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夫驾到》 人物关系表(持续更新中) 荣家人物列表 (持续更新) ************* 荣家老太太 侍婢:燕嬷嬷 丫鬟:宝箱,宝琴 ************* 荣大老爷:荣永福大夫人:武氏 荣家大爷:荣瑞大奶奶:杨婉(_前妻),骆婵(续娶) 荣大小姐:荣春娘相公:李慕海 大房丫鬟:香枝,蕉叶,香草,青儿 ************** 荣二老爷:荣永禄二夫人:程氏 荣二小姐:荣媚娘相公:姚准修 荣家四爷:荣珏四奶奶:朱杏茹 荣三小姐:荣丽娘 荣家五爷:荣珍 二房丫鬟:宝蝶,金钗,银簪,玉盏(十六),青鸾 侍婢:曲嬷嬷,季妈妈 *************** 荣三老爷:荣永禧三夫人:江氏 荣家三爷:荣玘三奶奶:骆嫣 荣四小姐:荣娇娘 三房丫鬟:栖凤,锦鸳,云溪(四月),兰若,玖儿 楔子 江南初冬,飞雪遮天。 荣府东院北侧的冷阁,传来阵阵咳嗽声。一位穿着霜白衣裳的女子,艰难地从掉了漆的架子床上爬了起来。昏黄的油灯下,她的肩不住地颤抖。摸索着从床头抓起一方棉帕,捂住嘴巴,才忍住咳,唤道:“玖儿。” 从外间匆匆跑来一位十五六岁的丫鬟打扮的女子,团圆的脸盆因受冻泛着绯红。 “四爷怎么说?” “他,他不在书房。府里也没找着。”叫玖儿的丫鬟难掩眼里的悲伤。她不敢告诉女子,四爷见到她厌恶地躲到一边。生怕她沾着冷阁灰霾的身子,染了他湖蓝的衣裳。 “不要来烦我,叫那个丑八怪自生自灭好了。真是晦气!”四爷的嘴角翕了翕,甩出一句冰冷的话。 她也不敢告诉女子,下午去荣府司库领火炭。那个掌事的白了她一眼,干脆说,活死人都凉透了,还要什么火炭! 冷阁不一会便掩上茫茫雪色。玖儿又抱了一床冰冷的被子给女子盖上。女子的杏眼已酸涩无泪,两年来,她的泪已干了…… 雪漫窗棂,银光闪闪中。昏黄的光里,可见她额上一片胭脂红漫延开来,如血般殷红,染了半边脸颊。她盯着窗外,又往窗棂边靠了靠。 “又下雪了!”她用尽气力,吐出一句。一双杏目闪过微光,定在窗檐的冰凌上,似陷入沉思。 玖儿心疼地抱着她,望着窗外迷朦的雪夜,期盼这雪不要停。她知道小姐爱雪,她也知道下雪不冷融雪寒。 雪无声飘落,谁也不曾注意,冷阁里的光忽闪着,终于灭了。暗夜中,突然传来女子的哭泣声,断续不绝…… 第一章霁园 时值阳春,梨花纷纷,如霜似雪。 骆嫣倚在窗前,自言自语道,雪怎么还没停呢! “小姐,你说什么?”丫鬟玖儿放下手里的铜盆,走过来一手挽了她的手臂,一手推开雕花窗。 春风醉人来,扑面梨花香。 “老爷知道小姐最喜欢梨花,给咱们霁园移来了好多梨树,没想到今春竟开得这样好。不如我们出去走走吧,你都闷着好些天了。” 骆嫣有些恍惚地望着玖儿。 十岁的玖儿梳着双丫髻,一张粉团团的小脸上,两只圆溜溜的眼睛正陶醉地望着飘散的梨花。 伸出掌心接了几片落下的花瓣,阵阵淡香沁腑,骆嫣的心神突然清明起来。 “妹妹可好些了?我做了一个香囊给你,顺便也来欣赏你的霁园,梨花开得果然娇俏!” 一把银铃似的声音传来。 “大小姐来了。”丫鬟妩儿轻呼一声。 珠帘一挑,一位俊俏的少女走了进来。 骆嫣望着进来的少女,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姐姐。” 进来的女子正是骆嫣的姐姐骆婵,两条飞云眉,一双丹凤眼,薄薄的双唇微翕,一身桃色衣裙衬着娇嫩欲滴的笑靥。 骆婵笑意盈盈地望着她,骆嫣一时无措。 眼前的骆婵分明只有十四五岁,哪里还是荣家那个双目含怨的大奶奶呢! “我娘说这艾草搁在香囊里,最是避邪去秽,妹妹得空就嗅嗅,说不定这身子就爽利了。” 玖儿忙接了香囊,说:“还是大小姐想得周到,这连月来二小姐总是昏沉沉地不思茶饭,嗅了这香囊,说不定就有胃口了。” 她把香囊挂在骆嫣腰间绞花丝带上,边往外走边欢快地说,“我去厨房看看,一会给二小姐煮碗白果粥来。” 骆嫣呆望着骆婵,忽然快步走到菱花镜前。 菱花镜里的少女十一二岁的模样,蹙着一双柳眉,杏眼婆娑地望着她。额上一点胭脂记,异常醒目,如一朵纤巧的梅花含苞欲放,令镜中人的颜色又添了几分娇媚。 骆嫣抚着眉眼,刹时泪流满面。 我又活了,我又活了! 她在心里呐喊,荣珏,谢谢你,若不是你嫌我弃我在荣家西院冷阁,我又怎会在风雪寒天里重生回到暖阳春日! 她转身扑到骆婵怀里,竟嘤嘤地抽泣起来。 骆婵有些意外,妹妹从没这样和她亲近过,倒不适应起来。 “看我得了姐姐绣的香囊,竟高兴得一时忘了形。妩儿,快些上茶来。”骆嫣抹了抹眼睛,有些羞怯,抑制不住重生的欢喜,方觉失了礼数。 “姐姐且坐着,我去去就来。” 她走进内房,望着床边条几上的镂空花熏,靠墙的多宝阁上摆着的青花桃竹纹梅瓶、流光溢彩的乐舞俑……每一样都是那么熟悉! 打开黄花梨石榴纹四屉柜,里面一件件都是她十一二岁时穿的衣裳。 她缓了缓神,从箱屉里拿出一块妃色的羽纱料子捧在手上。 “小姐?”妩儿进来看见她手上捧的羽纱,已明白了骆嫣的心意。 “这羽纱可是夫人特意从京城托人捎来,给你过生日裁衣裳的,当真要……” 骆嫣点了点头,妩儿便不多言。 她在骆家十一年,看着骆嫣长大,知道她是这样的性子,受不得别人半点好,总要回报了去。 “妩儿,茶泡好了吗?” 骆嫣打量着妩儿,正是十七韶华,眉色如黛,双眸点漆,穿着碧色的对襟褙子,更显稳重端庄。 “泡好了,用了夫人新给的茶叶。” 如果当初有妩儿在身边开解,我是不是就不会那么想不开,自我轻贱? 骆嫣轻翕了下唇角,心里暗叹。 骆婵坐在宴息厅的绣墩上,四下打望着屋里的陈设,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到底是夫人生的,终是比她这个姨娘生的女儿更受重视。 她知道家里的经济并不宽裕,骆父竟还要建这个园子给骆嫣住。家里所剩不多的好东西都往这园子里搬。 霁园门上的匾额更是找了城里最好的工匠,照着父亲的题字精雕细刻。 骆父是江都落魄世子,每日来往些酸腐朋友。靠着祖上留下的几分薄产过活,偶尔帮人写些文书状供收些润笔费。这两年日子越发吃紧,建这个霁园已用尽了骆家最大的能力。 霁园,雨止为霁。难道父亲是寄望着骆嫣给家宅带来昌盛? 骆婵心里一阵冷笑,只怕她没有那个命!才搬来霁园不过三月,就变得病殃殃的。 她掀开汝窑粉青釉梅花茶盅,撩了撩浮茶沫子,见茶色清亮,茶香浓郁,不由又是一阵暗叹,这谷雨前的一品银毫竟也给了这丫头。 骆嫣捧着衣料进来,见骆婵垂眉品茶。轻声道:“姐姐,你看看这料子喜不喜欢?我想只有姐姐穿了才不算明珠投暗。”骆嫣已恢复了平静,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骆婵眼睛一亮,妃色素来是她的最爱,这妃色羽纱轻薄柔滑,更有一种妩媚妖娆,深得她意。 “这可是上好的料子,妹妹给我,这可怎么好?” 骆嫣走过去把羽纱放到她手上,“只怕姐姐还嫌弃不要呢!这纱怎能和姐姐的香囊比,姐姐的绣工一向是最好的,别说是咱江都小城,就是放眼江南的绣娘也是数得着的。” 骆婵接了羽纱,喜欢地抚摸着。 妩儿道:“大小姐怎么自己一个人过来?柳儿和青儿呢?” “她们去找艾儿描花样去了,这不,过几天要去荣家,我也没什么好带的,想着绣多几个香囊送给各位夫人小姐。只是不知她们会不会嫌弃,荣家什么好的没有呢!” “姐姐只管放心绣吧,这份心意是比什么东西都好的。何况姐姐的绣品怎么会拿不出手呢。”骆嫣忽然记起要去荣家,不免有些心慌。 骆婵又闲聊了几句,道:“天色不早我得回去了。这几日要赶工绣香囊。今儿见妹妹尚好,我放心了些。过几日一起去荣家,姐姐初次去,还少不了妹妹多多提携姐姐呢!”骆婵拿着妃色羽纱袅娜地移步出了门。 她回头又望了一眼梨花飘落的霁园,眼里闪过一丝不悦。 说什么江南绣娘里也是数得着的!难道我就是天生贱命,要与绣娘一拼吗? 到了荣家咱们走着瞧,我就不信,我骆婵哪一样比你骆嫣差! 第二章夜话 妩儿见骆婵走远,才小心地提醒,“大小姐虽是姨娘生的,可心高气傲。刚才说她的绣工好过江南绣娘,知道的以为您是心口如一真心夸她,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暗讽她出身不好……” 骆嫣这才惊醒,自己的心无城府和不谙人情事故。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再活一回,总得改天换地,变通一种活法才是! 她暗暗提醒自己,以后少说话,少理闲事。 玖儿端着托盘挑了珠帘进来,见骆嫣神色黯然,不免大惊小怪问,小姐哪里不舒服吗? 妩儿接过她的托盘去窗前放凉。 骆嫣问玖儿,“姐姐今年是不是十五了?” “是呀!大小姐今年及笄,来提亲的不少,可是她都看不上。不是嫌人家境不好,就是庶子没有地位,做妾室她更不乐意。” “轻声!小心隔墙有耳。”妩儿急忙过来要捂玖儿的嘴。 “没规矩的丫头,哪有在背后说主子的。” 玖儿把她手拿开,吐了吐舌头,“我只是实话实说,家里谁不知道,青儿柳儿不也私下窃窃,对未来感到渺茫呢!” 骆嫣望着她们笑了笑,心里暗叹,回到闺阁时真好!没有男人的日子真好! 窗外天色渐暗,玫儿去关窗。 骆嫣感到眼皮打架,困乏得紧。顾自走进内房,合衣躺下,朦胧着闭上了眼睛。 耳边传来玖儿稚嫩的声音,“小姐,白果粥等会你得喝啊!” 过去的就过去吧,这一世我要活得开心快活!什么貌比潘安才胜子建,不过镜花水月,转眼云烟。 荣珏,你娶你的美貌娇娘去吧!最好娶一个又一个,让你尝尝女人与小人之难养的痛苦。错过我是你的有眼无珠,放弃我是你的终生遗憾! 骆嫣不禁在心里哈哈笑着,眼皮渐沉,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依稀听得母亲的声音。 “……让她再睡会吧!嫣儿脸上终于有些血色了……” 骆嫣睁开眼睛,骆夫人正坐在床头,眼里闪着水光,一脸关切地望着她。 “母亲。”骆嫣挣扎着坐起来,惊喜地看着骆夫人。 母亲一如当年喜帕落下那一瞬所见,还是那样娴静似水。只是那一刻,母亲眼里蓄着的一汪泪倾盆而下。她知道那时母亲的泪是忧伤的,而她在喜帕下也珠泪暗垂,她的泪有离别的忧伤,更有对未来的憧憬,谁知…… “给二小姐见礼啦!”一位三十多岁眉眼清淡的妇人过来福了一礼。 “曹嬷嬷!”骆嫣认出妇人正是她的乳娘。当年因家里着了水灾放下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出来讨生活,正好赶上骆夫人高龄产女寻乳母。 骆夫人本是扬州荣家老太太姨表姐的女儿。虽是姨表亲,家境却相差甚远。 荣老太太夫家祖上是大将军,因战功显赫拜过王爷。后因新皇尚文抑武,又因荣家子嗣凋零,王爷之位承袭了三代后渐渐势微。 到了荣家老太爷这一代,荣家开枝散叶,有了几房爷,子孙也算争气,在仕途上不断高升,荣家又有了封王的雄心。在扬州是属得着的大宅名门。 而骆夫人娘家不过是一个乡绅小户,嫁个相公又是家道中落的骆世子,两家亲戚虽同在江南一隅,却也渐行渐远。除了荣老太太逢十生日时,骆夫人登门拜寿,平时少有走动。 骆夫人成亲多年却无所出,那年荣家老太太五十大寿,见骆夫人为此事忧心,就把自己身边大丫环宝珠赏给了骆家。 宝珠到骆家第二年就生下了骆婵,对骆夫人就像对荣老太太般服侍周到,低眉顺眼,不争不抢。 眼见着骆婵会笑会走了,骆夫人高兴,就抬了宝珠做姨娘。 骆世子不独宠偏爱,一家人和和气气。许是老天开眼,骆夫人三年后也生了女儿骆嫣,接着又得了一个儿子骆秭年,如今九岁,被送到京城骆家大房那里,跟着堂兄弟们一起读书。 曹嬷嬷当年刚进骆家,面黄肌瘦,仿佛大风一吹就倒的样子。没想到把骆嫣养得水灵可爱,又把骆秭年一手带大,和骆家关系匪浅。 眼前的曹嬷嬷,穿着绛紫色的褙子,上面绣着淡黄的竹叶千枝花样,肤色透白,清淡的眉眼显出了几分姿色。 骆夫人拉着骆嫣的手,高兴地说,“今儿特意请了曹妈妈过来,给你做几身衣裳。要知道曹妈妈的针线在江都是有名的。” 骆嫣才记起曹嬷嬷离开骆家时,骆父当时抱着儿子逗弄,一时高兴,赏了她一个金碗,才有了开绣坊的本钱。 “姐姐也做衣裳吗?”骆嫣偎在骆夫人怀中娇声问。 曹嬷嬷笑着说,她才从大小姐那里量了衣裳尺寸过来。夫人特意陪着过来,对二小姐的衣裳更重视呢! “我的衣裳够穿了,只给姐姐做吧!”骆嫣立起身子对骆夫人说。 “女儿家哪有嫌衣裳多的。”骆夫人望着骆嫣,满脸慈爱。 骆嫣知道做的衣裳是去荣家的行头,她已无意于荣家,何须这些衣裳充脸面。况且家中经济吃紧,只给骆婵做就好。不如省下钱两,割几斤肉骨炖汤补补身子。 她执意不量身,又翻出四屉柜里的衣裳给骆夫人一件件看。 骆夫人被她搅得没办法,连声说,“好好好,嫣儿不要做衣裳,嫣儿天生丽质。”歉意地望了眼曹嬷嬷。 伍儿端了果子进来。 骆嫣看见了吃食,顿时来了精神,“就这么定了,衣裳只给姐姐做,要做精致些。”边说边抓起两颗果子塞进嘴里。 还有什么比吃好睡好更快活的呢! “慢慢吃,小心噎着。”骆夫人见她这个样子,又怜又怨。 荣家派了请贴来,邀骆家小姐参加荣家的丹皮花会。 骆嫣九岁时,骆夫人曾带她去过荣府拜寿。荣老太太见了骆嫣喜欢得紧。 当时荣家请了云游到扬州的白眉道人过府看风水,批八字。谁知那白眉道人和荣老太太见过礼,盯着一旁的骆嫣,道出一句“虽不能母仪天下,却可封妃旺家。”便轻甩拂尘扬长而去。 荣家女眷当时都愣住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奈何白眉道人已飘然而去,再难觅其踪迹。 第三章衣裳 这次的丹皮花会,骆夫人心里清楚荣家的意图。可骆家两位小姐,姨娘宝珠与荣老太太又曾有主仆关系,总不能只送了骆嫣去,骆婵该怎么想,宝珠嘴里虽不说,心里终归会有个结。 姨娘生的也是骆家小姐! 骆夫人正自思量,“……想要了妩儿去,家里虽是粗茶淡饭,也不会亏待了她……”曹嬷嬷的话飘进耳中,打断了她的思绪。 骆嫣捏着果子,望了眼妩儿,又望了眼曹嬷嬷。 她是记得的,妩儿嫁给了曹嬷嬷的儿子。可是不知她过得好不好? 她仿佛能看见妩儿在昏黄的油灯下飞针走线。曹嬷嬷想娶妩儿做儿媳,不过是看中了她的稳重顺从,娶一个帮手回去在绣坊挣钱。妩儿真的开心吗? 骆夫人的嘴角翕了翕刚要说话,骆嫣抢先道:“嫣儿身子不好,若是妩儿嫁了人去,谁能照顾我?嫣儿若是再病了,怕是再也起不来了,呜呜……”她扑进骆夫人怀里,嘤嘤地抽泣起来,一张小脸如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绝不能就这么让妩儿嫁了,上一世仓促着答应了曹嬷嬷,都没有好好问问妩儿的意思。这一世要让妩儿自己做主,日子怎么过一定要自己说得算! 骆夫人慌了手脚,忙哄着她,“乖,不哭不哭,妩儿哪也不去,就陪着嫣儿……” 曹嬷嬷本以为凭着自己和骆家的关系,要娶妩儿做儿媳是张张嘴的事,没想到碰了个软钉子。骆家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没必要养好几个丫鬟。何况妩儿已经十七岁了,即使跟着小姐出嫁,也嫁不到什么大富之家,即便被收了填房,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曹嬷嬷搓了搓手,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骆夫人望了一眼妩儿,她正脸色绯红,两手扯着襦袖,有些不知所措。 骆夫人安慰着骆嫣,让她躺好。缓缓道:“曹妈妈,嫣儿身子弱,过几日还要出远门,少不得要妩儿服侍左右,这事缓缓再说。” 妩儿赶紧过去扶骆夫人起身。 “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让嫣儿好好休息。”骆夫人边往屋外走边说:“婵儿的春裳一共九件,要辛苦曹妈妈了……” 玖儿轻唤一声:“艾儿,似儿,夫人要房了。” 门外立着的两个穿着鹅黄褙子的丫鬟,赶紧提了红纱灯过来引路。 曹嬷嬷跟在骆夫人身后诺诺地应着,一行人出了霁园。 “妩儿,妩儿,快过来!”骆嫣从床上爬起来,脆声声地叫道。 吃了果子说话的声音也有了力道,又问玖儿白果粥凉了没,快点端来。 “都这么久了,粥早凉了,要不再去厨房热热?”玖儿端着白果粥走到骆嫣跟前让她看,又要转身出去。 骆嫣伸手端了碗,拿起银匙舀了几口,“刚刚好,不用热。”索性放下银匙就着碗边喝起来。 妩儿送罢骆夫人听闻骆嫣的传唤,快步走进房中。见骆嫣喝粥无比豪放,一改从前大家闺秀笑不露齿,食不出声的仪态,心下疑问,又不便说。只怔怔地望着她。 骆嫣喝得心满意足,放下碗,笑意盈盈地望着妩儿,道:“刚才我回了曹嬷嬷的亲事,你怎么想?” “奴婢没想过……”妩儿又惊慌起来。 不知不觉就到了论嫁的年纪,她从没想过要离开骆嫣,要走出骆家。今日事出突然,她一颗心早惊得七上八下,脑中一片乱麻,哪有什么想法。 骆嫣抹了抹嘴,坐到太师椅上,“那我就放心了,嫁人也没什么好,曹嬷嬷开绣坊,你嫁过去除了替她家传宗接代,就是要帮着做活忙生计,大好青春就没了。” “可是小姐就不要嫁人了吗?”玫儿不解,插嘴道。 “不嫁不嫁,我就在这霁园终老。既可孝敬父母承欢膝下,又无婆婆妯娌风波不断,逍遥自在快活似神仙,何必要嫁!” 说完她自己先乐得前仰后合,玫儿和妩儿也掩嘴窃笑。 她们这边正笑得欢乐,骆婵那里也正高兴得紧。 曹嬷嬷前脚刚走,她就让柳儿悄悄跟着。 柳儿回来告诉她,夫人和曹嬷嬷去了二小姐的霁园,她的心开始忐忑不安。 虽说曹嬷嬷给她量了身,可是要做什么颜色花样,什么材质款式,她心里没底。她想骆嫣要做的衣裳肯定会比她的好,夫人亲自带过去量尺,可不是好看的衣裳样式花色任她挑嘛! 她焦急地在屋中走来走去,青儿奉了茶她也无心喝上一口。 “你再去打探一下,二小姐要做几件衣裳?都做哪些样式?”她让柳儿再去霁园打探。 一柱香的功夫,柳儿回来了。 “夫人说了,要给大小姐做九件春裳,让曹嬷嬷拣时兴的样式做。明儿就去周记绸庄挑衣料。”柳儿进门就兴奋地报告这个好消息。 青儿也兴奋地说,周记可是江都最大的绸庄,什么料子都有呢。 “那二小姐做几件?”骆婵问。 “二小姐好像一件也不做。” “此话当真?”骆婵满腹狐疑,按说不会,那丫头以前处处占着先机。别说衣裳,就是家里的丫鬟都是挑了长得好的侍候她。 她盯着柳儿黑里透红的脸蛋,柳儿赶紧如此这般说了一遍。 “……是真的,我特意问了艾儿、似儿,她们也奇怪二小姐竟不喜欢新衣裳……” 骆婵立即眉开眼笑。 骆嫣那丫头毕竟还小,去荣家不过是陪我罢了!姐妹两个有个照应,不至太胆怯。夫人还算疼我!我的样貌才情,必是能给骆家挣回个脸面。这样捉襟见肘的日子也该到头了! 她是知道荣家有位几位爷未娶的,荣家此次办的丹皮花会,肯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更也耳闻荣珏貌比潘安,才胜子建,小小年纪已是新科举人,只待秋试,荣登皇榜…… 她的心不安分起来,荣珏! 她莞尔一笑,脸上泛起两片绯红。骆嫣那丫头要出头,怕是还要等上几年! 第四章秋千 一夜无话。 翌日,天色刚明,骆婵便早早起身,梳洗停当,单等着夫人叫她去挑选衣料。 可是日上三竿,也没等来丫鬟的通报。惴惴的一颗心没个着落,取了一本大唐《女论语》坐在窗前,有一眼没一眼地捧读,两只耳朵却仔细聆听着院子里的动静。 “……二小姐要这些做什么呀?” 青儿的声音传来,骆婵起身探出窗外望去。 只见两个小厮拿着一捆三根手指粗细的绳子,向霁园方向走。 妩儿在前面引路,见青儿问,便道:“二小姐要做个秋千,正好建园子时剩了几根圆木可以用上……” 到底是小丫头,整天就知道玩!可惜了父亲建个霁园给她,真是浪费了好东西。那些家传的摆件用具,她到底懂不懂得珍惜。 骆婵在心里叹道。复又坐下,想着什么样式的衣裳更能衬出自己的娇美。 这时听见似儿在门外和柳儿说,夫人要大小姐去选衣裳料子。 她立即扔了手中的书,快步走进内屋的镜子前照了照,用篦子梳理了下鬓角,又整了整发簪,对着镜子莞尔一笑,才满意地转身出门。 到了门口又突然想起什么,又转身回屋打开箱笼,取出一块妃色羽纱料子,方才展了笑颜,欢喜地出了门。 傍晚,霞光映得天边的云如层层镀了金边的细浪。 霁园欢声笑语不断。 “……使不得呀!漆还没干。” “等会等会,我去拿了软垫子来!” 妩儿一路小跑,忙着进屋去拿垫子。 玖儿拽着骆嫣的衣袖,不让她去抓新漆未干的秋千架。 骆嫣咯咯笑着,围着秋千架转起圈,玖儿被她拉扯着踉跄着脚步…… 梨花许是被这笑声感染,也来凑热闹,纷纷扬扬地飘落,漫了一片天。朱红的秋千架在如霜似雪的纷纷中,显得分外醒目艳丽。 骆婵远远看着,不禁撇了撇嘴。 下午在周记绸庄,她由着性子选了几样很贵的衣裳料子。骆夫人既没嫌贵,也没嫌多,痛快地付了银子。还嘱咐跟去的曹嬷嬷一定要用心做,该滚边的滚边,该镶丝饰珠的别省简,尽管拣时兴的样子做。 骆婵听着心下欢喜。待骆夫人和曹嬷嬷讲完,她取出绯色的羽纱料子,说是想做一件开襟系带的披纱。 曹嬷嬷接了羽纱,双眼放光,用手不住地摩挲着。 骆夫人看了眼那料子,眼里闪过一丝惊奇。 骆婵忙说是昨儿妹妹送的,她很喜欢。 骆夫人说喜欢就好,又让曹嬷嬷裁剪时注意些,这料子金贵,刮不得,划不得。 曹嬷嬷连说是,像捧着宝贝似的,小心翼翼地回了绣坊。 骆婵高兴,这么多年从来没这样痛快过,第一次有了当大小姐的快感。 回到家中,一颗心更是充满期盼,恨不得明天就能穿上新衣,就能抬去荣家,早点见到心心念念的荣珏。 她拿起针线打算继续绣香囊,针线停在半空,却一针也不想动。一颗心没处消停,定了定神,才叫过柳儿。 “你去看看二小姐在干什么?有没有准备带去荣家的礼物?” 柳儿应了一声出了门。不一会就回来说,二小姐的院子里架起了朱红的秋千。问了玖儿,说是二小姐身子昨儿才觉痛快些,并没准备什么去荣家的礼物。 她既不做衣裳,也不准备礼物。难道她就穿着旧衫,空着手去看她姨祖母? 骆婵索性放了针线,独自踱到霁园。 远远看到这欢快的景象,骆婵不禁怀疑骆嫣是最近生病脑子坏了。 骆嫣平素里爱读书写字,偶尔弹弹琴,画个画。不是伤春,就是悲秋。特别喜欢明媚的午后,燃一炉香,摆弄着黑白棋子,照着棋谱研究迷局。 骆嫣四岁便和七岁的骆婵同时开蒙读书,却处处比骆婵学得好,学得快。骆婵常常背后努力,可还是差骆嫣那么一成的聪慧。 如今看,骆嫣既不爱读书,更没什么风雅情趣,跟丫鬟打打闹闹,哪里还有半点闺阁小姐的仪态! 骆婵心思灵动,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见骆嫣已坐在秋千板的软垫上,紧紧攥了绳子。玖儿在后面推着她,一袭月白的裙角,随着她的欢呼荡开来,两只绣着蝶恋牡丹的绣鞋,忽隐忽现。 不成体统! 骆婵心里暗叹一声,突然又翕唇一笑,脸上现出欣慰的神情。脚步轻快地回到自己房中,一颗心渐渐胀满了柔情。拿起素色绸缎香囊,捏起针线仔细地绣了起来。 再说骆嫣坐着荡秋千已觉不过瘾,让玖儿停了手,她双脚撑地,刹住荡势。 妩儿以为她要歇了,过去扶她。 她却顽皮地笑着,让妩儿把软垫拿走。一双绣鞋小脚蹬地站到秋千板上,两只白净滑嫩的小手握着绳子,喊道,“玖儿,要悠高些,不要停!” 妩儿吓得脸色泛白,连呼:“使不得,使不得!快下来,小姐让奴婢的命还要不要了……” 妩儿的声音带着哭腔,玖儿赶紧停了手,慌乱地立在那喊着:“快停下来,快停下来,奴婢不敢再悠了!” 骆嫣借着脚下的力道,纵起膝盖,忽前忽后地用力,秋千在空中抛着弧线。 眼望着天边的落霞,沉醉着闭上了眼睛,风拂过耳畔,妩儿和玖儿的惊吓声冲击着她的耳膜。 妩儿终于和玖儿合力把骆嫣的秋千止停了,两人半拉半拽地把骆嫣弄下秋千。 妩儿不住地拍着胸口,“小姐可是不想让奴婢活了,病才刚好,又这样子惊吓人!”说着眼圈竟红了。 “不过就是荡个秋千,看一看触不到的高处,风光果然不同,明儿你俩也悠下。”骆嫣拍拍妩儿的衣袖,哈哈笑着进了屋。 桃李依依春暗度, 谁在秋千,笑里低低语。 一片芳心千万绪, 人间没个安排处。 骆嫣脱下有些汗湿的褙子,随口吟道。 一片芳心千万绪……不禁有些感伤。 过往的情景如走马灯似地浮过她的眼前。今生本可永不相见,奈何女儿家从父母,荣家看来不得不去啊。 第五章禅语 不惹情丝,何来千万绪? 骆嫣的神情有些落寞。 自病以来,妩儿许久未曾听她吟诗,一边帮她整理绫衫,一边开心地道:“小姐终于有兴致吟诗了!以前小姐终日手不释卷,诗词歌赋出口成章,琴棋书画……” “什么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以后休提那些劳什子。”骆嫣的眼神落到了窗边玲珑书架上:“快去,把那些书都给我拿去烧了。” 玖儿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妩儿见她脸色不对,便朝玖儿使个眼色,“还愣着干嘛?快去啊!” 玖儿惊慌地跑去书架前,把书一本本掏出来,又觉不妥。忙得团团转似的找来一块粗布,铺在地上把书拢了一堆,包了起来,连拖带拽地拉出门去。 骆嫣见玖儿趔趄着要出门,犹豫了一下,又道:“还是别烧了,免得污了园子。” 玖儿噢了一声,看看妩儿,两人相视一笑,就知道骆嫣是一时玩笑。 妩儿过去帮玖儿抬布包。 骆嫣摆了摆手:“去树下挖个坑埋了吧,埋了一了百了。腐了烂了许还能做个肥料,滋养一下那树梨花。”说完打个哈欠进了内房。 妩儿和玖儿相视哑然,只好又抬出门去…… 话说转眼就近了荣家丹皮花会的日子。虽说荣家离骆家不过半日路程,骆夫人还是让骆嫣和骆婵早早出了门。 晨露未干,两辆朱轮华盖车便停在了骆家大门口。 骆夫人牵了骆嫣的手千叮万嘱,让她在荣家不可强出头,凡事隐忍,说话注意分寸…… 骆嫣不住地点头应着,她已打定了主意。 姨娘宝珠拉着骆婵在院门一侧也想叮咛几句,见骆婵没耐烦地巴望着门外的马车,只好作罢。 骆婵一向如此,主意只比她多,个性更比她强。若是遇到难为的事,多数时候倒是骆婵反过来帮她拿主义。 妩儿静静地跟在骆嫣身旁,只待要扶她上车。 玖儿和青儿、柳儿站在车旁,抑制不住内心的欢喜。她们是第一次出远门,对扬州的繁华心向往之。 两位母亲站在门口,望着朱轮华盖车渐渐远去,直到消失在视野,才各怀心事,鱼贯着进了门。 骆夫人担心着骆嫣久病刚好,千万别因一路颠簸再病倒;更担心她在荣家惹出什么事端,被人厌弃。 她隐隐有些不安,似是而非地觉得荣家对骆嫣有特别的企图,又觉两家门第悬殊,骆嫣如何自处? 似儿扶着她走得缓慢,宝珠一个不小心踩了她的裙子。 宝珠惊慌地福身赔礼:“姐姐莫怪,婵儿第一次出远门,我一时心神恍惚……” “不碍事!”骆夫人看着宝珠的细眉柳腰,心里暗道,骆婵若是有她娘这样的性子倒也不担心,只怕她心高气傲,到了荣家……哎!她叹了一声,道:“妹妹尽管放宽心,要不了两日,荣家会送她们走水路回来。” 虽然水路比陆路要近些,但骆家担心春季涨水,水路不安全。早早雇了相熟的车马,希望骆家姐妹能在未时赶到荣家。 朱轮华盖车出了街巷,不一刻便上了驿道。 骆嫣上了车便靠在锦杌上闭目养神。 玖儿撩起车帘向外看,看到新奇的花草和大点的水塘,便欣喜地叫出声。 妩儿说了几次,不要吵了小姐,玖儿还是忘我地陶醉其中。 骆嫣也不睁眼,慵懒地伸伸腰,换个姿势,道:“随她去吧!” 妩儿便不再说话,只是奇怪骆嫣对风物美景的无动于衷。若是往常,一片落叶、一块卵石都能让她看上半天,想出一些稀奇瑰丽的词句。 骆婵的车子走在后面,她靠在锦杌上,想到那些新做的衣裳,心里乐开了花。 这次曹嬷嬷着实用心。特别是那件绯色羽纱,滚了银边,镶了珍珠,别致新颖,见所未见。骆婵喜欢得紧,想着花会正日,穿上月白的裙衫,再披了绯色纱衣,该是何等美艳不可方物…… “小姐你笑什么呢?说给奴婢听听,解解路途的乏闷。”青儿见骆婵嘴角上扬,一双丹凤眼盛满笑意,不禁好奇。 骆婵这才发觉自己心里的花已绽在脸上。 “你们两个到了荣家要注意规矩,凡事参照着荣家的丫鬟行事,千万不可出了纰漏,让人看了笑话。” 柳儿和青儿点头称是。 第一次出门她们很忐忑,骆家的规矩不多,和小姐相处惯了也还好说话。听说荣家人多事杂,只怕一个不小心出了丑,更怕得罪了人,惹上祸。 两人闷了一会,还是忍不住撩了车帘子往外看。 柳儿望了望天,喃喃道:“好像要下雨了。” “怎么会!”青儿望了一眼晴空艳阳,怪柳儿乱说。 柳儿指着前边不远的山上,道:“那有块雨云,怕是到了近前雨就落了。” 果然,两辆车嗒嗒地行至山脚驿道,天上忽然就泼水一般下起雨来。 骆婵扭身看了看窗外,怪道:“春天的雨竟也这样子地没头没脑!” 驾车的小厮“吁”了一声勒住缰绳,回头大声道:“只怕得找个地方歇歇脚,这雨路看不清,没法走了。” 一行人急慌慌地奔着山脚一间废弃的破庙而去。 骆嫣跑得欢快,进了破庙还咯咯地笑个不停。 骆婵有些气急败坏,身上的衣裙溅满了泥水,到荣家前一定得换一身才好。 破庙里散发着*的气味,骆婵掩了嘴,脸色难看坐到青儿找到的一张破椅上。 “真倒霉!”她嘟囔着。 骆嫣兴奋地在破庙里四处看。后院斑驳的墙上,依稀写着佛偈禅语。 她举头望着,不禁念出了声: 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 “这是什么意思呢?”玖儿听得糊涂。 骆嫣怔了一下,喃喃道,命由己造,相由心生。 妩儿拉着玖儿悄悄去到一侧,她知道一定是什么让骆嫣有了思悟。她虽不懂墙上的字意,但是她懂骆嫣,知道此时她需要安静。 骆嫣怔在那里,眼前有些恍惚。仿佛半空中有个声音不停地重复着,“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 第六章异象 骆嫣被催眠一般立在那里,耳畔的禅语声越来越响。 仿佛醍醐灌顶,她浑身不由得微颤起来。 妩儿远远瞧着,发觉不对,疾步赶回去扶住她。 玖儿跟着跑过去,定定地看着骆嫣,惊呼一声:“小姐,你的脸!” 妩儿忙上前看仔细,骆嫣微闭着双目,一张嫩出水的脸上,一点胭脂记异常醒目,在幽暗中似有微芒闪动。 “嘘!”妩儿止住玖儿的惊怪。 两人半扶半抱地把骆嫣移到庙廊下的搁板上,已累得香汗淋漓。 玖儿小声嘀咕,小姐的身子怎么这么重,以前可不这样。 妩儿让她休声。心下也觉奇怪,骆嫣娇小的身躯似有两人重! 雨越下越大,没有停息的迹象。 骆婵心烦气躁,眼见着将近午时,照这样下法,未时肯定是赶不到荣家了。 问了赶车的小厮几时可以到扬州,只说看雨什么时候停。若是现下停了,申时也许可到。 柳儿安慰她莫急,今日肯定能到。花会也要后两日才办,只怕现时到了荣家,也是歇下脚,大家熟络一下。 青儿笑着说,气大伤身,要给她捶肩。 “我什么时候生气了?就知道贫嘴乱说。” 骆婵甩开青儿的手,站起来。突然想起有一会子没见到骆嫣。便拉住柳儿的手,厌弃地踹了一脚椅子,寻她去。 骆嫣在搁板上幽幽地睁开眼睛,正好瞧见骆婵袅娜着过来。她支起身子,妩儿忙扶她起来。 “我就说前堂里又臭又潮要挪个地方,你们偏不听,看看这里不是好多了。”骆禅扭身提高了音量,冲柳儿青儿道。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自己何曾忤逆过她。只好望向妩儿,眼里藏着无辜。 妩儿示意玖儿打扫搁板给骆婵坐。笑着说这里虽通畅,也幽暗得很,不比前堂宽敞。 骆婵走过去款款坐下,最近对仪态她更加讲究上心。人前必是动如风拂柳,静如花照水的作派。 骆嫣从恍惚中清醒,抬手拢了拢头发。一番折腾,早上妩儿精心为她梳的惊鹄髻已散了大半,簪的两朵海棠花也不知掉到了何处。 玖儿说要去找找,骆嫣止了她去。 骆婵掩嘴窃笑:“这天昏急雨的,可如何能找到。等会找个地方重新梳过便是。” “大小姐说得是。”妩儿附和道。 骆嫣望了望廊外飞溅的雨花,一时无语。 虽不急着去荣家,可雨再大也有停的时候,荣家是一定要到的。只怕天黑以后上路,泥湿路滑就危险了。 骆婵望着雨幕,不时嘟囔几句怨恁的话:“该死的雨,到底什么时候才停!” 骆嫣望向阴沉的天空,也有些急了。 不要再下了,快些晴吧! 她在心里暗暗叫着。突然眼前似有七彩的光拢了过来,她感到一阵眩晕,身子竟倒了下去。 妩儿眼疾手快,伸手扶她,站在身后的柳儿也慌忙伸出手…… “怎么还这么虚,不是说大好了么!” 骆婵银铃似的声音透着烦躁,本来下雨已经够让她心烦了,若是骆嫣再有个三长两短,这怕是要打道回府了。 “雨停了!”玖儿惊喜的叫到。 骆婵从骆嫣的脸上移开目光,望向廊外渐亮的天空,雨像是被谁突然收了回去,已经停了。 “真是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柳儿望着慢慢掀开的晴空有些出神。 妩儿抚着骆嫣的背,见她睁开眼睛,问道:“好些了没?怎么突然晕倒了呢?” 骆嫣犹疑了下,只道还好。又望向已滟光如洗的天空,不觉迷茫。 刚刚明明在雨中,何来七彩的光? 驾车的小厮在前堂吆喝着,“雨停了,赶紧上路啊!申时必定可以赶到了。” 两辆朱轮华盖车又奔上了驿道。 骆嫣自上车以后便又昏睡不醒。妩儿和玖儿也一路无话。 骆婵闷闷不乐,苦于没法换下身上的衣裳。柳儿说不如就在车里换了吧!即便路上有客舍之类,也浪费银子去租店。青儿也说这样最好。她才勉强着点了头。 青儿守在车帘边,柳儿从箱笼里取出衣裳,问骆婵想穿哪件。 骆婵指了指樱桃红的滚了鹅黄锦边的那件。 柳儿七手八脚地帮她换上,又帮她整理头发簪花。 骆婵掏出随身带的小镜,照了又照,才满意的点点头。 太阳渐渐西沉,刚交酉时,骆嫣一行终于到了扬州荣家门前。 妩儿叫醒骆嫣。 玖儿先跳下车去,荣家门楼的气派让她震惊。 妩儿扶骆嫣下了车,连忙帮她整理衣衫头发。 骆嫣穿着旧日的月白衣裙,领沿前襟处绣的蝶形花纹已有些斑驳。出门前妩儿让她换一件稍新些的衣裳,她非是不听,说是旧的贴肤舒服。 “还不去叫门,愣在那里做什么?”妩儿看着玖儿发呆有些气急。 “反正也到了,急什么呢?”晚风拂面,骆嫣觉得精神清明了许多。 玖儿连忙去叩门,说是江都骆家小姐到了。 门内小厮伸头看了看她们的车子,又关上门,转身进去了。 骆婵轻巧地下了车,站在夕阳的霞光里,一身樱桃红的衣裳更显俏丽。 柳儿青儿伸着脖子望向朱红镶铜钉的大门,一双拇指粗的门环闪着莹光。 好气派呀!正暗赞间,大门开了。 盈盈款款地走出三位姑娘。 为首的姑娘一袭鹅黄襦衫,外罩莲青的褙子,秀目澈似秋水,唇如点彩。 “骆家小姐终于到了,老太太正盼着呢!” 她莺声翠语,望着骆嫣一行,迎向骆婵。福了一礼,道:“我是二夫人房里的宝蝶,姑娘快请进去坐着说话。” 骆婵轻笑着点头,跟着宝蝶身后向门内走去。 妩儿正要上前说话,骆嫣拉住她的衣衫,“不慌,且进去再说。” 鱼贯着进了荣府,望着熟悉的一亭一阁,骆嫣不住地抚胸,**道:过去的就过去吧!命由己造,万物皆是化相。怪只怪自己也曾迷了心窍,恋上那潘安之貌,子建之才! “到了,骆姑娘请稍等,我去通传一声。”宝蝶闪身进了六扇山水屏风之后。 骆嫣细看,这里正是荣老太太的宴息之所。 第七章荣家 一会功夫,从山水屏风后出来一位女子,模样灵巧秀丽,着了一身藕荷色的衣裳,一张俏脸显得更加白晰。 骆婵以为是府里的哪位小姐,正欲过去搭话。 那女子却看了她一眼,朝她身后的骆嫣笑盈盈地迎了上去。 骆嫣认得这是老夫人跟前的大丫鬟宝琴。 宝琴福了一礼道:“骆姑娘一向可好?老太太昨儿还念叨着呢!快些随我进去。” 骆嫣娇憨地笑了笑:“宝琴姑娘好。”跟着她走进屏风后。 骆婵脸上时青时白,犹疑了一下,才由柳儿青儿扶着跟了进去。 待她们坐定,荣老太太由一众嬷嬷丫鬟扶着从后堂出来。 骆嫣赶紧站了起来,骆婵见状也站了起来。 荣老太太见到骆嫣,脸上立即绽开了笑容,拉着她的手,直夸又长高了,更俊了。 转头看见一身樱桃红的骆婵,不免疑惑:“这是哪家的姑娘?” 骆嫣赶紧说这是姐姐骆婵。 荣老太太方想起以前府里赐去骆家陪床的丫鬟宝珠。 “你娘可还好吗?” “多谢老太太惦记,我娘一向体健。”骆婵轻启朱唇,声如银铃,婉转清丽。 老太太回身望着一众女子,道:“她娘宝珠在我身边最是得力,不像你们总是毛手毛脚,不得我心。” 老太太话音未落,宝琴便立时屈膝福礼,认错样:“奴婢知道不合老太太的意,不过奴婢会慢慢学,能得老太太调教,是奴婢的福分。” “就你这丫头嘴厉,我还说不得了。宝箱快快扶她起来,都十九了,哪容你慢慢学呀!” 荣老太太嘴上责怪,脸上的笑却越来越深,每一道皱纹都盛满了笑意。 宝箱过去扶了宝琴起来,走到一旁,怪她就会添乱。老太太本意不过是夸夸宝珠,给骆家姑娘脸面。 她们虽没见过宝珠,却是府里丫鬟们的传说。能嫁给世子做姨娘也算是修来的福分,她们何不盼着自己有朝一日也有个好去处! 荣家祖训,府里男丁不可纳妾。丫鬟二十岁须出府。 丫鬟们因了这条家训,对嫁人有了更多的期待。对府里的各位爷也没了指望,少了邀宠献媚,荣家倒也一片祥和。 可是宝琴不这么想,她有更深层的打算…… 骆婵脸上一片赤红,荣老太太夸赞她母亲,明白告诉众人她是庶出。姨娘生的,天生低人一等。此时她也终于明白了,宝琴为何对骆嫣那么亲热。 “宝蝶,二夫人那边都准备好了没?” “回老太太,奴婢就是来回禀的,晴芳园都准备下了,孟家小姐、程家姐妹和李姑娘都已安顿下了。只有京城都蔚家的朱小姐还未到。许是明儿就能到。刚才正巧在廊下遇到看门的小厮,说骆家小姐到了。奴婢就格外多事,去门外接了骆家小姐进来。” “怎么是多事呢,你这丫头!若是等小厮传到门下再传到内堂,少不得耽误时间。你这正巧,巧得好!难怪你主子喜欢你,办事周到,招人喜欢。” “可不是嘛!宝蝶去了东院,才不过五年,二夫人左右已离不开她了。还是老太太调教得好!”荣老太太身后穿着菖蒲紫褙子的老妇人笑道。 “燕嬷嬷惯会夸人,得老太太调教是奴婢天大的福分。”宝蝶脸现娇羞。 周围的小丫鬟眼里流露出羡慕妒忌。 她们都清楚现下二夫人程氏在荣家掌事,宝蝶是她身边红人,还有一年便到了出府的年纪,程夫人肯定能给她指个好人家配了。 骆嫣见骆婵脸色不对,便过去拉了她的手,对老太太道,“姐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女红刺绣更加了得。这次还特意绣了些香囊过来,比我有心。” 毕竟是自家姐妹,她也不想让荣家的丫鬟看低了骆婵。 “是吗?婵姑娘都读过什么书?” 骆婵感激地望了骆嫣一眼。扭身款款地给老太太福了一礼,道:“不外乎是女孩家常看的《女诫》、《内训》、《女论语》……” 老太太又问骆嫣读过哪些?平时都喜欢做些什么? 骆嫣说她不喜欢读书,平时就喜欢荡个秋千,踢个踺子、折折纸偶…… 荣老太太脸上的笑慢慢收拢,朗声道:“真是顽皮,不过你现下还小,再读那些也是不迟的。”她回头叫过宝蝶,让她带她们先去晴芳园歇下,今日旅途劳顿,怕是也累了。说完,打个哈欠,神情有些委顿,由燕嬷嬷和宝箱扶了,转去了后堂。 宝蝶引着她们迤逦着走了好半天,才到了晴芳园。让小丫鬟把下午收拾出来的两间屋子,指给她们歇下。 她欠了欠身子,笑着对骆嫣说:“招呼不周,还请姑娘莫怪。” 骆嫣知她所指在门外对自己的冷落,不觉好笑。 宝蝶三年前见过她一面,如今她长高了许多,又穿着素衣旧衫,这些惯以华服认人的奴婢,认不得她,也很正常。 “宝蝶姐姐辛苦了,你自去忙吧。”骆嫣笑道。 宝蝶福了一礼,才转身走了。 骆婵拉着骆嫣,轻声道:“我记得妹妹最喜欢读书,通读的四书五经不比男儿少,方才为什么那样回老太太。” “姐姐不晓得,我现在拿起书本就头疼。以前读的也忘了大半,何必在老太太面前说那样,若是真心问起,只怕我一时说不出,当众丢人。” 骆婵噢了一声,不免多看了骆嫣几眼。夜色渐暗,她的眸子星光闪烁,不像个痴了的样子。转念一想,这些时日她性情大变,怕是真的病坏了脑子也未可知,不觉释然,刚才被冷落怠慢的不痛快消了大半。她自认是骆家最有脸面的小姐。 晴芳园分南北两处,南边叫晴居,北边叫倚芳楼。小丫鬟引着骆家姐妹进了晴居。 掩在绿荫中的琉璃瓦灰白墙的房子,梅格棱窗子上已镶了莹绿的纱。窗前一丛丛盛开的桅子花,夜色中幽香更甚。 “骆姑娘,这两间屋子是给你们准备的。”小丫鬟回身道:“只是不知道来了两位姑娘,怕是要你们自己分配着用。不过床被是够用的啦。” 骆婵心里又起了不痛快。 骆嫣忙说:“我们自己看着办,有劳姑娘了。” 那个十一二岁的小丫鬟福礼告退,掩嘴笑着走了。 第八章故地 骆嫣望着晴居的一草一木,感到如此熟悉。一如当年初来时一样,春花似锦,香气醉人。可半途那场雨又不在她的记忆,她感到似是而非的过往,也许和当年会有所不同。当然,她会更加不同。 她径直走进第一间屋子,妩儿和玖儿忙跟了去。 身后提行李箱笼的婆子问,骆姑娘可是要住这间? 骆嫣点点头。 婆子放下她的箱笼,妩儿连声称谢,赏了她一些散碎银子。婆子道过谢,欢喜地走了。 骆婵故地的心气未散,见骆嫣去了那屋子便不出来,心道那间一定是好的,不由得跟着进去看个究竟。 这是一间里外两进的屋子,里间一张黄花梨的架子床,挂着素色的纱帐子,窗边一张黄花梨平头案。外间靠墙一边搁着一张雕花木榻,中间一张藤桌,几把藤圈椅。 骆婵撇撇嘴,荣家客舍如此简陋,所谓豪门大户不过如此! 她扭身唤了柳儿青儿去往第二间屋子。 帮她提箱笼的婆子抢先推开了门。 里外三进的屋子挂着层层珠帘,内室镶了灵石的罗汉床上,挂着飘香的红丝帐,象牙嵌顶的红木梳妆台上,搁着泥金红木雕花的化妆箱…… 骆婵看得眼花缭乱,心里不住地赞叹,第一次见这么好的闺房,每一样摆设都如此精致和珍贵。 放下行李箱笼,那婆子眉眼笑成一朵野菊花。 “这屋子是专门为骆姑娘准备的,你看还合意不?” 骆婵满意地点头道:“甚合我意,和我家中的闺阁差不多,看着就觉亲切。” 那婆子拘着手,道:“合意就好,合意就好。” 骆婵见她不动,以为她还要待命服侍,便道:“这里有柳儿青儿就好,你自去忙吧!”说完已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撩了七彩珠帘走进内室的梳妆台前。 柳儿有些尴尬地送婆子出门,一叠声地说多谢妈妈。 婆子讪讪地道:“姑娘请回,这些都是奴婢的本份。” 婆子有些不快地回了二夫人院子。 荣家共有三房,分在东西两个院子。 东院住着老太太和二房老爷荣永禄及夫人程氏,西院住着大房老爷荣永福和夫人武氏,三房老爷荣永禧和江氏。 婆子刚进东院刚巧碰上宝琴,差点撞个满怀。 “季妈妈这是慌的什么?黑灯瞎火的,撞了我还好,若是撞了燕嬷嬷可怎么好?”宝琴故意吓她。 “哎哟,宝琴姑娘可不要为难我老婆子,已经怪倒霉了,经不起吓。”季妈妈摊开手,一脸地委屈。 “只是说笑,季妈妈别当真。可是谁把妈妈惹了不成?”宝琴掩了嘴窃笑。 “都说骆家小姐有封妃之命,我且跟着提了箱笼,谁知道是个小家子气的……”季妈妈撇了撇嘴,咽了冲口而出的后半句,“我还得回去向曲嬷嬷禀告。不耽误姑娘了。”说完不待宝琴说话,便风一样地走了。 宝琴定定地站着,心思活跃起来。 这次丹皮花会不过是个由头,来的几位小姐都是与四爷荣珏批了八字的。借着花会的机会,再看看各家小姐的为人品性是否合适。最重要的是要四爷看着也合意。这层意思府中上下心里都清楚。 原说骆家小姐过来,没想到来了两位。大小姐是庶出,程夫人断不会纳娶这样身份的儿媳妇。难道是冲着三爷来的? 宝琴心里一阵紧张,决定打探一下。她快步朝季妈妈消失的方向跟了上去。 “回曲嬷嬷,骆家小姐已经安顿好了。”季妈妈立在程夫人房门侧,低眉垂手道。 门里背光站着的妇人,看不清面目。唯见头上簪着两支雪亮银钗,慢声细语地问:“你且说说,骆姑娘如何啊?” 季妈妈迟疑了一下,道:“模样还算俊俏,柳腰细眉凤眼的,是有相士说的富贵之相。” 季妈妈清楚,二夫人程氏和老太太对骆家小姐都格外看中,自己今日第一次见,不好随意说三道四,一个不小心得罪了人,损人不利己的事不做,是她的原则。 曲嬷嬷噢了一声,“骆家小姐额上有个胭脂记,今年应该有十二岁了。我记得她是杏眼、柳眉……” “季妈妈说的是骆家大小姐,我当时也认错了呢!骆家二小姐朴素大方,温和有礼……” 宝蝶从回廊过来,一手捏着汗巾擦汗。“刚刚从倚芳楼过来,程家两位小姐要熏香;赵太守家小姐要花瓣沐浴。现下都已安排妥当,才得空回来。嬷嬷莫怪,回禀晚了。” 曲嬷嬷笑了:“骆家大小姐是庶出,不请自来,这下可热闹了。” 说着摆了摆手让季妈妈下去。 又对宝蝶说:“这几日你辛苦些,看好晴芳园的贵客,我怕明日京城朱太蔚家的小姐到了,会闹出些事来。夫人这几日腰疼病又发了,我们做奴婢的要多操心些。” 宝蝶应了是,和曲嬷嬷一起走进内堂。 宝琴躲在树下听得一清二楚,原来骆家大小姐是不请自来的,她一颗悬着的心算着了地。 三爷是她心心念念的人,只待时机去求老太太指婚。想到这,她一颗心怦怦跳了起来,面上飞起两片红云。 再说妩儿侍候骆嫣准备安寝,玖儿出去打水回来,撅着小嘴道:“听青儿说,她们住的房间全是泥金红木的家具,镶了珠宝的用具,为啥给咱们这么个简陋的屋子,连个妆台都没有。” 骆嫣噗嗤一笑:“你是要扑粉还是描唇,我箱笼里有凌花镜借给你用好了。” 玫儿胀红了脸,搁好铜盆摆手道:“我是心疼小姐没有个镜子照花容……” “瞧她急的!”骆嫣哈哈笑了起来。 妩儿也忍不住笑了:“小姐都不嫌弃,你嫌弃什么。皇帝不急太监急!快些洗洗睡吧。” 三人说说笑笑地洗脸更衣,妩儿和玖儿睡在外间的木榻上,不一会便调匀了呼吸。 骆嫣掀了薄被躺在架子床上,被子散发着淡淡的太阳味道。 心情好睡在哪里都一样,那间富贵的屋子又如何,这间仆人房一样睡得香…… 第九章群芳 春眠不觉晓,骆嫣春睡正酣,被屋外的说话声惊醒。 “……去东院老太太屋里用早餐……” “劳烦姑娘了,我们小姐一会就到。” 妩儿打发了传话的小丫鬟,喊了玖儿打水给小姐梳洗。挑了纱帘进了内室,喊骆嫣起床。 骆嫣伸个懒腰,咕哝一声,再睡一会,便又翻身睡去。 妩儿用手推她,说再睡就迟了,怕老太太那边等急了。 骆嫣索性用被子蒙了头,不理她的苦口婆心。 妩儿只好出去外间,打开箱笼找衣裳,待骆嫣起来换。 玖儿端了水进来,说刚见到大小姐盛装往老太太那边去了。见内室没有动静,伸了伸舌头,“小姐怎么还不起来?” 妩儿摇头叹了声,“也不知小姐是怎么了,以往卯时即起,梳妆停当就捧读诗书。就是最近贪玩,也不曾贪睡赖床。” 玖儿小声嘀咕:“小姐不起床误了事,咱们会不会挨罚?” 妩儿掐了一把她粉团团的脸蛋,道:“有哪个会罚你!”嘴上虽这么说,心下却道,骆家小姐赖床,传出去终归不妥。她赶紧拿了衣裳进内室,把骆嫣拉了起来…… 晴芳园的小丫鬟见到骆嫣出来,忙笑着过去引路。“哎呀!姑娘可是起晚了,住在倚芳楼的小姐们都过去老太太那边了。” “那个京城的朱小姐到了?”骆嫣漫不经心地边走边拂着路边的花枝,问道。 “还没,好像有小厮来说朱小姐的车马要下午才到。” “终还是有个比我晚到的!不急不急。”她故意放慢脚步,妩儿倒替她急了。 在她耳边悄声道,毕竟是荣家老太太请。迟了失礼不说,还会让人说骆家的家教不好,大小姐在那边怕也被人挤兑。 骆嫣这才加快脚步,刚进东院的月亮门,迎面碰上宝琴。 宝琴说:“姑娘来得正好,大家都入席了,就等你了,我正准备去迎你呢!” 妩儿忙解释:“我家小姐换床睡不好,所以起来晚了。一会向老太太请罪。” “那架子床我睡得挺好,都不想起呢!”骆嫣呵呵笑着,率先走进东院荣老太太的翠苑。 宝琴和妩儿脸上都挂着尴尬,怔了一下,才跟上去,鱼贯着进了门。 老太太见骆嫣进来,关切地道:“昨儿夜可睡得香,床够不够软,有没有蚊虫咬着你……”说着让宝箱拉着骆嫣过去她身边坐。 骆嫣心里一阵感动,除了母亲,少有人这么关心自己。可她知道不能心软,若是这一世再处处表现着自己的优秀,怕又要重蹈覆辙,嫁给宁珏。 她憨笑着坐下,“多谢老太太关心,昨儿夜睡得好,早上都不想起了。现在好饿!”说着抓起桌上的一块油糕,吧唧吧唧吃起来。 骆婵正好坐在她对面,见她吃相粗鄙,感到脸上一阵火辣,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早早起床梳洗,想着老太太都好喜庆,便挑了件胭红洋绸五彩刻丝的褙子。 方才进来堂上,见里面已坐了几位盛装的小姐,都齐刷刷地向她投来艳慕的目光。 老太太让燕嬷嬷介绍,燕嬷嬷说这是骆家的大小姐骆婵,她觉得很是扬眉吐气。 可是现在,骆家二小姐把她的脸都丢尽了! 她瞪着骆嫣,希望她能看到她的眼神而有所收敛。 谁知骆嫣吃得欢实,根本不看她。 她偷瞄坐上的姑娘们,有掩嘴的,有捏着帕子的,一个个都忍着笑……要不是碍着老太太面前,骆婵真想过去抢过油糕摔骆嫣脸上。 荣老太太拍拍骆嫣的背,“慢慢吃,别噎着。”又转头笑着让燕嬷嬷介绍各位小姐互相认识。 “各位姑娘年纪相仿,不如自己介绍自己,相互间的名姓也更容易记住。”燕嬷嬷提议。 老太太连说这个主意好,“娇娘啊,就从你开始吧!” 挨着老太太身边坐的姑娘站了起来,“各位姐姐好,我叫荣娇娘,今年十岁,给各位姐姐见礼了。”说完福了一礼。 荣娇娘衣饰简雅、温婉静美。年纪虽轻,面容却有一种淡然超脱,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声音更是婉转,如新鹂出谷。 在坐的姑娘们打从看见她那一刻,便对她充满戒心。如今听说是荣家的小姐,一个个才如释重负,充满敌意的眼神瞬间换做惊艳的欣赏。 骆嫣知道这是荣家三房老爷荣永禧和江氏的女儿。 皇上勤政,后宫安稳,曾下旨十年内不再选秀。如今再过三年便过了十年之期,荣娇娘刚好赶上选秀。 荣家老太太对她视如掌上明珠,如是荣娇娘选进宫去,荣家封王的希望就大了。 “奴家孟令梅,今年十四岁,扬州太守嫡女。给各位见礼。”盛装的孟令梅,乌黑的拨云髻上,插满了珠钗步摇,虽只欠了欠身子行礼,满头步摇也发出细微的叮当之声。她眼光扫过众人,笑望着荣老太太,一双厚唇抿了抿,方才坐下。 骆嫣听到旁边人说,孟小姐是福建人氏,才随父亲调任扬州不久。 “奴家是程芳樱,今年十五岁,这是奴家的妹妹程芳槿,今年十三岁。二夫人程氏是我们的表姑母”程芳樱快人快语。 程芳槿略有拘束,低垂着头,拿了丝帕遮了绯红的脸颊。 二夫人程氏可是荣府里响当当的人物。 先说荣家二老爷荣永禄官居五品徐州知州,与夫人程氏的娘家分不开。程夫人娘家祖上官居朝堂,虽说这些年渐渐势微,帮衬女婿仕途还是使了不少力。 程夫人育有两子两女,分别是荣家的二小姐荣媚娘、三小姐荣丽娘,四爷荣珏,五爷荣珍。 骆嫣抬眼望去,程家姑娘自有一种大家闺秀的气势。 为什么当年荣珏不娶了自己的小表妹呢!想到荣珏玉面琼鼻上冷峻的眼神,骆嫣心里一阵发抖。 “小女子是李妙云,今年十四岁。是大夫人武氏的外甥女。” 李妙云的声音又轻又柔,说话慢声慢气,看样子就是个性子憨的女子。 骆嫣心道,这个李妙云也不错,荣珏那样阴冷性格,唯有碰到她这样的,才如铁拳砸在棉花堆里,当真是合适的一对! 她端起茶喝一口,掩饰着心里的胡思乱想。 放下茶盅,不由暗叹一声,荣珏,到底要怎样的女子才能与你相配? 第十章相遇 还是这些女子,一样的盛装,一样的渴慕……荣珏,会是她们谁的夫婿? 此时的骆嫣已不是那个骆嫣,冷眼旁观的感觉竟有些莫名的快乐。 荣老太太向李妙云投去慈爱的目光,“春娘近来可好?” 骆嫣方记起了荣春娘,那个满腹牢骚丰腴的李家大太太。 荣家大老爷荣永福和武氏的女儿,也是荣家的长孙女。生性脾气火暴,待字闺中时,与家里的姐妹年龄相差悬殊,倒也相安无事。 谁知嫁给了武氏的大外甥、她的大表哥李慕海以后,脾气更加火暴。动不动就摔盆砸碗,生了两位小姐做了母亲以后,依然不知收敛。、 李家是皇商大族,家财万贯,纵然她是亲上加亲的姻缘,也让李慕海无法忍受。如今纳了三房妾室,一个赛一个地温柔妩媚。 荣春娘只能独守空房,有气无处撒。经常跑回娘家一住十天半月,武氏总是左劝右劝,再找人给姑爷捎话,安排了车马来接。 如此循环,成了荣家一景。 只是今年春上,荣春娘已有两月未来了。 “……挺好的,大嫂子的寿辰快到了,奴家正想着送什么礼物给她……” 骆嫣对荣春娘并无好感,记忆中因为荣珏没看上李妙云,荣春娘对她怀恨在心。 荣春娘是指望李妙云嫁过来,自己在李家的话语权更大一些,毕竟两家各有姻亲牵制。所以每每闹回娘家,对骆嫣横眉冷目。 “是呀,春娘今年都二十三了,是要好好做个寿辰。” 燕嬷嬷站在老太太身后,不禁唏嘘。她是荣老太太陪嫁的丫头,到了年纪也不愿出府,跟在老太太身边。看着荣家老少几代人的成长,感慨不比荣老太太少。 正说话间,宝蝶从屏风后进来,给老太太福了一礼,说是二夫人请各位小姐去雎鸠楼喝茶。 骆嫣心下翻腾。 那条通往雎鸠楼的小径,那朵早绽的丽春花,那场若有若无的雨…… 骆嫣跟老太太告罪,说身子不爽,不打算去雎鸠楼。 抬头看见骆婵充满恨意的眼神。她只做不知,老太太允了,她便自顾自地抬腿要回晴芳居。 宝蝶在门口叫她,程夫人特意嘱咐她,要把各家的小姐都请到,少了骆嫣怎么成。 她一向办事不会令程夫人失望。 她俯身在骆嫣耳边悄声道:“骆嫣姑娘不要为难奴婢了,二夫人特别关照要请姑娘前去。若是真不舒服,我和玖儿、妩儿搀扶你,如何?” 雎鸠楼有什么好呢?不过是程夫人考察未来儿媳妇人选的品行,她那一套,骆嫣心如明镜。 只是可惜以前不知,还暗暗窃喜……哎!她心里暗叹。 宝蝶当真上前挽了她的胳膊,骆嫣比她矮半个头,感觉像被人架住一般。 罢了,罢了! 走一遭又如何?都死过一回的人。怎么不合意怎么来就是了。 打定主意,骆嫣笑盈盈地劝宝蝶放开手。“扶着我,你怎么撑伞呢?” 宝蝶一怔,刚才过来时晴空无云,哪来的雨呢! 出了大门,果然天空飘下断续雨珠。 宝蝶喊了小丫鬟去拿伞,嘴里连说真的下雨了,骆嫣姑娘金口玉言呀! 骆嫣也不作声,加快了脚步往雎鸠楼的石板路走。 去他的曲径通幽,去他的丽春花,去他的虞美人…… 她低头前冲,听到身后妩儿和玖儿的呼唤,还没拿伞呢! 妩儿以为骆嫣又发了诗情,以往她最喜欢在微雨中漫步,偶得几句佳句妙语乐不可吱。 妩儿拉着玖儿小跑着去追她。 骆嫣知道这个时辰那个人正在那曲径通幽处。惹不起,我躲得起。 没有那一朵丽春花,何来虞美人! 她低头疾走,细雨如珠润在她发上。简素的衣裙,在风里簌簌飘着。 她看着自己的脚面,这一身衣装已不是那个盛装的自己,遇到他又怎样。 她不觉莞尔,却与人迎面撞个正着。 抬眼看时,她只觉一阵头晕,差点昏过去。 幸好追上来的妩儿眼快扶住她,玖儿惊得叫了一声。 宝蝶撑着油纸伞遮着骆婵,眼见着迎面来的四爷荣珏差点撞倒骆嫣,她也吃了一惊。把伞递给骆婵,小跑着过去帮荣珏掸尘。 荣家上下都知道四爷荣珏素有洁癖,一身蓝衫银带,容不得半点尘埃。刚才骆嫣一撞,碰了路边的树枝,溅了几颗泥水印子,这还了得。 荣珏看了一眼半晕的骆嫣,眼神无波无澜。手里撑着油纸伞,任宝蝶用丝帕帮他擦拭。 骆婵定住了,她见到荣珏的第一眼,就被他卓绝的风采吸引了。 她羞涩地垂下眼帘,又不想错过欣赏美男的机会。 一双眼半是娇羞半是贪婪地望着荣珏。 “这是谁呀?” 有人窃窃细语。 “荣家四爷呀!” “啊!荣珏。” 骆婵身后跟上来的程家姑娘、李家小姐、孟家千金,一个个都引颈含羞状,望着荣珏一时回不过神来。 “可以了!” 荣珏的目光从眼前的莺莺燕燕身上扫过,停在骆婵身上。只是一瞬,便收回目光。撑着油纸伞,消失在众位姑娘小姐的眼前。 他看我了! 骆婵一颗心七上八下,面上红晕渐染。不觉已芳心暗许。 骆嫣的记忆碎了一地,上一世明明是曲径染香,微雨相遇,摘花赋诗,深情暗许。今生为何青石大路相撞! 冤家终是冤家,躲不过,那就来吧!我这个样子还怕你会喜欢不成。 她从妩儿的臂弯里直起身子,“刚才不知撞了谁,也没赔个不是。” “鲁莽的丫头!差点把人撞坏了。”孟令梅厚唇一翻,恨不得给骆嫣一个嘴巴。 李妙云柔声细语地飘了过来,“那么清俊的身子哪经得起撞啊!” 骆嫣瞪起了杏眼,心想你们这些人,终是会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今天倒是一边倒,全向着荣珏,那个毫无怜香惜玉,半点情分不讲的人! 只有骆婵绯红着脸颊,撑着油纸伞,款款地从骆嫣身边经过,看都不看她一眼。一袭喜庆的胭红衣裙,在绿树掩映中更加娇媚。 骆嫣看到她的嘴角微微翕动,无法掩藏心里的澎湃。 难道,她看上荣珏了? 第十一章请茶 雎鸠楼原叫芙蓉阁,是荣家大小姐荣春娘待字闺中时的居所。 李家来下聘时,见芙蓉阁前一汪碧水,后有桃林片片,觉得实在是个好居处。 李慕海虽是皇商巨富,也偶有附庸风雅的兴致。见荣家尚在襁褓中的荣娇娘和九岁的荣媚娘、三岁的荣丽娘,生得花容月貌,贵韵天姿。不觉动了诗情,吟道“关关雎鸠,在河之州。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荣春娘见他夸自己姐妹,也觉欢喜。附和着要他送份大大的见面礼。 李慕海便和姨母武氏提议,他来出资,重建芙蓉阁给妹妹们住。 荣春娘出嫁了,新建的闺楼便是给其他房的姑娘住。武氏虽不乐意,但想着这也是给大房长脸的事,便去和老太太说。 荣家老太太当然乐意。 经过两年的大兴土木,芙蓉阁终建成了雎鸠楼。 如今住着荣娇娘和荣丽娘。当年的荣媚娘已嫁去了京城四品要员姚中令的小公子。 如今荣丽娘待嫁京城侍郎孔家长孙,只待孔家老太爷丧期满三年,便可过门。 荣家小姐,的确应了李慕海所言,贵韵天姿,嫁得非富即贵。 程夫人在雎鸠楼请茶,一众姑娘小姐跟着宝蝶上了楼。 骆婵刚走几步,便觉脚下不稳。她一个趔趄差点撞到走在身前的骆嫣。幸好扶住楼栏,才晃了几晃,稳住身子,长舒一口气。 身后的孟令梅故意撞她一下,快步去追头前引路的宝蝶。 程家姐妹也娇笑着侧身超过她。 李妙云崴了一下脚,伸手去扯骆嫣。 骆嫣顺势倒下,摔个屁股墩。 “该死,地上怎么会有豆粒!”李妙云纵是声柔语慢,此时也有些惊悸不平。 茶室设在雎鸠楼三楼的听风台。 程夫人清瘦的面容上,一双狭长的眼睛眼角略扬,让人总觉她威仪之中,带着几分嘲弄。 听风台四面通透,环境清幽。偶有鸟鸣阵阵,片片花叶飘来。 如此雅静之所,众女子却心怀忐忑。 都知道程夫人是四爷荣珏的母亲,荣家掌事,各个都揣着小心。 按说她们都是各家千金,犯不着在荣家赔着小心,皆因各个对荣珏久慕倾心。当然,除了骆嫣。 荣丽娘立在程夫人身后,两条拢烟眉,一双含水眼。穿着荔枝色的简雅褙子,望向众位姑娘。 她虽只有十三岁,眼神却藏着居高临下的锋芒。若不是错过选秀佳期,她必是荣家入宫的最好人选。若不是无法入宫,她怎会嫁给孔家长孙。若不是出嫁前一天孔老太爷骤然逝去,她又怎会在雎鸠楼上为他人守丧。 程夫人说都到齐了? 宝蝶忙应还差京城朱都蔚家的小姐未到。 程夫人咦了一声,打眼看了看孟令梅。 孟令梅赶紧起身福了一礼,“奴家扬州太守嫡女,孟……” “不必拘礼,知道你的。你百日时,我去府上送过贺礼。你脖子上那块半月羊脂白玉,就是我们荣府送的。” 孟令梅脸上赤红,抬手摸着颈上的白玉。“可是家父半年前才到扬州赴任……” “我们老爷当年和你父亲同在京城待职,正好赶上你的百日喜宴。我家夫人凡事周到,就把家传的这块半月羊脂白玉送了去。”程夫人身边的嬷嬷说了话。白白净净的一张脸上,挺直的鼻梁尤为突出,两片薄唇倒和程夫人有几分相似。 程夫人笑了,摆手道:“曲嬷嬷倒记性好,快招呼姑娘们喝茶吧!” 曲嬷嬷示意小丫鬟上茶。 走马灯似地上来莹莹杯盏,竟都是玉镂金雕。 便是见惯了排场的千金小姐,也心里暗叹。 “众位姑娘,杯里是刚刚泡下的茶,不知合不合各位的意?” 骆嫣把杯盖碰得叮当作响,吱溜喝了一口,道:“好茶好茶,我最喜欢乌龙茶了,喝着有一股子甘甜。” 程夫人的双唇翕了翕,没有说话。 荣丽娘的嘴角荡起一丝嘲讽。 曲嬷嬷笑道:“喜欢就多喝些,金钗,再去泡壶冻顶乌龙来。” 程芳樱掩嘴悄声道:“这是春茶龙井,怎么喝出乌龙的味来了?” 骆婵自摔了一跤已学会慢人一步。她揭开茶盅,见茶叶如雀舌,茶色如泽翠。即便看不出是龙井,也知是绿茶呀!骆嫣断不会认不出的。 她投去疑惑的目光,骆嫣仰头一口把茶水喝干。直道早上吃得口干,这茶正好润喉。 孟令梅投去厌恶的目光,嘀咕一句,“粗鄙!”顺便还瞪了一眼骆婵。她搞不明白,这种小门小户家的姑娘,也能来荣家。特别是骆婵,一个庶女,也敢争荣珏! 程夫人靠在檀香木一枝梅太师椅上,端着通体透亮的双耳羊脂玉杯,眼神掠过众女,心事难揣。 最后上的点心煞是好看,如梅花朵朵,红白相间。 骆婵刚要去拿,骆嫣在桌下扯了扯她的衣袖,自己先拿了一个。 其他姑娘也一人一个捏在手中,刚咬一口,便满嘴酥屑,掉了一身。这梅花酥吃也不是,放也不是,着实尴尬。 骆嫣却不管不顾,两口吃完一个,拍拍胸前的酥屑,万分满足…… 出了雎鸠楼,眼前一片荷塘。烟雨微芒后,小荷露尖尖。 骆嫣站在水边,笑弯了腰。 方才雎鸠楼上的情景,让她再难忍笑。 “亏你笑得出来!”骆婵有些气急败坏地样子。随手拾个石子投向水面。 骆嫣知道她是为刚才程夫人请茶出丑而懊恼。 前世她只顾着和荣珏一见钟情,卿卿我我。如今既然知道了那场情事的开头和结尾,再没必要让庶姐陷进去。荣家二夫人断不会看上骆婵的! 嫁给荣珏仅有美貌是不够的。何况以色示人终不长久! 骆嫣直起身子,眼中掠过寒霜。 “姐姐不必在意,又不是独你一人出丑。要说出丑,有我出的大洋相在前,你那又算得了什么!不如回去好好睡个午觉来得痛快。” 骆嫣说完便抬步往晴芳园走,再无心欣赏荷塘碧色。 骆婵在身后喊着,“等等我。”便追了上去。 在荣家,她只有骆嫣可以依靠,那些势力的丫头婆子,仿若说好了一般,在她面前有意无意地窃说着庶女……不知天高地厚…… 更别提那些官府大宅里的小姐,从她身边过都有躲闪避嫌之意。 第十二章三爷 骆嫣往晴芳园方向走。 没来由的一阵风过,她嗅到了浓浓的花香,夹竹桃的花香。 她停了脚步,回头看着荣府西北角,那是冷阁所在! 平复的心又起了波澜,让妩儿、玖儿先回去,她想独自走走。 妩儿探寻的目光看着她。见她摆摆手,“没事,就是有点闷。” 妩儿这才放心,刚才骆嫣在程夫人面前出的洋相,她看出有几分故意,又不想点破。这阵子的二小姐,是她不能完全理解的。 拉了玖儿衣袖,两人往晴芳园去了。 骆嫣看着她俩的身影隐在竹林花树之间,方才迈步往冷阁方向。 碎石小径,沾着带雨落花。 骆嫣的脚步有些慢,冷阁是她断命的地方,有种近乡情怯感。 桃林尽头,西院最北,一片繁盛的夹竹桃出现在眼前,并无冷阁的影子。 原来冷阁是我病时特意建的!夹竹桃花有毒,他们竟然…… 骆嫣想到这,不由一阵心寒。 离开这个伤心地,再也不要见到那个冷漠的人! 她快步往回走,心里止不住地乱跳。耳边嗡嗡,又隐隐听到男子的憨笑声。 荣府家规甚言,何人这么造次? 她移开横生的树枝,抬头看见一只风筝,慢慢飞在那片夹竹桃上空。 那七彩鹦鹉风筝忽高忽低,那憨笑声跟着一声高一声低。 骆嫣正要去西院瞧个究竟,听见有人叫她。 远远就见骆婵正向她走来。 她只好迎上她,“姐姐怎么来这了?” “你走得急,我去追你,差点迷了路。你怎么跑这边来了,晴芳园不是在那边。”骆婵指了指荣家的东北角,不解地问。 骆嫣不想与她多说,也只说是迷了路。 骆婵感叹荣家真大,到处花树相间,真容易找不到北。 “柳儿青儿呢?” “我让她们先回去了。”骆婵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明显刚才说迷路是撒谎。 她讪讪地拉着骆嫣,有些讨好地堆起满脸笑容,“妹妹,你不喜欢荣珏吗?” 骆嫣心里一动,泛起一丝酸楚,荣珏在她心里已经死了。 “妹妹还年轻,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姐姐也别说这样的话,让人听了笑话。” 望着骆婵的笑脸,骆嫣不忍心打击她。待录举人正在觅良木凤巢而栖,若是当朝有公主,荣家也必会想办法去觅个驸马。 骆婵不恼反笑得更深了,来的这些小姐看不上她,她更看不上她们。论相貌、人品她自认除了妹妹还可一拼,没人可比。 荣珏那一眼深情,也定是对她有意的。 想到这,她赤红着脸,起了忸怩。 骆嫣见她这样,怕她陷得太深,只好把话说绝,让她死心。 “我们这样的家境,程夫人断不会看上的。” “那荣家为什么请我们来?”骆婵收了忸怩,神情认真起来。 骆嫣怎能告诉她,荣家并非请她。而自己能来,则因当年道人的一句话,说她虽不能母仪天下,也有封妃之命,旺夫旺家。 荣家对那飘隐道士的话是深信不疑的。 旺夫旺家,封王成候。荣家几代的渴求! 骆嫣轻咳了一声,盯着骆婵的眼睛缓缓道:“请我们来不外是给荣老太太一个面子,你看程家姐妹是程夫人侄女;李妙云是大夫人武氏的外甥女,还有荣家长孙女是李妙云的长嫂;还有孟小姐官家背景……” 骆嫣忍着心焦给骆婵说明形势,想让她心死。也免了荣家和骆家今后扯不清的纠葛。 看到骆婵眼中渐熄的热情,骆嫣还是一气说完。 不嫁入荣家,才是她们最好的选择。 骆嫣的话敲在骆婵心里,字字如针,针针见血。对荣珏刚刚燃起的炽热爱火,瞬间被浇熄。 她虽清高,却也心知肚明,自己身份卑微。这两年来上门提亲的络绎不绝,她一个也看不上。能让她看上眼的,却一个不来。可她怎甘认命? 荣珏是她够不着的,也便罢了。她叹了一声,“我不信女儿家就该身不由己!” 骆嫣无语。 她又何尝不是!披着嫁衣满心欢喜,以为找到了相亲相爱的相公。谁知不过是别人谋求进阶的棋子,无用便弃…… 姐妹俩陷入沉默。 宝琴提了锦盒迎面走来,见到她们福了一礼。 “两位姑娘怎么在这里出神?现下正是午睡的时候,傍晚老太太那边要设宴招待大家……” 骆嫣回过神,笑着点头。见她要往西院去,便问她去哪里。 宝琴犹豫了片刻,说是老太太做了些点心果子,要送去给三爷。 骆嫣的记忆中,从未见过荣家三爷。只记得荣家二爷幼时夭折,三爷一直是个神秘的存在。 骆婵从对四爷荣珏爱慕之意中抽出心来,对荣家三爷也起了好奇。 “荣家有几位爷?” 宝琴看了骆婵一眼,眼里闪过一丝不悦。当着骆嫣的面,又不好不答。 “说起来荣家有五位爷,不过二爷早逝。如今在府里的有,三老爷房的三爷荣玘、二老爷房的四爷荣珏和五爷荣珍。大爷荣瑞和大老爷在官府常住,偶尔回来。” 骆婵来了兴致,“除了荣珏,几位爷都成亲了吗?” 宝琴面上浮起一层潮红,眼神有些闪避。 骆嫣忙说,“不耽误姑娘正事,你去忙吧。” 见宝琴走远,骆嫣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拉着骆婵快步往晴芳园走。 骆婵被她拖着,嘴上不停,“哎呀,这是干什么?我还没问完呢。” “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吧!”骆嫣拉她走到竹林花树下站定。 “就是刚才问的其他爷都成亲了吗?” 骆婵打破砂锅的样子,一切可能,她都想抓住。荣珏是人中龙凤,她攀不上。其他的爷也许有机会,看见渐长,她也着实有些急了。 骆嫣见她眼里的急迫,不觉好笑。 “据我所知,除了大爷,都未成亲。五爷今年十岁,你要不要?何况也是程夫人的儿子!” “那三爷呢!” 骆嫣正要答她,听到竹林外有人经过。便拉着骆婵往花树丛中隐蔽。 “宝琴又去找三爷了,嘻嘻……”一个小丫鬟的声音,透着不屑。 “真是没脸皮的,天天往三爷那跑,都不知道有没有那个……”另一个丫鬟有些愤愤。 “怎么可能!三爷是个傻子,怎懂男女之事。” “也未见得,只怕有人存心往身上贴……他终究是个男子!” “坏丫头,轻声!小心让人听了告到曲嬷嬷那去,撕了你的两片嘴。” 两个小丫鬟往南去了。 骆嫣捂着胸口,原来荣家三爷是个傻子! 第十三章骄女 午后的晴居,风静花眠,偶有一两声春虫呢喃。 骆嫣躺在床上,侧耳听着屋外的动静。 若没意外,这个时候,京城太蔚家的小姐朱杏茹该到了。 果然,屋外传来一阵踏踏的走路声。 骆嫣在心里数着,没错十二个人。 嘈嚷声慢慢平息,窗外又响起一阵带着疾风的脚步声由近及远,慢慢淡去。 好大的阵仗!一如当年那么骄奢…… 若是那时是朱杏茹嫁给荣珏,结果会是怎样? 骆嫣开始想像朱杏茹围着荣珏献媚的样子,不觉一阵痴笑。 骄骄的官府小姐,也许才适合荣珏那样孤冷的性格,也更能助他仕途顺畅…… 想得迷了,不由轻拍了下脸颊,那冤家不提也罢! 翻个身又闭目睡去。 “大小姐,二小姐还没醒呢!” 玖儿发急的声音荡过耳边,骆嫣知道骆婵来了。 她依然假寐,前尘往事重演一遍,她已没了那个兴致。 骆婵喘着粗气,使劲把她的身子翻过来,叫道:“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你还有心思睡?” 骆嫣睁开眼,看见骆婵气得有些变形的脸,手上捏着个绯色的丝帕,却不去擦额上的细汗。 知她舍不得用,便坐起来,把床边的棉帕扔给她。 骆婵忧郁一下,接了拿在手上,却不拭汗。 “妩儿新制的,我还没用,你快擦擦吧。有话慢慢说。” 骆嫣懒洋洋地伸个懒腰,漫不经心的样子惹恼了骆婵。 “你说,荣家是不是摆明了欺负我是个庶女,我住得好好的,非要让我搬去翠苑老太太那边的西厢房。” 骆嫣故作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突然咧嘴笑了起来。 “姐姐,恭喜你啊!这是好事啊,老太太那里肯定比晴居好。荣家是另眼看待你才对。” 骆婵狐疑地看着她,猜度着她的话有几分真假。 “姐姐还是欢欢喜喜地去吧,能在老太太跟前出入,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骆嫣想着骆婵离开这个是非地也好,朱杏茹可不是一个好相处的。 “真的?” 骆嫣点点头,眼里全是真诚。 骆婵这才转怒为喜,“好吧,听妹妹的,一会小丫鬟过来,我就跟她过去,只是离这边有些远。” 望着骆婵袅袅离去的背影,骆嫣复又躺下。 两耳不闻窗外事,何不落个清静。 她想清静,清静却不由她。 朱杏茹带来的丫鬟婆子在日落的时候,开始进进出出忙个不停。 玖儿扒在门边偷眼瞧着,不时小声惊呼,“刚端进去一个金盆!该不会是用来洗脸吧。” “妩儿快看,那个小姐戴的是不是凤冠啊,真好看!” “快点看,金盆倒出来的水里竟然有花瓣……” 妩儿整理着箱笼里的衣裳,看着玖儿兴奋的粉团小脸蛋,不忍呵斥她。 眼见着天色不早,骆嫣还不起来,终于急了。 她走过去轻唤道,“该起了,一会又让老太太那边等可就不好了。” “不急不急,宝琴不是还没来叫嘛!” 妩儿无奈地摇摇头,又听到玖儿惊叫着,“那个官小姐出来了,快点来看,好漂亮哟!” 妩儿也忍不住好奇,走过去和玖儿一起观望。 骆嫣心里描画着朱杏茹的打扮。 鸾凤凌云髻,梅花玲珑簪,额前一支飞凤金步摇,缀下一排细细密密的金丝。刻丝泥金撒花褙子,撒花云缎裙,腰上悬着金丝绦,系着一颗避风珠…… 她艳便叫她艳,她妖便叫她妖!她想嫁荣珏便嫁去吧。如今姑娘我什么都不稀罕啦! 妩儿和玖儿望着那仪仗似的一行人往东园去了,才从惊艳中回过神来。 妩儿终于忍无可忍地,把骆嫣从床上拽了起来。 “小姐即使无心和其他姑娘争艳,也该不输礼仪才是。毕竟骆家也是江南世子。” 临来时夫人一再叮嘱,要照看好小姐,她可不敢疏忽怠慢。 玖儿看不出此行的用意,她可是心里一片明镜。 荣家的富贵骆嫣不上心,可骆家的现状不允许她不管不顾。骆家小爷在京城,哪一样都是要使大钱的。 骆嫣这才打个哈欠下了地。 她知道妩儿是激将法,由她吧,该去躲不过。 不过一切都已与从前不同了…… 东园翠苑一片欢声笑语,朱杏茹坐在荣老太太身边,不时瞄一眼荣娇娘。 美人在侧,即使是女子,也是喜欢欣赏。 孟令梅扁了扁厚唇,心里不屑于朱杏茹的浓妆艳抹,脸上还得挂着笑。谁让朱杏茹的父亲是京官,官大一级压死人。 她坐在荣娇娘身边,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朱杏茹和荣老太太笑得越欢,她觉得荣家四爷荣珏离她越远。 程家姐妹旁若无人地窃窃私语,偶尔抬头看见荣老太太笑,也陪着笑几声。 程芳槿在桌下绞着丝帕,听到荣珏的名字,她就紧张。 李茹云不声不响,嘴角轻扬地看着朱杏茹说话。朱杏茹偶尔目光扫过她,她的眼角也轻轻扬起,投以温和的笑意。 骆婵憋着肚子里的气,不时地拿起桌上的茶盅喝一口。 她搬去老太太翠苑的西厢房,和她住的睛居屋子没法比,一问小丫鬟才知,这里原是给园子里侍候花草的妈妈,偶尔歇脚的地方。 “老太太,这步摇可好看?”朱杏茹撒娇地指着额前的金凤。 荣老太太连说好看好看,“嫣儿啊,今儿就别回晴居了,住我屋里吧!我那……” 朱杏茹依向老太太的身子往回缩了缩,“老太太,您说什么?” 荣老太太眉开眼笑,伸手摸了摸朱杏茹的脸蛋,“真好,不能母仪天下,也是妃命!我孙有福……” 燕嬷嬷赶紧给老太太斟了一杯茶,“老太太今儿怕是累了,泛起了糊涂。朱姑娘别介意。” “这位嬷嬷,老太太说的嫣儿是谁?”朱杏茹脸上起了霜,盯着燕嬷嬷问。 燕嬷嬷正欲答话,骆嫣走了进来。 “老太太,骆嫣来迟了。”说着深深福了一礼。 荣老太太看着她,一身半新的琥珀色滚了棕边的对襟褙子,轻挽着流云髻上,簪着两朵褶丝花…… 老太太摇了摇头,拉着朱杏茹的手,叫着嫣儿,“一会多吃些,叫人做了贵妃芙蓉糕,你肯定喜欢……” 朱杏茹盯着骆嫣,鄙视的目光中隐着恨意。 第十四章争锋 从翠苑回来,住在倚芳楼的几位姑娘一一和朱杏茹道了别,沿着小径回了。 骆嫣走在朱杏茹后面,一会摇摇树枝,一会抬头望望半弯月亮。 朱杏茹一晚上被荣老太太唤作嫣儿,着实气恼。 见周围没外人,她向身边的丫鬟青鸾使个眼色。 青鸾会意,伸手拉了拉身边的两个婆子,故意放慢了脚步。 朱杏茹加快了脚步,一众婆子丫鬟围着她消失在回廊转角。 “站住!”青鸾回身望着走到近前的骆嫣,叉着腰叫道。 骆嫣怔了一下,站定了脚步。 妩儿正欲上前说理,骆嫣伸手拦了她。 “干什么?哪有这么和小姐说话的。”玖儿嘴快,脱口而出。 青鸾一张如葵花籽似的脸上,两片花瓣似的翘唇张开,吐珠一样地道:“哪里来的野丫头,敢跟姐姐这样说话。掌嘴!” 旁边的婆子挽了袖子上来就给了玖儿两个嘴巴。 清脆的呼声惊扰了夜眠的鸟,扑楞楞从矮树丛中飞起。 妩儿急了,骆嫣也急了。 “造次的丫头,你主子没教你规矩吗?”妩儿气急声音发抖。 她话音未落,骆嫣已快步走到青鸾身前,抬起两只纤手向她脸上抓去。 只听青鸾“啊”地叫了起来,双手捂脸,蹲在地上。 旁边的婆子赶紧去扶她,不住声地问青鸾姑娘怎样啦! 骆嫣又飞起一脚,踹在刚才挥掌的婆子腰上,那婆子身子肥胖,一个不稳,趴在地上。 骆嫣不等她们反应过来,拉着玖儿就跑,妩儿赶紧跟上。 三人一口气跑回晴居,关门闭户,坐在木榻上喘气。 “好痛快!”玖儿脸颊上的五指红印还未消,圆嘟嘟的脸蛋却挂上了笑。 “疼吗?”骆嫣心疼地问。 妩儿找来冷水浸了棉巾给她敷上。 “狗仗人势的贱婢!”妩儿一向温和,今儿的粗话已到了她的极限。 “不与她们见识,惹不起,咱们躲得起。不过再住两天罢了,由她们能翻了天去!” 望着玖儿和妩儿,骆嫣心里一暖。 若是自己守着霁园终身不嫁,将来该给她们安排个怎样的去处才好! 再说晚宴里,骆婵怏怏不乐,可是没人关注她。 即便是妹妹骆嫣,也是自顾自地低头吃菜。 每个姑娘都端着陈年桂花酒,敬了一圈。每每和她碰杯,眼里都是嘲笑的意味。 她忍着气,闷头喝了几杯,感觉更加烦闷。 席散了,她走在最后。 站在翠苑的暗影里,望着名门贵府的小姐,一个个鱼贯着出了月亮门。想转身回去,想着那更加憋人的西厢房,心郁难舒。 柳儿青儿跟在她身侧,见她一会往左,一会往右,没个方向。你看我一眼,我望你一眼,一时无措。 骆婵挥挥手,让她们先回去。 望着天上的半弯清月,她想静静。 荣家很大,这是她自出生以来,见过最大的宅子。她很想在这里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可是骆嫣的话让她刚燃的希望又破灭了。 为什么我就得住得差,吃得差,穿得差! 她不甘心地跨出月亮门,漫无目的地沿着青石路走。 偶尔有小丫鬟经过,只是奇怪地看她一眼,就匆匆过去。 没人在乎我,包括我娘! 借着酒劲,她心里升起一丝恨意。 不知踱了多久,她有些疲累。本就婀娜的身姿,更如弱柳拂风。 见前面花树之下有一青石长凳,她摇曳着走过去,缓缓地躺下。望着满天繁星,不觉眼里起了几颗清泪。 暗香袭人,星空渺渺。 骆婵竟忘了时间,不知不觉睡着了。 一股湿润的感觉,覆在她的脸上,睁开眼,面前一个男子。 夜色里看不清面孔,魁硕的身子如一座山挡在眼前。 “你是谁?”男子的声音透着威严。 骆婵一惊,难道是传说中的神吗?神也可怜我吗?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她慌乱地从石凳上下来,匍匐在神的脚下。 “神啊!我是骆婵,难道我该天生命贱吗?我只想要一个好的生活,我有错吗?” 骆婵说着,不觉珠泪暗垂。 男子的手抵在她的下巴上,抬起她的脸。 半弯月下,骆婵如梨花带雨,不胜娇羞。 任是神仙也受不了这样楚楚可怜。 “你没错,你想要的会有。” 骆婵抓住男人的衣袖,她不信,她以为这是个梦。 “快回去吧,小心夜风着凉。”男人扶起她,两只手在她胳膊上摩挲着。既充满爱怜,又透着*。 骆婵似被施了魔法般,乖乖地起来,慢慢地往前走。 “你住在哪个园子?我送你回去。”男子见她往荣家大门方向走,不觉哑然。 “翠苑,西厢。”骆婵使劲盯着男子,她想看清这尊神到底长什么样子。 可惜不胜酒力,任她左摇右摆,男子的面目终是模糊不清。 第二天醒来时,骆婵发现手里握着一枚麒麟玉佩。赶紧叫过柳儿青儿细问,才知道昨晚被一个男子送回来。 “你们确定?”骆婵不敢相信。 柳儿肯定地说,听守园子门的婆子叫那男子大爷。 骆婵望着玉佩出神。 青儿道:“昨儿给小姐换衣裳,小姐紧握着拳头,说什么不肯松开。奴婢怕把小姐的手拉坏了,原来是这个宝贝。” 柳儿也凑近了看,嘴里啧啧称奇。 骆婵面上飞起红云,原来是荣家大爷! 她把玉佩小心地收好,心里忍着激动。 隐约记起,那神,不,是荣家大爷把玉佩塞在她手里,似乎还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阳光照进西厢,骆婵的心终于放晴了。 骆嫣从阳光中醒来,赖在床上不起。 玖儿趴在窗前,望着院子里的动静。 “那蛮横的丫头出来了。” “怎样了?” 妩儿伸头看了一眼,笑道:“变成花脸猫了。没想到小姐这般厉害!” 骆嫣哈哈笑了起来,“恶人自有恶人磨!” 玖儿从窗台下来,问是什么意思。 妩儿捂嘴笑道:“就是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吧!是不是小姐?” 骆嫣笑而不语。心想,荣珏,你娘费心安排的丹皮花会,就娶了朱杏茹回去磨磨吧! 第十五章打架 骆嫣正思量间,忽听房门被捶得砰砰响。 妩儿要去开门,骆嫣止住她,赶紧下床穿鞋。在屋里寻视一圈,眼光定在外间墙角的一支浣衣棒上。两尺不到,一头扁方一头细圆。她过去把棒槌操在手里,搁在身后,这才走到门前。 妩儿和玖儿奇怪地跟在她身后。她回身摆了摆手,让她们两个去内室关好门不要出来。 捶门声越来越大,咚咚咚!门外的人就快破门而入了。 玖儿叫了一声小姐,骆嫣比了一个嘘声,示意她们赶紧进去。 妩儿已感觉到门外来者不善,担心地看着骆嫣,见她神情镇静眼含笑意,似并不担心。这才拉了玖儿进了内室。 骆嫣看着她们关门,听到落锁的声音,方才安心。转身走到大门跟前,用手一扯,一头如云长发披散半边。 门开了,屋外的人就势欲往里闯。 骆嫣一手挡在门框上,“朱姐姐,这么早来看妹妹呀,昨晚还没看够?” 朱杏茹拨开众丫头婆子,一张塌鼻子扁脸凑到骆嫣近前。“青鸾你说,是谁把你脸抓花的?” 青鸾脸上遮着块薄纱,从她身后闪了出来。昨晚回来她没敢去见朱杏茹,怕她骂自己办事不利。可脸上的伤是瞒不住的,朱杏茹问她,她犹豫了一下说是骆嫣的丫鬟抓的。 骆嫣毕竟是小姐,她怕这事真要闹大,自己也没有好果子吃。谁知朱杏茹不依不饶,非要拉她来理论。她明白朱杏茹不过是借这个机会,在骆嫣面前耍耍威风。哪有主子真心疼奴婢的! 她刚要张嘴,却见骆嫣一伸手,把面前的朱杏茹猛地推开,“你叫你的奴婢对着我叫什么!本姑娘还困着呢,没事我关门睡觉了。” 朱杏茹没防备被推了个趔趄,一下倒在身后的婆子身上。 婆子扶好她,她觉得颜面跌到了地缝里,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种委屈,“你们都是死人呢!”她被激怒,声如裂帛,刺人耳膜。 在她身前的婆子上前就要拉骆嫣的胳膊。 “挪开你们的爪子!”骆嫣轮起棒槌挥舞。 几个婆子吓得后退几步,嘴里直叫没见过这样的小姐。 “都给我滚远点,别影响姑娘睡觉!” 朱杏茹气得脸色发黑,抓过身边的丫鬟看也不看,抬手打出一记响亮的耳光。 “啪”地一声脆响,青鸾惊得睁大了眼睛。一手捂着脸,委屈地泪哗地流了下来。遮面的纱巾掉在了地上。 朱杏茹发现自己打错了青鸾,面上如乌云滚过,眼睛扫视一圈。 吓得婆子丫鬟大气不敢喘,脚下慢慢往后退,都离她三尺远。 “你们是不是都不想活了!”她快走几步冲到骆嫣身前,就要抓骆嫣。她身后的婆子丫鬟又围拢上来。 骆嫣眼见着朱杏茹到了身前,“嘭”地关上了门,回身抵住门后。 朱杏茹的头刚好磕在门上,一阵剧痛,她哇哇地叫了起来,门外乱作一团。 算着这个时候程夫人和曲嬷嬷该来了。骆嫣把棒槌立在门侧,叫玖儿和妩儿出来。把两人的衣裳拉扯一番,又在头上揉搓几下。示意她们一起听着屋外动静。 果然,门外吵嚷声中,传来曲嬷嬷的惊叹声。“这是怎么啦?” 曲嬷嬷见朱杏茹脸色铁青,再看她旁边的青鸾无声地抽泣着,婆子们的脸色也不好看。便问怎么都聚在骆姑娘的屋门口。 骆嫣打开房门,披散着头发,满脸委屈。瞥见程夫人站在人群最后,正疑惑地看着。开口道:“曲嬷嬷,求你帮我和朱姐姐求求情。”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可折煞奴婢了,两位小姐到底怎么了?”曲嬷嬷有些慌了。 骆嫣就说是昨晚从翠苑回来的路上,突然冲出一个人打了她丫鬟玖儿两个耳光。她就抓了那人的脸,赶紧跑回来。以为是哪个疯子发了病,没敢惊动府里的人。 谁知早上朱杏茹跑来问罪,见她就打……,她边说边拢着头发,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 朱杏茹听骆嫣说话,明明是自己这边吃亏,却反被她污了,恨不能过去撕了她的嘴。正欲上前,猛然看见众人身后的程夫人。 程夫人她是认识的,去年京城元宵灯会,程夫人和荣二老爷带着荣珏去她家拜访过。也就是那次她对荣珏一见钟情,相思难忘。一直恳求她爹,非荣珏不嫁。她爹被拗得没办法,就委婉地和荣二老爷提了下。 程夫人这次邀请她来参加丹皮花会,她激动得睡不着觉。心想着只要来了,和荣珏的亲事就是板上钉钉的了。谁知来了才发现竟有那么多竞争对手!虽说她爹官位最高,但她也知道,论相貌她是最差的一个。难保荣珏能瞧上她! 她翕了翕嘴角,走到曲嬷嬷跟前解释。这是一场误会,昨晚身边的丫头发了颠,没想到误伤了人。 青鸾没来由被说成个疯子,心里的委屈更甚。掩了面躲在婆子身后,不想见人。 “都散了吧!”程夫人冷声道,“骆嫣你赶紧去梳妆吧!” 众人听得声音,齐齐向程夫人行礼。 “两位姑娘,未时请到桃林戏园子看戏。正好赶上,就提前知会你们了。宝蝶到时会过来带你们过去。”曲嬷嬷换上笑脸。 骆嫣和朱杏茹应着,目送程夫人和曲嬷嬷往雎鸠楼去了。 朱杏茹扭身又要扑向骆嫣,骆嫣高叫一声,“二夫人慢走!”说完拉着玖儿和妩儿闪身进了屋子,关上门,抵在门后大笑。 “小姐,那猪头上起了那么大一个红包,真好笑!”玖儿刚才见朱杏茹额上红肿便一直忍着笑,这时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妩儿也跟着笑,“她的包是怎么弄的?” “在门上磕的。”骆嫣有些得意。看玖儿笑得开心,她眼里起了雾。冷阁相依为命,她怎能让玖儿这一世再受一点委曲。 妩儿帮骆嫣梳妆,门外传来了宝箱的通报声,“骆姑娘,老太太命我送东西来了。” 玖儿打开门,宝箱笑着端一个托盘进来。打开盖着的锦帕,托盘里一套胭脂红妆缎撒细花的衣裳。 “每个姑娘都有?”骆嫣问。 宝箱莞尔,“是老太太特意拿给骆姑娘的,是以前给三小姐准备的衣裳,如今正好合你穿。一会去桃园用得着” 骆嫣让妩儿收下,说闲下要亲自过去谢过老太太。见宝箱出了门,她从箱笼里拿出一件水蓝色半新禙子套上。 第十六章好戏 出了晴芳居院门,骆嫣和守院子的婆子说先去桃园那边了。一会若是宝蝶姑娘来了,烦请和她说一声。 婆子问她识不识得路? 骆嫣笑道,不识没关系,边走边问吧,还能在荣家丢了。 婆子应道,那是那是。 妩儿知道,她是怕一会若是等宝蝶来请,又要和朱杏茹碰面惹出闲事。先行一步也好,可是她不明白,为什么她不穿老太太差人送来的新衣裳,披了件这么不起眼的旧衫。 想必看戏时,府里的女眷甚多,老太太都怕她太没脸面。三分长相,七分打扮,人靠衣装。骆嫣太不当回事了吧!妩儿知道劝也没用,默默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月白堆褶裙裾在青石路上翻着细浪,看得出神。 玖儿又蹦又跳,不时揪着路边的花。一张小脸激动得桃色含春,在这满园春色里更显娇俏可人。骆嫣看着她胖嘟嘟小脸,也跟着满脸阳光灿烂。 主仆三人穿过竹林花树,往雎鸠楼方向去往桃园戏院。 远远望到荷塘边,一青衫小丫鬟急匆匆跑来。小丫鬟有*岁年纪,个子不高却很壮实。圆嘟嘟的小脸因脚步太急而泛着赤红。青衫的袖子显得有些肥大,抬手抹汗间露出半截手臂,似鲜嫩的藕。 小丫鬟的出现不在骆嫣的意料之内。她好奇地看着这憨态可拘的小丫鬟。 “玖儿,这小丫头和你好像!”妩儿掩嘴看着玖儿。 玖儿摆弄着手上的花,抬头看到了小丫鬟,撅起小嘴道:“玖儿哪有她那么肥!” 骆嫣觉得好笑,故意站在路中间,任小丫鬟一头撞来。 “骆姑娘,恕罪!”小丫鬟撞到骆嫣怀里,眼现惊色。福身施个半膝礼。 “你叫什么名字?为何这般慌张?怎么会认得我?”骆嫣让她起身,笑意盈盈地望着她。 小丫鬟见骆嫣并没着恼,长舒了一口气,一双细咪的眼睛笑成两道月牙,翕了翕嘴角,两个若有若无的梨窝荡在腮边,迟疑了一下才说:“奴婢锦鸳,正急着去找三爷,三爷大早上就不见了,奴婢找遍了沐熙园也没找到,又跑了几处园子也没瞧见他。” 锦鸳语速很快,低垂眉头,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才抬眼望向骆嫣。 “奴婢不敢告诉三夫人,怕她着急。更不敢禀了二夫人,怕她责罚奴婢没看护好三爷。怕是三爷又出府去玩了!至于怎么会认得骆姑娘,奴婢是听栖凤姐姐说的,骆姑娘额上有个胭脂记,有封妃命。” 骆嫣若有所思:什么胭脂记!什么封妃命!在那人眼里不过是丑八怪!扫把星! “好了,你快去找你们三爷吧!你一个人找也不是办法,最好去门上找个小厮帮你一起出府找。” 锦鸳谢过骆嫣指点,小跑着往府门方向。跑了几步又回头看看骆嫣,胖胖的脸蛋绽开如向阳花。 妩儿不解地问,荣家三爷出府怎么还要找,他不会自己回来吗?荣家四爷听说今年十五岁,那三爷想来是大些的,真是奇怪!玖儿也附和着,望着小丫鬟消失的身影,起了怜惜之意。 骆嫣没有回答,荣家三爷是傻子,放在心里知道就好。上一世她也不曾知道这个秘密。 桃园戏院在雎鸠楼东北角,面积不大。四周种着银杏树,正值花期。阳光穿过树丛,斑驳地落在原木色的戏台上。 戏台上已落下了降红色的帷幔,里面不时有人走动,发出唏唏嗦嗦的声音。 玖儿兴奋地问,是要唱戏吗?她长这么大还没未看过戏。奔过去想要揭了帷幔看个究竟。妩儿一把拉住她,点着她的额头道,这里不比自家的霁园,没规矩是要受罚的。 玖儿伸了伸舌头,乖乖地跟在骆嫣身后,坐到戏台对面一侧的观戏阁里。青石桌上已经摆了瓜果点心,茶已放好,只待热水来冲。 骆嫣抬腿坐在石凳上,伸手拿个酥饼一口丢进嘴里,大口嚼了起来。“真好吃!你们也尝尝。”又拿了两块给玖儿和妩儿。 玖儿欢喜地接了,掩面咬了一口,也说好吃。 妩儿接过又放回碟中。看玖儿吃得香,不自觉地吞了下口水。见观戏阁外的长案上有热水壶,拿了来沏茶给骆嫣喝。 她一向严苛自己,无论骆嫣待她怎么亲近,作奴婢的还是要有个奴婢的样子。 骆嫣正吃得高兴,扫了一眼戏园子入口,孟令梅穿着橙黄的衣裳,插了一头镶着桃红宝石的石榴簪,慢悠悠地扭了进来。 她抬眼看到了骆嫣,一双厚唇抿了抿,眼神飘忽一闪,往另一侧去了。她身边的丫鬟赶紧把手上抱着的七彩锦垫给她垫上。 “你们说朱小姐和孟小姐哪个好看?”骆嫣捏起一颗红果,打量着孟令梅。心想其实这个孟令梅和荣珏也算天生一对。两个都是面冷心更冷的性子! 玖儿说当然是这个孟小姐好看些,那个猪头心眼忒坏了。 妩儿掩嘴笑了,那两巴掌恐怕是给玖儿心里留下了阴影了。 一会功夫,宝蝶引着朱杏茹、李妙云和程家姐妹陆续到了。荣家老太太和荣老三房夫人也来了,还有荣丽娘和荣娇娘。 荣丽娘今天虽是一身清淡的衣裳,鬓边簪了一支羊脂玉的玲珑步摇,比那日雎鸠楼上喝茶所见,更添了几分风采。 她眼睛扫过众人,在骆嫣的脸上停了一会,似是研究她额上的胭脂记。 骆嫣只当没看见,和玖儿悄声说笑。不用看她也知道,荣丽娘孤傲的眼光扫过她,一定会恨恨地落在荣娇娘的身上。 果然不错,荣丽娘恨恨地望着荣娇娘。凭什么她偏命好,可以赶上三年后的选秀。而自己却倒霉如此,她娘程夫人将她从小按宫中礼仪培养,歌舞琴艺,样样精通。还特意请了秦淮河上的教坊师傅到府里,教她媚人的功夫。 如今,都派不上用场了。孔琛那书呆子懂个什么!还赶上守孝三年的劳什子规矩! 想到将嫁的未婚夫,就愈想愈气,面上的霜也愈来愈重。 妩儿在人群望着,轻声说:“大小姐怎么没来?” 骆嫣捏碎了手上的红果,心想,“不来也好,这好戏不看也损失不了什么!” 第十七章欢喜 骆婵闲坐无事。奇怪明儿就是丹皮花会了,今儿荣府里怎么没有一点动静。和柳儿、青儿出了翠苑。 信步走到昨夜遇到荣家大爷的那个石凳前,她有些脸红心跳,摸摸贴身小衫里的玉佩,心里涌动着怀春的欢喜。 不时有丫鬟经过,都匆匆往雎鸠楼方向去。 柳儿好奇地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看这些丫鬟好像满面欢喜似的。 骆婵这才收回思绪,抬眼瞧去。 果然,从东西两院不时走出三三两两的丫鬟婆子,脚步轻快地往雎鸠楼去。骆婵往前走了走,听她们议论。两个刚从西院出来一胖一瘦的婆子边走边聊。 “这次除了宝蝶还能有谁!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可不是,不用猜也知道是宝蝶了。那个人精这五年跟着二夫人没少溜须拍马。” “小声点!”胖婆子警惕地望了眼骆婵主仆。见骆婵全不会意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 “快点走,能偷得片刻轻闲也好,总比对着那个病殃子强。”胖婆子拉着瘦婆子乐颠乐颠地去了。 骆婵示意柳儿去打探。柳儿也顺着人流走。挨近一个小丫鬟问宝蝶姐姐怎么了? 小丫鬟奇怪地反道:“你是新来的吗?我怎么没见过你?” 柳儿讪笑着不置可否。小丫鬟无意追究,说府里的奴婢都猜这次府里选大丫鬟,肯定是宝蝶姐姐当选。说完眼里流出羡慕之色。 “大丫鬟有什么用?” 小丫鬟看了眼柳儿黑红的脸膛,掩嘴道:“和你说了也没用!你是厨房里当差的吧!” 柳儿傻笑一下,一张黑红的脸蛋透着忠厚。小丫鬟娇恁一声,“不和你说了,赶紧去桃园戏院子看吧,今年府里请了几家外戚和官家的姑娘也来做评判,肯定好玩。”说着热情地要拉柳儿。 柳儿借故弯腰提鞋,让她先走。才折回来告诉骆婵。 骆婵听完柳儿的话,一张白脸就青了。 原来晴芳园的姑娘们都去桃园戏院子了,独独没叫上她。当初宝蝶对她那么亲热,待知道她的身份,立时没了先前的热情。 她忍忍着心口的气,觉得荣家这园子再也呆不下去了。伸手扶住青儿,就要往回走。一手无意间摸在胸前硬物,一时又改了主义。 “走,去荣家大爷的院子瞧瞧去。” 柳儿提醒道,一个闺阁女子,去大爷院子怕是不好吧!骆婵薄唇翕了翕,斜睨她一眼,柳儿赶紧收声。 荣家大老爷的院子在荣府正门西侧,门前嵌着匾额“百福园”。 骆婵走进院子,但见花树交叠,小池清幽,廊桥阁楼,红漆翠瓦。相比那霁园,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免暗叹自己以前见识太少,这才是真正的天上人间。 走了几进屋舍,没见到一个奴婢。想来都去了桃园戏院子了。骆婵这样想着,不觉又往深处走去。眼前一丛花树掩映的琉璃瓦厢房,和晴居有些相像。 骆婵正欲转身折返。门开了,出来一个碧衫小丫鬟。模样端庄,却面无表情。远远望到骆婵喊了一句,“是给大奶奶送药来的吗?” 骆婵怔了一下,望着小丫鬟手里端着的铜盆。 那铜盆很大,小丫鬟端着有些吃力。见骆婵不语,小丫鬟放下铜盆走了过来。待她走近,看清骆婵衣着不凡,方觉自己冒失。 “奴婢香草得罪了,不知姑娘是哪位?”香草福了一礼,脸上的神情并无二样。 骆婵眉毛一挑,笑意布上了脸颊。没想到大爷府里还是有奴婢专心侍候的。“不打紧,起来回话。” 青儿上来说这是骆家大小姐,那香草依然一副面无表情地再福了一礼,“奴婢认错人了,以为是给大奶奶送药来的,多有得罪了。”说完转身回去端起铜盆,有些晃悠地走去后院。 荣家大奶奶,不正是那人的夫人!她捏了捏小衫里的玉佩,硬硬的透着一丝凉意。她不由紧走几步,揭了门上的挑线帘子,往屋内打看。 屋里寂寞无声,座北的朝向光线不足。骆婵半天才看清屋里的摆设,几样简单的家什,比她在晴居的屋子差远了。 难道大奶奶就住这样的屋子!她心里暗叹。忍不住去挑了内室的珠帘,看见靠窗的罗汉床上,一床锦被下睡着一个一动不动的人形。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药草味,令人捂鼻屏息。 忽听得香草和柳儿在窗外说话,骆婵才抽身退了出去。看见香草拎着磨得发亮的铜盆立在窗下,便问:“香草姑娘,你家大奶奶怎么了?” 香草犹豫了一下,大奶奶病了一年多,从百福园移到这处偏僻园子。说是有利于静心养病,实则是怕晦气污了百福园。第一次遇到一个关心相问的人,心里不免唏嘘。 翕了翕嘴角,只说大奶奶早产血亏,一直调养不好。其实她心里知道,大奶奶的日子怕是不多了,荣府的药都给断了。郎中昨夜出诊,大爷回来只看了一眼,又回府衙去了。 骆婵跟着哀叹一声,嘱她好好照料,移步出了百福园。回头再望一眼院门上的匾额,莞尔一笑。一路轻快地回到翠苑居所,拿出玉佩仔细瞧着。 心里想着荣家大爷说的话,“你这么美,不该受苦。跟着我吧!”不觉红晕罩脸,不胜娇羞。 看来大奶奶没几天活了,跟着大爷也不失为一个好出路。骆婵打定主意,被冷落在翠苑西厢,不被邀请去桃花戏院的不痛快,都烟消云散了。 那边骆婵的欢喜自然流露,这边骆嫣的欢喜掩在心里。望着红漆台上站着的荣家丫鬟,她忍俊不禁。 荣家四年选一次大丫鬟,凡年满十九岁的丫鬟都在候选之列。选出来的大丫鬟将负责府里新进奴婢的训导,不用再服侍哪院主子,月例也增加一倍。 更让众丫鬟心动的是,选出的大丫鬟的婚事,将由荣家指婚,到了出府年纪,不是配了荣家外戚做妾,就是指给往来官家主事当差的做太太。可谓前途一片光明。 骆婵的母亲宝珠便是当年选出的大丫鬟。 第十八章意外 骆嫣望着台上的宝蝶。 她笑得如春风拂面,一身蜜荷色的直领对襟衣裳,滚着绯色蝴蝶花纹。行动之间如穿花蝴蝶,更见玲珑俏丽。她眼里闪着自信的光,莹莹中含着得意。 骆嫣喝了一口热茶,伸手从嘴里拈出一片茶叶扔到空中。 坐在她身侧不远的李妙云,瞧见她这样模样,不觉皱了皱眉头,厌弃地将身子歪向一边。捏着一块帕子,不时掩住鼻息。 骆嫣无声地笑了,悄悄问妩儿哪个丫鬟最漂亮? 妩儿往台上看了一遍,掩着身子指着宝蝶。 玖儿本以为是有戏看,原来是一场荣家丫鬟的评选。初时拉开帷幕,听着曲嬷嬷絮絮叨叨地说着评选规则,有些不耐烦。 看台下立在树下花丛边的众多小丫鬟们,一个个兴高彩烈地引颈看着,才没精打彩地看去。 这时听到骆嫣问妩儿,她也看了一下,忍不住说当然是那个宝蝶姐姐了。她声音稚嫩,语带天真,引得观戏阁里的众人纷纷向这边看来。 荣丽娘的眼神隔着程家姐妹似箭般穿了过来,玖儿触上那眼神,不由浑身一机灵。骆嫣拉过她的手,轻拍了下,她才收了一身鸡皮疙瘩。 台上的丫鬟都报了名号, “奴婢蕉叶,大夫人近身侍婢。”穿着莺色挑线襦裙的女子,目光有些怯怯,声音温和,模样清秀倒也可人。 宝琴穿了件半新的海棠紫滚银边的圆领对襟禙子,云淡风轻地往台下扫了一圈,淡然地笑着。倒显出了几分出众。 宝蝶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是自己最大的竞争对手,脸上不觉多了几分紧张。 轮到宝蝶报名,她清了清喉咙,“奴婢是二夫人近身侍婢宝蝶。”语调轻曼,眼波流转。戏台周围响起一片叫好声,“宝蝶姐姐加油!” 这世上从来不缺拍马屁的人,何况宝蝶拍马屁拍了十三年。从被叔婶卖进荣府的那一天起,她就暗下决心,一定要忍耐,要乖巧,将来谋个好出路。她没有出路,只能靠自己。 宝蝶知道台下的人之所以拍马,不外乎她是程夫人身边最得力的人。与她是荣家最美的丫鬟无甚关系! 前几年在老太太处,荣家大爷每每看见她,都忍不住驻足,有两次在无人处对她动手动脚。她知道荣家的家规,爷们不能纳妾。既然不能在荣家谋个归处,只有攀上大丫鬟的位置,才能熬出头。 这个时刻就要来了,可谁能选上大丫鬟,掌握在几位夫人和来的各府小姐手里。她把目光投向程夫人,程夫人正笑咪咪地望着她。她不由一阵窃喜。 若是选上了大丫鬟,明天的丹皮花会将装扮成芙蓉仙子,在仙霞山脚游行,那是何等荣光的事.倒要让叔婶看看,宝蝶也有扬眉吐气的一天。 宝箱过来给骆嫣发了一条红绸,说是看好哪个丫鬟就把红绸系到她臂上。 妩儿好奇地问宝箱为什么不参加?宝箱笑笑说知道自己肯定选不上,不如安心做事,她打算一辈子服侍老太太就好,哪也不想去。 骆嫣摆了摆手,悄悄附在宝箱耳边道:“若是老太太没了,你该如何?” 宝箱怔了一下,这个问题她倒未曾想过。她一向不会转弯的性子,从不会变通。憨笑着说若是有那时,就听府里的安排。 骆嫣摇了摇头,看着她又转去给其他姑娘们送红绸,叹道:“也许傻人有傻福也未可知!”上一世荣家唯有宝箱去看过病中的她,用体己银子给她做了两件贴身小衫。这一世该要还她才好! 再看台上,比仪态,背家规,赛技能……几轮比试下来,宝蝶自我感觉很好,心境和缓了些。不时望向几位夫人,偶尔看向各位来坐客的姑娘。 除了骆嫣埋头喝茶吃点心果子,每个人都对她投以赞赏的目光。就连平素不露笑脸的荣丽娘,都嘴角上扬,眼含笑意地看着她。 宝蝶觉得大丫鬟的位置已是囊中之物,不觉脸上的笑有些得意。 骆嫣抬眼看她,不由心中一阵悲悯,“都是玲珑女儿家,身子却由不得自己。”她拉着玖儿的手,把红绸给她。“你说宝蝶姐姐好,一会你上去把红绸系在她腕上。” 玖儿兴奋地拿过红绸,巴望着台上曲嬷嬷的一声令下,好冲上台上。骆嫣看她兴奋的小脸蛋,欢喜地乐了。 荣老太太自然是喜欢宝琴的。 虽然今天又犯了糊涂,进了戏园子看见一身胭脂红满头珠翠的朱杏茹,便让人叫她过来坐在身边,拉着手说话。左一句嫣儿,右一句嫣儿,突然又怔怔地望着朱杏茹发呆。 “嫣儿额上的妃子记怎么不见了哟!” 朱杏茹本就老大不高兴,早上肚子里的气还未曾消,现在听老太太这么一说,更觉填堵。一张塌鼻子扁脸,憋得赤红泛黑。 老太太一惊一炸,周围的小丫鬟忙上来捶腿按肩。 燕嬷嬷赶紧指了指骆嫣方向,说嫣儿在那边。胭脂记还在的,请老太太宽心。 荣老太太望向骆嫣。骆嫣刚好也望向她,翘唇一笑,额上的流海被风拂过,一点胭脂记正好给老太太瞧见。 老太太咧嘴笑了,又目光专注地望向台子上的宝琴。 燕嬷嬷不想叫骆嫣过来,早上差人送去的衣裳,骆嫣竟没穿来,这让燕嬷嬷有些不高兴。 昨晚特意跟老太太说,骆家姑娘好生朴素,不知骆家是不是家道困难。老太太当时清明得很,想想自己娘家亲戚,太寒酸也是不好。便起了意,差人把当初给荣丽娘置办嫁妆时的衣裳,找了一件出来,大清早就差了宝箱躲了众人的耳目送去。 燕嬷嬷又看了看骆嫣,心下嘀咕,吃相作派,怎么也难看出一个贵格妃子样。不由对那当年看相的世外高人道士起了疑。 曲嬷嬷一声“老太太、各位夫人和小姐赶紧上台绑红绸啦!”抑扬顿挫,声音嘹亮。 话音刚落,玖儿小步快走,跃上了戏台侧的木梯。 青鸾从侧边奔出,抢先一步蹬上木梯,假意站立不稳,用脚踢了玖儿一下。 玖儿以为她当真站立不稳,情急之下扯了她裙子一把,谁知那明缎褶裙看似华丽好看,却不经扯,“刺啦”一声,裂开一条。 玖儿和青鸾都怔在当场。 第十九章冲突 适才朱杏茹就一直满脸怨气地盯着骆嫣这边的动静,见玖儿奔上台去,便冲身边的青鸾努努嘴。现在见青鸾来这么一出,不觉嘴角挂上了笑,朝身边的婆子使了个眼色。两个婆子小跑着过去戏台。 骆嫣眼疾脚快,见玖儿怔在当场不知所措。立即起身,脚下生风,到了戏台子前。把玖儿往前一推,从青鸾身侧挤上戏台。又伸手把青鸾拽了下来。 青鸾虽涂了厚粉,刚才因激动走得急,脸上渗了汗,两颊的五指抓痕又现了原形。被骆嫣扯了一只胳膊,脸现惊恐,原本娇小的瓜子脸变了形。 “青鸾姑娘受惊了!”骆嫣笑意盈盈,眼含关切。看在青鸾眼里,那笑容明明就是嘲讽。不由翕了翕嘴角,勉强挤出个笑脸,只是她那笑真比哭还难看。 妩儿跟着小跑到了骆嫣身后,赶紧伸手去抓住青鸾的另一只胳膊。 两个婆子刚好赶到,没想到骆嫣已抢在她们身前压制住了青鸾,一时不知如何进退。 朱杏茹远远瞧着,已忍无可忍,刚刚还飞翘的嘴角转瞬向下拱起。提着七彩族花襦裙。急火火地向骆嫣奔去。 程夫人坐在观戏阁中间,戏院的一切尽收眼底。眼见着朱杏茹和骆嫣又要冲突,赶紧叫了季妈妈和近前的丫鬟银簪过去劝慰。 坐在她身边的大夫人武氏,满月银盘似的脸上掠过一丝笑意,丰腴的身子往后靠了靠,大房院子冷清,好久也没瞧到什么热闹了。 另一边的三夫人江氏,侧过体态匀称的身子,正和丫鬟栖凤说着什么,对戏台子一侧的动静仿若无视…… 骆嫣眼瞧着朱杏茹过来,放开了青鸾的胳膊,道:“还好这裙子只破了一丝丝,帮你缝了藏在褶子里便看不出来了。”说完从腰间囊中取出一方小小的针线包,穿针引线就要给她缝补。 妩儿说让奴婢来吧,骆嫣抬眼看她,顽皮地笑道:“你的针线功夫怎能与我相比,对青鸾姑娘必得我亲自来。” 妩儿就纳闷了,骆嫣从来不动针线,今天腰里竟别了针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正思量,那边的朱杏茹已奔了过来。季妈妈倒比她快,在她伸手要抓住骆嫣的一瞬抱住了她。 “朱姑娘且慢动手,……是一场误会。”季妈妈抱着朱杏茹的腰,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今天拼了老命要在程夫人跟前表现一下,这腿脚却不容她逞强。 朱杏茹“嗷”地叫了一声,伸出去抓骆嫣的手痉挛一般缩了回去。 “哎哟朱姐姐,这么不小心,针线你也抢。朱姐姐对青鸾真是太好了,急着来帮她缝补。骆嫣可没朱姐姐对奴婢这么好!”骆嫣手执穿缀着线的针,脸上挂着笑。 朱杏茹的脸色这一会子功夫,从赤红发黑到面色青白,一肚子的火冲天而起。她再也不顾及是来荣家做客的身份,回身打了季妈妈一个耳光。“放开你的脏手!”声音明显透着怒不可急的暴躁。 季妈妈捂着老脸怔住了;银簪捂住嘴巴怔住了;在这侧树荫里观戏的丫鬟婆子怔住了;就连观戏阁上的几位夫人也怔住了。荣家几房虽各自为政,内里纠葛也不少,但真放在明面上的冲突还从未有过。 台上的众人也都静静地看着这边。人人一脸错鄂。唯有骆嫣慢条斯理地缝补着青鸾的裙子。 程夫人起身下了台阶,身后拥着丫鬟婆子往这边过来。 朱杏茹才意识到,自己一时震怒后果严重。荣珏怕是与她无缘了,她望着走过来的程夫人,眼里涌出后悔的泪花。手上被骆嫣针扎的疼,比不过与荣珏错过的痛。 青鸾的襦裙被掀了半边,一张小脸胀得通红。在荣家众多丫鬟婆子面前,这面子丢大了!拿眼揪着骆嫣缝得歪歪扭扭的针脚,说也不是,忍也不是。 “骆姑娘莫缝了,可折煞奴婢了,哪能让主子小姐给奴婢缝衣裳呢!”她抬眼恨恨地望着两个跟前的婆子,婆子急忙过去接了针线。 骆嫣拍拍手,看也不看朱杏茹就回了自己的座位,又饶有兴趣地望向戏台。 妩儿跟着回了观戏台,紧张地看着程夫人过去和朱杏茹小声说了几句。朱杏茹才脸色缓和,给季妈妈福了一礼,似是道歉。 季妈妈本想在大庭广众之下露回脸,平日里守着院子门钥,虽说有点实权,可也没个露脸面的机会。这下威信全无,以后不知如何面各房丫鬟……奴婢就是奴婢,总不能打还朱杏茹。她只能心里哀叹。 她也是打听过的,这次来的小姐,朱杏茹家的背景最强,也难保以后不嫁入荣家。虽然她也认为朱杏茹最难看,荣四爷准瞧不上。但是荣家风雨飘摇几十年,她都跟前经历过,此时绝对需要个靠山,成王成候全系在荣四爷身上。 戏园子终于平静下来,台上的宝蝶又恢复了笑容。 刚刚各位夫人小姐都差了丫鬟手持红绸上台,她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望着她们一步步走来。突然起的冲突,一切都停了下来。她的心也悬在半空,生怕一个不小心戏台下的事情闹大,她的大丫鬟就没得做了。 曲嬷嬷重新宣布开始。 武夫人近身侍婢香枝走到宝蝶身前,歉意地看了她一眼,走到她身旁的蕉叶面前,把红绸绑上。 宝蝶有心里准备,蕉叶是武夫人最宠信的奴婢,这个红绸不给她难不成会给自己?她释然地笑了笑,冲香枝点点头。 宝箱上来把红绸系在了宝琴的胳膊上,宝琴还扭了两下身子,似不想要。 宝蝶心道,还真能装!宝琴家境并不比她好,家里的兄嫂没事就跑来府里找她要钱。想以前老太太最宠自己,这五年不在老太太跟前,那点喜欢怕是老太太都不记得了……宝蝶也释然。 她心心念念的是程夫人和各家小姐的红绸,昨夜程夫人去了倚芳楼,想来是给自己拉票的。何况这两日全是自己侍候着这些来府的小姐,她们肯定对自己印象最好。 宝蝶正想着,又碰上了骆嫣意味深长的目光,那目光让她有点心慌。赶紧收了心思,看着一步步走来的程夫人身边的丫鬟,手持红绸的金钗…… 第二十章预料 金钗手握红绸,步子放得很慢。瞅见宝蝶眼里的期盼,心理一阵悲悯。 昨夜跟着程夫人去倚芳楼,明着是去看看侄女程家姑娘,实则交待下去,大丫鬟要给谁…… 六岁跟着程夫人服侍,八年了,她也盼着出头的一天。可兔死狐烹她懂!她低垂了头从宝蝶身前走过去,把红绸系在了蕉叶臂上。她能感到宝蝶浑身微颤,满脸惊诧。 骆嫣拢着袖口,看着宝蝶眼里的失落、委屈和难过,一双灵活的桃花眼里竟擒了泪。叹了一声,红颜薄命!不自觉地摸了额头的胭脂记,叹宝蝶也叹自己的前世今生! 玖儿因为那一跤是最后一个上台的,看着前面的丫鬟系完红绸都从另一边下了戏台。她握着红绸走过去,系在宝蝶的胳膊上。悄声道:“宝蝶姐姐最好看!”一张嘟嘟粉脸笑得天真无邪。 宝蝶的泪终于崩落下来,唯一给她红绸的,竟是自己势力眼瞧人,没放在眼里的骆嫣姑娘!看着玖儿轻快地下了戏台子,她的眼光追随着她望向骆嫣,眼里全是感激。 虽然这一条红绸也改变不了什么,总算在荣家众丫鬟面前收回一丝薄面。这五年来,身为程夫人跟前的红人,她娇纵惯了。 骆嫣朝她点点头,捏起一颗红果送给嘴里。见玖儿欢快进了观戏阁,脸上还挂着兴奋。再四下望望,众人的目光都投向戏台上绑了红绸最多的蕉叶。便朝妩儿递个眼色,悄悄从侧边溜了出来。 到了无人处,骆嫣俯腰咯咯笑了起来。 玖儿不解,“小姐笑什么呀!” 妩儿知她笑朱杏茹和青鸾,也不便说,想想也不由掩嘴而笑。 骆嫣正笑得痛快,听到急急的脚步声,起身望去。 一个门上的小厮手里拿着厚皮纸袋,一路跑得飞快,往戏院子去了。 “怎么门上的小厮进了内宅?” 妩儿看着小厮在戏院门口,将纸袋子交给了站在门边的婆子。附耳说了几句,那婆子脸上变了色,颠颠地往里去了。 小厮折身回来,边走边用袖子抹着额上的汗。 骆嫣认得他是自小养在荣府的荣六,父母都在荣家当差。却也装作不识,看着荣六瘦小的身子消失在花树之间。 荣春娘终于惹祸了吧…… 转念一想,与我有什么关系!打定了主义,明儿看完丹皮花就赶紧回家。霁园几日不回,倒想了…… 骆婵在翠苑半日不见院外的动静,终是急了。让柳儿去桃园看看,什么戏院子选大丫鬟。 柳儿知她心意,便说:“不如一起去看看,远远看看也没什么的,全当是闲逛。明日丹皮花会过了就可回家了。” “是呀,好想回家了。”骆婵得了个台阶,不情不愿地忸怩一下,才出了翠苑。 刚出了翠苑月亮门,被人横着撞个正着。 骆婵抚着细柳蛮腰,两条插云眉拧了一下,一双丹凤眼蓄了怒。抬眼望去,只见妇人也受力退了几步。 妇人身后拥着的丫鬟婆子赶紧扶了妇人,一叠声地问夫人没事吧! 香枝走过去盯着骆婵,“姑娘走路不带眼睛的吗?”见她衣着不凡,却不识得,没好说得太深。 骆婵立直了身子,才看清众丫鬟口里说的夫人。满月银盘似的脸上,一双笑眼虽有愠怒,却也和善。心想荣家二夫人程氏见过,这位难道是大夫人或者三夫人? “还不赔礼道歉,杵在那里发什么愣?”一个胖婆子语气严厉。 她是见过骆婵的,戏院子没有请去的客居姑娘,也不是什么有身份的人。她才仗势逞逞威风。 骆婵认出婆子正是早前从百福园出来的奴婢。不然心头一亮,原来眼前的是荣家大夫人。 “骆婵给大夫人赔罪!骆婵鲁莽冲撞了夫人,还请夫人责罚。”骆婵换上一副楚楚可怜样。一双丹凤眼眼波流转,的确楚楚动人。 武夫人心里有事,没心思欣赏她的动人美貌。摆摆手,“罢了!仇妈妈别吓到人家姑娘。”说完又匆匆行去,给骆婵留下一个仰慕的背影。 “怕是戏院子那边已经散了?”青儿小声嘀咕。她是巴望着去看看戏院子的模样,长长见识。可惜自家主子不受待见,自觉矮人一截,心里也不是滋味。 骆婵望着她脸上的几颗芝麻雀斑,在阳光下倒生动起来,不觉有些发呆。 柳儿望去,桃园戏院子方向开始有人头攒动,果然好戏都结束了。 骆嫣还不想回去,午时日头正足,倒是桃林那边可以去溜溜。她记得那里有条从府外后山流下来的清溪,曲曲折折地弯在桃林,经暗道涌到雎鸠楼前的荷塘。这时正好去清爽一下。 清溪比记忆中的样子更加清澈。经过春雨的滋养,此时溪水蓬勃奔放,唱着歌欢快地流淌。溪边的桃树已过了花期,新绿夹岸,一派春意盎然。 骆嫣奔跑过去,脱了鞋拎在手里。提了裙裾跳下溪水,踩着水花不停地笑。 庆祝新生的感觉,庆祝一切都由自己掌控的感觉。这感觉痛快淋漓,不在其中难以体验。 妩儿边追她边叫着,“还没到夏至,这水下不得啊!” 玖儿也想脱鞋下水。 妩儿气急了,“小蹄子,是不是不想活了!不帮着劝小姐,还想一块疯。” 玖儿只好把脱了一半的鞋子又穿上。看骆嫣欢闹,满脸羡慕。 桃林里传来男子的笑声,夹在骆嫣的笑声里倒也合拍。 妩儿立即警觉,高声道:“骆嫣姑娘在此,哪个大敢奴才敢偷窥!”她知道荣家上下都是知道骆嫣的,若真是奴才下人听了便不敢造次,远远就避了。 骆嫣也听到了笑声,那朗朗的笑声中透着天真。只有心思纯净的人才能发出那样的笑声。这声音和那日看到风筝时听到的笑声一模一样。不觉起了好奇,光脚跑到林边,寻着笑声去找。 妩儿在溪水这边,眼见着骆嫣往溪水另一边的林子里去,这下更急了。虽然这里是荣府,可也保不准有不良贼子,万一窥觑了骆嫣的美貌,这里荒僻…… 她越想越怕,索性趟过溪水追骆嫣去。 玖儿一见也急了,跟着趟水过河,溅起一身的水花。 第二十一章心事 桃林里铺了曲曲折折的一条卵石小径,一颗颗鸡蛋大小的卵石油光铮亮。每每花季,各院的夫人小姐便踩着这条小径赏桃花。 骆嫣却未曾赏过荣家桃花…… 光脚踩在卵石上,一股冰凉钻入脚底。快步抬脚,那股冰凉交替着渗入脚心。骆嫣寻着笑声,那笑声仿似在小径尽头。 妩儿追了来,一双脚踩在小径上,从蓝花百层底的绣鞋里,不断渗出一个个水印。“小姐,快穿上鞋!若是受凉生了病,奴婢罪该万死啊!”妩儿带着哭腔,裙子湿了半截粘在腿上,跑起来颇显吃力。 小径尽头,一白衫少年执着一根白纱罩竿,边跑边笑,似在与林中飞舞的蝴蝶玩耍。听到妩儿的喊声,惊觉地回头看了一眼,快速闪进桃林边的竹灰墙铁门,不见了。 骆嫣怔住了,那少年的笑脸,一瞥之下似有魔力,她还从未见过那么清澈的人! 妩儿追上来帮她把鞋穿好,才把自己的一双湿鞋脱下来在地上摔打,啪啪地迸出许多水渍。 玖儿嘻笑着跑来,把湿鞋脱了拎在手里。“真好玩,这卵石踩在脚下又痒又麻!” 妩儿扭了玖儿胳膊一把,“小姐宠你,你到蹬鼻子上脸越来越没样了。若是都病倒了,可怎么好?” 骆嫣回过神,仔细看着那铁门的方向,原来是三老爷院子后门。难道那白衣少年是三老爷院里的? 回头看着妩儿湿了半边的裙子和鞋袜,还是收了心思,“咱们赶紧回去吧,该午歇了!”春阳虽艳,春寒犹在。当真病了就麻烦了。 三人说说笑笑小跑着进了晴芳园,迎面又见到了肥嘟嘟的锦鸳。正拿了一块白纱布急走,又差点碰上骆嫣。 锦鸳两个浅浅的梨涡转起,给骆嫣见礼。 “锦鸳姑娘不必多礼,这是要往哪里去?你家三爷找到了吗?” 锦鸳没料到一面之缘的骆嫣会记得她的名字。荣府来客不算少,但把她们这些奴婢名字记上心,叫出口的没有几个。不觉有些激动地胀红了脸,“劳烦姑娘记着奴婢的事,三爷已经找到了。” 她抖了抖手上的白纱,“奴婢找了看园子的焦妈妈要了些纱布,三爷嚷着要去捉蝴蝶,以前做的几个都坏了。” 玖儿拿过她手里的布翻来翻去地看看,“这布要怎么捉蝴蝶?” 锦鸳看了一眼骆嫣,见她也听得有趣,便向玖儿解释这白纱要裹着边,缝到围成个圆圈的细竹蔑上,再把竹圈绑到一根竿上固定就可以了。迎着蝴蝶兜住。锦鸳边说边比划着。 骆嫣会意地点点头。“快回去吧,别让你们三爷等急了。” 锦鸳应了一声,小跑着出了晴芳园。 妩儿望着她的背景,掩口笑,“锦鸳天天这么急风似火的,也不见掉肉,长得这样好!” 玖儿也笑,“只怕她贪吃贪睡不忌口。” 骆嫣一直望着锦鸳的身影消失,才转身回了屋子。心里已经了然,那白衣少年是荣家三爷无疑了…… 此时荣家各院都静悄悄的,小丫鬟走路都轻手轻脚地。各家主子都在小憩,谁要是一个不小心整出点动静,必是惹来一身罪过。 骆婵却睡不着,心想着明日花会结束,后儿一早便要从水路回家。这两天的事她算是看明白了,自己不过是借着骆嫣的光来荣家的陪衬。 荣老太太是看中骆嫣的,程夫人倒是未必。骆嫣两天的表现在她眼里简直逆天,别说是来荣家选未来媳妇,就是让她做荣家的丫鬟都不配。宝琴、宝蝶都比骆嫣强。 骆婵翻了个身,理了理思绪,不想操骆嫣的心。想想自己,就这样一无所获地回去? 她伸手无意中触到床头的丝袋,里面是她精心缝制的几个香囊。来时是准备送给荣家小姐的,现在觉得毫无必要了。那荣丽娘正眼都不瞧她一下,荣娇娘被丫鬟婆子围着,她都搭不上话。各院夫人她还认不全,单看程夫人那身装扮,她的香囊便拿不出手…… 晴芳园住的姑娘们就更免了,本就不是一路人,后日一别再难相见! 她又转了个身,手指摸着胸前的玉佩,心里一阵悸动。荣大爷虽是送了个玉佩,自己当个宝似的东西,对这些世家大爷来说不过寻常之物,一时兴起说的话,又怎好当真。 她躺不住了,索性坐起。喊了柳儿去百福园打听荣家大爷什么时候回府。 柳儿迟疑了下,见骆婵脸色不好,只好应了一声出了翠苑。出了门,柳儿就犯了难。这里是荣府,她个外来的丫鬟怎么打听?找谁打听?只好硬着头皮往百福去。 可巧,刚到百福园门前,便见荣家大爷和一威仪的中年男子走了进去。柳儿留个心眼,没有赶紧回去告诉骆婵。在门口观望等候时机。 一会功夫,从百福园里出来个小丫鬟,急匆匆地往东院二老爷府里去。 柳儿赶紧过去,“姑娘走得这样急,大爷有什么事?” 那小丫鬟匆匆瞥了柳儿一眼,虽不认得,可她也进府不久,不觉奇怪。“是大小姐有事,大老爷、大爷都回来了。我得赶紧去回了二夫人过来商议。”小丫鬟急急地进了东院不见了人影。 柳儿这才回去告诉骆婵。 骆婵听到大爷回府了,来了精神。赶紧让青儿帮忙梳妆,让柳儿再去百福园看着。如果见程夫人出来了,就赶紧回来。 柳儿应了一声,去往百福园前的照壁墙边,躲在树荫里观看着动静。 骆婵梳洗妥当,对着镜子左看右看。镜子里的人儿光彩照人,媚眼如丝,粉面桃腮,她自己都看得呆了。缓个神从床头取过丝袋,拿出一个竹叶青葱的香囊剥开,又从来时新制的粉盒里倒出一些细粉,抖到香囊里。这才满意地揣在袖笼里。 将近申时,柳儿才见到程夫人从百福园出来,赶紧回去告诉骆婵。 骆婵见她本就黑红的脸蛋晒了将近一个时辰,更显油黑。不禁掩了嘴,让她先歇了不用跟来。领着青儿出了翠苑。让青儿折了一枝早开的丽春花拿在手上,似漫无目的地闲逛,一颗心思全系在百福园的门口。 第二十二章思量 果然那个魁伟的身影从百福园出来了。 骆婵让青儿向那边跑,青儿不解。骆婵不想解释,抬脚踢了她的腿弯,青儿双膝一软竟摔在地上,不由“啊”了一声。 骆婵见那身影望向这边,赶紧去扶青儿,眼角的余光一直盯着荣家大爷的身影。 荣瑞注意到了骆婵,移了脚步往骆婵这边来。 骆婵扶起青儿,悄声道:“赶紧回去。” 青儿说才刚出来。骆婵已看到荣瑞走来,伸手扭了青儿的胳膊一把,青儿咧嘴,快步朝翠苑去。 骆婵扶着青儿,似有意又像无意地回头,望着荣瑞,微微一笑。自打她初长成,读过“回眸一笑百媚生”这句,便深深地印在了脑中。此刻便是派上用场的时候。 荣瑞见骆婵一笑过后,扯着青儿走得更急。眼见着一只青怱香囊从她的袖里飘落,便快走几步拾了香囊,拿在手中把玩。放在鼻下用力的嗅一下,方才收进怀中。望着骆婵的身影进了翠苑,才回身消失在照壁墙后。 骆婵进了翠苑躲在月亮门内,偷看荣瑞揣了她的香囊入怀,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此时各房各院都活泛起来,丫鬟们不用再低声窃语了。此次大丫鬟的位置竟落在大房丫鬟蕉叶的手里,出乎所有人意料。 虽说蕉叶的父母都替荣家做事,她父亲管着荣家栖霞山上的茶园,母亲负责浣衣房,可也谈不上有后台呀。宝蝶好逮在程夫人跟前跟后服侍了五年。 “蕉叶的长相和能力都比宝蝶差了不止一截,宝琴也比她强,为啥选她?” “听说是栖霞山茶园的茶叶今天被选做了贡茶,蕉叶她父亲有功。” “噢,原来如此!” “我看未必是这个原因!我觉得二夫人对宝蝶另有打算。至于宝琴,你们知道的,她本就不想出府啊!” 丫鬟们在廊下悄声议论,声声传进宝蝶的耳朵。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桃园戏台子上下来的,麻木的感觉涌遍全身,她的心全凉了。 呆坐在雎鸠楼前的荷塘边,若不是银簪使劲叫她,她很想一头跳进去…… 选不上大丫鬟,在荣家众丫鬟面前丢人事小,在栖霞山不能风光游行也不算什么。她不能忍受自己一朵鲜花似的人儿将来配个小厮或马夫…… “宝蝶,二夫人叫你过去。”看她脸色不好,银簪不知怎么安慰她。再过四年她也要出府,同命相怜,各有各的苦。 宝蝶不能怨,不能把伤心放在脸上,程夫人的心思她比谁都懂。此时若是怨,吃苦的只能是自己,奴婢在主子面前,只能是没有性格没有脾气! 她收拾好心情,跟着银簪进了程夫人的永禄楼。 程夫人正靠在太师椅上喝茶,见宝蝶进来,搁下茶盅叫她过去。 “我知道你心里是怪我的!”程夫人亲热地拉着宝蝶的手。 宝蝶却感到那手上传来的冰凉。“奴婢不敢怪主子!是奴婢做得还不够好。”尽管委屈被道了出来,宝蝶心里的悲凉却不减一分。 “你跟着我五年,你的好我都记在心上。”程夫人拍拍她的手,脸上露出了疼惜的神情。 那神情宝蝶见过,只有程夫人望着荣丽娘时才有。但她不敢相信此时程夫人脸上的疼惜是真的。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五年了,程夫人已完全接管了荣府的权力,荣老太太地位还在,那也只是晚辈的尊重,掌事的份量却没了。自己的利用价值也完了! “奴婢只是做了该做的,二夫人言重了。”宝蝶屈膝福了一礼,既是给程夫人一个定心丸,她还是会像以前一样服侍她,并不记恨她。也是给自己一个后路,再找时机。 “我想过了,你跟着我事情多,身心都累。我和大夫人商量过了,想把你派去百福园掌事。月钱按大丫鬟的份例给,你意下如何?”程夫人瞅着宝蝶的眼睛。 宝蝶心里转了七八个弯,想不明白程夫人的用意。若是厌弃了自己,可直接派去别的园子,没必要安慰。派去百福园,大夫人武氏不喜琐事,大奶奶又病着,自己去掌事,这条件不比大丫鬟差! 她秋水微澜似的眼睛畜了感动,盈盈给程夫人拜谢,“全凭二夫人安排,奴婢定当尽力做事,不辱二夫人的倚重。” 程夫人眸光闪了闪,宝蝶的聪慧她是知道的,宝蝶的美貌也是她看中的。和武夫人谋划的事,也许唯有宝蝶可以承担…… 晴芳园的丫鬟婆子也没闲着,四下里也在小声议论着宝蝶落选大丫鬟的事。 妩儿听到耳里好奇但忍着,别人府里的事没必要探个究竟。 玖儿却憋不住了,早上绑红绸时就觉得奇怪,明明样样都是宝蝶做得好,却只得了骆嫣的一条红绸。现在被丫鬟婆子说是程夫人安排的,更加不解。 骆嫣靠在床栏上,看她小嘴剥豆样地一气倒来,不觉好笑。“小小年纪操心这么多,将来可怎么好!人各有路,选上大丫鬟未见得有多好,宝蝶以后也不见得过得有多差。” “是不是这样啊!”玖儿歪头寻思。 妩儿忍不住抚着她的头,“小姐的话当然是有道理的!”她虽不明白骆嫣所指,总觉得她近来遇事处理得圆熟老练,令人刮目相看。 黄昏时金钗来通知晴芳园的姑娘,明儿一早府里备了车马去栖霞山赏花。让姑娘们今夜早点歇了,记得明天披上斗篷,山上风大。 骆嫣笑着谢过她,让妩儿送她出门,待妩儿回转身,才说,“这么快金钗就接替了宝蝶的角色,宝蝶太自负了。这世上没有谁是不可替代的!” 妩儿和玖儿应是,各自陷入沉思。 玖儿忽然情绪低落起来,“小姐若是没了玖儿,应该也会找人很快替代的吧!可是玖儿若是没了小姐该怎么好?”说完竟嘤嘤地掩嘴抽泣起来。 骆嫣慌了,忙拿了帕子给她抹泪。“哪里说的是你啊!小小年纪心思倒重!”脑海却泛起和荣珏的过往,曾经以为非君不嫁,如今只道那个人以后再无纠葛! 第二十三章谜夜 明月何皎皎,照我罗床帏。忧愁不能寐,揽衣起徘徊。客行虽云乐,不如早旋归…… 窗外月色皎皎,骆嫣倚着素纱床帐,脑中浮过这几句。明日花会结束,后日便可回家了,荣家就此别过,永不想再踏一步。 起了这心思便披衣下床,见妩儿和玖儿都已微鼾入梦,不想打扰。轻手轻脚地掩了门出了晴芳园,守门的婆子竟也睡熟了,倒省了打招呼的麻烦。 一场春雨一场暖,早上经过雎鸠楼望见荷塘又新开了几枝。想来此时荷塘月色该是美的。 远远望见荷塘边有一大一小两个人影。骆嫣仔细瞧去,那小人影可不是锦鸳么,肥嘟嘟的身子,两只肥大的袖子拢在胸前,不时掩了嘴巴打哈欠。 她身边的人穿着白衫,泥塑木雕似地立在那里,仿佛被定格一般。 大晚上的三爷带着小丫鬟在这里做什么?骆嫣暗暗嘀咕,便躲在树影里观望。 锦鸳许是瞌睡得紧了,不时垂头欲倒,又激灵地清醒过来,圆滚滚的身子前仰后倒,实在逗人。骆嫣忍着笑,前世一心拴在荣珏身上,竟错过了这许多趣事! “三爷,咱们还是快点回去吧!一会栖凤姐姐来查房,又要骂奴婢没有照顾好您!”锦鸳走过去拉了拉白衣少年的胳膊。 白衣少年“噢”了一声,才从梦境里醒了一般,“当真有趣,荷花说话的声音最好听!”憨厚而快乐的声音,令人感染。 “又说傻话!”锦鸳嘟着小嘴咕哝一声。 自打这一个月来被分派到三房服侍三爷荣玘,她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每天屁颠屁颠地跟着他跑来跑去,就连夜里也不得安生,一个没注意,荣玘又不知跑哪儿去听风看雨。为这没少被栖凤骂。 原以为到了人少事少的三房会轻松些,却不想比她过去在厨房的活计还累! 锦鸳四下望了望,夜色已深,不管不顾地拽了荣玘就走。“夜深露重,当心着凉。好三爷,乖三爷,咱们快回去吧!回去奴婢给你剪纸花玩。” “当真?”荣玘侧头看她,似不相信。 锦鸳噗嗤笑了,她私底下剪了不少纸花,单等着哄荣玘时拿出来,自己好脱身。今天又要派上用场了。 “当真,当真!奴婢怎么敢骗三爷呢!快点回去吧,奴婢都要困死了。”锦鸳又打了个哈欠,连拖带拽地和荣玘身影渐小,慢慢消失在黑暗之中。 起风了,骆嫣裹了裹衣裳。望了望冷阁所在,忍不住移了脚步。那里是她的心头阴影,挥不去,抹不掉。总要再凭吊一下,再不要什么冷阁,再不要什么相公! 一抹乌云遮月,周遭顿时黑了下来。寂静中,杂树林边的望月亭里隐隐有女人娇声低语。 骆嫣心里一凛,骆婵的声音怎么能逃过她的耳朵。 一个男子的声音低沉中透着威仪,话语却是轻佻的。 “做我的女人!现在就要……” “别,大爷,不要嘛!”骆婵欲迎还拒,“骆婵不求大奶奶的名分,只求大爷真心待骆婵。” “放心,大奶奶的位置给你留着,那杨婉也挨不过几日了……到时就去娶你。” “此话当真,人家的一颗心全给你了。” “还要你的人!”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骆婵“啊”地叫了一声…… 男人的喉头似被人钳住,呼吸异常沉重,不时伴着一两声轻哼。 骆嫣气得浑身发抖,上一世骆婵怎么和荣家大爷搞在一起她不知道,这一世才发现原来如此不堪! 事已至此,她一个女儿家阻止不了什么,骆婵不自重,没必要操她的心。 骆嫣夜游的兴致全毁了,折身悄悄返回了晴芳园。掀被上床躺下,一颗心因了这龌龊事怦怦直跳。 再说骆婵,从望月亭回来一颗心儿都要醉了,身上的感觉既痛又快活。荣瑞给她带来的不止是一个女子蜕变为妇人,更是一个幸福的承诺。 荣瑞许她的正是她想要的,她能感觉到他是真心要她。想着她娘与荣家老太太的一层主仆关系,她要嫁给荣瑞也不无可能。 掏出荣瑞给她的那块玉佩,又在灯前细细看了,隐约见到玉佩背面拓有一个瑞字。果然是荣瑞身上的稀罕物,骆婵心里有了主意。 为了这一场金风玉露,骆婵费了不少心思。 那日从雎鸠楼喝茶回来,见骆嫣一个人往偏僻处走,以为她有什么事瞒她。便悄悄跟着,经过那个掩在杂树丛边的望月亭,她就有了印象,心想着好好一个亭子,怎么建在那么荒僻的地方。 今日下午见荣瑞出了府,便不时让柳儿去探询他是否还会回来。天交亥时了,柳儿才黑着一张脸来告,荣大爷回来了。 她笑着让柳儿和青儿先歇着,一个人披了纱缕出去。 柳儿累得不想动,巴不得马上躺下。青儿却奇怪地说,小姐怎么穿了绯色纱衣,那件不是留着花会时穿的吗? 柳儿瞪她,“少管闲事,主子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操心受罪。”一下午的憋屈,她都发在了青儿身上。 青儿皱了皱脸,不再言语。重要的事情骆婵还是喜欢交给柳儿去做,自己的确操心过了头。便安心倒下睡觉。 骆婵在百福园前徘徊,荣瑞还出不出来她没有把握。正思虑间,一个小丫鬟提着个红纱罩顶的风灯,拎着个锦篮要往百福园里去。 骆婵上前问她是去哪个屋,小丫鬟随意道,二夫人差她来给大奶奶送药汤。 “姑娘辛苦,不如让我来吧!” 小丫鬟迟疑一下,看了看骆婵。这两日府里新进了一批丫鬟,她也认不全。既有人去送药,总比自己夜色里跑去那活死人屋里好。她把锦篮交给骆婵,头也不回地走了。 骆婵接了锦篮,直接进了百福园。 守门的婆子认得那锦篮,给大奶奶的药汤都是这个篮子装着。有些日子没见了,今天这么夜才送来,倒是雪中送炭。见骆婵面生,还特意指了指大奶奶住的院子。 骆婵问大爷在哪个院子,那婆子说八成是去看大奶奶了。 骆婵心下暗喜,轻车熟路地进了百福园北院。 荣瑞正巧出来,香草送到院门口,骆婵掩了面把锦篮递过去,扭身就走。 她身上的香气荣瑞岂会不识,随着她走。两人一前一后避了众人,骆嫣引着荣瑞到望月亭…… 第二十四章翻车 第二日,碧空晴朗,晨露已干。 待通报府门外车马已备好的小丫鬟走远,骆嫣披了个件七成新的荔枝白盘了石榴花的锦缎斗篷,和玖儿、妩儿出了院子。 晴芳园的姑娘们陆续到了府门,朱杏茹最后才到。 朱杏茹见到骆嫣,两片扁翘起,“哟!真是寒酸,小门小户地出来招摇也不下点血本!”她披着件玫红锦缎簇花披风,青鸾跟在身边,一身杏色滚了蓝边的披风,很是扎眼。 骆嫣莞尔一笑,全当没听见。其他几个姑娘听在耳里,掩嘴窃笑,有好戏瞧总是让人心情愉快的。 各院夫人陆续到了。 门前一溜排开十数辆华盖清漆红轮车和乌轮平顶车。朱杏茹由青鸾扶着和程夫人、曲嬷嬷上了同一辆车。荣家大夫人武氏眼下泛青,想是昨夜没有睡好。由宝蝶扶着上了车。荣家三夫人江氏由栖凤挽着和荣娇娘同坐一车。孟令梅和李妙云乘了同一辆,程家姐妹一辆。 各府掌事的丫鬟婆子也都纷纷上了乌轮车。 骆家老太太经不起车马颠簸,今年的丹皮花会便不去了。嘱人移几盆好看的回来,放在翠苑里观赏。荣丽娘倒是想去,奈何守着未婚夫家的孝期,繁华热闹一时与她无缘。 荣家车队浩浩荡荡出了府前路,街市上行人不时驻足观望…… 骆嫣和骆婵坐在一处,姐妹多年,第一次坐得这样近。彼此身上的气息在鼻息间撩拨,倒生出几分尴尬。 玖儿和青儿挤在一处,不时掀了车帘往外看,看到稀奇就惊叫一声。妩儿和柳儿靠在车门边,偶尔窃窃几句。 骆婵靠在锦垫上,纤指绕着一缕乌发,神情迷醉。昨夜春风一渡,她的心已萌了芽。荣家大奶奶的位置,她已迫不急待了。 骆嫣望着骆婵,几次想说荣家大爷不是个好相处的,看着她面上神色,欲言又止。按说现世的自己和荣瑞并无交集,拿什么理由去说服骆婵?何况她已孤注一掷,奋不顾身了…… 一路顺畅,车队不一会便出了街市,上了驿道。 车轮的粼粼声里夹杂着马蹄嗒嗒的声音,骆嫣知道,荣珏来了。 李妙云掀开车帘,见车前一骑骏马缓缓地行着。马上的人可不是荣珏吗! 一袭湖蓝素纹锦缎披风,不时飘起,露出褐带襕衫。头上的四方髻上挽着一根羊脂白玉簪。在艳阳里,分外清爽俊逸。 李妙云看得呆了,一时张着嘴巴痴痴地盯着荣珏的背影。 孟令梅正想着朱杏茹和程夫人同座一辆车,难道程夫人已属意于她。她有些心乱,明明知道论样貌比不过骆家姐妹,论家世比不过朱杏茹和李妙云。两日来全凭一点清高支撑着她对荣珏的单相思。 她不止一次听父亲提起,荣家四爷的才学实属少年贡生之中的佼佼,相貌更是一品风流。她一颗怀春的少女心便再无他人,只想一睹荣珏的风采便今生无憾。如今来了,自那日在青石路上惊鸿一见,没来由地总是自怨自怜,荣珏是她企望不及的…… 寻思间她瞥见李妙云痴望的样子,顿觉奇怪,“看什么呢?” 李妙云一颗心都飞了,哪能听到她的话。 孟令梅扁着厚唇连问几声,得不到回应,急了。身子抢过去挤在车窗前,也望见了荣珏。 李妙云飞走的心被孟令梅这么一抢,方得回来。清淡的眉眼也泛起几分怒意,“姑娘家这么不沉稳!” 她的语气悠悠,语意绵绵,孟令梅听来却分外刺耳。“你再说一遍!” 李妙云的丫鬟觉出了孟令梅的火气,赶紧过去替她家小姐解围,“孟姑娘,我们小姐不是那个意思!”小丫鬟的话还未完,孟令梅一巴掌已扇在她脸上。 一声脆响在小丫鬟的脸上绽出五指红印。李妙云再和缓的性子也急了,“你怎么打人?” “狗奴才,小姐什么意思你怎会知道,你是她肚里的虫子不成?”孟令梅的怒火一发不可收拾。抿着厚唇,缩紧下巴,一颗燃烧起来的心再难平熄…… 车上的丫鬟都伸手去帮各家的主子,这辆华盖车重心不稳,又正在一段斜坡路上,竟“轰”地一声倒向路边的油菜田里。 原本整齐的车队这下乱了,一辆辆相继停了下来,人群中开始嘈杂。 离翻车最近的车上下来程家姐妹,站在路边惊慌地叫了起来,妹妹程芳槿吓得脸色惨白,颓在姐姐程芳樱的怀里站不稳了。 荣珏翻身下马,清俊的脸上掠过一丝不奈烦。“你们先回车上坐,这里一下便好。”他对程芳樱说完,指使车队后跟来的十几个家丁护院下田拖车。他已抢了一步,去车上抱了孟令梅下来。 程芳樱有些呆了,她虽是荣珏表妹,却也不曾来往。此次与荣珏如此近距离地面对,一颗心魂早被勾走,痴望着荣珏轻盈地奔去侧翻的马车。哪里还有心思去管程芳槿,任她萎在地上心神失态。 孟令梅最先被扶了上来,此时厚唇已没了血色。那油菜田与路边有些高度,一个翻滚她早惊吓得失了知觉。程芳樱上下望了望,见人群都在盯着田里翻车。上前在孟令梅的屁股上踢了两脚。 这两日孟令梅在倚芳楼的嚣张她早看不过,这次翻车不用想,准是她惹事造成的。 最让程芳樱两脚解气地是,凭什么要让玉树临风的荣珏表哥去抱她,一身襕衫都见了泥,看在眼里真心疼。 后面乌轮平顶车上急匆匆地跑来几个婆子,七手八脚地把孟令梅弄上了车,掐人中,捶心口,喷冷水,她的一口失魂气总算“呃”地一声倒了上来。 李妙云缓过一口气才发现自己正在荣珏怀里,赶紧闭上眼睛,一颗心都要醉了。鼻息里全是荣珏身上只可意会无法言表的体香,竟忘了身上的疼。 她是被压在翻车箱里最底下的人,一头乌云挽月髻已散了大半,脸上不知是被抓的还是被撞的挂着几丝血痕。身上的衣裳在众人惊魂乱抓中被扯了个七七八八。她偎在荣珏怀里一副小鸟依人的表情,在别人眼里却是鬼见愁的可怕。 第二十五章八字 丹皮花会是荣家结交本地乡绅富户,联络各县乡府衙官员的一个机会。今年也一样,请来了不少头面人物。 荣家女眷的车马一到,在山脚搭的赏花棚里便热闹起来。 程夫人下了车,朝曲嬷嬷递个眼色。曲嬷嬷会意,径直朝山上的石阶走去。 骆嫣抬头望着栖霞山,半山腰上是荣家的云针贡茶,茶树隐在云雾里。山下便是丹皮花了。正值盛花期,粉红、莹白,漫山开来,一望无际。 骆嫣真心喜欢丹皮花,花虽比不得牡丹艳丽,却盛在山野空旷之间的婉丽清芬。更有丹皮可入药,是花中不可多得的能赏能吃的宝物。 骆婵下了车,刚好孟令梅和李妙云从她身前经过。二人虽已洗了脸,重梳了发髻,身上的衣服却没有换,颇显狼狈。 骆婵掩嘴笑了,心情从没这么好过。 妩儿见曲嬷嬷上了山,不解地悄声问骆嫣。骆嫣往山顶指,这才看见隐在云雾里的一间寺院。白墙青瓦,有种遥不可及的感觉。 “那是栖霞寺,由荣家供奉,听说寺里有参禅的高僧。”程芳樱正巧也看着曲嬷嬷拾级而上。 骆嫣望着栖霞寺,神思迷糊。这次高僧又会做何解? 一行人由程夫人引着,和来观花的各界头面人物见礼。朱杏茹毕竟是官府小姐见惯了场面倒也不拘束。骆婵想开了这种场面并不放在心上。 繁复的礼仪过后,一众女子各自行动,莫不是都偷眼瞧着荣珏。 荣珏有意无意,一双眼睛总定格在花间徜徉的骆嫣身上。而骆嫣只盯着花心里的小蜜蜂…… 朱杏茹涌起醋意,咳了一声,荣珏的目光飘向她不留一秒,又粘向骆嫣…… 花会一翻热闹终如烟花繁华落尽。荣家女眷的车马在日落时分赶回了荣府。 来回六十里路程,骆嫣感到骨头架子都快散了。伸个长长的懒腰,边捶着胳膊边往晴居里去,哪有心思管什么仪态形象。 荣珏盯着她的背影出神,这样真性情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女子第一次见,很合他的心意。不自觉间星目里燃起了火花。 朱杏茹故意放慢脚步,落在最后一个。经过荣珏身边,一双泡泡眼勾向荣珏,奈何荣珏偏不与她对视。 她扭着身子有些气急败坏,由青鸾挽着,慢吞吞地隐在花树间。早上因程夫人同车的得意此刻荡得一丝不剩,荣珏根本看不上她。愈想愈烦,抬手拧了青鸾的胳膊一把,青鸾没个提防,疼得“哎哟”叫了一声。 “叫什么叫?穿得这么招摇给谁看!” 青鸾无语,委屈地眼里畜了泪。早上出门,朱杏茹特意拿了杏色披风给她穿。她就知道她想借着她的姿色,能拢一些荣珏的目光。这一会子拿她撒气,不过是因为荣珏没瞧她一眼。 骆嫣在翠苑门口和骆婵话别,刚巧回头见到这一出,不觉好笑。心里暗讨,就这臭脾气哪个男子娶了去,都是倒霉催的! 一众姑娘们都回房各自怀着心事歇下了。 程夫人却歇不下来。 “怎么样?”她望着脸有疲色的曲嬷嬷。 曲嬷嬷清了清嗓子,“都在这了。”说着拿出张藤纸。 这一日爬上爬下那九百多级台阶,如今四十岁的人了,腿脚着实吃不消。 程夫人凑到灯前仔细看着,眉间拧个结。 “确是慧介禅师所言。” “夫人放心,这确是慧介禅师所说,奴婢一字一句地录下,万不敢怠慢了。” 程夫人摆摆手让她下去,又把藤纸凑到近前仔细看着。自言自语道:“骆嫣果然是个封妃命,可为何与我珏儿不合呢?” “夫人,大夫人来了。”银簪挑了帘拢请武夫人进了门。 程夫人赶紧收了藤纸压在妆台的漆盒下,面上缓了缓,起身去外间宴息处。 武夫人已坐在太师椅上,面上的青色更深了。“这可怎么好?春娘该不会被刺字流放吧!” “姐姐过虑了,昨儿不是说好了吗,由瑞儿去一趟京城临安,找刑部朱侍郎,这事当是压得住的。” 武夫人眉头紧成一个川字,“哎,都怨我平日太骄纵她,到了夫家还这般任性!” “姐姐尽说没用的,现在是该怨天怨地的时候吗?你赶紧备份大礼,让瑞儿送去给朱侍郎。我这边和老爷说说,看看能不能找人说服原告撤状。” 武夫人应着,还是不放心地问,朱家和荣家并无深交,能帮这个忙吗? 程夫人的薄唇翕了翕,面上掠过不快,哪有求人办事还这样抢白人的。顿了一下,还是说放心吧,朱家小姐正在府上做客。朱侍郎是朱杏茹的二叔,朱杏茹的父亲和荣二老爷一向走得近,这层关系还是能顾到的。 武夫人这才展了眉心,千恩万谢地出了永禄园。 她说得没错,荣春娘的确被她娇宠惯了,这两月没回娘家,却是算计着相公的小妾。李慕海新宠的姨娘有孕,眼看着要生产了。荣春娘偷偷在补汤里下了药,一尸两命。 李慕海把她禁了足,赶紧派人来告诉姨母武氏。谁知那姨娘家也不是个好欺负的,当初就是图了李慕海家的钱财才把女儿嫁了去做妾,如今正盼着生个男丁多要些财帛,突然就说母子都死了,就不依不挠地告了官。 前日下午荣春娘被提告收了监。李慕海十万火急地差人来报信,昨儿才到府上。正是荣六拿进戏园子的那封信。 李慕海也心痛最喜欢的小妾没了,可姨母的女儿,自己的表妹总不能就这样毁了,何况荣家也是他的一个靠山,皇商交易少不得官场往来。这才要力保荣春娘。 程夫人回了内室,让银簪燃了一炉沉香。静了静心,又从漆盒下拿出藤纸,目光落在朱杏茹的八字上。合倒是相合,只怕珏儿不喜欢。她又烦躁起来,叫了银簪去叫四爷来。 银簪下楼,撞上匆匆上楼的金钗。“怎么这么急?” 金钗额上浮着细汗,“不好了,四爷和骆嫣姑娘吵起来了。” 银簪赶紧转身和金钗一起上楼去报程夫人。 第二十六章不屑 骆嫣回到晴居,扑到床上就不想起来。 妩儿扯着拽着才算把她的衣裳给换了。“起来洗把脸再睡吧!”妩儿有些无奈。 在栖霞山上,各个小姐都仪态万方,即使李妙云和孟令梅衣裳破损也端着个架子。唯有骆嫣满山乱跑,追着蜂蝶大呼小叫。这不是招蜂引蝶吗?妩儿暗里寻思,也理不清这个招蜂引蝶到底是怎么个深意。 玖儿打水进来,把铜盆搁到床沿,凑到妩儿耳边,“刚才瞧见那个猪头由宝蝶引着,不知要去哪儿,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 妩儿把棉巾浸了水给骆嫣擦脸,“管她做甚!明儿一早咱们就可起程回家了,别惹事端。” “是呀!听妩儿的,不要操猪头的心,回去咱们可以烤猪头吃。”骆嫣想着朱杏茹的扁脸不禁笑出了声。 “真的吗?再过一月就是端午了,可以烤猪头吗?”玖儿有些兴奋。 三人正说笑着,门外传来宝箱的声音,“骆嫣姑娘,老太太请你过去一趟。” 骆嫣起身招呼宝箱进来,让妩儿去找外出的衣裳。 宝箱见她这么早就穿了安寝的小衣,不禁掩嘴笑了,“若不是老太太惦记着姑娘明儿早就要回家,还有话和你说。这么晚了肯定不会来打扰姑娘的,今天在山上一定是走得累了。” 骆嫣和宝箱一前一后去了老太太处。老太太拉着她的手不放,看着她的一双杏眼柳眉,怎么看怎么欢喜。伸手摘了自己手上的镶金翡翠镯子,套在骆嫣的手腕上。“孙儿媳妇呢!怪可人的。” 骆嫣急了,从手上褪下镯子还给老太太,谁知老太太倔强起来,硬是套在她手上不让拿下来。 燕嬷嬷伸手来拉,“骆姑娘就收下吧,老太太这会子是真高兴。” 骆嫣望见荣老太太鬓间的白发、脸上的笑纹、眼里的欢喜,不忍再拒,任她套上。 老太太又聊了几句回去路上注意,过阵子派人去骆家探望…… 骆嫣知她所指要去家里提亲,却也不放在心上。老太太已经糊涂了,荣珏的婚事她是做不了主了,程夫人自有主见。而程夫人断不会看上她,这也正是她想要的结果。 天交亥时,燕嬷嬷催着老太太休息,才放了骆嫣的手,回去内室歇了。 宝箱送骆嫣出来,骆嫣摘下镯子让她明日还给老太太。宝箱吓得连连摆手,这镯子明摆着是老太太给孙媳妇的,她怎敢收了回去,自讨挨骂不成。 骆嫣只好把镯子抓在手上,让宝箱也不必送了,她自己回去。 宝箱讪笑着让她路上当心,才转身回了翠苑。 幕色四合,月亮忽地隐在云里,似预见了什么事情发生。 骆嫣想着这镯子该如何处置,若是就此戴了,以后荣珏娶了他女为妻,荣老太太该怎么想。这个镯子骆嫣是记得的,那是荣老太太的陪嫁之物,随身戴了几十年。老太太一辈子的心愿,就是盼着荣家子孙光耀门楣,而她绝不是荣珏命定的那个人。 骆嫣想着心事,脚下走得却急。转过花树小径,迎面撞上一个人,欣长的身影吞了她的影子。手一抖,镶金翡翠镯子掉在了地上。“啪”地一声脆声,骆嫣暗叫不好。忙蹲下身去拾,借着月色微光,那镯子已摔成两截。 这可怎么是好?难道命中注定逃不过荣家? 骆嫣拾起镯子,心头火起。“你这人黑灯瞎火的四处乱蹿,是要吓人还是要打劫!”她捏着断了的镯子拼着,却是破镜难圆,断镯难续。 “好不讲理!是谁四处乱蹿,这里是我家,哪个要打劫你!” 骆嫣听着声音如此熟悉,抬头看时,不觉呆了。眼前站着的是荣家四爷荣珏。 缓了心神,不想与他多说,把断镯收在腰间锦袋,抬腿便走。 荣珏却不依不挠,伸手抓住骆嫣的胳膊把她扯到身前,盯着她的眼睛,“撞了我还想就这么跑了?” 上次在青石路上骆嫣撞向他,他已对这个毛手毛脚的丫头有了印象。栖霞山繁花丛里唯有她开朗随意,那笑比花还美,荣珏感觉一缕阳光突然照进心房。再难把她从眼里抹去…… 骆嫣使劲挣脱他的手,“夜里太黑,谁也没注意到谁,我也不怨你,你也别怪我,我们算是扯平了好吧!”说完扭身就走,不给荣珏任何思考的时间。 荣珏哪遇到过这样的女子啊,但凡有他出现的地方,不管老的少的,美的丑的,肥的瘦的,哪个女子不是一脸痴相,给她们一个好脸色都眩晕半天。独独骆嫣,不把他瞧在眼里。 此时月亮探出头来,似要看看这一对前世的冤家如何了却纠葛。 荣珏撩了袍服,紧跑几步追上骆嫣。双手按住她的肩膀,目光对上她的目光,瞧见她眼里的不屑,不由激起了心底的傲气。“你叫什么?怎敢这样对小爷?” 他虽知道她是家里来的客居姑娘,却不知道名姓。虽知道家里正在张罗他的亲事,却并不上心。眼高于顶,哪个姑娘能入了他的心! “这样对你怎么啦!你是小爷怎么啦!姑娘不稀罕,骆嫣就是我,记好了!以前从无瓜葛,以后休要烦我。”骆嫣使劲挣扎,到底年纪小,比荣珏矮大半个头,荣珏手上使力,任是她使出浑身解术,也是挣脱不开。 “来人呐!有强盗啊!快来人呐!”骆嫣突然张口大叫,划破荣府沉静似水的夜。 荣珏没提防她来这一招,一时不知所措,双手却还钳制着她的双肩。 恰好金钗从晴芳园回来,听到叫声,和闻声跑来的家丁护院一起往骆嫣方向去…… 程夫人赶到,望着有些迷惑的荣珏,脸上浮过寒霜,马上又换上一副春风拂面,薄唇翕动,“骆嫣姑娘怕是误会了,先回去好好歇着,若真是错在珏儿,明日我亲自带他过去赔罪。”说完递了个眼色给金钗。 金钗过去要扶骆嫣往晴居去,骆嫣甩开她的手,理了理鬓发,“也许可能是个误会吧!就不用赔罪了。明儿一早我要回家了,睡一觉这事就忘了。不劳烦二夫人惦记了。”说完转身由金钗提着风灯引着往晴居去了。 第二十七章归家 微雨迷蒙,夹河郁郁。骆家姐妹清早出了荣府,华盖朱轮车在湿漉漉的街巷里,踏出粼粼的回声。 回头望时,荣府已掩在浓翠之中,转眼不见了。 早上程夫人派了金钗来道别,荣家大爷要去京城临安办事,正好可以顺路送她们,就不另外差人送行了。骆嫣笑着谢过金钗,请她代问老太太和各位夫人好。金钗笑应着,送她们到了荣府门口。 荣瑞已在车边候着了,见了骆婵眼里掠过一丝笑意,这一抹笑意让骆婵心底腾起一股热浪…… 骆婵坐在车里不时撩了帘子往外看。荣瑞骑在马上,身上披着玄色水波纹羽纱衣。随风摆处,微雨半滴不沾身。 骆嫣看着骆婵嘴角泛起的笑意,偶尔还飞起两片红晕染在颊边,就知道荣瑞又回头看她了…… 扬州府东门东关渡,接连碧色,人来人往,不愧十里春风扬州路。 骆嫣下了车,一眼望去,水天一色,乌篷画舫好似在水墨画中。 荣瑞下马叫了船家答话。他此行去京城临安送骆家姐妹到了码头,便要走陆路。 骆婵一双凤眼伸出勾子,婆娑地望着荣瑞。荣瑞每一转身与她目光相撞,都像失了魂一般。她已押了全部的赌注在荣瑞身上,一心盼着他能快点来娶。转念想到他家里的夫人杨婉,又莫名地担忧,杨婉到底还要霸着位置多久! 骆嫣姐妹上了船,荣瑞回身拍马,带着两个小厮沿着长街离去。 骆婵失神地站在船头,依依不舍地盯着长堤上荣瑞的身影,柳儿和青儿陪着不敢多问。 骆嫣钻进船舱,舒服地靠在锦杌上。见玖儿趴在舷窗好奇地往外张望,便由她。 从舷船外不时飘进来碎雨轻雾。妩儿不干了,打了玖儿的手,“小姐不说,你到不自觉。看锦杌都湿了,还要大半日才到家呢,这怎么能舒服。” 玖儿吐了吐舌头,关了舷窗。 过了长堤,荣瑞回身望了一眼渐行渐远的画舫,船头的人影缩成一点,他还是认得出那是骆婵。抹了把脸上的潮气,翻身上马,脚下用力一蹬,马儿嗒嗒地跑起来上了驿道。十万火急,荣春娘等着他去救命呢! 船过了微雨笼着的一片天,到了午时,天空放晴,艳阳高照。几个人呆在舱里闷了,掀了四周的篷帘,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突然一阵颠簸,船公高喊,各位姑娘坐好了,咱们得让让路给官船。话音刚落,画舫船头急转。 玖儿和青儿正在聊天,没个提防,双双滚到了舱里。骆嫣抓着舱板,妩儿靠在墙上帮她按牢了锦杌。 骆婵身子不稳朝旁歪去,一时花容失色,“船会不会沉啊!我们会不会死啊!”说着竟泪流满面,她当然不想死,美好的愿望还未曾实现呢! 柳儿伸手抓她,不想被她长长的指甲抠得手上生疼。黑红的脸蛋又惊又疼,渗出了汗…… 画舫终于平稳了,玖儿爬起,撅嘴指着擦身而的官船,“太欺负人!官船了不起!” 青儿起身捂了她的嘴,“小姑奶奶,可不敢这么说。不要命了!也不能害我们大家呀!” 骆嫣望着迎面过去的两层楼船,叹了一声,“又是去给金国朝贡的。” “什么是朝贡?”玖儿眨着眼睛,青儿和柳儿也好奇地望着她。 惊魂稍安的骆婵也看着她,骆嫣的脑袋里总有她不知道的东西,她就奇怪了同样的私塾先生,为什么骆嫣懂得多些。 骆嫣沉吟片刻,待官船走远,才神情落寞道:“靖康之耻犹在,国力不兴,戍兵不强。便要任人宰割。朝贡议和,每年要给金国送去三百万两铜币,还有丝绸、茶叶等贡品。只求保个百姓安居乐业,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吧!” “只要百姓有好日子过,管那么多干嘛!”青儿自小缺吃少穿,到了骆家才有了一个安稳生活,小小心思,只求温饱。 骆婵瞪她一眼,她只好收声。垂眼盯着舱底,又想起了少时的不堪。 “国如此,人也一样!做人当做人上人,才不会被人瞧不起,被人欺负。”骆婵想到身为庶女,处处不受人待见,对荣家大奶奶的位置又燃起了期望。 画舫在未时末靠了岸,骆夫人和姨娘宝珠领着丫鬟站在岸上,原来已在码头等候多时了…… 回到霁园,骆夫人已提前差人打扫收拾干净。朱漆的秋千架静静地,立在花期已过的梨园里。不过离开几天,感觉一切都很新鲜又很亲切。 骆嫣换了家常衣服,坐在窗前,望着窗外掩在树梢的日头,神思飘忽。 妩儿了泡了新茶搁在案上,见她这副模样,不想打扰。取了玲珑镂空花熏,燃了炉香屑,便出去候着。 香气不一刻便弥漫了整个屋子,骆嫣回了神,叫妩儿取两卷书来。 妩儿进来笑望着她。骆嫣起身望向空空的书架,眼神瞬间暗淡。“好了,你出去吧!当我没说。” “怎么能当没说呢!小姐吩咐的,奴婢都得办到。稍等等。”妩儿笑着转身出去,一会功夫真拿了两卷书进来。 骆嫣接过一看《花庵词选》和《客斋随笔》,双眼一弯,笑了,“刚说小姐吩咐的奴婢都得办到,这些书不是让你们埋了吗?” 妩儿伸手抢了书去,脸上故意板得严肃。“好吧,都是奴婢办事不周,原以为小姐是爱书的,不想是真的要烧埋了去。玖儿,快过来,这回咱们真得去烧书了。” 玖儿正在外间屋子打盹,听得内室笑闹,赶紧起身过去。一脸迷惑地望着妩儿手上的书,“怎么啦!那些书都放在柴房里,真要填了灶膛?” 骆嫣从妩儿手里夺了书去,敲着玖儿的脑袋,“两个不听话的坏丫头!”脸上却笑得如春日艳阳。回家的感觉真好! 晚饭过后,骆夫人由艾儿扶着到了霁园。骆嫣已更了小衣,正在倚在床头执卷着迷。见母亲来了,要起身见礼。 骆夫人止了她,“歇着别动,你今天舟船劳累,我本不想来说,可这事较急,还是早点定了为好。”骆夫人面有难色。 骆嫣坐正了身子,心想着又是为妩儿之事? 第二十八章提亲 果然骆夫人说起曹嬷嬷提亲妩儿的事。骆嫣有些不快,明明上次已经明确拒绝了曹嬷嬷,偏又来提。 骆夫人叹了一声,“你年纪还小,不懂女儿家终要有个归宿,难道你忍心妩儿一辈子为奴为婢侍候人吗?” 见骆嫣眉头锁起,骆夫人又说曹嬷嬷家的小子她也见过,今年17岁,长得不错,性格憨实,是个过日子的人。妩儿跟着他不会吃亏的。若是错过了,再要寻个年纪相当的人就难了。 曹嬷嬷也不是非要妩儿不可,现下她家的条件寻个条件更好的女子,也是方便的紧。只是不想两个合适的人错过了……她一直等着你们从扬州府回来,估计明儿一早要来听回话,若是真不成,她另做打算。 “为什么女儿家一定要成亲,嫣儿不要成亲,就在霁园一个人终老。” “傻话,读了那许多书却不明事理了。”骆夫人怜爱的摸摸她的头,“当朝律例女子适龄不嫁父母是要受处罚的,咱们骆家虽不是名门大户,也算是诗书传家,怎能出这种事!还不让人口水淹了……” 骆嫣一时语塞,寻思着自己的终身无靠也罢,大不了寻个古寺削发为尼去。真要是耽误了妩儿也是罪过。只好又叫了妩儿过来问她的意思。 妩儿眼神有些慌乱,哪个女子不怀春,她也曾梦想过嫁个好人家相夫教子,不求富贵,温饱即安。可又舍不下和骆嫣的情谊…… “听凭夫人和小姐为奴婢做主。”妩儿犹豫了一下,近前福了深深一礼。 骆嫣见她犹豫,已明白了她的心意,只怪上次自己太武断,自己吃了一世的苦,就以为别人的姻缘也不幸福。好在这一世已与荣珏无缘,再不用担心什么。 “听母亲的安排!嫣儿没有意见。”骆嫣露出一个明朗的笑。 骆夫人这才放心,让她好好歇着,笑盈盈地出了门。 若说骆家的丫鬟她是最喜欢妩儿的,如今给她寻个依靠当真欢喜。 三年前荣老太太已和她私下订了,将来骆嫣是定要嫁到荣家的。荣珏她见过,才情样貌,她都担心骆嫣般配不上。一直暗暗存着这个心没有表露,只待荣家来提亲。 骆嫣此行去荣家花会,她的心就没踏实过。三年已过,荣家老太太还会看上自家的女儿吗?荣家二夫人会派人来提亲吗? 若骆嫣真嫁到荣家,妩儿跟了去到了二十岁势必出府,到时嫁个什么样的人就由不得自家人作主了…… 曹嬷嬷第二天早上果然上门了,得到答复满面春风,立即回去张罗。下午就备办了四抬四箱的礼品礼金,让小子来骆家订亲。 妩儿羞红了脸躲在屋里不肯出来,骆家丫鬟都凑热闹围着曹嬷嬷家的小子看,那小子被看得满面赤红,眼神尴尬地没处安放。 骆嫣在骆夫人的院子隔窗看着,曹嬷嬷的儿子不说一表人才,也算眉清眉秀。和妩儿在一起,的确当得珠联璧合,一颗心终落了地。 回去霁园从妆台匣子里翻出一支金簪嵌玉梅花步摇,叫妩儿过来给她戴上。 妩儿推却不要,骆嫣眼里忽地蒙了泪。妩儿终是要离开她的! 玖儿在旁看着妩儿的步摇,小嘴嘟着,“真好看!小姐以后也会送玖儿一支吗?” 骆嫣眼里蒙的泪吧嗒掉了下来,“送,送你两支。” 妩儿敲玖儿脑袋,“瞧你,总是惹小姐伤心!” “玖儿不要了,小姐舍不得送就不要送了,小姐不哭!”玖儿急得眼里也蒙了泪,一颗心惴惴地,真以为骆嫣是心疼她要金簪。 骆嫣被她的样子逗笑,拉过她的手握在掌心,这只肉嘟嘟白净的小手,在荣家冷阁的寒冬里,为她洗过多少染了咳血的帕子…… 妩儿的婚期定在了十天后,骆夫人特意让人收拾了霁园的偏房给她住。叫她这些日子一心待嫁,不必侍候骆嫣了。妩儿便每日守在屋里专心做嫁衣。 骆嫣没事经过,望着她一脸喜悦地缝着嫁衣,大红的绸服上落下细密的针脚,吉祥的图纹一天天成形。 玖儿见骆嫣一颗心没着没落的样子,哄她去荡秋千。两人在院子里荡来荡去却少了笑声。 “小姐,你是不是也想嫁相公了?”玖儿见骆嫣从秋千上下来,靠在廊柱上无精打采,脆声声地问。 “调皮鬼,看我今儿要撕了你的嘴。”骆嫣作势要追她。 玖儿身子圆,腿脚却快,撒腿就跑。两人在院子的树丛花间你追我躲,就着夕阳的霞光,倒似一副仕女春娇图…… 一阵鞭炮和锣鼓,妩儿披了喜服嫁了。 骆家给了她风光和体面,嫁得一点不输普通人家的姑娘。她在喜帕下不停地抹泪,透过喜帕下的一点余光,看着骆嫣蓝蝶白底缎面绣鞋跟着她身边走,她的泪流得更欢了。 骆婵倚在窗边,妩儿出嫁似与她没什么关系。望着喜庆的人群离去,她只想着自己有朝一日出嫁,定要让四街的邻居惊声赞叹,她骆婵要嫁得风光,嫁得富贵。 转眼半月过去,骆婵盼着的荣家人终于来了。 青儿从前厅得到消息,一路小跑着告诉骆婵,“荣家来提亲了!” 骆婵又惊又喜,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更不敢跑去前厅看。万一被人发现,她一直经营的高傲便毁了。 柳儿见她这样,主动要求去前厅探听消息。 骆婵瞅着她黑红的脸蛋,嘴唇翕了翕,“自以为聪明!荣家来人便来了,到时夫人自会差人来说。” 定了定神,坐在妆台前,故作不经意地问,“荣家来的是哪位呢?” 青儿忙凑到跟前,“奴婢没看到,只是听艾儿说荣家的燕嬷嬷来了,八成是来提亲的。” 骆婵理着鬓发,眼睛望着镜里赤红着一张脸的人,不觉有些羞涩。 燕嬷嬷是老太太跟前的人,她怎么会来提亲?按说要来也是曲嬷嬷来呀!转念一想,曲嬷嬷是程夫人身边的人,若是来肯定是为荣家四爷提亲。既然程夫人根本无意于自己,那么燕嬷嬷一定是为了荣大爷来提亲的! 想到这,她的一双凤眼含了春水,眼波荡起了涟漪。只等着骆夫人和燕嬷嬷在前厅说完话来找她了…… ********************************* 求收藏,求推荐,求打赏^0^ 第二十九章拒婚 自妩儿出嫁后,骆嫣好一阵子不习惯。沏一壶茶,燃一炉香都会想起妩儿。经常坐在窗前,一脸落寞,没来由地叹一声,“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玖儿总想着法子去哄她,折个纸人描上眉眼逗她,“我是妩儿,我要生个大白胖娃娃啦!” 骆嫣看她扭着纸人的两个腿走路,胖嘟嘟的小脸绽开朵花,不由“噗嗤”一声笑了。玖儿看她笑,跟着也笑…… 这一日傍晚,玖儿从园子里摘了几支花草,骆嫣拿了剪刀修剪,准备插在青花桃竹纹梅瓶里。 骆夫人身边的丫鬟艾儿笑盈盈地进来,说夫人请二小姐过去前厅叙话。 骆嫣停了手上的剪刀,皱了眉心。“可是荣家派人来了?” “二小姐果然冰雪聪明,一猜就中了。”艾儿掩嘴笑得更深了。 “你且回去,我随后就到。”骆嫣搁下手上的花草,望着艾儿出了院子。神情严肃地从妆屉里拿出断成两截的翡翠镯子,叫了玖儿一起往前厅去。 燕嬷嬷正和骆夫人说话,见骆嫣进来,两人相视一笑,各自把身子挪了挪。 骆夫人招手让骆嫣到跟前去,燕嬷嬷脸上的笑荡开来,望着骆嫣款款过来。 骆嫣给燕嬷嬷见礼,燕嬷嬷忙起身还礼,“可不敢让姑娘给老奴行这么大的礼!” “不要拘着虚礼啦!嫣儿怎么说都是晚辈,让您大老远跑来报喜,该着要受她一拜。”骆夫人起身拉着燕嬷嬷,看着骆嫣施个全礼。 骆嫣知道母亲是真高兴,想必她等荣家来提亲已经心焦了。 燕嬷嬷和骆夫人重新坐回太师椅上,燕嬷嬷望望骆夫人,骆夫人点头示意她说。 燕嬷嬷清了清嗓子,还未开口脸上已挂上欣喜的表情。 “老奴这次来是给骆嫣姑娘报喜的!”她望着骆嫣的表情,见她一脸风清云淡,加重了语气,“老奴奉了荣老太太之命,给荣家四爷荣珏提亲来了!” 骆夫人尽管之前已听燕嬷嬷说起,这一会子又听一遍,心里还是抑制不住惊喜欣慰之情,满面阳光灿烂地望着骆嫣。她相信骆嫣此去荣家必定见过荣珏的,也该是春心萌动,百般乐意的。 骆嫣静静地听完,微微一笑,“谢过燕嬷嬷不辞辛苦来提亲,骆嫣已和母亲说过,此生不嫁!” 骆夫人端着茶碗正要品上一口,被骆嫣的一句话惊得手一抖,茶碗一歪,热茶泼出,淋得竹色褙子晕出一大片水渍。 “嫣儿休要乱说!”她顾不得茶烫,喝斥骆嫣。艾儿忙找了帕子去给她擦。她挥挥手让丫鬟都退下。本是喜事,这一刻却让她颜面尽失,岂不是家教不严之过…… 燕嬷嬷以为自己的话没说清,又嗫嘘着重复一句,“是荣家四爷荣珏,老太太亲自指的媒!骆姑娘不是收了镯子吗?” 骆夫人目光凌厉地望着骆嫣,生怕她再说傻话。燕嬷嬷虽是奴婢,在荣老太太身边几十年,说话也是有分量的,万一言语出错,这亲事吹了……她不敢想。 骆嫣站起身,重又给燕嬷嬷和骆夫人行礼谢罪,“嫣儿已经想过了,一辈子不嫁人,若是再逼我,就去找个庵堂做尼姑!” 骆夫人感觉心里如寒风刮过,眼前发黑,站立不稳,颓然倒向椅子,衣袖带着茶碗摔在地上。 “砰””地一声,惊得在前厅门外候着的丫鬟奔进屋里,拉着骆夫人抚胸捶背。好半天,骆夫人一口闷气才缓过来。 玖儿惊得张着嘴,伸手拉她胳膊。颤声问:“小姐不要去庵堂啊,玖儿该怎么办?” 燕嬷嬷半张着嘴,难以置信。此行得成,骆嫣不知道有多艰难,她可是心如明镜。 花会结束没几日,荣老太太就张罗着要去骆家提亲。燕嬷嬷劝她,四爷的亲事必得二夫人做主才好。 老太太不管不顾,一时糊涂起来,竟要燕嬷嬷马上起程。 燕嬷嬷让宝箱去探探程夫人口风。宝箱连着打听了几日,才从银簪口里得知程夫人正谋划着给荣珏提亲的事。至于钟意哪个,程夫人也没有明确说。 宝箱回了燕嬷嬷,正赶上荣老太太清醒得很。差了宝箱去请程夫人过来,就说要商谈荣珏的亲事。 宝箱望着燕嬷嬷,燕嬷嬷点头笑着,示意她赶紧去。 荣珏的亲事本就是荣府最关注的,先成家再立业。秋季荣珏过了府试便可赴任了。现时拿来说时机正合适。早定早了了老太太的心事,至于选哪家姑娘,当然程夫人心里最有数。 程夫人终于送走了参加花会的姑娘们。自家的侄女只是碍着哥嫂的情面硬请了来,论姿色性格两个她是都看不上的。何况万一做了媳妇,有两层身份也不好相处。大小姐荣春娘就是一例,她可不想步了武夫人的后尘。 李妙云更不屑说,若是弄进来和大夫人武氏便要扯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啦……至于孟令梅,看着性子憨厚,骨子里也藏着跋扈,万万不可娶。 朱杏茹相貌最平,性格最嚣张。可毕竟她家世好,朱家在京城临安的人脉广,对于以后荣珏的仕途最有利。相貌美丑其实看久了便也舒坦了,性格嘛,俗话说一物降一物,她是瞧见了朱杏茹每每见到荣珏,便不自觉地柔情起来…… 程夫人端起新砌的香片,品了一口。悠长地吐了一气,银簪在她身后打着扇。 虽是初春,这一日却闷热难耐,四扇的窗棂都支了起来,还是觉得暑气炙人。 金钗来报,宝箱来请二夫人过去翠苑说话。 程夫人“哦”了一声,这一两年来老太太一时糊涂一时明白,家里的大小事已不过问了。各院夫人小姐除了晨昏去老太太屋里问安,便不走动。偶尔老太太好个热闹,就让丫鬟叫了一屋子人去吃吃喝喝,完了散了也不会问个什么事。这会叫她,倒是奇怪了。 “老太太有说什么事吗?” 宝箱立在门外听到程夫人问话,便道:“老太太说请二夫人过去,商量四爷的亲事。” 程夫人面色一凛,起身挥了下手。银簪住了扇,见程夫人移步下楼,忙跟上。心想着,四爷的亲事终于要定下来了…… 第三十章钟意 曲嬷嬷听到楼梯动静,从一楼的偏房出来,见程夫人下楼,忙问要不要跟着。程夫人摆了摆手,让她回去歇着。曲嬷嬷便立在门前看她出门。 刚走到回廊,程夫人似想起什么,转身望着曲嬷嬷,“你和金钗去雎鸠楼,让人把一楼春娘住的房间收拾了,刚好晴日,被褥都晒晒,这几天八成她该回来了。” 曲嬷嬷忙应是,提了裙裾跟了上来。到了翠苑门口,和金钗往雎鸠楼去。心想着荣春娘两月不曾回府,刚得安静,这一次又惹出事端,回来怕是要长驻了! 程夫人望着曲嬷嬷和金钗走远,才扭身进了翠苑。 老太太躺在藤椅里,正在院里大槐树下闭目养神。许是躺久了,鼻息微微翕动,伴着细碎的鼾声。 程夫人站在树影里候着,银簪赶紧过去轻摇蒲扇。 午时昏昏,院子寂寂。 燕嬷嬷此时也不免冲了瞌睡,在老太太身后猛地一个点头,看见了程夫人,顿时瞌睡全无。默默施个礼,忙用手拍了拍老太太的肩。荣老太太半睁开眼睛,五指张开挡在眼前,半天才回过神来。 “啊!二媳妇来了!珏儿的亲事我相中了骆家姑娘,明儿就让燕嬷嬷去一趟江都,把亲事提了吧!” 燕嬷嬷没料到老太太讲得这么直接,说话这么痛快,不似平日糊涂啰嗦样。若是程夫人起了疑,还以为是自己从中调唆的。赶紧堆了笑脸,扶起老太太。“还是进屋里说吧,这午时日头毒,院子不是说话的地儿。” 程夫人脸上也挂了笑,跟着进了屋。心下却不以为意,刚刚想到荣珏的亲事,老太太倒先提了,可是那骆家姐妹根本不在她的考虑。 进了屋里坐在檀木榻上,老太太又提了一遍,这天她的精神头似格外地好。 燕嬷嬷赶紧差了宝箱去沏茶,又让小丫鬟去打水给老太太净面。 程夫人看着燕嬷嬷团团转,知她心意是急着撇清与这事的干系。老太太相中骆嫣当然与她无关,这其中的渊源程夫人心里清楚得很。 若不是这次花会期间骆嫣表现太差,她也多少会考虑到老太太这层关系。毕竟禅僧和道人的话她也是迷信的。可八字也合了,人也见了,处处与荣珏不般配。她是立意不考虑骆嫣的。 老太太收拾妥当,望向程夫人。眼神慈爱中透着期许,她觉得她的说法是指定会被采纳的。三年前,程夫人也在厅堂上亲耳听到白须道人话的。封妃命的骆嫣配上荣珏,以后荣家的封王梦指不定就在这一代实现了。 程夫人从进门就思虑着怎么开口回绝老太太的提议。这时望着她的目光竟有些不忍说出口了,正好宝箱奉茶来,她赶紧端起玲珑茶杯喝了一口。定了定神,才道:“珏儿今年十五了,是该成亲了……” 老太太不等她说完,习惯性地拢了拢手腕,“可不是嘛,当年永福这个时候都添了荣瑞了。修身、齐家方可治国、平天下!珏儿前程要紧,亲事定了,前程也就稳了。” 程夫人听荣老太太这么一说,不免有些刮目相看。翕了翕薄唇,望向老太太手指环着的左腕。才发现老太太平日从不离身的镶金翡翠镯子不见了。 燕嬷嬷瞧得清楚,赶紧过去给程夫人的茶杯续水,不经意地说:“老太太实在是喜欢骆嫣姑娘,把自己陪嫁的镶金翡翠镯子都送给她了。” “什么时候送的?”程夫人话一出口,有些后悔,还用问吗,肯定是此次花会时送的。 “那镯子是我给孙媳妇的定亲礼,先送了。你赶紧叫人去提亲吧!”老太太打个哈欠,有些不耐烦。 程夫人有些不快,说是找自己商量,暗地里却给人定亲礼,先斩后奏。摆明了即成事实,叫自己来只是知会一声罢了。 沉吟片刻,“老太太,您相中骆嫣姑娘是相中她有封妃命,可是媳妇找栖霞寺的禅师批过八字,那骆嫣姑娘和珏儿命里相冲相克,恐怕不合适。” 程夫人望向老太太,今天是铁定不会同意向骆家提亲的。“那个骆嫣姑娘今年十二岁,三年之后不过十五,也可去选秀女,封妃之命也许应在当朝皇庭也未可知呢!” “咱家娇娘才选秀女,骆嫣是要说给珏儿的……”荣老太太又开始犯了迷糊,不断重复着这句。 燕嬷嬷讪讪地望了眼程夫人,“老太太要静心,奴婢扶她进去休息。”说完扶老太太进了内室。 程夫人隔着珠帘道:“老太太好生歇着,珏儿的亲事待媳妇定好了再来回您。” 回到永禄楼,程夫人心里不静,连着喝了几杯浓茶,叫银簪去叫荣珏过来。 荣珏平日在永禄楼后的素熹堂作息,此时正倚在栏杆,眺望天边露出的一角隐在云里的山峰。 “四爷,二夫人请您过去。”银簪怯怯地叫了一声。见荣珏似没听见,又壮着胆子叫了一遍。 荣珏这才回身看她一眼,问是什么事? 银簪垂着眼,脸已红了半边,嗫嘘着说好像是要说您的亲事。 荣珏撩了袍袖,起身直奔永禄楼。 银簪在他身后一双眼睛不知该看何处,一会在他身上流连,一会又似怕人发觉飘向路旁花树。 自荣珏九岁起,程夫人便只叫两个粗使的婆子在素熹堂侍候。日常走动,身旁安排一个白净的小厮荣安跟随。荣家的丫鬟都知道,程夫人明面上是怕荣珏近了女色不好读书。实际上是怕府里的小丫鬟们恋上风流绝雅的荣珏,闹出一些香艳之事。 可是银簪没办法控制自己,哪怕远远地看上他一眼,也会脸红心跳,呼吸急促…… 银簪一路小跑跟在荣珏身后上了永禄楼。刚到门口就听到程夫人惊诧的声音,“什么,你要娶骆嫣?” 荣珏神态自若,无视程夫人的惊诧。“是的,儿子想娶的只有骆嫣,旁的任谁也不要!” 程夫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若说美貌哪个女子可以比过荣娇娘!按说荣珏也不是个只贪美色的人,却为何对骆嫣如此钟情? 第三十一章愿嫁 程夫人终是倔不过儿子的,她说八字不合,奈何荣珏一意孤行,非骆嫣不娶。她取了禅师批的八字藤纸,在日光里细瞧,恍然大悟。荣珏和骆嫣不合,却是荣珏压制骆嫣,如花籽撒在风中,于荣珏似乎并没什么损伤。而骆嫣的封妃命却是货真价实的。 程夫人细思之下,这桩亲事也可将就,既成全了儿子还能顾全老太太的意思,也算是两全其美! 急匆匆赶到翠苑和老太太说。 老太太正在檀木榻上吃草莓,宝琴一颗颗地抠了黑芝麻样的草莓籽,才送到她嘴里。 燕嬷嬷立在檀木榻旁给老太太打着鹅毛扇,见程夫人进来赶紧让宝箱去沏茶。 程夫人坐定了就说荣珏钟意骆嫣,这亲事全由老太太作主。 老太太乐得跟什么似的,自大爷荣瑞成亲到现在,荣家八年没有娶亲热闹了。即使荣春娘和荣媚娘出嫁,也已有五六年了。年纪越大越喜欢喜庆,赶紧叫燕嬷嬷准备起程去江都骆家提亲。 燕嬷嬷应了一声是,却立着不动。她想四爷的亲事由程夫人差人出面才好,望着程夫人等她吩咐。 程夫人知她意思,忙堆起笑,“看老太太急的,当真是钟意骆嫣呢!这几日怕是春娘要回来住,我让曲嬷嬷前后照看,这次真是要有劳燕嬷嬷去一趟了。先去向骆家提亲,回来再选个吉日过去把聘礼送了,最后就要看老太太定婚期了。荣家娶媳妇当然要风风光光的。” 老太太听到荣春娘的名字,神情忽地严肃,用手挡开宝琴送到嘴边的草莓,“大媳妇不知管教,竟让大丫头惹出这档子事!真是气死我了!” “老太太尽管放宽心,都已安排妥当。春娘不会有事的,不过打点些人和撒些银两。”程夫人接过宝箱奉的茶,轻滑着杯盖,嘴角挂着笑。 “也多亏了你八面玲珑,思虑周全……不然真不知会有什么后果,永福、永禄和瑞儿怕是都要在场面上受到牵连,还有珏儿,秋试进京也会成了人家的谈资。”老太太直了直身子,一手拍着榻檐,忿忿地翕唇。 “媳妇也没有大的能耐,唯求能顾个荣家上下周全。春娘的事就算过去了,不提了!珏儿秋试应该不会受影响,时隔半年,到时这事就淡了。老太太且放宽心。” 程夫人又交待燕嬷嬷几句路上要小心,让宝琴过去找金钗拿上一百两银子给燕嬷嬷用。和老太太告了退,回去永禄楼才舒了口气…… 燕嬷嬷神情诧异地望着骆嫣,她一路奔来本指望圆满完事,回去还可讨个赏钱。谁知骆家姑娘这么不识抬举!他拢了拢鬓发,一时无语。 骆夫人缓回心神,脸现尴尬地笑,“燕嬷嬷长途劳累,先去**休息,嫣儿的事明日必给嬷嬷一个交待。” 骆夫人让艾儿送燕嬷嬷,又差了似儿去备点心一会送去。 燕嬷嬷谢过骆夫人,随艾儿出去,经过骆嫣身边,不自觉地摸摸她的额头。嘀咕一声“姑娘没发烧呀,竟说起糊涂话!”她是想不通名门显贵小姐们求嫁的荣家四爷来提亲,骆嫣竟会拒绝! 骆夫人送走燕嬷嬷,重又坐回太师椅。未语先长叹一声,脸上起了悲戚,“说吧!镯子是怎么回事?” “嫣儿是不想要的,荣老太太非塞给嫣儿。如果不要她就会难过,嫣儿只好先拿上了。” “你这个孩子!人家的东西是那么好要……” 骆夫人的话还未说完,见骆嫣从腰间的荷包取出断了两段的镯子。怒气又冲了上来,“你这个冤家!这是怎么弄的?” 骆嫣不想告诉骆夫人与荣珏起了摩擦的事,只说是不小心摔的。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更令骆夫人生气。 “你们都先下去!”骆夫人阴沉了脸。 骆嫣起身要走。“你留下!”身后传来骆夫人的声音,愤怒中透着无奈。 骆嫣只好又回身立在她跟前。 “跪下!”骆夫人屏退了左右,这一刻再也不用藏着掖着说话了。十二年来,才发现养的女儿这么倔强。她打定主意,今天非要把她的倔脾气给扭过来不可。 骆嫣扑通一声跪下,又觉地上的方砖又硬又凉,从身旁的椅子里拽了一个锦垫搁在膝下。 骆夫人捏了锦帕在脸上按了按,假装没有看见。除了祭拜祖先行跪礼,这还是第一次让骆嫣跪着。有些心疼,又不得不为。见她倒会寻舒坦,不觉又气又恼。 “你打算怎么办?” 骆嫣见骆夫人眼底盛着的怜爱,知道她不过是吓吓自己。壮着胆子,朗声说:“嫣儿终身不嫁,若是家里容不下,嫣儿便去庵里出家。” “你倒是出口顺溜!”骆夫人看着骆嫣莹白如玉的俏脸认真又严肃,不似任性乱讲。语气缓和了些,“嫣儿,上次已经跟你说了,女儿大了终要嫁人。你忍心为父为母的受官家责罚?” 骆嫣抬起杏眼,忽闪着,她怎么可能忍心让父母受罚,她只是不想嫁给荣珏罢了。 骆夫人见她不说话,知道她心性善良,不会不顾着家里的状况,便道:“嫣儿不知家里的艰难,你弟弟在京城临安求学,虽是借住在叔伯家,却也处处要银子。这几年家里的经济一日不如一日,你父亲除了诗文茶画,再无赚钱本事。娘唯一指靠的唯有你了!” “难道母亲是要卖女儿吗?” 骆夫人又被她这句勾得火起,“浑话!你若是嫁个好人家,咱家便有了依靠,你弟弟再过三年也要应试,走上仕途咱骆家的日子就会好过些!你这么大了,难道不懂?” 骆嫣垂下头,骆夫人说的都是实情,仔细思量,骆家当下能指望的也唯有她的婚姻了。她不自觉地拂了下额头,成亲是不是恶梦的开始?她有些害怕,她只记得和荣珏新婚以后,额上的胭脂记便越长越大…… “外人看咱家面上风光,只是你父亲背着一个世子的名声,若真是如你所言终身不嫁,我只怕这个家再过两年便要变卖干净,你弟弟的前程也无望了……” 骆嫣知道骆夫人所言不虚,可是荣珏她是一定不能嫁的……她恼中突然灵光一闪,冲骆夫人甜甜一笑,“母亲,嫣儿愿嫁,嫣儿想嫁荣家三爷!” 第三十二章忐忑 骆嫣话一出口,骆夫人眉头一挑,眼睛瞪得老大,惊得忘了用手中的锦帕去掩张开的嘴巴。 “你,再说一遍,要嫁谁?”骆夫人有些结巴。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骆嫣一直嚷嚷着不嫁,竟是因为看不上玉树临风的荣珏? 骆嫣看着被惊吓的骆夫人,噗嗤笑了,就势站了起来,走到骆夫人跟前,“嫣儿要么不嫁,要嫁就嫁荣家三爷!” 荣家三爷是谁?骆夫人有些莫名其妙。记忆中荣家的几位爷除了未成年的五爷荣珍,再就是已成家多时的大爷荣瑞了,三爷从未见过,更没听谁提过。她狐疑地望着骆嫣,见她脸上笑得惬意,突然神色一凛。 “谁让你站起来了?跪下!” 骆嫣以为自己愿嫁,骆夫人就可放了宽心不必追扰她了。又要她跪,小脸涌上悲伤,扑通一声又跪在了锦垫上。 “快说,荣家三爷是怎么回事?”骆夫人直视骆嫣的眼睛。 骆嫣顿了顿,一时想不起该怎么编,荣家三爷她一时竟想不起叫什么名了,仿佛听宝琴提过。 骆夫人见她神思飘忽不定,心里涌起一阵不安,这丫头该不会……“到底怎么回事?为何偏偏要嫁荣家三爷,他把你怎样了?”骆夫人坐在太师椅中扭了扭身子,生怕骆嫣说出什么大逆不道,有违闺阁的话。 骆嫣想荣家三爷既是个傻子,当然不会有美丑的标准。即使自己的胭脂记长大,他也不会厌恶。何况那三爷面貌至纯,笑容至真,断不会欺负自己。若是真要嫁人,嫁他不失为一个好归宿。各过各的,他傻任他傻,我疯任我疯!躲在那桃园一侧,快乐地了此一生,乐哉,悠哉! 想到此处,骆嫣眼睛就蒙了雾,“嫣儿与荣家三爷一见倾心,求母亲成全。若不能嫁三爷,嫣儿便出家尼庵,再不踏红尘一步。” 都有青春年少时,都曾怀春梦中人。荣家是骆家如今能攀上的最好姻缘,能嫁进荣家,便足矣!骆夫人心想着荣家见过的几位爷都相貌出众,才华横溢,想那三爷也必定是不差的。 “你起来吧!容我明日再和燕嬷嬷说。”骆夫人叹了一声,半日来喜怒悲欢着实让她有些心力交瘁。 骆嫣如释重负,起身揉了揉膝盖,拿起锦垫要放回椅中。 骆夫人起身“嗯”了一声,骆嫣赶紧把锦垫又放到地上,回头看她,以为又要罚跪。 “把镯子拿过来。”骆夫人心底满是怜惜,女儿已经十二岁了,转眼就是人家的人了! 骆嫣赶紧把断镯拿给她。骆夫人一手捏一半,对着光仔细瞧着。“明天找人看看,再包两片金也许可以接续上。” “太好了!真怕这样没法还给荣老太太。”骆嫣说完生怕骆夫人还要唠叨,赶紧拾起地上的锦垫放好,和骆夫人道了别出门。 玖儿一直提心吊胆地在门外候着,见骆嫣出来,小跑着跟在身后回霁园去了。 骆夫人让丫鬟进来掌灯,见艾儿也在,便问她燕嬷嬷都安顿好了吗? 艾儿回话,燕嬷嬷已在后院厢房歇下了。点心果子也都给备了,燕嬷嬷问有没有花雕酒,奴婢正要禀。 “还禀什么,赶紧用小泥炉温了,再放几颗话梅下去,这样煮酒燕嬷嬷最喜欢。她有寒疾,就好那口儿。” 艾儿应了是,赶紧去准备。 燕嬷嬷住的后院厢房和骆婵的闺房隔着一片竹林,窗与窗能隐约望见。 骆婵嘴上不说什么,整个晌午却一直在焦急地等着骆夫人召见。眼看着天色已黑,却没有任何动静,不免心里惊慌。正在她捏着绣帕坐在窗前发呆时,猛然瞧见厢房的灯亮了。忙叫青儿来问是不是燕嬷嬷住下了。 青儿下午见她没有支使,便在后院晒太阳。燕嬷嬷住下了她当然清楚,告诉骆婵燕嬷嬷从前院和骆夫人叙话回来脸色不好。艾儿送她回来,还预备了一些果子点子,这会子怕是又去温酒了。 骆婵“哦”了一声,心里凉了半截。不用猜了,燕嬷嬷肯定不是来为荣大爷提亲的。都怪自己心太急,她嘴角翕动,不免自嘲起来。如今大奶奶杨婉还活着,她哪还有机会! 柳儿进来问她想吃点什么,一天了都没好好吃东西。 骆婵回过神,随口说去煮碗梅子汤吧。柳儿应声出去了。 青儿关切地说酸梅汤哪能当饭吃,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这几日见她都没胃口。 骆婵猛地惊觉,月信已经过了四五天了,难道……她惊出一身冷汗,脸色瞬间惨白。 青儿吓着了,“……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看看?” 骆婵瞪她一眼,不耐烦地挥挥手让她出去。青儿有些委屈地出了门,靠在门廊上望着天边最后一抹落霞出神。 艾儿提着酒壶和小菜经过,青儿跟上去问燕嬷嬷可还好? 艾儿见四下无人,笑着说:“喝了酒就好了,她来给二小姐提亲,谁知二小姐不钟意,拒婚……” 青儿伸了伸舌头,看着艾儿进了燕嬷嬷的屋里。“青儿!”骆婵的声音传来,她跑进屋去。 “看见我的玉佩了吗?”骆婵脸色更差,声音里透着烦躁和怒意。 青儿想了想,正要开口。 骆婵回身看到她一副茫然的样子,不免来气,“蠢货!问你看到我的玉佩了没?就是我挂在胸口的那块麒麟玉。” 青儿被她喝斥,脸上的几粒雀斑都吓变了色。赶紧跑到凉房,从窗台的漆盒里拿了玉佩回来给她。 骆婵攥着麒麟玉佩,一颗心才从冰冷中暖和过来。她挥挥手让青儿出去。走到妆台前坐定,伸开手掌,望着玉佩,眼里擒了泪。 荣大爷即使真有心对她,可大奶奶杨婉怎么办?难道真要等她归了西吗?何年何月?荣大爷等得,她骆婵可等不得…… 翻开箱笼,从箱底掏出锦包,倒出些碎银。骆家经济不好,骆婵的全部私房也就是年节打赏来的这点碎银了。 换了身素淡的衣裳,揣好碎银包,掩了门出去。 青儿去厨房找柳儿了,门口一片安静。月儿悄悄爬上树梢,圆盘似的清亮,照着袅袅的骆婵,似已探知了她的心事…… 第三十三章拜托 骆婵敲开燕嬷嬷的房门,开门的小丫鬟有些意外。问她找谁?骆婵笑得温和,“求见燕嬷嬷。” 燕嬷嬷坐在条桌前正喝酒,听得声音伸了伸头,看见门外的骆婵,让小丫鬟请她进来。 骆婵她是有印象的,可以说印象还很深刻。宝珠的女儿,她格外留意了些。那几日在荣府,她是看出了骆婵的倍受冷落。她也帮不了什么,谁让骆婵她娘也是奴婢出身。 宝珠被人羡慕不外是个衣食无忧不用侍候人,说起来侍候男人比侍候主子也好不到哪去。燕嬷嬷这一生不嫁人,落得个干净,有些闲钱便打酒喝,年节生日再去庙里祈愿烧香捐些灯油钱,修个来世不被人轻贱。 “骆婵姑娘来了?”燕嬷嬷热情地招呼,“老奴今日腿脚不便,就不给姑娘行礼了。” “燕嬷嬷快别这么说,哪能让您给骆婵施礼的道理。”骆婵紧走几步到了燕嬷嬷身前深施一礼。 “快起来,快起来!宝珠的孩子果然聪慧懂事!”燕嬷嬷拉了骆婵坐在身边。 骆婵见她酒杯空了,提了酒壶给她倒满。 燕嬷嬷笑咪咪地看着她,脸上因热酒蕴蕴泛着红光。心想骆婵肯定不是来给她问安的。宝珠一下午都没来看她,做姨娘的没有夫人的招唤是不能上堂见客的,这么晚了更不便前来相见,以免惹人非议。倒是她女儿有心,肯定是有事才来啊! “你要不要喝一杯?”燕嬷嬷不急着套话,知她一个姑娘家有事自会开口。 骆婵推却道不会饮酒。四下望了望,目光投向屋子里在收拾床铺的两个小丫鬟。她翕了翕嘴角,欲言又止。 燕嬷嬷看她神色为难,知她有事要说,眼里笑意更深了,喊两个小丫鬟去灶上烧些水抬来,一会沐浴,走了半晌身上疲乏。 两个小丫鬟应了出去。燕嬷嬷端起酒杯轻啜几口干了。眼望着骆婵,等她说话。 骆婵见小丫鬟走远,突然盈盈跪下,“燕嬷嬷,求您帮帮我吧!”骆婵的眼泪说来就来,像断了线的珠子,哗哗地已泪流满面。 燕嬷嬷纵使真的腿脚不便,这时被她这么一跪,也惊得从圆圈椅上跳了起来。一口酒还卡在喉中,面上涨得通红说不出话。 骆婵拉着她的衣襟,抽泣着,“当年我母亲初进荣府,全仰仗燕嬷嬷不厌其蒲柳之质,悉心调教,才终成了大丫鬟,才有了今天的骆婵……” “姑娘快起来说话,老奴可经不起吓!这样下去怕是有事老奴也帮不了了。”燕嬷嬷扶骆婵起来。 骆婵珠泪盈颊,就势起来,倾着身子挨在椅子边,肩膀耸动,似风中落花,任谁也会心生怜惜! “怎么回事?”燕嬷嬷酒醒了大半,眼神透出洞察世事的精明。 骆婵从怀里掏出麒麟玉佩递给她。燕嬷嬷认得是大爷荣瑞的贴身之物。荣家长房长孙,出生时荣耀无边,特意从云南寻了这块蓝田玉,找了扬州最好的工匠精心雕凿,暗纹里的瑞字是老太爷当年的得意之作…… 怎么会在骆婵手上?燕嬷嬷心头一紧。荣家一向家风严谨,荣瑞即便天性风流,也恪守着荣家家规。自娶了扬州大盐商家的幺女杨婉,也算收了心性。 燕嬷嬷把玉佩还给骆婵没有说话。 骆婵看到她眼里一掠而过的惊诧,知道她是认得这玉佩的。抽泣一声,用绣帕掩面别过脸去。“骆婵没脸见人了,今日若是燕嬷嬷不答应帮忙,骆婵唯有一死以示清白。” “姑娘慢慢说吧!老奴若是能帮上什么,自当尽力。”燕嬷嬷已猜到了*分。心里暗叹,家风再严,总有奋不顾身的狂蜂浪蝶。可眼前的是宝珠的女儿,多少还有些旧日的情谊在。 骆婵说无意中遇见荣家大爷荣瑞,得他赠的玉佩和许诺。知道自己身份低微,一个奴婢的女儿,又是骆家庶女,断不敢高攀荣耀无限的荣家大爷的,可荣家大爷言之凿凿,立誓娶她,她便收了他给的玉佩当做信物。 可现在才知荣家大爷早有妻子,她还怎么敢再留这玉佩。请燕嬷嬷把这麒麟玉佩送还给荣瑞,若是再留着,她的清白就说不清了…… 骆婵说得声泪俱下,燕嬷嬷听得气血翻涌。奴婢就得下贱?奴婢的女儿就不能做主子?骆婵越是自轻自贱,在燕嬷嬷听来就越是声声刺耳。 她摆了摆手,重新把酒倒上,一口干了,望着骆婵,“伤心哭泣有何用?男人的话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大爷既有意于你,可家里的大奶奶还在。老奴今天借着酒劲就和你交个底。”说完,燕嬷嬷又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荣家大奶奶怕是没有几天了,我临来之时,她已经昏迷不醒人事。” 燕嬷嬷放下酒杯,看骆婵垂眉泣泪,一脸乖顺不免有些动容。细细打量骆婵,心想着这丫头看着也像个好命的。若是真能进了荣府,将来怕是可以和程夫人一较高下。荣家主事的本就应该是大房夫人,可大夫人不争气,事事退却,明着是个和事佬,实则是肚里没货,天生一个草包。娶个媳妇掌家吧,可惜身子又这么不济…… 老太太已不掌事,自己的地位一落千丈。这几年眼瞅着曲嬷嬷爬在自己头上,真是心里有气没处撒。如果能弄个人去降服她,也是乐事一件,人生已过多半,到老图个啥?不就是个痛快! 燕嬷嬷笑了,捧过骆婵的脸,“别哭了,燕嬷嬷答应你。这玉佩我先帮你收着,待回去荣府老奴自会帮你想想办法。” 骆婵被突如其来的答复惊着了,半张着抽泣的嘴,隔着泪雾看着燕嬷嬷。她不敢相信燕嬷嬷会直接说帮她这话。她原指望燕嬷嬷能帮她把玉佩带回荣府,在老太太跟前亮一下,知道荣瑞与她的这段情愫就好。后面的事全看荣瑞对自己的眷爱有几分了。 “好了,姑娘先回去吧,时候也不早了,老奴再喝两杯也该歇了。” 骆婵用绣帕抹了泪,看清了燕嬷嬷眼里的真诚,才又拜了拜,掏出细碎银包搁在桌上。请燕嬷嬷务必收下,这才出了门。 穿过竹林,回头再看,见跟随燕嬷嬷来府的两个小丫鬟,抬着热气腾腾的大木桶进了燕嬷嬷的屋…… 第三十四章彷徨 燕嬷嬷一夜好睡,第二天日上三竿,她方才迷糊着问一句什么时辰了。听小丫鬟说辰时末,惊得一轱辘从床上爬起来。跟着老太太一向早睡早起,没想到昨夜贪杯,又泡了热水澡,这浑身痛快起来,人便懒了。 想着昨天提亲的窘况,还有骆婵托付的玉佩,哪样回去荣府都不是好应付的,她不由打个冷战。一边穿鞋下地,一边叫小丫鬟给她更衣梳洗。 收拾妥帖,才听小丫鬟说骆夫人的丫鬟艾儿已在门外等候多时了。 “你们怎么不早说!”燕嬷嬷有些不悦,到人家睡懒觉,面上无光。 两个小丫鬟你看看我看看你,翕动了下唇没有吱声,眼里盛起莫名地委屈。燕嬷嬷睡得鼾声阵阵,她们哪敢去喊。两人进荣府都不足一月,由大丫鬟蕉叶调教,此次派了跟燕嬷嬷出门,本是欢天喜地以为长见识,谁知一路过来照顾燕嬷嬷,比在府里听差还累。 “还傻戳着干嘛?快请人家进来。真是没有眼力件儿!” 小丫鬟应了去门外请了艾儿进来。 艾儿未语先笑,轻盈一礼,“给燕嬷嬷请安!” 燕嬷嬷也挂上笑容,“免礼,免礼!可是骆夫人要叙话?”心想若是骆夫人和骆嫣谈妥了,今天把亲事敲定,明天一早就可回程了。 “燕嬷嬷果然料事如神,夫人请嬷嬷过去用早饭,今天宝珠姨娘特意做了您爱吃的水晶马蹄糕,这会子怕是已经上桌了。” “宝珠太有心了,老奴最好那一口。”燕嬷嬷随艾儿出了门。 天晴日朗,骆家院子不大,却也花红柳绿,看得燕嬷嬷心情舒畅。 哪有不想攀荣府高枝的闺女呢!何况还是那么一表人材的四爷荣珏,倒贴想嫁他的大家闺秀都有……骆嫣姑娘还真是矫情!燕嬷嬷想到此处不由得撇了撇嘴,读书人惯会故作清高!现在又来巴结了不是。 用罢早饭,宝珠又奉了香片,燕嬷嬷揭开茶盖沁香扑鼻,又是一番赞叹。 宝珠称有事就不陪了,笑着告退。 燕嬷嬷望着她和骆婵相似的眉眼,想着骆婵的拜托,便心安理得起来。欠了欠身子,全做还礼,看她出了门,才望向骆夫人。只等着她开口应承下亲事,便扔下一百两银子,全做给骆嫣置办衣服首饰,待回荣府由程夫人确定了礼聘的日子,以后的事就不用她再操心了…… 骆夫人清了清喉咙,“燕嬷嬷请喝茶。”她昨天一夜没有睡好,一直想着今天和燕嬷嬷从哪说起,临到说时又彷徨起来。 燕嬷嬷眉头舒展开来,端起茶杯呡了一口。心想骆夫人还拿着架子,一家有女百家求没错,可也不用总这么端着。赶紧把事了了,回去交了差八成真有赏钱。 “嫣儿想嫁荣家三爷!”骆夫人想来想去,还是简单直接地说出来好,荣家三爷她也不识,转弯抹角地更说不清。 此时茶水温度刚好,燕嬷嬷喝了一口还未咽下,被骆夫人这句话惊得一口喷了出来,呛得剧咳起来。 两个小丫鬟赶紧给她捶背擦嘴,燕嬷嬷缓了口气止了咳。用手挡开小丫鬟,惊愕地睁大眼睛看着骆夫人,“荣家三爷?” 骆夫人知她意外,语气肯定地说:“对,是荣家三爷。这亲事就拜托燕嬷嬷了!” 燕嬷嬷俯身凑近骆夫人跟前,“骆嫣姑娘要嫁荣家三爷?” 骆夫人被她一再追问有些心慌,想到骆嫣执意要嫁的模样,不由地点点头。 “这事容老奴回去禀报老太太。”燕嬷嬷收了满脸惊愕,转身出门,骆夫人送到门边,她又回身问:“夫人此言当真,绝非儿戏?” “燕嬷嬷此话怎讲?婚姻事怎可儿戏!”骆夫人不耐烦了。 燕嬷嬷让骆夫人留步,她要即刻起程回荣府,说完一脸沉思状带着小丫鬟去收拾行李,不一刻功夫便出了骆家,直奔码头…… 燕嬷嬷走得匆忙,骆婵看着她和丫鬟穿过竹林,转瞬不见了人影。没能来得及去送送,一颗心却拴在了她身上,但愿她回了荣府能成其好事! 她正思量着荣家老太太看到荣瑞的麒麟玉佩时该如何,柳儿进来说,燕嬷嬷这次是来给荣家四爷提亲二小姐,二小姐拒绝了。说是要嫁荣家三爷,燕嬷嬷才急匆匆地赶回去说。 骆婵斜眼怪柳儿多事,骆嫣要嫁谁她可不关心。突然想起什么,“你说二小姐要嫁荣家三爷?” 柳儿被她斜眼已闭了嘴,这时又问,茫然地点了点头。 骆婵忽地笑了,那丫头是不是疯了!好好的四爷不要,偏要一个傻子!她忽地来了兴致,一甩绣帕,拿了轻罗小扇去了霁园。 骆嫣正在秋千上晃悠,明媚的阳光洒在脸上,就连脸上的笑都更光彩照人。自昨日和骆夫人说了嫁人只嫁荣三爷以后,压在心口的一块大石算落了地,更似放飞的鸟儿,再无牵挂忧虑。 心想着这门亲事荣家必定会同意的,既可支援骆家经济,又可给自己一个崭新空间,再无须为容貌困扰,傻子在她眼里可以当作不存在…… “哟!妹妹,这么高兴有什么好事吗?让姐姐也乐乐。”骆婵罗扇掩口,让人看不清脸上绽放的嘲笑。 骆嫣抬眼望她,见她最心爱的绣帕在手捏着,想必也是有什么喜事,“姐姐笑话了,妹妹哪来的什么乐事,倒是姐姐是不是有喜了?” 骆婵忽地拍下扇子,脸上变色,鼻尖一惊之下渗出汗珠,“妹妹这话怎可乱讲,你我都是闺阁黄花女,什么有喜有喜的!” “二小姐是无心说错话,她是说有喜事啦!”玖儿过来打圆场。 骆婵伸手推她,“主子说话你敢插嘴!看我不掌你的嘴。”说着回头指着青儿去掌玖儿的嘴巴。青儿退却不前。骆婵更急,过去要扇青儿。 骆嫣跳下秋千,伸手拦了她,“姐姐与奴婢动手失了身份,都怪妹妹说错话,快饶了她们吧!” 骆婵眼波一横,“你们都退下,以后再敢随便插话,看我不撕烂你们的嘴。”青儿、玖儿赶紧退后到廊下,远远候着吩咐。 骆婵拉过骆嫣,罗扇掩着嘴悄声道:“听说你要嫁给荣家那个傻子?” 第三十五章涟漪(求收藏推荐打赏:) 骆嫣不置可否,又攀了秋千去坐。 骆婵讨个没趣,轻摇小扇倚在秋千架上望天。“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骆嫣只当没听见,脚下用力,秋千荡了起来。 “听说傻子不晓人事,你若真嫁了他,有你苦日子受的!”骆婵有点气急败坏,站直了身子做势要走。“做姐姐的不想眼睁睁看着你往火坑里跳!都要去了荣家,抬头不见低头见,姐妹难为。” “劝你不要去荣家,荣家大爷有你苦吃。”骆嫣翘着脚,秋千荡到高点,裙裾哗啦落下,两只浅蓝绣鞋上的蝴蝶灵动翩翩,活了一样。 眼睛落在脚尖,想到做这双绣鞋的妩儿,已出嫁几天,此刻过得好吗?眼睛不由一酸。 骆婵心里格愣一下,定在那里怔望着骆嫣,“你又知道什么?”瞧见她眼里蒙了雾,心下惴惴。 骆嫣抵住秋千,斜着身子抓着秋千绳,看着裙裾慢慢覆上脚尖,一双绣鞋上的蝴蝶隐了起来,不由得发呆。 骆婵见她不语,过去用绣帕拂在她脸上,“干嘛说话说一半,你怎知荣家大爷让我吃苦,你到底知道什么?” 骆嫣被她绣帕一拂才回过神来,抬眼看她恼羞成怒的脸蛋。光影里,一双丹凤眼吊了眼角,一对薄唇微微翕动,目光凌厉看着自己。 “你只看到荣家面上风光旖旎,内里的曲折又怎能知晓。特别是荣家大爷,你知道大奶奶是怎么得病的吗?” 她怎么会知道荣家的事?骆婵暗自揣度,难道是骆夫人私下和她说的?一定是了!骆家经济不好,骆夫人筹谋着依靠骆嫣的亲事翻身,一定会多方打探荣家底细的。荣家大爷今年二十五岁,骆嫣小小年纪必不能操控他,四爷的母亲程夫人为人精明掌管着荣府,也必定不会任骆嫣为所欲为…… 骆婵脸上荡起笑容,原来如此!难怪骆嫣要选傻子做相公,傻子好控制,还不是为了荣家的钱财势力!想到此处,对骆夫人的厌恶不免又多了一分。 “荣家大奶奶是怎么病的?说来听听。”骆婵又倚在秋千架上轻摇罗扇。 骆嫣看她神情变化不定,知道此时说什么也没用了,她想嫁大爷荣瑞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红颜薄命!骆嫣不免叹了一声,叹荣家大奶奶杨婉,叹骆婵,更叹自己。 “荣家大爷的儿子今年怕是有四岁了。”骆嫣再无荡秋千的兴致,搁下这句话便进了屋。留下身后怔住的骆婵。 早该想到的吧!荣大爷今年25岁,结婚八载怎可能没有子嗣。骆婵没来由地一阵心寒,捏着绣帕抚着心口,自古后母难为,看来荣瑞果然是不好嫁的。 她哪里知道不单是荣瑞不好嫁,荣家哪位爷都不是好相与的! 燕嬷嬷一路顺风顺水,心急火燎地赶回了荣府,直奔程夫人处。见到程夫人便跪地自责老奴办事不力。 程夫人赶紧让金钗扶她起来,见她神色异样,禀退了左右,单独和她在内室里说话。 两个小丫鬟回去向蕉叶交差。蕉叶让她们仔细地说清这一趟办事的细节。听说骆家姑娘拒婚四爷,却要嫁三爷,不免心惊,面上却镇静自若。再细细盘问,又道是骆婵姑娘夜访燕嬷嬷,她们抬水回去见到燕嬷嬷正在收拾银包,应该是骆婵姑娘给的。 蕉叶清秀的脸上起了狐疑。要不要去告诉大夫人武氏呢? 她一向谨慎,外人看着她怯怯的样子就少了几分提防。这也是她从荣府家生奴婢能爬上大丫鬟位置的秘器。 仔细权衡,这件事似与大房无关,且先搁着不说。她拍了拍两个小丫鬟的肩,许她们以后安置个轻松的活计。让她们下去好好歇着,两个小丫鬟到了门口,蕉叶叫住她们,“骆嫣姑娘拒婚四爷的事千万不要随意乱说,就是金钗、银簪也不能说。记住了吗?” 两个小丫鬟诺诺应着出去,终于摆脱了两日的苦差,感觉空气都是香的。 真是奴婢做势起来,比主子还怪僻难缠!两人初做丫鬟便悟出了其中的道理。 两个小丫鬟侍候人是心累,当真*岁的丫头哪知道什么是累呀!别了两日荣府,回来倒有个新鲜劲,趁着没人看管两人跑去雎鸠楼前的荷花池玩。 此时荷花已婷婷地开了满池,接碧莲叶倾到池边。两人去扯莲叶打算夜里偷偷弄个莲叶包饭来吃,忽听有人娇斥一声,吓得缩回了手。 荣丽娘远远走来,“你们两个贱婢,不知道这荷叶是用来赏玩的吗?怎可去采,吃了豹子胆了。” 两个小丫鬟应声跪下,连声说奴婢不敢了,奴婢知错了。 荣丽娘沉吟片刻,见两个小丫鬟浑身筛糠一样,莞尔一笑,“都起吧!你们在哪里当差的?” 两个丫鬟拉着手起来,垂头颤颤地说是新进府的丫鬟,正在蕉叶手下调教,还没派具体差事。 “难怪这么有闲,我看就是闲得发慌皮子紧了!”荣丽娘掩了嘴笑,在她囚于闺楼所剩不多的快乐里,斥责奴婢不失为一件乐事。 “奴婢不闲的,才刚从江都办了事回来。”嘴快的小丫鬟有些不服。 荣丽娘“咦”了一声,程夫人前天派燕嬷嬷去江都骆家提亲她是知道的。要说来看花会的姑娘中她能看上哪个,还真没有。硬要选一个出来给哥哥荣珏做夫人,她心里勉强能接受骆嫣。毕竟年纪小,模样俏,性格似也欢乐,兴许能和自己玩到一处。不然还有两年多的守孝日子,囚在闺楼,何其难熬。 这么快回来应事,想必是骆家能攀上荣家这门亲事,一定是千恩万谢感恩戴德的吧!说不定还要烧个高香保佑祖宗显灵了! “骆嫣姑娘是不是乐晕了!”荣丽娘忍俊不禁,想着骆嫣这辈子突然有老鼠掉米缸里的幸福,一定会乐晕的…… 小丫鬟交换一下眼色,吞吞吐吐地道:“骆嫣姑娘拒婚了,她要嫁给三爷。” “什么?”荣丽娘面上掠过寒霜。 第三十六章密议 小丫鬟见荣丽娘的神情不对,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胆颤心惊地缩在一起。雎鸠楼她们听蕉叶提过,无事不要往这边跑,特别是荣丽娘,见到了都要绕道走,今天算是见到了。惹不起,躲不及。 “这话怕是有错漏,你们不可随处乱说。赶紧回去吧,免得蕉叶找不见着急。”两个小丫鬟吐了吐舌头,小步快跑着转眼不见了。 荣丽娘怔了一会,去了永禄楼。 曲嬷嬷正好从一楼偏房出来,见她进来有些诧异,正要向她问安,燕嬷嬷从楼上蹬蹬地下来了。 燕嬷嬷见楼梯下是荣丽娘,寡淡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匆匆问了安就回翠苑向老太太禀报去了。 荣丽娘望着她的背影出神,看样子骆家拒婚是真的。 “丽娘你怎么来了?”程夫人站在楼栏处,垮着一张脸。 曲嬷嬷赶紧过去给荣丽娘问好。 “你们都上来吧!”程夫人的声音透着疲惫。 下午曲嬷嬷从司库房回来,听小丫鬟说燕嬷嬷在楼上,便耐着性子在楼下听动静。楼上静悄悄的,静得有些让人不安。 曲嬷嬷就猜测着八成是荣珏的婚事出了问题,不然燕嬷嬷断不会呆那么久。她是老太太跟前的人,现下也不掌具体事情,除了这趟江都提亲的差事,还能有什么? 曲嬷嬷小心地跟在荣丽娘身后上了楼。自从荣丽娘试了嫁衣却没嫁成以后,她就一直呆在雎鸠楼回避,就是同住一楼的荣娇娘都不怎么来往。今儿到有闲情来永禄楼,稀奇得很。 曲嬷嬷进了程夫人房,忙收拾桌上燕嬷嬷喝过的剩茶。程夫人示意她不要管,且坐着说话。 荣丽娘脸上寒霜未化,瞟了一眼曲嬷嬷,想想既然程夫人叫她上来,必是不用瞒她的,便对程夫人说:“母亲定要治治骆嫣,她竟拒绝哥哥的提亲,气死我了。她凭什么?” 程夫人垮着的脸浮上一丝苦笑,“你好好呆在雎鸠楼,怎么来招惹这个闲气?” 荣丽娘咬咬唇,“就是想不通,她若是自知愚钝配不上哥哥也就罢了,却还要往荣家钻,要嫁荣玘,这不是打哥哥脸嘛!” 程夫人望了望曲嬷嬷,“你怎么看?” 曲嬷嬷现在听明白了,原来骆嫣是拒了四爷荣珏提亲,却要嫁三爷荣玘。荣玘是三房独子,天性痴傻,这的确是打脸四爷的事。 她垂着眼睛飞速地转着脑子,生怕一个说话不小心,在程夫人面前树立的军师形象崩塌,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了。她当家的可是在程夫人哥哥的庄上做管家…… 程夫人以为曲嬷嬷没听见,又问了一遍,“曲嬷嬷,你看该怎么办才好?” 曲嬷嬷抬起眼眸,细长的手指在高耸的鼻梁上滑过,沉声道:“依老奴看,夫人本就看不上那骆嫣姑娘的。吃没吃相,坐没坐相,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风范。”她瞧程夫人不自觉地点头,知道说得对了程夫人的脾气,便继续说。 “此次提亲就说是给三爷操办的,就当从没给四爷提过,更不要说什么骆家拒婚。这样不但免了四爷的尴尬,也让府里人以为燕嬷嬷此去江都就是促成三爷亲事,三夫人得这意外的恩惠,还会念了夫人的好不是?” 程夫人的面容舒展了些,“说得也是,那丫头也就配得那个傻子!”程夫人说完又觉在人前露了心声不妥,忙用手掩嘴,咳了一声。 曲嬷嬷端了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假意没有听到程夫人的话。放下杯子,抹了抹嘴又道:“三爷今年一十六岁,三夫人早有为其娶妻之意,听说她私下里也请媒人来过,人家见了三爷就纷纷托辞不接这个媒了。” “哦!”程夫人倒不知道这些,第一次听曲嬷嬷讲,听得有趣。荣家除了她的永禄楼,哪一房能和她比实力。她的嘴角翕了翕竟泛起笑意。 曲嬷嬷察言观色,说得唾沫横飞,“你说吧要是找个一般人家的姑娘,荣家的门槛高,肯定是不让进的;若是想找个好点的,谁家愿意把女儿往她那沐熙园送。” “只怕曲嬷嬷的想法是好的,可是哥哥能答应吗?我是知道哥哥的心意,非骆嫣不娶的!”荣丽娘挑着眉毛,眼神凌厉地看着曲嬷嬷。 程夫人面上又起了纠结,是呀!当初就是因为拧不过荣珏的主意才答应去骆家提亲的。 曲嬷嬷笑了,她活了四十年惯看了男女春风之意,怎会不知道荣珏的想法。那日金钗说荣珏和骆嫣起了冲突,她过后了解过的,不过是一场你不情我不愿的少男少女的误会。 “莫非曲嬷嬷有了主意。”程夫人见她脸上的笑,狐疑地问。 “夫人多虑了,骆嫣的八字本就与四爷不合。四爷说非她不娶不过是少年意气,你想想,四爷到哪不是目光焦点,但这个骆嫣却处处让他倍尝冷落。当初老奴还以为骆嫣姑娘是欲擒故纵,巴望着四爷看上她。没想到还真是烂泥扶不上墙,正好配了三爷。” “是啊!天生一对!”程夫人也抚掌笑了,细长的眼睛眯成了两道缝。 荣丽娘却不依不挠,“还是没有说到点子上,这事到底要怎么和哥哥说?” 曲嬷嬷怔了一下,程夫人也收了笑,望着曲嬷嬷。 “四爷到了婚配的年纪,不如就此机会就把亲事提了,上次合八字,朱家姑娘最合适。夫人看如何?” 程夫人早有此意,现下的时候正好是个机会,不如将错就错,一边把江都的骆嫣说给荣玘,一边去京城临安把朱杏茹说给荣珏。两全其美,既满足了老太太娶骆嫣进门的心,又连带着给了三夫人江氏一个恩惠。再就是和朱家联姻,无疑为荣珏的仕途铺了一条平坦的路。 荣丽娘对朱杏茹的印象一般,听到程夫人要把朱杏茹说给荣珏,心里替荣珏不值。可是转念一眼,荣家的富贵荣华哪一样不是需要荣家子孙是争取,若是自己有机会,也会不惜一切代价,为荣家的成王之路努力…… 第三十七章下聘 暮色中的江都,炊烟袅袅,草木葳蕤。骆家门外的青石路上,由远及近响起碌碌马车声。 燕嬷嬷从红轮平顶车里下来,抬头看了看天边的晚霞,终于在日落前赶到了。她拢了拢松散的头发,脸上挂起了笑容。 “快去叩门!”她朝身后跟着的小厮荣六喊道。 距上次来给四爷荣珏提亲不过六日,骆家门前的花似乎开得更艳了。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看什么都透着喜悦。 这次的差事绝对是个美差。事还没办,三夫人江氏就差栖凤送她一百两银子当辛苦钱。她也不推辞,乐得收下。 这钱可和上次来江都程夫人给的一百两银子不同。那钱是给骆嫣置办衣裳的,自己没有半分落下……燕嬷嬷心里盘算着,江夫人为了傻儿子这次是下了重本了。她回头看了看身后一字排开的八辆骡马车上的聘礼,脸上的笑更深了。 骆夫人得报扬州荣家来人,急忙带着丫鬟出门迎接。 一眼望去一字排开的红轮车上的大红箱笼,已明白了*分。骆家周围邻舍的妇人孩子出来看热闹,啧啧赞叹着不断抬进骆家的聘礼。 骆夫人站在晚霞里,脸上绽开明艳的笑容,这是数年来不曾有过的笑。 骆嫣能嫁进荣府,她得尝夙愿了。骆秭年的前程也有保障了…想着十天前进京探望儿子的骆世子,也应该高兴的吧!这几日七上八下不得安稳的心“扑通”一声落了地,溅起幸福的涟漪荡在心间,脸颊,她激动得脸泛红晕,青春渐失的面孔凭添些许艳丽的姿容…… 一番喜庆过后,燕嬷嬷多喝了几杯,在后院客房安顿下来时,窗外已月上中天。 这次同来还是那两个小丫鬟,两人倚在门外廊下数着骆夫人打赏的碎银。小脸蛋抑制不住兴奋,进府快一个月了,她们这种待分去各房的小丫鬟是没有月例拿的。没想到今天收到了人生中第一笔财富,心情可想而知。 “十六,数钱呢?”荣六笑嘻嘻地走过来。 他和几个荣家护院住在后院两间临时腾出来的草房歇下。闲着无事睡不着,过来找两个小丫鬟玩。平素里守着门房甚觉无趣,这次要不是府里要赶两场婚事,也派不到他的差事。正好和两个小丫鬟也相熟,一路上有说有笑更觉快活。 叫十六的小丫鬟个子稍高一些,白了他一眼。“你不是刚数完过来看我们姐妹的吗?打赏都是一样多,你不用猜了。” 荣六讪笑着摸了摸头,“都被你猜中了,真没劲。”转头看向矮个子的小丫鬟,“四月,你咋不进去服侍燕嬷嬷,今天胆大变大了?” 四月没有理她,把碎银子小心地包好收进荷包里。 荣六觉得无趣,眉头挑了挑凑近十六的耳边,“你说骆夫人把女儿嫁给傻子,咋还这么高兴给咱们打赏呢?” “你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快点回去吧,吵醒了燕嬷嬷有你受罪的。”十六数落他一气呵成。 荣六吐了吐舌头,眼珠子转了转,笑了,“燕嬷嬷喝高了,在耳边喊她都不会醒。你们两个小鬼头就会欺负荣六哥哥老实,看以后得把你们派到二夫人跟前当差,整天让你们提心吊胆才行。” 十六“哼”了一声,四月怯怯道:“这个要看曲嬷嬷的意思,四月这么笨,肯定不会选去永禄楼的。” 荣六坏笑着,“还是四月懂事知道深浅,不过二院好呀,名字好听,金钗、银簪啥的多好听,你们去了准保分个好名字。” “名字再好听也是服侍主子,有什么要紧?我娘给我叫十六还不是因为正月十六生的。四月也是,她爹见她是四月生的就那么起了名。都是贱命贱名……” 三人正说着,听见竹林边簌簌作响,知道有人来。 荣六知道这里是女眷后院不好被人看见,扮个鬼脸赶紧溜走。走了一半又忍不住回头,趴在客房转角偷望。 骆婵傍晚时听说燕嬷嬷来府下聘礼,偷偷跑去偏厅看。绸缎衣料、珠宝首饰、古玩字画……看得她眼花缭乱,单是银子就有万两! 回到闺房,一颗心再难平静。骆嫣不过是嫁傻子,荣家如此奢靡排场。若是自己能嫁大爷,那该何等风光! 她心神不宁地等着燕嬷嬷回客房去,好找机会过去探听托付的事情。眼瞧着夜色暗了,燕嬷嬷被一群丫鬟拥着,由骆夫人亲自送回客房。 透过竹林的暗影,瞧着燕嬷嬷房里逐渐安静下来,她这才打定主意,支使开青儿、柳儿,换了件素淡的衣裳出来。 走到廊下,两个小丫鬟认出她,忙福礼问好。骆婵柔声问燕嬷嬷可还好,想要进去说话。 十六忙说燕嬷嬷已经睡下了。四月惊艳地望着骆婵,夜色里她莹白的皮肤象挂了露珠的莲花,摇曳多姿。 骆婵犹豫了一下,立着未动,故作随意地问荣家大奶奶可还安好?上次过府还去看过她。 “大奶奶已经没了!”十六快语脆声,似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四月补充道,“三天前就没了。好可惜,才二十岁。”十六拉了拉她的衣襟,眼里存着责怪,怪她没资格乞怜主子。 骆婵肩头微耸,嘴角弧起又落下,“好可惜!只道还要去再看她呢……”说着一方绣帕抹在眼角,似无限悲伤。 两个小丫鬟不知底细,还道她与大奶奶杨婉有私交,怔怔地看着她,不知如何安慰。 骆婵无语片刻,放下绣帕,让小丫鬟待燕嬷嬷明日醒来通禀一声,就说骆婵来过。说完转身款款离去。 两个小丫鬟望着她的背影出神,四月小声嘀咕,“她好美啊!” 十六翕动了下嘴角,“原来她和大奶奶认识,难怪托燕嬷嬷带东西给大爷……” 四月问她怎么知道,十六伸着脖子看着骆婵消失的身影没有说话。 四天前大奶奶病危,大爷荣瑞回府,后来被叫去老太太的翠苑。十六刚好被差去送草莓,瞧见老太太拿了玉佩给他看,还听到说是骆家姑娘托燕嬷嬷捎的…… 第三十八章迷惑 望着竹林黑影重重,十六打个冷颤,“俺娘说竹林夜里会招不干净的东西,咱们快点进去吧。” 四月顿时吓得脸色惨白,赶紧扯了十六的袖子,两人一起进了房。 荣六在转角处看得真切,骆婵款款走远的背影好生熟悉。突然想起那夜月下巡更到望月亭外,远远瞧见她依偎着荣大爷远去的身影…… 荣六倒吸一口凉气,急忙转身往草房去。夜里躺在架子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四日前大夫来瞧大奶奶的病,当时危急得很,差了他去请大爷回来。结果大夫用了一剂回魂散,大奶奶一口气又缓过来了。他娘在百福园负责浣洗房,当天夜里回来还说大奶奶换下好多衣物,都可以拧出水来,谁知第二天早上再去,大奶奶就没了。 荣家通知了大奶奶娘家人来吊丧,可是杨婉父兄都去河州贸易,只来了她一个堂哥。呆了一天,拿了荣家补济的一千两银子就走了。荣府上下这几年都说杨婉得的传染病,活着时下人奴婢都躲得远远的,死了也是草草葬了,连四岁的儿子荣长治都没让去扶棂。 荣六年纪不大,却也见多了人情冷暖。大奶奶好着的时候待他和顺,他一直记得她的好。 荣六翻个身,听他娘的口气大奶奶死得突然,可是他知道大奶奶近身的侍婢香草从没离开过左右,大爷回来的当晚大奶奶就死了……荣六额上不知不觉渗出了冷汗。 他抬眼望去窗外的月,惨白地一轮被遮了几片浮云。眼睛渐渐酸涩,迷糊地睡去。 骆嫣趴在窗前望月,看着那几片浮云如水墨晕开,飘散淡去,又聚拢在一起,不时去撩拨月光,不由叹了一口气。 下午骆夫人派艾儿来叫她过去,她就知道是荣家又来人了。来得这么快出乎她的预料。 荣家大奶奶没了不足七天,荣家就急着操办喜事了!难道自己那世死了,荣家也迫不急待地张罗着荣珏的亲事?说不定程夫人早为荣珏定下了亲事,只等她咽气那边就去下聘也未可知。 多么讽刺,上一世只顾着自己欢喜,没想过那时死去的杨婉。这一世又是一样,只是下聘的是三房,要嫁给傻子? 她突然有些迷茫,心意凉了半截。便和艾儿说凡事全凭母亲作主吧!艾儿去回骆夫人,骆夫人笑着和燕嬷嬷说是女儿家害羞,真要说到亲事就没有胆子了。燕嬷嬷也直说骆嫣姑娘孝顺懂事,骆夫人教养得好…… 玖儿过来帮她更衣,她懒散地没了力气,歪在床头沉思不语。 玖儿欢喜得很,不住地唠叨荣家的聘礼怎样怎样,骆家邻居们羡慕得很…… 骆嫣失神地捏着素帕,说好的一辈子不结婚,做个快乐的女子终老在霁园,却不能够,女儿家也要背负家里的责任和使命。 “小姐你怎么哭了?”玖儿帮她系好小衣的带子,不解地看着她的眼睛。 骆嫣这才惊觉眼里蓄的泪已流了下来,这泪为自己也为荣丽娘。荣丽娘何尝不是为了荣家的使命而辜负了自己的年华…… “没怎么?眼睛有些痒。”骆嫣掩饰地用素帕擦着眼睛。 “奴婢去打盆淡盐水来给小姐洗眼睛吧,下了聘不出一月就要嫁人,只怕荣家日子都选好了。咱们千万不能出什么事,一定要美美地穿上嫁衣。” 骆嫣望着玖儿脸上的快乐,不忍拂了她的意,任她去打水。是呀!再过一个月怕是五月初八荣家就要来迎娶了。荣珏呢?他是不是也在那天娶妻?娶朱杏茹吗?程夫人定是相中她的。 一通胡思乱想,玖儿打了淡盐水来。骆嫣望着玖儿,“你也盼着我嫁去荣家吗?” “当然了,荣府样样都是极好的,荣家的爷相貌也好,小姐嫁去准定会更快乐!” “你懂什么是快乐?”骆嫣接过玖儿递过浸湿的棉帕擦眼睛。 “有相公疼当然就快乐啦!”玖儿脸上泛起甜蜜沉醉的神情。 骆嫣看着她粉嘟嘟的小脸忍俊不禁,“原来玖儿思春了。” “才没有!是小姐嫁了相公就更快乐了。” 嗯,要做快乐的自己。傻夫由他,要和玖儿一直开心地活下去…… 第二日燕嬷嬷起得早,这边和骆夫人话说荣家定了吉日会派人来通知,那边就叫人备好车马准备回去。 盛装的骆婵和母亲宝珠过来送她,燕嬷嬷借着施礼的便悄声说,大爷的玉佩已送过去了,怕是这几日大爷忙完家里的事会来登门。 骆婵激动得伸手去搀她。燕嬷嬷打个哈哈,“老奴真是不中用了,施个礼都眼前直冒金花。” “那是燕嬷嬷财星高照。”骆夫人眉开眼笑地打趣她。 燕嬷嬷会意地摸了摸腰上的荷包,骆夫人这次豪气地赏了她一个金叶子。再想到回去还有老太太的封赏,燕嬷嬷笑得更欢实了。 上次来本以为会被程夫人批个办事不力,没成想程夫人想得开。先求了老太太给三爷荣玘指婚骆嫣,又携三夫人江氏去栖霞禅寺给三爷合八字,这八字一合,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上上大吉,天造地设,龙凤呈祥。 老太太当时犯着糊涂,只道骆嫣嫁来荣家,哪管是嫁三爷还是四爷。倒是江夫人东拼西凑置办了聘礼,怕是来迎娶骆嫣之时,三房要倾囊而出了。 至于骆婵所托更是顺利,燕嬷嬷不禁暗自得意。 听说大爷回府,燕嬷嬷瞅个机会把玉佩故意露给老太太看。别看荣老太太糊涂一时明白一时,对于过去的物件却很上心,一眼就认出那是荣瑞贴身之物。 燕嬷嬷便说是骆婵来府时大爷赠的,她现在知道大爷有家室,托她还给荣瑞。 老太太攥着玉佩思索了一会,差人去请大爷来,问清了缘由,让荣瑞自己看着办。不要坏了荣家的门风,让人落了话柄,荣瑞私下谢过燕嬷嬷,露了口风,忙过一阵就去看骆婵,若是燕嬷嬷再有机会见到骆婵就带个话…… 燕嬷嬷四下望着,不见骆嫣,心想着这傻丫头怕是现下要回悔了吧,哪个女子想嫁个傻相公! 第三十九章探看 望着燕嬷嬷的车消失在青石路尽头,骆婵的嘴角还抑制不住地上扬。 宝珠回头瞧她,觉出了奇怪。待骆夫人领着丫鬟进了内宅,宝珠悄悄跟进了骆婵的香闺。 柳儿见宝珠姨娘进来,忙福礼问好,轻唤一声,“姨娘来了。”青儿赶紧去沏茶。 宝珠挥了挥手让她俩出去,两人见她神色异样,知道必是有话要和骆婵说,便和骆婵告退,说是去霁园找玖儿玩去。 骆婵这几日难得脸上放晴,让她们自管去玩,今天没什么吩咐,两人欢笑着一溜烟跑走了。 宝珠上下打量起骆婵,尽管外人看不出,骆婵的变化做母亲的怎会看不出异样。何况身为荣家大丫鬟,宝珠更有异常敏锐的洞察力。 “贱人,你给我跪下!”宝珠悲从中来,眼里涌起泪花。忍辱负重多年,从最卑微的小丫鬟做到了大丫鬟,终于熬成了主子,本指望骆婵嫁个好人家能傍身防老,谁知…… 骆婵先是一怔,执拗地立在妆台前,一时没明白宝珠骂从何来。从小到大母亲尽管人前对她严苛,私底下却是宠溺有加。好东西自己不舍得用,给她却是万分舍得,这也娇宠出了她心比天高的个性。 “你自己做了什么好事,难道还要我亲口说出来吗?”宝珠一手掩口一手按胸,怒极而悲。 骆婵见母亲恨恨地望着自己的肚子,犹豫了一下,慢慢地跪了下去。事情既然已经有了着落,她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柳儿和青儿进了霁园,屋子里竟没人。四下去找,仿佛听到玖儿的呼喊声,“快下来呀!……小心摔下来呀!”一声声甚是凄厉。 两人面面相觑,顺着声音找去。远远看到骆嫣正趴在骆家院墙上,手上抓着墙外伸进来的槐树干,似要往上爬。 柳儿吓得捂了嘴,脸瞬时就绿了。从小到大,女儿家被教育三从四德,笑不露齿,行不露足……哪见过裙裙挂在腰上,光脚攀树的女子,何况还是一位闺中小姐。 青儿也吃惊地张着嘴,想叫却不敢出声。脸上的芝麻雀斑似也受了惊吓,僵在鼻翼两侧。 骆嫣嘻笑着爬上了大槐树杈,伸手托起树杈上的一只小鸟,慢慢地送到上面的鸟窝里。显然这只顽皮的小鸟才出生不久,不会飞却不安分,从窝里掉了下来。好在骆嫣眼尖看见它,好在又乐意为它牺牲闺阁小姐的仪态送它还巢。 骆嫣抱着树杈看着墙下跳脚直叫的玖儿,“莫喊了,再喊我真要摔下来了。”看玖儿双手去捂嘴巴,眼睛惊恐地睁得老大地看着她,有趣得紧。 “好了,这就下来。”她双脚在树干上擦来擦去,突然发现这种感觉真好,与大自然亲近的感觉真好,真是白活了十二年,不对,是白活了一世加十二年,才发现活着的妙趣。她抬眼远望,发现惊呆的柳儿和青儿,不由哈哈笑了起来。 “别怕,我能上得来,就能下得去。”说完哧溜从树干上滑到墙头,顺着竹梯着了地。 柳儿和青儿这才回过神,玖儿回头看到她们,竟忍不住呜呜哭起来。“要是妩儿在就好了,小姐会听她的话,断不会这样吓奴婢的,刚才差点吓死我了……” 骆嫣提着鞋过来,听她说妩儿,不觉也想得慌,提议去看看妩儿。柳儿迟疑了下,青儿说大小姐刚才不是说不用我们侍候,难得有空就去嘛!再说跟着二小姐去也不算私自出府。 玖儿抹了眼泪,帮骆嫣穿鞋。骆嫣拉起她,“咱们一起出去看她,再买些吃食带给她。”玖儿破涕为笑。 几个人从后门出了府,拐到街上买了几包点心果子带上。走了一柱香的时间,身上都出了微汗,才找到曹嬷嬷的绣坊,“玲珑锦绣”的招牌在街上很显眼。 走进绣坊,曹嬷嬷抬头看见她们,先是一惊,马上满脸堆笑。“二小姐来了,是不是要做嫁衣啊?”曹嬷嬷的消息倒很灵通,昨儿街上都传骆家来人下聘了,听说骆家姑娘要嫁去扬州荣府。她寻思着肯定是骆嫣,骆婵庶女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命嫁去豪门大户。 骆嫣脸上一红,“曹嬷嬷,我们是来看妩儿的,她在哪呢?” 曹嬷嬷心想果然没猜错,是时候去骆家走走,揽下骆嫣的嫁妆生意,一定是笔大单。“妩儿在后堂呢,我家小子这两日病了,她这时恐怕在熬药。”你们自去吧,我这里离不开人,一会子才有绣工过来上工。 骆嫣应了一声,和三个丫鬟鱼贯着进了后堂。没想到曹嬷嬷的后宅收拾得清爽利索,不输骆家内宅。才进院子,就见妩儿端着个黑泥药罐出来,见到骆嫣她们,满脸惊喜。药罐都来不及放下,直奔了过去。 “小姐,怎么大老远跑这来了,快快进屋里坐。”妩儿激动得声音打颤。 玖儿扑过去,“妩儿姐姐,玖儿好想你!你不在,小姐都不听我的,天天害我担心。” “原来你是跑来告状的,以后不带你来了。”骆嫣假意生气。 柳儿和青儿兴奋地去握妩儿的手,帮她把药罐子放到院里的石桌上,又把带来的点心果子放好。 小院不大,种着花草,中间天井放着一个石桌配着四个石凳。骆嫣往石凳上一坐,让妩儿也不要去忙,大家坐下说说话。 “哪能老远来了连一口水都不喝,家里虽没什么好茶,怎么也要尽下地主之谊的!”妩儿进屋去沏茶。 骆嫣想着她的话,不禁莞尔。 柳儿知道她笑啥,也笑道:“妩儿俨然是一家之主了,结了婚的女子就是不同,看她满脸的幸福,熬药都透着快乐。” 青儿也附和道,妩儿变得更漂亮了。玖儿眉开眼笑,“我就说有相公疼,日子一定过得开心快乐!” “你们说我什么坏话呢?”妩儿端了托盘出来,柔声细语,仔细地给每个人斟茶。 屋里传来男子的呼唤,“妩儿,你留你的小姐妹在家用午饭吧!” 妩儿应着,脸上的幸福荡漾开来。骆嫣看得真切,平淡的幸福当是如此吧! 脑中浮现出和荣珏曾经的如胶似漆,热烈而不真实…… 第四十章难为 骆嫣回到家时,骆夫人正四处找她。 “都要出嫁的人了,还到处乱跑。”骆夫人怪恁地看着骆嫣。 骆嫣咧傻笑。骆夫人让她一起去偏厅看荣家送来的布料。每一块花色工艺都典雅稀有,见所未见。骆夫人爱不释手。 骆嫣却对这些布料没什么兴趣,朝门外候着的玖儿挤眉弄眼,还沉浸在出去探望妩儿的快乐之中。 “现在就要给你张罗嫁妆了,这些布料这么珍贵,就做一些礼服隆重的场合穿,还得选一些四季家常衣裳的料子。你今年又长高了不少,上次不做新衣也就罢了,我就约摸着定亲以后,得做一批衣裳。正好这回里外四季衣裳各得备个九套,袄、襦、衫、褙子……” 骆夫人掰着指头数着要做的衣裳,骆嫣听得无趣,回头瞧见宝珠姨娘进来,忙福礼叫了一声。 骆夫人停了絮叨,抬眼瞧见宝珠眼里的怨气。 宝珠一向温顺,一定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是骆婵?她知道除了骆婵没有什么事、什么人能让宝珠动气。 骆嫣也看出来宝珠姨娘找母亲有事,“母亲尽管作主吧,嫣儿没有意见。”说完掩口打个哈欠,眼睛眯成两条缝,像是困极了。 骆夫人被她困得睁不开眼的样子逗笑,让她快回霁园歇着,以后不许出去了,安安分分地等着荣家的花轿来接。 骆嫣得到赦令般,赶紧跑出门,拉着玖儿往霁园去。 骆夫人望着她的背影,摇头笑道:“到底还是个孩子,等嫁了人还叫人怪不放心的!” “嫣儿聪慧,姐姐无需担心。”宝珠瞧屋里没人,扑通跪在骆夫人脚边,眼泪随着就淌了下来。 骆夫人知道她有事找来,没想到会跪下这么严重,心下一惊,赶紧扶她起来。 在骆家十六年,宝珠从来喜怒不惊,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今天为了骆婵,她必须要使出浑身解术,务必请骆夫人出面帮她收拾残局。 “姐姐,妹妹管教无方,教养出骆婵这么个孽障。”宝珠说到此处已是涕泪横流。 骆婵刚刚承认和荣家大爷有染,又说荣瑞不日就会来府上提亲。宝珠问她怎会知晓,骆婵就说起托了燕嬷嬷还玉佩的事,宝珠气得给她一个耳光。打得骆婵白脸上瞬时起了五指红印。 “你个不知天高地厚、没脸没皮的丫头!哪样不好学,偏要学人以身相许。男人是什么?男人是得了便宜就不知珍惜的东西。荣家大爷在官场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真真是得意你的身子不成?你的脑袋是怎么长的?真是气死我了!” 宝珠浑身发抖,她知道骆婵从小不满庶出的身份,可出生是由不得自己选的,若是能选,她何尝不想自己也出生在富贵人家,最起码有个体面的身份,可身为奴婢,她已经尽力了,她能为女儿做的都做了。可女儿却心性更高! “大爷一定会来娶我的,反正他的老婆已经死了。他可以光明正大地来提亲了。”骆婵捂着脸,嘴上不饶人。 “做你的春秋美梦吧!女儿家的矜持才是最宝贵最值得男人怜惜的。你,哎!”宝珠看骆婵依然执迷的模样,不想再往深了说,万一说得骆婵绝望想不开……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她只能成全她。 她知道燕嬷嬷看在自己的情面上,肯定是出了力的。可大爷荣瑞是什么人,她是知道的,他从小就有一副桃花眼,真会为了骆婵一时的美貌就钟情无二了吗?听骆婵描述大奶奶病了就被移到百福园北院,荣瑞的绝情冷漠可见一斑。 望着跪在地上的骆婵,她既心疼又恨铁不成钢,翕了翕嘴角,“你起来吧,在屋里好好呆着,不要声张。”宝珠叹了一声,还得为女儿谋划着将来,既然已经成了荣瑞的人,必须让他娶她。 她思索片刻,唯有来求骆夫人一条路了。 “姐姐,求求你帮帮骆婵吧,此事唯有姐姐去求荣家老太太才能促成这事,也许坏事就能变成好事了。”宝珠就把骆婵进荣府和荣瑞一见钟情的事大概说了一下,她瞒下了骆婵已和荣瑞春风一度的事,更不敢点明骆婵已珠胎暗结。 这么不光彩的事怎么开口,又怎么能让骆夫人起了同情心。她只把骆婵说低,把她们母女的地位说得仿似尘埃,把荣瑞抬高到云端,似只能仰视无法攀附。全等着骆夫人去成全。 骆夫人受惊的心缓了缓,原来是骆婵的婚事啊!没想到宝珠也想攀龙附凤,若说是以骆婵的才貌,荣瑞死了原配,让她去做个填房应该也不难。怎么说都是骆家的女儿,荣辱相连。何况听话音荣家大爷对骆婵喜欢得紧。 “别哭了,让人看见还以为怎么着了,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骆夫人出了偏厅往前厅去,宝珠急忙跟上。 她知道骆夫人心善,凡事往好处想,骆婵这事怕是能办成…… 三日后,骆夫人带着宝珠特意给荣老太太做的两双软底绣鞋去了码头。 宝珠站在码头目送着她上了船,一颗心也随她飞去了荣府。骆婵的幸福就拴在骆夫人身上了,若不是她连天地在骆夫人跟前念叨,骆夫人断不会这么快就起程的。 骆夫人不急是因为荣瑞刚死了老婆,怎么也要守个一年半载的孝期。可宝珠知道骆婵等不及啊!荣瑞口头答应了来提亲,是不是真的会来谁知道! 宝珠便说自古男子不需为亡妻守孝,何况荣家富贵人家,既然不能纳妾侍房,怎能让大爷空床太久。 骆夫人捉摸也是这么个理,“荣家大爷的小少爷今年也有四岁了吧,这么小没了娘确实可怜。婵儿细致,还真的合适嫁过去,换了不知根底的女子,想必荣老太太不放心。” 宝珠听到荣家大爷有孩子,眼神恍惚了一下,骆婵过去要当后娘。她暗叹一声,这丫头是自讨苦吃啊!事已至此,再无他法,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咽。她只好附和着,脸上的笑却僵硬难看。 自骆夫人走后,宝珠母女在忐忑不安中过了两日。这日晌午,院门外一阵热闹,竟是骆夫人回程了。 宝珠急忙去迎,抬眼瞧见了荣家大爷也来了。 第四十一章怜惜 骆婵躲在门厅外廊柱后,偷偷看着荣瑞随着骆夫人和母亲宝珠进了前厅。 虽与他已有肌肤之亲,今天却是第一次在白日里仔细瞧他。伟岸的身躯,净白威仪的脸膛,特别是一双眼睛,眼尾略弯,眼神迷离,似醉非醉。那目光无意中投向骆婵这边,她只觉一投热浪自胸中升腾而起,直冲脑海。 她都忘了她是躲在廊柱后,荣瑞并没瞧见她,真是枉自多情了一回。 “小姐,这会子日头毒,快回屋里去吧。当心羊脂糕似的皮肤晒伤了!”柳儿适才随着宝珠姨娘去迎骆夫人,刚刚在前厅安顿好,便急急出来,走到廊下,看到骆婵倚在廊柱上出神。 骆婵回过神,脸上荡漾的红云未散,也不作声,乖乖地跟着柳儿回了后宅闺房。进了屋坐到窗下妆台前,一手托腮对着镜子一会痴一会笑。 青儿进出看着她的样子好奇又不敢问。柳儿知道这时最好不要打扰她。拉着青儿到屋外问,被褥都晒好没? “晒了一上午,刚刚翻晒了一面,连晒了两天,应该可以了吧。” “马上就入梅了,抢着太阳好就多晒晒。”柳儿望着后宅院子的青石台,铺着桃红柳绿的锦缎被褥,突然想起什么,“二小姐的婚期怕是已经定了。” 青儿不解地看她,柳儿拍拍她的肩,“傻瓜,夫人这次去荣家不就是去确定二小姐的婚期吗?若是婚期定了,咱们肯定也得帮着做被褥、绣杌啥的。” “说的是呢!妩儿不在,府里除了大小姐只有你的针线还过得去了……” 青儿话还没说完,身后的房门突然打开,骆婵快步走出来,伸手去拧青儿的脸,“让你瞎嚼舌头,难道还想让我去给别人做被褥!” 青儿被她拧得脸颊生疼,龇牙咧嘴叫,“小姐误会了,奴婢不是那个意思……” 骆婵手上使力,“若当真是那个意思,明儿就把你卖到娼楼去。小蹄子乱说话!” 柳儿求情,“青儿不懂事,只是担心二小姐婚期将近,家里人手不够……” 骆婵放开手,“今天小姐心情好,不知你计较,去前厅打听打听,看看荣,荣家来人是什么事?” 青儿拔腿要去,“你个愣头青会干什么,柳儿去吧。你去霁园看看二小姐在做什么?”骆婵白了青儿一眼。 青儿应了一声往霁园去。 自骆夫人走了以后,骆嫣就知道骆婵的婚期近了!她对自己的婚事倒不上心,不在预料之中,也不会有预料之外的喜悦。 趁着骆世子不在家,她和玖儿去父亲的书斋翻出《神农本草经》、《皇帝内经》、《千金方》,每日躲在房中研究。 青儿进来,玖儿招呼她,“怎么大小姐放你出来闲逛?” 青儿扁了扁嘴,复又高兴地问,“夫人从荣府回来了,二小姐怎么不去看看?” 骆嫣正伏案写字,“是不是荣家大爷同来了?” “正是呢!二小姐怎会知道?”青儿自觉失言,低头敛眉,偷眼瞧骆嫣的神色。 骆嫣认真的写着,没抬头,嘴角弧起,顽皮道:“我猜的!” “小姐真神!是不是荣家定了婚期特意派了荣家大爷来说。”玖儿兴奋地样子,又觉不对,“肯定是夫人去荣府定下了二小姐的婚期,荣家派了大爷护送夫人回来。” “你们两个别乱猜了,想知道就去前厅偷听。”骆嫣手下不停,埋头在细密的小字上。 青儿见她写得认真,不由好奇过去看,纸上工整地写着柴胡6g,茯苓15g,姜半夏5g,黄连3g,咸杜仲10g…… “小姐写的什么?”她只认得几个数字,看着满纸绳头小楷满脑糨糊。 骆嫣抬头,看到她半边脸颊还有瘀青,眼里闪过一丝怜惜,“青儿,大小姐侍你好吗?” 青儿一怔,马上反应过来,摸着半边脸颊讪笑道:“奴婢就是奴婢,要听主子的话。” 骆嫣叹了一声,让玖儿去取早春收的柳叶煎些水来。“这些是药方,到时候我拟好了抓了来,你带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奴婢没病没灾的,哪里需要药方……”青儿觉得莫名其妙。 骆嫣笑了,“到时自会有用处的!你跟在大小姐身边,虽然她脾气不好,但是心眼不坏,凡事你多担侍她。” “二小姐,看您说的,奴婢从来没有怨过什么,更不敢怨怒大小姐。” 玖儿端了柳叶水来,骆嫣拿了棉帕在青儿脸颊上敷拭。青儿翕动着鼻翼,感觉眼里蒙了雾…… 柳儿从前厅回来时,鼻头因激动渗出了汗,黑红的脸蛋更加赤红。进了屋瞧见骆婵却说不出话,呼哧呼哧喘气。 “瞧你没出息的样!跑得这么急,慢慢说。”骆婵见柳儿脸上的激动便知是好事来了,脸上已挂了笑。 柳儿平复了气息,“给小姐道喜了,荣家大爷来提亲了。” 骆婵笑意更深了,荣瑞来提亲本在她的意料之内。喜悦之中却责怪起母亲宝珠的多此一举,非要去求骆夫人走此一趟。不然她此时的风光更甚,喜悦也会翻倍。 她哪里知道若没有骆夫人这一趟,荣瑞真的就把她忘了…… 荣瑞从老太太处拿到麒麟玉佩,心下怪起骆婵的不知深浅高低。这事在老太太跟前捅破了天窗,显然对他没有好处。 扬州司盐史正好空缺,他正打算走走关系补上这个肥差。杨婉的父兄都是盐场上的头面人物,有他们在后面撑腰,拿下这个肥差自不在话下。所以这阵子对杨婉的病情格外上心。 听荣六来报大奶奶病危,他急忙赶回来。大夫用了一剂回魂散杨婉又缓回气来。他这才松了口气,只要杨婉在,丈人大舅子这层关系就在。他正思虑着,老太太又叫他过去,摆出了和骆婵的事。 此刻他后悔起来,兔子不吃窝边草,怪自己一时色急啊! 荣瑞掂着玉佩进了百福园,想想又绕去北院看杨婉。没想到杨婉竟坐了起来,脸色精神都出奇地好。 见他进来,虽有气无力,却也清楚地交待他要找个好女人,卿儿这么小,一定不要让他受后娘的苦…… 荣瑞望着杨婉温和清淡的面孔,心里突然涌起深深的怜悯…… 第四十二章填房 杨婉双眼迷蒙地看着荣瑞眼里的莹莹之光,以为他为她难过。即使那是怜悯,她也满足了。 虽然放不下的少子卿哥,想来荣家自不会亏待他。她现在唯一渴望的,是得到眼前这个男人的爱抚。她向荣瑞伸出手,干瘪细瘦惨白的手,在油灯下似一只鬼爪,荣瑞向后退了两步。 “你放心吧,卿儿会好好长大。至于娶什么样的女子,我心里有数。”荣瑞掩鼻看着她,房里弥散的药味令他窒息。 杨婉努力翕动着鼻翼,荣瑞身上的味道她熟悉。她虽躺在床上,耳目呼吸却异常敏感。这味道她相识,她知道那个女子。骆婵来过她的房间,那一缕香即便她躺在床上没看到她,也是印象深刻。 “好香!她很美吧?” “谁?什么话!” “不要娶她,她不适合这里……”杨婉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心里已描画出了骆婵的样貌,妩媚妖娆……她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似要抓住什么。 荣瑞想起了腰间藏的竹叶香囊,骆婵?女人就是敏锐! “你好好歇着吧,不要操心了。”他的声音冰冷,已转身走到门口。 杨婉无力地垂下手臂,是呀!荣家不让纳妾,荣瑞在外面顾着仕途,始终不敢明目张胆地与女子欢愉。自己是时候要让出位子了。 香草端了药汤进来,“大奶奶该吃药了,大夫说隔四个时辰要服一剂这回魂散。” 荣瑞厌恶地看了一眼香草,让她把药放下出去,香草应声出去。 荣瑞端着药一步步走到床边,“这药怕是顶得了一时,顶不了一世。你不如早点去吧!好时光咱们都浪费不起,是不是,婉儿?” 杨婉望着他,听到熟悉的呼唤,仿佛又回到了八年前…… 十二岁嫁给当时屡试不中的荣瑞,新婚十日陶醉在被唤作婉儿的幸福里。十日后,荣瑞去临安候补三叔荣永禧挂职的差事。 待荣瑞辗转回到扬州时,已过去一年。再见杨婉时,瞧着她清淡的眉眼已了无兴致。当初娶她不过是看中她丰厚的嫁妆。等荣瑞仕途有了起色,在几次醉后恩泽后,杨婉才生了小少爷荣长卿,也因此得了血虚之症。 杨婉笑了,耳边回荡着婉儿的轻唤,眼角蓄了两滴泪,荣瑞的脸渐渐模糊,她艰难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荣瑞处理完杨婉的后事,心想着司盐御史的职恐无十足的把握了。但心境却突然开阔起来,百福园上空的乌障之气似已一扫而空。 摸摸腰上的麒麟玉佩,骆婵的模样浮现在眼前。他还记得她娘宝珠,那时是府里的大丫鬟,抬去给骆世子做陪床时,他还追着花车看热闹…… 他怎么可能娶她?庶女无财无势,除了可圈可点的模样,再无动人之处。他寻思着要找有助于他佳途的官家女子续弦。 正思量着,骆夫人来了,老太太差人叫他去陪客。 进得房中,老太太正端详着宝珠做的软底鞋。见他来不等他开口,便张罗起给他续弦之事。 “……卿哥先天体弱,虽说各院各房都心疼着,毕竟没了娘。”老太太唏嘘一声,便开始一个劲地夸骆婵的好。 当初她是不主张娶杨婉做长孙媳妇的,嫌她面相寡淡,八字不好。 奈何武夫人图着人家的财富,她是商贾人家出身,自然认为有钱便有一切。荣瑞读书出头已难,只能钱财铺路。当时荣家外表风光,内里虚空得很,老太太便不说话。果然杨婉嫁来,荣瑞开始用钱铺路,仕途顺意。 “老祖宗,孙儿现下还不想续弦。”荣瑞瞧了一眼骆夫人,不知她了解他和骆婵多少事。 “胡说,男子哪有不想娘子的。何况咱们荣家人丁不旺,早娶早生几个……” 老太太倔起来,让荣瑞务必在下月前续了弦,这样才好给荣珏办亲事。 骆夫人心下一惊,问起荣四爷娶的哪家女子。 老太太眼神痴了起来,“不是你姑娘骆嫣吗?先让骆婵嫁来,我看也不用费周张了,续弦毕竟不是正娶,直接抬轿从后门进来去百福园就好。让大媳妇把荣瑞以前住的屋子重新布置一下,权当新房吧。” 老太太咕哝起来,燕嬷嬷说老太太累了,让人领着骆夫人去休息。扶了老太太要进内室,老太太回头看了一眼怔立的荣瑞,又重复一遍,“别傻站着了,骆婵比杨婉漂亮多了,你有福了,赶紧给我生多几个重孙去……” 荣瑞满脸苦笑,见老太太进了内室,骆夫人随着宝箱去客房,便追了上去。 “表姨娘!”荣瑞叫了一声,见骆夫人停步,走过去问:“骆婵姑娘一向可好?” 骆夫人笑了,心道荣瑞到底是惦记着骆婵的,毕竟碍着才死了媳妇不好开口。“骆婵还好,自听了上次燕嬷嬷代你捎的话,一直盼着你去呢。” 荣瑞讪笑一声,一时不知如何说,当时为了摆脱老太太细问才随口说,也没想到杨婉去得这么快,想着拖个一年半载,骆婵也必是忘了他这个人了。 “看你高兴的,赶紧准备准备吧,你是续弦,骆婵却是闺女初嫁,不能太亏待了她,明天怕是还要请你母亲过来详叙……” 荣瑞“哦”了一声,看着骆夫人的背影远了,才回身回到百福园。 武夫人阴着脸坐在前厅,见到荣瑞进来,并不看他。 荣瑞知道母亲一向为人外表和善,这样的脸色倒少见,试探着问怎么了? “卿哥一向乖巧安静,这几日不知怎么了,天天哭闹,夜夜不得安生。不知是不是被哪个奴婢挑唆了,知道没了娘!” 荣瑞脸上一凛,他虽不爱杨婉,对卿哥还是疼爱有加,仔细寻思,一定是香草。 他让武夫人放心,抬腿去了北院。杨婉不在了,这处要改成奴婢的住所,正架了竹木修葺。 “香草,你给我出来!” 香草正在屋里安排布置,听到荣瑞叫唤,快步出来。“大爷。”香草走到荣瑞身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荣瑞“啪”地一声打了她一个巴掌。香草捂着脸,面上无惊无惧,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 荣瑞气急败坏地道:“你主子去了,可也轮不到你,你想都别想!再过几日,我续弦。” 第四十三章药方 荣瑞带了武夫人匆匆备下的一箱聘礼,随骆夫人来到江都。按规矩应带个媒人同来,武夫人以续弦为由,一切都简免了。 骆夫人想着骆婵能嫁到荣家已是最好的选择,哪还在意这些虚礼。 讲定了四月二十八前来迎娶,荣瑞在骆家前厅逗留了不足一个时辰,便匆匆回程了。 骆婵本以为荣瑞能歇上一晚,谁知连个照面也没见到。 正和柳儿说话间,抬头瞧见青儿满脸笑意地进了门。 “奴婢去时见二小姐在抄写医书上的方子。”青儿回来交差。 骆婵狐疑,那丫头到有兴致看书。看些诗词歌赋也就罢了,研究起医书来了!病了有大夫,犯得着自己翻医书抄方子? 知道也问不出什么,骆婵又陶醉在自己即将出嫁的喜悦里,一切都在自己的意料之中。 青儿站在一边,突然想起骆嫣的话,“二小姐说要奴婢到时带好方子,她还会抓了药让奴婢一起带上,说是不时之需。可是奴婢也没病,不知二小姐是什么意思?” 骆婵正拉开妆屉查看不多的几样首饰。听她一说,眉头皱起。骆嫣让青儿带药……这不是摆明了咒我有病嘛! 听她说完脸上已罩了一层寒霜。 姨娘宝珠进来,柳儿和青儿给她见礼。宝珠脸上挂着笑,摆摆手让她们免礼。 宝珠以为骆婵知道聘礼少于骆嫣不高兴,却不点破,“荣家大爷送来的聘礼还没拆封,你快去瞧瞧。” 骆婵“哦”了一声,瞪了青儿一眼。跟着宝珠去看聘礼。 摆在偏厅屋角的一个箱笼罩着红绸,宝珠走过去掀了红绸,打开箱笼的盖子,叫骆婵过去瞧。 骆嫣的四大箱笼聘礼骆婵是偷偷瞧过的,面对荣瑞给自己的一箱聘礼,她觉得面子上挂不住,站在那里,无心过去瞧。 母亲宝珠喊了她几声,她搁下一句“有什么好看的。”转身奔了出去。 巨大的失落感让她对骆嫣充满了妒意,凭什么她要处处比自己好,嫁个傻子都有那么丰厚的聘礼…… 她一边低头快走,一边恼火和愤愤不平,迎面撞上了从霁园过来的曹嬷嬷。 曹嬷嬷被她撞得一个趔趄,后退了两步哎哟叫了一声,待稳住了身形看清是骆婵,讪笑着向她问好。 骆婵看着她手上拿的一叠衣料,“啊,曹嬷嬷这是要做什么?” 曹嬷嬷马上来了精神,“给二小姐做衣裳,二小姐要出嫁了,夫人差我给她置办四季的衣裳呢!” 骆婵心里一沉,四季的衣裳,三日后自己出嫁,骆夫人却一点动静没有。这才回来就张罗着骆嫣的嫁衣,嫡庶有别,亏她平日装作一副慈母样子。她咬咬牙,眉毛挑起,忽地笑了。 “骆嫣偏要嫁给傻子,以后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夫人肯定心疼。麻烦曹嬷嬷细心着做,恐怕以后都没机会给骆嫣做新衣了……” 曹嬷嬷“啊”了一声,瞧着骆婵不像是玩笑话,忙夹紧了衣料,心魂未定地匆匆告辞。 骆婵望着她的背影一阵冷笑,突然觉得心情好多了。骆嫣嫁给傻子,怎能和她要嫁的大爷荣瑞比! 可骆嫣却不这么想,她担心着骆婵。姐妹一场,她要治在她未病时。 送走了曹嬷嬷和骆夫人,她又研究起一味妇科千金方。 适才听骆夫人说骆婵三日后就要出嫁,她知道她必须快些把合适的药方确定下来。这种事又不好去问大夫,上一世骆婵新婚时突然得了妇科急症,直到她嫁入荣家以后才知是何毛病。凭着记忆,对照着医书上的病例研究着对症下药。 骆婵的嫁妆三日后预备齐了,虽不丰厚也样样周全。骆婵看了半天挑不出理来。除了计较骆嫣的四季衣裳,转念一想,去荣家时自己做了新衣,骆嫣却一件没做,心里稍稍平衡了些。 宝珠拉着她的手,眼里盈了泪。下午荣瑞就来迎娶,此去荣家她知道骆婵的日子未必好过,可也只能如此了…… 她小心地把一对金簪插在骆婵头上,那是她生养骆家长女骆世子赏的。 骆婵对着镜子理着云鬓,随手拔下金簪,“母亲还是自己留着戴吧!” 宝珠拿起又给她插上,这是她最珍贵的东西,她想给女儿戴上出嫁。希望她在荣家能获得一席之地,得承她的好运气,顺利地产下一男半女。 骆婵眉头皱了皱眉,看着镜中母亲细长眼里蒙的一层光,伸出去的手僵了一下,放了下来。 “姐姐今天好美!”骆嫣进来看着一身洋红喜服的骆婵,赞道。 骆婵转身见她穿着家常衣裳,手里拎着一串牛皮纸袋。 “妹妹谬赞了,妹妹出嫁时才是最美的,听说荣家三夫人送来的衣料都是极好的。”骆婵语气中透着酸气。 按说大房比三房有钱,她私下了解过,三房老爷自乞奉祠闲赋在家,哪能和大房大老爷官场亨通比,何况大爷荣瑞也是仕途顺畅,送来的聘礼却寒酸得紧,定是大夫人武氏小气…… 宝珠见骆嫣手上的一串纸袋像是药包,正要问。 骆夫人进来了,说是吉时快到了,叫宝珠去前厅迎客。走到门口又突然想起什么,叫住柳儿。 “这两日忙得差点忘了,荣家大爷说百福园奴婢众多,叫骆婵带一个侍女嫁过去就好。我看让青儿去吧,毕竟青儿才十三岁,到二十出嫁时,骆婵在荣家地位已稳,能帮她找个好人家。柳儿就留下侍候姨娘吧!待有合适的人家再做打算。” 骆婵眼里闪过不快,要说带谁嫁去荣家也是自己作主,偏是骆夫人把话说死了,也不好发作。见母亲宝珠和骆夫人出了门,她对着镜子把金簪拔下来,这两支金簪式样早不时兴了,她根本看不上眼…… 骆嫣见骆婵蒙上了喜帕,叫青儿到一边,把手上的纸袋给她,悄声道,这药专治血虚,需用两碗水煎成一碗喝,你藏好,以备大小姐不时之需。青儿点点头,小心地装在箱笼里。 一阵噼啪噼啪的鞭炮过后,荣家的华盖红轮车迎了骆婵出门…… 第四十四章坦白 骆嫣站在院门前,注视着骆婵的华盖车消失在长路尽头,眼前不觉蒙了一层雾。 她知道骆婵心有不甘就这样冷清地嫁了,可庶女出嫁又是给人续弦,又能怎样欢闹?骆夫人已经尽力周全了。换作旁人,一顶小轿趁黑抬走了事。 听到玖儿唤她,骆嫣回身瞧见倚在门边泪流满面的宝珠姨娘,想上前劝慰几句,又觉多余。宝珠姨娘在荣家的日子比她长,怎会不知骆婵的处境。怪只能怪骆婵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细一思量骆婵的赌注已下,宝珠姨娘又能怎样?难道拦住骆婵,硬要配个普通人家,即使可行,骆婵新婚之夜也必遭婆家苛责,传出去骆家的门风从此破落,骆嫣也会受牵连。 骆嫣叹了一声,扭身要往霁园去,却听到身后有人呼唤,“二小姐。” 曹嬷嬷远远走来,她身后跟着神情不自然的妩儿,手上提着包袱,两人上前给她问好。 “给二小姐送衣裳来了,这是第一批春夏衣,共二十八件,还有冬衣需过几日才能做好,毛皮料子和披风斗篷比较费工……” 骆嫣笑笑只说不急。 曹嬷嬷脸上堆笑又给宝珠姨娘问好,大惊小怪地说才知道今天骆婵出嫁,想备份礼都来不及……太把她当外人了…… 柳儿递了帕子给宝珠抹泪,宝珠这才从怔怔的失神中回过味,沙哑地叫了一声曹嬷嬷好,便由柳儿扶着回了后院。 曹嬷嬷扁了扁嘴,非要叫骆嫣一起去见骆夫人,看了衣裳才罢。回身叫妩儿跟上。 “今日骆婵姑娘出嫁,骆嫣姑娘怎么穿得这么朴素?”曹嬷嬷边走边说,骆嫣不想多言,心想着骆婵这时该上了驿道了吧…… 玖儿说小姐穿着一向如此,妩儿是不是? 妩儿翕动了嘴唇没有作声,玖儿奇怪,转头看她,见她脸上不自然的神情,好奇道,“妩儿姐姐病了吗?” “小丫头片子别乱讲!”曹嬷嬷回身笑骂,还是忍不住心里的高兴,“妩儿有喜了!我要添孙子了!” 骆嫣停住脚步,抓住妩儿的手,兴奋地恭喜她。 “我本不想说的,怕不到三个月胎位不稳,四处说会折了孩子的福……都怪你!”曹嬷嬷也停住脚步,戳玖儿的额头。 玖儿高兴地跳起来,“妩儿姐姐要做娘亲啦!” 曹嬷嬷看骆嫣拉着妩儿的欢喜劲,忍不住连日来的疑惑:“骆嫣姑娘,听说你要嫁个傻子相公?” 妩儿意欲阻止曹嬷嬷,却来不及了,曹嬷嬷连珠炮似的问,“……嫡女,模样更好,又慧心兰质的,为何偏要选傻夫?我就想不明白!是不是骆婵嫉妒你呢?我知道她是嫁去做填房,她是庶女,做大户人家的填房不丢人,有必要这么说自己妹妹的吗……” 妩儿脸都被婆婆的一通话给气绿了,偷眼看骆嫣,一副天高云淡的样子,脸上的笑依然明朗,似没听到曹嬷嬷的话一样。这才放下心来。 骆嫣握着妩儿的手不放,她确实不把曹嬷嬷的话放在心上,抬头却看到骆夫人铁青着脸站在身前。 曹嬷嬷也见到了骆夫人,赶紧福礼,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她知道骆夫人最恨人家嚼舌根。 骆夫人手里拿着骆婵放在妆台上的两支金簪,让艾儿送去给宝珠姨娘。挥挥手让身后的丫鬟退去。 玖儿知道曹嬷嬷这话严重,望着骆嫣,见她点头示意自己退下,便拉着妩儿往霁园去。 “曹嬷嬷手艺好,针线快,嘴巴也快!”骆夫人眼神冰冷瞪了曹嬷嬷一眼,便快步往前厅去。 曹嬷嬷讪笑着,拎着包袱跟上。 骆嫣知道这事母亲一直蒙在鼓里,今天看来不得不说破了…… 骆夫人亲耳听到骆嫣承认要嫁的荣家三爷是傻子,气得晕了过去。 曹嬷嬷掐她人中好一会,骆夫人才缓过气。 “骆嫣你是要气死为娘吗?你读书读傻了吗?你的眼睛有毛病了吗?你得了失心疯吗?”骆夫人一叠声地问着,听起来似哀号,声声令人心碎。 曹嬷嬷扶着她,望着跪在地上的骆嫣,“恕曹嬷嬷多个嘴,二小姐可知道要嫁个傻子是个什么后果?”曹嬷嬷咽了口唾沫,“没人疼没人怜,一辈子守活寡……” 骆夫人咳了一声,曹嬷嬷住了嘴。 骆嫣屁股坐在小腿肚上,眼里闪着俏皮,扑闪扑闪地望着骆夫人。 她能怎样呢?既然要嫁唯有嫁给傻子才是最稳妥的一生。何况那个傻子有一张纯净的脸,想起在荣府桃林溪边遇到荣家三爷,骆嫣脸上泛起了笑。 “不行,咱们这就退婚!”骆夫人“嚯”地站起来。 “母亲若是退婚,女儿立即离家落发去,再不回头。” “你,你竟敢威胁娘!”骆夫人嘴唇发抖,走到骆嫣身前,抬手要打,手举在半空,看着骆嫣面无惧色,显然已是心意已决,她无力地垂下手,心乱如麻。 说要退婚,那是气话。别说是荣家高门大户,就是一般人家又怎能忍了退婚之辱。至此骆夫人才想明白,难怪此次去荣家,老太太都没让她见一下亲家三夫人江氏。 匆匆说了荣瑞和骆婵的婚事,就让她回江都等信,说是要请栖霞禅寺的禅僧批注骆嫣的婚期。 一阵心悸过后,骆夫人额上冒出一层冷汗,骆家两个好好的女儿就这样一个嫁去填房做后娘,一个嫁去给傻子做伴……想想还不都是自找的! “你既主意已定,为娘多说无益,日子终是要你自己过的,你不要后悔就好!” “女儿绝不后悔!”骆嫣见骆夫人摆手示意她退下,赶紧起来,走到门前迟疑了下又折身到骆夫人身前,扑通跪下,“母亲要相信女儿这样做是有原因的,嫣儿不忍母亲伤心。嫣儿一定会幸福的!” 骆夫人叹了一声,“去吧去吧!嫁衣一会差人送去霁园,荣家八成下月来娶,你有个心里准备就好。”骆夫人神情委顿,面上无怒无喜,怨只怨骆家家道中落,巴结荣家却亏了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 第四十五章祈祷 玖儿和妩儿站在霁园秋千架旁引颈等骆嫣,老远看她回来,两人一前一后向她奔去。 玖儿气喘吁吁一把抓住骆嫣的手,胖嘟嘟的脸蛋上写满关心,“曹嬷嬷说的不是真的吧?荣家三爷怎么会是傻子呢?” 妩儿也到了跟前,关切地望着骆嫣,“奴婢昨儿听婆婆讲起这事,打死都不会相信的,荣府咱们都去过,哪听说过有傻子?一定是有人嫉妒小姐乱嚼舌根。” 骆嫣拍拍玖儿的手,“我说你们就饶了我吧!好不容易才从我娘那里逃出来,你们又来问。” 玖儿急红了脸蛋,还要说,妩儿扯住她。两人跟着骆嫣进了内室。 妩儿打开包袱,里面清一色的贴身小衣,“知道小姐穿惯了奴婢做的贴身小衣,这次夫人下的单,奴婢就一手包办了这些贴身之物,小姐快瞧瞧。” 骆嫣拿起小衣在身上比着,笑问玖儿好不好看。玖儿连连点头,骆嫣让她收进柜子。 “不用试就知道肯定合身,我一向穿惯了你做的,只怕以后没机会再穿了。”骆嫣拉起妩儿的手,想起以后在荣家的日子,多少有些迷茫。抬眼瞧见妩儿眼里的忧伤,赶紧安慰道“你已有了身孕,不可太操劳。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 “奴婢命贱,到是小姐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妩儿说着竟掉下泪来。她知道骆嫣不答玖儿的疑问,必是真要嫁给荣家傻三爷了。骆家经济一向吃紧,她自然而然地以为,骆嫣是为了骆家牺牲了自己的姻缘。 骆嫣见她落泪,心慌了,要玖儿拿些茶水果子来。妩儿忙摆手,说最近没有胃口,只想和骆嫣说说话。 主仆三人仿佛又回到了从前,说一会,笑一会。各自心里都装着事,却又怕彼此探寻出心思。 艾儿提了个包袱进门就欢笑着说,曹嬷嬷这次做的嫁衣着实用心,夫人打了好重的赏。 艾儿一件件拿出来给骆嫣欣赏,玖儿要她试穿,她却定定地看着微笑,仿似那些华服与她无关。 一番闹腾,妩儿告辞,由艾儿陪着去前厅找曹嬷嬷回家去了。 玖儿小心地整理着嫁衣,一件件收进柜子。 骆嫣坐在窗前,望着窗外渐笼的夜色,长叹一声,骆婵这时该到荣府了。 华盖车在荣府后门停住,荣瑞从马上下来径直进去。 一顶轻便小轿从门内抬了出来,轿旁跟了个穿着喜庆的肥胖婆子,“请大奶奶高抬贵步,下车移至轿辇。”肥胖婆子语气透着喜庆,边说边用汗巾在脸边扇风。 才四月末,扬州却已暑热蒸人。 骆婵一路上汗湿了背,又不敢喝水,生怕毁了妆容。强忍了两个多时辰,总算到了荣府,听得车厢外的呼唤,心神为之一震,大奶奶三个字如此清亮动人,她觉得自己要醉了,这不正是她一心渴盼的吗? 奈何坐在车中许久不曾移动,起身才发现腿脚已麻。青儿帮她捶腰捏腿,扶她慢慢下了车。 骆婵透过喜帕下的一方视线,只瞧见身边行走着青儿的脚,直到上了小轿,也没感到周遭的喜庆,不免心里狐疑。 小轿飞快地进了百福园,青儿跟在轿后一路小跑。肥胖婆子身子笨重,腿脚却快,跟在轿旁一路到了百福园的厅堂门前。 青儿边跑边四下望着,百福园里除了躺开大门的厅堂正墙上挂了个喜匾,再无喜庆装饰,心下奇怪,即使妩儿结婚也比这隆重许多。 肥胖婆子喊“落轿!”骆婵只觉身子猛地一震,脑袋一阵晕旋。 青儿扶着骆婵出了小轿。 骆婵心怦怦跳,荣瑞从厅堂出来,喜婆叫了一声大爷,荣瑞没作声,回身看了眼青儿,“扶着你家小姐走好。”自顾自地上了石阶进了前厅。 青儿扶着骆婵紧走几步跟上荣瑞。 喜婆高呼:“一拜天地。” 骆婵看着荣瑞喜服底摆一飘转过身去,青儿扶着她跟着转身对着门外款款下拜。 “二拜高堂。” 骆婵又转回身向着堂上跪拜,跪地的一刹那,只觉脸红耳热。嫁进荣家,嫁进百福园,她的愿望终于实现了。她不在是骆家庶女,她已是荣府大奶奶!下午出嫁在门外时的寒酸落寞,此时已算不得什么了。轰轰烈烈地出嫁,比不得一声大奶奶的尊重! “夫妻交拜,齐入洞房!”喜婆拖长声音,向发怔站着的青儿瞪了一眼。 有丫鬟扯了一根系了绸花的红绫一头由荣瑞牵着,一头塞进骆婵手里。荣瑞在前头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往内宅走,骆婵袅娜地跟在他身后。 青儿跟在骆婵身后,小心地打量着周围,每每遇到丫鬟婆子投来不善的目光,她只好垂眉低头跟着,大气不敢喘一声…… 夜风起了,窗前的烛火忽明忽暗。玖儿铺好床褥,唤了一声小姐该歇了。 骆嫣却无心睡眠,让她自去睡。顺手拿了剪子当窗剪烛芯,看烛火闪跳之间,一颗心再难平静。 上一世骆婵新婚三日却没有回门,正当骆家上下感到奇怪,荣家来人带口信说大奶奶病了,怕是一时半刻回不来娘家。 宝珠姨娘心急火燎要去探望,骆夫人拦下她,这时去,怕引起荣府不快,嫁出去的女就是人家的人,还怕荣家不给她治不成。 便问来人骆婵得了什么病?来的小厮只说是血虚之症,已请大夫瞧过了,请骆家放心…… 直到骆嫣嫁去荣家,才知骆婵新婚之夜小产,并有血崩之势。大夫是请了,就是瞧不好。荣府开始有婆子传言是杨婉阴魂不散,新奶奶睡了她睡过的床,她不甘心。 骆嫣去看骆婵时,她的血是止了,整个人却虚弱不堪,像风中干枯了的花。骆婵偶尔可以出门走动,也是一副忧怨的样子…… 骆嫣心沉如铁,抚着胸口,想着那一世谁知自己更是不济,在一个暴雨夜被荣珏赶去冷阁,从此便一病不起,更顾不上骆婵了! 烛火慢慢平稳了些,骆嫣双手合十,默默为骆婵祈祷着…… 第四十六章委屈 三日后,骆婵回门了, 骆婵进了江都界内,便差了小厮先一步到骆家报喜。待她到了门前,骆家院前喜炮炸响,姨娘宝珠和几个丫鬟已迫不急待地迎在门前了。 骆嫣刚好在她下车的时候迎到。 骆婵身穿绯色轻纱的衣裙从车上下来,看见骆嫣来迎,嘴角弧起绽出笑容。 骆嫣怔怔地看着她,那衣裳她记得,是上次去荣府花会时,骆婵最爱的一件。此时那绯色的轻纱,刚好给骆婵苍白的脸颊,衬出几分娇色。 姨娘宝珠左瞧右望,骆婵赶紧上前道,荣瑞去任上办事,不得闲过来。 宝珠有些失落,新娘三天回门礼,新姑父却不同来,这多少在骆夫人面前失了颜面。 骆婵挽着她往前厅去,艾儿说骆夫人在前厅等候多时了。 青儿怯怯地跟在骆婵身后,玖儿叫她,她瞧了一眼,脸上掠过惧色,脚下不停。 骆嫣喊了一声,“姐姐叫青儿跟我去霁园可好?她会的两个花样子我想让玖儿学学。” 骆婵停了脚步,回身看骆嫣笑咪咪望着自己,迟疑了一下,看一眼青儿,青儿赶紧垂下头。 “你速去速回,不许多嘴!”骆婵冷声说完,冲骆嫣笑道,“她笨手笨脚的,我却不知道她会什么了不起的花样子。既然妹妹说了,就让她去吧,完事快点回来,我住一晚,明儿一早就走。”说完扭身又挽起宝珠的胳膊向前厅去了。 青儿应了一声,站住不动。玖儿跑过去拉她,骆嫣扯了扯她的衣袖,“别委屈了,咱们去霁园说话。” 三人快步去了霁园。 骆婵进了前厅,见骆夫人端坐在太师椅上,忙行了全礼,以示孝道。又好一番地责怪荣瑞公务在身,不能前来给母亲行叩拜大礼。嫁出去个女儿,多了半个儿……说着喊小厮把礼物抬进来。 骆婵的回门礼甚是丰厚,玉器摆件就有八件,泥金的茶具四套,各色雕花漆器十二样…… 骆家的丫鬟们一边点数,一边发出阵阵惊叹。姨娘宝珠也惊得张大了嘴巴,这些物件通常由荣府司库的妈妈管着,各房各院的摆设若是损了必得以旧领新,骆婵能带来这些东西,可见在荣府大奶奶当得称心合意。 姨娘宝珠笑了,骆夫人笑了,骆家的丫鬟们都笑了,众星捧月般地把骆婵簇拥着。 骆婵在这惊叹声里,笑容绽放如花。三日来在荣家受的委屈,终于在此时洗涤干净了…… 霁园里,青儿的委屈却奔涌而下。 骆嫣问她这两日在荣府过得如何?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泪如雨下。 “奴婢替主子谢谢二小姐!”青儿声音哽咽,脸色憔悴。芝麻雀斑掩在青黄的面色中,脸蛋到显干净了。 她这两日基本没合眼。 骆婵在洞房夜一声惊叫,吓得她从架子床上跳了起来,趿了鞋披了衣赏,赶紧从新房偏厢的下人房奔出去。 新房的门却关着,青儿在门外站定,举手要敲门,又觉不妥。此时大爷荣瑞是在里面的,万一是人家闺房之乐,自己岂不是自讨没趣!可骆婵刚才的一声惊叫,她听得出她的恐惧、痛苦。 再看大爷新房四院厢房,却只有她一个奴婢出来。难道她们全没听到? 她正犹豫间,新房的门开了,荣瑞穿着白色绸服,衣襟敞着,露出胸腹上绒毛。青儿抬眼看他,一时惊诧得不知所措。 荣瑞一边系着衣襟带子,一边迈步出门。看到门外怔立的青儿,脸色一凛,“去看看你们家小姐吧!真是秽气!弄得大爷一身是血。”说完,气急败坏地走到偏厢喊道:“香草,快给大爷准备香汤沐浴。”说完往他的书房去了。 青儿回过神,跑进新房,撩起层层叠叠纱幔,罗汉床上,骆婵头发凌乱,身上裹着桃红夏被,瑟瑟发抖。 青儿唤了两声,她才撩起遮面的长发,喊她去请大夫来。 青儿紧张地抱住她发抖的身子,才看见床上殷红的一片血迹,“这是怎么了?”青儿吓得不轻,“奴婢这就去请大夫。” 青儿出了新房,望望天色已是寅时末,扬州她人生地不熟,这个时辰去哪里请大夫?她急出一身冷汗。想起安顿她住处的仇妈妈,忙跑去找她。 敲了好半天门,仇妈妈才披衣出来。见是她,脸现不悦。听她说新奶奶病了,打个哈欠,“这会子哪有医馆会开门,就是过去的奶奶病了也得候着,你切去给她多喝些开水吧!”说完掩门落栓。 青儿没想到荣府的奴婢竟如此不顾主子的性命,不由火起,抬脚去踹门。 仇妈妈这回出来得快,“小蹄子不知死活,敢踹老娘的门。”一边说着,一边飞起一脚把青儿踹在地上,还觉不过瘾,又去拧青儿的耳朵,掐她的脸蛋。 青儿挣扎着摆脱她,此时不是和她治气的时候,救骆婵要紧。她头也不回地奔出百福园,打算出府去请大夫,哪怕挨个问总能问到医馆在哪。 她一路跑到荣府门房,守门的不让她出去,荣府有宵禁的规矩,不到卯时不开门禁。 哀求不成,青儿急了,和守门的吵起来。正好荣六当值,他在荣家见过青儿,有些印象。问清了原缘,劝她还是先回去吧,即便这个时候给她出府,断不会有大夫能来的,何况来瞧了病症,还得出去抓药,一来一去也差不多天亮了。不如辰时再和新奶奶直接去医馆…… 青儿哪有心思听他啰嗦不停,猛然想起骆嫣给的药袋,对呀!血虚之症……她赶紧折身回了偏厢,从带来的箱笼里掏出药袋跑到灶上煎…… “大小姐不知是二小姐的药救了她,可奴婢心里是明镜的。这份恩,奴婢替大小姐记着,永不敢忘!”青儿泣不成声。 想到骆婵喝了两天的药汤终于缓过精神,两天里百福园竟无一人来看她,即使是大爷荣瑞第二天一早也去府衙掌事,再未回来。青儿不懂新妇第二日要给婆婆敬茶,武夫人见不到骆婵,竟也不起疑! 她哪里知道,第二日荣府上下都去了雎鸠楼迎荣家大小姐荣春娘回来,哪有人关注续娶来的骆婵…… 第四十七章报喜 骆嫣听完青儿的一番诉说,不禁暗自感叹荣瑞的薄情。想着刚才骆婵的模样,明明身子虚弱偏偏硬充风光。 “你有没有告诉大小姐这药是我给的?”青儿摇头。她忙得晨昏错乱,骆婵也只当是荣家请大夫开的方,哪会想到别的。一颗心全在对荣瑞的怨念上…… 骆嫣帮青儿擦去脸上的泪,“记住,这药得吃足一个月。我再去抓些回来,你悄悄回去。荣府给的药,不要给大小姐喝,明白吗?” 青儿直点头。骆嫣见她脸上泪迹斑斑,让玖儿打水来给她净脸。 玖儿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荣府的日子那么可怕,青儿才去就被婆子妈妈欺负。自己也是要随骆嫣嫁去荣家的,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骆嫣喊她两声,她才回过神来,跑出去打水。刚出门,就见艾儿笑盈盈地进来。“艾儿姐,有什么高兴事?” 艾儿笑意更甚,故作神秘地不告诉她。 玖儿火急火燎地去打了水来,刚好听见艾儿说,“……老爷回来了!荣府的燕嬷嬷来了……夫人要我来告诉二小姐,晚上去前院宴息厅用饭。” 骆嫣说知道了,专注地看着青儿净面。 艾儿奇怪地看着青儿,“青儿眼睛怎么红了?”又莞尔一笑,“大小姐的回门礼好丰富,荣府的日子一定似神仙一样吧!好羡慕青儿……” “青儿刚才迷了眼,你先回去吧。青儿等会就过去给大小姐当差,你回去跟大小姐禀一声。” 骆嫣打发走艾儿,见青儿神情缓和了些,问她回门礼怎么回事? 青儿愣了一下,想起昨夜她无意中发现了百福园的杂物房,里面竟放着许多未拆封的宝贝。告诉了骆婵,谁知骆婵竟要她搬一些出来。 趁着夜色两人蚂蚁搬家一样,偷拿了许多出来。装在从骆家带来嫁妆空出的箱笼里,神不知鬼不觉…… “青儿,这事千万不可声张,以免后患。”骆嫣神情严肃。 青儿也紧张起来。她知道骆婵这样做等于私带财物周济娘家,她哪明白骆婵是要在娘家风光露脸,长长威风,一泄心火呢。 青儿有些不舍地走了,虽然骆家的风光不如荣家,骆婵也偶尔对她发火苛责,可是她的心是自在的。到了荣府不过三日,她感觉窒息得快要死了。 骆嫣从书架上抽出药方,叫玖儿收拾一下,两人急匆匆地出了院子奔去药房。上次备了两份药方,一份给了青儿。若是骆婵不能回门,青儿也可照方抓药。如今骆婵回来了,骆嫣长出了一口气。 傍晚时分,骆家宴息厅灯火辉煌。骆夫人频频给燕嬷嬷敬酒,燕嬷嬷脸上堆着笑。 这次要跑两家报喜讯,刚从京城临安朱都蔚府回来,进了江都地界,就遇到了也从京城回家来的骆世子。 骆世子怜爱地看着骆嫣,又望向骆婵,没想到荣府娶得急,他竟错过了骆婵的婚礼。虽说是庶女,可是骆婵是骆家长女,初为人父的喜悦骆世子至今记得…… 骆婵以茶代酒敬父亲,她知道父亲为她的婚事愁了很久。纵有对她的宠爱也不能改变她庶出的身份,如今她终于可以扬眉吐气,让父亲以她为傲了。 骆世子放下酒杯,从怀里掏出一串玉环绶,“婵儿,为父没能看着你出门甚是遗憾,这个给你全当赔礼。” 骆婵接过在掌中把玩,羊脂白玉的大小四个玉环穿在绯色丝结中,一见便知珍贵。她望了一眼骆嫣,见她低头夹菜似不在意。“这么好的东西,婵儿觉得妹妹更配拥有。”说着站起来要拿过去给骆嫣。 骆夫人止住她,“父亲给你的你便拿着。” 骆世子讪笑着,原打算买两串,实在是囊中羞涩。 此去京城临安,全为了小子骆秭年的学业,从宗府学堂七折八转花了不少银两,才转去了贡生院,骆家一脉的富贵荣华全系在骆秭年身上,他拼了老命也要周全。 “姐姐为何如此客气?只有这羊脂玉环绶才最配得绯色衣裳。”骆嫣抬头看见骆婵眼里的得意,不禁笑了。 心里却叹着,骆婵身子都虚空了,竟还这样自以为得意,真真是没可救药! 燕嬷嬷抹了抹嘴,“看你们姐妹情深,老奴真是感动!以后在一个府里相处,虽不是一个院子,却也能朝夕相见,既是姐妹又是妯娌,说不定成就一段佳话呢!” 骆世子看了骆夫人一眼,他是不赞成姐妹嫁进一门的。可也来不及了,一个已嫁,一个过了聘礼。只好起身敬燕嬷嬷,还望她在荣府多多照应着,两个闺女年纪尚幼。 燕嬷嬷赶紧起身连说折杀老奴了,骆夫人附和着,都说过了这席上不拘礼,报喜无尊卑。 燕嬷嬷一口干了杯中酒,脸上起了红晕,这次出来有四五天了,日日酒肉穿肠,当真是神仙日子。 不过这次她看出来骆家的败落,更看出来骆夫人对她的冷淡,知她已了解了骆嫣所嫁的傻三爷,又不便发作,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虽然频频举杯同饮,却没了上次的热络。 燕嬷嬷哪里愿意在此久呆。“老奴明儿一早就赶紧回去,出来日子稍长,老太太怕是要怪罪了。” 骆世子和骆夫人直道老太太肯定是离不开燕嬷嬷的…… 燕嬷嬷在朱都蔚府里好吃好喝,一呆三四日。那朱杏茹一听五月初八就要嫁去荣家,乐不可吱。对燕嬷嬷简直当神来拜。自以为全凭她的帮忙,才让那傲气逼人的荣珏应了自己的婚事。她哪里知道个中的缘由,看到燕嬷嬷带来的聘礼,便已乐昏了头。 姨娘宝珠一直默默不语,晌午光顾着看骆婵的回门礼高兴,适才瞧出了骆婵的不对。她坐在骆婵旁边,从桌下抓了她手。触手冰凉,她心里一惊,偏头去看骆婵。 骆婵触了锋刺一般,惊慌地抽出被母亲宝珠抓住的手。脸上神情一凛,瞥了一眼宝珠,眼神又飘荡开去,定定地看着骆嫣。 “好快呀!五月初八的婚期,不过七天了。”骆婵的脸上又荡起了笑,骆嫣就要嫁给傻子三爷了。 第四十八章暗笑 酒席散了,燕嬷嬷喝得有些醉,由两个小丫鬟扶着去后院客房。 骆婵匆匆走在前面,刚才酒席未散,骆嫣就借故离席。她以为骆嫣是见不得自己的好,回头发现玖儿拉着青儿一起从宴息厅出去,才觉得她们一定是搞什么鬼。 她心急着回去从前的闺房,若是青儿不在,那定要好好地责罚她。 燕嬷嬷喊了一声骆婵姑娘,见她似没听见,刚要张嘴,方想起骆婵三日前已嫁进荣府,她改口喊了一声“大奶奶!” 骆婵止步,回身看她,眼里全无半点欢喜。虽说能嫁给荣瑞燕嬷嬷多少出了力,可迎娶的简单仓促,连日来的倍受冷落,她哪能有心情笑脸对她。 燕嬷嬷走到近前,“老奴该打,忙得忘了恭喜大奶奶新婚!”借着醉意,她本想讨点赏,谁知骆婵“噢”了一声,转身就走,眼看着消失在竹林尽头。 到底还是小家子气!燕嬷嬷心里暗道,见两个小丫鬟在侧,不由得一张老脸涨得通红,随口似有意似无心地“呸”了一声,心里暗骂,不过是个填房,神气什么。 霁园静静的,玖儿已睡下了。刚才帮青儿把药袋子藏好,一路小跑着回来,已是满身是汗,她不懂骆嫣为什么送药还要瞒着骆婵。明明是好事,弄得偷偷摸摸的。 骆嫣笑着让她洗洗睡,不想解释骆婵心气极高的性子,怎肯受她的恩惠。更何况她又如何自圆其说,未卜先知骆婵新婚之夜有血崩之症! 见玖儿睡得熟了,骆嫣又坐在窗前出神。 五月初八,荣珏大婚的日子! 五月初八,自己出嫁的日子! 再不是嫁的那个人,会是怎样的婚礼? 自己满身霞披被迎进永禄楼的情景仿似昨天,那时在大红盖头掀起的一刻,一身喜服的荣珏是多么俊朗迷人…… 骆嫣打个冷战,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去!荣珏滚一边去!进了荣家,也全当他是个物件摆饰,再无过往,再无关系! 再说扬州的荣珏此时也难以入眠,一手支腮,坐在素熹堂的书桌前发呆。 自那日在永禄楼和母亲程夫人说了非骆嫣不娶,程夫人又劝了他两回,他铁了心不听劝,索性搬到书斋里住。前几日程夫人亲自到素熹堂看他,告诉他已派了燕嬷嬷去下聘礼,栖霞禅寺也送来了批注的婚期,定在五月初八。 喜事来突然,荣珏到不信了,“骆嫣怎么又答应了?”他脑里又闪出骆嫣桀骜不驯的样子,征服的*充盈着他的心。 程夫人脸上掠过一丝惊诧复又平静,“你安心读书,到时只管做新郞吧!” 荣珏喜不自禁,眼看着婚期将近,更是无法安心读书。偶尔泼墨挥豪,满纸都是骆嫣二字…… 翌日一早,骆家门前少有的热闹,粼粼车马,丫鬟小厮家丁护院一字排开。邻舍相熟的纷纷围拢了来,知道昨日骆家鞭炮是迎骆婵回门,当时悄无声息似的,今日一见不曾想竟如此排场。 姨娘宝珠昨日酒宴散了想去找骆婵说话,谁知骆夫人让她去侍候骆世子……这分别的片刻,她走过去拉骆婵的手,眼里闪着悲悯怜爱,“婵儿,你要多注意自己的身子,好好调养,莫要落下病根……” 骆婵甩开她的手,怪她多事。满面春风地四下望着聚拢来的邻人,在众人赞叹声里上了华盖车。 “听说做了扬州荣家大奶奶了!” “了不起,早看出这姑娘虽是庶出却不是个池中物。” …… 出嫁时,荣瑞一车一马来接,悄无声息地破灭了骆婵风光大嫁的美梦。这一刻,她心满意足地笑了,这正是她想要的! 正自得意,突觉腹中忍忍作痛,腰也酸的厉害。抬眼看到车头坐着的青儿,“愣着干什么,过来帮我捶捶腰。” 燕嬷嬷见聚拢来的人越来越多,听到人群中的窃议,扁了扁嘴上了车。 程夫人这次让她带了六辆车马,数十个家丁去京城,一是给朱御史府下聘,一则也是借机给朱家送大礼,还人情,荣家大小姐荣春娘的牢狱之灾终于了了。 望着大队车马走远,邻人过来给骆夫人贺喜,纷纷问寻骆嫣的婚期,到时要来讨杯喜酒喝。 骆夫人点头应着,笑说五月初八。 人群又是一阵惊呼,相隔不足半月,连嫁二女,骆家真是风光! 骆世子抬腕做揖,到时请大家过府喝喜酒。 姨娘宝珠脸上闪过一丝不悦,骆婵出嫁和骆嫣果然没法比。想着骆世子昨日送骆婵的一串羊脂玉环绶,心里稍稍平衡了些。她差柳儿打听过了,骆世子果真是没有给骆嫣的。 她紧紧头上的两支金簪,心里涌出一股暖流。 骆婵是孝顺的,出嫁时送她金簪她舍不得要,知道自己一把年纪,也只有这两支金簪撑脸面…… 骆嫣望着姨娘宝珠脸上的变化,不忍说破。正要回霁园去,忽听骆夫人叫艾儿去玲珑绣坊找曹嬷嬷,要她加快进度,五日后把骆嫣秋冬新衣送来。 骆嫣忙说,皮草锦袄她不要穿,让骆夫人给姨娘宝珠做吧。 骆夫人正欲说她,抬眼瞧见宝珠正望过来,不好当面拒绝,便说“傻丫头竟说傻话!四季的嫁衣哪有不要锦袄的,今年也给姨娘定了皮草禙子,过些日子再给她做。” 骆嫣听母亲说傻丫头说傻话,不觉眉头皱起,是呀!嫁给傻子以后便要陪他一起说傻话了。瞧见骆夫人眼里的难堪,知道她必是没给宝珠定什么皮草。便道:“不要叫艾儿去了,嫣儿亲自去告诉曹嬷嬷,顺便和妩儿说说话,再若相见怕是不容易。” 骆夫人赶紧应了她,和宝珠笑了笑,指着远去的骆嫣,“疯丫头,怎么放心就这样嫁人呢!” 宝珠笑而不语,骆世子赞许地看着骆嫣远去的身影,“嫣儿这是长大了,懂得周全人情了!” 众人进了院子,骆世子突然问,“荣家四爷今年该秋试了吧?秋试一去数月,到时让嫣儿回来好好住一阵子,霁园还给她留着,往后等秭年回来,再把霁园重新收拾了给他做书斋。” 骆夫人脸现尴尬,她知道骆世子一直以为骆嫣要嫁的是荣珏。 姨娘宝珠低头垂眼,暗自笑了…… 第四十九章出嫁 骆嫣回来的时候,骆世子和骆夫人正在前厅说话。见父母聊得高兴,骆嫣更加高兴。 适才在绣坊,曹嬷嬷听到冬衣要加急交货,面有难色,一灰一红的皮草褙子是万万赶不及的。骆嫣说那两件皮草给骆夫人和姨娘宝珠各一件,让曹嬷嬷慢慢做。 曹嬷嬷疑惑地问是骆夫人的意思?骆嫣却答是父亲骆世子的意思。 曹嬷嬷这才当真,松了一口气,“其他秋冬衣都已做好了,就差这两件皮草,姑娘这样说,终于不用心急赶工了。只怕一时赶工失了针脚浪费了皮子,我这绣坊也赔不起不是! 妩儿一直看着骆嫣笑,送她走门,悄悄嘱咐了几句闺房之术。听得骆嫣脸红心跳,直说她变坏了,以往的朴实样子都是装的。 玖儿见她俩躲在一边打闹,过去问。 骆嫣拉着玖儿要走,妩儿追上两步,眼里含了雾气,“小姐当真要嫁个傻子,奴婢担心小姐往后的日子要怎么过?日光好过,长夜难熬,还有那么长的岁月……” “放心吧,我有书有箫,可月下奏曲,床前抚卷。四季风花雪月,一样也不会少!”骆嫣留给妩儿一个爽快的笑。 当真是规划好了在荣家的日子?那片桃林,那弯溪水,还有那个纯净笑容的男子,傻子也罢!过好自己的日子,什么嫁妆都抵不过两箱书和一支箫笛…… 骆嫣知道父亲高兴是因为这个端午,不必再从家里拿了古董出去变卖了。家里的经济如今因了她和骆婵的聘礼,终于不用捉襟见肘,她既替父母高兴,又替他们难过。 这个端午骆世子意外地没有和他的朋友们品茗论文,带着全家去效外赏了荷花,看了龙舟。 骆嫣一直欢快地笑,她知道这是她闺中的最后一个端午,绝不留半分遗憾。 曹嬷嬷和妩儿在初六傍晚赶到骆家,骆夫人直接带她们将秋冬衣送去霁园。曹嬷嬷还额外做了一对桃花绣杌。 骆夫人刚要问,曹嬷嬷道:“这对绣杌算是绣坊送给骆嫣姑娘的贺礼,由妩儿亲手绣的。本来打算绣鸳鸯,妩儿说小姐喜欢梨花,可哪有新婚做梨花样子的,这才拣了桃花样子来做。祝骆嫣姑娘幸福圆满……” 骆嫣看着一对桃花绣杌出神,是呀,梨花虽好,终有离别之意。这热闹的桃花果然有艳丽吉祥之感。 一样样衣裳检点完了,骆夫人才发现少了两件皮草。 骆嫣忙说:“两件皮草已和曹嬷嬷说了,父亲打算给母亲和姨娘宝珠一人一件,这时怕已剪好了尺寸,过些日子才能做好。”骆嫣顽皮的看着骆夫人,知道母亲只能应下,“母亲应该不急的,让曹嬷嬷慢慢做,入冬还早呢!” 骆夫人张口无言,知道骆嫣一片孝心,成全父亲骆世子的一片爱妻之意。 母女情浓父爱深沉的日子到了五月初八这一日,化做了离别的愁苦。别家嫁女只看见一片喜庆热闹,到了自己闺女出嫁,才体味到为人父母的不舍。 荣家在晌午时抬了大红的花轿来,这次要走水路去扬州。骆嫣知道这是怕与走陆路的朱杏茹撞上,却不以为意。 骆家京城的大伯身子不适,派了骆嫣的堂兄堂嫂来随礼,两人到了骆家便不住地夸赞,叔叔家交好运了,两个堂妹竟都嫁去了扬州显贵荣府…… 骆夫人暗自感叹,“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骆秭年功课紧没有回来,托堂兄带了《易安词》送给姐姐骆嫣做贺礼。 骆嫣昨日拿到手里便喜欢得紧,想起前世弟弟也是托了驿馆的人送来这书做礼,却在荣家被荣珏一怒之下撕个粉碎,“丑八怪还看什么词赋,赶紧在我面前消失!”那疾声厉语和狰狞面目似在眼前…… 坐在花轿里,喧闹声渐远,骆嫣再也不是上一世哭天抹泪出嫁的骆嫣,这一世她要笑着上轿。喜婆在她身边不停地提点,“小姐多少哭两声,出嫁哭一哭,嫁夫日不苦……” 喜婆不停唠叨,骆嫣却已不信那一套!苦不苦是自己心里的感受。上一世的苦已经够了,她已悟出了活着的乐趣,不要把幸福拴在男人的身上!美丑全在自己的一念之间。 花轿忽高忽低上了画舫,玖儿扶她出来坐在舱里休息。蒙着盖头,骆嫣靠在舱壁闭目养神。 这一刻迎娶朱杏茹的喜庆仪仗已驶入扬州驿道,朱杏茹的陪嫁装满足足十二辆红轮车…… 朱杏茹身穿大红绣鸾鸟的喜服,腰间坠着两条通透玲珑的鸡血玉环绶,头上戴着金冠镶珍珠的凤翅,盖头一罩,哪个见了都以为是天仙下界,神女入凡。 不过盖头下也不是一张全无姿色的脸,描黛用的是西域螺子黛,脸上扑的是东洋茉莉粉,唇上一点艳若樱桃的红唇,可是传自大唐永乐公主制的口红方…… 傍晚时分,荣府上下彩灯高悬,各院门楣上都挂了红绸结了花结装饰。来往的丫鬟婆子都穿上了喜庆的衣裳,荣家四爷娶妻,同喜同乐有赏钱,奴婢们更是不敢有半点马虎。 骆婵站在百福园门口四下张望。这几日她已适应了荣家的生活。反正没人理会她,她倒乐得逍遥。除了每日晨昏青儿端来的荡药难以下咽,其他的她都可以忍。知道荣家大小姐荣春娘回来了,她却一直没见着。连新媳妇要给公婆敬茶的礼都免了。 今日荣瑞是要回来喝喜酒的,她虽怨他,也不能全怪他。洞房夜她羞涩地让他轻点,可是……一定是他太钟意她的美貌情难自禁吧! 骆婵正自思量,瞧见刚刚往府门前去的宝琴。不禁想起前两日,她在沐熙园前碰到提着食盒出来的宝琴,一脸悲戚,骆婵问奇怪地问她,她怔了一下,给骆婵福了礼一声不吭低头快步走了。 骆婵讨个没趣,只当是宝琴在沐熙园受了气,想想沐熙园里除了一个傻子三爷还能有谁给她气受。骆婵不禁莞尔。 瞧着装饰得一日一新的永禄楼,她心里暗笑骆嫣傻,好好的荣四爷不要。偏要去沐熙园受傻子的气。一个傻子知道娶什么媳妇! “怎么还没来呀!”青儿等得心焦嘟囔一声。 骆婵也觉站得腿酸,忽听到荣府门外喜炮炸响,迎新的仪仗进府了。 第五十章成亲(求推荐) 骆嫣到荣府的时候已是戊时末了。 画舫一路顺畅,谁知到了扬州东关渡,才上岸,天突然下起了雨。雨来得急,泼泼洒洒,让人辨不清道路。 喜婆急了,让骆嫣赶紧上轿,吼着轿夫快到街边的亭子里去避雨。 花轿颠簸着奔到长街最近的亭子放下,骆嫣已头晕目眩。 玖儿撩起轿帘子,见她全身湿了大半,取了棉帕去擦。骆嫣透过盖头一角看见玖儿裙子湿哒哒地贴在腿上,一方棉帕在她身上抹来抹去也是徒劳。便让玖儿不要再擦了。玖儿收了手,歉意地看了眼骆嫣,才去整理自己身上的水渍。 一会功夫,骆嫣感到身上的小衫慢慢被浸湿了。 头上的盖头湿漉漉地坠着,她伸手正欲揭了,喜婆眼尖,惊呼一声,“小姐,这可使不得!盖头要由新郎来挑,婚后必得夫妻恩爱,称心如意。你这时揭了,老婆子我可担待不起罪过!” 喜婆望着亭外的雨直呼阿弥陀佛。眼见着天色越来越黑,不禁发起愁来。心想着这趟喜差完事拿到钱好回家,没想到被突来的这场雨给耽搁了,还不知几时能成礼!几时能到家! 骆嫣听喜婆叨叨,心里好笑,新郎挑了盖头就能夫妻恩爱,称心如意?好笑!不过知道喜婆当差不易,不忍拂了她的面子,忍着没再揭闷湿的盖头。心里也暗暗嘀咕,好好的下什么雨呢? 那一世的五月初八是一个多么美的日子,半月柔光,暗香蕴蕴,软语侬侬…… 想到此处,骆嫣打个激灵,绞着手指展眉傻笑。这一世当然不同了,这一刻荣珏和朱杏茹应该拜过堂了,朱杏茹在洞房一定心急如焚地等着,荣珏在前厅喜宴敬酒回来呢! 喜婆突然高兴地喊:“起轿!” 玖儿放下轿帘,欢喜地说:“小姐,雨停了,咱们快些去,不会耽误吉时拜堂的。” 骆嫣“嗯”了一声,吉时不吉时的她无所谓,她只想快点换下湿乎乎的衣裳…… “新娘到了,新娘到了!”骆嫣听出这是锦鸳的声音。 又兴奋又激动的锦鸳跳脚往沐熙园跑,高兴过了头,手上撑的油纸伞都忘了收。 荣珏迎亲的仪仗进府以后,三夫人江氏便让锦鸳在府门前守着骆嫣的花轿来,她翘首望了多时了。 骆嫣想到锦鸳肥嘟嘟的身子快步跑去的身影,不禁莞尔。 玖儿看着锦鸳的身影消失在照壁墙后,隔着轿帘对骆嫣说,“小姐还记得上次来时,在荷花池边见到的那个胖嘟嘟的锦鸳不?刚刚就是她叫着跑进去了,一定是去报喜了……” 喜婆催促着轿夫快点走。荣府太大,沐熙园在荣府西北角,小跑着过去还需要半柱香时间,何况此时夜黑路滑的。 过了照壁墙,眼前豁然一亮,永禄楼前灯火辉煌,人影幢幢。 “小姐,永禄楼也在办喜事呢!”玖儿跑得有些气喘,歪头看着永禄楼前的风光。 喜婆努努嘴,“那院子怕是要闹一晚上,今天扬州城里的达官显贵都来了,京城也来了不少贵人……咱们还是快点吧,吉时就要过了。” 玖儿不再作声,花轿里的骆嫣静默地听着, 此时她心如止水。只是身上的湿衣,已被体温蒸干了一半,贴在身上,感觉越来越紧。 锦鸳跑得急,到沐熙园门前差点摔一跤。 “小心点,今儿大喜的日子,还这么毛手毛脚的。”从园子里快步走出一位体态匀称的妇人,扶住锦鸳,笑着点她的额头。 “祝嬷嬷,是你呀!快去告诉夫人花轿到了。”锦鸳回身看刚刚失脚踩到的坑,“永禄楼院门前灯火通明,偏咱们这里灯光暗,害我一脚踩到坑里……我就在这里守着,免得一会花轿经过这里也看不到坑,摔着了三奶奶。” “好,你守在这里,我去禀报。老爷和夫人也刚从永禄楼招呼回来。”祝嬷嬷小跑着进去了沐熙园。 锦鸳看见花轿过来,心急地冲沐熙园里喊,“新娘来了!新娘来了!” “别喊了,都看到了!”三夫人江氏领着丫鬟栖凤和祝嬷嬷出来了。几个人看着骆嫣的花轿在园门口落轿。 喜婆上前给江夫人贺喜。江夫人亲手给她一封大红包,喜婆眉开眼笑地示意玖儿扶骆嫣出来。 骆嫣从花轿里探出身来,脚刚沾地,喜婆开始唱吉祥话。 一步桃花开,二步李花开,三步莲结子…… 骆嫣盖头罩着,只觉夜色深沉。喜婆的话在耳边嗡嗡作响,让她感觉浑身发麻。不由抓紧了玖儿的手,慢慢适应了步调,喜婆的吉祥话也不再刺耳。 雨后夏夜,蛙声若有似无,空气中花草的清润香气萦绕鼻息,骆嫣觉得这个五月初八也是不赖的! 玖儿扶着骆嫣小心地移步,踩着喜婆的每一句吉祥话音,顿觉有趣。再看沐熙园,花树相间,高低错落,院子虽然不大,却也别有一番洞天。院子里挂了许多大红的西瓜灯,装点得一派热烈喜庆。不似在院门前的灯光昏暗,让人错觉不似院主有喜。 骆嫣进了正堂,随着喜婆的节奏拜天地,拜高堂……她总想从盖头下的一角视线偷看新郞,却总是只瞥见那吉服上的鲤鱼纹不停闪动…… 一句“礼成,送新人入洞房!”喜婆用尽了最后吃奶的力气。 骆嫣感到手上一热,锦鸳胖乎乎的小手把红绸一端塞进她手里。骆嫣忽然感到紧张,怦然心跳间却觉红绸那端静静的。 “还不快点牵了娘子去新房?”江夫人的声音,喜悦中夹着无奈。 “明日不用新妇来奉茶了,让她好好休息,这孩子大老远从江都过来不容易!”一个磁性的男声,充满关爱。 “老爷说得也是!不奉茶就不奉茶了,由着孩子们吧!”江夫人顺从地柔声道,又突然压低声音道:“栖凤记得夜里去巡视下,我总是有些不放心,玘儿……” 骆嫣仔细想听清江夫人的话,却是最后变成了悄声细语,根本听不到了。 “娘子!” 红绸一抖,令骆嫣毫无防备地身子一震。这声娘子,声音爽朗清亮,叫得骆嫣脸上火烧云一般。 骆嫣心想这样的声音应该只有那样纯净笑容的人才会有的吧…… 第五十一章洞房 骆嫣感到红绸忽紧忽松,脚下便快一步慢一步地跟着。去新房的路如此漫长,骆嫣的心仿似悬在了空中。 上一世嫁进荣家五年,自以为对荣家略有了解。如今才发觉对沐熙园一无所知,而荣家三爷荣玘也只是听小丫鬟说是个傻子…… 除了桃园溪畔匆匆一瞥他的笑容,月下荷塘偷窥他专注的背影,自己对他毫无了解,如今却要与他同宿同栖! 骆嫣额上冒汗,心里不由得开始紧张。若是这一世再落个自怨自艾,那又何必再苟活一回? 她感到心如乱麻,说好的这一世只要快乐地独活,却偏偏又被扯进荣家! 一番心内纠结,她暗叹,即来之,则安之吧!难道奈何不了一个傻子?他有他的乐趣,我有我的活法。各自安好便了! 正思虑间,听到一声沉稳的声音,“喜床已铺好,请三爷和三奶奶早点安歇。” 骆嫣听出是江夫人身边的丫鬟栖凤的声音。 荣家三房一向甚少动静,二夫人程氏安排事情,江夫人都是派栖凤前去应承。骆嫣对她有些印象。栖凤二十岁时不愿出府,誓要守在沐熙园侍候江夫人,当时荣府的丫鬟婆子私下里好一通议论。 此时栖凤的声音多了沉稳,少了朝气,若不是骆嫣识得,会错以为是一个上了年岁妇人的声音。 骆嫣无暇细思,听到门扇被推开,玖儿扶着她坐在了床沿上。隔着盖头,她看到脚前的一方地面人影重重,一会又散去,几声窃窃后,听到门扇合上的声音。骆嫣感到心咯噔一声,想伸手去抓玖儿,却抓了个空。 忽听到房门外玖儿的声音,“恭喜小姐新婚之禧,玖儿明早再来讨赏。” “锦鸳也恭喜三爷和三奶奶新婚大禧。” “都累了,锦鸳带她去歇着吧!”栖凤的声音过后,“吧嗒”一声,门外落锁的声音。 骆嫣稳了稳身子,闷湿的盖头似乎快要让她窒息。 “三爷快些挑盖头啦!”祝嬷嬷在窗外见荣玘站在骆嫣身旁不动,急了。 那鱼鳞纹样吉服一角移到骆嫣眼前,一根乌亮的秤杆伸了进来。骆嫣突觉眼前一亮,盖头被挑去,她抬头去看,眼前一阵眩晕。 面前的男子有着一张小长方脸,五官精致,端正立体,下巴的弧线尤为动人。既不像荣珏玉树临风让人一见惊艳,也不似荣瑞风度翩翩眉眼深情。 骆嫣一时惊讶地搜寻着合适的词语描绘他,几分英朗、几分俊秀,纯净的眼神又透着几分未经雕琢的稚朴…… “三爷喝了交酒杯就早点安寝吧!” 荣玘“嗯”了一声,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骆嫣。 骆嫣的眼神触到荣玘的眼神,赶紧飘开,偷眼看到祝嬷嬷笑盈盈地掩实了窗棂,喜滋滋地去向江夫人禀告去了。 今儿一早,江夫人就叫了荣玘呆在她的内室,让祝嬷嬷教他行房之礼。 荣玘听得认真,不时点头。祝嬷嬷讲完就考他,接了新娘子要叫什么?“娘子!”荣玘答得干脆。 “新娘子头上罩的红绸进了新房要怎么办?”祝嬷嬷继续问。 “盖头要用秤杆挑了。” ……祝嬷嬷问,荣玘答。 江夫人看着,脸上挂着笑,没想到傻儿子也要娶媳妇了。这两年她开始为荣玘的将来打算,心想着找一个知根底的女子照顾他,不指望别的,让他有个伴儿就好。没想到骆嫣要嫁来,她有种老天开眼,喜从天降的感觉。 江夫人望着眉清目秀的荣玘,不由感叹,自六岁得了一场顽疾,荣玘便落下了痴傻的毛病。外表虽看不出异样,却不通人情,不解凡尘…… 大红喜烛忽明忽暗,树影花枝摇曳在嵌纱窗上。 骆嫣慌忙地躲开荣玘的眼神,心里暗道莫慌莫慌,他是个傻子,不要惹他就好。 “娘子,喝酒。”荣玘走到蒙了绣花红绸布的喜桌前端了酒过来,递给骆嫣一杯。 骆嫣犹豫了一下接过来,杯里的酒芬芳四溢,闻一下都熏熏醉人。 他到底是不是傻子啊?骆嫣感觉迷惑。 荣玘仰头一口饮完,嘴角弧起的地看着骆嫣。骆嫣一手掩面,慢慢地啜着。 “我娘说这酒要喝干!”荣玘怕骆嫣耍赖,伸手移开她挡在面前的手。 荣玘温润欣长的手指触到她的,骆嫣只觉脸上一热,一口干了杯中的酒,把酒杯放到床边的矮几上。 荣玘看了看她的酒杯,把自己的酒杯也放到矮几上。侧身看到挂着大红床幔上的金丝吊穗钩,移近了身子去瞧仔细。 骆嫣见他欺身上来,心下一惊。往旁边挪了挪,却见他掀了纱幔,用手摸床围上的雕花,像似爱不释手。 骆嫣看看身后的黄花梨雕花罗汉床,床围上的雕花虽然精致,却也不至于看得如此痴念出神。 果然是个傻子! 骆嫣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站起来伸了伸腿脚,方觉身上黏哒哒地不舒服。环顾新房四周,看见搁在墙边的两个带来的嫁妆箱笼。过去掏了两件干爽的小衣,回头看一眼还在呆望着雕花床围的荣玘,不觉莞尔。 这傻子还不错!这个新房还不错!但愿今晚也能睡个不错的好觉。 她自顾自地脱了身上层层叠叠地裙裳,换上干净的小衣,抬腿上了床,拉过锦被盖上,就准备见周公去了。 “娘子,睡觉了?”荣玘站起身,心满意足地打个哈欠,“我娘说,今天我成亲做相公了,我是你相公,你是我娘子。我们要一起睡觉!”荣玘开始脱身上的大红喜服。 骆嫣拉紧了被子看着他。 “你快叫相公啊。”荣玘穿着月白的贴身绸衣上了床,伸手去拉骆嫣的被子。 骆嫣赶紧伸出一只手又拽一条锦被给他。 “叫啊!我娘说叫了相公你才是我娘子。”荣玘拉过骆嫣给他的被子,脸上挂着笑。 骆嫣见他执着的神情,似乎只要她不叫一声相公,他便不睡觉的样子。只好轻唤了一声“相公”,声音如蚊子哼一般在嗓子眼里咕哝,连她自己都听不清。 荣玘俯身看她,等她开口。 骆嫣看着他纯净的眼神,心里叹了一声,他其实不傻,只是有点憨!叫就叫吧。 “相公!” 荣玘笑了,那笑容让人如沐春风。骆嫣有些呆了…… 第五十二章将错 “睡吧,娘子。”荣玘拉好被子,平躺下,愉快地闭上了眼睛,不一会便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骆嫣一动不动地定在那里,眼睛一眨不眨,出神地望着床顶,感觉天地万物都停止了。 荣玘纯净温雅的样子让她顿生好感,傻子荣玘,挺好!就这样无风无浪地过一生,挺好!她心里一阵轻松,舟船劳累的疲乏慢慢袭来,嘴角上弧不知不觉睡着了。 “咚!——咚,咚!”三更邦声响过,栖凤匆匆踩着自己的影子去江夫人住处。 在新房外听了半柱香的功夫,里面安安静静,一对新人似已睡熟了。她心下有些懊恼,江夫人让她一个姑娘家守在新房外,听三爷荣玘和骆嫣洞房,既脸红又痛心! 她从八岁进府就侍候荣玘,当时荣玘刚刚患了痴症。她帮他洗澡、更衣,陪他去三爷的书房读书认字……直到四年前,江夫人从新进的丫鬟里挑了锦鸳来接替了她的位置。 她知道,那时她十五岁了,三爷也十三岁了,江夫人要避嫌,免人嫌话。可是,栖凤不怕嫌话,她愿意侍候荣玘,愿意侍候他一辈子…… 江夫人屋里的灯有些昏暗,烛光忽闪地映出墙上家俱的影子,歪斜地拉长,投向进门的栖凤。 栖凤心里一禀,见江夫人坐在贵妃榻上假寐,轻声唤道:“夫人!奴婢守在窗外听了,三爷和三奶奶,已经歇下了!这会子应该睡熟了。”她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不由得清了清嗓子,轻咳了一声。 江夫人睁开眼,栖凤的脸隐在暗影里,瞧不出她脸上的悲喜。“噢,这几日你辛苦了,明儿歇上半日,不用早起来侍候了。” 栖凤应了一声,缓缓退了出去。 江夫人望着栖凤出了门,不由叹了一声,趿上鞋子进了内室。 栖凤竖着耳朵听到了江夫人在身后的轻叹,她心下更沉了。十九岁了,明年真得出府吗?不出府难道还守在沐熙园?又为了谁呢?想到这里,她更没了睡觉的心思。 悄悄走出沐熙园,远远瞧着永禄楼院前不时走动的人影,心里暗笑,荣家四爷又怎样?还不是为了前程娶了自己不钟意的女子!她忽然可怜起荣珏来,那样玉树临风、傲气袭人的公子,娶妻这样的大事竟被蒙在鼓里。 自燕嬷嬷带了聘礼风光出门,府里的人都在议论四爷要娶骆嫣姑娘了。可栖凤是知道的,四爷要娶的是朱杏茹,骆嫣要嫁的是三爷。 宝琴也是知道的,她在老太太跟前侍候,燕嬷嬷从江都给四爷提亲被拒回来,她便知道骆嫣姑娘不钟意四爷荣珏。她想不通这么好的四爷为啥骆嫣看不上呢!像她这样的丫鬟只能放在心里倾慕的四爷,不敢有任何越礼的想法。 那日听说燕嬷嬷又要去江都送聘礼,骆嫣要嫁三爷荣玘,她当时听到这话有如晴天霹雳。正在给老太太捶腿的拳头不由得落得沉重,老太太龇牙叫了一声,她才回过神来。程夫人见她神色异样,眼里闪过狐疑。 宝琴觉得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她悄悄告诉银簪,程夫人给四爷聘的是京城临安的朱姑娘。 银簪不信地睁大了眼睛,四爷这几日心心念念地人都是骆嫣,程夫人叫她去书房传话时,她见书案的镇纸下,全写的一样的字,偷偷带了一张出来,找了帐房的荣安问,才知道纸上全是骆嫣两字。 若是四爷知道娶的不是骆嫣,还不得……银簪不敢想,更不敢告诉别人。每每看见荣珏望着天边若有所思,她便替他难过。 宝琴见荣珏那边迟迟没有动静,就知道银簪胆小怕事不敢告诉四爷。可她也实在想不出。怎么向四爷荣珏传递这个消息。 这日远远瞧见荣珏从府外回来,宝琴正和宝蝶从雎鸠楼回来。宝琴说是到永禄楼有事,故意放慢了步子,待荣珏近了,宝琴似无意地说到,……燕嬷嬷到江都送的聘礼确实丰厚,没想到江夫人为了三爷把家底都拿出来了…… 宝琴偷眼瞧着荣珏的动静,见他似愣了一下,快步进了永禄楼。 宝蝶听到她的话似无动于衷,低头想着自己的心事,到了百福园门口和宝琴匆匆道别进了院子。 宝琴转身回了翠苑,心想着荣珏八成去找程夫人问明原由了。以她对程夫人的了解,程夫人肯定是心疼着荣珏的,必会依了他…… 可她的想法太简单了,程夫人是宠爱荣珏,但是还没有到全由着他的地步。到傍晚的时候,宝琴没有等来荣珏要娶骆嫣的消息,却等来了曲嬷嬷。 曲嬷嬷见老太太又犯起了糊涂,忙说燕嬷嬷外出办事,让宝箱好生照看着老太太,她要带宝琴去问话。 出了翠苑的门,曲嬷嬷的脸就拉了下来,让身边的婆子把宝琴绑了关去桃园戏院旁的柴房,三天不许吃喝。“让你这小蹄子嘴快乱讲!等四爷大婚过后再来收拾你!”曲嬷嬷气急败坏说完,看着两个婆子挟着宝琴消失在夜色中。 蛙鸣声此起彼伏,不时有蚊虫扑面而来,栖凤用丝帕在脸上甩了甩,望了望天色,转身进了沐熙园。一会功夫她又出来了,手上提着个食盒快步朝桃园戏院的柴房去了。 天交子时,荣府里归于宁静。 荣珏喝得醉熏熏地进了新房,见床前的新娘端坐着。一身大红吉服在龙凤喜烛的映照下更显娇美。他心焦难耐,若不是刚刚一直被人拘着喝酒,他早就想来和心上人*一刻了。 “四爷先喝了交杯酒。”守在门边的婆子过来倒酒,端给荣珏和朱杏茹一人一杯。 朱杏茹隔着盖头伸手和荣珏交臂而饮,荣珏身上的酒气在朱杏茹闻来是那么地醉人,他的每一缕发丝,每一口呼息都让她沉醉…… 金钗递过秤杆,荣珏手有些不稳,好不容易才抓住秤杆伸过去要挑新娘的盖头。 金钗朝婆子递个眼色,婆子呼呼吹灭了床前的几盏红烛,只留门边的一对红烛跳跃闪烁。 “嫣儿,今天你终于嫁给我了!哈哈哈……”荣珏笑得得意,征服的快感涌动他的全身。 第五十三章荷塘 “小姐,该起了!”玖儿压着嗓子在门外连叫了几声,又怕惊了别人,又不得不叫的样子。 骆嫣迷糊地“嗯”了一声,翻个身又要睡去。猛然觉得脸前发热,痒痒的感觉。睁开眼睛,荣玘正脸对脸地看着他。她惊得嚯地坐了起来,揉了揉脑袋才想起,昨天已经和眼前的这个人已经拜堂成了夫妻。 “娘子,起床了。”荣玘嘴角弧起,笑咪咪地看她。 骆嫣尴尬地看着他,赶紧拽了夏被遮了胸前。这一夜睡得太实,衣裳一团凌乱。 荣玘的笑容更深了,“娘子不要怕,我让她走开,你继续睡。”说完起身要去开门。 骆嫣慌了,光脚跳下地就去追他。“让我来,让我来。”生怕他和玖儿说什么错话,万一到时让骆夫人知道了可不好,她嫁了个傻子终究是骆夫人的心病。 荣玘见骆嫣拦在身前,脸上有些委屈。“要叫相公,你怎么不叫相公呢?” “噢,相公!相公让我来。”骆嫣有些哭笑不得,转身去拉开房门。 突来的阳光照得她有些睁不开眼睛,她手搭凉棚看着窃笑的玖儿。正要说话,忽觉脚下一暖,低头看时,不觉涨红了脸。 荣玘蹲在地上,正一手握了她的脚腕,一手托了鞋给她套上。“娘子,地上凉。”荣玘认真地帮骆嫣套好鞋,站起来像个孩子似地欢喜道。 玖儿昨夜心慌,没看清姑父的样貌,这时瞧清了他的模样,脸上露着惊喜。在骆家里就知道三爷是傻子,她想了好多回傻子的长相,总替骆嫣委屈……此时见荣玘对骆嫣的关心,玖儿哪里还会以为荣玘是个傻子呢! “姑爷这么好,怎么会是傻子呢!”玖儿冲口而出。 骆嫣心下一惊,看荣玘依然笑咪咪地望着她们,赶紧道:“相公,今天太阳好大呀!”说完拉了玖儿进屋。再回头瞧,荣玘站在门外院子里,仰头对天,闭目享受阳光的爱抚。 “三爷起了!怎么起了呢?”骆嫣听到锦鸳慌张地声音一路由远及近。忙拉着玖儿问怎么这时才来叫她,看天色怕是已到辰时末了。 “夫人说今儿不用叫小姐起早去奉茶……”玖儿一直盯着骆嫣的脸。骆嫣摸了摸脸,奇怪地问她看什么。 “小姐的脸色像三月的桃花,红灿灿的……”玖儿还在想着合适的比喻,骆嫣已快步走到妆台前照镜子。 镜里的女子面若桃花,双耳发赤,秀目春波荡漾,粉唇微翕……说不出地妩媚动人。怎么回事?骆嫣觉得奇怪,按说平日里睡得再沉,也不会睡到辰时末不醒……她回身看到矮几上的两个酒杯,突然明白了什么。 “栖凤姐姐早!”锦鸳在房门外候着沐浴在阳光里的荣玘,见栖凤过来,忙叫了一声。 “给三爷请安!” 骆嫣听到栖凤干涩的声音方回过神,栖凤已进了门,“给三奶奶请安!” 骆嫣点点头,见栖凤眼下发青,脸色难看,也不便问。 “栖凤姐姐早!”玖儿快乐的声音掩饰不住。 栖凤的笑容滑过脸颊还没展开又收拢回去,“你去侍候三奶奶更衣吧!我来收拾床铺。” 锦鸳进来好奇地看着栖凤整理床铺,问她怎么不在江夫人跟前侍候倒过这边来了? 栖凤手上不停,“只是今天过来,以后还是你和玖儿侍候这边。” 锦鸳“噢”了一声,见栖凤拿了什么往袖笼里揣。过去看,栖凤脸上一红,袖口露出一截未塞进去的白绸。 锦鸳“咦”了一声,正要问。栖凤掩了她的嘴,赶紧把白绸塞好。 骆嫣一边更衣一边注意着栖凤的动静,见她塞了白绸进袖,不由心里一动,心已了然,喊了一声锦鸳快给三爷更衣。 锦鸳应了一声跑出内室去扶荣玘更衣。栖凤从里间出来,走到骆嫣跟前说夫人让她收拾好了去前厅用饭,到时一起去老太太处请安。 荣玘望向骆嫣,“要叫相公。”骆嫣无奈地摇头,喊了一声,“相公!” 荣玘脸上又绽出了春天般的笑容。 栖凤抬头看到荣玘的笑脸,眼里掠过一丝悲凉,告退出门。 骆嫣看着荣玘的笑没法生气,他当真是她的相公! 不由眉头微锁,暗叹一声江夫人的良苦用心,在交杯酒里加药,只是这药让她昏睡不醒,那他呢? 骆嫣仔细看荣玘的脸,想查出半点珠丝马迹。荣玘却依然如沐春风,一脸纯净和温暖。骆嫣只能暗叹,傻子终归是傻子,怕是催情的合欢药也无能为力。低头看玖儿整理裙上的千丝百褶,不由莞尔,不能成人事也挺好!也许老天就是要许我一世快乐的独活,了无牵挂! “今天是五月初九?”骆嫣突然想起什么。 锦鸳和玖儿一起答是啊,骆嫣眼里闪过一丝惊惧,“我去去就来!”慌忙推门往外跑去。 荣玘正换了一半的衣裳,大襟未系,见骆嫣出门,也甩脱锦鸳的手跑了出去。跟着骆嫣后面喊,“娘子,娘子!你去哪儿?” 骆嫣跑得飞快,直奔雎鸠楼前的荷塘。她身上水蓝色轻纱的衣裙在风中飘荡,身后追她的荣玘穿着淡青的衣裳,未系的衣襟在风中飘散。两人一前一后,在花树间忽隐忽现,好似一副仙侠图,几分飘逸,几分狂潇…… 骆嫣心焦为焚,跑到荷塘才想起自己不会泳水,正寻思着喊人来。 荣玘赶到了,望着气喘的骆嫣不解地问:“娘子,为什么跑了?” 骆嫣顾不得许多,拉着荣玘的手,指着荷叶堆积处,“快救人,怕要来不及了!” 荣玘“扑通”一声跳进塘里,向骆嫣指的方向游去。不一会,荷叶堆积处翻着细浪,“娘子,抓到了!”荣玘趁着唤气的功夫兴奋地喊,又潜下水去。 骆嫣的一颗悬着的心才落下,“快拉她过来。”骆嫣望着水波震荡处喊。等了一会,却没动静。她有些急了,傻子该不会……她突然害怕起来,荣玘不能有事!“荣玘!荣玘!”她呼唤着,声音已是哭腔。 “小姐!怎么啦?”玖儿和锦鸳气顺吁吁地跑到了,两人前后弯腰捶腿,累得大喘气。 “三爷他不见了,快点去喊人来!”骆嫣眼里蓄了泪。她很后悔自己一时冲动想要救人,却连累了荣玘。若荣玘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她是万万不能原谅自己的…… 锦鸳边跑边扯着嗓子喊:“快来人呐,三爷落水了!” “娘子!”骆嫣正擒泪望着那荷叶堆积处,却不想荣玘从自己眼前的水中露出头来。不禁喜极而泣,“相公!” 第五十四章惊觉 荣玘浮出头喊了一声,又沉了下去。闻声赶来的护院宁丁和两个守园的婆子,合力把荷塘里的荣玘拉了上来。 “三爷!”一个婆子叫道。 “三爷一向不会游水,怎么好好的掉塘里了!”一个婆子敲着荣玘的背,又去压他的胸口,满脸焦急。 骆嫣心里格愣一下,一把抱住荣玘,“相公,你不要有事!”骆嫣额上起了一层冷汗,手上不时有荣玘身上流下的水滴落。“还有一个,快去救人!”骆嫣指着荷塘。两个家丁跳下水,不一会拉上一个人。 玖儿尖叫一声,“宝蝶姐姐!” 从塘里拉上来的人正是宝蝶。婆子们七手八脚地去抬宝蝶。 荣玘咳了两声,张嘴吐出一口浊水。“娘子!我抓到了。”他高兴地看着骆嫣,似等着夸赞。 “相公好棒,抓到宝蝶了。”看荣玘安然无恙,骆嫣又惊又喜,眼里擒的泪掉了下来。她忙叫怔在一旁的玖儿和锦鸳,“还愣着干什么,快点扶三爷回去更衣!” 玖儿和锦鸳赶紧上前挽起荣玘要走。“娘子,我们一起回去。”荣玘见骆嫣不走,也要留下。骆嫣哄他,“相公先回去更衣,我马上就来。”荣玘这才一步三回头地随着锦鸳和玖儿走了。 两个婆子抓着宝蝶的脚倒吊起来,一个婆子使劲捶她的背,宝蝶“哗”地吐出几口水,慢慢缓过气来。婆子们这才放开她的脚,搁在荷塘边的石椅上,两个脚快的已去程夫人处报信了。 骆嫣知道该来的还得来,不过这一世总算救了宝蝶一命。 自古红颜多薄命,骆嫣偏不信,她要好好活,她要她身边的人也好好活。虽然宝蝶与她并无恩惠,但是前世五月初九已时末,看到从荷塘捞起来已断气的宝蝶,第一次面对死亡,她的心那么震撼。 今天骆嫣的心依然被震撼,不是因为宝蝶,而是荣玘!他明明不会游水,怎么可以只为她的一句话就跳下荷塘!说他傻,却傻得让骆嫣感动。 看着宝蝶惨白的脸渐渐有了血色,骆嫣长舒了一口气。抬眼望向雎鸠楼,果然这时出来一众女子,为首的女子身材丰腴,一身锦绣,云鬓高挽,急火火地抢先走到宝蝶身前,一手叉腰,张口就骂:“贱婢!竟敢跳塘寻死!” 骆嫣心道,荣春娘即便再活几世还得是这个泼样! 宝蝶双目紧闭,浑身瘫软地躺在石椅上,一只手臂垂在椅外,似睡着了一般。对荣春娘的喝骂毫无反应,不知是真听不见还是假装没听见。 骆嫣明白人之心死,喝骂又算得了什么!宝蝶身已活,心已死。救人需救到底才行!她冲着荣春娘福了一礼,叫了声大姐姐好! “你是?”荣春娘脸上的横肉颤了一下,眼里闪过狐疑。 “她就是骆嫣,三哥哥昨儿娶的新娘!”荣丽娘从荣春娘身后闪了出来,声音透着尖酸刻薄。 骆嫣垂眉浅笑,只做没看见荣丽娘脸上的不屑。 “噢!原来就是你呀!骆婵是你庶姐是吧?倒知道长幼叫我大姐姐,哈哈……”荣春娘笑了,昨儿才知道傻子荣玘也娶妻了,没想到娶的还是拒婚荣珏的女子。这让她心情大好,这阵子的不顺心倒不放心上了。 “不陪着你相公玩耍,你在这里搅和什么?”荣春娘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大姐姐说得对,长幼有序是应该!妹妹正和相公在这里赏荷花,相公见妹妹喜欢,就想摘几朵拿回房里去给妹妹赏玩。宝蝶正好经过,就说帮我们去摘,谁成想失足掉塘里了……”骆嫣心知荣春娘是嘲笑,偏要顺着她的话说。骆婵虽是她庶姐,可怎么也算是荣春娘的长嫂,倒不见荣春娘有一丝敬称。 荣春娘“哦”了一声,看看宝蝶,又看看骆嫣,分不清话的真假,回身冲着婆子丫鬟嚷到,“都死人啊!还不把人抬去百福园。贱婢,就会四处献媚!” “大姐姐人真好!不过这里离百福园还有一段路,宝蝶虽轻这要是抬着,怕也会累坏了各位妈妈们。”骆嫣笑着望向荣春娘。心想着宝蝶醒了应该不会马上寻短见。不过百福园可不是那么好呆的,需找个时机和宝蝶开解心结,才能救活她的心。 奴婢的命是主子的,自己是做不了主的。奴婢寻死,奴婢的家人必须要差人抵上。这规矩宝蝶是知道的,这次说是失足,下次可没有借口。 荣春娘身边的婆子感激地望着骆嫣,哪个也不想背个活死人走那么久。 荣春娘看着骆嫣迟疑着不能决断,骆嫣知道荣丽娘断不会让宝蝶进雎鸠楼的,雎鸠楼是荣家闺楼,风水贵气,怎么能让捉死的奴婢给坏了。 “宝蝶曾是老太太身边的人,这里离翠苑最近,不如先送去翠苑北厢偏院,侍宝蝶缓过神来再去侍候大夫人和大姐姐可好?宝蝶总算是为了骆嫣才失了足,骆嫣心里过意不去……” “行了行了!”荣春娘不耐烦地打断骆嫣,“先送去翠苑吧!没想到你对荣府还挺熟悉!”荣春娘逼近骆嫣,仔细地看着她的脸,心里也想不明白,这么个美人怎么会看不上荣珏偏嫁荣玘,脑子秀逗了? “那妹妹告退不耽误大姐姐正经事了。”骆嫣匆忙抽身就走。她感到身后炙来两道火辣辣的目光。她知道那一定是荣丽娘恨意满满的眼神,拒婚荣珏深深地伤害了荣家二房的自尊和骄傲。特别是拒婚之后还要嫁给傻子再进荣家…… 骆嫣猜得没错,荣丽娘的确恨她,不止因为拒婚,更因为今儿一早荣珏大闹永禄楼,愤而出府了…… 昨夜喜宴上觥筹交错,荣珏终于送走了最后一波贵客,才到洞房。手持乌亮的秤杆,心情激动地挑开大红的盖头。新娘低眉垂头羞涩地别过脸去。烛光中,新娘头上的凤冠银珠闪闪、凤翅颤动,额边坠下的金丝流苏晃得荣珏睁不开眼睛。 “嫣儿!”荣珏呢喃一声,眼前全是骆嫣俏丽明朗的模样。 屋内侍候的奴婢悄声地隐退出去,门上吧嗒落了栓。 朱杏茹听不清荣珏呢喃的是什么,偷眼看他醉意浓浓,只觉心如撞鹿,慌乱地起身帮他更衣,扶他上床。 荣珏眼前都是骆嫣的影子,征服的*充盈着他的全身。 朱杏茹扶他躺下,他顺势把她揽在怀中。入手香滑的少女肌肤,让他顿觉赤热难耐,急吼吼地剥下朱杏茹身上的吉服,扯下她头上的凤冠,伸手掀落锦帐红纱,顿时床帐里好一番旖旎春光……朱杏茹惊喜地闭着眼睛,相思已久的荣珏终于成了她的相公! 世人都说*短,朱杏茹却觉这一夜很长,一夜几度,她已累得没了力气。晨光里,她残妆不醒,鼾声阵阵。忽然一声惊呼,打破了永禄楼的沉静,也惊醒了酣梦中的朱杏茹, 她睁开迷蒙的眼睛,只看见荣珏愤而离去的背影。 第五十五章就错 骆嫣回到沐熙园时,迎面碰到栖凤。栖凤说江夫人要见她,引着她到了正厅。江夫人坐在松木圆椅上,脸色严肃。荣玘已换好了衣服,站在江夫人身后,笑咪咪地看着进来的骆嫣喊了一声“娘子”。 骆嫣犹豫了一下,看着江夫人缓缓跪了下去,“婆婆,儿媳知错了。” “娘子!”荣玘着急了,从江夫人身后绕过去想扶骆嫣起来。 江夫人咳了一声,望了望祝嬷嬷。祝嬷嬷会意,从旁边过去拉住荣玘。“三爷,咱们先出去玩。” 荣玘不干,非要和骆嫣一起才出去。江夫人面色缓了缓,哄他说老爷有新得的乌石香墨,让荣玘过去画画,听说香墨画出来的画都是香的。 荣玘半信半疑,“真的?”江夫人爱怜地点点头,“当然是真的!娘什么时候骗过你?” 荣玘开心地笑了,“娘不骗人,娘说玘儿有娘子了,玘儿就当真有娘子了。”荣玘看着骆嫣笑得灿烂。 骆嫣跪在地上,看他笑,也弧起嘴角,“三爷快去看乌石香墨吧!” “叫相公,娘说我是娘子的相公!”荣玘专注地看着骆嫣,等她开口。“相公!快去吧!”荣玘满足地随着祝嬷嬷出去了。 骆嫣感到鼻子发酸,荣玘这么单纯的人,若是刚才有个三长两短,那该怎么办?拿自己命也抵不过…… “跪着干什么?起来说话。”江夫人面上无波无痕。 “儿媳知错,不该大早上的带荣玘去荷塘边赏什么荷花,赏了荷花又不满足还想摘几朵回来……”骆嫣滔滔不绝,她知道江夫人怪罪自己,才来就惹事。 江夫人起身扶骆嫣起来,爱怜地拢了拢她鬓边飘散的几缕发丝,柔声道:“骆嫣,我知道嫁给荣玘难为了你,可你知道,你既嫁给了他,他就是你的夫君,要敬他尊他。不能和他一起胡闹!” 江夫人叹了一声,拉着骆嫣坐到椅子上。“好了,幸好这次玘儿没事,听说他落水,我当时都要吓死了。玘儿哪里会水,还要逞强给你摘花……我一直不相信玘儿真的傻了,我总觉得有一天他会好起来!” “荣玘不傻,荣玘一定会好起来的……”骆嫣望见江夫人眼里蒙了雾光,明白一个母亲的期盼。她既然嫁来,江夫人如同她的母亲,她觉得要分担点江夫人的痛苦,不由得语无伦次的安慰起江夫人。 江夫人被她急于表白的样子逗笑了,她本以为骆嫣是为了重聘,委屈着自己嫁给荣玘。现在看来,骆嫣当真是不嫌弃荣玘的。 婆媳两人四目相对,心里的嫌隙和心结都解开了…… 骆嫣和江夫人去老太太院里请安,程夫人和武夫人已先到了,朱杏茹黑着眼圈坐在程夫人身边。骆婵欠着身子坐在武夫人身边。 老太太今儿神清气爽,一身鸠羽色撒花的直襟绸褂更添了几分富贵威仪。 见到骆嫣进来,老太太高兴地叫宝箱拉她过来近前说话。江夫人没想到老太太对骆嫣如此亲热,一时摸不清缘由,看了眼程夫人挂着寒霜的脸,不敢说话,默默地坐向一边。 骆婵看见妹妹骆嫣进来,不由眼角飞起,嘴角向下。 昨儿的迎亲仪仗进府,她和青儿站在百福园门口张望,被仪仗的架式惊呆了。八人抬的宝顶饰金流苏大红花轿,左右各跟四个穿着锦绣的丫鬟,后面十二台的大红箱笼嫁妆……迤逦地进了府门。 四爷大婚自是不同,想想自己孤单小轿,悄没声地从后门进了荣府。再看眼前的繁华隆重,骆婵心里不由阵阵感叹。即使再瞧不上朱杏茹猪头猪脸的样子,可人家的家世在那,人家就嫁得风光! 仪仗进了永禄楼,沐熙园还没有动静。骆嫣出嫁骆婵终是关心的,寻了门上的小厮问,才知道骆嫣的花轿还没到。正奇怪荣家三爷四爷娶妻的吉时分做两个,天突然下起了雨。 门上的小厮荣六取了伞给骆婵,讨好道:“大爷怕是一会就要到了,听说他要和扬州知州大人一同回来,今儿晚上永禄楼宴的都是贵客,有……” 骆婵无心听荣六啰嗦,荣瑞自新婚夜出去,一直未回。今儿倒是个好时机……骆婵回到百福园精心打扮起来,骆嫣几时嫁来已忘到脑后。 果然武夫人带着骆婵这个新媳妇去永禄楼吃喜酒时,与荣瑞相交的几个达官贵人,不住地称赞荣瑞艳福不浅……荣瑞看骆婵的眼光也渐渐变得迷离起来。喜宴散后,自是好一番温存…… 骆婵此时见到骆嫣,自然想起昨夜她遇雨迟到,也不过悄没声地嫁进荣府。荣家的亲戚贵客都在永禄楼参加喜宴,哪个知道骆嫣这个新妇进门。她心里暗笑,纵使骆嫣是骆家嫡女,也不过是寒酸出嫁,嫁给傻夫。 骆婵想到此处,脸上的笑容不自觉地绽放开来。 坐在她对面的朱杏茹受不了了,她本就看不上骆婵,一个庶女如今与她平起平坐,进门还要给她施礼叫一声长嫂。此刻见她脸上的笑分明是嘲笑,难道她也知道荣珏清早离府,弃她而去? 老太太拉着骆嫣的手,看到她腕上镶金的翡翠镯子,不由笑了,“嫣儿有福!嫣儿有福!珏儿今年秋试一过,仕途顺畅,以后必是个王爷……” 程夫人脸色更加阴沉,想要发作又觉不妥。毕竟老太太是荣家大家长,几个老爷都敬重至上,自己若是此时与她唱反调,怕是一向树立起来的威仪便弱了。她沉吟着,准备和老太太告退。 早上荣珏从新房奔下楼,问她为何娶来的不是骆嫣,她一时怔住不知该如何回答。 荣珏胸中怒火万丈,上次花会,除了骆嫣,其他女子都入不了他的眼。他根本记不得朱杏茹是哪位,却不想昨夜与她颠鸾倒凤,共赴巫山…… 他觉是胸中翻腾,恶心难耐。程夫人怔住的模样更让他痛苦,“母亲明明就是故意的!这是为何?听宝琴议论骆嫣另嫁孩儿就问过母亲,母亲当时是怎么说的?如今又是如何做的?” 程夫人知道事已到此,都没退路,索性说了,“骆嫣不愿嫁你,她昨儿夜已嫁给荣玘,如今是你的嫂子了!” 第五十六章风波 程夫人的话音刚落,荣珏已惊诧得睁大了眼睛,俊美的脸上由惊诧转而愤怒、失落,像是打翻的五味瓶,百感交集。 “一定是故意的!”荣珏无力地吐出一句,转身跑出永禄楼。 程夫人以为荣珏已和朱杏茹生米煮成熟饭,即便再生气也终会想通。直到银簪来报,荣珏已出了府门,程夫人这才心急,派了几个小厮去府外找。 心里再急,面子是要顾的。娶了新妇是要见老太太奉茶的。程夫人正要领朱杏茹去给老太太请安,又有婆子来报宝蝶掉荷塘了。程夫人当时脸就青了,一团乱麻未解,又来添堵。 听婆子说了大概经过,知道宝蝶人已没事,这才匆匆赶到翠苑。心里却对骆嫣恨得牙痒难耐,哪里都有骆嫣惹事。此时看着老太太拉着骆嫣的手问长问短,心里已是不悦。 骆嫣腕上镶金翡翠镯子闪闪惹人,程夫人当然认得那是老太太的心爱之物,一直说是留给荣珏大婚新媳妇的……程夫人知道再留下去,必又要惹出一番是非。她看了看武夫人,武夫人也正望向她。 早上宝蝶落水,武夫人觉得蹊跷。昨夜刚跟宝蝶提了那事,知道她会一时想不通,没想到今早让她去雎鸠楼侍候荣春娘,就出了落水一事,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 程夫人起身告退,回身看朱杏茹还呆坐在那里看着骆婵,“杏茹,还不快和老太太告退,我们该回去了。”朱杏茹从骆婵隐着笑意的脸上收回目光,骆婵也被程夫人冰霜似的声音醒了心神。 武夫人见程夫人要走,也起身告退。抬眼示意骆婵,骆婵款款移步,嘤声告退 “送大夫人、二夫人。”骆嫣起身施礼,江夫人也起身目送武夫人和程夫人出去,朱杏茹和骆婵紧随身后。 朱杏茹走在骆婵身前,刚才骆婵脸上的嘲笑还映在她眼前,她怎肯咽下这口气。出了门,站在门外等候的青鸾和青儿迎上来。朱杏茹故意放慢了脚步,骆婵脚下收步来不及,撞到了朱杏茹身上。 这下朱杏茹可找到了发火的借口,早上荣珏拂袖离去的委屈一并发泄出来,她突然像个雄狮一样扑向骆婵,用头抵在骆婵胸口,“青鸾,你还死愣着干什么么?”朱杏茹已顾不得形象,双手抱着骆婵纤细的腰枝。 青鸾是认得骆婵的,上次花会时,夜半挑事不成,却被骆嫣抓成大花脸,今天终于有机会报复了,骆婵是骆嫣的姐姐,机不可失。 青鸾快步跑过去,伸手在骆婵脸上抓出几道血痕,又借势去扶朱杏茹,在骆婵的大腿上拧了几下。都知道大腿肉捏上一小点,那疼却是钻心的。 骆婵疼得嚎叫起来,青儿慌了,长这么大没见过人打架,一时不知从哪下手。骆婵喊起来,“官府的小姐打人啦!四奶奶发疯啦!”她嘴上叫着,手上也不闲着,纤指利甲在朱杏茹头上一通乱抓。 青儿看准骆婵和朱杏茹中间的空隙,用身子挤了进去,脸对着骆婵抱着她,任朱杏茹疯子一样地飞脚踹她的屁股。 程夫人和武夫人在前头讲着宝蝶的事,已转到了翠苑的月亮门,忽听到身后一片嘈杂。程夫人示意金钗去看看,金钗慌张地跑回来说,大奶奶和四奶奶打起来了! “什么?”武夫人和程夫人异口同声地叫道,转身往回去。骆婵、朱杏茹、青儿和青鸾已混战在了一起。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程夫人气得浑身哆嗦。 “住手!都给我住手!”武夫人看着骆婵披头散发的样子,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骆婵先松了手,朱杏茹恍惚地听到程夫人的喝斥,也收了手。荣珏已走,她知道她唯有依靠程夫人这个婆婆,才能保住自己在荣家的地位,才能让荣珏回心转意…… 骆婵见青儿被青鸾逼在墙边又掐又咬,知道这次在婆婆武夫人面前失了颜面,快步走过去,抬手打了青儿一个嘴巴。 一声脆响,青儿木然不动了,青鸾也怔住了。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骆婵的手上。 骆嫣挽着江夫人和老太太告辞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骆嫣望着青儿涨红的脸,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愤愤地看着骆婵,心里无比痛惜! 骆婵放下手,脸上讪讪地样子,望向武夫人,“奴婢不懂事,儿媳教训一下。” 武夫人脸色阴沉,骆婵这个儿媳对她来说可有可无,也并不放在心上。这时却得罪了程夫人的媳妇朱杏茹,那是万万不该,朱家这次帮忙荣春娘脱困牢狱之灾是有功的。 “快去给弟妹赔罪!”武夫人圆盘满月似的脸,威严起来自有一份不容抗拒。 骆婵眼里一凛,望着同样披头散发的朱杏茹,身子没动。武夫人“咳”了一声。 骆嫣觉是心里发紧,骆婵脸上的几指红印历历分明,显而易见骆婵是吃了亏的。很明显这事是朱杏茹挑事。以骆嫣对姐姐骆婵的了解,她虽争强好胜,却也因为身份能隐忍不发,断不会华庭之上,如此张扬! “姐姐,你的脸花了!”骆嫣望着骆婵夸张地惊呼,骆婵下意识地捂了脸颊,“啊!”她最在乎的就是这张脸,如果脸蛋破相,荣瑞还能理她吗?她感到脸上一阵火辣辣地疼,不管不顾地冲过人群,快步往百福园跑去。青儿抹了把眼泪,看了眼骆嫣,也跟着跑去追骆婵。 “朱姐姐,你的耳坠子少了一只。”骆嫣大惊小怪地看着朱杏茹的耳朵。 朱杏茹恨恨地看骆嫣一眼,她对骆家姐妹没好感,现在突然发现骆家姐妹却成了她的妯娌,这感觉有如四面楚歌,令她心情更加阴暗。 青鸾也悄声说,耳坠子少了一只。朱杏茹破口大骂,“死人呐,傻站着干嘛,找去啊!没用的东西!” 程夫人觉是面子挂不住了,刚刚心里暗笑武夫人娶来的媳妇没有涵养,现在听到朱杏茹的骂声,和骆婵也不相上下……她心里惦记着荣珏是否找到,哪有心情再耽搁下去。 程夫人看了一眼武夫人,见她脸上也是讪讪的难堪,“让她们去吧!咱们还要商量正经事。” 武夫人点点头,叹了一声,随着程夫人出了翠苑。 骆嫣也随江夫人出了翠苑,从朱杏茹身边经过时,听朱杏茹嘀咕一声,“破落户家的丫头,只配做填房,嫁傻子!” 第五十七章疑云 骆嫣停下脚步,望着朱杏茹忽地笑了。她知道朱杏茹昨夜洞房必是受了荣珏的刺激,才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和骆婵撕扯,不过是朱杏茹一惯骄纵,突然倍尝冷落的发泄。没必要和她较真,心里倒涌起对她的怜悯。 “婆婆,我们得快些回去,我怕相公等急了该不开心了……”骆嫣挽起江夫人的手臂,笑盈盈地从朱杏茹身边走过,似未听到她刚才恶意的咒骂,余光却看到朱杏茹的脸浮起一丝羡慕。 从翠苑回来,玖儿迎上来说三爷一直闹着要去找娘子,锦鸳都拉不住,再不回来怕三爷真要闯去找骆嫣了。江夫人拍了拍骆嫣的手,让她快去。 望着骆嫣的背影,江夫人眼里发酸,荣玘十四岁以前都是对她寸步不离的,这几年荣玘大了,对外面的世界起了好奇,江夫人既欣慰又担心,担心荣玘闯祸,担心荣玘被骗……没想到娶了骆嫣,荣玘仿似又回到了少小时,他对骆嫣的依赖和黏溺超出了江夫人的预料。 锦鸳站在新房门口焦急地张望,看见骆嫣回来,胖嘟嘟的小脸乐开了花,回身对着新房直嚷着“三奶奶回来了,三奶奶回来了!” 骆嫣看着锦鸳可爱的样子不由地笑了,玖儿道:“锦鸳啊就盼着小姐回来照看三爷,她就轻松了!” 玖儿话音未落,荣玘已从房内出来,看见骆嫣,高兴地迎上来,“娘子,我有东西送你。”说完拉着骆嫣进屋。 骆嫣好奇荣玘能有什么东西送她,任他拉着走到书案前。 “娘子闭上眼睛!”荣玘望着骆嫣,脸上纯净的笑容让人不能拒绝。骆嫣闭上眼睛,听到沙沙的纸声,一阵沁人的墨香飘进鼻息。听到荣玘叫,“娘子,睁开眼睛。” 骆嫣睁开眼睛,眼前是一幅水墨肖像画,画上的人青丝垂肩,杏眼微澜,两片樱唇微启,一副欲语还休的样子…… 锦鸳和玖儿凑过来看,玖儿惊叹一声,“画得好像啊!”锦鸳接口道:“三奶奶好漂亮!” 骆嫣蓦地感到脸如火烧云,“这,这是你画的?”荣玘开心地笑了,“娘子,这是用乌石香墨画的,好不好看?”骆嫣看得分明,荣玘画上画的,正是清早起来她的样子…… 傻子怎么可能会画画?她一阵心慌,说好的独自快活了此一生,却又偏偏心扉半掩,总不经意地被撞开! “好看,真好看!”她想一个人呆会,便让锦鸳带荣玘出去玩。谁知荣玘不依,偏要骆嫣陪着才走。骆嫣只好哄他,“相公自己玩,我还有事做。做完了事才去陪你好不好?” “我陪着娘子做事!” “相公是男子,怎么能做女红之事呢!乖,自己去玩。”荣玘只好应了一声,有些泄气地出了门。锦鸳跟着要出去,骆嫣叫住她问,“三爷平时不是喜欢自己玩吗?” 锦鸳嘟着小嘴,“说也奇怪呢,奴婢侍候三爷三年,没见过他这么黏人。栖凤姐姐说,以前三爷是一直跟在夫人身边寸步不离的,即便是娇娘小姐出世,三爷也守在夫人跟前……” 骆嫣噢了一声,让锦鸳快去找荣玘,见锦鸳出了门,才若有所思地问玖儿,“你看三爷傻吗?” “三爷怎么会傻!奴婢看三爷是世上最纯净的人!” 骆嫣摇了摇头,怔了一会,与荣玘相处她已不担心了,此时让她担心的是一个月之后,她脸上的胭脂记突变…… 她抚着书案上的画,荣玘简洁的笔触却刻画得栩栩如生,特别是骆嫣额上的一点胭脂梅花记,虽用黑灰点墨,却是生动传神。墨香阵阵袭来,骆嫣感到一阵眩晕。 骆嫣让玖儿把画收起来搁在多宝阁顶上,玖儿奇怪,“这么好看的画何不裱了挂起来,是三爷送给小姐的礼物呢。”骆嫣不语,玖儿便不再作声,蹬了凳子把画搁好。 “二小姐,奴婢来看你了。”门外响起青儿的声音。 骆嫣转出屋外,见青儿已换了身干净的衣裳站在阳光里,脸上挂着笑。“大小姐已经没事了,正在歇午觉。奴婢怕二小姐担心,特意过来禀报。”青儿脸上的几点雀斑生动起来,见到骆嫣她才能感觉到日子里还有一丝温暖。 “大小姐一向本事,犯不上我们小姐担心。”玖儿觉得青儿有些多余。 骆嫣望着青儿脸上虽带着笑,神情却透着苦闷。“姐姐没事就好!倒是让你受委屈了。”骆嫣话音刚落,青儿眼里便蒙了泪光,能有人知道她委屈,她便不觉得委屈了。 “玖儿无心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荣府虽大,只有我们几个姐妹才是最亲的。只是这才刚交午时,姐姐怎么就睡午觉了?有话你只管讲。” 骆嫣拉着青儿进了屋里坐下,玖儿这才意识到青儿心里藏着事,怪自己刚才出言太厉,忙去给她沏茶。 青儿犹豫了一下,便讲了这阵子给骆婵熬药的事。 从江都回来荣府,青儿日日背人处熬药,可一两次还行,日子久了药香遮不住。仇妈妈问过一次,青儿慌称是大爷荣瑞找人开的药方,仇妈妈也就不理不问了。可是香草却盯着青儿,说青儿说谎,大爷新婚翌日便离开荣府,哪有功夫给骆婵开什么药方…… 骆嫣“哦”了一声,“百福园不是宝蝶掌事吗?” 青儿便道,宝蝶虽说是被派到百福园掌事,可武夫人只让她随在身边,好吃好穿地呆着,根本不用理事。以前掌事的蕉叶不在,百福园的奴婢们便各自为政,日渐松散。 香草在百福园日子最久,是以前大奶奶身边的人,虽不受大家喜爱,却也没人敢和她较真。被她盯着倒也不打紧,就是感觉最近奇怪,每次熬药时香草都会支开青儿…… “你是怀疑什么?”骆嫣意识到了问题。 青儿点点头,骆嫣在意识里搜寻香草的印象,面无表情,木然的一张脸。从未和她打过交道,只在上一世见她扶着骆婵,匆匆从永禄楼经过去参加老太太的寿宴。难道? 第五十八章心酸 骆嫣沉吟片刻,嘱青儿不要声张。骆婵还要喝半月的草药,就让玖儿在沐熙园熬好,让青儿趁天黑悄悄来拿回去给骆婵喝。 青儿脸上转了晴天,和玖儿讲好今晚日落后将草药送来,谢过骆嫣,匆匆地回百福园去了。 骆嫣有些心神不定,她知道骆婵嗜睡并不简单,怎么才能说服骆婵出府去问医探个究竟呢? “小姐对大小姐这么关心,大小姐却未必领情!”玖儿忍不住心里的疑问。 “与人恩惠未见得要人领情,施比受更让人感到幸福。”骆嫣见玖儿一副不开窍的娇憨样,点了点她的额头。“是不是想偷懒,不愿意熬药汤啊?” 玖儿脸现委屈,忙说,“才不是的,小姐吩咐的奴婢都做……” 骆嫣揽过玖儿的头,知道她的真心,真心地对自己胜过她自己…… 午后的沐熙园更加寂静,骆嫣从锦帐里小睡起身,才想起荣玘出去有一会了,锦鸳也不见回来。问玖儿也说没见。正自狐疑,屋外玖儿传报,荣娇娘来了。 骆嫣忙起身更衣,玖儿引着荣娇娘进来。骆嫣顿觉屋里一亮,荣娇娘虽穿着简素,自有一种灵动仙气令周身放光一般。 “嫂子好,妹妹来给嫂子请安。”荣娇娘款款施礼,软语温柔,骆嫣都看得呆了。上次花会一见,便已惊艳荣娇娘的不食人间烟火的气韵,这回近前相看,更被她娇柔婉若精灵的样子倾倒。 有这个妹妹可真好!骆嫣心里暗道。上一世荣娇娘与荣丽娘双双入京,骆嫣那时因病被弃冷阁,从此便不知佳人消息,今时想来,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啊,妹妹,妹妹好!”骆嫣怔望着荣娇娘,荣娇娘微笑的样子,自有一份出尘淡然的超脱,更令骆嫣着迷。 “娇娘知道昨夜哥哥新婚,本该来贺喜,却被祖母拘在身边在永禄楼不得过来,还请嫂子莫怪……”荣娇娘出语如莺啼,听得人都醉了,莫说是骆嫣不怪,即便是个铁石心肠的,又怎会怪罪这样一个娇人! 荣娇娘朝身旁的丫鬟示意,小丫鬟递给她一个团花分瓣的锦盒。“这个送给嫂子做贺礼,还望嫂子莫嫌弃。” 骆嫣接了锦盒打开一看,五瓣分格的锦盒内摆着五朵簪花,颜色清爽造型玲珑别致。“好漂亮!”骆嫣忍不住赞道。 “这都是我们小姐亲手制的,听说三爷要娶骆姑娘,小姐欢喜了好几天,一直赶工……”旁边身着黄衫的小丫鬟伶俐地道。 “兰若,多话!”荣娇娘见骆嫣真心喜欢,这才安心。五日前,无意中听到荣丽娘和荣春娘说起荣玘娶妻的事,她便留了心。终于知道哥哥荣玘娶的是骆嫣,花会一见,她唯有对骆嫣最有眼缘,没想到骆嫣竟然愿意嫁给傻哥哥荣玘…… 母亲江夫人一直不让她理府中的闲事,即便是沐熙园的事也让她少问少操心,荣娇娘在雎鸠楼的开销不比荣丽娘少,虽没有像程夫人那样请了名师调教,却也是请了师傅来教导琴棋书画舞。 江夫人每次来看荣娇娘,都眼含爱怜嘱她好好学习。荣娇娘知道,她的开销老太太是贴了一半的,荣家指望她进京选秀,一朝飞上枝头,争一个满门荣耀。所以她也甚少出来,一心在雎鸠修习。 骆嫣谢过荣娇娘,一时想不起还个什么礼才好,见荣娇娘一直看她放在箱笼上的桃花锦杌,便让玖儿过去拿来,要送给荣娇娘。 荣娇娘推辞不要,骆嫣说她莫不是嫌弃不是自己亲手制的?这桃花锦杌是她好姐妹妩儿亲自制的,里面加了晒开的桃花瓣,当真是骆嫣心头最珍贵的…… 荣娇娘这才收下一个。纤指滑过锦杌上纷繁的桃花,眼里有一丝迷醉。“娇娘素喜简雅,没想到这样纷繁的桃花绣在清亮华贵的锦缎上,却有一种轻盈梦幻的感觉……” 荣娇娘起身告辞,兰若抱了锦杌跟着出门,骆嫣想起这时该去翠苑看看宝蝶,便跟着一起出门。 荣娇娘轻车熟路转过前院江夫人的屋子,回头又望了一眼,眼里有些落寞。骆嫣看在眼里不由一阵心疼,她知道当朝皇上已五十有余,再过三年,荣娇娘进宫侍候这么个祖父年纪的老头,想想心寒。 在翠苑门口和荣娇娘分手道别,看她款款的身影消失在花树之后,骆嫣有些出神。进宫有什么好?荣娇娘没有办法改变命运,荣丽娘却妒忌她,排挤她…… 骆嫣摇了摇头,不想这么多!荣家的事,便由他。自己过好自己的快活,嫁了傻子,无事不操心。她心里这么说,脚下却忍不住移步进了翠苑,宝蝶的事她还真是忘了也是荣家的事,当真她要操起心了。 宝蝶失神地坐在架子床上,从早上到现在粒米未进。昨夜永禄楼喜宴散后回到百福园,武夫人叫她进了内室。 内室的灯光忽明忽暗,宝蝶的心七上八下。到百福园有些日子了,每日穿锦着绣,和武夫人同吃同行,有小丫鬟侍候,武夫人哪里把她当成了奴婢,甚至比对大爷新娶的大奶奶骆婵还要好。 她是多么聪明玲珑的人,哪有主子无事对奴婢献殷勤的!她知道武夫人一定有事要让她去做。可是日夜苦思,武夫人能有什么事她想不明白。 武夫人无比疲倦地卧在贵妃榻上,宝蝶要去给她沏茶,武夫人拉住她的手,“宝蝶,你说我平日待你如何啊?” 夜深更响,每一声都敲在宝蝶的心上,她知道这一刻终于来了。宝蝶屏息立在榻前,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和缓些,“夫人待奴婢如再生父母,不,夫人待奴婢比奴婢的爹娘还要好!”宝蝶想起早逝的爹娘,心里怦动,眼里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 “嗯,是个知道冷热的孩子!”武夫人拉着宝蝶坐在了贵妃榻边。“如今我有一事求你,你能不能答应呢?” 宝蝶哪里敢坐在榻上,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任凭夫人吩咐,即使赴汤蹈火,奴婢也万死不辞!” 第五十九章名份 宝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耳边一遍遍回响着武夫人的话。去给大小姐荣春娘做陪床的大丫鬟?真的去吗?荣春娘是个什么样的人宝蝶怎会不知道,她会忍受自己的丈夫和自己的丫鬟同床? 宝蝶渴望富贵,渴望被人瞩目,可做陪床大丫鬟不在她的想像。她也想不出这个角色是怎样一种境遇,武夫人说得含糊,说是会把宝蝶当成自己的女儿一样,送去京城李府,虽然没有仪式也会给她一身桃红吉服,薰香沐浴抬到鸳鸯帐里…… 宝蝶按捺不住心里的忐忑,披衣下床。出了百福园,竟然看见栖凤提了食盒往桃花戏院去。她这才想起宝琴被关在戏院柴房。 想起和栖凤、宝琴同时进府,一晃已过了十二年,为了荣府大丫鬟的位置,她渐渐冷落了她们。曾以为自己春风得意,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宝蝶心里一阵悲凉,踩着月光的影子,也往桃园去了。 栖凤刚到一会,宝蝶也来了。她站在柴门边踟蹰着,宝琴叫她,她才移步进了柴房。宝琴被关了三日,人瘦了一圈,精神却好。栖凤掌了火烛,将食盒找个清爽的柴垛放好。宝琴谢过栖凤送来的点心,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宝蝶看着心酸,叫宝琴慢点吃。宝琴边吃边道,“程夫人真够狠的!这两天若不是栖凤惦记我送来点吃的,我怕是饿昏了。”她抬头看见宝蝶神情不自然,忽地笑了,问她怎么啦? 宝琴能在老太太跟前服侍,也是一个青葱玲珑的人,猜到宝蝶有事,不然这半夜里宝蝶怎会来看她!虽是同时进府情同姐妹,可是各为其主也没少磕磕绊绊…… 宝蝶犹豫了一下,说了武夫人让她去做荣春娘通房大丫鬟的事。栖凤听完,说这是好事啊!干嘛还愁眉苦脸的。通房大丫鬟就是半个主子,从此脱离奴籍,值得高兴。 宝琴没有说话,咬了一口点心看着宝蝶。宝蝶果然是美的,即便在柴房昏黄的光影里也看出她俏丽的模样。 打从宝蝶落选荣府大丫鬟那时起,宝琴就隐隐觉得程夫人对宝蝶另有安排。直接宝蝶被派去百福园做掌事的。有小丫鬟和婆子私下里议论宝蝶会不会被大爷收房,反正大奶奶杨婉日子也没几天了…… 宝琴却不那么想,每日里见程夫人和武夫人来给老太太请安,偶尔说到荣春娘的事,宝琴便知道宝蝶一定是与荣春娘有关。果然…… 宝琴不想给宝蝶意见,因为她知道给宝蝶意见也没有用。奴婢拧不过主子,就像宝琴知道自己明明使十二分的心力去巴结江夫人,去照看三爷荣玘,可江夫人都是客客气气,从不把她当自己人。 而荣玘,宝琴一阵心寒,自栖凤被调配不再服侍荣玘,宝琴便时不时地过去和荣玘亲近。可荣玘你说他傻,不论宝琴带什么新奇的东西给他,他也不与她多亲近,每次见宝琴来,都远远地避开。若是面面相对避不开,荣玘也只是望着宝琴笑笑,便低头沉浸在自己世界里…… “三爷和四爷今天都成亲了!”宝蝶见宝琴沉默,轻声道。 宝琴从沉思中惊觉,是呀!荣玘成亲了。傻子终究是傻子,不解风情,不懂情爱!到要看看骆嫣偏要嫁给傻子荣玘能讨什么好! “咱们都是奴婢,主子让做什么便做什么,做得好不要指望一声好;做得不好,便要受罚。认命吧!”宝琴吃完最后一口点心,把食盒收好递给栖凤。 栖凤摇了摇头,责怪地看着宝琴,“道理你都懂,却偏要自讨苦吃……” “我是替四爷可惜!”宝琴捶了捶腿,她知道今日府里的两位爷都成了亲,程夫人也没必要再关着她了。 栖凤白了宝琴一眼,知道宝琴哪里是替四爷荣珏可惜。不过她也不便点破,哪个奴婢不想过上好日子,这几年宝琴常常贴了私己银子给荣玘买这买那,栖凤岂有不知宝琴的心思…… 更漏声声,栖凤和宝蝶各揣了心思和宝琴告别。宝蝶回来的脚步非常轻快,听到栖凤说通房大丫鬟相当于半个主子。她也顿时觉得应该是这样的吧,半个主子! 宝蝶突然觉得武夫人许给她的一切都是那么地美好。回到百福园歇下,宝蝶甚至做起了美梦,直到早上武夫人让宝蝶去雎鸠楼找大小姐荣春娘,说是让她去听荣春娘讲讲进李府以后的规矩。 宝蝶去听荣春娘的一顿训斥,一切美好的幻梦都化做泡影,她顿觉生无可恋,从雎鸠楼出来,一时想不开跳了荷塘…… 进了翠苑北厢,玖儿脆声道,“宝蝶姐姐,我们小姐来看你了。” 宝蝶木然地扭过脸,看是骆嫣,起身施礼。 刚才已听小丫鬟说起,是三爷和三奶奶救了她。还打趣她怎么讨好起三爷来了,不管不顾地去摘荷花,根本儿犯不着呀!宝蝶知道荣家奴婢没人在乎三房,更不会去讨好沐熙园,当然除了宝琴…… 宝蝶知道骆嫣帮她隐瞒了真相,她现在清醒过来,对生命又有了渴望。 骆嫣扶她坐好,让玖儿出去看门,才问起事情的究竟。宝蝶哽咽了一声,道出了原委。 ……荣春娘见宝蝶进来便起了身,上下前后打量一圈,才又坐回椅上。“以前没怎么注意,原来真的是越长越漂亮啦!”荣春娘脸上的横肉跳动一下,眼皮一翻,侧着身子挑了一颗果子搁在嘴里。 宝蝶立在屋子中央,垂着头,窘得满脸通红,额上起了层微汗,又不敢用汗巾去擦。荣春娘脸上的神情从来都让她畏惧。 荣春娘嚼完嘴里的果子,很满意宝蝶的乖顺,正了正身子,道:“我娘应该和你说了,这次你随我回京,就搁在我屋里的北床,我相公可以和你同床。若是你运气好,生个男孩,就算是我的嫡子。若是生个女孩,就拿去给那两个贱妾养,自然不用你操心,你只要把我相公侍候舒服就好。” 荣春娘翻了翻眼皮,站了起来,“若是你老了,相公不愿再与你亲热,我便送你去京郊庄上,衣食自然不会少了你的……” “什么?这样没名没份也成?和香楼的姑娘又有何分别?”骆嫣听到这话惊得呆了! 第六十章受伤(求票) 宝蝶已哽咽不能自持,“……奴婢就是大小姐屋里一个玩物,供她取悦她相公……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那现在呢?”骆嫣拍拍宝蝶耸动的肩膀,任她将心中的郁闷委屈发泄出来。 过了一会,宝蝶平静下来,“奴婢现在不想死了,蝼蚁尚且偷生,奴婢才刚刚十九岁,日子还很长,可是……”宝蝶起身跪在骆嫣面前,“奴婢知道骆姑娘聪慧过人,求骆姑娘救救奴婢吧!”宝蝶又眼泛泪光,巴巴地望着骆嫣。 骆嫣拉她起来,望着她乞求的眼神,心里暗忖,当时只想着救宝蝶的命,却没想过怎么改她的命! 宝蝶被骆嫣强拉着起来,俏丽清秀的脸上全是泪痕。骆嫣此时就是她的救命稻草,她想活下去,却又不想在荣春娘的房里活成个玩物…… 骆嫣怔望着宝蝶,她明白武夫人一定是求程夫人帮荣春娘谋划,荣春娘已彻底失去了李慕海的欢心,别说欢心,就是看荣春娘一眼李慕海都不乐意! 程夫人这招够狠,宝蝶的俏丽是一般男人难以抗拒的,必得李慕海的喜爱。爱屋及乌,荣春娘多少能沾些春风雨露。却又不能让宝蝶抢占了主子的风头。 别说名份,在外人面前还是一个奴婢,乖乖地猫在主子的屋里,活成一个宠物。宝蝶这阵子不就是当宠物一样地养在武夫人身边吗? “……骆姑娘救我!”宝蝶央求着。 骆嫣收回心思,看着宝蝶带泪的脸突然心生一计,“如果不随荣春娘去京城,你有何打算?” 宝蝶一怔,她在荣家还能有什么打算!若真能躲过荣春娘的磨难,明年春末嫁个小厮出府也是好的。起码活得有尊严,老来有伴……“奴婢能留下来,挨到明年春末出府,也就圆满了。” 骆嫣点点头,起身喊玖儿进来,悄声嘱咐几句,玖儿应了一声匆匆出去了。宝蝶不安地看着骆嫣,骆嫣笑了,“你若愿意听我的,我想荣春娘一定不会带你走了。” 宝蝶连连应着,恨不能跪地磕头,被骆嫣拦下,沉吟一下问她觉得府里的丫鬟还有哪个漂亮?宝蝶指了宝琴和玉钏。 骆嫣知道宝琴,宝琴比宝蝶心思重,只怕程夫人和武夫人不敢用她……“玉钏?”骆嫣想起来了,玉钏是荣丽娘身边的丫鬟,有一双柔若无骨的纤手和透瓷白似的肌肤。 上一世跑去骆嫣的冷阁,把屋子里像样点的家什都砸了……骆嫣知道是荣丽娘指使的,可仗着主子的势,玉钏可没有留一点情,一脚踹在玖儿身上,玖儿手里护着的泥金煲药火炉掉在地上,碎了…… “玉钏今年有十四岁了吧?”骆嫣若有所思。 宝蝶狐疑地望着骆嫣,点点头。 “你这几日要在武夫人跟前多说些玉钏的好话,夸夸她的乖巧和美貌……” 宝蝶懵懂地连连点头。两人正说着,玖儿拿着个青布袋进来了,骆嫣接过袋子递给宝蝶,嘱她晚上没人时,用热水泡了布袋里的草叶敷脸,一柱香以后再拿下来。什么时候荣春娘离府,什么时候不用再敷。 宝蝶应着,藏好布袋。脸上的神情终于活泛起来,眼里也有了生气。 骆嫣不再耽搁,宝蝶要送她出门,骆嫣止了她,人多眼杂。趁着没人注目和玖儿快步出了翠苑。 日已西斜,天边霞光夹着几道墨蓝的云层,自有一种瑰丽。骆嫣望着天边,不由叹了一声。荣家是非地,偏又来一回!预料到一些事的开头,却想不到事的结局,就如宝蝶跳荷塘,就如嫁给了傻子荣玘…… “三奶奶!三奶奶!可找到你了。”锦鸳从沐熙园跑出来,迎面看见骆嫣,惊呼道。锦鸳跑到骆嫣近前站定,喘息未平,额上的汗已下来了。胖嘟嘟的小脸上梨窝一闪一闪地道:“三爷,三爷和四爷打架了!” “什么?”骆嫣抓住锦鸳的胳膊,让她说清楚些。 锦鸳缩着眼神,“四爷把三爷打了,下午奴婢和三爷在长亭看人下棋,四爷冲过来抓住三爷就走,奴婢脚步不快,追过去时,他们已经打起来了……” 骆嫣放开锦鸳的胳膊,快步跑进沐熙园,玖儿和锦鸳没想到骆嫣的脚步太快,一时怔住,赶紧跟着跑进沐熙园。 荣玘的额上已缠了白布带,右手吊了布带曲臂挂在脖子上。半边脸颊上几道干涸的血痕,身上的衣服破了几处,丝丝缕缕粘着尘泥,让人看着有点触目惊心。见骆嫣进来,叫了一声“娘子!” 骆嫣一见之下,惊得张大了嘴巴。“荣珏把你打成这样?” “哎!”江夫人叹了一声,瞅着骆嫣,眼神有些复杂。 “我找老太太告状去!四爷怎么能这样欺负人!”骆嫣边说边往外走。 江夫人叫住她,“骆嫣,还是回来吧!去告状有什么用?还能让人把荣珏打一通……事情传出去只会让人笑话!”江夫人又叹了一声,叫栖凤扶着荣玘回房休息。 “白白被欺负就这样忍着?”骆嫣不服,她想荣府起码有老太太在,总有说理的地方。 江夫人盯着骆嫣的眼睛,骆嫣突然明白了什么,感到脸上一阵火辣…… 栖凤扶起荣玘,锦鸳过去要扶,栖凤瞪了她一眼,锦鸳感到委屈,看着骆嫣。骆嫣走过去扶了荣玘,“我扶相公回去吧,玖儿、锦鸳快回去烧水。” 骆嫣扶着荣玘就走,锦鸳应着小跑着走在前头去烧水了。 “晚饭让栖凤送过去,只怕玘儿的手不方便……”江夫人担心地看着他们,骆嫣让她放心,晚饭让玖儿去厨房拿,“婆婆放心,我会照顾好相公的。” 江夫人不再勉强,让栖凤不必去了。看了一眼天边的落日,嘱咐栖凤不要将荣玘被打的事告诉老爷…… 锦鸳和玖儿抬了热水倒在沐桶里,骆嫣试了水温合适,让锦鸳帮荣玘更衣沐浴。锦鸳嘟着红红的小脸,“奴婢,奴婢没有服侍三爷沐浴过,以前都是三爷的奶娘祝嬷嬷侍候的……” 骆嫣“哦”了一声,“那祝嬷嬷呢?”锦鸳讪讪地说祝嬷嬷今日晌午回老家乡下去了。 骆嫣看了看玖儿,玖儿低着头,慢慢退到了门边。 “好吧!你们出去吧!准备好吃的,一会相公沐浴更衣就来。” 锦鸳和玖儿闪身出了门,骆嫣回头看着荣玘,一时不知从哪下手…… 第六十一章洗澡 荣玘摘下吊在脖子上的绑带,熟练地除去贴身白衫。见骆嫣怔怔地看他,微笑着叫了一声“娘子”,坦荡自然地踏进沐桶坐下,闭目入定一般,安静地笼在一片水汽之中。 骆嫣本以为要为荣玘宽衣解带,正犯着踟蹰,没想到他已赤条条地欣然入浴。那样结实的胸膛,纤长有力的双腿,健康的肤色似闪着莹光……骆嫣感到脸上发烫,虽说经历过了上一世的夫妻之事,如今猛然见到男子身体,却也羞涩难当。 水汽中,荣玘双臂搭在木桶沿上,宽阔的肩膀舒展有力,脸上的神态安逸祥和。眉目发际之间,不一会便挂上了一层水珠,随着烛光的闪烁,泛着晶莹。 骆嫣看得呆了,回过神才想起拿着浴刷过去帮他净身…… 荣玘臂上一片乌青,乌青中几道擦破的血痕,显然是撞到尖锐的石头割的。骆嫣小心地用棉帕沾了水捂在乌青处。荣玘睁开眼睛,笑望着骆嫣,“娘子,没事,不疼!” 骆嫣心里格愣一下,她只道荣玘心思单纯,愚憨不懂人情,没想到他竟会为别人着想!骆嫣脸上一阵火辣,为自己并没有心疼他,反倒让他来安慰自己而羞愧。 水温渐凉,骆嫣帮荣玘擦拭干净穿好衣衫。拿起白布绑带,骆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给荣玘挂在臂上。按说荣玘手臂撞伤并未伤了筋骨,实在没必要挂了手臂影响行动。可江夫人为何要给荣玘挂上? 骆嫣寻思之间不小心碰到荣玘的伤,荣玘皱了下眉头,复又笑了,“娘子,不疼!”骆嫣不再犹豫,帮荣玘挂好布绑带。 安顿他坐好,此时,她已没了羞涩尴尬,心里只有愤愤不平。她突然明白江夫人的心情,应该和她此时的心情是一样的。只是江夫人碍着荣珏在荣家的地位,只能忍隐不发,让荣玘挂着白绑带,以醒目的姿势告诉荣府上下荣珏对荣玘的伤害。而骆嫣不能忍,她要找荣珏理论,帮荣玘讨个说法。 骆嫣叫了玖儿和锦鸳进来,问锦鸳四爷可是也回府了。锦鸳连连点头,说是下午和荣玘一道回府的,被程夫人叫去了永禄楼。骆嫣迟疑了一下,让她们服侍荣玘吃饭,她准备出门去永禄楼。 玖儿叫她和三爷一起用饭,骆嫣哪有心思吃饭,她只道荣珏嘴冷心狠有一套,没想到动手打人也有一套。她忍无可忍,出了门才想起一会青儿要来熬药,又回身嘱咐玖儿,若是青儿来了,把药包收好。去灶上熬药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是三奶奶吩咐的,给荣玘熬的滋补药…… 夏夜小虫啾啾,一路上花香扑鼻。骆嫣无心欣赏,脚步匆匆往永禄楼去。她知道荣珏此时一定在素熹堂。那是荣珏躲清静的地方。 他伤了荣玘,程夫人多少会啰嗦几句,即便程夫人不说他打荣玘的事,也会说他清早抛下新娘子独自出府的事。 骆嫣猜的不错,荣珏此时正在素熹堂叹气。桌上铺着撒金屑的宣纸,荣珏提笔又放下,全无心思写什么指点江山的文章。 适才程夫人语重心长地宽慰荣珏,他现在觉得骆嫣百般好,待过些时日见识多了,还有更好的女子让他喜欢。荣珏有些吃惊,没想到母亲会说这样的话。 “可祖训不可纳妾,母亲就让我一辈了对着那个丑八怪?”荣珏委屈。 程夫人笑了,笑得眼里有泪,心里涌起一股酸楚。是呀,荣家祖训不可纳妾,可荣家的男人哪个又专情于一个女子。只不过是眼不见心不烦罢了! “傻孩子,喜欢的女子不一定非要娶回家!仕途为重,一切都是为了你的前程!” 母亲的话一遍遍在荣珏耳边回响。可他不甘心,难道凭他的资质和学识还会靠女人的裙带搏取仕途? 正在荣珏思虑间,抬眼瞧见进门来的骆嫣。骆嫣一身烟水蓝的轻裳,杏眼含娇,双唇欲语,额边一点胭脂记凭添无边风情…… 他记得老太太曾说过,那是妃子记!他一时以为是梦,羊毫笔“吧嗒”一声掉在地上,他才知骆嫣就在眼前。 骆嫣不待荣珏开口,已移步到他面前,“你为何打我相公?你的四书五经白读了吗?你的教养修为全无了吗?你精神错乱发颠了吗?……” 骆嫣的声音如大珠小珠落玉盘似的,听在荣珏耳中,击在心中。荣珏怔怔地望着骆嫣,才反应过来她是为荣玘而来训斥他的。听骆嫣一口一个相公地叫着,荣珏只觉心底泛酸,一把扯过骆嫣揽在怀里,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 他不相信这世上会有怀春的女子不为他动情,他更不信骆嫣当真会喜欢上傻子!他心里的愤愤是怪母亲程夫人从中做梗,故意坏了他和骆嫣的好事。他相信荣玘只是傻人有傻福,白拣了他荣珏的好处。 荣珏这一揽来得太突然,骆嫣一怔。前一世和荣珏的恩爱也仅止于卿卿我我的浓情时,此刻他霸道任性的一揽让骆嫣有些眩晕。 骆嫣在荣珏怀里挣扎着,荣珏的手臂更紧了,俯视的眼神让她迷醉。不,他是世上最绝情的男子!骆嫣提醒自己,上一世曾多么陶醉在荣珏的忘情相拥……那不过是荣珏目空一切的骄傲,征服的荣耀才是荣珏的本心…… “放开,我要喊人啦!”骆嫣气急道,有些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跑来和荣珏理论什么?说好的今生永不相见呢! “叫吧,看看是谁被人嫌话!”荣珏的脸贴到了骆嫣的脸上,鼻尖碰着了她的鼻尖。 骆嫣知道荣珏说的没错,被人嫌话的除了她还能是荣珏不成!她此时是荣家新婚的三奶奶,夜里跑到声名显赫四爷的书房,任谁看到荣珏揽着她的一幕,都会说是骆嫣勾搭四爷…… 骆嫣不语,身子软了下来。 荣珏眼里闪过惊喜,昨夜初尝*,虽说今晨方知不是心上人,却也美妙无比。那朱杏茹身子虽壮,皮肤却也柔滑如丝,又一心渴慕着荣珏,极尽奉迎之能事……此时想来却也动人!如今心上人在怀,荣珏只觉热血奔涌,浑身燥热,看着骆嫣娇美的面容,任谁又怎能把持得住…… 荣珏就势抱起骆嫣,急步走到日间小憩的金漆檀木雕花榻边,把骆嫣放下,伸手解了自己的衣衫就要俯身下来…… 第六十二章挂心 骆嫣被荣珏倚在榻上,荣珏俯身过来的脸庞让她有些窒息。他的眼睛依然那么清冷,尽管此时眼底燃烧着*……前世雨夜被抬到冷阁,他无情的话还在耳边,“丑便丑了,可是不要在我面前现眼,瞧不得你那个钟无艳的样儿……” 一阵炙热感袭来,荣珏火热的唇压在骆嫣的唇上,她蓦地一惊,突然张嘴狠狠咬在荣珏的唇上…… 荣珏“哎哟”一声叫了起来,条件反射地从榻上起身,摸着嘴唇。他的唇上瞬间起了一个血包,眨眼渗出血滴,骆嫣这一口咬得实在是用力。 骆嫣趁机起身跑到门口,回身轻蔑地看着荣珏,“四爷请自重!以后见了我怕是要叫一声三嫂。” “你,你!”荣珏看看手上的血迹,指着骆嫣一时气结。他无论如何想不到,天下竟会有与他冲撞的女子。“骆嫣!你嫁那傻夫就甘愿一辈子守活寡不成?” 荣珏又摸了摸双唇,被咬破的唇边一阵钻心地疼。他心底久积的火山即将爆发,瞧着骆嫣俏然而立和满眼恨意的脸,就是引爆他心底火山的导火索。 “嫁傻夫是我的事,用不着你操心!你若再敢欺负荣玘,我和你没完!”骆嫣说完转身就跑,荣珏快步扑去却扑个空。 素熹堂外的长廊里,两人一前一后追逐着。 骆嫣跑得急,眼睛却看得远,隐约瞧见永禄楼侧闪出几个女子,一阵环佩叮当,不用猜也知道是朱杏茹来了!她不敢迟疑,见荣珏逼近了,回身娇斥道:“你娘子来了,好自为之!” 骆嫣撩起裙裾跃过长廊栏杆,折身往翠苑的小径跑去,一溜烟不见了人影。 荣珏听清骆嫣的话一时怔住,眼看着她没了踪影,一时回不过神来。 “四爷,四奶奶来了!”银簪嗫嘘地禀报。青鸾从背后瞪了银簪一眼,挤开银簪,上前一步,脆声道:“我们小姐亲自过来,请四爷回永禄楼一起用膳。” 廊下的风灯闪着橙黄的光,朱杏茹穿着桃红色锦绣烂花纱裳站在灯影里,望了一眼荣珏,见荣珏将目光投向自己,脸上一红,羞涩地扭过身去…… 荣珏心里一阵翻腾,朱杏茹自认为女儿娇羞的姿容,在荣珏看来俗不可耐。想到昨夜竟会与她亲近,荣珏恨恨地捶了一下廊柱。 朱杏茹以为荣珏看她看得呆了,心里一阵窃喜,压着嗓子道:“相公,该用晚膳了。” 荣珏被她公鸭嗓似的声音惊着了,眼神一凛,“知道了,你自去用膳吧。我要读书,今天在书斋用饭。银簪去把饭菜提到这里来。”荣珏看也不看朱杏茹,转身就走,进了素熹堂“砰”地关上门。 这砰地一声在朱杏茹听来格外震耳,荣珏昨夜与此时对她的态度可谓冰火两重天,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眼望着荣珏离去的身影,她扁嘴扭脸,心里透着委屈。 银簪应了荣珏的吩咐,一时不敢离去。程夫人让她带朱杏茹过来找荣珏,朱杏茹也是她的主子。面对此时的尴尬,银簪一时不知进退。只好垂着头立在一边,等着朱杏茹的吩咐。 “蠢货!还不快去给相公取饭菜过来。”朱杏茹对着银簪发起无名火。“奴婢就去!”银簪赶紧小跑着奔去厨房。 银簪刚刚看见了骆嫣离去的背影,她知道荣珏必定是和骆嫣有着某些纠葛。她知道骆嫣曾拒婚荣珏,万般想不明白骆嫣拒绝的理由。如今荣珏新娶了朱杏茹,银簪暗地里替荣珏不值。在银簪的心里,荣珏是天下最风流倜傥的男子,即便是骆嫣都配不上他,何况是朱杏茹猪头扁脸的平淡模样…… 朱杏茹恨恨地双脚跺地,扭了青鸾胳膊一把,“就你笨嘴拙舌不会说话,相公才不与我一起吃饭。” “奴婢……” “还敢顶嘴!”朱杏茹小眼圆睁,青鸾垂下眼帘闭了嘴。 程夫人让朱杏茹来找荣珏过去用饭,她满心欢喜地跑来请荣珏过去,本以为用过晚饭便可回了新房……没想到讨来一肚子气,她哪还有心思吃饭。抬眼望了望长廊边掩在花树之间的碎石小径,问身后荣府的婆子那是通往哪里?婆子答是去翠苑的近路。 朱杏茹突然想起燕嬷嬷,燕嬷嬷是她和荣珏的大媒人。想来燕嬷嬷一定是知道如何与荣珏相处的,何不去讨教讨教,燕嬷嬷去京城朱府可没少得朱杏茹的赏,这点情份肯定是有的…… 骆嫣在碎石小径上跑了一会,差点崴了脚,她放慢了脚步。走到翠苑一处假山前,她干脆坐下,靠在山石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一刻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就那样望着半个月亮发呆。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拌着一两声喘息和娇嗔。 “好坏噢!嗯-”女子的声音,泼辣中透着轻浮。 “小心肝……”男子的声音。 “骗人!……你不是要娶……”女子的声音变得含混…… 骆嫣回过神,侧耳听去,女子的声音她毫无印象,那男子的声音略有耳熟,却又一时想不起。她感到面上发烫,悄悄起身绕过假山,掩在花树之间匆匆回了沐熙园。倒好像她做了亏心事一般! 荣玘见骆嫣进门,脸上绽开笑容,“娘子,你去哪里了。”荣玘架了右手走过去,用左手拉住骆嫣的手上下打量。 “三爷一直问三奶奶去哪儿了?什么时候能回来?嚷着要去找你……”锦鸳翕动肥嘟嘟的脸蛋,见骆嫣头上坠了落花,伸手去摘。荣玘也看到了,抢先摘下捏在手中瞧了瞧,又细细地看骆嫣的脸,“娘子,这花蔫了,不好看。娘子的脸最好看!” 骆嫣噗嗤笑了,把他手里的花拿过来扔在门外。四下打量没见玖儿,知道她准是熬药去了。 骆嫣回到自己的屋里,才觉得痛快。紧绷的心松懈下来,摊坐在原木矮榻上,突然觉得“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忙了一天,原来一切都不算是事!再来荣府,还瞎操个什么心呢! 锦鸳从灶上取来热饭菜,骆嫣胃口大开…… 荣珏在边上看她吃得津津有味,不时用手捏了一条菜放进嘴里。骆嫣喊锦鸳带荣玘边上玩去,她此刻已悟通了,有吃就吃,有喝就喝。荣玘自有他的乐,不与他较真。一个屋檐下,应付过去就好。 她现在唯一担心的是一月之后,自己容貌的变化…… 第六十三章奸情 骆嫣沐浴熏香,一身疲乏顿消。坐在窗边书案前,托腮望月凝思,突觉肩上一紧,回头看时却是荣玘在给她按摩。 “娘子,锦鸳说你累了,不让我打扰你……外面的荷花好漂亮……”荣玘的眼神清澈似水,双手轻揉着骆嫣的肩头。 “噢,相公我不累!”骆嫣起身,才发现玖儿和锦鸳正靠在门边打盹,玖儿听到说话声猛地醒了,尴尬地笑看着骆嫣。 骆嫣示意她们下去休息,玖儿推了推锦鸳,锦鸳迷糊地睁开眼睛,一滴口水挂在嘴角,骆嫣瞧见掩袖而笑。 荣玘瞧骆嫣笑,他也笑。玖儿和锦鸳出去掩了门,骆嫣扭头看到荣玘正望着自己笑,哎!她心里暗叹一声,总是傻笑!“相公,天色不早,该歇了。”骆嫣进了卧房,合衣躺下。 荣玘进来吹熄烛火也合衣躺上床,侧身看着骆嫣。 两人默默无语,不知过了多久,骆嫣以为荣玘睡着了。翻身看他,正好对上他晶亮的眼睛。骆嫣暗惊,都说傻子心无城府,吃睡自在,此时荣玘看自己的眼神却意味深长。 骆嫣有些心慌,“相公怎么还不睡?” 荣玘眼神如波闪动,“娘子讨厌我!”他的声音委屈中带着倔强。骆嫣一时恍惚,轻声问“怎么这样说?” “祝嬷嬷说相公和娘子要抱着睡,昨天娘子远道而来一定很累,我不敢抱着娘子睡。可是,今天娘子还是不理我!” 骆嫣脸上一红,知道江夫人是差人教了荣玘行房之事……骆嫣知道若是不依了荣玘,荣玘今夜怕是不会睡觉。 “我怎会讨厌相公!好吧!来,抱着你睡!”骆嫣抱住荣玘的肩膀,脸贴近他的脸,鼻息扑在彼此脸上,荣玘满足地笑了…… 晨光里,骆嫣睁开眼睛,荣玘的眼睛笑望着她,见她醒来,高兴道:“娘子好美!”荣玘伸手去摸骆嫣的额。 骆嫣脸上一凛,受惊般跳下床,扔下一句“相公自去玩吧!”便唤了玖儿、锦鸳进来侍候。 骆嫣自顾自地收拾妥帖,寻思着得去哪里找点乐子,天天被傻子缠身实在无趣。正欲出门,栖凤来了,说是程夫人请各院夫人、奶奶在荣家议事厅说话。 骆嫣一时想不起程夫人所为何事如此费神,要知道荣家议事厅是荣府重要之地,凡荣家重大决策时才会汇集于此。 骆嫣上一世也不过去了两次,一次是议荣丽娘进宫,一次是荣大老爷和荣二老爷罢官…… 骆嫣和江夫人到时,议事厅已经站满了人。金钗引着江夫人和骆嫣坐到厅堂侧的雕花檀木椅上。 骆嫣抬眼望去,厅台之下全是荣家丫鬟婆子,厅台正中坐着程夫人和朱杏茹,曲嬷嬷立在旁边。朱杏茹见骆嫣进来,嘴角扁了扁,脸上露出一副得意的样子。 武夫人和骆婵坐在厅台另一侧。骆婵目光溜过进来的江夫人和骆嫣,一秒也没有停留,摩挲着自己的融花裙子,脸上一副云淡风清。 武夫人回身和荣春娘私语着什么。荣春娘斜靠在武夫人身后的椅上,眼神不时扫过众人,一副看热闹的神情。 “把人带上来!”曲嬷嬷薄唇翕动,高挺的鼻梁抽搐一下,声音格外响亮。 程夫人面上一凛,皱了皱眉头。扫视厅台之下的众人,刚刚还有偶有窃窃私语的突然就安静下来,静得掉下一根针恐怕都能听到。 两个五大三粗的婆子揪着一个女子拖拽着上了厅堂,“跪下!”说话的婆子按倒女子,又踢了一脚。正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骆嫣望去,跌坐在地上的女子二十六七岁的年纪,长发微曲披散在肩头,受惊过度的小脸泛着惨白,细眉长眼不住抖动,一双大而厚的红唇紧抿着,似要抿出血来。 这不是荣松家的芫姑娘吗?骆嫣认得,芫姑娘原是荣府的家养奴婢,二十岁时嫁给了效外一个五十岁的屠场主,按说也算嫁得好的,那屠场主供应着包括荣家在内,扬州富户每日的肉食。生计无忧,吃穿不愁。 只是芫姑娘嫁去三年,那屠场主便一命归西。芫姑娘膝下无子,屠场主儿子继承家业就把她赶了出来。荣老太太看她可怜,就收了她在翠苑随她父亲荣松管管花草……。 “你自己说吧!不要说我委屈了你。”程夫人望了一眼芫姑娘复又飘开,眼神落在自己左手无名指硕大的翡翠戒指上,右手抚了上去,轻轻把玩。 “叫你说你快说,你聋了吗?”曲嬷嬷没好气地叫着。 昨夜二老爷荣永禄回府,亲手给程夫人戴上翡翠大戒指,久未温存,程夫人突然得到这份厚礼,自然心花怒放。二人正在灯下叙话,却不料朱杏茹来告,在翠苑假山后抓到了奸夫****…… 芫姑娘咬唇不语,望着朱杏茹眼里荡出一丝恨意。 “贱人!竟敢瞪我!”朱杏茹站起来正要发火,程夫人冷冷地看她一眼,她只好讪讪地坐下。 “奸夫是谁?”曲嬷嬷走到芫姑娘跟前,“你又何苦?男人只图一时快活,哪里是真心待你?黑锅只叫你来背……” 芫姑娘笑了,笑得眉眼放荡,唇上的齿痕带着血点,自有一股惊心的凄美,“要杀要剐随你们便吧!奴婢什么时候有过尊严,何必假惺惺地在这里问话!” “不识好歹的东西!”曲嬷嬷走回厅台上,请示程夫人意下。 程夫人抚着翡翠戒指,抬眼看了一下芫姑娘。“她即守不得寂寞,那就找个热闹的去处好了……”曲嬷嬷会意,“好,奴婢这就去办,既然他们相好,就让那个奸夫有处寻她继续好去!”曲嬷嬷笑着应着,脸上的笑意却无比碜人。 “大家都听着,荣府祖训男不纳妾,丫鬟二十出府。祖训不是说着玩的,承袭近百年来,荣家从来没有蝇营狗苟之事。如今我掌事,绝不允许荣府出现男盗女娼之事,若是被我发现,绝不轻饶!”程夫的声音冰冷,眼神不怒而威。 骆嫣看到骆婵身子微微抖动一下,脸上掠过红云复又平静,见骆嫣望她,她赶紧低下头,不与她对视。银簪在骆嫣近侧,抬眼看她,脸上露出鄙夷。骆嫣觉得奇怪,盯着银簪的眼睛,银簪赶紧垂头…… 第六十四章闲话 骆嫣想不起和银簪有什么过往,印象中银簪似乎是个可有可无的人物。上一世在荣府五年的生活,银簪参与的不多,每次见到银簪,都见她远远地避开。 为何银簪眼神如此怪异?骆嫣心里打个问号。 程夫人的训话不全是针对奴婢的,这个骆嫣听得出来。昨夜所见一幕确实不堪,骆嫣只是不想闲事罢了。如今抖了出来,但愿程夫人此次杀鸡敬猴,能整肃荣府家风,以后再无龌龊…… “……都散了吧!”程夫人起身由金钗扶着由后门出了议事厅。武夫人抿了抿唇,眼睛瞟着程夫人离去的背影,微微一笑,回头看了看荣春娘,荣春娘嘴角一撇泛起一丝嘲笑。 荣春娘看了一眼垂手立在她不远处的蕉叶,“二夫人叫你们散了,怎么还不走呢!” “奴婢们不敢,请大夫人先行。” 荣春娘起身扫了一眼厅台下的奴婢,突然“咦”了一声,“宝蝶你过来。” 宝蝶应声走上厅台,“你的脸怎么搞的?”荣春娘捧起宝蝶的脸仔细看。宝蝶的脸上起了星星点的红疹,看得人头皮发麻。 “昨儿还好好的……”武夫人不敢相信,昨夜宝蝶从翠苑回了百福园,她见宝蝶神情自然,见了她和从前并无两样。武夫人以为荣春娘的一番调教宝蝶是受用的呢! 荣春娘脸上的横肉颤了颤,放开手,“母亲看看要不要请个大夫来?” “哪用得着请什么大夫,准是吃了什么相冲的东西,过个一两天自然就好了!”骆婵挑了挑眉毛,她身子不适都没见有大夫来瞧,一个奴婢长几个红疹倒让武夫人和荣春娘紧张…… 武夫人走到宝蝶面前看了看,一时拿不准主意。 “府里这么多奴婢,要是各个都吃坏了东西,让主子找大夫来瞧,成什么话。外头知道内情的会说荣家对奴婢用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主子怎么招了奴婢……” 宝蝶曲膝下去,脆声道:“大奶奶说得对,奴婢身子贱,只怕过一两日脸上的红疹就好了,不敢劳烦夫人和大小姐操心。” 骆婵撩了撩衣襟,起身走下厅台,走到丫鬟婆子中间。丫鬟婆子自动让开一条路给她,骆婵袅袅地穿行过去,出了议事厅正门。 站在艳阳下,骆婵觉得痛快。今天算是第一次在荣府奴婢面前露面,她是荣家大奶奶,这个威仪立得好! 议事厅里,奴婢们终于散了。骆嫣走在最后,看着栖凤扶着江夫人离去的背影,不由得摇了摇头。荣府的奴婢根本不把三房的人放在眼里。武夫人和荣春娘刚从后门出了议事厅,蕉叶便让大家散了,那时江夫人还没起身……。 “小姐,那个芫姑娘会被送去哪里?”玖儿好奇地问。 还能去哪里?程夫人说的热闹繁华处!骆嫣心里嘿嘿冷笑几声,程夫人面上和善,心里却毒辣得很。可惜了芫姑娘,可是骆嫣也无能为力!不免长叹一声,自古多情女子薄情郞! 玖儿见骆嫣不语,便差开话题,“刚才锦鸳怎么不用来?” “是的锦鸳不用来!她只要侍候三爷就好了。”骆嫣像是回答玖儿的问题,又像是自言自语。 艳阳正好,夏花绚丽。骆嫣不急不慢地走着,宝蝶从避人处走过来谢她。骆嫣笑道只要不怪她就好!宝蝶急了,“只要不用随荣春娘去京城,就算一辈子有红疹又有何妨!” “你快快回去吧,免人嫌话!记住我的话就好。” “奴婢知道多说玉钏的好话……” 骆嫣望着宝蝶进了百福园,突然想起要让骆婵出府找大夫诊脉,便在玖儿耳边低语几句让她去百福园请骆婵出来。玖儿应着,小跑着进了百福园。 骆嫣站在影壁下的阴影里,抬头见粉油大影壁上雕着精美的图案,这图案似曾相识。仔细瞧才发现影壁上的浮雕和自己新房的罗汉床围雕花一模一样! 骆嫣正看得有趣,忽觉身侧有影子压来。她回头一看,荣珏正盯着她。 荣珏就那样死死地盯着她,那目光赤祼祼地,似要把骆嫣看透!骆嫣挺了挺脊背,心想此时若是走开避过荣珏,倒让他觉得自己是好欺负的…… 骆嫣傲然地回身继续看影壁上的雕刻。可她哪里还看得下去,眼睛盯在雕刻上,心里却焦急地盼着玖儿快点回来。 荣珏心里有气,昨夜本想避在书房,谁知二更时程夫人亲自过去让他回新房睡觉。 “避过初一还能避过十五!你难道想让朱杏茹回去告诉她父亲,你如何冷落她?既已成亲,你该担得起这个责任,荣耀荣家的责任,难道你还不如你妹妹丽娘吗?” 荣珏被程夫人说得无语,无奈地跟着程夫人回了新房。合衣躺在床上,看朱杏茹扭捏作态,他只觉腹内翻江倒海,再不想看她一眼。闭上眼,满脑子都是骆嫣娇怒的模样。 朱杏茹穿着杏红的小衣在荣珏身边躺下,见荣珏背过身去伸手想拉他转身,手伸到半空又缩了回来。临出嫁时她娘教她,在家骄纵任性也就罢了,女儿家还是矜持娇羞最惹人爱。特别是在床上,男人都喜欢娇柔顺从的女子…… 朱杏茹忍着想见到荣珏英俊的脸,一直侧身望着荣珏的后颈,迷迷糊糊地打起了鼾。荣珏在渴慕骆嫣的幻像里恍惚着…… “三嫂!”荣珏干涩地叫了一声,骆嫣转头看他。“三嫂今日气色不错,想是和三哥夫妻恩爱……” “多谢四弟操心!我和你三哥的确恩爱。”骆嫣笑着说。 “你骗人!”荣珏沉不住气了,揉了一下泛着酸胀的眼睛,“那傻子根本不能和你合欢,你骗人!”骆嫣面上一红,怒道:“那是我们的事,你只要和你的娘子合欢就好!” “那个猪婆娘我才不想要!若不是当初我娘骗我娶的是你骆嫣,我怎么会上当和那猪婆娘同房……”荣珏后悔莫急的神情,换作一般女子,都会被他感动。 可是骆嫣怎么会!骆嫣笑了,笑得眼里有泪,“你既然觉得朱杏茹不好,就再娶别人。不要与我说没用的,我还有事,恕不相陪。” “你狠,我们荣家不得休妻不能纳妾!除非那猪婆娘死了……” 荣珏的声音从骆嫣身后传来,骆嫣心里一凛。 第六十五章诊病 骆嫣回眸望向荣珏,一字一顿道:“很好!希望你多娶多喜,尽享艳福!”骆嫣加快脚步往百福园去。听到身后荣珏气急的声音,“我只要娶你!” 骆嫣身子一震,感到浑身的汗毛竖起,多么执著而动情的告白!她嘴角弧起,一抹冷笑挂上唇边。 “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荣珏惆怅的声音随风飘来,骆嫣脚下不停,闪身进了百福园。再回头看时,只见荣珏呆立在影壁下凝望着骆嫣的方向,一身青碧色衣裳衬得他面容清绝出尘,挺俊的身姿神采不凡…… 两个小厮从永禄楼出来,匆匆跑到荣珏身边施礼,荣珏才如梦初醒似的,又望一眼百福园门口,拂袖转身离去。 骆嫣暗觉好笑,荣珏那一颗不服输的心她太了解了…… “妹妹怎么不进去坐?倒在太阳底下晒着。”骆婵轻摇纱扇款款而来。 玖儿脸上带笑朝骆嫣使个眼色,骆嫣笑着向她点点头,又望向骆婵身后的青儿笑盈盈地道:“青儿为姐姐操心,昨儿特意跑我那说,看有什么法子让姐姐的脸容尽快复原,生怕姐姐脸上落下疤痕。” 骆婵侧身看看青儿,“算你有心,不枉我一向对你好。”青儿忙低头怯声道:“都是奴婢本份,不值得两位小姐挂心提起。” 骆婵笑了,伸手从腰间掏出一柄小镜照了照,“这雪泥纤粉当真是好东西,涂了三层这疤痕不凑近看便看不到呢!”放下小镜,骆婵娇笑着,拉起骆嫣的手,“好在我们姐妹同在荣府互相有个照应,劳烦妹妹挂心了,我这脸上的伤真真是让我寝食难安呢。可恶的猪头猪爪……” 骆嫣笑而不语,听着骆婵不停地数落朱杏茹的可恶。几个人一起出了荣府大门,荣六从门房出来,在她们身后喊:“大奶奶、三奶奶有礼,这是要去哪?” 骆婵细眉一挑,回身看着荣六不屑道:“主子去哪要你管?” 荣六讪笑着,双手合掌作揖,“两位新奶奶不知道,辽人派了使节来朝,这几日正在扬州城巡游。奴才是怕街上乱,两位新奶奶姿容艳丽,高贵婉约,若是惹上什么事端……” 骆婵眼角眉稍都含上了笑,没想到荣府一个门房都这么会夸人。“罢了罢了,我们姐妹也不是惹事的人,一会就回来了,你自去忙吧!” 荣六哈腰看着骆嫣和骆婵出了荣府门前的青石长街,转过拐角不见了。从门里出来一高一矮两个粉衫小丫鬟,看见荣六望着街角若有所思的样,高个小丫鬟上前拍了拍他的背。“喂,你在这傻站着看嘛呢?” “哎哟我的小姑奶奶吓死我了。”荣六拍了拍胸口,“人吓人吓死人知道不?”荣六说着往门里走,又回身好奇地问:“十六,四月,你们这是要去哪?” “我们出去买些丝线,我和四月结拜姐妹,想做两个一模一样的香囊彼此挂着。” “今天刚分派了我们去雎鸠楼听差。” 荣六噢了一声,一问才知十六被分到了雎鸠楼侍候荣丽娘,四月派给了荣娇娘。“那你们有新名字了吗?” 十六高兴地道:“我叫玉盏,四月新名字叫云溪。” “玉盏,云溪!真好听!恭喜你们哈,晚上哥请你们宵夜。” 两个小丫鬟扮个鬼脸,拉着手出了长街。荣六又呆呆地望着她们的背影出神…… 骆嫣和骆婵出了府门长街才发现扬州城真是繁华,她们一时辨不清方向。街上人来人往,骆嫣想找个人问路。骆婵拉着她不让,示意请青儿去问。青儿怯怯地,不知怎么和陌生人张口。 玖儿回身看见了玉盏和云溪,招呼她们过来,两个小丫鬟看见骆嫣格外高兴,去江都骆家提亲骆嫣的差是她们人生中第一次得到赏银,自然对骆嫣格外亲热。 两个人指点了几处药房的位置,骆嫣谢过她们,便朝着最大的一间药房走去。 进了门,药房小伙计招呼她们,骆嫣问掌柜的在不在?小伙计看看她们,说是要瞧病的话,一般的毛病他都可以看。骆婵便坐下让小伙计看她脸上的抓痕,小伙计用浸了水的药纸抹了抹骆婵的脸笑了,“这个不用看过两天自会消了。” 骆嫣“哎哟”叫了一声,“快叫你们掌柜的来,我的毛病可不轻,非得要掌柜地来看才行。” 小伙计进了后堂,不一会出来请骆嫣进去。骆嫣拉着骆婵要进去,小伙计拦住她们,说谁瞧病谁进去。 “我和姐姐都有沉疾,不方便与你说。让我们进去吧!” 小伙计上下打量一下,看出她们都是成亲之人,不好多问,红着脸打开门,让她们进去。玖儿和青儿守在店外。 “你还真会捉弄人!”骆婵纱扇掩嘴窃笑。骆嫣神色严肃,心下暗忖,骆婵身有隐疾却不自知,一会该怎么和大夫说好呢? 后堂隔着两间屋子,骆嫣从掩着的门帘处看见一个花白头发的大夫正在桌上写方子,他对面坐着一个年青人,二十多岁的年纪,眉目清秀,衣着不俗。 大夫抬头看了骆嫣和骆婵一眼,示意她们去里间等候。 “这个老大夫看样子像是有些本事的,可是妹妹身子当真哪里不适吗?”骆婵坐定满眼疑问。 “嗯。”骆嫣突然觉得额上的胭脂记便是隔了一世的沉疾。今天就趁机看看吧!想起那抹殷红不断漫延,还有不足一月……骆嫣心里惴惴。 前一世不是没看过,可惜当时荣府请来的大夫断言,胭脂记会长满全身,直至溃烂而死,听得荣珏头皮发麻,当时就惊得脸色惨白。看骆嫣的眼神仿似遇鬼一般,再无从前的柔情蜜意…… “公子好走!”中气十足的浑厚声音。 “华大夫请留步!”优雅而磁性的男声传来,骆嫣知道是隔壁诊病的青年。 门帘一挑,花白头发的华大夫伸头进来,看了看骆嫣,又看了看骆婵,“你们过来吧。” 华大夫红光满面,一双眼睛闪着精光,望着进来的骆嫣和骆婵,眉头锁起,脸上浮起一丝阴云复又散去。“伸出你的右手来。”他指了指骆婵…… “我是脸上有伤,不需诊脉吧!”骆婵狐疑地望着华大夫。华大夫看了看骆嫣,摊开的双手合在一起,身子靠向椅背,“二位姑娘,老夫没有闲心逗乐……” 骆嫣走进一步,“华大夫,我们是认真来诊病的,麻烦您了。”骆嫣坐下,伸出右手搁在桌上的诊布上。 第六十六章闹市 华大夫三指搭在骆嫣的手腕上,闭目陷入沉思。 骆嫣心里有些紧张,她感到手腕处阵阵温热,被压住的脉搏不住弹动。华大夫的三指似一座无形的大山压着骆嫣左冲右突的脉象。 一会功夫,华大夫的额上渗出了细珠,呼吸也变得沉重。他身旁的棂花窗上,半卷的竹帘随风而动,发出扑哒扑哒的声音。屋子里静得只有他绵而沉的呼吸…… 华大夫“哦”了一声,抬起手指,睁开眼睛,似从一个缥缈的世界才回来一般。他望着骆嫣,脸上又惊又奇的神情。 骆婵轻摇着纱扇,看了一眼华大夫神情倦怠的脸,“把个脉怎么这么久!别的大夫把脉不过喝口茶的功夫……” 骆嫣望她一眼,示意她不要多话。骆婵翻个白眼便不再作声,靠在椅背上有点不耐烦。 “华大夫,我的病怎么样?”骆嫣望着华大夫,看他拿起桌上的白棉帕净手,一双厚实红润的手掌在白帕上搓来搓去。 华大夫放下棉帕,沉吟了一下,“姑娘没病!不过,姑娘的血气经脉行走甚是怪异……”华大夫欲语又止。 骆婵“嚯”地起身,纱扇在华大夫眼前一晃,“你这样的大夫惯会虚张声势吓唬人,我妹妹好好的,什么血气经脉行走怪异,想要多少银子直接说好了,我们不差看诊的钱!” 骆嫣忙拉住骆婵,连声给华大夫道歉。骆婵甩开骆嫣的手,撩了帘子出去。骆嫣只好坐下,请华大夫有话不妨直说。 华大夫笑了,“姑娘果然与众不同!”华大夫得家传行医数十年,似骆嫣这样的脉象他从未经历过。再看骆嫣行止大方爽朗,眉眼深处隐着英气。“这样吧,老夫今日不敢妄下断言,若是姑娘信得过老夫,一个月以后可再来问脉。” 骆嫣点头说好,拿了诊金放在桌上。华大夫也不客气,伸手把诊金收到桌下的屉子里。 骆嫣起身告辞,原想让骆婵问诊,她却走了,看来只能再找一家大夫了…… 华大夫叫住走到门边的骆嫣,“姑娘且慢,如果老夫没猜错,姑娘你没病,刚才出去的姑娘才是病得不轻。” 骆嫣惊是睁大了眼睛,复又坐下。华大夫也不多言,伸手取了羊毫饱蘸浓墨,在纸上刷刷地写了一个方子交给骆嫣…… 骆嫣从药房后堂出来,玖儿忙迎上去,说骆婵不愿在这等她,和青儿去街上了。骆嫣让小伙计抓了药,嘱付玖儿今晚开始煎这副药。 出了药房,远远瞧见骆婵和青儿站在绸布行门前的阴凉处。骆嫣快步走过去,想着刚才华大夫的话,心里感到沉甸甸的,“……中毒时日尚浅,不然怕是要缠绵病榻再不能享人妻之乐!” 骆婵竟中毒了! 骆婵见玖儿拎了一串药包,撇起嘴角,指着骆嫣道,“我一直觉得妹妹是个聪明伶俐的人,没想到会被庸医骗。”骆婵纱扇掩嘴调笑道:“只怕这些药得不少银子。” 骆嫣故意不理会她,站在太阳底下,骆嫣偷眼去瞧骆婵的脸,鼻下唇上哪有华大夫说的暗斑!心下也起了嘀咕,难道真如骆婵所说华大夫是个庸医?可是华大夫让她一月以后再去诊脉,他怎会知晓一个月以后她额上的胭脂记会生变故! 若说华大夫是高人,可是荣府谁又会害骆婵呢?还做得如此隐蔽,知道药物相生相克,专门放在骆婵的汤药里…… 骆嫣又拿出药方看了看,前阵子她苦读药经,药方上的几味药她认得,知道确实是妇科良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打定主意,骆嫣再看骆婵时,眼里便有了怜惜之意。自家姐妹,还得帮骆婵才行! “看你还嘴硬!来人呢,掌嘴!”闹市之中传来男子清亮的声音。 “……奴婢是冤枉的,求求大爷高抬贵手……”女子哭哭啼啼的声音有些耳熟。 骆嫣让玖儿去看看,玖儿跑回来叫道,云溪被人抓了…… 骆嫣终于挤进人群,只见云溪被两个小厮扯着胳膊,满脸泪痕地跪在地上,嘴里不住地求饶。 “掌嘴!还等什么呢?”云溪身前的男子十*岁的模样,穿着洒金织锦的绸衫,衣领袖口团绣着八宝祥云纹的图案。男子脸上的神情透着玩弄的快感。 骆嫣看不下去了,走到云溪身边,给男子施个福身礼,“敢问这位公子,这姑娘犯了什么错?” “什么什么错呀!她犯的是罪!”一个小厮歪着嘴角不屑的样子。 “你又是哪根葱?敢跟我们爷这样说话。”另一个小厮嗡声嗡气地看着骆嫣。 “三奶奶!”云溪透过泪眼看见骆嫣又惊又喜,“奴婢没有偷他的玉佩……” “小姑娘,这玉佩你若想要跟爷说一声,爷心里高兴没准就赏给你了,可话不可乱讲!玉佩从你身上搜出来的,难不成爷诬赖你不成?”男子眼底都透着调笑的意味了。 骆嫣看出这男子非富即贵不是好相处的,便朗声道:“公子大人不计小人过,既然玉佩已经找到了,就请放了这姑娘吧!” “你谁呀你!说放就放!”两个小厮呛声道。 “是哟!你谁呀?”那男子围着骆嫣转了一圈,“小模样真不错,看年纪也不大怎么就嫁人了呢!”男子笑着道:“还是个三奶奶!” 两个小厮跟着起哄,大呼“三奶奶”。 玖儿挤进人群,拉着骆嫣冲男子叫道:“我们小姐是荣家三爷的娘子!” 男子“嗯”了一声,对着人群高声道:“三奶奶又怎样?这小姑娘犯错就该罚,快点掌嘴。” 两个小厮扯着云溪大呼小叫也不真心打她,他们知道他们爷就喜欢看漂亮小姑娘受惊吓的样子。 “放了她吧!她是我们荣家的丫鬟,这有十两银子当是赔罪。”骆嫣将银子递给那男子。 男子伸手却不接,纤长的手指伸在骆嫣手背去摸,骆嫣惊是缩回了手,男子哈哈笑了起来。 骆嫣去拉云溪,玖儿也去帮忙,青儿也挤进人群帮忙拉扯。男子笑望着她们,两个小厮见主子不说话,扯着云溪死也不放。 人群中一阵骚动,“七哥,放过她们吧!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何必和她们计较!有失了七哥的身份。”优雅温和的男声响起…… 上架公告和感言 首先非常感谢各位书友的推荐与收藏,歌玲的《傻夫驾到》才能上架。在此歌玲以十二分的真诚拜谢了!么么哒^o^ 歌玲是新人,首次上架内心慌恐!虽然经过数十万字的练笔和研习,知道本书还有许多不完善的地方。 骆家姐妹在婚姻中成长,骆嫣对傻夫荣玘由好感到倾心,由相拥到相融。骆婵心高气傲却又身份卑微不得人喜欢,处处自以为是,到头来才翻然悔悟……环环相交,步步紧扣,既有清新宅斗,又有朝堂风云变迁…… 而众多丫鬟穿插期中,各有锦绣伶俐,各有满腹心思,才使本书有血有肉更加丰满…… 现在回头去看,歌玲发觉很多不足,偶现笔触笨拙之处,总觉忐忑!唯希望本书的故事能让你掩屏一乐和期待! 歌玲希望本书上架以后,还能继续得到大家的支持,就像个baby需要苛护着长大,歌玲定当竭力呈现更多精彩! 第六十七章解困 骆嫣寻声望去,人群闪避处走出一个男子。清瘦的身材,如玉的面庞,两道平眉浓而有形,眉下一双深深邃的眼睛。他身着云青色缎撒银丝的衣裳,自有一种玉树临风的气度。 这不是刚才在药房问诊的男子吗?骆嫣怔了一下。 “十一弟,瞧你说的!为兄怎么会和小丫头一般见识,不过是开导一下,今天是遇上了我,若是遇到个心术不正的,只怕这丫头早被污了……”华服男子眼神示意两个小厮松开云溪的手臂。嘴里打着哈哈,“十一弟,扬州城果然是个好地方,咱们去长街瞧瞧去?” “我知道七哥一向怜香惜玉。”清瘦男子回身看了看骆嫣她们,“你们快走吧!以后出门最好带上家丁护院。” 骆嫣上前施礼问男子尊姓大名,清瘦男子笑而不语,骆嫣急了,刚才男子的话让她心里很不痛快,“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孔夫子的原意可不是指女人,公子谬悟了!” “妇人好大胆!竟敢和我们爷理论……”清瘦男子身后随着的小厮正要喝斥骆嫣,男子抬手阻止了他。 “在下赵伯琮,令姑娘见笑了。”赵伯琮眼露惊喜,上下打量骆嫣,满脸欣赏神色。 华服男子拉着赵伯琮,看他神情有异,调笑道:“一直以为十一弟不喜女色,却原来喜欢妇人……” “七哥这玩笑开大了……”赵伯琮被说得满面泛红,转身挤过人群不见了。 人群哄笑着散了,云溪被玖儿和青儿拉起来,抽泣着整理着衣裳鬓发。骆嫣回过神,看着华服男子他们消失在街角。 “赵伯琮。赵伯琮!”骆嫣念叨着,心头一紧,原来是他! 骆婵刚才躲在茶楼里,见人群散了才走到骆嫣身前,怪她乱管闲事。云溪给骆婵见礼,骆婵用纱扇掩了嘴,“嗯”了一声。 玉盏远远地瞧见云溪。惊慌地跑了过来。她们适才买了丝线。玉盏还想去街角的铺子里买些丝络坠饰,云溪饿了,便在包子摊前边吃包子边等玉盏……才一会功夫。云溪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地样子,像换了个人。 几个人回到荣府,在百福园门口,骆婵掩嘴打个哈欠。“真是无趣!早知道不如不出去了,这会子都可以睡上好一会觉了。” 骆嫣苦笑一下。见骆婵扭身进了百福园,便叫住青儿,让她傍晚继续在百福园熬药。玖儿到时会把药包给她拿过来,熬好药再悄悄端给玖儿。换回玖儿熬的药汤再给骆婵喝。 青儿连连点头,惴惴地回了百福园。她不明白骆嫣搞什么,汤药要换来换去。不过她相信骆嫣一定是为骆婵好。 在沐熙园门口,骆嫣问云溪要不要进来换身衣衫。云溪不好意思地说,荣娇娘不会怪她的。玉盏叹了一声,“还好是你,若是我这样怕是会被三小姐劈了……”玉盏说完拉着云溪往雎鸠楼跑去。 骆嫣望着她们的身影消失在花树之间,不由叹了一声,原来荣娇娘和荣丽娘进宫,会遇见他们!这两个小丫鬟日子又该如何呢…… 栖凤站在院子里摘着新开的玉兰花,抬头看见骆嫣进来,喊了一声“三奶奶回来了!”栖凤端着泥金托盘跟着骆嫣进了江夫人屋子。 “夫人,新开的玉兰花摘好了。”栖凤端着托盘过去,江夫人伸手拣一个放在鼻下嗅着。 “为何不趁着晨露未干时摘,这会子正午太阳晒得花都蔫了。”骆嫣走过去也拣了一个,发现细小的花瓣紧裹着,虽是新苞,却显干涩。 “沾露的花是新鲜好看,可是摘了也还是被人把玩,不如让它在枝头傲然俏丽一回,也不枉它一年花开一次……”江夫人慢悠悠地道。是回答骆嫣又似自说自话。 骆嫣感到江夫人似有所指,便不再多话。江夫人深吸了一口气花香,让玉兰花又放回托盘,让栖凤将托盘送去老爷书斋,“老爷最钟意这玉兰花香,这阵子怕是他又该徜徉书斋,沉醉在这花香里了。” 骆嫣翕动嘴角,想说既然喜欢这花香,为何不放在卧房日夜沉醉?几欲出口又强忍着把话咽了回去。 见栖凤出了门,江夫人温和地笑了,“嫣儿嫁来也有三天了,明天是该回娘家走走了。” 骆嫣心下一惊,是呀,新娘子三天回门,可她该怎么办?父亲骆世子并不知道女儿嫁个傻子呀!骆嫣张着嘴没有接话。 江夫人起身在屋内踱步,她裙裾的每一个摆动都牵着骆嫣的神经。 难道婆婆愿意让傻儿子出去偷人现眼?即便在荣家,荣玘都很少现身在广庭之下。除了年节祭祀祖先,荣玘做为三房一脉去上一柱香,只怕老太太痴傻起来也忘了她这个孙儿…… 江夫人停了脚步,背对着骆嫣似心思万重。骆嫣正不知所措,锦鸳从门外进来,回禀说三爷回来了。骆嫣见锦鸳脸上身上都沾了泥,这晴天白日的,好生奇怪。 锦鸳望着骆嫣嘟起小嘴,也不说话。江夫人转回身,见锦鸳的样子皱了下眉头,让她快去带三爷过来。 “三爷掉泥坑里了,得沐浴更衣才能来,他正吵着要三奶奶过去给她洗澡。”锦鸳脸上梨涡忽隐忽现,伸手抹去额上的汗,额上又多了一条泥印。 江夫人哀叹一声让锦鸳下去,骆嫣忙说:“孩儿这就去给相公沐浴,收拾好了再来见过婆婆。”见江夫人无奈地点头,骆嫣赶紧跑回新房。 骆嫣推门一看就惊呆了,荣玘浑身是泥站在屋子中间,一身浅蓝长衫已看不清原本的模样。“到底是怎么搞的?”骆嫣惊呼。 “娘子,那个人骗人,他是坏蛋!”荣玘似受了委屈,朝骆嫣奔过来。骆嫣连连后退,生怕荣玘身上的泥浆粘到自己身上。 “三爷和人打赌,跳泥塘里了,谁知那人是逗他玩的。”锦鸳垂头讪讪的说,她没有照顾好荣玘,生怕主子处罚。一路上都紧张得额上冒汗,回来不敢直接去见江夫人,她把荣玘先关在新房,才跑去给江夫人禀报。 “是什么样的人?”骆嫣心里有气,荣玘不招人惹人,反倒被别人戏弄。 “是两位穿着华服的男子,让三爷跳泥塘的叫另一个人十一弟!”(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打赌 锦鸳涨红了脸,边说边退到了门边,讪讪地望着骆嫣。骆嫣瞧她憨憨的样子,觉得好笑,“好了好了,快去去洗洗吧,瞧你像个花脸猫似的。”锦鸳高兴地应着,转身跑出门去。 玖儿准备好水见骆嫣领着荣玘进了浴房,嬉笑着冲骆嫣眨眨眼,跑出去找锦鸳了。她也好奇荣玘和别人打了什么赌,竟然傻到跳泥坑。 骆嫣摘下荣玘手臂上挂的吊带,哪里还看得出原本是白色的,上面糊的全是泥,泥上还沾着熏黑*的草叶和麻麻粒粒的黑点……显然荣玘跳到泥坑的瞬间,用右手撑了地,不然得狗啃地。 “娘子,我不是故意的。”荣玘有些不好意思地望着骆嫣帮他宽衣。骆嫣拈着手指,忍着心里的恶心,慢慢地帮他褪去全身的衣裳,扶他进了浴桶…… 骆嫣和荣玘再次来到江夫人的屋子,江夫人正在看书,抬头看见他们,江夫人眼里闪过一丝惊喜。 荣玘已换上了干净的翠色夏布织竹纹的衣裳,骆嫣也换了身翠色绣竹叶的衣衫和月白的千褶丝裙,两人都刚刚沐浴完,站在午后的光影里,身上散着年轻的沁香。 骆嫣瞧见江夫人看的是《周易》,没想到婆婆竟喜好这样的书! “都坐吧!你们明儿是要去江都走一趟的,无论如何礼数不能失。”江夫人又提起骆嫣回门的事。骆嫣低眉不语,荣玘听说要去骆嫣娘家,高兴得直拍手。“……我要去娘子家!” 江夫人爱怜地看着荣玘,柔声道:“去江都要听骆嫣的话,见了岳父岳母要记得叫人……” 荣玘一直点头应着。“都听娘子的。”江夫人笑了,嘱咐完荣玘又问骆嫣想带点什么去江都。骆嫣知道江都之行是躲不掉了!细一思量,母亲这几日一定是极担心她的,劳碌了这几日,此刻提及江都父母,她也突然思念起骆夫人来,眼里不由得晶莹起来。 “娘子不哭。”荣玘伸手用袖口想给骆嫣抹泪。“人家哪有哭嘛!”骆嫣扭过脸去。纤指轻压了几下眼睛。复又回头,看见江夫人会心的笑,便也笑了。 “那我就准备四样薄礼给你们带去。希望你江都父母不要嫌弃。”江夫人沉吟了一下,又道:“明天祝嬷嬷就回来了,这次就让栖凤陪你们去吧,锦鸳和玖儿都还太小。路上我不放心。” “全凭婆婆作主。”骆嫣起身谢过江夫人,荣玘也跟着起身。笑咪咪地拉起骆嫣的手,“全凭娘子作主。” 江夫人“噗嗤”一声乐了。见骆嫣出了门口,江夫人追问一句明儿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骆嫣迟疑了一下,说午时出发走水路应该合适。江夫人点点头。看他们出了门,心里暗喜,新婚的小夫妻总是缠绵贪睡。就连回娘家都不着急了! 骆嫣可没心情贪睡,想着明天上午最好把骆婵的药汤。拿去给华大夫看看,毕竟没有实物为证,不好妄下评断。即便是华大夫自认医术高明也嘱她,如果方便最好拿给他瞧瞧。 出了江夫人的屋子,骆嫣有意无意地甩开荣玘拉着她的手,锦鸳和玖儿迎上来,骆嫣告诉她们明天去江都,玖儿高兴地跳了起来。锦鸳也兴奋地脸放红光,进荣府就侍候荣玘,她还从未出过远门。 “娘子,咱们去荷塘看花好不好?” 骆嫣看了看头顶的太阳,这时辰的荷花有什么好看。哄荣玘先回去午睡,睡醒了再去看花看草。荣玘犹豫着不动,锦鸳说三爷从来不午睡的。骆嫣只好让锦鸳带着荣玘去看荷花。 锦鸳过去拉荣玘,荣玘却道:“不去看荷花了,娘子说要睡午觉。”荣玘朝骆嫣翘起嘴角,骆嫣只好应着,陪他一起回了新房午睡。 骆嫣哪里睡得着,心思太重!合衣躺在床上,盯着床头出神。看着看着,就想起荣府影壁上的雕花,她欠起身子撩起床幔仔细看,果然两者的雕花一模一样,只是床围的雕花微缩了图案,更显精致。 “娘子,好看吗?”荣玘不知什么时候起身,凑在骆嫣身边悄声道。骆嫣吓了一跳,连说,“好看,好看!”安抚荣玘躺好,荣玘侧身望着她,神秘地悄声说:“这床上的花和大门口墙上的花一模一样!” 骆嫣平躺着,“嗯”了一声,敷衍荣玘。“这床有鬼!” 骆嫣以为听错了,侧身望向荣玘,他纯净的眼神闪着激动,见骆嫣侧身看他,他移近了头凑到骆嫣耳边,“我说这床有鬼!” 骆嫣惊得“啊”地跳了起来,荣玘笑了,笑得春风拂面。 骆嫣再无心情睡觉,叫了锦鸳过来守门,她匆匆出了新房,荣玘在身后喊娘子,她只做没有听见。玖儿睡得正香,听到骆嫣叫玖儿,赶紧披了衣裳追上她,“小姐,要去哪里?” 骆嫣也不答话,径直朝桃林小溪走去。她死过一回,怎么会怕鬼?只是荣玘一惊一炸地让她受不了。这才三天,荣玘又是和人打赌掉泥坑,又是和荣珏打架吊胳膊,现在又来吓唬她……指不定以后还要弄什么事出来! 哪知道他的傻会让人这么心烦!骆嫣心有戚戚。走进桃林,清风习习,草香阵阵,她烦躁的心才稍稍平静了些。 玖儿不声不响地跟在骆嫣身后。明天要回江都,她满心欢喜,骆家就如她的家,来荣府几天,她也起了思乡意。可望见骆嫣满腹心事,时而皱眉,时而哀叹,她不敢多话。 举目四望,桃林已青葱一片,溪水似乎唱得更欢了。骆嫣脱了鞋坐在溪边卵石上,双手撑地仰视着蓝天。阳光透过树梢洒在她脸上,她闭起眼睛。 玖儿见她这个样子,知道她心情平复了。以为骆嫣是为了荣玘跳泥坑的事烦心,便走到骆嫣身边盘腿坐下,“小姐,三爷是因为你才跳泥坑的!你不要怪他了!” 骆嫣睁开眼睛,望着玖儿,眼里满是狐疑。 “锦鸳说三爷在长街看人下棋正看得高兴,那男子邀请三爷下棋,三爷连赢三局不想再下。那人不服,要和三爷打赌,说一盘棋局定胜负,若是三爷赢了,便把他身上的刻金玉环绶给三爷,若是三爷输了,就让他跳亭子外的一个泥坑……” 骆嫣听得出神,难道荣玘想要赢人家的玉环绶吗?那傻子怎么会想到这个? “可是那人耍赖,偷了三爷的棋子……” 赵伯琮,没想到竟然会欺负一个傻子!骆嫣心里恨恨地。(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心经 骆嫣正寻思着,忽听桃林尽头一阵骚动,几个婆子风风火火地奔了出来,边跑边嚷着,“只怕没救了!怎么那么想不开呢!” “怪可怜的,听说嫁去那屠场也没过着几天好日子,那老家伙不把她当人侍,使劲折腾她……” “男人都是禽兽!” “许嫂子可不敢这样说,难不成你当家的也是禽兽?” 一阵哈哈的笑声…… 骆嫣心里一紧,急忙穿好鞋袜,拉起玖儿就跑。穿过桃林深处,绕到桃园戏园旁,柴房前的地上躺着一个人…… 芫姑娘已经断气了,她自挂在戏院旁的大榕树上,草草结束了二十七岁的一生。 玖儿惊是捂紧了嘴巴,骆嫣蒙上玖儿的眼睛不让她看,转身拉着她往回去。 “小姐,芫姑娘为何想不开呢?程夫人不是说送她去繁华热闹处吗?”玖儿眨着好奇的眼睛。 骆嫣看着她天真单纯的模样,突觉得自己的心已沧海桑田,见惯不惊了。 怎能让世俗的污秽玷污了玖儿纯净的心呢!骆嫣苦笑着,“芫姑娘去天上做仙子了,你以后想起她是不是还是年轻俊俏的模样,即便你老得满脸皱纹,想起她是不是还是像现在一样有一张如花的脸?” 玖儿点点头,又摇摇头,“可是等我满脸皱纹只怕也想不起她了!” 骆嫣怔了一下,是呀!时间是最好的创药,经过一世,她已不是那个为情所动,为爱而感的痴情女子啦! 两人快步往沐熙园去。远远看见从永禄楼乌央央出来一群人,一个个脚步飞快往桃园戏园子去了。 骆嫣站定望了一会,心里涌起一阵悲凉,芫姑娘是自怜生而无望撒手去了,还是为情不得所终而殉情?这恐怕只有芫姑娘自己才知道,挂上吊颈的绳子,那一刻心底该有多么沉重…… 骆嫣想起那一世。她也曾心冷如死灰。若不是玖儿体贴照顾着,她怕是也会拖着病躯寻了短见!可恨的男人!骆嫣心生恨意,为自己。为芫姑娘。 那夜在假山后的男人是谁?快活以后便消声匿迹,如今芫姑娘死了,他却连面也不露一下。 骆嫣拉紧了玖儿的手,玖儿柔软的手心传来温热的感觉。她从冰冷的思绪里抽离出来。和玖儿进了沐熙园。 栖凤迎了出来,说是夫人安排她和骆嫣明日去江都。骆嫣点点头。“为何不明日清早出发,晚上落日以后便可回来了,说不定还能赶上回来用晚饭呢。” 骆嫣看了看栖凤,栖凤忙垂下头。“奴婢只是不知道要不要在江都过夜。所以……” “要住一晚的,你去准备吧!”骆嫣拉着玖儿往新房去。 栖凤望着她们的背影呆立了一会,听到沐熙园外的骚动。走出去伸头看。几个壮硕的婆子抬着一块木板往后门去了。木板上盖着一块粗麻布下显着人形,婆子身后跟着面无表情的芫姑娘的父亲荣松。 难道?栖凤眼里掠过寒风。她初进荣府时,芫姑娘正准备出嫁,她还悄悄趴在墙边羡慕芫姑娘来着…… 锦鸳见骆嫣进来,像见了救星。“三爷一直不高兴,也不出去玩了。只说娘子不要他了……” “你带他去荷塘边看荷花吧!这个时辰太阳不晒了。”骆嫣想着自己的心事,坐到书案前,见桌上搁着描红的宣纸,上面写满着她的名字。 骆嫣回身看了看荣玘,荣玘委屈地坐在窗前的椅上,摆弄着手里的折纸。骆嫣又看了看锦鸳,锦鸳忙说:“三爷从三奶奶出去以后就不睡了,嚷着要去找你。奴婢使劲拦着,他就闷头在桌上写字。也不知写得什么,奴婢瞧写得都一样!” 骆嫣又好气又好笑,“行了行了,你和玖儿去玩吧!” “那三爷就交给三奶奶了!”锦鸳不等骆嫣答话,拖了玖儿就跑出去了。骆嫣摇摇头,叹了一声! 既然荣玘不说话,骆嫣倒落个清静。她把荣玘写的宣纸收好,细瞧之下,发现荣玘的字写得不错,颇有风骨。心下暗赞了一句,没想到傻子书画还有些本事。 她展开新纸,静了静神,用绳头小楷写起了佛经。写着写着,骆嫣竟觉眼中有泪,一滴泪掉在纸上,染在墨迹,晕开一片。 “这是莲花!”不知什么时候荣玘站在了她的身旁,指着那化开的墨迹惊喜地叫道。 骆嫣放下笔,隔着泪雾看那片墨迹,确实如一朵盛开的莲,不由得心惊。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荣玘望着骆嫣写的那张纸读出声,纯净的眼底竟也泛起晶莹,手上的折纸掉到地上。 骆嫣拾起折纸,原来是一条纸船。纸折的船舱里写着娘子,船身画了许多鱼…… 荣玘读罢佛经,低头见骆嫣在研究他的纸船。他高兴地说,这纸船可以带着娘子回江都,江里好多鱼游来游去…… 骆嫣被他生动地描绘逗笑了,她坐过好多次船,却从没想过坐船会这般有趣! 夜幕低垂,玖儿煎好了华大夫开的药,盛在陶罐里,用小篮装着去百福园找青儿。骆嫣站在房门口望着玖儿走远,心里忐忑。她既希望一切如她所料,又希望一切出乎她的意料。她心想和骆婵在荣家能平安度日就好,虽然骆婵生性清高缺少亲和,却也不至于要被人害到缠绵病榻的地步! 栖凤从浣衣房回来,瞧见玖儿拎着小篮匆匆出了沐熙园,心下奇怪。再看骆嫣站在新房门口徘徊不定的样子,荣玘在房里喊她,她吱唔着依然在门边立着。 栖凤便躲在树后偷瞧,蚊虫不时围着她嗡嗡叫,一会功夫,她的脖上手上被叮了几个红疱。正当她忍无可忍时,瞧见玖儿拎着小竹篮回来了。 骆嫣接过竹篮,小心地搁在门前的矮树丛里藏起来。左看右看觉稳妥了,才和玖儿进了房。 栖凤躲在树下没动,一直等到骆嫣屋里的灯火熄了,才轻手轻脚地走到矮树丛边,拔开树枝找出竹篮,打开陶罐一股汤药味飘来,栖凤怔住了。 瞧瞧四下没人,栖凤又把竹篮放回原处掩好树枝。走了几步,栖凤回头又看看那丛矮树,思虑了一下,似打定主义一般,加快了脚步往厨房去了…… (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备礼 荣府的大门吱嘎一声打开一条缝,骆嫣提着竹篮出了门又回身带上。门房里的荣六伸个懒腰,伸头看了一眼,复又靠在椅上睡去。 清晨的街市少了白日的喧嚣,人们在晨光里渐渐清醒,街边的店铺陆续开门迎客了。 骆嫣脚步匆匆,心下焦急,不知华大夫研究汤药需要多少时辰,若是误了船期,没法向江夫人交待。 怪只怪荣玘黏人,早上骆嫣悄悄起床,还是惊醒了荣玘,非要跟着她出来不可。荣玘拖着骆嫣的手不放,以为骆嫣要悄悄坐船回江都不带上他。骆嫣没法子,只好唤来锦鸳拉住他,“相公我去给你买果子吃,一会就来。乖乖在这里等着啊……” “娘子不骗我?”骆嫣连连点头,荣玘才绽起笑容放她出来。 嗒嗒的马蹄声惊扰了清晨的宁静,几匹马由远而近,掠过骆嫣身边,差点碰翻了她的竹篮。骆嫣惊呼一声,赶紧放下竹篮查看,陶罐里的汤药未洒一滴,打开盖子,才发现汤药只有陶罐一半。骆嫣奇怪,按说两碗水熬成一碗,正好是一小罐。 也许青儿知道这药不用给骆婵喝,便疏忽了些吧!骆嫣收拾好竹篮站起身,吓了一跳。眼前立着的白马上端坐一个人,嫩粉羽缎的衣裳上飘着银叶子花样,衣摆下露出的银色软靴蹬在马蹬里,一双弯月似的眼睛定定地看着骆嫣,脸上挂着调笑的神情。 “姑娘还认得本公子吗?” 骆嫣怎会不认得他!却懒得招惹,避过他伸过来的手,匆匆往药铺方向走。男子不死心,跳下马追上一步。“三奶奶,果然了不起!”男子的声音透着尖酸。 骆嫣回身瞪他,“这位公子请自重!光天化日的想诬我偷了你的玉吗?” 男子哈哈笑了,“在下赵伯玖,就喜欢姑娘如此的爽快!”赵伯玖走到骆嫣面前,啧啧咂嘴,脸上换了悲悯的模样。“你家里是不是困难。才把你许给一个傻子?” 骆嫣不理他,自顾着往前走。“那傻子长得不错,只是可惜了。终究还是个傻子!不如跟本公子去吧,保你享不尽的荣华……本公子还有事,不能耽搁,姑娘等我再来找你啊……”赵伯玖的声音远了。 马蹄声渐远。再回头看时,一忽不见了。 药铺的小伙计刚打开门。就瞧见骆嫣立在门外,怔了一下,骆嫣忙道要找华大夫。小伙计进去禀报,好一会才出来引着骆嫣进去。 穿过问诊的后堂便是内宅。没想到内宅的院子那么大,比荣家的沐熙园还要大上一倍。骆嫣顿时对华大夫刮目相看了。 小伙计边走边说,“姑娘来得真早。我师傅平时是不问诊的,姑娘昨儿是运气好……”骆嫣对华大夫更加好奇。看来华大夫不简单! 正说话间。迎面走来一个人,瞧见骆嫣怔了一下,立在原地望着她。 骆嫣也怔住了,赵伯琮!他怎么会在这里?待走到赵伯琮身前,骆嫣想假装不识,侧身避过去,谁知赵伯琮竟叫出了她的名字。 骆嫣停住脚步,疑惑地望着他。 “姑娘不要误会!昨儿在长街遇到了你相公……” “你们这些公子爷专会欺负人的吗?”骆嫣打断赵伯琮,不提还好,说到昨日荣玘被骗跳泥坑的事,她心头火起。 赵伯琮惊异地看着她,满脸不解的样子。 “我相公昨天和你打赌,输了棋跳了泥坑……” 赵伯琮笑了,“你相公对你真好!”骆嫣觉得他故意打岔,觉得和他再多啰嗦也没用,以后叫人看着荣玘少和人凑趣就好。想到此处,骆嫣抬步就走。 赵伯琮在她身后说道:“我去时你相公已跳泥坑了……不过你相公对你真的好!” 骆嫣不再滞留,匆匆进了华大夫的屋子…… 回到荣府已近午时,栖凤见骆嫣进来,有些慌张。忙指了指院子里的四抬平轿,“夫人已安排好了带去江都的礼物,车轿马上就到府外。请三奶奶准备一下就出发了。” 骆嫣望着那四抬大红平轿,在绿树掩映下分外显眼。骆嫣笑着点头往新房去,玖儿从新房出来,见到骆嫣奔过来,“小姐,三爷都急了,您大早上出去……”骆嫣拉住她示意她禁声。 玖儿咕哝一声,“小姐早饭没吃就出门,这时只怕饿了……”骆嫣确实觉得饿了,可是这时只怕来不及了。 荣玘和锦鸳听到门外的动静跑出来,荣玘拉住骆嫣的手,问她果子买了没,看骆嫣空着手,有些失望。却不肯松开骆嫣的手。 锦鸳欢喜道:“三奶奶回来了,这下可好了!”锦鸳叫玖儿一起去取行李准备出门。 椅上放着包裹,骆嫣知道玖儿已帮她收拾妥当。正和荣玘闲话江都的风物,栖凤来请他们,说时辰到了。骆嫣和荣玘出了门,玖儿和锦鸳已站在平轿旁,满脸激动地说着悄悄话。 骆嫣没看见江夫人出来,心下奇怪。 “夫人不在府里,嘱奴婢和三奶奶说一声。说给亲家带问好!”栖凤低眉顺眼道。 骆嫣回头看了一眼江夫人虚掩的房门,“嗯”了一声。 荣玘跟在骆嫣身后,一行人出了府门,门外已浩浩荡荡地排满了一溜华盖车。 “不是说走水路吗?怎么这么多车。”玖儿话音刚落,就听到身后有人道:“你们当然走水路了,这车是我们去京城临安的。”青鸾穿着翠色的纱裳和金钗从府门里迈步出来,望了望玖儿和锦鸳,弧起嘴角,满脸不屑。 “三爷和三奶奶好!祝一路平安!”金钗福礼,知道骆嫣也是今日回门。 昨日江夫人为了给骆嫣娘家备回门礼,跑去请示程夫人,想从库房支几件东西出来。程夫人见江夫人窘态,知她手上没有现成的银子。 程夫人莞尔一笑道:“我说妹妹,你进府也有将近二十年了,什么时候这手上能宽裕些,总不能年年都靠着我们两房周济着度日,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江夫人脸上更窘了,“姐姐说得是,能节俭的沐熙园都尽量节俭着……” “好了好了,我也没别的意思,光知道节俭有个什么用!”程夫人掸了掸衣裙,新制的嫩绿竹节纱夏裳,穿在身上清凉透气,纹理更是细腻动人。 程夫人看了眼江夫人身上的已褪了色的绀蓝色夏布衣裙,心想着江夫人能和她称个姐妹也算是天大的福份了!江夫人的父亲不过是扬州效外的私塾先生,嫁进荣家还不知是使了什么*计,勾搭了荣永禧…… 想到此处,程夫人撇了撇嘴角,“总算你还生了一个好女儿娇娘,再熬个三年,这苦子也就到头了!” 江夫人额上渗了汗,点头称是。程夫人叫金钗陪江夫人去荣府库里,取些江夫人看上的东西…… 金钗看着栖凤指使家丁抬的四大平轿,眼里有些酸涩。同样新妇回门,骆嫣比起朱杏茹实在是相差太多了…… (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回门 青鸾见金钗给骆嫣问好,犹豫一下,微曲一下膝叫了一声“三爷三奶奶好!”算是给骆嫣荣玘见礼。 府门里陆续抬了大平轿出来,青鸾一手扇着丝帕,一手指着抬轿的家丁,“都打起精神路上小心着些,到了我们朱府,一定重重有赏!”家丁齐声应着陆续把平轿抬上华盖车…… 栖凤回身看了看青鸾,眼里有些不悦。金钗瞧青鸾一眼,脸上带笑脆声道:“青鸾妹妹,你如今可是荣府的人啦!” 青鸾讪笑一下,扭身进了府门,丢给金钗一句:“我去请我们小姐和姑父出来。” 三辆乌轮车穿过华盖车队,停在骆嫣身边,栖凤请荣玘和骆嫣上车。嗒嗒的马蹄声响起,锦鸳和玖儿撩起车帘往外看,不住地惊叹四奶奶回门的礼物好多啊! 栖凤拉下车帘,干涩地说道:“你们两个好不晓事,荣府各院经济不同,那能比吗?” 锦鸳吐了吐舌头,玖儿心里泛起酸楚,原来骆嫣嫁的荣府并不像表面以为的那么好…… 骆夫人这几天总觉是左眼皮子跳,柳儿剪了一小块草纸给她贴在眼皮上,艾儿在旁看着忍不住低头掩嘴笑。 “这法子还真管用!”骆夫人感觉好些。“夫人一定是想二小姐了,按说今天也该回门了。”柳儿望着窗外的太阳,已经申时了,她和骆夫人一样焦急。 “不回来倒好,舟车劳顿的……”骆夫人叹了一声,她心情矛盾,既盼着骆嫣回来,又怕新姑父来了惹骆世子不高兴。傻子!骆夫人想到这个字眼就头疼。骆嫣是中了邪了!骆夫人心中的傻子都是流着口水,见人傻笑,说话不清的模样…… 正在屋里闲话,门外来报,骆嫣和新姑父已经到了江都,还有一会就到家了。 “快,快去迎!”骆夫人激动地起身。又想起什么。问柳儿道:“老爷和姨娘在府里吗?” 艾儿抢先答道:“夫人怎么忘了,老爷和宝珠姨娘昨儿去山里参禅去了……” 骆夫人拍拍脑袋才想起来,骆世子要去寺院禅修。让她一起去,她想着骆嫣该回来了,又不便明说,才让宝珠跟了去照顾起居。 “来了来了!”艾儿叫着。骆夫人伸颈张望。街那头过来三辆轻便乌轮车,渐渐近了。已经看见玖儿从窗里伸出头招手。柳儿抬眼瞧见骆夫人的眼皮上还贴着草纸,赶紧伸手摘了下来。骆夫人惊喜地觉得眼皮竟然不跳了。 玖儿扶骆嫣下了车,荣玘随后跳下车。骆嫣见母亲在大门前迎她,便挽了荣玘的手臂。悄声道:“相公,我交待的话都记下了吗?” 荣玘挺了挺腰背,拍拍骆嫣的手。“娘子放心,为夫都记下了!”骆嫣第一次听他这样回话。不禁脸上一红,挽着荣玘走上前去给骆夫人见礼。 骆夫人一直盯着从车上下来的荣玘,眼睛不由得放光。荣玘长身玉立,一身金赤瓦色的羽纱衣衫,衬得面容更显温润纯净。荣玘一双眼睛望向骆夫人,听骆嫣喊骆夫人一声娘,荣玘的嘴角弧起,揖手一礼,叫了一声“岳母大人!” 骆夫人怔住了,望着荣玘春风拂面的笑容,心里暗忖,这般标致出众的人,怎会是个傻子? 骆嫣见骆夫人愣着不动,又喊了一声娘,骆夫人回过神,开心地笑道:“贤婿请起。”栖凤指挥着两个家丁把礼品抬下车,过来给骆夫人见礼,又转身问骆嫣礼品要怎么处置…… 骆夫人看见骆嫣带来的荣家丫鬟和小厮,一个个都对她礼敬有加,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看来骆嫣在荣家很有地位,日子过得不错。 进了厅堂,骆夫人差人去准备晚饭,便和骆嫣荣玘闲话家常。骆嫣说婆婆江夫人让她代问骆夫人好,骆夫人笑了,知道骆嫣和婆婆相处得也算融洽。她一直担心的小女嫁人,年轻惹事,生怕婆家不容,现在觉得真真是空担心了一场。 “贤婿平常读什么书呢?”骆夫人越看荣玘越欢喜,忍不住问长问短。 “回岳母,贤婿平常读四书五经、诸子百家……”荣玘起身恭敬地回道。 骆夫人摆摆手,让他坐下。喝了一口茶又问:“贤婿如今十七岁了吧?读了这些书,有没有打算考取功名?” 荣玘又起身恭敬地说:“贤婿准备十足把握再去考个功名。” 骆夫人点点头,“说得也是,十七岁年纪尚小,你兄长如今二十五岁,才当得起功名在身。” 荣玘看了看骆嫣,叫了一声娘子,骆嫣知道他没有理解骆夫人的意思,“相公,我娘说你想得对。” “多谢岳母大人的夸赞!”荣玘又起身恭敬地揖礼。 骆夫人心想这孩子也太有礼貌了,模样又好,家世又好,看他叫骆嫣娘子的样子,肯定对骆嫣也好。骆夫人心里乐开了花。 “贤婿……” “娘,您叫他荣玘就好,贤婿贤婿的叫,让人听着头皮发麻,浑身起鸡皮疙瘩。” “瞧你这孩子!”骆夫人眉开眼笑,怪恁地指了指骆嫣,抑制不住心里的喜欢,瞧着荣玘就想笑。 荣玘也笑,笑得纯净自然。骆嫣也笑,笑得尴尬。 柳儿一直在边上斟茶,偷眼瞧出骆嫣的尴尬,骆夫人高兴得忘了荣玘是个傻子,柳儿可记得。忙说饭菜应该准备得差不多了。骆夫人这才让大家一起去用饭,又特意安排厨房准备一桌一样的给荣家来的栖凤、锦鸳他们吃。 女儿回门,骆夫人真心高兴。晚饭小酌了几杯便已醉意朦胧,她哪里知道是骆嫣有意劝酒。见骆夫人由艾儿扶着回了居室,骆嫣怦动的心才安定下来,望了望荣玘,难为他记得自己一路上教他的那么多话……骆嫣不觉眼里已盈了泪光。 “娘子要我少说多笑,我做得对吗?” “对,相公做得非常好!” 荣玘笑了,这笑已不能用如沐春风形容,骆嫣只觉那笑让人绵软沉醉…… 柳儿送骆嫣和荣玘去霁园住下,栖凤和锦鸳也跟着玖儿到了霁园。栖凤一直听人说骆家经济萧条,到了霁园,每一物每一景竟不逊于沐熙园…… 夜半更深,锦鸳均匀的呼声在她耳边飘忽,栖凤睁着眼睛望着窗外,心想江夫人问医的结果不知怎么样了…… (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闺房 荣玘很兴奋,在骆嫣的闺房东看看西摸摸。看到骆嫣满架子的书,一本本掏出来读着书名又插回去。他专注的眼神让骆嫣不禁看呆了,原来荣玘认识那么多字! 荣玘抽出一本《杜工部文集》翻看,一页页翻过去,似忘了时间,忘了骆嫣的存在。 “你读得懂这些诗?”骆嫣凑近了看他正在翻看的一首诗,荣玘嗯了一声,才意识到骆嫣的存在,不好意思地笑了。荣玘指着书页上的字念道,“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娘子,读这几句是不是很想哭?”荣玘读罢,眼里竟真的泛了泪光。 骆嫣的确想哭,不是因为诗,是因为突然发现荣玘灵魂深处的聪慧而感动…… 燃了一炉香,两人各抽了一本书倚在窗前无声地读着,屋子静静的,窗外的月光悠悠地望着他们,有意无意地洒下一缕照在骆嫣的脸上…… 香还未燃尽,荣玘已看完了一本书。他望着窗外,看到了院子里的秋千,高兴地拉着骆嫣要去瞧瞧。 荣玘坐上秋千让骆嫣也坐,骆嫣道秋千只能坐一个人,荣玘左右看看,忽然把骆嫣拉过去坐到他腿上,骆嫣还没反应过来,荣玘已经笑着两脚撑地,秋千荡了起来…… 骆嫣靠在荣玘的胸口,一种阳光温暖的气息萦绕着她。她突然觉得荣玘就像一个宝藏,每一次新发现都令她无比惊喜。 荣玘每到秋千的最高处就呵呵笑着,骆嫣紧张地绷紧了身子,想下来却被荣玘握着手抓着绳子。慢慢地骆嫣不再紧绷,她软软地靠在荣玘身上。心底升起浓浓的蜜意…… 月亮偏西了,骆嫣拽住躲在树后的荣玘,摘下眼上蒙的棉帕,“相公,不能再贪玩了,该睡觉了。”荣玘意犹未尽,荡罢秋千又捉迷藏。哪里想睡觉。抬眼瞧见骆嫣坚持的眼神。只好乖乖地跟她回了房。 骆嫣也兴奋地不想睡,只有霁园才是她完全放松的地方,在荣府沐熙园。虽然婆婆和善,公公不经常露面,终还是有一种拘束的感觉。 骆嫣挽起荣玘的胳膊回房,细细打量着霁园的每一处。都觉又亲切又有一些陌生,不过才别三日。倒像是离别很久一样。回头又望了一眼秋千架子,想起骆婵曾倚在秋千架上,为了荣府的花会之约和她叙话…… 骆嫣脸上掠过寒霜,那个对骆婵下毒手的人。明晚定要抓她出来! 荣玘脱衣躺在床上,呢喃着,“娘子的床好香。香闺原来是这样的!”他使劲翕动鼻息,嗅着床上的纱帐。 骆嫣觉是好笑。也不答他,换了贴身小衣准备上床。她扶着床沿,想从荣玘的脚下爬上床,谁知荣玘起身,抱住她的腰身,把她拖抱着放到了床上,俯身看着她。 骆嫣惊得面红耳赤,心想,荣玘该不会是突然发狂了吧?若是他要……该怎么办?她觉得心里一团火热要燃烧起来,胸口起伏得厉害。 荣玘的眼睛在月色下格外闪亮,看着骆嫣的眼睛,弧起嘴角,轻声道:“娘子,不怕!这床没鬼!” 骆嫣长舒一口气,伸手把荣玘拉着躺下。骆嫣心里暗叹,傻子就是傻子!终是让人心烦…… 荣玘伸过手臂环住骆嫣的肩膀,骆嫣甩开他的手,背过身去。不知过了多久,骆嫣总觉后颈处一阵阵地传来热气,她知道荣玘一直在望着她。她不想回头,不想再次陷入对荣玘智慧的幻想里,这样她才能没有负担,快乐地了此一生…… 似乎是真的累了,骆嫣沉沉地还在梦中,门外玖儿在叫,夫人请姑父小姐去用早饭了。 骆嫣“嗯”了一声,又迷糊了一阵,才睁开眼睛,看到熟悉的床顶和床幔,仿似又回到了从前。伸个懒腰,才猛然发现床畔一侧躺着的荣玘。 荣玘保持着侧身的姿势,一只手伸在床中,眼角蓄着一滴半干的泪。 骆嫣推了推荣玘的肩膀,荣玘睁开眼睛,那滴泪融进眼里,清澈的眼底更加晶莹。 他昨夜一定是怨我的!他就那样望着我的背,僵着身子直到天亮!该给他一个拥抱的,他不过是个傻子,逗他开心,自己也省去许我麻烦…… “娘子!”荣玘的笑又泛起了春风,带着浓浓的暖意。 还好他没事!骆嫣为自己刚刚的糊思乱想傻笑一下,催他快快起床。 栖凤站在院里和柳儿说着话,骆嫣出门正好听到栖凤问起,“……二小姐有没有青梅竹马的……” 柳儿黑红的脸膛在阳光下泛着亮,掩嘴笑道:“我们二小姐自小身子弱,甚少出门,出嫁前几个月才算调理好……” 柳儿扭头瞧见骆嫣,笑着迎上去说夫人都备好了饭菜,让她再来催一下。这么多年从没见夫人这么紧张过一顿饭食,看来对新姑父格外喜欢呢! 骆嫣笑笑,挽着荣玘经过栖凤身边,狐疑地看她一眼,栖凤讪笑一下,“三爷三奶奶早。”便跑进屋里去呼唤锦鸳。 骆嫣听到偏厢里传来栖凤高声呼唤,“贪睡的胖丫头,到了别人家里还敢这样造次……” 玖儿偷笑,柳儿也觉有趣,随口道:“这栖凤姑娘的作派倒是有几分像大小姐……” “栖凤姐姐是三爷院子里的掌事丫鬟,待人很好的。” 柳儿点了点玖儿的头,“你这个小可爱,到哪里人家都会对你好的!”两人嘻笑着在院子里等栖凤和锦鸳。 骆嫣皱了一下眉头,挽着荣玘往饭厅去。 骆夫人备了一桌子小菜,见骆嫣和荣玘进来,高兴地招呼他们坐。骆嫣刚刚坐定,就听到艾儿惊喜的声音,“夫人,老爷回来了!” 骆夫人忙起身去迎,骆嫣紧张地抓住荣玘的手。悄声道:“相公,和我父亲的说话你可还记得。”荣玘直点头。 几个人迎出门去。骆世子满面风尘的快步走了过来,朗声叫着,“嫣儿回来了?为父差点错过了闺女回门。我的女婿在哪?”。 骆嫣迎上前去唤了一声,“父亲!”荣玘弧起嘴角,高兴地叫道:“岳父大人!” 骆世子上下打量着荣玘,不住地点头,“果然是有为青年!好!” 骆夫人脸色微变,知道骆世子把荣玘当成荣家四爷荣珏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阳错 骆嫣心里格愣一下,望了一眼骆夫人,才发现骆夫人脸色微变。骆嫣心道不好了,父亲一定不知道她嫁给了傻子! 骆嫣撒娇地走过去挽起骆世子的手臂,“父亲赶路辛苦了,快些用早饭吧!”又转头看见玖儿和锦鸳进了偏厅,忙叫玖儿去打水来给骆世子净手。 “玖儿如今是荣家的人,来了就是客,怎能让她去打水。”骆夫人让艾儿去打水来,又忽然想起怎么不见宝珠呢? 骆世子拉着荣玘刚刚坐定,宝珠就笑盈盈地进了门。给骆夫人见了礼,“昨夜我说骆嫣该回门了,老爷急得不行,大早上的就往回赶。谁知车子快到家时坏了,老爷嫌我走得慢,先回来一步……” 骆嫣起身叫宝珠一声“姨娘”,荣玘起身跟着叫了一声“姨娘”。 骆世子一直没有放开荣玘的手,喊大家都快坐下,自家人不必拘着。难得今日热闹,嫁个女儿回来个女婿…… 艾儿和柳儿端了水进来,宝珠一边净手一边温和地说:“我离开荣府时,三爷才两岁,如今都这么高了,果然一表人材……” 骆世子正在擦手,听宝珠的话觉得奇怪,脸色微变,“你说什么?三爷?” 宝珠笑着坐到荣玘对面,“是呀,新姑父是荣家三爷荣玘啊!” 骆世子扔了帕子,看了一眼骆夫人,又望了一眼骆嫣,眼神凌厉,仿似受了重创。他慢慢走到荣玘身边坐下,低头不语。 骆嫣笑望着骆世子,“父亲。我和相公准备吃过早饭就回扬州。” “怎么那么急!”骆夫人和宝珠异口同声,说完两个人相互看看,宝珠连忙垂下头拿起筷子。骆夫人知道也瞒不住,她觉得荣玘不比荣珏差,索性说开了更好。 “……嫣儿嫁得好,咱们也可安心了。”骆夫人将骆嫣在荣家花会与荣玘钟情,荣家****提亲。才让有情人终成眷属。娓娓道来。 骆世子连连点头,不时抬眼望向荣玘,荣玘每与他目光交汇。便露出一个春天般的笑容。 “我就说嘛,我的嫣儿怎会嫁错了人!”骆世子终于释然。 在他的印象中,荣家四爷荣珏声名雷动,前途无量。骆嫣嫁的是他引以为傲的荣珏,他的朋友都知道这事。时不时地吹捧他……今日才知真相,原来他一直被蒙在鼓里! 骆夫人见骆世子脸色缓和了些,暗暗松了一口气。抬眼看宝珠手持筷子搁在口碟边,低眉顺眼。脸上挂着温和的笑。骆夫人心里怪宝珠多嘴,转而一想,纸里终包不住火。好在骆世子接受了这个事实。 “贤婿今年参加秋试吗?” “父亲,相公还没准备好十足的把握。” “四爷荣珏才是今秋参加会试!”宝珠插了一句。 骆世子噢了一声。“贤婿在哪里求学呢?” “相公现下在家里的书斋温习。” “你这孩子,我问你相公,你怎么总替他答。”骆世子故作愠怒。 骆嫣笑着说:“父亲不是教女儿,嫁人以后要妇唱夫随吗?” “什么浑话?我何时教过你这话?”骆世子被骆嫣逗乐了。 骆夫人和宝珠也跟着乐了。 荣玘看着骆嫣笑,笑得如阳光灿烂。宝珠抬眼瞧他,心下怪道,不是说三爷人傻,如今一见倒觉一表人才,比荣瑞更多了一份灵动气韵…… 骆夫人怜爱地看看骆嫣,又望着骆世子说,光顾着说话,快点吃饭吧!再这样叙话怕是要到晌午了…… 一家人欢喜地吃过饭,骆嫣挽着荣玘要回霁园收拾行李准备回去。骆世子不舍,一再挽留多住几日。宝珠也附和着,“骆嫣就多住几日吧,你和骆婵都嫁出去了,家里怪冷清的。” 骆夫人笑道,“嫁出去的女儿就是人家的媳妇了,哪能霸在家里不让回婆家的道理。”说着竟眼里含了泪。 宝珠不再作声,想起骆婵,心里一紧。虽然骆婵回门看着风光,但宝珠看出骆婵的身子有恙,又不好当面提。她见玖儿一个人往骆婵的闺房去,赶紧跟了上去。 “玖儿,你找什么呢?”玖儿正在骆婵的妆台里翻着零碎。骆婵出嫁以后,她的闺房暂时搁着,只等骆家小爷学成归来时,再翻新重整。 玖儿回身见是宝珠,松了口气。虽是自家院子,私自翻东西总是不好。 “没什么,我看看这里还有什么东西落下了没?” “玖儿不说实话!”宝珠看出玖儿眼里的闪烁。“骆婵出嫁那天夫人派人来整理过,应该不会有值钱的东西了……” “看姨娘说的,我是奉二小姐之命,来找银针。”见宝珠满脸疑惑,玖儿又说,“二小姐说她和大小姐小的时候,老爷有一次元宵节赏了她们一人一根银针,大小姐说一对才好,把二小姐的那根银针也拿走了……” 宝珠“嗯”了一声,脸现不悦。她当然知道,骆婵自小便不时偷抢骆嫣的小玩艺,可是银针的事她从未听说。 玖儿见姨娘宝珠不高兴,忙说:“二小姐不是那个意思!只是现在的银针买不到那么纯净的,所以想回来找一找……” “你这丫头,什么那个意思这个意思的……”宝珠点了点玖儿的额头,心下却想青儿要是有玖儿这么聪慧伶俐就好了,也不用她这么担心骆婵的处境。 “我来问你,骆婵在荣家过得怎样?这次你们回来,她有没有带个信回来?” 玖儿翕动嘴角,心想骆嫣回门,骆婵连个面都没露。倒是骆嫣赶着时间,让玖儿把昨天的汤药煎好,让她悄悄拿给青儿…… 看到宝珠殷切的眼神,玖儿不忍拂了她的意。只道骆婵在荣家事事如意,在广庭之下,即使骆嫣见了骆婵,也要叫一声大奶奶…… 宝珠眉眼舒展开来,连说那就好,那就好!女儿终于熬出头了,如今是真正的主子了!她突然感到心里无比畅快! 骆家门前,骆夫人和骆世子看着骆嫣和荣玘上了车,骆夫人不舍地跟在车前,骆嫣撩了车帘和她说话。 锦鸳和柳儿告别,才处一日,彼此却很投缘。锦鸳出了门,回头见柳儿拉着玖儿躲在一边说悄悄话,锦鸳嘟起小脸,“你们说悄悄话不带我!” 柳儿和玖儿被她的样子逗得呵呵笑起来。栖凤和宝珠从门里出来,栖凤提着骆夫人的回礼,宝珠特意又备了些点心给他们路上吃。 栖凤谢过宝珠,走到车前,谢过骆夫人的款待。特意提起宝珠做的点心果子,看着好看,闻着好香。荣玘听见栖凤说话,忙挤到骆嫣身旁,叫道:“娘子,娘子,有点心果子吃,娘子这次不骗人!”(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监视 骆夫人满脸错愕,骆嫣慌忙拉住荣玘,不让他下车。骆嫣喊栖凤快些上车,便匆匆和骆夫人道别,放下车帘。平轮车嗒嗒地跑了起来,不一会就转过了街巷不见了。 骆夫人望着骆嫣的车消失在视线,才想起回身去看骆世子。骆世子脸上的惊愕无比夸张,几次张着嘴欲语又止,浑身无力地倚在门上。 宝珠扶起骆世子,不停地拍着他的胸口,要他想开些。骆夫人紧走几步到了他身旁,扶着他。 “你说,这个贤婿,不,这个三爷,荣玘是不是,不正常?”骆世子有点语无伦次,他推开宝珠的手,盯着骆夫人的眼睛。骆夫人垂下眼帘不敢与他对视。 “你们都知道是不是?都知道骆嫣嫁给个傻子是不是?”骆世子又望向宝珠,目光掠过宝珠望向柳儿和艾儿,她们都垂头不语。 骆世子恍然明白,全家只有他一个人不知道,骆嫣嫁的荣家三爷是个傻子!他偶从巷闻听人议论过,他根本就不信,自己的女儿嫁了什么人他会不知? 他哀叹一声,“都怪我没用……真是家门不幸啊!”骆世子抬步进了院子,骆夫人知他心里不痛快,自己又何尝不是…… 晚霞饰着天边的云海,染成一片绯色的火焰。荣府的琉璃红瓦,在这片霞光中,分外耀眼华丽。 荣玘高兴地叫着,“娘子到家了!” 荣六兴冲冲地帮他们开门,两扇铜钉朱漆大门,嘎吱着往两边打开,“恭迎三爷三奶奶回府!”荣六翘着屁股,满脸堆笑。瘦弱的身子这时倒显得有了几分灵气。 骆嫣知道荣六是在讨赏,回头示意玖儿给他些赏钱。玖儿从香包里取了几粒散银,“拿去,我们爷和奶奶赏的。” 荣六冲着骆嫣和荣玘的背影高声道,“谢谢三爷和三奶奶赏!” 玖儿冲荣六做个鬼脸,荣六嘻皮笑脸地靠过来,“玖儿妹妹。”玖儿白了他一眼。荣六也不在意。继续笑咪咪地道:“玖儿姑娘,这两日歇得可好?终于不用偷偷往百福园跑了?” 玖儿眼神一凛,“你胡说什么。我在沐熙园当差好不好?跑什么百福园!” 荣六故作神秘地凑近了玖儿耳边,“你们骆家来的青儿姑娘太笨,你帮她煎的药都会给人调包……” 玖儿一惊,疑惑地望着荣六正要仔细问。打眼瞧见栖凤打发好了车轿正好进门。荣六也瞧见了栖凤,连忙移开半步。打着哈哈,“啊!今儿天气不错……”荣六古怪地笑着走去了门房。 “栖凤姐姐。”玖儿迎着栖凤。 “你在等我?”栖凤笑了,“咱们得快点回去,一大堆事等着做呢?”玖儿应着。扭头看了看门房里的荣六,荣六正对着她笑…… 江夫人的房门紧闭,骆嫣一时不知要不要回禀一声。 骆嫣想着带去娘家的回门礼。可见江夫人是用了心的。文房四宝样样是稀罕物,茶叶更是备了春上摘的一叶两片的新芽…… 骆嫣想着父亲看见这些东西。肯定是极喜欢的。虽然离别的那一刻,她分明看到了骆世子脸上的错愕,可是她不敢停留,事已至此,再怎样都改变不了什么!父亲应该明白她的心思…… 荣玘叫着娘子,拉着骆嫣进了屋。骆嫣的心里有点乱,呆坐在椅上出神。玖儿匆匆地走进门,喊了锦鸳侍候三爷净手准备吃饭。 骆嫣回过神,看着玖儿安排着锦鸳做事。锦鸳麻利地带着荣玘出去了,玖儿掩上门,又伸手关窗。骆嫣看她忙碌觉得有趣,“噗嗤”笑了,难得玖儿也有管事的本领。 “小姐还有心思笑!”玖儿神态严肃,走到骆嫣身边,说话都放低了声音。 骆嫣从未见过玖儿如此认真,不解地问:“快说,发生了什么事?” 玖儿就把刚才在门上荣六和她说的话一五一十地说了,骆嫣听完,沉吟起来。难道荣六知道事情的真相?如果他知道什么为什么不直接说,却故弄玄虚? 骆嫣问玖儿银针可找到了?玖儿从香包里拿出仔细包了棉纸的银针给她。“这是问柳儿才找到的,大小姐早就不喜欢这银针了,一只早些时候弄丢了,这一只柳儿收在针囊里……” 骆嫣打开棉纸,一根细小如小指长的银针在渐暗的屋里闪着细微的光。 栖凤在屋外传话,江夫人请骆嫣过去吃饭。骆嫣应了一声,收好了银针,心里已有了主意。 江夫人的宴息厅不大,骆嫣嫁来还是第一次在这里用饭。骆嫣进去的时候,江夫人正和祝嬷嬷说着话,见她进来,祝嬷嬷笑着要过去见礼,江夫人摆摆手,“你就不用给骆嫣见礼了,论辈分骆嫣倒要给你施礼才对!” 骆嫣听江夫人如此说话,忙上前给祝嬷嬷福了一礼,叫了一声祝嬷嬷多日不见,可好? 祝嬷嬷忙扶起骆嫣,连说这怎么使得!奴婢再怎么着也是奴婢! 骆嫣望着江夫人,见她脸色平静,看不出悲喜。却奇怪,好好的怎么突然来这么一出!骆嫣刚嫁进来时,祝嬷嬷第二天便离开荣府,没有和骆嫣正式见过礼,可是新婚夜,祝嬷嬷也是对她三奶奶相称…… 骆嫣也不想多想,见过礼便坐到桌边等着开饭。荣玘进来,望着骆嫣叫了声娘子就坐在她身边,见骆嫣拿着筷子,他也拿起筷子,“娘,吃饭!娘子吃饭!”荣玘夹了一块流着油的蜜汁排骨放到骆嫣碗里,自己又夹了一块,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江夫人摇摇头,暗叹一声,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想起以前荣玘都是给她夹菜……江夫人心里开始后悔起来,怪只怪自己一心想给儿子讨房媳妇有个人作伴儿,没想到招来骆嫣这么个人…… “坐,让你坐!”江夫人拉着祝嬷嬷坐在身边,把筷子递到她手上。“荣玘和娇娘都是你看着长大的,你好比他们的母亲,你坐这里是该当的。” 祝嬷嬷站起来弓身道,“奴婢不敢!夫人今天这样说是折杀奴婢了。” “我说当得就当得,以后你就在玘儿的偏厢住下。我有眼睛不到的地方,就劳烦你帮我看着……” 骆嫣心里一凛,江夫人这是什么意思?找祝嬷嬷看着荣玘?为何以前不用看?噢!原来是让祝嬷嬷看着自己!(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捉贼 江夫人问骆嫣意下如何?骆嫣笑着说全凭婆婆作主。江夫人脸上这才有了笑意。她让祝嬷嬷明早就搬过去,又嘱咐栖凤一会就去偏厢收拾,熏些艾草趋趋蚊虫。 栖凤应着,脸上绽着掩不住的笑意。骆嫣瞧她,她赶紧垂眉退下,脚步轻快地去燃艾草了。 “婆婆想得周到,有祝嬷嬷贴身照顾荣玘,儿媳就省心多了……”骆嫣笑着和江夫人道别,荣玘跟在她身后出来。走到新房门前,骆嫣站定了仰头看天上的月亮。不知何时,一轮扁圆的月在树梢上探着头。 荣玘抬头望月,忽地想起什么,“娘子我们去看荷花……” “你自己去吧!”骆嫣想着心事,不想理他。荣玘走近拉骆嫣的手,骆嫣甩开,面有愠怒,“让你自己去玩,少在这里烦我!” “锦鸳!带你们爷出去玩。”锦鸳慌张地跑过来,她刚和玖儿理了丝线准备学点针线,见骆嫣喊得急,又见骆嫣神色不好,赶紧拉着荣玘走开。 荣玘被骆嫣的样子吓呆了,怔了一下,有些委屈地跟着锦鸳走了,一步三回头地望向骆嫣,骆嫣定在那里静静地望着天上的月,根本没看荣玘一眼。 玖儿知道骆嫣有心事,默默地站在一边。又想提醒她,骆婵的汤药今天还要不要煎呢?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骆嫣叫她去取些宝珠姨娘做的点心果子,还有华大夫开的药包全拿上。 玖儿提了竹篮出来,骆嫣悄声道:“走,去百福园。” 骆嫣脚步很快,玖儿小跑着跟上。“青儿通常是不是这个时辰熬好药?” “是的。通常这个时辰我把药汤送过来,青儿直接带回去给大小姐喝。” 骆嫣沉默不语,匆匆进了百福园。百福园看门的婆子见是骆婵的妹妹,荣家三奶奶来,脸上挂着笑也不阻拦。问骆嫣要不要带路,骆嫣说不劳烦了,那婆子指了路径。骆嫣和玖儿寻着去了。 骆婵的屋后有个小灶房。青儿正在煲药,见骆嫣找来吃了一惊。骆嫣示意她不要作声,让她熬好药端到骆婵房里来就好。青儿点头。玖儿把药包交给青儿收好。 骆婵没想到骆嫣会来。姐妹两个嫁进荣府,竟没有互相串过门。 “哎哟,妹妹!你若再晚来一步,我就要睡了……” 骆嫣笑着让玖儿把竹篮打开。骆婵看了一眼竹篮里的点心果子,知道是母亲宝珠做的。才想起昨儿骆嫣回门。她整日犯困,神思迷糊,照礼说怎么也要出去送送妹妹才不失了礼数…… 骆婵讪笑着,“妹妹院子里的厨娘手艺真好!” 玖儿脆声道:“是宝珠姨娘亲手做的。是想大小姐……” 骆婵眼角微挑,心想不知骆嫣回门又怎么和她娘宝珠嚼舌头呢……“哈,看我这记性!”骆婵捏了个点心放在嘴里细细嚼着。 骆嫣笑而不语。待青儿端了托盘进来,骆嫣起身用手扇了扇药碗上飘浮的汤渣。“这药好像烫得很啊!”她遮着袖子将银针插进药碗。 转身偷看,银针闪着微芒,骆嫣笑了。“玖儿你不是一直想看看百福园的花园吗?今儿月色不错,想来月下的花也是好看的,让青儿带你见识见识下。” 骆嫣央求骆婵让玖儿开开眼界,骆婵笑着说不过是个小花园,比不得永禄楼的花园好,想看就去吧!骆婵说着把药碗搁在窗前的长案上吹凉。转身打个哈欠,卧在贵妃榻上。 “人都说春困秋乏,现下已是夏至,我倒天天困得紧。” “姐姐每天都要等汤药凉透了才喝?” 骆婵“嗯”了一声,咕哝着,这药苦得很,有点温热都让人难以下咽。我都是等到要睡了才喝,正好这药也凉透了。 骆嫣会意,开始四下打量着骆婵的屋子。这间是骆婵的宴息处,药碗搁在平着窗棂的长案上,支起的窗棂外就是花园。花园里影影绰绰,面积不大,却层层叠叠,高低错落,一步一景。 “既然姐姐困了,那我就先不打扰了。我去花园找玖儿就直接回去了。” 骆婵要起身相送,骆嫣止了她,让她好好歇着。掩了门出来,骆嫣直奔后花园。玖儿见骆嫣来了,迎上前。青儿摸了摸头,不解地问骆嫣,这是要干什么? 骆嫣嘘了一声,拉着她们躲在骆婵窗外的矮树丛里。“小姐,我们是要捉贼吗?”骆嫣附在玖儿和青儿的耳边悄声嘱咐着。 三人隐在树丛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骆婵的窗子。青儿紧张得手心冒汗,不时在身上抹一把。“真有坏人吗?”青儿颤声问。玖儿扯了扯她的衣袖,让她别出声。 骆嫣拍拍青儿的肩,让她不要害怕。骆嫣想,能使这种小把戏的人,虽然恶毒,却也不似男子所为。 果然,月下来了一人,瘦如柳枝的样子,走路却僵硬得很。那人踏进花丛,猫腰靠近骆婵的窗子,四下望了望,从身上掏了一个小瓶伸进窗里。 “就是她!抓住她!”骆嫣跳起来奔过去,青儿和玖儿这时也来了精神,冲过去把那人按在花丛里。 “什么人竟如此大胆?”骆嫣凑近了看,被压在身下的妇人三十来岁,脸上没有惊异恐惧,一双眼睛狠狠地盯着骆嫣。 骆嫣不认得她,“你叫什么名字?为何要害大奶奶?” “大奶奶?我呸!”妇人吼了一句便不再做声。青儿生气,用脚踹她,还没使力,妇人忽然倒地口吐白沫,四肢乱蹬。 花园外闻声赶来几名护院和婆子,骆嫣说这妇人下毒。为首的婆子掀开妇人的脸,狐疑的叫了一声,“梅姨!”有婆子去报程夫人,婆子和护院押着妇人走了。 青儿长舒一口气,“二小姐怎么知道有人下毒?又怎么算到在花园抓住这个坏人……” “到时自然就知道了,快去重新煎了我带来的药给大小姐喝去。”骆嫣笑望着青儿,青儿鼻尖上渗着汗珠,在月下闪着光。看来青儿是紧张过头了。“以后就不必再躲着人煎药了。” 骆嫣和玖儿出了花园,总觉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她回头看时,却哪有人影。她拉着玖儿快步离开百福园,回到沐熙园自己的屋子,发现荣玘还没回来…… (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章镯子 骆嫣犹豫了一下,往雎鸠楼的荷塘去找荣玘。出了沐熙园,远远望见永禄楼方向灯火闪动。看来要够程夫人忙的了……只是那个被叫做梅姨的是什么人?她怎么对骆婵有那么深的恨?骆嫣想了半天没有一点头兴绪。 雎鸠楼前的防风灯亮成一片花火,上次花会来时,雎鸠楼前的夜色还是半明半暗,此时望去,荷塘笼在这片花火里,更显婀娜。荣春娘果然奢侈惯了,即使回了娘家,也要显示皇商的气派。只是可惜,她终不明白什么才是她想要的? 荷塘边没人!骆嫣奇怪了,明明听见荣玘说要来看荷花……她问玖儿,玖儿肯定地说锦鸳的确是带着荣玘到荷塘来了。 两人绕着荷塘边转了一圈,别说是没见到荣玘,就连半个人影也没见。骆嫣望向荷塘,荷花袅娜地开着接连一片,荷叶婷婷,随着清风摇动。骆嫣哪有心情赏荷,水深荷茂,她担心荣玘是不是掉水里了,不由心下焦急起来。 一个小丫鬟从雎鸠楼出来,无意间看见骆嫣和玖儿在荷塘边张望,她认出了骆嫣。连忙走过来给骆嫣见礼。“奴婢云溪见过三奶奶。” “云溪你来得正好,适才你见过三爷没?” 云溪回身看了看雎鸠楼,面有难色。迟疑了一下,道:“三爷这会子应该在翠苑老太太那,不如三奶奶随我一起去。” 骆嫣点头,和玖儿跟着云溪往翠苑去。骆嫣边走边问云溪,荣玘怎么会去翠苑了呢? 云溪歉然地望了一眼骆嫣,“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刚才四小姐叫奴婢回来拿这个。”云溪摊开手上丝帕包着的物件。骆嫣顿地怔住,云溪手上拿的镶金翡翠镯子,不正是老太太送给她的吗? 云溪收起镯子,快步进了翠苑。骆嫣不动声色,这翡翠镯子自拜堂以后她就摘下来,放在妆台再未动过。到是奇怪怎么到了荣娇娘的手里? 骆嫣进了老太太的屋子,不禁吃了一惊。荣娇娘、荣春娘、荣丽娘都在。正围着老太太说话。见骆嫣进门。她们散开,各自坐回自己的位子。 荣娇娘朝骆嫣微微一笑,她的笑如荣玘一般让人心情愉悦。如暖阳慰心。骆嫣心下坦然,这镯子肯定不是荣娇娘拿的。 云溪过去把镯子交给了荣娇娘。荣娇娘移步又把镯子拿给燕嬷嬷。 骆嫣给老太太见过礼,朝荣娇娘笑笑,坐到她身边。荣丽娘坐在对面。斜眼冷冷地看骆嫣一眼。那眼神如寒风掠过,骆嫣收回眼神。只做不见。 老太太靠在太师椅上,一手扶额,半闭着眼睛,似睡非睡地样子。“好。真好!都像花儿一样……” 燕嬷嬷笑着从老太太身后走出来,“各位姑娘,老太太今儿怕是真累了。往常这个时候都该睡上一小觉了。不如改天再说这事?我看这事也一时半会理不清……” “什么理不清呀!老太太糊涂我看燕嬷嬷可不是也糊涂了吧?”荣春娘在椅子里扭了下丰腴的身子,满脸不快。 燕嬷嬷满脸堆笑。“大姑娘熄怒!”她喊宝箱进来扶老太太进内室休息。又唤宝琴去换上新茶,只怕姑娘们的茶都淡了。燕嬷嬷唤了两声,不见宝琴进来。 门外跑进来个小丫鬟,说宝琴去西厢了,燕嬷嬷脸色微变。小丫鬟垂着头叮当地收拾了茶具去重新沏茶。 “三嫂来得还真是巧呢!”荣丽娘瞟了一眼骆嫣,站起来,走到燕嬷嬷身边。燕嬷嬷忙抬手把丝帕揭开露出镶金翡翠镯。 “老太太的镯子我是认得的,难道燕嬷嬷不认得?这怎么会是老太太的镯子,不,这怎么会是三嫂的镯子呢?”荣丽娘的语气冰冷,眼神更加冰冷。 骆嫣听不下去了,她哪里关心这个,她只想知道荣玘在哪?“燕嬷嬷,我来找三爷荣玘的,听说他在翠苑,能不能让我见他?” 燕嬷嬷讪笑一下,喊小丫鬟带骆嫣去后院西厢。 骆嫣正欲出门,荣娇娘走过来,拉住骆嫣,柔声说:“哥哥是错认了,嫂子仔细看看,那镯子是嫂子的吗?” 骆嫣迟疑了一下,再望向那只翡翠镯子,才发现镶金镂刻的花纹略有不同,若不细看当真容易误会和她的一样。 “这只镯子当然不是我的。” “哈哈哈……”荣春娘有些放肆地笑了,脸上的横肉直颤,“我就说镯子是我的,玘弟弟却偏说是他娘子的,揪着我不放,抢了镯子又放到娇娘身上。真真是傻得不成样子……” “谁说不是!三哥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大姐却非要拉我来做个验证,真是浪费时间……”荣丽娘起身拂袖就走,从骆嫣身旁走过,一字一顿地低声道:“看好你的傻相公,少来惹麻烦!” 荣娇娘也听到了,她怜惜地望着骆嫣,骆嫣却笑了,“我去找相公了。”说完快步出了门,听到身后荣春娘一句一句地傻子叫着,骆嫣心想,荣玘一定是受人唆使的…… 玖儿小跑着跟上来,不服气地道:“即便三爷认错了东西,他们也不必这么大张旗鼓地生事,又不是外人,还是自家的兄弟呢……” 骆嫣脚下不停,带路的小丫鬟回身夸赞道:“奴婢在乡下走惯了山路,没想到三奶奶的腿脚也这样快!” 骆嫣苦笑,她只想快点见到荣玘,回了沐熙园,少惹事生非…… “到了,就是那间。”小丫鬟指了指园子尽头的厢房,白墙掩在花树之间。“行了,我们自己过去,你去忙吧!”小丫鬟应了一声回身去了。 骆嫣走近厢房,听到里面有说话声,便停了脚步,站在窗下细听。 “……你娘子那么坏,你就别理她!” “可是,我娘说她是我娘子,她是来陪我玩的……” “我陪你玩好不好?你娘子会玩什么……她只会欺负你……” “她让我走开……” “别难过,你让她走开,休了她!我陪你,叫我娘子……” 这说话的人不正是宝琴吗?她竟敢教唆着荣玘?她岂敢勾引荣玘!骆嫣暗自吃惊,回身看玖儿,玖儿正睁大眼睛望着她。 “不,你不是娘子!我娘子有胭脂记,我不离开娘子,你走开……” 骆嫣感到心里涌动着热流,她也说不清那是什么。走到虚掩的门前,骆嫣叫了一声“相公”。门开了,荣玘看见骆嫣,脸上露出欢喜,“娘子!” “相公,咱们回家吧!”骆嫣挽起荣玘的手臂,头也不回地走出翠苑。玖儿跟上来问,锦鸳呢? 骆嫣这时什么也听不见,她只想挽着荣玘快点离开这是非地…… (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厅审 骆嫣和荣玘回到沐熙园,栖凤正好从偏厢出来,见了骆嫣,歉然地说,方才熏艾烟大了些,怕吹到他们的新房去…… 骆嫣说不碍事,急着推开房门。她一路上猜得不错,果然锦鸳正在翻她的妆台。 锦鸳见骆嫣进门,带着哭腔,说:“三爷和大小姐……”她话刚开口,就瞧见骆嫣身后的荣玘。她“哇”地一声张嘴哭起来。 骆嫣让她别哭了,事情都过去了慢慢说。锦鸳翕动嘴角,“奴婢擅自翻主子的东西,罪该责罚,请三奶奶责罚锦鸳之罪……” “看你说的,你哪有什么罪,我又怎会责罚你!快起来。”骆嫣让她仔细说说当时在荷塘边的事。锦鸳抹了抹泪,说起和荣玘去荷塘边看荷花。 荣玘一路上闷闷不乐,正好宝琴经过,问起原由,荣玘也不做声。宝琴问锦鸳,锦鸳也不想和宝琴说是因为骆嫣心烦赶荣玘出来。宝琴就陪着他们一起走到荷塘边,不停地哄荣玘开心。 这时荣春娘穿着一身轻纱的夏衣从雎鸠楼出来,手袖露出的半截左手腕上,套着镶金翡翠镯子,在风灯的光里闪着莹光…… “宝琴说那不是三奶奶的镯子吗?三爷就过去要瞧瞧,非说是您的东西……奴婢也认不得那是不是您的,见他们撕扯在一起,奴婢就想回来找您去认认。谁知到处找不到您,就私自来翻妆台……” “好,知道了,怎会怪你。你去歇着吧,是三爷认错了东西。”骆嫣看着锦鸳身上的衣裳都汗湿了,知道锦鸳是急坏了。笑着让她宽心。 “相公,我的镯子在这!”骆嫣从妆屉的锦盒里取出镶金翡翠镯给荣玘看。荣玘不好意思地笑了,“娘子的东西,我不能让别人拿去。” 骆嫣心下一暖,笑着随口说,“好,好!相公帮我看着。”说完要把镯子收进锦盒。听荣玘在她身后说。“红衣不胜翠镯宽。海棠红染佳人面……。” “你说什么?”骆嫣回头,荣玘笑着,“娘子戴上镯子真好看!” 骆嫣脸上一红。方想起新婚之夜,荣玘拉着她的手臂……想来,荣玘对她腕上的镯子印象是极深的! 夜色寂寂,荣玘响起了细微的鼾声。他睡得无比安心。脸上似乎挂着笑。骆嫣放下拥着他的手臂,心里暗叹一声。才从江都回来,就有这许多事,一件件让她想不明白,理不清。 宝琴!她喜欢荣玘?是自己横刀夺爱? 骆嫣盯着床顶。心里好笑,自己也谈不上爱荣玘,怎么叫夺爱!横刀倒是可能。可是自己不嫁荣玘,又能轮到宝琴吗? 还有栖凤。几次见栖凤的笑都让骆嫣心里有梗。为什么江夫人让祝嬷嬷住到荣玘的院子来,栖凤那么激动?栖凤又为何向柳儿打听自己儿时的事? 骆嫣翻个身,思绪如水漫过来,又荡开去……鸡鸣晨曦,骆嫣才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晨光大亮,骆嫣还在酣睡。突然感到鼻子痒痒的,忍着喷嚏娇哼一声,睁眼一看,荣玘的笑脸就在眼前,“娘子醒了!” 骆嫣瞧见荣玘手上捏着根翠羽,想必他用那翠羽撩拨着她的鼻子。“你竟然使坏!”骆嫣又好气又好笑,起身捶打荣玘的背。 忽听门外掩嘴忍着的笑声,忙住了手。骆嫣和荣玘出了内室,见祝嬷嬷立在门边,笑咪咪地看着他们。“奴婢已经搬过来了,特意过来给三爷和三奶奶问声好。” “祝嬷嬷不用客气,以后叫我骆嫣就好。” “祝嬷嬷叫我荣玘。”荣玘跟着说。 祝嬷嬷笑得脸上绽成一朵花,连连应着,“是,奴婢记住了。”祝嬷嬷收拢起笑容,说程夫人派人请江夫人和骆嫣过去议事厅有要事。不然她就不会打扰骆嫣的好梦,荣玘不忍心叫醒骆嫣,等了好一会,才想个法子让骆嫣醒来…… 骆嫣红了脸,没想到一时贪睡被祝嬷嬷碰个正着。她回头看荣玘,荣玘正看她笑,那笑容顽皮可爱,让骆嫣一时又心生幻像,荣玘不傻,他只是偶尔有点憨萌罢了…… “夫人已经先去议事厅了……” 骆嫣这才恍过神,程夫人叫各院夫人去议事,难道是因为昨夜抓的梅姨? 议事厅里空旷安静,程夫人端坐在厅台正中的太师椅上,旁边坐着武夫人。江夫人坐在侧边,见骆嫣进来正要喊她过去坐。 程夫人道:“骆嫣坐这边吧!” 骆嫣看程夫人指着身后的位置,再一看,只见骆婵黑着脸,坐在那里。骆嫣应了一声走过去坐下。骆婵侧过脸悄声问:“刚听说昨夜抓了给我下毒的人?你早知道?” 骆嫣沉吟了一下,“只是碰巧……” 骆婵噢了一声,靠在椅背上,自语道,“可真巧!”她虽黑着脸,今天精神却好,两眼晶莹。她盯着厅台前被带上来的梅姨,突然拍桌而起,细长的眼角吊起,两条插云眉头拧紧,恨声道:“大胆狗奴才,哪来的胆子害我,快说是谁指使你的?” 骆婵出语如珠,噼啪噼啪的声音在空寂的议事厅里分外刺耳。 程夫人回身看她,眼里全是寒冰,“少安毋躁!一会有得你说。”武夫人也回头看骆婵,圆盘似的脸上露出一丝怪恁。 骆嫣拉骆婵坐,骆婵僵持了下身子,才挺挺地坐下。因激动而伸长的脖颈呼吸急促。 “姐姐莫急,听听那妇人怎么说!” 带梅姨上来的婆子按住她,让她跪下。别看梅姨身子瘦弱,骨头却硬。她就那样巍然地站着,任两个婆子按着她的肩,却不能使她跪下。 婆子有点急,当差这么久,还没有哪个奴婢敢和她们拧大腿。两个婆子瞅了瞅厅台上的程夫人,又望了望武夫人,嗫嘘着不知如何是好。 “给她张凳子,让她坐下说话。”程夫人拧了下眉头,冷冷地道。 骆婵一听这话又要起身喝斥,被害的人是她,她可是荣家大奶奶!程夫人却让害人的奴婢坐着说话。她觉得无法忍。 骆嫣拉着她的手,示意她听听再说。骆嫣心下也觉奇怪,按说这种毒害人的罪,是要报官问罪的,怎么程夫人要私设公堂,自行处置? 难道这个梅姨和荣家人有什么关系?(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梅姨 梅姨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凳上。朝着厅台上的武夫人和程夫人冷笑一声,又望向江夫人,点点头。江夫人欠身朝她笑笑,又觉不妥,收了笑容,脸上满是怜悯。 骆嫣看在眼里,更觉奇怪,不由上下仔细打量着梅姨。梅姨有一张瓜子脸,尖尖的下巴格外清秀俏丽,一双含着春水似的眼睛仿似会说话,尽管这时她的眼里溢满无边的绝望。 她身上的衣服看不清是什么颜色,不知洗了多少次,才会褪成那样俭素的模样。衣服的尺寸也不合身,穿在梅姨的身上,有种弱不胜衣的感觉。 “梅姨!”程夫人望着梅姨,眼神复杂,似怨又怒,似怜又恨…… “呸!甭装好人,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梅姨冲程夫人喷了一口唾沫,虽离得远并未喷到程夫人身上,程夫人还是情不自禁地躲了一下。 骆嫣不由暗笑,程夫人竟也有怕的人。 “梅姨,你这又何苦……”武夫人准备语重心长地开导她。 “你闭嘴!少来假惺惺哄我……”梅姨白了一眼武夫人,胸口起伏,似有满腹怨气。 骆婵看这情形,哪里是审下毒的犯人,倒像是家里妯娌间吵架,“和这个贱妇有什么好啰嗦的,赶紧送官衙去!”她冲口而出。 程夫人的背颤了下,并没有回头,顿了下,才问梅姨为何下毒毒杀骆婵? 梅姨又不作声了,两只手不停地扯着衣襟,垂下头去。 程夫人和武夫人交换了一下眼色,两人齐齐望向江夫人。程夫人开口道:“妹妹,看来得你来问她……” 江夫人忙起身弓身柔声道:“两位姐姐是为难妹妹。妹妹自己院中的事都搞不好,怎么担得起这个审人的事……” 程夫人面色沉了沉,“好吧,那妹妹就做个记录,今天厅审也有个凭证。”江夫人应着,叫丫鬟取了笔墨,江夫人铺开纸。蘸了墨。等着发话。 程夫人让骆婵说一下最近身子不适的情况,骆婵起身走到程夫人面前,眉飞色舞地说起自嫁入荣家百福园以后。又是经血崩亏,又是日夜思睡……就连时常小腹冰凉都赖到梅姨下毒的头上。 骆嫣连连摇头,也不便明说,只觉得骆婵有点得理不饶人。细一思量。梅姨下手也的确忒重了点…… 江夫人提笔刷刷地写着,一竖竖小字整齐地跃然纸上。骆嫣隔得虽远。也看出江夫人的书法了得,心里不由得佩服。 程夫人又叫骆嫣说说当晚捉到梅姨的经过,骆嫣简单地说了几句,探望姐姐骆婵。在后花园无意中看见有人从窗子探身进去…… 程夫人听骆嫣讲完,问江夫人可都记下了。江夫人搁下笔,将几张记事的草纸呈给程夫人。程夫人看了两眼,道:“梅姨下毒想要毒害骆婵。事实清楚。本该报官,念她是荣家老人,骆婵又无大碍,就打发她去栖霞山庄做工,永不得再踏进荣府半步。就这样吧!” “什么?就这样吧?”骆婵刚刚一通陈词,原以为这毒害她的事严重异常,没想到程夫人寥寥数语就打发了下毒之人…… 程夫人面上一凛,看着骆婵,眼神不容置疑。武夫人上前拉住骆婵,“就这样吧,还好你也没什么事!” 骆婵一时糊涂,武夫人还是第一次对她这么亲近,竟然是因为一个下毒的人!她只好压下心火,又望了一眼梅姨,跟着武夫人准备出去。 骆嫣不明所以,又觉得事情并不简单,既然程夫人不肯言明,她也准备出去。 梅姨突然哈哈笑了起来,“你们就这样了?” 武夫人和骆婵停住脚步,骆嫣也站定了看着梅姨。 程夫人盯着她的脸,“你还想怎样?我已经仁至义尽了!” “好一个仁至义尽了!”梅姨站起身,身上的衣服过于宽大随着她的摆动,有种簌簌如风的感觉。“哪能就这样呢?”梅姨挑衅似地望向武夫人,“这个骆婵大奶奶是我下的毒,你那个杨婉大奶奶也是我毒的,还有你的小孙子卿哥……” “什么?你再说一遍!”武夫人圆盘似的脸上露出惊惧,几步走到梅姨跟前,抓住梅姨的手,“你还给我的卿哥下毒?” “下了又怎样?你们去报官呀!抓我呀!要不就把我也悬在桃树林的枝杈上,像芫姑娘一样,你们就痛快了……”梅姨又是一阵哈哈狂笑。 武夫人气得脸色铁青,“你当真是不想活了,当初就该把你弄死!免得留在现在还祸害人……” “你这毒妇,再祸害人我也不如你!”梅姨挺了挺身子,下巴几乎要抵到武夫人的脸上。 程夫人疾步走下厅台,伸手去拉武夫人,“反了反了,姐姐不要和这疯妇见识,来人啊,快拖出去!” 壮婆子过来把梅姨的手从武夫人的手里拽开,武夫人原本是抓着梅姨的,没想到反倒被她在手背上抓出几条血痕。 婆子拖着梅姨要走,武夫人急得声音都变了调,“程清妹妹,不能就这么放过她!” 程夫人知道武夫人不是急到紧迫处,不会想起叫她的闺名。程夫人拖长了声音,叫婆子先把梅姨关去桃园戏院的柴房。晚些时候和老爷商量了再做处理。 婆子应着,几个人一起架了梅姨走出议事厅。 骆嫣惊得半天说不出话,她望着梅姨一直被架着出去,又看见她在婆子手上打起抖,口吐白沫…… 骆婵摸着胸口长舒一口气,原来杨婉不是病死的……好险!她有些暗自庆幸躲过了梅姨的陷害,望着骆嫣,眼里也有了感激…… 程夫人回身看着大家都似受惊的样子,嘴角翕了翕,笑着说:“春娘从京城带了好茶来,一直没得功夫喝,不如咱们一起去雎鸠楼喝茶吧!” 武夫人脸色缓和了些,点了点头。江夫人温和地笑笑说,春娘带来的茶肯定是极好的! 骆嫣瞧江夫人面色和缓,仿似对刚才发生的事见怪不惊一样,心想婆婆看着小心谨慎,原来是个肚里能容船的人!只是那个梅姨和荣家到底有怎样的瓜葛?(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打算 向雎鸠楼去的路上,武夫人犹豫着要不要请大夫来瞧瞧卿哥。程夫人笑她太紧张了,那疯子的话也能信?武夫人想想也是,卿哥如今四岁,除了夜里啼哭喊着要娘,也没瞧出来有什么毛病。 程夫人回身问江夫人,“妹妹瞧着卿哥是否还好?”江夫人温和地笑笑,只道是小孩子勤着找大夫来看看,没病也瞅个健康! “妹妹这就是说的糊涂话了,没病没灾的,大夫有什么好瞧的!大夫每日出入病者身边,身上阴气得多重。”程夫人不屑地笑道。 “话也不是那么说,皇宫里不是每日还请个平安脉吗?”江夫人慢悠悠地样子。 “哟!姐姐你瞧瞧,她家娇娘还没进宫,妹妹就把皇宫里的规矩摸熟了……”程夫人望向武夫人,说完哈哈笑了。武夫人看了一眼江夫人也跟着笑了。 江夫人不以为意,脸上依然挂着温和的笑,心下却道当年荣玘若不是误了问医,怎么会落得今天的结局…… 骆嫣和骆婵走在几位夫人身后,各怀着心事,默然无声。 骆嫣对梅姨与荣家的关系充满好奇,在程夫人的言谈中又寻不到半点珠丝马迹,程夫人审得草率,骆嫣却想知道梅姨下毒背后的隐情,这种想法让她兴奋。 还未到雎鸠楼,就有小丫鬟去禀报了。一会功夫,荣家姐妹迎了出来。见过母亲武夫人,荣春娘就亲热地挽着程夫人的臂弯上了楼。 荣丽娘冷着脸望了一眼骆嫣,似乎因昨夜镯子的怨气还没有消。荣娇娘的笑容照亮了雎鸠楼门前的晦暗,也照亮了江夫人的脸,江夫人怜爱地拉着荣娇娘的手。二人轻声细语地说着话。一行人上了三楼的听风台。 “哎呀!慕海最让我钟意的就是建了这个听风台了,三面临风,听闻着鸟语花香甚是醉人。”荣娇娘挽着程夫人坐下,在听风台中转了一圈,身上的彩虹千丝褶裙孔雀开屏似的鼓荡起来。 荣丽娘厌弃地拧了一眼眉头,“大姐什么时候这么有诗情画意了?” 荣春娘讪笑一声,望了荣丽娘一眼。“姐姐一向不缺少诗意。只是不如妹妹厉害罢了。”荣春娘故意将厉害两字加重了语气。 骆嫣暗笑,荣丽娘自己俭素也就罢了,却也见不得别人穿着华丽隆重。 说话之间。小丫鬟们已沏好了茶端上来。荣春娘坐定,伸手端起玲珑剔透的玉杯,腕上的镶金翡翠镯子闪着莹光。 她瞧着骆嫣光突突的手臂,突然笑道。“说也奇怪,昨夜玘弟弟非说我这镯子是他娘子的。二婶三婶都是知道的,我这镯子是我相公在异域番邦,特意淘来给我的,说是和老太太手上的是一对子母镯。” 程夫人瞧着荣春娘的腕上。点了点头。江夫人面露尴尬,“春娘就不要和荣玘一般见识了,你是知道他那样子的!”江夫人叹了一声。 武夫人品着茶。看了一眼荣春娘,眼里有责怪之意。武夫人知道老太太一直说。她的翡翠镯子是要留给荣珏媳妇的,荣珏是要做王爷的…… 荣丽娘冷声道:“可不是,大姐的镯子是镶金刻丝翡翠镯,老太太的镯子却是纯翡翠的。” 骆嫣觉是脸上发烫,老太太给的镯子让荣珏碰断了,该如何解释呢? 正思虑间,楼梯噔噔响起,人未到声音先到,“禀大夫人,卿哥突然肚子痛得打滚,香草叫奴婢来报,该如何处置?”宝蝶进了听风台,脸上汗涔涔的,显然是跑得急了。 武夫人搁下茶碗,连忙起身,“什么怎么处置,赶紧去找大夫啊!”武夫人移去要出听风台。宝蝶跟着要走。听到身后荣春娘尖叫一声,“等等!”武夫人和宝蝶停了脚步。 荣春娘快步走到宝蝶身前,看了一眼,赶紧用丝帕掩面,避之唯恐不急地回身坐定。 “娘,她怎么成这样了?” 武夫人望向宝蝶,也用袖子掩了口鼻,才两日没见,宝蝶脸上密密麻麻地红疹已成泛滥之势。令人看着心惊。武夫人拂袖让宝蝶离远点,荣春娘让她赶紧消失。 宝蝶望向骆嫣,骆嫣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程妹妹,宝蝶这丫头怕是在我百福园呆不得,我们老的老,少的少,万一她这是什么传染病可怎么得了……” 程夫人望着宝蝶,跟了她五年的俏宝蝶,如今的俏脸如此模样!程夫人沉吟着,一时拿不定主义。 “宝蝶你聋啦?让你走开听不见吗?”荣春娘厉声喝问。 荣丽娘冷眼看着,她最瞧不上宝蝶自持有程夫人做靠的势利样,穿着花俏倒比她荣丽娘更像个小姐。 荣娇娘眼里闪着怜惜,女子的容貌该是多么珍贵!心里也不免慨叹红颜易逝…… 宝蝶眼里有泪花打转,这一刻她才完全明白,她不过是一个奴婢,是个随时丢弃的棋子!宝蝶掩面跑了出去。武夫人告退去看孙子荣长卿去,荣春娘怔了一会,也起身去追武夫人。宝蝶没用了,荣春娘还得让她娘武夫人给她另谋办法呀! 听风台登时静了下来,骆嫣走到程夫人跟前说,若是程夫人应允就让宝蝶到沐熙园做事吧! 程夫人“哦”了一声,望了望骆嫣,又望了望江夫人。 江夫人眼里掠过一丝狐疑,见程夫人看她,便起身道:“沐熙园一向丫鬟不多,宝蝶能去是要得的。只是,不知道宝蝶会不会嫌弃,我们这边的用度要俭省许多。丫鬟的奉银也不比姐姐们的院子,更谈不上年节喜事时的打赏……” “既然沐熙园人手不够,就让宝蝶去吧。”程夫人不等江夫人答完,又道:“明天春上宝蝶也就打发出府了。妹妹看看有什么合适的事就安排她做,一年很快就过去了。” 骆嫣听程夫人这话,心里泛起阵阵寒意。宝蝶跟程夫人五年,帮程夫人坐稳了荣府主事的位置,用处不大了,赏给武夫人做棋子,如今就连棋子的价值也没了。正如前一世宝蝶沉塘求死,荣府就像从来没有过宝蝶这么个人一样。她骆嫣又何尝不是…… 程夫人也无心喝茶了,叫小丫鬟上来收拾。程夫人扭身要走,无意中看见一个小丫鬟面容艳丽,神情妩媚,不由多看了几眼,问她叫什么名字? “奴婢玉钏,在三小姐身边服侍。”程夫人点点头,望了一眼荣丽娘。荣丽娘神色微变,知道她娘程夫人又有了什么打算……(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寻迹 骆嫣和江夫人刚刚回到沐熙园,蕉叶就带着宝蝶来应差了。蕉叶脸上挂着笑,给江夫人和骆嫣见礼。 “怎么要劳烦蕉叶姑娘亲自跑一趟?宝蝶对荣府比谁都熟悉,还怕她找不到么?”江夫人温和地笑着。 “宝蝶姐姐当然不用奴婢领着,奴婢是趁这个机会,来给三奶奶见个礼,三奶奶进府以来,奴婢一直没有正式地给请过安呢!”蕉叶说完就给骆嫣见个全礼。 骆嫣忙扶她起来,蕉叶一向憨厚质朴的样子,如今当了大丫鬟,倒生出几分风度来。 蕉叶又寒暄了几句,让宝蝶安心在沐熙园呆着就匆匆走了。 方才程夫人差她带宝蝶到沐熙园侍候,她还心生奇怪。见了宝蝶才恍然大悟,又听小丫鬟说是骆嫣要了宝蝶到沐熙园当差,蕉叶对骆嫣的仗义有了几分钦佩。她一向对沐熙园的偏见也有了转念。 骆嫣望着宝蝶笑,“就这么多行李吗?” 宝蝶拎个布包,点点头,她神情复杂。以往这个沐熙园她是看不上眼的。可如今却成了她的安身之所……她知道她渴望的荣耀,今生怕是再也没有了。 江夫人看骆嫣和宝蝶似乎熟络,便让栖凤带宝蝶去骆嫣的院子偏厢安顿。 “夫人忘了,昨儿让奴婢打扫偏厢,今早祝嬷嬷已经搬去住了。” 栖凤看了宝蝶一眼,她万万没想到宝蝶会来沐熙园。宝蝶是她们同一批进荣府奴婢里最拔尖的,虽是奴婢却也透着骄傲。栖凤对宝蝶谈不上好感,但也没什么恶意。如今同院当差,栖凤心下多了几分提防。 江夫人犹豫一下。“那就让锦鸳回来我屋子当差,要委屈宝蝶和玖儿同住了。” 宝蝶翕动了嘴角,谢过江夫人。她哪里还有什么委屈,该委屈的她早就受过了。 “那三爷?”栖凤欲言又止。 “有我和玖儿呢?还有宝蝶呀!”骆嫣笑盈盈地道。栖凤沉下脸,不再作声。接过宝蝶的布包,带她去安顿下。 玖儿一直忍着不敢作声,见眼前只有骆嫣了才说。刚才在雎鸠楼。没和江夫人事前说一下,就私自要了宝蝶回来,江夫人会不会不高兴呢? 骆嫣笑了。笑玖儿会看人眼色和知道考虑周全了。她当时急着为宝蝶考虑,的确没想到江夫这一层。不过看江夫人的神色,倒也没事。 “走,咱们去找三爷去。”骆嫣拉着玖儿出了沐熙园。经过府门。荣六凑过来,双手作揖。“恭喜三奶奶抓了恶人,替大奶奶挡了灾。” “你消息倒快!”玖儿白了荣六一眼,不想理他。挽着骆嫣快走几步。 骆嫣却停住了,看着荣六。“你娘可还好?” “哦,我娘,我娘她还那样!”荣六的脸抽搐起来。他不明白才来荣府不过几日的骆嫣。怎么会知道他有顽疾的老娘。 骆嫣笑了,“今儿晚上我去看你娘。你一会有空代我先问个好!” 骆嫣和玖儿出了府门,快步往长街去。荣六愕然地立在门口,望着骆嫣的背影,心里忐忑。莫非三奶奶要找什么碴子治他荣六的罪? 他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子,怪自己昨儿一时得意忘形,多嘴多舌乱说话…… 扬州十里长街的长亭在,锦鸳一直拉荣玘的衣袖,希望能把他从棋局中拖出来。谁知荣玘看得出神,任是胖乎乎的锦鸳使出吃奶的劲也拽不动荣玘。 锦鸳抬头看见了骆嫣和玖儿,脸上绽开一朵花,松开荣玘的衣袖跑了过去。 “三奶奶,该午饭了,三爷不肯跟奴婢回去。”锦鸳嘟起小嘴,梨涡闪动。 玖儿拉过锦鸳,告诉她以后去江夫人的屋里侍候,不用再陪着三爷了。锦鸳欢呼一声,瞅了瞅骆嫣,赶紧收了声,嗫嘘着,“三奶奶,奴婢不是那个意思!” 骆嫣笑望着锦鸳没作声,抬眼去瞧,荣玘长身玉立在长亭里,正聚精会神地看亭里两位白胡子老者下棋。 “三爷除了喜欢赏花,就是爱来这里看人下棋。”锦鸳小声道。 骆嫣“嗯”了一声,朝长亭走去。骆嫣默不作声地站在荣玘旁边,见他看得出神,骆嫣也瞧着棋局。棋盘上布满了黑白棋子,几乎找不到气眼,双方各有提子,棋盘上的目数也不相上下。 显然两个老者都是棋坛高手,所谓高手过招惊心动魄,骆嫣也看得呆了。 “哈哈,老家伙投子认输吧!”清瘦老者抚须笑道。 “老龟毛!明天再战,老子不赢你不吃饭。”红面微胖的老者扔了棋子叫道。 荣玘跟着笑起来,才猛然发现身边的骆嫣,叫了声“娘子”。 两位老者抬头看见骆嫣,清瘦老者奇道,“姑娘也会看棋?” “幼时跟家父学过几手。”骆嫣微笑着,伸手挽起荣玘的手臂。 红面老者起身拉过荣玘,“这位姑娘是你娘子?” 骆嫣忙拉住荣玘,“相公,该回家吃饭了。” “哈,老龟毛,这傻小子真没骗人,还真有一个美娘子!” 清瘦老者挼着胡子欣赏地望着骆嫣。 骆嫣不想与人纠葛,听他们叫荣玘傻小子觉得分外刺耳,挽起荣玘出了长亭,身后传来两位老者的声音。 “我就说嘛傻人有傻福!” “老家伙那叫大智若愚好嘛!” …… 老者争吵的声音渐渐远去,骆嫣回头看时已不见了他们的踪影。“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骆嫣放慢了脚步,那老者对荣玘似很熟悉。 锦鸳润了润喉,脆声道,“奴婢也不晓他们是什么人!”骆嫣刚看她似有大事要吐露一番的样子,却只说不知晓,不觉莞尔。 锦鸳红了脸,“奴婢侍候三爷的时候,那老者就在那下棋了,每天上午都在,偶尔下午也在。” 骆嫣不再多问,一行人回了荣府。宝蝶迎了出来,骆嫣知道她有话要问,便打发锦鸳和玖儿带荣玘去净手。宝蝶见四下没人,施了全礼给骆嫣,“多谢三奶奶救奴婢于水火,不然宝蝶这一命休矣!” 骆嫣扶她起来,让她再忍几日,待荣春娘走了,便可慢慢恢复容貌。宝蝶连连点头,“前两日奴婢已在武夫人跟前提起过玉钏的美貌和乖巧,不过武夫人似乎并不放在心上。” 骆嫣知道武夫人心里已认定了宝蝶会随荣春娘回京,又怎么会关心其他的丫鬟,可是今天却不一样了…… “这个不打紧,我且问你,你知道荣六家住在哪里吗?” 宝蝶狐疑地望着骆嫣,点点头。 “好,今晚你就带我去荣六家看看他娘。”骆嫣心里有了主意……(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夜访 荣府的夜灯燃起时,骆嫣和宝蝶出了门。荣玘从屋里追出来,要跟骆嫣去。骆嫣叫玖儿带荣玘去玩。 “娘子又不带我玩,娘子又不要我了……”荣玘脸上满是委屈,拉着骆嫣的手不放。 日间从长亭回来,他一路上和骆嫣说着棋局的有趣,说到兴奋处,手舞足蹈。骆嫣一直附和着他,听他说得头头是道,不住地夸他,“相公好棒!” 荣玘的高兴劲还没过,这时骆嫣又要抛开他独自出去,他哪里肯放手。 正说话间,祝嬷嬷笑盈盈地进了院子,问骆嫣要去哪儿? “娘子带我去玩?”荣玘弧起嘴角,拽着骆嫣的袖子。骆嫣只好朝祝嬷嬷笑笑,“我和相公出去转转。”荣玘笑了,拉着骆嫣的手就往院外走。 祝嬷嬷望着她们的背影,收拢起脸上的笑容。心道,看样子骆嫣和荣玘相处融洽,骆嫣也不似有所图谋才嫁给荣玘,江夫人是不是多心了? 可是那药又如何解释呢?祝嬷嬷脸上浮起阴云,抬脚追上骆嫣和荣玘的背影,隐在暗处,悄悄跟着。 宝蝶轻车熟路,引着骆嫣往百福园后门去。荣玘觉得新鲜,不停地问骆嫣这是要去哪里?骆嫣心里有事,不想理他,看他溢着笑意的眼神,又不忍冷落他。耐着性子哄他,“相公咱们一会捉迷藏好不好?” 荣玘眼里放光,忽又神情黯淡,“要是有秋千就好了……”骆嫣怔住,明白荣玘是想起江都霁园院里的秋千了……骆嫣觉得脸上发烫,那时坐在荣玘怀里。倚在他胸前,她心里的澎湃……这时回想起,依然怦然心动,萦绕于怀。 “娘子,捉迷藏也很有趣。我喜欢!”荣玘见骆嫣不语,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惹骆嫣不高兴。骆嫣拉起荣玘的手。“喜欢就好!”心下却盘算着明儿在沐熙园也支个秋千架…… 前面的灯火暗了下来。四下里蓬草茂盛,树影婆娑。虽还在荣府范围,却有一种旷野荒僻的感觉。宝蝶止了脚步。“到了,就是这里。” 骆嫣心里狐疑,月色下顺着宝蝶手指的方向,方才看清掩在杂树丛后一排低矮的茅舍。 宝蝶见骆嫣疑惑的样子。说这里是荣府积肥的地方,平时甚少有人来。正说着。一阵微风送来一缕粪草的气息,宝蝶掩了鼻子。 骆嫣皱了下眉,想让玖儿带荣玘在附近玩耍,又觉不妥。这里根本不是久留之地。迟疑了一下,只好带着荣玘一起朝着茅舍走去。 “全嫂子,我们三奶奶来看你了。”宝蝶走到茅舍门前。推开虚掩的门,轻声唤道。 茅舍里亮着昏黄的灯。靠窗的木架子床上坐着一个妇人。妇人神情似已麻木,对宝蝶的话充耳不闻。 宝蝶举起手挡在门檐上,骆嫣挽着荣玘低头进了屋。一股扑鼻的霉味袭来,玖儿赶紧用帕子捂了口鼻,扭身见骆嫣和荣玘都坦然地望向床上的妇人。玖儿移开帕子,慢慢适应了屋里的气味,便也不觉得了。 骆嫣移步到床前,仔细打量着全嫂子。久卧病榻,全嫂子哪里还有一丝三十多岁女子的模样,眼窝深陷,嘴唇干瘪,目光呆滞地望着窗外。 窄小的窗口透过一缕月光,全嫂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盯着。屋里除了架子床,只有一张断了腿的八仙桌,和几把破椅。断了的桌腿用绳子绑着,下面垫着一块青砖,灶台上没有一丝热气。 骆嫣觉得眼里一热,这茅舍和她前世住的冷阁何其相像…… 宝蝶看了一圈,找不到让骆嫣和荣玘坐的地方,轻声说:“这里不宜久留,三奶奶得快些。”骆嫣让宝蝶和玖儿带着荣玘出去在门口等。 荣玘拉着骆嫣不走,骆嫣只好让宝蝶和玖儿先出去。玖儿迟疑了一下,看见骆嫣眼里盈了泪光,又见她望向灶台,知道骆嫣心地善良,见不得这般苦。 玖儿走到灶台前,打了火石生火烧水。宝蝶一见玖儿如此,也过去帮忙淘米熬粥。 “全嫂子,你好些了吗?”骆嫣坐到全嫂的床边,柔声问。 全嫂身子颤了一下,这么多年从没有主子来过这里,更别说这般轻声细语地问她的病症。想当年,她全嫂也是荣府数得着的人物,一场变故…… 全嫂慢慢转过头看着骆嫣,骆嫣眼里的悲悯和同情她读得到。“你是哪位?” 荣玘凑近骆嫣身边,高兴地道:“她是我娘子。” 全嫂望向荣玘,荣玘穿着月白的夏布长衫,朝全嫂弧起嘴角,他脸上的笑容似乎倾刻间照亮了茅舍,即便是久病的全嫂,也能感觉到荣玘眼里透着的至纯至真。 全嫂快速地眨动眼睛,瘦弱的手紧张地捏紧了身上缀着补丁的夏被。 骆嫣看在眼里,伸手抚在全嫂的手上,“我和相公没有恶意,就想来看看你,明儿我让人熬些药汤送来……” 全嫂盯着荣玘默不作声,仿似陷入回忆,又似一时怔住失了神。 玖儿在灶上扇着火,插嘴道:“荣六也不知道烧个水煮上粥给她娘喝,明儿见到他要好好说说他……” 全嫂听到荣六的名字,嘴唇翕了翕,笑了,尽管她的笑比哭还难看。 不一会屋里飘出饭香,宝蝶盛了粥在门口吹凉端到床前,骆嫣接了用勺子一口一口地喂全嫂,全嫂吃一口看她一眼,眼里的警觉慢慢褪了,脸色也渐渐活泛起来。吃完最后一口,全嫂推了碗,又盯着荣玘看,一字一顿道:“你是,荣家三爷,荣玘?” 荣玘听到别人叫他名字,特别高兴,“嗯,我是荣玘,她是我娘子骆嫣!”今天骆嫣带他见识生人,他感到无比满足,站在骆嫣身边,不时用手抚着骆嫣的肩膀和发丝。 “全嫂,你觉得好些了吗?”骆嫣放下碗,关切地问。 全嫂舒了一口长气,望向骆嫣,“三奶奶,有话不妨你就问吧?老奴这十几年压在心里的话,也确实憋得慌了……” 骆嫣瞅瞅宝蝶,宝蝶知趣地拉着玖儿出了门,回身把门掩上。屋子里灯火跳动,全嫂讲起了一段荣府沉积了十一年的往事…… (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往事 说起往事,全嫂眼里起了雾。目光又飘向窗外,怔怔地望着那一小块天。 荣嫂也曾经是个伶俐女子,出嫁前在荣府主理着百福园的杂事。二十岁时老太太赐她嫁给荣府的旁支远亲荣全。荣全腿有残疾,背无家业可靠,依着与荣家九曲十八弯的远亲关系,在荣府管着菜园。 荣全对全嫂也算恩爱。婚后第二年,全嫂生下荣六,一家三口倒也能护得个衣食周全。 十一年前的春日,全嫂正在菜园里间着菜苗。这阵子荣全带着菜地上的工人都去栖霞山茶林,帮忙摘新茶了。刚刚三岁的荣六在全嫂身边,不时东扯一把西掏一下捣乱。 老太太身边的燕嬷嬷突然来了,“全嫂,劳烦你跟我走一趟百福园。”燕嬷嬷四下望着这片菜园,这时节,春菜绿油油地铺了一地,一眼望不到头。 全嫂搁下菜篮,随着燕嬷嬷出了菜园,荣六在她身后哭喊,她忙回身要去抱荣六。燕嬷嬷让身边的小丫鬟宝琴抱着荣六在菜园里等着,说是一会子就来叫她。 全嫂狐疑地跟着燕嬷嬷到了百福园。正是春日晌午,百福园里分外安静。全嫂以为主子们都睡午觉了,便放轻了脚步,屏了呼息跟着燕嬷嬷继续往百福园北院去。 全嫂知道北院住着梅萱姑娘,梅萱姑娘只有十*岁,是荣家老太爷的义女,荣府上下却都叫她一声梅姨。全嫂虽比梅萱大四五岁,也得喊梅萱姑娘一声梅姨。 全嫂已有四年没来过百福园了,这个北院显然比全嫂在时要破败得多。院子里的树横枝乱生,饰着白霜银灰的青砖墙已经斑驳,屋顶覆着的无釉玄瓦远远看去塌了一片。 “梅姨还住在这屋里?”全嫂不相信这屋子还能住人。即便她还是奴婢时,住的屋子也比这间好上许多。燕嬷嬷没作声,从腰间掏出一个琉璃小扁瓶喝了一口,呛得咳了一声,顿时脸上罩了一层红晕。 全嫂心里一凛,她知道燕嬷嬷好酒,可此时不是喝酒的时辰。燕嬷嬷重新装回酒瓶。神情变得严肃。快步朝屋子走去。全嫂迟疑着跟上。燕嬷嬷推开门,全嫂往里一看,吓了一跳。 程夫人和武夫人黑着脸从窗前的坐位上起身迎了过来。燕嬷嬷朝她们点点头。程夫人盯着全嫂看,一双狭长的眼睛似要看到全嫂的肺腑里。 全嫂被程夫人看得心惧,她在荣府做奴婢十三年,看着程夫人嫁进荣家。生儿育女……在全嫂的印象中程夫人一向是个面容严肃却知礼有节的人,从未见过程夫人如此逼人的眼神。 武夫人圆盘似的脸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拉住全嫂的手,“这事全靠你了,你是我唯一信得过的人!” 全嫂被武夫人的话说得莫名其妙,隐隐觉得事情不简单。还未等她思虑个头绪。武夫人望了望程夫人,程夫人拧了一下眉头,点点头。武夫人引着全嫂进了内室。 一阵血腥蔓延过来。瞬时包拢了全嫂的鼻息。墙边的罗汉床上帷帐层叠,血腥气正从床帐弥散出来。 “你把她带去菜园那边。不要声张。是死是活看她的造化了……”武夫人捂着鼻子,不愿多说,转身出了内室。 “信得过?”程夫人的声音冰冷而淡定。 “放心吧!全在咱们手心里呢!”武夫人的语气透着一种解脱。 全嫂有些害怕,血腥气愈发浓重了。她怔立在床边有些手足无措。 “快点,凳子上有夏毯,你背得了的,我知道。一会子人多眼杂就不好了。”武夫人不停催促。 全嫂颤抖着手撩开床帐,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骆嫣屏着气听得入神,全嫂突然望向骆嫣,露出惊恐的表情,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骆嫣赶紧去灶上舀了一瓢水,扶着全嫂慢慢喝完。全嫂的神情才稍稍缓和了些,用衣袖抹了抹下巴,才接着说…… 床上全是血,全嫂生过孩子,见过血。可从来没见过一个女人可以流这么多血! 梅姨躺在床上,一头乌黑秀发散在枕边,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紧闭着,眉头拧成个川字。显然梅姨的身体正经历着痛苦的折磨。 尽管如此,许久未见,全嫂觉得梅姨还是那么漂亮动人。全嫂掀开梅姨身上的被子,惊是张嘴不敢喊出声。梅姨身下的褥子上汪着的血,赤条条的两腿之间,有一团模糊的血肉…… “这,这得叫大夫去!”全嫂慌了,她本能觉得梅姨是得了血崩之症。 燕嬷嬷走进来,让全嫂不要多管闲事,只管照着武夫人说的做就好。燕嬷嬷从凳子上拿起夏毯塞给全嫂。 “两位夫人是看得起你,你如今日子过得不错,你相公和荣家又是远亲,这时不帮着家里人,难不成还要向着外人?” “可是,可是这样梅姨会死的。”全嫂拿着夏毯望着昏迷不醒的梅姨,还想争取一下。她不明白为何梅姨会搞成这样,梅姨还是一个黄花大闺女!怎么会血崩了呢? 燕嬷嬷见全嫂不动,抢过夏毯把床上的梅姨连同她身上盖的夏被胡乱地包起来,本就纤秀柔软的梅姨瞬间被包成一个棕子,“别啰嗦了,快点抱去你那边的菜园,那边闲置的屋舍不少,你随便找一间放下她就好。” 全嫂只好抱起这个大棕子,出了内室。程夫人和武夫人见全嫂出来,齐齐掩了口鼻,血腥气隔着夏毯冲了出来,任谁也难以忍受。 “快走吧!”武夫人摆了摆手,燕嬷嬷出了门,又掏出小酒瓶喝了一口。她知道她今天做的这事是造孽,好好一个梅萱姑娘就这么毁了!可是又有什么办法,谁让她只是一个当差的奴婢! 燕嬷嬷叹了一声,自古红颜多薄命!惹什么情种呢!还是有酒有肉最快活,什么都不想,便是天上人间! 全嫂脚步飞快,虽抱着个人走,燕嬷嬷也追得气喘。从后门小径走到菜园,果然没有遇到一个人。燕嬷嬷远远看着全嫂把梅姨背进一间屋舍,又出来去菜地从宝琴手里接过荣六。燕嬷嬷才叫宝琴一起回了翠苑。 见燕嬷嬷走远,全嫂赶紧把荣六拴在家里的桌腿上。烧了一锅开水,烫了一盆棉巾手忙脚乱地跑去隔壁屋子。“真是造孽呀!”全嫂打开夏毯,嘴里不停地嘟囔着。 此时梅姨的脸色已惨白如纸了…… (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孽缘 听到此时,荣玘抓紧了骆嫣的手臂,颤声问,“为什么会流血?”骆嫣拍了拍他的手,“没事的,不要怕!” “娘子我不怕,觉得梅姨好可怜。” 骆嫣抬头望着荣玘,看见他眼里隐着的悲悯。骆嫣知道他听明白了,心里不免悸动,原来荣玘也懂人情…… 全嫂顿了顿,望望荣玘,“三爷那时才六岁,正生着病,大老爷刚刚被贬官降职,二老爷又被调派外地。整个荣府都笼着一层愁云……” “梅姨到底怎样了?她和荣家到底是怎样的关系,怎会是老太爷的义女?”骆嫣心底的谜团一个个,她急迫地想知道,最终为何梅姨要给骆婵下毒。 全嫂叹了一声,说来话长,那得从头说起…… 绍兴元年的秋末,那时全嫂刚刚十三岁。一日,突然有小厮来报,任越州知府的老太爷回来了。荣老太太当时还是个三十一二岁的妇人,正值锦绣年华。与老太爷分别半年有余,听说老太爷回来,自然高兴得脚下生风,领着大媳妇武氏迎了出去。 全嫂记得很清楚,老太爷的车马停在府门前,老太爷从车上下来,老太太正要迎上去,见老太爷回身从车里抱下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七八岁的样子,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纤细柔软的身子,似不胜锦裳的繁复。小姑娘怯怯地躲在老太爷的身后,偷眼瞧着荣老太太。 骆嫣道,“小姑娘就是梅姨?梅萱?”全嫂笑了,“是啊!那时的梅萱人见人怜,乖巧可爱。可惜老太太不喜欢她……” 梅萱进了荣府。荣老太爷万般苛护,让她住在新建的芙蓉闺楼,还特意安排两个小丫鬟侍候着。荣老太太问过几次梅萱的身世,荣老太爷似讳莫高深的样子。荣老太太问不出所以然,只好作罢。 不久,荣府就有人在传梅萱是老太爷的私生女……这还得了!荣老太太终于抓住一个撞枪口上的多嘴婆子,在议事厅里。当着众人的面。先是让那婆子承认是信口胡说梅萱的身世,自掌二十嘴巴。 那婆子跪在地上,扇着自己的嘴巴。一声声脆响,扇得结实有力。二十个嘴巴扇完,婆子以为就此没事了,谁知老太太问燕嬷嬷。这种乱嚼舌根的人该如何处置才好? 燕嬷嬷说留在府里也是祸害,不如送出府去。卖到别的庄上。 婆子不停地求饶,杀猪似地被人拖了下去。当时站在厅台上的梅萱,见此情景吓得躲在武夫人身后浑身发抖。 燕嬷嬷又警示地训了一通话,才让散了人群。第二天。有人发现那个多嘴的婆子,用自己的腰带吊死在桃园戏院边的大树枝上。 荣府的奴婢们又惊又惧,有人以为那婆子不像是自己吊死的。却也不敢做声。荣老太太这次杀鸡骇猴的作用很明显,从此以后。荣府再也没有人敢议论梅萱的身世。 荣老太太不时在老太爷跟前提起,梅萱终究姓梅,在荣府呆着名不正言不顺的…… 荣老太爷便认了梅萱做义女。当时荣家大爷荣瑞才刚三岁,老太爷抱着荣瑞让他喊梅萱梅姨。自此以后,荣家上下跟着喊梅萱梅姨…… “那后来呢?”荣玘听得颇有兴趣,一眨不眨地盯着全嫂。 全嫂叹了一声,“好人不长命啊!” 老太爷第二年夏天就得了急症,弥留之际,才和老太太说,朝堂之上有人参本,弹劾老太爷和梅萱父亲通敌辽邦判国之罪。奈何欲加之罪,百口莫辩,梅萱父亲力证荣老太爷无罪,结果被皇上降旨,满门抄斩。好在老太爷躲过了一劫…… 荣老太爷费了心力当时也只救出梅萱一人,“梅家与荣家有恩,一定要善待梅萱……” 荣老太爷撒手去了,荣老太太做满老太爷的七七,便让人把梅萱从芙蓉闺楼里搬出来。想来想去打发梅萱去百福园的北院住着,让她没事少往外面跑。毕竟梅萱是罪臣之女,荣老太太每每见到她,总有一种如梗在喉的感觉。 “那梅姨怎么成了那样?”骆嫣想不通足不出户的梅姨,哪能惹出什么事来。 全嫂冷笑道,“这全要拜大夫人所赐……” 梅萱安静地守在百福园北院,荣家的人几乎都忘了她的存在。可武夫人怎能容许园子里有吃闲饭的人!武夫人见老太太对梅萱不闻不问,梅萱的用度开销都由大房负担。 武夫人心下不快。偶尔在燕嬷嬷跟前提起,燕嬷嬷让她不要用这事烦了老太太的心情。那时荣家二老爷正在问媒,相了许多姑娘,荣老太太问了八字都觉不合适。她一心想要一个能给荣家带来荣耀的媳妇。 全嫂看了看骆嫣,她听荣六提起过荣家新娶的三奶奶有封妃之命。全嫂心里暗笑,荣家子孙的嫁娶都围着荣耀荣家门楣的宗旨,其中又有多少龌龊不堪! 骆嫣没有作声,她已经能想像出梅姨的过往。只是梅姨的血崩? 全嫂继续说,“人都说有情人终成眷属,可这世上也有一种情叫孽缘……” 武夫人讨个没趣,便对梅萱有了间隙。当时荣家大老爷也才走马上任苏州,大房的经济全仗着武夫人的娘家帮补,才在外人面前摆个奢侈的样子。 四岁的荣瑞还赖在奶娘的怀里和不到两岁的荣春娘争奶吃,百福园的丫鬟婆子谁上前,荣瑞就踢谁。说也奇怪,荣瑞每当见到梅萱,便安静地眨着一双泛水的眼睛,变成一个乖顺的孩子。 武夫人就让梅萱负责照顾荣瑞,这一照顾就是十年,荣瑞从一个黄口小儿,长成一个翩翩少年。无论是去求学,还是夜读,荣瑞都要梅萱陪在身边…… 全嫂咳了起来,骆嫣又要去舀水,全嫂拦住她,“不用了,喝多了水我的身子也不方便起夜。” 骆嫣明白了什么,没有再追问下去。正在这时,听到门外玖儿和荣六的说话声。 “三奶奶真的来了?” “那还有假,你先别进去……” 骆嫣打开门,荣六吓了一跳,“三奶奶好,奴才今天不当班,回来看看我娘。” 骆嫣笑着望了望荣六手里的油纸包飘着肉香,“快进去吧,你娘怕是等急了。” 全嫂看见荣六,脸上竟然有了灿烂的神情。全嫂撑起身子,人也显得高大了许多。 “我们先走了,你娘也累了,明天我再来看你娘。” 荣六一听骆嫣还要看他娘,有点急了,扑通跪在地上,“三奶奶您有话就尽管问奴才,这里荒僻又脏又臭,哪里是您来的地儿啊!” 宝蝶掩嘴笑了,“算你小子还有良心,知道体贴人。明儿午时,你避着人去沐熙园三爷的屋子回话。” 骆嫣笑望着荣六点点头,“你正好来拿些滋补的汤药,你娘怕是多年的寒疾入了心脉,慢慢调理会好的。” 荣玘跟在骆嫣身后,神色有些失落,这个悲伤的故事,他听得入了心…… 祝嬷嬷躲在杂树丛后,一直望着全嫂屋里的动静,见骆嫣和荣玘出来,站在门边又和荣六叙话,心想,难道荣六他爹的死,骆嫣知道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心疼 祝嬷嬷一路小跑回到沐熙园,迎面碰到栖凤出来。栖凤喊她,“祝嬷嬷走得这样急是要去找江夫人吗?” 祝嬷嬷笑着喘气,“我这是年纪大了,腿脚不好,吃撑了得多走动走动。” 祝嬷嬷瞧着栖凤穿着一身樱草色的灯笼纱裙,腰上少见地挂了一个八字银镶玉的玉环绶,虽说那玉环绶成色一般,却也别致好看。 栖凤忙掩嘴笑起来了,“祝嬷嬷哪里就年纪大了,正是好时候呢!” 祝嬷嬷望着栖凤,觉得她今日有所不同。 栖凤见祝嬷嬷那样瞧她,不好意思地笑了,“哪有祝嬷嬷这样看人的!今儿晚上宝箱做寿,几个小姐妹难得有机会凑一块热闹一下,我刚和夫人告了假,晚些时候就回来。” 栖凤款款走出沐熙园,祝嬷嬷盯着她的背影,出了会神。栖凤一向质朴,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江夫人才从荣永禧的书斋回来坐定,祝嬷嬷敲门进来。江夫人瞧她脸上赤红,知是跑是急了。唤锦鸳去沏茶来。 祝嬷嬷不等江夫人问,便笑盈盈地道:“依奴婢看,荣玘和骆嫣夫妻很是恩爱呢,形影不离的。刚刚一起去了西边的菜园子玩耍……” “那里荒僻气味也不好,有什么好去的?骆嫣怎会找去那里?”江夫人嘴角弧起,温和的声音让人心里舒坦,语调又让人不可抗拒。 祝嬷嬷顿了顿,“奴婢看骆嫣在全嫂的屋子里呆了一会,又和荣六说了会子话。荣玘一直陪在她身边,倒也没什么要紧的。我知道夫人让我搬去那边是顾全着荣玘,为荣玘好。奴婢又何尝不是这个心思?奴婢当然会尽力看着的……” “瞧你说到哪里去了,亏你还是跟了我身边十几年。”江夫人站起身,脸现犹豫,“我是让你看着骆嫣!” 祝嬷嬷笑了笑,她心里当然明白江夫人的意思。这么多年服侍荣玘,荣玘的一举一动,祝嬷嬷哪有不知道的道理。“奴婢误解了夫人意思了。奴婢该死!” 江夫人复又坐到椅上。长叹了一声,让祝嬷嬷也坐下。 “你可瞧出了什么没?” 祝嬷嬷一怔。 “栖凤那丫头!” 祝嬷嬷恍然大悟的样子,“奴婢怎会瞧不出来呢!那丫头心思大着呢……” 江夫人摇了摇头。她最怕家宅不宁,鸡飞狗跳。三年前她就瞧出了点苗头,栖凤每每望着荣玘的眼神让江夫人不安。十一年前梅姨的事便是前车之鉴! “那药汤的事就不要提了,我当时也是一时糊涂。拿去给大夫瞧,让栖凤看了笑话呢!” “夫人言重了。谨慎点是好的。只是这药汤单凭栖凤的一己之词也不足信,昨晚上不是发现梅姨是给骆婵的药汤下了毒吗?” 祝嬷嬷说完,方觉一惊,江夫人也警醒地看了祝嬷嬷一眼。 药汤到底是骆婵喝的还是骆嫣喝的呢?两人都默不作声。 忽听院子里传来说笑声。荣玘和骆嫣回来了。 江夫人让祝嬷嬷回去,站在门口望着骆嫣挽着荣玘回屋的背影,江夫人眉上锁了愁容。她不敢相信骆嫣那样聪慧美貌的女子会真心对荣玘。虽然祝嬷嬷教了荣玘行房之术,以荣玘单纯的心地。江夫人怎会不知荣玘不能人事。 洞房翌日,江夫人让栖凤去新房拿验红的白帕。江夫人既希望能见到落红,荣家一脉有了传承,又担心骆嫣因荣玘不能人事而心存恨意。当栖凤垂头托着白帕给她看的时候,江夫人的心情犹为复杂…… 唉!栖凤这丫头该早点打发出去才好……江夫人动了心思。 栖凤的心思更深,从宝箱处喝了几两酒回来,她走路有些蹒跚。到了沐熙园门口,她觉得腹内翻江倒海,赶紧扶着门框,俯身呕吐起来。 刚才几个小姐妹在翠苑的亭子间里吃酒给宝箱庆生。忆起往事,不禁感叹时光飞快,一转眼大家都到了要出府的年纪。明年大家都要分开了,不免有些惆怅。栖凤心里清楚,大家之所以惆怅不是为了什么姐妹情谊,而是为了不可知的将来。 银簪也喝多了,宝箱笑她还得等三年才出府,着什么急。银簪红着脸站起来,怯怯地说,她一辈子都不离开荣府,一辈子不嫁人,就在永禄园当一辈了奴婢。 金钗笑银簪傻,哪有女子愿意当一辈子奴婢。银簪不服,说是像燕嬷嬷一样。蕉叶道,怎么能和燕嬷嬷比,燕嬷嬷是老太太贴身陪嫁的丫头,一路随老太太走过来的。银簪是贴谁的身?人老珠黄哪个主子让她在跟前碍眼。 宝琴望着银簪涨红的脸笑了,“你们别说她了。”宝琴知道银簪想着谁?就像她宝琴心里也住着一个人一样。宝琴一口干了杯中的酒。今天是她觉得最痛快的日子,梅姨竟然下毒了,以前的大奶奶是梅姨害的,如今的大奶奶也是梅姨害的…… 凭什么女人被欺负了还得忍着,就是死也死个痛快,做鬼也做个快活鬼! 栖凤一直不语,闷头不停地喝着酒,要不是宝箱夺了她的杯子,她还不知要醉成什么样! “沐熙园就那么穷没酒给你喝吗?”宝箱调笑着道。 栖凤不语,仰头望着宝箱傻笑,醉酒泛着酡红的脸上,平淡的五官变得生动起来。 “让她喝吧!你看她在傻子跟前也傻得不成样子……”宝琴语气酸酸地瞅着栖凤,眉眼里泛起了潮意。想起昨夜荣玘说的话她就觉得心疼…… 宝箱收了酒,让大家散了。“好了好了,今天就到这吧!你们这样乱喝,我还心疼我的银子呢!” “来喝一杯……”栖凤仰望着中天的月,不禁呵呵笑了。 进了沐熙园,她不自觉地朝荣玘的新房走去。走到窗前,她一屁股靠在窗跟底下,慢慢坐了下去。 骆嫣刚宽衣准备上床,听见窗外的动静推窗望了望,窗外没人,复又关窗,吹熄了灯烛。 荣玘在床帐里喊着娘子,骆嫣上床搂着他,不一会,荣玘就发出了细微的鼾声。 娘子!栖凤在心里叫着,这么多年服侍荣玘,一心一意对他,却没得到他的半点怜爱。说他傻,他却知道谁是娘子,说他不傻,他却不懂为夫之道…… “你在这里做什么?怎么醉成这样?”祝嬷嬷披衣站在栖凤面前,栖凤索性躺倒在地,仰望着天上的月亮,突然觉好累,就想那样静静地睡去……(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请安 清晨下起了淋漓的雨,晨光中沐熙园笼在雨雾里。宝蝶起得早,揽了镜子,仔细瞧着,脸上漫开了笑意。 昨夜她没用药叶敷面,今早果然脸上的红疹消了许多。连日来她不敢见人,更不敢照镜子,即便用手摸一下脸,她的心都会拘起一层战栗。 宝蝶心里的惴惴一扫而光,她长舒一口气。叫玖儿起来一起去烧水等骆嫣起来净面。 玖儿应着,却没动静,宝蝶也不等她便出了门。正巧栖凤从祝嬷嬷的屋里出来,宝蝶奇怪地看着栖凤。栖凤宿醉未醒的样子,尴尬地笑笑,“宝蝶姐姐可真早,难怪三奶奶要调你过来沐熙园当差,比我们这些奴婢勤快多了。” “瞧你说的,显然你比我起的早,从头到脚穿戴这么整齐!”宝蝶望着栖凤身上的八字银镶玉环绶,垂在两根银丝络间,站在雨雾里,衬得栖凤有一种非凡的气质。 宝蝶记得这个玉环绶,栖凤曾说过这是她娘的陪嫁,虽不值几个钱,她却一直不舍得带。今儿倒是奇怪了?什么好日子吗? 栖凤一时不知说什么好,祝嬷嬷从门口出来,“栖凤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回夫人,我一会就过去应差。” 栖凤应了一声,垂头从宝蝶身边走过,快步朝江夫人那院走去。栖凤身上染着的酒气一夜未散,飘进宝蝶的鼻息。宝蝶回身望着栖凤的背影,见她樱草色灯笼纱裙上,沾着一些细碎的草屑。 好生奇怪,难道这丫头昨夜滚草垛去了?宝蝶又望了一眼祝嬷嬷,祝嬷嬷朝她笑笑。又回屋里去了。宝蝶一时狐疑,都说沐熙园人少事少,是荣府里最清静的地儿,现在瞧还真不是那么回事呢! 骆嫣和荣玘起身时,宝蝶和玖儿已收拾停当,只等他们净面用饭了…… 栖凤回到屋里关上门,心里怦怦跳。还好宝蝶没有细问。昨夜祝嬷嬷拉她起来。怎么把她弄到屋里的栖凤已经记不清了。 她只记得迷糊中,听见祝嬷嬷唉声叹气。“……不安分的丫头,招惹什么事端呢?主子的事咱们做好份内的就行……” 什么叫份内的事?奴婢就不该有个好前程?栖凤翕动嘴角。感到一肚子憋屈。心里怪祝嬷嬷帮着主子说话,这么多年同院当差,祝嬷嬷竟不帮她考虑。难道祝嬷嬷竟看不出来她栖凤的心思…… 栖凤换了青色小衫,仔细地把樱色纱笼裙裳收好。又在屋里呆坐了一会。才打开门出去江夫人屋里应差。 骆嫣挽着荣玘进门给江夫人请安,江夫人笑容少有地灿烂。连忙让他们坐下,又唤锦鸳去沏茶,栖凤拦住锦鸳,“让我来吧。都做惯了的。” 锦鸳绽开胖嘟嘟的小脸,“栖凤姐姐真好。”她被调派到江夫人屋里以后,什么事栖凤都和她抢着做。以前陪着荣玘满世界乱跑,如今突然闲得不知干什么好了。 荣玘不时望着窗外的雨。江夫人知道他是想出去玩。 “上次玘儿出去弄得浑身是泥,这两日有你陪着,我这心里才放下。”江夫人望着骆嫣。 “儿媳前几日是疏忽了,还请婆婆责罚。以后保证****陪着相公,不让外人欺负他。”骆嫣说着朝江夫人笑笑。 “自家人责罚什么……”江夫人眼里的笑意更深了。 栖凤端了茶进来,听见江夫人和骆嫣说话,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翻了茶碗。骆嫣和江夫人一起看向栖凤,栖凤稳了脚步,讪讪地说:“外面的雨怕是一时半会停不了了,奴婢看三爷还是呆在园子玩比较好。” 江夫人嗯了一声,点点头,“尽量不要出府去,这阵子扬州城听说乱得很。” 骆嫣应着,又和江夫人闲话一会,便起身告退。江夫人忽然想起什么,让骆嫣和荣玘去老太太那边请个安,虽说老太太一直说,不让孩子们跑来跑去请安麻烦,可是老人家终究还是喜欢热闹的…… 雨还是不紧不慢地下着。荣玘撑着伞,骆嫣挽着他的手臂往往翠苑去,荣玘好奇地问:“娘子去哪?” “你娘不是说让咱们去给老太太请安吗?” 荣玘站住不走了,嘟起嘴,道:“请安不好玩!”刚刚他一直望着外面,思虑着要不要去长街看人下棋。现在听说要他去给老太太请安,他哪有心思。 在他的印象里,给长辈请安都是在年节时的隆重场合,穿着累赘,礼节繁复。 “乖,去一会就好了嘛!” 荣玘站在青石路上不走了,望着骆嫣眼里全是祈求。骆嫣没办法,继续哄他。玖儿撑着伞在骆嫣身后偷笑,来往的小丫鬟看到他们,绕不过的就走近了施个礼问好,有的则远远的窃笑着避开。 骆嫣感到脸上火辣辣的,额上也渗出了汗。“相公听话,乖!要不然我要生气了……” “娘子不生气,娘子要笑。” “那就跟我快去快回,回来咱们做个秋千好不好?” 荣玘眼里放了光,“娘子不骗人?要做秋千了……”荣玘高兴地笑了,骆嫣长舒一口气。回身对玖儿说,“亏你还偷笑,也不帮帮我……” 玖儿调皮地说:“这个奴婢可帮不上忙,不过奴婢相信三爷一定会听小姐话的!” “听娘子的话,一定听娘子的话!”荣玘笑呵呵地重复着。 正好金钗领着两个小丫鬟经过,过来给骆嫣和荣玘请安。“三爷和三奶奶这是要去翠苑吗?” 骆嫣点点头,看了看金钗身后小丫鬟手里托的长方木匣。 金钗笑道:“二夫人让奴婢把这些衣裳送去雎鸠楼,都是刚才从库里挑出来,以前给三小姐做的衣裳……” 玖儿好奇地伸长了脖子望着那个大长方木匣,骆嫣望了她一眼,玖儿会意,不好意思地瞥回目光。 “三小姐的衣裳都是极好看的。你们快去吧!” 金钗嗯了一声,领着小丫鬟匆匆往雎鸠楼去。 玖儿不解地问,“三小姐不是替夫家尽孝,不能穿华丽的衣裳吗?” “当然不是给荣丽娘穿的!”骆嫣望着金钗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时宝箱从翠苑出来,看见骆嫣和荣玘,急忙笑着迎上来,“奴婢就说嘛,今天肯定有喜事,老太太一大早就嚷着要聚了姑娘们吃饭,正好今天晌午四奶奶和四爷也该回来了……” (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难题 宝箱嘱咐骆嫣傍晚时一定要过来,晚上老太太在宴息厅设宴,招呼府里的姑娘媳妇们一起热闹热闹。骆嫣说,“好,一定到。” 宝箱高兴地去百福园禀告骆婵去了。 骆嫣挽着荣玘进了翠苑,迎面见程夫人从老太太屋里出来。骆嫣连忙松开荣玘给程夫人请安。 程夫人狭长的眼睛眯起,打量着荣玘,若不是今日见到荣玘,她恐怕都忘了荣府还有这么一个爷的存在。“曲嬷嬷,这不是荣玘吗?我差点都认不出来了。” “可不是嘛!如今长得比四爷还要高一点呢!”程夫人回头望了一眼曲嬷嬷,曲嬷嬷知道说错了话,忙讪笑着道:“不过比不得四爷的风度好,身子也瘦弱了些。” 荣玘听见有人说他的身子瘦,忙捋起袖子给程夫人看,“不瘦啊!快看,不瘦啊!” 程夫人用丝帕掩嘴笑,曲嬷嬷见程夫人笑也笑了起来,高挺的鼻梁翕动着,两个颧骨被高高挟起,鼻沟处形成一对括弧,括住两片向下弯去的薄唇。 骆嫣忙过去把荣玘的袖子扯平,“娘子,我很壮,我不瘦!他们有鬼!” 程夫人脸色微变,翕动着嘴角,没有说话。 骆嫣捋好荣玘的衣袖,挽起他的手臂,柔声道:“相公不瘦,相公最壮了。乖!咱们快去给老太太请安。” 骆嫣跟程夫人告退,挽着荣玘进了老太太的屋子。 程夫人回身一直看着他们,脸上挂了笑,“曲嬷嬷你说天下竟有这么贱格的女子,放着好好的爷不要。偏要陪个傻子疯颠。你瞅瞅,像不像个婆子妈啊?”程夫人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笑得狭长的眼角起了两道深深的皱纹。 “依奴婢看,那就是天生贱命,烂泥糊不上墙!”曲嬷嬷也咯咯笑起来,说出这话她觉得心里特别痛快。 她一向是看不上骆家姐妹的,当初说要给四爷荣珏提亲骆嫣。她就一百个不愿意。小门小户人家的女儿。猛然飞上枝头成了主子,那可更难侍候。别说想在她跟前讨个赏没有,指不定还会克扣奴才的月例银子呢!谁叫她们穷。自小没使过大钱呢! “真得谢谢你,多亏你当时出的好点子,让荣珏神不知鬼不觉下娶了朱家姑娘……” “奴婢哪敢表功!都是夫人英明!”曲嬷嬷心下得意,以后这荣府还是得二房当家。她在荣家的富贵算是稳定了…… “给老太太请安!”骆嫣拉着荣玘给老太太行礼。 荣老太太坐在太师椅上,欠了欠身子。“嫣儿快过来坐。”旁人她记不清,唯独骆嫣额上的一点胭脂记荣老太太是总也不会忘的。 骆嫣拉着荣玘起身,走到老太太身旁坐定。 老太太笑望着骆嫣,又看了看荣玘。眼里有些迷惑,她一时认不得荣玘了。也难怪老太太不认得荣玘,一年就祭祀祖先时荣玘被拉着去。荣家近亲旁支,乌央央一堆人。根本没功夫一个个认全。 燕嬷嬷笑着提醒,这是三爷荣玘,见老太太直眨眼睛还是想不起,燕嬷嬷有些急了,“就是永禧的儿子,六岁那年得了病那个……” 老太太迷茫的眼神顿时清明起来,脸上掠过寒霜。身子不由打个冷战。她不会忘记荣玘六岁那年,梅姨给荣家带来的耻辱…… 老太太让荣玘过去,荣玘望了望骆嫣,骆嫣点点头,荣玘才慢慢地走到老太太身边。老太太拉起荣玘的手,眼里盈了泪光。 荣老太太心里有愧,她愧对这个孙子,当时荣家大老爷和二老爷都遇仕途凶险,江夫人跑来找她说荣玘有些不对劲,老太太根本没放在心上。又有荣瑞和梅姨闹出的闺阁之事,老太太更没心思理江夫人这个不受喜爱的儿媳…… “嫣儿怎会和荣玘一块来?荣珏呢?”老太太张望着门口。燕嬷嬷尴尬地笑笑,告诉老太太如今骆嫣是荣玘的娘子。 荣老太太噢了一声,“挺好,挺好!”忽地眼神黯然,默不作声了。 荣玘有点害怕,缩回手悄悄退到骆嫣身边,骆嫣问燕嬷嬷老太太是不是累了,燕嬷嬷点头。骆嫣和荣玘退了出来。 见骆嫣和荣玘出了门,燕嬷嬷才说:“老太太又想起过去了?” 老太太叹了一声,“都怪我当初有听老爷的话,好好待梅萱……荣家才受此报应!就连我这身子也是,看人家何府的老太太,比我大整整七岁,却身子硬朗从不糊涂……” 燕嬷嬷忙安慰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您就别怪自己个了!只是这回您打算怎么处置梅姨?” 老太太沉吟着,刚才程夫人来报梅姨下毒之事,请示老太太的意思。荣家大老爷和二老爷这两天都在任上没回来,老太太正拿不定主义。 这时又听燕嬷嬷来问,就知道燕嬷嬷心里也是向着梅姨的,当年让燕嬷嬷去收拾残局也是不得已…… “下午抽个空,你随我走一趟去看看她吧。”老太太有气无力地说, 燕嬷嬷应了,见老太太确实累了,扶她去贵妃榻上躺下歇息。老太太卧在榻上陷入迷思,雨沥沥不停,敲要在窗上,也敲在荣老太太的心里。 雨敲着窗子,祝嬷嬷忽地醒了。早上送走栖凤,她回到床上又睡。昨夜拖着栖凤着实把她累坏了,看着栖凤瘦瘦一条,躺在地上却重如千金。祝嬷嬷又怕吵醒了骆嫣和荣玘,屏着一口气,才算把栖凤拖到自己屋里。手忙脚乱地把栖凤弄到床上,祝嬷嬷已经浑身无力了。 窗外天光大亮,祝嬷嬷慌忙起身,收拾好出门。宝蝶已经将骆嫣的屋子里外打扫干净,正洗刷着院里廊下的青砖。 雨不紧不慢地下着,祝嬷嬷心想这天气江夫人应该也不会出门。便站在廊下瞧着宝蝶刷地,宝蝶眼神专注,玲珑的身子不时起伏,虽穿着粗布小衫,也难掩姿容的秀丽。 宝蝶抬起头,瞧见祝嬷嬷,笑着打招呼。祝嬷嬷也笑着应她,忽然发现宝蝶脸上令人麻恶的红疹消了大半,祝嬷嬷心里就犯了嘀咕,宝蝶因为脸上有红疹才被谴来沐熙园,怎地一夜之间,她脸上的毛病像要好了呢。 祝嬷嬷走到宝蝶跟前,问怎么不见骆嫣和荣玘?宝蝶说江夫人要他们去给老太太请安。 祝嬷嬷有些狐疑,这么多年从没见江夫人让荣玘出去和其他几房来往,如今倒要去翠苑给老太太请安了……祝嬷嬷感到胸口一热,忽然想起,昨儿梅姨被抓,这时让荣玘去请安,江夫人难道想让老太太揭过去的伤疤…… 骆嫣和荣玘回到沐熙园,祝嬷嬷正望着廊下的雨帘发呆。“祝嬷嬷,我和相公想支个秋千,园子里可有能用的材料吗?” “啊!”祝嬷嬷回过神,想了想带骆嫣往后院通往桃林的小铁门走去。 “老太太今儿可还好?”祝嬷嬷关切地问。 “老太太今儿高兴,晚上还要宴请府里的女眷吃酒呢!”骆嫣四下瞧着,随口道。 祝嬷嬷直说难得难得,心下却道,梅姨这事倒要看看老太太到底如何处置……(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章错钱 祝嬷嬷指着铁门边一堆松木,问骆嫣可不可以用。骆嫣皱了皱眉头,松木扎手,做秋千架肯定不合适。骆嫣有些失望,祝嬷嬷摊开手,显得无奈。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沐熙园,荣玘兴奋地迎上骆嫣,“娘子,秋千呢?”骆嫣不忍他失望,笑笑道:“过两天就有了。” 荣玘开心地笑了,骆嫣却发起愁来。祝嬷嬷提醒说,荣府库房那边也许有合适的材料,前些日子百福园修葺北院屋子,想必会有些余料。 骆嫣打算去看看。祝嬷嬷迟疑了一下,“不过要是去领材料要带着银子去。”祝嬷嬷一副歉然的样子。 “什么?自家东西还要花钱买?”骆嫣以为自己听错了,上一世她在永禄楼从未为琐事烦过,一切都有玖儿把她操办。骆嫣不相信地望着祝嬷嬷。 祝嬷嬷讪笑着告诉骆嫣,荣府各院日常用度都是独自开支,需要额外的用度要统一去库房采购。 宝蝶见骆嫣吃惊的样子,补充说,这规矩是老太太早些年定下的。如今各房都已成家立业,公共用度的核算更加仔细。荣府公共部分的日常用度,各院平均分担,包括老太太都算一份。 玖儿听得怔住,在江都时,尽管骆家经济不好,骆嫣想要个秋千,也是立马就搭起来了。如今到了荣府,即便三爷想要个秋千都这么费劲,玖儿不免有些惆怅。 “还是奴婢领三奶奶去库房走一趟吧。”宝蝶望着骆嫣。 骆嫣一时没了主意,她对银子从没概念,身上从来也不带银子。这下可好,到了用的时候,才发现两手空空。从娘家带的一点散碎银子。还都赏给了门房的荣六。 “你还是和玖儿在家照看着三爷吧,我自己去瞧瞧。”骆嫣不想宝蝶跟她出去惹人闲话,府里哪个不知道,宝蝶因为容颜尽毁被贬到沐熙园了。骆嫣更不想让宝蝶看出她的窘境。 出了沐熙园,骆嫣犹豫一下,打算去找骆婵问问,也许骆婵手上有富余银子。骆嫣撑着伞快步进了百福园。经过前院转角的长廊。听见有婆子在廊下嗑着瓜子聊着闲话。嘎嘣,呸!伴着雨声的细碎,显出了百福园的闲适和安逸。 果然是百福园的奴婢们最快活!骆嫣也不停留。继续往前走,耳边飘来“……栖凤……醉得不成样子……” 骆嫣好奇地停住脚步,倚在拐角的廊柱边听个仔细。 “仇妈妈你咋知道?”小丫鬟的声音。 “你说平日里蔫头耷脑的人,突然穿得流光水华妖娆的样子。那准保是非奸即盗!”仇妈妈嗑了一颗瓜子“呸”地一声,吐出老远。 “话也不能这么说吧!栖凤难不成还想勾搭主子?” “嘘!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那么说。”仇妈妈挪了挪肥胖的身子,压低了声音。骆嫣凝神细听也只听到说什么三老爷喜欢……和三夫人分房…… “昨儿晚上月色多亮啊,我看得真真的,栖凤被抱着进了房……”仇妈妈为自己有独家消息而兴奋。说得唾沫横飞。 小丫鬟显然被这个消息震惊了,沉吟了半天才说,“做奴婢的还是少操那个心。再怎么说荣家不可纳妾。跟主子胡来吃亏的都是自己,不如省点心。熬到二十出府求个平安。” “你这个小蹄子竟敢教训起老娘来了,瞧我不撕了你的嘴!” “仇妈妈饶命,奴婢不敢!” 两人在廊下嘻笑起来…… 骆嫣心往下沉,别院的奴婢嚼舌头也就罢了,偏偏说的是她的公婆!她心里有气却不能乱来,毕竟是下人闲话,搞不好越描越黑。 骆嫣心里不由得对江夫人和荣永禧起了好奇,是啊!嫁进来快十天了,和荣永禧竟没有照过一次面…… 青儿瞧见骆嫣来,欢喜地招呼她进去。骆嫣问她昨儿骆婵的药喝了没,青儿说喝了,感觉骆婵今天精神头都好些,今晚再继续熬。 骆嫣笑着进了门,骆婵正在挑拣衣服,椅子上,卧榻上到处都是花花绿绿的衣裳。 “姐姐这是要摆摊卖衣裳吗?” “不带这么讽刺人的!”骆婵娇恁地看了骆嫣一眼,拿一件浅桃的衣裳比在身上,“好不好看?” “姐姐穿什么都好看!” 骆婵娇笑着,又拿起一件洋红透白丝的衣裳,“我觉得这件更好看!” 骆嫣知道骆婵根本不需要别人给她参谋,便笑吟吟地望着她不说话。 骆婵终于选好了一件,又开始翻着妆台决定带什么头饰。 “晚上老太太请的都是自家女眷,不用这么紧张吧!” 骆婵挑起长眉,“我就是要让她们看看,我们小门小户的姑娘要比她们强!” 骆嫣笑了,“哪个说我们是小门小户的姑娘,拖出去打二十大板。” 骆婵也笑了,丹凤眼眯起,望着骆嫣,忽然道:“妹妹一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拿点银子给我。”骆嫣也不转弯抹角。 骆婵嘻嘻笑了,放下妆屉,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我就说嘛,妹妹一向不会夸人,今儿不停夸我,准是有事求我。” 骆嫣红了脸。“姐姐和你开玩笑的,你等等。”骆婵走进内室出来时手上捏着几两碎银。“我就这么多,全都给你。我得净面扑粉了,脸上的抓痕还没好,真是讨厌……” 骆婵说着把银子放到桌上,回头叫青儿去打水,又拉开妆屉翻弄起来。 骆嫣怔了一下,把碎银握在手中,“谢谢姐姐,以后我会还你。” 骆婵翻了翻眼睛,只当没听见。 出了百福园,骆嫣掂了掂,也不知这银子份量够不够使。转到库房,见管库房的季妈妈坐在门边,摆弄着手上的一串钥匙。见骆嫣来,季妈妈欠了欠身子算是见礼。 骆嫣不以为意,喊季妈妈开库房看看,有没有合适做秋千的材料。 季妈妈抬眼瞅瞅骆嫣,“这府里除了卿哥能荡个秋千,你们沐熙园倒是哪位主子要玩秋千?” 骆嫣笑道,“我和三爷闲着没事,想架个秋千玩。” 季妈妈笑了,笑得嘴歪向一边。“沐熙园是闲得荒,听帐房上说,都几个月没给分摊的用度了,还有心思架秋千。” 骆嫣忙摊开手上的银子,“我带了银子来。” 季妈妈看了眼,站起身,手上的钥匙摆弄得哗哗作响,嘴歪得更厉害了,“哟,我说三奶奶,您这是来逗我们奴婢玩呢?就这点碎银子,还想拿几根圆木回去架秋千?” 骆嫣脸腾地红了,收回银子,头也不回地往沐熙园走。 季妈妈在她身后直咂嘴,脸上全是鄙夷之色。花会时季妈妈就错以为骆嫣是个奴婢随从,如今嫁来荣府,还是一副穷酸……果然是小门小户出不了贵女,到了大宅门也是一个不入流的主子!(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追溯 回去的路上,骆嫣将伞撑得很低。她不想让人看见她脸上的悲伤。若说上一世她为情所困,难以承受认清爱恨本质的痛苦,这一回她可体味到了生活的残忍和姐妹情深…… 走到转角处,骆嫣知道那个季妈妈是看不到她了。她挺直的背松懈下来,心里的伤却更深了。她怕看到荣玘失望的眼神。 “三奶奶好!”路上经过的小丫鬟向她问好。骆嫣收起悲伤,展开笑脸,生活还得继续,总得振作起来才好。 正思虑着,突然想起晌午让荣六过来拿药。掂了下手上的碎银,骆嫣急匆匆地往药铺去。 药铺的伙计见骆嫣来,忙说骆嫣来得不巧,华大夫不在。骆嫣苦笑一下,拿了桌上的纸笔写了一个驱寒活血的方子,让小伙计照着抓药。 小伙计有些难以置信,“真没想到姑娘还会开药方?” “只是寻常方子记得罢了。” 小伙计拣了药递给骆嫣,骆嫣把手中的碎银摊在桌上,“这些够吗?” 小伙计瞧了瞧,正要说话。骆嫣听到身后有人朗声道:“够了够了!”华大夫收了伞,甩了甩雨水,笑呵呵地望着骆嫣。 华大夫走到柜台前,拿起骆嫣写的方子看了一下,又让小伙计添一味人参,小伙计伸手去药柜顶上屉子里取,华大夫哦了一声,“去取那根野山参。” 小伙计怔了一下,望了望骆嫣,又见华大夫眼里的坚持,转身进了后堂取来一方锦盒,打开拿了一根人参交给骆嫣。 骆嫣迟疑了一下。“华大夫,小女子没有钱买这个,太贵重了……” “华大夫让你拿着,你便收下。病人省不得!”一个男子走进门,瞧见骆嫣,脸上绽开笑容,“骆嫣姑娘好。” 骆嫣一瞧。正是赵伯琮。骆嫣尴尬地笑了笑。便仔细收好了山参。全嫂的病不是一天两天了,有这根山参益气暖阳最好不过。 骆嫣撑了伞准备出门,华大夫在她身后提醒道。一月之期,要记得来问脉。骆嫣回身点点头,见赵伯琮正望着她,“骆嫣姑娘可是荣府三房的少夫人?”骆嫣脸上一红。点点头,也不停留。往回去。 街上人不多,骆嫣一手提着药袋,一手撑伞,脚步很快。忽然见伞下出现一双银霜闪亮的靴子拦在身前。 她举起伞。不由眼神一凛。赵伯玖站在她身前,双眼笑得弯成月牙。“骆嫣姑娘好!” 骆嫣移步绕开他,谁知赵伯玖跟上一步又拦在她身前。“骆嫣姑娘好没礼貌啊。”赵伯玖凑过脸在骆嫣的鬓发上闻了闻,“本爷就喜欢这种味道。上次一闻已是缭梁三日,久久难忘哟!” 骆嫣不想和他多话,“公子请让开,民妇家里还有病人等着用药呢?” 赵伯玖身后的小厮跟着起哄,“民妇家里还有病人等着呢!咱们爷别闻了,那是头油味……” 赵伯玖回身骂道,“小兔崽子,你们懂个屁!”回身又望着骆嫣哈哈笑了起来,“本爷就是喜欢姑娘的头油香。” 骆嫣左右让了几次,赵伯玖就是拦在跟前不让。骆嫣急了,脸上的神情更厉,赵伯玖看得高兴。 正在这时,赵伯琮走过来,喊了一声“七哥”,赵伯玖打着哈哈,“十一弟,你说去找找什么礼物,一上午就没个人影了……” 赵伯琮见骆嫣脸色难看,忙说:“骆嫣姑娘,我七哥喜欢玩笑,你别往心里去,快回去看病人吧。”骆嫣瞪了一眼赵伯玖,快步走过去。 赵伯玖在身后叫着:“骆嫣姑娘,明儿晚上去府上找你哈,哈哈哈……” 如此顽劣,成不了大事的家伙!骆嫣心里暗道,匆匆回了荣府。 进了沐熙园,玖儿迎上来说荣六已经来了。 “三爷呢?” “三爷去夫人屋里了,祝嬷嬷也去了。” 骆嫣嗯了一声,收了伞交给玖儿,进了门。荣六过来弓身问好。 宝蝶叫了一声三奶奶,拿了棉帕帮她擦拭身上淋的雨水,“怎么去了这么久,赶紧换身衣裳吧,小心别着了凉。” 都怪那个赵伯玖!骆嫣恨恨地望了望湿了半边的裙子,让玖儿去找身干爽的衣裳来换。 再出来时,荣六弓身上前,不用问就说起了梅姨下毒之事。 荣六不知道梅姨是什么时候和他娘交好的,打他记事起,梅姨就病恹恹的一副没精神的样子。直到八年前,梅姨听说荣家大爷娶亲,突然来了精神,****勤快地在地里忙活,还自己开辟了一块小菜园,种了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骆嫣知道梅姨种的一定是毒物,没想到梅姨还通医理…… 后来荣六大了就在门房当差,夜里打更时,也经常见梅姨出入百福园的后花园,荣六也不以为意。 直到那次看见梅姨在后窗往屋里的药碗里倒着什么,荣六才起了疑心。荣六开始留意百福园的动静了,见玖儿不时和青儿提了篮子走得勤,知道可能是梅姨做了什么手脚被人发现,他也拿不定主义。那日和玖儿说话一半是真一半是他妄自猜测…… 骆嫣听完,神情倒淡然了,让玖儿把药袋子拿给荣六,荣六千恩万谢地走了。 “小姐去库房可找到材料了?”玖儿又想起这事,刚才荣玘念叨着。 骆嫣没作声,宝蝶心下踌躇,她是知道管库房的季妈妈的,有钱的丫鬟她会高看一眼,没钱的主子她不会正眼瞧一下。 “这天一直下着雨,不用急。”宝蝶笑着说。 “噢,不急!”玖儿瞅了宝蝶一眼,有些明白了。 骆嫣站在门廊下抬头望着雨幕,突然眼神一亮,“三爷怎会不急呢!” 荣玘在江夫人屋里听着教导,有些昏昏欲睡,锦鸳不时给他添上热茶。祝嬷嬷望了一眼江夫人,“奴婢看三爷已经听进去了,再多说也无益。” 江夫人摇摇头,“这孩子从小是让我省心,只是如今大了,倒让我担起心来了。” 祝嬷嬷笑着,“都娶了娘子的人了,夫人可以少烦些心了。” 江夫人叹了一声,“还要劳你多费心看着。别看平时都似绵羊一样乖顺的人,若是突然发起疯了,那也是如狼似虎的……” 祝嬷嬷应着,心里也多了几分警觉。别看荣玘傻,惦记着他的人还真是不少! 祝嬷嬷和荣玘回到偏院,远远就见骆嫣和宝蝶、玖儿在廊下拥着,见他们进来,骆嫣喊了一声“相公!秋千制好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家底 荣玘开心地跑过去,骆嫣拉着宝蝶和玖儿散开,她们身后垂着一个大红的秋千。 祝嬷嬷一看,不由得笑了。廊下的梁柱上垂下两条粗麻绳,麻绳上缠着红绸,麻绳底下系着一块原木平板,仔细一瞧,竟是一个废弃不要的长方凳子面。 骆嫣扶荣玘坐上秋千,“抓好了,飞啰!”骆嫣放开手,玖儿从后面推着秋千荡起来,荣玘笑着,“哟吼,飞喽!” 荣玘脸上又荡起如沐春风的笑容,骆嫣感觉眼里湿湿的。“相公慢慢玩,我一会再来陪你。”骆嫣转身叫祝嬷嬷和宝蝶进屋说话。 骆嫣问起沐熙园的经济如何?祝嬷嬷沉吟着,脸上挂起尴尬。在新奶奶面前,她一时不知要不要交个底。 骆嫣瞅出祝嬷嬷的心思,“祝嬷嬷有话不妨直说,如今咱们都是一家人,荣辱贫富都一起担着。” “这个,”祝嬷嬷欲言又止,看了看宝蝶。这五年来宝蝶在程夫人跟前当差,也偶有对三房不敬的地方,若是把三房的事情托了底,祝嬷嬷担心沐熙园的人还能不能被荣府容得下…… 宝蝶见祝嬷嬷看她,哪有不明白的道理。她扑通一声跪在骆嫣面前,“奴婢的命都是三爷和三奶奶救的,沐熙园就是奴婢的家。以前奴婢有得罪三房的地方,奴婢已死过一回算得了报应,今后凡事听三奶奶的,即便是让奴婢舍了命的事,奴婢也愿意去做。” “快起来,哪有需要搏了性命的事那么严重。人的命只有一次,好好活着才是!”骆嫣扶宝蝶起来,心里却隐隐作痛。这世上还有什么能大过生死去?她对宝蝶说,也是在自我提醒。 祝嬷嬷见宝蝶如此说,这才放下心,开了口。 三老爷荣永禧不喜仕途,闲云野鹤的性子更不会想着赚钱。大房和二房有官俸进项,又有各自的茶园和栖霞山脚的丹皮与油菜田。二房在京城还有产业,每年的租金进项也不少。武夫人娘家是皇商。大房兼做些贸易。每年的进项也不少。 骆嫣皱起眉,“难道咱们这房没有产业和田庄吗?” 祝嬷嬷苦着脸,“有是有。可惜都是分给大房和二房剩下的,都是没什么进项的地方。三奶奶若想知道详情,奴婢一会找来帐簿给你看看。” 骆嫣点点头,“夫人不管帐吗?” “夫人从不管帐。帐簿一直在我跟前。只是这帐簿也没什么好管的!这两年根本没什么进项,都是老太太那边偷偷接济着。可终归不是个事。如今二夫人又盯得紧,老太太又时不时地糊涂一下。这几个月了,都没有进项……” 骆嫣心里已经明白,沐熙园只是一个空架子。连面上的风光都维系不住。看来送去江都的聘礼和回门礼一定是难为了江夫人了。 看着祝嬷嬷匆匆出门去拿帐簿。骆嫣感到胸口堵得慌。 荣玘的笑声不时从廊下传来,骆嫣站起身,探头看他。荣玘忽高忽低的身影透着欢喜。身上一袭月光的衣裳飘舞着……这时骆嫣倒觉得,像荣玘那样不晓尘事的人。应该最快活的。什么都不用想,不用操心! “三奶奶该当得起这园子的营生了。”宝蝶走到骆嫣身边,“三夫人性子和缓不与人争,三老爷不是沉浸在自己的书斋里,就是在后园子里侍弄花花草草,从不理家事。三爷又是那样……沐熙园缺一个当得起家的人。” 骆嫣收回目光复又坐下,她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只是她心里没底。这样的一个家该如何当得? 宝蝶见骆嫣不语,转了话题,说早上在院子里,看见栖凤从祝嬷嬷的屋里出来,栖凤身上还散着酒气。 骆嫣“噢”了一声,想起百福园里仇妈妈和小丫鬟的议论。“栖凤从祝嬷嬷屋里出来?” 宝蝶肯定地点点头,还说栖凤穿了身樱草色的灯笼裙,腰上还坠个八字银镶玉环绶,还从没见栖凤穿得那么隆重过呢! 骆嫣笑了笑,“也许昨天是个好日子吧!”宝蝶见骆嫣不以为意,便不作声。 祝嬷嬷取了帐簿进来交给骆嫣,骆嫣拿在手上仔细看着。祝嬷嬷小心地看着骆嫣的脸色,这两年来的帐她都没心思看,除了亏欠还是亏欠,祝嬷嬷都有几个月没有领月例银子了。这次荣玘成亲,江夫人才赏了她二十两银子,她急忙赶回乡下,给小孙子当了生辰礼。 骆嫣放下帐簿,伸个懒腰。让宝蝶去沏点茶来。 宝蝶急忙说:“奴婢该死,三奶奶都忙了一早上了,进了门奴婢竟忘了沏茶。” 骆嫣笑着看宝蝶出去烧水,她让祝嬷嬷坐。慢声细雨地说,还好今早上才下雨,不然栖凤昨晚上醉了非得受凉了。 祝嬷嬷一怔,以为骆嫣知道了栖凤在她窗下醉倒的事。便说,“昨儿晚上,栖凤去吃宝箱的寿酒,谁知这丫头不知深浅竟喝醉了,回来时竟醉得倒地不起。奴婢见夜也深了,不想惊动人,拖抱着栖凤到我屋里睡了一晚……” 祝嬷嬷望了望骆嫣,见她脸上一副风轻云淡的神情。看来骆嫣并不追究栖凤醉酒的事,祝嬷嬷放下心。 骆嫣笑了,“醉酒的人最实沉了,嬷嬷抱着栖凤一定累坏了,八成躺在床上睡不醒了。” “哪有啊!栖凤又是吐又是说胡话的,折腾了大半宿,奴婢想睡都睡不成。直到早晨栖凤走了,奴婢才睡一会觉,差点起晚了误了差事。真是后悔把她弄到我屋了……” “老爷的书房是不是在你屋后头啊?” 祝嬷嬷怔了一下,“三奶奶来了好几天了,也该把咱们院子好好看看,我屋后头是花房。” 骆嫣笑而不语,宝蝶送茶进来,关切地问骆嫣喝一会子茶就歇个午觉吧。骆嫣点点头,端起茶碗,心里已经有了数。 外头的雨变得急了,燕嬷嬷撑着伞也遮不住落在身上的雨点。 “老太太咱还是别去了,那地方这会子怕是泥泞得没法落脚了。” 荣老太太不作声,继续往前走。燕嬷嬷没办法,只好跟着老太太的脚步。撑的伞全罩在老太太头上,任雨水落在自己身上。 燕嬷嬷跟在老太太身边几十年,知道老太太只要想做的事,就算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桃院戏院边的柴房,梅姨盯着门隙里不时漏下的雨水,侧耳听着门外的动静。柴房的门突然开了,荣老太太一身泥水地站在门口,柴房里太暗,荣老太太一时看不清,东张西望着。 梅姨却看得清楚,“夫人,二十年了,你终于肯出现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相思 荣老太太终于看清了卧在柴垛边的梅萱,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梅姨身上哪还有二十年前,那个柔媚可爱梅萱的影子! 梅姨冷眼瞧着荣老太太,老太太尽管已不复当年锦绣年华的模样,可梅姨一眼还是认出了她。二十年来,梅姨无数次想过荣老太太的样子,如今猛然相见,她竟觉得荣老太太比她想像的样子要年轻康健许多。她心里恨恨地想,恶人自有恶人磨!她磨得还不够!怪自己还不够狠…… 梅姨不会忘记二十年前那个秋天,她站在芙蓉楼前的荷塘边,望着一池繁华落尽的荷花发呆。荣老太爷突然辞世,让她有些惊慌失措。 虽然她到荣家已经将近一年,却没什么人和她亲近过。尽管那时荣老太爷还偶尔会去看她,给她买些礼物。梅萱还是能深深感受到荣家对她的冷落,她明白这就是寄人篱下的生活…… 一片落叶随风飘到梅萱脚边,她拣起来放在掌心,看着枯黄的叶子,不觉眼里涌起悲凉。 “是不是觉得怪冷清的?”不知什么时候荣夫人站到了梅萱的身旁。 梅萱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自从第一次见到荣夫人,她便感觉到荣夫人身上散发来的恶意。 “怎么怕成这个样子?”荣夫人笑了笑,让身后跟着的婆子丫鬟上楼去把梅萱的行李搬下来,“如今老爷不在了,少了一个疼你的人。”荣夫人顿了顿,“你去百福园那边吧,那边热闹,你也不用这么孤寂。” 梅萱警觉地望着荣夫人没作声。 婆子丫鬟从楼上提着两个布包下来。向荣夫人请示,荣夫人挑了挑眼皮,“就这么多?” 一个婆子举了举手上的布包,“这里应该都是老爷赏她的东西。” 荣夫人嘴角弧起,“怎么不长眼力见呢,拿这些东西不是徒惹梅萱伤心吗?” 婆子应着奴婢该死,把布包收起来往库房去。 荣萱眼里蒙了雾。心里却升起了恨意…… 在梅姨愣神的功夫。荣老太太进了柴房。燕嬷嬷急得团团转找地方给老太太坐。 “我知道你恨我,其实当年我对你也并无恶意。倒是你不知感恩老太爷救你性命,勾引我的儿子。又引诱我的孙子……”老太太神色黯然,如今二十年过去了,她已没有当年初听这事时的愤怒和狂躁。 梅姨笑了起来,勾引荣永禧是她这辈子最得意的事。听说荣永禧即便到了现在。还是对她相思难忘。虽然被荣老太太逼着娶了江夫人,生完两个孩子以后。便独自搬去书斋再不同房…… 荣老太太见梅姨脸上的得意,笑了,“我那痴情儿若是见了你这般模样,一定后悔当初看走了眼。怎么会喜欢上你这个狠毒的女人。” “夫人会让他来见我吗?十一年前夫人不就告诉他梅萱死了吗?”梅姨舒了一口气,舔了舔干瘪的嘴唇,又咧开嘴笑了。“夫人不怕永禧恨你这个娘吗?” 老太太盯着梅姨,她知道梅萱说得没错。荣永禧终是恨她的。恨她逼娶,恨她常念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你不要得意,男人不过当你是一件东西,永禧是,荣瑞也是。你只是糟蹋着自己的身子,又得了什么好处?你以为这样你就能报复我吗?你太天真了!” 梅姨僵了身子,默不作声。柴房静了下来,隔着雨声,她们听着彼此沉重的呼吸。 “我今天来只想问你一句,”老太太盯着梅姨,眼里闪着寒光,似要盯到梅姨眼睛深处。“你到底有没有和永禧同房?” 这个问题困在荣老太太心里二十年,今天她想知道答案,想了了心事,也想与梅姨从此做个了断。 “你干嘛不去问你儿子呢?”梅姨哈哈笑了起来。“荣瑞的眼睛真好看,一汪春水似的犯着桃花,我就喜欢看他俯身时的眼睛……” 荣老太太拂袖起身,“贱人不可恕,不可恕!”当年梅萱与荣瑞日夜厮磨,终于出了事……荣老太太让武夫人和程夫人去了断。谁知梅姨命大,扔到菜园子,她竟活了过来…… 出了柴房,燕嬷嬷赶紧撑了伞,荣老太太推了燕嬷嬷的手,独自走在泥泞里。顷刻间她的衣裳就湿了,脸上全是雨水,她任雨在脸上拍打,好缓解心口的压抑。 看来是白走一趟了!梅萱心里的恨不是时间可以磨灭的…… 大雨下得荣府门前积了一汪水,嗒嗒的马蹄踏到水里,溅起四下的水花。 荣珏和朱杏茹从京城临安回来了…… 锦鸳小跑着进门,呼喊着玖儿去大门口看热闹。说是四奶奶正在打赏,去门上迎的都有赏银。 玖儿正服侍骆嫣更衣,头也不抬地说不去。骆嫣说去吧,有赏银干嘛不要,不要白不要!叫上宝蝶一起去。 玖儿以为自己听错了,望见骆嫣脸上笑咪咪的不似玩笑,高兴地随锦鸳跑没了影…… 荣府虽大,有赏银的事传得却快,一波又一波的丫鬟婆子撑伞的,披雨衣的拥向府门外。 青鸾站在华盖锦车前,随手从身边婆子捧着的袋子中掏出一把碎银,“不要挤不要挤,都有份!” 锦鸳走到跟前伸着手,青鸾手伸到一半,看着锦鸳道:“说四奶奶吉祥!”锦鸳愣了一下,低声说了一句。“大声点,我们小姐听不见!” 锦鸳提了口气喊着四奶奶吉祥!青鸾笑着把碎银放在锦鸳手上。 玖儿跟在锦鸳身后,见此情形,转身就走。 青鸾喂了一声,“叫你呢!那是谁呀,怎么走了?” 后面的婆子走上前,道:“那是随三奶奶嫁过来的丫鬟。不用理她。”婆子说着连着喊三声“四奶奶吉祥!”青鸾笑了,从手上漏出一把细碎的银子,婆子接了高兴地连跑带颠地走了。 雨哗哗地下着,青鸾扶着朱杏茹从车上下来,踩着府门前铺到华盖车前的青砖,走过水洼进了荣府。 金钗迎上来问,四爷呢? 青鸾嘻笑着,把金钗的手抓过来,放了一锭银子在她手里。“姑爷在后面一会就到,刚才进城时,姑爷遇到了一个朋友,在路边叙话呢。” 金钗收了银子,娇笑道:“什么姑爷姑爷的,还当是你们朱府呢?” “看我这几日都顺口叫惯了!”青鸾掩嘴笑,回身喊身后抬朱府回礼的家院们,小心看着点脚下,“都是贵重东西,摔坏了小心你们的脑袋!” 荣府影壁墙前站满了丫鬟婆子,见一列列的朱家回礼,都惊得张大了嘴说不出话,唯有漫天的雨下得热烈急促……(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妆扮 宝蝶站在人群中没有过去领赏,她脸上的红疹未褪,不想让人厌恶。宝蝶用油纸伞遮了半边脸,冷冷地瞧着站在影壁墙最边上的玉钏。 玉钏似乎很高兴,和身边的玉瑶和兰若说着什么。宝蝶来的路上,听说上午时,程夫人让金钗从库里领了新衣,送去雎鸠楼给玉钏。玉钏高兴地一路小跑着到永禄楼谢恩。 程夫人夸玉钏服侍荣丽娘多年有功,以后的恩惠还大着呢!可把玉钏激动得,连连磕头,还以为自己走了****运呢…… 宝蝶弧起嘴角,冷笑着遮了脸往回走。瞧见走在她前面的玖儿气呼呼地进了沐熙园…… 骆嫣站在桌前正在研磨,荣玘坐在桌前,执了笔定定地看着骆嫣捏着墨块的手。骆嫣指下用力,墨块和清水渐渐融成一体,浓淡相宜的墨汁在砚台上荡开来,一股墨香弥漫在屋里……荣玘看得呆了。 “看什么呢?赶紧写啊!夫人让你每日抄《心经》,耽误不得。” “娘子的手好白!”荣玘笑着望向骆嫣,骆嫣怪恁地看他一眼,收了墨。 玖儿嘟着嘴进来,骆嫣问她怎么不高兴?没领到赏银吗?玖儿说哪里是领赏银,简直就是炫耀。要叫“四奶奶吉祥”才能从青鸾手里接赏钱,她可不愿意受这份羞辱。 “不要也罢了,生闷气可不好了!气坏了身子自己遭罪。”骆嫣已能想像到青鸾眉眼里的嘲弄。花会时,青鸾带着婆子扇玖儿巴掌,这事骆嫣难以释怀。 “小姐说的是,奴婢不会和那种人生气,不值得!”玖儿转了笑脸。宝蝶这时进来。玖儿问她有没有领赏钱。 宝蝶笑了,“这漫天大雨的,岂能为了几两银子去低眉折腰……” 玖儿噗嗤笑了,骆嫣看了宝蝶一眼,也笑了。没想到宝蝶骨子里藏着桀然傲气。 宝蝶提醒骆嫣梳妆打扮,再过一会老太太的酒宴就要开席了…… 荣老太太日里任性淋了雨,这时候不停地打着喷嚏。宝箱从厨房端了红糖姜茶来。燕嬷嬷扶着老太太咕咚咕咚喝了进去。 “宝琴呢?”老太太喝得嘴角渗出几滴姜茶汁。宝箱拿了棉帕给老太太抹嘴。 “晌午时宝琴说不见了耳坠子出去找了。”宝箱仔细抹好老太太的嘴角,开始给老太太梳头。她知道老太太钟意宝琴的轻柔细心,一向这些细微的事都是宝琴来做。 宝箱知道自己粗笨。所以服侍老太太更加勤力。从不叫苦累,即便是老太太心火旺时大便秘结不通,宝箱都能忍着恶心帮老太太抠屎。 “这丫头,落这么大的雨到哪找耳坠子去?平时看她仔细。却这么不当心,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老太太嘟囔着。照着妆台上的镂花铜镜,脸上起了不悦。 宝箱见老太太不高兴,忙说宝琴的耳坠子确实珍贵,是老太太去年元宵节时赏她的呢! 老太太这才转了喜色。“不过是个耳坠子,今年再赏她一对就是了……” 燕嬷嬷一边挑拣着老太太的衣箱,一边笑着说。“就是,宝琴这丫头分不出轻重。知道老太太最喜欢让她侍候妆发,这时候却不见人。不罚她就是好事,还想得赏啊!老太太偏心得太明显了……” 燕嬷嬷拿起一件牡丹紫的衣裳问老太太合意不。老太太回身看看点点头,笑道:“瞧你这张嘴,倒是我最偏心你了,如今却跟我较起真来了……”。 燕嬷嬷把衣裳挂好,整理着纹路。见老太太一扫去看梅姨后心里的阴霾,燕嬷嬷这才安了心。燕嬷嬷抬头见宝琴湿了半边身子进来,宝箱从铜镜里也看到了宝琴,“怎么湿成这样?” 宝琴望了一眼老太太的背影,眼神有些复杂。“奴婢侍候老太太来迟了,还请老太太责罚。” 老太太挺着脊背望着铜镜里的宝琴,沉声道:“罚什么罚,快去换了干爽的衣裳再过来,瞧你现在的样子,活像个水鬼。” “呸,呸,呸!”燕嬷嬷连喊三声。老太太意识到说错了话,回身斜睨了一眼宝琴。宝箱的手一紧,扯了老太太的头发,老太太哎哟一声。宝箱急忙赔罪。 “不怨你!”老太太回过身继续望着铜镜,陷入沉思。 十一年前就有路过的风水先生进来说,这宅子阴气重。当时老太太一气之下,让人把那风水先生赶了出去。果然那几年荣家的大爷小爷都没得好,荣家女眷也是毛病不断。后来老太太开始请了高僧作法,重新修整了荣府几个园子,又在栖霞山建了禅寺供养了禅僧,荣府的日子才稍稍有了起色…… 宝琴应一声回房去换衣裳,她的眼神却定格在镂花铜镜里,被宝箱刻在了心上…… 傍晚时,雨竟然停了。 “这雨真怪,刚看着像下不停歇的样子,现在说停就停了。”玖儿望着天空散去的阴云。 骆嫣笑笑,心里有事,脚下不停。 进了翠苑,顿时热闹起来,来往穿梭的丫鬟婆子提着食盒传菜。 阴云散去,天光朦胧,骆嫣不想马上进去宴息厅。站在假山石前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打眼瞧着进出的人。 山石上的翠植经过雨水的洗刷,更显碧色。山石上不时滴落着水滴,吧嗒吧嗒地敲在青石小径上。 一阵娇笑声传来,骆嫣知道是骆婵来了。 骆婵费了一天心思的妆扮果然出众。碧玉红裳撒着金屑闪闪发光,纤腰不盈一握,束着一条软金绞花腰带,头上更是插满了金灿灿的步摇,随着骆婵的步履摇曳生姿。 即便在这微明将暗的傍晚时分,也能看出骆婵的艳绝风采。 骆嫣笑着迎上去,“姐姐果然仪容艳丽,气质不凡!” 骆婵抚了下耳边金铛,笑而不语。青儿跟在她身后望着骆嫣笑着点头。骆婵身后的肥婆子夹着嗓子献媚道:“大爷疼爱我们大奶奶,上次回来送了好些的首饰衣料……” 骆嫣往后一看,不正是廊下说闲话的仇妈妈吗?骆嫣笑了,“是呀!大爷会心疼人,姐姐有福气。” 骆婵嘴角弧起,“妹妹也不用羡慕,指不定哪天三爷灵智开了,你也有享不尽的福了!”骆婵说完,突然觉得自己的话甚是有趣,用绣帕掩了嘴娇笑起来。 仇妈妈也放肆地笑了,青儿有些尴尬地望着骆嫣垂下头。 来往翠苑的人都纷纷望向她们,骆嫣面上挂着笑,突然走到仇妈妈面前拉起她的手腕,“咦”了一声,“你这镯子眼熟得很?玖儿你过来看看,是不是我婆婆昨晚上丢的那只?”玖儿怔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走过去惊叫道:“正是啊!怎么会在仇妈妈的手上!” 仇妈妈愣住了,一时张口无言…… (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夜宴 见众多丫鬟婆子望着她们,骆婵面有愠怒,走过去盯着仇妈妈,“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奴婢不知道啊!”仇妈妈感到迷惑。 骆婵看了看仇妈妈手上的镯子,长眉挑了挑,“你说实话,这镯子是不是你的。看成色也不像什么好东西,不至于偷别人的吧!” “姐姐想哪去了?妹妹可没说仇妈妈偷了我婆婆的镯子。”骆嫣从仇妈妈手腕褪下镯子,托在掌心把玩的样子。 仇妈妈委屈地立在边上,碍着骆嫣的身份,强忍着不敢发火,嘴里却不停地说,“奴婢的手镯子都带了有一阵子了,怎么会是三夫人的呢?三夫人也不会有这种不入流的东西!” 说也巧,骆嫣看见仇妈妈身边,就是那日在廊下叙话的小丫鬟。笑着问她,“这镯子仇妈妈说是带了好久了,你认得吗?” 小丫鬟不明所以,嗫嘘着不敢吭声。 “昨儿夜里月色很好,我和相公在窗前赏月,看见仇妈妈进了院子……”骆嫣抻长了语调,左右看看仇妈妈和小丫鬟。 “你这大胆奴婢,晚上没事往别人的院子去作甚?”骆婵黑了脸,“你在这里慢慢说,我也没空理你。”骆婵扭身带着青儿往老太太的宴息厅去了。 仇妈妈的委屈漫上来,一张肥硕的大脸挤成一团弃纸似地,不住地嘟哝着,“镯子真是奴婢的,三奶奶肯定认错了。” 蕉叶正要往院子里去,见这边围了人。蕉叶过来看。 骆嫣不紧不慢地说,“仇妈妈若真喜欢这镯子,我和婆婆说一声。就算赏你的了。” 蕉叶素来不喜欢仇妈妈多嘴多舌,不过毕竟是百福园出来的,也不想仇妈妈丢了主子的面子。蕉叶喊众人散了各自忙去,让仇妈妈给骆嫣认罪。 仇妈妈见这情势百口莫辩,“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昨晚上经过沐熙园,见栖凤穿得隆重。以为沐熙园有什么喜事便跟了进去……” 玖儿有些不高兴了。“你怎么随意进出我们院子?你主子没教过你规矩吗?” 仇妈妈额上冒了汗,自知理亏。 “你说说都见到了谁?也许可以给你做个见证。便洗脱了罪,免了责罚。”骆嫣把镯子掂了掂。上面还存着仇妈妈的体温。 “奴婢,奴婢哪里瞧见什么人了!月色虽好,可也离得远看得不清。” 小丫鬟抬眼望了望仇妈妈欲言又止。蕉叶见时辰差不多了,请骆嫣进去宴息厅。骆嫣说不着急。今天这事必须得弄清。 蕉叶又看了看仇妈妈,“当真没有见证的人。镯子又在你手上戴着,任谁也没办法帮你脱罪。先扣你两个月的月例银子,随后容奴婢问过二夫人,再来治你的偷盗之罪。” 仇妈妈急得身上的汗湿了衣裳。求救似地望着骆嫣。“奴婢真没偷镯子。就是进去看看,瞧见栖凤被拖抱着进了屋……” “栖凤被谁拖抱着进了屋?”玖儿插嘴道。骆嫣一瞬不瞬地盯着仇妈妈。 “离开远,又有花树挡着。奴婢只认出了栖凤。”仇妈妈怏怏地道。 骆嫣笑了,“我院子里只住着祝嬷嬷和玖儿。昨儿晚上栖凤参加小姐妹的寿宴喝得多了些,祝嬷嬷拖她去屋子喂些醒酒汤。” 骆嫣又看了看小丫鬟,小丫鬟白了仇妈妈一眼。 骆嫣把镯子拿给玖儿,又和蕉叶说,“今儿就到这吧!容我明儿问过婆婆,若是婆婆不想责罚仇妈妈,就不用回二夫人了,二夫人哪有功夫理这种小事。” 蕉叶应着,让仇妈妈先回去百福园候着,明儿再做决断…… 骆嫣进了宴息厅,酒席已经摆好了。 朱杏茹穿了一身茜红的衣裳,饰了一头的珠翠。她不时瞟一眼坐在她对面的骆婵,眼里充满嫉妒。 老太太见骆嫣进来,让她坐到身边来。 骆嫣朝朱杏茹笑笑算是招呼,朱杏茹别过脸去。按说朱杏茹是四奶奶,应该起来叫骆嫣一声三嫂才对。 骆嫣不以为意,走到老太太跟前,见老太太今天的妆扮格外的喜气,一身牡丹紫的衣裳花团锦绣。便夸老太太越来越漂亮,越活越年轻了! “是吗?”老太太摸了摸脸,脸上绽开笑容。她喜欢和家里的姑娘们在一起,即便不说话,看着姑娘们嫩得鲜花一样,她的心情也会大好,暂时忘却烦恼。 “三嫂越来越会说话啦!”荣丽娘进了屋,刚好听见骆嫣夸老太太,冷着脸甩出一句。 骆嫣笑着,“丽娘也知道我一向不会说好话,今天说的当真是掏心窝的话。难道丽娘觉得老太太今天不漂亮吗?” 荣丽娘面上一凛,复又和缓了些,瞪了一眼骆嫣,在朱杏茹身边坐下。荣丽娘一身荔枝白的衣裳坐在朱杏茹身边,衬得朱杏茹更加隆重热烈。 朱杏茹媚笑着,“丽娘的意思是说,老太太哪天都漂亮!” “嫂子怎知我是这个意思?”荣丽娘并不领情。朱杏茹涨成了猪肝脸,讪笑着举起玉筷在嘴里唆着。 荣丽娘厌恶地扭了扭身子,侧身对她。 骆婵看在眼里,心里高兴。刚才进门时,朱杏茹在她前脚到了。朱杏茹回身看见骆婵,见她身上穿着碧玉红的衣裳竟比她的鲜亮,有此不悦,像是窃窃低语,又像似故意给骆婵听到,“又不是新娘子,穿得那么鲜亮,俗气!” 骆婵并不理她,挺直了腰背从她身前挤过。留下一缕香风袭着朱杏茹的鼻息,朱杏茹打个喷嚏,用手按了鼻子骂道:“臭不要脸!下贱货。”凭她对香氛的了解,骆婵身上袭人的香气并不高级。 骆婵弧起嘴角窃笑,低头瞧见席上摆的玉筷甚是精致细腻,“这玉筷好漂亮!我还从没见过这么精美的玉筷呢!” “乡巴佬!”朱杏茹瞟了骆婵一眼,撇起嘴角。荣丽娘也送来一个白眼,冷声道:“好像见过多少玉筷似的……” 朱杏茹脸上展了笑颜,猪肝红的脸也褪了本色,两腮边圆圆的两抹胭脂浓得化不开…… 骆嫣见荣娇娘还没来,不时望向门口。老太太一直握着骆嫣的手咕哝着说话,这时见荣娇娘和荣春娘还没到,有些急了。老太太问荣丽娘,荣丽娘说是从永禄楼过来的,不知道荣春娘和荣娇娘怎么还不到。 老太太让燕嬷嬷去瞧瞧,燕嬷嬷应着,喊宝箱去催。一会功夫,宝箱喘着气跑进来说,不好了,荣春娘和荣娇娘打起来了。 骆嫣吃了一惊。荣娇娘那么柔和温婉的性子,怎么会和荣春娘起了冲突? (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锦杌 老太太不相信,在她心里,荣娇娘是个温顺有礼的孩子。荣春娘虽然跋扈,但是荣娇娘毕竟才十岁,比荣春娘的女儿只大了两岁,荣春娘怎会与她起争执! 老太太看了一眼燕嬷嬷,燕嬷嬷会意,匆匆往雎鸠楼去。 “都是姐妹,偶尔闹点小脾气,没什么大不了的。咱们不等她俩了。开席吧!”老太太脸上挂着笑,不想扫了今天的兴致。 宝琴不时夹了菜堆到老太太面前的口碟里,老太太细细嚼着,抬眼看了宝琴一眼,见她耳上坠着两颗玛瑙珠子,问她到底丢了什么耳坠子,跑得一下午不见人影,找着了没。 宝琴低眉尴尬地笑笑说,没找到,念着是老太太赏的,才紧张了些。 “再赏你便是了。” 骆嫣起身拣了一匙百合淮山红豆羹递到老太太碗里,“老太太真是疼宝琴,嫣儿都嫉妒了。” “瞧瞧,下午燕嬷嬷才说我偏心,现在嫣儿也说我偏心!好好好,都有份……”老太太疼爱地望着骆嫣。 宝琴停了筷子,望了一眼骆嫣,弧起嘴角,眼神又飘向一边。骆嫣看在眼里,觉得宝琴甚是奇怪,也不便问。 宴息厅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荣春娘嘟着满脸横肉走进来。燕嬷嬷挽着荣娇娘随后进来,走到老太太身旁坐下。燕嬷嬷俯身在老太太耳边悄声说了几句。 老太太的笑容淡了些,抬眼看看荣春娘又看看荣娇娘,见荣娇娘眼里带了泪的委屈,不用问也知道,准是荣春娘欺负荣娇娘了。 老太太让宝琴夹了荣娇娘最喜欢的菜到碗里。“多吃菜,看你这阵子又瘦了,先生教的功课学得会吗?” 荣娇娘点点头,柔声道:“娇娘蠢笨,不过现下还学得会。”荣娇娘看了看坐在老太太另一边的骆嫣,款款起身叫了一声嫂子。 骆嫣见荣娇娘梨花含春沾露的样子,不由得心疼。看来荣娇娘真是被惹得伤心了。 老太太点点头。望向荣春娘。荣春娘见老太太关心娇娘胜过她。忍着脾气闷头夹菜,狠狠塞进嘴里。 “春娘啊,你回来的日子也不短了。我看差不多就回去吧!” 荣春娘一听这话炸了锅,“我才回来半月有余,往常都是一住一两个月的,怎么就说日子不短了。” 燕嬷嬷在老太太身后咳了一声。荣春娘自知失仪,“春娘气不过。一时语气不好,还请老太太莫要责罚。” “不过一个锦杌,至于嘛!”老太太沉声道。 “老太太说得是,不过一个锦杌。娇娘至于和我生气吗?” 荣娇娘翕动着樱唇,却说不出话来,眼里瞬间蒙上了雾。老太太看着心疼。“别哭,有话慢慢说。” 骆婵听说是因为一个锦杌引得荣家大小姐和四小姐撕扯。吊起丹凤眼笑了起来。“春娘啊,你该不会和妹妹抢一个锦杌吧!到底是什么样的锦杌那么稀奇,让我也瞧瞧。” 荣春娘脸上的横肉颤了颤,想要发作,见燕嬷嬷凌厉的眼神,便忍着不理骆婵。心里却嫌骆婵多话,荣春娘从没认为骆婵够资格做她的嫂子,如今春娘春娘叫得这么亲切,听在她耳里却是刺激得很。 荣丽娘飘过一个冷冷的眼神,骆婵假装不见,脸上的笑容却更深了。心里却道,什么大户人家的姐妹,还不如小门小户人家的和睦情深呢! 朱杏茹不明所以,本能地向着荣春娘说话,“长幼有序,妹妹哪有抢姐姐东西的道理。娇娘这样就不对了。” 老太太沉声道:“都好好吃饭,这一桌子好菜想浪费了不成,不要多话!” 大家都禁了声。骆嫣望着荣娇娘,荣娇娘眼里的雾慢慢散去,默默地吃菜。老太太备好的酒大家都没心思喝,一顿丰盛的晚宴吃得寡淡无味,草草收场…… 席散了,姑娘们各自回去。骆嫣追上荣娇娘,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荣娇娘沉吟不语,她身边的小丫鬟云溪告诉骆嫣,荣春娘见荣娇娘的锦杌好看,也不打声招呼拿去她屋里,放在罗汉床上靠着。 荣娇娘找去向荣春娘要还,荣春娘非但不还给荣娇娘,还当面把锦杌用刀划出一道道口子,锦杌里塞的药草洒了一地。 “大小姐也呆不了几日了,一个锦杌不值得和她争执。” “嫂子,不是一个锦杌那么简单!”荣娇娘欲言又止。骆嫣忽然明白了,问是不是那个桃花锦杌?荣娇娘点点头。 “不要紧,你若真舍不得,待大小姐走了,我还有一个给你送去。”骆嫣安慰道。 “其实,”荣娇娘顿了顿,“桃花锦杌给她倒也没什么,是大姐姐说的话太难听了!”骆嫣狐疑地等荣娇娘说下去,荣娇娘却告辞,云溪回头看了看骆嫣,欲语又止,跟着荣娇娘朝雎鸠楼走去。 骆嫣怔在那里,望着荣娇娘的背影突然明白了什么。玖儿催她快些回去,怕荣玘等着急了。 骆嫣嗯了一声,和玖儿快步回到沐熙园。荣玘一见骆嫣进来,高兴地迎上来,“娘子,快看,我写了五篇了,明天后天,后天的后天都不需要再写心经了。” 骆嫣仔细一看,可不是,荣玘手上拿着抄写的经文,一行行绳头小楷堪比字贴。“都是你写的?” 宝蝶笑道,“除了三爷,这屋里哪个能帮他写字?” 骆嫣笑了,宝蝶又道,“三爷好厉害,只抄了两遍便不用对着经书抄,全都默写下来。祝嬷嬷对着经书看,竟然一字不差!” 骆嫣惊得瞪大眼睛,原来荣玘有这本事!骆嫣眉眼间的笑意更深了,“相公,今天得谢谢你。” 荣玘温和地看她,眼神纯净如水。 骆嫣顿了顿没有作声,荣玘纯净的眼神让她不想亵渎。她本想说谢谢荣玘,上次抢荣春娘镯子的事给了她启发,今天和仇妈妈来一出明抢暗斗,当真是痛快! 荣玘见骆嫣不说话,追问骆嫣谢他什么? 骆嫣欢快地跳起来,搂着荣玘的脖子,撒娇道:“就是谢谢你!” 荣玘脸上又荡起让人沉醉的笑容,骆嫣这才意识到身旁站着的玖儿和宝蝶。骆嫣红着脸松开荣玘的脖子。 宝蝶拉着玖儿顽皮地看了骆嫣一眼,急忙退了出去。 “娘子,还要抱抱!”荣玘站在烛光里,脸上的笑镀上了温暖的柔光…… (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进香 祝嬷嬷推门进来,见骆嫣偎在荣玘怀里,笑咪咪地说:“奴婢来的不是时候啊!”骆嫣急忙松开荣玘,红了脸,“看祝嬷嬷说的,祝嬷嬷什么时候来都受欢迎。” 祝嬷嬷笑着说,明天十五,江夫人要去栖霞山进香,想让骆嫣一块去……骆嫣说好,让祝嬷嬷回江夫人,要和荣玘一起去。 荣玘听说可以去栖霞山,高兴地拉起骆嫣的手,“娘子一起出去玩噢……”荣玘有些年没去过栖霞山了,花会时望见荣府门前一溜要去栖霞山的车队,他和江夫人吵着也要去。 江夫人只是叹气,栖霞山是荣府的封地,怎么能让那些佃户农人看见荣家的傻子爷呢! 祝嬷嬷也不多耽搁,连忙说这就回夫人去,兴奋地退出屋去,随手把门关上。 祝嬷嬷哪能不兴奋,这么多年,江夫人一直初一十五地去栖霞山烧香,就是盼着荣玘能通灵智启慧根。 要说荣玘傻,有时候祝嬷嬷也犯起疑惑,荣玘不但擅书画,还通棋艺,手工更是厉害,什么小玩艺他只要看两眼,便能做出个大致一样的东西。比如春天郊外放飞的风筝,荣玘回来就自己动手做了几个,扯在手上,飞得还挺高…… 骆嫣见祝嬷嬷出门,忙叫宝蝶和玖儿进来。让玖儿取来桃花锦杌递给宝蝶,“明天你把这个锦杌送到雎鸠楼给四小姐。”宝蝶应着,骆嫣又附在宝蝶耳边悄声说了几句。宝蝶连连点头。 玖儿瞪着好奇的眼睛,心想骆嫣有什么话还要瞒着她,有些失落。骆嫣和宝蝶说完,回身看到玖儿的模样。笑着道:“明儿早上玖儿和我还有相公,随夫人去栖霞山禅寺进香。” 玖儿开心地跳了起来,“真的吗?” 宝蝶笑着点了点玖儿的额头,“你敢怀疑三奶奶骗你不成?” 玖儿不好意思地红了粉嫩的脸蛋。宝蝶收好桃花锦杌,拉着玖儿出了门…… 雨后蛙声阵阵,像奏着催眠曲。骆嫣见荣玘睡着了脸上还挂着笑,知道他是为明天出门开心。可骆嫣睡不着。起身走到书案前。拿出帐簿又看了看,栖霞山封地属于三房的那一片让她挂心…… 天刚亮,骆嫣就听见栖凤和祝嬷嬷在外面说话。 “得赶紧喊三奶奶起身出发了。” 祝嬷嬷奇怪道:“怎么这么早?” 栖凤压着嗓子。“这次三奶奶偏要带三爷去进香,夫人想早去早回,免得让人看见闲话。” 祝嬷嬷不以为意,“夫人是不是想多了?我看三爷和三奶奶在一起挺好的。昨儿下了一天的雨,栖霞山的山路断不会好走的。还是等日头大些,草露干了再走吧!” 栖凤见祝嬷嬷不愿传话叫骆嫣起来的意思,便清了清嗓子大声喊道:“三奶奶三爷快些起身了,夫人要出门进香啦!” 祝嬷嬷被栖凤的举动吓了一跳。忙伸手去捂她的嘴,“小蹄子,你就让咱们三奶奶和三爷睡个好觉成不?” 祝嬷嬷昨夜见荣玘和骆嫣脸上都挂着浓情蜜意。一心盼着他们能鸳梦同枕,见栖凤来这么一嗓子。岂不坏了人家的好事…… 栖凤收了声,扒开祝嬷嬷的手,“奴婢只是传夫人的话,祝嬷嬷至于这样拦着吗?” 宝蝶和玖儿从偏厢跑出来,一边穿戴着外袿,一边问,“今儿怎地要这么早!” 栖凤扭身朝江夫人院子去,祝嬷嬷望着栖凤的背影叹了一声,就栖凤那点小心思,祝嬷嬷岂会看不透!看来夫人说得没错,栖凤是得想办法打发出沐熙园了,能越远越好…… “甭理她!你们也继续去睡!”祝嬷嬷披着衣裳回身进了屋。宝蝶和玖儿狐疑地互相看看,也默不作声地回了屋里。 骆嫣研究了半宿的帐簿,刚迷糊着睡了,被栖凤这么一叫,当真睡不着了。侧耳听栖凤和祝嬷嬷说话,骆嫣笑了。俯身望着荣玘依然睡得香甜的脸,不忍叫他起来。 骆嫣细一思量,祝嬷嬷说得没错,等草露干了再出门才是上策。江夫人担心荣玘不能现身人前只是多余,骆嫣与荣玘****相对,已不觉得荣玘是个傻子,何况不明真相的外人,又岂会以为荣家的爷是傻子呢! 栖凤再来催时,见宝蝶和玖儿正候在骆嫣的门口。 “是夫人让你来催的吗?”宝蝶傲然地看着栖凤。 栖凤垂了眉眼,“奴婢来回个话……” 宝蝶跟程夫人身边五年协管着荣府各院,身上自然有一种威仪。栖凤习惯了被人俯视,一时竟忘了宝蝶如今和她一样同在沐熙园。 玖儿脆声问回什么话? 栖凤这才意识到宝蝶已经没什么了不起!栖凤抬眼笑着说,“夫人说不急,什么时候三奶奶想起了就什么时候出发。夫人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府的。” 宝蝶看见栖凤眼里的嘲笑,也断定江夫人不会这样说话,宝蝶“嗯”了一声,“你先回去吧!我和玖儿这就去请三奶奶起身。” 骆嫣推门出来叫栖凤去回夫人,马上可以出发。玖儿忙去打水,宝蝶还给栖凤一个嘲笑,进屋去服侍荣玘更衣…… 骆嫣出门前又叮嘱了宝蝶几句,宝蝶说放心吧!骆嫣这才挽着荣玘随江夫人上了车。 栖凤扶祝嬷嬷上了车,玖儿也蹬着凳子上了车。祝嬷嬷叫玖儿挨着她坐,栖凤冷了脸。祝嬷嬷以前一向是让栖凤坐在身边的…… 宝蝶收拾完屋子走到沐熙园的正院,阳光从澄碧的天空倾了下来,晃得宝蝶睁不开眼睛。今儿天气可真好!她念叨一句,心想着这时辰那个仇妈妈也该来了。 果然,说曹操曹操到!仇妈妈扭着肥胖的身子讪讪地进了沐熙园,见宝蝶在阳光里站着,叫了一声“宝蝶姑娘早!” 宝蝶笑应着,“仇妈妈这么早来沐熙园何事呢?” 仇妈妈顿了顿,探头探脑地向院子深处瞧去。宝蝶“咦”了一声,“仇妈妈今天又看见了什么,现在太阳正好,可以看得清楚明白,说不定还能拣到个镯子啥的……” 仇妈妈一听这话,知道宝蝶是知道原委的,忙带着哭腔道:“宝蝶姑娘哟!行行好吧,老奴就靠着那点月例银子养家糊口呢!三奶奶说我拿了三夫人的镯子,我是有嘴说不清……来求三夫人做个见证,给老奴一个清白。” 宝蝶脸上一凛,“你也知道有口说不清,你也知道要个清白?”仇妈妈怔住,一时不知宝蝶所指,莫名其妙地看着宝蝶。 “你这张嘴只管老老实实吃饭,老老实实应主子的差事,不要随意乱说有口莫辩的事就好,主子的事更不是一个奴婢凭空乱说的……你警醒着点,这次只当是一个教训!” 仇妈妈慢慢回过味来,“扑通”跪在地上,“奴婢知道错了,劳烦宝蝶姑娘在三奶奶和三夫人跟前美言几句,老奴真需要那月例银子啊!”仇妈妈哭鼻子抹泪,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后悔嘴里跑马,更没想到还隔墙有耳…… (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花环 宝蝶打发走了仇妈妈,进屋取了桃花锦杌往雎鸠楼去。荣娇娘收了锦杌放到箱笼里,宝蝶知道荣娇娘是怕再惹事端。 “嫂子待我真好,我得亲自过去谢谢她。”荣娇娘柔声道。 “三奶奶现下不在沐熙园,她和夫人还有三爷都去栖霞山进香了。” 荣娇娘噢了一声,知道母亲江夫人每月初一十五都要去上香。便说待她们上香回来,她再抽个时机去沐熙园当面谢过骆嫣。 正说着话,小丫鬟云溪进来说教音律的先生来上课了。荣娇娘歉然的看看宝蝶,“宝蝶姐姐来都没给你沏杯茶……”宝蝶见荣娇娘功课忙,也不打扰起身告辞出了雎鸠楼。 云溪追了出来,叫“宝蝶姐姐留步。”原来昨晚云溪见骆嫣问起荣娇娘和荣春娘争执的事,她本想说出原委,但见荣娇娘似不愿意让骆嫣知道。她只好忍在心里。今日见宝蝶过来,云溪忍不住心里的话,她一直念着骆嫣在街上给她解过围,所以不想骆嫣蒙在鼓里不知实情…… 宝蝶站住听云溪说话,这一听肺可要气炸了。 原来昨天荣娇娘和荣春娘起冲突,桃花锦杌只是一个由头。荣春娘骂荣玘是傻子,骂骆嫣下贱才是导火索。 云溪虽没有说荣春娘骂骆嫣的原话,以宝蝶对荣春娘的了解,也能想像到荣春娘的话有多恶毒! 云溪说完快步进了雎鸠楼,宝蝶站在门口,怔了一会,心里咽不下这口气。她抬眼望向荷塘边,见玉钏和兰若正在太阳底下闲话。宝蝶笑眯眯地走过去。 兰若和玉钏见宝蝶过来,齐齐喊了一声“宝蝶姐姐”。兰若关切地望着宝蝶的脸,“宝蝶姐姐面上的红疹似乎好些了呢!”玉钏抬眼瞧了瞧,笑着说,“倒不觉得,听大小姐说脸上的皮肤最金贵,得了毛病也最难好。” 兰若扯了扯玉钏的衣袖。示意她注意说话。玉钏也不在意。 宝蝶换上一副悲伤的神情,“玉钏说得对,我这脸只怕好不了了!往后的日子还不知怎么过呢……” 兰若替宝蝶难过。脸上也涌起悲伤。玉钏脸上挂着笑,“习惯就好了,反正什么日子都得过。” 宝蝶心里奇怪,兰若和玉钏完全不同性格的两个人。怎么能玩到一起去呢! 宝蝶敛了悲伤,“玉钏说得对。不论什么日子都得过,但是谁不想过上好日子呢?可好日子不会从天上掉下来,要靠自己去争,特别是那种家里妻妾成群的。不争只有死路一条,孤独终老……” “还好咱们荣府爷不可纳妾!”兰若接话。 “荣府可不是咱们的,咱们早晚得出去!”玉钏若有所思。 宝蝶笑意更深了。“玉钏说得太好了!玉钏将来一定了不得,一定能争一个大好的前程。”玉钏得意地笑了。这两日程夫人对她格外看中,玉钏觉得她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宝蝶告辞回了沐熙园,迎面碰上没精打采站在院子里的锦鸳。 “怎么在这里发呆?” 锦鸳嘟起胖乎乎的小脸,“不开心!以前和三爷天天四处玩,累得腿脚疼就想好好歇着,能睡个大懒觉。可如今不侍候三爷了,在夫人屋里什么事都被栖凤姐姐抢了做,我就像个多余的人……” “让你歇着还不好?别不高兴了。”宝蝶被锦鸳可爱的样子逗笑了。 “话倒是这么说,可哪个主子愿意养一个闲人!”锦鸳踢一下脚底的落花,神情黯然。 宝蝶一怔,没想到锦鸳小小年纪看问题却透彻。是呀!没有哪个主子愿意养不做事的奴婢,也没有哪个奴婢愿意跟着没有钱的主子! 宝蝶开始担心骆嫣,三房的经济这么差,骆嫣年纪还小,能担起这个家吗? 骆嫣一路上也在盘算着这个事,要担起沐熙园的哪有那么容易!就是眼下来说,栖霞山的那片地该怎么运作起来呢? 马蹄嗒嗒地敲在山石路上,江夫人一路上闭目养神。荣玘在江夫人跟前也不敢多话。天气热了,车轿里的帘子都撩了起来,荣玘望着窗外,看到黄牛吃草,看到蜻蜓成群地点水,都不时兴奋地叫一声“娘子!”,骆嫣只是笑望着荣玘,想着自己的心事。 车子到了栖霞山脚,荣玘跳下车,回身扶骆嫣下车,又喊了一声“娘”,扶了江夫人下车。栖凤和玖儿小跑着过来,栖凤挽了江夫人的手臂,“等奴婢来扶夫人下车才好,倒让三爷抢了先。” 江夫人脸上微微一动,笑道:“玘儿懂得孝顺了……” 栖凤垂眉笑着,“奴婢是怕三爷累着。” 江夫人松开栖凤的手,“玘儿不过是扶我和他娘子下个车,能累到个什么!”江夫人快步朝栖霞禅寺的方向走去。栖凤讪讪地跟上江夫脚步。 玖儿挽着骆嫣走在江夫人身后,见栖凤身上的樱草色灯笼裙在风中鼓荡。玖儿悄声道:“栖凤姐姐穿成这样,行走不便,她不知道栖霞禅寺在山高路陡的半山腰吗?” 骆嫣看了看栖凤的背影,没有作声。骆嫣朝远处望去,她知道他们三房的属地就在丹皮田的边上,望不到尽头的地方是什么样?骆嫣思量着。 空气中飘着浓浓的草木香。荣玘望着一望无边的丹皮田,兴奋地叫着,一路走过,小径田边的野花迎风招摇。荣玘不时弯腰摘上几朵,随手拔了两缕蓬草,边走边在手里绕来绕去。 终于到了往禅寺的石阶,江夫人双手合十,虔诚地默念着祈愿。一行人走走停停到了山腰上的栖霞禅寺,骆嫣已累得满头是汗,再看江夫人,面不改色气不喘。 玖儿身上的衣裳都湿了,坐在禅寺门前的石墩上喘气。骆嫣笑玖儿身子太重走不得山路,玖儿红了脸。 骆嫣抹了抹自己额上的汗,叮嘱玖儿,“别坐在风里小心着凉。”玖儿移到避风的太阳底下,一张粉嫩小脸一会功夫晒得更加赤红。 栖凤从禅寺门里出来,“夫人叫三奶奶和三爷快点进去,别误了进香的时辰。”骆嫣回头找荣玘。 荣玘从石阶上探出头来,手里竟拿着个花环,“娘子!”荣玘挥着手里的花环跑到骆嫣身边,把花环套到骆嫣的头上,左看右看,叫着“娘子好美!” 骆嫣涨红了脸,要把花环摘下来,荣玘伸手按住,“不要摘下来。” 玖儿看到骆嫣头上的花环,连声说好漂亮!栖凤看着骆嫣头上的花环,嘴角抽搐了一下,眼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 江夫人等了一会不见骆嫣他们进来,走到禅寺门口,正好瞧见栖凤眼里的那抹悲伤。江夫人神色变了变,喊道:“荣玘和骆嫣快点进来,进香的时辰快要过了。” 骆嫣和荣玘进了禅寺大门,栖凤站在风口没有动。她身上的樱草色灯笼裙在风里忽忽作响,吹成一朵喇叭花。 那是我编过的花环!三爷怎么也学会了……栖凤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灵犀 栖霞禅寺不大,却透着一股灵秀仙气。慧介禅师坐在蒲团上闭目修行,骆嫣一见慧介禅师,便明白了栖霞禅寺的仙气由何而来…… 骆嫣想起一句,“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江夫人燃了一束檀香,恭敬地插在神像前的铜鼎香炉里,退身到蒲团上跪拜。骆嫣学着江夫人的样也燃香插到香炉,见荣玘望着神像怔住,忙拉着他去燃香,一同退到蒲团上磕头。 江夫人起身双手合十,望着神像又默念了一会。待她转身才看见荣玘和骆嫣还在磕头,“好了,起来吧!佛祖一定可以感应到你们的诚心的。” 荣玘呵呵笑着起来。慧介禅师睁开眼睛,眼里闪过一丝精光。慧介定定地望着荣玘。江夫人以为打扰了慧介禅师修行,忙拉着骆嫣和荣玘一起退出神殿。 阳光在半山腰上显得更加明媚,映着禅寺院里的菩提树,洒下斑驳的光影。江夫人长舒一口气,怜爱地望了望荣玘,又叹了一声,正要举步出门。 “夫人请留步!”慧介禅师站在神殿门口,双手合十叫住江夫人。江夫人疑惑地望向禅师。 慧介走到荣玘身前仔细看了看,又走到江夫人身前,念了佛号道,“能否让这位小施主随贫僧进寺去?” 江夫人点点头。骆嫣挽着荣玘要陪他进去,慧介拦住骆嫣,只让荣玘一个人进去…… 江夫人和骆嫣焦急地等在禅寺院里,不时朝神殿张望。院外的玖儿和栖凤也等得急了,进了院子候在一边,也不时朝神殿里看。 慧介送荣玘出来时已到午时,江夫人迎上去想问个究竟。不料慧介双手合十,道个佛号转身进了神殿。 骆嫣急忙拉住荣玘上下打量,“相公,禅师和你都说了什么?” 荣玘似才从梦里醒来一样,“娘子,你说什么?”骆嫣有点泄气,望了一眼江夫人。江夫人眼里也是一片迷茫。每次来上香。慧介禅师从不和她过话。今日倒是奇了,拉着荣玘进神殿做什么? 从栖霞禅寺下来,栖凤走上前问江夫人。这就回荣府吗?江夫人顿了顿,眼神飘过无边的丹皮田,似有所思。 骆嫣走到江夫人身边说何不去属地看看?江夫人望她一眼,点点头。 栖凤走在前面。轻车熟路地从田间小路,径直朝荣家三房的属地走去。田里有几个佃户在忙着除草施肥。见栖凤过来,不时有人站直了身子和栖凤打招呼…… “栖凤经常去咱们的田庄吗?”骆嫣看着栖凤的背影问江夫人。 “栖凤以前经常跟着我和祝嬷嬷去看看,对对帐簿,这两年去得少了……”江夫人面有难色。骆嫣明白江夫人的难处。一个没有收益的田庄,去了也是白跑一趟,那些农人自顾着生计。根本不会把江夫人这个主子放在眼里。 栖凤抄近路转过一片竹林,眼前便是属于三房荣永禧的田庄了。 骆嫣刚从绿莹莹的丹皮田园过来。心神还在草木花香,丰收在望的憧憬里陶醉,猛然见到自家的封地,她被眼前的颓败景象惊呆了。 竹林包围着的大片田地,满起凸起的石头,一眼望不到头,显得触目惊主。 栖凤站在一块高耸出来的石块上,远远喊着“夫人小心脚下,石利!”江夫人在竹林边停了下来,无奈地叹了一声,“就是这块地了,当初随着属地一起划来的佃农都走了,这两年已经没人打理了……” 骆嫣倒吸一口凉气,踮着脚在石头上跳跃行着。荣玘喊着“娘子”追上骆嫣,拉了骆嫣的手一起站到一块大石上。 玖儿也跟了上去,望着满是石头的地,不禁发愁,“小姐,这哪能叫田呀!根本没法种东西。” 骆嫣点了点头,玖儿说得没错,可是帐簿写的田庄只此一处,分给三房的还有一处废弃的染房,这两处资产哪一处也没钱进项。 骆嫣蹲下身子,仔细看着眼前的石头,眼里全是失望。荣玘也蹲下身子,见骆嫣望着眼前的石头,他过去从土里使劲撬起一块,用手抹了抹石上的泥土,递到骆嫣跟前,“娘子你喜欢这个?”骆嫣苦笑一下,“相公,看你手都脏了。” 荣玘见骆嫣不接石头,又用衣袖使劲擦了擦,“娘子,现在不脏了。”骆嫣无奈地接过石头,又放在脚边。 荣玘回到骆嫣身边拿起石头,眼里闪着好奇,“娘子你看这个好像一层层的糕饼……”骆嫣扭头看着,突然脑中灵光一闪,脸上露了喜色。骆嫣从荣玘手里拿过石头仔细看着,眼里的喜色漫到脸颊,急忙朝江夫人走去。 荣玘和玖儿匆匆跟上,栖凤也从高石上下来,走到江夫人身边看着骆嫣手上的石头。 江夫人看了一眼骆嫣手上的石头,“赶紧扔了吧,大老远的你还准备带回家去?” “当然要带回家,这是相公给我的。”骆嫣望着荣玘开心地笑。荣玘脸上也是春风拂面。 栖凤脸上露出不屑,抬头看了看太阳开始偏西,催江夫人赶紧回去。 骆嫣回身又望一眼那片荒毛之地,脸上挂起笑。转过竹林,玖儿好奇地问这竹林属于哪里的。栖凤瞅了瞅狭长的竹林,“这也是咱们院子的,只是竹林也卖不上什么钱,如今咱们院子连个搬笋子的人都没有,倒是便宜了那些农人,每到春笋和冬笋时节,都被他们挖了去。” 骆嫣回身望了望竹林,正好一阵风过,竹林响起簌簌声,原来这也是一块宝呀! 一路无话,回到荣府沐熙园,宝蝶见到骆嫣急忙回禀,交待的事都办好了。不过宝蝶没有说云溪告诉她的话。三房已经够让骆嫣操心了,何必把荣春娘骂人的话再说给骆嫣添堵。 宝蝶想着玉钏就快要随荣春娘去京城李府了,有了玉钏这么个心气高又不服软的丫头和荣春娘争宠,估计荣春娘往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荣玘进了屋便坐在桌前发怔,骆嫣问他怎么啦?荣玘沉默不语,他恍惚中只觉得耳边一直响着一些话。 荣玘铺开宣纸,提笔举着,凝神在笔尖,思索着什么。 骆嫣赶紧研墨,荣玘抬头看了骆嫣一眼,低头落笔在宣纸上…… 骆嫣看着荣玘笔下婉若游龙的笔迹,心里暗惊,“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骆嫣记起,荣玘写的不正是她在去荣府路上,山脚破庙墙上看到的禅语吗……(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宝地 荣玘放下笔,眼里透出一丝疲惫。骆嫣让他进去先休息片刻,晚饭时再叫他起来。荣玘乖乖地躺上床,不一刻便睡着了。 骆嫣定了定神,心思又回到三房的经济上,她让玖儿去请祝嬷嬷过来。玖儿回来说祝嬷嬷不在,可能去了江夫人屋里。 骆嫣正想请祝嬷嬷和她一道去江夫人屋子说说封地的事,这样正好,不用叫了,骆嫣望江夫人院里去。 江夫人屋子的门紧闭着,锦鸳靠在门外长廊下发呆。骆嫣走过去叫她,锦鸳惊觉,见是骆嫣,笑着跑过来,“三奶奶叫我?” “夫人在屋里吗?” 锦鸳嘟着小嘴,梨涡闪动,“夫人和祝嬷嬷在里面有一会子啦!三奶奶要进去,奴婢去通传一声。”锦鸳不等骆嫣吩咐,小跑着到了江夫人门外脆声道,“三奶奶来给夫人请安。” 门吱呀一声开了,祝嬷嬷笑望着骆嫣,请她进去。 骆嫣进了门,虽是午后阳光正强的时候,屋子里却关窗闭帘一片阴暗。看来江夫人和祝嬷嬷有要事商量,骆嫣一时不知进退,生怕打扰了江夫人的要事。 江夫人坐在阴影里,骆嫣看不清江夫人脸上的神情。“嫣儿不知现在来的是不是时候?” “快坐吧!我也正有事想和你商量,祝嬷嬷正准备去请你呢!”江夫人的声音透着疲惫。 每月的初一、十五,江夫人的心情都特别沉重。那片封地,江夫人已无心牵挂,她唯一祈求的是荣娇娘来日进宫,能平安顺遂渡过一生;荣玘能通人事懂世俗。为三房开枝散叶…… 但是江夫人知道这些都是她不能掌控的。三年前,荣丽娘不能入宫,荣娇娘便被赋予了振兴荣家的使命,而荣玘,十一年前的那场事故,她不能怨…… 骆嫣坐定,慢慢适应了屋里的阴暗。这才看清了江夫人阴沉的脸。骆嫣心下踌躇。不知江夫人所为何事。骆嫣向江夫人投去探寻的目光。 祝嬷嬷给骆嫣沏了茶,笑着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沐熙园现下也用不了这么多丫鬟,夫人想和你商量着送出去一个。” 骆嫣怔了一下,难道江夫人看不上宝蝶,或者想打发走玖儿?那可不行! 江夫人看着骆嫣。“祝嬷嬷说得对,你也知道咱们院子的经济不好。那两处产业根本没有进项。下个月怕是连丫鬟的月例都发不出了……” 骆嫣没有接话,江夫人说的都是实情。不过她正是来和江夫人提议,怎么让那两处产业生出银子来…… 祝嬷嬷见骆嫣沉吟不语,不由在心里佩服起骆嫣的沉着。祝嬷嬷知道江夫人说出这些话。已经豁出了脸面。让江夫人再说出要打发谁出园子,江夫人万万是不好意思开口的。 “老奴倒好说,就是不能亏了丫头们的月例。延迟着发还不知到几时!特别像栖凤,她家在山里。没什么营生,弟妹又年纪小,全靠着她的月例过活,夫人是想打发栖凤去别的园子当差,想和三奶奶商量一下,再找蕉叶看看哪里有空缺让栖凤补上。” 骆嫣嗯了一声,心下捉摸着江夫人的意思,按说沐熙园她和荣玘院里有祝嬷嬷、玖儿和宝蝶当差,而江夫人自己这边只有栖凤和锦鸳,锦鸳还小不懂事,能当得起差事的也只有栖凤。江夫人却要打发栖凤出去,骆嫣觉得奇怪。 “婆婆和公公身边能差使的人也只有栖凤和锦鸳了,当真要让栖凤去别的园子吗?” 江夫人点点头,不想和骆嫣说出原由,打发栖凤这个决定在江夫人心里思虑了好久了,直到今天在禅寺门前,江夫人见栖凤眼望着骆嫣头上的花环,栖凤的眼神让江夫人感到害怕…… “夫人和老爷这边,三奶奶尽管放心,老奴都会照应到的。老爷经常四处游学不常在家,在家也是喜欢呆在书斋,事情也不多,由老奴调教着锦鸳也可以顾得过来……” 祝嬷嬷说完突然瞧见江夫人脸上挂了窘态,方才明白她的话让江夫人起了不自在,忙转了话题,问骆嫣栖霞山好玩吧。 骆嫣也看到了江夫人脸上的窘态,她心里明白江夫人窘态是为了和公公荣永禧分房而眠…… 骆嫣笑了笑,“我正准备说栖霞山封地的事,我觉得那块地,非但不是一个没有进项的产业,还是一个财源滚滚的聚宝盆!” 江夫人和祝嬷嬷都睁大了眼睛,“怎么可能!” 骆嫣笑了笑,起身拉开窗幔,祝嬷嬷看了一眼江夫人,见江夫人没有异义,也跟着拉开了帘子推开了窗。 骆嫣边拉着帘子,边说,“等玖儿来了就知道了。”骆嫣打个哑谜,引得江夫人和祝嬷嬷面面相觑。 窗子都敞开了,阳光登时照亮了屋子,江夫人的脸也明快起来。骆嫣推开门让锦鸳去找玖儿把从栖霞山带回来的石头拿过来。 锦鸳应着,快步往骆嫣的院子跑去。 等着玖儿送石头来的功夫,骆嫣问起祝嬷嬷,栖凤家在哪个山里? 祝嬷嬷说,栖凤家在栖霞山更深处的一个只有几十户人家的小村子。村民日子苦,又不想远离故土,有儿女能作工的就送去大户人家为奴为婢,挣几个月例钱。几十户山民守着大山打猎为生,勉强糊口…… 祝嬷嬷刚说完,玖儿进来,手里抱着荣玘给骆嫣的那块石头。 “就是这个宝贝!”骆嫣接过石头,像抱个小婴儿一样小心谨慎又充满欢喜。 江夫人欠身望向骆嫣手里托着的石头,刚刚还兴奋的神情瞬间转为失落,“不过就是块石头!”江夫人悠悠地道。 “婆婆说得是,这不过就是块石头,却不是普通的石头。”骆嫣顽皮地笑了。 当初荣玘搬起这块石头的时候,骆嫣也不以为意,待荣玘把石头擦拭干净,骆嫣才发现这石头原来是一块英石。再眺望着无边的石头地,每一块或窟窿遍布或层层如糕的石头,可不都是英石吗?英石可以堆假山,建园林……若是挖出来卖,怎会愁没有银子来? 江夫人和祝嬷嬷听得呆了,原来那块石头地真的是一地的宝呀! 江夫人刚刚展了笑颜,复又发起愁来,问骆嫣那石头要卖给谁?又要找谁去搬…… 骆嫣笑了,“眼前正好有一个人,正是用她的时候?” 江夫人和祝嬷嬷一起疑惑地望向骆嫣,“是谁?” “栖凤!”(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贵客 “栖凤!”江夫人和祝嬷嬷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 江夫人自知失仪,往椅子上靠了靠。脸上的神情缓和了些,从栖霞山回来,江夫人打发栖凤去翠苑,找老太太身边的宝箱要些花样子来。说是要给荣玘制新衣用,下个月荣玘就年满十七岁了。见栖凤欢快地往翠苑去,江夫人才叫祝嬷嬷来商量,是时候要打发走栖凤了…… 这时听骆嫣说要留着栖凤用,一时不知怎么说。江夫人望了望祝嬷嬷。 祝嬷嬷尴尬地对骆嫣笑笑,“适才不是和三奶奶说过,要打发栖凤去别的园子吗?三奶奶难道忘了?” “当然没忘,不过我觉得咱们可以更好地差使栖凤。她毕竟在沐熙园当差十几年,对婆婆和荣玘都有很深的感情,为什么不留着栖凤好好用她呢?” 江夫人沉吟不语,按说这十几年来,栖凤的确帮了江夫人做了不少事,侍候荣玘更是尽心尽力,正是这份尽心尽力,如今让江夫人害怕。 祝嬷嬷见骆嫣眼神率真,知她想人的好处,便好意提醒,“栖凤如今十九了,明年春上就要打发出去。栖凤过去是做了不少事,只是她现在心思大了,这沐熙园容不下她了……” 骆嫣会意,她怎会看不出栖凤每每见到荣玘时,眼里闪着的怜爱和野心……但是沐熙园还有何人可用?当大任者,须容得下难容之事和难容之人! 骆嫣相信荣玘对她的依赖,也相信自己能振兴起三房家业。 “婆婆就相信嫣儿一回吧!”骆嫣充满信心地望向江夫人。 江夫人起身走到骆嫣跟前,“我怎会不相信你!你既然有了主意,就去做吧!” 骆嫣连连点头,高兴地抱了石头出了江夫人屋子。 祝嬷嬷走到江夫人身边。“奴婢看三奶奶似乎胸有成竹,看来夫人要享福了……” 江夫人嗯了一声,又想起上次药汤的事。 祝嬷嬷俯在江夫人耳边悄声道:“奴婢已经打听过了,大奶奶和大爷新婚那夜,她身边的小丫鬟青儿跑到门房,求门房开门让她出去请大夫……那药汤肯定不会是三奶奶喝的……姐妹情深,三奶奶心眼太好了。被人算计了都不知道!” 江夫人叹了一声。“栖凤这丫头以前心眼儿不坏,现在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偷拿了骆婵的汤药非说是骆嫣喝的,害我差点误会……” “您那是心急!三爷洞房。夫人还让栖凤去收验贞的白布,这不是给栖凤话柄嘛……” “怪我!谁让你第二天急着回老家去看孙子……” “奴婢罪该万死!请夫人责罚。”祝嬷嬷说着就要跪地,江夫人连忙扶起她,“好了。罚什么罚,和你说说话。我这心里才不会那么堵了……” 祝嬷嬷扶着江夫人坐下,知道江夫人一直以来的心病,可是祝嬷嬷也没有办法。祝嬷嬷从来就想不通,三老爷荣永禧为何这么冷落如此温和贤良的江夫人…… 傍晚的荣府沐浴在满天的霞光之中。荣家府门前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戛然而止。荣家大老爷荣永福和二老爷荣永禄、大爷荣瑞依次从马上下来,他们一起走到一字排开的两辆华盖车前,恭敬地请车里的人下来…… 骆嫣正在书案前写着石头地的规划。那块石头地该如何经营她有了初步想法。宝蝶进来禀报,程夫人请骆嫣和荣玘过去荣府宴客厅用晚膳。 骆嫣停住笔。神情一凛。她竟忘了,上一世的此时,程夫人宴请贵客,只是当时骆嫣不喜热闹,荣珏便一个人去了…… “可有请夫人去?” “夫人身子不爽已经喝了粥歇息了,三老爷又不在府上。夫人让三奶奶代表三房去。” 骆嫣放下笔,让宝蝶去书斋叫荣玘回来同去。宝蝶犹豫一下,“真的要三爷一起去吗?” “当然,代表三房的只有三爷!”宝蝶应着去书斋找荣玘。 骆嫣让玖儿找身华丽的衣裳,玖儿欢喜地应着,从箱笼里找出一件银红轻纱的衣裳,又理出一件象牙白的千丝百褶裙。 “这件可好?”玖儿拎着衣裳问骆嫣,骆嫣点点头,又让玖儿给荣玘也找一身华丽的衣裳。玖儿打开荣玘的箱笼,犯了难,满箱笼里竟然全是月白或烟水蓝的粗棉或夏布的简素袍子。 骆嫣看玖儿迟迟没动静,走过去看,眼里盈了酸楚。骆嫣从荣玘的箱笼里拿出一件烟水蓝的袍子,袍衫虽旧却干净清爽,透着一股太阳的味道。 “去给我换一身简素的衣裳吧!” 玖儿嘟了嘟嘴,又从骆嫣的箱笼里找出一件天蓝的羽纱衣裳,寻思了一下,又找到一件月白纱的堆褶裙。 骆嫣换好了衣裳,荣玘高兴地进了门。打量着骆嫣叫道:“娘子好漂亮!”“相公也好俊!”骆嫣帮荣玘换好衣裳,让玖儿同去,便挽着荣玘手臂朝宴客厅走去。 荣府宴客厅在永禄楼院子南面。骆嫣挽着荣玘边走边说笑着,进了永禄楼的院子,荣珏和朱杏茹正好从永禄楼出来。 几日不见荣珏似乎清瘦了些。荣珏望着骆嫣挽着荣玘的手臂,脸上挂着恨意。荣珏抬抬手叫了一声“三哥”,算是跟荣玘招呼。荣珏又望了骆嫣一眼,那眼神看得人心碎。 荣珏挺了挺身子,快步朝宴客厅走去。朱杏茹一身盛装,扭身从骆嫣身前抢先一步过去。 “相公等等我!”朱杏茹花枝招展地追上荣珏,伸手去挽荣珏的手臂,荣珏抬起手臂似有意又是无心地拂开朱杏茹的手。 “娘子,好臭!”荣玘捂起鼻子。骆嫣笑了,刚才朱杏茹擦身过去飘来的一缕香气,当真是熏人,“一会就不臭了!”骆嫣安慰道。 宴客厅外不知何时挂上了成串的宫灯,窗棂上被烛火映得红通通一片。走了宴客厅,荣珏和朱杏茹已坐在围成半圈的长桌前,长桌上铺着大红的丝绒布饰着金光灿灿的流苏。 丫鬟们脚步匆匆地布置着餐盘,一盘盘的水果点心流水般地端上了桌子…… 忽听宴客厅外环佩叮当,骆婵娇媚地笑着,身穿着绯色的锦绣华裳进了门。骆婵眼神飘过朱杏茹,脸上满是不屑的神情。 骆婵看到骆嫣,嘻笑着走过去,“妹妹,瞧瞧,你姐夫给我新买的衣裳好看吧!”骆婵又望向荣玘,“哟!妹夫,不对,三爷也来了啊!”骆婵扭身坐到骆嫣对面,望着荣玘一直掩口窃笑。 骆嫣不以为意,和荣玘继续说着悄悄话。 “贵客到!”有婆子高喊一声 宴客厅里的众人站了起来。程夫人率先进了门垂首站在门边,身后进来的荣家大老爷和二老爷、大爷恭敬地分站在大门两侧,从他们中间走进来两个人。骆嫣抬头望去,怔住了…… (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欢颜 门口进来的人身穿羽缎刺金雀的袍子,白净的脸上挂着傲然的笑,左手不时捋着唇边的两撇胡须,朗声道:“几位老爷太客气了!” “严抚御史光临寒舍,真乃令我们荣府蓬荜增辉啊!”荣永禧的身子弓得更低了。 严抚御史身后跟着两位青年,骆嫣看着他们心里暗道,他们怎么会来了? 严抚御史走到居中的桌子,回身礼让着两位青年坐次,身穿豆绿色锦袍的青年嘻笑着坐定,喊了一声“十一弟,别谦让了,赶紧坐吧,我都饿了!” 骆嫣认出,不正是赵伯玖和赵伯琮嘛!还真跑来荣府作客了。 荣瑞弓身一一介绍荣家几房的爷和家眷,特别强调荣珏十四便高中举人,如今刚和朱都蔚府的千金成亲……荣珏和朱杏茹起身朝严抚御史鞠躬致意。贵客来得急,他们一时也摸不清到底来的是多大的官,来荣府干什么? 严抚御史捋着胡子连连说前途不可限量…… 荣瑞还未走到骆婵身前,骆婵已婷婷地站了起来,朝居中的贵客拜了拜,以她的聪明,当然知道这来的贵客,要比荣家的老爷和大爷的官职高出几截。 “这是下官续取的娘子。”荣瑞一句带过,骆婵讪讪地坐下。 荣瑞又走到荣玘和骆嫣面前,“这是下官的堂弟荣玘,一直在家苦读诗书,希望将来有个前程。”荣瑞指了指骆嫣,“这是他的娘子,是江都骆世子的千金……” 骆婵听到这话脸色一凛,欠了欠身子想要发作,又强忍着坐定。骆婵心想她也是江都骆世子的千金。为何她的相公却要给傻子荣玘脸上贴金…… 骆嫣和荣玘站起来朝严抚御史点点头,复又坐下。 “咦!”赵伯玖见到骆嫣,脸上全是笑,“骆嫣姑娘幸会!本爷从不说虚话,是吧!” 骆嫣淡然地笑着,并不接话。骆婵倒觉奇怪,骆嫣什么时候又认识了外面的爷? 赵伯琮望向骆嫣。微微点点头。脸上挂着微笑,又看了看骆嫣身边的荣玘,点头算是招呼。 热菜飘着香气一道道传了上来。严抚御史和荣家老爷不时叙着话,骆嫣偶尔听到一两句,好像是出使辽国的使节回朝,在扬州境内丢了东西。 骆嫣没有兴趣了解朝庭的事。见桌上的菜异常丰盛,不时夹了堆在荣玘的碗里。 程夫人一眼一眼地瞟向骆嫣。骆嫣只当看不见。沐熙园是见不到这么多好菜的,既然不要钱,不吃白不吃。骆嫣也不亏待自己,夹一筷子菜给荣玘。再夹一筷子放到自己的碗里,有滋有味地吃起来。 赵伯琮一直微笑着看着骆嫣,骆嫣的吃相颇感染人。看她吃的每样菜都会让人觉得无比美味,忍不住食欲大开跃跃欲试…… 赵伯玖放下筷子。对程夫人道:“夫人府里可有歌舞娱乐?这样吃饭总觉少了乐趣。” 程夫人一时摸不清赵伯玖的身份,适才见严抚御史对两位青年似礼敬有加,程夫人不敢怠慢,起身歉然道:“荣府小门小户哪养得起歌舞乐妓呢!” “哪里用得着歌舞乐妓呢!本爷瞧你府上女眷灵秀多姿,想必都会歌舞通音律的,何不展示一下?咱们严抚御史近来巡案辛苦,来一些歌舞娱乐一下啦!” 赵伯玖不依不饶的样子,一边说着一边嘻笑着看着骆嫣。 程夫人面有难色,望向二老爷荣永禄。 荣永禄脸色变了变,又不好一口拒绝,支唔着问严抚御史的意思。 严抚御史瞧了瞧赵伯玖,“七爷当真想看?” “当然了!难道御史不想看?” 严抚御史捋着胡子笑而不答。他知道这个七爷惹不起,便随赵伯玖的意好了。严扶御史问起荣永福府里可有会歌舞的? 荣永福又望向程夫人,“弟妹就安排一个歌舞吧,咱们荣家应该不缺这人才!雎鸠楼不是请了先生来教音律吗?” 程夫人脸上起了微汗,荣府虽不是皇亲国戚,但是闺中小姐怎可出来娱乐他人! 朱杏茹一直心烦荣珏对她时冷时热,这次新婚回门,朱都蔚见到荣珏是一百个欢喜,不但许荣珏秋试必过殿选,还许荣珏京中做官。 荣珏当然满心欢喜,在岳丈面前对朱杏茹也是体贴苛护。夜里在朱府安排的拔步大床里,朱杏茹的忸怩作态,荣珏也忍了。吹熄了烛火,朱杏茹欺身过来,荣珏闭起眼睛,看在岳丈许诺的份上,荣珏的心里也没那么恶心了…… 朱杏茹刚才被荣珏拂了手,一脸讪讪,心里惴惴闹腾半天。突然听到赵伯玖说府里有会歌舞的……朱杏茹来了兴致,脱口道:“三小姐和四小姐都学了歌舞,特别是我家妹子丽娘,请的歌舞先生是扬州城最有名的……” 程夫人的头皮炸了起来,狠狠地瞪着朱杏茹又不能发作。突然后悔怎么娶了这么个猪头脑的媳妇! “太好了,快快请来歌舞助兴!”赵伯玖拍起手来。 程夫人让金钗去请荣娇娘,朱杏茹还不识趣,“丽娘的歌舞比娇娘的好多了!干嘛只请娇娘……”荣珏的脸都气青了,在桌子下伸手掐了朱杏茹的肥腿一把。朱杏茹哎哟叫了一声,怔神地望着荣珏,“相公干嘛?” “叫你吃菜!”荣珏夹起一颗四喜丸子放到朱杏茹嘴里,低声道:“吃也堵不住你的嘴!” 朱杏茹嘴里一颗硕大的肉丸一时吞不进也不好咬…… 骆嫣笑着起身,款款道:“要说荣府的歌舞当然是丽娘妹妹最优秀,不过骆嫣也略通音律,不妨献丑吹奏一曲,给大人助兴!” 赵伯琮眼里浮起兴致,看着骆嫣微笑着。 “快去请丽娘!”赵伯玖嘻笑着望着程夫人道,又看向骆嫣,眼神颇显玩味。 骆嫣喊玖儿去取她的玉箫,玖儿应声快步出去。 程夫人无奈只好让金钗去请荣丽娘,回身看着骆嫣,不明白骆嫣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荣玘吃着菜,听说骆嫣要吹箫,放下筷子拍手欢喜地叫道:“娘子要吹箫喽!娘子好厉害!” 骆嫣拉住荣玘的手,用丝帕擦了擦荣玘的嘴角,“嗯,一会吹给相公听。” 赵伯玖“噗嗤”一声笑了,“傻子好逗乐!爷喜欢!” 赵伯琮看了荣玘一眼,又望向骆嫣,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荣家三爷是真性情,看着他们夫妻欢喜恩爱,当真是只羡鸳鸯不羡仙啦!” 玖儿取了玉箫递给骆嫣,这时荣丽娘也到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惊鸿 程夫人拉住荣丽娘悄悄耳语了几句,荣丽娘盈盈曲膝,向座上的贵客拜了拜,她一向冰冷的脸上竟有了暖意。 赵伯玖眼里闪着莹光,嘴角弧起一抹轻挑的笑,身子靠向椅背,“如此天仙美貌怎么穿着这么素净?换了霓裳起舞才是真正的赏心悦目。是不是呀荣大人?” 荣永禄望向严抚御史,严抚御史正捋着胡须似有所思,好像非常认同赵伯玖的话。荣永禄回身苦了脸看向程夫人。程夫人讪笑着让金钗带荣丽娘去更衣。 荣丽娘再出来的时候,赵伯玖一见,不由得身子往前靠去,两只手压在桌面上,脖子伸得老长,似看得痴了。 荣丽娘从厅侧袅袅走来,一身湘妃色轻纱霓裳,紧裹着牙白绸衣的婀娜身子,随着莲步轻移,若隐若现…… 骆嫣一直执箫微笑,见荣丽娘已立在场中央,道:“丽娘要再现霓裳舞,骆嫣就献丑吹奏霓裳曲相伴,只怕辱了丽娘的舞姿。” “不碍事,尽管奏来。”严抚御史点头赞许。 “那我也来凑个热闹,加上一支玉笛,也许这霓裳曲的热烈会更添一分。”赵伯琮起身,身后的随从马上递给他一支一尺多长的玉笛。 赵伯琮笑望着骆嫣,赵伯玖拍手叫好。 荣丽娘原地弧了一个圈,望了一眼骆嫣,眼神又变得冰冷。 骆嫣低头暗笑,这荣丽娘朝思暮想进宫,这一舞当真是遂了她的愿…… 箫声悠悠响起,仿似从天籁传来。荣丽娘振臂一甩,身上的霓裳灵动起来……赵伯琮的短笛声悠扬而热烈。伴着骆嫣的箫声,似美人低语着内心的欢娱…… 众人看得呆了,就连程夫人都没想到荣丽娘竟跳得这么好!荣丽娘每次转身回眸,脸上沉醉的表情,都让程夫人心碎。 荣丽娘自小被调教歌舞,今日才有施展的机会。换下素服,一袭霓裳映红了她的脸。谁又能看出她心底压抑着对明媚灿烂的向往…… 一曲舞罢。众人都鼓起掌,朱杏茹抹了抹油嘴,“我没说错吧。丽娘跳舞最好看,她唱歌也好听。” 荣珏刚刚缓和的脸色又泛起铁青,瞪了朱杏茹一眼,朱杏茹还不自知。讨好地望向程夫人,“丽娘自幼得婆婆悉心栽培。果然了得!” 荣珏拧了一下朱杏茹的胳膊,气鼓鼓地夹了一块五花肥肉放进朱杏茹碗里。朱杏茹从不喜五花肥肉,但是荣珏夹给她的,她怎能不吃!朱杏茹苦着一张扁脸。将肥肉吞进肚里。 骆婵看着朱杏茹的难受样,不由得翘起兰花指,掩起嘲笑的嘴角。 骆嫣回到座上。“娘子好棒!”荣玘拿过骆嫣的玉箫左看右看…… “此舞只应天上有!今天本爷真是幸运!得见美人起舞,萦绕于心啊!”赵伯玖似回味无穷的样子。又嘻笑着让荣丽娘再唱一曲。 荣丽娘不等程夫人安排,轻转咽喉,拂起裳袖,半掩着脸颊,唱了起来: “忧则忧鸾孤凤单,愁则愁月缺花残;为则为俏冤家,害则害谁曾惯……” 声调婉丽,词句含情,就连骆嫣也呆了。她从不知道荣丽娘也有多情善感的一面!骆嫣听得心思飘远,荣丽娘入宫的结局怎样?骆嫣不敢想像…… 一曲唱罢,荣丽娘不再停留,退出宴客厅回了雎鸠楼。 赵伯玖凝望着荣丽娘的身影,一抹妃色霓裳不知不觉沉进他的心里。荣永福招呼大家吃菜……荣府的这场欢宴总算圆满落幕。 骆嫣挽着荣玘回到沐熙园,宝蝶迎上来说栖凤求见。骆嫣点点头,知道祝嬷嬷和栖凤说了让她出园子的事。 骆嫣让宝蝶叫栖凤可以过来了。又让玖儿带荣玘去花园里转转,一时半会不用回来。玖儿知趣地带荣玘往后花园去。 骆嫣坐在书案前提笔继续写着石头地的规划,宝蝶在门口说:“栖凤到了。”骆嫣没有应声,宝蝶笑着让栖凤等等,可能三奶奶在忙,便转身去后花园找玖儿去。 差不多过了一柱香的时间,骆嫣想栖凤应该等得急了。便搁下笔,起身走到门前,见栖凤焦急的神情,笑道:“看我差点忘了,栖凤姐姐找我有事?都让你等急了吧!” 栖凤尴尬地笑笑,“三奶奶言重了,奴婢等得。” 栖凤进了门。骆嫣坐到太师椅上,一手扶在茶桌上,一手理着衣襟,等栖凤开口。 栖凤确实等急了,下午从翠苑找宝箱拿花样子回来,江夫人也不细看,把花样子搁到屉子里,便进内室休息去了。 栖凤心里不悦,她可是千挑万选,把宝箱都挑得没耐烦了,才总算找到两个栖凤认为合适荣玘衣领团花的样子出来。 祝嬷嬷说夫人累了,让她出去说话。栖凤嗯了一声,跟着祝嬷嬷到了廊下。 “下个月咱这院子恐怕发不出月例银子了!”祝嬷嬷叹了一声。 栖凤沉了脸没有作声,她家里是指靠着她的月例过活,她知道三房经济一直不好,却没想到到了发不出奴婢月例的地步。 “夫人知道你需要月例给家里生活,不想亏待了你,让三奶奶看看怎么给你安置个好去处。”祝嬷嬷望着栖凤。 栖凤眼皮跳了跳,“如今沐熙园是三奶奶当家吗?” 祝嬷嬷笑了,“看你这个傻丫头!难道三奶奶不当家还让你来当家吗?你都知道夫人不热衷家事。” “三奶奶那么年轻,她懂什么……”栖凤神情起了不屑。 祝嬷嬷脸色一凛,心道栖凤这丫头当真是不堪用的,怎么骆嫣却想用她呢? “三奶奶年轻,精力旺盛,给她当这个家,夫人和老爷还有三爷都是极放心的。你该操心一下你自己的前程。”祝嬷嬷转身要走。 栖凤连忙喊祝嬷嬷,问她三奶奶要安排她去何处? “我哪知道呀!荣府的产业这么多,只要你去了别院,远的可以去京城看铺子,近处也可以去永禄楼当差呀!你去求求三奶奶给你说说话,指不定你想去哪就去哪呢!”祝嬷嬷说完就回了偏院。 栖凤怔住,她知道永禄楼怎么可能要她。当初分派差事的时候,程夫人就嫌栖凤长得平淡,为人也不够玲珑,才把栖凤派到沐熙园。 翠苑老太太也不会要她,宝琴和宝箱都是老太太跟前侍候多年的,还在宝瓶、宝环在,轮不上栖凤到跟前服侍。 百福园武夫人更不会要她,武夫人一向喜欢老实寡声的,何况明年栖凤要出荣府,怎么会留在跟前碍眼。 荣府其他的地方都有各房妈妈掌事,到哪栖凤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栖凤一时无措,去骆嫣房门前看了几次。宝蝶都说骆嫣去宴客厅了还没回来。栖凤的一颗心七上八下,终于等回了骆嫣。 栖凤忐忑着在门外站了那么久,终于明白骆嫣是故意让她等。一阵恐慌感袭来,栖凤浑身打个冷战。骆嫣难道看出了她的心事?栖凤惴惴地望着骆嫣…… (未完待续。) 第一零一章安排 骆嫣脸上一副云淡风清的样子,栖凤一时看不出个所以然。“三奶奶,栖凤不想离开沐熙园?”栖凤探寻的望着骆嫣。骆嫣似没听到,继续抻着衣裳。 栖凤加重了语气,“奴婢不想离开沐熙园,请三奶奶作主。”骆嫣抬起眼睛,望着栖凤叹了一声,并不说话。 栖凤急了,难道骆嫣已经和程夫人说过了,不知要把她谴到哪里去?“奴婢不怕延迟发月例银子,奴婢只想侍候在夫人身边。” 骆嫣叹了一声,才嘤嘤道:“延迟发月例银子还是好的,只怕是再也发不出……”骆嫣盯着栖凤的眼睛,栖凤眼里闪过一丝难过,“即便你不怕发不出月例银子,你家里的爹娘和弟妹又怎么过活呢?” 栖凤身子委顿下去,眼神黯然,嘴角不停翕动,一时答不上话来。 “你在沐熙园日子久,最得夫人心,夫人原也不想的。奈何……”骆嫣沉吟了一下,“你也知道荣府面上风光,各院都要自已想法子赚钱,沐熙园现下已用不起人了……就连三爷想支个秋千架都办不成。” 栖凤知道骆嫣说的都是实话,怔怔地望着她,颤声问骆嫣要把她安置到哪里去? 骆嫣笑了,问她可有合意的地方,只要她说出来,骆嫣都尽量和程夫人争取。栖凤在心里打鼓,离了沐熙园,如她这般明年要出府的奴婢,还有哪里会想安排她! 骆嫣见栖凤眼神扑闪,却不说话,笑了,“好了。你先回去再好好想想。明儿再来找我。”骆嫣起身走进内室。 栖凤不敢停留,退出骆嫣的屋子。回到正院江夫人屋门前,见锦鸳正端了一盅绿豆汤要进去。栖凤叫住锦鸳,去抢锦鸳手里的托盘。 锦鸳侧身躲她,祝嬷嬷从屋里出来,叫锦鸳赶紧进去,端给江夫人喝了解暑。“夫人上午去栖霞山怕是中暑了。” “怎么不刮痧呢?”栖凤关切的问。 “夫人皮肤敏感。去年夏天你给夫人刮痧,她的背红了一片,好久才消。今年不能使那个法子了,多喝些清凉的茶饮就好。”祝嬷嬷看栖凤心事重重的样子,“你去找过三奶奶了?” 栖凤点点头。“三奶奶怎么说?”栖凤抬眼望了祝嬷嬷一眼,苦笑一下。“三奶奶让我明儿再去回话。让我自己想想去哪里才好?” 祝嬷嬷神情顿了顿,一时不明白骆嫣要做什么。骆嫣明明和江夫人说了要好好用栖凤。现在又说让栖凤自己选地方。 “三奶奶说这院子以后恐怕也发不出例钱,祝嬷嬷不担心吗?”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只要顾我这张嘴饿不死就成。”祝嬷嬷转身进屋。 栖凤犹豫一下。看来沐熙园只有她一个是最再意这份月例银子的。她踟蹰着回了自己的屋子,坐在黑暗里,心里漫过冰凉的潮水。 原指望衷心侍候江夫人和荣玘。总有一日可以做沐熙园的主子,虽不富贵。却也求个身份显贵。现在看来是不成了,主子终究是主子,她奢望不了!即便荣玘是傻子,也仿若天上的星辰,她够不到,摘不着…… 栖凤点了烛火,打开箱笼取出樱草色灯笼裙,这是她唯一隆重的衣裳。早上从栖霞山回来,她就仔细地叠好放进箱笼。穿好衣裳,她匆匆出了沐熙园…… 月光清亮亮地照在荣府院子的青石地面上,地面也闪了光。踩在清亮的月光里,人的心情都透着清亮。 荣珏的心里却愤而难忍,独自踩着月光去书房素熹堂。朱杏茹从永禄楼里追了出来,“相公,杏茹做错了什么呀?相公为何不高兴呀……” 青鸾拉着朱杏茹,“小姐还是不要叫了,四爷今天心情不好,让他独自呆会吧!” “你怎么知道我相公心情不好?你是我相公肚里的虫子?”朱杏茹翻了翻眼皮,突然抓过青鸾的手臂,使劲拧着,“你起了什么心思当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想趁人不备跑去找我相公献媚?” 青鸾被朱杏茹拧得龇牙咧嘴不敢叫出声,“小姐饶命!奴婢跟着小姐嫁来荣府,是小姐跟前最亲近的人啦,小姐怎么还不相信奴婢……” 青鸾挣脱了朱杏茹的魔爪,一边揉着手臂,一边委屈地说。 “哼!谅你也不敢。明天晚上必须让相公回来睡才行!”朱杏茹跺着脚,扭身回了永禄楼。上了二楼经过程夫人的屋子,听见屋里荣永禄和程夫人说话。 “……杏茹这孩子不长心……珏儿气跑了……”程夫人的话飘进朱杏茹的耳朵。朱杏茹站到门侧细听。青鸾四下看着,想拉朱杏茹回房,又怕弄出动静惹人注意。 朱杏茹白了青鸾一眼,侧头贴在门上仔细听着…… “你这是妇人之见!”荣永禄的声音透着烦躁。 “我难道说错了吗?哪有闺门小姐出去娱乐宾客的。你不拦着不说,还让丽娘又唱又跳,这要是传出去,咱们往后还怎么见人!” “你以为我想啊!”荣永禄无奈地道,“这次朝中派了钦差御史来扬州,彻查辽邦使者失窃案,搞不好我这项上乌纱帽不保,连着大哥和荣瑞也得罢官。往坏处想,可能连性命都保不住,你却在这唠叨没脸见人,到时都没命活了……” 程夫人一时怔住,难以置信怎么就要没命了……屋子静了下来。朱杏茹正要回去。又听程夫人道:“那也该让娇娘出来呀,都怪杏茹没眼色,还有那个骆嫣!” 荣永禄沉吟着,程夫人补充道:“骆嫣明着是夸咱们丽娘舞姿好,暗地里是护着娇娘。” “你们这些妇人就是没正经事,整天胡思乱想!”荣永禄不想和程夫人再继续这个话题。 程夫人还意犹未尽,“奇怪的是骆嫣护着不让娇娘来表演也就罢了,她自己怎么要吹奏玉箫呢?难不成她也喜欢人前卖弄,可也不像。她放着咱们玉树临风又钟情于她的儿子不嫁,却偏要给傻子……” “行了行了!什么傻子傻子的,说出去还不是荣家的人,你倒是脸上有光?以后莫要让我再听见这话!”荣永禄走进内室,唤金钗服侍更衣。程夫人这才禁了声。 朱杏茹听得一头雾水,又隐隐觉得荣家陷入危机。她听到屋里唤金钗,慌忙跑回自己房里。“青鸾,刚才我公公说要掉脑袋,会不会连累我呀!我才不想死呢……”朱杏茹带着哭腔。 (未完待续。) 第一零二章隐情 月色笼着栖凤匆匆的脚步,她身上樱草色的灯笼裙沐在月光里,起了一层柔光,远远看去甚是醒目。 宝琴刚从宴客厅收拾回来往翠苑去,远远就认出了栖凤。宝琴心里奇怪,栖凤这么晚了不呆在沐熙园跑出来做什么? 见栖凤进了翠苑,宝琴紧走几步想叫住她,转念一想又住了口。 栖凤往翠苑北边去,宝琴跟上。翠苑北面住着荣府几个管事的妈妈、大丫鬟蕉叶和待分配新进府的小丫鬟。 栖凤径直进了蕉叶的屋子,回身掩了门。宝琴知道栖凤和蕉叶虽然年纪一般大,平素却并无交集。蕉叶是荣府家养的奴婢,进府便在百福园做掌事的丫鬟,和宝琴、栖凤她们外面进来的丫鬟不一样。 宝琴犹豫一下,走过去贴在蕉叶的窗下偷听。 栖凤一见蕉叶,便要跪下,这可把蕉叶吓得不轻。“有话好好说,跪我何来?” “蕉叶姐姐帮帮我。”栖凤豁出去了,虽然她比蕉叶还大两个月,却厚着脸皮叫蕉叶姐姐,下跪她也无所谓了,只要能讨到一个好差事。 蕉叶听栖凤求一个差事,心里起了疑惑。问栖凤是不是得罪了江夫人?栖凤摇摇头。“哪是得罪了三奶奶?”栖凤怔住,又摇了摇头。“沐熙园下个月要发不出月例银子啦,你也知道我家里全靠这份银子过活……” 蕉叶面有难色,“如今有空缺的地方都派小丫鬟去了,像咱们这些明年要出府的,将要空出来的位置,也都派人候着顶上。你说哪里还有空位。除了沐熙园没有新进小丫鬟,其他各园各房都没空缺……” 栖凤神色暗了下来,她知道蕉叶不会说谎。“真的找不到可以安置的地方吗?”栖凤抱了最后一丝希望。 蕉叶思索了一下,道:“除了荣府各院,就不知道其他产业还需不需要人手。那得问各院掌事的,我只管咱们府里的小丫鬟安置,也是要向二夫人禀明示下了才派去各院。” 栖凤见实在是问不出什么。讪讪地出了蕉叶的屋子。回了沐熙园…… 宝琴听得明白,栖凤好好的怎么要讨差事呢?沐熙园虽没进项,老太太好歹也会接济一些。怎么也不至于不给奴婢发月例,沐熙园统共就几个奴婢,那才要几个银子! 宝琴见蕉叶关了屋门吹熄了灯火,转身悄悄往回走。月色拉长了宝琴的影子。她猛然回头往桃园戏院方向瞧了瞧,脸上神色隐着一丝古怪。 昨儿老太太要和姑娘们聚聚。宝琴也扫去连日来的不快心情,打算好好收拾妆扮一下。打开屉子,才发现耳坠少了一只。 那耳坠是她极喜欢的,也是她最金贵的一对。思来想去。她才恍然大悟,一定是前阵子被曲嬷嬷罚她多嘴说荣珏娶亲的事,关在柴房挣扯之时遗落了。当时宝琴被放出来。心神恍惚,只摘了一只耳坠子也未曾在意。 宝琴沿着翠院到桃园的路细细找去。虽然天上下着大雨,冥冥中总有个声音告诉她,可以找到那只耳坠。 一路行到柴房,才发现柴门死死关着。宝琴扒在门上往柴房里面看,黑不隆冬根本看不清什么。正在她想转身离开时,听到柴房里面有女人嘶哑的声音,“……都是报应!活该……”宝琴起了疑惑,回身想再看仔细。突然听到燕嬷嬷的声音,宝琴赶紧隐身在柴房后面…… 踩着清亮的月色,宝琴一路神思恍惚回到翠苑。燕嬷嬷狐疑地看她,“怎么神色这么难看?”宝琴支吾着,“可能昨儿淋雨病了……” 燕嬷嬷知道宝琴没有说实话,也不追问,只道:“夜深人静的,少往别人的院子跑,惹出什么是非不好说……” 宝琴低头应着,回到自己的屋里。 月光从狭小的窗子泄了进来,宝琴躺在床上,眼睛睁得大大地望着屋顶。昨夜她已一夜未眠,今晚又要受失眠的折磨了。宝琴恨自己心里经不住事,不过是荣家三老爷的一段往事情缘…… 宝琴两手攥着拳头搁在胸口,提醒自己不要去想。可是任宝琴如何努力,圆睁的双眼就是不想合拢,盯着天花板,耳边回荡着荣老太太和梅姨的对话…… 宝琴还依稀记得十一年前,在菜园子抱着荣六傻傻地站了半天,才见燕嬷嬷来找她……没想到梅姨还活着,却活成了一个活死人! 荣家三老爷真的对梅萱相思难忘吗?江夫人知道吗?三老爷和江夫人真的分房睡吗?这些听来的话,在宝琴脑中搅成一团糨糊。直到天亮,宝琴才迷糊着合上了眼睛。 又是一日好天气,骆嫣心情很好,拉着荣玘在廊下荡秋千。荣玘玩了一会秋千,和骆嫣说想去长亭看人下棋。 “好,我和相公一块去。”骆嫣唤了玖儿一起出门。刚走到沐熙园门口,栖凤从身后喊她。 骆嫣停了脚步。栖凤上前,“三奶奶,奴婢想过了,谴去哪里,全凭三奶奶做主。” 荣玘拉着骆嫣有些着急,骆嫣笑望着栖凤,“待我去和二夫人禀了再来答你。”骆嫣挽着荣玘走了,留下栖凤呆立在原地。 栖凤一直觉得自己很聪明,这时却真不明白骆嫣心里到底想些什么?骆嫣怎么可能会为她着想呢?说不定程夫人听了这事,一时起意打发她提前出荣府也有可能。 荣府向来只有衷心服侍主子的奴婢,才能求个安稳地结局。还有不足一年,被主子遣开,任谁都不会有好下场! 栖凤心里暗惊,她怕,若是程夫人给她配个小厮她也能忍,她愿意认命。可是程夫人若是把她遣去山里佃户,她这一生又要重复她爹娘的苦……她死也不甘! 栖凤想到此处栖凤感到绝望。默默回了江夫人院子,江夫人却不再派她差事。栖凤站在院子里,望着日头越升越高,她额上身上不一会冒出一层汗,背上的衣裳粘粘地贴到了身上…… 骆嫣挽着荣玘说笑着回来了,刚进院子,就见晒得脸色赤红的栖凤。宝蝶从偏院迎了出来,叫了一声“三奶奶回来了!” 栖凤这次反应快,急走几步,扑通跪在骆嫣脚前,“三奶奶,我不要月例银子了,就让我留在沐熙园吧!” 骆嫣后退两步,“栖凤姐姐这是干嘛,快快起来说话。”骆嫣喊宝蝶扶栖凤回去,栖凤却拧身挣脱了宝蝶,跟着骆嫣进了屋,跪在地上,看样子是打算长跪不起了。 骆嫣让玖儿和宝蝶出去,荣玘也想出去。骆嫣拉住荣玘,让他坐到椅上,骆嫣坐到荣玘身边,望着栖凤,朗声道:“栖凤姐姐,该说的话说出来才痛快,你忍在心里好几年,不难受吗?” 栖凤愣了一下,马上明白了骆嫣的意思……(未完待续。) 第一零三章拒绝 荣玘看了眼栖凤,又望着骆嫣,眼神里全是迷惑,“娘子,栖凤姐姐怎么跪着?” “栖凤姐姐想说说心里话。”骆嫣笑望着荣玘。荣玘起身拉栖凤起来,“起来说心里话,跪着累。” 栖凤听了这话,顿时眼里含了泪。 “三爷让你起来你就起来吧!”骆嫣也不拦着,看着荣玘把栖凤拉起来。 荣玘回身坐回自己的位置,看着骆嫣,脸上又满是春风醉人的笑。 “三奶奶,奴婢知道错了。”栖凤哽咽着,“三爷和夫人对奴婢好,从不把奴婢当下人,奴婢便有点痴心妄想……” 栖凤一把鼻涕一把泪,说她对骆嫣心存偏见,以为骆嫣不会真心对荣玘。还偷拿了骆嫣的药汤给江夫人去验看……如今栖凤只想求个安稳,将来出府能有个周全…… 骆嫣心里暗惊,原来那日所见药汤少了一半,果然是有人做了手脚,没想到竟然是栖凤!好在江夫人并未听信栖凤的挑唆,骆嫣心里对江夫人起了感激。 栖凤说完,似已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知道这是最后一搏,是她人生的转机……栖凤看着骆嫣。 骆嫣神情坦然,心里却起伏不定,仔细权衡栖凤去留的利弊。骆嫣能看出栖凤的期许,也能看出栖凤的野心……骆嫣需要的正是栖凤的这份野心! “栖凤,你喜欢三爷吗?”骆嫣盯着栖凤的眼睛。栖凤一怔,见骆嫣神情并无恶意,便道:“奴婢愿意为三爷去死……” 骆嫣笑了,“人的性命只有一次,好好的干嘛要死!我却不会为三爷去死。我们都要好好活着,让三爷过得更好才是!” “娘子!不要死……”荣玘伸过手握住骆嫣的手。 栖凤垂下头,“奴婢说的是真心话。” “如果你是真心话,如今倒有一件差事你可以去做。若是做得好了,我和三爷会让你明年春天荣耀风光地出府,过你真心喜欢的日子,你山里的父母弟妹也会过上好日子……” 栖凤眼里闪着莹光。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是什么差事?奴婢万死不辞。绝不负了三奶奶的看重!” 骆嫣起身拉着栖凤走到书案前,拿出栖霞山石头地规划,慢慢讲给栖凤听。栖凤听得入神。连连点头…… 骆嫣刚和栖凤说完,就听玖儿在门外说骆婵来了。 骆嫣问栖凤可听明白了,栖凤点头,又要跪地谢过骆嫣。骆嫣忙拦住她。“不必多礼,如今我们是坐在一条船上的。以后不必拘礼,尽快把事情好做。” 栖凤脸上换了严肃认真的表情,多年服侍主子的卑微感突然变成被倚重,栖凤的心里着实痛快和感激…… 骆婵站在院子里等了一会。还不见骆嫣出来,本就不高兴的脸上阴沉得更加厉害。见玖儿和青儿在一边说着悄悄话,骆婵心里来气。 骆嫣用手里的轻纱小扇指了指玖儿。“你快去给我催催,骆嫣摆什么架子。论闺阁我是她姐姐,论妯娌我是她大嫂……” “大小姐您别生气,二小姐正和人说话,您来得仓促,正好撞上。二小姐怎会是端架子的人!”玖儿陪着笑脸。 “你这丫头乱讲什么,我哪有生气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生气了?我怎么就来得仓促了?莫不是要昨儿早上就要递了名贴,排队候着你们三奶奶召见?” 玖儿尴尬地笑着不再说话。青儿走到骆婵身边,“小姐咱们往廊下站站,这里太阳大。” “就你那贱皮子长斑的脸还怕晒!”骆婵嘴里不依不挠,身子不由得往前移了移,站进廊下,一眼看到屋梁上拴着的秋千。 “这是什么玩艺?”骆婵摇着轻纱小扇,嘴角撇了撇,又伸脚踢了一下绳上系着的破凳子。 “那是秋千,三爷喜欢玩的。”玖儿应着。 骆婵哈哈笑了起来,“真是笑死人了,这也叫秋千!这院子虽不大,支个秋千架子也还搁得下。弄这么个不伦不类的秋千吊在廊下,听你说我算知道是个秋千,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院子里哪个想不开,挂了绳子要吊脖子呢。” 玖儿变了脸色,又不好驳了骆婵的面子引起不必要的纠葛。青儿听骆婵这样说额上都冒了汗。“小姐,二小姐一向对您关心体贴,这样说,好像不太好吧!” 骆婵狠狠瞪了青儿一眼,摇着扇子又踢了破凳子一脚,尖声道:“她又关心过我什么?臭丫头,胳膊肘往外拐……”骆婵话音刚落,栖凤推门出来,见到骆婵匆匆施了一礼便往正院去了。 骆婵也不等玖儿再去传话,抬腿进了门。见到骆嫣便嚷嚷起来,“我还以为妹妹是和什么了不起的人在屋里说话,原来不过是个奴婢,却害我等这么长时间!” 骆婵不用招呼,径直坐到太师椅上,摇着扇子看着一副痴痴样子的荣玘,不由掩面窃笑。 骆嫣出门喊玖儿领荣玘,去三老爷的书房用些茶点,她一会再过去找他们。骆嫣回身坐到椅上,一脸淡然地样子,“姐姐找我有事吗?” “看你说的,我没事就不能来?”骆婵四下打量着屋子,眼里全是挑剔,又走到内室门口看了一眼。眼里的得意又增了一分。骆嫣的屋子和骆婵百福园的屋子,简直一个地下一个天上。 “妹妹当然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妹妹的屋子寒酸,怕脏了姐姐的锦绣衣裳。”骆嫣端起茶碗慢慢地品了一口。 骆婵重又坐定,“给我也来一杯茶,刚才在你院子里站半天,渴死我了。” 骆嫣笑着没动,“姐姐品惯了极品御茶,定是喝不惯我这里的茶叶,何必浪费了水呢?再说,在沐熙园即便是劣茶也没几两,我这杯还是三爷刚刚喝剩的……” 骆婵翻个白眼,吞了下口水,想着还是说正事要紧。 原来昨晚从宴客厅回来,骆婵和荣瑞使着小性子,非要让荣瑞说清楚,刚才为何不说她骆婵是江都世子骆家的小姐,却只那样介绍骆嫣。 荣瑞没心思和骆婵理论,骆婵却不肯罢休,若是荣瑞不说清楚,就不让荣瑞进房。这下把荣瑞惹火了,丢下一句,“贱人!”去了书房。 骆婵虽知荣瑞对她并无多少深情,但荣瑞每次在房中帐帷之内,对骆婵娇媚鲜嫩的身子欲罢不能、****焚身的样子让骆嫣有恃无恐。这成了骆婵要挟荣瑞的筹码,骆婵试过几次,竟是屡试不爽。那些首饰钗环、华服美衫都是这样来的…… 骆婵守在空空的帐帷之内心有不甘,让青儿去瞧瞧,荣瑞是不是歇在书房了。 青儿回来时神色古怪,骆婵一再追问。青儿才说,“大爷喊香草正服侍他沐浴呢!” 骆婵这下急了,气匆匆赶去书房旁的冲凉房,谁知大门紧闭,任骆婵在门外叫唤,门也不开。骆婵坐在门外苦等着,门终于开了。香草挽着两只袖子,一脸汗水地出来,瞟了骆婵一眼,脚步不停地走了。 荣瑞披着白色绸袍出来,鬓发上还飘着水珠。他看都不看骆婵一眼,径直去了书房…… “我一看香草满脸晦气的样子就来气。妹妹快给我想个法子,我要打发香草出去,少在百福园碍我的眼。” 骆嫣沉吟着不说话,骆婵以为骆嫣在帮她想办法,骆婵眼里全是期望地看着骆嫣。 骆嫣噗嗤一下笑了,“这个妹妹可帮不上忙!你应该去找二夫人啊!” 骆婵一听,“嚯”地站起来,“妹妹这是摆明了不帮我?要是去找二夫人我还用跑你这来吗?” 骆婵觉得没必要再呆下去,走到门口回头见骆嫣依然坐在椅上喝茶,骆婵心里的火更大了,愤愤道:“亏我一向待你那么好,如今这姐妹情份算是尽了……” (未完待续。) 第一零四章处置 骆婵出了沐熙园,心里的愤愤还难以平静。不过是求骆嫣帮着想个法子弄走香草,骆嫣倒拿起翘来。骆婵边走边嘟哝着,“臭丫头,天天和傻子厮磨在一起,人也变得越来越蠢……” 青儿跟上一步,到骆婵身边道:“二小姐不是不帮大小姐,毕竟不是一个园子的人,你让二小姐怎么办呢?” “给我闭嘴!”骆婵喝斥青儿一声,心里也觉得青儿说得有些道理,看来是她一时心急,没有思虑仔细,以为骆嫣智谋过人,想个法子弄走香草是轻而易举的事…… 骆婵摇着轻纱小扇,经过荣府中庭石凳,想起与大爷荣瑞第一次相见时的情景,心里不免涌动着酸楚。那时的荣瑞让骆婵感到如天神般要救她于苦难,如今把骆婵扔进痛苦深渊的还是荣瑞……骆嫣又回身看了一眼花树掩着的石凳,心里暗忖,一定要让荣瑞臣服在她的石榴裙下,以前可以,现在一样可以。 “那边好像是二夫人来了。”青儿伸着脖子看着永禄楼方向。骆婵也望过去,果然,永禄楼院子门口鱼贯着出来一群人,拥着程夫人在中间,曲嬷嬷跟在程夫人身边,金钗和银簪在头前引路。 骆婵站到花树后,一直盯着程夫人一行人进了翠苑。骆婵眼里藏着羡慕,心里想着什么时候也能像程夫人一样如此威仪! 自古都是长房管家,凭什么荣府是二夫人当家?骆婵心里不服,终有一天,她要把荣府掌在自己手里,让那些看不起她和她看不上的人统统跪拜在脚下…… 程夫人进了翠苑。老太太刚刚午睡醒来。燕嬷嬷笑着招呼程夫人,“来得真巧,老太太刚刚还念叨二夫人来着。” 程夫人摆了摆手,她身后的一众婆子便守在门口。曲嬷嬷随程夫人进了门,宝箱张罗着沏茶。 “原不想这个时候打扰老太太,可是这事再不了了又恐生出事端!”程夫人接过宝箱递上来的茶叹了一声。 老太太摸着头上宝琴新给她做的五色锦缎抹额,心下已经知道程夫人指的是什么。老太太沉吟着。等程夫人开口。 程夫人吹着茶沫子。偷眼瞧老太太半睁半闭的眼睛不出声。忍不住道,“老太太今儿就示下吧,梅姨在府里是万万留不得了……” “嗯!你打算怎么处置?”老太太慢吞吞地开了口。这几年。老太太总在半梦半醒之间想起荣家老太爷。老太爷临走唯一放不下的梅萱,一直是老太太的心病。若是当真除去了,可让老太太一时觉得痛快,却又担心这样辜负了荣老太爷所托。有一天在地府相见,老太太没脸见他…… “桃园戏院边上的树一向长得茂盛。梅姨想必也是欢喜的……”程夫人想着那日梅姨说的话,心底起了寒意。 “噢!”老太太欠了欠身子,眼皮跳了跳。如今程夫人当家,手段自然比老太太当年要凶狠许多。芫姑娘还有以前的银锁。不是上吊就是跳河,老太太哪有不知道根底的道理。 老太太迟疑了一下,“就别让梅萱污了荣府的地气了。这几年总觉得这宅子透着邪气。如今荣珏和荣玘都成了亲,我这心里才算有些热乎气。你也想想。荣珏还要秋试,别招了秽气……” 程夫人默不作声,前两****听奴婢来报,老太太去桃园柴房看过梅姨,好一会才气鼓鼓地从柴房出来,还任性淋着雨。程夫人当时就知道老太太是被梅姨气着了。 本以为今日一来,老太太肯定会做个了断。没想到老太太还是这般犹豫,按照她的意思,早几年就让梅姨无声地消失了,何必弄得现在府里议论纷纷…… “就打发梅萱去栖霞山禅寺后园关着,让她听着晨钟暮鼓,涤荡她那颗充满仇恨的心吧!”老太太靠回椅背,似不想多说。 宝琴立在老太太身侧掌扇,听到这话手不由抖了一下。老太太侧身看她一眼,程夫人也望向宝琴。 “你们都下去吧!”老太太沉声道。 宝琴和宝箱退了出去,曲嬷嬷望了望程夫人,程夫人点点头,曲嬷嬷也退出门外。 “就听老太太的,我回头就去安排,晚上就可以安顿妥当了。”程夫人见老太太眼皮又垂了下去,接着说,“这几日媚娘思念家乡,想要回来安胎。是不是让春娘早点回京城去?” “媚娘终于有了?”老太太脸上露出欣喜之色,“早该让春娘回去了,即便她家里的两个小闺女这么久见不着娘不想,难道春娘也不想俩闺女?难不成她想让自己生的闺女,被别人养熟了?春娘蠢,武氏也蠢?即便她母女俩都蠢,你这个当家的婶子也该为春娘打算打算!” 程夫人脸色起了不自然,“老太太说得是,春娘的事我都帮着安排好了。明日就可以安排她回去。” “你是说通房丫鬟的事?”老太太睁大了眼睛望着程夫人。程夫人点点头。老太太又问,选的人靠不靠得住? “是丽娘房里的玉钏,今年十四岁,模样不比宝蝶差。性子也还温和,跟着丽娘有六七年了,说起来受丽娘调教,应该是个听话懂事的。” “那就好!当初听说你和武氏相中了宝蝶,我就觉得不合适……我是偏心宝蝶,那是宝蝶和一般的丫鬟不一样,她骨子里透着一股傲气,我带宝蝶出去会客,面上有光……当初你要宝蝶,我是真心舍不得,” 程夫人神色窘迫,她以为老太太糊涂,当初使了点小把戏把宝蝶要到永禄楼,现在才知道都在老太太的算计之内。” “可惜了,宝蝶的模样算是废了!”老太太伸个懒腰,让程夫人去办正经事,喊了燕嬷嬷扶她出去晒太阳。 程夫人应声退了出去,带着一众丫鬟婆子往桃园戏院的柴房去…… 骆婵回到百福园,刚进院子,迎面跑来的荣长卿撞到了骆婵腿上,荣长卿一屁股摔到青石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香草跑过来抱起卿哥,问“摔到哪里了?快让奴婢揉揉。”荣长卿止了哭声,望着骆婵,“哼”一声。 骆婵正准备往自己的院子去,见荣长卿瞧她的眼光充满恨意,不由得站住了脚步,端详着荣瑞这个儿子。 四岁的荣长卿身上穿着杞红八宝绫罗团如意的衣裳,粉嫩的脸蛋上挂着泪。一双圆溜溜的眼里迸着仇恨,那眼神哪有半点小儿的纯净和快乐。 骆婵弧起嘴角笑着,伸手想去摸荣长卿的脸蛋,“你就是卿哥吧!撞疼了吗?” “走开,你这个坏女人!”荣长卿咆哮着乱踢着腿。 骆婵怔住,看着香草抱着荣长卿进了武夫人的院子…… (未完待续。) 第一零五章出府 骆婵伸出去的手搁在半空,望着香草的背影,沉声问:“青儿,卿哥刚才说什么?” 青儿哪敢接话,支吾着说奴婢没听清。 骆婵脸色一凛,抬步进了武夫人的院子。香草抱着卿哥进了武夫人的屋子,骆婵也跟了进去。 “给婆婆请安!”骆婵进门曲膝福个礼,脸上挂了笑。 武夫人刚从香草手里接了卿哥抱在怀里,见骆婵这个时候请安,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自从骆婵嫁进百福园,就没主动来请过安。 武夫人笑着,让骆婵坐,逗弄怀里的卿哥。卿哥却不时扭脸,厌弃地望着骆婵。“这孩子今儿是怎么了?”武夫人问香草。 香草木着脸,低声道:“小少爷刚被大奶奶撞了……” 武夫人皱了皱眉,继续逗着卿哥,不与骆婵多话。骆婵不以为意,坐在椅上,直嚷喉咙快冒烟了,让香草去沏茶。 香草犹豫了一下,见武夫人哄着卿哥并不示下,便立在武夫人身边不动。骆婵提高了音量,“香草,去给我沏杯茶来,就沏西湖龙井,水温不可太烫,盖子不要捂着,免得闷坏了茶的清香……” 青儿见香草不动,移步想去多宝阁上取茶来烹。香草快步走过去,“还是我来吧,夫人不喜别人随意碰这屋里的东西。” “青儿怎会是别人!你再说一遍。”骆婵站了起来,一双凤眼吊起眼角,眼神透着凌厉。骆婵想不通当初见香草时,香草侍候着生病的杨婉,一副倍受冷落的样子。如今怎地成了武夫人身边的红人? 香草木着脸不再作声,手上却并不闲着。沏好茶让青儿端着,青儿端到骆婵跟前。 “哎哟!想烫死人啊!我说过沏龙井的水不可太烫,香草你倒是听进心里去了没……” 武夫人把卿哥搁在椅上,脸色一沉,“好了,骆婵你回你院里去吧。我刚睡起午觉。听你说话头晕得很。” “我要香草,我要香草。”卿哥不知为何叫了起来,香草走过去抱起他。卿哥才止了哭声。武夫人让香草带卿哥去后院玩去。 香草应了一声,正要抱卿哥出门,侍候荣春娘的小丫鬟风风火火地跑进来,气息未平。就急急地道,荣春娘在雎鸠楼上正闹呢。程夫人派了金钗去告诉荣春娘。已备了车马,让她明日回京城临安去。 武夫人“噢”了一声,心下奇怪,好好的。怎么又弄这么一出。“春娘平素都住个一两个月,这次二夫人怎么安排得这么急呢!” 小丫鬟嗫嘘着,“听说。二小姐媚娘要回来了,二夫人怕雎鸠楼住得人太多。吵了二小姐。” 武夫人一听火了,“这是什么话!住的人多就多我家春娘一个吗?” 小丫鬟抹了抹额上的汗,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却又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一时没无变通,只好硬着头皮答道:“是二夫人怕人多嘈杂,动了二小姐的胎气!” 武夫人见香草抱着卿哥立在门边听小丫鬟说话,神色一凛,怒道:“叫你带卿哥去后院玩,你傻站着做什么?” 卿哥“哇”地一声又哭了起来,香草轻拍着卿哥的背默默出了门。武夫人眼里起了不耐烦,“我瞧瞧去,不过是个外孙,二夫人至于这么紧张嘛……”说着武夫人出了门,随小丫鬟往雎鸠楼去。 骆婵来了兴致,对青儿道:“走,咱们也瞧瞧热闹去。” 骆婵跟在武夫人身后,经过沐熙园,抬眼瞧见栖凤挎了一个大布包,和祝嬷嬷从沐熙园出来。再往后看,骆嫣挽着荣玘说笑着跟在祝嬷嬷身后。 骆婵示意青儿去问问,难道骆嫣要出府去? 青儿会意,小跑着朝沐熙园去。骆婵紧走几步跟上武夫人,往雎鸠楼去。 “二小姐这是要去哪?”青儿不敢打拢骆嫣,拉住玖儿问。 “栖凤姐姐要回山里的家去,小姐送她从后门出府。” 骆嫣也瞧见了脚步匆匆的武夫人和骆婵往雎鸠楼去,心下好笑,荣春娘真是武夫人的大麻烦,回一次娘家,添一分武夫人和程夫人的矛盾…… “你跟姐姐回说沐熙园发不出月例银子了,只好打发奴婢回家歇一阵子,待形势缓和了再说。”骆嫣笑望着青儿。 青儿尴尬地笑笑,鼻侧的雀斑又生动起来。青儿知道上次骆嫣到百福园找骆婵借过银子,以为是为了缓解沐熙园的尴尬。可惜骆婵小气,明明床头的红木漆描金雕花方角柜里,码了未拆封的银锭,骆婵却只拿了一些散碎银子给骆嫣…… 青儿知道那点散银连斤好茶都买不到,何况要支援沐熙园的开支。“奴婢去找大小姐了。” “快去吧!”青儿小跑着朝雎鸠楼去,骆嫣摇了摇头,青儿比在江都时瘦了许多,下巴都变尖了…… 栖凤在荣府后门上了乌轮车,“回家代问你爹娘好!”栖凤感激地点点,“请三奶奶放心,栖凤一定不辜负三奶奶的信任……” 乌轮车响起了吱呀声,栖凤扯了扯手上的布包,放下车帘。乌轮车不一会变成一个黑点,消失在长巷尽头。 “娘子,栖凤姐姐走了……”荣玘望着乌轮车方向,眼里闪着雾光。 骆嫣将头靠在荣玘肩头,笑望着他,“相公,我们出去玩吧!”荣玘眨了眨眼睛,眼里的雾光褪去,脸上终于挂了纯净的笑容。 “记得早点回家吃饭!”祝嬷嬷叮咛道。 骆嫣点点头,心里升起一股暖意。骆嫣挽着荣玘出了后门,走在悠长的石巷里,回头望时,祝嬷嬷还静立在后门口,目送着他们…… 幽深的石巷两侧爬满青藤,从高高的青砖院墙里,不时伸出几枝盛开的红花。这些红花在太阳光的暗影里,默然盛放着,就像骆嫣的心情,既激动,又彷徨…… 高墙的另一侧是扬州与荣府齐名的何府。骆嫣知道走到长巷尽头,绕过一片湖水便可以走到何府正门。何府门前一双闭嘴的雌雄石狮子,傲然地看着过往的行人。 张嘴招财,闭嘴守财。骆嫣只知道何府富贵,却不知何府究竟多有钱?何家老太爷一向低调谨慎,从工部侍郎的位置告老还乡以后,整日闭门不出。 何府有多大,谁也不知道。即便是骆嫣去过何府,也辩不清何府的方向! 看来得去找找何家小爷何昆仑了…… (未完待续。) ps:歌玲本是新人小透明,不敢妄自推荐其他作者的书。却奈何受人所托,盛情难却。值此新春来临之际,特推荐:《重生之美人天下》,古言穿越奇情,作者林念安。该书究竟如何,歌玲虽收藏很久,却一直未仔细品读。所谓各花入各眼,若得各位朋友喜欢,歌玲一颗忐忑的心便放下了……内容简介:她本是21世纪的傻白甜,意外回到了自己的前世,成为了生杀予夺的萧太后。而他是高高在上的君王,却为了她甘愿背上误国的罪名。三段感情,初恋无限美好,挚爱刻骨铭心,而****相伴的皇帝丈夫,却是她最不情愿选择的结果。是孽缘还是注定?她不知,是以长恨。人生,若只如初见,多好。他仍然做他的盖世君主,她依旧做她的绝代佳人。没有开始,便没有结束。 第一零六章贵人 长巷尽头走来一男一女,背着光看不清他们的样子。玖儿“咦”了一声,“怎会有生人进来?” 骆嫣抬眼望去,见男子身形细瘦,身着短褐,挽着的裤脚,露出一双小腿,细如竹竿。他身旁的女子略显粗壮,头上裹着褐色棉布包巾。两人远远看见骆嫣他们,踌躇了一下,并排走的两人改成了一前一后,粗壮女子走在前面。 待走近了,两人都垂下头侧身靠在高墙下,待骆嫣一行走过去了,才又匆匆往荣府后门去。 “倒也不奇怪,荣府日常运送炭火、粮食菜肉的差奴都会从后门进的。”骆嫣又回头瞧了一眼,那粗壮女子也正边走边回头望着骆嫣,见骆嫣看她,那粗壮妇人浑身竟打个冷战。 出了长巷向北,眼前豁然开朗,一面湖水,一望无际,碧波荡漾。 “娘子,好大的湖!”荣玘叹了一声,张开双臂奔跑起来。 湖边碎石铺就的长堤上,绿绒绒的草丛间开着不知名的各色小花,在迎风招展千丝万缕的垂柳下,小花欢快地点着头,一派逍遥自在。 “相公,不要跑了,小心摔着!”骆嫣望着荣玘的身影在垂柳间忽隐忽现,高声喊道。玖儿急了,小跑着去追荣玘。 骆嫣望向湖水,水光粼粼倒映着碧翠。骆嫣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骆嫣喜欢雎鸠楼前的荷塘,每每见微雨迷蒙或月色撩人时,骆嫣都央着荣珏陪她一起去水塘边看风景。荣珏笑她,一个小水塘有什么好看。牵了骆嫣的手跑尽长巷,徜徉在这片湖边…… 那时骆嫣还是不出蜜月的新娘! “娘子!”荣玘的呼喊将骆嫣从往事前尘中唤醒。“快看那边有人钓鱼。”骆嫣弧起嘴角,自嘲地笑了一下,匆匆朝荣玘走去。 果然,在湖岸边,垂着几支鱼竿。一个男子脸上罩着竹笠躺在椅上,似是睡着了。 骆嫣笑了,果然不错。那不正是何昆仑吗?可正要走近时。骆嫣又起了踌躇,上一世和何昆仑也不过是因为荣珏的关系有些相熟,如今骆嫣应该还是第一次见到何昆仑才是! 荣玘开心地跑过去。伸手去拽鱼竿,鱼竿顶上的银铃响起轻微的细声,何昆化摘了竹笠,坐了起来。看看荣玘,又回头看看骆嫣。笑了。 “这不是荣家三爷荣玘吗?怎么得空到这里来?”何昆仑红润的脸膛上挂着亲切笑,整个人让人觉得无比温暖和舒服。 “公子好!公子怎会认识我相公?”骆嫣假装不认识何昆仑。 “何某常常从长亭经过,总会见到三爷在看人下棋。三爷大智若愚,何某犹为欣赏。”何昆仑眼里闪着真诚。红润的脸膛上笑容更深了。 骆嫣心想,何昆仑才不过二十一二岁的年纪,却掌着何家庞大的产业。正是因为他这份亲切和细心吧! “听姑娘口气是三爷娘子?” 骆嫣含笑点点头,“小女子骆嫣。打扰了公子野钓的雅兴,真是唐突了,骆嫣在此赔罪了。”骆嫣不等何昆仑开口已盈盈拜了下去,施了个全礼。 这让何昆仑有点受宠若惊,忙伸手想扶起骆嫣,又觉男女授授不亲,实是不妥。何昆仑搓着双手,看着骆嫣施完全礼,道:“弟妹实在客气,如此多礼了……” 所谓礼多人不怪,骆嫣虽不懂生意,却知道跟对了人的重要。这两****夜不成寐,满脑子都是怎么把栖霞山石头挖出来,卖出去……直到骆嫣想到何昆仑,她的一颗心才安了。 “何公子难得轻闲,不在府里湖畔放舟垂钓,却喜欢来这边野钓,如此雅兴却被我和相公的莽撞扫了兴致,实是罪过……” 何昆仑不等骆嫣说完,挥着红润厚实的手掌道:“弟妹言重了,莫要再提这罪那罪的,何某不过是喜欢在野地里晒个太阳,胡思乱想一番,垂钓不过是做做样子。”何昆仑说完,爽朗地笑了,那笑容很是感染人。 骆嫣也笑了,荣玘见骆嫣笑也跟着笑了,荣玘脸上春风拂面的笑容,就连何昆仑都看得呆了。 骆嫣走过去挽起荣玘的手臂,和何昆仑告辞,“今儿就不打扰何公子了,明日若是公子有空,骆嫣想求教一些关于建筑材料的事情,不知何公子是否肯赐教?” “说赐教就不敢当了,这两日何某刚好得闲,若是二位有兴趣,可过何某书斋一叙。” 骆嫣求之不得,定下了明日早上已时何府再叙…… 骆嫣心里暗喜,脚步轻快,和荣玘匆匆回了荣府。走进长巷,又见到了那对男女。粗壮妇人脸色难看,悻悻地走在前面,瘦弱男子在后面追着妇人。 两人见到骆嫣竟也不再避让,从骆嫣和荣玘面前横冲着过去,不一会便消失在长巷尽头。 “真是两个怪人!”玖儿有些不悦,帮骆嫣理了理被粗壮妇人碰歪的衣襟。 骆嫣笑笑,似不在意,她满心的欢喜,岂能被不相识的粗鲁妇人破坏了。 回到沐熙园,宝蝶迎上来,“三爷和三奶奶回来得正好,夫人刚刚才念叨……” 骆嫣进屋换了身干净衣裳去见江夫人。 骆嫣进门,见江夫人正倚在窗边的四层书架边看书。骆嫣搞不懂,明明沐熙园有一个大书斋,江夫人却在自己的宴息处,架这么个突兀的四层书架,看来江夫人和荣永禧夫妻不睦是真的! “婆婆,我们回来了。”骆嫣轻唤一声。江夫人放下书,笑着招呼骆嫣坐。“栖凤这会子应该到了家里吧!”江夫人轻声慢语,让人分不清她话里的悲喜。 使唤惯了的人突然离开,江夫人多少会不自在吧!骆嫣心里暗想,知道江夫人要打发走栖凤时,心里想的全是为了顾全着骆嫣…… 骆嫣眼里一热,“应该还要有一会呢,栖凤家里的山路行不得车马,最后的山路栖凤只能徒步回去。” 江夫人点点头,并不问骆嫣打发栖凤回山里家中做什么。骆嫣明白江夫人对她的信任,暂时也不想说,不便说,怕吓到了江夫人可就不好了…… (未完待续。) 第一零七章心结 吃罢晚饭,骆嫣提议去园子里走走。江夫人温和地道:“你和玘儿去转转吧,你公公养的几盆兰花这几日应该开了,你们去瞧瞧。” “那婆婆更得一同去。”骆嫣过去挽了江夫人手臂,荣玘挽住江夫人另一边,江夫人仿似被绑架一般,被两人架着出了屋门。 “你们放开手,我去还不行嘛!”江夫人慈爱地笑了,眼底却掠过一丝忧伤…… 荣永禧的花房在花园深处,却挡不住阵阵飘来的花香。骆嫣跟在江夫人身后,离那花香越近,江夫人的脚步起显沉重。 清香蕴蕴中,一处圆形的木头房子呈在眼前。丝丝缕缕的花藤,顺着磨得发亮的松木屋梁爬满屋顶,又不甘寂寞地伸长了枝蔓垂下来,在傍晚的余辉中微微飘荡。 “你们进去看吧,我怕这花香……”江夫人站在门边却不进去。 骆嫣进门,不由惊艳地叫了一声。不大的花房里,全是各色兰花,何止几盆,垂吊着的,搁在架上的……千姿百态,又都显得灵秀轻盈。 荣玘也颇显兴奋,骆嫣问他以前来过花房吗?荣玘摇头。骆嫣便觉古怪,按说自家的花房荣玘竟没来过,再说兰花的香并不腻人,江夫人却避而远之…… 在花房转了一圈,荣玘看中一盆特别喜欢的想端出来,骆嫣说等问过江夫人同意了才行。两人出了花房,见江夫人已走出好远,背身站在一株桂花树下。 “娘,孩儿喜欢一株,想搬回屋子****看着。” 江夫人回身。脸上竟起了不自然,“那些兰花离了花房便活不成,你还是不要搬了吧!” 荣玘有些失望,骆嫣笑着哄他。几个人出了小花园,锦鸳跑过来说,刚才银簪来传话,晚上程夫人在永禄楼花园请各院女眷赏月品酒。 “我头晕得厉害。嫣儿去吧!”江夫人说完要往正院去。宝蝶走到骆嫣身边悄声说。江夫人不喜欢聚,这便驳了程夫人的面子,程夫人不高兴。老太太脸上也过不去…… 骆嫣追上几步挽着江夫人撒娇,“婆婆就和嫣儿一块去嘛!” 江夫人被缠得没法,点头应了。 “祝嬷嬷帮我婆婆好好打扮打扮。”骆嫣欢喜地回房去换衣裳。不一刻出来,直奔江夫人屋子。见江夫人还穿着刚才的衣裳。 祝嬷嬷无奈地笑笑说夫人不想妆扮。骆嫣不依,拉着江夫人坐到妆台前。喊锦鸳打水来,又让祝嬷嬷去找衣裳,祝嬷嬷高兴地应着,小跑着进了内室翻箱倒柜…… 一轮明月无遮无拦地拢着沐熙园。骆嫣挽着江夫人走到院子。宝蝶、锦鸳和玖儿都不由地叫出了声,“夫人好美!”荣玘拍着手,“娘好美。娘子好美!” 江夫人面上泛起潮红,“你们这帮丫头都学会甜言蜜语了。”祝嬷嬷欣喜地望着江夫人。她能看出江夫人是真的开心。是十七年来,祝嬷嬷第一次见到江夫人如此娇美的笑! 骆嫣挽着江夫人出了沐熙园,抬眼瞧去,永禄楼院门口已是热闹非凡…… 刚进永禄楼院子,就听见身后有人叫,“妹妹也来啦!”骆嫣回头一看是武夫人,盈盈施了一礼,江夫人温和地叫了一声“大嫂。” 武夫人走到江夫人身边,脚下不停,“妹妹向来不喜无聊的聚会,今儿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江夫人脸上讪讪没有作声。骆嫣道:“一家人虽****见面,却难得聚在一起聊上几句,又怎会无聊呢!没想到今夜的月色比昨夜还美!”江夫人感激地拍了拍骆嫣的手,骆嫣望着江夫人笑笑。 武夫人撇撇嘴,“要赏月也该是昨儿晚上,今儿都十七了,赏的哪门子月。不过是做个样子哄我和春娘罢了!” 武夫人见骆嫣和江夫人不知内情,来了兴致。“媚娘要回娘家安胎,程妹妹嫌我家春娘碍事,春娘生气,把雎鸠楼给砸了。按说雎鸠楼都是我家女婿建的,就算一把火烧了又能怎样!” “啊!”江夫人有点不敢相信,骆嫣却知道荣春娘干得出来,以荣春娘火爆蛮横的性子,放一把火把雎鸠楼烧了真有可能。 “媚娘这么多年终于盼来了喜脉不容易,大嫂就让春娘让让媚娘吧!”江夫人的声音温柔和缓。武夫人细思也是这个理,刚才不过是图个嘴里痛快,程夫人帮春娘谋划的事也算不少……武夫人不觉心里的火气消了大半,便不好再说什么。 进了永禄楼后花园的八宝凉亭,骆婵已经先到了。见武夫人进来,骆婵起身叫了一声婆婆。武夫人看了骆婵一眼,嗯了一声算是招呼。 骆嫣挽着江夫人坐到偏坐,见桌上已经摆好了果子点心。骆嫣随手拈了一颗递给江夫人,江夫人用手挡了一下,见骆嫣坚持,伸手要接,骆嫣却喂进江夫人嘴里。 坐在边上的武夫人,银盘满月的脸上颤了颤,垂了眼皮假装没看见,心里却起了几分羡慕。 一阵环佩叮当,一身艳衣浓妆的朱杏茹远远走来。朱杏茹见亭子里的人都望着她,不觉放慢了脚步,忸怩起来。 刚好这时,荣春娘走进园子,见走在前面的朱杏茹忸怩作态,不免心里来气。荣春娘快走几步,狠狠撞了一下朱杏茹的肩膀,直冲过去。 朱杏茹冷不提防,被撞得龇牙咧嘴,一边揉着肩膀一边开口就骂,“是哪个不长眼--”待朱杏茹看清了是荣春娘时,把骂人的话咽了下去。朱杏茹是知道的,今晚这场戏就是做给荣春娘和武夫人看的,怎么都得忍!反正明儿一早,荣春娘就走了…… 朱杏茹换上一副笑脸,终于扭进了八宝凉亭。只是朱杏茹那笑比哭还难看,坐在亭子里的人都看在眼里,掩嘴偷笑。 荣娇娘和荣丽娘也前后脚到了,程夫人扶着老太太也来了……这一场程夫人精心安排的赏月,算是给足了荣春娘的面子! 夜深露重,大家散去。骆嫣扶着江夫人往沐熙园去,江夫人脚步踉跄。晚上老太太劝江夫人饮了几怀酒,这下酒劲上来,江夫人有了几分醉意。 走到沐熙园院门口,江夫人扶住门框站住不动。抬眼瞧着门上的横匾,痴痴笑了起来。骆嫣也抬头望去,深色木纹的横匾上,镌刻着沐熙园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江夫人笑得眼里有了泪,喃喃道:“这匾好看吗?是老爷写的!那会我们刚成亲,这院子也才建好……”江夫人的声音越来越低,身子越来越软颓在地上。 骆嫣扶不住江夫人了,朝院里喊了一声,祝嬷嬷和宝蝶奔了出来,把江夫人送回到屋里。 骆嫣回到屋中,却再也难以平静。江夫人和荣永禧的心结怎么才能解开呢?他们之间到底横亘着什么? (未完待续。) 第一零八章倒霉 晨光照进窗棂,骆嫣睁开眼睛,荣玘在她身侧睡得正香。荣玘挺直俊美的鼻梁抵在骆嫣眼前,脸上在晨光中拢了一层柔纱,让人有想去抚摸的冲动……“相公!”骆嫣轻唤一声。 荣玘睁开眼睛,笑容漫开,伸手揽住骆嫣的肩头,“娘子,早!” 骆嫣心头一热,脸上浮起红云。她往荣玘胸前靠了靠,“相公该起了,今儿早上要去拜访……”骆嫣呢喃着,她能听到荣玘怦动有力的心跳。 “嘘!”荣玘让骆嫣不要说话,两人静静地拥在一起,听窗外早起小鸟啾啾鸣叫。骆嫣觉得脸上越来越火辣,这一刻,她恍然觉得一股热流正在她心里涌动,不断向全身漫延……她俯耳倾听着荣玘的心跳,依然那么沉稳、怦动有力…… 玖儿和宝蝶进来的时候,骆嫣正帮荣玘系腰上的束带,今日出门会客,骆嫣格外紧张。 玖儿见骆嫣脸颊红红的,关切地问骆嫣是不是病了。玖儿伸手去摸骆嫣的额头,骆嫣笑着躲开,“坏丫头,好好的咒我病了不成!” 玖儿狐疑地望着骆嫣。宝蝶见此情景,笑道,“玖儿是个坏丫头!”玖儿想要争辩,宝蝶点了点玖儿的额头,“只怕明年咱们沐熙园要多一位少主了……” 骆嫣脸上起了尴尬,宝蝶看在眼里,马上明白自己一时高兴,竟忘了荣玘是个傻子!宝蝶望着骆嫣和荣玘,心下可惜,这样一对珠联璧合的可人儿,却不能享夫妻之乐…… “三奶奶,您要的车已经备好了。”宝蝶岔开话题。 骆嫣点点头。让宝蝶留在园子里,挽着荣玘往府门去。 荣府门前甚是热闹,荣春娘一身华服,满面春风地立在府门前,看着奴婢们往一溜锦车上搬着各色物品。有好几车的特产是程夫人昨夜特意备下的。显然程夫人是给足了荣春娘的面子,荣春娘那颗愤愤的心总算被抚平了…… “春娘啊!回去带问你公婆好,想什么时候回娘家就什么时候回来。雎鸠楼的房间永远给你留着……”程夫人边说边走到荣春娘身边。笑着理了理荣春娘的衣襟。 “二婶的话我记着呢!”荣春娘眼神闪了闪,心里却道,程夫人就会说漂亮话。 骆婵站在门边。摇着轻纱小扇,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若不是为了讨好武夫人,拘着个姑嫂的礼。她才不会来送这个看她不顺眼,她也看不上的小姑子呢! 武夫人生怕荣春娘驳了程夫人的面子。圆盘满月的脸上挂着笑,“春娘这丫头就是长不大,如今都是两个闺女的娘了,还是喜欢往娘家跑。还当自己是未出阁的小姑娘呢!这次回去好生安稳在家呆着,相夫教子过好日子,让我这个当娘的才能放心……” 荣春娘怪恁地望了一眼武夫人。没有作声。见丫鬟婆子都上了车,才移步走到自己车前。叫了一声“玉钏”。 玉钏应声从车里探出头来,“大小姐喊奴婢何事?” “瞧瞧,这丫头,还一口一个奴婢,怎么就教不会呢!”荣春娘回头望着程夫人说了一句,又对玉钏道:“昨儿晚上我不是和你说了吗,以后你我姐妹相称。” “姐姐,妹妹记住了!”玉钏欢喜地应着,跳下车扶着荣春娘坐到车上。玉钏想了想,又走到程夫人跟前盈盈一拜,“奴婢谢过二夫人的栽培,这份恩情没齿不忘。” “去吧!好好听大小姐的话。”程夫人狭长的眼睛弧起,摆手让玉钏上车。 骆嫣站在人群后,望着玉钏欢喜的神情,心情有些复杂…… 骆嫣和荣玘隐在门后,见众人鱼贯着进门回了各自院子,才出来悄悄上了不起眼的平顶车。马蹄嗒嗒,不一刻便到了何府正门…… 再说骆婵送走荣春娘,跟在武夫人身后往百福园走。心想着昨儿荣春娘大闹雎鸠楼,砸碎许多瓷瓶子、玉碗,踹坏了几张金漆木雕花椅子,就连窗幔都被荣春娘撕成了破烂。这会子不知道雎鸠楼收拾得怎么样了? 骆婵和武夫人说心里闷得慌,想去荷塘边走走。武夫人嗯了一声,也不看骆婵一眼,脚步不停地往百福园走。倒是香草站住了脚步,望着骆婵袅袅的背影,木然的脸上闪过一丝寒意…… 程夫人不愧是管家的好手,骆婵到雎鸠楼时,曲嬷嬷已指派着婆子摆上了红漆镏金万福镂花靠背椅,重置了紫砂莲花瓣配套的茶具和描金插花七彩瓷瓶。一应用具,比荣春娘打碎弄烂的要精美贵重许多。 曲嬷嬷见荣春娘四下打量着,笑着道:“大奶奶今儿怎么得空来雎鸠楼啊!春娘不是才刚走吗?” 骆婵尴尬地笑笑,随口道:“我来看看丽娘妹妹在不在。” “找我何事?”荣丽娘站在楼梯扶栏边,冷眼看着骆婵。 骆婵只是信口说一句,没料到荣丽娘就在眼前。骆婵眨着丹凤眼,弧起嘴角咯咯笑了几声,“丽娘妹妹霓裳一舞倾城动人,我想来和妹妹学学,也好有个才艺傍身!” 荣丽娘寒霜一样的脸上泛起一丝嘲弄,“大嫂要学才艺傍身,大可去熙春台或九曲池瞧瞧。丽娘的舞技不过是自娱自乐罢了。” “熙春台是什么地方,离沐熙园很近吗?”骆婵不解。 几个婆子停了手上的活计,窃笑起来。曲嬷嬷掩了嘴笑,见骆婵还是一副狐疑的神情,忙说:“大奶奶就别学了,没事赏赏月,绣绣花,照顾好大爷身体万事大吉啦。” 骆婵也不想多呆,出了雎鸠楼,忽然听到身后的婆子们爆发的笑声,估计那个熙春台还有什么九曲池不是什么好地方。 骆婵黑着脸往百福园去。青儿跟在骆婵身后一直不敢作声,见骆婵脸色不好,劝慰道:“小姐犯不上生气,荣丽娘性子生冷,和谁都那样……” 骆婵哼一声,经过永禄楼院门前,刚巧从院里冲出一个人,一头撞向骆婵,痛得骆婵哎哟叫了一声。“走路不长眼!”两人异口同声,待骆婵捂着被撞生疼的肋骨看仔细,从永禄楼出来的是朱杏茹。 青儿扶住骆婵,骆婵脸上罩了乌云,心里暗道今天真是倒霉!骆婵不想与朱杏茹啰嗦,抓紧了青儿的手继续往百福园走。 朱杏茹捂着胸口,骂了一声,“贱人!”她走得太急,和骆婵这一撞,她的胸口也被撞得生疼。青鸾扶她,帮她揉着胸口,朱杏茹突然反应过来,“贱人!你给我站住。快去抓住那个贱人!” 朱杏茹身后的婆子快步追上骆婵:“我们小姐叫你站住。” 骆婵被围在中间,朱杏茹含胸皱眉走过来,一把扯下骆婵腰上的羊脂白玉环绶,“青鸾,快去库房喊我婆婆来,就说这里抓到个偷东西的贼!” (未完待续。) 第一零九章见证 骆嫣和荣玘从何府回来时已近午时,刚在府门前下了车。荣六伸头一瞧,连跑带颠地过来,直呼三奶奶您可算回来了!大奶奶正等着您去辩个清白呢…… “这是什么话?”骆嫣挽了荣玘走进府门。她心情很好,这次去何府,没想到谈起石头地的事非常顺利,何昆仑和骆嫣商定,第二日便去栖霞山,看看石头品相再详谈。骆嫣聊起荣家废弃染房时,何昆仑还热情地说,改日介绍他来往丝路的布料商人韩风给骆嫣认识…… “四奶奶说大奶奶拿了她的玉环绶……”荣六跟在骆嫣身后叨叨。 骆嫣回身笑着,“有劳你报信,可惜今儿我身上没带钱,改日再赏你。” “瞧三奶奶说的,大奶奶和三奶奶是姐妹,报信是奴才应该做的,奴才怎敢向三奶奶讨赏。再说三奶奶待奴才那么好,叫奴才做什么奴才都乐意!” 骆嫣点点头,平日里瞧着荣六油嘴滑舌,却还有一片孝心,急用人时倒也是堪用的! “若说大小姐和二小姐在家时抢个稀罕物倒有可能,奴婢绝不相信大小姐会拿别人东西!”玖儿一副坚信的神情。 骆嫣笑而不语,心下也认为骆婵心性极高,断不会偷拿别人东西。倒是这个朱杏茹是唱的哪出? 骆嫣边走边思量着,金钗正好从永禄楼出来,一眼瞧见骆嫣,匆匆跑过来。“可真巧,二夫人正让奴婢看看三奶奶回来了没?” 骆嫣知道金钗是为骆婵的事来找她,也不多言,径直朝永禄楼去。 “三爷,也要去吗?”金钗迟疑着问。骆嫣会意。让玖儿带荣玘回沐熙园,这才和金钗进了永禄楼。 骆嫣刚进永禄楼厅堂,骆婵“嚯”地站起来,脆声道:“我的人证来了!”骆婵快步走到骆嫣身边,拉住骆嫣的手,“妹妹,你快跟二夫人说。那个玉环绶是我的。” “哟!哪有这么教人说话的!”朱杏茹板着扁脸。横眉冷目。 “行了,你们都少说一句!这都要午时了,还让不让人安生。”程夫人翕动薄唇。狭长的双眼眼角飞起,显然是气极了。荣家两房奶奶为了一个玉环绶争了一上午,传出去该是多大的笑话!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朱杏茹扁着嘴。似无比委屈。骆嫣看在眼里,知道朱杏茹那样的神情是装不出来的。 以朱杏茹的性子和情商。也断不会想到诬陷别人偷盗的计策。何况朱杏茹和骆婵并无交恶,除了朱杏茹妒忌骆婵的容貌打扮,骆婵羡慕朱杏茹的家世身份…… 骆婵翕动着两片薄唇,丹凤眼里蓄着泪。任谁看见,都会起了怜爱。骆婵手里捏着一把破了窟窿的轻纱小扇,显然是撕扯时被抓破的。 “骆嫣啊。你姐姐说这个玉环绶是你们父亲送她的礼物;杏茹说这个玉环绶是她回门时婶婶送的。我相信她们都不会说谎,至于这个玉环绶到底是谁的。你可以看看做个见证。”程夫人狭长的眼睛半睁半闭,让人看不清她心里想的什么。 “婆婆为何只让骆嫣给骆婵见证,媳妇的玉环绶我屋里的人都可以来见证。那****和荣珏一起去叔叔府上时,婶婶亲手送给我,还是荣珏帮我系腰上的呢!” 朱杏茹回想起那日的甜蜜,扁着的嘴角舒展开来,眼里起了甜蜜。又想起这几日荣珏似有意躲着她,朱杏茹眼里的甜蜜又黯淡下去。朱杏茹拧着眉毛,恨恨地看向骆嫣。 骆嫣一时有些犹豫,远远看去,程夫人手上拿的玉环绶的确和父亲送骆婵的一模一样。可朱杏茹咬死了是娘家婶婶送的,也并非口说无凭。 玉环绶并不是什么稀世无二的东西,当初父亲也是从京城买回来的,难保没有第二个一样的…… 骆嫣笑了,“姐姐出嫁前,父亲的确送她一个玉环绶,至于夫人手上的这个是不是家父送的那个,骆嫣不敢妄下断言。” “妹妹说的什么话!什么叫不敢妄下断言,是我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难不成妹妹胳膊肘往外拐,连自家的东西也要拱手让人?”骆婵火了。 “姐姐莫急!当时父亲送姐姐玉环绶的时候,燕嬷嬷也在,不如请燕嬷嬷也来一认可好?” “对呀!燕嬷嬷当时还拿在手上仔细瞧过呢!一定认得的。”骆婵转怒为喜。 程夫人回身叫曲嬷嬷去请燕嬷嬷来,曲嬷嬷匆匆出门又回身将门掩好。厅堂上只有程夫人、骆嫣、骆婵和朱杏茹。 “媳妇想叫青鸾过来认认?”朱杏茹不服气地鼓了鼓腮。 程夫人白她一眼,朱杏茹收了声,看骆嫣的眼神更添了几分怒意。朱杏茹不明白,为何程夫人只让骆婵的人来辩玉环绶的主人,却不让她的人来做见证。 朱杏茹的确想不通,她哪里明白程夫人要操心的事多如牛毛,却为了她的一个玉环绶搅了一上午。 程夫人心里压着火,那个玉环绶在程夫人眼里根本不值一文,她也相信朱杏茹不是多珍惜什么婶婶送的玉环绶,是要和骆婵争一口气。却把她这个婆婆拘在中间,早上才送走一个瘟神荣春娘,又扯这个玉环绶,实在是让程夫人头痛! 曲嬷嬷急匆匆往翠苑去,远远见宝琴从翠苑出来。曲嬷嬷喊了一声,让宝琴去叫燕嬷嬷过来一趟永禄楼。宝琴怔了一下,应了一声回身去请燕嬷嬷。 曲嬷嬷回到永禄楼,程夫人往她身后看,不见燕嬷嬷,正待要问。曲嬷嬷笑道,“奴婢远远见宝琴从翠苑门口出来,就喊宝琴去请燕嬷嬷过来。奴婢好省了几步路,奴婢年纪大了腿脚懒,请夫人不要怪罪。” 程夫人狭长的眼睛闪了闪,笑了,“有什么可怪的呢!如今咱们都老了,精神头不比从前了……” 骆嫣笑望着曲嬷嬷,心下佩服曲嬷嬷会处事。曲嬷嬷这样一说,一会无论燕嬷嬷说这个玉环绶是谁的,曲嬷嬷都脱了教唆的嫌疑。 门外金钗报了一声,“燕嬷嬷到了!” 门开了复又关上,燕嬷嬷弧了一圈礼,方坐到程夫人指的椅子上。“奴婢刚服侍老太太歇午觉,不知来晚了没?”燕嬷嬷笑望着程夫人。 程夫人让曲嬷嬷把玉环绶拿给燕嬷嬷,“燕嬷嬷看看这个玉环绶可有印象?” 燕嬷嬷把羊脂白玉玉环绶捧在手里,左瞧右看,又起身走到窗前细细打量。燕嬷嬷回身把玉环绶放到程夫人桌上。“奴婢认得,这个玉环绶是四奶奶的……” (未完待续。) 第一百十章来信 骆婵以为自己听错了,“燕嬷嬷,我是大奶奶!” 燕嬷嬷狐疑地望了望骆婵,见骆婵焦急的神情笑了,“老奴还没老糊涂,骆婵姑娘的媒聘是老奴去江都下定的。如今骆婵姑娘是百福园的大奶奶,老奴还寻思着过去百福园讨杯酒喝呢!” 程夫人掩嘴打个哈欠,“好啦!不过是场误会,都没事了,散了吧!”程夫人喊金钗进来服侍她去午歇。 朱杏茹两步并做一步,走到桌前一把将羊脂白玉环绶拿在手里,回身看着骆婵,扁脸荡起一抹嘲笑,“小门小户也配有京城的好东西!今儿算便宜了你,不与追究偷窃之罪。”朱杏茹扭着粗腰出了厅堂边门往二楼去,扯着嗓子喊青鸾,“都死哪去了……” 骆婵气得浑身发抖,父亲骆世子送她的羊脂白玉环绶,她今儿早上才戴上,又特意穿了身艳色的衣裳来配衬羊脂白玉的清透珍贵。她就想在送荣春娘时显摆一下,让荣春娘这个一向瞧不上她这个嫂子的小姑子相形见拙……却不想惹出这一场纠葛,自己的东西生生成了别人的! 曲嬷嬷送燕嬷嬷出去,燕嬷嬷到了门外伸了个懒腰,“曲嬷嬷留步,我这眼皮子也困得打架喽!”曲嬷嬷笑着,目送燕嬷嬷进了翠苑。 骆婵出了永禄楼院门,见骆嫣快步朝沐熙园去。骆婵心里来气,紧走几步喊骆嫣站住。“妹妹是真不认得父亲送的玉环绶还是故意帮着朱杏茹?” 骆嫣回身见骆婵气急败坏的样子,“妹妹觉得这事有些蹊跷,朱杏茹不会无故抢了姐姐的东西说成自己的。” “明明是我的东西,你刚刚只要说一句肯定的话,又何需劳烦燕嬷嬷过来确认。现在好了。我的东西被别人强抢了去,你开心了吧!你是怪父亲只给我,没有送给你是不是?你一直心里惦记着那个羊脂玉环绶是不是……”骆婵的话珠玉落盘似的砸向骆嫣。 骆嫣怔住,一时无语,半天才缓过神来,“姐姐,这会子太阳毒。当心晒坏了你的白滑脸蛋。”骆嫣转身离去。心里起了忧伤,在骆婵的心里原来姐妹之间是这样的…… 午时的荣府又陷入一片寂静之中,沐熙园更加寂静。荣玘已睡熟了。自从骆嫣让他习惯午睡,荣玘便乖乖地听骆嫣的话。骆嫣上床,他便上床。 骆嫣哄睡了荣玘,她却睡不着。望着牙白交领汗衫衬得荣玘的脸更加纯净润泽。骆嫣看得有些痴了。 刚才在永禄楼,燕嬷嬷端详羊脂白玉环绶的样子是极认真的。燕嬷嬷肯定那个玉环绶是朱杏茹的,说明她见朱杏茹佩戴过。 可那个玉环绶肯定是骆婵的!因为骆婵在身上系着被朱杏茹抢了去,说明朱杏茹的羊脂玉环绶丢了…… 燕嬷嬷如今五十六岁了,她虽精明也断不会记得一月前。匆匆一瞥骆婵的玉环绶……骆嫣翻个身,朱杏茹从娘家回来有三日了,这三日里燕嬷嬷一定是见过朱杏茹腰上系的玉环绶。 朱杏茹平时也不去翠苑走动。一定是欢宴时燕嬷嬷见到了朱杏茹腰上的玉环绶。这三日里,应该是老太太在翠苑摆酒时。燕嬷嬷见过朱杏茹的玉环绶。可是骆嫣记得那日朱杏茹的打扮,骆婵也应该对朱杏茹的盛装有印象,骆婵是不能忍受朱杏茹和她有一样的东西…… 那一定是昨夜在永禄楼后花园赏月时,朱杏茹弄丢了玉环绶! 当时月色皎皎,骆嫣坐在亭子里,看到朱杏茹一身华服忸怩作态,并没留意朱杏茹腰间的配饰,可燕嬷嬷一直站在老太太身后,朱杏茹又坐在老太太边上,想来燕嬷嬷一定是看到了朱杏茹的玉环绶…… 想到此处,骆嫣终于理出了头绪,一颗心松乏了,困意就来了…… 骆嫣睡醒时,窗外已暮色沉沉。荣玘不在床上,骆嫣喊了一声玖儿。 “小姐睡得好香呀!这几日定是累坏了。”玖儿粉嫩的小脸从门边探出来,笑盈盈地。 “三爷呢?” “三爷正在书案前练字呢!三爷都不让奴婢们打扰您。我和宝蝶落个清闲,在廊下晒了半晌午的太阳才刚进来。” “娘子醒了?”荣玘听到骆嫣和玖儿说话,放下笔进了内室,笑望着骆嫣,“娘子好白!” 骆嫣低头瞧见身上的月白直领小衫敞开了半边,不觉脸上一红,赶紧掩好。果然是睡得太沉,没了睡相!骆嫣自嘲。 玖儿嘻嘻笑着,帮骆嫣换了常服。“下午夫人几次从院门边经过往咱们屋子瞧,不知是不是有事。” “也不早说!若是真有事,怕是要耽误了。”骆嫣赶紧往江夫人屋里去。荣玘在身后叫,“娘子等等我。” 江夫人正和祝嬷嬷说话,见骆嫣和荣玘进来,高兴地道:“嫣儿快过来,看看这个。”江夫人递给骆嫣一封信。骆嫣见江夫人眼里的喜色,欣然展开信纸。 信是江夫人父亲差人送来的。原来三老爷荣永禧这几日外出游学,到了扬州郊外的花溪村,竟然爱上那地方,流连忘返,打算结庐住上一阵子。还在花溪村书院谋了一个差,教孩童们音律诗文…… 骆嫣放下信,高兴地道:“公公这下要忙了。”骆嫣心想公公荣永禧总算干点正经事,能挣钱了…… “是呀!我父亲也在那书院教书。没想到他们竟遇到一块了……” “父亲要去教书?”荣玘似突然明白了世故。 江夫人拉过荣玘的手,眼里竟有了泪花,“是呀!你父亲,和你外祖一起教书了!” 骆嫣觉得奇怪,难道荣永禧和江家岳父不认得?祝嬷嬷脸上挂着喜色,“这下可好了,这下可好了!” “当年永禧不肯跟我一起回嫁家认门,如今他倒自己找去了……”江夫人似陷入回忆。祝嬷嬷忙道,“都过去了,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那些兰花该怎么办?”骆嫣突然想起花房的兰花,花儿娇贵,没人打理是万万不行的。 江夫人刚刚因欢喜而泛着潮红的脸起了寒霜,没有作声。 祝嬷嬷朝骆嫣眨了眨眼睛,“管那些兰花做什么,花开败了死了也不可惜!夫人,奴婢说得对吗?” 江夫人脸色缓和了些,“难得嫣儿也是性情中人,知道爱花护花,只是兰花不好侍弄,该如何打算得问了老爷才行。” “婆婆何不去花溪村走一趟,一来问问公公怎么处置这些兰花,二来回家看看爹娘……”骆嫣看着江夫人的眼睛。 江夫人脸上竟又泛起了红潮,下了决心似的,“就听嫣儿的,明儿祝嬷嬷陪我走一趟花溪村吧!” (未完待续。) 第一百十一章可疑 祝嬷嬷提议让骆嫣和荣玘一块去,荣玘自六岁以后便再没去过外祖家。如今荣玘都娶了娘子了,外祖家见了一定很高兴。 骆嫣面有难色,她当然也想陪江夫人一起去外祖家,可是明天要去看栖霞山的石头地…… “不急,后儿去也成。”江夫人温和地道,看了看荣玘,又看了看骆嫣,如今荣玘娶了媳妇,是该去拜见一下外祖父母。 “婆婆,只怕后儿嫣儿也没空出门,那块石头地一时半会做不好,要等石头地赚了钱,嫣儿才得功夫……”骆嫣看了眼荣玘,“不如婆婆带荣玘回去多住几天,公公见了一定很高兴。” “可是,家里都要你一个人操心,我这心里……”江夫人起了顾虑,又觉帮不上忙。她看过石头地,也听骆嫣说了大致的想法。可是江夫人就是想不通石头地怎么能赚到钱! “婆婆放心,一切尽在嫣儿掌握。”骆嫣握了握拳头,江夫人被逗笑了。这时锦鸳进来说,江夫人让收拾的东西都预备好了。 “好,明儿就不用求人捎带了,咱们直接带给老爷去。”江夫人喜上眉梢。 “是什么东西?”荣玘插了一句。 “玘儿知道关心事了!”江夫人笑道,“是你父亲喜欢看的几本书,还有他用惯了的笔墨。天气马上更热了,再给你父亲带些夏布汗衫。一个人在外,没人照应,多几件衣裳替换……” 骆嫣感到眼框发热,“让宝蝶和婆婆一道去吧,宝蝶脸上的红疹也快好了。让她跟着婆婆长长见识,也当散散心。” 江夫人点头,又叫锦鸳和她一起去书房看看,还有什么落下的没。骆嫣和荣玘回了房,叫宝蝶过来。 “明儿你随夫人去花溪村,照应好老爷和夫人的日常起居,有什么问题回来告诉我。”骆嫣若有所思地叮咛宝蝶。 宝蝶应着。又问还有谁去。听说祝嬷嬷和锦鸳都去,宝蝶心里有了数…… 第二日一早,骆嫣送江夫人和荣玘出门。两辆乌轮车欢快地出发了,直到不见了踪影,骆嫣还立在府门前眺望。 “小姐,咱们得赶紧回去收拾了。一会何公子就要来了。”玖儿提醒道。 骆嫣赶紧小跑着往沐熙园去。何昆仑说辰时末,来荣府门前接骆嫣和荣玘一同去栖霞山。眼看着时辰要到了。 骆嫣和玖儿终于收拾停当出了沐熙园,脚步匆匆往府门去。迎面见一众丫鬟婆子拥着朱杏茹走来。 骆嫣假意瞧不见朱杏茹,拉着玖儿靠着花树边快步走去。谁知朱杏茹走过去了,又扭身回头。哈哈笑了起来,叫住骆嫣。 “哟!我当是哪个院里的婆子呢,怎么瞧着眼前这位好像是沐熙园的三奶奶呢!”朱杏茹一张扁脸笑起像一个膨胀的西瓜。一脸鄙夷地望着穿着一身粗布灰衣的骆嫣。 骆嫣望着朱杏茹笑了笑,不想理她。朱杏茹却不依不挠。“刚听说三夫人和三爷出府了,你这样子妆扮是装可怜呢还是搏同情呢?去要去永禄楼找我婆婆讨银子吗?我婆婆这会子可没空,正要和我相公去接二小姐媚娘呢!” 朱杏茹嘴上说着话,眼睛却瞄到缓缓走过来的宝琴。朱杏茹朝宝琴嚷道:“你手上端的是什么东西?那样小心谨慎样子看得人心里累得慌!” 宝琴手里端着个托盘耸立一物,上面盖着一块红绸。宝琴依然不紧不慢地走着,朱杏茹见宝琴不答她话。心里来气了,朝身边的青鸾使了个眼色。 青鸾脆声道:“四奶奶叫你,你是聋了还是哑了?”宝琴依然不说话。这下朱杏茹觉得在骆嫣跟前跌了面子。快步走到宝琴跟前,伸手一个巴掌打在宝琴脸上。 一声脆响,宝琴惊得睁大了眼睛。不是因为朱杏茹打在她脸上,留下五指红印的巴掌,而她手里端盘不稳,应声掉在地上的东西。 红绸随风飘落,一尊送子观音瓷像摔得粉碎。宝琴急忙跪地去拣。 “小心划破了手。”骆嫣提醒道。自上次在翠苑北厢,骆嫣听到宝琴让荣玘休了她,骆嫣便对宝琴全无好感。可是骆嫣心地善良,本能地出声提醒,却是晚了,宝琴手上已滴了血下来,溅在碎白瓷片上,甚是惊心。 朱杏茹也呆了,“这,这是什么劳什子?你少在我面前装可怜!”朱杏茹的千褶裙裾翻着细浪,退后几步,腰上系的玉环绶随着裙子晃着,在太阳光里,羊脂白玉闪着晶莹剔透的光泽。 宝琴抬眼看着朱杏茹的玉环绶,眼里掠过一丝惊讶,复又低头,小心地捏了一片片碎瓷搁到盘上,仿佛周围的一切似与她无关。 骆嫣看在眼里,知道掉地上的送子观音瓷像,是老太太特意让宝琴送去雎鸠楼,给荣媚娘求母子平安的。 宝琴小心地缓行不语,是奉着心里的一份虔诚。没想到全让朱杏茹给破坏了,这下朱杏茹又惹祸了…… 骆嫣不想看热闹,快步走向府门,玖儿小跑跟着。到了府门外,何昆仑的华盖锦帘车已经停在门口多时了。 何昆仑见骆嫣和玖儿出来,从身上跳下来,问三爷荣玘怎么没来? 骆嫣便实话实说,荣玘和江夫人去郊区花溪村了。何昆仑惊喜道:“原来三爷外祖家在花溪村呀!那可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 骆嫣笑着和玖儿上了车,何昆仑意犹未尽,“花溪村每年二月,漫山遍野的梅花如片片飞雪,香气袭人,让人沉醉。正所谓,胭脂桃颊梨花粉,共作寒梅一面妆。” “我家小姐最喜欢梨花了。”玖儿听何昆仑说起梨花,粉嫩的小脸绽起笑容。 “让三奶奶见笑了,何某每年二月都去花溪村看梅花,只是今春终是没腾出空闲错过花期!”何昆仑叹了一声,眼望车窗外的旷野,心思缥缈起来。 上一世骆嫣只知道何昆仑得其祖父言传身教,对建筑园林精通,没想到却也是性情中人。绝不像有些生意人故意附庸风雅…… 太阳快下山的时候,一辆华盖锦帘马车嗒嗒地驶入荣府门前的青石长街。荣珏从外面办事回来,正要抬步进府,听见马蹄声,他好奇地站在府门里朝外张望。 华盖锦帘马车在荣府门前停了下来。何昆仑跳下车,伸手去扶骆嫣下车。骆嫣却自己跳了下来。何昆仑笑着道:“骆嫣姑娘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骆嫣笑着向何昆仑道谢。看着何昆仑上了华盖锦帘车,驶出了青石长街,骆嫣才朝府门走去。 骆嫣抑制不住心里的高兴,今天的收获很大!栖霞山英石的品相不错,何昆仑已答应她,第一批石料只要凿出来,他全部收购。何昆仑还派了身边得力手下何远协助骆嫣,教她开采石料。 骆嫣脸上挂着笑迈进府门,一眼却看见荣珏冷冷的眼神。 晒了一天,骆嫣的脸变成红彤彤的苹果。乍见荣珏,骆嫣还来不及收起笑容。骆嫣躲开荣珏的目光,往荣珏边上迈步,荣珏又拦上一步。 “我当这世上真有人会喜欢傻子,却原来是在家里明修栈道,在外面和人暗度陈仓!” (未完待续。) 第一百十二章心惊 荣珏说完盯着骆嫣的眼睛,想在骆嫣眼睛深处看到一丝慌乱和负疚。 骆嫣笑了,望着荣珏沐在夕阳余辉中俊美无比的脸,在骆嫣看来是那么丑陋!骆嫣不想与他纠缠,又移开几步让开荣珏。 荣珏有些恼怒,骆嫣的笑让他觉得很不自在,就像身上的衣裳被人扒光一样。荣珏跟上几步,又逼到骆嫣面前。 骆嫣站定了笑望着荣珏,“四爷非要为难嫂子吗?正好我婆婆和相公都去看望公公了,我也不急着回去。你要僵持着,我便陪你站着。一会子弟妹等急了,一定会来找四爷……” 荣六正在门房吃饭,看到影壁前荣珏和骆嫣站着说话,却又像是剑拔弩张的样子。荣六忙放下饭碗匆匆跑过去。 “奴才给四爷和三奶奶问好!”荣珏并不看他,骆嫣朝荣六笑了笑,“你去瞧瞧四奶奶是不是急着要找相公了?” 荣六摸了摸脑袋,当真绕过影壁伸头去瞧,“三奶奶说话当真灵验,四奶奶朝这边来了。” 荣珏面上一凛,这两****有意避着朱杏茹,一想到朱杏茹在宴客厅上的丑态,荣珏的心里就无法忍。这会子要是给朱杏茹抓着,少不得又要欺身上来…… 骆嫣趁机快步绕过影壁,小跑着朝沐熙园去,听见身后荣珏抓狂地骂了一句,“大胆奴才竟敢诓我!”荣六尖着嗓子的声音跟着响起,奴才眼神不好,认错人了,四爷饶命…… 夕阳落尽,夜无边无际地罩了下来。沐熙园里只有骆嫣的房间亮着灯。玖儿推门进来说,大厨房已熄了火,掌事的李妈妈和其他各院的婆子丫鬟,都聚去翠苑北边喝酒,庆祝荣媚娘有喜…… 玖儿望着骆嫣,眼里盛着委屈。刚才去灶上被李妈妈抢白了一顿,“今晚永禄楼宴客。庆祝二小姐和二姑父回府。还赏了我们几桌与主子同庆。才刚熄了灶火。你们主子不去喝酒,倒来难为我们给她做饭,你们沐熙园这个月的菜金马上用完了。还是省省吧……” “那咱们在小灶上煮点粥。”骆嫣并不多问,笑着道。她知道今儿荣媚娘回府,少不得要炫耀铺张一回,上一世已见惯了荣媚娘的作派。这一世离荣媚娘是越远越好! 主仆二人匆匆吃了粥,玖儿又烧了热水让骆嫣泡澡。在山上走动一天。骆嫣确实累了。再看玖儿倦倦的小脸,骆嫣抢过她手上的干丝瓜瓤,“行了,我自己来。一路风尘,你也洗洗早点歇着吧!” “奴婢不累,奴婢给小姐搓背。” “听话。不然我要生气了。”骆嫣把玖儿推出门,玖儿只好说有事叫她。也去打水净身回了偏厢屋里。 骆嫣回身在荷塘月色的四扇粉彩屏风后脱了衣裳,蕴蕴的水雾热腾腾地盈着香芬,骆嫣坐到香木桶中,看着眼前屏风上的画。 这屏风是昨晚宝蝶弄来的,说是库房废弃要扔的,宝蝶见还能用,就扛回来洗刷干净,两个边角的破处,宝蝶细细地补了缺,不仔细看,却也看不出。 四扇粉彩屏风上,墨色染绿的大荷叶上,出水几支写意的荷花。用桃色线条勾勒的荷花姿态灵动,似在风中摇曳。荷花旁伸出一株婷婷的莲蓬上,立着两只羽翼未丰,栩栩如生的雏鸟。 挺好看的屏风,可惜败了颜色!在时光里,没有什么总是新鲜光彩的!骆嫣叹了一声,枕在香木桶沿,闭上眼睛。 明儿早还要去石头地,栖凤那边也不知情况怎样了,必须过去瞧瞧;还有何昆仑要派给骆嫣支使的何远,这人怎么样呢?凿石的工具、运输的路径…… 一堆问题在骆嫣脑里纠结着,她不得不仔细安排算计…… 热气笼着骆嫣的脸,似云里雾里。她鬓边额角都莹了水滴。屋里只点了一盏烛火,昏黄的光影斑驳在墙上,倒有了几分梦幻诗意…… 烛火忽地闪了闪,骆嫣觉得肩上一沉,一双温润的手搭在她的肩头轻轻揉着。 “叫你早点歇着,你偏不听话!”骆嫣以为是玖儿,闭着眼睛道,肩头的按摩很是受用。 玖儿与她前世相依,今世作伴,总能熨贴骆嫣的心。 那双温润的手拢着骆嫣细白的脖颈,滑向骆嫣的胸前,骆嫣受惊般地浑身一震。伸手抓住那双手,睁开眼睛回身看。 荣珏的脸抵在骆嫣的眼前,骆嫣赶紧放开他不安分的双手,护住胸前。“你怎么进来的?你给我出去!” 荣珏从屏风上取了骆嫣的月白衣袍擦着双手,又扔到地上。荣珏双眼眯成两弯月牙,满脸调笑地站在那里,“用不用跟我装圣洁贞女啊!” “再不出去我喊人了。”骆嫣怒瞪着杏目,心里悲鸣不已。上一世怎会眼瞎错爱了荣珏,还自怜自怨自己容貌变丑不能得他眷顾……没想到荣珏竟是这样卑鄙无耻的人。 荣珏俯身下来,盯着骆嫣的眼睛,笑得更加放肆,“说你装圣洁,你还真能装!不是你告诉我你相公和你婆婆去看你公公了吗?你这不是暗示我沐熙园只有你吗?” 骆嫣气得说不出话,脸胀得通红。 “你我都是聪明人,我就不问你和何昆仑苟且多久了,他娘子也是一个怕相公的主,不会找你们的麻烦。你的傻子相公就更不用提了,根本不知道娘子是干什么用的。” 荣珏顿了顿,压低了声音,“你就忍心让我对你朝思暮想,倍受折磨吗?”荣珏伸手去抚骆嫣。 骆嫣嚯地从香木桶里站起来,两步踏到屏风前从地上拾起衣裳穿在身上。“四爷自重,你自轻自贱也就罢了,不要扯上何小爷。我也不用和你解释什么,你现在马上出去。” 荣珏欺身上来,他不相信会有女子不为他的绝世风采动情。特别是今晚,他特意熏香沐浴,穿了最得意的水粉蓝的袍子,出尘的英俊中更添了几分儒雅风流。 骆嫣抬手抽了荣珏一巴掌,荣珏猝不及防,怔了一下。心中的斗志更胜,一把扯住骆嫣的衣袖,把她拉入怀中低头去寻骆嫣的嘴唇。 骆嫣只觉血往上涌,就在荣珏的唇压在她的双唇上时,她猛地张口咬住荣珏的下唇。荣珏忍着疼,将骆嫣拦腰抱起往床边去。 骆嫣牙齿用力,她能感到唇上鲜血的滋味。荣珏俯着头强撑着,使劲揽着骆嫣的腰枝,走到床边,一把把骆嫣扔到罗汉床上。 骆嫣感到气血冲头,拼了力气喊了一声,“你给我滚开。”(未完待续。) 第一百十三章古怪 “你还真是野性难驯!继续喊。”荣珏已急红了眼,他不明白,为什么骆嫣一见他就横眉冷对,与何昆仑却有说有笑。不论相貌学识,还是家世背景,他荣珏比何昆仑不知高出几层楼! 骆嫣从床上爬起来,被荣珏一把拽住,钳了双手放倒。荣珏压到骆嫣身上,伸手扯了自己身上的衣裳,又去扯骆嫣的衣裳。 骆嫣觉得天眩地转,无论如何她的力气是拧不过荣珏的。骆嫣咬牙瞪着荣珏俯身下来的脸,眼里要喷出火来。 荣珏哪管骆嫣的眼神,一张俊脸贴了上来,在骆嫣脸上厮磨。骆嫣被钳着双手,双腿被压在荣珏身下动弹不得。她觉得是不是上天弄人,上一世那么渴望荣珏的眷顾,却终是被弃落尘埃。这一世又让这个心魔来再次欺辱她…… 骆嫣知道叫也没用,园子里只有玖儿一个人,这时怕也累得睡熟了。即便玖儿来了,也不是荣珏的对手…… 一阵无力感袭来,骆嫣心在滴血,只能在心里一遍遍咒着上天的不公,荣珏的无耻…… 荣珏感到骆嫣身子突然一软,像掉进棉花堆里一般。他抬起俊脸,脸上起了得意。“就这样多好!你情我愿这才痛快……”荣珏滚烫的手伸进骆嫣的衣襟,触到骆嫣滑腻的肌肤,荣珏的呼吸更加急促。 荣珏不再多言,一张俊脸又贴近骆嫣,身子也加紧了动作。就在他要挺进最渴望的所在,突然感觉身子被炙了一般,“啊”地叫了一声,从骆嫣身上翻了下来。惊恐地望着骆嫣,好似见鬼一般。 荣珏这一叫,伴着他额上的汗刷地淌了下来。身上更是如万蜂齐刺,奇痛无比。他盯着骆嫣涨红的脸,昏黄的烛火下,骆嫣额上的一点胭脂记,似浸了殷红的血。异常醒目。荣珏浑身哆嗦一下。不敢停留,披了衣裳慌忙跑出沐熙园。 荣珏边跑边束着衣袍,心下暗骂。这是撞了什么邪!明明佳人在怀,马上可享鸾凤之乐……想到此处,他身上的痛又重了几分。 站在门外,荣珏回身望着黑漆漆的沐熙园。呸了一口口水,直呼倒霉!才发现嘴唇肿了。贴着牙齿,说话都有些困难。 正当荣珏又是遗憾又是惊惧的时候,有人叫他。 “珏弟弟怎地在这里发呆呢?” 荣珏掩了嘴,抬眼看去。只见姐姐荣媚娘挽着姐夫姚准修走过,他们身后跟着一群丫鬟婆子。荣珏硬着头破喊了一声“姐姐、姐夫。我还有事,先行一步。”荣珏边说边走。直奔进翠苑再转道回素熹堂,避免与荣媚娘面对面。 荣媚娘听出荣珏口齿不清。侧头和姚准修说,“珏弟弟刚刚没喝几杯酒就离席有事,这会子又要有事,他到底有什么事呢?” “娘子,我也不知啊!”姚准修说话阴柔,身子也单薄如竹。 荣媚娘白了姚准修一眼,望了一眼沐熙园的匾额,“这里不是沐熙园吗?几年不见还是那样黑漆漆的,三叔就不能整几盏风灯挂上吗?” “娘子,我也不知啊!” “我又没问你!叫你不要喝酒,偏要喝,一会你自己回永禄楼去,我真怕你找不到路。”荣媚娘声音柔媚,笑容柔和,手下却使劲拧了一下姚准修的胳膊。 “娘子,我,”姚准修忍着蚊钉似的疼,“我不是高兴嘛!如今你有了身孕,咱们姚中令府张灯结彩地庆贺,回到你娘家,也这样欢喜为你庆贺,为夫我高兴喝几杯是应该的啦。” 荣媚娘笑着,点了点姚准修的额头,“我娘当然高兴,算你醒事,这几年咱们总算没白努力。”荣媚娘掩嘴窃笑,姚准修却红了脸…… 夜深云厚,荣府陷入无边的夜色中。窗外似有夜风掠过,烛火忽明忽暗,笼着床上的骆嫣。 骆嫣终于感觉身子有了些力气,她扶着床栏起身,掩好身上的衣裳,走到门边咔嚓一声落了栓。她怪自己粗心大意,一时忘了锁门才让荣珏有机可乘…… 骆嫣想不通荣珏怎么突然连滚带爬地奔出门去,若是不然……骆嫣打个冷战,不敢细想。回身坐到床边却再也睡不着。 骆嫣不愿再想与荣珏的纠缠,只愿再也不遇到他。经过今夜这一事,骆嫣心有余悸。女人的力气终抵不过男子。唯有小心谨慎,不给荣珏机会。 骆嫣抬头见床帐上破了一个洞,肯定是刚才在撕扯中拉坏的,她顺手把床帐摘下扔到床下。黄花梨雕花罗汉床顿时有一种空荡的感觉。雕花床围在烛火里闪着幽光。 骆嫣抬眼看到四扇荷花屏风投下的影子,斜斜地倾在床前地上。她盯着看那些荷花,突然想起什么,扭身凑近了床围细看。床围上的雕花不止和荣府粉彩大影壁的雕花如出一辙,更与四扇油彩荷花屏风一模一样。只是这床围没漆粉彩,又细微精致,不仔细瞧,真看不出来。 真是奇怪!骆嫣想不明白……她静坐在光影里,想起了荣玘的笑,他在花溪村睡得好吗?江夫人和荣永禧今夜还分房睡吗……骆嫣觉得神思迷糊起来,烛火挣扎着燃尽最后一滴泪,忽地灭了,骆嫣这才倒下睡了。 晨光刚刚攀上骆嫣的窗子,骆嫣就醒了。她起身收拾停当,穿着短衫,绕着沐熙园跑了起来。沐熙园不算大,骆嫣跑了一圈却喘息如牛,额上汗滳顺着脸颊流到腮边。 玖儿起来见骆嫣屋里没人,焦急地在院子里喊了几声。骆嫣喘息未平,笑着跑到玖儿跟前。玖儿一见骆嫣的样子,吓坏了,“小姐你这是怎么啦?大早上的身子不舒服吗?” 骆嫣摆摆手,坐到院里的石凳上稳了呼吸,才道:“觉得身子困乏,跑动一下感觉好多了。”玖儿噢了一声,似明白过来,“那明儿我陪小姐一块跑动跑动。” 骆嫣笑着说好。又提醒玖儿晚上进了院子就把大门的门栓落了。玖儿应着,欢喜地准备早饭去了…… “三奶奶在吗?”宝箱的声音从屋外传来,骆嫣笑着请她进来。 宝箱从怀里取了一个小包交给骆嫣,说是老太太给沐熙园的。骆嫣不用打开也知道是一包银子。 “总是劳烦老太太惦记着,我一会过去给老太太请安。”骆嫣心里觉得堵得慌,三房是老太太的心病和拖累,骆嫣不能再让沐熙园过这样的日子了。 宝箱笑着说,老太太还没起身呢。这事是昨儿晚上交待下的,宝箱来看时,见沐熙园黑漆漆的,以为骆嫣睡下了,就没敢进来打扰。 骆嫣怔了一下,见宝箱说得自然,想必宝箱没有碰到荣珏,不然骆嫣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了清白了。 宝箱又闲聊两句,经过内室门前一眼瞟见四扇粉彩荷花屏风,“咦”了一声。 “怎么了?” “没什么?”宝箱有些慌乱,见骆嫣清凛的眼神,才道:“这屏风是老太爷在时就有的,有些年头了,奴婢以为早就废了,没想到还能用!” 骆嫣笑了,“物尽其用!搁在沐熙园还算合适。” 宝箱尴尬地笑笑。玖儿进来说准备好了,该出发去栖霞山了。宝箱便跟着骆嫣和玖儿一同出了沐熙园。 荣府门前今天停了一辆平顶乌轮车,从车上下来一位十七八岁的青年。见骆嫣和玖儿从府门里出来,青年迎上去,施了一礼,道:“小的何远,是何小爷派我来陪三奶奶去栖霞山的。” 骆嫣笑道,有劳了。何远面上一红,低头谦道:“都是小的该做的,何爷说了,有事尽管吩咐。他过两日再来和三奶奶商谈。” 骆嫣上了车,何远坐在她对面,却一直低着头不敢看骆嫣。玖儿忍不住了,“何哥哥,总低着头小心脖子累断了。” 何远的脸更红了,骆嫣真想不到,何昆仑纵横商海,身边的人却如此腼腆…… (未完待续。) 第一百十四章火灾 荣六伸长脖子,见骆嫣的车子出了长街望不见了踪影,才回身进了府门落了栓。转身正欲往门房去,猛然瞧见宝琴匆匆闪身进了影壁后。荣六摸了摸脑袋,“出了鬼了,刚刚明明没见有人进来呀!” 宝琴溜着墙边往翠苑去,正巧瞧见朱杏茹从永禄楼出来。宝琴犹豫了一下迎上去道:“四奶奶早!” 朱杏茹“嗯”了一声。她昨天打碎了宝琴托的白瓷观音像,本以为宝琴会去老太太跟前告状,没想到宝琴挨了朱杏茹一掌,蹲下收了碎瓷片消没声地走了,就像从没发生过这事一样。 这不免让朱杏茹高看了宝琴一眼,不愧是老太太身边调教的人!“你这是从哪里来呀?”朱杏茹露出一个关切的神情。 “奴婢受老太太差使,要给二小姐做些祈福平安的香袋,出去买些五色丝线。”宝琴从腰间取了丝线拿给朱杏茹看,见朱杏茹不感兴趣,又收回腰间。 “老太太对嫁出去的孙女都这样好,要是小姐有喜还指不定要怎么庆祝呢!”青鸾眉飞色舞道。 朱杏茹扁嘴笑了,复又皱起眉头,“四爷不与我同房,怎么会有喜……”青鸾赶紧拉了拉朱杏茹的衣袖。“小姐咱们还是快去找四爷吧!” 朱杏茹自知失言,讪讪地笑着,要往府门去。宝琴站定了望着朱杏茹的背影,迟疑了一下又追了上去。“昨晚亥时,奴婢见四爷从沐熙园出来,一大早又见四爷匆匆出了府门。刚刚三奶奶也乘车出门了……” 宝琴说完垂头退了几步,回身往翠苑去。朱杏茹站定了,自言自语道:“四爷昨晚上去了沐熙园?” “小姐别乱想了。四爷昨晚上不是和您一起,庆祝二小姐和二姑爷回府在宴客厅喝酒吗?” 朱杏茹翻了翻眼睛,“不对,四爷不到亥时便说有事要回素熹堂,亥时却从沐熙园出来……”一个婆子插嘴道,“听说昨天三夫人和三爷都出府去郊区看三老爷去了,据说还要住几天才回。” 婆子眨着眼睛。忍着到了唇边的话。瞧着朱杏茹。 “这么说四爷去沐熙园找骆嫣那个小贱人去了?” 婆子不与朱杏茹正视,垂下头。“青鸾咱们回去!还找什么找,家贼难防。想起小贱人那张脸我就来气,搞不懂老太太偏那么钟意……”朱杏茹跺脚转身,气乎乎地边说边回了永禄楼去。再没心思出府去找荣珏。 朱杏茹进了永禄楼,见曲嬷嬷屋门开着。便走了过去。嫁进荣府这些日子,朱杏茹也摸清了各房各院的大致情况。与曲嬷嬷一个永禄楼住着。更是知道曲嬷嬷点子多,程夫人凡事都会与她商量。 “哟,曲嬷嬷好雅兴!”朱杏茹进了屋,瞧见曲嬷嬷正手把手教银簪打丝络。 “四奶奶怎么来了奴婢的屋子。这里粗陋,还是去外面厅堂吩咐奴婢就是……”曲嬷嬷笑着站起来。银簪起身招呼一声四奶奶好,复又坐下。手下不停,打着个双燕穿云的样子。 朱杏茹也不客气。一股屁坐到靠椅上,“曲嬷嬷这里虽比不得我和四爷房里的锦绣,可也谈不上粗陋。咱们永禄楼哪里会有粗陋的地方呢?” “四奶奶说的是!”曲嬷嬷等着朱杏茹说话,知道她是无事不登门的主子。 “可咱们四爷却偏偏喜欢往那粗陋的地方去,曲嬷嬷得帮我作主。”朱杏茹吸着塌鼻,声音带着委屈。 曲嬷嬷知道朱杏茹和荣珏关系不好,两人都心性高,即便朱杏茹处处低头求着荣珏,荣珏也是对她时阴时晴。在永禄楼抬头不见低头见,曲嬷嬷心里比谁都清楚。荣珏能委屈着偶尔和朱杏茹上一次床,也是看在秋试要取仕的份上…… 曲嬷嬷脸上挂着笑,“四爷是性情中人,喜欢的东西肯定跟一般人不一样。” 朱杏茹急了,“四爷和我成亲,却惦心着沐熙园的小贱人!” “哎呀,四奶奶可不能这么说呀!”曲嬷嬷吓了一跳,荣珏喜欢骆嫣她是知道的,生瞒硬拧地把朱杏茹塞给荣珏,荣珏肯定委屈。可如今骆嫣已嫁给荣玘,再提这事,若传出去,荣府的颜面何存。 朱杏茹才不管许多,既然说了索性说透,她怀疑荣珏与骆嫣有奸情。 “快别说了,无凭无据的,要是传到老太太耳朵里可不得了。”曲嬷嬷一味拦着朱杏茹的话。 银簪停了手上的活计,闷声道:“奴婢曾在素熹堂廊下,见过三奶奶和四爷拉扯……” 曲嬷嬷瞪了一眼银簪,银簪梗了下脖子,又闷头忙手上的。朱杏茹走近银簪,“你既然见了为何不早告诉我。” 银簪沉着眼皮,“那日四奶奶也在,只是三奶奶跑得快,奴婢怕眼神不好使没看清,所以就没多事。” 朱杏茹心头火起,央着曲嬷嬷给她作主。曲嬷嬷摸了摸挺直的鼻子,薄唇翕动,让朱杏茹可以去沐熙园找骆嫣聊聊,都是妯娌,不要让误会深了…… 朱杏茹见也问不出什么,气鼓鼓地回了房…… 夜色低垂,朱杏茹在房里等了一天也没荣珏的消息。让青鸾去程夫人屋里找金钗打听,金钗只说荣珏去找同窗问试,要几日才回来。 朱杏茹在屋里坐不住了,叫青鸾陪她去沐熙园走一趟。 沐熙园静悄悄地,青鸾喊了半天,玖儿才跑来开门,青鸾说四奶奶想和三奶奶叙话。 玖儿要去通禀,“都是自家姐妹,不用禀了。”朱杏茹迈步抢先玖儿一步进了院子。 骆嫣正在书案前写字,朱杏茹猛地出现在她身后,吓了骆嫣一跳。 朱杏茹四下望望,扁着嘴,用手在鼻边扇着风,道:“骆嫣,我就开门见山好了,你以后少纠缠我相公。” “我倒要劝你好好管教你相公,少来我沐熙园惹人讨厌。” “你,贱人,哼!少来污我相公清白,就是你勾搭他!你以为你是什么天香国色,让我相公拜倒在石榴裙?臭不要脸!”朱杏茹见骆嫣的话更加直接,忍不住破口大骂。 骆嫣让她出去,朱杏茹骂得起劲,叉腰不动,骆嫣用手推她,青鸾急了,上来去拉骆嫣的手,玖儿也跑过去,四人扭作一团。 纠做一团的四个人撕缠到门口,骆嫣扯了一把玖儿,伸脚把朱杏茹和青鸾踹出了门。“嘭”地一声,关上门落了锁。 朱杏茹和青鸾没提防骆嫣会用脚踹,两人跌坐在地上,一时爬不起来。 “这个贱妇!气死我了。”朱杏茹眼珠子都气红了,这一趟来本指望教训一下骆嫣,却没占一点便宜。 青鸾扶着朱杏茹起来,帮她拍着身上的尘灰。朱杏茹恨恨地眼光落在骆嫣屋门前的风灯上,她伸手摘了风灯罩子,拔了烛火扔向骆嫣屋子的廊柱上。 说来也巧,烛火落在破秋千凳上,桐油过的破凳极干燥,“嗞”地一声烧起来,两条火舌顺着廊下垂着的秋千麻绳蹿上屋顶,向四下蔓延开去。噼啪之声响起,整个院里罩上了火光。 朱杏茹害怕了,怔在那里不知所措。 “小姐快跑啊!”青鸾边扯着朱杏茹的衣袖,边往院外跑。两人一口气跑出沐熙园,回头看时,滚滚浓烟中火光点点。 “千万,不能告诉别人!”朱杏茹结巴着。她做事一向不计后果,这次一时冲动放火,她知道是闯了祸了。 穿过翠苑绕小径回到永禄楼,朱杏茹心里怦怦直跳。终于平了喘息,朱杏茹又觉痛快,骆嫣那个贱人烧死才好! 天干物燥,沐熙园在熊熊火光中噼啪作响……“着火了!急促的锣声响起,巡院的家丁奔走灭火。 火终于灭了,沐熙园除了门前一块尚未烧焦的匾额,已化作一片灰烬…… (未完待续。) 第一百十五章失声 荣府各院的丫鬟婆子纷纷涌向沐熙园门口,一个个望着余烟未尽一片灰烬,有的唉声叹气,有的窃窃私语。 青儿挤在人群中,一直奋力往前冲着。家院拦着不让青儿进去,明火已灭,暗火难防。沐熙园禁止一切人等进入。 青儿急了,“园子里的人呢?有没有找到人?” 家院摇摇头,“我们赶来时就烧得差不多了,等二夫人来再看怎么处理。” 有人悄声说,“三夫人、三爷都不在家,这园子里哪有人了!” “我家二小姐还在园子里呀,傍晚时我在百福园门口还见她才从府外回来。” “那也不能进,你还是回自己院子服侍主子去吧!在这操什么闲心。”一个护院管事的推开青儿,让人用找来竹杖把沐熙园门口封了起来。 青儿没法,只好跑回百福园找骆婵,让骆婵去救救骆嫣。 骆婵已换了小衫,准备安寝了。最近她又总是没精神睡不够,“你这丫头,叫我去做什么,大晚上的,若是骆嫣活着,自会有护院救她出来,若是她福浅命薄,我还能让她起死回生不成,!休再啰嗦,刚才就找不见你服侍我更衣,去给我打水洗脚。” 骆婵坐到床沿,一边理着长发,一边训斥青儿。青儿含着泪,只好出去打水,抬眼望百福园北边还在冒烟的沐熙园方向,心里祈祷着骆嫣没事…… 宝箱挤在人群中,终于看清了沐熙园火灾后的样子,她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她拦住护院问院子里还有人吗? 护院笑着说宝箱姐姐,只怕有人也活不成了。这火来势汹汹,根本灭不得。都烧完了,他们才得进去。 宝箱知道这两日沐熙园只有骆嫣和玖儿在,心下焦急,急匆匆地往翠苑跑。刚进老太太屋子,燕嬷嬷拦住了宝箱,“怎么啦这是,平时挺沉稳的。看你现在这一脸急相。” “得赶紧找老太太。沐熙园那边着火了,全烧光了……”宝箱脸有悲泣,不敢想骆嫣和玖儿的境况。 “老太太都睡下了。还是不要打扰她吧。既然都烧没了,明早安排人去捡捡,看看还有什么能用的东西。”燕嬷嬷回身又道:“傻丫头,你操的哪门子心。这些事二夫人肯定都会办好的。” “可是三奶奶还在园子里呢,不知怎么样了?” 燕嬷嬷噢了一声。又叹了一口气。“吉人自有天相,劳不着咱们奴婢操心,你也早点洗洗睡吧!若真有心,明儿一早天亮了再去瞧瞧。这老天半夜的,急也没用!” “是呀!燕嬷嬷说得对,咱们奴婢急也没有用。若是三奶奶真有事。二夫人肯定会安排周全的。”宝琴从内室出来,挼了挼袖子。显然是才给老太太捶完腿。 宝箱无语地退出门,宝琴也跟着出来。宝箱回头问她,桃枝子折好了? 宝琴愣了一下,才想起昨晚上,老太太让宝箱拿银子给三房送去。她追出去说,正好要去桃园那边折几枝桃枝辟邪,可以替宝箱走一趟。谁知宝箱没让她去,宝箱自己朝沐熙园走去。 老太太给三房银子从来不记数,宝琴不相信宝箱手脚干净,半路上会不会偷拿几两私藏?宝琴悄悄跟着宝箱,直到看见宝箱到了沐熙园门口朝里张望了一会,又折身回了翠苑。 宝琴隐在花树之间,正准备也折身回来,突然看见一个男子从沐熙园奔了出来,一边提着衣襟束着腰带,一边还似乎骂骂咧咧。 宝琴正奇怪,沐熙园除了荣玘不会再有第二个年轻男子,待那男子和荣媚娘说完话朝翠苑快步走来,宝琴细细一看,不正是荣珏嘛!宝琴吃惊不小,心下暗忖,沐熙园只有骆嫣在,荣珏难道和骆嫣…… 宝琴心里的波澜让她一夜未眠,娘家哥嫂找她借钱的事已经让她纠心难安,这一晚上又让她两眼瞪到天亮…… 宝琴回过神答宝箱,昨晚上走了半路有点害怕没去折,明儿白天再去。 “好好的辟什么邪呢!”宝箱边说边进了偏厢奴婢的院子。 “最近就是麻烦事多,求些桃木转转运势。”宝琴顺嘴胡说,推了门进了自己屋子。扒在门上听到宝箱关门落锁,宝琴又悄悄推开门溜出翠苑,跑到沐熙园门口。 沐熙园门前的人群已经散去,护院管事的看见宝琴,说宝琴姐姐这么晚还来,真是有心。二夫人才刚走,让明儿早上天大亮了再来收拾,恐怕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 宝琴望了一眼黑漆漆的沐熙园,心里不由一酸。压着嗓子道,本来沐熙园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好在三爷不在家,烧也就烧了吧! 护院管事的笑了,“还是宝琴姐姐想得开,刚才百福园的丫头还要往里冲,说三奶奶在里面。我看呢,只怕在里面,人也没了……” 宝琴掩了嘴不和护院再多话,一路朝翠苑去一路想,如今沐熙园没了,三房恐怕一时半会也建不成园子了,荣玘指定要安排在老太太院里住下。若是骆嫣真的葬身火海,那一定是上天开眼,要给她宝琴一个机会了…… 夜隐在深深的黑暗之中,黎明前最深沉的黑让骆嫣辨不清东西。她扯着玖儿艰难地爬到一块干爽的地方,便再也爬不动了。 刚才大火从屋顶上窜了下来,骆嫣和玖儿猝不及防,瞬间屋梁便塌了下来。浓烟充塞了整个屋子,骆嫣看不见玖儿,她扯着嗓子喊玖儿,才听到屋梁下玖儿轻微的呻吟。 还好在窗户被火吞没前,骆嫣驼着玖儿跳了出去。冲过要烧成一片的火海,骆嫣费力地攀墙落到院外地上。眼前是无边的黑暗,火已被隔在石墙之外。 鼻息中阵阵花香袭来,骆嫣睁开眼睛。眼前是熟悉的夹竹桃,粉色的花蕊迎风招摇,这有毒的花此时看来却令骆嫣感动。 骆嫣推了推身边的玖儿,见玖儿也睁开了眼睛。骆嫣被烟熏黑的脸上才露了笑。两人坐了起来,玖儿摸着自己头上被屋梁砸的包,不由痛得龇牙咧嘴。“怎么好好的会着火呢!好奇怪。” 骆嫣眼神一凛,世上哪有那么凑巧的事,朱杏茹被踢出去,一会功夫屋子就着了火……欺人太甚!骆嫣翕动嘴角,却发不出声音。嗓子里一阵阵撕裂的疼,她摸着喉咙,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说不出话了…… (未完待续。) 第一百十六章新生 玖儿扶墙站起来,“小姐,咱们赶紧回去看看沐熙园怎样了……”见骆嫣神情异样,玖儿扶住骆嫣的手臂,“没事吧?一定不会有事的,应该只是咱们院子起火了,其他院子还好好的,护院一定把火灭了……” 骆嫣放开摸着咽喉的手,扶住玖儿,点点头。两人一瘸一拐地穿过小径,骆嫣回头看,掩在夹竹桃间的那片冷阁所在,今世又让她重活了一回…… 沐熙园门前,护院正撤竹杖。见几个满脸黑灰的护院,拎着五尺长耙从沐熙园出来,骆嫣扯着玖儿急步走过去。玖儿问护院园子怎样了? “全烧完了。”护院头也不回,“昨儿夜里就烧完了,二夫人让早上收拾挑拣……也没什么值钱的玩艺……已派人去郊区请三老爷和三夫人了……” 骆嫣颓坐在地上,沐熙园是因为她才被烧的。骆嫣心里涌起自责、内疚。玖儿走过来,喊她别坐在地上,凉!拉骆嫣却拉不起来。“小姐别难过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再建一个沐熙园吧。” 骆嫣眼里蓄的泪奔涌而出,对,要建一个新的沐熙园,建一个比百福园,比永禄楼更好的园子。朱杏茹,荣珏,你们这对狗男女,一定不得好报…… “三奶奶!”宝箱远远瞧见骆嫣和玖儿,高兴地跑过来。宝箱把骆嫣拉起来,左瞧右看,眼里起了泪花,“昨夜吓死奴婢了,想进园子去找三奶奶,二夫人让封了沐熙园门,不让人进去。非要等天亮了才让护院搜……奴婢急了一晚上。早上天一亮就跑来看……” 宝箱见骆嫣神色木然,眼泪却止息不住。想伸手去擦,突然瞧见自己手上沾着黑灰,又缩了回去。“赶紧去翠苑歇歇吧,三奶奶一定是累坏了。”宝箱背起骆嫣往翠苑去,骆嫣挣扎着跳下来,一时踌躇。“老太太一定是喜欢的……”宝箱给骆嫣一个坚定的眼神。骆嫣又回身望了望沐熙园。看来也只能暂时在翠苑安身…… 燕嬷嬷拦在老太太屋门口,“今儿老太太精神头不好,奴婢还没和老太太说沐熙园起火的事。三奶奶还是先和宝箱去北厢暂时先安顿下来。我让人去请二夫人过来……” 宝箱安顿好骆嫣,轻轻带了门出去。她站在门口想了想,匆匆往百福园去请骆婵…… 宝琴推门进来,手上托着两碗茶搁到桌上。“奴婢来给三奶奶问好。想必这一夜三奶奶受了惊吓。这会子一定渴了吧!”宝琴笑着把茶碗推到骆嫣面前,又回身叫玖儿喝茶。 玖儿端起茶碗递给骆嫣。骆嫣伸手挡了。“小姐多少喝点吧。”骆嫣伸手将茶碗打落在地。玖儿怔住了。 宝琴笑着拣起茶碗吹了吹,“三奶奶这是怎么了,好好的茶不喝真是浪费……” 骆嫣拉过玖儿的手,摇摇头。玖儿会意。“宝琴姐姐出去吧,三奶奶累了要睡下。” 宝琴见骆嫣神色奇怪,又试探着故意和骆嫣说话。骆嫣都不答她。宝琴佯装出去,又突然折身道。“奴婢前晚上看到四爷从三奶奶的屋里出来……” 骆嫣气得浑身发抖,“嚯”地站起来冲到宝琴面前抬手要打。宝琴动作快,推门闪身出去。宝琴靠在门上,拍了拍胸口。看来骆嫣是哑巴了!宝琴笑了,眼波一转,往永禄楼去…… 程夫人进了翠苑,刚巧骆婵也来了,他们前脚刚进骆嫣屋子,朱杏茹也到了。骆嫣的屋子顿时热闹起来。 骆婵摇着新制的团扇,又哭又笑地安慰骆嫣,……大难不死……姐妹情深……让青儿把带来的一包旧衣放到床上,又道武夫人照顾卿哥不得闲过来,若是骆嫣有什么需要,尽管和江夫人去百福园找武夫人,能帮的一定帮。 骆婵打个哈欠,和程夫人告退,又回身叫骆嫣在翠苑好好歇着,这里比沐熙园可强多了,才款款出了门。青儿又回头看了眼骆嫣,没想到骆嫣落到无家可归的地步,不由得眼里蒙了雾。 程夫人狭长的眼睛盯着骆嫣,问她怎么起的火。骆嫣一直垂头不语,朱杏茹扭到床头告诉程夫人,骆嫣恐怕是哑了,问也是白问…… 程夫人翕动薄唇,目光凌厉地看向朱杏茹,朱杏茹自知说漏了嘴,正犹豫着怎么圆场。门开了,荣媚娘进来了。 程夫人赶紧拦住荣媚娘,让她出去。荣媚娘笑望着床上的骆嫣,“昨晚上才听丽娘妹妹说原来嫁给荣玘的三奶奶,还曾拒婚我那才俊无双的珏弟弟,我可得来瞧瞧,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朱杏茹一听心火又盛,“什么?这个贱人,我相公?难怪我相公不服,要找她理论……” 程夫人挽着荣媚娘出了门,荣媚娘的娇笑声渐渐远去。朱杏茹走近床边狠狠瞪着骆嫣,“贱人,怎么不烧死你!” 骆嫣抬头逼视着朱杏茹的眼睛,眼里喷出的火恨不能把朱杏茹给吞没。骆嫣知道现在还不是和朱杏茹硬拼的时候…… 朱杏茹的小圆眼睛受不住骆嫣杏眼的凌厉,缩回目光,正好程夫人开门进来,“你跑来做什么?还不赶紧回去,珏儿明儿就回来了。”程夫人脸色青白,怪朱杏茹添乱。 朱杏茹听说荣珏要回来,乖乖出去。心下却得意,如今骆嫣哑了,她烧了沐熙园又能怎样! 程夫人看朱杏茹出去带上门,又盯着沉声不语的骆嫣。她心下思忖,沐熙园这一把火烧得蹊跷,烧得三房什么都没了。往后的日子,三房老少还不得成了她的一个负累?恐怕老太太想帮也没那个能力了,该怎么打发了这一家人呢…… 骆嫣已不想看到荣府这些女人的嘴脸,闭上眼睛靠在床头一言不发。程夫人问了几句,才发现果然如朱杏茹所说,骆嫣成了哑巴,便不再和骆嫣说话。 程夫人喊门外的小丫鬟进来,“给三奶奶打些水来净身,再换身干净衣裳,傍晚三老爷和三夫人就回来了。” 小丫鬟应着,问哪有干净衣裳?程夫人抬起下巴示意床上骆婵扔下的包袱。 宝箱在门外候着,听说要去打水,抢先一步去拿铜盆。程夫人狐疑地看着宝箱,“你不去服侍老太太,想在这里当差不成?” 宝箱垂眉低头说,这就去。程夫人哼了一声,摆摆手,出了门…… “小姐,我去请大夫来看看你的嗓子。”玖儿见人都散去,才敢出声问骆嫣,她不敢相信骆嫣会哑。 骆嫣摇摇头,她心里清楚一切,即便能说话,她也不想和这些表面关心她的人说…… 傍晚时分,狭小的窗棂透过一丝夕阳的余辉,照在骆嫣的脸上,她神情木然地呆坐了一下午。骆嫣心里涨满的恨越积越多,似已堆积到嗓子眼。 我欲清静无为,不理轻视,不惧贫苦……你们却逼人太甚,踩我如草芥,视我和相公为笑谈…… 正在骆嫣心思九转,门开了。屋里太暗,背光里,看不清来人的相貌。门外的人也适应不了屋内的暗沉。 骆嫣却一眼认得那俊秀的身影,“相公!”骆嫣扑到荣玘怀里…… (未完待续。) 第一百十七章心安 骆嫣变了!变得冷如寒霜。莹白如雪的脸上,总似寒冰未融,让人心生凉意。江夫人见骆嫣这样,不免叹气,好好的一个孩子竟然哑了,谁能受得了这份心酸…… 那日荣府送信的来报,沐熙园起火全烧没了。江夫人一时怔住,复又心急如焚。三老爷荣永禄听到这消息,拂袖慨叹一声,“烧了好,烧了干净……” 江夫人劝荣永禄还是回家看看,骆嫣还在园子里呢!问来报信的骆嫣下落,报信的支吾不知。江夫人急忙叫荣玘,又催着荣永禄,跳上马车,和报信的一同奔回府。 荣玘在府门外匆匆下车,听荣六说骆嫣在翠苑北厢安顿着。荣玘飞快地先跑了去见骆嫣。待江夫人和荣永禄随后进门,见荣玘正拥着骆嫣,不时安慰她,“娘子不怕。”骆嫣紧紧揽着荣玘的肩膀,生怕失去他一样…… 沐熙园没了,江夫人无悲无怨。这个园子给过她最美好的回忆,唯有荣玘和荣娇娘出世的时候……江夫人在一片灰烬的园子前站了很久,直到程夫人差金钗过来请她去议事,才回过神。 “妹妹啊!”一向严肃的程夫人,脸上竟挂了关切的神情,拉住江夫人的手道,“我听说三弟明日就回郊区去教书,不知妹妹回来这两日都做了什么打算?” 江夫人温和地笑了笑,“妹妹能有什么打算!如今全指着栖霞山那块地了……”想到处境,江夫人眼里起了悲戚。 程夫人叹了一声,“园子没了,总得打算才是,妹妹总不得一直穿别人不要的旧衣。一日三餐只吃粗粮咸菜……” 江夫人垂头不语。程夫人脸上又凛了寒霜,“老太太如今还在,翠苑你们住着也不打紧,万一老太太去了,翠苑那块地是分在我们荣珏名下的,当初老太爷说过,哪房男丁旺。翠苑就归哪房。还有啊。你那块石头地你能指望什么,指望能盖个新园子?” 江夫人额上起了汗,她清楚。除了那片烧焦的园子,荣府还真没他们三房容身的地儿。“二嫂容我们些时间,这段时间我可以陪三老爷租住在花溪村,只是求二嫂念在手足的情份。让荣玘和骆嫣暂时先住在翠苑,容我再想想法子……” 程夫人眼皮跳了跳。“妹妹见外了,我可没赶你们的意思。好了,荣珏再过仨月就秋试了,荣珏到时殿试中选。翠院那边的园子就得改建了……” “妹妹知道了。”江夫人见程夫人起身送客,也不多留便告辞回了翠苑。经过骆嫣的房间,见屋里灯亮着。江夫人推门进去。玖儿迎上来,问江夫人有什么需要服侍。 江夫人摆摆手。这次回来得急,一辆马车又坐不下,江夫人让宝蝶和锦鸳暂时留在了花溪村娘家。 骆嫣正在桌前写字,听见动静,回身对江夫人笑了笑,又继续写了一张纸,搁下笔,起身拿给江夫人看。“婆婆放心,沐熙园一定会再建一个更好的。” 江夫人眼里盈了泪,一时不知说什么好。骆嫣望见江夫人手腕上常戴的金镯不见了,知道江夫人拿去当了。骆嫣心里难过,又转身坐回桌前继续写字。 昨天一早江夫人就去请了一个大夫来给骆嫣瞧嗓子。大夫说骆嫣嗓子哑了是烟熏坏的,只是一时说不了话,至于什么时候能开口,这个没法断定…… 江夫人去床边看了看正在睡午觉的荣玘,见荣玘鼻息均匀睡得正香。江夫人笑了。 江夫人让玖儿记得提醒骆嫣注意休息,不要累坏了身子,这才安心地出了门。 第二天一早,骆嫣和荣玘在府门前送江夫人和荣永禄。江夫人一手拉着荣玘,一手拉着骆嫣,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要与荣玘分开,江夫人心里难受,却也实在想不出周全的办法…… 荣永禄叹了一声,扶着江夫人上了车,回身看看骆嫣,又看看荣玘,拍拍荣玘的肩,“玘儿长大了……”荣永禄突然觉得眼角发酸,强忍着回身钻进车里,眼泪竟掉了下来。 江夫人慌忙扯了汗巾给他擦泪,荣永禄一把抱住江夫人,伏在江夫人肩上,无声地哭了起来。都说患难见真情!无家可归,与子离散的悲凉感,让荣永禄突然感到肩头的担子沉甸甸的…… 骆嫣挽住荣玘,望着马车嗒嗒地在青石长街越行越远…… “哥,嫂子。”荣娇娘从府门里快步出来,望着消失在长街尽头的马车,荣娇娘梨花带雨地扶住骆嫣,浑身不住地颤抖。平日里虽不能和父母****相见,却同在府中,心里安稳。如今没了家园,又要分隔两地,荣娇娘哪能不心里悲痛…… 骆嫣展开纸给荣娇娘看,沐熙园一定会再建好的!荣娇娘一见这一行字,扒在骆嫣怀里,哭得更伤心了。云溪和兰若拉着荣娇娘劝她止了伤心,一会还要和先生学曲,别把嗓子哭坏了。 荣娇娘止了哭泣,“嫂子说的对,沐熙园一定会再建好的!”说完她挺了挺身姿,迈步进了府门。骆嫣知道荣娇娘是打定了主意,进宫争取荣宠。如今沐熙园付之一炬,爹娘无靠,荣娇娘这信念恐怕更强了几分…… 骆嫣已习惯了以笔代言,这样可以免了与人口舌的麻烦。在荣府又有谁值得骆嫣费口舌呢!夜深人静时,骆嫣会和荣玘说些悄悄话。有些事荣玘听不懂,骆嫣却也不以为意,只要听到荣玘叫她娘子,她便觉得心安和快乐! 骆嫣和荣玘每日早出晚归,忙着栖霞山的石头地。一切进展都很顺利,栖凤鼓动村子里的青壮男子都到石头地做工。骆嫣拟的工钱让做工的村民很高兴,一个个卖力地在何远的指导下,很快采出了第一批英石原材…… 这日晚上,一弯新月挂在了树梢,骆嫣终于有心情赏月了,她拉着荣玘穿过翠苑小径往荷塘去。玖儿高兴地跟在后面。 这几日看着骆嫣日渐消瘦,玖儿心疼。玖儿不知道骆嫣的嗓子几时才能好,好在玖儿能明白骆嫣的心思,即便骆嫣不说,玖儿也能猜到*分骆嫣想要她做什么…… 骆嫣和荣玘刚在荷塘边站定,就听见荣媚娘的声音,“这个破塘子有什么好看的,蚊虫多得要命。”荣媚娘回头看见了骆嫣和荣玘,突然来了兴趣,“弟妹好雅兴!”荣媚娘笑咪咪地慢慢走到骆嫣身边…… (未完待续。) 第一百十八章恶报 骆嫣冷着脸,莹白如雪的脸上如冰雕玉刻一般。 “相公,你看看她真是可怜!好好的一个美人成了哑巴!”荣媚娘回身朝姚准修撒娇。 “是吗娘子,我不知道啦!她是哑巴吗?” “你和我这个傻堂弟倒也是天生一对!”荣媚娘笑得无比开心。 “他是傻子吗?为夫不知道呢!”姚准修凑近荣玘。 荣玘感到不悦,拉着骆嫣就走。“娘子,这里不好玩!”骆嫣盯着荣媚娘的笑脸,那笑里的嘲讽比当初荣春娘更甚。 “天啊!说不出话就瞪人啊!”荣媚娘媚笑起来,望着荣玘和骆嫣往翠苑去,直到望不见影子,荣媚娘才觉无趣地叫着相公,让姚准修挽她回雎鸠楼…… “三爷好!”宝琴从暗影里站了出来,望着荣玘满面笑容。“奴婢正要给三爷送些果子,原来三爷在这里闲逛。” 宝琴见荣玘不答她,走近几步,“这是三爷最爱吃的果子,你快闻闻香不香。”骆嫣一把抢了宝琴提的食盒,用力扔得远远的,食盒摔开果子滚了一地。 骆嫣示意玖儿带荣玘先回去,见荣玘和玖儿走远了,四下再没他人,骆嫣走到了宝琴身前。 宝琴正蹲着拾果子,抬头见骆嫣冰冷的眼神俯视着她。宝琴吓了一跳,忙站起来,“三奶奶哑了倒学会吓人了!” 骆嫣依旧冷冷地盯着宝琴。 “瞧你的好姐姐,把死人的衣裳给你穿。你看看你身上穿的都是以前的大奶奶杨婉的。宝箱傻不记得提醒你,我可记得清楚……” 宝琴撇着嘴,如今骆嫣只能受她欺负的份,还不了嘴。也告不了状。即便去告状,又有谁能给骆嫣作主。老太太这几日都糊涂着,沐熙园子着火的事都还蒙在鼓里呢! “你偷了朱杏茹的羊脂玉环绶卖了多少钱?不够再去拿她的麒麟金锁啊!”骆嫣的声音冰冷却清脆,听得宝琴心里直冒凉风。 骆嫣冷冷瞥了宝琴一眼,撞开宝琴拦着的路,回了翠苑。宝琴怔在原地,一时失神。“见鬼了!哑巴说话了……” 第二天宝琴和银簪说骆嫣能说话了。银簪不信,问宝琴骆嫣和她说什么了,宝琴又支吾说不上来。宝琴又和金钗说骆嫣没哑。金钗也不信宝琴……荣府里没人信宝琴的话。 荣府的人都知道,骆嫣自从沐熙园着火以后性情大变,以为她是受了惊吓和失声,大家也并不关心与自己利益无关的人和事。如今听宝琴这样说。都笑宝琴这么关心骆嫣,不如帮她把嗓子治好啊…… 这一日朱杏茹午睡刚起。青鸾服侍她更衣。 荣珏回来几日了,除了回来当晚被程夫人拉扯着进了朱杏茹的房间,荣珏便再未踏进新房半步。 朱杏茹心里有气,时不时地闹个小脾气。可是程夫人只当没看见,她也只能和青鸾撒撒气。朱杏茹一边穿着衣袖,一边想着一会再去素熹堂看看荣珏去。突然觉得腹内泛起恶心。干呕了两声。 青鸾拿了茶水给朱杏茹漱口,看朱杏茹虽是才睡起。却还是一脸倦意,身子发懒,青鸾突然高兴地叫了起来,“给小姐道喜了,小姐怕是有喜了!” “什么?”朱杏茹以为自己听错了。 “小姐月信迟迟未来,现在又恶心难受,奴婢看一定是有喜了,得赶紧去给夫人和老太太报喜去。” 大夫人来得快,诊了脉就不住地恭喜,朱杏茹有喜了。 程夫人和老太太高兴,一起嚷嚷着,“快去请四爷过来!”老太太絮叨着,荣家前阵子背运,这下好了,媚娘有喜,如今荣珏也要当爹了……” 正当众人拥在一处,将朱杏茹众星捧月一般地问长问短。朱杏茹突然尖叫一声,从床上扔出一个玉枕,砸向妆台。玉枕摔在地上,脆响一声,蹦得粉碎,“大胆奴婢,竟敢偷我东西。”朱杏茹破口大骂。 程夫人吓了一跳,回头去看,宝琴缩着手,手里捏着一个麒麟金锁掉到地上。“大胆!偷到主子面前来了。来人呐!” 老太太让朱杏茹不要动气,伤了胎气不好。又让程夫人不要大惊小怪,宝琴怎么会偷东西呢。老太太问宝琴,是不是想帮着朱杏茹收拾妆台? 宝琴眼神呆滞,神色木然,慢吞吞道:“奴婢需要钱……” 老太太神情一凛,“这孩子是不是魔怔了!”老太太掩了脸不想再看宝琴。 门外进来两个执事的壮婆子,程夫人让把宝琴先拖去柴房关起来,今儿有喜事,不想破坏了心情。 “不能便宜了这丫头,这次是被我抓个正着,指不定偷了多少回呢!”壮婆子拖着宝琴出去,宝琴似从梦中醒来,哭喊着“二夫人饶命,奴婢是一时糊涂,以后再也不敢了……” 宝琴的声音越来越远,朱杏茹长舒了口气。心下暗道真是看错了宝琴,以为多沉稳大气呢,却原来是见财起意的…… 夜里突然下起了雨,一道闪电划过天空,将桃园柴房照得雪亮复又陷入黑暗。雷声从低空滚过,轰隆隆震得人心里发慌。 宝琴缩在柴房一角,听着屋外哗哗的雨声,心里涌起绝望。她也不明白怎么会鬼神差去拿朱杏茹的麒麟金锁。她再笨也知道偷要趁人不备时才好下手。 那日在永禄楼花园给荣春娘设赏月酒饯行,宝琴站在老太太身后。席散时老太太旁边坐的朱杏茹起身,腰上系的羊脂白玉环绶在月下闪着莹润的光,宝琴一看就知道是好东西。 日间宝琴哥嫂从后门来找她,说她侄子病了没钱医治,让宝琴拿几百两银子治病。宝琴一听就炸了,她一个丫鬟哪来那么多银子。可见哥嫂痛苦的样子,宝琴只好答应想想办法,让他们先回去…… 朱杏茹扭着腰身裙裾荡起玉环绶,宝琴趁人不备一把抓在手里。朱杏茹却没发觉,宝琴暗喜。再见到朱杏茹戴着玉环绶时,宝琴颇为惊讶。只道是有钱人家的小姐,什么东西都是备了几个的…… 一道闪电刺得宝琴睁不开眼睛,柴门敞开了。宝琴看清了来人,不由惊叫了一声。 骆嫣披着雨披站在门边,冷冷地看着宝琴。 “三奶奶,我错了。”宝琴不傻,那日骆嫣说让她拿朱杏茹的麒麟金锁,她真的糊里糊涂拿了。宝琴突然觉得骆嫣很神秘,怪自己有眼无珠,不该欺负她。 骆嫣不说话,还是那样冷冷地看着宝琴。(未完待续。) 第一百十九章验证 一道闪电凌空划过,赤白的光将骆嫣莹白如雪的脸照得分外清晰,她额上的胭脂记似被点亮,更加赤红。 宝琴怔住了,她早听老太太念叨骆嫣的胭脂记是妃子记。宝琴平日里见了也不觉怎样。如今在暗夜雨中猛然见到,宝琴才意识到骆嫣果然与平常人不同。 “奴婢真的错了,奴婢,根本没想,偷四奶奶的金锁,求三奶奶,帮我求情……”宝琴有些结巴,她不知道该怎样说,才能让骆嫣帮她找老太太求情。 宝琴知道只要骆嫣去求老太太,老太太一定会答应的。在朱杏茹跟前老太太没办法当面驳了程夫人的面子,只要给老太太一个放人的理由,让程夫人放了宝琴不成问题。朱杏茹又没损失什么…… 宝琴跪地捣蒜似地磕头,骆嫣能在夜深人静时来看她,一定是有所图谋的,只要能过了这一次危机,宝琴什么都豁出去了。她深知程夫人的手段,她不敢想天亮以后,如果老太太不救她,程夫人会把她卖到哪儿去…… “你当真不记得是怎么拿了麒麟金锁?”骆嫣听说宝琴偷了朱杏茹的金锁,想来验证一下她的想法。尽管天黑又下着大雨,骆嫣还是趁荣玘睡着了,跑来解开一个谜。 这个谜她谁也没告诉过,前些日子每到夜半三更,她在睡梦中脑中就嗡嗡响起梵音,直到东方天明,梵音才趋于安静。连着三日,让骆嫣心神难安。 那日在栖霞山石头地,栖凤娘送来饭菜请骆嫣过去先用。骆嫣揭开看了一眼,随口道:“这饭不顶饿又不好运送。做些馒头更好。” “哪有面粉啊!”栖凤娘叹了一声。 “可以去栖霞山庄的库房拿。”那里是荣府避暑的房子,归在二老爷名下。每年盛夏,荣府女眷都会去小住一段日子避暑。 骆嫣知道农庄库房里屯的粮食,即便用钱,程夫人都不会卖。可这方圆百里,除了那里有面粉,再没第二家了。除非用车去扬州城里拉来。 栖凤娘突然反应过来。“三奶奶能说话了!”骆嫣禁了声,见四下没人,赶紧跑去找荣玘。 栖凤娘拉着栖凤说骆嫣能说话了。栖凤回身望望骆嫣,见骆嫣还是一脸沉静的神情,栖凤怪她娘是最近送饭辛苦,产生幻觉了…… 谁知当天夜里栖凤娘就跑去粮仓偷偷扛回一袋面粉……骆嫣看着栖凤娘蒸的热气腾腾的馒头。有些不敢相信。栖凤问她娘是怎么去的,栖凤娘说。她也不清楚,只觉得糊里糊涂地就往那去,扛了面粉就往回走,根本像着了魔一样。直到回到家栖凤叫她。她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 这件事让骆嫣觉得不可思议,也开始思索是不是因她和栖凤娘说话有关……好在栖凤娘没被发现,农庄里也没人察觉来找麻烦……骆嫣在纸上写。想买面粉给挖石的村民改善伙食,杨远点头称是。杨远禀了何昆仑。预支了一部分英石钱去买面粉。 何昆仑让何远把余下的银子给骆嫣。他已经知道骆嫣的房子烧了,让何远捎话,改天登门去看看荣玘和骆嫣…… 又一声闷雷,轰隆隆地从骆嫣头上滚过。雨下得更急了,溅到油纸伞上,溅起的雨花化成细碎的雨雾,拢在骆嫣的脸上,润湿了她的睫毛…… “奴婢只觉得糊里糊涂像做梦一样,伸手就拿了金锁,被四奶奶骂了一声,奴婢好似才从梦里醒来一样……” 骆嫣心里忍着激动,这个谜解开了,她再也没有什么可怕的啦! “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最清楚,还要用我说吗?”骆嫣知道不和宝琴说透,宝琴不死心。既然来一趟,索性和宝琴说透吧。 “三奶奶此话怎讲?”宝琴跪坐在腿弯上,迷惑地看着骆嫣。 “你让荣玘休了我!” “奴婢,奴婢是痴人说梦,三奶奶大人不计小人过。”宝琴没想到这话骆嫣也知道。 “你偷了朱杏茹的玉环绶!” “奴婢也不是有心的,正好家中需要钱,就顺手……”宝琴声音低了下去。 “你去告诉朱杏茹见荣珏从我房里出来!” “这,奴婢……”宝琴声音低如蚊哼。 “你故意打烂观音像想赖在我身上!”骆嫣依然一字一顿地道。 宝琴神色慌了,那****远远见骆嫣和朱杏茹说话,便故意不理朱杏茹的召唤,激怒朱杏茹,待朱杏茹抬掌打她,宝琴往骆嫣身前去躲,本想让骆嫣打翻观音像,没想到骆嫣比她快,闪身躲开,宝琴来不及收步,观音像掉在地上…… 宝琴原想一石三鸟,让骆嫣打碎观音像,让荣媚娘觉得晦气记恨骆嫣。再让骆嫣怨朱杏茹乱发脾气……使她们互相交恶。没想到观音像从宝琴手里摔下来,她只好自己兜着。宝琴强忍着手上被碎瓷划伤的痛,收拾干净,又去库房假借老太太名义,再领一个交差。 宝琴跟荣老太太和燕嬷嬷久了,也知道一些权谋计策。只是她终于还是拙笨不灵,事事都露着马脚。 骆嫣见宝琴不语,知她默认了。这些问题萦在骆嫣脑中好些天了,待她一一想来推算,果然在宝琴面前得到证实。 骆嫣不想和宝琴再啰嗦,伸手去关柴门。 宝琴此刻才明白过来,骆嫣来此是看她出丑的。“你也不要得意,你以为老太太是真心喜欢你吗?不过是因为你的面相和八字好,老太太一心想借你的八字好命,助她子孙再享王爷的尊荣……” 骆嫣将柴门关了一半,望着有些疯颠的宝琴,“荣玘虽傻也不喜欢你这坏心眼的女子!” 宝琴笑了,“你根本不喜欢三爷,却要嫁给他。我是真心喜欢三爷,从我八岁起就喜欢他。我从来不觉得他傻。你知道吗?栖凤也喜欢三爷,不过她是指望着有一天能当上主子! 只有我是真心对三爷,真心希望他好!如今沐熙园也没了,你这个三奶奶的名份在荣府又有谁会尊敬,你干嘛要霸着三爷……” 骆嫣感到心里悸动难平,不再说话,把关带紧。 “三老爷被那个狐媚梅萱迷得不理三夫人;三爷被你拴在身边,你却根本不爱他……”宝琴在骆嫣关紧门的刹那,失心疯地吼了起来。 她的声音淹在哗哗的雨声里,一下便没了声息。骆嫣拴好柴门,回了翠苑。宝琴的话一直在她耳边回响……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章雨后 雨点疯狂地砸到狭小的窗棂上,又噼啪地弹开,似奏着一曲急促的琵琶曲。骆嫣坐在床上睡不着,一盏烛火在床头跳耀着昏黄的光。荣玘熟睡的脸拢在光里,弧起的嘴角挂着微笑。 骆嫣痴痴地望着,不知荣玘又做了什么好梦! 相公,我不爱你吗?骆嫣喃喃道。突然一道闪电耀进狭小的窗棂,炸雷巨响。骆嫣感动心里突然悸动,她连忙抚着胸口,“相公,我真的喜欢你!” 荣玘翻个身又沉沉睡去,骆嫣轻轻躺下,偎在荣玘的胸前,荣玘均匀的呼吸,让骆嫣感到温暖宁静…… 清早起来,雨停了。经过一夜暴雨洗涤,整个荣府显得格外碧透清爽。唯有地上的片片残红落花,才让人记起昨天风雨的摧残。 玖儿进来问骆嫣,还要备车马去栖霞山吗?骆嫣摆摆手,示意不必去了。山上想必土松路滑,这两日采石得停工。荣玘知道不用去山上,高兴地嚷着要去长街看下棋。 骆嫣笑着应他,两人正准备出门。园子外的小丫鬟进来报,府门外有位何公子求见。 骆嫣知道是何昆仑来了,忙示意玖儿去迎。 “何某不请自来,打扰两位了!”何昆仑见骆嫣挽着荣玘出来府门迎他,满脸是笑。 骆嫣挽着荣玘的手臂,站在府门前朝何昆仑点头微笑,她身穿粗布素裳在雨后的阳光里,显得质朴温馨。 骆婵那日送来杨婉的旧衣,晚上青儿又偷偷过来,送来几件自己未穿的衣裳,叮嘱骆嫣不要穿那些旧衣。以前的大奶奶说是有传染病…… 骆嫣心里既暖又冷,暖的是丫鬟青儿的关心,冷的是姐妹的情份让人齿冷心寒。 “娘子,有客人!”荣玘见到何昆仑笑得满面春风。荣玘身上的衣裳面料款式尽管华丽,尺寸却嫌短了,衣袍下摆下露着一双磨破了边的单靴。 玖儿上前请何昆仑进门,悄声说骆嫣暂时不能说话。何昆仑有些吃惊。听何远说过骆嫣的屋子被烧。却没听说骆嫣失了声。 荣府里来来往往的丫鬟婆子见到骆嫣和荣玘带生人进门,似并不在意。有客气的朝他们点点头,大多数目不转睛地走过去。 骆嫣已习惯了荣家奴婢的冷落。正要带何昆仑往翠苑去,程夫人和朱杏茹领着一群人从桃园方向要回永禄楼。 程夫人停了脚步,“这不是何家小爷吗?怎么有空到府里来?”何昆仑笑着给程夫人问安,又道:“小侄闲来无事。过来找三爷和三奶奶聊聊天。” 程夫人眼里闪着惊讶,不敢相信何昆仑怎么会认识荣玘和骆嫣。荣府和何府偶尔走动。全是在荣老太太和何老太太的情面上。 “有空到永禄楼坐坐,荣珏过阵子要去京城秋试,少不得要去你们何家的状元楼讨个彩头。”程夫人笑得一脸灿烂。朱杏茹和荣珏有喜,她昨晚就开始张罗着。今天要在永禄楼摆桌酒宴庆贺了。 “四爷人中龙凤,秋试必得高中,他到状元楼。必使状元楼声名远扬啊!” 程夫人和何昆仑应酬完,又转眼看着荣玘。笑道:“人靠衣装马靠鞍,刚才远远瞧见,我还以为是荣珏呢!这身衣裳是两年前给珏儿做的,这样子这布料我一直记得……” “婆婆是这两日太操劳眼神不好,我怎么看都是穿龙袍不像太子!傻子怎能和我相公比!”朱杏茹扁着嘴,一脸鄙夷。 骆嫣脸色沉静,冷冷地看了朱杏茹一眼。朱杏茹对上骆嫣的眼睛,有些不高兴,对程夫人撒娇道:“婆婆,我一瞧她的眼睛,这肚子里就不舒服。让她呆在自己屋子,少出来让我撞见心烦。” 何昆仑已看出荣玘和骆嫣的处境,他笑望着朱杏茹,“想必这位是四爷的娘子吧!既然不舒服还是回屋歇着,心烦容易让人变丑的。” 朱杏茹白了何昆仑一眼,程夫人拉过朱杏茹:“好了,赶紧回去歇着。才一个月,就害喜害得这么厉害……” 骆嫣望着程夫人和朱杏茹一行人走远,眼里的目光才缓和了些。她歉意地望了何昆仑一眼,又望着荣玘,老太太让宝箱送来的衣裳竟是荣珏的,若是当时知道一定不会让荣玘穿。 何昆仑提议去沐熙园看看,骆嫣点头,挽了荣玘和何昆仑一起进了烧光的园子。园子里烧焦的杂物横陈,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骆嫣站定,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何昆仑,上面写着重建一个沐熙园。何昆仑哈哈笑了起来,“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一定要建一个更好的。” “奴婢也是这样说的!”玖儿高兴地附和。骆嫣示意玖儿问何昆仑重建要多少银子? 何昆仑围着园子走了一圈,“那要看三奶奶要建一个什么规模的,若是两院两进几间的房倒也不贵,按栖霞山现在的产量利润,卖一年石头也差不多够了。” 何昆仑回头看骆嫣深思的样子又道:“若要建得精致,做些园林亭台景致,卖两年石头也可以。若是把后面的一片桃林一并纳入,有前后花园、溪桥楼阁,再加上几个院子和九曲长廊,卖个八年十年的石头,也能实现。” 骆嫣神色有些黯然,十年八年似乎太久了……她让玖儿取来纸笔,玖儿从随身提的布袋里拿出纸笔和砚台,蘸了青石坑洼里的积水磨好墨递给骆嫣。 何昆仑走过去,见骆嫣写着现在只要建三间能住人的屋子要多少钱?多长时间? 何昆仑笑了,见骆嫣眼神里的坚定,知道她不是开玩笑,便道:“如果说只要能住人的屋子,建个竹木的也费不了多少钱,材料充足,两天即可建好。” 骆嫣点点头,心里有了主意。 何昆仑去翠苑小坐片刻,拿出一张银票请骆嫣和荣玘收下,便起身告辞。骆嫣也不客气,收了银票,和荣玘要送何昆仑出府。何昆仑执意让他们留步,玖儿引着何昆仑往府门去。 骆嫣和荣玘站在翠苑门口,目送着何昆仑离去。骆嫣捏着银票,眼里闪着莹光。 “三奶奶。”宝箱从身后走过来,朝骆嫣张望的方向看去,又收回目光轻声道:“宝琴被二夫人送出去了。” 荣玘听到宝琴的名字,回身望着宝箱,重复一句,“宝琴。”宝箱见骆嫣依然望着玖儿和何昆仑远去的身影,又道:“听说宝琴卖给了城西丁家,给了丁家大爷……” 骆嫣收回目光,神色沉静,对宝箱点点头。她对宝琴去哪并不关心,她现在关心的是尽快建几间房子,接公公婆婆回来,一家人团聚,虽苦也甜……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一章团聚 永禄楼庆祝朱杏茹有喜的酒宴在傍晚时分开始。骆嫣在翠苑北厢都能感受到永禄楼那边传来的欢闹声。 骆嫣和玖儿在床边改着旧衣,这些旧衣都是宝箱从库房找出来浆洗干净送来的,荣家库房总有些各位大爷和小姐不爱穿的衣裳。 骆嫣的针线一直不灵,这时才觉得手工的重要。看玖儿灵巧地穿针引线,一会就改好了一件,骆嫣不免丧气。玖儿笑着让骆嫣别做了,还是去看荣玘画画吧。 骆嫣放下针线,转身去看荣玘画的什么。现在笔墨和纸对骆嫣来说都显得珍贵,每日里能省则省。可是不知怎地,骆嫣就是不想开口说话。玖儿在跟前时,骆嫣也不和荣玘说话。她知道她心里有个梗,除非沐熙园建好了,除非让烧沐熙园的朱杏茹受到惩罚,她才能一吐为快! 荣玘在纸上渲染着一团团的或浓或淡的墨色,又笔走偏锋勾勒出或粗或细的线条将墨色框住……骆嫣终于看明白了,荣玘画的竟然是沐熙园的样子! 骆嫣觉得眼睛有些湿润,荣玘出一趟门回来,家就没有了,可却从未怪骆嫣,说他傻,他却知道家的样子。还有江夫人也没说一句骆嫣的不是,反倒安慰骆嫣,过一个月回来看她和荣玘。 两天可以建好三四间屋子……骆嫣在心里念叨着,她取出何昆仑送的银票看了看,又把上次何昆仑预付的一些英石款数了数,骆嫣决定第二天便着手建新家。 玖儿一边缝着衣裳,一边脆声道:“……下午听守园子的妈妈们在议论,宝琴姐姐被二夫人卖给人当通房大丫头……好可惜!她怎么会偷那么多东西呢!” 骆嫣望向玖儿,玖儿以为骆嫣感兴趣。继续道:“曲嬷嬷带人在宝琴的屋里搜到了许多赃物,老太太也不好给她开罪。二夫人心肠好,没把宝琴送官,只是打发出去给了人。” 骆嫣望着玖儿粉嫩的小脸在灯下认真地盯着针线,心想玖儿就是心地善良,将人总往好处想…… “那个丁家大爷生下来就有小人症,总也长不大。如今三十多了。看着还像八岁的孩童一样。据说脾气不太好,以前娶的一个小户人家的娘子被他打得半死,后来难产死了……” 玖儿抬头见骆嫣神情清冷。便收了声。在玖儿的印象中,和骆嫣初进荣府时,见宝琴那么风光,如今听说宝琴这个结果有点唏嘘。 荣玘画完了拿给骆嫣看。玖儿也凑过来看,“小姐。三爷画的沐熙园子比以前的更好看!”骆嫣拍拍玖儿的肩,玖儿知趣地站到一边,骆嫣抬笔写了明天开始建新家。 玖儿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复又暗淡下去。“我们哪有那么多银子啊!这两天伙食又减了一顿,肉食也断了。宝箱姐姐也不可能总贴补咱们,老太太也一直被瞒着。不知咱们的境况……” 骆嫣笑望着玖儿,玖儿马上又活跃起来。“明天开始建新家!” 说干就干,骆嫣紧着手上的银子,精打细算,雇车从石头地外的自家竹林砍了几车竹子运到荣府,又央着何远请了四个工匠到荣府盖房子。 工匠看到只有竹子就笑了,这些材料搭篱笆还差不多,建房子起码得有上房梁和搭框架的木头才行。 四个工匠蹲在沐熙园门前说说笑笑,骆嫣站在太阳底下心焦起来。来往的丫鬟婆子朝沐熙园门口看,又掩嘴笑着走开,没人相信骆嫣能建出房子。以前的沐熙园是老太太请了工匠断断续续建了一年多才成,现在骆嫣又没钱,又没材料,能弄成个什么样子谁都等着看笑话。 荣媚娘睡醒午觉走出雎鸠楼,见骆嫣站在沐熙园前,便让姚准修扶她过去。 “我当是谁呢?你一个人站在这日头底下罚站呢?我的那个傻堂弟呢?你怎么不挽着他呢,你们不是很恩爱吗?” 荣媚娘声音娇媚,见骆嫣不答话,荣媚娘莞尔笑了,“我差点忘了,你现在是个哑巴!” 骆嫣冷冷地看荣媚娘一眼,不想理她。 “相公,我心里好慌,肯定是昨晚上被酒薰的。知道我现在不能饮酒,大娘还非要拿出大姐夫送的陈年女儿红……荣珏也喝了不少,要当爹了,真是高兴!”荣媚娘故意把荣珏要当爹了说得大声。生怕骆嫣听不见似的。 “娘子,咱们荣府双喜临门,当然高兴!”姚准修轻轻抚着荣媚娘的肚子。 荣媚娘挡开他的手,“小心啦,才不到两个月,别摸坏了将来的小中令大人。” “是,娘子!以后就靠他了……”姚准修讪讪地挪开手。 荣媚娘娇笑着点了点姚准修的额头,“瞧你那点出息,少时靠你的中令父亲大人,老了又想靠咱们的中令儿子大人,想得美!陪我去桃林走走,那里可能会凉爽些。” “娘子说得是,为夫想得美。”姚准修边说边扶着荣媚娘朝桃林去了。 玖儿和荣玘匆匆从翠苑走来。“三爷睡醒了就要找你,拦都拦不住。”玖儿歉然地说。 骆嫣笑笑,突然想起后园铁门那边的一堆松木,示意玖儿叫工匠随她一起去…… 傍晚时,工匠收工走了。骆嫣偎在荣玘肩膀,望着立在废墟上一排四间屋架,明天钉上竹子做墙,再添几样简单的家具,新家就算建好了。 “青鸾,那边盖的是什么玩艺啊?”朱杏茹扁着嘴站在沐熙园门口,指着屋架故意问。她吃完晚饭听说骆嫣在沐熙园建房子,想来看看笑话。 青鸾走近几步,“奴婢瞧不懂,不过这里这么破烂,不会是建的出恭之所吧!” 朱杏茹咯咯笑了起来,“这么破烂的地儿建出恭之所,也只有鬼才来拉屎!你看看都下不去脚。” 骆嫣不用回头也知道,朱杏茹是怎样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情,要收拾朱杏茹的时候还没到,就先让她笑几声吧! 朱杏茹又嘲讽几句,见骆嫣不答她,就像捏着一手好牌,却没人和她打对手一样,觉得甚是无趣。“青鸾我们走,去给四爷送点心去。” 朱杏茹走了几步,回身又望了望在夕阳中偎在一起的骆嫣和荣玘,眼里竟起了妒意。什么时候荣珏才能和她偎着看看日出日落呢! 昨晚的酒宴,人人都以为荣珏是因为朱杏茹有喜而高兴,只有朱杏茹知道,荣珏喝得一醉不醒是为了躲开她的纠缠。尽管荣珏躺在朱杏茹的身边,朱杏茹贴着荣珏的胸口,却觉得荣珏的心离她越来越远…… 竹屋建好的第三天,骆嫣和荣玘正在收拾竹屋前的杂物,玖儿抬水撒扫烧焦的青石地面,忽然听到锦鸳的声音,“三奶奶、三爷!” “锦鸳!宝蝶姐姐!”玖儿惊喜地叫着。 宝蝶快步走到骆嫣跟前,抢了骆嫣手里的铁铲,“让奴婢来。” 骆嫣朝园子门口望去,江夫人和祝嬷嬷走进园子。 “夫人回来了!”玖儿高兴道。荣玘跑过去拉江夫人的手。祝嬷嬷有些激动,“夫人这几日急坏了,奴婢昨儿从乡下老家回来,才知道咱们园子起了火。现在好了,有新屋子住了。” 骆嫣一问宝蝶才知是何昆仑让人带信去花溪村,江夫人就赶着回来了…… 江夫人望着竹屋,眼里盈了泪,拉着骆嫣的手一时竟哽噎无语。 祝嬷嬷望着镀了霞光的竹屋,欢喜道:“夫人,这下可好了,一家人可以团聚了。等老爷放秋假回来,这园子就可以有模有样了。”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二章言灵 夕阳落了,沐熙园里的几间竹屋渐渐隐在黑暗之中。 骆嫣寻思江夫人回来了,翠苑北厢的两间客房挤挤也能住下,只是一下子多了四个人,怕要委屈了江夫人,或去求曲嬷嬷在晴芳园安排出两间给江夫人先落脚。 正当骆嫣寻思的时候,燕嬷嬷提着风灯带着两个小丫鬟,笑盈盈地进了沐熙园。“天都黑了,三夫人和三奶奶还在这里收拾呢?” 江夫人温和地笑笑,“这就准备歇手了。” “奴婢听门房的小厮来报,才知道三夫人回来了。这可真巧了,新屋也建好了,我让人去库房找些简单家具抬来,赶着今晚就能住进来了……” 江夫人怔住了,骆嫣脸上一凛,新屋虽已建好,地上却全是烧焦的残杂,忙活了两天好不容易才清出一条可以过人的小路,现在就住进来似乎太急了。 燕嬷嬷也看出了骆嫣和江夫人脸上的神色不对,讪讪道:“其实也不用这么急,不过一会四奶奶娘家要来人贺喜,几处客房怕是都不够住。二夫人和四奶奶带着曲嬷嬷和金钗她们,都在晴芳园那边让人忙着收拾呢,老奴只好应了这个差,来看看三夫人和三奶奶有什么需要,能挪出客房最好……” “那有劳燕嬷嬷了,我们能有床、椅先用着就好。”江夫人垂了眼帘,忍着心里的难过。 骆嫣走过去挽了江夫人的胳膊,江夫人抬起眼睛,眼里闪着莹光。 宝蝶走上一步问燕嬷嬷,去库房领家具要用钱吗?燕嬷嬷尴尬地笑笑说,就算在老太太名下好了。宝蝶要随燕嬷嬷去。骆嫣拉住宝蝶,又回身示意玖儿带江夫人她们先去休息,骆嫣要随燕嬷嬷去库房。 荣玘要和骆嫣一起,骆嫣便挽了荣玘的手臂,随燕嬷嬷往库房去。 “三爷和三奶奶真是有孝心,要亲自去为三夫人挑家具……”燕嬷嬷心里却道,老太太的银子只出不进。每年端午、中秋和春节。只有武夫人和程夫人送节备礼,江夫人从来只会送些绣品不值钱的东西…… 燕嬷嬷算是看出来了,如今老太太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得留钱保命,指望哪个儿子都是靠不住的,哪有闲钱帮江夫人添家具呢!能找几张给奴婢用的架子床和简单桌椅就不错了。 燕嬷嬷转身让小丫鬟提着风灯领路,她跟在骆嫣和荣玘身后。一行人出了沐熙园的破门。 沐熙园又隐在黑沉沉的夜幕下,锦鸳怯怯地道:“这里黑灯瞎火的。今晚上就得住进来吗?” “有什么可怕的,一会多点几支火烛就成了,再说咱们有这么多人呢!”玖儿脆声道,走在前头给江夫人引路。 “小丫头。我看你是在花溪村玩疯了,连家都不想回了。我看这个竹屋挺好,消暑驱虫。三伏天都不用去山里避暑了。”祝嬷嬷笑着点了点锦鸳的额头。 宝蝶挽了江夫人的手跟着玖儿后面出了沐熙园。宝蝶心里泛起酸楚,祝嬷嬷说竹屋消暑。不过是哄江夫人开心。 每年盛夏三伏,荣府女眷去栖霞山庄避暑消夏,江夫人却从未去过,荣府上下都清楚,去栖霞山的开销,江夫人支付不起。 许多不知根底的奴婢私下议论过,江夫人八字不好,嫁进荣府,荣永禄便辞官不做,四处游荡。江夫人好不容易生个儿子,却还傻了。难怪荣永禄那样风流儒雅的人看不上她,常年冷落江夫人,就连老太太也越来越不待见江夫人,沐熙园的经济也越来越差…… 库房的季妈妈远远瞧见有人过来,忙迎上来。瞧了瞧骆嫣和荣玘,微曲了膝算是见礼。季妈妈笑着和燕嬷嬷招呼,“燕嬷嬷来得真巧,奴婢紧赶慢赶地跑了来,果然燕嬷嬷就到了。” 燕嬷嬷拢了拢鬓发,挂了笑脸,“有劳季妈妈,这么晚还跑来。” “哪儿的话!都是奴婢该做的,二夫人和奴婢交待过了,说您要来挑家具。我都准备好了。”季妈妈讨好地笑道,“库房里东西多,燕嬷嬷就别进去了吧!该怎么办奴婢心里有数。” “也好!一会三奶奶挑的家具都记在老太太名下。”燕嬷嬷意味深长地看了季妈妈一眼,季妈妈会意。 “那三奶奶就挑着,一会我让护院过来帮着搬到沐熙园屋里去。”燕嬷嬷告辞,让小丫鬟留下一盏风灯给骆嫣,转身快步回去翠苑,算是了了差事。 望着燕嬷嬷走远了,季妈妈冷着脸道:“门都打开了,三奶奶自去挑吧。” 骆嫣和荣玘走进库房,缺胳膊少腿的桌椅是不少,没有几样是能用的。骆嫣知道这里放的都是损毁待修的家具,上次找季妈妈领做秋千的材料不给也就罢了,现在季妈妈还给骆嫣选破家具,这是摆明欺人太甚了! 荣玘抬了一张积了尘的缺角方桌,“相公,放下。我们偏要拿好的家具。”骆嫣心里来气,拉着荣玘的手出了库房。 季妈妈见荣玘和骆嫣空着手出来,撇嘴道:“怎么三爷和三奶奶这么快就出来了,没有想要的吗?那奴婢就锁门了。”季妈妈见骆嫣不作声,突然想起什么,笑道:“看奴婢这记性,如今三奶奶哑了,三爷啥也不懂,奴婢问也是白问。”季妈妈回身去锁门。 “二夫人置办的准备重修翠苑用的家具在哪?”骆嫣冷冷地道。 季妈妈随口答道:“在前头那间库房。”锁好门,季妈妈回身才反应过来,张着嘴惊讶地看着骆嫣:“你能说话?” “去把最好的床、桌椅、书案还有锦帐、席褥、夏被给我选好,搬到沐熙园去。”骆嫣冷冷地看着季妈妈。季妈妈迟疑了一下,神情有些恍惚,转身去开大库房的门。 “相公我们回去吧!”骆嫣挽了荣玘头也不回地往翠苑去。骆嫣心里忐忑,不知道季妈妈是否能听她的话办事,虽然宝琴和栖凤娘都恍惚中按骆嫣说的话做了事,究竟这种神秘的力量有多强,骆嫣心里没数…… 回到翠苑北厢,宝蝶和玖儿已收拾好了。锦鸳嘟着小嘴说幸好去花溪村带了几身衣裳,沐熙园都烧没了,入秋天冷了该怎么办呢?她开始担心真的没有月例银子发了。 “人小想法多,还能让你光着身子不成!”祝嬷嬷怜爱地拉过锦鸳。她也担心入秋以后,该怎么办? 荣府门外突然响起鞭炮声,站在翠苑都听得见。骆嫣出了翠苑的月亮门,远远瞧见永禄园里鱼贯着出来许多人迎去府门,朱杏茹的娘家人来了…… 骆嫣站定了望着不时冲上天际绚丽的花火,一时出了神。荣玘不时拍手叫好,“娘子,那个飞得好高,好亮!” 骆嫣看着荣玘的笑脸,连日来紧绷的心终于松了下来,她望了望浩渺无垠的星空,看来明天是个好天,该去石头地赚钱了……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三章封门 沐熙园里已亮了灯,季妈妈瞧见骆嫣和江夫人进了沐熙园破门,忙吆喝着四五个护院可以收工了。季妈妈笑容可拘地给江夫人和骆嫣见过礼后,带着护院出了沐熙园的破门。 江夫人推开竹屋的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屋里摆着全套的红木家具,垂着金丝透花帷帐的床上,叠着丝棉锦缎的夏被,两个玲珑玉枕在烛光里散着柔和的光。红木妆台上摆了金漆檀木梳,屋角放着香木浴桶,红木云纹架上搁着铜盆…… “这,这是不是弄错了?”江夫人回身望着骆嫣,骆嫣探头看了一眼,笑了,拉着江夫人进屋坐到红木万福雕花靠背椅上,江夫人这才有一种真实感,用手不住地抚摸着质地柔和的椅子扶手,眼里透着欣喜…… “这下好了,总算像个家了。明儿再把院子收拾整齐,植上些花草,咱这沐熙园会越来越好的。”祝嬷嬷高兴地道,又叫锦鸳烧水,又喊宝蝶铺床…… 骆嫣拉着荣玘回到自己屋里,屋里的家具配得和江夫人屋里一样。骆嫣抑制不住心里的高兴,“相公,以后我们再也不用受人欺负了!”荣玘笑了,“娘子,我不让人欺负你。” 骆嫣笑了,望着荣玘的眼睛,心里觉得无比甜蜜…… 一夜好眠,骆嫣在竹屋里弥散的清香中醒来。骆嫣心情愉快地坐在妆台前梳头,好些日子她都没有好好照过镜子了。 玖儿进来一边收拾床铺,一边欢喜地说,新屋子住着好舒服!燕嬷嬷真好,给奴婢屋子都摆的黄花梨的家具。那床睡着真好! “季妈妈是不是弄错了?”宝蝶不太敢相信她和玖儿屋里的家具是给奴婢用的,她去祝嬷嬷和锦鸳屋里看过,和她们屋里的家具一样。 骆嫣笑而不语,望着镜子,突然想起什么。凑近镂花铜镜细看,额上的一点胭脂记还是和从前一样大小!按骆嫣的记忆,这时的胭脂记应该开始长大。再过一月就有巴掌大了。难道是因为她没有和荣玘洞房吗? 想到此处骆嫣顿时羞红了脸,荣玘正好走过来站在她身后,望着镜中的骆嫣。惊叹道:“娘子好美!” 骆嫣怪恁地看了荣玘一眼,心里说不上是欢喜还是失落…… 正当骆嫣和荣玘准备出门,锦鸳匆匆跑进来说,程夫人派了金钗来。正在外面候着呢! “金钗来做什么?”宝蝶奇怪。锦鸳摇摇头,“三夫人这会子正在沐浴。奴婢只好来请三奶奶应事。”。 骆嫣走出竹屋,宝蝶也跟了出来。 金钗站在破门边,正在张望。见骆嫣过来,忙迎上前几步。“三奶奶早,奴婢奉命要把沐熙园门口用花树遮起来,就有劳三奶奶和沐熙园的人说。这几日进出就走后面桃园那边的小门吧。” 骆嫣脸色沉静地望着金钗,金钗突然想起骆嫣不能说话。朝宝蝶看了看,脸有难色。 “从后门走桃园要绕好远才能到府门,为什么要把沐熙园正门封了呢?”宝蝶不解。 “是四奶奶娘家母亲、婶子和嫂子来了,二夫人觉得沐熙园现在的样子有失荣府的脸面……” 骆嫣刚才听金钗说封了沐熙园正门就知道,程夫人肯定是为了在京城贵戚面前长脸面。骆嫣眼神闪了闪,示意宝蝶应了金钗。 骆嫣转身回屋,取了纸笔写起来,写完让锦鸳交给祝嬷嬷。骆嫣挽了荣玘出了沐熙园破门,再回头望时,沐熙园前已有护院在搬秀竹花草堵在门前…… 傍晚时分,骆嫣和荣玘坐着平顶马车进了长街,谁知马车车轮却坏了一只。马夫两手一摊,只好委屈骆嫣和荣玘走路回去。好在再过两条街就到了,骆嫣挽了荣玘下车,两人走在夕阳微风里,却也惬意。 荣玘一会望着街边的店铺,一会又望向天边的流云,不时高兴地点评几句。骆嫣附和着,心里却想着三房的经济。 开挖石头地不温不火地进行着,骆嫣知道何昆仑说得没错,要做一个像永禄楼那样的园子,至少要挖十年的石头,并且全卖出去。骆嫣眼下建的几个竹屋只是权宜之计,可是除了建屋还要吃喝,显然只靠石头地的收入是不行的。 骆嫣想着城西的那个废染坊,可是她对染坊一窃不通,该怎么办?正当骆嫣思考着,长街上响起急促的马蹄声。两匹苍山暮雪似的白马从骆嫣和荣玘身前经过,荣玘拉过骆嫣,侧身护她在怀里。 骆嫣和荣玘刚刚站定,白马又掉头回来,马上的人“咦”了一声,“这不是荣家三爷和三奶奶吗?”赵伯琮磁性的声音带着惊喜。 骆嫣见赵伯琮一身宫服,忙拉着荣玘退避到路边廊下。 赵伯琮下马让随从牵了在一边等他。“上次荣府酒宴,骆姑娘一曲霓裳萧音绕梁三日,让伯琮久久难忘啊!” 荣玘对赵伯琮笑笑,伸手护着骆嫣,生怕人抢去似的。赵伯琮笑了,“我就说你相公对你很恩爱吧!”赵伯琮说笑着,见骆嫣只是笑而不语,奇怪道:“骆姑娘今天怎么了?” “我娘子不想说话。” “噢!骆姑娘没事就好,不想说就不说吧!我是路遇熟人打个招呼。”赵伯琮准备上马,又突然想起什么,回身走到骆嫣身边悄声道:“骆姑娘不想给相公瞧瞧病吗,我觉得荣三爷不像是智蒙不开的人,也许找对了人就治好了!” “真的吗?我相公可以治好?”骆嫣忍不住问。 “你可以找华大夫试试。”赵伯琮的声音放得更低,“华大夫是靠老还乡的前御医总管,隐在民间,轻易不给人看病,你找他试试吧。” “多谢公子提醒!”骆嫣盈盈下拜,赵伯琮忙扶起她,“骆姑娘太客气了,伯琮怎么受得起。” “公子是皇家子孙,将来有机会登上大宝之位,骆嫣只怕到时要行三叩九拜之礼也难见一面呢!” 赵伯琮怔了一下,呵呵笑了起来,“骆嫣姑娘玩笑了,伯琮还有事在身,告辞!”赵伯琮飞身上马,又望了一眼骆嫣和荣玘,弧起嘴角,摇了摇头,催马上路了。 赵伯琮心里清楚,他虽自幼被皇帝收为义子,养在皇宫,可皇太后、皇后都不喜欢他,皇帝并不钟意他做太子。皇帝的义子十几个,轮到谁登上皇位也轮不到他啊! 骆嫣目送赵伯琮远去的背影,心里暗叹,荣娇娘和荣丽娘一入皇宫深似海。也许只有赵伯琮的温情能让皇宫冰冷的宫墙有一丝暖意吧! 骆嫣和荣玘回到荣府时天已黑了,沐熙园的破门前点着风灯,早上封着门的花树都不见了踪影。骆嫣远远瞧着,沉静的脸上荡开一抹笑意……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四章烟计 骆嫣和荣玘走到沐熙园门口,荣玘惊喜地叫了起来,“娘子,好多灯!”。 沐熙园门口通往竹屋的路边,摆满了花树,隔几步的花树上,便挂着一个风灯。洗涮一新的青石地面,被高挂的风灯映得泛着光,翠竹为墙的竹屋掩在花树之间,在繁星和风灯的光影里如梦似幻。 玖儿和锦鸳听到荣玘的说话声,从江夫人的屋子跑出来,迎了骆嫣和荣玘去江夫人屋里用饭。 江夫人今天显然很高兴,她脸上泛着潮红,说话的语速都比平常快了几分。“真没想到,老太太会来……我原不想要这么好的家具的……” 祝嬷嬷见江夫人高兴,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便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骆嫣早上给祝嬷嬷的纸上,写着让她们在沐熙园里,看到院子门封起来以后,就在院子里焚烧杂物。把那些没有烧完的断树残枝,床具桌椅拢成几堆,再点几把火…… 祝嬷嬷和宝蝶、玖儿一人弄了一堆,准备点火。江夫人想拦着,好好的又烧什么呢!祝嬷嬷给江夫人看骆嫣写的留言。江夫人不明白骆嫣为什么要这样做,却也不拦着了。 沐熙园的上空腾起了烟雾,这些没烧完的杂物,经过雨水的洗涮,根本起不了火苗,烟却很大。升腾的浓烟向荣府东南方向飘去。 程夫人请朱杏茹的娘家人,早上从晴芳园小径去雎鸠楼喝茶,听金钗来报沐熙园那边搞妥了。程夫人便领着锦衣华服的女眷们往园子去参观,绕着桃园走了一圈,又在戏园子看了看。 程夫人边走边说。“若是亲家母不急着走,这两日便去温州请名伶来演场南戏过过瘾。” 朱家女眷都拍手叫好,朱夫人眉开眼笑,“就演那个《张生状元郎》,荣珏今年秋试必得高中,现在下杏茹又有孕在身,真是喜事临门啊!我在临安听到这消息。高兴得什么似的。也没仔细准备。简单收拾一下就赶来了。” “……都抬了十箱子礼物,那还要怎么准备!小孙儿还没出世,金锁、金镯都给备齐了。说起来了呀,我这个要当祖母的倒要检讨一下呢……”程夫人狭长的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 一行人过了荷塘往中庭去,突然一阵阵浓烟飘来,呛得众女眷纷纷掩鼻咳了起来。 “这是哪里点的烟火。快去看看。”程夫人按着鼻息,脸上起了不快。朱杏茹的婶子咳得眼泪都出来了。喘着气道:“这烟怎么像春天烧荒地的味。” 朱杏茹的嫂子哑着嗓子,“这哪是烧荒的味,烧荒的味透着草香,这个味夹着腐臭。让人恶心!还好没叫杏茹来,不然肚里的麟儿可受不了。”说完,她还夸张地干呕几声。 金钗慌张地跑来回禀。说是沐熙园里冒的烟。程夫人狭长的眼睛瞪了金钗一眼,金钗吓得脸上变色。赶紧叫了几个小丫鬟小跑着往桃园方向去。要从后门去沐熙园里看看是什么情况…… 程夫人引着众女眷快速穿进翠苑,打算从小路回永禄楼去。正巧遇上燕嬷嬷,程夫人悄声问燕嬷嬷,江夫人她们是不是昨晚上都搬回沐熙园了。燕嬷嬷点点头,让程夫人放心。 程夫人冷了脸,本想带朱家女眷去中庭看看,再讲讲荣珏高中以后,程夫人给荣珏扩张素熹堂,重修翠苑的规划,都让这一通烟给搅和了。 荣老太太从屋里出来,见院子一下多了这么人,问程夫人来的是什么人?程夫人换了笑脸,一一介绍。荣老太太高兴,非要让大家进屋坐坐,程夫人没法拒绝,朱家女眷鱼贯着进了老太太的宴息所。 宝箱叫小丫鬟上茶,荣老太太东一句西一句地说着闲话。朱夫人说起荣珏进京殿选的事,荣老太太更高兴了,“我那孙儿就是一个王爷的样儿,打他一出生我就看出来了……” 程夫人的薄唇弧起,荣珏是她的骄傲,不论是谁夸荣珏,程夫人这心里都透着舒坦。 “你们是不知道啊!我们荣家先祖封过王爷的,可惜传了几代便传丢了……听说当今皇上为了拢络人心,以前封过王爷的还可以再提告封赏的……” 朱夫人“噢”了一声,神色严肃地道:“朝庭是有封王这么一说,不过据说是传给族里年长的,若是皇上真要给荣家承袭王爷之位,也得先紧着年长的来,按同族同辈尊长者为先。好像荣家不仅一位爷吧?” “我就看好荣珏,其他的都不做数,还有啊!”荣老太太压低了声音,“荣珏的八字就是一个王爷的命。” 朱夫人笑了,不想和老太太争辩,“那敢情好!荣珏封上了王爷,我们杏茹就是王妃了呢!” 荣老太太见坐在身边的朱夫人听得认真,凑近了朱夫人道:“我孙媳妇的八字是封妃命,又长了一颗妃子记,荣珏这王爷是当定了!” 朱夫人怔住了,狐疑地望向程夫人。程夫人听得真切,赶紧咳了一声,“老太太今儿是糊涂了,又说糊涂话,亲家母别当真。荣珏能殿试高中,就是荣家最大的荣耀了……” 正说着,金钗急匆匆地跑来,俯在程夫人耳边说着话。程夫人脸上的神情越来越冷,待金钗说完,程夫人眼神凌厉地望向燕嬷嬷。 燕嬷嬷一向会察颜观色,见程夫人这么凌厉地看着她,知道一定是做错了什么事。细想一下除了昨儿应了程夫人的差,去和江夫人说搬出客房,腾挪出来给朱家亲戚带来的奴婢们住,再没别的事了。难道是为了从库房拿的几样家具? 燕嬷嬷眼神闪了闪,笑道:“昨儿沐熙园抬的几样家具,奴婢已和季妈妈说了,从老太太的帐上出。” 程夫人不听这话还好,一听气更不打一处来。程夫人挥挥手,让金钗带朱家女眷先去永禄楼。程夫人见客人都走了,才冷声道:“燕嬷嬷能替老太太作主了!竟把我置的准备摆翠苑的家具都抬去沐熙园了……” 燕嬷嬷吓了一跳,她知道程夫人置办的那些家具价值不菲,季妈妈再糊涂也不可能让骆嫣选那个库的家具吧!燕嬷嬷明明看见季妈妈开的是小库,里面的东西燕嬷嬷不看也知道都是什么破烂,荣春娘打烂砸坏的东西都先搁在那的…… 季妈妈被叫到了翠苑,她可不承认搬了程夫人置的家具。程夫人恨恨地让金钗带季妈妈去沐熙园里看,季妈妈在沐熙园看完,吓得瘫在了地上……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五章心智 季妈妈是被拖回翠苑的,她搞不明白,昨晚上怎么给沐熙园抬了那么多贵重的家具。“奴婢这就让人去把那些家具抬回库房去!”季妈妈颤声道。 “你觉得那些在沐熙园沾了晦气的家具,我还能要来给荣珏置办新宅吗?” 燕嬷嬷见情势不妙,忙俯身跪下,“奴婢办事不力,请二夫人责罚。” 程夫人薄唇翕动,眉头紧锁,狭长的眼睛挑起,一时默然无语。 荣老太太狐疑地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燕嬷嬷为何跪着呢!宝箱快点扶燕嬷嬷起来。”宝箱过去扶燕嬷嬷,燕嬷嬷却不敢起来,僵在地上,一时也想不出办法怎么过了眼前这一关。 “老太太就让奴婢跪着吧,奴婢办错了事,没有盯着库房,季妈妈拿了二夫人置的家具给了沐熙园。” “不就是几个家具吗?算在我名下好了。以后让老三还上。快点起来,你那身老骨头不想要了……”荣老太太嘟囔着。 “燕嬷嬷起来吧!”程夫人薄唇里迸出一句,紧锁的眉头却不舒展。 宝箱扶起燕嬷嬷,帮她整理裙裾。燕嬷嬷额上起了细汗,走到脸色惨白的季妈妈面前:“季妈妈你到底抬过去多少家具?要记多少银子?” 季妈妈头耷拉到胸前,声如蚊哼,“单是那两套红木家具,就要两万两银子……” 程夫人听到季妈妈的话,火气更大了,喊了执事的婆子进来,拖季妈妈出去,做事不利。扣半年月奉,再打二十板子,罚去厨房烧锅。 “奴婢知道错了!二夫人饶了奴婢吧……”季妈妈哭喊着被拖了出去。这一顿板子打在她的屁股上,让她挨不了床,趴在床上哀号了一个晚上。 老太太让程夫人消消气,不过是两万两银子,再去置办更好的家具给荣珏。荣珏是要做王爷的人。什么好家具都用得…… 程夫人哭笑不得。说是从老太太的帐上出这笔银子,可老太太帐上的银子也没多少了,还真能让老太太亏空了。还不是要找他们二房来要。大房武夫人从来不管帐房上的事,帐面上的银子也没多少,私银藏了不少,却是铁公鸡一个。根本别想去拔一根毛…… “那些家具就算有银子,也不是说置就能置得到的。光木材不说,单是请了八个木匠精心打磨了一年……” “行了,现在还来得及再置,荣珏秋试高中。也得明年才能进仕,来得及的。”老太太摆摆手,程夫人把话咽了回去。 程夫人又白了燕嬷嬷一眼。出了翠苑。“金钗,去帐房叫荣安把翠苑老太太名下两万两银子拨到永禄楼的帐上。” 金钗应了一声往帐房跑去。程夫人又望了望沐熙园方向已淡了许多的烟雾。心里恨恨地道,怎么吃的以后就要让你们怎么吐出来…… 屋子安静下来,老太太起身伸了个懒腰,叫燕嬷嬷带她去沐熙园瞧瞧去。好久没出园子走走了,听说永禧养的兰花好看,这时候该开了吧! 燕嬷嬷刚刚平复下来的心又揪了起来,“老太太还是别出去了,这日头毒,晒坏了身子。”燕嬷嬷伸手去拦。老太太身手到快,起身往门口去。 燕嬷嬷朝门口的宝箱使个眼色,宝箱扶住老太太,轻声道:“沐熙园烧了,这会二夫人又让人把沐熙园的门堵上了。老太太还是别去了。” “宝箱,你!”燕嬷嬷想拦也拦不住了,这几天燕嬷嬷一直不想告诉老太太沐熙园起火的事,就怕老太太着急上火。三房不争气,已经让老太太够操心的了,若不是有个荣娇娘等着选秀,燕嬷嬷也不愿和沐熙园的人多说一句。 “沐熙园着火了?什么时候的事?”老太太皱了眉,惺松的眼睛起了精神,不等宝箱回答,迈步就往沐熙园去…… 祝嬷嬷讲完,脸露欣喜的神情,“老太太过来让人把园子门给打开了,还差人过来打扫院子,把堵门的那些花树都搬到咱们园子里装饰,沐熙园才成了这样……” 江夫人拉过荣玘的手,眼里闪着莹光,“要是玘儿有一天能开了智蒙,也搏一份仕途,为荣家争光,咱们也能给老太太尽一份孝心,才不枉老太太对咱们格外的厚爱。” 江夫人说完,神情又有些悲戚。她知道大房、二房都看着呢,老太太也不好做。家具搬来了又送不回去,记在老太太名下的两万两银子算是借的,可是什么时候才能还上呢! 骆嫣到不担心这个,盖新宅还是要置家具的,现在能用上好的,当然现在就用。 骆嫣听祝嬷嬷说过,荣永禧和江夫人成亲的第二天,老太太就给三房分了家产。当时怎么分都让人觉得不公平,最后就抓阄决定,武夫人和程夫人抓完以后,剩下的就是江夫人的…… 江夫人拿到两处没人想要的产业,也只能认了!好在分的园子到是差不多大,只是沐熙园盖得紧小了些,骆嫣心里却装着一个宏大的新园子! “季妈妈是认钱不认人,这次办事糊涂,让人误送来这么多好家具……不过她嚣张贯了,吃亏也是迟早的事。”宝蝶若有所思地道。 “听说季妈妈被打了板子,真是痛快!栖凤姐姐以前去库房办事,总是被季妈妈刁难。”锦鸳嘟着小嘴。 祝嬷嬷听锦鸳提到栖凤,问栖凤如今怎样了?玖儿插话道,栖凤现在是他们村里的名人,许多村民都送家里的小子去找栖凤报名,要到栖霞山采石头挣钱…… 江夫人听了这话,望着骆嫣笑了。相处日久,江夫人也希望栖凤能有个好归处。 锦鸳不信地瞪大眼睛,“那栖凤姐姐还得了,不是比村里的族长还厉害了?” “瞧这丫头,人小鬼精!说栖凤呢却扯到族长去了。栖凤再怎么说也是个女孩子,还得嫁人,还得依靠男人当家……” 骆嫣听大家说话,一直笑而不语,她心里痛快!季妈妈狗眼看人该罚也就罢了,倒是这些家具,程夫人给荣珏预备的。只怕荣珏是用不到了,他上一世秋试不中,怨骆嫣是扫把星,这一世他一样中不了…… 夜深了,荣玘已睡熟了。骆嫣望着荣玘弧起的嘴角,陷入沉思。赵伯琮说得对,也许荣玘的痴证能治好……荣玘如果好了,就可以和荣珏一争高下了,骆嫣不认为荣珏的才学比荣玘高明多少…… 骆嫣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骆嫣再睁开眼睛时,荣玘正笑咪咪地望着她。“娘子,我们去长街看下棋吧?” 骆嫣跳下床,“相公,我们去长街,找华大夫人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六章两难 骆嫣挽着荣玘走进药房,小伙计笑着迎了上来,“前两天师傅还念叨着,都满一个月了也不见骆姑娘来诊脉,今天终于来了。” 骆嫣笑笑,随着小伙计进了后宅。“师傅正在那边练功,二位先在这里坐一下。小的要去药堂忙,失陪了。”小伙计指了指廊下的长椅,转身走了。 骆嫣抬眼瞧去,见华大夫正在院子深处站着。再仔细看,华大夫双手抱拳,双膝微曲,一动不动地似被钉住了一般。 华大夫两眼炯炯的目光盯着面前的一株槐树。骆嫣知道这是一种功法,她曾在父亲的药典上见过,便拉着荣玘坐下,不敢打扰华大夫。 约莫一柱香的功夫,华大夫人收了功。朗声道:“让骆嫣姑娘久候了。”华大夫走过来,面色红润,脸上似罩了一层光,头顶隐隐地散着热气。 医坛圣手都有内功修为,显然华大夫的内功修为已臻完美。骆嫣这下终于相信赵伯琮说的,华大夫的确是医林高手,隐在市井的高人。 华大夫看见荣玘,不由得眼神闪动,盯住荣玘如沐春风的笑脸,半天才道:“骆姑娘是打算给这个小爷看病吗?” 骆嫣点点头。华大夫隐了眼里的精光,让骆嫣和荣玘随他进了内宅。 华大夫给骆嫣把了脉,眼里凝着沉重,骆嫣却不在意,她担心的胭脂记已经没事了,来找华大夫只求荣玘能有恢复心智的希望。 华大夫却不急着给荣玘诊脉,不时和荣玘拉几句家常。骆嫣有些心急了,忍不住开口道:“我相公的病能治好吗?” 华大夫惊讶地看着骆嫣,“这位小爷没有病啊!” “可他。是个傻子!”骆嫣有些失望,华大夫看不出病症,又怎么能给医好呢! 华大夫笑了,“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这位小爷不过是心中有一执念。一时陷入其中而不能自拔……” 骆嫣怔住了。这禅语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说了,从华大夫嘴里说出来,倒像是药方能治病一样。“您的意思是?” “老夫觉得。只需要一个引子,便可让其从执念里抽身!” “什么引子?”骆嫣听说能有方法让荣玘恢复心智,了然红尘,有些迫不急待了。 华大夫却望着骆嫣沉声不语了。骆嫣急得手心出了汗。又追问一句,“请华大夫明示。” 华大夫又沉吟半晌。才缓缓地道:“不用诊脉,老夫也能感觉到这位小爷乃至阳至刚体质,血脉本应奔涌畅通,现下却晦涩淤堵……” 骆嫣听得晕头转向不甚明白。怔怔地望着华大夫。 华大夫顿了一下道:“这样说吧!这位小爷需要和至阴至柔的女子交合相融,不出一年,便可如常人一样。” 骆嫣心里格愣一下。“您的意思是,我相公要和一个至阴至柔的女子同房?” 华大夫点点头。骆嫣拉着荣玘的手抖了一下。要让荣玘和别的女人在一起,骆嫣想想都觉如万箭穿心…… “不,不能。荣家不能纳妾,难道要我和相公分开?”骆嫣忍着心里的疼,喃喃道。尽管不情愿,但想到能让荣玘恢复心智,找一个这样的女子和荣玘在一起,骆嫣愿意! 骆嫣失神地盯着桌子,心里五味杂陈。突然听到华大夫问,“骆姑娘还没有和你相公圆房吗?”骆嫣脸腾地红了,复又眼里擒了泪。 华大夫是想安慰她吗?她是和荣玘没有同房,但是她已和荣玘拜过堂,是夫妻。她愿意一辈子就这样陪着荣玘。可是,荣玘若真能变成常人,能遂了江夫人的愿,为三房传承香火,骆嫣愿意离开荣玘,留着女儿身又怎样,骆嫣愿意终生不嫁。 华大夫见骆嫣未语含泪的样子,知道自己的话没说清楚,连忙补充道:“哎呀!都怪老夫拙笨,没有说清楚,骆姑娘就是那个至阴至柔的女子啊!” “什么?”骆嫣以为自己听错了,见华大夫不住地点头,骆嫣的脸又变成赤红,眼里的泪更止不住了,不过这时流的泪是欢喜的泪,是喜极而泣的泪! 华大夫提笔写了一个方子,笑着递给骆嫣,让她一会出去前堂找小伙计按方子抓药。荣玘现在还不通人事,需得借助药力和骆嫣的引导,才能成全好事。 骆嫣接了方子,羞得不敢抬头看华大夫。 “不过,”华大夫拖了长音,“骆姑娘的脉象比上次问脉时,更觉不可思议。老夫真真是看不明白,这阵子也翻了不少医典,骆姑娘这样的脉象,医典竟也没有记录过半个字……哎!” 华大夫的一声叹息,让骆嫣刚刚欢喜的神情又转为担忧,难道说和荣玘在一起,她的胭脂记就会漫延? 骆嫣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华大夫再说什么她也听不进心里去了。出了药堂,骆嫣紧紧攥着手里的药袋。药袋里是催情助性的春药,肯定比江夫人当初摆在洞房交杯酒里的药要有效。 只要今晚给荣玘吃了这药……明年这个时候,荣玘便可和荣珏一样,成为一个真正的爷。以荣玘过目不忘的能力,要考取秀才、举人,应该也不是问题。 骆嫣挽着荣玘默然地往荣府走着。荣玘看见街边做糖人的,非要缠着骆嫣和他一起去看。 “娘子,给我画个娘子。”荣玘和卖糖人的说着,卖糖人的执了滚热的糖浆在案板上快速地晃动,不一会,一个糖人小像就制好了。荣玘高兴地举着糖人,叫着,“娘子好美!” 骆嫣看着荣玘春风拂面的笑脸,心里却如坠铁石,越来越沉,沉到要让她站定了抚胸长叹。娘子,好美!可是满脸胭脂记的娘子还能美吗?这个想法深深地折磨着骆嫣。 骆嫣清楚地记得,上一世洞房才满一月,她脸上的胭脂记一夜之间长到眉眼,荣珏就已厌弃她了。荣珏当初恨不能融进彼此的浓情如蜜,在那一片刚如蝶形大的胭脂记面前,就瞬间化为冷语恶语,哪里还有半分情意…… 若是荣玘好了,骆嫣的胭脂记却变大了,荣玘还会说娘子好美吗?荣玘会嫌弃骆嫣吗? 回到荣府沐熙园,骆嫣将午时的阳光关在竹屋门窗之外,坐在一片竹香暗影里,骆嫣有些心神不宁……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七章醉意 荣玘和玖儿、锦鸳在院子里捉迷藏的欢笑声不时飘进屋里。荣玘的笑声那么纯净感染人,骆嫣不由得弧起嘴角,沉重的心情缓和了些。 宝蝶在门外传话,该吃午饭了。骆嫣打开门,荣玘回头瞧见了,忙过来叫了一声娘子,“玖儿说娘子在想事情,不让我打扰你。”骆嫣笑了笑,不敢直视荣玘的眼睛…… “快点坐吧!你们也坐下。”江夫人让宝蝶、玖儿和锦鸳都坐到桌边。祝嬷嬷布好最后一道菜,笑盈盈地道:“今天夫人亲自下厨,烧了几道家乡土菜。大家都不要拘着了,都多吃点,不许剩下。” 江夫人见大家都望着她,温和地道:“祝嬷嬷说得对,大家都别拘着,赶紧动筷吧。”江夫人执筷夹了一只鸭腿放到骆嫣碗里,大家才都动了筷。 骆嫣把鸭腿放到荣玘碗里,荣玘又夹住放到江夫人碗中。江夫人慈爱地笑道:“玘儿多吃些,娘喜欢吃青菜。”又将鸭腿放到荣玘碗里。 荣玘望着骆嫣,又把鸭腿放到骆嫣碗里。骆嫣起身又夹了一只鸭腿放到江夫人碗里,江夫人眼里竟盈了泪光。 祝嬷嬷忍不住笑道:“三爷孝敬娘亲,又疼娘子,就成全他的一片心吧!” 骆嫣低头不语,鸭子是江夫人从花溪村娘家带回来了,又亲自下厨烹煮,这让骆嫣有些莫名的感动。 宝蝶看在眼里,提议煮些花雕来喝,有肉无酒不成席。玖儿拍手叫好。祝嬷嬷想拦着,“现在是盛夏,哪有煮花雕喝的……”可转念一想。沐熙园里除了做菜备的几瓶花雕,哪还有什么酒喝。祝嬷嬷展了笑脸,任宝蝶去煮花雕。 江夫人一直温和地笑着,眼角却有些湿润。 锦鸳嘟着脸道:“今天就算庆祝我们正式入住新屋。竹屋住着很舒服,夜里总能闻到清香,就像又在过端午一样。” “是呀!特别是屋子里的黄花梨家具,一丝丝纹理让人想起江都的霁园。”玖儿和锦鸳聊起了骆嫣的霁园。话似说不完。 宝蝶用私存的几颗梅子干。又加了两块冰糖煮了一壶花雕,用木盘托着进来。酒香瞬间弥漫了整个屋子。荣玘兴奋得红了脸,看着宝蝶斟酒。 骆嫣看着托盘里的红泥小壶。想起一句“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正在骆嫣心里想着这首小诗,忽听江夫人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江夫人接过宝蝶递来的酒,一饮而尽。酒香蕴蕴中。江夫人红了脸。 “夫人会吟诗,好厉害!”玖儿不敢相信地向江夫人投去敬佩的目光。 锦鸳鼓掌叫好,荣玘拿了两个杯子,一手递给骆嫣。一手自己端着,“娘子,交杯酒。” 祝嬷嬷笑了。宝蝶掩嘴偷笑,玖儿和锦鸳一齐望向骆嫣。骆嫣的脸腾地红了。端过荣玘递来的酒杯,一饮而尽。荣玘怔了一下,有些委屈。江夫人忙道:“玘儿别闹了,骆嫣累了。” 祝嬷嬷哄着荣玘,荣玘把酒杯递给了江夫人。江夫人接过又一饮而尽,放下酒杯,江夫人叹了一声,“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若真到冬季,能有一杯热酒暖身是最好的。只怕……” 江夫人望了望沉思不语的骆嫣,缓缓地道“再过仨月天就凉了,多少都得置些御寒的衣裳被褥,老太太垫的银子也得还……”江夫人迟疑了一下,又道:“我想过了,大家既然愿意跟着我在沐熙园受苦,那咱们总得想想法子。我别无所长,只会一些刺绣,咱们能不能做些绣品去换些银子?” “奴婢愿意做,就让奴婢们做吧,夫人不要动手。”江夫人话音刚落,宝蝶抢先道。 “夫人说的哪里话!奴婢怎么能让夫人做绣品换钱呢!”祝嬷嬷酒气晕红的脸起了悲伤。 锦鸳涨红了小脸道:“奴婢能吃苦,虽然,虽然奴婢的手艺差,奴婢愿意勤加练习……” 玖儿正要说话,骆嫣腾地站了起来,“你们都不用做刺绣,挣钱的事我自有办法!”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大家都屏了呼吸看着骆嫣。只有荣玘因为骆嫣不和他喝交杯酒有些失落地低垂着眼帘,慢慢地啃着碗里的鸭腿。 “小姐,你能说话了!”玖儿打破了沉默。 宝蝶和锦鸳站起来围着骆嫣,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她。 江夫人湿润的眼角这时流下了泪,缓缓地站起身,“老天开眼了,嫣儿终于可以说话了!” “夫人和老爷一向宅心仁厚,老天爷也不舍得总让咱们吃苦,依奴婢看,说不定三爷往后也会越来越好了。三房开枝散叶指日可待了……” 骆嫣只觉脑中嗡嗡作响,忍了这么久,她再也不想见到江夫人为生计发愁,为她难过的样子。正当大家高兴说笑时,门外有人传话。宝蝶出门一看,是银簪。 “二夫人晚上请朱夫人看戏,邀请府里女眷全部过去坐陪。请三夫人和三奶奶准备好,傍晚时自去桃园戏院。朱府带来的随从甚多,奴婢们都忙着招待,到时就不再来请了,劳烦宝蝶姐姐看好时间。”银簪伸头往竹屋里看,屋里飘出酒香,银簪眼里闪着奇怪。 宝蝶应着知道了,打发银簪出去。进门禀了江夫人,江夫人说不想去凑热闹。宝蝶望了望骆嫣。 骆嫣柔声道:“陪人看戏的确无聊,不过好不好看不在演的什么戏上,咱们偏要去让人看看,咱们沐熙园里人的风采。” 江夫人有了几分醉意,“沐熙园从来没有风采……如今只怕更让人笑话了……”江夫人扶在桌上,碰翻了杯里最后半杯酒。清亮的酒水洒在她素色的衣裳上,晕开一朵写意的花。 “婆婆醉了!”骆嫣明白江夫人指的是什么。祝嬷嬷忙扶了江夫人进内室休息。 “这场戏晚上一定要去看,还要风光地去看。”骆嫣问宝蝶可有华丽些的衣裳。宝蝶摇摇头,武夫人当初赏她的衣裳,赶她出百福园的时候都收回去赏给香草了。 骆嫣看着锦鸳和玖儿收拾着桌子,心里有了主意。她让宝蝶去雎鸠楼找荣娇娘,借两身她身边丫鬟云溪的衣裳来。宝蝶会意,匆匆出了沐熙园。 骆嫣挽着荣玘回到自己屋里,让荣玘上床休息,荣玘脸上还挂着几分委屈。骆嫣忙倒了两杯水哄荣玘和她交臂喝了,荣玘这才转了笑脸,乖乖上床睡觉,不一会便睡熟了。 骆嫣在妆台前拢了拢发髻,对着镜子自言自语,“姐姐,这次得麻烦你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八章惊艳 午时的百福园一片沉静,花树茂密处偶有几个丫鬟婆子躲在树荫里窃窃私语。骆嫣也不避人,和玖儿径直往骆婵的院子里去。 花树深处一个婆子探头看到了骆嫣,小跑着出来,“给三奶奶请安!三奶奶这是要去找大奶奶呀?”婆子胖胖的脸上堆着笑。 骆嫣一看是仇妈妈,上次因为玉镯的事,仇妈妈跑去沐熙园找江夫人澄清,谁知被宝蝶教训一顿,只好自认倒霉。这一次教训让仇妈妈明白了一个道理,即便是最不起眼的主子,要想惩治奴婢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骆嫣点点头,沉静似水的脸上无波无澜。仇妈妈下意识地抬手拢了拢手上镯子,她知道骆婵和骆嫣因为一串玉环绶闹了矛盾,骆嫣还来自讨没趣? 骆嫣也不停步,和玖儿继续往园子里去。有小丫鬟过来拉了拉仇妈妈的衣袖,“如今三奶奶哑了,你说那许多话不是讨骂嘛!” 仇妈妈吐了吐舌头,又反应过来,拧了小丫鬟的屁股,“都哑了还怎么骂?”仇妈妈又伸头望着骆嫣的身影隐进了骆婵的院子,喃喃道:“倒是从没听三奶奶骂过人,这姐妹俩真是不一样!” “当然了,一个庶出,一个嫡女。”小丫鬟悄声道。 仇妈妈作势要打小丫鬟,压低声音,“叫你不要多嘴!还没记性!”两人悄悄回到廊下候着,不再出声。 园子又恢复了宁静,偶有知了叫上几声。 骆婵这时却没睡觉,正把玩着手上的宝物。前两****才从扬州最著名的多宝斋,购进一串妃丝雪玉环绶,才解了被朱杏茹夺玉之恨。 她得了通知。晚上要去戏园子陪朱夫人看戏,便打定了主意要盛妆出席。朱杏茹那猪头自认有娘家靠山,在荣府作威作福,她骆婵可不怕她。骆婵有钱,前几天夜里,荣瑞突然回来,让人抬了两大箱银子。让骆婵好生藏好。 骆婵见荣瑞搁下箱子便匆匆走了。也来不及细问。她打开箱子欢喜地抓起银子左看右看,越看越欢喜。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许多银子,好家伙有十几万两。 骆婵和青儿忙了一晚上。才把箱子里的银子取出来一一藏好。床下暗板后,墙壁的夹层……最后几百两实在藏不下了,骆婵便装在袋中,第二天便去多宝斋花了。有钱的感觉真是痛快! 骆婵卧在贵妃榻上。半闭着眼睛,摸着妃丝雪玉。柔润的手感让她觉得非常适意。 “二小姐来了!”青儿在门外传了一声。骆婵慢声道,“告诉她我睡了,不见。” 青儿没作声,骆婵睁开眼睛一看。骆嫣已站在门口正静静地望着她。青儿讪讪地垂手立在门边不敢看骆婵。 骆婵眼神一凛,放下玉环绶,“妹妹没学会有请才能进吗?” 骆嫣脸上沉静似水。不以为意。玖儿叫了一声大小姐好,扶了骆嫣坐到了太师椅上。 骆婵从贵妃榻边的荷花弯腿红木方桌上拿起轻纱团扇。掩在嘴边,忽地笑了,“妹妹如今脸皮是越来越厚了,串通库房妈妈偷搬了红木家具抬去沐熙园。你怎么不想想,你那几间破屋子摆上红木家具,那能搭配吗?” 青儿准备沏茶,骆婵挑起长眉,轻斥一声,“你出去看看我的补汤熬好了没?在这傻站着干嘛!” 青儿吓得手一抖,盛在茶则里的细叶茶尖掉到了地上。玖儿过去帮忙,青儿歉然地望了望骆嫣,抽身出去厨房看骆婵的补汤。 骆婵瞟着玖儿沏了茶端给骆嫣一杯,又给她递了一杯。 “我说吧,就连玖儿都变得脸皮这么厚了。”骆婵轻啜一口茶水,又摆弄起妃丝雪玉环绶,“你看看我这块玉环绶,配我的绯色羽裳才相得益彰,你弄一屋子红木家具放在竹屋,那真是浪费……” 骆婵见骆嫣一直默然不语,才突然想起骆嫣哑了,咯咯笑了起来,“说了半天,倒忘了妹妹如今哑了,若是那天妹妹就哑了多好,那个猪头就不会抢了我的玉环绶……” “好了,我也累了,妹妹还是回去吧,我没银子给你。晚上看戏得费精神,我要睡一会。”骆婵自顾自地躺倒在贵妃榻上,用团扇遮着脸,不再多看骆嫣一眼。 骆嫣示意玖儿出去,玖儿随手掩上门。 骆嫣不慌不忙地打量起骆婵的屋子,骆婵哪里睡得着,搁下团扇,叫道:“让你出去,你听不见呀!你难道还聋了不成。” 骆嫣走到骆婵榻前,望着骆婵的眼睛笑了,“妹妹只是来借几身衣裳,姐姐不用动怒。小心生气就变丑了!” 骆婵惊讶地望着骆嫣,“你,你又能说话了?” “姐姐拿几身荣春娘在家时穿的衣裳,再找几身你箱笼里的衣裳,叫青儿一会给我送到沐熙园去。” 骆嫣说完,见骆婵恍惚地望着她,笑了笑,打开门,叫上玖儿出了百福园…… 未时末了,荣府又开始喧嚣起来。从温州请来的南戏班已在桃园戏园搭起架式,不时传来咿咿呀呀地练唱声。 沐熙园里也偶尔能听到戏园方向传来一声高亢的唱腔。 “没想到二夫人竟从那么远请来戏班!”宝蝶说着,手下不停,她和玖儿正飞针走线地忙着修改青儿送来的衣裳。 “朱都尉夫人来了,二夫人当然要极尽巴结,这也是情理中的事!”骆嫣能想到程夫人在朱夫人面前的卑微,只怕晚上更有好戏瞧了…… 傍晚余霞褪去,沐熙园拢在一片烟翠之间。 祝嬷嬷帮江夫人穿上骆嫣拿来的衣裳,江夫人脸上竟起了腼腆,“这,这花色太年轻了吧!” “夫人穿着真好看!”锦鸳拍手叫好,荣玘痴痴地望着江夫人,“娘,好美!”荣玘回身看到骆嫣从门外进来,惊艳地叫道:“娘子,好美!” “到底是娘好美,还是娘子好美?”祝嬷嬷笑着问。 荣玘笑得如沐春风,“娘美,娘子美!” “看把你美的!”江夫人难得地露出会心地笑。 骆嫣和江夫人到戏园的时候,各院女眷和来客都已坐满了戏园的亭阁里。就连老太太都稳稳地坐在居中的亭阁中,品着香茗,吃着果子,看着戏台上罢着的红绒靠椅和金丝飘垂的红绒长桌。 骆嫣穿着妃色直领嵌珍珠的小衫,下着一条绯色拢轻烟的纱裙,挽着江夫人款款走进戏园,如一朵红云绮丽而轻盈。江夫人身着丁香色交领镶金边的锦裳,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轻柔典雅。宝蝶穿着杏色撒银羽的衣裳跟在身后,玖儿、锦鸳穿着一样的鹅黄小衫纱裙,伴在宝蝶左右。 看台上的众人一时没认出来骆嫣和江夫人,朱杏茹还尖着嗓子问了一声,“那是哪个院子来的客人吗?” 朱夫人伸长了脖子看,不由得赞道:“这才是美女如云!当比得京城佳丽不让一分……” 程夫人让金钗去迎,金钗见是骆嫣和江夫人,忙回去禀报。程夫人望着骆嫣和江夫人进了侧边的亭阁,惊得睁大了狭长的眼睛……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九章看戏 程夫人没想到江夫人和骆嫣会来,江夫人说是从来不喜欢热闹,程夫人知道江夫人是没那个脸面出来。荣永禄的冷落,娘家的清贫……江夫人只能处处隐忍,万不得已时,肯定不会在人前出头。今天这是怎么啦?熙园烧光了,江夫人竟然有心情来看戏! 程夫人原是想趁这个机会,在亲家朱夫人面前树立起荣家主事的地位,让朱家更高看他们二房一眼。却不想这个江夫人和骆嫣一露面就抢了个风头。 骆婵痴痴地盯着骆嫣的衣裳,回身悄声问青儿,骆嫣的衣裳好眼熟。青儿含糊地噢了一声,终是没有说话。骆婵这阵子时而瞌睡一整天,时而精神一晚上彻夜不眠。青儿跟着时喜时忧,不知骆婵犯了什么毛病,轻易不敢和骆婵说话。 武夫人瞅了瞅江夫人的身姿,圆盘满月的脸上起了一丝羡慕,喃喃道:“都十八年了,她的身材竟没什么变化!”武夫人身后的仇妈妈陪着笑脸悄声道:“三夫人哪能跟您比呀!您这是满脸福相,她那是骨轻肉薄……” 武夫人听得心花怒放,拈了果子慢慢嚼着,自顾着陶醉,一双眼神却还是粘在江夫人身上,随着江夫人丁香色的衣裳飘移。 仇妈妈赶紧给武夫人轻轻捶肩。香草看护卿哥不在武夫人跟前侍候的时候,仇妈妈总想着法了讨武夫人欢心…… 荣老太太瞧见骆嫣,让宝箱带骆嫣过来。老太太拉着骆嫣的手,怎么看怎么喜欢。 坐在老太太旁边的朱夫人就不明白了,问这是府上哪位啊?老太太脸笑成一朵花,“这是骆嫣。荣珏媳妇!” 朱夫人惊得张大了嘴巴,坐在朱夫人身边的程夫人坐不住了,“老太太是糊涂了,骆嫣是三爷荣玘的娘子,荣珏的娘子是杏茹啊!” 老太太撇嘴,不高兴地看着程夫人,“骆嫣是妃子命。荣珏将来是要做王爷的……” 朱杏茹的嫂子忍不住了。“我看老太太八成是真糊涂了,日间就说什么王爷王爷的,我忍着没问。现在又这么说,妹夫怎么就能成了王爷呢?这要是传出去会不会被人告个谋反的罪名啊!” 朱杏茹的婶子也插嘴道:“我看亲家夫人真是要小心,老太太也就罢了,若是贵府的奴婢们都出去乱说。只怕连带着咱们亲家也要受牵连。” 程夫人陪着笑,“这个自然。这个自然!”程夫人叮嘱老太太仔细看戏,别再提什么王爷了。自程夫人嫁进荣家,就听老太太念叨了二十年,到底是荣家要传承个什么个王爷爵位。程夫人真没细心了解过,她一心只盼着荣珏能有出息。 老太太拢了拢骆嫣的头发,开心地指着骆嫣额上的一点胭脂记。“这个是妃子记,嫣儿嫁进来。咱们荣家重新册封王位的日子就不远了。” 朱夫人皱了眉头,“老太太,我们家杏茹嫁给荣珏,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再说我朝除了太祖封的几个外姓王爷,再没封过王位,怎么荣家就有王位了呢?” 骆嫣坐在老太太身边,听朱家女眷议论,沉静的脸上浮起笑意。她也很想知道老太太不时提起的王位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太太兴致来了,啰嗦半天,大家才听出个所以。 荣家先祖因精通音律,博学多才位列孔子七十二弟子之中,真宗时受册封为厌次候。荣家一脉传承,逐渐势微。到了太祖时,荣家子孙为强身健体,开始尚武轻文。 到神宗继位时,为检省朝中禄爵,下令五服之外的宗室不再写入玉牒,外姓候爷更是停止承袭,断了一切物质供应。哲宗时,王室宗亲又恢复了禄爵,可是再不提外姓承袭禄爵之事…… “老太太真会说笑,我看贤婿荣珏能高中殿试就是无比荣耀了,还想什么册封候爷王位。”朱夫人听完,呵呵笑了起来,脸上神情却不好看。朱夫人盯着骆嫣瞧了半天,眼里全是敌意。 朱杏茹挤过身子,插在老太太和骆嫣身前,“老太太,您仔细瞧瞧,我才是荣珏的娘子。她是什么东西!”朱杏茹扁着嘴,眼里全是不屑地瞟了骆嫣一眼。 老太太被朱杏茹伸过来插满饰钗的猪头吓了一跳。老太太往后挪了挪身子,别过脸去。燕嬷嬷忙陪着笑脸,请朱杏茹回到坐位上,嘱咐朱杏茹有了身孕的人不可动作太大…… 朱杏茹回到坐位上,望着骆嫣,嘲讽道:“傻子娘子!还妃子命!呕……”朱杏茹夸张地做呕吐状。 骆嫣沉静似水的脸上没有半分在意,缓缓开口道:“太祖皇帝陈桥之变才得皇位,先后封了十位外姓王爷,后为加强中央集权,又杯酒释兵权。至太宗始,尚文抑武,对外消极防守,只能说荣家太祖英雄无用武之地…… 如今高宗广纳贤才,荣家又复以文韬入仕,若是荣家子孙真如先祖有博学之才,精五律之能,也许能得皇帝赏识体恤,再册候王之位也未可知……” 骆嫣的话说得看台上的众人一愣一愣的。荣丽娘冷着脸道:“高宗的心思你又如何知晓?枉自揣度圣意是死罪!” 荣春娘坐在荣丽娘身旁,一听这话有点急了,站起来柔声道:“嫂子不过为了搏老太太欢心,顺着老太太的意思说话罢了。府中上下哪个不知道,老太太最大的心愿就是再得到候爷册封呢?” 荣娇娘一双剪水双瞳幽幽地望着荣丽娘,荣丽娘从骆嫣身上收回目光,碰到荣娇娘的眼睛,荣丽娘一双寒星似的眼睛竟不由得垂了下去。 荣丽娘清楚,她和荣娇娘自幼修舞练琴,识文断字,哪一样不是为了荣耀荣家的门庭,若是荣家男丁真能得册封候王之位,她们又何苦要去皇宫争风…… 荣丽娘收了声,缓缓坐下。荣娇娘望向骆嫣,脸上绽开春风般的笑容。荣娇娘刚刚见到江夫人和骆嫣一袭盛装翩然而来,连日来压在她心头的阴霾消去了大半。沐熙园被烧毁了,母亲的精气神还在! 荣媚娘拈起一颗果子巧笑着,“没想到啊没想到!哑巴开口说话了!还懂得这样多!说得我如听天书,可比我那傻子堂弟要强多了!” 朱杏茹一听来了精神,“对呀!你出来你傻相公不是没人哄了吗?” “都少说两句,还看不看戏了!”程夫人话音刚落,戏台上就响起了琴音,好戏开场了…… 朱杏茹的嫂子俯身过来问,府上还有傻子?朱杏茹对骆嫣和江夫人指指点点。江夫人能感到朱家女眷投来嘲讽的目光。 骆嫣安顿好有些瞌睡的老太太,走过去扶住江夫人的手臂,给她一个坚定的眼神,江夫人敛了眼里的难堪,目不斜视地盯在戏台上……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章佳人 戏台上张生中了状元郎,一身大红官服扎着金丝莽带,头插金翎宫翅在众人的簇拥下从后台走出,这下看台上掀起了高潮。 朱杏茹腾地站起来,激动地抓紧了朱夫人的手,高声叫道:“中状元了,中状元了!”朱夫人也站起来,激动地叫好! 荣老太太本来瞌睡,被这一通呼喝叫好声惊觉,望了一眼戏台上的状元郎,老太太也站起来高喊着,“荣珏孙儿中状元了……”说着就要往戏台奔去。 燕嬷嬷扶住老太太,在她耳边说那是演戏呢,老太太不知是人声嘈杂听不清,还是认准了台上的张生就是荣珏,和燕嬷嬷拉扯着就下了观戏阁。 程夫人也忘情地看着台上的状元郎叫好。曲嬷嬷扯了一下程夫人的衣袖,程夫人才看见老太太和燕嬷嬷在台阶上拉扯着。程夫人吓得脸变了色,赶紧叫曲嬷嬷和金钗过去把老太太扶回坐位。 “老太太,您说这大晚上的要是不小心摔一跤,让我们做媳妇的该怎么担待?”程夫人看着被扯回坐位上的老太太,翕动着薄唇。 荣老太太望着戏台眨着眼睛,嘴里嘟囔着荣珏的名字。朱杏茹的婶子在旁附和,“我家婆婆就是去年冬天不小心滑了一跤,到现在还卧床不起呢!” 武夫人探头过来,“老太太是高兴,误以为那是荣珏了,你们就别吓唬老太太了。到是好一阵子没见荣珏了,亲家岳母来了,荣珏也不着家吗?” 武夫人虽在百福园,对永禄楼的事也略知一二,程夫人暗中笑她娶个庶女做媳妇,武夫人却暗讽荣珏心比天高,却娶个猪头猪脸的娘子…… 朱杏茹的嫂子接话道:“我那个妹夫出城接我们到贵府,又给我们摆酒接风,当真是热情。只是他一时高兴喝醉了,这两天只怕还宿醉未醒呢!真是难为他了。那么一个粉雕玉琢的人儿……” 朱杏茹听到这话回身看了她嫂子一眼,她嫂子知道一时失言,赶紧闭了嘴。朱杏茹的哥哥猪头三的样子比朱杏茹犹甚,朱杏茹的嫂子嫁进朱府。图的是门当户对,过个安逸富贵。 可是一见到荣珏,朱杏茹嫂子花样年华的心不由得悸动啦,世上竟有荣珏这样英俊潇洒的男子!这次求着朱夫人出府给朱杏茹贺喜,实则是荣珏上次和朱杏茹新婚回门。让她一见难忘…… 见程夫人沉吟不语,武夫人笑了,笑得明媚。她知道荣珏碍着朱家女眷来此,借酒装醉不和朱杏茹同房,这两日又借口准备秋试避去南山书院了。 武夫人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日黄昏荣珏从府外回来便听说沐熙园着火了,他顾不得先回永禄楼,直奔了沐熙园去,站在一片焦黑之中,荣珏心下大惊。沐熙园全毁了。以后骆嫣该如何生活呢?想到这里,荣珏没来由地一阵心疼。 荣珏悄悄溜到翠苑,刚好看到骆嫣挽着荣玘从北厢出来。他躲在树后,见骆嫣一身素衣,脸色沉静,如花容颜依旧清朗明艳,荣珏终于安心。他痴痴地盯着骆嫣的背影直到消失在小径尽头,才回到素熹堂。 荣珏倚在窗前,抚唇而叹。他被骆嫣咬伤的唇,已看不出半点痕迹。他心里的伤却越来越深。那夜清风撩人。更撩人的还有骆嫣的发丝、柔滑的肌肤……尽管荣珏的唇被咬得生疼,骆嫣唇齿间的芬芳却如一味毒药,沁入荣珏心田,再难医治。 荣珏伏案挥笔。“绝世佳人,一顾倾情,再顾倾心。宁舍宫花金翎,只求佳人在侧。”酣墨淋漓,荣珏奋力一笔提起羊毫。看着撒金宣纸上的墨迹,眼里又升起了渴望。 这时的荣珏早将朱杏茹抛至脑后。朱杏茹因孕而欣喜的神情,只会让荣珏觉得耻辱和恶心。荣珏不想与朱家人厮磨,打定主意待朱杏茹的娘家人走了再回府。不为别的,只为这里还有他心心念念的骆嫣…… 戏散了,朱杏茹抑制不住兴奋的心情,欢喜地步下台阶。 “小姐小心台阶!”青鸾扶着朱杏茹下了观戏台。“四奶奶小心,慢慢走!”众丫鬟关切地望着朱杏茹兴奋的脸。 谁都知道,朱杏茹肚里的孩子要比百福园的卿哥珍贵,卿哥不过是没娘的孩子,荣瑞也不过六品官爷。而荣珏若秋试高中,必是五品以上授封,而朱杏茹的娘家,满门都有是四品以上要员。 “娘,我现在回去也睡不着!不如你陪我一起走走。”朱杏茹和朱夫人撒娇。朱夫人哪有不应的道理。朱杏茹的嫂子提议去荣珏的书斋看看。 “嫂子只不过识得几个字,倒有兴趣去看我相公满堂指点江山的书册?” “瞧小姑说的,嫂子是想沾沾状元郎的福气,回去好教育你侄子用功读书。不过小姑真是越发出口成章了,说话都和以前不一样了。看来妹夫的功劳不小呢!” 朱杏茹脸上起了尴尬,成亲一个多月来,荣珏只和她同房不过四五次,平日里更不与她多话,见个面还要三请四求的…… “就去看看我这状元女婿平日都读什么书!”朱夫人笑着让丫鬟带路。刚才一出状元郎的戏码,让这些女眷都觉得荣珏中个状元不过是探囊取物的事。不说荣珏多么有才华,单是朱家宗族在朝中的关系,保荣珏一个状元也不是多大难事。 一行人迤逦着进了素熹堂的院子。银簪忙迎上来,给众人见礼。 “你怎么在这?”朱杏茹问,她不太喜欢银簪寡淡的脸,银簪总是一副讪讪羞怯的神情。上次说骆嫣到荣珏的书房纠缠,才燃起朱杏茹心底的妒火,跑去沐熙园找骆嫣算帐。这次又见银簪在素熹堂出现,朱杏茹没了好脸色。 “奴婢来打扫。” “素熹堂一向由王婆子打扫,你来打扫个屁!” “王妈妈今天病了……”银簪垂下头,声音像从远处飘来。 “快走开别让我看到你!”朱杏茹厌弃地望了银簪一眼,“好在四爷不在书斋,不然我定治你个勾引主子的罪!”朱杏茹挽起朱夫人进了素熹堂。 “一个丑丫头也值得你生这么大的气,小心肚里的孩子!听娘的话,要心平气和,孩子生出来才漂亮。” 朱杏茹扁着嘴往朱夫人怀里钻。朱杏茹的嫂子撇撇嘴,进门四下打量,她走到书案前,看着纸上墨迹犹鲜的字,不由得念出声。 绝世佳人,一顾倾情,再顾倾心。宁舍宫花金翎,只求佳人在侧。 “那是什么意思?”朱杏茹狐疑地望着她嫂子。 “就是说有个美人让人心里难安,什么功名利禄都可以不要,只想和美人在一起!” 朱夫人脸色一凛,“你不要和杏茹说这诨话。”朱夫人到书案前一把扯了撒金宣纸,揉成一团扔到地上。 “怎么会是诨话,我倒觉得眼熟得很。这首和李延年的〈北方有佳人〉何其相似呢!” “你跑到这里来显示学问了?”朱夫人白了朱杏茹嫂子一眼,不想再做停留,拉着朱杏茹出了素熹堂。 朱杏茹的嫂子拾起撒金宣纸,仔细展开又摊在书案上,左看右看。心里却道,荣珏心里有别人?这个佳人是谁呢?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一章心火 朱杏茹气鼓鼓地挽着朱夫人出了素熹堂,朱夫人哪能看不出朱杏茹的委屈。朱夫人瞅了瞅青鸾,青鸾赶紧低了头,不敢直视朱夫人洞察的目光。 “青鸾,你都知道什么就说吧!你是杏茹的陪嫁丫头,只有她好,你才能好。我知道荣府有不纳妾的家规,你用心侍候小姐,等有合适的机会,你不用等到二十岁,一样可以给你找个好人家送出去。我们朱家还能亏待了你不成!” “夫人,奴婢,”青鸾咬了咬嘴唇,抬眼看到朱杏茹并没阻止的意思,便接着道:“姑爷对小姐还挺好的,不然小姐也不会有喜了。只是,只是那个不知脸耻的骆嫣,死缠着姑爷,害姑爷心神不宁……” 朱夫人起了疑惑:“骆嫣,什么人?”朱杏茹的委屈一下涌了出来,扁嘴道:“就是看戏最后进园子穿得跟妖精似的那个。荣老太太不知被她喝了什么*汤,就是偏心喜欢她…… 我看她是图谋荣家财产,嫁给荣家傻子三爷,又臭不要脸勾搭我相公。娘,你得给我想个法子,治治这个狐狸精!” “难道荣珏纸上写的佳人就是骆嫣?荣家三奶奶?”朱夫人望望朱杏茹又望望青鸾。 青鸾点点头,又赶紧飘开目光。这个事实一旦揭开,她真怕朱杏茹又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那日烧了沐熙园,青鸾一直心神恍惚,就怕别人查出来,要治罪肯定也是她这个奴婢来担着。 朱杏茹的嫂子随在她们身后听得真切,走上一步沉声道:“既然狐狸精是以****人,就毁了她的容。看她还怎么迷惑爷们!” 朱杏茹眼里迸出一丝神采,“对,我老早就看骆家姐妹不顺眼了,仗着有几分姿色,从小门小户跳进荣家,还真以为是野鸡爬上梧桐树变成了金凤凰呢!” 朱杏茹的嫂子掩嘴笑了,“小姑说话有见地!” 朱夫人迟疑了一下。“什么姐妹?到底是谁勾引荣珏。” “骆嫣。”朱杏茹又有些泄气。“可惜上次烧了她的屋子她竟毫发无损,怎么才能毁她容呢?” 朱夫人听朱杏茹说话吓了一跳,一问才知朱杏茹竟和骆嫣早有过节。“先别急,毁容倒不失一个良计,不过这事要从长计议,你现在有孕在身。切不可太过劳心动了胎气。” 朱杏茹这才舒展了扁脸,一抹笑容荡在香肠似的唇边。她突然觉得骆嫣根本不是她的对手。有娘家撑腰,她还怕什么!毁她们骆家姐妹的容貌那是轻而易举的事! 朱杏茹的嫂子附在朱夫人耳边窃窃一番,朱夫人连连点头…… 常言道,隔墙须有耳。窗外岂无人。站在花树密处的银簪,把朱杏茹她们说的话听得一字不落。 银簪刚刚被朱杏茹一顿喝斥,忍着心头委屈往住所去。可走了一半。她又折身回来,刚巧看到朱杏茹和朱夫人从素熹堂出来。银簪便躲在花树丛中。打算等朱杏茹过去,她再去素熹堂。 每当荣珏出府,素熹堂便成了银簪流连之所。望着一笔一墨,一书一册……银簪仿似见到荣珏玉树临风的身影。这种幻像让银簪无比满足。 今天银簪替王妈妈值扫素熹堂,她里里外外仔细打扫,都顾不上吃晚饭。抹完最后一张椅子,银簪额上已渗了汗。银簪看到了桌上的那张字,她虽不认得几个字,却认得佳人二字。 她突然有些心慌,荣珏的佳人肯定不是朱杏茹,打从朱杏茹嫁进荣府那一刻开始,银簪就替荣珏不值。猪头一样的朱杏茹怎配做荣珏床侧之伴呢! 银簪知道那个佳人更不可能是自己,她愿意如一粒凡尘低到尘埃,偶尔能贴近荣贴便已满足。难道荣珏一直还念着拒婚他的骆嫣?银簪虽然也不喜欢骆嫣,但显然骆嫣比朱杏茹更配荣珏。只要荣珏高兴,银簪就跟着开心。 银簪突然感到心里无比欢愉,就像偷窥到了荣珏的秘密,让她甘之如饴。银簪准备去吃晚饭,突然想到朱杏茹会不会看到那张纸,会不会引起麻烦?她赶紧又折身回来…… 银簪待朱杏茹和朱夫人一行走远了,才从花树密处出来,从素熹堂小径快步往沐熙园去。 再说骆嫣和江夫人,戏散了以后,骆嫣挽着江夫人出了桃园戏院。骆婵特意绕到骆嫣身前,问骆嫣的衣裳是新做的? 骆嫣笑了,“姐姐忘性真大,这衣裳是姐姐送给妹妹的啊!还有我婆婆和宝蝶的衣裳,都是姐姐特意差青儿下午送来的。可惜婆婆的衣裳尺寸太大,我们赶了一下午才改好。” 武夫人走在骆婵身后,见骆婵和骆嫣聊得热闹,便走近了望着江夫人,圆盘满月的脸上露了笑,“江妹妹是越来越年轻了,今天我差点没认出来!” 江夫人脸上泛起潮红,“姐姐见笑了,骆嫣给我打扮的确实有点不适合我的年纪。” 武夫人凑近了摸着江夫人身上的衣料,“这料子极好,怕是三老爷从外面捎来的吧?听说三老爷如今在乡下教书,也能赚到钱了啊!” 江夫人脸上起了尴尬,讪讪着没有作声。 骆嫣拉着骆婵故意大声说,“还是姐姐对嫣儿好,知道我们没穿戴特意送了衣裳来,我婆婆这件,姐姐选得最好,春娘姐姐穿着不好看,我婆婆穿着却特别合适……” 武夫人正在摩挲着江夫人的衣料,听到骆嫣的话手上一抖,侧身看了骆婵一眼,圆盘满月的脸上瞬间敛起笑容。 武夫人眼皮不抬地和江夫人告辞,骆婵瞪了骆嫣一眼,紧走几步去追武夫人。骆婵还糊涂着怎么就给骆嫣送了衣裳来,可眼前所见却是事实。她只好陪着小心追上武夫人,“媳妇不过是见她可怜,把不想穿的衣裳拿去几件,好歹姐妹一场……” “你倒是会做人情,拿了春娘的衣裳送人。你问过春娘乐意吗?” 骆婵讪讪道:“大姐的衣裳多得挤满了一间屋子,像这种颜色清淡的大姐现在根本不喜欢……” 武夫人摆摆手让骆婵别再说了,走了几步又停下来,“你会帮着别人挑衣裳,明儿给我也挑一挑,老爷好久没回来了,我想打扮打扮,给他个惊喜。”武夫人说完,脸上起了不自然,圆盘满月的脸上竟起了红霞。 骆婵应着,心下却嘀咕,像武夫人这样五短身材,穿什么也不会好看到哪去呀! 骆嫣望着骆婵和武夫人远去的身影,摇头笑了笑。沐熙园一场大火,烧了园子,见了人心。大火已灭,骆嫣与世无争的心却渐起了火焰……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二章苦果 又快要十五了,月亮却像蒙了一层纱,朦胧又悠远。骆嫣和江夫人进了沐熙园,荣玘兴冲冲地跑过来,“娘子,戏文好看吗?” 祝嬷嬷迎上来,“三爷一直吵着要去看戏,奴婢哄都哄不及……夫人和三奶奶总算回来了。” 江夫人拉住荣玘的手,“等以后有机会了,娘陪你好好看一场戏。”江夫人哪有心思看这出状元郎的戏,程夫人苦心安排的戏文,不过是炫耀她们二房的威风…… 骆嫣明白江夫人的心思,却不点破,哄荣玘说戏文不好看,拉着荣玘进了屋。玖儿和锦鸳换下衣裳,忙着去烧水。宝蝶换下身上的衣裳,仔细地叠好,要还给骆嫣。骆嫣让她收着,以后还有机会穿。宝蝶欢喜地应着收好了衣裳,去关沐熙园的破门。 骆嫣坐在椅上,神情有倦怠。她望了望搁在红木柜顶的药袋,心里又开始悸动不安。 “娘子,你的脸好红!”荣玘俯身认真地端详着骆嫣的脸。骆嫣觉得额上发烫,她伸手拂了一下额头,赤热从额上传来。骆嫣正要去妆台照镜子,听到宝蝶在门外说永禄楼的银簪来了。 这么晚了银簪来干什么?骆嫣心下奇怪,让宝蝶请银簪进来。 银簪垂眉进来,眼睛的余光不时地扫视一下屋内,她听金钗说沐熙园里的家具都用了程夫人置下给荣珏的,现在见了,果然气派不凡。 骆嫣抚着额头坐在椅上看着银簪,银簪抬眼看了宝蝶一眼,欲言又止。骆嫣让宝蝶带荣玘去看玖儿和锦鸳的水烧好了没。宝蝶应着,和荣玘出去掩了门。 银簪稳了一下呼吸才怯怯道:“奴婢来告诉三奶奶一声。有人要毁三奶奶的容貌。请三奶奶要当心。” 骆嫣的食指在额上滑着,神色沉静似水。心里却想银簪唱的是哪出戏? “是真的!请三奶奶相信奴婢说的。”银簪有些急了。 骆嫣放下抚额的手,神情专注地望着银簪起急的脸。 “奴婢特意跑来告诉三奶奶,全是一片好意,三奶奶信也好不信也罢,奴婢只能说这么多了,奴婢得回去了。不然曲嬷嬷查房该责罚奴婢了。” 银簪起身要走。骆嫣缓缓开了口,“你们四奶奶就这么恨我吗?”银簪打个冷战,吃惊地望着骆嫣。 “朱杏茹烧了我们沐熙园还嫌不够。还想要毁我容貌,她真心是想赶尽杀绝啊!”骆嫣沉静的脸上没有丝毫怒意,但冰冷的语气如二月的寒风。 “三奶奶都知道了?”银簪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讶地望着骆嫣。复又低下头去,“奴婢要说的话完了。奴婢告退。” 骆嫣叫住银簪,从红木柜顶取下药袋,交给银簪,让她熬成一碗调在绿豆糖水中。给荣珏喝…… 送走银簪,骆嫣帮荣玘沐浴。蒸腾的水汽中,荣玘坐在香木桶里。一会轻拂一下骆嫣的发丝,一会又抚一下骆嫣露出半截的手臂。“娘子,好美!” 骆嫣挽着袖子,抓着手里的浴刷在荣玘身上揉搓,每一下都似揉搓在她的心里一样。荣玘若是不傻了,而骆嫣却变丑了,荣玘会嫌弃骆嫣吗…… 朦胧的月终于疲倦地躲进云层,竹屋里一片幽静,只空气中浮动的竹香和荣玘均匀的呼吸。床头烛火撒下一片昏黄,骆嫣望着荣玘沉睡的脸,有些悲伤。她伏在荣玘的胸口,心里暗道:相公,我就这样陪你一世好不好?你无忧无虑只管玩耍,我赚钱养家孝敬公婆…… 骆嫣把华大夫开的药让银簪拿给荣珏喝。她知道荣珏少不得又要和朱杏茹一翻缠绵……朱杏茹想要的就让她得到,她不想要的也得承受,至于结局怎样,就要看上天的安排了。 第二天荣玘起床不见骆嫣,着急地跑到江夫人屋里,江夫人也奇怪,这么早骆嫣去哪儿了呢?玖儿说骆嫣喜欢桃林的小溪,去那儿找找看。玖儿和宝蝶正要出门,骆嫣却回来了。 荣玘高兴地迎上去拉住骆嫣的手,“娘子出门都不告诉我,害我担心了。” “相公,我错了,以后不会让你担心了。”骆嫣笑着哄荣玘。吃过早饭,骆嫣让玖儿陪荣玘去长亭看人下棋,荣玘要骆嫣也去,骆嫣说要和宝蝶去栖霞山石头地,今日要出清何昆仑第一个订单的货,下午回来还要去城西废弃的染房看看,不能陪荣玘去了。 “那我也不去看下棋了,我陪娘子一起去山上。”荣玘执意要去。江夫人劝也没用,骆嫣只好拉上荣玘一起去了栖霞山…… 傍晚从山上回来,马车在山路上颠簸着,骆嫣感到腹内翻腾。昨夜没有睡好,白天又在太阳底下晒着,骆嫣忍不住恶心起来。车到平路,骆嫣跳下车扶着车架呕了几口酸水。 荣玘紧张地跳下车扶住骆嫣,“娘子,你怎么啦?” 宝蝶先惊讶地看着骆嫣,复又脸露欣喜,“难道三奶奶有……” 骆嫣接过玖儿递过的棉帕,摆摆手,让宝蝶不要乱想。宝蝶眼里的欣喜转为失望,望了玖儿一眼不再出声。 玖儿扶骆嫣重又上车,荣玘不时地问一声,娘子好些了吗?骆嫣眼里起了雾。 马车进了城西,骆嫣靠在车窗边,望着荣玘兴奋的脸,心里的难受平复了些。荣玘看到新鲜的风景和人,总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娘子,快看,那边有人打架!”荣玘惊呼一声。骆嫣朝窗外看去,一群七八岁的小孩围成一堆,呼喝着拳打脚踢不知什么人。 骆嫣让马车停下,荣玘着急地跳下车,分开小孩,骆嫣跟着上前,不由惊呆了。 宝蝶和玖儿围在荣玘和骆嫣左右,看到地上被打得口鼻流血的人,也怔住了。玖儿脆声地叫道,“宝琴姐姐!” 地上的人仿似没听见,一头乱发遮着脸蜷缩在胸前。黏着血痕的双手抱在膝前,身上褴褛不堪,有几处竟露了结痂的肌肤…… 孩子们起哄说这是个疯子,谁都可以打她。宝蝶喝退了他们,又走进一步俯身看。“宝琴,真的是你吗?” 疯子身子抖了抖,艰难地爬起来掩脸往街边蹒跚而去,一阵风过,吹来疯子身上难闻的恶臭……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三章解锁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荣玘从怀里拿出几颗果子快步追上疯子递给她。疯子隐在乱发后的脸怔了一下,又别过脸去。疯子靠着墙拖着肮脏的身子往远处走去。 荣玘还想去追,骆嫣走过去拉住他,“相公不要追了。”骆嫣帮荣玘收起果子,见他眼里泛起同情的雾光,骆嫣有些不忍。 宝蝶和玖儿都跑过来,骆嫣让宝蝶去附近打听一下宝琴的情况。宝蝶应了快步往附近的商铺去打听。玖儿望着疯子的背影,喃喃道:“真的好像宝琴姐姐。” 玖儿转过脸望见骆嫣沉静似水的神情,玖儿唏嘘地叹了一声。玖儿对宝琴并无好感,她曾和骆嫣一起在翠苑,听到宝琴教唆荣玘休了骆嫣……玖儿当时恨不能过去扇宝琴几个耳光,可是骆嫣拉住玖儿,竟然就那么忍了。 玖儿当时就想不明白,宝琴不过是个丫鬟,骆嫣干嘛不责罚教唆主子的奴婢,这样的奴婢心眼太坏了! 后来听说宝琴因偷东西被程夫人送出府了,玖儿便也忘了宝琴这么个人。没想到今日见到宝琴如此惨像,玖儿骨子里的善良又让她同情起宝琴。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骆嫣望着疯子消失在街口,叹了一声。宝蝶匆匆回来,说打听到了,宝琴到了丁家不服管教,被丁家大爷暴打一通硬是给逼疯了…… 骆嫣嗯了一声,让大家上车。马车嗒嗒地到了废弃的染房时,西天已罩在一片红霞之中。灰蒙蒙的染房拢在红霞之中,似乎也有了生气。 染房上的匾额已不知丢到了哪里,破旧木门上锁着生锈的铁拴,双手一碰,铁锈落了一地。宝蝶费了好大的力气也打不开门锁。 荣玘过去接过门匙,轻轻插进锁孔,倾耳听着门锁与钥匙的碰撞,又拧住门拴拽了几下,啪嗒门锁开了。 推开门。染房里陈年积的霉腐气味扑面而来,让人促不急防,直打喷嚏……骆嫣在染房里前后看了一遍,天黑了下来。骆嫣重又锁好门,叫大家一起上了车。 车子飞快地朝荣府去。经过适才见到疯子的地方,骆嫣又探头看了看,街上人迹已稀,哪还有疯子的影子。 宝蝶知道骆婵想看什么。轻声说,“人各有命,宝琴也是自己作的,三奶奶不必放在心上。”骆嫣若有所思地靠回荣玘身边,荣玘揽过她的肩头。两人对望了一眼,尽管夜幕低垂,他们还是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莹光…… 弃废的染房比骆嫣想像的还要破败,骆嫣有些气馁。要从哪里下手呢?骆嫣一路想着各种要解决的问题,马车到了荣府门口。 荣六迎上来,满脸欢喜地样子。“三爷三奶奶安!” “荣六,什么事把你乐成这样?是不是又得赏钱了?”骆嫣见到荣六欢喜的笑脸打趣道。 荣六被骆嫣这么一问,本就溢满快乐的心更是盛不下了,咧着嘴呵呵地先笑起来,笑得捂着肚子好一会,才一边喘气一边道:“今天太阳不知是从哪边出来了,四奶奶家的亲眷一个个脸肿得跟猪头似的,特别是四奶奶的嫂子,上吐下泻不说,还浑身长满红疹。痒得直叫又不敢抓挠。” “这么有趣?那真痛快!”玖儿忍不住接话。宝蝶掩嘴笑了,昨夜看戏,朱杏茹和她家人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若是如荣六所说。当真是解气。【ㄨ】 骆嫣敛了神情,让荣六注意言辞,免得惹来祸端。荣六唯唯诺诺,“奴才是看四奶奶经常无故说您的坏话,奴才看不过眼,该得老天要教训一下她。” 骆嫣挽起荣玘进了府门。荣六一边跟进去一边嘀咕着,“四奶奶的娘家嫂子进府那天赏奴才银子,本是高兴的事,谁知她却把那一两碎银扔得老远,让奴才爬过去拣,奴才不拣,她还生气,踢了奴才一脚,现在还疼着呢!这下好了,听说她们明儿就回临安了。” “蠢人可以原谅,坏人决不能饶!该报应的时候一分都不会少。”骆嫣缓缓道,荣六听得如坠云雾,呆呆地望着骆嫣和荣玘朝沐熙园走去。 荣六张了张嘴,伸手要喊骆嫣和荣玘,他光顾着说痛快话,竟然忘了告诉骆嫣和荣玘,荣永禧刚才回府了…… “可算回来了,老爷都等急了!”祝嬷嬷一直在沐熙园门口张望,见到骆嫣和荣玘,祝嬷嬷急忙迎上去。 “公公回来了?” “可不是!刚在你们前脚回来,说是连夜还要赶回花溪村去。” “怎么这么急!”骆嫣有些惊讶,荣永禧上次和江夫人一道回来,望了眼被烧光的沐熙园,脸上无悲无喜的样子骆嫣至今还记得。 住了快二十年的园子,任谁都会有感情,见此情景不免伤心落泪。可荣永禧的神情让骆嫣不免怀疑,荣永禧真的是敏而多思的人吗? 骆嫣心里打鼓,和荣玘进了沐熙园。 江夫人见骆嫣和荣玘进来,高兴地招呼他们过去坐。“骆嫣,你快看看,这是你公公拿回来的家用。”江夫人脸上透着红晕,脸上的欣喜之色难以掩释。骆嫣知道,这是荣永禧成亲十八年来第一次自己挣钱给江夫人家用。 骆嫣给荣永禧见礼,荣永禧从红木圆椅上起身,让骆嫣不必拘礼。 “听说你的嗓子好了,这真是老天开眼,总算也让沐熙园沐一回上天的恩泽。”荣永禧似无比感动,眼里起了晶莹,“这几间竹屋建得不错!大家总算有个栖身之所了。待明年秋季学末,我就可以拿到更多奉银,到时再建砖瓦新屋。” 江夫人连连点头,脸上的欣喜更甚。荣永禧顿了顿,“这次我是提前支了些奉银急急地赶回来,你们就先置些过冬的衣裳吧!” 荣永禧叹了一声,他也知道他拿回来的一点银子不过杯水车薪,即便不建新园子,他们三房几口人每月饮食用度,再节俭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骆嫣笑着接过江夫人递过来的银子,安慰荣永禧不必着急,家里的两处资产慢慢都会生出钱来,只是需要些时间。 荣永禧又叫过荣玘,抚着荣玘的手,哀叹道:“玘儿要是能入书院该多好!他自小就是个聪明的孩子,三岁就会背论语,四岁能提笔抄诗经……” 江夫人的神情有些讪讪,眼里闪着莹光没有作声。骆嫣望着荣永禧脸上期盼复又失落的神情,心里又起了忐忑。 荣玘已傻了十一年,只怕华大夫说荣玘能好的话,不过是安慰人的吧!骆嫣这样安慰着自己,内心的忐忑才稍稍平复了些……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四章重温 荣永禧起身要回花溪村,江夫人脸上的欣喜褪去,眼里透着失望,柔声道:“天都黑了,路上不安全。” “我一个大男人怕什么!”荣永禧走到门口,回身笑望着江夫人。 江夫人脸又红了,她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脸颊。这么多年,江夫人总是无法在荣永禧面前做到神色自然,心里总似装着一头小鹿,不时地横冲直撞,让江夫人气短心虚。 骆嫣见此情形,走到门边拦在荣永禧身前,“婆婆说的对,此去花溪村要一个多时辰,夜路不便,公公不如留下。” 祝嬷嬷也劝荣永禧留下,荣永禧却执意推门出去,留给江夫人一袭青衫飘逸的背影。骆嫣追了出去,在沐熙园门口,骆嫣叫住荣永禧。 “明天就是十五了,婆婆要去栖霞山上香,不如公公一同前去。”骆嫣望着荣永禧的眼睛。 荣永禧怔了一下,“她还是喜欢初一、十五去上香,可有什么用呢?荣玘已经恢复不过来了。你好好照顾荣玘,辛苦了!”荣永禧朝骆嫣点点头,转身要走。 “梅萱在栖霞山,你不去看看她吗?”骆嫣抚了一下额角,她知道她的话对荣永禧无疑是一根钢针,一针扎到荣永禧的心里。 荣永禧的双肩抖了一下,像被人钉住一样,怔在那里。骆嫣走到他面前,“公公就留下来吧!婆婆一定很高兴的。” 荣永禧有些恍惚,眼神缥缈似在云中……荣玘这时跑了过来,骆嫣让荣玘扶荣永禧回去。 江夫人没想到荣永禧真的会留下。突然有些不知所措。祝嬷嬷不断提醒她,江夫人才想到叫锦鸳去烧水给老爷沐浴…… 一轮月将圆未圆,从窗棂撒进细碎的银光。骆嫣靠在床头想着心事,她望了一眼熟睡的荣玘。明天要不要带上他去栖霞山呢?该让梅萱和荣永禧怎样见面? 月光慢慢移到窗外,骆嫣偎到荣玘身旁,困倦地闭上了眼睛。而在隔壁的竹屋里,江夫人躺在荣永禧身边。一颗怦动的心还未平静。 上一次荣永禧和江夫人亲热,一晃已过去了十一年。以至于荣永禧俯身压在江夫人唇上热辣辣的吻,江夫人一时惊慌得难以适应。直到荣永禧温柔地拥着她,去探寻极美妙的幻境,江夫人才喜极而泣,颤抖着紧紧搂住荣永禧的背,任喜泪沾湿了枕巾…… 清晨,早起的鸟儿栖在枝上。似对荣府门前的热闹颇感兴趣,三三两两探头交颈,叽叽地叫着。 朱杏茹苦着一张脸挽着朱夫人站在府门前告别。朱夫人脸上罩着细白的纱巾,说话时纱巾飘动,不一会便润湿了一片。 朱杏茹的嫂子头顶罩着一顶绯色羽纱帽子,长长的羽纱遮到了腰间。即便是清晨的凉风里,看到她也觉闷热炙人。朱杏茹的婶子也遮着面妙。两人和朱杏茹没说两句便爬进车里。 朱杏茹拉着朱夫人的手依依不舍,一眼瞧见骆嫣挽着荣玘从府门里出来。朱杏茹故意挡在骆嫣身前,继续拉着朱夫人的手撒娇。 骆嫣停了脚步,荣玘伸手拨开朱杏茹到一边,让骆嫣过去。骆嫣笑着偎在荣玘肩头,两人依偎着走过去。 朱杏茹来气,“傻子这么不懂事!见人不知道让路吗?骆嫣,你给我站住,你这个狐狸精!”朱杏茹昨天就一肚子气,朱家女眷全都中了毒似的。一个个面肿身痒。相貌狰狞。 程夫人也吓得不轻,急忙请来大夫看,大夫说是食物中毒。朱杏茹立即炸了锅,说荣府有人成心要害她娘家人。肯定也要害她,要害她和她肚里的孩子。吵得程夫人头痛。程夫人喝斥几次,朱杏茹都不依不饶。 朱夫人一直沉声不语,朱杏茹的嫂子添油加醋,一定要严查凶手,给她们一个交待。 程夫人又追问大夫到底是中的什么毒,大夫又研究了半天,才道不像是毒药,倒像是食物相生相克之毒。一定是府上的饭食搭配错了才惹的祸。 程夫人转念一想大夫的话应该不错,朱家女眷都住在晴芳园,厨房也都是单独给备的菜。最后把厨房掌事的李妈妈叫来责罚一顿,又扣了两个月的例银,才算让朱夫人出了气,可朱夫人也不想再呆了,执意第二天一早便走…… “杏茹啊!你如今快要做娘了,就别和傻子一般见识了。赶紧回去歇着吧!免得看见狐狸精心累。”朱夫人冷着脸,心里全是不悦。到现在也没见程夫人出来送她,刚来时荣家的隆重接待让她心生的好感,这时全化为乌有。 骆嫣听了这话停了脚步,回身走到朱夫人面前,“这位夫人请您说话放尊重,您的女儿在荣府该叫我们一声三哥和三嫂,她没规矩不懂事我也不怪她。没想到原来是家学渊源,有其母必有其女!” “你,你,你好大胆子,竟敢顶撞我。”朱夫人更来气了,瞧见骆嫣如花似的容貌,果然如朱杏茹所说,真真是一个狐狸精。 “您哪只眼睛见我顶您撞您了?”骆嫣笑望着朱夫人一眼,侧身对荣玘道:“相公,我们走。”说着挽起荣玘的胳膊,上了停在路边的马车。 朱夫人气得浑身发抖,正好瞧见荣永禧和江夫人从府门里出来,身后跟着祝嬷嬷、宝蝶和玖儿。 江夫人特意穿了丁香色的衣裳,神情愉悦,仪态婉约。朱夫人一时误以为是荣家大房的武夫人,“大夫人,你快给我评评理,那丫头目无长辈,敢和我顶撞,气死我了。” 朱杏茹知道朱夫人认错了人,上前去拦却已来不及了,朱夫人拉着江夫人要去骆嫣的车前问罪。江夫人大概明白了朱夫人的意思,柔声道:“朱夫人捏疼我了,我们家媳妇一向孝敬,从来不会和人顶撞,您一定是误会她了。” 朱夫人怔了一下,朱杏茹扯住朱夫人的手,两人怔怔地看着江夫人他们全部上了车,马车嗒嗒地从朱杏茹和朱夫人身前经过,一会出了长街不见了。 朱夫人这才缓过劲来,“这还得了,杏茹啊!你在荣府可是受尽欺负啊!我得回去告诉你爹,还有。姑爷这两天也不见人影,到底是闹哪样啊!” 朱杏茹扁了扁嘴,心里的委屈又被勾起来。一阵风过,朱夫人脸上的纱巾被风吹起,朱杏茹一见朱夫人红肿如烤猪头的脸,又心伤地把委屈咽下,“娘,放心吧,那个狐狸精我一定要毁了她的容。” 朱夫人抓紧了朱杏茹的手,似在给她力量。两人正说着,程夫人从府门里出来,连声陪不是,“亲家母走得急,我都来不及准备什么回礼。紧赶着预备出这几抬东西,千万别嫌弃……” 朱夫人听了这话,总算心境平和了些,和程夫人说了几句应酬话上了车。朱杏茹跟到车边,朱夫人俯在她耳边说,……记得要做得隐秘! 朱杏茹连连点头,泪眼婆娑地望着朱夫人的车队越走越远…… (未 完待续 ~^~) 第一百三十五章后山 车子驶上了出城的驿道,江夫人不时偷望一眼荣永禧的脸。荣永禧的目光掠过窗外,望着远处的村舍和不断向后移动的树林,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江夫人收回目光,柔声问祝嬷嬷,刚才宝蝶来说荣玘和骆嫣要晚一点到?祝嬷嬷笑着说是,骆嫣可能要先去城西的染房瞧一下。不过也会很快,那处染房一眼便看完了,没什么好瞧的呢!咱们的车程慢一些,说不定到了山上,他们的车就追上来了。 江夫人点点头,想到染房她又起了愁思…… 马车的嗒嗒声惊扰了城西的宁静,清晨的城西一隅,似还未完全醒来。骆嫣撩开车窗帘子向外看。玖儿趴在车架前门瞧着,脆声道:“这里怕是没有了,会不会是去了别处?” “她那样子能走多远!”宝蝶坐近骆嫣,轻声道:“三奶奶真要找到宝琴吗?她那个样子怕是也没什么用处了。” 骆嫣收回投在窗外的目光,望了一眼荣玘,荣玘俯在窗边看风景。骆嫣抚了一下额头,若有所思道:“宝琴只是一时迷了心窍,毕竟是荣府出来的,不忍她流落街头自生自灭。” 宝蝶脸露欣喜,“三奶奶心地善良,一定会有好报的。” 骆嫣昨夜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宝琴挑唆荣玘的确不该,不过宝琴也曾贴钱给荣玘做吃喝,对荣玘终是不差的……还有那一段尘封的往事,需要一个解铃的人。 “看到啦!在那边!”玖儿叫了一声…… 草露未干,栖霞山上蕴蕴着草木的清香。祝嬷嬷扶着江夫人小心地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江夫人望了一眼快步走在前面的荣永禧,眼里有些委屈。 不知为什么。一夜欢悦后,荣永禧又恢复了清冷沉静的样子。一路上和江夫人无话,到了栖霞山脚下了车,便一个人快步走在前头。 江夫人平日并不觉这段山路有多长,可今天突然觉得这段路如此漫长,她终是追不上荣永禧的脚步。江夫人进了禅寺,见荣永禧背手立在镂空铜鼎香炉前。江夫人知道荣永禧是在等她一同进去参拜。 江夫人紧走几步。正要和荣永禧说话,一位灰袍小沙弥从寺内迎了出来,双手合十打个佛礼。“师傅请二位施主回去吧!” 江夫人以为自己没听清,问小沙弥这是什么意思。小沙弥缓声道,“师傅说二位施主今日不适合进香。二位施主还是请回吧!”小沙弥报了个佛号回身进了神殿,掩上了大殿的门。 “这是什么意思!夫人每月初一。十五都来进香,今儿怎地就不成了?”祝嬷嬷狐疑地望着已经关起来的神殿大门。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和小沙弥理论。 “难道是我这月初一没来,慧介禅师生气了?” “慧介禅师乃得道高僧,谈何生气?更不会计较你初一、十五送来的几两香油。何况栖霞禅寺一直由荣家专项供应。用度根本不缺,真乃妇人之见!” 荣永禧语调温和,神情平静。可这话听在江夫人耳中,却分外刺耳。江夫人讪讪地一时不知所措。 荣永禧却不急着离开禅寺。一副信步闲庭的样子。他踱到偏殿,见一须眉皆白的和尚正在蒲团上打坐,他忙抽身退出,不小心碰了身旁罗汉像的手臂,身子仿佛被人点穴一般,麻了半边。 荣永禧仔细看那罗汉,一脸如沐春风的神情,双腿半坐半立,一手托腮,似陷入沉思。荣永禧心下大惊,这罗汉和荣玘的样子颇有几分相似! 荣永禧麻了半边的身子终于有了知觉,他快步奔出偏殿,有些慌乱地对江夫人说,咱们下山吧。话音刚落,骆嫣和荣玘推开寺门进来了。 荣永禧痴望着荣玘,越看越像刚才的罗汉,荣永禧一时竟讶异得说不出话来。 骆嫣走过去挽住江夫人的手臂说,刚和荣玘过来时,远远瞧见后山的花开得好,不如一起去看看。荣玘拍手叫好,“要给娘和娘子做花环。” 荣永禧迟疑了一下,见骆嫣笑望着他,马上会意,便跟在江夫人身后,一行人沿着寺院旁盘山的小径往后山去。 后山果然花开荼蘼,荣玘欢笑着奔过去,一会又有些伤感地回来道,远看着好看的花,近瞧都要谢了。 “玘儿别伤心,娘不要花环。”江夫人哄荣玘,又回身看着荣永禧,道:“野花开便开了,哪有家里的花开得精致长久!” “叶落彼岸,花开荼蘼!世事哪有完美呢!就像今夜十五月圆,后儿又要有缺。想开了便好!”骆嫣望了一眼漫山乱红迷眼的花海,神情肃穆。 荣永禧停住脚步和骆嫣说这就回去吧,不要再看什么花了。骆嫣也不强留,让玖儿和荣玘陪荣永禧先回寺院里坐着等她们,她和江夫人去去就来。 江夫人也说这就回吧,骆嫣挽着她的手臂执意往后山转去。祝嬷嬷忽然想起什么,快步追上来,低声道:“奴婢听说梅萱如今住在这边。三奶奶这是要领夫人去看她?” 骆嫣点点头,江夫人一听这话,迟疑不前。“婆婆,有些事只有面对才能解开心结,十八年来您过得不辛苦吗?”骆嫣淡淡地道。 江夫人打个冷战,望着骆嫣颤声道:“你,你都知道?” 骆嫣摇摇头,“听到的和看到的都不一定是真相,只有用心去感受,才明白什么是自己想要的。” 禅寺后山有几间竹篱笆围着的简舍,虽无围墙,想要下山却是不能,只能绕到禅寺再由石阶下山。荣府若有犯错或想不开的下人,经老太太准了,便送到这里来思过。每日只有一餐清粥咸菜,算是极清雅的罚治了。荣府上下都知道有这种法子治人,至今却只有梅姨一个被送来这里。 院子里极安静,骆嫣轻轻推门进去,伸手在唇边嘘了一声,祝嬷嬷会意屏了呼吸,江夫人也好奇地放轻了脚步。 骆嫣走到最里面一间简舍外停下,招手让江夫人过来。江夫人惴惴不安地走到简舍窗下,看着骆嫣。 骆嫣朝江夫人眨眨眼睛,在窗框轻轻敲了两下。江夫人正自纳闷,便听到了屋里传来的说话声……(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六章真相 宝琴问梅姨是不是喜欢荣永禧,梅姨咯咯地笑了起来,“你是受老太太的指使来的吗?这么多年她还一直耿耿于怀这件事吗?上次在柴房她就问过我,我还是那句话,想知道,问她的儿子荣永禧去。”梅姨的声音婉转轻柔,一时之间令骆嫣也怀疑屋内的是不是梅萱本人。 江夫人浑身紧绷起来,上次梅萱在荣府议事厅大吵大闹,江夫人忍着心里的伤,耐心地听梅萱说话,稳着手肘传来的颤抖书着绳头小楷。 江夫人不想让程夫人和武夫人看出来她心里的伤,这伤让她从嫁进荣家,知道梅萱的存在,便烙在了心里。这伤成了程氏和武氏的笑柄,荣永禧不爱她江国香,娶她不过是奉了老太太之命,还有因为她和梅萱有几分相似的眉眼…… 骆嫣拉住江夫人的手,示意她继续听下去。 “那天我亲眼看见全嫂背着一个大包袱进了菜园子,那包袱上全是血。后来我晚上又偷偷跑去看,才知道是你,你当时的样子好吓人,害我做了好几个晚上的恶梦。”宝琴语速很快,可以听出她声音里的惊惧。 梅萱顿了顿,狠狠地道:“都是程氏害我!都是程氏!我到今天才想明白。”梅萱有些激动。 宝琴安慰她,轻抚着梅萱的后背。“别急,慢慢说,你受的苦一定帮你讨回公道。” “就凭你,你为什么要帮我?”梅萱质问道。 “当然不是我,是我们三夫人和三奶奶。” “荣家除了荣永禧没一个好人!”梅萱的声音转为平静,一字一顿道。 宝琴一边抚着梅萱的后背,一边说起十一年前的往事。宝琴当时虽然害怕。却还是忍不住心里的好奇,时不时地从厨房捎带些吃食放在昏睡的梅萱床头。 宝琴在老太太院子里当差,偶尔听到一言半语,梅萱是怀了荣瑞的孩子。荣瑞还被武夫人押着到翠苑谢罪……可宝琴又偶尔从百福园婆子处听到闲言,说是梅萱怀的是荣永禧的孩子,梅萱初进荣府时,荣永禧便对梅萱一见钟情…… 老太太在议事厅下了封口令。以后荣府谁也不许再提梅萱的名字。梅萱重病不治,已经死了,送回老家安葬了。 宝琴当然知道梅萱没死。菜园子里躺着的就是梅萱。可宝琴嘴很严,从来不说。她经常往沐熙园去,想看看荣永禧到底长什么样子。宝琴的心底对梅萱有深深的同情,同为双亲早亡。同为寄人篱下讨生活…… 宝琴知道梅萱被抬到菜园子那天,也正是荣玘突然神智不清的时候。江夫人求医不及,荣玘成了傻子。 那日宝琴在翠苑门前的浓荫处打盹,猛地一个机灵醒来,她看到江夫人从百福园北院小径匆匆出来进了沐熙园。那时的沐熙园和百福园有小径相通。就像翠苑和永禄楼相通一样。 宝琴正奇怪,江夫人从来不与其他两房来往,却一个人去了百福园。正当宝琴思量时。燕嬷嬷叫上她匆匆去了菜园子…… 有一日,宝琴又偷偷溜到沐熙园里。一眼瞧见只有六岁的荣玘站在沐熙园的阳光里,对宝琴露出一个如沐春风般的笑容,宝琴突然觉生活变得有意义了…… 屋里静默下来,梅萱咳了一声,“原来是你给我送的吃食,为何今天才来说?”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我只是见你可怜,想起我自己的身世。”宝琴幽幽地道。 “是呀!你和我那时一样大!十九岁,花一样的年纪。”梅萱望着宝琴,宝琴的头发已梳理整齐,眉目间的青春挡不住,梅萱似乎回想起当年自己的青春。 “……那孩子不是荣瑞的,更不是荣永禧的,永禧连我的手都没碰过。”梅萱的话音刚落,江夫人的身子颤抖起来,手心里的汗炙热了骆嫣的手。 江夫人滑开骆嫣的手,快步推门进了屋,“你再说一遍。”江夫人哆嗦着嘴唇。 梅萱坐在草席上,抬眼怔怔地看着江夫人。 “你再说一遍,永禧,永禧和你是清白的。” 梅萱笑了,笑得喘息不已。往后靠在墙上,斜眼看着江夫人,用手不时理着身上的夏布衣裳。“可惜!真可惜!” 江夫人盯着梅萱的眼睛,翕动着嘴唇说不出话。 “可惜你守着一个有情有义的男人不知道珍惜。”梅萱似乎累了,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骆嫣让宝蝶取些水和果子来,静静地望着梅萱。 宝琴起身给江夫人施礼,“奴婢能做的就是这么多了。奴婢这些年隐在心里的话说出来很痛快,奴婢以前错了,不该凭着几句话和看到一些事就枉自揣度,请三夫人和三奶奶原谅我吧!奴婢今日得三奶奶救助,便是以死报答都应该!” 骆嫣摆摆手,让宝蝶带宝琴出去。“梅姨,我知道你心里苦,有什么你就说出来吧!闷在心里太久会生病。”骆嫣缓缓道。 “你,你把话说清楚,求你把话说清楚!”江夫人嘶哑着嗓子。她闷在心里的疑问比梅萱更加厚重。 梅萱睁开眼睛,“我一直觉得荣家的三夫人最聪明伶俐,却当真是看走了眼。被武氏和程氏算计还蒙在鼓里,守着相公却不懂什么是爱?难怪听说永禧冷落你,一个不尊重自己相公,不懂何为真爱的女人,又有哪个男人会愿意与你同房。” 江夫人的脸色惨白,不再发一声,静静地听梅萱说起二十年前的事…… 从后山回来,天已正午。祝嬷嬷扶着脚步蹒跚的江夫人,尽管正午的太阳很烈,江夫人的心却紧裹了寒霜。 骆嫣和宝蝶走在前面,进了寺院,玖儿和荣玘迎上来。荣玘说肚子饿,宝蝶从袋里取出果子给他。骆嫣四下不见荣永禧,玖儿道,慧介禅师请老爷进神殿了。 正说着,神殿的门开了,荣永禧站在门口,伸手挡着太阳,适应了一下烈日强光,迈步出了神殿的大门。大门在他身后“嘎”地一声重又掩上。 江夫人抬头瞧见荣永禧,脱开祝嬷嬷的手朝荣永禧奔了过去,扑通一声跪在荣永禧面前,“相公,我错了,错了十九年,求你原谅我吧!若是你不肯原谅我,我便落发为尼,今生不再与你相见!” 荣永禧怔住了,扶住江夫人起身,江夫人却抓着他的胳膊不肯起来。 骆嫣走过去,“公公,婆婆是有错,可是这么多年,您的心结是不是也太重了呢?不如今天就此解开这个结吧!” 荣永禧双手使力,扶起了江夫人,“娘子,你也不算有错,是为夫太执拗了。今日得大师开解,为夫已了然了!不必多说什么了,咱们快些回去吧!下午我还要赶回花溪村,眼下最要紧的是赚钱!” 江夫人听了这话,才转悲为喜……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七章离间 从栖霞山回来的路上,江夫人心情开朗。就像压在心里的千斤重石被搬开一样。 江夫人想起初嫁进荣府那夜,江夫人要与素未谋面的荣永禧洞房,惴惴的心很是不安。荣府那时虽不是扬州最富贵的人家,却也是鼎食之家。她一个郊外私塾先生的女儿,本不配嫁给荣家三老爷…… 程夫人和武夫人在洞房陪江夫人闲话,程夫人偷偷掀开江夫人的盖头,惊讶地说,快瞧瞧,这活脱脱就是一个梅萱啊! 武夫人凑到江夫人低垂的眉眼前,也惊呼着,难怪老太太急急地要给永禧说亲,原来找到了和梅萱长相酷拟的人了。这下好了,永禧再也不受那妖精迷惑了! 程夫人放下喜帕,掩嘴悄声和武夫人说,永禧和梅萱是一见钟情,若不是老太太拦着,只怕两人早就你情我愿了,这下好了,有了新夫人,永禧该收心了……武夫人连连附和! 江夫人听得分明,坐在喜床上心里就伤了……待荣永禧进了洞房,江夫人怎么看怎么觉得荣永禧对她态度淡淡的,江夫人心思百转,果然他心里有别人! 江夫人躺在床上哀叹,越想越觉伤心,不由得掉了眼泪…… 要不怎么说呢,女人诗书读多了,便会胡思乱想,多愁善感。 江夫人哪里知道荣永禧此时的心里起着波澜,进洞房前,他看到了不该看到的--荣永禄将梅萱压在了身下。他冲过去将荣永禄掀翻,程夫人从新房走出来,气匆匆地拉着荣永禄走了…… 从梅萱进府那日,荣永禧就觉得这个女孩乖巧得令人心疼!又听说梅萱是罪臣之女,就格外关注她的一举一动。梅萱诗文书法都好。可是荣老太爷去了,梅萱进了百福园就再没机会看书写字。荣永禧总会偷偷拿些书册给梅萱,只希望梅萱在看护荣瑞的日子里,诗书能让她对生活有一丝期望。 荣永禧一直当梅萱是妹妹一样看待,却耐不住程氏和武氏在老太太跟前吹风,荣老太太生怕荣永禧真和梅萱搅在一起,梅萱是见不得光的罪臣之女。老太太急忙托媒将江氏娶进门。荣永禧平和的性子本就没有大悲大喜。娶了江氏也便认了。 躺在新婚的床上,荣永禧眼前不时闪过荣永禄压着梅萱的情景,他不敢想像。二哥身为朝庭命官,会起强淫之意…… 新婚第二日,梅萱跑来告诉荣永禧,她被荣永禄欺负了。要去老太太跟前告状。荣永禧一时无语,正巧程夫人撞见了。这下荣永禧有嘴说不清,他转身走开。而梅萱奔翠苑去,却被程夫人拦下,狠狠扇了耳光。让她以后注意少想着点子破坏荣家的祥和,说梅萱就是一个天刹克星…… 梅萱捂着火辣辣的脸回到了百福园,本已平静的心里升起了报复之意。梅萱知道荣永禄对她姿色的垂涎。每次荣永禄见到梅萱。一双冰冷的眼睛便起了赤芒。 既然荣家上下都当梅萱是透明的,梅萱立意要搅乱荣府上下。她要报复荣老太太对她刻薄之仇,要让程氏和武氏体味相公不衷之痛…… 梅萱虽在百福园甚少出头,却有诱人之计。每每月上梢头,只要荣永禄和荣永福在家,她就会吹起叶笛,荣永禄本就有意梅萱的柔弱之姿,哪经得起梅萱的引诱,两人便颠鸾倒凤在一起了。梅萱又勾引荣永福和她双宿双栖,兄弟两人面上和睦,私下却为梅萱吃醋争风…… 直到她去引诱荣永禧时,荣永禧悲悯地望着她,希望她能好好爱惜自己,悬崖勒马也许还会有美好的将来…… 梅萱怔住了,掩面含羞离去。可是人只要在报复的路上迈出一步,就再难收住脚步……直到程氏和武氏起了除她之意,直到梅萱将自己糟蹋有了身孕…… 十一年前,程夫人让人喊江夫人去百福园北院,说是梅萱得了急症,有话要对江夫人说。江夫人忐忑地进了北院,却听见屋里传来压抑的说话声。 江夫人在门前停了脚步,听到了武夫人和程夫人的对话,“梅萱怀了永禧的孩子,绝不能留,一会等妹妹来了,咱们帮她一起处理吧!” 江夫人一直对荣永禧与梅萱的情事隐忍在心,这时听到这话,她再难忍受,快步回了沐熙园,正好荣玘跑来让江夫人看他手里新做的风筝,江夫人哪有心思,一把将荣玘推倒在地,荣玘的头磕在了院里的青石凳上。 荣玘昏死过去,江夫人慌了,抱着荣玘一时手足无措,待她反应过来,急急跑去求老太太时,老太太正在苦思梅萱的事。 程氏和武氏常在老太太耳边说荣永禧和梅萱怎样怎样,今天又搞出这事,他们是官宦之家,这要是传出去可怎么好?正好江夫人进来,老太太心头火起,说江氏不中用,看不住自己的相公。江夫人垂了头,自知无颜再说事,又回去抱起荣玘,喊栖凤去请大夫…… 今天终于说明白了,江夫人不由得脸上挂着笑。一直以为荣永禧爱种兰花是因为梅萱,原来她江国香才是兰花的根由。都怪程夫人误导,说梅萱的名字好,萱乃花中君子兰花也。江夫人的心里就拧了个疙瘩,今日才明白兰花又称国香。真真是白白误会了荣永禧这么多年。 荣永禧靠在车架上,神色平和。他对梅萱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心痛。十一年前听说梅萱死了,他伤心了一回。只怨自己白读了许多书,却教化不了梅萱蒙尘的心。 昨日初听骆嫣说起梅萱还在,他起了相见的心思。到了半山,他又转了心意,相见不如怀念!就让那个初进府里乖巧的梅萱永远留存心间吧! 骆嫣想着梅萱说起的种种,心下却越来越寒。梅萱自我轻贱也就罢了,可荣家为了保住官家威严,将男女媾和的事让当时只有十四岁的荣瑞顶上。而梅萱时而颠狂时而糊涂的心智,让报复的仇恨一直在心底燃烧…… 梅萱在菜园子经过两年的调理,恢复了身体,便开始计划报复。永禄楼和翠苑门禁森严,唯有从菜园子去百福园最方便。她便偷偷往触手可及的荣瑞睡房里下毒…… 梅萱在栖霞山寂静之中,慢慢想明白了,当初程夫人就冷眼看她,知道她和荣永禄有染,就恨不得置她于死地。那日程氏亲自端药给梅萱喝,说是奉了老太太之命,现在想来,程夫人肯定做了手脚,不然不会让梅萱得个血崩之症,那是往死里害她啊! 若不是全嫂让梅萱隐了名姓,梅萱也病得不成人形,程夫人断不会放过梅萱一条生路。今日和江夫人对质,梅萱才更加坚信,程夫人早有预谋,牵着梅萱连带着害了江夫人和荣永禧。 骆嫣敛了神情,心下暗道,上一世只道程夫人面冷心冷,原来她不止心冷,还心黑。合计着武夫人,离间江夫人和荣永禧,再占了三房该得的家产…… 马车到了扬州城郊,荣永禧换了一辆马车,和江夫人告辞。江夫人下车提醒他再过两日就是荣玘的生日,一定要回来吃碗长寿面,荣玘马上十七岁了! 荣永禧点点头,马车嗒嗒地从另一条小路往花溪村去了。骆嫣坐在车里望着荣永禧的马车不见了踪影,心思恍惚起来。荣玘要过生日了,送他什么好呢?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八章毒手 骆嫣的马车到荣府门前时,已经未时末了。荣府各院刚刚从午睡中醒来,丫鬟婆子们忙着给主子们预备茶点。 骆嫣挽着荣玘进了府门,荣六忙跑过来问好。“就你鬼机灵,又来讨赏?”宝蝶揶揄荣六。 荣六讪笑着,“三奶奶对我娘的救命之恩,一辈子怕是也还不上,奴才哪敢要什么赏,三奶奶给的已经是最大的封赏了。” “算你会说话!”玖儿从骆嫣身旁探头看着荣六脆声道。 “你也忒夸张了些!你娘现下完全好了?”骆嫣关切的问。 荣六连连点头,“已经能下地走路了。”荣****下瞅了瞅,见没有旁人,压低了声音悄声道:“城西丁家大爷中午过来找二夫人要人,好像是说宝琴……” 骆嫣“噢”了一声,难道宝琴在丁家装疯卖傻被赶出来,丁家大爷还不肯放过她?骆嫣让宝蝶、祝嬷嬷随江夫人先回沐熙园。 骆嫣食指抚额,仔细听荣六下文。荣六见骆嫣专注听他说话,又近前一步,“三奶奶回来的路上没有碰见曲嬷嬷吗?曲嬷嬷和丁家大爷适才往栖霞山去了,是奴才给备的车。” 骆嫣不动声色,心下奇怪,曲嬷嬷奉二夫人之命要去栖霞山捉宝琴回来?丁家大爷难道和曲嬷嬷一道去? 荣府门外又响起嗒嗒的马蹄声,马蹄声近了,在府门前缓缓停下。荣六探头去看,慌忙喊了一声,“四爷回府了!” 骆嫣不想与荣珏碰面,急忙挽了荣玘,转过影壁墙往沐熙园去。 荣珏进了府门。抬眼看见了骆嫣和荣玘和身影消失在影壁墙后。荣珏眼神一凛,快步追了上去,拦在骆嫣和荣玘面前。 “三哥和三嫂一向可好?”荣珏声音冰冷,神色凝霜,骆嫣这时才看出荣珏的举止言谈竟和程夫人不差分毫。 荣玘朝荣珏笑着叫了一声“四弟”,却是春风难拂秋霜寒。荣珏并不答话,冷冷地瞅着骆嫣。“三嫂总是挽着我这傻哥哥是给谁瞧呢?” 骆嫣脸色沉静地看了荣珏一眼。也不说话,挽着荣玘绕过他身边,继续往沐熙园去。 “何必假清高!红尘最快乐的事莫过于鱼水之欢。你难道真要守着个傻子一辈子!白驹过隙,韶华难留……”荣珏吟诗般的声音从身后飘来,似是在为骆嫣感叹,其实荣珏是为自己难过…… 早上朱府女眷前脚刚走。就有小厮来告诉荣珏了。南山书院虽好,终比不过家里自在逍遥。荣珏略作收拾赶回荣府。 荣珏想见骆嫣,真见到了,又有一种对峙的凛然心态。他自己也说不清这是怎么了!有时男女之间就是明明相爱,却互相折磨。就像江夫人和荣永禧。有时又彼此试探冷脸相对…… 荣珏站在永禄楼院门口,望着骆嫣和荣玘进了沐熙园,他才进了永禄楼。朱杏茹听青鸾禀荣珏回来了。马上敛了一上午的离别悲情,让青鸾给她打扮妆容。 青鸾侍候朱杏茹更衣梳洗完了。才知道荣珏用了些茶点就去素熹堂了。“荣珏为什么这样对我!回来了竟也不看我一眼。如今我有了他的孩子,他还是这样!我该怎么办?我要怎么做他才能对我暖和些。” “小姐别急,姑父是读书用功,无睱理会旁的。” “贱婢!”朱杏茹抬手打了青鸾一个耳光,“你说谁是旁的?我是荣珏的娘子,他就该心里只想我一人!难道他还想着骆嫣那个狐狸精!” 青鸾垂头默不作声,心里的委屈已满溢到了嗓子眼。她真想大哭一场,可是不能。在京城朱府时,朱杏茹虽然也娇蛮难缠,却也不像如今这么频繁地张嘴就骂,抬手就打。 “走,去素熹堂找我相公去。”朱杏茹环佩叮当地下了永禄楼。朱杏茹刚进素熹堂园子门,就见骆嫣从素熹堂的廊下匆匆出来,转身进了花树之间的小径不见了踪影。 “那个,是不是骆嫣?”朱杏茹以为自己眼花,怔怔地指着已不见人影的浓荫处问青鸾。 “奴婢没注意!”青鸾低声道,她是看到了骆嫣,却不想引燃朱杏茹的心火。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你的两只眼睛长天上去了,那么个大活人你却看不见!”朱杏茹又抬手要打,青鸾往旁挪了挪脚步,朱杏茹伸手没够着。 朱杏茹“呸”了一声,快步进了素熹堂。荣珏的书房门紧闭,朱杏茹让青鸾敲了半天不见人来开门,她又用脚踹了几下,房门纹丝不动。 朱杏茹走到窗前,想贴到窗边细纱往里瞧,屋里一片阴影重重寂然无声。 朱杏茹不甘心,又绕到书斋后院,见王妈妈正蹲在院里修剪树枝,问她荣珏在不在?刚才是不是骆嫣来了? 王妈妈说荣珏去翠苑给老太太请安去了,骆嫣刚才来拿银簪放在小灶房上的东西。 “什么东西?” “奴婢也不知道,是银簪前两日放在灶房柜子里的。今儿三奶奶来了说是托银簪带的东西,她要拿走……” 朱杏茹翻了翻眼睛,见问不出什么,又转身回了永禄楼。银簪给骆嫣带东西却放在素熹堂?银簪什么时候又和骆嫣那个狐狸精搅在一起了?银簪时不时地就出现在素熹堂,难道她帮着骆嫣勾引荣珏…… 朱杏茹越想越来气,“不行,我娘让我等她差人送来强酸,再找机会引骆嫣那个狐狸精到没人处毁她容貌。我可等不及了,我晚上就去划了她的脸。”朱杏茹伸手抓起妆台上的瓷白粉盒,狠狠地摔在地上…… 再说骆嫣和荣玘进了沐熙园,她才猛然想起,荣珏回来了,银簪今晚就要熬药了……骆嫣改了主意,她本想让荣珏喝了那药,今晚就会和朱杏茹一夜*折腾……朱杏茹没了孩子,荣珏起了愧疚,以后和朱杏茹相安一隅,荣珏就不会再来招惹骆嫣和荣玘。 可是刚刚荣珏说的话深深地刺激了骆嫣,她不想便宜了荣珏和朱杏茹……骆嫣安顿好荣玘,跑到素熹堂拿到了华大夫开给她的那袋药。 骆嫣拿着药袋穿过小径转到翠苑假山后,正要往沐熙园。说来也巧,荣珏又如影随形地出现在了骆嫣的面前。 “真巧,我们又见面了。我就觉得你和我一定是上天注定的缘份!” “走开!” 听到骆嫣娇喝,荣珏笑了,“你跟着傻子注定一辈子孤苦,不如跟着我!我是秋试的状无,要才有才,要貌有貌。不知有多少女子想投入我的怀抱。”荣珏一副志得意满的神情,仿似骆嫣听了他这话随时要扑入他的怀中。 “别做梦了,你中不了状元,今年秋试不中,明年秋试不中,一辈子都不中!有多少女子想扑入你怀中你尽管去让她们扑好了,看看你要娶多少个娘子才能罢手。” 荣珏不恼反笑,“我就喜欢听你说话,你继续说。状元于我不过是探囊取物,不过,红粉三千,我只想娶你一人!” “我是你嫂子,我和相公不离不弃。你娶多少娘子是你的事,少来惹我,小心要你好看。”骆嫣冷着脸闪身从荣珏身侧走过,快步进了沐熙园。 她能感到荣珏在身后投来的火热目光,那股火热是征服的*,也恰是他自绝后路的炼狱之火…… 傍晚时,空气转为闷热,一场暴雨正在酝酿着。 骆嫣和荣玘坐在房中翻着手绳玩。宝蝶敲门进来,神色悲戚地道:“刚才听说宝琴和梅姨死了。” 骆嫣停了手,“怎么死的?” “说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中毒……梅姨就埋在了栖霞山的后山,宝琴被丁家大爷拉回城西扔到乱葬岗了……”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九章惩罚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夜渐深,闷热更甚。阴云黑压压的浮在荣府上空,越积越厚,荣府各院就罩在阴云里,眼看着一场大雨就要来了。 曲嬷嬷摘了腰间的汗巾擦了一把额上的汗,敛了呼吸,登上永禄楼二楼,推开程夫人的房门。 “夫人交待的事,奴婢都办好了。”曲嬷嬷弯腰垂首等着程夫人吩咐。 程夫人卧在贵妃榻上,伸手止了打扇的金钗,金钗知趣地退了出去,掩了门。 “禅寺的和尚说了什么没有?”程夫人掩了掩敞开的衣襟,天气实在太闷了,她觉得呼吸都不顺畅。 “慧介禅师让小沙尼去后山颂经超度梅萱,别的就没有什么了。丁家大爷拉了宝琴回城西去了,听说扔乱葬岗了……” “我就知道那个矮子是想来挑事!嗯,这样也好!免得留下一个惹出麻烦。”程夫人慵懒地伸直了腿,不想多话。 “夫人说得事,那个矮子也不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夫人看得起他,才把宝琴卖去他家。他还不知好歹……夫人尽管放心,两人都来不及出声就被掐没了气,干脆利落!”曲嬷嬷见程夫人半闭着眼睛,识趣地告退出去。 程夫人闭上狭长的眼睛,心里的不快此刻算是消了。她怎么也想不到丁家大爷会登门找她要人,更想不到宝琴被骆嫣带到了栖霞山。 丁家大爷个子不高说话口气却大,叫嚣着程夫人既然把宝琴卖给了丁家,那宝琴生是丁家的奴,死是丁家的婢,今天就是扛个死人也要把宝琴弄回去。 程夫人初听这话时颇感吃惊,待叫曲嬷嬷打听清楚才知道真相。程夫人凛了脸道,宝琴既然卖给了丁家便与荣府无关,丁大爷找到她要人是万万不该。 丁大爷打死不信,他认准了宝琴肯定是装疯,程夫人再派人弄回来收拾好了再卖。“不许胡说。荣家什么时候会差卖一个奴婢的银子!”程夫人喝斥了矮子丁大爷。丁大爷不作声了,却不肯走。程夫人和曲嬷嬷耳语几句……丁大爷在栖霞山脚下等到了宝琴的尸体…… 看来还真不能小瞧了骆嫣!程夫人心里暗道,转头又叹了一声,娶回来的媳妇朱杏茹。成天只知为了荣珏喜恨无常,根本帮不上程夫人一点忙。以后荣府掌事的权力托付给朱杏茹是万万不能的……程夫人翻个身,睁开狭长的眼睛,眼里目光染了霜! 曲嬷嬷下了楼,朱杏茹从房里出来瞧见曲嬷嬷叫住她。“曲嬷嬷这是打哪来呀,瞧你一身的汗馊味!”曲嬷嬷抬臂到鼻前,果然一股子汗馊味漫来。 曲嬷嬷讪笑着叫了一声四奶奶,也不想瞒她,说是从栖霞山才回来,老了不中用了,爬半山的石阶就累成狗了…… 朱杏茹扁嘴道,“老不中用了就别做了,不如回老家去养老啊!”曲嬷嬷涨红了脸,一句话噎在嗓子眼说不出来。她瞧见朱杏茹手里拿着根刺绣的金锥。打岔道,“有身孕的人最好不要碰这些尖尖角角的东西,一个不小心误伤了自己。” 朱杏茹忙将金锥掩在袖中,“我去找媚娘姐姐学学针线,想亲手给宝宝绣件肚兜。”朱杏茹从曲嬷嬷身边过去,青鸾垂着头跟在朱杏茹后面。 曲嬷嬷觉得奇怪,青鸾的眼神躲闪,似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曲嬷嬷望着朱杏茹风一样地出了永禄楼,收回心思,暗道自己一个奴婢操着主子的心。又是何苦自讨苦吃,稳妥地按程夫人的交待办事就好,保住自己相公在荣家山庄里的位置,多捞些银子才是正经。 以前曲嬷嬷从没想过有一天要告老还乡。今儿经朱杏茹这么一提,曲嬷嬷还真动了心思。程夫人对她再好,也不过是主子对奴婢办事的奖赏。荣家终还是要朱杏茹当家,曲嬷嬷可看出来了,朱杏茹可不是个好相处的,头脑简单。为人狂躁…… 朱杏茹果然是头脑简单狂躁的,青鸾怎么劝她,她都不听,非要去毁了骆嫣的容貌。朱杏茹让青鸾去把骆嫣骗到桃林边上的望月亭,以后的事由她来做。 下午朱杏茹就四下寻摸着僻静的地方,刚好碰到荣媚娘和姚准修从桃林散步回来,说起那边清凉僻静,没想到还有个望月亭,等月色好时一定去那里赏月…… 青鸾硬着头皮跟在朱杏茹身后,一路朝望月亭去。朱杏茹拨开杂树进了亭子,“就是这里了。你快去骗那个狐狸精去。怎么编瞎话不用我教你吧!” 青鸾不敢顶嘴,心里却叫苦,骆嫣早就恨她十二分都不觉多,怎么能听她的瞎话。可青鸾还是脚步沉重地往沐熙园去。她已打定了主义,大不了被朱杏茹打一顿出气,总好过跑去沐熙园自讨没趣…… 朱杏茹倚在望月亭的梁柱上得意地笑着,看着青鸾出了亭子。朱杏茹又想像着一会骆嫣来时她要从哪里奔出去,扎花骆嫣那张俏脸。最好把她眼睛扎瞎,省得她杏目勾人,要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朱杏茹想到开心处,不由得抖起脚来。刚才青鸾劝她让家里的婆子们去做这事,朱杏茹却执意亲手来做。她就要尝尝亲手惩罚骆嫣的快感。 乌云浓得化不开,望月亭里慢慢变得伸手不见五指。远处桃林,溪水哗哗,似欢语,又如低吟。朱杏茹倚在梁柱不由得打个冷战,她心里有些害怕了。她抱住梁柱,倾耳细听,杂树丛后传来一阵细琐的脚步声。 朱杏茹禀了呼吸,渐渐适应了黑暗,一个人影缓缓朝望月亭走来。 那身形,那步态,朱杏茹一眼就认出是骆嫣。她一阵狂喜,没想到青鸾这丫头真把骆嫣骗来了……朱杏茹狂喜过后又万分紧张,她突然觉得她心里是不希望青鸾真能把骆嫣骗来…… 活该你倒霉!狐狸精就该死!朱杏茹鼓起勇气,亮出袖中的金锥朝进了亭子的骆嫣扎去。骆嫣早有心里准备,一阵香风袭来,骆嫣抢先一步闪到一边,朱杏茹扑了个空。 “朱杏茹,你烧我沐熙园,打我玖儿,笑我相公,又想毁我容貌……这笔帐我没找你算,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朱杏茹也不出声,又举起金锥朝骆嫣扎去。天空突然划过一道闪电,朱杏茹看清了眼前的骆嫣,骆嫣沉静冰冷的脸上,一双杏眼死死地盯着她。 “坏人不可饶!朱杏茹,你自去投塘自裁吧!”骆嫣话音刚落,空中滚过隆隆的雷声,骆嫣抬步出了望月亭,快步朝沐熙园走去…… (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章心思 骆嫣刚跑到沐熙园门口,铺天盖地的雨就下来了。骆嫣掩好沐熙园的破门,赶紧跑回了竹屋。 荣玘紧张地迎上来,“娘子,外面下雨了,我好担心。”荣玘拢着骆嫣滴水的头发,玖儿拿了棉巾要给骆嫣擦身上的雨水。荣玘抢过棉巾,一下一下地给骆嫣把身上的雨水抹净。 骆嫣眼里的湿却擦不干,她的心怦怦地跳个不停。刚才咒朱杏茹去跳塘,她第一次有置人于死地的念头,她为这个念头感到害怕…… “娘子,你怎么哭了?”荣玘擦干骆嫣脸上的雨水,见她眼里还是盈满了湿润。 骆嫣望着荣玘纯净的眼睛,忍不住扑进他怀里。“我没哭,只是外面风大迷了眼……”骆嫣喃喃着。 玖儿从荣玘手里拿过棉巾,脆声道:“大小姐有事为什么不进咱们沐熙园来说,非要赶上要下雨了跑去望月亭……” “没什么事,你和宝蝶回屋去吧!”骆嫣靠在荣玘怀里不愿动,荣玘拥着她的感觉让她觉得温暖安心。她想这一刻永远停住,便再也没有烦恼了…… “大奶奶想必是有重要的事要和三奶奶说,咱们园子现下这么小,怕咱们奴婢没处躲,在跟前又不方便吧。”宝蝶准备好了热水,让骆嫣去泡个热水澡小心别着凉。 骆嫣乖乖地去沐浴。外面暴雨倾盆,竹屋里却和煦如春…… 再说青鸾站在望月亭外杂树的暗影里,看着骆嫣和朱杏茹的一举一动,尽管天黑看不分明,骆嫣的话青鸾却听得一清二楚。 刚刚青鸾不情愿地从望月亭出来,脚步沉重地去沐熙园请骆嫣。她打定了主意在沐熙园门口转一圈就回去。告诉朱杏茹说骆嫣骗不来交差了事,即便朱杏茹责罚,青鸾也认了。 可是凑巧,青鸾见雎鸠楼的小丫鬟云溪从远处过来,青鸾拦住云溪,说骆婵有事在望月亭等骆嫣去,麻烦云溪帮忙传个话。 云溪一直对骆嫣长街解困的事铭记在心。当然愿意帮这个忙。匆匆进了沐熙园去请骆嫣…… 青鸾见骆嫣果然出来了。忙先一步跑回望月亭隐身。青鸾听到骆嫣恨恨地说让朱杏茹去跳荷塘,便不见望月亭再有动静,她扒开杂树瞧见骆嫣匆匆离去的身影。 青鸾再瞧朱杏茹。吓了一跳。朱杏茹举着金锥怔在那里。青鸾急忙跑进望月亭,“小姐,咱们快回去吧!就要下雨了。”青鸾去扶朱杏茹。 朱杏茹茫然地看着青鸾,突然眼里精光一闪。举起金锥朝青鸾扎去,“你这个狐狸精。扎死你!”。青鸾促不急防,伸手去挡,金锥扎在她的肩上。青鸾痛得蹲在地上,叫了起来…… “哗”地一声。酝酿了许久的雨倾盆而下。朱杏茹浑身是水,哈哈笑了起来。青鸾忍着疼拔了金锥,扯住朱杏茹的衣袖。“小姐,咱们赶紧回去吧!” 雨将天地融为一体。一片混沌。一道闪电划过,朱杏茹看清了眼前的青鸾。青鸾肩膀上的血殷红了衣裳,随着砸下的雨点向四下溅去,在朱杏茹眼前溅出星星点点的血花。 朱杏茹如梦初醒,惊恐地望着青鸾,“你怎么了?好多血!”闷雷滚滚,青鸾听不清楚朱杏茹说什么,拉扯着朱杏茹,跌跌撞撞好不容易回到了永禄楼。 朱杏茹和青鸾如两个水鬼似的进了门,程夫人吓了一跳。曲嬷嬷赶紧喊银簪备热水,又让金钗去煮姜茶…… “这是怎么搞的?刚才奴婢就想提醒奶奶这会子不要出门,这雨云都积了一晚上了,这下得没边没沿的,要是受了凉可怎么好!”曲嬷嬷故作心疼地拿了棉巾给朱杏茹擦身。 曲嬷嬷不时瞟一眼青鸾。青鸾浑身颤抖,捂着受伤的肩膀,泛白的嘴唇说不出话。 “太不像话了!有身子的人了还这么任性,这万一炸个响雷受了惊吓,你肚里的孩子还要不要命了?”程夫人凛着脸坐在太师椅上,望着朱杏茹。 朱杏茹痴痴望着程夫人,喘着粗气说不出话。“杵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点换身干净的衣裳去!等着夫人责罚是不是?”曲嬷嬷擦完朱杏茹身上的水,把棉巾扔到青鸾身上。 青鸾缓过劲,赶紧抹了一把脸往房里去。 曲嬷嬷找了件披风给朱杏茹披上,金钗端了姜茶出来,“好了!喝完姜茶赶紧泡个热水澡就好好歇着吧!我让荣珏今晚过来睡……你们都是要做爹娘的人了,真是让人不省心……” 程夫人起身,狭长的眼睛闪了闪,“对了,后天你爹要来扬州办事,你这个样子你爹见了这不得说我们荣家虐待了你?荣珏忙于秋试,不能时时陪你,何况你如今有了身孕,就该学会静心,不要总是胡思乱想……” 朱杏茹忙点头应着,“让婆婆操心了,杏茹该死……”听到荣珏要来陪她,她觉得这场雨来真是时候,朱杏茹心里什么不快都没有了。仿似刚刚怒火烧心地去毁了骆嫣容的不是她…… 雨下得急,敲在窗棂上如一通乱鼓,让荣珏心乱如麻。他下午去给荣老太太请安,说了一通甜言蜜语,哄得老太太非常开心。 荣珏说到了正题,他说朱杏茹如今有了身孕,不方便和他同房。荣珏想让老太太同意,他要再找一个床侧之伴。 老太太满面笑容的脸慢慢敛了起来,沉吟不语。燕嬷嬷笑着让宝箱去重沏新茶来…… 荣珏明知老太太不乐意了,还是要说,“荣家男子虽不可纳妾,可是没说不让有陪床的女子。” “你这孩子,说得什么话!”荣老太太半闭着眼睛,翕动着干瘪的嘴唇。“荣家男子从来都是一夫一妻,从没变过。除非娘子死了,才可续娶。更不会有什么陪床女子之说,你这是从哪儿听说的?” “老太太累了,四爷请回吧!”燕嬷嬷不想让祖孙俩儿起冲突,忙打圆场。 荣珏不依不饶,“祖宗规矩是不能违抗,荣家的爷也的确只有一个娘子。可是又有哪位爷就只能有一个女人了。我爹还不是在外面有几个女人,只是那些女人不让进家罢了。大老爷又何尝不是……” “住口!”荣老太太捶着胸口,这么多年她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荣永福和荣永禄不让外面的女人进家也就罢了。如今孙子也要效仿,这让荣老太太急火攻心。心里只怪自己教子无方,愧对荣家祖先。 荣珏起身凛了脸道,“孙儿不是一个贪恋女色之人,我今生只要一个女子就够了。” 荣老太太睁圆了眼睛,“你说!” “孙儿只要骆嫣!” 荣老太太笑了,“傻孩子,骆嫣不就是你娘子嘛!”荣老太太摆摆手让荣珏下去,她真的累了。燕嬷嬷见荣珏吃惊的神情,也不便解释,叫荣珏先回吧,燕嬷嬷扶了老太太进了内室…… 荣珏在床上翻个身,想起从老太太屋里出来碰到的骆嫣。骆嫣的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他的心思难安…… 朱杏茹的喉咙像风箱一样呼啦呼啦地响着,搅得荣珏心思更难平静…… (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一章大夫 一夜雨渐稀渐止,清晨雾起,白茫茫,浓得化不开。 骆嫣推开竹屋的门,白雾瞬间拢了她。荣玘从后面拥住她,骆嫣笑着握住荣玘的手。“相公,这么大的雾不用去山上了,你想去哪儿玩?” 荣玘来了兴致,他想去长街看下棋…… 骆嫣拉着荣玘去给江夫人请安,江夫人正和祝嬷嬷理着丝线。“婆婆您这是要做什么?” 江夫人展了笑颜,“闲着也是闲着,如今家里也没书看,正好做些手工,一来打发时间,二来看看能不能换些钱,买点油盐也是好的……” 骆嫣不让江夫人动手,伸手去抢,祝嬷嬷笑着拦住骆嫣,“就让夫人做吧,夫人是真的喜欢,不做点什么,这漫长的日子要怎么打发!” 骆嫣停了手,定定地看着江夫人细长的手指在七彩丝线间穿梭。“你们去忙正经事吧!”江夫人温和道,“再过不到三年娇娘出府了,我就更没什么好牵挂的了。你和荣玘在我跟前问个安,我就很满足……” 骆嫣明白江夫人盼孙的意思,马上涨红了脸告退,拉着荣玘出了沐熙园。 荣府拢在白雾里,对面走来的人要到了身前几米方能看清。骆嫣望着雎鸠楼荷塘方向,却什么都看不见,眼里全是白茫茫一片…… 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骆嫣有些奇怪,如果昨夜朱杏茹跳了荷塘,这会也该被人发现了。骆嫣边走边想,突然想起昨夜在望月亭怎么没见青鸾呢?按说青鸾从来都跟在朱杏茹左右…… 云溪来禀骆婵在望月亭等骆嫣,骆嫣听这话就觉奇怪,骆婵自朱杏茹夺了她的玉环绶以后。便再不和骆嫣来往……骆嫣出了沐熙园再问云溪,才知道是青鸾让传的话,骆嫣便心中有数了…… 骆嫣和荣玘转过影壁墙,迎面差点撞上人。骆嫣看清了来人,是银簪。 “奴婢该死!”银簪俯身曲膝赶紧赔罪。“三爷和三奶奶早!” 骆嫣见银簪身边跟着个文弱先生,先生手里提着个药箱,便知是个大夫。骆嫣摆摆手。“没事。你快去吧!” 银簪走了两步,又回身走到骆嫣跟前道:“四奶奶大早上就病了,二夫人让我去请大夫。” 骆嫣停了脚步。银簪继续道:“早起四爷和二夫人说四奶奶病了……二夫人说昨夜四奶奶淋了雨。恐怕是受了风寒了。可是四奶奶喝了姜茶,又泡了热水澡,平时身子也不弱,应该不会说病就病了。肯定是因为有了身孕……只是不知道四奶奶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姑娘,病人等不得。咱们还是快些去吧!”文弱大夫有些急了,听说病人还是个孕妇,大夫更焦虑了。他四下望望白茫茫的雾,辨不清东西。脸上神色显得凝重。 “丁大夫莫急,奴婢这就领着你去,医好了我们四奶奶。夫人必定重重有赏……”银簪又和骆嫣说些没头没脑的话,这才领着焦急的丁大夫往永禄楼去。 骆嫣望着银簪和丁大夫的背影消失在白雾中。心下暗忖,银簪刚才会不会是故意撞上她和荣玘呢?银簪平时从不多话,这会却滔滔不绝,好似要拖延丁大夫去诊治朱杏茹的时间…… 朱杏茹昨夜只是淋了雨?她没有跳荷塘!骆嫣对自己支使人的言灵起了怀疑。荣玘喊了一声娘子,骆嫣才从怔神中清明过来,挽了荣玘往长亭去…… 银簪引着丁大夫进了永禄楼,程夫人凛着脸,冷冷地看了一眼丁大夫,狭长的眼睛眨了眨,示意银簪先出去。 曲嬷嬷给丁大夫让了坐,丁大夫执意要先去看病人。他在扬州行医不过三四年,平日里诊的都是普通市井小民的毛病,今日荣府这样的豪门大户突然请他来诊病,他既万分紧张,又感荣幸。 丁大夫心里打着小算盘,只要这一次诊好了荣府的主子,自此以后便可在扬州真正扬名立足了…… “我们夫人让你坐你就坐!”曲嬷嬷强按了丁大夫坐到太师椅中,神情有些不悦。刚才曲嬷嬷特意让银簪去请丁大夫,就是看中他为人懦弱老实。没想到这个医术一般的丁大夫却是个强种! 丁大夫和曲嬷嬷僵持了一下终于坐定了,额上竟急出了汗。他抬眼去瞧程夫人,程夫人坐在正厅的太师椅上,端了一盏茶盅正用盖子撩着茶叶浮沫。显然程夫人并不急着请丁大夫去瞧病人。丁大夫一时摸不着头脑,敛了气不敢吱声。 程夫人搁下茶盅,狭长的眼睛瞟了一下丁大夫,缓缓开了口。“丁大夫在扬州行医有三四年了吧?” “是的夫人,下个月初五正好四年整。”丁大夫垂了眼,不敢去碰程夫人的眼神。程夫人那眼神染着寒霜,让丁大夫感到浑身发冷。 “嗯,行医不易,特别是扬州这样繁华之地,再高明的医术,怎么也得用个十年八年的时间,才能得到民众的认可。”程夫人话语充满关切,语气却冰冷如铁。 丁大夫感到心里压了块石头,“夫人说得是,小的一直如履薄冰,不敢逞能。” “丁大夫言重了。”程夫人起身踱到丁大夫身旁。丁大夫条件反射似的站了起来,不由得浑身发抖,结巴道:“小的,医术不精,更没看过孕妇的病症……夫人,夫人还是另请高明吧!”丁大夫挪步往门口去。 程夫人朝曲嬷嬷看了一眼。曲嬷嬷会意,快步拦在丁大夫身前,“丁大夫这是怎么了,我们荣家既然请了丁大夫来,当然是对丁大夫的医术略有耳闻的,丁大夫就放心留下治病救人才是。” 丁大夫回身看着程夫人,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曲嬷嬷带丁大夫去看病人吧!四奶奶淋了雨怕是得了伤寒……”程夫人重又回到太师椅上坐定,喊候在门外的金钗和银簪领两个执事的婆子,去守在永禄楼园子门口,不得让任何人进来,以免影响了丁大夫给四奶奶诊病。 金钗和银簪应了,匆匆往园子门口去,银簪边走边问金钗,四爷还在房里?金钗点点头。“平时四爷从来不在房里多呆,今天倒是奇怪了!”银簪轻声道。 金钗朝银簪使个眼色让她小声。金钗走近银簪几步悄声道:“四爷今早跑来找二夫人,神色甚是奇怪,我进府这么久,从来没见过四爷那样的神情!” 银簪望着金钗的眼睛,金钗附在她耳边咬起了耳朵…… (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二章收徒 荣珏一夜未睡,看着身边慢慢变凉的朱杏茹,他突然觉得解脱了! 朱杏茹风箱一样的喉咙不再发出半点声息,张开的扁嘴露出空洞的喉腔,拼力睁开的小圆眼里盛着惊惧…… 朱杏茹一定不会相信她一眼便深爱的荣珏,会亲手结果了她的性命。朱杏茹不论怎么骄纵,在荣珏面前都是一副卑微讨好的神情,可是她到死也无法了解,荣珏的爱求之不来,她的献媚只会让荣珏更添厌恶…… 子夜时分,朱杏茹浑身滚烫发起烧来。她迷糊的神思又去了望月亭,她不时神经质地喊一声“狐狸精!……烧死你……毁你容!” 荣珏本就被乱鼓般的夜雨扰得心烦难眠,又听朱杏茹胡话连连,荣珏心头火起,一把掀开朱杏茹的被子推搡着她,“你叨叨个没完说谁呢!” 朱杏茹睁开泛着血丝的眼睛,荣珏俊美的脸在她眼前晃动。她笑了,荣珏在她身边,骆嫣那个狐狸精是抢不走的。 “我问你叨叨什么呢?”荣珏没好气地说。 “相公!”朱杏茹张开赤热的双臂去搂荣珏,荣珏挡开朱杏茹的手臂,冷着脸问。 “骆嫣,狐狸精,我烧了她的房子没把她烧死,算她命大。我要划了她的脸……”朱杏茹拉着荣珏的手,不知是兴奋过了头还是发烧昏了头,嘴里喃喃着。 荣珏一听这话,一脚把朱杏茹踹到床下,“臭婆娘!好大的胆子!” 朱杏茹坐在冰凉的地上头脑清醒了些,顿觉腹内一阵搅痛。她摸着肚子,抬起烧红的脸望着荣珏,“相公,我好疼!”一缕血迹从朱杏茹双腿之间流了下来。 荣珏慌了手脚,伸手把朱杏茹拉到床上。朱杏茹一手摸到了腿间的血,顿时害怕地嚎叫起来。“相公,我的孩子……疼死我了!” 荣珏被朱杏茹杀猪似的一声嚎叫吓坏了。忙伸手堵住朱杏茹的嘴…… 天光渐亮,白茫茫的雾塞满了窗棂。荣珏伸手合上朱杏茹圆睁的双眼,又定定地坐了一会,才穿戴整齐去程夫人房里告诉程夫人。朱杏茹死了…… 白雾散了,明媚的阳光仿似揭了面纱的新娘,含情脉脉。骆嫣和荣玘到了长亭,却不见那两个下棋的老者。 荣玘有些失望,长亭里还有几摊下棋的。荣玘看了一圈便失望地回来。骆嫣哄他,可能那两位老者有事牵绊了,今日不来明日准来。荣玘这才露了笑,许久不来看棋,荣玘还真是有点想念两个怪老头了。 骆嫣见时候尚早,便想着不如去找何昆仑。一来城西的染房该动手整治了,上次何昆仑说要介绍丝路商人韩风给骆嫣认识,这会正是时候。二来第一批石头已全部运走了,余下的货款今日请何昆仑付清。 骆嫣让玖儿叫了辆马车,和荣玘直奔何府去。 何府门前的一对石狮在白雾散尽的暖阳下。显出了几分温柔。骆嫣和荣玘下了车,门上的小厮让他们等一会,一路小跑着奔去了府堂。 一会功夫,何昆仑迎了出来。“荣家三爷快请进。”骆嫣觉得何昆仑待人一向热情,可是发现何昆仑对荣玘更是格外地热情有礼,这让骆嫣很奇怪,。 上次匆匆来何府直奔了何昆仑的书斋,并未仔细瞧何府的模样。今日何昆仑领着荣玘和骆嫣四下漫步,不时指点着府里的布局,偶尔说一两件建筑的趣事。荣玘听得满脸欢喜。根本不似懵昧无知的傻人。何昆仑心里更相信了何老太爷的话,荣家三爷不是真傻,那是大智若愚。 正说笑着,骆嫣望见了不远处的长青藤下的。三位老者在下棋。骆嫣觉得两位老者有些面熟。荣玘远远望去也看见了,荣玘高兴地快步走去,站在老者身旁,目不转睛地看着。 “你看三爷一看下棋就不顾一切了!”何昆仑望着远去的荣玘笑道。 “是呀!我相公最喜欢看下棋。今天本来去长亭看下棋,没想到他们在你们府里下棋。”骆嫣也笑道。“他们是什么人?和你们老太爷好像很熟。” 何昆仑收回目光,介绍两个老者。瘦得仙风道骨样的姓房,他让人叫他房龟毛,红脸微胖的那个人称姚老怪。 “还真是有趣,有人这样称呼自己。” “他们都是隐逸世外的高人,若不是他们提起要多关照荣家三爷,我还真是没留意呢!” 骆嫣狐疑地看着何昆仑,何昆仑意识到说漏了嘴,讪讪道:“我家老太爷也是听了他们的劝才告老回乡,隐在山水之间修了这个园子。只是可怜了我啦!还得在红尘中扑腾周旋……”何昆仑搓起了红润的手掌,一副憨厚的样子。 骆嫣笑了,知道何昆仑不想细说,二位老者为何要让何家关照荣玘。骆嫣不再追问,又提起了染房和想认识韩风的事。 何昆仑爽朗地笑着,中午就去请韩风一起见面。到时少不得要让荣玘和韩风兄喝上几杯噢!骆嫣说荣玘不会喝酒,何昆仑却是不依,“韩兄来往丝路全靠着一壶琼浆才过隔壁,走楼兰。想要把染房做起来请教他,那一定得无酒不欢!” 骆嫣不再坚持,和何昆仑走去看老者下棋。何老太爷投子认输,这时长青藤下才迸出笑声。“老龟毛,老夫认输了,下次你得让我三子才行,不然不和你玩了!”何老太爷嘟起白胡子的嘴,一副老天真的样子。 姚老怪搓了搓红润的脸膛,“来来来,咱俩来一盘,我让你四子!” “去!你是自认比我水平高?”房龟毛不高兴了,翘起了胡子。姚老怪讪笑着,“我可没说,是你自己承认的,是不是呀何老爷子?” 何老太爷抬起头看见荣玘,扬脸笑道:“你们说得都不算,让荣玘说说,到底谁下棋的水平高?” 三个老头齐齐望向荣玘。 荣玘本就春风拂面的脸上笑意更深了,“这个,娘子!”荣玘望向骆嫣。 姚老怪起身拉住荣玘的手,“你就说出来,不要怕他们两个老家伙!我们都信你说的,我的水平高就是高嘛。” 骆嫣挽着荣玘,一时也不知怎么说才好。看这形势,三个老头不得到个谁先谁后的排名,誓不罢休的架式。 荣玘弧起嘴角,“梅香雪白各领风骚,不到春来雪融梅落,便看不出哪个好哪个差!” 三个老头都怔住了,房龟毛率先鼓掌笑道:“我就说这孩子是大智若愚!你们瞧瞧,他的话怕是你我活了几十年才能想到的吧!”房龟毛突然正色道,“不行,你们不要和我抢,今儿就在这你们做个见证,我要收荣玘为徒!” 骆嫣怔住了,可还没等骆嫣回过神,就见姚老怪一把拉过荣玘,“臭龟毛,今儿我还就和你抢上了,我要收荣玘为徒!”说着拉过荣玘给他下拜。 房龟毛急了,“你这个老怪物,你让这孩子和你学怎么变成个老怪不成!” 何老太爷一看这架子忙让何昆仑一起把二人拉开,“我就作个主,你们两个老家伙都看上了这个孩子,不如就一起收了他做徒弟吧!再抢下去这孩子就被你们撕两半了!” 两个老头不应,又齐齐望向骆嫣,“徒弟媳妇,你说拜谁为师?” 骆嫣也不说话,挽了荣玘一起跪地就拜,“二位师傅请受我们三拜,今后请多费心了。”说完骆嫣拉着荣玘连着跪拜三次。 两个老头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击掌笑出了眼泪,没想到最聪明的却是傻子娘子啊…… (~^~) 第一百四十三章情深 午后悠长的青石路上响起马蹄声,荣玘半卧在骆嫣的膝上睡着了。 中午何府大摆酒宴,何老太爷高兴,更高兴的还有荣玘两个新认的师傅。两个师傅端起酒杯就没完没了了,不一会荣玘已醉得不省人事。三个老头也醉得东倒西歪不停地胡话,何昆仑让人扶他们去后厅醒酒。 “去,再重新摆一桌酒菜上来。”何昆仑酡红的脸全是酒意。 “何老弟,我来迟了!”一阵风一样进来一个人,一身洒金起草团花的桦色锦袍,腰上束着赤金莽纹带,进得门来向何昆仑拱手问好。 何昆仑高兴地迎上去,给骆嫣介绍这就是丝路商人韩风。“没想到巾帼不让须眉说的就是骆姑娘这样的人!”韩风表情夸张,一张久经风霜的脸上,两只深邃的眼睛笑成一对月牙。 “来时的路上就听何远说荣家三爷醉了,怎么也不等韩某来再喝两杯就醉了,不行哟!一定得请骆姑娘替三爷喝上几杯才行。” 何昆仑爽快地代骆嫣说没问题,何昆仑喊小丫鬟,“去请少奶奶过来,就说我请她过来见见荣家三奶奶。” 骆嫣知道何昆仑是怕她一个人尴尬,朝何昆仑笑笑。韩风抬眼瞧见,笑道:“人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像骆姑娘这样的标致美人,天下还有什么事做不成的呢!” 骆嫣涨红了脸,“韩老板言过了!骆嫣不过一介民妇,对生意上的事什么都不懂,还请韩老板多关照。” “你不懂没关系。何老弟有什么不懂的,我都要经常需要他的关照呢!”韩风端起酒盅先自罚三杯,“果然是好酒!”韩风放下酒杯,畅快道。 骆嫣第一见到这样神情夸张的人。一时不知和韩风如何应答。 何昆仑的娘子韦氏进了宴息厅,骆嫣觉得眼前一亮。韦氏款款地走到何昆仑身边福了一礼,又给韩风见了礼。韩风喷着酒气,“弟妹今天必须得喝一杯。何老弟从来藏着佳人不准见生人,今儿一定不许拦着。” 何昆仑介绍骆嫣,韦氏温和地笑笑,安静地坐到骆嫣旁边。 何昆仑高举了酒壶给大家倒酒,韦氏推让,何昆仑轻声说今天你喝一杯暖暖身吧!韦氏移开了放在酒杯上的手,垂眉点点头。 骆嫣看着他们夫妻有一种温馨的默契,不由心生羡慕…… 韩风像到了自己家一样。一点也不客气,大口地喝酒,大块地吃肉。不时举杯敬何昆仑,又和骆嫣碰杯,两杯酒过后,何昆仑便不让韩风再和骆嫣喝了。 “何老弟真懂得怜香惜玉!”韩风看看骆嫣,又看看韦氏笑道。 何昆仑笑着。“韩兄久在丝路来往,见惯了西域豪放妖娆的女子,哪里知道咱们江南女子不擅饮酒,更不惯大声说话,瞧你把骆姑娘吓得都不敢说话了。”何昆仑将谈话引到了骆嫣的染房上。 韩风满口答应,“没问题,包在我身上。明天我就给你找个大师傅,先帮你把染缸支起来,用不了两天就可以让你们的染坊运作起来了……” 何昆仑忙说这敢情好,我代荣家三爷敬韩老板两杯。放下酒杯。何昆仑脸色潮红。望着骆嫣道,“有韩老板给打包票,你家染坊的事我看是成了……” 骆嫣坐在马车上心神有些不宁,她总觉得韩风有点靠不住。可是除了韩风。到哪去找熟悉染房事务的人呢!骆嫣捏了捏袋子里的银子,这袋银子是何昆仑支付的石头尾款。这些银子重起染房应该够了吧?骆嫣心里没底…… 车子在荣府门前停住。骆嫣让玖儿去门上喊荣六来帮忙。荣六笑嘻嘻地过来驮起荣玘,骆嫣在旁边扶着。骆嫣让玖儿先回沐熙园去制醒酒汤,玖儿小跑着先去了。 骆嫣和荣六扶着荣玘经过永禄楼的园子,见门口守着好几个执事的婆子。骆嫣看了一眼也不以为意。荣六望着骆嫣悄声道:“丁大夫进去快一天了还没出来,中午时青鸾拿了药方子出去抓药,也不知四奶奶到底得啥病,奴才看这架势好像非同寻常!” 骆嫣回头又望了一眼永禄楼园子门口,执事的婆子一个个精神抖擞,不似应付差事的样子,显然程夫人有令在先,她们不敢怠慢。荣府其他各院的丫鬟婆子都绕开永禄楼门前,远远避着走路。 难道朱杏茹出事了?骆嫣心里起了疑惑。“青鸾中午出府去抓药?” 荣六怔了一下,“是呀!青鸾脸色很难看,走路架着个肩膀,好像肩膀上有伤。”骆嫣心里一凛,程夫人要差人抓药也用不着朱杏茹的贴身丫鬟去呀!摆明了是要打发青鸾出去……永禄楼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见到四爷了吗?”骆嫣面色沉静,不想让荣六看出她对永禄楼的好奇。 “没见着,听金钗说四爷一直在永禄楼陪着四奶奶。四奶奶重病,四爷着急,没想到他们还真是夫妻情深……” 骆嫣心里冷笑一声,不再说话。两人将荣玘驮到沐熙园竹屋,骆嫣拿了一两碎银赏给荣六,荣六说什么不接,转身就跑。骆嫣望着荣六的背影出了沐熙园的破门,心想荣六倒是可造之材…… 江夫人听宝蝶说荣玘醉酒了,慌忙跑到骆嫣的屋子,又转头叫祝嬷嬷准备白醋要给荣玘擦身解酒。 江夫人心疼地看着荣玘,荣玘醉酒,脸都红到了脖子根,“荣玘这还是第一次喝酒呢!一喝就醉成这样,真让人心疼。” “今日在何府和何家小爷结算山上石头地的银款,又谈起染房的事,何家盛情招待,媳妇一时大意,不该让相公喝那么多酒,请婆婆责罚。”骆嫣说着要跪,江夫人忙扶住她。 “为了这两份产业,倒是难为你了……”江夫人拉着骆嫣的手唏嘘着。 “夫人是忘了,三爷倒也不是第一次喝酒,洞房那日不是和三奶奶喝过一杯交杯酒吗?”祝嬷嬷掩嘴笑道。江夫人脸上盛了笑意点点头,“也是!” “后儿三爷就十七了,往后要喝酒应酬的地方还多着呢!这会子就当练习了。”祝嬷嬷安慰道。 正说着,玖儿端了解酒茶进来,骆嫣拿银匙一钓一钓喂进荣玘嘴里。 “这个家多亏了骆嫣操持,我想荣玘也是高兴,这真是他的福分啊!让他好好歇着吧!”江夫人和祝嬷嬷出去掩了门…… 傍晚时本该热闹的荣府却显得异常安静,各院的丫鬟婆子都知道了永禄楼的四奶奶得了重病,一个个都谨言慎行,生怕一个不小心招惹了程夫人的不快。 小丫鬟们都私下里说,四爷一直陪着四奶奶不肯下楼,就连午饭都没吃,看这样子怕是晚饭也不用吃了。四爷对四奶奶真是一往情深…… (未 完待续 ~^~) 第一百四十四章生日 荣府的宁静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傍晚。 骆嫣站在府门外送走了韩风差来,指导染房工艺的常轩,刚和玖儿进门,就见荣六一满头大汗的跑过来。 荣六见到骆嫣,放慢了脚步,“不好了,四奶奶没了!二夫人差我去府衙找二老爷去。”荣六从骆嫣身边风一样地跑出府门外…… 朱杏茹竟死了!骆嫣有些不敢相信。“都说好人不长命,这回老天爷开眼收了坏人去!”玖儿脆声道,见骆嫣神思凝重的样子,“小姐不该为那猪头难过……” 骆嫣摆摆手,“朱杏茹固然骄横,却是个没心眼的主,就算做了坏事也容易对付。只是她死得太蹊跷了,一尸两命……”骆嫣想起当晚自己咒朱杏茹去死,当时口舌痛快,夜里却辗转难眠。第二天听说朱杏茹并没去跳塘,骆嫣才松了一口气。 两人走到永禄楼园子门口,里面传来嘤嘤的悲戚声。尖厉的嗓子撕扯似痛哭的,一听就知道是青鸾的声音。 “青鸾哭得好惨啊!”玖儿悄声道。骆嫣探头望去,突见金钗急步出来,后面跟着四个婆子。金钗差点撞上骆嫣,金钗匆忙施了一礼,和婆子小跑着朝库房方向去了。 骆嫣也不停留,叫玖儿快走,回沐熙园去。 银簪从永禄楼出来往雎鸠楼去,见骆嫣和玖儿在前面,银簪快走几步,“给三奶奶问好。” 骆嫣回身见是银簪,驻足等她说话。银簪果然有话说,丁大夫来府两日,开了不少方子,青鸾去抓药回来熬好了。想端进去给朱杏茹喝,程夫人却让曲嬷嬷送进去。 永禄楼所有奴婢只能呆在一楼候着,二楼只有程夫人和曲嬷嬷可以去。永禄楼园子门增加了守门的执事婆子,昨夜更是门禁森严。 那个丁大夫在永禄楼都没下来过,荣珏也一直呆在楼上。吃喝也是由曲嬷嬷送进去。刚刚荣珏下楼来说朱杏茹死了了,青鸾第一个要冲上楼去,这回程夫人没让人拦着。银簪和金钗也跟着上了楼…… 骆嫣望着银簪忽闪的眼神。道:“嗯,没想到四奶奶这么年轻就……真是可怜!” 银簪怔了一下,“四爷更可怜。脸都瘦了一圈,神情悲戚,真让人心疼……”银簪说到这,突然脸红了。她马上意识到说错了话。“奴婢想说的是,奴婢进去的时候。觉得四奶奶的屋里有一股子怪味,虽然丁大夫在床前熏艾,奴婢还是能闻到掩在艾草烟里的怪味……” “各人自安天命,福寿都是强求不来的。你也节哀吧!这两日有得你要忙了。”骆嫣平和道。 “三奶奶说得是。奴婢这就要去通知二小姐,车马已经备好了,二夫人说家里有丧。让二小姐回避,连夜让回京城去。” 银簪见骆嫣对她的话似乎不感兴趣。讪讪地垂头告辞往雎鸠楼去了。 骆嫣望着银簪的身影隐进了傍晚的余辉中,问玖儿:“刚才银簪说车马已经备好了?” “是呀!二夫人做事真是麻利周全。”玖儿不知骆嫣所问何故。 骆嫣心里起了寒意,“玖儿你在咱们门口望着,一会荣媚娘出来了你就回来禀我。”玖儿应了,站在了沐熙园破门边朝雎鸠楼望去。 骆嫣快步进了沐熙园,江夫人的屋门开着,荣玘的笑声传来,骆嫣心情才和缓了些。她怕一会玖儿回来验证了她的想法…… “娘子,娘说明天是我的生日。我要吃一个大大的寿桃,不,要分你和爹、娘一人一半。”荣玘高兴地拉住骆嫣的手。 “看把荣玘高兴的!”江夫人笑道,“明儿是得好好准备一下,今年荣玘成了亲,就是一家之主了,第一次过生日必须得隆重些。” 正说着,祝嬷嬷从门外苦着脸进来,“夫人,奴婢刚刚去厨房问了,明儿不让咱们园子开灶烧菜。这几日怕是都不能饮酒摆宴了。”祝嬷嬷看了一眼骆嫣和荣玘,摊开手很无奈。 “是呀!四奶奶刚没了,我都忘了这个茬!这两天就光想着要给荣玘好好庆祝。”江夫人有些失望。 “明儿煮碗长寿面,夫人再把给三爷制的生日礼物送上,也算隆重了。”祝嬷嬷安慰道。 “是什么生日礼物?”荣玘有些激动地问江夫人。祝嬷嬷故作神秘地说是一根缠金束带,明儿就看见了。 “娘子给我什么生日礼物?”荣玘望向骆嫣,眼里全是期盼。骆嫣一时怔住,暗暗怪自己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我要给相公一份大礼,明天你就知道了。” 荣玘高兴得合不拢嘴,“娘,我娘子要给我一份大礼!”江夫人怜爱地抚着荣玘的手臂,“你娘子辛苦,你要多疼她。”荣玘望着骆嫣痴笑,骆嫣红了脸。她没想好能送给荣玘什么礼物,手里的银子是要用在染房的。太贵重的东西是一定买不起的,自己做手工她又不在行…… “明日只煮碗长寿面会不会太俭素了,老爷要从花溪村回来……”江夫人有点为难。 祝嬷嬷一时也没了主意,忙岔开话题,“怎么不见宝蝶和锦鸳呢?” “宝蝶和锦鸳被召去永禄楼当差了。各院都要抽出两个去应差……我有点担心锦鸳还小,也没经过什么事,能不能当好差?” “锦鸳有宝蝶提点着应该不会做错事的。只是永禄楼的丫鬟已经够多了,怎么还要在其他院子召人应差?”骆嫣觉得不解。 江夫人沉声不语。祝嬷嬷道:“这是二夫人的作风,不然威仪怎么来的呢!” 骆嫣若有所思,抬头见玖儿进来,玖儿也不避人,说荣媚娘和夫婿带着随从都出府去了。 “还真是够快的,二小姐进府时光行李箱笼就有几车……还有厨房也是,我去厨房的路上才知道四奶奶没了,到那李妈妈就说不让起灶设宴了。” 骆嫣不想点破,她已想通了这一切事情的原由。永禄楼发生什么她不想关心,也与她无关。骆嫣只想给荣玘好好过一个生日。 骆嫣提议明日清早去栖霞山给荣玘过生日,那边有山有水,路上也有食肆。 祝嬷嬷觉得这提议好,“奴婢再准备几样小食果子带上,在草坡上晒着太阳吃着果子别提有多美了。”祝嬷嬷想着有些乐不可支了。 荣玘听得入神,连声说要去草坡上吃果子。江夫人皱了眉头,她怕程夫人不肯让他们去,明早永禄楼必定吊丧,只怕出府要引人闲话。再说怎么通知荣永禧呢? 骆嫣略一思量,让江夫人不用担心,一会她和荣玘去老太太房里请安,顺便说明天去栖霞山禅寺为荣家祈福消灾,朱杏茹有孕早夭必定是不祥之兆。老太太肯定同意,程夫人便也不会说什么了。至于通知荣永禧,只要他们先去花溪村的路上等着,就能等到荣永禧了…… 江夫人这才舒展了眉头,就按骆嫣说的做!(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五章心愿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江夫人催骆嫣和荣玘尽快去翠苑给老太太请安,能把明天出府的事确定了就安心了。【ㄨ】江夫人担心程夫人会在翠苑和老太太说事。 “哪会那么巧呢!”骆嫣不相信程夫人会去和老太太说朱杏茹身故的事。毕竟老太太前几日才欢喜着孙媳妇有喜,现在突然说没就没了。老太太哪受得了这个打击! 骆嫣挽着荣玘往翠苑去,一路上都见身着白床素裳的丫鬟婆子穿梭不停。远远望去,永禄楼院门前已挂了白绫…… 说来还真是巧,程夫人倒没在翠苑,荣珏却在。 骆嫣和荣玘进了老太太屋子,一眼瞧见荣珏满脸忧伤地坐在老太太身边。 骆嫣和荣玘给老太太请过安,老太太让他们坐,又对门外喊宝箱端茶来。“嫣儿好久没来了,快到我这来。”老太太伸手招呼骆嫣。 骆嫣忙陪罪,以后会勤着来看老太太,只是怕打扰了老太太休息。荣老太太怪恁道:“我这里越来越冷清,就等着你们过来给我热闹热闹呢!好不容易盼着要添个孙儿了,现在又没了,杏茹那孩子就这么走了,我一直记不得她是荣珏的娘子,现在觉得怪对不住她的……”老太太抻着衣袖擦着眼睛。 燕嬷嬷从门外进来,见老太太抹泪,忙递给她一条绣帕,老太太竟悲泣地哽噎起来。燕嬷嬷忙一边沏茶一边岔开话题。“宝箱去永禄楼应差了,就让奴婢沏茶吧,好久没沏了也不知合不合意……” 燕嬷嬷端了茶碗奉上,又对老太太道:“老太太可不能怪三奶奶不来看您,奴婢听说三奶奶忙着重整家业,天天往山上去……沐熙园烧了,再要重建个园子,这个担子重啊!” 老太太放下绣帕,伸手去拢骆嫣额前的头发,定定地看着骆嫣额上的一点胭脂记。 骆嫣犹豫着要不要现在讲明天出府的事。燕嬷嬷看出了骆嫣有事要说。便对荣珏道:“四爷这两天衣不解带地陪在四奶奶身边,这会也该好好休息了。人死不能复生,四爷想开些。奴婢送四爷回去吧!” “老太太一定要给我做主啊!”荣珏拉长了声音,俊美的脸上神情似娇宠又像悲戚。骆嫣看着心里直泛恶心。上辈子真是不长眼。怎么会爱上荣珏这么个人! 见荣珏随燕嬷嬷出了屋,骆嫣和老太太说最近家里不太平,沐熙园烧了,朱杏茹又病没了,明天又正好是荣玘的生日。她明天想和江夫人一起去栖霞山禅寺祈福消灾…… 老太太连连点头,“去吧去吧!荣玘今年都十七了吧!日子过得可真快……”老太太出神地望着荣玘,荣玘对着老太太呵呵地笑。老太太轻叹一声,“我也觉得这阵子日子不太平,就连梅姨在栖霞山上都吃了毒蘑菇中毒了……” 燕嬷嬷刚从外面回来,见骆嫣和荣玘要走,又跟着要送。骆嫣请燕嬷嬷留步,她挽了荣玘往月亮门去。 正是月上柳梢头的时候,翠苑显得静悄悄的,园子里的丫鬟婆子都去永禄楼帮忙了。程夫人征集各院的丫鬟去听差。有些没征召到的还特意跑去听差,就盼着主子的打赏。程夫人打赏下人一向豪爽不吝,当然永禄楼有事了,奴婢想去巴结的人就多…… “三奶奶好呀!”荣珏从隐身的树后现了身,骆嫣被吓了一跳,退后半步靠在荣玘胸前。“四弟。”荣玘拥住骆嫣,笑望着荣珏。 荣珏变了脸色,“你整天在我面前和这傻子做恩爱状,是想成心气我吗?” “让开!四爷怎么学山贼拦路说话。”骆嫣横眉冷对,拉着荣玘撞开荣珏往园子外走。 荣珏趁势一把抓住骆嫣的手。冷声道:“你别想跑,我已经求过老太太了,只要等我秋试高中,就可纳你到我屋里。你跟着傻子一辈子孤苦,不如给我暖床……” “滚!”骆嫣想不到荣珏竟说出这种混帐话,一张俏脸都气歪了。 荣玘见荣珏抓住骆嫣的手也急了。荣玘去掰荣珏的手,荣珏抬脚踹在荣玘的肚子上。荣玘没有提防,一个趔趄撞向身后的花树。 骆嫣低头在荣珏手上咬了一口,趁机挣脱了去扶荣玘。“相公。你没事吧?”骆嫣心疼地揉着荣玘撞在树上的后背。 “娘子,我不疼。”荣玘咧嘴想笑,却皱了眉头。骆嫣黑了脸,转头狠狠盯着荣珏道:“你秋试必败,永远也高中不了。你这个禽兽,竟欺兄戏嫂,根本不配做人!” “我就喜欢听你骂人,继续说。”荣珏不怒不恼,幽幽地望着骆嫣愤怒的脸。这两日程夫人让他呆在朱杏茹的屋里,他比受刑还难受。 今天终于可以解脱了,连忙来告诉老太太他心里的苦。荣珏说他的缘份就是骆嫣,他看过程夫人压在妆台下慧介禅师批的八字。他认定了这辈子最合适他的女子就是骆嫣。他求老太太把骆嫣给他,荣玘是个傻子,霸着骆嫣没有意义。荣珏要光耀荣家门庭,要为荣家开枝散叶。 大房荣瑞成亲多年只有一个卿哥,卿哥先天不足身子弱,可见将来也难成气候。荣珍年纪尚幼,等他娶妻生子只怕老太太都等不及…… 如今荣家只能依靠荣珏绵延子嗣,荣珏让老太太成全他,只要把骆嫣给他,他不在乎骆嫣是荣玘的娘子,生下的孩子都是荣家的子孙。三房也有了后,荣玘老了也有儿子送终了……老太太一直默不作声…… 荣珏又见到骆嫣的俏丽模样,一时心里激动难耐。眼见着骆嫣出了月亮门,荣珏伸手去扯骆嫣,荣玘扑上来揪住了荣珏的衣襟,两个人撕扯起来…… “那边怎么啦?”燕嬷嬷的声音传来,荣珏收了手。他不想让奴婢们看见兄弟两个争女人,万一传出去面子挂不住。他的本意也是只想着骆嫣和他同房,明面上还是荣玘的娘子。 荣珏听到燕嬷嬷声音怔神的时候,骆嫣上前给了荣珏两个耳光,拉着荣玘快步跑进沐熙园…… “娘子,四弟为什么总要拉你的手?”荣玘不解,一双清澈的眼睛望着骆嫣,骆嫣心里隐隐地疼。“他疯了!”骆嫣帮荣玘净脸,刚才在花树间撕扯,荣玘的脸上被树枝刮了几条血痕。 “四弟疯了,疯了和傻了是不是一样的?我是傻子。”荣玘抹干了脸,呵呵笑着问。 骆嫣听到这话,眼泪哗地流了下来。她抱住荣玘喃喃道:“相公不傻,相公是世上最聪明,最好的人!” 骆嫣已打定主意,明晚就把华大夫的药熬了给荣玘喝。和荣玘同房自己变丑又怎样?只要荣玘能快乐平安地活在世上,即便让她搭上性命也愿意!若荣玘真嫌骆嫣变丑了,骆嫣愿意就此躲进深山古寺,终于伴着清灯古卷,祝愿荣玘安好……(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六章妖术 第二天骆嫣早早起床,让玖儿先去府门外叫车。骆嫣正在帮荣玘整理衣袍,江夫人笑着进来送给荣玘一根缠金束带。骆嫣帮荣玘束在腰间,荣玘整个人立刻更添了几分神采。“真好看!”祝嬷嬷提着食盒进来,惊讶地看着荣玘。 江夫人满脸欣慰的神情,“玘儿一扎上束带整个人都不一样了。”祝嬷嬷附和着。荣玘高兴地在房里直转圈,“娘子的礼物呢?” 骆嫣红了脸道晚上再给你。“不许骗人!”荣玘伸出小指和骆嫣拉钩。骆嫣伸出细白的小指勾在荣玘的小指上…… “到底还是两个孩子!”江夫人叹了一声,笑着叫祝嬷嬷赶紧出门吧。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骆嫣屋子。骆嫣的脸更红了,“不骗相公,说话算话!”放开勾着的手,两人出了门。江夫人和祝嬷嬷站在太阳光里正笑咪咪地看着他俩。 一行人出了沐熙园往府门去,经过永禄楼时,骆嫣拉着荣玘快走几步。江夫人和祝嬷嬷也垂头紧走,不想让永禄楼里的人看见惹出麻烦。 到了府门外,玖儿焦急地迎过来,说荣府里的车马都去城外接人了,只能去街上雇车。骆嫣点点头,问江夫人的意思。江夫人说咱们快些走,别声张,要是让府里的人瞧见这时出去总归不太好。 走了好远的路总算雇到了一辆车,五个人挤在一辆车里朝花溪村路口驶去。终于在花溪村进村的溪桥边,迎面看见了荣永禧。 骆嫣说既然都到了花溪村,不如就随遇而安在这里给荣玘过生日吧。江夫人望向荣永禧,荣永禧面有难色。荣玘拍手说这里好,说着就上了溪桥。 骆嫣连忙过去拉他。“相公别急,慢慢走。” 江夫人望着荣永禧温和道,“相公是有什么难处吗?”自从梅姨的事以后,江夫人学会了凡事要和荣永禧相互说清,这样才不会起了心结。想想过去的十八年无端地憋着心酸,当真是不值。 荣永禧拍了拍衣襟上的灰,“为夫是不想给岳丈家添麻烦。毕竟你都出嫁十八年了。平日也不经常走动。今天也没备礼,这样冒然地前去,只怕惊吓了岳丈一家。” 江夫人温和地笑了。“还是相公考虑周全!那不如去你教书的院子看看。祝嬷嬷带了吃食,中午就在野地里晒晒太阳闲话几句,荣玘应该很开心……” 荣永禧不再推辞,上次江夫人带了书和换洗衣裳过来。荣永禧就在教书的院子外和江夫人说了几句客气话,拿了书和衣裳就进去了。江夫人一直耿耿于怀。这次荣永禧这么爽快地答应她,江夫人觉得很开心。 荣永禧在前头带路,江夫人跟在身后。荣永禧不时回头叮嘱江夫人注意脚下的坑洼,后来干脆拉着江夫人的手走在溪间小道上。 骆嫣看着高兴。不时和荣玘在溪畔嬉戏一会再追上江夫人的脚步。到了荣永禧的屋子,江夫人怔怔地说不出话。 一间泥坯的屋子外墙上长着草,屋里只有一桌一椅一个木板床。唯一让土屋显出生气的是泥墙上挂着荣永禧的字画和屋角陶罐里斜插的山花…… 江夫人眼睛一酸。忍着泪没掉下来。挽了袖子要去屋外的土灶上烧水,玖儿抢着去。“婆婆难得出来。就让玖儿做吧,你和公公说说话,今天我和荣玘烧水做饭。” 祝嬷嬷放下食盒,也去灶上帮忙…… 到了灶上骆嫣眼圈红了,祝嬷嬷拍拍骆嫣的手,“别难过,一切都会好的。” “祝嬷嬷,我没难过,我是感动。公公出身高贵,却为了重建园子守着清贫在这里吃苦……”骆嫣用丝帕按了按眼睛,眼神清亮地道,“放心吧,以后我绝不会让公公和婆婆再过这样的苦日子。” 中午的花溪村,野花铺满溪头,阳光暖暖地,荣玘的笑声在溪水间跳跃,欢快地传向远方…… 傍晚回到沐熙园,荣玘还是抑制不住兴奋,看见祝嬷嬷变魔术似的拿来一个点了红曲的寿桃,更是拍手叫了起来。 “你们倒是有心情在这里欢笑!”程夫人冷着脸进来。 “二夫人,怎么来了?”祝嬷嬷有些慌张,拿了帕子盖住寿桃。荣玘突然看到程夫人满面寒霜的脸受了惊吓,躲到骆嫣身后。 “二嫂,请坐。”江夫人望着立在门边的程夫人一时有些胆怯。 “你的椅子我可不想坐!”程夫人站在门边不动。眼神凌厉地望了一眼骆嫣,“你们这是乐得什么?是庆祝咱们二老爷和大老爷被贬了官吗?” “你们能得了什么好去?”程夫人凌厉的眼神转为悲戚。曲嬷嬷扶住她,“夫人不能再气了,当心气坏了身子。” “都是你这个妖精,你到底使了什么*计,害我珏儿意乱情迷,害我媳妇一命归西。去把她给我拿下!” 程夫人身后的执事婆子过来挟持住骆嫣。荣玘慌了,江夫人也慌了,“这是怎么了?到底怎么回事?二嫂怎么拿我媳妇?” 程夫人凛着脸不说话,曲嬷嬷上前一步解释道,青鸾说前天夜里骆嫣用妖术迷了朱杏茹心智,才使朱杏茹重病不治。 “怎么能凭空乱说,这是无稽之谈,骆嫣怎么会妖术。” “大奶奶也出来指证三奶奶用妖术让她神智不清,拿了衣裳给你们。难道三夫人不记得看戏时穿的衣裳了?” “放开你们的手,我是三奶奶!”骆嫣挣脱婆子的手,开口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既然二夫人说骆嫣会妖术,那我就跟二夫人去对质。”骆嫣让江夫人不用急,让荣玘在屋里等她,她一会就回来。 程夫人转身就走,她今天誓要治骆嫣一个罪赶出荣府。 朱杏茹突然死了,朱都尉上午过来,见了女儿最后一面便满脸怒容拂袖而去。朱家肯定不会轻易罢休,荣珏秋试高中也成了未知数…… 程夫人预料未及的是,下午就收到了荣永福、荣永禄督办辽使失窃案不利,停职待办的消息。程夫人觉得心力交悴,正在思谋对策,荣珏却跑来说,已求过老太太,他想要骆嫣……程夫人这下可气炸了锅…… (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七章对质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荣玘见骆嫣要走,抓住骆嫣的手说什么都不肯放。曲嬷嬷上前喊三爷放手,使了吃奶的劲也掰不开荣玘握着骆嫣的手。 曲嬷嬷无奈地望着程夫人,程夫人瞟了一眼江夫人,“既然荣玘也想去看热闹就让他去吧!妹妹收拾一下也赶紧过去议事厅,今天这事一定得了了,我好给朱亲家一个交待。” “不用收拾我这就随你去!我媳妇我当然最了解,今天若是骆嫣真有妖术,我愿意和她一同受罚。”江夫人一向温和的声音变得铿锵有力。走到骆嫣身边,“嫣儿别怕,我和荣玘陪你!” 骆嫣感激地朝江夫人笑笑,“今天是相公的生日,我的礼物还没送他。子时前咱们一定能回来,我要给相公过一个完整的生日。” 荣玘拉着骆嫣的手,江夫人跟在骆嫣身旁,一起随程夫人出了沐熙园。 议事厅里武夫人和骆婵已端坐在厅台上了。 这两天骆婵心里万分痛快,朱杏茹没了!再也不用瞧朱杏茹令人讨厌的嘴脸了。骆婵特意让青儿在后院小灶上炒了几个家乡小菜,又从私库里取出一坛桂花酿,坐在窗边长案前,骆婵悠然自饮。 抢我的玉环绶就该死!骆婵想起受朱杏茹欺负的往事。她心里盘算着,荣珏肯定碍着朱家势力不敢马上再娶,少了一个争斗的人,那她正好可以趁此机会上位。 骆婵了解过程夫人管理荣府事务的详情,对外应酬要讲究面子八面玲珑,对内执事要奖罚分明尽量公正…… 没什么大不了的!程夫人能做到的骆婵相信她都可以做到。武夫人目光短浅,只认银两,骆婵的理想可是要执掌荣府的! 骆婵几杯桂花酿下肚有些飘飘然了,她已幻想着在外应酬的风光,她再不是小门小户的庶女,她是荣府掌事媳妇大奶奶…… “小姐,不好了。”青儿满脸焦虑从门外进来,鼻尖上几粒雀斑浸着汗珠。焦虑显得更加迫人。 “嘘!”骆婵伸出葱白的食指放在樱花粉唇边,好好的美梦被青儿给搅了,有些丧气。她斜眼瞥了青儿一眼,“瞧你那样儿。还是一副小家子气,什么时候能有点大户丫鬟……” “大老爷和二老爷被停职了!”青儿不等骆婵说完嗫嘘道。 骆婵的酒醒了几分,“在哪听说的?消息可靠吗?” “大夫人已经去找二夫人商议了,好像是朱家人施了压力,具体奴婢也不清楚。” “那大爷呢?大爷怎么样?”骆婵已经无心吃酒了。起身往外去。 “大爷的事奴婢就不知道了。” 骆婵知道朝中为官本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荣瑞的官职本就是顶了荣永禧去的,这次两位老爷出了事,荣瑞肯定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骆婵急急地奔去永禄楼,到了门口听守门的婆子说夫人去了议事厅,骆婵更觉事态严重。她小跑着到了议事厅,正好听见青鸾向程夫人说起骆嫣咒朱杏茹的事,骆婵便补了一枪。 上次看戏骆嫣和江夫人穿着她送的衣裳,骆婵心里就觉得怪怪的。这次既然青鸾说起,程夫人又惊恐地认定是妖术,骆婵便也恍悟般地明白了…… 银簪拿了凳子给骆嫣和荣玘坐。曲嬷嬷引着江夫人到了厅台上的太师椅上坐定。武夫人望了江夫人一眼,银盘满月似的脸上挂着不悦,她也认定了都是骆嫣搅事,才让荣家两位老爷陷入危地。 “说吧!”程夫人望了望台下立着的青鸾。上午朱都尉过来时,程夫人瞧见青鸾和朱都尉说了好一会子话。程夫人当时并未在意,直到下午收到两位老爷停职的消息,程夫人才暗暗心惊。 莫不是青鸾发现了什么?程夫人指使青鸾出府买药熬药不过是做个假像,让青鸾误以为朱杏茹是真的病重,又让荣珏在楼上守着,让青鸾觉得荣珏爱妻情深…… 没理由啊!青鸾不可能看出破绽。正好武夫人跑来找程夫人商量对策。程夫人便将青鸾叫到跟前细细盘问。 连日来青鸾身心憔悴,不是说她有多么关心朱杏茹,而是她肩上的伤一直不好,又不能好好休息。每日里和几个丫鬟挤在一个屋里。肩伤总是隐隐作痛。朱杏茹一死,青鸾的心里更没了主意,没有主子宠的奴婢会有什么好! 朱都尉来荣府,青鸾忙上前去表达想重回京城朱府的意思。朱都尉猛然间痛失爱女,哪有心情理青鸾。 可程夫人这时问起,青鸾怎么敢说她想回京城临安朱府。那程夫人还能轻饶了她!青鸾一时慌乱就想起了那日暴雨中听到骆嫣和朱杏茹的对话…… “奴婢要说的都说完了,奴婢可以肯定是三奶奶的话,才让我们小姐发疯,在雨里狂奔,才没了孩子丢了性命……”青鸾呜呜地哭了起来。 程夫人冰冷的望向骆嫣,她知道二位老爷停职的事,与朱杏茹的死无关,心里多少松了一口气。 骆嫣面色沉静,不慌不忙,缓缓道:“还有吗?就凭这几句就说我会妖术?” 程夫人眼神一凛又望向骆婵。骆婵长眉一挑,说起那日午睡过后骆嫣来找她,后来就不记得怎么请青儿给骆嫣送了衣裳去……“显然这是使了妖术,不然我怎么中邪一般给她们园子送衣裳。” “姐妹之间礼尚往来,怎么被你说成了妖术呢!”江夫人又气又急,她不知道要怎么为骆嫣辩诉。 “婆婆莫急!”骆嫣朗声道,“二夫人容我问青鸾一句话可好?” 程夫人冷声道可以。骆嫣走到青鸾跟前,盯着青鸾的眼睛问:“你那日是在哪里听到我和四奶奶说话?” 青鸾垂头不敢看骆嫣的眼神,她也没想到程夫人会把事情闹大,找来这么多人对质。“奴婢是在杂树后听你们在望月亭里说话。” 骆嫣笑了,走到程夫人跟前,道:“我的话问完了。” “就问完了?”程夫人不敢相信,复又意识到什么,眼神凌厉地看向青鸾,“你平日里不离四奶奶左右,为何那日却在杂树后?” 青鸾支吾着说不出话,吭哧半天才说,是朱杏茹让她找骆嫣到望月亭说事,她才避开。 “到底是避开还是让你偷听主子说话?”江夫人心急插话。她到现在还没弄明白程夫人到底要唱哪出。 骆婵见此情形,忍不住问,“那我送衣裳做何解释?” “奴婢有话要说。”青儿上前一步。程夫人皱了皱眉头,曲嬷嬷在她耳边说青儿是骆婵的陪嫁丫鬟,程夫人示意青儿说。 “奴婢昨儿遇到云溪,云溪问奴婢,前两天晚上我们小姐要找三奶奶有事去望月亭,怎么不见我去通禀,却让青鸾捎话。奴婢一直也想不明白,现在才明白,在望月亭等三奶奶的是四奶奶。” 程夫人听得糊涂,曲嬷嬷走到青鸾跟前,一手拍在青鸾肩上,“你这丫头是不想活了,有话不好好说,还藏着掖着。” 青鸾吓得跪下,“是我家小姐想找三奶奶说话,奴婢又怕请不动三奶奶,所以才假了大奶奶的名义托云溪去禀。” “大胆狗奴才,竟敢说谎假传主子意思。”骆婵拍桌而起。 “她们是亲姐妹,奴婢想这样才能请动三奶奶……”青鸾面色惨白,肩上的伤痛起来,又流了血浸了衣裳。 曲嬷嬷吓着了,问这是怎么了?青鸾只好说是朱杏茹扎的。 “还真是疯了!你说骆嫣咒杏茹跳塘,怎么杏茹却把你扎伤了?”局面混乱,程夫人气得七窃生烟。 青鸾见再无法自圆其说,就将朱杏茹要毁骆嫣容貌,约去无人的望月亭下手,却没得手,一时气急败坏扎了她…… “把青鸾拉下去!”程夫人不想再听,朱杏茹鲁莽粗暴的性子,还真是什么蠢事都做得出来。 江夫人瞅了瞅骆婵,“骆嫣就是心地善良,要下雨了一听是姐姐找她有事还往外跑,却不想是被人骗了……” 骆婵凛了脸,一时无话。“大晚上的,你们还嫌闹得不够吗?”燕嬷嬷扶着荣老太太走进来,老太太黑着脸走上厅台。 (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八章药汤 因为荣老太太的到来,骆嫣终于在子时前和荣玘回到了沐熙园。 祝嬷嬷连声说阿弥陀佛,若不是老太太及时赶到,只怕骆婵还不罢休……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嫣儿和玘儿赶紧回屋休息吧,累了一天了。”江夫人瞅了一眼祝嬷嬷。祝嬷嬷忙掩了嘴,祝嬷嬷意识到骆婵与骆嫣对立,姐妹一场,骆嫣的心里肯定不好受。 骆嫣倚在荣玘身旁,浑身感到虚脱。刚才荣老太太的一番话还萦绕在她耳边…… 荣家两位老爷如今身陷危地,你们当媳妇的不想着去解困,却在这里婆婆妈妈指责骆嫣……荣老太太满面怒容,久不理事,荣府上下还真当她是老糊涂虫了! 老太太让程夫人在朱杏茹出殡以后,马上安排荣珏去京城临安安慰朱家,还要跪在朱都尉和朱夫人面前立誓,要为朱杏茹守孝三年。这样才可以平息朱家的怨气。 “守孝三年?”程夫人惊得睁大眼睛,“荣珏今年十六,难道让他等到十九以后再娶新人?” “你呀,怎么说你好呢!当了这几年家,遇到点事就慌了手脚,分不出轻重!我说让荣珏守孝三年,就当真要那么久不成?”老太太点着程夫人的鼻头,叹了一声。“我是希望荣珏秋试朱家不要从中作梗才好……” 程夫人脸上有点挂不住了,“婆婆教训得是,媳妇这就去安排。” “还有你,你赶紧让人去京城找春娘支点银子,永福那里到底要怎么平了这事还未可知,先预备银子以防万一。” 武夫人连连应着,她凡事喜欢依附程夫人,当真是忘了来找程夫人议事是要摆平大老爷荣永福的事。“荣瑞到现在也没个消息,不知有没有受连累?”武夫人银盘满月似的脸上写满忧虑。 “光在这里发愁有什么用!赶紧差人去打听……程氏你再派人去找媚娘,看看她公公姚中令能不能帮上些忙。实在不行再去找丽娘未过门的婆家,孔侍郎在朝中年久资深。我就不信真摆不平这次的事。不过就是辽使失窃芝麻点事…… 真不知道你怎么回事,正事不知道想,这家交给你,还让不让我放心啦!”荣老太太说完咳了起来。 骆婵见大家都默不作声。起身道:“老太太说得轻重缓急固然对,可骆嫣确实有古怪,迷惑我拿衣裳给她不算,还用妖术迷惑库房的季妈妈给她沐熙园搬家具。还有,我听厨房李妈妈说。她也是见到骆嫣以后无故配错了菜,害朱家女眷脸肿……这些难道不是骆嫣使了妖术的证据吗?”骆婵吐字如珠,字字砸向骆嫣。 “武氏是怎么管教后辈的,一点规矩也没有!”老太太又口咳又喘,有点上气不接下气地指着骆婵骂武夫人。 燕嬷嬷拍着老太太的后背,见老太太憋气得说不出话,便说:“请二夫人恕老奴多一句嘴,现在当务之急是保大老爷和二老爷平安。 三奶奶自沐熙园大火以后受了惊吓,性子也和从来不大一样。可是三奶奶怎么会妖术呢,这要传出去不是召人话柄吗?到时两位老爷的事还没摆平。再召来荣家不祥或晦气朝庭之类的,那就什么都晚了……” 程夫人狭长的眼睛凌厉地望向燕嬷嬷,“燕嬷嬷这一句话还真是长!” 燕嬷嬷垂头顾着给老太太敲背,不再多话。程夫人犹豫了一下,她心里自然有个权衡,若不是荣珏跑来说,非要骆嫣不可的举动激怒了程夫人,程夫人断不会这个时候向骆嫣发难。 老太太缓过气,涨红的脸颊褪了颜色,鼻息凝重的大声说。“都散了吧!赶紧去做正经事。”荣老太太走到骆嫣身旁,“嫣儿别听他们胡说,今天去山上累了吧,赶紧带荣玘回去歇着。”燕嬷嬷扶着老太太迈步出了议事厅。 武夫人伸手拉住骆婵的衣袖。沉声道:“赶紧跟我回去!”骆婵盯着骆嫣有些不甘心地和武夫人出了议事厅。青儿歉然地望了望骆嫣,小跑着跟了出去。 程夫人看老太太出了门,冷声对江夫人说,今天这事还不算完,以后咱们再慢慢算帐。程夫人快步出了门。 偌大的议事厅只剩下骆嫣、荣玘、江夫人和祝嬷嬷…… 玖儿看见骆嫣进门,抬手抹去眼角的泪。“奴婢就知道小姐一定会回来。小姐怎么会妖术,都是她们设计想陷害小姐……” 骆嫣笑着说没事了,让玖儿去多烧些水,她要和荣玘沐浴。玖儿高兴地应着出去准备。 荣玘一直握着骆嫣的手,此时手心渗了汗。骆嫣知道荣玘被吓着了,安慰他先折纸人玩会,她去给他准备礼物。荣玘松开手,“是什么礼物?” 骆嫣从柜子里取出药袋,在荣玘眼前晃了晃,“就是这个,一会煮糖水给你喝。”荣玘拍手说好。 骆嫣感到眼圈湿了,睫毛上沾了水气,她伸手拭去眼里的雾,“相公乖,我一会就来。”荣玘乖乖去折纸,骆嫣带上门出去熬药。 骆嫣端着药碗再进屋时,玖儿已经备好了热水。香木桶在屋角蒸腾着热气,荣玘正伸手在水里搅着,“娘子快来看,好多花。” 骆嫣放下药碗走过去,香木桶里浮了一层野花,原来日里玖儿去花溪村采的花,她全都一朵一朵地揪下来放到了浴桶里。 “小姐快试试,我听说用鲜花沐浴,整个人都是香香的。可惜都是野花,不知道好不好?” “野花清火去毒更好!” “真的吗?”玖儿欢喜地叫道。看荣玘开始宽衣解带,玖儿掩嘴笑着说不用奴婢服侍,奴婢就回房了。说着就笑着退出去随手带上门。 骆嫣过去把门拴好,再回来看时,荣玘穿着贴身汗衫,站在桶边叫骆嫣和他一起下水去捞花。 “相公先来把糖水喝了咱们再捞花。”骆嫣去桌前端了药汤看着荣玘。 荣玘应着双手在身上擦了擦过去坐定,接了药汤一饮而尽。 “娘子,这糖水好甜!”荣玘放下药碗,抹抹嘴笑着说。 药汤哪有甜的,骆嫣将信将疑,用手沾了一点放在口里,一股苦涩味在舌上漫延,药草的回甘弥漫在口里,骆嫣不自觉地皱起眉。 荣玘望着骆嫣皱眉的样子笑了,“娘子没骗人,糖水好甜。” 骆嫣搂住荣玘,她想说她不是成心要骗他,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以后荣玘不傻了,便会分清什么是善意的谎言,什么是真心的欺骗……(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九章礼物 点起红烛,燃一炉香屑。骆嫣走到香木桶边,荣玘拉她的手让她下水一起捞花。骆嫣褪去贴身小衣,踩进水里。花打着旋散开又拢到她的腿边,痒痒的感觉。 “娘子你坐在那边,我在这边,看谁捞的花多。”荣玘说着伸手搂着身前的野花,满脸春风不足以形容荣玘此刻的模样…… 骆嫣双手拢在胸前,静静地笑望着荣玘。荣玘纯净的笑容,让骆嫣觉得心里溢满了幸福…… 香芬在竹屋里慢慢弥散开来,烛影摇曳,水气缭绕。荣玘的脸慢慢涨红了,他似乎觉得燥热难耐,伸出双手将拢在怀里的花推向骆嫣,“娘子我不要花了,都给你。” 花团打着旋飘向骆嫣,骆嫣的胸前挤满了五色的野花。骆嫣笑着把花拢到自己身前。 “娘子,好热!”荣玘的声音变得急促,他的眼神也变得灼热烫人。 骆嫣看出荣玘的变化,叫了一声相公。荣玘没有说话,脸色更加赤红。荣玘垂下头将双手握成拳头,越攥越紧。 骆嫣推开身前的浮花移到荣玘身前,拉过他的手,“相公你还好吗?” “我好热!”荣玘的声音有些颤抖。骆嫣将荣玘的手放在自己胸前,荣玘仿似被烫到一般,惊慌地把手缩回去。骆嫣又去拉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 荣玘抬起头,眼神像两颗晶亮的星,灼灼地映在骆嫣的眼里。骆嫣俯身探过脸去,用胸口盖住荣玘的眼睛。骆嫣觉得刚才那一眼,她已沦陷在荣玘的眼眸里。 “娘子!”荣玘浑身僵住不动,嘴唇被骆嫣的胸口压住说不出话。“相公,我要你好起来……你是世上最聪明、最好的人!”骆嫣喃喃着,身子慢慢向下滑动,花瓣似的唇盖在了荣玘翕动的唇上。 荣玘湿润的唇碰到骆嫣的,仿似被蜂蜇了一般向旁闪去。骆嫣双手环住荣玘的脖子,固执地寻到他的唇。又紧紧贴了上去。荣玘不动了,任两片花瓣在唇上撩拨。突然他像回过味来,如一只蜜蜂向两片花瓣吮去,越吮越深。似要融进骆嫣无边的柔情里…… 烛火跳动几下闪烁了最一缕光,熄了。香屑燃尽,残香不散…… 早晨的荣府门外响起丧炮声,今日朱杏茹出殡。 “怎么屋里一点动静也没有,不会出什么事了吧?”玖儿有些焦急地在屋外和祝嬷嬷说。 “应该不会!三奶奶准是昨儿太累。你想啊,谁能受得了那番惊吓……” 正说着话,骆嫣推开门。玖儿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小姐你这是怎么啦?” 骆嫣一头凌乱的秀发垂在胸边,脸上的潮红还未裉尽,一双花瓣似的双唇微翕着,一双杏眼含春带雨,有一种说不出的庸懒香艳…… 祝嬷嬷伸手拉住要上前去的玖儿,“小丫头你懂什么,快去给三奶奶、三爷打水净脸。”玖儿狐疑地瞅着祝嬷嬷。 祝嬷嬷点了点玖儿的额头。“还傻怔着干什么,快点去。”祝嬷嬷曲膝福礼,“恭喜三奶奶,驾喜三奶奶。” 骆嫣拢了拢头发笑而不语。祝嬷嬷知道被自己说中了,忙高兴地奔去江夫人的屋子报喜。 “什么?荣玘和骆嫣圆房了?”江夫人不敢相信。祝嬷嬷说骆嫣都默认了。这真是老天爷开眼,荣玘成人啦! 江夫人双手合十,“我佛慈悲,怜我三房孤苦无依,荣玘能尽人事,不愁我们三房无后了……” 骆嫣和荣玘收拾停当。江夫人兴奋地走了进来。“嫣儿咱们得去栖霞山禅寺烧香还愿去。” 祝嬷嬷也说,“夫人初一、十五进香十一年,总算功得圆满了。” 江夫人笑道以后更要勤勉进香,才不枉佛祖显灵。保佑骆嫣生个聪明机灵的娃娃。江夫人才安心…… 正说着,金钗领着小丫鬟来禀,辰时荣府各院都要去影壁前集合,送朱杏茹最后一程。江夫人点头说到时就去。 金钗让小丫鬟搁下几条白绫和白色簪花,匆匆又去别院通禀。 “按说四奶奶走得那么年轻不该这么隆重办丧,让夫人给她戴孝。似乎不妥。”祝嬷嬷见金钗出了沐熙园小声嘀咕着。 “哎,咱们就随了他们的意,都是为了做个样子给朱家看。”江夫人叹了一声,本来荣玘和骆嫣圆房是高兴的事,这下戴孝让人有点添堵。 “婆婆别往心里去,您就在家呆着,我去便好。不过就送出门那一会功夫。”骆嫣伸手拈了白绒花斜插在头上。 “那不好吧!”江夫人伸手也要去拿白花,骆嫣抢了下来。“你和祝嬷嬷都别去,人那么多也没人会注意这些。要是二夫人问起,我就说您和祝嬷嬷吃坏了肚子,起不了床。” 骆嫣也不等江夫人答话,把几只白绒花拧成一团扔到后窗。骆嫣执了一条白绫系在腰间,就要出沐熙园。 荣玘不依,追了上来。“相公听话,尽孝只为父母尊长。你守着婆婆在园子等我,我去去就来。”江夫人觉得骆嫣的话有理,拉住荣玘,两人站在院子里,看着骆嫣出了沐熙园朝府门影壁走去。 荣家几个院子的人分成两排,从永禄楼院门一直延伸到影壁墙外,白花花一片。骆嫣由银簪引着站到影壁墙正对府门前,骆婵也满脸不快地立在墙下。见骆嫣过来,骆婵侧身不看骆嫣。骆嫣也不以为意,见荣娇娘站在靠墙里边,骆嫣走过去和荣娇娘挨着。 荣娇娘轻声说,“昨天是哥哥生日,本想过去看看,上午去时园子里没人,晚上再去又听说嫂子被二夫人叫到议事厅了。当时我都吓坏了,还好嫂子没事! “这种时候还有心情说话!”荣丽娘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荣娇娘敛了声,歉意地看着骆嫣。 骆嫣拉住荣娇娘的手,悄声说没事。又告诉荣娇娘他们上午去花溪村,看望荣永禧去了。在花溪村的草坡上给荣玘过生日,比在屋里吃酒更快活。荣娇娘露出羡慕的神情。 “你们真是不长心啊,我都说了这种时候你们还有心情聊天!”荣丽娘忍无可忍走过来,满眼寒霜地望着骆嫣。 “为什么我们姑嫂不能聊天?你到说说看,凡事要以理服人!”骆嫣脸色沉静。 荣丽娘气得脸色发青,正要发作,院里响起了出殡的鞭炮和哭娘有节奏的哭棂声……(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章兄妹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荣家的丧队浩浩荡荡出了府门,往城郊封地去了,那里有荣家的墓园……程夫人想让人看见的都做足了样子,一场好戏总算落幕。 荣丽娘进了府门,伸手摘下头上的白绒花扔到地上,又解了身上的白绫扔到小丫鬟玉盏身上。玉盏忙拾起白绫,追上荣丽娘的脚步。 骆嫣挽着荣娇娘走在荣丽娘身后,见她摘了头上的绒花,才想起自己头上的花。骆嫣伸手帮荣娇娘摘了头上的花,荣娇娘也把骆嫣头上的花摘下来,两人相视一笑,继续往沐熙园去。 “瞧瞧,白花就这么都扔在地上,多丧气,你们还嫌荣家不够倒霉吗?”骆婵在身后尖着嗓子道,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一些丫鬟婆子停了脚步,怔望着这边。骆嫣听见骆婵的娇怒声,没有停步,挽着荣娇娘继续往沐熙园走。 “说你们呢,听不到啊!”骆婵紧走几步要去追骆嫣。青儿拉住骆婵的衣袖,“小姐还是快点回百福园吧,昨夜给大爷送信这会子该有消息了。” 骆婵伸手挡开青儿,“我就是看她不顺眼,以前在家时还不觉得,现在怎么看她都是一副矫情的样儿!” “……二小姐对大小姐真心好!她为大小姐操心好多事,却不想让大小姐知道是她做的,一直不让奴婢说……” “你说!都有什么事不让我知道,你这吃里爬外的奴婢。【ㄨ】”骆婵说着忍不住打个哈欠。最近嗜睡厌食易怒,身子一日比一日重。她暗自以为有喜,可是月信虽然不准,却也来了…… 回到百福园,青儿原原本本地把骆婵出嫁骆嫣赠药,又安排骆婵去看病,帮她抓住下毒的人说了……骆婵静静听着,长眉时而挑起,时而微戚。 骆婵可不相信骆嫣有什么好心对她!从小骆婵就和骆嫣暗中较劲。如今能和骆嫣平起平坐了,甚至过得比骆嫣滋润快活,她怎相信骆嫣会以德报怨,事事为她着想? 骆婵正沉吟深思。香草推门进来。香草木着脸道:“夫人请大奶奶过去有话说,还有大爷交给大奶奶保管的两个箱子让奴婢带给他。” 骆婵打个机灵,“大爷回来了?” “没有!差人送回了一封信。” 骆婵出门要往武夫人的屋子去,香草却站着不动。“大爷让奴婢尽快把箱子给他带去。” “你这个奴婢,听不见我说话呀。现在去回夫人的话,一会再来找箱子给你。”骆婵让青儿把香草扯出门外,拴了门,才匆匆往武夫人屋里去。 再说骆嫣和荣娇娘进了沐熙园,祝嬷嬷迎上来,“可算回来了!奴婢急坏了。三爷正担心呢。”说着荣玘和江夫人从屋里出来,荣玘看见荣娇娘,露出春风般的笑容,叫了一声“妹妹”。 荣娇娘让丫鬟云溪去雎鸠楼取给荣玘生日做的衣裳。“只是今天才送有些迟了。”江夫人笑道:“不迟不迟,妹妹的心意最要紧。” 骆嫣想起房龟毛和姚老怪约定。要荣玘今日去他们在东关渡边的院子,正式拜师,就禀明了江夫人。江夫人没想到会有高人要收荣玘为徒。激动得有些不知所措,她喊祝嬷嬷快去准备香油、米面,明日就去栖霞山禅寺还愿去。 荣娇娘一副羡慕的样子,她久在深闺,荣府高墙外的繁华与她无缘。骆嫣见荣娇娘期盼的眼神,忍不住和江夫人说,让娇娘也出府去散散心。 这几日教坊师傅都停了课,到了冬节。舞乐歌艺便授完成。荣娇娘只能在闺楼修行宫庭礼仪,过了春季,就要去省府候选,若是入选。秋季便到京中乐府修习,直到后天春季的宫中殿选了…… “好快呀!我本以为还有三年娇娘才去宫中,现在想想娇娘在家的日子不足一年……”江夫人有些唏嘘。 荣娇娘眼圈也红了,“……到也不是说中途不能回来,宫中殿选也许选不上呢!” 江夫人拉过荣娇娘的手拥她在胸前,心里矛盾不已。她既希望荣娇娘能长留身边。又怕荣娇娘真的落选。那样的话,三房在荣府势必再没立足之地了…… “就让娇娘妹妹去吧。”骆嫣见江夫人犹豫,知道她担心。 “娇娘是待选秀女,怎可抛头露面。这要是出门,必将惹府里闲话,即便程夫人不说,老太太也不会同意的……” “我有主意!”骆嫣顽皮一笑,拉着荣娇娘进了屋,一会再出来时,一众人惊得睁大眼睛。 骆嫣挽着一个俊美的少年郎,头戴幞头,身穿靛青圆领长袍,俊美出尘、玉树临风形容都不为过。荣玘走过去拉住骆嫣的手,怔怔地望着少年郎,半天才喊了一声“妹妹!” 祝嬷嬷拍手笑道,“奴婢差点都认不出四小姐,三爷竟然认得出!三爷越来越明醒了。” “没想到荣玘少时的衣裳娇娘穿着这般合身,时光真快!” 云溪捧了衣裳进来,骆嫣让荣玘换上新衣裳。烟青织锦纹的衣裳再束上缠金束带,立时让荣玘变得高贵起来。祝嬷嬷摸着衣裳料子爱不释手,“这不是老太太去年元宵节赏给四小姐的吗,这料子真好!” 江夫人爱怜地看着荣娇娘,“你自己舍不得做春袍,倒给你哥哥做了。” “哥哥如今成家了,也要穿得体面些。” 江夫人点点头,让骆嫣和荣玘、荣娇娘早去早回。江夫人站在院子的阳光里,看着他们出了沐熙园破门,才喊祝嬷嬷进屋做针线…… 站在阳光里看着骆嫣他们出了沐熙园,往府门去的还有一个人,荣丽娘!她望着骆嫣左手挽着荣玘,右手挽着一个少年,一时怔住。她让玉盏去瞧瞧,玉盏伸长了脖子回道,不用瞧了,那肯定是荣娇娘,云溪在她身边呢。 荣丽娘冷了脸,眼里掠过寒霜。荣丽娘也不说话,抬步往永禄楼去。玉盏还没反应过来,在后面追着问,“小姐不是说要去桃林折几枝桃枝避邪吗?” 玉盏肯定不明白荣丽娘为何生气。刚刚云溪从沐熙园回到雎鸠楼拿衣裳,碰到玉盏,玉盏就问她怎么一个人回来了。云溪就如实说了。刚好荣丽娘听到,心里就有了不悦。 荣娇娘和傻子哥哥荣玘虽不多话,却兄妹情深,荣玘做的花环、风筝……都会给荣娇娘送来。 可荣丽娘上有姐姐荣媚娘和哥哥荣珏,下有弟弟荣珍,可却没一个人可以给她温情。她未嫁先要替夫家守孝,大好的花样年华就拘在雎鸠楼里,连个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亏她还事事为荣珏操心,却没落半句好……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一章江湖 骆嫣一行到了东关渡头姚老怪指点的园子附近,却找不见路。∑頂點小說,问了好些人都摇头不知所在。玖儿有些泄气地说,是不是那两个老头和荣玘开玩笑的。 骆嫣心里也起了踌躇,虽然何昆仑说两个老头是世外高人,除了看他们下棋有一手,到底高在何处骆嫣一时也不没看出所以。看他二人疯疯颠颠的,当真会收荣玘为徒? “骆姑娘!”一长身玉立男子看见骆嫣站在绿柳之下,快步走了过来。 “赵公子?”骆嫣抬眼望去,迎面来的正是赵伯琮。“赵公子怎地在此出现?” 赵伯琮弧起嘴角,“骆姑娘怎地也出现在此?”赵伯琮惊讶地看着荣玘,“多日不见,三爷越发地英姿勃发了!” 荣玘听见赵伯琮夸他,揽住骆嫣的手臂,春风和熙地笑着。赵伯琮狐疑地望向荣娇娘,“这位是?” 荣娇娘不由得脸上一红,垂头躲在骆嫣身后。骆嫣忙说这是小叔,很少出门见生人,让公子见笑了。 赵伯琮爽朗地笑了,“在下还有事,失陪了。”赵伯琮和骆嫣告辞,回身叫渡船艄公送他去丰园。 “赵公子等等!”骆嫣走过去问公子可是去丰园?赵伯琮点点头。骆嫣说他们也是要去丰园的。赵伯琮很高兴,邀请他们一起同船。 丰园掩在渡头一侧的浓柳深处,没有渡船却是无路可去。难怪问了许多行人都不知道这个所在。 船到丰园前的木栈桥边,赵伯琮跳下船。伸手要拉骆嫣上船,荣玘抢先一步跳下船,朝骆嫣伸出手。赵伯琮笑着缩回手,骆嫣牵着荣玘的手上了岸。回身看时赵伯琮又伸手拉了玖儿和云溪上岸,荣娇娘却站在船头迟疑着不肯把手递给赵伯琮。 云溪伸手想拉荣娇娘,小手却不够长。骆嫣让荣玘去拉荣娇娘,荣玘笑着过去喊了一声“妹妹”,骆嫣见赵伯琮微微怔了一下,忙喊荣玘快点扶荣娇娘下船。 荣娇娘这才扶着荣玘的手上了岸。赵伯琮笑着摇摇头,难怪看荣娇娘总觉不似肉胎凡俗的男子。原来是个女儿身…… 房老头和姚老头远远瞧见有客来。一前一后小跑着到了骆嫣跟前,“老龟毛,我就说吧,他们一定会找到咱们园子的。你偏怪我没把地址说清。”姚老怪吹胡子瞪眼。 房龟毛过去揽住赵伯琮的手。热情地招呼他进园子里说话。 骆嫣打量着丰园的门额。一块不规则的原木上刻着狂草丰园二字,左右门框上挂着两条木幅,上书: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人性无涯奢俭由势。 骆嫣怔了一下,房老头回头看见骆嫣怔住出神,问道骆姑娘知道这副对联的意思? 骆嫣点点头,眼里竟起了雾。姚老头一见,忙推着荣玘,“快去看看你娘子怎么了?是不是被老龟毛给吓哭了。” 荣玘拂袖帮骆嫣拭面,骆嫣拢了荣玘的袖子笑了。 房老头瞪了姚老头一眼,轻声道:“骆姑娘就说说这副对联是什么意思?”赵伯琮也饶有兴趣地望着骆嫣。 “小女子是感叹造化弄人!”骆嫣轻叹一声,想起前世种种,真有一种身不由己的感慨。“这是唐朝开国宰相房玄龄的名句,流存至今,依然让人读来感慨不已……” 房老头点点头,欣赏地望着骆嫣。姚老头击掌大笑,“荣玘,你娘子真是人中之凤啊,这么难懂的话她一句就说破了!” 赵伯琮也跟着鼓掌,荣玘见人夸骆嫣,更加高兴,使劲拍手…… 摆上香炉,理好衣襟,两位老头收徒像模像样。两人端坐院中圆圈椅上,接受荣玘三跪三拜。赵伯琮指点荣玘跪拜起身,帮他正了衣冠,教他双手高举过头给师傅奉茶……荣玘连喊了三声师傅。 “快过来,看师傅给你收徒礼,老龟毛的肯定没我的好。”姚老怪说着拿给荣玘一套六支羊毫笔。房老头白了姚老怪一眼,起身进屋,出来时拿了一张瑶琴。“我这个老龟毛日子也不多了,能收你为徒是上天注定的缘份,这张瑶琴就送与你做收徒礼吧!” 骆嫣一看便知这是一把稀奇好琴,玉徽、玉轸、玉足、龙池为圆、凤沼成方……“这琴太贵重了,相公还不识音律,怎可奏此名琴!” 房老头执意让荣玘收下,“老夫云游四海几十年,与姚老怪结庐于此,避世图乐,可终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老夫可预知荣玘是腹内锦绣,忍而不发,只待时机一到,春雷一声发,惊燕亦惊蛇啊!” “快收着,老龟毛难得这么大方,把春雷琴都送你了。” “春雷?”骆嫣心里一惊,翻开琴底,见琴颈上刻着镶绿狂草,春雷二字如龙飞凤舞。这可是前朝名琴,没想到在此得见真容…… 赵伯琮笑望着荣玘,“师傅今天是收了关门弟子了吗?我还以为两位师傅只认我一个徒弟呢!” 姚老头哈哈大笑起来,“伯琮吃醋了!那琴虽名贵却也不比你身子金贵,你的书法技艺已登峰造极,不需在这荒野浪费时间,该去做正经事了。” 赵伯琮笑了,“一日为师,终身为师。伯琮虽然没有正式拜师,却得两位高师指点琴艺和书法,如今两位高师正式收徒,怎么也得认我这个大师兄才是。” 两位老头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应对。他们收荣玘一时高兴,竟忘了眼前还有一先进门的名义徒弟赵伯琮呢!若让荣玘去认皇子为师兄似乎不妥…… “既然赵公子愿认我相公为师弟,我相公当然敬拜师兄。”骆嫣让荣玘去参拜师兄。荣玘走去当真给赵伯琮行了跪拜礼。 赵伯琮伸手从腰间取了一块通透玲珑玉佩递给荣玘,“师兄不能白叫,这个送你作礼。” 荣玘望着骆嫣不敢接,赵伯琮拉起荣玘将玉佩系在荣玘腰间,“有这么个师弟,伯琮觉得荣幸之至!” 荣娇娘替荣玘高兴,柔声道:“哥哥今日得了这许多宝贝,唯有好好学艺才不愧对各位师傅和师兄的厚爱。” 荣娇娘话一出口,众人都望向她。荣娇娘这才惊觉自己身着男装,却出语如新鹂出谷,语声动人,让人惊艳。荣娇娘涨红了脸,拂袖掩在腮边又躲到骆嫣身后。 骆嫣忙给各位解释,不是有意欺瞒师傅和赵兄,奈何荣娇娘是待选秀女,不能轻易出门。久居闺中,便想看看繁华红尘,所以才带荣娇娘改穿男装出门见识一下。 两位老头哈哈笑了,“其实徒弟娘子不说我们也看出来了,只是不知道这位姑娘声音如此好听,若是配上这张春雷瑶琴的飘逸空灵之音,该是何等美妙啊!” 赵伯琮注视着荣娇娘,荣娇娘侧身紧张地握紧了骆嫣的手。骆嫣笑道:“等我相公学会了弹曲,一定请小姑和音一曲。” 赵伯琮接口道:“那请骆姑娘一定提前知会伯琮一声,我一定策马而来,洗耳恭听。” 骆嫣抓紧了荣娇娘的手,她知道荣娇娘的命运会就此改变……(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二章体质 从丰园回来的小舟上,荣娇娘水波潋滟的眸子在山水之间流连,少了刚出府时的拘谨和羞涩,荣娇娘整个人看起来如落入凡间的仙子,站在小舟中央娉婷袅袅。 赵伯琮忍不住问骆嫣,荣家怎么想让荣娇娘去选秀女呢?骆嫣苦笑一下,敷衍道,“试问天下又有哪个女子不想进宫伺候皇帝的!” 赵伯琮连忙摆手,“骆姑娘此言差矣!一入皇宫深似海,除了可怜的一点恩宠,便只有终身的冷月清风……” 骆嫣诧异地望着赵伯琮,没想到他竟会这么说。“难道赵兄对后宫很了解吗?”赵伯琮沉吟起来,看着荣娇娘展颜投来的微笑,赵伯琮叹了一声,“不能说很了解,只是略知一二。骆姑娘要听吗?” 骆嫣点点头,正要说话。小舟忽地摇晃起来。骆嫣身子站立不稳,荣玘双手拥稳骆嫣,“娘子别怕。” 赵伯琮一个箭步踏到船央,扶住站立不稳的荣娇娘,又伸出一只手让玖儿抓住。荣娇娘在赵伯琮怀里晃了几晃才站稳脚,连忙拂了衣袖掩住绯红的脸。 玖儿和云溪一直站在艄公身后,饶有兴趣地看他撑着长篙。这时惊得尖叫起来,互相扯着手就要倒向一边,玖儿情急之下,紧紧抓住赵伯琮伸来的手臂。两人才稳了身子。 “多谢赵公子!”玖儿缓了神色,脆声道。 荣娇娘垂眉侧身微福一礼,莺声谢过赵伯琮,娇羞花颜,星眸含水,看得赵伯琮呆了。 艄公歉然道。水里有暗礁,一时没有避开,惊了各位客官了。赵伯琮朗声说不碍事。艄公笑着长篙一挺,小舟绕过突出的野林一角,东关渡就在眼前了。 骆嫣不便再问,赵伯琮似也忘了刚刚的话题。小舟靠上码头,一行人上岸做别。赵伯琮走了几步又突然想起什么。回身追上骆嫣和荣玘。问起是否找华大夫给荣玘寻方治病了。 骆嫣脸现窘色,轻轻点点头。赵伯琮高兴地样子,骆嫣问他常去找华大夫是有什么病症吗?赵伯琮迟疑了一下。让骆嫣借一步说话。 “实不相瞒,我是为宫中寻药。寻了好久,才寻来扬州找到华大夫……当今皇上没有子嗣,想必你也听说过。”骆嫣闪着星眸点点头。 赵伯琮意犹未尽。“听我一句劝,最好不要让荣娇娘进宫。当今吴皇后十四岁进宫。侍寝高宗十五年,去年才册封为皇后。娇娘进宫如何争宠,又如何熬过漫漫时光…… 宫中女子没有恩泽便没有地位,而高宗甚少泽被后宫。多少妙龄秀女熬到白头也难见皇上一面……娇娘大好年华何必要困在宫墙之内!” 赵伯琮挥手告辞,很快隐入人群。骆嫣回身才看见荣娇娘,也正望着赵伯琮消失的身影出神。不让荣娇娘进宫。骆嫣却做不到。荣家掌事的程夫人不会答应,荣老太太更不会同意。就是江夫人也日夜期盼着荣娇娘给三房增光添彩…… “两位老夫子让三爷在丰园住一些日子,小姐当真同意吗?”玖儿打断了骆嫣的思绪。 骆嫣笑着没有作声,是呀,要让荣玘搬去丰园日夜受教于两个怪老头,骆嫣不担心别的,她怕影响了荣玘恢复清明的时间…… 想到此处骆嫣红了脸,只怪当时没有向华大夫问清,那包药是吃一次就可以了还是要抓几副给荣玘吃呢? 骆嫣踌躇起来,当时只顾着荣玘受教高兴,没有想到这一层。既然答应了房、姚二老明日就送荣玘过去小住一月研习琴艺画技,就不能反悔了。 骆嫣嘱咐玖儿送荣玘先回沐熙园,她要去药房一趟。荣娇娘有些不放心骆嫣一个人去,想让玖儿跟着,荣玘也不愿意单独回沐熙园。骆嫣只好让荣玘和荣娇娘一起跟着…… 药房里只有小伙计在,“师傅不在,估计会很久都不在这。”小伙计一见骆嫣领了这许多人来,一时慌了手脚。 骆嫣故作淡然地问上次的药方子可还在?小伙计从屉子里取出来给骆嫣。“师傅说骆姑娘肯定还会来拿这个方子,果然是!”小伙计笑看着骆嫣,又好奇地打量起站在骆嫣身旁的荣娇娘。 “这位小爷面相很奇特,可否让在下把把脉?”小伙计说着就伸手要去抓荣娇娘的手臂。 荣娇娘背过手去,笑而不语。她以为小伙计认出了她女扮男装,故意打趣。 骆嫣却奇怪华大夫怎会知道她会再来拿方子,让小伙计把话说清楚。小伙计耸耸肩,“师傅只是这样说,至于什么原由在下也不知道!” 骆嫣让小伙计照方子再抓一副药,小伙计笑着说华大夫说骆嫣会再来拿方子,却不用给骆嫣抓药。 “这是为何?”骆嫣如坠云里雾里。 “师傅说上次给骆姑娘的药是一年的份量,若要再抓药当然得等一年以后了。”小伙计两手一摊,又望向荣娇娘。 骆嫣这下惊出一身冷汗,为什么华大夫不说清楚呢,一年的药量她一次给荣玘吃了,荣玘该不会吃出毛病吧!骆嫣让小伙计赶紧给荣玘把脉。 小伙计挽了袖子,神情专注地将三指搭在荣玘的脉相上,好一会功夫也不作声。骆嫣心里焦急,又不好问,生怕打扰了小伙计诊脉。 小伙计放开手,展眉笑了,“三爷的脉相平稳,身体强健!”骆嫣松了一口气。小伙计起身执意要给荣娇娘诊脉,荣娇娘求救似地望着骆嫣。 “小大夫为何执意要给我小叔诊脉呢?”骆嫣起了好奇。 小伙计神情严肃,“我自幼随师傅研习医法,一看便瞧出这位小爷,”小伙计摇摇头,“这位小姐血脉有奇异之处,只需让在下诊脉,或可断定一些未知隐疾呢?早病早治,无病诊个健康。” 骆嫣觉得小伙计说得有理,挽了荣娇娘坐到椅上伸出手臂。荣娇娘云袖轻滑,露出一截凝脂滑肌的玉腕。 荣娇娘羞涩地侧头靠在骆嫣身前,小伙计正襟危坐,伸出三指搭在荣娇娘腕上,闭上了眼睛。 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云溪和玖儿都静静地盯着小伙计,大气不敢出。 骆嫣一直觉得小伙计年轻修为浅,没想到小伙计诊脉的样子老到,三指下沉,神情内敛,却也是有功法修为的感觉。 一会功夫小伙计额上冒了汗,脸色也由红转青,又渐渐变得青白,头顶隐隐有热气蒸腾四散。 小伙计蓦地睁开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荣娇娘,“没想到,姑娘竟是这样的体质!”小伙计神色颇显疲惫地靠在椅上。 荣娇娘一听这话,紧张地看着小伙计。 “什么体质?”大家异口同声地问……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三章良辰 骆嫣望着荣娇娘强做欢颜的样子,心都要碎了。 “嫂子和哥哥回去吧,娇娘就不进去了!什么都不用和娘说,以免她担心。”荣娇娘的嗓子有些哽咽,转过身去才将一路上强忍着的泪如雨落下。 谁能想到丽质天生、气质出尘的荣娇娘却有先天不育之症的体质! 骆嫣挽着荣玘站在沐熙园的破门前,看着荣娇娘弱柳扶风地朝雎鸠楼走去…… “四小姐好可怜!”玖儿粉嫩的脸蛋挂着悲伤。骆嫣心里暗叹一声,难道这就是风华绝代佳人的命数吗? 夜色拢了过来,无月无星,老天似也不忍见荣娇娘梨花带雨的悲鸣…… 骆嫣剪了红烛,烛火登时明亮许多。荣玘吃过晚饭就在书案前描画着,骆嫣好奇地走过去要看。荣玘紧张地掩起来,“娘子,我还没画好,一会给你看。” 骆嫣笑了笑,叫玖儿回去休息。玖儿刚出门,迎面碰上从永禄楼听差回来的宝蝶和锦鸳。锦鸳肥嘟嘟的小脸瘦了一圈,眼里盈了泪。“还是咱们沐熙园好,终于可以回来了。” 玖儿问她怎么了,锦鸳嘟着嘴不想说话。 “锦鸳心情不好,过一会就好了。”宝蝶一副疲惫的样子。 “是呀!天塌了有地接着,想开点,明天就什么事都没有了。”玖儿安慰道。锦鸳转了喜色,嘟着脸快步朝江夫人房里去禀报。 宝蝶让玖儿先回去,她去给骆嫣报个到就回。 宝蝶走到骆嫣屋外,“三奶奶,奴婢回来了。”骆嫣让宝蝶进屋,不过三日。宝蝶整个人竟憔悴了许多。 “这是怎么搞的?你难道这几日都没休息?” “不碍事。”宝蝶不想让骆嫣知道,曲嬷嬷派给宝蝶和锦鸳的差是守灵堂,连守几天不换人。摆明了欺负三房的人。 骆嫣知道宝蝶肯定在永禄楼受了委屈,既然她不说,也就先不问。骆嫣让宝蝶赶紧回去歇着,明儿有话再说。 宝蝶应着却迟疑着没挪脚步。“奴婢有一件事想说。”骆嫣望着宝蝶欲言又止的神情。 宝蝶在永禄楼听差,远远瞧见荣丽娘跑来永禄楼。宝蝶便留了心。原来荣丽娘是跑去找程夫人告荣娇娘的状。一个大家闺秀、待选秀女。却穿了男人衣裳跑到府外去玩。成何体统!都是骆嫣那个贱人挑唆的…… 程夫人拍案而起,正要发作。曲嬷嬷拦了下来,如今不是问这事的时候。还是先让荣珏进京给亲家老爷、夫人起誓去要紧。 程夫人这才按捺下心火,让荣丽娘先回去,等过了这个关口再收拾骆嫣……程夫人叫来荣珏,让他马上启程去临安。 骆嫣听罢笑了。“荣珏什么时候出府的?”宝蝶说午时就出发了,这会子早到临安了。 骆嫣点点头。让宝蝶不用放在心上,赶紧下去休息。宝蝶应了退出门外。 骆嫣没想到程夫人对她的偏执一如从前,上一世就看不顺她,这一世骆嫣不在二房永禄楼。却还是注定要和程夫人纠葛不清……且先不管她,眼前先安顿好荣玘,等荣玘好起来。一切都将不同! “娘子画好了!”荣玘兴奋地喊道。骆嫣走去看,宣纸上画着绿树红花间。一男一女偎在一起,男的腰上束着缠金束带,女的腕上套着镶金翡翠镯。面目神态就和骆嫣、荣玘一般无二…… “相公画的是你我二人吗?”骆嫣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画出自荣玘之手。工笔细描,渲染得当,画中人更是惟妙惟肖。 “这个是我,这个是娘子。我不在时,娘子可以看看画里的人,就不会忘记我了。”荣玘深情地看着画里的人,眼神熠熠。 骆嫣扑到荣玘怀里,感动得说不出话。荣玘已经能为她着想了,她还有什么不能舍得呢? 骆嫣心里一直担心着一月之后荣玘归来,看见骆嫣面容丑陋的样子……有了这张画,即使就此离开荣玘,骆嫣觉得人生已经无憾了! “娘子怎么哭了?我很快就会回来,到时给娘子弹琴。”骆嫣双眸闪闪,连连点头,“到时相公弹琴我吹箫,一定是一曲天籁之音,绕梁不绝。” 荣玘抬手抹去骆嫣眼角的泪珠,“娘子乖,不哭!”骆嫣被荣玘哄人的样子逗笑了。荣玘怔望着骆嫣杏眼含水的眼眸,慢慢俯下头,在她额上亲了一下。 骆嫣有些意外,身子微微抖了一下。荣玘又在骆嫣的鼻尖亲了一下。荣玘弧起嘴角,眼里闪着炙热,“娘子好美!” 骆嫣感到心底突然涌起一股暖流,暖流如脱缰野在体内四处奔涌。骆嫣搂住荣玘的脖子,“相公也好俊!”两人四目交汇,仿佛磁石一般,脸贴着脸,鼻尖碰着鼻尖,唇黏住了唇…… 骆嫣从没这么贪婪过,仿似要掘尽荣玘身上的宝藏……骆嫣知道,这也许是她今生最后一次与荣玘欢愉。她才发现曾错过了那么多与荣玘一起美好的时光……荣玘一直把她挂在心上,而她却总是那样云淡风轻地忽视荣玘的存在。 骆嫣此时已身心两忘,昨夜她和荣玘圆房是因她纯阴至柔的身子,可以融合荣玘的至阳至钢,医好荣玘的傻症。而今夜,骆嫣有一种绝决的心痛…… 骆嫣紧紧搂着荣玘光滑的脊背,在荣玘有力的冲击下,和他纵上飘渺的太虚幻境…… 窗外起风了,呜咽着,扑愣愣敲打着窗棂。仔细听,呜咽声又似人泣,断断续续,抽泣哽噎。荣丽娘害怕地唤起玉瑶和玉盏。 “你们听听,这是什么声音?”荣丽娘身穿月光绸衫缩在罗汉床角。 “那是风声,小姐该不是做恶梦了吧?”玉瑶伸手要去拉荣丽娘,想安抚她睡觉。 烛光跳了几下就要熄了,玉瑶幽幽的影子扑在床上,被拉扯得变了形。荣丽娘猛然瞥见那团黑影,姣花照水的脸上顿失了血色,忽地尖叫一声:“有鬼呀!” 玉盏忙换了几只新烛,屋里立时亮堂起来。“小姐,别吓唬自己了,哪里会有鬼呢!赶紧休息吧。” 玉瑶打个哈欠,她被征去永禄楼当差,这几日也累得紧。玉瑶拉过夏被给荣丽娘盖上,荣丽娘惊恐地看了看玉瑶,又看了看玉盏,才神情委顿地躺下。“都不许走,就在这里陪我。” 玉瑶和玉盏应着,去外间取了被子铺到荣丽娘床前地上,两人躺下,不一会便呼呼睡去。 窗外的风又呼呼地急了,风里的呜咽不时入耳,荣丽娘睁眼望着锦帐床顶,不敢入睡。昨夜这呜咽声就在荣丽娘耳边回响,她以为是幻听,本打算早起去桃林折几枝桃枝插了避邪。没想到今夜的呜咽,借着风势更迫人了……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四章中邪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夜未央,烛火熄。荣府睡不着的可不止荣丽娘一个人…… “咚——咚!咚!咚。”已经四更了,骆婵在床上辗转难眠。下午骆婵手忙脚乱地理好两个箱子,让香草带给荣瑞。看着香草领着四个家丁匆匆出了府门,骆婵心里惴惴不安。两万两银子少了一千八百两,荣瑞该不会发现吧! 骆婵不知道荣瑞要银子做什么,她等着香草回来报信。可是到了亥时,香草还没回来。难道香草留宿在荣瑞的官衙了? 香草那个死鱼样,荣瑞是万万看不上她的。骆婵翻个身,自我安慰道。上午武夫人给骆婵看荣瑞捎来的信,荣瑞信上寥寥数语,让家里放心,他暂时没事。又叫骆婵准备好两箱银子,让香草送去给他。 武夫人银盘满月的脸上有些不快,荣瑞竟有私房银子给骆婵收着。纵是以前的大奶奶杨婉也不会私自藏银,一定是骆婵教唆荣瑞的! 武夫人冷了脸,“这正好,你手上有两万两银子,我就不用让人去京城找春娘借支了。”骆婵长眉挑了挑没有作声。 武夫人又说昨夜差人去打听大老爷的消息,如今大老爷被幽禁在官衙,怎么处置还是未知…… 武夫人叹了一声,想想现在不是和骆婵治气的时候,以后再好教训她,荣府各房有各房的经济,百福园还是一个园子,还没分家呢!绝不许私藏财帛。 “咱们大房也没有什么朝庭关系,除了能集些银子去打点打点,也无它法。好在荣瑞没受牵连,有他周旋着,我这心多少安稳些。”武夫人让香草随骆婵去取银子…… 窗外天光渐亮,骆婵终于有了倦意,不过用一千八两银子买了一个妃丝雪玉环绶,荣瑞还能把我怎样?我一个大奶奶还使不得嘛!骆婵挑了挑长眉,困顿地闭上了眼睛…… 晨光微明,蕉叶一夜未眠。索性起身,推门出了偏院。两个在厨房负责起灶的小丫鬟,过来给蕉叶打招呼。蕉叶满脸倦意地敷衍一声。 蕉叶寻个石凳坐下,脑中一片混乱。这次永禄楼为朱杏茹治丧。程夫人特意安排蕉叶为朱杏茹穿寿衣……蕉叶忍不住又搓搓手,尽管蕉叶用澡豆洗了无数遍,手上的皮都搓破了一层,可她还是隐隐觉得手上有异味。 荣府的丫鬟婆子上百人,程夫人为什么单单选我呢?这个问题困扰着蕉叶。【ㄨ】 明年春天就可以出府了。希望不要出什么差错!蕉叶想得头疼,只求平安离开荣府嫁个好人家,改变她生来就为家奴的命运…… 荣府各院终于从沉睡中醒来,院中往来的人多了起来。蕉叶起身,远远望见雎鸠楼方向奔过来一个丫鬟。她仔细一看,原来是玉盏。 玉盏头发都未及梳,一路奔跑着往永禄楼去。蕉叶唤住玉盏,“你这丫头,我没教过你荣府规矩礼仪吗?分派你才去雎鸠楼一个月,就全都忘了?” “蕉叶姐姐。不是的,奴婢实在是心慌着急……”玉盏放慢脚步却是不停,歉然地看着蕉叶。“四小姐得了癔症,一直说胡话。奴婢这就去禀二夫人,得快些去找大夫来看。” 蕉叶从随身荷包中掏出一把精致小梳,帮玉盏理齐了鬓发,“记住,再急也要注意自己的仪容,不然惹主子生气倒霉的是自己!” 玉盏应着,快步隐进往永禄楼的小径。蕉叶怔怔地看着玉盏轻盈的身影消失在花树之间。叹了一声。 她叹自己没有好运气!当年蕉叶分在百福园的时候,蕉叶的爹娘欢喜得不行,连声说蕉叶往后有福了,只要能侍候大小姐。等大小姐嫁人了就能跟着一起嫁过去,怎么也能熬成半个主子…… 可谁知当年荣春娘单单看不上蕉叶,选了两个模样性情、都不及蕉叶十分之一的丫头服侍。那两个丫鬟随荣春娘嫁到李府,大姑爷李慕海根本不正眼瞧一下,后来十七岁时都配给了李家的奴才…… 不知玉钏怎么样了?荣春娘走时似乎待玉钏不错,妹妹长妹妹短的叫着…… 蕉叶低眉傻笑一下。当初蕉叶风光得了大丫鬟的位置,却见宝蝶被调去百福园,武夫人好吃好穿地待着,蕉叶就觉得其中大有文章。没想到结局却是玉钏被接去京城李府……蕉叶只怪自己命运不济,心里又羡慕又嫉妒。 蕉叶特意选身长爽丽的玉盏去服侍荣丽娘,这时又开始羡慕玉盏了。再过三年,荣丽娘就要嫁去京城孔侍郎家,玉盏到时才不过十三岁,大把好日子过呀! 蕉叶摇了摇头,这才想起荣丽娘怎么就好好的得了癔症了呢?她急急地往雎鸠楼去。 雎鸠楼和往日并无不同,云溪拎着个食盒从楼上下来,看见蕉叶笑着问好。 “四小姐让奴婢给三爷送些平日他爱吃的点心果子去。三爷今儿要去师傅那学习一个月,四小姐昨个连夜做了这些,都不让奴婢们帮忙……” “三爷要出府学习?”蕉叶以为自己听错了。云溪肯定地点头,蕉叶只当是荣玘学着好玩,便细问,拉住云溪问她昨夜雎鸠楼发生了什么事吗?” 云溪眨着眼睛,摇摇头。“昨夜我们都在小厨房看四小姐做点心,没听说有什么事啊!” 蕉叶摆摆手让云溪快去办事,这才上了楼,进了荣丽娘的屋子,玉瑶正拧着冷水浸的棉巾给荣丽娘抹着额头。 荣丽娘双目紧闭,口唇间不时流出白沫,浑身不住地抖着……哪里还有半点平日皓雪皎月一样清冷的影子。 蕉叶赶紧过去,一手抓住荣丽娘的虎口穴,一手掐她的人中。荣丽娘的身子终于不抖了。 “丽娘!丽娘!”楼梯噔噔作响,程夫人进了屋,身后跟着曲嬷嬷、金钗和银簪。程夫人抱住荣丽娘唤了几声,荣丽娘没有半点反应。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请大夫!”曲嬷嬷回身看着银簪。 “是去请丁大夫吗?”银簪怯怯道。 “说你笨还真是……快去请专门给咱们府看病的吕大夫来!”曲嬷嬷又急又气。银簪应着慌忙下了楼。 “三小姐昨夜一直说害怕,有鬼……早上又开始说胡话……”玉瑶紧张地看着程夫人,生怕程夫人说她服侍不周,一气之下打她板子。 “是呀,三小姐昨夜让我们进来陪她,她说有鬼……”玉盏接话道。 程夫人目光凌厉,“胡说!丽娘怎么会说有鬼这样的混帐话!”玉盏和玉瑶吓得扑通跪下,“奴婢不敢撒谎,求夫人不要责罚。” 蕉叶请程夫人息怒,她也觉得荣丽娘的样子像是中了邪。 曲嬷嬷凑近程夫人耳边低语了几句,程夫人狭长的眼睛忽闪着,突然走到窗前,伸手推开梅花窗格。曲嬷嬷紧跟上去,指了指窗外不远处的梧桐树,和程夫人窃窃着……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五章细算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骆嫣醒来时荣玘还在熟睡,骆嫣侧头看着荣玘沉静的脸。想到昨夜暴雨倾狂花的一幕,骆嫣脸上又觉得一阵滚烫。 玖儿在门外轻声叫门。骆嫣起身理了理衣襟,是该出发了。今天常轩要带工人来,染房必须得开工了。荣玘也该去丰园了。 想到即将的别离和不可知的一月之后,骆嫣眼里又起了雾。骆嫣伸出柔滑纤指拂过荣玘的鼻梁,“相公该起身了。” 荣玘睁开眼,脸上荡开纯净的笑。他伸手将骆嫣拥到怀里。“娘子不要起身。” 骆嫣伏在荣玘胸口,听着他怦怦有力的心跳。骆嫣一时恍惚,她感觉荣玘已与常人无疑。骆嫣搂住荣玘的脖子,喃喃道:“好,不起身,再眯一会,数一百个数再起来。” 骆嫣就那样伏在荣玘胸口,满脑子都是一月以后,她面目变丑的样子……华大夫说荣玘需要一年才能清聪如常人,可一月以后骆嫣哪有面目再见荣玘。 要不说女为悦己者容呢!上一世骆嫣因为变丑被荣珏嫌弃,而恨荣珏无情;这一世她却怕自己变丑了想远避荣玘,因为她深深地爱上了荣玘…… “……九十九、一百。娘子,一百个数好了,咱们起身吧!” 骆嫣被荣玘逗笑了,只是一句玩笑话,荣玘又当真了! 骆嫣和荣玘收拾好准备出门,云溪拎了食盒进门。【ㄨ】骆嫣收下食盒,让云溪代话谢谢荣娇娘。荣玘打开食盒,兴奋地抓起一个糕饼放在嘴里,连声说好吃。 云溪高兴地说,“三爷喜欢吃就不枉四小姐,昨儿熬夜做了这许多,四小姐一定很高兴!” “娇娘怎么熬夜做,太伤身子啦!”骆嫣想到昨天分别时,荣娇娘让人心碎的神情,一时不免感动。 “四小姐昨晚兴致好。一个人动手做,都不让我和玉盏、兰若帮忙。” “怎么玉盏也在,她不是侍候荣丽娘吗?” “昨儿三小姐早早就说没精神上楼去睡了,所以玉盏才得空过来……”云溪又闲话两句就回雎鸠楼去了。 骆嫣奇道。荣丽娘一向清冷神明的样子,竟也会没精神……江夫人过来送荣玘,又是好一顿嘱咐,才依依不舍地送到府门前,看着骆嫣和荣玘上车…… 骆嫣挥手让江夫人回去。无意中瞥见荣府门墙边不远处,立着一个粗壮妇人,妇人头上裹着褐色葛布包巾,手上拎着玄色袋子。 骆嫣咦了一声,那粗壮妇人好生眼熟,是在哪里见过。玖儿也探头去看,回身说好像在荣府后门长巷见过那妇人。 那妇人见有人瞧她,慌忙背过身去。骆嫣又望了一眼,却也没什么可疑。荣府正门虽不对下人开放,也总会有栖霞山庄子上的雇佣过来禀事。 马车很快出了长街。房、姚二老已经在东关渡码头边等着荣玘了…… 骆嫣望着小船翩然而去,一会功夫就消失在浓柳深处不见了。骆嫣收起怅然的神情,回身重又上了马车,叫车夫往城西染房去…… 骆嫣刚从马车上下来,常轩就到了。常轩身后跟着两个十六七岁的青年,见到骆嫣,几个人近前给骆嫣见礼。 “三奶奶好,这就是我上次在贵府时说起的两个徒弟。”三十多岁的常轩一身酱色短衣打扮,四方脸上,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精壮的身子。一看就是个会做事的人,。 骆嫣指了指染房,“就是这里了,你先看看。我们再细说。” 常轩也不客气,伸手带力,一把拧下门上锈蚀的铁锁,迈步进了染房,两个徒弟也随后跟上。不过一会功夫,常轩就和两个徒弟出来了。 常轩面有难色抱拳道:“三奶奶准备多少银子重整这个染房?” 骆嫣面色沉静似水。“常师傅觉得需要多少银子重整才好?” “一万两。”常轩脱口而出。 “我听韩公子说常师傅善于因地制宜,染坊工艺烂熟于胸,没想到重整我这个染房却像要建个新作坊似的。” 常轩摸了摸脑袋,“这么和三奶奶说吧,这个染房确实场地够大,可是能用的家伙却没几样,如今就我们师徒三人,清理场地,添置工具、和材料……真要开工起来,怎么也得八九千两银子。” “三千两!”骆嫣低眉侧身,伸手拂了拂额头。 “三奶奶这是跟常某开玩笑吧?”常轩一副苦瓜脸。两个小徒弟也附和道,“三千两怎么可能!” “染坊后小院内的几间屋子收拾出来,再摆上家具移些花草,你们住下也舒心。小院有灶可以生火做饭,我再派人来给你们煮饭洗衣。前院的作坊能用的家伙也不少,以常师傅的手艺只要花上两日就能修理好……采购原料再补充些工具,满打满算三千两。” 常轩犹豫着拿不定主意,两个小徒弟问包一日三餐? 骆嫣点点头,“那是当然,保证三餐不重样。” 两个小徒弟一起望着常轩。常轩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拍了拍大腿,“在下不得不佩服三奶奶这么精打细算,我常轩的这身筋骨看来就交待在这里了。”常轩哈哈笑了起来。 “自师娘没了,师傅的筋骨就总也不活动,现在刚刚好!”一个嘴快的徒弟笑道。对于他们这些常年四处帮工的匠人来说,能有一个稳妥的住处和可口的饭菜比什么都强…… 说干就干,常轩带着两个小徒弟又进了染房……骆嫣让常轩先忙,她去置办家具和铺盖,晚上就可以让常轩他们歇脚,常轩难以置信地点点头。 骆嫣心里已有了主意,上了马车直奔荣府去。进了府门,骆嫣朝门房瞧去不见荣六,当值的小厮说荣六今天轮值晚班。 “走,去看看全嫂去。”骆嫣脚底生风直奔荣府废菜园子去。果然荣六和全嫂在土屋前坐着晒太阳。荣六远远瞧见骆嫣,忙跑过来,“三奶奶怎么来这臭气熏人的地方?是找奴才有事?” 骆嫣笑笑,“你也觉得这里臭气熏人?” “那当然,奴才的鼻子虽然熏了十几年已经习惯了,可是三奶奶不一样,三奶奶是多金贵的人!” “贫嘴!”玖儿冲荣六做个鬼脸。 荣六引着骆嫣到了土屋前,全嫂又惊又喜地给骆嫣见礼,不住声地说一直想去跪谢骆嫣的救命之恩,却琐事缠身,也不敢去大院子惹人厌弃…… 骆嫣扶住全嫂,“哪有那么严重,我不过是刚好赶上遇到了名医,又刚好有一根野山参。”骆嫣看着荣六,问他不想让他娘过上好日子,就在这里熏着臭气吗? 荣六讪讪地搓着手,“奴才不过是个看门打更的,想让娘过上好日子,可哪有那个本事……” “我们沐熙园烧没了,我也想重建园子,过上好日子。”骆嫣望向远处。 荣六疑惑地看着骆嫣。 “只要你愿意吃苦,好日子就在眼前。” “真的?” 骆嫣点点头……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六章趋邪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骆嫣从废菜园出来,心下起了踌躇。【ㄨ】全嫂归在杂役房,荣六专护院房,怎么才能把他们调出来呢? 骆嫣边走边想法子,刚刚为了稳住常轩在染房安心干活,只怪自己把话说得太满。这时已近中午,半天的时间要安置家具、调全嫂去买菜做饭……显然万分紧张。 玖儿见骆嫣拧着眉头,以为她身子不适,劝她回沐熙园先休息一会。 骆嫣也不答话,心里盘算着先把家具安置下来,让常轩他们落了脚再说。实在不行,叫上宝蝶一起过去起灶生火。骆骆打定主意,朝荣府库房方向去。 库房新换的掌事刘妈妈老远见到骆嫣,就笑着迎上来招呼,刘妈妈在荣府的日子可也不短。她从杂役房掌事的换到库房掌事这个肥缺,刘妈妈是相当满足。她也清楚荣府的主子哪个都比她大,她可不会像季妈妈那样势力眼,给钱领东西,何必和主子拼个意气…… 骆嫣说明来意,打算领些废旧家具,刘妈妈乐呵呵地打开库房让骆嫣挑,又张罗着小丫鬟去叫几个小厮来帮忙抬。 骆嫣选好了几样还能用的家具,付了钱,刘妈妈在帐簿上记下,又找回几两银子给骆嫣。“三奶奶这是给多了,这些个废家具收进库时,也没定个价钱。奴婢是看着还能用,才敢收三奶奶些银两。不比我在杂役房时,什么用具都有标示,做起事来也有个参照。”刘妈妈笑自肺俯。 骆嫣谢过刘妈妈,正要离开,又回身问道:“想要调派杂役房的人要怎么操作?” 刘妈妈笑容更深了,“那可简单,和管事的说一声,做个登记,想调多久去就调多久,调派期间的工钱就不归杂役房出了。” “这么简单?”玖儿有些不信。 刘妈妈故意凛了脸色,“就是这么简单。奴婢还敢骗三奶奶不成。” “我当然信刘妈妈的,玖儿是以为府里凡事都要请示过二夫人才成。”骆嫣笑道。 “凡事都要请示二夫人,那二夫人不得忙坏了。”刘妈妈呵呵笑起来。 出了库房,骆嫣让玖儿去找两辆平板车。带小厮拉上桌椅、架子床到城西染房去,她随后就来。 杂役房在翠苑东北角,平日甚少人迹。府里的杂役分住在各处,偶有工具需求才会过来领用。骆嫣走到院里,四下静悄悄的。她唤了几声有人吗?好半天才从一间屋里走出一个人。 骆嫣认得。来人是翠苑管花草的荣松。若不是荣松两耳外翻,骆嫣差点认不出他。一个月的时间,荣松衰老得不成样子。 荣松也认得骆嫣,叫了一声三奶奶怎么到这里来了。 骆嫣说来找杂役房掌事的调派个人。 “三奶奶要调派哪个?二夫人让奴才暂时代管杂役房的事。”荣松瘦弱的身子弓着,眼神有些躲闪。自他女儿芫姑娘被朱杏茹抓奸自寻短见以后,荣松整个人越发地没了生气。 “全嫂。” 荣松似乎想不起全嫂是谁,怔了半天一脸糊涂。 骆嫣补充一句,是废菜园看积肥的全嫂,她儿子是门房当差的荣六。荣松似乎仍无印象,神思迷惑地立在阳光里。一时无话。 这时荣松刚刚出来的屋里传来砰地一声响,像是什么重物掉在了地上。骆嫣狐疑地望过去。荣松突然回过神来,有些紧张地道:“三奶奶想要调派谁尽管领了去,奴才登记一下就好。”荣松垂头后退两步,转身匆匆进了屋。 骆嫣没想到调派全嫂的事这么轻松解决了。骆嫣穿过翠苑,忽听身后有人喊她。 蕉叶快步走到骆嫣身前,神色不安地说,早上荣丽娘身子不适,请来的大夫也束手无策……程夫人派曲嬷嬷去栖霞山请慧介禅师来趋邪…… 骆嫣沉吟不语,蕉叶又凑近一步悄声道:“奴婢觉得府里有古怪。四奶奶死的也很蹊跷。奴婢给她穿寿衣时,她的身子都僵透了,浑身一股难掩的尸臭味……” 骆嫣心下一凛,面上却沉静似水。难怪那日银簪也说古怪。看来朱杏茹的死期是被推迟了才说……骆嫣不动声色,淡然道:“这事不可乱说……不过有慧介禅师过来祈福趋邪,一切都会好的!” 蕉叶点点头,“奴婢只是把疑问搁在心里闷得慌,三奶奶提点的是。” 骆嫣望着蕉叶离去的背影,心里思量着程夫人的心计。既然要瞒朱杏茹的死期。为什么不让近身的曲嬷嬷料理朱杏茹的后事,偏偏让蕉叶去呢? 骆嫣恍有所悟,看来蕉叶要提前出府远嫁了…… 骆嫣出了翠苑月亮门,远远瞧见沐熙园的破门紧紧关着,这才想起今天江夫人要去栖霞山还愿。骆嫣不禁哑然一笑,江夫人诚心信佛给荣玘祈愿,却没想过遍寻名师为荣玘治病…… 骆嫣不敢想像若是没有遇到华大夫,她和荣玘这一生是不是就在混沌中度过了呢!若是江夫人也寻到了华大夫,那又会找到第二个至阴至柔的女子嫁给荣玘吗? 那可不行!荣玘只是骆嫣的!可又想到额上的胭脂记,骆嫣叹了一声…… 骆嫣打算回沐熙园取些银两。打开破门,宝蝶闻声从屋里出来。“三奶奶回来得正好,奴婢都收拾完了,正想去染房看看呢!” “染房正缺人手,你不说我也打算回来叫你呢!”骆嫣快步进屋取了银子,和宝蝶拴好门出了沐熙园。宝蝶听说骆嫣调派了全嫂,“三奶奶在府门前等着,奴婢这就跑去通知全嫂过来。”说着宝蝶也不等骆嫣说话,就往菜园子方向去。 骆嫣知道宝蝶是不想她去菜园子闻臭味,瞧着宝蝶的身影没入绿树后。骆嫣也朝府门走去。谁知骆嫣还未到府门,身后传来一阵杂踏的脚步声,金钗满脸焦急,额上全是汗,边走边喊门房备车。 骆嫣让到一边,金钗瞧见骆嫣,脚步不停点了点头算是见礼,和两个婆子奔到门外上了车。门房的小厮巴结地问,金钗姐姐这么急是去哪儿呀? 金钗没空理他,指挥车夫快去长街请周大夫! 小厮怔着发呆,自言自语道,上午才请了吕大夫,这会又去请周大夫。府里到底哪位主子病了啊? 骆嫣也奇怪,程夫人不是让曲嬷嬷去请慧介禅师了吗?怎么又去请大夫了呢? 正思量着,宝蝶、全嫂和荣六到了。全嫂拎着个简单的包袱,脸上难得地红光满面。“奴婢不知该怎么感谢三奶奶……” “若说要感谢我们奶奶,全嫂只要好好做事就行了。”宝蝶笑道。 荣六凑上前问,“三奶奶什么时候可以调派奴才呢?” “尽快!你先安心在门房呆着。”骆嫣又望了一眼远去的车马,转过街角不见了。宝蝶请了车过来,骆嫣随口说,经常来荣府瞧病的有周大夫吗? 宝蝶摇摇头,周大夫是扬州专瞧跌打损伤的。骆嫣噢了一声,心里起了疑惑,府里是谁摔伤了?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七章做法 骆嫣在染房忙到傍晚才回到荣府。常轩和两个徒弟见骆嫣亲自修理家具,帮他们铺床备菜……不免有些感动。初时因骆嫣苛刻重建染房的银子,他们稍稍抵触的情绪便烟消云散了。 常轩爽快地说骆嫣是个做大事的人,他和徒弟就安心跟着骆嫣了。全嫂也激动地眼里有了神采。十几年来她终于离开臭气熏人的菜园,住上家具齐整的屋子,还有一个树葱草香的院子…… “小姐今天一定累坏了,一会我去摘些鲜花给小姐泡澡。”玖儿在荣府门前下了车,就开始张罗着。 “咱们园子如今哪有花摘!”宝蝶叹了一声。 “我不累,不需摘花泡澡。一会大家都用澡豆好好洗洗,今儿你俩也是一身尘灰。”骆嫣下车掸了掸身上的衣裳。看到染房终于有了生气,她也总算心安了些。 骆嫣跨进府门,荣六迎了上来。骆嫣笑着看看宝蝶。宝蝶点了点荣六的额头,“鬼机灵,就知道你来打听你娘的消息。放心吧!你娘很好,吃得好,住得好。以后你也可以搬过去住,三奶奶给你娘配了两间屋子,都收拾好了。” 荣六兴奋地跳了起来,他自小在菜园子里长大,能住上香喷喷的房子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府门外又响起了马蹄声,骆嫣和玖儿、宝蝶让到门侧往外看。 曲嬷嬷引着位一身乌衣的女子进了门。乌衣女子看不出年纪,头上盘结着错综复杂的发辫,衣裳上垂着数不清的七彩丝绦,腰上束着的乌金带上饰着一圈金铃,走路时金铃发出脆响,叮当声不绝于耳。 曲嬷嬷和乌衣女子目不斜视,就连荣六凑上前去打招呼都似没有听见,两人快步绕过影壁墙不见了。 骆嫣奇怪,曲嬷嬷不是去请慧介禅师了吗?怎么引来了一位巫女! 荣六悄声道:“中午三奶奶出门去不久,金钗请来了周大夫。奴才特意打听到。原来是二夫人从雎鸠楼梯上摔下来……真是邪气!” 骆嫣沉思不语,让玖儿先走一步,看看江夫人回来了没…… 骆嫣和宝蝶进了沐熙园,玖儿拉着锦鸳迎了出来。锦鸳说今天在栖霞禅寺碰到了曲嬷嬷。曲嬷嬷黑着脸从禅寺里出来,都没有和江夫人打招呼…… “锦鸳不要乱说!”祝嬷嬷止了锦鸳,锦鸳嘟起小嘴,“玖儿,我知道哪里有花摘。”玖儿一听。非拉着锦鸳要去不可。骆嫣只好随她俩疯去。 祝嬷嬷让锦鸳和玖儿快去快回,千万别去其他房的花园摘,惹了麻烦可不好。锦鸳连说放心吧,是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两人小跑着出了沐熙园。 骆嫣进屋,江夫人正摩挲着一个新绣的枕帕。“看我这个枕帕还拿得出手吗?”江夫人有些不自信地样子。 骆嫣认真的看过枕帕,“婆婆这幅枕帕千金不换,可否就百两银子卖给我呢!” 江夫人被骆嫣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骆嫣却认真的收起枕帕,从袋中取了一百两银子搁在桌上。江夫人愣住了。骆嫣说这幅枕帕一定要卖给她。她要留作纪念,这段困苦的时光会激励她的斗志。 江夫人便不再多话,眼里却蒙了雾。骆嫣岔开话题,问起江夫人在栖霞山上遇到曲嬷嬷的事。 江夫人也说奇怪,明明听见小沙弥和曲嬷嬷说慧介禅师闭关不见人。曲嬷嬷黑着脸下了山,小沙弥却让江夫人进殿还愿。慧介禅师还点了圣水在江夫人额上…… 骆嫣思虑起来,慧介禅师为什么避而不见曲嬷嬷呢?禅师由荣府供奉,却不愿来解荣府邪气…… 天慢慢黑了下来,骆嫣和江夫人聊着闲话。宝蝶进来说准备好了水,请骆嫣沐浴。骆嫣这才想起玖儿和锦鸳还没回来。宝蝶也奇怪。她们两个能跑哪去,便急急出园去找。 骆嫣回屋沐浴更衣,还不见玖儿回来,这才急了。骆嫣穿戴好衣裳。去和江夫人说她要去找玖儿,江夫人让她等宝蝶回来再说。 骆嫣哪里等得及,江夫人只好让祝嬷嬷陪骆嫣一块去找。两人一起出了沐熙园,远远瞧见雎鸠楼方向灯火通明仿似白昼。 骆嫣想起曲嬷嬷请了巫女,想必这时该要做法。难不成玖儿和锦鸳瞧热闹去了? 正思虚着,背着灯火奔来一人。“三奶奶不好了!”宝蝶惊恐地叫道。骆嫣和祝嬷嬷都吓了一跳。宝蝶满头大汗,脸色青白吓人。 “慢慢说。” “玖儿和锦鸳被绑起来了!”宝蝶声音颤抖,“法师说她们两个是恶鬼附体,冲撞了三小姐,要把她俩烧死!” “什么!这还得了。”骆嫣心头火起,快步朝雎鸠楼去。 雎鸠楼门边立着银簪和曲嬷嬷及几个执事的壮婆子。荷塘边的青石地上架着篝火,玖儿和锦鸳嘴里塞着白绢被绑在两根铁柱子上。巫女正击鼓而舞,铃铛哗哗作响,巫女嘴里唱和着不知什么咒语…… 骆嫣快步走到曲嬷嬷跟前,质问她这是怎么回事。曲嬷嬷黑着脸说这不关她的事,是法师指认玖儿和锦鸳是恶灵附体,给荣府引来邪气…… 银簪怯怯地看一眼曲嬷嬷,忍不住插口道:“是法师正在梧桐树下做法趋邪,玖儿和锦鸳不知怎地跑过来,两张符纸正好落在她俩身上。法师的桃木剑直指她俩身上,想必真有恶灵吧……”银簪的声音越来越低。 曲嬷嬷也不说话,静静地望着远处舞动的巫女。 骆嫣要去找程夫人说理,银簪嗫嘘着,还是别去惹程夫人不高兴了,她今天从楼梯上摔下来,腰不能动,恐怕得躺着休养一年半载的…… “就你这个丫头多嘴!快去楼上服侍着,一会若是三小姐不醒,这个法师也别想就这么出府去。”曲嬷嬷挺直的鼻梁似一把钢刃,插在光影里,声音冰冷透着寒气。 银簪敛了眼神,回身进了雎鸠楼里。门前只剩下呼吸沉重的几个执事壮婆子和眼神凛冽的曲嬷嬷。骆嫣知道和曲嬷嬷说也没用,她让祝嬷嬷和宝蝶在门前等候,转身朝巫女走去。 篝火跳跃的火苗映在巫女狰狞的脸上,看不清她眼里的悲喜。巫女嘴里吐字含糊,如摩擦之音,让人心里起毛。巫女不时跳起脚尖,身上乌衣飘飞,如暗夜里的蝙蝠诡异刺目…… 骆嫣可不相信巫女可以趋邪,更不信世上真有邪气,若说有,也是人为!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八章辨凶 巫女围着篝火跳跃着最后一圈怪异的舞蹈,猛然看到骆嫣站在眼前。巫女怔了一下,“邪灵凶猛,闲人闪开!”巫女发出干嚎似的声音。 骆嫣冷冷地看着巫女,“你确定烧死她们两个就能治病救人?”巫女挥着乌黑的手鼓,哈哈怪叫,“赶她走!快赶她走” 曲嬷嬷身边的壮婆子远远瞧见骆嫣阻在巫女身前,巫女对骆嫣挥划脚的样子。就问曲嬷嬷要不要过去请骆嫣走开。 曲嬷嬷挥手示意婆子不要动。曲嬷嬷也知道今天这事性命攸关,她对锦鸳和玖儿并无仇恨,猛然听巫女说要烧死两人,曲嬷嬷也犯了踌躇。 奈何巫女是她请来救人的,不管能不能救治好荣丽娘,只有把责任推卸出去,曲嬷嬷才好脱了干系,免被程夫人责罚办事不力。 曲嬷嬷把巫女要烧死邪灵附身的锦鸳和玖儿的事,禀了躺在床上不得动弹的程夫人,程夫人恨恨地说,只要能救好荣丽娘,使什么法子都行。 曲嬷嬷这才有了底气,布置了这场法事。此时见骆嫣要揽事,她倒乐得看个热闹。常在河边走,就是不湿鞋!这是曲嬷嬷行事的原则,没来由再惹上两条性命,曲嬷嬷也不想! 曲嬷嬷跟着程夫人已做过太多昧心事,随着年纪愈大,她愈开始敬畏神明…… 巫女见没人理她,明白骆嫣不是一个好惹的角色。巫女从篝火堆里拿起一根燃烧的火把,举过头顶就要往玖儿跟前去。 骆嫣一把抓住巫女的手臂,低声一字一顿道:“你就是罪魁祸首!”巫女愣住了,手伸在半空仿似被定格一般。 骆嫣夺下她手里的火把扔到篝火堆里。火堆噼啪作响,溅起绚烂点点的火星。骆嫣快步走到玖儿跟前,拽出她嘴里塞的棉巾,又去解她身上的绳子。宝蝶和祝嬷嬷见此情形,也小跑过去帮忙。 “小姐!”玖儿浑身淋了明油湿漉漉的,她伸出冰凉的小手握住骆嫣的手,玖儿吓坏了!锦鸳手被松绑。一把抱住祝嬷嬷的腰,浑身抖个不停…… “不用说了,你们和祝嬷嬷先回沐熙园。”骆嫣让祝嬷嬷带锦鸳和玖儿先回去。祝嬷嬷问骆嫣要怎么处理。骆嫣瞥了一眼巫女,又转向祝嬷嬷。让她放心,一切尽在掌握。 曲嬷嬷站在雎鸠楼门前看得真切,她心里盘算着一会要怎么和程夫人回话。一个壮婆子说法师怎么不动了。 曲嬷嬷抬眼望去,巫女呆怔在篝火边,手鼓这时吧嗒一声掉在地上。曲嬷嬷咳了一声。快步朝巫女走去。几个壮婆子迤逦地跟上。 “三奶奶这下可让奴婢为难了,奴婢好不容易才请来的法师,这要是三小姐的病不见好,二夫人非要把奴婢打死不可。”曲嬷嬷颤声道。 曲嬷嬷请巫女回来的路上就在琢磨,程夫人这一跤摔得怕是一时半会都好不了,荣家掌事的位置,看来又要回到老太太的手上了。曲嬷嬷想着骆嫣是得罪不得的,老太太没来由地宠爱骆嫣,曲嬷嬷这是一直记在心里的…… “我是罪魁祸首!”巫女木然地走过来,嘴里喃喃道。 曲嬷嬷吓了一跳。回身看着巫女,“法师也撞邪了?”。 骆嫣冷冷地笑了,“的确是撞了邪!她就是害丽娘的原凶。”骆嫣让宝蝶去搜巫女身上的玄色袋子。宝蝶探手摸索半天掏出一个碧色小瓷瓶呈给骆嫣。 骆嫣打开小瓷瓶闻了一下复又拧上盖子,让宝蝶快拿去给荣丽娘喝了。宝蝶不敢耽搁,小跑着进了雎鸠楼…… 曲嬷嬷糊涂了,“三奶奶,这是怎么回事啊?别跟奴婢打哑谜,奴婢受不起惊吓!” “曲嬷嬷一会就知道原委了,这会子只需要耐心等候。”骆嫣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约莫一柱香的功夫,玉盏和宝蝶从雎鸠楼里奔出来。“三小姐醒了!” “快去禀二夫人!”曲嬷嬷有些激动,不论怎么说,荣丽娘醒了,这个功劳可是她的…… 玉盏飞快地奔去了雎鸠楼。程夫人一听荣丽娘清醒了,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来,“果然是沐熙园的两个小贱婢邪灵附体,一烧就没事了。”说完程夫人哎约一声,因为激动说话声大了些,她的腰疼得厉害。 “是三奶奶让宝蝶拿了药给三小姐喝。三小姐才清醒的。”玉盏快言快语。 程夫人咦了一声,“怎么会是骆嫣?”程夫人让金钗赶紧过去看个究竟,她已经等不及曲嬷嬷来报了。 金钗到雎鸠楼时,巫女正神情委顿地坐在地上。骆嫣沉静似水的脸上看不出悲喜,曲嬷嬷让壮婆子把巫女带下去先关在柴房。 “二夫人不放心让奴婢来看,到底是怎么回事?”金钗没想到曲嬷嬷请来的巫女却是原凶。 “她是原凶,这府里却也还有帮凶。”骆嫣慢声道。曲嬷嬷神色难看,刚刚巫女说荣丽娘是中了她的蛊毒,刚刚骆嫣找出来给荣丽娘喝的是解药。 曲嬷嬷也来不及细想,这时听骆嫣一提,才觉得奇怪,巫女从未进府,荣丽娘怎么会中了蛊毒呢? 骆嫣也不解释,让曲嬷嬷派人去翠苑的杂役房搜,帮凶就在那里。曲嬷嬷将信将疑,又喊了护院往杂役房去…… 雎鸠楼前登时安静下来,只有噼啪将要燃尽的篝火跳耀着最后的绚烂。 骆嫣叹了一声,和宝蝶回了沐熙园。骆嫣刚进院子,青儿从身后含着泪喊她。 “二小姐,快救救大小姐吧!大爷被抓了……,大夫人说要休了大小姐,让大小姐明天就回江都去……”青儿扑到骆嫣身前跪了下去。 “别哭,去屋里说话。”骆嫣让宝蝶扶着青儿,回到竹屋。刚一进门,玖儿又扑过来,“小姐,玖儿今天差点被人烧死,要不是小姐去救,只怕玖儿就成了冤死鬼了……” “乱说!我可不准别人害你。”骆嫣轻拍着玖儿的背安慰道。这一世除了荣玘,玖儿是骆嫣最牵挂于心的人了。上一世孤苦相守终了,这一世无论如何,骆嫣都不会再让玖儿受到伤害。 “看看你们还让不让三奶奶好生歇着啦,一个哭天一个抹泪的!”宝蝶扶着青儿立在门边,青儿眼角还挂着泪。玖儿又去拉青儿的手,“你也被那巫婆陷害了?” 青儿泪眼婆娑,懵懂地看着玖儿。“什么巫婆?大小姐做错事,大夫人不容她了……”青儿又忍不住涕泪横流。 进了屋里坐下,青儿才把今年发生的事细讲一遍…… 骆嫣脸色沉静,心里却不知道骆婵的事该管还是不该管?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九章风波 骆婵一夜未眠,天明时才迷糊着睡着。日上三竿,骆婵睡得香甜,忽听得砰砰的捶门声。骆婵有些不快,眯着眼睛朝门外喊了一句,贱婢乱捶什么!翻身又要睡去。 门外的捶门声顿了一下,咚咚咚捶得更急了。骆嫣睁开迷蒙的双眼,趿拉着绣鞋一脸怒火地打开门,张嘴刚想骂。一看武夫人站在门前。 骆婵不明所以,强压着怒火叫了一声“婆婆”。 “不要叫我婆婆,荣瑞在监里受苦,你好意思呼呼睡懒觉!”武夫人一脸冰霜,“香枝,把骆婵带到前厅去。”武夫人转身气势汹汹地先回了前厅。 骆婵怔在门前一时无语。香枝见武夫人走远,才轻声笑着说:“奴婢帮大奶奶梳洗,别让夫人等急了。”香枝自荣府选完大丫鬟以后,就请了长假回家探望病父,没想到才不过两个多月,回来时荣府各院已和从前大不同,嫁进来三个奶奶,又死了一个……香枝一时不知根底,不好轻易得罪了眼前的骆婵。 “夫人这是怎么了?我相公怎么啦?青儿呢?”骆婵一头雾水,看看香枝。骆婵觉得香枝面生得很,虽然嫁进百福园有一阵子了,园子里的奴婢她还是认不全。 “青儿一早就去前厅了,大奶奶快些梳洗吧!大爷的事一会夫人会和大奶奶细说。” “我问你夫人这是怎么了?我就睡个懒觉她至于发那么大火吗?”骆婵扁了扁嘴,武夫人说不认骆婵这个媳妇,骆婵还不想认武夫人这个婆婆呢!身为荣府长房的夫人。却不掌事,事事依仗着程夫人,骆婵心里可就没瞧得起武夫人。 “嗯,夫人是心里有事。所以才发那么大的火。一会大奶奶过去就知道了……”香枝动作麻利地挽着骆婵进屋梳洗……香枝帮骆婵梳好垂云揽月髻,对着镜子里的骆婵笑了笑。 骆婵伸手拢着鬓发,仔细端详着镜中自己的模样,见模样平淡的香枝看她。骆婵白了香枝一眼。 骆婵可不是对自己妆扮随意的人!每次出门必得扮得隆重富贵,这是她做了荣府大奶奶以后的无限风光,怎么能随便敷衍了每一个日子。 骆婵伸手打开妆台想找两根金簪插上。香枝催她,“大奶奶这个样子最好,还是快些去吧!”骆婵似没听到,纤指在妆屉里翻找,终于拈出两根细簪,抬手翘着兰花指。仔细地插在发髻上。 骆婵起身,又取了妃丝雪玉环绶佩在腰上,这才款款地朝门外走去。香枝收了笑容跟着一齐往前厅去……青儿见骆婵进来,头垂得更低了。 青儿清早起来打扫好庭院,见骆婵的门一直紧闭着,知道骆婵还没起身。青儿不敢去催,骆婵经常思睡恶心。心情阴晴不定。青儿没有骆婵吩咐,不敢随意进出骆婵的屋子。 香枝叫青儿到前厅去,青儿原以为是武夫人有事吩咐。没想到进了前厅,武夫人正怒气冲冲地来回踱步,一见到青儿劈头盖脸就是两个耳光。 青儿吓得跪在地上不知犯了什么错,武夫人一屁股坐到太师椅上,“我来问你,骆婵这几日都买了什么东西?用了多少银子?” 青儿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细数了一下。她陪骆婵买了妃丝雪玉环绶、西域来的奇香粉、赤金杏花簪…… 武夫人越听越气。黑着脸拍了桌子,“够了!亏我瑞儿精明能干,却弄这么个妖精进门败家。” 青儿忍着委屈不敢出声,一直跪在厅里等着主子发落…… 骆婵进来看了跪在地上的青儿一眼。以为青儿惹了武夫人不高兴,且连累了她。骆婵狠狠地瞪了青儿一眼。又抬眼瞧见武夫人依然黑云罩脸,不情愿地叫了一声“婆婆”。骆婵径直走到太师椅前坐下。 武夫人显然被骆婵盛妆的样子给激怒了,“你知道荣瑞被抓来了吗?”武夫人开门见面。 骆婵浑身打个机灵,忙问是怎么回事?武夫人叫香草进来。“香草,你说和骆婵说大爷现在怎样了?”武夫人盯着骆婵。 “大爷被人提告受贿收监了。”香草的声音干涩,没有一丝感情。 “什么?怎么会?我相公,”骆婵急了,“我相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香草木然的脸上起了涟漪,复又木然地道:“奴婢怎会知道那么多!奴婢只负责传话。” “奴婢昨日抬了银子过去,大爷本来是还给人犯家属的。因为上头查得紧,大老爷和二老爷又都受这个人犯案子的牵着。大爷也怕纸里包不住火,就把收来的银子还回去。重又把人犯收监,希望能给上头交差熄事宁人。谁知那人犯家属抬了银子走后,夜半时分大爷在官衙就被差役抓走了。” 香草顿了顿,“奴婢今天早上才知道,人犯家属回去发现少了几千两银子,告发大爷收贿之罪。” “都是你干的好事!你怎么敢动荣瑞拿回来的银子。真是胆大妄为!” “我相公拿回的银子我为什么不能用!”骆婵嘴硬,心下却思量着对策。 “你怎么花出去的怎么给我拿回来,几千两的亏空,必须得补上,再去找人犯家属商量着撤了诉状……”武夫人冷了脸。 上次为了荣春娘的事,百福园的现银都拿去打点了,现在荣瑞又出了事,武夫人一时也凑不上银子。本来打点大老爷的事就要去找荣春娘借支,派去的人还没回来…… 程夫人那是根本不可能借出银子的,才铺张地办了朱杏茹的后事,还要打点荣永禄的事,现在去找程夫人借银子填荣瑞这事的坑,显然是自寻没趣。 荣老太太那也是没有现银啦,武夫人多少也知道荣老太太贴补三房,才帮三房扛下两万两家具费用…… 武夫人越是发愁越是看骆婵不顺眼。“还愣着干什么,香枝陪她回去,把买回来的东西都拿去当了,能变现银的都拿去。自己捅的窟窿,自己补!” 骆婵细思也知这时没有他法,只要荣瑞能过了这一关,以后还愁没有银子。青儿和香枝收拾着骆婵新购进的各色首饰细软,骆婵才发现她竟买了这许多,她心里却只记得一块妃丝雪玉环绶…… 有钱花着就是痛快!骆婵心里感叹…… 骆婵虽不舍得,还是和青儿、香枝进了当铺。当铺老板估了半天,只给七百两银子。骆婵以为听错了,当铺老板一样一样地说给骆婵听,原来骆婵花大价钱买来的东西,却是不值多少钱的次货,骆婵被奸商骗了。 骆婵要去找多宝斋的老板理论,香枝劝她还是别去,万一事情闹大了,人家笑话的是她这个荣家大奶奶不懂好坏优劣…… 骆婵哪里听得进去,收了首饰不当钱了,执意往多宝斋去理论。香枝忙回百福园禀武夫人。武夫人觉得这是伤脸面的事,买卖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武夫人心火更大了,匆匆赶到多宝斋。骆婵已和店里的伙计吵了多时了,多宝斋门前的地上,骆婵摔了那块妃丝雪玉环绶,叫嚷着店家以次充好,必须要加倍赔偿…… 武夫人避在暗处远远看着,让两个婆子去把骆婵拉回来…… “我这脸都被你丢尽了!”回到百福园,武夫人已经失去了最后的一点耐心。正说着,进京城找荣春娘借支银子的婆子回来了。婆子风尘仆仆地进来说,大小姐给拿了两千五百两。武夫人悬着的心才落了地,她盘算着手里还有些应急的几百两银子,加起来去救荣瑞应该够了…… (未 完待续 ~^~) 第一百六十章 沉夜 骆嫣让青儿回去,这种婆媳间的事她无法帮忙,何况骆婵也不会希望骆嫣插手。青儿却跪在地上不肯起身。 骆嫣拉青儿起来,青儿皱了眉头,似乎骆嫣碰到了青儿的痛处。骆嫣捋起青儿的袖子,青儿的手臂上全是一块块的淤青。骆嫣不用问也知道是骆婵拧的。 骆嫣撂下青儿的袖子,默然无语。前世对骆婵在荣家的悲戚情形,仅有的一丝怜悯已荡然无存…… “二小姐,这不怪大小姐!大小姐近来嗜睡厌食,脾气不好,所以……青儿笨手笨脚不像柳儿灵巧懂事。既然让青儿跟着大小姐嫁进荣府,青儿就得为大小姐着想……”青儿说着说着又带了哭腔。若是骆婵真被赶回江都娘家,青儿的日子一定更加难过…… “青儿不用为姐姐说话,她的脾气我知道。只是苦了你……我想姐姐若真回了江都也许是好事!”骆嫣想到荣瑞即便躲过眼前的这一关,也终是躲不过三年以后的命运…… 青儿吃惊地看着骆嫣,哪有女子会觉得被夫家休妻是好事的道理!青儿知道骆嫣主意已决,这次是真的不会帮骆婵想办法了。青儿抽泣着告退,骆嫣送到门口,劝青儿这么为骆婵着想,骆婵不一定感恩,还是顺其自然的好,免得里外不讨好,受苦的是自己。 青儿垂头不语往百福园去。二小姐变了,她不再是江都霁园那个乐观爽朗的二小姐了!以后不能再找二小姐了,什么姐妹之情?薄如纸罢了!青儿边走边想,抹干眼泪进了百福园…… “青儿好可怜!”玖儿唏嘘道,这时她刚才受的惊吓已忘个一干二净。 “跟什么样的主子就得过什么样的日子!”宝蝶一边铺床一边道。 骆嫣笑望着玖儿,眼里起了点点星光…… 夜深了。骆嫣迷糊着伸手摸到身边空荡荡的床铺,突然醒了。荣玘在丰园怎样了?荣玘也会和她一样望着窗外沉沉的夜,睡不安稳吗? 骆嫣突然觉得脑中很乱,石头地到了冬季就要停工了;染房必须在初秋前要有进项;还有入秋以后沐熙园得重修几间红砖房子;公公荣永禧秋试一到也该请他回府了,总这样和江夫人分隔两处也不是办法…… 千头万绪,骆嫣一件一件理着,慢慢理出一丝明晰。才慢慢睡去…… 永禄楼前更梆敲了三通。程夫人还是睁着狭长的眼睛睡不着。浑身僵着不能动弹,稍微想变换下姿势,腰上就传来牵扯剧烈的疼。 “金钗。取些水来。” 金钗听到程夫人的召唤,忙从床侧新搭的架子床上起身去倒茶。这一夜一会给程夫人倒茶,一会又给她翻身、小解,金钗已累得精疲力尽。金钗强打着精神。将水递给程夫人,程夫人呡了一口又让她拿开。 金钗忍着心里的不快。程夫人哪里是口渴,明明是折腾人嘛!程夫人睡不着,让金钗也别想睡。金钗觉得自己很倒霉,才刚刚接替宝琴的差事没多久。原以为是吃香喝辣有威风,没想到一样好处没捞着,却摊上这么个苦差…… 金钗放好茶碗。爬上床,心里打定主意。明天要让银簪来服侍。真是奇怪,今天傍晚以后就没见着银簪呢?难道银簪又偷跑去素熹堂发呆了? 荣珏明天下午才能回来,现在四奶奶虽然不在了,再怎么也轮不到银簪呀!就算荣珏想要个陪床的奴婢,就凭银簪的长像,怎么也轮不到她呀!这个傻丫头,真是痴心妄想! 金钗迷糊着刚要睡着,程夫人又喊:“金钗,我要小解。” 金钗扁了扁嘴,心里嘟囔一句,真是事多!看来程夫人卧床不会是一日两日了,金钗打定主意,明天一定要寻个由头,从永禄楼分派出去…… 夜深人深,曲嬷嬷抿着薄唇在床上翻来覆去,楼上程夫人房间不时传来脚步声。曲嬷嬷知道那是金钗的脚步声,脚步这么沉,这丫头是不是故意的? 曲嬷嬷心里不快,她拧了拧尖挺的鼻翼,忍着喷嚏闷回喉咙。 骆嫣破坏法师做法指出凶手的事,曲嬷嬷还未来得及告诉程夫人。曲嬷嬷从杂役房抓到凶手料理好一切回到永禄楼时,程夫人已经睡下了。曲嬷嬷正好乐得不用禀报! 曲嬷嬷知道金钗应该和程夫人说了大概,但是曲嬷嬷怕程夫人细问起巫女的来历,她也解释不清。只怪栖霞山慧介禅师不肯过府帮忙,曲嬷嬷才会心急地去城东大仙祠请法师。 曲嬷嬷从栖霞山回来刚进城,正要往大仙祠去,一个巫女拦住曲嬷嬷的车,指说曲嬷嬷邪气缠身,府里还有邪灵恶魂缠人不醒…… 曲嬷嬷这下吓得不轻,巫女说得件件属实,曲嬷嬷连忙请巫女进府,才有了这一场法事……没想到巫女却是原凶,曲嬷嬷该怎么向程夫人解释呢! 曲嬷嬷内心惶惶,从杂役房搜出的瘦小男子竟是宝琴的哥哥,巫女竟是他远房的表姑……他们要为宝琴报仇! 曲嬷嬷打个冷战,荣公包庇凶手藏在杂役房,难道荣松也知道了芫姑娘是曲嬷嬷让人吊到树上的?难道慧介也知道了梅萱和宝琴是曲嬷嬷让人勒死的?还有朱杏茹,曲嬷嬷看出来是被荣珏捂死的,曲嬷嬷却帮着献计瞒了死因和死期…… 都不要来找我,都是程夫人让我干的! 曲嬷嬷心里念叨着,看来是报应来了,不然程夫人怎么好好地走到楼梯上,楼梯突然就断了……曲嬷嬷默念起阿弥陀佛,曲嬷嬷害怕了,她打定主意明天和程夫人请假回家里去看看。 晨光微明,骆嫣起身,没有荣玘在身边,骆嫣突然觉得空落落的。玖儿和宝蝶过来收拾停当,骆嫣和江夫人告辞要去染房。 江夫人把昨天骆嫣给她的一百两银子还给她,“染房和石头地到处都要用银子,我留着银子也用不着……” 骆嫣坚持让江夫人收下,“婆婆就用这些银子给公公准备几件秋衣吧!”江夫人脸上一暖,是呀!这么多年只在心里和荣永禧治气,从没为他做些什么?江夫人不再推辞,嘱咐骆嫣路上小心。 “奴婢也好想和三奶奶去染房看看。”锦鸳嘟着小嘴,一双期盼的眼神。 “你不要到处乱闯就好了,昨天的事都吓死我了!”祝嬷嬷点了点锦鸳的额头。锦鸳讪讪地垂了头。 “染房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过几日一切都收拾妥当了,再让你过去帮忙,到时不许叫苦!”锦鸳又露出了高兴的模样,连声说奴婢一定不叫苦…… 出了府门,马蹄嗒嗒地敲在青石路上,敲碎了清晨的宁静。玖儿撩了车帘子,车厢里顿时一片清凉。骆嫣朝外看去,一眼就看到了荣府红墙根坐着的那个人……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一章 代替 墙根下蹲坐着一粗壮妇人,妇人头上裹着褐色葛布包巾,双臂抱头似睡着了。玖儿见状好奇道:“昨天早上那妇人好像也在那!” 骆嫣下车走到妇人跟前,玖儿和宝蝶忙跟上去。妇人感到身前有人,放开双臂抬头看。见到骆嫣,妇人哆嗦了下身子,慌忙站起身要走。 骆嫣叫住她,问她是不是在等人。妇人点点头又紧张地摇摇头。“不用等了,你要等的人出不来了。你还是回去吧!” 粗壮妇人惊奇地睁大了眼睛,“三奶奶怎么知道民妇在等人?”骆嫣笑了,果然这个粗壮妇人认得她。骆嫣就那样地看着妇人不说话。 妇人意识到了什么,有些结巴地说,“求三奶奶告诉民妇,民妇的相公是不是在荣府里面?”骆嫣点点头,“你怎么认得我?”。粗壮妇人露出惊恐,“民妇是听小姑说的,小姑在府里做事。那我相公会怎么样?” “善恶终有报,你相公做错了事就会受到应有的惩罚,你还是别在这里守着了。你小姑叫什么?” “宝琴!我家那死鬼非要来荣府报仇……人都死了,有什么好报的呢!不如多弄些银子过日子!”妇人悲戚着。 骆嫣叹了一声,“那块羊脂白玉环绶卖了也够你们过一阵子了,你还是回去好好过日子吧!你相公会如何,我相信到时会有人去通知你的。” 骆嫣回身上了车。玖儿和宝蝶上了车一直瞅着粗壮妇人,妇人匆匆拐过墙角不见了。 “原来他们就是宝琴的哥嫂!总是来找宝琴要银子。”宝蝶叹了口气。“我早说过不让宝琴管她哥嫂的事,穷窟窿填不满……不过宝琴也是自己做的,心思太大……落得个凄惨下场!”宝蝶若有所思。 骆嫣沉声不语,世事难料。如果骆嫣当初不用言灵……宝琴现在不知会怎么样了。 “可是小姐是怎么知道宝琴的哥哥在府里呢?”玖儿脆声问。 “如果猜得没错,宝琴的哥哥应该是偷偷潜入府里,给荣丽娘下了蛊毒,就躲在杂役房。宝琴的嫂子在府外一直等,蛊毒应该是巫女给他们的,巫女来府里,应该是骗钱的吧!” 骆嫣也不能肯定。巫女和宝琴的哥嫂又是什么关系。若是为宝琴报仇。又为何下了蛊毒又来解毒?潜在荣府是真的出不去还是想盗些钱财? “好了,不提这些!你们说说都喜欢什么花色,今年扬州城的姑娘流行穿哪些花样?” 宝蝶和玖儿七嘴八舌地说起来。骆嫣微笑着点头。染房没有客商,一开始必是艰难的,那个韩风虽拍着胸脯打包票,到底要做什么花色还是得自己操心才行…… 骆嫣在染房忙了一天。天快黑下来,宝蝶催说江夫人一定等着急了。骆嫣才和宝蝶、玖儿一起上车回荣府。 “三奶奶回来了,恭喜三奶奶!”荣六从门房小跑着出来。 “快说,喜从何来?”宝蝶揪着荣六的耳朵,“惯会讨好人!” “三爷回来了!”荣六哎哟地叫着。表情有些夸张。宝蝶放了手,欢喜地看着骆嫣。骆嫣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红云罩面。 “四爷也回来了。大老爷、二老爷和大爷也都回来了!还有三姑爷孔公子也来了……”荣六一口气说完,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噢?孔琛?”骆嫣奇道。她知道去年冬节前孔琛和荣丽娘没能拜堂成亲。至今已有半年多了,从未听府里人提起过这个姑爷。即便上一世骆嫣没见到过荣丽娘这个神秘的郎君,按说再过三年孔琛和荣丽娘的缘份也就尽了…… “正是,三姑爷和老爷他们一起回来的。” 骆嫣已明了,这次荣府危困是京城孔家帮忙给解了……骆嫣快步往沐熙园去,她心里惦着的只有荣玘,虽才一日不见,真仿似三秋之久。 骆嫣进了沐熙园,登时愣住了。院子里几块青砖搭的小灶上架着一只大铁锅,锅里正咕嘟咕嘟地冒着肉香。两个鹤发老头正探头盯着大铁锅,大口的吸气。 荣玘站在两老头身边,回身看见骆嫣,高兴地迎上来,“娘子!你回来了,快点看,师傅说有肉吃。” 荣玘拉着骆嫣走到火灶边,骆嫣给两个老头见礼。姚老怪快活地叫道:“徒弟媳妇,你这里还真不错。我和老龟毛本来不想来,没想到来了又不想走了。竹屋,杂树,有酒,有肉,别有一种天然去雕饰的味道。” 骆嫣笑着说两位师傅喜欢就留下,姚老怪接口倒快,“那我们就不客气了,随便给我们一间竹屋就行,只要别让我和老龟毛睡一张床。” 江夫人从屋里出来和骆嫣说,荣玘在两位师傅那一夜没睡,一直想家,所以两位师傅就把他送回来了。这可怎么好?江夫人有些焦急,她心里是期望着荣玘能学有所长的,即便不能如常人去考仕途,有些爱好总好打发漫漫时光。 “徒弟媳妇,你相公肯定是想你想的睡不着。昨天晚上就开始不吃饭,夜里又不睡觉,今天又一天不吃东西。我们两个老家伙可不敢把你相公再拘在丰园,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还不得找我们拼命!”房老头一本正经,又似有些惋惜的看了看荣玘。 姚老头也附和道,我们本来是看荣玘像是一块璞玉,想好好帮他开开灵智,可这样的情形……姚老头摊开双手无奈地摇头。 骆嫣可不能眼见着荣玘好不容易,有不嫌弃他的师傅启智开蒙,怎么能就这么断了缘份呢!骆嫣知道一年以后荣玘恢复成人之智,现在荣玘如五六岁孩童的心智正是启蒙的时候。 骆嫣扑通跪在青石地上,“二位师傅若是不嫌弃沐熙园简陋,可否长留此处教我相公,我不想相公就此与两位师傅失了师徒的缘份。” 骆嫣情真意切,江夫人也过来要给荣玘求情。两个老头忙扶住江夫人不让她施礼,又让骆嫣赶紧起身,“这园子好是好,只怕我们两个老家伙吵吵闹闹多有打扰。” “不碍事,不碍事。”江夫人一叠声地说。 “两位师傅能留下是我相公的福份,两位师傅想住多久就住多久。”骆嫣欢喜地起身挽住荣玘,“相公咱们快给师傅准备酒去。” “已经准备下了。”江夫人眉开眼笑,正好瞧见祝嬷嬷拎着两坛酒从院门外进来。江夫人让宝蝶和玖儿抬一张八仙桌放到院中央,再抬几把椅子出来。 院里点上了风灯,大铁锅里发出滋滋声,肉香飘满了沐熙园……江夫人看了一眼桌上的酒坛怔了一下。祝嬷嬷在江夫人耳边悄声说,酒是从外面酒肆买的,府里的库房暂时封了,听说荣府掌事的位置暂有武夫人代替……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二章 掌事 武夫人掌事还是程夫人掌事,江夫人是不以为意的,可有一个人却在意得很,那就是燕嬷嬷。 燕嬷嬷侍候老太太歇下,回到自己屋里,从床下拿出一坛女儿红,这酒还是上次荣媚娘来时欢迎宴上喝剩的。 燕嬷嬷一边自斟自饮一边想,下午老太太让各房掌事的婆子封存了帐簿,明天就该在议事厅宣布由武夫人代替程夫人掌事,恐怕对帐就要对上好几天…… 五年了,燕嬷嬷离核心权力越来越远,得的好处也越来越少。燕嬷嬷虽不太欣赏程夫人,对程夫人掌事却也说不出坏处,毕竟程夫人是官宦嫡女出身,为人还算大气,对一些细枝末节不会穷追。 可武夫人不同了,明面上武夫人是巨贾富户人家出身,出手也算大方,可燕嬷嬷可知道,武夫人决不是个好相处的主子,睚眦必报,锱铢必较。 若是武夫人当家,燕嬷嬷想弄些酒宴喝剩的酒只怕都不能了……燕嬷嬷用力把酒杯墩在桌上,不行!必得想个周全的法子才成。燕嬷嬷喝光最后一杯酒,脸上赤红一片,眼珠子被酒水浸得泛着光,她突然有了主意…… 一弯新月如钩,钩在窗棂角上,让人产生无数的奇幻遐想。 玖儿和锦鸳挤在一张床上,两人不时窃窃几句。“你们两个不想睡还不让别人睡啊!明天还有好多活要做呢?”宝蝶迷糊着隔床道。 “宝蝶姐姐这么愿意往染房跑,是不是看上那个杨哥哥了?”玖儿坏笑地揶揄宝蝶。锦鸳来了精神,问杨哥哥是哪个?长什么样? 玖儿脆声说,杨哥哥是染房的徒弟,长得一表人材……“小丫头好的不学。倒学起碎嘴说三道四了,明儿看我不禀了三奶奶治你!”宝蝶被玖儿这么一说也睡不着了。 玖儿和锦鸳咯咯笑起来,锦鸳笑了一会想起什么,“要是这几天老爷回来了该怎么办?祝嬷嬷睡在夫人屋里,到时候咱们屋子就不够住了。” “不怕,染房那边的后院有好几间屋子,都收拾得差不多了……”玖儿和锦鸳又咕哝几句。慢慢没了声息。 宝蝶一直不语。却睁着眼睛望着床顶。她知道若是武夫人掌事了,府里必定要乱一阵子,沐熙园也逃不过武夫人立威的各种为难……宝蝶望了望对面床铺上的玖儿和锦鸳。两人已鼻息均匀,进入梦乡。 宝蝶叹了一声,还是年轻好!什么都不用操心,也没人算计……宝蝶还要熬大半年才能出府。若是武夫人掌事,因为荣春娘的事。武夫人必是对宝蝶心有不满的,根本不会给宝蝶寻什么好人家…… 杨哥哥?杨林!宝蝶眼前浮现出杨林见到她紧张憨笑的样子。宝蝶见杨林年轻稚嫩的脸,原以为只有十五六岁,没想到和宝蝶同年…… 与其坐等别人安排。不如自己早做打算。不求富贵,只要安稳一生,不再为奴为婢低声下气就好……宝蝶沉了心思。慢慢合上眼睛。 新月升至中天,一抹朦胧拢在床前。空气中流淌着草木花香。骆嫣轻轻把荣玘搭在她身上的手挪开。望着荣玘岁月静好的脸,一抹微笑挂在弧起的嘴角上,仿似甜梦正酣。 骆嫣躺平了身子,望着床帐顶出神。两位师傅在沐熙园住下了,这个月的开销无论如何是俭省不了了,可骆嫣手上没有多余的银子可使。晚饭时的酒肉钱还是江夫人用骆嫣给她的一百两银子备办的…… 骆嫣开始发愁,眼下石头地的产出只够周转染房费用,唯有染房有进项了,这日子才能好起来……明天得找韩风把坯布花色定下,出了样布,争取尽快出货…… 骆嫣想着想着就睡着了,再睁开眼睛时,荣玘正看着她。“天光尚早,娘子再睡会。”骆嫣一时怔住,眼前的荣玘目光深邃如潭,那汪潭里波光粼粼映着骆嫣的影子。 “相公,我今天还有好多事……”骆嫣话未说完,荣玘已吻住了她的唇…… “三奶奶该起了,老太太差人来通知,各院主子现在都去议事厅议事。”宝蝶在门外叫道。 “嗯,好!知道了。”骆嫣应了一声,好不容易从荣玘的怀里挣脱出来。骆嫣粉面含春怪恁道:“睡到这时才起,一会婆婆肯定要责怪我了……”骆嫣理着半裸的衣襟。 荣玘又腻过来拥住骆嫣,骆嫣跳下床正色道:“相公,如今师傅领进门,修行还要看你自己,你不可辜负了婆婆和我对你的期望啊!” 荣玘弧起嘴角,“娘子放心,我一定好好跟师傅学艺!”荣玘也下床整理衣衫。两人打开门出来,骆嫣抬眼看去,顿时羞得满面通红。 房、姚两位师傅站在院中的花树下正看着他们。姚老怪笑咪咪地道:“我就说吧,这傻小子一点都不傻,非要回来,就是要和娘子睡觉……” 房老头哈哈笑得直喘气。江夫人忙过来解围,“骆嫣咱们快些去议事厅吧,要是去晚了怕是要惹人口舌。” 骆嫣忙挽着江夫人匆匆出了沐熙园,荣玘在身后说娘子一会等你回来吃早饭…… 骆嫣和江夫人进了议事厅。议事厅里已站满了人,荣府的丫鬟、婆子、杂役、护院和帐房当差的都来了。 骆嫣和江夫人一前一后上了厅堂,骆嫣觉得脚下被什么绊了一下,差点摔倒。宝蝶和玖儿慌忙扶住骆嫣,骆嫣才立稳了身子。骆嫣抬眼瞧去,骆婵盛装坐在靠边的太师椅上,刚才绊骆嫣的一只脚慢慢缩回了裙裾。 骆婵脸上全是得意,扬着下巴,轻摇着团扇,瞧都不瞧骆嫣一眼。团扇扇动,骆婵身上扑的西域奇香阵阵袭来,让人忍不住直打喷嚏。 骆嫣按了按鼻息,走到另一侧坐到江夫人身边。“大夫人到。”门外突然传来婆子传话声。骆嫣心想以前从未见有人在门外报号传话,看来武夫人掌事当家果然非同凡响! 武夫人迈着四方步慢慢走进厅堂,圆盘满月的脸上一副淡然的神情。江夫人朝武夫人欠身行礼,武夫人点点头算是回礼。武夫人看了一眼骆嫣,骆嫣起身行礼。武夫人眼皮眨了眨,坐到正中一侧的位置。 武夫人眼神扫过厅台下的众人,脸上淡然的神情换成了凛然之气。武夫人又看了一眼骆婵,嘴角不自觉地向下扁了扁。荣瑞平安回来了,武夫人没能打发走骆婵,怨气还未消。 不过武夫人心里是高兴的,这么多年,她总被人说成是没有主见,遇事就要依附程夫人。如今程夫人摔坏了腰骨,老太太有意让武夫人掌事,一会就要宣布了。武夫人倒要让人看看,她可不是个吃素的主!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三章 牵制 约莫一盏茶功夫了,老太太还没来。厅台下的众人开始窃窃私语。武夫人坐在厅台上有点不耐烦了。武夫人叫香枝去翠苑看看,老太太是不是有事耽搁了。香枝应着小跑着出了门。 仇妈妈上前一步,举起两个空心拳给武夫人捶肩。她肥腕上戴的玉镯偶尔磕在武夫人的肩膀上。武夫人耸耸肩,“行了行了。香草没来?” 仇妈妈满脸堆笑说卿哥缠着不让香草出门。武夫人眼神闪了闪,摆摆手,让仇妈妈靠边去。武夫人望向厅台下黑压压的人群。 “荣安来了没?” “奴才在!”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子从人群中探了探头。 武夫人示意荣安上前说话。荣安分开人群走到武夫人近前,“奴才听候大夫人吩咐。” 骆嫣听到荣安的声音怔了一下,突然明白了这声音如此耳熟的原由……原来是他! 骆嫣望着荣安一句一句地回着武夫人的话,一副春风得意的神情。骆嫣的心却越来越沉! “很好,你说对帐用不了三天功夫,那一会这里散了我就随你去帐房看看……”武夫人正说着,香枝快步进了议事厅,“老太太到了!” 燕嬷嬷扶着老太太走进了议事厅。荣安忙退后几步插到人群中。 议事厅里顿时安静下来,黑压压的人群都垂下头,恭敬地给荣老太太行礼。荣老太太走到正中的太师椅上坐定,清了清喉咙。 “想必大家都知道了,二夫人摔伤了腰骨,她那么要强的人,一直兢兢业业操心费力地为府里办事。这会子只怕不肯休息也不成了。”老太太叹了一声。 武夫人会意地朝老太太笑了笑,一副低眉顺眼的恭敬样子。 老太太掠过武夫人的眼神,又望向厅台下的众人,“二夫人这一休息,只怕不会是一时半会的功夫,整个园子没了主心骨可怎么好!我这毛病偶尔会犯糊涂,容易弄错事。所以还得要媳妇们当家才行。” 武夫人听到这话有些激动。圆盘满月的脸上涌起潮红。武夫人身子往前挪了挪,只等着老太太宣布让她掌事,她就起身说几句激奋人心又铿锵有力的话。武夫人心里开始默念起昨夜想的一些话…… “大夫人武氏……”老太太话才一出口。武夫人就从太师椅上弹了起来,“大家听好了,做事就要分得出轻重缓急……”武夫人开始让心里默念的话冲口而出。 “你先坐下,我还没讲完。”老太太的话淹没在武夫人铿锵的话语里。燕嬷嬷忙过去拉住武夫人。轻声道:“……老太太话还没讲完。” 武夫人这才意识到刚才太过激动,朝厅台下尴尬地笑了笑。讪讪地坐回椅上,丰腴的屁股却只挨在椅子边上。只等一会再起身,把未说完的话一气苛成。 老太太瞅了瞅武夫人,眼神有些复杂。早上燕嬷嬷建议荣老太太重新考虑荣府掌事人选。老太太还犹豫来着,这会子不用再想了……老太太回身看了一眼燕嬷嬷,燕嬷嬷默然的点点头。 老太太舔了舔嘴唇。宝箱忙将茶碗递给老太太。老太太喝了几口,才又开口道:“大夫人武氏虽然进府日久。但一直没管过事,不论是对内的各项消费,还是对外的人情往来都不甚了解。 所以由大夫人一个人掌事,我怕她太过操劳。我仔细想了一下,府中大小事务就由大夫人和三夫人共同执事,遇到不懂的就去请教二夫人。这样方可万无一失……你们都听好了吗?” 台下众人应着,武夫人的身子抖了一下,屁股不稳差点从椅上掉下来,一张银盆似的脸成了猪肝色。 江夫人惊得站起来叫了一声:“婆婆!媳妇自知无能,怕是不堪重任。” 荣老太太摆摆手,“堪不堪重任这不是你说得算!你的绳头小楷写得好,书也读得多,以后你就负责帐房上的事。昨儿已经封帐了,你尽快把帐簿对好。” 荣老太太又望向武夫人,“武氏你听懂了吗?府里的日常流水进出都交由江氏掌管,其他的归你负责。有什么不懂的你可以去问程氏,也可以来找我或者问燕嬷嬷。” 荣老太太说完,让众人散了。燕嬷嬷看了看武夫人,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这一招三足鼎立的法子燕嬷嬷使得高兴。以后荣府几个夫人互相牵制,互相制约,谁也别想独断专行,耍狠弄权…… 江夫人怔住一时不知所措,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江夫人知道掌事的位置是有月例拿的。有这样一份收入,他们沐熙园的日子就会好一些。可是她怕,怕管不好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她守在沐熙园被人忽视十几年,她已经习惯了。 骆嫣也怔住了,她没想到老太太会这样安排。这对江夫人来说不是好事,荣府对外人情往来,江夫人岂能拿捏得周全,万一有个闪失那罪责可就大了。 骆嫣附在江夫人耳边悄声道:“婆婆这事不能答应。”江夫人拉住骆嫣的手,手心都冒了汗,“刚才你也听到我推辞不掉。老太太好像铁了心要这样安排……” 骆嫣看出江夫人很矛盾,既然江夫人有意接手,骆嫣唯有时时都帮她警醒着些,希望江夫人管帐期间不要出错。特别是再过一月就是何府老太太做寿和秦府大小姐出嫁,单是这两家的礼单就够江夫人操心了…… “三夫人好,奴才是帐房管事的荣安。三夫人准备什么时候到帐房对帐呢?昨儿老太太让封了帐,必须尽快对好数,尽早解封,府里的事才好周转……”荣安净白的脸上,一双眼睛笑成月牙。 江夫人一时不知怎么下手,骆嫣沉声道:“你且先回去将帐簿准备齐全,我婆婆和各执事的妈妈们说完话,辰时末就过去。” 荣安望了骆嫣一眼应着是,退后两步,转身匆匆出了议事厅。武夫人起身从江夫人身边经过,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妹妹对好帐了和我说一声,我好去查对实物,做好亏空积压的登记。” “大嫂辛苦了!我尽快把总帐对好,再和大嫂一起比对实物对细帐。”江夫人垂头恭敬地望着武夫人出了议事厅。 骆婵一阵香风似地从骆嫣身边飘过,丢下一句:“小人得势,成不了气候!” 骆嫣笑笑只做没听见。各房执事的婆子凑到江夫人身前,问什么时候把细帐给江夫人。江夫人这时才有点进入角色,“大家先回去自己对一遍实物帐册,待总帐对完了,我会差人通知各位一起查细帐。” 江夫人笑望着骆嫣,骆嫣给她一个赞许的眼神。江夫人笑得更深了。骆嫣的心思却更重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四章 拜访 从议事厅出来,骆嫣叫宝蝶这段时间就跟随江夫人。宝蝶应了一声,随着江夫人往帐房去。 骆嫣站在树荫里,看着江夫人和宝蝶匆匆走远。江夫人脚步轻快,宝蝶却步履沉重。“宝蝶姐姐好像不开心……”玖儿脆声道。 骆嫣当然也看出来宝蝶有心事,她知道染房有人惦记着宝蝶,原来宝蝶也有那个意思,这倒也是一件好事!不过江夫人现在更需要宝蝶,等忙过这一阵子,就帮宝蝶考虑…… 骆嫣和玖儿走到府门,银簪从后面追上来,怯怯地问骆嫣,最近没见过青鸾不觉得奇怪吗? 骆嫣说青鸾是永禄楼的人,平时并无瓜葛,她这些日子也没留意过。银簪讪讪无语,见骆嫣和玖儿迈出了府门,银簪不甘心地跟了出去。 “奴婢不想多事,不过青鸾的事奴婢怕引起误会……”骆嫣停了脚步看着银簪。 “奴婢听说雎鸠楼闹鬼!四小姐也吓着了……” 玖儿见银簪一本正经的样子,有些生气,“昨儿不是已经把下蛊毒的巫女抓了吗?都是巫女与人合谋害人,哪来的鬼!那可恶的巫女指定我和锦鸳是恶灵缠身呢,简直一派胡言。” “巫女和宝琴的哥哥被遣去郊外了,他们不过是来骗银子的。老太太说这个节骨眼上不好报官,所以只打了他们板子……”银簪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骆嫣让玖儿不要插话。骆嫣走到府门一侧僻静处,银簪忙跟了过去。骆嫣见四下没人,让银簪有话不妨直说。 “其实奴婢知道那个鬼不是别人,是青鸾!”银簪紧张地望着骆嫣。骆嫣脸上沉静似水,等着银簪继续说完。 银簪润了润唇。说起了前两天夜里,她亲眼瞧见青鸾衣衫不整、失神落魄的从素熹堂出来,荣珏随后关了门…… “你的意思是四爷把青鸾那个啦?”玖儿捂住嘴,不敢相信的样子。 银簪望着骆嫣,“奴婢也不敢相信四爷会和青鸾做那种事,就一直跟着青鸾,她一路哭啼跑去桃林那边就不见了。夜黑风大。奴婢害怕就回来了。后来听三小姐说夜里听到鬼声呜咽。奴婢想肯定是青鸾在雎鸠楼后吓人。奴婢一直不敢告诉二夫人……奴婢可以肯定,一定是青鸾装神弄鬼吓唬三小姐和四小姐。” “四小姐病了吗?”骆嫣关心荣娇娘。 “那倒不是,昨儿二夫人去雎鸠楼看望三小姐。四小姐的房门紧闭,听兰若说,四小姐茶饭不思,不出房门半步。想来是不是也被吓着了……” 骆嫣脸上依然沉静,温和道:“这话和我说完也就算了。你也只是猜测,千万不可随处乱说。青鸾是朱家过来的丫鬟,身份自然和府里的人不同,若是一句说错。搞不好会牵连出不必要的麻烦。” 银簪点点头,“奴婢明白。奴婢是担心四小姐……奴婢现在去药房给三小姐抓压惊安神的药。四小姐没事就更好了。”银簪告退匆匆走了。 玖儿望着银簪的背影,“银簪又不是四小姐的侍婢。为什么那么关心四小姐呢?若是四小姐真的病了,兰若和云溪肯定会先来找夫人禀的。” “银簪关心的当然不是荣娇娘!” 玖儿好奇地望着骆嫣。骆嫣笑着拍拍玖儿的头,“等有一天你就会明白了。”骆嫣知道银簪关心的是荣珏!银簪来告诉骆嫣,青鸾从荣珏的书斋里衣衫不整地出来,不过是让骆嫣明白荣珏对女人都一样……骆嫣这一刻也才明白,银簪一定是曾见过她从荣珏书房里衣衫不整地出来…… 骆嫣苦笑一下,当初荣珏在长街上打了荣玘,骆嫣孤身闯进荣珏素熹堂找他算帐。这时想想该是多么幼稚之举…… 骆嫣和玖儿上了车,让车夫去韩风的茗香苑。车子出了长街,骆嫣迟疑了一下,让车夫先去何府。骆嫣想请何昆仑一同前往,毕竟骆嫣和韩风不熟。 到了何府,门房的小厮说何昆仑去京城办事过几日才得回来。骆嫣扑了个空,可是她心里急呀!时间不等人,眼见着再有两月就是秋分了,重建房舍的钱还没有着落!骆嫣决定去茗香苑找韩风去。 茗香苑离何府不远,绕湖而建。骆嫣和玖儿在茗香苑前下了车,双扇镶着铜钉的红漆门,门上扁额上镂刻着茗香苑三个金漆耀眼的隶字。 玖儿叩门好半天,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轻盈的小丫鬟打开门望了玖儿一眼,嫩声道:“你找谁?”玖儿说明来意,那女子又望向骆嫣,眼神飘忽,抿嘴笑道:“等着,容我问过韩爷再来迎你们。” 门又吱呀一声关上了。骆嫣四下望着,茗香苑的院墙上覆着绿瓦,绿柳成荫,随风舞动。几枝不甘寂寞的蔷薇花从院里伸出来,颤着花枝在阳光里招摇着。 怎么韩风的府邸是女子看门呢?骆嫣正自奇怪,门又吱嘎一声打开了,韩风笑容满面地从府门里出来,“哎呀,我还以为骆嫣姑娘把我给忘了,这么久了没有消息,又不来我茗香苑坐坐。”韩风穿着一身枣红闪金斜襟的袍子,衣襟半敞,露出古铜色的肌肤。 韩风身边跟着一个异域风情的女子。女子眼眸深邃,肤白胜雪,一头乌黑的长发波浪似地垂在半露的****上。女子身材高大,却柔弱无骨似的倚在韩风身上。两只雪白纤细的手环着韩风的胳膊,望着骆嫣痴痴地笑着。 “韩老板好!夫人好!”骆嫣曲膝施礼。韩风夸张地张开双臂扶起骆嫣。环在韩风手臂上的女子身子随着韩风的动作似要倒在他的怀里。 “嘻嘻,她叫我夫人!”女子撒娇道,哑着嗓子,声音带着磁性,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情。 韩风干脆一手把女子搂在怀里,笑望着骆嫣道:“这位是耶律青柠,你可以叫她青柠。”韩风又介绍骆嫣给青柠认识。 青柠的手不安分地在韩风胸前撩拨着,斜眼看着骆嫣,“不要站在外面说话了,快进屋里喝酒去。”青柠不容分说,拥着韩风往门里去。 骆嫣看了看天色,这才辰时,韩风和青柠就似喝得带了三分醉意,骆嫣哪里敢和他们喝酒呢!说正事要紧。骆嫣迟疑了一下,韩风回身请她快些进去。骆嫣才和玖儿进了门。 骆嫣脚刚进门,就被院子里的景像惊呆了。听茗香苑的名字是清雅别致,院里却是春光旖旎风情无边。满眼是朱漆粉彩的房子,满院是各色繁茂的蔷薇花。院中有潺潺的水渠九曲十八弯流到一汪碧池里。池里的锦鲤畅快地游来游去。 院中飘着莫名的香氛,骆嫣跟在韩风身后,上了拱桥,又转过凉亭,才在池边的水榭旁坐定。水榭拢在浓翠里,四周架着妃色珠帘,珠光闪闪流光溢彩。仿似天上人间温柔乡!骆嫣心里暗叹。 青柠给骆嫣倒了一杯酒,“既然是韩爷请来的客人,那可得干一杯才行。” 骆嫣推让,韩风故作生气,“上次有何老弟帮你拦着,喝得不痛快!今日既然来了我府上,骆嫣姑娘一定得喝尽兴才行。” 青柠端了杯子送到骆嫣嘴边,骆嫣轻呡了一口,青柠不让,执意让骆嫣喝光。 “我今天来是和韩老板说正经事。染房开工了,要做什么花样我心里没数,能否请韩老板给指点指点。”骆嫣端着酒杯,酒气阵阵袭来,显然是西域烈酒,这一杯下去,骆嫣非得醉了不可……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五章 旖旎 “好说好说!青柠,去把你新做的裙子拿来给骆嫣姑娘看看。”韩风仰头一口干了杯中酒,将酒杯底对着骆嫣,一双弯月似的眼睛深深地看着骆嫣。 “韩老板真是为难我了,我一向不会饮酒,强喝了这杯,怕是浪费了好东西。这杯里的就是西域的琼浆吧?”骆嫣岔开话题。 “骆嫣姑娘果然有见识,这是西域葡萄醉。”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唐人的凉州词咏的就是这种酒和杯啦!果然琼浆配上这酒杯别有一种情致。”骆嫣把玩着手里的酒杯。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韩某虽不是征战杀场,却也是提头在丝路上走动,行商就如战杀场啊!”韩风笑了起来,“骆嫣姑娘见笑了,韩某也喜欢这首词。我就喜欢有见识有学问的女子。” 韩风又倒了一杯酒,端起杯子,一双深邃的眼眸望着骆嫣,缓缓地饮尽。 “说什么呢?看把韩爷高兴的,难得看见他这么好的兴致!”青柠手上搭一条裙子腰枝左右摆动妖娆走来。青柠把裙子递给骆嫣。 “这种花色叫楼兰春,只要你能染出来,必能大卖。你做多少,我包收多少。”韩风的脸上分不清是醉酒的酡红,还是风吹日晒的印迹,怔怔地望着骆嫣垂眉审视裙子的认真模样。 青柠看了一眼韩风,娇笑着又坐到骆嫣身旁,“韩爷从来说话算话,他说给我盖这个园子当真就盖好了送我。只是他常年在外行商不常住,可惜了一年四季的景致他见不全!”青柠回眸深情地看着韩风。韩风的眼神却在骆嫣的眉宇之间。 “青柠姑娘肯割爱借我这裙子几日吗?”骆嫣欣喜地望着青柠。裙子的花色当真是稀奇古怪,骆嫣从未见过。“我这就去染房让他们制版,把坯布照这个花样染。”骆嫣起身要走。 “韩爷让我拿来给你,你便是不还,我也是乐意的。只是骆嫣姑娘怎么不知感恩,连杯酒都不陪韩爷喝一个。”青柠眼里一酸,复又正色道:“何不让你的丫鬟拿这衣裳到染房去。这样既不耽误咱们饮酒。又不误你染房的生意。” 韩风望着骆嫣不说话,青柠叫立在远处的玖儿过来,“你家小姐要在这里用午饭。你先去染房把这衣裳拿去制版吧。” 玖儿望着骆嫣,骆嫣只好点点头,让玖儿快去把衣裳交给常轩,她下午就过去。玖儿拿了衣裳随着小丫鬟走远。 青柠又偎在韩风身边。“爷别光喝酒,吃点菜。”韩风低头看了青柠一眼。眼里的神情转为暗淡。青柠暗叹一声,又劝骆嫣喝酒,“这琼浆是十年陈酿,是韩爷从西域不辞辛苦带回来的。多少就尝一杯。” “韩老板真是好雅兴,这种酒怕是不耐长途携带吧?” 韩风眼神闪动,望着骆嫣皎月含星的双眸一时怔而无语。“我看骆嫣姑娘也是个爽快的人。喝杯酒却是这么婆妈。枉负了韩爷的一片盛情!”青柠不依不饶。 骆嫣无奈地端起酒杯,轻啜了两口又放下。抬眼见韩风还是盯着她。骆嫣只好端杯一饮而尽。“多谢韩老板的款待,骆嫣改日再回请二位。骆嫣实在不会饮酒,今日就不打扰二位兴致,告辞了!” “你这人!还真是说走就走。”青柠起身要拦,韩风一把拉住青柠。“骆嫣姑娘慢走。” 骆嫣出了水榭,一时糊涂了。茗香苑虽不大,却也建得曲折繁琐,骆嫣初来乍到,根本分不清方向。骆嫣记得有个凉亭和拱桥,便四下寻着。 不知从哪里过来两个小丫鬟,叫了一声姑娘请随我们来。骆嫣以为是韩风叫人送她送府,便跟在两个小丫鬟的身后默默走着。 才走几步,骆嫣就觉得头晕目眩。眼前的亭台楼榭仿似在云端的海市蜃楼。骆嫣摇摇欲坠,两个小丫鬟伸手扶住她,“姑娘别担心,琼浆酒烈,一会就好了!” 骆嫣只觉身轻如絮,脚如踩棉。身上燥热难耐,恨不得跳下水渠浸个透凉。一股股热浪排山倒海似的从心脉涌向四肢,骆嫣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想不到茗香苑品的不是琼浆烈酒,却是******! “这回你该开心了吧!”青柠见骆嫣被小丫鬟扶着走远,娇笑着道。却掩不住她眼里的醋意。“宝贝吃醋了?”韩风抬起青柠的下巴,他曾多么迷恋这张脸,花费不菲给青柠建了这个园子。 如今这张脸却再难让韩风心里起一丝涟漪。不论青柠将火辣身子百般挑逗挨向韩风,都再难撩拨韩风的一丝激情…… “别吃醋了,她是有相公的人!”韩风起身要走,青柠拉住他的手,“你是说骆嫣姑娘是别人的娘子,那你还……” “你不也是别人的女人!”韩风凛了眼神,他的心从见到骆嫣的那一刻起就又澎湃起来。他不能止住这种欲望,这种欲望对他难能可贵。他行走江湖十几年,阅尽天下美色,一颗心见到青柠时才又活泛起来…… “好了,你继续喝,我先去了。”韩风头也不回地往他的卧房去。 青柠眼里蓄了泪,却也没奈何。当初青柠是西域一个领主的女人,和韩风私奔到扬州落户。一晃时光匆匆,韩风对她的冷淡,青柠岂能感受不到。可世间最难求的就是****,一旦冷了便再难复炽…… 现在,韩风的心澎湃汹涌,他不想止熄这种感觉。哪怕骆嫣是有相公的女子,韩风也不管不顾地想一浸芳泽…… 香气蘊蘊,骆嫣熟悉这种香,这是骆婵喜欢抹的西域奇香,迷人心魂,撩人六魄……骆嫣迷糊地躺在床上,眼前全是一片旖旎的绯色。 骆嫣意识到这是韩风的卧房,她使劲想挪动身子,却全身无力四肢不听使唤。骆嫣努力让自己清醒,眼皮却越来越沉。拔步大床似一个巨大的厢笼,将骆嫣囚在正中。 不能睡,不能睡!骆嫣在心里呐喊着…… 房门无声地开了,一阵风袭来,吹皱了床幔。绯色轻幔在骆嫣迷蒙的眼前晃动,骆嫣知道有人来了。 珠帘发现细碎的声音,轻轻的脚步声慢慢近了,酒气熏熏的呼吸声越来越沉重…… 来人无声地站到床边,目光无遮无拦地落在骆嫣身上。骆嫣尽管闭着眼睛,也能感到那目光的肆无忌惮。 蕴蕴的香气染上了酒气,静默的屋里只有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六章 启智 傍晚时,荣府门前的青石街上响起碌碌的车轮声。玖儿跳下车,脆声说:“小姐慢点!”骆嫣扶着玖儿的手从车上下来。骆嫣的脸上一片火烧云的颜色,即便扶着玖儿走路,脚下还有几分踉跄。 荣六从门房迎了出来,紧张地问骆嫣这是怎么了?玖儿说骆嫣不舒服,扶着骆嫣紧走几步进了府门。两人不一会消失在影壁墙后。 荣六摸摸脑袋,他本来兴奋地想过去问骆嫣,几时可以把他调去染房做事。几日见不到娘,荣六都想得心慌了…… 走到荣府中庭,玖儿见骆嫣像是累得紧,便说歇一会吧!骆嫣点点头,两人走到花树下的石条凳上坐下。 “小姐你怎么醉成这样呢!以后不许再喝了,奴婢看那个韩老板看人眼神怪怪的,咱们染房的生意和他做,奴婢老觉着不放心!”玖儿嘟着粉嫩的小脸,说起话来有板有眼。 骆嫣望着玖儿不时嘟起的小脸,眼里不由得擒了泪。若不是玖儿送衣裳去染房,又回茗香苑去接骆嫣,骆嫣真不知自己几时才能完全醒来…… 骆嫣浑身打个哆嗦,韩风俯身下来的样子让她觉得恶心。没想到韩风竟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若不是骆嫣还有最后一丝清明,在韩风解她衣带时说,“住手,出去!”只怕这时骆嫣已没有面目再回沐熙园了。 原来言灵还有用!骆嫣细思,难道言灵必得没有外人在场听见才成?可是荣玘可以在旁边,骆嫣回想着几次说话时的情形…… “小姐怎么哭了?”玖儿伸手用丝帕给骆嫣拭泪。骆嫣任玖儿擦拭,轻叹一声,“真是一不小心又迷了眼。”骆嫣叹自己阅历太浅。识人不清! 玖儿放下丝帕,又问骆嫣染房新制的版为什么要废了?骆嫣沉吟一下,心里也是百感莫名。常轩按照青柠衣裳制的版若是真废了,只怕会影响大家的工作热情。再说也没有余钱另开一个版…… “你觉得那个花样怎么样?” “奴婢不懂这个,不过若是让奴婢选衣裳料子,奴婢可能不喜欢那种花样。”玖儿望着骆嫣缓缓地说。 骆嫣当时让玖儿拿衣裳回染房打版时,玖儿就疑惑着这花样不可心……骆嫣陷入沉思默然不语。 玖儿忙补充说。也许富家小姐会喜欢也说不定呢!毕竟奴婢的眼光短浅。也不懂扬州女子的喜好…… 骆嫣知道玖儿安慰她,不由笑道:“好了我们回去吧!”两人起身要走。忽听到有人叫骆嫣。 “三奶奶!”宝箱从翠苑方向过来,远远喊了一句。宝箱走到近前。四下望了望,轻声道,“三夫人和宝蝶今天去帐房查帐,查出了二夫人置的那批家具。就是现在沐熙园的那几样,虚报了数目。本来是一万八千两。虚报了两千两。” 骆嫣静静听着。玖儿奇道:“宝箱姐姐怎么知道的?那不是多计了老太太的银子?” 宝箱点了点头,“奴婢是听宝蝶说的。她和三夫人对完今天的帐,悄悄告诉我的。这事还不能让老太太知道,不然准有一场风波!可怎么办才好呢?三夫人还不知道这事。宝蝶也不敢告诉三夫人,只怕宝蝶也不敢惊动三奶奶。” “帐房上的人都知道吗?”骆嫣问。 “帐房上的人估计只有荣安知道,那批货单当初宝蝶见过。现在却被调换了。”宝箱顿了顿,奴婢也知道三奶奶操心着染房和山上的事。可宝蝶和奴婢想了好半天都没有主意。奴婢只好来禀三奶奶给想个法子。怎么填平这个窟窿,又能让老太太和三夫人都不察觉。” “知道了,我会想想办法,你先回去吧!” 宝箱长舒了一口气,紧走了几步,又回头走到骆嫣身边悄声说,孔家公子这次是来退婚的! 骆嫣嗯了一声,荣丽娘和孔侍郎长孙的婚事竟然退得这么早,这的确出乎骆嫣的意料。按说上一世荣丽娘被退婚,还是在荣家没落以后。这一世荣丽娘被提前退婚,那一定得感谢赵伯玖了!骆嫣明白荣丽娘那霓裳一舞的确是改变了她的命运…… 宝箱说完匆匆走了。玖儿忍不住问,“四姑爷为什么要退婚呢?大老爷和二老爷不是都没事了吗?” “你这丫头就喜欢操心!一会回去好好洗洗,看你的脸都花了!”骆嫣拉着玖儿快步往沐熙园走去。这会晚风吹拂,骆嫣的脑袋已清醒了许多,脸上的红烧云已褪去大半。 荣玘看骆嫣进了院子,迎上去拉住骆嫣的手。“娘子我今天学会弹曲了,你要不要听听?” 骆嫣挽住荣玘,头靠在荣玘的肩头,这一刻骆嫣才感到内心的安宁。她心里暗许,荣玘快些好起来吧! 江夫人从屋里出来,让荣玘呆会再弹琴,骆嫣累了,大家赶紧吃饭。房、姚两位师傅早就坐到了饭桌前,见骆嫣进来,两人高兴地争着说,荣玘不得了,学什么一学就会,才教了一遍…… 骆嫣听两位师傅夸荣玘,横在她心里的郁郁散了。骆嫣望着荣玘的纯净的眼神,只要荣玘好了,这个家就有希望了…… “不行,今天我得多吃点,看这样子荣玘要不了十天,就得把我的家底给学完了。”姚老怪拣起一块五花肉。 “你吃吧,小心肥死你!”房老头不屑地瞪着眼睛,飞快地夹了一根羊排放到碗里。荣玘拣了两块肚片放在房姚两位师傅碗里一人一片。 两个老头哈哈笑起来,“徒弟媳妇,我看呀,你相公不出十日就可出师了。以后我们是教不了了,最好送他去南山书院再学习半年,你相公前途不可限量啊!” 骆嫣笑而不语,只当是两位师傅爱徒心切。她哪里知道有一天荣玘会成为一个王爷呢! 沐熙园里欢声一片,永禄楼里却是死气沉沉。曲嬷嬷清早一再恳请程夫人准她请假回家里看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当差十几年,从未放松心在家好好呆过,只怕她相公都快不认得她了。 程夫人僵在床上不得动弹,心里明镜,这是树倒猢狲散的架式呀!早上金钗刚被调去翠苑,说是老太太那边人手不足,蕉叶在新进府的小丫鬟中,也挑不出合适的侍候老太太,只好调了金钗去。 程夫人当然知道这是金钗私下央着蕉叶调配她离开永禄楼的……“去吧去吧!都走吧!”程夫人忍着气准了曲嬷嬷。曲嬷嬷故作不舍状,让程夫人好好养着,她只呆十天半月的就回来…… 程夫人让小丫鬟给她翻身,一阵钻心的疼燃起程夫人的心火,等着瞧,你们这帮见风使舵的贱婢,等我身子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们!(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七章 心计 程夫人正自生气,抬眼瞧见银簪低头从门外走进来。 程夫人抻了抻脖子,“丽娘好些了吗?”银簪忙走近几步说,荣丽娘喝了些粥水已无大碍了。程夫人噢了一声,又问到底是怎么回事?金钗昨天回来匆忙没有说清,曲嬷嬷过来又请准长假,程夫人一时生气忘了问这个碴。 银簪就把昨夜骆嫣拦住巫女放走锦鸳和玖儿,又指点曲嬷嬷去杂役房抓人……大概说了一遍。 程夫人眨了眨狭长的眼睛,薄唇翕动,“那老太太怎么处置的?”“那两人是宝琴的哥哥和远房的姑姑,打死只承认是想来骗些银子,绝不是存心要害性命!老太太怕这时报官影响不好,只让打了一顿板子就扔出城外。” “可恶!简直太疯狂了!就这么便宜了他们了!我却不信他们只是设局骗钱……”程夫人一时气大又牵动了腰骨,咧嘴忍着疼骂道。 银簪附和道:“奴婢也觉得处置得太轻了,若是报官非得治他们个谋害之罪,老太太只是让人打断了他们的手脚真是太便宜他们了。” 程夫人看了一眼银簪,银簪收了声,回身叫住小丫鬟去准备热水来,她要给程夫人擦身。银簪冲程夫人笑了笑,“这天儿太热,夫人的身子得隔一个时辰擦拭一下才行,以免得了褥疮。” 程夫人半闭上眼睛,心下寻思着,她一直觉得银簪是个木纳少言的人,这时才觉出银簪的伶俐周到不比宝蝶和金钗差!倒是骆嫣,自己的丫头被人差点害死,就轻描淡写地不与追究。果然是小门小户人家的女儿。上不了台面,掌不了大局…… 银簪望着程夫人似睡非睡的样子,犹豫着要不要告诉程夫人荣丽娘被孔家退婚的事。金钗和曲默默都不敢告诉程夫人这事,只怕程夫人发起火了累及她们。银簪话到嘴边还是忍下去,二老爷不说,荣珏不说,可荣丽娘知道了。也一定会跑来找程夫人哭诉的…… 吃罢晚饭。姚、房两位师傅嚷嚷着屋里热,骆嫣便叫玖儿和荣玘带他们去桃林溪边转转。骆嫣和江夫人闲话一会,见宝蝶和锦鸳收拾好了。骆嫣瞧了宝蝶一眼。和江夫人告退回自己屋里。宝蝶会意,随后进了骆嫣的屋里。 骆嫣随口问宝蝶,今儿和江夫人在帐房忙得如何?宝蝶略一迟疑,便和骆嫣说了程夫人虚报家具银两的事。 “你怎么看?”骆嫣燃起一柱驱蚊香放到红木香案上。回身看着宝蝶。 “奴婢下午回来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若是奴婢说了实话只怕没有证据。帐房的单据明摆着有奴婢经手的手印。若是奴婢不说,咱们园子平白多担了两千两的债,老太太的帐上也被多消了两千两,着实冤得慌……”宝蝶有苦说不出的样子。 骆嫣问宝蝶还记得什么时候。在哪间铺里订的家具吗?宝蝶摊开手,“木材和工匠都是单独找的,出帐的时候是将几处的单据一并合着计数。奴婢看过。只有最后一张合计数的单是原来的单,其他的单都换了新的……只怕想重新再制单是不可能了。” 骆嫣心里盘算着。程夫人采办家具的银子是永禄楼出的,她没必要虚高价格呀!除非程夫人当初就打算将这批家具让其他园子出钱买去。 骆嫣让宝蝶先安心协助江夫人对帐,过阵子就可让她转去染房做事。宝蝶忐忑一天的心这时终于落下来,展眉露出会心的笑。 “这件事你不要声张,见到宝箱,你就说是自己记错了。以免宝箱将这事搁在心上成了心病,万一让老太太操心,又是一场麻烦。至于二夫人虚高出来的两千两银子,以后自有法子让她吐出来。” 宝蝶连连点头,退出门去。宝蝶刚出去,锦鸳进来了。锦鸳嘟着胖脸蛋,“奴婢打听到昨天那个臭巫婆被扔到城外了,真是不解恨!” 骆嫣拉过锦鸳的手,锦鸳露出嫩藕似的胳膊上,被绑的印子还未消。“还疼吗?”骆嫣抚摸着锦鸳的绳痕。“现在不疼了,昨晚曲嬷嬷让执事婆子绑奴婢的时候那可是火辣辣的疼。” “是不是那个巫女突然见你和玖儿出现,就顺手指认你们,曲嬷嬷就让执事婆子冲过去绑了你和玖儿?” “三奶奶怎么知道的?是玖儿告诉你的吗?”锦鸳瞪着好奇的眼睛。 骆嫣沉声不语,笑望着锦鸳,眼里竟闪着雾光。沐熙园贫苦,人人可欺。哪怕是两条人命也没人在乎! “以后没人敢再欺负锦鸳了,我保证!”骆嫣刮了刮锦鸳的鼻子。 锦鸳两个梨涡浅笑,嘟嘴道:“以后锦鸳也不往其他园子跑了,我保证!” 骆嫣拉着锦鸳去桃林找荣玘和玖儿他们去。两人出了沐熙园的破门,刚好荣玘他们就回来了。荣玘欢喜地拉住骆嫣说,桃林小溪那边好凉爽,明天晚上让骆嫣也一起去走走。 “这徒弟见到娘子就不要师傅了,明儿晚上我还要去。”姚师傅故作争风吃醋样。骆嫣忍着笑,“明儿叫两位师傅一同去,再备些瓜果带上,明儿的月色应该不错。” “娘子怎么知道?” “你看月边的云成一个圆环,明日必定有风,风吹云散,当然是赏月的好时机。”骆嫣笑盈盈地望着荣玘,突然发现荣玘可以说这么许多话了,骆嫣感到开心。 姚师傅不住口地夸骆嫣见识广博。房师傅看着沐熙园的破门,陷入沉思的样子。荣玘忙过去问“师傅不高兴了吗?徒弟做错什么了?” “哪里是你做错什么!老夫是奇怪这个门破成这样怎么不换掉。”姚师傅也说他进府时就觉得前面几个园子和沐熙园非常不同,现在才发现原来是这个破门。 玖儿脆声道,“沐熙园前阵子起了火灾被烧个精光,才暂时修了几间竹屋栖身。小姐说等园子重新修整好了,这门留着最后换,还要挂上最好的门匾。” “好!有志气!等新园子落成之时,老夫不才,愿奉上亲书匾额。”房师傅哈哈笑了起来。 “老龟毛到时不许耍赖!老夫可给你记下这笔欠帐在心上。”姚师傅也哈哈笑了起来。 一众人进了沐熙园。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一个人听到他们的谈话怔住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难道那两个老者就是隐居世外的阁老大人?” 小厮提醒道该出发了。那人才匆匆往府门去。 在雎鸠楼前的暗影处,一双冰冷的眼睛注视着那个人的背影。恨恨地道:“孔琛,今日你和我退婚,改日你必将跪在我的脚下称臣……”(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八章 灵感 夜深了,热浪拢人。荣玘和两位睡不着的师傅在院里喝茶闲话。偶有几句说笑传到骆嫣耳中,骆嫣却无心倾听。骆嫣提笔在纸上画着染房常轩制的花样。 玖儿不喜欢这个花样子,骆嫣初见时也是不喜欢的。奈何韩风说是时兴的样子,骆嫣也觉生意场上不是依己喜好行事,既然韩风包销,便也没觉什么。可现在…… 骆嫣放下笔长叹一声,明天要不要按这个版起样布呢?骆嫣陷入深思,荣玘进来走到她身后,她都未觉。 荣玘看到案上的画,定住眼神,又把画纸左右上下移着角度。 骆嫣奇怪地看荣玘摆弄,“相公觉得有何不妥吗?” 荣玘笑笑,指着画中几个图腾似的花纹,“师傅说画面要留白,娘子这幅画太满太艳,让人少了想像的空间。若是只取这三种艳色,其他都转为素色,整个面画就清爽律动起来。” 荣玘拿起笔随手在画上点了几下,图腾上的花纹立刻丰满立体起来。 骆嫣恍有所悟,激动地抱住荣玘,“相公可帮了我大忙了。”骆嫣如获至宝似的把画纸收到袋中,明天只要将颜色做些调整,相信染出来的布不会差。 第二天一早,骆嫣早早就赶到染房,把画样拿给常轩。常轩马上按造骆嫣的想法修改了版子……傍晚的时候,样布染出来,高高地挂在竹竿上,迎着夕阳余辉,绚成一幅画。 染房里一片欢腾,杨林说没想到这种花色染出来竟这样好看! 全嫂准备好晚饭来到前院,抬头望着飘摇的样布。脱口道:“挂着看确实是好看,只是这种花样做衣裳穿,未必就好看了。” “不会吧!我觉得做冬袄还挺合适的。”玖儿歪头看着样布。全嫂过去摸了摸布料的纹理摇摇头。“这种料子又厚又闷,只怕做冬袄嫌笨重,絮上棉花恐怕连胳膊肘都弯不过来。”全嫂比划着。 骆嫣问常轩什么意见。常轩抹了把脸,“玖儿拿回来的衣裳料子是绫缎的,咱们这个样布是粗坯麻布。肯定不能比!要我说。这个样布做衣裳肯定不合适。可是咱们有花样在手,可以让客商拿布过来染啊!” 骆嫣刚刚兴奋的心情低落下来,只怪自己不懂针线。一时计较了花色,忘了面料质地。 “可是小姐进的都是这种粗坯麻布,不能做衣裳不就成了废料了吗?”玖儿忍不住心慌,望着骆嫣。 骆嫣摆摆手让大家去吃饭。她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怔望着样布,一直到太阳落山天黑下来。才起身。大家都不敢打扰骆嫣,知道骆嫣在思忖着样布的用处,怎么卖出去,能卖多少钱…… 骆嫣回到荣府。脑中还一直记挂着样布的事。荣玘央她一起去桃林溪边,骆嫣才强打起精神随荣玘和两位师傅一同往桃林去。 经过雎鸠楼前,骆嫣见云溪和兰若在荷塘边。一边撩水一边说话。云溪扭头看见骆嫣,忙走过来见礼。骆嫣抬眼望向雎鸠楼上昏暗的灯光。问云溪荣娇娘还好吗? 云溪摇摇头,说荣娇娘茶饭不进,这两日教坊的师傅来了,荣娇娘也不出门。下午回了老太太,老太太说荣娇娘也学得差不多了,就此不学也罢了。云溪正和兰若商量着,要不要去禀江夫人,又恐江夫人担心…… 骆嫣让荣玘和师傅先去桃林,她去看看荣娇娘。 荣娇娘斜倚在床头,手里捧着的一卷书滑到胸前,一副似睡非睡的样子。才三日不见,荣娇娘就似娇花失了颜色,惨白的脸上没有生气。 “妹妹这是怎么了?”骆嫣将手搭在荣娇娘的手上,触手冰凉。 荣娇娘缓缓睁开眼睛,见是骆嫣,勉强挤出一丝笑,叫了一声嫂子。 “你这个样子要是婆婆见了该得多心疼!”骆嫣双手捂住荣娇娘的手,希望可以传递一丝热气给她。 荣娇娘咳了一声,云溪急忙端了茶水给她润喉。荣娇娘轻呡了两口茶水,温柔的眼波里又闪了粼粼水光。“嫂子,娇娘如今成了废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即便是普通人家,娇娘也不敢登门入室,延误人家子孙繁茂……” 荣娇娘梨花沾露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心疼。骆嫣搂住荣娇娘,“我不许你这样说,你有大把的好日子过,怎么就此放弃了呢?” “嫂子不用哄我,娇娘如今是进不了宫了。宫中检视的嬷嬷很是严谨,我这病躯是断不会被选中的。即便蒙混过关,也是犯了欺君之罪……娇娘辜负了老太太的栽培,辜负了娘的期望!”荣娇娘说着眼泪吧嗒吧嗒就掉了下来。当真是伤到心肺,不能自已。 骆嫣抚着荣娇娘的后背,心里盘算着荣娇娘不能进宫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这样看来荣家人的命运又将改写了…… 荣娇娘伏在骆嫣胸前哭得伤心裂肺,骆嫣任她尽快一哭,以舒心中愁苦……荣娇娘终于止了哭泣,抬眼不好意思地看看骆嫣,从枕边拿了绣帕抹泪。 “嫂子一定被娇娘吓到了!” “妹妹哭出来就好了,以后断不可再这样折磨自己,一切都会好的。老太太的栽培和你娘的期望都不会落空。” 荣娇娘闪着泪花迷蒙的眼睛望着骆嫣,“嫂子的意思是娇娘还有前途可寻?” 骆嫣点点头,“妹妹所学歌舞琴技和诗词书画,哪一样都是万中选一的,只要加以磨练,我相信一定能有所成就。京中教乐所每三年甄选一次人才,妹妹可以一展身手,说不定以后成为五品都管女官也未可知。” “真的吗?娇娘也可做官?”荣娇娘双眸闪烁,从又燃起了生活的希望。她出生就被教化要为荣家争光,骆嫣所指让她又有了奋发的目标…… 荣娇娘起身喊兰若取些茶果来,她饿了。骆嫣笑了,无意中扫见床头立的桃花锦杌,突然灵机一动。样布的花色可以做锦杌绣墩啊! 骆嫣欢喜地从雎鸠楼出来,荣丽娘冷着脸进门,两人撞个满怀。荣丽娘眼里含了霜,“自打你嫁进门,我们荣家就没有消停过!你真是扫把星!” 骆嫣心里高兴,不与荣丽娘计较。兴匆匆出门往桃林去。荣丽娘冷冷地看着骆嫣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才转身上楼……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九章 聪明 夜色里的桃林影影绰绰,骆嫣顺着溪边往桃林深处去。月光很远很幽,给桃林抹上一片柔色。 林子里很静,只有溪水阻到卵石上溅起的哗哗声。骆嫣走了一程,寻思荣玘和师傅该有谈话声才对,林里这般安静,难不成他们不在这边? 骆嫣正欲掉头往另一边去,猛然瞧见身边一个黑影叠在她的影子上。骆嫣霎时浑身冒了冷汗,待她静下心来细看,才瞧出那黑影是个女子的身影。 “什么人?”骆嫣侧头望去,朝来人喊了一声。 那人快步闪身已到了骆嫣身前。“你这个妖女!”女子伸手朝骆嫣的脸上抓来。女子干涩的嘶吼声惊扰了林中安睡的鸟,扑棱棱飞起几只在空中振翅盘旋。 “青鸾!”骆嫣怔了一下,伸手去拦却是来不及了,脖子起了火辣辣的疼。青鸾疯了一般扑到骆嫣身上,骆嫣没防备被扑倒在地上,和青鸾撕扯之间又滑到溪水里,撞到卵石上…… “娘子快醒醒!不要睡。”骆嫣听到荣玘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可是骆嫣觉得眼皮沉重,睁不开眼睛…… “怎么府里会有疯子?四处乱跑伤人,要是被我遇上也得吓掉半条老命!” “看样子也是个可怜人……” 房师傅和姚师傅不停地叹气…… “都怪奴婢不好,和小姐分头找三爷,才让小姐落单被发疯的青鸾欺负……” “以前我和三爷经常深夜四处玩耍,倒没这些个吓人事,最近府里是怎么啦……玖儿,你别难过了……” 玖儿哭啼着,锦鸳安慰着…… 骆嫣渐渐昏睡过去。只觉身子伏在云端,起起伏伏……荣玘背着骆嫣回到沐熙园,江夫人听说骆嫣昏迷了,急忙跑来看,一瞧骆嫣脖子上有伤,心疼得慌了。祝嬷嬷忙叫宝蝶取来黄豆磨成糊敷上。 “三奶奶怎么被抓一下就会昏迷了呢?伤口上会不会有毒!”宝蝶一边敷药一边道。 江夫人俯身查看,见抓痕不是很深。颜色新鲜。不像是中毒的样子,这才放心。祝嬷嬷说,“黄豆糊也可拔毒消炎的。三奶奶应该不碍事。” 江夫人让荣玘不要着急,明日她要和武夫人商量,得把青鸾弄出府去。江夫人要留下陪护骆嫣,祝嬷嬷让江夫人回去休息。她留下来。玖儿和宝蝶也抢着要留下陪骆嫣。 “你们都回去休息吧!我陪娘子,直到她醒来再去告诉你们。”荣玘担心地望着骆嫣道。 大家都吃惊地看着荣玘。江夫人颤声说,“玘儿好了!我的玘儿好了!”江夫人的泪哗地就掉了下来。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祝嬷嬷笑得眼中带泪……“咱们就别打扰他们小两口了。”祝嬷嬷扶着江夫人出了门,宝蝶、玖儿和锦鸳也跟着出去…… 屋里只剩下荣玘,静静地望着骆嫣沉睡的脸。看着看着,荣玘趴在床头睡着了。 骆嫣再睁开眼时,眼前迷蒙的一片渐渐清晰。她侧头看见趴在床边的荣玘。一缕光透过窗子照在荣玘身上。拢在他的脸上。 骆嫣还是头一次见荣玘戚眉焦虑的样子。骆嫣轻轻起身,荣玘睁开了眼睛。“娘子,你终于醒了。”荣玘眼里起了雾光。他放开手里一直抓着的被角,起身拥住骆嫣,“你若是再不醒来,我都不知该怎么办了!”。 “相公!”骆嫣惊奇、欣喜、难以置信,难道荣玘已经恢复常人之智了?“我没事,你一夜没睡吗?”骆嫣抬头望着荣玘起了血丝的眼睛。“只要你没事,叫我永远不睡觉都行。”荣玘俯身看着骆嫣,四目交对,两人眼里都是彼此蒙雾的目光…… 沐熙园清早就一片热闹,几个丫鬟忙前忙后地预备了一桌子丰盛的早饭。江夫人昨夜就因荣玘的变化而欢喜得睡不着,清早就叫祝嬷嬷去花溪村给荣永禧报信。 江夫人亲自下厨备了小菜,请房姚两位师傅一起庆贺。 姚师傅嘴里发出啧啧声,“老夫早就说过荣玘这孩子是启智晚,你们看看,老夫才教他几日,他便比平常人还要聪明几分。” “就你这个老怪物会表功,乐律琴音才是开启智慧的灵药,若不是老夫的春雷琴铮铮之声,只怕荣玘还不会这么快就聪明过来……”房师傅不服气地争辩。 “二位师傅都有功!”江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夹起一块水晶肘花放到姚师傅碗里。“昨儿姚师傅说想吃肘花,今早特意给您老做了,快尝尝看合不合意。” “姚老怪,大清早就吃这么油腻也不怕吃成猪样。”房师傅从姚师傅碗里夹肘花一口塞到自己嘴里…… 逗得大家哈哈笑个不停。笑声从竹屋飘到院中,武夫人正好进门听见笑声,圆盘满月的脸上立即寡了下来。大清早的穷欢乐个什么!武夫人心里暗道。朝香枝使个眼色,香枝忙快走几步去江夫人屋外禀报。 江夫人听说武夫人在门外,忙放下筷子出去,骆嫣和荣玘也跟出了门。 “大嫂早!”江夫人温和道。 武夫人沉吟了一下才翕动嘴角说,昨晚有护院来报,桃林有疯婢伤人被关到柴房了。 江夫人点点头,说是青鸾伤了骆嫣。“我正准备和大嫂商量一下,看是不是把青鸾送出府去。她神智不清,怕再出来伤人……” 武夫人不以为意,“这个可不好说,青鸾是永禄楼的人,我可不好随意就遣了她。” “大嫂现在掌事,有权调派丫鬟奴才的去处……”江夫人的话还没说完,武夫人圆盘满月的脸上起了不快,“妹妹这话说的,什么是我掌事啊!明明是老太太让妹妹掌事才对。若是你想调派谁你自管去好了,我可不说什么。万一谁不满意,总有老太太担着,也与我无关!” 骆嫣近前一步笑道:“大夫人说得对,青鸾是永禄楼的人,当然要和二夫人知会一声,听听二夫人的意见,再由大夫人做决定。不要像当初锦鸳和玖儿一样,差点让恶人谋害了,我们都还蒙在鼓里。” 骆嫣挽住江夫人的手臂,“婆婆这几日只管对好帐簿,其他大事自有大夫人操心,婆婆也可不用那么累!就辛苦大夫人了……” 武夫人听骆嫣说话很是受用,圆盘满月的脸上露了笑。“哎呀,没想到这府里的杂事还真不少!我才理了一日就腰酸背痛的,身边也没个得力的人。” “大夫人精明能干,要不了两天就会熟络上手了。只是骆嫣有一事相求,又怕难为了大夫人才当家,做不做得了主?若是不行,我还得去求老太太去。” 武夫人撩了撩眼皮,“你尽管说说看。” 骆嫣说她想调派门房的荣六到沐熙园当差,沐熙园一向缺少男丁,出门行走起来不太方便安全。 “我当是什么事呢!就这个事还用得着去求老太太么?我做主,一会让香枝去找护院总管做个登记,荣六立刻就可以到你们园子报到。”武夫人说着,微仰着下巴,快步往园外去。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章 千禧 荣六背着行李高兴地跑到沐熙园应差,跟着骆嫣到了染坊。全嫂看见荣六,母子两人兴奋地拉住手不放。全嫂激动地抹着眼睛,让荣六好好跟着骆嫣干活,不可偷懒耍滑。荣六连声应着,让他娘放心。 骆嫣马不停蹄,让荣六随她出门去挨个布行推销染坊的布…… 到了傍晚,荣六的脸就再没笑模样了。“三奶奶,咱们都走了一天了,一家布行也不要咱们染坊的布,这该怎么办呢?” 荣六捶着腰腿,这才发现门房的工作是多么轻松!他和骆嫣出来受了一天白眼,饭都没好好吃上一口。 玖儿瞪了荣六一眼,“瞧你,我们小姐还没说辛苦你就吆喝累了!你要是嫌累回门房去还来得及!”玖儿脆声道。 “不是,奴才是心疼三奶奶,哪有主子这么操劳的……”荣六讪讪地笑着。 骆嫣沉声不语,扬州城很大,可是布行就那十几家,她都跑遍了,大些的店铺有小伙计拦着根本见不到老板;小店铺的老板看到骆嫣拿出来的样布,都委婉地拒绝了。还有两家布商老板问骆嫣染坊的名号,骆嫣一时语结答不上来。 马车在染坊放下荣六,径直回了荣府。骆嫣和玖儿疲惫地进了沐熙园,祝嬷嬷笑盈盈地迎上骆嫣,说三老爷荣永禧回来了。 沐熙园又是一番热闹,江夫人看出骆嫣心中有事,问她是不是染坊那边有什么事?骆嫣摇摇头。荣玘拉住骆嫣的手,“娘子有事不要放在心里,说出来大家可以一起想办法。” 骆嫣说起今天没有一家布行收购染坊的布,染坊得取一个名号。 荣永禧和房、姚两位师傅交谈甚欢。听到骆嫣的话,他们都止了声,一个个思虑起来。 “鸿晟染坊如何?鸿运当头,生意兴隆之意,求个吉祥!”房师傅脱口而出。 骆嫣点点头,望向荣玘,荣玘歪头陷入深思。 姚师傅击掌道:“不如叫恒源染房。取财源广进恒久之意。” “好是好。总觉少了些韵味。”荣永禧低头敲着大腿,欲语还休、难以取舍的样子。 江夫人笑道,“依我看呀也没那么多讲究。不过是个名号,染坊做好了还是要靠工艺好。名字么好记好听即可。” “江夫人说得是,老夫是钻进牛角尖了!老夫一生不爱钱财,这时倒给染坊取的名字沾了市侩铜臭……”房师傅抚掌拍着额头。哈哈笑了起来。 荣玘突然灵光一闪的样子,望着骆嫣。“染坊重新开张是喜事,我娶娘子是喜事,父亲能在书院教书……件件都是喜事。往后肯定还有百件千件的喜事,不如叫千喜染坊。让得了咱们布的人都喜事连连,富贵吉祥。” “好!这个名字好!”大家都拍手称道。荣永禧兴奋地提笔写下千喜二字,江夫人看了一眼。在喜边加上示旁。 “嗯,不错。这一笔加上去,千禧二字看着就丰满富贵多了。”姚师傅指着纸上的字。江夫人温和地笑着,荣永禧握住她的手,两人的脸上都闪着激动的神情。 骆嫣拿起纸仔细端详,请荣永禧再写一张明天拿去给制匾的人做样。 “我的字在姚师傅和房师傅面前就逊色多了,染房的匾一定得请两位师傅帮忙题书。”荣永禧恭敬地给两位师傅施礼。 房师傅说他已定了写沐熙园的门匾,不好再去别处献丑了。姚师傅呵呵笑得有些腼腆,见荣玘和骆嫣都求他题字,姚师傅挽了袖字道:“那老夫献丑了。” 骆嫣铺好宣纸,姚师傅饱醮了墨汗,写下千禧两个楷字。江夫人见姚师傅落下最后一笔,不禁拍手叫好,“颜体风骨,秀中有钢,写得真是太好了!” “这个老家伙就是喜欢磨叽,早点写不就结了。”房师傅指着姚师傅哈哈笑了起来…… “徒弟娘子,你这染坊的匾若是制好了,可千万别说是我题写的啊!若是有人问,你就说姚老怪不让说。”姚师傅没来由地红了脸膛。 房师傅窃笑着让骆嫣赶紧收起来,明天速去制匾挂起来。也不用讲究什么仪式红绸罩匾的,就直接抬去挂门上就好了。 骆嫣不免奇怪,见两位师傅也不说透,只好应着。大家又闲话一会,便各自回房睡了。祝嬷嬷过去和锦鸳挤在一处,宝蝶和玖儿睡在一张床上。锦鸳吵着明儿也要去染房支张床睡去…… 一夜无话,骆嫣第二日便去制了匾额,让荣六和杨林架了梯子挂上。骆嫣瞧瞧金漆漆的千禧两个字,心里高兴。这回染坊总算有名号了。可样布的销路呢?骆嫣在染房转了一圈,忽然有了主意…… 骆嫣叫荣六和玖儿陪她这就回江都去。三人坐上马车,一路风尘地赶到了江都。骆嫣让车夫直接去玲珑绣坊。玖儿好奇地问,“小姐不先回家见骆夫人吗?怎么先去见妩儿?” 骆嫣笑道,“难道你不想妩儿吗?”玖儿嘟了嘴道当然想了……说着话,马车在玲珑绣坊门前停下。 曹嬷嬷正在裁剪,抬头见到骆嫣,惊得张大了嘴巴。“二小姐,二小姐怎么回来了!”曹嬷嬷说着,脸上的惊诧转为担忧。曹嬷嬷知道骆嫣嫁了个傻相公,难道骆嫣是在扬州和傻相公过不下去跑回娘家了?曹嬷嬷一直担心着这事发生。…… 妩儿听到前面铺里的动静,撩了帘子出来,见到骆嫣,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小姐,你回来了!”妩儿见骆嫣身上的衣裳比在霁园时还要俭素,心里格愣一下。 骆嫣笑望着妩儿已经大了的肚子,连忙摆手,“不用担心,我过得很好。看你都被我吓着了……” 玖儿过去摸着妩儿凸起的小腹,“小姐走得匆忙,我都没有来得及给我干儿子带点礼物来。” 骆嫣过去挡住玖儿的手,“你看玖儿这张嘴越发能说了!你什么时候就成了别人的干娘了?”玖儿调皮地笑着,曹嬷嬷看到骆嫣笑得春光灿烂,这才算放了心。 骆嫣让荣六从身上搬了样布下来,和曹嬷嬷说明来意,她想用这些布做些锦杌或者让曹嬷嬷看看能做些什么才好。 抻开样布,妩儿和曹嬷嬷看了半天。曹嬷嬷拄着柜台有些泄气,“这布若是做锦杌手感粗糙,看着又不够贵气,只怕是不合适。”妩儿看了半天也面有难色。 骆嫣起了急,忽听得柜台后吧嗒一声,荣六从曹嬷嬷身后挤出来,碰落了一样东西。荣六忙俯身去拾。骆嫣顿时来了精神,连忙拉住妩儿,“就是它了,一定合适!” 妩儿和曹嬷嬷都看向荣六手里的东西,突然也恍有所悟,“对呀!这个才最合适!” 荣六被大家一直望向他的目光羞红了脸,“三奶奶,奴才不想留在江都……” 曹嬷嬷伸手敲在荣六的头上,“小鬼头想什么幺蛾子呢!哪个要留你在江都了?” 玖儿笑得前仰后合,骆嫣却长舒了一口气,江都之行总算没有白来……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一章 休妻 日落西山,曹嬷嬷终于掐断最后一根线,“二小姐这回看看可满意?”骆嫣笑着连连点头,“辛苦曹嬷嬷了!” 曹嬷嬷笑道:“这可比做衣裳简单多了,没想到这花样挂起来竟这么好看!” “那麻烦曹嬷嬷再制一幅门帘,镶上四边水墨蓝的底衬,一定很好看。”骆嫣摩挲着挂布,越看越喜欢。若不是荣玘添的几笔,使整个花样更立体更具观赏性,这块布当真要毁了。 曹嬷嬷故意撅起嘴说光忙骆嫣的挂布了,玲珑绣坊的客单都耽误了,若再做一幅门帘,只怕要被客人骂了。 妩儿笑吟吟地抻过样布说:“婆婆辛苦,不如让媳妇来做吧!”曹嬷嬷赶紧抢了过去,让妩儿好好歇着,别累坏了大孙子…… 骆嫣见妩儿和曹嬷嬷相处融洽,也跟着高兴。妩儿让骆嫣赶紧回家看骆夫人去,明儿早上回扬州前来取挂布和门帘就好。骆嫣执意要留下等样布全部搞妥直接回扬州。 玖儿脆声道:“小姐都到家门口了,若还不回家,让骆夫人知道了,肯定很伤心。”骆嫣不是不想回家,她担心父亲骆世子因她嫁了傻子心中积着不快,这时猛然回去,不好交待…… 妩儿大概猜到了骆嫣的担心,把骆嫣推到门口,让玖儿一定要带骆嫣回霁园去看看。曹嬷嬷也说哪有爹娘不想念孩子的,哪有儿女过家门而不进的。除了那个大禹治水……骆嫣被曹嬷嬷逗笑了,“好,小女子可当不得圣贤,我这就回去,明儿一早再来取挂布。” 妩儿让骆嫣等等。回身去后堂取了一包干菜让骆嫣带上,“小姐和夫人最爱吃奴婢晒的干菜,带上给夫人尝尝。” 骆嫣收下,心里却不是滋味。骆嫣从玲珑绣坊出来上了马车,马车很快进了熟悉的巷口,骆家就在前面。骆嫣却踌躇起来,突然明白了近乡情怯的滋味…… 骆夫人见到骆嫣。惊喜地迎上来。拉住骆嫣的手,从头打量到脚,“怎么这时候回来了?我以为怎么也得八月中秋才能见到你……” 骆嫣拥在骆夫人怀里。嘤嘤道:“嫣儿想娘了!”骆嫣不想说染房的事以免骆夫人跟着担心。 骆夫人抚着骆嫣的头,问她打算住几日。骆嫣说明早就走,骆夫人眼里又忍了失望,让艾儿快去叫厨房准备加菜。艾儿问要不要去通知老爷。骆夫人摆摆手,“不用费力去通知了。老爷在外面吃罢饭就回来。” 玖儿叫荣六随她去后院客房歇下。屋里只剩下骆夫人和骆嫣。 见面的欢喜过后,骆夫人看着骆嫣如花娇嫩的脸蛋又起了忧愁。“你和荣玘过得还好吗?为娘一直担心这个。你爹自你回门走了以后气了几日,怪我瞒他让你嫁给傻子……你爹一直不愿与我多话,更不踏进我屋里半步……”骆夫人说着。拂袖拭泪。 骆嫣听到这话百感交集,她走到骆夫人跟前跪下,“女儿不孝让爹娘担心了。女儿和相公恩爱互敬。请娘放心。”骆夫人赶忙扶起骆嫣,长叹一口气。“一辈子不长。娘只想你过得开心。娘知道你当初委屈着自己嫁去荣家……” “相公是女儿自己选的,哪有委屈!何况相公一点不傻,对女儿宠爱依赖,女儿真的很开心。”骆嫣抢过话题,展眉笑着,脸上不禁飞起两朵红云。 骆夫人不敢相信,正要问仔细。宝珠姨娘进来了,骆嫣和宝珠姨娘见礼,话题又扯到别的,骆夫人也不方便再细细打听荣玘什么。 晚饭过后,柳儿沏了香片端上来。 宝珠姨娘道:“这香片是骆婵让人捎来的,老爷最喜欢喝这种味道,说是回甘醇厚还养胃,我嘴巴不灵,也尝不出个好坏。今儿骆嫣回家来,我就拿来给姐姐尝尝,正好让骆嫣也品鉴品鉴,想来这香片在荣家只是寻常的东西,哪有老爷稀罕的那么好呢!” 骆夫人端起茶杯轻轻掸了掸浮叶,呡了一口,道:“这香片的味道自然是极好的。”骆嫣却看到骆夫人的嘴唇都未湿,显然骆夫人根本没喝出什么味道。 骆嫣心里不是滋味,宝珠姨娘却一直让骆嫣喝茶,又说骆婵隔三差五的就让人捎些香片珠翠钗环回来,宝珠姨娘根本戴不着,何况江都这小地方,戴出去也太招摇了…… 骆夫人笑笑,“骆婵一直就有孝心,如今嫁人了更加懂了尽孝之道……” “女儿好还得女婿好才行!若是骆婵日子过得不好,哪有心思给我尽什么孝心呢!”宝珠姨娘笑得花枝乱颤。 骆夫人默默地喝茶,骆嫣也不好接话。气氛尴尬莫名,这时艾儿在门口禀骆世子回来了。 宝珠姨娘马上迎出去,挽着骆世子进了门。骆嫣起身给骆世子见礼。骆世子惊诧地看着骆嫣道:“你回娘家了?”骆嫣点点头。 “你和那个傻子过不下去了,回娘家了?”骆世子脸上看不出悲喜。 “女儿只是回来看看爹娘,明儿一早就回扬州去。”骆嫣奇怪骆世子怎么会这样问。 骆世子走到太师椅前坐下,“嫣儿不用瞒着爹了,爹什么都清楚。你和傻子如今连个像样的屋子都没有,住在四处漏风的竹屋里,那得过什么样的日子……” 宝珠姨娘眼神有些躲闪地拦住话题,“相公莫要提骆嫣的伤心事了……回来了就好!” 骆嫣奇道:“爹都知道些什么?哪里听来的。” 骆世子也不回答,抚膝叹了一声,“只怪爹无能,才让最心爱的女儿受了委屈。明儿你也别回去受苦了,让傻子把休书捎来,爹养着你。” “看老爷说的,哪有女儿一辈子养在家里的。养大养成仇!到时再给骆嫣寻个殷实人家嫁了就好。”宝珠姨娘讪讪地笑着。 骆夫人一直被忽视地坐在一边,这时忍不住插话说骆嫣只是顺道回来,好女不侍二夫,哪有让女婿休妻的道理! 宝珠姨娘敛了笑看着骆世子。骆世子侧身望了一眼骆夫人,“你就不心疼女儿?当初错了我就不怪你了,如今你还想让嫣儿在那里受苦。那个傻子在荣家根本没人理会,一日三餐都不如咱们,听说傻子还把房子烧了,傻成那样,万一哪天犯了傻劲,咱们嫣儿可还要不要活命……” 骆嫣一听这话,生气了,“爹听来的都是什么话!我们园子失火与我相公无关,我和相公一起努力,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的。断不会有三餐不济的状况!” 骆世子摆摆手,“不要多说了,我刚谋到一个差事,你就安心在霁园呆着。明早我就差人去扬州……” 骆世子话音未落,柳儿在门外说二姑爷荣玘来了。 “什么?”屋里的人都愣住了。骆世子一拍大腿,“傻子来得正好,这就让他把休书写了,倒省事了!让他进来。” 骆夫人望向骆嫣,骆嫣也疑惑荣玘怎么会来呢……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二章 贤婿 骆嫣怔怔地看着荣玘进门。荣玘朝骆夫人和骆世子深施一礼,缓声道:“小婿见过岳父、岳母大人。”荣玘又朝宝珠姨娘施了一礼,“姨娘安好!”荣玘脸上露着春风拂面的笑。 骆嫣这时才反应过来,忙走上前拉住荣玘问,“相公,你怎么来了?” “傍晚时我和师傅去染坊看新制的匾额,听染坊的师傅说娘子和玖儿来江都了。我放心不下,就急急地赶了过来。还好娘子在岳丈家,我一路上还怕扑个空与娘子错过了……” 骆世子眨眨眼睛,才回过神来,眼睛盯在荣玘身上,一时语塞。骆世子又向骆夫人投去探寻的目光,他怕错认眼前这个说话流利、目光盛着笑意的男子,是不是当初他见到的傻女婿。 骆夫人请荣玘快坐,又喊艾儿去沏茶来,“就沏骆嫣回门时带的雨前碧罗春。”骆夫人特意强调。 “岳母大人怎知小婿最喜碧罗春,一定是娘子说的对吗?”荣玘揽住骆嫣一同就坐在骆夫人身边。骆夫人脸上的神情仿如春暖花开,终于长舒了一口心中的怨气,“嫣儿也喜欢雨前绿茶……”骆夫人欢喜地看着骆嫣和荣玘,不理会骆世子的眼光。 宝珠姨娘掩嘴笑道:“姑爷大老远追来难不成是怕骆嫣跑了啊!” 荣玘起身恭敬地回道,他是担心骆嫣一个人出门路上不安全,现在见到骆嫣平安才放心。荣玘又侧身拉着骆嫣的手,让骆嫣以后不可不和他说一声就一个人出远门,以免让他担心不安。 荣玘关切之情自然流露,“到时我爹娘也会怪罪我没有看护好娘子。那为夫罪过就大了……” “贤,贤婿。”骆世子有些语结,“你一个人来的?” 荣玘抚额道:“看我,一见到娘子高兴过了头,差点忘了……杨林快把带来的礼物抬上来。”众人一齐望向门口。 杨林抱了一个青釉卷缸进来放到八仙桌上。骆世子走过去仔细打量,不时伸手轻敲两下,嘴里不住地赞叹。“色如玉、明如镜、声如磬。这就是龙泉窑的青釉冰纹卷缸?” “岳父见多识广,一见便看出这是龙泉窑出的。我时常听娘子说岳父大人博古通今,喜藏古董字画。特意带了这个卷缸给岳父大人盛放字画,希望岳父大人喜欢。”荣玘拱手笑道。 骆世子多年没受人如此礼敬,荣玘的话句句入心。骆世子喜欢古董珍玩不假,可这些年为了生计。都被他当的当卖的卖,所剩无几了。骆世子一时唏嘘。抚着卷缸上的冰纹,眼里竟蒙了雾。 荣玘像变魔术似的又从卷缸里拿出一个画轴,双手捧给骆世子。“这是小婿孝敬岳父的画作,请岳父大人不要嫌弃拙作顽劣。”荣玘笑得纯净自然。毫无巴结之意却又让人心生欢喜。 骆世子打开画轴,骆夫人和宝珠姨娘都凑过去观看。骆嫣也好奇地走近了看。屑金宣纸上是一幅水墨淡彩荷花图。骆嫣觉得眼熟,猛然想起被烧了的屏风上的荷花和这幅画上的荷花很像。 “相公什么时候画的这幅画?我怎么不知道呢?” “这幅画是我到丰园第一天就画的。师傅给我裱起来,今天全当一份薄礼请岳父岳母大人笑纳。”荣玘又躬身一礼。 骆世子看着画卷。难以置信地样子。好半天才问这画真是荣玘画的?荣玘说两位师傅稍稍修改了几笔,还盖了印章。 骆世子细看红红的四方印章,突然激动得手发抖,颤声说:“不得了,贤婿的师傅竟是他们!” 骆夫人忙问是谁,宝珠姨娘盯着画作看不出个所以,不以为意地说,“什么呀?没看出什么?” “你懂什么!这两位可是书画大家……没想到竟是贤婿的师傅!快去摆上酒菜,我要和贤婿喝上几杯,今夜不醉不归!” 骆夫人忙出去安排酒菜,宝珠姨娘讪讪地说夜深了告退回房休息。 骆世子已忘了要让荣玘休妻骆嫣的话,一口一个贤婿地和荣玘畅谈到三更鼓响,才意犹未尽的散了回房…… 第二日骆嫣和荣玘早早起床,向骆世子骆夫人告辞要回扬州。骆世子一再挽留,荣玘笑望着骆嫣,“我听娘子的安排。”骆嫣说家里的染坊和山上的一片地都要运作,现在正是忙的时候…… 骆世子才不强留,依依不舍地送骆嫣和荣玘到门口,一再嘱咐他们时常回来看看。骆世子要寻个机会和荣玘下棋,必须大战三百回合…… “那得求岳父承让。”荣玘笑得春风拂面,揽着骆嫣一起上了车。马蹄嗒嗒,车子出了巷口已经看不见了,骆世子还站在门口不想回去。 “别看了,都走远了!”骆夫人柔声道。 “我这贤婿真是好,琴棋书画样样来得。”骆世子笑得合不拢嘴。骆夫人抢白道:“你不是让他休妻,让嫣儿回家另嫁吗?” “为夫什么时候说过这混账话!这么好的女婿心疼还来不及呢……”骆世子抬步进门,怪恁地看了一眼骆夫人,“我说呀,妇人就是小肚鸡肠!以后休要再说这话。看着他们夫妻恩爱和睦,我这心里真是高兴。赶紧给我预备差服,我得去县衙听差去了。” 骆夫人掩嘴笑着,挽了骆世子的胳膊一起朝她房里走去。宝珠姨娘垂头低眉跟在身后,又恢复了往昔柔顺的模样…… 骆嫣和荣玘在玲珑绣坊取了挂布和帘子重又上车往扬州去。 曹嬷嬷和妩儿目送骆嫣的车走远,曹嬷嬷还回不过神。刚刚荣玘有礼有节,还额外多付了曹嬷嬷十两工钱。曹嬷嬷被荣玘的气度风范给惊着了。 曹嬷嬷拍了拍妩儿的手臂,“刚才那个真是骆嫣的相公?” “当然是了,不然二小姐怎么会揽着他的手臂呢!” “没看出来傻呀!还有玉树临风的气度,是不是外面谬传了。我当初也是听骆婵说的呢……”妩儿笑笑,“大小姐一贯和二小姐争高低,也许是故意放风让人贬低二小姐吧!婆婆以后不要再谬传了才好!” 妩儿拉着曹嬷嬷进了店铺,妩儿的担心也烟消云散了,想想当初在后院让骆嫣仔细考虑要不要嫁个傻相公孤独寂寞终老,妩儿不禁莞尔,骆嫣从来都是兰质慧心,倒是他们这些浊人看不清世事…… 出了江都,马车上了驿道,车外的风不时撩起骆嫣的发丝,荣玘总是帮骆嫣拢好在耳边。“娘子的胭脂记越发红艳了!” 骆嫣怔了一下,忍了心里的酸楚,是呀!再过不到十天,胭脂记就会开始蔓延了吧! 荣玘见骆嫣突然情绪低落,问她怎么啦? “没什么!我只是奇怪相公怎会送那些东西,还会说那许多话。” 荣玘笑着抚了抚额头,“都是师傅教我的,那个卷缸也是师傅买的……” “两位师傅真好,我们回去得把银子还给师傅!”骆嫣揽住荣玘,荣玘拥着骆嫣,两人一时陶醉在江南清风和煦的艳阳里……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三章 天赐 将近午时,马车进了扬州城直奔染坊。骆嫣撩开车帘,见染坊前围了一群人。荣玘跳下车扶骆嫣下来。荣玘拨开众人,见两位衣着不凡的中年男子,仰头望着染坊门上的牌匾在说着什么。 荣玘客气地问两人有何贵干,挡在染坊门前,进出多有不便。两人回头问荣玘是染坊的老板?荣玘笑望着骆嫣。 “噢!原来是位女老板。”那两人颇显惊奇,其中一人问骆嫣门上的匾额可否卖与他。骆嫣摇摇头说,哪有做生意卖招牌的呢! “姑娘说得也对!敢问给这招牌题字的人在哪里?” 骆嫣想起姚师傅的话,不便透露。那两人颇显失望,又请求能否进染坊里参观一下,他们也有采买布料的需求。 骆嫣很高兴正要带两人进去,荣玘拉住骆嫣,问两人是布料商人?两人一个说是,一个说不是,说完两人互相看了看,面露尴尬。 “我们千禧染坊新张不久,内里还显杂乱,不便请二位进去。二位还是请回吧!”荣玘客气的打发走了二人。 骆嫣不明白荣玘的用意,“相公怎么有生意也不做呢?” “我看二人不似普通商人,咱们染坊现在只染了一种布,只怕是有心也无力接待他们。还是等时机,把染坊的工艺摸熟了再说。兵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骆嫣看着荣玘翕动的嘴角,不禁心生佩服。只不过在路上和荣玘大致说了一下染坊的情况,荣玘竟往心里去了。荣玘考虑问题要比骆嫣仔细周全多了! 在染坊放下杨林和荣六,骆嫣就急着要去推销两个布帘样子。她相信有了成品样子,这批粗布必定好卖出去。 “娘子不如先回家歇息一会。咱们一起想想看,还有什么更好的销售布料的办法没有?”荣玘笑着拉住骆嫣的手又上了马车。 玖儿嘻笑着坐在车头撩着车帘看风景,回身脆声道:“奴婢觉得三爷今天特别沉稳大气,这回有三爷帮小姐谋划,小姐就不用那么操心上火啦!” “坏丫头,我哪时操心上火啦?” 玖儿吐吐舌头,又专注地看着街边的风影。在她眼里扬州的繁华总也看不尽。 荣玘笑望着骆嫣。“凡事尽力,成事在天。太过焦躁只会伤身,我可不许娘子伤了身子。” 骆嫣脸上一红。在荣玘手心里捏了一下。荣玘笑得更深了,握着骆嫣的手使了点力,骆嫣只好求饶。荣玘悄声说,这么快就求饶了?时辰尚早…… 骆嫣抽出手。怪恁道:“相公怎地变坏了?难不成也是师傅教的?”荣玘纯净的眼神全是委屈,“若是娘子不喜欢。我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说着又把骆嫣的手拉过去,骆嫣没坐稳,整个人都倾在荣玘的怀里。荣玘低头看着星眸闪动的骆嫣。情不自禁地含住了她花瓣似的唇…… 午时的长街,阳光透过浓荫,在青石路上撒下细碎的光点。街上行人都倦倦地打着哈欠。骆嫣和荣玘下了车。抬眼见荣府的府门敞开着,守门的小厮倚在门框上打盹。 骆嫣奇怪。按说这时荣府该是大门紧闭,各院都在安静地午睡……骆嫣挽着荣玘抬步进了府门,守门的小厮猛地惊醒,叫了声三爷三奶奶安。 骆嫣问他怎么不关上门。小厮忙说是府里来了客人,已经呆了快两个时辰了,还没走,他都不好关门。贵客在不可关门谢客,这是荣府的规矩。 “是哪院的什么客人?”骆嫣望了望府门一侧排成一溜的华盖车,看来客人派头不小。 “是来给四爷提亲的,奴才也不知是哪门哪户的小姐,只知道是个大官,比大老爷和二老爷的官都大……” “四弟要娶亲了?真是大喜事啊!”荣玘显得很高兴,他对荣珏曾娶朱杏茹的事毫无印象,以为这是荣珏第一次相亲娶妻。 骆嫣却皱了眉头,荣珏不是去京城和朱杏茹的爹娘发誓要停娶三年吗?这亲相得可真是快!既然荣玘觉得荣珏娶妻是喜事,骆嫣不想让荣玘知道过往,何必让荣玘不开心呢! 回到沐熙园,园子里静悄悄的。“师傅他们应该都睡了!”荣玘望了一眼两位师傅紧闭的房门,拉着骆嫣轻手轻脚地回到自己房里…… 骆嫣哪有心思午睡,荣玘催了她几次,骆嫣还是坐在书案前,展了白纸涂涂抹抹,计算着染坊的细帐。 “娘子是否有什么法子了?能否说来听听。”荣玘不知何时站在了骆嫣身后。 “我想直接去找扬州最大的瑞祥绸布庄老板,让他把咱们的布收了。” 荣玘沉吟了一下,“昨日听两位师傅说,衣料用布太过复杂……以千禧染坊目前的状况,恐怕一时做不出来。”荣玘见骆嫣沉默,抚着她的肩膀。“千禧染坊可以另辟蹊径,不做衣料生意,娘子既然出的样布做了帘布,不如直接找到装饰销售的门路。” 骆嫣眼里燃起兴奋的目光,“对呀,我为何没想到呢!只想着找布商去卖,原来可以和山上的石头一起做建筑装饰来用。” 骆嫣高兴地跳起来拥住荣玘的脖子,“相公好棒!总能让我茅塞顿开!” 荣玘笑着拢了拢骆嫣的头发,“娘子聪慧过人,我不过是正好说在了娘子前面罢了。好了,现在可以上床歇歇了吧!” 一路颠簸,骆嫣的确是困了。这一睡不要紧,再睁开眼时,已经日斜西山。骆嫣急忙下床,拍着荣玘快快醒来,“两位师傅要骂你了,荒废了一天不学功课!” 荣玘也赶紧起身,两人收拾好出门,才发现江夫人和荣永禧正坐在院子里说话。 江夫人手里捏着针线在绣枕帕,抬眼瞧见骆嫣和荣玘出来,忙放下手里的活计,“你们总算醒了,知道你们去江都一路劳累,我们都不敢叫醒你们。” 荣永禧站起来走到荣玘身前,拍了拍荣玘的肩,“荣玘啊!你两位师傅让我明日就送你去南山书院,说是只要两月,你也可以去参加秋试。” 骆嫣四下望望不见房、姚两位师傅,忙问二位师傅去哪了?荣永禧掩不住心里的喜悦,“二位师傅说荣玘自有天成,他们只教了荣玘三日,便觉荣玘的天份已凌跃他们之上。二位师傅晌午就告辞出府了。” “什么?两位师傅走了?”荣玘心急地要奔出门去。 “荣玘,不要找了!我想你的两位师傅都是隐世高人,你能遇上他们是天赐机缘!两位师傅既然要走,咱们也强留不住。” 荣永禧有些感慨,回身望着江夫人,“难怪慧介禅师说咱们的玘儿是罗汉下凡、罗怙罗尊者转世。就连二位师傅都说玘儿有天赐之才,绝非等闲,我们荣家真是有幸啊!” “慧介禅师真是这样说的?”江夫人惊得睁大了眼睛。 “那还有假!”荣永禧又拉着荣玘道,“明日就送你去南山书院,这次可不许再想家就任性往家跑了,爹娘的心都系在你身上了,你一定要争气!” 骆嫣听得云里雾里,这时才反应过来,又要与荣玘分离,她不舍地望向荣玘。荣玘给她一个春风拂面的微笑……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四章 春宵 荣玘第二日便要去南山书院学习,骆嫣突然万分不舍。晚饭后骆嫣挽着荣玘步入桃林散步,沿着溪水,骆嫣讲起初见荣玘时的样子,“那时你穿着月白的长袍,手里挥着一杆扑蝶的网纱,就那样笑着走进了小铁门里……” 荣玘搂紧了骆嫣的腰,侧头笑望着骆嫣晶亮的眸子,听她细说从前……他依稀中的印象,骆嫣仿似与他相识已久,一见如故。骆嫣说完,荣玘揽她入怀,抬起她的下巴,“原来你早就对我有意……” 骆嫣撅了嘴,“哪有!我当时只觉得你这样的人才不会嫌弃我,我也乐得自在逍遥……”话未说完,荣玘闪亮的眼睛已贴在骆嫣的眼上,鼻尖顶着她的鼻尖,嘴唇碾在她的唇上…… “我为什么要嫌弃娘子……喜欢都来及……也许我们错过了许多良辰美景……以后一定好好珍惜每一刻”荣玘喃喃的话语,融进骆嫣的心里,这一刻的爱是真实的,那么两月之后荣玘还会这样说吗?骆嫣莫名地浑身颤抖起来…… 一刻春宵千金难买,旭日东升时,骆嫣便有了深刻体会……荣玘睡得很香,骆嫣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荣玘醒了,一双眼里还如昨夜一般闪着似水柔情。“两个月很快!”荣玘起身又拥住骆嫣,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骆嫣听。 “该出门了,别让公公来叫就不好了。”骆嫣忍着心里的悲伤,起身下床收拾好行装。 江夫人泪眼婆娑地送到府门前,荣永禧让江夫人不要这样,以免荣玘牵挂不舍。江夫人抹了抹眼睛,强自欢笑。 骆嫣见荣永禧这样说江夫人。她更不敢抹泪,一直强自欢笑着和荣玘分别上了车。钻进马车,骆嫣的眼泪才哗哗流了下来。玖儿递过丝帕,“三爷去学习这是好事,说不定秋试就能中个秀才呢!小姐也就熬出头了。沐熙园也有盼头了……” 骆嫣撩起竹帘一条缝,偷偷望向走在前面的马车,荣玘也撩了车帘向后看骆嫣的马车。骆嫣忙放下车帘。玖儿又撩起竹帘向前望去。“小姐。三爷一直看着咱们的车呢!你快来看呀。”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骆嫣咕哝一声。玖儿脆声道:“说得也是,不过两个月三爷就回来了,到时再准备一下就可以去京城参加秋试了……” 不过两月?是呀!两月以后骆嫣还是原来的骆嫣吗?胭脂记!骆嫣下意识地抚着额头。那里还有荣玘的吻香……骆嫣仿似被烫了一般弹开手,浑身顿时酸软难支,昨夜的缠绵这时才觉四肢百骸被抽空了一般…… 骆嫣缓过神来,望了一眼车箱地上卷着的帘布。“去湖边的何府!” 何府看门的小厮认出了骆嫣,忙笑着说姑娘来得真巧。我们小爷昨晚上才回来。这会只怕还睡着呢! “何小爷旅途劳顿辛苦了,我还是在这里等他起身才进去吧!”小厮忙说快请进府里等吧,“要是让小爷知道奴才怠慢了骆姑娘,奴才可受不起责罚。” 小厮在前面引路。带骆嫣到了何昆仑屋外的风亭里候着。小厮恭敬地退出亭外,朝经过的小丫鬟说了几句,不一会小丫鬟送了香茶进来。“让姑娘久候了。先喝杯茶润润喉,我们爷一会就该起了。” 小丫鬟转身要走。骆嫣问她叫什么名字?“奴婢菩提,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的菩提。是少奶奶的贴身侍女。” “好名字!多谢了!”骆嫣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小丫鬟笑咪咪地退出亭外。骆嫣见这小丫鬟模样憨厚,说话却伶俐,和何昆仑的娘子韦氏性格迥异。倒不是人常说的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婢…… 菩提不一会又来到风亭,请骆嫣去屋里叙话。到了门口,菩提叫住玖儿,让玖儿跟她去园子里看看。骆嫣朝玖儿点点头,玖儿便跟着菩提朝园中走去。 骆嫣推门进屋,屋子很大,四窗都卷着竹帘。外间屋里没人,透过清透碧玉的珠帘朝里间望去,屋里似有人影闪动。骆嫣止了脚步,在外间屋里朗声叫了一声“何小爷安,骆嫣多有打扰了。此次前来想和何爷说说染坊和石头地的事。” 屋里没有动静,却飘来新燃的一缕檀香,蕴蕴的香气弥漫在屋子里。骆嫣觉得奇怪,又叫了一声,屋里还是没有动静。 骆嫣觉得不宜久留,“既然何爷不便叙话,那么骆嫣先告辞了,改日再来打扰。”骆嫣退身到门边,正要转身出门。珠帘啪嗒一声挑起,韦氏站在珠帘颤动细碎的光影里,慢声道:“骆姑娘请留步!” 骆嫣怔了一下,见韦氏身后再无人出来,知道何昆仑并不在屋里。骆嫣给韦氏施礼,叫了一声“嫂子”。 韦氏上下打量着骆嫣,细白的脸上神情淡然如玉。她随手放下珠帘走了出来,伸手做个邀请骆嫣坐下的姿势。骆嫣稳稳坐到椅上,静等韦氏开口。 “骆嫣姑娘还是叫我韦姐姐或者惜月姐姐吧!我更喜欢与你姐妹相称。”韦氏望着骆嫣的眼睛,声音温和听不出悲喜。 “那骆嫣就叫惜月姐姐好了。”骆嫣笑道,也回望着韦惜月闪烁的眼眸。 韦惜月这时倒不自然起来,起身在屋里来回走着,“骆嫣姑娘一定奇怪,我怎么会和你在此说话,我相公还未起身,是我叫菩提引你过来。”韦惜月平息了一下有些气急的呼吸,复又坐下,神情淡定了许多。 “姐姐猜得不错,妹妹正想问呢?”骆嫣依然笑道。心下已了然刚才若是骆嫣进入内室,必定引得韦氏怀疑她和何昆仑有狗苟蝇营之事…… “不瞒你说,我是有些私密的话要和你说。”韦惜月翕动嘴角,思虑着心事如何说出口。既然刚才一试,骆嫣和何昆仑并无龌龊,现在不如就顺水推舟,讲起她思谋已久的计划…… “我听说荣府明年春天会有大丫鬟出府,我想给相公讨一个做侍妾,不知妹妹能否帮忙?” 骆嫣敛了笑,“惜月姐姐怎会有此意?哪有女子愿意为相公纳妾的!” 韦惜月叹了一声,说道她入府多年,膝下生养了三个孩子,身子却一天不如一天地不堪床事,何昆仑对她虽然还和从前一样恩爱,但是韦惜月不忍何昆仑正值壮年就断了房事。何家老太爷、老爷都让何昆仑纳妾,他却说天下女子都一样,说什么都不愿意纳妾。仿似对********已失了兴趣…… 韦氏担心何家老太爷会以为她从中作梗,便想何昆仑不想正经纳妾,不如找一个侍妾服侍,她也乐得个轻闲和贤惠的美名…… 骆嫣听完,不知该如何形容此时心情。荣春娘为了争宠、韦氏为了公公家的欢心都肯让别的女子与己共享一夫,骆嫣可做不到! “荣府大丫鬟出府都由掌事的夫人作主,我可以帮惜月姐姐参谋一下,可以请惜月姐姐来荣府看看才好下定论。” 韦惜月笑了,和骆嫣约定第二天就去荣府瞧瞧几个大丫鬟哪个合适…… 韦惜月领着骆嫣到了何昆仑书房,何昆仑惊讶地看着骆嫣怎么和韦氏姐妹情长起来……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五章 棘手 骆嫣挽着韦惜月走到何昆仑身旁,“我与惜月姐姐一见如故,上次酒宴之上便有结识之意。今日机缘巧合,让姐姐抢了先,先认了骆嫣妹妹。以后何老板便是骆嫣的姐夫了,骆嫣可学着姐夫的样教我相公怎么爱娘子呢!” 何昆仑哈哈大笑,问荣玘怎没随着一起来,知道荣玘去南山书院了。何昆仑惊讶的神色好似发现了宝物。连声道,“我看荣玘就非等闲之辈,没想到认了房姚两位师傅进步神速,竟然去南山书院修习,那里可都是奔着仕途去的俊才。四爷荣珏不是也常在那里吗?” 骆嫣不置可否只是笑望着何昆仑。韦惜月却滔滔不绝说起荣珏的妙事。骆嫣这才发现在扬州女子心目中,荣珏是何等样的绝俊风流……殊不知荣珏私底下却是人面兽心! 菩提在门外报何老太爷请何昆仑过去前厅说话。何昆仑问是否有什么事? “奴婢不知何事,不过府里来了两位贵客,正在前厅和老太爷叙话。” “是什么样的人?”何昆仑奇怪何老太爷一向幽居府里不见外人,除了偶尔房姚两个怪老头过来和何老太爷嬉笑逗闷,再没生人来。 菩提说是两位穿了锦袍的客人,看样子像是京官,奴婢听老太爷称他们织造司府史…… 何昆仑噢一声,让韦氏取了束带系在腰上,走到门口何昆仑回身让骆嫣和他一同前去。骆嫣怔了一下,韦氏忙问女子上前厅和生人说话似乎不妥! 何昆仑笑道不碍事,那两人应该是老太爷的门生,骆嫣做的生意和他们的需求正好合适…… 骆嫣听到这话,猛然明白。京中织造司,那不正是掌管布料与装饰的官衙?骆嫣和韦氏告退,快步走到何昆仑身边,两人一齐往前厅去。 韦氏扶在门边,望着两个人的身影在长廊转角不见了,不由叹了一声。 一个月前韦氏出府散心,偶遇荣府的程夫人带着朱杏茹采买衣料。程夫人告诉韦氏何昆仑经常去荣府探望骆嫣。程夫人的笑容意味深长。当时朱杏茹还特意说荣家三爷是个傻子不懂人事。让韦氏不得不起疑心…… 今天骆嫣虽有礼有节,但瞧何昆仑对骆嫣的热情劲,韦氏心里还是泛着酸意。韦氏叫菩提跟去前厅看着。有什么事回来再禀…… 骆嫣跟着何昆仑进了前厅,猛然瞧见厅上坐着的两人,正是昨日在染坊门前要买匾的人。 何老太爷瞧见骆嫣,“哎呀骆嫣啥时来的。也不说一声,好让我也跟着热闹热闹。你相公和他两位师傅呢?好几日没见两个老怪物。还怪想的……” 骆嫣给何老太爷见过礼,忙赔罪说清早前来,不敢打扰了何老太爷的清静……若是老太爷喜欢,下次一定叫上荣玘一起过来陪老太爷下棋…… 何老太爷给骆嫣介绍厅上坐着的两位客人。骆嫣一一见礼。何昆仑和二人热情地称呼叔伯,果然是关系不浅。 “二位叔伯,我特意请骆嫣姑娘一并过来。就是有个不情之请。” 厅上二人正打量着骆嫣,听何昆仑此话哈哈笑了起来。一个面黑方脸的官人道:“贤侄不说。我也能猜到一二。放心!千禧染坊的布我们包了。” 何昆仑怔住了,疑惑地望着骆嫣。骆嫣忙又深施一礼,“多谢两位大人厚爱,千禧染坊一定不负所望,做到工艺极致,成本至低……” 圆面的官人笑了,“姚阁老收的徒弟肯定不差,交给你们做布我们放心。就冲那块匾也值得交给你们……” 骆嫣怔住了。何昆仑有些激动,“原来二位叔伯都知道了!姚、房二位阁老避世隐居,我怎么央求都不肯收我为徒,却收了唯一的徒弟,就是骆嫣姑娘的相公。这真是天意啊!” “那可不是唯一的徒弟,还有当今的圣,”黑面方脸官人咳了一声,瞅着圆面官人,圆面官人忙又说,那为何不让老太爷和二位阁老求求情呢?” 何老太爷捋须笑道:“昆仑资质不够,拜两个老怪为师,那不是为难他们吗?昆仑自己也会学着累得荒!” 骆嫣这才惊觉荣玘的两位师傅在朝中得到如此敬重,圆面官人的话里有话,难道当今圣上是两位师傅的学生?那荣玘当真是天赐机缘啊…… 骆嫣从何府出来,何昆仑一直送到府门口,“骆姑娘可知道山上采石的情况?”骆嫣说这几日忙着染坊的事,没功夫去山上看,出了什么事吗? 何昆仑沉吟一下,“骆姑娘还是去山上看看,现在采石场应该小有规模了,采石工人也该正规管理起来……在采石场的那个丫鬟是不是叫栖凤?” 骆嫣点点头,何昆仑陪骆嫣走到府门外掩在石狮子后,“何某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何兄有话请直说。”骆嫣有些紧张。 “前几日何远跟我说他想娶栖凤……”骆嫣有些吃惊。何昆仑望着骆嫣又说,“我听说山上有个叫田勇的,昨儿和何远打了一架,何远今天还躺在差房起不来。” “你是说何远和田勇为栖凤打架?” 何昆仑点点头。骆嫣眼神凌厉起来,田勇壮硕高大,腼腆白净的何远哪里是田勇的对手!田勇是栖凤村里打猎的好手,当初栖凤找他来石头地干活还费了一番力气,山上的工人都听田勇指挥。若是为了栖凤山上闹起来,那可不是玩笑! 骆嫣谢过何昆仑就要上车,何昆仑担心地说,采石工人他可以帮忙从外面请……“有事尽管找我,何某一定倾尽所能帮忙。” 骆嫣眼里一热,笑着朝何昆仑挥挥上了车。何昆仑目送着骆嫣的马车走远,心里感叹一个女子要撑这么多事真是不易! 骆嫣回到染坊,将千禧染坊被收为官家布坊的消息告诉了大家,大家欢呼起来,常轩忙叫杨林快快去把全部的粗布抬来,今天就染好。过两日染完三遍,定了色了就可以出货卖钱了…… 骆嫣叫上荣六,又上了马车直奔栖霞山……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六章 信服 栖凤这阵子为了稳住田勇,没少费心,给田勇做新鞋,裁新衣,栖凤妈经常开小灶给田勇做好吃的…… 可昨儿因为何远给栖凤买了一副耳环,田勇看见了火冒三丈,说何远敢跟他抢女人。田勇拄着铁镐站在高坡上,“这采石场哪个不知栖凤是我田勇的女人!你小子不想活了?” 何远拉着栖凤的手,“你告诉他,你根本不喜欢他,你要嫁给我!我和我家主子都说过了,我家主子肯定会给我做主去荣府求娶你……” 何远的话未说完,田勇从高坡上跳下来,举起铁镐就打,要不是何远躲得快,只怕一铁镐下去,何远的小命不保…… 今天何远没来,栖凤知道何远伤得不轻,昨儿是被何府的差人抬回去的。田勇半卧在高坡上翘腿晃着,不时吹个口哨,眼神却溜在栖凤身上。栖凤觉得浑身不自在,起身喊大家休息得差不多了,该继续干活了。 有人起哄,田头还没说起来干活呢,急啥! 栖凤有点沉不住气了,她知道必须得哄着田勇才行。只要熬到立冬,石头地停工了,栖凤就可以回到荣府沐熙园了…… 栖凤朝田勇卧着的高坡慢慢走去,田勇笑咪咪地看着她,腿脚晃动得更欢了。 “站住!”骆嫣从坡侧走了过来,“栖凤你去把帐簿拿来。”骆嫣声音威仪不容抗拒,田勇晃动的腿停了下来。抬眼看着骆嫣,“三奶奶来了!”田勇慢吞吞地起身。 散在四处歇息的工人见田勇起身也都纷纷爬起来,静静地观望着。 栖凤取了帐簿交给骆嫣,骆嫣手拿着帐簿扫视了众人一眼。“大家上个月的工钱可都领到手了?” 有人点头,有人莫名其妙地怔望着骆嫣。 “今儿初几了?” “三奶奶,今儿是七月十九。”栖凤也不明所以地望着骆嫣。 “刚好离上次发工钱半个月。”骆嫣抖了抖帐簿,“荣六,你去那边支张桌子。大家既然都不想干了,就去那边把半个月的工钱支了吧。我骆嫣请不起大家!”骆嫣把帐簿扔给栖凤,让她按着帐上名字给大家派工钱。 这时工人们明白了。有人急了。一家子就靠这份工钱活命呢,哪能说不干就不干了呢…… “三奶奶,我们没说不干呀!我们不走……” “哎哟各位!你们倒是做个想干的样子来给三奶奶看看呀!就这么四下散着。奴才都看出来各位是不想干了,不如拿了工钱走人,说不定还有更好的出路呢!”荣六走到栖凤娘派饭的木架前,栖凤也跟了过去。 没人往荣六跟前去。都埋头开始干活。田勇一直不吭声,这时也扛了铁镐往半边采石场上刨了起来。 石头地里顿时一片雕凿声。骆嫣又站了一会,走到荣六跟前,“我有话要和栖凤说。”荣六知趣地躲到远处。 栖凤心里格愣一下,骆嫣多日不来。栖凤不知道骆嫣都知道些什么,栖凤垂头沉声不语。 骆嫣坐到破椅上,静静地看着栖凤。栖凤当真心慌起来。“奴婢尽力了!可是他们偶尔还是会怠工……” 骆嫣从大茶壶里倒了一碗茶,慢慢喝起来。依然看着栖凤不说话。栖凤讪讪地拎过茶壶添上水。“奴婢想在立冬以前尽快把这一片地的浮石采出来,明年开春就可以深挖,听何远说,这地下面的英石品质更好,更精贵……” “你到底是喜欢田勇还是何远?”骆嫣慢声道。 栖凤止了话,怔望着骆嫣,复又转了眼波垂下头,又沉默起来。 “我想你也不用明年出府嫁人了,如果现在有合意的,我可以和夫人求情,让你早些嫁了,以了你的心事。” “不,奴婢,奴婢不想嫁……”栖凤抬眼望向骆嫣,眼里的惊慌躲不过骆嫣的眼睛。骆嫣已明白栖凤在何远和田勇面前,不过是想证明她的魅力,难道栖凤还想着荣玘? “我当初也和你一样不想嫁人,若是我娘提起,我就说要去庵堂出家。为这,我娘还让我跪着,打过我嘴巴!”骆嫣悠悠地说着。 栖凤扑通跪下,“奴婢不想骗三奶奶,奴婢不是不想嫁人,奴婢是没有中意的人……”栖凤说完,听到身后砰地一声,她回头看去,田勇手上的铁镐掉到地上,神情悲愤地怒望着栖凤。 栖凤起身要去安抚田勇,骆嫣咳了一声,栖凤停了脚步。 “田勇为人实诚,又孔武有力,是个当家的好男人,你和他一起过日子,夫人放心,我和相公也可以了了一桩心愿。”骆嫣静静地望着栖凤。 栖凤又垂下头。骆嫣让田勇过来,“栖凤在府里时就内向腼腆,不喜欢说出心事!我回去就和夫人说,看看能不能减免了你替栖凤赎身的银子……以后你要对栖凤好,不然我可不依!” 田勇被突然来的喜悦冲昏了头,高兴地上前要拉骆嫣谢恩。荣六忙伸手挡住。田勇搓着双手,给骆嫣鞠躬,“田勇谢过三奶奶,今后誓死愿为三奶奶效犬马之劳。” 骆嫣笑了。荣六插嘴道:“哪用誓死那么严重,好好干活才是正道。” 田勇连声嗯着,骆嫣让田勇召集大家过来,宣布以后采石场采用优选当班制和众议制,当月采石量最多的人负责下个月采石场管事,负责分派采石划片区域,负责召募新人和分派工钱。并有额外管事奖赏20两。 底下人轰地炸开了锅,有人开始摩拳擦掌。 骆嫣继续道,采石量第二和第三的协同管事,必须三人达成一致,划片区域和工钱计算才有效。协理管事每月奖赏10两。当月采石量超过上月采石量的部分,销售的银子将拿出部分,人人有奖赏…… 众人掌声响成一片。这样人人都有了盼头,都有动力,哪有不欢喜的道理呢! 栖凤呆立在一边,眼神有些飘忽,自采石场开张以来,都是栖凤掌事,有时划分采石区块,难免偏心她的家人,别人都知道栖凤是荣府里出来的人,也不敢说什么…… 栖凤利用田勇对她的好感,专找最难采的区块划给他,才把采石量提升起来。栖凤又见何远来往采石场和扬州见识多,栖凤又起了征服何远的念头。果然腼腆的何远不出几日,就被栖凤温柔贤良的性子给征服了。 栖凤陶醉在征服男人的快感里,突然觉得没有男人她征服不了,可她心里最念着的荣玘,这一世是真的够不着了…… (未完待续。) ps:求推荐求打赏~嘻嘻#^0^# 第一百七十七章喜事 天黑前,骆嫣终于回到荣府沐熙园。骆嫣走进江夫人房中问安,一身尘土的样子把江夫人吓了一跳,连声问这是怎么搞的。骆嫣说了大概……打算在冬至节让栖凤嫁出去。 祝嬷嬷倒吸了口凉气,“没想到栖凤这丫头闷声不响的,怎么搞得让男人争风吃醋……” “就按你说的办,早点让栖凤配了人,她的心也就安生了。”江夫人叹了一声,“你说的那个田勇人品如果靠得住,栖凤的赎身钱就全免了,希望她能好好过日子,也不枉我和她主仆一场……” 骆嫣知道江夫人对栖凤还是心有怜惜的,笑道:“婆婆,栖凤的赎身钱不但不能免,还得加倍!” 江夫人惊讶地看着骆嫣以为自己听错了。“不错!栖凤的赎身钱要加倍。还要过几日再去告诉田勇,婆婆已同意将栖凤配给他。” “为什么?”祝嬷嬷也忍不住满肚子的疑惑。 骆嫣不慌不忙侃侃而谈,“物以稀为贵,情因老更慈。”提高栖凤的身价,让栖凤更有面子。让田勇更觉得珍贵,这不是两全齐美吗? 江夫人担心田勇出不起银两,祝嬷嬷也摇头说,话是不错,抬高了身价,男方出不起,栖凤岂不是嫁不出去了…… 骆嫣笑了,让江夫人放心,她自有妙法,她已经能预料到立冬前,田勇必是山上采石量最多的那个! “到时栖凤出嫁时,婆婆出一份厚点的嫁妆给她,我相信栖凤和田勇都会感激不尽的。这要比免了栖凤的赎身钱更有意义!” 江夫人半信半疑地点点头。宝蝶在门外禀沐浴的水准备好了,骆嫣告退。出了江夫人屋子,宝蝶跟在骆嫣身侧悄声说。泉州通判孟大人差媒人来给荣珏提亲。 骆嫣没有作声,荣珏如何她并不关心。“三奶奶可还记得花会时来的官家小姐孟令梅吗?”宝蝶见骆嫣沉声不语,以为骆嫣不记得了。也难怪,当时骆嫣住在晴居,孟令梅住在倚芳楼,虽在同一个园子,却是东西两处。交集不算多。 “奴婢听说是通判大人要把幺女嫁给四爷。好像叫孟令桔的,是孟令梅的堂妹,年纪比孟令梅小半岁。不知模样、性情如何?” “二夫人一定答应了吧!老太太应该也很满意。”骆嫣随口说道。迈步进了屋门。宝蝶说程夫人不能起身见客,就让人禀了老太太备了酒席招待媒婆,又叫了大奶奶和大夫人坐陪……只怕这亲事是板上钉钉了。 玖儿正在铺床,听见骆嫣和宝蝶说话。玖儿脆声道:“奴婢刚回来就听说荣府又要办喜事了,四爷名声在外。提亲的要踏破门槛了。” 骆嫣止了玖儿,让她不要道听途说些与己无关的事。“永禄楼也好,百福园也好,都与沐熙园无关。咱们求个安稳。独善其身!” 宝蝶应着,又有些不平地样子,“奴婢是觉得老太太这次只叫了大夫人和大奶奶过去坐陪。三奶奶是不在家,可三夫人在家呀。如今又掌帐簿,按说也要请了一块过去……” 骆嫣脱衣踏进香木桶,坐在蘊蕴的水汽里,心思有些飘摇…… “奴婢知道不该多话,可是我们想独善其身,别人却不见得就独善其身……这回可千万别再选猪头那样的嫁进来,真是祸害人……”玖儿嘟起嘴。 骆嫣靠着香木桶沿闭上眼睛。宝蝶理好骆嫣要换的衣裳,叫玖儿一起轻手轻脚地出去…… 泉州通判,好大的官!朝庭直派督察州府的官。看来程夫人为了荣珏的前程,联姻的砝码越来越大了……可老太太为什么不请江夫人一并坐陪呢?难道老太太又犯糊涂给忘了? 骆嫣猜得没错,老太太这两日又犯了糊涂。昨日孟家差来的喜媒,看望了程夫人就欢快地从永禄楼下来,随着银簪往翠苑去。 燕嬷嬷早已得报,问了几声老太太只是痴笑,一双眼睛半睁半闭。听到燕嬷嬷说给荣珏提亲。老太太咧嘴笑道,“好哇!就让荣珏孙儿和胭脂记的嫣儿成亲,他们最合……我荣珏孙儿是要当王爷的……” 燕嬷嬷犯了嘀咕,喜媒进门,燕嬷嬷忙请人备办酒菜好生款待,又差宝箱去百福园请武夫人和骆婵坐陪。燕嬷嬷哪敢请江夫人来呀,保不准老太太一句说漏了嘴,喜媒若是起了疑惑,新妇进门又要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好在老太太在酒桌上一句没提到骆嫣就睡着了…… 送走了喜媒,银簪拿着喜媒送来的孟令桔的八字给程夫人看。程夫人只瞅了一眼就让银簪收到妆匣中。 孟令桔的八字和荣珏合不合都无所谓,眼前最要紧的是荣珏的秋试。以孟家的朝中关系,应该可以压过朱杏茹家的关系。 这次求了荣媚娘的公公和荣丽娘未嫁进去的孔家,又花费了些银两,荣家两位老爷好不容易才过了眼前的难关,现在要是多个亲家,就可以确保万无一失了! 朱杏茹的事,程夫人还有什么可怕的呢?她可舍不得让荣珏空床三年,程夫人去哪里抱孙子呢…… 永禄楼一扫前阵子的阴霾开始忙碌起来,程夫人让人去找曲嬷嬷回来。让她准备七月二十六出发去临安纳彩礼给孟家。孟家正等着荣家回信,八月十六孟家就要举家去泉州赴任了。到那时可就来不及了…… 七月二十三,天气晴好。骆嫣听门上小厮来报,何府的少奶奶来了,急忙去迎。才出沐熙园不远,就听玖儿道:“前面那个是不是三小姐呀?” 骆嫣望去,远处一身华丽妆扮的身影正袅袅地进了永禄楼园门。可不是荣丽娘还会有谁,那身姿是久经舞技训练的袅娜。姿态柔媚轻盈,可比骆婵的袅娜要来得自然柔美。 “三小姐穿得可真好看!”玖儿的目光被吸住了一样,一直盯着荣丽娘的身影看不见了,才回过神。 骆嫣弹了玖儿的脑门一下,“等以后也给你做那样的衣裳穿,不用羡慕人家。” 玖儿不相信地睁大了眼睛,“奴婢,奴婢哪能穿那么好的衣裳!” “我说能就能,有一天你也不会再是奴婢。”骆嫣拉住玖儿的手,玖儿手里的热气散在骆嫣的手上,骆嫣觉得心里一阵温暖。 何府少奶奶韦惜月进了荣府的大门,看到粉彩大影壁墙就先惊艳地叹了一声,“都说荣府是扬州豪宅,今天我算是见识了!” “惜月姐姐请这边走。”骆嫣引着韦氏绕过影壁。“这里果然好,难怪我相公也喜欢常来!”骆嫣笑道:“何小爷只来过两次,应该不算常来吧!” 韦氏笑而不语,一边放眼四望,一边随骆嫣往沐熙园去。 “姐姐请这边走。”骆嫣见永禄楼进出人多,引着韦惜月移步到百福园一侧。 “咦!还真有趣!妹妹什么时候又多了个姐姐?我怎么不知道呢?”骆婵从百福园门里出来,听见骆嫣和韦惜月说话,在身后娇声说道……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八章相看 骆嫣和韦惜月停了脚步,回身看着骆婵。△頂點小說,骆婵穿着直襟绯色轻纱的衣裙,腰上挂着一串玲珑剔透的八字双蝠结翡翠玉环绶,轻摇着团扇,娇笑地望着二人。 “这位是?”韦惜月笑望着骆婵,看打扮猜到骆婵必是个主子。 “这位是荣府大奶奶。”骆嫣微笑着介绍。“这位是何府的少奶奶。” 韦惜月给骆婵见礼。骆婵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神情,她最中意听到荣府大奶奶的称呼。骆婵走近几步,给韦惜月还了礼。“看样子何少奶奶比我年纪要大许多,该让骆婵先施礼才对嘛!” 骆婵团扇掩在嘴边,长眉挑起,斜睨着骆嫣。骆婵不明白骆嫣什么时候,认识了别府的少奶奶,看韦惜月的穿戴也是隆重华贵的样子,骆婵不敢轻视。 “这没什么!大奶奶太过拘礼了。有机会到何府做客。”韦惜月轻笑着,眼里却掠过一丝不快。哪有女子喜欢和人攀比年纪的。她才不过二十岁,最怕别人说她老! “妹妹瞧我这个玉环绶比父亲买的那块如何?”骆婵翘指捏起翡翠玉环绶给骆嫣看。 “姐姐的东西当然都是又好又贵重的。” 骆婵得意地放下玉环绶,“那个多宝斋的老板忒可恶,竟敢蒙骗我的银子,也不看看我是谁!”青儿望了骆嫣一眼,垂头不语。骆婵扭头让青儿说,昨日是怎样大闹多宝斋,让那个老板把蒙的银子照价给骆婵补了首饰…… 青儿含糊地嗯着。不想多说。骆婵的泼辣昨儿青儿可算是真正见识了。 “就知道嗯嗯!要不是我相公及时赶到,要给老板几分薄面,我还能多拿几样钗环。说不定还可以给妹妹一样呢!”骆婵咯咯笑了起来。 骆嫣无心再听,正要和骆婵告辞,荣瑞从百福园里出来。荣瑞看见骆婵,脸色一沉,“让你在园门口等,怎么跑去那边。不是要去瞧大夫吗?还不快走!”荣瑞也不等骆婵跟上,迈步朝府门走去。 “相公等等我!”骆婵急忙朝荣瑞追去,经过百福园门口。瞧见香草木然地立着。 “你杵在这里干什么?”香草仿似没听见。骆婵气得干愣眼。突然听见香草身后季妈妈的呼喊,季妈妈连跑带颠地抱着卿哥送到香草怀里。 香草抱过卿哥,快步朝府门去。骆婵跺一下脚,快走几步追过香草。也不停留。消失在影壁墙后…… “这个大奶奶性格挺活跃的呢!”韦惜月笑中带着鄙夷。她身后的菩提掩嘴偷笑。韦惜月当然看出来荣瑞对骆婵的不屑。骆嫣苦笑一下也不解释。 到了沐熙园。韦惜月可就不夸了,这是她想像不到的荣府豪宅!韦惜月直奔主题,想看看几个明年要出府的丫鬟。骆嫣不便一一找来给她看。只好带着她以游园的名义四下转转。 骆嫣带着韦惜月转到翠苑北院,正好蕉叶迎面走来。蕉叶给骆嫣见礼,“三奶奶今儿没出去呀?奴婢们都知道三奶奶忙着沐熙园的生意,经常不在府里。今儿难得见到三奶奶轻闲。”蕉叶笑得温婉,心里却彷徨得紧。 这两日蕉叶已听到风声,程夫人打算把她嫁去泉州。泉州离扬州那么远,快马也得走上半月,蕉叶知道那是一去就难再回来了…… 骆嫣特意和蕉叶多聊几句,以便让韦惜月仔细观察。 蕉叶被韦惜月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红了脸告退。骆嫣望着蕉叶的背影,问韦惜月觉得如何?蕉叶是荣府今年新选的大丫鬟,样貌、能力、性格都是数一数二的好。 韦惜月只是笑笑,并不答腔。骆嫣知道她并没看上蕉叶。“惜月姐姐往这边来。”骆嫣走到翠苑假山边,宝箱端着精巧铜盘经过,骆嫣叫住宝箱,问她这是要做什么去? “奴婢想去厨房磨些青瓜再摘些薄荷叶给老太太敷面,这两样东西都是极清凉醒脑的。”宝箱疑惑地望望韦惜月,“这位是--何家的少奶奶!” 宝箱和老太太去年去何府吃过何老太太的寿宴,认出了韦惜月。“何少奶奶安好!”宝箱笑着福礼,一脸的恭敬谨慎。 韦惜月惊讶地扶宝箱起身,“真是伶俐周到的丫头,竟认得我。” 宝箱笑道:“何少奶奶仪容瑰丽,任谁见过一面都会过目不忘的。”韦惜月笑着,“菩提打赏。” 菩提从绣袋中掏出一两银子递给宝箱。 宝箱迟疑了一下,望了骆嫣一眼,见骆嫣并无异议,才双手接了,“奴婢谢过何少奶奶。” “你且去忙吧,别耽误了老太太的正经事。”韦惜月笑道。宝箱问骆嫣还有何吩咐?骆嫣笑着摇摇头,让她快去吧。宝箱这才福礼造退。 骆嫣看着韦惜月一直盯着宝箱的背影,眼神意味深长的样子。“惜月姐姐有所不知,荣府明年要出府的丫鬟是有不少,不过真正优秀的大丫鬟也只有几个,刚才见了两个,若是姐姐都看不上。恐怕其他的更难入惜月姐姐眼了……” 韦惜月犹豫了一下,捏着绣帕扇着脸,“府里可有园子走走,这会子有些热了。”骆嫣哪敢带她去永禄楼和百福园的大花园里散步呢,翠苑东边原先的花园子,正筹备着荣珏的新院子,骆嫣只好带韦惜月往桃林去。 出了翠苑小径,经过晴芳园,玖儿咦了一声,“那不是青鸾吗?她怎么还在府里!”青鸾跟在金钗身后,两人正往翠苑过来。 骆嫣站住不动,金钗走近了看见骆嫣,怔了一下,忙问安。青鸾敛了眼神,也问了一声三奶奶好! 金钗不等骆嫣开口,忙说青鸾前阵子受了风寒夜里烧糊涂了,跑去桃林惊吓了骆嫣。如今青鸾已经好了,程夫人还让青鸾在永禄楼侍候。 青鸾眼神躲闪着望着地上的青石,哪有那夜发疯一般撕挠骆嫣的样子。 “不碍事,人哪有没病的时候!你们去忙吧。”金钗和青鸾如得大赫一般,匆匆就隐进花树小径之中。 骆嫣摸了摸脖子,抓伤已结了痂。骆嫣可不相信青鸾是一时糊涂才伤了她!以前只道青鸾受朱杏茹支使,真没看来青鸾也是一个有心计的丫头…… “有杀气!”韦惜月望着金钗和青鸾的背影呵呵笑了起来。 在桃林溪边转了一圈,韦惜月倒是非常喜欢荣府的这片桃林,和骆嫣约了明年二月,一定要邀她来看桃花盛开。“赏桃花尽日随水流,乱红飞尽别样愁……何等美哉!” “看来姐姐也是性情中人,我才嫁进荣家,也还没赏过桃花呢!” 两人相视一笑,挽手回了沐熙园。骆嫣要留韦惜月用了午饭再走,韦惜月一再推辞,骆嫣便不强留。 骆嫣正要送韦惜月出沐熙园,江夫人和祝嬷嬷、宝蝶推门进了院子。 韦惜月抬眼瞧见宝蝶,不禁眼神一亮,停了脚步……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九章错爱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韦惜月相中了宝蝶,这在骆嫣的预料之中。【ㄨ】可是何昆仑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何府的丫鬟比荣府不少些,韦惜月为什么偏要来荣府为何昆仑求丫鬟做侍妾? 骆嫣决定先找何昆仑聊聊,再决定怎么和宝蝶说。按说能嫁给何昆仑对宝蝶来说,不失为一个好归宿…… 骆嫣知道这时候何昆仑若不是去忙生意,准在湖边垂钓。果然,骆嫣才转过柳堤,远远就瞧见何昆仑躺在竹椅上晒太阳。 骆嫣径直走过去,何昆仑眼前的光起了阴影,他睁开眼睛瞧见骆嫣,咧嘴笑了,“怎么这么巧!骆姑娘也来晒太阳?” “我哪有功夫晒太阳,是找你有事才特意来了。”骆嫣直截了当,说起韦惜月来荣府给何昆仑相看侍妾的事。何昆仑起身连声说胡闹! 骆嫣瞧着何昆仑有些尴尬地神情,“惜月姐姐也是为你好,你要理解她的心意,换作是旁人,一定会为有此贤妻开心呢!” “骆姑娘打趣我?难道你也希望你相公纳个侍妾?” “我相公若是纳侍妾,我便出家当尼姑去!”骆嫣急红了脸,何昆仑的话点到了她的痛处。骆嫣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 “骆姑娘别误会,我只是打个比方。若有不对之处,请原谅!”何昆仑叹了一声,“不瞒骆嫣姑娘,这几年我觉得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体力也越来越差。走遍了大江南北,阅尽了红颜绝色,早已无心儿女之事了……” 见骆嫣神色平静了些,何昆仑又陷入回忆的样子。“我和惜月成亲八年了,一切都习以为常,就像左手摸右手一样……不过惜月始终是我孩子的娘!” 骆嫣若有所思。何昆仑哈哈笑起来,“让骆姑娘见笑了,我回去和惜月说说,你就当她没有说过这事好吗?” 骆嫣知道这事不便继续说。便笑道:“既然何兄已阅尽天下女色,惜月姐姐又风姿瑰丽,那也的确是难有女子再配登堂伴在何兄床侧!” 何昆仑扭脸望着骆嫣花瓣似的粉唇,一双杏眼里碧波粼粼闪着水光。何昆仑不觉呆了…… “何兄,”骆嫣觉出何昆仑的异样,“何兄怎么了?” 何昆仑讪笑一下,忙去提钓竿,高声道:“今儿又要两手空空了!”说完又哈哈笑了起来。 骆嫣准备告辞。又想起何远被打的事。骆嫣和何昆仑说她已把栖凤许给了打何远的田勇,希望何昆仑能安抚好何远,山上的生意还需要何远照应……何昆仑让骆嫣放心,这点小事不需要挂心。 骆嫣这才叫上玖儿匆匆往荣府后巷去。 柳堤深处,韦惜月和菩提静静地望着骆嫣和何昆仑说话。韦惜月见骆嫣走远不见人影了,从浓柳后走出来,快步到了何昆仑身边。 何昆仑正聚精会神地提着钓竿,猛然听到身边的脚步声,以为是骆嫣又回来有事。“骆姑娘还……”何昆仑回身,看见韦惜月笑容灿烂地立在身侧。何昆仑手里一抖。钓竿差点脱手。 “娘子不在家里歇息,怎么跑这来了?这会日光毒辣,别把娘子晒坏了。”何昆仑收起钓竿,取了竹筐上盖的遮阳帽递给韦惜月。 “我刚看到骆嫣妹妹在这,没想到她比我脚程快!一定是给相公报喜的吧!”韦惜月挽住何昆仑手臂,柔声细语说起骆嫣身边的大丫鬟宝蝶,模样、性情和骆嫣不相上下。“骆嫣妹妹正思量着要给宝蝶寻个好去处,我便随口说起想给相公寻个侍妾……” 何昆仑噢了一声,韦惜月捕捉到了何昆仑眼底的一丝讶异。“相公经常在外,身边少个知冷知热的人侍候。我不放心,老太爷、老太太、老爷、夫人都不放心。按说大哥、二哥、五哥都有侍妾,相公也该寻一个了。我和骆嫣妹妹都是一片美意,相公何不成全我们呢!” 何昆仑吱吾起来。他刚刚回绝了骆嫣,这会听完韦惜月的话又有些后悔。世上竟真有可以和骆嫣相像的女子吗?何昆仑心里打起了鼓,眼里不禁流露出渴望。 “相公也不需要做什么,一切听我安排就好。荣府的规矩明年开春大丫鬟都可以出府了,我看也不用等那么久,下个月初我就去荣府求媒。争取相公九月底去京城时,就能带上宝蝶一起。当然了,宝蝶姑娘的赎身银子我会多出十倍。” 韦惜月已成竹在胸,男人的心拴不住,身子还是可以拴住的。有了新人陪伴,何昆仑肯定会感恩韦惜月的体贴,少不得雨露均沾。宝蝶是骆嫣的丫鬟,韦惜月有把握可以操控……何昆化即便心有所属,如果有宝蝶牵着,何昆仑也不会心思太远。宝蝶更不会翻过韦惜月的五指山! 自从生了第三个孩子以后,何昆仑再未与韦惜月同床。韦惜月明察暗访,终是找不出何昆仑的破绽。但是韦惜月可以肯定,一个正常的青壮男人,怎么会不想女人?就像韦惜月正值盛年,她对何昆仑的渴望可是有口难言…… “其实,我有娘子一个就够了,不需要什么侍妾……娘子费心了!”何昆仑咕哝着说了一堆,最后一句话让韦惜月心里一寒,但韦惜月的脸上却绽放起如花的笑靥…… 荣府后院长巷,玖儿和骆嫣快步走着。玖儿有些不解,“何小爷是不想要宝蝶姐姐做侍妾吗?那宝蝶姐姐应该高兴还是难过呢?奴婢知道染坊的杨林哥哥很喜欢宝蝶姐姐。只是不知道宝蝶姐姐怎样才会过得更好……” 骆嫣笑望着玖儿狐疑的模样,“小小年纪你好爱操心啊!你觉得宝蝶怎样才好呢?” “奴婢觉得还是自由自在过日子最好!做妾总是胆战心惊的样子,夫人和老爷对宝珠姨娘那么好,宝珠姨娘也还是一副小心胆怯的样子,生了孩子也是庶出,入不了族谱……” 骆嫣随手摘了一朵花在手里把玩,含苞的花蕾欲开又不全开,沾露含香,此时最美。骆嫣明白何昆仑不是不想要侍妾,他不过是没有想要的人罢了! 骆嫣抬步进门,门里的人正要出来,两人都没有收住脚。骆嫣一头撞在那人怀里。玖儿惊慌地扶住骆嫣,骆嫣站定了看去,真是冤家路窄! “你是故意的!我知道。”荣珏弧起嘴角,一双染露星眸盯着骆嫣窘迫的脸。 “四爷,我们小姐不是故意的。请四爷原谅!”玖儿见荣珏的神情颇具玩味,赶紧道歉。 “四弟对不住了,嫂子走得急要出去办事。玖儿咱们快走!”骆嫣扔一下句,拉住玖儿从荣珏身前走过。 “我!什么人啊这是!”荣珏一时怔住,骆嫣无所谓的大方神色倒让他有些接受不了。荣珏最喜欢看骆嫣见到他又羞又恼、又气又惧的样子。 荣珏拂一拂衣襟,抬步出了后门。两个后院的小厮匆忙奔过来跟上荣珏,“四爷今儿怎么有兴致到后院散步呢?” “天气炎热,就这后院还有几丝凉风,我随便看看,这附近有什么好看的没?” “有呀!前面拐角就是碧波湖,柳堤上凉风最舒服了。奴才昨儿还偷偷去那纳凉呢!”几个人边说边到了湖边。荣珏望到湖对面的何府。“何府的风水好像比我们荣府要好呀,这片湖的灵气都给他们家占了。” 小厮恭敬地道:“这片湖都属何府的,青石堤柳都是何府修的,好在何府也没圈起来,任谁都可以来逛逛,只是知道的人不多,只有咱们府的后巷有一条小径过来。对了,何府的小爷常在这里钓鱼。” 荣珏望着粼粼湖水,眼神突然一片冰冷……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章归来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染坊和栖霞山石头地都渐入正轨,骆嫣紧张的心松懈下来,对荣玘的思念就像潮水般漫来…… 可是荣永禧说过两月之内不许荣玘回来,骆嫣也不敢私自去南山书院见荣玘。这种相思无寄,“思君不见倍思君,别离难忍忍别离”的滋味****折磨着骆嫣,骆嫣想荣玘是否也和她一样呢! 八月初五,骆嫣着实忍不住对荣玘的思念了。她和玖儿换上男装,偷偷跑到南山书院。骆嫣爬上书院高墙外的大槐树,抱着树桠往书院里眺望。 高台上的聆风阁里传来阵阵读书声。骆嫣远远瞧去,在一排排蓝袍白襟的学子里,她一眼认出了荣玘。荣玘捧书的样子,让骆嫣痴迷得不能自拔。她从没想过荣玘原来这么帅! “小姐快下来吧,一会有人来了。”玖儿在树下紧张地望着骆嫣,又怕骆嫣摔下来,又怕书院的门里出来人发现她们。 骆嫣搂着树杈不肯下来,天公却不作美,飘来一片乌云,一阵风过,聆风阁四角飞檐上的铜铃清亮亮地响起。 不一会,稀稀沥沥下起雨来。雨打在屋檐上,碎成几瓣雨花,噼啪噼啪溅到石台上。聆风阁里的学子们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望向漫天的雨…… 雨从树叶的缝隙里溅湿了骆嫣的衣裳,骆嫣只好又望一眼沉浸在书册里荣玘,慢慢地挪下树去。【ㄨ】骆嫣多希望荣玘能探头看见她,哪怕只是一眼也足以慰籍骆嫣相思难解的心…… 高台上有人“咦”了一声,“树上有人!”不知谁叫了一声。“是个女的!美女!”学子们哄笑起来纷纷起身往高墙外的槐树上看去。 骆嫣攀折树桠抱住树干,哧溜一下跳下树。“小姐!别摔着!”玖儿急得脆声喊了起来。书院里炸开了锅。 “荣玘,你怎么不看呀!那女子看身姿就知道挺漂亮的……”荣玘身边唇红齿白的俊俏男子拉着荣玘起来。 “郁尘老弟,我刚看到精妙处,拉我起来做什么?”荣玘目光还在手上的书里。 “哎呀!真讨厌,那漂亮女子不见了!你这个呆子!错过了好戏。”郁尘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荣玘望向院中槐树在雨中沙沙作响,雨从叶上滚落。溅在青石地上,起了丝丝雨雾。 “陌上花开,迟迟归。槐下雨落,袅袅垂。”荣玘重又理好手册。朗朗吟诵起来。 “荣玘兄,你是不是想你娘子了?你娘子真的有你说的那么美吗?何时带我见识见识嘛!”郁尘靠在荣玘身上磨蹭着。 荣玘躲开,“有机会,有机会!到时秋试你我一同出发去江南府,便可见到我娘子了。” “说话算话!”郁尘翘起小指。荣玘只当没见到。郁尘却伸手扯过荣玘的手,小指勾在荣玘的小指上,“说话算数,不许骗我!” 荣玘被郁尘缠得没办法,只好苦笑着点点头。荣玘自从到南山书院和郁尘分到一个寝室,郁尘就跟前跟后地缠上了他。夜色好时,荣玘正在思念骆嫣,郁尘就缠着他讲典故解闷。清晨荣玘正在背诵经史,郁尘就绕到他背后鹦鹉学舌…… 有人私下里告诉荣玘,郁尘曾哭喊着要和荣珏一屋居住。可是没过两日,郁尘就又嚷着搬出来住。郁尘这家伙就好男色,让荣玘防着点郁尘。荣玘笑笑,天下哪有这种事。荣玘的好脾气越来越助长了郁尘的撒娇般无状…… “荣玘兄,你和荣珏都俊,但是你让人感到心里暖暖的,荣珏却让人心里凉凉的。这是为啥呢?”有一天夜里,郁尘听完荣玘讲经史典故,突然问一句。荣玘一时答不上来,郁尘又自问自答道:“这应该是天性吧!你是春风拂面。他是冰雪冻人啦!”郁尘说完呼呼睡去。 荣玘一笑置之,对于荣珏的印象,荣玘的记忆里只有荣珏是荣府的希望,是荣家的荣耀…… 这日天近黄昏。【ㄨ】荣玘正在温书,教习先生进来说荣家派人来接荣玘回去。荣玘正奇怪,荣永禧的话荣玘可不敢忘,两月之内不可回荣府。荣玘无论如何多想念骆嫣,他也只能压在心底,再熬过一个月就可以回家见到骆嫣了…… 难道是骆嫣派人来接他?荣玘快步出了书院大门。荣家报信小厮笑着迎上来。“您是三爷?四爷今日娶亲,老太太让奴才来接三爷回府喝喜酒。” 荣玘忙回身和书院告假,教习先生准他在家住一晚,明日再回来。荣玘兴奋地钻进车里,“快!快点赶车。” “瞧三爷高兴劲儿的!四爷要娶泉州通判的小女,府里人都高兴,今儿一早永禄楼就开始打赏了……没想到三爷更高兴!今年秋试四爷和三爷准保都能高中了……到时四爷殿试高中个状元!三爷府试中个秀才,奴才们都跟着沾光呢!” 小厮早上得赏的兴奋劲还没过,听盼着晚上新人洞房,还能再得一回赏银……新来的小厮不知荣玘的旧事,只道能入南山书院的都是要赶考的。若是换一个熟悉荣玘的小厮来,保准不会这样说。 荣玘的傻在荣府又有哪个奴才不知道呢!当然了,除了上一世只陶醉在和荣珏二人世界里的骆嫣不知道而已…… 荣玘进门,骆嫣和江夫人正在屋里说话,两人看见荣玘都吃了一惊,待反应过来,骆嫣奔过去抱住荣玘。“相公你怎么回来了?” “我回来你不高兴吗?” “高兴都来不及了!”骆嫣笑得眼里蒙了雾。“上次我和玖儿跑去南山书院看你,那天还突然下起了雨,害我从树上滑下来差点没摔着……” 荣玘深深地望着骆嫣的眼睛,伸手拢了拢骆嫣额前的头发。若不是江夫人在跟前,荣玘只怕是要一吻下去,印在骆嫣的胭脂记上…… 江夫人激动地望着荣玘,“玘儿瘦多了!”江夫人又怪恁地望了骆嫣一眼,向荣玘告状。 “那日骆嫣回来身上跟个泥猴子似的,可把我吓坏了!祝嬷嬷让锦鸳烧了好大一锅艾水给她泡澡,又熬姜茶趋寒,才算没有淋出毛病!玖儿都淋出病了,那么老远一身湿漉漉的衣裳回来,不病都是阿弥陀佛了。下个月初一我还得去烧香去……” 江夫人叨叨个没完,骆嫣顽皮地朝荣玘伸了下舌头,拉着荣玘坐下,“婆婆我觉得相公没瘦呀!他的胸膛似比以前更结实了呢!腰也更有力道。” 祝嬷嬷端了点心进来,刚巧听到骆嫣这话,掩嘴笑了,“三奶奶说得对,三爷不摸看不出来是结实还是瘦呢……” 骆嫣猛然意识到祝嬷嬷话里有话,脸不禁红了。骆嫣忙掩饰着问荣玘,是谁接他回来的。荣玘说是老太太派了一个新来的小厮去接的。 江夫人说老太太这两日正犯糊涂,早上江夫人去给老太太请安,顺便把老太太给荣珏娶亲赏的礼物和赏银给老太太登记,老太太都搞不清荣珏娶的是谁。一直咕哝着荣珏要当王爷……老太太断不会想到差人跑去南山书院接荣玘回来。 骆嫣暗忖,程夫人是不会差人接荣玘的,程夫人对沐熙园的人一向没有好感。荣永禧还是二老爷下午差人去报信请回来的。难道是大夫人借老太太的名义差人去的? 宝蝶在屋外禀荣永禧回来了,江夫人忙迎出门去。荣永禧见到荣玘,先是一怔,复又恍悟一般,“回来得正好,晚上咱们父子也可以喝两杯,以后去江南府应考,少不得应酬,今天正好荣珏娶亲,先练习练习也好!” 正说话着,荣府门外响起了礼炮声,砰!嘭!噼啪噼啪……鼓乐齐鸣,荣珏迎亲的花轿到了……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二章新妇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江夫人不敢让骆嫣在酒宴上再耽搁,欢喜地让锦鸳去给荣玘报喜,又叫玖儿和宝蝶扶骆嫣赶紧回沐熙园去。 “哪有那么娇贵!”骆嫣娇羞地笑着,掩不住要为人母的兴奋。荣娇娘高兴地挽着骆嫣的手臂,“太好了!我要做姑姑了。” 沐熙园的人倾刻间都走了,酒桌上顿时冷清下来。武夫人脸色有些难看,抬眼白了骆婵一眼。骆婵哪受得了这种闷气,“怎么可能!根本不可能,骆嫣相公是傻子,根本不能同房!” 宁氏和钱氏“咦”了一声,复又掩饰住心里的惊奇,举杯去敬武夫人…… 荣玘听到喜讯,飞快地奔回沐熙园。进屋就抱住骆嫣,恨不能把骆嫣举上天。江夫人吓得直喊,“孕期才一月有余,千万小心别碰着摔着。明儿再请大夫来瞧下,开些安胎药补养一下。玘儿千万不可鲁莽,不足三月的身孕最要小心谨慎!” 荣玘只好轻手轻脚地放下骆嫣,却又不舍地轻轻拥着她。“孩儿知道了,我要做父亲啦!”荣玘笑如三春艳阳,让骆嫣的心里暖暖的…… 皎月如水,倾了一地的清亮。骆嫣从香木桶里起身,荣玘将一件牙白的绸衣披在她身上。“娘子比嫦娥还美!”荣玘深情地望着骆嫣,纯净的眼神不染半点尘埃。 “难道相公见过嫦娥?”骆嫣调皮地望着荣玘,星眸闪烁,笑意泛在唇边。 “见过!”荣玘牵着骆嫣的手,一副认真的神情。“你倒说说看在哪里见过,我好也去瞧瞧,你若是骗我,我可不依你……”许音未落,荣玘已揽臂将骆嫣拢在怀中。“小时候在梦里见过,所以才发现娘子比嫦娥更美十分!” “坏蛋!蒙我……”骆嫣去搔荣玘的痒,荣玘巍然不动,静静地望着她。“人家搔了半天。你就笑一下嘛!这样好没意思……”荣玘的唇压在了骆嫣翕动的唇上,似蜂吮花蕊啜蜜,又似探索洞天…… “娘子好甜!好香!”就在骆嫣觉得脚踩浮云快要窒息时,荣玘呢喃一句。手滑进骆嫣的绸袍里……“嗯……不要!相公要听婆婆的话……现在不行!”骆嫣伸手抓住荣玘的手。嘴里咕哝着,对荣玘一个月来的相思,这时却得理智地抗拒着。 荣玘滚烫的脸贴在骆嫣的胸前,慢慢滑向小腹,“让我听听咱们孩子会不会叫爹爹。” 骆嫣笑着拉起荣玘。“还早呢!急不得。” “娘子不急,我可急了……明早我还要回南山书院,还要过一个月才能回来……娘子要好好保重……”荣玘依依不舍的样子。 骆嫣不住地点头,心里却想,若是能与荣玘再不分开该有多好!什么功名利禄都是浮云!两情朝朝暮暮才是最好。可是不能!沐熙园得他们来振兴…… 清亮的夜月探头望向永禄楼红通通的洞房…… 皎月悠远,在荣珏眼里却是白花花的凄惨!这次联姻他已心如死水,只有对功名的一丝期盼还算令他振奋! 洞房花烛嗤嗤作响,跳跃的烛光映得满墙喜庆。新娘蒙着盖头端坐在床沿,荣珏却不急着去揭。盖头下的脸除了是骆嫣,任谁也难令他心动。 荣珏就那样倚在窗前望着皎月出神。新娘在床头轻轻咳了一声。荣珏知道那是提醒他去揭盖头。 可恶!荣珏心里暗骂一句,越是主动委身于他的女子,他越是看不上。就好像那夜乌云掠过,他正在素熹堂写字,青鸾突然闯了进来……也不惦量惦量是什么身份,一个奴婢稍有几分姿色也想入他的帷帐,真是令人气愤! 窗外更鼓梆梆作响,孟令桔坐不住了。从临安一路坐车过来,她不敢吃喝不敢动,生怕毁了妆容。可是荣珏还不揭盖头呢?难道荣珏真如人家传说的对亡妻一片深情? 孟令桔知道这次姻缘来之不易。孟家执意要嫁女到荣家,这在朝堂上人人都知道。朱家姻亲都对孟家起了敌意…… “你,见过我?”荣珏关上窗望向床边的新娘,声音无波无澜。 “令桔没有见过相公。但听说过。” “噢!”荣珏弧起嘴角蔑视一笑。果然又是一个痴傻的女子……荣珏没了兴致。 孟令桔见荣珏没有下文,继续说:“令桔的堂姐曾来荣府参加过花会,回去和我说过,相公风采卓绝,气度不凡又才华横溢,令桔听了不禁心生仰慕。今日能有幸成为相公的娘子。令桔觉得一定是上辈子修了几千年,吃了许多苦才修来今世和相公的缘份!” 荣珏哈哈笑了,没想到这女子嘴巴倒会说。荣珏走到床前伸手揭了喜帕。孟令桔含羞地扭脸望向一边,一双眼睛却偷偷地瞄着荣珏银丝软靴。 荣珏抬起孟令桔的下巴,眼前这张脸谈不上好看也说不出难看,一张长脸倒也白净,不大不小的眼眸含羞带喜,一双厚唇略显扎眼…… 荣珏放下手,心里叹了一声,这世上恐怕再难有让他心动的女子了!荣珏走到黄花梨雕龙圆桌前坐下,桌上铺着大红喜布,四角垂着花结。上面摆着银壶玉杯。荣珏顺手倒了一杯酒,独自喝了起来。 孟令桔将喜帕拿下放到床头,款款走到荣珏身前,“洞房花烛该喝交杯酒,相公和我喝一杯。” 孟令桔拿过荣珏的玉杯斟满,又倒了一杯端在手里,挽着荣珏的手臂,“临来时我娘说,嫁人了,相公就是天!令桔既然嫁给相公,必以相公为天,不论相公怎样待我,我都欣然接受,只希望相公能开开心心……” 荣珏望了孟令桔一眼,闷声将玉杯举起喝干。孟令桔也一饮而尽,喝得太急,突然呛得咳了起来。 荣珏有些不耐烦,又自斟自饮起来。孟令桔越想忍住咳声,越是不能自已,她见荣珏起了心烦,忙回到床边坐定,又咳了一阵,才算止住。 “四爷、四奶奶该歇了!”曲嬷嬷在门外慢声道。 荣珏心头火起,“已经歇了!”听到荣珏愤怒的声音,门外没了动静。荣珏将一壶酒喝光,才踉跄地走到床边,扑通摔在床里,合衣躺下,呼呼睡去…… 孟令桔愕然地望着昏睡不醒的荣珏,一时百感交集。床上的人,容颜如玉,一身喜服更显俊朗华美。可孟令桔知道,荣珏不喜欢她。抬起下巴望向荣珏失望的眼神时,孟令桔就知道。不,荣珏的眼里不是失望,因为他根本没有期望…… 难道荣珏真的对亡妻那么深情?可是听孟令梅说起过那个朱杏茹长像如猪,不如孟令梅三分的模样,荣珏怎么可能会爱那样的人! 孟令梅在朱杏茹嫁进荣府的第二个月也嫁人了。这次听说孟令桔要嫁给荣珏,真是伤透了心。只怪自己福薄没能多等几月……可是谁又知道朱杏茹会死呢!孟令梅对荣珏的单相思终是郁郁难平的,她渴望再见荣珏一面,以后还真等到了机会!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孟令桔慢慢褪去身上的喜服放到窗前的架子上,穿着贴身小衣正要回身上床,她无意中瞥了一眼窗外,突然惊得叫了起来……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三章送别 孟令桔的一声惊叫,声音不大不小,刚一出口又掩了回去。曲嬷嬷在门外听到心里一惊,正想问怎么了,忽又会意,忙将话吞回肚里。 果然是年轻经不得久旱逢甘逢呀!曲嬷嬷暗忖,荣珏才新婚不过数月,就亡妻空床一月有余,这回洞房当然比初婚时更加激烈难捺了……曲嬷嬷掩嘴会意地笑着,在门外又听了一会,便急匆匆去程夫人房里禀报…… 孟令桔捂着胸口,望着窗外一团白影,好半天才平静下来。她回身看看床上的荣珏,荣珏的鼾声绵密悠长。还好没有惊到相公!孟令桔自我安慰道,轻轻推开梅花格窗,正对着窗子的树梢上垂着一个白布团起的圆球,四角飘散着,在夜风里飘摇。 孟令桔盯着那团白球心里慢慢起了一丝凉气…… 八月的晨风带着一丝初秋的微凉,骆嫣起身时,荣玘已去院外背颂经史多时了。相公真的很用功!骆嫣感到很欣慰,按房姚二位师傅说的,荣玘只要勤修两月,秋试中个秀才应该不成问题。 骆嫣慵懒地走到雕花镜子前,镜里的人,杏目含星,粉腮凝脂。如海棠含苞,新芍染露,衣襟半掩露出胜雪肌肤…… “娘子好美!”荣玘不知何时轻手轻脚走到骆嫣身后。拢起骆嫣如瀑长发,“不如让我来为娘子画眉,也试一试画眉深浅入时无?”荣玘在妆台上找画眉黛。 “别找了,我哪里有那些东西呢!”骆嫣笑着拉住荣玘的手。 “也对,娘子的眉浓淡相宜。多一分则沉,浅一分则淡。何须画眉来装饰呢!”荣玘拢着骆嫣的额头,俯身在她额上印上一吻。 骆嫣望着铜镜,额上的一点胭脂记依然娇俏。已经一个月了,胭脂记竟没有长大!骆嫣一时怔住。荣玘捧住骆嫣的脸颊,“娘子怎么了?” “没,没什么!”骆嫣星眸闪烁。抑着内心的激动,老天这一世一定是要厚待她!给她一个疼她的相公;给她一个将要出世的孩子;给她一个温和的婆婆,还有相依相伴的玖儿依然在身边…… 荣玘和荣永禧又要出门了,骆嫣挽着荣玘跟在荣永禧身旁。一向儒雅矜持的荣永禧,难掩沐熙园添丁的喜悦,和荣玘一路向院门走,一路说个不停。嘱咐荣玘要用功,秋试别紧张……只要努力了就不后悔。即便今年考不中,明年再考……不要学他,淡泊功名,却让家人跟着吃苦! “老爷言重了!我,我们大家都过得挺好……”江夫人走在身后,温和地笑着。“别走那么快,嫣儿跟不上。别累着她!” 一家人出了沐熙园往府门去送荣玘和荣永禧出门。走到中庭,迎面来了一行人。为首的女子身姿窈窕,斜挽着流云双月髻,身着一袭淡雅的桔色染白羽的直身对襟绸服,下穿荔枝白的千丝百褶裙。走起路来如踩着层层细碎的白浪,远远见到他们,径直迎了上来。 “令桔给三老爷、三夫人请安!”孟令桔声音稳重,低眉垂目,很是恭顺。 江夫人愣了一下,抬眼望见金钗。金钗忙说:“这是昨儿嫁进府的四奶奶。孟家小姐。”荣永禧和江夫人赶紧请孟令桔免礼。江夫人一时窘迫,忙伸手从头上拔下碧玉簪让祝嬷嬷递给孟令桔。 “初次见面也没有准备,还请侄媳妇莫要嫌弃。” 孟令桔接过簪子温和地笑道,“多谢三婶。这碧玉簪如此珍贵,只怕在我这里倒有些明珠暗投了呢!”孟令桔看到骆嫣挽着荣玘。先怔了一下,复又展颜笑着,“给三哥、三嫂见礼!” 临出门的路上,金钗已和她讲了荣府各院的大概情形。孟令桔有印象,荣玘心智不全,这时见了,却有些出乎她的意料。骆嫣和荣玘站在一起,有一种天作之合、才子佳人的美感…… 骆嫣从没想过和永禄楼的人有往来,这时见孟令桔一副谦逊有礼的样子,只好叫了一声妹妹好。骆嫣从手上取了老太太送给她的翡翠镶金镯子,让玖儿送给孟令桔。 玖儿有些不乐意,接了镯子犹豫着。“快去,这个镯子原本就该给四奶奶的。” 玖儿只好将镯子递给孟令桔,“多谢三嫂。”孟令桔依然温和地笑着收了翡翠镯子。“水莲,快把我准备给三老爷和三爷的礼物拿过来。” 一个十三四岁的粉衫丫鬟,捧着一个描金漆花的木盒过来。“令桔本想给三叔和三婶送去沐熙园的,看情形三叔和三哥要出门,那就在此将令桔备的一点薄礼奉上,还请三叔三婶不要怪令桔礼数不周。” 祝嬷嬷打开盒子,骆嫣和江夫人瞧去,只觉眼前被金光刺了一下,盒里竟放着两个金铸的麒麟。江夫人惊得目瞪口呆。骆嫣望向孟令桔依然温和沉稳的笑容,丝毫没有骄奢得意。骆嫣不由得对孟令桔刮目相看,荣珏娶此贤妻也算有福了! 孟令桔又客气了几句,等骆嫣他们先行一步,才款款向雎鸠楼方向走去。 “这回荣珏娶的娘子真心不错呢!”江夫人夸赞道。荣永禧也附和着。 荣玘一时莫名,“四弟还娶过别的娘子吗?”骆嫣默然无语。江夫人住了口,复又笑着岔开话题…… “娘子,你要好好保重,不许再爬树去看我,害我心有不安。”荣玘揽着骆嫣的肩头,又是心疼又是怪恁地望着骆嫣。 “知道了,我再也不敢了。”骆嫣顽皮的伸伸舌头。 “若是再犯,我就打你屁屁。”荣玘作势要打。两人嬉笑着,眼里不觉都蒙了雾。 荣永禧上了马车,跑荣玘快点,书院的晨钟只怕都敲过两遍了,荣玘这才依依不舍地上了车。马车嗒嗒地出了长街,越来越小,直到转过街角不见了。骆嫣还翘首望着,荣玘趴在车窗边一直望着她的样子,在她心里挥之不去。 江夫人眼框有些湿润。祝嬷嬷看在眼里忙安慰道:“三爷就要当爹了,以后更是要志在四方了。夫人应该开心才是。” “开心,我是真开心!”江夫人拉住骆嫣的手,又眉开眼笑起来。几个人正要迈步回府。长街上又传来嗒嗒的马蹄声。 骆嫣回头去看,长街上驶来两辆华盖八宝缨络的红轮车,骆嫣认得是何府的马车。便停了脚步,一直望着马车到了府门前,吁地驻了车…… (未 完待续 ~^~) 第一百八十四章允嫁 韦惜月笑盈盈地下了车,回身朝身后的车里喊,“菩提,快让人把东西抬下来。” 两个何府的小厮从车上抬下两个箱笼,跟在韦惜月身后进了荣府大门…… “骆嫣妹妹,我今天是来给宝蝶提亲的,你应也应得,不应也得应啊!”韦惜月笑得花容灿烂。刚在沐熙园坐定就说明来意。骆嫣怔住了,江夫人也怔住了。 江夫人望向骆嫣,“何家少奶奶这是什么意思?要宝蝶嫁给谁?” 骆嫣朝江夫人笑笑,“婆婆莫急,韦姐姐上次来有提过这事,只是当时没有确定。没想到今天竟带了礼来。” 韦惜月连声说礼必须得到,宝蝶赎身的银两我按十倍来给。现在已经立秋了,沐熙园要重建,少不得要用银子,我就厚着脸皮来求娶宝蝶,江夫人就应了我吧!骆嫣妹妹要帮忙求夫人准啊! “到底是给哪个说亲呢?”江夫人一头雾水的样子。 “给我相公。” 江夫人啊了一声,祝嬷嬷也惊得张了嘴巴。骆嫣却凝神望着韦惜月,不知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难道何昆仑没有和她说清楚吗? 韦惜月见骆嫣一副狐疑的模样笑了,“放心,我相公已经答应纳宝蝶为妾了。只需要你们点头,我也想尽快把宝蝶抬过门去。” 骆嫣已看出韦惜月今天是志在必得,便笑道:“只要何公子愿娶宝蝶,我婆婆也不会拦着宝蝶去府上。只是这赎银太多了吧!” “要得要得!”韦惜月望向江夫人,江夫人这才听明白原来是韦惜月给她相公纳妾。“宝蝶要能去府上那是天大的好事啊!我怎会不答应呢!” “那就这么定了,再过十日,我就派人抬轿来接宝蝶过去。”韦惜月起身就走,江夫人在她身后喊还没喝上一杯茶呢!韦惜月回身笑笑。就等着到时喝宝蝶敬的茶了。 骆嫣望着韦惜月如风匆匆的背影,一时有些迷惑…… “不知宝蝶愿不愿意……”江夫人进屋,有些担忧的样子。宝蝶来沐熙园时间不长,这阵子虽跟着江夫人在帐房忙来忙去。宝蝶的性子江夫人还是摸不准。 骆嫣让江夫人不用担心这个,一会宝蝶回来探探她的口风。“可是何府的银子都收了,万一宝蝶不同意呢?”骆嫣笑着给江夫人一个肯定的眼神,江夫人这才安心地和祝嬷嬷去了帐房。 骆嫣想起花会选大丫鬟时,宝蝶在台上的神情,那种渴望成功的模样骆嫣一直记得。宝蝶是有野心的,只是缺少机会! 玖儿在屋外说宝蝶回来了,骆嫣让宝蝶赶紧进来。 “回三奶奶的话。奴婢去瞧过了,老太太今天精神好多了,正和燕嬷嬷说要备办给何府老太太的寿礼呢!” 骆嫣噢了一声,没有接话,荣老太太给何老太太备的寿礼骆嫣知道这一世应该不会变样,还是那个羊脂玉瓶。何老太太礼佛,最喜欢在菩萨旁边放上净瓶插上一枝绿柳。冬日便插一枝桃花。 “奴婢见新四奶奶大清早就去给老太太请安,还送了一柄金如意给老太太当敬礼。老太太欢喜得合不拢嘴……” 不出所料,孟令桔果然是四方周全,各院都送了重礼。难得她这么有心,竟然连程夫人最瞧不上的沐熙园也礼到了。 “四奶奶出手大方,翠苑和永禄楼的奴婢们也都打赏了。奴婢赶得巧,刚好碰上,也得了一份。宝蝶从绣袋中取出一个红袋,打开一看,惊得睁大了眼睛。“十两银!” 宝蝶要交给骆嫣。骆嫣说是给你的赏银就好好收着吧。宝蝶欢喜地收到袋中。 玖儿端茶进来。宝蝶见茶水浓厚,“孕中不可饮如此醇厚的茶,会伤了脾胃。不如喝些银耳红枣,又滋补又润喉。”宝蝶说着就要去煮银耳红枣。 “宝蝶姐姐懂得真多。不如让我去吧,你陪小姐说说话。”玖儿看出骆嫣有话要对宝蝶说。 “记得盛来时放几粒枸杞。不要放糖。”宝蝶嘱咐着跑出去的玖儿,回身瞧见骆嫣眼神粼粼地看着她。“三奶奶这是怎么了?奴婢听说初孕时都会心情不定,凡事往好了想,三爷再过一个月也就回来了。” 骆嫣让宝蝶坐,宝蝶连声说不可与主子同坐,骆嫣拉住宝蝶的手,“若是你出嫁了,我身边就少了一个可心的人了。想到这,我心里就难过!” 宝蝶笑了,“若是三奶奶舍不得奴婢,奴婢就不出府了。一辈子侍候三奶奶好了。” “那哪行!你在荣府为婢十几年,好不容易熬出头,我可不想耽误你的大好前程。” 一句话说到了宝蝶的心坎上,宝蝶何曾没有想过自己的前程……可是在跳湖的那一天她对前程就无望了! “奴婢的命都是三爷和三奶奶救的,奴婢不敢奢求什么?”宝蝶忽然起了悲泣。 骆嫣也不劝她,任她眼眸闪着水光直到平复,才慢声说,染坊的杨林为人不错。只是杨林自小无父无母跟着常轩四处流浪做工,上无寸瓦,下无寸土……骆嫣顿了一下,她看见骆蝶脸上神情敛了敛,又道:“将来你跟着他也只能四处流浪,陪他做工。” “奴婢没想过要跟杨林怎样!”宝蝶急了,骆嫣一下说中了她的心事,她不是没有考虑过,可是她还能有更好的选择吗? “我也不忍你受苦!”骆嫣叹了一声,“何况你在荣家一直得到栽培,厅前可待人接物,厅后可管帐理财……” 宝蝶起了忸怩,“奴婢哪有三奶奶说得那样好!” “在我眼里、心里,你就是那样好的人!当大丫鬟都委屈了你。”提到大丫鬟,宝蝶眼里又涌上了泪,当时绑红绸的情景太让宝蝶纠心…… “我仔细想过,如今有个好去处,只看你乐意不乐意?”骆嫣望着宝蝶眼里逐渐退潮的泪,见她身子抖了一下,抬起头怔怔地望过来。“我想你嫁去何府给何昆仑做妾。” 宝蝶眼里掠过一丝惊喜,当大丫鬟不就是为了能嫁个高门大户做妾嘛!这一直是宝蝶的梦想啊!要让过去看不起她的叔伯婶娘瞧瞧,宝蝶当奴婢也有扬眉吐气的一天! 宝蝶扑通跪下,“全凭三奶奶作主。” 骆嫣扶宝蝶起身,“以你的聪慧,我不担心你在何府如何自处。我只担心你能否得到何昆仑的欢心。男人的心在你身上才是最重要的!要能让他允你时时陪着他,分享他的欢喜,分担他的悲忧……” 宝蝶眼里燃烧着期望,“奴婢明白,请三奶奶放心。” 骆嫣望着宝蝶欣喜难掩的模样,“不用等到明年春上,过几****就安排让你嫁过去。你这几日看看帐簿上还有什么疏漏的没,到时交待给我。” 宝蝶连声应着,退出门去,差点撞到端着炖盅进来的玖儿……(未 完待续 ~^~) 第一百八十五章搬家 午后暖阳穿过花树洒下斑驳的光影,骆嫣踩在细碎的光影里进了翠苑的门。这时老太太刚刚起来,正在院子里晒太阳。骆嫣还未走到跟前,老太太就认出了她,忙招呼骆嫣过去。 骆嫣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拉着她的手不放。燕嬷嬷殷勤地让小丫鬟准备椅子过来,又让宝箱去准备茶水点心。 燕嬷嬷笑着,把椅子挪到骆嫣身后,“三奶奶有孕,要仔细身子,万不可累着。没事尽量少走动,特别是染坊那边能不去就别去,那些个染料对孕妇身子不好……” “多谢燕嬷嬷关心!”骆嫣坐下,见燕嬷嬷从来没像今天这么热络,心下明白,燕嬷嬷高兴,是因为昨儿在荣珏喜宴后,没少捞好处。一些漏登记的小巧礼物都被燕嬷嬷私藏了…… 骆嫣也不说破,永禄楼的喜事铺张惯了,这回没有程夫人亲自督导,曲嬷嬷又忙着巴结新四奶奶。燕嬷嬷拿也就拿了,只怕到时自有人兜着这责任…… 骆嫣和老太太说起秋露渐渐转凉,她想沐熙园的人暂时搬到染坊那边去住。老太太一听急了,“不可不可,好好的搬出去住,让外人知道了会怎么想?” “老太太,只是暂时搬出去住一阵子,等明年春天再搬回来住。”骆嫣笑着和老太太撒娇。如果不是万不得已,骆嫣也不想搬出去。奈何建新园子的银子还不够,她也不想将就着只盖避风遮雨的简屋。 燕嬷嬷明白沐熙园的难处,劝慰道:“搬出去住一阵子也好。只是染坊那边条件简陋,对胎儿不好,不如就搬来翠苑北院一并住着。” 老太太连连点头,“就搬来同我一起住着。也好有个照应。” “如今北院那边正在给四爷修园子,人声嘈杂,且北院的光线不好,只怕也对三奶奶的身子不好!”宝箱递了一片苹果给老太太。又递一片给骆嫣,柔声道。 老太太想想也是,突然拍了拍额头,“不如先去晴芳园住下。” “好是好,只是冬节以后,来往的亲戚来了就没有一处歇脚的地了……”燕嬷嬷叨叨着。 “好了,老太太不用担心我们了,下月初八我们就搬。染坊那边有十几间屋子,足够我们住下了。明天春天我们搬回来就不走了,到时建一个新园子……”骆嫣见老太太闷声不语,知她难过,忙安慰老太太,“我们会时常来看老太太的。” 燕嬷嬷也安慰说时间很快,等明年五月沐熙园的人都搬回来了。那时荷花正开,荣家刚好要添孙了,说不定到时还能添两个孙子呢! 宝箱奇道怎么会是两个孙子?燕嬷嬷拍了拍宝箱的胳膊,“傻丫头,这不昨儿新娶了四奶奶吗?到时好事成双!” 宝箱尴尬地笑笑,没有作声。正巧金钗进来,给老太太和骆嫣请过安,问燕嬷嬷借熬药的陶罐。燕嬷嬷奇道:“永禄楼怎会没有熬药的陶罐?” “有是有的,只是大夫说要用乌泥陶罐才最有效。二夫人急用,奴婢们一时也来不及去买。奴婢记得老太太有一个。” “怎么二夫人又病了?”老太太长吁短叹。 “还是腰伤旧疾。刚才四爷和夫人告辞,要去南山书院……夫人一时激动,就……” 骆嫣起身告辞,老太太眼神有些落寞。挥挥手让宝箱送送。出了翠苑门,宝箱悄声说昨夜荣珏和孟令桔没有圆房。早上孟令桔去给程夫人敬茶。程夫人正在为新人没有落红而生气,孟令桔这才说了原委。 骆嫣没有出声,玖儿忍不住问宝箱姐姐怎么知道的?宝箱脸上一红,说早上听银簪说的,银簪现在是程夫人身边的红人,只怕那个验贞布都是银簪去新房取的…… 骆嫣笑笑,让宝箱止步,和玖儿回了沐熙园。 荣珏去南山书院了!骆嫣心里有些忐忑,荣珏和荣玘该不会又打起来吧! 往南山书院的土路上,扬起一片尘雾。荣珏不停地催促车夫要快点,再快点!荣珏恨不能亲自执鞭去赶马车…… 荣珏焚心似火,他要去南山书院看看,傻子荣玘怎么就会要当爹了呢! 早上银簪进新房收拾床褥时,荣珏还在呼呼大睡。银簪在门口轻唤了两声,见荣珏纹丝不动。银簪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静静地望着荣珏俊美的模样,眼里起了痴情。 曲嬷嬷在屋外咳了一声,银簪这才从荣玘身下抽出白绫,悄悄退了出去。荣珏直到午时才宿醉未醒的起来。他睁开眼望向红彤彤的新房,不由得一时恍惚,好半天才记起昨天他又娶了新娘…… 荣珏正要出门,曲嬷嬷在门外候着,说程夫人让他去屋里说话。刚刚程夫人凌厉的眼神让曲嬷嬷心里发抖。 昨夜曲嬷嬷听房回来,掩嘴笑着禀程夫人,荣珏和孟令桔好事已成。程夫人见曲嬷嬷老脸上竟也泛了几分潮红,以为荣珏房事过猛就连曲嬷嬷都听得心动。谁知孟令桔清早敬媳妇茶竟说荣珏醉酒,一夜独自合衣而眠…… 荣珏跟在曲嬷嬷身后进了程夫人房里,程夫人正要训斥荣珏。银簪在门外禀程家的钱夫人和宁夫人来辞行。 宁氏和钱氏掩着口鼻进来,匆匆说了几句客气话。宁氏让程夫人多保重,初雪时程芳樱出嫁,希望程夫人这个姑姑能去送送,程芳槿明年端午后也要出嫁了…… 程夫人笑着,没想到两个侄女都许了好人家!宁氏扁了扁嘴,“荣珏外甥我们是高攀不上,还是妹妹的福分好,只等明年春天抱孙子吧!” “哪有那么快!”程夫人有些讪讪。 “说快也快的,昨晚上酒宴上那个有胭脂记的少奶奶,就突然说有孕了。这种事,可真说不准!”钱氏快言快语,也不等程夫人说些挽留的话,拉着宁氏就出门去了。 程夫人让曲嬷嬷跟去,捎些手信给钱氏和宁氏带回去。程夫人吩咐完,才想起要教训荣珏几句。“以前的朱杏茹你嫌她长得不好也就罢了,如今这个孟令桔模样周正又知书识礼,也不算辱没你,你为什么还看不上人家?既然娶进府了,你还打算让人家守活寡不成!” 荣珏怔怔地样子仿似没有听到程夫人的话,程夫人气得扔了手边的靠枕砸去。荣珏这才如梦方醒的样子,“不可能!不可能!傻子怎么会让骆嫣怀孕!一定不是真的!” “你说什么呢!我说的话你听进去半句没有?”程夫人气得发抖。 银簪沉声说,听说荣玘好像好些了,如今正在南山书院学习,还准备参加秋试呢! “我倒要去南山书院看看,傻子能有多大出息!”荣珏也不等程夫人说话,抬腿就出了永禄楼。程夫人一口气憋在胸口,拧身要去喊荣珏,突然疼得大叫起来…… 南山书院的原木大门被荣珏敲得砰砰作响,开门的杂役“咦”了一声,“这不是荣府的四爷吗,您不是说学无可学,只待秋试殿选高吗?怎么又来了?” 荣珏懒得理他,飞奔着往聆风阁去……(未 完待续 ~^~) 第一百八十六章探夫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荣玘正在温书,郁尘撞了撞荣玘的肩膀。“嘿,那不是你们荣家,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天下最俊、卓绝无双的荣珏吗?”荣玘抬眼望向聆风阁外奔来的荣珏笑了,“是啊!” 郁尘撇撇嘴,“其实我觉得他没我好看!你说是不是?你快说嘛!” 荣玘卷起书敲了敲郁尘的头,“就你好看,再不好好温书,先生可真要叫你好看了!”郁尘盯着荣珏逐渐近了,才坐正了身姿,悄声说:“其实我家里都给我安排好了,怎么考都能过,不过就是一个秀才嘛!” 话音未落,荣珏走进了聆风阁,认识荣珏的不少,想巴结荣珏的也不少。书院哪个不知荣珏是扬州少时即中秀才,秋试便要殿选入仕呢!几个学子起身拢在荣珏身边嘘寒问暖。 荣珏分开众人,走到荣玘身边,眼神冰冷地盯着荣玘的眼睛。 “四弟,你也来了!”荣玘起身春风拂面地笑着,用衣袖掸了掸身旁的木凳让荣珏坐。荣珏不动,依然定定地盯着荣玘。 荣玘坐下继续温书。“你兄弟你没见过是怎地?怎么傻乎乎地盯着看个没完。”郁尘又挤到荣玘身边,放下书本奇怪地看着荣珏。 荣珏瞪了郁尘一眼,“你是哪只眼睛看出我傻?”郁尘吱唔着涨红了脸。“哪有你那样看人的!” 有热闹瞧,又围拢过来几个人。荣珏凛了眼神,“他才是傻子,你这个蠢货好坏不分!” 郁尘一听荣珏骂他,这下急了。翘指点着荣珏,“你说谁是蠢货?你把话说清楚。好歹咱俩也同房过,你怎么能这样说人家……” 有人起哄,“同房!哈哈哈!”郁尘脸色更难看了,拉住荣玘的胳膊让他起来,“你弟弟骂我,你倒是帮帮我呀!我还不是为了你嘛!” “奴家还不是为了你嘛!”起哄的人笑成一团…… “都不想读书了是吧!”教习先生敲着戒尺。满面寒霜地站在台前,这才止了众人的哄笑。荣珏和教习先生见礼,教习先生嗯了一声,“你的书册还在原来的屋里。你要想继续留在这里温习,就去取来吧!” 荣珏回身看着荣玘又沉浸在书里的模样,不禁激起了他的斗志。荣珏还就不信了,一个傻子竟然能进书院与他比肩学习了…… 见荣珏出去取书册,郁尘白了荣珏的背影一眼。“你这个弟弟真是浪费银子,一交三年的费用,却不见他来几次。我还就不信了他能殿试中选!当初能过县试府试,一定是他运气好罢了!” “嘿,荣玘兄!我和你说话呢!”郁尘自言自语半天,荣玘毫无半点反应,“真是个呆子!” “郁尘老弟,这句我可听见了。”荣玘呵呵地笑了。郁尘拍了一下荣玘的背,“真讨厌!人家不理你了。” 荣珏在南山书院呆了下来,孟令桔可急了。她让水莲去问银簪。荣珏都走一天了,晚上会不会回来。水莲回来说银簪说荣珏走时没说,按以前的规矩,荣珏至少会在南山书院留上三五日。 “什么?要三五日!”孟令桔心里起了冰霜。荣珏不喜欢她,她能感受得到,但是这般冷落她,她可受不了! “让你打听府里可还有熟悉四爷以前娘子的人,你打听得怎样了?” “奴婢才来两日,府里的人都表面客气,私下也不深聊。奴婢没打听出什么!”水莲有些难过的样子。孟令杏安慰道。“这也不怪你!荣府也是高门大户,不比咱们孟府的杂事少,奴婢们彼此防着也是正常。慢慢来,总有一天她们会接纳你的。” “是。小姐!”水莲转了欢喜。孟令桔望了望梅花格棂窗外的树梢,那个白布团的人头不见了。早起时她就发现不见了,她格外留意过,窗外楼下是花树夹着的小径,直通荣珏的书房素熹堂。到底是谁恶作剧?还是成心要吓她? 天渐渐黑了下来,孟令桔让水莲陪她出去转转。两人出了永禄楼。水莲问要往哪里去,孟令桔犹豫一下,“就去后花园吧!” 曲嬷嬷去孟府纳礼时就说,荣府永禄楼的后花园是整个扬州城最美的园子。当时孟家人都当曲嬷嬷是在孟家花园里吃酒,一时好脸面吹牛…… 孟令桔走进永禄楼后花园,终于相信曲嬷嬷没有吹牛了…… “谁?竟敢大胆在此惊吓我们小姐!”水莲惊叫一声。孟令桔抬手止了水莲。眼前一位青衫奴婢,发髻有些凌乱,听到喝斥,惊得掉了手中的泥铲,惊慌地看着孟令桔,浑身吓得瑟瑟发抖。 孟令桔见这奴婢白净的瓜子脸上,一双俏眼虽露着惊慌,却也有几分柔媚的气质,不像是个下等奴婢,“不要怕,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青鸾。” “青鸾!好名字。”孟令桔是知道荣府丫鬟赐名规矩的,听名字就知道青鸾不是各院近身的大丫鬟,便问,“你是在哪房当差的?怎么夜里在此干活。” 青鸾抬眼看着孟令桔,见她语气温和,眼含关切,这些日子的苦屈倾刻间漫上心来。呜咽着说她原是京城朱府随嫁的丫鬟,侍候四奶奶的,后来四奶奶没了,她便被差去杂役房,分管永禄楼的花园。今天要趁夜给杜鹃、梅树……施肥,白天怕气味大。 “大胆奴婢,见了四奶奶还不施礼。” 青鸾听水莲这么一说,才知道眼前的是荣珏的新妇,扑通跪下,连磕了三个响头。孟令桔拉都拉不住。“你这礼也太重了,不必这样!” 孟令桔拾起泥铲递给青鸾,让青鸾继续忙。又走了几步,却已无心赏园。孟令桔复又回身往永禄楼去。 青鸾望着孟令桔的背影,眼里燃起了希望…… 荣玘去书院已经七天了,骆嫣的思念又漫了上来。从架上取下荣玘画的画,望着画中恩爱的两个人,骆嫣的眼里起了雾。 “这个是我,这个是娘子。我不在时,娘子可以看看画里的人,就不会忘记我了。”荣玘的话似在耳边回响。骆嫣正望得出神,玖儿在屋外脆声道:“四奶奶来了。” “弟妹快请进来坐。”骆嫣招呼孟令桔。 “嫂子,”孟令桔顿了一下,“奴家今年十四岁,应该比嫂子虚长几岁,不如我们姐妹相称,也显得亲近些可好?” “那当然好,只要孟姐姐不嫌弃妹妹愚钝!”两人客气了几句,孟令桔说要去南山书院探望荣珏,问骆嫣要不要一道去看看荣玘。 骆嫣立即应了,玖儿拦着说路途颠簸,骆嫣身子不便,还是不要去了。 孟令桔眼里流露出失望,“让马车慢点走,一日总能够来回的。” “不碍事,我们一道去。”骆嫣让玖儿快去准备些荣玘爱吃的点心带去,“只怕相公都馋了!” 孟令桔指了指水莲手里提的食盒,笑道,“我也给相公准备好了。” 骆嫣和孟令桔出了荣府,府门外已停好了马车。“孟姐姐想得周到,连车马都早备好了。” 孟令桔柔声说,“若是妹妹执意不肯去,那我只好一个人前去看望相公了。不过,我知道妹妹与三爷恩爱,肯定会去的呢!” 骆嫣和孟令桔上了马车,玖儿和水莲一人提一个大食盒也爬上车,车厢里顿时弥漫着诱人的糕饼香气……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七章间隙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马车走得很慢,一路上孟令桔似乎很兴奋,不时说起在京城临安的闺中事,骆嫣倒也不觉得闷。 玖儿边听边露出艳慕的神情,“奴婢长这么大还没去过临安呢!听说临安西湖秀美,湖边映水楼台掩在绿柳之中,连绵不绝……”玖儿一副向往的样子。 水莲咯咯笑着,“其实也就那样!听景不如看景,等你有机会去看了就知道了。我们家老爷经常调派各地任职,奴婢也没觉得哪里特别好,哪里特别不好!可惜这次我们家老爷去泉州,路途太远,我们小姐都不能回门探望……” 孟令桔让水莲不要再说了,想起出嫁时的情景,眼里不禁泛起水光。 骆嫣觉得孟令桔离爹娘千里之遥,不能时时探望,不免有些可怜,忙岔开话题,“家弟在临安求学,明年春上我也正想去看看他。两年未见,不知是否又长高了。” “小爷肯定长高了不少。后年秋天也该参加县试了,老爷和夫人就终于盼出头啦!”玖儿插嘴道。 水莲掩嘴笑着,孟令桔望了一眼玖儿兴奋地样子,也弧起嘴角。【ㄨ】 孟令桔问起骆嫣的弟弟在京城哪间书院?她堂兄在天子贡院学习,今年秋试也要参加殿选。是不是荣家五爷荣珍也在京中求学呢? 骆嫣点点头。孟令桔一副担心的样子,“不知堂兄和相公能否双双被取仕……” 说话间,南山书院到了。 开门的杂役见是两位娘子要找相公,有些不悦。让骆嫣和孟令桔还是回去,还有不到一月准备秋试,怕她们过来影响了学子的心境。 孟令桔抵在门前,求杂役让她见荣珏一眼,“就看一眼就好,把我带来的点心给相公放下就走。” 杂役听说孟令桔的相公是荣珏,迟疑了一下,又望向骆嫣。问她相公是哪位?“荣玘!”杂役有些惊诧,复又笑着摇头,连说有趣! 孟令桔趁机挤进门,骆嫣跟着进去。杂役让骆嫣她们随他去。转到书院后院的亭阁,杂役让她们在此等候,他去禀教习先生。 后院显然是学生们的住所,院中遍植花草,院角一隅几丛翠竹秀姿挺拔。亭阁里木栏围椅磨得发亮。不知每日有多少学子在此吟书颂文…… 荣玘肯定也在此晨读吧!骆嫣想到此处,不由得眼含笑意。孟令桔却不似骆嫣淡然,她焦急地在亭阁里来回踱步,不时望向后院进口,“骆嫣妹妹以前来过吗?”孟令桔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骆嫣叙话,以解心内的紧张。 孟令桔和荣珏只在洞房匆匆见过一面便就此分开,虽然荣珏的样貌深深地刻在孟令桔的心里,却不知荣珏是否还记得她的模样?孟令桔此刻哪能不紧张呢! 可是小杂役似乎把她们忘在了亭阁里,都午时散学了,也没见有人来招呼她们。学子们陆续从院门口涌进来。经过亭阁,看到有几位女子,不禁窃窃议论。偶尔一句半句飘到骆嫣耳中,都是夸她长得漂亮。骆嫣背过身去,让玖儿去打探一下。 孟令桔也听到了学子们的议论,她皱了眉头,脸色有些难看。水莲挡在孟令桔身前,忍不住娇斥道:“君子非礼匆视!哪有这么看人的!” 学子们哄笑着走开各自进了房中。 玖儿才出后院门就看见荣玘挟着一叠书走来,“三爷,小姐来看你了!”荣玘快步跑到玖儿跟前。有些难以置信。玖儿指了指亭阁,荣玘看见骆嫣刚好转身看他。 荣玘飞快地跑向骆嫣。“荣玘兄等等我!”郁尘拽住荣玘的衣袖死不放手,跟着到了亭阁。 “娘子你还好吗?这几****一闭眼就梦见你。” “难怪你这几天黑眼圈越来越重,让你讲个故事给我听。你也不乐意。原来是想娘子了!”郁尘插在骆嫣和荣玘中间,非要荣玘介绍。 荣玘敲了郁尘的脑袋一下,一把拨开他,把骆嫣揽在怀里。郁尘气得哇哇直叫,骆嫣笑着从荣玘怀里挣脱出来,红着脸介绍孟令桔。 孟令桔问荣珏在哪。荣玘顿了一下,郁尘又哇哇叫了起来,“啊!你就是荣珏的娘子啊!你怎么不早点来,害我侍候他好几日。” “我相公怎么啦?”孟令桔紧张地盯着郁尘。 郁尘笑了,“还能怎么着,荣珏兄要不就不来书院,一来就发疯似的又踢又打,前几天夜里和荣玘兄打起来了。不过还好,荣玘兄没事,他自己摔到石阶上,弄个鼻青脸肿,今天应该可以自己吃饭了吧!” 孟令桔让郁尘带她去看荣珏。郁尘回身嬉笑着说,“荣玘娘子,小生郁尘,和你相公同房的,荣玘兄常常提起你……果然比嫦娥还要美!” 骆嫣被郁尘的样子逗笑,见孟令桔和郁尘走远,才问荣玘怎会和荣珏打架?骆嫣上下打量着荣玘,生怕他被荣珏打伤了哪。 “我没事,娘子不用担心。这次实在是不能忍,他竟然说娘子坏话,我岂能饶他!” “宰相肚里能撑船,一点口舌之争,相公不必与他计较!”骆嫣挽着荣玘坐下,让玖儿把食盒打开,伸手拈了一块麻酥糕递给荣玘。荣玘也不伸手接,笑望着骆嫣张嘴等她喂…… 玖儿笑着,又好奇荣珏说了什么话,让荣玘火起和他打架。刚才听郁尘话里的意思,荣珏伤得可不轻。 荣玘却始终回避这个话题,骆嫣也只好不再追问。未时一到,聆风阁旁的课钟响起,荣玘送骆嫣到了书院大门口,骆嫣催他快去上课。荣玘握住骆嫣的手,“娘子一定要当心,这几****总是恶梦连连,就怕你有什么闪失……” “好,我会当心的。相公也尽量少与人口嘴。”骆嫣嘱咐着,两人才不舍地放开手。骆嫣一直怔望着荣玘往聆风阁去的身影慢慢上了高台,不见了。 孟令桔却还没有出来。“小姐咱们要等她吗?”玖儿伸头不时望向后院方向。 “当然要等孟姐姐一道,一起来的当然一起回去。”正说着,孟令桔和水连提着食盒出现在了后院门前…… 回去的路上孟令桔仿似累得紧,一直闭目靠在车壁上沉默不语,水莲也垂头不时冲瞌睡。只有玖儿望着车窗外的风景,依然兴致勃勃。 而骆嫣却在想,荣珏说了什么引得荣玘发怒出手伤人,按说荣玘从来都是温和有礼,即使被荣珏欺负也默默忍耐的人……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八章变动 回到荣府,骆嫣和孟令桔一前一后进了府门,在永禄楼院门前,骆嫣和孟令桔告辞。孟令桔的笑容在脸上一闪而过,复又疲累地样子。 骆嫣关切地问孟令桔哪里不舒服吗?孟令桔摇了摇头,水莲挽着她进了门。 “四奶奶回来了!四爷还好吗?” 永禄楼院里传来说话声,玖儿探头看看,忙拉住骆嫣,“好像是青鸾!她怎么又回到永禄楼侍候新四奶奶了?” 骆嫣让玖儿不要多事,两人往沐熙园去。走到中庭,远远瞧见骆婵一身盛妆,身后跟前七八个丫头婆子迤逦走来。骆婵也看见了骆嫣,加快了脚步,径直走来。 “大奶奶好!”骆嫣柔声道,她知道骆婵更喜欢这样称呼她。 “妹妹走这么急干嘛!我听说妹妹要搬出去住,是不是真的呢?” “有劳大奶奶挂心,下月初沐熙园的人就搬出去住一阵子,等春暖花开时再搬回来。” “也好也好!姐姐正在犯愁,天渐渐冷了,妹妹住的那几间破竹屋,哪挡得了风霜呢!”骆婵清了清喉咙,“青儿,你记下了,看三奶奶搬家时有什么需要都来禀我。” 青儿在骆婵身后应着。骆婵凤眼挑起,围着骆嫣转了一圈,“妹妹的身孕来得不早不晚,刚好要赶上搬家,多有不便,有什么需要姐姐帮忙的,尽管和青儿交待下去。姐姐能办到的一定不会推辞。” 骆嫣笑笑,“多谢大奶奶!” 骆婵抬步要走,又想起什么,回身道,“蕉叶明日要送去泉州,给泉州府丞做侍妾,以后妹妹需要添置奴婢,可以同姐姐说,姐姐一定会选派最好的奴婢给妹妹当差。”骆婵娇笑着,“不过看妹妹眼下也用不着。”骆婵甩了甩手中的绣帕。朝百福园去。她身后簇拥着的奴婢婆子急忙跟上。 “怎么蕉叶姐姐也要提前嫁了?难道大小姐如今也管府里的事了?”玖儿望着骆婵的背影,有点不相信的样子。 “你这个小脑袋瓜呀,总是操不完的心!”骆嫣早猜到蕉叶会提前出府,没想到却这样无声无息。若不是骆婵告诉她,当真一点风声都没有。 回到沐熙园,江夫人紧张地迎上来,心疼骆嫣不该独自去看荣玘。骆嫣笑说和孟令桔一起去的,江夫人这才笑道:“四奶奶为人周全。你和她出门我还算放心。” 祝嬷嬷也直夸孟令桔人好,会做人。玖儿脆声道:“可是奴婢看见青鸾调去服侍四奶奶,总觉得不舒服。四奶奶怎会要青鸾的呢?” “小丫头,永禄楼的事咱们就别操心了。”祝嬷嬷笑着刮了刮玖儿的鼻子。 江夫人和骆嫣说起眼看着就只有十天了,下月初八搬去染坊住,要带哪些东西去染坊那边才好……江夫人四下瞧瞧,满屋子的红木家具肯定是不能带去的,不禁有些唏嘘。 “到时候奴婢就不能跟过去服侍三夫人和三奶奶了。”宝蝶端了白果粥进来。这几日宝蝶格外勤力,****换着花样给骆嫣煮粥滋补。还有三日就要出府了,宝蝶即期盼又惶恐。 “没想到看着长大的几个大丫鬟转眼之间都要出府了。明儿蕉叶出府,再过三日宝蝶出府,立冬一到,栖凤也要嫁人了……”祝嬷嬷的眼框有些湿润。 “还有宝箱姐姐呢!”锦鸳嘟着红红的小脸。 “不说我还差点忘了,今天荣安求我给他保个媒。”江夫人吹着热粥上的浮汤,又展了笑脸。见大家都望向她,等待下文,这才笑道,“荣安想娶宝箱,不知老太太舍不舍得?” 骆嫣怔了一下。“婆婆答应了?” 江夫人摇摇头,“还没呢!宝琴没了,老太太身边只有宝箱最得力,我怕老太太舍不得。不过宝箱明年也该出府了。早晚要嫁人,我看荣安模样品行都不错,在帐房管事也做得勤力,荣安配宝箱也还配得。” “不可!”骆嫣语气果断,吓了江夫人一跳。祝嬷嬷也一脸狐疑地看着骆嫣。宝蝶探寻地问:“难道三奶奶有更好的人选?奴婢和宝箱一块长大,宝箱为人实在。做事踏实,谁娶了她都是福气。” “正因如此,我才不让宝箱嫁给荣安。至于为什么,我不想说。婆婆最好也不要揽这事。” 江夫人放下粥碗,“好吧,嫣儿不说也就罢了。想到沐熙园子的事我就头大,也精力操心太多。如今我就盼着孙儿平安落地,荣玘能中个秀才。过几天我要再去一趟栖霞山上香,求菩萨保佑荣玘学有所成,秋试一试即中…… 江夫人又叹了一声,“咱们搬出去住,府里的事我也就全放下了,只是可惜少了份月例……” 这阵子曲嬷嬷时不时去帐房转转,几个掌事的婆子待江夫人翻完帐簿,也会私下拿给曲嬷嬷看看。江夫人哪有不知道的,却也不便拦着。 程夫人派曲嬷嬷查帐,不过是对武夫人不放心。武夫人掌荣府人事调派和采购用度,程夫人更关心这个。 骆嫣安慰江夫人,到了染房那边用度会节省不少,染坊的生意也越来越好,积些银子,明年春天就可慢慢起新屋了……江夫人连连头。 “奴婢今儿看见大奶奶去翠苑北院检视屋舍,听说大夫人让大奶奶掌管府里的人事调配了。”锦鸳插嘴道,玖儿也附和着说刚才回来在中庭遇到了骆婵,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既然搬走了,谁掌什么事都不要紧,沐熙园落个清静自在啦!”骆嫣伸了伸懒腰。心里却奇怪骆婵是怎么说动武夫人,把人事调派的权力分给她的。骆婵和武夫人私下如何不知道,但是表面的不和任谁也都是看得出来的…… 三日后,江夫人给宝蝶赶置了四季衣裳,骆嫣给宝蝶置了一套点翠的蝴蝶钗环……天刚擦黑,荣府后门的长巷里,停了一辆华盖红轮车。 涂着胭脂水粉的喜婆探头朝门里张望,看见锦鸳和玖儿扶着宝蝶走来,喜婆笑咪咪地迎了上去扶住宝蝶,“恭迎姑娘上轿辇。” 宝蝶在门前停下来,跪在骆嫣和江夫人面前,“奴婢,奴婢感谢三夫人和三奶奶……”宝蝶激动得语不成声。 “别哭,该不漂亮了,跟着何家小爷好好过日子!”江夫人也感动地抹着眼睛。 骆嫣俯在宝蝶耳边轻声说,好好和韦惜月相处……凡事不可强出头,谨言慎行……宝蝶连连点头。骆嫣将大红盖头蒙在宝蝶头上,看着喜婆扶着宝蝶上了马车。 马蹄嗒嗒地敲在长巷的青石地上,一会功夫就走远不见了。“宝蝶终于如愿了!”祝嬷嬷慨叹一声。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九章旧爱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何府深宅,韦惜月站在暗影里,望着西厢窗上印着一男一女两个侧影,眼睛一眨不眨。适才宝蝶的小轿台进院里,韦惜月就催着何昆仑快去迎新人。何昆仑在韦惜月的房里连喝了三杯酒,才被韦惜月推着进了西厢新房…… 喜烛欢快地跳跃着,窗上的人影忽闪着靠在了一起……韦惜月的眼睛有些发酸。不一会,窗上的人影朝里走去,两个影子拉得斜长,映在韦惜月的眼里,她不由得有些颤抖。烛火倏地熄了,窗内顿时一片漆漆…… 韦惜月的眼睛漫开潮水。 菩提挽住韦惜月,“小姐,夜风凉了,咱们快回屋吧!” 韦惜月捏着绣帕按了按眼睛,让菩提先进去,她想再呆一会。菩提哪里肯走,默默地陪她站在夜风里…… 夜风吹着树梢,在窗前张牙舞爪地晃动。屋里黑沉沉的,显得窗外的那抹夜色更加清亮。孟令桔坐在床头,怔怔地盯着窗外。 那日见到荣珏时,他的眼睛乌青一片,嘴边结的血痂牵动着嘴角,说话和进食显得有些困难……荣玘怎么能下得了狠手?他们可是堂兄弟呀! 傻子真是没轻没重!孟令桔恨恨地咬紧了牙。 荣珏见到孟令桔来探望,脸上的伤和心里的疼让他依然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孟令桔可以忍;她只道荣珏伤成那样,哪会有好心情和她说话呢!荣珏新婚翌日便扔下她一个人跑去书院,孟令桔可以忍;她只道荣珏是为了秋试,要去书院用功岂能儿女情长…… 孟令桔收回目光,拉过锦被躺下。不行!明天一定得接荣珏回来调养。荣珏好面子,伤成那样都不肯让书院杂役捎信回来,更不肯回家让人笑话。好好的四爷竟然打不过一个傻子! 窗外更鼓三响,骆嫣收起绣箩,让玖儿赶紧回屋睡觉去。“就差一点点了,奴婢再缝几针就好了。小姐快去睡吧!在这里看着眼睛不累呀!”玖儿顽皮地笑着抢过绣箩,又执了几颗珠子串在针上。密密地缝了起来。 “真是倔丫头!”骆嫣拿玖儿没法,起身走到窗前,窗外风吹树摇。骆嫣不禁担心起宝蝶来。“不知宝蝶怎么样了?” 玖儿嗤嗤地笑了,“宝蝶这会子该是洞房花烛良宵苦短。小姐倒是杞人忧天!快去上床睡觉,三爷不在家,小姐若当真睡不着,不如奴婢陪你。” “你这个丫头不但倔,还坏得很!是不是也盼着快点出嫁?到时要找个什么样的人配你才好呢!” “哎呀!奴婢才不要。奴婢就跟着小姐,又长见识又学本事。”玖儿捻断线头,收起绣筐。“总算大功告成了。小姐怎么想到这个好法子,饰上了珠子,这帘子果然更显华贵精致!”玖儿抻着上次在江都玲珑绣坊做的样布帘笼,越看越觉得好。 “行了,别美了,赶紧收起来,到时包装好,就可给何老太太做贺寿礼了。”日间江夫人为了给何府的寿礼发愁。虽然韦惜月给宝蝶的赎身银不少,江夫人也用了一半给宝蝶做了嫁妆。剩下的银子要留着做搬家的开销,即便用做采买贺礼,也觉不够。 骆嫣想起上一世何老太太过寿,除了荣老太太送的羊脂玉瓶,何老太太显得很衬心以外,程夫人送的灵芝人参、东阿阿胶,武夫人送的金丝楠木寿星,何老太太都客气收下,并不特别欢喜的样子。江夫人当时都未出面。没想到这一世,江夫人倒紧张起寿礼来了。 送礼不在银钱多少,全是一份心意。骆嫣见过何老太太宴息所帘笼花样虽别致,却颇显陈旧。送她一个新帘笼,想必还是会欢喜的…… 百福园里灯火通明,“给何老太太的寿礼,你可想到什么好主意?”武夫人斜眼瞧了瞧骆婵。 “寿礼不外乎就是滋补身体的、身上穿戴的,明儿我去多宝阁找两件首饰不就得了,要不就去回春堂采买些鹿茸龟甲什么的仔细包装了。都是不错的寿礼!” 武夫人嗤笑一声,“年年送,今年得送出点新意才好。何家在京城的状元楼,连着我们的几间铺子,今年底就要到期了。当年老太爷是一并买了五十年的地租,咱们并无地契。我让慕海打听过,那片地是属何家的,到时咱们找何家买过来,这才算安稳……” “婆婆说得是,容媳妇再想想。” “要快,还有不足二十天了。”武夫人抬了抬眼皮,打个哈欠。骆婵应着,忙把手里的帐册递给武夫人看。 武夫人摆摆手,“你若执意去做就去吧,不过记住,不要把我扯上。我在荣家几十年,还没算计过这种小钱……我可丢不起那个人!” 骆婵娇笑着,“婆婆尽管放心,这事就包在儿媳身上。您把府里人事让我揽下,不就是不愿与奴婢小人计较,拉不下面子嘛!婆婆是巨贾富户家的大小姐,当然抹不开脸面,儿媳可不怕!” “婆婆累了,该歇了!媳妇告退。”骆婵笑得花枝乱颤,起身要走。“傻子都要当爹了,你和荣瑞也不使使劲……”身后飘来武夫人的话。 “骆嫣那孩子肯定不是荣玘的……”骆婵望向武夫人凌厉的目光,忙低下头,“媳妇知道了,不过大爷好一阵子没回来了,媳妇一个人怎么使劲呀!” “嗯,我会劝瑞儿时常回来,你且回吧!”武夫人掩嘴又打个哈欠,白了骆婵一眼,心里终究还是不喜欢这个儿媳妇! 骆婵回到自己的院子,站在夜风里,一阵清凉掠过脑中。骆婵不明白,以前一见到她就****焚身的荣瑞,怎地对她越来越冷淡了。十天半月也不回来一趟,即使回来也是在书房里消磨到三更半夜,进房便倒头就睡…… 难道荣瑞厌倦我了?难道荣瑞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 骆婵不由得打个冷战,一股凉气令她全身冰凉。青儿将一件披风披在骆婵身上,骆婵这才觉得身上有了一丝暖意…… 秋阳高远,空气里透着丝丝凉意。骆嫣倚窗正想着要不要给荣玘送几件秋衣,玖儿进来赶紧关上了窗。“小姐有身子的人了,还喜欢倚窗吹凉,万一冻病了可怎么办?” “操心的丫头!”骆嫣敲了敲玖儿的头,“天凉了,也不知相公的衣衫够不够暖,不如咱们去给他送两件秋衣吧!” “还说奴婢操心,小姐才是最操心的人呢!又要操心两处生意;又要操心沐熙园重建;还要操心穿着书院发的学子服的三爷衣衫够不够暖……”玖儿冲骆嫣做个鬼脸。 骆嫣不禁莞尔,她倒忘了,荣玘有书院发的衣衫,定是冷不着的。 “大奶奶来了!”锦鸳在门外禀道。 骆嫣收了笑容,心想骆婵无事不登门,这回又来要干嘛? (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章逼人 骆婵一身玫红盛装,站在初秋的晨光里分外耀眼。骆嫣请她进屋坐,骆婵凤眼眯起,娇笑道,“就在这院里说便好。我进不得那么局促的竹屋,心里会憋闷得慌。” 骆嫣也不强求,玖儿要进屋端椅子给骆嫣坐。骆嫣笑说:“哪有那么娇贵!一会便完了。” “哟!妹妹,事挺多,可没有那么快噢。” 骆嫣奇道:“大奶奶到底有何事呢?” 骆婵也不答话,让锦鸳去请江夫人出来。“这事单跟妹妹一个人说还作不得数,必得请你婆婆来一并说话才好。” 玖儿一听这话,也不等骆嫣吩咐,直接进屋端了两把椅子放在院中。江夫人和祝嬷嬷过来,江夫人狐疑地样子,“怎么都站在院里说话,有事进屋里说,这大早上的晨风凉。” 骆嫣抚了抚江夫人的手臂,“大奶奶不喜欢屋里憋闷,我不冷,坐一会就好。”玖儿会意,忙进屋取了披风披在骆嫣身上。 骆婵讪讪地笑了一下,瞪了玖儿了一眼,玖儿只当没看见,望见骆婵身后的青儿。青儿垂眉也不与玖儿对视。玖儿嘟嘴扭过脸去。自从青儿来求骆嫣帮骆婵出主意那次以后,玖儿明显觉得青儿与她疏远了。 “青儿,把帐册给我。”骆婵伸出染了寇丹的嫩手,青儿忙将两册靛蓝封皮的书册递给骆婵。 骆婵清了清喉咙,“听说宝蝶昨儿从沐熙园嫁出去了,我想问问三夫人,宝蝶的赎身银子在哪?为什么不上缴帐房?” 江夫人怔了一下,祝嬷嬷道:“大丫鬟分归在各院,出府的赎银当然归在各院。宝蝶的赎银当然也归在沐熙园了。” “嗯,说得似乎有些道理!”骆婵朝祝嬷嬷笑了笑,“可是宝蝶是沐熙园的吗?” “宝蝶姐姐在沐熙园当差好几个月了,怎会不是沐熙园的呢?”锦鸳胖嘟嘟的脸蛋涨得通红,她年纪虽小。也看出来骆婵来者不善。 “哟!沐熙园的主子都是怎么调教奴婢的,我和三夫人和三奶奶说话,怎么奴婢们都喜欢插嘴!”骆婵一脸鄙夷地笑着,她身后跟来的婆子掩嘴笑了。骆婵回身冷冷地看着那婆子。婆子吓得赶紧正色垂头不再吱声。 “大奶奶别见怪,沐熙园一向主仆同喜同忧,再说有时我记性不太好,难免说话地有疏漏,由她们帮着说说。才不致把事说差了。”江夫人柔声道,笑望着锦鸳和祝嬷嬷。祝嬷嬷对骆婵的话倒云淡风轻,锦鸳的脸却涨得更红了。 “大奶奶有话尽管直说,晨风微凉,秋露未干,咱们早把话说完早点散了。”骆嫣盯着骆婵。 “好,那就开门见山好了。”骆婵翻开帐册,指出宝蝶自四月以后,便记名在百福园奴婢名册。如今被沐熙园私自配出府去,武夫人本着家和万事兴。息事宁人的态度,不想追究,不过宝蝶的赎身银子要记到百福园名下。 骆嫣看过名册,这才发现当初急着就收下宝蝶在沐熙园,竟忘了将宝蝶的名册一并牵过来。这时只能吃个哑巴亏! 另外,奴婢栖凤在栖霞山上当差,离府已久。据说也配了人,栖凤的赎身银子也要上缴。 “为何栖凤的赎银也要上缴?”骆嫣不解。 骆婵望向江夫人,“这个得问三夫人了,当初栖凤进府时的卖身银。沐熙园可出过一文钱吗?” 江夫人脸上一红。荣府规矩,各院统畴购置奴婢的银子,这份银子沐熙园从没出过一分。江夫人本来以为沐熙园不需要奴婢当差,当初老太太调栖凤过来。江夫人考虑要照顾荣玘,这才收下…… “我想三夫人一定不会记错的,栖凤虽记名在沐熙园,但栖凤只是在沐熙园当差,栖凤的赎身权归老太太的翠苑那边。”骆婵见江夫人和骆嫣都默不作声,长眉挑了挑。笑得更欢了。 骆婵又把荣六和全嫂调派到染坊替沐熙园当差的事也抖了出来,“我已查实了,荣六和全嫂为沐熙园当差那月,多领了门房和杂役房的月例银子,这个要让他们退回来……” “好了,你说吧,一共是多少银子?”骆嫣不想再和骆婵计较下去,她明白骆婵必是仔细算计过几遍才来找他们碴的。从表面上看,骆婵说的都有理有据,骆嫣只能认了。 江夫人有些尴尬,望了望骆嫣。宝蝶和栖凤的赎身银子是收了,可是江夫人也给她们都置了嫁妆,一来一去,根本手上没剩下什么。要是按骆婵说的上缴银子去,沐熙园本来就捉襟见肘的状况,更是雪上加霜。 “好,我今天也不催你们交银子,不过你们也忙着要搬家,就怕把这事给忘了。”骆婵顿了顿,“青儿,你记着,三日后过来收银子,总计是五百八十六两。一分都不能少,不然打断你的腿!” “妹妹多保重,我还有事就不陪你说话了。”骆婵娇笑着,风一样出了沐熙园,身后的丫头婆子急忙跟上。 青儿走了几步又回身跑到骆嫣跟前,“二小姐,三日后的这时奴婢再来收银子。烦请二小姐帮奴婢备好,奴婢怕大小姐真的会打断奴婢的腿。”青儿鼻尖上的雀斑渗出了汗,怔怔地望着骆嫣。 “好,你去吧。我不会让你为难的!”骆嫣笑笑,看着青儿快步出了沐熙园。一直僵着的身子顿时软了下来。 “小姐咱们快进屋吧!看你的手都冰凉了。”玖儿扶着骆嫣进屋,江夫人和祝嬷嬷一起跟着进屋,锦鸳把椅子搬进屋。 江夫人刚坐下,就叹了一声,“要五百八十多两银子,咱们一时去哪找!” “婆婆不用担心,下午我去染坊那边看看,能不能先去把货款结一些回来。” “我这个月管帐的月例银子也有一百两,我去帐房看看能不能提前支了……”江夫人说得很没底气。荣安求她说媒,江夫人给回绝了,这几日荣安的脸色明显有些不悦。 荣安虽是荣家打了八竿子才沾点边的亲戚,可荣安在荣府时间久,深得程夫人和老太太信任。即便是江夫人,也得敬他一分。 “婆婆还是不要预支月例吧,留着等搬完家,公公也正好回来,一起买酒大家庆祝一下。”骆嫣怎会看不出江夫人的为难。 江夫人讪讪地笑着,仿似心思被看破,又感激地望向骆嫣,若是没有骆嫣,江夫人真不知道这日子要过成什么样了…… 睡醒午觉,骆嫣和玖儿出了荣府大门,准备往染房去。门上小厮去叫马车。骆嫣和玖儿站在门前举手遮着明晃晃无遮无拦似的秋阳。 长街进来一辆马车,马蹄跑得飞快,不一刻便到了荣府门前。 骆嫣和玖儿忙向后退了两步,抬眼往车上望去。水莲跳下车,扶着孟令桔慢慢下车。骆嫣喊了一声孟姐姐。 孟令桔望向骆嫣,怔了一下,复又扭头撩开车帘,荣珏跳下车……(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一章算计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荣珏的目光如刀似剑刺向骆嫣的眼睛,又滑过骆嫣的小腹。“孽种!”荣珏冷冷地甩出一句。骆嫣沉静似水的脸上没有半点波澜,望见小厮引着马车过来,骆嫣和玖儿迎了过去。 骆嫣登上马车,马车从荣珏身前经过,嗒嗒地转过长街不见了。“贱人!真是贱人!”荣珏气得咬牙跺脚。 “相公何必生那么大的气,气大伤身啊!一会待我禀明婆婆和老太太,我就不信这种伤风败俗的女子还能留在府中……” “你懂个屁!”荣珏迈步进了府门,气冲冲地往永禄楼去。孟令桔赶紧小跑着追去,水莲跟在身旁不时提醒孟令桔慢点,别摔着。孟令桔哪里听得,到了永禄楼门口,总算追上了荣珏。 孟令桔见荣珏要往素熹堂去,“相公,不如去给婆婆请个安,自你走后,婆婆甚是惦念……”荣珏迟疑了一下,抬步上了永禄楼。 程夫人正靠在床头喝粥水,听到杂沓的脚步声正要让银簪去看看,抬眼瞧见荣珏进门。程夫人挡开银簪的粥碗,“珏儿回来了,你的脸是怎么搞的?” 孟令桔见荣珏凛了脸色,忙柔声道:“相公在书院用功,不小心摔到了石阶上。今天已经大好了,上次我去看相公时,他的眼睛都是肿的……媳妇怕婆婆担心,没敢告诉婆婆。” 程夫人责怪荣珏用功读书也用不着那么痴迷,快要秋试了,现在该是好好放松才是。不要信什么临阵磨枪,点滴积累才能临试不乱,做到胸有成竹。 荣珏沉着脸,不吭声。 “我相信我的儿子秋试必中,咱不去南山书院,就在家里好好休养,到时才有精力应考。令桔啊,你要好好照顾荣珏。他可是咱们荣家的指望,老太太就盼着荣珏高中的一天呢!” “是婆婆,不过三爷也在南山书院求学,听说要参加府试考秀才。好像很有把握的样子。” “什么?”程夫人眼神一凛。 “那个傻子!他竟敢在书院与我作对,他才去学几天,就和我比试……想起来我就冒火。”荣珏拍着太师椅扶手。 程夫人让曲嬷嬷进来,问起荣玘什么时候也去南山书院了?“好像有一阵子了,具体哪天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大概有一个多月了吧!” “你们为什么不及时告诉我?这不是出去丢荣家的脸吗?傻子也要考秀才,真是天大的笑话。” “奴婢听说三爷已经不傻了,前阵子四爷大婚,三爷跟着三老爷吃酒,有礼有节,说话神情都和常人一样。依奴婢看三爷是真的好了!奴婢以为夫人的身子康复最重要,不想说闲事打扰夫人,让夫人操心。”曲嬷嬷小心地看了一眼程夫人冷厉的眼睛,赶紧垂下头。 程夫人喘着粗气,她可没料到傻子还有康复的一天。银簪低声说。“奴婢听说三奶奶有喜了,三爷应该是完全好了。” “什么!”程夫人一口痰咔在喉里,只觉脑中嗡嗡作响。银簪赶紧给程夫人抚胸捶背,孟令桔急得直喊婆婆。 好半天程夫人才缓过气来,看见孟令桔含泪呼喊的样子,程夫人翻了翻眼皮,“别叫了,我还没死!这才说傻子不傻了,怎么就还有了孩子呢?” 荣珏拍案而起,“什么有喜。肯定是外面的野种,傻子就是傻子,小时候什么神医都看不好,现在说好就好了。真是笑话!” 程夫人摆摆手,让丫鬟婆子都出去。曲嬷嬷也跟着丫鬟走到门口,程夫人叫曲嬷嬷回来。曲嬷嬷顺手掩好门,又回到床头站好。 “此话怎讲?”程夫人望着荣珏。 “我看那个骆嫣和何昆仑不清不楚,他们经常在后门的湖边幽会,说不定早就野合狗苟了!”荣珏咬了咬牙。嘴角边的干痂又裂开来,痛得他直咧嘴。 曲嬷嬷凑近程夫人,“昨儿夜里三奶奶把宝蝶送去何府给何昆仑做侍妾,奴婢瞧这事有些古怪。宝蝶还没到出府的时间,三奶奶这么急着就送出去……” 荣珏哈哈笑起来,“看看吧!骆嫣自己有孕不能讨好何昆仑就把丫头送去,狐媚野心昭然若揭!” 程夫人狭长的眼睛凛了凛,唇边泛起一丝冷笑。宝蝶无故满脸长红疹,不能做荣春娘陪床丫头的事一直让程夫人耿耿于怀。程夫人知道宝蝶聪明,若不是有玉钏替了宝蝶,程夫人必会追究下去……这会宝蝶倒愿意做何昆仑的侍妾了,一定是骆嫣在背后搞鬼! “珏儿,令桔风尘仆仆去接你,你要好好待人家。眼瞅着就到秋试了,你到临安少不得要麻烦亲家的关系……”程夫人沉了脸,慢声道。 荣珏眉头拧起,抬眼瞧见程夫人责备的眼神,“是,儿子遵命。儿子回房休息了。”荣珏退出门去,孟令桔赶紧告退跟了出去。 “这个儿子真不让我省心啊!”程夫人叹了一声。曲嬷嬷安慰了几句,讪笑着说:“夫人的身子也快好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重掌府里的家事呢?” “不急!就让那个武氏先折腾几天,她不是一直隐忍我十几年吗,如今让她掌事,看她还能管出个花来……” “可不是,奴婢这阵子瞧着,大夫人采办的东西可都比从前贵了不少,品相却差得很。按说大夫人是商贾家出身,该会讨价还价才是,这样进项少销耗大,要不了多久该喊苦了!”曲嬷嬷端起粥碗一口一口地喂程夫人。 曲嬷嬷自上次请假回家,见她相公在栖霞山庄掌事也捞了不少好处,把两个儿子也都弄去安插个美差。若程夫人真是恼了曲嬷嬷,曲嬷嬷只怕她相公的这份美差没了,她的两个儿子也跟着完蛋。 曲嬷嬷正想着找个由头赶紧回来侍候程夫人,没想到程夫人就派人差她回去为荣珏接亲了……曲嬷嬷心想着这回要表现得更好才行。曲嬷嬷刮完最后一钓粥送到程夫人嘴里,放下碗,未语先笑。 “奴婢听说早上百福园那位,专程跑去沐熙园找她妹妹算帐,把宝蝶、栖凤的赎身银子都算得一清二楚。就连门房的荣六和全嫂多领了一个月的例银都算计在内了……真看不出来,那主还有这份心,亏得大夫人让她去做这个恶人!” 程夫人狭长的眼睛眯起,“好!真好!那庶出的丫头肯定在家没少吃嫡女的亏,如今到荣府来耍威风了!再给她浪几日,到要看看小门小户家的庶女能翻多大的浪!” “夫人说得是呢!”曲嬷嬷跟着笑得更欢了。 程夫人突然止了笑,挑起狭长的眼睛,“算江氏识趣,搬出去住不在我面前碍眼。还有她那个傻儿子才学了一两个月就妄想考什么秀才,会有哪个考官瞎了,选中那么个傻子!” “夫人英明!” 程夫人弧想嘴角,薄唇翕动,“就算要去应考,就连盘缠她们都准备不起吧!你再去逼一逼,我要让她们山穷水尽!还有金钗,侍候我竟嫌累嫌烦,你看着怎么办吧!” 曲嬷嬷心领神会,“奴婢明白,夫人放心。” 曲嬷嬷附在程夫人耳边如此这般…… (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二章伤风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骆嫣和玖儿到了傍晚才回来,江夫人正焦急地等着骆嫣的消息,瞧见骆嫣笑盈盈地进门,江夫人的一颗心才算放下。【ㄨ】 江夫人让锦鸳赶紧摆饭,“今天炖了你爱吃的猪脚莲藕汤,都有身子的人了,让你出去忙碌,我的心总是不安!”江夫人叹了一声。 骆嫣拉着江夫人的手,“婆婆只管安心,看我身强体健的,哪有那么娇贵呢!赶紧吃饭,一会我要泡个热水澡。” 骆嫣坐到桌前端碗吃饭,抬眼瞧见玖儿难过的神情,骆嫣朝玖儿努努嘴又眨了眨眼睛,玖儿会意,咧嘴笑了,只是这笑比哭也好看不了多少…… “小姐,可怎么办才好呢?后天青儿就要来催银子了。”玖儿一边往香木桶里倒水,一边发愁地说。适才见江夫人欢喜的样子,玖儿知道江夫人肯定以为骆嫣搞到了银子。可是玖儿知道,下午出去一趟,根本没弄到一文钱! “你的小脑袋瓜又要操心了!”骆嫣试了试水温,褪去衣衫准备下水。玖儿赶紧过来扶她,“桶沿这么高,小姐可千万大意不得,这要是万一滑倒了可怎么办好!” 骆嫣笑笑,“我的小姑奶奶,遵命!”骆嫣倒没觉得肚里有孩子有什么不便。除了爱食酸的,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热气腾腾的水汽漫上来,骆嫣的脸上渐渐蒸得通红。她闭起眼睛,想到下午去预支货款被揶揄回来,她觉得胸口有些闷。 官府办事有官府的规矩,即使有织造司都督大人做保,也是要先交货验货以后才能支取货款…… 看来只能再去求何昆仑了,这两****新娶侍妾必定会留在府上。 “明天我们去看看宝蝶。”骆嫣从香木桶里起身,莹白的身子散着热气。“小姐赶紧披上别着凉了,有身子的人最怕受凉,万一得了风寒,又用不得药。那可怎么办才好!”玖儿紧张地取了一件棉袍披在骆嫣身上。 “哎呀!你今天都说了好几遍怎么办才好。”骆嫣刮了刮玖儿的鼻头,“我来告诉你该怎么办才好。”见玖儿认真的模样,骆嫣笑了,“记着。热拌,凉拌,干拌、湿拌,想怎么拌就怎么拌!” “小姐这是逗奴婢玩呢!奴婢可是愁死了……”玖儿嘟哝着扶着骆嫣上了床,看着骆嫣睡着了。才吹熄了灯光,撩了帘笼到外间的红木榻上躺下。秋风渐浓,怕骆嫣起夜受凉,玖儿打算搬家前就在骆嫣外间屋里陪她。 清晨起来,玖儿挑了帘笼,见骆嫣睡得正香,便不打扰她。玖儿拎着扫把扫着院里的落叶,一片红、一片金的落叶铺在青石地上,煞是好看。玖儿俯身拣起几片叶子,小心地揣进衣袋里…… 太阳撩开云层。洒下缕缕温情。玖儿起了一身汗。 玖儿进屋去看骆嫣还在睡着。玖儿轻唤了两声,“小姐该起了。”骆嫣才迷糊着应着,“什么时辰了?” “已时了!” 骆嫣惊得坐了起来,“什么不早点叫我起来!”骆嫣的声音嗡声嗡气,连她自己也吓了一跳。 “小姐这是伤风了啊!这可怎么办才好呢!”玖儿带着哭腔。“奴婢去煮些生姜水来……” “不必了,咱们赶紧去何府。若是何小爷出门了,那可真得要凉拌了!”骆嫣觉得有些头晕脑胀,还是强打精神穿衣下床。 “那也得吃了早饭再去呀!夫人和祝嬷嬷、锦鸳一早就去栖霞山进香了。早饭怕也凉了,奴婢去热热。” 骆嫣拦住玖儿,“来不及了。随便吃点算了。” 主仆两人草草吃过早饭,快步出了府门…… “宝蝶姐姐!”玖儿远远瞧见宝蝶忍不住叫了起来。 宝蝶身穿蝶戏水仙襦裙,外罩粉红绣金交领褙子,头上插着点翠蝴蝶钗。走起路来蝴蝶在金簪上直颤,更显袅袅妩媚。 “三奶奶好!”宝蝶高兴地迎上骆嫣。刚才小丫鬟来禀荣家三奶奶来看她,她还有些不信。才来何府两天,宝蝶倒觉得有一年那么长似的。何府太大了,何昆仑对她太好了,好到日夜厮磨。让宝蝶有些招架不住…… “快,快请屋里坐。”宝蝶引着骆嫣和玖儿进了她的西厢房。 骆嫣瞧着宝蝶娇羞的模样,就知道何昆仑是喜欢她的。“何小爷给你预备的这间屋子真好!”骆嫣打量着黄花梨描金雕花的各式家具,不禁赞道。 “相公说这屋里的一切都是韦姐姐给预备的。”宝蝶眼含欢喜,伸手摩挲着妆台,妆台上摆着各色的胭脂水粉盒。 “真好看!光看这盒子就美得紧,若是涂在脸上更得锦上添花。”玖儿忍不住摸摸这盒,又摸摸那盒。 宝蝶拿了两盒要送给玖儿,玖儿推辞不要。“三奶奶不会怪你的,你就收下吧,这么多我一时也用不完。”宝蝶强塞进玖儿手里。玖儿望望骆嫣,骆嫣笑着点点头,玖儿赶紧欢喜地握在手里,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 “韦姐姐人好,你要好好与她相处。” “奴婢知道,昨儿早上奴婢已经给韦姐姐敬茶了。以后晨昏都会向韦姐姐请安,今夜就让相公过去陪韦姐姐……”宝蝶红了脸,掩嘴咳了几声。 “宝蝶姐姐也受凉了吗?”玖儿嘻笑地望着宝蝶。宝蝶点点头,“只怕是昨夜风寒,被子没掩好……”宝蝶脸更红了。 骆嫣笑笑,“还奴婢奴婢的,如今你也是主子了。”宝蝶有些难为情的样子。骆嫣问起何昆仑是不是在书房,她有事请教。宝蝶要领骆嫣过去,正欲起身,小丫鬟端着托盘进来,“少奶奶让奴婢煮了姜糖红枣茶过来,姨娘快请用。” “正好,听三奶奶说话似也鼻塞受了风寒,不如也喝一碗姜茶吧!”宝蝶让小丫鬟再取一只碗来,宝蝶分出一半姜糖红枣茶给骆嫣。 骆嫣也不客气,接过碗一口气喝完。顿觉丹田里暖暖的,一股热气冲到头顶,鼻息似也不塞了,头也没那么昏沉了…… 从何府回来的路上,玖儿咯咯笑个不停,“还是小姐有办法!” “什么我有办法呀!是人家何小爷为人仗义,才肯预支银子给我们。这份人情不知要怎么才能还上。” “小姐把宝蝶姐姐都给何家小爷了,这份人情才够大呢!你没看见何家小爷看见宝蝶姐姐那个欢喜的样子。奴婢一眼就看出来他是非常钟意宝蝶姐姐呢!不过何家小爷说宝蝶姐姐和小姐有几分像,奴婢怎么一点也没看出来呢!” 玖儿瞅着骆嫣,有些怔神的样子。骆嫣笑了,“那你瞧出什么了?”玖儿摇摇头。“人都说有什么样的主子有什么样的丫鬟,那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一定和我有些相像啦!” 玖儿嘟起嘴,“奴婢要是有小姐的一分模样和气度,这辈子就知足了!” “过来让我瞧瞧有没有一丝一毫的相像。”骆嫣抬起玖儿的脸,“嗯,还是有一点点相像的。” 玖儿疑惑地看着骆嫣,“有一点像我爱操心,还有一点傻!” 两人都笑了起来,不知不觉车子到荣府门前。两人下了车,听到身后又传来马蹄响,回身一看,江夫人的马车也回来了。 骆嫣站在门前等江夫人下了车,江夫人朝骆嫣笑了一下,可那笑容有些勉强。“婆婆去栖霞山进香,还顺利吗?” 江夫人垂眉没有作声,祝嬷嬷忙道顺利顺利。一行人进门朝沐熙园去,骆嫣挽着江夫人的手臂,明显能感觉到江夫人身子发抖,似受了什么刺激…… (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三章残荷 江夫人不说,骆嫣也不便问,回到沐熙园便各自歇下了。 玖儿一边铺床一边说,“夫人肯定遇到了什么难事,奴婢从没见过夫人的脸色那么难看,可是夫人只是去了栖霞山禅寺,又是荣府供奉的禅寺,能有什么事呢?” 骆嫣也在思虑江夫人所忧何事,却不想顺着玖儿的话说,没必要让玖儿跟着徒惹一番担忧。“你的小脑瓜又要操心啦?赶紧歇下吧,醒来咱们好收拾东西,除了家具不能带去染坊,要收拾的细碎东西还是不少呢!” 玖儿应着,扶骆嫣更衣上床,“小姐赶紧睡,捂一身热汗,呆会起来没准这伤风就好了。” 骆嫣钻进两层厚被,笑道:“知道了,你还不快去歇着。真难为你在哪找来这许多被子。” “奴婢把宝蝶姐姐的床褥铺在外间自己盖,把自己原来的被褥给小姐压着盖。”玖儿见骆嫣拉着被头嗅了嗅,忙说这些被子昨儿都洗过了,在太阳底下晒了好久…… “嗯,你若不说,我还以为你是找太阳公公借来一床被子呢,的确有一股太阳的味道!”玖儿被逗笑了,帮骆嫣掩好被子,才转去外间歇下。 骆嫣躺在床上却哪里睡得着,总觉得头嗡嗡作响,腹内热辣辣的。骆嫣抚着肚腹,心想江夫人一向温和,今天去为荣玘秋试上香祈祷,回来突然神情有变,难道是因为荣玘有何不妥? 骆嫣思虑再三,也想不通荣玘能有何不妥。终于迷糊着睡着了。再睁开眼时,天已经黑了。玖儿提了食盒进来,“祝嬷嬷说夫人身子不适,晚饭请小姐在自己屋里吃。” 玖儿摆好饭菜。骆嫣也觉没什么胃口,问玖儿,“下午可瞧见夫人了吗?” “夫人一直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奴婢没瞧见。” 骆嫣要去给江夫人请安。玖儿劝她还是不要去,“夫人估计是心病,不想见人。小姐还是少吃一点,一点不吃哪行啊!不为你自己还得为肚里的宝宝呀!” 骆嫣被玖儿逼得没法,敷衍吃了几口。“睡了一下午,身子有些困顿,我想出去走走。” “天都黑了,外面天气又凉。小姐还是别出去了,这才刚刚伤风好了一点。”玖儿收拾好碗筷,见骆嫣神情有些落寞的样子,“好,奴婢就陪小姐出去转转。夫人不出来,咱们园子里确实有点闷。” 骆嫣穿好披风,拉着玖儿出了沐熙园门。在门口想了想,要往桃林去。这可吓坏了玖儿,“我的好小姐,这都秋凉了,夜里钻什么桃林呀,那边肯定更阴冷。咱就在附近转转,你动动腿脚就好。” 骆嫣想想玖儿说得也有道理,忍不住往荷塘去。 秋夜荷塘只剩一片残败的景象,骆嫣望着满池残荷,不禁有些唏嘘。初来时小荷露尖尖。不过数月。便落红难觅了。 春花秋月,微雨黄昏总能触碰骆嫣心里的柔思…… 玖儿见骆嫣眼里起了微芒,知道她又多愁善感了。“这里不好看,咱们还是换个地方去吧。” “这里又不是沐熙园。来便来了,还评说什么好看不好看的!” 骆嫣不用猜也知道这是荣丽娘冰冷的声音。荣丽娘和孟令桔从塘边绕了过来。荣丽娘身边的小丫鬟玉盏叫了一声三奶奶好。荣丽娘回身瞪了她一眼。玉盏赶紧低下头,不敢出声。 “孟姐姐好,丽娘妹妹好!玖儿是见塘里残荷未清怕我伤感,并无贬讽之意。” 荣丽娘冷厉的眼神在风灯的光里闪着寒星,“好一个伤感,不就是有身孕了嘛!这么容易伤感就老实呆在沐熙园,别出来伤感让人看见心烦” “这也难怪,二夫人病了,今年就连荷塘都不安排人来清理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当家的。” “玉瑶多嘴!”荣丽娘不想再理骆嫣,“嫂子快些回去给哥哥治伤吧。以后叫哥哥离傻子远点,被傻子打了让人笑话!” “奴婢觉得傻子打人算不得笑话,傻子当爹才是最大的笑话呢!” “你,你个嘴贱的奴婢!”玖儿看见青鸾在孟令桔身后接话,一时气得嘴唇发抖。 “你不也是奴婢,好像比我强多少似的!睡在四处漏风屋里的主子,都不如咱们永禄楼的奴婢呢!”青鸾和孟令桔身后的丫鬟婆子都笑了。 孟令桔静静地望了骆嫣一眼,“三奶奶多注意身子,夜风凉了,最好少出来走动。万一惊动了胎气可不好!”孟令桔回身和荣丽娘告辞,荣丽娘点点头,回身进了雎鸠楼。 孟令桔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什么,叫住青鸾,“夜黑路滑,你帮三奶奶提个风灯照亮,三奶奶只带了一盏灯,怕是不够亮,当心摔着。” 青鸾怔了一下,垂头应着,“奴婢知道了。” “告辞了。”孟令桔扶着水莲往永禄楼去,身前身后跟着永禄楼的几个丫鬟,提着一溜的风灯,像一条彩练款款远去。 “用不着你跟着。”玖儿见青鸾跟在骆嫣身侧,有些不舒服。 上次青鸾袭击骆嫣的事就那么无声无息了,玖儿一直心里不满。骆嫣让玖儿别去追究了,青鸾也是被逼得没法子。玖儿不解,骆嫣笑笑,也不点破。 “奴婢也不想啊!可是四奶奶让奴婢给三奶奶提灯笼,奴婢就得应差。难道三奶奶吩咐你当差,你敢不应吗?”青鸾提着风灯伸出去老远,在玖儿跟前晃了晃。 玖儿被噎得不知怎么答。“好了,马上就到了。你们这样晃来晃去的我头晕。” “没事吧!伤风才好,真不该让小姐出来走动。”玖儿紧张地扶着骆嫣。 到了沐熙园破门口,青鸾横了风灯在骆嫣眼前,俯身说:“奴婢就送到这了,这就回去应四奶奶的差,三奶奶别见怪,奴婢没送您到屋里,奴婢进不得这个破败的园子……告辞!” 青鸾风灯晃了几晃,挺直了身子,快步朝永禄楼走去。 “真是个讨厌的丫头,以前她主子霸道。现在她倒霸道起来,真不知四奶奶怎么想的,怎么调她跟在身边……”玖儿望着青鸾的背影气得胸口起伏。 骆嫣也觉奇怪,孟令桔刚刚一直称她三奶奶,前几日孟令桔提议要姐妹相称,现在倒生分了。难道因为荣玘打了荣珏? 骆嫣被青鸾的风灯晃得眼花,抬步进沐熙园门,突然脚下一崴,骆嫣摔倒在地。玖儿惊得叫了起来,“小姐,你怎么样了?快,快来人呐!”玖儿的呼声惊得江夫人和祝嬷嬷、锦鸳从屋里奔了出来…… 青鸾听到身后传来玖儿的惊呼,不由得弧起嘴角笑了起来…… (未 完待续 ~^~) 第一百九十四章坠红 骆嫣被江夫人和祝嬷嬷抬回房里,祝嬷嬷叫锦鸳赶紧去找大夫。 “玖儿,你和锦鸳一块去,夜黑了,到门房叫个小厮一块去。路上要小心……”骆嫣觉得腹内隐隐作痛,额上渗出汗来。 “你呀!”江夫人吓得嘴唇都白了,“怎么这么不小心呢!这要是荣玘回来,我该怎么和他说!”江夫人眼里掉了泪。 “婆婆,不碍事的,门口那个石坑不是填上了吗?怎么又洼了一块?”骆嫣有些气喘。 “别说话,赶紧放松吸气。”江夫人掩好骆嫣的被子,心疼地拉着骆嫣的手。 祝嬷嬷取来热水,江夫人接过去扶着骆嫣喝下。“再忍忍,一会大夫来了开些安胎药,你这是头一胎,年纪又小,应该问题不大……” 祝嬷嬷出了竹屋,提着风灯小跑着到破门前,门边上次新填的石坑被人撬了起来。显然骆嫣刚刚就是一脚踩在石坑里,崴脚摔倒了。 祝嬷嬷明明记得晚饭时她去大厨房来回提着食盒经过,这个石坑都没有,这才一会功夫,怎么就有了?难道是有人成心要害人? 祝嬷嬷心底冒出一股凉气,赶紧回屋想跟江夫人禀明。进门却瞧见江夫人正拉着骆嫣的手,眼泪更汹涌了,“都怪我,一心想让荣玘去秋试。今天进香,求了个下下签,看来是菩萨有法旨,不让荣玘去秋试啊!” 祝嬷嬷迟疑了一下,没有作声。 日间去栖霞禅寺进香,江夫人进内殿求签,竹签落地,江夫人拣起瞧了一眼。当时脸色就变了。江夫人让祝嬷嬷先在殿外等候,她去请慧介禅师解签。 江夫人将竹签递给慧介禅师,慧介看了一眼。“夫人是想求什么?” “我儿荣玘已恢复如常,我想求他秋试高中。” 慧介摇摇头,“我劝夫人收回这个想法,红尘迷海,回头是岸。贵公子非凡俗之人。又何苦让他坠入迷海去趟浑水呢?” “禅师的意思是我儿秋试考不中?” “老纳不是这个意思。夫人请看这签文。‘月色暗朦胧,登舟待便风。欲辇香轮出,山水万千重。’这是说仕途凶险。不要刻意为之,待到时机成熟,便可水到渠成。若是夫人执念于此,困难险阻可能会累及他人……” 江夫人从禅寺里出来。一直在想着慧介禅师的话,越想心里越难受。慧介说的水到渠成。江夫人以为不过是安慰人的话。他们三房能有什么可依托的背景呢,唯一的指靠荣娇娘能进宫,是否能得到皇上的喜爱,前途如何都未可知…… 江夫人这时见骆嫣摔着惊了胎气。马上联想起抽到的下下签文……看来荣玘真不能去秋试了,困难险阻累及他人!这下因果就来了…… 骆嫣觉得小腹坠痛,脑中嗡嗡作响。哪里还听得清江夫人的话。 “婆婆,我好像。好像流血了。” 祝嬷嬷赶紧揭开被子,“天啊!”江夫人一见骆嫣身下见红,惊叫一声,昏了过去。 “小姐,华大夫的徒弟来了。”玖儿引着华大夫的徒弟进了门,祝嬷嬷见是一年轻男子,拦下他。“如此年青男子怎可给三奶奶瞧妇人之病。” “在下的确是大夫,自幼随叔叔学医……” “小华大夫,哪有功夫啰嗦,快给我们小姐诊脉吧!”小徒弟见祝嬷嬷拦着,一脸无奈,先掐江夫人的人中穴,又让锦鸳取水给江夫人喂下一颗安心丸。才走到床边,隔着床帐给骆嫣诊脉。 小华大夫断完脉,满脸惊讶,收手走到床前,从药箱里取出一包药,让玖儿赶紧去熬了给骆嫣喝。 江夫人悠悠醒来,又扑到床前,“我媳妇怎么样了?” 小华大夫问起骆嫣生病原由,江夫人说是在门前摔了一跤。小华大夫脸色凛了凛,撩开帘笼走到外间,江夫人随后跟了出来。 “骆嫣姑娘脉像虚浮,气血两亏,已经小产了。” “什么?不可能。她不过踩在浅坑里摔倒,怎么会小产!”江夫人难以置信。祝嬷嬷也说骆嫣平常身子壮健,虽才做胎一个多月,却不至于如此不经摔…… 小华大夫也不答话,提笔写起药方。玖儿端了汤药进来,急忙进内室扶骆嫣喝下。 小华大夫收起笔,神色凝重的样子,“骆嫣姑娘摔了一下当然不至于滑胎,只是……” 江夫人和祝嬷嬷紧张地盯着小大夫,“骆嫣姑娘应该吃了滑胎药!” “什么!”江夫人颓坐在椅上,“不可能!” “小大夫是不是诊错了,我们三奶奶才刚有喜,欢喜还来不及呢,怎会吃滑胎药。”祝嬷嬷扶着江夫人,“奴婢看这个小大夫太年轻,一定是诊错了!三奶奶不可能吃那种药的。” 玖儿帮骆嫣收拾干净,出来听到这话,扑通跪在江夫人跟前,“我们小姐再糊涂也不会吃那种药,不但伤身子,还会影响以后受孕……请夫人给我们小姐讨一个清白。” 玖儿又转向小大夫,“小大夫你会不会诊错了,我日夜寸步不离地守在小姐身边,小姐吃什么喝什么,我都一清二楚,小姐怎么可能吃你说的什么滑胎药呢!” 小华大夫想了想,“也许不是故意吃的,也许是在不吃情的情况下吃的,也许是别人故意放了药在饭食粥水里……”小大夫见惯了大户人家妻妾争宠的手段,这时倒派上了用场。 江夫人泪眼婆娑,这时起了几分清明。难道府里有谁看不惯骆嫣有喜暗中谋害?可骆嫣一直呆在沐熙园,他们想在饭食谋害也没机会下手啊!晚饭是祝嬷嬷在大厨房亲自督促着做的,早饭是锦鸳在小厨房熬的粥…… 小大夫叹了一声,收拾好药箱告辞。祝嬷嬷拿着方子跟着小大夫去药房抓药…… “你好好想想,骆嫣今天都吃了哪些东西?”江夫人盯着玖儿的眼睛。 “玖儿你快想想,好好想想。”锦鸳嘟着胖胖的脸蛋,一脸焦急。 玖儿眨着眼睛想了半天,今天她一直和骆嫣同吃同饮,除了在何府骆嫣独自喝了一碗姜枣茶以外,骆嫣再没单独进食过别的东西。 “姜枣茶?” 玖儿点点头,“可是宝蝶姐姐也喝了呀!宝蝶姐姐不可能害我们小姐!” 江夫人点点头,撩了帘子走进内室。骆嫣已经睡熟了…… (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五章恍悟 月隐星稀,银霜悄悄漫上台痕。荣玘坐在窗前,莫名地涌上幽思。 郁尘提了一桶热水,喊荣玘过去泡脚。荣玘仿似没听见,郁尘趿着鞋走到荣玘身边,张开五指在荣玘眼前晃了晃,“瞧你这副样子,肯定又想娘子了?” 荣玘回过神,不好意思地笑笑,“今天不知怎地,心里总是惴惴不安的感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别想那没用的了,快点来泡脚。”郁尘拉着荣玘坐到床前,把荣玘的脚按在木桶里。“怎样,够不够热,要不要再加点热水?” 荣玘依然一副心思迷茫的样子,点点头。郁尘又提着铜壶倒进桶里一柱热水,放下铜壶,坐在短凳上,郁尘赶紧伸脚到木桶里,刚一沾水就惊慌地弹开脚,叫了起来,“天啊!这是要烫皮脱毛啊!” 荣玘怔怔地望着郁尘,似无知无觉。郁尘赶紧把荣玘已经烫红的双脚从木桶里拎起来,“瞧你,再烫一会就熟了……都怪我没试试水温。”郁尘心疼地捧着荣玘的脚,“嘘嘘”地用嘴吹着凉风。 “不打紧!”荣玘拢回双脚钻进被窝。 郁尘扁嘴有些不高兴了,“瞧你这么想家不如就回去算了!反正你次次都得教习先生表扬,秋试的书你都倒背如流了。你不如回去和娘子缠缠绵绵,免得到秋试又要分开一个多月,你又要熬不住相思……到了秋试我去你府上找你,一起赶考去。” 郁尘一边絮絮叨叨,一边捏着自己雪白的脚趾。左看右看看不够的样子。 “又不是大姑娘,你就别臭美了!”荣玘觉得郁尘说得也有道理,府试比不得殿试的试题难,就那些死记硬背的书。他的确已经看得滚瓜烂熟了。 郁尘擦干脚,爬到荣玘床头,诡异地笑着,“倘若我是个大姑娘。你会不会喜欢我?” “变态呀你!”荣玘推开郁尘,“那我明天就跟教习先生请辞,咱们秋试再见。” “好,好!若不是为了陪着你,我老早就走了。反正考不考对我来说都一样,做个样子就行,那些个书我看着就头疼。” “哪个要你陪!赶紧睡吧!”荣玘拉好被子,躺进被窝。郁尘推门出去泼了洗脚水。回屋吹熄了灯火,也躺上床。 “荣玘兄,你说有娘子好不好呢?我明年也得成亲了,想想我就好怕……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娶了女子就要养个小人,好恐怖!”郁尘嘟囔了半天不见反应,叹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荣玘迷糊着睡着,却连做两个恶梦。梦里骆嫣浑身是血,吓得荣玘猛地坐起来,望一眼窗外,天光尚早,屋里只有郁尘沉稳的呼吸。荣玘抹了把额上惊出的冷汗,靠在床头,心下不再犹豫,等天一亮就去和书院先生辞行回家…… 骆嫣幽幽醒来,眼前是玖儿和江夫人关切的脸。“小姐你总算醒了。快点喝些热粥暖暖肠胃。”玖儿抹了抹红肿的眼睛。回身去揭一直温在铜盆里的炖盅。 “我这是怎么了?婆婆怎么哭了?”骆嫣支起身子。觉得身下有些隐痛。 “嫣儿别担心,孩子以后还会有的,你和玘儿都还年轻,以后生十个八个的给我抱。”江夫人有些哽噎。 骆嫣一瞬间明白了什么。见江夫人脸上写着忧伤,骆嫣不想再令江夫人难过。强忍着心伤笑笑,“婆婆说的是,孩子以后还会都……都怪我不小心,相公一再叮咛我要多小心……等相公回来,我要脱簪赔罪。”骆嫣说着,嘴边滑过一丝咸咸的滋味。 江夫人见骆嫣含泪笑着的样子,知道骆嫣心里比谁都难过。不由得将骆嫣搂在怀中,“好了,都过去了!现在最要紧的是养好身子。” 骆嫣偎在江夫人的怀里喝粥,心里慢慢暖了些…… “夫人,百福园的青儿姑娘过来了。”锦鸳在门口禀道。 祝嬷嬷叹了一声,“肯定是来讨债的,奴婢去托辞几句,看能不能缓缓。这回都怪我,没帮夫人留意府里的规矩,弄成如今这个局面。” “这也愿不得你!有人成心要治咱们,总能找到理由。”江夫人无奈的样子。 骆嫣让玖儿把昨儿准备好的银子拿来交给祝嬷嬷,“了了这事,以后咱们园子里都谨记着这事,等经济稍稍好转,我把锦鸳的卖身银子缴上去。免得以后锦鸳赎身时又起波折。” 祝嬷嬷托着钱袋出门,一会功夫青儿跟了进来。 “奴婢来看看二小姐,怎么会搞成这样?”青儿望着脸上失了血色的骆嫣,不免有些动容。 骆嫣笑笑,让青儿赶紧回去交差。青儿应了一声,让骆嫣多保重,走到门口又停了脚步,“奴婢昨夜看见季妈妈在沐熙园门口转悠,奴婢和她说话,她还吓了一跳。” 江夫人“噢”了一声,让锦鸳送青儿出去。 “一定是了,奴婢昨夜特意去门口看过了,有人把门边石洼里填的碎石土都撬开了。肯定是季妈妈干的!她从库房管事调到杂役房应差,肯定怀恨在心……”祝嬷嬷恍然大悟。 骆嫣若有所思,昨夜要不是青鸾的风灯晃了她的眼睛,她是不会看不见脚下的石洼的……“季妈妈受罚有好一阵子了,如今分在永禄楼管花园的差事,怎么突然起了坏心眼呢?”江夫人有些不可思议。 “娘子!娘子怎么样了?”荣玘推门进来,撩开帘笼奔到床前,抱住骆嫣。 “相公,我,我们的孩子……” “我都知道了,你受苦了!”荣玘拢着骆嫣的额头,抹去骆嫣抑制不住的泪水。“以后我再也不许你受到伤害。” 江夫人见状,朝祝嬷嬷示意,悄悄退了出去,随手关好门。 “相公怎么突然回来了?”骆嫣揽着荣玘的手臂。 “功课都已学完,我放心不下你。才进府就听锦鸳说你……你赶紧躺着,好好养着。秋试以前我就不走了,一直陪着你。” 骆嫣乖乖躺下,“你去陪婆婆说话,再过几日咱们就要搬家了。” “不要再浪费精神说话,好好歇着。一切有我。”荣玘在骆嫣额上印了一吻。看她闭眼匀了呼吸,才推门出去。 骆嫣躺在床上,脑海里却浮浮沉沉,心里的一团乱麻终于慢慢理清……骆嫣暗暗感叹自己识人不清,真是又蠢又笨,害人害己! (未 完待续 ~^~) 第一百九十六章玉瓶 荣玘进屋时,江夫人正在屋里长嘘短叹,她不知道要怎么跟荣玘说不让他去秋试的事。 “娘,这次我回来便不回书院去了,等娘子完全好了,也差不多要秋试了。”荣玘见江夫人神情有异,以为江夫人是因骆嫣小产伤心过度。 “娘,嫣儿还小,难免顽皮。她上次去书院看我时还爬上树!这次夜里外出不小心摔成这样,她以后就会多留意了。您也别太难过了!” “哎!这也是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江夫人叹了一声,骆嫣到底因何小产,她一时也琢磨不透。即使有人使坏,无凭无据的也治不了坏人。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 “玘儿啊!读书不一定要取仕做官,今年秋试咱就不参加了。骆嫣又要操心重建沐熙园,又要操持山上石头地和染房的生意,她的确够辛苦的! 女人就怕弄坏了身子,这次你得好好陪她。昨夜都下霜了,这竹屋四面透风,眼看着住不下去了。再过两日咱们得赶紧搬去染坊了,你就守在家里吧好不好?” “娘说的是,儿子本无意仕途,愿意在家陪着娘和娘子。以后家里的事就让儿子来操持。请娘放心,儿子会努力干活,早日重建沐熙园。不让娘和娘子再受半点委屈。” 江夫人原以为荣玘会执念于秋试中秀才,没想到一说就同意不去秋试了。江夫人不免有些喜忧参半,前阵子才刚燃起振兴三房的希望又归于沉寂…… “娘,嫣儿已经睡下了。儿子现在想去给老太太请个安。这么多年。儿子懵懂无知,没能在老太太跟前尽孝,这回又要搬出去住,能去给老太太请安叙话的机会也不多了……” 江夫人点点头。“去吧!后天你爹回来,咱们就搬家。这几****得空就勤去翠苑走走,我晚上也去给老太太请个安。这偌大的荣府,也只有翠苑还是一丝牵挂!” 荣玘又去看看骆嫣。这回骆嫣真睡熟了。荣玘见玖儿的眼睛通红,知道她肯定熬夜没有休息,让她好好歇一歇。这才出了沐熙园往翠苑去。 翠苑的珠帘这几日都换了棉帘,宝箱捧着锦盒撩了棉帘从内室出来,刚好撞见荣玘,“见过三爷。”宝箱显然被荣玘突然出现吓着了,双手捧着锦盒在胸口稳了两口气,才平息下来。 荣玘笑了。“对不住宝箱姐姐了,我走得太急,都没让小丫鬟通传。” “是三奶奶有什么事吗?奴婢听说昨夜三奶奶摔了一跤。没事吧!” 荣玘不想惊动老太太担心,只是笑笑没有回应。“老太太得空见我不?” “老太太正在抓骰子玩,三爷若是进去准得被抓壮丁。”宝箱笑着说完,宝贝似地捧着锦盒朝门外走去。 荣玘挑了棉帘进屋,荣老太太坐在檀木榻上摆弄着几颗红黑圆点的骰子。抬头瞧见荣玘,荣老太太咧嘴笑了,“孙儿来得正好,快点过来坐!” “孙儿荣玘给老太太请安,孙儿瞧老太太的身子越发康健了。” 荣老太太乐得合不拢嘴,让荣玘坐到榻上陪她耍骰子玩。老太太指点荣玘几下,荣玘便学会了。荣玘回回让着老太太的点数,老太太有些不高兴了。 “孙儿要使出些真本事才行,锋芒在鞘怎可制敌?” “三爷是逗老太太开心,老太太的话有些重了呢!”燕嬷嬷在旁插话。见老太太今儿神清气爽。燕嬷嬷也满脸挂笑。 “我哪有不知道他是逗我开心呢。只是不喜欢他这么温厚谦让,不论是在仕途为官还是经商赚钱,没点狠辣的手段怎么成!更不能因为一时心软,着了别人的道行!” “老太太说得也是。三爷是太过宽厚了。”燕嬷嬷取了暖炉明火煮着果茶,一股子果香在屋里弥漫开来。 “这个东西好。这秋凉里热着吃果子不致伤了脾胃,我也要给娘子这样煮果子吃。”荣玘无心再支骰子。 老太太让燕嬷嬷去库房领一个明炉给荣玘,记在翠苑的帐上。还有宝箱刚刚端出去的羊脂白玉瓶,品相确实不错,可也不值那么多银子,我原打算买个一千两以内的瓶子,武氏倒好,给我花了一千八百两! “老太太,要不咱们让武夫人退了再换一个便宜些的?”燕嬷嬷知道老太太心疼银子,翠苑的帐上只出不进,确实不该奢侈。 “买都买了,若是因为贵就退了,传出去,何老太太不知该怎么笑话我呢。反正明年开春我过寿的时候,她还得还礼回来。”老太太吧嗒一下嘴,眼望着咕嘟咕嘟冒泡的果茶,有些馋了。 “老太太不要计较过多,开心就好。孙儿告退。” 老太太叫住荣玘,“嫣儿怎么样了?最近可还常常出去跑?都是有身孕的人了,不可太操劳。”老太太叹了一声,叫燕嬷嬷去帐房支点银子给江夫人送去,“你们搬出去住,不可亏待了嫣儿的肚子。明天春天我就可以抱重孙了。” “老太太早就有重孙了,卿哥如今都四岁了,不要只偏心三爷和四爷的孩儿才好!”燕嬷嬷打着哈哈吱唔过去。昨夜沐熙园连夜请大夫人进府,祝嬷嬷又连夜出去抓药,燕嬷嬷哪有不知道骆嫣小产的道理,只是不好让老太太知道内情罢了。 早上孟令桔和荣珏过来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也是这样说话,一心盼着再添重孙…… “卿哥么,总是一副哭哭啼啼的样子,不与我亲近。武氏说也瞧过大夫了,就是瞧不出什么毛病。这孩子体弱,以后怎甚大任哟!”荣老太太叹息着…… 荣玘和燕嬷嬷出了屋,抬眼瞧见宝箱站在廊下候着。 “你不是送玉瓶去库房了吗?怎地腿脚这么快!”燕嬷嬷奇道。 宝箱憨厚地笑了,“奴婢又不是飞毛腿,腿脚哪有那么快呀!奴婢让金钗送过去了,她以前在永禄楼做事,对库房熟悉,让她找个安稳的地方安置,再过几日何府做寿,咱们再领出来。” “你就是偷懒!”燕嬷嬷笑着,“老奴我也偷一下懒,你去库房领个明炉送到沐熙园去,记得要记在老太太的帐上。” 宝箱应着,和荣玘一起出了翠苑。“那就有劳宝箱姐姐跑一趟了。”荣玘到了沐熙园门口,谢过宝箱。 “三爷客气了,老太太心疼三奶奶,奴婢拿了明炉一会就送过来。”宝箱告退,往库房去。 宝箱才走到中庭,就瞧见金钗和武夫人、骆婵及几个婆子走来。金钗浑身颤抖,哭得满脸是泪……(未 完待续 ~^~) 第一百九十七章聪明 午后的荣府一片宁静,只有秋风不知疲倦地穿庭过院。 荣玘坐在床头静静地望着骆嫣,骆嫣眉头微戚似沉浸在无边的忧伤中。荣玘不由一阵心疼,伸手抚着骆嫣额边的绒发。 骆嫣睁开眼睛。荣玘忙自责的样子,“都怪我惊扰娘子了!你再睡会。” “哪有!我都睡迷糊了,相公若再不叫我,我恐怕都要睡傻了……”骆嫣朝荣玘顽皮地笑笑。荣玘握住骆嫣的手。 “瞧你的手冰成这样,赶紧捂捂!”荣玘把骆嫣的手伸进他的衣襟贴在胸口。骆嫣想抽手出来,使了几下力,见荣玘生气地样子,就依了他。冰凉的双手触在荣玘滚烫的胸口,指尖慢慢有了温度。 “你不怕凉吗?”骆嫣望着荣玘弧起的嘴角。 “怕凉!”骆嫣又要抽手出来。荣玘握住她的手腕,“不过,娘子的手凉我心疼,娘子得给我好好摸摸,我的心才不会疼了。” 骆嫣笑得眼中闪着星星。玖儿端了炖汤进来,荣玘接过去要喂骆嫣,骆嫣倒害羞起来。“听话,吃了这个补气血,瞧你的脸色看着让人心疼。”荣玘扳过骆嫣的脸,对她不停地眨着眼睛。 骆嫣噗嗤一下笑了,乖乖地喝汤。玖儿垂在一边掩嘴偷笑。骆嫣突然想起什么,“相公,我想让玖儿去何府送一封信。” “噢?娘子要给何昆仑写信?”荣玘依然笑着一匙一匙地喂骆嫣。 “不是,是给宝蝶。相公怎会想我要给何昆仑写信?” “你给谁写信都不要紧,我相信娘子。我会一辈子都相信娘子的人品!”荣玘脸上又浮现春风化雨的笑容。 “相公是不是听人家说过什么?若是听说了什么就不要闷在心里,我和相公彼此信任,说出来才不会彼此误会。” “嗯,在书院时四弟说你和何昆仑走得近。我说你是为了沐熙园的生意。他说话非常难听。我不想说出来污了娘子的耳朵。我说不过他,就狠狠地教训了他一顿。” “三爷好棒!那个四爷就该好好教训才是。他每次见到小姐都满嘴恶言恶语,哪里像个读书人!奴婢虽然没读过几本书,都觉得那个四爷真是行事说话枉费了老夫子的教诲。”玖儿拍手叫好。 “玖儿赶紧准备纸笔。我要修书一封,你赶紧送到何府去给宝蝶。”骆嫣支起身子要下床。 荣玘不答应了,问骆嫣为何不让玖儿带话过去,费事写什么信呢。骆嫣迟疑了一下,“我怕玖儿和宝蝶说不清楚,还是写信比较明白。宝蝶也识得字,看信就会有所防范。” “防范?”荣玘有些莫名其妙。骆嫣点点头,她怀疑韦惜月对宝蝶不利…… “娘子的意思是……”荣玘惊得敛了笑容。“女人啊。何苦为难女人!”荣玘顿了顿,“娘子可以写信,不过不要送给宝蝶。”见骆嫣疑惑,荣玘说写信就要给韦惜月写。 “什么?”骆嫣吓了一跳。 荣玘胸有成竹,让玖儿去取纸笔,“这封信就让为夫代笔吧!”荣玘刷刷写好信交给骆嫣过目,骆嫣看完不由得佩服得五体投地。“相公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睿智,我好蠢好笨,怎么想不出这个好法子呢!” 荣玘笑着将书信封好,让玖儿快送去何府。 “论聪明我肯定比不过娘子,为夫都傻了十几年了!”荣玘呵呵笑着,“经史典故都有记载齐家治国之道,万变同理……放心吧娘子!除非你说的韦惜月真是个蛇蝎至骨的女子,不然她明天准会满脸汗颜地来看你。” “相公说的是,只要韦姐姐能来,就说明她以后不会再使阴毒手段了。” “我就说娘子是绝顶聪慧的吧!一点就透。”两人的手又牵在一起。忽听得屋外锦鸳禀翠苑的宝箱来了。 “来得正好!”荣玘有些兴奋。“娘子我在老太太那看到一样好东西。老太太也给咱们一个。这会宝箱肯定是送那宝贝来了。” “是什么好东西?”骆嫣歪头想不明白。“看了你就知道了。”荣玘高兴地迎出门去。 帘拢一挑,宝箱和荣玘进来。荣玘举了举手中玲珑剔透的明炉,“就是这个,可以煮果茶的明炉。一会我就亲手煮给娘子吃。” 宝箱关切地问骆嫣脸上血色不好,是怎么了?骆嫣便说不小心摔了一跤……小产了。 宝箱神情悲戚。“奴婢只知道三奶奶摔了一跤,没想到竟这么严重……这要是老太太知道了,肯定又得伤心一回。今天老太太可真经不起折腾了……”说着宝箱竟掉了泪。 “宝箱你现在千万不要跟老太太说,等过一阵子再找个时机给老太太知道也不迟。”骆嫣不想老太太跟着难受,三房虽不受荣家重视,老太太却也没少暗中帮衬。 “宝箱姐姐的意思是老太太今天已经伤心了一回?”荣玘听出宝箱话里有话。 宝箱迟疑了一下,心想这事给荣玘和骆嫣知道了也好,多个人出出主意…… 原来武夫人采购了羊脂玉瓶,差人送去给老太太看过准了。宝箱就让金钗捧着玉瓶入库。 金钗将玉瓶放置在库房密室的多宝阁里,正巧曲嬷嬷也去库房办事。曲嬷嬷让金钗打开玉瓶给她长长见识,曲嬷嬷连声说,“我活了半辈子,还没见过一千八百两银子的玉瓶呢!都可以买一块好田地了……” 金钗拗不过曲嬷嬷,只好打开锦盒给曲嬷嬷看。曲嬷嬷说羊脂玉瓶必得在光里才看出品相,透光柔润的才是上等货。 金钗只好走到窗前取出玉瓶。谁知金钗刚把玉瓶拿出来端在手上,那玉瓶哗地裂成几片……武夫人让金钗赔偿。可金钗一个奴婢哪来那么多银子! 金钗如今被关起来,老太太一时也没了想法,武夫人恐怕想让大奶奶把金钗卖了…… “啊!怎会有这种事?要卖金钗?”骆嫣有些不敢相信。 “哎!老太太去年就答应何老太太,今年何老太太过寿送一个羊脂玉瓶过去……这么贵的东西,若再去买一个,老太太帐上也不够银子了。现在恐怕老太太还在发愁呢!” “可是沐熙园现在也偿还不起老太太出的那两万两家俱银子……能不能想办法找二夫人先给垫上。” “燕嬷嬷去永禄楼请示过二夫人了……二夫人的意思永禄楼也没有多少现银,帐房上的荣安也是这样说的。曲嬷嬷让燕嬷嬷找三夫人要一些家具银子,不行可以把红木家具贱卖几件……” 荣玘大致了解了来龙去脉,皱起了眉头,让宝箱先不要着急。“你先回去,容我想想办法。” 宝箱应着,“三奶奶多保重,奴婢告退!”宝箱知道沐熙园这状况是拿不出银子的,荣玘说想想办法不过是安慰人的话。宝箱不敢抱什么希望,怏怏地回了翠苑。 “相公能有什么法子吗?”骆嫣满脸狐疑,“古话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玉瓶碎了,只能再买一个新的。” “也未见得。我记得有一本书上专门讲玉器制作工艺,有一种制法也许可以让老太太的羊脂玉瓶起死回生……”荣玘越说越有把握,听得骆嫣眼睛放光…… (未 完待续 ~^~) 第一百九十八章清简 今年的秋霜来得比往年都早都寒。夜里竹屋的壁上也挂上了寒霜。尽管玖儿在屋里置了泥盆小火炉,还是难挡秋霜的寒气。 骆嫣蜷瑟着身子,虽然盖了两床棉被,她还是浑身冰凉没有暖意。 荣玘推门进来,看见骆嫣瑟瑟的样子,满脸内疚,“娘子,明天下午咱们就搬家,明晚就不冷了。”荣玘边说边褪去衣衫钻进被子,将骆嫣搂在怀里。荣玘温热的鼻子贴在骆嫣冰冰的脸上,“我给娘子讲个故事好不好?” “好!相公还从没给我讲过故事呢!” 荣玘摩挲着骆嫣的后背,“那以后我天天给你讲故事!” “拉勾!” 荣玘拢住骆嫣的手,笑着在她额上亲了一下。“从前呀有一座山,山上有一座庙,庙里有一老一小两个和尚。” 荣玘将骆嫣的脸贴在他的胸口,慢慢地胸口前的冰凉变得有些温热。荣玘拍了拍骆嫣的脸蛋。骆嫣正认真地听着,却不见荣玘继续讲,有些急了,“然后呢?” 荣玘弧起嘴角,“然后有一天小和尚央着老和尚讲故事,老和尚被缠得没法子,就讲了一个故事。从前呀有一座山,山上有一座庙,庙里有一老一小两个和尚……” “相公骗人,这哪里是故事嘛!”骆嫣感到受骗,挥起粉拳轻轻捶在荣玘胸口。荣玘也不躲闪,呵呵笑着任骆嫣在他身上东一拳西一拳。骆嫣累了,歇了手。“相公变坏了!” 荣玘又把骆嫣揽在怀里,“现在还冷不冷?” “不冷了!”骆嫣撅起嘴。假装生气。 “好啦,我给娘子认真讲一个故事,讲完你答应我要好好睡觉。”骆嫣点点头。 “传说先秦时,有一位琴师叫伯牙。有一天他在荒山野地里弹琴。正好有一位叫钟子期的樵夫路过。钟子期听到伯牙的琴声,站在那里仿似被钉住一般,竟听得痴了……” “相公讲的是高山流水知音难觅的典故。” “娘子真聪明!……好了,娘子要乖乖睡觉了。我要看着你睡着了。”荣玘把被子四角掩好,笑咪咪地看着骆嫣闭上眼睛。骆嫣嘴角不知不觉挂起笑,不一会便安然睡去。 荣玘暗叹一声,娘子陪我受苦了! 刚才荣玘去江夫人屋里商量明日搬家的事。江夫人说起给老太太请安时,听说荣珏和孟令桔明儿启程要去临安准备秋试。孟令桔的爹娘虽远在泉州,她家的同宗伯父却在京城临安。听说孟令桔的堂兄也要参加秋试殿选,想必孟家各方都打点好了…… 江夫人瞧见荣玘神情有些落寞,方想起今年不让荣玘参加秋试考秀才。心里不免一阵内疚。江夫人忙换了话题…… 读书之人又有哪个不渴望学成以后高中榜试呢! 第二日荣玘早早出门去联系搬家事宜。玖儿帮骆嫣梳洗一番。骆嫣不想在荣玘面前再是一副悲戚素淡的样子。“你快看看我的唇色要不要再沾些嫣红?” 玖儿捧着骆嫣娇嫩的脸蛋,嘟嘴道:“其实小姐不论是素颜还是淡妆都好看,怎么看都好看,难怪三爷总是一副看不够的样子!” “坏丫头,贫嘴!”骆嫣作势要打玖儿。玖儿做个鬼脸,两人正在欢闹。锦鸳在屋外抖着嗓子说何府的少奶奶来了。 “果然还是来了!”骆嫣不由得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心里更加暗暗佩服荣玘的智谋。 韦惜月带了丰厚的礼物来看骆嫣。又是一番姐妹情长相谈甚欢。两人都不提荣玘那封信,却都心照不宣。 “骆嫣妹妹好好养着,有什么需要就让你的丫鬟跟我说,姐姐能帮上的定当尽力。妹妹一定不要客气,若是骆嫣妹妹抹不开脸面,跟宝蝶说也一样,宝蝶一定会来告诉我的。” “多谢韦姐姐的盛意!宝蝶临出嫁前,我婆婆就跟她说,进了何府,一定要敬重韦姐姐。绝不可持宠而骄。不但要晨昏问安。更要随时听差侍奉。对韦姐姐的孩子也要视同己出……” 骆嫣边说边注意看韦惜月的表情。韦惜月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韦惜月昨儿傍晚接到玖儿送去的信就一夜没睡好觉。荣玘借典史里故事,后宫争斗,母以子贵比拟韦惜月想断了宝蝶为母之权却又伤之无辜…… 韦惜月岂会揣着明白装糊涂呢!既然已经被人看破,韦惜月哪敢一错再错。天一亮就张罗着礼物过荣府探望小产的骆嫣…… 送走韦惜月。玖儿点着韦惜月送来的阿胶、人参等礼品。不禁欢喜道:“这下好了,小姐可以好好地补补身子了!” “但愿韦惜月能和宝蝶好好相处。就像相公说的,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若不是小姐心善,只怕告发她都可以,心眼忒坏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韦姐姐应该也是一时糊涂吧!” 下午秋阳正暖,江夫人回身望了一眼沐熙园的破门,眼里不禁闪了泪花。“夫人别难过,一切都会好的!咱们还是快些去,免得老爷在染坊等急了。” “嗯,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祝嬷嬷扶着江夫人快步朝府门去,荣玘和骆嫣已先到了。荣府门前停了三辆马车。荣玘把骆嫣抱到暖箱里,荣玘跳上车,把骆嫣身上的锦被又拢严实些。玖儿也上了车。 忽听到府门里有人喊等一等,玖儿探头去看。 宝箱追了出来,走到马车前,递进来一个包袱,“三爷、三奶奶,这是老太太的一点心意。” “老太太如今也不宽裕,宝箱姐姐还是拿回去吧!” “快些收下吧,多少是老太太的一点心意。三爷和三奶奶不收,老太太一定会难过的。包袱里还有一个汤婆子,昨夜就该给三奶奶送去暖暖脚,可是一直忙得脱不开身。三夫人去给老太太请安,奴婢刚好不在,就耽搁了。” 骆嫣见宝箱说得在理,让她回去替她和荣玘谢谢老太太。往后得空他们一定会回来看望老太太的。 宝箱连连点头,骆嫣凑近宝箱,悄声说,“若是荣安来提亲娶你,你千万不要答应他。若是没法,就到染房来找我和三爷给你出主意。” 宝箱先是一怔,复又连连点头。“奴婢谁也不嫁,就侍候老太太。” “宝箱姐姐别发愁,让老太太也别着急。那个羊脂玉瓶的碎片我已收好了,过几****会过来给老太太请安。到时给老太太一个惊喜,绝不会耽误了去何府祝寿的贺礼。” “快回去吧!”骆嫣挥挥手。玖儿忙掩好车窗棉帘。 马蹄嗒嗒敲在清冷的青石路上,三辆马车不一会就在街角不见了。 沐熙园搬家如此清简,宝箱不自禁地眼里泛了潮气…… (未 完待续 ~^~) 第一百九十九章秋愁 青儿一直隐在百福园门口,看着骆嫣一行出了荣府,这才转身往百福园正堂去。 骆婵和武夫人正在品着红茶,见青儿进来,骆婵忙问沐熙园的人搬好了?青儿说江夫人和骆嫣只带了五个箱笼出府。 骆婵不由“嗤”了一声,见武夫人冷眼看她,骆婵忙从嘴里呡出一粒细茶掩饰刚才的嘲笑,“那个破烂园子能整出五个箱拢已经不错了!这可倒好,唯一值钱的几件红木家具却全放在那里积尘。” 武夫人听骆婵叨叨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圆盘满月的脸上起了霜,“你说你成天像不长心似的,总盯着沐熙园做什么?是能盯出银子还是能盯出个孩子?正经事不晓得做一件!” “我,我一个人怎会有孩子呢!大爷好久没回来了……”骆婵有些讪讪地,脸上笼了阴云。“香枝,你去取个暖炉来给大奶奶暖手。” “还好,我不怎么冷。” 武夫人支开香枝,对骆婵翻了翻白眼。“瞧你那张脸,惨白得跟张纸似的。” “多谢婆婆关心。”骆婵摸了摸脸,最近她的确扑粉越来越厚,却总也掩不住面色的青白。 “荣瑞不回来,你不晓得去官衙看看他。一个男人在外哪有不想家的,肯定是公事繁忙不得空。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坐在家里干等着,对相公不闻不问,就会跟我顶嘴。” “媳妇不敢!” “你看看,还说不敢?”武夫人脸上的细肉颤了颤,换上一副语重心长的语气,“沐熙园从来都是一块没肉的骨头,盯着他们一点好处也没有。你要多看看永禄楼……好好学学怎么管家!” “是。婆婆。”骆婵也换上一副恭顺的模样。 “我瞧着这个新四奶奶为人处事有一套,你要处处留心些。” “瞧她那双厚唇就不是个能说的!我娘说唇厚的人嘴笨,她能翻多大的浪呀!再说她陪着四爷去秋试,也碍不着咱们什么事。” “唇厚嘴拙是你娘说的?”武夫人撇起嘴角。 骆婵忙点点头,以为武夫人是夸赞她娘。谁知武夫人连眼角也瞥了起来,“你娘恐怕不知下文句,唇厚嘴拙。心眼深!” 骆婵尴尬地笑笑。不再接话。 “下个月你随我去京城走一趟。” “去看望春娘姐姐吗?” “说话要在嘴边留三分,三思而后语。你就是嘴快,你不懂有那么一句古话嘛:智者思其言。愚者言其思!” 骆婵刚要开口复又凤眼转了两下,顿了顿,柔声道,“婆婆教训的是。” 武夫人圆盘满月的脸上终于泛起一丝笑意。“咱们百福园在京城的铺子要到期了,这事指望不上老爷和瑞儿。咱俩走一趟去,到时会在春娘府里落脚,你说得倒也不算错。” 香枝这时进来,手上拿着一个扁扁套了绒布的手炉递给骆婵。骆婵谢过武夫人告退出了正堂。骆婵回到自己的院子。跺脚气道,“老妖婆才自以为是,若不是我帮她出主意。把翠苑贺寿的羊脂玉瓶搞定,算在翠苑自己头上。她有这么逍遥!” “小姐还是小声些,当心隔墙有耳。”青儿四下望望又垂眉俯首立在骆婵身边。 “要你多事!我这口气不顺心。”骆婵抱着手炉,暖气透过手心传到心窝。脸上的唳气也淡了许多。仔细想想武夫人说得也在理,在百福园干等着荣瑞回来也不是事。 “快点进屋帮我打扮打扮,咱们去府衙找相公去。”骆婵快步进了屋。青儿赶紧跟了进去…… 秋阳西下最是惹人愁思,千禧染坊门前的梧桐树上,只剩下几片枯叶,摇摇欲坠又不舍离去的样子,俯看着从门里进进出出的人们。 荣永禧跨进后院,见荣玘已安顿好了和骆嫣的屋子,高兴地叫荣玘去他屋里说话。 “玘儿呀,再过几****也该动身去参加府试了吧?” 江夫人闻听此话不由神情一怔,江夫人还没来得及和荣永禧说这事。“老爷,玘儿今年不参加秋试了。” “什么?” 不出江夫人所料,荣永禧果然炸了锅。江夫人让荣玘先回屋去陪骆嫣。荣玘和荣永禧笑说骆嫣身子弱,这阵子就在家好好陪她,还有生意也要打理,不能总让骆嫣一个人操心……荣玘告退出去。 “这是什么话!”荣永禧话还没说出口,荣玘已随手带上了门。江夫人拦住他,“老爷不要焦躁,其实我也不想玘儿放弃秋试,能不能考取都要试一下才不枉两位师傅的栽培……可是栖霞山慧介禅师说荣玘不适合取仕……” “禅师果真这样说的?”荣永禧有些不信,慧介那时说荣玘是罗汉转世,荣永禧总觉得荣玘必会大有作为,而读书人不参加秋试取仕又怎能有作为!难不成和他一样做个教书先生? “为妻哪敢骗老爷呢!”江夫人也百转愁肠。 搬到染房后院,肯定比不得荣府宽敞气派,好在四壁墙厚屋暖,全嫂又都提前收拾得清爽干净。可江夫人在屋里坐定,难免有些感伤。荣玘不能取仕,荣娇娘还要两年后进宫,三房什么时候才有出头之日呢! “我当年也是年轻任性不懂生活的艰辛……才害了你和玘儿跟我吃了不少苦!”荣永禧叹了一声。“既然禅师已指点了迷津,那咱们就求个一家人平平安安、团团圆圆,把这个染坊打理好,明年春上再添个小孙,也算香火有继,不辱荣家三房门楣了。” 江夫人登时面皮一红,荣永禧还不知道骆嫣小产,江夫人也不敢这个时候告诉荣永禧。荣玘不能秋试已经让荣永禧很伤感,要是再说这事,只怕荣永禧更加难过。 锦鸳在门外禀晚饭好了,江夫人忙让锦鸳将食盒拎到屋里。锦鸳摆好了饭菜,荣永禧想让荣玘和骆嫣过来一块吃。“好久没有一家人坐在一起热闹热闹了。” 锦鸳正要出门去请荣玘和骆嫣,江夫人忙出声阻止,“天气凉,还是让他们在自己屋里吃吧!” 锦鸳突然反应过来,嘟起胖呼呼的脸蛋,“是呀,三奶奶着不得凉。下午上车时三爷都用被子包着她的头脸。还是不要随意出门的好,万一受了风,落下病根,以后会头疼的。” “受,不得凉?”荣永禧听出了话音,盯住锦鸳问怎么回事? 锦鸳便说骆嫣小产了。江夫人再要阻止已来不及了,让锦鸳赶紧出去。锦鸳愣了一下,推门退了出去。 荣永禧气得发抖,望着江夫人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夫人只好不再隐瞒……荣永禧听完,脸上如乌云罩面,晚饭也没吃,坐在窗前简陋的长案前生闷气。江夫人也无法,陪着他坐在越来越深的黑暗里。 此时还有一个人也坐在深深的黑暗里,点水漆眸眨着泪光……(未完待续。) 第两百章围炉 荣瑞竟有了别的女人!尽管骆婵不愿相信这个事实,却是亲眼所见,不得不肝肠寸断。若说骆婵有多爱荣瑞倒也未必!当初勾搭荣瑞,不过是为了一朝飞上枝头摆脱庶女的卑微……只是荣瑞令爱他人,骆婵不能忍,这是耻辱! 傍晚时,骆婵刻意打扮一番,坐着轻便小车去到官衙。青儿去门口问差人,差人说荣大人不在官衙,刚刚坐车走了。 骆婵是认识荣瑞马车的,来时在路上并没遇见。骆婵让青儿再去追问了一句,“荣大人是往哪个方向去的?”差人指了指朝东的长街,“小娘子若是现在去追,怕是还能赶得上。” 骆婵赶紧让车夫往东去追,车夫卖力地追了一会功夫,果然远远瞧见一辆蓝檐红顶镶着缨络的暖车。青儿欢喜地说,“是大爷的车!” 骆婵也露出了笑。车夫快鞭催马,眼看着离荣瑞的车又近了一程,荣瑞的车却停在了一处府门前。 荣瑞叩门,朱漆大门吱呀开了,一个艳丽妖娆的女子开门见到荣瑞,像藤蔓一样缠上了荣瑞的脖颈,荣瑞在那女子脸上亲了一下,两人走进府门,随手闭紧大门。 青儿看得真切,忙侧头看骆婵的脸。骆婵的眼里似要喷出火,挑了车帘要下车。青儿急忙抓住住骆婵,“小姐不可!这样鲁莽上前会惹大爷不高兴。” 骆婵身子一震,重又坐回车里。骆婵在那坐宅院附近足足等了一个时辰,也不见荣瑞出来。车夫饿得肚子咕咕叫,不时问青儿何时可以回程。 骆婵知道今晚荣瑞是不会出来了,让车夫在那府门前掉头回转荣府…… 茗香苑!骆婵坐在黑暗里气得咬牙切齿。伸手操起手边的一只瓷杯砸到地上。“啪”地一声瓷杯摔得粉碎。 青儿听到动静急忙进屋,“小姐怎么啦?”青儿点上灯火,看见地上溅得四散的碎瓷吃了一惊,“小姐,你没事吧?”青儿轻声叫骆婵。 骆婵从恍惚中回过神,染霜的脸上不沾一丝热气,吓得青儿上前扶住她。“奴婢去打些热水来给小姐泡个澡吧!” 骆婵摇摇手。一副疲备的样子,“给何府做寿的贺礼送来了没?” “送来了!”青儿一边收拾着地上的碎瓷片一边说,“一对金丝楠木的寿星。一对白玉鹤雕。” “嗯,你打听到永禄楼预备的什么礼吗?” “永禄楼的丫头口风紧,奴婢没问出来。” “笨蛋!” 青儿手一抖,一片碎瓷刺入手指。鲜血瞬时渗了出来,一滴一滴掉在光洁的地上。在灯火的反光里异常刺目。 骆婵看见鲜血眼里闪出诡异,“好!你先下去吧!” 青儿兜了碎瓷片出门,听见骆婵在身后沉声说一句,“你赶紧去抹点柴灰包扎一下。天冷不易好,这几天就别碰水了。”青儿应着,眼里涌出了泪意…… 天果然冷。荣玘从屋外撩了帘子进来,一丝冷风如影随形地钻进屋里。钻进屋中央立着的暖炉前,才止息了脚步。 柴火正旺,发出噼啪的声音。 “这天真是奇怪,还没立冬呢,这秋风就寒得如三九天似的。”骆嫣笑眯眯地望着荣玘。“公公和婆婆现在怎样了?相公明儿真的要去江都吗?” “爹的神情已经好多了,刚刚吃了饭。咱们还年轻,以后生十个八个孙子给爹抱去,只怕他还抱不过来呢!”骆嫣这才放心,听锦鸳说荣永禧不吃晚饭和江夫人闹别扭,骆嫣就知道是因为她的事…… “江都这一趟是省不得的!”荣玘在暖炉前烤热了手才走到床前拉住骆嫣的手,“嗯,娘子今天这手真是温润如柔荑啊!让我咬一口。”荣玘说着低头凑到骆嫣手背亲了几下,发出啵啵声。 “哎呀又来!”骆嫣笑着躲闪,“说正经事呢!” “我也在做正经事。”荣玘出其不意在骆嫣脸颊上亲了一口。骆嫣绯红了脸,“为何要去江都呢?扬州这么大总会有合适的匠人的!” “娘子有所不知,那次去江都我就留意过路边有一家匠器作坊,手艺特别好。扬州虽大而繁华却不一定有合适的匠人。老太太这个羊脂玉瓶一定得拿去江都锔,娘子那个翡翠镶金镯子,我岳母大人提起也是在那家匠人作坊修复的。另外我还有一些想法,不过需要娘子舍一样宝贝。” “什么宝贝?我哪有什么宝贝呢?”骆嫣好奇地望着荣玘。 “那对金麒麟!”骆嫣这才恍悟,想起孟令桔新婚翌日送给沐熙园的礼物。 “要那做什么?” “娘子不舍得?” “有什么不舍得的!”骆嫣指了指靠墙的箱笼,“就在那箱笼里,你快去拿。可是要那东西做什么?” 荣玘神秘地笑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荣玘取出金麒麟,开心得像个孩子,左右瞧不够似的。 “笑什么呢?有那么好看吗?” “我笑这金麒麟果然是空心的,看来必须得两个都用上才够。” “空心的也值得笑!”骆嫣真的莫名其妙了。 荣玘收好金麒麟,“这个自有妙用!等我回来,保证让娘子大吃一惊!惊艳的惊!”荣玘春风拂面的样子,显然胸有成竹。 “好,我就等着看我相公有何惊世之举。”骆嫣笑得如春花灿烂。 暖炉里的火渐渐暗了下去,荣玘想要再去添柴。骆嫣觉得够暖了,不用再续柴了。两人靠在一起,望着暖炉不时窜起的点点焰火飞星,骆嫣惊叹,“没想到柴火星也如烟花般绚烂!” 荣玘拥着骆嫣,数着骆嫣的手指,“娘子是细心之人,总能发觉细微之美!” 这时屋门咚咚敲响,“三爷、小姐,快开开门。” 玖儿脸膛上一块黑一块红,头发上还沾着一缕柴灰,手里捧着一片干荷叶。“奴婢和锦鸳刚刚烤了几颗红薯,不知小姐想不想吃?奴婢记得在江都时,小姐最爱雪夜里围炉煮茶烤红薯……” “爱吃爱吃,快点给我。”玖儿笑嘻嘻地把包着红薯的干荷叶放到荣玘手里,又退出去关好门。 “原来娘子有这些雅好,以后要和我一起围炉煮茶,观雪赏梅!” 荣玘一边嘘着手,一边拨去红薯皮,撕成一条一条喂给骆嫣。屋里顿时弥漫着烤薯香,久久不肯散去…… 第二日一早,荣玘踏着霜气出发了。 骆嫣本以为荣玘会在江都住一夜,没想到月上梢头,荣玘风尘仆仆地回来了。荣玘打开锦盒,骆嫣惊得顿时睁大了眼睛,“好美!美得令人窒息,简直非人间所有!相公是怎么做到的?” 荣玘满足地笑了,“这要感谢匠人的手巧,还有嘛,就是我的精妙构思和神来之笔。”荣玘晃了晃手上提的笔袋,里面装的是姚师傅送的羊毫。 “这下老太太不用愁了!”骆嫣双手合十,总算帮老太太度过一关,也帮沐熙园缓过债期…… (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一章贺礼 秋月高悬,却照不进永禄楼的玄窗。永禄楼门窗上,全挂上了玄色棉帘。屋里透不进一丝丝风,空气也仿似凝固了一般。 程夫人披着锦衫坐在镏金绞花镜子前,望着镜中多日不曾仔细看过的脸,眼里满是挑剔。“行了行了,笨手笨脚的。” 给程夫人梳头的小丫鬟被喝止住了手。曲嬷嬷朝小丫鬟使了个眼色让她出去。 “还是让奴婢来吧,奴婢虽有些眼花,挑针认线是不行了,梳头倒还使得。”曲嬷嬷接过檀木牛角梳,一下一下梳通程夫人的头发,梳子下翻起的细发,偶尔闪着几缕触目惊心的白光…… “是不是白发又多了?”程夫人盯着镜中曲嬷嬷的眼睛。 曲嬷嬷吸了吸高挺的尖鼻,“夫人还年轻,怎会有白发呢!”曲嬷嬷尖细的食指拨了拨程夫人的头发,认真审视的样子。 “你都老花了,我怎会没有白发呢!”程夫人狭长的眼睛闪着锐利的光复又暗淡。她身边亲近的人也没几个了,她也不想和曲嬷嬷太过较真。拍马屁总是让人心情愉悦的! “老太太那边有什么动静没?明天可就是何府寿宴了。” “昨儿三爷回来了一趟,好像特意给翠苑老太太送那个羊脂玉瓶。” 程夫人“噢”了一声,又觉奇怪道:“三房哪来的银子再买一只新瓶子?” “奴婢打听过了,是三爷特意跑去江都找匠人修复了那个羊脂玉瓶。” “竟有这种事?那傻子倒好管闲事了!”程夫人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你不是说那瓶子裂成几片,没用了嘛!武氏那个蠢货还以为是自己弄坏的……” 曲嬷嬷放下梳子对着镜子讪笑着,程夫人左右看看。满意地点点头。 曲嬷嬷这才接着说话,“奴婢也不知道修成了什么样,三爷送过来老太太看了一眼就就宝箱锁起来了……三爷如今,不傻了,真的!这也不算是闲事,若是老太太那边真使不出银子,三房的家具银子还得想法给老太太补窟窿……” 程夫人起身。曲嬷嬷忙小心地扶着。“夫人才刚好。走路慢些。” 程夫人磨蹭着走到贵妃软榻前卧好,曲嬷嬷急忙取了狐皮镶领的披风给程夫人盖上。程夫人抖了一下,“今儿天也不冷。弄这个裘皮盖,倒让人觉得痒痒的不舒坦。” “夫人说得是。”曲嬷嬷赶紧又拿开披风。 “躺了这么些日子,腿脚都麻了。哎!”程夫人白了曲嬷嬷一眼,“刚才说到哪了?你也坐下说话吧。这屋里也没外人。” 曲嬷嬷千恩万谢地委进椅子里,“刚才说到那个瓶子。再补也是个破烂货了,能好到哪去!估计老太太也实在是没法子了。到年关时百福园和永禄楼才有银子贡上,现在老太太手头那么紧,脸面上的事也就不重要了。” “刚才说的不是这事!”程夫人有些不耐烦。“傻子不是要去秋试吗?怎么昨儿还回府来,还没动身?” “这个听说三爷不参加秋试了。奴婢估计是江夫人手上没有给三爷出门考试的盘缠银子。沐熙园那两处产业哪能挣到什么钱啊!奴婢估计他们糊张嘴都困难!” 曲嬷嬷见程夫人薄唇微翕弧起嘴角,知道说到了程夫人心坎里。接着道:“前阵子天气突然变凉,山里的石头都挖不动了……还有那个染坊说是和织造司攀上了关系。官衙的事夫人也不是不知道,催收个货款时间那么长,只怕连周转银子都得搭进去。染的也都是军需品,能值几吊银……” “你懂得倒多!”程夫人眯起狭长的眼睛,脸上不自觉地荡起笑意。“这次算是便宜了金钗那丫头!” “金钗这次吓得够呛,也算是得到了惩罚。夫人心慈,算她走运。只是没想到大奶奶倒是够心狠的,竟说要把金钗卖去花船……” “那个庶女再给她得瑟两天,等令桔从临安回来,咱们再一起好好收拾她。真是个以为是的丫头!”程夫人打个哈欠,曲嬷嬷忙持她进了内室躺到床上。 “夫人好好歇着,明天去何府费精神呢!一定有好戏看……”曲嬷嬷见程夫人舒展了眉眼咯咯笑了两声,也跟着咯咯笑了几声退出门去…… 武夫人替老太太采买羊脂玉瓶这事,曲嬷嬷事先就打听到了。武氏高价拿到的羊脂玉瓶和她看中的不是同一个瓶子,曲嬷嬷暗中让店老板调了包,武氏掏的银子有一大半让曲嬷嬷拿回了永禄楼。 武夫人拿到手的本就是个内有裂痕的次货,武夫人取出来在灯下欣赏时,那瓶子在武夫人手里裂成两半。武夫人哪里肯担这个责任,又一时没有办法。骆婵便用粘土就着糯米把瓶子粘得了,把裂纹那面对着锦盒底下。 武夫人不放心,骆婵说只要翠苑的人接手过去,即使发现瓶子坏了,也不关百福园的干系。荣太太并未取出来看,当然没发现。曲嬷嬷一直盯着这事,直到在库房坑了金钗…… 曲嬷嬷这招叫一石二鸟,若是瓶子坏在了武氏手里,武氏当然要赔,就办她个管家不利。若是坏在了翠苑人的手里,当然就要连上沐熙园早点还债…… 谁知千算万算,却不知荣玘有妙手回春之能。一个镂金羊脂玉瓶在何府着实风光了一把,也开拓了荣玘和骆嫣另一个生财之道…… 染坊后院,江夫人看着荣玘手里的帘布发呆,“这个,做寿礼,真的成吗?” “娘觉得好不好看?”荣玘的眼神一定盯在门帘上,满眼是欣赏。晌午荣府派小厮送来何府寿宴请谏,江夫人一看日子,就急了!明天何府做寿,这阵子又是骆嫣小产又是搬家,她都忘了这个碴了。 荣玘和荣永禧从前院染坊回来,江夫人就急急地说起这事。荣玘说骆嫣好像早就准备好了。江夫人的一颗心才落了地,直到荣玘取了门帘过来给她看,江夫人的眼里又起了疑虑…… “好看是好看,可是哪有送人门帘做寿礼的。” “娘子还准备了一幅挂毯,和这个花样一样,到时一并包好送去。”荣玘笑容满面,他没想到信手在画样上加的几笔,染出了的样布竟这样好!只是那些布还在库房里堆着。织造司给千禧染坊下的单全是纯色行军扎营的布料。 “我看也不错!”荣永禧摩挲着门帘,上面饰的珠子在灯光里闪着晶莹。“贺寿是一份心意,不在于礼品贵重。再说这份礼也不轻,你看这些珠子,应该是媳妇把自己的珠链拆了缝饰上去的。” “可不是!”江夫人也看出了上面玉珠的价值,不由红了眼。“嫣儿真是有心了。只是明儿若是天气不好,她还是别去了。” “娘子都躺了七八天了,你们都不让她下床,她都闷坏了,明天出去看看热闹也是好的。爹娘放心,有我在,不会让娘子受冻的。” 荣永禧和江夫人互相看了一眼,笑着点头,“你快去跟嫣儿说吧,让她高兴高兴!” 荣玘笑着快步出门回去和骆嫣报告好消息,骆嫣几日被困在床上,心里着实闷得长草了…… (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二章寒酸 艳阳晴方好,一扫连日阴寒。何府门楣上挂着红绸结的喜花层层叠叠,在艳阳下召示着吉庆。就连门前那对石狮子,头上都扎着红绸结花。何府门前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不时从装饰华美的香车上,下来一些衣饰华丽的女眷,也有骑着乌蹄白马的公子或官人在栓马桩前翻身下马。 仆从小厮们乌央央跟进主子往西边园子去,丫鬟婆妇们围拢着奶奶、夫人们往东边园子去。东西两园之间,青藤曲廊,小桥流水。 骆嫣和荣玘下了车,回身等江夫人和荣永禧下车。荣永禧本不想来,奈何荣玘偏要陪着骆嫣来,他又放心不下荣玘,人多难免害荣玘出错…… 锦鸳和玖儿跟在他们身后,望见何府这般热闹,不免有些胆怯。“别紧张,平日怎样就怎样,今儿就是来贺寿沾沾喜气的。”骆嫣叮咛道。 正说着,两辆华盖八宝缨络车到了跟前。车夫吁地止住马。青儿跳下车,瞥见骆嫣怔了一下,却没说话。青儿伸手撩了车帘,骆婵慢慢下了车。骆婵回身恭顺地立在第二辆马车边,香枝扶着武夫人下了车。 骆嫣挽着江夫人随着荣永禧和荣玘进了何府大门,何府的小厮指点着男宾往西,女客往东去。 武夫人抬头瞧见了江夫人和骆嫣,嘴角扬了扬,“没想到她们竟然也来了!”香枝接话说是昨儿晌午老太太差人送请谏到染坊去的。 骆婵抬眼望见江夫人和骆嫣穿着半新的锦缎褙子,显然不是新制的。骆婵却没心情调侃,这几日荣瑞依然夜不归宿。骆婵正想法子怎么对付那个女人。 武夫人见骆婵没有吱声倒觉奇了,回身看看骆婵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武夫人知道荣瑞不回来,骆婵尝到了受尽冷落的滋味……这样也好,可以杀杀骆婵的傲气。武夫人心里暗忖。随着丫鬟迤逦着进了东院。 荣家老太太早就到了,何老太太拉着她在暖阁里叙话。暖阁里坐的都是何府亲近的族人贵戚女眷。 荣老太太可从来没像今天这么精神过,仔细瞧过何老太太堆着褶子的脸,荣老太太又有了自信。 “去年我就答应你要送个瓶子给你插花栽柳供奉菩萨。今儿就带来了,不许推辞一定得收下。” 何老太太细瘦的脸上笑得全是深纹,“我当然得收,今年是我六十大寿,不但要收,你送的要是品相不好的瓶子我还不要呢!” “老姐姐去年不是六十大寿吗?今年该六十一了吧!”荣老太太疑惑地看着何老太太。 “什么呀!人家只比你大几岁!你这什么记性呀,就光说自己年纪小,别人就老天拔地似的!”何老太太笑得更欢了。 “噢。那是我记错了!”荣老太太回身探寻燕嬷嬷的目光,燕嬷嬷笑着掩嘴不说话。 何老太太偷眼瞧着荣老太太的窘态,乐得前仰后合。“我是听老辈人说,女人要是过了六十以后就年年只做六十大寿。这样阎王老子以为记错了年岁,才不会来找……” “老姐姐真会逗人玩,刚才你那么一说,我还真以为我老糊涂记错了呢!”荣老太太故作生气。 “好啦!反正礼都送来了。还装什么生气呀,一会多吃两盅燕窝,真有气都消了。秋燥就得滋补,还能美容养颜。”何老太太伸手在脸上按了按。 这回轮到荣老太太笑了,心想还美容养颜,瞧何老太太脸上的褶子,阎王老子即使不记得岁数,瞧何老太太的满脸褶子,也会收了去阴曹地府里好好给她抹抹平…… 荣老太太越想越忍不住笑。何老太太见荣老太太盯着她的脸强忍着笑的样子,不禁问道:“大妹子笑啥哩?我脸上哪里有不对吗?” “没啥没啥!宝箱快点把锦盒呈上来。给老姐姐开开眼。”荣老太太按了按笑出泪的眼睛。 何老太太撇撇嘴。怪恁道:“什么样的瓶子,还开开眼,好像我没见过好东西似的!”人上了年岁就特别喜欢拌嘴,荣老太太和何老太太从年轻时就喜欢拌嘴。到老了,都觉出能有个人拌拌嘴是如此难得…… 荣老太太也不答话。看着宝箱捧了锦盒过来才说:“老姐姐你自己打开看,我怕我打开你会惊着。” 何老太太狐疑地打开盒子,又揭去盖在浮层的一块红绸,“哎哟哟!当真是稀罕物,大妹子是在哪里淘弄来的。”何老太太伸手摩挲着玉瓶上镶着金叶,一片片金叶姿态俏丽,从缠瓶的金枝藤蔓上蔓妙地散开来,华美贵气又婉约清丽,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 “好看吧!没见过吧!”荣老太太这脸面上的光瞬间就笼到了头顶,说起话来也底气十足。 暖阁里何府的亲戚们纷纷拢了上来,看到锦盒里的玉瓶惊艳声叫好声连成一片。 何老太太把玉瓶拿出来供奉在神龛上,玉瓶和着金光映在菩萨瓷像的脸上,就连菩萨都为之惊艳动容似的。 何老太太在一片赞叹声中无比满足,说这玉瓶是荣玘制的,何家亲戚纷纷要求找荣老太太落单。何老太太今儿清醒得很,哪有不知这是一个赚钱的好机会,一口价五千八两!要做她就先收下定钱,帮荣玘应下。 何家亲戚可都不是缺钱的主,纷纷掏银子放到荣老太太身前。荣老太太让宝箱登记点算好数,才眉开眼笑地道:“要什么花样子,你们到时候跟我孙儿说……一会你们就可以见到他了。” 众贵妇媳妇们莺莺燕燕地好一阵热闹,有小丫鬟在暖阁外禀,东院的女宾们都来得差不多了,请何老太太移步去见客接礼。 东院遍植菊花,几日经霜,菊花开得却更加娇艳。骆嫣和江夫人刚进东院,就有迎客的掌事婆子引她们到铺着红绒布的长桌前。小丫鬟递了纸笔请骆嫣写上名号和贺礼名目。 骆嫣提笔饱蘸浓墨写下荣府三房,送嵌珠帘笼一幅,挂壁一幅。掌事的婆子看了一眼红贴上的字,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婆子嗫嘘道:“奴婢识字少,烦请荣府的这位少奶奶指点一下,这纸上写的是什么名目?” 骆嫣朗声念了一遍,掌事婆子这才反应过来,不是人家写错了,也不是自己看错了,人家送的就是一幅门帘和一块挂毯! 江夫人见何府掌事婆子脸上先时讶异复而尴尬的神情,也情不自禁地红了脸。红贴上别府送的贺礼江夫人岂会看不到,她送的门帘看名目就实在太寒酸了…… 小丫鬟引着女宾往菊埔赏菊,说一会何老太太出来接受大家礼拜。江夫人拉紧骆嫣挽着她的手,“一会你说贺辞,我一时想不起有什么新鲜的祝寿辞了。” 骆嫣笑着点头,心里已有打算。 “瞧这些菊花开得真好,当真是担得起芳薰百草,色艳群英呢!” “好一个色艳群英!一幅门帘子已经寒酸到家了,真是不知怎么想的,没贺礼就在家好好歇着,怎么好意思拿出来献宝呢!” 骆嫣回眸一瞧,骆婵正饶有兴致地望着她…… (未 完待续 ~^~) 第二百零三章出众 见骆婵一副冷嘲热讽的神情,江夫人拉了拉骆嫣的衣袖,“你们是姐妹,她虽为长不尊,你也别与她计较了……” “婆婆放心,我一向不与她计较。”骆嫣想不明白骆婵在荣府时,争个你长我短是为了长脸面。如今在何府还这样是为了哪般!即便骆嫣送礼寒酸,骆婵也是荣府的人,说出来又能有多大脸面! 骆嫣哪里知道,适才骆婵进门时,瞧见骆嫣和荣玘分走东西两院前,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骆婵那是羡慕嫉妒恨啊!在这秋凉相公又久不归家时刻,身穿华服的骆婵心里结着冰霜,哪比得骆嫣和荣玘你侬我侬的热烈…… 骆嫣默然地看着骆婵款款走来。 “荣家大奶奶来了!”韦惜月从纳礼接待厅出来,一眼就瞧见了盛装的骆婵。还没走到骆婵跟前,又瞧见了骆嫣。 韦惜月尴尬地笑笑,“荣家少奶奶和夫人能来,真是让这东园更添风采呢!” 骆婵本想再嘲讽骆嫣几句出出胸口的闷气,韦惜月一来,骆婵便端起荣府大奶奶的架子,和她寒暄。 骆嫣也不生气,笑望着韦惜月和骆婵。反倒是骆婵和韦惜月为了摆脱尴尬,不停地说着话。 骆嫣无意中朝纳礼厅方向望去,玖儿正和宝蝶说着话。骆嫣心里没来由地悸动一下,再抬眼瞧去,玖儿已经跟着小丫鬟往奴婢们歇息的九曲回廊方向去了。宝蝶也不见了踪影。 何老太太被众星捧月似地拥出暖阁,正在赏菊的夫人奶奶们赶紧跟着涌向何府正堂。正堂墙上挂着一个大大的寿字,何老太太端坐在正堂中央铺了袍子皮的太师椅上。身后立着几个媳妇。 何府掌事婆子唱念着礼单名册,被念到的夫人奶奶们近前给何老太太祝寿,什么福如东海、永享天伦之类的寿辞。礼单上的名目五花八门,银子却都没少花。 何老太太一直笑着点头。偶尔和近前的夫人奶奶聊两句客气话,有认不得的人近前,身后的媳妇赶紧给解释是哪府哪院的…… 名册报了大半,江夫人听得手心汗涔涔地。江夫人嫁进荣家十几年。从未出门应酬过。这次若不是因为染坊和石头地都和何家有瓜葛,她是断不会来的。以前的岁月有荣家老太太和其他两房撑场面也就够了,江夫人从来不考虑人情往来这些琐事…… “茗香苑韩公子,贺礼夜明珠一颗,西域雪莲花二十两。” 堂下轰地发出惊呼声。 耶律青柠袅袅地走到何老太太近前,“小女子代韩公子送贺礼,并祝何老太太吉祥如意,松鹤延年!” 骆婵听到茗香苑的名字顿觉心里一紧。她死死盯着耶律青柠,那娇媚模样和骆婵那日在茗香苑府门前所见荣瑞亲吻的女子一般无二…… 何老太太身后的媳妇俯身说了几句,何老太太点点头,“果然是西域来的美人,的确与众不同!韩公子又去丝路了吗?” “正是!韩公子心里牵挂着何老太太的寿辰,提前就预备下了贺礼。一点薄礼,聊表心意。还请老太太笑纳。”耶律青柠的声音听起幽远带着磁性。引得堂下众女宾又是一阵窃窃。 “收下收下,韩公子和老身的小孙儿昆仑最是投契,这位姑娘莫不是韩公子未过门的娘子?有空要常来坐坐。”老太太身后的媳妇又俯身说了几句。何老太太面上起了尴尬。 耶律青柠笑而不语,袅袅退了下去,和身后的婆子说了几句,悄悄出了正堂,想是回茗香苑去了…… 骆婵长眉挑了挑,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荣府三房,贺礼嵌珠帘笼一幅,挂壁一幅。”掌事婆子的声音异常响亮。在江夫人听来有些刺耳。 何老太太怔了一下。复又笑道:“这份贺礼倒新鲜。”荣老太太坐在何老太太身侧的位置,猛然听到这话也怔住了。荣老太太望向江夫人,江夫人额上冒了微汗,冲荣老太太讪讪地笑了一下。复又闷头坐在来宾席上脸上起了不自然。 骆嫣近前笑着福礼,“荣府三房给何老太太祝寿。祝老太太萱草长春,春秋不老!” 何老太太连声说:“这个贺词好!”又侧身问荣老太太这是荣府哪个孙儿的媳妇,荣老太太说荣玘的媳妇。何老太太不免又好奇地仔细打量起骆嫣。何老太太当然听何老太爷提起过荣玘…… 堂下的贵妇们窃窃起来,“不知什么帘子还能拿来当贺礼的,果然是新鲜……” 韦惜月笑盈盈地道:“都说荣府三奶奶聪明伶俐,想必送来的东西也沾着灵气,不如我现在就去取来给老太太瞧瞧。” “好,好!快去拿来。”何老太太让骆嫣近前,拉着骆嫣的手,欢喜道:“果然是个有福相的闺女!难怪我的乖孙儿对你都赞不绝口。” 荣老太太咳了一下。何老太太忙解释道:“大妹子别误会,我听昆仑说你这个孙媳妇将来必成经商奇才!还有你那个荣玘孙儿,我家老太爷夸赞个不停……” 掌事婆子一见此局面,便顿了下来,不再报名册。骆婵心有却起了不快。骆婵怨怒地望向骆嫣。武夫人伸手拉了拉骆婵的袖子,圆盘满月的脸上蒙了一层愠怒。 骆婵马上意识到这是在人家府里,她这样摆出脸色的确不妥,忙敛了神情,无趣地摆弄起绣帕。 小丫鬟取来骆嫣送的帘笼和挂壁,韦惜月让四个丫鬟一起展开来给堂上的何老太太观赏。 帘笼慢慢展开,堂上堂下的众人都惊呼一声。“呀!好别致的帘子。”一粒粒细珠在浓酽瑰丽的卷草花图案上闪着莹光,四周饰着两寸宽的柳绿缎面弧形饰边。 再看挂壁,九尺九寸长,六尺六寸宽,上面的卷草花纹繁复却不拥杂,浓酽却不艳俗,底边饰着的赫赤流苏,轻风一过,微微摆动更添生动! “哎哟哟,这也太好看了!快帮我拿去挂上。”何老太太喜欢得不住口地赞,就连荣老太太都起了艳慕之意。江夫人这时才放宽了心。 “真是个聪明的丫头!你是怎么想到做这个的,我就喜欢新鲜艳丽的东西,这个甚和我心。”何老太太还不肯放开骆嫣的手。 “帘拢不卷夜沉沉,锁一庭风露。愿老太太夜夜好眠!” “好好!”何老太太起身邀大家往宴席厅去,还有几个没有报名号的一时错愕。韦惜月忙说,都是至亲贵客,不必拘礼。早早入席,多喝几杯…… (未 完待续 ~^~) 第二百零四章赶考 一行人迤逦着出了正堂。骆婵脸上拢了乌云,本就郁闷的心情更加压抑。她就是搞不明白凭什么骆嫣预备的东西就得老人家喜欢。在她眼里那些东西不过是穷人献媚、偷机取巧罢了。好在在这里遇到了耶律青柠,她打听了许久也没弄清楚耶律青柠的底细,今天倒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丫鬟们从九曲长廊出来随着各自主子进了宴席厅。宴席厅分成东西两边,中间隔着八扇镂刻雕花的橡木四季屏风。 骆嫣知道何府男宾都在那雕花的四季屏风后,不知荣玘坐在哪?会不会又喝多了酒? 可是荣玘却不在屏风后,他正在何老太爷的书房里谈笑风声。久不露面的姚、房两位师傅今儿悄悄跑来了…… 荣玘和荣永禧在府门前和骆嫣、江夫人分别。刚走到西院,就有小厮跑来引着他们往何老太爷的书房去。 荣永禧心里纳闷他和何老太爷并不认识,问荣玘,荣玘说见过两面。两人狐疑着进了书房,何老太爷笑眯眯地请他们坐定。突然击掌,“别躲了,快出来吧!你们的宝贝徒弟来了。” 房、姚两个老头从书架后闪了出来,一人一边拉住荣玘,“好徒弟,让师傅看看又聪明了几分没?”两人哈哈笑着。 荣玘有些激动,“师傅!”荣玘抱住房师傅。 “别!别感动!先声明,老夫可不是专程来看你的。哪里有酒肉好菜,哪里肯定就有老夫!”房师傅一本正经的样子。 “别听老龟毛的,他就是嘴硬,离开这阵子一直就念叨个没完!念叨着徒弟是不是去书院读书了。这眼看着就要秋试了,又念叨着徒弟是不是已经启程赶考了……” 荣永禧怔在一边一直不知所措,听到这话不免唉声叹气,“荣玘不能去秋试了!” “为啥?”姚、房二位师傅一起望向荣永禧。 “大禅师不让荣玘参加秋试……”荣永禧把江夫人去栖霞山求签的事说了一遍。 房姚两位师傅一听,吹胡子瞪眼,“什么话,肯定是江夫人听岔劈了。这签文明明是说我徒儿必能高中。以后还能做大官!” “什么?”荣永禧似溺水者抓住了一根稻草,一把抓住房、姚两个老头的手臂,“快。快请两位师傅指点迷津!拙荆愚笨,慧介禅师又语意高深……我想也一定是听岔了,怎么我玘儿就不能秋试呢!” 何老太爷也凑到近前,“是呀。千万别弄错了,这可是关系到荣玘这孩子一辈子的前程呢!” 姚老头咧嘴呵呵笑着。问是啥签文?荣永禧嘴唇都有些颤抖了,刚说了两个字,何老太爷就把笔墨准备好了,让荣永禧写出来…… 四句签文显然在荣永禧的脑里被复述了无数遍。荣永禧挥笔写完,巴巴地望着姚师傅和房师傅。“就是这四句,拙荆说是下下签!” “月色暗朦胧。登月待便风。”姚师傅摇头晃脑,“这就是说夜里天色不好。看不见路……要想往前走,只能等到风吹散了云,是不是啊老龟毛?” 房师傅作闭目沉思状,点了点头。 “欲辇香轮出,山高万千重。这就更好理解了,说是大官人出门坐着华辇出行,走过万水千山不是个事!”姚师傅为自己的奇思妙解沾沾自喜地哈哈笑着。 “有道理!”房师傅睁开眼睛,脸上挂着笑意“荣玘徒儿,莫要听那些没用的签文,上上签也好,下下签也罢,你只要在考场上好好答题。至于能不能取仕那是另当别论。你只要把试考好就成!” “两位师傅说得是!荣玘,明儿收拾收拾,后儿你就去赶考吧!”荣永禧眉开眼笑,积郁已久的心情突然变得无比敞亮。 “玘儿听师傅的!好好答题,不问其他。” 荣永禧点点头,何老太爷也哈哈笑了起来,“既然两位师傅这么说了,我也凑个热闹,沾沾将来状元郎的光,这回赶考的盘缠银子我出了。” 荣永禧连忙推辞,“这哪成!” “怎么不成!今儿是我夫人做寿,资助荣玘赶考也是替她积福积寿。请贤侄孙一定要收下,全当是帮我和我夫人积福报了。” 何老太爷让人去取二百两银交给荣玘。荣玘谢过何老太爷,姚房两位师傅相互看了一眼,又拉过荣玘,嘱咐他只需专心应考,不要学人家钻营巴结权贵。荣玘连连应着…… 何府的寿宴从午时一直进行到申时才散,骆嫣和江夫人在何府门前等车时,才看见荣玘和荣永禧相互扶着由小厮引着从内宅出来…… 回到染坊,江夫人看着东倒西歪的荣永禧,一边帮他用热巾擦脸一边怪恁道:“从来不喜应酬的人,今儿倒醉成这样!” “我是高兴!真高兴!”荣永禧半闭着眼睛呢喃道。 “是该高兴,没想到老太太给咱们接到那么多订金……就是担心玘儿去哪里找那么多瓶子?”江夫人这才想起荣永禧应该不知道这事呀!放下热巾,江夫人帮荣永禧脱了外衣。 荣永禧咕哝一声,“玘儿明儿赶考必中……”荣永禧醉得不轻,终于翻身朝床里睡去。 江夫人怔住了,怎么荣玘又要秋试? 江夫人给荣永禧掩好被子出去,推开荣玘和骆嫣的房门,荣玘已沉沉睡去。骆嫣怔在床边,见江夫人进来,忙道:“婆婆,相公要去赶考!” 看来荣玘赶考这事是真的啦!“等他们醒来咱再好好问个仔细,怎么又说起秋试赶考这事了呢!” 玖儿在门外脆声道:“有位叫郁尘的公子在染坊门外想见三爷,请不请他进来?” 骆嫣记得郁尘,告诉江夫人是荣玘在书院同屋的学子。江夫人点点头,让骆嫣好好歇着,她去招呼。 江夫人走出染坊门廊,见门外的梧桐树下站着一位唇红齿白的锦服少年。少年正探头张望,看见江夫人,忙迎了上去。 “小生郁尘,是荣玘在书院的朋友。这位夫人就是荣家三夫人吧?” “郁尘?” “怎么荣玘兄没和夫人提起过?”郁尘撅起嘴有些难过的样子。 江夫人面露尴尬,“提过提过,只是我记性不好,听过就忘了……” 郁尘这才转忧为喜,抬腿迈进门去。“今儿可把我累坏了,跑去荣府,门房却说荣玘不在荣府里住……怎么好好的高门大宅不呆着,跑到工坊里住……” 江夫人只着笑着也不接话,等郁尘一通牢骚发完,才说荣玘醉酒正在歇息,请郁尘先在待客房里歇息。 郁尘掩起鼻息,一副惊恐的样子,江夫人以为染坊味道大,歉意地说郁公子若是嫌弃不如先回去,等荣玘醒来去找他。 郁尘跺脚道,“我就在这里等他醒来,他怎么能饮酒呢!那玩艺多臭啊!” 江夫人噗嗤笑了,没想到荣玘的书院竟会有这样的公子…… 荣玘和郁尘第二天一早就去临安赶考了。骆嫣一直送他们到了驿道,才不舍地看着荣玘的马车没了踪影。 娘子放心,师傅让我只专心答题,答完题我就回来。荣玘的话一直在骆嫣耳边回响。回到染坊门前下了车,一片梧桐叶子落了下来,骆嫣刚好用手接住。 骆嫣抬头望了望光秃秃的梧桐树桠,最后一片枯叶也落了!还有一个月,荣玘回来时该下雪了吧…… (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五章干劲 骆嫣刚进染坊后院,江夫人就叫住她。“嫣儿啊,老太太给咱们接了九个缠金玉瓶的单子,定金都收了,可玘儿去考试了,这该如何是好?” 骆嫣接过单子略一沉吟笑了,“这个不难,我听相公说过制作方法……就把单子交给我吧!” “可这么多瓶子订金才四千五百两,采买玉瓶和金箔的钱恐怕都不够。”江夫人进屋从箱笼里取出老太太收的订金。 “婆婆放心吧,这个我自有办法。” “可是你身子才好,哪能操心这些……”江夫人犹豫的样子,一时也不知还能和谁商量。荣永禧在染坊和常轩学习染布工艺,正在兴头上,对玉瓶的事不热心,更不在行! 骆嫣让玖儿把银子收好,朝江夫人神秘地笑笑,“相公回来前我保证可以把这些瓶子都制好。过年前差不多可以把老太太的帐还上了。” “那当然好!可是你一个人怎么能搞得定呢?要不要叫几个帮手?” 骆嫣想了想,“就请祝嬷嬷随我一块去吧”。江夫人爽利地答应了。祝嬷嬷在前院正晒新染的布,听见锦鸳叫她随骆嫣出门办事,手都没来得及洗干净就匆匆上了车。 “听说祝嬷嬷最会讨价还价,这次采买材料就有劳祝嬷嬷了……”骆嫣和祝嬷嬷说要采购些羊脂玉瓶,成色要好,但是不要完整的,价格越便宜越好。这下可愁坏了祝嬷嬷。 “成色好的玉瓶奴婢是见过,可是没见过哪里有卖破损玉瓶的呀!” “咱们试试看,我就不信扬州城的玉器商运货过来都完好如初!” 马蹄嗒嗒,轻巧的平顶马车辗过青石长街的层层落叶,朝最大的玉器珠宝行多宝阁驶去…… 太阳快落山了。江夫人在染坊门前翘首等着骆嫣回来,都出去一天了,眼见着风一阵紧似一阵,江夫人不免担心。 “快看,好像是三奶奶的车。”锦鸳嘟着小胖脸蛋欢快地叫了一声。 “是呀是呀!总算回来了。”江夫人眼望着平顶车到了染坊门前。骆嫣笑眯眯地下了车,祝嬷嬷跳下车,搓了搓沾着染料的赤手。向江夫人报喜。“三奶奶真是有心,在人家店铺里找不到合意的瓶子,竟然跑到码头去截货……奴婢真是佩服三奶奶的韧劲!” 祝嬷嬷和玖儿从车里抬出两个木箱。 “一箱六个。一共是十二只玉瓶。这回多亏了祝嬷嬷会侃价,不然也不会白拣一样拿到这些破损的玉瓶。我还和运货的老板订了协议,以后凡有裂纹或瑕疵的玉瓶不论多少我都收了。” “哪呀!奴婢是借了三奶奶的气势,才把价砍到底……” “都搬去我屋里吧!”骆嫣俯身要去抬木箱。祝嬷嬷吓了一跳,赶紧朝院里喊杨林出来…… 炉火噼啪作响。玖儿坐在炉火前缝着冬装。玖儿不时抬眼望一下长案上一溜排开的玉瓶,有断开几片的,有裂得就要炸开的……“小姐买这些瓶子回来,那些运货的老板准保笑坏了。原打算报废扔了的东西,还能卖钱!” “这个也不好这么说!”骆嫣仔细盯着一个个玉瓶看过去,心里要构思着缠金的花样。她虽不如荣玘画功了得。花草藤蔓的心思却也不少。 “你且不要这样想人家!这些玉瓶若是报废,还可以打磨一些玉饰小玩艺。真要是一文钱不要拿给咱们。咱们却卖了钱,那不是让人家心里有梗,以后给钱怕是都拿不到。做生意就要共赢,大家赚钱才是硬道理!”骆嫣在每个瓶子上做了记号,取出纸笔开始勾勾画画…… 玖儿点点头,觉得骆嫣说得有道理,“小姐就是心地太善良了。就像何家少奶奶在姜糖茶里下了落红不作胎的药,她想害宝蝶姐姐,可是却连累了小姐!三爷和小姐却不追究……这个奴婢怎么都想不通!” 骆嫣怔了一下,回身看着玖儿,“没了孩子我和相公哪有不心疼难过的道理!这个事相公去问过小华大夫……姜茶里的药份量不重,不足矣让人滑胎,若不是摔那一跤,我应该没事的!” “可是如果只是摔了一跤,没有喝那药茶,也不至于这样……”玖儿越想越理不清头绪。见骆嫣又沉浸在构图当中,便不再多话。 灯光忽明忽暗,转眼就是三更了。玖儿伸个懒腰,“小姐该歇了!” “就好!”骆嫣又描画了几笔,才收起纸笔。 “哎对了,昨儿何府寿宴怎么没见到二夫人呢?还有那个耶律青柠,她又不是韩爷的娘子,一个闺阁女子怎好抛头露面……” 骆嫣也觉奇怪,按说这种场合程夫人一定会到的。但是纳礼名册上,程夫人的礼是到了的。至于耶律青柠,骆嫣看见她时心里就觉格愣一下,那日若不是耶律青柠强劝骆嫣喝酒,骆嫣也不至于着了道…… 骆嫣摇了摇头,朝玖儿顽皮的笑道:“孟子曰:穷则独善其身!咱们现在还是管好自己儿吧!等有一朝一日咱们发达了,必让那些欠咱们的人俯首匍匐在咱们脚下!” “真的!太好了!”玖儿拍起手来。 “三日之内我一定要把这些瓶子上的缠枝花样设计好。要是相公在就好了,相公的画技在我之上,想到的点子肯定比我好……” 玖儿一边帮骆嫣宽衣一边笑道:“三爷才走,小姐就想他了。三爷这会子肯定也思念小姐呢!” “他去考试,最该专心一意。我才不要他想我呢……” 骆嫣望了眼明纸糊的窗棂被风吹得呼呼作响,一时心下起了愁怅。 “小姐你有没有发觉杨林这阵子干活闷声不响的?” “噢!”骆嫣回过神。“奴婢觉得他肯定是怪宝蝶姐姐伤了他的心!” “怎么会?”骆嫣搬来染坊甚少到前院作坊去看,杨林他们全都住在染坊后的小院,与他们隔着一个晒布天井。 “其实咱们搬来那天,杨林大哥就来说我宝蝶姐姐怎么没一道搬来,奴婢只好说宝蝶姐姐嫁人了。杨林大哥当时就神色突变,后来听全嫂说那天晚上杨林大哥跑出去喝花酒了,把一个月的工钱都用光了……” 骆嫣怔了一下。“不过也不能怪杨林大哥,他和宝蝶姐姐私下里交好,打算一起过日来的。全嫂和常轩大叔倒是相处得很好,常轩叔对荣六也好,小姐倒是可以成全他们!” “你这个小脑袋瓜总是没完没了地操心!”骆嫣点了点玖儿的额头,钻进被窝,玖儿掩好被子,又在床边的架子床上铺好被褥躺下。“咱们染坊人手少,奴婢是担心杨林大哥一时用气会误事,小姐考虑的事情我,奴婢只能考虑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玖儿自言自语,骆嫣却听到了心里。是呀!用人要用心,这些小事正是他忽略了,就像栖霞山石头地,田勇因栖凤闹事那一回……是该好好想想怎样才能让大家有干劲,有奔头……(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六章撕裂 灯光渐渐暗了,屋里陷入一片沉寂,只有屋外的风呼呼地四处乱窜。 在临安驿站里,荣玘把行李安顿好,洗潄完毕刚钻进被窝,郁尘就急火火地跑进来。 “荣玘兄,我刚刚听说昨儿在朝堂上有人参了你二伯荣永禄一本。明儿降罪的圣旨恐怕就送到扬州去了。 荣玘“哦”了一声,他对朝庭的事一窃不通。“我二伯犯了什么错吗?” 郁尘见荣玘懵懂的样子,急了,“朝庭上的人事与犯不犯错没什么鸟关系!若是不小心得罪了人,人家暗地里罗列些莫须有的罪名奏给皇上,再赶上皇上心情不好,非得治个大罪不可!你二伯在扬州任职,朝庭上没人替他说话,这下肯定麻烦了!” “清者自清,皇上是真龙天子,总不至于糊涂断事。快睡觉吧,明儿要去礼部递学生名册,咱们都是初次举试的,千万不能出错。” “好吧,睡觉!但愿你们荣家的事不要影响到你考试!”郁尘脱去袍服就要往荣玘床上钻。 荣玘拢紧被子,“你这是干什么么?快回你自己床上去。” “天冷,我一个人会冷得睡不着。这个破驿站连个暖炉都没有。” “睡不着就数星星!”荣玘裹紧被子,郁尘拽了半天拽不出头绪,只好不情不愿地钻回自己被窝,故意大声地数,一颗星星,两颗星星…… 荣玘无奈地背过身去,心里莫名有些担心起荣珏来。 三更的梆声响过,程夫人望着床顶默然地数着星星……她睡不着。尽管屋里很暖。程夫人却浑身冰凉。 昨儿程夫人打扮妥当正准备出府,忽然门上的小厮来报,荣珏回来了。 “还未到秋试时间,珏儿怎么就回来了?”银簪挽着程夫人的手抖了一下。程夫人奇怪地看她一眼,又转向小厮,问:“四爷回来怎么要你来禀,四奶奶呢?” “四爷在府门外不肯进来。奴才几个拉也拉不得,架也架不得,四奶奶便让奴才来禀二夫人。” “怎么会这样!” “难道是四爷考试遇到了麻烦?”曲嬷嬷摸了摸高挺的鼻梁,程夫人神色一凛,急忙扶着曲嬷嬷赶到府门外。 孟令桔正在华盖车前焦虑地来回踱步,一见程夫人出来,忙迎上去,“婆婆。我……” “怎么回事?”程夫人不等孟令桔说完伸手撩开车帘,扑面一股酒气,程夫人忙掩了鼻息,好半天才缓过神。荣珏面容憔悴,衣衫似几日没换散着酒臭之气,一头乱发四下垂在俊美的脸旁。 “来人,找一顶平轿把四爷抬进去。”小厮应着。一会功夫从府门里抬出一顶平轿。 “滚!都给我滚!”荣珏像一头困兽嘶吼着。 “荣珏!你这是耍什么酒疯!”程夫人厉声喝斥道。荣珏这才睁开布满血丝通红的眼睛,看见程夫人,荣珏忽地大哭起来。 “别怕,先回家再说。”程夫人隐忍着心里的疑虑,抱住荣珏,任他哭了一会,才让小厮把荣珏抬进永禄楼…… 看着荣珏终于安静地睡着了,程夫人回自己房里。孟令桔小心地跟在身后。 “说,这才几日,我的珏儿怎么变成这样了?” 孟令桔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扑通跪在了程夫人面前。“媳妇无能。没能照顾好相公,还请婆婆责罚。” “让你说荣珏是怎么啦,责罚你什么!快快起来说话。”程夫人让曲嬷嬷去何府把寿礼送去,“就和何府说我腰疾未好。不能亲自到府贺寿了……”曲嬷嬷应着,朝银簪使个眼色。又看了一眼孟令桔,两人退出门去把门掩好。 屋里只剩下程夫人和孟令桔。 “说吧!” “我和相公初到临安一切都是好好的,我堂叔伯对我和相公也是礼待有加,我堂兄还和相公双双去礼部递交学生名录……” “别说没用的,我问你荣珏怎么成了这个样子?”程夫人起了不耐烦。 孟令桔嗫嘘着,便说昨儿礼部将荣珏的考试资格取消了。荣珏跑去礼部找人理论被轰了出来……孟令桔的堂叔伯让荣珏先在他们府里等消息,谁知昨晚孟令桔的堂叔伯回来说没有问出原由。荣珏连夜跑去闻鼓堂击鼓鸣冤,官爷说他扰乱治,让差官打了两杖扔了出来。 “相公一时想不开,灌酒烂醉,以至于有些神智不清了……” “啊!竟会有这种事!”程夫人越听越气,“你家里不是都帮忙打点好了吗?怎么现在连考试资格都被取消了,到底是怎么打理的?” “这个,这个我堂叔伯在朝堂上略知一些内情,朱都蔚在皇帝面前参了公公一本……只是相公是怎么被牵连的媳妇真是搞不清。” “什么?”程夫人狭长的眼睛翻起白眼,“朱都蔚?” 孟令桔偷眼瞧了瞧程夫人,低声道:“就是相公亡妻朱杏茹的父亲朱都蔚,他才从泉州巡察回京。” 程夫人不由得浑身一阵颤抖,朱杏茹的死一切都已敷衍过去。朱都蔚断不会这时再来追究。可荣永禄能犯什么错? 前阵子因为荣瑞私放人犯的事,也都各方周全兜过去了啊!程夫人一时慌恐,荣永禄也有数日未回府了,难道真出了什么事? “你可知朱都蔚参老爷什么罪名?” 孟令桔摇了摇头。 “你也累了,回去照顾荣珏吧!”程夫人见也问不出什么,便打发孟令桔回房。程夫人赶紧坐上轻便小车往府衙找荣永禄去…… 孟令桔弓身退出门外,强忍着眼里的泪回到自己房里。 荣珏沉沉睡去的样子还是那样迷人,俊美的脸上星目紧闭,剑眉拧起,俊挺的鼻翼不时翕动两下,显然心里有莫大的委屈。 看着荣珏棱角分明的双唇呡起又展开,似在梦里述说着悲戚。 孟令桔坐在床头看得呆了,心里隐隐的恨意在眼前的绝世美颜前慢慢褪去… 孟令桔永远不会忘记和荣珏的初夜! 那日孟令桔好不容易把荣珏从南山书院说服回荣府。听说小姑荣丽娘栽有罕见的九里香。她急忙跑到雎鸠楼要了些九里香屑回来给荣珏敷在唇边的裂伤上。 荣珏敷了九里香屑便昏昏睡去,孟令桔静静地看着他。自从和骆嫣去南山书院探望荣珏以后,孟令桔就已然明了眼前的男人是不喜欢她的!他爱骆嫣! 爱又怎样!朱杏茹死了你还不是不能娶你心爱之人! 孟令桔望着荣珏心里冷笑。 “四奶奶,奴婢先回杂役房去了。有什么事请四奶奶尽管吩咐,奴婢和季妈妈愿为四奶奶效犬马之劳!” 青鸾的声音在门外想起,孟令桔“嗯”了一声,听到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了。孟令桔冷笑一声,原来荣珏从来就不喜欢他的亡妻!外面的传言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孟令桔吹熄了灯火上床,荣珏突然似从梦中翻身坐起,一把拉住孟令桔,将她压在身下。 “你?”孟令桔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话未出口,荣珏的手盖在了她的厚唇上。荣珏发疯一般撕扯着孟令桔身上的衣衫,孟令桔扭动着身子,更激起了荣珏的征服欲望。 “你这个贱人!”荣珏沉声骂了一句,复又将滚烫的唇压在孟令桔的唇上,身子猛烈地撞击着孟令桔的身子,孟令桔只觉撕心裂肺,天旋地转…… (未 完待续 ~^~) 第二百零七章寻人 程夫人数了一夜星星,天亮好不容易想眯一会了,谁知银簪在外间禀,孟令桔来请安了。程夫人让银簪请孟令桔回去,谁知孟令桔撩了棉帘走进内室。 “媳妇给婆婆请安!”孟令桔声音嘶哑。 银簪扶着程夫人撑起身子靠在床头。程夫人摆摆手,“你好好照顾荣珏,不用晨昏都过来请安。”程夫人看也没看孟令桔,掩嘴打个哈欠。 “媳妇想,给相公请个大夫,求婆婆准了。” 程夫人拢了拢被子,眼皮也未抬,“荣珏不过是一时心里堵得慌,用不着请大夫人来瞧。这次秋试的事,待老爷回来理清了原委,咱们再作打算。你也不要多事了,赶紧回去陪荣珏吧!” 程夫人半闭着眼睛实在有些困乏难撑的样子。银簪俯身悄声道:“四奶奶好像不对劲……” 银簪眼神飘向孟令桔,程夫人这才觉出异样,抬眼瞧去,孟令桔眼睛红肿,玉白的颈上青一块紫一块,一双微翕的厚唇上染着血丝…… “你这是怎么搞……”程夫人话未出口就明白过来,“一会我让珏儿搬去素熹堂调养,你也好好歇着吧!” 程夫人没有心情再和孟令桔啰嗦,让银簪随孟令桔去收拾一下荣珏的东西,这就搬去素熹堂。程夫人滑进被子里,翻身假寐。 孟令桔和银簪应着退出门外。程夫人听着两人脚步声远了,才又躺平了身子叹了一声,她昨日去找荣永禄却扑了个空。听衙差说荣永禄已经三日没来府衙了。 程夫人猜测荣永禄准是又去找那个狐狸精了…… 程夫人强忍着心里的气回到荣府。本想跑到翠苑去找老太太告状。可才到翠苑门口,就听燕嬷嬷说何府寿宴,老太太的贺礼如何如何风光……又说荣玘也要进京赶考去,老太太说荣家两个孙儿若是都能中了。真是祖宗显灵呀…… 程夫人一听这话才警醒,现在当务之急是荣珏的前程。她心里暗恨荣永禄平日不着家也就罢了,现在关系到荣珏前程的时刻,荣永禄竟还不知轻重。竟有心情眠花宿柳…… 程夫人哪里知道,荣永禄早在两天前就听到风声赶往临安了……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扬州驿道,一骑红尘从骆嫣的马车前掠过,扬起一片碎屑轻尘。 骆嫣拢了拢身前的两个软木锦盒,“还好安然无恙!” “瞧小姐紧张的,本来就是坏的瓶子。” “那可不一样!我都是照着本来裂开的纹样描画设计的。若是再裂损了,那描画的样子可不就得作废重制了,你忍心我再劳神劳力?” “奴婢就是不忍心嘛!小姐辛苦。昨夜画图搞到三更半夜,今儿一大早又要赶往江都……”玖儿撩起车厢帘子,望着那一骑红尘没了踪影,“好像是京城的官差,又不是发生了战事,干嘛那么拼命地跑!” “刚才过去的是京城的宣旨太监,必须当日宣旨。当日回京复命,岂敢耽搁……不知又是哪家官爷惹着皇帝老子惦记了,若是好事还好,若是坏事只怕要掉脑袋了!”车夫说完朝路边吐了口吐沫,“还好老子躲得快,驾!驾!” 马车从路坎里驶上驿道,马蹄扬起,直奔江都…… 骆嫣终于找到了荣玘锔玉瓶的那间作坊。作坊很不起眼,真不知道当初荣玘是怎么发现它的。骆嫣取出玉瓶,老板看了一眼。就摇摇头道:“做不了!” “不会吧!前几****相公才来锔了一个。冯老板你再看看。就是这样的。”骆嫣取出勾画的图样举在冯老板眼前。 “上次是上次,这次我说锔不了就是锔不了!”冯老板脸色越来越黑,任骆嫣怎么问都不再做声。“让一让,我这作坊地方小。这位少奶奶还是请回吧!” “求求你了,就帮我做几个吧!你若是嫌工钱少我可以再加一些。”骆嫣不死心。奈何冯老板就是不吭声。 玖儿实在看不下去了。脆声道:“你这个老板真是架子大,上次做得,这次却说做不得。不是成心难为人嘛!小姐咱们走吧,这里乌漆漆的,大不了咱们换一家作坊去。”玖儿拉着骆嫣要走。 “去吧去吧!别说江都,就是扬州、临安你们也别想找到能锔你那样玉瓶的人!” 骆嫣一听,知道老板话里有话,围着冯老板非要求他说个明白。 “你就别难为这位姑娘了,和她说实话吧!”从后院出来一位憔悴的妇人,眼泡里似汪着泪总也不干。 “哎!我不是不帮她,你也知道这手艺只有天垒会。我老眼昏花的,根本没法对上那些细微的纹路和花纹……” “是呀姑娘,天垒如今不在这了,你这活路我们做不了!” “他去哪儿了?我去找他!”骆嫣穷追不舍,她倒不是为了赚多少银子,既然老太太给接了单子,就绝不能失信于人! “天垒,出家了!”肿眼泡的妇人唉声叹气,说着又开始抹泪,“都怪我们闺女福分薄……” 冯老板拉住妇人,“你赶紧回屋里去歇息,别想那些没用的了……”冯老板伸手去抹妇人的眼泪,他的眼里也不自禁地汪了泪。 “能不能和我说说,说出来也许心里会好受一点。”骆嫣温声细语,妇人一听泪再也止不住了,哗地就流了下来…… 冯老板和妇人成亲多年膝下无子,收养了一个儿子叫天垒。天垒聪明勤快,一直跟着冯老板学作坊工艺。天垒八岁那年,冯老板竟老来得女,冯老板夫妇感念上天可怜他们一世心善为人,所以才特意送个女儿给他们,就给女儿取名小怜。 小怜生得温厚柔弱,深得冯老板夫妻喜爱,天垒哥哥更是对小怜苛护倍至。冯家虽不是富庶人家,对小怜却也金贵得紧。冯老板夫妇准备待小怜成人就给她和天垒成亲。 奈何小怜先天身子孱弱,十二岁就一病在床不得起身,三年来看遍了大夫,还是在前两日一命归西……天垒受不了打击,留书一封,说要隐去山林出家为僧。 妇人一边抹泪一边颤着身子说着,冯老板不时用粗糙大手摩挲着妇人的脊背。“听话!快回去歇息。” 骆嫣听得有些辛酸,世上竟有如此专一痴情的男子! “既然小怜是上天派来安慰二老的,如今她使命完成,又被接回天上去了。请你们不要难过,我去帮你们找天垒,我相信他一定会回来的!” “真的?”妇人抬起汪泪的眼睛…… (未 完待续 ~^~) 第二百零八章机缘 骆嫣从作坊出来,看见荣六在门外不停地跺脚哈气。玖儿过去拍了拍荣六的胳膊,“有那么冷吗!” “一个人在外面候着闲着也是闲着,总得干点什么吧!” “那现在可有事干了!”玖儿撇撇嘴。 “干什么?” “找人!” “找人?”荣六蹦起来,“找什么人?” 玖儿也不答他,迷惑地望着骆嫣,“小姐,寺庙那么多,咱们去哪儿找那个冯天垒呀!” 骆嫣笑了,“那你想想看,冯天垒为什么要出家?” 玖儿歪头道:“因为他心爱的人死了。” “原来是个悲伤的爱情故事!”荣六嘻皮笑脸的样子。 “对,荣六说得没错,这是一个悲伤的爱情故事。既然爱人死了,那失去爱人的人会去哪里出家呢?”骆嫣故意拉长了话音。 玖儿灵机一动,“一定会守在爱人的墓前,冯小怜的墓在小观音山上,那冯天垒一定是在小观音山出家!” “答对了!咱们现在就去!”骆嫣快步朝马车走去。 荣六摸了摸脑袋一时摸不清头脑,赶紧跟上。早上出门太早,荣六来江都的路上都在车厢里昏睡,这时终于来了精神,飞身跳上马车,让车夫快去小观音山…… 寒风起,菊花残。临安驿馆院子里的菊一夜间落了一层残花。 郁尘望着落花叹了一声,“看到落花真是让人悲伤!” “别伤感啦!快走吧!”荣玘抬步出了院子,郁尘无奈地摇了摇头追了上去。 两人直奔礼部设在宫门外的报名处。路上人流熙攘,车马喧嚣,荣玘无心流连。郁尘却东张西望,不时在街边商贩摊子上拈个花钿,掐个缨络。 荣玘拉住郁尘的袖子,“你若再不快些走我就独自去了。”郁尘撅起嘴,不情愿地放下手上的物件,“好啦好啦!人家看到这些东西就喜欢得不行。你也是的,到了京城也不想想给你娘子买些什么手信回去。” “等考完试我自会给娘子捎些礼物。”荣玘看了一眼花钿摊子。确实有几支入了眼的。荣玘弧起嘴角。骆嫣的样子仿似浮现在眼前…… “傻笑什么呢?真是个呆子!放着好好的状元楼不住,偏偏要住这个四处漏风的驿馆。” “四处漏风让人清醒,你若住不惯就搬走嘛!” “你!哎!”郁尘气得牙痒。 那日郁尘和荣玘到了京城。郁尘就让车夫往状元楼去。郁尘交了银子提着行李正要上楼,荣玘问掌柜的价钱,荣玘一听住一晚要八十八两银子,立即掉头就走。郁尘只好拖着行李退房去追荣玘…… 荣玘递上名册。登记的小差官看了一眼,“荣?荣玘?” “正是学生!”荣玘恭顺地应着。 小差官和身旁年老的差官耳语了几句。正要说话。从他们身后的棚子里出来两位华服公子。 “荣玘!”热情中不失欣喜的声音,正是赵伯琮。 “师兄!”荣玘高兴地叫了一声。 “哈哈!十一弟什么时候多个师弟了?”赵伯玖的声音还是那样一副玩世不恭,一身绾色的锦袍拢在玉白的脸颊边,更显一股诡媚。 “七哥说笑了。”赵伯琮并不解释。走到荣玘身前,问他是来报名秋试的?荣玘点点头。 “罗侍郎,荣玘的名册可都收好了?” 老者起身恭敬地应着。“刚刚收下。” “那就好!”赵伯琮拉着荣玘,“我就知道师弟一定会来。走,我带你逛逛去。” “等等,还有我呢!”郁尘忙不得地把名册递上去,朝远去的荣玘和赵伯琮喊道…… “荣玘!”赵伯玖念叨着。 “殿下,这个?”罗侍郎指着荣玘的名册一副为难的样子。 赵伯玖皱了皱眉头,“十一弟叫你收着你就收着,废什么话呀!” 罗侍郎唯唯诺诺地应着,不再犹豫,把荣玘的名册让小差官登记编号。朝庭里哪个不知道赵伯玖最得皇上、皇后、皇太后的喜爱,只差还没册立太子罢了! “荣永禄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老臣也不十分清楚。”见赵伯玖拧着眉头,罗侍郎知道惹七殿下不高兴了。赶紧补充道,“朱都尉大人从泉州回来就弹劾荣永禄大人贪污受贿十万两银子,今儿一早圣旨就传去扬州了,只怕这会荣府该封门了……” “什么?封门?” “老臣也是听说,老臣一直忙着秋试的差事,对其他的事没太在意……” 罗侍郎叨叨着,感到身前风影一动,赵伯玖已经飘然远去了。“难道七殿下和荣家有什么干系?”罗侍郎自言自语。 “十一殿下叫刚才那个荣玘师弟,七殿下又那么关心荣府封不封门,八成荣家真有什么靠山也说不准!”小差官认真地答他。 罗侍郎额上不禁浮起几颗汗珠,朱都尉拜托他一定要把荣珏踢出考场……这时候罗侍郎有点担心他废了荣珏的名册,会不会得罪了赵伯玖和赵伯琮两位殿下呢? 太阳隐去最后一丝光彩,沉入街角不见了。冯老板取出门栓正要打烊,“等一等!冯老板,等一等!”荣六扯着嗓子喊。 一辆轻便马车飞快驶到作坊门前吁地一声停住。冯老板愣了一下,一个二十三四岁的青年从马车上跳下来,紧走几步,扑通一声跪在冯老板面前,“爹!孩儿错了。”青年泣不成声。 “老伴,老伴!快来,天垒回来了。”冯老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肿眼泡的妇人闻声出来,一把抱住冯天垒涕泪长流,“天垒啊!你可把娘想死了……你妹妹走了,你也走了,娘也不想活了!” 冯夫人胡乱摸着冯天垒的头发,“还好头发还在,天垒以后不要再吓娘了……” “孩儿错了,孩儿知道错了……” 骆嫣看着这一幕眼睛不禁一酸,顿觉一天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寺庙主持见冯天垒尘缘未了,让他闭门深思几日再做决定是否落发出家。 骆嫣的一番说辞终让冯天垒明白,养父母恩同亲生,养儿防老,怎可一时因自己伤心就抛开他们不管了呢! 在江都呆了三日,骆嫣偷偷跑回她家的巷子两次,趴着墙头偷看爹娘。玖儿在墙外又叨叨她不是答应过以后不趴墙上树吗? “最后一次!你再忍忍。”骆嫣踩在玖儿的肩膀上攀着墙头,痴痴地望着熟悉的园子,眼里不禁染了泪迹。她不是不想回家,只是这时回去,爹娘必然问起在荣府的境况,骆嫣不会撒谎,又不想让爹娘担心…… (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九章封园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荣珏自从回到永禄楼就歪在床上,白天一副昏睡不醒的样子,到了夜里就疯狂地折腾孟令桔……每次荣珏在孟令桔身上撕咬发泄,孟令桔都忍着泪往肚里流。她哪曾想到一心想嫁的如意郎君,暗夜里却是这般禽兽! 两个小厮架着荣珏往素熹堂去,银簪提着荣珏随身包袱紧紧跟在身后。孟令桔望着荣珏的身影消失在枯枝丛后,眼里不禁泛起潮意。 “小姐咱们快点回去吧,今儿风好大。”水莲挽着孟令桔匆匆上楼,突听身后楼梯噔噔作响,荣永禄黑着脸回来了。 “公公。” “嗯!”荣永禄也不停留从孟令桔身前过去直奔程夫人房里。门嘭地一声紧紧关上,屋里传来程夫人惊讶的声音,复又隐忍着成了窃窃私语。 孟令桔知道大事不好了。果然荣永禄才回来一柱香功夫,荣府门外就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圣旨到了。 “啊!老爷,皇上会怎么处置你?”程夫人带着哭腔,一时慌了神。 “我怎会知道!这次朱都蔚是死命要跟我磕上了。朝中又没人帮我说话,媚娘的公公告病在家,要是丽娘的公公孔侍郎能帮着吭一声,也不至于到现在,连皇上是什么心思我都不知道根底!我这心……”荣永禄叹了一声。 “孔家不识抬举,丽娘那么出色他们竟然会退婚!”程夫人一想到这事心里就堵得慌。 “别啰嗦了,咱们赶紧去接旨吧!”荣永禄率先下楼,程夫人一边穿戴好衣饰,一边小跑着跟上。“令桔,快去叫荣珏一起接圣旨。”程夫人又让曲嬷嬷去喊荣丽娘…… 荣府影壁墙下荣家二房的人跪了一地,秋风嘶孔声里,程夫人听不清传旨太监说的什么。直到传旨太临喊了一声,“……革职查办!……把永禄园给封了,待刑部核察清楚了,奏请皇上下旨再开园!” 程夫人当场昏了过去。“婆婆!婆婆。”孟令桔扶着程夫人不停呼唤着。曲嬷嬷赶紧掐程夫人的人中,半天程夫人才缓过气来。 “老爷啊!这可怎么办啊!”程夫人望着衙差关上永禄楼大门,贴上了白纸黑字的封条,不禁悲从中来。 荣永禄颓废地坐在地上。嘴里不停地重复着:“革职查办!革职查办!” 荣珏靠在影壁墙上,还似一副未睡醒的样子。荣丽娘走到程夫人身边,清冷的眼神更加清冽,“娘,我要进宫。” “公公如今被革职。妹妹成了罪臣之女,怎可进宫侍候皇上?”孟令桔望着荣丽娘,不知她是何意。 “我要顶替娇娘进宫!”荣丽娘起身也不拍裙上的尘土,径直朝雎鸠楼走去。 程夫人怔怔地望着荣丽娘背影,“这孩子是想救咱们一家人啊!” “可是这样是欺君之罪啊!”孟令桔眼里流露出惊恐。 “闭嘴!”程夫人喝斥一声,曲嬷嬷赶紧说:“风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赶紧想个法子,要去哪里安顿下来才是!” 程夫人白了孟令桔一眼,让奴婢们扶荣永禄和荣珏先去翠苑。“走,去翠苑找老太太去。” 程夫人一行还没到翠苑,荣老太太就已经知道皇上下旨降罪荣永禄了。老太太当然也知道荣珏被剥夺了秋试的资格。“这可怎么好呀!”老太太急得心跳加速,双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燕嬷嬷安慰道:“老太太别急,这一定是个误会!二老爷为官多年,一定会过去的……” 正说着,曲嬷嬷扶着程夫人撩开帘子进了门,程夫人扑通跪倒,“媳妇不孝,没能辅助老爷仕途平顺。今儿惹祸上身,还请老太太帮忙渡过难关。” “快起来吧,我都知道了。”荣老太太哀叹一声,“如今园子封了。永禄楼使唤的奴婢婆子最多,一时真不好安排……” 程夫人背上起了冷汗,知道老太太一向看不惯永禄楼奴婢婆子成群,出门招摇。老太太要抖抖威就由她吧!程夫人暗叹,虎落平阳被犬欺!这会子什么面子里子都不重要了,能有个安身的地方才好从长计议。 程夫人不相信一个朱都蔚就能翻出天来。有罪也得讲究证据,荣永禄何曾拿回家十万两银子?府里的用度除了荣永禄的奉禄银子,其他的都是程夫人仔细算计经营来的……若真是贪污徇私,也不会只降革职查办这么轻的罪。看来皇上也未全信,一切都还有可能…… 荣老太太沉吟了一会,缓声道:“翠苑本就不大,后面的园子又准备给荣珏修园子,如今能住人的北院只有三间,宝箱、金钗、燕嬷嬷都住着,永禄楼的奴婢到时或许能住下两三个。 晴芳园那边的窗子到现在连明纸都没糊,本打算冬至时再糊上,好过年时招呼亲戚,现在看来也用不着了。能节省就节省些吧!那边可以住二十几个人,不过那边没有厨房,又空了一些时日,只怕屋里潮,气味大,开火也不是很方便……” 荣老太太说着心里的悲戚更浓了。老了老了还贪上了儿子惹官司要投靠她!“永禄这事要什么时候才能了呢?革职岂不是没有奉银拿了?” “媳妇也不知道何时才可周全了此事,不过媳妇一定会尽力。” “好了,住不下的奴婢你看着要不要打发出去几个,或者问问武氏百福园收不收。”荣老太太垂了眼帘,心里盘算着马上要立冬了,她手里本就没多少银子了,这下又来这么一个负担该如何是好…… “不碍事,不碍事,能住下就行!”程夫人已是求之不得了。连忙谢过老太太出去安顿荣永禄和荣珏…… 荣老太太见人都出去了,这才垮了脸,“燕嬷嬷啊,你说我刚刚觉得日子有了盼头,这又是做了什么孽呀!怎么儿孙越来越年长却要靠上我了……” “老太太别伤心,这都是暂时的。奴婢听说朱都蔚在朝庭上参二老爷一本,证据也不够不是,不然二老爷早就被抓去刑部问罪了,也不会只封一个永禄楼的园子了,还不得株连九族啥的……” 荣老太太长叹一声,无力地靠在软榻上,“说的也是!但愿荣玘孙儿不受影响,能能高中一个秀才,明年再考个进士,也算驱了荣家的晦气了!” “三爷肯定能高中的!”见老太太疑惑地望过来,燕嬷嬷赶紧笑道:“老话不说傻人有傻福嘛!三爷傻了十来年,那一定是后福无边!” “嗯!”荣老太太这才心情和缓了些。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章赚钱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再说骆嫣制好了两个缠金玉瓶连忙赶回扬州,按着宝箱记下的地址,骆嫣用锦盒装着镶金玉瓶送货上门。何府贵戚都很满意,当场就付了余款。 骆嫣拿着两个玉瓶的货款又继续赶制余下的七个瓶子,设计好七个瓶子的画样,就差荣六送去江都给冯天垒。 不出五日,骆嫣的九个订单就全部搞定,去掉买金箔、玉瓶和作坊的工费成本,足足赚了两万五千一百两! 骆嫣高兴,江夫人高兴,就连一向自视清高的荣永禧都跟着高兴。 “这下好了,明儿咱们就去把老太太的钱给还上。还有五千两可以把染坊再重整一下,今年可以过个像样的年了……”江夫人盘算着。 骆嫣心里却自有打算,因她一时气不过,用言灵治了库房季妈妈的错,却也害沐熙园背上了两万两家具银子的债。江夫人虽从未责怪骆嫣,骆嫣心里却一直如梗在喉,吞不下这口气。 “婆婆,这银子咱们先别急着还老太太可以吗?” 江夫人怔了一下,疑惑地望着骆嫣。 “不如今年咱们先给老太太三千两银子过节费。家具银子的债缓缓再还。余下的钱我想再做些其他的生意……” “不行!”江夫人一听就不乐意了,“欠债不过年,既然帐上挂着欠老太太的两万两债,咱们必须在冬至前还上。至于给老太太的年节供奉,咱们可以给三千两,只是还余下两千两银子我怕用于扩充染坊规模不够用。” 江夫人知道千禧染坊能做朝庭指定染坊,不过是因为何府老太爷的一层关系,千禧染坊规模太小,织造司指定的染坊也不止千禧染坊一家,要想多赚些银两,还得投些银子才行。 “家具银子还给老太太,也只是记在老太太帐上,不如我用来做其他生意。再赚多些钱,又可以还了老太太的债,沐熙园也可以多些生意进项,婆婆你就答应我吧!” 江夫人默不作声。荣永禧见气氛沉闷,便问骆嫣想做什么生意? “我想把染坊西边的那块空地用上,建个制器的作坊,专门制镶金玉瓶,如果能在京城再开一间店铺更好。把咱们的缠金玉瓶销到京城去!” “什么?”江夫人吃了一惊,“你的野心也太大了!” 荣永禧不懂生意,不好做评判,尴尬地笑笑,“这个,要仔细想想,何府那样的订单不常有,赚了这一回不一定有下次,还是见好就收吧!” “对呀!老爷说的对,咱们还是安心把这个染坊弄好。把债还了。无债一身轻!你说的那些想法还是等荣玘回来再做打算吧。”江夫人不想再聊下去。 骆嫣也觉有些僵持,和江夫人告退回了自己屋里。玖儿沏了杯热茶端给骆嫣,见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轻声问:“小姐,刚才夫人说话好大声,你们吵架了?” 骆嫣摇摇头,“作坊我是一定要开成的!大不了先斩后奏。” 玖儿有些担心,“小姐千万别和夫人闹僵了。” 骆嫣笑了,“这个自然,婆婆待我好。只是某些事情上的看法不同罢了。这样吧,明儿咱们去荣府走一遭,好久没给老太太请安了。回来我再和常轩他们聊聊我对染坊的想法……” “可是你的肚子?” 骆嫣这才意识到没了孩子,该如何跟老太太解释才好呢? 第二日骆嫣给江夫人请过安。说想去荣府给老太太请安。江夫人也来了兴致,“我也好久没给老太太请安了,咱们一块去吧。再看看老太太有什么打算。” 骆嫣和江夫人叫了一辆轻便马车赶到荣府,进了府门,骆嫣觉出了异样,路上行走的丫鬟奴婢一个个垂头丧气的样子。远远瞧见骆嫣和江夫人,都纷纷躲到一边绕路而行。 “这是怎么搞的?才没多久,她们都怎么啦?” 骆嫣抬眼瞧见永禄楼的院门贴着交叉的封条,心里格愣一下,她赶紧拉了拉江夫人去瞧,江夫人也吓了一跳,“怎么会这样!” “哟!真巧,妹妹怎么得空回来了,难不成是听到风声回来看热闹的?” 骆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如从前的娇媚。“三夫人一向可好?” 江夫人笑着点点头,“我和嫣儿来看看老太太,这永禄楼是怎么了?” “看来是真不知道啊!”骆婵就轻描淡写的说荣永禄被从前的亲家公给弹劾了,如今封了园子,永禄楼的人都住去了晴芳园…… 骆嫣听着,不禁皱起眉头,心想朱杏茹的父亲从泉州回来就参本,难道朱父在泉州听到了什么?不然朱都蔚和荣永禄不在同地为官,朱都蔚又不是钦差巡府,根本没可能知道荣永禄为官的内情,很明显荣永禄是被朱都蔚算计了…… “大奶奶,可知栖凤怎样了?”骆嫣似随口问道。 “什么大奶奶呀!妹妹这样叫该有多生分。姐妹一场,难不成姐姐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妹妹记了仇?”骆婵长眉挑起,盯着骆嫣的眼睛,似要探知骆嫣的心思。 骆嫣笑了,“姐姐想怎样叫,妹妹照做就是!妹妹和姐姐怎会有仇呢!” “那就好!” “以前在府里,栖凤对沐熙园也算关照,刚刚也是突然想起她,听说她好像嫁去泉州了?” 骆婵捻起绣帕按在鼻息处,轻叹了一声,“栖凤啊,她也是个没福分的,二夫人托孟大人,就是四奶奶的父亲,把她配给泉州知府做妾,谁知她在去泉州的路上就染了伤寒死了!” “死了?好可怜的栖凤姐姐。”玖儿起了难过。江夫人也跟着叹气。 骆嫣噢了一声,心里起了疑惑,面上却不动声色,和骆婵告辞要往翠苑去。 “我也正要去晴芳园,二夫人那边缺衣少盖的,我少不得要多张罗些……永禄楼的奴婢又分了十几个到百福园,各院的规矩不同,我还得调教她们,这两日可把我累坏了!” “能者多劳,姐姐一向能干!” 骆婵笑得春花灿烂,心情好,她看骆嫣也没从前那么地讨厌了!别看永禄楼落难,可正是骆婵大显威风的时候。这两日骆婵终于体会到了一呼百应的滋味,就连孟令桔都对她俯首贴耳,官家的小姐又怎样?落难时还不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骆婵一路随着骆嫣和江夫人走到翠苑门口,骆婵娇笑着,“妹妹若是有空要常回来看看呀,今天姐姐可是没空陪你了,忙完了晴芳园这边,一会我还要去府衙接大爷去……”骆婵娇笑着袅袅远去。 “她怎么要去接荣瑞?荣瑞不晓得自己回家吗?”江夫人有些莫名其妙。骆嫣笑笑,挽着江夫人进了翠苑。老太太披着缎面披风站在院子里,正看宝箱打树上的几粒枣子…… (未完待续。) 第二百十一章平帐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三夫人和三奶奶来了!”燕嬷嬷眼尖,笑着迎上来。【ㄨ】荣老太太回身看见江夫人和骆嫣,脸上终于有了笑意。 “给老太太请安,许多没来,老太太身体可好?”江夫人温和地笑着,走到老太太身前深施一礼。骆嫣也施个全礼,亲热地挽住老太太的手臂。 “好?怎么会好!”老太太憋了两日,终于可以一吐苦水。“这一个搬出去住,一个没处住……哎!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爷对我不满,成心要惩罚我!” “老太太可别这么想,流水还有顺流逆流的时候呢!”骆嫣冲老太太顽皮一笑。 老太太拢了拢骆嫣的额发,望着骆嫣额上的胭脂记喃喃道:“妃子记,难道说荣玘孙儿有这个命?” “老太太说什么呢?”燕嬷嬷在老太太身后引着江夫人进屋,见老太太怔望着骆嫣有些奇怪。 骆嫣却听得明白,没想到都落到这步田地了,老太太还想着光宗耀祖给荣家出个王爷呢! “老太太咱们慢慢走,小心脚下的叶子滑。”骆嫣挽着老太太往屋里去。老太太回身叫宝箱别打枣了,就挂在那里当风景看吧! “我早上起得早,看着树上还挂着几粒枣就让宝箱打着玩,看着竹竿一下一下敲在树枝上,我这心呢,才不至于闲得想那些烦心事……” 骆嫣明白老太太这时肯定心里难受,可也没法安慰。陪着老太太进了屋,燕嬷嬷让小丫鬟把给老太太炖的银耳燕窝端来。 “如今不比从前了,得俭省些!”老太太刚坐下又叹了口气。 “再省也不能省了老太太嘴里的,该滋补还是要的。”燕嬷嬷把银耳燕窝端到老太太跟前。老太太突然想起什么,让燕嬷嬷再拿一个碗来,“来给嫣儿一半,嫣儿是有身孕的人。” 江夫人脸色尴尬,老太太以为是没给江夫人的原故,“不知你们来。燕窝只炖了一碗。” “不是,那个,老太太……”江夫人想着怎么措词才能把骆嫣小产的事说清楚。骆嫣看出江夫人的难处,忙把银耳燕窝又倒回老太太碗里。 骆嫣笑道:“老太太肯定是记错了。嫣儿哪有身孕啊!不过等相公秋试回来,我们会努力的……”骆嫣不自觉地红了脸。 “什么!我明明记得……”老太太怔住了,江夫人也怔了一下,把刚想好的话咽了回去。 “上次四爷婚宴,我是胃口不好。一时贪酸,所以才让人误会了。”骆嫣朝燕嬷嬷眨眨眼睛。燕嬷嬷会意,忙附和说,“是当时都太高兴,喜上加喜当然好,不过三爷和三奶奶都年轻,以后机会多得很……” 老太太噢了一声,眼里全是失望的神情。 骆嫣和江夫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她们都明白,与其说谎让老太太失望。总比说实话让老太太伤心要强。 “哎!当真是没有一件让我高兴的事了!”老太太有些落寞。 江夫人忙岔开话题,“永禄楼就这么封着也不是个事,要怎么做才能开园门呢?” “……说是永禄贪污了十万两银子,若是查实了帐目,就得上缴脏银,还得另交罚银,永禄楼资产家什恐怕得变卖了还帐,缴清了银子朝庭才不会继续追究永禄的罪,如今只是免了官职……” “不过二嫂一向擅于理家,一定能渡过这个难关!” 老太太叹气。“哪有那么简单!好东西在自己手里值钱,拿去抵债就贱如草纸!恐怕永禄楼全部家当变卖了也就八九万银子吧。” “婆婆,咱们沐熙园的家具也值两万两,放在那里闲置也是闲置。不如……” “是呀,可以把沐熙园的家具给二嫂他们抵债。那些家具原本就是他们的……” “这倒是个好法子!”老太太让燕嬷嬷快去帐房,把沐熙园的家具帐转到永禄楼帐上。燕嬷嬷忙应了出门…… “四爷和四奶奶来了!”宝箱挑开棉帘子,荣珏和孟令桔进来。孟令桔瞧见江夫人和骆嫣先是怔了一下,复又平静如常,拉着荣珏先给老太太见礼。又轻福一礼,唤了声“三婶、三嫂好!” 江夫人忙让孟令桔不要多礼。荣珏抬眼瞧了一下骆嫣,眼神已没了往日的冷厉,“三嫂好!”荣珏声音有些嘶哑,似有上结站立不稳的样子。 孟令桔扶他坐好,犹豫了一下还是向老太太开口,她想和荣珏去何府找找门路,看能不能把荣永禄的事给平息了,总住在客房着实不方便…… 荣老太太沉吟了一下,“嗯,倒也是个法子。只是何老太爷隐居不理政事,找他恐怕会碰钉子。可以去找找他的小孙子何昆仑,他经常往来临安和扬州,他们家的状元楼在临安什么小道消息都能收集到……” “孙媳妇谢谢老太太的指点,只是永禄楼的财物都封了,我们总不能空手去求人,看能不能……” 孟令桔话未说完,老太太让宝箱去帐房支三百两银子给孟令桔和荣珏。 “三百两?”孟令桔迟疑了一下,还是讪讪地说恐怕不够。老太太咬咬牙,“那就五百两。宝箱快去取来。” 孟令桔见老太太真拿不出再多的银子了,只好谢过老太太,待来日永禄楼开园,一定还给老太太。“快点谢谢老太太呀!”孟令桔拉着荣珏给老太太说好话。荣珏似个木头人,“谢过老太太。” 荣老太太摆摆手,不停地叹气。宝箱拿着钱袋捧给老太太,俯耳轻声道:“荣安说翠苑帐上的现银照这么用下去,恐怕用不到过年……” 老太太身子抖了一下,又叹了一声,把钱袋递给荣珏。 宝箱的声音不大不小,显然是故意让大家听到的。江夫人马上说,明天送三千两银子过来给老太太留着过年。 “你哪来的银子?”荣老太太有些不敢相信,要知道沐熙园从来就没给老太太过年贡奉过银两。老太太早习惯了,突然这么一说,老太太倒不适应了。 “是嫣儿这阵子赚的钱!”江夫人满脸是笑。 “这还得要感谢老太太给嫣儿接的那批玉瓶的单子呢!三千两银子全当给老太太的零花钱,过年时我和相公再给老太太送一万两银子过节费。” 老太太愣了一下,“那敢情好!我等着我的荣玘孙儿考中秀才回来,好好过个年!” 荣珏麻木的俊脸仿似被刺激了一般,眼神又怔怔地落在骆嫣的脸上。 “再次谢过老太太,令桔告退。三婶、三嫂恕令桔和相公失陪了。”孟令桔拉着荣珏匆忙出门,直奔何府去求何昆仑打听消息去了…… 从翠苑出来,江夫人望了一眼沐熙园的破门,脸上泛起一丝苦笑。 “婆婆刚才的法子真好,那样又可以帮永禄楼抵债,又可以把沐熙园的债给平了。” “我哪里是那个意思!我原是想把家具拿去给永禄楼抵债,老太太的债咱们还是得还上。谁知老太太心思倒快……” 骆嫣笑了,她哪里不明白老太太的意思。在老太太眼里,沐熙园落魄无力还债。现下正好可以帮永禄楼应急,把债转去永禄楼,将来能不能还上,老太太也不去计较了。先保子孙平安才最要紧…… (未完待续。) 第二百十二章想法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看着荣珏那个样子真让人心疼,怎么好好地就不让他考试了呢!他爹不管有没有错,罪也不在他身上……”江夫人望着破门上烧焦的匾额,想起从前荣永禧不肯入仕又不会赚钱,不禁感叹荣珏不能入仕将来的日子怎么过?荣家培养荣珏就是要取仕的。 骆嫣也抬头望着匾额,朱杏茹烧了沐熙园。说起这恨全因荣珏!荣珏即使再落魄也难平骆嫣心里对他的恨意…… “天不早了,咱们赶紧走吧!别让全嫂等咱们回去吃饭着急了。锦鸳还在门口呢!” 骆嫣挽住江夫人往府门去。刚才进府时,骆嫣和江夫人、玖儿先下车进了府门。锦鸳最后从马车上下来,却被门口的小厮拦了下来。骆嫣原以为是荣家新来的奴才不认人,现在想来应该是着便装的衙差监守荣府进出的人。 “总算出来了,吓死奴婢了。”锦鸳见骆嫣和江夫人从府门里出来,急忙迎上去。“刚才有外人要进府找百福园的人,小厮都给拦下来了。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些人看着也不像小厮……” “别说了,咱们快走吧!”玖儿拉起锦鸳的手上了车,骆嫣才告诉锦鸳荣永禄出事了…… 锦鸳有点担心,“看样子门禁管得挺严的,不知老太太怎样了。这回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老太太肯定很难过。” “咱们锦鸳会为别人着想了!”江夫人笑望着锦鸳,锦鸳红扑扑的胖脸蛋更红了。 “锦鸳是越来越会照顾人了。婆婆以后得给她寻个好人家。不如明儿就把锦鸳进府时的卖身银子一起送过来,给老太太记帐上吧。” “这个提议好,不说我都忘了栖凤和宝蝶因为赎身银子这事的教训。”江夫人想起这事还很懊恼,明明是被骆婵算计了,还没法争辨。 骆嫣忽然想起什么,问玖儿,“还记得那个大雾天,银簪请到府里来给朱杏茹看病的大夫吗?” 玖儿想了想,“奴婢好像有些印象。好像瘦瘦的,银簪姐姐叫他丁大夫,当时看他好像很着急的样子,不过那时银簪姐姐却不太急……小姐要找丁大夫看病?”玖儿狐疑地望着骆嫣。 骆嫣摇摇头。转头望向车窗外的繁华街市。骆嫣暗忖,以程夫人的精明,只怕这时是找不到丁大夫了! 不过朱家突然对荣家发难……难道是在泉州的路上,蕉叶遇到朱都蔚说了些什么?骆嫣想起蕉叶那日和她说的话……朱杏茹的身子都凉透了,显然已死去多时了! 骆嫣浑身打个冷战。朱杏茹是被谁害死的?一个声音在骆嫣心底响起…… “四爷和四奶奶出府了?”程夫人站在晴居客房的窗子前,看着满园零落的枯叶不禁心有悲戚。 “是的,四爷和四奶奶先去翠苑给老太太请安,然后就直接出府了。府门前的差官也没拦着他们。”银簪望着程夫人的背影,如今的程夫人再不是以前光鲜凌厉的程夫人了。 自程夫人摔伤腰以后,她本就瘦长的身子更加如枯藤一般细瘦!荣珏被废考试资格,荣永禄被罢官,才不过两日,程夫人就像断了线的风筝,整个人立在那里竟有些飘摇的感觉。 程夫人哪里是飘摇。她是内心颤抖,荣珏那么清高孤傲的人竟然让他去找老太太借钱…… 银簪倒了一杯热茶,“夫人喝些热茶暖暖身子吧!今儿外面阳光虽好,却冷气扑人,窗子那有风,还是到这边来坐。” 银簪扶着程夫人坐到太师椅上。程夫人挨着椅子坐下,又挪了下屁股。银簪忙取了一块毯子铺在椅上。 “都这时节了,怎么椅上还不加垫子?” “奴婢一会去问问。” “算了!” 程夫人接过茶杯,揭开盖子皱了皱眉头。 “夫人将就些,奴婢只能找到这样的陈茶沫子。大奶奶说永禄楼的帐全被官衙封了。一点银子也使不了,能简省的就简省……” “不必说了!”程夫人猛地灌了一口陈茶浓汤,呛得咳了起来。银簪急忙给她捶背,程夫人好半天才缓过劲来。“老爷还好吗?中饭吃了没?” 见银簪面有难色。程夫人叹了一声,“老爷一定会想通的!过一会热热再给老爷端过去。” “老爷两天不吃饭,是该吃点才有力气。不过,大奶奶说厨房到点关火,恐怕一会热不了饭菜了。” “这个叼妇!真是小人得志……气死我了!”程夫人气得眼皮发抖,她伸手压在右眼皮上。“大夫人怎么不见来,好歹我和她平日里相处得不错……她那个春娘总是惹事,哪一次不是我帮她摆平的!” 银簪犹豫了一下,方才说道武夫人昨日匆匆忙忙赶去京城临安了。 “你可知是什么事?” 银簪摇摇头,“一会问问曲嬷嬷,她可能会知道。”程夫人这才想起曲嬷嬷怎么不在。正说着,曲嬷嬷黑着脸进了门。 银簪忙问曲嬷嬷去库房要两床厚被可要到了? “要是要到了被子我还能空两手回来嘛!”曲嬷嬷显然是受了库房妈妈的气,“大奶奶让各房都不许给咱们永禄楼领东西,应咱们的差,说是若发现谁违反她的命令,就直接扣月例,过年也没打赏。” 程夫人按着右眼皮的手放了下,眼皮却还是跳个不停。“算了,别和他们治气了,都是一群见利忘义的奴婢……” 程夫人撩开噼啪作声的珠帘走进内室,无声地躺在床上,心里的气却比谁都涨得满满的。 等着瞧!这种日子一定会过去的…… 曲嬷嬷伸手拽下珠帘,有几串珠子不堪力道,“哗”地断了线,满地蹦跶。“奴婢该死吵到夫人休息了。”曲嬷嬷忙蹲下拾珠子。 “没事!你们都出去吧!等荣珏回来再来禀我。” 银簪一粒粒拈起珠子放在袋中,曲嬷嬷朝银簪使个眼色,两人退出屋外。 太阳高远而清冷。曲嬷嬷抖着身子,从永禄楼出来接圣旨走得急,曲嬷嬷都没来得及披件厚衣服。住进晴居连件加减的衣衫都没有。 银簪好歹还有些小姐妹可以借些衣服来穿,曲嬷嬷平日高傲惯了的人,哪有相交的老姐妹可以这时雪中送炭呢! 曲嬷嬷跺着脚,银簪把自己的青缎夹衣披在曲嬷嬷身上。曲嬷嬷感激地冲银簪笑了笑,“你也不小了,看现在这情形,要是过年还不能好转,你还是早点出府才是上策!” “奴婢不走,奴婢要一直侍候夫人身边。” “别傻了!你这样的丫头我可见多了,喜欢上主子的没有一个好下场的。不如我给你相一个相公?” 银簪脸上一红,不是因为曲嬷嬷要给她说亲,而是曲嬷嬷说中了她的心事…… 吃过午饭,骆嫣却无心小憩。“小姐你就睡会吧。是什么事值得那么高兴!”玖儿围在骆嫣身边劝她睡觉。 “别转了,我都头晕了!我睡还不行嘛!”骆嫣乖乖躺上床,玖儿把暖炉往床前移了移,“这就更暖和了。” “再热就该烤焦了!”骆嫣抑制不住高兴,她刚刚和荣永禧、江夫人说了染坊改造的想法……没想到他们马上就同意按骆嫣说的办。骆嫣哪有不高兴的道理! 更高兴的是,骆嫣临出门时,江夫人叫住她,温和道:“方才我和你公公商量过了,你昨儿说想做些别的生意就去做吧!我和你公公不懂经商,这个家就交给你来操持了,好好干,我们相信你!” 江夫人今天在翠苑,看到荣珏和孟令桔找老太太借钱的样子,终于体会到没钱寸步难行的滋味。既然骆嫣有志生意,就该让骆嫣放手去做。骆嫣答应过年前给老太太一万两银子,江夫人就知道骆嫣心里肯定有周全的打算…… (未完待续。) 第二百十三章窥浴 荣珏和孟令桔在荣府门前下车正准备进门,身后又传来嗒嗒的马蹄声。荣珏回身观望,一辆蓝檐红顶镶着缨络的暖车停在了府门前,荣瑞和骆婵从车上下来。 “大哥!”荣珏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他和荣瑞平日也并不很亲近,只是这时突然看见不免脱口而出。 荣瑞抬眼瞧见荣珏,跟着喊了一声四弟。孟令桔到是不忘礼节,轻福一礼,叫了一声大哥大嫂。骆婵撇了撇嘴,挽着荣瑞抬步进了府门。 荣瑞的神色有些不自然,“二叔的事可有眉目了?”荣珏木然地摇摇头。 孟令桔难得见有人关心永禄楼的事,不免多嘴说刚去何府求人打听消息,可是何昆仑去临安有事不在府上。何昆仑的少子病了,韦惜月也没空接他们。到时何昆仑的小妾招呼他们…… “何昆仑的小妾?”荣瑞一时摸不着头脑。骆婵说就是荣府以前的奴婢宝蝶,让骆嫣送去给何昆仑当小妾了。 荣瑞眼里闪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恨意,宝蝶是荣瑞在荣府唯一看得上的姑娘,可是终没得手……“那丫头到是好命!何昆仑艳福不浅啊!” 荣珏木纳的脸上也抽搐了一下,听到骆嫣的名字总让他心里一痛,又隐隐藏着恨意。 “我们想去找大老爷,跑去才知道大老爷也去临安了……转了一圈,也找不到可以求情的人,眼看着天黑了才回来,真不知还能怎么办?”孟令桔的声音不紧不慢。 “既然二叔二婶不能出府。不如四弟随我一起去京城找找门路。我爹去京城也许是为二叔打点人情也未可知啊!你们总在府里干等,只会消磨意志心里着急。” “那敢情好!相公,不如我陪你一起去吧。”孟令桔喜上眉梢。 “相公我也要去,婆婆不是已经去了春娘府里嘛。我正好过去陪陪她。婆婆妈本来也同我讲好下个月初,一起进京的。” 荣瑞随口应着,“好,都一起去。明儿一早就走!” 荣瑞这几日无比烦恼。耶律青柠终日缠着他,让他带她离开扬州!昨儿都跑到县衙去了,可把荣瑞吓得心惊不已。荣瑞身为朝庭命官,虽不过七品县丞,可怎么也不会背上与民女私奔的罪名! 荣瑞是不知道耶律青柠的处境……韩风提前回来了,而骆婵又见过韩风…… “一言为定!”孟令桔和骆婵定好时辰,挽起荣珏匆匆往晴芳园去。骆婵望着孟令桔和荣珏的背影嘴角泛起一丝笑意。“相公,你说四爷怎么变成这样了!” “怎么样了。我看挺好的呀!”荣瑞心不在焉的样子,他如今只想快点躲开耶律青柠的纠缠。“以前四爷玉树临风,一副傲然红尘的样子!现在嘛,麻木呆滞,说他是个傻子都让人信!” “别胡说八道啦!”荣瑞进了百福园。骆婵紧走几步跟上,挽起荣瑞的手臂,荣瑞有意无意地甩开骆婵的手。“我有点累。你让香草给我准备水洗澡。” 骆婵凤眼波光闪动,展颜一笑,“不如让我来服侍相公沐浴吧!”骆婵知道荣瑞心里想什么,荣瑞急于离开扬州,骆婵心里就笑了。看来韩风还是颇有手段的,那个耶律青柠再怎么狐媚还不是被荣瑞急于甩开…… 骆婵让青儿去准备洗澡水,“再拿些新买的茉莉澡豆来。”骆婵满脸愉悦,服侍荣瑞更衣。 “快去叫香草来。” 骆婵一怔,“我服侍相公洗澡不好吗?为何偏要香草来?” “叫你去你就去!”荣瑞起了不耐烦。此时纷乱的内心只有香草能让他平复。他知道他离不开香草,香草的手、香草的口舌。总能让他欲罢不能、忘却红尘、升入极乐…… 荣瑞已经想不起。是什么时候开始让香草服侍沐浴的。一旦有了开始,便停不下来!香草不过是死去大奶奶的陪嫁丫头,荣瑞初为人夫时是极为满足的,直到杨婉一病在床不能与他同房…… 荣瑞有时会恨自己。他是看不上奴婢香草的,总觉与香草的贴肤亲近。污了他高贵的身份!他不曾占有香草的身子,却又觉得香草比骆婵、比杨婉、比耶律青柠更有魔力! 在香草面前,荣瑞觉得从里到外都被她看得通透。这让他有些不安,不耻,又有些难过!这种矛盾的心情总是撕咬着他,以至于他时不时地向香草咆哮,对香草动手打骂。可香草似个木头人,对他总是默然地接受…… 他以为娶了骆婵,就可以断了对香草带给他那份极乐的渴望,可是不能! 他以为和耶律青柠的激情欢愉,可以忘了香草给予他的酣畅舒服,可是不能! “坐了半天车你也累了,你还是休息吧!叫香草来服侍就行了,一会我自会去房里。”荣瑞不想使气氛太尴尬,毕竟骆婵是他娶来的娘子。 “香草要照顾卿哥,恐怕来不了!”骆婵打定主意不让香草来。耶律青柠那个狐狸精她都有办法对付,何况一个木纳的香草!香草是什么东西,怎么能与荣瑞肌肤亲近! 骆婵当初嫁进百福园时,就觉荣瑞叫香草侍候沐浴有些奇怪,这时骆婵当家,她再不想忍受猜忌了。 “卿哥有奶娘照顾,香草若是非揽着卿哥不放手,看我不扒了她的皮!” “婆婆不在家,香草一整天都照顾卿哥也累了,相公就体恤一下奴婢的辛苦,别让香草来了。”骆婵长眉挑起,一副嘴硬到底的样子。 荣瑞哪里会看不出来骆婵的心思,不由心底一阵冷笑。荣瑞岂是受制于女人的人!荣瑞脱了内衣,踏进香木浴桶坐定,一双泛着春水的桃花眼望向骆婵。 “既然你要侍候,不如一起洗吧!” 骆婵没有防备,被荣瑞拉进香木桶倒进他怀里,顿时浑身洗透。骆婵挣扎了几下,“衣服裹在身上不舒服。”荣瑞紧紧抱住骆婵,哪里管骆婵说些什么。荣瑞几下剥去骆婵的衣服,反手扣住骆婵的手腕,“相公好疼!”骆婵的叫声激起了荣瑞的兴奋,他要惩罚骆婵的倔强,要发泄连日的憋闷…… 气窗外砰地一声响,似什么东西被绊倒的声音。荣瑞眉毛挑了一下,嘴角弧起,浮起一丝嘲讽的笑意。 想看就让你看个明白! 荣瑞将骆婵抵在香木桶壁上,身子一挺,骆婵喉咙发出一声压抑的欢叫……啪啪啪,香木桶里水波荡漾,水花不时溅到磨光的地板上……蒸腾的水汽里弥漫着一股诱人的气味…… 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从窄小的风窗孔里窥视着屋里的人,香木桶里的春光似芒刺扎得那双眼睛通红,不自觉地流下了泪…… 本来就是这样的!他本来就喜欢这样! 香草靠在冰凉的石墙上喃喃道。凉风吹皱了她木然的脸,她抹了抹泪,木然的脸上起了狰狞,神情越来越凛冽…… 凉风起,吹皱了茗草苑水榭四周的流水。 韩风半卧在锦裘上,一手抬起耶律青柠的下巴,脸上露出古怪的笑意。那笑容让耶律青柠害怕。她跟韩风在一起五年,从未见他有过如此神情。 “爷,今夜若是不需要侍候,青柠就去绿瓦台那边……” “哪也别去,就在这里。今夜就让爷侍候你!”韩风脸上的神情越来越凛冽…… (未 完待续 ~^~) 第二百十四章盯人 连日的秋霜将西湖边的柳枝,染上了一层细细的白绒。 郁尘百无聊赖地拈起一枝光柳,吹口热气,看着白绒瞬间化为乌有,松开手看光柳弹回去,震开一些细碎的霜尘飘散下来…… 郁尘斜睨着走在前面的荣玘和赵伯琮,心里暗忖,赵伯琮让荣玘搬去状元楼荣玘就去,荣玘怎么那么听赵伯琮的! 郁尘撅起嘴,往湖边的石凳上一屁股坐下去,朝着前面的荣玘喊道:“我累了,实在走不动了!” 荣玘和赵伯琮回身看他。荣玘摇摇头,走到郁尘跟前拉他起来,“石凳子凉!后天就要进考场了,你小心受凉生病!” “反正你也不管我了,就让我生病好了!”郁尘撅嘴一副耍赖不起的样子。荣玘双臂用力把郁尘从石凳上扯起来。 赵伯琮见此情景噗嗤一声笑了,“郁尘还在怪你搬到状元楼住,他是想念驿馆吧!” “才不是!”郁尘挣开荣玘的手,“状元楼当然比驿馆好,只是荣玘兄为何肯花赵兄的银子,却不愿花我的银子?难道赵兄的银子上有花纹?” “哈哈哈!”赵伯琮有些乐不可吱。“怎么这也要吃醋!荣玘是我师弟,当然他与我更亲近一些。”赵伯琮揶揄道。 “你!我还是他同房的人呢!我和他一起洗脚,你呢?”郁尘有些不服。 “好了好了,都出来半天了,该回去温书了。”荣玘拍拍郁尘的肩。他总觉得郁尘有时像个孩子撒娇胡闹,有时又像女子一样心细如发。 荣玘和赵伯琮告辞。 “好,明天我就没空来看你了。你进了考场不需紧张,仔细答题就好。这次秋试父皇派我和七哥来监管。不过是走个过场,一切都得靠你自己,我可帮不上什么忙啊!” 荣玘脸上荡开春风拂面的笑,“师兄放心。师傅也叫我只要专心答题就成。我打算上考完试就立刻赶回扬州。” “干嘛那么急!多等几日放榜以后再走也不迟呀!”赵伯琮有些惊讶,“我还想和师弟一起喝庆功酒呢!” “他是想他娘子了!”郁尘见赵伯琮要走了,脸上才显出些高兴的神情。“不过赵兄怎么至今还不成亲呢?” 赵伯琮尴尬地笑了笑,“早些回去也好,以免弟妹等急了!”赵伯琮拱手告辞,踏着莹白的秋霜,赵伯琮不免苦笑一下,“为什么至今不成亲?”身为皇上的义子。他哪有资格自己选娘子呢! 赵伯琮望了一眼湖面上拢着的雾气,缥缈如云似烟。赵伯琮忽然想起了荣娇娘的身影,那日站在扁舟之上,轻盈飘逸,出尘若仙!赵伯琮叹了一声,荣娇娘不该选秀呀! “你说他能不能当皇帝?”郁尘用手肘捅了捅荣玘的腰。 荣玘吓了一跳,连忙捂住郁尘的嘴。“这话也敢讲,皇族的事岂是随意说的。” 郁尘拉开荣玘的手,“我就随便说说!光看样子呢,那个七皇子更有气度些。不过呢这个十一皇子身上有一种暖意,若是他能当了皇帝,也许是百姓之福呢!” “再说看我不扇你的嘴!”荣玘四下看看,这清冷的秋晨里,湖边除了他们再没别人,荣玘这才放心地松开郁尘的手,“快走吧!现在回去还能吃上小笼包。我请客!” “这话我爱听!”郁尘挽住荣玘的手臂。笑着靠在荣玘的肩头。荣玘甩了几下手都甩不脱。只好苦笑一下,随他去吧。 两人回到状元楼,走进一楼大堂,郁尘无意间瞥见窗边的隔间里一个女子的背影。连忙用手肘捅捅荣玘的腰,“你别总这样。”荣玘挡开郁尘的手臂。 郁尘扬了扬下巴。荣玘这才注意到窗前隔间里的人。那身影如此熟悉,日夜难忘,荣玘怎么看不出是骆嫣呢!荣玘紧走几步到了隔间,激动地拉住骆嫣的手,“娘子!你怎么来了?” “荣玘老弟,别光顾着叫娘子啊!”何昆仑红润的脸膛上挂着笑意。 荣玘憨厚地笑着和何昆仑见礼,又拉住骆嫣的手,心疼地拢在掌心里。“娘子几时到的,这手好凉!” “相公,我才刚到一会,正不知去哪里找你,好在遇到了何小爷,他说帮我问问,没想到你就住在他家的状元楼!” “荣老弟秋试必中,当然得住我的状元楼了。”何昆仑畅快地笑着,“不打扰你们小夫妻久别重逢,快些回屋去说悄悄话吧!” 骆嫣和荣玘上楼,郁尘讪讪地样子,“看来我得另开一间房了!” “娘子怎么就一个人来的?” “当然不是,还有祝嬷嬷和玖儿,她俩上街买东西去了。” 两人进屋靠在门上便紧紧拥在一起,温存了好一会。骆嫣才说此次进京是想租铺子专卖玉瓶。荣玘思虑了一下,“这个主意挺好,只是只有一款玉瓶不足以开间铺子,可以考虑再做些别的。” “相公说的对,我也正想着再制些首饰钗环之类的,如今染坊西边的空地做了工坊,只要设计出好看的样子,冯师傅都可以做出来……” “太好了!待我考完试咱们一起把铺子的事做实了,赶在冬节前开张,明年春天能收回本钱就成功了……” 两人越说越兴奋,骆嫣突然住了口,“相公我现在来是不是打扰你学习了?万一影响了你秋试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荣玘的唇压在了骆嫣的樱唇上,两人又粘在一起难舍难分。玖儿突然推门进来,见此情景一时不知进退,急忙背过身去,“奴婢不是有意冲撞进来的,奴婢是有紧要的事要禀。” “不碍事!是什么紧要的事?” “奴婢看到那个丁大夫了!” 骆嫣面色一凛,“在哪里?” “刚刚奴婢和祝嬷嬷去街上买些棉纸回来,看他从状元楼前经过。” “不会认错吗?” 玖儿肯定地点点头。“祝嬷嬷去盯着他了。” “什么丁大夫?”荣玘疑惑地望着骆嫣,“丁大夫当日是程夫人请来给四奶奶瞧病的……” 骆嫣说完,荣玘突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我听说二伯被朱都蔚弹劾,会不会与此有关?” “我也正有此疑虑,只是不知朱都蔚知道多少内情,我也不太敢肯定朱杏茹到底是怎么死的。只有找到丁大夫才能解开谜底。” 荣玘拉着骆嫣随玖儿匆忙下楼,才出状元楼不远,就见祝嬷嬷慌张地跑过来。“不好了,刚才玖儿让我看的那个人被抓走了!” “什么?”骆嫣让祝嬷嬷说仔细。 刚才祝嬷嬷一直偷偷跟在丁大夫身后,眼瞧着丁大夫走进一条长巷,祝嬷嬷见没处躲,便假装站在巷子外等人,斜眼瞄着丁大夫往一处宅门里去,突然从宅门里冲出两个人,把丁大夫用布袋罩住,飞快地从巷里奔出来,径直上了一辆马车…… (未 完待续 ~^~) 第二百十五章拜府 没能盯紧要找的人,祝嬷嬷有些内疚。“他们往城东方向去了,奴婢也追不上,只好赶回来报信。” 骆嫣瞅了瞅荣玘,“不知是什么人抓了丁大夫?听祝嬷嬷说的样子也不像官府里的人。”荣玘略一沉吟,“官府抓人除非是罪犯……若是朱府派人抓人也不会明目张胆地穿着官衣。”荣玘让祝嬷嬷带路直奔丁大夫被抓走的长巷…… 丁大夫的屋里没几样家具,却都精致得很,床上的织锦铺盖乱成一团堆在床角,桌上放着新开封的茶叶。骆嫣将茶叶桶拿起来闻了闻又伸出纤指拨了拨条形的茶叶,显然是极品好茶。 “娘子发现了什么?” “丁大夫肯定刚到此地不久,而且他有钱,但是过的日子却不怎么顺心……” 荣玘点点头,两人在屋子又察看了一圈,才和祝嬷嬷、玖儿出了屋门。长巷里,迎面走来一个胖妇人,走到丁大夫的隔壁去开门栓。 骆嫣灵机一动,上前问胖妇人可认识邻居丁大夫,“我们是来投亲的,可是亲戚不在,劳烦大娘可知他去哪了?” 胖妇人上下打量着骆嫣和荣玘他们,顿了一下才道:“我也不晓得你家那亲戚去哪了,他租了我的房子,却很少能见到他的人影……早上还有人来打听他……他才搬来没几天,打听的人说他是大夫,我却没听到他给人看病,也没见他出去药铺做工,花钱倒是舍得。我这房子不便宜……” “大娘可知道是什么样的人打听我家亲戚吗?” 胖妇人瞅了瞅荣玘,“是一男一女,那男的长得很俊,口音和这位公子很像。那女的长脸,双唇比较厚……” “好像是四……”玖儿才说出口,骆嫣就止住她,谢过胖妇人。几个人回了状元楼。 “一定是四爷和四奶奶了,他们什么时候到临安来了呢?”玖儿憋不住肚里的话。 骆嫣点点头。荣玘在屋里来回走了几步,问骆嫣可知道孟令桔娘家什么亲戚在临安。骆嫣想起孟令桔说过的堂兄,骆嫣马上会意,“难道是荣珏把丁大夫劫走了!” “也可能是朱都蔚!”荣玘沉声道,心情有些沉重。虽然荣玘也不能肯定朱杏茹是怎么死的,但知道真相的丁大夫若是被朱都蔚劫走,那荣家将面临一场灾难;若是荣珏劫走丁大夫。那说明朱杏茹的死肯定与他脱不了干系,也就是说荣珏在罪恶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骆嫣从来没见过荣玘如此神情,不免有些动容,“相公,咱们该怎么办?” 荣玘沉吟一下还是决定往朱都蔚府走一遭,骆嫣有些不明白。荣玘说去朱都蔚府外看看情形再说。 祝嬷嬷不停念阿弥陀佛,玖儿有些害怕了。“人多容易惹人注目。你和祝嬷嬷留在状元楼吧,我和相公去去就来。” 两人正要下楼,忽听身后郁尘喊他们,“荣玘兄和嫂子不在屋里温存,这是要去哪里?” 郁尘走到近前,拍拍荣玘的肩膀,荣玘正好问他可知朱都蔚府邸,郁尘点点头,“朱家的二爷和我家还有些交情,临来时我爹还叮嘱我去朱府看看……” 荣玘拉起郁尘就走。“别啰嗦了。快走!” 三人到了朱府门前,骆嫣说怕朱家的夫人认出她,她在外面等着就好。荣玘点点头,让骆嫣找一处背风的地方呆着。他和郁尘进去喝杯茶的功能就能出来。 郁尘理了理衣襟,又掂量了一下手里提的两包果子。 “交待你问的话都记好了吗?”荣玘侧身看着郁尘有些涨红的脸。郁尘点点头。为了荣玘他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了! 两人进了朱府。朱府的丫鬟引二人到了朱家二爷的书房。朱二爷见到郁尘,脸上露出欣喜地神色,朱二爷上前拉住郁尘的手,引他到椅上坐定,又唤奴婢上茶。 郁尘讪讪地望了荣玘一眼,任朱二爷靠在椅旁牵着他的手。一阵寒暄过后,闲聊起秋试的事。 朱二爷一双圆眼一直盯在郁尘白净的脸上,“贤弟肯定高中,听说你府里都给你打点好了。这次罗侍郎督考,宋阁老和金学士阅卷,哪个和你爹交情都不浅,贤弟真是不用担心,不如今天就留在我府里一起用饭?晚上再找些有趣的节目耍耍!” 郁尘头摇得拨浪鼓似的,“不了不了,还得回去温习,总得作作样子!对了朱兄,令尊大人最近身体可好?我才听说令妹的事……那么年轻,真是不幸啊!”郁尘顺势抽回手,假装抹了抹眼睛。 “提起这事老子就生气!”朱二爷砰地拍响桌子,“若不是这次从泉州回来的路上,遇到荣府远嫁的丫鬟才知道内情…… 真不知我那可怜的妹子,在荣家都受了什么样的虐待!还有荣家找来的那个庸医,什么病在家治了三天还给治死了,待我抓到那个姓丁的,一定废了他的手,让他终生不得行医!” “啊!不会吧!”郁尘惊讶地望向荣玘,荣玘神情如常,刚刚郁尘只说荣玘是他的同学,并未点明荣玘的身份。 “这次我爹只是稍稍惩戒一下那个姓荣的,若是做实了荣家那小子欺负我妹子的证据,我要让那小子给我妹子抵命!” 郁尘惊得从椅上弹了起来,朱二爷奇怪地望着郁尘,复又笑道,“看哥一生气把贤弟吓到了!”朱二爷的手又盖在了郁尘的手上。 郁尘望向荣玘,荣玘已知道了大概,朝郁尘眨眨眼。 “二爷,我得赶紧回去了!”郁尘说走就走,朱二爷一再挽留,见实在留不住郁尘,才叹了一声,“你也不必如此拒我嘛,得空能让我时常见到你也是好的。你爹明年要给你成亲,那女子是我娘子的远房亲戚,咱们到时还是亲戚啦!这缘份呐是绕不开了……” 郁尘连声说好,灰溜溜地出了朱府大门,朱二爷一直送到府门外,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 郁尘拉着荣玘快步离开朱府,找到在避风处的骆嫣,郁尘朝墙角吐了几口吐沫,“哎哟,恶心死我了,要不是为了你,我才不让那猪头拉我的手呢!” “你也有这个时候啊!”荣玘拍拍郁尘的背,“好些了吧?” 郁尘连着做几个深呼吸才算缓过神,“你是不知道,他从来缠我缠得厉害……” 骆嫣听荣玘说了原由,忍不住笑,郁尘一张脸涨得更红了…… (未 完待续 ~^~) 第二百十六章预料 笑归笑,丁大夫被劫走终是让人慌恐。骆嫣一路默不作声,荣玘紧紧拉着她的手一起往状元楼走,“别想太多了,有些事也不是我们能控制的!” “相公我懂!”骆嫣觉得鼻子发酸。 荣玘将骆嫣揽在怀里,温热的鼻息扑在骆嫣脸颊,“瞧你的手总是这么冰凉!” “大白天的能不能不要这样肉麻!”郁尘撅着嘴插在骆嫣和荣玘中间。 “娘子就是要宠的!等你有娘子了就明白了……”荣玘温和地笑着,心里却百味杂陈,没想到荣家私下里有那么多不可思议的事,这让他觉得有些无能为力…… 骆嫣挣脱荣玘的怀抱,郁尘的样子让她觉得好笑。“相公咱们还是想想铺子的事吧!” 郁尘拉住荣玘的手臂,朝前面的长街指了指,“那里是最繁华的所在了,正好又是状元楼附近,行旅、客商、贵族、富户也多。” 一眼望去,一排排的商铺鳞次栉比,果然是个风水宝地…… 回到状元楼,骆嫣不免泄气,店铺虽多,却没有一间是空的。荣玘安慰道,总能找到合适的,这个急不来…… 正值午时,骆嫣叫玖儿和祝嬷嬷一起下楼用饭。 “那个丁大夫,怎样了?”玖儿见骆嫣和荣玘都闭口不提,不免疑惑。 “善恶终有报,咱们还是好好吃饭吧!”祝嬷嬷拉住玖儿坐到角落。 饭吃到一半,大堂里进来几个人径直进了雅间。玖儿忙拉住骆嫣用筷子指了指雅间方向,一口饭没咽下去差点噎着。 “怎么啦?” 玖儿摸了摸脖子,才悄声说是荣珏和孟令桔! 骆嫣朝雅间望去,半掩的锦帘后那背影再熟悉不过。不是荣珏会是谁! 小二进出挑起帘子,可以看见荣珏对面坐着个青年男子,一身石青色的锦缎袍服,脸如寒霜清冷绝决的样子。荣珏不时向他敬酒。 “怎么这么巧!”骆嫣自言自语。 “状元楼是临安最有名的酒楼,能来此吃饭的人非富即贵,遇上几个俊俏贵公子也是正常的。”郁尘见骆嫣望着雅间里的人出神,以为她是看到那青年样貌出众。 荣玘俯在郁尘耳边悄声说了几句。郁尘又撅起嘴。“行,你让我办的事我哪时说过不字了!”郁尘起身朝雅间走去…… “相公要做什么?” 荣玘拉着骆嫣换个背对雅间的方向,悄声说让郁尘进去看看里面的情况。也许能知道些线索…… “可是。相公不是说不管丁大夫的事了吗?” 荣玘面色有些凝重,拍拍骆嫣的手,“一会再说,先好好吃饭。”玖儿和祝嬷嬷也低头默默吃饭。四人快速吃完。沿着墙边不惹人注目地上楼回房。 “我很担心,荣珏会做出傻事!”荣玘坐定就焦虑地道。 “我也想不出什么法子了。事情怎么会搞成这样!”骆嫣有些无奈,她虽看不上荣珏,却也不想荣家就此背运,荣玘也有可能会受到牵连…… 郁尘敲门进来。“怎么样?” “先给我口水喝!你们吃完就走。可怜的我呀……”郁尘长嘘短叹。 “好啦!一会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包在我身上!” “这还差不多!我想吃西湖边君悦居的坛子鸡和醉肘子。”郁尘嘻嘻笑着,才说刚刚听到的话。 荣珏身边的男子是孟令桔的远房堂兄。他们好像正在庆祝什么事,荣珏一直说感谢之类的话。不过那个孟堂兄好像总是一副人家欠他钱的样子。没有一丝笑模样! 荣玘嗯了一声,见骆嫣一副沉思的模样,问她有什么想法? “如果只有荣珏一个人,我就有办法让他讲出实情!知道真相总比咱们在这里猜来猜去的好。” 荣玘点点头,郁尘说这个好办,下去将荣珏引出来就可以了…… 骆嫣摇摇,她想起可以用言灵,又担心酒楼太过嘈杂言灵没效。“只能是极安静人少的环境里让荣珏一个人在时才行。” 郁尘摊开手,“也不知你们搞什么,这么神秘,我好饿,快点去吃好吃的。” “好,这就带你去。”荣玘让骆嫣在屋里好好休息,他陪郁尘去西湖边上吃饭,回来再做打算。骆嫣点点头,一动不如一静,这时也只能这样了。 荣玘和郁尘下楼从后门出了状元楼,郁尘不解地问,“你为何那么怕荣珏?他是你亲兄弟呀!害得我刚刚说谎心里扑通扑通的,他问我秋试和谁同来的,我都不敢说是你……” 郁尘一路埋怨荣玘,手却不安分地挽着荣玘扯过来扯过去的。荣玘只好无奈地陪着他,默然地听着他啰嗦个没完…… 远处的湖岸边围着一群人,郁尘扯着荣玘要去看热闹。“你不是饿了吗?赶紧去吃东西,回去再温习功课。” 荣玘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还在思虑着荣珏和丁大夫的事,他心里祈祷丁大夫不要出事,可是偏偏丁大夫却出了事…… 郁尘哪能错过热闹,扯着荣玘挤进人群,才发现不是什么好玩的。湖边地上躺着一个人,显然是个死人,几个官差不让人群靠近。 “怎么淹死人了?”郁尘觉得有些晦气,拉着荣玘出了人群。 “听说是个大夫……” “没见过!” “他身上有银针,还有药囊……” 荣玘顿了一下,回身望向地上躺着的人,心里不免一阵悸动……看来已经晚了! 骆嫣午睡醒来,荣玘正坐在暗影里出神。“相公你怎么了?” 荣玘神情有些悲戚,“丁大夫已经死了!” 这在骆嫣的意料之中,程夫人当时没下杀手,丁大夫终究还是逃不出知情必死的命运,骆嫣都怀疑蕉叶是不是在去泉州前被下了慢毒,不然蕉叶怎会想到拦下朱家的车马,告诉朱都蔚他女儿死得蹊跷……蕉叶要报仇! 骆嫣走过去抱住荣玘的肩安慰道:“相公别难过了,一切都是天意!你后日好好考试,不论考不考得中,咱们都要好好努力赚钱,给公婆再建一个沐熙园,给老太太一个安逸的晚年。” 骆嫣想到两年后那场灾难,不免眼圈红了,她一定要帮荣老太太挺过那场灾难,不让荣老太太去死…… (未完待续。) 第二百十七章可笑 骆嫣常常想,这一世她嫁给了荣玘,许多人的命运因此发生了改变。而她能做的,就是顺应一切好的改变,阻止一切坏事的发生,除了荣珏以外! 而荣珏此时正拉着孟令桔的手在西湖漫步,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怎么看怎么觉得孟令桔顺眼,甚至可以用容貌动人来形容…… 三天前荣珏和荣瑞一行来到临安。荣瑞说好帮荣珏找门路,疏通荣永禄罢官之事。谁知到了临安,荣瑞直奔孔侍郎府……从孔府出来,荣瑞和荣珏敷衍两句,“四弟,二叔这事不太好办……只能等待时机东山再起!” 荣瑞说完便和骆婵匆匆赶往荣春娘的夫家去了…… 荣珏一口气憋在心里,孔家和荣家因退婚荣丽娘的事,已势成水火。荣瑞这是明知没趣还跑去自讨没趣! 荣珏木然地立在原地许久回过神,若不是孟令桔叫他,他怕是气血不畅当真成了废人!孟令桔带荣珏又回到了远房堂叔的府里。堂叔一直没有露面,堂婶倒是客气地招呼他们。 “我们来打听些消息,住两日就走。”孟令桔放下临来时买的几样小礼。“都是自家人不用客气,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你爹在泉州今年冬节怕是也回不来了,宗祠的事他有好几年不参加了,这样下去,大家的关系越来越疏远啦……” 堂婶絮絮叨叨地让小丫鬟领他们住下,“城安秋试后就要成亲,你们上次来住的屋子正在重整。这次怕是要委屈你们了……”孟令桔忙说,“不要紧,住哪里都一样!那堂兄成亲,我们一定要赶过来喝一杯喜酒。” 孟令桔谢过堂婶。随着小丫鬟拐过几道角门,才到客房。青瓦红砖的几间平房掩在一片苍松间,显得有些凄清。 推开门,扑面一阵阴冷。孟令桔找来抹布擦了擦椅子让荣珏坐。又四处找来明炭燃起暖炉趋寒,屋里终于有了热气,人的心情也舒畅了许多。 “相公,这次一定要打听清楚,公公一直说被人陷害,可是害人总得有个理由,没人愿意浪费时间做损人不利己的事,那样毫无意义!相公可知道。公公是不是做了什么事,得罪了人而不自知?” 荣珏摇摇头,荣永禄和朱都尉在官场并无利害关系,孟令桔让他再好好想想,也许是间接得罪了人…… 荣珏面色一凛,朱都尉与荣家的纠葛除了朱杏茹还能有什么! 孟令桔看出荣珏神情有变,试探地问。“会不会因为相公的亡妻……” “不可能!没人知道!”荣珏猛地站起来。“相公莫急,我就随便说说。”暖炉上的水壶盖弹了起来,沸腾的热水刺啦一声溅到明炭上,孟令桔从暖炉上提起水壶,洗了两只杯子给荣珏倒满一杯,“烫,慢慢喝!” 孟令桔握着水杯不再说话,屋里一片寂静。孟令桔虽不知道荣珏的秘密,却知道荣珏对朱杏茹从无半分情谊。从荣珏对青鸾的态度,孟令桔也能猜到几分。人说爱乌及屋。而荣珏看见青鸾就像见到苍蝇一般……孟令桔嘴角挂起笑意。慢慢啜着热水。 荣珏清冷的神情一瞬不瞬地盯在炭火上,他知道朱都蔚一定没有证据他杀了朱杏茹,不然不会只找他爹荣永禄的碴。这样想想荣珏稍稍心安了些。他猛地灌下一口热水,烫得他连忙拍着胸口。 “没事吧?”孟令桔关切的眼神。 荣珏摇摇头。心思却想到了唯一知道真相的丁大夫身上……丁大夫不除。终将是个隐患!荣珏暗暗责怪程夫人还是妇人之仁了,那日就该把丁大夫赶到郊外处理掉…… “我出去打听消息。晚点回来。”荣珏说着迈步出门。孟令桔知道拦也没用,荣珏的阴冷性子她现在根本还没有办法温暖他。想起前两日夜里的折磨,孟令桔还心有余悸。她叹了一声,对荣珏是又爱又恨! 人一旦被逼上绝境就会暴发潜能!荣珏的傲气清高全抛开身后,萎缩着身子在朱府附近徘徊到傍晚,终于打听到了一些消息。 朱杏茹的嫂子朱二爷娘子从府外回来,抬眼瞧见影影绰绰中的清俊人影,可不就是她心里念念不忘的荣珏吗! 朱二娘子原也是个风流的可人,见荣珏一副落魄模样,不由得起了怜惜之意。荣珏问她什么,她都知无不言,就是荣珏没问到的,她也巴巴地说,“我们家老爷恨死你了,好好的一个闺女嫁去你们荣家不过数月就死了……不治治你,还能留着你不成!” “我当时赶过来给他老人家负荆请罪了呀!为何还要难为我爹呢?” “那有屁用!你还说三年不娶呢!这不是又娶了新人。”朱二娘子眼里又起了妒意,眼前的男子即便穿着俭素也难掩俊逸之姿,她就喜欢看他的模样。 “身为人子,我也做不得主……”荣珏此时唯有和朱二娘子周旋套话。 “你爹能不能脱困官复原职,就看他朝中有没有人撑腰。如今朝庭人人攀附丞相爷,你们荣家也该在朝中找个靠山。还有我听我相公说,要找那个给他妹子瞧病的大夫,这两天正四处派人追查,听说那个大夫如今也在临安……” 荣珏一听这话吃了一惊,这时荣永禄罢官已不是个事了,倒是朱杏茹的死最令他担心害怕。荣珏和朱二娘子又敷衍两句,伸手轻轻一握朱二娘子的手,“多谢姐姐指点迷津,感恩不言报,后会有期。” 荣珏转身快步隐进夜色里。朱二娘子拢着双手,心跳有些加速,一双含情的眼睛痴痴地望着荣珏的背影…… 西湖岸边已平静如常,没人知道刚刚发生过什么,淹死个异乡人不过如投石入水,激起几丝议论的水花再没了动静。官差中午就以丁大夫失足落水匆匆结案了…… 荣珏伸手拂了拂干枯的柳枝,望着水波粼粼的湖水,嘴角盛起笑意。 丁大夫死了,再也没人知道荣珏杀过人了! 孟城安和他找来的帮手,只知道丁大夫是骗了荣家钱财潜逃到此的坏人,他们把丁大夫套在布袋里抬上车,谁知路过西湖时,丁大夫竟挣脱了布袋突然跳下车…… 孟城安预料不急,跳下车去抓,别看丁大夫很瘦,身子倒灵活的很。孟城安几次抓不到丁大夫火起,一脚把丁大夫踢到湖里…… “相公笑什么呢?”孟令桔侧身看着荣珏。 “没什么!娘子来了这几日陪我受苦了,一会我们吃些好的,明日就可回扬州了。”荣珏不会告诉孟令桔,他笑孟城安没头脑不长心,几句话就骗他正义之气要为民除害的样子!这种人也能参加秋试殿选?真是可笑! (未 完待续 ~^~) 第二百十八章暗香 傍晚时,状元楼进进出出的人里多了许多书生。明日就要进考场了,书生们不论贫富,都舍得掏些银子到状元楼来沾沾好运气! 荣玘和骆嫣从二楼客房下来,忽听身后郁尘呼喊,“等等我!等等我!”郁尘边喊边披上锦缎披风追上荣玘和骆嫣。 荣玘摇摇头,拉着骆嫣的手站在状元楼门外等他。郁尘跑得有些气喘,“别人都巴巴赶到状元楼海吃一顿明儿好进考场,你倒要跑出去吃!” 郁尘撅起嘴满脸不解。他哪知状元楼今夜的菜单全换成了什么状元及第、平步青云、经纶锦绣……价格贵得咂舌! 虽然赵伯琮包了荣玘在状元楼的花销,可荣玘却不愿为这些好彩头花钱。 “外面空气好,我和娘子可以边赏秋月边诵秋词,这不是乐事一桩嘛!”骆嫣笑而不语,荣玘拍拍郁尘,“你怎么才跑两步就喘成这样?” 郁尘红了脸,“没办法,我从小身子弱,气喘盗汗,瞧了好多大夫也没什么鸟用,要不你背我走!” “少来!”荣玘大步朝前走。骆嫣笑道,“我认识位隐世名医,你可找他瞧瞧,说不定会有转机。” “好,还是嫂子会关心人!”郁尘满脸堆笑贴上来粘在荣玘身边,“哪来的秋月,我怎没见到!不过你倒可以诵些秋词给我听听。” “哪个要给你听,一边去!” 郁尘也不恼,讪讪地笑着。“嫂子,荣玘兄不懂怜香惜玉,你得好好教导他才行。” 荣玘再也忍不住了,故作呕吐状。“就你?还香还玉?” “我怎么不行吗?”郁尘唇红齿白的模样在傍晚的秋风里更显清秀。 “我觉得可以用兄弟情深、情同手足之类的词!”骆嫣笑出了声。 “嫂子。荣玘兄是不是有了?瞧他吐得真难受,我以后才不要有……多烦呢!” 骆嫣笑弯了腰,“郁尘,你别这样。再说我要笑岔气了!” 三人一路说笑着朝状元楼不远处的一家小饭馆子走去。 “刚刚过去的好像是荣瑞大哥。”骆嫣拉了拉荣玘的手望向转角处的人影。 荣玘再去看时已经不见人了。郁尘扯着荣玘进了小店。骆嫣再瞧向转角处,那一片黑暗影影绰绰,让人心生惧意。骆嫣打个冷战。 “娘子快点进来。”荣玘招呼骆嫣,骆嫣又望了一眼那一片黑暗处,隐隐听到呼喊声。骆嫣急忙走进小店,“相公,咱们去那边看看吧,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头。” “什么情况?”郁尘坐定喊老板上菜不想动。 “你先点菜。我去看看就来。”荣玘随骆嫣朝拐角的暗影处走去。 沉闷的声音越来越响,快到近前时,荣玘面色一凛,大喝一声,“差官办案在此,何方小贼速速就擒!” 暗色里人影闪了闪,一声呼啸。几个人迅速跑远不见了。荣玘等了一会,才拉着骆嫣走近拐角的暗影里。借着微弱的夜芒,地上一个黑色的影子在不停地蠕动,发出嗯啊的声音。 荣玘伸手拔了那人嘴里的布塞。这才看清眼前鼻青脸肿嘴角流血的人正是荣瑞! “大哥,你怎会在此?是谁找你的?” 荣瑞眼睛充血,好半天才看清眼前的荣玘,肿胀的唇说话有些含混不清,“不知道,是什么,人……” “快点找个地方坐下再说吧。”骆嫣提醒道。荣玘扶起荣瑞。荣瑞双腿似乎不听使唤。荣玘背起他喊骆嫣跟上。 “相公咱们还是先送大哥回去吧!他这个样子怕是得找个大夫瞧瞧。” “不用找大夫。不然会报官。这时候,还是不要惹这个麻烦。”荣瑞使尽了力气的样子。 骆嫣跑进小店让郁尘自己吃,又请店家帮忙备个马车。荣玘背着荣瑞上了马车,骆嫣也跳上马车。“知道李府吗?就是皇商李慕海的府邸。” 车夫点点头。“京城谁不知道李慕海气派的逍遥府啊!” 轻巧的马车朝荣春娘的夫家李府飞驰而去。 郁尘坐不住了,从小店出来。站在门口扯着嗓子喊,“你们是一会回来吃,还是我包一些回去给你们吃?”夜风回响着郁尘清响的声音。“真是事多,咋那么多事!”郁尘嘟囔着回身进屋,望着一桌子菜叹了一声,闷头吃了两口,喊店小二拿些油纸来…… 骆嫣和荣玘回到状元楼时已交亥时了,桌上搁着几个油纸包。玖儿从隔壁屋里听到动静过来说郁尘公子给他们捎来好几包油鸡、烧肉,要不要热热吃。 骆嫣摇摇头,让玖儿先回去睡。 这两日玖儿和祝嬷嬷都没胃口,每日里用炭火暖炉煮着米粥喝。其实骆嫣也没胃口,却不忍荣玘担心,只好硬着头皮陪他吃饭。 要来京城找铺面,骆嫣来时信心满满,这时才发觉并不那么简单…… 骆嫣满腹心事,荣瑞的事又让她添了一缕心思。 “相公早点歇吧,明儿还要进考场呢!”骆嫣帮荣玘更衣。 “大哥怎会无故被人打呢!你说是不是有人寻仇找错了人?” 骆嫣摇摇头又点点头,“有可能吧!”骆嫣不想点破真相。“别想那么多了,大哥是朝庭里的人,他自会处理这事的。” 荣玘伸手帮骆嫣解了衣衫,顺势揽在怀里,“我现在才发现我们荣家事情还挺多的!人说无风不起浪,难道荣家真是得罪了人吗?” “相公!”骆嫣不高兴了,“让你早点歇着你偏不听!你现在只需想明日怎么好好考试,才不枉两位师傅的教导,还有在南山书院一个多月的用功苦读!” “好,我听娘子的!”荣玘的脸在骆嫣的脸上摩挲着。“娘子的身子可好些了?” 骆嫣面色一红,推开荣玘,“相公今夜要好好睡明日才有精神考试,再这样我就去和玖儿睡一床了。” 荣玘笑着又揽住骆嫣,“瞧你!关心你也不成!” “那是我小人之心总成了吧!”骆嫣朝荣玘顽皮的笑笑,两人上床吹熄了灯火。屋里顿时黑下来,一会功夫就听到荣玘均匀的鼻息声。 骆嫣望着床顶却睡不着。适才暗影处的那股暗香一直萦绕在骆嫣的鼻息周围,久久不散。她熟悉这股暗香,更恨这股暗香!这是属于韩风卧房的暗香! 韩风为什么要打荣瑞…… (未 完待续 ~^~) 第二百十九章置铺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荣瑞终于睡着了,鼻息异常沉重,呼嘎呼嘎声让骆婵心烦。【ㄨ】骆婵脸色难看地靠在床头,心里装着一万个委屈。 适才骆嫣和荣玘送荣瑞到李府时,武夫人正和骆婵说话。一见荣瑞浑身是血的样子,两人吓了一跳。武夫人喊人来七手八脚给荣瑞擦拭伤口的功夫,骆嫣和荣玘已经走了。 “荣瑞怎么会搞成这样?他在京城也没有仇人,谁会打他。肯定是你那个妹妹惹事连带着害了我瑞儿……”武夫人不停地数落着骆婵。 荣瑞这时嘴里已肿胀得不能作声,含糊几声,便又疼又累不再言语。武夫人一见这情形更加来气了。 “自从你和你妹妹嫁进荣家,荣家就开始倒霉……春娘不称心,荣瑞也显些受牢狱之灾……都半年多了,养只鸡也该下蛋了,看你一点动静也没有……” “婆婆怎么能这么说!”骆婵挑起长眉,她知道武夫人因为这次赶到京城,要解决荣春娘的事弄得不开心,荣永福只在荣春娘的府里露了一面,就不见人了……可武夫人也不该把气撒在骆婵身上啊! “我就这么说了!要不是你也跟着起哄,说春娘有个陪床的丫头肯定更能受宠,我能同意让那个妖精玉钏到李府来?” “那是二夫人出的主意,关我什么事,我不过是顺着你们的意思说了两句而已。” 武夫人圆盘满月的脸上全是不快,来京城四五天了,荣春娘和玉钏的事都没解决。仔细想想这事的确怪程夫人失察,弄个心眼七窍玲珑的玉钏给春娘送来,春娘根本压不住玉钏。 玉钏才到李府几个月,就把李慕海迷得神魂颠倒的。一听说玉钏佳人有孕,李慕海竟然在外面给玉钏置了房产金屋藏娇了。任荣春娘哭闹跟踪,李慕海也不说玉钏的去向,反而将荣春娘禁足在李府,荣春娘好不容易才差人去扬州给武夫人捎信。求武夫人管管她的外甥女婿李慕海…… 可武夫人能咋办,该说的话都和李慕海说了,李慕海对她这个姨妈倒是客气,可对荣春娘是再无半点情谊了…… “好好照顾瑞儿。明儿咱们去把京城的几处产业处理好,弄好了就赶紧回扬州。荣瑞也出来三四天了,他就不怕上头官爷治他擅离职守的罪名?” “这个婆婆放心,大爷来之前把官衙里的事情都交待好了,来京城也借了个差事的名义。【ㄨ】” “就他这个样子。回去怎么好当差!”武夫人望了一眼荣瑞,叹了一声,又嘟哝了几句出了门…… 骆婵抹了抹眼角不知什么时候涌出来的一抹水痕,翻身躺下。昨夜荣瑞骑在她身上,抓着她的头发疯了似地冲撞,最后蓬勃的一刹那,竟喊着青柠的名字……那一刹那骆婵觉得心如刀搅。 荣瑞真的喜欢那个西域妖女?荣瑞会不会像李慕海一样也在外面置业和耶律青柠过起小日子? 失去了男人的爱,就连荣春娘那样骄横跋扈的人,都变成一副生不如死的落魄模样。骆婵可不想那样! 难道韩风没有收拾耶律青柠?可荣瑞为什么又急急地躲到临安来? 骆婵瞪着床顶思虑着一个个问题。直到东方天白,骆婵才下定决心。只要让男人兜里没钱,他们就不会在外面乱来。对!要控制荣瑞的钱…… 难得大清早太阳就暖洋洋地露了脸,骆嫣送荣玘到了考场。郁尘不时催荣玘该进去了,荣玘嘱咐骆嫣,“找铺子的事不要着急,千万不要累到……”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相公快些进去,别让差官来喝斥你就不好了。”骆嫣站在考场门口挥手。大门吱嘎一声关了起来,荣玘的笑容定格在骆嫣的眼里。 “老天保佑相公一切顺利!” “三爷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考试肯定第一名。”玖儿脆声道。祝嬷嬷也附和道。骆嫣听到考场里响起鸣钟声,知道考试开始了。一颗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祝嬷嬷看出骆嫣的担心,提议去街上走走,说不定还可以找到合适的铺子呢!骆嫣点点头。几个人随着人流到了繁华街市。 “骆姑娘!真巧。”何昆仑红润的脸膛笑呵呵地站在骆嫣面前。 “何小爷!你怎么还在京城?我以为你早回扬州了呢!” 何昆仑皱了皱眉头,双手一摊,“我也想早点回去,娘子派人送信来,小儿近日身子不好,可俗事缠身。一时还回不去。” “韦姐姐都捎信来了,那一定是想你马上回去。孩子病了不能大意,俗事总是处理不尽的,还是抽空就回去看看吧。” “骆姑娘说得极是。我只要处理好家里几处到期的铺子,就马上回去。” “铺子?何家在京城除了状元楼还有别的铺子?” 何昆仑见骆嫣感兴趣,就解释说状元楼附近的那片地都是何家早些年置的,当年没有精力发展产业,便把那块地划成几块长租给别人盖了铺子,如今那些地到期也该收回来。 “对了,我才看过当年的契约,那块地是荣家老太爷签租的。应该是划在荣永福的名下。荣大老爷这几日正好在京城,我找他看看能不能收回来。” “啊!为什么要收回来呀?”骆嫣正为找不到铺子着急,没想到眼前就有现成的铺子,状元楼那里可是极好的经商之地呀。 何昆仑四下望望,才悄声说,“时局不稳,临安也许不是个久留之地,我家老太爷想把临安的产业全卖出去。” “状元楼也卖掉?可我还想买一间铺子呢!” 何昆仑怔了一下,“骆姑娘当真要买铺子?” 骆嫣点点头,又讪讪地笑道:“租也可以,我们手上的钱不多。” “这个恐怕得等我和荣大老爷商量过后,看看情况才能决定,若是荣大老爷让我收回那片地,你要买一间铺子一定是没问题的。不过你可得考虑仔细了,购置产业可不能凭一时兴致。” “这个我知道,临安毕竟繁华,不论将来如何变迁,也不可否认它的地理优势。我是看好这里的。” 何昆仑伸出个大拇指,哈哈笑了起来,“我已派人去请荣永福到状元楼一叙,你若是有意,可以随我一起回状元楼等消息。” “太好了,何小爷先行一步去状元楼吧!我还想再逛逛,晚些再回去,说不定到时就有消息了。” 何昆仑点点头,快步朝状元楼走。 “小姐还要去哪里逛?跟何小爷一起回状元楼不好吗?”玖儿歪头有些不解。 骆嫣笑笑,侧身望着街边的簪花摊子,欢喜地跑过去拣个杏花样子放在玖儿鬓边比着。“真好看!” “是好看!”祝嬷嬷笑道,她看出来骆嫣是要避嫌,有意不和何昆仑同路……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章买地 骆嫣回到状元楼时,迎面撞上了武夫人和骆婵。“大夫人好!姐姐好!”骆嫣客气地叫道,玖儿和祝嬷嬷也跟着施礼问好。 武夫人黑着脸,斜睨了骆嫣一眼,“嗯”了一声就匆匆出了门。 “妹妹好,昨晚多亏你和三弟送我相公回家,不然真不知会弄到什么地步!” “恰好碰上了,可惜晚了一步……” “妹妹有心陪相公参加秋试,这是要等三弟秋试高中放榜才回去吧?” 骆嫣点点头。 “你还磨蹭什么!”武夫人撩着马车帘子喊道。骆婵尴尬地笑了一下,“预祝三弟高中,你也就盼出头了!”骆婵快步朝马车走去,到了近前,武夫人却吧嗒放下了车帘子。骆婵顿了一下,撩开车帘上了车。马车嗒嗒驶离状元楼,一会就不见了。 骆嫣望着骆婵的马车走远,心下奇怪,骆婵今天对她分外客气有礼,和往日很是不同。骆婵什么时候转了性子呢! 其实倒不是骆婵转了性子,是她突然间起了感触……刚刚武夫人和骆婵正要出门,荣永福突然回来了。荣永福说何昆仑差人找他了,他想一定是为了状元楼那片地铺的事。荣永福让武夫人尽快把那片商铺脱手。 “为什么?我还想今年把那片地买下来呢!那块地方这么些年为咱们百福园赚了不少钱!” “叫你卖就赶紧卖掉,京城的产业再赚钱咱们也不要了!我刚刚收到消息,永禄这次被人弹劾不但要缴上十万两银子,还要再罚没十万两银子才能脱困,咱们荣家在京城的产业怕是一样也保不住了。” 武夫人圆盘满月似的脸上起了不快。“那是永禄楼的事,他们被罚银关咱们百福园产业什么事呀!咱们的钱可都是正经赚来……” “闭嘴!真是妇人之见!”荣永福见武夫人倔强不肯卖铺,一时有些不耐烦,“你以为二弟惹上麻烦咱们就能不受牵连。我和他同朝为官,多少都会受牵连。你尽快把京城的产业脱手,这些看得见的东西只会遭人算计,赚钱的法子多得是。你就别计较这一点了! 把这烫手的东西卖出去换成钱。等过了这次风头,再做打算。我刚攀上丞相爷这棵大树,也少不得用银子。你快去状元楼和那个何昆仑把这事了了!” 武夫人嘟起圆盘似的脸,敛眉道:“好,听老爷的,不过明年没了活钱。光靠你和瑞儿那点俸禄,就等于坐吃山空。那可不成!” 骆婵心里格愣一下,百福园变卖京城产业,那将来的日子肯定越来越差,没钱的滋味骆婵可深有体会。钱这东西。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必须得把钱抓在自己手里才行!骆婵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大奶奶今年的神情像换了个人似的!”祝嬷嬷显然和骆嫣一样,也看出了骆婵的变化。玖儿扯了扯骆嫣的袖子,“何小爷在厢房那边朝咱们招手呢。小姐快进去吧!” 雅致的厢房里只有何昆仑一人,桌上却搁着三杯茶水。显然刚才出去的武夫人和骆婵刚刚在此坐过。 “骆姑娘回来得正好!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手上的铺面你随便挑!”何昆仑红润的脸上喜气洋洋。 “铺子随便挑?”骆嫣有些不敢相信。 何昆仑笑了。“是啊!随便挑,荣大老爷那片地让我收回了!” 骆嫣没想到会这么顺利,高兴了一阵子又狐疑道:“我还是和相公商量一下再决定要哪间。” 何昆仑点点头说不急,再等三天没问题。骆嫣却听出了话里的意思,忙问那片地荣永福什么时候交回给何昆仑。 “明天!” “啊!”骆嫣吓了一跳,“怎么这么快!” “条件合适当然快了,这些年那块地建的铺子打理得挺好,我们何家也不会亏待了荣家大老爷,按现在的时价买下铺子,他们得了一个好价钱,明天就同意提前还地。你若选好了,分出你那块地,我就把那片地连同状元楼一并卖了。” “可是状元楼不是很赚钱吗?”玖儿望望四下满坐的客人。 何昆仑笑了,“树大招风,当初状元楼的名字起得太招摇了,如今朝堂分成两派,我家老太爷虽然早就隐退,却也难保不被人妒忌。小丫头,好多事情不像表面看得那么简单的!” 玖儿红了脸垂下头。骆嫣见何昆仑话里有话便不再多问。“那我明日看看那片铺子,尽快选定一间再给你答复好吗?” 何昆仑笑着点头,“要不要来壶酒庆祝一下?” 骆嫣连忙摇头。“看把你吓得,不过这次事情这么顺利,我也可以早点回扬州了。怕是等不及看到荣玘老弟金榜高中了……” 正说着,门外进来一人,一身银灰色蟒缎袍子镶着貂皮领沿甚是扎眼。 “韩风兄!快这边请。”何昆仑瞧见韩风热情地招呼道。 韩风哈哈笑着走进厢房,抬眼瞧见骆嫣怔了一下。“啊!骆姑娘也在呀!” “瞧两位爷一直叫我们家三奶奶骆姑娘,我们三奶奶虽然年纪小,却是我们沐熙园当家人,奴婢们都非常尊敬三奶奶。”祝嬷嬷忍不住插嘴道。 何昆仑意识到什么,马上呵呵笑了起来,“嬷嬷说得对,我这个人记性不好,总是忘了称呼,荣家三奶奶……” “对,三奶奶!”韩风皮笑肉不笑地望着骆嫣。自那次在茗香苑没能亲到骆嫣芳泽,韩风一直心有遗憾…… “骆嫣不打扰二位的雅兴,告辞了!” “骆姑娘慢走!不,荣三奶奶慢走!”韩风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说道。何昆仑一掌拍在韩风的肩上。 骆嫣朝何昆仑轻施一礼,起身推开半掩的厢房门出来。听到身后传来何昆仑的声音,“韩兄是打哪里来的,怎么穿了这一身衣裳,好像外面多冷似的!” “我才从西域回来,刚好经过临安就来沾沾状元楼的喜气,在这里吃一顿,下午就回扬州去……” 骆嫣身子一凛,她知道韩风在说慌,他明明昨晚就在临安,还痛打了荣瑞……真是一个无耻小人! “时候还早,不如咱们现在就去看看附近那片商铺,早点把这事了了。”骆嫣叫住走在前头正要上楼的玖儿。 出了状元楼,祝嬷嬷说做生意讲究成行成市,若是旁边也有做玉器买卖的开了市就最好。骆嫣点点头,沿着长街一间间店铺看过去,做茶铺的、开布店的、卖吃食的……什么店铺都有,一路走下去,不但看到两间做首饰钗环玉器古董的店铺,竟然还有一间花楼!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一章挑逗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小姐,何小爷说让咱们随便挑铺子,可这边哪有空铺呀!”玖儿脆声道。 “是呀!即便铺租到期,这些店家若是不肯搬走还是会继续租下去的。”祝嬷嬷看着满眼的商铺有些发愁。 “再走走看吧!”骆嫣知道玖儿和祝嬷嬷说得都对,不过何昆仑放出话来,必然不会是空话。 “让一让,让一让!”花楼门前一位花枝招展的老鸨甩着飘香的绣帕,陪几位华服男子出门,伸手拦开骆嫣,推她们到一边走。 “真是够威风的!”玖儿有些不服。 骆嫣笑笑并不介意,拉着玖儿和祝嬷嬷继续朝前走。听到身后传来老鸨沙哑又发嗲的声音。 “各位爷,咱们照花楼新来了位西域美人,过两日就安排梳拢,各位爷到时来捧场啊!” “一定一定!”几位华服男子哈哈笑着渐渐远去…… 骆嫣快走几步总算绕开了花楼醉人的香气。 “快看那里!”玖儿激动地指着照花楼旁两间相连的铺子,铺门紧闭着门板,招牌也摘了,显然是空铺等租。 “这片恐怕不合适!”骆嫣皱了皱眉头。 “这里道路宽敞,车水马龙,做个古董首饰铺子还是不错的。进出花楼的都是达官贵人,出手大方,周围还有两间首饰铺面,咱们在这租间铺生意应该不错。”祝嬷嬷一幅欢喜地样子,逛了两天,难得看到合适的铺面。 骆嫣望着四角飞檐描金漆彩三层高的照花楼,若有所思。 又走了一段路,长街已望到到尽头。“还是等相公回来再做决定比较稳妥。咱们先回去吧!”骆嫣有些拿不定主义。 三个人在外面匆匆喝了些米粥,回到状元楼时太阳快落山了。吹了一天的风,骆嫣感到脸上紧绷绷的。洗过脸抹了些玉白膏,紧绷绷的脸蛋才舒缓了些。 骆嫣让玖儿去楼下找掌柜的要些纸和笔墨,坐在窗前,信手在纸上涂画着。骆嫣心里有些乱。 “小姐要不要再添些茶?” “不用了。你先下去吧。” 玖儿应了一声推门出去,反手带上门。窗外对着的长巷不时传来小贩叫卖声。 “黑芝麻糊哩!”长巷里的小贩敲着梆子,拖着长音叫唤着,一声声似踏着节奏。不急不缓。骆嫣推开朱漆的格子窗向窗外望去,夕阳映红了半边天,在远处四角飞檐上只剩下半张脸。 那不是照花楼吗?骆嫣认出了夕阳掩映的飞檐楼阁,不免叹了一声。她骨子里的诗意清傲在经商赚钱面前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望着夕阳一点一点沉没在照花楼后,天暗了下来。骆嫣伸手关好窗。支肘坐在桌前,想着荣玘这时在做什么?今天考的科目还顺利吗?真不知荣玘会作什么样的治国方略…… 骆嫣想到这不免嘴角弧起,忽听身后有轻微的响动。骆嫣回身看时,只见门边立着一人,正落栓关门,刚刚的响声就是那人栓门的声音。 “什么人?”骆嫣喝斥一声。屋内昏暗,看不清来人的模样,但从身影看是个男子。那男子也不说话,慢慢朝骆嫣走来。 “再过来我要喊人了!”骆嫣闻到一缕暗香,“韩风!” 男子怔了一下。“看来你对我并不是没有半点情谊呀!竟然能认出我……”韩风的声音透着一股无赖的腔调。 骆嫣听到韩风的话反到镇静了,摸到桌上的火石点亮了灯。眼前的韩风依然穿着镶着貂皮领银灰色蟒缎袍子。难道他一直呆在状元楼没有离开? 骆嫣定了定神,明知故问,“你来做什么?”骆嫣飞快地转动心思,打定主意,今天再不能放过韩风! “你当然知道我要做什么?”韩风嬉皮笑脸地贴上来,骆嫣后退两步,忽地笑了,“你为什么要打荣瑞呢?他又没有招惹你。” 韩风顿了一下,恨恨道:“这话怎么说呢?我何时打过人了?快过回来让我抱抱。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韩风朝骆嫣扑去,若说那次在茗香苑韩风对骆嫣动了心,那这次韩风是打定了主意要报复骆嫣。荣瑞跟他的女人有染,韩风不要的女人也不能让别人染指。他要报复荣家的女人,今天看到骆嫣,正是下手的机会…… 骆嫣早有防备,闪身到了床边。韩风笑了,“小美人,你这是在挑逗我呀!好。我就跟你玩玩!”韩风再扑向骆嫣,一下扑了个空趴在了床上。 骆嫣站在他身后看着,韩风坐起来,嘴角又泛起淫笑,“来,别让爷累着就不好玩了……保证让你舒服……” 骆嫣就那样定定地看着韩风,看得韩风有些发毛。韩风起身伸手去拉骆嫣的手,骆嫣突然凝神静气,沉声道:“去桌边把你做过的坏事全写下来。” 韩风像突然被人灌了迷药一般,机械地走到桌边坐下,提笔写了起来…… 骆嫣伸手拔下发簪,等韩风写完,抓住他的食指刺了一下按在纸上,墨色的韩风二字上顿时有个血印。 “你可以走了。”骆嫣拔下门栓看着韩风出了门,急忙抵上门上了锁。骆嫣靠在门上心里怦怦直跳…… 第二天一早,何昆仑拿着骆嫣递给的信,看完大吃一惊,“真没想到韩风是这样的人!亏我还把他当兄弟看待……” “我想把这个罪供送去刑部,韩风殴打朝庭命官,可以让他做牢!”骆嫣面色沉静,冷冷地道。她不想对韩风再仁慈,这个危险的男人必须要让他得到惩罚。 “你是怎么得到这个的?”何昆仑起了好奇,按说韩风也是行走江湖的老手,不可能自己写这样一封罪状陷自己于牢狱之境。 骆嫣早有预料,“我从家父的医书里看到过读心术,所以小试了下身手。没想到竟然可以让人自动认罪。可惜那些医书都烧了……” “啊!竟有这种事!医生烧了真可惜,不然我都想瞧瞧。”何昆仑颇觉神奇,“那以后有什么江湖难解之谜案,只要用你的读心术不就成了,说不定你还成了女神探了!”何昆仑哈哈笑了起来。 骆嫣可哪有心思笑,“韩风把耶律青柠卖到临安青楼了,他没写卖到什么地方……我虽与耶律青柠并无交情,但总觉一个女子被卖去那种地方甚是可怜,若能把她救出来最好。” “你先去给荣瑞捎个信,他是原告,这样刑部才能立案。这份供状我交去刑部……你还是不要参与进来,姑娘家去公堂总归不好。至于你说的那个耶律姑娘,恐怕官府也管不着,奴婢买卖自由,韩风有权力处置她……” 骆嫣点点头,“有劳何小爷了!”没想到何昆仑想的周全,骆嫣不禁佩服。两人出了状元楼,叫了两辆马车,分头出发。 骆嫣的马车不一会功夫就到了李府……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二章花楼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韩风没想到纵横江湖十几年,从来都是他欺负别人,今儿却栽在一个小女子的手里。【ㄨ】直到公堂上的大老爷问他可认罪,把供状递给他看时,他还没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他的记忆还停留在状元楼的床边与骆嫣嬉笑的样子…… 总算除去耶律青柠那个狐狸精了!骆婵很高兴,扶荣瑞坐上马车回到李府。青儿说骆嫣和玖儿已经走了。“怎么不留她们多呆一会?” “奴婢留了,可是二小姐说还有事……” “她能有什么事!不过是等明天下午她相公从考场回来吧!”骆婵喃喃道。此时她高兴的心情很希望能与骆嫣分享,她要让武夫人看看,是她们姐妹帮荣瑞出了气…… “行了行了,总算是恶人有恶报了。明儿咱们就回扬州去。”武夫人圆盘满月的脸上堆着笑。何昆仑已经把铺子钱全付给她了。这回在京城再没什么可操心的啦。 “明天就回去?可春娘的事还没了呢?”骆婵以为自己听错了,武夫人叭叭地跑到京城,不就是要替荣春娘作主的吗。 “老爷说了,春娘的事急不来,玉钏那个小蹄子不是才有两个月身孕吗?要收拾她的日子还多着呢!冬节一过慕海就要随御史出使辽国,这一去就是数月,还愁找不到机会收拾那贱人!” 武夫人望了一眼靠在床头的荣瑞,“你呀!那个韩风说你和他女人……总不会是空穴来风……好自为之吧!回去后要和骆婵好好过日子……真叫人操心!”武夫人撩了帘笼出门。 骆婵接过青儿捧的热茶端给荣瑞,荣瑞张了张嘴,嫌烫又递给骆婵,一双肿成桃子的含水桃花眼翻了翻,掀开被子又躺倒床上。 今天在公堂上,荣瑞才知道韩风暗下毒手是因为耶律青柠的事。荣瑞咬死不认识耶律青柠,也不认识韩风,只说是韩风误会他找错了人,若是韩风的女人和他人有染一定是另有其人…… 骆婵在公堂外听着,心里不住地冷笑…… “相公好好歇着。我去看看我妹妹。这次多亏了她来报信。不然你这满身的暗伤都不知是被谁打的……” 骆婵坐着李府的四角红缨马车到了状元楼,青儿扶她下车。骆婵仰头望着状元楼的招牌,三个金漆大字龙飞凤舞在阳光下闪着金光。 荣玘那呆子准保考不上!骆婵心里暗忖,她知道只有第一场考上秀才的学子。第二场才能再考进士,进士及第前十名,才能殿选成为天子门生,那前途是不可限量的!荣玘一个呆子哪有那个命! 荣珏那么聪明的人不也才中个进士,今年连殿选资格都被取消了。明年能不能有机会还未可知。除非荣二老爷的罪名得以洗脱…… 荣瑞学业无成不思进取,靠着三叔荣永禧捐让的一个小官职,至今还是七品芝麻官。骆婵心里暗叹一声,转念一眼荣玘和荣珏还不如荣瑞,心里又稍稍好受了些。 “二位客官是吃饭还是住店?” 骆婵侧了侧身子用绣帕掩在口鼻,青儿忙说:“我们是来找人的,这里有位扬州来的骆嫣姑娘吧!” “有,有啊!不过她刚刚和我们少爷出去看铺了。” 骆婵忍不住问看什么铺?小二甩了甩肩上的白抹布笑道,那我们小的哪会知道呀! 骆婵讨个没趣,转身上车。 “小姐咱们这就回去吗?” “回去干嘛!咱们也去看看。骆嫣看的是什么铺。”骆婵知道何昆仑手上的铺子肯定是武夫人刚刚卖给他的铺子,便让车夫顺着状元楼前的长街走。 “二小姐怎么想起看铺子呢?她要做生意吗?”青儿今儿见骆婵神情愉悦的样子,也不免多嘴几句。 “她们沐熙园那个穷样哪有钱开铺子!看铺子不过是闲得发慌没事干罢了。你看仔细了,别错过了他们的车马。”青儿应着,掀起车窗的帘子朝外望去。 骆嫣从李府回到状元楼,提笔画了几个花样子,想着铺子的事越发地坐不住了。虽然何昆仑答应她随便选铺子,可是能入眼的又大小合适的铺子也没几间。何况还担心原来的铺主不肯搬走……正思虑着,何昆仑竟回来找她了…… “骆姑娘真有眼光,这两间铺子开间宽敞。走过路过的人都不会错过……”何昆仑以自己的经验给骆嫣讲选铺子的门道。骆嫣听得认真,何昆仑回身看到祝嬷嬷望他的眼神,突然意识到自己又说错了,忙笑道:“哎呀荣家三奶奶。看我这记性,嬷嬷提醒过还是忘了称呼。” 骆嫣笑而不语,祝嬷嬷倒造个老脸通红。 “好了,言归正转,若是三奶奶选中了这间,我就帮你定下来。其他的地铺我都一起卖给了一个人,这样我明儿一早就可以回扬州了。” “好,我就要这间。价格方面……” “价格好说,你慢慢给也成!” “看来何兄是归心似箭,我也不犹豫了,一会回去就把契约定了。” “一言为定!” “只是这片地都重新归了主人,这个照花楼是不是还要继续开下去?”骆嫣望着三层朱漆飞檐的照楼花,这个终归还是她心里的一个结。 “这个我也不能肯定,全看新主子是怎么想的吧!”何昆仑也望着照花楼,这里离状元楼虽近,又是何家的地头,何昆仑却从未上去过。 “走吧,早点把事了了,明天相公考试回来,我们就尽快赶回扬州准备,希望能在冬节前开张。” 两人马车一前一后往状元楼去,一辆金缎四角红缨的马车与他们的马车擦身而过。 青儿撩着车窗帘子手有些酸了,吧嗒一声车帘掉了下来。青儿又抬起酸软的胳膊去撩车帘。 “行了,我自己看吧,找不到骆嫣也不要紧,现在我又不想看到她了。”骆婵侧身撩起身后的车窗帘子,照花楼红漆雕花的门柱映入眼帘。 花枝招展的老鸨送两个客官出门,又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扯着其中一位两撇胡子的华服男子娇声道:“上官大爷可一定要来噢!咱们临安,我这照花楼可是头一份有西域姑娘的地方,错过了怕是再难等第二个了。 这位西域美女身有奇香,我是要找位贵人为她梳拢专宠的,错过了明晚,被别人得了去,上官大爷到时可别愿我没事前告诉您……” 骆婵身子一震,西域美女她到今天也只见过耶律青柠一个! 今天在公堂上听韩风的供状说,韩风因耶律青柠和他人有染,把耶律青柠卖到临安青楼了。当时荣瑞身子一抖,骆婵看得清楚。骆婵心里高兴,贱人就得让她贱到骨子里,被千人骑万人睡!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三章好奇 密闭了三天的考场大门终于打开了,考生们蜂拥而出。 “靠后靠后!”门前警戒的差官不时推挤涌到门前迎候考生的人流。 骆嫣躲开人群,远远地站在墙角张望。她知道以荣玘的性子肯定最后才出来。果然,差官准备关门时,荣玘才和郁尘相携着出来。 “三爷!三爷出来了!”玖儿兴奋地喊道。 “都看到了,看你急的。”祝嬷嬷拍拍玖儿的肩。 骆嫣快步迎上去,“相公,你总算出来了!”骆嫣挽住荣玘的手臂。“还顺利吗?” 荣玘正要说话,郁尘抢话道:“饿死了,咱们赶紧的去吃好吃的。考完了就是胜利,至于考得好不好,另说。想那些劳什子没什么鸟用!” “好,这就走!咱们吃坛子鸡去。”荣玘甩开郁尘紧拉着的手臂,笑望着骆嫣,“娘子这两天可好,怎么脸都瘦了一圈似的。” “……昨儿看好了一间铺子,时间比较赶,就没等相公回来商量,我已经和何昆仑把地契签了,一会你过去瞧瞧,看那间铺子合不合适?” “娘子这么聪慧,办事不会差的。” “嫂子这是先斩后奏!地契都签了,合不合适的也变不了了是不?” “你呀!这张嘴像个丫头似的。娘子办事我放心,我们家全是娘子当家。她说怎样就怎样!”荣玘拍了郁尘一巴掌。 玖儿和祝嬷嬷忍不住都笑了起来。骆嫣有些尴尬,“郁尘说得的没错,我这次确实有先斩后奏的嫌疑……” “娘子当家,百事兴旺!走,先吃饭去。”荣玘揽住骆嫣的腰。眉眼里全是笑意。 “嫂子我也就是那么一说,全当玩笑,嫂子千万别怪罪我啊!不然荣玘兄得恨死我了……”郁尘嘿嘿笑着,又挽起荣玘的手臂。 骆嫣见荣玘笑望她的眼神里全是宠爱,觉得心里暖暖的。本来选那个铺子她也没什么十成的把握。荣玘这么说,这份信任让她顿时觉得自信了许多。 一行人朝状元楼附近的一间挂着七彩宫灯的食肆走去…… “老板有什么好吃的都端上来!”郁尘是真饿了,刚刚坐定就朝掌柜的喊道。“这三天就没吃到一顿可口的!在那方寸之地又吃又睡。巡视大老爷一遍遍地过来查看。搞得我心肝都要跳出来了……真是把我憋屈死了。” “我相公都没说苦,你怎么这么抱怨呢!”骆嫣打趣郁尘。 郁尘摇头叹气,“我哪能跟荣玘兄比呀。他不是一般人啊!书院的先生都说他资质过人,将来成就非凡,我只要能中个秀才,也就了了我爹的一桩心事。将来我的孩子说出去我爹是个秀才也算有脸面……” “不知是哪个说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不要成亲……现在倒要当起孩子的爹了!哈哈……” “荣玘兄,我生气了!我一直觉得你大智若愚。却原来喜欢记人说话,不带这样的!”郁尘嘟起嘴,手握空拳敲打荣玘。 “相公说错了,我替相公赔礼行了吧!快点吃菜!”骆嫣夹了一只卤水鸭脚放到郁尘的碗里。“这还差不多!嫂子是得多管管荣玘兄……”郁尘嘿嘿笑着伸手抓起鸭脚啃了起来。 “瞧他说的。我哪有管着相公了。” “别听他的,娘子也吃。”荣玘往骆嫣的碗里夹菜。 “荣玘兄咱们等放榜了再回扬州呗?我总觉得不放心,那个罗侍郎根本都没关照我一下。我怕我爹白花钱打点了……” “要等到放榜才走恐怕不行。我们刚定下铺子,还得赶回去整理开店的货品。这次来我都没时间去书院瞧瞧我弟弟。” 骆嫣想起两年多未见到弟弟骆秭年。不免有些伤感。骆嫣出嫁时骆秭年特意捎来骆嫣喜欢的诗册做贺礼,骆嫣当时就感动不已。这次到京城,骆嫣一心想把铺子的事落实,根本无暇去想旁的事…… “不如咱们明天看看秭年再回扬州?”荣玘对这个未见过面的小舅子很好奇,偶尔听骆嫣提起,话语里满是赞赏和喜爱。 “还是不了,等咱们新铺开张,再请弟弟过来一叙,那样时间也宽裕。这段时间秭年怕是也忙着先生布置的功课,就快冬假了。” 荣玘点点头,“娘子说得也是。” “小二,快点备些吃食,越快越好!”人未到话先撞了进来。 食肆门外进来三位壮实男子。三人坐在骆嫣桌子不远,说话声如洪钟,也不避人。 “大哥一会你先上,我和三弟身上的银子全都给你撑场面,我就不信那妞看见那么多银子会不喜欢大哥。”稍瘦一些头发枯黄的男子,献媚似的笑望着坐在中间的虬眉壮汉。 虬眉壮汉身上穿着锦缎华服,紧紧箍在身上就快爆裂开来。强壮的胸口一起一伏,似憋着气。 “二哥这话说得欠妥,就凭大哥一表人材,那妞见了大哥还不得自动地脱裙侍寝,哈哈……”一脸络腮胡的男子拍着桌子,“小二快点,怎么还不上菜。一会照花楼的投筹大会我们就赶不上了。” 骆嫣听到照花楼名头不免看了那三人一眼,三人高眉深目,说话时双唇翻起,拖着一丝奇怪的尾音,虽穿着锦袍束带,却不像是本土人士,倒有些西域特征。 “娘子怎么了?”荣玘顺着骆嫣的目光望向那三人,耳畔听到三人的一言半语,不免疑惑,“投筹大会不知是什么东西?” “那几个人应该是西域人。投筹大会我也没听说过。”骆嫣起了好奇。 “荣玘兄这么好学,不如我就来给你解释一下。”郁尘放下筷子,压低了声音在荣玘耳边叨叨起来。 “耳朵被你说得痒死了,这种事有什么不能给我娘子听的。”荣玘推开郁尘。 “那我就说了啊!”郁尘清了清嗓子,“投筹就是吧……”郁尘刚刚张嘴,就听那三个壮汉嚷道,“行了行了,我们包起带走。”三人伸手把小二端上来的大块牛肉用油纸包了,起身出门。 那个被称作大哥的壮汉沉声道:“你们听好了,一会看情况等我口令再动。我就不信若真是耶律青柠那个贱人,这次还拿不住她!” “是,听大哥的!”三人匆匆出门,带起一股寒风。 “耶律青柠!”骆嫣怔了一下。 “娘子认识?” 骆嫣点点头,告诉荣玘耶律青柠是西域女子,本来在扬州,现在被人卖到临安了,恐怕就在附近的照花楼。 “娘子的意思是想救那位西域姑娘?” “……我只是觉得那样一位姑娘因为遇人不淑,落得在青楼卖笑,于心不忍……” “瞧你们两个真婆妈!我也不解释什么投筹大会了,既然有现成的投畴大会,咱们就去看看呗。”郁尘拉起荣玘,对骆嫣道:“那种地方都是男子出入,嫂子不如在状元楼等着,容我带荣玘兄过去长长见识再回来。” 玖儿不乐意了,“我们小姐可以改穿男装。瞧热闹干嘛只让三爷去。” “我和相公一块去。”骆嫣拉着荣玘往状元楼去换男装。 “哎!你们说走就走,等等我!”郁尘见骆嫣和荣玘出了门,正要去追,店小二急忙跑过来说饭钱还没给呢!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四章梳拢 骆嫣换了一身荣玘的衣服,虽然有些大,还是难掩出众的样貌和气质。荣玘拉着骆嫣左右瞧个没完,满脸都是欣赏的神情。 郁尘看不下去了,“快走吧!去晚了,该不让咱们进门了。嫂子换了男装一会要是让人发现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知道了,我会护着娘子的!” “又不是第一次穿男装,我会小心的。这个不用担心!”骆嫣嘱咐祝嬷嬷和玖儿留在状元楼收拾一下,明儿早上就可出发回扬州了…… 三人坐上状元楼的华盖红轮车到了照花楼前,刚一下车,迎客的两位花枝招展的姑娘靠了上来,“三位公子是来找相熟的姑娘还是来参加投筹大会的?” 骆嫣隐在荣玘身侧没有作声,荣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郁尘顿了一下,昂首朗声道:“当然是来参加投筹大会的,有热闹岂可错过!” “公子们来得真巧,我带你们去。”说话的红衣女子纤腰不盈一握,眉眼虽然平淡,身姿却袅娜如柳拂风。 进了照花楼大门,里面竟别有洞天。外面只看到照花楼三层朱漆四角飞檐,却不知照花楼里楼外有楼,庭外有庭,曲廊流水,假山花树,竟比永禄楼的园子都不差几分。 抬眼望去,朱漆红柱拢着的一间间雅阁更是别致珑玲。偶尔敞着门的雅阁里,可以看到精致的书画屏风;青漆木纹藕节拱脚的长桌上搁着古琴;四方的竹木密织托盘上,一只青秞荷花壶,几只点彩荷花杯闪着莹润的光泽…… 一间雅阁的门开了,出来一位翠衫女子差点撞上郁尘。翠衫女子望着涨红了脸的郁尘咯咯笑着跑开了。半敞的门里,飘来缕缕幽香。 郁尘探头看了一眼。垂着帷蔓的轻纱后有一雕花方角柜,柜上的镂空花樽香炉里正燃着沉香屑…… 郁尘啧啧咂嘴,“这么多年可真是白活了!这种地方竟如此美妙,难怪文人骚客、达官贵人都爱往这里跑。荣玘兄啊,这就是人常说的温柔乡吧!” 荣玘笑着拍了拍郁尘的后脑勺,“话多,快点走吧!”红衣女子回身掩嘴笑道。“这位公子说得不错。咱们照花楼在临安是顶顶有名的,但凡名门世家的公子、爷们没有不来照花楼看看的……” 骆嫣拉了拉荣玘的袖子,“这种地方可不准来!”骆嫣虎起脸蛋。荣玘笑了。“娘子放心,咱们这次来不是要看你说的那个西域姑娘吗?虽不知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即便帮她给家里捎个信也是好的。” “相公说的是!”骆嫣悄声道,这才展了笑颜。照花楼让郁尘惊艳,当然也让骆嫣吃惊不小。没想到世上真有如此让人心神迷荡的所在。当真是天上人间温柔乡……骆嫣忽地想起上一世荣瑞不正是身陷温柔乡难以自拔引火烧身的嘛!难道是因为耶律青柠? 骆嫣打个冷战,荣玘握了握骆嫣的手。用探寻地眼神望着她。骆嫣轻声说我没事。 “就是这里了,几位请进去吧!里面会有人招呼各位的。”红衣女子娇笑着扭身走了。 眼前一道拱门,郁尘犹豫着不敢推门。荣玘上前一步推开门,骆嫣紧跟着进门。 眼前顿时一片红光流茧的感觉。一楼是个大堂。装饰得喜庆富贵,比豪门喜堂不差分毫。大堂里已经坐满了人。大堂一侧的木梯绕了三折通到二楼的一排雅阁。 一个青衫小姑娘挎着个细口的篓子,慢声慢语地道:“三位公子到这边换筹码。十两银子可以兑换一个筹码……” 骆嫣赶紧拉了拉荣玘的手臂。冲着荣玘摇摇头。荣玘会意,和青衫小姑娘说我们不换筹码。青衫小姑娘奇怪地望了望荣玘和骆嫣。最后盯在郁尘身上,“公子们在门前应该和绮绯姑姑说过是来投筹的吧,不然绮绯姑姑不会带你们来这里。” 骆嫣和荣玘齐齐望向郁尘。郁尘的脸顿时绿了,冲荣玘和骆嫣直翻白眼,“你们,哎!算我倒霉!”郁尘讪讪地伸手在口袋里摸了好半天,“给我先换五个筹码,不够一会再换。” 青衫小姑娘撇撇嘴,从细口篓子里摸出五个金灿灿的角子递给郁尘。指了指离楼梯最远的靠墙边的位置让他们过去坐。 “你们两个坏蛋,刚刚吃饭我掏了四十多两银子,这会又让我掏银子。我刚才没带银子出来,身上就剩这么多了。” 荣玘笑道:“你不是说这里是温柔乡吗,花点银子做个温柔梦不是挺好!” “你,我算是认识你了,又来记我的话!”郁尘气得咬牙状。邻桌的人让郁尘不要吵,一会美女就该出来了。那人看了一眼荣玘他们身前桌上,摆的五枚金角子,不由得露出一丝鄙视的笑。 “这个金角子倒是有趣,不会是金子做的吧!”骆嫣捏着金角子反复研究着。荣玘俯在她耳边轻声道:“娘子不会是想偷偷揣在口袋里吧?这个肯定不会是金的啦,哪有用金子换银子的道理!” 骆嫣脸腾地红了,怪恁地看了荣玘一眼,放下金角子。 大堂里忽然响起一片喧哗,“出来了!迪丽娜娅姑娘出来了。”大堂里的男人们都站了起来。 骆嫣也拉着荣玘站起来朝楼梯方向看去,只见二楼的扶栏边,站着一位穿着樱红霓裳的女子。女子脸上遮着轻透的红纱,挺翘的鼻翼翕动着,轻纱忽闪之下,两片红唇若隐若现。披散下来的乌亮长发,衬得肌肤更加欺霜胜雪。 迪丽娜娅的深邃眼眸定定地俯视着一楼涌动的人群。 “迪丽娜娅?不是耶律青柠!”骆嫣望着楼上的霓裳女子,离得太远,一时也看不清她的模样。 “静一静!”花枝招展的老鸨站在迪丽娜娅身旁,“今儿是我们迪丽娜娅梳拢的日子。不知是哪位公子爷有福气能抱得美人在床……” 老鸨故弄文雅。“人都说美女就该是明眸善睐、肌如凝脂、温香软体……可惜这些词都不足以形容咱们照花楼的姑娘,更不能形容迪丽娜娅的半分姿容。她是国色天香中的绝色……” “别啰嗦了,快点吧!我要迪丽娜娅……”底下人等得不耐烦了。 骆嫣看见那个起哄的壮汉正是刚刚在食肆吃饭的老三。他身旁的大哥正一瞬不瞬地望着楼上的迪丽娜娅……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五章飘零 老鸨扭着腰枝,干笑几声,“看来各位爷都等不急了,规矩大家都知道,谁出的价高谁就可以替迪丽娜娅梳拢。现在就开始吧!起价10个金角子,每次加价10个金角子……” “这,这不是逗我玩嘛!”郁尘摆弄着桌上的五个金角子,满脸气愤。他倒不是想得梳拢的权力。只是连起价的金角子都不够,明显是那个青衫小丫头在捉弄他。 “别气了,她在那呢!你要不服就去找她评理去。兴许现在还能要回你的五十两银子。”荣玘指了指不远处。 郁尘当真顺着荣玘指的方向朝那个青衫小丫头挤过去。 “相公,你看那个迪丽娜娅是不是有点不对劲?”骆嫣一直望着站在围栏边的佳人,她静静的样子仿似全身无力柔若无骨,若不是身后的两个小丫头挽着她的手臂,只怕她站立不稳。 荣玘皱了皱眉头,显然他也看出了迪妮娜娅的异样。 这时大堂里的叫价声此起彼伏甚是激烈,没人注意到荣玘和骆嫣说话。荣玘拉着骆嫣朝楼梯前面挤去…… “这位爷出1000个金角子!1000个金角子!还有叫价的没?”老鸨有些激动,盯着楼下叫价的两撇八字胡的男子,脸上的细肉都不停地颤动起来。 大堂里突然静了下来,要知道投筹不中,兑换的金角子是换不回银子的。只能在照花楼把金角子用掉,照花楼的姑娘虽好,可也不值得出过万的银子去折腾! “1000个金角子!第三次,再没人加价,迪丽娜娅就归上官大爷了。”老鸨举着手里金光闪闪的秤杆。慢慢走下来就要送到那位八字胡的上官大爷手里。金秤杆当然是用来挑起迪丽娜娅面妙的…… “慢,老子出1010个金角子!再多了没有,谁要是再跟我争,看看我这命值多少金角子!”锦袍壮汉一手拍在桌上,面前堆的金角子被震得跳了起来。 老鸨的脚下一软差点摔倒,她见惯了各色男子,今天来的三个西域壮汉显然出乎她的意料。这三人第一次来照花楼。摆明了是奔迪丽娜娅来的。三人是什么来历。老鸨一时也摸不清。但桌上的金角子是实实在在的…… 上官大爷回身看了一眼壮汉,壮汉浓眉下的深眸射来一股凌厉之气。上官大爷打个冷战,知道碰上个不好惹的主。他有钱。却不想为了个女子和人拼命。“这位兄弟好眼光,大爷我见多了美女,就不在乎这一个了,让给你了!” “算你识趣!”壮汉身边枯黄头发的男子撇嘴一笑。 上官大爷顿时兴趣全无。冷着脸挤出人群径直出门去了。老鸨赶紧朝身旁的红衫女子使个眼色,红衫女子会意急忙追了出去…… 大堂里的人都静静地等着揭面纱的仪式。花了许多银子,总得一睹芳颜才是。老鸨捧着金秤杆,“大爷怎么称呼?梳笼了我们照花楼的姑娘,就是我们照花楼的恩客。就好比我的女婿……” “边拉呆着去!”虬须壮汉抢过金秤杆推开老鸨。“大哥,快去撩开那娘们的面纱,看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老鸨一个趔趄被身后的男子伸出的咸猪手给扶稳了。“大爷可得怜香惜玉啊!我们姑娘娇嫩!” “放心。我帕尔哈提一向懂得疼女人!”壮汉挤过人群,上了楼梯。 迪丽娜娅听到帕尔哈提的名字浑身颤抖起来。本能地朝围栏走近两步靠在了围栏上。她面上的轻纱不停地飘忽,显然她的呼吸急促。她盯着一步步走上楼来的帕尔哈提…… 骆嫣和荣玘挤到了楼梯下,抬眼望着围栏前的人。“他们一定认识!”骆嫣看出了迪丽娜娅的紧张,不,应该是恐惧才对。迪丽娜娅的眼里露着惊恐。 “快点掀开面纱啊!老子花了大价钱一定得看看她的脸。”大堂里响起起哄声。 “可怜我的五十两银子打水漂了啊!说是让我选个绿头牌的姑娘侍候……我还没成亲,侍候个毛呀!”郁尘满脸委屈地挤过来,张嘴就是一通叨叨。 “嘘!”荣玘止住郁尘,将他拉到身前,郁尘靠在荣玘胸前,委屈的脸才有了笑意。 帕尔哈提一步步近了,他手里的金秤杆有些不稳。 骆嫣比迪丽娜娅更紧张,她怕迪丽娜娅面纱后是耶律青柠的脸,万一是耶律青柠,她和荣玘又能做些什么? 如果不是耶律青柠,真要与那壮汉同房,光看他的架式就让人替这柔弱女子捏一把汗…… 荣玘握着骆嫣的手,轻声说,“别担心,若真是你说的朋友,咱们可以救她出来。” “真的?”骆嫣握紧了荣玘的手,她一路走来,都没想出什么法子。 “怎么救?”郁尘回头望着荣玘晶莹的目光,楼梯上悬挂下来的一串明纱宫灯刚好拢在荣玘头顶,荣玘的脸罩在明净的光里,竟有异样的神韵。郁尘突然像看见了神一样,眼睛里全是崇拜的目光。 “保密!”荣玘继续望着楼上的动静。 “快点!别磨蹭!”显然楼下的人比楼上的人更加急不可耐。正是所谓皇上不急太监急!帕尔哈提将金秤杆伸到了迪丽娜娅的脸旁,正要去揭她的面纱。 迪丽娜娅靠在围栏上的身子突然向前倒去,一道红影从楼上闪下来,“嘭”地一声掉到地上。“啊!”大堂里的人惊得叫了起来,挤在前面的人纷纷向后躲去。 老鸨吓得花容失色,哎哟叫着站立不稳颓在椅子上。 荣玘拉着骆嫣快步朝迪丽娜娅走去。 地上漫开一朵血花,迪丽娜娅的面纱飘然落在一边。骆嫣惊道:“耶律青柠!” “青柠!”帕尔哈提从怔神中反应过来,俯身看见楼下躺在地上的人,他惊呼一声,急忙从楼上噔噔跑下来,抱住耶律青柠。“你为什么要死呢!” “大哥,是不是这贱人?”壮汉的两个兄弟走过来。 “滚!” 帕尔哈提眼里起了雾,晃动着耶律青柠的身子,“你知道我找你多久了吗?你和那个汉人跑落得今天这个地步!……可是你为什么要死啊?你可以跟我回西域去……” 耶律青柠缓缓睁开眼睛,嘴角露出一抹轻笑,她抬眼看见骆嫣,艰难地招手让骆嫣过去。“青柠姑娘,你为何想不开呢!我和相公正想办法救你……” “不必了!我的心,早死了。”耶律青柠喘着气,费力地看看荣玘又看看骆嫣,“我很,羡慕你,有人真心爱你,疼你!你一进来,我就看见,你们,一直拉着手……我一直,渴望,得到这样的爱,可是,怕再也不能了……”耶律青柠的声音渐渐微弱,直到没了动静,一深邃的眸子静静地盯着楼顶,似要看穿无尽的苍天,为何不能给她一份完美的爱情……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六章娇羞 回扬州的路上,荣玘揽着骆嫣的肩,闭目养神。郁尘的心却静不下来。“那么漂亮的姑娘就那样死了好可惜!”郁尘手里摆弄着一片梧桐的枯叶,“嫂子,你说青柠要是和那个帕尔哈提回西域过日子不也挺好的吗?为毛想不开呀!” “每个人对生活的感受不同吧!你觉得好,她未必觉得好!”骆嫣若有所思,耶律青柠就是受不了帕尔哈提的粗鲁和残暴才和韩风私奔了。没想到遇人不淑,韩风也不过是情场浪子,不系之舟……再遇到桃花泛滥的荣瑞,只能说耶律青柠所托非人,注定是个悲剧! 郁尘拍拍荣玘的手臂,“别睡了,说会话呗!你还真行,竟把那个老鸨治了罪!”郁尘掂了掂袋里从照花楼退回来的银子,总算心里平衡了些。 “相公累了,还是让他好好睡会吧!为了你那五十两银子,他昨夜忙着写状纸,大清早就去鸣鼓堂帮你告状。” “他才不是帮我呢!他是帮那个青柠姑娘鸣冤。不过他怎么知道青柠姑娘不能买卖呢!他真是太神了。”郁尘揪着荣玘的衣袖不放,非要荣玘说个明白。 荣玘睁开眼睛,甩开郁尘的手,“这有什么神的,你只是不用脑罢了。耶律青柠是西域姑娘,和韩风私奔到扬州,并不是卖给韩风,耶律青柠是自由身,寒风把她卖给照花楼,就是私贩人口。明白了吗?” “难怪官爷罚了照花楼的银子,又给韩风加了罪,这回他要吃上一年半载的牢饭了。”郁尘恍悟。复又皱眉道,“再多等两日多好,后儿就放榜了,也不知咱们能榜上第几名?” “第几名都不重要。考完了不后悔就成!”荣玘又闭上眼睛靠在厢壁上。 骆嫣朝郁尘比个嘘声,郁尘刚要说话又咽了回去…… 天色暗了下来,马车到了扬州境内岔路口。荣玘和骆嫣转去第二辆车和玖儿、祝嬷嬷同车。望着郁尘的马车嗒嗒朝东驶去,他们才朝西往染坊去…… “可把你们盼回来了。玘儿考得怎样快给娘说说……”江夫人听锦鸳报信说荣玘和骆嫣回来了,急忙迎出门口,拉着荣玘的手就问个不停。 “一切都好,咱们进屋里说。娘子怕冷,这一路上也辛苦了。” “好,好!我让全嫂再添几个菜,不知你们提前回来。还以为要过两日呢!”江夫人欢喜地进门安排去了。 荣永禧刚从染坊出来,洗过的手上还沾着水滴。看见荣玘也忍不住去位他的手。“这次的试题难不难,知道是哪几位大人阅卷吗?” “不难,阅卷的大人我不认识,不过督办的大人是七皇子和十一皇子。” “噢!怎么皇上派皇子督办,看来这次秋试皇上很是重视呢!”荣永禧喜上眉梢。 “十一皇子是相公的师兄赵伯琮!”骆嫣笑道。她看出荣永禧对荣玘这次考试非常重视,给他吃颗定心丸。不论谁批阅试卷,有赵伯琮督考肯定能保证考试的公正。只要尽力了,就不遗憾。 荣永禧正要坐下,一听十一皇子是荣玘的师兄,惊得跳了起来。“什么?这不会是真的吧!” 荣玘和骆嫣都笑了,“皇子是皇子,我是我,该怎么考还得怎么考,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那是,那是!”荣玘如此淡定,不免让荣永禧有些汗颜。父子俩又聊了一会。江夫人招唤吃饭了。大家聚到新搭的宴息处热闹地吃了一顿晚饭…… 回到房里,骆嫣一眼就看见屋角新立了四扇织锦屏风,屏风后是一个椭圆漆花的香木桶。 “这是夫人给新添置的,就盼着你和三爷快点回来用呢!奴婢这就和玖儿烧水去。”锦鸳顽皮的嘟起脸蛋朝骆嫣笑着。 骆嫣望着木桶。不觉脸上一红,很明显这个木桶可以坐两个人。江夫人是有意为她和荣玘置下的合欢鸳鸯桶啊!荣玘秋试一完,江夫人就盼着抱孙子啦…… “娘子快来呀!”荣玘坐在木桶里招呼骆嫣。“你先洗吧!我一会再洗。”骆嫣找出荣玘的内衣搭到屏风上。“衣服搁在这了,你一会自己换上。”骆嫣说着突然觉得手上一热,荣玘从屏风后拽住了她的手。 “怎么害起羞了?”荣玘把骆嫣拉到身旁。骆嫣不敢看荣玘的身子,脸上不由得滚烫。自从荣玘去南山书院学习以后,骆嫣因有孕在身又随后小产,她和荣玘便没再同房,一晃将近两月,这时猛地赤祼相见,骆嫣的心怦怦跳个不停。 “快进桶里,小心受凉。”骆嫣将荣玘往桶里拉,脸却侧向一边。 “暖炉里的火正旺,屋里这么热,不会受凉,我帮你解衣衫。”荣玘伸手要解骆嫣的衣衫,骆嫣扭身自己动手褪去衣衫。 “洞房那日也没见你这么害羞?”荣玘呵呵笑着坐到木桶里。 “你怎会记得新婚洞房的事?”骆嫣脱衣滑进木桶里,荣玘的腿拢起她的双腿。骆嫣这时才抬眼望向荣玘,荣玘的眼神闪着莹光。 “不知怎地,最近过去的事都一幕幕地出现在脑海里,那么清晰,仿似昨天才发生一样……” 骆嫣想到新婚那日自己的心情,不免莞尔。 “你还笑!你当时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傻子,才长舒了一口气?我看到你偷笑了。我去看床围上的雕花,你就脱衣爬上床躺下,嘴角挂着轻笑……” “才没有,我哪有偷笑……” 荣玘欺身过来,捧住骆嫣的脸,眼神定定地望向骆嫣眼睛深处,“娘子!” “嗯?”骆嫣见荣玘一本正经的样子,已忘了彼此赤祼,专注地盯着荣玘的眼眸。 “我要让你幸福!” “啊!”骆嫣话音未落,荣玘滚烫的唇就压了下来。骆嫣突然觉得唇齿不安分起来,柔舌也活跃起来。她从来没有像今晚这么渴望去探寻荣玘的那处甜蜜所在…… 木桶里的水起伏着,不时溅到桶外,骆嫣抓着桶壁轻哼一声,才缓过一口气,“相公,水凉了!” 荣玘起身给骆嫣披上棉袍,拦腰抱起放到床上。“我娘特意给咱们添这个新浴桶,咱们可不能辜负她呀!” “相公好坏!”骆嫣不胜娇羞的样子,揽着荣玘的脖子,两人裹进锦被里…… (未 完待续 ~^~) 第二百二十七章喜报 染坊西边本就有几间石头砌的房子,冯天垒才来扬州没几天,就把几间石头房子收拾成了工坊。又马不停蹄地和养父母把江都工坊干活的家伙搬了来。 等骆嫣从临安回来时,冯老板已经在工坊开工了。冯天垒把按照骆嫣所绘花样制的三个金缠枝玉瓶呈上来,荣玘迫不急待地拿在手里把玩。 “娘子这花样绘的好,正好盖在玉瓶的这块瑕疵上,整个瓶子通透夺目,镶嵌工艺也更进了一层……没想到娘子竟能说服冯老板全家都搬来扬州!” “小人要感谢荣三爷和三奶奶给我们这个机会,三奶奶不把我们当下人看,还许我们工坊分红,小的一定尽力把这个工坊做好。” 冯天垒至今还不敢相信,江都的两间阴暗小作坊竟能搬来扬州这么大的工坊,不但管吃管住,干得好还能有分红奖赏,这比起以前只帮人打打首饰不知要好上几百倍。 骆嫣道:“京城的铺子已经定下了,开张需要更多的货品,这几日咱们都辛苦些,我和相公会绘一些花样,咱们一起商量着做出来。你先回去把要用的工具修整修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冯天垒连忙点头,弓身退出门去。 “金缠枝玉瓶还可以再改进些,除了裂纹瓶上镶金,还可以在用好瓶子上浮刻雕金,这样更华美珍贵……” 骆嫣连连点头,望着荣玘眼里起了崇拜。若不是当初荣玘临时起意制了金缠枝裂纹玉瓶,只怕骆嫣还想不到有什么好生意做呢! “娘子的脑袋里一定有许多好的花样。我对首饰钗环就不在行了,花样子我就不画了。不过娘子画的,我可以帮你参谋下。” “相公这样说是想偷懒么?”骆嫣朝荣玘顽皮的笑笑。荣玘伸手把她揽在怀里。“我保证不偷懒,****勤勉。” “这还差不多!” “让咱娘早日抱上孙子。”荣玘在骆嫣的额上亲了一下。 骆嫣这才听出荣玘的意思。不由得脸上一红,“相公坏死了!” 明炉白天没有点火,屋里和外面的温度不相上下,说话时空气中若有若无地飘着嘴里的热气。骆嫣哈了一口热气吹在荣玘脸上。伸手扭荣玘的脸颊。“让你使坏!” “下次不敢了,娘子饶了我吧!”荣玘故作可怜相。 骆嫣松开手,叹了一声,“天越来越冷了!今年天气格外冷些。”马上要冬节了,栖凤该嫁给田勇了。不知他们两个现在怎么样了…… 骆嫣觉得荣玘拥得她更紧了。窗外飘起了丝丝缕缕的飞毛雪,随风飘絮若有似无。 从临安回来三天了,昨天应该秋试放榜了,扬州城里却没动静。按说秋试考取的名册会在放榜后就传到各州府县。再由州府县的差官送喜报…… 难道扬州城就没有考中的?骆嫣心里嘀咕。其实江夫人和荣永禧比骆嫣更焦急,他们昨日特意跑去府衙附近徘徊一圈……两人有些失望地回来,吃饭时也闷闷不乐。骆嫣不问也知道他们的焦虑。只有荣玘依然手脚不闲地在染坊帮忙挂浆染布。 “京城的铺子娘子打算什么时候开张,名字可想好了?” “还没,相公可有什么好名字?” “我觉得那个铺子在状元楼附近,周围又都是繁华宝贵的建筑,咱们要想有些特色。可以追求一种悠然淡定的心境……”荣玘顿了顿,“就叫东篱宝阁如何?” “东篱宝阁?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荣玘笑了,咬着骆嫣的耳边,“娘子是我的知音,一下就被你看穿了我的心意啊!” “那就这么定了!”骆嫣回身从荣玘怀里挣出来,“那就定东篱宝阁十日之后开张,招牌在扬州做好了带过去。五日后相公和我再去京城把铺子稍加装饰,东篱就要有朴实的样子,弄些竹子做些隔断……” 骆嫣见荣玘痴痴地望着她。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什么不对吗?” “娘子说话的样子好美!” “不理你了!”骆嫣甩开荣玘的手。 “我是说娘子说得头头是道,咱们的东篱宝阁一定开张大吉。” “那你现在就写招牌,写好了咱们就拿去给师傅拓刻。”骆嫣拉着荣玘坐到书案前。 “瞧你,还真是个急性子!”荣玘笑呵呵地展开纸。骆嫣边磨墨边说,“咱们在京城也没什么根基。到时候要请你师兄赵伯琮来捧捧场。” 荣玘饱蘸了浓墨一挥而就“东篱宝阁”四个字,放下笔才道:“师兄毕竟是皇室的人,咱们还是少和他联系为好!” 骆嫣想想荣玘说的也对,拿起纸仔细端详一下,又放下,“可是总要热闹地开张才行,没有人脉怎么会有生意呢?” “这个不急,细水长流。只要东西好,口口相传,生意一定会越来越好的。我倒是担心只有冯老板和冯天垒两个人,到时人手不够!” “这个我也想过,可是做手艺的都是从小学徒,然后学成自己开个作坊接些零星的加工,很少能找来许多人一起干事。” 荣玘点点头,沉吟了一下,“这个也不难,手艺人靠手艺吃饭,咱们就多找些来,按他们做的每一件货品算钱,这样他们的收入要比以前高。如果哪个人的手艺出色,东西卖得好,到年底再给分红……” 骆嫣不由得拍手叫好。正说着,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玖儿突然推门进来了,“三爷,恭喜你,差官报喜来了!”玖儿跑得气喘。 “别急,慢慢说。相公考中了?” “快点到前面去,差官在门外等着颁喜报呢!三爷考了头名秀才!” “啊!”骆嫣觉得心里涌起一股热浪,拉着荣玘就往前院跑去…… 千禧染坊门外聚集了许多人,好热闹的小孩们跳脚讨糖糕吃,不停地拍巴掌唱着喜谣,“状元郎,穿红袍,欢欢喜喜坐大堂……” 江夫人笑得合不拢嘴,让祝嬷嬷赶紧拿糖去。“才中个秀才,中状元还早呢!” “荣玘中的是头名秀才!一千多人考第一,老爷和夫人还不知足?”差官捧着喜报,跟着嚷嚷。 “知足,知足!快,快去放炮。”荣永禧拎着两挂大红的喜炮让荣六挑在门头,点上火。噼噼啪啪好一通炸响…… “新进秀才就等着奉诏再取进士了……今年科举采用新政,有本事就直接进士及第了!”差官得了赏钱高高兴兴地走了,人群也慢慢散去。 “阿弥陀佛!”江夫人打个佛号,眼里盈了泪。“荣玘啊,一会咱们去给老太太报个喜,再看看你妹妹去。” “应该的,要备点礼,许久没给老太太请安了。”荣永禧也突然懂得了为人父母的心境…… (未 完待续 ~^~) 第二百二十八章灵犀 荣府的两扇朱漆大门紧紧闭着,门上的铜钉依然光亮如新。玖儿叩了好半天门,大门才吱呀一声打开一条缝,一个短壮的小厮从门里探出头。“你找哪位?” “三老爷和夫人、三爷和奶奶回来给老太太请安。”玖儿脆声道。 小厮望了望府门前站着骆嫣一行,没精打采地哦了一声。不情愿地打开一扇门,让骆嫣他们进去…… 粉彩照壁墙在清冷的风里透着一丝娇艳,墙上的荷花雕花还是那样清润细腻,荣玘盯在照壁墙的雕花上目不转睛。 绕过照壁墙,园子里顿时呈现出一片萧瑟之气。 “怎么这么冷清!这会子正是午睡过后,园子里的丫鬟该是忙碌的时候啊!”祝嬷嬷疑惑地四下瞧着,希望能见到一两个丫鬟问问情况。 骆嫣朝永禄楼望去,永禄楼园门上的白纸红印封条已经不见了。半掩的门里不见半个人影。骆嫣心里格愣一下,急忙握紧了荣玘的手。 “怎么啦?”荣玘关切地望着骆嫣。 “老太太是不是病了?”骆嫣轻声道。各院能如此安静,只能是因为老太太病了,都聚去了翠苑。 “该不会吧,上次来老太太还硬实得很呢!”江夫人说着脚下加快了步伐,挽着荣永禧快步朝翠苑走去。 荣老太太果然病了。 金钗正焦急地站在老太太门外,远远瞧见荣永禧和荣玘来了,忙禀道“三老爷、三夫人和三爷三奶奶来了。”屋里的人愣住了。程夫人狭长的眼睛一凛。“是谁去报的信?” “奴婢没差人去报信!”曲嬷嬷敛眉低声道。燕嬷嬷也忙说翠苑的人都没出过院子。 武夫人圓盘满月似的脸上起了一丝冷笑,“来得正好,老太太这是急火攻心,说不定见他们三房的人这火就消了。病就好了!” 程夫人白了武夫人一眼,“哪有那么简单!”正说着,荣永禧和荣玘率先进了门,江夫人和骆嫣跟在身后。 屋里顿时变得鸦雀无声。只有棉帘后偶尔传来宝箱呼唤老太太的声音。 “怎么了,老太太怎么了?咱娘怎么啦!”荣永禧问了一圈,没人理他。荣永福颓在太师椅上耷拉着眼皮都没看荣永禧一眼。荣永禄立在棉帘边双手背后,紧抿着嘴一言不发。 燕嬷嬷张了张嘴,看见程夫人凌厉的眼神,便没出声。叹了一声,出去张罗药汤。 “相公快进去吧!”江夫人温和的声音也起了急,拉着荣永禧掀起棉帘子进去内室。荣玘正要进去。荣珏伸手拦住他。“人多空气污浊,你还是在此等候,一会再进去吧。”荣珏眼神冰冷地望着骆嫣。 骆嫣拉着荣玘到一边坐下。 孟令桔从椅上起身,轻声道:“还未给三哥三嫂道喜呢!恭喜三哥考中秀才!适才差官到荣府来报喜,知道你们不在,才又转去给城西给去送喜报的吧!” 骆嫣还礼点头笑笑。 荣珏冷眼瞅着孟令桔,孟令桔不以为意。润了润厚唇继续道:“今年科举新政,再过两月新科秀才便可举贤招纳进士,以三哥的才学一定可以进士及第了。” “四奶奶今儿话还真多!”武夫人有些不高兴了。圆盘满月似的脸上细肉堆成几道褶子,声音有些尖细。 程夫人瞪了孟令桔一眼,“哪儿那么多话!都消停点。没听大夫说吗,老太太要是挺不过今晚,有得你们哭的。” 孟令桔听到程夫人的训斥不但没有生气,反倒笑了,“我也是替三哥三嫂高兴,我相公这次虽不能参加殿选。可是却可以和三哥同场考进士。这不是一桩乐事吗?” 荣珏拉过孟令桔。“你是不是傻了?和傻子同场竞考这有什么可乐的!” 孟令桔朝荣珏笑笑,厚唇翻了翻,没再作声。 骆嫣不知道荣珏怎么又有资格考试了,看程夫人和荣永禄的情形。永禄楼的风波应该过去了。骆嫣不想和荣珏争个你短我长。 老太太这时的病却是骆嫣没有预料到的,这一世荣珏娶了朱杏茹以后。一切都变得不在预料之中了…… 骆嫣焦急地听着棉帘内的动静,棉帘一挑,宝箱出来了。“老太太怎么样了?”骆嫣和荣玘同时问宝箱。这时唯有荣箱能告诉他们内情了。 宝箱摇了摇头,“老太太怕是不行了……大夫来过又走了,大夫说老太太能不能回过神,全看老天的造化!” 骆嫣抓住宝箱的手,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宝箱这才细说,早上老太太还好好的,正在吃果子,武夫人来给老太太请安,说起秋试的事,荣珏虽然恢复了进士取第的资格,却终身不得进朝堂殿试了。也就是说荣珏永远不能在京中为官。 老太太问为什么,武夫人说是朱都蔚找到了荣珏犯罪的证据,非要治荣珏死罪不可。 老太太不相信荣珏会杀人,和武夫人争了几句。武夫人讪讪地说,她也只是在京城听说的,不过好像这事被七皇子压下来了…… 正说着,香枝来禀武夫人,说官衙传话来荣瑞被押去临安了。武夫人问荣瑞犯了什么事。香枝嗫嘘着说荣瑞犯了通奸罪。 武夫人气得跳起来,她知道荣瑞风流,却不相信荣瑞被人告下通奸罪。官员与人通奸是要坐一年半牢的…… 武夫人哪里知道韩风被责罚了一通,岂可罢休,反过来状告荣瑞的通奸罪。在茗香苑发现的荣瑞身上常戴的那块麒麟刻瑞字的玉佩,荣瑞是想抵赖也赖不掉了…… 老太太听完当时就一口气上不来,嘴歪眼斜浑身不能动了。 骆嫣听完宝箱的叙述,这才知道荣老太太是中风了。 “大夫给老太太扎了针,也配了汤药。只是老太太一直昏迷不醒,谁叫也没有反应!”宝箱叹了一声。 骆嫣沉吟一下,悄声对荣玘说,“相公,老太太的病怕是只有你能给她治好!” 荣玘狐疑地望着骆嫣,骆嫣握住荣玘的手,“咱们进去,老太太保证就好了。” 程夫人听得真切,薄唇撇了一下,“真是不害臊!也不怕大风刮了舌头。大夫治不好的毛病,你们凭什么治病。当老太太是小猫小狗吗?” “二夫人这话言重了,心病还需心药医。我和相公进去,保证老太太一会就好。” “那样最好!不然我这罪过可就大了。都怨老太太的病是因为我在这里说话引发的。我还有一堆的事要处理,哪有功夫一直耗在这!”武夫人圆盘满月似的脸上说不清是悲是喜。显然荣瑞一再出事,她的心里也承受不来了…… 宝箱请荣永禧和江夫人出来,骆嫣拉着荣玘走进内室…… (未 完待续 ~^~) 第二百二十九章冒名 荣老太太终于醒过来了,骆嫣抹了抹额上的汗,长舒了一口气。☆→,荣玘握着老太太的手,见老太太睁开了眼睛,不由得笑了。 荣玘春风拂面似的笑容,映在老太太眼里,老太太含混地叫着,依依呀呀挥舞着手臂。 “老太太醒了!”屋外的人一下涌了进来。老太太瞬间被众人包围起来…… 从翠苑出来,如絮的飞雪已经停了。一抹残阳蒙着灰纱,隐在百福园起伏的楼宇后。清冷灰蒙的天空拢着寂寂的荣府,青石路上只有骆嫣和荣玘细碎的脚步声。 荣永禧和江夫人被请去永禄楼议事了,荣瑞被拘,荣永禄丢官……荣家的几位老爷夫人总得想出对策…… “家有如花美眷,大哥怎么糊涂了呢!”荣玘叹了一声,“你姐姐不知怎样了?” 骆嫣没有作声,在翠苑没有见到骆婵就觉得奇怪。按说这时候骆婵在荣府管事,不该不出面关心老太太呀!难道骆婵出事了? 骆嫣顿觉手心一片潮湿。荣玘一直握着骆嫣的手,手心触到湿凉一片,荣玘侧脸望着骆嫣。 “相公看什么?”骆嫣扬起脸。 “娘子冷吗?”骆嫣摇摇头。 荣玘脱下他身上的长褂披在骆嫣身上,“刚刚多亏你,想到了老太太的心里……我那样一唤,老太太才能醒来。” 骆嫣苦笑一下,她当然知道荣老太太一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荣家出个王爷。老太太突然听到荣瑞和荣珏彻底没有成为王爷的希望了,一时急火攻心……只有荣玘说他成为王爷才能给老太太希望…… “相公也不要有负担,我让你和老太太那样说,只是让老太太宽心。相公该如何做只要按照自己的意思做就好!” 荣玘捏了捏骆嫣的下巴,突然惊奇道:“娘子好像又长高了一些。” 骆嫣推开荣玘比在她头顶的手掌,“只许你长高就不许我长高吗?”两人相视一笑。“娘子只要不比我高就好!”荣玘又牵起骆嫣的手,眼前就是粉彩大影壁墙了。荣玘又定定地望向影壁上的雕花。 这时百福园的门吱吜一声开了,骆嫣回头看见青儿匆忙出来。青儿也看见了骆嫣,青儿迟疑了一下,快走几步给荣玘和骆嫣见礼。 “我姐姐还好吗?” 青儿苦着脸。“大小姐从京城回来没两日就病倒了。大夫看了好几个,一直不见好。” 骆嫣噢了一声,问骆婵得的什么病症。青儿望了望荣玘,突然红了脸。荣玘会意。“娘子在这里叙话。我先去门外等你。”荣玘说着松开骆嫣的手。绕过影壁墙。 青儿这才支吾着说,骆婵最近一直落红不止,这两天腰疼已经卧床不起了。 “姐姐突然这样的吗?” “也不是。前几个月都是偶有血色,前几日从京城回来就突然淋漓不尽了。血色暗沉,还伴有异味……” 骆嫣皱起眉头,骆婵如今的情形和上一世毫无二致,难道当初骆婵洞房落红血崩不是原由?“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是妇人慢症,需要慢慢调理。可吃了大夫开的药也不见好。奴婢正要去请华大夫来给看看。大小姐一直不肯让我去请华大夫……” “只怕华大夫不在药房,小华大夫医术也还可以,你能请他来看看也是好的。我明天来看看姐姐。” 骆嫣见青儿的苦脸舒解了些,不由得劝青儿不要焦急,凡事想开些,留意下骆婵平常的起居饮食。青儿连连点头,眼里竟蓄了泪意。 “二小姐,奴婢谢谢您!大小姐嫁来荣家快一年了,她生病了却没人关心,如今大爷又出了事,奴婢觉得大小姐真是太可怜了……奴婢还怨过二小姐不帮大小姐……现在想想只有二小姐才真心牵挂着大小姐……” “好了,别哭!小心风大蛰了脸就不好了。”骆嫣怕荣玘等急了,赶紧绕过影壁墙,看见荣玘正站在府门前望着她…… 荣永禧和江夫人回到染坊时天已经黑了,永禄楼竟没有留他们吃饭。骆嫣让全嫂快备些热食来。荣永禧摆摆手,他不吃了。江夫人慢声道,“我也吃不下,别麻烦全嫂了。” 骆嫣见两人神情凝重,一时不知如何开口,便望了荣玘一眼,示意荣玘问问江夫人在永禄楼发生了什么。 荣玘笑着走到江夫人身边,“娘,孩儿给您捶捶背,外面天冷,您坐在马车里一定坐得背僵了。”荣玘手握空拳有节奏地敲在江夫人背上。 江夫人索着的眉头舒展开,脸上泛起笑意,望向荣永禧,道:“瞧咱们玘儿也会心疼人了!” 荣永禧叹了一声,“还好荣玘争气这次考取了秀才,不然真是要被大哥二哥气死了!二嫂也太逼人了……” 骆嫣心里格愣一下,“咱们都搬出了荣府,二夫人还要为难咱们什么?” 荣永禧摇摇头,“那倒也不是,这次永禄楼被封,不知为什么七皇子替二老爷出头找了丞相做保,永禄楼才躲过一劫。虽然上缴了十几万两银子,好在保住了名声。二老爷现在虽罢了官,有七皇子给他做靠山,再要起势应该也不难。” “这倒怪了,二伯和皇子什么时候有了交情?”荣玘满脸疑惑。 骆嫣却顿时明白了,荣丽娘那一曲惊鸿霓裳舞竟有如此魔力! “百福园也好,永禄楼也罢,他们升官进爵的随他们好了,又能逼迫咱们什么?” 江夫人柔声道:“嫣儿说得不错,只是,二夫人让丽娘顶替娇娘秀女的名份进京……” “啊!”骆嫣和荣玘都吃惊不小。“婆婆是说丽娘要用娇娘妹妹的名字入宫?” 江夫人点点头。荣永禧拍了拍桌子,“二嫂真是欺人太甚!丽娘是被退过婚的,这让娇娘以后用丽娘的身份,她如何做人?” “老爷别生气了,当心气坏了身子!”江夫人起身走过去安抚荣永禧。 “娇娘妹妹不用进宫也许是好事!丽娘的名字不好,咱们大可换个其他的名字,还可接娇娘妹妹过来同住。让她一个人在雎鸠楼里孤单着,我和相公还心疼呢!” “娘子说得是,不如让妹妹搬来与我们同住。入宫当真没什么好的。一家人平平安安就是福。” 江夫人和荣永禧都陷入沉思,这是决定荣娇娘一生幸福的时刻……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章探姐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一夜萧瑟,骆嫣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荣玘醒来,揽过骆嫣的头安抚她好好睡觉。骆嫣假寐不动,直到荣玘再次均匀了呼吸,骆嫣才慢慢从荣玘怀里滑出来,望着窗外一抹天光怔神。 荣娇娘不入宫应该是最好的安排!一个不能有子嗣的女子,在宫庭里又能有什么希望!后宫终究是以子争宠的地方…… 骆嫣翻了个身,脑袋里忽然闪过一丝念头,七皇子赵伯玖为什么要帮荣永禄,不正是为了荣丽娘吗?可是荣丽娘如果顶替荣娇娘的身份进宫,荣娇娘换成荣丽娘的身份,能躲过七皇子吗? 骆嫣惊出一身冷汗,再无睡意,直到天光大亮。荣玘翻身醒来,骆嫣马上假装也才刚醒的样子,对荣玘嫣然一笑…… 玖儿在屋外脆声问,码头运货的老板又送来了一箱裂瓶,要不要收下。“当然收下。”骆嫣急忙穿衣,让荣玘快点把玉瓶拿回来画图样。 “遵命!荣玘在骆嫣额上亲了一下,出门接玉瓶去了。玖儿服侍骆嫣梳洗,骆嫣对着镜子出神。 “小姐今儿真要去看大小姐吗?清早冯大哥就来问首饰的图形画了没?这次进货的珠翠品相不错,冯大哥说可以制些华丽的样子……” 骆嫣回过神,“我知道了。一会相公画玉瓶的花样子,我想想珠钗的样子。”毕竟是第一次做,骆嫣心里没底。 “奴婢是说大小姐那里还是别去了,以前咱们好心帮忙,总是惹她不高兴……” 骆嫣没有作声。骆婵的脾气骆嫣当然知道,只是这回青儿说的骆婵的身子应该比以前严重,怎么忍心骆婵真的从此卧床不起呢! “三奶奶,这箱子搁哪好?”荣六搬着箱子进来,全嫂笑盈盈地跟在他身后。 玖儿指着屋角让荣六放那去,“怎么是你搬来的,三爷去哪儿了?” “三爷有朋友来,正在外面说话。”荣六搁下箱子。全嫂连忙拉着荣六到骆嫣跟前。 “快给三奶奶磕头!”全嫂不由分说拉着荣六就给骆嫣跪下。骆嫣连忙让荣六起来。“全嫂这是做什么呀?” “荣六今年也十四了,奴婢想让他学门手艺,正好三奶奶建了工坊,能不能让荣六跟着冯师傅学制器的手艺?” “我也正有此意。没想到全嫂倒先提出来了。”荣玘推门进来,听到全嫂说话,笑呵呵地应下。 “相公说得极是,荣六聪明灵活,只要耐下性子。一定可以学好的。一会就让荣六过去工坊帮忙吧。”骆嫣迎上荣玘。“嫂子!我来了。”荣玘身后露出郁尘的笑脸。 全嫂和荣六高兴地退出门去。 郁尘不客气地坐到圆椅上,唇红齿白一张一翕,“嫂子,我为了来恭喜荣玘兄考中头名秀才,特意早起,还没吃饭呢,有什么好吃的快点给我拿来。” 骆嫣笑着让玖儿去准备,问郁尘考得如何?郁尘顿时苦了一张脸。 “也不打紧,明年可以再考。你比荣玘小两岁,再多考两年都不是问题啊!” 郁尘突然哈哈笑了起来。“我也考了第一,不过是倒数第一。好在算是中了秀才了,我和我家老爷子也有了交待。再也不用看那些劳什子的书本了,以后我只要愉快地玩耍。” 荣玘拍了拍郁尘的头,“玩你个大头鬼,我还得干事。京城的铺子还有好多事要理。” 郁尘嚷着要帮忙,荣玘取出裂瓶,研究着上面的裂痕走向,郁尘看着荣玘认真的样子,也跟着认真起来。“这玩艺挺有趣。不如算我一个。” “行,你出一万两,算你是半个老板。”荣玘继续画着图样,没有抬头。 郁尘拍了拍桌子。“不就一万两银子吗,小意思,我回家找我爹支来。你可要说话算话。” 骆嫣被郁尘的样子逗笑了,她知道荣玘是跟郁尘开玩笑,没想到郁尘却当了真。“当老板哪有那么容易,除了张罗银子。还要想好多事。” “我不管,反正要算我一个。”郁尘挑起眉毛朝骆嫣做个鬼脸。 “玉瓶价格贵,我还打算制些首饰。不过这些手艺人技艺虽好,但是打出来的花样比较普通,我想多制些新奇的首饰钗环,和缠枝玉瓶一起拿到京城去卖。只有在京城把名号打响,才算成功了。” “这个我在行,我家姨娘多,我从小就见惯了各式各样的首饰钗环,什么样的我都能画,还能画得更特别。我有天份,你们不许不带我玩。” 郁尘说着就拽过一张纸画了起来。骆嫣忙把屉格里的珠玉碎石摆在郁尘面前,让他参考着画图样。“放心,保证让咱们工坊的东西不浪费一丝一毫。”郁尘俨然以工坊老板自居了。 玖儿端了点心粥水进来,郁尘倒不急着吃了,似乎陶醉在他的画样里。骆嫣和荣玘说要去制招牌,晚些回来。荣玘点点头让她小心。 骆嫣拿着荣玘写的东篱宝阁的墨宝出了染坊,玖儿叫了马车,两人直奔做招牌的木器行……从木器行出来,玖儿拍手赞道,“东篱宝阁这个名字真别致,千禧染坊也好听。名字起得好,生意肯定好……” “夫人和老爷说过完年就把染坊扩大……自从小姐给常轩师傅他们定了分红奖赏的条件,他们做事比以前更卖力了,还说要招徒弟呢!照这样下去,重建一个沐熙园的日子不远了……” “瞧你高兴的,八字还没一撇呢!不过沐熙园肯定要建一个更好的,要比百福园和永禄楼都好的!”骆嫣撩开车帘,见车夫正要往城西去,忙说还是去城南荣府吧…… 马车在荣府门前停下,骆嫣和玖儿下了车,荣府的小厮正在关朱漆大门。“等一等!” 小厮认出了玖儿和骆嫣,忙把大门打开让她们进去。显然今天小厮的精神头比昨天好多了。“是谁出门了吗?”骆嫣奇怪来的路上并没见到有车马经过。 “是来客了!四奶奶的堂兄来了。”小厮关好大门,“三奶奶是去看老太太的吗?奴才听说老太太精神头好多了,不过大夫说老太太怕吵,不宜见客。二夫人也吩咐各院不要去打扰老太太。” 骆嫣嗯了一声,心里却冷笑一声,程夫人一定是得到了老太太的宝贝,这才怕各院知道了内情去和她争…… 玖儿脆声道:“我们是去百福园。” 骆嫣和玖儿径直进了百福园,百福园里少有的安静,就连常常啼哭的卿哥都没了动静…… 青儿见骆嫣进来,一时激动地碰翻了地上的铜盆,哐当一声响,溅了一地的热水。青儿忙拿抹布擦。玖儿也蹲下帮忙。 骆嫣倒是奇怪内室的骆婵听到如此响动竟然一言不发,真不像骆婵的风格……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一章疑云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骆婵昏沉地躺在床上,仿似霜打的茄子,悄无声息。骆嫣进门,骆婵都没半点反应。 “大小姐!二小姐来看你了。”青儿把床幔全部拢起,床上顿时明亮起来。骆婵翕动着失血的嘴唇,惨白的脸上没有一丝生气,她费力地撩开眼皮,见是骆嫣,眼里的一丝光亮又暗了下去。 “姐姐好些了吗?”骆嫣伸手去拉骆婵的手。 骆婵把露在被子外面的手缩了回去,“我没事,不该让你看到我现在的惨样。”骆婵闭上眼睛,缓缓翻动身子,面朝床里睡去。 骆婵争强好胜的性子又来了,昨天听说荣玘考取了头名秀才,骆婵的心情更加难受了,荣瑞身陷囹圄都没让她那么难受!骆嫣又处处比她强了…… 骆嫣无奈地摇摇头,“姐姐既然累了那先歇着,我改日再来看你。” 骆嫣朝玖儿使个眼色,两人出了内室。青儿见此情形,忙把床幔又放下,紧忙跟了出来。“小华大夫昨天来过了,大小姐今天比昨天要好些了。” 骆嫣边朝门外走边问小华大夫都说了什么? “……和其他大夫说的都一样!大小姐这个病就是需要慢慢调理。小华大夫看了别的大夫开的药方,就没再开药……”青儿迟疑了一下,“二小姐让奴婢仔细着大小姐的起居饮食,奴婢不敢怠慢,也没发现什么不妥。大小姐最近也不吃什么,除了喝药就是吃些补品,也都是奴婢亲自熬的……” 青儿当然还记得当初梅姨下毒的事,这会骆嫣稍加提醒,青儿便更加仔细。 骆嫣听得仔细,她不相信骆婵无缘无故就病成这样。骆嫣让青儿带路去小厨房看看,小厨房的火炉上正炖着鱼胶羹,泥金红陶的双耳小罐扑扑冒着热气。 “每日滋补的炖品都是奴婢从库房领的,和老太太在库房领的补品一个柜子,这些吃食肯定不会有问题。” 骆嫣点点头。盯着泥金红陶双耳小罐出神。小罐四壁火炙烟薰的痕迹浓厚,显然有些年头了。 青儿见骆嫣望着小罐,忙说这个泥金红陶双耳小罐是从京城回来后,武夫人让香草送来的。说是红陶炖食能保持食材风味…… 骆嫣“噢”了一声,心里暗忖武夫人什么时候这么关心骆婵了!上一世武夫人恨不得骆婵没死就要替荣瑞再娶一房…… 骆嫣附在青儿耳边悄声说了几句,青儿连连点头…… 骆嫣和玖儿出了百福园,抬眼望见永禄楼人影攒动,想必是孟令桔的堂兄还没有走。 上了车玖儿就嘟起嘴。“小姐是看大小姐可怜,可是大小姐还是那样不领情的样子,小姐这样何苦呢!” “公公曾说栖霞山禅师暗指我相公是罗汉转世,相公菩萨心肠,他都关心我姐姐骆婵,我怎能坐视不理呢!刚才的情形你也见到了,她真是可怜!”骆嫣不由得想起上一世她和玖儿枯守在冷阁的情形,不免有些唏嘘。 “自我嫁进荣府不到一年的时间,死的人已经够多了……” “奴婢见识浅,小姐莫怪!”玖儿见骆嫣眼圈红了。赶紧赔不是。骆嫣把玖儿揽进怀里,“你也没错,我希望我们都能幸福快乐地活着!” 马车在染坊门前停下,锦鸳迎上来,“三奶奶可回来了,宝蝶姐姐来了有一会了,一直等着你呢!” “宝蝶来了?”骆嫣有些意外。 锦鸳在头前小步快跑着去江夫人屋里报信,望着锦鸳胖乎乎的身影,骆嫣笑道:“锦鸳这阵子又添了几丝福气。” 玖儿脆声道:“她呀什么都不用想,能吃能睡。比起在荣府时心思也单纯得多,能不发福嘛!” 两人说笑着到了江夫人屋里,宝蝶起身给骆嫣见礼。 “何家小姨奶奶来了,也不提前通知一声我们准备准备。”骆嫣见宝蝶春光满面的样子。想来她日子过得顺心,不免打趣道。 “三奶奶取笑了!”宝蝶和骆嫣互让着落坐。 江夫人看着骆嫣温和地笑着,“你才刚走,宝蝶就来了,一直等你回来。你看看宝蝶是不是比在沐熙园时更漂亮了?” 骆嫣故意上下打量着宝蝶,慢声道:“宝蝶本就是荣府最美的丫头。如今像蝴蝶一样飞到了何府,何府的风光更好,当然宝蝶也变得更漂亮了。” 宝蝶不好意思地红了脸,“瞧我都差点忘了,我闲着没事,就烘烤了些桂花糕带来给三夫人和三奶奶尝尝。”宝蝶让玖儿帮忙去门外的车里取食篮来。 锦鸳嘟起嘴,“宝蝶姐姐只想着三奶奶,都把我们给忘了。” “有你们的份!都有份,我带了三盒,你和祝嬷嬷、玖儿一盒,再拿一盒给常轩和杨林他们尝尝……” 玖儿提了两拎食篮进来,江夫人让锦鸳赶紧拿去染坊给常轩他们分了。“宝蝶做事仔细,如今做了主子,还费心做这么多点心过来,想得太周到了。”江夫人忍不住夸赞。 祝嬷嬷也说吃过蒸的桂花糕,烘烤的桂花糕到是头一回见。 “也不知合不合你们的意,赶紧尝尝看,若是喜欢我过几日再做些带给你们。”宝蝶说着打开食篮,取出描金朱漆的食盒,打开食盒,里面又铺了一层油纸,掀开油纸,码得整齐的焦黄的方糕飘出阵阵香气。 “不用吃,光看着就留口水了!”骆嫣伸手拈了一块递给江夫人,又捏出一块细细嚼着。“好吃,我得给相公拿几块去。” 江夫人也连连点头,“绵细幽香酥脆,当真是好吃!” 骆嫣让玖儿送一半过去给荣玘和郁尘。“你也吃呀!”骆嫣递一块给宝蝶。 宝蝶笑道,“特意拿来给你们吃的,我回去还有。” “你今儿是特意送桂花糕来的?” “也不全是啦!许久没见到夫人和三奶奶,过来看看你们。”宝蝶起身在屋里转了一圈,“当初不觉得染坊这边多好,看你们住进来以后打理得越来越好了。”宝蝶东一句西一句地说着。 “全亏了骆嫣想得周全,这不又要去京城开铺子了。”江夫人端起祝嬷嬷递过来的茶呡了一口,陪宝蝶叙话。 “这个我听相公说了,何家京城的铺子全卖给了孟家,就是荣四奶奶的远房堂兄孟城安,不知他们家哪来那么多钱,听说最近又和秦丞相攀上了关系。” 骆嫣噢了一声,原来何家的状元楼一并卖给了孟令桔的堂兄…… 正说着话,锦鸳跑进来说门外何家派人来找宝蝶赶紧回去。 宝蝶笑着问,“是什么事呢这么急,才刚出来半天功夫。” “你出去看看就知道了。”锦鸳刚吃了桂花糕跑得有气喘不顺,打起饱嗝。江夫人让锦鸳喝口茶赶紧顺顺气…… 骆嫣陪宝蝶出去,门外一匹枣红马不停地蹬着蹄子,何远焦急地坐在马上,一见骆嫣和宝蝶出来,何远跳下马。“少爷让姨奶奶赶紧回去。” 宝蝶笑问,“出什么事了这么急?” “小少爷死了!”何远皱起了眉头。 宝蝶啊了一声,和骆嫣告辞回身上了马车。何远也跳上马,马蹄嗒嗒,一马一车不一会就跑远了。 “何家小少爷今年才两岁,怎么说没就没了呢!”玖儿有些难过。 骆嫣望着已经不见踪影的马车,突然问玖儿,“何府寿宴,你和宝蝶说了什么?”(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二章爱怜 “希望宝蝶心宽大度不与韦姐姐计较……”骆嫣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声。 “不会吧!”玖儿不敢相信在何府老太太寿宴上,她和宝蝶说的话,会让宝蝶起了害人之意…… “这只是我的担心,没有那最好!你也不要和别人说起这事。” 玖儿打个冷战点点头,她知道宝蝶感念骆嫣的救命之恩,骆嫣因韦惜月给宝蝶的不孕糖水小产,宝蝶忍不下这口气,要替骆嫣报仇也有可能。 “走,咱们回去看看相公画好了没!”骆嫣拉着玖儿的手回房。玖儿立在门外不肯进房,“怎么不进来?” “奴婢在风里吹一吹静静心。” “随你吧!”骆嫣笑着进屋,玖儿掩好门。 屋里静静的,玖儿风才端来的桂花糕还在桌上一块没动。骆嫣轻手轻脚地走到荣玘身后,见荣玘在红上工笔白描着莲形的图案。 郁尘歪头看见了骆嫣,“嫂子,可累死我了!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这活可真不是好干的!你快帮我瞧瞧这个珠钗如何?” 郁尘举着他的画稿,骆嫣没想到郁尘画的珠钗样式挺别致的。“挺好看的,一会让冯师傅瞧瞧工艺上可不可以做出来……” 骆嫣又看向荣玘的画稿,郁尘也忍不住瞧去,嘴里发出啧啧声。 荣玘纹丝不动,继续精致地描线,直到最后一笔描完,才搁下笔长舒一口气。 “相公这画的是一套系列吗?”骆嫣望着画稿上十二个形态各异的莲花图样,眼里闪着光,有些爱不释手的样子。 “怎么样?” “精致细腻又很奇特!”骆嫣夸赞道。 “荣玘兄你的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随手画画都比我强!”郁尘拍掌叫好。 骆嫣兴奋地拉着荣玘的手,“相公才画半天就画好了十二个缠枝玉瓶的花样,我当时可是画了两天。” 荣玘拢了拢骆嫣的额发,“娘子考虑的事情多,不像我这么专注。这套画样得取得个名字。”荣玘深情地望着画稿沉吟着,一时没有好主意。显然他对这套画样非常满意。 “这就是莲花呀!就是莲花套瓶好了。”郁尘一个个指过去,那些生动的莲芯、莲朵似随着他的指风飘动了一样。 “莲通怜。这么惹人喜爱,不如就叫爱怜套瓶。还可以设计一套爱怜首饰系列。”骆嫣灵机一动。 “爱怜系列!好!”荣玘欣喜地点点头。拉着骆嫣就往工坊去找冯师傅商量制作。 “等等我!还有我的珠钗呢!”郁尘抓着他设计的画稿追了出去…… 晚饭时,郁尘少有地和荣永禧喝起了酒。“你不是说酒臭吗?”荣玘给郁尘倒了一杯,揶揄他。 “这酒怎么会臭。这可是你的喜酒!”郁尘嘻嘻笑着一口干了,又把杯子伸到荣玘手边,“倒酒。” “够了,不然醉了谁管你。”荣玘捂住酒瓶。 江夫人拦下酒瓶给郁尘斟满,“喝吧。高兴的酒喝不醉人的!” “荣伯父,再次恭喜荣玘考中秀才!”郁尘冲荣玘眨眨眼,得意地又一口干完。 荣玘不再理他,和骆嫣轻声说爱怜系列的首饰都做哪些,是做十二种同花色的钗镯耳坠子,还是做一种钗不同的十二个花样? “你们两个说什么呢?都把我绕糊涂了!”荣永禧有些醉意。昨天为了荣娇娘的事他闷了一天的气,今天想通了些,气消了,喝了两杯酒不觉神思糊涂起来。 “老爷还是别管他们小两口的话了,工坊是他们一手建立起来的。就让他们自己去弄吧!”江夫人知道荣玘和骆嫣在说工坊的事,虽然插不上嘴,却乐得他们小夫妻做事有商有量。 郁尘却听得明白,“依我看呢就制十二种不同的东西,这样送给心里爱怜的人一整套首饰,就可以全戴在身上,想想都隆重礼厚……”郁尘抓起酒坛自斟起来。 荣玘无奈地笑笑,“娘,他这是醉了,得想个法子安置他。” 郁尘嘴唇有些失灵了。吧唧着嘴道:“今儿我还就不走了,一会就睡你房里。我非得要看你们设计出爱怜首饰系列不可,我先订一套再说。别忘了哈,我也是工坊半个老板。明儿去我家取银子去……”郁尘越说声音越小,伏在桌上醉过去了…… “扶他去我屋里吧,晚上只好委屈你和你爹与郁尘挤一处了。我和骆嫣睡你屋里。”江夫人无奈地摇摇头,上次郁尘突然到访也是这么安排的。 郁尘醉得浑身软若无骨哪里还扶得起来,荣玘只好背着他去荣永禧房里休息。 骆嫣突然想起何昆仑小儿子去世的事,问江夫人要不要去何府祭拜。江夫人摇摇头。“这种早夭的丧事一般都不会操办,外人也别去吊丧,又惹人伤心……” 骆嫣噢了一声,只好做罢。心里却担心着宝蝶最好与此事无关! 江夫人收拾停当先上了床,叫骆嫣别太熬夜,早点歇着。 骆嫣伏在案上描着画样正在兴头上,让江夫人先睡,她画好就来。骆嫣这一画就到了天亮,钗、簪、镯、指环、步摇一套五种,每种十二个花样。一共五套六十个爱怜系列首饰。 荣玘看到骆嫣画的样子不由得呆了,“娘子好神奇,一个晚上可以想到这么多!” “是呀嫂子,你该不是天上的仙女下凡来的吧!我大半天才弄出一个,你一个晚上弄出六十个,小弟佩服得五体投地。”郁尘作势翻滚的样子,把江夫人逗笑了。 荣玘心疼地让骆嫣快去床上睡觉,江夫人也说骆嫣这样熬夜对身子不好,忙叫祝嬷嬷去备些清润的银耳汤来。 “乖,喝完就乖乖睡觉。”荣玘端着碗看着骆嫣喝下。 “可是……” “没有可是,你乖乖睡觉。招牌我去取,首饰样子我去和冯师傅说。这两天你多休息,后天咱们出发去京城,还有得忙。”骆嫣话没说话,荣玘就把她揽到床上掩好被子。 “乖乖睡吧!”荣玘看骆嫣闭上眼睛,这才放下床幔出门办事。 郁尘跟在荣玘身后,“你娘子设计出这么多花样,你有金子打吗?上面还有镶玛瑙的,那个屉盒里我好像没见到呀……” 荣玘被郁尘啰嗦得头痛,“你说的没错!好多材料都不够,就等着你回家取银子来,好去采买呢!” “是噢!嫂妇弄出这么多好看的首饰,不做出来当真可惜了,我这就去拿银子来。”郁尘见荣玘定定地望着他,以为荣玘不相信,“等着啊,我下午就可以拿过来。”郁尘屁颠屁颠地走了。 荣玘摇摇头,做首饰的材料骆嫣备了不少,做爱怜系列首饰是够了。要说差银子也是真的,从何昆仑手上拿到的地铺还差许多银子呢……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三章合伙 骆嫣实在是太累了,一觉醒来已是黄昏。望着窗外暗沉的天色,骆嫣喊了一声玖儿。玖儿一直在屋外候着,闻声笑盈盈地进来。骆嫣还没问她,玖儿就说荣玘还在工坊帮忙……晌午时田勇来过了,给江夫人送来了栖凤的纳彩礼…… “怎么不叫醒我?”骆嫣披衣下床。按说田勇霜降时就该来求娶栖凤了,显然骆嫣和田勇报的栖凤赎身银子超过了田勇当时的承受能力…… “夫人让锦鸳来叫了,奴婢见小姐睡得正香……”玖儿帮骆嫣整理衣饰,“不过小姐放心啦,夫人已经答应田勇了,冬至一到,就让栖凤嫁出去。田勇谢过夫人高兴地回去了,夫人就让祝嬷嬷记下要备的嫁妆,这几日就要着手准备了……” 骆嫣望着镜中玖儿一边灵巧地挽着发髻,一边脆声说着。骆嫣笑道:“瞧你,倒像是我肚里的虫似的,我还没说一句,你就说了这许多我想知道的。” 玖儿簪好骆嫣的发髻,嘟起嘴,“奴婢要是小姐肚里的虫就好了,那样就可以和小姐一样懂得许多诗词歌赋什么的……奴婢虽识得几个字,还是羡慕小姐有学问,还会弹琴吹曲。如今三爷考取了秀才,往来的人也都是有学问的,奴婢总怕不会说话做事,给小姐和三爷丢了脸面!” “瞧你说的!”骆嫣望着镜中玖儿嘟嘴的样子,和郁尘倒有几分相似。骆嫣揽过玖儿的手,“人不可妄自称大,也不可妄自菲薄!每个人都是不同的,你自有你独特的好处。” 玖儿脸上一红,“就小姐会夸奴婢!” “听夫人的意思。栖凤过几天还得回来暂住在染坊一两日,出嫁必是要从咱们院子出去……时间真快,想想也没几天了。”” 骆嫣笑着刮了刮玖儿的鼻子,“你也别急,早晚会轮到你出嫁的一天!”骆嫣拉着玖儿的手出门去工坊找荣玘…… 骆嫣和荣玘在工坊忙活了两天,仔细检查每道纹理是否和画样分毫不差……十二只缠金玉瓶和六十样首饰终于日夜赶工做好了。 骆嫣又和荣玘找遍扬州大小锦盒店,终于选中了一套锦盒。让店家烙烫东篱宝阁的字样。开店的货品算是准备就绪。 明天就要出发去京城了,中午时,荣永禧特意让江夫人准备些酒菜要和荣玘喝两杯。 “今儿天冷。我把老太太给我和骆嫣的明炉取来,温一壶冰糖梅子酒如何?” “许久没有喝梅子酒了,暖暖的又不易醉,倒是不错!”荣永禧连连点头。骆嫣回屋去取明炉。玖儿跟在身后。突然想起有两天没见到郁尘了,不免嘀咕道:“郁公子说回去取银子。这一去不回来了。” 骆嫣也想起郁尘和荣玘说下的话,不免轻笑道:“郁尘他爹怎肯给他银子胡闹,他怕是要被他爹拘在家里等过年娶亲呢!”骆嫣说完,发现玖儿刚刚还汪着喜气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落寞。骆嫣顿时明白了什么…… 说曹操,曹操就到! 骆嫣点着明炉刚刚煨好一壶冰糖梅子酒,锦鸳急急地进来说郁尘来了。锦鸳话还没说完。郁尘嘻嘻笑着迈步进来了。 江夫人忙让锦鸳给郁尘准备椅子,郁尘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嫂子煮什么好酒,我老远就闻到味了。” 荣玘笑道:“你是不是属狗的?鼻子也忒灵了!” 锦鸳掩嘴咯咯笑着,“奴婢想先来报个信,郁公子闻着酒味却等不急了……” “冰糖梅子蛋花酒,是我在江都时和我娘学着煮的。没想到荣玘也爱喝。” “我也爱喝,快点给我倒一杯。荣伯父见怪莫怪啊!我看见伯父伯母心里就欢喜,比见到我爹娘还欢喜呢!”郁尘笑嘻嘻地把杯子端到骆嫣眼前。 骆嫣拎着明壶缓缓给郁尘的杯子注满,郁尘深深臭着酒香,咽了咽口水。骆嫣刚一停手,郁尘就端起杯子吹着热气啜了一口,“真是好酒!” 骆嫣望向正看着郁尘的玖儿,玖儿见郁尘一副陶醉的神情,没来由地脸上飞起两缕酡红,倒像她饮了酒似的…… 荣玘抢过郁尘的杯子,故意逗他,“你现在倒成了酒鬼,说说看,今儿又为什么要喝酒呀!” 郁尘急忙夺过酒杯,“这么好的酒容我喝两杯再告诉你,绝对绝对值得高兴,值得以酒庆祝。若是我说的,你们都觉得不值得以酒庆祝,那我就把喝下去的酒吐出来还你!” “你恶心不恶心呀!”荣玘在郁尘背上拍一巴掌。玖儿和锦鸳都掩嘴忍着笑。 骆嫣摇摇头,“相公你也莫小气了,就让郁尘喝吧!害他想点子编理由也怪累的。”骆嫣朝荣玘顽皮地笑笑,又帮郁尘倒满。 “还是嫂子对我好,荣玘,你就是小气鬼!”郁尘嘟起嘴,唇红齿白说起冤枉荣玘的话信手拈来。 荣玘只做没听见,和荣永禧聊起明天去京城开铺子的事。荣永禧让他把杨林和荣六都带上,“铺子开张要准备的事情多,在京城找人不方便,从自家带去用着放心。” “染坊和工坊都忙,荣六又刚刚跟冯师傅学艺正在兴头上,猛然带他走,怕他回来学的一些东西都忘光了。在京城早晚要找人看铺,毕竟我和骆嫣还要在扬州做好货品……” 江夫人给荣永禧挟了一筷子菜,温和道:“玘儿现在大了,识人也有自己的一套……嫣儿心思细腻,老爷就放手让他们去做吧!” 荣永禧点点头,“夫人说得是!我的想法落伍了,在染坊看看颜色布料还成……” 骆嫣给荣永禧倒满酒,笑道:“染坊多亏有公公做阵,才有现在这么好!公公才是家里的主心骨,我和荣玘还要和公公多学习。” “看这孩子越来越会说话了。”荣永禧眉开眼笑,压抑多年,今朝在染坊突然有了有用武之地,也算乐事一桩。 郁尘连喝了三杯酒,脸上起了红潮,“好了,现在该我说了。有什么值得以酒庆祝呢?”郁尘故意卖个关子,突然起身朝门外喊了一声,“锦伯,现在可以给我拿进来了吧!” 大家都被郁尘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纷纷把目光投向屋门处。门开了,进来一位五十来岁的老者,“小爷确实是用来投资做生意,老爷才放心把银票给你。请问是哪位的生意让我们小爷参与经营?” 荣玘愣了一下,见郁尘直朝他眨眼睛。荣玘对锦伯说,“是在下经营的工坊,做些玉器首饰,在京城有店铺售卖。” 锦伯点点头,“老朽不才,奉郁老爷之命来协助郁尘小爷办事。”锦伯说着从怀时取出两张银票和两份文书,交给荣玘。 荣玘看过文书忙说,这生意是骆嫣经营的。锦伯又望向骆嫣,犹豫一下,还是让骆嫣签名按手印。 骆嫣认得文书是共同经营出资的凭证,郁尘名下注明出资两万两,骆嫣便在郁尘名下的分成占比写上四成。 锦伯看着连连点头,把一份签名按了手印的文书又揣回怀里。“老朽要回去交差了,不打扰各位了。”锦伯和屋里的人抱拳告辞。 郁尘见锦伯出门了,才讪讪地拍拍荣玘的手臂,“我家老爷子固执,找他要俩钱非要问我干什么用,我就说了和你合伙做生意,老爷子就让我们管家跟着我来……” 骆嫣给郁尘又倒了一杯酒,“郁尘,这的确是值得以酒庆祝的好事。东篱宝阁正缺钱呢!这钱来得正是时候。” “啊!那我明天也要和你们一起去京城,自家生意得操心。”郁尘一口把酒干了,高兴得手舞足蹈。这回终于有借口不着家被他爹叨叨着娶亲了……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四章心意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荣永禧越喝越有兴致,话也多了起来,拉着郁尘和荣玘说起当年求学的事。骆嫣悄悄拽了拽荣玘的衣袖,她想去何府把京城铺子的钱付清了。 “这样也好……何昆仑帮咱们的忙已经够多了。我和娘子一起去吧。”荣玘起身要和骆嫣一起出门。江夫人拦下他们,“何府才刚没了小少爷,还没过头七,你喝酒的样子去人家里多有不尊重的嫌疑。” 骆嫣点点头,荣玘说要不改天再去。“明天咱们就要去京城了,这一去开铺还不知要忙到什么时候才算走上正轨。早点把铺子钱结清了,早点了了一桩心事。” 荣玘有些为难。江夫人说她和骆嫣一起去何府走一趟。荣玘点点头,荣永禧喊他过去喝酒。江夫人连说,“你快去吧!我和骆嫣去去就回。” 江夫人交待祝嬷嬷看着点桌上的酒菜,若是凉了再添些热菜。江夫人见荣永禧难得这么畅快,也就由着他尽兴了…… 骆嫣和江夫人坐上轻便暖车直奔何府。何府门前的两尊石狮子在冷风里更显清冷。锦鸳蹬蹬跑上台阶叩门。 大门好半天开了,看门的小厮望了一眼骆嫣和江夫人,骆嫣忙说是来找何昆仑的。小厮狐疑地样子,顿了顿才说何昆仑不在府里,他和宝蝶去汤王庙祈福避灾去了,恐怕要过几日才能回来。 骆嫣“噢”了一声,让小厮带话给何昆仑说她来过了。小厮点点头,吱呀一声把大门关上了。 “何家小爷痛失爱子,出去散散心可以理解,不过,不是应该少奶奶陪着一起散心才对嘛!倒是宝蝶陪着去了……”江夫人有些狐疑的样子,说完不免叹了一声,男人终还是喜新厌旧的吧! 骆嫣见江夫人叹气,知道江夫人是个多愁善感,又凡事忍在心里的人。不免笑道:“婆婆说的也对也不对,若是韦姐姐陪着何小爷一同去散心,想必是两人更加不开心。” 见江夫人不解,骆嫣继续道:“两人都心疼爱子。当然伤心到一处,一起出去只会触情生情,更想念失去的儿子。只有宝蝶陪着何小爷,才会宽慰一下他的伤心!听说汤王庙那边的温泉能治百病,得空咱们也去看看。” 江夫人点点头。骆嫣回身又望了何府大门一眼。她知道这个时候去安慰韦惜月也显苍白无用。不如不进去为好! 两人上了暖车,江夫人说这里离荣府不远,要不去看看老太太。骆嫣说也好,不过只怕这会子去老太太正在歇午觉,咱们去了打扰到老太太休息就不好了。 江夫人想想也是,反正过几日要去接荣娇娘回来,到时再见老太太也不迟。 暖车回到了染坊。江夫人推门进屋,荣永禧已喝得趴在桌上。荣玘和郁尘敲着青花瓷碗高歌,显然两人也醉到了天际…… 第二天竟是个暖阳和煦的好天,郁尘一大早就跑到染坊等荣玘一起出发去京城。 骆嫣和荣玘看见郁尘的行李吓了一跳。“你带这么多行李是准备在京城安家吗?”骆嫣打趣道。 荣玘也说秋试时也没见郁尘带这么多东西。郁尘嘻嘻笑着。“终于躲过我家老爷子逼婚了,我当然把我最喜欢的东西都带上了。” 荣玘拍了拍郁尘的后背,“这样可不行,万一你家老爷子派人找到京城来,还说是我把你拐跑的,你叫我怎么向他交待!” “那不会,那不会!”郁尘急了,“好歹咱也是要做生意的,岂能儿女情长。你是不知道我家老爷子给我找到的那女子,我一见到她就怕得要命……” 骆嫣好奇道。“说来听听嘛!难道那女子是一只猫吗?”骆嫣冲荣玘顽皮的笑笑,荣玘呵呵笑着。郁尘半天才反应过来,“你们夫妻两个欺负人……” 一路上打打闹闹倒也不闷,晌午时马车进了京城。从状元楼前经过。骆嫣撩起车帘子看着状元楼繁华依旧,不免替何昆仑可惜。“这么好的酒店说卖就卖了!” 郁尘也趴在车窗边看,“也未见得多可惜!何昆仑肯定也是卖了个好价钱的!” 荣玘揽过骆嫣的手臂,缓声道:“各人的眼光不同,何家在京中为官多年,树大根深。肯定也有得罪人的时候。如今何家隐在扬州湖边。审时度势,何时入市,何时出市,必然有他们的见解。卖了状元楼和这一片地,肯定也是经过仔细考虑的……” 骆嫣仰头看着荣玘说话,觉得荣玘思虑问题比以前又圆熟了许多,心下不免起了佩服。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到了铺子门前,玖儿跳下车过来要扶骆嫣。 “你这小丫头不懂事,有人家相公在,哪还需要你来扶着下车。”郁尘撩起锦袍跳下车。玖儿红了脸,站在车边一时不知进退。 骆嫣扶着荣玘的手慢慢下了车,见玖儿窘态不免笑道:“郁尘怎么欺负起小丫头来了!莫不是我们玖儿得罪了你还不自知?” 郁尘倒尴尬了,“嫂子,我是和她开玩笑的!主要还是见不得你和荣玘兄那么恩爱啦!” 荣玘呵呵笑道:“等你娶了娘子就不会这样说我了,肯定比我还要黏人!” 玖儿听到这话脸更红了,偷眼望向郁尘。 郁尘边伸手拉铺子上的门栓,边道:“才不会!我还是那句,唯女子难养也!除非像嫂子这么大方爽朗的女子!” 荣玘在郁尘屁股上拍了一把,“再这样说我要生气了!” “我这不是在夸你娘子嘛!”郁尘不服气。 骆嫣拉住荣玘,“郁尘喜欢玩笑就让他说去,他是还没到动心的时候呢!若是动了情,便如潮水,想挡也挡不住呢!” “小爷,行李放哪?”跟玖儿同车来的郁尘家小僮小七怯怯地问。 骆嫣指了指铺子拐角的一道小门,直通后院的三间厢房。“郁尘你去看看哪间合意就住哪间!” 郁尘摆摆手,“小七,你把行李全放那边吧!你随便挑一间就得。我要窗子朝南的,屋里最好床大一些的……” 骆嫣见郁尘和小七拐进了后院,拉着荣玘笑道:“看来郁尘要在这里住上一阵子呢!等铺子开张走上正轨,我想让玖儿留在这里管铺子,相公觉得如何?” 荣玘拢了拢骆嫣的额发,“娘子觉得好就好!如果需要你可以认玖儿做妹妹。”骆嫣心里一热,她知道荣玘明白了她的意思……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五章贵主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两日后,没有舞狮、没有放炮,更没有请贵客嘉宾来捧场。在初冬的暖阳里,荣玘架好梯子,扶着骆嫣爬上梯子,揭开东篱宝阁招牌上的红绸,东篱宝阁就算正式开张了。 “难怪来的路上一直捂着招牌不给我看,这字写得青出于蓝胜于蓝!比你家染坊的招牌还多了几分灵动。”郁尘仰头看着凹刻金漆的招牌,满脸赞许。 “慢点,慢点!”荣玘扶骆嫣下了梯子,才拍拍郁尘的肩膀,“我怎么能跟我师傅比呢!只学了师傅他老人家的几分皮毛,还需要勤加练习才是。” “相公这阵子一直陪我操持工坊的事,的确荒废了学业,今天铺子终于开张了,相公也可潜心学习了,过阵子好去参加进士录试。”骆嫣推荣玘进后院去温书。 郁尘不干了,“嫂子这不是让荣玘兄难受吗?铺子才开张,怎么也得让他坐阵看看今天的营业情况。明日再温书也不迟,再说他温不温书都没所谓,反正他看一遍就记住了……我是终于解放了,哈哈哈,这感觉太好了!” “相公就今天在铺里帮忙,明天开始一定要安心读书。” “好,听娘子的。”荣玘怜爱的拢了拢骆嫣的额发。只两天功夫,骆嫣又瘦了一圈。 “郁尘看着呢!”骆嫣感到荣玘慢慢靠近的气息,推了推他,悄声道。荣玘顺势拉住她的手,往铺里去。 “哎,怎么说走就走啊!”郁尘忙跟上,玖儿和小七在身后忍着笑也进了铺子。 铺子的位置就快到街的尽头,往来的人也似乎在照花楼附近止步。上午过去了,竟没有一个人走进东篱宝阁。骆嫣不免有些泄气,望着门前的街道,除了风卷着落叶飘来飘去,显得一片萧飒。 “娘子别急!开铺子就要有耐心。何况咱们卖的不是寻常的东西。” “是呀!我正想说这个事呢!咱们卖的东西这么金贵,是不是得加强看护。请两个护院啥的……”郁尘手指不时地敲着桌子,忽然担心起自己的安全来了。 “这个应该不必要!京城的守卫森严,日夜都有巡城的护卫。何况咱们店的东西都是锁在橡木柜子里,用的又是七巧九曲锁。只能用钥匙打开……”骆嫣不是没考虑过请个护院看门,多个人头毕竟多一笔开支,现在还是能省则省,她的目的也不是摆货卖,而是接受订制。 荣玘点点头。“咱们的货品也不多,以后也不打算多存货,卖的现货银子立即存入钱庄,应该没有纰漏。” 正说着,门外传来丁零当啷地马车响,到了东篱宝阁门前响声戛然而止。骆嫣和荣玘、郁尘探头望向门外。 一辆挂着铜铃金络的绛红锦纹辇车停在门前。两个侍卫弓身撩起车帘,从车上下来一人,身穿鸭黄锦边弹墨织锦袍子,脚踩一双银色软靴。腰间系着镶了翡翠的玉带。那人站在暖阳下仰头看着招牌,脸上浮起一丝轻笑。 “赵伯玖!七皇子!”骆嫣心里暗忖。见赵伯玖慢步进了店里。骆嫣赶紧起身,荣玘和郁尘当然也识得眼前玉树临风一样的翩公子是七皇子呀,当时在考场上赵伯玖可是对考官立了不少威仪的。 “七皇子到此,小民不胜慌恐。”不等荣玘开口,郁尘已是满嘴文绉绉。 赵伯玖嘻笑一声,“不必多礼,不必多礼!”赵伯玖在铺子里转了一圈,不住地点头,“这里装饰得不错,一派天然去雕饰的韵味。” 玖儿端来热茶。赵伯玖摆摆手。“有什么好东西都拿上来吧!”赵伯玖撩开袍子坐到雕着莲花的圆圈椅上。伸长了双腿,一副慵懒的模样。 骆嫣从柜里取出一套首饰。“这是东篱宝阁开店特别设计的爱怜系列首饰,不知殿下能否入眼。”赵伯玖看了一眼,“还不错!都给我包起来。”骆嫣叫玖儿包好捧给赵伯玖。 赵伯玖看了看骆嫣。忽然记起什么,“噢!小娘子吹的箫音不错,什么时间方便再让我听上一曲。” “那日仓皇献丑,让七殿下见笑了。许久不曾吹奏,哪敢污了殿下的耳朵!” “哈哈哈!小娘子真会说话。”赵伯玖顿了一下,眼神闪了闪。“我看是要十一弟来伴笛,小娘子才肯吹箫吧!” 骆嫣看出赵伯玖有叼难之意,忙笑道:“小女子岂敢与十一殿下比肩吹奏,那日不过是十一殿下见我吹奏拙劣,不忍破坏了佳人霓裳一舞的美妙,才应和同奏罢了。” 赵伯玖的长眉跳了跳,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神往,显然荣丽娘霓裳一舞已深深驻进他的心里。 “这款爱怜系列首饰是我娘子精心设计,由我们的工坊用心打造。七殿下真是有眼光,一眼便看中了。爱怜首饰系列一共十二套,每套五种钗环佩饰,不知七殿下要不要再看看其他样式?”荣玘慢声道。荣玘不想赵伯玖再为难骆嫣。 “废什么话呀!赶紧拿过来。”赵伯玖敲了敲桌子,眼睛瞟着荣玘,“哎,对了,那次在荣府我记得你当时有点傻,怎么这次不傻了还考了个头名秀才呢?” 郁尘忙上前笑道:“那叫傻人有傻福!老天忒厚道了些,像我这么英俊潇洒又才华横溢的人才中了最后一名秀才!”郁尘嘟起嘴。 赵伯玖被郁尘逗笑了,“你就知足吧!好歹中了秀才。你们不知道这次批阅卷子的罗侍郎都被发配西疆了?” 赵伯玖卖个关子,打着哈哈。刚好荣玘和骆嫣端着其他的首饰给他欣赏。 “不错!爱怜系列,噱头也好!”赵伯玖嘴角泛起笑意,伸手摸着一件件首饰,显得有些爱不释手。“这样吧,这些首饰我全要了。不过,我过几日再来取。你们先帮我收着。有客人要看也不许给看,听清楚了没?” “那这套呢?”骆嫣指了指玖儿包好的那套首饰。 “这套嘛!你帮我送到荣府给荣丽娘,明日就送过去。” “啊!”骆嫣和荣玘都有些吃惊。 赵伯玖起身掸了掸了锦袍,也不停留迈步出了铺子,两个侍卫连忙跟上他,他和一个侍卫说了几句。那个侍卫又回身进了铺子,将几张银票递给骆嫣。 “明日就把那套爱怜首饰给我送去!”赵伯玖上了辇车,铜铃叮当一响,马车缓缓驶离了东篱宝阁……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六章寿礼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赵伯玖已经走了好半天了,郁尘才反应过来。 “罗侍郎被发配西疆了!”郁尘拉着荣玘不敢置信的样子。 “官场上的事与我们何干,做好自己的事吧!”荣玘把首饰重新锁好。见骆嫣疑惑的样子,荣玘说罗侍郎是今年秋试的考判。 “那就奇了,秋试结束考判却被治了罪。”骆嫣有些吃惊,“难道是因为相公得了第一名秀才?” “不可能!我和荣玘兄考得个一头一尾的名次,看来考试还算公平。那就是说罗侍郎被冤枉了?” “别乱猜啦!”荣玘看着桌上赵伯玖指名要送给荣丽娘的首饰有些发愁。“这个该怎么办?” “送去啊!客人指名了要送,咱们当然得送去。”骆嫣让玖儿把首饰收进柜里。“不过明天送去确实有点急。”骆嫣不知道让谁去送好,显然铺子才开张,她一时走不开。 骆嫣望着荣玘,荣玘会意,“还是我去跑一趟吧!顺便看看能不能把娇娘接到染坊去。” “娇娘?就是你那个秀女妹妹?” 荣玘点点头,郁尘想不通了,“我说荣玘兄啊,染坊虽然也不差,可是终比不得荣府的条件好,你怎么想让你妹妹搬去染坊?那里毕竟人多眼杂,一个秀女多有不便!”郁尘一副悲悯的神情。 骆嫣说荣玘只是想让妹妹和爹娘见见面,也不是让妹妹搬出来住,让郁尘别误会。骆嫣看了看荣玘,荣玘脸上有些落寞。骆嫣和荣玘为了荣娇娘被荣丽娘顶替的事商量了好久,该给荣娇娘怎样一个身份才能让她快活地生活呢? “那还差不多!”郁尘长舒了一口气,关心起荣玘的家事比他自家的事倒更上心。, “什么还差不多呀?”爽朗的声音飘了进来。人未到,话先到。赵伯琮笑呵呵地进了铺子。“师弟双喜临门也不通知一下为兄。”赵伯琮神采奕奕的样子。 荣玘忙迎上去,“十一殿下。” 赵伯琮神情一凛,“怎么师弟见外了呢!” 骆嫣笑道,“十一殿下别误会。荣玘不是见外,他是考中了秀才,在层级上要与殿下有尊卑之分。” “你们还是见外了!一日为师便终身为师。我和荣玘拜在同一个师傅门下,当然是终身为师兄弟了。荣玘考了头名秀才我知道。即便他将来考取了状元,一样还是我的师弟呀!” 骆嫣忙拉着荣玘的手,“相公,既然十一殿下如此厚爱你,你也不必拘着自己的本心了。你不是一向敬重师兄的吗?” “师兄!荣玘给师兄见礼。”荣玘憨厚地笑着朝赵伯琮抱拳拱手。赵伯琮这才展了笑容。荣玘问他怎么到这里来了。 赵伯琮指了指门外的招牌,“是你的招牌吸引了我啊!这几日满京城都被我逛遍了,正发愁去哪里找些合意的东西,没想到撞到你这里来了。” 骆嫣起了好奇。原来下个月正逢皇太后寿辰,宫里的嫔妃、皇子、大臣都在找合适的寿礼,整个京城的好东西都被搜罗个遍…… “没想到走到这条长街上来,真是山穷水复,柳暗花明!”赵伯琮忍不住高兴道,“你这里有什么出品可以给我瞧瞧,以师弟和骆姑娘的灵巧心思。做出来的东西肯定与众不同。” 赵伯琮拿到缠枝玉瓶果然高兴,当下就定了一对,交了银子。“我还有一事想求师弟帮忙。”赵伯琮望着荣玘。 “师兄尽管说,荣玘能做到的一定在所不辞。”荣玘看出赵伯琮眼里的犹豫,想必是一个不好答应的事。但是他愿意为赵伯琮尽力去做。 骆嫣有些紧张,她知道皇宫里关系复杂,皇太后一向不喜欢赵伯琮,赵伯琮要讨皇太后欢心恐怕有些困难…… “我想请你在皇太后寿辰时进宫。” “啊!进宫!”荣玘和骆嫣都大吃一惊。只有郁尘手舞足蹈起来,“进宫?哇,太好了。荣玘兄快答应。能不能带上我?” 赵伯琮望了望郁尘摇摇头。“只能请荣玘一个人去,我想请荣玘带上春雷琴进宫演奏。” 骆嫣长舒了一口气,朝荣玘笑笑,“相公许久没弹琴了。春雷琴音怕是生疏了。” 荣玘理解骆嫣的意思,在皇宫里侍候,仿如刀头舔血可不是那么好玩的,只是不知道赵伯琮一定要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教习乐坊擅音者众多,师兄为何独独想让我去弹琴?” “这个,我不方便说……不过对师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皇太后寿辰以后。就要进士录考了,此次进宫演奏,必然对师弟的录考也有帮助的。”赵伯琮不想多说的样子。 荣玘望望骆嫣,骆嫣点点头。“全凭师兄安排。” 赵伯琮笑着拍拍荣玘的肩,“多谢师弟成全!到时我带腰牌过来接师弟进宫。” “相公正好明日回扬州,可以把春雷琴拿来加紧练习,到时才不辱十一殿下的举荐……” “只是不知弹什么曲子才好,还请师兄指点一二。” “都行!师弟弹什么都好。” “当然是弹欢喜高兴的曲子啦!”郁尘插一句,又突然问起罗侍郎怎么被发配西疆了呢。赵伯琮见郁尘和荣玘都知道这事,也不意外。坦然道,罗侍郎私相收授贿赂,暗中调包考卷…… “你们说,他为朝庭选拔人才的父母官却如此行径,该不该罢官问罪、发配西疆?” “该!发配西疆还是轻的,最好是流放到蛮荒之地喂狗!”郁尘又嬉笑起来。他家里为他秋试没少使银子,看来这次能考中最后一名秀才,当真还是凭他自己的真本事呢!郁尘当然自信起来,腰杆子也挺直了些。 赵伯琮笑着告辞,走到门口突然想到什么,又回身问骆嫣荣娇娘可好? “娇娘妹妹还好,一直苦练诗书礼乐……” 赵伯琮叹了一声,“下月初秀女就要进京到教习乐坊习舞,皇太后寿辰时秀女们要去慈宁殿歌舞祝寿,到时荣玘怕是要和荣娇娘同殿表演了。” 骆嫣打个冷战,荣玘握了握骆嫣冰凉的手。两人送赵伯琮出门,见赵伯琮的马车走得不见踪影了,两人才回到铺子里,颓然地坐到圆圈椅里。 “相公该怎么办?”骆嫣为荣娇娘担心,荣丽娘顶替荣娇娘怕是行不通了,众目睽睽之下,赵伯玖和赵伯琮都在,怎会发现不了荣丽娘和荣娇娘的不同。 荣玘摇摇头,陷入了沉思……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七章爱怜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骆嫣托腮坐在迎门的柜台前,望着门前缓缓西移的阳光发呆。【ㄨ】玖儿倒了杯热茶给她,“小姐想什么呢?”骆嫣似没听见。 玖儿把热茶往骆嫣手肘前推了推,“三爷和郁公子正在后院植梅树。还是三爷想得周到,有了花树院子便风雅许多了……” 骆嫣手肘一滑差点碰翻茶杯,“啊!你说什么?” “看小姐这么出神看什么呢?”玖儿顺着骆嫣的目光也没看到什么,“这条街是清冷了些,当时我们看铺子怎么没想过这个呢!” 骆嫣叹了一声,她倒不担心铺子门前清冷人少。她是担心和荣玘考虑了一个中午,也没有想出什么好法子……荣丽娘顶替荣娇娘进宫,一旦被发现将是灭门之灾…… 看来是老天注定的安排!荣娇娘非得进宫不可了……这时骆嫣倒觉得是她害了荣娇娘,若是这一世不是骆嫣刻意安排荣丽娘出来献舞,让赵伯玖一见倾心,何至于荣丽娘要顶替荣娇娘进宫,就怕赵伯玖识破啊! “小姐不得了了!”玖儿站在门口突然惊呼起来。“好多美女朝这来了!” 话音才落,门外就传来阵阵莺声燕语。玖儿迎着十几位穿着花俏的姑娘进门,骆嫣连忙站起来。 骆嫣还未开口,走在前面的粉妆女子就娇声道:“你是这里的老板娘?” 骆嫣怔了一下,她还没有适应这个称呼。玖儿脆声说:“这是我们东篱宝阁的少奶奶。” “那正好,我们姐妹想要买你这里的首饰。就是七皇子订的那种,快点拿出来给我们看。” “是呀是呀!快点拿给我们那套爱怜首饰……” 骆嫣一时摸不到头绪,但是她知道十二套爱怜首饰都在店里,显然这些姑娘是没见过的。“敢问几位姑娘要订几套?我们没有现货,都是要预定的。” “这东篱宝宝阁还真是与众不同!”粉妆女子妩媚地笑着,回身问其他姑娘都有谁想要。“思思姐,样式都还没看过呢,怎么就要定下了?” 被称作思思的粉妆女子粉嫩的脸蛋一寡。“你们是不要了是吧!那我独自订一套,老板你说吧,多少钱?” “四千二百二十二两银。” 其他姑娘窃窃私语起来,“什么首饰那么贵!也只有思思姐能买得起!” “她哪里用自己买。说不定晚上就有恩客把银子给她付了……” “既然没有现货,我也就不看了,这里是一千两定金,给我订一套爱怜系列首饰。你说什么时候可以来取,我到时差人来拿。”思思大方地甩出一袋锭银。砸在桌上砰地一声响。 骆嫣看了一眼桌面,好在前两日装饰时,荣玘说东篱宝阁的装饰要清简,但是每样东西都要用品质好的。这柜面可是上好的桃花芯木制的,经得起千敲百锤。 “姑娘真是慧眼独具,相信不会让姑娘失望的。三日后便可来取。”骆嫣让玖儿取来纸笔,写了两份字据,让思思签名,把一份字据交给思思。 思思看也不看装进袖袋里,一边娇笑着对其他姑娘说你们可别后悔噢!一边出了铺子。 “一套我肯定是买不起了。买上一两件还是可以的。老板可以单卖吗?”走在最后的红衣女子又折身回来,骆嫣一看这位不就是照花楼的绮绯姑姑嘛! 骆嫣笑道:“当然可以,你想要哪样首饰,是金钗、步摇还是臂钏、耳坠子?” 绮绯想了想,要了一个臂钏一个簪花。“听说爱怜首饰全是莲花样子,是不是真的?”骆嫣笑着点点头,“可是姑娘是听谁说的呢?” 绮绯讪讪地说是在昭花楼上望见赵伯玖进了东篱宝阁,他出门上车时喊的一声爱怜系列首饰,照花楼的姑娘都听见了…… 骆嫣突然明白了,她的东篱宝阁正在照花楼的俯瞰之下。正午时又是照花楼姑娘刚刚起身的时辰。想来赵伯玖途经照花楼,他的车辇太过招摇,必是引得照楼花的姑娘们伸颈窥探…… 绮绯从袋里拿出一百两银子做定金,屋外的姑娘们等不及了。不时的喊她快走,一个娇小的姑娘进来喊:“绮绯姑姑快走啊,你也定了首饰吗?” 绮绯慌忙掩饰连说,没有没有!“我哪有银子定首饰呢!”绮绯回身望了骆嫣一眼,骆嫣点点头,“三日后思思姑娘的首饰一定到。请放心!”绮绯明白骆嫣是说给她听的,这才快步出了铺子去追其他姑娘。 骆嫣数好银子锁进柜里,让玖儿去请荣玘过来…… “相公,刚才照花楼的姑娘来订了爱怜系列首饰。”骆嫣见荣玘和郁尘从边门进来忙道。 “啊又有生意了!”郁尘很高兴,吹着手指缝里的水迹。 “娘子是担心什么吗?”荣玘看出骆嫣脸上的顾虑。 郁尘觉得莫名其妙,“难道嫂子担心有生意做?” 荣玘在郁尘背上拍了一巴掌,郁尘嘻嘻笑着,“我就是和嫂子开个玩笑。嫂子你说是担心啥?” 骆嫣这才说是担心爱怜系列首饰,既然是赵伯玖给皇太后的寿礼,若是卖给照花楼的姑娘,这要是传了出去,必将惹各皇太后不满…… “娘子担心的有道理!” “这么说还真是,我家老爷子的几个姨奶奶,就是互相容不得别人和她有一样的东西,何况是皇宫里的女人要和青楼姑娘戴一样的首饰……” “相公,明天我和你一道回扬州,再制一套不一样的首饰给照花楼的姑娘。” 荣玘点点头,“好,明天一早咱们就出发。铺子就交给郁尘看管了。这要辛苦他了!” “我一个人?”郁尘突然觉得责任重大,店里的玉瓶和首饰值几万两银子,他莫名有些不安。骆嫣的担心并不比郁尘少,京城虽说门禁森严,但终是比不得扬州是在自己的地盘,就怕那几套首饰万一有个闪失,没法向赵伯玖交待。 “也不知赵伯玖什么时候来取首饰?按赵伯琮说的,皇太后下个月中寿辰,还有三天就初一了,赵伯玖怎么也得到下月初十前来取走吧。”郁尘摆弄着手指算着天数。 “这样吧,我和相公一会去把我弟弟接来,他应该考完秋试了,让他在铺子里呆几天玩玩,也算陪你。玖儿也留下来,这样你就可安心些。” “我可不是害怕啊,我是担心我一个人管不来铺子,我才来还没熟悉呢!”郁尘嘟囔着。 “我们都知道!”荣玘和骆嫣笑道。骆嫣让玖儿守在柜台前招呼客人。心下却估计今天也不会再有什么生意了……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八章意外 骆嫣和荣玘带着骆秭年和堂弟骆秭辰一起来到了东篱宝阁,铺子里一下热闹起来。玖儿要准备七个人的晚饭,一时有些着急。 “玖儿不需额外准备,有什么吃什么好了!”骆秭年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显然在外求学这两年,他比同龄的孩子要成熟许多。 “是的少爷!”玖儿正在吹灶膛里的火,听到骆秭年如此说,不免有些感动。 “我要吃肉圆子!”骆秭辰可不管那些,跳脚嚷着。刚才骆嫣带了礼物去堂伯家接骆秭年出来,本打算让骆秭年从铺里呆两日到时直接回江都。没想到骆秭辰非要跟来不可,骆嫣的大娘不让他跟来,他便在地上打滚…… “玖儿我帮你做吧!”骆嫣没有办法,请神容易送神难!这两日得好好招呼骆秭辰这个小霸王。骆嫣挽起袖子刷锅,骆秭年去院里帮小七劈柴。 荣玘没有阻拦骆嫣帮忙,洗干净手取了一块五花肉放在案板上细细剁了起来。 “太神了!你们怎么都会做饭!”郁尘拢着袖子看着荣玘剁肉。“给我试试,好像挺好玩。” “一边去!”荣玘用手肘推开郁尘。 “让他试试就知道不好玩了。”骆嫣往锅里舀水,笑望着荣玘。 荣玘把菜刀递给郁尘,郁尘剁了几下就直喊手酸。 骆秭辰撇撇嘴,“我好饿,什么时候才能吃上肉圆子?” “别急,一会就好。”骆嫣让郁尘和骆秭辰去外间等开饭。郁尘讪讪地笑着,“那你们辛苦了啊!走咱们等饭吃去!”郁尘想拉骆秭辰出去。骆秭辰甩开他的手径直跑了出去。“这个臭小子,才十一岁,竟比小爷我还会摆谱!” 骆嫣摇摇头,心里有些难受。骆秭年和骆秭辰同院学习。不知要被他欺负成什么样子……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骆嫣和荣玘就带着赵伯玖选的那套爱怜首饰回扬州了。一路无话,将近午时。马车在荣府的朱漆铜钉大门前停下。 看门的小厮一见是荣玘和骆嫣,笑着迎上来,“三爷三奶奶回来了!” 骆嫣朝小厮笑笑,和荣玘进了府门。“三爷和三奶奶这是要去看谁呀?” 骆嫣觉得奇怪,按说她和荣玘又不是外人,门房小厮不该问这样的问题,显然是府里有变化。“我们要给老太太请安,顺便再看看三小姐。京城有人托我们给她带些东西。” “三爷和三奶奶可别怪奴才多嘴,奴才是怕你们去永禄楼找人,二老爷、二夫人和四爷、四奶奶今儿一早都去京城了。大夫人也不在百福园,好像去禅寺进香去了。”小厮倒是会体察人心。原来荣媚娘快要生产了,程夫人去京城探望。 骆嫣噢了一声,望了望荣玘。荣玘对小厮道:“怎会怪你多嘴呢!你这是心细如发,该得赞赏才是。”荣玘从口袋取了十纹铜钱搁到小厮手里。小厮马上眉开眼笑。“四奶奶的远房堂兄买了一片地产。请四爷过去帮忙……” 荣玘笑笑拉着骆嫣的手快步朝雎鸠楼去。 “荣珏一直读书习文应该不懂生意地产,怎么孟令桔的堂兄似乎要倚仗他呢?”骆嫣想起上次来看骆婵时,孟城安刚巧到永禄楼,原来是请荣珏帮忙照应京中的产业…… 荣玘望了望永禄楼紧闭的院门,摇了摇头,一时也参不透荣珏是搞什么鬼! “三爷、三奶奶来了!”玉瑶和玉盏正在雎鸠楼前晒太阳,刚好看见骆嫣和荣玘从荷塘过来,忙唤一声,近前施礼。 “三小姐可在楼上?”骆嫣朝玉盏笑笑。 玉盏忙说荣丽娘在楼上,刚刚睡下了。玉瑶补充道:“三小姐为了身子轻盈。这几天都只吃一顿饭。午时便早早睡下,醒来后练习掌上舞直到天黑……” 玉盏连连点头,“三小姐最近没日没夜地刻苦练功,也不知为什么!” 骆嫣当然明白荣丽娘是知道程夫人的安排的。既然荣丽娘要顶替荣娇娘进宫,荒废了一阵子的歌舞技艺当然要再开始勤加修习。 骆嫣拿过荣玘手上的包裹递给玉盏。骆嫣顿了一下才说,“这是京城赵伯玖公子送给三小姐的爱怜首饰,一套五样,等她醒来一定告诉她。千万收好了!” 玉盏应着,捧过包裹。“赵伯玖公子是哪位?好像没听说过。”玉瑶一副苦思的样子。 “只说是京城的赵伯玖公子就好,三小姐会明白的。”骆嫣又问荣娇娘可在。玉盏说荣娇娘上午刚刚被荣永禧接到染坊去了。 骆嫣一怔,荣玘有些急了,握紧了骆嫣的手。骆嫣让玉盏和玉瑶上楼去,急忙和荣玘往回走。经过翠苑,荣玘停了一下脚步,骆嫣明白他是有心给老太太请安。两人往翠苑走了一段,处处寂静一片。骆嫣说这时老太太怕是在午觉了,还是别去打扰了。 正说着看见宝箱从翠苑里出来。骆嫣忙叫住宝箱问老太太情况。宝箱说老太太现在好多了,每天都问燕嬷嬷荣玘的情况,燕嬷嬷就编些荣玘在京城候着考进士,怎么怎么读书过目不忘的话。老太太听了就高兴地眉眼拢成一条缝…… “老太太身体康健了就好!”荣玘温和笑道。骆嫣想到燕嬷嬷编瞎话哄老太太开心,不由得拉了拉荣玘的衣袖,“相公这回真有压力了!进士录考结束的日子,老太太肯定会知道的。到时燕嬷嬷可就编不下去了。” 荣玘手里用了用力气,骆嫣觉得手被握成了一团,“好了啦,我不说了!” 宝箱掩嘴笑着,“看见三爷和三奶奶总有种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感觉!” “宝箱姐姐越来越会说话了!” 宝箱红了脸,“奴婢正要去百福园找香枝,燕嬷嬷让我拿些药过去。”见骆嫣疑惑的神情,宝箱忙说,“大奶奶昨儿把香草给打得满脸开花……这些是九里香药粉,不知管不管用!” “香草做错了什么事?”上一次来骆婵还卧床不起,这回就能打人打到满脸开花,显然骆婵的身子复元了……看来那个红泥小罐果然有问题! 宝箱嗫嘘道:“其实香草也没做什么错事,就是大奶奶让她去库房领手炉……说手炉漏水,扔到香草脸上,手炉里装着开水……” “知道了,你快去吧!”骆嫣明白骆婵不过是找借口收拾香草而已,红泥小罐是武夫人让香草拿给骆婵煮补品的。骆婵知道红泥小罐有毒,当然嫉恨,先收拾香草解恨…… 望着宝箱匆匆的背影,骆嫣叹了一声,她不明白武夫人怎么对骆婵下得了狠手。 荣玘不知内里乾坤,“你姐姐怎么下得了那么重的手,奴婢也是人,开水烫伤最不易好!香草容貌怕是毁了!” “这也不能全怪姐姐!咱们还是快点回去吧,娇娘的事估计这几天就要下来告示了……” 两人赶回染坊,荣娇娘正在江夫人屋里刺绣,一见骆嫣和荣玘进来,荣娇娘高兴地迎上去,“哥哥、嫂子,我终于可以不用进宫了……” (未 完待续 ~^~) 第二百三十九章本心 在骆嫣印象中,荣娇娘这是第一次笑得如此明朗! 骆嫣知道荣娇娘本心并不想做秀女进宫,这么多年,一直被荣家着力培养成将来取悦皇上的秀女……直到这一刻才真正显露她的本性率真! “妹妹在这可习惯?”骆嫣尽管心里为荣娇娘难过,表面还得保持镇静。 “这里虽比不得雎鸠楼华丽,却很温馨,能跟爹娘在一起感觉好开心。”荣娇娘绽开如花的笑颜。 江夫人温和地笑着,眼里却浮着一层雾光。能让女儿留在身边嫁一个好人家,比进皇宫去争宠要强百倍千倍。 “娇娘来,哥跟你说几句话。”荣玘神情郑重,荣娇娘见此情形收拢了笑容跟着荣玘坐到桌旁。 骆嫣知道荣玘要和荣娇娘说什么,她真不忍心听到……江夫人疑惑地看着荣玘。 “娇娘,哥也不想你进宫!”荣玘叹了一声。荣娇娘是多么聪明玲珑的人,一听荣玘的口气就知道事情不妙。 “爹说丽娘要替我进宫,我可以改个名字重新生活。怎么丽娘不愿意进宫了吗?”荣娇娘点水双眸波光粼粼。 “不是!”荣玘沉吟一下,要怎么说才能让荣娇娘心里好受些,毕竟这件事对荣娇娘来说来得太突然,仿似往她刚刚因为不用进宫欣喜的心情刺一把剑…… “丽娘如果用你的名字进宫会被发现,那是欺君之罪!” 荣娇娘身子抖了一下,她当然知道欺君之罪该是怎样的惩罚。“可是我和丽娘一直住在雎鸠楼。宫里的人怎会认得我们?” “是呀!有谁会认出丽娘是假扮娇娘的呢。丽娘才比娇娘大三岁,外貌也看不出来有多大差别。丽娘虽然和孔家有过婚约,孔令郎认得丽娘,但是前朝大臣也见不到后宫女子……” 江夫人急了。本来她和荣永禧商议好了,就按程夫人的意思,让荣丽娘以荣娇娘的名字进宫,拜程夫人和荣永禄为教父教母。这样荣丽娘和她的爹娘就可攀上关系。 荣家再编一个荣丽娘染病身故,制一个假墓。荣娇娘改名再认回江夫人和荣永禧做义父义母。这样两全其美,各得所需…… 骆嫣满脸歉然地说,“七皇子殿下认得丽娘,恐怕瞒不过他!”江夫人瞬间无语的神情让骆嫣心痛,“婆婆,那时七皇子殿下到府里来看歌舞,我不想让娇娘妹妹在人前露面。所以才……我当时并不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也没想过娇娘妹妹并不想进宫。” “娘子别说了,这不能怪你!”荣玘起身给江夫人跪下,“孩儿替娘子陪罪!”骆嫣一见荣玘如此,也急忙上前跪下。 荣娇娘慌了,“哥哥、嫂子不必如此!妹妹本就是要进宫的人,不过是活过原来的样子……” “你们这是干什么啊!”江夫人拉两个人起来。“世事难料。我怎么能怪你们呢!” 骆嫣不敢说,上一世就是因为程夫人在荣丽娘要嫁去孔家前,执意让丽娘冒充荣娇娘进宫,荣家在议事厅吵翻天,真可说是闹得荣家鸡犬不宁。 这一世她才想个法子让荣丽娘有机会在皇子跟前露面,也许能让荣丽娘有一个机会进宫,不要再为难荣娇娘。没想到却让问题变得更复杂了…… 骆嫣百转柔肠,心里涌起苦楚。看着荣娇娘蒙了雾的眼睛,骆嫣怔了一下,突然眼前灵光一闪。“我倒有个法子!” 几个人一起望着骆嫣。“娘子有什么好法子不让娇娘进宫?”骆嫣摇摇头,她知道荣娇娘不能生育,即便不进宫,嫁个普通人家也不会有好结果……既然荣娇娘寄情于歌舞琴艺。能在这方面有所发展也算圆了她的梦想…… “娇娘妹妹只是不想进宫侍候皇上,但是她可以进教乐所习舞练琴。也是一个好出路。” 荣娇娘眼眸灵光闪动,她记得骆嫣曾和她说过这事,能进教乐所也算不辱老太太多年的栽培。总好过嫁人无后被休妻的命运! “娘子这是何意?”荣玘不太明白朝中礼乐官制,一时没有听明白。 江夫人也疑惑地说这和荣娇娘秀女进宫有什么关系。 “婆婆先别急,我慢慢说来。”骆嫣望向荣玘,“相公可记得赵伯琮说过,秀女要先进教坊习舞,皇太后寿辰时要歌舞祝寿?”荣玘点点头,突然明白了几分。 “娇娘妹妹虽以秀女的进份进宫,但皇上独宠皇后,也不会多么看中秀女……我想娇娘妹妹只要稍加掩饰容貌不被过分关注,再以她过人的歌舞技艺,一定可以在教乐所出人头地的!” “要怎样掩饰容貌?”荣娇娘仿佛看到了曙光。 骆嫣笑着附在荣娇娘的耳边说了几句,荣娇娘的脸上终于又展了笑颜。 江夫人抚了抚胸口,“娇娘愿意我也没什么想法,一会等老爷过来,我和他说说。这样倒也省去了不少麻烦!”想到荣永禧让荣娇娘改名换姓把亲爹娘当义父义母的法子,江夫人的心里多少还是难受的。 “什么话还不让我听见?”荣玘笑道。骆嫣顽皮地冲他一笑,“咱们得赶紧制首饰了,不然两日后拿什么交货呢!店铺里也不能没有样品供客人选择。今天相公不许耍赖,也要想几个样子才好。” “京城的铺子生意还好吗?”江夫人放下荣娇娘的事关心起东篱宝阁了。 荣玘连声说好,江夫人终于放心了,“那就好!我当初也想不通好好的扬州不开铺子非要跑到京城去折腾,那里毕竟人生地不熟的!” “娘,骆嫣对扬州也不甚熟悉。她想在京城开铺也是想争个名号,再回扬州开铺,东篱宝阁的身价就不同了。” “就你懂!”江夫人怪恁地望着荣玘温和地笑着。“昨儿宝蝶来闲聊会,我正好帮你把东篱宝阁铺子钱给宝蝶带回去了。” “总算了了一件事!希望铺子可以早日走上正轨。”骆嫣谢过江夫人,和荣玘急忙回自己屋里研究首饰图样了…… 在扬州住了一晚,两人早早起来赶回临安。 马车驶过照花楼,骆嫣撩起车帘朝前面望去,远远瞧见店铺的门板还没有打开。 “郁尘偷懒,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开门迎客。”骆嫣笑道。荣玘拉她坐好,拢着她的额发亲了一下:“娘子越发精明苛刻了啊!” “哪有!我只是奇怪玖儿也起得晚了。”说着两人在铺子门前下了车,荣玘拎着新制的几盒首饰叩门,好半天没有动静。 骆嫣急了,拉着荣玘转去后院小铁门,摇着铁门上的铜铃叮当响,才听到院里传来玖儿的声音,“来了来了!”玖儿一向清脆的声音这时听来带着一丝沙哑,若不是因为铺子里只有玖儿一个女子,骆嫣真怀疑那声音不是玖儿发出来的…… (未 完待续 ~^~) 第二百四十章得失 “玖儿你这是怎么啦?”骆嫣进门看见玖儿吃了一惊。 玖儿眼圈泛青,眼睛红肿,看见骆嫣已是泣不成声。“小姐,七皇子定的首饰不见了?” “什么?”骆嫣不敢相信,“不见了几盒?”骆嫣把爱怜首饰分成几个柜屉锁着。两盒锁一个屉子。 “两盒。” “什么时候发现的?”荣玘边问边往铺子里去。 “昨天晚上发现的,郁尘公子一早起来就去报案了。”玖儿有气无力地说,显然昨晚一夜没睡,眼睛也哭肿了。 骆嫣拉住玖儿的手,让她别难过。“秭年和秭辰呢?”骆嫣奇怪铺子里静悄悄的,按说骆秭辰不是一个安静的少年。 “堂少爷昨天下午被接回家去了。秭年少爷和郁公子一起去报官了。” 骆嫣见荣玘去查看失窃的屉子,也跟着去看。屉子四边平滑没有撬动的痕迹,铺子里的家俱摆放也整齐有序,一点也看不出有贼人入室翻找偷盗的痕迹…… 荣玘望着柜屉出神,“只丢了两盒?” “是的!就少了两盒。” 荣玘又去窗边和门边看了看。玖儿忙说:“昨晚关店以后才发现失窃了两盒首饰,这门窗都没有打开过。” 荣玘四下看过以后望着骆嫣,“娘子怎么看?” “这事恐怕不需要报官!” 荣玘点点头,“看来娘子和我的看法一致,娘子准备怎么办?” “只好走一趟了。”骆嫣说着把荣玘搁在桌上的首饰盒锁进屉子里。转头对玖儿说,开门营业吧!若是郁尘带衙差回来了,你就说东西找到了。 骆嫣给玖儿几两碎银,“衙差要是恼火了你就用这些碎银打点他们。免得郁尘被衙差误会谎报案子。” 玖儿一直听着荣玘和骆嫣说话,一时没有弄明白两人说的意思。直到骆嫣把银子塞到她手里,她才恍惚应着。“小姐要去哪里?” “去找骆秭辰!”骆嫣说着和荣玘已经出了院门。 “骆秭辰?”玖儿怔了一下,突然手一抖。碎银啪嗒掉到了地上。她这才恍悟是骆秭辰偷了首饰!玖儿摸了摸身上挂的屉子钥匙,果然少了一把…… 骆嫣和荣玘回来时,郁尘正坐在圆圈椅上发呆,抬头瞧见荣玘进来,郁尘连忙起身,“首饰真的找到了?” 玖儿望着骆嫣手里拎着长方形包袱,一颗悬着的心才算落了下来。她没有告诉郁尘和骆秭年是骆秭辰偷了首饰,毕竟是骆嫣娘家亲戚。说出来面子不好。 “一早上没喝水,渴死我了。玖儿快点帮我沏杯茶!”荣玘笑着说,“首饰没丢,是秭辰拿回家去给骆家大娘看新鲜,本来想今儿来还的。” “是奴婢该死,越紧张着这些首饰,越是忘性大。昨晚上点数时忘了秭辰少爷带两盒回家了……”玖儿跟着附和。 “快别自责啦,这也不能怪你,店里人手少,你又挂着钥匙,太过紧张了。”骆嫣去灶上生火准备烧水。 玖儿急忙抢过柴坯添进灶膛。“昨晚上吓死奴婢了,要是真丢了首饰,奴婢的命也赔不起啊!” “不许这样说!”骆嫣揽过玖儿,“你的命就是我的命,没有什么值得用命去换的!”玖儿擦了擦眼睛,破涕为笑。 “昨儿中午我在煮饭。秭辰少爷不知怎地泼了我一身水。我换好衣服想到灶上火还烧着就匆忙跑来。把钥匙落在房里,没想到就那一会功夫,他就拿走了两盒首饰,现在想想。秭辰少爷真是人小鬼精!” 骆嫣笑笑没有作声。 “可是他怎么肯把首饰还给你?” “秭辰只是贪玩,也不算心坏。”骆嫣没有说真话。 她和荣玘赶到骆家大伯那里。骆秭辰怎么肯认贼赃呢!骆家大娘更是嚣张跋扈得不行,直说骆世子不学无术,送骆秭年在她这里好吃好喝地供着读书,现在却要诬陷她儿子偷窃……骆秭辰见他娘那样说,也跟着骂骆嫣和荣玘,赶他们出门。 要不是骆嫣情急之下把骆秭辰拉进小房里又使了言灵,骆秭辰怎肯把首饰交出来……不过骆家大娘是再也容不下骆秭年在她家里读书了! 骆嫣想到这不由得叹了一声,看来以后骆秭年得跟着她在京城里落脚了…… 一整天都没有客人,天渐渐黑了下来。骆嫣去关店门,骆秭年去帮忙,“姐姐比以前瘦了许多,还喜欢读易安居士的词吗?” “秭年也比以前长高了许多,都快要比我高了!”骆嫣拴好门板,拉着骆秭年的手,“你送姐姐的那两册书我很喜欢,可惜沐熙园失火时烧了,不过易安居士的诗我都能背下来。” “姐姐不用伤心,我可以再买来送给姐姐。”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荣玘从后院关好门进来,看见姐弟俩聊兴正浓,不免高兴。对于这个久闻大名却不曾谋面的小舅子,他是越来越喜欢了。 “相公得空指导一下秭年书法。” “听闻姐夫是出世高人的入室弟子,秭年渴求姐夫能指点一二。” 荣玘笑着摸了摸骆秭年的头,“好,咱们一会就切磋切磋。” 骆嫣突然想起赵伯琮交待的让荣玘入宫弹琴的事,忙又道:“相公还是先去练琴吧,许久不弹我真怕你到时会失手,若是惹皇太后不高兴了,那可是大罪!” “娘子放心,既然答应了师兄,我一定不会辱了他的面子。走,咱们切磋书法去。”荣玘拉着骆秭年进房,两人研墨铺纸,一人持了一支羊毫认真地书写起来。 骆嫣挑亮了灯,看着两人温馨的画面,不免觉得骆秭年若是跟着他们,倒比他在大伯家更好些。正想着,玖儿来说开饭了。 骆嫣嘘了一声,走出房门,四下不见郁尘,“咦!郁尘呢?” 玖儿笑笑,“他非要学切菜,刚刚把手指切破了,正在那里哎哟着难过呢!” “这倒是新鲜!郁尘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女孩家的活计了?”骆嫣笑着边走边说。 “嫂子不怜香惜玉也就罢了,还要说人家的风凉话!”郁尘坐在灶台前的木凳上嘟着嘴,小七给他包着手指,里里外外缠了好几圈。 玖儿见状忙说,“缠成这样,手指不过血,手指怕是要废了!” “啊!快点帮我。”郁尘吓得咧嘴跺脚,不时朝手指吹气。 玖儿把小七包成粽子似的布条一圈圈解开,终于露出了郁尘的手指。骆嫣看见郁尘的伤口,不禁笑了。郁尘的中指上不过少了块皮…… 第二日小七和玖儿早早开了店门,骆嫣刚坐到柜台后面,照花楼的绮绯姑姑就进门了…… (未 完待续 ~^~) 第二百四十一章错愕 “老板娘好,我是来拿前两天订的首饰的。”绮绯眉目含笑,显然这个时刻是她期待已久的。她依然穿着那日的红色衫裙,在照花楼初次见到绮绯她也是这身打份。 骆嫣不免仔细打量着她,在初冬的晨光里,绮绯少了照花楼初见时的妖媚,脸上多了几分秀丽娴静,不过二十左右的年纪,眼里却透着一抹沧桑。 “我去取首饰吧。”玖儿擦拭完桌椅,正好看见骆嫣要去里间柜子取货。 “不用,我去拿吧。”骆嫣让玖儿招呼绮绯,走到里间拉开屉子,取出一个四方锦盒。骆嫣打开锦盒看了一眼,复又盖上,出来递给绮绯。 绮绯伸出纤指打开锦盒,不由得张嘴一下惊艳得呆住了。就连玖儿也惊得张着嘴,“这是,爱怜,首饰?” “是啊,这是爱莲系列首饰中的两款。”骆嫣笑望着玖儿,玖儿闭上嘴,目光在绮绯指间的簪花上流连。 “真好看!还要给你多少银子?”绮绯一直望着锦盒里的簪花,不舍得抬头。黄金镂刻的精巧荷叶旁掩着两朵盛开的莲,莲瓣用绯色石榴石错落镶嵌,纹理细腻,手艺精致。 “姑娘先前给了一百两订钱,还要再付余下的一千一百两。” “一千一百两?”绮绯这时才抬起头,满脸窘态。 骆嫣笑道“一套五样要四千二百二十二两银,你这里是两样,用料和工艺都比较复杂。我是看姑娘实在喜欢,我们也是新张期间,这个价是特别给姑娘优惠了。不然要收一千六百多两。”骆嫣让玖儿取了纸袋帮绮绯把锦盒装好。 绮绯的脸窘得更红了,“我只带了六百两。能不能请你宽限几日?” 玖儿脆声道:“姑娘可以先拿走一样,等凑齐了银子再来拿另一样,我们先帮你收着,不会卖给别人。”玖儿说着取出锦盒。打开盒盖,让绮绯自己挑一样先拿走。 绮绯纤指滑过簪花,又忍不住摸着臂钏,脸上全是不舍的神情。骆嫣看在眼里,一时动了恻隐之心,“看你实在喜欢,那就宽限你几日再来把尾款付了。玖儿把锦盒装好让她拿走吧!” 玖儿有些不乐意,却也不好拂了骆嫣的意。只好磨蹭着把锦盒装进袋子子递给绮绯。这时后院响起了铮铮琴声,绮绯身子猛地一震,诧异地望向侧边的小门,“这琴弹得真好!” 骆嫣笑而不语,她知道这是荣玘在练琴。昨晚催他那么多次,他都不肯弹琴,一直和骆秭年探讨书法精妙之道…… 绮绯拎着袋子倒不急着走了。侧耳听着琴音似陶醉了一般。 “姑娘既有雅兴不如去那边坐下喝茶慢慢听。”骆嫣让玖儿引绮绯往待客区的圆圈椅去坐。 绮绯不好意思地笑笑,“老板娘见笑了,整日里听的都是甜腻小曲,难得听到这样高山落泉、碧水悠然的曲子实在是享受……”绮绯红着脸说,十日后再送来余下的五百两银,方才匆匆告辞出门。 “小姐干嘛那么信任她?万一她不来付余款,这笔生意就亏了!”玖儿当然看出那两件首饰用料讲究价值不菲。 “瞧你!”骆嫣见玖儿嘟嘴,板过她的肩膀伸手发誓,“我保证下不为例!你看她多喜欢那两件首饰,我做出的东西有人喜欢就特别高兴!” “我还喜欢呢!哪有女子不喜欢首饰的!” “你放心。等你出嫁时我一定给你制一套特别的。” 玖儿眼里又起了兴奋。“为什么这套爱怜首饰和赵伯玖订的那些爱怜首饰工艺不一样了呢?” “你觉得好看吗?” “当然好看,这些首饰艳丽又不失华美,别有一番风致!” 骆嫣笑了,她要的就是这个感觉。“这套首饰叫爱莲系列。全部采用了石榴石嵌刻以衬托莲色。赵伯玖订的那些叫爱怜系列,用的镂金雕翡翠的材料。两套不太一样!” “噢!”玖儿点点头又摇摇头。在她听来爱怜和爱莲没有不同。 骆嫣见玖儿一副懵懂的样子,不禁笑意更深了,爱莲系列是荣玘想的,故意做得和爱怜系列音同字不同,当然材料样式也不相同。这样,皇宫里贺寿的首饰和花楼姑娘买的首饰自然有了差别,便不会惹人话柄了…… 骆嫣觉得眼前一花,门外逆光进来一个人。来人拿出一张字据扔在柜台上,“我来取思思姑娘的首饰,该做好了吧!” 玖儿拿起字据一看,的确是照花楼思思那张订制首饰的字据。 骆嫣打量着来人,三十来岁的年纪,穿着败了色的青衫,瘦长的脸上两只眼睛闪烁不定。骆嫣就觉得奇怪,照花楼里怎么会有这号人。按说花楼里做杂役的男子,也多是模样周正逢人笑脸客气相迎的,这位真是个异类! 骆嫣看了一眼玖儿手上的字据,皱眉道:“思思姑娘让你来拿什么首饰?我怎么没有印象了呢?好像不是今天吧!” 玖儿怔了一下,立即明白了骆嫣的意思。“思思姑娘说明天她会来取,怎么托你来拿了?” 青衫男子愣了一下,马上瞪起眼睛道:“字据上写三日后不就是今天嘛!思思姑娘让我来拿,我就来拿。快把首饰拿来,啰嗦什么!”青衫男子不时望向门外,显得有些紧张。 骆嫣已经明白了,她伸手拿过玖儿手里的字据,装进柜台后的屉子里,示意玖儿去叫荣玘和郁尘过来。 “大爷别急,今天拿首饰当然也不是不可以。”骆嫣故意拖延时间,余光瞥见玖儿开了侧门喊郁尘和荣玘。 青衫男子急了,“快点拿出来,思思姑娘让快点拿回去,一会起床梳妆要戴。” “把余款付了,还差三千二百二十二两银。”骆嫣朝柜台深处走了几步。 “什么!还要付钱!”男子突然凶相毕露,从袖袋里抽出一把刀就要逼骆嫣。 “啊!杀人啦!”郁尘从侧门出来惊见这一幕,一时惊呼道,他的声音还未落地,荣玘已说是迟那是快,几步冲了过去,一脚踢飞青衫男子手里的刀。 青衫男子一见情况不妙,拔腿就跑。 “没事吧?”荣玘关切的眼神定在骆嫣身上。 “我没事。”骆嫣从错愕中回过神,给荣玘一个笑脸。 荣玘飞快地追出门去,郁尘惊魂未定地反应过来,也跟着跑出门去…… (未 完待续 ~^~) 第二百四十二章爱莲 骆嫣焦急地望向门外,快晌午了,荣玘和郁尘早上跑出去追小贼到现在还没回来。 “小姐别急,可能三爷和郁公子遇到朋友聊天去了!”玖儿见骆嫣焦急安慰道。 骆嫣也希望是这样,那个青衫男子显然不是善类,骆嫣就怕他有同伙,万一和荣玘他们火拼起来,荣玘一介书生,岂是亡命之徒的对手…… “秭年还好吧?” “你不让他在这里陪你,他回屋又练书法去了。小七也跟在边上看少爷写字。” 骆嫣噢了一声,又走到门边,朝长街上张望。这一望不要紧,荣玘没看到,倒见一身轻装照花楼的思思姑娘和两个小丫鬟朝这边匆匆走来。 “哎哟老板娘,我刚好路过就想着来拿我订的那套首饰。快点拿给我,我都等不急了。” 骆嫣笑望着思思没有说话。玖儿脆声道,“请姑娘把字据给我,我去帮姑娘取首饰来。” 思思的脸笑开了花,“瞧我这记性,竟然忘了带字据。老板娘能不能通融一下,我把余款带来了,咱们首饰银钱两清,那字据不过是一张纸。” 玖儿心道不过一张纸,差点把人吓掉半条命! 骆嫣缓声道:“姑娘是忘了带字据还是找不到字据了?” 骆嫣这一说,思思脸上有点挂不住了,本来还想强辩两句,一见骆嫣脸上定定的神情,知道瞒也没用。便说早起到处找也找不见字据,所以才急匆匆地赶来。当面来拿首饰。 骆嫣从屉子里取出字据,“姑娘看看可是这一张?” “怎会在你这?”思思有些吃惊。 玖儿把刚才有个男人,冒充思思派来取首饰的经过说了一遍。思思倒吸了一口凉气。“三十多岁的青衫男子?” “姑娘可记起什么?” 思思眼神一凛,早没了柔媚多情的模样。“肯定是昨晚客人带来的那个随从!” 两个小丫鬟也点点头,“是跟韩爷来的,不过他没进姑娘的屋子,被绮绯姑姑拦在偏厅候着了。” “定是我送韩爷出门时他迎上来顺走了我的字据。”思思说着突然脸上一红。想起昨夜她送客人出房门时,衣衫不整的模样,少女心底的一丝娇羞不自觉地泛在脸上。 “韩爷?”玖儿脆声道,她对这个姓氏比较敏感。 一个小丫鬟道:“从外地来的韩爷,出手挺大方的,见面就给思思姐一颗夜明珠。” “韩爷还算大方吧!只是他的随从看着就不顺眼,穿着也落魄得很。” 骆嫣知道玖儿想问什么,能出手就送夜明珠的。不知除了韩风还会有哪个姓韩的爷也这么阔绰!不过去花楼玩的男子,哪有人会报全名,问也白问。 玖儿听到夜明珠不禁眼里闪了冷光,“那位韩爷长什么样子?” 思思狐疑地望向玖儿没有作声。 骆嫣忙道:“夜明珠的确少见,看我们家小妹都好奇了,竟有出手这么大方的爷!”骆嫣望了一眼玖儿示意她别再问了。 思思笑笑,“不过是颗夜明珠。也没什么稀罕的。”显然她身为照花楼的头牌,见惯了出手阔绰的男子。 骆嫣取来首饰交给思思,思思打开锦盒,惊讶的表情与绮绯并无二致。 “太美了!” “是呀!好漂亮!思思姐这回戴上这套首饰,一定能夺了明年花船游河的花魁!”两个小丫鬟叽叽喳喳。 思思一样一样在身上比划着,当真是喜欢到心里。“果然是七皇子殿下喜欢的首饰,爱莲系列,当真是朵朵莲花别样精彩!” “姑娘喜欢就好!” 思思从袖袋里取出银票,又放了一些碎银正好是三千二百二十二两。 “这回绮绯姑姑得羡慕死了!”小丫鬟喜不自胜。 “她也配羡慕!”思思撇撇嘴。“好好的人不做,偏要做鬼!” 两个小丫鬟不敢说话。 骆嫣倒好奇起来。“思思姑娘眼光好。恐怕照花楼无人能及。只是绮绯姑娘怎么会是鬼呢?我看着她不像鬼呀!” 思思被骆嫣逗得噗嗤一声笑了,“我看老板娘做生意是做糊涂了,连话都听不出来,我只是打个比方。” 骆嫣假装尴尬地笑笑。思思望着骆嫣,眉头挑起。“按说绮绯要是听话,保不准就是照花楼的红牌,可惜她倔强,当年梳拢时她喜欢上了一个男子,谁知那男子只与她卿卿我我了一个月,人就不见了。绮绯却执意等那男子再来,这一等就是八年。” “你看她如今年岁也大了,却没积下多少银子。只能整天穿着妈妈给她配的那套红衫,在门前招呼客人。你们两个小丫头可别学她,千万别对男人动了真情,逢场做戏就够对得起他们出的银子了。” “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得到了想要的就再不懂珍惜!”思思恨恨地补充道,好像她也曾对男人动过真心,被深深伤害过。 “走吧!走吧!怎么今天说这些没用的话!”思思拎着袋子出了铺子,两个小丫鬟正听得出神,猛然听到这话,赶紧愣愣地跟上思思走了。 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她没有遇到对的男人!骆嫣望着思思远去的背影叹了一声,心里又惦记起荣玘来…… 门外终于响起马蹄声,骆嫣奔了出去,看见荣玘从车上跳了下来,骆嫣忍不住扑了过去。“相公怎么去了这么久,害我好担心!” 荣玘笑着揽住骆嫣,“一个小毛贼罢了,娘子还怕我对付不了他?” “知道你英明神武!”骆嫣在荣玘胸前捶了一下。荣玘故意喊疼。 郁尘慢慢地跳下车,唇红齿白的脸上一副不高兴的样子,“风大,天冷,你们两个在这里相互温暖,也不照顾一下我这个可怜没人疼的人!嫂子啊嫂子,考虑考虑我的感受好不好啊!”郁尘哭腔阵阵。 骆嫣看了郁尘一眼,才发现他身上全是尘土,衣角还撕裂成几条。“你这是怎么搞的?” “被小贼打的!” “啊!”见骆嫣惊诧的样子,郁尘笑了。 荣玘拍了一下郁尘的肩膀,“你故意逗我娘子担心,居心何在?”荣玘揽着骆嫣走进铺子。” 郁尘在他们身后喊着,“没良心的,这么对我!枉我这么关心你,和你一起去追小贼。” 骆嫣回身等郁尘走到身前,把荣玘的手递给郁尘,“那,我把相公交给你,让他关心你一下,你们就扯平了吧!” “这还差不多!还是嫂子疼我。”郁尘嘻笑着拉住荣玘的手,荣玘甩开他,“你还好意思说,若不是你的衣服被刮在树杈上,我能让那个小贼到了官衙门口,还爬上树逃走了吗?” 郁尘讪讪地,“算了,不过一方小贼,报了官也治不了他什么,顶多打几板子。咱们也没损失什么。不过嫂子受了惊吓,你夜里搂着她,多喊几声她的名字,怕是她的惊吓就好了……” 荣玘敲打郁尘的头,郁尘哎哟直叫唤,“我们家乡的风俗受了惊吓的孩子都是这么治好的,你怎么不识好人心呢!” 大家说笑声传到灶房,玖儿拎着锅铲从灶房出来,看见荣玘和郁尘安然无恙地回来,脸上露出笑,脆声道:“马上开饭了!” 大家正在吃饭,门外车马粼粼声响,骆嫣放下筷子要去柜台看看,玖儿起身率先跑到门口,惊呼一声,四爷!四爷来了……(未 完待续 ~^~) 第二百四十三章过往 荣珏穿着一身银白络丝起边锦袍,在光影里闪着幽幽的华彩,衬得他俊逸的白脸更加出尘若仙,若不是他那双点了冰霜的双眸让人望而心寒,猛然一见真仿似天外飞仙莅临人间。 郁尘浑身打个冷战,悄声道:“他怎么来了!每次看见他我就全身发冷。” 荣玘听见玖儿呼喊荣珏来了,便已起身迎了上去。骆嫣犹豫一下,还是跟在荣玘身后迎上荣珏。 “四弟快请进。”荣玘热情地笑着,与荣珏脸上的冰冷形成强烈的反差。 “不用客气!”荣珏看了荣玘一眼,又望向骆嫣,眼里的寒霜结成了冰。骆嫣不以为意,挽住荣玘的手臂笑而不语。 荣珏定定地望着骆嫣挽着荣玘的柔白小手,好半天才咳了一声,“我当这里是哪家开的铺子,却原来是自家人!” “四弟也有兴趣开铺吗?”荣玘邀请荣珏进门。“开铺?”荣珏哼了一声,满脸不屑,“没那个兴趣!我还有事就不进去打扰了。” 荣珏回身要走,又忽地想起什么,回身道:“这一片我准备再盖几间铺子,可能到时候会吵到你们!你们有个心理准备。”荣珏依然面如寒霜,目光定在骆嫣的脸上。 “这片地是四弟的?”荣玘有些惊讶。 “是,这一片除了你这间铺子,其他的地都是我名下的。”荣珏弯起嘴角,眼睛依然闪着冷光。 “啊!你怎么时候买下了这片地?”郁尘听得糊涂,原先这片地属于何昆仑他是知道的。难道何昆仑卖给了荣珏? 荣珏也不答话,瞟了郁尘一眼就快步出门上了马车。马车帘子闪动之间,骆嫣看见孟令桔朝她微微一笑。 “瞧,这人!”郁尘气得跺脚。在荣珏面前不但觉得心冷,连面子都被拂了去,郁尘能不气嘛!“光长得俊有个鸟用!看着就心寒。都说他读书聪明也没见读出个花来……” 郁尘嘀嘀咕咕重又坐下,再也没心情吃喝。撂下筷子起身嚷着:“不吃了!看见他倒了胃口。” 荣玘拉住郁尘的衣袖,“跟别人较劲惩罚自己,你傻呀?” “今儿玖儿做的水蛋真好,平滑如静,肉沫切得也细巧,滋味真好!”骆嫣舀了一钓放在郁尘碗里。 玖儿脸上飞起红云,望向郁尘又飞快地垂下头闷头吃饭。 郁尘讪讪地坐下,“若不是嫂子疼我。我真不吃了。” “快吃吧,话多!”荣玘把筷子塞进郁尘手里。骆秭年夹了一块肉骨放到郁尘碗里,“郁大哥多吃点肉,吃肉的男人气量大。” “这小家伙!”郁尘作势要拍骆秭年的头,荣玘拦下他的手,“秭年没说错,你快吃多点。都是为你好!” 郁尘这才动了筷子……吃罢午饭,玖儿让骆嫣午睡,她去柜台前面看着。郁尘和骆秭年也没睡意,便在前厅铺面里下棋玩。 骆嫣心想铺子往后要交给玖儿打理,这时也是个锻炼的机会,便拉着荣玘回房。 “相公,难道状元楼这一片地铺都让二伯家买去了,我记得上次门房的小厮说,是孟令桔的远亲堂兄买了去。” 荣玘点点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二伯把京城记在他名下的产业全都卖了。加上永禄楼变卖的一些值钱的家什,凑了二十万两银子上缴给了司库,明面上说是捐献朝庭用来治理边乱,实则是为了脱罪免罚。” “估计二伯的财富不止上缴的那么多。让在京城的亲家人出面,买下这片产业再转到荣珏名下。也说得过去。”荣玘拉住骆嫣的手,“咱们做好自己的生意就好,不用理会别人怎样。” 骆嫣当然知道荣玘说的别人是指荣珏,显然荣玘也听到过荣珏和她之间的闲话。毕竟当初骆嫣拒婚荣珏,荣家的奴婢下人也没少传闲话。 “我当初嫁给相公不单单是因为婆婆备了许多聘礼……” “嗯,我知道。”荣玘见骆嫣一副认真的样子不免好笑,都成亲快一年了,骆嫣突然提这个话题。 “我是看中相公人品单纯好相处。” “还有呢?” “还有沐熙园人少关系简单。” “还有吗?” 骆嫣一时想不出来了,顿了一下,笑道“还有相公长相漂亮!” “啊!娘子终于说到点子上了。娘子竟是个好色之人!”荣玘伸手把骆嫣揽在怀里,骆嫣咯咯笑了起来。荣玘突然吻住骆嫣的唇,喃喃道,“其实娘子是喜欢我傻吧!” “嗯!”骆嫣的口齿被火热包围,含糊道。她终于承认嫁给荣玘的初心。 好一会荣玘才放开骆嫣的唇,这一吻快要让骆嫣窒息。“我不想知道娘子当初为什么不嫌弃我傻,我只要娘子越来越快乐,越来越幸福!不后悔当初的决定。” 骆嫣觉得眼里瞬间盈满了水雾,趴在荣玘肩头感到那么温暖和安定。“我有一件事一直没有告诉相公。” “嗯。”荣玘抚着骆嫣的头发。 “我在情急之下没有第三个人在时,总能让人说出心里话或者按我的意思去做事。我想这就是人们传说的言灵吧。”骆嫣终于说出心底的秘密,有个人分担隐秘,感觉整个人顿时轻松了许多。 “嗯!”荣玘并没有特别惊讶。 骆嫣奇怪地望着荣玘的眼睛,“难道相公就不好奇怎么会有这种事吗?” “好奇!”荣玘定定地看着骆嫣的眼睛,“娘子在我眼里就是一个奇迹!娘子有什么能力都是情理之中又预料之外的。” 骆嫣嘟起嘴,“相公这是官话哄人,根本不关心我。” “我记得那次我和你去库房领家具,那个李妈妈为难你,你说了几句话,李妈妈就六神无主似地照你的话办了。现在想来那就是言灵在起效!” “原来相公都记得。”骆嫣也记得那次红木家具的事,突然欠了老太太一笔两万两银子的债,为这事她还难受了好几回。现在因为荣永禄的事,让程夫人虚报家具银子不被拆穿的情况下,又还之于她变卖上缴,总算平了这一笔老太太的债。可荣玘明明那时是傻的呀! 荣玘看出骆嫣的疑虑,“我和娘子说过,自我好了以后,往事一幕幕地总是不时浮现,就像昨天才发生的一样,好多事在我傻的时候映在脑海里,现在可以翻出来仔细思量……” 骆嫣这才了然,朝荣玘顽皮道:“我也不知道言灵什么时候好使,什么时候不好使。有时都不记得我还会这招。不过我希望尽量不要用到言灵,总是身范险境,到底让人不安。”骆嫣想起荣珏压在她身上、韩风俯身过来的脸,不由得打个冷战…… (未 完待续 ~^~) 第二百四十四章心跳 傍晚快关铺门时,赵伯玖派来两个锦衣侍卫取订下的十一套首饰。骆嫣取出十一个长方锦盒排在桌上。锦衣侍卫并不打开看,让骆嫣包好装在袋里转身要走。 骆嫣急忙喊住他们,把布袋拿回来又让玖儿取来针线密密地缝上,又在袋口处盖上了东篱宝阁的图章,这才又让锦衣侍卫带走。 见两人走远了,骆嫣让小七去关好铺子的栅板。玖儿说为什么要把袋子缝起来。 骆嫣还没开口,骆秭年头看着棋盘,缓声道,“姐姐是怕万一锦盒里少了什么有嘴说不清。缝起来再盖上图章,便可保他们按原样拿回去。” 骆嫣望着骆秭年笑而不语。 郁尘从圆圈椅上起身,“小鬼头!你太精明了,不跟你玩了。下了一下午棋,竟然才让我赢一盘,你让我的面子搁到哪去!” “明天我让你一子可好?” “当真?” “我骆秭年从来不打诳语。”骆秭年也起身伸展了下四肢。侧耳听了一下后院传来的悠悠琴声,“我去看姐夫弹琴去了。”说着就往后院走去。 郁尘拍拍屁股,“等等我,我弹的比你姐夫好!” 骆嫣见两人相差五岁却似一双顽童,不免忍着笑道:“郁尘真是心底无尘欢乐多!” “郁公子心思单纯,像个长不大的孩子。”玖儿望着郁尘推门进去的身影眼里闪着星光。 “我们少爷最怕将要过门的娘子了,过完年他们成亲了,有娘子管教,少爷肯定会长大成熟许多。”小七也望着郁尘的背影,摇摇头叹了一声。他穿着青衫短褂,一副老人家的神情,慢吞吞地推门去了后堂。 “小七可真有意思!”骆嫣笑道。“是呀!郁公子真有意思!”玖儿忽然意识到骆嫣说的是小七,慌乱地低下头红了脸。骆嫣也不点破,一旦和玖儿说破,怕她和郁尘相处反倒不自然起来…… 连着三日。东篱宝阁都没有一个客人进门,西边的那片空地却热闹起来。每日里三轮车来回穿梭运送砖石木料,只一天功夫,就垒起了半人多高的几间房舍。 玖儿趴在门边望着那片热闹之处。有些不满地道:“好好的一片竹林也砍了,光突突的难看死了。” “人家的地想怎么弄咱们也没法子!”骆嫣用明炉烧着果茶,屋里飘着果香,后院不时传来荣玘的春雷古琴声,时而婉转。时而低鸣,倒也清雅宁神。 玖儿回身掩好门帘,回身又望着门帘出神。 “好看!玖儿的手真是巧。” 玖儿不好意思再盯着棉帘看,连忙取了透明的雕花杯放到骆嫣面前。玖儿从扬州来时,特意带了一块染坊当初染的样布。昨儿气温骤降,骆嫣坐在柜台里正对着门,说话都吐着哈气。玖儿连夜赶制了门帘,一早就挂了起来。 “奴婢也没想到能多好看,用明纱和样布裁成细条拼在一起,又能挡风寒又不至于把门外的光全遮了。”玖儿又望了一眼门帘。“没想到还真挺好看的!”说着脸上浮起陶醉的神情。早上门帘挂上以后,郁尘不知夸了她多少遍人美手巧了…… 骆嫣提起明壶倒了两杯果茶,递给玖儿一杯,又加满水慢火煮着。“这壶煮好了你拎去给相公和郁尘他们喝。” “三爷知道小姐最爱喝果茶,没想到这回把这套茶具偷偷带了来,今儿一大早起就去买来苹果梨子让小姐煮果茶喝……” 骆嫣被说到心里去了,荣玘总能体察到她的心思,这两****为了生意焦虑,荣玘就让她煮茶慢享休闲,她岂能不知这份关爱…… 明壶噗噗喷着果香气。骆嫣提起来让玖儿赶紧拿去后院。 品着果茶,骆嫣在寻思着怎样才能打开东篱宝阁的知名度,无意中望向门外,透过明纱的光影。发现门外站着一位男子。 那男子一动不动地立在门前,仿似被钉住一样。门帘下露出他的半截云狐皮的大敞,瓦色起八宝云团花的锦袍下,是一双玄色硬底靴。看装扮就知道是一位非富即贵的大爷。 骆嫣觉得奇怪,却又不好出门邀请他进铺里来。正迟疑间,瓦色锦袍一动。玄色硬靴迈步朝西去了。骆嫣顿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好奇走到门边撩起门帘朝西边张望。那人的背影映入骆嫣的眼帘,她怔了一下,倏地冒出一身冷汗。 韩风!那人是韩风!骆嫣慌乱地放下门帘回到柜台里,心里七上八下难以平静。 若是荣玘不在骆嫣身边,韩风的嘴脸便无数次出现她的恶梦里……他怎么这么快就被放出来了! 玖儿从后院回来,看见骆嫣脸色不对,忙问她怎么啦。骆嫣也不隐瞒,玖儿急忙跑到门边朝西边望,“小姐,那几间新盖的铺子八成是韩风的。这下可讨厌死了!” 骆嫣当然比玖儿更讨厌看到韩风,想到他那双弯成月牙的眼睛,饱经风霜的黑红脸膛,骆嫣就觉得心里翻腾恶心。 “小姐,咱们还是告诉三爷吧,奴婢总觉得那个韩风表面豪放,内心阴险。这回指不定又要惹什么事,咱们的铺子在这也躲不了。” 骆嫣点点头,“嗯,我和相公说说,这样的人不值得与之为邻好好相处。” 晚上关铺门时,玖儿又朝西边望去,“看样子他们是要赶工呢!都挑起灯火架梁了……” 骆嫣没有做声,心里却越来越沉。韩风的铺子与东篱宝阁斜对面望着,想要与他不碰面还真是不容易。怎么荣珏会把这块地租给韩风了呢! 骆嫣和荣玘说起这事,荣玘只是笑笑,“开门做生意,各做各的,也犯不着为那个韩风忧心。他和大哥的纠缠咱们也没必要参与,如今大哥已经为了自己犯的错受到惩罚,想来韩风也记恨不到咱们什么。” 荣玘当然知道骆嫣状告韩风殴打荣瑞,韩风被衙差打了板子罚了银子,韩风反过来又把荣瑞告进了大牢,这样下去真不知如何了结两方的恩怨。荣玘的心里还是以荣瑞与人家的女人通奸为耻,更偏向韩风些。 骆嫣见荣玘说得轻描淡写,心里憋了许多的委屈便一股恼倒了出来…… “什么?韩风竟然打你的主意!”荣玘一向春风化雨的脸上瞬间阴沉下来,他怎能忍受骆嫣受到韩风几次三番的伤害! “是我自己不好,总是一个人身犯险境,虽然用言灵止住了他,但是总觉得这口气憋在心里,坏人又得不到惩戒,有些难受!” 荣玘把骆嫣揽在怀里,抚着她的额发,“娘子别怕,以后再也没人能伤害你,伤害你的人我也决不放过!” 骆嫣伏在荣玘的胸口,听到他怦怦有力的心跳…… (~^~) 第二百四十五章话别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又过了两天,铺子里依然没有客人,而斜对面韩风的铺子已经装饰好了,招牌上覆着的红绸迎风招摇。 “不知那铺子做什么买卖?”玖儿在门帘缝里张望。 “管他做什么买卖,咱们做好自己吧。”骆嫣心情比较低落,又煮了果茶慢慢品着。 玖儿回身走到骆嫣身边,脆声道:“后儿就是冬节了,栖凤姐姐要出嫁,今儿怕是就去染坊等着了……” 骆嫣这才想起竟忘了这事!眼见着天色已晚,便嘱玖儿关上铺门,急急地往侧门进了后院。春雷琴音有了袅袅之意,待骆嫣走到门口,琴声慢慢止息。 骆嫣推门进屋,荣玘起身正要出门。这两日荣玘都是白天弹琴,晚上写字,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骆嫣很担心他没温书准备进士考录,转念一眼,荣玘何时让她操过心! 倒是更应该好好操心下东篱宝阁的事,这样下去,别说过年要给老太太一万两银子,就是一千两银子也拿不出来!何况冯师傅一家跟着她干活,年下怎么也得打赏些…… “相公,这两日也没有客人,我想明日咱们回扬州去过冬节,回来后我想出去找找门路,这样坐在铺里等客上门好像不行。” “好,我们回去呆两天,正好也要把秭年送回江都去。”荣玘笑着拉骆嫣去柜屉里取出两支步摇,“这两支步摇带去给你娘和姨娘做礼吧!” 骆嫣点点头,又从最下面的屉子里取出一个四方锦盒一起装在袋子里。 “你也好久没见到你娘了吧?明儿先去江都,咱们可以歇一晚再走,我陪岳父下下棋,写写字,还可以喝两杯。”荣玘显得很开心。越是铺里生意不好,他越要给骆嫣开解心绪。 骆嫣笑笑没有说话。晚上和郁尘说了这事,郁尘也动了回家的心思,荣玘说干脆把铺门关了,新铺也没有熟客。就关两天应该也不打紧。骆嫣默然地点点头。 第二天一早,几人分乘两辆暖车出发了。时值中午,在江都路口,郁尘的马车哒哒驶往扬州。荣玘和骆嫣、玖儿、骆秭年走了江都的驿道…… 骆夫人见骆嫣突然带着骆秭年回来,很是意外。骆世子看见荣玘格外高兴,问长问短,知道荣玘考中头名秀才,更是欢喜得合不拢嘴。急忙叫宝珠去厨房安排饭菜。 骆夫人拉着骆秭年左看右看,快一年没见,骆秭年长高了许多。“你怎么和姐姐一起回来了?你爹还打算明日去京城接你回来呢。” “我在京城姐姐的铺子里呆了有些日子了,过完年开学回去,我就住到书院去。” “什么?你不去你大伯家了?”骆夫人和骆世子都满脸惊讶。 “秭年在京城可以和我一起。我会照顾好他的,爹娘不用担心。”骆嫣当然明白骆秭年的心思。 “我已经长大了,可以照顾自己了。住在书院温书方便,后年我也要去考秀才了……爹娘尽管放心好了。” 荣玘摸摸骆秭年的头,“秭年弟弟人小志气大,十二岁能考中秀才。比我四弟荣珏还要厉害了。加油!我和你姐姐都是你的后盾,有什么需要尽管说。” 骆夫人想想也是,麻烦了骆家大伯好几年,每年银子也没少送去,骆秭年从来不说大伯大娘不好,但是骆夫人还是能感觉到,骆秭年小小年纪寄人篱下生活的谨慎小心…… “好!秭年大了,是该锻炼锻炼了。来,今儿中午咱俩喝两杯,然后你和骆嫣歇一会。晚上咱们再围炉烫酒。”骆世子拉着荣玘,一副不醉不休的架式。 “爹,我们吃了饭就得赶紧回扬州去,家里还有许多事呢!”骆嫣拦下骆世子的酒坛。 骆世子怔了一下。骆夫人笑道:“是呀!嫣儿婆家怕是也等着他们快些回去呢!你中午和荣玘喝两杯就好。” 荣玘虽不明白骆嫣为何急着回扬州,却也不问她,从骆嫣手里拿过酒坛,启开坛上的蜡封,一股浓郁酒香扑鼻而来,“好酒。岳父大人一定是珍藏许久了,我有口福岂能错过。娘子不要再拦我。”荣玘朝骆嫣眨眨眼。 骆嫣只好把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小酌即可,不许喝醉!” “遵命!” 宝珠过来喊大家开饭,荣玘让骆嫣赶紧把给骆夫人和宝珠的礼物拿出来。宝珠一见骆嫣打开锦盒里两只形态各异的步摇,就知价值不菲。 “娘,宝珠姨娘,这两支步摇是我和荣玘的一点心意,你们收下吧。” “你们铺子才开张,怎么好意思让你们破费!”骆夫人接过锦盒,看了一眼,又递到宝珠跟前,“嫣儿和荣玘的心意,你选一支吧!” “妹妹怎敢选在姐姐前头,还是姐姐挑吧!” 骆夫人见宝珠的眼神一直盯着那支红玉点缀的莲朵步摇,便取出来递给她。宝珠欣喜之情难以掩饰。“骆嫣和荣玘难得回来,我再去做两个拿手小菜,一会就来。”宝珠笑着拿着步摇高兴地往厨房去。 骆夫人盖上锦盒,朝骆嫣和荣玘笑笑,“我留着明儿冬节戴。” 骆世子抬眼看着骆夫人的发间,“留什么留,现在就戴上给女儿女婿看看。我来给你戴!”骆世子取了步摇斜插在骆夫人的发间,左右看了看,“真好看!” 骆嫣和荣玘笑望着骆夫人,骆夫人的脸顿时红了…… 夕阳邈远,只在天边留下一丝暗红的踪影。染坊门前的梧桐树少了叶的牵绊,轻盈地伸展着。一辆暖车在树下吁地停了下来,骆嫣和玖儿扶着荣玘下了暖车。 “怎么醉成这样!”江夫人听到锦鸳来报,赶紧迎了出来。“相公在江都和我爹喝了几杯,没想到酒劲后上头,一路睡着,到现在也还没醒过来。” 大家七手八脚总算把荣玘抬上了床。 “给三奶奶见礼。” 骆嫣听到一个暗哑的声音,回身一看,栖凤立在门旁,见骆嫣转身,栖凤施了个全礼。 “恭喜你啊栖凤,明儿要出嫁了。” 栖凤苦笑一下,“谢谢三奶奶成全。”栖凤探头朝床上的荣玘望去,荣玘隐在床幔的暗影里,她看不清楚。栖凤垂下头,“奴婢感谢夫人这么多年的栽培,明日一别,以后再见不易。” “栖凤,你如今是自由身了,别再奴婢奴婢地叫了。你和田勇好好过日子,得空可以来城里找我们,我们也可以去看你。别说得好像天涯海角终生不见的样子,听着怪伤感的。”江夫人不由得眼圈一红。 骆嫣怔了一下,这才仔细看看栖凤,她脸上哪有半分欢喜。倒是锦鸳和玖儿高兴地拉着栖凤要去看她的嫁妆。 “奴婢告退。”栖凤被锦鸳和玖儿拥着出了屋门…… (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六章开解 屋里弥漫着荣玘鼻息里的酒气,江夫人让祝嬷嬷煮些醒酒汤来。》頂點小說,骆嫣燃了一炉香屑,看着香气袅袅,骆嫣皱起了眉头。 “婆婆,栖凤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今儿中午她爹娘送她来的。”江夫人的视线没有离开荣玘。 “她带了什么东西吗?比如说她自己做的一些嫁妆之类的。” 江夫人想了想,“这个我倒没注意,好像她下车以后,她娘拎了个小包袱让锦鸳帮忙拿进来。” 骆嫣就觉得奇怪了,栖凤从沐熙园出去时还拎了好大一个包袱回家,这会要出嫁了倒没准备些刺绣之类的陪嫁……骆嫣心里不安起来。 “我让祝嬷嬷给栖凤准备了不少嫁妆,不会让她出嫁没有脸面的。何况田勇给的纳礼也够了,我也没打算收她那份钱。”江夫人以为骆嫣担心栖凤嫁妆少,忙补充道。“你陪玘儿,我去看看栖凤那边还差些什么,万一有什么需要,明儿一早准备也还来得及,中午田勇才来迎亲……” 正说着祝嬷嬷端了一盅蜂蜜桂花茶进来,江夫人想喊荣玘起来,骆嫣说等凉一些她喂荣玘喝。江夫人便和祝嬷嬷出去了。 骆嫣望着荣玘酡红的醉脸,心里暗道,你可知有人为你肝肠寸断呢?出了一会神,玖儿来请骆嫣去江夫人房里吃饭。“小姐呀,夫人给栖凤姐姐准备的嫁妆好丰厚呢!有锦被、妆台、藤草箱笼……没想到一个丫鬟出嫁可以有那么好的嫁妆!比宝蝶的嫁妆还多。” 骆嫣望着眉飞色舞的玖儿,笑道:“看你激动的。好像是你要出嫁了一样。你放心,到你出嫁时,夫人准备一份,我给你准备一份,双份嫁妆把你嫁出去可好?” 玖儿脸上起了红云,忽地嘟嘴道:“小姐的意思是要给我准备双份嫁妆,才能把我嫁出去吗?小姐是怕我嫁不出去吧!” 骆嫣笑而不语。玖儿脆声道:“我才不要嫁呢,我一辈子就侍候小姐。” “瞧你,说说就脸红!”骆嫣正了正神,问玖儿:“栖凤看见嫁妆是何反应?” 玖儿愣了一下。“栖凤姐姐和平常一样啊!还是那样淡淡的样子。不过她一向都是淡眉淡眉的模样,到要出嫁了还是慢性子一个!”玖儿暗笑一下,为栖凤真心高兴。田勇她见过,和栖凤很般配。 玖儿望了望桌上的蜂蜜桂花茶。咦了一声。“小姐是不是忘了给三爷喝醒酒茶啊?你看都凉了。要不要奴婢去热一下?”玖儿说着就要端了炖盅出去。 “不用了,凉点喝更爽口。等我们吃完饭回来,我再喂相公喝下。”骆嫣拦下玖儿。出门去江夫人屋里吃饭。 江夫人特意让栖凤坐在主人桌上吃饭。她和栖凤虽有半年没见,毕竟主仆十来年,到了出嫁求个圆满。栖凤坐定,望了一眼骆嫣旁边的空位,眼里有些失望。虽然只是一瞬,还是被骆嫣捕捉到了。 饭后,荣永禧也少有地来了兴致,提笔画了一幅富贵牡丹送给栖凤做贺礼,也算是她的一份嫁妆。江夫人还觉不完美,马上差祝嬷嬷拿去裱起来。“记着要用八宝吉祥云纹的底子……” 骆嫣注意到栖凤只是咧嘴轻笑,并没有因为荣永禧和江夫人的这份心意而感动。 “多谢老爷和夫人的厚爱,栖凤先告退了。” “好,你早点歇着,明日山里的婚宴有你累的。”江夫人笑道,她知道栖霞山的山民成亲闹洞房闹得凶。 骆嫣望着栖凤出了门,问江夫人栖凤住哪间屋子。江夫人说原是祝嬷嬷住的,今晚让祝嬷嬷和锦鸳与玖儿挤挤,给栖凤腾出来独处,“这是栖凤做姑娘的最后一晚,让她安安心心地休息。” “噢!”骆嫣让玖儿和锦鸳赶紧回房去收拾下,别让祝嬷嬷过去没处落脚。锦鸳嘟起脸蛋,“三奶奶,奴婢和玖儿的屋子干净清爽着呢,奴婢已经改掉了乱扔东西的毛病。” 江夫人忍不住笑,骆嫣也笑着道:“我知道,不过你总得把玖儿的被褥和你的铺好吧!”锦鸳应着,拉着玖儿出了门。 骆嫣和江夫人告退出来。夜色漆漆,空气清冷。骆嫣靠墙长舒了一口气,凝神朝祝嬷嬷的屋里望去。 祝嬷嬷的屋子与骆嫣的屋子隔着锦鸳和玖儿的屋门。锦鸳她们的屋里亮着灯火,窗影可见锦鸳和玖儿的身影,祝嬷嬷的身影也偶有晃动。而祝嬷嬷的屋里却黑灯瞎火,栖凤怎么不点灯呢? 骆嫣抬步要往自己屋里去,突然听到房门轻微的响动。若不是因为夜静更深,这轻轻带门的声音很难发现。 骆嫣屏住呼吸,看见栖凤从屋里出来,迟疑了一下朝骆嫣的屋子走来。骆嫣紧靠在墙壁上,见栖凤走到骆嫣的屋窗下停了下来,贴在窗边倾听了一会,见没有动静,才走到门旁四下张望,快速地打开门闪身进了屋。 骆嫣并不觉意外,默默地靠在墙上等着栖凤出来。果然,栖凤不一会就又闪身出来了。骆嫣暗叹了一声,栖凤你这又是何苦……骆嫣不想追究! 栖凤在门边怔了一会,并没有回祝嬷嬷的屋子,径直朝前院染坊走去。 骆嫣觉得奇怪,悄悄跟上栖凤。栖凤似不觉察,机械地朝门外走去。门外的梧桐树在夜色里显得更加挺拔俊逸。栖凤抽出一条丝绦挂在树杈上,挽个结。蹬着树下的石头,她把头伸进了挽的结里。“三爷,下辈子希望你能喜欢我,只要一点点就好!”说完栖凤双腿缩起。 骆嫣几步冲了过去,抱住栖凤的双腿,沉声道:“你这个傻丫头!快点下来。” 栖凤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骆嫣扯着她从石上跳了下来,栖凤一屁股坐在地上。 “活着不易,死是解脱!你若是当真想死我也不拦你,可是你有想过你的家人吗?你当初一心想要在荣家谋一个位置,不就是想家人跟着活着得更好吗?” 骆嫣指着栖凤,尽管夜色黑沉,栖凤还是能看到骆嫣闪亮的眼神。 见栖凤不作声,骆嫣继续道:“喜欢和爱是不同的,一起生活和爱又是不同的。我和荣玘成亲前互不认识,我们一起经历了许多,才走到今天。你和田勇知根知底,他喜欢你,从心底里真心待你,你们只要一起努力,一定可以得到你想的生活……” 栖凤忽地哭出了声。 “和一个不爱你的人一起生活是痛苦的,你明白吗?你这样死了,没有人会同情你,记得你,也不会恨你,除了田勇和你的家人会为你伤心难过……你不经历,怎么会知道好好活着有多少精彩等着你!” 骆嫣扶栖凤起身。“奴婢知道错了!”栖凤无比疲惫地样子。 两人走进染坊,两人的身影很快隐进了夜色里…… (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七章月华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荣玘睡得很沉,鼻息已没了最初的酒气,微微的呼吸声在暗夜里显得格外分明。骆嫣见他的一只手露在被子外面,想帮他放进被子里,却发现触手滚烫,索性就让他的手搁在被外。 刚才栖凤进来也是这样的吧!她一定摸了荣玘的手…… 骆嫣不由得胡思乱想起来,端着桂花蜂蜜茶立在床边,犹豫了一下,又放回桌上。取了棉帕在热水里拧干,帮荣玘擦拭脸和手,看着荣玘嘴角不自觉泛起的笑意,骆嫣这才放心地上床躺在他身边。荣玘这一觉怕是要睡到明天午后了吧!骆嫣又望了荣玘一眼,吹熄了烛火…… 第二日午饭刚过,田勇就穿着一身大红袍褂如期而至。染坊门前顿时热闹起来,荣六和杨林点着长长的鞭炮噼啪炸响,门前蹦了一地的红皮碎屑。就连梧桐树下的石头上都挂了几丝红屑,有谁能想到昨晚新娘要自挂于梧桐枝呢! 锦鸳欢快地跑进屋,“快点盖上盖头,新郎来迎亲了!” “看你急得!鞭炮那么响,谁会听不见呢!”玖儿帮栖凤系好百褶合欢裙,揶揄锦鸳。锦鸳也不在意,嘟着胖胖的脸蛋,“不知怎地,宝蝶姐姐出嫁时我都没这么激动,怎么栖凤姐姐要出嫁了,我又高兴又有点失落呢!” 栖凤拉着锦鸳的手,细眉淡眼里终于有了些光彩,“宝蝶嫁去哪里了?” “嫁去给何家小爷做侍妾,前几日还来看夫人呢。” 栖凤噢了一声,没有接话。玖儿边帮栖凤理好吉服上的饰边,边说,“宝蝶嫁去何家也没表面看着那么好,做侍妾必是小心谨慎的,仰大夫人鼻息说话,还保不准被人暗中算计也不知道……还是栖凤姐姐好,嫁给田勇做娘子,夫妻相濡以沫……” 锦鸳吐了吐舌头。正好骆嫣进来。“三奶奶,玖儿说还是做普通人家的娘子好,相夫教子平凡安生!” “小姐,奴婢可没那么说。”玖儿做势要打锦鸳。锦鸳笑着躲在栖凤身后。两人围着栖凤转起来。 骆嫣笑笑,“快别闹了,难不成你们两个都想现在就嫁人去?” 玖儿脸上一红,停了脚步,“奴婢才不要嫁人!” 锦鸳嘻笑着也停了步。拉过椅子给骆嫣坐。 骆嫣拿出一个四方的锦盒递给栖凤,“三爷昨晌午醉酒,这时还没全醒来,刚刚喝了些粥又睡下了。这是我们东篱宝阁出品的簪花,是三爷送你做贺礼的,希望你成亲以后好好过日子,夫唱妇随。” 栖凤接过锦盒打开,盒里的一朵红玉簪花,晶莹夺目。“三奶奶,这太。贵重了!奴婢不敢收。”栖凤合上锦盒还给骆嫣。 “收下吧,你侍候荣玘好多年,这是他的一点心意。若是他来送你出嫁,也会喊你一声栖凤姐姐的。”骆嫣把锦盒打开,“来,我帮你戴上。” “真好看!栖凤姐姐更美了。”玖儿和锦鸳都拍手叫好。骆嫣让玖儿取来铜镜给栖凤照,栖凤摸着簪花,忍着眼里的泪。 “快盖上喜帕吧!田勇怕是已经在门外等急了。”骆嫣把盖头蒙在栖凤头上,锦鸳和玖儿一左一右扶着栖凤出了门。 田勇被荣六杨林他们堵在后院门口,找他讨喜钱。田勇一边数着铜钱,一边朝里伸头张望,瞧见新娘出来,脸上的焦急马上换成了欣喜的模样。 江夫人让荣六他们去抬嫁妆跟在栖凤身后。一行人出了染坊,栖凤上了扎着红花的喜车,田勇喜滋滋地和大家告辞。显然栖凤的嫁妆出乎他的意料,当然他也知道这些都是江夫人给准备的…… 几辆马车嗒嗒朝扬州街上走去,绕着扬州最繁华的街道走一圈便直奔栖霞山方向…… “栖凤总算嫁了,我这心终于可以放下了。”江夫人温和的声音透着一股如释重负的感觉。 “感情是最难说得清的东西。但愿时间可以抹去一切。”骆嫣想起上一世与荣珏的爱恨纠葛,一时有些伤感。 “玘儿醒来没?今天冬节,傍晚咱们要过去荣府和老太太一起祭祖。” “我现在就去叫醒荣玘帮他更衣,这会子他的酒也差不多该醒了。” “好,快点去,让荣玘沐浴。今年你也是头一回祭拜荣家祖先,千万别出差错。”江夫人招呼祝嬷嬷准备祭品,又喊锦鸳去请荣永禧过来,“今天让常轩他们都早点放工,请老爷赶紧回来沐浴更衣,申时咱们就出发。” 骆嫣见江夫人忙成这样,不免有些奇怪,按说上一世祭祖仪式三房的人都悄无声息的样子,这会倒要亲自准备供品还要更衣沐浴…… 骆嫣突然想起昨儿回来就没见到荣娇娘,忙问了一句,怎么没见娇娘妹妹呢? “啊!娇娘前日就奉召进京了,这会应该在教习所,听说要给皇太后贺寿……”江夫人温和的声音这时语速有些快,脸上的神情也透着抑制不住的喜悦。 骆嫣默然无语,见江夫人又去准备沐桶,便悄悄出门回到自己屋里。 “相公,相公!”骆嫣喊了两声,荣玘缓缓睁开眼睛。眼前的骆嫣双眸闪烁,冷风拂过的脸蛋透着嫩红,翕动的嘴唇欲张又呡,端的是让人垂怜生爱。 荣玘伸手把骆嫣揽进怀里,骆嫣立足不稳滑倒在荣玘身上。“相公别闹了,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 “多久?”荣玘捏了捏骆嫣的下巴,又用双手捂在骆嫣冰凉的脸蛋上。 “你昨儿这时睡到现在!快些起来,婆婆说要去荣府祭祖,耽误不得。我这就让玖儿准备洗澡水来。”骆嫣从荣玘怀里挣脱出来,“我去给你准备祭祖的衣裳,看样子婆婆很重视,得选件最好的。” 荣玘笑着起身,“我竟睡了那么久,看来真是偷懒的好理由呢!” “就是,我看相公就是想躲清闲,昨儿下午我还画了几幅新首饰样子,若是相公也画一些,说不定过年前就可以有多些花样供客人选。”骆嫣说着到门口喊玖儿备水…… “娘子又画了什么好样子?有名字吗?”荣玘快步走到桌前,望着一叠画样出神。“娘子画的是花和月吗?这个样子真好看!” “我想叫这套花月首饰叫华彩系列,相公觉得如何?” “还不错,不过似乎有些俗了。”荣玘沉吟一下,“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望月怀远》这首诗用在这里似乎比较妥贴,就叫月华系列如何?” 骆嫣点点头,“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首饰赠佳人,月华系列倒也合情合景。”玖儿拎着热腾腾的水桶进来,听见一言半句,不免奇怪,“什么月华?小姐和三爷快点沐浴吧,夫人那边都准备得差不多了……” 骆嫣笑笑,帮荣玘更衣。玖儿一边兑着香木浴桶的水温,一边脆声道:“三爷这回醉得厉害,睡了一天一夜,连栖凤姐姐出嫁都没看着。” “栖凤出嫁了?” “嗯,今天晌午出门了。” 荣玘顿了一下,“希望她能过得好!” “当然!相公尽管放心吧!贺礼我都帮你随了。”骆嫣把屋中央的炉火挑旺,玖儿放好澡豆退出屋去…… (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八章进宫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傍晚的余辉尚未涤尽,荣府门前的大红风灯就点亮了一排。骆嫣他们的马车才刚停好,身后又传来嗒嗒的马蹄声。 骆嫣扶着荣玘的手下了车,江夫人和荣永禧也从前面的车上下来,听到身后的马车声,他们一起回头望去。 一辆华盖四角饰红缨的暖车徐徐停稳,荣珏从车上跳了下来。荣珏望着骆嫣和荣玘怔了一下,又望了一眼荣永禧和江夫人,“三叔三婶回来了!”荣玘的声音听不出半分暖意。 “冬节一定得回来的。贤侄这是打从哪里来的,看车迹好像走了不少的路。”显然荣永禧心情愉快,话也多了几句。 “是呀,冬节了,必须得给老祖宗上一柱香求个庇佑。侄儿打京城赶回来。”荣珏朝荣玘点点头,回身看着马车。车帘子撩了起来,水莲跳下车,举手扶着孟令桔下车。 “婆婆咱们先进去吧!”骆嫣挽着荣玘的手臂走在江夫人和荣永禧身后。 孟令桔倒比荣珏热情,在身后客气地喊了一声三叔三婶,待江夫人和荣永禧回身看她,她又轻施了一礼…… “这么巧,三爷和三奶奶也回来了。”孟令桔穿了一身绛红洒金花的锦缎披风,显得脸色有些暗淡。 “是呀,真巧。”骆嫣应了一声,挽着荣玘快步追上江夫人,一起朝翠苑走去。【ㄨ】 荣珏站在门口仰头看着大红的风灯,孟令桔进门喊他,他也似未听见。孟令桔不得不走到他跟前拉他的衣袖,“相公,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还得沐浴更衣呢!” “嗯!”荣珏收回目光,抬步进了府门。孟令桔在门口怔了一下,又快步追上荣珏,一起进了永禄楼…… 宝箱看见荣永禧和荣玘他们进了翠苑,高兴地喊道:“三老爷和三爷他们回来了!”金钗撩了帘子。请他们进去。 荣永禧和江夫人给老太太见礼,荣玘和骆嫣也施了全礼。 “快坐,快坐!”老太太头上戴着新制的抹额,脸上笑成了一朵花。招呼荣玘和骆嫣到她身边坐。 “老太太这一向可好?”荣永禧坐定,笑望着老太太。 “好,好!从来没这么好过!荣家终于有盼头了。”荣老太太显得有些激动。 “那就好,老太太身子好,是咱们做子女晚辈的福分。”江夫人的脸在灯火辉煌中也显得格外生动。 骆嫣知道这都是因为荣娇娘进宫了!荣家到底还是希望能贴上皇亲光耀门楣的。可是他们有谁会会理解荣娇娘心里的苦楚…… “……娇娘能进宫,才不枉费老太太这么多年的栽培。【ㄨ】”荣永禧有些喜不自禁,幸福来得太突然。他虽不贪慕虚荣,但是他这一房能为荣家光耀门庭出力,他做为荣家子孙当然还是自豪的。特别是在今天向祖先陈词请愿的日子。 “是呀!这许多年调教娇娘没白费我的心血。你们也算熬出头了!特别是丽娘,没想到丽娘的命也真好,这回竟然也奉召进宫了!原以为她错过了选秀的年纪……”荣老太太絮叨着。 骆嫣却着实一惊,荣丽娘也进宫了!没想到荣丽娘会和荣娇娘一同进宫。 “怎么小手这么冰凉!是荣玘疼你还不够吧!”荣老太太拍了拍骆嫣的手,呵呵笑着,又望向荣玘。“荣玘啊!你要是中了头名进士,必能得皇上亲笔御封,再做些功绩,荣家能不能传承王爷,就靠你了!” “老太太说得对,我疼骆嫣还不够,害她每日还要为营生发愁,以后我会更加爱护娘子的。不过老太太说的王爷,只怕荣玘做不到啊!”荣玘虽知老太太不时犯个糊涂,却也明白荣家祖上有王位传承的事是老太太心心念念的愿望…… “这个。”老太太顿了一下,“这个也不怕,只要你能做到朝中为官,到时自然会有办法……”老太太话未说完。宝箱匆匆进来说,宗祠里的供品都准备好了,酉时末可以开始祭拜了。 “我们也带了些供品,这回要亲自给先祖供奉上,求祖先保佑我们娇娘在宫里一切顺利,荣玘录仕成功。”江夫人叫祝嬷嬷和锦鸳提着食盒跟着宝箱一起去宗祠。 “好。永禧有心,祖先一定会保佑的,荣玘娶了有妃子命的嫣儿,在我们这一辈终于可以实现祖先的遗愿了……”老太太说着竟唏嘘地抹了抹眼睛。 “老太太,咱们现在就去吧!走到宗祠也要些功夫。”骆嫣怕老太太越说越激动,忙扯开话题。什么狗屁的妃子命,骆嫣才不信这一套。 燕嬷嬷忙取来貉子毛领的披风帮老太太披上,众人簇拥着老太太出了翠苑。 “老太太,要不要喊一顶小轿过来?”燕嬷嬷提着风灯轻声问。夕阳已没,夜色拢了上来,荣府院子里旋着冷风扑面而来。 “不用!我好久没有走动了,这会子走走,也是对祖宗尽一份诚心。”老太太挺了挺腰杆,抓着骆嫣的手更紧了。 骆嫣看了看荣玘,荣玘给她一个春阳和煦的笑…… 宗祠在荣家议事厅侧,里面供奉着荣家列祖列宗的牌位。骆嫣他们刚到宗祠,荣珏和程夫人他们永禄楼的人就到了。 骆嫣客气地给程夫人和荣永禄问好施礼,程夫人点点头,荣永禄并不多言,脸上不悲不喜的样子。 “二嫂,媚娘快生了吧?”江夫人关切地望着程夫人。老太太刚刚提起,程夫人去京中荣媚娘的府里陪媚娘待产,昨儿一早特意赶回来过冬节。 江夫人这会子知道荣丽娘也和荣娇娘一同进宫,突然觉得和程夫人好像亲近了些。 “还没生,也就这几天了。明儿我还得去京城去。”程夫人扁嘴道。荣丽娘能进宫出乎她的意料,听到信儿就急急地赶回来,没想到荣丽娘还是先她一步离开了荣府…… “大老爷、大夫人到!”门口的小丫鬟诺诺地报。 武夫人和骆婵缓缓走了进来,荣永福脚步沉重地跟在她们身后。 程夫人狭长的眼角挑了挑,迎上去,“大哥和大媫来得正好,荣瑞的事我和永禄已经帮你们打点好了,你和大哥就放宽心吧。” “真的?”骆婵凤眼闪着光,本来没精打采的脸上有了生气。 程夫人瞟了骆婵一眼,“我和你公公婆婆说话呢!” 骆婵没有反驳,神情却是抑制不住的欢喜。骆嫣却看出骆婵的身子又瘦了一圈,脸上也泛着青色…… (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九章叵测 荣老太太这时轻咳了一声,“时辰到了,都进去吧!”燕嬷嬷扶着她走到屋中的位置,荣老太太望着供台上的牌位,双手合十默默祷告起来。屋里顿时安静下来,只有供桌上的长明灯偶尔炸个灯光忽闪一下。 骆嫣跟在荣玘身后,跟着大家鱼贯着去侧边的香案上点香。见大家都肃静凛然的样子,骆嫣也不由得心生敬畏之意。骆家祭祖女孩子是不参加的,每年都由骆世子携着骆秭年和骆夫人去祖庙里进香。 如今身为人妇,要祭祀夫家的祖先,骆嫣捏着三支闪着星火的檀香,不免小心谨慎地样子。她刚转身就撞上了孟令桔。孟令桔轻呼一声,她身上新换的荔枝白绣牡丹花的锦缎披风上,立时被蚀出三个黑黑的小洞。 “对不起!对不起!”骆嫣手一抖檀香掉在了地上,一边小声道歉一边急忙去拂孟令桔的披风。 孟令桔甩开骆嫣的手,走到香案前取了三支香点上,回身踩在骆嫣掉在地上的三支香上。那三支檀香顿时被碾得粉碎。孟令桔回身走到荣珏身后,瞟了骆嫣一眼目光又落在面前的供坛上。 骆嫣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看大家都专注地盯着面前的供坛,骆嫣又转身往香案前去取香。燕嬷嬷伸手拦住她,摇摇头。 “我的香掉了。”骆嫣有些着急。“敬香掉了便不能再点了。这是规矩,三奶奶还是先出去吧!”燕嬷嬷声音虽小,却字字清晰。 骆嫣迟疑了一下,眼里忍着委屈的泪意,只好默然地退出门外。听到里面老太太开始念祈福语。大家跟着朗声念着…… 屋里响起走动的声音,骆嫣知道是大家开始跪在蒲团上给祖先磕头……过了好一会功夫,骆嫣觉得她都快要站成一株冰柱了,才听到屋里脚步杂踏的声响。 荣玘第一个走出来,“娘子你怎么搞的?我一转眼就不见你了。” “我的香掉了。”骆嫣小声说,“燕嬷嬷不准我再点香。” “晦气!”程夫人出来望着骆嫣随口道,似说骆嫣。又似自言自语。众人鱼贯着出来站在背风的大门口。准备和老太太话别。 骆嫣和荣玘站在门边等江夫人出来。 “我说你们今晚就别回去了,这会子开始霜露重了。雎鸠楼现在空着,你们就在那住一晚吧!”老太太望着江夫人和荣永禧。又看看荣玘和骆嫣。 “雎鸠楼是闺阁,即便丽娘和娇娘不住了,也不能让男子住去。每次媚娘回来,我那女婿也是去晴芳园独住。都不可和媚娘同住雎鸠楼……”程夫人薄唇翕动,冷冷地看了一眼江夫人和骆嫣。好像是江夫人和骆嫣非要住雎鸠楼似的。 这回荣永禄被罢官,程夫人寄居在晴芳园终于偿到了凄凉的滋味,可是这并没有让她变得温和谦恭,永禄楼刚刚摆脱阴霾。程夫人又凛然傲世地拿回了荣府的掌家大权…… “二嫂多虑了,我们正打算回去呢!染坊离这也不算太远。”江夫人温和地笑笑,觉得程夫人没必要一脸迫人的神情。 骆嫣朝老太太笑笑。“老太太不用担心,马车不过一个时辰就到染坊了。这会回去也不算晚。等明年春天咱们沐熙园建起来了,婆婆和公公、我和荣玘可以天天来看老太太。” “那是好!你们的沐熙园快点弄好,我就再没什么心病了。”老太太拉着骆嫣的手,脸上笑成了核桃。 “建个园子有那么容易吗?就凭你那个小铺子和山上的几块石头?”荣珏嗤笑一声,满脸不屑。 “四弟这话说得不对,只要我们努力,哪有建不好的园子,不但要建,还要建一个比从前更好的沐熙园。”荣玘脸上的笑容如和煦暖阳,话语却铿锵有力。 “那也得看祖宗是否显灵保佑你们了,连香都拿不稳,祖宗都嫌弃没诚意。珏儿,咱们走。”程夫人瞟了一眼骆嫣,和老太太告退。孟令桔回身看了一眼骆嫣,骆嫣捕捉到她嘴角泛起的一丝嘲笑…… 难道她是故意的?骆嫣浑身打个冷战。武夫人和骆婵一直站在程夫人身后,和荣永禄询问荣瑞的情况,这时见程夫人他们走了,武夫人上前和老太太告退。 骆嫣看了骆婵一眼,突然问武夫人,“大夫人可还有红泥小罐?能不能借给我一个,我想拿去京城给相公煲滋补的汤水。听说红泥小罐煲汤更有风味。” “什么红泥小罐?”武夫人一脸茫然。 “就是婆婆让香草拿给我那种描金红泥小罐。”骆婵补充一句。 “我什么时候让香草拿红泥小罐给你了!香枝回来以后,我都是差香枝办事。香草都在卿哥房里侍候,你是不是头晕记错了!瞧你这阵子的脸色,这要是瑞儿回来,瞧都不想瞧你一眼。”武夫人厌恶地用绣帕掩在口鼻,“香枝掌灯,咱们回去。” 骆婵怔了一下,望了一眼骆嫣,骆嫣点点头,骆婵也是聪明伶俐的人,顿时明白了什么。骆婵本就泛青的脸上更加青黑阴沉。“青儿,咱们走!” 骆婵转身,眼里划过一抹冷厉,我一定要让那个贱人粉身碎骨! 老太太望着骆婵的背影叹了一声,握着骆嫣的手道:“你姐姐的命不好,她嫁给荣瑞,荣瑞就连着吃官司,没得一天好!”荣老太太吧嗒一直干瘪的嘴唇,“你第一次上香难免紧张,除夕的时候再拜祖先,你要仔细,可别再掉香了。” “嫣儿记下了,以后一定更加小心仔细!” “那就好!荣玘进士录考完了,你们要赶紧添个一儿半女,我这膝下空虚无趣,就盼着曾孙啦!卿哥身子弱,一见人就哭,真是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荣老太太一手拉着骆嫣,一手拉着荣玘,把他们的手放在一起。这才放开手,扶着燕嬷嬷下了台阶,往翠苑去。 “老太太多保重,过阵子我们再来看你。” 江夫人在老太太身后轻唤一声,老太太没回头,举手摇了摇。看着老太太身影拢在灯影里慢慢没进了翠苑,江夫人和荣永禧才朝府门走去。 骆嫣挽着荣玘跟在身后,悄声说:“相公,刚才我的香是被四奶奶碰掉踩碎的。” “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不小心!”荣玘握紧了骆嫣冰凉的手。 骆嫣的手凉,心里更凉。没想到荣府里的人各个暗怀叵测之心……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章作对 回到染坊,锦鸳扶着江夫人往后院去,“怎么今年府里连冬节团圆饭都没预备呢?瞧二夫人和四奶奶穿的都是新制的锦缎披风,府里经济……” “锦鸳,多话!”祝嬷嬷怪恁地瞅着锦鸳,锦鸳赶紧把未出口的话咽下。江夫人拍拍锦鸳胖乎乎的小手,“荣瑞如今禁在牢里,永禄楼又上缴了二十万两银子,大家能凑在一起给祖先上一柱香已是不易了,团圆饭到不打紧。” “公公、婆婆和相公都没吃饭,这会一定饿了吧!我去煮些米粥来吃个热乎,暖暖心。”骆嫣拉着玖儿要去厨房。 荣玘拦住她,“这些事劳不着你动手。”荣玘话没说完,祝嬷嬷抢着道:“是呀,哪能让三奶奶动手!奴婢这就去做些清粥来,再配几碟小菜。”祝嬷嬷边说边朝锦鸳使个眼色,两人退出屋去。 “听二夫人的意思,大爷应该就快出来了。永禄楼虽上缴了二十万两银子,可是却在京城置了状元楼那一片地铺。说永禄楼差钱应该是笑话!”骆嫣紧锁着眉头,一双杏目满是疑虑。 “孩儿也奇怪二伯怎么突然有那么一大笔银子置地!” 荣永禧有些疲惫地靠在椅上,“不要枉自揣度别人的事,咱们还是操心好自家的事……我现在就担心娇娘在京城是否一切顺利……” “荣玘和骆嫣倒也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二哥和二嫂前阵子在晴芳园的窘迫你我也都是见过的,永禄楼值钱的东西都变卖了,京中的几处产业也都变现上缴了,现在突然没来由地多了许多银子,难道二哥真的贪了许多银子?”江夫人慢声慢语。满脸狐疑。 骆嫣等的就是江夫人说出这话,毕竟她是晚辈不好说长辈的不是。“朝庭每年给大辽纳贡也不过十万两雪花银……” “还是莫说了,身正不怕影子歪。咱们只管做咱们的生意,到是忘了问,你们在京城的铺子生意怎么样?这样来回奔波是不是值得呢?”荣永禧揉了揉脑袋,他最怕提金银之事,可却绕不开这个没钱万事不成的生活真谛。 “哦——”骆嫣犹豫着不知该怎么说。荣玘接话说。“东篱宝阁的生意不错,几样首饰和缠枝玉瓶都很热门,年前怕是要让冯师傅他们赶工多做些花样呢!” “那就好!你也别把心思全用在铺子里。毕竟还是以学业为重,进士取仕才是上上策,生意人终究是下九流。”荣永禧的观念里还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他自己不喜官场人际倾杂。却希望荣玘能在踏足官场,有所建树。 荣永禧今晚在祖宗牌位前暗祷。求荣家祖先保佑娇娘和荣玘光耀荣家门楣,不辱先祖曾经的风光荣耀…… 荣家他这一辈只有荣永禄熬到了从五品,如今又罢了官,而荣永福一直是从六品。看见着年纪渐长,更没出头之日了……外人都说荣家是扬州贵门大户,可眼见着官不贵气。富不满仓,靠着祖宗的余荫终不是办法。眼瞧着荣家已露出衰败之兆,荣永禧俨然有了无上的使命感…… 骆嫣忙笑道,“公公放心,相公知道深浅的,绝对不会误了进士录考。等我们回京,看看能不能见到娇娘,到时给公婆报个平安。” “那太好了!”江夫人露出欣喜之色。 夜色已深,一家人围炉喝粥却也温馨暖肠。吃过这顿算是晚饭的宵夜,骆嫣和荣玘又在江夫人屋里闲聊了几句,就告退回屋睡觉。第二天一早,他们把新设计的首饰月华的样子让锦鸳拿去给冯师傅,就出发回京城了。 太阳暖洋洋地照进车窗,骆嫣索性打开车帘透气。这日没有风,一切仿佛都静止了似的。直到近了状元楼,才见人流如梭,一切还是恍如初进京时的繁华热闹。 马车慢悠悠地徜徉在暖阳里,照花楼渐渐映入眼帘。一位红衣女子在扫着楼前的落叶。宽大的竹帚扫在青石上,发出哗哗的声音。骆嫣知道那是绮绯姑娘,却也不想叫她。就那样看着她的大红裙裾随着身姿摆动,似一朵春日的大红花,让人心生暖意。 绮绯直起身子,望见骆嫣正怔怔地看她,不由得朝骆嫣笑了笑,“老板娘,我欠的银子再过两日便给你送去。” 骆嫣笑着点点头,马车过去了,骆嫣回头望向绮绯,她一手拄着竹帚,手搭凉篷看着天上。骆嫣也不由得望向天边无际的蓝,那颜色真好,恨不得裁一块做裙裳…… “娘子看什么呢?”荣玘顺着骆嫣的目光看去。 “好喜欢那样的蔚蓝!” “喜欢咱们就染啊,你可别忘了,咱们是开染房的,想要什么颜色都能染。” “相公不许骗人,我就要那样的蔚蓝,到春日裁了穿着,是何等地清澈明丽……想想就欢喜得心里怦怦跳。” “嗯,不骗人,我也要裁一身,和娘子一起去踏青。” 两人说笑着马车到了东篱宝阁门前,没想到东篱宝阁的大门是开的…… “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郁尘正坐在柜台里,一手拄腮一手扒拉着算盘。一见荣玘和骆嫣进来,欢喜地迎上去。 “你不是更早就回来了!难道你昨夜就回来了?”荣玘知道他和骆嫣起个大早也才这时到京城,郁尘不可能比他们起得早过来,他一向爱睡懒觉。 郁尘扁了扁嘴,欲言又止。 “小七你说说,你家少爷这是怎么了?”骆嫣看向门边的小七。 “这个,”小七今天换了一身枣红短褂、玄色裤子,腰上系了一根姜黄丝绦,倒有了几分英俊的模样。“奴才只能说,我们小爷一心想着东篱宝阁的生意,所以昨儿中午就赶回来了。” “我才不信!”玖儿脆声道,瞪了小七一眼。 “谁要你信,三奶奶信就好。” “我也不信!”骆嫣故意逗他。 “小七说得没错,我就是想着咱们的生意嘛!”郁尘拉着荣玘坐到待客区的圆圈椅上,满脸神秘的样子,“知道斜对面开的什么铺子吗?” 荣玘一时摸不到头脑。 “韩风的铺子开张了?”骆嫣刚才倒没注意往马路对面看,没想到韩风新建铺子的速度那么快。 “对,老板是姓韩的。他那铺子叫琉璃华彩坊,专卖各式首饰。这不是摆明了和咱们抢生意嘛!”郁尘叹了一口气。 荣玘笑了,拍拍郁尘的手,“咱们哪有生意让他抢,你怕个什么!” “怎么没有!昨儿中午那铺子开张,呼啦一下来了好多人。那位韩老板请来一位太乐局令给铺子揭幕,那琉璃华彩坊红绸一揭,那些人就进去买首饰,像是不要钱似的。我偷偷跑去看了下,他们卖的首饰叫华彩系列,和咱们的爱莲系列首饰一模一样……” “你确定没有看错?”骆嫣吃了一惊。按说大多数人打首饰,就是照着老样子打个金翅芍药花之类的,还没听过有人给首饰起名字。 “怎么会看错,咱们铺里不过就只有爱怜和爱莲系列首饰吗!” “相公。”骆嫣望着荣玘,心里已了然,韩风必是与她作对的……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一章抄袭 荣玘让骆嫣不必担心,东篱宝阁的首饰别人是抄不去的,即便抄也只是一个形似,爱莲系列那些石榴石和红玉,是荣玘偶遇一位阿拉伯商人买下来的。那种艳红非普通红玉、榴石可比……何况冯师傅的镶嵌工艺也是与众不同的。 “放心吧,你只管安心地坐在这里看看书,品品茶,闷了还可以吹吹箫笛,其他闲事莫理会。若是有人故意惹咱们,我必不会放过他。”荣玘变魔术似的从身后取出一支白玉箫,正是骆嫣从娘家带来的那支。 “啊!相公竟把白玉箫带过来了。” “知道娘子有时烦闷,不如我弹琴来你吹箫,也是一乐事!” “许久不吹,都生熟了。不过相公前阵子弹的琴曲很好听,我也想学学。” “那是瑶池曲,我一会把曲谱写给你,你练两天保证就熟练了。曲谱不复杂,为皇太后贺寿,琴韵最重要。” “我要是也能进宫瞧瞧就好了。” “如果娘子真想去,总会有法子。容我仔细想想……”荣玘朝骆嫣眨眨眼睛,脸上的笑容顿时让小小的铺子里如沐春阳。骆嫣揪起的心才悄悄舒缓了些。 “相公快去练琴吧,再过两天赵伯琮就该来了。” “就看你俩亲热,要进宫把我也带去呗!”郁尘从两人中间插了进来,嬉笑道。 荣玘拍了拍郁尘的头,“想得美,皇宫你以为是你家花园,想去就去,那是好玩的嘛!” “可是刚刚你不是和嫂子说想进宫,总有法子的嘛!合着到我这就没法子啦!你这不摆明了是重色亲友嘛!”郁尘不依不饶。 “非也!这应该叫亲疏有别。”荣玘边说边推开侧门往后院走去。 “你,哎!果然是亲疏有别。”郁尘有些失望,他可不是说笑,当真也想进宫看看热闹。 “其实荣玘知道我是想去看看娇娘,公公婆婆也都担心她小小年纪入宫是否顺心……赵伯琮只说带一块腰牌过来,我也不一定能入得宫去。” “噢!”郁尘的脸上复又露出笑容,安慰骆嫣,荣玘从来不说虚话,想必他是有法子带骆嫣进宫的。 “那就辛苦嫂子在这里守铺,我出去转转。”郁尘叫上小七,两人慢悠悠出了门,身影在镂纱的门帘子上晃动两下,就走远了。 骆嫣知道郁尘一定是去监看韩风的琉璃华彩坊了,荣玘说爱莲首饰的几处细节,怕是郁尘入了心了,这会子去看看是否真的和东篱宝阁的首饰一模一样…… 这样也好,知己知彼,才能有备而战。骆嫣这时已把韩风当成了敌手,当初被韩风误导染的奇异花布,被他两次欺身险遭****……这些旧帐该一起算算啦! 骆嫣正在出神,后院响起了荣玘的春雷琴音,缥缈轻袅,仿似幻境层层展开…… “小姐,三爷让我把琴谱拿给你。” 骆嫣忙拿过琴谱细看,荣玘弹琴从未见他用过琴谱。这才一会功夫,荣玘就把琴谱详尽的记录下来,一些转折起合的地方还特意标了记号。 “三爷今天弹的琴音和往日好像不太一样,更轻柔也更暖心一些。” 骆嫣点点头,刚刚她就听出来了,荣玘明显改了自己弹琴的力道。骆嫣拿起白玉箫,突然明白了荣玘的用意,他的琴音是为了迁就她的箫音,为了让两种乐器的声音和谐相伴。 骆嫣润了润唇开始吹奏起来,白玉箫音一出,春雷琴的琴音婉若柔丝萦绕。当骆嫣按着琴谱吹到记号的地方,春雷琴音也渐沉渐响……两种乐器仿似一唱一和,你追我赶,又偶尔携手相伴…… 玖儿在柜台边支着腮听得呆了,直到一曲终了,玖儿才回过神。 “太好听了!以前在霁园也没听小姐吹过这么美的曲子。” 骆嫣一曲吹毕,对曲谱已了然于心。见玖儿痴痴的样子,骆嫣笑了。“你就会夸我!有两处都吹差了音。” “奴婢虽不懂乐器,可也会听呀,好听就是好听!奴婢也不是单单夸小姐一个人,因为有三爷的琴音相伴,小姐的箫音才丰满动听!” “坏丫头!嘴皮子厉害了。”骆嫣笑着作势要打玖儿。 门帘忽地一掀,郁尘急火火地进来了。“嫂子,不好啦!我得赶紧找荣玘去!”郁尘丢下一句就往后院去。 “怎么啦?看你这副上火的样子,难不成琉璃华彩坊的首饰和咱们一模一样?” “款式看着倒是也差不多,关键是……哎!我还是和荣玘兄说去,照这样下去,咱们这铺子怕是开不下去了。”郁尘推开侧门进了后院。骆嫣赶紧让玖儿看铺,也急忙进了后院。 荣玘的琴音依然婉转轻盈。刚刚一曲终了,骆嫣的箫音止了,他的春雷琴音又缓缓响起…… 骆嫣看见郁尘进了荣玘的房间,琴音未断,仿似随着骆嫣的脚步袅袅。 荣玘这性子是真好!郁尘急成那样他还是心若明镜……骆嫣暗叹一声,推门进屋。 “……可怎么才好?”郁尘回身看到骆嫣,“嫂子,荣玘兄根本不当回事!都急死我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骆嫣见荣玘细长的手指在琴弦上跳跃,没有半分停下的意思。再看郁尘一副求生不能的样子,真是好大的反差。 “那个琉璃华彩坊出品的华彩系列首饰,说是皇宫贡品,引得临安城里的贵妇小姐们纷纷订购。听说几位三品诰命夫人都订了那套首饰……” “你慌什么,人家有生意与我们关不关铺门又有什么关系?”荣玘似沉浸在琴音里,突然冒出一句。吓了骆嫣一跳。 郁尘得到回话赶紧走到荣玘跟前,“当然有关系了,琉璃华彩坊的小伙计跟人说,咱们东篱宝阁的首饰是抄他们的,用的材料都是次货……如今都在临安传遍了。怪不得咱们都没有生意,看来得关张大吉了。 “咱们什么时候有生意了?”荣玘竟弧起嘴角。 “你是傻啊怎地,咱们被人抵毁诬陷,你还能笑得出来!”郁尘嘟起嘴,怔怔地看着荣玘嘴角的笑意。 “我本来就是傻的啊!只是你笨一直没有发现罢了。不信你问我娘子啊。”荣玘细长的手指压在琴弦上,轻颤几下,琴音慢慢止息,尚存绕梁余音。荣玘闭上眼睛,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骆嫣不知荣玘何意,等他慢慢睁开眼睛,才问,“相公,咱们怎能任人欺负呢?他们若是自做生意也就罢了,这是摆明了拆咱们的台。” 荣玘起身拉住骆嫣的手,“娘子啊,你是聪明人,怎么这会糊涂了呢!你仔细想想,那个琉璃什么坊能抄咱们一样,还能抄第二样去?贡品是好假冒的吗?何况那套爱怜首饰外人从未见过,他们想抄也抄不去。 我虽没见过他们制的首饰,也可以想像到,他们一定是按照你给照花楼那个姑娘制的首饰抄的样子。卖出去那套爱莲系列,也不过是你设计几套中的一款样子……” “噢,相公,我明白了!”骆嫣豁然开朗起来。 郁尘却莫名其妙,望着他们,“你们不要让我猜谜,到是和我说说清楚啊,让我也笑笑好不好?” 骆嫣笑而不语,荣玘弧起嘴角道:“这回到要让他们尝尝咱们的厉害!”(未 完待续 ~^~。) 第二百五十二章筹谋 接下来的几天,荣玘每日早早出门,傍晚才回到东篱宝阁。郁尘想跟着一起出去,都被荣玘赶了回来。前晚荣玘竟一夜未归,直到昨晚才披着风尘回来。 骆嫣问他,他只是笑。骆嫣知道荣玘不想说,便也不再问。 今儿一大早荣玘出门,郁尘竟偷偷跟在他身后,刚到街边转角,就被荣玘发现给甩掉了。郁尘满脸不情愿地回到铺里,看见骆嫣不由得诉苦,“嫂子,你知道荣玘兄这几天搞什么吗?刚刚他转去一个胡同,我跟丢了。他咋这么神秘呢?前晚一夜不归,该不会是在外面有别人了吧!” “混小子!净瞎说。”骆嫣朝郁尘做个鬼脸,前两天荣玘说是要去采购珠宝原料,找骆嫣拿银子。“要多少?”骆嫣拿出一叠银票。 荣玘思虑了一下,“娘子有多少都给我多少吧!”骆嫣怔了一下,也没说什么,把卖首饰和缠枝玉瓶的六万多两银子都拿给了荣玘。 这批首饰还没有卖完,工坊那边过几日还会送来月华系列首饰,怎么荣玘想要去采购首饰材料呢?难道他有新样子想做?还是筹划着建沐熙园……一个个问号在骆嫣脑子里打转。 “玖儿,中午吃什么好的?我饿了!”郁尘有些无趣,每日守在没人进门的铺子里,他已经彻底绝望了。 “今儿天冷,咱们中午烫个暖锅好不好?”玖儿望着骆嫣,其实话是说给郁尘听的。 郁尘拢了拢鸭青色鹊鸟登枝的锦缎披风,哈了一口气在手上,“好,我最喜欢暖锅了,小七快去弄点牛羊肉回来,切成薄薄的一片片烫进去,上上下下来回那么七八下就好了,入口又鲜又滑,当真好吃。” “我们小姐还没吩咐,也许炒两个小菜,焖只三黄鸡呢!”玖儿看了郁尘一眼,脸色慢慢泛起红晕,脆声道。 “黄焖鸡也不错,皮滑肉嫩,不过要记得做韭菜花蘸料啊,有那口我就什么烦恼就没了。让坏荣玘、臭荣玘不带我出去玩,让他没口福!晚上捞点面给他吃就成了。” “我们三爷才不像你那么好吃呢!”玖儿掩嘴笑着。 骆嫣望了望窗外,看样子是要下雪了。荣玘这会不知在哪里呢?她不免有些担心。玖儿又问她是吃炒菜还是暖锅,骆嫣这才回过神,“烫个暖锅吧!晚上添些汤,还可以继续吃。” 玖儿应着往厨房去,小七也出门去买羊肉。 郁尘坐在圆圈椅上无聊地敲着桌面,骆嫣点上明炉,烹起了果茶,不一会果香郁郁飘得满室都是。 郁尘吸了吸鼻子,凑到骆嫣跟前,“嫂子给我也来一杯。” “不给。” “嫂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了!” “我什么时候大方过?不信你问荣玘去。” “天个鲁!你们夫妻俩还真是一对啊!肯定是佛祖点化、五百年缘份、轮回里三生三世、风雨中修炼千年……你们真是天生一对!他傻,你抠!”郁尘出口成章。 骆嫣呡了一口果茶,笑道:“你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想喝果茶也不是不可以的!”骆嫣故意把杯子在郁尘的眼前晃了晃,郁尘使劲吸了一口果香热气。 “好嫂子,我就知道嫂子肯定不舍得不给我喝!” “当然不能白喝,有条件!”骆嫣顿了顿,“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冬节那天大中午的就跑回铺子里来。” “啊!哦!”郁尘吱唔起来。眼神有些闪烁。正巧小七撩了门帘子进来,带进来几片雪花。“下雪了!下雪倒不怎么冷了!”小七拎着羊肉往后厨去。 “这肉还不错!”郁尘嘟囔着,跟着小七要往后院去。 “胆小鬼!”骆嫣捧着茶杯笑望着郁尘狼狈要逃的模样。 “哪个是胆小鬼,告诉我,我一定把他收拾了。”郁尘停住步,清了清嗓子,“让玖儿切得越薄越好,能切多薄切多薄!” 小七怔了一下,“噢!只怕刀不快,刀钝切不了薄肉。胆小说不了真话。”小七不等郁尘说话推开侧门就走了后院。 郁尘这才反应过来,显然刚刚小七是听到骆嫣问的话了。“这个小兔崽子!敢教训小爷!” 骆嫣捧着茶杯笑而不语。 郁尘顿了顿,“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冬节那天,我未过门的娘子到府上来,我躲她就溜回铺子里来了。” “你未过门的娘子有那么可怕吗?”骆嫣不免奇怪。 郁尘眼里涌出悲戚,又露出一副欲生欲死的神情,“嫂子是没见过啊!我那未过门的娘子姓周名静盈,可是她既不安静,也不轻盈,女生男相,又高又壮……我一看到她就心里添堵。” “那你何不和你爹娘说说,退了这门亲呢!当初怎么会定的亲事呢?” “是我们家老爷子当初指腹为婚,这婚也退不了,我们家老爷子找过高人算命,说这个周静盈特别旺我,说我男生女相,而她女生男相,说我们八字相合,天作之合。”郁尘摇头满脸痛苦的样子。 骆嫣不禁笑了,“原来你们这才是佛祖点化,缘定三生三世、修炼千年……你们是天生一对,她壮,你弱,好般配吧!” “嫂子求你不要再取笑我了!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好,我不取笑你,那你打算怎么办?定了亲早晚要成亲的,你这个样子怎么洞房呢?” “嫂子又来取笑人家!我生气了。”郁尘果然嘟起嘴,眼里竟有了雾气。 “玩笑玩笑!我是为你担心,也想帮你。” “怎么帮我?”郁尘仿佛黎明前看见了曙光,满脸期望地望着骆嫣。 “这个好办呀!只要让高人再指点指点你和那个周小姐有不合之处,你们两家就可以解除婚约了。” “这倒是个办法!”郁尘眼里透出神采,复又暗淡下去,“可是高人行踪不定,即使找到了高人,他又怎能听从我们的安排说瞎话呢!” “这个,”骆嫣刚要说话,忽觉面前一股冷风,门帘子被掀了起来,杨林和荣六抬着两个木箱进来。荣玘跟在他们身后,“娘子,我回来了!”荣玘满脸春风。 “相公!”骆嫣迎上去帮荣玘掸身上的落雪。郁尘望着杨林和荣六搁在地上的木箱,好奇道:“这都是什么呀!” “相公今早回扬州了?”骆嫣迟疑一下,又觉不对,去扬州一天来回,也得晚上才能回来,“荣六,你和杨林怎么来了?” “快别问了,赶紧吃饭,他们两个一早上从扬州过来,这会都饿坏了。”荣玘拉着骆嫣的手笑道:“郁尘你去把铺门关起来,中午咱们好好吃一顿,看,我备了两瓶青梅酒,一会谁都不许赖账,每人都得喝一杯。娘子你和玖儿也得喝。” “到底是什么好事啊,看你这么高兴!” “明儿你就知道了!”荣玘依然春风拂面地笑着…… (未 完待续 ~^~。) 第二百五十三章腰牌 荣玘颇显神秘地笑着,让荣六和杨林把两个木箱抬到后院他房里去。 厨房飘来菜香,荣玘吸了一口香气,朝荣六和杨林招招手,“荣六、杨林,你们今天就别回去了,晚上和小七挤一挤,明儿吃过午饭再回去吧。” 荣六和杨林应着,好奇地四下打量着东篱宝阁。玖儿端了一个铜锅出来,猛地瞧见这么许多人,忙说,“没想到三爷回来了,恐怕准备的菜饭不够……” “不打紧,小七,麻烦你去状元楼跑一趟,切五斤酱牛肉,再炸一斤酥花生……今儿不分大小,没有主仆,大家都喝两杯高兴高兴。”荣玘给小七一锭银子。 小七咧嘴应着,飞毛腿似地从后门出去了。 “奴婢是说饭煮了四人份,烫菜倒是够了。” “多些肉食好下酒,玖儿一会也过来喝两杯。”荣玘拉着骆嫣坐到八仙桌前,招呼荣六和杨林过来坐。 郁尘怔了一下,方才反应过来,“荣玘兄你发财了?难道那两个木箱里装的全是银子?” “木箱里装的倒不是银子,不过呢,明天就会变成银子。”荣玘望着郁尘好奇难忍的样子,不免好笑。 骆嫣也觉得荣玘今天格外大方,平时剩菜他都不舍得倒掉……骆嫣却也不追问,若是荣玘愿意说肯定会告诉她,这是他们两人的默契。 骆嫣摆好酒杯,朝荣玘顽皮的笑道,“相公一会可不许喝多了,万一醉了,这里连个醒酒汤都没得做。”骆嫣倒不是怕煮不了醒酒汤,他是怕荣玘喝醉误事。这两日恐怕赵伯琮就该来了…… “娘子放心,咱们一共七个人,这里才两瓶酒,每人不过三五杯,我一个人怎会抢了大家的酒独自醉了呢!”荣玘打开青梅酒,顿时清香扑鼻…… 这顿午饭吃得甚久,直到天色已近黄昏,大家才意兴阑珊各自回屋。 青梅酒入口甜腻,浓度却高。骆嫣只喝了两杯,脸上就现出了几分艳丽桃色。“人面桃花,说的就是娘子此时的脸……”荣玘没醉,眼里却闪着醉意。 “相公,我要看那两个箱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骆嫣有些昏昏醉意,不由得向荣玘撒娇,拉着荣玘朝墙边的木箱去。 “好,给你看,其实……”荣玘话没说完,就听屋外玖儿脆声道:“十一殿下来了!” “啊!赵伯琮来了!”骆嫣和荣玘急忙迎了出去。赵伯琮站在后院的梅树下出神,落雪轻飘在他的额前衣襟,他似不觉,站在夕阳里仰视的身影成了一道风景…… 骆嫣这时才发觉,赵伯琮身上有一种忧郁的气质。难道说赵伯琮为了太子之位而忧心吗?平日里看他却是一副温和洒脱的气度…… “师兄!”荣玘在屋檐下叫了一声,急忙迎上去。 赵伯琮在暗影里微戚的脸,漫开笑容,指着荣玘的脸说:“快从实招来,有什么好事让师弟兴致如此地高?”赵伯琮凑到荣玘脸旁臭了臭,又望了一眼骆嫣,长舒了一口气,“梅子酒!好酒,比那些女儿红、十里醉要清氛诱人得多,入口香甜,醉人于无形……” “十一殿下好厉害,什么都瞒不住你!”骆嫣笑道。骆嫣怕荣玘不想和赵伯琮说因何喝酒庆祝,怕一时冷场尴尬。 “我早就想和弟妹说了,荣玘喊我一声师兄,你是他娘子,就该跟着他称呼才对,总是殿下殿下的,太见外了。我这个殿下也不过个虚名,若是旁人听了,还以为我要和伯玖争什么呢!” “师兄!”骆嫣唤了一声,看来赵伯玖和赵伯琮真的明和暗防了。 赵伯琮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咱们进去说话,雪越来越大了。”荣玘引着赵伯琮穿过后院往前面铺里去。后院各屋都静悄悄的。荣六、小七和郁尘都不善酒力,却又互相拼酒,结果全部醉倒了…… 在圆圈椅里坐定,玖儿提着茶壶低头给他们上了茶。骆嫣见她脸上红通通的,眼睛也似蓄了水光,泛着红意。让她回去歇着,玖儿应了一声退出铺子。 “我是来送这个。”赵伯琮拿出两块腰牌递给荣玘。荣玘狐疑地看着赵伯琮,“两块?” 赵伯琮笑了,“两块!明日申时你和弟妹一起进宫。”赵伯琮笑望着骆嫣,“一定很意外吧!我就知道你肯定想和师弟一起去,又不好意思说……” 骆嫣桃花粉面颜色更深了,她当然一直想去,荣玘说帮她想办法进宫,可一个百姓能有什么办法!骆嫣为这事,心一直悬着。一来担心荣玘进宫万一有个闪失……二来也想见见荣娇娘叙叙话。 “我是想看看娇娘,她前阵子进宫了!” “我知道,她现在在教习所……我也没见到她。不过明日她会到慈宁殿跳舞,到时你们姑嫂或可一叙。”赵伯琮说着端起茶杯抹开浮沫,啜了一口茶。掩饰他无意中说出对荣娇娘的过分关注。 骆嫣哪有看不出来的道理,故意把话岔开,“那我和相公明日带着腰牌就可进宫?我要做什么呢?” 赵伯琮放下茶杯,笑道:“当然不是!你和荣玘都是要去演奏的。弟妹的箫音仿如天籁,伯琮一直铭记在心呢!对了,荣玘可想好了奏什么曲子吗?到时让弟妹和你合奏。” “我和娘子练习了瑶池曲,现在已经圆熟了,相信能不辱师兄的器重……” “瑶池曲?恕我愚钝,这曲名怎么没听说过呢!” “这是一首古曲,我在南山书院时,在藏书阁里看到的,当时觉得好就记下来了。” “好,明晚就看师弟的了!我在宫里有事抽不开身,明天就不能亲自来接两位进宫了,你们早点出发,在丽正门前有人给你们引路。记住,申时末一定要在慈宁殿里集合了……” 赵伯琮又嘱咐了几句,望了一眼骆嫣,迟疑道:“弟妹还是换成男装进宫,尽量不要让人看出破绽,以免麻烦。明日我让人送两套乐府的制服来……” 赵伯琮又闲话几句,便起身告辞。荣玘和骆嫣一直把他送到门外,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暗夜里,才转身回屋。 “怎么赵伯琮连个侍卫也不带,就一个人来的?”骆嫣有些疑惑。 “可能他有不便之处吧!毕竟咱们都不是宫里的人,也不是太乐局和教习所的,进宫演奏,总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荣玘握着骆嫣的手,“娘子的手总是冰凉,以后要多吃些补气血的汤水才,我昨儿才听一位道士说,女子手脚冰凉是气血不畅,多吃些红枣汤滋补……” “怎么相公去道观了?” “没有,是路上遇到的,不过那位道士一定是位高人,路上遇到一位病患,他手到病除,却不收钱,真是世外得道,说不定是位神仙也未可知啊!” “哪来的神仙,相公蒙我。”骆嫣被荣玘说话的神情逗得合不拢嘴。 荣玘拉着骆嫣站到木箱边,“娘子当真要看箱子么?我现在要打开了啊!”荣玘笑望着骆嫣,慢慢打开了箱盖。 骆嫣顿时惊呆了…… (未 完待续 ~^~。) 第二百五十四章盈门 骆嫣兴奋得一夜没有睡好,不是因为要进宫,而是因为荣玘打开的那两个木箱。 木箱里全是一盒一盒的爱莲首饰。原来荣玘前天一夜未归是去了一趟扬州,让工坊赶制了两箱共二十四套首饰…… 骆嫣问荣玘为什么做这么多首饰,上次做的三套也才只卖了一套给照花楼的思思,东篱宝阁不是采用预订销售吗? 荣玘揽着骆嫣痴痴地笑。 “相公傻了吗?这些要是卖不出去,得积多少银子啊!本来给你的那几万两银子,是准备扩大工坊和采购材料……眼看着就到年下了,还要给老太太……” “嘘!”荣玘将食指放在骆嫣嘴边。骆嫣住了口,刚刚惊奇的神情转为焦急。 “娘子不要想那么多,我自有办法,明天你就等着用这些木箱装银子吧!”不等骆嫣说话,荣玘温热的唇已覆在了她的唇上…… 屋外响起唰唰的扫地声,骆嫣望了一眼窗外,一片耀眼的白……荣玘睡得依然香甜,浓长的睫毛投下一缕阴影,鼻息微鼾,想来是昨夜累急了…… 骆嫣心里不由得怦然一动,轻手轻脚下床,换好衣裳推门出去。 玖儿和小七正在扫雪,不大的后院积了一层薄雪,江南初冬的雪总是湿哒哒的,黏在树上,粘在竹帚上。 玖儿抖了抖竹帚上的雪,抬眼看见骆嫣,忙说小姐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又恍悟自责道:“一定是奴婢扫雪惊到了小姐。奴婢该死,小姐这会该好好休息才是。”玖儿知道今天骆嫣和荣玘要进宫,想来必是一番辛劳,还不知几时才能从宫里回来…… “不要紧!我早就醒了。”骆嫣哪好意思说她一夜未睡…… “那奴婢去厨房煮些白粥。再去买些包子回来。昨儿大家都喝多了,晚上都没吃饭,一会起来保准都得喊饿。”玖儿把竹帚立在树边,跺了跺脚上的雪往厨房去煮粥。 骆嫣呼了几口新鲜的空气,走到梅树边拿了竹帚准备扫雪。小七眼疾手快把竹帚抢了过去,“这种事还是让小的来吧!再有几帚扫就完事了。” 骆嫣笑笑,就往前面的铺子去。一块一块地把木板打开。推开门,门外长街上的雪地上已有了人迹。 门前的积雪不深,骆嫣索性撩起门帘用绳子束了。从门后拿了一把帚苕扫起门前的雪来…… 骆嫣正扫得起劲,长街上忽然传来叮当的铃声。铃声越来越近,骆嫣忍不住朝铃响处望去,一辆柠黄锦棚华盖赤金轮马车越来越近。架辕的枣红马脖子上系着三颗赤金响铃,随着马蹄节奏发出叮铃叮当的响声。 好马!好车!骆嫣心里暗赞。怔怔地望着马车到了她面前吁地停了下来。 “就是这里吗?”车箱里飘出一个庸懒的妇人声音。显然车里的人还没睡醒。只是这么大清早的跑到东篱宝阁做什么? 骆嫣满脸狐疑地望着面前的豪华马车。车门无声地开了,跳下来一位着紫衫姜黄裙裾的大丫鬟。“你是这里的人?” 大丫鬟面无表情地上下打量着骆嫣。 “三奶奶怎么又到这里来扫雪了!还是让小的来吧。”小七拎着竹帚从铺里奔了出来,看到紫衣大丫鬟愣了一下,还是抢过骆嫣的帚苕立到了门后。挥着手里的竹帚往门前的长街上扫去。 “三奶奶?”大丫鬟有些不相信地又看了看骆嫣。骆嫣笑而不语,那份气度当然非普通伙计妇人可比! “快给我们夫人把爱莲首饰拿一套过来。”大丫鬟边说边迈步进了铺里,走到柜台前扔出两张银票。“这是五千两银子不用找了!赶紧把爱莲首饰拿过来,我要给我们夫人看过了好马上回去。” 骆嫣也不多话。走到柜屉边取出两套不同样式的爱莲首饰捧给大丫鬟。“怎么是两套?我只要一套就好了。” “爱莲首饰一共有几个花样,每套有五种首饰,这里是不同的两套,你可以拿给你家夫人选一选。”大丫鬟打开看了一眼,眼里露出欣喜。赶紧如获至宝似的快步朝门前的豪车走去…… 不一会,大丫鬟空着手从车上跳下来,笑盈盈地走到骆嫣身边,“我们夫人很是喜欢你家的首饰,两套都要了,这里是四千两银票,和刚刚的五千两一起,应该够付两套首饰钱了吧!” “足够了,感谢惠顾!”骆嫣不卑不亢地笑道,送大丫鬟到了铺门口。 车窗帘子撩起来,飘出一个声音,“你们东篱宝阁多久会出一套新样子?我到时会打发琥珀来拿。” 车窗帘子虽然开着,骆嫣却看不清车里人的脸,显然车里人故意不让人瞧见。 什么时候出一套新样子骆嫣真没想过,这时猛然被问起,骆嫣这才觉得自己的确缺少经商经验,稍一思虑,便道:“东篱宝阁每月中和月尾都会出一些新品。也可以根据客人喜好订做一些特别的款式……” “甚好!琥珀记下了。” “是!奴婢记下了!”琥珀低眉顺眼地应着,她知道夫人在车里必是看着她呢…… 骆嫣拿着银票不由得相信了荣玘说的,今天就等着放木箱里收钱吧!可是荣玘怎么会知道今天有生意呢? 骆嫣一时想不明白,既然有生意,先别问许多。她赶紧走到后院,见荣六和杨林在院里站着说话,忙道:“快去我屋里抬一箱首饰到前面铺里去。” 荣玘坐起来望着骆嫣,“娘子几时起的,这是要忙什么?” “……怎么相公自己说的倒不记得了,我才刚开了铺门,就有生意上门。前面柜屉里已经没有货卖了……”骆嫣高兴地说个不停。 荣玘见荣六和杨林抬了木箱出去,跳下床把门掩上,揽住骆嫣,“我也说过不许娘子操心,娘子却忘了。今天就让郁尘在前面柜台待客吧,咱们只管打开木箱收银子。” “为什么?” 荣玘哪里答骆嫣的话,早就把她的外衣脱了,抱起来放到床上。“看看你,手脚又冰凉了……肯定是出去扫雪了,你抢了小七玖儿他们的事,让他们怎么办?”荣玘的唇又碾了过来…… 骆嫣终于从荣玘火热的口齿间逃离出来,“为什么这样说,我也是闲着啊!” “各安其所,各行其事!你的责任是要让咱们的生意越来越好,这样玖儿、杨林、冯师傅他们才能跟着咱们日子越过越好!若是你把事都抢着做了,他们会觉得自己没有价值,心里会难过……” 骆嫣噢了一声,顽皮的咬住荣玘唇,含糊不清地说:“那以后家里的事都由相公来做,我跟着相公过上好日子就成。免得相公心里难过!” 荣玘用腹语道:“坏丫头,那可不成!我还指望跟着娘子过上好日子呢!咱们沐熙园全靠你了……” 两人说笑着裹进被子里…… 一上午郁尘跑进来不下十趟,一会说来了一位豪客,一下买走了三套不同款的爱莲首饰,一会又跑来说刚才两个客人一起进来,又买走了两套爱莲首饰…… 荣玘笑而不语,慢悠悠地弹着春雷琴。抬眼看着骆嫣。骆嫣不敢分神,赶紧跟上他的节奏认真吹箫。 “你们两个真是!难得铺里有生意,竟然无动于衷!就不能和我一起乐一乐?” “你慢慢乐吧!我和娘子下午要进宫,这会再和一和曲子,你别再来汇报了成吗?” “好!你们两个了不起!我自己乐去!”郁尘走到门口,突然换上一副哭腔道:“就不能带我一起进宫开开眼吗?” “不能!”荣玘回答得干脆利索。 “算你狠!我还是去卖首饰去,看样子再过一个时辰,就得卖断货了……”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五章宫服 午时刚过,赵伯琮派来送衣服的太监小顺子就到了东篱宝阁。 玖儿引着小顺子进了后院,小顺子见到荣玘,脸上就展了笑容。“奴才是小顺子,奉十一殿下的差,给二位送礼服来了。”小顺子说话声音尖细生动,拖着尾音。 骆嫣第一次听到太监的声音,一时有些不适应。瞧小顺子不过十五六的年纪,脸面白净,五官周正,一说话嘴角就挂着笑意,当真是会侍候人的。就连玖儿见到小顺子这模样,都自愧不如他柔和乖顺。 荣玘笑着接过衣裳,“有劳小顺子公公了。”荣玘倒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骆嫣见小顺子立着不动,巴巴地望着她和荣玘,不免奇怪道:“公公请回吧,到时我们自会去丽正门。” “那可不成!二位赶紧换上礼服,这就随我进宫去。” “怎么这么早,不是说申时末集合吗?”骆嫣以为自己听错了。 小顺子上前一步尖声道:“申时末皇太后的寿宴就开始了,教坊的人未时初就进宫准备了……十一殿下也未可知这些详细的安排。二位赶紧快溜点,随我去到丽正门,走到慈宁殿怕是都要到未时了。” “啊!”骆嫣知道皇宫大,却没想到如此大!在宫里走动都要一时半刻的路程。骆嫣让玖儿请小顺子去铺子里先喝口茶,她和荣玘换好衣裳就去。 “不必喝茶了,天冷,喝点水一会又要去解手,哪有那个功夫!”小顺子说着,出屋站到院子里,抬眼看着几朵悄然绽蕊的梅花,一副出神的样子。 “这可不得了,太监都不敢随便解手,咱们进宫可得小心着些。”骆嫣不免有些紧张。 “也不至于吧!娘子只管守规矩礼数就好。再说咱们只是去弹琴吹箫,不过一会功夫,出了慈宁殿,哪还有人看着咱们,就没那么多规矩了。” 骆嫣听荣玘这么一说,心里才稍稍安稳了些。两人换好衣裳,荣玘帮骆嫣挽起男子发髻,玖儿推开屋门,看见骆嫣不由得赞道:“小姐换了这身烟水蓝的宫服,像换了个人一样!比男子还俊!三爷都快被小姐比下去了……” “竟糊说,三爷那有那么容易被比下去的。我都不到他的下巴高。”骆嫣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衣襟,毕竟她从未如此正式地穿着男装。荣玘拉着她转了一圈,“不错,娘子穿男装,身上自有一股英朗之气,比一般男子还更潇洒俊逸。” “哪有这么夸自己娘子的!”骆嫣怪恁一声,眼神不免透着女儿家的娇羞。荣玘忙拉住她的手,教她男子行礼的仪态规矩,两人练习了一会,荣玘满意地点点头,“这回再无破绽了。” 骆嫣拍了拍胸口,心里暗道,但愿一切顺利! 两人带好琴箫出屋,小顺子忙转过身。显然他一直听着荣玘屋门的动静,“二位这就快随我上车吧!”小顺子不用玖儿引路便直接穿庭拉开边门进了铺子, 郁尘笑嘻嘻地迎上来,“公公这就走啊!能不能带我也一起啊?” “你有腰牌吗?”小顺子脚不停步,眼也不抬一下,伸手撩开门帘就出了铺子。荣玘和骆嫣朝郁尘眨眨眼睛,紧跟着小顺子出去。 郁尘被呛了一脸尘,讪讪地咬牙道,“这,这小子还挺嚣张!” 小七轻笑,“少爷叫错了,公公怎么能称为小子呢!” 郁尘张了张嘴,还是把话咽了进去。郁尘抬手撩了帘子出去,荣玘和骆嫣已上了马车,车夫喊着“驾!”马儿轻扬乌蹄奔跑起来。 郁尘忙朝着马车喊道:“咱们的首饰全卖完了!”郁尘呆望着马车的背影,也不知荣玘和骆嫣听没听到他的话。 骆嫣当然听到郁尘的话了,二十四套首饰全卖完了,那就是十万多两银子啊!骆嫣不由得激动得脸上发烫,“相公你听到了吗?” 荣玘笑着握了握骆嫣的手,“我当然听到了,也早就知道了会这样!” 骆嫣想知道荣玘做了什么,才让东篱宝阁的生意出奇的好。她望了望小顺子,小顺子靠在车壁上似在闭目养神又似睡着了。 骆嫣放低声音说起心里的疑惑,又嘟起嘴撒娇的样子,“相公就告诉我吧!” 荣玘咬着她的耳朵,“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拿娘子给的银子把临安附近三日内能购采购到的榴石和红玉全部买了回来,又拿去扬州给冯师傅他们做爱莲首饰。” 骆嫣有些不信,刚要开口,荣玘又道:“还有就是我在状元楼吃了一顿饭,和老板闲聊了几句……” 骆嫣还是听不出所以,“相公何不直说,让我猜来猜去的快要急死了。” 荣玘拍拍骆嫣的脸,小声道:“不过是让琉璃华彩坊没有材料做首饰;不过是让他们的客人知道,七皇子在东篱宝阁买的首饰;不过是那些订了琉璃华彩坊装首饰的客人,都到东篱宝阁来买首饰装扮,正好二十四套……” 荣玘嘴里的几个不过是,在骆嫣听来却惊心动魄……骆嫣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荣玘的笑容却更深了,握紧了她的手,“嗯,今天娘子的手不那么冰冷了。” “啊!”小顺子似才从睡梦里醒过神一样,“我说二位进宫以后,不好在人前娘子相公相称,以免露出破绽惹出什么事……到时只怕我们殿下也没法周旋……” 骆嫣噢了一声,心想着刚才小顺子不知听了多少她和荣玘说的话…… “这就到了!”小顺子在车厢里仿似看到了车外的景象似的,他话音刚落,马车的速度就慢了下来,马蹄踏着嗒嗒声越来越缓,终于止了。 骆嫣捏了捏荣玘的手。“骆公子不要紧张,有我在,不怕!”荣玘一本正经的样子。骆嫣噗嗤一下被他逗笑了。 小顺子跳下车,回头看着荣玘扶骆嫣下车,不由得摇了摇头,扭身朝丽正门走去。骆嫣吐了吐舌头,轻声道:“相公,你扶我下车小顺子不高兴了……” “叫我荣大哥!” “噢!荣大哥。”骆嫣绽开如花笑脸,心里的紧张已抛到九宵云外…… (未 完待续 ~^~。) 第二百五十六章都管 眼前四扇朱漆大门,门上钉的金钉闪闪发光。门头上刻着丽正门三个字,雄厚深沉,让人不由得心生敬畏。若说荣府的大门显得富丽堂皇,那么眼前的丽正门便可用巍峨雄伟来形容。 骆嫣想拉荣玘的手,又觉不便,毕竟自己现在是男子身份。骆嫣以为这就从丽正门进宫,没想到小顺子引着他们到了边门,小顺子和守门的侍卫说了两句,回身让荣玘和骆嫣拿出腰牌。侍卫仔细看了一眼,才放他们进去。 荣玘抱着春雷古琴,腾出一只手来拉了拉骆嫣的手,“别怕,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若是有人问你话,你只说是、不是,尽量少说话。” 小顺子回身点点头,“这个主意不错!”说完又朝前引路。 骆嫣嗯了一声,朝荣玘笑笑,荣玘这才收回手,重又抱紧春雷琴…… 不知过了多少道大大小小的宫门,小顺子总算在一处四方院子的暖阁前停了脚步。骆嫣抬头看去,暖阁上方挂着聆音阁的牌额。骆嫣侧头望向荣玘,荣玘也正看着聆音阁三个字,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尔雅姑姑!”小顺子提高了音量朝暖阁里喊道。 门应声开了,出来一位三十来岁的宫服女子,细高个,披着白羽色的披风,若不是领口镶了银狐毛,看着披风的颜色还真有些冷。尔雅头上挽着高耸的飞云髻,斜插着两只珠钗,眉目如画,仪态高雅。 到底是宫里的女子,就连一个姑姑都是如此美貌优雅!骆嫣不由得叹道,有些痴痴地望着叫尔雅的姑姑。荣玘倒是无动于衷,专心地理着手上的春雷古琴。走了一路,包着古琴的丝绒已经滑脱露出一角琴身。 “小顺子,叫那么大声做甚,我又不聋!”尔雅轻笑着,望了一眼荣玘摆弄的古琴,眼里滑过一丝惊奇。复又掩饰地走前一步,“你且去吧,他们交给我好了!二位是十一殿下请来奏琴的?” “正是!”骆嫣沉声道,她记得荣玘的嘱托。刚刚她一直看着尔雅,尔雅眼里的惊奇神情当然瞒不过骆嫣。难道尔雅也识得春雷琴? 荣玘笑了笑,“在下荣玘,她叫骆秭年。”骆嫣怔了一下,望向荣玘。荣玘眨眨眼,示意她不动声色。 尔雅点点头,见荣玘重又包好古琴,便叫他们随她进暖阁。 进了暖阁,骆嫣不由得怔住了。刚刚从四方院子里看不大的暖阁,里面却是别有洞天。暖阁另一面竟是清一色的木格推拉门,几扇半开的门外是一处宽敞的院子,说是院子更像是一个平地舞台。水磨石的地面,溜光锃亮…… 门明明是开着的,却不觉得有冷风吹来,骆嫣正在纳闷,就听尔雅道:“二位先在这里候着,一会教坊的人过来,大家再演习一遍,若是有什么要改的,这会子也还来得及。”尔雅随手脱了白羽披风递给一个八九岁的小宫女。 尔雅拍拍手,又进来一个年纪稍长些的小宫女,“带他们去楼上候着。上楼小心,别碰坏了琴!”尔雅望了望荣玘,特意强调他的古琴。 “多谢姑姑提醒!”荣玘笑了笑,春风拂面的笑容让尔雅愣了下。“准备些点心拿上去。”尔雅回过神又吩咐到。 骆嫣和荣玘一前一后随着宫女上了楼,二楼空间要比一楼小一些,却是居高临下,可以望见楼下的细微动静。骆嫣抬头看去,这才明白了刚才不见冷风吹来的原由,整个院子上罩着明油纸糊的穹顶,所以院子才明亮通透又不觉冷,即便雨雪来临,院里依然可以分毫不染…… 两人在楼栏前的矮桌前站定,“骆贤弟请坐!”荣玘客气地让骆嫣先坐,他挨着骆嫣坐定,解开丝绒包布,摆好春雷古琴。 “这里的桌凳为何如此矮?”荣玘问引他们上来的宫女。 “奴婢听说当初建这个聆音阁时,并没有二楼,是后来加上去的,包括这个穹顶也是后加上去的。二楼要比一楼矮一些,围栏也矮,制的桌凳当然也要矮,为了方便观看楼下的歌舞……”宫女倒是个爱说话的小姑娘。 正说着,楼下院里突然多了许多人。骆嫣探头看去,这才发现清一色的妙龄少女,一个个体态袅娜,穿着艳色的裙裳,整个聆音阁瞬间便如春天来临般,一片繁花锦簇的感觉。 骆嫣一眼就看见了荣娇娘,荣娇娘就是那种和人穿着一样的衣裳,也能让人一眼认出来的出尘模样。骆嫣赶紧示意荣玘看荣娇娘。 “看来她过得不错!”荣玘轻声道。荣娇娘穿着一向简素,这时穿着浓艳的衣裙,整个人的脸更如花般鲜嫩。 送点心的小宫女上来,娇声道:“二位公子多吃些,今儿恐怕只能吃这些填饱肚子了,晚饭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吃上呢!” “你可别吓到两位公子!他们可是十一殿下特意请来的客人,即便让教坊的人饿着,也不能让他们饿着。” “你这话也敢说,就不怕牧都管听见?再说这次教乐坊来的可都是当届秀女,指不定哪个就成了正经主子,谁敢得罪她们呀!” “小妹妹,你们刚才说的牧都管是什么人呢?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噢!”骆嫣满脸是笑,她很想了解荣娇娘的境况,教乐所的都管现在直接管着荣娇娘,是个什么样的人很重要。 两个小宫女迟疑了一下,你望我一眼,我望你一眼,一时不知该谁开口。 “放心,我只是随便问问,再说我也不是教乐所的人。”骆嫣故作轻松一副不想说拉倒的样子。 小宫女倒起了巴结之意,毕竟骆嫣的美貌还是挺让她们着迷的。 “牧教管是十年前进宫的秀女,当时不知怎么搞的,在进宫甄选的前一个晚上,被开水烫伤了胳膊,从此便留在了教乐所,不过,她很要强,又很努力,是当时教乐所里跳舞最好……后来就成了都管。” “什么努力,什么跳舞最好的,还不是她表哥后来成了丞相的红人,才抬举了她当了都管。” 骆嫣噢了一声,“两位年纪不大,知道的却不少呢!”两个小宫女顿时红了脸,结巴起来。“我是夸你们两个聪明伶俐又热情。”骆嫣补充道。 两个小宫女眉开眼笑,“其实我们也都是听别人说的,当初选进来十名秀女,竟没有一个被皇上宠幸,虽有人封了妃子,可又有何用。还没有牧都管过得滋润呢,起码不用困在宫里,四面围墙……无聊时那些娘娘就喜欢和我们这些才进宫的小丫头说些往事。” 见两个小宫女意犹未尽的样子,骆嫣倒起了担心,“宫里是非多,两位小妹妹还是要学会少说多看,这样才能立足长久,将来也有翻身的一天。” 两个小宫女哦了一声。荣玘笑道,“你们去忙吧,我们在这里再记一下曲谱,等下尔雅姑姑有什么吩咐,你们再来叫我们。” 两个小宫女赶紧下楼。 骆嫣望了一眼荣玘,悄声道:“看来教乐所乃是非之地,要通知娇娘多加小心才是。” 荣玘点点头。骆嫣又朝院里望去,这回她又看见了荣丽娘……(未 完待续 ~^~。) 第二百五十七章仙曲 那是荣丽娘?骆嫣一时以为自己看错了。荣丽娘穿着一身芙蓉粉裙裳,嘴角绽着笑容,明丽双眸神采飞扬,像一朵染露的芙蓉花般娇羞妩媚…… 骆嫣定睛细看,那朵妩媚的芙蓉花不是荣丽娘还会是谁!“相公,丽娘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骆嫣一时理不清,一向清冷孤绝的荣丽娘怎么变成了盛世娇花! 荣玘顺着骆嫣的目光望去,荣丽娘已经变换了位置。荣玘一时没找到荣丽娘,目光却追着了荣娇娘。怎么才能和荣娇娘见上一面呢?荣玘心里暗忖着法子。 秀女们排成了两列,左右转起圈来。艳红与明粉的衣裙像盛开的花,一朵朵不时绽放开来。 这时楼下传来一把冷厉的声音,“大家都认真些!难得给你们机会在皇太后跟前露脸,若是运气好,可以早点做个正经主子;若是搞砸了,那可别怪我不客气!秀女没什么了不起,不招人待见的连个小宫女都不如……你们可给我听好了!” 骆嫣本能地觉得楼下说话的人就是牧都管,好威风!骆嫣望了望荣玘,显然荣玘也听到了牧都管的训话。 荣玘轻声道:“在这里怕是没有机会和娇娘说话,等会往慈宁殿去的路上看看能不能寻到说话的机会。” 骆嫣点点头,又望向舞群里的荣娇娘,荣娇娘侧身挽个云袖,艳红的霓裳水袖滑落下来,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臂,剪水双眸掩在云袖旁,有一种说不出的柔美神韵。“好美!”骆嫣忍不住赞道,却见一道明粉宫袖抛了过来。荣丽娘双臂舞成一道彩虹,挡在荣娇娘的面前。 “丽娘好过份!群舞怎可如此抢风头。”骆嫣愤愤不平。 “丽娘年纪还小,我呆会找机会和她说说。姐妹一起进宫该相扶相帮才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她会明白的。” 荣丽娘还比我大一岁呢,怎么就年纪小了……骆嫣忍着没说出口。 “荣公子和骆公子!” “尔雅姑姑。”骆嫣忙起身应道,荣玘站起来笑望着尔雅。 “二位无须多礼。等会楼下的舞跳完了。就请两位演奏预习一下。”尔雅望了望荣玘身后的古琴,眼里蕴着一种说不出的神采。 “好的,全凭尔雅姑姑的安排。” 尔雅看了看骆嫣手上的白玉箫。不由得脸上盈着笑,“那你们且准备吧!”尔雅下了楼。 骆嫣和荣玘重又坐下,骆嫣小声道:“这个尔雅姑姑好像很喜欢这琴,我见她望这架琴的样子。似认得春雷琴。” 荣玘也小声道:“好货总有人识!师傅的春雷琴哪是平凡之物,就好比娘子和我……” 骆嫣怔了一下。马上明白了荣玘的意思,拢着袖子偷偷在荣玘腿上掐了一把。 荣玘咧了咧嘴,一本正经地沉声道:“注意仪态!” “谁让你欺负我!”骆嫣放开一点点手劲,只捏着一小点用力。这回荣玘是真疼了。俯在骆嫣的耳边道:“我错了,娘子那是高瞻远瞩,纵是我傻也可以被娘子妙手回春……” “这还差不多!”骆嫣笑得有些前仰后合。第一次对荣玘使用暴力,没想到效果这么显著…… “准备开始了。”荣玘正襟危坐。调了调琴弦。 骆嫣朝楼下望去,秀女们一个个后弯腰摆成一个里外两层的圆。圆圈中央,荣丽娘翘着兰花指曲膝半蹲着望向斜上方,荣娇娘一脚在前一脚在后挺着身姿,双臂展着云袖也朝荣丽娘的目光处望去…… 骆嫣是会跳舞的人,当然知道她们望的就是皇太后的方向。 “铮”地一声,荣玘拨响了琴弦,骆嫣赶紧收回心思,静待着荣玘的琴音……行云流水般的春雷琴音响起,楼下的秀女们纷纷往楼上看,却是看不分明。不免有人悄声议论,怎么教乐所的乐师先来了,他们不是直接去了慈宁殿调琴吗…… 骆嫣的箫音不敢抢了春雷琴的风头,荣玘这回也没有要谦让的意思。 春雷琴音,时而缥缈,时而欢快,和幽幽箫音应和,时而相融,时而又你追我逐,仿似瑶池仙境里的诸位仙人,纷纷踏着七彩祥云与王母饮宴……当真是应了皇太后寿宴情境,让人不免遐想。 秀女们听得呆了,小宫女们听得呆了,尔雅倚在格子门边嘴角弧起笑意,眼里的神情意味深长。 春雷琴!春雷一出,必惊天下。看来赵伯琮早有筹谋了…… 站在格子门外廊下的牧都管牧竹君也听得呆了,她掌管教乐所六七年,却从未听到如此雅韵天音。她当然知道弹奏之人既不是教乐所的,也非太乐局的。楼上不知是什么人?她心里画个大大的问号。 春雷琴音由欢快转为幽远,箫音也淡得成了一缕呢喃……琴音似有若无,渐行渐远,终于悄无声息,归于沉寂。仿似一场欢宴,曲终人散! 听到此时,众人不免露出一副痴痴的神情,有人微张着嘴,这时才觉失态,慌忙合上嘴巴。不知哪位秀女说了一句,“寿宴上若是奏这仙曲,再配上一舞就更完美了,真的是饱了眼耳口福呢!” 院子到暖阁楼上的传音效果甚好,荣玘听到此话淡淡地笑了笑。骆嫣调皮地朝荣玘眨眨眼睛。“若是娇娘能跳此舞当真是极美妙的。”骆嫣虽没见过荣娇娘跳舞,这时脑海里却浮现出荣娇娘飘逸出尘的模样,伴着瑶池曲翩然起舞…… 荣玘摇摇头,“不可!娇娘这会最好低调行事。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娇娘再好,现在也不是表现的时候。” 骆嫣觉得荣玘说得极是,不由得点点头。忽听得楼梯蹬蹬作响,二人回头看去。 进来的女子二十四五岁的年纪,身材瘦削,穿着一身紫金官服,腰上束着赤金腰带,本就细小的腰身更加显得不盈一握。女子白净的脸上神情冷淡,比当初荣丽娘的冷厉还多几分寒霜。 骆嫣没来由地觉得身子一冷,打个冷战,荣玘察觉似的扶了扶骆嫣的肩。 “牧都管怎么自己上来了,也不等等我。”尔雅声到人到,出现在牧都管身后。 “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教乐坊的都管,牧竹君大人。还不快些施礼”尔雅热情地招呼着。荣玘和骆嫣给牧都管施了个全礼。 “免礼!教乐所只是一个宫中饮宴侍候的所在,虽定的是从五品官位,却和朝堂上的大臣不同,二位不必拘礼。” 骆嫣没想到牧竹君说话口气干脆直接,不免又多看了她几眼……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八章调教 “二位刚才奏的是什么曲子?”牧竹君脸上依然挂着冰霜,仿似在她的世界里没有春天似的。 “瑶池曲。一首先秦前的古曲”荣玘笑道。 望着荣玘春风和煦的笑容,牧竹君脸上的冰霜终于化开了一层。嘴角牵动一下,想笑又笑不出来地重又归于冷淡。 “曲名倒是很合今夜在慈宁殿演奏。敢问二位在哪里谋职?”牧竹君看了看骆嫣手里执的白玉箫,目光落在她的晰白柔指上。 骆嫣放下白玉箫掩了掩袖口,笑而不语,这问题她可不敢乱答。朝荣玘望去,荣玘似已想好,刚要答话,尔雅抢着道:“他们二位是从扬州来的,慈宁殿那边特别交待了,这回皇太后寿宴要办得新鲜些,所以不拘泥于教乐所的节目……噢,忘了介绍,这位是荣玘,这位是骆秭年,都是扬州人氏。” “扬州人氏?荣玘?这届秀女里有两位荣姓姑娘,不知可与荣公子相识?” 荣玘也不隐瞒,“正是在下的小妹,有劳牧都管调教了。” 牧竹君没有作声,似在思虑着什么。 尔雅朝荣玘点点头,“刚才弹奏的很好,等一会我差人带你们过去慈宁殿……” “尔雅姑姑且慢。可否请二位再弹奏一次?”牧竹君打断尔雅,望了望荣玘,又望向骆嫣。“我想如此美妙的琴曲当一舞以动人……相信皇太后一定会喜欢的。” 牧竹君把皇太后搬了出来,纵是尔雅姑姑也不好说什么。荣玘和骆嫣当然点头同意,重又坐到琴旁。 牧竹君倒是对荣玘的春雷古琴不感兴趣,看都没看一眼,就走到荣玘身前的围栏边,举起双手击掌三下。 从格子门内出来一红一粉两位秀女,定定地站在院子中央,望了望楼上的牧竹君,两人摆了一个水袖起势。 骆嫣执着白玉箫,倾听着荣玘的琴音,铮地一声,琴弦颤动,春雷古琴又发出缥缈的乐音……院里的两位秀女轻舒云袖,娇美容颜顿时让骆嫣怔住了目光。 那不是荣娇娘和荣丽娘吗!骆嫣心里格愣一下。这时琴音到了她要相和的段落,骆嫣忙润了润唇吹响了白玉箫…… 骆嫣的余光一直在荣娇娘和荣丽娘身上萦绕,牧竹君的目光也未曾离开荣丽娘和荣娇娘一刻…… 一曲终了,荣娇娘和荣丽娘随着袅袅余音退回格子门,这时骆嫣才发现牧竹君的眼里隐着的一丝意味深长。 “有劳二位了!想不到荣家的人,各个色艺双绝啊!”牧竹君抛一下句就往楼下去。尔雅姑姑一直默默地看着这一幕,不由得脸上起了忧虑。 在聆音阁滞留了两个时辰,已是申时了。骆嫣和荣玘随着教乐所的人一起往慈宁殿去。临出门前,尔雅嘱咐骆嫣和荣玘到了慈宁殿不需多话,只要专心弹琴就好,除非皇上问起,才说是赵伯琮请来给皇太后祝寿的。 骆嫣见尔雅特意提到弹琴,知道是说给荣玘听,便没做声。荣玘躬身一礼,“谢谢尔雅姑姑提点。” 尔雅和牧都管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两队秀女。骆嫣和荣玘走在最后,骆嫣不时探头看能不能靠近荣娇娘。 许是有心灵感应,荣娇娘故意弄掉了鞋子,走出队伍蹲在地上提鞋。直到后面的秀女跟上去,荣娇娘才起身走到队尾。 “娇娘。”骆嫣轻唤一声。荣娇娘望了一眼最前面的牧都管,见她和尔雅边走边说着什么。忙回头看了一眼荣玘,这才认出旁边的是骆嫣,惊异地张了张,想喊嫂子又咽了回去。 “……和爹娘说我很好,哥哥进宫要处处小心……”荣娇娘不知道荣玘为何进宫,这时也来不及细问,只能叮咛几句,报个平安。 “妹妹也要小心谨慎,教乐所的都管看样子不是相处的,有什么事可以差云溪和兰若到东篱宝阁报信。毕竟现在还不在宫里,出入比较方便。”荣玘跟在荣娇娘身后悄声道。 荣娇娘点点头,看了看她身边的秀女还好不太关心他人闲事,这才又回身对骆嫣和荣玘笑了笑说,“知道了。明儿方便就让云溪去东篱宝阁认认门。我们都管虽面目冷峻,为人还是比较公正的。这回选来跳舞的二十名秀女,相貌和才艺都是本届中比较拔尖的……” “别说这些,丽娘对你如何?”骆嫣担心没有多少时间说话,直奔主题。 荣娇娘怔了一下,神情有些尴尬,才轻声道:“丽娘姐姐好像对我有些误会,不过也没什么大碍,我和她不在同一组……” 骆嫣打断荣娇娘,近前一步,“妹妹记着,若是遇到与赵伯琮和赵伯玖相关的事,你一定要站在赵伯琮一边。” 荣娇娘脸色一红,抬头望着骆嫣,见她不是玩笑的样子,忙点点头。 “一定记住了,若是丽娘因为赵伯玖和赵伯琮的事与你起了争议,你一定要记住,站在赵伯琮一边。” “娇娘记下了。”见骆嫣反复强调,荣娇娘知道此事重要,不敢大意。她又望了望队伍中的荣丽娘,问荣玘要不要她去和丽娘换个位置,让丽娘和他们说说话。 荣玘想了想,“还是不必了,妹妹记着,若是能谦让丽娘的就尽量让着她……你们姐妹同进同退,才可保能在宫中安身立足……” 荣娇娘不住地点头。队伍前面突然传来太监尖细的声音,“各位秀女听好了,进了慈宁殿,都在庆春堂候着。其他人等,在念安堂候命。禁声禁足,不可造次,都听好了!皇太后寿辰,不要起不愉快!到时老奴也担待不起,秀女这边来,跟我走。” 荣娇娘朝骆嫣和荣玘摆摆手,紧随着队伍进了右手边的庆春堂。 骆嫣和荣玘站在慈宁殿门前不敢乱动,一个小太监过来引着他们进了左手边的念安堂。骆嫣朝着望不见尽头的慈宁殿望去,尔雅和牧竹君却不见了。 骆嫣低头快步跟在荣玘身后,被刚才太监的一顿训话,骆嫣哪里还敢东张西望瞧热闹。进了念安堂,小太监让他们坐到一处静阁内,骆嫣才抬头看看左右,清一色的青花嵌玉装饰,深色的刻花门窗,显然是一处理佛静修之所。 荣玘倒是随遇而安,闭目养精蓄锐状。四下里没有说话声,却偶尔可听到一两声磕碰琴鼓的声音。骆嫣探头望了望旁边的静阁,不由得吃了一惊,旁边的静阁里坐满了人…… (未 完待续 ~^~。) 第二百五十九章紧张 满屋子的人显然都是乐师,穿的衣服和骆嫣与荣玘一模一样。看来都是教乐所的,牧都管管的人还真是多!骆嫣暗忖,仔细留意了下,乐师们一个个神情如常,也没发现什么特别。 进来一个小宫女奉茶果,在门口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小宫女稳了稳身子慌忙把茶果摆在荣玘和骆嫣面前,又匆匆退了出去。 骆嫣探头看了下隔壁静默的乐师们,他们面前连张桌子都没有,更别说茶果了,显然没有骆嫣和荣玘的待遇好! 骆嫣也不客气,抓起一颗酥果咬了一口,荣玘忙抓住她的手,骆嫣手指一松,酥果掉在地上,示意骆嫣把嘴里的酥果吐掉。 骆嫣被荣玘来这么一出,嘴里的一口酥果还没来得及嚼,见荣玘眼神警觉,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赶紧掩袖将酥果吐掉。 “怎么啦?”骆嫣悄声问。荣玘嘘地一声,四下望了望,才咬着骆嫣的耳朵说有些可疑,还是别吃这里的茶果好。 骆嫣点点头,想起刚才小宫女紧张的神情,的确有些可疑…… 不一会功夫,便听到隔壁静阁里一阵骚动,脚步杂踏声慢慢远了。骆嫣又探头望了望,隔壁静阁里已没一个人影。骆嫣拉了拉荣玘的手,手感温暖柔润,她正要问荣玘怎么只剩他们两个。就听见小宫女在门外喊他们去慈宁殿候驾。 “多谢姐姐!”骆嫣见这个小宫女模样和善,不免想套几句话。 小宫女笑了笑没有出声。“有劳尔雅姑姑体念,还给我们送来茶果。”骆嫣看着小宫女的脸。 小宫女一脸迷茫,伸头望了望桌上的茶果,疑惑地道:“尔雅姑姑的确让我们照顾二位公子,倒是没让人上茶果啊!” 骆嫣四下瞧着,哪还有刚才送茶果小宫女的影子。 “莫慌,一会只管好好吹奏……早点回东篱宝阁去。”荣玘弧起嘴角,声音却很低沉,显然他刚才判断准确,对宫中的人事又起了几分戒备。 小宫女领着他们踏着雪气,穿过了几道回廊,眼前突然一片开阔,辉煌的慈宁殿披着银霜,在夕阳下闪闪放光。宫殿里面隐隐传来丝竹之声。骆嫣这才发觉,他们一直是从慈宁殿的后面走来。 门边站着紫衣太监,小宫女和紫衣太监说了两句,紫衣太监便让人打开宫侧的角门,骆嫣和荣玘随着小宫女进去。 这一进去,骆嫣便又惊住了。一面墙似的双面绣富贵牡丹轻纱大屏风后,坐着几十位宫服乐师,一个个摇头晃脑地吹着笛笙箫…… 有这么多乐师!骆嫣心里暗叹。跃过乐师往对面看去,对面角门处也有几十个彩衣女子,显然都是教乐所的舞姬。 “荣公子请过这边来,”小宫女引着荣玘和骆嫣又穿过一道角门,尔雅姑姑迎了上来,“今晚要辛苦二位了,瑶池曲最后一个表演。” “姑姑客气了。”荣玘晃了晃肩膀,一路走来,琴身上染了些微雪莹痕。 骆嫣忍不住问,“一会我们也在屏风后吹奏吗?”她既想躲在屏风后,不惹麻烦地吹奏完就赶紧回去,又想能走出屏风在殿前演奏,能见识到九五至尊的皇上……荣玘也望着尔雅姑姑。 “二位要在殿前演奏,一会还要换一下衣裳。”尔雅笑望着荣玘,又看了看骆嫣。骆嫣一听还要换衣裳不免有些心慌,手心不禁渗了汗。手里的白玉箫滑了下来,差点掉到地上。 荣玘伸手帮骆嫣提了一下白玉箫。尔雅笑盈盈地道:“倒不是二位身上的衣裳不好,是皇太后喜欢喜庆,今儿又是皇太后的寿辰,当然更愿意看见穿着喜庆的人。” “姑姑何不让我们就在屏风后吹奏,秀女的舞蹈精妙绝伦,想来皇太后也无睱看我们的琴箫。” “非也!这个是十一殿下安排的。二位只管照着做就是了。”乐雅让小宫女把衣服取来,小宫女捧来一红一粉两套衣裳。倒是与荣丽娘和荣娇娘的衣裳相衬。 “二位也不用着急,皇太后、皇上和后宫嫔妃们正与群臣和三品以上诰命夫人们饮宴,这时只是丝竹助兴,酉时方才开始歌舞,到你们演奏怕是要到亥时了。” “多谢姑姑。”尔雅又望了荣玘肩上的春雷琴一眼,才转身出去。 “亥时啊!那回到东篱宝阁得三更天了!”骆嫣有些着急。 “有我在,三更半夜有什么可怕的呢!”荣玘放下春雷琴,细细摩挲着,他当然看出了尔雅对春雷琴的情有独钟,难道今晚的表演就与这琴有关? 骆嫣靠在荣玘身上,“不是怕天黑,是怕惹出什么麻烦,总觉事情怪怪的,咱们和皇宫里又无仇无怨的,怎么会有人借着送茶果想害咱们呢?” “也不是这么说,茶果有没有毒我也不敢断定,只是小心着些为好。与其伤神,不如享受这一片刻的悠闲。”荣玘靠在椅上闭目养神的样子。 骆嫣可不干了,她哪悠闲得起来,催着荣玘帮她换衣裳。临来时的乐服也是荣玘帮她换的,她束了胸,行动多有些不便。 “这样勒着会不会气闷?要不要松一松吗?”荣玘见骆嫣白绫裹着的胸口起伏很快,不免担心。 “是有些勒。”骆嫣一直绷着的背这时觉得很酸,刚一含胸,又觉胸前波涛汹涌更加难受。“还是算了,一会要在殿前演奏可不敢露出一丝破绽。”骆嫣不松解裹胸,反而又紧了紧胸前的带子。 “我现在后悔让娘子一同来了。”荣玘叹了一声。 “为什么?”骆嫣双手插进荣玘展开的粉裳衣袖。 “这要是万一勒坏了,以后娃娃们得怪我!”荣玘继续帮骆嫣理着衣襟。 “娃娃?什么娃娃?”骆嫣突然明白了荣玘的意思,一时又恼又羞,伸手在荣玘的胳膊上掐了一把。谁知她的手还没挨到荣玘,荣玘便哎哟地轻唤一声,倒把骆嫣怔住了。 “我还没动手,你怎么就疼了?” “娘子的手段我是领教了,哪须等到要忍痛的时候再叫!”荣玘拉着骆嫣转了一圈,“不错,这身明粉绣梅花的衣裳好衬你。” 荣玘这一打岔,骆嫣倒忘了刚才的羞恼,拿起艳红宫服帮荣玘穿上。“相公,我好紧张!”换了一身衣裳,骆嫣突然有些莫名的紧张。 “我和你在一起呢,别怕!”荣玘揽着骆嫣,他对今晚的演奏也隐隐有些担心…… “啊!”一声惊诧,让骆嫣和荣玘仿似被刺了一般,赶紧分开。朝门口望去,进来的是赵伯琮,正惊讶地看着他俩…… (未 完待续 ~^~。) 第二百六十章进殿 “十一殿下!”骆嫣本能地叫了一声,毕竟她还不适应师兄这个称呼。 赵伯琮急忙回身关好门。“你们两个不可大意,这要是让人看见可不得了!”赵伯琮拍了拍胸口,他倒不是怕人家看到荣玘和骆嫣是夫妻关系,他是怕宫内的人看见两个男人搂在一起……那可是皇太后最忌讳的事! “师兄!我只是帮娘子理理衣衫。”荣玘笑容满面。见赵伯琮一反平素的爽朗作风,不免有些疑问。 赵伯琮叹了一声,“我也只是担心!好在这里不会有外人进来。你们的曲子准备得怎样了?” “已经在聆音阁演奏过了,尔雅姑姑没说什么。”荣玘依然一副和煦的笑容。 赵伯琮连连点头。“那就好,一会坐在殿前演奏,你们二位不须紧张,皇上问什么就如实说。” 不是皇太后寿辰吗,怎么会是皇上问这问那的。骆嫣觉得赵伯琮话里有话,也不好多问什么。赵伯琮望了望他们的衣裳,“不错,尔雅姑姑办事一向利落,这两身衣裳都是太后最喜欢的颜色。” “师兄尽管放心,瑶池曲一定不辱使命。” 赵伯琮又闲话几句,就要出去,突然又想起什么,回身问荣玘在聆音阁可曾见到荣娇娘。荣玘点点头。骆嫣忙说,“我们只是在聆音阁二楼,隔着围栏见到娇娘跳舞。” 赵伯琮噢了一声。骆嫣补充道:“牧都管安排娇娘和着瑶池曲跳舞。” “牧都管?”赵伯琮梭角分明的脸上起了寒意,自言自语道:“她竟要插手这事!” “你们得想个法子,让皇上的注意力不要被娇娘的舞蹈分散去,最好能引起皇上的注意,看到师弟手上的琴。可以吗?” 荣玘有些为难。他本就想低调躲在屏风后,没想到这回又要让他惹人注目,他一时哪有法子。骆嫣灵机一动,含笑道,“请十一殿下放心,我们尽力。” “又这样称呼!”赵伯琮听到骆嫣的回答才算安心,脸上的寒意慢慢褪去。“我一会找个机会和娇娘说说。最好她不上场。”赵伯琮说完推门出去。 与其说今夜关乎他的前程,不如说是关乎他的生死。他能感觉到一股暗涌之力袭向他,他必须要在今夜背水一战…… “娘子真有什么法子吗?”荣玘眼里说不出是欺许还是疑惑。他已隐隐觉得他和骆嫣卷入了一场战争。可是却不知谁是敌谁是友,更不曾想会把荣娇娘和荣丽娘也挟入这场暗战…… “听赵伯琮的意思,是要咱们抢娇娘和丽娘的风头,可是她们两个舞艺超群。又是牧都管想在皇太后面前争光的时候,她们必定尽力。就凭我和相公,怎么可能和娇娘抢!” “再说我觉得娇娘和丽娘一同起舞,未见得是好事。二虎相争,必有一伤。只有想法子不让娇娘上场。那丽娘一个人一时也周全不来演练好的双人舞……” 荣玘点点头,又担心起荣娇娘要怎么做才能不让牧都管发觉。 “娇娘那么聪明,一定能做到的。”骆嫣安慰荣玘。也在心里谋划着自己的行动…… 时间说快也快,听到钟鼓齐鸣。百乐齐奏的时候已是亥时了。小宫女在门外请荣玘和骆嫣去纱屏后候着。 “一会听殿上的公公宣才能上殿。”小宫女嘱咐着。伸手帮骆嫣理了理腰上的束带。骆嫣在明粉宫裳的映衬下,发丝闪亮,双眸含星,模样堪比天仙临凡…… 透过牡丹纱屏,可以隐约看见大殿上秀女们舞蹈,旋出一朵朵红的粉的流花,让人不免目旋神迷…… 骆嫣看不清哪个是荣娇娘,更不知道赵伯琮见到荣娇娘没有?她在心里酝酿一个计划,不免要做两手准备……荣娇娘最好不要上场!骆嫣在心里暗暗祈祷。 秀女们一舞结束,大殿上喧哗起来。 “……这届秀女很是出众……” “……十年一选,当然天佑绝色……” 偶尔飘来一二句落入骆嫣耳里,不免为荣娇娘又担心了几分。 “十一殿下恭祝皇太后寿辰,特请来扬州才子二人奏瑶池曲,快快进殿。”大太监的声音似从九天飘来,纱屏边的小宫女示意荣玘和骆嫣赶紧进去。 荣玘握了握骆嫣的手,复又放开,“随我来。”荣玘已经想明白了,他只要把瑶池曲奏好即可,至于其他的事他管不着,也没办法管。只要和骆嫣能平安离开这个慈宁殿就好…… 从纱屏到大殿的路仿似很远很长,以至于骆嫣走得脚软,其实不过数丈之遥。 骆嫣踩着荣玘的脚步走到殿侧长桌前坐定,这才敢偷眼望向大殿正中。一个三四十岁的清俊男子坐在正中,神情专注地啜着手上的茶水。他旁边一左一右显然便是皇太后和皇后了…… “瑶池曲倒是新鲜,不知是哪朝哪代成的曲啊?”皇太后的声音透着矜持,显然是尊享着无上的荣耀使然。 “禀太后,瑶池曲乃九天仙曲,非凡人所成。以前从未奏过,今天太后寿辰,方才重现人间,让我等凡夫俗子一洗耳目。” 骆嫣心里暗笑,没想到看着有些内向的赵伯琮吹起牛来,能把猪吹上天…… “臣等得沾太后的光,可以在此一饱耳福……太后千岁千千岁,长乐无疆!”殿边围坐着的众位大臣和夫人们一阵捧臭屁。 “哀家一直以为伯琮生性木纳内向,没想到这回送的寿礼当真是新奇,这会又找来人奏神仙曲子,当真是极其用心,吴氏,你说呢?” “太后洪福,本该享尽这世间一切美好!”吴皇后欠了欠身子,柔声道。 “太后该享尽世间一切美好!” 大臣和夫人们又是一阵附和,这世上从来不缺锦上添花拍马屁的…… “不知十一弟送给太后什么新奇的寿礼,难道比我的爱怜首饰还要好吗?”赵伯玖诡媚的声音飘来,骆嫣不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都好!都好!”韦太后笑得满脸深纹,能在宫中平安活到今天,又辅佐自己的儿子登上皇位,她当然知道该如何平衡话里的份量。 “倒底是什么呢?诸位大臣就不好奇吗?……父皇,能否让儿臣也开开眼界,长长见识。”赵伯玖不依不饶。 “母后,就告诉伯玖吧,要不一会朕要被他烦死……”皇上一副宠爱的神情,显然赵伯玖是他的心头所爱。 “是两个金缠莲枝的羊脂玉瓶。伯玖送我的十一套爱怜首饰,我可是喜欢得紧,这不今儿挑了五样戴在头上呢!虽然件件喜欢,若是全都戴上,还不成了花疯子啊!” 殿下众人大笑,有几个诰命夫人偷眼望向韦太后的头上,华光之下,那莲样的簪花、步摇、发钗和耳坠子,件件华美夺目。有人窃窃起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一章注目 骆嫣朝窃窃的几个诰命夫人望去。华光之下,她们头上的红玉金钗、步摇熠熠生辉,凭添了几分动人的姿色。那不是爱莲首饰吗?骆嫣心里一动,再细看其中一位肤白丰腴的妇人,头上斜斜插着两支不同莲花造型金钗,显得甚是别致。那不正是骆嫣上午卖出去的两套爱莲首饰吗! 骆嫣轻轻捅了捅荣玘,荣玘正低头调着琴轴,对大殿上的人和话仿似无动于衷的样子。荣玘抬头朝骆嫣笑笑,又摆弄起琴弦。 骆嫣想想不过是卖给夫人们几套首饰,当真算不得什么奇事,不免怪自己有些大惊小怪,骆嫣低头笑了笑。执好白玉箫等着大太监吩咐演奏。 皇太后的谈兴正浓,和赵伯玖你一句我一句地说起往日听过的琴曲,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早知道今儿太后寿宴上可以聆听仙曲,臣妾该提前三日焚香斋戒才是。”吴皇后趁着皇太后话音刚落,插了一句。 “母后寿宴听曲,图个喜庆吉祥,若是斋戒,是不是太过拘束端谨了。”皇上笑望着皇后,什么叫宠爱,全写在脸上。 “可不是!哀家最讨厌繁复礼数,若是听个曲还要斋戒,那哀家宁愿不听了。”皇太后撇了撇嘴。赵伯玖在她身旁轻笑着,伸手帮她正了正步摇。皇太后望着赵伯玖的目光,透着格外的欢喜。 吴皇后笑道:“伯琮特意求来仙曲,臣妾感念他有那份孝心,自己却做不到,只能在形式上做些力所能及,让太后见笑了……” 骆嫣听得分明,这哪里是请他们来演奏,明明就是皇太后和皇后借着瑶池曲在明争暗斗! “仙曲当配仙舞才堪称完美,教乐所牧都管特意安排两位秀女舞瑶池曲,不知皇太后会不会喜欢?” “好,若是跳得好,可以媲美前朝霓裳舞,也不失传为一段佳话。我朝至今还没有拿得出手的乐舞呢!”韦太后眉开眼笑地望着赵伯玖。赵伯玖双后击掌,示意老太监可以开始了…… 一身明粉舞衣的荣丽娘袅袅从纱屏后走了出来,立在大殿正中,明眸晶莹地闪了闪,复又敛眉低垂,双手一上一下起个挽云式。众人的目光纷纷聚拢到荣丽娘的身上。 “这位秀女当真国色天香。” “应该是这届秀女里最出色的啦!” “不知是哪家的姑娘,李参军家的?” “不像!应该不是临安本地的!” …… 没想到大臣们私下议论起来,不比荣府的丫头婆子们层次高……要不说,谁人人前不说人,谁人人后无人说呢!借着几分醉意,大臣们也暂时忘了君臣有别,该当小心才是。 吴皇后脸上起了银霜,神情越来越冷淡。十年独宠,她已习惯皇上只属于她一人。突然来了这许多秀女,皇上再宠爱她,也必得如皇太后的愿,总得挑几个拔尖的秀女宠幸一番…… 想必皇太后也知道,十五年前,唯一的先皇子得病不治以后,后宫便再无子嗣,即便皇后不专宠,后宫也再难开枝散叶……在皇族里选了六七个少子养在宫中认了义子,如今一晃十几年过去了,皇太后越来越有意立赵伯玖为太子。 吴皇后心里有些焦虑,赵伯玖性子阴柔,心思又重,做不得明君。吴皇后当然知道赵伯玖没少在皇太后跟前使力献媚,皇上对皇太后孝敬有嘉,赵伯玖这种曲线上位的路子吴皇后最是反感。在几个义子里,吴皇后是钟意赵伯琮的,可是偏偏赵伯琮似无意太子之位! 皇后钟意赵伯琮当然是有原因的。当初她心里多少抱有一线希望能怀上龙种,明里暗里没少找各种方子给皇上炖补,自己也长年累月地喝下苦口药汤。 赵伯琮却悄无声息地以游学之名,踏遍四海为皇后寻良方奇药,这份心意吴皇后想起来就莫名感动…… “不是说两个秀女起舞吗?怎么只有一个。”吴皇后收回心思,声音无波无浪,让人听不出她是故意给赵伯玖难堪。 赵伯玖怔了一下,他当然不知道原因。刚刚荣娇娘在群舞下场时,脚上滑了一跤,崴了脚,这会子哪能上场…… 啊,娇娘没上场!骆嫣松了一口气,心里有了主意。 荣玘铮地一声,春雷琴音响起。荣丽娘在大殿上起势欲飞地舞动起来,少了荣娇娘的相伴,荣丽娘一个人在略显空旷的大殿中央起舞,当真有些压不住场面…… 骆嫣已无睱去听皇太后和赵伯玖在那里嘀咕什么,她心里一遍遍地回响着赵伯琮的话,要吸引皇上注意到春雷琴。春雷琴是房师傅给荣玘的,赵伯琮这样做肯定有原因。虽然荣玘并不上心,骆嫣却想尽一份心力。 因为一身明粉的荣丽娘抢先夺去了全场的注目,这时纵然荣玘的琴音再美妙,也比不过眼球夺人的荣丽娘舞姿。 骆嫣的箫音响起,荣丽娘舞动着明粉云裳翩翩飘来。骆嫣执着白玉箫缓缓起身,她知道荣丽娘马上就会旋到她这边来。当时在聆音阁上她看得一清二楚,会跳舞的人当然悟到舞蹈的走向…… 果然荣丽娘过来了,明粉裙裳旋出一朵朵似芍药花。这时荣玘的琴音刚好到独奏的部分,骆嫣一手举起白玉箫,一手背在身后,迎着荣丽娘靠了上去。荣丽娘哪提防骆嫣来这一招,一时怔住了。眼前明粉刺梅花裳的粉嫩公子,她哪里想到是骆嫣。 骆嫣靠在荣丽娘的背后,双手起了个莲花式,荣丽娘当然会意,本来荣娇娘在时就该和她一起舞这个动作。没想到男子舞起来,更显出才子佳人般的神仙境界…… 大家的都被眼前一幕看得呆了,骆嫣的加入太出乎意外了。皇太后指着骆嫣问赵伯玖,“那个是你让牧都管安排的?” 赵伯玖也呆了,乍见之下方才认出了起舞的是荣丽娘,他顿时神魂飞到九宵云外。方才荣丽娘群舞时,赵伯玖一心在讨好皇太后身上,根本无睱注意场上的秀女。他虽好色,却是好色有道。秀女是皇上的,他可不敢窥觑。 荣丽娘做秀女了?荣丽娘要成为皇上的女人了?赵伯玖怔在那里,眼里流露出一丝无奈和痛苦。他费尽心力让人去荣丽娘未过门的夫家孔令郎府,逼着孔琛去荣家退婚荣丽娘…… 赵伯玖盘算着一旦坐实太子之位,就把荣丽娘召到太子府。这会却在大殿上看到她身为秀女,为皇太后起舞,赵伯玖的心里扑通扑通的…… 吴皇后看在眼里,不由得咧嘴笑了。皇上的目光落一副痴迷的赵伯玖身上,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骆嫣伸手起势欲环住荣丽娘,一步一步舞到了荣玘的身前。骆嫣抬手搭在荣丽娘的腰后,荣丽娘被力道带着做了个下腰,优美的下腰刚好停在春雷琴旁。 皇上终于看到了春雷琴乌亮的琴身…… (未 完待续 ~^~。) 第二百六十二章使臣 骆嫣的余光能看到皇上望着春雷琴惊讶的神情,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手也跟着松了下来。这下总算对赵伯琮有个交待。 骆嫣忘了手上还托着荣丽娘的腰呢,荣丽娘的下腰功力本来是挺高的,但是因为骆嫣的托力,荣丽娘就沉了腰并未真正使用全部的腰力。这下可好,骆嫣的手一松,荣丽娘的下腰变成了后仰,屁股掂到了后脚跟上…… 大殿上的众人还以为荣丽娘压得如此低的下腰是她的舞蹈绝技,不知谁叫了一声“好”,顿时有人跟着叫起好来。 大殿里一片热烈嘈杂,荣玘的琴音却不乱,淙淙若流水,渺渺若飘云…… 这时有个小太监急急跑上殿来报,慈宁殿外有金国来使求见。 皇上摆了摆手,“都止了吧——”大太监绵长的尾音在大殿里回响。 荣玘抬指,琴音袅袅渐熄渐止。荣丽娘也慢慢起身,两袖轻抛,快步退到纱屏后隐了进去。 “金国来使?什么人?这么晚了为什么不领去驿馆,为何要来慈宁殿觐见?”皇上的声音这时显得威仪深沉。 这些个问题显然也写在皇太后的脸上,听到金国来使,她的脸色顿时一片惨白。慌乱地抓起面前的龙凤茶蛊轻啜一口,掩饰脸上的慌张。 “是礼部侍郎领来的,奴才拦不住,已经到慈宁殿门外了。” “这个冯树,别的没学会,胆子倒是越来越怂!来个金使就怕成这样,让哀家的寿宴也不得安生!”皇太后气得嘴唇发抖。 骆嫣坐回位置,没有殿上的命令不敢妄动,看了看荣玘,两人一时不知该如何进退,只好默默地静坐在一侧不敢动弹。 大殿上变得鸦雀无声,显然金使的到来,使得人心惶惶。 皇上、皇后和皇太后显然把骆嫣和荣玘给忘在一边了,只有赵伯琮朝他们两个点点头,却也没有说话,在皇上、太后面前,赵伯琮显得出奇地木纳。 “母后请熄怒,今天是好日子,犯不着为了外人动气。若是来者不善,儿臣自会处置。”皇上安慰完皇太后,朝小太监道:“传上来吧!” 小太监领命飞奔出去。皇上看了看皇后,“皇后要不要回避一下?” “这里是后宫慈宁殿,既然皇上能宣金使到后宫,臣妾有必要回避吗?”吴皇后说话声音柔和,言语却是犀利得很。后宫是皇后主理,在她的地盘,怎么能让她回避! 皇上眼神有些恍惚,望向右手边的一位清瘦有须的大臣,“丞相怎么看?” “回皇上,既然人都来了,不见也得见!就见见吧,凡事以和为贵!” 皇上点点头,眼里起了无奈,默然地望向宫门方向。 “金国使臣完颜宗达参见皇上。” 进来的人一身裘皮装扮,帽子上插着花翎,脖子上挂着夸张的金属项圈,三十来岁的年纪,说话时嘴角向下,有一种说不出的傲慢轻狂。 骆嫣心里格愣一下,难道这人就是金国宗室里最强悍的武将?骆嫣在记忆深处搜寻着,三年后这人将会带兵犯我疆土,而朝中主和的外交策略只会割地赔款,年年供奉……骆嫣不由得咬起了牙。 “达将军别来无恙!”赵伯玖诡媚的声音飘了过来。 “噢,是七殿下呀!你好!你好!上次一别有八年了。七殿下玉树临风,让人都有些认不出了。”完颜宗达打着哈哈。 赵伯玖没有接话,只是笑了笑,又靠在皇太后身边。八年前,他跟在礼部侍郎冯树身边学习礼部诸仪,见过完颜宗达几面。今天特意在皇上、皇太后面前显摆一下,不过是证明他在朝外也有知名度。 “这么晚了,达将军是来叙旧的吗?若是叙旧只怕要改在明天了,太后寿辰,这里不过是家宴,就不请达将军落座了。”皇上明显是在下逐客令。 “达某当然不是来叙旧的,难不成要和皇太后说说我国的洗衣院和大御寨吗?” “放肆!”皇太后气得一手拄在面前的桌上要站起来。赵伯玖忙扶她重又坐好。靖康之耻,韦太后曾被掳去金国,直到宗室重亲起势,她才被当了皇上的儿子接回朝中做上了皇太后。这段屈辱的历史,便是她心底的痛,任谁都不能揭开…… “太后莫要生气,达某是来给太后贺寿的,小小薄礼不成敬意。”完颜达说着从腰间的皮囊里取出一个银瓶捏在手上。 “达将军有心了,收下。”皇上当然无心和完颜宗达应酬,巴不得他放下礼物马上就走。 大太监走到完颜宗达身前接了银瓶,重又回到太后身边,把银瓶放到太后面前的桌上。皇太后看都不看一眼,更不想看见完颜宗达的脸。提到金国,就让她有一种撕心裂肺的感觉…… “太后就不想知道达某送的是什么礼物吗?噢,原来太后并不喜欢礼物!银瓶里可是我们金国太皇的驻颜秘丹,这回达某特意带来送给太后,也是我们太后的意思……” “多谢达将军不远千里特意送了寿礼来。苏公公,送达将军到驿馆好生侍候。”吴皇后不想场面太僵。皇上气血涌脸的模样她怎会看不见呢! “好歹达某也送了贺礼,看来寿宴还没有结束,为何不请达某小坐片刻?”完颜宗达看到了荣玘和骆嫣。“看看,那边有琴有笛,就来一曲,让达某也洗洗耳朵,聆听一下江南妙音,以图一乐!是不是呀皇上?”完颜宗达不认得中原乐器,有弦的只道是琴,有洞的管子他全当是笛。 “寿宴这就要结束了,不过达将军远道而来,就再奏一曲,以示迎贺达将军。”皇上抬抬手,大太监拖着尾音喊到,“奏乐——” 荣玘朝骆嫣眨眨眼睛,骆嫣会意。当初房师傅教荣玘奏春雷琴时说过,春雷琴最适合奏嘹亮激昂之曲,荣玘当时奏的《广陵散》,骆嫣听得心潮澎湃。 “铮-铮-锵锵……”春雷琴起音便有恢宏之势,完颜宗达有些吃惊。他只道皇上听的曲子不过是些轻柔欢快的小调,这曲子却奏出了千军万马,金戈铁马之势。他虽是粗人,也能听出曲调里的雄心壮志、气吞山河的气魄…… 一曲终了,完颜宗达告辞退出大殿。八年了,如今金国国力强大,他本想一到临安就立个威,没想到一曲《广陵散》让他改变了主意…… 荣玘包好春雷琴,骆嫣也收起了白玉萧。两人只等太监宣旨,好速速回去。 皇上望着荣玘抱着的春雷琴,眼里有些竟味深长……(未 完待续 ~^~。) 第二百六十三章新鲜 “冯树在哪?”皇太后满面冰霜,今儿寿辰万般好心情都因完颜宗达的到来毁了。 小太监回道,冯侍郎大人在慈宁殿外候着,这会应该和达将军去驿馆了。 皇太后望向皇上,“皇上得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冯树,金人不懂礼数也就罢了,他掌管礼部,竟然不知道没有皇上旨意不得进后宫大殿?” “母后说的极是,儿臣会找个机会以示警戒!”皇上收回望向春雷琴的目光。“母后也乏了,该回寝殿歇息了。” “嗯!”皇太后甩了甩袖子,赵伯玖忙伸手扶住皇太后的手臂…… “恭送太后!太后千岁千千岁!” “恭祝太后松柏长青,永乐吉祥!” 大殿上一片热烈的声浪,早不似刚刚金使来时的安静无声。骆嫣心里好笑,就是这一群人在为百姓谋福?一个粗鄙的金使就让他们风声鹤唳了…… “秦丞相,冯侍郎前两日不是去扬州采办春礼去了吗?怎么这时会和金使在一起?” “回皇上,冯侍郎的确去扬州置办春礼,不过此行得荣永禄协助,所以今儿下午就提前回来了。冯侍郎本来要参加太后的寿宴,只是金使要求出城迎接,才耽误了。这会子不好进慈宁殿见驾皇上和太后,就是怕一路风尘惊到太后……” 荣永禄?骆嫣和荣玘都不由得一惊。 “荣永禄?”皇上也记不得这个名字是谁。 “就是上次因为朱都尉误会的那个荣大人,扬州府引荣永禄,他虽没贪污受贿,还是变卖家里祖上传下来的产业,捐给国库二十万两,用于兴建水道……” 骆嫣听着,这个秦丞相句句为荣永禄说话,看来荣永禄复官有望了。 果然皇上“嗯”了一声,眉头皱了起来。吴皇后这时笑道:“众位爱卿,时候也不早了。皇上明日还要早朝,都散了吧!” “恭送皇上、皇后。皇上万岁万万岁……” 骆嫣和荣玘随着众臣垂首揖礼,恭送皇上皇后。再抬起头时,大殿上皇上和皇后已走了下来。从他们身前经过,皇上又看了看荣玘和骆嫣,“都叫什么名字?” “学生荣玘,秋试新进的秀才。” “小的骆,骆秭年。在城南书院学习。”骆嫣差点说走了嘴,才想起她以冒了弟弟骆秭年的名进宫的。 皇上点点头,指了指荣玘的琴,“这琴不错,有名字吗?” “回皇上,此琴名唤春雷。” 皇上顿了一下,吴皇后也滞了一下脚步,轻呼一声,“春雷?” 皇上摆了摆手,示意皇后不可声张。太监宫女簇拥着皇上皇后。快步朝正门走去…… 骆嫣觉得一直挺直的脊背顿时松懈下来,这一次进宫说不上是惊是险,是喜是乐,全没了当初的兴奋好奇,这会只想快快离开慈宁殿。 殿上的朝臣和夫人们三三两两往大门口去,荣玘拉着骆嫣的手站在人群最后。 “师弟,皇上和你说什么了?” 荣玘回身,看见赵伯琮不知什么时候立在了身后,忙笑了笑,“皇上问这琴叫什么。我说是春雷琴。” 赵伯琮点点头,陷入沉思。今晚金使突然造访,让一切都起了变化……好在皇上注意到春雷琴了! “我这就安排人送二位出宫。” 骆嫣和荣玘随赵伯琮出了慈宁殿,送他们来的太监小顺子迎了上来。不待赵伯琮吩咐,就笑呵呵地道:“殿下请放心,奴才一定送二位公子安全回到东篱宝阁。” “路上注意安全,尽量不要惹人注目……”赵伯琮嘱咐着。 骆嫣心里就奇怪了,她和荣玘不过两个平头百姓,又能惹什么人注目呢!想归想。骆嫣还是谢过赵伯琮,感谢他送来腰牌,让她能进宫里走一趟,也算不枉此生了。 赵伯琮本来有些木纳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弟妹此话严重了,皇宫虽不是人人进得,只要弟妹想来,伯琮定当想办法迎弟妹过来。” “不过是玩笑话,殿下不必当真。” “哪个要当真了!师兄也是跟你玩笑,皇宫又不是家里的后花园,还能想来就来!”荣玘拍了拍骆嫣的头。 骆嫣有些讪讪,撅嘴道:“我就是实心眼嘛!” 赵伯琮笑容更深了,“师弟还不了解为兄,伯琮从来不打诳语,刚才不是玩笑话……” 荣玘嗯了一声,刚才在朝堂上,荣玘已分明感到了赵伯琮和赵伯玖之间的暗流涌动,人人都觉身为皇子天生富贵,却也是勾心斗角。若真是为了太子位争斗,荣玘更愿意赵伯琮能赢。因为他不想赵伯琮去死!如果赵伯玖有一天当了皇上,赵伯琮必死无疑!反之,赵伯琮或许可以留赵伯玖一命。 赵伯琮送荣玘和骆嫣到了丽正门,小顺子早安排了马车在门外候着。宫门吱呀一声关上,留给荣玘和骆嫣一个赵伯琮挥手的影子…… “二位公子觉得宫里好玩吗?” “嗯,好玩!”骆嫣见荣玘没有答话,应了一声。 “太后有和十一殿下说话了吗?皇上和十一殿下说了什么没?”小顺子倒不似中午来时路上的默然无语,这会谈兴正浓。显然刚刚赵伯琮的笑容感染了他,让他急于知道慈宁殿里发生了什么。 “太后喜欢十一殿下送的寿礼……皇上和十一殿下说什么我倒没注意。”骆嫣哪有心思和小顺子聊天,只好敷衍着。 荣玘拉开车窗帘子,窗外少有地星空浩渺,远近深浅浓淡的景物,在夜色里显得奇幻而瑰丽。马蹄踏在长街上,在暗夜里显得格外响亮…… “那不是礼部的厢车吗?”小顺子望着前头一辆华丽高大的五马架的四角垂缨厢车,不由得嘀咕道。 骆嫣和荣玘也看见了前面醒目的赤金红顶厢车,礼部的厢车堪比皇上的金鸾辇车! “是不是去驿馆的呀!今天来了位金使。”骆嫣随口道。刚刚在慈宁殿上,完颜宗达的样子让她记忆犹新。 “驿馆在城南,离礼部不远,就是为了方便接待来使。这里是城西,你们看看,过了前面拐角就快到你们的东篱宝阁了。” “小公公的记性可真好,中午才来一趟就记住了。”骆嫣无睱理会礼部的车往哪去,探头望着拐角处,当真快要到家了,心里不由得一阵高兴。 “相公,终于要到家了,这一天仿似一年似的。”骆嫣扒在车窗边吹着凉风,今夜微雪过后却不很冷,风吹着雪绒花在车轮前飘着,偶尔飞起几朵粘在手上,微润清凉的感觉。 灯火辉煌的照花楼越来越近了,骆嫣依稀能看到绮绯穿着一身红裳在门前迎客。今晚绮绯披了件闪光的缎面红披风,披风上的领沿和帽沿上镶着白狐毛,也许是白兔毛吧!骆嫣心想,照花楼的老鸨那么苛刻,怎么可能给绮绯穿白狐毛的衣裳呢! 骆嫣正纠结着白狐毛和白兔毛领子,猛然瞧见礼部的大厢车在照花楼前停了下来。车上下来两位华服男子,绮绯赶紧迎了上去。“两位大爷,可有相熟的姑娘?” 绮绯媚惑的声音飘了过来,骆嫣不禁莞尔,光听声音,谁能想到绮绯竟是位痴情专一的女子。身在花楼,却为了一个男人守身如玉,当真可以记入民间女贞册…… 那二人并不理会绮绯,径直朝照花楼里去。“老鸨在吗?有什么新鲜货,大爷今儿想给姑娘梳拢……” 骆嫣的车子到了照花楼前,借着照花楼门前的明亮灯火,骆嫣看到绮绯僵在照花楼门前,满脸错愕,眼里擒着水光,突然奔涌而下……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四章谋杀 骆嫣的马车很快驶了过去,绮绯红妆带泪的样子,在灯火里渐渐远去。骆嫣心有疑惑,却也不是问的时候。到了东篱宝阁,骆嫣和荣玘下了车。 小顺子下车和他们道别,特别强调了一下春雷琴,“我们殿下对春雷琴格外看中,荣公子可要当心啊!千万保管好这张琴。” “放心,我也十分爱惜此琴。” 小顺子重又坐上车,马蹄哒哒,飞快地朝来时的路驶去…… 骆嫣和荣玘绕到东篱宝阁后院,才敲了一声,院门应声就开了。露出郁尘唇红齿白的俊脸,“怎么这样!”玖儿的声音透着娇恁。 骆嫣看到郁尘挤在玖儿身前,显然是郁尘抢在玖儿身前来开门。 “都别抢了,你们一人一件帮我们拿进屋去。”骆嫣把手上的白玉箫递给玖儿,示意荣玘把春雷琴交给郁尘。 荣玘笑望着骆嫣,知道她必是有事,也不多问。把春雷琴交给郁尘,拉着骆嫣的手,两人又朝长街上走去。玖儿轻呼一声,“这么晚了,小姐和三爷这是要去哪儿啊?” “怎么你们二人去看星星也不带上我呢!人家都盼了一天了……等等我,我放好琴就来!” “你去干嘛呀!去学人家卿卿我我……” 身后传来郁尘和玖儿的斗嘴声,骆嫣不由得莞尔。荣玘也弧起嘴角,“娘子打算去看星星吗?” “嗯,我不止要看星星,还要看美女!” “啊!娘子穿了男装,难不成还起了色心啦?”荣玘笑得眼里放光,从头到脚地打量着骆嫣。骆嫣倒不好意思起来。“快走吧!只怕一会错过了……” 他俩快步朝照花楼走去,门前已不见了绮绯的身影。一个圆脸翠衫的小姑娘靠在门柱上,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呸呸地吐着瓜子皮。 “两位有熟识的姑娘吗?”翠衫小姑娘头也不抬一下,看见有男子的脚步移过来,机械地问了一句。 “绮绯姑娘在吗?”骆嫣故意粗着嗓子道。 “她突然肚子疼,去药房卖药去了。”翠衫小姑娘又呸地吐了一口瓜子皮。翻了翻眼睛。顿时被眼前骆嫣和荣玘的仪容给惊艳了。许是在照花楼这么久,第一次见到如此标志俊美的人,小姑娘含着瓜子仁一时忘了嚼。含糊到,“绮绯姑姑不接客,要不要我介绍思思姑娘给二位公子……” “不必了。”骆嫣探头望了望喧闹的照花楼里旖旎春光。翠衫小姑娘忙道,“今晚青青姐姐梳拢。二位公子可以进去瞧瞧,我保证可以抢了那两个官人的风头……” “小蹄子在这嚼什么舌头!”老鸨花枝招展地迎出来。显然骆嫣和荣玘一身粉、一身红的华服太过吸引人,就连老鸨都觉得有贵客到,笑得花枝乱颤极尽献媚。 “二位快请进去,咱们照花楼的思思姑娘就专门等着二位公子呢。”老鸨上下其手地在荣玘身上乱摸起来。 荣玘避之唯恐不及。几步奔到街心,骆嫣忍着笑,“不是有梳拢吗?怎么不让我们看。难道只给冯大人投筹?” 老鸨怔了一下,没想到骆嫣是个懂行的。老鸨脸上堆着笑。“也不是啦,青青姑娘虽梳拢,却不用投筹,是给钟达大爷包了的。” “这位公子既然认得冯大人,也知道咱们平头百姓惹不起礼部大人,大人说怎样就怎样……他们突然就来了,我哪有姑娘要梳拢,只好临时让我女儿青青出来见客,她才十一岁呢!” 老鸨甩了甩绣帕在眼下按了按,似乎对青青格外疼惜…… 钟达?完颜宗达?骆嫣心里有了定论。突地想起什么,忙和老鸨告辞。快步走到荣玘跟前,“相公,咱们快去湖边。” 夜下西湖闪着粼粼白光,骆嫣四下搜寻着绮绯的影子。骆嫣相信绮绯要和老鸨请假,又穿着绣鞋,心情不好,脚程不会比骆嫣和荣玘快多少,这会应该不会已经跳湖了…… 荣玘仿佛知道骆嫣的心思,“你怀疑那姑娘跳湖寻短见?” “适才见她伤心欲绝,难免一时想不开……”骆嫣说着,终于看到湖岸上一个圆浑的身影,一定是绮绯,那身闪亮的缎面披风在夜风里膨成一个圆。 骆嫣拉着荣玘的手快步朝绮绯走去,绮绯似木头一般,静默地望着湖水,一动不动。 “绮绯姑娘,不要想不开,你要报仇才是。让那个负心的钟达得到应得的下场。” 骆嫣的话似乎起了作用,绮绯听到钟达二字,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眼里的泪又飙了出来。“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骆嫣心里已猜出个大概,还是想亲耳听到绮绯说出来。 绮绯抹了抹泪,望了望骆嫣,又看了看荣玘,绮绯认出了荣玘,再细看骆嫣,“你是东篱宝阁的,老板娘?” 骆嫣点点头,望着绮绯的眼睛,“八年前,你和钟达相识,为了他的一句轻飘承诺,一直苦苦等他来接你……你可知道,他是金国大将军,真名叫完颜宗达?” 绮绯瞪大了眼睛,她无论如何想不到,那个与她初夜温存,说着浓情汉话,又会怜惜疼人的男子,竟是金国人! 绮绯打个冷战。“姑娘不用太过悲伤自责,上天注定有许多事都不能由己身。”荣玘出语温和,和煦的笑容让绮绯的神情和缓了许多。 绮绯慢慢说起往事,十三岁梳拢夜,那个抱着她柔语温存的人……他真的是金国将军? “是,而且他还是个有野心的将军……”骆嫣知道近几年,虽年年给金国纳贡,但是金国仍然不时犯我边境,朝中大臣一直主张隐忍,就连骆嫣这样的小女子都知道,如今已到了是可忍孰不可忍的地步,何况这次完颜宗达显然来者不善…… “绮绯,你要报仇!杀了完颜宗达。”骆嫣神情专注地盯着绮绯的眼睛。 绮绯重复着骆嫣的话,“要报仇,杀了完颜宗达……” 荣玘拉着骆嫣,“你确定就凭绮绯柔弱的双手,能把完颜宗达杀了?” “当然不用,但是可以巧借绮绯的手,让完颜宗达暴毙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他恶人有恶报……” 骆嫣附在荣玘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这样甚好!不给金国找到伺机报复的把柄。” 骆嫣挽着绮绯,荣玘跟在她们身后,三人的身影倒映在水里,随着夜风掠过,碎了又聚……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五章艳福 亥时的照花楼更加热闹了,灯火通明的门前,车马络绎不断。老鸨甩着飘香的绣帕,嘻笑调情的声浪老远都能听到。 骆嫣挽着绮绯快到照花楼了,“我说的话你记住了吗?” “嗯!为自己的屈辱雪耻,为边境太平,这件事都要做!”绮绯的眼里已是一片冷厉。八年来期盼的竟是这样的结果,她的心在滴血…… “怎么去了这么久,害得老娘在这里替你招呼!”老鸨见到绮绯劈头盖脸一通咒骂。 “妈妈辛苦了!”绮绯低头认错的样子。老鸨哼了一声,突然看见骆嫣和荣玘走来,马上堆了笑脸,别提多高兴了,刚才他俩在门前问了几句就走了,老鸨只道是他俩又去别处货比三家了呢! “哟!我就说嘛,二位公子怎舍得离开照花楼呢!照花楼可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地方,论姑娘那可各个都是姿容艳丽,风华绝代的。” “快里边请,翠蛾,幺红!快点见客了——”老鸨的嗓门提高了八度,对着二楼扯着嗓子喊。 “不劳妈妈安排,这个,这个需要缘份,我们自己进去就好……”荣玘生怕楼上望着他和骆嫣的两个浓妆艳抹的女子下楼来缠上他…… “真是有情趣的公子,真会玩!文人讲究啥子缘份不缘份,我说那就是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呗!”老鸨笑得山花烂漫,让一个小丫头引着荣玘和骆嫣进去。又在他们身后喊了一句,“即便是没有对眼的姑娘,进去了就得交银子的。” “不必劳烦小妹妹了,我们自己逛逛。”骆嫣打发走了小丫头。荣玘拉了拉骆嫣的衣袖。“……身上的钱不知够不够?”腰袋里的几两碎银,还是中午从东篱宝阁出来时,准备进宫要付的车马费。 “管他,进去再说。”骆嫣倒是悠哉游哉的样子。寻着上次来投筹的记忆,找到那处别院。一路上也没人拦他们,两人进了大厅,大厅里竟然没有人。再看二楼。只有一个乖巧的小丫头垂手立在楼梯口等着吩咐的样子。 若是不知道这里是花楼。室雅盈香,还以为是哪家闺阁绣楼呢!不过,二楼一间红阁内。断续传来莺莺之声,显然红阁内的人正在饮酒做乐。 骆嫣朝荣玘使了使眼色,二人一前一后上了楼。守在楼梯口的小丫头怔了一下,悄声道:“二位公子是否走错了。这里是梳拢妆阁,就是平常人家说的洞房……” 骆嫣盯着小丫头的眼睛。“你去叫钟达一个人到落凤阁去。”小丫头正说着话想让荣玘和骆嫣出去,没想到骆嫣的话一出口,小丫头仿似着魔一般,木然地朝红阁走去。 骆嫣急忙拉着荣玘奔下楼。绕着一楼大厅的墙沿找到侧门出去,果然落凤阁就在眼前。牌子上绯红的彩漆虽有些斑驳,依然还有当年华丽的影子。绮绯香闺的名字起得不错。骆嫣心里暗忖。 推开门以后,骆嫣却不这样想了!不大的一间屋里。除了一张挂着褪了色红鸾帐子的雕花厢床,便只有一张清漆圆桌和两只木凳。 骆嫣一屁股坐到木凳上,“刚才好担心言灵不灵,好久没试过了。你又在场……” “娘子好棒!”荣玘亲昵地摸了摸骆嫣的脸。这还是他第一次见骆嫣使用言灵,心里有一种说不出地新奇和钦佩。 骆嫣舒了口长气,忽听得门外有脚步声。“相公还是快快躲起来……”骆嫣四下望望,这间屋子唯一能躲人的便是床底下了。荣玘动作更快,骆嫣正要说躲床底下,话还没出口,荣玘已经几步走到床前,身子一伏就钻了进去…… “什么人找我?”完颜宗达有些豪放的声音。这次以金使的身份来到中原,受到的礼遇明显比以前威风隆重,就连礼部大人都主动邀请他赏风月眠花柳…… 八年前来时,他还不过是个副使,那夜偶尔经过照花楼,没想到遇上照花楼清官人绮绯梳拢,完颜宗达一时兴起,和汉人争起了投筹标王…… “进去就知道了!”小丫头这句不知是谁教她的,骆嫣躲在门口,心里暗笑。 小丫头说完脚步声渐远,完颜宗达在落凤阁门前迟疑了一下,以为是照花楼老鸨给他出了什么新鲜的招待手段,推门进来,屋里只有一窗斜斜洒落进来的星光夜色,他呆立在屋子中央,一时有些辨不清东西。 骆嫣从门后轻轻把门带上,轻微的响动当然逃不过完颜宗达在草原上训练有素的耳朵。“什么人?”适应了屋内的光线,完颜宗达看清了一身粉彩刺梅宫裳的骆嫣。 “有趣!”骆嫣瓷白晰润的脸庞,即便在昏暗的光影里,也能看出她绝美的轮廓。“是冯树安排的?还是这里的老鸨子玩什么花样?……大爷我喜欢!” 骆嫣也不说话,走两步到了完颜宗达面前,盯着他的眼睛道:“你喜欢绮绯,今夜只要绮绯陪你,现在就去和冯树说。”骆嫣字字点脆,声音透着魔力。完颜宗达刚刚还一副痞气傲慢的脸,顿时有些木然,噢了一声。骆嫣打开门掩在门后,完颜宗达默然地走了出去。 “哎哟!钟大爷怎么在这,可让我一顿好找!”老鸨的声音远远传来,含恁带娇,似乎正在寻找完颜宗达。 骆嫣忙掩上门,贴在门后听到完颜宗达的声音飘来:“我喜欢绮绯,今夜只要绮绯姑娘!” “啊!是嫌青青姑娘不好吗?她可是我花了全部心血栽培的,要不是冯大人一定要找个丫头梳拢,我还舍不得……” “我喜欢绮绯,今夜只要绮绯姑娘!”不待老鸨把话说完,完颜宗达又重复了一遍。 老鸨张了张嘴,“好,我这就去安排,不过得和冯大人请示一下。” “我喜欢绮绯,今夜只要绮绯姑娘!”完颜宗达的声音机械木纳,仿似人被掏空了感情。老鸨听着以为是完颜宗达已经不耐烦了,连着说了三次这话,哪里还敢怠慢。 适才冯树对完颜宗达恭顺谦卑的模样,老鸨怎会看不出眼前的人要比冯大人品级高…… “好好好,绮绯姑娘就来了。快去把绮绯给我弄来,啊,请来!再去把青青屋里的罗帐桌锦都拿到落凤阁来。对了,还有那个合欢大屏风……”老鸨忙不迭地喊人操办。 按说完颜宗达身份尊贵,该选一处好点的屋舍给他寻欢作乐。但是花楼也有花楼的规矩,每个姑娘都有自己挂了牌子的闺阁,都是按风水先生给摆的阵势,不可随意改动…… 既然客人点了绮绯,老鸨想起绮绯的屋子多年没有人气,当然要好好布置一番,才不失了照花楼的体面,关键是才能收到更多的银子! 老鸨显然异常重视绮绯突来的艳福,径直朝落凤阁走来。骆嫣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一时无计可施,嗖地一声,她也倒地钻进了床底……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六章听床 落凤阁倾刻间热闹起来,床前移动着蓝花白底的绣鞋,床上不时震几下,显然是在铺床挂帐。屋门外传来砰地一声响,“哎呀轻点!蠢货,连个屏风都搬不好。”老鸨喝斥声。 “啪”地一声,圆桌上的两只旧瓷碗掉落在地,瞬间摔得粉碎。“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什么该死不该死的,多不吉利。这破茶碗也早该换了。是不是啊绮绯?你屋里这么破旧也不和妈妈说一声,早点收拾就好了,何必这会子劳师动众的……” “有劳妈妈了!女儿没觉得哪里旧,都挺好的。”绮绯的声音温和,一改平素的妖媚。 就连老鸨都以为听错了,“哟!今儿不说这些了,一会你好好侍候这位爷。也不知你是哪辈子积了德,那位大爷连青青都看不上,独独点了你。这位大爷出手阔绰……”老鸨絮絮叨叨。 骆嫣在床下支着身子听得有些累了,索性躺下。荣玘拄着头望着她,伸手在她脸上摩挲着。骆嫣也不拒绝,闭上眼睛先休养一会。等一会就看绮绯的啦!这出苦肉计不知绮绯该怎么演? “对了,说也奇怪,这位爷和你认识?为何刚才不点你,我让青青上去了,他又改了主意?按说青青虽比不得你风韵标致,但是胜在年轻,又是含苞待开……”一切收拾妥当,老鸨临出门时又起了疑问。 “妈妈难道不记得了,他是八年前给女儿梳拢的钟达大爷吗?” “啊!是他!一晃八年多了,模样都变了,妈妈记得他好像要替你赎身……”老鸨随口说到。“嗯,就是他。他化成灰我也认得。”绮绯恨恨地道。 八年来,完颜宗达的容貌时时出现在她的脑中,当年一颗少女心所托非人,这种痛更让她对完颜宗达刻骨铭心。 这时想来,这几年来对完颜宗达的感情,除了怨便只有恨了,只是刚才绮绯自己也搞不清。为何会见到完颜宗达的一刹那。又勾起了她心底最柔软的情感,对于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男人,绮绯的心情是复杂的…… “呸呸呸!大好的日子说什么不吉利的话。这不是人家大爷来看你了么。说不定明儿一早就给你赎身了。你快些准备着,好好侍候着,要让大爷高兴……酒菜一会就上来。”老鸨有些乐不可支地,一想到明早如果完颜宗达真的给绮绯赎身。那可真是谢天谢地,绮绯在照花楼。那就是一个亏本买卖……老鸨终于走了,屋里顿时静了下来。 不知绮绯知不知道他们已经在屋里了?骆嫣心里嘀咕一下,刚才只和绮绯说,会想办法让完颜宗达和她见面。让她和完颜宗达喝喝酒。再略施苦肉计……尽量能留下完颜宗达一个人在……骆嫣会让完颜宗达在临安城里,恶名召著人人喊打,最后再借刑部的手除掉他…… 屋门又响。轻微搁东西的声音,空气里飘来肉香。荣玘吸了吸鼻子。骆嫣也忍不住吐了下口水。 这一天当真没有正经吃过什么东西……看来宫里真不是什么好地方,去演奏一曲,连个赏钱都没有。还提心吊胆地怕有人谋害…… 骆嫣一边咽着口水,一边心里暗忖。突然感到唇上一股温热,荣玘轻含着她的唇,火热的舌滑进了她的口里。骆嫣索性享受起这一顿望梅止渴的大餐,脑里想着油焖鸡腿,使劲唆着荣玘的舌头…… “绮绯姑娘!”完颜宗达的声音飘了过来。骆嫣放开唆着的鸡腿,睁开了眼睛。眼前的荣玘龇牙咧嘴望着她,眼里闪着莹光,似要把她吞了。 骆嫣抱歉地笑了笑,这可不能怪她,谁让荣玘的舌头那么美味呢! “钟爷!”哗哗两声,显然绮绯斟满了两杯酒。“绮绯感念钟爷宠爱,来,绮绯先干为敬!” “先干为敬?那得三杯!”又哗哗两声。这回是完颜宗达倒了两杯酒。 骆嫣往前挪了挪身子,轻扬着头,透过床裾,可以看见完颜宗达和绮绯正对着床前铺了锦盖的圆桌前饮酒。桌上的菜冒着热气,不时有香气飘来,两人却似乎对菜不感兴趣,根本不动筷子。 绮绯也不说话,端起酒杯斜睨着完颜宗达,又喝了两杯。 “绮绯姑娘好酒量!没想到第一次见到江南女子竟这般豪爽,倒是让达某大开眼界!” “是吗?大爷真的是第一次见到绮绯吗?” 完颜宗达怔住了,端着酒杯望着绮绯一时无话。 绮绯眼圈红了,拿过酒壶又倒了两杯,“既然大爷说第一次见小女子喝酒豪爽,那么也让绮绯见识一下大爷的豪爽!” “好!”完颜宗达连着喝了三杯,面不改色。绮绯的脸却红到了脖子。“八年前,我见识过一位大爷也是这般豪爽……” “噢,说来听听!”完颜宗达拎起一只鸡腿啃了起来。 原来真有鸡腿!骆嫣又咽了下口水,还不解馋,抓过荣玘的胳膊轻咬了一口。荣玘没有出声,把肩膀撩了起来送到骆嫣眼前。骆嫣看了看荣玘圆润浑厚的肩膀,张嘴无声地说,咬这?荣玘点点头。骆嫣也不客气,当真是张开嘴,满满地咬在嘴里,这感觉真是太充实了,跟嘴里真有只鸡腿一样…… 绮绯终究还是失望的,八年前的一场鸳鸯戏水梳拢合欢,不过是完颜宗达人生里的一个小插曲,甚至连插曲不算不上,根本没在他脑中留下一星半点记忆…… “大爷再喝一杯,这是女儿红,最是醉人于无声处!”绮绯的声音又透出了妖媚。骆嫣好奇地爬到床角撩起一角床裾望向桌边。完颜宗达到底是饮惯了马奶烧酒的异族外邦人,喝起中原陈酿,还是有了几分醉意。粗旷的脸颊起了潮红。 绮绯起身贴着完颜宗达身前,“还有一点,大爷都喝了吧!”绮绯拎着酒壶,索性坐到完颜宗达怀里…… 完颜宗达揽住绮绯的腰,一手伸到她的衣襟里,在她胸前揉捏着…… 绮绯娇哼一声,酒壶吧嗒一声掉到地上,两人根本不在意酒壶有没有碎。绮绯双手揽住完颜宗达的脖子,一双眼里蓄了水光。在灯火跳跃里,绮绯眼里的水光,简直就是春潮带雨啊,身子不停地在完颜宗达身上磨蹭着。 完颜宗达再也坐不住了,拦腰抱起绮绯,大步往床边走来。骆嫣吓得赶紧放下床裾,往回挪了挪身子。侧头一看,荣玘正一手拄头,一手搁在腰侧,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骆嫣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粉脸登时就红成了一朵海棠花…… “大爷当年也是这样抱着我上床的……”绮绯喃喃着,似乎已醉了……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七章掩饰 “小宝贝,你可真白嫩!”完颜宗达边说边褪去绮绯新换的锦绣红裳。【ㄨ】 “当年大爷也是这么说!八年了,已经老了……” “胡说!哪里老了,瞧瞧这里,都可以嫩得跟两颗樱桃似的,一捏都能捏出水来……”完颜宗达的声音变得低哑。 一阵撩衣脱裤的声音,“啊-嗯……”绮绯压抑着喉咙里的声音,又似不甘隐忍,“哦!”地长叹了一声。 “真是鲜嫩多汁……”完颜宗达急促的呼吸似被闷住了,说话含浑不清。一阵啜啜的咂嘴声,接着床板发出砰砰的撞击声,绮绯不住地娇喘…… “这是什么招法?” “观音坐莲!”绮绯娇媚地笑道。 “不错……啊!好深,要到花心了……”完颜宗达好似兴奋到了极点,也轻哼起来…… 两人在床上折腾,床板嘎吱嘎吱颤动,不时有朽木碎屑落下来。这可害苦了躲在床下的骆嫣,一个不留神,眼里飞入一粒细碎的木屑。 绮绯的床换了床幔铺了新被,却没成想年长日久的床板早已腐败不堪! 骆嫣不敢揉眼睛,任眼中蓄了泪,才把细屑涌了出去。再睁开眼睛时,荣玘正望着她,你好美!荣玘的唇语骆嫣一下就猜到了,不由得伸手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 观音坐莲!荣玘双眸含笑,唇语一出,骆嫣羞得满面通红,她也不笨,经历过人事以后,只要稍加点拨,就明白了个中含义。何况还有现场真人版操练呢…… 荣玘任骆嫣的嫩手,在胳膊上小鸡啄米似地不痛不痒。骆嫣哪里真舍得拧荣玘,不过是想摆脱听人房事的尴尬。她怎会想到绮绯的苦肉计变成欢乐春宵了呢! 想走一时又走不掉,除去完颜宗达的计划,这时却无计可施,骆嫣只能在床下忍着。 各种旖旎的声音带来不尽想像。不时飘入鼻息的暧昧味道,着实在让人心潮更加难平…… 完颜宗达的呼息越来越急促,不时支起身子想要把绮绯压在身下。绮绯媚笑着扭动着身子,两片火热的唇堵上了完颜宗达的嘴巴。嘴里的话说一半吞一半地时断时续。“让奴家来……让你舒服……” 床板剧烈地抖动起来,完颜宗达嗷嗷地叫着,似已到了极乐境界……碎屑如筛网里筛出来的米糠四下飘飞。骆嫣索性闭上眼睛,捂住耳朵。心里暗忖,一会若是绮绯出去洗漱。她还有机会对完颜宗达使用言灵…… 只是今夜便宜了完颜宗达,不但没有按骆嫣计划背上摧残花楼姑娘的名声,还能和绮绯春风一度…… 骆嫣觉得身子晃了晃,睁眼一瞧荣玘神色异样地看着她,咬着她的耳朵说好像不对劲。两人朝床沿挪了挪,灯光暗影里,地上竟有一滩血,再细看,一滴血又落了下来。 “不好!”骆嫣爬出床底,荣玘也跟着出来。床上的影像把两人吓坏了。 绮绯雪白的身子围在红缎锦被里。露出一截玉背伏在完颜宗达的身上,右手垂在床沿,血正从她的手腕上滴落下来。 完颜宗达古铜色硕大的胸膛再不能起伏,上面插着一把利刃,不偏不倚,正刺在心口。完颜宗达一双眼睛空洞地瞪着床顶,嘴角却带着笑意,显得无比怪异。显然到死,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在鱼水极乐之境。突遭此断命横祸。 骆嫣扶起绮绯的祼身喊着她的名字,“绮绯!绮绯!”荣玘忙转过身去。 绮绯胸口似乎还有一丝热气,骆嫣拽了衣裳想帮绮绯穿上,这才发觉绮绯的身子和完颜宗达嵌在一起。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去叫大夫,也许还有救!”荣玘迈步要走。 “回来!你我该如何解释此时的状况?”骆嫣拿着衣裙覆在绮绯身上,看了看绮绯手腕上的伤口,摇了摇头。 荣玘迟疑了一下,眼前的情形的确令人头痛。 绮绯被骆嫣唤出了一丝生气,“骆。姑娘,不用,救我……”绮绯拼尽最后一口气,“这样最好!我把他杀了……为朝庭解危,也为我自己洗了,羞耻……” “可是你不用这样!” “我,爱他!”绮绯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萦绕在心里八年的情愫终于解脱了…… “可是,你这样做势必要引起和金国的冲突……”骆嫣有些焦急。 “……别说了,她死了!”荣玘拉住骆嫣。骆嫣这才发觉绮绯已没了气息。 “这样不行,金国肯定要来找麻烦。”骆嫣有些忧虑。 荣玘思虑了一下,在骆嫣耳边嘀咕了几句。两人再不避及绮绯和完颜宗达的祼身,用尽了气力,终于将二人分开。骆嫣把绮绯放平,半掩上红鸾锦被。“绮绯姑娘,你一路走好!”骆嫣双手合十默念了几句往生咒,这才悄无声息地隐在暗处往前院走去。 荣玘打开窗,矮墙外,果然是一面湖,湖水在夜色里闪着白粼粼的光。刚刚荣玘依着方位推算,长街进来时的一弯河涌,应该经过照花楼,正好在绮绯的屋后。 荣玘披上完颜宗达的裘皮衣裳,戴上毛皮帽子。扯过床底一捆破席把完颜宗达裹了,见四下无人,好不容易才把完颜宗达翻过墙去丢到湖里。返回屋里又收拾了一遍,见没有什么破绽,荣玘压低帽子,出了落凤阁。 荣玘和身高和完颜宗达差不多,套上肥大的裘皮毛领衣裳也看不出肥瘦。他故作慌乱地推搡了几个挡路的寻欢男客,一路小跑着冲出照花楼门口。 “大爷,怎么不留下来过夜,这就走了呢!”老鸨看到荣玘的背影呼喊道。荣玘从裘皮大敞里摸出几锭金子扔在门口的佛龛桌上,头也不回地快步隐在夜色里。 “真是怪人!”老鸨走到桌前,看到金子,不由得眉开眼笑。拿起来咬了咬,“到底是胡人大方!” 骆嫣一直隐在照花楼前的暗影里等着荣玘,见他出来朝状元楼那边去,这才快步回到东篱宝阁后门。 荣玘身着一身红衣宫服远远走来,骆嫣激动地奔过去扑进荣玘怀里,“知道我心里有多担心吗?” “嗯!我这不回来了吗?”荣玘搂着骆嫣,在夜风里两人默然地站了好一会,直到心情平复,才敲响后门。 踢踏声响,玖儿趿着鞋打开门,见到骆嫣和荣玘,哭腔道:“春雷琴不见了!”(未完待续。)xh:.254.201.186 第二百六十八章皇上 春雷琴不见了?骆嫣这一惊非同小可,刚刚平复的心情又起了波澜。 “怎么会?”荣玘有些不相信。跨进院子朝郁尘屋里走去。 郁尘披着狐毛大敞正在屋里来回踱步,一见荣玘进来,立即露出一副苦相,“荣玘兄,小弟没用,你一再说让我看好春雷琴,可是我一眼没顾到,春雷琴就不见了。门窗都好好的,我也没离开过屋子……” “你放在哪里了?”荣玘看了看郁尘床头的长案,这里也是唯一能摆春雷琴的地方了。果然郁尘说,春雷琴就放在床头长案上……我就去厨房吃碗玖儿熬的粥,回来时春雷琴就不见了。 荣玘四下看了看,骆嫣也跟着查看,屋里的确没有被人翻动过的痕迹,不像是有盗贼光顾…… “什么时候发现春雷琴不见的?”荣玘并没有暴跳如雷指责郁尘,这让郁尘紧张忧虑的心舒缓了些。 “就是你们回来大概一柱香的功夫,玖儿说你们去散步,回来肯定饿了,吃口热粥再睡,心里暖暖的会舒服些……” 玖儿眼里带泪,刚刚郁尘说春雷琴不见了,玖儿就吓得花容失色。郁尘只道春雷琴是荣玘的心爱之物,说再买一张琴给荣玘就好。没想到玖儿却说春雷琴异常珍贵,就连赵伯琮都要荣玘好好收着,不然这次也不会让荣玘带琴进宫演奏…… “今日已晚,明天再说吧!”荣玘拍了拍郁尘的肩膀。 “那要不要明天早上去报官?”玖儿急道。 “也许明儿早上春雷琴又出现了呢。”骆嫣笑道,这只是她的一个美好愿望,她只是不希望为了这事,大家都心神不宁。春雷琴虽好,也不过是一张琴! 大家各自回屋睡觉,荣玘坐在床边出神。 “相公想什么呢?”骆嫣换了寝衣,过来帮荣玘更衣。 荣玘回过神,拉过骆嫣的手,“我在想--观音坐莲!” 骆嫣噗嗤笑了,这种时候荣玘还能开玩笑,说明他对丢了春雷琴尚能心态平和。 二人携手上床,累了一天,躺下片刻便沉沉睡去。这一觉睡得格外沉,格外香。直到玖儿来敲门,骆嫣才睁开眼睛。 “小姐,门外有人求见三爷。” 骆嫣打开门,玖儿脸色青白,显然一夜没有睡好。“奴婢早上又里里外外找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春雷琴。” “先不说这个,是什么人求见三爷?” “是宫里来的,让三爷进宫。” “哦?”骆嫣有些奇怪,若是赵伯琮来请,也该直说才是,来人却藏着掖着不肯表明身份的样子。 “三爷还没起,我先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人。” 骆嫣和玖儿前后脚到了东篱宝阁铺门前,果然门外停了一辆宫中样式的马车。车边站着的人不正是昨日在慈宁殿上的大太监吗? 骆嫣心里一凛,难道是皇上要见荣玘? “噢,这位想必是少夫人吧!”大太监神情谦卑,“老奴来请荣玘荣公子进宫,麻烦少夫人通传一声,老奴要赶时间,怕是耽误不得。” “有劳公公了,不知是哪位要见我家相公?” “这个?”大太监笑了起来,“等荣公子去了就知道了。” “好吧!烦请公公稍等一下。我相公马上就来。”骆嫣让玖儿侍候茶点,大太监连连摆手,“无须多礼!”说着朝店铺里看了看,小七正坐在柜台里拔弄着算盘。 “荣六和杨林都回扬州了?” “他俩昨儿晚上就走了,不过后儿晚上还会再来送货……” 骆嫣和玖儿又往后院去,“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他们连夜走了。” “昨儿傍晚铺子里来了好多人,都指名要缠枝玉瓶和爱莲首饰。所以他们连夜回去赶货了……” 骆嫣噢了一声,没想到消息传得可真快!慈宁殿上戴着爱莲首饰的夫人们,还都是从琉璃华彩坊抢来的客人,昨个傍晚东篱宝阁给宫中订制首饰和玉瓶的消息,就传遍京城了…… 荣玘收拾停当到了铺门前,老太监请他上车。荣玘回身又嘱咐骆嫣几句,“好好休息,不要想旁的事,凡事车到山前必有路,我去去就回,中午把青梅酒温了……” “好,温两壶!”骆嫣倚在门前看着荣玘的马车渐渐远去,心里不免有些忐忑,明明是皇上召见,却做得这样私密…… 马车经过照花楼,照花楼门前一片嘈杂。刑部的几个官差从照花楼里出来,和老鸨打着哈哈,“……对姑娘要大方点……想不开……” 马车嗒嗒地驶过去了,飘进来的几句话让荣玘不免皱了皱眉头。虽然这个结果是他想要的,但是刑部如此办案,莫不等于草菅人命一般? 荣玘叹了一声,大太监笑道:“荣公子叹什么气呀!进宫是好事,老奴在宫里做到总管这个位置,还是第一次去宫外接个平民进宫……依老奴看,荣公子只怕是福禄不尽,时来运转了……” “借公公吉言!”荣玘笑着拱了拱手…… 马车到了丽正门,大太监领人竟然连腰牌都不用了,马车长驱直入,竟然是往养心殿去。在东篱宝阁见到大太监时,荣玘已猜到八九分,这时更坐实了是皇上召见他…… 皇上这时穿着便装,坐在东厢暖阁里握着一卷书慢慢翻着。金漆坑桌上燃着一炉沉香屑,几缕轻烟袅袅升起,拢着旁边缠枝羊脂玉瓶里插着一几枝含苞的红梅。明窗透进来的光照在皇上的脸上,少了上朝时的威仪,多了几分书卷气。 荣玘站在门口,看着眼前的景像竟有几分不真实,那只缠枝羊脂玉瓶不正是东篱宝阁出品的吗! “回皇上,荣玘已经带到。”大太监走到皇上身边禀道。 “嗯,你先下去吧!”皇上手不释卷,眼皮也没抬一下。 大太监应了一声,朝荣玘努努嘴,示意他赶紧过去。大太监撩了帘子出去,荣玘给皇上行跪拜礼。 皇上放下书,“荣玘,到近前说话。” 荣玘低眉垂手往前走了几步,皇上指了指右手边的锦榻,让荣玘坐到榻上去。 荣玘走到锦榻边,不由得呆了,锦榻边的长案上正搁着春雷琴……(未 完待续 ~^~。) 第二百六十九章太子 “是不是很眼熟?”皇上指了指案上的春雷琴,笑得翘起了胡子。 荣玘想说,何止是眼熟呀,那不就是他的春雷琴嘛!可是他可不敢那么说,万一惹皇上不高兴,那可是掉脑袋的事。 “……的确有几分眼熟,好似在哪见过……”荣玘恭敬地回道。 皇上哈哈大笑起来,“没想到房彦铭脾气古怪,教徒弟却很在行!这张琴不就是你昨天在慈宁殿弹奏的春雷琴吗?不敢说是怕牵出朕盗琴之罪?” 荣玘一惊,原来师傅的本名叫房彦铭!难道《书法典鉴》、《音律通辩》……都是师傅著的?难道师傅是前朝龙图阁大学士? 荣玘这一惊非同小可,在南山书院最喜研读的几本书,竟然是师傅所著! 皇上见荣玘眼里露出的惊异之色,当真以为是被他盗琴一事惊到了,忙唤太监上茶给荣玘压压惊。“春雷琴乃前朝名琴,朕有心借来欣赏,又怕你昨日演奏太过劳累,不方便打扰,所以让御前侍卫跑了一趟……” 荣玘心道,皇上哪里是怕他劳累呀,不过是想把春雷琴拿来鉴定真伪…… “皇后娘娘驾到!”养心殿外传来太监的传唤声。声音未落吴皇后已经进来了,“皇上,听说太后给了您一只缠枝玉瓶,臣妾特来欣赏欣赏……”吴皇后边走边说,显然她是养心殿的常客,出入自由,非一般嫔妃可比。 荣玘给吴皇后施礼,吴皇后先是一怔,复又眉开眼笑。 昨日荣玘弹奏春雷琴,终于引起皇上的注意。吴皇后当然高兴。春雷琴是房彦铭所有,而房彦铭又是皇上一直渴慕而不得的前朝重臣,皇上也爱琴,却不能夺人所爱…… “平身!不必拘礼,你是伯琮的师弟,本宫自当款待才是。” “什么师弟?”皇上一脸错愕。 “伯琮拜房彦铭和姚大葵为师,荣玘也是他们的徒弟。可不是师兄弟来的吗!”吴皇后笑道。今天终于借机一吐为快,为伯琮争夺太子之位增加了筹码…… “伯琮竟然拜在房和姚的门下?真是,太意外了!”皇上话音刚落。门外传,皇太后身边的福贞嬷嬷求见。 “传!”皇上皱了皱眉,这时福贞嬷嬷来准没好事。 果然福贞嬷嬷进来便说,皇太后昨夜睡眠不好。今早起来就头晕得厉害…… “那还不快去请太医,来和皇上说是想让皇上着急吗?”吴皇后这时的语气已带责备之意。 荣玘虽不知宫里的事。昨日却也看出了皇太后与皇后暗中较劲。皇太后身边的人来,皇后可并不客气。 “奴婢已去请过太医了,只是太后让奴婢传个话给皇上,奴婢不得不来打扰皇上……” “什么话?”皇上摸了摸寡淡的胡子。心里已猜出个八九分。 “太后说早立太子早安生,也免得朝内群臣分出派系争斗……希望皇上尽快定夺。太后身子不爽,七殿下一直在慈宁殿服侍。单就这份孝心,众位皇子无人可比……” 吴皇后冷笑一声。“福嬷嬷的意思是,就连皇上也没有伯玖这份孝心是吗?”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尽量复述太后原话……” “嬷嬷先去回太后,朕一会就去看她。至于立太子的事,朕自有安排。” 福贞嬷嬷应着退出去。荣玘有些手足无措,皇帝的家事无意间给他听到,一时不知该如何自处。 “皇上打算怎么做?依臣妾看,伯玖心思阴柔,不堪大任……” 皇上摆摆手,“这个无须多说。”皇上回身看到了荣玘,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一个人,“来来来,给朕弹一曲。何以解忧,唯有春雷琴音。”皇上显然也在为立太子之事烦心。 吴皇后看皇上脸上起了不耐烦,便不再言语。望着桌上的春雷琴,眼神放光。 希望这张琴能为赵伯琮争取离太子之位更近一步。房彦铭和姚大葵都是皇上最器重的前朝重臣,皇上复国,他们虽没出任官位,暗中却也为朝庭做了不少事…… 这几年两人行踪缥缈,皇上酷爱书画音律,偶尔闲情提及房姚二人,似有思念之意。正好赵伯琮有机缘与房、姚相交,这让吴皇后万分欣喜。一直希望能找个时机和皇上言明这层关系,又怕若是直接说起,似有故意为之嫌疑。只怕皇上起了疑虑,好事变成坏事…… 荣玘也不多话,一手按弦,一手拔弦,琴音似潺潺流水漫了出来…… 一曲终了,皇上似已陶醉在琴音里,好半天才击掌叫好。“果有房彦铭之风骨,又不失年轻灵动之气……好!” “荣玘也累了,不如送他回去吧!听伯琮说,荣玘是今秋新试的秀才,还要参加进士录考,为了这次给太后祝寿练琴,该是耽误了不少时候温书呢!” “嗯,荣玘我来问你,你和伯琮什么时候认识的?” “我是在扬州师傅的丰园家里见到师兄的,当时并不知道他是十一殿下。”荣玘不知皇上何意,如实答话。 “丰园?”皇上笑了,对于房、姚二人抛却荣华,结庐为家不免有些羡慕。“是所什么样的房子。” 看着皇上眼里的神采,荣玘可不想说丰园是一处简陋的木头房子,“丰园依水而建,清风原木很是自然,大有采菊东篱,出世桃园的神韵……特别是门前姚师傅亲提的对联,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人性无涯奢俭由势。当真玄妙!”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人性无涯奢俭由势。”皇上听荣玘这么一说,更加神往了,对房彦铭和姚大葵的仙踪侠影起了追念。皇上拍了拍桌子,“待我诸事放下,便可浪荡江湖,也来一个奢俭由势。” “皇上,那可怎么成!难道不带上臣妾吗?” 皇上笑了,他当然知道皇后是属意赵伯琮做太子的,而皇太后属意赵伯玖做太子。太后今天差福贞嬷嬷过来,明显是来逼皇上就范的…… 皇上突然灵机一动,“皇后,伯琮和伯玖虽不是咱们亲生,可他们自六岁进宫,朕视同己出,至于立谁做太子,我看不如这样。” 吴皇后听皇上终于松了口要立太子,不由得脸露欣喜。都说见面三分情,她亲自在皇上面前争取赵伯琮的位置,皇上总不至于一点薄面也不给。虽然皇后也知道,皇上心里更喜欢嘴甜貌俊的赵伯玖多一些……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章赏赐 “小姐,三爷回来了。”玖儿送客人出门,远远看见宫中的马车驶来,不由得激动地朝柜台里的骆嫣喊到。 骆嫣还没起身,郁尘抢先跑到铺门前,“总算回来了,还以为被留在宫里侍候皇上了呢!” “乌鸦嘴!” “我怎么乌鸦嘴了?” “留在宫里侍候皇上的都是太监,你这是安的什么心!” “啊!”郁尘这才意识到他信口一说,却有这么严重的逻辑错误,马上哑口无言。 “你们两个呀!”骆嫣意味深长地指了指玖儿和郁尘,紧走了几步迎上荣玘的马车。 荣玘从车上跳下来,又回身从车厢里抱出一个修长的木匣。马车掉头往来时路驶去。 “娘子,我回来了。”荣玘抱着木匣站在午时的暖阳里,身上像披上了一层华彩,木匣在太阳光里闪着金光。 “看到了!”骆嫣调皮的笑了笑,“这是什么?” “你猜。”荣玘笑得有几分神秘。骆嫣摇了摇头,郁尘摸了摸木匣,大惊小怪道:“还是金丝楠木的呢!哟!还镏了金边,还有喷了金粉的春色满园图!” 荣玘拍了拍郁尘的肩膀,“果然有见识!什么都被你说中了。” “相公快说嘛,到底是什么?” “若是棺材的话也太小了点。”郁尘在木匣上敲打。荣玘抬手给他一拳。 “说你是乌鸦嘴还真是没说错!”玖儿朝郁尘嘟起嘴。 郁尘有些不服,朝荣玘龇牙咧嘴道:“我只是说出我的观感,难道要我不说话?谁让你让我猜来着!还真是狠心,我这心口啊,心碎了一地哟!” “哪个让你猜啦!”荣玘抱着木匣进了铺子,附在骆嫣的耳边说了几句。骆嫣吃惊地睁大了眼睛,“真的!太不可思议了。” 郁尘挤了过来,“到底是什么嘛?急死人了。” “你不是说不说话了嘛!”玖儿揶揄道。郁尘有些气结,“嫂子,你得管管玖儿了,她处处与我作对,简直,简直是没大没小,不知尊卑……” 玖儿一听这话,不由得眼里涌出泪意,“小姐,我去煮饭。”说完就快步往厨房去。小七在门侧钉着松动的木板,见此情景,不由得摇了摇头。 “你是说哪种没大没小,不知尊卑呢?”骆嫣故意笑望着郁尘。郁尘反应过来,挺了挺脖子道:“人家好歹比她大五岁,她好歹要尊重我些嘛!”郁尘说着也朝厨房去,“真是女子难惹,才一句话就惹伤心了……” “这家伙现在也学会去哄人了!”荣玘坐定,骆嫣端了一杯茶给他,“大内高手真是来无影去无踪,怎么一点痕迹不留就把春雷琴拿去的呢?” “这个倒是不须上心,反正春雷琴也拿回来了,皇上还特赐了琴匣相配。” 骆嫣点点头,仔细欣赏着琴匣上的图,“相公,这哪里是春色满园图,这明明是映日荷花图啊!” 荣玘拉住骆嫣的手揽她坐到身旁,“你知道吗,我师傅竟是房彦铭和姚大葵!” 骆嫣的目光落在琴匣的漆金图上不舍离开,这幅图画怎么如此眼熟,骆嫣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噢!” 骆嫣心思在琴匣图上,随口答道,“噢!”立即又明白过来,“什么?前朝龙图阁大学士房彦铭和姚大葵?” 荣玘点点头。“难怪皇上赏你这么珍贵的琴匣!你是名师高徒呢!相公快说说,皇上好不好说话?对你凶不凶?偷拿了春雷琴去又为何要还给你?”骆嫣的问题一个个冒了出来,荣玘还真不知从哪个回答起才好…… “外面有位姑娘找荣三爷和三奶奶。”小七撩起帘子探头道。 “这个时候会是谁来?”骆嫣起身往门外去。见是云溪不由得惊喜地叫了一声,“相公,快看是谁来了?” “奴婢见过三爷和三奶奶。”云溪穿着家常衣裳,笑面如花。“奴婢稍一打听就找来了,东篱宝阁现在很有名呢!” “娇娘怎么样了?” 云溪迟疑了一下,“奴婢也正想来说这个。”云溪眼神有些躲闪,望了望进门的小七。 “你去和玖儿说中午多做两个菜,云溪留下吃饭。”小七应着快步往后院去。 “千万别,奴婢可不敢在这耽搁太久。万一被牧都管抓住了,还不知要怎么罚呢!昨儿因为四小姐崴了脚,兰若都被罚跪在冷风里一个多时辰……” “什么?娇娘崴了脚为何要罚兰若?”骆嫣和荣玘都不由得发出惊呼,怎么想不到牧竹君是那么狠辣的人。 “说兰若给娇娘的鞋子没有打理好……哎!欲加之罪,咱们做奴婢的只好受着。”云溪叹了一声,又赶紧说,皇上要赏赵伯玖和赵伯琮各十名秀女,不知道牧都管会怎么分配…… 这届秀女进京派在教乐所的一共三十二人,去给皇太后祝寿舞蹈的二十人。那十二个没去慈宁殿跳舞的秀女,是因为底子差,一时又教不会…… “什么?”云溪的话让骆嫣一个惊讶连着一个惊讶。上一世只道是荣丽娘和荣娇娘有一个进宫选秀为荣家争取荣耀,这一世变成两人都进宫,这要是万一都被赏给了皇子,要是赵伯琮还好说,要是赐给了赵伯玖,那只有死路一条…… “奴婢也担心这事,不过看样子牧都管好像不喜欢我们小姐,就连三小姐极力逢迎她,牧都管也好像不喜欢她。不知牧都管是不是与荣家有什么恩怨?” “不可能!”荣玘起身在屋里踱步沉思。 荣娇娘的命运这一刻就要发生改变了,他能不急吗?当然骆嫣也着急。因为她知道未来的某些局势。骆嫣忙附在云溪的耳边说了几句,云溪应着,赶紧告辞回去。 再说荣丽娘在教乐所坐卧不宁,刚刚皇上下旨到教乐所,赐二十名秀女到赵伯玖和赵伯琮府邸。荣丽娘不傻,她当然知道这是一个机会。 皇上独宠皇后,天下谁人不知,与其等着被皇上宠幸,不如背水一搏拢住一位太子。而在荣丽娘眼里,太子之位非赵伯玖莫属。在扬州时,父亲荣永禄就分析过宫中局势……唯有顺势而为,方能成事…… “玉盏,你去打听打听,牧都管可拟好了赐出去的秀女名册。” “可是奴婢要怎么打听呢?”玉盏有些为难。 “没用的丫头!”荣丽娘看看窗外天色,的确才过午时,似乎还早了些。便打定主意,待入夜了再潜去牧都管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未 完待续 ~^~。) 第二百七十一章议论 午后练舞,荣丽娘一直不能专心,每一次转身,看到牧都管望着她的眼神,心里就怦怦乱跳。那是什么意思呢?牧都管为什么总是盯着我看呢? 荣丽娘当然不知道牧都管心里打的什么算盘,皇上突然下旨,要赏秀女给赵伯玖和赵伯琮,这可让牧竹君起了猜疑。 皇上赏赐臣子美女倒不是没有过,可是赏秀女还是头一回,而且还是赏给自己的儿子。赵伯琮和赵伯玖既没有立功又未成亲,这个赏赐真是没头没脑,师出无名。 望着练舞场上的三十二位秀女,牧竹君一时拿不定主意。看着不时转到眼前的荣丽娘和荣娇娘,牧竹君一时有些失神…… “停,停!都停下!”牧竹君拍拍手,“你过来!” 荣娇娘瘸着脚走到牧竹君跟前。“你的脚伤怎么样了?给我看看。” 荣娇娘望了望围拢在四周的秀女们,凝脂似的脸蛋不由得红了,“谢谢牧都管关心,再过两日应该好了。我能跳舞,不要影响了大家练舞。” “逞什么能!我让你脱鞋!”牧竹君沉着脸。这批秀女里,最出色的就数荣娇娘和荣丽娘。可荣丽娘十四岁了,年纪在这批秀女里是最大的。在牧竹君心里,多少打了些折扣。 荣娇娘还没动手,就有教乐所的两个姑姑过来,把她的舞鞋脱了下来。两位姑姑手脚麻利地剥了荣娇娘的鞋袜,荣娇娘的一双如雪白足,赤祼祼的呈现在大家面前。荣娇娘羞得别过脸去。 “伤在哪儿啦!”牧竹君的神情一凛。昨日荣娇娘从慈宁殿上跳舞下来,刚走到纱屏后,就哎哟一声坐在地上…… 当时牧竹君心里着急,要安排谁上场替换荣娇娘,奈何没人会瑶池舞。荣丽娘说她独舞即可,牧竹君只好让荣丽娘独自上场。只想着别出差错,能让皇太后开心,她哪有心思关心荣娇娘的脚伤…… 荣娇娘捋起白绸长裤。一截粉藕似的脚腕肿成了萝卜,昨天这回苦肉计她当真是忍着疼了。故意扭伤要比自然扭伤更疼上几倍。 “都肿成这样了还跳什么舞呀!快扶她回去歇息。”牧竹君让两个姑姑带荣娇娘回房去,又转身望了望满场的秀女们,“这次的除夕庆宴就留下十二人准备吧!到底让谁上。一会我让人通知大家。”先都散了吧。 牧竹君说完快步出了教乐所,她要去找表哥商量,皇上赐皇子秀女该如何安排是好,秀女来自不同的家族,背后是各种势力纠葛。只怕一个不小心得罪了人还不知…… 秀女们哪里想散,午时就风闻皇上下旨,要赏二十个秀女给两位皇子,这时不免人心惶惶。 “……老天保佑,别叫我去!” “想去还不一定让你去呢!两位皇子都玉树临风,俊美无比,我倒是愿意被赏了去……” “花姐姐,你要是被赏给了皇子,你爹还不得把牧都管给骂死了……再说皇子没有封地,赏的秀女和通房的丫鬟也没什么两样……” “呸!我乐意。总比守在宫里终日得不到宠幸好!” “嘘!轻声。这要是让人听了去告状,还要不要脑袋了……” 秀女们都不做声了,一个个心乱如麻!一边是无望的青春到白头的苦熬,一边是没名没份的陪侍。可见两种生活都不是好事…… 荣丽娘靠在粉壁墙上,望着院外一角天空出神。她可不傻,更不像众秀女们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 昨日在慈宁殿上,荣丽娘就看到赵伯玖陪在皇太后身边,和皇太后有说有笑。皇上望着赵伯玖的神情也是充满欣赏……赵伯玖,太子之位只是时日问题,将来一朝登基。那就是九五之尊,现在跟了他,将来怎么也得是个贵妃,要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当上皇后…… 荣丽娘打定主意,心里不由得一阵冷笑。回到自己的屋子,让玉瑶去外面看着,“牧都管回来了就来告诉我。”玉瑶应着出去。 玉盏给荣丽娘倒了一杯茶,“小姐喝点水润润喉吧!”荣丽娘看了一眼瘦长的玉盏,“你不是和云溪情同姐妹吗。去找她玩会,难得还有机会在这里重逢,以后说不定机会越来越少了。” 玉盏侍候荣丽娘也快一年了,从没见过荣丽娘如此体贴人地说话,一番温柔软语,让玉盏差点误会荣丽娘是鬼上身,“小姐,您,是不是病了?” “你这个丫头,让你去找云溪聊聊天,看看荣娇娘在干什么?顺便帮我带点药过去。”荣丽娘当真从床角的包袱里找出一个瓷白小瓶,“这是舒筋通络散,跌打扭伤最管用了。你拿给她去。” 玉盏应着接过小瓶,迟疑了一下,她真不敢相信荣丽娘还会关心荣娇娘,前几日荣丽娘私下里没少说荣娇娘的不是。只是因为众秀女都和荣娇娘交好…… “快去!还愣着干什么,蠢货!”荣丽娘终于忍无可忍了,一声娇斥,玉盏才回过神。赶紧奔出门去。 原来荣丽娘没生病,还是以前的荣丽娘!玉盏心里嘀咕一声,快步朝荣娇娘的房舍走去…… “小姐,玉盏来看你了。”云溪领着玉盏进门。玉盏把瓷白小瓶交给荣娇娘,说是荣丽娘给她治扭伤的。 “刚才姑姑已经帮我敷药了,代我谢过姐姐,还劳烦她挂心。”荣娇娘不免有些感动。 “四小姐客气了,三小姐心思烦闷,不能亲自前来看您了……” “姐姐烦闷什么呢?” “还不就是赏赐秀女给两位皇子的事嘛!这不大家都传开了吗,其他秀女随侍的丫鬟也都窃窃议论着呢!四小姐难道没有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皇上要赐谁只能听从安排。” “那倒也不是!皇上只是下旨赏赐几人,并没有说赏赐哪个,若是心里有打算,还是可以想想法子的。” 荣娇娘心里一动,她当初听到要赐秀女给赵伯琮和赵伯玖时,心里不是没有想法,只是不知皇上的旨意也有变数……这会听玉盏一说,心里还真是存着一丝希望,荣娇娘当然想去到赵伯琮府邸。想到赵伯琮,荣娇娘的眼里不由得闪着莹光。 昨日赵伯琮传了一张纸条给她,让她想办法不要在荣玘弹琴时上场,她办到了。虽然扭伤时痛得咬唇,可心里是快乐的…… 难道真的可以让荣娇娘赐给赵伯琮吗? (~^~) 第二百七十二章名单 玉盏悄悄和云溪说,荣丽娘让玉瑶看着牧竹君的行踪,只怕是要看看牧竹君到底要怎么安排赏赐秀女人选…… “你可知道姐姐有什么打算?”荣娇娘回过神问了一句。 “这个,三小姐倒是没说,不过依奴婢看,三小姐好像不想进宫侍候皇上……”玉盏压低了声音。 荣娇娘噢了一声,她又何尝愿意侍候皇上!可是,荣府送她进宫,为的不就是荣华门楣吗? 玉盏又闲话了几句,才不舍地和云溪道别。 牧都管不在的教乐所,少有地呈现出一派慵懒气息。秀女们的随侍小丫鬟们,躲在屋角树丛,悄声议论着各自己主子的心思。见玉盏走过,一个个都闭了嘴。待玉盏走远,才又重提起话头。 玉盏心里叹气,她是个开朗直爽的姑娘,没办法跟了荣丽娘,荣丽娘一味讨好牧都管,对其他秀女却是不可一视的模样。私下里小丫鬟们都对荣丽娘敬而远之,连带着荣丽娘的丫鬟也不受人待见。 “小姐,奴婢回来了。”玉盏进门禀道。荣丽娘吓了一跳,手上的爱怜簪子吧嗒掉到桌上。 “回来就回来了,叫唤什么!”荣丽娘有些不快,拿起簪子又望着出神。这簪子是赵伯玖让骆嫣和荣玘带到扬州送给她的…… 那时荣丽娘还不以为意。她当时********想顶替荣娇娘进宫,程夫人和荣永禄也着手安排这事。没想到荣丽娘拿到爱怜首饰,去问程夫人赵伯玖是哪位时,程夫人吓了一跳,七皇子竟然看上荣丽娘了!程夫人受这一番惊吓,哪里敢再让荣丽娘顶替荣娇娘进宫…… 可是千想万想,却没想到朝中有不少拍马之人,听说赵伯玖给荣丽娘送了首饰,便安排人想办法把荣丽娘弄到京城去。一级一级地拍马下来,这上头的意思就被弄两岔了。办事的人愣是以为要把荣丽娘弄到皇宫里去,本来三十名秀女的名额,临时又加了两个名额…… 荣丽娘放下莲形簪子,弧起嘴角。“娇娘怎么说?” “四小姐让奴婢代她谢谢三小姐的好意。她的脚上了药,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嗯!”荣丽娘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刚才翻出爱怜首饰,想到赵伯玖属意于她,她突然觉得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傍晚时玉瑶才急匆匆地跑进屋里报,牧竹君回来了。 “牧都管神情如何?”荣丽娘看玉瑶冷得直跺脚。让玉盏取个手炉来给她暖暖。 玉瑶捧着手炉好半天才暖了过来,“牧都管神情愉悦,走路都显得很轻快!”玉瑶的嘴唇有些哆嗦。在冷风里站了一下午,衣服都被吹透了。 “行了,你下去休息吧!”荣丽娘冷哼一声,牧竹君去和她表哥秋剑偷情,哪有不愉悦的道理…… “都出来,都出来,听牧都管宣布除夕欢宴跳舞名单。”两位姑姑站在院子里呼喊。荣娇娘愣了一下,急忙起身往院子里去。 两排对着的秀女房舍。门都开了,秀女们站在门前听宣。秀女们一个个都知道,这次宣到秀女,明年冬节以后都是要进宫服侍皇上的,有的秀女不免露出满脸期待,有的秀女不免有些惴惴不安…… “……都听好了,没有念到名字的,明天晨时不必练舞,把自己的东西收拾收拾,午时集合。两人一辆马车,一共十辆马车,分成两组进宫。皇后在仁明殿召见……都听明白了吗?”牧竹君望向一个个衣衫单薄的秀女们,有人浑身打个冷战。 “听明白了!”荣娇娘忐忑地应着。刚才没有宣到荣娇娘的名字,可是也没有说她是要赏给赵伯琮还是赵伯玖…… 荣丽娘笑望着牧竹君,牧竹君竟然对荣丽娘弧起了嘴角。“外面风大,都快回屋吧!晚上早点歇着,明日都收拾得妥帖些,别让皇后见了失望……” 牧竹君又嘱咐几句。秀女们才各自回屋。牧竹君站着没动,望了眼西边堆叠着蓝云的天空,眼神有些闪烁。她和表哥秋剑青梅竹马,却被强选了秀女……进宫前夜,她狠心把胳膊弄伤,有人道是秀女暗中较量,她被人陷害,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为了与心上人长相厮守…… 秋剑迫于家里压力娶了一房夫人,但是秋剑对牧竹君的爱没有少一分。七八年来,两人寻找一切机会在一起……今天牧竹君巧借分派秀女之名,去找秋剑商量。 秋剑笑望着她道:“这个还用我教吗?” 牧竹君也笑了,她当然知道朝中最大的势力都力挺赵伯玖坐太子,当然要把最好的秀女赏给赵伯玖了…… 一番云雨之后,牧竹君粉面含春正要出门。秋剑唤住她,“这一届秀女里是不是有位叫荣丽娘的?” 牧竹君点了点头。“七殿下送给那位荣丽娘一套爱怜首饰你知道吗?” “哦?就是皇太后寿辰时七殿下送的贺礼?” “嗯,一共是十二套,其中一套给了荣丽娘。这事皇太后怕是也知道。说不定皇上也知道,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牧竹君点点头。秋剑又揽住她在温存片刻,“这事一定要办得妥帖,将来咱们的富贵荣华就靠你了!” “靠你才对!” “相互依靠,共同富贵!” 秋剑送牧竹君出了府门,眼望着她渐行渐远,秋剑眼里的神情也越来越冷…… 荣丽娘看了看时辰,这会子牧竹君该离开教乐所都管府,回寝舍去了吧!荣丽娘披上暗红披风,隐在黑暗里朝都管府望去,果然里面漆黑一片。 荣丽娘心跳得厉害,她要看看牧竹君到底把她派给了谁。稳了稳心神,荣丽娘靠着墙根摸进了屋里,适应了一下屋内的黑暗,走到靠窗的八字梅花案前,桌上放着两个洒金信封。荣丽娘不由得两眼放光。 洒金纸是给皇宫呈文时用的,这两个信封里,明显是明天要给皇后检视的秀女名单!屋内的光线不足以看清纸上的字,荣丽娘忍着心跳,找到火石,提起桌上的油灯躲到桌下,油灯亮起,荣丽娘一眼就看到了信封上的字--七殿下。 荣丽娘抽出内里的洒金宣纸,不由得心里一阵狂跳,荣丽娘!果不出所料……她刚要折上纸页,猛然又瞧见荣娇娘的名字,她心里一紧,眉头皱了起来…… (~^~) 第二百七十三章两行 一朵灯花“噼啪”炸响,瞬间闪烁,耀目的光让人不由得闭上眼帘,再睁开眼时,灯火依旧温和地跳跃着昏黄的光。 “娇娘这是要有喜事了!” “苏姐姐说笑了,娇娘何来的喜事?”荣娇娘坐在床头写小楷字,听苏凤华如此说,放下细竿羊毫笔笑望着她。 “我娘说过,灯花闪,喜事临。刚刚我明明看见你面前的灯花连着闪了两回,肯定是要有喜事临门了。肯定是你写字太用心,那么大的灯花都没看见!”苏凤华又抓起一把香酥蚕豆,一粒一粒往嘴里送,嘴还不闲着,继续道:“这届秀女里就数你最好看,怎么会把你赏给皇子去了呢!” 荣娇娘没有做声,拿起刚刚写好的小楷字默默看着。 “不过也难说,也许两位皇子以后就是太子了呢!哈,娇娘,你说七殿下和十一殿下哪个像太子?” “太子应该是什么模样我怎会知道呢!还是早点睡吧,明儿早起牧都管还得训话呢。”荣娇娘调暗了灯火,脱衣上床。 苏凤华抓起棉帕擦了擦手,又端起茶盅含一口茶水,鼓着腮咕嘟咕嘟地漱口…… 荣娇娘心思有些烦乱,躺在床上,眼前全是赵伯琮的影子。该怎么办?若是派去给了赵伯玖,该怎么办?一种对自己命运无能为力的心痛漫过全身。 苏凤华一口水没咽好,咳了起来,脸红脖子粗的样子。 “你还好吗?要不要紧?”。 “不打紧,不打紧!”苏凤华又用刚刚擦手的棉帕按了按嘴唇,折腾完也脱衣上床。 苏凤华是商贾之女,本没有资格入宫做秀女,她爹打通了关系好不容易把她塞了进来。其实这得要感谢荣丽娘,若是没有荣丽娘临时被召为秀女,外加了两个名额,苏凤华哪有这个机会。 苏凤华的爹才不管她是进宫侍候皇上还是侍候皇子呢。只要苏凤华能进宫,她爹就可以打着国丈的旗号行商买卖,那进钱的速度和渠道要比现在多得多…… “哎!两位皇子肯定都看不上我!若是能侍候皇上倒好了,反正皇上也不召幸。乐得自在,有吃有喝,了此一生足矣……”苏凤华从小好吃,一张油红小嘴吃起东西来,看着格外地香。 苏凤华嘟哝着。她知道自己模样不好,被派去给皇子也没啥好抱怨的,没想到荣娇娘也被派了去,一时想不清楚牧都管是怎么办事的…… “苏姐姐是有福相之人,待人又热情,万不可自我轻薄。睡吧!”荣娇娘轻声道,是说给苏凤华听,也是在安慰自己。荣娇娘闭上眼睛,心思百转,许久才慢慢沉入梦乡…… 窗外难得的一片繁星。骆嫣偎在荣玘怀里,不想闭上眼睛。“相公睡了吗?”轻声一试探,荣玘嗯了一声,“睡了!”说着伸手将她搂在怀里。“想什么呢?还不睡!都快四更了。” “娇娘不知怎样了?” “娘子放心吧!师兄说到就一定能做到……” “但愿一切都做得天衣无缝!” “这个自然,师兄的书法功夫在我之上,什么样的字都能临得形神兼似,以假乱真!” 骆嫣眨了眨眼睛,顽皮道:“只怕这次赵伯琮的书法算是明珠投暗了……” 荣玘笑了,“只要娇娘一切安好,管明珠是投暗还是掉河里了呢!”两人笑着抱在一起。又心事难解地各自伸展开,听着屋外更鼓声声,才慢慢闭上眼睛…… 心里有事,一夜便显得格外的长!好不容易盼到了天亮。秀女们三三两两地起身,教乐所的姑姑已经在都管府外喊话了…… 午时刚到,云溪和兰若收拾好荣娇娘的东西,一人拎着一个箱笼,随着荣娇娘往教乐所门口去。玉瑶和玉盏也趔趄着赶了上来,两人身上的箱笼显然要比云溪和兰若的重许多。 荣丽娘今日着意打扮了一番。耳上、腕上、鬓边都饰着爱怜饰物,头上插着的爱怜步摇,随着她的轻盈脚步摇曳生姿。身上着着五彩刻丝明缎镶白狐毛领的披风,远远看,就如一片祥云隐着彩凤翩翩而来。 先到的秀女们纷纷把目光聚在荣丽娘身上,一个个惊艳得张嘴忘了议论。 “姐姐!”荣娇娘虽早就是秀女身份,却没有置什么衣饰,这次从染房急匆匆地出来,身上别无长物,这在盛装华美的荣丽娘跟前,不免相形见拙。 “嗯!”荣丽娘瞟了荣娇娘一眼,径直走到秀女们的最前面,站定了身姿,在午时的光影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高贵矜持。 秀女们这时才回过味了。 “这威仪比皇后还胜三分呢!” “那衣裳太子妃的也该不过如此吧!” …… 小声的议论飘进荣丽娘的耳朵,她心里冷笑,眼前的秀女们,在荣丽娘眼里不过是一群庸脂俗粉,根本不用放在眼里,唯有荣娇娘让她心生排斥…… 荣娇娘见大家都与荣丽娘保持着距离,朝其他秀女笑了笑,走到荣丽娘身前柔声道:“谢谢姐姐昨日让玉瑶送来的药……我今天好多了。” 荣丽娘又嗯了一声,似乎不愿与荣娇娘多话。荣娇娘见此情景,便也不再多话。 教乐所门外由远及近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到了门前嘎然而止。不用问也知道进宫的车马到了。 “都站好了!”教乐所的姑姑一声呼喝,再没有从前的客气。 荣娇娘忙立在门前,身后跟上一个个秀女排成一行。荣丽娘那一边也站成一排。 牧竹君穿着整齐的官服,腰上的束带闪着银光。“你,你,第一辆车……”她指了指荣丽娘和荣娇娘。此时她都不用点名了,直接用手指点着一众秀女,分别上了十辆宫中的暖车,匆匆往宫中去…… “就是她们?”吴皇后坐在凤榻上,抬眼望了望牧竹君,侍女接过牧竹君弓身递上来的名册交给吴皇后。吴皇后摆了摆手,没有接装着名册着的信封。侍女便持在手里,静默地立在吴皇后身后。 “一共二十名秀女,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还请皇后娘娘审阅。” 吴皇后嗯了一声,“让她们站成两行吧,你直接说哪一行是赏给七皇子的就好。” 牧竹君一个个点过去,很快两行分派完。荣娇娘站在荣丽娘身后,心里七上八下地怦怦直跳。秀女也是人,这时怎么觉得像是在菜地挑瓜一样…… (~^~) 第二百七十四章验身 “这一行是选给七殿下的,请皇后娘娘检视。” 荣娇娘一听这话,不由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脚下差点站不稳,忙伸手去扶荣丽娘。荣丽娘忽觉后颈一紧,荣娇娘抓到了她披风帽子上。荣丽娘也不回头,往旁挪了两步甩脱了荣娇娘的手。 吴皇后起身缓缓走到荣丽娘身前,上下打量一番,不由得嘴角弧起,脸上挂了笑意,“不错!那日在慈宁殿独自起舞的可是你么?” “回皇后娘娘,正是奴婢!”荣丽娘屈膝施礼,仪容丰采,又生动了几分。 吴皇后的笑意更深了。牧竹君长舒一口气,看来这件事办得不错,皇后显然是满意的。即便牧竹君的表哥秋剑不提荣丽娘,牧竹君也是打算要把荣丽娘赏出去的。牧竹君也是女人,当然懂得女人心,有哪个女人愿意让年轻漂亮的女子与自己争宠呢…… 吴皇后又看了看荣娇娘,眼里露出惊诧之色。“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荣娇娘。”荣娇娘声音如新鹂出谷,容貌出尘若仙,又因刚刚听到她被赐给了赵伯玖,难掩心中的失望,眼里盈着点点水光。虽身着简素,却更显气质卓绝。 “好名字!这个也是给七殿下的?” “回皇后,这一行十人,都是派去给七殿下的。” 吴皇后脸上起了怜惜之色,又望了一眼荣娇娘,便转身回到凤榻上。 “好了,让她们去后殿让嬷嬷们检视吧!我也累了,一会检视完做好登记,该派去哪里就由欢喜和春喜各自带着。送去给七殿下和十一殿下吧。”吴皇后掩口打个哈欠。 吴皇后身后叫欢喜和春喜的掌事宫女不敢怠慢,忙一人拿了一个信封,各自领了一队人往后殿去…… “我现在念两个名字,就进去两个,其他的在此候着,不可交头接耳,小声议论。”欢喜从信封里抽出洒金宣纸念道:“桑玉蛾、奚云云。” 两个秀女有些胆战心惊地慢慢移步往帘幕后走去……一会功夫。两人满面通红地出来。欢喜又念道“荣丽娘、苏凤华。” 荣娇娘木然地站在那里。脑里仿似千军万马在奔腾,该怎么办?该怎么办?情急之下,脚腕处又传来隐隐的痛。 荣娇娘早听云溪说过。赵伯玖好色难缠,当初在长街之上就调戏云溪,要不是骆嫣解围,云溪只怕早让赵伯玖弄到榻上去了……如今秀女们都带着各自的近侍丫鬟。难道让云溪也再次落入魔掌? 正心思不宁,荣丽娘从帘幕后直冲出来。脸上又羞又恼的样子,胳膊肘撞到了荣娇娘。荣娇娘一个重心不稳,摔倒在地。脚腕这回又扭了一下,真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没事吧!”苏凤华随后又帘幕里出来,红扑扑的脸蛋望着荣娇娘满是关切。她伸手把荣娇娘拉了起来。 “还好!”荣娇娘瘸着一只脚重又站好。苏凤华俯在她耳朵上悄声说,“要检查那里。羞死人了。” 荣娇娘噢了一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秀女们一个个进去又出来。都涨红着脸,有的竟眼里带泪的模样。荣娇娘静静地站着,终于听欢喜念到她的名字…… 荣娇娘进了帘幕后,入眼的白让她有些不适。过来两个宫女帮她解衣裳。“我自己来。” “脱光!”一脸木然的检视嬷嬷,擎着戴着白纱手套的双手,望着荣娇娘,声音冰冷。让人不由得打个冷战。 荣娇娘脱得只剩贴身小衣,一手掩在胸前,有些羞怯。检视嬷嬷上前一步,一把扯下她的衣裳。“磨蹭什么,麻溜的!”两个宫女两下除去了荣娇娘的衣裳,把她放倒在床上。 一种巨大的羞辱感让荣娇娘满面通红。“……再张开些,有什么好害羞的,都得过这一关不是。”检视的嬷嬷面无表情,双手扒着荣娇娘的私密所在,仿似在看一样花草,还用鼻子使劲嗅了嗅。 荣娇娘只觉得气血上涌,恨不能找个地逢钻进去。 “马上就好了,别抖!”嬷嬷伸手捏了捏荣娇娘胸前的两点粉红,又用手掌揉揉那两团雪白。荣娇娘哪里经得了这个,不由得哎哟一声,伸腿蹬在检视嬷嬷的小腹上。嬷嬷没提防,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这丫头,看着秀气文弱,腿还挺有劲!”检视嬷嬷也不恼,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尘,回身在纸上做着记录。“好了,好了,你穿衣服吧!在床上这样子可不行,惹恼了殿下,你还想不想活命了!” 嬷嬷登记好了,回身看了眼荣娇娘,“也可惜了你们这几个秀女,这么仓促就把你们派去,都没让教导嬷嬷好好教一下服侍功夫……” 荣娇娘哪还有心思听她啰嗦,推开要帮她穿衣裳的宫女,快速地掩好衣襟,收拾整齐,撩开帘幕跑了出去。 荣娇娘顿时觉得迎面来的目光似火一样烧灼着她。其实是她心里作用,秀女们都经此一辱,哪还有心思去嘲弄别人。 荣丽娘孤傲的心比荣娇娘伤得还深,一直沉着脸冷冷看着欢喜和春喜。 欢喜和春喜的脸上掩饰不住地窃笑,任谁都看得出来。她们进宫十几年,因容貌生得一般,只能一步步从小宫女做起,能做到掌事姑姑,受的苦和委屈别提有多少了。只有看到又鲜又美的秀女们受到屈辱,才能一消她们积在心底的火气。 “好了,刚才念到名字的前十位跟我走。其他的十位跟春喜去十一殿下那。”欢喜有些不耐烦了,这种差事并不讨喜。特别是去赵伯玖那里,赵伯玖只会看长得好看的才打赏,像欢喜这种年老色衰的,赵伯玖都不会让她进门。 “欢喜姑姑,你是说我也跟你走吗?去七殿下那?”苏凤华有些迟疑。她明明记得刚刚在皇后那里,她还是站在往赵伯琮那边的一行,这会又是前十名字的啦。 “你叫什么?” “苏凤华。” “没错,你被赐去七殿下宫里了。” “啊!”苏凤华有些难以相信,刚刚在皇后殿上她就看出来了,去赵伯玖宫里的那一行秀女,都是姿容较好的,而派给赵伯琮的那一行的秀女,姿色稍逊了一些。 “啰嗦什么,快走。时候不早了,一会皇后睡起了,我们还得侍候呢!耽误了你来替罚不成。”欢喜有些生气。 荣娇娘这时脸色已缓和了些,跟在苏凤华身后,随着队伍往赵伯玖的宫里去。谁知才走出几步,就听到身后春喜追来,“你们这些秀女怎么回事,七殿下那里好也不能没皮没脸地自己个就跑去呀!是谁?快点回来。” 欢喜问春喜怎么回事,春喜一指手里的名单,“我这一队少了一个人。你看你这一队多了一个人。真是没羞没臊!” “是谁,快点自己过去那边。别让我再念一遍名字!”欢喜的不耐烦已经到了极限。 苏凤华用手肘捅了捅荣娇娘,“是不是说你呢,我记得你刚刚可是最后一个被点名进去的。” “啊!”荣娇娘这时才反应过来,一时不知是惊是喜,竟呆在原地,怔住了……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五章来客 ps.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到了到了!你们站好了,可别乱动。十一殿下虽待人和气,但也最看重仪容,你们若想讨个好印象,都给我拿出练舞的仪态来。” “是!春喜姑姑。” 荣娇娘站在队伍最后,不由得心慌地低下头。春喜和迎出来的小顺子交待了几句,又回身和秀女们说了几句吉祥话,这才回去给吴皇后复命。 “各位秀女可以叫我小顺子,负责咱们十一殿下宫里的大小事物。” “小顺子公公好!小顺子公公辛苦了。”秀女中不知谁先喊了一句,大家跟着喊了起来。 小顺子听着很是受用,有些乐不可吱的样子。“大家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现在都随我进去吧!”小顺子引着十位秀女进了宫门,径直去了侧殿的一排宫舍。 “这里一共十间宫舍,你们每人一间,你们的随侍丫鬟,可以住在外间照应。你们现在各自挑一间先歇下吧!” 荣娇娘最后才移步到最末尾一间没人进的屋子。 “姑娘请留步!”荣娇娘回身望着小顺子。“可是扬州的荣娇娘?” 荣娇娘点点头。“娇娘姑娘请随我来。”小顺子在头前引路,荣娇娘忐忑地跟着,不知小顺子要带她去哪里?难道是赵伯琮要见她?荣娇娘想到此处,脸上浮起了红云。可转念一眼,皇上把她赐给赵伯琮是做陪侍的,这种关系让她有些尴尬。才起的情愫又渐渐淡去。 “娇娘!”荣娇娘才进赵伯琮的书房,就见迎上来的骆嫣。“嫂子!”荣娇娘怔了一下,又看见骆嫣身后的荣玘,荣娇娘惊喜地喊了一声哥哥。 “太好了!总算等到你了。”骆嫣有些激动,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荣娇娘不明所以,惊讶地看着骆嫣和荣玘,这才发现立在书案后的赵伯琮。正笑望着她。荣娇娘一时眼神没个着落,惊慌地垂下头。 “别吓到娇娘!”荣玘笑道。“见到家人应该是高兴才对,怎么会吓到呢!师弟过虑了啊!” 骆嫣朝荣玘顽皮的眨了眨眼。挽着荣娇娘走到赵伯琮跟前,“妹妹可得要谢谢十一殿下相助之恩。” 见荣娇娘疑惑的样子,骆嫣才说赵伯琮夜访教乐所都管府,把赏赐的名单给改了。才把荣娇娘调到赵伯琮的宫阁里来…… “可是……”荣娇娘沉吟起来。 “什么可是啊!是我求师兄把你调剂到他这。想保你平安顺遂。七殿下那边宫里人事要复杂得多……你在这里可以安心读书,想跳舞也行。不求荣华富贵,乐得逍遥自在,爹、娘也可以放心些。” “可是丽娘姐姐在七殿下那边。”荣娇娘有些担心的样子。 赵伯琮笑望着荣娇娘没有说话。荣玘和骆嫣当然知道,荣丽娘是一心想去赵伯玖宫里的。可是不好和娇娘说。 昨夜荣丽娘偷入都管府,把荣娇娘的名字从赏给赵伯玖那页秀女名单里划了去,添到赵伯琮那页纸里。自以为圆满。当赵伯琮去时见到,便知这种名单拿到皇后跟前。一眼便会被识破,才又重新临了牧竹君的笔迹,另写了两份名单放进信封里…… 从宫里出来时已近黄昏,骆嫣抑制不住兴奋的神情,坐在马车里和荣玘说个不停。“……这下可好了,娇娘能分在赵伯琮宫里……若是能和赵伯琮成亲,那就更好了。” “娘子恐怕是一厢情愿,我看师兄虽然也喜欢娇娘妹妹,不过好像不能娶她。你要知道皇子的婚事都是由皇上指婚,娇娘是皇上赏赐给师兄的陪侍,并不是指婚的新娘……”荣玘叹了一声。 骆嫣顿时沉默起来,皇子可不是那么好嫁的!娇娘的出路该怎么办呢?难道真的要做赵伯琮没名没份的陪侍?骆嫣猛然想起荣娇娘以前说过,她不能生养,今生不要嫁人…… “相公。”骆嫣犹豫了一下,望向荣玘。 “嗯。” “你说赵伯琮会不会让娇娘妹妹陪侍?” “不会!” “为什么那么肯定?你也不是很了解赵伯琮,何况他是个皇子,皇上赏的女子怎会不要,再说他本就对娇娘有心。” “娘子说的都对,不过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君子守礼,不会乱性妄为。若是师兄真心喜欢娇娘妹妹,就会为她的前途打算……” “我看未必,皇上赏的陪侍,名正言顺,也算不上乱性。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什么形式也不重要……” “娘子多虑了!师兄肯定给为娇娘的将来考虑的。我敢肯定!” 骆嫣见荣玘神情有些激动,知道他也只是嘴上这样说,心里是为娇娘担心的,便不再与他争论。伸手撩起车窗帘子,窗外竟飘起了雪花…… 骆嫣和荣玘在东篱宝阁下了车,地上已积了薄薄的一层雪。漫天的雪还在纷纷扬扬地落下,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东篱宝阁门前有两道深深的车辙印子,杂踏的脚印在东篱宝阁门前屋檐下失了足迹。 “好像来客人来了?” 荣玘点点头,再看东篱宝阁大门紧闭,木板封了窗。“今天关门这么早,看来郁尘这家伙偷懒。”荣玘笑道。“难道玖儿也有事?肯定是来了什么人,他们才闭门谢客。你看这脚印有进无出,也是才来不久。” “娘子都会寻丝摸查了,改天可以去刑部谋个差,说不定还能成位女神探呢!” “不和你说,竟揶揄我!”骆嫣扭了荣玘胳膊一下,“好疼!”荣玘顺势揽住骆嫣的腰,两人快步朝后门走去。 “咚!咚咚……”敲了好半天,小七才趿着鞋跑出来开门。 “出什么事了吗?”骆嫣进门就忍不住问道。 荣玘也狐疑地望着神情慌乱的小七,平时小七都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这会子怎么像变了个人。 “荣三爷,三奶奶,那个,其实也没什么事!你们快点进去就知道了。” “什么这个那个的,快说,家里是不是来客人了?”骆嫣拍了拍小七的头,边说边走。 “是,是有客人,来。”小七有些结巴,忙着说话,一头撞到了院里子的梅树上,震落了一树的雪绒花,几垛雪掉进他的脖领子里,冷得他缩了脖子。“是我们少爷未过门的娘子来了,正和少爷打架呢!” “什么?”骆嫣快步走到郁尘门前,还没推门进去,就听见里面传来乒乓之声。荣玘推开门,骆嫣正要迈步,只觉眼前一花,一个东西向她飞来……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六章逼婚 ps. 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说是迟那是快,荣玘迎面一把抓住飞来之物,拦在骆嫣身前。骆嫣惊得一身冷汗,再看荣玘手里抓着的,却是郁尘的狐皮大氅,可怜的狐皮大氅已被剪了几个洞,被扔过来时,断裂处的皮毛在屋里乱飞。 骆嫣挥手挡去面前的飞絮,这才看清屋里的状况。郁尘缩在门边的圆圈椅上,头上飘着飞屑,脸上有几丝血痕,身上的衣裳被扯得有些破烂。 再看床上站着一个人,个子和郁尘不相上下,块头却有郁尘两个壮。身上穿着樱桃红的夹袄,夹袄四边饰着貂皮毛。乌溜溜的眼睛望着进来的骆嫣和荣玘,一副憨萌的样子。 屋里地上一地碎屑,撕烂的书册、打碎的瓷杯……简直是没处落脚。 “你们这是干什么?”骆嫣伸脚好不容易找到一处可以站的地方。荣玘让小七赶紧去拿帚笤来清理。 “你们可回来了!”郁尘像见到了救星,也不管脚下的碎屑扎人,差点扑到荣玘的怀里。拉着荣玘的衣袖摇了摇,又对骆嫣说,“嫂子,你快点跟她说,这个铺子是不是咱们一起经营的,这院里是不是咱们一起住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玖儿呢?” “玖儿,可能在她屋里吧!”郁尘有些嗫嘘道。 床上的女子跳下床,“啊,还搬了救兵来,你还真是聪明!”女子踢开脚前的挡路碎屑,几步走到郁尘身前,拧着他的耳朵。“现在说什么都没用!明儿天一亮你就跟我回扬州,年前必须把堂拜了……” 郁尘哑着嗓子,哎哟哟直叫唤。骆嫣抓住女子的手,“这位姑娘可是周静盈?” “你怎么知道?”周静盈松开了手。郁尘揉着耳朵。眼里差点掉了泪。 “相公你和郁尘先去咱们屋里呆会,我和弟妹说说话。” 郁尘如得大赦,拉着荣玘就往外走。“别走!我还没把话说完呢,这亲你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周静盈跳脚要去拉郁尘。 郁尘哪里还敢停留,拉着荣玘就跑。骆嫣拉住周静盈,“郁尘常和我相公提到你,所以我才知道你的名字……” 小七拎着帚笤进来扫地,周静盈终于安静下来。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喘着粗气。 “……论年纪我该叫你一声姐姐才是。”骆嫣也坐下慢声细语地道。这时候她已大概了解了情况,周静盈显然是来逼婚的。 “嗯!姐啊妹的无所谓。你和你相公,当真是和郁尘一起经营这个铺子的?” 骆嫣点点头,“外面风雪这么大,姐姐远道而来,一定辛苦了。” 周静盈听骆嫣这么一说,倒觉得委屈起来。 她今年十五岁,按说两年前就该成亲了,可郁尘总是推三阻四的。前两年说是以学业为重。这回终于盼着他考上了秀才,以为终于可以成亲了。 没想到冬节时,周静盈随父母去郁尘家里探望,郁尘见到她又是一番支吾不肯言明婚期。还连夜离开扬州,显然是避开她,这让周静盈万分伤心。 周父见此情形,也和郁家表明态度,女儿不是非郁尘不嫁,只想郁家给个痛快话。可郁家说,这事还得郁尘亲自点头才成……如今郁尘在京城。只能等他过年过来再说。 又是如此这般推拖,这下周静盈可火了。年年都说等过了年就成亲,今年又是这话!眼看着过年她就十六岁了,她再也不想等了!她必须要把郁尘带回来。今年这个亲是成定了…… “我明天就带郁尘回扬州去,这个铺子他投了多少钱?你也不需要给什么红利,过年前把他投的钱还给我们就成……”周静盈俨然以郁尘娘子的身份管起家来。 骆嫣一时语塞,顿了一下才道,“等你和郁尘成亲,我们自当去祝贺。若是想收回当初郁尘投入的钱,我和相公会考虑把钱还给你们。” “嗯,这样甚好!”周静盈拍了拍粗大的双手,“今晚我就住在这了,你过去把郁尘叫过来。再让人给我打盆水来净脸……你和你相公还能去宫里?宫里有什么太监亲戚?听郁尘说……我以为是他骗我的……我进门时就看到他和那个小妖精在柜台前调情……” 骆嫣望着周静盈粗大的五官,喋喋不休的嘴巴,起初的憨萌印象顿时没了。忍着心里的厌恶,真想上去给她两嘴巴!骆嫣扭身往玖儿屋里去。听到身后周静盈诧异的声音,“怎么走了,快点给我打水来啊……” 玖儿的房门竟然打不开,骆嫣又撞了两下,才听到里面有人问是哪个。“快开门!”骆嫣有些生气。门吱的打开了,一个十二三岁的粗壮丫头立在门前,奇怪地打量骆嫣。 骆嫣不用想也知道这丫鬟肯定是周静盈带来的,“你们主子让你过去打水净脸侍候,还不快去。” “你是谁呀?”小丫鬟还想问。骆嫣已迈步进了门。 “小姐!”玖儿带着哭腔。骆嫣一见玖儿的样子,不由得火往上冒。玖儿被捆在椅子上,披头散发,满脸泪痕,嘴角肿了一块,额边也有乌青…… “你给我出去!去你们主子那去。”骆嫣朝玖儿身旁的壮丫头喝到。那丫头被骆嫣的气势吓到了,赶紧奔出门去。骆嫣走到玖儿身前,剪开绳子,搂着玖儿安慰道:“不怕,没事了。” “那女的太凶了!说我和郁公子不轨……”玖儿嘴角的红肿在灯影里异常清晰。骆嫣看得心疼,脸上不由得掠过寒霜。 难怪郁尘躲周静盈如躲瘟疫,这女的怎么配得上郁尘呢!本来还再为玖儿对郁尘的情感而纠结的骆嫣,这时已痛下决心,一定要成全玖儿…… 看着玖儿终于睡着了,骆嫣才轻轻带上门出去回到自己屋里。 “嫂子,我该怎么办?” “你这娘子的确不怎么样!” 荣玘看了眼郁尘,也叹了口气。 “可不是嘛!当年她爹救了我爹的命,两家才定下了娃娃亲,我爹好面子,不愿悔婚,可你们也见到了,这母夜叉也太吓人了,别说让我和她睡一张床,就是多看她一眼我都心慌……” “既然如此,我就帮你这个忙。”骆嫣端起茶碗啜了一口,心里有了主意。 “当真?只要嫂子能把这个母夜叉打发走,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就是这辈子当牛做马,我也认了。” “咦!这话是好这样说的吗?当牛做马得我来,哪里轮得到你!”荣玘故作生气地道。 骆嫣噗嗤一声笑了,“好!至于让你做什么来报答我呢,这个我还没想好,暂且搁着,以后想好了再让你去做。你现在倒是要做一件事。” “什么事?” “你去请她到前面铺子里去,记住,只让她一个人去。至于什么理由,你自会编的吧!” 郁尘噢了一声,半信半疑地样子,“嫂子当真能把她劝回去?” “你只管去请她一个人去,到时我自有办法。” 郁尘一听骆嫣语气肯定,不再迟疑,赶紧去请周静盈。骆嫣让荣玘一会看好郁尘,不要让人去打搅她和周静盈说话。 “娘子是打算用言灵吗?” 骆嫣点点头……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 第二百七十七章雪窝 新雪初霁,四野白茫茫一片。东篱宝阁门前,早早就停了一辆四轮厢车。周静盈和丫鬟上了车,马车便嗒嗒地驶出长街,转眼不见了。 小七一边扫雪一边偷眼望着远去的马车,实在想不明白,昨天还死缠烂打的周静盈,怎么大清早就乖乖地回家去了呢! 等到郁尘起床听说周静盈已经回了扬州,一时不敢相信的样子,昨晚他和小七挤在一起,一直担心早上会被周静盈给抓回扬州去…… “真的走了?” “嗯,她回去退婚,她和你真的不相配,她应该找个大将军那样的……” 郁尘见骆嫣神色严肃,不像是玩笑的样子。“太好了,终于解放了!” “什么解放了呀!以后这铺子要交给你打理。过两****该去考录进士,然后就和你嫂子回扬州。”荣玘一边沏茶一边道。 “不会吧!交给我你们放心?” 骆嫣笑道:“什么是交给你呀,这本就是你的铺子啊,到时让玖儿留下,你们把铺子做好。现在看,铺子的销售已基本稳定了。我和相公得回去重建沐熙园。” 昨夜骆嫣和荣玘就这个事商量了好久,手上的银子差不多可以张罗建新园子了。 “玖儿你怎么不多睡一会?昨天真是让你受委屈了!我向你赔罪。” “哪个要你赔罪!”玖儿用雪水冰了脸,嘴角上的红肿消了些。听说周静盈走了,她的心情敞亮了许多,看郁尘时脸上不由得展了笑意。 “不怪我就好,以后这铺子还得指望着你张罗呢!”郁尘不好意思地笑了…… 欢乐的日子总是短暂,荣玘进士录考结束以后就要和骆嫣回扬州了。临行前,骆嫣特意嘱咐玖儿和郁尘尽量不要和琉璃华彩坊起冲突,若是遇到难处可以找赵伯琮商量。骆嫣把赵伯琮送的一块腰牌拿给了玖儿。 “小姐放心,我会用心打理东篱宝阁的。” 骆嫣点点头,“除夕前我派人来接你回去。明年开春。咱们东篱宝阁要招几个伙计,你只要安心做老板娘就好。” 玖儿脸不由得红了,“奴婢哪有不做事的,什么老板娘。羞死人了。”玖儿斜眼看着郁尘,郁尘正和荣玘说话。 “……怎么进士录考不马上放榜,还要等过年后开春……会不会有什么猫腻?” “凡事尽心尽力就好,真要有什么猫腻,也不是我们能左右的。相信朝庭也是要选拔人才。才三年一次进士录考的嘛!” “那倒也是……” 骆嫣和荣玘上了车,玖儿和郁尘在东篱宝阁门前挥手,有些依依不舍的样子。骆嫣放下车帘,若有所思地道:“相公,玖儿跟了我那么久,今年初二回娘家时,我想认她做义妹。” “这样也好,给玖儿一个好出身,将来媒聘也不会落人话柄……我到时帮你们准备一份像样的拜礼。” 骆嫣知道荣玘已了然了她的心事,不由得将头靠在荣玘肩上。心里感到无比满足…… 骆嫣和荣玘在千禧染房门前下了车,江夫人和荣永禧迎了出来。他们知道荣玘录考进士,一路走一路问个没完。 “……挺好的,没什么难不难的!我觉得答得还可以。”荣玘笑道,也不想多说。当初考完骆嫣问他时,他也这么答的。 “那就好,那就好!”江夫人高兴地安排饭菜,席上少不得又要喝两杯。骆嫣正要举杯,全嫂刚好端着酸汤鱼进来,“三奶奶可不能喝酒。虽然三爷考得好,大家都高兴,还是要想想这会子随时要添一个宝宝呢……” 骆嫣不好意思地放下酒杯。江夫人笑道:“还是全嫂想得周全,我倒忘了这事。以后可得提醒着点骆嫣。毕竟还是年轻容易糊涂……” “谢谢全嫂提醒!”骆嫣红着脸道。 “噢,对了,全嫂咱们得改口叫常嫂了。她和常轩已经成亲了。” “啊!恭喜恭喜。”骆嫣赶紧叫荣玘给赏。 “都是夫人成全,老了老了还能有个伴……”全嫂不知是激动还是感动,抹了抹眼睛。 “今年染坊的生意还不错,也全亏了常轩和杨林他们卖力干活。晚上把大家伙都叫一块好好热闹一下,再有几天就是年二十三了……”荣永禧有些感慨。 全嫂应着,欢喜地揣好荣玘和骆嫣赏的银子出去张罗…… “婆婆,晌午我想和荣玘去给老太太请安,顺便看看沐熙园,准备好好规划一下。打算年后就着手建园子。” “啊!”江夫人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么快就可以建新园子了。“我和你公公手上的银子不多,建园子得不少钱吧……”江夫人迟疑地望了眼荣永禧。 “是呀!建园子可不是小事。昨天我们才去给老太太请过安,去园子里看了看,竹屋里的家俱都搬走了,屋门有两扇都掉了……”荣永禧脸上有些忧虑。 “建园子的钱我和嫣儿来操持,给老太太的过节费也由我们代表三房送过去。建园子我和嫣儿自有打算。到时我把新园子画张图给爹娘看,若是觉得好再着手动工可好?”荣玘脸上笑得如和煦春风,让人不由得心境愉悦…… 午后莹雪耀目,进了荣府大门,骆嫣故意踩在路边的积雪走,脚下发出噗嗤噗嗤声,望着一个个小巧的脚窝,笑个不停。 “不要顽皮了,一会鞋子该湿了。”荣玘去拉她。骆嫣甩开他的手跑开,继续踩出一串串脚印。嫁给荣玘以来,她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高兴过。 荣玘摇摇头笑道,“真是个孩子,还要做我孩子的娘呢,这样可不行!脚弄湿了该生病了。”荣玘紧走几步,追上骆嫣拦腰抱起她放到扫过积雪的青石路上。 骆嫣这才收了顽皮的笑,嘟起嘴道:“你刚才说什么?” “说你是我孩子的娘,不合格!” “不合格你就休了我呗!”骆嫣故意气荣玘。 “好,休了你!”荣玘也故意一本正经地道。 忽然响起两声掌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荣珏阴魂不散地站在他们身后,显然刚刚荣玘的一句“休了你”飘进了他的耳朵。 骆嫣并不理他,挽起荣玘的手往翠苑去。 “不要以为参加了进士录考有多了不起,难道你们不知道,这次录考的考官是我丈人的堂伯兄弟?真是傻子也妄想取仕当官,死记硬背一些文章,能考上个秀才就该知足吧,真是痴人说梦……” 荣珏的话还没说完,孟令桔从永禄楼院里出来,远远地喊他…… (~^~) 第二百七十八章失踪 荣玘望着荣珏的背影摇了摇头,他看见荣珏在考场上抄袭了,却不想点破。“相公快走啊!”骆嫣回身见荣玘出神,又去挽着他的手…… 百花虽谢,千条万枝的树上却是银妆素裹,分外清爽。空气里全是微雪晶莹的清润之气。骆嫣和荣玘进了翠苑,金钗赶紧通报。 宝箱迎了出来,“三爷,三奶奶!” “宝箱姐姐一向可好?”骆嫣见宝箱脸色不好,像是久未睡好的样子,不免关切地问道。 “有劳三奶奶挂心,奴婢,还好。”宝箱声音有些嘶哑。 金钗在身后忍不住道:“二夫人要把宝箱许给荣安,宝箱姐姐不乐意,可老太太却答应了。宝箱姐姐不知怎么办才好……” “别再说了,三奶奶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说这些乱事给她添堵不好。”宝箱止了金钗的话。垂眉敛神撩起门帘,请骆嫣和荣玘进屋。 “这不是染房制的布吗?”骆嫣见老太太屋门上新制的门帘不免好奇道。 宝箱点点头,金钗忙说这门帘现在在扬州城可火了,千禧染坊这款布都买断了货,三老爷昨儿还和老太太说,准备再染一批类似花色的…… 骆嫣笑望着荣玘,荣玘也很高兴。二人进门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正坐在暖箱里,腿上盖着锦被。高兴地摆摆手,“罢了罢了,这大冷天的不需多礼,赶紧坐下暖和暖和。”老太太朝暖箱边移了移。招呼骆嫣过去坐。 “老太太气色可真好!”骆嫣坐定了,见老太太面色红润,比上次见时显得容光焕发。 “老太太这两天高兴,梦见三爷和四爷双双进士及第。昨儿晚上四爷从京城回来,说是考得很好。今儿三爷又回来了,老太太这气色就像三月的桃花……”燕嬷嬷一边给骆嫣和荣玘倒茶,一边附和着。 “可不是么!前儿梦见荣珏和荣玘双双高中,皇上赐给荣玘的府邸好像个宫殿……梦里都把我笑醒了。”荣老太太说着又呵呵地笑了起来。 燕嬷嬷朝骆嫣眨眨眼。骆嫣笑道:“老太太的梦一定能成真的。这回荣玘要重建沐熙园,就按老太太梦里的宫殿样子建好不好?” 骆嫣望了望荣玘,荣玘笑而不语。再回头看老太太。老太太已经闭目似是睡着了。鼻息微鼾,嘴里发出扑扑声。 骆嫣轻手轻脚地起身,宝箱忙过来给老太太掩上锦被。燕嬷嬷轻声说,老太太这阵子是糊涂了。****念叨着丹书铁卷。封王爷什么的…… “丹书铁卷是什么?”骆嫣不免好奇。 燕嬷嬷摇摇头。“丹书铁卷老奴也不知道是什么。不过老太太手上有一个先皇印玺和册文。” “印玺和册文?” “那是册封王爵的文书和印章,难道荣家祖上真的做过王爷?”荣玘也不敢相信。虽然从小就听老太太念叨。但是祖宗牌位里没见到一个是王爵称号的祖先。 “老奴侍候老太太几十年了,从未见过什么册文和印玺。若是先祖真的做过王爷。怎么连个宫阁和封地也没有。这坐府邸还是老太爷亲手盖的,祖上也没传下来什么基业,奴婢真不明白老太太口口声声的王爷是怎么来的,大家就顺着她的意思说吧,能哄老太太高兴就好……” 骆嫣点点头,和荣玘出了翠苑。宝箱一直送他们到翠苑门口。 “你有什么打算吗?”骆嫣见宝箱低头落寞的样子。 “奴婢铁了心不嫁人,二夫人总不能逼奴婢去寻死吧!” “我不许你这样说!你知道吗,全嫂现在都嫁人了,老来做伴,有个人疼挺好。只是要嫁给对的人。你也不用跟二夫人把话说死。我帮你想想办法。” 宝箱狐疑地望着骆嫣。“我答应过你,若是有人逼你嫁给荣安,你就来找我,这事我肯定要帮你,荣安不是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可是二夫人说,明天春天大丫鬟都要出府,香枝也要出去。这几日恐怕正在张罗给她找人家呢!” “你们这些丫头,自己的终身大事自己不能做主,还是要让主子再卖出去一次,实在是可怜!”荣玘有些义愤填膺。 骆嫣想起宝琴、蕉叶的下场,不免有些唏嘘。“宝箱姐姐尽管放心,我答应你,一定给你寻个好去处。你若实在不愿嫁人,也不必为奴为婢一辈子,只有当你自由了,你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美好。” 宝箱吃惊地望着骆嫣,简直不能相信骆嫣会说这话。做了奴婢许多年,她只知道要服侍主子,让主子开心,没想到还有主子告诉她,不做奴婢的生活更美好…… “宝箱姐姐请留步!”荣玘和骆嫣朝沐熙园走去。 “娘子答应了宝箱,可真有什么法子?” “容我回去想一想,总会有办法的。”骆嫣挽住荣玘的胳膊,两人进了沐熙园的破门。 几个月没人居住,沐熙园更显破败,原先门前的花树,压着厚厚的雪,有的不甚重负枝杈被压折在地上。地上也积了厚厚一层雪,让人没处落脚。 骆嫣刚要抬步进门,荣玘叫道:“娘子别动。”荣玘在破门后找到一把竹帚,“我扫雪,你在后边走。”不等骆嫣答话,荣玘哗哗扫起雪来。 骆嫣走在荣玘身后,望着他欣长的身子,不时隐在扬起的雪花里,不一会荣玘的头上就冒了热气。一条路在骆嫣脚下延伸得越来越长…… 荣玘放下竹帚,指了指前面的小铁门,“后面就是桃花林了。再过两个月,桃花就该开了。到时咱们的沐熙园也该建得差不多了。” “有那么快吗?” “肯定可以,一路扫雪过来,我已经大概有了想法。不知娘子有什么好主意?” “当初沐熙园被烧了的时候,我发誓要建一个更大更好的园子,至于要建成什么样,我还真没有想好。等会回去,相公画出来,我就知道该怎么建了。” “遵命!等为夫画个园子,请娘子审批建设。”荣玘学着戏台上的小生给骆嫣拳施礼,骆嫣笑着扑到他怀里……两人在院子里又转了转,才出了破园子。经过百福园门口,迎面碰上青儿。 “二小姐?真是二小姐回来了!” “青儿好!”骆嫣笑望着青儿。“姐姐最近可好?” “好!大小姐现在身体很好,大爷也回来了。”青儿犹豫了一下,又道:“不过府里最近有些奇怪,香草失踪了,还有青鸾也不见了……”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九章花巷 马车踏着雪气,缓缓驶出荣府。骆嫣靠在车厢壁上,感到背后有些发凉。荣玘发现她的异样,伸手把她揽在怀里。 “想什么呢?” “没什么!”骆嫣不想和荣玘说关于香草和青鸾的过往,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她隐隐感到香草的失踪一定和骆婵有关,而青鸾?骆嫣不由得打个冷战,眼前浮现出孟令桔的目光…… “天气好,咱们去街上转转?”荣玘俯在她的耳朵轻声道。 骆嫣收回心思朝荣玘笑了笑,两人一起下了车。 十里长亭披着雪妆,显得分外明丽秀美。街上的人不少,将近年关了,人们都忙着置办年货,不论穿着贫富,人人脸上挂着笑意。 荣玘拉着骆嫣进了长亭,“还记得这里吗?” “当然记得,你和师傅以前经常在这里下棋……” “也不知师傅现在哪里?”荣玘若有所思的样子,目光远眺,码头上雪雾弥漫,天水混成一色。 骆嫣也顺着荣玘的目光望去,码头上人影绰绰,想起当时和骆婵花会结束离开扬州时,正是烟花三月,烟雨蒙蒙……不由得恍若隔世的感觉。正恍惚间,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眼前。 青鸾?是青鸾!骆嫣一时怔住了。青鸾穿着花红柳绿的五彩衣裙,在一群下船的人群中分外显眼。 “相公,那个就是永禄楼的丫鬟青鸾,青儿怎么说她失踪了呢?”荣玘顺着骆嫣手指的方向抬眼望去。“娘子确定是荣家的丫鬟吗?” “我敢肯定!”骆嫣当然忘不掉青鸾几次扑向她嘶咬时的身影…… “也许是有人替她赎身了吧!青儿并不知情。” 骆嫣嗯了一声,朱杏茹已死,对于青鸾,骆嫣也恨不起来。跟着恶主的奴婢也是可怜人! “好像不对!”荣玘拉了拉骆嫣的手,“你看看青鸾身边的两个人。”骆嫣这才发现青鸾身边一左一右跟着两个壮汉。几个人过了码头渡桥,便挟持着青鸾上了一辆平顶厢车,朝着城西北方向驶去。 “烟花巷?”骆嫣和荣玘异口同声地道。荣玘皱起了眉毛,“永禄楼怎么会把丫鬟卖去那种地方!” 骆嫣没有出声,程夫人责罚人的手段一贯狠辣,把丫鬟卖去烟花巷也并不稀奇。可是程夫人这时该在京城荣媚娘府里探望外孙才是。骆嫣冬节时还见到过青鸾…… “咱们跟上去看看。”骆嫣说着就拉荣玘上了车。一直跟着青鸾的车到了湖边的翠红阁…… 骆嫣和荣玘回到染坊时已经日落了,一天的瑞雪初霁这时起了冷风。全嫂跑前跑后地张罗饭菜,掀起的棉帘子不时露进几缕冷风。 锦鸳摆好了碗筷,把染坊和工坊的人都聚齐了。荣永禧开了一坛竹叶青。给在座的人都倒满了杯。“今儿高兴。大家不必拘礼,痛快地喝个不醉不休。再过三天咱们染坊和工坊就收工了。大家好好过个年……” 大家频频举杯敬酒,不一会荣永禧就有了几分醉意。“荣六这小子去哪了?”荣永禧突然发现坐上少了一个人。 全嫂忙说荣六去给他爹上香去了。今儿是他爹的忌日。荣永禧噢了一声,江夫人望了眼祝嬷嬷,屋里顿时沉默了下来。 “荣六如今也成年了,全嫂子总算熬出头了!以后和常轩好好过日子,总是有盼头的。”祝嬷嬷打破了沉默。 “是呀!若是没有三奶奶的救命之恩。我和荣六这时还在那,又臭又破的积粪园子里受苦呢……”全嫂不免有些唏嘘。 “都是过去的事了,不要再提了。来喝酒,日子只会越来越好!”荣永禧又举起酒杯, 骆嫣望了一眼荣玘,想着一会有事,怕荣玘一时高兴当真醉了。荣玘朝她笑笑,喝完杯里的酒,起身推托身子累了要去休息。 “相公等等我,我去给你铺床……”骆嫣和荣永禧、江夫人告退。 “嫣儿别累着了,身边不能没有侍候的人,我让锦鸳过去侍候你们吧。”江夫人见骆嫣神色略显疲倦,不免关切地说道。 “锦鸳还是留在婆婆身边吧,过阵子搬回新园子了,我再从府里拨几个丫鬟过来帮忙。”骆嫣说完撩了帘子出去,迎面冷风微寒,荣玘正在门外等她。 两人回房换好了衣裳,匆匆出了门…… 夜幕下的湖边花巷一片繁华,茑茑燕燕、软语温香。骆嫣跟在荣玘身后进了翠红阁。老鸨听说荣玘和骆嫣要找凤鸾姑娘,立即眼角眉梢都是笑,“二位大爷真是有眼光,第一次来就知道点我们翠红阁的头牌凤鸾姑娘……” 骆嫣拧起了眉头,老鸨马上察觉,也觉自己有些多话。这个翠红阁是这一片烟花巷里最差的花楼了。客人来了都是快活完了就走,难得见到两个标致的公子到来,老鸨不免发骚撩人一番…… 老鸨让丫鬟引着骆嫣和荣玘去凤鸾屋里,“告诉凤鸾好生侍候着!”老鸨献媚道。 小丫鬟引着骆嫣和荣玘穿过大厅,往后面去。翠红阁的规模和排场,与临安的照花楼根本是天壤之别,后院只是一个四方天井围着十来间小房舍,每间房门边上挂着名牌。 小丫鬟引着他们走到最末一间,门前檐下的红纱灯笼闪着幽幽的腥红,让人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鬼魅压抑。 “就是这间了,二位请进。”小丫鬟说完转身就走了,根本不把老鸨的嘱咐放在心上。这也难怪,就这么间小花阁,既没饮酒欢宴之乐,更没歌舞丝竹之乐,招待客人又能怎么好生侍候…… 骆嫣望了一眼门上的牌子,原木底子上红漆描着凤鸾二字。乌黑的门上两只细巧的铜环倒是锃亮。骆嫣伸手推了推门,门扇晃了两下却没开。回头看看荣玘,荣玘上前手上使力一推,门发出吱嘎一声,开了。显然是年久潮气浸渍,门板变形了。 扑面一股怪味,说不出是腥骚还是霉味杂夹在一起,令人掩鼻窒息。 什么鬼地方,这也能住人!骆嫣心里暗叹。适应了屋里的幽暗,才看清了床上半卧一个人。 骆嫣假装咳了一声,床上的人身子颤了一下,顺势躺了下去。“要来就快点吧!”青鸾的声音透着麻木。 骆嫣让荣玘站在门边,她走到床前,喊了一声青鸾。 “你怎么会在这里?” 青鸾看了骆嫣一眼,怔了一下,复又赶紧背过身去,“公子认错人了!”青鸾显然不想与骆嫣相认……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章呢喃 “青鸾,我可以救你出去。”骆嫣并不理会青鸾的反应。 青鸾的肩抖动得厉害。 “你应该来这里也不久,出去了依然可以重新做人,到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青鸾哽咽起来,“你为什么要救我?” “虽然你曾经冒犯过我,不过你也是跟错了主子,初心应该是不坏的。” 青鸾爬起来,胸前的衣襟顿时敞开来,露出雪白一片。她慌乱地掩了衣襟,又拢了拢头发。听说可以出去重新做人,她又有了羞耻感。“三奶奶,三爷!”青鸾的声音像蚊子哼。 青鸾当然一眼就认出了骆嫣,朱杏茹死后的那些天,为了能在荣府立足,她想了许多点子,勾搭荣珏不成,就必须要与骆嫣为敌,才能让程夫人容下她…… “说吧!我们听着。” “奴婢也知道什么叫飞鸟尽良弓藏,四奶奶现在用不到我了……把我弄到这种地方,她是要折磨死我……我寻死几次不成,如今被看得牢牢的,即便是出去接客,也被挟持着……” 青鸾一时有些语无伦次。 “我来问你,那夜在沐熙园门口,你是故意害我摔倒的是吗?” 青鸾顿时语塞,支吾了半天,才道,“是四奶奶让奴婢那么干的,以前库房的季妈妈见你出园散步,便在沐熙园门前挖了坑,我只要引你摔在坑里就好……” 骆嫣握了握拳头,果然是孟令桔害她流产!“她为什么要那么做?” “四奶奶恨你。恨你霸占了四爷的心。成亲的那个晚上,奴婢亲耳听见四爷喊了你的名字,四奶奶应该一直怀恨在心。” 门发出吱嘎一声响,荣玘靠在了门上。 青鸾望向荣玘,继续道:“四爷一直喜欢三奶奶,以前我们家小姐嫁过来时,四爷都不与她同房,有好次都想去对三奶奶用强!” 嘭地一声,荣玘一拳砸在门上,他的依稀记忆里。曾和荣珏为了骆嫣在翠苑门前起过冲突。 骆嫣走到荣玘身前搂住他。“相公,我和荣珏没什么,都是他心高气傲,被我退婚心有不甘……” “我没有怪你。这个我知道!”荣玘神情和缓了些。 见此情形。青鸾赶紧下床跪在地上。“都怪奴婢多嘴!三奶奶和四爷的确是清白的。”她生怕因为一时说错话,失去了获救的机会。 “你起来吧,地上凉。”骆嫣望着青鸾身下轻薄的一层绸裙。跪在石板地上,当真是冰骨奇寒。骆嫣知道青鸾是怕她不救她出去,“放心吧,一会你就跟我们走。当初老鸨花了多少银子买你的?” 青鸾起身,绸裙滑落,露出大腿上的几点青紫。显然她在翠红阁没少受罪……她赶紧掩好裙裾。眼神恨恨地道,“孟令桔把我白送到这里来的,还和老鸨说不许让人给我赎身,要让我千人骑万人坐……”青鸾的眼里这时要喷出火来。 “她为什么突然这么恨你?”骆嫣有些不解。 “因为她知道了我在她新婚之夜,在树上挂了人偶吓她,还知道我曾,我曾勾引四爷,她把我送走,也是要讨好四爷……”青鸾说了这么多话,有些气竭,光脚站在冰凉的地上,挥身不住地擅抖。 “等会我和老鸨说话,你带青鸾先回去。” “不行,我不能丢下你一个人在这。”荣玘知道骆嫣又想使用言灵,不免有些担心,这里往来的人复杂,骆嫣毕竟是个女子。 骆嫣想了想,“那一会你和青鸾先在路口等我,我办完事就来。”骆嫣说着脱了衣裳给青鸾穿上,特意把头上的方帽帮青鸾压低了些。 青鸾会意,在屋里翻腾半天,才找出一身桃红绿枝白花的衣裳给骆嫣换上。荣玘握了握骆嫣的手,让她小心行事,才和青鸾一前一后出门,往大厅去。 老鸨迎上来,“两位公子可还满意?”她的目光都盯在荣玘俊逸的脸上。荣玘厌恶地扔了一锭银子,“你去看看你家姑娘吧,她有话和你说。”荣玘头也不回地快步出了翠红阁,青鸾紧走几步跟上…… 骆嫣从翠红阁出来,头上已经渗了汗。最近不知怎地,用到言灵后便有一种浑身虚脱的感觉。远远看见荣玘迎过来,骆嫣快步朝荣玘奔去…… 回到染坊,后院出奇地安静。骆嫣安排青鸾去锦鸳的屋里先歇下,锦鸳竟然不在房里。这么晚了锦鸳还在服侍江夫人? 骆嫣望了一眼江夫人屋里透出的灯火,“公公和婆婆一向早睡,今儿喝了酒反倒睡得晚了。”“我一会要画新建沐熙园的图,你先早点歇吧。” “嗯!相公你看,今夜天空格外的明亮,一定是莹雪映衬的,我最喜欢雪后一切都是干干净净的样子。”骆嫣偎在荣玘身边,望着夜空,全无睡意,冷风不时掀起她的裙裾。 江夫人屋里的门开了,荣永禧几步走到荣玘跟前,手里挥着鸡毛掸子抽在荣玘身上。“你这个不学好的逆子!半夜竟跑去烟花巷寻欢,你让你娘子如何见人!还把妖精整回家来了……” “老爷!老爷快住手,那个是骆嫣啊!”江夫人拦着荣永禧,和祝嬷嬷合力才夺下荣永禧手上的鸡毛掸子。 “到底是什么回事?你给我老实说。”荣永禧揉了揉醉得通红的眼睛,才看清荣玘身旁的骆嫣,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儿媳妇怎么也跟着疯,这穿的是什么玩艺!” “公公、婆婆,这是怎么啦?”骆嫣一边帮荣玘揉着被抽打的后背,一边不解地问。 “都快回屋里说话吧,外面冷。”江夫人拉着荣玘进屋,又回身看了看骆嫣身上的衣裳。 骆嫣才意识到花楼姑娘的衣裳当真是穿不得,除了一股子俗媚气,还有不时飘飞的衣角容易泄露春光。“锦鸳快去帮我打水,我要沐浴更衣。” 骆嫣在门外就把青鸾的衣裳脱下来扔出老远,抖着身子进门。锦鸳好奇地嘟着脸蛋问,“三奶奶这是和三爷玩什么呢?那身衣裳是哪来的,看着不像好人家的女儿穿的……” “算你有眼光!”骆嫣滑进蒸腾的热水里笑道,“你屋里还有一个人,一会你也给她打点水洗洗。” “啊!是谁?奴婢认识吗?” “是青鸾。” “是她!”锦鸳又嘟起了胖乎乎的脸蛋。“好吧!三奶奶吩咐的奴婢都照做。” 全嫂和常轩搬到一个屋里去住,祝嬷嬷便换到了全嫂以前的屋里,可以管理那边的房舍起居。这边就锦鸳一个人住。初时她还有些害怕,这会子有人来做个伴,倒也不是坏事。 锦鸳带门出去,不一会荣玘回来了。 “公公为什么要打你?”骆嫣揽着凑在她面前的荣玘的头。 “还说,都不心疼我!害我被爹误会。”荣玘边说边脱衣踏进香木桶里,“还是泡个热水澡舒服啊!” “怎么不心疼你,快让我看看。”骆嫣望着荣玘背上起了两道红印,轻轻地亲了几下。“相公快说,公公怎么会误会你呢?” “还不是荣六回来的路上看见我进了烟花巷,他眼神不好,却没看见你。爹又喝了点酒,一听就火了……” 骆嫣咯咯地笑了起来,“这样好,到处都有雪亮的眼睛盯着你,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去那种地方……” “还敢说!”荣玘欺身压了过来,“每次去还不都是你挑头的……”荣玘捧住了骆嫣的脸,温润的唇印在了她的,呢喃道:“我只要你,就够了……” 蒸腾的水气散出蕴蕴的香气,一**的细小水花贱到了地上……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一章图画 一缕晨曦透过窗棂,屋里的灯火跳跃了几下终于熄了。骆嫣迷迷糊糊地伸手摸了摸床边,身侧一片冰凉,荣玘不在。 骆嫣忙睁开眼睛,才发现天已大亮,怎么荣玘一夜未睡?想起昨夜无限春光,骆嫣又是一阵心跳……这一觉睡得实在是香沉,荣玘什么时候起身的都不知道! 油灯燃尽,冒着一丝轻烟。荣玘趴在书案前睡着了。骆嫣拿了一件披风,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披在荣玘身上。 “娘子!你起来了。”荣玘睁开眼,笑望着骆嫣,“快看看咱们的新园子,我画了一宿,看哪里还要添些什么?”荣玘指了指桌上的图画。 骆嫣惊到了,原以为建园子的图,不过是用图形做些记号标识,没想到荣玘简直是画了一幅清明上河图啊! “相公,你这图可以和前朝张择端的画相媲美了。” “怎么娘子也喜欢清明上河图?那等新园子建好了,我用丝绢彩绘再仔细画一幅,就叫沐熙园春光图如何?” “好,不许骗我?我现在就开始盼着了。”骆嫣顽皮地笑笑。 “为夫什么时候骗过娘子呢!倒是娘子以前骗过我,不给我买果子吃……” “你,哼!连这都记起来了。”骆嫣做个饿虎扑食状,荣玘却一把将她搂在怀里,伸手拂了拂她的眼睛。 “怎么有眼屎?”骆嫣有些难为情地摸着自己的眼睛。 荣玘低头看着她,“那时我虽傻,但是第一次看到娘子的眼睛,我就觉得特别安心……” 骆嫣想起当初自己对荣玘的忽视,脸上觉得火辣辣的。“其实……” “什么都不要说。现在你在我怀里,就是最开心的……”荣玘在骆嫣的额上印上一个吻,忽地奇道:“娘子额上的红记好像越来越淡了。” “噢!”骆嫣忙起身奔到妆镜前。可不是,额上的一点梅花红记,似红梅蒙了一层雪气,边缘已淡到了莹白的皮肤里。 骆嫣一时怔住了,不知是好是坏。一直以来担心额上红记会漫延成疾。现在却淡得快要消失了…… 锦鸳在屋外喊荣玘和骆嫣去吃早饭。荣玘卷好图画和骆嫣到了江夫人屋里。 荣永禧展开图画的一刹那,也惊呼一声,这简直和清明上河图有异曲同工之妙!骆嫣笑望着荣玘眨眨眼。江夫人也眼露欣喜。“新园子要是能建成这样,那简直是活在神仙世界里……” “其实我是把桃花林里的溪水引到了新园子里,源头活水来,才让园林亭台有了生气……”荣玘指着新建园里的建筑。一样一样解说着,“这一片要栽上梨花。骆嫣喜欢梨花,梨花纷纷,如春雪莹莹,飘窗入室。满室清香……”听得大家都入迷了。 “这得要多少钱啊!”江夫人又担心起来。荣永禧拍了拍江夫人的衣袖,“不打紧,园子可以一步一步地建。只要咱们开春以后好好做。相信总能把这个园子建起来。”荣永禧拿着图爱不释手。 “荣玘为了设计这个图,一夜都没睡。一会得让他补补觉。” “我一点都不觉困,要趁热打铁,一会就把这图拿去给何昆仑看看,先做个规划预算……” “瞧你兴奋的!”江夫人爱怜地拍了拍荣玘的肩,其实她比谁都兴奋。这回要建的沐熙园,终于真正是属于他们三房的园子了,再不用仰人鼻息,看人脸色! 骆嫣和荣玘也不耽误,挟了图画就直奔何府…… “三奶奶,三爷!”宝蝶笑盈盈地迎出书房。 “宝蝶!你有了?啊!几个月了,太好了。”骆嫣乍见宝蝶肚腹微隆,不免有些惊喜。 “三个半月了。”宝蝶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满脸幸福地样子。 “瞧你这么大惊小怪的,小心把宝蝶的娃娃吓到。”荣玘俯在骆嫣耳边悄声道:“娘子什么时候也怀一个?” 骆嫣怪恁地看了荣玘一眼,快走一步跟上宝蝶。 “今早就见门前树上有喜鹊叫,原来是喜鹊登枝有贵人到!”何昆仑张开双臂迎向荣玘。骆嫣把带来的几样礼物交给宝蝶,“许久没来看望何老太爷,一会过去给他老人家请个安,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你们这是见外了,来了就是一份心意嘛!宝蝶快差人先给老太爷送过去,就说是荣家三爷荣玘送来的。”何昆仑红光满面,显然这段日子过得顺心。“我老早就听说贤弟高中了头名秀才,一直也没得空去道贺,你们又在京城长住,要见一面还真是难呢!” 一番寒喧过后,荣玘说明来意,何昆仑展开图画眼露惊喜。“难怪我家老太爷一直说,贤弟是难得的奇才,做什么都能够做得拔尖。这图画的,你要不说,我还以为是给我送一幅名家真迹要赏玩呢!” 荣玘呵呵笑着,骆嫣忙问,照此图建园子大概要建多久,需要多少银子。何昆仑沉吟了片刻,又仔细把各部分建筑园林的尺寸计算了下,“照此图建园,最快恐怕也要一年,至于银子,那要看你们用什么材料,另外雕花、描金镏银这些工艺图上看不出来,却是要考虑在建筑里的……” 荣玘点点头,他在南山书院里博览群书,对建筑园林也多有涉猎,一些工艺细节他有考虑过。“我想把沐熙园建成一座山水自然的意境,不需要富丽堂皇,更不需要繁复拥杂,一切以自然简单为好。全部的功夫在山水布局上……” “那你这几处建筑工期就可以缩短了,但是这些树木花草就需要些时日栽培,才能长成你图里的样子……那建园子的钱也可以省了大半。”何昆仑哈哈笑了起来。 “那就劳烦何兄帮我们建园子了,我虽会画图,对建房子实在是外行!”荣玘抱拳笑道。 “没问题,全包在我身上。”何昆仑大包大揽的样子。骆嫣问起什么时候可以开工,何昆仑立即答过完正月十五便可动工。如果工期快,中秋节时便可全部完工。 荣玘指了指园子的构造,建议可以分成两期来建,先建屋宇,后修园林。何昆仑不住地点头,骆嫣明白荣玘的意思,这样在端午节时,他们便可迁回新建的沐熙园了…… 说完了建园子的事,几个人聊些家常,骆嫣恭喜何昆仑又要添贵子了,何昆仑抑制不住的兴奋,“是呀!自从犬儿去了以后,我的心情一直不好,如今宝蝶有孕,我这颗心总算舒畅了些。一心就盼着这个孩子出世,一定会有宝蝶的容貌和我的智慧……” 骆嫣见何昆仑又不是第一次当爹都如此兴奋,再看荣玘一直笑望着她,那意思骆嫣当然明白…… 骆嫣故意不看荣玘,随口说道:“怎么不见韦姐姐呢?” 何昆仑怔了一下,一手拍在桌子叹了一声,“自犬子去了以后,她就病了,已有数月了……” “啊!那我去瞧瞧韦姐姐去。”骆嫣觉得韦惜月毕竟是何昆仑的正妻,于情于礼都应该去探望她一下。 “还是别去了,她也不想见生人!”何昆仑似不愿意骆嫣去探韦惜月,骆嫣也只好作罢。宝蝶从屋外进来,说何老太爷非常高兴,已经备下了好茶等着荣玘和骆嫣过去呢……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二章沐莲 何老太爷当初资助荣玘进京赶考,这恩情荣玘一辈子都铭记在心,却不会挂在嘴上。 和何老太爷聊起房、姚二位师傅,何老太爷也不免感叹,多时不见二人甚是想念。荣玘说起进宫所遇奇事,何老太爷捻着胡子,意味深长地望了望荣玘。 “历来皇家为了立储之事,都会惹出一番风波,但愿我朝能平安和顺……荣玘啊!皇上偷偷拿了你的春雷琴,恐怕是你的机会来了!” 见荣玘狐疑,何老太爷也不点破,又笑道:“人常说憨人有憨福,你也算是有奇遇之人,得到房、姚二位师傅的欣赏,也必得皇上看中,你就等着吧,鲤跃龙门的日子不远了……” “可是,小生并无治国定邦鸿鹄之志,能守着娘子平安度日就好。”荣玘说的是心里话,考秀才也好,进士录考也罢,都是为了圆一个读书的结果。若真是让他做官,他还怕接受不了。看他设计的沐熙园就知道他的本心了…… “有些事不是自己想怎样就怎样的,机会来了想挡也挡不住!你只管做好你自己,老天自有安排的。凡事都有天意!就好比我们何家,必定要经历一劫……”何老太爷有些激动,何昆仑忙奉上茶,何老太爷才把后半截话咽了回去。 从何老太爷的书斋出来,荣玘请何昆仑止步。何昆仑执意要送荣玘和骆嫣到府门前,骆嫣笑道:“我们又不是外人,何兄不必多礼。何况宝蝶有孕在身,站在风里别受凉了,惊了胎气可不好。” 何昆仑不再坚持,和宝蝶目送荣玘和骆嫣转过长青藤架子,骆嫣回身朝他们挥挥手,宝蝶才挽着何昆仑回去。 “方才何老太爷话只说了一半,不知何家会有什么灾祸,连京城的产业都变卖了。看来事情应该比较严重。” “不论何家遇到什么难处,只要我能帮到的,都一定尽力去帮。”荣玘揽着骆嫣的腰,两人往何府大门去。 忽听得身后有人喊了一声。“荣家三奶奶请留步!” 骆嫣回头一看,一时有些怔住,眼前小姑娘正是韦惜月的侍女菩提,却是瘦了一大圈,眼睛都凹了。 “能否请三奶奶去看看我家少奶奶?”菩提带着哭腔。“奴婢知道三奶奶和我家少奶奶姐妹相称,请三奶奶念在姐妹一场的份上,去看看我家少奶奶吧!” “好,我随你去。你别哭!”骆嫣见菩提一直忍着的泪掉了下来,在冷风里显得格外地可怜。 骆嫣让荣玘到何家府门前的长椅上等她,她一会就来。毕竟是去看女眷,荣玘若跟着多有不便。“娘子不用急,我慢慢走,还可以研究一下何府的建筑格局。” 骆嫣笑笑,扭身和菩提进了韦惜月的院子。“以前宝蝶不是住在西厢吗。怎么搬出去了?” “是的,宝蝶姨娘早就搬走了,现在和少爷住在蝶苑,是少爷特意按照宝蝶姨娘的意思收拾布置的……” 骆嫣噢了一声,看来一个男人可以为自己心爱的女人做一切事!何昆仑以前住的院子都不见有什么特别,现在光听蝶苑的名字,就知道内里够旖旎奇思…… 说话间就到了韦惜月的屋门外,菩提掏出钥匙开门,门栓啪地一声开了。骆嫣心里格楞一下,怎么大白天的。屋里有人还要落锁呢? 菩提看出了骆嫣的疑惑,朝骆嫣笑了一下,“三奶奶请进屋里说话。” 屋子中央搁着暖炉,炉火正旺。两扇雕花窗遮着帘子,遮得屋内光线昏暗,偶有漏进来的几丝光影里飘着细微浮尘。床隐在暗影里,垂落的帘幔一边拢起,可以看出床上躺着一个人。 “不瞒三奶奶说,自从我们小少爷没了。我们少奶奶就神智有些不清楚了,总是喜欢躲在屋子里,怕光,怕听到声音。夜里总是睡不安生,经常说梦话,有时候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我们小少爷说话,奴婢真是害怕,害怕少奶奶会一直这个样子,奴婢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没有请大夫吗?” “请过大夫,都说少奶奶是太过伤心,悲痛所致,调养一阵子就好了。可是这都几个月了,少奶奶吃的越来越少,神智清醒的时候也越来越少……” 骆嫣渐渐适应了屋里的昏暗,望着床上的韦惜月已瘦得脱了人形,说是个活死人都不为过。“那你为什么锁门呢?万一韦姐姐在屋里有什么需要,岂不是叫不到人?” “这个,奴婢也是万不得已。”菩提压低了声音,“大夫说少奶奶是悲痛过度,可奴婢看少奶奶却不像!当时小少爷没了时候,也没见少奶奶如此模样,这都过去几个月了,少奶奶怎会悲痛更严重了呢!” “你的意思……”骆嫣立时顿悟,韦惜月的模样和上一世骆婵的模样,岂不是有几分相像!难道有人给韦惜月下毒?可骆嫣不能说破。 菩提继续说,“奴婢只能尽量凡事都亲手操持,少奶奶现在的情况才没有恶化……” “你和何昆仑说了吗?” “奴婢说过……可是被少爷骂了一通,说奴婢无事生非。宝蝶姨娘还怪奴婢是嫌服侍少奶奶劳累,想法子脱身……” “你叫我是想我做些什么?” “奴婢是想找个人做见证,毕竟奴婢人微言轻,见识也少。” “我明白了,你好好照顾韦姐姐,我明日请个相熟的大夫过来。”骆嫣又安慰了菩提几句,才匆匆出了韦惜月的院子。 骆嫣拧起了眉头,边走边想,宝蝶呀宝蝶,没想到为了富贵和独宠,你也会使用这样的手段,和香草都是在哪学来的狠毒法子…… 骆嫣抬头看见荣玘正在荣府门前望着门楼出神,唤了一声相公。荣玘回身给她一个春风和煦的笑容,骆嫣冰冷的心立时温暖起来。人心叵测,只有荣玘的心总是充满阳光…… 两人回到染坊,进门才发现江夫人正打量着青鸾。 “婆婆,儿媳早上走得急,忘了和您说,昨晚我们领了青鸾回来,以后就让她和我们一起吧。您意下如何?” 江夫人早起,猛然瞧见青鸾从锦鸳屋里出来,就怔住了。锦鸳这才想起告诉江夫人,昨晚骆嫣领了青鸾去她屋里睡…… 江夫人心里就起了疑惑,江夫人当然知道青鸾是永禄楼的丫头,怎么好好的被骆嫣领了回来,又想起昨晚荣六看见荣玘去了烟花巷……江夫人是多聪明的人,再一细看青鸾走路的样子,早已不似黄花闺女该有的矜持款款,心里就明白了八九分。 眼看着要到午时了,江夫人让锦鸳把青鸾叫来,这事总得要问个明白才好。谁知青鸾就是低头不语…… “……我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这丫头以前是都尉府的侍女,现在又是永禄楼的丫鬟,你们若收了她,别惹出什么麻烦事来。” “请娘放心!这个……”荣玘话没说完,荣永禧进门,“怎么啦这是?” “公公来得正好,我们新收了侍女,请公公赐个名字吧!”骆嫣赶紧接话。她知道沐熙园的丫头都是荣永禧给取的名字,不像其他几房奴婢名字都寻个字排位,沐熙园丫头们的名字,都透名字后的典故。荣永禧好这个,何不趁机就把青鸾的名字改了,让她重新做人呢! “啊!”荣永禧望了一眼青鸾,十四五岁的年纪,瓜子小脸,模样俏丽,这时还起了几分胆怯和犹豫,不免有些怜惜。“你们是故意给我出难题,我都好多年没有起名字了。上次给锦鸳起名字时都有四五年了!” “爹,您就甭推辞了!您给起名的丫头,命运都好,将来都能有个好归宿。”荣玘笑道。借此掩饰过去江夫人的问题。 听到说将来能有个好归宿,青鸾身子抖了一下。她巴结程夫人,设计与孟令桔套近乎,不都是为了将来能有个好归宿吗! “就叫沐莲吧,荣玘和骆嫣的首饰和缠枝玉瓶用莲做样,卖得不错,看来莲与咱们家有缘。” “好名字,沐莲,还不快谢谢老爷!”骆嫣笑望着青鸾。青鸾忙要跪下谢恩。荣永禧急忙喝止,“不需多礼!不需多礼!” “沐莲感谢三爷三奶奶的救命之恩,三爷和三奶奶就是沐莲的再生父母,沐莲这一世用生命来报答你们……” 骆嫣把沐莲扶起来,“你做你自己就好,等到了二十岁,我帮你安排出府。以后就跟我们一起过日子吧!” 沐莲瞬间落了泪,这么多年,从没听过如此暖心的话……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三章侍寝 午后,荣玘说,过了正月十五就可以动工建新园子了。江夫人掐指一算不过还有二十多天了,不免有些激动。 荣永禧听说要在新园子里栽各种花树,这下更来了精神。“这块就交给我,你只需要告诉我都在哪里栽种就行,我想根据四季节气,栽上不同时令的花树,这样咱们的新园子就四季如春,满园花香了……” “那赶情好!”江夫人温和地道。荣永禧兴奋地拉着荣玘去规划新园子的植物了。骆嫣带着沐莲到染房帮忙,沐莲换上了骆嫣的家常衣服,有些怯怯地跟在她身后。 常轩迎上来,“明儿老爷就让咱们放假了,今儿也就打扫打扫,倒也没什么好忙的。明年染坊除了做军需供应的布料,打算扩建几个染池,要染的花样老爷也早早就绘好了……” 常轩见到骆嫣格外热情,把染坊的工作一一道来,骆嫣不时点头。骆嫣让沐莲帮忙打扫,常轩喊杨林过来安排沐莲工作,杨林猛然见到沐莲,怔了一下,脸嚯地红了。 骆嫣看在眼里,心里暗笑,杨林当初见到宝蝶来时也是这副模样…… 午时阳光正好,骆嫣出了千禧染坊,叫了马车直奔药铺找小华大夫…… 转眼就到了腊月二十七,荣永禧和江夫人带着骆嫣和荣玘给老太太请安,又送去年节费整整一万两,把老太太乐得合不拢嘴……荣永禧和江夫人走路都脚下带风,终于在荣府扬眉吐气了一回,有钱的感觉真好! “明儿让杨林和荣六去把玖儿接回来吧。”骆嫣张罗着要去接玖儿回来过年。 荣玘放下手里绘的几个玉瓶花样,“还是我们亲自走一趟吧,顺便再进宫看看娇娘。她在师兄宫里也有一段日子了。” “玘儿的主意好,你们看看娇娘我也安心些。这几天我夜里老是睡不安生,总是放心不下娇娘。往年这时她都给我剪了好多窗花,她的手巧,总能剪出别致花样……”江夫人说着说着,眼里竟盈了泪光。她哪曾想到荣娇娘竟然被皇上赏赐给了皇子,这件事她都不敢和老太太提起…… “婆婆放心。赵伯琮是个可以托付的人。不会亏待了娇娘妹妹的……” 荣玘也附和着,江夫人这才敛了泪光,“你们快去快回。祝嬷嬷蒸了好多八宝饭,你们带两个给娇娘,今年她头一次在外过年,肯定会想家……” 第二天一早。江夫人说是只给娇娘带两个八宝饭,等备好车马。让祝嬷嬷拎了一个大食盒递给荣玘,“都是娇娘爱吃的,让她别想爹娘。”江夫人说着又要盈泪。 “婆婆放心吧,娇娘妹妹见了这些吃食肯定高兴。”马车踏着晨光。渐行渐远。江夫人站在梧桐树下的影子渐渐模糊看不见了。骆嫣拉好车帘子,有些发愁,“相公啊。这些东西还不知能不能送给宫去呢?” “尽量吧,好在师兄那里门禁不算严。娘也是心疼娇娘,你就体谅她一片心吧!”荣玘拍了拍骆嫣的手…… 直到第二天傍晚,骆嫣和荣玘才从临安回到扬州千禧染坊。 “玖儿这是怎么了?”江夫人看见玖儿脸上有伤,不免有些吃惊。 “夫人!”玖儿哑着嗓子道。骆嫣让锦鸳扶玖儿先去休息,“婆婆咱们进屋里说话。” “让锦鸳搬去我屋里住吧。”祝嬷嬷看了一眼沐莲。沐莲过来帮忙扶着玖儿。玖儿见到沐莲怔了一下,狐疑地任她挽着手臂往锦鸳的屋里去。 “玖儿,以前是我对不住你,你要打要骂,我绝不还手。”沐莲轻声道。玖儿这才知道自己没看错,眼前的沐莲就是当初打她巴掌的青鸾。玖儿回身望了一眼骆嫣,骆嫣朝她点点头。山水有相逢,过去的冤家这回却成了忠仆了…… 进了江夫人屋里,骆嫣才说玖儿在东篱宝阁与人冲突,吃了亏……倒也不要紧,只是皮外伤,过两天就好了。 “京城怎么会那么乱?” 骆嫣望了望荣玘没有作声,她可不想告诉江夫人事情的原委,让她更加担心…… 江夫人又抱怨了几句,“这几天就让玖儿好好歇着吧!过年的东西也都准备得差不多了。除夕要去老太太那里守岁,按往年规矩,要和老太太过了初五才得回来……等过了十五开始建新园子了,玘儿和老爷少不得要在那边照看,京城的铺子你们能忙得过来吗?” “这个请婆婆放心,过年以后我们就常住扬州了,那边已经安排妥了,到时玖儿和郁尘管着那边铺子,在扬州到时再开一间东篱宝阁分号。” 江夫人皱了皱眉头,她可没想到要铺那么大的摊子,“还让玖儿在京城?这次搞成这样她不害怕吗?” “娘您就放心吧,京城那边都搞好了。对了,这回去看娇娘,她比以前过得圆润了些,她让我们带话给爹和娘,她过得很好,不用担心。” “噢?娇娘真这样说?” “荣玘怎会骗婆婆呢?娇娘妹妹在十一殿下的宫阁里可以自由行动,每日读书习舞,很是惬意呢!比在教乐所时顺心多了。”骆嫣笑道。 江夫人的脸容舒展了些,“这我就放心了,对了,那个十一殿下……”江夫人有些窘迫的样子,“他有没有召娇娘侍寝?” 骆嫣的脸也跟着红了,这个问题也盘桓在她心里许久了。可是又不便开口直接问赵伯琮,也不好意思和荣娇娘直说。 荣玘笑道:“娘,什么侍寝不侍寝的,只有皇上宠幸妃嫔才叫侍寝呢!” 江夫人有些尴尬,对荣娇娘的前途心里没底。跟了皇子若是没个名份,将来的日子都不如宫女,要是能生下个一儿半女还好说…… 骆嫣看出了江夫人的忧虑,安慰道:“婆婆放心,娇娘妹妹聪明灵秀,不是个对将来没有打算的人。” 江夫人这才点了点头,心里稍稍安慰了些。 骆嫣和荣玘回到自己房里,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要是婆婆追问下去,我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你是说哪件事,玖儿还是娇娘?”荣玘笑道。 “当然是玖儿了,她脸上的伤太显眼了,那个韩风也忒坏了,竟然使出那么卑鄙的手段,还好有郁尘护着玖儿,才没让他得逞。”骆嫣搂住荣玘的脖子,顽皮的笑道:“还是相公最厉害,把姓韩的教训了一顿,这回他是不能在京城立足了,想想就痛快!” “对于卑鄙小人,只能使用非常手段。这回只是给他一个警示,以后若再来犯,必定让他无法做人!” “相公好棒!” “娘子好胖!”荣玘顺势抱起骆嫣放到床上,俯身看着她的眼睛。 “你方才说什么?竟敢说我胖?”骆嫣不依不饶地在荣玘屁股上揉捏起来……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四章淫贼 夜里,窗外飘起了雪花。玖儿来回翻身睡不安稳,猛地惊醒,坐了起来。 “你怎么了?”沐莲在她对面的床上也醒了。 玖儿望了一眼四周,才发现已经回到了扬州,抹了抹额上汗,看了看沐莲,“没什么!吵到你了。”玖儿复又躺下,望着床顶却再也睡不着了,鼻息里似乎还有那股迷离的烟气…… 两天前也是这样的夜,玖儿掩好门窗合衣躺下。骆嫣走了以后,玖儿便不舍得在屋里点暖炉了。暖炉用的银炭着实太贵,玖儿舍不得,为了建新沐熙园,能省则省。就连骆嫣和荣玘走后的伙食,玖儿都开始简省着,为这,郁尘可没少唠叨。 想起郁尘,玖儿粉嫩的小脸浮起一层桃色。郁尘和她拌嘴也好,唠叨也好,都是越来越不把她当个外人,就像家里的兄长不时又怜又恼地教训小妹一样。 玖儿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屋里渐渐弥漫开来一缕轻烟,如云似雾,萦绕在床边久久不散,玖儿还未察觉,便已昏昏睡去。 一个黑影拨开门栓潜了进去,黑影摸到玖儿床边,静静地立了一会。嘴里咕哝一声,“骆嫣,你不仁,休怪我不义!就让你的丫鬟替你受着吧!”黑影朝玖儿扑上去。冬夜寒冷,玖儿的衣裳里三层外三层并不好脱,黑影有些急了,拔出手里的短刃划开玖儿的衣裳…… 玖儿依然沉沉地睡着,黑影开始解自己的衣裳。正在这时,忽听门口一声呼喝,“大胆毛贼,竟敢夜闯民宅,还要不要命了!”郁尘挥着一把铁镐闯了进来。原来晚上他喝多了白粥,这时起夜瞧见玖儿屋门半掩,觉得不对劲,忙操起墙根立着的铁镐奔进屋里。 郁尘见床边的黑影人高马大,便大喝一声给自己壮胆,也好让小七听见来帮忙。果然小七动作很快。听到声音立时从屋里冲出来。顺手拿起墙边的铁锹和郁尘靠在一起,准备战斗。 黑影有些后悔一时大意,忘了把郁尘和小七也顺带着迷倒,哪还有兴致再弄玖儿。也不恋战。回身就往屋外闯。郁尘一时拿不定主意要不要一铁镐砸过去时。小七已经一铁锹朝黑影砍过去。黑影身手麻利,夺门而出,小七追了出去…… 郁尘忙去看玖儿。这时屋门大开。屋内的烟气全散了,冷风一吹,玖儿也清醒了。睁眼看见眼前一个男子的影子,又发现自己衣裳全开了,这下还得了,玖儿抬手就朝郁尘抓去。郁尘没有提防,后退了一步,刚要开口叫玖儿,玖儿已经扑向他又咬又挠。 郁尘再不济也是个男人,反手把玖儿压在身下。两人扑到在地上,玖儿两腿乱蹬,踢得桌上的两个茶碗掉下来砸在了郁尘的头上,又碎成几片蹦到了玖儿脸上…… “少爷,少爷,那恶人跑了。”小七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摸索着点上灯。灯火大亮,玖儿看见身上半昏的郁尘,刚刚还惊惧的脸上,转成一片潮红。“快扶他起来。” 玖儿掩好了衣裳,再看躺在她床上悠悠醒来的郁尘,责怪道:“郁公子怎会忘了男女礼数,半夜闯进奴婢的屋里!” 郁尘伸手去摸玖儿的脸,玖儿的脸颊更红了,挡开郁尘的手,“怎地还这样!男女授受不亲,郁公子也是读书人……” “哎呀我地个天啊!快去瞧瞧你的脸……别破相了。刚刚若不是我,你早就名节不保了!”郁尘摇晃着起身,“小七,看清那人了吗?” “没,他跑得飞快。咱们后院的墙头是太矮了,人家一个鱼跃就跳出去了。”小七咂咂嘴,“那你们聊,我去睡觉了。” “难怪那天晚上还丢了琴,咱们院子是得加强防犯了……”郁尘走到门口看看地上落下的门栓,“这门栓也得换成铜锁。”郁尘自然自语道,突然看到地上几滴血,郁尘惊慌道:“小七,不好了,快来帮我看看,我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小七才走出几步,只好回身看了看郁尘道:“少爷怕是心里受伤了。” “臭小子,这地上有血,明明就是我受伤了。”郁尘浑身摸索着,才发现小七捂着胳膊,“那贼子伤了你?” “不碍事,他也吃了我一铁锹。”小七又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说完头也不回地进了屋。 郁尘在玖儿房里来回踱步,“也不知是什么人?咱们店里早卖断货了,也没值钱的东西,难不成是采花大盗?专门找好看的女子下手……”郁尘自言自语。 玖儿听得心里直发冷。 “放心吧!采花贼今夜吃了小七一锹,应该不会再来了。你就安心睡吧!” 玖儿哪里还敢睡下,见郁尘掩门要出去,迟疑了一下,道:“这才四更天,那贼子真的不会再来吗?” “好吧好吧!今夜就让本公子做回柳下惠,守在这里,你安心睡,明儿咱们就回扬州去。过了年就把后院再修高些,加强门户,你也不用再担心了……”郁尘唠唠叨叨地偎在椅子上,不一会就响起了鼾声…… 荣玘和骆嫣到东篱宝阁时已是午时,听到玖儿说起昨夜的事便觉蹊跷。荣玘在屋里又仔细查看了下,在床底下发现了一个墨色平安扣。骆嫣一见,便道:“是韩风!”这枚韩风戴在颈项上的墨色平安扣,骆嫣印象印刻。韩风几次俯身过来,这枚平安扣都在骆嫣眼前晃动…… “相公,我敢肯定,是韩风,他竟然想祸害玖儿!” 荣玘捏着墨色平安扣,脸上掠过一丝寒霜。“娘子,这恶人是时候该治治他了!” “相公要怎么做?” “这个先保密,咱们先进宫看娇娘去。” 从宫里回来天已经黑了,荣玘把骆嫣送回东篱宝阁又转身出门了。骆嫣知道荣玘一定是去找韩风算帐,却又不知他要如何对付韩风。骆嫣焦急地守在东篱宝阁门口,不时朝长街上望去。 寒夜总是来得早,玖儿和小七关好了门板,骆嫣只好回到后院站在梅树下等荣玘回来。风过花香,一树梅花开得正艳,骆嫣折了一枝放到鼻下嗅着,只有这样才能让她的心稍稍平复些。 荣玘叩门,骆嫣跑得比兔子还快,“相公,你总算回来了。”骆嫣扑进荣玘怀里。荣玘拢了拢她的额发,“看你,脸都冻得冰凉了。” 两人进了屋,郁尘和玖儿都围了过来,郁尘忍不住问,“收拾那个坏蛋去了?你打得过他吗?” 荣玘笑笑,“只可智取,哪需动武!明天就等着看吧,那个韩风在京城怕是只有死路一条了!” 果然,第二天,京城的大街小巷上就贴满了悬赏韩风的画像……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五章眷眷 窗外的雪无声地积满了窗格,映得屋里有了洁白的颜色。 “还没睡吗?” 沐莲的问话打断了玖儿的思绪,她下意识地嗯了一声,翻了个身看着沐莲。 沐莲的眼神灼灼闪光,“玖儿,沐熙园是朱杏茹烧的!” “嗯!”玖儿一时不明白沐莲为何说起往事,既然她改名换姓,想必是要和过去断了关系才对…… “三奶奶流产,是孟令桔支使人做的。” “噢?你干嘛和我说这些?” “我觉得有愧于三奶奶!这回若不是三奶奶救我,我在那……生不如死!” “在哪儿?” 原来骆嫣没有和玖儿说那些不堪……沐莲心里又涌起感激,“没什么!三奶奶的好我一定要报答她!就是拼了性命都要报答!” “我们小姐心地善良,做事从没想过回报……时候不早了,快睡吧!”玖儿又翻了个身,觉得脑袋里乱乱的。骆嫣对人从无坏心,却总是遭人陷害,就连她这个丫头都被人谋害……玖儿心里叹了一声…… 玖儿望着窗棂格上的落雪,眼皮越来越沉,渐渐有了睡意。可在京城皇宫里的荣丽娘却失眠了…… 荣丽娘怎么也想不到,赵伯玖对她的痴迷不过数日,她一向的自信傲骄这时全没了底气。 “丽娘,快睡吧,你看雪都飘进来了。当心冻着!”苏凤华说着打个喷嚏。荣丽娘不好再半开着窗赏雪,伸手拉起支竿,窗格子上的雪簌簌飘落,荣丽娘的衣袖上沾了几点晶莹,她怔怔地望着衣袖上的雪花慢慢化开。 荣丽娘说是赏雪。其实她是巴望着赵伯玖的寝殿。从窗里望去,赵伯玖的寝殿灯火流萤,夜夜欢歌……已经七天了,赵伯玖没有叫她去寝殿相陪已经七天了,对于荣丽娘来说仿佛是一生一世! “昨天七殿下召你去,都做什么了?”荣丽娘忍了一天,这时还是脱口而出。 苏凤华顿时羞红了脸。“还能做什么呢!饮酒取乐呗。” “怎么取乐?”荣丽娘明知故问。 “哎呀!你又不是没去过。这样来问人家,多不好意思……”苏凤华羞得拉起被子蒙住脸。 荣丽娘哪有不知的道理,那日来到赵伯玖的宫阁。刚刚坐定,就听小太监来传荣丽娘去祥云殿。 “祥云殿是哪里?” “是七殿下的寝殿呀!” 有明事的秀女羡慕道。荣丽娘眼里滑过一丝笑意,脸上却依然淡定如常地从众秀女身前走过。身后传来的啧啧声让荣丽娘非常受用,除了荣娇娘。她自认为是这批秀女里最出色的。程夫人用心培养了她七八年,这时该要派上用场了…… 荣丽娘袅袅出现在赵伯玖面前。赵伯玖的眼神便定在她的身上不肯离开……两人在祥云殿眷眷缠绵了三天三夜,若不是皇太后来召赵伯玖去跟前侍候,恐怕还还不知两人要金风玉露、天上人间到什么时候…… 荣丽娘拉开苏凤华的被子,誓要问个明白。“七殿下要你侍寝了?” 被荣丽娘这样一问,苏凤华这时倒放开了脸面,“是。七殿下不是也召你侍寝了吗?黄菊儿、李美华还有夏年春她们,都被召去侍寝了啊!皇上赏的秀女不就是侍候七殿下的吗。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苏凤华说完打个哈欠,昨儿被赵伯玖折腾了一夜,这会子着实困得紧。 荣丽娘望着苏凤华平淡无奇的脸,一时难以相信赵伯玖竟然也会和苏凤华颠鸾倒凤……可是黄菊儿她们不是也……荣丽娘恨得牙痒,那么卖力地奉迎赵伯玖,学过的十八般床上手段全都用上了,难道只落得个三日的新鲜? 荣丽娘不甘心!躺回床上,望着床顶,心里暗道,学了那么久的争宠手段可不是吃素的,就让你们瞧瞧我荣丽娘的手段…… 清晨,宫楼台阶上的雪,翻着波浪,连成了一片。 荣娇娘和往常一样,坐在窗前捧书研读。 来了这些天,别的秀女都要了针线在窗下刺绣,或围炉闲聊、或在院子里踢藤球玩,只有荣娇娘整日闷在屋里,不是看书,就是煮茶想心事…… 赵伯琮差小顺子给她送来的一箱书已经看得差不多了。荣娇娘的心思也慢慢化解开来,整个人爽朗了不少。偶尔和其他秀女们在院子里摆摆架势,拉拉腿,仿似又回到了闺阁时光,一时忘了她们已是进宫随时承欢的人…… “看什么这么入神?”赵伯琮踏进门来,小顺子赶紧掸他身上的落雪。“……不让奴才们扫雪,殿下自己个就扫了一大片,这让奴才们还有活路了嘛!”小顺子语里带着哭腔,仿佛当真没有活路了一样。 “少来!你们巴不得围着炉子暖和呢!”赵伯琮拍了拍小顺子的头,笑着走到荣娇娘身旁。 荣娇娘赶紧起身,手上的书一时没拿稳掉在地上。 “《道德经》,你也喜欢看这书?”赵伯琮弯腰拾起书,递给荣娇娘。 荣娇娘点点头,“以前看不太明白,今又重读,似又开悟一些……” “噢,说来听听!” “小女子一点愚浅之见,还望殿下不要笑话才是。”荣娇娘出语如新鹂,赵伯琮笑着点点头。 “老子本意是教人修身学道之法。德乃根基,道为方法……”荣娇娘侃侃而谈,这时已没了小女儿家的娇羞,额上莹莹闪光,眼里春水带潮。赵伯琮看得着了迷…… “殿下觉得呢?”荣娇娘说完望着赵伯琮。不知为何,和赵伯琮聊天,总让她有一吐为快的心境。 “娇娘说得极是,没想到你小小年纪,悟性却如此之好,我是到了十七岁才解其中深意!”赵伯琮欣赏的目光拢在荣娇娘脸上。荣娇娘这时方觉脸上一热,一手碰翻了桌上合着的纸页。里面散开一叠窗花。 赵伯琮伸手拈起一张,“这是你剪的?” “是,年年我们家里的窗花都是我来剪的,可惜今年……剪着玩,也没处贴去。”荣娇娘又起了莫名的惆怅。 “怎么会,这么精致的窗花当然不能浪费了,年二十九,咱们就把这些窗花贴到宫窗上。”赵伯琮一张一张地欣赏着红红的窗花。小顺子进来说皇上传赵伯琮去勤政殿说话。 “你再多剪一些,今年我要把整个宫阁的窗棂上都贴上窗花。这才有年节的气氛!”赵伯琮有些兴奋,和小顺子出了荣娇娘的房间,才想起来找荣娇娘的本意…… (未完待续。) ps:推荐好友佳作,坑品有保障,百万级字数,是我的学习榜样:书名:《憨福》书号:3594797作者:旱地鱼简介:一世情缘,两世纠葛,涅盘重生,从头再来。某女歪头问帅哥:“这是不是所谓的憨福?”脑门上挨了个脆嘣儿:“你说呢?” 第二百八十六章干戈 荣娇娘望着赵伯琮的背影,心里无比矛盾,当初那么迫切地想被派到赵伯琮的宫阁里来,可是来了,又觉得要与赵伯琮保持距离。她不能给赵伯琮什么,不能辅助他争取太子之位,更不能为他生下一男半女…… 荣娇娘叹了一声,此时更想家了。 赵伯琮赶到勤政殿的时候,赵伯玖已经立在皇上身侧了。殿下站着的还有丞相和礼部侍郎,两人都面色凝重。 皇上叫赵伯琮到殿上站到他身侧,指了指礼部侍郎冯树,“冯爱卿,你把事情经过再说一遍吧!我就不信,难道朝中就没有一个臣子能想出对策吗?” 冯树正要开口,秦丞相上前一步,“……这事关系到江山社稷的安危,群臣岂敢儿戏,没有万全之策,断不会冒然奏明皇上的……” “让他说!”皇上显然有些生气,冯树招待完颜宗达,竟然把人给弄丢了。这回刑部来报,完颜宗达竟然横死在了青楼……这消息算是封锁住了,可一旦要是传去金国,那势必要引起一场干戈…… 冯树脸色吓得煞白,在礼部这个肥差他是谨小慎微,不敢有稍许差池,还是难免不能平衡各方关系。好在有丞相这个老丈人做他靠山,他在朝上也算立得住。即便皇太后不喜欢他,也拿他没有办法!何况他还要帮着赵伯玖争取太子之位呢,皇太后也得多少仰仗着他的势力。 “两位皇子,事情是这样的……”冯树就把那日带着完颜宗达去照花楼取乐的经过说了一遍,“臣以为达将军玩得一时忘情,便醉在温柔乡了…… 达将军带来的手下在驿馆等不到他,还来问过为臣。臣就和他们说达将军可能去别处游乐去了……谁知道刑部昨晚来报,前几日在照花楼后湖里发现的男尸,就是达将军!” “什么温柔乡,放肆!”皇上龙颜大怒。他最反感臣下淫乐误事,曾颁律令朝臣不得进烟花楼,可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朝臣换上便装再易个容。又能奈何他什么! “臣知罪。还望皇上责罚。” “请皇上息怒!现在最要紧的,是要想出怎么平息了此事,最好能做得人不知鬼不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丞相这话说得倒轻巧,完颜宗达是大金国的将军,丞相以为金国不见了出使的将军。会大事化小吗?” 秦丞相住了嘴,冯树看了眼老丈人也闭了嘴。 殿上殿下一片沉默。 赵伯玖清了清嗓子。“儿臣以为这事也怨不到冯侍郎身上,怨只怨那个达将军和其他嫖客争风吃醋,被人动了杀机。我们只要把那个和达将军争风吃醋的嫖客抓到,交给金国。这事就算给金国一个交待。” “七殿下的主意甚好,刑部当时没有弄明达将军身份,却已查明了杀他的人。当时就悬榜抓人了。只要我们把网再撒一些,抓一个人还不容易。”秦丞相望了望赵伯玖。眼里满是赞许。 赵伯玖也有些沾沾自喜的样子。 皇上没有作声,抬眼看向赵伯琮。“琮儿意下如何啊?” “七皇兄说得有道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找到杀死达将军的人犯,算是一个交待。”见皇上皱了皱眉头,赵伯琮又道:“不过,达将军是代表金国出使我大宋,他的安危当然要由我们负责,他在我大宋境内毙命,金国要以此为借口出兵讨伐,也算出师有理。” “十一殿下言重了,咱们疆土与金国接壤,要真打起仗了,受苦的还是老百姓。金国要是真的发火了,他们要凶手,咱们就把凶手找出来给他们。大不了咱们再割几块地给他们,他们也犯不了为了一个将军大动干戈!”秦丞相侃侃而谈。 冯侍郎不住地点头,“据臣所知,完颜宗达也算不上是金国宗族内戚,他们得些好处也就罢手了……” 皇上的手指不时敲着桌子,显然心里有气。 赵伯琮温和道:“丞相和侍郎大人说得都有道理,可咱们还有多少地能割出去呢?难不成要把扬州、临安都拱手送给金国?” “都别说了,这事一定不能让金国知道,朕找你们来不是让你们商量要割哪块地,要送多少银子出去。朕要你们想个对策,把这事掩盖过去。 绝不能让金国以此为借口来犯我边境。马上就过年了,这事却耽误不得,金国随行的侍者前儿起程回去了,只怕他们到了中都府,一切都不好办了。” 殿上又是一片沉静,皇上心里的气已压不住了,“就这么一点小事,朕指靠你们就指靠不上了吗?还要你们臣子做什么!”皇上拂袖而起。 赵伯琮进前一步,鞠礼道:“儿臣愿意一试。” 秦丞相和冯侍郎都望向赵伯琮,赵伯玖俊美的白脸不由得抽搐了一下,疑惑地看着赵伯琮。“十一弟的意思是可以化解这次事端,不会让金国知道此事?” “臣弟愿意一试。” “好,十一弟果然胸藏锦绣,平日倒没看出来!”赵伯玖因赵伯琮这时的强出头有些不悦。“十一弟要怎样做,能否和为兄,不,能否和父皇说说,也让大家心里有个底。” 皇上看着赵伯琮。“这个,父皇还请宽限儿臣几日,此事一定在正月十五前解决。”赵伯琮顾左右而言他。赵伯玖还想再继续追问,皇上摆了摆手,“就限你在正月十五前解决此事。”皇上说完,背手而去。 赵伯琮朝其他人笑了笑,也出了勤政殿。留下赵伯玖,脸上露出莫测难解的神情。 赵伯琮心里没底,他是临时起意向皇上请命,这回必须得拼一拼了。不为了太子之位,也得为了自己的性命! 赵伯琮叫小顺子备车,又匆匆赶回宫阁,让荣娇娘换上太监的衣裳。两人出了宫门,直奔扬州…… 江夫人猛然见到一个俊俏的太监出现在面前,一时怔住,再一细看,可不是荣娇娘吗!荣娇娘扑进江夫人怀里,母女两人好一阵地激动落泪…… 赵伯琮把荣玘拉到一旁说明来意。对于完颜宗达的死会引发两国交恶,这个荣玘早有预料,却没想到赵伯琮会找他来化解这次危机……荣玘沉默不语,脑袋里却是千军万马,飞速地转着主意。 骆嫣当然也知道这事的严重,当初对完颜宗达心生杀机时,她就想到过后果。“这个其实也不难,不过需要些装备……” 荣玘抬头看了骆嫣一眼,两人目光相对,显然是想到一块去了……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七章喜色 ps.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第二天,赵伯琮和荣玘约好了大年初二启程,便和荣娇娘返回宫中。 江夫人目送着荣娇娘和赵伯琮的马车不见了,不禁叹了一声,“十一皇子虽然对娇娘礼遇有嘉,可是一个姑娘家不可能一辈子就这样过啊!” “婆婆多虑了,相信十一殿下会给娇娘一个安排的。十一殿下今天特意把娇娘偷偷带出宫来看望二老,这是极大的恩宠的,换作旁的秀女,根本不可能有出宫的机会!” “说得是呢!奴婢都看出来了,那个十一殿下看娇娘小姐的眼神,那眼里全是喜欢啊……” “祝嬷嬷都看出来了,婆婆这下更该放心了。喜欢一个人才会为她做最好的安排!” “就你们都会说!”江夫人温和地笑着,望了一眼默不作声的荣永禧。“老爷咱们进去吧,该收拾收拾,明儿一早就回老太太那边去……” “你们先进去,我和玘儿去打两坛酒回来预备着,开工时候喝。”荣永禧把荣玘拉到街上,父子两个一路走一路聊着。 骆嫣知道荣永禧必定是听到了一句半句赵伯琮说的话,担心荣玘的安危……要平息完颜宗达的事,荣玘和赵伯琮大过年的必须要去边境走一趟。骆嫣当然更加担心,两国虽说并无战事,可边境上从来没有安稳过,不时传出金国守兵强抢牲畜和民女的消息…… 冬日午后,阳光正好。暖洋洋地照着人心里痒痒的。 荣永禧把条案抬到院子里。摆好笔墨,一张一张地裁着洒金屑的大红纸。江夫人知道他又要挥笔写春联了。沐莲想上前研墨,江夫人阻了她,“老爷写春联必得全程自己动手,你们只要看着就好了。” 沐莲噢了一声,眼里有些怯怯。骆嫣见此情形,怕沐莲误会江夫人和荣永禧嫌她污秽。忙轻声道:“我听相公说。这是公公年年必做的仪式,每间屋门上都要贴上他亲笔写的春联。倒不是因为其他的避讳。” 沐莲眼里这才露了欢喜,喊了锦鸳进屋去剪窗花…… “今年的窗花剪的真好看!”江夫人望着玖儿和锦鸳贴窗花。才刚送走荣娇娘,又不免起了相思意。 “是沐莲姐姐剪的。”玖儿跳下凳子,拉着沐莲的手,央沐莲教她剪窗花。 “奴婢手笨。难得夫人瞧得上。” “要说手笨啊,肯定得是我啦。我连针线都拿不好呢。沐莲你就教教玖儿吧,再教她剪几样大红喜字,到时候她出嫁,就可以自己剪喜字贴嫁妆了。”骆嫣笑盈盈地望着玖儿。 玖儿羞红了脸。甩下一句奴婢才不要嫁呢,赶紧往厨房去。 “瞧这丫头害羞的,不嫁就不嫁。咱们夫人才不会强人所难呢!”祝嬷嬷故意大声道。玖儿一听急了,赶紧回头道。“祝嬷嬷,快点准备炸年糕吧!你下午就要回家探亲了,我们几个都炸不好……” 祝嬷嬷笑咪咪地追上玖儿,每年过年她都可以回去乡下一家团圆一段时间,这会的心情当然是无比舒畅。 “咱们也去学学,为什么祝嬷嬷炸的年糕就酥脆焦黄呢!”锦鸳拉着沐莲也往厨房去。 江夫人四下打量着院子,觉得处处妥帖了,才和骆嫣进了屋。“要说我在荣家也有十八九年了,过的除夕也有十八九个了,不知怎地,今年特别期盼着那一刻。”江夫人拉着骆嫣的手,望着骆嫣一时有些百感交集。娶来了一个媳妇,送走了一个女儿…… 骆嫣察觉出江夫人的伤感,笑道:“那是因为今年比较特别,因为荣玘娶亲了,婆婆也要做祖母了!” 骆嫣朝江夫人顽皮的眨眨眼睛,江夫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做祖母?你是说,你有了?”江夫人惊讶地样子,见骆嫣点头,江夫人直呼阿弥陀佛。“太好了,嫣儿快坐下,别累着,是什么时候有的?要不要找个大夫来开些安胎的药……” “是前几日找华大夫诊的脉,才刚刚一个多月,我还没和荣玘说。” “你早该告诉我们……可千万别大意,上次摔了一跤就滑了胎,这回可别再四处乱跑了。我就天天看着你,一直要平安顺利地把我的大孙子生下来……”江夫人再不似温和的才女模样,和天下的婆婆一样,听说要做奶奶了,高兴得有些手舞足蹈啰嗦不休。 骆嫣笑着点头,心里却滑过一丝不安…… 荣玘和荣永禧正在下棋,两人的目光都专注地落在棋盘上。江夫人喊了几声该吃饭了,两人都端坐不动,一年难得如此清闲和雅兴,两人似着迷了。 江夫人使出杀手锏,“骆嫣有喜了,荣玘要当爹了……”这话果然好使,荣玘立即投子起身过来抱住骆嫣,“娘子真的有了?我要当爹了?太好了,怎么知道的?”荣玘的问题一串串,骆嫣笑着就是不告诉他。荣玘急了,“已经一个月多了,你这个当相公的也跟着糊涂……”江夫人又喋喋不休地说个没完,眼角眉梢全是喜色…… 年三十大清早,四下就不时响起贪新鲜小童的炸爆竹声。骆嫣还未起身,江夫人亲手熬的乌鸡汤就差玖儿端来了。 “早起就吃这么油腻的东西,我吃不下。”骆嫣闻着鸡汤的香气,却有些作呕。昨儿没说有身孕前,倒也不觉得怎样,这会子倒开始犯恶心没胃口起来。 “小姐你就喝些吧,鸡汤里的油都撇出去了,夫人还特意加了炒米进去,你全当粥喝了。这个最滋补身子了。” “乖,听话!我来喂你。”荣玘接过碗,当真一勺一勺地喂进骆嫣嘴里。玖儿掩嘴笑着,悄悄退出屋去。 “相公喂着喝好像不那么恶心了!”骆嫣喝完最后一勺抹了抹嘴,顽皮地笑道。 “好,那以后我天天喂你,顿顿喂你,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那不成猪了啊!” “嗯,不正好要过年了吗!”荣玘嗤嗤地笑着。骆嫣这才回过味来,“啊!原来你当我是猪啊!你这个坏蛋!”骆嫣扑上去要打荣玘,这下荣玘可吓坏了,一把搂住骆嫣,“莫要动了胎气,我是认真的,只要娘子喜欢,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八章除夕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荣府门前装饰一新,才几日没来,门前的石阶上搁了两个脚踩绣球的石狮子。 荣玘抱着骆嫣下车,骆嫣站定了,看见江夫人和荣永禧都站在台阶上望着她,不免有些害臊。扯了扯荣玘的袖子,“你也太夸张了,我又不是瘸了瘫了,还要抱着……” “我乐意,我高兴!”荣玘不等骆嫣说完,又揽着她的腰上了台阶,和荣永禧、江夫人鱼贯着进了荣府。锦鸳提着锦盒,跟在他们身后。这回玖儿和沐莲都留在了千禧染房,和全嫂常轩他们一起过年…… 荣府的年夜饭未时拜完祖先就开始了,照例是男人一桌,女子一桌。 丫鬟们一道道传上来的菜都比往年精美。就连武夫人都忍不住夸赞起来。“程妹妹今年真是有心了,置办这么丰盛的饭菜,不知贴了多少银子呢?我们百福园这个月还是按上个月交的份银,按说过年了,程妹妹也该多收一些才是。往年可不是这样的噢!”武夫人说着看了眼江夫人。 程夫人冷厉的脸难得笑得舒展,“都是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坐在一块,多花几百两银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江夫人低声品汤,并未作声。骆嫣看了看骆婵,许久不见,骆婵倒不是以前那般浓妆打扮了。倒显出了几分清雅气韵。骆婵似对这些事不感兴趣,默默地用筷子分割着碗里的鸡胸肉。 再看孟令桔却不同往日,身着红色团百花的锦缎禙子,内着鹅黄千褶织金丝的裙子。头上插着凤凰点翠振翅的步摇,随着说话,在额前一颤一颤地,显得雍容华贵。 “永禄楼四喜临门。多办几个菜式也没什么,老太太高兴就好!”孟令桔厚唇轻启,语速比从前也快了许多。 孟令桔的目光滑过骆嫣,神情有些不自然。刚好武夫人问道永禄楼有哪四喜啊,她赶紧接话,“一喜是媚娘姐姐添了一个小公子;二喜呢荣珏这次进士登科;三喜呢,永禄楼前阵子虽被罚没了家产,这回终于恢复了元气。在京中又置了一片新产业。” “不算不算!”武夫人头直摇,自从知道她没买下的那片地铺被永禄楼接手了,她心里是一万个不痛快。这会听孟令桔如此说,她怎能当成一喜呢,是她最烦心的事才是,真搞不懂永禄楼使了什么手段,一下子买下那片好地段。 “噢?大嫂觉得哪里不对吗?”程夫人狭长的眼睛闪着冷光。曲嬷嬷赶紧给她添上热茶。“夫人清清口。一会该上蒸桂鱼了。” 程夫人端起茶碗,斜睨着武夫人。武夫人圆盘满月的脸上闪着尴尬的笑意,“我是说媚娘喜得贵子是好事,不过终究不姓荣啊!嫁出去的女儿,怎么能算永禄楼的喜事呢!” “嗯!大嫂说得也对。不过,令桔,你不是还有一喜吗?快点告诉大家。你们看看老太太都睡着了。”程夫人朝曲嬷嬷使了个眼色。 曲嬷嬷走到老太太身前,“让奴婢给老太太沏盏浓茶醒醒神吧,今年是个好年头,永禄楼喜事连连。老太太那个传家宝也该亮出来给大家伙开开眼了。” “嗯咳!”燕嬷嬷清了清喉咙。“每天这时候老太太都正犯困,就让她再咪一会。反正这顿饭慢慢吃,什么时候太阳落山了,咱们才好去后溪放河灯祈愿。” “我看老太太也似很累的样子。要不去软榻上靠一靠?”江夫人在老太太身侧,起身要扶老太太过去。 程夫人不乐意了。“团年饭团年饭,老太太怎么能离席呢!” 骆嫣坐在江夫人旁边,见江夫人迟疑着又坐下了。骆嫣起身,把身上穿来的兔毛披风搭在老太太的腿上。 老太太靠在高背的太师椅上,咂了咂嘴,似睡得正香。一只手下意识地扣在骆嫣的手上,骆嫣不敢抽出来,怕扰醒了老太太的好梦。就势坐在老太太腿边的短凳上,正好偎在火箱边,暖暖的热气扑来,骆嫣的脸颊不一刻便红通通地。 “不是还有一喜吗?”武夫人有些讪讪地样子。 程夫人朝孟令桔努努嘴,孟令桔厚唇向两边翻了翻,又羞又喜道:“我有喜了。” “噢!恭喜恭喜!几个月了?”武夫人望了骆婵一眼,圆盘满月的脸上并无多少恭喜的意思。 “还不到两个月。” “是不是上次去京城怀上的?看来还是京城风水好!”武夫人又望了骆婵一眼。 骆婵哪里不明白武夫人的意思,不由得长眉挑了挑,“过了年,我和荣瑞要去京城春娘府里住上一段时间。京城若是风水当真好,我也是很期待呢!” 荣老太太这时悠悠醒来,一时没听明白大家讲的意思。燕嬷嬷俯在她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荣老太太高兴地脸上堆起核桃纹。 “有喜了好,有喜了好啊!”老太太抓着骆嫣的手不放。“年头怀,年尾生。不是贵人便是才俊!”老太太拢着骆嫣的额发,笑得合不拢嘴。 “老太太!是令桔有喜了。快,令桔快过去给老太太看看。”程夫人瞥了江夫人一眼,有些不高兴,怪她不及时澄清真相,骆嫣偎在老太太腿边算什么呀!讨好老太太好想得到荣家传家宝?怎么能让骆嫣得逞! 荣老太太曾说过,荣家的传家宝是隔代传承。百福园虽有了卿哥,但是卿哥八字弱,当不起荣家宝贝的传承,这回孟令桔有孕,到孩子出生时,正是荣老太太最看好的生辰日子。 孟令桔一手抓着水莲的手腕,一手扶着自己的后腰,缓缓走到老太太身边。“老太太,是令桔有喜了,已经一个多月了,您老摸摸。”孟令桔挺着肚子,其实才一个月,她哪有什么肚子,本就干瘦的身子,穿着肥大隆重的衣裙,更显得弱不胜衣的样子。 “是四爷荣珏要当爹了!”燕嬷嬷在旁附和道。 骆嫣起身,笑咪咪地拉着老太太的手,“荣玘也要当爹了,嫣儿的身孕也快两个月了。” “啊!太好了!花开并蒂,好事成双。荣家要转运了!”老太太乐不可吱。 程夫人望向江夫人,她以为骆嫣是故意捣乱。“怎么这么巧!江妹妹,这可是真的?” “这话可不能儿戏,我们嫣儿从来不说虚言!嫣儿的身子也快两个月了。”江夫人一向温和的声音,因受到程夫人的置疑,不免有些急促起来。 “真是好啊!恭喜两位妹妹都要升格做祖母了。孩子大了,我们就老了!”武夫人使劲夹了一筷子菜送进嘴里,眼神又飘向骆婵。 骆婵只当没看见,起身舀了一碗红豆糯米羹递到骆嫣面前,“妹妹,恭喜你了!看来要不了中秋,我就要做姨母了。我得好好想想,给这个侄子准备份什么见面礼好呢?” 骆婵的声音透着无比的热情,骆嫣和孟令桔不由得将目光齐齐望向骆婵……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未 完待续 ~^~) 第二百八十九章恩宠 ps.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骆婵凤眼盛着笑意,声音又如从前一般娇媚道:“二位妹妹同时有喜,就看哪个的孩子先落地,老太太的传家宝就先归谁了。荣家隔二代传承的宝贝我一直想见识见识呢,二位妹妹可要加油噢!” “这个还用不着大奶奶来操心,孩子出生还得看八字,早生晚生还得看有没有那个命数。”程夫人薄唇翕动,狭长的眼睛瞟了一眼武夫人,怪她百福园里的人多事。 武夫人倒也不恼,当初卿哥出世的时候,她去找老太太争过传家宝,全因道士的一句卿哥八字弱就没了机会。武夫人这气隐在心里好几年,这时候看见程夫人要和江夫人来争这个,倒也不失为一件快事。 江夫人温和地笑道:“只希望骆嫣这一胎能平平安安,别的都没什么紧要……” “是呀!三奶奶上次滑胎,这次可得万分小心才是,若是个易滑胎的体质,那就得格外保重,最好卧床数月养胎,以保万无一失。”孟令桔笑盈盈地回到坐位,看着骆嫣似有无比同情之意。 “怎么回事?”荣老太太收拢了笑,“我怎么从未听说过嫣儿滑胎,到底是怎么回事?嫣儿你说。” “老太太莫担心,那是场误会。”骆嫣把骆婵舀给她的红豆羹慢条斯理地喝完,冲着孟令桔笑了笑,“四奶奶这么关心我,让我特别感动。只是过去的事是我心粗气量大。不往心里去,若是真的仔细计较起来,怕是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 孟令桔脸上起了讪讪,端起茶盏呡着。 “我听说有身子的人,心存温良,生出的孩子也会漂亮一些。”骆嫣盯着孟令桔。这时倒不是想和她纠结过去的仇怨,只想安安心心地吃一个年夜饭…… 桌上的气氛变得有些凝滞。每个人都揣着心事。又故作轻松,只有碗筷偶尔的磕碰声。 吃罢饭,照例是摆上茶点糖果在老太太的宴息厅打页子牌。 武夫人、程夫人和江夫人陪着老太太坐在八仙桌前摸牌。骆嫣、孟令桔各自坐在江夫人和程夫人身后看牌。骆婵盘腿坐在老太太的暖箱边嗑瓜子。眼睛却望着窗外。荣家男人们都聚去议事厅守岁了,少不得在那边也要喝酒取乐。 自从荣瑞从京城回来以后,像变了一个人,和骆婵再没有肌肤之亲。骆婵几次刻意打扮一番想挑起荣瑞的兴趣。可是都不了了之。有一次还把爬到他身上的骆婵踢到了床下…… 都是那个香草!骆婵心里恨恨地道,本以为耶律青柠死了就一了百了了。荣瑞吃了这次教训,再不会外宿不归。可是没想到,荣瑞回来不见了香草,虽没有追问什么。却沉默寡言,闷闷不乐。这次荣瑞吃了官司,原先不大的官职也被免了。闲赋在家。越发地沉闷不与人言…… “你们别闲着,也学着玩玩。我这里还有一副页子牌。”荣老太太让燕嬷嬷去拿牌。 “我不会,我就看着婆婆玩挺好的。”骆嫣笑道。 “在家时,我娘和我几个嫂嫂也经常玩,有时我会帮忙救下场,也算不得会玩。不过我家的页子牌全镶着薄金边,看得人眼花缭乱的。”孟令桔望着骆嫣,弧起嘴角,厚唇上闪着油光。 “那你家的牌可是珍贵得很,听说当年皇上御驾出游,一时高兴,赐了三副金箔页子牌给臣子,难道就有你家祖上一副?”荣老太太这时的记性倒好。 “正是呢!那是我家太祖爷爷得的恩赐,平时都供奉在祖庙里,我们玩的牌是仿照那个样子找工匠制的。” 骆婵收回心思,见孟令桔脸上露出的得意,不免有些不快。“我娘教过我,打页子牌也不算难……是我妹妹谦虚罢了。可是我们也才三个人,人手不够,若是娇娘和丽娘在就好了……还能歌舞一番,老太太准保高兴!” “是呀!娇娘和丽娘不知怎么样了?”老太太停了手,若有所思的样子。如她所愿,荣家两个孙女都送进了宫里,可是荣家的荣华什么时候才能来,她似乎有些等不及了。 “老太太放心,这么多年我也不是白白调教丽娘的,只需要等些时日,丽娘得宠那是早晚的事。”程夫人伸手抽出一张牌,抬眼瞥了一下江夫人。 江夫人自顾看着手里的牌,似没有听到程夫人的话。 “嗯,咳!”程夫人轻咳了一声。孟令桔笑道,“丽娘妹妹可风光了,听说前阵子皇太后寿辰,丽娘还独自歌舞了一番,能在皇上面前独自歌舞,那得是多大的恩宠!我相信丽娘妹妹只要侍寝,便可封妃,不用从秀女慢慢熬品级。” 江夫人手抖了一下,程夫人以为江夫人是因为荣娇娘不如荣丽娘得宠,心里不悦起了妒忌,不由得撇了撇嘴。 “……丽娘我倒是放心的,不过娇娘性子温和,为人又礼让有节的,应该更受到宠爱一些。就看她俩的造化了……”老太太抽出一张牌要打出去,燕嬷嬷在背后咦了一声,老太太笑了,“瞧瞧我,差点打错了牌!” “老太太打错了牌也不打紧,大不了输给我们几两银子。可若是打错了人生的算盘,那可是输了一辈子的幸福!”武夫人圆盘满月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 骆嫣一直默默听着大家说话,这时才知道程夫人还不知道,荣丽娘已经被皇上赏给了赵伯玖。若是程夫人知道是这种结局,该怎样地失望。只怕老太太也会大失所望,把两个多年用心栽培的孙女送进宫,却都没能得到皇上的恩宠…… 不过赵伯琮,当真会做皇上吗?骆嫣有些迷茫,上一世的最终记忆只知道赵伯琮被封了太子,可是皇上今年才不到四十,要过多少年才能轮到赵伯琮坐上皇位呢?那即便荣娇娘能做了太子妃,怕是荣老太太也看不到荣娇娘能登上后宫冠首吧! “妹妹,外面烟花正好,咱们出去转转吧!”骆婵走到骆嫣身旁轻声道。 骆嫣回过神怔了一下,刚要开口。江夫人温和道:“嫣儿哪也别去,就在这里看我打牌吧,晚上咱们院子里也要放烟火,再看不迟!” 骆嫣知道程夫人是担心她的安危,这回的身孕,江夫人比骆嫣还紧张,骆嫣不敢违逆江夫人的心意。朝骆婵笑笑,“……晚上看咱们自家的烟火吧!” 骆婵朝骆嫣眨眨眼睛,骆嫣知道她有话要说,便和江夫人说去暖箱边上坐坐,江夫人点点头,骆嫣这才和骆婵移到窗下软榻上……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章绚烂 ps.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在窗下小声说话倒也不惹人注意。骆婵拉着骆嫣的手,还未开口就眼含热泪的模样。骆嫣见惯了骆婵的表演,只想她有话快说。 “妹妹!”骆婵这一声叫得无比亲热,骆嫣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年初二你回江都吗?” “这个,”骆嫣一时犹豫起来,按说正月初二要回娘家是江南的风俗,可是荣玘初二要启程去边境,她怎能不去送送他。更是要把一颗心系挂在他身上,希望他能快些平安回来。 “我看你不用回去了,你才有了身孕,经不起路途的奔波。我回去帮你代问爹娘好,妹妹有什么要捎去的,我都可以帮你带去。” “嗯,姐姐说得是……只是,麻烦姐姐了。” “都是自家姐妹,你和我客气什么。”骆婵似从未和骆嫣有过间隙一般,说话比亲姐妹还要亲上三分。 骆嫣倒不适应起来,一时也想不出要送什么东西给娘家爹娘。“荣玘正月里要出去办事,等他回来,我和他争取正月十五一起回江都看望爹娘。这回就先不带什么去了。” “那也好!”骆婵一时语塞。骆嫣也不着急,等着骆婵话入正题。 果然骆婵切入了正题,她想正月初二和荣瑞一起回江都,可是荣瑞不肯。当初新婚三天回门时,荣瑞也没有跟他一同回去,如今是骆婵出嫁后的第一个春节。她当然希望荣瑞陪她回去看望爹娘,尽个孝道。最紧要的是给她娘宝珠脸上争些光彩…… “妹妹你快帮我出出主意,荣瑞现在对我不冷不热,整天连一句话都没有,我该怎么办?婆婆又盯着盼着我怀孕,可我能怎么办?我能想到的法子都想了……” 清官都难断家务事,何况骆婵和荣瑞这对前世的冤家。今世又凑成一对。骆嫣能怎么帮她! “这个恐怕妹妹也帮不上什么忙!”见骆婵顿时满脸失望,骆嫣想了想道:“老话常说,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姐姐年轻貌美,大爷应该是心情烦闷,才会忽视了姐姐。不如姐姐想一想,大爷是因何心情不好。解铃还需系铃人!” 骆婵迟疑了一下,又若有所悟的样子。 “姐姐。你把香草打发到哪儿去了?”骆嫣出其不意地问。 骆婵神情有些不自然,“妹妹应该知道香草对我做过什么,她该得到她的报应。” “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妹妹也不是圣人,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我打发香草回老家了!”骆婵咬了咬牙。突然想起荣瑞不快,不就是因为回来发现香草不见了吗!香草不就是侍候荣瑞沐浴吗?香草能做的当然骆婵也能做…… “妹妹放心。姐姐断不是个手段狠辣的人,不然也不会被孟令桔欺负。至于香草的死活。就看她自己的造化。那艘船能带她飘到何方,全看上天的安排……” “你是说孟令桔欺负你?” 骆婵点点头,凑近了骆嫣放低了声音道:“别看孟令桔表面和和气气,背地里使坏,我和我婆婆都不是她的对手。听说京城那一片地,都是她谋划着得去的……” “噢?” “还有府里的大事小事又被程夫人操控了,二老爷现在虽没有官职,却神气得很,和京中的大臣来往甚密,就是我公公都惧他几分,更别说我婆婆了。我婆婆被人谋夺了产业也只能暗自叫苦……” 骆婵见骆嫣听得认真,又继续道:“这次永禄楼被抄了家,我估计也是孟令桔暗中让她家里支持的,不然那边刚抄完家,这边就开始重新装饰一新,把以前与朱杏茹有关的东西全烧了。 还把以前朱杏茹带过来的奴婢婆子都打发出去了,听说都弄去做粗使下人,没一个有好去处。特别是青鸾,被她送去烟花巷,永世不得翻身!” “你说她的心思深不深?我们都被她的外表骗了,这回她自认为得到了荣珏的心,终于露出原形了!”骆婵眼光飘向孟令桔,孟令桔似有第六感,两人目光相交,骆婵忙又躲开她的目光。 如今孟令桔意气风发,骆婵自知不能与她明里相较。 “我在京中呆了这些日子,能悟到的一个道理就是,损人利己的事不要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更不要做!”骆嫣也望向孟令桔,见她朝自己点头微笑,也还以微笑…… “不玩了,困了……”荣老太太精神头终于不济了。 程夫人吩咐人去放烟花。大家穿戴好衣物,鱼贯着出了翠苑。荣家男子也都聚到了中庭。不一会,烟花齐放,直飞上云宵,炸开一朵朵五彩的花…… 荣家的小丫鬟们高兴地跳脚欢呼,一年到头,这时是她们最开心的时刻。放完烟花,主子们就该打赏钱了。 “三奶奶,你说宫里的烟花是不是比咱们府里的更好看?”锦鸳仰头看着开成一片花海的烟火,随口问道。在她的观念里,皇宫里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即便荣家的烟花如此美丽,她还想像着宫里更美的烟花会是什么样的。 骆嫣还没说话,孟令桔倒先开口了。“宫里的烟花当然更好看一些,皇宫里什么东西都是民间特别制了进贡的。我在京城时,就看见宫里燃放的烟花,在丽正门上空绽放得绚丽多彩!不过宫里都是元宵节才放烟花。” “那是,我也有一年元宵节看过宫里燃放的花火,当真是极美的!”程夫人想起那年和荣永禄进京待派官职的时候,不免有些唏嘘。 “玉瑶和兰若她们不知道这时在宫里干什么呢!看来她们只能等到元宵节才能看到烟花了!”锦鸳嘟起胖嘟嘟的脸蛋。 “丽娘和娇娘还在教乐所,玉瑶和兰若她们怎么会在宫里呢!你这个小丫头就乱操心。” “怎么二夫人不知道,三小姐和四小姐被皇上赏给了七皇子和十一皇子。”锦鸳为程夫人不知道这么重要的事有些惊讶。 程夫人伸手拽过锦鸳,“你再给我说一遍,你说什么……赏给皇子了?” 锦鸳的手腕被攥得生疼,怔怔地望着程夫人,又朝程夫人身后的江夫人和骆嫣看去,骆嫣点点头,锦鸳怯怯地道:“皇上赏了七皇子和十一皇子各十名秀女,三小姐和四小姐分别被赐给了两位皇子。” “啊!”程夫人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一章宽衣 曲嬷嬷赶紧叫人抬了一顶平轿,把程夫人送回永禄楼。老太太站在最前面,又有些耳背,并没听到锦鸳说的话,见程夫人晕倒,还以为她是喝多了几杯酒的缘故。 “二媳妇怎么不如从前了,从前她可是能喝八九两的酒量啊!”老太太叹了一声,“都老了,也不知道我这辈子,还能不能看到孙儿们封王成候,光宗耀祖了……” “老太太还年轻着呢!”骆嫣走过去挽着老太太。 武夫人圆盘满月的脸上堆起笑意,“程妹妹是一时心急,倒也没什么大碍!永禄楼喜事连连,程妹妹这心里呀是搁不下事啊!”武夫人朝骆婵使个眼色,两人走到老太太身前拜别。 “去吧!明儿要早些过来……”老太太絮叨着。武夫人和骆婵已走过中庭,和荣瑞、荣永福汇合,一起往百福园去。 老太太看了眼骆嫣,又望向江夫人,这才想起她们还没地方住。“瞧我这记性,早该想好你们过来,要住上几天……燕嬷嬷,晴芳园那边能住人吧!” “……住是可以住,不过大后儿永禄楼的亲眷要过来,还有荣家的几房远亲也要来拜年,按往年的规矩,都会住上一两晚。只怕到时会住不开……” “先不用理那么多!快把永禧和荣玘他们安顿好,也用不了几间房。”荣老太太瞧了瞧跟随来的丫头,让锦鸳就住在江夫人屋子外间。“两间就够了,那些个亲戚也不是齐齐就到了,错开了来,肯定也够住了……” 燕嬷嬷应着,让金钗在头前提着风灯引路。一群人鱼贯着进了翠苑,在小径前,骆嫣松开挽着老太太的手,老太太招呼荣玘过来,“……真好!嫣儿有了身孕……嫣儿是妃子命……有盼头了……”老太太这会已经心思糊涂了。 荣玘只是笑着不住地点头应着,宝箱扶着老太太进了屋。荣玘揽着骆嫣跟着江夫人与荣永禧往晴芳园去。 前阵子永禄楼的人才在晴居住过,里面的东西还算齐全。燕嬷嬷喊来守园子妈妈点上银炭暖炉取暖。不一会。屋子里就热烘烘的了。 “娘子得早点歇着,明儿一早得给老太太拜年,还要给家里的奴婢们打赏。还要去栖霞山禅寺上香……我真怕娘子累着!”荣玘要帮骆嫣宽衣。 “我自己来,才一个月哪有那么娇气的!”骆嫣解了衣裳钻进被子。荣玘坐在床边看着她,“娘子先睡,我还要整理一些资料。” 骆嫣知道荣玘为后天出门做准备。也不多问,闭上眼。果真乏了,一会就进入了梦乡…… 骆嫣不安地眨动眼睛,脑里浮现着荣玘在雪野上飞弛,骆嫣一直叫着他的名字。荣玘似听不见,骑着乌蹄马踏着雪泥,不一会就不见了…… 骆嫣不由得蹬了一下被子。惊醒了。“相公!”骆嫣觉得手里一热,荣玘握着她的手。满眼关切样子,“做恶梦了吗?” 骆嫣点点头,又摇摇头。荣玘帮骆嫣拭去额上的细汗,“娘子不用担心,正月十五前我一定赶回来!” “元宵节我想去江都看望爹娘。” “嗯,等我回来一起去!”荣玘掩好被子,轻抚着骆嫣的脸,“睡吧!一会就要天亮了。”骆嫣看着荣玘眼里的晶亮,知道他今夜不会睡觉了,轻叹了一声,“相公,凡事性命最要紧,万不可逞能……” “知道了娘子,我不为自己着想,还要为咱们的孩子着想呢!”荣玘拍了拍骆嫣的脸颊。骆嫣这才安心地睡去。 荣玘听着骆嫣的呼吸均匀了,起身站到窗前。这次边关之行,他知道是万般险恶,既然赵伯琮求到了他,他不能只出主意不亲自陪往……窗外不时闪着烟火,一串串火花在荣玘眼里闪耀…… 骆婵此时的眼里也闪着星星点点的火花,刚刚和荣瑞回到百福园。荣瑞又似往常一样困顿地靠在暖炉前的软榻上,半闭着眼睛,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想着心事。 骆婵让青儿准备好热水,又摘了一篮新开的红梅倒进水里。想着骆嫣说的解铃还须系铃人。骆婵莞尔一笑,换上香草常穿的那种草绿白袖的衫裙,又挽了一个香草常梳的双丫髻…… “你去请大爷过来沐浴。若是大爷不肯来,你就说江南风俗正月里不可以沐浴,这会子不泡个热水澡,只能等到元宵节以后了……” 青儿应着去骆婵房里请荣瑞。 过了好一会,凉房的门吱地一声开了。透过白朦朦的水汽,骆婵看见荣瑞进来了。层里只点了一盏昏黄的油灯,静静的豆点大的光影里,荣瑞高大的身影慢慢移到木桶前。 空气里蕴蕴着梅花的香气,沁人心脾又让人意乱神迷。骆婵挽了挽白袖口,默默走到荣瑞身前,帮他把衣裳一件件解下。 荣瑞怔怔地站着,直到身上最后的内衣褪下,他不由得打个机灵,抬腿坐进浴桶里。 骆婵虽没看过香草怎样帮荣瑞沐浴,却是知道该怎样帮男人洗澡的……她揉捏着荣瑞的太阳穴,热腾腾的水汽里,荣瑞的太阳穴一跳一跳地刺着骆婵的纤指…… 骆婵把澡豆抹在手上,滑腻腻地探入荣瑞的胸口,荣瑞这时才从木然中激奋起来,伸手拉着骆婵的手滑向他的下腹……骆婵虽是荣瑞的娘子却是第一次握住他的那处,不由得心里怦怦直跳,一时不知该如何动作。 “臭丫头,死到哪去了?今天怎么这么笨拙啦!”荣瑞闭眼靠在木桶壁上,雾气朦朦里,他也看不清眼前的脸是谁,也不用看清是谁,这么多年,除了香草侍候他洗澡没有别人…… 骆婵不敢出声,数月来难得与荣瑞这么亲近。她有些紧张地握着荣瑞那处,荣瑞伸手握着她的手腕动作起来,骆婵这才找到了节奏…… 原来香草是这样侍候荣瑞的!骆婵心里恨恨地道,又有点得意,幸亏把香草打发走了…… 骆婵正在胡思乱想,荣瑞轻享了一声,忽地站了起来,身下的水哗哗地扑到桶外。骆婵也惊慌地起身,取了巾帕给荣瑞擦身。谁知荣瑞一把拉过骆婵,身子一挺,把骆婵的头按在他的那处。 骆婵挺了挺脖子,荣瑞的手却力道十足,骆婵头移不开半分。荣瑞抬起一脚搁在桶沿上,赫然之物已触到骆婵脸上,“怎么还用我说吗?”荣瑞压着嗓子,似一声低吼从喉咙里滚过…… (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二章打赏 后半夜下起了雪,雪落无声却染白了远远近近的黑与灰色的各种影子,映得屋里也有了莹莹之光。天明时,雪停了。 荣玘拿起火钳拨着暖炉里的银霜炭,点点火星噼啪炸响。他回身看了看床上的骆嫣,骆嫣刚好望着他。 “怎么不多睡会?”荣玘走到床边爱怜地拢了拢骆嫣的头发。 “相公不睡,我又怎么能睡得沉呢!”骆嫣顽皮的笑笑,望着荣玘手上的火钳,不免有些出神。 那把火钳的手柄弯成八字形,骆嫣记得很清楚,上一世在冷阁里,玖儿就是用这把火钳夹着乌木炭的碎屑生火,屋里到处是呛人的浓烟…… 荣玘伸手在骆嫣眼前晃了晃,骆嫣回过神,笑了笑,“起床梳洗打扮,一年的头一天,要美美的。” “娘子天天都美美的!” “瞧你,越来越学着郁尘,嘴上抹蜜。” “这个我倒不知道,郁尘什么时候嘴上抹蜜了,他一向都是嘴尖牙利的只会喝蜜糖水……” 两人在屋里说说笑笑,宝箱在屋外敲门说,翠苑的早饭都备好了,老太太让大家都早点过去…… 荣家的奴婢们早早就把院子打扫得清清爽爽,就连树上的积雪都被摇了下来。奴婢们在荣家中庭到府门前一溜排开,夹道迎着荣家主子们。 荣老太太今年格外大方,荣府每个奴婢都给了二十两的过年红包,足足比往年多了一倍。奴婢们连呼着吉祥话,荣老太太乐得合不拢嘴。 程夫人今天穿了一身铅丹滚牙边的狐皮领衣裳,艳红的颜色还是难掩她青白的脸色。见荣老太太让燕嬷嬷发完红包,程夫人朝曲嬷嬷努努嘴,曲嬷嬷跟在程夫人身后,一路发着手里的红包。奴婢们说着吉祥话,却没了刚才的惊喜…… 孟令桔紧了紧领口的金丝扣,巧笑着道:“今年辛苦大家了,大家往后还要多多为主子着想。凡事尽心尽力,主子们不会亏待大家的。这是我和四爷的一份赏,大家收着吧!”说完孟令桔朝水莲示意,水莲托着个镏金圆盘。从一众奴婢们身前走过,让他们自己取了。 永禄楼多了一份奶奶的赏,奴婢们少不得又是一句接一句的吉祥好话,听得孟令桔厚唇直翻,忍不住满脸的笑意。 武夫人圆盘满月的脸上细肉颤了颤。让季妈妈给大家派红包。 “骆婵呢?该不会还在睡觉吧!”程夫人脸色不好,这一回头看着武夫人,脸色更是吓人。 “她和荣瑞身子不舒服,今儿去不了禅寺了,他们那份赏我一并代发了。”武夫人朝身后的季妈妈道:“你这人也不说两句,这是百福园主子的赏,让他们也好心里有个着数!” 季妈妈点头应着,心里也是万分不乐意的。说是代骆婵和荣瑞一并赏,可红包里的钱也没多一分,还是去年那份赏钱。去年大奶奶杨婉病着。荣瑞也整天黑着个脸,没谁敢讨这个赏。今年本以为荣瑞新娶了骆婵,这赏钱应该翻番吧,却不成想…… “都听好了,这是百福园主子们的赏,用心做事……”季妈妈有气无力地说。回头看了一眼江夫人和骆嫣。撇了撇嘴,心想沐熙园都烧了,沐熙园的主子能有多大的赏,往年红包里都小气地只有一两碎银,今年更不敢指望了…… 不止百福园的季妈妈这么想。就是整个荣府的人也都这么想。程夫人回身也瞟了一眼江夫人和骆嫣,江夫人和骆嫣身上穿的衣裳半新不旧的,不知是不是从老太太那里讨来的旧衣改的样子。 武夫人却没回头,她可不关心江夫人赏不赏得出钱。她心里装着荣瑞和骆婵!昨天大半夜的听他们屋里传来嘭砰声,武夫人起身要差人去看看原由,被荣永福给止住了,“都是小夫妻,许久没在一起,难免干柴烈火……” 荣永福这一句说完。武夫人面皮泛起红潮,不由得望着荣永福的神情都有了含花带露似的娇羞。虽是徐娘半老,灯火之下,倒也有几分动人韵致。荣永福翻身压在武夫人身上……两人房里也起了嘭砰之声…… 可是早起以后,武夫人推开荣瑞和骆婵的房门,满脸的潮红不由得变成了猪肝色。荣瑞躺在床上哎哟地叫着,骆婵披头散发,脸上青肿了几处,疲乏地靠在窗前软榻上…… “你们这是怎么搞的?怎么闹成这样!”武夫人这时还以为两人干柴烈火太过激烈呢…… “让这个贱人给我滚!”荣瑞有些歇斯底里。 骆婵也不客气,“谁是贱人?你说谁是贱人?你和那个小娼妇如此这般,难道不够贱吗!” “到底是怎么回事?”武夫人冷了脸, “你去问你儿子!”骆婵甩门出去,唤青儿给她更衣。荣瑞却是咬着牙也不说什么,哎哟哎哟地叫得更凶了。 “大过年的大夫都关门歇业了……你到底是什么毛病,我找些家里备的药给你。”武夫人伸手去揭荣瑞的被子。 荣瑞像火烧眉毛似的滚到床角,不让武夫人探看。骆婵穿好衣裳准备出门,武夫人喝住她,“就你这个模样怎么出去见人,还是乖乖呆在家里给我照看好荣瑞。你们夫妻俩的事你们自己解决,我和老爷得去进香了……也不知是做了什么孽,娶进来一个个的,都不让人消停……” 也不知现在骆婵和荣瑞在屋里安生了没?武夫人心里正想着事,忽听得身后一片惊呼声。她回身望去,只见程夫人冷着的脸上已经起了寒霜。孟令桔扑了香粉的脸上泛着青绿,就连老太太垂了的眼皮都似要瞪出了眼珠子…… “怎么啦?”武夫人抓过身旁的香枝问。香枝脸上挂着兴奋的红晕,把手伸到武夫人的眼前,“这是三奶奶赏的!”香枝手里躺着一枚金叶,就像一片新嫩的梧桐叶子,纹理细腻而精致。 “骆嫣赏的?金叶子?”武夫人有些不敢相信。 香枝兴奋地点点头,“这个可以插在头上,还可以挂在颈上腰间,好漂亮,买都买不到。” “他们三房发财了?”武夫人情不自禁地道。 程夫人冷哼一声,“打肿脸充胖子!” 江夫人温和的声音传来,“……三奶奶有喜,大家同喜同乐!正月十六要重建沐熙园,大家多多照应着……” “瞧她美的……”武夫人一向嫉妒江夫人婀娜的身材,这时见她穿着千草绿的衣裳,在雪光映衬下,越发显得清雅秀美,不免垮下她圆盘满月的脸。 “三媳妇这回给了我一万银子的过节费,真是难为她这么有心。”荣老太太呡了呡干瘪的嘴唇,望着江夫人和骆嫣,眼里全是欢喜。 “十八年来才第一次给您供奉,那也叫有心?”程夫人狭长的眼睛闪着冷厉的光。听说荣娇娘和荣丽娘都没能进宫侍候皇上,又听说赵伯玖有太子之相,她的心情稍稍平衡了些。这会听老太太夸江夫人,程夫人心里的气又涌了上来。 “是呀!三房十八年没给我供奉,可是十八年来,你们也只是每年给我五百两,加起来也不到一万两不是……” 程夫人一时语塞,薄唇翕动了几下,终是没有说话……(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三章反目 荣府门前排了一溜的华盖暖车,显然今年要比往年热闹得多。路口不时有孩童和婆子们探头看过来,大年初一在豪门大宅前讨吉利赏钱,他们可从不错过。 燕嬷嬷扶着荣老太太上车,荣老太太迟疑了一下,让武夫人还是差人去把骆婵和荣瑞叫上一起去进香。新年的头柱香必得要拜拜的,特别是像他们这样的才过年就有病有灾的人…… 武夫人垂着圆盘满月的脸,支吾着应了,荣老太太才上了暖车。武夫人可没打算去叫骆婵出来丢人现眼,家丑不可外扬,武夫人当然知道骆婵脸上的伤是荣瑞打的…… 武夫人扶着香枝的手臂正要抬腿上车,忽听得身后程夫人说了一句,“哟!这病来得快,去得也够快的。” 武夫人回头看去,骆婵披着一件遮了半边脸的毛领华锻披风从府门里出来。 这个小贱妇真是不听话,就爱出来给我丢脸!武夫人心里暗骂一句,放下腿站定了,见骆婵径直往后面的暖车去。武夫人犹豫了一下,让香枝快去把荣瑞叫来,“……你就跟他说,去年百事不顺,今年求个平安顺遂,让他亲自烧柱香……” 香枝应了快步进了府门。 “程妹妹说得也是,要说呢孩子们到底是年轻,什么毛病都去得快些!”武夫人皮笑肉不笑地望着程夫人。 程夫人狭长的眼睛也似笑非笑地道:“今年是龙年,添丁最好不过了……大嫂也督促着些,荣瑞今年也二十六岁了,该再添个一男半女了,过了三十再要。可就难了……” 武夫人鼻子里嗤嗤冷笑一声,“是呀,龙年添个男丁倒是不错,就怕生个龙女!我们荣瑞已经有了卿哥,倒也不用着急,顺其自然才好!”武夫人不等程夫人说话,抓着季妈妈的胳膊上了车。 程夫人被武夫人这话噎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四下望望。好在没人注意她和武夫人说话,这才脸色和缓了些。程夫人回头看了一眼江夫人和骆嫣都上了车。她也抬腿上了车,见孟令桔撅着嘴靠在车壁上。程夫人皱了皱眉头。 “大过年的别自找不痛快!沐熙园不就是赏了奴才们一片金叶子吗!让他们打肿脸装大爷去!还说什么建新园子,他们那几处产业也挣不了几个钱!” “可是我听堂哥说,沐熙园在京城的东篱宝阁好像挺来钱的,京城的官宦富贾都在他们那订首饰摆设……这次皇太后寿辰。东篱宝阁的首饰成了贡品御用,过年前应该又赚了不少……咱们在京城的产业只能收点租银。虽然赚得平稳,却也没有大钱进来。” “别竟长他人威风!”程夫人不想再谈这话,没好气地说了一句,便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心里盘算着这次进香。一定要给荣丽娘求个大吉大利…… 江夫人探头见荣瑞从府门里慢腾腾地出来,金钗引着他上了骆婵的车子。车子晃动了几下,才平稳地跟上前面的车子。踏着哒哒声,大队人马出发了。 江夫人放下车帘子。又开始嘱咐骆嫣,“……一会你就扶着锦鸳,雪后山路不比平日好走,在禅寺里也用不着跪着叩头,万一折腾了肚里的孩子可不得了……咱们求个平安吉祥香。” 骆嫣笑着点头,“相公和公公在一辆车吗?” 江夫人点点头,“四爷和二老爷在一辆车。大爷倒是没和大老爷同车。你姐姐和荣瑞坐了一辆车。”江夫人没告诉骆嫣,她刚看到骆婵和荣瑞的车了晃动,显然两人在车里起了争执…… “噢,不是说姐姐病了吗?”骆嫣要拉开车帘往外看。 江夫人忙扯住她,“别看了,他们的车在前面,也看不见什么。你姐姐穿着华缎披风,看着不像有病的样子。” 骆嫣嗯了一声,忽听得车外小童此起彼伏地唱和声:朝服归来添锦荣,玉台金阙扬州家。春风十里授册封,御宴簪花贺新王…… “这唱的是什么东西?” “随他们去吧,年年都这样唱,就是为了老太太高兴,赏钱赏得开心……”江夫人温和地道。 “荣-家-封-王?”骆嫣慢慢捉摸出滋味。 江夫人点点头,“也不知是谁编的,都唱了好几年了!”骆嫣又要撩帘子看看热闹,江夫人按着车帘子,“外面风大,小心冻着!荣玘该怪我没有照顾好你了……”江夫人眼里全是慈爱。 “婆婆和相公都太紧张了!我哪有那么娇气呢!”骆嫣笑着,心里甜滋滋的…… 栖霞山的雪,白得无边无际。骆嫣下了车就觉得眼前白花花刺眼,腰上也有上结紧绷绷的感觉。有身子的人的确是不一样的! 锦鸳伸手扶住骆嫣。“三奶奶慢点,咱们不急!” 骆嫣还没迈步,荣玘从身后过来揽住她的腰,“让我来吧,你去扶夫人。” 锦鸳抬眼瞧见江夫人挽着荣永禧,已经往山石阶上去了。不由得嘟了嘟小脸蛋,回身对骆嫣说,“看来夫人是用不着奴婢去扶了!” “好了,你去后面和金钗她们一路玩去吧!”骆嫣笑望着身后荣府跟来的几个近侍的丫鬟。锦鸳欢快地朝后面走去。 “许久没来栖霞山了,冬景和秋景很是不同。”骆嫣使劲吸了一口新鲜冰凉的空气,顿觉神清气爽。 “是呀,栖霞山一天四季风景俱佳,特别是春天,满山丹皮花香和油菜花黄……” “相公说得好有诗意!可是去年春天我来看丹皮花时,相公还在桃林扯着风筝傻乎乎地乱跑……” “好你个小坏蛋!就说我的不是……”荣玘一手环着骆嫣,一手胳肢她。骆嫣咯咯笑着,想躲又躲不掉,两人踏着雪迹,嘻笑成一团。却不小心撞到前面人的身上,骆嫣忙收了笑,连声说抱歉,抬头看去,碰上了荣珏冷冷的眼神。 荣玘重又把骆嫣揽到身前,“四弟,多有得罪。借过!”荣玘和骆嫣想从荣珏身前过去。荣珏挺着身子却巍然不动。“笑得真开心啊!就不怕把肚里的小傻子笑抽了筋?” “四弟怎么如此说话!”荣玘冷了脸。 “咳,当我没说!我只是觉得好笑,傻子娶了个娘子,当真像是几辈子没见过女人似的,天天捧着当成个宝。却不知这宝曾被多少人摸过、探过……” 荣珏话还没说完,荣玘的拳头已经砸在他的鼻子上。荣珏挺直的鼻子顿时冒了血,一股血腥气散开来了,荣珏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抬手瞧见殷红的血,吓得脸都白了。 “你怎么打人!”荣珏挥拳朝荣玘打去。“我打的是嘴臭之人!”荣玘扭住荣珏的手,身子一转,荣珏一拳落空。荣玘顺势推开他,荣珏站立不稳,脚下摇晃着滑出三尺多远,一下撞到了迎面走来的孟令桔身上…… (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四章香火 水莲吓得惊声尖叫起来,赶紧回身用背顶住孟令桔,孟令桔一把抱住荣珏,两人晃了几晃才站稳了脚。走在前面的武夫人和程夫人都回身望向他们,武夫人圆盘满月的脸上浮起一丝笑意。拉着香枝的手继续踏上石阶。 “搞什么呢!”程夫人停了脚步,厉声问道。孟令桔朝她招了招手,“没什么,相公脚下滑了一跤!” “仔细着点脚下,别还像个孩子似的,都是要当爹娘的人了……”程夫人见江夫人挽着荣永禧一起回头看她,脸上有点挂不住,故意高声和曲嬷嬷说,一会记得给慧介禅师多添些灯油钱…… 曲嬷嬷应着,扶着程夫人的手往前去追荣永禄。荣永禄正和荣永福边走边聊着什么,武夫人在他们身后慢悠悠地踏着石阶,程夫人紧走几步追了上去。这时突然想起荣瑞和骆婵,程夫人回身看向山下,荣瑞和骆婵一前一后正往石阶走来。 “大嫂,你们家荣瑞今儿怎么这么慢啊?倒不如咱们家老爷腿脚快!” “走快走慢不过都是到禅寺里烧个香,一会还不得等着老太太上来拜头柱香啊!”武夫人眼皮也不撩一下,认真地看着脚下,生怕一个闪失跌倒。 “大嫂不急着上来,为什么不在后面跟着老太太一起呢!”程夫人揶揄道。 武夫人圆盘满月的脸上泛出桃色。荣永福自乞奉祠以后便四处悠游,甚少在百福园歇着,即便是荣瑞出了事,荣永福也只是随着武夫人的意露一下面。 昨夜难得两人又找到了从前的锦瑟合鸣的感觉……武夫人当然想就此粘着荣永福,儿孙指望不上,唯有老来做伴的夫君才能彼此有靠…… 武夫人故意笑出了声,“瞧妹妹说的,好像我这个大媳妇不孝顺老太太似的。老太太腿脚慢,正好可以看看雪后风景,那也不失为一番乐事。我跟着大老爷身后。总得要夫唱妇随呀,难道妹妹不是吗?” 程夫人一时语塞,没想到一向嘴拙的武夫人,竟然把程夫人说得哑口无言。程夫人也不接话。又回身看了看荣老太太还在山脚下踟踀,燕嬷嬷和宝箱架着老太太走一步顿一下,正慢慢往山上来。 荣老太太除了每年正月初一上一趟栖霞山以外,平时甚少出门,更别说进山里了。这会子呼吸着沁人的空气。精神头倒出奇地好。她见骆婵和青儿孤单地落在最后,便道:“怎么不和荣瑞一起,你看骆嫣和荣玘,令桔和荣珏,各个都拥着一起走,真是让人羡慕呀!年轻真是好!” 骆婵低着头,“老太太说得是,不过荣瑞性子古怪,孙媳妇虽嫁来一年,也没摸清要怎么服侍他才对。这回上山进香。我就想求一个平安,老太太是知道的,我娘希望我能在荣家好好过日子。” “嗯,荣瑞这孩子性情的确令人琢磨不透,不过他的本心不坏……”一阵风过,骆婵压在脸上的帽子飞了起来。荣老太太这一看不要紧,骆婵脸颊乌青,嘴边还有血痂。“你这是怎么啦?荣瑞欺负你了?” 骆婵终于遇到一个关心她的人,不禁垂了泪,却不说话。这下荣老太太更明白了。骆婵的伤一定是荣瑞打的。“莫哭,莫哭,大过年的,是不是你做错了什么?荣瑞不会没原由地动粗。好歹他也是读书人!” 骆婵一听这话,不免更伤心了。刚刚还是暗自垂泪,这会变成了嘤嘤的哭泣。 “去把荣瑞给我叫来。”荣老太太把宝箱挂在臂上的手杖拎了过来。 荣瑞在荣珏和孟令桔身后,听见宝箱喊他,停了步。回身朝老太太走去。 “你说,你怎么对骆婵动手?咱们荣家男儿从来不许对娘子动手。你这是发了什么疯!竟然大过年的不消停……”荣老太太多少听说荣瑞在外面和人争风吃醋,才落得个牢狱之灾,她一直隐忍着没过问,原指望荣瑞能吃个教训回来会安稳过日子,没想到又在大过年的挑事。 “是这贱妇发疯!” “怎么说?” “她装扮成别人戏弄我!” 荣老太太这就不解了,非要让荣瑞说个明白。 “老太太还是别听那些话了,这里是禅寺脚下,说出来会污了这个清修之地。”骆婵嘴上不饶人。 “你们是想急死我不成!快说是怎么回事?” 荣瑞狠狠瞪了骆婵一眼,“这贱妇想咬掉我的命根,老太太你说我能轻饶了这贱人吗!” “啊!”荣老太太又惊又惧,紧张地伸手拉住荣瑞,“……咬成什么样了?” 荣瑞挪了挪脚步,那里还能让老太太看看不成,“还好没咬掉,不然我非杀了这个贱人不成!” “阿弥陀佛!”荣老太太双手合十念着佛号。 骆婵凑到老太太近前,“他和贱婢一直苟苟!若不是我亲身一试,怎么都不敢相信,堂堂荣府大爷,竟是如此卑鄙下流,无耻之极……”骆婵把能想得到的一切污秽词句一并喷向荣瑞。 “什么贱婢?”荣老太太大概已明白了八九分,荣府私底下的龌龊,她岂能一点不晓,只是没想到会到如此地步…… 骆婵就把香草怎么用慢毒谋害她,又怎么勾搭荣瑞,让荣瑞对她不能割舍一一道来,听得荣老太太气血翻涌,嘴里不住地呼着阿弥陀佛,“那我是,冤枉梅萱了啊!”荣老太太悲鸣不已。 骆婵见老太太心思又跑到了别处,也不想和她继续说,自故自地朝山上走去。 “姐姐!”骆嫣见骆婵从身后赶过来,便叫了一声。骆婵拽着披风掩着脸嗯了一声,“我先走一步。”骆婵侧身从荣玘和骆嫣身前过去。 骆嫣觉得奇怪,回头看见荣老太太在不远处身子不住地颤抖,手里拄着手杖不时敲着石阶,溅起细碎的雪泥…… 骆嫣和荣玘回身走到老太太身边,“老太太不要紧吧!” “老太太没事,一会就好了。”燕嬷嬷抚着老太太的背,“过去的就过去吧,也谈不上冤枉不冤枉的……” 骆嫣听出了几分意思,也跟着安慰道:“老太太要心安,凡事想开些,再说善恶自有天遣呢……”荣老太太这才缓过神来,伸手拢了拢骆嫣的额发。“快走吧,别误了上香的时辰,我怕是上不去了……你们自己去吧!” 荣老太太看到孟令桔坐在不远处的山石上,便让骆嫣和荣玘上山,她要去那边坐会。骆嫣望了一眼立陡的覆雪石阶,也觉得老太太这个样子要上去,确实有些困难,便和荣玘又安慰了老太太几句。 燕嬷嬷打扫出一块平滑的山石让老太太坐,骆嫣才和荣玘上了山。骆嫣到了山顶,才发现荣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先到了。禅寺的门大开着,显然恭迎荣家的人多时了。 荣家的人挤满了不大的寺院。骆嫣走到程夫人跟前说,老太太不打算上来了,这时正在山脚下歇息。 “那也好,我还正担心老太太经不得山陡路滑的,万一出了点事,真不知要怎么才好!” 程夫人接过曲嬷嬷递过来的香,让荣珏去点上。“这是荣家新年的第一柱香,你来点上。”荣珏接过香,正要去香炉里燃着的香烛跟前点火。 荣永福说话了,“按规矩荣家长房长孙才能点第一柱香,既然老太太不在,当然要荣瑞点第一柱香才对。家规不能破坏了,长幼有序!” 程夫人狭长的眼睛一凛,“大哥这话说的!规矩是有长幼之分,可也有能者为尊的说法。且不说荣家如今是永禄楼当家,就说名义、地位,荣珏哪样水比荣瑞高上一截! 荣珏是新科进士,又是四品巡抚的女婿,更是名满扬州的才子……你们说,荣珏该不该当得起荣家头柱香身份?” 武夫人圆盘满月似的脸抽动了一下,堆起几丝横肉,“程妹妹,话可也不能这么说!荣家也有规矩说长房为大,何况我们百福园也是长房长孙长曾孙,要是严格说起来,这柱香该卿哥来上才是,荣家的传承都是隔两代的。” “真是笑话!老太太明确说过了,卿哥八字弱,当不起荣家的传承。看看咱们荣家这三房,除了我们永禄楼,还有那个敢担得起荣家传承,荣珏也是要当爹的人了,更可为后继有人,香火绵延……” 寺院里正吵得不可开交,忽听得寺门外啪啪的脚步声由远而来。大家向寺门望去,只见银簪头上冒着热气奔进门来。银簪来不及喘气,哑着嗓子道:“不好了,不好了!四奶奶,小产了……” (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五章报应 “小蹄子,胡说什么呢!”曲嬷嬷快步走到银簪身前,扯着她的袖子拖到程夫人跟前。 程夫人狭长的眼睛里闪着寒光,“好好说,大过年的,别找不痛快!”程夫人才不相信银簪的话。这才多大会功夫,她刚刚还见孟令桔在山脚的盘石上歇着,身边有几个婆子丫头侍候着,怎么会滑胎了呢! 禅堂前的众人不再争执该谁去点头柱香了,武夫人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整个人也像突然松泛了一般,望向荣珏。 荣珏持着香一直默立在禅殿前,这时回身看着银簪。 “奴婢不敢乱说,四奶奶,真的,滑胎了!奴婢来报信,看看让四奶奶就此回去,还是抬到禅院来休养一下……流了好多血。”银簪对程夫人说着话,眼神不自觉地飘向荣珏。 荣珏把手里的香摔到地上,恨恨的瞪了银簪一眼,朝禅寺外奔去。程夫人望了望武夫人,又瞧了瞧江夫人,一时没有主意。 江夫人脸上起了焦急,“还是抬到山上来吧,这会子要是回去家里,路途跋涉,怕是令桔受不了。” “是啊!这荒山野地的,别再弄出个血崩啥的,那可是人命关天的,荣珏这都是二婚了,到时不好向你们亲家交待……”武夫人圆盘满月的脸上细肉直颤,说起话来没完没了。 程夫人真恨不能上去捂上她的嘴,江夫人拉着程夫人的衣袖,“二嫂咱们快些去看看吧!这大冷的雪天,确实危险得紧。” “妹妹说的是!咱们去看看情形如何,这帮丫头也许弄错了!”程夫人还抱着一线希望。抓着曲嬷嬷的手快步出了禅寺,荣永禄和荣永禧跟着追了出去。 武夫人望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寺门后,回身对荣瑞道:“还傻怔着干什么,赶紧上香,眼看着就要过时辰了。季妈妈快点!骆婵你也跟着去,你们现在求个心想事成。说不定在年根上也能得个龙子……” 骆婵站着没动,荣瑞也站着没动。季妈妈小跑着取了两柱香塞在二人手里。 荣永福咳了一声,“荣瑞啊,你和我不同。你还年轻,总得要奔个前程,这回的事过阵子就过去了,你二叔年后得了势,你也可以跟着重整旗鼓。听你娘的话。赶紧上柱香。荣家的头柱香可是极大的荣誉……” 武夫人走过去一手拉着荣瑞,一手拉着骆婵,又回身叫荣永福一起进了禅殿。 骆嫣叫过小沙弥,让他帮忙准备一间干净的禅房。又要让锦鸳快去烧些热水来…… “娘子不要张罗了,这些事还有嬷嬷们在呢。”荣玘怕骆嫣累着。 “相公也快去上柱平安香,这样我才心里踏实些。”骆嫣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才大年初一,没来由地起了这许多事。 “好,我们一起进去。”荣玘揽着骆嫣进了禅殿,在香匣里取了香燃上。骆嫣要跪在蒲团上拜。荣玘拉住她,示意她站着就好。荣玘虔诚地跪下,双手掌心朝上贴在在垫上,连着磕了三个头…… 禅殿里静静的,大家都静默着各自的心愿。荣瑞率先出了禅殿,武夫人和荣永福跟着出去。骆婵还长跪不起,望着殿上的菩萨眼里全是期盼。本来遮着的半边脸,这时露了出来,骆嫣正好看到,不免吓了一跳。 出了禅殿。小沙弥过来和骆嫣说,他问过慧介禅师了,禅师让大家去半山那边的静修禅舍去…… “是啊,我就说这禅寺是清静之地。怎好沾了血污呢。到时候菩萨该不灵了,咱们荣家不是白白供奉了禅寺!”小沙弥话还没说完,武夫人已经呛声道。荣玘忍不住咳了一声。都这种时候了,武夫人还在想着这些没边没沿的事。好像栖霞禅寺是百福园出钱供奉的一样! “小师傅请讲!”荣玘待武夫人住了口,双手合十谦卑地道。 小沙弥笑着说慧介禅师请荣玘去后堂叙话,说完伸手做个请势。 “我娘子可以一起去吗?” 小沙弥犹豫了一下。骆嫣忙说,“相公自去就好,禅师一定是有开解了悟的禅智与你说。”荣玘点点头,让骆嫣就在禅寺里呆着,别乱跑……“等我过来再一起下山。” 骆嫣应着,看着荣玘和小沙弥往后堂去。门口怔立两个婆子,骆嫣远远喊了一句,“两位妈妈还怔着干什么,快去告诉二夫人,让他们直接去半山的禅舍去。”两个婆子忙应着奔出门去。 骆嫣不知道那两个婆子是哪房哪院的,不过她早上人人都赏了金叶子,荣府的奴婢们也乐得听骆嫣的吩咐。 武夫人撇了撇嘴,“瑞儿,咱们下山去和老太太一起吧,别让老太太等急了!” 老太太的封册、印玺到底要传给哪房曾孙呢?武夫人心底又燃起了希望。沐熙园当然不在武夫人的竞争之列,这回沐熙园出手阔绰打赏金叶子,在武夫人眼里也不过是哗众取宠罢了,一片薄金叶子能值多少钱!要么说商贾之女出身的武夫人,哪里懂得人情最要紧的是用心…… 永禄楼没了小孙子,武夫人心里的欢喜藏不住,里眉梢眼角都透着喜悦。骆嫣看在眼里,不免心寒。 “奴婢,还要去烧水吗?”锦鸳望着出神的骆嫣,小心地问。 骆嫣回过神笑了笑,“不用了!你就陪我在侧殿休息就好,等相公出来就一起下山。” 百福园的人一走,禅院里顿时清静下来。骆嫣正欲往侧殿去,青儿不知从哪冒了出来,看见骆嫣,犹豫着说,昨夜骆婵和荣瑞撕打得厉害,不知明天还能不能回江都…… “当然要回去!许久没见过我娘了,不能让她空盼着!”骆婵走出禅殿,头上的披风帽子已捋在脑后。 “让妹妹见笑了!”骆婵这时的神情已没了怯懦,见骆嫣看着她,还自嘲地笑了。 “还疼吗?”骆嫣小心地拢了拢骆婵的鬓发,眼里的关切藏不住。上一世骆婵在荣家受的苦,这一世依然重来一遍,骆嫣竟然无能为力…… “已经不疼了,心死了,一点皮肉伤算得了什么!” “姐姐可有什么打算?”骆嫣真希望骆婵就此离开荣瑞,虽然出嫁的女子再回娘家,会惹人非议,也总比在荣家活得憋屈要好。也许还可以遇到个更贴心的男子再嫁了,谁说女子必须得从一而终呢! “能有什么打算!我回江都清静几日,再做打算。”骆婵神情起了悲戚,到底还是舍不得荣家大奶奶的身份。 “姐姐,何不就此与荣瑞绝决,再寻得更好的归宿?” “妹妹这话荒唐,难道爹让我们念的《女德》、《女戒》就白念了吗?一女不侍二夫!……妇无二适之文!” “汉武帝的外祖母可以六嫁,蔡文姬也是三嫁之身……人生苦短,难道姐姐不为了自己的幸福打算,固守着陈腐思想吗?” “我不和你说,我说不过你!青儿,我们走!”骆婵出了寺门,又回身望着骆嫣道:“我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骆嫣看到骆婵回身的刹那,眼里闪着的莹光,只好叹了一声。再抬头时,看见江夫人和荣永禧进了寺门。 “嫣儿怎么还站在风口里,快进去找个暖和的地方歇着……” 骆嫣被江夫人呵护着进了侧殿,锦鸳一直好奇着孟令桔怎会滑胎,这时忍不住问了一句。骆嫣也望向江夫人,“……果真是孩子没了?” 江夫人点了点头,“好在大人没事!真是搞不懂,就在山石上歇着,怎么就好好的滑胎了呢!”江夫人脸上全是不解。 “还好曲嬷嬷懂得一些手段,四奶奶现在已经安顿好了。只怕她要在山上呆两天,等气血平顺了,才能回府里去。” “是以前宝琴姐姐住过的禅舍吗?” 江夫人怔了一下,骆嫣也觉得心里一沉,这真是应了恶有恶报的说法…… (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六章离人 从栖霞山下来,骆嫣觉得自己根本没用上脚力,整个人是被荣玘半抱着下山的。 两人走到荣老太太的暖车前,准备请个安。撩开车帘子,却见荣老太太已经在暖车里睡着了。燕嬷嬷靠在荣老太太身边,忽地车帘子掀起,一股风进来,她赶忙把老太太身上盖的狐皮大氅又掩了掩。 “嘘!”燕嬷嬷示意骆嫣和荣玘不要说话。燕嬷嬷轻手轻脚地下了车,荣玘轻声问老太太可还好。 “还好!……穿的衣裳多,奴婢们没敢让老太太看见四奶奶身上的血……”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骆嫣一直想不明白,她也是有身子的人,问个明白也好提前预访着些。 “这个真是搞不懂!”燕嬷嬷活了大半辈子,也是头一次见到没来由就滑胎的事。当时骆嫣他们都上了山去。燕嬷嬷便和宝箱她们几个奴婢围在老太太身前,只待老太太歇够了就再回暖车上去。 燕嬷嬷抬头看见半山上下来几个人,待近了才认出是全嫂和玖儿,“还有一个叫沐莲。”燕嬷嬷支吾着,“要奴婢说,那个沐莲好生眼熟,和以前府里的青鸾模样差不多。不过玖儿说是染坊新来的使唤丫头,奴婢也就没再问什么。青鸾是永禄楼的人,奴婢好像许久没见到她了……” 骆嫣噢了一声,没有接话。心里却想玖儿到山上来,肯定是全嫂张罗的。全嫂再嫁,肯定也想在新春拜拜菩萨。求个好兆头…… “……当时老太太说口渴,奴婢们今天出门竟忘了带些茶点果子。只想着禅寺里样样都有……” “燕嬷嬷莫要自责了,快说说,玖儿他们后来怎样了?”荣玘当然也关心玖儿。这次玖儿因为韩风的事受了惊吓,来求求菩萨压压惊也是应该的。 “三爷说的是,玖儿和全嫂她们和老太太说了几句吉祥话,老太太还打了赏。她们就先走了。” 骆嫣却听出了不对,难道孟令桔见到沐莲就没有半点反应吗?骆嫣望着燕嬷嬷躲闪的眼神,笑道:“老太太打赏一定是燕嬷嬷提醒的,玖儿肯定高兴,前阵子她在京城受了点惊吓,我早该让她来求个平安香压压惊……” 燕嬷嬷听骆嫣这样一说,也咧嘴笑了,“瞧三奶奶说的。奴婢还得了三奶奶两片金叶子的赏呢!” 骆嫣笑而不语。 燕嬷嬷这时的神情已经和缓了许多,她本不想多事,免得又节外生枝。见骆嫣和善地笑容,玖儿又是骆嫣的贴身侍女,说说应该无妨。 “其实早上出来这许半天,奴婢们也都口干喉渴的,正好玖儿她们带了些点心果子。就分了些给我们吃。水莲也过来拿了几颗过去给四奶奶……” 骆嫣仔细听着,脸上的笑还是那样温和如春。燕嬷嬷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三奶奶真会调教人,玖儿说那些果子都是她们亲手做的,叫什么枣泥酸梅糕,不甜不腻,汁水又足,真是好吃,改天奴婢也要讨教讨教。” 骆嫣笑道:“燕嬷嬷想吃。让她们做了给您送去就是。何须要自己劳神学呢!” “那赶情好!”燕嬷嬷笑得满脸起了菊花。 江夫人在山道上喊骆嫣和荣玘该启程了,骆嫣又望了一眼半山上的禅舍,隐在云雪之间看不甚清楚。“走吧!天黑得早,得尽快赶回去。”荣玘揽着骆嫣上了暖车…… 雪天路滑。马车行得慢,到荣府时。天已经有些蒙蒙黑了。因为永禄楼出了这事,大年初一的晚宴少了些欢闹的气氛。只有武夫人热情高涨,一直说个不停,逗得老太太还能笑上几声。 骆嫣心里有事,慢慢嚼着江夫人堆在她碗里的菜。“晚上再给你炖些红枣桂圆鸡蛋暖暖身子。” 骆嫣笑着点点头,她想着到时和荣玘一起吃,明天赵伯琮就该来了,不知会带多少人马出关…… 夜里屋外起了寒风,暖炉里的银霜炭烧得通体发亮。荣玘不时拨一下炭火,忽地来了兴致,问骆嫣要不要吃烤红薯。 “我有更好吃的!”骆嫣从屋角取出盖了棉帕的炖盅。 “好哇,竟然藏了私货!”荣玘做恶虎扑食状,晚宴上荣永福兴致高,拉着荣永禧和荣玘喝酒,差点把荣玘给喝醉了。 荣玘揭开炖盅,里面冒出香糥的热气。骆嫣舀了一勺送进荣玘嘴里。“这个还可以解解酒气。” 荣玘抢过勺子要喂骆嫣。 “还是让我来喂相公,明日一别,就要十来天呢,好久没有试过这么长时间的分离了!”骆嫣说得有些伤感。 荣玘抚着骆嫣的额头,“时间很快的啦,这十多天咱们的孩儿应该长大不少,不如你每天和他说说话,说不定他都听得见……” “少来!才一个多月,要是能听见我说话,岂不是神仙下凡!”骆嫣被荣玘逗得眼里蒙着雾,嘴角带着笑。 “禅师说我就是罗汉下界,娘子放心,罗汉都有金刚不坏之身,何况禅师说我是罗怙罗尊者转世,智慧更高一筹……” “相公!”骆嫣突然指了指窗外,“我刚刚好像看到天上有个什么东西在飞。” “什么?在哪里?”荣玘起身要去推窗。 “是一头牛,被你吹上天了!”骆嫣顽皮地笑着。荣玘又做恶虎扑食状扑过来,“又来调戏民夫!”荣玘把骆嫣拥在怀里。 骆嫣身子软软地靠在荣玘胸口,又一阵心酸的感觉袭来,不由得又嘱咐起来,“相公此去一定要小心,万不可逞强好胜……” 荣玘沉吟了一下,眼睛眨了眨,“嗯,已经把娘子的话刻在了心里,印在脑里。时时提醒,处处不能忘。” 骆嫣知道荣玘逗她,是为了让她安心,便不再多说,两人相拥着把炖汤喝完,望着窗外夜色渐深,离别的时辰也越来越近了…… 大年初二的早上,荣府门前停了一辆五匹乌蹄枣红马拉的巨轮车。五匹枣红马的毛色泛着光,一看就知是千里良驹,此时却架着车,让人觉得可惜。荣府门房的小厮聚在门口,望着巨轮车窃窃私语。 荣玘从府门里出来,巨轮车的车帘闪了一下复又合上。骆嫣在那一闪之间已经看到了赵伯琮的脸。 “相公!早去早回。”骆嫣又起了不舍之意。江夫人眼里也泛起了泪光。 “别让荣玘出门不得安心!又不是一去不回来了,再这样婆婆妈妈的,还让不让他走了。”荣永禧尽管也舍不得荣玘走,却也没办法阻止。其实他眼里闪着的莹光比江夫人也不少些。 “娘子多保重,爹娘多保重!”荣玘转身上了车,忍着没有回头看一眼立在荣府门前的骆嫣。 骆嫣无力地抓着锦鸳的手,江夫人赶紧扶着她。“嫣儿快进去吧,荣玘过几日就会回来了……”江夫人的声音低到只有她自己能听到。 荣永禧抬步先进了门。骆嫣倚在门上一直望着巨轮车不见了影子,才缓缓移进门里。不知为什么,这次荣玘出门,骆嫣心里顿时空落落的…… (未 完待续 ~^~) 第二百九十七章酒话 “二小姐好,三夫人好!” 骆嫣和江夫人刚进府门,青儿穿着镶了毛边的翠色织锦禙子迎面问好。青儿身后跟着两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 “青儿还改不了口呢!”江夫人温和地笑着。青儿面色一红,鼻上的雀斑又显了出来。“三奶奶,三奶奶好!奴婢在家叫惯了,一时又冲口而出,三夫人莫怪!” “不怪不怪!” “青儿怎么习惯就怎么叫吧!”骆嫣上下打量着青儿,青儿鬓边簪着昨日骆嫣赏的金叶子,在晨光里闪着细芒。 按说荣府的丫鬟婆子只能穿絮棉冬衣,青儿穿得如此隆重,想必是骆婵特意赏的,不免问她这是要去哪里。 “二小姐忘了,今儿是年初二,大小姐要回江都看夫人和老爷去。奴婢正要去叫车马准备……” “嗯,你快去忙吧。”骆嫣瞧了瞧青儿身后的小丫鬟,也都穿着桔色织锦滚边的裙褂,看来骆婵是衣锦还乡的意思…… 江夫人也噢了一声,用绣帕按了按鼻息,望着骆嫣。“按说你也该回去拜望你爹娘,可是玘儿不在,我也不放心你独自去。” 锦鸳嘟起小脸,“夫人今年也不回花溪村看望老夫人吗?” 江夫人迟疑了一下,“过些日子吧,等春花开了,再和老爷去花溪村看看。”江夫人年年初二都会回花溪村,一来是荣玘和娇娘都未成亲、出嫁,江夫人回家探望爹娘在情理之中。二来是江夫人不想在荣府里被人诟病,荣春娘、荣媚娘回门,少不得要给她们带过来的奴婢们打赏…… 青儿和小丫鬟告退快步出了府门。江夫人扶着骆嫣慢慢往晴芳园方向走。 脚下的雪泥经一夜风吹,已起了冰碴儿。江夫人生怕骆嫣有个闪失。让锦鸳在另一边好好扶着,骆嫣便像被架着一般。要是以前,骆嫣早该不乐意被人这般扶着了,可是荣玘走了,她心里的空落,被架着、挨着锦鸳和江夫人的热身子,才稍许充盈了些。 百福园里抬出两顶平轿。平轿上盖着大红的绒布。四个护院,两两一队,快步朝府门去。锦鸳惊叹了一声。“昨晚听人说百福园准备了好些名贵礼品,原来是送到江都去的呀!” 骆嫣和江夫人也都回身去看,两顶平轿已经消失在影壁墙后。 “这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纳礼呢!”骆嫣顺口说道。 江夫人有些尴尬。“嫣儿下次回门,也好好准备着些礼。你和你姐都是荣家的媳妇。别让你娘心生间隙。” “婆婆多虑了,我娘不会为这些俗礼上心的,她只希望我过得好。”骆嫣朝江夫人笑笑。江夫人脸上的尴尬才慢慢平复。当初媒聘骆嫣的礼,还是江夫人找程夫人预支的。骆嫣新婚回门的礼也是费了她许多心思找程夫人央求来的…… 她们正欲回身,又看见骆婵和荣瑞从百福园里出来。锦鸳又是一声惊呼,大奶奶好漂亮! 骆婵果然穿得漂亮。远远瞧去,虽看不清脸上的脂粉眉目。她身上的绯色缎面牡丹锦绣披风,却是华美得无与伦比。拢在颈间的白狐毛欺霜赛雪,衬得骆婵肤如凝脂,脸上似闪着光芒。 骆嫣好奇地盯着骆婵,昨儿骆婵还和荣瑞一副老死不相见的模样,这会倒一前一后要去江都?荣瑞和骆婵并肩慢慢朝府门去。 “大奶奶的腿脚是不是不舒服呀?”锦鸳狐疑地嘟嘴道。 “小丫头,大过年的还是不要乱说。咱们快些回去吧!今天大小姐怕是要回来了。”江夫人是过来人,哪有看不出骆婵异状的道理。她看了看锦鸳,锦鸳赶紧敛了眉眼望着脚下。 锦鸳看出来了,骆嫣当然也看到了。骆婵走路不似她以往袅袅款款地婀娜模样,今儿却是两脚无力地左右叉着,身子也没了往日的挺拔,一手还不时地按在腰上…… 骆嫣不由得心里一紧,荣瑞昨晚上不知怎么折腾骆婵的…… 昨晚荣永福和荣永禧、荣玘喝完酒回到百福园,一时觉得还不尽兴,又让小厨房准备酒菜,他要再喝几杯。 武夫人赶紧安排,百福园顿时热闹起来。丫鬟婆子们穿梭着摆酒布菜,香枝不知哪来的点子,又安排新进园子的几个小丫鬟唱曲助兴。 荣永福把荣瑞拉到身侧,“别总是一副丢了魂的样子,咱们百福园哪里还少了你什么不成!” “爹误会了,咱院什么时候缺过吃喝!” “那是什么?” “我看到那个婆娘就来气!”荣瑞桃花含水的眼睛这时喷着怒火。 武夫人从柜橱里取出青玉镂花透亮的酒盅,坐到荣永福身边,听荣瑞这样一说,不禁笑了,“瑞儿呀,你这可就不对了!若说当初那个杨婉是娘亲自给你选的,你看不上也就罢了。可是这个骆婵是你自己硬要娶的……” 荣瑞从武夫人手边取过酒盅满满倒了一杯,一口干了。武夫人的话一语中地,荣瑞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 “夫人别跟孩子较劲,听听他的意思。”荣永福伸手欲取酒壶。武夫人赶紧抢先提了酒壶,给他斟满玉杯。 小丫鬟在厅堂前轻声唱着小曲,曲声悠悠,让人心里有一种浓得化不开的软柔…… 武夫人瞅着荣瑞怪恁道,“哪有这么糟蹋好酒的,这酒可是去年春娘带回来的,几十年的陈酿,闻着都醉人。” “你也喝两杯。明儿春娘也该回来了吧!”荣永福兴致又来了,从武夫人手里取过酒壶,给武夫人倒了一杯。 “可不是,春娘明儿该回了。”武夫人有些受宠若惊,端着酒盅在鼻下不停地嗅着。 荣瑞有些不耐烦地瞟了武夫人一眼,“再好的酒倒进肚里都一样!” 荣永福哈哈笑了,“瑞儿这话说得倒也不错!好酒、差酒不过是口感不同,倒进肚里都一样,都能醉人!”荣永福一口干了杯中酒,笑道:“其实女人也一样!美的、丑的关了灯都一样。” 武夫人正啜着酒,听到这话有些不乐意了,“老爷这话我可不答应,女人怎么能都一样呢?身上有肉和骨瘦如材,摸着就是不同!”武夫人说完,一口干了杯里的酒。 武夫人最引以为傲的就是丰腴的身子,程夫人一身瘦排骨,是武夫人暗里自信的缘由。 荣永福又哈哈笑了,“夫人说也有道理,不过,不论美丑胖瘦,娶到什么样的女人,就得过什么样的日子这倒是真的。” “瑞儿啊,你和你娘子闹得凶,爹也不想多说什么,爹只想劝你一句,当初你娶杨婉,是想借她家的财力置产业。你娶骆婵,爹和你娘都不同意,你硬要娶,爹也是男人,当然你是图她美貌。你既然喜欢就依了你。可是,你现在要是不要她了,你是准备再娶什么样的呢?” 荣瑞脸色有些难看,当初娶骆婵的确没有深思。娶娘子还是需要娶品性温和的为好,杨婉这一点就比骆婵强许多。“我要休了骆婵,明儿就让她滚回江都去!”见荣永福和武夫人都望着他,“再娶……儿子还没考虑过。” “那爹就撂下一句话,若是休了骆婵,你就别想再娶了!” “老爷!”武夫人有些惊诧,她看不上骆婵,荣瑞真要是休了骆婵,武夫人当然是高兴的。 “爹的意思是?”荣瑞狐疑地看着荣永福。 “你自己好好想想,你第一个娘子病死了,现在再婚又要休妻,你现在背着官司,没有官位,又没有营生,你想想,哪家高门大户愿意把女儿嫁给你?” 荣瑞闷声喝酒,荣永福说的句句是理。他要休骆婵也不是当真有了别的中意的女子,他和骆婵闹,不过是面子上挂不住。骆婵咬他****,却也没有什么大碍,荣瑞恨骆婵更多的是因为骆婵假扮香草…… 武夫人见气氛有些僵持,忙道,“瑞儿啊,你爹说得对,你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尽快添一个孩子。咱们有卿哥,再多一子,和老太太要那份封册印玺也就明正言顺了……” 武夫人和荣永福一直说个不停,荣瑞闷声喝着酒,有些话从耳边穿过,有些话却也悄悄听进了心里…… (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八章美人 走到房门前,荣瑞口齿不清地让香枝回去。 “大爷不要紧吧?要不要奴婢去煮些醒酒汤来?” “不,不用!你走吧。”荣瑞摆摆手,他的意识还清醒得很。香枝应了一声,退后几步,回身去禀武夫人了…… 荣瑞伸手推门,门却从里面拴上了。荣瑞叩门,一声,两声,门里面没有一丝动静。 骆婵躺在床上,荣瑞刚刚和香枝说话的声音,她听得一清二楚。 把我伤成这样,他还有心情喝酒! 骆婵心里恨恨地道。昨晚鬼使神差,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穿成香草的样子……荣瑞挥拳打在她脸上的样子,一直在她眼前闪现。 就不给他开门,让他去书房睡去!骆婵打定了主意,翻了个身。叩门声却不急不缓,一下一下敲在骆婵心里。 要是往常,以骆婵对荣瑞的了解,这时他早该耐不住性子发火了,今天果然是喝醉了,竟然耐心敲这么久! 在荣瑞不轻不重的敲门声里,骆婵还是翻身下地,趿着鞋给他开了门。 荣瑞踉跄地进门,反手把门栓上。骆婵看也不看他,转身就往床上去。骆婵忽觉身上一麻,荣瑞从后面抱住了她,荣瑞的唇贴在骆婵的颈后,温热的感觉让骆婵心里一紧。荣瑞鼻息喷薄而出的热气,更是炙得骆婵有些情乱心慌。 骆婵想扒开荣瑞的手,荣瑞的手却更紧了。“别动!明天我陪你去江都,要带的礼都预备好了。”骆婵听着荣瑞低沉而磁性的声音,不免心头一热。 晚饭后骆婵就一直郁郁寡欢。明儿要回江都,骆婵拿不出几件象样的回门礼。荣瑞已经数月没给她银子了。武夫人更不可能给骆婵钱置办礼品。 骆婵知道荣瑞更不可能和她一起回江都去。想着自成亲后。荣瑞就没在江都露过面,骆婵知道,她娘宝珠还不知要在私底下被人怎么瞧不起呢!嫁了个豪门女婿,女婿却不认丈母娘。骆婵虽然也经常往娘家捎带些东西,可都抵不上豪门女婿上门的风光…… “备了礼!真的吗?”骆婵担心是荣瑞酒后胡话。 “当真,不信你可以去侧厅看看,备好的礼都搁在平轿上了。”荣瑞刚刚在门外被风吹了一阵子。醉意已少了大半。这时和骆婵说话。口齿已清楚了许多。 骆婵当真想去偏厅一探究意,她挣扎着要去开门。荣瑞却从身后拦腰抱起她往床边走去。骆婵开始挣扎了几下,突然意识到这不正是她求之不得的事吗?难道是今儿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荣瑞怎么性情大变了呢!还未等她思虑明白。荣瑞已经压在了她身上…… 这一夜,骆婵觉得无比漫长!天亮时,她已精疲力竭了,嗓子都干哑了……荣瑞一夜不知在她身上喷薄了多少次!好像每一次都是最后一次。力竭而息,不消片刻复又激奋再起…… 这也难怪。荣瑞自从被收监以后,已是禁欲数月,这一刻一旦开禁,便有些意犹未尽。索取无度的意味! 天光大亮,骆婵见荣瑞终于翻身睡去,才慢慢爬起来下床。当真是两腿酸软闭不拢的感觉。她移到门口。唤青儿去看看武夫人侧厅里可摆了平轿。 青儿应着,不一刻回来说。侧厅摆了两顶平轿,都盖着红布。骆婵这才安了心,凤眼飞起笑意,昨儿傍晚洗了九里香熬的水,脸上的青癒淡了不少。这会子她的脸色如染露桃花,竟有一抹娇羞,看青儿的眼神都多了几分娇媚…… 骆嫣和江夫人去翠苑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便拉着她们在暖炉前打牌玩。骆嫣前天只是看江夫人玩了一会,便会得差不多了。 宝箱坐在骆嫣下手,总是忘记吃牌,老太太不时怪恁道:“这丫头,怎么今儿这么不走心呢!” 宝箱脸上涨成了猪肝色,“奴婢笨得很,还是让燕嬷嬷玩吧!”宝箱心里有事,眼看着过完初五,荣安又要来提亲了。她不知该怎么办…… “可别介,奴婢这眼睛都花了,看牌都是花花的,到时还不如宝箱呢!”燕嬷嬷连连摆手。 “胡说,你比我还小两岁,难不成还比我眼睛不好使!”荣老太太眼望着手里的页子牌道。 “老奴要是有老太太一半的眼神就好了,年轻时不懂得养眼,经常熬夜绣东西,眼睛都熬坏了。”燕嬷嬷说的是真话,最近越发的瞧什么都觉着眼花。 “燕嬷嬷如今也该享享福了,年轻时没养好眼,现在让老太太给你好好养养。”江夫人温和地笑着,她知道燕嬷嬷是老太太从小的侍婢,一辈子没嫁人,年岁大了,的确需要个好安置。 “我给她岂止是养眼,还要养她白白胖胖的呢!”老太太甩出一张牌赢了大家,脸上笑开了花…… 金钗进来报,荣媚娘的相公姚准修来给老太太拜年了。老太太忙放下手上的牌,让金钗请姚准修进来。 “快去把我的宝贝袋子拿来。”老太太朝燕嬷嬷道。燕嬷嬷笑呵呵地进了内室,出来时把手上的红色百福字的锦袋递给老太太。 金钗挑了棉帘子,姚准修猫腰进来给老太太拜年。老太太把手里的百福锦袋拿给姚准修。“媚娘得子,我本该去府上看看贺一贺,可是这身子骨不行……这点全当心意了。等天气暖了,我再寻机会去府上探望。” 姚准修接过福袋,细声细气地说,“老太太康健神气,是我们儿孙的福气。媚娘才过完满月,天冷路远不能回来给老太太拜年,还请老太太见谅……” 姚准修声音透着阴柔,瘦弱的身上穿着裘皮大氅,显得空荡不合身,像似穿了别人的衣裳。姚准修坐定,望了一眼桌上摆着的八格点心盒子。老太太让他随意,又让宝箱沏乌龙茶给姚准修。 姚准修翘着兰花指在八格点心盒上犹豫着,最后拈起一块芙蓉糕放在嘴里,“这个芙蓉糕做得不错,倒可以和我们中令府里芙蓉糕一比。” 姚准修吃完按了按嘴角,宝箱递上乌龙茶。姚准修用茶杯盖撩了撩茶汤,轻声赞道,“这真是上好的东方美人,还没喝就知道是甘醇浓厚的呢!” “什么东方美人?”老太太捧着茶杯,有些不解地望着姚准修。 姚准修抬了抬眉毛,“东方美人就是凤凰乌龙啊!老太太这茶还是极好的!” 骆嫣呡了一口馥香浓郁的茶水,心里暗笑,这个姚准修的做派真是少见得很。 老太太怔了一下,笑了,“果然是中令府的小公子,见识多!老身只道是乌龙,哪里知道还是凤凰乌龙,还是东方美人,这好茶都被糟蹋了……” “瞧老太太说的,老太太是最识货的人,自喝了这乌龙茶以后,别的茶就再入不了口了呢!”燕嬷嬷帮老太太找回面子,笑望着姚准修。 “嬷嬷说的甚是,甚是啊!老太太自当是品味极高的,下次媚娘回来,一定得多带东方美人给老太太……” “别,听着东方美人,怎么这么别扭呢!”荣老太太有些酸牙的感觉。 姚准修也不恼,那就给老太太多带些凤凰乌龙啊! 老太太又和他闲话几句,问他闲居这么久了,也该有个事做做了。姚准修忙说他年后就去做个知事,正好和这科新录的进士一道,派到各府衙,当然了最好能留在京城…… 老太太连连点头。骆嫣不禁暗叹,知事虽不是什么品级的官职,却也是官老爷的贴身军师,姚准修是中令府的小公子,竟然不用考录就可谋份好差。只是不知新录的进士什么时候才能公布呢…… (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九章情债 【播报】关注「起点读书」,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 姚准修吃罢午饭就赶回临安了。荣老太太让人地上搁着的礼拎到晴芳园去,嘴里不住地夸姚家今年礼数周到,荣家各房各院的礼都到了…… “江氏啊,你这回出手也忒大方了,一下就拿十个金叶子给准修,你还得考虑建园子的事呢,脸面上的事能就做一下,不用勉强的!” 荣老太太并无苛责江夫人之意,她只是希望沐熙园能尽快建好。昨儿沐熙园赏金叶子,得了一片欢呼,荣老太太当然也跟着高兴,这么些年,沐熙园也算扬眉吐气了一回。可是对荣媚娘就没必要去讨个好,荣媚娘是从来不会瞧谁好的…… “这个媳妇知道,这不是媚娘添丁了嘛,我也没什么好表示的……”江夫人温和地道。媚娘这次没回来,姚准修倒是没有看人送礼,这让江夫人心里很舒坦。若是往年,荣媚娘必是不把沐熙园放在眼里,两拎点心一坛老酒就算礼数到了…… 江夫人眼里含着笑望着骆嫣,刚才若不是骆嫣悄悄放她手里一把金叶子,给荣媚娘添丁做礼,江夫人真会脸面上挂不住。好歹是荣媚娘的婶娘,再穷礼数也是要的。 “那也是!”荣老太太打个哈欠,望了一眼窗外的日头,嘀咕道:“都这时候了,武氏和程氏怎么还没过来?一会春娘也该来了吧!荣家几个远房侄子媳妇也该来了啊?宝箱你去门外瞧瞧去。” “老太太还是歇会吧,过年也不能累着自己个。亲戚们估计要晚点到,春娘这会应该在路上了……大老爷昨晚上喝醉了。这会应该还没醒酒,大夫人肯定在侍候着,等会晚饭时大家就都见着了。” 燕嬷嬷故意不提程夫人,程夫人一清早就差人找大夫,往栖霞山去探孟令桔了,要是一切顺利,永禄楼的人傍晚就会下山回府。 荣老太太抬了抬眼皮。有些困顿。燕嬷嬷扶她去内室休息。骆嫣和江夫人告辞回了晴芳园。 要说今年过年。荣老太太还是比往年高兴的。两房孙子都成了亲,又都有了喜孕,荣永禄也算躲过了一劫。荣瑞虽有牢狱之祸,可说是吉人天相虚惊一场……就是荣永禧也比往年会过日子了,把城西的染坊打理得有声有色,十八年来。第一次送她一万两银子供奉。 荣老太太躺下,又咕哝了一句。“若是有人来拜年,就叫我起来。不能让人紧着来,我还没老得卧床不起呢,别让人笑话啦。” 燕嬷嬷连忙应着。帮她掖了锦被。轻轻带门出去,见宝箱立在门边,“你也去歇着吧。屋外有金钗候着就行了。” “燕嬷嬷,”宝箱犹豫了一下。拉住燕嬷嬷的衣袖,顺势就要跪下,“燕嬷嬷帮帮我。” “这是怎么个事呢?”燕嬷嬷赶紧拉起宝箱,指了指内室,“老太太睡着,你这哭鼻子抹泪的是什么事呢?走,去你屋里说话。” 到了宝箱屋里,宝箱求燕嬷嬷帮她,她不想嫁给荣安。可是程夫人已经答应荣安,初八就落聘,娶亲的日子也就在正月里了。 “原来是这事呀!”燕嬷嬷眨了眨眼皮,这事她当然知道,可也是真不好办。 按说荣安长得也不错,又是荣家八杆子打着边的亲戚,府里看上荣安的丫头也不少。可就是不知为什么,宝箱抵死不想嫁给荣安,说什么要一辈子侍候老太太,老太太哪愿意留宝箱呢,都说女大不用留,留就成留仇了…… “你想我怎么帮你?找老太太说去?你也知道,老太太说过荣府里的丫头,二十岁上都必须出府,有些个外戚看上的,不到二十岁出府的也有。再说二夫人当家,老太太也不好没原由地就让二夫人把和荣安许下的婚事给退了。这不是让二夫人面子挂不住吗?” 宝箱怔了一下,知道求燕嬷嬷是没用了。 燕嬷嬷见宝箱不作声了,以为宝箱听进了她的劝。“哪有姑娘不出嫁的,嫁给荣安不失为一个好归处,你仔细琢磨一下,会想通的!我当年要是也有人给我安排婚事,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老了,眼神越来越济了,也会越来越落人嫌,还不知去哪养老呢!” 燕嬷嬷说着说着,不免起了悲戚,当真是说到自己的痛处,赶忙拉开门出去,不想让宝箱看到她的伤心。这么多年在荣府,哪个奴婢都羡慕燕嬷嬷,有自己独自的小院,有跟随的小丫鬟,就好像半个主子,只有她自己知道,奴婢还是奴婢,总是要看主子脸色,仰人鼻息的…… 晴芳园春天虽花团锦乡、香气醉人,这时却是满院没叶的枝桠枯枝,在冷风里显得格外萧瑟。骆嫣和江夫人一路走得慢,进了晴居院门,守园子的妈妈笑脸迎了上来。“三夫人和三奶奶才回来呀,三老爷刚刚出去了。” “噢,他有说去哪儿吗?” “他没说,他往后门去了,看样子应该是要出府去。” “难道公公是去何家后湖那里?”骆嫣想起何府后湖的杨柳堤岸,这会子怕是冷风更厉了吧。 江夫人狐疑着进了园子,骆嫣问她要不要去找荣永禧,江夫人摆摆手。“不必了,昨晚老爷喝得有点多,这会子想吹吹风就随他吧!” 两人进了骆嫣的房间,锦鸳挑了挑暖炉里的火,屋时顿时又暖了几分。“叫锦鸳晚上过来陪你吧,有什么支使也方便些。” 骆嫣笑应着,荣玘一走,的确会觉得一个人睡不安生。婆媳两正说着话,宝箱敲门进来。宝箱也不犹豫,开门见山地说她不想嫁给荣安,请江夫人和骆嫣帮帮她。 江夫人瞅了瞅骆嫣,心想当初没答应荣安求她给宝箱说媒就对了。 “快起来说话。”江夫人伸手挽起要跪拜的宝箱。骆嫣笑道,“大过年的,干嘛哭啼啼的,我不是早就说过,这事我一定会帮你吗!” 宝箱转悲为喜,萦绕于心许久的苦恼,终于有人可以一解,宝箱满脸期盼地望着骆嫣。 “不是初八才落聘吗?你放心,初五我回染坊前一定帮你把这事退了。不过你不要和他人提及,以免引起麻烦。” “三奶奶放心,奴婢哪敢和别人说,又有哪个人肯定像三奶奶这样关心奴婢……”宝箱说得激动,眼里又蓄了泪。 “你先回去吧,到时等我的好消息。” 江夫人见宝箱出了门,才忍不住问骆嫣,“宝箱这丫头到底是不想嫁给荣安呢,还是真要服侍老太太一辈子?荣安我觉得还不错呀,以前跟在荣珏身边,后来派去帐房,人谨慎,又明事理。又是荣家远戚,自然和别的奴才身份又不同,宝箱怎么就看不上呢!” “婆婆不记得了?当初荣安找您帮忙提亲宝箱时,我就说过,荣安绝对不是可嫁之人。” “为什么呀?你当时不肯说,我也没问。这回能不能说呢?” 骆嫣呡了呡唇,“……荣安和莞姑娘有一段情,莞姑娘以为是守着一份爱,却不知是被荣安玩弄而已……这样的人能托付终身吗?宝箱忠厚老实,嫁给荣安哪有好日子过。我听说荣安和府里的一些年轻的妈妈们经常闹成一团,背地里不知怎样风流……” “那是不能让宝箱嫁给他!”江夫人皱了皱眉头,又疑虑起来,“可是咱们怎好违了二夫人的意,她也断不会应了咱们……” “这个不怕,我自有分寸。到时还请婆婆帮手,我要让荣安把欠莞姑娘的一并还她!” “啊!”江夫人有些吃惊…… ps.追更的童鞋们,免费的赞赏票和起点币还有没有啊~515红包榜倒计时了,我来拉个票,求加码和赞赏票,最后冲一把!(未完待续。) 第三百章悲凉 午后的荣府终于热闹起来,荣春娘回娘家了。随行的婆子丫鬟有二十几个,带来的箱笼更是有七八箱。 荣府的丫头、婆子从府门外一直迎到雎鸠楼。荣春娘寡着脸,让身后带来的管事婆子打赏。 武夫人听到报信,便在百福园里等不及荣春娘来探她了,紧赶着到雎鸠楼去。荣春娘一见武夫人,寡着的脸再也挂不住了,呜呜地哭了起来。 “看你这丫头都这么大了,看见娘还激动成这样,快点上楼,这里风大。”周围那么多奴婢望着,武夫人掩饰着尴尬,拉着荣春娘上了楼。 荣春娘每次回娘家,不是和李慕海闹别扭,就是和公婆妯娌有矛盾,私底下成了荣家各院的笑料,武夫人哪能不知道呢。 “这回怎么没带孙小姐回来?”有管不住嘴的丫头说了一句。 “八成又和李家起了冲突……”一个婆子掩嘴悄声道。 “看样子不是来拜年的……不知又要住上多长时间了!” 主子心情不好,过年赏的就少。奴婢们七嘴八舌窃窃议论着…… “大过年的别找不痛快!都快点回去做事。”两个掌事的婆子过来,大家才一一散去。掌事的婆子上了楼,请示荣春娘的饮食、用度。 荣春娘哪有心情和婆子说那些事,伏在武夫人肩头抽泣着不说话。武夫人摆摆手,让婆子就按去年的办。该怎么支钱就从百福园扣。武夫人望了一眼堆在屋角的许多箱笼,当然看出来荣春娘这回来是长驻的。 打发走了两个婆子。武夫人把荣春娘拉起来,“这又是怎么啦?有事说事,哭有什么用!” “还不是玉钏那个小妖精!”荣春娘恨得牙痒。“前儿慕海在府里吃了年夜饭就跑去陪那个小妖精,今儿早上才回来。我说他两句。他还跟我急!就当真那个小妖精能给他生儿男孩?” “这事不值得生气!你哥不是答应你帮着摆平吗?你也急不在一时啊。”武夫人安抚着荣春娘的狂躁。 荣春娘撇嘴又掉了泪,“两个闺女都被慕海给藏起来了,他说我不正常,不让闺女跟我亲近……”荣春娘是连哭带斥的把李慕海骂个狗血喷头。 武夫人一直默默地听着。心里却是越来越担心荣春娘这状态,若是旁人看了,准以为荣春娘是要疯了…… “……都怪二婶,弄个狐狸精去,现在霸着慕海的心,任谁也近不了身……谁能保证生的就是男孩,我要是再怀,也能生个男的……”荣春娘有些语无伦次了。 她是真恨程夫人。弄个有心计的玉钏送给李慕海,玉钏可比原先李慕海的两个侍妾还厉害。搞得李慕海现在一心只惦着玉钏,即便玉钏大着肚子,李慕海也不到其他妻妾屋里去…… “女儿放心,那个玉钏不是还有几个月才生吗?我倒要让她生不出来……生不如死!”武夫人喊外面的丫头准备热水,又对荣春娘说,“你也坐了一天的车了。一会沐浴,好好歇会。慕海那,我会去说,我还不信,你婆婆是我妹妹,她不向着自家人,还能生生隔断了你们母女?” 武夫人当然不知道荣春娘在李家,就是仗着姨母这层关系闹得有多凶,所以才让李慕海寒了心,把荣春娘的两个女儿藏起来。就是怕学荣春娘的撒泼样。荣春娘的公婆怎会不知道。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贪上这么个媳妇,休又休不掉,只能认倒霉…… 荣春娘稍稍平静了些。上午从李府怒气冲冲地出来,一路上越想越悲凉。这会的确是心思悲恸过度,累极了。 “香枝你就留在这,大小姐若是有什么事好来告诉我。晚饭时你领大小姐到翠苑去。我在那边等着……” 武夫人出了雎鸠楼,望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不免叹气。荣春娘和荣瑞的婚姻,总是让她心里不顺! 骆嫣在晴芳园早就听到了荣春娘回府的动静,对荣家这位大小姐,骆嫣实在是无话可说。屋外有婆子走动,偶尔闲话几句,飘进骆嫣耳中。骆嫣不由得一阵苦笑,看来荣春娘的休书就快要送到了…… 傍晚时分,翠苑里丫鬟婆子提篮送菜,穿梭不停。荣家虽有议事厅和偏厅可以设宴,可老太太更喜欢在自己屋里吃年饭。一年就这么几天是儿孙绕膝的时候。 其实一家人团聚,比起****挂在嘴上的荣家封王,更让老太太开心。 宝箱老早就去晴居请骆嫣和江夫人到翠苑,说老太太下午起来有点不高兴的样子。骆嫣和江夫人进门,果然见到老太太脸上一副失落的样子。 “老太太,要不要打页子牌?我现在又精进了呢!”骆嫣故意逗老太太。 老太太吧嗒一下嘴,“不玩了,累得慌。怎么永禧没过来?” 江夫人忙说荣永禧应该一会就来。江夫人和骆嫣与老太太有一句没一句地叙着闲话。老太太的脸上终于慢慢有了生气。 “……今年怎么一个亲戚都没上门?往年初二大早上的就开始人来人往的啦……”老太太还是忍不住把心事说了。 骆嫣已猜到老太太是为了这事,没想到还真猜着了。“今儿才初二,做女婿的都回了丈母娘家,前儿又下了好大的雪,出门也不方便。可能明儿、后儿就都来看老太太了。老太太还怕荷包里的压岁钱发不出去?那样最好,我可要抢了,带我孩儿抢一份!”骆嫣顽皮的笑道。 老太太乐得干瘪的嘴唇直颤。江夫人也附和着,正说着话,宝箱在门外报了一声,三老爷来了。荣永禧撩了帘子进来,“原来你们早来了!” “快点过来坐,怎么脸都冻紫了。”老太太让宝箱去取手炉给荣永禧。 江夫人看出荣永禧神情有异,款款走到荣永禧身旁,“老爷这是吹了一下午的风吧,看头发都乱了。”江夫人伸手帮荣永禧把鬓发理理整齐。 “是呀,永禧你一个人跑到大风里去干什么?” “我就在后门那边坐了会。看看,我这不好好的!”荣永禧掸了掸身上的灰尘。青灰的锦袍一角,一片烟迹却是掸落不掉。 骆嫣心里好奇,又不好问。 宴息厅里酒菜摆齐了,荣永福和武夫人、荣永禄和程夫人也相继到了。荣家酒宴一向男女分开坐,这回荣瑞和荣玘都不在,老太太一时兴起,就团成一桌坐了。荣珏坐在荣永禄旁边,刚好与骆嫣对面。荣珏冷厉的眼神不时射向骆嫣,骆嫣虽不往心里去,却也是有些不自在…… (未 完待续 ~^~) 第三零一章唇舌 屋外一阵环佩叮当,香枝挑起棉帘子,荣春娘快步如风地走了进来。许是下午休息得好,荣春娘这会的脸色已好看了许多,两颊横肉上扫了些许胭脂,更添了几分好气色。 “春娘来迟了,还请老太太莫怪!各位叔叔、婶娘莫怪!” “啊!你爹娘不怪你,我们更不会怪你了。大老远的,回来就好啦!”老太太让坐在身边程夫人往旁边挪挪,让荣春娘坐在自己身侧。荣家四位姑娘,今年只有荣春娘在跟前,倒显得有些珍贵。 荣春娘看了一眼程夫人,又朝老太太对面的武夫人望了一眼,这才解了颈上的银狐锦裘,让香枝托着,捋了捋刻丝百褶团花裙挨着老太太坐下。头上的钗环珠翠,随着她坐下颤动不止,晃得人眼直花。 “春娘越发地富贵锦绣了!”荣老太太看在眼里,颇觉骄傲。孙女过得好,她当然开心。“慕海忙什么呢,怎么没陪你一起过来?” 武夫人朝荣春娘眨眨眼,生怕她把家丑外扬。老太太虽不是外人,可荣府里其他两房都看着,武夫人可不想丢这个脸面。 “慕海被小……”荣春娘刚想说李慕海的不是,瞥见武夫人的目光,意识到不该说,马上改口道:“慕海被小闺女牵绊着,两个小闺女这阵子有些伤风,雪天路远的,就没让她们一起来了。” “小闺女身子不好,你原也不该来的,真是难得了这份孝心!武氏啊。你瞧瞧,春娘奔波着回来,你也不好好照应着……嫁出去的闺女,也是娘的心头肉啊!” 老太太让宝箱去屋里把蛤蜊油拿来。武夫人讪讪地笑了笑。这才发觉荣春娘扶在桌面的手背上,皲裂了几道口子。 老太太把蛤蜊油抹在荣春娘的手背上。程夫人皱了皱眉头,复又露出一丝轻蔑。她就坐在荣春娘身边,当然看出来荣春娘手背上的哪里是皲裂。分明是几道被风吹干了的擦伤痕…… 很显然荣春娘是和李慕海吵架了……还牵绊着小姑娘!还孝心!这次肯定又是回娘家躲灾来的吧!程夫人心里冷笑。 “还是老太太最疼大小姐啦!”骆嫣坐在老太太另一侧,程夫人眼里的轻蔑她看得一清二楚,不免觉得好笑。身为长辈,程夫人为什么处处不能给晚辈宽厚包容呢! “都疼,都疼!今儿呀,就你们两个宝贝丫头,我都仔细着用心疼。”老太太兴致上来,伸筷去夹桌中央的那盆乌鸡腿。 “老太太要什么。让奴婢来,还费事站起来干嘛呢!”燕嬷嬷赶紧取了公筷,去那盆乌鸡人参汤里夹鸡腿搁到老太太碗里。老太太却笑着放进骆嫣的碗里,又示意燕嬷嬷再夹一只搁到荣春娘的碗里。 “老太太今儿是偏心啦!我们家令桔和骆嫣一样的身份,老太太却一点不念叨呢!”程夫人故意挑刺,这时不让江夫人和骆嫣知道她的地位,还等待何时呢! 荣老太太怔了一下。这才想起问一句荣珏娘子怎么没来。武夫人接了话,“令桔身子不适,这会子应该在永禄楼上调养着呢!要是过来翠苑,怕是经不起风冷雪寒的……” 程夫人狭长的眼睛冷冷地扫向武夫人,孟令桔滑胎没让老太太知道,这会就怕武夫人说出来。 “噢,那丫头身子单薄。是不是昨儿去栖霞山受了风寒?我还看见荣珏从山坡上滑下来撞到了她,该不要紧吧?”老太太突然想起孟令桔有身孕,不免紧张起来。 “只是受了些风寒,补补气血就好了。”程夫人白了武夫人一眼。笑着对老太太道。 “那就好。把这盆乌鸡汤拿过去给令桔喝,受了风寒喝些热汤,再上盖上被子出些汗,睡一觉就没事了!”老太太说着让宝箱端乌鸡汤送永禄楼去。 程夫人想拦。却见荣永禧示意她别多事了……没了两个鸡腿的乌鸡汤给孟令桔端去,真不知道孟令桔会怎么想!要知道孟令桔如今可是永禄楼的大功臣……程夫人心里又憋了气。 骆嫣把鸡腿夹到江夫人碗里。江夫人用筷子拦着,“你有身孕,该多吃些。” “我怕油荤,还是婆婆吃吧,老太太给的,一定得吃……”骆嫣执意放到江夫人碗里。 武夫人看不下去了,“这些东西平常也吃,又不是什么特别的,至于这么让来让去的吗!” “就是!平常吃食嘛。”荣春娘却是许久没吃过了,可不是李府没钱买乌鸡,着实是她每天气都气饱了,哪有心情吃大鱼大肉。这会不见了李家烦心人,她倒胃口大开了。 “噢,对了,四弟妹这回滑了胎,可要小心了。女人冬天出了这事,最怕受风着凉,一旦落下个病根就是一辈子……” 荣春娘斯文地啃着鸡腿,嘴里却不闲着。几句话说得屋里的人都张大了眼睛。最怕老太太知道的事,全被荣春娘抖落出来了。 原来荣春娘虽才回来,可下午方才睡醒,就听到门外两个丫头议论这事。荣春娘听得清清楚楚,当时心里还暗暗高兴来着。永禄楼的不快事,荣春娘听着就快活,谁让程夫人帮倒忙了呢,荣春娘可是从无感恩之心,只想自己要的结果…… “春娘,这话是,什么意思?”荣老太太听明白了。燕嬷嬷想掩饰已来不及了。程夫人见此情形也知没必要再瞒了,便说孟令桔去栖霞山小产了…… “怎么好好的会这样!我还寻思着到时她和骆嫣生的娃娃,要请让大师仔细算算呢……”荣老太太有些悲戚。 骆嫣忙安抚她,“天不遂人愿也是十之八九的,日子还长……” 荣老太太抬眼望着骆嫣,“我活了几十岁了,这理当然明白,只是这心里还是纠心得紧……难道是天意?”荣老太太望了望骆嫣额头的胭脂记,抓住骆嫣的手,“你可要好好保重,千万要顺顺当当地生下这个娃娃。荣家的传承八成就是你和荣玘的孩子啦!” “老太太可别吓着嫣儿,我们沐熙园不求大富贵,只求平平安安。”江夫人温和地道。当初老太太总说骆嫣是妃子命,那时荣玘是个傻子,当然不可能封什么王候。这会荣玘好了,老太太却开始想着曾孙辈里出个王候了…… 坐上的几位荣家老爷一直不便插嘴这个话题,都忧心地望着老太太。荣珏突然站起来,恨恨地道:“怕老太太伤心,孙儿本不想提这事,既然说开了,孙儿便不能忍了。三哥在山上推撞我,我才撞了令桔,害她滑胎。要说原凶,那肯定是荣玘。” “贤侄,这话可不能乱说!”荣永禧一直心事重重的样子,这会听荣珏说话,不免插了一句,山上发生的事他不是很清楚,但是他相信荣玘不会害人,更不会使卑鄙手段牵连女人受伤…… 荣老太太怔住了,望了望荣永禧,又望向江夫人。 荣春娘却笑了,放下啃得干净的鸡腿骨,也站了起来,“我说荣珏弟弟,明明是你故意挑事,辱骂骆嫣,荣玘弟弟忍无可忍才和你动手。你自己不小心撞到了你娘子的肚子,怎么怨到三叔一家头上?这个我荣春娘可是要打抱不平的。” “你又不在山上,知道什么?大过年的,要是胡乱说话,一样也要家法处置。”程夫人薄唇翕动,着实气恼。 “我虽不在山上,可山上发生的事我都知道。不要因为沐熙园的人性情温和就泼脏水过去,都是荣家子孙,人人平等!”荣春娘练就的吵嘴功夫这会派上了用场。 “你!你倒是说说,我骂了什么?”荣珏没好气地置问荣春娘,这时已不想尊称她姐姐,在山上骂骆嫣的话,只有他和荣玘骆嫣知道。他就不信,还有外人知道? 荣珏当然不知道,他骂骆嫣一时冲口而出,荣玘挥拳过来,他可没注意到山石后提鞋的银簪…… (未 完待续 ~^~) 第三零二章劫难 “莫要争了。孩子没了可以再有。兄弟的情份没了,家还是个家吗?”荣老太太叹了一声,叫燕嬷嬷扶着她离了席。 待荣老太太走远了,荣春娘又挑起话题…… 骆嫣不明白荣春娘今天是抽了什么风,处处与程夫人口角。一向冷厉的程夫人竟在荣春娘排山倒海的口舌下,生生落了下风。 武夫人望着气得脸色铁青的程夫人,圆盘满月的脸上,堆起细肉,夹起一筷子扣肉,吧嗒吧嗒嚼得满嘴流油…… 刚才老太太离席,荣永禧就停箸立着目送她走远。这会还是那样静立着,江夫人望了望荣永禧,觉得再吃这顿饭也着实无趣,示意骆嫣也离席出去。 从翠苑出来,荣永禧径直朝小径走去。江夫人想叫住荣永禧,又回身看了一眼骆嫣,停了脚步。 锦鸳提着风灯,映着泛光的雪地。远处断断续续响着鞭炮声,天边不时炸开一朵烟花,彰显着过年的气氛。雪絮偶尔擦脸而过,让人面上一凉。 骆嫣扶着锦鸳的肩膀小心地走着。夜寒路滑,曾吃过摔跤的亏,骆嫣不敢大意。 “嫣儿慢点。”江夫人过来挽住骆嫣。这样被挟着,反倒不那么好走了。“公公走的近路,那边灯火少,婆婆还是去看看公公,万一滑一跤可不得了。” 自从荣永禧和江夫人解开心结以后,两人总是比肩而行,举案齐眉的样子,这会子荣永禧不应该独自往园子去呀!骆嫣知道江夫人心里也有疑惑。便让锦鸳把风灯递给江夫人,“我和锦鸳慢慢走,刚才屋里太闷,这会呼吸些新鲜空气。回去好睡。婆婆快去追公公吧!” 江夫人犹豫了一下,嘱咐骆嫣慢慢走不用急,这才提了风灯快步去追荣永禧。 “三奶奶冷不冷?” “不冷。扬州城过年好像也不算热闹啊!”骆嫣的记忆里,禁在荣府的方寸之地。也没有过什么像样热烈的春节。 “三奶奶是才来扬州过年,可不知道扬州的热闹。十里长街舞龙灯就像游龙穿梭,烟花满天似花海一样……还有烟花巷的花船绕湖泛舟,轻歌小曲的,好不热闹……” “有那么热闹?” “奴婢还能骗您!可是咱们府里规矩,女儿家不能过年出府。这些热闹也就远远看看,听人说说罢了。”锦鸳有些失落的样子。又突然惊觉道:“三奶奶可别是想出府去,千万别呀。您现在可是有身子的人……” 骆嫣笑了,拉着锦鸳胖乎乎的小手道,“瞧你紧张的,三爷不在家,我当然更要仔细着自己,不能让他挂心。” 锦鸳长舒一口气,胖嘟嘟的脸蛋绽开笑颜。两人边说边往晴芳园去。远远瞧见前面过来一个人。锦鸳犹豫着说好像是帐房的荣安。 骆嫣噢了一声,突然灵机一动。选时不如撞日,这会碰上荣安,不如了了宝箱的心事。也不需要再去劳烦江夫人出马帮忙了…… “你确定是他?” 那人已经越来越近,锦鸳嘟嘴道,“不会错,是他!” 骆嫣和锦鸳如此这般说了几句,锦鸳应着,快步朝荣安走去。 骆嫣站在高挂的灯影里,看锦鸳和荣安说话。不一会荣安朝她走来。锦鸳呆在原地。静静地望着荣安的背影。 “三奶奶有礼了!”荣安走到近前,给骆嫣施了一礼。荣安说话的声音低沉又带着几分婉转。骆嫣笑而不语。荣安抬头,骆嫣看见他泛着笑意弯月似的眼睛,当真是有一种讨喜的风流。 “三奶奶叫小的有事?” 荣安望着骆嫣闪着莹光的眼眸。一时有些迷茫…… 锦鸳远远瞧着荣安机械地朝荣门走去,赶紧过来挽住骆嫣。“三奶奶和荣安说了什么,他好像失了魂一样。奴婢看他今晚的穿着,八成是要去花船那边取乐……” 让他取乐,明儿有他乐的! “走,咱们赶紧回去吧,你今儿住我外屋,可不许打呼噜啊!”骆嫣故意逗锦鸳。解决了宝箱的事,骆嫣觉得很轻松。 “奴婢可从来不打呼噜,不信问问祝嬷嬷和玖儿,她们都和奴婢一个屋子住过……” 两人说笑着进了晴居的院门,守门的妈妈却不在。“顾妈妈肯定去吃酒了。过年府里管得松,妈妈们便放纵了。”锦鸳嘟着嘴,俨然一副管家婆的样子。 骆嫣刮了刮她的鼻子,“你呀,人小却像祝嬷嬷一样爱操心。” 锦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奴婢去给三奶奶打些热水来泡脚。” 骆嫣望了一眼江夫人的屋子,窗上映着荣永禧斜长的影子。不知道荣永禧到底怎么了?他袍裾上的烟迹是怎么回事呢?骆嫣从江夫人屋子经过,屋里传来荣永禧的声音,“荣玘……劫难……”荣永禧压低声音,骆嫣心里一紧,难道荣玘有什么事瞒着她吗? 骆嫣赶紧贴在窗边细听究竟。 “禅师真是这么说的?”江夫人的声音有些颤抖。 “昨儿回寺里时,你和嫣儿在偏殿说话,我特意去拜见禅师,禅师说的不可不信!”荣永禧不住的叹气。 “那你还让荣玘去?”江夫人有些责怪的意思 “是天意没法改!荣玘这一劫是必得受的。禅师给了我三道银符纸,让我在未时末、戌时末和子时,在正北方向烧化了,也许可以化解了荣玘的劫……” 骆嫣这下可急了,推门进屋扑到荣永禧身前,“荣玘有什么劫?公公快快告诉我,荣玘会不会有事?我要去找他……”骆嫣急得额上冒了汗,眼里立时就蒙了雾。 早上才送别荣玘,这时已然思虑难安,猛然听说荣玘竟有劫难,她更是心急如焚。 江夫人把骆嫣扶到椅上坐下,“嫣儿别慌,荣玘不会有事的。慧介禅师给了化劫的法子,荣玘肯定不会有事的。”江夫人说着眼里也擒了泪。她是说给骆嫣听,更是说给自己安心。 “你们不要这样,这样荣玘知道怎会安心!”荣永禧站起来在屋里踱步。 慧介禅师是得道高人,隐在栖霞山多年,当然不是因为荣家的供奉好,他是在等十八罗汉转世。荣玘是他找的最后一个…… “可是禅师从不给符纸,这回给了老爷,那说明荣玘的劫难一定很危险。荣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办呢?还有嫣儿和他未出世的孩子……”江夫人暗泣起来。 “夫人也可以换个角度想想,慧介禅师从不给人符纸,那说明符纸珍贵,也必能帮荣玘化劫。夫人快别吓到孩子,时候也不早了,让嫣儿早点歇着吧。子时我还得出去一趟。” 江夫人止了抽泣,挽着骆嫣送她回房。锦鸳已经备好了洗脚水,帮骆嫣脱鞋剥袜。骆嫣一双雪白细嫩的脚搁到热腾腾的盆里,一颗冰凉的心才稍稍暖了些。 望了一眼窗外深沉的夜,骆嫣不免又起了悲戚。不知荣玘现在身在何方?当初若是不除完颜宗达就好了,荣玘也用不着正月里身犯险境…… (未 完待续 ~^~) 第三零三章年话 雪,一望无际的雪!荣玘一身轻裘骑在乌蹄枣红马上,不停地向天边飞驰。突然枣红马一声嘶鸣,凌空飞起,奋起的前蹄溅起漫天的雪泥。荣玘从马上掉落下来,轱辘出老远。忽听得呼啦啦声响,四面八方的雪崩落着向地底陷去,滚落的雪块裹着荣玘沉入雪渊深处…… “啊!不,荣玘--”骆嫣猛地坐起来,惊得一头冷汗。 “怎么啦?三奶奶,您做恶梦了?”锦鸳来不及披衣,趿着鞋跑到骆嫣床边,揉着腥松的眼睛。 骆嫣失神地眼眸定在锦鸳肥嘟嘟的脸上,没有作声。锦鸳赶紧倒了一杯热茶递到骆嫣手上。“三奶奶喝点水压压惊!” 骆嫣推了推茶杯摇摇头,锦鸳只好把茶杯搁到床头的小桌上。 “你快上来别冻着。”骆嫣拉锦鸳上床,把被子围在她身上。望了一眼窗外,天空隐着一丝浅白,天快要亮了。 经此恶梦,骆嫣哪里还睡得着。索性拉着锦鸳,让她讲讲荣玘以前的旧事。 “可是奴婢只服侍三爷不到三年,要说的事也没几样,每天不过是追着三爷到处跑……要说三爷小时候的事,还是祝嬷嬷和栖凤姐姐知道的多……” “不要紧,你能说几件就说几件,就是到处玩,也说说他都玩什么,往哪跑……” “好吧!”锦鸳嘟了嘟嘴,开始讲起来…… 锦鸳讲得跟流水帐似的,并没多少趣味,骆嫣却听得痴痴的样子。只要有人能说到荣玘。骆嫣就感到心里不再那么空落。曾经共有的时光,一幕幕闪现在眼前,荣玘仿似就在眼前一般…… 骆嫣不知锦鸳什么时候睡着的,锦鸳呼呼的微鼾声打断了骆嫣的回忆。“到底还是年纪小。坐着也能睡着!” 骆嫣帮锦鸳掩好了被子,披衣下床,取了火钳拢了拢将要燃尽的银炭。前两天荣玘握着这把火钳的样子还历历在目,火钳上也似存有荣玘的余温。一块银炭跳跃着燃尽最后一点星火。骆嫣的手一抖回过神,往暖炉里又添了几块炭。望着银炭慢慢通体火红,骆嫣的心思才安定下来。 荣玘不会有事的,他不过是和赵伯琮去边境上假扮一回完颜宗达,把完颜宗达的尸身藏到金国边境就好……一定不会有事的!骆嫣自言自语道…… 翠苑的暖炉烧得格外热,骆嫣才坐下一会便觉满身燥热。侧身看江夫人也不时抹着额上的细汗。荣永禧更是脱了外罩的棉袍,只穿了一件夹衣还是热得满面通红。 “你们昨儿都干什么去了?一个个的都眼圈发青的。”荣老太太扫视了一圈,腥松的眼皮上眼神却利。 “……荣玘出门。我们都惦着他,所以睡得晚了些。”江夫人看了看骆嫣,才发现骆嫣虽热得脸色炙红,眼睛的确显得疲惫,不免有些心疼。 “倒也是,娇娘不在,荣玘也出去。身边突然少了人,让人觉不得劲!”荣老太太拢了拢袖子,屋里已经够热了,她还是觉得冷。昨晚上几房闹得不痛快,她的心思也重了起来,夜里睡不好,早上起来一个劲地身子发冷。 “……会很快回来的,娇娘也过得好。我们是瞎操心罢了。”荣永禧松了松衣领。 荣老太太笑了,“百福园和永禄楼今儿上午都有事,就只有你们陪陪我。不然我就更要闷得难受。平时吧倒也不觉得。一到过年就怕孤单……今年拜年的人怎么一个都没来,我这个老婆子还活得好好的,难不成他们都以为我没了?”荣老太太唠叨不休。 正说着,金钗在屋外禀。银簪来找宝箱过去永禄楼。 “宝箱去永禄楼?是什么事呢?” 银簪隔着门帘子说,是程夫人让宝箱过去说说宝箱的亲事…… “噢。也是,今年立春早,程氏倒是忙中不忘祖训,府里的大丫头就只剩宝箱和香枝了。”荣老太太喊在里间屋里收拾的宝箱出来。 宝箱在门边犹豫着,望了一眼骆嫣。骆嫣朝她微笑着点点头,宝箱放下手里的鸡毛掸子,敛了眼神垂首和老太太告退。 江夫人一直瞧着宝箱,见她出门去,又望了一眼骆嫣。骆嫣答应过帮忙宝箱退了这门亲事。这会子不知来不来得及…… “老太太把宝箱说给哪一户了?”江夫人温和地笑道。她是明知故问。 “宝箱为人实在,模样也忠厚,说得远了我还不放心呢!就是咱们帐房上的荣安,都是本家本姓的,隔得远也是一门亲戚。也算给宝箱一个好归处。” “老太太是为宝箱好,嫁给本家比嫁去做侍妾、做通房丫头更好,也更适合宝箱。”燕嬷嬷笑盈盈地道。宝箱一直为这事烦心,这两日脸上也少了笑容,燕嬷嬷怕宝箱再这么寡着脸下去,会惹老太太不高兴,能早点嫁出去最好! “宝箱是老太太身边得力的丫头,真要嫁了,老太太能舍得吗?”骆嫣不慌不忙地呡了口茶。 “不舍得也得舍得,府里的丫头一荐一荐的,到了年纪就该出府。” “老太太说得是呢!”江夫人也抹着茶杯盖子,偷眼看向骆嫣,心道,你答应宝箱了,这会该怎么办呢?程夫人安排宝箱出府,也就是这两日了。 骆嫣依然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老太太舍得,我却是舍不得呢!京城的铺子和染坊都缺人手,若是能让宝箱来帮手,那是最好不过了。” “那也不难,只要问问宝箱愿不愿意就成,出府了也要生计,能多一份月奉荣安怕是也高兴呢!” 骆嫣笑着起身,“这可是老太太说的啊,只要宝箱愿意,就让她过去帮我!” “那是自然,荣安帮她赎了身,她想去哪做活计就不归我这个老太婆管喽!” “老太太什么时候都是荣家的老祖宗,怎么能不管呢!”燕嬷嬷说笑道。 荣老太太听得开心,呵呵地笑了起来。无意间瞥见荣永禧挂在椅背上的袍子,惊诧地问他怎么把衣服烧了个洞呢? 荣永禧连忙把衣服拢在怀里,不好意思地笑道,“是鞭炮崩的,等回去染坊那边让国香给我补缀上,还能穿。”昨夜子时烧银符纸,怎料符纸的火苗蹿上了荣永禧的衣袍。 “大过年的,哪有穿破衣裳的!”荣老太太让燕嬷嬷去永禄楼,找荣永禄拿一件衣袍过来…… (未 完待续 ~^~) 第三零四章失控 燕嬷嬷是和宝箱一起回到翠苑的。燕嬷嬷撩了棉帘子进来,看见老太太正和江夫人、骆嫣和荣永禧摸着小牌。 老太太望了一眼燕嬷嬷手上挂着的珠灰色锦袍,扁了扁嘴道:“是程氏找给你的?” “是二夫人让曲嬷嬷去找的。” “这个曲嬷嬷还真会办事!”老太太脸上有些不高兴。“把衣裳先放那吧!一会给永禧试试,怕是会短些。” 骆嫣看了一眼燕嬷嬷手上的锦袍,颜色虽有些褪旧,衣服料子却是上好的倭缎刻丝织锦的。 江夫人也望了望那件锦袍,温和道,“这件衣裳应该是二老爷当年进京时穿的,难得二嫂肯借出来给永禧穿。” 老太太的眉毛颤动了一下,嘴角不由得垂了下去,翕动了几下没有作声。她想不到程夫人如此小气,把荣永禄十七年前的旧衣裳借来给荣永禧穿。衣料还是当年江夫人的陪嫁,那年春节江夫人把衣料送给老太太当礼,老太太又转送给荣永禄做件锦袍上京…… “老太太,宝箱在屋外不敢进来!”燕嬷嬷放下锦袍,有些讪讪地望着老太太。 “这大冷天的在屋外做什么?什么叫不敢进来,我又没罚她,再说她做了什么错事不成!” 骆嫣心里清楚,只是不明白宝箱的愿望实现了,为什么倒胆怯了呢!骆嫣把手里的牌全甩了出去。“我羸了!” 老太太低头看了一眼,笑道:“都说有身孕的人手气好,看看嫣儿今天一直羸。把我都输光了。”老太太像个孩子似地掏出荷包里最后几粒碎银,递给骆嫣。“输光了,不玩了。”老太太抬头看燕嬷嬷还站在那里一脸为难的样子,“怎么啦?快叫宝箱进来呀!” “那个。荣安,被二夫人绑了,要送官!”燕嬷嬷吞吞吐吐地道。 老太太吓了一跳,“好好的绑什么呀?荣安犯了什么法吗?” “奴婢也不十分清楚。宝箱应该知道,回来路上问她,她又不肯说。” “锦鸳你去叫宝箱进来吧。”骆嫣叫老太太莫急,叫宝箱进来问问再说。 宝箱垂着头进来,老太太问她几句,她吭哧半天才说,她去永禄楼时,荣安已经在了。程夫人让荣安初五把银子准备好。宝箱到时候从翠苑接礼,初八从翠苑出嫁。 宝箱觉得有些绝望,她是当真不想嫁人,即便荣安是个规规矩矩的青年,宝箱也断不会嫁他。 “寡着脸干什么?难道不喜欢我为你安排的亲事?”程夫人本以为宝箱该千恩万谢。老太太年岁大了,程夫人帮宝箱张罗出府,算是仁义之心。宝箱怎么还摆一张臭脸给她看! “奴婢不想嫁人,奴婢想一辈子侍候老太太。” “够了!这话都听得我耳朵起茧子啦!到时候你出府,过得好也不用感激我。想嫁荣安的丫头多着呢,若不是看在你服侍老太太多年的份上,这个好事也轮不到你。荣安能看上你,也算是你的福气!” 宝箱不敢再说话,眼里蓄了泪,抬手抹着眼睛。程夫人起了恼火,朝曲嬷嬷示意,尽快打发宝箱和荣安出去。 “好了。这是好事。你们回去各自准备吧。荣安记住了,宝箱的赎身银子五百两,念你是本家,二夫人也没收你的。到时候你再备一份像样的礼送到翠苑去。也让老太太觉得没白疼宝箱……”曲嬷嬷边送宝箱和荣安出门边说。正好碰上燕嬷嬷上楼来借衣裳,便转身带燕嬷嬷进屋。 宝箱走在荣安身后下楼。见荣安僵着身子甚是奇怪。宝箱这会子还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希望荣安可以反悔退了她。“荣安哥哥,”宝箱酝酿了好半天开口道,“我模样丑,手脚又笨,你还是找别人吧!你和二夫人说说,把我退了吧!” 荣安僵着身子回身看向宝箱,宝箱觉得浑身一凛,荣安的眼神空洞如一潭死水,定定地望着宝箱。宝箱豁出去了,壮着胆子又说了一遍。 荣安又茫然地回身继续下楼。宝箱这时有些激怒了,哪有这样的人,强娶了自己又有什么意思。“荣安,我不过是老太太身边的一个奴婢,没钱没势没貌的,你要了我去有什么意思呢,我根本不想嫁人!” 荣安径直往门外走,正好水莲从楼外进来,荣安眼神忽地起了光芒,扑向水莲…… 荣老太太有些奇怪,“荣安好大胆子,光天化日的竟敢对永禄楼的丫头动手动脚!” 燕嬷嬷讪讪地道,“老太太,荣安哪里是动手动脚,她把水莲给那个了……” “什么?”老太太望向宝箱,“你就在那看着?” 宝箱满面通红头垂得更低了。 “这都是什么事呀!荣安这孩子是吃了豹子胆了!哎哟,真是气死我了!”荣老太太果真是气极了,府里最怕男女纠缠不清,这回倒好,奴才们在主子面前起了****…… “老太太莫生气,奴婢们下楼时把荣安掀下来,水莲水裳被撕破,倒也没咋样,只是好好一个黄花闺女,怕是不好嫁人……” 江夫人望了一眼骆嫣,骆嫣神情淡定,心里却是打起了鼓。她没想到荣安竟会对水莲下手,原以为荣安会把过去的丑事交待出来,程夫人会治他一个荒淫之过……看来言灵有些不灵了! 老太太缓了口气,叹道,“活该!咱们荣家最不能容许这种事!送官好,送官让他得个教训!”老太太又望了一眼宝箱,眼里似有责备之意。 骆嫣忙道,“当时宝箱恐怕是吓坏了,一时忘了去拦荣安,也没敢喊人来。” 宝箱感激地直点头,“奴婢真的吓坏了,荣安怎会是那样的人!” 骆嫣扶着老太太走到屋角的软榻,又扒了几瓣桔子送到老太太口中,“老太太,多亏发现得及时,不然宝箱误嫁了那样的人,老太太怕是也不会心安了。” 老太太拍了拍骆嫣的手,“到底是八杆子打不着的远戚,和荣家的儿孙差得太远,怎么能做出猪狗不如的事呢!宝箱别嫁了,由他做牢去!” “那把宝箱派给我吧,我出她的赎身钱可好?” “随你高兴就好!”老太太不想再说这事,腥松的眼皮垂了下来。 “宝箱,你愿不愿意去千禧染坊当差呢?” “奴婢愿意,奴婢愿意!”宝箱知道老太太是不会留她在府里了,骆嫣给她个去处,正是求之不得。 “老太太,有人来拜年了!”金钗在屋外喊道…… (未 完待续 ~^~) 第三零五章小菜 老太太听到这话眼里顿时有了神彩,急忙吩咐宝箱把八宝格里的点心果子再添一些。“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呀!” 老太太上下抻着衣襟,又抚了抚镶着美玉的抹额,让燕嬷嬷瞧瞧还有哪里不妥。 “好,都好!奴婢觉着老太太今儿哪都好!” “老太太今儿美着呢!”江夫人笑道。 荣老太太笑眯眯地朝门口瞧去,好半天也不见人进来。 骆嫣也好奇这会有谁来呢?今年荣家可说是处处不顺,在外人眼里,荣家几个老爷都没了官职,几个小爷又前途未知。何况荣珏再娶,又惹得朱都尉家不满,即便找了孟家联姻,也是山高水长,难有福荫……荣家再不是当初的风光了! “金钗,叫金钗进来。”老太太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老太太莫急,金钗八成是眼花了。”燕嬷嬷走到门边撩了棉帘子出去,责备廊下的金钗,“你是看见谁来了?害老太太空欢喜。再说错话乱禀,罚你去厨房烧火。” 金钗有些委屈,“奴婢看见来了一群人,却不像是府里的穿着,以为是给老太太拜年来的……” “那些人往哪去了?” “朝晴芳园那边小径去了。”金钗小声地嘀咕,“应该会来给老太太拜年的。” 燕嬷嬷白了金钗一眼,往晴芳园方向望去,层层叠叠的挂雪花树遮着,也瞧不见什么。 按说荣家远戚,金钗当差多年。多少也会面熟,这回却是一个都不认得,这倒是奇了!燕嬷嬷转身进屋回老太太,“家里来客了。估计晚些时候会来探老太太的。” 老太太点点头,望了一眼桌上的页子牌,觉得没趣,不由得打个哈欠。 “老太太可不能睡呀。眼瞅着就要午饭了。不如我和老太太下棋玩,让公公在旁做个裁决。”骆嫣想逗老太太开心。 “那我去厨房烧几样小菜,连日的油荤,老太太怕是腻了。昨儿晚上都没吃几口……”江夫人笑吟吟地边说边出了门。燕嬷嬷要去拦她,哪有过年还让主子动手干活的…… 老太太发了话,“让她去吧,我看嫣儿胃口也不好,厨房那几个妈妈只会做油腻腻的吃食。你也跟着去瞧着。让刘妈妈她们学学三夫人的什锦小炒菜……” “我也得跟婆婆学学,荣玘最喜欢婆婆做的菜了。”说到荣玘,骆嫣没来由地心里一动,一阵隐痛涌了上来。 荣永禧帮着布好棋,老太太执黑子先行一步,骆嫣跟着落子…… “嫣儿不要让着我老太婆啊!瞧瞧你这一片都没活气了……” 骆嫣猛地惊觉,不好意思地笑笑。不敢再大意。心里想着荣玘,下棋也有些魂不守舍的…… “银簪来禀老太太话。”金钗又在屋外传话。 老太太只当没听见。永禄楼的人一上午不见人影,这会来传话能有什么事! 荣永禧见老太太专注地和骆嫣下棋,便对着门外说有事进来说。银簪撩了帘子进来,老太太头也不抬一下。 骆嫣望着银簪笑了笑。银簪忙说,程夫人中午打算在永禄楼摆饭,若是老太太不愿意过去,就让厨房分一份菜过来翠苑…… 银簪话还未完,老太太垮了脸道,“我去永禄楼。你去回二夫人吧。我们都去永禄楼!”老太太知道永禄楼摆饭。肯定不会叫沐熙园的人去,大过年的还搞这一套,老太太心里不免有气。 银簪尴尬地笑了一下,“那奴婢一会再过来一趟请老太太过去。” “银簪不必再跑一趟了。你说几时开饭,我们自己过去就好。”骆嫣瞧出银簪的尴尬。想是程夫人并没有让老太太和沐熙园的人过去用饭的意思。 “……应该是午时初。”银簪眼光瞧向从内室出来的宝箱。宝箱敛了眼神去拨弄暖炉里的银炭,这时银炭已熄了几块,屋里稍稍温热了些,荣永禄额上的汗也止了。 “好!我们一会就过去。”骆嫣随口问,“听说荣安对四奶奶的丫头动手动脚,二夫人一定很生气吧?不知怎么处置荣安的。” 银簪迟疑了一下,“二夫人把荣安逐出府去了……给水莲赏了一些东西,水莲这会还好,四奶奶也没说什么。” 骆嫣点点头,老太太却问了一句,不是说把荣安送官吗?怎么是逐出府?荣安真是越来越放肆了,出去吃个花酒也就罢了,在府里胡闹,真是吃了豹子胆。 原来老太太也知道荣安暗地里风流!骆嫣不禁佩服老太太面上的功夫。她哪知道老太太就是看荣安风流,才想宝箱嫁他,可以两下相安…… “……家丑不可外扬,何况永禄楼亲家还来了亲戚……”银簪吞吐着说完,诺诺地告退出去。 “孟家来人了?”老太太自言自语道,“也该来看看,令桔的孩子丢的可惜!程氏办事还是很仔细周到的……” 宝箱惊诧地看着老太太,老太太垂着眼皮道,“荣安这事本就说不出口去,何况还是荣姓一族的……看来是天意,宝箱不想嫁荣安,荣安也没这个福气!” “老太太吃点酸梅糕开开胃吧。”骆嫣拈了一块通体透亮的酸梅榚递给老太太。老太太咬了一口,酸得咧嘴直吸气。“这个酸梅糕比玖儿给我吃的差远了。也不知玖儿是怎么做的!” “老太太怕是记错了,玖儿说那糕是沐莲家传的手艺……”宝箱赶紧调了一杯蜜糖水递给老太太…… 大家在屋里又闲话了几句,看时辰差不多了。刚好江夫人和燕嬷嬷也从厨房回来,老太太让燕嬷嬷安排人把江夫人做的小菜拎去永禄楼。 “这怕不合适吧?”江夫人有些犹豫,程夫人讲究多,怕带了菜去,惹程夫人不高兴。 “那有什么,你做的菜难不成还不能上桌?” “婆婆做的菜最好吃了,这回大家都有口福了。”骆嫣挽着老太太出门。老太太回身嘱咐荣永禧,把燕嬷嬷拿回来的珠灰锦袍换上…… “奴婢在翠苑看门,让金钗随老太太过去吧。”宝箱嗫嘘道。 “不去也好!等骆嫣初五出府,你就随她一起去吧。”老太太也担心程夫人看见宝箱,不知又要整出什么幺蛾子。 一行人出了老太太屋子,没想到翠苑小径过来一群人。那群人走在前面,中间的女子一袭粉紫刻丝梅花的披风,走路有些左右摆动。 骆嫣一怔,怎么孟令梅来了…… (未 完待续 ~^~) 第三零六章奚落 永禄楼的宴息厅摆了两桌酒菜,中间隔了一道屏风。因为来了女客,还是要避讳一下…… 老太太进门,屋里的人都起身给老太太行礼。老太太鼻子嗯了一声,由金钗扶着坐到了正中的主坐。 “江妹妹也来了,真是难得!”武夫人圆盘满月的脸上挂着笑,那笑却让人觉得别扭。荣春娘起身叫了一声三婶,复又坐下。看了骆嫣一眼,点头算是招呼。 骆嫣笑着叫了一声大姐,缓缓坐下。想着昨天荣春娘惹的事,程夫人也算有气量了,今天还请她过来吃饭! 骆嫣哪里知道百福园的人是沾了她们沐熙园的光,若是江夫人和骆嫣不来,程夫人也断不会请百福园的人过来的。其实还是因为老太太,大过年的,一家人移到哪处吃饭,总还是想要个团圆! “哟!亲家老太太好!”孟令桔的母亲看见荣老太太格外热情,嘘寒问暖地倒比程夫人对荣老太太更像是婆媳一样。“我家令桔这回是自己不小心,我已经责怪她了,以后她会注意,再也不敢这么不小心了!” 坐上的人都知道孟亲家母是说孟令桔滑胎之事。正说着,程夫人和孟令桔走了进来。孟令桔的母亲赶紧过去扶孟令桔。 “我没事,娘还是快坐吧。”孟令桔就怕这种人多的时候提她的事,谁料还是才进门就听见她娘在说,她沉着脸闷声坐下。 一桌子人各自见过礼又都坐好,程夫人喊丫头们倒酒开饭。 骆嫣总觉得有束目光射向她。抬头去看,那束目光又飘开了。孟令梅几次三番地打量骆嫣,骆嫣不免有些心烦了。 “孟姐姐别来无恙?”骆嫣干脆直视孟令梅。 孟令梅怔了一下,讪讪道。“还好还好。骆嫣妹妹也还好吧?” “托孟姐姐的福,我还好!” 荣春娘瞟了一眼孟令梅,她在雎鸠楼妆扮时,就听婆子们说了孟令梅春季花会时的事。这回真见了孟令梅。荣春娘不禁好笑,就这长相还想高攀荣珏? 当然了,荣春娘自己长相一般,可是在她心里,荣家的男子都该娶貌美如花又家世好的。她能忍下骆婵和骆嫣,也是羡慕她们的美貌。要是又无貌又无家世的女子配荣家男子,荣春娘早就翻天了。不过恐怕那样的女子也进不了荣家的门…… 孟令梅还是春天花会时的模样,只是打扮得更富贵妖娆了。孟令梅腥红的厚唇扁了扁道。“我哪有骆嫣妹妹有福气……这回跟着婶娘过来,就是来荣家沾沾福气的。”见孟令桔看她,孟令梅又补上一句,“我令桔妹妹更有福气,相公爱,婆婆疼的,我羡慕极了。” “令梅可别这么说。你的福气可是挡不住的,温家大爷可是打着灯笼也是找不着的,人家落了聘,你就等着二月初二做新娘吧!”孟令桔的母亲笑道。 孟家又结了一门豪门姻亲,孟家人都高兴得不行。要知道温家可是世袭护国公,到时温家大爷承袭候位,孟令梅当上了一品夫人,孟家的荣耀可就大了…… 孟令梅在孟家的地位突然变得贵重起来。这次孟令桔的母亲长途跋涉回来省亲,住在孟令梅家有数日,正月里要来荣家探女儿孟令桔。孟令梅说也想跟着来看看堂姐孟令桔。孟家人很痛快就答应了…… “恭喜孟姐姐!”骆嫣笑盈盈地举了举茶碗,算是以茶代酒。 孟令梅却锁起了眉头,怔望着骆嫣没动。 荣春娘掩嘴笑得脸上的横肉直颤,武夫人都看不下去了。从桌下伸手扭了荣春娘的大腿一下。荣春娘哎哟一声叫,干脆把忍着的话说了出来。 “温家大爷在京城可是有名得很!” 骆嫣好奇地望向荣春娘。孟令梅的脸色却变得窘迫难看。 老太太对孟令梅没什么印象,对她的亲事也不关心。这会子听荣春娘一惊一乍地,随口道,“候爷家的公子当然人人皆知了,这不奇怪!” 孟令桔的母亲笑得满面春风,孟令桔看她娘那样笑都有些不痛快了。孟令梅要比她嫁得好,她能不嫉妒吗! “非也非也!”荣春娘见大家的目光都聚在她身上,就连冷厉的程夫人也是一脸的期待。 孟令桔娘家发达了,程夫人当然面上也有光,说不定还能助荣珏仕途顺畅呢!因为朱都尉的阻挠,荣珏只能进士及第,做不了天子门生,能攀个候爷亲戚也是好的。 荣春娘咯咯笑了起来,“护国公的确是世袭三代,到温家大爷这一辈呢还是可以的,不过温家大爷估计是封不上护国公了!” “为什么?”孟令桔的娘和程夫人异口同声。只有江夫人似置身事外,提起茶壶给老太太倒茶。骆嫣的好奇也不小,眼望着荣春娘欲擒故纵的神情,还是想听她把话说完。 “温家大爷小时候落了残疾,护国公的爵位怕是要传给温家老爷的堂兄弟了。” 程夫人对王公爵位封册是有些见识的,忙说:“落了残疾也可以受封呀,我朝没规定有残疾不可以受封,再说也可以传给大爷的兄弟呀!”程夫人退而求其次。 孟令桔的母亲也连连点头。她在福建长住,只道温家是护国公府,对温家大爷的情况不甚了解,孟令梅的爹娘也没深说。她便只道是一门好亲事!孟令桔的母亲这时不免有些讪讪。 孟令桔失了血色的脸上却露出笑容,她就说呢,孟令梅哪一样也比不上她,怎就会嫁得比她好呢!“温家大爷是落了个什么残疾呀?”孟令桔不痛不痒地道。 孟令梅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一直觉得荣珏该是娶骆嫣的,只有他们两个外貌最相配,当初却娶了朱杏茹。朱杏茹死了,又娶了她堂姐孟令桔,这让她的心翻江倒海,凭什么她的心思就没人解,她对荣珏的相思就该付之流水呢! 孟令梅端着酒杯一饮而尽。桌上的人都看着荣春娘说话,“温家大爷小时候不小心打破了搁在桌上的热水罐,脸上脖子上都烫伤了,嗓子也不能说话了。当然这些都是听人说的,谁也没见过温家大爷出来,他好像一直躲在国公府里不肯示人。这会倒要结婚了,真是有趣!”荣春娘呱唧吧嗒地又吃又说。 孟令梅心里的苦涩已漫到嗓子眼了,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眼睛也慢慢地红了。不一刻便额上冒汗,带了几分醉意。 为什么要来荣府受人奚落?她心里暗自呐喊。又不由得一阵悲鸣,还不是为了见见日思夜想的那个人嘛! (未 完待续 ~^~) 第三百零七章黯然 把自己的欢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这就是荣春娘的为人。见程夫人脸色越来越难看,她就高兴。 武夫人更是满面春风地频频举杯,孟令桔的母亲讪讪地陪着酒,来时的气势,这会已是矮了一截!有一句没一句地和老太太说闲话。偶尔望向骆嫣,尴尬地笑笑。她私底下听人说过,骆嫣当初拒婚荣珏,今日见了,骆嫣的确比她女儿生得貌美灵秀…… 荣老太太不时地让燕嬷嬷帮她夹桌边的小菜,程夫人也不想再和荣春娘纠缠孟家的事。转了话题,薄唇翕动,让曲嬷嬷也夹几筷子小菜给她。 “不错,难怪见老太太只吃那几样小菜,的确爽口。看来厨房的李妈妈这会子倒是很用心,把菜做到老太太心里去了……” “……这几样小菜是三夫人做的……”曲嬷嬷有些不自在了。午饭的菜式是她安排的,却没一个得老太太的欢心,江夫人去厨房,曲嬷嬷还心生嫌弃。在她眼里,主子动手干活,那就是下贱坯子……没想到,就连程夫人也欢喜江夫人做的菜! 程夫人一口菜咽到一半,差点想吐出来。她最烦江夫人这点,荣府大事从来不伸头,竟在这些细微末节的小事上去巴结老太太…… 曲嬷嬷见程夫人刚刚平和的脸色又有些阴沉,忙说,“三夫人娘家在花溪村,奴婢听说花溪村正经有几样好吃的小菜。特别是一些蒿草的嫩芽、香树的新叶都能入菜……等立春以后,二夫人可以安排大家去一趟,尝尝鲜……”曲嬷嬷吸了吸挺直的鼻翼。笑得有几分古怪。 骆嫣觉得好笑,这曲嬷嬷惯会见缝插针给程夫人铺垫,这是摆明了在嘲笑江夫人家里穷,经常吃草根树叶么…… 果然程夫人脸上展开笑容。狭长的眼睛瞟了江夫人一眼,“哟,那可真可惜,我是属虎的。吃不惯素的。老太太怕是也嚼不动那些树叶吧!” 江夫人温和地笑着没有作声,老太太不想在程夫人亲家面前给她难堪,也假装没有听见,端了酒杯喊江夫人一道饮了…… “一年之季在于春,万物萌动,想那草呀叶的最有灵气,我倒想去花溪村尝尝呢!”骆嫣笑望着程夫人。 程夫人和孟亲家喝酒,抬眼看着骆嫣。正要开口,荣春娘接话道,“我觉得骆嫣妹妹可以去尝尝,有身子的人呀嘴巴叼,说不定肚里的娃娃就好那一口,兴许吃了那些灵秀的草呀叶的,荣家的小少爷会更聪明呢!” “龙生龙。凤生凤!倒没听说吃什么会变聪明!”程夫人狭长的眼睛夹着眼皮,明显要动怒了。 荣春娘却不知收敛,继续道:“荣玘这次秀才考了第一名,那以后他的娃娃还得了,不得中个状元榜眼什么的!荣家后继有人,老太太准乐得心里开了花……” “春娘这倒说了实话!我老了,也就这么点念想了!” 程夫人脸上抽动一下,闷声喝酒。桌上又拢着尴尬的气氛。荣春娘高兴地一杯接一杯喝酒,面上酡红都伸到了脖子。 老太太让燕嬷嬷拿走荣春娘的酒杯,“不能再喝了。这酒烈!” “我没醉。真没醉!”荣春娘舌头有点不听使唤,边说边趴在桌上醉了过去。 武夫人赶紧叫人把荣春娘送回晴芳园去。程夫人却不叫武夫人回去,“孟亲家好不容易来一趟,正好老太太精神头也好。不如下午一起打打牌乐乐。你走了我们不是少了个人?” “不是还有江妹妹么?”武夫人一副拿腔拿调的样子。 江夫人不胜酒力,刚刚被荣春娘三婶三婶地叫着敬酒。这时也有了几分醉意。“两位嫂子玩吧,妹妹有些醉了,恕我失陪了。”江夫人让骆嫣和她一起走。老太太却叫骆嫣留下陪她看牌。 江夫人让锦鸳留下侍候骆嫣,骆嫣哪里肯让江夫人一个人回去,让锦鸳扶江夫人回去,“……找厨房要些醒酒汤。”骆嫣嘱咐锦鸳。 “燕嬷嬷你去厨房,让他们多煮些醒酒汤来,三位老爷那边恐怕也得要,没醉润润喉也是好的。”老太太是怕沐熙园的人支使不动厨房的人。“怎么亲家小姐醉成这样了!”老太太这才看见孟令梅满面通红眼神迷离的样子。 “孟姐姐不要紧吧?”骆嫣关切的问。 孟令梅嘻笑着,“不打紧,你们玩,我出去走走。”孟令梅起身摇晃着下楼。两个小丫头要扶她。孟令梅推开她们,“我想一个人走走!” 两个小丫头望了望孟夫人,“由她去吧!”孟夫人这时已能感受到孟令梅心里的苦,对着一个毁了容又不能说话的相公,这日子可不知要怎么过! 程夫人已经安排好了牌桌,大家都过去坐定了,老太太喊骆嫣。骆嫣望着孟令梅蹒跚着出了门,那背影让人觉得说不出的凄凉…… 虽是午后,天空却变得阴沉沉的,太阳隐在厚厚的云层里,整个荣府拢在灰蒙蒙的阴影里,让人觉得压抑不痛快。 孟令梅出了永禄楼,眼泪就飞了起来。幸好园子里的奴婢们都聚去翠苑北院耍乐,这会子没人看见孟令梅的苦相,不然又不知要传出什么难听的话!孟令梅快步朝永禄楼后花园走去。 穿过积雪花径,抬头见前面一个小院甚是清雅,不由得挪了脚步。门廊上挂着匾额,素熹堂书斋,不用问这里是荣珏的书斋。上次来时,孟令梅就听说荣珏的书斋素雅清静,果然在荣府纷杂的院落里,这里显得幽静雅致。 荣珏!想到这个名字孟令梅的心里不由得一阵疼,一股热血涌上头顶,她忙靠在门上。谁知门竟吱呀一声开了。孟令梅立足不稳,蹬蹬退后几步,踉跄着才站稳脚跟。眼前一阵金星乱窜,肚里翻江倒海地难受,一眼瞧见屋角有一席软榻,孟令梅扑倒在软榻上…… “四爷注意脚下……”银簪半扶半架地送荣珏回到素熹堂。刚刚酒桌之上,荣永福一个劲地劝酒,直夸荣珏前途无量,以后荣瑞还要仰仗荣珏提携。荣珏也不说话,闷声喝酒。不知为什么,每次见到骆嫣,荣珏的心情就糟糕到极点。 骆嫣仿似荣珏心底的刺,时不时地泛起来刺痛着他的心……荣珏醉了,醉得一踏糊涂。要不是荣永禧说这酒太烈,喝多了伤身。荣永福、荣永禄还要和荣珏强喝…… “你走开!”荣珏把银簪推开。 酒席散了,银簪指挥撤席,见荣珏醉得不成样子,荣永禄也醉得直说糊话,她才大着胆子架着荣珏往书斋去。孟令桔滑胎,荣珏便去书斋住。银簪巴不得这个机会,只要能离荣珏近一厘一毫,银簪都幸福得要晕过去。 荣珏虽醉,心思却清楚。银簪他从未正眼看过,即便让他吃银簪的豆腐,荣珏也没有那个兴趣。 “四爷!”银簪没想到荣珏的手劲那么大。这一推,差点把她推倒在门廊下。 “走开!”荣珏推门进屋,靠在门上喘着酒气。 “那奴婢去端些醒酒汤来。”银簪忍着心酸,说话带着颤音。 “走开!我没醉,醒什么醒,再让我看见你,打断你的腿!”荣珏在屋里咆哮。心底的刺又泛了起来,他觉得头痛欲烈。 银簪怔了一下,转身跑出了素喜堂的院子…… (未 完待续 ~^~) 第三零八章销魂 玩了几圈页子牌,老太太不住地打哈欠。“老太太累了,还是回去歇吧!”燕嬷嬷见一局结束赶紧插话。 “累了累了,荷包里的钱也输得差不多喽!”老太太笑道。“孟亲家母,老身就不陪你了。” “怪不好意思的,让老太太输了那么多!”孟夫人起身送老太太出门。武夫人也起身要走,“今天手气可真差,还是孟夫人厉害,一吃三呀!羸了有四五百两吧?” “我没记数呢!”孟夫人心情大好。“我去看看令桔,这会她也该睡一觉了。”孟夫人笑着往孟令桔的卧房去。 “不如孟亲家就和令桔一块住,母女难得见面,多说说体己话。”程夫人在孟夫人身后道,孟夫人回头应着,欢喜地进了孟令桔的屋子。 “老太太慢走!大嫂慢走!”程夫人笑着送老太太和武夫人出门。刚才老太太故意放牌给孟夫人,程夫人当然明白老太太这是给她面子。因为和荣春娘争执,压在心底的火气这会子也散了…… “嫣儿慢留点!”老太太抓着燕嬷嬷的手下楼,还不忘回身关照骆嫣。“让金钗和银簪扶三奶奶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 “不要逞强,还是小心点好。荣玘还在外面办事,别让他牵挂。”老太太怪恁地样子。骆嫣笑着任金钗扶她。 曲嬷嬷忙喊银簪过来,银簪从一楼的偏房里出来,默默地走到骆嫣跟前扶着她另一边胳膊。 一行人出了永禄楼,武夫人往百福园去了。骆嫣和老太太穿过永禄楼后的花径,抄近路往翠苑去。 老太太望了望灰蒙蒙的天。这会倒不觉得困了。“今天太阳不好,却不算冷。咱们慢慢走。永禄楼的花园子规整得最好……沐熙园重建,也修个花园,以前后院那片挨着桃林的地都荒着,可惜了的……永禧好侍弄花草,有个花园子给他收拾去……”老太太想到哪说哪。 银簪突然咦了一声。“怎么啦?”骆嫣奇怪地看着银簪。 “没,没什么!”银簪赶紧垂下头。 银簪目光收回的刹那。骆嫣看见她望向素熹堂方向。 素熹堂是骆嫣最熟悉不过的地方!上一世骆嫣和荣珏许多欢乐时光都消磨在那。执手共画荷花;拥窗看尽落花、把盏品鉴茶话……而这一世的素熹堂,留给骆嫣的都是痛苦的回忆。荣珏压在她身上的鼻息,仿似就在眼前…… 骆嫣打个冷颤。眼神不由自主飘向素熹堂。孟令梅! 孟令梅从素熹堂廊下出来,边走边系着粉紫梅花锦袍的领子,转过积雪的花树丛望不见了。 那条路正是当初骆嫣从荣珏身下夺路而出逃离的小径! 孟令梅怎会在荣珏的书斋? “……也不知道沐熙园什么时候才能建好?”老太太絮叨了半天,见骆嫣没说话。又问了一句。 “啊,啊!我问过何家小爷。最快可以在中秋前建好。不过也要看天气吧,万一是个多雨的天气,恐怕就要延长工期……”骆嫣收回目光应着老太太…… “那可好啦,中秋你和荣玘的娃娃就该出世了……”老太太和骆嫣边走边说。不知不觉到了翠苑。老太太又叮咛骆嫣几句,便和燕嬷嬷进了屋。 “这就快到晴居了,银簪你还是回永禄楼应差吧。二夫人离了你可不行。”骆嫣见银簪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不如打发她回去。 银簪也不推辞。应声告退,快步往回赶。骆嫣望着银簪急切的背影,不由得摇了摇头。看来银簪是瞧见孟令梅了,这会子急着回去,肯定是去素熹堂。真是个痴迷的丫头!骆嫣心里暗叹,不知有多少女儿家枉迷着荣珏的外表…… 骆嫣回到晴居,守门的妈妈又热情地迎了上来,“三奶奶回来啦?刚才奴婢好像认错人啦!” “三奶奶你都不认得,难不成你就只认得金叶子?”金钗打趣道。 “那倒不是,方才进来位小姐,戴着帽兜,身量又和三奶奶差不多,奴婢一时没看清,喊她三奶奶她也没作声……” 骆嫣知道她说的是孟令梅,也不点破,笑着进门。金钗可不依,揪着守门妈妈道,“是不是午时偷懒去了,这院子里住了孟家来的小姐,你却当是三奶奶。”金钗嗅了嗅,“果然,这得吃了几杯酒,这么大的酒气!” “算了,过年高兴。你也回去吧,老太太那边可心的人少,你是得力的,赶紧回去应差吧,我这都到了,和老太太回我平安到了。”骆嫣笑着打发走了金钗。慢慢朝晴居客房去,却瞧见荣春娘站在廊下,一副古怪的神情。 “骆嫣!”荣春娘等不及骆嫣走近她,抢先几步跑到骆嫣跟前。 “大姐酒醒了?怎么在这边吹风?” “那点酒算什么!我在李府半坛的酒量。只是今儿的酒烈上头快,不过醉得快,醒得也快!雎鸠楼就我一个人着实无趣,出来走走就到了这。还真让我看到了有趣的……”荣春娘俯在骆嫣耳边压低了声音道:“那个孟令梅是不是还没出嫁?” 骆嫣狐疑地点点头。“我跟你说,她刚刚从我身前过,你猜我闻到了什么?”荣春娘一副神秘地样子。见骆嫣摇头不解,荣春娘声音变成了窃语,“我闻到了她身上男人的味道!” 骆嫣心里格愣一下,她是结了婚的人,当然明白荣春娘男人的味道是什么意思……难道孟令梅和荣珏……不可能!荣珏应该在永禄楼和荣永福聊天下棋呢! “就是不知道她勾搭了哪个小厮……还是真够贱的!幸好当初没让她进荣家的门,真是看不清她还是官府的大家闺秀,真可比烟花巷的风尘女子了!”荣春娘的话在骆嫣耳边一浪一浪地拍打着,骆嫣只觉头晕,抱歉地和荣春娘告退回往自己屋里去。 “明儿初四了,不如我们去街上瞧瞧热闹去呀,呆在府里都闷坏了,荣瑞怎么还不回来,你们家有什么好玩的,我的宝贝弟弟都乐而忘返了……” 荣春娘叽叽喳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骆嫣只做没听见。到了这一世,荣春娘怎么还是那么没心没肺的样子!骆嫣叹了一声,推门进了房。 孟令梅哪里是荣春娘说的那么不堪呢!好歹都是豪门贵户家的小姐,身份尊严还是要的。只能说孟令梅迷了心窍……这时锦鸳端了醒酒汤进来,骆嫣让锦鸳也给孟令梅送一碗去。 锦鸳应了,不一会回来说孟家小姐正在沐浴,“孟小姐八成醉得厉害,脖上都是红印,是不是过敏了,要不要治一治呢?” “操心的小丫头,和玖儿越来越像了!”骆嫣怪恁道,心里却已了然。看来荣珏的吻痕还是那么明显! 孟令梅对镜理着长发,刚刚沐浴更衣,看着镜里含羞带怨的人,不免有些陌生……是怎么发生的呢?孟令梅仔细回忆着。 当她迷糊着睁开眼睛,眼前的脸慢慢清晰,直到她看清是荣珏,心里一阵狂跳。本就酡红的脸又添了娇羞。看在荣珏的眼里,不是骆嫣还会是谁! 衣服是怎么脱落了呢?孟令梅仔细回味着……一切仿似一场梦一样,既真实又虚幻。荣珏俊美的脸就在眼前起伏,孟令梅舍不得移开目光,直到荣珏用手捂住她的眼睛…… 痛!唇边、颈侧、胸前……荣珏像一匹脱缰的野马,任意在孟令梅身上驰骋。孟令梅不敢叫,那是一种欢喜和疼痛交错的感觉…… 孟令梅本能地喘着粗气,压抑的痛在喉咙里闷出嘶嘶哎哎的声音。酸软无力的身子被荣珏扭来掰去……直到荣珏一声呐喊瘫软在她身上,孟令梅才惊觉自己在做什么。 孟令梅挪动了一下身子,把昏沉的荣珏移到榻上躺好,这才慌张地穿戴好衣裳奔出素熹堂……回到晴居,孟令梅的心还在怦然悸动……直到坐在香木浴桶里,身下一股股的热流,才让她不得不清醒,一切都是真的…… (未完待续。) 第三零九章变态 屋外细琐的说话声渐渐清晰,骆嫣终于醒了。没有喝酒却有醉沉沉的感觉,这一觉也睡得格外香。眼光落处,屋里似蒙上了一层昏黄的纱,已经日落时分了…… 屋外是锦鸳的声音,“……还是再等等吧,要不你先搁这,呆会三奶奶醒了,我交给她。” “东西倒不打紧,是想和二小姐说说话……” 青儿!原来骆婵回来了。 骆嫣起身下床,开门见锦鸳正和青儿在门边说话。“三奶奶醒了!”锦鸳似乎很高兴的样子。“青儿想见您,奴婢怕扰了您的好梦,这两天您总是睡不好……” 骆嫣笑着摆摆手,问青儿几时回来的。“回来有一个时辰了,这是夫人捎给二小姐的东西。夫人听说二小姐有了身孕高兴得什么似的,还说到时候来看二小姐……”青儿把手里拎的包袱递给锦鸳。 锦鸳胖嘟嘟的小脸露出两个酒窝,“也不知是什么好东西,刚才青儿都不放心交给我。” “当然是好东西了,你进去装一盘出来给夫人送去,明儿一早再帮我记着给老太太装一盒过去。”骆嫣不用看也知道包袱里装的是什么,那股熟悉的味道只有她娘才做得出来。 “是什么?”锦鸳好奇。 “让你进去装一盘,到时你不就知道了!”青儿有些等急了。 骆嫣看出青儿有话,干脆叫她进屋里坐。 “好香啊!原来是芝麻花生糕啊。”锦鸳一边装盘一边不住的咽口水。骆嫣让她吃两块再去江夫人屋里。锦鸳倒不好意思了,觉出青儿有话要和骆嫣说,便端了盘子出去,随手带上门。 “真是个馋丫头!”青儿有些羡慕道:“二小姐对奴婢们真好!” 骆嫣笑着拈了一块芝麻花生糕咬了一口。还是那个味道!骆嫣小时候就独爱骆夫人做的糕,每年春节的时候,骆夫人都会给她做几屉。没想到出嫁了,还能尝到母亲亲手做的糕,骆嫣不免有些感动…… “……夫人和老爷都很好,他们也很挂念二小姐……”青儿把江都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才转到正题。“本来大小姐是打算亲自过来和二小姐叙叙话的。可是大小姐回来的路上就闹肚子疼。刚才大夫来瞧过了……” “要不要紧?” “大小姐肚子疼是连天吃坏了肚子。倒是不打紧。不过,”青儿有些犹豫,吞吐了半天才道:“奴婢偷偷听到大夫和大夫人说。大小姐脉相阻滞,宫冷腹寒……怕是,再不能怀孕了。” “姐姐一直都在服滋补汤药,身体怎会那么差!”骆嫣不敢相信。上一世骆婵被人算计投毒亏了身子也就罢了,这一世已把下毒的人都除了去。怎么还…… “这个,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 “当然要你如实说,姐姐与我虽不是一母所生,却也是同父同姓。自小一同长大,我怎会眼看着她不幸呢!”骆嫣说得有些动容。 青儿哪还保留,一股脑把埋在心里的话全吐了出来。 骆婵虽中了慢毒倒不是最主要的原因。荣瑞变态的行径才是致骆婵不孕的原凶。 “变态?”骆嫣想不到青儿嘴里会说出这种词。 毕竟青儿还是个黄花闺女,说到骆婵房中事不免有些尴尬。青儿红着脸道:“新婚那会大爷与大小姐****厮磨。有时一夜几次让奴婢打水进去……” 骆嫣听到这话也不免脸红,“这,也算不得什么吧!”想到和荣玘也偶有缠绵交融,一夜春风数度,她能理解骆婵和荣瑞的状况。 青儿窘得脸跟火烧云似的,到不是这个,大爷他,”青儿有些说不出口,见骆嫣当真疑惑难懂的样子,青儿咬了咬唇继续道:“大爷他变着花样和大小姐厮磨!以前香草在的时候,入夜都唤香草准备茄子、黄瓜什么的送进去……” “那些生吃的东西夜里吃肯定会坏肚子。”骆嫣也没深想随口道。见青儿忽闪的眼神,突然明白了什么,不免有些恶心。 “大爷还在床架顶上悬了红绳,开始奴婢收拾床,觉得红绳碍事摘了下来,被大爷踢了一脚,骂奴婢手贱。大小姐当时红了脸也没说什么,奴婢以后再也没敢动那红绳,想来,也是大爷玩的手段。大小姐似乎也没讨厌,那阵子大爷经常给大小姐买许多贵重的衣饰……” 骆嫣不好接话,这些把戏应该也不至于让骆婵不孕吧!正思虑着,青儿又道,“奴婢记得夏末的时候有一天夜里,大爷拎回来一个鱼篓。奴婢要拿去厨房,大爷怪奴婢多事。喊香草把鱼篓拎到凉房倒在香木浴桶里……” 骆嫣一时没明白这又是什么把戏。青儿涨红了脸,眼睛不敢看骆嫣,颤着嗓子说,“奴婢看到,看到大小姐和大爷进了凉房……二小姐不要怪奴婢偷看,奴婢是关心大小姐。”青儿觉出自己的失仪,补充道。 “不怪你!你看到了什么?” “奴婢看到,”青儿脸上起了惊惧,“看到大爷蒙上大小姐眼睛,拉她进了浴桶坐下,大爷拎了热水壶往浴桶里倒热水……” “啊!”骆嫣不敢想像那是一种什么情形…… “大小姐叫了起来,大爷用嘴堵上了她的嘴……大小姐拼命挣扎。奴婢不敢看,又不敢喊人来。在外面等了许久,才看见大小姐被大爷抱着回房。大爷的嘴唇一直在流血……” “噢!” “也是自那以后大爷就不常回来……” 骆嫣真不知该说什么好,这种事只能说是别人的私隐。她又能帮什么忙!也没想到上一世骆婵经历的却是这样的闺房折磨…… “奴婢说多了,这些倒不是最要紧的。奴婢刚刚偷听到大夫人和大老爷商量,要把香枝给大爷生子。” “啊!”骆嫣简直想不到荣府尽有这些龌龊。荣春娘为了求子争宠,程夫人弄个通房丫头的法子给她,这回大夫人竟然有样学样! “大夫人的意思是不让大小姐知道,要把大爷灌醉,和香枝好事成了,再把香枝送去外面,有了孩子再接回府里……应该和通房丫头差不多,只是要先瞒着大小姐,一切等生米煮熟饭再说!奴婢是想求二小姐帮帮大小姐,她被蒙在鼓里,等香枝真有了孩子,一切就晚了!” 武夫人那有那么好心!现在不休了骆婵不过是因为碍着荣瑞现在的身份,等荣瑞一旦春风得意,把骆婵一脚踢开是早晚的事。武夫人这会子急着抱孙子,不过是要和骆嫣争老太太手里的封册印玺。 老太太说过,今年得子八字好,可以传承荣家宝贝。武夫人真是拼了……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章避讳 锦鸳回来时,骆嫣正坐在桌前出神。骆婵的事一时半会没有对策,若是把香枝要走,武夫人指不定又会安排哪个丫头给荣瑞,就像当初把宝蝶换成玉钏一样……必须得想个两全的长久之计。 “三奶奶想什么呢?” 锦鸳走到骆嫣身前,骆嫣才惊觉,忙随口问,“夫人在做什么?” “夫人找宝箱要了些老太太做衣裳碎布,正张罗着要给小少爷缝制百纳被。” “正月里不动针线,怎么夫人这么急呢!” “夫人倒是没动针线,就是比划着哪种布配在一起看着舒坦,老爷也跟着一块比划呢!” “啊!”想到江夫人和荣永禧一起摆弄一堆碎布头的画面,骆嫣不禁好笑。“还早呢,到时新园子建好了再张罗也不迟啦。” “三奶奶说得是呢!刚才宝箱来传话,晚饭在翠苑用,就沐熙园和老太太一起……” “这倒也好!”骆嫣知道永禄楼有客,中午老太太是治气非要过去,其实也没吃什么,要不是江夫人做的几个小菜,老太太怕是都不爱动筷子。百福园荣瑞和骆婵回来了,又有荣春娘热闹着,老太太也省心叫他们出来。看来初五中午再吃顿团圆饭,就可以回染坊了! 江夫人推门进来叫骆嫣该去用饭了,骆嫣突然灵机一动,要周全骆婵的事,这也许是个好时机! “……你娘做的芝麻花生糕真是好吃,我包了几块给老太太送过去。”江夫人手里拎着个油纸包在骆嫣眼前晃了晃。 “我给老太太预备了份,本来打算明早送过去。婆婆倒先想着了。”婆媳两个说说笑笑,出门见荣永禧站在晴居院子门口等她们。 “三老爷、三夫人这是用饭去呀?”守院子的妈妈探头笑道,又瞥见骆嫣,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奴婢的眼神真是越来越差了,刚才又叫了孟家姑娘一声三奶奶,可是也怪,她怎么不吱声。更正奴婢一下也好呀。这天黑麻麻的,她披着个带帽兜的斗篷,当真是让奴婢认不清楚人!” 看院的妈妈唠唠叨叨,一心怪上了孟令梅害她认错人。江夫人直说不打紧,“怪不得你,三奶奶这身衣裳和孟家小姐的衣裳颜色差不多,不仔细看脸难免认错!” “奴婢去挂风灯照亮,省得你们回来看不清路。”守院子妈妈小跑着去取风灯。 “孟家小姐怎么能和三奶奶走路像呢!三奶奶走路多好看呀!”锦鸳小声嘀咕了一句。 骆嫣笑着捏了捏她的胖脸蛋。“走路哪有什么好看不好看的呀!” “当然有,三奶奶走路像踩着棉花一样轻飘飘的,可好看呢!” “这丫头!仔细着点脚下,一会回来得找宝箱借盏灯笼。”江夫人温和地笑着,拉着骆嫣。雪天路滑,走路都小心谨慎的样子。 骆嫣想起骆婵的事,悄声和江夫人问起卿哥的事。 卿哥是荣瑞和杨婉的孩子。长得模样周正,性子也还好,虽才不到五岁,却也算聪明伶俐的,教他的学问都能记得,除了有时爱哭闹,倒也是个可爱的孩子。 骆嫣就奇怪了,老太太为何总说他八字不好呢。江夫人温和地笑道,“今儿这是怎么啦?关心起那孩子来了。” “倒没什么,只是觉卿哥没了娘怪可怜的。希望我姐姐可以好好待他。” 江夫人顿了一下。眼神有些飘忽,“若是你姐姐能好好待他,也算那孩子的福气!没娘的孩子的确可怜!卿哥出世那年,他娘就一病不起。荣家那一年也是接连有灾。山上的田地一场冰雹颗粒无收,京城老太爷置的两处山地。也莫名地被划建了寺庙佛塔……老太太总说那年是灾年!” 骆嫣若有所思,“天灾怨不得人,建寺庙佛塔也算一件功德,不能算到卿哥的头上呀!” “说是这么说,可老太太认准了的事,谁又能有法子改变呢!不过那个仙踪不定的道士批了卿哥的八字,的确讲得头头是道……噢,对了,那个道士好像也给你看过相,说你是封妃的命呢!” 骆嫣噗嗤一声笑了,“看来那道士是虚言了,我嫁给荣玘平平安安过日子,哪有什么妃子命!难不成荣玘当了王爷?” 荣永禧听到一句半句,回身道,“虚名浮华,都乃身外之物,一家人在一起平安是福!荣玘能有今天,已是上天的恩赐,再无奢求啦!” “老爷说得是!衣食无忧,保平安健康是福。” “夫人所言极是!” 命不在天,在己手。卿哥的八字也不是不能改的……骆嫣这时已有了主意。 到了翠苑,老太太已在桌前坐定了。“吃腻了油荤,今晚就叫厨房做了些清粥小菜,不知合不合你们的胃口。”老太太夹了一筷子放到骆嫣碗里。“这是让她们按你婆婆的手法做的,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骆嫣笑着仔细品着,心里却在想怎么起个头说卿哥的事。“好吃,虽不如我婆婆做的爽脆,却也可口。我正想着这段时间改吃素斋呢,看来素菜的味道不比肉味差。” “那怎么行!你是有身子的人,吃素了肚里的娃娃能长得好吗?”老太太立马反对。 骆嫣笑了,“我是为荣玘祈福,希望他平安回来。斋戒到正月十五,他肯定就回来了。”本是想借此引出批八字的话,却提到了荣玘,骆嫣的心里没来由地悸动一下。 “我和嫣儿一道斋戒,等荣玘回来。”江夫人也似下定了决心的样子。荣永禧也说要斋戒…… “你们这是闹哪样啊!”荣老太太没想到沐熙园的都起了斋戒之意。她当然不知道荣永禧在后门北向烧银符纸时,符纸却意外飞到半空,再落下来时把荣永禧的衣裳烧焦了…… 荣永禧和江夫人说起这事,一直心里有点堵得慌,总有一种不祥之感。若是吃斋能让荣玘避凶躲祸,他们当然愿意…… “老太太放宽心,吃几日斋可以清清肠胃,对身子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骆嫣朝老太太撒娇道,初七打算去栖霞山登高祈福。老太太连连点头,“我腿脚不中了,不然也在人日去拜拜。你们去,代我上柱香。” “听说人日有身孕的人,带上可爱的孩子一起进香,可以保佑生的娃娃健康平安。我想来想去,府里只有卿哥一个孩子,能不能让我带卿哥一起去呢?” 老太太怔了一下,江夫人也狐疑地望着骆嫣。 “有这说法?我活这么大岁数怎么没听过呢!” “是我们江都地方的风俗,虽说入乡随俗,可我是江都长大的,有些习俗宁可信其有,都是为了您曾孙的平安嘛!” “好,好!到时我和武氏说说。”老太太本就喜欢骆嫣,如今又只有她一人怀着身孕,不宠她还宠谁呢! 围着桌子边吃边说,倒也热闹。骆嫣突然想起大过年的,怎么到现在没见到永禄楼的五爷荣珍呢!上一世,荣珍也只是见过一面,印象已稀,这一世这个荣家小爷还是那么神秘! “噢,荣珍呐?”老太太脸上神色微变。燕嬷嬷直朝骆嫣眨眼。 江夫人垂了眼皮只当没听见。“他现在该是在媚娘府里过年吧!听程氏说,荣珍功课紧,今年过年就不回来了。” “可是京城也离得不远,总该回来看看老太太呀!”骆嫣还想再说,江夫人抬眼示意她莫再问了。 “……等荣珍能像他哥荣珏一样早早中了秀才,他娘就该让他回来了!”老太太叹息道。 骆嫣不便再问,心里却揣了疑惑。吃罢饭,又陪老太太叙了会话。燕嬷嬷催着老太太该歇了,老太太才意犹未尽地起身…… 锦鸳拎着风灯走在前面,骆嫣挽着江夫人跟在后面。风影摇动,夜风甚寒,骆嫣打个冷战。 “今天是羊日,却不见太阳,今年年景堪忧啊!”荣永禧冒出一句。 “老爷是杞人忧天啦!我看今年是个丰收年,瑞雪送吉祥!”江夫人笑道。 “对呀,今儿是天庆节……本不该拜年的,怎么孟家人却来了?”骆嫣忽然觉得孟家人不懂避讳,老太太也有些糊涂了,难怪中午生出许多闲气来…… “孟夫人是想来看女儿,倒也算不得拜年来,只是孟家小姐不该来拜年,当真是有些忌讳的……” 说着话,回到了晴芳园,晴居门前的两盏风灯亮堂堂的,看院子妈妈却不见人影。骆嫣无意中瞥见前面一个人影朝晴居深处去,一时有些惊诧,那身影那么熟悉,那不是荣珏还会是谁…… (未 完待续 ~^~) 第三百十一章错付 又是一望无际的雪……这个梦纠缠着骆嫣的心!天边刚刚露白,骆嫣再也躺不住了,起身出门,经过锦鸳身旁,看着她胖嘟嘟的小脸,在晨曦微芒中显得那么安静,不想打扰她,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晴居静悄悄的,骆嫣站在一丛积雪的花树前,想起当初在这里碰见锦鸳,手里拿着白纱要给荣玘做扑蝶的网……时光真快!那时荣玘无忧无虑,这回却要身负使命……骆嫣不免有些伤感,忽听身后响起脚步声,回头看见荣珏正往这边走来。 骆嫣有些吃惊,难道荣珏昨夜宿在晴居? 荣珏也看见了骆嫣,双眼的惊诧比骆嫣更甚。“你,你怎么在这?” 骆嫣不想理他,回身往自己屋子走。荣珏却抢先一步拦在她面前,“难道不是你?” “你在胡说什么?让开!” 荣珏脸上由惊诧转为愤怒,复又起了悲伤。“我就说嘛,总觉哪里不对劲!”荣珏的声音透着一丝悲凉,让开去路。骆嫣白了他一眼,快步进了房。 荣珏呆立在院中,眼神有些恍惚。转身往回走了几步,顿了一下,复又回头快步出了晴居。 那女子是谁?荣珏昏沉的脑袋里一阵呼啸……荣珏昨儿晌午醉得不成样子,回到素熹堂却见软榻上卧着他久思不得的美人。一种无可名状的喜悦和激动,让他俯身便压在了美人身上…… 永禄楼夜宴,荣珏迷迷糊糊地被银簪扶去又喝了两杯。酒宴完了,出了永禄楼,他醉意朦朦的双眼无意中瞧见一袭粉紫的佳人往晴居去,不由得心底又涌起一股热流。 荣珏屏退了左右。蹒跚着去追那袭粉紫的身影,直到晴居深处…… “娘,除了沐熙园的人还有谁住在晴居?”荣珏这时宿醉已醒,奔回永禄楼就进了程夫人的屋子。 初四要迎灶神,程夫人早早起来正在梳妆,从镜子里望见荣珏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免奇怪道:“你问他们做什么。再忍一天。明儿就走了。” “只有沐熙园的人住晴居?”荣珏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曲嬷嬷端了一碟桂花油上来,听荣珏问,随口答道。“孟家小姐也住那边。就是最里面那间屋子。” 荣珏顿时脸如死灰,木然地出了永禄楼。身后传来程夫人和曲嬷嬷说话,“这孩子这是怎么啦?” “许是昨儿喝得多,这会子醒来不太舒服吧!” 是呀。曲嬷嬷看出荣珏不舒服,他哪能舒服。他不但身子不舒服,心里更是不舒服!本以为在书斋占了久念成恨的骆嫣,昨夜又使出浑身解术与她缠绵,却原来是错认了人……荣珏从未正眼瞧过孟令梅。甚至对孟令梅毫无印象。 难怪昨夜一番温存,总觉得唇齿之间的丰厚有些不对,骆嫣明明是樱桃粉唇的……荣珏站在永禄楼后院扶着树扼叹不已。 银簪过去请他到宴息厅用饭。“不要跟着,我自会去。”荣珏皱着眉头甩手走了。 银簪怔了一下。眼里起了雾气。 昨儿下午银簪送骆嫣回去,半途折回素喜堂,她看见荣珏衣裳半露卧在软榻上,银簪心慌意乱地把荣珏弄到床上。回身却看到榻上有几点殷红的血迹……银簪顿时明白了什么,望着荣珏熟睡俊美的脸,银簪有些悲戚,她搞不明白荣珏怎会看上孟令梅,孟家堂姐妹没一个比她银簪漂亮! 银簪抽了抽鼻息,压下眼里的雾气,快步回到永禄楼……得不到的爱,总是最让人忧伤,哪怕是低到尘埃不求回报…… 孟家亲戚吃过早饭就走了,程夫人强拉着荣珏送到府门口,看着孟夫人和孟令梅的马车走远了,才回身进门。程夫人好奇,孟令梅和来时的样子很是不同,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一副娇羞含春的模样,虽然孟令梅那模样并不美,却着实引人注目。 孟令梅总是忍不住飘向荣珏的眼神,藏着欲语还休的亲密意味…… 程夫人仔细咂摸着,不免暗自好笑。荣珏貌俊在扬州是出了名的,孟令梅当初来荣府花会,不也是想亲近荣珏嫁进府里嘛!程夫人又望向荣珏俊逸的脸,这也难怪,又有几个女子能抗拒荣珏的吸引! “二夫人,老太太说今儿初四迎灶神,让大家都去翠苑迎神……”金钗在永禄楼门口迎上程夫人禀道。 “知道了!”程夫人爱理不理的样子。老太太还是把翠苑当成荣府的正院,按说迎灶神也该在永禄楼啊,永禄楼才是荣家主事的。今年一定要和老太太把这事说说清楚,明年就在永禄楼燃鞭炮,接灶神…… 程夫人打定了主意,抬眼见金钗要往百福园去,突然想起宝箱的事,“宝箱那丫头老太太打算怎么处理啊?” 金钗忙回身说,“老太太的意思是让宝箱姐姐跟三奶奶走,具体是嫁人还是怎地,奴婢也不清楚。” “翠苑的丫头出府她也插手?”荣珏有些不愤,一种得不到就要毁灭的想法在他心里燃烧。刚刚他终于看清了孟令梅的模样,一想到连着两回与她缠绵不由得心里作呕。何止是两回,昨夜折腾了一晚,荣珏也记不得是多少回了…… 占了骆嫣让荣珏有种报复的快感,一直激奋着他的神经,直到天亮,他才从孟令梅的屋里出来……要说朱杏茹和孟令桔都长得还不如孟令梅呢,可是好歹能给荣珏一个光明前途的承诺,他看她们便也不觉那么丑了。可是孟令梅不同,荣珏付出全部身心在她身上,却是错付了……他能不恶心郁闷吗! “想得到美!”程夫人冲口而出,见金钗狐疑地看着她,喝斥一句,“还愣着干什么,快去百福园禀去。今天哪个院子的人都不许出府,守着到明儿一早接了财神,再爱做哪样做哪样!” 程夫人身后的曲嬷嬷一直没有作声,这会子见程夫人似起了恼火,便道:“宝箱的事也算不得多大的事,不过是个丫头!二夫人何必操那个心,让沐熙园多出些银子就打发了吧。 难不成二夫人还要给宝箱张罗婆家?当真是犯不着,有银子进项就好。夫人别忘了,宝箱的赎身银子是挂在永禄楼的帐上的……” “对呀!”程夫人恍然大悟的样子…… (未完待续。) 第三百十二章乾坤 迎灶神是荣老太太一年之中最看中的日子了!按风俗,迎灶神才是一家之主正位。老太太是一家之主,只要她活着一天,她就要彰显她的地位。 迎灶神仪式结束,骆婵捂着肚子和老太太告退,“……初七想去栖霞山烧香拜拜,初一去时只怪诚心欠俸,这回一定要好好表示诚心。”骆婵腹泄难忍,她可不想当堂出丑。却又想起青儿回来和她说的话,骆嫣让她初七去栖霞山,才能解她身上的困境。 骆婵只道青儿指的困境是她身上的不适,让她去禅寺进香喝些香灰符纸水什么的。这时顺口说出来,没想到老太太也突然想起骆嫣的话,“大媳妇,初七让卿哥也去栖霞山拜拜吧,他从小身子弱,让他和骆嫣一起去拜拜,骆嫣八字好,说不定卿哥这一拜还能改改运什么的,若真是扭转了乾坤,武氏你也算有盼头了……” “啊?噢!好。”武夫人听出了点意思,卿哥一直不得老太太欢心,这回老太太特意提起来,武夫人心里高兴,看来卿哥也有机会得老太太手里的家传宝贝…… “那我初七一早过来接姐姐和卿哥一道去。”骆嫣笑道。骆婵再也忍不住腹痛了,应了一声,匆忙出了翠苑。 荣老太太高兴地合不拢嘴,不时拣个果子递给骆嫣,“多吃点,肚里的孩子会欢喜的。这个荣玘也爱吃,老太爷在时也欢喜吃……” 孟令桔失血似的脸不时瞟一眼骆嫣,她心里的愤愤不足以用语言形容。骆嫣的风光与她的落寞形成鲜明的对比。因为失了孩子,程夫人和荣珏对她的冷落是那么明显。可是失了孩子她也不想!再说,若不是荣珏立足不稳撞了她,她又何至于…… “我娘说过。有孕在身要控制饮食,不是什么都吃得。太任了嘴巴,苦的是肚里的孩子。三奶奶改吃斋,胎儿哪来的营养,别长不好再成变傻了,可是罪过了。” 孟令桔的话有些阴毒,程夫人听得却是喜滋滋的。荣珏的神情也似起了些微的兴奋…… “我斋戒是为荣玘祈福。等荣玘回来,再慢慢恢复肉食,相信我的孩儿也正盼着他爹早点回来呢!有劳四奶奶操心了。”骆嫣笑得明艳动人。孟令桔扁了扁厚唇没再做声。 孟令桔本不想过来翠苑,却碍着灶神是老太太看中的,程夫人又没有特别关照她,她只好全身裹得严严实实出来。本就憔悴的脸上,再不修饰打扮。当真是丑得想哭。 “明儿一早我们就回去染房那边了,过了十五估计荣玘也该回来了,到时再来排布建新园子……”江夫人温和地笑道,正月十五成了她的期盼。 “好。赶紧回去染坊再接接财神,说不定财神格外欢喜,今年染坊财源广进呢……”荣老太太附和道。 荣春娘刚刚一直拈着芝麻花生糕吃。盘子见了底,她让宝箱再去取些来。宝箱说这是江夫人拿过来的。只有这么多。荣春娘倒不好意思了,听见老太太为沐熙园说话,她也跟着附和。 孟令桔见大家都说建新园子的事有些无趣,便起身告辞。老太太摆摆手也没留她,程夫人抬了抬眼皮,今日和昨日,程夫人的态度当真是两重天!难道程夫人的热情就是做给孟夫人看的?帮永禄楼把京城的产业铺排好了,就没有利用价值了?孟令桔不免有些伤感地出了翠苑。 “大姐喜欢吃我房里还有一些。”骆嫣叫锦鸳去取。锦鸳嘟了嘟小脸,腮边的酒窝里盛着不乐意。骆夫人费心做的芝麻花生糕是给骆嫣的,骆嫣四下分了,自己倒没剩几块,这会又要拿给荣春娘吃…… “快去!”骆嫣怪恁地看着锦鸳,锦鸳不情愿地挪着身子出了门。江夫人低头笑了,知道锦鸳以前被荣春娘教训过,这丫头还记恨上了。 “……以前在家时吃着香,这会吃了太香的东西倒有些败胃口呢。都拿来给大家尝尝。” “那我可得尝尝,江都竟也有好东西吃。”武夫人圆盘满月的脸上挂着笑。刚才迎灶神时,程夫人一直别扭的样子,武夫人当然看出来她是当做荣家的正主呢! 宝箱给骆嫣续上热茶,程夫人狭长的眼睛闪了闪,“宝箱啊!眼瞅着就是立春了,你不嫁荣安,也总得有个去处呀。你也知道,咱们府里不留大丫头!” 宝箱手抖了一下,溅出几点茶水在骆嫣手上。宝箱赶紧抻出帕子帮骆嫣擦,又碰翻了骆嫣的茶盏。“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宝箱就势要跪。要说大过年的最忌讳这样毛手毛脚的。骆嫣急忙扯住宝箱,连说不要紧。 “宝箱今儿这是怎么啦?平时挺谨慎的啊!”老太太让宝箱下去。 “宝箱可不能走,今年立春早,就把宝箱出府的事定下来吧,到时我好张罗。”程夫人不紧不慢地端起茶盏呡了一口。 “二媳妇不知道吗?宝箱明儿跟骆嫣他们走。” “瞧老太太是过年忙糊涂了,宝箱可是咱们永禄楼的人。要走也得我帮她安排去处。” 老太太侧头看向燕嬷嬷,燕嬷嬷也才记起这码子事。“二夫人说得对,宝箱当初是分在永禄楼后园子的,后来改了名字才转到翠苑。” “噢,那是我记错了!”老太太摸了摸头上的抹额,那是过年前宝箱赶制出来的。宝箱的手艺不如宝蝶好,却贵在用心,在库房挑了一块透水起浆的上好翡翠镶上,那可是宝箱用自己多年攒下的私己银子给老太太拿到的货…… “二媳妇有什么想法就直说。”老太太用眼神安慰宝箱,示意她别急。 “我倒没有现成的好去处,既然江妹妹那里想用宝箱,宝箱就转给他们我也是没什么意见的。不过,宝箱可是咱们府里用心栽培的丫头,她的赎身银没有一千两我是不答应的。” 老太太惊讶地张着嘴,江夫人也觉得难以置信。要知道当初宝箱长相普通资质又差,选进府里时才用了不到一百两银子。程夫人真是狮子大开口呀! (未完待续。) 第三百十三章失踪 连日来炸响的鞭炮屑,给长街抹上一层红色。车轮过处,溅起飞红片片。天刚亮,骆嫣他们就出了荣府。两辆轻巧暖车踏着飞红朝染坊方向驶去,远远近近不时响起鞭炮声…… “这次二夫人实在有些过份!”温和的江夫人有些愤愤。压抑了一夜的话此刻吐露出来,方觉顺畅。 “婆婆犯不着为这事生气,不过是一千两银子,能把宝箱的事了了就好。” “可,咱们要建新园子,每一两银子都紧省着。”江夫人知道程夫人是借宝箱的事彰显她在荣府的主位。可老太太还在,程夫人的意图太明显,当真让人气不过。 “……给都给了,现在说这些不是添堵吗!”荣永禧靠在车厢里似睡着了,这时却冒出一句。江夫人止了声,望了一眼又似睡着了的荣永禧,朝骆嫣笑笑,“是我小心眼了!” 骆嫣笑而不语,心里却盘算着要如何安置宝箱……马车到了千禧染房门前,玖儿和沐莲迎上来。 “可回来了,把奴婢们都盼坏了……初一郁公子过来给老爷夫人拜年,他说等老爷夫人回来了再过来……”玖儿扶骆嫣下车。 “快快燃炮!”沐莲朝杨林喊了一声,杨林在门旁的树枝上吊了两挂长鞭,这时燃放起来。噼啪噼啪声震四野。 “今天的鞭炮格外响!”江夫人下了马车,望着不断飞着星火的鞭炮笑道。她的声音淹没在炮声里,脸上的神情这时已开朗了许多。江夫人掩着骆嫣的耳朵,生怕惊着了她的胎气。 炮声终于止了,玖儿这才看见和锦鸳并排站着的宝箱。“宝箱姐姐,你过来有事?老太太还好吗?”初一在栖霞山相遇。这时再见宝箱,玖儿以为是老太太那边有事。 宝箱红了脸,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讪讪地笑着。“宝箱已经赎身出府了,以后她在工坊帮忙。先和沐莲住一块吧。”骆嫣随口道,突然意识到宝箱在工坊做事,这是个不错的想法…… “老太太挺好的。玖儿真是越来越懂事了!”江夫人夸赞道。骆嫣心里一动。想起当初和荣玘说过。今年过年回江都时,就把玖儿认做义妹。现在只等荣玘回来了…… 染房多了两个会做事的大丫头,突然变得热闹起来。骆嫣也暂时放下对荣玘的思念。谋划着开春的计划。 初九郁尘来拜年,玖儿见到郁尘怪恁道:“不是说初六过来吗,怎地才来?” 郁尘正嗑松子,听玖儿这么一说。差点蹦了牙。“本少爷几时说过初六要来了,初一来时没人在。你说他们初五回来。我当时说过几日再来……” “用这个砸,你那细齿白牙的,小心咬坏了。”骆嫣递给郁尘一把小锤子。 “还是嫂子知道心疼人!”郁尘朝玖儿做个鬼脸,砰砰地砸起了松子。一颗颗放在小碟里攒起来。 江夫人笑道,“郁尘也是个会过日子的人,以后娶的娘子有福了。” 郁尘顿时红了脸。“不娶不娶,麻烦得很!”。骆嫣让玖儿去取些糕饼来。郁尘忽然想起什么,“给我拿些上次来时吃的那种红红的糕。” 玖儿也回他一个鬼脸,“什么红红糕的,那是枣泥酸梅糕,今儿没有,得新做。” “我不怕等。”郁尘嘻笑着。“既然不急,今儿就在这用午饭吧!”骆嫣让玖儿去做糕。 “那是沐莲做的,奴婢还没学会呢,这就喊她去。”玖儿欢快地朝前院去。这几日沐莲都和杨林在前院的染房里收拾。眼看着就要初十了,官商都已开始营业,千禧染坊也得开门了。 用罢午饭,沐莲端着新制的枣泥酸梅糕进来。郁尘也不怕烫,伸手就抓。“上次嫂子不在,我也没好意思多吃。这回可不客气了。” “吃,管够吃!就怕你吃不下。”骆嫣被郁尘夸张的样子逗笑了。 郁尘边吃边说,“荣玘兄啥时候回来呀,我都等不急了,还想和他一起去京城呢。我听人说,过几天进士放榜了,头四名的要进殿听封。我估计荣玘兄这次肯定能得头四名,若是错过了皇上亲封,那可吃亏了……” 骆嫣若有所思的样子,本来淡了的思念又漫上来。连日来的梦少了,稍稍平静的心这时又起了不安…… “今儿的糕倒不如第一次吃得爽口了,总觉少了点什么。”郁尘拍拍手里的糕渣。玖儿递给他一方帕子擦手。 说了半天话,骆嫣这会也有了点胃口,拈起一块枣泥酸梅糕咬了一口。滋味酸甜,入口还包着汁水。当真好吃!“你是嘴巴吃叼了!” “真不骗嫂子,那****吃这糕,感觉有一股清香和滑爽,今日总觉得少了点火候……” “我看你是挑嘴,不信让玖儿尝尝比较了再说。”骆嫣掰了一块给玖儿吃。玖儿眨着眼睛望着骆嫣,点点头又摇摇头。 郁尘一个劲地问玖儿是不是差了点口味。玖儿看了一眼沐莲,“是不是少放了哪样,好像、似乎没有那日的味道。不过也挺好吃的!” “瞧,这丫头越来越会说八面圆滑的话了。等这次回了东篱宝阁,就让她坐柜台……” “那哪成呀!那些个丫头贵妇可都冲着郁公子来的呢!我要是坐柜台,估计卖不了那么多首饰物件……”玖儿话多起来,和郁尘斗嘴,总让她感到快乐。 郁尘说不过玖儿,起身告辞,“过了十五再来,若是荣玘兄还没回来,我就和玖儿去京城……” 郁尘前脚刚走,宝蝶来拜年了。 “这大冷天的你怎么来了?”江夫人见宝蝶一个人来的,不免担心。 “奴婢是一定要来看看三奶奶的,奴婢的这条命都是三奶奶给的,一年三节都必得来看看才是。”宝蝶说着就给骆嫣和江夫人深施全礼。 骆嫣忙扶她起来,“你身子不便不需这样,心意到了咱们都心领了。何小爷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出来?” 宝蝶的肚子不过才三个多月,看着却比寻常妇人大许多,走路也有些拖沓的感觉。 “他去京城办事了,要过几日才得回来。我可等不及他回来再来看夫人和三奶奶……”宝蝶见骆嫣看着她的肚子,不好意思地摸着肚子道:“我也觉得这肚子有些大,可能是最近犯懒好吃吧!” 江夫人掐指算了算,“这孩子是六月末的产期,那时也不算太热,做月子倒也不难受。嫣儿的产期在八月末,到时刚好秋凉,也是蔬果丰收的时候,日子都不错。” 又闲话了一阵子,宝蝶见天色不早,告辞要走。骆嫣要送,宝蝶拦着,说什么不让她出门。江夫人道:“我去送宝蝶吧,你好好呆着。真要出去,宝蝶也不安心。”骆嫣只好做罢。 江夫人送宝蝶到染坊门口,何家的小丫头扶宝蝶上车。宝蝶撩了车帘望着江夫人,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昨儿听京城来的人说十一皇子赵伯琮失踪了,荣玘和赵伯琮在一起,也不知了下落…… (未完待续。) 第三百十四章悲泣 晚饭时,江夫人沉静的脸上两眼却似汪着一泓水,偶尔与骆嫣的目光相遇就避开去。转眸之间,那汪水随时像要漫溢出来的样子。 骆嫣当然看出江夫人的不对劲,几次问江夫人哪里不舒服吗。江夫人都吱唔地顾左右而言他。就连荣永禧也感觉到了江夫人的不对劲。“怎么眼泪汪汪的,要是不舒服就说,我陪你去找大夫。” “没事,可能是刚刚絮棉迷了眼。”江夫人说着用帕子按了按眼睛,可是那汪水才干又不由自主地漫了上来。 “婆婆絮的什么棉?都说正月里不能动针线,婆婆不用那么急呀!” “没动针线,就是把去年收的新棉打成片絮,到时候好做床百纳被……”江夫人起身往内室去拿棉絮给骆嫣看。生怕骆嫣怀疑她说的是假话。 这样一来,骆嫣更怀疑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萦绕心头。既然江夫人有意瞒,问也是白问。骆嫣七上八下的心想到了荣玘,难道荣玘出了什么事?可是江夫人一直和自己在一起,她能有什么消息私密是自己不知道的? “……也不知你姐姐和卿哥相处得好不好?”江夫人重又放好棉絮,岔开话题。 初七江夫人和骆嫣到荣府,接了骆婵和卿哥去栖霞山禅寺,一切都按着骆嫣的意思办妥了。江夫人这会子突然提起,不过是想摆脱尴尬。骆嫣若是再问下去,江夫人真怕一时控制不住说出来,一个人伤心总好过两个难过,万一骆嫣有个三长两短,只怕肚里的孩子保不住…… 骆嫣怔了一下。“噢,应该相处得好吧!卿哥毕竟是个孩子,真心对他好,他会感觉到的。我姐姐这回也该知道什么才是她想要的啦……”骆嫣边说边注意着江夫人的神情。 提到孩子,江夫人眼里汪着的水就涌了出来。“婆婆,没事吧?” “恐怕是伤风了,眼睛涩得紧。我去歇会就好了。”江夫人红着眼圈。不待荣永禧说话便进了内室。锦鸳嘟嘴道:“夫人不知道怎么啦,送走宝蝶回来就这样闷闷不乐的。” 骆嫣让锦鸳去喊全嫂熬些姜糖水来,“好好侍候夫人。最好能出些热汗……”骆嫣嘱咐锦鸳,实是说给江夫人听,让江夫人以为瞒着心事,骆嫣便当真她受了风寒。 骆嫣回到自己屋里。玖儿一边帮她宽衣一边说,“夫人不对劲。该不会是三爷出了什么事吧?” “你也看出来了?” “夫人一向温和,这会子总眼泪汪汪的,不是因为四小姐荣娇娘就是三爷荣玘,许是真有什么事是咱们不知道的。不然夫人看小姐的眼神。哪能那么忧伤!” 骆嫣点点头,“看来得进京去找娇娘打探打探,只有娇娘那边能知道些赵伯琮和荣玘的消息。” “小姐的身子可不适合到处走。不如奴婢跑一趟。年前琉璃给她们家夫人订的首饰,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送去。顺便央她帮忙进宫打探。” 骆嫣犹豫了一下,琉璃是金夫人的贴身侍女,金夫人又是后宫淑妃的姐姐。琉璃出入宫门要方便些。“只是琉璃会帮咱们吗?” “应该不难,小姐还不知道吧,沐莲和琉璃有些交情,这回让沐莲一同去,一定可以打探到消息。” 骆嫣寻思再无他法,玖儿的提议倒可一试。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骆嫣便让荣六护着玖儿和沐莲进京。对江夫人只道是客人订的首饰急要,江夫人也没起疑。 玖儿一走,骆嫣这颗心就悬着了。茶饭无味,索性呆在屋里描画首饰样子。不知不觉,案头堆起了一叠新样子。玖儿去了两天了,却没一点消息。骆嫣的心里再难平静,叫宝箱过来把首饰样子拿去给冯天垒,“把三爷上次采买回来的红石,全按着这些花样子制了吧。” “三奶奶哪里不舒服吗?”宝箱见骆嫣脸色不好。这两天都是锦鸳把饭食端到骆嫣的屋里用的,若不是为了肚里的孩子,骆嫣只怕一口也吃不下…… 骆嫣怕见到江夫人望向她的那种眼神,婆媳同悲同虑的感觉不好,更怕荣永禧看出什么。荣永禧性子内敛,当真遇到大事,只怕也担不起悲伤! 江夫人来过几次,见骆嫣都伏在案上描画。只道骆嫣为了建新园子,想多卖些首饰赚钱,又悲又叹的感觉在江夫人心里交汇着。 荣玘可千万别出事呀!不能让骆嫣的孩子一出世就没有爹!可是荣玘失踪,江夫人又不知该如何去找,每每念到这个,心里总报有希望,赵伯琮是皇子,总有朝庭的人会去找吧……荣玘一定会回来的,江夫人暗道。索性把骆嫣和荣永禧瞒到底。 “三奶奶三奶奶!”锦鸳小跑着进门,见骆嫣抬头看她,才缓过一口气说,门外来了两辆高梁大车。 “噢?”骆嫣放下笔。高梁大车只有宫里才有,难道…… 骆嫣快步出门,锦鸳在身后道:“还没过来呢!奴婢刚才打油回来,看到那两辆大车远远驶来,肯定是到咱们染坊的。会不会是开年来送新布染的……”锦鸳跑得急,说话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千禧染坊初十开张,这几天都在扩充染池。锦鸳也巴望着染坊有大生意来,重建沐熙园,锦鸳一心盼着呢! 骆嫣并不停步,这条街到了千禧染坊就是尽头了。锦鸳说的不会错,两辆高梁大车肯定是到染坊的。骆嫣刚到染坊门口,两辆大车也吁地一声停住了。 玖儿和沐莲从车上下来,看见骆嫣在门口站着,不免怔住了。“小姐!”玖儿说着话脸上就起了悲泣,叫一声小姐泪已经掉下来了。沐莲喊了一声三奶奶,过来扶着骆嫣。 “怎么样?”玖儿和沐莲都不说话,一起望着另一辆马车。 马车的帘门无声地开了,“弟妹!”赵伯琮的声音仿似从天边传来。骆嫣望去,吓了一跳。赵伯琮手上吊着白带,头上裹着披风的帽兜也露出一圈白带。 骆嫣放开沐莲的手,奔到车前,“荣玘呢!”骆嫣往车里看,空空的车厢里除了赵伯琮再没他人。 “怎么回事?我相公呢?”骆嫣不祥的预感冲上了额头,浑身冒出了冷汗。这时江夫人也从染坊里出来。见到赵伯琮像见到了救命稻草。“谢天谢地,十一殿下在,我儿荣玘呢?荣玘在哪儿?” “扶我进去。”赵伯琮气力不及的样子。话音刚落,赶车的车夫飞身从马车前落下,一身玄色的锦袍在风中鼓荡,像极了一种鸟。这哪里是赶车的,一看就是宫中锦衣卫高手。 玄衣人不知使了什么手段,挟了赵伯琮飘进染坊门里。江夫人和骆嫣急忙跟上,玖儿抢在前面引路…… “江夫人,骆嫣妹妹,”赵伯琮声音有些沙哑,眼圈也红圈了,“我对不住你们!荣玘师弟,不见了……赶上雪崩,他随着落雪掉下山崖了!我侥幸逃出来,前天才回到临安。本该早些来看望你们,奈何有伤在身,被太医一直绑在床上,今儿才得脱身……” 骆嫣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耳边赵伯琮的声音慢慢变小直至无声…… (未完待续。) 第三百十五章隐痛 “……千万要醒过来呀……还有希望……活要见人……”江夫人的声音断续传来,骆嫣悠悠醒来,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落。 “醒了!醒了!”玖儿泪眼婆娑。 眼前的赵伯琮满眼忧郁,以往温暖亲切的神情此刻全是愧疚。“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到会这样。我已派人再去寻找,也许有希望,弟妹不要太过悲伤!” “为什么当时不找,现在找不是太迟了吗?”玖儿快言快语。 赵伯琮一时哑口无言。 这些话也正是骆嫣心里想说的,为什么赵伯琮回来了,狠心把荣玘丢在异乡。 江夫人也盯向赵伯琮,眼里的神采全是怨怒。失了独子,又有哪个母亲能淡定温和以对。 一直站在赵伯琮身侧的玄衣人开口了,“当时十一殿下受伤昏迷,情况紧急,不得不连夜往回赶,若是救治不及,只怕殿下性命休矣!我们同去的只有两个护卫,分身乏术。十一殿下醒来就已差人去找荣玘了,请大家不要怨怒殿下……” 赵伯琮摆了摆手,示意侍卫不需再说,“我现在身不由己,不然我会亲自去找荣玘师弟。”赵伯琮的腿上还绷着木板,显然他行动不便。 “我要去找荣玘!”骆嫣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从床上翻身下地往外奔。 江夫人正在抹泪,见此情况不由得惊呼一声,锦鸳反应过来和玖儿一起拉住骆嫣。“快点回来,你再这样,还让不让我和老爷活了……”江夫人泣不成声。不论荣玘死活,骆嫣肚里的孩子都是未来和希望…… 玖儿和锦鸳把骆嫣扶到床上躺下。骆嫣悲伤的模样让赵伯琮不忍直视。一时急得额上的汗都下来了,“荣玘不在,有什么我能做的,尽管说,希望可以帮到你们。” 屋里陷入一片沉默。 “荣玘一定不会有事的,一定要找到他。我等着他回来给孩儿起名字……”骆嫣迷蒙着双眼念叨着。 “弟妹放心,荣玘会找到的。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待。”赵伯琮叹了一声。只怪当时没有听荣玘的建议,在当地找一个向导,以致于在风雪中迷失了方向。误入险境…… 赵伯琮的悔恨在心底盘旋,只怪自己当时太大意了,小看了这一次化解与金国战事危机,谁料运送完颜宗达并非易事。边境局势也非想像那么简单…… “民妇有一个不情之请。”江夫人哽咽道。“可否,让娇娘出宫?”江夫人期盼地望着赵伯琮。 这的确是个不情之请。自古秀女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无出宫的说法。江夫人也是报着试试的心态。毕竟赵伯琮上次带荣娇娘回来看望爹娘,说明赵伯琮对荣娇娘还是很宽容的。 既然荣娇娘不能入主后宫,在赵伯琮宫阁里也不会有出头之日。何必还要让她远离娘亲在外受思念之苦呢! “这个?”赵伯琮犹豫着,一副为难的样子。 荣娇娘是皇上赏给他的秀女,若是被他给弄出宫去。万一被皇上知道了,可是不敬不恭之罪。要知道。现在朝中各派势力,都在观望着他的一举一动,万一做出不合皇上意的事,赵伯琮怕是再难出头。 这次请缨去平息可能出现的金国外交之乱,却损兵折将半途而废,已经被赵伯玖当成笑话看了…… “十一殿下就答应我婆婆吧,娇娘留在宫里也只是你的负累。”骆嫣已从悲泣中抽离出来,荣玘要找,日子也得过。能让荣娇娘离开是非之地也是好的。这一世她已不敢断定什么,赵伯琮能不能做太子都不重要了,她只希望亲人能够团圆…… “好,容我谋划一下。”赵伯琮见骆嫣开口,再难做也得答应。“可是你们要荣娇娘回来,又有什么好安排的吗?” 江夫人一听荣娇娘出宫有眉目,长舒一口气,“娇娘回来,到时寻个合适的人家……嫁在身边,可以常常走动走动……” 赵伯琮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骆嫣看在眼里,忙抢过话题:“殿下的身体要紧吗?太医有说什么时候可以走动?” “噢,这条腿当时摔断了,又因天冷血脉不通,能不能好,全看造化了!”赵伯琮拍了拍硬绑绑的腿,还是那样没有感觉。若是身子废了,又何苦去和赵伯玖争什么太子之位! 经了这一次,他对死生已看得淡了。赵伯琮苦笑一下,怪自己刚刚因为江夫人的话还起了犹豫,让荣娇娘出宫,又有何难!不争太子之位,又何惧人言!可是提到荣娇娘,他心里莫名地隐隐作痛…… 一晃过了元宵节,郁尘大早上赶到千禧染坊,听说荣玘还没回来,不免有些焦急。“怎么还不回来呢,我可听说京城放榜了,荣玘好像排在第四名。那可是要去殿上听封的……” 郁尘没有看出骆嫣的异样,经过几天以泪洗面,骆嫣像换了个人。神情举止都透着雷厉风行的果断,荣玘不在,她就是沐熙园的顶梁柱,她要建成荣玘规划的新园子。她也相信赵伯琮答应她的话,一定会带荣玘回来,不论是死是活…… “……荣玘办事不顺耽搁了!殿上听不听封的也不要紧,荣玘本就不喜功名。”骆嫣不想告诉郁尘荣玘失踪的事,以郁尘的性子,必是受不得打击,恐怕连京城的东篱宝阁都不想经营了。可是骆嫣需要东篱宝阁,要赚钱。并且还要在扬州再建一个东篱宝阁分号。 骆嫣把玖儿和沐莲叫过来。昨儿晚上骆嫣就问沐莲愿不愿意到京城去,沐莲当然愿意。京城可是她自小长大的地方,在进朱都尉府以后,还和几户官家夫人、小姐的随身丫头有些来往交情。若不是朱杏茹非要嫁给荣珏,她又何苦背景离乡在扬州荣府过着憋屈的日子…… “这次让沐莲和你们一同去,沐莲为长,你们凡事和她商量着。我身子不便,那边就靠你们多操心了。该用人的地方就招人,今天生意一定会比去年好……遇到拿不定主义的事可以差人书信回来……”骆嫣一样一样吩咐着, 听得玖儿眼圈都红了,她最清楚骆嫣心里的难过。 “三奶奶!”沐莲掉了泪。骆嫣不计前嫌,给她安置前程,还让郁尘和玖儿尊重她。她从来是受尽****,何曾如此受人重视,这让她感动落泪。 “三奶奶。”沐莲泣不成声。 “你们都怎么了?好好的哭什么?咱们可是去京城做买卖,难不成当我是老虎吃了你们?”郁尘不解地望着沐莲和玖儿打趣道。 “竟乱说话!郁公子哪里会像老虎。”玖儿白了郁尘一眼。 “就是嘛!像我这样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人物,你们千万守好自己的一颗心,可千万别对我动了情啊!” 说得沐莲哭笑不得,玖儿却是红了脸。三个人出门上了车,马蹄哒哒驶离染坊。 骆嫣站在门口,一直望着马车不见了…… (未完待续。) 第三百十六章宫门 骆嫣抬眼望着门前的梧桐树,枝条泛着新绿,这时才想起今儿立春。昨儿元宵节,荣府一早派来个小厮传话,老太太问他们回不回去过节。 江夫人哪有心思去荣府,只怕提到荣玘都会落泪,让老太太疑心,更不想骆嫣过去遭人问这问那……便差锦鸳端一箩全嫂筛的汤圆让小厮带回去。 “三奶奶看什么呢?快点进去吧!”锦鸳这阵子跟骆嫣寸步不离,江夫人生怕骆嫣想不开,差锦鸳陪骆嫣解闷。 “你看这梧桐树的枝条都绿了,等梧桐树的叶子也绿了,三爷就该回来了。” 锦鸳瞅着梧桐树桠,怎么看也看不出个绿意,只道是骆嫣眼花了,催她快点进去。 “你说是不是?”骆嫣盯着树枝,眼里闪着神采。 “是,是!等叶子绿了三爷准保回来。到时候小少爷也该出世了……”锦鸳叽哇呱啦地顺着骆嫣说着。 骆嫣这才跟锦鸳进去染坊后院。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荣玘一定会回来,这种强烈的预感让她又有了旺盛的精力。 “今儿立春,没想到宝箱也会炸春卷!嫣儿多吃点,看你这几日瘦得下巴都尖了。”江夫人夹了一个金黄的春卷放到骆嫣碗里。“荣玘和娇娘最欢喜吃春卷了……”江夫人没来由地说了一句,突然眼里就蓄了泪。 已经六七天了,赵伯琮那边一点消息也没有,荣娇娘能不能回来?荣玘找得怎样了?这两件事夜夜折磨着江夫人的心不得安睡。荣永禧怎样劝,江夫人也是睡不着,整晚整晚地盯着床顶出神。白天还要强装着笑哄骆嫣,这时却没忍住。 “那婆婆一定做得好。我也要学学,等荣玘回来我做给他吃。”骆嫣细细地嚼着,神情平和如春。又随手夹了一条放在江夫人碗里。 江夫人怔了一下,见到骆嫣这样的神情,她终于安心了…… 立春虽只是个节气,却是万物复苏、百业更新的日子。宫里也应节做了春饼春卷。荣娇娘望着盘里黄金色的春卷,执着玉筷却没有动。 在赵伯琮的宫阁里已经一个月了。每日看书习舞。习字作画便再无他事。同来的其他九名秀女经常聚在一起逗乐,只有荣娇娘显得形单影只。不是她不合群,实在对往后的日子没有着落和盼头。不免心事重重。 “娇娘姑娘,咱们殿下请你过去一趟叙叙话。”荣娇娘听到小顺子的声音在门口传来,便放下玉筷随他出门。 正是午膳时候,赵伯琮这时叫她有什么重要的事吗?荣娇娘不免心里打鼓。自从上次赵伯琮带她回了一趟扬州染坊看望爹娘。回到宫中以后,荣娇娘便再未见到过赵伯琮。 荣娇娘只道是赵伯琮嫌她无趣。连她屋子都不肯踏进一步了。偶尔听到其他秀女窃窃私语,说赵伯琮不喜女色,嫌她们姿色平平也就罢了,可是赵伯琮的崇康殿里也不乏宫女美人。就没听说赵伯琮与哪个美人交好……赵伯玖那边的万华殿可是雨露均沾,人人得赏呢! 荣娇娘只当没听见,一颗心却久久难平。荣家用心栽培她和荣丽娘。如今却落在皇子宫阁里,她自己也就罢了。可是荣丽娘呢。难道她甘于屈居人下,与他人共侍一夫。想到一夫二字,荣娇娘不免暗暗苦笑一声,不论皇上还是皇子,哪有一夫之说! “到了,殿下交待请娇娘姑娘自去吧,奴才就不通报了。”小顺子拢着袖子转身走了。荣娇娘在门口静了静心,这才迈步进了赵伯琮的康崇殿。 “娇娘不需拘礼,到这边坐。”赵伯琮的声音透着亲切温和。荣娇娘只觉心里一暖,这半个来月仿似被遗忘一般,此时被人亲切地唤着名字,荣娇娘哪能不心如暖阳。 荣娇娘款款坐到赵伯琮身侧的绞花椅上,眼里的余光瞥见赵伯琮僵直的腿,不免怔住了。荣娇娘抬眼望去,赵伯琮额上缠着的白巾尽管用金翅四角方帽盖着,还是露出一圈,一望便知头上有伤。 “殿下怎么受伤了?”荣娇娘难掩惊诧神情。 “不碍事!这时叫你来,不知有打扰你用饭了没?”赵伯琮不想和荣娇娘说身上的伤。让她途添牵挂只会让他心疼…… “哦,用过了!今天的春卷很好吃。”荣娇娘见赵伯琮淡淡的神情,不免怪自己自做多情,红着脸垂下头,等着赵伯琮说话。 赵伯琮倒犹豫着不知该从哪说起了,方才思虑好的话到了唇边又觉不妥。难道直接和荣娇娘说她家人希望她回去,到时找个人家嫁了? 那样明显会伤了荣娇娘的自尊心!试问有哪个女子能忍受被休被退的羞辱?虽然初衷是好的!“嗯!是这样的,”赵伯琮在脑海里搜寻着合适的词。 “你虽是父皇赏到我崇康殿的,可我这里地方小,用不了许多人。我想让你出宫,你可以回到扬州与你爹娘团聚,与宫里再无瓜葛。以后也可以寻个人家嫁了,你的官籍我会找人帮你迁回去……” 荣娇娘听到这话如五雷轰顶,要知道秀女一旦入宫,官籍便从家乡迁到京城,也就等于出嫁为妇。赵伯琮让她出宫,这明摆着是逐她出宫,让她再回扬州,等于召示扬州州县,她荣娇娘是被废逐宫门的女子,又有哪家男子敢娶她!何况她也不想嫁人…… 荣娇娘的眼泪哗地就涌出来了,瓷白粉嫩的脸蛋一副梨花带泪春草染露的模样。 赵伯琮一见荣娇娘这副模样可吓坏了,直问“怎么啦?”可他身子不便起来去安抚荣娇娘,一时急得脸也涨得通红。 两人都不知所措接下去该如何再说话时,小顺子匆匆跑进来说,吴皇后让赵伯琮和赵伯玖将皇上赏赐的秀女送去仁明殿听赏。 “为什么赏?”赵伯琮心生奇怪。 “奴才也不知道,皇后要赏总归是好事!奴才这就去集合了秀女去,殿下也该午歇了。” 小顺子看着荣娇娘,赵伯琮也望向荣娇娘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正打算送荣娇娘出宫,半路杀出个吴皇后!看来皇上赏的秀女也还是六宫皇后辖及的人,只怕赵伯琮也没办法安排荣娇娘的去处了…… (未完待续。) 第三百十七章贞洁 荣娇娘一走,赵伯琮哪里还睡得着午觉,如坐针毡地等小顺子来回话。寻找荣玘希望渺茫,再不能把荣娇娘交与荣家,当真是愧对荣家,无颜见骆嫣啦。 “殿下!”赵伯琮望着满脸是汗的小顺子,知道他肯定是为了快些回话跑得急。“嗯!” “皇后娘娘让娇娘,”小顺子顿了一下,觉得有些不妥。虽然赵伯琮对荣娇娘格外关注,望着他急切地眼神,就是等他回话说说荣娇娘的去处。但是做为奴才绝不能参详主子的心思…… “皇后娘娘让咱们殿过去的十位秀女,随春喜姑姑往后殿去了。说是暂时就住在明仁殿,过阵子再送回来。” 赵伯琮哦了一声,却没有接小顺子的话题。皇后娘娘办事,赵伯琮放心。 “尔雅姑姑这几日有什么动静吗?” “没什么动静,还是和从来一样,守在聆音阁,院子都不出一步。” 赵伯琮摆摆手让小顺子下去,不免陷入沉思当中。尔雅姑姑隐忍至今,也是时候出手了吧!“小顺子!取纸笔来。我要修书一封,你送去给尔雅姑姑。” 赵伯琮的信在傍晚时送到了聆音阁尔雅姑姑的手中,尔雅姑姑笑着接了信,便打发小顺子回去。 “不急不急,姑姑先看看信,我在门口等着好回话。”小顺子虽不知赵伯琮信里写的什么,却知道赵伯琮肯定急着等尔雅姑姑的回话。 “你先回去吧!我这会也回不了你什么话。我都听说了,十一殿下这次出外受了伤,等我得空就去探望他去。”尔雅姑姑三言两语打发了小顺子。小顺子垂头丧气地回了崇康殿。 赵伯琮见小顺子的模样倒笑了,“一点小事也值得你这般失了信心,何况尔雅姑姑也不是外人!” 小顺子偷眼瞧赵伯琮神情果然没有责备之意,这才欢喜地说,“奴才再去明仁殿打探打探消息。”不等赵伯琮吩咐,小顺子急匆匆地又奔明仁殿去了。他和明仁殿的春喜姑姑有些交情,要打探消息也不难。 谁知还未到明仁殿,就远远瞧见了万华殿的郑公公。不用问也知道郑公公肯定也是来打探消息的。小顺子隐在暗处。听见郑公公和春喜姑姑打着哈哈,最后才说到来的目的。“……七殿下对皇上赏的秀女喜爱得紧,却不知皇后娘娘叫她们过来有什么事,要呆几天……” “皇后娘娘一向仁慈宽厚。对这批秀女也是看重得很。今天聚她们过来,不过是热闹热闹,明儿午后就送回各殿去。郑公公回去和七殿下言明了,以免他挂心。”春喜姑姑知道郑公公是皇上派给赵伯玖的,说话也甚是客气。 郑公公又闲话几句就匆匆回了万华殿。小顺子心想。郑公公这么急着来,准是担心皇后娘娘拘了秀女来,是要打探万华殿的境况。要知道朝中支持赵伯玖的一派,时常去万华殿议事,万一有个泄露,准惹皇上猜忌……可皇后娘娘也不会是聚了秀女们来热闹热闹这么简单! 小顺子见春喜姑姑朝后殿的掌事房去,便悄悄跟着。果然春喜姑姑和掌事宫女的话,让小顺子吃了一惊……那是什么意思?小顺子理解不了话中真意,快步奔回崇康殿。 “奴才听说皇后娘娘叫秀女过去,实是为她们验贞!”小顺子虽是太监。说起这话也不免有些尴尬。 “验贞?”赵伯琮一时没有领会意思。 “就是检视她们还是不是清白女儿身……”小顺子声音越来越低,他虽随在赵伯琮左右,可也并不是时时伴在赵伯琮床侧。他可不知道赵伯琮宠幸过秀女们没有。 赵伯琮嗯了一声,“这些事不需去打探,万一让皇后知道了,节外生枝可不好。” 小顺子应着,心下却更加担心,若是赵伯琮没有宠幸皇上赐的秀女,会不会让人以为赵伯琮对上不恭不敬,惹皇上发怒呢…… 崇康殿里灯火慢慢暗了下去。小顺子揉捏着赵伯琮的腿渐渐起了倦意。赵伯琮的腿不由自主地弹了一下,他心里一阵激动。“继续揉,我要快点好起来,再去北疆!” 小顺子被赵伯琮激动的语气惊着。顿时睡意全消。“按这?”“对!还有这!这!”赵伯琮恨不能马上站起来,有太多的事要去做了……此时他已无意太子之位了,他一心想着要兑现承诺,他答应骆嫣的,答应尔雅姑姑的…… 赵伯琮不知道,此时的明仁殿里。皇后与皇上正在商量着关乎他命运的大事…… 立春以后,虽有春寒料峭之意,阳光却透着明丽。骆嫣赶到荣府时,何昆仑已经领着工匠们等着了。 “今儿正月二十二,的确是个好日子!”何昆仑红红的脸膛笑得欢畅,前儿他刚从京城回来,骆嫣就差人来说,打算正月二十二开工建园子…… “我听说荣玘中进士了,扬州城里都传开了。今年出了六个进士,荣府就中了两个!” 骆嫣笑笑,心思却不在这上。京城报喜的前两日到染坊送喜报,骆嫣代荣玘接了,赏了报喜的差官。却让差官回去禀礼部,荣玘放弃进京殿选封职了…… “我们三爷中了第四名,那是要御前听封的呢!听说四爷只中了第九名。”锦鸳为荣玘中进士骄傲。这时在荣府来往走动的奴婢们面前就要争这个脸! “那是那是!我家老爷一直说荣玘贤弟就是大智若愚,当真是天降大任,御前听封何等荣耀呀!到时我要向荣玘老弟讨一杯酒喝……” 何昆仑是听说了荣玘失踪的消息的,可他偏要提起荣玘,就仿似荣玘就在眼前一般。他要让骆嫣有信心,荣玘一定会回来。 “好,到时让荣玘到贵府请你来,带上韦姐姐和宝蝶一起来。我要在新园子宴请你们!” “好,一言为定!” 骆嫣把荣玘画的图展开给工匠们说……她的心里已没有酸楚,荣玘画的新沐熙园,她要一样一样呈现出来…… 生活仿佛一下陷入了平静似水,水波不兴的样子,只有新沐熙园一天一个样……转眼两个月过去了,骆嫣的扬州东篱宝阁分号也开张了。骆嫣差宝箱在柜上打理,开张那日骆嫣谁也没告诉,就在长街和荣玘曾走过的路口,挂了两副对联,悄无声息地开业了…… (未完待续。) 第三百十八章恩怨 宝蝶挺着大肚子来了。“恭喜恭喜,没想到三奶奶这么快就开分号了。京城的东篱宝阁才开张不到一年呢,三奶奶真能干!” 宝蝶一叠声地夸赞,她知道荣玘一直没有消息。骆嫣却还操持着建新园子,又开张分号,这份精神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你这肚子可真够招摇的,快七个月了吧!”骆嫣笑着转移话题。 荣玘失踪已经快三个月了,若不是江夫人时时盯着骆嫣,她当真要去自己找荣玘了。赵伯琮那边一直没有消息,骆嫣心里的怨气不可说没有,却也明白在北疆找人不是那么说找就找得到的。一切都需要时间,她也需要时间…… “是呀,还有三个月就要生了,最近感到脚步越来越沉。三奶奶的肚子倒是不太显。走路也平常无异,要是不知道的,根本看不出来三奶奶有身孕。” 骆嫣摸了摸小腹,外人虽然看不到她的身孕,她却能感觉到肚里的孩子在一天天长大。就像她能感觉到荣玘一定在某个地方等着她一样…… 宝蝶进店选了几样首饰,边挑拣边道:“都说好酒不怕巷子深,可三奶奶新店开张也不请人来闹闹,不说舞狮唱戏,鞭炮也总要放几挂吧!” “哪能放炮呀,万一惊着胎气了怎么办!宝蝶姐姐的肚子这么大,更不能惊着了……”锦鸳嘟嘴道。宝蝶这才意识到说错了话,有身孕的人确定怕吵,特别是春意渐深,心气慢慢变得浮燥。 宝蝶呆到中午才坐车回了何府,骆嫣也被宝箱催着回染房歇着。“三奶奶放心吧,这里有我和天垒呢,再说还有请来的两个伙计呢!” “天垒,天垒!”锦鸳顽皮地重复着。宝箱立刻意识到说露了嘴。“那你们多费心了,我回去了。”午时风暖,阳光灿烂。骆嫣的确有些乏了。 回去的车上锦鸳还重复着宝箱的话,骆嫣刮了刮她的鼻子,“别再说了,宝箱都不好意思了。” “奴婢看宝箱姐姐和冯大哥挺般配。只是不知道冯大叔和冯大娘会不会同意他们在一起。” “瞧你也是劳碌操心的丫头!”骆嫣心里却打算撮合宝箱的姻缘了,又想起在京中的玖儿。每半个月玖儿都会回来一趟核帐,京中的生意越来越好,要不然骆嫣的分号也不会开得这么快。 等荣玘回来就把认玖儿做义妹的事给了了!骆嫣望了一眼街边的梧桐树,一枝枝新绿绽着嫩芽。不免心中燃起了希望。 “三奶奶看什么呢?”锦鸳也好奇地探头看向车窗外。“啊!梧桐的叶子就快绿了。三爷快要回来了!”锦鸳回身突然惊讶地看着骆嫣。 “怎么啦?” “三奶奶额上的红记,不见了!”锦鸳指了指骆嫣的额头。 骆嫣下意识地摸了摸额头,笑了笑,胭脂记哪有什么手感!这阵子她都没仔细照过镜子。悦己的人不在,哪来心思对镜梳妆呢! “没了好!免得要用妆发遮着。”骆嫣如释重负,再不会有红记泛滥的担忧了。 “好是好,看着脸上更加光净。可是老太太说过,三奶奶那个红记是妃子记,如今没了,老太太会不会伤心呢!奴婢可听说老太太就盼着荣家出王爷。三奶奶的妃子记可是老太太盼着的……” 骆嫣不由得苦笑,什么狗屁妃子记,上一世已经害她嫁错了人,误了一世终身凄凉惨死,这一世说不定也是因为这个妃子记害荣玘失踪……骆嫣没来由地一阵心疼。抓着锦鸳胖乎乎的小手,才慢慢地平复了心境。 尽管满桌子的菜,骆嫣却提不起一点胃口。江夫人着急了,“你多少吃一点吧!为了孩子,想想荣玘……”江夫人又伸手抹泪。可哪还有泪了,荣玘一直没找到。江夫人已是泪眼干涸了! “要不我去给三奶奶做些开胃的酸梅糕来?”全嫂心疼地望着骆嫣。 “你也会?”江夫人有些惊喜。 “上次沐莲做枣泥酸梅糕时我在边上看着来的。大概会,可能没有沐莲做的好吃。” “我也去学学,酸梅开胃,这会子给嫣儿吃最好!”不等骆嫣说话。江夫人跟着全嫂就进了厨房。 骆嫣挪了挪身子,见窗边搁着一对沾了泥的短靴。这阵子荣永禧都在沐熙园摆弄花草,春季正是种植各色花树的时候,荣玘规划的新园子花树占了很大一部分,这可把荣永禧给忙坏了。显然这对短靴是荣永禧在园子里干活穿过的。 荣玘走的那天也穿着这样一双短靴,骆嫣盯着短靴出神。 江夫人和全嫂端着枣泥酸梅糕出来。“已晾凉了,快点过来吃吧!”骆嫣回过神,听出江夫人的声音有些古怪,再看江夫人的神色似有一丝慌乱。 骆嫣走到桌前,盘中红红的酸梅糕和那日给郁尘吃的不差分毫。“全嫂手巧,只是看看就会了。厨房还有一盘,你拿去分给常轩他们吧!” “不给他们吃,大老爷们的也吃不惯酸的东西。三奶奶快点尝尝,看看味道怎么样?”全嫂巴巴地望着骆嫣。 “枣泥的香甜,酸梅爽口,内里包着甘美的汁水,和沐莲做的一点不差。你也尝尝。” 全嫂接过骆嫣递的糕,边吃边咂摸,“哪有沐莲做的好吃!初一她做的那盘才好吃。特别有嚼头,还透着一股花香。少了一样东西确实差……” “全嫂!”江夫人插话,“荣六今儿去京城送货回来,你赶紧预备些他爱吃的东西吧!” “那小子不挑嘴,有什么给他吃什么就成!” 骆嫣已经明白江夫人的用意,为什么要打发全嫂出去呢!“全嫂少放了一样什么东西呢?为什么会少放。”骆嫣用余光看着江夫人的脸色变得惨白。 “少放了一样药草,夫人说那药草有些变质了就没让放。下次再买一些回来,只是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暗红的透着香气,蒸出来的糕都散着花香……当时沐莲自己去买的。” 骆嫣渐渐明白了什么,心里一沉,问全嫂,“沐莲是什么时候去买的药香?” “是腊月二十七那天,我说初一荣家主子们都会去栖霞山禅寺烧香,沐莲就提议我们也去烧香……我想着,梅姨在那边怪孤单的,正好去给她烧些纸钱……” “全嫂你快去吧,染坊那边也需要人帮忙!”江夫人终于忍不住了,禀退全嫂。 骆嫣见全嫂出去了,才道:“原来是沐莲害孟令桔流产了!” “千万别这样说!”江夫人没想到骆嫣这么聪明,只几句话就猜了事情的原委。“沐莲如今是咱们院子的,这话要是传出去了可怎么好!” “不会传出去的!我们知道了便好!”骆嫣沉静的脸上没有表情,孟令桔也可说是自作自受,沐莲要找她复仇,她们之间的恩怨也算了了…… (未完待续。) 第三百十九章出宫 “夫人,四小姐回来了!” “娇娘?娇娘回来了?”江夫人不敢相信,望了望骆嫣。晚饭后她在骆嫣屋里闲话,一直有意避开谈起荣娇娘,没想到荣娇娘却来了! “到哪了?快去迎。”骆嫣起身往屋外走,江夫人忙跟上去扶她。 “娘!嫂子!”荣娇娘站在门外,夕阳余辉在她身上镀了一层金边。一身宫服束带显得轻盈利落,望着江夫人和骆嫣,眼里已溢满了泪。 “真的是娇娘!”江夫人把荣娇娘拥在怀里。江夫人一直暗怨赵伯琮不能履诺,让荣娇娘出宫,此刻突然见到荣娇娘,当真是分外惊喜。 “娇娘妹妹回来是大喜事,都快别哭了……咱们进屋里说话。”骆嫣让锦鸳去请荣永禧过来,和江夫人簇拥着荣娇娘进了屋。 “饿不饿?我去弄点吃的来……”江夫人激动得不知该做什么好。 “我不饿。” “怎能不饿呢,路途这么远,肯定没吃饭。你是一个人回来的……”江夫人安切的话一句句排山倒海一般,又不由分说去厨房弄菜,她要亲手做菜给荣娇娘吃。 “婆婆的一片心意,妹妹就别拒绝了。”骆嫣拉了拉荣娇娘的衣袖。荣娇娘望着江夫人快步出门的背影笑了笑。复又转身眼里蒙上了泪光。 “别哭,出宫是高兴的事!妹妹这身宫服……”骆嫣认得荣娇娘身上的宫服是教乐所的官衣,难道荣娇娘假扮了教乐所的人才能回到扬州。 “我已出宫,如今在教乐所当值……” “出宫了为何不迁回扬州?难道妹妹有何顾虑?”骆嫣不敢相信荣娇娘还愿留在京城,不与家人团聚。 荣娇娘叹了一声,“不是我不想回来。可是回来只会增加爹娘的负累。这个,相信嫂子最能明白我的心意。” 骆嫣心里一紧,是呀,荣娇娘不能生育,以后嫁人也势必要屈居为小,受公婆嫌弃……在教乐所研习她喜欢的歌舞,也不失为一个好归宿…… 见骆嫣若有所思的样子。荣娇娘又叹了一声。“哥哥他,还没消息!不过嫂子要宽心,十一殿下前几日也去北疆找哥哥去了。相信一定能找到……” 荣娇娘望着骆嫣微微隆起的腹部,知道自己安慰骆嫣的话有些空洞。按说荣玘已经失踪三个月了,北疆的雪也该融化了,荣玘生还的希望越来越渺茫。 骆嫣这时却笑了。“我宽心呢,荣玘一定会回来的。这几****总能梦到他。” 荣娇娘透着雾光,见骆嫣不似玩笑,骆嫣脸上那份坚定神情,让荣娇娘也坚定了荣玘还能活着回来的希望。 骆嫣问起荣娇娘怎么离宫的。又是怎么到教乐所的……荣娇娘缓缓道来,当真是有些惊心动魄…… 荣娇娘没想到皇后娘娘又让她们这些秀女去验身!忍着又一次任人摆布的羞辱,荣娇娘逃似地出了验贞房…… 第二日一早。春喜姑姑让崇康殿的秀女排成一行,迤逦着进了仁明殿。 “这些都是伯琮殿里的?” 秀女们心里有些慌乱。不知这回验贞是福是祸。 “……这些是崇康殿的秀女,万华殿的秀女已经送回去了。”春喜把一卷名册放到凤榻前的桌上。 吴皇后看了一眼,“都抬起头吧!”吴皇后的声音透着慈爱,昨夜她已知道了验贞的结果。 秀女们哪敢抬头,一个个紧张地盯着自己的脚尖,噤若寒蝉的样子,有胆小的不由得瑟瑟发抖,泪水在眼框里打转。都知道验贞房是做什么的,皇上赐她们到崇康殿,一个多月来却都完璧如初。若是皇上怪她们不懂侍候,岂不是要连累家里族人遭殃…… “皇后娘娘叫你们抬起头,你们愣着干什么?是要违娘娘懿旨吗?” 秀女们吓得脸都绿了,违抗懿旨那是多大的罪呀!“奴婢不敢!” “别吓到她们!”吴皇后笑了。 荣娇娘怯怯地望向凤榻上端坐的吴皇后,才发现她身旁还坐一个四十来岁的清俊男子,不用问就知道那一身黄袍珠冠是皇上了! 荣娇娘哪敢再看,移开目光望向凤榻一侧的描金刻花柜子。 “谁说伯琮殿里的秀女模样差,皇上可都看清了吧!” 殿上一片沉静,荣娇娘几乎能听到自己怦怦的心跳。 听到皇后说一句都下去吧,荣娇娘赶紧转身,随着众人步出大殿。才走几步,就听身后传来“让她留下”,皇上的声音那么威严,不容置疑。 春喜姑姑伸手拦在荣娇娘面前,示意其他人可以走了。荣娇娘的后背立时冒出冷汗,机械地跟着春喜姑姑走到凤榻前,这回离皇后和皇上又近了一些,荣娇娘都可以看见皇后凤头鞋上绣着几色锦线……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扬州荣娇娘。”荣娇娘不忘平日训练的礼仪,垂眉敛气恭顺地立在殿前。袅袅婷婷的模样,更显天人临凡的美态。 “嗯,抬起头来,朕恕你无罪!”皇上被荣娇娘新鹂出幽谷的声音惊艳了。 吴皇后咳了一声,荣娇娘一时不知这头该不该抬。春喜姑姑也迟疑地望着吴皇后,又偷眼瞄向高宗皇上,皇上的惊诧的神情显然是为了荣娇娘的美貌。春喜姑姑这回没有作声,任荣娇娘低头露出一抹窘迫。 “皇上!”吴皇后忍不住开口了,“皇上赐给伯玖和伯琮的秀女还打算收回来吗?” 高宗沉吟着不置可否。吴皇后又道,“伯玖说皇上赐给崇康殿的秀女没有万华殿的好,皇上认为如何呢?” “都是混帐话!难道朕会偏私哪个不成!”高宗显然生气了。送去赵伯玖殿里的秀女各个被他临幸,有些秀女还明争暗斗争宠。这样也就罢了,赵伯玖竟然不相信赵伯琮可以不喜美色,皇上送去的秀女一个个都还是处子之身。赵伯玖只能认为是赵伯琮眼光太高,看不上这些秀女的姿色…… “不如宣伯玖过来,让他眼见为实,也可心服口服。”吴皇后巧妙地转移了话题。让荣娇娘到殿侧站着。 不一刻赵伯玖兴冲冲地进了明仁殿,参见过吴皇后和高宗,眼神便如磁石一般,粘在荣娇娘身上便不舍得离开。一时有些忘乎所以,竟问荣娇娘是何人…… “她是你父皇赐去崇康殿的秀女。” 赵伯玖身子一震,细细打量起荣娇娘,处子仪态和神情当然逃不过赵伯玖惯见美色的眼睛。 高宗被赵伯玖痴迷的模样气得翘起了胡子,吴皇后见机便打发走了赵伯玖,赵伯玖这才依依不舍地从荣娇娘身侧走过,鼻息使劲翕动一下,有些怅然地出了明仁殿。心里却道,原来看来皇上把最好的秀女留在御前了,什么独宠皇后,也不过是没遇到想宠的人。难怪赵伯琮不敢对此女下手…… (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章梧桐 “瞧他那个样子,真是气煞朕了!” “皇上不必为此生气!臣妾虽读书不多,却也知道色字头上一把刀,一个沉迷女色的皇子,又怎堪大用呢!”吴皇后知道皇上为立太子烦心不已,昨夜皇上又提起这事,皇太后催得急,皇上不得不早做决断。 这次赏赐秀女给赵伯玖和赵伯琮,虽是皇后的主意,却也是皇上有心试试两位皇子的品性,没想到一个月后试验的结果,当真让皇上失望…… “就听皇后的意见吧!”皇上又望了一眼殿侧的荣娇娘,拂袖而去。再美的女子这会子也不好收到宫中了,皇后明明是把皇上的路给堵死了!什么色字头上一把刀,这是说赵伯玖,其实是说给皇上听呢!皇上只有苦笑的份了…… “可你又怎么去了教乐所呢?”骆嫣不解地问。 “这个说来也是机缘巧合……”荣娇娘说起教乐所的事,脸上绽开明媚的笑容。显然教乐所是她喜欢呆的地方,骆嫣看在眼里也为她的选择高兴…… 荣娇娘回到崇康殿,赵伯琮拖着一条腿迎了上来。刚才其他的秀女都回来了,唯有荣娇娘被留在了明仁殿,这让赵伯琮心里非常焦急。 “皇后娘娘到底要你去做什么?”他怕听到两个答案,一是荣娇娘被皇后娘娘要回去献给皇上;一是皇后娘娘把荣娇娘赐给他做侍妾。不可否认荣娇娘的美色很难让人抗拒,皇上对她动心也在所难免。皇后若是一时控制不住,把荣娇娘献给皇上讨其欢心也未可知…… 赵伯琮喜欢荣娇娘。却不想她和他面对不确定的将来。何况他还答应过骆嫣让荣娇娘出宫呢! 荣娇娘红着脸,含糊着大概说了皇后给秀女验贞的事。赵伯琮不免有些尴尬。小顺子见状趁机说,秀女们留在崇康殿反倒不好安置,不如趁机送给皇后处置。赵伯琮也可借此向皇后表明心意…… “我已无意太子之位,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荣玘。” “那也要让皇后知道殿下对她的爱戴,皇太后的侄女虽不得皇上宠爱,却也占着贵妃的位置。万一太子之位坐实了人选……皇后想坐上皇太后的位置。还是要倚仗殿下呀!” 赵伯琮知道小顺子说得都对,可独独不忍把荣娇娘送去给皇后安置,这该如何是好? 荣娇娘是多聪明灵俐的人!刚在明仁殿上已知皇后的心意,这会子见赵伯琮为难,便道,希望赵伯琮可以助她去教乐所…… “妹妹开心,公公和婆婆也安心了。”骆嫣担心起荣娇娘在教乐所,是否会受到都管牧竹君的欺负。见荣娇娘并不提教乐所的事。便也不好细问…… 荣娇娘在家里呆了两天便回京城了。日子又像流水一样缓缓过去,对荣玘的期盼成了大家心底不能碰触的伤…… “老爷还去新园子吗?”江夫人见荣永禧吃过早饭就套上短靴,知道他又要去摆弄花草。 “还得去,这阵子得加紧在雨水前把园子里的花树栽好,这样容易成活。等桃林溪水引过来以后,只需在河渠旁再植些兰花,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那哪成啊!公公的任务可是要督促着工匠。把园林景致做到最好,咱们山上的石头运过来砌些假山,那样才能完全按荣玘的图画建成……” 骆嫣看过新园子的进度,一些楼阁已有了大致的雏形,看来中秋前就可完工了。 提到荣玘,荣永禧有些悲戚,却不好让江夫人和骆嫣看出来,“我现在就去新园子那边,中午不要给我留饭。”荣永禧声音有些哽噎,快步出了大门。 “……哪天给老爷留饭了!不过在荣府那边不要吝啬。该给做饭的妈妈们赏的就给。这样工匠们吃得好,也会更卖力干活。”江夫人嘱咐着,她当然听出荣永禧的难过。她又何尝不是呢! “婆婆,我去铺子转转。”染坊进的钱不算多。日常用度倒是够了。要建园子的钱还得看东篱宝阁的进项,骆嫣不得不用心督促。 “路上要小心!”江夫人殷切地叮咛着。 骆嫣抬头望着梧桐树。已有手心那么大的树叶透过细碎的阳光,斑驳了一地。忽听得前面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乌蹄枣红马一闪到了眼前。 “弟妹!”赵伯琮翻身下马。摘掉头上的银盔,露出一张经风历霜的脸,本就清瘦的脸宠更见棱骨。 “师兄,十一殿下!”骆嫣怔住了。显然赵伯琮是从北疆回来的,难道荣玘有消息了? 赵伯琮回身让随从找个背静处歇息,和江夫人施个礼抬步进了染坊后院。显然他有话要说,门外不是说话的地方。 骆嫣望了望江夫人,江夫人的神情有些凝重。任谁都能看出来赵伯琮神色异样,荣玘凶多吉少…… 果然,赵伯琮刚一落坐就叹了一声。“上回派去的侍卫没有探到荣玘的一点消息。这次我带了四名大内侍卫星夜兼程赶过去,那片雪峰已消融了不少,荣玘掉崖的地方很难辨认……” 骆嫣静静地听着,江夫人也紧张地盯着赵伯琮。她们都在等一个结果,可赵伯琮没有结果给她们。 “……找了当地的向导,也请了山民,挖地三尺也没找到荣玘。”赵伯琮注意到骆嫣的神色,“那一片山野是金国的猎场,荣玘,应该在金国境内。” 骆嫣还是默然无声,心思却飘到无数次出现的梦境,荣玘策马的样子又浮现在眼前…… “……细作已经打探到,金国已将完颜宗达的尸身厚葬了。当时完颜宗达是和荣玘一起掉下去的……” “啊!那么说即使我玘儿活着,也成了金国的俘虏?”江夫人无法接受这个消息。 赵伯琮没有回答,眼神却分明说是。 “荣玘会不会被金国人杀了?嫣儿,荣玘会不会死?”江夫人带着哭腔,赵伯琮不说话,她要让骆嫣给她答案。她希望听到不会,荣玘不会死…… “不会!荣玘不会死!”骆嫣坚定的眼神望着江夫人,“荣玘一定会回来的!” “细作已潜进金国境内,一有消息会马上飞鸽传书回来。弟妹请放心,只要荣玘还活着,我一定会救他回来。”赵伯琮不忍再见江夫人欲哭无泪的模样,告辞出门。 骆嫣神色如常地送他到门口,又望了一眼门前梧桐树,“等树叶可以遮闭阳光的时候,荣玘就该回来了……” 赵伯琮望着骆嫣自言自语的神情,心里更加难受。“弟妹多保重!”赵伯琮上马摧鞭一溜烟不见了…… (未 完待续 ~^~) 第三百二十一章宝蝶 江夫人不明白,为何骆嫣总是说梧桐树繁茂了,荣玘就该回来了。每次见骆嫣站在梧桐树下出神,江夫人也跟着望向那满树的新绿。 梧桐树叶已层层叠叠洒下浓荫了,可荣玘还没消息。自上次赵伯琮离开以后,又是半月过去了……江夫人的心越来越悲凉! 骆嫣只有站在梧桐树下凝望的时候,才略显忧伤,其余的时间不是在店铺忙碌,就是去新沐熙园监工,夜深人静时便伏在书案上绘制首饰样子。 江夫人几次隔窗瞧见骆嫣孤单的身影,很想进去劝她早点休息,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牵挂荣玘,谁又能安心睡眠呢! 这日黄昏,骆嫣和荣永禧才从荣府回来,还未端碗用饭,忽咱得染坊门外传来啪啪的长鞭声。祝嬷嬷小声嘀咕一句,是什么人来得这么急呢! 话音刚落,就听门外锦鸳禀说何府派来一位小丫头找骆嫣。 “三奶奶好!”进来的小丫头皮肤微黑,浓眉长睫透着机灵朴实,却是满脸焦虑的样子。“奴婢银杏,受我们家姨娘的嘱托来请三奶奶。” “你是说宝蝶?”骆嫣一时没明白银杏口中的姨娘是哪位,要说和何府有交情的,又能称是姨娘的也只有宝蝶了。 银杏点点头,“三奶奶能否现在随奴婢去何府,看望我们家姨娘?”银杏眼巴巴地看着骆嫣。 “宝蝶有什么事吗?” “这个,还请三奶奶这就随奴婢过去。外面的马车正等着赶回去呢!”银杏望了一眼荣永禧,显然不方便细说。 骆嫣知道宝蝶必是有急事,不然不会明知道她有身孕,还在黄昏来请她过去。江夫人不放心只让锦鸳跟前,也上了车。马车显然等得急了,长鞭甩得噼啪作响,疯了一样朝何府驶去。 这可把江夫人吓得不轻,江夫人冲车夫直喊,“慢点,慢点!车上坐着孕妇呢!”车夫这才放缓了速度。银杏连连赔不是。 “我身子倒不要紧。你们姨娘到底出了什么事?” 银杏忽闪的眼睛就盈了泪,“姨娘怕是不行了,今天一早就胎动得厉害,到了午时羊水竟破了……” “宝蝶不是要到六月底才生吗。这才四月末。还差两个月呢!”江夫人感到不可思议。神情却异常凝重,民间风传,孕妇早产。七生八不生!宝蝶身孕刚好八个月,肚里的孩子却急着出来,当真是危险! “现在是什么情况?大夫怎么说?她叫我去想为她做点什么?” “大夫和稳婆都守着呢,也是没什么法子,我们少爷请来的可是扬州妇科圣手。姨娘怕是危险……”银杏有些唏嘘,“姨娘昏过去几次了,方才醒来就叫奴婢快点来接三奶奶过去。怕是她有话要和三奶奶说。” 骆嫣不再言语,人命关天,但愿老天保佑宝蝶吉人天相。 “宝蝶也是苦命人,这才过了几天好日子……”江夫人不由得悲伤起来。银杏更是吧嗒吧嗒掉泪。 “骆嫣!”何昆仑迎上来,脸上的忧虑掩不住,“宝蝶刚才还念叨你呢!” 进了内室,床上的宝蝶已是气若游丝面如白纸了。何昆仑叫了几声,宝蝶艰难地睁开眼睛,望见骆嫣,牵动了一下嘴角笑了。“三奶奶!”宝蝶示意何昆仑出去,又看了江夫人一眼。江夫人只好跟着何昆仑出了内室,随手带上门。 “我怕,怕是不行了……” “别胡说!”骆嫣抓住宝蝶的手,触手冰凉。 宝蝶颤动着苍白的唇笑意更深了,“不要紧,人终有一死,三奶奶别难过!要是能保住我的孩儿,我想请三奶奶做孩子的义母,求三奶奶答应我。” 宝蝶昏迷中却听到大夫人和何昆仑小声询问保大保小。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元神正一点一点抽离,她只想把心里的话吐露出来,才能安心离开。 骆嫣点点头,算是答应宝蝶的请求,这种时候,骆嫣还能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人在做,天在看。因果终有报!”宝蝶喘了一口粗气,示意骆嫣让她把话说完。“韦惜月的孩子是我害的,我要让她尝尝丧子之痛!” 骆嫣惊诧地松开手,不敢相信地望着宝蝶。 “她当初给我们在姜茶里下药,害三奶奶滑胎,这个仇我要替三奶奶报!” “我当时滑胎,也不能全怨在你这里喝的姜茶,是孟令桔让青鸾和仇妈妈设计害我的……” 宝蝶怔了一下,苦笑道:“所以老天报应来了……”话还未说完,宝蝶的脸突然一阵痉挛,浑身扭曲起来。 骆嫣吓得赶紧喊何昆仑进来,大夫和稳婆急火火地忙碌起来。江夫人拉着骆嫣出去,孕妇最忌讳这种时候。 屋外天已经黑了,骆嫣知道帮不上什么忙,站在院子里出神地望着天边一弯新月。宝蝶托付给她的事太重要了,她还没有心理准备…… “骆嫣妹妹!”韦惜月的声音打断了骆嫣的思绪。“我听说宝蝶身子不适,特意来看看她。没想到骆嫣妹妹到比我先到了!妹妹这肚子有五六个月了吧?” “刚好五个月了。” “听说宝蝶折腾了一下午了,还未到产期,宝蝶的孩子就急着出来,看来一定是男孩!不过这种时候,骆嫣妹妹最好不要进去了,溅了血气对孕妇总归是不太好的。” “韦姐姐说得是!”骆嫣见韦惜月还如从前一样弱不胜衣的样子,神情却比从前明朗了许多。所谓相由心生,看来她也是想通了许多事吧! 屋里传来婴儿微弱的哭泣声,院里站的几个女人都怔了一下,复尔满面欢喜。 “宝蝶姐姐生了!”锦鸳胖嘟嘟的脸蛋透着欢喜。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江夫人不再相信七生八不生的传闻了。她让骆嫣在院里呆着。她和韦惜月进了房。 不一会江夫人从屋里出来了,“大人孩子都还好吗?”骆嫣望着江夫人有些忧伤的脸,感到不妙。 “宝蝶恐怕救不了了!两个孩子倒还好!” “两个孩子?” “那是双胞胎呀!” 骆嫣一时悲喜交集,这时韦惜月走了过来,“骆嫣妹妹,我们招呼不周,现在恐怕更不能留你了。” “我们这就回去了!”江夫人扶着骆嫣打算出门。 “韦姐姐,宝蝶让我做她孩子的义母。” “那很好啊!” “我想宝蝶更需要韦姐姐帮忙照顾她的孩子,能视同己出,培养成人……”骆嫣有些说不下去了…… (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二章归来 回去的路上,马车走得很慢,车厢里一片寂静,就连锦鸳也不敢多话了。车窗帘子悬着,窗外的晚风不时飘进车厢,一股暗香缠绵的气息在鼻息边浮动。 骆嫣靠在车厢里闭眼沉思,韦惜月答应好好照顾宝蝶的孩子,“都是昆仑的孩子,我不会厚此薄彼的……”韦惜月的话说到了点子上! 对呀,都是何昆仑的孩子,宝蝶怎么会下得了手去陷害呢!骆嫣感到浑身发冷,宝蝶要为骆嫣报仇,骆嫣却从没想过去怨恨谁!正想得出神,忽听得窗外飘来几句细碎的话。 “……那是够惨的!以前怎么没觉得韩风蠢呢!每次都压老子的价……” “可不是,谁让他敢和金国大将军争女人呢!这下可好,被金国逮去,还不知受什么罪呢……听说金国有一种刑罚,是把人犯放到石台上,让苍鹰一口一口给吃了,想想都浑身疼!” “……这下朝庭可麻烦了!金国人不会善罢甘休的……” 骆嫣隐在窗后朝街边望去,两个醉得东倒西歪的男子边走边说,尽管舌头不利索,骆嫣还是听得明白…… 韩风被金国人抓去了?完颜宗达的死因被金国人知道了? 骆嫣怔住了,荣玘还没有消息,完颜宗达的事却又浮出水面!那么荣玘和赵伯琮去北疆的目的算是彻底失败了…… 梆鼓已敲四更了,骆嫣却怎么也睡不着。总有一个声音在她心里呐喊,荣玘还活着……天刚亮骆嫣就整好行装要去京城,她要去找赵伯琮打探情况。 这可把江夫人吓坏了,“你都五个月身孕了,怎么能经得起长途奔波呢!再说还有几天就是端午节了,新园子那边也修整得差不多了,老爷昨天才说要赶在端午节前搬过去,还要请你爹娘过来小住几日。你过年没回江都,你爹娘肯定不放心你……” “昨儿我就看见梧桐树已经遮天蔽日了,荣玘也该回来了。我去京城打探打探就回来。总不能让赵伯琮经常来报信。他是皇子,哪有那么多功夫……” 江夫人怎么也拦不住,只好叫染坊的两个小伙计护送骆嫣去。“路上慢点!不用急!”江夫人站在染坊门口不免眼泪汪汪的样子。抬头看了一眼门前的梧桐树,浓绿叠翠。当真是遮阳洒荫……难道荣玘真的会回来? 江夫人每日黄昏都去路口等着。骆嫣要是从京城回来。该是这个时候到扬州。骆嫣走了三天了,却没有半点消息。江夫人能不急嘛!这三天简直是度日如年,荣玘不在。看见骆嫣就是江人全部的安慰。 五月初一大清早,江夫人就催着荣永禧去栖霞寺上香,这回慧介禅师不但给他们查了黄历,还打了卦,抽了签,江夫人是问什么,慧介禅师都往好处说。求什么,慧介禅师都说成…… 江夫人狐疑地回了染坊,对慧介禅师的话半信半疑。 “你不信为何还要去问去求?”荣永禧在计划着搬家的事。见江夫人不时唉声叹气,不免奇怪。 “以前慧介禅师从不主动帮咱们求签,即便是老太太去求,慧介也说是天机不可泄露,这回却这么痛快帮咱们打卦,我倒觉得禅师一定是知道荣玘失踪了,禅心慈悲,特意安慰咱们……” “不管是不是安慰我们,日子总要过,禅师说明儿适搬迁动土,我看就先把一些日常用得着的东西先搬过去。新园子那边如今只做了床,其他的家具慢慢再做……往后花树都长茂了,新园子会越来越好看的。后院那些亭阁也不耽误建……” 江夫人哪里听到荣永禧的安排,一心都在慧介禅师给她的签文里。禅师说百求百应,时机一到,守得云开见月明…… “还不快去收拾?”荣永禧见江夫人愣着,一声呼喊,江夫人才从迷思中惊觉过来,赶紧叫祝嬷嬷一起收拾。 别看从沐熙园搬出来时东西不多,才在染坊住了大半年,零零碎碎的物件却积攒了不少。特别荣玘屋里的书画、摆设,江夫人一样也不舍得丢…… 这样收拾了一下午,江夫人倒忘了去路口等骆嫣回来。 天边起了火烧云,一层层的红云染着霞光,显得无比热烈。染坊门前停了一辆垂着大红缨络的华盖厢车,锦鸳扶着骆嫣下了车。骆嫣脸上挂着笑,若不是碍着有旁人在,骆嫣当真会激动地奔进门去喊江夫人,她热情似火的心再难按捺…… “锦鸳你快去禀夫人!” 锦鸳高兴得胖嘟嘟的脸蛋全是绯红,应着就往门里跑。迎面差点撞上祝嬷嬷。 “你这丫头好没仪态,当心夫人看见了说我调教不好!”祝嬷嬷笑道,突然想起锦鸳是和骆嫣在一起的,“三奶奶回来了?” 锦鸳刚刚没收住脚,有些气喘地说:“对,三奶奶回来了。我去禀夫人,还要让夫人把三爷的春雷琴拿出来……”锦鸳边说边往江夫人的屋里跑。 不一会功夫,江夫人急匆匆地迎出了门口,见到骆嫣激动得抱着她,“可把我盼坏了,看来禅师的话不错,百求百应,我才说希望你快点回来,你就回来了。” “是吗?慧介禅师说百求百应?” “那还有假!”想到荣玘却没回来,江夫人刚刚还欢喜的脸上又现出忧伤。 骆嫣当然看出江夫人的难过,挽住江夫人兴奋地说,“荣玘回来了!荣玘就要回来了!” “什么?真的!”江夫人不敢相信,盼了这么久,突然听到这话,倒不真实了。看着骆嫣火烧云似的面颊,江夫人以为骆嫣是不是长途劳累病了,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触手温热,不像是病了感觉。 “婆婆,我很好!荣玘真的要回来了。快看,这是宫里的小顺子,他来拿春雷琴。祝嬷嬷快把琴给他拿去京城,荣玘就该回来了!” “快,快给他!”江夫人这下终于相信骆嫣的话了。虽然不知道这个春雷琴与荣玘回来有什么关系,只要荣玘能回来,又有什么是她不舍得的呢! 祝嬷嬷捧着春雷琴送到小顺子跟前,小顺子让人接了放到车里,望着门前兴奋的女人们,小顺子摇了摇头,又故作高兴道:“大家也别太着急,荣三爷要回到扬州还需三两日,不过肯定能在家里过上端午节了!” “不急不急!劳烦大人回去告诉荣玘,回来时直接去荣府,新园子已经建好了。”江夫人连声说。只要荣玘能回来比什么都强,这么久都等了,还能和小顺子争时日不成! 小顺子被江夫人一句大人叫得咳了一声,也不停留,回身上车,马车不一会就消失在黄昏的街道…… (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三章妒忌 搬进新园子已经两天了,还没见到荣玘的影子。江夫人不免疑虑地问,“不是说把春雷琴拿去临安,荣玘就能回来吗?你到底见到了荣玘没有,这事可不能闹着玩,我和老爷都信以为真,老太太也一直问呢……” “我虽没见到荣玘,但是我相信他这两天一定回来!” “没见到荣玘怎么就确定他还好好的?是赵伯琮跟你说的?会不会是安慰咱们呢?”江夫人和荣永禧都望着骆嫣。 为了迎接荣玘回来,荣永禧和江夫人连日来不停地收拾,把前院的几间竹屋翻新成了观景阁,兴奋得没睡一个好觉……这时不免眼圈泛红,说话都有些哽噎。 “是皇上下的圣旨……待金国使者安顿妥当,就安排人送荣玘回来。” “圣旨?圣旨!”江夫人和荣永禧都惊诧地张着嘴,说不出话来。皇上都下圣旨了,那还会有错!两人慌乱地出了骆嫣的屋子,又去园子里布置了,新园子要完全整治好,起码得到中秋前后…… 骆嫣想着在京城几天的遭遇,当真是喜忧参半,让人又哭又笑…… 骆嫣赶到京城的东篱宝阁,玖儿和沐莲正准备马车要出门的样子。 “小姐!奴婢正打算回去给您报信,您怎么来了?这路上颠簸可怎么是好!”玖儿关切地扶骆嫣到店里坐。 郁尘看见骆嫣自是欣喜万分。“恭喜嫂子,贺喜嫂子。要不是店里走不开,我也打算和她们一道去扬州报喜呢!” “小姐。奴婢得信,三爷回到京城了!” “你,再说一遍!”骆嫣一把抓住玖儿的手,一路奔波过来就是想知道荣玘的消息。这会知道了又难以置信。 玖儿就说刚才赵伯琮派人来传的话……至于荣玘什么时候能回到扬州还不确定。 骆嫣哪里等得及,拉上玖儿就上了马车,直奔丽正门。锦鸳还没反应过来,马车已奔出去老远了。“咱们三奶奶哪像有身子的人啊!”锦鸳站在门口嘟嘴道。 “胖丫头。我早想和你说了,你得管管嘴,看你肥得!跑几步路就喘气,想跟上主子腿脚却跟不上趟!你们三奶奶灵巧的样子,的确不像有身子的人,说你像,倒真有人信啊!”郁尘站在门口望着马车不见踪影了,数落起锦鸳。 锦鸳气得直跺脚。“等我告诉玖儿去,让她管管你这张厉嘴,还是公子爷呢,这么嘴上不饶人的!” 这回轮到郁尘嘟嘴了,“关玖儿什么事!你且告去吧!” “都快进屋吧,这都晌午了,让人看见咱们铺子门前吵闹总是不好!”沐莲拉着锦鸳进了铺子。郁尘瞅了瞅斜对面的华彩坊。也笑嘻嘻地进了门。 “想跟咱们斗,还是嫩了点!”郁尘翘着腿端茶细细品着,满脸欣慰的样子。 “你说谁?”锦鸳不服气,以为郁尘还想和她争执。 “说对面的琉璃华彩坊,他们开张才不过三四个月就关门大吉了。就他们那手艺和花样,根本没法和咱们东篱宝阁比。” “那倒不是,华彩坊工匠的手艺不差的。只是他们的老板不在了,所以才散伙了!” “你是说那个韩风?你怎么知道的?” “是我好姐妹说的,韩风在金国被处置了。华彩坊不知怎地归到了照花楼的思思姑娘,可花楼姑娘哪懂经营。几天就把值钱的东西收拾走了。留下华彩坊一个空架子在那!” 沐莲到了京城到比在扬州活络了许多,和京城几个官夫人小姐的侍婢关系热络,接了不少首饰单子。偶尔还能打听到一些稀奇消息…… 客人陆陆续续进出,大家忙着招呼。心里却是焦急地等着骆嫣回来。忽听得门外吁了一声,锦鸳知道是她们来时的赶车师傅。赶紧迎出门外,果然骆嫣和玖儿回来了。 “荣玘兄是不是在御前受封了?他这阵子都去哪儿了?”郁尘问个不停,荣玘失踪的消息一直瞒着郁尘。赵伯琮差人来通知时,郁尘还没想起来问这些,只想着快让玖儿去扬州报喜信。 “我们没有进到宫里,金国派了使节来,宫里门禁森严。”玖儿有些泄气。 骆嫣却高兴得很,毕竟遇到了小顺子,毕竟小顺子告诉她,皇上下了圣旨,会择日送荣玘回扬州…… “我要和荣玘一起回扬州,我就在这里等着他。”骆嫣打定主意便在东篱宝阁歇了下来。每日都会派玖儿去宫门前打探一下荣玘的消息。玖儿每次回来都直摇头,“不知这次金国派来的是什么使节,所经沿途必得洒水,又用红布围路,百姓回避……” “那一定是来了个大官,说不定是金国太子公主啥的……北蛮之地,还挺讲究!”郁尘随口道。 骆嫣却是将信将疑,难道荣玘是被金国使臣送回来的?可是金国君主哪有那么好心!想到前几日听人议论韩风的事,骆嫣不禁打个寒战,每年这时都是朝庭去金国纳贡,今年金国却在这时派使臣来,其中必有蹊跷…… 这日一大早,玖儿正要去宫里打探,小顺子却来了…… “皇上有旨,请骆嫣姑娘献上春雷琴,荣玘不日即可返回扬州。” “可春雷琴此刻在扬州……咱们现在就去取来。” 小顺子也不犹豫,让骆嫣跟他上车直奔扬州…… 不日即返扬州!骆嫣又念叨一遍。忽听门外传来匆匆脚步声,骆嫣心里一紧。却是锦鸳隔门禀程夫人和孟令桔来了。 骆嫣长舒了一口气,起身打开门。 程夫人上下打量着骆嫣,目光最后定格在她的肚子上。孟令桔也死死盯着骆嫣的肚子,一双厚唇像金鱼嘴一张一翕,脸上有种说不出的妒忌。 “听说荣玘要回来了?”程夫人有些阴阳怪气。 骆嫣点点头。 孟令桔撇嘴笑道:“三奶奶一定是欢喜坏了吧,跟二夫人说话都不舍得出一声。不就是御前听封吗?致于这么傲骄嘛!” 都说女人生了孩子以后便不再矜持,孟令桔自滑胎以后,便不再处处端着贤淑仪态了。 骆嫣怔了一下,这才明白孟令桔和程夫人还不知道荣玘失踪的事。搬回沐熙园以后,老太太一直关切地问荣玘的情况,江夫人只说荣玘在京城耽搁着,过几日才回来。这会倒被程夫人和孟令桔理解成了荣玘在御前听封了…… (未 完待续 ~^~) 第三百二十四章斗嘴 荣永禄四处托关系终究没有白费,过了元宵节,荣永禄终于在朝中几位大臣的保荐下,又踏上了仕途,虽没官复原职,却是平级调配做了永州府丞。 荣珏进士及第,不知为何,只派了个天水下辖的一个县官。巧得很,荣媚娘的相公姚准修,被姚中令托人遣去天水做了知事,正是大舅子成为姐夫下辖县的父母官了。 按说荣珏今年才刚刚十七岁,做了一县之长也算不得丢面子。可程夫人听说荣玘这阵子都在宫里御前侍候,这心里立时就堵得慌了。 程夫人看见孟令桔时也少了平时的热情,“不是说你们孟家可以保荣珏至少官至从六品吗?”程夫人满脸责备之意。孟令桔不敢马上接话,自从没了孩子,荣珏对她冷淡了不少,如今又不能帮他攀高仕途,孟令桔自觉又矮了三分。毕竟当初是她高攀了荣珏…… 程夫人见孟令桔呡着厚唇的样子更加不高兴了,“你娘春节来时把话说得那么满,这会子倒都不吭声了?” 孟令桔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嗫嘘道:“我堂兄也只封了个从七品……” 孟令桔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把程夫气得薄唇翕动,狭长的眼里冷厉吓人。“你堂兄能跟荣珏比?你堂兄进士才考了第几名?你这丫头真是不知道胳膊肘往哪拐了,竟然用你堂兄和荣玘比,你堂兄是能管你吃还是管你穿……” 程夫人的话连珠炮似地砸向孟令桔,她只能委屈地眼泪在眼框里打转。 “我还说错你了?哭什么哭!家里才刚好转了些,瞧着你的哭丧脸就来气!”程夫人别过脸去。她的房间北窗能望见沐熙园方向。沐熙园动工几个月了,程夫人从没兴趣进去看。就是前几天江夫人他们搬回来住了,程夫人也只当没这回事。 要不是早上去老太太那请安,听老太太提起荣玘的事。程夫人真把沐熙园的人给忘了…… “我堂姐五月初八就要嫁去天水了。” 程夫人一怔,“孟令梅?她不是要嫁给护国候的长公子吗?” “婆婆还不知道,温大爷二月初的时候突染恶疾死了!” “那你堂姐这么快就嫁人了?不怕人嫌话吗?她可是和护国公家有婚约的?”程夫人话一出口,又觉不妥。孟令梅和孟令桔是堂姐妹。同宗同族,她这样嫌弃孟家闺女不守贞节烈妇之道,无疑是往自家扣屎盆子。 程夫人忙掩饰地咳了一声,假装遗憾道:“可惜了这一段好姻缘!” 孟令桔笑了笑没有出声,心里却冷笑道,程夫人当初听到孟令梅要嫁给护国公长公子,是个不能承袭候位的,立马变脸。这会又假装慈悲…… “可你堂姐怎么会嫁给天水知府的呢?据我所知。天水知府今年三十有二,模样倒不差,好像已有夫人了。”程夫人说完,心里已经明白孟令梅这是嫁给人家做妾呀,比嫁进护国公府更差了! “这就是常说的缘份吧!就像我和荣珏一样。” 程夫人撇了撇嘴,孟令桔能嫁来她永禄楼,当真是前世修来的。现在怎么看孟令桔都配不上荣珏…… 孟令桔自顾说着,原来护国公府也算通情理,温大爷去世,也没强求孟令梅过去做贞节媳妇。主动和孟家退了婚。正好赶上天水知府史宁到京中述职,听说了此事,回天水时绕到苏州,向孟令梅的父亲提了亲。孟令梅的父亲正愁孟令梅的婚事,当下就拍了板…… “史大人的夫人年前刚没了,我堂姐嫁他也算个好姻缘。”孟令桔突然有些悲伤,她嫁给荣珏是续弦。没想到孟令梅也是嫁给死了老婆的男人。难道孟家姑娘各个都中了邪? 程夫人噢了一声。荣珏派在天水辖内。程夫人当然对荣珏的顶头上司细细打探过的。可是她还是漏了些消息,原来史宁死了老婆了!那么孟令梅嫁过去就是知府夫人了,这层关系对荣珏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啊! 程夫人狭长的眼睛挑起笑意,让孟令桔和她一起去沐熙园瞧瞧去。“我倒要看看。原先的傻子还真能鲤跃龙门,成王成候不成!” …… 锦鸳请程夫人和孟令桔进屋说话。程夫人只当没听见。孟令桔更是紧盯不放,非要让骆嫣叫她们一声才成。 “我想四奶奶是误会了,我相公在外奔波,我又要忙着几处生意,赚钱还来不及,哪有什么可傲骄的呢!” “这话还算中听,要知道荣家可是我们永禄楼撑着,别以为中了个进士就了不起。你去看看,除了沐熙园和百福园,其余的几处院子和中庭修葺、翻新、维护,哪样不是永禄楼贴补着。你既然会赚钱,也该让你婆婆把以前的费用缴上来,当初娶你进门时的聘礼还是我帮着垫的呢……” 程夫人越说越起劲,骆嫣听着只是笑而不语,荣玘要回来了,这种喜悦可以让她宽容一切恶意的诋毁。 “二嫂!”江夫人满脸通红地站在程夫人身后。她找程夫人借支的款项的确没还,却不想程夫人这会在骆嫣面前漏了底,当真是令人无地自容。“二嫂别再说了,若是二嫂有空,我现在就随你去帐房把欠的款项补上。” “我就一直好奇,当初三爷那么傻,怎么就能娶个聪明伶俐的娘子呢!原来是借钱送了丰厚的聘礼啊!难怪你们骆家姐妹都往荣府嫁。骆家就那么缺钱吗?还是江都的日子不好过,我听说你姐姐出嫁时,也要了不少聘礼,好好的世家小姐却宁愿做续弦!骆嫁卖女儿可真有一套……” 孟令桔把刚刚程夫人给她的委屈全部抛向了骆嫣,厚唇翻动,简直想用唾沫腥子把骆嫣淹死。等她说完,骆嫣却笑了,望着孟令桔笑得如春花明艳动人。 孟令桔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腾地绿了。 江夫人的脸更窘了,这时让骆嫣陪她受窘,当真是比她自己受羞辱还难受。 “锦鸳还愣着干什么,快扶三奶奶进屋去,这会阳光都烈了!”江夫人只想让骆嫣赶紧离开,眼不见心不烦。 “四奶奶说得极是!我和姐姐的确是收了荣家的聘礼,那是婆家对我们的尊重和喜爱。不像那些抬了许多嫁妆去婆家的,外人看了只说是嫁不出去的女儿倒贴给婆家,那是自贬身价!不过话说回来,物以稀为贵,情因深更珍。夫妻恩爱岂是聘礼多少可以衡量的。” 骆嫣朝江夫人施了一礼,“婆婆辛苦了,这会子也该歇歇了。至于二夫人说的帐,让祝嬷嬷过去就行了。需要多少银子到我屋里来拿!” 骆嫣说完转身进屋带上门,门外的程夫人和孟令桔面面相觑,一时哑口无言……(未 完待续 ~^~) 第三百二十五章挑事 屋里的窗都开着,花香草气暗暗浮动。园子里不知躲在哪的知了,忽地一齐吱吱鸣叫起来。 锦鸳轻手轻脚地进来看骆嫣是不是被吵醒了。见骆嫣侧身躺着一动未动,这才又轻手轻脚地出去,犹豫了一下带上门出去了。 骆嫣午时躺下便一直假寐,想着祝嬷嬷从帐房回来和江夫人说的话……程夫人果然是机关算尽处处占便宜,江夫人借去江都给骆嫣的聘礼,程夫人竟然虚高了许多帐出来。 “就当是借她的利息吧,你就别让嫣儿知道了。”江夫人尽管很无奈,却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 骆嫣却不这么想,凭什么要把自己辛苦挣来的银子,白白拱手他人! 以前的帐房先生好歹还是老太太派的差,其他院子有疑问还可查帐监管,如今程夫人派曲嬷嬷把持了帐房,进项出项全凭程夫人的主意。就连百福园武夫人也只能吃哑巴亏,睁只眼闭只眼,事不关己就懒得操心了。 骆婵自从认下卿哥做继子,渐渐明白了骆嫣的用心,一心扑在卿哥身上,也没心思和永禄楼的人争…… 正思虑间,听到屋外锦鸳和江夫人小声说话,骆嫣索性起床,和江夫人招呼。“……既然各院都自己负担开销,不如咱们自己起灶、维护园子……” 江夫人怔了一下,“这样好吗?我怕老太太那边行不通,这样拆散了,就等于是分家了!” “荣家打沐熙园建成以后就早已分家了。不然咱们栖霞山的那片石头地哪来的?染坊哪来的?”骆嫣见江夫人沉吟不语,又说,“二夫人若是不同意,也就是计较公用部分的开支。咱们可以让她把公用部分的开支列个明细,该沐熙园出的一分不少给她。” 江夫人点点头,又犹豫道,“可是这样费用不是增加了吗?”江夫人去年在帐房对过帐。知道维护荣府这么大宅邸日常开销的庞大,毕竟聚在一处开伙煮饭,还是能省下些用度的。 “增加不增加的都是从自己手里出的帐,至于仆妇开支,咱们从厨房调配两个过来,工钱比以前再加多一些……婆婆放心,这样做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即使现在不分开来,以后也终是要分的。 看看咱们园子的格局就知道了。四个院子除了老太太的翠苑没有另开门,其他院子都备着侧门呢,应该当初也是按着宗族格局建的……” 江夫人不再迟疑,骆嫣有孕在身,想要吃点什么新鲜可口的还是要自己另张罗,厨房都是按照程夫人口味配菜的,沐熙园钱也交了。却吃得并不痛快! 说干就干,骆嫣和江夫人先去了老太太翠苑,江夫人原本还担心老太太会不大高兴,没想到老太太乐呵呵地就同意沐熙园单独开伙,还说骆嫣有身子,要好好调理饮食…… “明儿就是端午了,不如请老太太到新园子坐坐?”骆嫣撒娇地央着老太太。 “好,我就去给你们庆贺一下开伙,顺便再尝尝你们园子有啥好吃的。”老太太让燕嬷嬷去找程夫人拨两个厨房的仆妇,这就去沐熙园应差。又问沐熙园的厨房可都准备好了。明天能不能开伙。 骆嫣不好意思地朝江夫人顽皮地笑笑。她倒忘了这个碴,沐熙园规划里没有厨房…… 从翠苑出来,江夫人就急着想让祝嬷嬷去采买厨房一应用具。骆嫣也想好了用哪处屋子改做厨房。远远瞧见程夫人带着几个仆妇从荣府大厨房那过来,孟令桔招招手示意她们停下。 待走进了。程夫人薄唇弧起,狭长的眼睛斜看着江夫人。江夫人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叫了一声二嫂便等着程夫人示下话来。 “沐熙园真是新园子新风景新作派啊!”程夫人说话透着不屑。上午才和孟令桔去沐熙园看过,也没见得有什么好。不过是花花草草多些,后院她都懒得去看。 “谢谢二夫人夸赞!”骆嫣笑着,就像真的以为程夫人在夸她们一样。程夫人弧起的嘴角忽地就弯了下来,还没见过这么不识趣的人呢!再懒得和骆嫣、江夫人说话,朝孟令桔努努嘴示意她说。 孟令桔指着身后几个粗壮的婆子,“这四位妈妈是从厨房精心选出来的,现在就派去沐熙园当差,只要月俸准时,她们一定会卖力干活的。”孟令桔笑得有些意味。 江夫人心想沐熙园才几个人吃饭啊,哪里用得着这么多人呀!刚要和程夫人说,骆嫣挽着江夫人的手稍稍用了些力,暗示她不要说话。骆嫣笑着谢过程夫人的美意,便让四位婆子随锦鸳先去厨房。 程夫人和孟令桔望着江夫人和骆嫣缓缓的背影咧嘴笑了。 “让她们穷得瑟,就这些婆子的工钱她们每月都未必付得出……” 孟令桔的声音不大不小,随风传了过来,江夫人身子一震,当真有些着急。自她嫁进荣府,从来没有支使过多少人,现在又是染坊又是工坊,还有两处铺子的人,再加上沐熙园里当差的,光想想每月的工钱就让她不安…… “不要听她说,咱们该用得着。新园子现在只是雏形,等到了中秋才算完工,到时还要再添好些人打理呢!” “是啊!到时孩子出世,还要请奶娘和侍婢,少不得多些人手……”江夫人附和着。 回到沐熙园,祝嬷嬷已经带两个厨房妈妈去采买用具了。骆嫣让另两个妈妈准备明天端午的菜式,最好把菜单拟出来。 两位妈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的样子。“回三奶奶,奴婢不识字!奴婢在厨房原是烧锅的。” 江夫人怔住了,骆嫣却笑了。“咱们园子也需要烧锅的,不过呢园子里花草多,除了每晚烧锅添水,白日里还需要侍弄花草,你们愿不愿意干呢?” 两个婆子又是大眼瞪小眼,两手一摊,“奴婢只会烧锅,别的不会干。” “那要是只想烧锅的差事呢,沐熙园恐怕留不得二位了,我只好把你们退回去让二夫人重新安置。”骆嫣望着两人的眼睛,知道她们既然被程夫人挑出来,必是在厨房也受人排挤只能干苦活累活的。“若是肯学,侍弄花草的工钱自然要比只烧锅要高得多……” “奴婢愿意试试。” “奴婢愿意学!” …… 傍晚沐熙园的厨房就有模有样了,和祝嬷嬷同去的两个妈妈倒是会烧菜,细问之下却也不是掌勺的,要置办一桌宴席,当真有些困难。 江夫人这可犯了愁,骆嫣也沉吟不语。两位妈妈有些慌乱,生怕骆嫣和江夫人把她们退回去。她们在荣府日子算久的,程夫人的作派她们不是不知道,若是被退了回去,哪有好果子吃…… 骆嫣和江夫人耳语几句,江夫人舒展了眉头,温和地让两人先煮些粥水小菜全当晚饭。两人这才松了口气赶紧往厨房去。 江夫人叹了一声,当真如骆嫣说的,此时不分家,将来也还是要分的。程夫人做事是越来越过份了! 锦鸳突然慌张地跑进来说,京城来人了,就在大门外候着,请荣永禧去听信…… 骆嫣心里一紧,难道是荣玘回来了?(未 完待续 ~^~) 第三百二十六章可疑 江夫人急火火地把荣永禧从后院找回来,又手忙脚乱地帮他换下身上的脏衣服,束好腰带和头冠,才随着他一起往荣府大门去。 骆嫣要跟着去,江夫人不让,沐熙园到府门有段距离,江夫人和荣永禧脚步快,怕骆嫣着急跟着惊了胎气。“锦鸳扶好三奶奶!千万别让她去呀!”江夫人丢下一句,赶紧去追已出了园子门的荣永禧。 骆嫣还想逞强,才快走几步,忽觉腹内一阵搅动。骆嫣赶紧停步,用手摸着腹上细微的鼓动,不免又惊又喜,“锦鸳,我孩儿一定是知道他爹爹回来了跟着高兴地蹬脚呢!” “是呀!小少爷一定等不及要见到三爷了。”锦鸳想想不对,又补充道:“三奶奶才是等不及要见三爷了,小少爷还要过三个多月才出世呢,可千万别急着出来哟!”宝蝶早产,这让锦鸳印象深刻。 待腹内的搅动平静下来,骆嫣笑着点点锦鸳的额头,“鬼丫头!难道你不想三爷早点回来?”“当然想,做梦都想呢!要是三爷回来了,奴婢就可以去住夫人给分的大屋子了!” 锦鸳扶着骆嫣慢慢到了沐熙园子门口,探头望向府门方向,等了好半天,才见荣永禧和江夫人快步往回走。 “怎么三爷没回来?”锦鸳嘟起胖脸蛋。刚刚门房的来传话,府门外有京城宫里来的公公,等荣永禧去迎旨。她以为是荣玘回来了,这会子难免失望。 “你看老爷和夫人的脚步好轻快,一定是三爷有好消息了。”骆嫣虽有些失望,但看到江夫人和荣永禧兴奋的神态,就知道一定是有荣玘的消息了。 果然江夫人看到骆嫣就紧走几步,“荣玘明天回来,房师傅和姚师傅也同来。真是太好了!” “啊!”骆嫣被突如其来的喜讯激动得眼窝汪了水。“两位师傅也和荣玘同来了!” “是呀!荣玘福大命大,皇上口喻,风光回府,真是光辉门庭呀!” 荣永禧站在沐熙园新修的拱门前抬头看着,“房师傅答应过咱们,要帮忙提沐熙园的匾额,这块檀木匾额我可是一直给他留着,没想到他明儿就来了。不行,我得赶紧去酒坊买些好酒来。” 荣永禧说着就转身又朝府门去,江夫人在他身后连着喊几句,明天再买也不迟呀。荣永禧欢喜的声音传来,“明儿端午节,再买就迟了。说不定荣玘他们中午就到了。好酒可等不得!” “老爷是真高兴!公公也没说是几时到,看老爷急的。”江夫人爱怜地望着荣永禧的背影。 “明儿得请四海舫的大师傅到沐熙园做菜,锦鸳,你现在就和祝嬷嬷去请。怕他们到时没功夫来,早点订下了才安心。” “四海舫的师傅?对呀,我怎么忘了这个,明天是得要请大师傅来烧菜才能压得住场面。刚才来宣旨的公公说,要咱们红毯铺地,一直到府门外迎接荣玘和同来的贵客。除了沐熙园的人其他人都要回避,对了,沐熙园还要张灯结彩,让我和老爷穿锦服……” 四海舫是扬州最大的酒楼,里面的几位大师傅只要给足了银子,可以上门烧菜摆宴。江夫人为骆嫣的机智高兴,她倒没想到骆嫣竟比她还熟悉扬州的一些规矩。她哪知道骆嫣是见惯了上一世,程夫人为荣珏进仕宴请的排场…… “要那么隆重?红毯铺地?穿锦服?”骆嫣心里不免七上八下的,在京城就听说了,金国来使所过之处必是红毯铺地,百姓回避。可荣玘回来也这样,难道他和金国使臣一起回来? 江夫人眼神有些躲闪,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骆嫣夜里可就睡不着了,翻来覆去地思虑着这个问题。荣玘回来让她兴奋,可眼瞧着朝中指示的迎接礼仪,让人无论如何不能接受。儿子回家还要求老子穿锦服迎接,这是哪门子的规矩! 锦鸳在外间听到动静,进来瞧见骆嫣睁着雪亮的眼睛吓了一跳。“三奶奶再不睡就天亮了。”骆嫣让锦鸳爬上床,“锦鸳,你觉不觉得奇怪呢?三爷回来只让咱们园子张灯结彩?” “倒也不奇怪呀,三爷是咱沐熙园的人,皇上当然让咱们这张灯结彩迎他。再说明儿是端午节嘛!总要有些气氛才好。”锦鸳揉了揉眼睛。 “不过是有点奇怪,这回三爷要回来,热闹热闹是应该的,可也不必去翠苑调拨来好些件鲜亮的衣裳给奴婢们明天穿。听说是燕嬷嬷去百福园和永禄楼调拨的,给奴婢的那件是桃红的,奴婢去拿来给三奶奶瞧瞧。” 锦鸳说着就下地去外间取了衣裳来,即便屋时灯光暗,也瞧出衣裳丝光鲜亮的。“奴婢听说这是以前大小姐在家时穿的,大夫人一直留着舍不得扔。奴婢总觉得穿出不去,这也太,太那个了。” 锦鸳嘟着胖脸蛋,桃红的衣裳映着她的尴尬,她是觉这是主子穿的衣裳,她穿着身份不合适。 “挺好看的,夫人让你穿就穿吧!”骆嫣把衣裳还给锦鸳,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酸涩,江夫人一定瞒了她什么。不然没必要让沐熙园的奴婢们都穿得桃红柳绿地刻意打扮…… 锦鸳在骆嫣的床上不一会就起了鼾声,骆嫣盯着窗外一点点放亮,直到眼睛有些累了,才微微合上眼。再睁眼时,才发现沐熙园已是大变样了。 从沐熙园子门到后院桃林边,一路挂着大红灯笼。圆木清漆的拱门上,垂下来枝枝蔓蔓不知名的小花和藤萝,大红的毡毯从沐熙园的正堂一直铺向园子外面,显然这红毯延伸到荣府门外…… 骆嫣出来的时候,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江夫人看见骆嫣出来,忙让锦鸳扶她。“不是跟你说了要寸步不离地照顾三奶奶。怎么这会子贪玩看热闹,三奶奶醒了都不知道。” 锦鸳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三奶奶昨晚一夜没睡,奴婢想她多睡会,就没叫醒她。奴婢这就去端早饭来。” “也不能怪锦鸳,是我不让她在跟前的。”骆嫣察觉出江夫人神情的异样,江夫人躲闪的眼神让人起疑,可是荣玘回来,又有什么是要瞒她的呢……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三百二十七章贺礼 一向青衫灰袍的荣永禧,今天却是一身富贵锦绣,站在院子里有些别扭地扯着衣裳。江夫人走过去一边帮他整理,一边笑吟吟的轻声说着什么。 “永禧今天可真是喜庆!”武夫人老远就嚷嚷开了,似乎许久没有这么开心似的。 武夫人昨晚就听说了,荣玘在京城发达了。明儿要回来光宗耀祖,只让沐熙园张灯结彩。这摆明了是对其他院子有隔膜呀!荣玘一定是当大官了,想起以前对荣玘的各种瞧不起,武夫人有些后悔,都说莫欺少年穷,谁成想傻子也能翻身呢! 武夫人大早上的就来沐熙园巴结,圆盘满月的脸上没有一丝不好意思。她走到荣永禧跟前,伸手摸他的衣裳料子,嘴里啧啧称奇。“这是斗纹盘金彩绣的料子吧?真是稀罕!” 荣永禧从来没见武夫人这么热情过,一时懵住了,满脸尴尬。江夫人正要说话,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句:“大嫂果然是见过世面的人,这般稀罕的料子也识得。” 荣永禧正对着沐熙园的大门,看见程夫人进来,喊了一声二嫂。江夫人忙转身和程夫人问好,脸上抑制不住的喜悦让程夫人心生嫉妒。程夫人强压了压妒火,薄唇翘起一丝笑意,“快,把给沐熙园的礼拿过来” “二嫂太客气了,这身衣裳还不知要怎么谢你呢!” “妹妹见外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身衣裳本是准备下个月给永禄寿辰穿的……没想到三弟穿了更加丰姿出众。”程夫人欣赏地望着荣永禧身上的衣裳。 昨晚上程夫人可是一夜没睡好,荣玘要回来了!还是圣旨伴行,难道荣玘在御前得封了?想到江夫人找她借衣裳的神情,程夫人更加坚信荣玘要风光了…… 孟令桔让身后的婆子,把蒙了红绸的两个托盘端到江夫人跟前,“沐熙园新迁,这是永禄楼的一点心意,还请三婶收下。” 孟令桔脸上拘着笑,荣玘要风光回府了,怎么都得巴结一下,不为别的,只要能助荣珏仕途顺利。说起来有个风光的哥哥,对荣珏绝对是好事。至于面子,孟令桔早就扯下来了。 “这可是上好的赤焰珊瑚,是我们四奶奶亲自挑的。”水莲还要说话,见程夫人瞥她一眼,赶紧住了嘴。这会子可是程夫人为大,万不是让她这个丫头帮孟令桔托大要脸的时候。 “赤焰珊瑚?噢,不错!”武夫人见水莲把红绸掀了给江夫人看,也凑上去看了一眼,脸上细肉堆起笑,“不过沐熙园新建,要添置的东西应该不少,像这些摆设虽好看,却也不实用。” 程夫人狭长的眼睛又不由得挑起,没想到武夫人这么不会说话。“大嫂倒是送了什么贺迁之礼呢?” 武夫人似没听到,继续和江夫人说笑。程夫人脸上有点挂不住,转头和荣永禧说起荣珏在任上的一些消息。 荣春娘在娘家从正月一直住到了三月观音诞,在武夫人跟前没少埋怨程夫人办事不仔细,弄个玉钏妖精祸害人……武夫人对程夫人的怨也慢慢积得越来越多。不再似从对程夫人言听计从了…… 骆嫣望着眼前花花绿绿的人和明晃晃的阳光,不免有些恍惚。锦鸳要扶她进屋,骆嫣摆了摆手,靠在一颗花树上。树上挂的红灯微微晃了晃,骆嫣抬头盯着红灯出神。 孟令桔望向骆嫣,略一迟疑,还是移步过去和她招呼。“恭喜三奶奶了,新建子落成,三爷又要荣归故里……当真是双喜临门。” “昨儿老太太说了,沐熙园是三喜临门。是三奶奶命好,旺夫!”锦鸳快乐的嘟着嘴。 孟令桔讪讪地笑笑附和着。 “大奶奶来了!”锦鸳望向沐熙园门口。骆婵牵着卿哥慢慢进了门,身后跟着几个壮婆子,抬着两个系着红绸花的大箱笼。 “妹妹!”骆婵和江夫人、荣永禧见过礼便朝骆嫣走来。“叫姨娘。”骆婵拉了拉卿哥的手。卿哥胆怯地躲到骆婵身后。“这孩子!”骆婵有些不高兴,硬扯着卿哥面对骆嫣。 “叫姨娘似乎不妥吧!应该叫婶娘。”孟令桔掩着嘴。 卿哥眼里汪着的泪又涌了上来,就是不开口叫人。这也难怪,这孩子自小没了娘疼,好不容易对香草有些依赖,香草又忽然不见了。这会子骆婵对他倒是跟前跟后地照顾,但就是让他有些生分。 “别难为卿哥了。”骆嫣摸了摸卿哥的头,五岁的孩子却瘦弱得失了天真,难怪老太太总是嫌弃。 “姐姐送来的是什么?”骆嫣看着壮婆子把箱笼抬进了江夫人屋里。 “两个描金紫檀箱笼,留着荣玘出门用。里面各放着十二匹衣料,你和三夫人拣喜欢的衣料留着做衣裳。其他的可以赏给奴婢们裁衣裳。” “姐姐想得真周到!” “自家姐妹算不得什么!”这回的礼都是骆婵张罗的,自从卿哥住进她的院子里,武夫人似乎对她也没那么讨厌了。二月里把香枝嫁出去了,三月里荣春娘一走,百福园的大事小事就由骆婵做主了。 百福园送的大礼显然要比永禄楼的豪气,孟令桔讪讪地笑着,听着骆嫣和骆婵说话不再插言。 “妹妹怎么不换件衣裳,你看三夫人和三老爷穿得都比你鲜亮。就锦鸳这身都显得富贵。” 骆嫣穿着烟水蓝的直襟褙子,下着荔枝白的百褶裙。只在衣襟处染着一抹淡粉的荷花,那抹粉淡得融进了烟水蓝里,显得特别清雅别致,却是与富贵不沾边。 骆嫣怔了一下,是呀,沐熙园连厨房的婆子都换了鲜亮的衣裳,为何江夫人没有让她换衣裳呢! “不过妹妹浓艳淡素都好看!” “大爷还好吧?”骆嫣岔开话题。 “还那样吧!”骆婵叹了一声,心里对荣瑞终是怨比爱多。“他前几天去京城春娘府里了。好像玉钏快生了,春娘闹得凶……” 骆婵话还说完,就看到门房小厮跑进来禀,“……快准备着,三爷的仪仗已经进了街口了!” “仪仗?仪仗!”骆婵和孟令桔异口同声。双双羡慕地望向骆嫣……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三百二十八章仪仗 “嫣儿还是在园子里等荣玘吧,人多拥杂,别惊了胎气。” 江夫人说话时,神情有些讪讪。骆嫣看在眼里,酸在心里,脸上却笑应着。不管是福是祸,该来的就来吧! 程夫人和武夫人围在江夫人左右,边说边往园子外走。 “妹妹呀,以前姐姐有不到的地方,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荣玘这孩子可是咱们看着长大的呢……” “我也得走了!圣旨让闲杂人等回避。可咱们都是荣府的人,怎么算闲杂人呢!”孟令桔小步快跑去追程夫人。 骆嫣心里暗笑,荣玘到底怎样还未可知,这些人画风转变的倒快! “妹妹,我扶你去园门口迎着吧!看你在这等也不安心,多迎一步是一步……”骆婵让人牵着卿哥,她扶着骆嫣到了沐熙园门口。 骆嫣身子并不笨,只是这时心里却沉得迈不动步…… 望着骆婵牵着卿哥进了翠苑,骆嫣才探头往府门方向看。沐熙园拱门上垂下的花藤,丝丝缕缕在风中轻摇,就像骆嫣忐忑的心。 她扶着门柱,静静地望着。时间仿似静止了一般,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迤逦着伸向府门前的红毡,在阳光下显得更加刺目。各院子门口都有婆子在围披红屏障,沿路过来也挂了不少红灯和红绸结的花。不时有奴婢从屏障后探头探脑想窥些究竟…… 荣玘回来这阵势的确惊人! 一队锦衣人从影壁墙后快速分成两列奔了出来。几步一岗地站定了位置,倾刻间就到了翠苑门口。再看影壁墙后涌出一群人,一辆轻纱罩顶的凤辇缓缓而来…… 骆嫣惊住了。尽管隔得远,也可以看出凤辇上坐着一位姑娘。 难道是荣娇娘回来了?骆嫣摇摇头,不可能,荣娇娘如今在教乐所,出行都是轻简易装,哪里有这样的仪仗! 再看凤辇旁一顶垂缨软轿缓缓并行而来。几纵几列的仪仗甚是整齐,步伐不疾不缓……越来越近了。骆嫣看见了荣永禧、江夫人,房师傅和姚师傅…… 骆嫣心跳加速。仪仗终于到了沐熙园门口。江夫人赶紧过来扶住骆嫣,轻声道,“这大太阳的你在这里别晒坏了,叫锦鸳扶你进去。” “别走呀!怎么能走呢!”凤辇纱蔓分开。露出一张十三四岁的俏脸。“这位就是荣玘娘子吧!”凤辇上的姑娘落了地,走到骆嫣跟前盯着看。 骆嫣也盯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大胆民妇,竟敢对我金国公主无礼。”凤辇旁的一个黑肤丫头吼道。 金国公主?骆嫣虽然猜到了来人身份不凡,却没想到是位金国公主。 “休得无礼!”一声磁性的喝斥。骆嫣这才注意到凤辇旁,立着一位修长的儒雅男子。三十来岁的年纪,穿着金国朝服,正望着骆嫣。 骆嫣看了看房姚两位师傅,两人的目光似有意躲她。 “我知道你叫骆嫣。我叫完颜香凝。”骆嫣怔了一下,正要猜测眼前的完颜香凝和儒雅男子的关系。就听完颜香凝叫了一声。“姑丈快看,她有身孕!” 完颜香凝的眼里闪着兴奋的神彩,惊喜地看着骆嫣的肚子。“快叫荣玘过来嘛。他娘子有身孕呢!” 骆嫣一时摸不着头脑,却不由自主地往软轿瞧。 “我要嫁给荣玘!皇上已经赐婚了。荣玘会被封为王爷……”完颜香凝笑眯眯地看着骆嫣。 骆嫣心里咯噔一下,眼泪哗地就下来了。 “你虽然有孩子了,也比我先进府,不过呢,我是公主。你得做小。我知道你们汉人的规矩的。你到时每天晨昏向我问好,我要是腰酸腿疼的呢。你得帮我捏捏。除了我身子不方便的那几天,你可以和荣玘在一起,其他时间荣玘都得在我房里……” 完颜香凝小嘴倒豆似的说着,真让人想不到她是金国人,说起汉人妻妾规矩来却是头头是道。 “康勒,快不要为难我徒弟媳妇了。”房师傅再也隐不住了,拉着儒雅男子道。 “香凝!差不多了……”康勒示意完颜香凝不要再说了。 “荣玘怎么还不出来!”见没人去掀软轿帘子,完颜香凝走过去伸手撩开轿帘。 骆嫣的眼泪终于止住了,望着快半年不见的荣玘端坐在软轿里似睡着了。完颜香凝扯了扯荣玘的衣袖,荣玘睁开眼睛,看着完颜香凝露出如沐春风的笑。 荣玘的笑一如当年的和煦,一如从前的暖心……可是眼里的人却不是骆嫣了! “看见了吗?”完颜香凝挑衅似地望向骆嫣。 骆嫣打个冷战,从指尖冰凉到心口。挂着泪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不必等你身子不方便再让他陪我,都让给你!荣家是不许纳妾的,我休了他,你才可以进门。”骆嫣说完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脱开锦鸳的手,快步往府门去。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里,离开这里! 锦鸳在骆嫣身后喊着去追她。 完颜香凝咯咯笑着,“荣玘,你娘子跑了……她说休了你!”银铃般清脆的声音却似钢刃,句句扎在骆嫣的胸口。 “徒弟媳妇别走!听我说……”姚师傅的话没说完,就被房师傅捂住了嘴,变成呜哇乱叫,“老龟毛捂我嘴干嘛……” 江夫人和荣永禧望着骆嫣的背影,挪了几下脚步,见完颜香凝盯着他们,只好又挪了回来…… 身后的喧嚣终于静了,骆嫣奔出府门,没有人拦她,就像大家都商量好似的。骆嫣只觉心被撕得粉碎。金国公主!荣玘攀上高枝了!荣家终于可以光耀门庭了…… “三奶奶,三奶奶,你可算停住了。” 骆嫣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感到肚里一阵坠坠,才惊觉她是有身孕的人……看着锦鸳气喘吁吁的样子,骆嫣一把抓住她,“锦鸳!三爷变心了!”骆嫣想从锦鸳的嘴里听到否定的答案。 锦鸳只顾着喘气,粉红鲜亮的绸衣汗湿了粘在身上,她揪着衣裳透气,嘟嘴道:“三奶奶,咱们还是回去吧,这都快吃中饭了……”锦鸳摸着咕咕叫的肚子。 “三爷变心了!”骆嫣叹了一声,让锦鸳去叫马车,她要去染坊……(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九章倾慕 “再盛碗饭来。”骆嫣把碗递给锦鸳。 “三奶奶,您都吃三碗了!”锦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接了碗却不动。 来染坊的路上,骆嫣一直不说话,锦鸳还担心她会不会想不开。没想到骆嫣到了染坊就让全嫂多做些饭菜,端起碗吃得津津有味。搁平时,骆嫣顶多两小碗的饭量,这会却要盛第四碗了…… “我又不傻,吃没吃饱还不知道呀!不用担心。”骆嫣朝锦鸳笑笑,起身要自己去盛。锦鸳抢先一步端了碗去厨房。 骆嫣复又坐定,椅子在地上摩擦出刺耳的声音,骆嫣麻木的神经却是听不到。此刻她只想吃得饱饱的睡一觉,就如重生那一刻……什么都不重要了,唯有肚里的孩子才是她真实的感受。 “长乐?嗯,长乐!”骆嫣自言自语着,盼荣玘回来的一百多个****夜夜,无数次地想着荣玘会给他们的孩子起个什么名字……泪又涌了上来。 没用!不过是又一次重生,我可以和我的孩儿自在快活地过日子。骆长乐,就叫骆长乐! 午后,骆嫣睡得无比香甜,锦鸳一直守在屋里不敢离开半步。全嫂过来看过两次,锦鸳都示意她不要出声。 骆嫣在染坊原先住的屋子,几样简单的家具原封未动,床上的被褥是全嫂现找来的蓝花粗布被子,骆嫣玉白脸蛋在蓝花被头露出一半,半颦半戚的眉眼让人心生怜爱。【ㄨ】 全嫂招呼锦鸳到外面说话,一问之下才知道事情原委,全嫂惊得张嘴说不出话。好半天才缓过劲来,“可怜的三奶奶,她真的休夫了?”全嫂活了半辈子还没过女子休夫的先例。 锦鸳点点头。 “沐熙园子全靠三奶奶持家,若是真分开了,也不能一样东西也不给三奶奶,这个染坊和后面的工坊都是三奶奶张罗的。就该归给三奶奶。反正三爷娶了金国公主,怕是也看不上这些产业……”全嫂替骆嫣愤愤不平。 “你们说什么呢?”骆嫣揽着衣襟站在门口。“全嫂,以后我就在染坊这边住了,你说得对,我才不会哭哭啼啼跑回娘家呢,我要把我的孩儿生下来,我要把他养育成人。你们记住了,以后不许叫我三奶奶了,称呼我为骆老板。还有,我的孩儿取名骆长乐,取长乐吉祥之意……” 骆嫣说完已束好衣带往工坊去,留下锦鸳和全嫂怔住了。“骆长乐?三奶奶!噢,骆老板……”锦鸳回过神,赶紧去追骆嫣。 傍晚时,玖儿从京城回来了,隔着门帘就听见宝箱和锦鸳叫着骆老板,还以为是来了什么客人。进屋才知道是骆嫣的新称谓,一时有些难以适应。 “玖儿回来得正好,快,锦鸳再取些糯米酿来。”骆嫣绯红的脸上显得有些兴奋,想通了往后的日子便不在纠结过去的痛苦…… “小姐,您不能再喝了!您是有身孕的人啊。”玖儿夺过骆嫣的酒盅。 “就让三奶奶喝吧,糯米酿只是有些酒气罢了,算不得酒的。”宝箱轻声道。她到晚上才听说这件事,深以为骆嫣心里难受,想借酒浇愁。谁知道骆嫣却说起她的婚事,这场酒却是为宝箱喝的…… “骆老板!宝箱,你犯错了。”骆嫣笑着指了指宝箱。 “那奴婢自罚一杯。”宝箱端起酒盅爷头喝了。 “你们都不是奴婢,你们都是我的好姐妹,以后咱们要一起把工坊、铺子的生意做好,我要做扬州首富……” 玖儿眼里起了雾,她在京城时就听说了荣玘的事,可是没想到会这么严重,金国公主都逼婚到沐熙园了…… 玖儿扶骆嫣回房休息,又叫锦鸳打些柳叶水来给骆嫣擦身。 “你去宝箱屋里吧,今晚我在这里陪小姐。”玖儿拴好门窗,挨着骆嫣睡下。 端午的夜无风无月,窗棂上的花树静静的剪影像一幅画。骆嫣感到头上一阵清凉,睁开眼睛才知道是玖儿敷了些薄荷叶子在她额上。 “小姐,奴婢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是关于铺子吗?” “不是的,咱们的东篱宝阁生意一日好过一日,这回端午已沽清了全部的存货。我回来是要拿货样过去,还有一些订单也要赶制……”玖儿说到东篱宝阁的事就刹不住闸,这回她带了货款十八万两,心里自然高兴。 “那是说荣玘的事吗?”骆嫣尽管一心想回避这个名字,却忍不住脱口而出。心里也不由得悸动一下,荣玘二字成了她心底最深处的痛…… “奴婢在想,小姐是不是和三爷误会了?” 骆嫣没有作声,玖儿继续说在京城听到的消息…… 金国公主完颜香凝是金熙宗的独女,自小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任性妄为,经常做些出格的事都不算什么,最让人不解的是她对中原文化异常痴迷,更对中原男子仰慕不已。 “她是金国公主,怎会了解中土风情的呢?”骆嫣有些好奇。 “这个还得从这位小公主的姑丈说起。”玖儿顿了一下,忽然话锋一转,“小姐可还记得尔雅姑姑吗?” “尔雅姑姑?”骆嫣突然想起那日在聆音阁见的曼妙雅致的女子。“她怎么了?” “奴婢听说尔雅姑姑的身世可不一般!尔雅原姓房……” “难道,她是房师傅的女儿?”骆嫣不免一惊。难怪尔雅看到春雷琴时的神情让人奇怪…… 玖儿点点头。房师傅虽挂冠避世,却也有过一段风流情债……尔雅十岁的时候,她娘在临死之前才告诉她身世。 尔雅尽管恨她的父亲,却孤苦无依,还是辗转求人寻到了房师傅。房师傅只好把尔雅带在身边,又不得不再入江湖,重进翰林院…… “小姐累不累?”玖儿见骆嫣支着头听她说话,突然意识到她说跑了题,赶紧补充说,“尔雅喜欢上了翰林院的大才子康勒。” 骆嫣怔了一下,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 那时尔雅十四岁,房师傅也想成全她和康勒,便为他们订了婚,尔雅把她最喜欢的春雷琴做为信物送给了康勒…… 那个被完颜香凝管称为姑丈的儒雅男子就是康勒,难怪房师傅叫他的名字时有些古怪。骆嫣忽然明白了什么……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第三百三十章原委 玖儿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眼皮沉得再也睁不开了。午后赶路回来,她实在是累得及了,头一歪便睡着了。 骆嫣把蓝花被帮玖儿掩好,听着玖儿均匀的呼吸。骆嫣又细细回味刚刚玖儿的话。抽丝剥茧般,终于理清了玖儿叙说的脉络…… 可是,荣玘和康勒不同!康勒与金国郡主联姻,是为朝中缓解兵乱之祸。可荣玘呢?荣玘不过一介寒衣,连个功名都没有,怎会与金国公主和亲,以示朝庭与金国交好。要和亲也该皇子王爷公候之流啊! 骆嫣的不愤又涌了上来,眼前浮现出荣玘对完颜香凝如沐春风的笑容…… 我不是尔雅,我才不会像尔雅一样,为了一个男子,将自己禁在宫中孤独终老!我还有孩子,我的骆长乐! 骆嫣摸着肚子,肚里的孩子似有所感应,明显地动了几下。“好孩子,娘会好好疼你的,咱们要长乐吉祥,让那个金国驸马嫉妒去吧!” 第二天中午,玖儿要往临安去,临走时还是放心不下骆嫣,“小姐,奴婢觉得三爷并不喜欢那个金国公主,不然为何皇上要赐婚,他们却迟迟没有成亲呢!” “我知道了,等八月中秋的时候,我请我爹娘过来,你到时回来,我要送你一份大礼。” “啊!是什么?”玖儿有些迫不急待的样子。 “现在可不告诉你!”骆嫣故意逗玖儿,“今儿五月初六,我想十二或者十八就帮宝箱把婚事办了。荣府出来的大丫鬟就只有她还没有着落了。 “小姐就是爱张罗,总想成人之美!宝箱姐姐一直说不嫁来着,现在怎么就同意了?”玖儿望向快步走来的宝箱。 “三奶奶,噢,骆老板,昨儿奴婢忘了说,府衙下令,闭城三日,商户歇业三天。今儿我就在工坊帮工……” 宝箱话没说完,锦鸳进来说外面来了一位公子要找骆嫣。 “会是谁?走吧,一起送玖儿到门口上车。”骆嫣挽着玖儿出了染坊。门口的梧桐树下立着一匹乌蹄枣红马,马上坐着一位带着帽兜的男子。身着锦衣华服,一眼便看出与众不同的气度。 听到门口动静,男子把帽兜摘了下来,回身看见骆嫣,翻身下马。 “弟妹!” 眼前的可不是赵伯琮嘛! 骆嫣示意宝箱送玖儿上车,玖儿朝赵伯琮轻施一礼,知道他不想让人认出身份,便也不叫他十一殿下了。直接上了门前备好的马车,两个同来的伙计已经装好箱子在等她了…… 玖儿的马车一直出了路口不见了,赵伯琮才开口道:“弟妹!” “我和荣玘已经没有关系了,弟妹这个称呼可不敢当。”骆嫣回身往门里去。她心里终是怨着赵伯琮的,帮她找了那么久荣玘,却是找来了一个金国驸马! “好,那我叫你骆姑娘可以吗?”赵伯琮有些尴尬,事到如今,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金国已在淮水排兵布阵,只怕一个不如意就找个理由杀过河来…… “骆姑娘,我不敢求你原谅我什么,不过请你听我解释。” “有什么好说的!”骆嫣掩饰着渴望知道原委的心情,回屋坐到书案前提笔描画。现在唯有画着首饰图样才能让她静心。 “我也没想到金国公主会强求荣玘娶她!” 虽然昨儿就知道了这事,骆嫣握笔的手还是颤了一下,毛尖触及一团墨点。骆嫣索性在墨点上延展起来…… “不过往好的方面想,荣玘能活着回来,这是一件求之不得的好事是吧!” 骆嫣把墨点心不由己地画成了一朵墨莲的花瓣,想起洞房夜荣玘执灯去看床围上的荷花图……骆嫣心里说不出的疼。 “换一个角度说,是香凝公主救了荣玘,她是荣玘的救命恩人,你就大人大量些,就容了她吧!” “不!我很大量大肚,把荣玘整个给她了。”骆嫣手下不停,不知不觉把莲花画成了一片。 “不是这样的!”赵伯琮一时有些语塞。昨日他走到最后,进扬州城时又去府衙放出口令,扬州城禁城三日,城门不进不出,商户闭门歇业。到荣府时,才知道骆嫣已经悲愤离开荣府了…… 赵伯琮犹豫着该从哪里说起,“金熙宗虽然娇宠香凝公主,却也不会让她嫁到中土来。” 骆嫣怔了一下,难道还要让荣玘随完颜香凝到金国中都去?骆嫣笑了笑,“中都风物也算富饶,荣玘去了会适应的。” “不是这样的!”赵伯琮急出汗来,真不知道要怎么和骆嫣说清原委,都有些怀疑自己的能力了。 荣玘回到临安时,赵伯琮奉皇命四海寻找房姚二位师傅,又急急寻了春雷琴,都是为了什么?还不就是为了让香凝公主死心嘛! “十一殿下今儿是怎么了?不是这样的,那是哪样的呢!”骆嫣也听出了赵伯琮的犹豫。心里不免紧张。上一世金国来犯疆土,扬州城门失守,百姓惶惶不可终日……当真是国破山河碎!可那一世领兵攻城的金国大将军完颜宗达,已经被她和荣玘解决了啊! 难道金国又要挑事攻城掠地?当真要荣玘和亲才能平息? “弟妹,我这么跟你说吧!”赵伯琮终于下定了决心,“香凝公主虽然对荣玘有意,可荣玘有病,却不能与她成亲,所以香凝公主在金国找了最好的大夫,治了数月也医不好荣玘的病症。只好和荣玘一起来到临安。我父皇命御医亲自诊疗,也还是救治不了荣玘的毛病…… 所以香凝公主才要荣玘回扬州,也许见到亲人,荣玘的病症能好些……”赵伯琮一口气说完望着骆嫣。 骆嫣终于放下手中的笔,侧身看着赵伯琮的脸,“殿下的意思是荣玘得了什么不治之症,这次回来是与亲人见上最后一面?”说着眼泪就在眼圈里打转了。 赵伯琮吓得赶紧掏出锦帕递给骆嫣,“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是荣玘变傻了,除了能弹琴书画,再不会与人交往叙话!” “啊!荣玘又变回了从来的傻子!”骆嫣长舒了一口气……(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一章执手 “骆姑娘,骆姑娘!”赵伯琮伸手在骆嫣眼前晃动。说荣玘傻了,骆嫣倒笑了。她眼底的笑意漫了出来,一副春花含娇的模样,赵伯琮一时看得呆了,以为骆嫣一时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噢,我很好!”见赵伯琮满脸的愧疚和担心,骆嫣反倒安慰起他了。“没什么,荣玘以前就傻过,如今又回到过去,这也没什么不好!” 赵伯琮没想到骆嫣如此想得开,一时倒接不上话了。 “金国公主想治好荣玘的傻症?” “嗯!不过什么法子都试过了。即便华陀再世也是无法。” 想起以前为了治荣玘的傻症,听从华大夫的法子与荣玘圆房,不过才一年的功夫,就像刚刚才发生的一样! “华大夫还好吗?”骆嫣冒出一句。 “华大夫一直修道,已无处寻得踪迹,只怕是已入仙家了……”赵伯琮故意语气轻松些,他与骆嫣就是在华大夫的药堂相遇的,荣玘的病症得华大夫调理他多少知道一点。 “……香凝公主若是真心喜欢荣玘,怎会嫌他傻呢!”骆嫣此时已有些云淡风轻的意味。 “这个,毕竟她是公主,再喜欢也要顾全着她父王的颜面……”赵伯琮话还未完,门外响起了开道金锣声,他怔了一下,“竟然找到这来了!” 骆嫣笑而不语,反倒扶着锦鸳进了后院。赵伯琮犹豫了一下。回身出门去迎贵主。 骆嫣进房燃了一炉香屑,静静地候着要来找她麻烦的人。果然,不一会功夫。门外有了动静。锦鸳想去看看,骆嫣拉住她。锦鸳好奇地望向门口。 “快去呀,你娘子在里面呢。” “娘子。”荣玘的声音透着愉悦。 “对,娘子,她还怀了你的孩子。你懂吗?”完颜香凝一字一顿,望向荣玘的眼神洞若观火。 门吱嘎一声开了,完颜香凝拉着荣玘走到骆嫣跟前。“快叫娘子!” “娘子!”荣玘望着骆嫣。弧起嘴角叫了一声。 骆嫣起身望着荣玘纯净的眼神,他脸上的笑就如洞房初见时一样…… “本公主就说你昨儿怎么跑了呢。一点规矩也没有!是想让荣玘追你回去吗?你这样子可是一点也不像人家说的,汉人女子各个都温柔娴淑呀!真不知道荣玘当初怎么会娶了你呢!本公主大人大量,念在你是荣玘发妻的份上,就不追究你的冒犯之罪了。”完颜香凝语气带着讥讽。 骆嫣只当没听见。默默地望着荣玘。荣玘纯净的眼眸里,她的影子闪着光。“相公!”这一瞬间,她有种想扑进荣玘怀里的冲动,昨天对荣玘的怨恨倾刻间化为乌有。 “你说是来接她回去的。”完颜香凝推了推荣玘。 “娘子回家。” “这就对了!”完颜香凝回身对赵伯琮道,“本公主料事如神,荣玘回到家当真要比从前好转许多。看看,都会说完整的话了!” 荣玘背对着完颜香凝,望着骆嫣的眼眸里闪着星光点点。骆嫣伸手拉住荣玘的手,触手温润。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公主所言极是!但愿荣玘能尽快好转。” “就是啦!你们皇上答应的话不知做不做数,本公主可是记着呢!” “皇上乃九五至尊,金口御言。怎会有假!”赵伯琮顿了下,“就是不知公主父王所限时日有多久,朝中出使贵国的使臣早已准备妥当,就等着与公主一道去中都面见熙宗了。” 完颜香凝皱了下眉头,这回来宋的确是她任性所为。金熙宗给她三月时间便得回去。若是荣玘还不能好转,她也没办法带他回去。毕竟还是未出阁的公主。私配终身也是惹人非议的。再说熙宗怎么宠爱她,也不能任她性子找个傻子。何况她也不可能和傻子一起生活! 之所以喜欢上荣玘。只因风雪初见时,荣玘那份俊逸出尘的容颜,更因荣玘那份纯净暖人的笑容,还有他挥笔作画时的专注和弹琴时的风雅……哪一样都比她自小仰慕的姑丈还要高明几分。 “不急,还有几日。”完颜香凝有些扫兴。“把她带回荣府。”她指了指骆嫣,她身旁的婢女过去拉骆嫣。 “我自己走!”骆嫣挽着荣玘出门。宝箱正巧托着个盘子走来,见此阵势吓得低下头要往回去,被完颜香凝叫住了,“那是什么?” “那是缠枝玉瓶。”骆嫣这会有一种淡定从容。 “拿来本公主要看看,听都没听过。”完颜香凝抚摸瓶身,眼里放光。“这个好!十一殿下,你去和你父皇说,今年要送几箱这个缠枝玉瓶给我们大金。别的可以少一些,真好看!” 赵伯琮有些为难,完颜香凝不悦道,“若是今年不送,我回去和我父王说……到时你们明年还得送来。”完颜香凝故意顿了一下,语气的嚣张很明显。 赵伯琮隐忍着没有发作,如此污辱国体的事,他一个皇子没办法争辩什么。 骆嫣指了指完颜香凝手里的玉瓶,“公主可能不知道,这种缠枝玉瓶是碎玉所锔,我们汉人有句话,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可若当真玉碎了,也有办法补救,像这样金箔缠枝锔起来,只要用的力道合适,一样可以成为珍稀美器。” “姑丈,她这是什么意思?”完颜香凝一时不解,问门外站着的康勒。 康勒神情有些动容,他为朝庭奉献了自己一世情缘,有多少人在背后说他。为何不当时就自我了断,也不能让金国公主(金熙宗的妹妹)纳入东床。还不是贪图富贵,才抛下房尔雅,贪生怕死的小人……可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舍一己私情,才得已平息两国将起的战事…… 没想到因果轮回,这次到要轮到荣玘了! “这位少奶奶的意思是缠枝玉瓶产量少,不可成批制作。香凝若是喜欢,我买一只送你可好?” 完颜香凝扁了扁嘴,知道再说也没用。只好点点头,康勒马上让宝箱包装好,把一张银票递给她。 完颜香凝有些不悦地出了染坊,回头看骆嫣正由锦鸳扶着要上车。跟身边的婢女说,让骆嫣上她的车,她要看着荣玘和骆嫣在一起的样子……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二章泪眼 说是回荣府,马车却驶向了长街。所过之处街道两边都围了屏障,完颜香凝让婢女撩起四面车帘,车厢里顿时溢满春风。 “本公主还道扬州有多好呢,还没我们中都好看呢!” “中都虽好,不过这时花树应该刚刚泛绿吧!比不得江南烟雨空蒙,绿柳成荫,你看路边的梧桐,叠翠染绿,斑驳着光影,让人有种昏然沉醉的感觉。” “才不是,你又没去过,知道什么!本公主又没有问你。”完颜香凝脸上有点挂不住了,圆碌碌的眼睛直瞪着骆嫣。她最羡慕汉人出口成章,她终是学不会,没想到一个女子也有如此文采! 骆嫣莞尔,她其实是说给荣玘听的。许久没在长街上行走,那时烟雨中撑舟去绿柳深处,跟房姚二位师傅处学艺,都仿似在眼前…… 荣玘一直静静地望着外面掠过的街景,明艳的春阳拢在他的脸上,许是许久不曾见到阳光,他的脸比以前更显无瑕如玉。望着熟悉的街道,只有翕动的鼻息,让人能感觉到他久别回来的喜悦。 他的手一直和骆嫣的手握在一起,完颜香凝终于忍不住了,把荣玘拉到她身边,扯着他的手。“本公主说过,你若做小,得在本公主身子不适时才可和荣玘亲热,难道你忘了嘛!竟敢在本公主面前彰显恩爱!” “我也说过,若是公主钟意我相公。我相公也喜欢你,我就成全你们,让你们天天在一起。” 荣玘满面的和煦起了一丝波动。复又定定地看着骆嫣,见完颜香凝扭头看他,他的脸上又绽开纯净的笑容。 “你,若不是念你是荣玘的发妻,本公主怎会容你如此放肆!”完颜香凝气得嘴唇发抖。她也不明白,为何会鬼使神差地说这些话,她是傲骄的金国公主。却要忍受骆嫣的骄傲,相较之下倒是她的爱很卑微。 只怪那一瞬的钟情。才换来今时的羞辱!荣玘要是没成亲该多好,可是事已如此,她宁愿承受,只希望荣玘能看见发妻。恢复神智。 “回沐熙园!”完颜香凝再也无心赏景,大队人马又转往荣府…… “嫣儿!”江夫人看见骆嫣不禁落了泪。她也不想发生这种事,可有什么办法,皇上圣旨说要款待金国公主,事关山河安稳,她岂能儿女情长!骆嫣跑出府去,她比谁都心疼。 昨日完颜香凝对午膳还算满意,可从四海阁请来的厨子只是一顿饭的功夫,晚饭再要请人家。却没空答对。又不能把人拘在府里不给出去,何况金国公主到防事关机密,断不可对外泄露。 这可把江夫人愁坏了。吃过午饭就去永禄楼找程夫人商议。程夫人连说好。荣玘攀上金国公主,这简直是天大的喜讯呀,程夫人怎么也想不到荣玘一步登天了。显然荣玘是要去金国做驸马的,那朝庭给的这份光彩不就是要她永禄楼承着了吗? 程夫人赶紧让荣家大厨房的几个妈妈过去沐熙园帮忙,又让库房把最好的摆设送去沐熙园。见江夫人连连推辞,程夫人不乐意了。“等荣玘和那个金国公主走了,这些东西再拿回库房就是了。也不用算银子出帐的。妹妹尽管放心先用着。” 江夫人只好收了,想到荣玘要远去金国,以后还能不能再见面也未可知,不禁鼻子发酸,眼圈泛红。 “那金国公主长相如何?今年多大了?”程夫人好奇。 “浓眉大眼的,还行,今年大概十四五岁吧!”江夫人只是猜测。她到现在都不敢正眼看完颜香凝。只记得她衣饰的鲜亮和耀目,完全不同于汉人的衣饰。即便中午用饭,也是分开坐着挺远。饭后完颜香凝就拉着荣玘进了江夫人昨夜准备的新房。江夫人都没机会和荣玘说是一句话…… “……那就好!这也算般配。我听说金国就这么一位公主,说不定荣玘以后还能承袭了王位也未可知……” 江夫人吓得脸都白了,“万万不可,万万不可!我玘儿性子柔弱,哪能做金人的王。” “我也就是随便说说嘛!”程夫人呵呵笑着,送江夫人出门。 尽管荣家的几个妈妈很用心地置办了晚饭,完颜香凝还是咂摸出和午饭味道不同,有些不高兴地责问了几句。要不是赵伯琮和康勒打圆场,恐怕她还要闹一场。 江夫人夜里可就睡不好了,这个金国公主如此蛮横,荣玘怎能有好日子过!荣玘若真是到了金国,那简直是生不如死啊!难道还要休了骆嫣吗?那可不成,骆嫣如今有身孕,那可是江夫人最深的指靠…… 江夫人不时地翻身,荣永禧岂有不知的道理,“还是安歇吧,咱们愁也没有用,还能违抗圣意不成!只是苦了骆嫣,苦了荣玘!”荣永禧顿了一下,又问江夫人有没有察觉,荣玘这次回来有些不同…… “若是按他往常的性子,早该下轿和骆嫣说话了!他走时骆嫣才两个多月的身孕,回来时都五个多月了,他难道就不挂念吗?我看他也不是喜欢那个金国公主,一定是被逼的。我在边上都没听他说过话,那个公主让他喊我们爹娘,他也只是跟着喊了一声……” “老爷快别说了,荣玘肯定心里苦啊!他肯定不想娶那个公主啊!怎么好好的会被金国公主看上了呢!”江夫人说着抹起了泪。荣永禧也跟着唉声叹气。两人一夜未眠,早上又要在跟前候着,直到完颜香凝和荣玘出去找骆嫣…… “婆婆。” 江夫人汪着泪的眼睛看到骆嫣笑得淡定从容,倒一时迷惑了。再看完颜香凝扯着荣玘的衣袖跟了过来,江夫人赶紧垂头施礼。 “不用次次行礼,本公主没有那么多讲究。好饿呀,快点开饭吧!”完颜香凝不等江夫人说话,拉着荣玘径直进了房。 骆嫣望着他们的背影,笑了笑,“那间屋子是给他们的新房吗?” 江夫人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嫣儿,你也知道,我和你公公也是没办法,圣意如此!” “嗯,我知道,我不怪你们。”骆嫣搭着锦鸳的手回自己房里,走了几步,回身说,“我去换身衣裳,一会过来用饭。” 江夫人汪着泪的眼睛怔了一下,一时不知荣玘用了什么法子,让骆嫣接受这个事实了……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三章难受 骆嫣沐浴更衣,换了一身和荣玘进宫贺寿时穿的宫服。虽然腰身有些紧,可束起腰带,还是那么清秀风雅。锦鸳扶着骆嫣走进沐熙园厅堂。 厅堂上已经坐满了人。完颜香凝正和荣玘说话,突然感到一缕光洒了进来。抬头看见骆嫣,不觉一怔。骆嫣女妆男服,又是粉彩的宫裳,自有一种说不出的韵味。 “徒弟媳妇快点过来坐。”姚师傅招呼骆嫣。“老龟毛让一让,你窜一个位置,让徒弟媳妇坐荣玘边上。” “你倒是挪一下屁股呀!你过去一个位置,我坐你那,正好可以给徒弟媳妇让个坐。”房师傅推搡着姚师傅。显然桌上沉闷的气氛让人窒息,他们觉得难受。 骆嫣笑盈盈地走到荣玘身边坐下,见江夫人和荣永禄都有些郁郁的样子。 完颜香凝撇了撇嘴,对荣玘道:“你娘子真是个怪人!穿的是什么玩艺啊!又不是宫里的太监,男不男女不女的!你快看看,这得好好管教管教。”她哪里知道骆嫣的心思,女扮男装和荣玘一起入宫给太后贺寿,冒着欺君之罪……一起经历了多少惊心动魄的往事! 荣玘一直拈着新摘的梅子一颗一颗往嘴里送,根本没有听懂完颜香凝的话意。完颜香凝瞪了瞪眼睛,捅了捅荣玘的胳膊。 虽然三个月来她一直努力和荣玘说话,通常的情况下是她一个人在说。荣玘总是笑眯眯地听着。待她问他如何、怎样?荣玘便是一脸茫然,再就露出纯净的笑容。害得她总是陷在他纯净的笑容里不能自拔…… 荣玘呆望着骆嫣,捏着果子的手僵的唇边。直到完颜香凝使劲咳了一声。他才鼓着腮帮子,费力地嚼着塞满嘴的果子,溅出的汁水糊了一下巴都是。 “还不快给荣公子擦擦!”完颜香凝回身喝斥婢女没有眼立见儿。婢女拎着一方水巾过来要给荣玘擦嘴。 “还是我来吧!”骆嫣熟练地帮荣玘擦拭好口鼻和下巴,又让锦鸳倒一杯香片给荣玘漱口。见完颜香凝看她,骆嫣笑笑,“我相公一直就是傻的,只是中间清醒了几日才有了我们的孩子。没想到孩子没出世,他又变成了个孩子!” “什么孩子孩子的。你有孩子了不起啊!荣玘肯定会好的!”完颜香凝涨红了脸,还想发作,却听到一声悲泣。 “老夫苦命的徒弟啊!当初就不该收你啊,哪想到你就是个傻瓜成不了才啊。白费了老夫的苦心啊,还不如当时骗你家点吃喝就走了……”姚师傅没来由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起来。“老龟毛,都赖你,非教他弹什么春雷琴,老子早就说你那个破琴是个灾星,谁沾上谁倒霉……” “还怪到老夫头上了?要不是你非说这个傻子是什么大智若愚,收他传承你的书法,老夫我会舍得把春雷琴给他?你都知道春雷琴是老夫的传家宝……” 康勒端着酒杯的手抖了一下,溅出几滴酒水。没人注意到他的异样。那落寞的神情,分明是知道今生与房尔雅再无缘相聚……虽然完颜香凝的姑姑得急症去世几年了,他还是被金熙宗拘在宫中 。为金国效力…… 姚师傅和房师傅不知是有意还是真的说到了兴头上,你一言我一语地互相埋怨起来。赵伯琮都劝不住,突然两人一起住了口,你瞪着我瞪着你,不知谁先说一句,都怪何家老爷子提的头。不然可不会在何府收个傻子徒弟……“对。找何老爷子算帐去。”两人连说带扯着就出了沐熙园。 完颜香凝和康勒怔住了,一时不知该不该劝他们回来。见赵伯琮没有去追的意思。便也只好作罢。完颜香凝对两个老头可没啥好感,不过是让他们来认荣玘,希望可以使荣玘唤起记忆。如今有了骆嫣,她也没心思拘两个老头在身边了。 骆嫣心里好笑,两位师傅不过是借机躲开这里的尴尬,这样也好,看不见心不烦!骆嫣望了赵伯琮一眼,赵伯琮当然也明白师傅的意思,无奈地对骆嫣笑笑。 “哎!”江夫人长叹一声,说起荣玘六岁摔了一跤就变傻了的过往,一直傻了十年,好不容易老天开眼,才刚考了进士,又有了子嗣,却又摔了一跤变成了傻子…… “禅师说,荣玘是罗怙罗尊者转世我还高兴来着,却不成想,罗怙罗尊者总沉思半睡半醒状,可不就是荣玘现在这个样子嘛!”荣永禄眼圈也红了。摆桌子的时候,才知道荣玘又傻了,他一直隐忍着不做声,这时再也控制不住了。 完颜香凝听得瞪大了眼睛,这才完全相信荣玘当真是傻得无可救药了。吃罢索然无味的午饭,完颜香凝见骆嫣正要回房,突然想起什么,让身边的婢女叫住骆嫣。 “我今天身子不适,就把荣玘让给你,你好好服侍着,不得有半点马虎!” “我的相公我当然会好好照顾,不劳公主费心。”骆嫣挽着荣玘回了自己屋子。 完颜香凝讪讪地笑笑,朝婢女使个眼色,进了屋子。 一直碍着金国公主的身份和规矩,她不能时时和荣玘在一起,对荣玘的幻想越发完美。直到昨儿到了荣府江夫人安排的新居,她终于可以和荣玘整日整夜独处了,才发现并不像她想像的那么美! 荣玘合衣倒头便睡,睁眼要吃要喝,时不时地起夜,在屋里来回走动说几句梦话……完颜香凝只一宿就差点要发疯! 不过她总还抱着最后一线希望的…… “相公,这屋子是按照咱们当时洞房的样子布置的。”见荣玘进屋就四下望着,眼里闪着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看这个雕花床围,我是仿着粉彩影壁墙的样子让工匠制的。”荣玘俯身看着床围,一如从前一样地专注。骆嫣从身后抱住他的腰,脸伏在他背上,“以前我不懂事,欺负你是傻子,从来没有认真照顾过你,这一次我一定要弥补对你的亏欠,好好照顾你,照顾我们的孩子……” 骆嫣说着说着有些哽噎。她没有注意到荣玘的身子震了一下,更不会看到荣玘眼眸里的晶莹……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四章希望 完颜香凝在屋里坐立不安,只等婢女回来禀报,才好确定荣玘是否还有最后一线希望。听到门外动静,她急不可耐地去开门,却见门外立着一位华服妇人。妇人一见到完颜香凝,脸上笑成了一朵花,虽然这朵花并不好看。 “这位就是金国公主吧!”见完颜香凝上下打量她,妇人笑得更欢了,“民妇是荣家的二房夫人,就是荣玘的二娘。哎哟,咱们汉人的称呼和你们女真人不一样。你就跟着荣玘叫我二夫人就好了。” “你找我有什么事?”完颜香凝可没有好脸色,她正等着去偷窥的婢女回来汇报,哪有心思和程夫人闲扯。何况她也知道,只要巴结荣玘的娘江夫人就够了,别人都是无关紧要的。她朝园子门口看去,心里暗骂御林军也不管事,竟然放生人进来。 “没事没事,民妇就是想来看看荣玘的救命恩人,听说荣玘在金国雪野中被公主救起的。公主真是了不起!” 完颜香凝皱了皱眉头,她自小跟着姑丈康勒学习儒家文化,骑射却是跟着大将军完颜宗达学的。完颜宗达失踪她也焦急,偷偷跟着御前铁骑军往边境寻人,却救下了荣玘…… 程夫人没想到金国公主如此傲慢无礼,不请她进屋坐也就罢了,还摆脸色给她看,是一点也不把她这个尊长放在眼里。可仔细一琢磨,程夫人乐了。荣玘跟这样的女子在一起可没什么好果子吃。骆嫣更是捞不到什么好处去! 程夫人打个哈哈,“民妇是看着荣玘从小长大的,又看着他考中头名秀才。荣玘才智过人,又英俊不凡,金国公主可真有眼光……” “不用夸了,荣玘傻了!他以前就是个傻子,夫人不知道吗?” 一句话噎得程夫人像被人掐了嗓子,怎么荣玘又傻了?怎么可能!可看完颜香凝不像是玩笑,程夫人立即意识到问题有些严重。 “不会吧!好好的怎会傻了?他以前是傻,不过这一年多来都好了呀!不然怎会考上秀才,又中了进士呢!”程夫人转着心思,自言自语道:“自从他成亲以后就慢慢好了。难道说那个骆嫣真是命里旺夫?” “你说什么?” “啊!”程夫人意识到说漏了嘴,忙补充道,“摔傻的就肯定能恢复过来,只是需要些时间。公主要有耐心!” 到目前为止,只有程夫人是支持完颜香凝和荣玘在一起的人,不免让完颜香凝刮目相看,心下也不免怪自己是不是有点急于求成了…… “需要时间!”完颜香凝重复一句,眼里闪着光彩。 江夫人正好从后厨过来,远远看见程夫人立于门侧,忙招呼一声。程夫人讪讪地和完颜香凝又说了几句荣玘的好话,她的目的很明显,要把荣玘推出荣家,远走金国是最好的了。 见江夫人越来越近了,程夫人赶紧迎上去,“这个金国公主人又漂亮,又懂事,我看比骆嫣强百倍,荣玘真是有福之人。不过我听说荣玘身子不适,妹妹看有什么需要的,我差人送些调理身子的药,像什么天麻、狗脊、鹿茸……库房都有。” “不必了,荣玘只要好好在家休养一阵子就好了。我让祝嬷嬷给他天天磨些核桃芝麻来吃。” 程夫人不知今儿是哪根筋搭错了,拉着江夫人站在院子里说个没完。完颜香凝可听得真真的,江夫人那句荣玘只要好好在家休养一阵子就好了! 完颜香凝掩好门,心里盘算着,荣玘虽不是汉人皇族贵戚,却有一种少见的气度风采! 她贵为金国公主,但是无兄无弟,万一有一天父王退位,必是她的叔伯继承王位。而她一个前朝公主,又能有什么份量!只有寻一个自己合眼缘又人品好的相公,才是终身的依靠…… 只要荣玘的傻症好了,就带他去金国承欢在父母膝下…… “公主!”婢女的声音打断了完颜香凝的思绪,“怎么样?” 婢女摇摇头,“荣公子的娘子说要好好照顾他,以前傻都没有好好心疼他。这回要补偿他……”婢女把听来的话复述一遍,又把看到的描绘了一遍。完颜香凝听完,一屁股坐在椅上,看来真要给荣玘时间慢慢恢复了…… 傍晚时分,沐熙园又照例摆上七七四十九道菜,完颜香凝执着筷子却是毫无胃口。再看骆嫣和荣玘,两人倒是吃得津津有味,荣玘面前的瓷碗里油亮亮的菜堆得小山似的。 骆嫣一手夹菜,一手托着荣玘的下巴,“再吃一口,不急,慢慢嚼。”当真像照顾一个孩子。江夫人欣慰地看着,眼里又蒙了泪光的样子。荣永禧不住地叹气,本以为苦尽甘来了,又重头来过一回,他心里暗忖他从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老天为何如此待他…… “明儿就是初七了,不知公主有何安排?”赵伯琮见完颜香凝迟疑着。又说,“闭城三日,只希望公主可以尽兴地欣赏扬州风光,可好像公主并无兴趣。后儿一早咱们可就要回临安了!” 骆嫣的手抖了一下,一颗肉丸掉在了地上,荣玘立即蹲下去拣,笑呵呵地递给骆嫣看一下,就往自己嘴里送,骆嫣赶快夺下来,“沾了尘土不能吃了,吃了会肚子疼的。”荣玘噢了一声,对骆嫣露出春风和煦的笑容。 完颜香凝看在眼里不禁又皱了皱眉头,这时院外传来通报声,赵伯琮起身去看,回来递给完颜香凝一封粘了三根羽毛的信。 骆嫣知道那是金国加急来信,果然,完颜香凝看完信,脸色变得惨白,跟赵伯琮说明儿一早就回京城取道回中都。完颜香凝无心再吃饭,起身直奔她的屋子。沐熙园的人都起身恭送她进了门,才又重新落座。 江夫人望着满桌子的菜脸上露出愁容,要知道为了招待完颜香凝的到来,江夫人把修园子的钱都添进去了…… “这些菜咱们都没怎么动,可以让祝嬷嬷安排人,端去给杂役房的人一起吃,咱们园子的花草少不得还要麻烦他们备肥灭虫。”骆嫣哪有不明白江夫人的心思。 江夫人这才转忧为喜,花点钱倒是还好,浪费最是可惜可耻!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完颜香凝郁郁不乐地坐在宫车里,在宫车就要开走的一刹那,她喊了一句,“荣玘,一年之内你若是好了,我便来接你。”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五章麻烦 完颜香凝的仪仗声势浩大渐渐远去了,迤逦着首尾不能相望。直到最后一队侍卫也消失在了街角,沐熙园的人才进了府门。府里的护院紧张地收拾铺地的红毡,围蔽的屏碍。只一会功夫,园子又恢复了往昔的模样。 骆嫣一手挽着荣玘的胳膊,一手手指紧紧扣住荣玘的手指,生怕稍一松开荣玘就不见了一样。进了沐熙园的大门,锦鸳嘟嘴道,“可惜三爷最喜欢春雷琴让她拿走了!”显然她有些愤愤不平。 “春雷琴没了算什么,只要三爷在就行。傻丫头!”骆嫣笑望着荣玘,这会子才有机会在阳光下仔细看他的脸。他的侧颜还是那么俊秀,嘴角的笑还是那么温暖人心。 一丝银光跃入眼里,骆嫣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挑那发丝,却是一丝白发,白得通体泛光。 骆嫣眼圈不由得发酸,忙把那一丝银发遮在黑发里。无意中瞥见江夫人望着她,骆嫣假装帮荣玘理帽冠。 江夫人温和道,“说起来,那个金国公主于荣玘也是有救命之恩的,咱们总得要报答人家。今儿走得急,我都没来得及准备什么东西给人家带上,拿张琴去也不为过。只是那琴毕竟是房师傅的……” “夫人不必内疚,金国公主能缺咱们什么,若是荣玘这回是精精神神的,八成人家就要让他以身相许来报这份救命之恩了……”祝嬷嬷半开玩笑道。 “再怎么报恩也犯不上以终身相系,幸亏荣玘傻了……”荣永禧昨天还为荣玘傻了伤心,今天就想明白了,荣玘能留下来,他心里已是万分感激老天爷了。“我去后院看看去,三天没开工了,得赶在孙子出世前把园子弄弄好。” “是呀,是呀!”江夫人一叠声地附和着,脸上又透出喜悦的神情。 “不如一会我去给相公再买一张琴,免得他在家里烦闷。虽然买不到师傅春雷琴那么好的,寻常的琴能弹弹曲子也是好的。” “可别,要去也让祝嬷嬷去,你这身子还是在家陪荣玘的好,说不定过个十天半月的,荣玘就好了。”江夫人见骆嫣要往外走,连忙拽住她。 “三爷要是好了,那个金国公主不是又要来了!”锦鸳冲口而出,见大家看向她,她意识到说错了话,尴尬地涨红了脸,“奴婢去收拾屋子去!”说着跑进完颜香凝住过的屋子。 “这丫头越来嘴越快!得好好教教她才行。”祝嬷嬷摇摇头。江夫人神情一凛,锦鸳的话还真是值得好好考虑一下…… 骆嫣的心也悸动了一下,突然腹内也跟着动了一下。她忙抓住荣玘的手摸她的肚子,“相公,咱们的孩子又动了!这回八成是踢了我一脚,这小家伙可真好动。”骆嫣觉荣玘的手传来的热度似一团火炙着她,再看荣玘的神情,盯着她肚子的眼神那么专注,仿似要穿透她的衣裳似的。 骆嫣一时有些迷惑,正要说话,荣玘却抬开手,“娘子,要吃果子。”说着嘴巴还吧嗒起来。骆嫣的心立即凉了半截。江夫人看在眼里,眼里又涌起痛惜和怜爱的神情。 “太好了,都在这呢!我就怕你们又去了染坊那边找不见人呢!”孟令桔叫了一声三婶算是给江夫人见了礼。 又围着骆嫣和荣玘看了一圈,笑道:“挺好呀,一家人团聚了。我昨儿还担心呢,要是三哥就这么和金国公主走了,三嫂该怎么办呢!眼看着过几个月就生了,到时候生一个没爹的孩子多可怜!” “有劳四奶奶费心,荣玘好好地活着,我的孩子怎会是没爹的孩子!” “我是说三哥若是去了金国,那可不就是等于终身不得相见嘛!” 骆嫣懒得理她,和荣玘温声软语地说,一会要不要去后园子看看,荣玘拍手叫好。孟令桔这回笑得最欢了,“原来是这样啊!难怪金国公主嫌弃,我就说嘛,女真人啥时候变得这么懂规则知书达礼了,还知道到公婆家拜门,原来是把人给送回来……” 骆嫣拉着荣玘往后院去,根本无心听孟令桔的冷嘲热讽。“两位先别走,我是来办正经事,那就长话短说。” 骆嫣停了脚步,江夫人也奇怪地望着孟令桔。 “是这样的,这两天沐熙园从大厨房调来的四位妈妈今儿也该让她们回去了。” “都回去了呀,早上就让她们回去了!”江夫人没想到是这事,还以为永禄楼要急着办酒宴,大早上的就来催人了。 “那就好,我算算啊,四位妈妈总共在沐熙园帮工三天,这三天的工钱合计三百六十两。一会要麻烦三婶去帐房和曲嬷嬷把帐结了。” “啊!一共才两天啊?初五中午来的,今儿是初七。”江夫人以为孟令桔记错了。 孟令桔翻着厚唇笑了,“初五、初六、初七,一共三天。三婶,这个帐我是不会算错的,您也在帐房上对过帐,应该知道咱们府里的规矩,计帐是按天算的,可不是按时辰。” 江夫人一时语塞,至于这个规矩她可不知道,但是孟令桔拿出来压她,她也不好发作。 骆嫣也笑了,“四奶奶当然不会算错帐了,不如这四个妈妈就继续留在沐熙园做菜吧,以后工钱都由我们出。” “那怎么成,大厨房人手不够,她们怎么能留在沐熙园。” “是吗?那真可惜!今天我还打算再吃顿好的呢!祝嬷嬷,你快去厨房看看,今天她们都忘了在沐熙园签到。让她们回到补签一下,免得一会我婆婆去帐房支付她们工钱也没个凭证。” “三奶奶,只怕已经来不及了,她们在那边应该签到了,早上蒸的小笼包就是田妈妈做的。奴婢们哪敢两头签到领工钱呀,要外派调人也得登记了才行。”祝嬷嬷做出一脸紧张的样子。 孟令桔刚刚还因江夫人无语认倒霉的神情而暗自窃喜。这时脸上却挂不住了。本想此机会来个下马威,却没想到被骆嫣给撕了脸皮。她虽协助程夫人管着些事,却也没有仔细了解府里的行事规矩……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六章积怨 孟令桔正讪讪地想找话打圆场,抬头瞧见程夫人进了沐熙园。“婆婆。”孟令桔从没像今天这么亲热地称呼程夫人,一双小圆眼里还闪着感动的光。 程夫人狭长的眼睛挑了挑,不用问也知道孟令桔肯定说话没占到便宜…… “荣玘怎么成这样了?比从前还要严重几分的样子啊!”程夫人一脸关切地望着发呆的荣玘。荣玘又说了一句:“我要吃果子!” “好,咱们吃果子去!”骆嫣边说边哄他往屋里去。 程夫人摇了摇头,薄唇边却泛起笑意。早上金国公主出府那么大动静她当然知道,派银簪去园子门口探探风声。待屏碍一拆,银簪就回来报说金国公主独自走了,荣玘傻了,并且什么功名也没有…… “天有不测风云,好在荣玘命大,总算平安回来了。我也不求什么……”江夫人仿似找到了知心人,压在心头的积怨不由得倾诉衷肠来。她的话还未完,就听程夫人问孟令桔来做什么。 “媳妇是来问问厨房仆妇的事,中午咱们永禄楼不是要办酒吗,媳妇怕大厨房人手不够……好在现在都问清楚了。”孟令桔讪讪的神情还没褪。只希望程夫人不要怪她多事。 “问清楚了就好!不过除了这事,你可问你三婶那两个赤焰珊瑚摆件了?” “还没!”孟令桔垂下头,她不明白程夫人好好提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时候让她问珊瑚摆件的事了? “瞧这孩子,还不好意思说。”程夫人翕动一下嘴唇,“妹妹,是这样的,我想和你商量个事。明儿初八,是原扬州太守家大小姐出嫁的日子,你也知道孟家大小姐就是那个孟令梅,是令桔的堂姐,嫁的又是荣珏的顶头上司,我总不能空着手去吃喜酒…… 你也知道如今这永禄楼不比从前,要拿出点像样的东不容易,这不就想起那两个赤焰珊瑚摆件了嘛!”程夫人故作为难的样子。 “我这就去给二嫂拿来。”江夫人一听就明白了,程夫人是来要回前儿送来的礼物的。 “不用劳妹妹动手,那东西挺沉的。”程夫人朝身后的银簪使了个眼色,银簪叫了两个壮婆子过来。江夫人一见这架式,程夫人哪是和她商量呀,这摆明了要拿回去啊! 江夫人暗自苦笑。原就觉得两个赤焰珊瑚摆件的奢华,和沐熙园的雅致极不协调,程夫人送来又不能不收。没想到原主又要拿回去,真令人哭笑不得。 “不是那间,是那间!”江夫人让祝嬷嬷领着银簪和婆子往完颜香凝住的屋子去。她和程夫人随后到了屋门口,却听到屋里传来训斥声。 江夫人心里一凛,才想起锦鸳还在屋里。银簪迎面出来,向程夫人禀说有一个赤焰珊瑚断了一枝。程夫人当时就火了,狭长的眼里迸出冷厉的光,冲进屋里。 江夫人跟着进屋,见锦鸳哭得稀里哗啦,胖嘟嘟的脸上全是泪。“奴婢没有打破,奴婢都没过去那边……奴婢一直在收拾床铺……” “啪!”程夫人上前就是一个大嘴巴,锦鸳脸上顿时起了五道红印。 “你个小蹄子还敢狡辩!来人,把她关到柴房去。”两个壮婆子不由分说,过来拖着锦鸳就往外走。 江夫人望了一眼妆台上的赤焰珊瑚,果然断了斜伸的一枝。“锦鸳!二嫂!”江夫人一时不知是要训斥锦鸳还是要向程夫人求情好。 锦鸳已被拖到了门外,哭声更大了,她一直在沐熙园循规蹈矩,从未见过如此阵仗,着实吓坏了。 “三爷救我!”锦鸳见骆嫣和荣玘正好从屋里出来,荣玘手里捏个果子望着她,她一时不知哪来的力气,挣脱了两个婆子跑向荣玘。这时她已心思混乱,哪里还想到荣玘是个傻子,要说荣家主子她最亲近的还是荣玘,进府三年都是服侍荣玘的…… 荣玘手里的果子掉到了地上,拉着骆嫣的手抖了几下。 锦鸳跑过来扑通就跪到了地上,“奴婢真的没有打破赤焰珊瑚,奴婢不敢撒谎……”锦鸳哭啼着,脸上的泪已经肆意成河了。她倒不怕打,但是听说去柴房就害怕,柴房那边死过不少人,她总听老辈仆妇婆子说起柴房有鬼,专找人做替身…… “我相信你,快不哭了,锦鸳从来不撒谎……”骆嫣把锦鸳拉起来,“你是说二夫人前儿送来的赤焰珊瑚吗?”锦鸳哽噎着点点头。“银簪带两个婆子进屋来拿,奴婢正在收拾床褥,银簪突然就来扯奴婢……”锦鸳又嘤嘤哭了起来,脸上的五指红印在阳光下更加明显。 荣玘眼里闪过一丝怜悯,拉着骆嫣的手心汗涔涔的。骆嫣也觉出了荣玘的异样,正要开口,见程夫人和孟令桔从屋里出来朝他们走来。 “这丫头打破了东西该罚去柴房,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程夫人生气地望向两个壮婆子。 “慢!”骆嫣伸手示意婆子不要靠过来。 “请问二夫人,锦鸳打破了什么?” 程夫人心道骆嫣这不是明知故问嘛,两个婆子向她报,锦鸳跑向了荣玘和骆嫣,她就知道锦鸳肯定会告诉骆嫣事情原委的。程夫人傲慢地不理骆嫣的话。 孟令桔忍不住了,“这丫头打破了赤焰珊瑚,要知道那赤焰珊瑚可是价值一万多钱银子。她做一辈子奴婢也赔不起!现在送去柴房,明儿就卖出去……” 骆嫣笑了,笑得明媚醉人。 孟令桔边说边望着骆嫣的笑容说不下去了,“你笑什么?” “我笑四奶奶对奴婢的行情很是了解,我都不知道一个奴婢卖去烟花巷可以卖八千两银子。” “卖八千两银子也不够赔赤焰珊瑚的!”孟令桔愤愤地样子,见程夫人瞪了她一眼,才意识到骆嫣这话是讽刺她。不由得恨恨地望着骆嫣,却又一时不知说什么刺话打击骆嫣。 骆嫣却不看孟令桔,望着程夫人笑道:“骆嫣自有身孕以后吧,这记性就不打好!二夫人,请问赤焰珊瑚是什么东西?” “你怎会不知道,就是前儿上午,我们送过来的那两个红色的摆件。”孟令桔接话,说完又怪自己嘴快,厚唇扁了扁偷眼望了一下程夫人。 “噢!原来是二夫人和四奶奶亲自送过来,给沐熙园的摆件啊!瞧我这记性,都忘了呢!锦鸳,你是我身边的侍女,你说,当时我和夫人有没有收下什么珊瑚呢?” 锦鸳抬起泪脸,狐疑道:“……是四奶奶说是永禄楼的一点心意,请三奶奶和夫人收下。” “那我们收下了吗?” “收下了!” 骆嫣走到程夫人跟前笑容更深了,“那日百福园也来送礼,我着点忘了还收了赤焰珊瑚,今儿就再谢过二夫人一回,二夫人有心了!” 程夫人一时摸不着头脑。 “收下了就是我们沐熙园的东西了,就算是锦鸳打破了珊瑚,那也是沐熙园的奴婢打破了自己园子的东西,要罚也该我婆婆来罚。就不劳二夫人了,想必二夫人也很忙,我身子也不方便,就不送了。锦鸳,三爷要去后院看花,你扶着。咱们走!” 骆嫣又挽着荣玘,两人十指紧扣地缓缓往后院去,锦鸳怔了一下急忙跟上…… 江夫人也怔了一下,和程夫人告退说要去厨房看看中午伙食,和祝嬷嬷也往后院去。程夫人气得脸都绿了,孟令桔不识趣地问,赤焰珊瑚还拿不拿,“还拿个鬼!”程夫人气冲冲地出了沐熙园,孟令桔急忙去追……(未 完待续 ~^~) 第三百三十七章打岔 沐熙园的水渠已经铺上了大大小小的卵石,只待绕园九曲十八弯的水渠全部铺好,就可以从桃林小溪引水过来了。 “相公咱们下去踩踩新石吧!”骆嫣孩子气地要脱鞋袜。锦鸳探头看水渠里的卵石,看着光洁,毕竟是才铺就的,总有泥浆从石缝里冒出来。“三奶奶还是别下去了,小心脏了脚。” “脏了脚可以洗嘛!你这丫头是不是想偷懒?现在就去预备热水,等会我回去洗脚。”锦鸳无法,吸了吸鼻子应了一声,朝伙房去了。 “要不是这时水还有点凉,我都想去桃林小溪踩水玩了。去年春天我就是在那看见你的。你当时举着一个扑蝶的网子,傻乎乎地跑进了后面那个小铁门。那时我还不知道沐熙园是什么样子,也没想到你就是荣家三爷……” 骆嫣感到手心动了一下,荣玘温润的手握紧了她的。拉她坐到水渠旁的木椅上,蹲下来帮她脱鞋袜。骆嫣羞怯地看着她白净粉嫩的小脚,捧在荣玘的手心里,抬眼瞧见他一副怔怔的样子。。 “快别这样,让人看见了怪不好意思的。”骆嫣羞红了脸,想要起身,双脚从荣玘手里挣出来还未落地,荣玘已拦腰抱着她下了河渠。 “公公婆婆在那边呢!看见了多不好。回房再让你抱好不好?”骆嫣紧张地望着凉亭方向,揽着荣玘的脖子,俯在他耳边轻声说。 荣玘果然把她放到了地上。白嫩的小脚踩在卵石上,脚底微微的刺激让骆嫣神思也清朗起来。她突然拉着荣玘,“相公,你听得懂我的话?” 荣玘笑望着她不答,骆嫣摇着他的手,“你好了?你不傻了?” “你快说话呀!”骆嫣话音未落,荣玘已揽着她的腰把她拥进怀里,火热的唇熨帖在她的。她感到一阵窒息,突来的喜悦让她热血沸腾又有些不知所措。直到荣玘的温软的舌滑进她的,她才大梦方觉似的狠命地吮咂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骆嫣才从五彩云端踩实到卵石上。“为什么骗我?为什么不早和我说?你知道我心里有多苦吗?”说着眼泪狂泄而出。 “我知道,我的心和你一样苦,我不能说,你这么聪明该明白我的苦衷。这些日子以来有很多双眼睛都在盯着我,我一点不能放松……” 骆嫣掂起脚又用唇封住了荣玘的,她当然明白事情的严重!荣玘鬓边的白发一定是为这事发愁的…… “答应我,现在还不能让外人知道。除了你,我爹娘都不能知道。我不敢保证会不会有人去告密。”荣玘神情有些压抑。这件事不只是关系到他个人终身,更关系到国家的安危。他只能尽量平衡……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骆嫣紧紧偎在他的胸口。 “可能要等完颜香凝出嫁以后吧!”荣玘叹了一声,装傻比真傻要辛苦多了。那日看见骆嫣悲愤离去,他的心像刀割般难受。 骆嫣听着荣玘怦怦的心跳声,抚着他的心口,“那也要不了多久了!” “我倒想啊!那丫头很倔,谁能保证她什么时候嫁人呢!” 骆嫣无声地笑了,她当然不知道完颜香凝什么时候嫁人,可是她知道金国什么时候换大王……到那时完颜香凝哪里还顾得上接荣玘,哭还来不及呢吧! 自从荣玘在骆嫣面前不再装傻,两人的日子又恢复了往昔的甜蜜。当然,这一切都要背着人。骆嫣把锦鸳送还给江夫人。江夫人哪里肯啊,“你和荣玘都要人照顾,本该再派些人手的,怎么反倒把锦鸳还给我了?” “婆婆放心,我可以照顾荣玘的,他又不是孩子。我自己也能照顾自己,有什么需要我可以叫她,不需要时时陪着我。我有荣玘陪着,偶尔还可以出去看看几处生意。等园子建好了,咱们再增调些人手过来不迟。” 骆嫣执意让锦鸳去服侍江夫人,江夫人以为是锦鸳上次打破了赤焰珊瑚,有些毛手毛脚,所以骆嫣不放心,便也不再坚持。只是每日早晚都要亲自看看小两口有什么要协助的事没有。 说起赤焰珊瑚,江夫人心里不免好笑。那日程夫人出了园子怕是反悔了,还是叫两个婆子和银簪返回来把两个珊瑚摆件拿走了。 傍晚起了微风,已是五月十一了,一轮半弯的月早早挂上柳梢。骆嫣倚在荣玘怀里,见他正陶醉地望着窗外的景致,不免有些犹豫,“宝箱明儿就要出嫁了,我想去和老太太说一声。毕竟宝箱侍候老太太十几年了,她的归宿应该让老太太知道。” “嗯!”荣玘下巴抵在骆嫣的头上。骆嫣感到头上有些酥麻,回身撒娇道:“相公要不要一起去呢?你也好久没去给老太太请安了,即便傻也该有个孝顺的样子。” “去!当然去。好呀你,竟然来调侃我。”荣玘要抓骆嫣的胳肢窝,还没碰到,骆嫣就已求饶。忽然听到窗外江夫人说话的声音,骆嫣赶紧止了笑,故意大声说,“瞧你,又把衣裳弄破了。今儿又去捉蝴蝶了?我不是说了,我要蜻蜓,不喜蝴蝶……” 骆嫣边说边假装帮荣玘整理衣襟。见江夫人走远了,才舒了口气,朝荣玘做个鬼脸。心下才明白人前作戏是多么痛苦不容易…… 入春以来,荣老太太一直腿脚发冷腰膝僵硬,直到今天方才好了些,换下夹衣穿上单衣,心情也大好起来,正准备差人扶她出去走走。金钗进来说骆嫣和荣玘过来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让赶紧进来。 “乖孙啊,你都从京城都回来好几天了,怎么才来。老奶奶我可要生你的气了!”老太太故意逗荣玘,眉梢眼角却全是笑。 她知道荣玘端午回来时排场大,虽想知道荣玘做了个啥官,可没人告诉她。奈何她腿脚不方便,也去不得亲自探问。前两日江夫人来请安时,说起这事,也是支吾着不说清楚,让人一打岔又忘了这个话碴。 荣玘笑着,望了望骆嫣。 “老太太可就原谅我们吧,往后我们见天来。您也知道,沐熙园才刚弄好一部分,还有好多事要张罗着。今儿来呀,就是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和老太太示下。”骆嫣笑着语出连珠。 老太太被这一打岔又忘了提荣玘的事……(未 完待续 ~^~) 第三百三十八章求救 荣老太太听说宝箱出嫁,当然开心得不行。一叠声地说明天也要去观礼。骆嫣告诉她,宝箱认了冯老板夫妻做义父义母…… “这样好,这样他们失了女儿又得个女儿,冯天垒再娶,他们的心里也容易接受些。”老太太这时倒是一点也不糊涂。说起名字了,一个字都不叫错。 “老太太身子越发地好了!腰膝僵硬的毛病,只要找小华大夫开些滋补气血的药,应该就好了。”骆嫣边说边让人拿笔记下地址递给燕嬷嬷。 “这一家奴婢知道在哪,原来那个小徒弟也会看病呀!” “是呀,当初荣玘的病也是在那看好的。我姐姐的毛病也是找小华大夫瞧的……”正说着,金钗急声禀道:“四爷四奶奶来看老太太了。”话音未落荣珏已经撩了珠帘进来了。 屋里的人齐齐收声望向他们,荣珏冷俊的脸上罩着一层霜气。孟令桔却是满面焦急。两人给老太太匆匆见了礼。便不管不顾还有外人在场,孟令桔便开口了,“孙媳妇本不该大晚上的来打搅老太太,可是事关人命,不得不来求老太太援手。” 孟令桔说着说着就带了泪,虽模样平淡,却也显得楚楚怜人。 “这话是怎么说的呢!我一个老太婆还能援什么手呀,我这手都拎不得二两重的东西,走两步都显困难呢!”老太太显然是不想插手任何事。永禄楼的烦心事还少么,这会子又要关乎人命了,还不知孟令桔是不是又打骂了哪个奴婢,害人上吊跳河的。 孟令桔把青鸾卖去烟花巷,老太太多少知道些情况,可也不好去揽永禄楼的事,怪只怪青鸾人缘差,在荣府没有一个帮她说话的人。更不该去勾搭荣珏…… 老太太说完叹了一声,又打个哈欠,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让孟令桔有事说完就赶紧走吧,她要休息了。 骆嫣坐不住了,挽着荣玘起身走到老太太跟前告辞。 “嗯,去吧去吧!嫣儿可说过见天来看我的,不许蒙我啊!” 骆嫣笑着连连点点头,“哪敢蒙老太太呢,老太太眼里跟明镜似的。”老太太怔了一下,让骆嫣走上前去,拢着她的额发,“奇怪,你的胭脂记呢?怎么不见了?” 骆嫣下意识地摸了摸额边,这才想起已经适应了没有胭脂记的形象,这会子提起,还倒新鲜了呢。当然了,除了老太太时时惦记着她的胭脂记,人人都只觉骆嫣变得更美了,哪里还会想起那一点红记。 “这可怎么得了噢!嫣儿的妃子记没了,咱们荣家的封册王爷还有什么指望哟!”荣老太太悲泣起来。 骆嫣一时怔住了,荣玘站在她身旁也不知如何安慰。只好任由老太太发泄。 “什么妃子记,我看是倒霉记吧!”荣珏冰冷的声音让屋里顿时冰冻了一样。老太太止了悲泣望着他,孟令桔也望着他。 荣珏冷笑两声,冷厉的眼神似要把骆嫣刺穿。 “自从她嫁进荣家,咱们哪有一天好日子过了?我爹两次被罢官又抄家;大伯自请俸禄,还不是因为在官场混不下去了;大哥荣瑞更是身陷牢狱之灾;就连大姐也失心疯似的与妾室争风杀人;丽娘和娇娘更不用说了,明明可以进宫封妃受恩,现在却沦为皇子殿前的侍妾!” “这些若还不算,那再说说她嫁给三哥,三哥可得了一天好了么?沐熙园子烧没了不说,好不容易三哥不傻了,要求功名了吧,她又让他去巴结皇子,害得落入异邦又成了傻子!” 荣珏说得痛快淋漓。可把老太太给听傻了,老太太哪受得了这一顿抢白啊!荣玘又傻了!一直以来荣娇娘是她的指望,荣娇娘和荣丽娘双双入宫,本以为荣家怎地也能出一位妃嫔,这会才知道全部的指望都落了空…… “哎哟我的老天爷啊!”老太太呼喊一声晕了过去。骆嫣和燕嬷嬷赶紧去拍她的前心后背。 孟令桔本来涕泪交流地想请动老太太救命,这会却发生了大逆转,老太太只怕命在旦夕了。她只好起身,怨怒地看了荣珏一眼。荣珏看她的眼神更加怨毒。 “老太太快喝口苦茶。”燕嬷嬷用银匙送去老太太嘴里,老太太终于醒了。长叹了一声,“都是命啊!怨不得别人。都是自己造的,谁心里都清楚!” 孟令桔一见有戏,又巴巴地凑了上来。厚唇咬出了牙印,还是忍不住道:“老太太,求求您了,您和史大人的祖母是金兰姐妹,只要您出面,求史大人放过我堂姐,我堂姐这条命就有救了。” 燕嬷嬷看不下去了,每次荣珏和孟令桔过来见老太太,就没有不是因为事的。没有一回是来让老太太开心的。“四爷四奶奶先回去吧,老太太都这样子了,哪还有身子揽事。” 骆嫣这算听明白了,原来是孟令梅新嫁,就惹知府大人发火了,可夫妻之间再大的矛盾,也不至于拼上性命啊! “让她说!”老太太见孟令桔眼里的执着,想必不给她个回复她是不甘心的。“什么史大人史大人的,我一个老太婆知道什么史大人!” “就是史宁,他祖母史老太太,闺名叫周美香。老太太肯定记得。”孟令桔热切的眼神定在老太太的眼上。 “都好多年不来往了。到底是什么情况呀,你堂姐怎么惹上知府大人了?” “堂姐为人老实,肯定不会做出伤风败俗的事!”孟令桔愤愤地样子,她为孟令梅抱不平。明明是史宁续弦再娶,亲自到孟家提亲,一夜洞房后,却找碴说孟令梅不是处子之身,与野男人有染。 史宁下手狠辣,把孟令梅吊在床顶屋染上用马鞭暴抽,不给吃喝,又不许下人近前。若不是孟令梅随嫁的小丫头腿脚跑得快来报信,只怕孟令梅到时怎么死的他们都不知道。 “怀疑你堂姐不贞?有野男人?”荣老太太重复一句。荣珏的神情起了不自然。骆嫣望在眼里就觉奇怪。荣玘似乎也发现了荣珏的异样,与骆嫣交换了一下眼神。 “我堂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些年来,除了去年春天来咱们荣府参加过一次花会,便是今年春节来探我。她哪里会失贞,怎么可能有野男人!请老太太去说和说和,救我堂姐出来。那个史宁为人阴沉,行事从来不顾后果。根本没人劝得了他,昨儿我叔叔上门去,他竟然不见……也只有他祖母的话还能听得几句。” 荣老太太答应去试试。“只怕晚一步,我堂姐的性命都堪忧。” “我明儿一早就去,你到时来翠苑找我。这总该放心了吧!”荣老太太不想再说,扶着燕嬷嬷进了内室。 (未 完待续 ~^~) 第三百三十九章痛快 孟令桔一见老太太答应了,脸上乌云转晴。瞟了骆嫣一眼,和荣珏说,“相公,咱们回出去吧!”挽着荣珏要走。 荣珏顿了一下,冷着脸扫视下骆嫣,又嘲讽地看着荣玘,嘴角泛起笑意,似乎在说看看荣玘还是个傻子吧! 出了翠苑的门,荣玘再也不用隐忍了。快走几步追上荣珏,挥拳打在他鼻梁上,血顿时就喷了出来,溅到了孟令桔脸上。她惊叫一声,伸手去抓荣玘。她哪里够得着荣玘高举的手,嘭地一拳落下来砸在荣珏头上。 荣珏被打在鼻上还没反应过来,这会一拳下来便应声倒地。荣玘踢了踢荣珏,“再说我娘子坏话,还揍你!” 荣玘揽过骆嫣,两人朝沐熙园去。听到身后应声聚过去的,仆妇们的惊呼声越来越远…… “痛快!嘴贱惹人嫌。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当父母官的!” “不吃点大亏,他的脾气难改。从小被捧惯了,从来都是踩着别人目空一切。”荣玘若有所思。 骆嫣摇了摇头,看来这辈子与荣珏的仇与恨是解不开了…… 第二日晴好,宝箱风风光光地嫁人了,她怎么也想不到嫁人的滋味这般美妙!冯天垒在工坊附近置了一个小院,迎宝箱进门。一路吹吹打打很是热闹。骆嫣和江夫人都给添了些陪嫁。宝箱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 回到荣府时已是黄昏了,江夫人见骆嫣下车时略有疲惫的样子,紧张地过去扶着,叮嘱要小心,今儿没睡午觉,一会早点歇了……又说荣玘,“别老让你娘子讲故事哄你,她需要好好休息。” “要不让荣玘搬出来住吧……”话还未完,骆嫣赶紧陪笑道,“千万别,相公在房里睡着,我才安心。” “那也是!”江夫人望着骆嫣紧抓着荣玘的手,明白荣玘失踪这些日子,骆嫣也是没休息好,生怕一个不留神荣玘又不见了。荣玘虽傻了,小夫妻的恩爱却更胜从前了。 几个人边说边往府门走,却听见身后马车哒哒声,回身一看,却是荣老太太的车马。赭石色百福字垂金缨的车子,四面车帘子都紧闭着。 几个人走上几步迎老太太,金钗跳下车,伸手扶孟令桔跳下车。孟令桔垂着头,看不清脸色,却见她身形有些委顿。垂手立在车前,似等老太太下车,车里却不见动静。 骆嫣脑里灵光一闪,难道孟令梅死了!当真是命里无时莫强求,上一世孟令梅对荣珏痴心不得,花会后便嫁了个护军参领做续弦,据说那护军参领要夜夜媾和,孟令梅稍有不从便是一顿暴打,后郁郁而终…… 骆嫣感到手上一紧,她轻叹的声音只有荣玘听得见。她看着荣玘,眼里闪着莹光。还好这一世她选对了人,荣玘笑望着她,仿似明媚春光。 金钗一手撩着车帘子,一手空擎着,好半天老太太才探头出来,缓缓落了地。抬头望了一眼府门上的金漆匾额,眼里竟蒙了雾。 “老太太!”骆嫣先喊了一声,她看出老太太神情悲泣,虽不知原因,却是与荣府有关。 老太太抹了抹眼睛,骆嫣和江夫人已经迎到她面前。“都回去吧!我也累了。” “老太太怎么就带了金钗,燕嬷嬷和其他妈妈们呢,出门人多好照应呀!” “用不着,用不着。我自己个都能行。”老太太强打精神,似不愿意多说。到了门房,两个护院抬了一顶软轿载了老太太往翠苑去,金钗一路小跑跟着。 看着老太太的轿子走远了,他们才发觉孟令桔已快步进了永禄楼院子。永禄楼门前少有地安静,一会功夫出来两个婆子把园子门也关了。 “不知那院出什么事了?”江夫人摇摇头,随口说道。 他们靠近百福园往沐熙园去。忽听身后一个声音,“江妹妹呀,我还当谁呢!”武夫人从百福园出来,圆盘满月的脸上挂着笑。“这身衣裳还是那日荣玘回来时穿的吧!” 江夫人讪讪地笑笑,这身衣裳是燕嬷嬷在百福园找的。那日武夫人本想夸赞几句,结果先见到荣永禄身上穿的程夫人给的衣裳,一眼就看出比她拿给江夫人的衣裳珍贵,只好憋在心里。这会子终于找到机会说了。 “我就说江妹妹这身材穿什么都好看!这身衣裳还是当年,春娘第一次回娘家做月子时给我制的。她也不想想我是什么身材……我是喜欢,可就是穿不下,留到现在,都差点忘了!” “大姐真孝心。她现在还好吗?听说大哥去京城看她了。”骆嫣不想武夫人再纠缠江夫人不放,一件衣裳以后还她人情就是。这会子只会给江夫人尴尬。 “春娘孝顺是应该的!我可没少为她操心,这不家里一摊子事没忙完,荣瑞还得去帮她……”武夫人语速过快,突然意识到江夫人和骆嫣可不是好倾吐的对象,忙收了话头,“春娘挺好,荣瑞这两日也该回来了。你得空可以过来找你姐姐玩。” “不过你大着肚子,卿哥不懂事,万一冲撞了不好。”武夫人翻了翻眼皮,想着要怎么要回端午那日送去沐熙园的衣料。听说程夫人都要回了赤焰珊瑚,她还有什么理由把衣料给没啥前途的沐熙园呢! “妹妹呀,马上就要入夏了,我打算和老爷去清凉谷住几日。昨儿翻找了一下,发现去年的夏衣都不能穿了……” 武夫人话音未完,骆嫣已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大夫人是该做些新衣裳了。我姐姐送来的衣料还原封未动,应该合适给大夫人裁夏裳。” “是呀!大嫂现在就可以叫人随我去拿。”江夫人才反应过来。 “那多不好意思啊!”武夫人假意客气,她这时出来本就打算去沐熙园要衣料的。江夫人又给她一句台阶,她马上叫身后的仇妈妈和几个婆子随江夫人去拿。 见骆嫣他们要走,武夫人突然拉住江夫人,神秘地说,“不知妹妹听说了没,荣珏被抓走了。” 江夫人怔了一下,“他今儿一早不是回县衙了吗?” “直接从县衙抓走的,听说还要上报朝庭。好像挺严重,不过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武夫人为她消息灵通有些得意。(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章重整 夜未深,荣府却陷入深深的寂静中,这种静有点可怕。 祝嬷嬷敲门进来,脸色有些难看。晚饭后江夫人到骆嫣屋里说话,说不放心老太太那边,便让祝嬷嬷去打探打探。 “怎么样?” “奴婢打探到了,金钗说……” 老太太今儿一早赶了二十里地去到史家,史老太太的身子比荣老太太可要差远了。十几年没见,史老太太倒是热情,强撑着身子接待了荣老太太。一番客套以后,荣老太太将话题引到了孟家小姐身上。 谁知不说还好,史老太太一听这话可就气炸了。“孟家好歹也是官宦人家,我们史家家门清白,倒不计较那孟家小姐模样差些,可身子却污了……” 史老太太最恨不守妇道的人。她二十岁守寡,却要强,硬是把史家打理得风声水起,比荣家不差些。只是门庭院落不如荣家阔绰罢了。 江夫人不明底细,问了一句孟家小姐?是史家才娶进门的孟令梅?不守妇道? 祝嬷嬷点点头。 “那现在怎样了?” “人,没了!” “人没了?” “申时死了!被活活打死了。” “啊!”江夫人不敢相信。骆嫣虽有心里准备,却不知孟令梅是被打死的。说起来要比上一世的死法更凄惨。 “人各有命!希望她早日超生极乐……”江夫人念起了经文。她现在最怕听到这种事,宝蝶、宝琴、蕉叶,一个个花样年纪都没了。不论她们做错了什么,生命都该是原谅的…… 祝嬷嬷怔怔地看江夫人念经,欲言又止的样子。骆嫣觉得肯定还有后话,等江夫人念完经文,骆嫣赶紧问祝嬷嬷后来怎样了?老太太回来时脸色不大好。 按说孟令梅与荣家,不过是隔了裙带的八竿子亲戚,老太太犯不着那么难过。 “奴婢,听金钗说——”祝嬷嬷拉长了声音,瞧了瞧在书案前勾勾画画的荣玘,这种事她真不想污了荣玘的耳朵。她是荣玘奶娘,心里总当他还是个孩子。 “嬷嬷尽管说,荣玘听不明白的。”江夫人叹了一声。 史老太太也不想太驳荣老太太的面子,便让史宁的娘,带荣老太太去看看孟令梅,顺便让把人带走,越远越好。 孟令桔紧跟着进了还张灯结彩的孟令梅的新房,史宁听他娘说是荣家老太太,登时火大,“来得正好,不来我还要去找你们家的好孙子呢!” 荣老太太以为眼前虬须青眼的男人是打昏头了,找她孙子做什么,不过是她孙子媳妇的堂姐。正要说话,史宁已经扯着孟令梅的头发到了荣老太太跟前。 孟令梅哪还有人样!荣老太太别过脸去不敢看。孟令桔哭着去抱她堂姐。“史大人怎下此重手,就不怕我爹告你凌虐之罪吗?” 史宁嘿嘿冷笑,“让他告去!”他使劲扯着孟令梅的头发,孟令梅的脸仰在孟令桔眼前,“你说,那个野男人是谁?”孟令梅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感觉。肿胀的眼睛终于睁开一条缝,眼前的孟令桔盛妆带泪,看在她眼里却是万分地妒忌和仇恨。 凭什么堂妹得嫁荣珏而她不能!史宁狂燥的声音在耳边不停地炸响。孟令梅艰难地吐出两个字,“荣珏。” 孟令桔刚刚还含泪的眼,惊诧莫名,一把甩开孟令梅,推她在地。“你胡说,我相公怎会和你……” 孟令梅吐出一口血水,望着孟令桔笑了,“荣珏!他可,真俊啊!皮肤,好滑,他胸口,有一个米粒大的痣……”她艰难地说着,尽管声音越来越低,还是让人听得清清楚楚,她是打定了主意认下与荣珏的欢情,才不枉这一生的相思…… 冷不防史宁飞起一脚,她嘭地一声撞到了云头方案上摆的赤焰珊瑚,赤焰珊瑚碎了一地,染着血的珊瑚更加艳红…… “真可怜!就是不知她说的是不是真的。”祝嬷嬷嘀咕一句。 当然是真的!骆嫣暗道,荣珏心口有一粒痣,骆嫣当然也知道。江夫人摇摇头,又点点头,“做孽呀!” 骆嫣没想到荣珏又害了一条人命。朱杏茹也就罢了,孟令梅却是不该死! “老太太是被赶出来的,与史家的交情也就算完了……听说史家都不让孟家人进门。又不认孟令梅是他家媳妇,恐怕要抛去乱葬岗吧!” 屋子里静下来,只有荣玘笔落在纸上的声音。 江夫人无声地随祝嬷嬷出去,到了门口又嘱骆嫣早点歇着。骆嫣送她出去掩好门,走到荣玘身后抱住他的脖子,“相公!” “别伤心了!孟小姐之所以认了,也是不打算活了。拖荣珏下水,是想让他还她情债吧。”骆嫣眼里的晶莹逃不过荣玘的眼睛。 荣玘把手里的纸递给骆嫣。 “这是什么?” “你仔细看看。认不出来吗?” 骆嫣端详了许久,才认出这是京城的东篱宝阁。“相公要改造东篱宝阁?” 荣玘点点头,“我想把东篱宝阁重整,然后把扬州的铺子也造这个样式修整一下。这样除了看见招牌才知是东篱宝阁,远远看见这个颜色和屋梁门檐就知道是东篱宝阁了。” “我也正想把两间铺子分拨出去,咱们只要用心做好首饰摆件的设计和加工就成。把工坊规模扩大……” “对!以后在几个大城都可以开一间分号。给有经验的老板经营,统一出售价钱,咱们供货就成……” 两人越说越兴奋,第二天便着手准备。先把扬州的东篱宝阁重整一遍,又叫荣六去京城请郁尘回来…… “嫂子,荣玘兄这是怎么了?”郁尘坐在荣玘对面,说了一通京城的奇闻逸事,见荣玘没有反应,只是笑着看他,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没什么,他只是最近累了,脑袋放空了。” “放空?真是新鲜。我也要放空,我这脑袋都要炸了。嫂子可不知道,自从沐莲来了以后,铺子里的生意更好了。那些丫头就爱打着和沐莲聊天的旗号,其实是窥觑我的美貌……可我怎会看上她们呢!” “得了吧你!今天风大,别煽了舌头!”骆嫣调侃一句。 “那些丫头也就算了,还有一些个公子哥也常来,坐那喝茶就爱和玖儿、沐莲吹牛。嫂子若是真会吹风,就把他们的舌头给煽了吧,还我清静!” 荣玘忍着笑,骆嫣却动了心思…… (未 完待续 ~^~) 第三百四十一章中秋 还有不足半月骆嫣就要生产了,江夫人派人去江都把骆夫人接了过来。 “后儿就是中秋了,亲家母在扬州过不知习不习惯?”江夫人温和地笑着,让人准备茶点。 “习惯习惯,哪里会不习惯!”骆夫人有快一年没见到骆嫣了,一直想来又听骆婵回去说骆嫣一时在京城一时在扬州,便不好私自过来。这回江夫人派人接她,她装了两个箱笼马上就来了。 “能看到嫣儿,比什么都好。”骆夫人眉开眼笑,望着骆嫣麻利的模样,“八成是个男孩!看她这细胳膊细腿的,脸还和从前一样秀气……” “男孩女孩都好,这院子好久没有生气了。这回建又扩建了两处园子,该人多些热闹,最好三年抱俩。生个十个八个都不觉多……” “那还不成了猪婆了!”骆嫣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怎么会!儿女成群那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呢!” “来,亲家母,尝尝才制的枇杷糕,还有这个,葡萄碎,是用上好的葡萄剥了皮捣烂,加了密制的水晶粉烘烤的……” “闻着好香,样子也好看!”骆夫人拈了一块细细品着。 “这是新来的厨娘做的,我婆婆最喜欢这两样。” 江夫人笑望着骆夫人享受的样子。这阵子她越发地有底气了,在用度上也不像从前那么简素仔细了。 骆嫣把东篱宝阁的铺子重整以后,又先后在汴梁、泉州、益州开了分号,每月的进帐不菲。染坊虽进不了大钱,却是批了官号,贵在细水长流,年后扩张以后,接的单子也不少…… 虽然荣玘傻了,骆夫人还是偶尔能看见荣玘与骆嫣拥在一起,不用想也明白,骆嫣再多生几个孩子不是不可能的…… 门外有丫头说话,飘进来两句,好像是说老太太精神不济…… “让丁香、兰草进来说话。”锦鸳应着去叫。丁香和兰草是骆嫣从杂役房新调进来的丫头,两个人模样一般,却很朴实厚道。 “老太太怎么了吗?”骆嫣昨儿晚上才去给老太太请安,并没觉得老太太有什么不妥。 “奴婢是听金钗姐姐说老太太眼见着中秋近了,越发地伤感。总是长嘘短叹的。” “是呀,四爷被削了官整日买醉,老太太能不心疼吗!还有大爷,摔断了腿一直卧在床上,也够老太太……” “你们这是多想了!老太太和老太爷是中秋时成亲的,所以老太太每到中秋就会想起老太爷,你们先下去吧!”江夫人摆了摆手。 两个丫头唯唯唯诺诺退了出去。她们模样不讨程夫人喜欢,没得个好差事。到了杂役房更是被李妈妈管得服服贴贴,进了沐熙园虽然江夫人和骆嫣对她们很宽松,又给她们新起了名字,两人还是一副提心吊胆的样子。 “不如中秋在沐熙园宴请老太太,让她乐呵乐呵。”骆嫣提议,江夫人马上应下了,差祝嬷嬷去安排。 “我去给老太太请个安,上次见还是去年嫣儿定亲的时候呢!” “是呀,今年老太太都没做寿,当时正赶上永禄楼被封,我们园子也烧了……”想起往事,江夫人眼睛有些湿润。那时的确太艰难了,哪想到现在有这么好的日子过呢! “嫣儿就别去了,回房和荣玘商量一下,晚上就你娘睡你屋里,让荣玘搬去书房。”骆嫣点头,看着江夫人领着骆夫人出了沐熙园…… 正月十五,百福园和永禄楼少有的安静。往年院子门前都会挂些彩灯,今年除了两盏照路的风灯,一点也看不出中秋的气氛。 相较之下沐熙园可就热闹多了,从院门口就挂了各式形状的彩灯,有凤凰的、兔子的、西瓜的……都是骆嫣闲时和荣玘糊的。燕嬷嬷扶着老太太从翠苑出来,远远瞧见沐熙园的热闹,不免叹了一声。 “人心那!” “老太太今儿应该高兴才对,三房孝顺,不仅晨昏来请安,吃穿用度也都拣最好的给咱们翠苑……” “我就是叹这个!你说永禄和永福,怎么就调教不好儿女呢!荣珏和荣瑞就不说了,丽娘在宫里也不让人省心,春娘怕是过几日又要回来了吧!李家已经把休书都甩她脸上了,她怎么还不思悔改,还要连累荣瑞……”老太太咳了起来,金钗急忙递给她止咳的雪梨膏吃。 荣老太太终于平息了咳喘,才进了沐熙园。园子里的丫头仆妇都迎了出来,老太太冰凉的人总算暖和了一点。江夫人和骆夫人一人扶了一边,引着老太太往沐熙园后园去。 “没想到这园子外面看着不大,里面却这么敞亮!” “老太太一会还有好瞧的呢!亭子阁里设了茶点小菜,若是高兴,还可以饮几杯青梅酒……”骆嫣和荣玘跟在身后。 “那肯定得饮几杯,青梅酒滋味好。” 众人登上了园子最高处的亭子阁,八面有窗,全部开着,可说是八面来风。举头可见天边一轮明月,又大又圆。老太太的心情开朗起来,“怎么没见到永禄呢?” 江夫人笑而不语。骆嫣让老太太俯身看园子,“你们建这些沟沟沿沿的做什么,还弄个桥!”沐熙园有桥有岸却不见水,老太太难免奇怪。 “老太太看那里。”骆嫣指了指后园最深处,河道正是从那里蜿蜒着过来。 大家都齐齐望着那边,沿岸的灯火映着繁茂的花树,依稀听到一阵哗哗声,只见一股水浪奔涌而来,倾刻间河渠里溢满了水,一股清新的水气弥漫开来…… 老太太惊得张嘴说不出话,“永禄在桃林那边拦了一下午的水坝,这时该拆了。” “永禄以前就喜欢鼓捣花草,我一直说他不务正事,没想到他把园子修得这么好!” “老太太可不要偏心噢,这园子可是荣玘规划的图。”骆嫣顽皮的笑道。骆夫人拉了拉她的衣袖。老太太拉过荣玘的手放到骆嫣的手里,“你们两个好孩子!若是没有你们,我怕是也过不上这样的好日子了。” 见老太太抹泪,江夫人忙扯了锦帕给她拭泪。 “我要进园子里玩,我要进园子玩嘛!”一把童声传来,卿哥跑了过来,骆婵在身后追着…… (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二章生子 别看卿哥瘦弱,腿脚可不慢,直接跑进了亭子阁,往荣老太太怀里钻。 “老太太。”骆婵讪讪地进了亭子阁。刚刚桃林引水过来的情景着实让她惊艳了,她没想到有了水绕的沐熙园会这么美! “姐姐来了,快这边坐吧。”骆嫣坐在老太太身边,示意骆婵坐到骆夫人身旁。骆婵叫了一声大夫人,给骆夫人见过礼。又给江夫人施了礼,才赶紧走到老太太身边拉卿哥起来。卿哥却抓着老太太桌前的点心不放,两只手抓得满把都是。 “卿哥乖,听话。” 卿哥这会自觉有了靠山,哪里肯听骆婵的话。只顾着吃手里的点心,眼睛还扫着桌上有没有更合意的吃食。 “卿哥!跟我走。这些点心百福园都有,你有个样子行不行,是不是讨打!”骆婵觉得有些失了颜面,厉声呼喝起来。 卿哥最怕骆婵尖锐的喝斥,吓得扔了点心,绕着桌子跑。 “姐姐就随他去吧,他还小呢!”骆嫣拉骆婵坐下,骆婵这时已急红了眼,一个五岁的娃娃还管不了,她以后还怎么在荣家立足。 “五岁了还小?四爷五岁都进书院读书启蒙两年了。卿哥就知道调皮,一个字都还不识……” “要你管!臭婆娘,我爹让你滚!”卿哥边跑边叫,一会撞着老太太的靠椅。一会又围着她的椅子躲桌子底下。“快点拉住他!”老太太有些烦了。骆夫人和江夫人不好说话,这是荣家第四代长孙,说他什么都会惹出不是…… “你,你个拖油瓶!竟敢骂我。”骆婵真的火了,伸手去桌子底下抓他。 这时亭子阁里除了上菜的丫头进来一下,其他的仆妇都在外头等着侍候。燕嬷嬷应声进来,可是来不及了,卿哥使劲蹬着骆婵抓住他的一只脚,骆婵手一松,卿哥一头撞上骆嫣,骆嫣连人带椅子向后倒去,好在荣玘眼疾手快接住了,待骆嫣再坐稳当,腹内却一阵搅动,痛得额上渗了汗。 “嫣儿!”骆夫人觉出不对,骆嫣的脸色已惨白一片了。“啊!羊水破了!”江夫人惊叫一声。“还不快去叫稳婆,叫大夫!”荣老太太的话音没落,荣玘已经抱着骆嫣奔出亭子阁…… 沐熙园骚动起来,一阵忙乱过后又是出奇地安静。 骆婵灰溜溜地牵着卿哥出了沐熙园。“不是和你说了嘛,进了沐熙园要听我的话才有得玩,怎么自己乱跑,现在好了,什么都没有了吧!”骆婵不住地戳卿哥的头。 下午听青儿说骆夫人到沐熙园两天了,今晚还要宴请老太太。骆婵就坐不住了,自从武夫人把端午送给沐熙园的衣料要了回来,骆婵就觉没脸再见骆嫣了。今儿好不容易想借卿哥的身份进沐熙园和骆嫣、骆夫人见个面。没想到还闹这么一出…… “生了吗?” “还没!听说二小姐的产期还有半个月,这会子算早产,可能难产了。奴婢在园子外都听觉得里面危险。”青儿鼻尖上渗着微汗,跑得急,说话有些喘。 “没生你回来告诉我干什么!再去,什么时候生了什么时候回来告我。”骆婵挑了挑长眉,凤眼全是生气。青儿跟她这么久了,还是不可心!就是不如柳儿会办事。 青儿有些委屈,又快步出了百福园往沐熙园去。骆婵当然不知道了,沐熙园门紧闭,外人根本不得进去。青儿只能趴在门边缝隙往里看,蚊虫叮咬不说,往来的奴婢仆妇看见了,还以为她又要惹什么事。她还得跟人解释,撒谎说她在这等骆婵…… 天空露出一线白光,沐熙园里传来一声响亮的啼声,“生了!”青儿有些激动,刚想回百福园告诉骆婵,转念一想,还是再打听确切。等了一会,沐熙园的门终于开了。祝嬷嬷送稳婆和大夫出来。 “祝嬷嬷,我们二小姐生了?” 祝嬷嬷脸上挂着笑,点点头。领着稳婆和大夫往府门去,青儿一路跟着走,“是男孩还是女孩。” “你这个小丫头,这么关系你们家小姐怎么不进去看看。”稳婆笑眯眯地,手里攥着一只大红袋,可见里面的赏钱不少。 “是双生子!母子平安,老天保佑,总算熬出头了!”祝嬷嬷说着和稳婆往影壁墙后转去。青儿怔了一下,一时不知是替骆嫣高兴还是替骆婵难过…… “嫣儿,快看,这两孩子多俊啊!”骆夫人抑制不住地欢喜。 “我们荣家祖先保佑,这回一下得两个曾孙,荣玘啊,你真是傻人有傻福啊!”荣老太太这时不再避讳荣玘是傻子了,满心欢喜地要去祖先牌位前上香。江夫人也不拦她,让燕嬷嬷好生照看着,毕竟年纪大了,又一夜陪着没睡觉。 “放心吧,为了这两个小曾孙,我得活个一百岁!”荣老太太精神矍铄,都不用燕嬷嬷搀扶,径直朝议事厅方向去。 骆嫣已收拾妥帖,抬眼瞧见荣玘眼里闪着莹光,知道他必是同她一样激动。“相公快去抱抱咱们的孩子,得取得个好名字。” 锦鸳真好端了醋水进来,听见这话脆声道:“三奶奶以前取的名字不够用了,这回是两位小少爷。骆长乐只能给一位小少爷用,两个又长得一模一样……” 骆长乐?荣玘无声地说,骆嫣脸上一红,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去。 “还是请公公帮孩子们取名字吧。”骆嫣再回头时,荣玘依然那样看着她,嘴角弧起一个好看的弯度。若不是有外人在场,怕是又要去掏骆嫣的胳肢窝了…… “荣长治、荣长乐。好!这名字好!”老太太撂下荣永禧递上来的八字名册。 “老太太这是同意用这两个名字了?” “那是当然!族谱里的名字断你们这一辈就给了中间行字,名字就断了。也难怪,咱们荣家一直人丁不旺,你这两个字用得好,长治长乐,荣家子孙该要自省自强,才能长乐长安!” 荣永禧高兴,伸手去拿名册,老太太按住,“先搁这,我让燕嬷嬷拿去给禅师算算,看看这两个孩子的八字。” “娘!”荣永禧是不信什么八字的,要不然荣珏也不会有今天,荣玘也不会有今天,“孩子们健康平安长大就好,算那些有什么用!” “当然有用,咱们荣家的金封玉印还得传下去呢!” 窗外起了细微的响声,屋里的人却没听见,继续说着去栖霞山的事…… (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三章城府 曲嬷嬷诚惶诚恐地立在程夫人身侧,程夫人本就阴沉的脸色此时越发难看。 “老太太真这么说的?” “奴婢还敢撒谎!本打算进老太太屋里,去示下翠苑下个月的用度,经过窗下正好那句飘进奴婢耳里。” 程夫人狭长的眼睛闪着寒光,心里却是一阵悲凉,永禄楼的现状她还能跟江夫人争吗!孟令桔不争气的肚子是败给骆嫣了! “你先去忙吧!”她敛了眼里寒光,又陷入对荣珏恨铁不成钢的思绪里。这次若不是荣媚娘的相公姚准修从中周旋,只怕荣珏真的要蹲牢房了。史宁不知怎地,联合了朱都蔚,硬是要给荣珏按上强暴良家女子的罪…… 曲嬷嬷退到门口,犹豫着道:“奴婢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见程夫人瞅着她,曲嬷嬷还是抖胆道,“四爷再这样下去就毁了,总得找个营生。依奴婢看,仕途恐怕是不太适合他,这回就算没有史宁这码事,四爷也会得罪旁人……” 程夫人这时倒没有生气,摆了摆手让曲嬷嬷下去。 曲嬷嬷是荣珏乳娘,对荣珏脾气禀性的了解不比程夫人少,可是能给荣珏找个什么事做呢?教书怕是不适合他冷淡的性子,他也没那份耐心,经商又算计不过别人……程夫人有些头疼,靠在软榻上皱起了眉头。 “婆婆,荣珏闷在房里都两天没有出来一步了……”孟令桔进来就说,没有瞧见程夫人脸色不好。 孟令桔比谁心里都苦,自从滑胎以后,荣珏再未与她亲近,却闹出与她堂姐孟令梅的风流祸事,现在每次见到荣珏,即让她欣喜又觉心里有些抗拒……可日子还得过,她才十六岁,怎能一辈子守活寡呢! “这种事,你来问我?”程夫人瞟了她一眼别过脸去,不想看她。当时觉得忠厚贤淑的两片厚唇,这会觉得那么笨拙愚蠢。 “媳妇知道自己笨,相公不喜欢我。可是既然成了一家人,就得想法子把日子过下去……”孟令桔不急不缓的说道,几句话倒让程夫人有些刮目相看了。 “栖霞山那片庄子和山地,春天雨水多也没什么收成;京城那片铺子,有几户总是拖着不给铺租,一年下来进项也不多,虽然够永禄楼日常用度,但也只是得个温饱,稍要使些大钱,便觉捉襟见肘。” 孟令桔说的这些程夫人岂有不知,可奈何荣永禄几经贬官,又要打理朝庭关系,当真有些入不敷出。而当年思慕荣珏的官家女儿都已出嫁,那些人再不需巴结她程夫人了!如今她都不敢去参加一些夫人的聚会,生怕没有像样的行头被人耻笑…… “小弟荣珍一年的用度不少,眼看着又要入贡生院了,费用更是一个让人咂舌的数。”孟令桔见程夫人脸色不对,停了口。她觉得奇怪,为何每次说到荣珍,程夫人就气短胸闷的感觉。 “到时我和老爷说,好好的去什么贡生院,当真觉得银子来得容易,能在媚娘那里落脚已是厚待了。” “要是真能挣到银子,断也不会亏待了小弟的,他毕竟是荣家小爷,该要得宠一些。”孟令桔小心地觉察程夫人的脸色,见她薄唇微抖终是没有开口,便继续道:“不如把京城那片产业卖了,给荣珏做本钱,让他做点自己喜欢的事。” “你知道他喜欢什么?” 孟令桔摇摇头,忽又展颜一笑,“听说我泉州的表哥最近做了一门生意很不错,不如我去打听打听,让荣珏也学着做做。我那表哥性子和荣珏有点像,都不太喜欢与人打交道。但是文采不错,好像是卖一些楹联书画。” “那能值什么钱!”程夫人不屑的样子。 心下却琢磨着京城毕竟有些远,去收租催租着实不划算。有些后悔当初不该买进那片铺子,可惜原先放租的两栋民宅已变卖缴了朝庭…… “倒是一般人书画不值什么钱,不过那些盈联字画,是按照客人的需要制到屏风和摆件上的,利润还是不错的。” 程夫人眨了眨眼,“那片产业是搁在荣珏名下,他要卖就随他吧,至于能卖什么钱价,我相信你该心里有数。” “那当然,媳妇总不会亏本卖了,虽然才入手一年,怎么也得赚一些加价才卖。”孟令桔心有成竹,语气不免托大。 程夫人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却是有些烦感。做闭目养神状,不想再多说一句。 “那媳妇这就去和荣珏说,能有一份事做,他肯定就会好起来。”孟令桔欢快地奔下楼去…… 骆婵牵着卿哥朝雎鸠楼去,看见荣永禧从翠苑出来,她放开手,卿哥跑得飞快,直接撞到荣永禧腿上,荣永禧正拿着名册边走边瞧,怎么瞧都瞧不够的样子,没提防名册掉到地上。卿哥一脚踩上,还故意捻了一下。 “小家伙,该开蒙了,还这样顽皮乱撞。”荣永禧笑着摸了摸卿哥的头,蹲下想拣起名册。卿哥脚下却不见松动。 名册上已染了卿哥鞋底上的污水渍,荣永禧只好做罢。方才给老太太又抄了一份名册,这份特意用篆字金粉写在藤纸上的名册,本打算放在书房里做个凭记,看来又得再写一份了。 “小孩子不懂规矩,还请三叔见谅。”骆婵走近了略显尴尬地笑着。 “不碍事!不过卿哥已经五岁了,的确可以开蒙了,我可以介绍一家适合他这么大的孩子的书馆,不必跑到京城那么远去求学,像荣珍都两三年没有回来团圆了,那么小,想想总觉得可怜!” “叔叔说的极是!等我回去和婆婆商量商量再去麻烦叔叔。” 荣永禧点点头,快步进了沐熙园,这阵子他都呆在家里,除了侍弄花草,就是去看两个乖孙,突然有一种万事皆足的感觉。 骆婵俯身拣起脏了的名册,看着上面的生辰八字,眼光凛了凛,扯着卿哥就往百福园去。 “不是说领我去雎鸠楼玩捉迷藏吗?你骗人!”卿哥气得直跺脚,使劲挣脱着骆婵的手。 骆婵索性放开手,任他往雎鸠楼跑去…… (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四章满月 眼看着孩子就要满月了,江夫人开始张罗置办满月酒。沐熙园十九年来从未办过酒,破天荒头一次,江夫人不免紧张。 骆夫人倒是心里有数,里外帮忙张罗着。进进出出忙碌,不用时时伴在骆嫣跟前,荣玘才终于得空和骆嫣说说话。 “明儿长乐和长治就满月了,长得越来越像娘子了!” “我娘说长乐像我,长治像你。他们这会也该睡觉了吧。” “刚睡着,小模样特别可爱!”荣玘嘴里说着,目光却痴痴地落在骆嫣身上。 骆嫣穿着新制的樱粉色窄襦半卧在雕花软榻上,面若花娇,星眸含春。见荣玘痴痴望她,不由得脸上起了红云,怪恁地瞥他一眼。“我娘说还要再住几日,等我爹过来一起回江都。” “这些日子岳母大人时时陪着你着实辛苦,明天岳父大人到了,该让他们好好歇歇才是,我叫人把后面院子里的花榭收拾出来,让他们好生住着,想什么时候回去就什么时候回去。”荣玘抬起骆嫣的手亲了一下。 “花榭那边倒是不错,只是,我爹会带着宝珠姨娘一道来……”荣玘的眼神骆嫣岂会不明白,一个多月来两人都没有机会亲热一下,这会子屋里没人,便再难忍住热血沸腾。她的话还未完,唇上一热,荣玘俯首吻住了她。 那种久违的柔软和灼热,让她心里一悸,伸手搂住他的脖子,两人拥在一起好一会缠绵。 “身子是大好了吗?”荣玘炙热的呼息扑在骆嫣的耳里。她娇羞地点点头,他的手已滑进她的衣襟,滚烫的大手在她胸口滞了一下,眼里滑过一丝惊喜,弧起的嘴角添了更深的笑意。 “馒头更大更弹了。” 她怔了一下,马上明白过来,伸手拦开他的手,“坏死了,羞辱人家!” “是欣赏,是赞美,是更丰美了!”他呢喃地似陷入迷思一般,火热的唇探进她的领口,阵阵热息撩拔得她有些不能自持…… “夫人请三奶奶过去,老太太来了。”锦鸳的声音脆声声地在外间响起。骆嫣急忙推开荣玘,“马上就去,可知道是什么事吗?”按说老太太很少出翠苑,今儿倒是奇怪。 “好像是为两位小少爷批八字的事,具体奴婢也不清楚。” 骆嫣朝荣玘顽皮的笑着。他脸上的潮色还未褪去,胸口一起一伏,见她如此模样,又把她扑倒怀里。“你先去吧!”骆嫣含糊一声,又被荣玘含了花瓣似的唇。 听见锦鸳带门的声音,骆嫣才缓过一口气娇声道:“这会不是时候,快快起来,再若让人看见,就怕拆穿你装傻了。” 荣玘不情愿地起身理了理衣袍,“那你快去吧,别让老太太等急了,我也回书房去了。晚上再来收拾你,看你还想跑!” “相公饶命!下次再也不敢了。”骆嫣故意逗他。她心里明白,荣玘装傻的日子就快结束了…… “老太太好!”骆嫣进屋刚要行礼,便被老太太拉住了,“身子才刚将息好,不须多礼。刚看了两个宝贝曾孙,粉雕玉琢的真是好!越看越欢喜。”老太太是真心话,眼里透着欢喜脸上堆着细纹,许久没这么开心了。 “对了,早上我让燕嬷嬷和宝坛去飞云寺了,等晚上回来就可以把长乐、长治的八字批文拿回来。这两个孩子天定贵命,我还是第一次见那么好的八字。” “怎么去不去栖霞山找慧介禅师,却去飞云寺?”江夫人不免奇怪。骆夫人也怔了一下。骆嫣却觉无所谓,荣家就是太迷信八字之说,上一世才落得破败的下场。 “听说飞云寺最近来个得道高人,批八字特别准。” “八字准?难道是以前批过八字的人现在应验了?”骆嫣笑眯眯地望着老太太。老太太才觉话有疏漏,讪讪地笑了一下,“是听人传闻的,正好慧介禅师这几日去临安听法会,不在栖霞山,等他回来再批一回也行。这样双管齐下更稳妥些。” 见老太太兴致正高,大家也不好驳她的意,说起明儿摆满月酒的事。老太太想铺张些,把扬州城的有些往来的都请来聚聚,顺便庆祝沐熙园竣工之喜。 江夫人却说只请其他两个院子的人过来热闹一下就好,毕竟荣玘如今的身份还是不便让外人闲话。老太太这时才想起荣玘傻了这事,不免眼神有些暗淡。 骆嫣见状忙说,“明儿有老太太最喜欢喝的桂花酿,今年江夫人特意调了一些枣花蜜在里面,到时老太太一定得多喝几杯。”老太太这才转了喜色,“那得喝个一醉方休,你们到时可谁都不许拦着我。” 大家都笑了起来。老太太打个哈欠,金钗提醒她该午觉了。她这才意犹未尽地起身要走,骆嫣和江夫人送她,老太太拦着骆嫣不让送,“嫣儿快回去,身子才复原,不好在外面吹风。” “外面秋阳正烈,可以晒晒筋骨,躺了这么久,身子都快散架了。” “就让她去走走吧!也该伸伸筋骨了,不然要胖成一团了。”骆夫人笑吟吟地拉着骆嫣,让锦鸳陪着去。 “哪有胖!我看只是丰润了一些而已。倒比从前更有韵致了。”老太太上下打量骆嫣,把骆嫣看得脸上通红。挺翘的胸收了收,才敢抬眼看老太太的眼睛。 老太太眼里全是笑意,一叠声地道,“荣玘有福气啊!”到了翠苑门口,骆嫣便停了步,看着老太太进去,方才转身。正巧青儿从雎鸠楼方向过来,便看她慢慢近了。 “二小姐好!”青儿鼻头上全是汗,衣领边也染了汗迹。 “你是忙什么出了这么一身汗?” “春娘小姐要回来住,大小姐让奴婢在雎鸠楼收拾,许久不住人,从大清早一直打扫到现在。”青儿抹了抹额上的汗,尽管初秋微凉,额上的汗抹干了又浮出一层。 “你大半天都不在,姐姐身边不用侍候吗?” “大小姐一大早就出去了,只带了仇妈妈,说是去什么寺上香。” 这就怪了,骆婵不带着贴身侍女出门,却带上以前最看不上眼的仇妈妈,好端端地去上什么香,以前也没见她侍佛理香的。 青儿告退朝百福园去,背影显得很是疲惫…… (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五章心病 入夜,骆夫人在骆嫣屋里聊兴正浓,没有要出去的意思。“嫣儿你试试你婆婆送来的衣裳,明儿得穿好看些……” 骆嫣的心思却在门外,荣玘几次从门前经过探头看,一副焦灼的样子。 “娘,花榭那边收拾好了,你过去住看习不习惯,也别急着回江都,在扬州多住些日子,等长乐、长治过百日的时候,我准备请南戏班过来演几场庆祝一下。” “可呆不了那么久,到时都十一月末了,得制新被新家具,今年过完冬节,你弟弟秭年就该回来了。霁园也想重整一下给他住。”骆夫人犹豫着要不要和骆嫣说,骆秭年在京城大伯家呆不下去了。 “是让秭年以后就在江都吗?”骆嫣心里合计着,弟弟虽住在京城书院求学,少不得还要大伯家照应。骆夫人这时的神态再明显不过,大伯家是不会再照应着了。 骆夫人点点头,说骆世子也不打算让骆秭年考仕途了,回江都一家人团圆平安过日子就好。至于学业,在江都找个私塾读完了四书五经就行,谋一份事做,娶一房媳妇…… “这样也好!秭年的性格的确不适合仕途。”见过荣家几位老爷仕途浮沉,骆嫣对官场并无好感。“不过秭年自小在京城求学,让他回江都去怕是难以适应。再说江都毕竟是小地方,求个温饱尚可,要说发展还是得在京城或者扬州这样的地方,才不屈了秭年的才华。” 骆夫人一时无语,望向门外,看见荣玘又笑呵呵地经过,不由得皱起眉头,“嫣儿,为娘知道这时候不该说,可还非说不可。没想到这回看见荣玘,倒比从前更傻了,你拖着两个孩子,还要撑着这么大的一个家业,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呀!” 见骆夫人满脸忧虑,骆嫣知道她娘这回过来,是瞧见了江夫人对家事不太在行,荣永禧也是自顾自己的兴趣,担忧是在所难免的。心下暗笑荣玘装傻装得太认真。 “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呗!明儿爹来了,您和他商量一下,看看要不要让秭年就在京城安定下来。我想在京城建一坐工坊交给他来经营。爹和娘也可以考虑要不要迁去京城和秭年一起生活。江都的院子或卖或留都随意。” “啊!”骆夫人被突来的提议惊得睁大了眼睛,拉着骆嫣非要她详细说说。骆嫣余光瞟见荣玘又从门前经过朝她挤眼,忙掩口打个哈欠。骆夫人会意,“你也累了,明儿还得打起精神招待客人。”骆夫人边说边铺床。 “娘,你去花榭歇吧,我想让荣玘过来帮我揉揉腰,总觉得腰酸呢。”骆嫣撒娇的样子。 骆夫人刚想说她帮她揉腰,又立即明白了骆嫣的意思,会意地笑了,继续把床铺好。“好,你们歇着,我这就去花榭。” 出了门走进暗影,见荣玘快步进了屋,旋又闭紧了门。骆夫人一阵惊喜,原说荣玘又傻了,却也知道夫妻之事,骆嫣这日子多少还有些滋味,到时再添上三男两女的,这日子也算有盼头了。骆夫人脚步轻快地往花榭去。 “可等急坏我了!” “你在门前转那么久,就不怕别人看出你不傻吗?”骆嫣故意逗他。心里却知只要等孩子百日,金国新王登基,荣玘就不必再装傻了。 到时一定得好好庆贺一下,不仅要请南戏来,还要在工坊那片搭戏台,让南戏唱足三天,扬州百姓都可以同喜同乐。 “怕,当然怕。金国人在咱们地界安插了不少细作,难保我装傻的消息不传到金国去,到时要降的罪可是祸及九族。不过我不怕岳母大人,她心疼女儿,即便我真傻,在她眼里也不傻!”荣玘说着已揽住了骆嫣的腰。 “明儿的满月酒宴,真不想看见荣珏!” “不用理他,他只是一时想不开,日子还长,他不可能总活在自己的想法里。”说着荣玘已擒住骆嫣的唇…… 第二日中午,江夫人让丁香和兰草去沐熙园门口迎客。昨儿已给其他两院送了礼贴,程夫人和武夫人也都应下了,这次沐熙园的满月宴相当正式。 江夫人穿着新制的藕荷色秋裳,见骆嫣还是穿着旧衣出来,劝她去换,“给你新制的两套衣裙不喜欢吗?今儿你可是最受注目的才对,穿得这么简素,倒显得我这身衣裳有些扎眼。” “是呀,嫣儿,你怎么不穿身鲜亮的衣裳呢?”骆夫人新换了身碧色织锦的衣裳,就连她身后的宝珠姨娘也穿了萱紫团花的衣裳。 “不是不喜欢,我想留着等长乐、长治百日的时候再穿。”骆嫣说着红了脸,她不好意思说江夫人给她制的衣裳胸口窄小不合身,只好依然穿着怀孕时的常服。 “等孩子百日时,再做新的,一年四季的衣裳都该添置了,这么将就了快一年,也难为你了。”江夫人温和的声音起了波澜,眼圈也润润的。 “娘子!”荣玘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她们说话,拢了过来拉着骆嫣。“娘子,我要吃大馒头,我要吃两个大馒头。”荣玘做出一副馋嘴状,脸上挂着春风得意的笑。眼里透着亮晶晶的神采。骆嫣岂会不明白他的深意,脸上的红云瞬间漫到了脖子根。 “这么快就饿了!”江夫人却当真,让锦鸳去厨房看看馒头蒸好了没有,先给荣玘拿两个过来。 骆世子一直没说话,才和宝珠赶来,路上有些疲累,但更多的是心里的负疚。自打他知道荣玘又傻了,就开始心疼骆嫣的命不好…… “爹,这茶是云南那边的,听说可以暖胃。您一直有胃寒的毛病,这回带些回去。”骆嫣捧了茶递给骆世子。 “要是有一种可以让人变聪明的茶就好了!”骆世子长叹一声。 “老爷!”骆夫人怪恁地望向他。 “那太好了,等走的时候我一定记着提醒姐姐带些回去。”宝珠赶紧打圆场。 这时兰草进来说,翠苑的金钗过来说老太太身子不舒服,今儿不过来了。 “昨儿老太太还好好的,还特意跑来看长乐、长治。到底是哪里不舒服呢?” 兰草摇摇头,“金钗没说。” “老太太不来,满月宴还有什么滋味呢!”江夫人叹息道。骆嫣觉得奇怪,若是老太太身子不好,也该让燕嬷嬷过来代表翠苑贺一贺,想必是病得不轻。 “那咱们还是去看看老太太吧!”骆嫣提议,江夫人附和着。让骆夫人帮忙照应着厨房,骆嫣挽着荣玘,荣永禧随着江夫人急匆匆进了翠苑,却见翠苑和往日没有什么不同。 金钗探头看见他们,紧忙迎了过来,“三老爷、三夫人,你们还是回去吧,老太太这会子肯定不想见你们。” “不是说老太太病了吗?” “是心病!昨儿晚上老太太看了两位小少爷的八字批文就不好了!” (未 完待续 ~^~) 第三百四十六章相冲 老太太躺在窗边软榻上,眼睛怔怔地对着窗外的一片天空。初秋的阳光透过灵棂洒在她脸上,显得有些苍老。 “三老爷……”燕嬷嬷正要招呼他们。骆嫣伸手示意她不要作声。走到老太太跟前,拉着她的手。入手冰凉让骆嫣一惊。“给老太太拿个暖袋来。” 燕嬷嬷怔了一下,马上让宝坛去取。 宝坛迟疑地问去哪拿,燕嬷嬷这才恍悟,才刚入秋,翠苑的取暖物件都还没去库房领呢。 “那倒杯热茶来。”骆嫣搓着老太太的手,宝坛麻利地递了茶盅过来,骆嫣塞到老太太手里,帮她捂紧了双手。过了好一会,老太太仿似才从梦里回过神。 “你们都来了!”老太太有气无力,眼皮沉重,脸上蒙着一层灰霾。“今儿长乐、长治满月,你们快去吃酒吧,不用管我。我这毛病过一阵子就好了。”老太太声音越来越弱,又闭上眼。 金钗在屋外禀武夫人和骆婵来看老太太了。 话音刚落,骆婵牵着一身新衣的卿哥就进来了。“快给太祖母问好!”卿哥进来见满屋子的人,有些不自在,躲到骆婵身后,透过骆婵的衣袖偷望着软榻上的老太太。 “要叫曾祖母!”武夫人斜睨了骆婵一眼,圆盘满月似的脸上有些不悦。称呼岂是随便叫错的。“老太太别见怪,是我管教不好,骆婵不懂称呼。长辈哪能乱喊乱叫的呢!”武夫人目光掠过骆嫣他们。 江夫人和荣永禧喊了一声大嫂,荣玘呵呵笑望着武夫人,武夫人撇了撇嘴,脸上露了一抹笑意。 骆嫣当然看出她脸上的嘲笑,却也不以为意,起身唤了一声大夫人。 “嗯,刚去了沐熙园,听说老太太病了又赶过来问候。” “都走吧,不用管我!燕嬷嬷扶我进屋。”老太太伸手去拉燕嬷嬷,对一屋子人没有半点要说话的意思。 武夫人哪里肯让老太太走呀,干笑两声,“依我看老太太身子还好,不如出去走走,沐熙园那边不错,现在可是咱们府里最好的去处,说不定老太太在那坐坐,再看看两个小曾孙,就什么毛病都没有了。” “是呀!是呀!卿哥快叫人。”骆婵扯着卿哥的衣领拉到身前。卿哥怯怯地叫了一声,“曾祖母。” 老太太抓着燕嬷嬷的手颤了一下,怔怔地看着卿哥。 “上次去禅寺,慧介禅师说我的八字和卿哥的八字相合,我带着他长大,他便不会再犯七冲灾星。百福园将来就靠他兴家了。”骆婵娇声笑语,她终于知道老太太为什么不喜欢卿哥的原因了,不过是个八字,怎么圆满怎么说谎就是。全不看老太太越发难看的脸色。 老太太听了这话又靠在软榻上,让燕嬷嬷去把她床底下的红木箱子取来。武夫人神色一亮,目光一直随着燕嬷嬷进屋。要知道老太太最宝贝的东西就在那红木箱里了。 “这是荣家传了几代的金册和玉印,现在我就交给,”老太太望了一眼武夫人,又看向骆婵,两人眼里的兴奋掩盖不住。“就交给沐熙园,由长乐、长治传承,现在由江氏和骆嫣先帮着收着。” 骆婵一直前倾的身子顿时萎了下来,武夫人圆盘满月的脸上也起了阴云。 “好了,你们都去吃酒吧!我想睡会。” “老太太还是过去一起吃吧,您若不去,这金册和玉印我们也不敢接。还是您当着大家的面,亲手给长乐和长治好。”江夫人没想到老太太这会就把金册玉印交出来。按说怎么也得等孩子百日以后。 “老太太是不会去沐熙园的!”骆婵有些气急。 “姐姐为什么这样说?”骆嫣一直望着骆婵,她神色的变化的确让人费些琢磨。 “我当然知道,长乐和长治的八字与老太太相冲。难道还让老太太去看他们招惹秽气吗?” “姐姐胡说什么!”骆嫣没想到骆婵说这话,快走几步到她跟前,要她说清楚。 “我才没胡说,我昨儿也去飞云寺上香祈福,正好看见燕嬷嬷去问长乐和长治的八字……” “不要说了,你们就让我安静一会行不行?”老太太起身往内室去。江夫人和荣永禧也被突来的变故惊着了,“怎么会?燕嬷嬷,可有此事?” 燕嬷嬷扶着老太太顿了一下,犹豫着点点头。 “不可能!拿来给我看看。”骆嫣当然不信这一套,即使八字这么批了,她也断不会就此让老太太与长乐、长治心生间隙。 老太太摆摆手示意不要看了。燕嬷嬷朝宝坛努努嘴,宝坛会意,从软榻上覆着的锦垫下取出一两张藤纸递给骆嫣。荣玘凑前去看,江夫人和荣永禧也伸头看着。 骆婵不时地整理着卿哥本已整齐的衣襟,眼睛却瞄着骆嫣他们。 “老太太还真是想得开,八字相冲却把金册和玉印给他们,我们卿哥就那么不得老太太喜欢吗?”武夫人长嘘短叹,翻起旧帐,从前她嫁进荣家时给荣家带来的好处。 老太太僵着身子立在内室门边,气得浑身发抖。 “好喂!金、木、水、火、土!”荣玘叫了一声,他是看过一些奇经数术的,藤纸上记的八字明面上看不出什么纰漏,仔细推敲却也有失实之处,可他暂时不便说。 骆嫣却是不解,“这是长乐、长治的八字批文,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啊!” “道长说两位小少爷的八字是人中龙相,只是会冲了家里长辈,百日之内必会恶疾而终。”宝坛见没人答话,怯怯回应骆嫣。 骆嫣攥着藤纸的手有些发抖,没想到有人会这么恶毒,用才出生的孩子做剑伤人。她死死盯着骆婵,骆婵有些讪讪,额上也起了微汗。她心里告诉自己,这时不能认输,她后半辈子唯有倚靠这个指望了。 “这里可真热闹啊!”程夫人不声不响地进来了。见屋里的人都默然地望着骆嫣手里的藤纸,狭长的眼睛挑了挑,“真是巧了,我这里也有一张藤纸,快点拿给老太太瞧瞧。” 宝坛接过去拿给老太太,老太太哪有心思看,目光还在武夫人身上,气还在心里憋着。燕嬷嬷接过藤纸看了一遍,惊呼一声,“老太太快看看这份。” 大家都好奇地聚拢过去,骆嫣也和荣玘走过去瞧…… (未 完待续 ~^~) 第三百四十七章来客 “程氏,你这是在哪里得的?”老太太眉眼有了精神,半信半疑地看着程夫人。 “这是慧介禅师批的,是不是和老太太得的那张完全相左啊?”程夫人有些得意。今儿来搅局,不为别的,就是看不惯小人作祟,更见不得家传宝贝落在百福园手里。 骆婵脸上有点挂不住了,“慧介禅师去临安了,二夫人这张藤纸得的奇怪啊!”程夫人却不理她,附在老太太耳边说了几句。老太太松垂的眼皮立时抬了起来,直望着骆婵,“你竟然买通假道长来欺蒙我!” “老太太是不是误会了?咱们晚辈哪敢做那种事啊!”武夫人直叫屈。 江夫人大概明白了什么,不想再纠缠这事,直说酒宴的菜还让骆夫人照应着呢,这会该上齐了,天气凉了,菜得趁热吃。,大家赶紧过去吧。 “长乐、长治一会该睡了,现在过去正合适。还要找大夫人、二夫人要贺礼呢!”骆嫣笑着,将手里的藤纸撕碎。 武夫人圆盘满月的脸上终于挂不住笑了,嘴角撇着扭身出了翠苑。江夫人挽着老太太也随后出了门,一众人都拥出了翠苑。 骆嫣和荣玘走在最后,骆婵牵着别别扭扭的卿哥,走不快,不一会就落在了骆嫣的前头。 “姐姐!” 骆婵身子僵着立在原处,她知道骆嫣肯定会找她算帐。她早有心里准备。自从荣瑞的腿一直不好,她要谋划着将来,哪里还顾得上脸面。 卿哥扭着身子偷眼看着骆嫣,骆嫣笑着拍了拍他的头,递给他一块花生芝麻糕。“卿哥乖,卿哥跟叔叔去玩好不好?” 卿哥点点头,挣脱了骆婵的手拉住荣玘伸过来的手。荣玘朝骆嫣笑笑,那意思她懂。“相公带卿哥先去沐熙园,我和姐姐说说会就来。” 荣玘拉着卿哥走远了,骆嫣找了一处花树下的长凳坐下,又唤了一声姐姐。骆婵跟过去坐下,却不开口,目光放远望着无边的蓝天。 “好怀念霁园的秋千!”骆嫣也望向天空一望无际的蓝,声音有些飘忽。“我还记得那日傍晚,太阳快要落山了,满园的梨花纷飞飘落,姐姐拿着轻纱团扇倚在秋千架旁看我荡秋千。” 骆婵身子颤了一下,她当然也记得那时的情景,骆嫣的裙裾随着秋千飘来飘去,脚上的蓝花蝴蝶绣鞋让她心生妒忌。那是妒她,是因为她是嫡女,可以去荣家花会相亲…… “往事依依,上次回去时,秋千架上的朱漆已经剥落了!”骆嫣叹了一声,“我们姐妹也不是从前了。你是荣家大奶奶,终于实现了你的愿望,我也有了孩儿。” “你怎知我的愿望是什么?” “我当然知道!”骆嫣收加目光落在骆婵的脸上,“姐姐一直想风光荣华可以盖过我,再不以庶女的出身而自卑。姐姐做到了!” 骆婵一时无语,骆嫣说到了她心里。这回出此下策,骨子里还不是因为对骆嫣的不服气! “其实这个金册玉印可以给姐姐,只希望姐姐不要再拿长乐、长治做文章了,他们还小,我不想他们长大了,知道有你这样一位姨母,曾经算计过他们!” “我……”骆婵结巴起来,没想要骆嫣心思细密,一语中的。 “走吧,要开席了。一会我让人送几个食盒到百福园去,给大爷也尝尝满月酒,同喜同乐。”骆嫣起身往沐熙园去,骆婵怔了一下,轻喊一句,“那个金册和玉印真的可以给我?” 骆嫣没有回头,心里泛起一缕酸楚。脑里闪过一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骆婵是应了这句话了! 老太太的脸色是雨过天晴了,昨晚上一时萦绕在心的百日死期这回会抛开了。一杯接一杯地喝着桂花酿,劝都劝不住。 “荣珏,你也喝一杯。今儿怎么一口都不喝呢?这酒是你三婶加了枣花蜜酿的,滋味比你****喝的大麦酒要好上许多。”老太太虽不到永禄楼,知道的内情还不少。 程夫人瞅了瞅燕嬷嬷,燕嬷嬷假装没看上,忙着给老太太倒酒。 “孙儿胃口不好,老太太尽兴!”荣珏抬了抬手推却了老太太递给他的酒。若是在永禄楼,他什么酒喝得都尽兴,只是在沐熙园,看见骆嫣就什么酒都没了胃口。 “长乐、长治来了!快给各位长辈问安。”骆嫣领着两个乳娘抱着孩子出来,两个孩子装扮得粉雕玉琢似的。武夫人虽心里嫉妒,还是不自觉地上前去摸孩子的脸蛋,圆盘满月的脸上露出欢喜。 程夫人也凑近了看,嘴里发出啧啧赞美声,“要是永禄在家,保证欢喜得用胡子扎孩子的脸,他最喜欢粉嫩嫩的男孩了。”说着又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凛了凛。 孟令桔只瞥了一眼两个孩子,便闷声吃菜。她也想要孩子,奈何荣珏不帮忙。 “快把礼物拿上来。”武夫人和程夫人这回倒没比礼物谁轻谁重,江夫人却看出两人还是用心准备了的,笑着全都收下。 屋里正热闹着,兰草进来说府门外贵客到,说是从京城来贺小少爷满月的,问骆嫣要不要去迎接。 “当然要迎!”骆嫣不知道来的是谁,但人家指名了是来贺满月的,一定是知根知底的人。骆嫣叫荣玘和她一起出去。 “府上不是没有通知外面的人吗?”骆夫人觉得都是自家人一起吃酒,若是来个外人,她和骆世子、宝珠在总觉得不方便。 “是没通知外人,这来人倒是知根知根呢!”江夫人温和道。这回孙子满月,她都没有通知在花溪村的爹娘。毕竟荣玘又傻了,不想这事传得太多人知道。 江夫人瞅了瞅荣永禧,他也摇摇头表示不知道。两人探头望着屋外,一会功夫,门前出现的人让他们吃了一惊。 “娇娘!”江夫人还是认出了一身官服的荣娇娘。激动地迎上去抱住她,复又上下打量着,“你这是穿的什么官服?是宫里要排戏吗?”江夫人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荣娇娘的冠带是从五品的官阶。 (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八章金册 “各位好!”赵伯琮在荣玘和骆嫣的陪同下闪身出现在门前。 屋里的人齐齐望着他,他倒不好意思了,说到底他还是亏欠了荣家。“赵某特来恭贺小侄满月。”赵伯琮朝身后挥了挥手,侍从一字排开走进门内,送来的贺礼着实惊人。 “师兄原不需要这么客气的。”骆嫣挽着荣玘陪着赵伯琮落了座。荣娇娘拉了拉怔住的江夫人衣袖,江夫人这才恍过神来赶紧让人再添些菜来。 屋里的人好一番客气,就连冷着脸的荣珏,也不得不换上笑模样和赵伯琮打招呼。京城都在传皇上欲立十一皇子做太子了,荣永禄当然知道,荣珏当然知道。 “诸位不必多礼,我到师弟这里就给回到自家一样。”赵伯琮这话可表现得与沐熙园无比亲密了。程夫人听着有些刺耳,武夫人听着脸色微变。两人都斜睨着荣玘,搞不明白傻子到底有什么能耐可以攀上皇子的交情。 荣玘一直满面春风地笑着,站在赵伯琮身边看他逗弄长乐、长治。江夫人招呼大家开席,老太太拉着荣娇娘的手眼圈又红了,想想多年的栽培付之东流水了。 “老太太看见娇娘高兴得都要落泪了,老太太别哭,娇娘这是做官了,教乐所都管,从五品。”骆嫣安慰老太太。 “啊!比她二伯永禄的官阶都高啦!” 荣娇娘面色一红,飞快地望了一眼赵伯琮又垂下眉眼。赵伯琮笑着解释,后宫乐制官阶与前朝不同,不须要相提并论。只要娇娘做得开心就好。 骆嫣知道教乐所原先的都管是牧竹君,不知道怎么不到一年的功夫,荣娇娘就做到了这个位置。赵伯琮望她一眼暂时不做解释。 程夫人试探地问赵伯琮荣丽娘的消息,她虽多方打听,却总得得不到确切音信。这回见到宫里的皇子,再不能放过询问。 赵伯琮迟疑了一下,尴尬地笑笑,“恕在下无法告知夫人,荣丽娘分在万华殿,我也甚少过去。七哥到是常来我康崇殿叙话。”赵伯琮当然不愿告诉程夫人,荣丽娘使性子在赵伯玖的万华殿和其他秀女争宠,还失手打伤了人,被赵伯玖一气之下禁了足…… 程夫人有些失望,再看荣娇娘的目光便充满了妒忌和羡慕。 吃罢午宴,百福园和永禄楼的人都讪讪地离开了沐熙园。荣娇娘一直陪老太太回到翠苑,又被老太太拉着问长问短。 赵伯琮在荣玘的书房坐定了才说起荣娇娘的事。原来教乐所都管牧竹君一直以为她表哥秋剑独爱她一人,是迫于家里压力才娶了娘子,所以她即便做了秀女也对表哥难以忘情,不惜忍痛伤残自己才得不用进宫,继续与秋剑暗中往来。 可是当秋剑一直刻意瞒她隐藏的三个孩子露出真相的时候,牧竹君再也受不了了,她要告发秋剑勾引良家女子,秋剑也不示弱,要揭露牧竹君当年做秀女时自毁容貌的欺君之罪。牧竹君刚烈的性子受不了了,和秋剑动起手来,被秋剑失手掐死了…… “真是可怜!”骆嫣叹了一声,一个女子为了爱当真是什么都可以拼了。她握紧了荣玘的手,觉得幸福就在手心里。 “哦对了,听闻金熙宗最近越发病重,打算让完颜香凝出嫁以了牵挂,完颜香凝好像也答应了。” “那太好了!”骆嫣高兴得涨红了脸,完颜香凝出嫁了,荣玘就不必再装傻了。骆嫣朝荣玘顽皮地笑着,那意思不如现在就和赵伯琮把话说明算了。金钗这时在门外传话,老太太请骆嫣过去有事商量。 “才刚才,这会找我有什么事呢?”骆嫣狐疑地随着金钗到了翠苑。老太太还拉着荣娇娘说话呢,见她进来,才放开荣娇娘的手,让骆嫣过去坐。 “我这年纪大了,总是犯糊涂,按说刚才在沐熙园就该说的,回到翠苑才想起来,腿脚又懒,只好劳你过来说。” “老太太有话尽管说,不须客气的。” 骆嫣瞧见荣娇娘神情有些为难,显然老太太和她也说了什么话。 “我的日子也不多了,眼看着荣家在我手里封不上王爷了,那金册和玉印交给你,我指望着终有一日,咱们的长乐和长治能光宗耀祖……” 老太太絮叨着翻来覆去都是那几句话,骆嫣耐着性子听着,见老太太终于住了口,才温和地说,“不希望长乐和长治大富大贵,一家人和乐平安才是福。” “哪那成!我都把金册和玉印给你们了,这是荣家百年来的心愿。刚才我和娇娘说了,她如今在宫里走动,看能不能把金册和玉印呈上去,也许皇上念在祖上的功绩,就赏一个王爷给咱们荣家呢!” 原来老太太还惦记着这个呢!难怪荣娇娘觉得为难,这金册玉印是前朝皇上所赐,拿到当朝求封,那不是对皇上大不敬吗?万一龙颜大怒,恐怕脑袋都没了。 可看着老太太眼巴巴期盼的样子,骆嫣又不忍拂她的意。只好劝她,按照先朝礼制,传承王位得传长子长孙,金册玉印该传给荣长卿才对。长乐、长治是三房的人,于礼制上不符,只怕误了金册玉印的承袭。 “你的意思是把金册和玉印给卿哥就可以封王爷?”老太太的酒气未散,说话时眼珠子都泛红了。 骆嫣只好点点头,“还是给卿哥吧!我们长乐和长治担不起这个。” “那也行,不过皇子都来了,你去把金册和玉印给他看,叫他帮咱们荣家思谋思谋,也许我有生之年还可见到荣家再入玉牒。” 骆嫣苦笑一下,眼前的老太太是真糊涂了,为了让老人家高兴,就让赵伯琮演演戏好了。“老太太您等着,我去叫人喊卿哥过来,再请十一殿下到这里看看金册玉印。” 老太太连连点头,眉开眼笑地指着荣娇娘,“我就瞧着那个皇子对你不错,只要你求他,肯定可以成事。若是他有一天能做了皇上,也许你还有机会入宫封妃呢!”老太太思路倒清楚。羞得荣娇娘满脸通红…… (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九章热闹 赵伯琮离开荣府的时候,百福园的人也出来送行了。骆婵扯着卿哥直呼十一殿下路上多保重,娇娘姑姑多保重。直到车马望不到影子了,一众人才进了府门。 “不知十一殿下什么时候再来。”骆婵开始盼望着了。 适才在翠苑,骆嫣把金册和玉印还给老太太,老太太重又给了卿哥,这让骆婵出乎意料。本以为骆嫣说给卿哥传承金册玉印是玩笑话,没想到骆嫣真舍得交出来。她激动地代卿哥接了,在手里摩挲着。 不一会赵伯琮被请了过来,老太太又絮叨起祖上王爷的事迹,赵伯琮一直笑听着。荣老太太比皇太后年岁还大,他不好拂她的意。只说回去禀明皇上,希望可以成全老太太的心意。其实刚刚他只看了一眼骆婵手上的金册,就已明白那是前朝的封册,早已不做数了…… 骆嫣笑而不答,刚得了金册,骆婵就巴望着荣长卿能受封王爷了,这个愿望简直太奢侈了。 “应该很快的,你没见他说,回去就跟高宗禀明吗?我估计那就差不多了。以前咱们是朝中没人给陈表金册一事,这回是皇子出面,应该能成。咱们要的王爷也不过是个虚名,不求封地千顷,不求宫阁几座,只要一份荣耀,当然了,最好还能有一年万石的供奉……” 武夫人振振有词地样子,没想到她窥觑了那么久的金册玉印,突然就让百福园得了。 她说完见众人无声,忙朝江夫人讪讪地笑道,“还是娇娘好,在教乐所当都管,又有奉银又体面,还可经常出宫探家。” 江夫人温和道:“大嫂谬赞了,凡女子做教乐所都管是不许成亲的,我倒希望娇娘有个好归宿。” 一时间大家都没了声音,到了百福园门口,武夫人和骆婵热情的招呼江夫人他们进去坐。 “……肯定比不得沐熙园,不过早上刚从京城捎带了些红浆果,请妹妹进来尝尝。” “不了,回去收拾一下,下午玖儿要过来。” “那就装一篮回去。”骆婵不等骆嫣说话,就让青儿赶紧去准备着,一会送到沐熙园。 骆嫣只好笑着谢过。武夫人和江夫人又客气几句,才进了百福园。 骆嫣见江夫人和荣永禧在前头悄声说着什么,忙低声问荣玘,“刚才赵伯琮手里拿的是什么?好像装画的竹筒。” “答对了!”荣玘见四下没人注意,快速地在骆嫣颊边印上一吻。骆嫣紧张地拂开他,见四下的确没人注意他们,才又说,“是你的画吗?还是书法?” 荣玘沉吟起来,骆嫣着急了,“这也要想?” 荣玘笑了起来,满面春风,比晌午的艳阳还暖人,“都有!有画有书法,怎么样?我厉害吧!” 江夫人隐约听到身后动静,回身瞧他们。荣玘忙做一副痴笑状,去拢骆嫣的鬓发。江夫人温和地朝他们笑了一下,又继续和荣永禧朝沐熙园去。骆嫣和荣玘也不急,边走边说话。骆嫣问他现在这个时机可以不用再装傻了吧。 “嗯,可以不用,不过,我觉得这样挺好玩的,想吃吃,想喝喝,还可以四处乱跑撒野,日子过得简单惬意。” “你!你怎么变得这么不思进取了呢!咱们的东篱宝阁还得扩大,我还想把京城那片地给买下来,还有……”骆嫣气急,边捶着荣玘的胸口边快语道。她有许多大计需要荣玘出面。 荣玘任她雨点似的拳头落在胸口,“不捶了?累了吧?让为夫来给你揉揉。”说着去拉骆嫣的手。 骆嫣这才恍悟,荣玘是和她玩笑,她竟当真了…… 下午荣府可就热闹了,先是荣春娘气势汹汹地回来了。这次她除了带了一腔的怒火,再没十几个箱笼的风光,跟来的仆从也只有两个从前随嫁的妈妈。她直接去了雎鸠楼,进屋就闭门不出。楼下又热闹起来,她却捂起了耳朵。 “吵什么吵!让她们给我收声。听着就心烦!”她冲门口的仆妇吼道。 “大小姐,是二小姐带着甥少爷回来了,在东边楼歇下了。晚上永禄楼要摆酒,刚才还问你去不去。” “不去不去!”荣春娘无名火起,拢了被子蒙住头。这回算是被李家扫地出门了,两个闺女也不待见她,她死命地扯她们,她们也不愿跟她走。 都是骚狐狸精害的!她暗骂一声,对程夫人的恨又升腾起来。 太阳快落山时,玖儿到了。荣府门楣在金国公主来时重整一新,她站在府门外愣了一下,才快步和沐莲走了进去。 骆嫣一清早就派人去京城接玖儿回来,玖儿知道今儿是小少爷满月的日子。她早缝了几套小衣裳准备着。 郁尘多嘴说了一句,咱们江南习俗,小孩过百日才会隆重庆祝。怎么满月酒却只叫玖儿去,都不叫我。是不是要给玖儿说亲呢? 去接的人也是话多,说骆嫣是和骆夫人谋划着玖儿的事,应该就是说亲事。玖儿也虚十三岁了,也是能嫁得了人的。嫁人总好过做奴婢啊…… 玖儿当时就神色有变,郁尘干笑几声,连说好事好事,恭喜恭喜。 玖儿的心里就压了块石头,一路上都郁郁不乐。 过了粉彩影壁墙,迎面差点撞上人。孟令桔惊奇地叫了一声,“青鸾!”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被她卖到烟花巷的青鸾竟眉黛如画地站在眼前。 “四奶奶怕是认错人了,她是沐莲。”玖儿不想和孟令桔收缠,拉着沐莲快步朝沐熙园去。 按说大年初一在栖霞山脚上,孟令桔碰到过沐莲,只是那会她的心思全在眼前的荣珏身上,根本对奴婢不正眼瞧。这回面对面,眼碰眼,她眼神再不济,也认得青鸾。 沐莲站定了,回身冷冷地看着孟令桔,“四奶奶叫得不错,青鸾是我,沐莲还是我。只不过青鸾被你扔到了火坑,沐莲被三奶奶拉出淤泥。” “你!” “你什么你!叫你四奶奶是抬举你,我现在是沐莲,濯濯而清的沐莲,再不是任你摆布践踏的奴婢。” 说完,沐莲拉着玖儿快步往沐熙园去。剩下孟令桔一时怔在原地,“水莲,那丫头说的是什么意思?” 水莲一直望着沐莲和玖儿的身影消失在中庭花树之间,才回过神,“奴婢也不大清楚。”见孟令桔脸上浮起不悦,又补充一句,“可能是说她现在不是奴婢了吧!” “一日为奴,终身是贱婢!想得倒美,咱们走!” 水莲怔了一下,眼里泛起雾气…… (未 完待续 ~^~) 第三百五十章野种 玖儿听骆嫣说骆家要认她做义女,吃惊不小。“奴婢何德何能得此厚爱!”说着竟哽噎起来,为回来的路上胡思乱想而羞愧难当。 “玖儿快起来!你不需要这么自轻自贱,你与嫣儿有缘,她要认你做妹妹,还怕你不愿意呢!”骆夫人笑眯眯地看着玖儿。 玖儿在京城经常给骆秭年送些吃穿,倒真比亲姐姐还关心。骆嫣只一提要认玖儿做妹妹这事,骆夫人就点头同意了。 江夫人差人摆好香案,玖儿给骆夫人和骆世子行了跪拜大礼,骆嫣也将早就预备好的认妹礼递给玖儿,玖儿当然是好一番感动。 “玖儿今年也虚十三了,可以考虑婚配了。”骆嫣话一出口,玖儿才萦在眼窝里的泪又涌了出来,这回可不是感动,是担心。她心里有一直惦记着的人呢!就怕骆嫣、骆夫人把她说给不相干的人。若是那样她也不好推脱,一时心里五味交集。 江夫人也附和着说该婚配了,再不是荣家丫头要等到二十岁,玖儿如今也是骆家小姐了! 玖儿闷头不语。 “是呀,不如也嫁进咱们荣府吧,荣珍刚好回来了。”骆婵一直没说话,这时插了一句,让大家都吃了一惊。骆婵挑眉笑着,凤眼里露着娇媚。伸手拈了一颗红浆果放进嘴里细细嚼着。 玖儿要认进骆家做义女,当然要请骆婵做见证的。她娘宝珠这回跟着来荣家,本想去百福园和她亲近,谁知骆婵却说沐熙园比百福园要好得多,非不让宝珠过去。她是怕宝珠瞧见荣瑞担心,更怕荣瑞对宝珠不敬…… 不过这些纠结如今都不算什么事了,有了金册玉印在手,骆婵觉得生活就充满希望,对娘家的事也有了热情。 “啊,荣珍!”江夫人一向温和的声音变了味道。 “看姐姐说的,难不成咱们骆家的女儿都要撒到荣家各房?”骆嫣故意说笑,心里却对江夫人的反应起了疑惑。 上一世不曾见过的荣珍,这一世终于可以谋面了,还真是令人期待!程夫人深藏的这个荣家小爷到底是何等样人? “今儿把事了了,明儿我们就回去了。”骆夫人朝江夫人欠了欠身子,这回来荣家是时间最久的一次,也是最快乐的一次。再没有从前被人低看一眼的尴尬和忐忑。 “为什么那么急呢!明儿我还打算摆蟹宴招待你们呢,永禧侍弄的菊花再过几日也该盛放了。”江夫人有些遗憾,真心挽留的样子。 “也该回去了,长乐和长治有奶娘照料,夫人对他们比我更尽心。再说过阵子秭年也要回来了,家里事也不少。”骆夫人推辞,骆世子也连连附和。 江夫人知道荣春娘和荣媚娘都回来了,这回荣媚娘还带了荣珍一起回来,荣家当真要热闹了。骆夫人怕是看到了这个局面不想留下做难,便不再强留,差人去给他们准备回礼。 骆夫人客气几句便也就收下心意。话题又回到玖儿身上,骆嫣才说想把玖儿说给郁尘。玖儿立时眉眼有了光彩,心下才明白骆嫣的良苦用心。“小姐,您待奴婢实在是太好了!” “什么小姐小姐的,要叫二姐,那边是大姐。”骆夫人笑道。 骆嫣故意朝玖儿冷了脸,怨她还不改口。玖儿欢快地喊了声二姐,又朝骆婵叫了一声大姐。骆婵讪讪地笑着算是应了。能让她心里容下玖儿,还真是亏了骆嫣让给她的金册…… 骆嫣分置给玖儿一间闺房,又调了两个小丫头给她使唤。 “小姐身边都不用丫头,怎好给我使唤这么多人。”玖儿怯怯地。 骆嫣笑了,“我身边要用的人可多呢,染坊的人、工坊的人,还有即将开张的京城的工坊。你说,哪一样人少用了?” 玖儿这才笑应着,欢喜地去她的闺房。 骆婵也起身告辞。“婵儿,你不请我和你娘去你的院子瞧瞧吗?”骆世子对骆婵几番推阻她娘宝珠去百福园,心里多少有怨气,眼见着明儿就回江都了,总想了了宝珠的心愿。下次什么时候再得来还不一定呢。 “噢,百福园我那处院子在修葺,等明年开春再请爹娘回来小住几日,请大夫人也一起来。我一定腾出一个专门的院子给你们,想住多久住多久。” “那倒不必了,你去吧!”骆世子暗叹一声。想必骆婵的日子过得并不轻松,只是她每次回江都故意弄得街头巷尾人尽皆知,她娘宝珠一直以为她过得风光,以她为荣……这回算是看透彻了! “那我走了,卿哥醒了找不见我会哭的。”骆婵讪讪地出门告辞。宝珠这时眼里含着的泪才掉下来。骆婵做人后娘做得这么小心,她哪有不辛酸的。 “姨娘迷了眼吗?”骆嫣给她台阶。 宝珠连连应着,骆夫人说还是回花榭吧,几个人便出了大堂。骆嫣和荣玘也回了自己屋里。刚进门,荣玘就忍不住道:“你看见玖儿的神情没有?说让她嫁人时她神情暗淡,一说是给郁尘说亲她的眉眼就乐开了。” “我当然看见了,她对郁尘早就有意,只是不知郁尘是否乐意娶她。好在玖儿现在身份有了,不用再低人一等,她一直因为身份怕郁尘嫌弃她。” “这倒不怕,郁尘那我去说,押着他也要让他娶了玖儿。”荣玘做出一副强迫状,看得骆嫣咯咯笑起来,“都说强扭的瓜不甜,你倒要使强!” “谁说的,我倒要让你尝尝甜不甜。”荣玘做饿虎扑食状将骆嫣扑到床上,两人滚做一团,久旱逢露,那是怎么都欢喜不够的…… 黄昏饭后,骆夫人想叫骆嫣陪着去长街上逛逛,每次来扬州都很匆忙,这回虽然来的日子不短,却是呆在荣府,想着明儿就回去了,多少要捎些扬州的手信回去给邻居。 经过刚才和荣玘的一番折腾,骆嫣虽双腿酸软,还是答应了同去。江夫人也说一起去,叫上宝珠姨娘,四个人出了沐熙园。 走到影壁墙时,身后斜着冲出一个少年,径直撞向影壁墙后迎面来的人。只听一声喝斥,“野种,竟敢撞我!” 大家都吃了一惊,要说在荣府如此说话的真没见过。斜阳的余辉里,只见荣珏拎着那少年的衣领推搡着。 “那是谁呀?”显然骆嫣问的是那个少年。一身淡蓝镶白领沿的锦袍,一方青葛头巾,大眼红唇,倒有几分女孩的模样。 “荣珏怎么能这么骂荣珍呢!”江夫人叹了一声。 (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一章厚颜 荣珏抬头看见了骆嫣她们,这才不再推搡荣珍,手却还扯着他的衣领。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他呢!”看见荣珍眼里溢满泪,显得那么孤单无助的模样,骆嫣有些心疼。 “你算哪根葱!要你来过问我们永禄楼的事?”荣珏给了骆嫣一个冷眼。 骆嫣早已习惯了荣珏的冷眼,这时反倒笑了,“噢,永禄楼的事?永禄楼竟会有野种?” “你——”荣珏被噎得说不出话。本就铁青的脸郁发难看。江夫人扯了扯骆嫣的衣袖,示意她还是不要揽这事。 “都是自家兄弟,有事好商量。天色也不早了,还是快点回去吧。”江夫人温和地看着荣珍。荣珏却没有丝毫松手的意思,一双眼睛怨毒地盯着荣珍。 孟令桔从影壁墙后快步转出来,见此情景忙拉着荣珏,给江夫人见了礼,还给骆嫣问了声好。“相公正事要紧,咱们还是快点回去吧!”孟令桔掰开荣珏的手,荣珍挣脱出来,又往府门跑去。 “荣珍,荣珍!你要去哪里呢?”荣媚娘和银簪从永禄楼追了过来,银簪跑得快,终于把荣珍给拉了回来, “你呀,跑什么呢,娘不就是说了几句吗!姐姐要去你姐夫任上伴随,不能再留你在京城读书,回到家你适应一阵子就好了,以前你在这里也呆了六七年啊!”荣媚娘倒是和颜悦色。做了娘性情也变了不少。 “我要去找爹,你们都讨厌我!”荣珍架着膀子,显然还很抗拒。 江夫人和荣媚娘笑笑,“小孩子都会有这个时候,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说着朝骆嫣示意,领着骆夫人和宝珠姨娘出了荣府…… 骆嫣碍着她娘和姨娘在跟前不方便问江夫人,待逛完长街回了沐熙园,骆嫣再没忍住。江夫人迟疑了一下,还是说起了荣珍的身世。 当年荣媚娘出世,程夫人请来的奶娘模样俊秀,在荣府也安分地把荣媚娘带大,又帮着带大荣珏。那年荣永禄从外地调回扬州,一时高兴贪杯,不知怎地跑去奶娘的房里有了一夕风流,还生下了荣珍。程夫人当然容不下那奶娘,荣永禄也不可能纳她为妾。但孩子还是留了下来,就是荣珍。 “噢!”骆嫣这才恍然大悟,难怪荣珏那么恨荣珍,可荣珍也是可怜人! “时候不早了,你和荣玘也早点歇吧!”江夫人望了望一直静默在窗旁的荣玘。荣玘仿似回过神来,笑着叫了声娘子,拉着骆嫣回房。 骆嫣问他刚才是怎么了。“没怎么!” “别骗我!当我看不出来?” 荣玘顿了一下,“我不该骗你,这是荣家的丑事,我一直深藏在心里不想说。今天娘提起来,我又想起旧事,心里不安!” 骆嫣缠着他要讲清楚。“那时我撞了头倒没有完全傻,直到我看见二夫人把那个奶娘吊死在柴房,才真吓傻了。现在回想起那情景都心惊!” “啊!”骆嫣一时心寒,程夫人的手段果然狠毒。却也不好再提旧事,以后离她远些就好。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骆家人就要回江都了。江夫人备了两箱礼物让人抬着,沐熙园的几十个丫头婆子分列两排,从花榭一直恭送他们到沐熙园门口。 骆夫人笑得合不拢嘴,骆世子说这都赶上国丈出行的仪仗了。宝珠姨娘牵动着嘴角笑了笑,却分明是苦笑。 骆婵没有来送行。宝珠姨娘经过百福园时不时探头,骆嫣实在不忍她难过,便说卿哥这会还没起,骆婵肯定是被牵绊住脚了。等长乐、长治百日庆贺的时候再接大家过来,宝珠姨娘脸上总算舒展了些。 玖儿挽着骆夫人的手一直送到车上,羞涩地喊了一声娘,骆夫人又满脸绽起笑容,“你嫣儿姐姐说,等长乐、长治百日那天,就送你出嫁。一定要风风光光地把你嫁出去。”玖儿羞得脸上更红了。锦鸳羡慕地嘟着胖乎乎的脸蛋,“玖儿小姐竟然要嫁人了!” “你别急,有合适的也把你嫁了。再不用守着二十岁再嫁人的规矩。” “是呀,再不用守着老规矩。”江夫人附和道。 “有些规矩还是得守着的,比如荣家男丁不许纳妾。”骆嫣朝荣玘顽皮的眨眨眼,荣玘故意捏了捏拳头。两人心照不喧,昨夜两人讲好的规划今儿便可实行了。 送走了娘家人,骆嫣和荣玘要去工坊,昨晚沐莲宿在那边。今儿还有重要的事要安排她去做。玖儿也想去,骆嫣让她这阵子好好待嫁,准备嫁妆,工坊和铺子的事暂时不用她忙了。“下个月先送你回江都,到时从江都出嫁,正好也把爹娘他们接过过同乐。”骆嫣说完和荣玘上了车。 “那二,二姐姐和姐夫路上小心。”看着骆嫣的车马走远了,玖儿欢喜地拉着锦鸳回沐熙园准备嫁衣去了。 回到沐熙园,看见程夫人和孟令桔正往厅堂去。“她们怎么来了?”锦鸳奇怪,玖儿更奇怪了。两个人跟上,正好江夫人到门前迎上程夫人,看见她们,就喊她们也进去。 “妹妹!”程夫人薄唇扁了扁,叫得无比亲热。 江夫人知道程夫人无事不登门,这肯定又是有什么事要来麻烦了。便温和地笑着叫锦鸳去沏茶。 “不用客气,我们坐坐就走。”程夫人四下打量着,疑惑地问,“怎么不见骆嫣和荣玘呢?” 江夫人便说他们去工坊了。 “这两个孩子真能干!”程夫人很少夸人,今儿一夸,江夫人倒以为她这是反话,神情有些不自然地问,“二嫂找他们有什么事吗?” 程夫人这时倒沉吟起来,孟令桔插话道:“他们是不是开了首饰摆件的工坊?” “真没规矩!什么他们他们的,要叫三哥三嫂!”程夫人神情严厉地训斥孟令桔。孟令桔脸上挂不住了,又不好发作,赤红着一张脸慢慢涨成猪肝色。 要不是程夫人非让她跟着来,她真不想来自取其辱。可想想荣珏还能做什么!她只好厚着脸皮来了。 “我听说三哥三嫂的工坊给人供货做铺子,我想给荣珏也支一个铺子。不知三哥三嫂肯不肯答应。”孟令桔昨晚去见了来扬州采买进货的表哥,这才知道表哥做的好营生竟是售卖骆嫣工坊出品的首饰摆件。 当初她在京城只去过一次东篱宝阁,并没什么印象。在她眼里那个小小的铺子根本看不进眼里,没想到如今东篱宝阁声名远播,连她表哥都靠这个养家发达。 要是从前,她断不会看上经商一途的,可如今不同了,她爹在泉州的督察史被改职任在地方,再没从前的风光。叔伯家也因孟令梅一事颜面全无,荣珏再没提拔入仕的希望了。 江夫人怔了一下,“二嫂在京城有那么一大片产业,光收租也够过上风光日子,支什么铺子呢!” “你哪知道呀,那些个叼民根本不按时交租,这都大半年了,还有几处收不上租,当初就不该买那片地!”程夫人脱口而出,方才想起这话和江夫人说只会招来耻笑,不由得脸上讪讪地笑着。 江夫人岔开话碴,只说等骆嫣和荣玘回来帮着问问。 “那妹妹一定要让他们指一处地方给荣珏开铺,荣珏可是荣玘的亲弟啊,自家人不得向着自家人啊!” “那是当然!昨儿见了荣珍那孩子,越长越好了,听说读书也不错。都是荣家子孙,姐姐让他继续把书念完吧,说不定将来和荣珏一样早早取得功名。” 程夫人没想到江夫人提这个话,怔了一下,忙又连连点头……(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二章纷扰 夜月半弯,微霜染痕。骆嫣伏在荣玘胸口软语温声,“相公,你说要不要答应二夫人的请求?” 今儿从工坊回来,就听江夫人说了程夫人为荣珏求铺经营的事。荣玘当时不表态,骆嫣只好说再考虑考虑。毕竟荣珏是读书人,骨子的清高放不放得下?东篱宝阁的名头可不是拿来做人情的,必须得在一域做得名声鹊起才行。 “做也做得,自家兄弟,总得给他谋个营生,不过我不建议在其他地方让他开铺。一是离家远了,回来一趟不方便,家里毕竟还有老太太,老太太心里对荣珏的欢喜也不是一日两日的,能时时见面,才宽心。”荣玘抚着骆嫣的头发,顿了一下又道。 “二是荣珏的性子清冷,在熟悉的地方且没有多少知交可以帮衬照应,更别说陌生的地方了……不过还是娘子决定吧,东篱宝阁可是娘子亲手建起来的,为夫可不敢越权。” 荣玘说着一双滚烫的手又在骆嫣的身上游走起来,骆嫣笑着躲开。“说正事呢1 “我也在办正事啊!长久、长安还在等着咱们呢1荣玘翻身把骆嫣压在身下,一双星眸闪亮望进骆嫣的眼里。 “什么长久、长安?”骆嫣一时没弄明白。 “就是长乐、长治的弟弟妹妹1 “坏死了1骆嫣恍悟,伸手拍在荣玘背上。“就把京城的东篱宝阁盘给荣珏做吧,这样他即可经常回来看望老太太,又不用咱们天天见到他冰冷的眼神,郁尘回来和玖儿专做扬州这间铺子……” “都随你1 骆嫣的话在口中呢喃,荣玘已不给她再说的机会…… 郁尘在京城呆了一年,玩也玩够了,听骆嫣差去的人说让他回扬州,便急火火地将铺里的事务交由沐莲打理,一路疾驰着赶回来了。其实他哪里是当真在京城玩够了,不过是因为没了玖儿在跟前,日子突然过得没着没落的,和玖儿斗气拌嘴的日子原来是那么快活! “嫂子1郁尘回到扬州直接奔到荣府沐熙园荣玘的书房。奶娘抱着孩子出去,郁尘眼巴巴地盯着,“两个小侄子养得可真好,看着就恨不得咬上两口。” “那可不行啊!我家长乐、长治哪经得起你的红口白牙的。要咬啊,等你自己的娃娃生出来再咬吧。”骆嫣故意逗他。 “那可等不着了,我这辈子就不打算成亲了1郁尘摊摊手,一脸无辜状。眼神却四下没个落处。 骆嫣当然知道他是在找玖儿,却偏不说让他着急一阵。“若是有合适的人呢?” “什么合适不合适的,还不是得我家老爷子点头才行。” 骆嫣望望荣玘,那意思是该你强迫他了。荣玘一直坐在茶案前喝茶,这时放下茶盅,叫了一声郁尘。 “啊1郁尘瞅着荣玘起身走过来,俯身瞧着他的眼睛。“荣玘兄,干嘛?”郁尘被荣玘瞅得发毛。忙站了起来,荣玘抓住他的胳膊又把他按回椅上。 “你必须得成亲,必须得娶玖儿1荣玘笑着一字一顿,口气不容置疑。郁尘怔住,张嘴无言,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脸上的神情是又惊又喜,又惧又怕,很是是矛盾,让人看着哭笑不得。 “明日就叫祝嬷嬷去郁府向你们老爷子提亲,玖儿那边已经让她开始准备嫁妆了。我知道你家老爷子也盼着你快点成亲,不如日子就定在十一月里,你看如何?”骆嫣掩嘴笑着,郁尘这性子又好嘴上逞强,荣玘强迫这招当真管用。 郁尘仿似被雷击中一般,好半天才回过神。却再没有刚进来时活跃多话,也许是喜事来得太突然,直到骆嫣又提起把京城的铺子让荣珏接手,让郁尘专做扬州的铺子,郁尘才又活络起来…… 骆嫣和荣玘送郁尘一直到了府门口,“明儿你就在家好好等着,等你家老爷子答应了亲事,咱们再考虑做扬州铺子的事。”荣玘笑容可掬的望着郁尘。 “你,你不傻了?”郁尘话一出口又觉不妥,“嫂子,荣玘兄全好了?” 骆嫣笑着点头,郁尘又想拉着荣玘再说说话,却被荣玘塞进马车,“明儿在家等着。”马车嗒嗒驶离了荣府。郁尘这才回过味来,看样子荣玘和骆嫣是非得让他答应娶玖儿啊,若是他家老爷子不同意这门亲事,他的事业也跟着没得做了…… 郁尘一夜都没睡好觉,他知道他家老爷子肯定不会答应他娶一个婢女。不是玖儿不好,也不是他不喜欢她,只能说郁家门庭不会因为他的喜欢,就降低门槛招进身份微贱的人,即便郁老爷子答应,郁家族人也断不会答应的…… 郁尘早起就唉声叹气,果然见祝嬷嬷带着礼上门了。他躲在门廊后偷听,却听不见什么。深秋霜天,郁家早换了厚厚的门帘,不但遮着视线,更吸了声音。 祝嬷嬷坐了一上午才欢快地走了。郁尘望着祝嬷嬷的背影满腹狐疑。正要回自己房里,就听到身后有小丫头叫他,说是郁老爷子请他进去说话…… 玖儿和郁尘成亲的日子敲定在了十一月二十四,玖儿十一月初就去江都待嫁,到时从骆家出嫁到扬州,骆夫人和骆世子会同天到扬州荣家沐熙园做客,只等长乐、长治百日庆典。 说起长乐和长治的百日庆典,百福园的武夫人是相当不快,不过就是生了两个小少爷吗,至于那么兴奋! 百福园的卿哥做为荣家长房长孙,当年都只是在百福园摆了几桌酒,请各院过来热闹一下。这回沐熙园要在扬州最繁华的十里长街搭台唱戏,与扬州百姓同乐,这是出的哪门子风头! “他们要搞就搞啦,反正也不用咱们出钱,婆婆犯不着窝火。”骆婵摸着卿哥的头,倒是云淡风清的样子。有金册玉印在手,她看沐熙园的人比从前顺眼了许多。 武夫人圆盘满月似的脸上,细肉颤了颤,她倒不是嫉妒沐熙园的风光,她是为荣春娘闹心。回来都两个月了,****躲在雎鸠楼里足不出门。心情不好就摔东砸西,雎鸠楼的奴婢都远远躲着她。 武夫人去劝过几次,还都被她给撅了回来,再不想去自讨没趣,可终究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只怕她一时想不开再得了癔症…… 武夫人长叹一声,抬眼看着卿哥出神,仇妈妈进来禀,“大小姐出了雎鸠楼,往府门外去了。” “什么?她要去哪?” “奴婢不敢问,都不敢靠近前。这会子该到街上了……” “啊!还不快去追回来。”武夫人起身匆匆出了百福园,心里焚心似火,难不成荣春娘真的疯了,怎么今儿倒下楼出府了呢! (未 完待续 ~^~) 第三百五十三章憨王(大结局) 十里长街,一如既往地热闹。武夫人在马车上终于望见了荣春娘的身影,马车却被人群挡着过不去。 武夫人只好下车步行,仇妈妈跟在身后护着,还是被人群给冲散了。武夫人盯着荣春娘高耸的发髻,好不容易挤过去,离她慢慢近了。 “挤什么挤啊!要后天才开始唱戏呢1旁边的人怨怒地看着武夫人,送她一个白眼。这也难怪,武夫人一身华服挤在青衫布衣堆里的确扎眼。 “唱戏?”武夫人这才猛然想起沐熙园要在长街搭戏台子,原来就在这里! “是呀,南戏名角都请来了,就住在福来客栈。” “可有好戏看了,咱们平时哪能看到高门大户家才请得起的南戏呢1 一言一语击打着武夫人的耳鼓,她顾不得体面,侧身挤到了荣春娘面前,一把拉住她,生怕她跑了似的。 “走,回家去。” 荣春娘正翘脚看着戏台子,没防备被武夫人拉着,尖叫一声。引得人们纷纷注目。武夫人羞臊得满面通红,压低了声音,“春娘,咱们回家去。” 荣春娘目光定在武夫人的脸上,这才恍过神的样子,被扯出了人群。 “大夫人,大姐好。”骆嫣迎面过来,与她们撞个头脸。 武夫人嗯了一声,扯着荣春娘往马车那去。荣春娘还回身看向戏台子,嘴里喃喃道:“今儿是慕海的生辰,我要回临安去给他祝寿……” 武夫人身子颤了一下,停了脚步。 “大姐没事吧1 “能有什么事,你们沐熙园的人就巴望着我们有事是不是?安的什么心1 “我原是不该多事,不过大姐如此神情恍惚的样子,大夫人不担心吗?”骆嫣也听说了些荣春娘的近况。今儿遇到了着实令人担心,虽然她对荣春娘没什么好感,可她也是荣玘的亲人,心里总还存着关心。 武夫人张了张嘴没有说话。荣春娘还在喃喃着李慕海的生辰。原来李慕海喜欢南戏,每年生辰都会请南戏班到府里助兴。 “看样子大姐还是对姐夫有情的!我最近跑了几回京城,也听说了慕海姐夫的事……玉钏当时也怨不着大哥荣瑞下手,玉钏难产,本就身子亏空,时日不多,倒是大哥一时失手从房梁上摔下来断了腿实在可惜1 “你是说慕海还会念旧情?” “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况他们的两个闺女也会思念母亲,再好的继母姨母,也比不得亲娘亲近。我劝大夫人还是让大姐向大姐夫认个错,让他们团圆了者。这样僵持着,于哪一方都不好。” 骆嫣说完笑着走开了,留下武夫人在原处陷入沉思…… 骆嫣走到戏台底下挽着荣玘的手臂,两人互相笑了笑,默契地去了不过处的东篱宝阁。 这阵子他们着实做了不少事,京中的东篱宝阁交割给了荣珏经营,又在京郊买了一片地建了工坊,把原先韩风请的工匠都聚了去,派沐莲派操持琐事。 骆世子答应过年以后也过去帮忙,骆嫣把房产也置办好了,不比江都的院子差,宝珠姨娘去看过一回,嘴里啧啧称赞。这样骆秭年又可以京中继续读书,当真是两全齐美。 傍晚时骆嫣才和荣玘回到沐熙园,骆夫人已经等不及了。比着几身衣料样子让骆嫣帮忙选哪样在百日宴上穿。 “都好看,岳母穿哪一件都好看1荣玘来了一句,说得骆夫人心花怒放。这时江夫人进来,骆夫人不好意思地收起衣料,却望见江夫人身后锦鸳捧着的一个托盘。盘里搁着三个长方条锦盒。“玘儿,嫣儿,这是你们送给我和骆夫人还有宝珠姨娘的首饰?” “是呀,婆婆,这套首饰是我新制的花开锦绣,送给府里各院夫人奶奶各一套。这三套下午就让人送来了,怎么婆婆还没打开看吗?” “看过了,太华美了!只怕我戴着不习惯。”江夫人分给骆夫人一套,又让人拿去花榭给宝珠姨娘一套。 “媳妇给的,不习惯也得戴1骆夫人高兴地打开锦盒,也被盒里首饰的华美惊着了,马上又想起与之相配的衣裳,又拎过衣料比对着。 骆嫣见她娘从没这么欣喜地跟个孩子似的,不由得眼里莹了泪光。这时门外有丫头报,府门外来了官爷,要荣玘速速跟随进京。 “啊1江夫人惊讶地问官爷找荣玘做什么?骆嫣摇了摇头,担心地望向荣玘,暗忖会不会是金国公主又来找麻烦了?细思又不可能,金国新王已登基,完颜香凝怕是早两个月就出嫁了吧! 荣玘依然满面和煦的笑容,“大家不用担心,那我去去就来。” “什么去去就来呀,这天都黑了,去到京城都要半夜了,能有什么事要一介布衣草民进京的。”江夫人声音发抖,骆夫人也突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 大家都默然无声地看着荣玘,荣玘却正了正衣冠就要出门。骆嫣拉着他想留又不得不让他走,只好挽着他,心情复杂地出了沐熙园。江夫人和骆夫人也追了出来,一直送荣玘到了府门口,看他上了车瞧不见了,才心情复杂地往沐熙园去。 荣玘这一走荣府里的人就都知道了,各种议论都有。私语最多的是说荣玘犯了事被朝许派人抓了去,说不定是在金国时有通敌嫌疑。通敌之罪可是满门抄斩的!百福园和永禄楼的人也都坐不住了,程夫人连夜就派人去京城把荣珏给接了回来,好歹大家窝在一处,有个什么事可以互相照应。 荣玘走的第二日整个荣府拢在阴云之中,各院都没有生气。天空也积着阴云,到了夜里,下起了第一场雪,天亮时,四野一片的白。 长乐、长治百日庆典的日子,可骆嫣却心情沉重,荣玘走了一天两夜没有一点消息。若不是预先安排好了,她真不想再搞什么庆典了。 荣府的人着着锦衣华服往长街去,荣老太太也穿着新制的衣裳坐在软轿里,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轿子突然停了,“怎么了啦?” 老太太打起轿帘,瞧见前面驶来一队仪仗。她是有见识的,当然知道这仪仗是王公出行的架式。忙叫轿夫靠边,冲撞了王候爵爷可不是闹着玩的。 软轿靠在街边,荣家各院的车马也都靠路边停置。 “三奶奶,快看,小少爷笑了。” 骆嫣正想心事,听到奶娘的话抬眼瞧去,可不是,长乐、长治挥舞着小手笑得正欢,她这才心情舒展了些。 “骆嫣听旨1一声悠长尖细的声音传来。骆嫣吓了一跳,车子突然撩开,锦鸳惊喜地喊道:“三爷,三爷回来了。” 骆嫣急忙下车,只见仪伏前面一骑马上坐着小顺子,正笑眯眯地望着她。 “骆嫣听旨1小顺子又念了一句。骆嫣赶紧跪地接旨,眼睛的余光瞟向小顺子身后的高厢宫车,半撩的车帘子后不是正是荣玘吗! “还不快快谢主隆恩1小顺子把对旨递给骆嫣,见她脸上没有惊喜,一双眼睛一直盯着他身后的宫车。便笑道,王爷在此不宜说话。又回身喊了一句,“还不快快给憨王妃取来凤冠霞披,玉印金册。” “憨王妃?1骆嫣这时才搞明白她接的是什么旨。原来她做王妃了! “还不快快给憨王、憨王妃行礼1小顺子一声呼喝,荣府的人才明白过来,纷纷拢过来满脸狐疑地给骆嫣和荣玘行礼。老太太也走下软轿,正要行礼,被骆嫣抢先一步扶助,“老太太不须多礼。得我们晚辈给您行礼才对。” 荣老太太当然认得骆嫣身上的凤冠霞披,一边摩挲着,一边眼里溢了泪。“我嫣儿真是妃子命啊!我玘儿终于做王爷了1老太太一叠声地感叹。 江夫人和骆夫人还没从突来的惊喜中回过神,小顺子喊了一声,“起驾1 仪仗缓缓朝荣府走去。骆嫣赶紧让祝嬷嬷带人去戏台那边先安排着开戏,他们晚些再到。祝嬷嬷满脸欢喜地应着去了。 一行人回到荣府门前,赵伯琮从宫车里跳了下来,“荣玘献金国边境图有功,皇上亲封憨王。应他所求,不受封地,不受俸银,只求给娘子骆嫣凤冠霞披。”赵伯琮说完哈哈笑着,“回程1 “是太子殿下1 “太子1大家异口同声。 荣玘伸手把骆嫣拉到车上,“走,我的王妃,咱们看戏去1 (未 完待续 ~^~) 番外 那时同舞霓裳曲 荣娇娘靠在聆音阁的楼栏上望着圆形的穹顶,“落雪了1轻声自语,却听到身后有人笑道,“这场雪来得好,明儿是太子册立仪式,雪兆为吉1 “尔雅姑姑。”荣娇娘回身浅笑,眼波里透着一丝无奈。 “你真的想清楚了吗?”尔雅姑姑语重心长。 荣娇娘点点头。昨儿是两个小侄儿的百日庆典,她却不能去探,内宫有令,太子册封仪式后要大宴文武群臣。教乐所要采排新舞为宴席助兴,一刻也不敢放松。 “皇后在忙着为太子选妃了……”尔雅姑姑看着荣娇娘的眼眸,却看不出一点波澜。难道荣娇娘真的不喜欢太子?可她能看出两人眉眼间蕴含的深情。 “自古千金易得,有情人难觅!错过了就再没机会了……” 荣娇娘牵动嘴角樱唇轻触却没说话。 放手也是一种爱吧!正因为赵伯琮对她的那份不言却专注的痴情,才让荣娇娘更不想靠近他。不能为太子开枝散叶,嫁给他就是害了他…… 见荣娇娘没有反应,尔雅不再言语,怜惜地摇了摇头。 世上最是相思苦,她深有体会,即便端午时又见到了她相思的人,可那份思而不得的痛却更深了。尔雅转身悄悄走下楼。 荣娇娘又望向已经积雪的苍穹顶,那片白那么耀眼。身后又响起细微的脚步声,她沉在自己的思绪里。 “梅雪争春,总有一伤。春花秋月,总有终时1柔如新鹂的声音透着淡然超脱。 此时她已想明白了,正如她昨晚和赵伯琮说的,宁做一世红颜,不做一对怨侣…… “妹妹1荣丽娘出现在她身后,荣娇娘有些吃惊。许久未见,荣丽娘一向冰冷的眼神变得楚楚怜人。 “不用惊讶,七殿下还能关我一辈子去1 荣丽娘挨着她坐下,目光落到楼下的练舞场上。正是午休的时候,练舞里场里显得空空荡荡。 “我不是那个意思。”荣娇娘又感到了荣丽娘的冷厉。 荣丽娘侧头看看荣娇娘,叹了一声,目光又落到排舞场上,眼神有些飘忽,仿似又回到了当时和荣娇娘排场的场景。那时的她多么清高,多么傲绝…… “明儿太子册封仪式后,七殿下就要出宫去住了。”荣丽娘顿了一下,“一切都是天意!如果当初我不去偷看名册,也许一切都不同了……” 荣娇娘望着她清丽的侧脸,不明白她说的意思。 荣丽娘笑了,笑得眼里带泪,“反正也要出宫了,我就和妹妹实话说了吧!当初牧都管是把你分给七殿下的,我把你的名字改到十一殿下那里了。” 荣丽娘不敢看荣娇娘的反应,她现在沉浸在无望的后悔之中。若是当初她到了十一殿下手里,今天她可以肯定就是太子妃了。 赵伯琮再不近美色,也是男人。只要是男人,她荣丽娘就有办法让他神魂颠倒。 赵伯玖不是为她痴迷了吗?万华殿的女人哪个敢跟她争宠?可男人终是追究权力的,赵伯玖争太子失利,她荣丽娘也再没从前的风光…… 荣娇娘怔了一下,她不怪荣丽娘,她相信冥冥中老天自有安排!荣丽娘那么渴望进宫,最终却被赶出宫,而她如果去了万华殿,又怎能保留处子之身,更不能调到教乐所…… “姐姐不要太过难过,日子总得过。想想家里的爹娘,他们肯定希望我们过得好1 荣丽娘回过头,脸上已满是泪痕。伸手握着荣娇娘的手,尽管聆音阁里温暖如春,她的手却让人触手冰凉。 荣娇娘心疼地握紧了她的手,眼里也不禁泛起雾光。 “姐姐,我们自小便在雎鸠楼按宫里的女子栽培,可是我们自己真正喜欢过那样的日子吗? 人活一世不长,一切繁华都是浮云。我很羡慕嫂子骆嫣那样的生活,一切幸福都靠自己去争龋 就是嫁人也是按自己的想法选的相公。那时我哥傻,嫂子也不嫌弃他,如今他们过得越来越好,这才是女人该过的日子。” 荣丽娘半天没说话,这时楼下排舞场一声脆响,丝竹箜篌响起,迤逦着出来一群女子。 “妹妹该忙了,我得走了。”荣丽娘走到楼梯口又回身望了一眼荣娇娘,“妹妹打算一辈子不嫁人,就在教乐所终老吗?” 荣娇娘身子轻颤了一下,朝荣丽娘露出一个甜美的笑,“现在我还很喜欢这里,再过几年,我准备寻一处有山有水的地方,专心著书。我想把这些年编排的舞艺,全部记录下来传给后人。” 荣丽娘怔了一下,没想到荣娇娘看着柔弱,却有这样的心胸远见,“妹妹有空记得来肃钦王府看我,七殿下回到他父王的王府了。” 荣娇娘点点头,望着荣丽娘款款下楼。 原是一对姐妹花,却是人生大不同。 荣丽娘终是郁郁而终,而荣娇娘则终身未嫁。 正如她所说,十五年后,她选在西湖边的青峰山侧,著书立说。 那时正是赵伯琮登基称帝,眼见着红颜知己远避,宁愿抗旨也不愿入他后宫,终没奈何。虽后宫佳丽众多,却是没有一人可称心意,终是一生无子…… 荣家老太太没于荣玘封王的第二年,她临终时含着笑说,荣家终于封王了,此去可以对得起荣家祖宗了! 骆嫣和荣玘经过十五年的经营,成了全国首富,扬州和临安过半土地由他们置入。 他们的儿子荣长乐和荣长治十五岁时考中进士,入殿试,得新皇钦点进翰林院,后娶了肃亲王和端康王的嫡孙女。 荣家大爷荣瑞的腿也终于好了,只是行走时不如常人爽利。再不复当年风流,一双桃花春水似的眼睛也少了风采。 骆婵拉扯长的荣长卿不喜学问,骆婵求骆嫣和荣玘收他学习经商,荣长卿也算孝顺,娶亲生子,当骆婵如亲娘侍奉。 荣家四爷荣珏和孟令桔终身无子,依靠骆嫣赠与的东篱宝阁为生。 荣家五爷荣珍读书用功,一路进仕,娶大国相之女,搬离荣府,只与沐熙园的人和二姐荣媚娘来往甚密。 骆嫣的弟弟骆秭年考中举人便不再入仕,在京城专心经营骆嫣给他的工坊,不断拓展经商领域,成为当时最大的皇商。 骆世子和骆夫人跟在他左右,在京城重建骆府,一复往昔骆家世家的尊荣……(未 完待续 ~^~) 番外 那时同舞霓裳曲 荣娇娘靠在聆音阁的楼栏上望着圆形的穹顶,“落雪了1轻声自语,却听到身后有人笑道,“这场雪来得好,明儿是太子册立仪式,雪兆为吉1 “尔雅姑姑。”荣娇娘回身浅笑,眼波里透着一丝无奈。 “你真的想清楚了吗?”尔雅姑姑语重心长。 荣娇娘点点头。昨儿是两个小侄儿的百日庆典,她却不能去探,内宫有令,太子册封仪式后要大宴文武群臣。教乐所要采排新舞为宴席助兴,一刻也不敢放松。 “皇后在忙着为太子选妃了……”尔雅姑姑看着荣娇娘的眼眸,却看不出一点波澜。难道荣娇娘真的不喜欢太子?可她能看出两人眉眼间蕴含的深情。 “自古千金易得,有情人难觅!错过了就再没机会了……” 荣娇娘牵动嘴角樱唇轻触却没说话。 放手也是一种爱吧!正因为赵伯琮对她的那份不言却专注的痴情,才让荣娇娘更不想靠近他。不能为太子开枝散叶,嫁给他就是害了他…… 见荣娇娘没有反应,尔雅不再言语,怜惜地摇了摇头。世上最是相思苦,她深有体会,即便端午时又见到了她相思的人,可那份思而不得的痛却更深了。尔雅转身悄悄走下楼。 荣娇娘又望向已经积雪的苍穹顶,那片白那么耀眼。身后又响起细微的脚步声,她沉在自己的思绪里。“梅雪争春,总有一伤。春花秋月,总有终时1柔如新鹂的声音透着淡然超脱。此时她已想明白了,正如她昨晚和赵伯琮说的,宁做一世红颜,不做一对怨侣…… “妹妹1荣丽娘出现在她身后,荣娇娘有些吃惊。许久未见,荣丽娘一向冰冷的眼神变得楚楚怜人。 “不用惊讶,七殿下还能关我一辈子去1荣丽娘挨着她坐下,目光落到楼下的练舞场上。正是午休的时候,练舞里场里显得空空荡荡。 “我不是那个意思。”荣娇娘又感动了荣丽娘的冷厉。 荣丽娘侧头看看荣娇娘,叹了一声,目光又落到排舞场上,眼神有些飘忽,仿似又回到了当时和荣娇娘排场的场景。那时的她多么清高,多么傲绝…… “明儿太子册封仪式后,七殿下就要出宫去住了。”荣丽娘顿了一下,“一切都是天意!如果当初我不去偷看名册,也许一切都不同了……” 荣娇娘望着她清丽的侧脸,不明白她说的意思。 荣丽娘笑了,笑得眼里带泪,“反正也要出宫了,我就和妹妹实话说了吧!当初牧都管是把你分给七殿下的,我把你的名字改到十一殿下那里了。”荣丽娘不敢看荣娇娘的反应,她现在沉浸在无望的后悔之中。若是当初她到了十一殿下手里,今天她可以肯定就是太子妃。 赵伯琮再不近美色,也是男人。只要是男人,她荣丽娘就有办法让他神魂颠倒。赵伯玖不是为她痴迷了吗?万华殿的女人哪个敢跟她争宠?可男人终是追究权力的,赵伯玖争太子失利,她荣丽娘也再没从前的风光…… 荣娇娘怔了一下,她不怪荣丽娘,她相信冥冥中老天自有安排!荣丽娘那么渴望进宫,最终却被赶出宫,而她如果去了万华殿,又怎能保留处子之身,更不能调到教乐所…… “姐姐不要太过难过,日子总得过。想想家里的爹娘,他们肯定希望我们过得好1 荣丽娘回过头,脸上已满是泪痕。伸手握着荣娇娘的手,尽管聆音阁里温暖如春,她的手却是让人触手冰凉。荣娇娘心疼地握紧了她的手,眼里也不禁泛起雾光。 “姐姐,我们自小便在雎鸠楼按宫里的女子栽培,可是我们自己真正喜欢过那样的日子吗? 人活一世不长,一切繁华都是浮云。我很羡慕嫂子骆嫣那样的生活,一切幸福都靠自己去争龋就是嫁人也是按自己的想法选的相公。那时我哥傻,嫂子也不嫌弃他,如今他们过得越来越好,这才是女人该过的日子。” 荣丽娘半天没说话,这时楼下排舞场一声脆响,丝竹箜篌响起,迤逦着出来一群女子。 “妹妹该忙了,我得走了。”荣丽娘走到楼梯口又回身望了一眼荣娇娘,“妹妹打算一辈子不嫁人就在教乐所终老吗?” 荣娇娘身子轻颤了一下,朝荣丽娘露出一个甜美的笑,“现在我还很喜欢这里,再过几年,我准备寻一处有山有水的地方,专心著书。我想把这些年编排的舞艺,全部记录下来传给后人。” 荣丽娘怔了一下,没想到荣娇娘看着柔弱,却有这样的心胸远见,“妹妹有空记得来肃钦王府看我,七殿下回到他父王的王府了。” 荣娇娘点点头,望着荣丽娘款款下楼。 原是一对姐妹花,却是人生大不同。荣丽娘终是郁郁而终,而荣娇娘则终身未嫁。正如她所说,十五年后,她选在西湖边的青峰山侧,著书立说。 那时正是赵伯琮登基称帝,眼见着红颜知己远避,宁愿抗旨也不愿入他后宫,终没奈何。虽后宫佳丽众多,却是没有一人可称心意,终是一生无子…… 荣家老太太没于荣玘封王的第二年,她含着笑说,荣家终于封王了,可以对得起荣家祖宗了! 骆嫣和荣玘经十五年的经营,成了全国首富,扬州和临安过半土地由他们置入。他们的儿子荣长乐和荣长治十五岁时考中进士,入殿试,得新皇钦点进翰林院,后娶了肃亲王和端康王的嫡孙女。 荣家大爷荣瑞的腿也终于好了,只是行走时不如常人爽利。再不复当年风流,一双桃花春水似的眼睛也少了风采。骆婵拉扯长的荣长卿不喜学问,骆婵求骆嫣和荣玘收他学习经商,荣长卿也算孝顺,娶亲生子,当骆婵如亲娘侍奉。 荣家四爷荣珏和孟令桔终身无子,依靠骆嫣赠与的东篱宝阁为生。荣家五爷荣珍读书用功,一路进仕,娶大国相之女,搬离荣府,只与沐熙园的人和二姐荣媚娘来往甚密。 骆嫣的弟弟骆秭年考中举人便不再入仕,在京城专心经营骆嫣给他的工坊,不断拓展经商领域,成为当时最大的皇商。骆世子和骆夫人跟在他左右,在京城重建骆府,一复往昔骆家世家的尊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