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何人不识君 下》 第1章 第十一章 ……远在苏江府的杨音,眼下正被「母亲」杨夫人重金聘请来的教养嬷嬷精心调教着坐卧起居的一举手一投足。 杨知州终究还是拗不过娇妻爱女的撒娇和蛮缠,不得不把女儿的名字也报进了小选的名册中。 也许在杨知州的内心深处,也不是没有做过父凭女贵,做上未来国丈甚至是未来太子外祖的美梦。 尤其他也深深为自己爱女的天人之姿引以为傲,音姊儿从头发丝儿到脚趾头,无一处不美,也无一处不是他们夫妇俩精心娇养出来的。 楚宣帝如今年轻力壮,正如朝阳旭日东升,而年青男儿又有哪几个不贪花恋色的? 趁着新帝刚登基没几年,音姊儿这个时候进宫最是恰当,若能得了圣上的宠爱,又能一举得孕龙胎,头一胎无论是公主还是皇子,日后都大有可施为之处。 「老爷,宫嬷嬷当年是从婉太妃宫里出来的,熟谙宫中形势和规矩,这次咱们便央求宫嬷嬷陪着音姊儿一同上京吧?」杨夫人莺声呖呖,婉转娇腻,窈窕匀称的身子柔若无骨地偎在杨知州身边,纤纤雪白指尖轻揪着他的衣襟搓揉着。 搓揉得杨知州手中的案卷都无心看了,他随手一搁,搂住了自家夫人的柳腰,低头调笑道:「……那你打算怎么谢谢老爷?嗯?」 「老爷……」杨夫人脸红了,小脸埋进了他怀里好生不依不依。「您坏……音姊儿可是咱俩的掌上明珠、心肝宝贝儿,她好便是咱们好,老爷还好意思同妾身讨要好处呢?」 「哈哈哈哈……好好好,是老爷坏,老爷给我们家夫人赔礼了。」杨知州狠狠亲了她一口,大手探入她衣衫内捧着浑圆好一阵揉蹭抚弄,惹得杨夫人娇吟连连。 …… 大半个时辰过后,夫妻俩总算销魂颠倒直至雨散云收,杨知州粗重喘息着,大手犹留恋不舍地在爱妻光裸肌肤上不断抚摸着,不过也总算是想起方才还未谈完的正事了。 「宫嬷嬷自然是要跟音姊儿进宫的,京里的表姨母也捎了信来,若是音姊儿小选入了贵人的眼儿,到时候辅国将军府也会送一位积年的老嬷嬷给音姊儿。」 「这积年的老嬷嬷能及得上宫嬷嬷的见识吗?」杨夫人秀眉微蹙。「别届时两个嬷嬷意见不合,反而坑了咱们音姊儿去。」 「你当辅国将军府要送的老嬷嬷是随便的下奴吗?」杨知州正色道。 杨夫人娇躯瑟缩一颤,楚楚可怜得让杨知州严肃的神情顿时又软化了下来,轻轻拍了拍她雪白的玉背,声音也放柔了—— 「那可是府里太夫人的贴身心腹嬷嬷,素来精明干练,曾陪着太夫人一路过关斩将,在辅国老将军那一院子莺莺燕燕娇妾美婢中,扶助太夫人成功坐稳了正室之位,成为府中唯一诞下三名男丁子嗣的女人。你想想,这样厉害的人物,若是给了咱们音姊儿……」 第2章 杨夫人眼睛也亮了起来,激动地道:「音姊儿有她压阵,想来日后要安安全全保住龙胎也不是难事了。」 自古皇宫后苑里的争斗和肮脏就没少过,多的是得宠的美人无缘无故香消玉殒,又或者是明明得幸孕有皇嗣的妃嫔转眼就落了胎…… 音姊儿的性子就不是那等处处有主张的,兼之耳根子又软,若是在宫里没有旁的倚仗或扶持,单一心只靠着淑妃,那还不是淑妃手中随时想捏圆搓扁、要抛出就能抛出的棋子? 要为淑妃所用,也要用上淑妃,如此方留有进退周折余地。 「夫人,所以辅国将军府那儿,咱们也千万不能失礼了。」杨知州低声道,「表姨母是府里主持中馈的主母,每每多有为难之处……唉,咱们做晚辈的今日得了这么大的一份好处,若不能回报一二,未免心中难安。」 杨夫人最是见不得她清俊儒雅的丈夫面露愁意,脑子一热,二话不说便脱口而出—— 「老爷莫烦忧,妾身嫁妆里庄子舖子的管事们前两日正送来整年度的利钱,足有十一二万两银子呢,妾身想着咱们府里除了留着添置过年用度,还有和亲戚官员们往来年礼,三万两也是富余足够了,表姨母那儿便也送三万两过去吧……」 杨知州感动万分地搂紧了她,深情无比地轻轻道:「能得爱妻如你,我实是三生有幸。」 「老爷爱我怜我,这些年来对妾身疼宠有加,妾身才是万幸,能得老爷这样的有情郎……」 「夫人,你放心,以后为夫定然要让你坐上一品诰命之位,让所有的命妇都只能跪伏在你脚下。」杨知州豪情万丈地宣示。 「老爷……」杨夫人紧偎在他赤裸精壮的胸膛前,欢喜得泪涟涟。 ☆☆☆ ——而此刻在黑山上,一只飞鸢刚刚飞至徐家骑兵手上。 里头捎来的是金州八百卫所兵和五百靖塞军已经距此五十里,约莫半日辰光就会抵达黑山山脚下的信息。 宋暖得到信儿的时候,正在山寨大厨房里跟一名祖籍山东的骑兵铁牛学做馒头呢! 铁牛人如其名,高大黝黑一身腱子肉,笑容却很憨厚,粗壮手臂在揉制搥打几十来斤的面团时显得格外轻松,不一会儿就把揉出了座光滑雪白面团儿山,用打湿拧干了的大布巾罩着。 等发酵成了两倍大后,便动作飞快地将小山似的大面团搓揉成了长长一大条,接着快刀切出了一个个大小一致的面剂子,蒲扇大手灵巧地将面剂子握在掌心放案板上滚圆。 很快的,一颗颗浑圆如雪球犹如列队般被整整齐齐排放在大大的竹蒸笼里头,一次高高叠成了六笼,硕大灶台锅子底下柴火烧得正旺,不一会儿就飘散出了浓浓的馒头香气来。 山寨大厨房当初就砌了十座灶台,方能勉强供应黑龙寨五百多人的吃食,而今天铁牛可是也把十座灶台全烧上柴火了。 第3章 有的上头堆放着蒸笼蒸馒头,有的则是一大锅一大锅熬煮着香喷喷的卤牛肉和烧羊肉,还有两个大锅咕嘟咕嘟炖着酸白菜干蘑菇肉片汤,香味简直能飘十里远…… 所以说,越接近过年,这两天这十口大锅就没清闲过,不是用来烙大饼,就是燻野味和腊肉、腊肠及酱鸭。 新年快到了,自该好吃好喝的通通都要先准备起来。 如今山上满打满算的也只有十多人,南下暗中购粮的兄弟恐怕赶不及过年回来,但还是没有消减了宋暖和铁牛忙里忙外张罗着春节吃食的兴致。 何况,今年靖塞军的五百位兄弟还有可能上山和他们团圆呢! 这团圆饭当然要大杯酒大块肉,鸡鸭鱼肉菜蔬、油炸粿子麻花,能多丰盛就多丰盛……这是宋暖这位主母的原话。 寒月隆冬的,连一屉一屉的饺子,无论是猪肉白菜馅、羊肉大葱馅、韭菜鸡蛋馅的包了起码不下两三千颗,下雪天往屋外窗下排排儿放上一晚,就能冻得硬邦邦的。 接着再依次收进瓮缸里再盖上厚木板,一溜儿好几大瓮缸摆在外头墙角,跟那十几瓮腌白菜、腌菜豆条、酸笋丝俩俩相望…… ——什么是丰年?这就是丰年啊! 铁牛和其他轮值到大厨房帮忙的骑兵,每每看到主母在那儿盘算着还要做什么好吃好喝的,那脸蛋粉扑扑、眉开眼笑的兴致勃勃小模样,就觉得心里备感温暖。 他们当中有的是光杆儿独身汉,有的则是妻儿早在乱世中失散多年,还有的则是唯恐家人被自己连累,便狠下心不敢再回乡探亲…… 这天下百姓人人期盼着的年夜饭和团圆日,于他们而言只是不敢碰触的美好期盼。 不过所有徐家军弟兄们本就亲如一家人,一遇到过年,就算在打仗最艰难困苦的时候,只要条件允许,徐帅便会命人想办法蒐罗采办来肥猪嫩羊,烧上两大锅子的猪肉炖粉条焖大白菜和姜丝羊肉汤,再把成筐成筐的硬馒头和硬馍馍搬到广场正中央,边烤馒头、馍馍边痛快吃喝着猪肉粉条汤和羊肉汤。 一大海碗热汤下肚,由里到外浑身暖意四溢…… 再听着兄弟们天南地北瞎吹牛瞎胡侃儿,嘻嘻哈哈成一团,还有说起自个儿家乡事的,也是说着说着几十个大男人就哭成了一堆。 「俺想俺老娘啊!」 「我媳妇儿上回捎信来说给我生了个大胖小子,等这场仗打完,我那崽子肯定会叫爹爹了吧?」 ……如若可以,谁又不愿老婆孩子热炕头?一家团聚,奉养父母享尽天伦之乐? 可他们是兵,只要大楚还有外敌环伺的一天,他们就该挺身而出,把父母姊妹老婆孩子护在身后。 他们高高扬起刀枪,是不让敌人的刀枪落在他们家人身上。 也为了他们心中那高大挺拔嶔崎磊落,永远铁骨铮铮昂然领导着、护卫着他们的不败战神——徐帅。 第4章 而现在,他们连主母都有了。 ……真好呀! 「主母,」铁牛憨厚害羞地把刚出炉的一颗馒头捧到宋暖面前,真诚地道:「您尝尝看劲道不劲道?」 宋暖笑咪咪地接过热腾腾烫手却香得令人直想吞口水的大馒头,开心地咬了一大口,像松鼠般鼓起圆嘟嘟的腮帮子卖力地嚼着,唔唔点头,对着铁牛竖起了大拇指—— 好吃好吃! 铁牛欢喜得脸都红了,蒲扇大手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主母喜欢吃,那我以后天天给您做。」 她笑嘻嘻猛点头,就在此时,一名骑兵飞快奔至大厨房门口—— 「主母!约莫三个时辰后,卫所兵和靖塞军就将抵达山脚下。」 宋暖眼睛亮了起来,隐约紧张又难掩兴奋地道:「好,那你们徐帅眼下呢?」 「回主母的话,主子自盩厔县一路掩迹匿行,昨夜子时在两军交会时,已然隐入金州千名卫所兵中。」骑兵激动又骄傲地道。 主子的功夫出神入化,匿形隐身追踪的斥候本领更是一绝。 「好,那我们也该准备了。」 宋暖一拍铁牛的肩头。「今晚庆功宴就看你的了。」 铁牛笑得牙龈都露出来了。「主母放心!」 ☆☆☆ 黑山高耸入云,地势峻峭,唯二入山的一处是半壁崖,拔地而起,中有沿着山壁凿开仅供一人可通行的窄径,底下便是深不见底的深谷寒潭。 另一处则是密林瘴气遍布,宛若迷宫…… 半壁崖高处埋伏五名骑兵,已然布好巨木竹箭等等机关,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敌」,只要守住了半壁崖上的窄径,便是千军万马也难越关隘,长驱直入。 密林瘴气迷宫除却大自然的诡密险恶外,相较之下尚且多了几分突破的可能性。 只要来人够多,有法子避开日出或入夜间浮起的瘴气遮蔽时辰,以大规模伐木暴力入侵,并且无惧于被毒蛇噬咬或跌坠幽谷暗坑所带来的重大伤亡,攻上黑山是指日可待。 然这些年来没有任何一支军队采用这样几乎是同归于尽的惨烈手段对付黑龙寨,自然是几经评估过后,觉得不值得为这帮悍匪付出如此巨大代价。 可今日周千户领着卫所兵和靖塞弩军「剿匪」,正是想采用这般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战略。 一来靖塞军只能将马匹留在山脚下,只携重弩和钩镰长枪入山,如此便削弱了他们一半的战斗力,再来有黑龙寨山匪里应外合,在这雾瘴迷宫阵中对付不熟悉地形的靖塞军,胜算大增。 二来八百卫所兵临行前都被周千户叮嘱过了,此番虽是入山剿匪,实则领了圣上密旨,要将已对朝廷生了异心的靖塞军一网打尽,所以待入山后,只等暗号一亮,当迅速暴起进行围杀…… 第5章 周千户也不是不爱护自己的兵,可和圣上的交付及未来青云直上的远大前程相比,这些伤亡……也是可以接受的。 一将功成万骨枯,自古皆然。 他深沉目光中燃烧着熊熊的野望,嘴角隐隐上扬。 前有徐家军,后有魏家军,可他们都是过时了的战场传奇,如今天下新君登基,那些老不死的就不该挡了他们这些年轻人的路。 未来,也该他立起周家军的大旗了…… 孟隼在进入密林前,便主张先让几名斥候小心入内摸清前路,以免打草惊蛇,更可避免不必要的伤亡,但周千户很快就打断了他的话—— 「孟将军,我金州卫所和黑龙寨交手经年,对于黑山自是比靖塞军熟悉不少,此番入山剿匪自该由我金州卫所兵打前锋,帮靖塞军领路。」 孟隼冷冷道:「周千户不必与我打官腔,若金州卫所对黑山这么熟,千人卫所兵以二敌一,区区五百山匪岂不早落网成擒?今日又何必请调我靖塞军前来相助?」 周千户丝毫不生气,笑道:「卫所兵又怎能与骁勇善战的徐家靖塞军相比呢?正如愚弟信上所说的,皇上对于卫所兵的战力寄予厚望,可恨愚弟年轻识浅,论资历论谋略战策皆及不上孟将军,所以今日才要倚仗孟将军这老大哥调教我等一二。」 孟隼冷峻浓眉微挑。「周千户忒客气了。」 「愚弟并非自谦之词,」周千户为了取信于他,便自衣襟间取出了一卷羊皮地形图,递与了孟隼。「孟将军请看。」 孟隼接过了那羊皮地形图,目光缓缓在上头梭巡。 「便按着我们昨夜在营帐内商议的那样行动如何?」周千户微笑道,「卫所兵在前,以斗形锥破阵前进,靖塞军以鹤羽阵平行压阵在后,可随时机动反应迎敌?」 斗形锥破阵便是兵士们呈尖锥般前进,左右侧翼犹如漏斗之形,可大规模地左右支应。 可斗形锥破阵看似犀利,但是孟隼身经百战,昨夜一眼就看出了周千户的斗形锥破阵,前攻可杀敌,一旦前军转后军,便能形成一只巨大的漏斗布袋,将原本护在身后的友军通通包围成关门打狗! 八百人对五百人,还有隐于暗处是敌非友的黑龙寨山匪,周千户这网子张得可真大…… 「孟将军?」 孟隼抬头,眼神幽深。「就依周千户调度。」 他身后的五百弩兵高大剽悍,沉默如巨石黑影,稳稳地追随在身后,他们肩背钩镰长枪,臂缠重弩,腰系箭袋,一身黑色皮制劲衣,从头到颈部也牢牢套着可做水靠的海蛟皮,仅露出双眼和鼻端。 他们只是静静地伫立在那儿,不言不语,一动不动,便自有无形的杀气渐渐流淌而出。 而周千户身后的八百卫所兵盔甲武器都是最新的,闪亮亮簇新得耀眼,个个手持传闻中战场上最为血腥锋利的陌刀。 第6章 陌刀又名唐刀,刀呈两刃,通长一丈,多为步兵所持,利于斩马杀人,更有「陌刀一出,人马俱碎」的传说! 据《旧唐书.李嗣业传》记载所述—— ……嗣业乃脱衣徒搏,持长刀立于阵前大呼,当嗣业者,人马俱碎!杀十数人,阵容方驻。前军之士尽执长刀而出,如墙而进! ——可尽管这批金州卫所兵拥有如此锐利精良的盔甲杀器,但他们的精气神一对上靖塞弩军,还是瞬间就落了下乘。 平日训练和剿匪打磨出的,能和这支百战浴血之师一比吗? 周千户见状心下微冷,笑容之下,也越发戒慎提防起来。 圣上英明,这样的徐家军就是一头头骨子里野性难驯却偏偏只忠心于一人的可怕凶兽,既无法掌握在圣上的手中,就该早早地圈杀斩首一净! 「孟将军,时辰已到,眼下正是山中瘴气最薄弱之时,我们出发入山可好?」周千户回过神来,谦和有礼地征询。 「嗯。」孟隼只是微微颔首。 而后众人以浸了药的巾子蒙住了口鼻束绑在脑后,谨慎小心地一步步踏入了虽在日正当中时分,却被参天巨木密林遮蔽得彷佛沉沉灰暗阴天的「迷宫」中。 周千户虽然口说金州卫所兵在前,靖塞弩军在后,可是他早已安排了两百人马落在靖塞弩军后头,悄悄跟进。 他宣称领了八百兵士出金州,留两百兵士驻守,但实际上他把麾下一千名卫所兵都带出来了,这两百兵士就是他的「后手」。 就算靖塞弩军能逃脱他和黑龙寨同时的围剿,势必也已死伤惨重,力颓气尽,这两百兵士便足以痛打落水狗,让他们靖塞弩军就算拼死也休想突围逃出一人! 密林里有瘴气还有时不时出现在脚下的沼泽,被掩盖在厚厚的落叶和残雪下,每走一步都是惊心动魄的危险之举,不到一个时辰间,就已经有二三十名金州卫所兵大意惨死在其中了。 连走在他们身边的同袍都来不及相救,往往是只听到惨叫声,一回身就发现人已经坠入沼泽中,只见到一双恐惧胡乱抓爬的手,连同它的主人很快就被沼泽吞噬了…… 还有人屏气凝神走着走着,只觉后颈微微刺疼了一下,正想摸后颈的刹那,已经晕眩腿软坐倒在地,浑身可怕地抽搐了起来。 「毒虫!有毒虫!」 周千户神情看着沉静镇定,可头盔和盔甲内却是冷汗湿透了衣。 他知道此处穷山恶水,瘴气毒虫沼泽遍布,所以出发前命兵士口含清瘴丸,全副轻甲着身,以药巾蒙面……当可阻绝了大半来自黑山密林的威胁。 原以为头盔和盔甲虽然沉重了点,无法轻简行动,但这样的轻甲在密林里是最好的防护,可万万没想到轻甲缝隙间的后颈还是成了毒虫噬咬之处! 第7章 反观靖塞弩军,全身上下包裹得密不通风,皮袍和海蛟皮让他们身手俐落灵巧如昔,还进一步防止了毒虫的攻击。 周千户咬牙切齿,握紧了陌刀,直觉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要诱敌深入,也不能把自己人全搭上! 他眼角眉梢瞥见了孟隼一直紧跟在自己十步距离间,亦步亦趋却气定神闲,不知怎地心底有种莫名的不安。 但他还是心一横,蓦然挥手朝天空射出了一支惊天哨箭! 尖锐刺耳的哨箭响彻云霄,几可涵盖方圆百里间……这是周千户和黑龙寨阴雷商议好的暗号,哨箭一出,黑龙寨就可从四面八方合围上来! 哨箭声起,早已领命的金州卫所兵迅速转身过来,手中陌刀毫不留情地朝着方才还「相互扶持并肩作战」的靖塞弩军斩下—— 那预期中的鲜血溅飞,断肢残臂场面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却是咄咄咄重矢穿过血肉之躯的闷窒声,还有人的痛喊声…… 原来不知何时,本以为自己是高明猎手的金州卫所兵,一瞬间反成了落入陷阱中的猎物! 靖塞弩军曲臂而起,对准金州卫所兵们,臂上的两百斤重弩霎时飞击出精钢所铸的矢箭,轻易凿穿了胸前盔甲,将卫所兵们连人带矢箭跌坠出数十步外。 他们安静而狠辣地收割着金州卫所兵们的性命,或以重弩精矢,或以钩镰长枪,一横扫又是一大片…… 恐惧和绝望、死亡的气息不断笼罩在每一个金州卫所兵的头上,他们徒劳无功地想用陌刀阻挡、攻击这支恐怖的杀人队伍,明明仅有五百人,可金州卫所兵却觉得自己对上的却是自地狱而来的千军万马…… 周千户汗水淋漓,身手矫健出刀凌厉,可他对上的却是孟隼! 「你——早有防备?」 孟隼手中的钩镰长枪有力地架住了周千户的陌刀,刀枪交击间金芒喷溅,他淡淡地道:「小子,你还是太嫩了。」 周千户又恨又气,怒上心头起,大喝一声:「老东西!今日定要叫你们通通都葬身在这黑山中,死无全屍!」 孟隼懒得再与他废话,大手一抡,钩镰长枪轻轻松松破开了周千户的陌刀,直直指向他眉心—— 周千户在最后一寸惊险地鹞子翻身,堪堪躲过了那逼近得欺肤生寒的可怕枪尖,想也不想地扯过了身边的贴身护卫推向孟隼。 贴身护卫不惜生死地冲上前要砍向孟隼的胸口,却被孟隼一回身钩镰长枪在掌间翻转,迅猛将其刺穿在地。 周千户就在这电光石火间身形乍然暴起,掌心握着一只精钢管匣,猛地摁了下去—— 随着砰一声巨响,江湖上罕见的致命暗器暴雨梨花钉,瞬间铺天盖地如狂风骤雨般齐齐射向了孟隼。 孟隼冷淡的瞳眸蓦地暴缩了下,他不能退开,因为身后还有无数正在绞杀敌手的弩兵,他们背对着自己,浑然不知…… …… 注:免费连载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