笑,跟着刘苏往酒馆的方向走。 两个人回到酒馆,带走了两个酒坛。老板娘在柜台细看那片金叶子,在他们二人离开之际,还不忘说上一句:“客官慢走!”随后小声嘀咕道,“余生那小崽子跑哪去了?” 沿着小路往南走,穿过先前的那一片树林,翻过一个山岗,这才看到远处一座孤零零的房屋。 这间房屋坐落在山脚,看起来十分破旧,推门进入,屋顶还不停地往下漏水。刘苏搬过来一个板凳,说:“坐。” 姑娘秀眉微微蹙起,显然对于这个环境十分不满意,嗔道:“不是吧,你住这里?”虽然话这么说,姑娘也乖乖地坐在了板凳上。 刘苏也搬来一个板凳坐下,他说:“这里是破旧了点,不过我会把它翻新一遍的。” 姑娘还没说话,便被头顶的漏水淋了半身,她忍住怒意没有发作,把板凳的位置移了几步。 两个人开始倒酒,一杯接一杯的下肚,相互没有说话。 刘苏起先去酒馆,就是为了借酒消愁的。这下倒好,喝的是最美的酒,陪着的是最美的人儿,他虽然不说,心里自然是乐开了花。 喝了几碗,姑娘的脸畔浮现一层红粉梅妆,话语声也显得有几分娇羞温柔:“你记住了,本姑娘的名字是顾倾城。” “顾倾城。”刘苏也喝得有些醉醺醺的,他喃喃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心想:“倾国倾城不知价,也只有这个名字才配得上她。” 不知又喝了多少酒,顾倾城已经靠在刘苏的肩膀上昏睡不醒了。刘苏隐隐闻到她身上的幽香,一时间有些心摇神驰,他慢慢支起身来,扶着顾倾城走进内屋,让她躺在床上休息。 顾倾城平卧床上,胸脯随着呼吸起伏不止,身上散发着更为浓烈的幽香气息。刘苏站在一旁看着,有些难以抑制身体的渴求,不禁咽了咽口水,轻轻喘着气。 刘苏慢慢地接近顾倾城,替她脱下鞋履,以免弄脏了床单。可是忽然间,顾倾城玉腿轻轻一弹,差点踢在刘苏的脸上,幸好刘苏反应快,抓住了她白皙的脚腕。 与此同时,透过顾倾城衣裙的缝隙,刘苏完完本本地看清了她的小腿线条,迷人之至,诱人之极。 刘苏一时有些恍然,他明白自己不是那种穷奢极欲之徒,但是当下的情况,着实让自己把持不住啊... “不行...不行...”刘苏口唇默念,看得出来,他此时正在做着艰难的思想斗争。 这时,那双媚眼忽然睁开,含情脉脉地看着刘苏。 刘苏吓得酒醒了一半,讶道:“你...你没喝醉啊?” 顾倾城双唇微翘,慢慢地说:“切,本姑娘故意装醉,就是想给你创造机会。谁知道你是如此不解风情。” 刘苏听了这话,赶紧放开顾倾城的脚腕。 这时,顾倾城嫣然一笑,慢慢抬起双手,解开了身披的一件凤袍。凤袍之下,显出顾倾城如玉嫩滑的肌肤,幽香扑鼻而来。 “想来吗?” 轻轻柔柔的三个字,有如迷魂烟一般飘进刘苏的耳朵里,驱散了他仅存的理智。沉寂在内心深处的郁闷、自尊、冲动,以及诸多情感一并涌出,仿佛要将他的灵魂冲散。 ... 酒劲消彻,已是第二天了。 刘苏迷迷糊糊从睡梦中醒来,映入眼帘的第一道光景便是身披凤袍的顾倾城。她静静地站在床边,双眸迷离,看着自己。 “还记得我的名字吗?” 刘苏此时头脑有些空白,他摇了摇头。 顾倾城嘴角轻扬,轻声道:“保重吧,你我永不会再见了。” 道玩这一局诀别的话语,她甚至没有留给刘苏反应的机会,飘然离开了内屋。随即,刘苏听到大门闭合的声音。 她已经离开了。 第三章 南山学院的校草 对于顾倾城的离去,刘苏似乎没有多大的眷恋与不舍。因为他的心里,已经容不下其他女人了。 这间破屋是刘苏半个月前找到的,住着还算凑合,不过今天,刘苏决心把它重新翻修一遍。 他拿着砍柴刀,慢悠悠地去往小树林的方向。走在路上,却被两个当差的给拦了下来。 当差的摆着一副官腔,说道:“留步,前方有人办案,闲杂人等不能接近!” 刘苏微微一怔,问:“出了什么事吗?” “大事!”当差的眉头一皱,“死人了。你还不快走,莫非是凶手?” 刘苏听了这话,连忙退后。 直到下午,办案的差使才离开,据说他们离开的时候,个个是摇头叹气,因为这树林里的四具死尸,死得莫名其妙,众人查遍案发现场,竟连分毫的线索也没有找到。 最后,只得把尸体运回衙门,由专门的人手负责尸检,才能确定下一步的动作。 刘苏绕过小树林,来到镇上酒馆,找到了正在晾衣服的余生。余生看到刘苏,显然是有几分害怕,因为昨天,他曾偷偷跟踪那四个人进入小树林,亲眼看到小树林里发生的事情,当晚,他就报案了。 刘苏并不知情,问道:“你看起来有些怕我?” “客、客官。”余生支支吾吾地道,“小店打烊啦。” 刘苏抬头看了一眼远山的夕阳,点头道:“我知道,我来是有件事想问你。” 余生听了这话,吓得脸色惨白,心想莫非是自己报案的事被这人知道了,他要来灭口么? 刘苏续道:“南山书院,在什么位置?” 余生轻轻松了口气,说:“在小镇的南边,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你就会找到的。” 刘苏微微一笑,道:“谢谢了。”说完,刘苏转身便走。 余生大气还没喘上一口,刘苏却又回过头来问:“你知道树林里出了命案吗?” 余生连忙道:“不知道,我不知道。” 刘苏眉头一皱,说:“哦。”于是便离开了,走在路上还犯着嘀咕:“这小伙子怎么看起来一副很怕我的样子?...是不是被他看到了...” 第二天,小镇上下就因为这桩命案轰动了。不仅是因为这桩命案的诡异,更多的是小镇方圆百里多年来太平无事,忽然却发生了命案,这件事连县令大人都惊动了,而且最为主要的是,在县令大人的委托下,南山书院的唐公子接手了这一案件。 唐公子乃是朝廷女诸葛的关门弟子,曾随女诸葛办了几桩大案,年纪轻轻就已名震江湖,此次奉南山县县令之命,前来查案。 “早就听说唐公子的名头,不知道一会儿能不能见着他本人?” “唐公子文武双全,听说长得也是极为俊朗呢...” “哈哈,我早就听说了,在南山学院,唐公子是校草呢。” “唐公子都来了,看来这桩命案不简单啊。” ... 在众人议论纷纷中,远处三匹骏马嘶鸣而来,两名是官府的差使,剩下的一人便是唐公子了。只见他面如冠玉,一身锦衣,背负剑鞘,风姿卓然。 三人勒马止步,一并进入小树林。许多慕名前来拜见唐公子的人则被官差拦在了小树林外,不得入内。 刘苏在远处淡淡扫了唐公子一眼,因为他的外貌,刘苏的眼神停留了片刻,因为他一眼就看得出来,唐公子其实是姑娘身。 唐公子在差使的带领下来到案发现场,只见草丛里摆了四个木桩,应该就是尸体起初的位置。唐公子眉头微锁,环顾周围的树林,一时也没有头绪。 一个差使说道:“唐公子,您看那四个人的死因是什么?” “嗯...”唐公子沉吟良久,似乎不愿意说出下面的话,“虽然有些难以置信,但从尸体上看,确实是自然死亡。”说完这里,话锋一转,“这四个人的身份查清了吗?” 差使回答道:“他们没有派系,就是偷学了几手功夫,混迹于这一带的地痞流氓罢了。” 忽然,唐公子手臂一抬,问:“那里住着什么人?” 差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透过树林,只见远处的山下,有一座孤零零的破屋。 “过去看看。” 一众人走出树林,径直去往了破屋的方向。差使敲了好一会儿的门,大门才被慢慢地打开,一个青衣男人站在门中。 差使打量了他几眼,问道:“你住这里?” 刘苏点点头道:“有什么事吗?” 唐公子说道:“那边的树林里出了命案,我想问你一些情况,请你如实作答。”他见刘苏不说话,于是问道:“这两天你有没有去过树林?” 刘苏拱拱手,道:“昨天我是想去砍柴,不过被你们当差的拦了下来,不让我去。” “那前天呢?” 刘苏道:“前天我去镇上买酒,回来的时候路过树林。” “那你发现什么奇怪的事情吗?比如声音、陌生人之类的?” 刘苏沉吟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唐公子轻叹一声,道:“打扰了。”说完,招呼差使离开。临走之际,忽然回头看了刘苏一眼,道:“这里已经出了命案,你一个人离群索居,应当小心点。” 刘苏微笑道:“多谢提醒,我会小心的。” 唐公子还以一笑,道:“如果阁下有任何线索,请尽快联系我们。” 刘苏点头道:“好,一定。” 唐公子走在回程的路上,问向身边的人:“这人不是镇上的吧?” 差使对望一眼,都摇了摇头,说:“我们去打听一下便知。” 他们找了当地人打听,得知山脚下的破屋已经很久没人住过了,听说住进来一个外地人,大家都感到奇怪,当差使描述起那人的相貌时,得知那人曾出现在酒馆里。 唐公子带人来到酒馆,找到了报案的小孩子。 “最近有个外地人来过酒馆,你知道吗?” 余生不敢说谎,点点头道:“两天前,他来喝了两坛子酒,然后就走了。” “两天前...”唐公子凝眉思索,心想:“如此巧合,这个人与命案肯定有关联。”但是他并没有将心里想法溢于言表,只是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第四章 美女送上门 入夜时分,刘苏一个人待在破屋里打坐,既没有动静,也不点灯。别人哪里会猜得到,这破屋里住着有人? 山林里蹿出五个黑影,其中一人扛着一个麻袋,麻袋还动了几下,里边应该装着一个人。五人来到破屋前,低声商量几句,于是扛着麻袋对着窗户一砸,将窗户砸破,麻袋掉进了破屋里。 恰在此时,这一切被孤身前来的唐公子看在眼底。唐公子飞身前来,叱道:“贼人住手!” 一时间,唐公子的剑刃吐寒光,与五名黑衣人过起招来。 过了十几招,五名黑衣人节节退败,于是相互使了一个眼色,一个黑衣人取出一个黑球往地上一扔,顿时黑烟弥补,什么也看不清。等到黑烟散开,只见一众人已经向东跑了。 唐公子眉目微锁,飘身追了上去。 等到唐公子走远,近处的草丛里忽然钻出来一个黑衣人,这个人看着唐公子远去的背影,冷冷地道:“凭你还嫩了点!” 说完,这个人从树丛里钻出来,来到破屋门前,一脚将门踹开,随后进入了黑暗中。 霎时,月夜死寂。 过了一会儿,破屋里发出光亮,只见刘苏端着一盏油灯,端详着外屋的黑衣人尸体,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慢慢叹了一口气。 “你自己作死,可不能怪我啊...”刘苏自言自语地说着,以余光看到,屋角的黑暗里,隐藏着一双凶煞的眼!可当他转身投去目光,却又什么也看不到。 地上的麻袋又动了一下,刘苏慢慢接近,解开袋口的绳结,往里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白鞋。 刘苏把麻袋卷起,这个人的身姿渐渐出现在眼底,原来是一名姑娘。这位姑娘显然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打扮,只是当下双眼微闭,脸上泛起阵阵潮红之意。 刘苏作为久经江湖的老司机,一眼就看得出来,这位姑娘是被人下了合欢散了。 只见她双唇干裂,看起来似乎十分难受的样子,迷迷糊糊中竟然想解去自己的衣服。刘苏抓住她白皙逾桓的手腕,轻声道:“姑娘!”连叫几声,姑娘恍若未闻。 “嗯....嗯....” 破屋之中,轻轻回响着姑娘的娇喘声音。 “合欢散估计是这人给她灌的,只是可惜,他没命享受了...”刘苏搔搔后脑,似乎陷入了踌躇状态,“这我该怎么办呢?” 刘苏喃喃打量着姑娘,只见她梳着随云鬓,脸如白玉,颜若朝华,相比顾倾城,也不逊色几分。 过了片刻,姑娘的呼吸声渐渐急促起来,看起来似乎正在承受着痛苦。 “哎呀不好,她身上的合欢散若不能解除,是会死的啊...”刘苏猛然想起,四下看了一眼,“这个人身上会不会有解药呢?” 他将这个人的仔仔细细地翻了一遍,除了半瓶合欢散外,还找到了十文钱。 “算了,我就当一回好人。”刘苏先抓起黑衣人的尸体,运出自己的破屋,扔到了远处的树林里,随后快步去往小镇的方向。 时下已是深夜,镇上安静无比。刘苏找到药铺位置,十分熟练的撬开门锁,偷偷钻了进去,在药柜里抓了一些中草药,随后用牛皮纸包好,蹑手蹑脚地离开。临走之际,刘苏还不忘锁好门。 回到破屋,刘苏从破烂堆里翻出一个小灶台和瓷炉。他舀了半炉水,点燃灶台,奈何火势太低,刘苏手掌贴着灶台,顿时衣袖无风自鼓,在内力的催动下,火势即刻燎原。 很快,药汤已经煮好。刘苏倒了一碗,又以内力使药汤迅速冷却下来,随后用汤勺一勺一勺地喂进姑娘的口里。 忙活完,刘苏不禁轻轻嘘了口气,他抱起昏睡的姑娘,放在了内屋自己的床上。自己便席地打坐,不知不觉间,东方天泛起鱼肚白。 耳畔飘入一个轻轻的声音,刘苏立刻睁开双眼,回望内屋,只见那名姑娘已经醒了过来。 “姑娘,你醒了?” 姑娘喃喃看着床边的刘苏,没有说什么。 刘苏却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柳...如烟...” 刘苏又问:“柳姑娘,你家住哪里?” 柳如烟“嗯”了一声,缓缓地道:“我...想不起来了...” 刘苏心想:“这应该是合欢散的后劲,她短时间内会失忆,不妨就让她在我这里住几天,等恢复记忆了我再送她回去。” 刘苏放缓语调说道:“没事,等你想起来了再告诉我,我会把你安全的送回去。” 说完,刘苏便走出了内屋,只留下昏昏欲睡的柳如烟躺在床上。 柳如烟此时脑海里一片空白,除了自己的姓名,根本想不起来其他与自己有关的事。此刻,在她脑海里浮现出来的,只有一张清癯俊秀的脸庞,还有那十分温柔的语调。 柳如烟的少女心顿时萌动,暗暗寻思:“这个人长得挺俊的...他又是谁家的公子呢...” 大约过了一两个时辰,柳如烟恢复了一些气力,她坐在床沿,发现床脚整整齐齐地摆放着自己的一双鞋。 柳如烟穿好鞋袜,慢慢走出内屋,只见屋外的院子里,那个青衣公子正坐在板凳上劈柴。 柳如烟轻轻扫开自己的鬓发,走近院落。 刘苏没有回头,就已经知道柳如烟在身后,他说:“柳姑娘,你想起来了些什么吗?” 柳如烟:“嗯?” 刘苏想了想,说:“譬如柳姑娘的家在哪里,你告诉我,我也好送你回去啊。” 柳如烟一怔,连忙说:“我不记得了。” 刘苏听柳如烟的口气,显然是不想告诉自己,不禁失笑道:“怎么,柳姑娘看起来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莫非喜欢住在这个破屋里么?” 柳如烟扫过破屋与院落,说:“这里并不破,只是陈旧了一些,而且僻静,很适合居住。” 刘苏转身看了一眼柳如烟,道:“柳姑娘的想法与我一致,所以我想趁这几天,把这里完完本本地翻修一遍。” 这时,远处传来马蹄声,刘苏转头望去,只见远处匆匆行来一堆人,都是官兵的打扮。片刻之间,官兵便将破屋围得严严实实。 一匹白马走上前来,坐在马上的正是威风凛然的唐公子! 唐公子睥睨刘苏,喝道:“乱贼余孽,还不放下武器,束手就擒!” 刘苏:“?” 唐公子扫了一眼刘苏身后的柳如烟,心想这逆贼是手里有人质,这才有恃无恐,于是说道:“姑娘,这人恶贯满盈,你快远离他!” 刘苏朗声道:“唐公子,你如此诽谤我,有何证据?” “哼。”唐公子扬鞭虚击,“把人带上来!” 话音一落,四名官兵押送四个黑衣人走上前来,只见那四个黑衣人被五花大绑,显然吃了不小的苦头。 刘苏打量过这四个人,发现他们的装扮与昨天闯入屋子的人一模一样。 这时,四个黑衣人一齐看向刘苏,齐声道:“就是他!” 第五章 牢狱之灾 “禀报大人,此人就是我们的领头大哥,这些事情都是他策划的!” 刘苏眉头一皱,道:“你们怎么能含血喷人?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们。” 唐公子一声令下:“进去搜!” 一众官兵闯入破屋,顿时听得屋里‘噼里啪啦“,过了一会儿,小队长拿着一个瓷瓶跑了出来,道:“回禀唐公子,我们发现这个。” 唐公子拿在手里一看,脸色立刻变得阴沉,咬牙切齿地道:“合欢散...” 刘苏一怵,想起晚上从那个黑衣人身上搜出半瓶合欢散,自己竟然收藏了下来。眼看着唐公子的脸色,刘苏解释道:“那是我...” 这时,一个黑衣人说道:“大人,我们四个都落了把柄在他手上,迫不得已才帮他干这些淫邪勾当,请大人明察秋毫啊!” 唐公子禀然道:“你们四个也难逃法网,至于此人,更是罪大恶极!来人,把他押回衙门再审。” 两个魁梧大汉不由分说,抓住刘苏的双臂,铐上了锁链。 一众官兵浩浩荡荡,沿着太平大道走了十里地,终于到达了县城。随后,刘苏和四个黑衣人分别被关入牢房。至于柳如烟姑娘,应该是被唐公子带走了。 四个黑衣人被关在同一个牢房里,刘苏却被单独关押。不过双方的牢房间隔也不远,彼此都能看得到。 刘苏朗声说道:“你们四个为何要陷害我?” 四名黑衣人冷笑不答,一个矮个子说道:“大哥,事到如今,你就不要装糊涂了,还是坦白自己的罪行吧。” 高个子也附和着说:“是啊是啊,咱们做小弟的也不容易,大哥你就把事情说出来,还我们一个清白吧。” 刘苏暗骂一声:“妈的,这群王八蛋。” 忽然,狱卒高声喝道:“肃静,不许交头接耳!” 一时之间,牢房里鸦雀无声。 刘苏盯着那四个黑衣人,狠得牙痒痒。过了半个时辰,狱卒前来巡视牢房,走到刘苏牢房门口时,刘苏连忙说道:“狱卒大哥,你过来一下。” 狱卒脸色一变,喝道:“干嘛?” 刘苏笑着说:“我反正也要牢底坐穿,还想向狱卒大哥你坦白一些罪状,这样大哥你禀报上去,就是您的功劳了...不过等我坦白完后,只怕是要杀头了,大哥你能不能暂时把我和兄弟们关在一间,让我同他们说上两句话?” 狱卒冷笑着道:“死到临头了还念及出卖你的四个兄弟,真傻!”说完,他四下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说吧。” 刘苏凑上前去,小声地说:“我杀了一个人,尸体被我藏在青柳镇外的小树林里,你们找得到的。” 狱卒喃喃点头,随后咳嗽两声,高声道:“最近牢房吃紧,一会还有两个犯人要押进来,你就去那边牢房待着,把这里腾出来!” 说完,狱卒打开牢房,抓住刘苏的锁链,把他拉到黑衣人的牢房门外。刘苏从外往里看着四名黑衣人,笑容可掬地道:“兄弟们,大哥来了。” 四名黑衣人对望一眼,眼神浮现出凶狠之色。 狱卒把刘苏送进去,随后锁好大门,扬长而去。 四名黑衣人慢慢从地上坐起来,摩拳擦掌,八只眼牢牢盯着刘苏。 “你这是找死!” “临死前还有什么遗言吗?” 刘苏微笑不答。 这时,墙角的黑暗里忽然出现一声沉重的低吼。四个人都觉得奇怪,看了过去,只见黑暗里浮现出两个闪闪发光的事物,竟是两只铜铃大的眼睛! 刘苏眉头一皱,心想如果这四个人不明不明地死在这里,别人肯定以为自己要杀人灭口,到时候更加说不清了。于是刘苏叫道:“闭上眼睛,不要看!” 四名黑衣人的眼睛似乎被黑暗里的大眼狗勾住了一样,根本移不开。刘苏跑到四人身后,一人一击,将他们四人击昏。 黑暗里发光的眼也渐渐消失。 刘苏轻轻松了口气,坐在地上打坐,等待着他们清醒过来,自己再好好‘问候问候’。 到得夜晚,狱卒送来牢饭,应该是看刘苏身处的牢房里人多,于是给了两碗米饭。刘苏高兴不已,不一会儿就把两碗饭给吃完了。 深夜时分,四名黑衣人还没有醒,刘苏依靠着墙壁,几乎都要睡着,却被人给叫醒。 “恶贼,起来!” 十分熟悉的声音,刘苏睁眼一看,只见牢房外站着一人,正是唐公子。 刘苏稀里糊涂地被狱卒拉到审问室,绑在了老虎凳上。刘苏看着周围各种刑具,一时有些害怕,硬着头皮问道:“干、干嘛?” 唐公子冷冷地道:“让你吃点苦头,放老实点。”只见一名狱卒将镌刻着字的铁棍放在火上炙烤,不一会儿,铁棍上的字变得通红,刘苏看了一会儿,渐渐认出来,这是一个左右颠倒的‘奸’。 “别,”刘苏只好讨饶,“别啊,我一定老实。” 唐公子哼了一声,问:“你门究竟还有多少党羽在逃?” 刘苏眉头一皱,答道:“我...我不知道啊...” 唐公子迎头一鞭子打在刘苏身上,喝道:“快给我如实招来!” 刘苏吃痛,只好说实话:“我和他们不是一伙的啊...我是冤枉的...” 唐公子走上前来,掀开刘苏胸口的衣裳,现出结实的胸膛。随后,他向狱卒使了一个眼色,狱卒会意,举着通红的铁棍,伸向刘苏的胸口。 “啊!”刘苏感受着逼面而来的热度,吓得惨无人色,奈何手脚被紧紧缚住,动弹不得。 忽然,唐公子道:“慢。” 狱卒应声停了下来。 唐公子指了指刘苏的左脸,说:“这恶贼生得一副俊脸孔,只怕就凭他招摇撞骗,我们把这个‘奸’刻在他脸上,好让世人有所防备。” 狱卒说道:“大人说得不错。” 刘苏大气还没喘上一口,听到唐公子这么一说,脸色更是惨白。 唐公子冷笑道:“怎么,还嘴硬吗?” 狱卒举着铁棍,慢慢伸向刘苏的左脸。刘苏死死盯着通红的‘奸’字,只觉得眉毛和头发都被烧没了几根。 忽然,审问室外匆匆跑进来一个衙役,匆匆说道:“唐公子,大事不好了!” “出了什么事?” 衙役说道:“先前有人夜闯府衙,把那位姑娘劫走了!” 第六章 蝴蝶谷 此话一出,刘苏与唐公子的脸色都震惊万分。 末了,唐公子狠狠看着刘苏,切齿道:“强闯府衙,好大的胆子。” 刘苏看着唐公子的眼神,心里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先把他关起来,多派些人手看着,小心他的同伙来劫大牢。”唐公子吩咐完狱卒,便随衙役匆匆离开了。 狱卒冷笑道:“算你运气好!”把铁棍往水里一扔,把刘苏押回了牢房。 这时,那个矮个子的黑衣人已经醒了过来。刘苏走进牢房,目送狱卒离开,他这才转过头来,说:“我带你去见识一下。” 说完,刘苏从袖口里掏出牢房的钥匙,这是他从狱卒腰际顺来的。打开大门,刘苏拎起瘦子便往外走,一路走到最里边的审问室。瘦子虽然有几手武功,但在刘苏手里竟然就如同一只肉鸡一样,根本没有一丝一毫地抵抗之力。 刘苏将他固定在老虎凳上,从水里拿起铁棍,放在火上炙烤。烤了一会,铁棍上的字通红,刘苏拿着木制的把手都觉得有些烫手。 瘦子脸无血色,叫道:“不要...不要啊...” 刘苏嘿嘿冷笑,慢慢把铁棍凑近瘦子,在杀猪般的惨叫下,瘦子的胸口印上了一个‘奸’字。 瘦子咬牙切齿,恶狠狠地道:“你给我等着!” “呵呵,我问你一句,你如果不老实,我就再印一个,直到你老实为止,或者你痛死为止。”说完,刘苏把铁棍放进了水里,正色问道:“你们几个是什么身份?” 这时,外边的狱卒听到动静,纷纷赶了过来。然而刘苏将审问室的铁门锁紧,狱卒在门外疯狂敲门,无可奈何。 瘦子支支吾吾半晌,还没有回话。 刘苏举起铁棍放进火里,十分温柔地说道:“不明智哦,我又不是官府的人,你只要小声告诉我,我就当是你们第五个人说出来的。” 瘦子问道:“老五...他人呢?” 刘苏拱手道:“被我杀了。” 瘦子听了这话,心理防线完全崩溃,他只得如实相告:“我们是双虎门的二阶弟子...” 刘苏又问:“那你们掳走那位姑娘做什么?” 瘦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那是双虎门的上级给我们下的命令,让我们把她抓回去,后来老五不知从哪里搞来合欢散,说是让兄弟们快活快活...那位姑娘是知府的千金小姐...大哥,我只知道这么多了...” “双虎门...”刘苏在心里默念,这双虎门是江湖上的邪教逆党之一,领头人是一对夫妻,早年经常在江南流窜作案,江湖人称‘雌雄双虎’。他们的总坛据说在两百里外的重山峻岭里,门众依靠着山高水险,成功阻击了多次官兵的围剿。 “我一个人去,虽然不怕那些流寇,但想找到他们总坛的具体位置,那是很难的。”刘苏在心里对自己说,“看来我要去找几个帮手了。” 这时,刘苏看向这个瘦子,说:“希望你没有说谎,我还会回来的。” 瘦子脸色一变,问道:“外边都是官兵把守,你以为你出得去吗?” 刘苏拱拱手道:“那我来让你见见世面。”说完,他打开审问室的铁门,轻描淡写地避开狱卒的棍击,朗声说:“让开,我不是越狱,我是去双虎门救那位柳姑娘。” 众多狱卒前赴后继,几乎挤满了走廊。刘苏左手微微抬起,掌心摊开,手腕转了半周,劈空一掌推出。掌劲有如龙腾虎啸,立刻将狱卒掀飞出去,都撞在牢房的墙壁上,站不起来。 “大侠,你能带我走吗?!” 刘苏回头一看,只见被绑在老虎凳上的瘦子一脸崇拜地看着自己,神情里充满了渴望。“大侠,总坛的位置很隐蔽,我能给你提供消息,我能带路!” 刘苏权衡片刻,为了自证清白,还是不打算带他出去。于是摇了摇头,没有理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牢。 牢外已是深夜,刘苏纵身跃上屋檐,几个起落便离开了县衙。又过了一会儿功夫,刘苏已来到城门处,十分轻松地翻出城门,在城外的驿站牵了一匹马。 伴随着‘驾’地一声,胯下骏马嘶鸣一声,向南疾驰而去。 *** 南山县以南,有一座幽静的山谷,名为蝴蝶谷。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公孙氏族,便居住于此。 此刻的公孙府中,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他不是来自江湖,而是官府的人。 江湖各门各派与官府的交集都不深,双方基本上是处于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所以公孙府也不敢怠慢了这位官府的客人,大公子公孙轩亲自会客。 双方见面,各自行了一礼,客人即自表身份:“公子,在下是州府的人,柳太守亲自派我前来的。” 公孙轩暗自心惊,柳太守乃是方圆数百里这一州郡权力最大的官,管辖近二十个县城地区,实力不容小觑。公孙轩躬身一礼,道:“原来是州府的大人,失礼失礼。”说完,连忙招呼仆役设宴招待。 客人道:“不劳公子费心了,我此行来是有求于贵府。” 公孙轩点头道:“请说。” 客人叹道:“唉,柳太守的千金前两天在闹市里被人劫走,此事已经传信给周边的县郡,但仍然杳无音讯。公孙府在江湖上大名鼎鼎,不知能否帮忙打听打听,劫人的究竟是哪门哪派?” 公孙轩一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长辈曾告诫过他,官府的事尽量不要掺和,毕竟大家不是一路人,施恩结怨都不是好事,倘若传了出去,公孙府与官府来往密切,那可是会招来大祸的。 公孙轩沉吟片刻,说:“大人请放心,此事我们定会协助。不过江湖也有江湖的规矩,我们会尽快查出劫匪身份通报州府,至于其他的方面,我们也爱莫能助了。” 客人微微一怔,点头道:“那有劳贵府了。” 此时的蝴蝶谷外,刘苏骑着马疾驰而来,等到他来府门时,正好与州府的客人擦肩而过。 “公孙公子,留步!” 正准备回府的公孙轩听到有人叫自己,回头看了过去,只见来人是一名青衣公子,问道:“阁下是?” 刘苏勒马止步,看着眼前的弱冠公子,心想:“看来这小子不记得我了。”于是说道:“你爹在吗?” 公孙轩微一皱眉,觉得刘苏说话十分粗鲁,便道:“阁下是什么人?” 刘苏翻身下马,道:“我是你刘叔叔,小时候把你从粪坑里捞起来的刘叔叔!” 公孙轩听了这话,立刻涨红了脸,因为他小时候十分淘气,曾掉进府外的粪坑里,当时包括自己几位叔伯在内的亲戚都连连摇头,谁也不敢下去把自己捞起来。当时只有一位外来的客人挽起裤脚,把自己救了上来。 而眼前的这位青衣公子,竟然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第七章 刘公子的过往 公孙轩脸色通红,不禁看了看门口的下人,害怕他们听到,于是故作亲热状,笑道:“哈哈哈哈,刘叔叔,请进请进!” “哈哈哈,多年不见,刘叔叔还认得我啊...” “哈哈哈哈...” 刘苏被公孙轩迎入府邸,公孙轩路上还笑个不停。刘苏暗叹一声,提醒道:“侄子,没人了。” 公孙轩一怔,随即左右看了一眼,表现出一副委屈的表情,说:“刘叔叔,那么丢人的事,你干嘛要当别人面提啊?” 刘苏拱了拱手,温言道:“那我也没办法,你不让我进去嘛。”说完,他拍了拍公孙轩的肩膀,“男子汉大丈夫,脸皮就要厚一点,你爹在不在?” 公孙轩点点头,道:“我爹正在闭关修炼大乘心经,已经有半个月了。” “大乘心经!”刘苏脱口而出,神情为之一振,“难道说,你爹已经练到最后一重了?” 公孙轩摇摇头,道:“这我不清楚。” 刘苏笑道:“那这么说,蝴蝶谷现在由你做主啦?” 公孙轩搔搔后脑,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说:“那也不全是,小事是我说了算。大事还得找大伯商量。” 刘苏续道:“我有个朋友被劫匪抓到双虎门去了,我势单力薄,又不知道双虎门的具体位置,所以想请你们帮忙。” 公孙轩沉吟一会儿,道:“不好意思,这事须得大伯说了算。” 刘苏微笑道:“无妨,你去请示一下吧。” 公孙轩领刘苏到大堂里坐着等,随后则去征询伯父的意见。刘苏喝着茶翘着二郎腿,看起来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果不其然,过了半柱香时间,公孙轩匆匆回来,身后还跟着一名长者,正是公孙轩的伯父,公孙林。 刘苏赶紧起身行礼,道:“见过公孙老先生。” 公孙林看见刘苏,点头道:“刘公子,不仅是我,只怕是吾弟也猜不到,你会有向我们请求帮助的一天呐。” 刘苏叹了口气,道:“在江湖上立足,一人之力终究不够。” 公孙林“嗯”了一声,道:“轩儿与我说了你的事,正好这里有一名武师,前身是双虎门的人,后来弃暗投明,三年前投奔敝府而来。轩儿,你把龙师傅叫来,让他去给刘公子带路吧。” 公孙轩领命前去找龙师傅。 公孙林的一双眼十分有神,他说:“刘公子,带路的我已经找到。嗯...双虎门的高手不在少数,只怕还需要一些帮手。” 刘苏连忙说道:“多谢公孙老先生关心,帮手是不用啦。我又不是去剿匪,我救个人就走,不把事情闹大。” 过一会儿,公孙轩带着一名身材魁梧的中年人回来。公孙林介绍道:“刘公子,龙师傅,你们相互认识一下吧。” 二人对视一眼,都行了一礼。 刘苏看着龙师傅,只见他脸上有条刀疤,看起来十分凶恶,他在心里寻思:“这人看起来怎么有些面熟...是不是我见过?” 公孙林顿了顿,道:“龙师傅,这次要劳烦你出一趟远门了。”说完,示意了一下刘苏,“这位刘公子要去双虎门,你就为他带路吧。” 龙师傅看了看刘苏,问道:“就我和他两人去?那不是找死么!” 公孙林哈哈大笑,道:“龙师傅你放心。” 刘苏接口道:“龙师傅,我们只要偷偷潜进去救个人,再偷偷溜出来即可。” 龙师傅皱眉道:“你说得倒容易,我脸上这块疤,就是当年从双虎门逃出来的时候留下的。那时与我一起的四个兄弟,都死了。”说着说着,龙师傅这名魁梧大汉的脸上也挂满了害怕之意,“公孙老先生,这趟有去无回,我不去。” 三人面面相觑,看着龙师傅一脸的坚决,似乎都没有办法来说服他了。最后,刘苏只好说道:“龙师傅,您看这样如何?你与我同到山下,到时候你给我说明路径,然后就在山下等我回来,好不好?” “不成。”龙师傅依旧不愿意,“你死在山上,难不成我要在山下等你一辈子?” 刘苏叹了口气,道:“那到时候龙师傅你就先回来,好吧?” 龙师傅听刘苏这么一说,脸色才有所缓和,思考了好久,他才点点头,没说话了。 公孙林笑了两声,开口道:“这样也好,刘公子,你留在这里吃个饭,然后就和龙师傅一起去吧。” 刘苏婉拒道:“公孙老先生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救人要紧呐。” 公孙林十分豁达,笑道:“也好,来日方长嘛。” 于是,公孙林与公孙轩叔侄二人送刘苏与龙师傅出府,在府外的山谷里道别。 公孙林喃喃地看着刘苏与龙师傅离去的身影,一时间陷入了对往事的追忆当中。 “大伯。” 公孙林忽然回过神来,看向身边的侄儿,慈祥地道:“怎么?” 公孙轩眨眨眼睛,问:“那个刘公子,看起来大有来头啊,不仅是父亲,连伯父你也十分尊敬他。” 公孙林拍了拍公孙轩的肩,笑着说:“刘公子的来头,那可不小啊,早年他在江湖上名气很大,朋友也多...只是在三年前,苗疆的五毒教发生内乱,据说刘公子的发妻也死在那场内乱中,从此他就销声匿迹了...” 公孙轩听到公孙林这一句概括性的叙述,一时之间,对于这些江湖往事更为好奇了。 “伯父,你再和我说一些吧。” 公孙林笑着摇了摇头,只说:“我年纪大了,人也糊涂了,好多事就记得个大概...你爹知道的多,等他出关,你问他去罢。” 公孙轩显然有些失望,但也只好应声:“哦。对了,伯父,早些时候,州府来人了,听说柳太守的千金被人劫走,他们想请我们帮忙。” 公孙林白眉一竖,问道:“那你是怎么说的?” 公孙轩拱手道:“我只说尽量帮他们查一查是什么人做的,其他事我们爱莫能助。” “嗯,”公孙林神情显得有些肃穆,“这件事你做得不够好,或许会稍稍得罪官府。不过也无妨,走,回去吧。” 第八章 围追堵截 刘苏与龙师傅同行两天,龙师傅一句话也不说,这倒让刘苏十分苦闷。因为刘苏还打算试探一下龙师傅,看他是不是自己认识的人。然而刘苏与龙师傅的对话停留在一问一答的流程上,刘苏甚至连龙师傅的姓名都没能了解到。 三天后,二人来到一座市镇,由此再往东,便是无穷无尽的山岭,远远望去,只见犬牙交错,更有几座山峰高耸入云。如此险峻之地,根本就没有入山的路。 龙师傅手臂一抬,说:“看到最高的那座山了吗?你翻过那座山,会看到一片湖,湖的对岸有一处山谷,双虎门应该就在山谷里边。” 刘苏眉头一皱,迟疑道:“应该?” 龙师傅不紧不慢地说:“三年前是在那边,现在有没有换地方,我也不清楚。”说完,龙师傅勒紧缰绳,已经做好了回去的打算。“没事的话,那我就先走了。” 刘苏问道:“龙师傅,我看你有些面熟,咱们是不是见过?” 龙师傅摇摇头道:“我不认识你。”说完,胯下马匹载着他绝尘而去,很快就没出了视野。 “这人真是闷葫芦。”刘苏摇了摇头,骑着马慢慢进入山地。马驹走了一段路,便已经没有办法继续前行了。刘苏只好把它放在树林里,让其自行觅食。 深入山林,走了整整三天,刘苏才来到那座最高的山脚下。他在山脚下发现一条年久无人走过的山路,便沿着山路走了半天,来到高处,远远望去,只见远处果然有一片天然湖泊,凉风从湖那边飘来,十分凉爽。 刘苏脚下的山路,正好也是往湖泊的方向。 忽然,高处传来一阵异动。刘苏回头看去,只见山林里‘嗖嗖’射出来一排箭矢,迅如流星。刘苏飘身跃开,原先的位置钉满了箭。 “箭术不差。”刘苏估算了一下,山林距离自己的位置起码有一百丈的距离,这些箭射过来没有偏差,瞄得很准。 这时,又有七支箭飞了过来,刘苏仍旧可以躲开,他不欲在此与敌人纠缠,于是转身去往了湖泊的方向。 刘苏在树林里疾行,不时主意着身后有没有追兵。突然间,一根箭矢掠过自己的发际,擦过自己的脸。刘苏大惊失色,擦拭自己脸上的血迹,侧身看去,原来不远处竟然有一个箭手在跟着自己。 箭手这一箭让刘苏始料未及,但准度还差了点,此时位置暴露,赶紧遁走。 刘苏岂会给他逃跑的机会?当下从树上扯出先前的箭矢,振臂一挥,只见箭矢‘嗖’地飞了出去,在树林里穿行片刻,精准地刺在箭手的背心。 刘苏心底稍宽,随即往后看了一眼,自己因为耽搁了片刻功夫,只见四五名箭手已经进入了树林,刘苏不敢再逗留,一道烟溜了。 这一路上,试图阻击刘苏的箭手前前后后有二十多人,个个箭术卓然,若非刘苏根底深厚,只怕早就被射成筛子了。 刘苏忙于逃命,心里震惊不已:“这双虎门还真是厉害,居然招募了这么多厉害的弓箭手!” 过了大约半天,刘苏已经接近湖泊的位置,已经不见了身后的弓箭手,他稍微松了口气。与此同时,高处落下一张大网,刘苏下意识抬手一挡,低下身子,从网底逃了出去,但手掌却被大网上的尖刺划了一条口子。 紧接着,又有四张大网从天而降,刘苏此时已有防备,有惊无险地避开,终于看到前方的光亮,他一鼓作气,冲出了树林。 树林外乃是一片空地,空地尽头就是粼粼的湖水。此时此刻,空地上已经站着十几个武林人士,各自身怀兵刃,俱是一副夺命罗刹的模样。 “难道他们知道我要来么?怎么一路上这么多人阻击?”刘苏此时已经挂了两处彩,看着空地上的十几个人,觉得他们都不是泛泛之辈。 片刻之后,树林里的人也追了出来,共有十九人。其中十六个人持着四张大网,三名弓箭手已经弯弓搭箭,箭矢对准了刘苏。 伴随着三根箭矢的飞落,战事一触即发。刘苏不躲不避,竟然强行以双手抓住了两根箭,还有一根箭用嘴巴衔住。下一刻,三根箭原路折回,那三名弓箭手万万想不到刘苏竟然如此厉害,躲避不及,纷纷殒命箭下。 此刻,众人从四面八方一拥而上。刘苏站在中心点,只见他足踏七星,双手轻轻转了半周,绘成八卦图形,一身青袍无风自鼓。 但闻一声喝,刘苏双掌齐出,两股掌劲排山倒海,顿时将一众人掀飞了出去。 半数以上的人倒地不起,但仍有一些武功高强的人从地上爬了起来,捡起地上的兵器,作势要与刘苏拼个高下! “我得把他们都应付了,不然的话他们一通风报信,堵截我的人越来越多。”刘苏在心里寻思着,拿了地上的一把长剑,手引剑诀,顷刻间血光纷飞,一众人再没有活口。 刘苏将沾满血腥的剑扔掉,沿着湖畔往东走,寻找着龙师傅所说的山谷。 时下暮色冥冥,湖水泛起涟漪,倒映着残阳的微光。刘苏忽然觉得身体被掏空似的,十分无力,于是他坐在湖边休息,立刻便察觉到一件对自己极为不利的事———中毒了! 刘苏凝神聚气,正想逼出身体里的毒素。然而身后的树林里,先后又窜出近二十道身影。 刘苏深吸一口气,暂时压制毒素,慢慢站起身来,做好了迎敌的打算。 众人一拥而上,只见刘苏足踏七星,手绘八卦,再度使出这一招掌法,然而此次的威力有所逊色,只将众人逼退,并没有造成多大伤害。 敌人看来已经明白了刘苏的能耐,于是远远盯着刘苏,谁也不贸然进攻,显然是在等待刘苏身体里毒性的发作。 刘苏咬牙切齿,一面防备着敌人,还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只见残阳如血,弥留在山头,久久不肯落下。 忽然间,树林里飞出三根利箭,刘苏正欲躲闪,然而浑身有气无力,肩膀处被盯了一箭,顿时痛得刘苏脸色苍白。 这时,一个人走上来,看起来是众人的首领,他道:“兄弟们,准备听我号令,将这人大卸八块,扔水里喂鱼!” 刘苏的青衣被鲜血染红,他的一双眼明亮如星,淡淡扫视着凶神恶煞的众人,忽然笑了一笑,这笑带着冷冽与肃杀。 下一刻,最后一丝微光消失在天地间。 众人举起刀兵,慢慢地从远处接近刘苏。 阴风四起,黑夜降临。黑暗深处,蓦地传来一声低吼,一双贪婪嗜血的眼,若隐若现。 第九章 掉入深坑 众人听得这一声低吼,都吃惊不小。首领顿了顿,叫道:“死到临头还故弄玄虚!”说完,提气‘喝’了一声,来给手下壮壮胆。“冲!” 一时之间,刀兵四起,有如纷乱的落叶,无情的扫向了刘苏。只见刘苏脸色苍白,但显得十分的淡定,仿佛不是身处九死一生的绝境。 蓦地,一个黑影现身刘苏的肩膀后方,铜铃般的大眼随之出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一双神秘大眼的身上,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首领眉头一皱,奇道:“为何停下来了?”他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听使唤,甚至连自己的视线都无法挪动,唯有死死盯着黑暗里的大眼,一股黑色的气息渐渐窜上他的面门。 “呃…” 只听半声低吟,众人皆已亡命,只剩了一地的尸首。 刘苏轻轻嘘了口气,抓住肩膀上的箭矢,用力将其折断,但他也不敢贸然把箭拔出,一怕失血过多,二怕痛。 “呵呵,”也不知是苦笑还是怎么,刘苏的声音显得有些惆怅,“有了你这个追魂鬼,我这一身武功毫无用处啊。” 说完,刘苏盘膝坐在地上,运功逼出身体里的毒素。 粼粼湖水倒映着他的背影,却没有映出那一抹神秘的黑影。 一夜过后,刘苏已将体内毒素逼出九成,看势已无大碍,只是肩膀处的箭伤还未处理。 “现在回去疗伤固然可以,但是太耽误时间,反正山谷也不远,我找过去的时候应该已 经是晚上。只要有它帮忙,我根本就不须出手,就可以把双虎门的恶人杀光,将柳姑娘带出来。” 这么一寻思,刘苏暂且不去理会伤势,喝了几口湖水果腹,继续沿着湖畔走,找寻山谷的路。 这一路上,刘苏万分小心,不过也没有再遇到敌人的袭击。 “昨天起码死了有三十人,双虎门虽然厉害,但也只不过是小门派罢了,他们肯一次派出三十名高手袭击我,真是舍得。” 刘苏默默在想,走了大约半天,终于看到了一条路径,直达远处一座山谷。他站在路边顿了顿,提起脚步往山谷里走去。 进入山谷,只见两边高山青葱碧绿,花草馨香,刘苏抬起头,四处张望。忽然之间,看到了从天而降的一根箭。刘苏躲过这夺命一箭,看向了箭矢飞来的方向,只见一名箭手现身。 “不好。”刘苏不再逗留,转身便往山谷里边跑。一路奔逃,身手的箭手越来越多,箭矢一根快过一根,刘苏的身上又被射中一箭,此次被射中的乃是后背。 这一箭痛得刘苏两眼一抹黑,但是他意志力极其顽强,咬牙往前逃,心里默念着:“再忍忍,只要天一黑,他们都得完蛋。” 此时此刻,已经是傍晚时分,距离天黑也要不了多久了。 刘苏一直往山谷里跑,大约跑了有数里地,忽然望见前方是一片断崖,距离对面足足有五十多丈,下面是一处深渊。 刘苏急忙停下脚步,他当然明白,自己的轻功根本不可能飞那么远! 与此同时,箭手已然追了上来。刘苏惊慌之中,忽然发现断崖左边的山壁上垂下来五根绿藤,彼此相隔七八丈左右。 “天助我也!”刘苏精神为之一振,纵身往前一跳,临空抓住了第一根绿藤。随后,借着荡动的惯性,又飞出一段距离,抓住了第二根绿藤。 “嘿嘿。”刘苏暗喜不已,回头看了一眼,只见箭手已经站在崖前观望,正准备射箭。他又荡了一下,抓住第三根绿藤。 忽然,刘苏只觉得身子一空,顿时就往下边坠去。抬头一望,这才发现,原来绿藤断了! 刘苏大惊失色,慌乱中两手乱抓,好几次都差点抓到一块岩石,但自己下坠的力道太重,根本就抓不住。 往下掉了一段距离,刘苏‘扑通’一声落入水里。此时,他已接近虚脱,但仍然拼着最后的力气划上了岸,将身体带离水中,随后就昏迷了过去。 *** 不知过了多久,刘苏渐渐恢复神智。黑暗中,他察觉到身边有人。 立刻,刘苏翻身而起,一掌推了出去。 “咦?” 近处传出声音,随后一股轻柔的力量将自己的掌劲推了回来。 刘苏眉头一皱,反手又是一拳打了过去,然而拳锋却陷在别人的掌心,原本坚硬无比的力量被化解得四分五裂,难以造成伤害。 然而刘苏毕竟是老江湖,不左分毫迟疑,掌心打开,猛地抓住了那人的手腕,用力往自己这边一拉。随后,左手再补上一拳,打在那人的身上。 那人‘啊哟’一声,赶紧退了后去。刘苏暗叹一口气,心想自己身体过于虚弱,否则的话,这一拳就能让那人重伤。 不知为何,黑暗里的人竟然没有反击的迹象,而是与自己保持了相当的距离。 刘苏默默对自己说:“他这是在等我支撑不住?这个人应该武功不低,我伤成这般,只怕不是他对手了。” 这时,一束光撕碎了黑暗,映出一个身影来,只见这人黑发高冠,一身长衣,手里拿着火折,看起来英姿飒爽。 刘苏正在打量着他,肩膀后方忽然飘出来一团黑影子,随后,亮起了一双眼睛。 那人与刘苏身后的大眼对视片刻,忽地脸色大变,叫道:“噬魂双瞳!”说罢,那人赶紧闭上眼睛,将脸朝向别处。 “波若波罗密,波若波罗密…” 那人运用了内力将声音发出,听起来浑厚震耳,回荡在周围,久久不消散。 刘苏打量着此人,心想:“这人真傻,难道以为念两句佛经就能把它吓退不成?” 念了十来遍,那人睁眼一看,只见那一双大眼仍然在注视着他,他吓得赶紧回头,继续念道:“波若波罗密,波若波罗密,波若波罗密!” 这时,那双大眼似乎对这个人失去了兴趣似的,眼神渐渐暗了下来,与黑暗融为一体。 那人再次睁眼,这才松了口气,随后看向刘苏,禀然道:“邪魔歪道,竟想用噬魂双瞳害我性命!” 噬魂双瞳,这四个字在江湖上流传已久。传说中有这么一双眼睛,隐藏在黑暗中,假如有人与它对视,便会被它牢牢控制住,只要一瞬间,三魂七魄便会消失殆尽,活人就会变成一个躯壳。 刘苏呵呵一笑,看起来十分亲近,他说:“噬魂双瞳灭不了你的魂魄,看来你不是双虎门的恶人。”说完,他抱拳行了一礼,“适才多有得罪。” 那人仍旧保持严肃,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会有噬魂双瞳?” 刘苏叹道:“我也没办法,这双眼睛它非要跟着我。” “噢,你是五毒教的人吧。”那人也放下了警惕,重新把火折举了起来,“五毒教虽然行事古怪,但不算邪魔歪道。你是从上边掉下来的?” 刘苏点了点头,说:“你也是了?” 那人叹了一口气,道:“我误中陷阱,掉进来好几天了。” 刘苏说:“我本来想借用噬魂双瞳的能力,把双虎门一锅端了,无奈也掉了进来。” 那人听刘苏这么一说,立刻说道:“我正好也想把双虎门给一锅端掉!如此甚好,咱俩可以结伴。” 刘苏道:“好啊。” 那人微微一笑,忽然作惊讶状,讶道:“啊,你是…你是刘苏刘公子吧!” 第十章 排山倒海 刘苏见这人能叫出自己的名字,更是疑惑万分,问道:“你是?” 那人笑着走近,看起来十分的惊喜,接着说道:“刘公子,江湖上关于你的流传版本众多,真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你啊。” 刘苏苦笑半声,没有说话。 “不瞒您说,我是您的粉丝啊!”那人忍不住要与刘苏拥抱,但被刘苏避开了。这时,他发现刘苏身上多处伤口,脸色一变,忙道:“啊,刘公子,让我来给你疗伤!” 说完,那人抓住刘苏肩膀的箭柄就准备往外拔。刘苏一把拉住他道:“别!你有金疮药吗?” 那人道:“我有!”说完,将箭矢拔出,刘苏一时间嘶哑咧嘴。随后,那人取出金疮药敷在伤口上,又从兜里掏出一块纱布,将伤口裹住。 “刘公子,你忍住了。”那人一鼓作气,把刘苏背心的箭也给拔了出来,趁着血流得不多,赶紧敷药包扎。 刘苏此时几乎已经不省人事,他半倒在地上,喃喃地道:“你…别害我…” 那人笑道:“我不会害你的,刘公子!” 刘苏渐渐昏迷过去,直到他醒过来之时,仍然觉得身上两处伤口十分疼痛,不过身体情况恢复了一些。 “哦,你醒了啊。” 那人点燃火折,刘苏看清了周围的情况,这里原来是一处天然溶洞,他们两人就在水边不远的位置。 刘苏环顾四下,问:“这里没有出路吗?” 那人摇摇头,叹道:“我找遍了,那边似乎是有路,但是被一块大石头给压住了。” 刘苏缓缓坐起身,说:“带我去看看。” 那人带着刘苏走了几十步,来到一块山壁前,看起来有一条通道,但是被一块二人来高的石头给塞住了。 那人拱了拱手,叹道:“没得法子咯。” 刘苏有气无力地说道:“我可以把这块石头拿开,只是我现在太虚弱了,使不出劲。” “真的??”那人神情一亮,一双眼睛闪闪发光,“你不骗我?” 刘苏甚至连笑一笑的力气都没有,他淡淡地说:“我干嘛要骗你,不过以我现在状况,怕是不成了。” 那人笑道:“没事。”说完,从袖口里摸出一个瓷瓶,打开封口,往外倒出一粒金色的丹药,大约有拇指大小。他将空空的瓷瓶扔进水里,道:“这是大还丹。” “大还丹!”刘苏忍不住为之变色,“你怎么会有这个?” 这大还丹可是江湖秘传的丹药,几乎价值连城,据说其功效足以逆天,只要人还没断气,服下之后便可活过来。刘苏身上就藏着一颗,但他这时候还舍不得吃。 那人递了过来,道:“你先吃了吧!” 刘苏缓缓地接过,将大还丹塞入口里,毕竟刘苏这是第一次吞食大还丹,一时还舍不得咽下去,含在口里品味。过了片刻,一股极其苦涩的感觉从口里散开,刘苏如欲作呕,几乎就要把大还丹给吐了出来。 那人大惊失色,生怕刘苏把这么一颗贵重的丹药浪费,情急之下,他竟然踏前一步,以自己的嘴巴贴住了刘苏的双唇。这样一来,刘苏吐出来的大还丹就可以进入他的口里,不至于浪费! 但是刘苏也不是傻子,他当然不会把大还丹给吐出来,强忍住呕吐感,强行将其咽了下去。随后,刘苏猛然发觉这个人竟然在与自己嘴唇贴在一起,赶紧把他推开。 “你干什么?!” 那人被刘苏推得踉踉跄跄,说:“我还不是怕浪费了嘛!要不是大还丹,谁会亲你啊!”看起来他也有些嫌弃的样子,跑到水边漱了漱口。 刘苏懒得理他,只觉得大还丹在腹中化为一股股热气,充盈丹田。只见他盘膝坐地,真气流转,四股热气分别逼入他的四肢,片刻之间,四肢气血充盈。 紧接着的两股热气,一股蹿上脑门,顿时神清气爽;另一股在肺部散开,立刻呼吸顺畅。 第七股热气在丹田浮沉,与刘苏的真气融为一体。 只过了不到盏茶功夫,刘苏的精气神便恢复到巅峰状态,可谓是三花聚顶,五气朝元。 那人看在一旁,羡慕得无与伦比。 刘苏慢慢睁开眼,说道:“大还丹,果然名不虚传!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一怔,说:“你就叫我杨柳吧。” “杨柳。”刘苏叫了一遍,随后从地上坐起来,慢慢走到大石头跟前。端详了片刻,刘苏说道:“你往后退两步。” 杨柳依言往后退了几步。 刘苏深吸一口气,足踏七星方位,双手虚浮,掌绘八卦图形,双手腕旋转半周,只见他朗声吟道:“排-山-倒-海-!” 双掌与最后一个‘海’字齐出,掌劲刚猛无比,开山裂石,整座山洞几乎都震了一震。 这块巨大的石头,此时出现了许多裂隙,几乎已支离破碎。 杨柳拍手笑道:“再来一掌,它就碎了!” 刘苏摇头道:“不行,再来的话,只怕里边也塌了。” 说完,刘苏轻轻抬起左掌,掌心朝前,慢慢推向石头:“天下至柔。” 伴随着一声低吟,掌心贴在石头上,一股柔弱如水的力道贯入石头之中,立刻催生裂隙的扩张,瓦解了石头的内部。 前一掌刚猛无常,后一掌柔弱如水,刚柔并济的双掌,将这块大石头摧成了碎末,现出一条黑乎乎的洞穴。 杨柳拍手道:“牛逼牛逼!” 刘苏拍拍衣袖,笑道:“过奖了,我们走。” 杨柳一马当先,举着火折进入洞穴,刘苏则跟在他后边。两人沿着洞穴一路直行,也不知道究竟会到什么地方。 杨柳在前边探路,一边问道:“对了,刘公子,双虎门是为什么得罪你了?” 刘公子沉吟道:“我有一个朋友,被双虎门劫走了,我是来救她的。这一路上,双虎门屡次要置我于死地,这仇不得不报。” 杨柳‘嗯’了一声,说:“男子汉,大丈夫,活在世上就不能遭人欺负。”说完,他回头看了刘苏一眼,似乎欲言又止。 第十一章 力破北斗剑阵 “你看起来有话要说?” 杨柳沉吟一会儿,道:“没什么。” 刘苏眉头一皱,说:“有话就说,别婆婆妈妈的。” “刘公子,”杨柳咧嘴笑了一笑,“说出来您别生气,那颗大还丹,其实不是我的。” “什么?!” 刘苏脸色顿变,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怀里,果然摸不到装着大还丹的瓷瓶了。刘苏傻了片刻,立时叫道:“你!” 杨柳拱了拱手,说道:“是我在地上捡的…” 刘苏叹了口气,虽然难以接受,但也只能认清现实,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叹道:“算了,反正也是我自己吃的。不提这事了,继续走吧。” 杨柳‘噢’了一声,继续在前边探路。 俩人一直走了不知道多远,这条洞穴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绕得俩人头晕目眩。终于,他们看到了洞穴尽头处的一丝光亮。 “有出口,太好了。” 二人不约而同地加快脚步,很快便抵达了洞穴的尽头处,杨柳掀开洞口的草丛,钻了出去。刘苏跟在他后边走了出来。 一股清风吹在二人脸上,驱散了长时间的压抑感,说不出的舒服感觉。 在他们眼前的是一片浩瀚湖泊,山水相映,云雾茫茫,真是美仑美奂。 刘苏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这里太大了,想找到双虎门的位置很不容易。” 杨柳点头道:“嗯,我们得想办法抓个人拷问一下。” 话音一落,树林里‘嗖’地射出一根箭,俩人同时发觉,轻松地避开。箭手发现位置暴露,赶紧逃跑。 刘苏与杨柳对视一笑,一齐追了上去。 箭手回头观望,又射出两箭,但仍然阻挡不了二人的身法。 杨柳随手从松树上摘了一个松球,运以内劲扔了出去。松球砸在箭手的腿上,箭手脚下一空,摔了下去。 等他从地上爬起来,刘苏与杨柳已经站在了他身边。 箭手取出匕首,准备作殊死搏斗。 刘苏手一抬,道:“你带我们找到双虎门,我放你一条生路。” 箭手怒道:“休想!” 这时,杨柳嘿嘿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们和你不同,都是讲信用的人,只要你说实话。” 箭手眉头一皱,似乎被杨柳这一句话给说动,迟疑着说:“就凭你们两个,就算找到位置,也是死路一条。” 杨柳拂拂衣袖,道:“我们死不死难说,但你如果不说,那绝对比我们两个死得早。”说完,拿出一样事物,被丝绸包裹着。 “五毒教的毒影针,你听说过的吧?”杨柳慢慢把丝绸掀开,只见里边整整齐齐排放着十几根细针,皆是由黄金制成的。 箭手看到这十几根针,脸色铁青无比,连忙叫道:“营寨就在那边山谷里!” 杨柳眉头一皱,叫道:“还想骗人,那片山谷我们去过了,是个陷阱!” 箭手忙道:“是这样的,你们过那个悬崖的时候,只能攀第一、二、四根藤蔓,第三根和第五根是我们作了手脚的。” 刘苏听了这话,沉吟道:“他说的应该不错,我是从第三根藤蔓掉下来的。” 杨柳续道:“我拉断的第五根藤蔓。”说完,又看向箭手,“你跟我们一起过去,示范一下。” 箭手叫道:“那可不成,这样一来,兄弟们都知道是我出卖了他们!” 杨柳抖了抖手里的毒影针:“嗯?!” 箭手只得服软,说道:“那好,你们去闹事可以,但是得保护我。” 杨柳点头道:“好,只要你好好表现,事过之后我们不揭发你,让你做一个江湖散人。” 箭手这才放心,他慢慢从地上站起来,道:“我带你们过去。” 箭手走在前面带路,刘苏与杨柳在后跟着。 三个人走了几里路,终于又转回山谷的跟前。杨柳看着远处幽静的山谷,说:“刘公子,要不咱们还是天黑过去吧,这样对我们有利。” 刘苏摇摇头,却道:“不,我们就要趁白天过去,我想会一会双虎门的两位高手。” “这…”杨柳看起来有些为难,“好,我们走。”说完推了一把箭手,箭手会意,继续朝前边走。 三人进入山谷,走了几里地,再次来到断崖前边。此时,崖边掉下来五条藤蔓,看来是有人特地休整过。 箭手顿了顿,道:“我先过去。” 说完,箭手纵身一跃,抓住第一根藤蔓,随后荡向第二根、第四根,轻飘飘地落在对岸。 杨柳点点头,道:“看来他说的是实话。” 就在此时,箭手挽弓搭箭,射了过来。二人赶紧躲避,然而发现箭矢飞的方向是垂吊的半空中的藤蔓,飕飕飕三箭过来,第一、二、四根藤蔓被拦腰截断。 箭手冷笑数声,转身进入山谷深处。 杨柳眉头一皱,悔道:“不好,他肯定回去通风报讯,搬救兵来了!早知如此,真不该相信这些逆党。” 刘苏看起来淡定多了,他说:“无妨,让他们有个准备也好。” 此时此刻,刘苏沉寂了整整三年的心境,悄然掀起了波涛。这是内心武魂的缓慢觉醒,是对战斗的渴望。 刘苏的周围渐渐有一股无名的旋风,吹动了他的衣襟长发,他淡淡看向杨柳,道:“一会你别插手,让我一个人来。” 杨柳怔了一怔,点点头道:“好。不过…咱们怎么跨过去?” 话音一落,山谷深处出现人影,原来是七名箭手赶了过来。箭手挽弓搭箭,瞄准了对岸的刘苏与杨柳,箭矢纷飞,逼面而来。 二人各自分散躲避,刘苏飘然跃上垂直深渊的山壁,凌波步玄,几个起落,竟然从山壁上走了过去,落到对岸。 刘苏手里拿着一根折断的箭矢,箭头朝前,飞身迎向七名箭手。箭手毫无还手之力,数招便被刘苏杀光。 杨柳拍手赞道:“刘公子好身法!” 刘苏转身看了他一眼,道:“你就在那里等我吧。” 说完,刘苏扔掉箭头,大步进入山谷深处。 走了百来步,又遇到七人挡路。这七个人均是手拿长剑,气度不凡,看来不是一般的江湖草莽。 “嗯?”刘苏看着这七个人的模样,似乎有些面熟。 七人抽剑出鞘,依序而立,站成了北斗七星的方位。 刘苏喃喃地道:“北斗剑阵?你们是天罡剑派的人?” 一名长者怒道:“哼!咱们是双虎门的夺命七煞,与天罡剑派有何关系?” “哦,原来是天罡剑派的叛徒。” 刘苏心里明白,能够使出北斗剑阵的人,天罡剑派里也为数不多。天罡剑派的门人,起码要练剑十五年以上才有资格修炼这响当当的北斗剑阵。 七人合阵,所发挥的威力至少十倍于七人分散的时候,也就是说,刘苏此时要面对的,不止是七个天罡剑派的叛徒,而是整整七十个叛徒! 刘苏不作迟疑,纵身杀入这剑阵当中。 七人对视一眼,均觉得有些错愕,他们是意想不到,刘苏竟然敢一个人杀进来,难道是不怕死! 三剑刺了过来,刘苏斜身躲开两剑,空手入白刃,抓住了第三柄剑。与此同时,又有两剑从侧面援救,逼得刘苏防守。随后,四柄剑一起从后方刺来,刘苏被逼进剑阵的中心点。 七人环伺七个方位,剑意如潮,此去彼来,将刘苏死死围在中心,进也不得,退也不得。 刘苏双掌挥舞,内息磅礴如海潮,兼之他出手的动作越来越快,竟然能将四面八方刺过来的每一剑都挡开。 然而刘苏掌法再快,却也快不过七十人的剑!一疏神间,刘苏的衣袖被划出了好几道豁口,差点伤到皮肉。 如此一来,刘苏不再以快打快,倏然变招,使出道门的八卦掌,全身动作竟然都慢了下来。 纷纭不断的剑意袭了过来,快得无以复加,刘苏的身法看起来奇慢无比,然而却是安守如山。众人的剑实在是太快,以至于快得只能划破刘苏的衣服,根本无法伤到人。 七人只顾着进攻,内力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消耗。年纪大的长者终于发现势头不对,叫道:“快,撤阵!” 众人正准备撒手回撤,然而刘苏的真气化作千丝万缕,早已经紧紧缠绕住七个人,断了他们的去路。 刘苏微微一笑,双掌绘八卦,无数真气凝结,化作滔天巨浪,喷薄而出。 长者毕竟经验老道,看出去路已断,于是叫道:“和他拼了!”说罢,挺剑刺向了刘苏,其余六人的剑也纷纷刺了过来。 刘苏稍有错愕,他封住了七人的退路,只想着让他们无处可逃,但却没有想到,他们竟然敢还击!虽然出现了破绽,但是这破绽一纵即逝,七人的剑还没有接近,刘苏的磅礴掌劲便已散了开来。 轰隆一声,七人被掌劲掀飞,各自呕血不止,都受了极重的内伤。 刘苏收敛真气,站定身子,喃喃地道:“呵,真是小看了你们几个。” “何人大胆,敢在老娘的地盘造次?” 一个尖锐且宏亮的声音从山谷深处飘了出来,犹如一阵狂风,山谷里的树叶都开始摇晃。这声音进入刘苏的耳朵里,耳膜竟有一股痛意。 刘苏眉头微皱,暗道:“好强的功力,莫非是狮吼功么?” 说完,刘苏深深吸了一口气,内心深处泛起不小的波浪。 看来是遇到真正的高手了。 第十二章 雌虎出山 对于即将到来的对手,刘苏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期待。 三年,整整三年,刘苏都没有进行一场真正的战斗。回想起以前闯荡江湖的时光,不论是三流的小角,还是一流高手,刘苏都曾对付过,那时他才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江湖的味道。 “希望我的武功没有太大的退步吧…”刘苏淡然一笑,对自己说着。 然而当‘雌虎’现身刘苏的视野里,刘苏却显得有些失望。只见来人身材匀称,个头不低,但也称不上高大,看起来大约三十多岁数,皮肤保养得极其细嫩。 刘苏的第一印象是‘雌虎’称不得,‘雌兔’倒还差不多。 来人扫过地上躺着的七名剑客,神情显得有些严肃,随后将目光在刘苏身上,问道:“阁下也算是高手,为何要与我们为难?” 刘苏拱了拱手,道:“是你们再和我为难吧。” 来人秀眉一蹙,斥道:“闲话少叙,你杀我这么多弟兄,就此接招吧!” 话音未落,雌虎飞身迎了过来,双臂扫了过来。刘苏只觉得寒气逼人,原来她掌心藏了两把柳叶匕首,刀刃锋利无比,划向自己而来。 刘苏手无寸铁,哪里敢和她硬来?当下只得以让代争,躲避雌虎的攻势。 雌虎出了几招,蹙眉道:“怎么?不敢还手吗?”说话间,出招速度更为凌厉迅捷,削去了刘苏的一簇鬓发。 刘苏和她对过十招,便感觉到此人的武功比先前的七个剑客高出许多,并不是仗着兵器的优势一味蛮攻,没招攻势里都隐藏着极深的后手,绝对是高手的身法。 “这个女人很厉害,只怕天罡剑派的掌门都拿不下她。”刘苏暗中寻思,对于这个女子十分的敬佩,毕竟一个女人家,能够把武功练到这个境界,更是难上加难。 雌虎的攻势迅捷,刘苏便又使出道门的八卦掌,放缓身法,以慢打快。雌虎拳脚并用,竟也拿刘苏没什么办法。刘苏一方面化解雌虎的攻击,暗中将真气化作丝缕,结成一张无形的网,慢慢将雌虎引入网中。 忽然,雌虎脸色一变,趁着退路还未断绝,竟然从刘苏的真气包围下躲了出去! 她这转身一逃,即便露出了破绽。刘苏伸手一抓,扣住雌虎的手腕,将柳叶匕首夺了过来。随后,刘苏将柳叶匕首掷了过去,雌虎被逼无奈,只得以手里的柳叶匕首抵挡。 ‘铛’地一声,两把匕首同时断裂。 二人目光交错,刘苏看起来十分淡然,问道:“你还有其他兵器吗?拳脚功夫,你只怕打不过我。” “哼!你给我等着。”雌虎飘身回到山谷深处,很快就消失在刘苏的视野里。 过了一会儿,雌虎提着一柄长枪而来,枪头红缨飞舞,寒光熠熠,衬得她英气蓬勃。 刘苏提起手掌,道:“来吧。” 枪如游龙出海,倏然刺了过来。刘苏且退且战,枪头根本碰不到刘苏分毫,但刘苏也没有办法突破攻势,与雌虎近身对战。 如此过了五十多招,刘苏已经被逼退了近一百步,看起来处于下风,但双方都没有现出破绽。 雌虎忽然退了一步,双手握住枪柄,吟道:“梅花三弄!” 倏然间,连出三枪,迅稳兼备,差点就刺到刘苏的腹部。刘苏急退三步,有惊无险地避过,恰在此时,雌虎收招之际突现破绽。刘苏看准机会,欺身迎了上去,一掌击在雌虎的腹部,另一只手抓住了枪头。 雌虎脸色苍白,紧握枪柄一端,与刘苏陷入力量的角逐。 二人各自用力拉扯长枪,谁也不愿放手。 雌虎压制伤势,又用上了全力,此时脸颊竟然显出红晕。刘苏看了片刻,心底升起一股怜惜之情,不愿继续为难她。 刘苏慢慢卸下力道,雌虎顺势把长枪夺了回来。 刘苏叹道:“你不是我对手,让你丈夫来吧。” 雌虎把枪头一甩,凛然道:“哼,我丈夫正在办一件大事,没空理会你!来吧,杀了我,你就可以从这里过去。” 刘苏眉头一皱,见雌虎眉目冷冽,一副凛然无惧的神色,他以余光扫到地上有一把剑,于是俯下身去,慢慢把剑捡了起来。 这场战斗颇为有趣,但也到了尾声。 雌虎的咽喉处轻微颤动,嘴角溢出殷红的血,然而她迎风卓立,似乎已将生死看淡。 这时,山谷深处传来涌动的人声,几十名壮汉冲了过来,为首一人朗声道:“快去支援夫人!” 刘苏看到此等浩荡阵势,也不禁退了一步,凝神站定,做好了迎敌的准备。然而这些人里面,除了雌虎的武功颇为高强,其他人都是四五流的身手,刘苏并不想和他们继续战斗下去。 “你们放了柳姑娘,事情就这么算了。” 雌虎听了这话,紧抿双唇,思索了一会,看来是认定眼前这位青衣公子不好惹,咬牙说道:“柳太守城府也不浅,竟能请动你这种高手来助阵。你们几个,去把柳太守的千金带过来吧。” 几名壮汉不敢违拗命令,返身回到山谷深处,大约过了半柱香时间,他们才领着一名素衫姑娘回来。刘苏远远看了一眼,只见柳如烟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只是受到惊吓,脸色十分的苍白。 “人我带来了。”雌虎深吸一口气,“你想怎样?” 刘苏拱手道:“放了她,我立刻就走。” 雌虎冷冷一笑,倏然间手里抓住了一把尖刀,反手便刺向柳如烟的咽喉。柳如烟被寒光刺到眼睛,怔在原地。 刘苏与柳如烟相隔了大约二十来丈,此时也来不及出手阻止。 忽然间,远处飞过来一根箭矢,席卷骤风,指向雌虎。这一箭定然是提前射出的,看来放箭的人已经预料到,雌虎会突下杀手。 雌虎迟疑刹那,侧身将这一箭躲了过去。与此同时,只见青袍一掠,柳如烟已经被刘苏带离到十丈以外。 场外人影一闪,站在刘苏身边,只见他手拿弓箭,竟是被刘苏仍在外谷的杨柳。 柳如烟从惊惶中缓过神来,忽然看到身边的人,不禁一把扑入刘苏的怀里,惊喜道:“公子,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 刘苏感到有些愕然,说实话,自己并不认识柳如烟,这次来救她,完全是出于自证清白,她怎么可能会料到自己要来? 刘苏拍了拍柳如烟的背心,温言道:“没事了,我送你回去。” 这时,柳如烟的脑门被人敲了一下,只见杨柳没好气地说:“明明是我救的你,你为什么只看得到他?” 柳如烟把头抬起来一看,讶道:“哥哥…你怎么也来了?”神情之中洋溢出欢喜之色。 杨柳嘿嘿一笑,转而看向一众双虎门的人,说道:“你们这些卑鄙小人,今天我柳成絮就要替天行道。” 刘苏听到这人自报姓名,脸色霍地一变,讶道:“你…你就是拈花折柳…柳公子?” 柳公子的名头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早年刘苏也曾听闻过,他们二人的江湖地位相接近,都是后起之秀,只是双方无缘谋面。 柳公子看了看刘苏,还有他怀里的妹妹柳如烟,笑而不语。 刘苏感到有些尴尬,说道:“我们快送你妹妹回去吧。” 柳公子奇道:“难道要就此放过他们么?” 刘苏说道:“我们是来救人的,人已经救到了,不是吗?” 柳公子搔搔后脑,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哦,那我们还是走吧。” 三人离开之时,雌虎朗声问道:“那位青衣的公子,敢问你的姓名?” 刘苏问道:“你要知道我的名字做什么?” 雌虎冷冷地道:“你杀我这么多兄弟,难道连名字也不敢留下么?” 刘苏沉吟了一会儿,说:“我叫刘苏。” 声调平淡,慢慢飘到众人的耳朵里,以雌虎为首,所有人都变了脸色,无不表现出惊恐与害怕。 雌虎脸色苍白无比,颤声道:“刘苏,就是那个屠尽三十六派精锐弟子,将五毒教灭门的刘苏?” 刘苏淡淡道:“不错,是我。” 雌虎的申请稍有缓和,续道:“呵,江湖上传言,你可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杀人恶魔。今日我有幸得见,也并非如此。” 刘苏说:“我是杀了不少人,但我也不是杀人恶魔。” “不是吗?我可听人说,你不仅杀魔教中人,甚至连正道也杀,最后,连自己的妻子都不放过!”这番话,雌虎朗朗说出口,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一字一顿,清清楚楚地传入刘苏的耳中。 霎时,山谷里阴风四起,吹得刘苏衣袍猎猎,他看似平静,一股极其强烈的杀意在灵魂深处翻腾。 淡淡的血腥气息,在风中散开。 柳成絮感觉到明显的杀气,赶紧拉着柳如烟退了两步,说道:“刘公子,你冷静一点,不要让噬魂双瞳控制了心智!” 刘苏低沉着脸,鬓发将他的脸挡住。过了好久,才缓缓道出两个充满了血腥味的字。 “该…杀。” 第十三章 枫袖大师的三徒弟 雌虎的眼神中清楚地表现出惊惶之意,她肯定是后悔刚才出言不逊,将眼前这个男人激怒,而她也能预感得到,即将付出的代价是惨痛无比的。 不过,事情也许不会变得很糟。因为在三天前,山谷里来了一位修道的隐士,这位年轻人彬彬有礼,只说这里很快便会发生惨烈的祸乱,他是受了天谕,专程过来阻止事态的演变。 当时双虎门的人都不以为然,只有雌虎力排众议,让他暂时住在山谷里,并且不让手下人打扰他。 “那个年轻人所语言的祸端,难道就是他?”雌虎默默寻思,但看到刘苏此时的模样,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让手下人挡在前面。 柳成絮紧紧拉住妹妹的手,不断往远处撤退,看来也是想尽量离刘苏远一点,以免被祸及到。最终,他们二人站在了远处的一棵树下,喃喃观望。 “哥哥,这位公子他怎么了?” 柳成絮看了一眼身边的柳如烟,只见她明眸皓齿,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他说:“这位公子已经入魔,他要杀人啦!” 柳如烟奇道:“为什么,刚才他不还是好好的吗?” 柳成絮叹了口气,道:“也许…那个女人说话伤了他的心。”说到这里,柳成絮忽然察觉到了什么,问:“妹妹,你是不是对他有意思?” “我…”柳如烟听了这话,不禁为之愕然,但眼前的人毕竟是自己的哥哥,她也不避讳什么,“女大当嫁了嘛!” 柳成絮失笑道:“怎么,你想嫁给他?我这个做哥哥的,第一个不同意!” 柳如烟秀眉一蹙,嗔道:“为什么啊?他不是你朋友吗?” 柳成絮大声说道:“他是成过家的人,有妻子了!” “我听那个女人说,他妻子不是不在了吗?” 柳成絮看起来有些气急,说道:“那也是有过!妹妹你才十七岁,怎么可能嫁给一个丧妻的老男人?” “呸,我的事不要你管!” 柳如烟上唇微翘,转过脸去,不再理会柳成絮了。 柳成絮用手摸着下巴,一时间陷入了思考状态:“这倒麻烦了…不知道他使了什么计,竟把我妹妹拐去了…哼哼,刘苏啊刘苏,你虽然看似温柔近人,然而却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杀人狂魔,我妹妹要是看到你大开杀戒,你在她心目中美好的形象自然就没了!” 想到这里,柳成絮不禁面露微笑,打定主意,要带着妹妹在这里观战,好让她明白,她所喜欢的男人,究竟是何等的恐怖。 霎时,血光飞溅,只见刘苏扼住一名壮汉的咽喉,将他提了起来,伴随着一声骨骼碎裂的声响,那人的咽喉被刘苏捏得粉碎,口吐鲜血不止,倒在了地上。 饶是柳成絮,看到刘苏如此残忍的手段,也不禁变了脸色,正想和妹妹说刘苏的坏话。柳如烟却抢先说道:“公子替天行道,做得好!” 柳成絮眉头一锁,忍住没有说话。 第二个人的死法可就更惨烈了,这人妄想用双刀砍刘苏,然而双刀却被刘苏轻而易举地夺了过来,两把刀刃插在那人的左右双胸。随后,刘苏用力一抬,刀刃砍断了那人的双肩,顿时血流成河! 第三人,第四人,第五人,死得一个比一个惨,一个比一个快。 幽幽山谷,此刻已变成修罗场地。 柳如烟看到后来,也是变了脸色,看样子是受到了惊吓。柳成絮赶紧把她拉到身后,不让她继续看。 很快,人已经被杀光。刘苏站立在血河之上,与雌虎四目相对,只是他的眼神不再是明淌如星辰那样,而是冷冽与猩红。 “我丈夫会替我报仇的!” 说完这一句话,雌虎仿佛是耗尽了所有的勇气,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刘苏脸色平静、苍白,他冷笑着说:“当年我杀光三十六派的精锐,他们临死之际,也是如你这般盼望着。” 三年过去了,那些寒彻的尸骨,仍未沉冤昭雪。 雌虎神情颤栗,面对着这个恶魔,竟然连还手的勇气都没有。此刻,她只想赶紧从恐惧中逃脱出来。 她想到了自尽。颤抖的手,紧紧握住了一把柳叶匕首。 忽然,刘苏手掌一推,雌虎犹如风中败絮,被掌劲打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呕血不止。 一个声音从远处飘了过来,听起来有些飘渺,十分不真实,略加辨认,有些像是佛门的钟声。 山谷深处,一名年轻的道人踏着钟声而来。 “我佛慈悲。” 说话间,年轻人已经走到了刘苏面前不远,只见他穿着一身无垢的僧衣,不沾尘埃。 年轻人单手合十:“施主,您认得这个声音吗?” 刘苏沉默了一会儿,道:“九梵圣铃,枫袖大师…” 年轻人淡淡道:“小僧是枫袖大师的三弟子,法号无心,此番奉师命入世,前来镇魔。” “枫袖大师!”柳成絮不禁脱口而出,“他竟然是枫袖大师的徒弟!” 柳如烟奇道:“枫袖大师是谁?” 柳成絮看起来十分激动,说道:“烁古震今,佛门第一人,枫袖大师!真没想到,我居然能见他老人家的徒弟!”说到这里,竟然激动地掉下眼泪来。 柳如烟皱了皱眉,对于哥哥的举动表示有些嫌弃,暗道:“没出息的家伙,看到别人的徒弟也这么激动。” 无心淡淡说道:“三年前,师父点化了你的魔性,但也说过,施主若再抑制不住噬魂双瞳,为了天下苍生,他老人家也要破戒诛之。” 刘苏开始冷笑:“枫袖大师佛法高深,能够化解我的魔性,为何不能把噬魂双瞳从我身上带走?” 无心道:“噬魂双瞳乃是千古魔物,即便从你身上取走,它也会找到其他人。当年,师父念施主你一身正气,希望你能不迷失本性,看来,是师父他错了。” 刘苏嘴角泛着冷笑,倏然间冲向了年轻的无心。无心面不改色,只见他衣袖随风一荡,飘出一阵缥缈的声音,似实似虚,若存若亡。 这阵声音有如镇魔梵音,竟能使刘苏方寸大乱,浑身都开始颤抖。 无心低颂佛号,刘苏只觉得一股沉重的力量压在自己肩膀上,逼得自己跪在地上,无法抬头。 刘苏低着头,说道:“无心师父,请你高抬贵手,让我从这无尽的痛苦里解脱了吧。” 无心单手合十,另一只手抬了起来,拿住了背负戒刀的刀柄,随后,戒刀慢慢被拔了出来。 相传枫袖大师曾凭一把戒刀平定世间妖邪,刀刃都被血所浸染,整把刀充满了哀鸣的戾气,最后,枫袖大师将戒刀封印,从此不用。 这把戒刀的刀刃呈现出暗红色,无心握刀的手有一些轻微的颤意,以他的修为,也难以镇住刀上的血煞。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无心颂完这一句,缓慢地举起了刀刃。 第十四章 杀戒与虚诳语戒 “这个和尚莫非真要杀了刘苏公子不成?”柳成絮在心里默默寻思,“我还是先带妹妹走,不搀和这趟浑水。” 这么一想,柳成絮拉住柳如烟的手腕,道:“我们快走啦,这位大师要念经化解刘苏公子的魔性,我们不要打扰他们。” 柳如烟秀眉微蹙,看起来不是很相信哥哥的话。 柳成絮知道妹妹是舍不得离开刘苏,于是说道:“放心吧,你哥我与刘苏公子是朋友,下次我带你找他去!” 柳如烟却道:“既然是念经,那个和尚举刀做什么?” 柳成絮道:“那把戒刀能够压制魔性,不是用来杀人的。”说完,柳成絮拉着妹妹赶紧跑,只想着在无心和尚挥刀之前离开这里。 柳如烟虽然念念不舍,但也只得随哥哥离开,临走之时,目光仍不离跪倒在地上的刘苏,眉梢尽含神情关切之意。 柳成絮看在眼里,暗中叹了一口气,心想:“妹妹啊妹妹,你可能再也见不到他咯。” 年轻的无心单手举刀,刀刃居高临下地俯视刘苏。他本来已经可以挥刀了,但由于出家人的慈悲本性,他还是没有动手。 这时,刘苏问了一句:“小师父,你为什么不早点现身,这样一来,就可以救下这些人的性命了。” “我...”无心一时说不出话来,“我要解开戒刀的封印,提早现身的话,就压制不了噬魂双瞳的魔性了。” 刘苏忽然抬起头颅,一双眼淡淡注视着无心和尚,瞳仁呈现出猩红色,这一道道神,仿佛能看透内心一般。 “这些人都是无恶不作的匪徒,你出身佛门,受制于出家人的戒律,故而无法下手,所以晚来片刻,为了借我之手将他们杀光,是不是?” 无心听了这一番话,虽然看似平静,实际上已经方寸大乱,他说道:“你胡说八道!” “呵呵,”刘苏淡淡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此时,无心深知自己先前的念想,有悖于出家人慈悲为怀的本性,即便是被刘苏一口道破,但他也绝对不能承认。 “看来你是入魔太深了,留在世上实乃祸害。”无心双手握戒刀,刀刃居高临下,霍然间向刘苏的头顶劈落。 说时迟那时快,刘苏双手高举,掌心并拢,将刀刃紧紧卡在手里。 无心脸色一变,使劲将戒刀往下压,然而刘苏的手臂就这么举着,戒刀再也无法下移半寸。 无心的手已经开始有些颤抖,他意识到戒刀不能这么用,于是想要把戒刀拿回来。然而任凭他如何用力,戒刀始终被刘苏卡在掌间,动弹不得。 “枫袖大师难道没有告诉过你,你所修行的九梵真经,必须遵守八大戒律吗?”刘苏平平淡淡地说着,“你还没动手杀我,就已经破了两戒,你的修为虽然很高,已经无法使用戒刀了。” 无心眉头一皱,反问道:“你说贫僧破了两戒,是那两戒?” 刘苏冷笑着说:“其一,你对这些人动了杀心,借我的手将他们杀死,破了杀戒;其二,面对我的质疑,你矢口否认,说出诳语来,破了虚诳语戒。” 无心听了这话,脸色变得十分窘迫,此时此刻,他才终于明白,眼前这个人究竟有多么可怕,以至于枫袖大师要把戒刀与九梵圣铃都交付给自己。 可是即便如此,无心也奈何不了他,这个来自九幽的恶魔。 一股股煞气在戒刀上散开,无心有些难以抵抗,只好松开戒刀的刀柄,往后退了两步。 紧接着,另一双修长的手,拿住了刀柄,随后,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 “啊?”无心脸色铁青,显然是震惊无比,他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好不容易解封的戒刀,竟然是替别人做了嫁衣。 此时的刘苏,手里拿着戒刀,刀上沉积的怨念戾气,刘苏身体里的魔性,二者完美的融合,使得他的眼里更加充满了炽盛的杀意! 下一刻,他举起戒刀,从上往下劈落,一股凛然的刀气破空而来。 无心一身僧袍猎猎而舞,只见他双手结印,使出九梵真经中的法门,一身真气凝成佛光壁障,将刀气挡了下来。 此招过后,无心只觉得喉咙一甜,有血要呕出,他强忍住胸口的气血翻腾,将口里的血咽了下去。 无心默念法诀,催动九梵真经,袖口里再次响出细微的钟铃声,这股声音仿佛是隐形的丝绳,团团将刘苏围绕。 刘苏举着戒刀,忽然间感觉到浑身都被束缚住了一样,又像是被点了穴道,根本就没有办法再动上一分一毫,但是他并没有束手就擒,而是催动戒刀的凶煞戾气,与九梵圣铃的声音抗衡。 无心双眉倒竖,看起来也十分不轻松,他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雌虎,咬牙说道:“女施主,趁他被九梵圣铃所制,速速杀了他。” 雌虎伤得极重,此时神智离散,听到无心的声音,她恍惚看向了二人。 无心说道:“女施主,你若再不动手,死得可就我们了。” 雌虎没有回答,很慢很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走向刘苏的方位。 柳叶匕首在她的手里,寒光闪耀! 无心此时觉得胸口气血翻滚,嘴角不停的往下淌血,他除了拼死支撑,别无选择。 雌虎慢慢接近刘苏,同时,也举起了握住柳叶匕首的手臂。 一时之间,三个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发光的匕首上。 远处的山谷外边,寒风四起,飘絮纷飞,落在柳如烟的素衣长发上,她回身望了一眼幽深的山谷,停下了脚步。 不止是柳如烟,柳成絮也能清楚地感觉到,山谷里即将发生大事,但他没有表现出来,问道:“妹妹,怎么不走了?” 柳如烟看起来十分平静地说:“哥哥,我们就在这里等吧,一会刘苏公子他也会从这条路出来。” “不会的。”柳成絮几乎是脱口而出,他又连忙补口道:“那个和尚念经,不知道要念到什么时候,要是念个几天,我们也在这干等着么?” 柳如烟嘴角生嗔,道:“哥哥你不愿意等,你就先回去吧。” 柳成絮没有办法,只能陪着妹妹一起等待,等待着那个很可能不会来的人。 第十五章 镇魔钟铃音 纤瘦的手臂,猛然落下,柳叶匕首扎入刘苏的胸口,刀刃都没了进去。 刘苏的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任由胸口处往下流血,他死死盯着眼前的女子,如果眼神能杀人,雌虎只怕已经死上千万次了。 这时,戒刀竟然慢慢挪动了一寸。 无心猛然察觉到这个变动,他当即意识到,刘苏即将挣脱九梵圣铃的压制。 “施主,快!” 雌虎不知道有没有听到无心的催促,她将刺入刘苏胸口的匕首拔了出来,手臂高高举起,这次对准了刘苏颈部的动脉处。 此刀一落,刘苏除非是金刚不坏之身,否则的话必死无疑! 刘苏的咽喉处发出低吼,缓慢地拖动戒刀,挥向雌虎,然而他的动作,一瞬快过一瞬。 “不好。”无心明白凭自己的法力,已经无法压制刘苏,此时出于慈悲为怀的本性,他纵身向前,奔向刘苏而去。 就在戒刀贴近雌虎的刹那间,无心的身影出现在刀口下,雌虎的身躯被无心一撞,摔倒在一侧。 暗红色的刀刃,凛然贯穿了无心的胸膛,顷刻之间,白净的僧衣被染成了血红。 无心浑身浴血,喃喃地道:“但有一息尚存,不改诛魔之志!”说罢,他双手合十,低颂着九梵真经的法咒。 此乃催动九梵圣铃的至高法门——无量梵音。以无心的修为,根本不足以运用,倘若强行运功,必会自毁佛身,魂飞魄散! 真诀念毕,无心全身的气血几乎都要被抽空。与此同时,无心袖里的九梵圣铃自行飞出,散发出强而有力的佛音。 声声催魂,音音夺魄,渗透入刘苏的血肉之躯,只见刘苏抱紧头颅,仰天长啸。 下一刻,一缕黑色的气息从刘苏头顶的百会穴飘出,微一蒸腾,消散在天地间。 无心的嘴角,洋溢出一丝微笑。 九梵圣铃也不再发出声音,褪去了光华,仍旧浮在半空。 “刘苏施主...” 刘苏听到无心的呼唤,慢慢看向了眼前的僧人,他的眼神有如星辰一般,流露出的尽是懊悔与愧疚,久久才道:“无心师父,我对不起你。” 无心已经停止了呼吸,他缓慢地说道:“你的本性善良,然而当你被情绪迷惑的时候,噬魂双瞳就有了可乘之机...”说到这里,无心慢慢从衣袖里拿出一张被血染红的白纸,纸上写满了经文,“这是佛门静心咒...师父说,如果贫僧无法完成使命,就将它传给你...日诵...三遍...” 刘苏从无心手里接过白纸,点头道:“师父,请您放心。” “贫僧一死,九梵圣铃自会寻找它的下一任主人,施主请暂时将它携带,找到它认定的主人。” 无心双手合十,盘膝坐在地上,头颅低垂下去,再也没有说半个字。 此时,九梵圣铃发出最后一道铃声,仿佛是与主人的诀别,随之掉落在地。 刘苏俯身捡起九梵圣铃,只见它的外观与普通铃铛差不多,表面上刻有两个卍字,刘苏摇了一摇,圣铃没有发出丝毫的声音。 刘苏不忍看到无心暴尸深谷,于是在附近挖了一个土坑,将无心的尸体放了进去,同时也将那把戒刀一起埋葬。 刘苏跪倒在新土前,重重磕了三个头。随后,他站起身来,回望当场,荒凉的山谷,只有血与尸。 看着这些死去的双虎门的恶人,刘苏并没有丝毫的愧疚与懊悔,而后,他注意到了雌虎的身影。 雌虎倒在地上,奄奄一息。刘苏走了过去,运功替她疗伤。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雌虎的内伤渐愈,慢慢睁开了眼。 刘苏取出一个药瓶,将它放在雌虎身边,说道:“这是小还丹,日服一粒,七天后即会痊愈。” 临走之时,刘苏朗声说道:“你可以随时来找我报仇。” 雌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刘苏离开,她坐在草地上,攥紧了手心。 沿着山谷往外走了不远,刘苏就看到远处的两个人影,柳成絮与柳如烟。 柳如烟看到刘苏,欢喜地几乎都从地上跳了起来,她远远就吵刘苏挥手,道:“刘公子!” 柳成絮十分惊讶,说:“刘苏公子,你...回来了?” 刘苏走近二人,道:“你们在等我么?” 忽然,刘苏手里的九梵圣铃受到了什么召唤一样,开始颤动,仿佛要挣脱刘苏的手掌。刘苏把手一松开,九梵圣铃闪烁着金色光芒,飘到了柳如烟的掌心。 ‘铃’地一声,光芒散去。 柳如烟嫣然一笑,问道:“这是什么,公子送我的礼物吗?” 刘苏看到九梵圣铃竟然认柳如烟为主人,也感到莫大的欣慰,他点头道:“这是先前那位修佛的师父送你的礼物。” 这时,柳成絮脸色一变,讶道:“刘苏公子,你胸口怎么在流血?!” 刘苏恍然大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只见鲜血不断地往下流,衣服已经完全被染红了,他忽然感觉到神志迷离,整个身躯往前一倒,幸好被柳成絮伸手扶住。 “刘苏公子,你没事吧?” 柳成絮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恍惚,有种渐渐远离的感觉,刘苏隐约能听到自己缓慢的心跳声,双眼渐渐暗了下去...... 第十六章 红尘世界,黄粱一梦 千山之巅,一抹白衣猎猎,迎风卓立,当真是风华绝代、冷艳无双! 刘苏站在远处的风雪里,喃喃注视着远处的白衣人影。等他回过神来,身上几乎被雪花完全覆盖,体温降到冰点,差点就冻死了! 这个白衣女子,想必就是江湖上最为神秘的传说,剑神卓一凡的师父! 半年前,刘苏在三天三夜的鏖战下,几乎拼掉了一条性命,终于击败了剑神卓一凡。 卓一凡年纪轻轻,纵横江湖十年,从未有过败绩,早已成为江湖剑者心目中的神话,这次剑神竟然栽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手里,只怕这人世上,没有人能想得到。 剑神毕竟是剑神,即使在万众瞩目下输给了刘苏,看起来仍然十分淡定,只是说了一句:“你别以为赢了我,你就是天下第一剑了。我师父才是。” 刘苏追着卓一凡整整半个月,期间二人都打了几场,互有胜负。最后,卓一凡终于拗不过刘苏的坚持,告诉了刘苏,去哪里可以找到他的师父。 刘苏历经九死一生,终于到达了世人不曾涉足的昆仑山巅,见到了这位卓一凡口中的天下第一剑。 远处的那一抹白衣背影,迎风而立,自从刘苏第一眼看到她伊始,未动分毫。 她就像苍穹的星,云端的月,如刘苏这样的凡夫俗子,似乎只配远观。 刘苏攥紧了拳头,这个女子身上散发出来的孤冷,正好激发了他的斗志。他艰难地迈开步伐,一步一步,慢慢接近远处的人影。 三百步,整整走了三百步,刘苏站在她后方,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说道:“听闻姑娘之剑法天下无双,在下特来讨教!” 这一句清朗的话语,很快就湮没在风雪里。而那白衣人影置若罔闻。 刘苏等待了一会儿,心里暗暗寻思,难道这个人没有听到自己的话?于是他酝酿了一会儿,再度开口道:“在下想讨教姑娘的剑法!” 这一句话,刘苏几乎是喊出来的,同时也运用了内息,使得声调恢宏,中气充沛。 白衣姑娘仍旧没有任何动作。这一道背影,仿佛就是答案。 刘苏眉头一皱,心想:“这个人一动不动,难道...已经冻死了?” 这时,白衣姑娘缓缓侧过身,发上落下几缕雪花,遮掩了她的面容,刘苏只看到一双眼眸,冷然如星。 刘苏为这道目光逼视,心里忽然就没了底气,过了好久,才说道:“请赐教!” 声音虽然也不弱,但如果把之前的声音比作瀚海巨浪,这三个字就像平湖涟漪一样轻微。 白衣女子仍然没有说话。 刘苏顿了顿,说道:“在下曾与姑娘的徒弟,卓一凡比剑,稍胜了他一筹。后来经他指导,才知道这昆仑山上,有一位真正的剑神。” 白衣女子淡淡道:“从未有人称我剑神,我也不是剑神。” 刘苏自知说话不恰当,于是说:“抱歉,在下不远千里而来,想请姑娘赐教。” “你的身体状况,已经无法战斗了。” 说完这一句,白衣女子重新转过身去,只留给刘苏一道不可亵渎的背影。 刘苏眉头一皱,他深深地明白,这个女子说得不错,自己孤身一人,爬上这巍巍昆仑,几乎就丢掉了九成性命,直到此时,自己还能保持清醒,凭靠的也是自己顽强不倒的毅力罢了。 然而耗费了这么多努力才见到想见的人,如果不能比试一场的话,又怎能甘心? 白衣女子虽然没有看刘苏,但竟能感知他心里所想,淡淡地说:“你若有命活下来,我会如你所愿。” 这一句话,让刘苏紧绷的心弦稍微松懈了下来。他轻轻舒了一口气,十分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四肢的血管已经被冰冻,性命危在旦夕! 刘苏拼尽最后的气力,想要运转真气,驱寒送暖,然而一身真气早已耗尽。 刘苏浑身难以动弹,被风吹倒在风雪里,目视着飞舞的雪花,缓缓闭上了眼......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风雪渐渐停了下来,只见天光破云,照在昆仑山巅。 白衣女子缓缓回身,看到几乎被埋在雪里的人影,她慢慢走了过来,挥袖扫开积雪,只见这个人浑身僵硬,脸色苍白无比。 她淡淡注视着这个即将被死神带走的人,就像看着一只蝼蚁,眼神里没有丝毫的怜悯。 虽然他不自量力,只不过是击败了自己的徒弟,就来挑战自己,但竟能到达这里,实在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毕竟在这个只有冰与雪的世界,能够见到一个活人,算是奇迹了。 这个人,既然拥有这份举世罕有的毅力,那就不应该带着遗憾而死去。 ...... 刘苏慢慢地睁开眼,感受到刺目的白光,令他有些无所适从,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过了一会儿,眼睛渐渐能够适应光线的强度,刘苏坐起身来,环顾周围一眼,发现肆虐的风雪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久违的天光。 此时,不远处的山崖前,一抹白衣绝世独立。 刘苏站了起来,朗声道:“请赐教吧。” 白衣女子没有说话,转身相对,看来是默许了刘苏的请求。 刘苏取下背后的剑袋,拿出一柄青光粼粼的长剑来,此剑名为墨竹,刘苏就是凭它击败了剑神卓一凡的。 刘苏拔剑拿在手里,问道:“姑娘,你的剑呢?” 白衣女子淡淡道:“败你,不需用剑。” 刘苏眉头一皱,索性把剑放了下来。 “这样你会败得更快。” 刘苏没有说什么,双手成掌势,需绘八卦图形。 “八卦掌么?”白衣女子的眼里似有光芒闪烁,“既是道门出身,你的功利心为何如此之重?” 刘苏毅然道:“我学武的目的,就是要当天下第一!” 白衣女子默默端详,没有说话。 刘苏微一皱眉,问道:“姑娘,咱们的比试,可以开始了么?” 白衣女子微一点头,两袖白衣荡了一下。 倏然间,疾风掠过刘苏的面门,刘苏根本就没有任何察觉,只见白衣身影已经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修长的手指成剑诀,指甲已经贴在自己的颈部。 一时之间,刘苏冷汗直冒。卓一凡的剑法速来以快著称,没想到他的师父,身法竟然如此不可思异。这种速度,根本就不应该是凡人可以做到的! 白衣女子秀眉微蹙,问道:“就凭你这反应力,如何能胜我徒弟?” 刘苏道:“我没有准备好,我们再来。” 白衣女子慢慢退后十步,刘苏则凝神屏息,心想:“她动作这么快,看来我得率先出击才行!” 忽然,刘苏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提掌击向白衣女子,白衣女子面无表情,倏然间人影一闪,刘苏竟然找不到她了! 刘苏站在原地,左右环顾,不待他找到白衣女子的位置,白皙的指甲又已经贴在自己的皮肉上。 刘苏吓得不轻,此时故作镇定,问道:“你是人是鬼?” 风声飘过,白衣女子已经站在山崖前,她淡淡地说:“当你克服分心的弊病,再来找我挑战吧。” 这一句话,足足困扰了刘苏两年之久。第一年间,他在昆仑山巅搭了一座木屋,白天里下山打猎,竟在此不毛之地住了下来。 在此期间,刘苏发现,白衣女子也并非一直都在山崖前卓立,山坳的后方有一座玄冰楼阁,她就住在那里。 一年后的仲夏时节,昆仑山仍旧寒凛。刘苏再一次被白衣女子击败。 这一次,刘苏大声问道:“你说我分心,我究竟是哪里分心了?” 白衣女子背对刘苏,淡道:“当你学会专注于战斗,自然就明白了。” 第二年里,昆仑山附近的动植物几乎被刘苏猎完,窘迫之时,刘苏不得不向厚起脸皮,前去玄冰楼阁敲门求助。 如此又过了一年,刘苏终于领悟到白衣女子所述的专注于战斗。这一次,二人的战斗持续了整整五十招,刘苏方才落败。 刘苏体会到进步的喜悦之余,似乎察觉到眼前这个人的道行较之两年前,仿佛变弱了一些。 “你的八卦掌法练得并不好,我那里存有八卦掌的一篇残章,你可以去看看。” 即日起,刘苏竟然获得了出入玄冰楼阁的资格。他来到楼阁内的书室,研读了八卦掌的残章,融会贯通之后,又翻阅了一些其他的书。最后,刘苏将一本《无双剑法》借了回去。 从他上山,一直过了五年,拿着剑的刘苏,终于与白衣女子打成了平手。这一次,二人的战斗十分激烈,甚至波及到周围的环境,刘苏辛辛苦苦搭建的木屋,竟然被自己一道剑气给劈垮了。 刘苏夜晚无处避寒,只得躲在玄冰楼阁的书室,瑟瑟发抖。白衣女子不知是不是看他可怜,竟然大发慈悲,让他暂时在二楼的一间空房里安身。 刘苏躺在干净整齐的床铺上,鼻端嗅到一股淡淡的幽香,翻了一个身,竟然在枕头上发现了一根残留的秀发。他捻起那根秀发,舍不得丢弃,放在鼻子前闻了闻。 刘苏渐渐对于这名白衣女子有所了解,她生性冷淡,然而年龄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大。每夜子时,她都会离开一个时辰。刘苏有一次暗中跟着她来到十里外的一座山谷前,只见谷里飘出来一缕缕白烟,恍如仙境一样,白衣女子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白烟里。 刘苏按捺不住好奇心,也进入了山谷,忽然感觉到山谷里十分的温暖,走了几百步后,竟然发现一处天然的温泉水域! 白衣女子站在水边,缓缓解开自己的衣衫,那细长的双腿,纤瘦的玉腰,令刘苏大饱眼福。 片刻之后,白衣女子妙曼的身姿藏进了水里。忽然,她似乎有所察觉,侧脸看了过来。 刘苏同样地看着白衣女子,发现她左肩的肌肤上有一道青色的印记。过了片刻,他才回过神来,连忙说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连道几声错后,飞也似地逃了。 有了温泉水域的存在,刘苏的日子滋润了许多,起码不用一整天都挨冻了。同时,他也发现,在自己左手的肩膀处,竟然也有一道青色的印记,与她的一模一样! 一年后,刘苏凭借无双剑法与八卦掌,获得了一次胜利。也在这一天,刘苏终于见到了剑神的师父拿剑的模样。 剑鞘雪白无暇,刃吐寒烟,白刃与墨竹剑的青刃交锋,刘苏便能感觉到那股凛盛的寒意,令他难以招架。 结局到来的十分快,刘苏又输了,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落败,连刘苏自己也数不清了,不过既然是被她用剑击败的,刘苏当然感到莫大的满足感。 同时,白衣女子也表达了对刘苏的肯定:“对你而言,也许成为天下第一不是什么梦话。” 刘苏意气风发,说道:“等我打败了你,我就是天下第一了。” 白衣女子轻叹了一声,摇首不语。 刘苏奇道:“怎么?难道天底下还有比姑娘你更厉害的人么?” “等你打败了我再说吧。” 刘苏在这最接近的仙界的昆仑之巅,与这位白衣女子朝夕相处了整整十个春秋后,终于如愿以偿,击败了拿剑的她,但是也付出了相当的代价——陪伴自己征战多年的墨竹剑,断了。 这一年的七月初七,昆仑山迎来了一年当中最温暖的时日。云巅的月,大的有些难以置信,清冷的光华洒在玄冰楼阁上,挂在门口的两只红灯笼随风摇曳。 两个人影对坐床沿,都穿着大红色的喜服。刘苏看起来十分平静,眼眸里流露出不尽的温柔,他慢慢地掀开大红锻绸。那一张绝世的面容,镌缕了千载冰冷,蓦地淡淡微笑,美得令人窒息。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刘苏喃喃念出这一句诗词,这是他早年在《诗经》中看到的。此时此刻,穷尽世间文字,似乎再也找不到能够形容眼前这名女子的词句了。 下一刻,两对火热的唇,猛烈地碰撞、交融。刘苏只觉得自己就像一只饥渴的动物,将她扑倒在床上,亲吻舔舐的同时,红衣一件接一件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雪白的肌肤,散出淡淡的幽香。 两道青色的印记,彼此交碰的同时,刘苏才终于明白,穷其半生的追寻,只为了等一个人的到来。 第十七章 哥哥的套路 “刘公子,你醒了啊...” 耳畔的声音显得十分虚幻,刘苏喃喃半睁着眼,仿佛什么也看不到。过了一会儿,渐渐看到一张温婉如玉的脸,垂落的青丝,素白的衣衫。 刘苏此时脑海几乎空白,然而心头却猛然一震,叫道:“荨儿!” 柳如烟还未反应过来,忽然就被刘苏紧紧抱住。她秀眉微蹙,害怕自己挣扎而让刘苏伤势加重,只说道:“刘公子,是我,我是柳如烟啊。” 这时,柳如烟忽然感觉到肩膀的衣服上有一股温热的感觉。她低头一看,原来这个青衣公子竟然伏在自己的肩膀上,泪流不止。 “刘公子,你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吗...” 看到刘苏如此的悲伤,她的心,也隐隐作痛。纤瘦的玉手,轻轻抚摸着刘苏的背心,仿佛是母亲正在哄着哭泣的孩子一样。 “住手!”树林里传来一个声音,只见人影一闪,一双手抓住了刘苏的肩膀,把他从柳如烟的怀里拉开。随后,一只沙包大的拳头就迎着刘苏的面门砸了下去。 柳如烟脸色一变,叫道:“别!” “妹妹,这个人如此对你,”柳成絮满脸通红,显然是怒不可遏,“我饶不了他!” 柳如烟扑上前来,挡在了柳成絮与刘苏的中间,叫道:“哥哥,他没有把我怎么样,你不要生气了...” 柳成絮看了一眼刘苏,只见他面白如纸,又已不省人事,他的怒气也褪去了一些,从袖口里拿出一些草药来,道:“喏,我找遍了方圆十里,只找得到这些。” 柳如烟清点一遍,点头道:“够了。” 柳成絮坐在地上,看着妹妹将草药清洗干净,然后研磨,均匀地涂在刘苏胸口的刀伤上边,不禁问道:“妹妹,连我的金疮药都无济于事,你这样行吗?” 柳如烟白了他一眼,懒得理他。随后,柳如烟又捡起两根药材,清洗干净后,放在手心,将其捏碎,慢慢喂到刘苏的口里,合着一捧湖水,令刘苏吞咽下去。 忙活完,柳如烟的额头冒出香汗来,她抬袖擦拭,坐在地上,观察刘苏的身体情况。 自从刘苏在山谷里重伤昏迷,已经过去整整七天。最近的市镇也有三天的路程,他的伤势太重,绝不能再遭受奔波之累,便只好暂时安置于湖边。柳成絮依照柳如烟的交付,每天都去采集草药,柳如烟再将药材归类,分作内服外服,替刘苏疗伤。 柳成絮坐在一旁,在他心里,对于草药的功效十分怀疑,但看到妹妹如此坚持,他也不敢说破,只是默默想着:“刘苏啊刘苏,你这要是活了过来,我柳成絮就把名字倒着写。”在他心里,自然是希望刘苏不治身亡的,虽然妹妹会因此伤心,但如果他活着,对于妹妹来说,那肯定是更大的祸患。 “妹妹,刚才我不在,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柳如烟斜睨了一眼柳成絮,显然是对于他先前的举动大有责备之意,说道:“没什么。” 柳成絮眉头一皱,问:“那他为什么刚才抱着你不放?” 柳如烟被柳成絮问得心烦,嗔道:“那也是我愿意!” “你!” 柳成絮气得从地上站了起来,不禁把手一扬。 柳如烟也站起身来,道:“怎么,你要打我吗?打啊。” 柳成絮慢慢放下手,拍了拍柳如烟的肩膀,以示友好,柳如烟哼了一声,看起来并不领情,又回到刘苏身边坐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柳成絮温言道:“妹妹啊,你是怎么认识这个人的?” 柳如烟转过头去,道:“要你管。” 柳成絮苦笑两声,没再说什么。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只见刘苏的双眸轻微颤抖了一下,慢慢打开。柳如烟欣喜若狂,守候在刘苏身边,等他清醒,一双明媚的眼眸,流露出涓涓细水。 刘苏喃喃注视着眼前的白衣少女,眼神里似乎闪过一缕诧异,随后恢复了平静,梦呓般的道:“你是...柳公子的妹妹吗?” 柳如烟点点头,道:“刘公子,是我啊。” 刘苏微微点了点头,慢慢闭上了眼。 “嘻嘻。”柳如烟的心情忽然大好,看向了一旁的柳成絮,道,“哥哥,刚才我不该惹你生气,对不起啦。” 柳成絮撇了撇嘴,没说什么,因为现在该轮到他郁闷了。 不过柳成絮毕竟是聪明人,他沉思了好长一会儿,终于想到了另一个对策。这时,他的嘴角也浮现出笑容。 此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柳成絮找了一些木柴生火,随后又去抓了几条鱼靠着吃。 “妹妹啊,等刘苏公子伤好了,让他去州府,向爹提亲吧。”柳成絮假装不经意间说了一句。 柳如烟听了这话,不禁一怔,在她心里不会不明白,她爹又怎么可能会答应这门亲事呢? “哥哥...你提这个做什么?” 柳成絮暗喜不已,道:“妹妹啊,我想了想,刘苏公子他人也不错,这门亲事,老哥我十分赞成!” 柳如烟看起来有些郁闷地说:“可是爹娘他们...会不会同意呢?” 柳成絮听了这话,搔搔后脑,道:“嗯,这确实是个难题。”忽然,他看了一眼刘苏,“对了,他有没有和你说,什么时候娶你?” 柳如烟双颊泛红,她低下头去,迟迟未语。 “那这样吧,等他伤好些了,老哥我就当一回媒人,如何?” 柳如烟嘴角的梨涡浅显,讶道:“哥哥,你可别唬我哦。” “哈哈,只要妹妹你愿意,老哥我就出马!”柳成絮拍着胸脯说了下来,因为他十分明白,妹妹只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他想要和刘苏结秦晋之好,其难度可不亚于登天。 “且不说父母双亲会极力阻止这门亲事,刘苏多半也看不上这个丫头片子。反正是成不了的事,我可不当出头鸟。”柳成絮默默对自己说着,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而柳如烟不谙世事,以为哥哥是真心帮自己,哪里会想得到,这一切只是套路罢了。 第十八章 新的祸端 如此过了三天,刘苏终于从长时间的昏迷中清醒了过来,渐渐有了转好的气色。 柳成絮提议道:“好了,我们带他去市集上求医吧。” 于是柳成絮背着刘苏往山林外边走,柳如烟跟在哥哥的身后,柳成絮专心看路,柳如烟就边走边照顾刘苏。 刘苏虽然没说什么,但也明白这些天多亏了柳成絮与柳如烟,心里颇为感动。 三天后,三人走出了叠嶂的山岭,来到了一处市集。柳成絮找了大夫替刘苏看病,大夫开了几味调理身体的药方,嘱咐每天服用。 趁着柳如烟给刘苏喂药的时候,柳成絮坐了过来,说道:“刘苏兄。” 刘苏半喝着药,不禁看了柳成絮一眼,只见他竟然称呼自己为兄长,不禁大为奇怪,问道:“柳公子,你怎么了?” 柳成絮温文一笑,好像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似的,沉吟了一会儿,道:“汗,我就想问问,你有没有续弦的打算?” 听到‘续弦’二字,刘苏眉目微一闪动,看了柳如烟一眼。 柳如烟被刘苏一看,立刻羞得双脸通红,放下汤药,跑了出去。 这边,柳成絮继续说道:“我妹妹她待你很好,长得也不差,你也是看到了...咱们都是男子汉大丈夫,成不成,一句话!” 刘苏失笑道:“我是什么人你也不是不清楚,这件事断无可能。” 柳成絮听刘苏这么说,着实是松了口气,但他还得表现出一副颇为失望的样子,问道:“要不...你在考虑考虑?” 刘苏摇了摇头,道:“如果真是这样,你可要好好劝劝你那妹妹了,我罪孽深重,不是她能托付的人。” 柳成絮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道:“唉,这事不能强求的,回头我和我妹妹说说。” 走出屋子,柳如烟正在屋外等着,她一看到哥哥出来,立刻问道:“他...怎么说的?” 柳成絮看着妹妹,只见她的眉梢眼角流露出热切期待的色彩,他一向宠爱妹妹,害怕让妹妹伤心,到了嘴边的话没有再继续说。他微微一笑,温言道:“你别着急,这要慢慢来...” 两天后,刘苏的伤已经恢复了大半,下地行走已不成问题。柳成絮道:“妹妹不见了这些天,爹娘肯定急死了,我要带她回去。” 刘苏点头道:“我的伤已经没有大碍,也该回青柳镇了。” 由于去州府要经过青柳镇,三人还能在路上同行一段距离。期间,柳成絮又找刘苏谈了几回,刘苏的态度十分坚决,从来没有答应。 柳成絮心里越是高兴,表现得就越是失落,他说:“既然这样,你也不要说什么,就当给我妹妹留一个念想好了。” 刘苏点头道:“明天就到了青柳镇,我们分别之后,她很快就会把我忘了的。” 第二天,三人走在山岗的阡陌小路上,距离青柳镇已经不远了。忽然,远处飘过来一阵清风,风中竟然夹杂着淡淡的血腥气味。 愈往前走,气味便愈浓烈。直到跨过一座青石桥,三人才看到桥边倒着两具尸体。柳成絮过去查看,只见两具尸体血液凝固、身体僵硬,看来已经死去有些时候了。 慢慢接近镇上,沿途一共出现了十具尸体,看他们衣服打扮,都是镇上的居民。 路过酒馆的时候,酒馆里忽然传出声音。柳成絮推门进入,过了一会儿,提着一个半大不小的男孩儿出来,那男孩儿一脸苍白之色,显然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刘苏认得他,说道:“是你啊。” 柳成絮道:“这小家伙可厉害了,竟然拿菜刀砍我,幸好我躲得快!”说完,松开了他的背心。 刘苏俯下身去,拍了拍余生的肩膀,温然一笑,随后问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昨天晚上,来了一伙人...”余生看起来十分害怕,“他们杀了好多人...说是要找一样东西,还有的人,被他们抓走了...” 刘苏笑了一笑,安慰他道:“没事了,我会保护你的。”说完,站起身来,环顾四周,“走,去镇集上看看。” 镇集上的情景更为惨烈,街道血流成河,凝固在泥泞里,空气中弥散着血腥味,没有一个活口。 余生躲在三人后边,慢慢说:“当时我很害怕,老板娘让我躲在地窖里,出去之后就再也没回来了...” 柳如烟牵着余生的手,柔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余生脸一红,说道:“我叫余生...” 柳如烟问:“年年有余的余,生活的生吗?” 余生道:“嗯。” “这个名字很特别呢。”柳如烟抿嘴一笑,“是你娘给你取的吗?” 余生的眼角闪烁着泪花,他讷讷道:“我爹娘很早就不在了...这个名字是老板娘给我取的...” 柳如烟轻拍余生的背心,叹道:“可怜的孩子...” 刘苏沿途查看,柳成絮和他并肩而行,问:“看出什么眉目了吗?” 刘苏反问道:“你呢?” 柳成絮摇头道:“这些人们手无寸铁,他们一个不放过,这个作风,肯定是魔教中人。” 这时,刘苏忽然‘嗯’了一声,慢慢走到屋檐下,俯身捡起了一个小东西。这个东西沉甸甸的,上边沾有血迹,刘苏与柳成絮都认得出来,这是魔教中人才会使用的透骨钉。 刘苏投以赞同的目光:“看来你说的不错。”说完,刘苏看向了不远处的二人,只见柳如烟正和余生说话。 “柳姑娘。” 柳如烟听到刘苏的声音,应道:“刘公子,怎么了?” 刘苏朗声说道:“你带着这小家伙,先去我家吧。” “好。” 刘苏带着柳如烟,柳如烟牵着余生,三人慢慢向南走。柳成絮走在后边,看着他们三个人的身影,宛如一家三口似的,柳成絮甩了甩头,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途经一片树林,四人来到了位于山脚的破屋。 刘苏送到门口,道:“这里很隐蔽,你们俩就在这等我们吧。对了,那个铃铛,还在你身上吗?” 柳如烟点点头,从衣袖里拿出九梵圣铃,道:“公子你要拿走吗?” 刘苏摇头道:“你好好保管,千万别弄丢了。” 柳成絮四下里看了看,也觉得这个地方应该不会有危险。 暂时别过柳如烟,刘苏与柳成絮二人再度返回青柳镇。走在路上,柳成絮忽然拍了拍刘苏的肩膀,递给他一张白纸:“喏,这是你的吗?” 刘苏接过一看,立刻便想起,这是无心临死前给自己的《静心咒》,他问道:“怎么会在你那里?” 柳成絮没好气地说道:“要不是我手快,这张纸就被你的血给浸了。” 刘苏将白纸张开,边走边看。柳成絮扫了几眼,发现纸上写得都是梵文,自己一个也不认识,于是问道:“怎么,你看得懂吗?” 刘苏没有理他,全身贯注地看着经文,口中默念。 第十九章 冤家路窄 三人穿过那片小树林,刘苏才收回目光,将一纸梵文捏成团,扔进了涓涓河水里。 “啊?你都记下来了?” 柳成絮显然是大吃一惊。 刘苏点点头,淡道:“嗯。” 柳成絮问:“那上边写的都是什么?” 刘苏淡淡说道:“那是佛门的静心咒,你要学吗?” “哦,我就问问。”柳成絮不再和刘苏靠得很近。 忽然,远处飘来一句令刘苏颇为熟悉的声音:“慢着!” 刘苏转头一看,只见大路上一匹骏马飞驰而来,身后跟着一队官兵,马上的人锦衣飘然,不是唐公子又是何人? “哎呀,怎么遇上他了...” 只见唐公子纵身一跃,霍然抽出背负的长剑,剑尖轻颤,已经逼近刘苏的面门,刘苏脸色稍变,赶紧躲开。 柳成絮见机不妙,抽身退到一旁,以免被误伤。 一时间,唐公子的剑携游龙之势,打得刘苏左避右窜,毫无招架之力。刘苏身上的伤还没有恢复,加上这唐公子的剑法着实高明,起码有江湖上二流高手的水平,这倒令刘苏意想不到。 没过几招,刘苏就已经险象环生。柳成絮嘻嘻笑道:“刘苏公子,你怎么不还手啊?” 刘苏暗骂一句,只得说道:“你快来帮忙啊。” 话音未毕,唐公子一剑劈落,柳成絮飘身而来,从衣袖里掏出一把折扇,挡在剑下。 ‘噔’地一声,唐公子握剑的手一颤,她双眉倒竖,反手一剑刺向柳成絮。 柳成絮的折扇霍然打开,有如孔雀开屏似的,又将唐公子的剑招挡了回去。 唐公子退后几步,怒道:“还有高手助阵!” 刘苏苍白着脸,道:“唐公子,有话好说。” 唐公子哼了一声,冷冷道:“与你这个越狱的逆贼,还有何话好说?哼,这里发生的惨案,想必也是你策划的吧!” 刘苏道:“你又没证据,可别冤枉我。” “哼,这里只要是出了案子,你就在附近环伺,你真当我这么好骗吗?”唐公子负剑在手,质问道:“被你们掳走的那位姑娘可是太守的千金,我奉劝你们赶紧放人,争取宽大处理!” 柳成絮站出来说道:“这件事真的和我们没关系,你如果不信的话,我们可以帮你查案,找出真凶!” “贼喊捉贼,我是不会中计的。你们两个的模样我已经记得,就算你们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脱追捕!” 刘苏也懒得多费口舌,说:“唉,我也懒得和你废话了。” 唐公子听了这话,还以为刘苏要杀人灭口,赶紧横剑身前,回身说道:“我先挡着,你们快回去禀报知县,搬救兵过来。” 一队官兵转身便逃,真是十分的听话,没有一个人留下来断后。 刘苏大袖一摆,道:“你省省吧,我们如果要动手,还和你废什么话?杀人的是魔教,与我们无关。”说罢,刘苏将透骨钉扔到唐公子手里。“这是我们找到的。” 唐公子看了一眼,道:“这是透骨钉。” 柳成絮说道:“你想查案,我们可以帮忙;你想打架,我们也会奉陪到底。”说完,亮了亮手里的折扇。 唐公子沉吟了一会,点头道:“好,我暂时相信你们。”说完,他把剑送回了鞘里。 柳成絮也将折扇收回,说道:“我们去镇上看看,有没有其他线索。” 三人同行,一起去向镇集。还未走得几步,唐公子忽然顿了一步,刘苏与柳成絮的背心同时暴露出来。 “好机会。”唐公子暗暗蓄势,使出独门的点穴功夫,双手势如闪电,点向二人的背部穴道。 然而唐公子没有料到的是,走在前边的刘苏也是这般想法,而且动手更快。唐公子的手指还在半空,刘苏的手指已经戳到了他的胸口。与此同时,刘苏碰到唐公子软绵绵的胸脯,更加确信了他是女人的猜想。 柳成絮恍然不觉,回头一看,讶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刘苏松了口气,道:“他想暗中点我们的穴道。”说完,将目光投向了全身动弹不得、而又一脸不服气的唐公子,“一个时辰后,穴道会自行解开,你好自为之吧。” 柳成絮破口一笑,道:“呵,这人不简单,我还以为他真的与我们和解了呢。” 说话时,刘苏已经走开了,柳成絮最后扫了唐公子一眼,转身追上刘苏。 二人回到镇集,也找不到什么有利的线索。刘苏灵机一动,忽然道:“我们去蝴蝶谷问问吧。” 柳成絮眉头一皱,道:“蝴蝶谷一向保持中立,咱们俩就这么过去,又无人引荐,没准连门都进不去呢。” 刘苏微微一笑道:“没事,我在那里有熟人。” 柳成絮半信半疑地跟着刘苏一路往南,大约走了小半天,经过南山县后,来到一座幽静的山谷。 “哟,我肚子有点痛。”刘苏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我先去树林里解个手,你先进去等我呗。”说完,刘苏跑进了树丛里,没了踪影。 柳成絮白了他一眼,沿着林道走了百来步,来到公孙府的门口,还没有走上去,就被门卫拦了下来。 “来者何人,报上姓名。” 柳成絮自报身家:“在下拈花折柳,柳成絮。” 两名门卫对望一眼,都是摇了摇头,一个人道:“没听说过。” 柳成絮看到他们二人的反应,似乎认为自己只是一个小人物一样,心里颇为生气,暗想:“这两个蠢货,竟然连我的名头都没听说过!” 门卫胸膛一挺,喝道:“快快离开,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柳成絮稍作冷笑,手伸进衣袖里,已经摸到了折扇,心想门卫如果胆敢出手,自己势必要教训教训他们。 这时,刘苏从远处跑了过来,笑眯眯地说道:“让我们进去吧,我是你们少公子的叔叔。” 两名门卫看了刘苏一眼,对他有印象,于是让开了一条路。 柳成絮不禁瞅了瞅刘苏,心里十分好奇,为什么他就有这么大的面子。 刘苏畅通无阻地进入公孙府邸,顺利地见到了公孙轩与公孙林。刘苏先是向二人表明谢意,随后又说明了青柳镇发生的惨案。公孙林沉吟良久,给出了一个线索——长生堂的一个分舵,最近搬到了南山县附近,但具体位置,他也不知道。 天色渐晚,在公孙林的邀请下,刘苏与柳成絮留在蝴蝶谷,享用了一顿晚宴。席间,刘苏与公孙林相谈甚欢,堂堂柳成絮竟被晾在一旁,无人问津。遭受冷落的他,一个人喝着酒,心里别提多郁闷了。 酒过三巡,公孙林忽然提到要给刘苏介绍几个漂亮的妹子,刘苏看起来对这桩事十分有兴趣。就在二人聊得正酣的时候,柳成絮忽然‘咳咳’两声。 公孙林这才注意到柳成絮,问道:“这位是?” 刘苏看了柳成絮一眼,道:“他” 柳成絮窝了一肚子火,这时想整一整刘苏,便道:“在下柳成絮,是刘公子的大舅子。” “抱歉,抱歉,先前那些话,就当我醉酒胡说罢。”公孙林听了这话,不禁一笑,举杯道:“来,这杯酒是敬刘公子再续姻缘的。” 刘苏感到有那么一丝丝为难,但是他脸皮也不薄,索性默认了这个事实,举杯一碰,把酒喝了下去。 回去的路上,二人都醉得不轻,走得摇摇晃晃的。 柳成絮搭着刘苏的肩膀,问道:“你....你是怎么和蝴蝶谷关系那么好的?...” 刘苏说道:“以前的时候,我和公孙隐是好朋友,自然而然地,他府里的人我都熟了嘛。” “公孙隐!” 听到这三个字,柳成絮的酒醒了一半:“你是说,你和以前的武林盟主,公孙隐是好朋友?” 刘苏点点头,十分平静地说:“是啊。” 柳成絮叹了一口气,喃喃点了点头,回想起这些天的经历,先是枫袖大师,后是武林盟主,这些江湖上的宗师级大人物,竟然都与刘苏有联系。他虽然不怎么服气,但也不得不佩服啊。 “这么多大人物都对他青眼有加,也许他配得上我妹妹呢...” 第二十章 长生堂的踪迹 刘苏喃喃睁开眼,晨光透过树丛,照在自己身上,他才发现自己竟然倒在一个树丛里睡了一晚上。柳成絮仍然没醒,一双腿搭在自己胸口,压得自己的伤口疼痛不已。 刘苏移开柳成絮的腿,拍了拍他的脸,把他叫醒。 二人走到南山县城附近的时候,忽然看到城外有一座高台,衙门的师爷高高站在台上,手里拿着一卷文件,好像是在宣读。周围围了一大圈平民百姓。 刘苏对此没什么兴趣,无奈他耳朵太尖,其中事情给他听了个大概——根据南山县庙王山附近的居民反映,山上有恶鬼作祟,已经失踪了好几人了,官府就想请懂法术的道士或者和尚前去驱鬼,赏金为100两。 刘苏听得这个传闻,沉吟了片刻,道:“走,我们去看看。” 柳成絮一笑,一个顺溜钻进了人群,朗声道:“我去,我去。” 师爷扫了他一眼,狐疑地道:“你会法术?” 柳成絮点头道:“当然,我保证把鬼赶跑。只是这银两,怎么个发法?” 师爷看起来并不怎么相信柳成絮,便道:“等你把鬼超度,庙王山恢复平静了,再来我这里拿钱吧。” 刘苏等他从人群里回来,问:“你搞什么啊?” 柳成絮拱手道:“赚点外快啊。” 二人一起往药王山的方向走去,都没有注意到,在人群外边,有两双眼睛正在注视着他们。 “师父,有人抢我们生意。” “他们两个会个屁的法术,走,我们也去瞧瞧!” 穿着一身黄色道袍的老人,牵着身边一个半大孩子的手,两个人蹒跚地往庙王山的方向走去。 沿着太平大道走,路上还能遇见许多拖家带口的村民,都在向南逃。大约走了十几里地,来到一个位于山脚的村庄,空空荡荡的,只有一条狗在田野里狂吠。 “人都跑光了。”柳成絮四下看了看,随后将目光落在村庄后方那一座深山上,山林十分茂密,看起来就有一种阴森的感觉,透过林梢,隐约看到山顶有一座建筑,像是庙宇。 刘苏沉吟道:“你说,假设长生堂的人都在山里躲着,然后装神弄鬼,把这周围的居民赶跑,是不是很合情理?” 柳成絮手托下巴,点头道:“不错,但是...长生堂可是魔教三大派阀里边最强的一派,不是能轻易惹得起的吧...” 刘苏:“你的意思是?” 柳成絮拱了拱手,道:“就我们两个人,是不是少了点?” 这时,远处的山道上传来人声,二人回身望去,只见一个老道士牵着小女孩,风尘仆仆地往这边赶。 刘苏莞尔一笑,道:“借你吉言,现在我们有四个人了。” 柳成絮大袖一甩,“走吧!去庙里瞧瞧。” 二人进入幽深的山林,寻觅上山的路。这里边虽然阴森,但是很宁静,除了风声,什么声音也没有。 刘苏与柳成絮都觉得很奇怪,山里边怎么会没有鸟兽呢?他们对望一眼,心里都觉得,来对了地方。 俩人沿着山路绕来绕去,也不知道走了多远。忽然,柳成絮踩到一个很脆的东西,被他一脚踩碎,低头一看,原来是一根白骨。 柳成絮叹息道:“真是晦气啊,怎么走到这鬼地方来了。” 忽然,不知从何处飘过来一道无名风,吹得灰尘漫天。刘苏与柳成絮都呛了几口,不约而同地往后退。 灰尘之下,隐约看到墓地里飘过几道身影,“嗖嗖”、“嗖嗖”地声音,看起来有些渗人。 柳成絮怂了,说:“不会真的有那种东西吧?” 刘苏拍着胸脯道:“没有的,你别吓唬自己。” 话音一落,阴风更加凛冽了,无数灰尘飘散在周围,仿佛降了一场大雾似的。柳成絮眼睛都睁不开,他胡乱摸了摸,抓住刘苏的手臂,叫道:“闹鬼啦!” 刘苏把衣袖挡在眼前遮灰,时而观察着周围的情况,浓郁的灰尘里,不时闪过鬼影,而且正在接近自己的位置。 刘苏扯开柳成絮,掌绘八卦,手心翻转,双掌推出,磅礴的掌劲将围绕在周围的灰尘与鬼影震开。 柳成絮睁眼一瞧,问道:“发生了什么?” 瞬息的功夫,灰尘又涌了上来,将二人团团围住。 刘苏深吸一口气,稳稳当当地站在风尘里,心想:“我倒要看看,还有什么花样!” 鬼影闪烁,游离在刘苏的身畔,仿佛随时都会发动袭击。他故作镇定,其实心里也有些害怕,但是他不能表现出来,因为柳成絮已经吓得抱头蹲在地上,自己得表现得勇敢一点才行。 掌绘八卦,两股气劲推送出去,将环伺的鬼影与灰尘震散。然而不到片刻功夫,它们又围了上来。 “如果鬼影是人的话,肯定会被我的掌劲伤到...”刘苏在心里默默寻思,忽然觉得背心凉飕飕地,他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柳成絮。 难道说,真的见鬼了? 刘苏深吸一口气,朗声说道:“诸位阴魂不散,想必是有莫大的冤屈,不知能否吐露一二,在下愿为诸位完成遗愿。” 他的声音十分浑厚,淹没在风里,不知飘到了什么地方去。 豁然间,一缕声调随着风飘进刘苏的耳畔。 “女娲神殿...吾等死不瞑目...” 凄凉、沙哑的声音,断断续续,重复着这么一句话。 刘苏的脸色,一瞬间变得铁青,无比的惊骇。还好柳成絮看不到,否则的话,他要是看到刘苏的表情,肯定是要吓破胆了。 三年前,刘苏就如现在这般,站在一地的尸骨之上。锋利的寒刃,不停地淌血。神殿的中心,伫立着一座巨大的石像,尽管沾满血污,石像仍是端庄而立,手托补天石,平静的面容,流露出来的尽是对世间万物的慈爱。 刘苏转过身,猩红的眼,死死盯着女娲的石像,他的手开始不停颤抖。 “就是你,将吾封印那么多年!” 剑刃轻颤之下,只见一道血色剑气破空而去。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整座石像灰飞烟灭。 霍然,刘苏挣脱回忆,睁开双眼,此时,他的眼神里,已经浮现出红色的光芒。 埋藏的仇恨与炽盛的杀意,渐渐地合二为一。 此时此刻,刘苏的理智尚未被完全支配,他闭上眼睛,开始低声诵念《静心咒》。 观自在菩萨,行深波若彼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 ...... 刘苏一边接一边的诵念,心中的魔性渐渐被压制下去。 柳成絮听到动静,抬头一看,只见刘苏双手合十,低眉闭目,正在念经! “对了,我也念经,这样就有佛祖保护。”柳成絮神情一亮,赶紧盘膝坐在地上,闭目开始念咒。 “波若波罗密,波若波罗密,波若波罗密,波若波罗密...” 第二十一章 一场误会 南山县以及周边的九个县城都隶属于江夏郡,江夏郡及其他六个郡又都要服从荆州刺史部的管辖。柳太守身为江夏郡的一郡之主,其权利、地位,在当地都是至高无上的。 虽是如此,但在西陵城(江夏郡的都城)的楚王府,他可就与下人没有什么分别,甚至与小侯爷的交谈,也只能站着听。 小侯爷坐在太师椅上,喝着淡茶,漫不经心地道:“老家伙,你怎么就这么不小心,让本爷的未婚妻被强盗掳走了?!” 柳太守鬓发斑驳,连忙说道:“小侯爷啊,下官实在是该死,然而小女已经失踪半个月了,小侯爷能否与楚王交谈,让他出面请人帮忙?” 小侯爷喝了几口差,皱了皱眉道:“你这个废物,自己女儿都保不住!” 柳太守颤巍巍地,说:“小侯爷息怒!下官无能,只是小女与小侯爷有婚媒之约,也算是小侯爷的妻子了。不管怎么说,小侯爷请帮帮忙啊。” 小侯爷的茶已经喝完,只见他把青花瓷的茶盖放在手心把玩,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好吧,等我爹回来了,我就和他说。老家伙,本爷有话在先,如果你女儿出了什么事,你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柳太守躬身说道:“下官一定竭力而为,务必请小侯爷将事情禀报楚王,请他相助。” 小侯爷已经十分不耐烦,甩甩袖道:“好了好了,现在改到我练功的时候了,你走吧。”说着,小侯爷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伸了一个懒腰,自顾自地离开了厅堂。 柳太守喟然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他自然是心里不好受,但是对方毕竟是楚王的公子,就算是再怎么轻薄,自己也得忍着。 回到府邸,刚一进门,夫人就迎了上来,叫道:“老爷,出事啦!” 柳太守白眉一颤,问道:“出什么事了?” 夫人笑盈盈地说:“方才,府里来了一位蝴蝶谷的客人,他携了很多贵重的贺礼,说是祝贺烟儿的婚事,还说有几句话要当面和老爷你说。现在他正在大厅候着呢。” 柳太守将信将疑地来到大厅,只见厅堂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礼品盒,座上有一个人。那人起身行礼,道:“在下复姓公孙,乃是蝴蝶谷的管家,此行专程携礼而来,向太守恭贺令媛的喜事!”说完,他长袖一挥,“长白山人形参、天山雪莲子各一对,百年灵芝一颗,冬虫夏草若干。” 柳太守与夫人听得这些词汇,几乎都要昏了过去,谁人不知,长白山人形参与天山雪莲子都是价值连城的珍稀药材,百年灵芝那可是旷世难寻,冬虫夏草也是极其罕见的。这么多宝贝当成贺礼,只怕是楚王府都拿不出手。 公孙管家微微一笑,续道:“在下代表蝴蝶谷,祝贺令媛与刘公子百年好合!” 柳太守脸色稍有迟疑,问道:“刘公子?阁下弄错了吧,小女的未婚夫婿是小侯爷李巽啊。” 公孙管家听了这话,也是一脸疑惑,沉吟道:“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柳太守与夫人,还有公孙管家,三个人面面相觑,都不知该怎么办了。 *** 夜晚的庙王山,显得格外的凄冷,阴沉。 山顶的庙宇里闪烁着灯火,照映着门口两个僧人的尸体,死状十分恐怖,血流了一地。 “禀报坛主。”佛堂里,一个黑衣服的人跪在地上,“山下有人闯入!” 一名老头十分悠哉,斜躺在长椅上,他姓周,名供奉,是长生堂的坛主,也是这些人的首领。老头说:“这点小事也要向我汇报吗?杀了。” 黑衣服的人却道:“坛主,他们不是寻常百姓,都有武功的。” 周供奉沉吟着道:“那还用我说吗?把他们抓起来,拿去祭祀玄蛇!” “是!” 黑衣人匆匆离开了。 周供奉躺了一会儿,忽然一跃而起,慢悠悠地走出佛堂,来到庙宇的后院。黑夜里,后院站着青柳镇掳掠来的几十个百姓,都被长生堂的人控制住了。另一处则放置着一些尸体,都是被杀死的百姓。 长生堂的人一齐行礼,道:“见过坛主。” 周供奉阴沉着脸,道:“都两天了,你们还没有问出来?” 一个人道:“这些人,应该不知情。” 周供奉喝道:“你这个废物!”说完,扬手给了他一个嘴巴。随后,他走到人群之前,随手抓了一个小孩子到手上,“谁是他的父母?” 无人应答。 一名手下悄悄在周供奉耳边说:“他的父母昨天就被我们杀了。” 周供奉听了这话,把孩子放开,放缓语调说:“我也不喜欢杀人。你们就把知道的说出来,然后就放你们走。” 周供奉年岁已高,须眉尽白,看起来飘然如仙。其他人都是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与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个庄稼人开口道:“老先生,你们所说的大眼睛,我们真的没有见过啊。” “不是大眼睛,是噬魂双瞳。”周供奉耐心地解释清楚,“半个月前,你们那里不是死了四个人吗,谁杀的他们?” 庄稼人摇摇头,道:“官府都说了,是自然死亡的。” 周供奉摸着小孩子的头,笑眯眯地道:“那换个问题吧,那一天,你们有没有见过什么不寻常的人出现在镇上?” 这时,酒馆的老板娘从人群里钻了出来,道:“那天在我的酒馆里,一共出现了六个外来人。其中四个就是被杀的人,还有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周供奉眼神一亮,叫道:“那男人长什么样?” 老板娘沉思了好一会儿,慢慢道:“穿着青色衣服,看起来三十岁的样子吧。” “那他去哪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 周供奉微微点头,道:“嗯,你可以走了。” 老板娘大喜过望,几乎都要跪在地上给周供奉磕头了,她连忙拉着自己的丈夫,跑出了人群。 忽然间,刀刃的寒光一闪而过,老板娘的尸首分离。鲜血溅了酒馆老板一身,老板睁大了眼睛,怒吼道:“婆娘!我和你拼了!” 老板将拿刀的人扑倒,两人在地上扭打起来。 周供奉双手负在身后,淡淡道:“看到了吗?找不到我要的东西,你们一个也活不成。” 正自说着,周供奉身边的小孩吓得呜呜大哭。周供奉摸了摸他的头,道:“小孩莫怕。” 小孩不敢再哭,呜咽着抽泣。 周供奉扫过人群,几十个居民,都不敢和他有目光接触,但是他并没有从人群中找到自己要找的人。 三年前,在女娲神殿,自己膝下的两个儿子被同一人杀死,死得奇惨无比,尸体都拼凑不全。 而那个杀人凶手,穿着一身被血染红的青衣,手里拿着沾血的剑。周供奉没有看清他的模样,惟一能够记清的事物,就是当年被正魔两道争夺的魔物——噬魂双瞳。 噬魂双瞳出现的地方,就有自己的仇人! 回忆起这些深仇大恨,周供奉的额头上青筋暴涨,手掌的力气越来越大。‘啪’地一声,那个小孩的天灵盖竟然被捏碎。 周供奉抬起手掌,看着自己的手上沾满腥血,他喃喃地道:“我要让你,死得比这还惨烈千倍万倍!” 第二十二章 僵尸 这场风暴,一直持续到夜晚才有停歇的迹象。 刘苏与柳成絮都是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看到风势变小了,不禁都松了口气。 忽然,二人察觉到,在他们周围十步的距离外,竟然围了一圈人。只见这些人穿着前朝的官府,双臂向前僵直着,一动不动。 片刻之后,它们抬起头颅。 “僵尸!”柳成絮看到它们眼眶里的尸虫,忍不住脱口而出。 话音未落,众多僵尸从地上一跃而起,迎空扑向二人。 刘苏掌绘八卦,吟道:“排山倒海!”双掌推出,掌劲将僵尸震退。然而僵尸落地之后,再度跳了起来。 二人对视一眼,分别向两个方向躲开。 柳成絮折扇一扬,扇骨锃锃发光,刺向僵尸的咽喉,竟然刺不进去!他脸色大变,慌乱中拍出一掌,将僵尸打退,转身跑路,却又撞上一只僵尸,柳成絮的左袖被抓破。 柳成絮叫苦不迭,叫道:“快来帮我!” 刘苏一个人应对七只僵尸,自己都应付不来,哪里有空去理会柳成絮?只见他拳脚并用,将跳过来的僵尸打退,虽然招式厉害,但根本就伤不到这些僵尸。 这时,刘苏似乎听到了远处传过来的救命声,但以他的处境,也是束手无策。原来在远处的墓地边缘地带,一个老道士带着一个小女孩仓皇逃命,身后有僵尸索命! 忽然,小女孩脚下被石头一拌,摔了一跤。老道士当机立断,赶紧松开手,独自逃命。 小女孩脸色苍白,此时捂着脸,尖声大叫。 这时,树林里寒光一闪,只见一个清秀的人影持剑飞来,剑尖刺在僵尸的额头上,竟然刺不进去,剑刃被压得弯折。这人反身退开,凌空一腿,重重踢在僵尸的胸口,将僵尸踢飞了出去。 老道士赶紧回来,保住小女孩道:“恩人!” 这人倒握长剑,凛然道:“你们退后!”只见他锦衣翩然,面如冠玉,不是唐公子又是何人? 老道士看着唐公子与僵尸的战斗,连连叹道:“不成,这样根本就伤不了僵尸!” 说完,老道士取下背上的行囊,将其打开,掏出一把桃木剑来。随后,老道士咬破手指,以血画符,吟道:“急急如律令!” 这时,唐公子已被僵尸抓住手臂。老道士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举起桃木剑便砍向僵尸,这把桃木剑十分圆钝,此时却有如天降神兵一般,将僵尸的脑袋砍了下来! 唐公子愕然失色,讶道:“这也行?” 老道士看起来十分得意地说道:“你们这些武功,打人还成。想要对付僵尸,还得靠老道的法术!” 唐公子扬手一指,道:“看,那边还有僵尸作祟。” 老道士举起桃木剑,道:“哼,就是再多的僵尸,老道也不惧!”说完,气势汹汹地冲了过去。 “妖孽,休得放肆!” 老道士一道烟跑来,举剑便砍掉了一只僵尸的脑袋。当他挥第二剑的时候,后方有一只僵尸扑了过来,老道士猝不及防,肩膀被僵尸抓住,双手施展不得,他胡乱挥了几剑,忽然手心一空,桃木剑竟然飞了出去。 刘苏身陷僵尸的重围,忽然看到飞仔空中的木剑,他神情一亮,道:“桃木剑!”当下使出一招排山倒海,将僵尸震退,飘身跃向半空,接住了桃木剑。 ‘嚯嚯嚯嚯’,几剑下来,四五只僵尸已经被砍掉了脑袋。 柳成絮见状,叫道:“快,快来帮我!” 刘苏微微一笑,剑影闪掣之下,围着柳成絮的僵尸也都被制服。 老道士盯着刘苏看,胡须几乎都竖了起来,看起来十分不满他抢了风头,说道:“你们有没有被僵尸伤到?” 柳成絮举手道:“我手上被抓了一下。” 这时,唐公子带着小女孩也赶了过来,他一见到刘苏与柳成絮二人,立刻就拔剑相向。 刘苏抢先说道:“别冲动!” 老道士从兜里掏出一把糯米,先敷在自己肩膀的伤口处。随后,又把它们分给了柳成絮与唐公子,令他们外敷。 唐公子一边敷糯米,一边说道:“你们两个,这下可别想再跑了。” 刘苏笑着赞道:“道长,您能让桃木剑削铁如泥,道法当真高明呢!” 老道士被刘苏称赞,不禁面露微笑,他咳咳两声,道:“这都是咱们道士的基本技能,算不上什么厉害本事!” 柳成絮忽道:“你们说,这个地方为什么会出现僵尸啊?” 几人都没说话,老道士捋了捋胡须,说道:“前朝的时候,这里发生了一场很惨烈的战事。一名将军率领麾下的部队,在这里中了埋伏,战斗至一兵一卒,最后都死在这里了。依我看呐,他们多半是死得不甘心,这才阴魂不散。” 刘苏沉吟着说:“那这么说的话,这里应该会有整整一个军队的僵尸啊,怎么才这么几个?” 话音一落,周围立刻暗了下来,看来是月亮被云给遮住了。与此同时,周围又开始刮起阴风,吹得人胆战心惊。 唐公子横剑在手,颤声道:“怎么回事?” 柳成絮闭着眼,已经开始念咒了:“波若波罗密,波若波罗密...” 刘苏轻嗅风声,他在风中感受到了一股不太寻常的气息,而且这股气息愈来愈明显。 老道士掐指算命,一身道袍猎猎飞舞,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颤声道:“不好,今天是十五,僵尸王要出来吸取月精了!” “此地不宜久留,撤!” 柳成絮猛地起步,很快就跑得远了。过了一会,远处传来他的一声尖叫,只见柳成絮慌慌张张地又回来了。 “完了,完了!外边都是僵尸,还、还有一个大的!”柳成絮已经是肝胆欲裂,“老道长,你会不会什么遁地法术,带我们从地底遁走吧!” 老道士怒道:“胡说八道,我要是会遁地术,早就走了!”说完,老道士把小女孩搂在怀里,“你看看你,都吓到我徒弟了...” 唐公子环顾四周,只见四面八方都出现了僵尸的身影,一蹦一跳的,越聚越多。他抿了抿嘴唇,虽然没有溢于言表,心里肯定也是害怕的。 第二十三章 惹不起的鬼将军 很快,僵尸就察觉到了人的踪迹,纷纷向众人的方向跳了过来。 柳成絮与唐公子两个都怕,但也不能坐以待毙,于是拿着各自的兵器,硬着头皮冲了上去。老道士抱着徒弟,躲在树下瑟瑟发抖,直到僵尸逼近的时候,他才从衣袖里掏出一张黄纸符,贴在僵尸的额头上,僵尸立刻不动。 柳成絮眼睛尖,看到了,于是嚷道:“道长,纸符给我几张啊!” 老道士呸了一声,道:“我就五张符,你别想了。” 柳成絮一个起落,从僵尸潮里跳了出来,跑到老道士身边,希望借他的纸符保平安。 此时,唐公子的处境已经极其危险,几乎要被尸潮淹没,只见她手握长剑,不停地劈砍戳刺,也阻挡不了僵尸的来袭。 忽然,人影一闪而过,只见刘苏站在唐公子身前,高举桃木剑,吟道:“八荒归元。” 顷刻之间,刘苏一身真气聚集在木剑之上,幻化成为一道凌虚剑刃,‘砰’地一声,剑刃破碎,剑气有如潮水般涌向四面八方。 僵尸都被震飞出去,除了衣服被剑气划破之外,竟然毫发无损! 刘苏看到此等状况,脸色也不禁变了一变。他转身看向唐公子,正好撞见唐公子对他使出了点穴手。二人目光相接,唐公子不知是心虚还是怎么,把手给收了回来。 刘苏稍作苦笑,道:“这等关头,你还想着点我穴道,活下来再说吧!”说完,刘苏抬头看了一眼,“上树。” 唐公子右足往地上一踏,身若凌虚,轻飘飘地跃上了树干。 刘苏手拿桃木剑,转身杀入尸潮,他以一人之力,挡住了三面袭来的僵尸,从而使老道士与柳成絮有了喘息的机会。 唐公子叫道:“到树上来,僵尸上不了树。” “对啊。”柳成絮神色一亮,纵身一跃,也攀上了一棵大树。 老道士生怕落后,赶紧抱着粗树干往上爬。等到他爬上树后,才发现自己的徒弟还在树下,于是叫道:“徒弟,快上来呀。” 小女孩仰头看着树上的老道士,竟然‘哇哇’大哭起来。 柳成絮盯了一眼唐公子,道:“看什么看,下去救人啊。” 唐公子白了他一眼,反问:“你怎么不去?” 柳成絮毕竟是侠义心肠,他把心一横,道:“我去挡着僵尸,你把她带上来。” 柳成絮跳下树干,掏出折扇,阻挡从东边跳过来的僵尸。唐公子趁机抱起小女孩,把她带回了树上。然而柳成絮却被僵尸咬住了胳膊,怎么也挣不脱,他连忙叫道:“救我,救我!” 老道士掏出余下的几张纸符,往下一扔,道:“贴它额头!” 柳成絮伸手去抓,但是纸符在半空中被风给吹走了,他哪里抓得到?还好唐公子抓住了一张纸符,又从树上下来,将纸符贴在僵尸的额头上。 柳成絮这才能抽回手臂,回到树上躲避,只见他用糯米外敷伤口,手不停地颤抖,一张脸白得吓人,显然是给吓坏了。 唐公子觉得好笑,嗔道:“嘻嘻,胆小鬼,你看你同伙,他多英勇。” 柳成絮横了唐公子几眼,“要是有桃木剑,我肯定也不怕!” 这时,老道士说道:“对了,老道这里真的还有一把桃木剑,刚才太紧张,我给忘了。”说完,老道士又从行囊里拿出一把桃木剑来。 柳成絮的脸色很是难看,唐公子故意挑衅道:“喏,桃木剑来了,你快去杀僵尸啊。” 气急败坏的柳成絮不禁反咬一口:“唐大公子,你剑法不是很高明吗,你怎么不去啊?” 唐公子拱手道:“因为我害怕啊,你不是说你不怕吗?” 柳成絮扒着树干,生怕掉下去了,说道:“我看呐,天底下也就刘苏那个疯子才不怕僵尸。” 刘苏血战尸潮,连他也数不清,自己已经杀死了多少只僵尸,他只知道,僵尸源源不绝,看起来不太可能杀得完。 “那边有个僵尸王,要杀了他才行!” 刘苏听到老道士的声音,凝目远望,只见远处的空地上,站着一只大僵尸,正在仰头沐浴月光。 青影一闪而过,径向僵尸王那边而去。 “一剑封喉。” 剑影有如闪电一般,以不可思异的速度,插向僵尸王的咽喉部位。 刘苏的手腕一震,他一手握剑,另一只手摁住剑柄末端,用力往前压。桃木剑发出最后的哀鸣,在巨大的压力下,‘旮旯’一声,断为了七八截。 僵尸王的咽喉,竟是一点痕迹都没有。 “啊!” 刘苏大惊失色,赶紧撤离,一路回到众人的附近,道:“桃木剑根本伤不了僵尸王啊。” 老道士两眼瞪得大大的,颤声道:“这里本就是极阴之地,加上僵尸王每月吸取月华,看来是修得阴魂珠,成魔了!” 此时,远处传过来一声低吼,草叶都为之震撼。僵尸王看来是发觉了刘苏等人的踪迹,指挥众多僵尸,形成包围阵型,围了过来。 老道士一溜烟地从树上滑了下来,边跑边道:“快走啊!” 柳成絮与唐公子纷纷下树逃命。很快,柳成絮和老道士都跑得没影了。 唐公子怀里抱着小女孩,跑起路来颇有不便,差点被僵尸给扑住,幸好有刘苏替他们断后。 刘苏且战且退,没有了桃木剑,对付起僵尸来十分吃力,他掩护唐公子,撤退了大约五六里地,僵尸便不再追逐二人了。 “幸好,僵尸王要汲取月华,没空搭理我们。”老道士从树后钻了出来,说道。 唐公子将小女孩还给老道士,道:“你带着你徒弟,赶紧下山去吧。” 老道士牵着小女孩的手,说:“小雪,快谢谢大哥哥。” 小女孩十分恭敬地说道:“谢谢大哥哥救我。” 唐公子莞尔一笑,温言道:“不用谢啦,你快和你师父离开这座山吧。” 临走之时,老道士看了三人一眼,微笑道:“咱们若有缘再见,老道会免费给三位算上一卦!” 说完,老道士牵着小女孩的手,俩人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