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战姬》 第一章 学者和新人类和EX 酒吧里放着悠闲的莫扎特,反而让庄言开始烦躁。他像坐在枝头的猴子一样蜷脚蹲在酒吧凳上,昏昏沉沉喝光那口威士忌,像抽掉筋一样软在实木吧台上,然后不依不挠地用中指把空杯推远一寸。 酒保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于是往杯里“咣当”撇了枚冰块,又给庄言斟了半杯。 酒吧里暗香奔涌,美丽的女人来了又去,庄言只是专心致志地喝酒。当堕落成了习惯,灌醉自己就变成了庄言每日不忘的任务了。 “要打烊了。”酒保提醒庄言。 “我要是吐在你的店里,”庄言知道酒保在想什么,他软绵绵地摸出钱包拍在桌上,慢条斯理地说,“这就是你的。” “您使劲儿喝,我家的威士忌是这条街最好的。”酒保殷勤地说。 庄言得意地笑了,然后满足地端起杯子要喝。 然后五只冰凉的手指从庄言唇边夺走了酒杯,只过了一秒钟,庄言就看见空荡荡的玻璃杯重重拍在吧台上,冰块还在杯里叮咣乱转。 擦杯子的酒保嘴巴张成了o型。 “哪来的孙子……”自从经历夺妻之恨以后,庄言对这种“从人家嘴皮子下面横刀夺爱”的行径有了痛入骨髓的仇恨,所以他马上就忍不了了,豪情万丈地拍案而起,吧台上的钱包都跳了一下:“是不是挑事儿?” 然后庄言和一双挑事儿的眼睛对视。时间静止了。 那是一个女人,身高一米七三,穿上八厘米高跟鞋足以傲视群雄,所以她叉腰俯视庄言的时候,能把他积蓄待发的气势碾压的丢盔弃甲溃不成军。她的眼镜恰到好处地点缀着瓜子脸,挺翘的鼻子和薄唇无可挑剔,齐耳短发下依旧挂着庄言勒紧裤带攒钱买的钻石耳坠,据说耳坠上的钻石小得要借助光学显微镜才能看清楚。她一如既往地穿着束腰白大衣,因为一口气闷了半杯威士忌,所以俏脸有些酡红。 这是庄言的前女友宋丹。被人横刀夺走的玩意儿突然跑回来,让庄言有种措手不及的惋惜。 庄言本来期待这一幕等到自己假说成立、名利双收、走上人生巅峰的时候再发生的。但是宋丹很明显没有给他扬眉吐气的机会。她喝掉那半杯威士忌以后,用“我就挑事了,你要怎地?”的大无畏眼神瞪凳子上的庄言。 庄言准确的说是蹲在凳子上喝酒的,所以天时地利人和俱丧,他决定免战。于是他仰望着横行霸道的前女友,很直接地问: “找我复合还是找我借钱啊?” 宋丹随手掏钱结了账,勾嘴角笑道:“借钱?可能吗?” 庄言耸肩,反唇相讥:“复合?可能吗!” 宋丹意识到,要战了。 她转身倚着吧台挖苦庄言:“喝酒都保持这么原始的姿势,怕喝多了摔吗?” 庄言骄傲地昂起下巴:“几万年前的猴子用我现在的姿势蹲在地上品尝腐败水果里的乙醇。我在用行为艺术向第一个接触酒精的祖先致敬。” 宋丹觉得好有道理我竟然无言以对,她张开的薄唇无声翕动了两下,放弃了,直截了当地开条件:“你被毙掉的课题,重新拾起来吧。我给你研究环境和条件,作为交换,你的研究进度和成果对我完全透明,同时牺牲一部分人身自由。” 庄言嗤笑一声:“怎么可能。整个课题方向就是错误的,我的研究被禁止了。没有世界海洋安全组织的授权,对战姬的一切研究属于违法。” “如果我有豁免权呢?”宋丹看着庄言的眼睛问。 庄言终于把腿从椅子上垂了下去,他严肃地看着前女友,努力让自己的屈服看上去不那么窝囊:“那么我接受你的霸王条款,但是保留立场的自由。” 宋丹随手拿起桌上的钱包丢在庄言怀里,扭头走出去:“上车说。” 致远纪元二零二五年,一种全新的人类毫无预兆地出现在致远星上。这些新人类有三个特点。 首先,身体强度超越了坦克。负重力连蚂蚁都望尘莫及,生命力让核辐射区的蟑螂汗颜,满足了古代人类对神仙的一切幻想,上可飞九天捞月,下可赴深海捉鳖,单手举大炮,续航赛南孚。于是她们背上三百八十毫米口径战列联装炮在海面飞驰的时候,宣布了战列舰时代的终结和所有军舰的失业。 其次,心理上,立场坚定,单纯认真。生态上,忽略生长过程,直接以成品姿态问世,出现的第一天即可流利地报出自己的籍贯,番号,姓名,吨位,诚挚地要求加入人类的阵营,像个大义凛然的志愿者一样提供无偿讨伐深海舰队的服务,全然不顾及人类的感受。但是迫于海洋已经被来历不明的深海舰队全面占领,人类怀着“既然是友军那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了”的大度,允许这些半路出家的新人类加入各地的海洋安全承包公司,出击讨伐深海舰队。 最后,这些新人类的种群中,至今没出现一个男性。她们性格不一,百花齐放,个个有公主的命,却怀着村姑的心,包揽最累的活儿,起早贪黑跟深海战舰撕得天昏地暗,风里来雨里去地保卫海疆防线,居然还一个个乐在其中,让人肃然起敬。于是大家怀着敬意,称呼新人类“战姬”。 战姬的问世宛如投石问水,荡起惶恐的涟漪。公众发现战姬以荡平人类公敌为己任以后,迅速平静下来,投入到轰轰烈烈的画周边、印同人的事业中去。 但是学富五车的科学家们的注意力很难转移。基础物理学协会曾经组织了业界同好去参观战姬的出生地“船厂”,浩浩荡荡四百多个名震四海的泰斗巨匠在船厂蹲守了一天,有人说只要往人群里丢颗燃烧弹,联合国都得降半旗。 然后这规模浩大的观光团在无数仪器的监控下,目睹了一艘战列舰刹那变成战姬的全过程。 简单的说,这个过程分成三个步骤: 第一步,战列舰出厂下水。 第二步,仪器高速连拍。 第三步,战列舰不见了,一个战姬歪在地上揉眼睛。 战姬自报姓名以后,大家纷纷表示,维内托小姐上称量一量好吗,我们想知道剩下的三万五千吨钢铁跑哪儿去了。 没想到维内托小姐严肃地说:“我怎么知道你们的钢铁跑哪里去了,别想把这笔烂账记到我头上!” 后勤课长马上解释,我们不是要追究钢材的去向,我们只想知道您的体重。 然后维内托的脸稍微红了一下,逞强拒绝:“不行,只有这件事不可以答应。体重是秘密。” 快被质量守恒定律逼疯的基础物理学协会主席气的哮喘发作,歪在助手怀里半死不活,拼命往嘴里喷抗过敏喷雾。 全世界顶尖物理学家们焦急的目光全部汇集在塔兰托港尼亚中将的背上。尼亚只觉得背上烫的像晒日光浴。 尼亚知道,这些老头子随随便便挑一个来访问讲学都能让全国上下欢欣鼓舞奔走相告,现在四百束幽怨的目光简直让中将不敢回头。 于是尼亚走出去,生硬地下令:“维内托号战列舰,我以塔兰托港中将提督的身份,命令你走上体重计。” 维内托居然咬着嘴唇答应了,立正对中将敬了个标准的礼,不情不愿磨磨蹭蹭地站到了体重计上,一边碎碎嘀咕:“哼,五十公斤妥妥的啦,唉,节食什么的总是坚持不下来呢……” 然后体重计的指针摇摇摆摆停在了四十公斤的标上。 物理学家们没反应过来,然后塔兰托港的驱逐战姬天真地问:“和我一样重呢!维内托姐姐也是驱逐舰吗?” 维内托不承认,嚷道:“开什么玩笑啊,姐姐可是战列舰啊,怎么可能和驱逐舰一样轻啊,这个电子称在骗人吧!”少女心碎了一地,一边尴尬地逞强,一边用力拍电子称,试图暴力左右指针朝向。 然后尼亚回头敬礼,汇报道:“体重四十一公斤,目测身高一米六,数据与正常人类相符。” “一米六”几个字眼飘到耳朵里,维内托眼泪汪汪咬着唇,充满谴责地怒视了尼亚的背影一秒,终于忍不住悲伤,哭着跑掉:“过分!太过分了!你才一米六!算女生身高的时候要记得加上八厘米高跟鞋啊笨蛋提督!!”泪水飞在空气里。 同样悲伤的还有基础物理学协会主席和全体参观团,他们开始提出各种假设,搜肠刮肚试图解释面前的悖论。 尼亚试图替维内托小姐的冒失道歉,但是他发现这些专家大师已经自成一片小宇宙,自顾自窃窃私语,边说边往回走,压根儿没人搭理他了: “战列舰变成维内托小姐的时候,你看清楚了吗?” “怎么看得清啊,电光火石之间的事情吧?只能寄希望于监测仪器和高速连拍摄像机了。” “三万五千吨质量全部湮灭的话,产生的能量能掀翻星球吧?怎么会就这样无影无踪了呢?” “问上帝去吧。” 后来的一年里,物理学家的自杀率开始坚定、平稳地爬升,统计曲线陡峭的像一只勇攀高峰的股票。 当唯物主义中坚力量在绝望和迷惘中乱成一团的时候,牧师开始倾巢而出,布道讲学,拯救世人。他们宣布,主的意志在冥冥中眷顾着世人,当恶魔的军队从深不可测的海底爬上来的时候,主马上派出了他的后宫,啊呸,派出了他的天使军团来拯救世界了。 “所以要相信主,”牧师苦口婆心,“每当存亡关头,主都会毫不吝啬地用奇迹来播撒他大公无私的爱,所以不要为股票跌破发行价而耿耿于怀地怨恨主了,那几个钱没了就当作捐了啊,少去一次马尔代夫会死吗?嗯?会死吗?而且天堂不是婚介所啊,你的女朋友跟别人跑了就要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啊不要把什么黑锅都往主头上扣啊!现在信了吧,服了吧,快来皈依,死后上天堂哦,属于你的专属战姬在天堂等着你哦!” 说远了。 回到战姬身上来。 和物理学家不同,混到分子生物学博士的庄言不在乎“三万五千吨质量到哪里去了”,当前辈们为了被扭曲的基础定律而痛心疾首时,庄言是用另一种心态去看问题的。 一如麦哲伦证明世界是球体一样,庄言没有浪费时间去悼念陈旧的理论,而是开始用行动探索新的知识。他开始动用一切关系搜集战姬的参数和资料,包括体温,脉搏,动脉压,星座,爱好,三围。他的办公室钉满了战姬的照片,墙上的世界地图上标出了战姬服役的规模和地标,办公桌上的医学巨著和关于外星生物的形态学假说文献堆积如山。 庄言第一个假设是,战姬是外星人。他用最险恶的用心揣测过战姬突然出现的目的,也用反证法推演过战姬“无害”这个命题的可靠度。但是徒劳无功。 因为这群大公无私的小碧池们真是太反常了。 就像千里迢迢来助人为乐的社区服务队一样。 什么外星人会脑抽来做这种事情啊!感觉像人类在讨好猩猩啊!就算是外星人的话也酷似什么外星环保组织在拯救濒危的人类啊! 事出反常必有幺。庄言的好奇逐渐变成了执着,执着飞快地升华成信仰。真理之门越沉重,他越坚信推开门后会看到惊世骇俗的真相。 就算被卫兵用枪顶着驱逐出战姬的居住区,就算在劳教所里用餐盘按着p股入睡,庄言都没有放弃他的研究。直到他撞上一面坚不可摧的铁幕。 世界海洋安全组织。 这是深海舰队出现以后,全人类以财阀资助和进驻代表的方式成立的倍受尊敬的权威组织,这个组织统筹着全世界海洋安全承包商和旗下战姬对深海舰队的讨伐进度。自然而然地,它通过了《战姬隐私保护条例》,以极其精巧的方式,在立法层次上禁止了所有非授权状态下对战姬的学术研究。 就算庄言都无计可施。 至少维内托开心了,很长时间没人问她体重了。 所以后来维内托看见拿着体检表的庄言的时候,她有拧头就走的冲动。 “不是说开飞机就可以了吗?身高这种细节难道就不能微笑着忽略掉吗!”维内托的心情整个是崩溃的。 第二章 只缺一个驾驶员 坐上宋丹的雷克萨斯的时候,庄言想起约会时满头大汗拦的士的样子,宋丹总是会抱怨站断腿。 所以宋丹提出分手的时候,庄言有久违的解脱感,因为他觉得,看着宋丹遭罪也是一种遭罪。 他那时候在准备博士答辩,关键时刻宋丹的分手电话释放了庄言,他再也不必为了宋丹亲密的男同事而暴跳如雷了,再也不必在宋丹的抱怨里汗如雨下了。挂电话的瞬间,庄言认为自己得到了解脱。 两天后,图书馆里的人被泪如雨下的庄言吓尿了。 庄言自己都猝不及防,翻书的时候,翻着翻着就失去了一切兴趣,悲从中来不能自已。他很快意识到,两天前某种自我保护机制像冰层雪藏了他的悲伤。两天后,冰层融化,机制解除,惊涛骇浪的真实感受争先恐后的涌上来,惊涛拍岸,恨不得把庄言拍死在岸上。 必须承认,在这个时候,庄言都没有忘记装逼,他仗着戴了眼镜,机智地若无其事推开书站起来,扭头走出图书馆,就像脸上哗啦啦的两条大河不存在一样。 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他想到,只要不做出明显的动作比如擦脸,别人就看不到他的异常,毕竟水是透明的。 他前脚刚出去,门还没关严,图书室里的同学就用亚光速掏出手机,开始发微信: “庄言哭了!” 其实这事儿根本瞒不住,因为庄言没办法,他必须去喝酒,否则一分一秒都挨不过去。他不想玩游戏,不想做研究,不想打篮球,也不想去泡妞。他需要的是一记闷棍或者类似的什么东西,比如用高浓度酒精杀死他不想要的那一部分脑细胞。 然后他用纸巾处理了一下脸,目标明确地去便利店挑酒。他不断拿起酒瓶查看度数,最后挑中一瓶老村长,一斤装,五十四度,关键是这酒他看见同学喝过,芳香浓郁,馋的不行。 庄言有肝炎,馋白酒很久了,终于能得偿所愿,于是拎着白瓷瓶的老村长,从便利店后门出去,开始找作案地点。 醉汉找喝酒地点是一件随心的事情,取决于情怀。庄言比较严谨,他认真地在空旷的小区里找到一处荒草丛生的小亭子。这里有两个优点,第一离开同学常走的那条路很远,不会喝着喝着被熟人围观。第二离开他合租的房子不远,这样他就算喝傻了也不会曝尸荒野,爬回去只要半个小时。 然后庄言用纸巾擦干净石椅,把手机放进贴身兜,坐在椅子上,拧开瓶盖牛饮一口。 芳香醇厚的琼浆坠入喉咙,温暖了他的胃,让他分外暖心。 庄言知道白酒后劲大,见效慢,所以他肆无忌惮地一口接一口喝起来,豪放的像喝水。 渐渐地,他笑了起来,这笑停不住,越醉越笑,他害怕打翻酒瓶,攥着老村长的手更加用力,然后弯腰捂着肚子笑,躺在椅背上仰天笑,笑完满足地叹一口气,酒瓶移到唇边继续喝。 当他觉得白酒不再醇香,而是腻味得像肥皂水的时候,终于心扉打开,悲从中来,泪水像摇炸的可乐泡沫一样涌出来,痛痛快快地哭了起来。 他哭的放心踏实,因为他突然发现,就算被看见也没关系,去他吗的。 就算喝傻逼了,专业没忘,他越哭越舒服,魂飞魄散地想,难怪今天欲吐难吐跟感冒似的,原来是憋的。开闸放水真爽啊。 他从下午开始喝,放完水已是晚上。庄言觉得差不多痛快了,决定撤退。他头重脚轻地摇了下酒瓶,只剩下小半瓶,舍不得扔,拎着酒瓶扶着站起来,站在原地回头看了石椅一分钟,终于确定没有落下什么,然后像只丧尸似的摇摇摆摆往出租屋走去。 一路上庄言听到自己在笑,又忍不住落泪,全神贯注盯着路面,反而觉得东倒西歪欲摔未摔的感觉真是太棒了。合租的同学开门的时候,被庄言的模样吓尿了。 “你的脸怎么这么白,你喝多少了?”开门的是班长,他厉声问。 “没多少。”庄言扶墙换鞋,把残酒用心放稳在桌上,走到沙发边,一跤摔进沙发里。 然后他再也没换过姿势。 另一个同学走出来问:“怎么了?” 班长说:“一斤装老村长,他喝了有八两吧。” 同学紧张问道:“卧槽?他那量,喝八两?” 然后庄言不知为何,他幻想起自己奋发图强走上人生巅峰后和宋丹重归旧好的蓝图来。 再也不会因为经济苦恼。 一定会让她的父母满意。 没有层出不穷的问题折磨双方的耐心,什么烦恼都不是烦恼了吧。 那就没有烦恼了。我会把一切都给出去,言听计从,永不冷战。 庄言哈哈大笑,时而抱头窃笑像只虾米,时而抻直狂笑像一张弓。 班长知道今晚不能睡,他怕庄言醉死了。他停止了复习,去煮解酒茶,然后坐在客厅里玩电脑。 庄言咯咯傻笑完了,想起来那么好的女孩儿像指间沙滑落远去,握都握不住,心如刀割,哭的蜷了起来。 不一会儿庄言就缺氧了,然后他做了一件非常滑稽的事情。因为肺通气血流比例失衡,他全身都像蚂蚁在咬,电流在跑,而大脑的缺氧尤其明显,他在哭号的刹那有种错觉,老子要死了,要死了。 在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庄言发现他特留恋苦难的人间,然后他开始到处摸电话,找到手机解锁,手指颤着拨了120. 因为手不听话,第一次没拨通,庄言拿出野外求生的毅力,又特么拨了一遍,这次通了,一个悦耳的女声问:“您好,这里是急救中心。” 然后庄言特怂逼地嚷嚷起来:“我要死了!快来救我啊!快来给我洗胃啊,我要死了!我住在……” 接电话的妹子吓惨了,翻来覆去地问:“你说清楚一点!你身边有亲属吗,你身边有清醒的人吗,让别人接电话可以吗?” 庄言心里万马奔腾,因为他觉得自己叙述的挺清楚的,对方听到的是啥样子就不知道了,但是庄言还是很自信的,他继续对电话里嚷:“我告诉你啊,我的地址是于洪区闾山路……救命啊!派救护车来啊!我不想死啊!” 然后班长站在沙发边犹豫了一下,咕哝了句什么,夺走了庄言的手机,镇定温柔地说:“哦,对,我在他身边。没事,他喝醉了,不用派车了。好再见。” 因为嚷了这几句,庄言的呼吸频率回归正常,通气血流比值也纠正回来,终于感觉活过来了,他像个傻逼一样看着双手重复:“我活了,活过来了!” 班长特无语地说:“傻逼,喝水。”把晾好和解酒茶倒在纸杯里,把庄言翻过来趴在沙发边喂他喝。 庄言感觉这味儿像肥皂水,但是他四肢还是跟埋在蚁巢里一样麻,于是他豁出去,喝了一杯又一杯。连班长都惊讶了: “卧槽这水正常人不肯喝第二口的。” 庄言继续喝。 吐了一盆之后,庄言失去了最基本的自制力,哭到痛处能突然咯咯笑出来,笑到高潮急转直下哭得辗转反侧。他想睡都睡不着,像在公路上撒手而去的四驱车,只有电池耗尽才能停下来休息。 班长没有抱怨,听了一个晚上,照顾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班长对庄言感慨了一下。 第一句是,“我伺候过各种酒鬼,就你这样又哭又笑的最吓人。头次见。” 第二句是,“你要还堕落下去,宋丹只会觉得她选对了。” 庄言对这一夜记得很清楚。 这一夜改变了两点。 第一,让庄言以为自己不可救药地留恋着宋丹。 第二,治好了庄言的抑郁症,给120打过那通令人羞耻的电话之后,庄言再也没起过自尽的念头。 宋丹不知道,改变庄言一生的竟然是一瓶老村长。 所以她坐在雷克萨斯的驾驶座上很自然,一边点火一边对庄言说:“你别坐后排,坐前面啊。” 庄言欲仙欲死下车爬到副驾驶坐着,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头痛欲裂地下令:“能把你俩的情侣照拔了吗?我怕我在车上吐出来。” 宋丹被威胁到了,她毫不犹豫地听前男友的命令,把现任的情侣照从车顶上解开,放进杂物盒里,一边说:“你可千万别吐,我可不想你用呕吐物在车门上画画。” 庄言耿耿于怀:“真是没见过在车里吊个情侣照的,正常点挂个晴天娃娃不行吗?” 宋丹不知道怎么解释,耸肩实话实说:“他,占有欲比较强吧。” 庄言有种吃了苍蝇的感觉。一股恶心涌上来,被他吃了回去,皱着眉头说:“你告诉我,你说的豁免权是怎么回事。” 宋丹发动跑车,轻描淡写地说:“我们要给空天战机找驾驶员。人类都不合格,只能找战姬了。在对世界海洋安全组织保密的情况下,国内研究战姬最深入的就只有你了。” 宋丹扭看着庄言说:“我要你找出让战姬成为多形态空天战机驾驶员的可行性方案。” 庄言抬手挡住加剧头痛的风,嗤笑道:“空天飞机的技术都不成熟,还空天战机,别逗我了。多形态是指组合形态和碎片形态吗?” “战机形态和人形态。”宋丹嘴角一勾,又露出熟悉的轻蔑笑容,“我们已经制造出了使用聚变发动机的超级空天战机。这项超级科技提前一千年出现在今天,只缺一个驾驶员。” 庄言的笑容变成了僵硬的石雕凝固在脸上。 第三章 凤出于东方君子之国 庄言在两千米深的地下调试基地看见七十三米高的人形态空天战机时,他整个人都贴在防弹玻璃墙上,恨不得看个仔细贴切。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用两只脚站着的飞机。如果没有心理准备,他根本认不出来那是空天战机。 空天战机的主色调是红色和白色,变形后机翼被折叠收回,惟有两页垂直尾翼矗立双肩,同时尽可能地把聚变引擎暴露在肩胛下。 暴露人形后,机体表面设计的利落干脆,甲片比希腊战裙还稀薄,令人注目的紫色背脊就像剥掉皮的青蛙,脊柱外露,“肌肉”流畅,动力传递纤维组成的类肌丝结构能够精确微调机体的细微动作,难以想象这样高精度设计的人形机体对驾驶员的生理结构和精神要求会严苛到什么地步。 这架人形态的“机体”几乎不能用“机械体”来解释,反而更倾向“有机体”,与庄言心中的自然崇拜不谋而合,它身上的甲壳看起来不像有意铺设,更像是进化至极简境地的残留,不仅恰到好处地精确保护着重点核心,更给流畅滑美的肌腱群发挥的空间。 它的头颅灵活优雅,双臂低垂修长,腰肢纤细完美,下肢有着猎豹双腿的弧度,把生灵的美丽和优越融于一身。 庄言已经开始陶醉地幻想这具完美得毫无赘余的机体把自然的野性带到广缪漆黑的宇宙空间里的画面,他想象它在小行星带里敏捷自如地腾挪闪跃,想象它妙到毫巅地发挥每一束肌丝的力量,躲开致命的炮火,在死亡指尖上壮美地舞蹈。 不需要多余的说服,当无情的科技和钢铁在超前的设计下融合成为自然的精灵,庄言知道,他必须要知道更多,他要了解这台机体的一切。 就像他要了解战姬的一切一样。 他扭头对宋丹干脆利索地说:“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宋丹很满意庄言的表情,她双手插在白大衣的兜里,悠闲地说:“我说过了呀,我们需要战姬做驾驶员,而你是驾驶员的特训教练和保养技师。” 庄言说:“你啥都知道,我啥都不知道,那不叫透明,叫透析。” 宋丹噗嗤低头笑了,抬起头的时候咬着唇道:“你想知道什么?”问这话的时候,宋丹兴趣盎然地歪头瞧着庄言,短发下,庄言送给她的寒酸耳坠子隐约可见。 庄言迟疑了一下,然后他按捺住了蓬勃的好奇心,趁着四下无人,问了个以后没机会问了的问题: “死了多少个驾驶员了?” 宋丹俏脸一白,仿佛靶子被正中红心,整个人摇晃了一下,然后扭头看空旷停机坪里的空天战机,不自在地“啪啪”按着兜里的圆珠笔,答道:“说了人类驾驶员不合格。很多人连十一倍重力加速度测试都无法通过,当然不会让他们进入机体实测了。” 庄言知道问不出来了。 他觉得宋丹变了。不再是航空航天大学里那个在伸直双臂在马路牙子上低头走平衡木的清纯姑娘了。 庄言一直觉得,宋丹的神秘是欲盖弥彰的美。直到现在,看到宋丹隐瞒数据,他头一次觉得神秘感变得不神秘了。 他看着宋丹说:“人形战机和驾驶超音速战机是两回事。音速战机加速时人体承受加速度带来的血液超重可以通过心肌锻炼和氧气面罩克服。但是人形战机?这七十米高的玩意,用聚变引擎撒丫子跑起来,驾驶员的垂直位移至少五十米,机体奔跑时驾驶员的运动轨迹就像蹦极录像x16倍加速播放一样。还不算平行加速度!要是参加宇宙战更甚,基本上就约等于把人放进了三千转每分的离心机里!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非得有个人坐进去?” 宋丹还没吱声,庄言摊手哼道:“对了,聚变发动机又是哪里来的?半年前送火箭上天还用着比钱还贵的化学燃料,登个月都精打细算,眨眼就变出来恒星际飞行的聚变发动机来了,你们给上帝充钱了吗?” 宋丹张嘴刚要说话,庄言继续说:“还有,为什么要瞒着世界海洋安全组织?这一点你不说清楚,我就不干活儿。” 宋丹跺脚嚷道:“你还让不让人说话了!” 庄言眯着眼打量精妙绝伦的空天战机,把水笔在口里咬着,说:“说吧,你要情报透明,那就从你我做起。”咬笔是他忍烟瘾的习惯,宋丹烦烟味儿,所以和宋丹在一起的时候,他习惯咬笔帽儿,咬着东西就能克制自己不抽烟。 宋丹并腿在椅子上坐下,想了一下,无奈道:“十年前,我国观测到冥王星附近有移动天体存在,怀疑是地外文明的痕迹,于是发射了探测器。但是探测器一去不复返。直到三年前,我国地外空间站收到自加密信号,才知道探测器已经被地外文明捕获,但是被废弃在冥王星轨道上。而这串自加密信号是并不是来自地外文明,而是来自某一个人。”说这句话的时候,宋丹崇拜地瞧着英武挺拔的空天机体,俏脸上是读的出的倾慕和敬仰。 庄言第一次在宋丹脸上读到这个表情。 “空间站上已经储备了将近28g的密码,正在逐步破译。而最先破译的段落让我们了解到来龙去脉。原来这个存在无数个平行宇宙,每个平行宇宙都存在着或多或少有些相似的地球和你我。于是当平行宇宙联结装置被开发出来之后,那些具备平行宇宙穿越能力的文明开始大量穿越相似度高的平行宇宙,寻找到平行宇宙中自己的种族,与他们建立起强大的跨宇宙工会。而我们十年前在冥王星附近观测到的稍纵即逝的移动天体,就是使用平行宇宙联结装置来建立联盟的远邦地球舰队。”宋丹心潮澎湃地叙述。 庄言不知道宋丹的倾慕送给了谁,看上去像是在瞧着停机坪上的空天战机,但是庄言绝对不相信宋丹会去倾慕敬仰一台战机。 宋丹是个坚定的工具论坚持者,空天战机再完美,在她眼里只是钢铁的结晶,绝不会像庄言一样对空天战机的设计产生近乎情愫的欣赏。 宋丹撩开耳畔的头发,露出突兀的耳坠,继续说:“而那支远远比我们先进的远邦地球舰队马上意识到,我们还处在原始的前信息时代,对他们的跨宇宙工会的建设性约等于零,为了节约宇宙联结装置的能源,他们决定马上进行下一次跃迁,去寻找更有力的盟友。我们很快要和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失之交臂,这时候,远邦地球舰队里,有一个人注意到了我国发射出去的探测器,他注意到了探测器上的国旗。” 就算庄言一直在打量她,宋丹依旧沉浸在自己澎湃的心绪里,述说着激动人心的故事: “那个人在舰队跃迁之前,捕获了探测器,用我们可以识别的频率,发射出了他力所能及的这一段信息。然后他离开了。这对他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但是你无法想象,他发给空间站的那二十八g资料里,饱含着多少我们梦寐以求的超级科技!那些纷杂的概念,那些瑰丽的定律,会让我们的国家产生多么旷古绝今的技术爆炸,你能想象吗?和这比起来,维多利亚时代的工业崛起只是可笑的过家家!他随手留下了科学的精粹,‘让您少走点儿弯路’,他这样留言,但是其意义就算穷尽历史学家的笔墨都不能书写其中万一!”宋丹心潮澎湃,终于扭头看庄言,期待他能分享自己的自豪和喜悦。 庄言笑了一秒,然后把水笔从牙间拿下来,说:“所以要瞒着世界海洋安全组织。我明白了。” “是的!”宋丹激动地攥着双拳,欣慰庄言一点即透,“那个人在留言里是这样说的:‘我看到国旗的时候,意识到地球还停留在国界纪元,尚未组成统一世界政府。我想起了我的文明在完成这艰难却至关重要的一步时走过的弯路和付出的代价。我希望这些小礼物可以让你们少走点儿弯路。如果让我选择馈赠的对象,我选择了你,故国。’” 宋丹像个虔诚的信徒在阐述主创造的奇迹,复述这段话的时候,整个人几乎是“圣洁”修成人形。 庄言有抽烟的冲动。他笑给宋丹看,然后低头转着笔说:“他的做法是对的。选择一个国家,令其技术爆炸,迅速统一全球。如果把资料发布到全世界,会带来破译狂潮和武备竞赛,那种乱摊子没谁收拾得了。他的做法避免了这种局面。” 宋丹喜孜孜地瞧着庄言,美得像进游乐园的小女孩,笑道:“在浩如烟淼的信息里,我们找到了星际战机的建造方法,优先启动了‘凤凰’计划。只要有合格的驾驶员启动这架‘怒火凤凰’号,我们就拥有在二十四小时内击毁所有近地卫星的能力,实现空天威慑,不费一兵一卒达到目的!” 庄言脸皮僵硬地说:“不,你们的目的是组建空天战机编队,从而形成建设性战斗编制,强行加入跨宇宙工会。不然你们不会无视驾驶员的损失,推动凤凰计划。” 宋丹笑嘻嘻地伸出食指摇着:“不,星球上有合格的驾驶员,而接下来我要给你介绍的就是第一个。” 庄言心情激荡,他想说什么,却闭上了嘴。 他意识到,说什么都只会给自己的伤口撒盐,更不利于以后的相处,不利于自己坚持的事业。除了这个权限极高的“凤凰计划”,他没有第二个机会去这么自由地完成对战姬来历的研究了。 仿佛整个世界——包括他自己——都在对庄言说“闭嘴”。庄言咬了咬笔头,嘎嘣把水笔咬碎了,狼狈地呸呸吐着塑料渣子,惹来宋丹嫌弃的娇嗔:“你还是这么爱咬笔。” 庄言说:“我要半年内‘怒火凤凰’的实体试驾记录和参数报告,活的死的都要。你不必忌讳,我既然来了这里,就会如约交出我的自由。” 宋丹巧笑盈盈道:“好的。”她低头操作电脑调阅资料,忽然像小女孩忍不住好奇一样,歪头瞧庄言问:“你难道就不好奇是谁带来了这历史性的转折吗?”水灵的眼睛忽闪眨着,显然期待他来问。 庄言露出了农夫凝望晒裂的耕地时才有的沧桑,眯起眼睛问道:“那是谁呀?” “在那个平行宇宙里,他的名字叫尉诩。”宋丹背手美孜孜地笑道,调皮地拿手指点着庄言,叮咛道:“也是‘栖凤’基地的副司令员,世界统一之后,真应该照着他的容貌雕一座自由女神那样的纪念碑呢!总之,你们要好好相处哦。” “尉诩。”庄言胸腔静如止水,就像他的声音一样,“我服气啦。我会尊敬他的。” 宋丹目的达成,自己也松了一口气,把一张磁卡拍在庄言手里,笑道:“喏,在给你注射身份磁条之前暂时用这张身份卡开门吧。我已经把资料调入你的权限里了,日后你自然能调阅。那么再见啦,基地里的智能系统很人性,不用我你也不会迷路的。” 说完摆摆手,伸手在门边一晃,磁条自动扫描,开门走了。 庄言扭头无言瞧着防弹玻璃外英姿勃发的“怒火凤凰”,渐渐地,他恢复了呼吸,胸膛慢慢起伏起来。 指甲茫然地抠着光滑的玻璃,庄言喃喃默念着,试图用壮阔雄伟的判词,来掩埋欲吐未吐的恶心: “凤出于东方君子之国,翱翔四海之外。过昆仑,饮砥柱,见则天下大安宁。” 三丈之外,怒火凤凰卓然傲立。 第四章 身高这种伤心事要回避啊笨蛋 训练室里的灯光开的很亮,维内托小姐背着手一个人散步,打量琳琅满目的健身器材。 新东家雇下她以后,她名义上隶属北方海洋安全保护公司,却被瞒天过海地秘密调来基地,接受战机驾驶训练。 庄言开门进来的时候,被灯光晒的遮住了眼睛,随手按灭了两盏。然后他看见了那个身高一米六八的高傲战姬。 维内托的身体拒绝继续生长是不可磨灭的事实,但是身为高速战列战姬的骄傲让她绝不甘心承认自己是个萝莉。所以她的打扮也越发高贵冷艳起来。 她精致地歪戴着黑纱小礼帽,披着漆黑光洁的西装披肩,配上黑裙黑袜黑手套,只剩下修身衬衫和洁白短发是纯净的白色,加上披肩上修描的白边,气场已经完全不是萝莉了,因为这背影让庄言油然升起一种试图巴结维内托的冲动。 简直像个掌握权柄的大哥。 听见关灯,维内托扭身瞧门口,庄言看见她有一双鲜艳热烈的樱桃色双眸,眨眼的时候,长睫毛像蝶翅扑扇。她的淡妆巧夺天工,别人会以为这是惊若天人的素颜。修身白衬衫上的红白斜纹小领带画龙点睛地点缀了一切,她的每一个细节都修饰得精致得体,仿佛战斗不是她的主业,骄傲优雅地活着才是她最关心的事情。 庄言拿着体检表,第一个想法就是,哦小姑娘,马上你就优雅不起来了。 维内托的第一个想法是,卧槽那是什么,体检表吗? 庄言轻轻关上门,拿铅笔敲了敲身边的身高体重一体测量仪,对维内托说:“维内托小姐是吗?过来,站到上面来。” 庄言口气随意得像清点家奴。 但是这不是最让维内托悲愤的。最让维内托悲愤的是,有半年没人敢像当年的尼亚那样让她“过称”了,今天,她又记起了在体重计支配下的恐惧,和住在萝莉身体里感受到的屈辱。 “那,那个,我来的时候刚量过啦。”维内托假装不在乎,眼神飘开,不动声色地撒谎,“体重四十八公斤,身高一百七十二厘米。唉,看见巧克力就忍不住呢,节食真辛苦啊。” “上来。”庄言继续拿铅笔敲仪器。 维内托戳在那里不过来,据理力争:“不是说让我来开飞机吗!飞机在哪里啊,我坐进去就行了吧,身高体重什么的不重要好吗!不要在这些多余的环节浪费时间啊先生,这些旁枝末节,微笑一下忽略掉就好了啦!” 庄言觉得尉诩两个字像用绳子拴在心脏上一样,快把他的心脏坠到阑尾的位置了。五脏六腑都被宋丹烧成焦土的庄言无语地瞧了维内托一眼,然后往墙上一靠,开始用数据抽打维内托: “你身高每增加一个厘米,空天战机做出战斗动作的时候你承受的扭力、血流、离心力、压强、供氧都会改变,而你的体重也要受到监控,因为我需要把这些物理数据建立数学模型,来调节驾驶舱的传输设计和……” 庄言忽然觉得好累,我跟她唠叨什么! “你给我过来!”庄言粗暴地说,“过个称会死啊?学学其他的女孩子啊,她们早上量体重晚上称体重就连路过药店都要跳上去称体重啊,学学这些坚强的典范啊!” 维内托哑口无言,觉得好想反驳却找不到反击的借口。而这种理亏的感觉加上庄言凶神恶煞的班主任面孔,让维内托特别想拿三百八十毫米口径战列联装舰炮顶着庄言的下巴,然后凶残地威胁:“你特么再给姐姐凶一个?” 但是维内托没带舰装。 “磨蹭什么啊,这种事情迟早要面对的啊,我初中体检的时候最胖的女生就算捂着脸夺路而逃最后都被迫完成了体检啊!这个时候畏首畏尾有什么用啊!早知道就在家多吃点啊!”庄言已经跋扈嚣张了。 维内托听见最后一句,俏脸一沉,咬牙拿看“死人”的眼神瞪庄言。庄言抬起下巴回瞪。 维内托气的心肝乱蹦,美眸飘开,已经开始物色趁手的杠铃了。 “早知道就在家多吃点啊!多吃点啊!吃点啊!啊……”庄言欠揍的声音还在房间里回响,维内托芳心滴血:“怎么可能没加餐啊!当然吃了啊!木瓜汤都喝了半年了啊,根本没动静啊!按摩都没有用啊!比起那些营养都往气球里跑的女人我就像背负着什么诅咒一样啊!不要装作什么都懂的样子在那里指手画脚颐指气使啊,你懂个p啊!” 最让人伤心欲绝的是,这些针锋相对的反驳一个字儿都不能吐,维内托只能憋在心里把庄言骂个狗血淋头,然后抬头继续忍受庄言那张肆无忌惮自以为是的脸。 “你,你不要告诉别人知道。”维内托想约法三章。 庄言说:“好好好,你快过来完事儿行吗,总共七大关两百多项,别在最简单的项目上磨叽了好不?” 维内托银牙一咬,只觉得庄言现在特招人讨厌,他的表情神态动作语言无不让维内托产生抄起杠铃让他跪下唱征服的冲动。 “冷静,冷静。”维内托告诫自己,“好不容易找着个稀罕萝莉,啊呸,稀罕娇小身材的合同,一定要好好努力,让他们看看维内托的骄傲。” 然后她屈服了,随手拽紧了黑色薄皮手套,咬唇闭眼走上体重身高测量仪。 然后她偷偷睁开一线眼,去看表盘上的数据。 但是她看到的是一支铅笔在不耐烦地敲着表盘:“高跟鞋脱了。” 维内托崩溃了。 头可断血可流,八厘米高跟鞋不能丢! 她扭头对庄言破口大骂:“什么高跟鞋啊你在说什么啊!那是我的舰装啊,是和我密不可分的一部分啊,脱下它就和折断独角兽的角一样残忍啊!” “jimmychoo的牌子也是舰装?名牌啊维内托小姐?”庄言无情戳穿。 维内托弯膝低头一瞧,今天穿的红色高跟鞋是jimmychoo经典款,被庄言认出来了。 她估计自己脱了鞋,就得仰头跟庄言说话了。 维内托小姐眨着大眼睛哀求道:“有什么关系嘛,我走到哪里都穿啊,形影不离已经变成我的一部分了啊,离开它我就像离开亲人一样难过啊,凑合凑合写上一米七二的话世界也不会毁灭呀。” 庄言忽然觉得有必要粗暴一点来提高效率了。 “就算你洗澡睡觉都不脱鞋,开空天战机的时候也得脱鞋。别废话。”庄言这句话让维内托眼睛睁大了,红瞳恨不得瞪死庄言, 维内托少女心被无情击碎的时候,庄言低头哗啦着体检表,嘟嘟囔囔抱怨了一句:“最坏也不过一米六嘛,情况能糟到哪里去。驱逐舰不都这样吗。” “姐姐是战列舰啊,数据最强的高速战列舰啊!你才是驱逐啊!”维内托愤怒地嚷,用力把庄言推倒在地,然后在庄言肚皮上跳跃,踩的庄言四脚朝天,一边跳跃一边喊:“你才是驱逐!你才是驱逐!你全家都是驱逐!” “维内托小姐?”现实世界里,庄言拿铅笔在发呆的维内托面前晃着。 “啊啊?”维内托从幻想中回过神来。 “你还得把头上的小礼帽摘了。”庄言说,“那东西会影响仪器灵敏度。” “哦,好。”维内托在心里撒了气,理智了许多,自觉地摘了小帽子,弯腰脱下高跟鞋,心如死灰地站在仪器上。 庄言伸头瞧一眼表盘,记录数据:“身高一米六。体重四十一。棒极了。” “啊?啊?棒极了吗?”维内托小姐第一次听到这样的逻辑,错愕地追问:“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第一,质量越低,惯性越小,设计驾驶舱和保护系统的时候可选方案就会增加很多,小个子驾驶员的适应性和自由度都比大个子好。第二,在传统航空理念里,送上太空的每一克质量都会消耗几万元的燃料,所以小个子、高素质的航天人员一直是可遇不可求的首选。”庄言惬意地记录仪表上的数据,因为无脑忙碌会他觉得解脱,“而你,维内托小姐,有着我们求之不得的资质。” 维内托感觉自己又轻了几克,有点飘飘的感觉,然后严肃地说:“哦,原来如此。” “命运比较垂青灵活玲珑的体型呢。恐龙那么大,照样灭绝了。”庄言顺杆爬,他太清楚小姑娘的心思了。 “是啊,大有什么好。”维内托严肃地附和,心里高兴的要死。 “可是小的没人要。”庄言狡猾地咬着这句话没说出来,他心头泛起黑暗的喜悦,盘算着什么时候维内托不听话了再拿这句话打击她。然后记录完毕,庄言摸出一支烟想点,打火的时候停了一下,看了一眼维内托:“你讨厌烟味儿吗?” 维内托摸出一个银光洁白的薄盒子,打开,里面整齐悠闲地躺了一排修长的女士烟。 “那得看什么牌子了。”维内托凑过来借火,然后笑道:“不过你的话,没关系。” “我的荣幸。”庄言喜出望外,有烟民陪伴,只觉得胸中淤积的硝烟抑郁都随着这一口幻化万千的烟雾喷进半空,在两人的视线里淡薄消散。 庄言觉得舒服了一点,他需要人陪,再憋几天,估计他会做出和蚊子聊天,和老鼠喝酒这种可悲可气的事情。 “抽烟的姑娘都别有风味呢。”庄言没话找话,又开始忍不住讨好维内托,“当然我说的风味不是烟味儿。” “这是我第一次在当着人吸烟,平常都是一个人抽。”维内托优雅自然地夹着加长的烟嘴儿,抬头轻吐,像在创造艺术品,然后马上修改自己的话:“才不是因为你特别,而是以后都要一直相处了,所以你知道也没关系。” “我叫庄言。”庄言咬着烟,伸出被烟熏黄的右手。 “vittoriovo。”维内托小姐伸出玉手,在庄言的指尖一碰而过,“以后的事务就烦劳你协助我一同处理了。” 一支烟和谐地抽完,庄言翻开体检簿,摸出皮尺理所当然地说:“于是接下来测臂展和三围。把胳膊抬起来。” “做你的春秋大头梦去吧!”维内托把烟头按在体检薄上。 第五章 礼物的话巧克力就可以了 “维内托!”傍晚的时候,维内托在宿舍仓里听见庄言叫门,“方便见人吗?” 维内托正在挑剔地审查宿舍里的布局,听见这话,莫名觉得只有第一时间开门才能证明清白,一头撞到门口打开门问:“干嘛!” 然后她看见庄言举着一个马蹄磁铁对着自己。 两个人大眼对小眼沉默了一秒钟,鸦雀无声。 然后庄言尴尬地移动磁铁,仿佛试图在维内托光洁的胳膊上搜索铁屑。 “你在干嘛?”维内托起鸡皮疙瘩了,睁大红瞳责备地瞧庄言。 “打搅了。”庄言无功而返,摸着下巴离开了,一边走一边碎碎嘀咕:“明明组织里铁元素含量超标的吓人的,为什么对磁场没反应呢……这样也好,不必规避电磁场了。但是铁元素难道是耦合态存在的吗?话说那三万五千吨铁到底哪去了……” “神经病。”维内托烦恼地关上门。 庄言给她体检完以后,采了组织涂片,抽了血液样本,然后隔三差五来敲门,一开门就看见他拿着古怪的东西测试维内托小姐的反应,思路越来越古怪,起初像模像样,后来简直无法无天,更像是心血来潮时的灵感乍现,然后拍案而起就来实践了。出格的一次甚至尝试过电击维内托。如果不是庄言声称这是为了制定驾驶舱保护计划而做的必要研究,维内托早就想报警了。 庄言的研究遇到了瓶颈。基地里的现代医疗检测技术对维内托基本无效,她的肌肤反射射线的能力比隐形战机涂料还强。连心电图都隔着一张帘子做的,庄言磨破了嘴皮求姑奶奶配合操作,换来了一叠鬼画符一样的心电图纸和一个让他魂飞胆丧的事实: 维内托的循环核心是在身体正中心的。 庄言已经不敢把那个东西叫做心脏了,他敢保证那玩意跟解剖书上正常人类都有的普通“循环核心”有天壤之别。 庄言清楚,虽然只有从宏观起步才能认识到微观世界,但是借助微观规则才能解释宏观现象。所以在维内托忍无可忍地威胁要告他骚扰罪之后,庄言放下了多余的工作,开始专心培养组织样本,同时从样本开始着手分析内环境成分的工作。 这是一项旷日持久、以积累量变来触及质变的工作。他必须做好坚持不懈的心理准备。 这还要讨好维内托,让大小姐愿意给他抽血才行。 所以最后一次敲门的时候,维内托看见庄言一脸谄媚地捧着个精致的铁盒子,甜蜜蜜地说:“驴皮阿胶,本地特产,补铁活血,益气养颜,请不要客气,以后还请多多配合。” 维内托好奇地打开盒子瞧,有些开心地问:“有点像巧克力。是甜的吗?” 这庄言还真答不上来,他又没尝过,于是胡诌:“放糖就会甜喽。” 维内托芳心一暖,这是她进驻栖凤基地以后收到的第一盒巧克力——无论如何她都当这是巧克力了。于是心花怒放,一脸严肃地说:“好的,那么我就取消投诉好了。” 庄言呆了一下,问:“什么投诉?” 维内托也呆了一下,然后笑靥如花:“啊,开玩笑的啦,意呆利的老笑话你听不懂就算了。” 庄言于是佯装大笑,指着维内托:“你真顽皮。”然后告辞离开。 维内托笑盈盈送走庄言,闪电般关门,顶着舱门开始查看掌上权限移动端,勾选“内部投诉”,勾选“我的投诉”,然后找到了自己几分钟前发布的那条血泪控诉: “什么啊,庄言哪里有点学者的样子,明明就是个变态吧,觊觎本小姐的美貌所以借着课题的名义来接近我吧!很过分哦,提出了很多奇怪的要求啊,简直羞于提及啊!(严肃脸)他甚至要求本小姐当着他的面用试管收集唾液!好变态,我可以拒绝他吗?每次听到敲门都在害怕,因为不知道开门以后会听见他提出什么脑洞大开的无理要求啊!这算骚扰了吧?我打赌如果是在现实生活中的话,喝茶看电影逛街都会看到他鬼鬼祟祟的身影啊!基于以上理由,要求授予隐私保护权限,在合理时刻拒绝庄言博士的无理要求!比如监控体重!” 维内托自己读了一遍,咬唇想:“他都跑来摇着尾巴求原谅了,我暂且撤销投诉好了。”然后点击自己那条申诉,试图撤销。 系统提示:“维内托小姐,您的投诉已被执法处受理。撤销失败。” 维内托两眼一坠,咬住手指吱不出声儿,美眸睁大,另一只手锲而不舍地执行“撤销投诉”指令。 系统提示:“维内托小姐,您的投诉已被执法处受理。撤销失败。” 系统提示:“维内托小姐,您的投诉已被执法处受理。撤销失败。” 系统提示:“维内托小姐,您的投诉已被执法处受理。撤销失败。” 维内托手里的移动客户端掉到地毯上。 “为什么受理投诉的是执法处这种可怕的组织啊,说好的客服呢?”维内托恍恍惚惚地跌坐到床上,奢侈的席梦思“吱呀”一响,“会不会玩儿大了啊?会不会把庄言博士坑死啊?” 然后她情不自禁地打开驴皮阿胶的包装,情不自禁地想吃巧克力。 一口咬在阿胶上,维内托的红瞳瞪圆了。 “呸呸呸!”她抱着纸篓吐个干净,冲进洗手间漱口,狼狈地扶墙出来,咬牙切齿地想: “什么巧克力啊!简直是味觉的灾难啊!什么庄言,执法处给姐姐好好收拾他!” 维内托一点都不内疚了。 庄言只会抽出休息时间来做组织培养和血清内环境分析的研究,因为他知道自己的主业是尽快让维内托有能力从机甲里活着出来。 “他,他占有欲比较强吧。”宋丹的话依旧萦绕在他的脑海,坐在办公桌前的时候,庄言似乎又看见了宋丹讲故事时那美孜孜的倾慕和圣洁。 宋丹也许心甘情愿地被尉诩占有着吧。她选择了警告我安守本分,而不是采取其他的措施。 由此推出,宋丹选择他庄言只是基于两条理由:一,不向世界海洋安全组织申请授权,从而达到继续保密的目的。二,庄言比其他人更易于控制。宋丹太了解他庄言了。 用班长的话来说,两个字总结,傻逼。 所以庄言现在考虑的是如何在尉诩的阴影下保住这份合约,能够继续在自己的理想之路上走下去。 必须更加努力工作才行。 他心烦意乱地把打印出来的半年份驾驶员实测资料重新整理起来,脑海里却总是昙花一现地掠过温柔的画面。 宋丹的耳坠。她依旧戴着自己亲手送给她的耳坠,每次在那柔顺的短发下看清那枚耳坠,都让庄言呼吸凝滞,像潜水一样窒息,又像坠落一样刺激。 他念念不忘。 唯有这枚耳坠的画面,能把他从无尽的梦魇中拯救出来,宛如深海下的一行气泡,让他贪婪地凑过去呼吸,缓解窒息。 “他,他占有欲比较强吧。” “你们要好好相处哦。” “比较强吧……比较强吧……”“好好相处哦……” 庄言不断甩头,试图集中精力工作。 他在酒吧答应宋丹的时候,已经暗下决心,只为了自己的课题而活着,以一个研究者的立场战斗下去,视宋丹如骷髅。 但是他失败了。他佛心大乱,在接二连三的轰炸下天旋地转,宛如水手在塞壬海妖的歌声中跌入大海,庄言坠入了嫉妒的深渊。 他骤然回过神来,发现铅笔在纸上按下一个深重的点,半个小时过去,只字未动。 庄言又摸了摸太阳穴,然后拧开了一瓶威士忌。 第六章 面对权限狗干脆非暴力不合作 第二天,庄言被执法队逮捕了。 他本来有早起的习惯,但是昨天没克制住,稍微开心了一下,所以执法队敲不开门,威胁要强行爆破的时候,庄言才扶着墙打开门。 他胡茬细细,眼袋像熊猫,乱发像筑巢,恍惚地半张着嘴,眼神迷乱的像被皮鞭抽了三天三夜的俘虏。他的灰色短袖上衣穿反了,脖子下面贴着一截商标。灰色睡裤上顶起个帐篷,显然起床匆忙,没找着裤衩。 四名执法队员钻进宿舍里去,枪口顶着庄言,领头的说:“八点三十分之前前往裁决庭,在规定时间内交代规定问题。” 庄言头有点疼,感觉在做梦,心里说了一声卧槽,睡意朦胧地说:“让我换条裤子行吗?” 三个队员瞧了一眼队长。 队长很爽快: “就这条挺好的。” 然后庄言被三条壮汉反剪双手拷住,推到走廊里去,队长顺手关了门,催促个没完: “快点走啊,快点快点快点,陪审团的时间很宝贵的啊,你耽搁一分钟就耽搁了陪审团的十一个一分钟,那你就耽搁了十一分钟啊!” 庄言恨不得拿个口塞给队长含住。 拐了走廊,乘了电梯,绕了几步。庄言走进裁决庭的时候,看见原告席上的维内托比他这个被告还慌。 而陪审团排坐了十一个人,七男四女,其中一个就是宋丹。 裁决席上的人英武冷峻,身材不高,人有些胖,如果把一个一米八的泥人一巴掌拍成一米七五,那就是他的体型。他脸型圆润,甚至有点可爱,瞧着不出众,细看挺精致,会让人惋惜“瘦下来就帅了”。庄言认识他,他和宋丹的情侣照就挂在宋丹的车里面。 裁决席上摆着牌子:“裁决官尉诩” 庄言只扫了一眼就看维内托去了,因为他并不惊讶,早已猜到尉诩是占有宋丹的那个人。 当宋丹自己说过“占有”两个字以后,这个发音就烙在庄言脑子里,像丢进雪地的红烙铁,庄言老是想堆雪上去埋住它,它则顽强不屈地冒着烟烧穿雪堆出现在庄言视线里。 “原来是你,维内托小姐。”路过原告席的时候,庄言打招呼。 “喂喂,我没想到会这样!”维内托连忙扒着栏杆声明,黑纱小礼帽都歪到耳边去,“我以为接待我的是客服小妹啊就像网店一样啊!我不知道后台这么大啊!” “撤诉啊!”庄言回头唆使。 “不让啊!”维内托嘤声道。 维内托从执法队的人缝里看见,庄言无所谓地耸了下肩。 她困惑地眯起了红眸。 庄言被塞进被告席坐下,四名执法队豪情吞云地守住四角。陪审团一阵骚动,尉诩敲了敲木槌。 “肃静。开庭。”尉诩坐下,省略了很多仪式,直接拿起文件,读道:“空天战机驾驶员维内托号战列舰提交诉讼,控告……” “喂那个页面写着投诉啊,只是投诉而已啊!”维内托没大没小地嚷道,“谁诉讼了啊,我只是给幻想中的客服小妹留言抱怨一下而已!” “肃静,否则以藐视本庭论处。”尉诩又敲了两下木槌。 维内托有口难言,气苦坐回去,忍不住眺望庄言的背影,看见他坐在那儿纹丝没动,脑袋歪在一边,似乎在补回笼觉。 维内托突然想起一句刚学会的俚语,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干嚼阿胶时的愤懑不忿油然而生,她不知为何又恨上了没心没肺的庄言,美眸瞪着他的背影,咬牙想道:“他都不在乎,我着什么急,哼。”第二次,啥内疚都没有了,气定神闲地听判,坐在那儿像个出席旁听的贵族,比裁决官还超然,比陪审团还优雅。 尉诩继续念:“维内托小姐控告庄言博士跟踪罪,骚扰罪,侵犯个人隐私罪,申请管制权限。庄言博士,下面请你在本庭规定时间内交代清楚你的个人问题,和你的立场态度。” 所有的视线全部投向被告。 庄言恰到好处地醒了过来,他的手被拷在椅子上,所以不能揉眼睛,难过地眨了眨眼,迷迷糊糊问:“规定的时间是多少时间啊?” 尉诩说:“你不快点交代问题的话时间只会越来越少。” 庄言说:“那么还剩下几分钟呢?” 尉诩说:“已经不多了。” 庄言知道问不出来了,他用力坐直一点,勒的手痛。然后他想了一下,说:“放弃辩护,陈词结束。” 然后脑袋一歪,又睡过去了。 陪审团一片哗然,大家忍不住开始交头接耳,宋丹秋波凝注被告,不忿地咬紧了嘴唇。 最震惊的是维内托小姐,她有点没办法维持镇定了,忍不住扭头从人缝里打量闭目养神的庄言,心里七上八下: “在干嘛啊这个人!!这是裁决庭啊,庭上是基地的老二啊!他这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是……” 然后冰雪聪明的维内托想到了,美眸开始充满智慧地转动起来。 她首先确定,庄言并没有睡着,只是在养神而已。 但是他睡觉的行为,和自己刚才的冒犯行为截然相反。大喊大叫的人可能是诚挚的冒失,但是蜷着不动一定是深思熟虑的挑衅。这是挑衅里面最强大的一种,给予对手的情报量为零,给予对手的借口为零。 这是必胜的挑衅。 维内托小姐的心情激荡起来,仿佛在观赏一部跌宕起伏的大片,急切想知道结局。 马上,尉诩冷冽的声音传来:“被告陈词结束,下面有请原告陈词,叙述被告跟踪罪、骚扰罪、侵犯个人隐私罪的始末,允许涉及细节,本庭审理记录对外保密。” 陪审团又窃窃私语起来,宋丹疑惑地瞥了男友一眼。 他好像把原告被告陈词的顺序弄反了。 维内托还在为庄言的结局悬心忐忑,突然听到火力转移到自己头上来了,而且引导的巨详细,就差给她念篇范文了。 维内托小姐站起来,这时候她的眼神已经移不开了,一直盯着庄言的背影,果然看见那个流氓还在装睡,她心里却涌起欣喜,因为她大概明白了庄言的想法,这让她无比好奇,芳心痒如猫挠,恨不得马上去验证庄言的设想成立否。 既然懂了,就不生气了。维内托没意识到自己的嘴角浮起心照不宣的黑暗微笑,然后她抬起头,澄澈的红瞳诚挚地瞧着居高临下俯瞰自己的尉诩,清越悦耳的声音有条不紊: “本人维内托号战列舰,于昨日晚八时通过移动权限客户端里的‘内部投诉’功能,申请隐私保护权限。陈词完毕。” 尉诩隔着审判台瞪维内托,维内托假装低头整理裙子认真坐下,当没看见。 陪审团十一个人有九个呵呵了。 第七章 刚刚还袒护眨眼就不共戴天 维内托坐下的时候,得意地瞧了庄言一眼,却惊讶地发现庄言也在回头看她,浓眉下面惺忪的睡眼困惑不解。 但是这都是次要的,尉诩恼火了,古井无波的声音激愤起来,敲了敲木槌警告道:“原告注意,你的陈词和记录不符,如果坚持如此,本庭将保留追诉的权利。” 听到这威胁,维内托低头玩手机,然后念道:“‘提出了奇怪的要求’‘用试管收集唾液’,这两条是我提交的投诉里面最激烈的两句话了。如果这两句话构成侵犯个人隐私罪的话……” 她还没说完,尉诩又开始敲木槌,命令道:“请原告把原文朗读一遍。” 维内托傻眼了。她看见庄言又好奇地回过头来瞧自己了,她俏脸绯红,暗想这时候你怎么醒了,睡你的觉去啊混蛋! 那么傲娇的话,虽然写出来没有感觉,但是当着人念一遍未免太羞耻了吧! 维内托耍赖道:“非得我念吗?请庭上自己念,要不让执法队念,反正我不念。”说完坐下了,把手机丢桌上,扭头不管了。 尉诩拗不过这妞,只好屈服,严肃地命令:“一队长魏明旭,你来念。” 执法队长立正敬礼,奉命走过来双手捧起手机,瞧一眼,傻了。 但是他不敢违抗庭上,只好豁出去,硬着头皮厚着老脸,认真诚恳地念道: “什么啊,庄言哪里有点学者的样子,明明就是个变态吧,觊觎本小姐的美貌所以借着课题的名义来接近我吧!很过分哦,提出了很多奇怪的要求啊,简直羞于提及啊!(严肃脸)他甚至要求本小姐当着他的面用试管收集唾液!好变态,我可以拒绝他吗?每次听到敲门都在害怕,因为不知道开门以后会听见他提出什么脑洞大开的无理要求啊!这算骚扰了吧?我打赌如果是在现实生活中的话,喝茶看电影逛街都会看到他鬼鬼祟祟的身影啊!基于以上理由,要求授予隐私保护权限,在合理时刻拒绝庄言博士的无理要求!比如监控体重!” 这段少女无比的话被魏明旭认真诚恳地念出来,仿佛在一本正经地向男人撒娇,听得陪审团纷纷捏住鼻子来忍笑,东倒西歪笑翻一片。 就连始作俑者维内托小姐都羞耻地低下了头。 庄言笑得不能自已。 “肃静!”庭上恼怒地敲锤子,然后抓紧时机,趁热打铁,速斩乱麻:“考虑到原告的自尊和人格,允许对‘羞于提及’的内容保持沉默。从原告的陈词可知,被告利用职务之便,对原告提出了难以启齿的要求,判处骚扰罪,跟踪罪,侵犯个人隐私罪。考虑被告态度良好,积极配合,酌情轻判,剥夺学术权限,自由权限,交通权限,保留部分工作权限以期戴罪立功,接受全天候布控观察。” 宣判完毕,尉诩转身向陪审团行礼:“请求陪审团表决。” 从头到尾说的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根本就没庄言和维内托什么事儿了。 维内托一听,气炸了肺,咬牙瞧了被告一眼,发现他除了对自己有点儿兴趣,其余时间都在争分夺秒地补觉养神,现在又睡上了。 她心急如焚,暗想坐以待毙怎么行啊渣渣!只知道躺在那里睡觉的话,一觉醒来会被宰掉的吧! 维内托心里飞快地盘算了一下,决然想:“不行,总不能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吧,总不能自欺欺人地以为不关我的事吧!本小姐捅出来的事儿,一定要亲手解决才行。” 然后原告拍案而起,清越的声音回荡在逼仄的裁决庭里:“原告抗议!原告请求撤诉!” 陪审团十一双眼睛齐刷刷飞过来,拿看傻子的眼神瞧激动得娇喘微微的维内托。 庄言似乎懒得搭理了,继续睡,连头都没回。 尉诩没想到会演这一出,他皱眉逼视维内托,冷冷道:“抗议无效。驳回请求。” 维内托不管,右手按桌,左手叉腰,一副元首拍案而起的架势,据理力争道:“我说尉诩大人,你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那些羞于启齿的事我都没说清楚是什么,你怎么就知道是什么?你自己黄就不要举目皆黄啊!” 尉诩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干这事儿这么多年,第一次和原告撕起来。 尉诩伸手拿起小木槌要敲,维内托眼疾手快地举手嚷道:“停!别敲!本小姐放弃保持沉默的权力,我要枚举庭上嘴里的‘羞于提及’的事情,这总允许吧?这是真相噢,这是你们号称要捍卫的真相哦!” 尉诩想把维内托驱逐出庭。但是理智不允许他这么做。 然后维内托小姐展现了女孩子的急智,就是,你发呆的时候就是我发言的时候: “庄言博士对我做了很多过分的事情,我一一枚举给你听。第一次敲门,他拿了条蛇来吓我,然后得意的宣布,我存在条件反射缺失,而且我的瞳孔也没有缩小的迹象,证明我的进化链不连贯——我也不知道他在胡诌什么——于是他说我有可能是人工产物。那时候我就想揍他了!太自以为是了吧!蛇算个啥啊,人家根本不害怕啊,明明是他自己太弱了,凭什么有立场来对我评头论足啊!” 这句话戳了庄言的肺,他也不装睡了,暴跳如雷嚷道:“被告申请自辩!”然后也不搭理已经懵逼的尉诩,自顾自对着维内托小姐嚷道: “你就吹牛吧!拿枕头把我打了个半死,还说没吓到?我是没带录音笔!否则录下你那声尖叫能让美声歌唱家五体投地啊!你吓的眼泪都飞出几滴了,瞳孔尺寸不变,你敢说你的反射弧是完整的?” 维内托气坏了,跺脚反驳:“流氓,骗子,添油加醋,颠倒黑白!才没有哭!我,我觉得小蛇好可爱,我就叫了下。谁怕了?” 庄言振振有词:“你看你看,就是你这样的家伙,歧视科学,否认科学,所以才连我采集唾液的用途都不知道,你这是瞎举报。我宣布,你攻击我的论点的时候,基于你的无知,我会选择性屏蔽你的意见。好男不跟女斗。” 尉诩和陪审团看着这两个人内斗,无力吐槽,居然沉默了。 尉诩更是有坐过山车的跌宕感。他还没跟原告撕完,被告开始和原告撕起来,刹那没他什么事儿了,让他恍若隔世。 维内托感觉庄言的鄙视像一颗子弹穿过了她骄傲的头颅。她摇晃了一下,恼火嚷道:“哼!再搭理你我就是驱逐舰。庭上,给我判,狠狠地判,让他下辈子都把牢底坐穿。”赌气坐下。 尉诩茫然“啊”了一声,跟不上剧情展开的速度,还在那里懵逼。 旷古绝今的原告袒护被告的奇观草草落幕,刚刚还嚷着要撤诉的原告,三十秒后就翻脸表示和被告不共戴天,尉诩感觉有一口鲜血欲吐未吐,有种蹦极的惊险和虚惊。 庄言一身是胆浑然不惧,嚣张跋扈地追击:“你可以污蔑我的人格,你可以戳瞎我的双眼,但是你不能推翻我的理论!至少没有依据的情况下,你不能张口就说我是错的!” 维内托气急败坏,按桌站起来嚷道:“庭上,被告藐视本庭,你看他都喧哗成那样了!快判他个十年八载的!用行动教他做人啊!” 第八章 这是男人的事情,我不怪你 尉诩觉得,好累,这个庄言是怎么回事啊,我这样欺负他都没反应,那个女孩子不知道戳了他哪块痒肉,炸毛成这样,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啊! 尉诩看了一眼陪审团,他都没力气说话了,因为他忽然觉得自己做的事情好无聊,根本一点意义都看不到啊。 就好像去调戏一只兔子,结果戳两下发现兔子挂掉了,兴趣索然准备将就埋了的时候,兔子被猫摸了一下,瞬间复活,去跟猫咪嬉戏耍闹去了,这才顿悟人家是不稀罕跟自己玩儿啊! 这是多么痛的领悟啊! 那边原告和被告刚刚偃旗息鼓,陪审团的表决结果就出来了,六比五,同意判决。 但是尉诩宣读判决的时候,一点快感都没有了。他干巴巴地念: “被告判处骚扰罪,跟踪罪,侵犯个人隐私罪。考虑被告态度良好,积极配合,酌情轻判,剥夺学术权限,自由权限,交通权限,保留部分工作权限以期戴罪立功,接受全天候布控观察。判决成立,被告有异议吗?” 问完最后一句,尉诩收拾东西,准备休庭。 没料到庄言有气无力地吱声了:“被告不服,申请上诉。” 尉诩呆了一下,惊愕地瞧庄言。 整个陪审团都鸦雀无声,直勾勾地打量着努力坐直的被告。 庄言打起点儿精神,嘟囔着说:“在等待上诉期间,上交一切权限,工作停止,等候传讯。” 陪审团想起一件事情。 这个栖凤基地是为了怒火凤凰号空天战机而存在的。 空天战机没有驾驶员就是废铁,如果陪审团承认这个事实,他们这一拨儿人全部要上法庭,在被告席上排排坐。 所以整个基地都在等驾驶员来试驾。 而驾驶员试驾的可行性方案是被告负责的。 也就是说,被告要是整天呆在宿舍舱里玩手机等传票,整个栖凤基地就得陪他等。 这是变相烧钱。 尉诩也呆了一下。他差点就被庄言骗了,他差点以为庄言束手就擒,坐以待毙。 他向庄言投去凌厉一瞥,看到庄言也在懒洋洋地打量他,庄言用没睡醒的惺忪眼神,直视尉诩逼人夺目的剜肉目光,庄言没有躲闪,只是眼睛越眯越细,像一只打量猎人的狐狸。 这不是坐以待毙。 他策划反戈一击。 因为非我莫能为。 所以就是这么叼。 尉诩听到陪审团在迅速交流意见,在斟酌代替庄言的人选。 是宋丹坚定地否定了那一个个候选人: “李明不行,他没有庄言的学术积淀,庄言本身是分子生物学博士,驾驶员的液态生命维持系统还需要他的工作支持。” “其他人不行!战姬的研究是一片未曾探索过的领域,我可以确定,在我国境内没有第二个人能在这片领域和庄言比肩,不,连他的背影都看不着。庄言已经提出了超过六种战姬存在形式的假说模型,否定了其中四种。他是最接近真理的人,只有他,只有他能开发出最适合战姬的生命维持系统。” 庄言知道宋丹会替他说话,因为宋丹是有私心的。他已经大概明白,至少在一件事情上宋丹会坚定的维护他庄言,那就是庄言的去留问题。 因为在宋丹心里,没有比庄言更值得信任的人了。 短暂的窃窃私语之后,陪审团统一了意见。 一个被推举的长者站起来,扶着眼镜朗读一张纸: “暂时休庭。休庭期间保留被告人的学术权限,自由权限,交通权限和工作权限。最终判决会以邮件形式发布到原告和被告的移动权限客户端。以上完毕。” 裁决庭后面的小门打开,陪审团议论着和尉诩一起从小门离开,他们大多身具公务,所以行色匆匆。 尉诩离开之前,最后回头打量了被告人庄言一眼,他看见庄言老老实实地伸手给魏明旭,让他开手铐,然后揉眼睛,转身和维内托从来路离开。 再也没有看尉诩一眼。 这让尉诩心头多了根刺。 但是他不知道,庄言不看他不是因为蔑视他。 因为庄言心头全是刺。 维内托小姐骄傲地悄悄重新夹好一下小礼帽里的发夹,然后昂着头和庄言并肩返回,一路目不斜视,好像除了回到庄园对别的毫不关心。庄言反而糟糕的一塌糊涂,嘟囔着咂嘴,脑袋瘙痒所以不断挠头,背后洒了一路头皮屑,全身上下都是睡觉时穿的单衣,看上去像侍奉大小姐的农奴。 “你多久没洗头了?”维内托终于忍无可忍,扭头问他。 “一,二,三,”庄言掰着手指,然后说“十天。” 维内托情不自禁地离开他远点儿,叹为观止:“你居然宁可像猩猩一样止痒都不去洗头,真是特立独行。” “如果你每天都在自己的呕吐物里醒来,”庄言已经不把维内托当女人,天马行空地恶心她,“你也没空洗头的。” 维内托不吱声还好,一跟他聊起来,心里的好奇就像气泡往水面蹿,压都压不住。她扭头认真瞧着颓靡的昏天黑地的庄言,轻轻问:“你起初为什么放弃辩护?而且后来你不惹我生气的话,也许我会成功撤诉。” 这时候庄言的权限移动客户端怒震起来,维内托视线飘到那一方淡蓝的荧光屏上,看见宋丹明媚暖人的头像后面拖着一行信息: “你为什么放弃辩护?这种不配合、不作为的态度让我很不理解!以你的辩才,完全可以在辩护阶段把惩处压到最低,也许只是剥夺几天的自由权限而已!你真是脑子进水了!” 宋丹的愤怒和责备几乎能从字里行间喷出来。 维内托看见庄言低头凝视短信,他的表情消失了。然而这没有表情的表情反而让维内托觉得,看他更清楚了。 庄言没有回信,随手关了权限移动客户端,收进兜里。 走了两步,庄言又纠结地把权限移动客户端掏出来,低头双手回短信。 维内托的八卦之魂顿时熊熊燃烧,她假装目不斜视,用余光瞟庄言的回复内容。内容是这样的: “我很幸运,有权拒绝不公平。那些不幸的人呢?” 然后庄言收起权限客户端,如梦初醒地问维内托:“刚才说到哪儿了?” “让我撤诉不好吗?” “这是男人之间的事情,与你无关。我不怪你。” 这句听不太懂的话让维内托心里震了一下,像开车轧过减速带一样。 走回去的路上,庄言再也没挠过头。 第九章 维内托的体质真是超凡脱俗 九点二十分,维内托再次看到庄言的时候,有种不认识他的感觉。 庄言洗了头,刮了胡子,衬衫领口洁白,白大衣直垂膝盖。走近他能闻到剃须水的清新,和上午那个天桥底下的流浪汉造型有云泥之别。 就连维内托的挑剔眼光都指不出毛病。她忽然觉得,只要洗过了,庄言的纯天然发型还是挺顺眼的。 然后维内托看见庄言手里捧着的一叠纸,心里一咯噔,难道又是体检簿? 庄言抬头看见维内托站在门口,随口说“来啦?”手里铅笔一转,指着门口的体重计说:“上去。” “不要!”维内托对体重计有着莫名的抵触,义正词严地跺脚反抗,“昨天不是读了吗!四十一公斤!你太健忘了吧!” “说了啊,要给你建立指标监测档案,绘制身高-日期曲线和体重-日期曲线来支持数学建模。”庄言不耐烦地飞快走过来,吓的维内托咬着唇紧张地后退,“别磨叽,快点弄完还有加速度检测和虚拟驾驶练习。” 维内托绝望了。 “要是你把体检表给别人看,我就打死你。”维内托小姐妥协了,歪头松开发夹,摘下小帽子,银白的秀发美不胜收地摆动着。然后她弯腰脱鞋走上仪器。 庄言得意道:“听话就对了。我给你保密。”然后读数,记录。 二十五分钟后。 “加油!憋住!你能行的!”庄言用力把维内托小姐的脑袋按在溢满水的脸盆里,狂热地盯着秒表,不顾她挣扎得水花飞溅,全无怜香惜玉之心:“已经二十分钟了!马上要破纪录了!行百里者半九十,坚持就是胜利!” 然后维内托一巴掌攥住庄言的脸,坚定地,用力地把他推开,在庄言惨叫捂脸的时候,维内托小姐扬头出水,湿漉漉的秀发甩出银白的圆弧,然后她支撑在桌上拼命喘气:“把你的脏手拿开!下次,下次无论检测什么奇怪的指标,你的脏手不许碰我!” 庄言一边填数据一边走回来,他的脸上留下五条清晰的指印,如同被华山掌门用五丁开山掌拍过面门。他不知廉耻地振振有词:“突破极限的第一步是测出极限吧!你这种娇滴滴的大小姐,没有外力的帮助怎么可能接触到自身的极限啊!” “你才是大小姐!本小姐在海面驰骋讨伐深海舰队的时候你还在自己的呕吐物里醉生梦死啊!”维内托小姐愤慨地反驳,然后得意地关心起自己的成绩来:“秒表的读数是多少?” “啊,”庄言拿起表一看,无辜地把怀表丢给维内托:“刚才你的攻击太猛烈,我自卫的时候,不小心按错键了。不过没关系,我们休息一下,重新测试一遍!” 维内托双手捧住怀表,翻过来一看,归零了。 她的额头蹦起狂怒的十字青筋。 战列舰小姐把怀表摔进无良博士怀里,忍无可忍地嚷道:“信不信我把你的头往水里按二十分钟啊!让你也接触一下人体的极限啊!”说完扑上去拽庄言的白大衣。 庄言狡猾地笑道:“不肯就不肯,不要打人。我骗你的。二十一分钟三十六秒七。甩开人类世界纪录几条街,祝贺你。” 维内托小姐愤愤地梳理打湿的秀发,心里高兴的要死,不肯笑给他看,嘀咕一句:“变态。”背对他才偷着美。 “休息一下,然后是关键环节。”庄言看表,“压强耐受,真空耐受和加速度耐受。走吧。”他把头上的黑纱小礼帽放在桌上,拿着表单走了出去。 维内托有些紧张。她知道加速度耐受才是最关键的一环,普通战斗机飞行员都具备承受五倍重力加速度的的身体素质。而这方面她却没什么信心。 舰队姐妹去坐过山车的时候,姑娘们都在尖叫,只有维内托没吱声。 因为最强战列舰小姐在飞流直下的时候就“咯叽”一下休克过去了。 维内托的真空耐受测试非常出色,在大气压骤减为零的情况下,她体内的内环境依旧保持稳定,就连一个气泡都没有。她静静地抱膝背靠玻璃壁坐着,屏息瞧着神色紧张的庄言,红瞳里充满骄傲和好奇。 她不知道庄言在紧张些什么。但是他紧张总是好的,她本来以为这个变态博士会没心没肺地一边嗦面条一边观察进度。 “五十九。六十。”庄言的心跟着计时器在颤。已经一分钟了。就算是饱经训练的宇航员都该在二十秒前断气儿了。 真空杀死人的方式不是缺氧,而是血液在压力骤降的条件下,析出气泡。像维内托这种憋了一口气进去的,进入肺部的空气会在几秒钟内爆炸,然后在真空里听到连绵不绝的爆炸声。当然真空里不可能有声音,那个声音是血液在全身沸腾。 庄言做好了严阵以待的抢救准备,但是一分钟过去了,维内托既没有喷出血雾,也没有突眼吐舌像个吊死鬼,俏脸神采依旧,皮肤光洁如新。 维内托歪头瞧庄言,第一次被人这么专心致志地盯着却没有着恼,因为她看见庄言满脸见了鬼的神情,紧张得如临大敌,惊讶得百思不解,关切得神经紧绷。 庄言毫无疑问是关心维内托的,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维内托在自己的测试下爆成一滩果酱涂在玻璃壁上。 似乎察觉了庄言的提心吊胆的关切,维内托忽然起了顽皮的童心,嘴角一勾,这似有似无的微笑充满了迷人的神秘。然后她歪头靠在玻璃壁上,轻轻闭上眼睛,睫毛如蝶翅颤动,脉搏减缓,渐渐沉入宁静的安眠。 她要创纪录给庄言看,让他用敬仰的目光瞧自己一辈子。 庄言吓尿了。 他马上终止了实验,混合空气有条不紊地重新充满了容器,然后开始用力拍玻璃壁:“喂!醒醒啊!坚持住!睡过去就一切都完了啊给我坚强点啊混蛋!” 然后他心急火燎地不等加压完毕,就用权限强行拧开密闭门,试图钻进去把维内托拉出来。 然后被吵醒的维内托小姐若无其事的睁开红瞳,鄙夷地瞧着吓得屁滚尿流的庄言,不满地嗔道:“你紧张什么啊,在降低代谢的情况下我可以破纪录哦,你不要擅自打断别人啊!” 庄言怔了一下,然后问:“你是故意的?不是休克了?” 维内托点头,递去戏谑的秋波:“你以为我死了?” 庄言眯起眼睛,然后说:“吸一口气,憋住。”接着无情地退了出去,把门关严,把秒表归零,宣布:“重新来过,左手按钮是结束命令,右手按钮是抢救命令,这次不许睡觉了,和我保持目光交流。”然后冷酷地启动试验。 “喂!”维内托恼火的抗议还没出口,一声气阀响,玻璃壁后面的空气被按步骤抽光,她机警地屏住了呼吸。 两个人隔着玻璃壁对视,庄言眯着死鱼眼,维内托睁大红瞳瞪他,表达谴责和抗议。 测验结果让庄言欣喜若狂。在二十分五十秒的时候,维内托按下了停止命令。拍着心口走出来的时候,维内托小姐还一脸不屑: “要不是憋不住了,我才不会出来呢。” 庄言用看宝贝的眼神瞻仰她,围着她转,嘴里喋喋不休:“登峰造极,登峰造极。” 第十章 航天员也怕潜水减压病 在基础物理实验室附属测试舱里,穿着紧身潜水服的维内托口鼻蒙着氧气面具,羞耻地抱着膝盖蜷成一团,漂浮在深海模拟舱的溶液里。 “我会从十个大气压开始,模拟自由下潜的速度加压。你的各项指标都在监测中,出现不适的话,不要慌张,左手的报警器是暂停命令,右手的报警器是抢救命令。明白了?”庄言拍着玻璃壁重复。 维内托瞧着他眨眼,示意明白了。细长的睫毛在水里像优雅的小扇子,她闭上红瞳的时候楚楚惹人怜。 庄言这个基佬对维内托的美毫无反应,他继续拍玻璃壁,直到女孩不耐烦地睁开眼睛:“眼神交流,看我这里。” 维内托红着脸点头,躲躲闪闪地瞧着庄言的领带,羞涩的睫毛轻颤扑扇。 庄言开始给高压舱加压,模拟自由潜水至一百七十米的压力变化。他一心二用,专注地瞧着维内托的动静,连眨眼都害怕。 水下的维内托小姐咬着唇偷偷瞧了他一眼,看见庄言目光灼灼地一直盯着,连忙飘开目光。看到维内托还有工夫左顾右盼,庄言心绪稍定,继续加压。 二十个大气压。 维内托微微蹙起了眉头,仿佛有些呼吸不畅。但是依旧没有按下命令。 二十一个大气压。 二十二个大气压。 女孩挣扎起来,慌张中,用力拍打舱壁,然后仓促地按下了停止按钮。 在超过十五个大气压之后,庄言就进入全神贯注状态,因为这已经达到了专业潜水员的极限,如果自由下潜到这个深度,人类的心脏会被攥的只有李子那么大,只有经过特殊训练的人才能做到减低心率来适应高压。 所以看到姑娘开始挣扎时,他知道,逞强的维内托到达极限了。 庄言在第一时间开始减压,按照恒定的速度,缓缓降低高压舱里的压力。他如履薄冰地操作,同时不由自主地走近高压舱,眼神凝注,用唇语慢慢地说: “不要慌张,你做的很棒了。正在减压。” 维内托痛苦地摇着头,银白的短发像美丽的海葵,优雅地飘散在水里。她轻轻地拍着舱壁,仿佛在祈求拯救。 庄言努力安慰她:“不要慌,减压必须慢慢来,否则溶解在内环境和组织间的氮气会……” 然后维内托难过地攥住了手腕。她痛苦地闭上眼,拼命摇着头,气泡急促地涌出来,然后美眸骤然睁开,哀求地望着庄言,红瞳里是惊慌失措的恐惧和楚楚可怜的信任。 庄言猛然看见,维内托的手背上露出了大理石一样黑白交错的石斑。 皮肤苍白,是因为组织缺血。皮肤青紫,是因为静脉淤血。 因为气泡栓塞了皮肤血管,所以缺血和淤血同时发生,形成了苍白和青紫交错的大理石斑纹。 在加压的时候,维内托吸入了混合的压缩空气,来维持内外气压平衡。她体内捕获氧气的能力远超常人,所以减压的时候并没有发生氧气析出,但是压缩过的高压氮气早已溶入了她的结缔组织和神经鞘里。在减压的时候,溶解在组织里的高压氮气发现,外界压力骤减,立马像躲过风头的流窜犯一样,变成气泡,纷纷析出。压迫神经鞘。阻塞微血管。 所以维内托痛苦如斯。皮肤痛痒如咬,神经敏感如割。 这是庄言的错,他疏忽了潜水减压病的可能性。 庄言麻痹大意了,这让他无比自责,但是存在客观原因。因为维内托在真空耐受测验里表现卓越,内环境在零大气压下固若金汤,稳定的令人叫绝,连一个气泡都没冒出来。这让庄言犯了一个笼统的错误:他认为战姬的循环系统具备精密的压力监控能力和压强负反馈调控系统。简单的说,他以为压强对战姬来说不是事儿。 确实,维内托血管里的氧气被血液里的含铁物质关押得像天牢囚犯一样,一个气泡都逃不出来。 但是,作案的是刚吸进去的高压氮气。它们像外来物种一样从天而降,没有天敌,无人管辖,于是压力一轻就开始为非作歹,制造潜水减压病。 庄言看见大理石斑纹的时候,刹那就清楚了一切。他毅然停止了减压,反而开始加压。 十八个大气压。 十九个大气压。 维内托的症状缓解下来,机械地摩挲着出现过刺痛瘙痒的小臂,感激地瞧着外面的庄言。 但是这单纯感激的致意,反而让庄言五内如割。明明就是他坑了妹子,然后蒙在鼓里的妹子还一脸“恩人哪!”的表情瞧他,这让他的良心被鞭笞了一万遍。 庄言意识到,维内托体内的恒压系统对吸入的高压氮气没有作用,他只能大幅降低减压速度,让微量析出的氮气慢慢释放入血,随着体循环排出体外,才能避免减压病。 而这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他努力堆出微笑,把数据写在记录薄上,贴在玻璃壁上给维内托看: “自由下潜两百二十米,你又把人类的极限记录破了。很棒哦。” 高压舱里的维内托小姐抿唇忍笑,美眸飘开,偏不理他,一副“这算什么不足挂齿”的不屑一顾的孤高样子。柔顺的银发随着这骄傲的一扭头而在水里轻摇曼舞,美不胜收。 庄言决定当一个好陪客。毕竟这乱子都是他捅出来的。 他继续写:“叫你开飞机真是大材小用。你应该当宇航员。你是天生的宇航员。你的素质让人类汗颜。” 维内托小姐得意地吐着泡泡,在舱壁上写字: 本来就是! 庄言顿时不想理她了。 庄言和维内托断断续续地聊着天。抽烟的品味。喜欢的衣服。随便聊着浅显的交集。 减压进度达到十五个大气压的时候,门骤然打开,宋丹双手插在束腰白大衣的兜里跨进测试舱里来,第一句话就是道歉: “尉诩小题大做了。我跟他交流了下,他承诺在原则上不会再干扰你的工作了。” 维内托欢喜地向宋丹挥手,她对漂亮科学家姐姐印象不错。 宋丹礼貌地回以微笑,走到庄言身边,脑袋贴过来瞧他手里的数据,马上一扬眉毛尖声赞叹:“呀!深度达到两百二十米了?维内托小姐果然厉害得出乎我的意料呢!” 维内托小姐无比受用,捧着心口,表示好开心,好开心。 庄言受不了女人之间的表达方式,皱眉说:“空天战机的液体生命维持装置可能对她不适用。她的血氧分压比空气还高,所以能够完成长达二十分钟的屏息。但是这证明她肺部完成气体交换的机制和人类不同,如果她无法摄取液体中溶解的氧,那么整个生命维持系统就要推翻重做。” 维内托隐约听见了庄言的怀疑,她不乐意了,“砰砰”敲玻璃壁,目光坚定地对宋丹比划手语。 “她要试试。”宋丹说。 庄言知道维内托又在逞强,和她咬牙撑到22个大气压才求援一样。但是他没有理由阻止,只好低头在表单上记录一行,耸肩道:“我不反对。但是这个测试要安排到加速度耐受测试之后。” 听见加速度三个字,维内托俏脸又白了,老老实实不动弹了。 “好的,我去安排。什么时候能进入战机实地试驾?”宋丹关心这个。 庄言必须拒绝:“试驾可能性不排除零。要等综合参数出来了才知道。至少要三天。” 宋丹心急如焚,在逼仄的测试舱里叉腰烦躁地踱了两圈,说:“两天。” 庄言瞧了眼维内托。他怕她承受不住高强度工作。 没料到维内托笑靥如花地在水里伸出v的手势,表示没问题,这活儿姐姐接了。 宋丹喜出望外,忍笑咬住唇,瞧着庄言无辜地耸肩摊手,意思是你看看你看看,人家姑娘多爽快,学学人家! 庄言拿这俩妞没辙,捂着眼睛妥协:“两天勉强可以吧。” 宋丹喜孜孜地拍庄言的肩,踌躇满志地笑道:“那么交给你了,明天拿不出来结果,罚你吃芥末。”然后扭头走了,短发甩在空中的时候,庄言看见自己精挑细选的钻石耳坠在她晶莹的耳垂下调皮地画弧。 宋丹的倩影消失在舱门外,照例忘了关门。庄言走去关上舱门,回头却看见维内托笑意盎然打量自己,仿佛人类在笼子外面端详老虎散步。 庄言没明白这是啥意思。 “你喜欢她吗?”维内托直截了当地问。 “喜欢。”庄言点头。 “哪种喜欢?”维内托的八卦之魂砰然点亮。 庄言罕见地露出正经的笑容,手指在玻璃壁上轻轻写着字母: “both。” 11章 堆积如山的漫画书可以防盗 庄言在基础物理实验室附属测试舱陪维内托减压,保守估计晚上才能完成。他像个填鸭式教育的苛刻父亲,争分夺秒地利用这些时间来让维内托完成各种心理问卷。随后命令她背诵战机的操作原理和禁止事项,然后答题。 维内托对庄言的好感一下又消失不见,她恨不得庄言突发脑溢血。 在这个时候,魏明旭畅通无阻地使用权限刷开了高级宿舍区的门,然后使用特殊权限,毫无痕迹地打开了庄言的私人门禁。 他戴着橡胶手套,换上特种作业无痕靴,走进庄言的宿舍,关门。 然后轻车熟路走进卫生间,掀开天花板,把主信号发射系统埋设在最隐蔽天花板角落里,然后打量了一眼瓷白一片的卫生间,在十秒钟之内物色好了埋设地点。 他从多功能腰包里抽出一柄手枪大小的微型电钻,咬在嘴里,双手打开备用盒,挑出铅笔芯粗细的钻头,麻利地固定在电钻上,然后摸出四枚橡皮泥粘在梳洗镜的四角上。 然后他开始在梳洗镜四角的固定螺丝中央钻孔。小孔细如针眼,浅如莲芯,所以每次钻孔都如蜻蜓点水,一触即收,精确得天衣无缝。落下来的灰全都粘在下面的橡皮泥上。 魏明旭钻孔完毕,利索地关掉电钻,挂回腰间,随手拿钢笔形状的微型吸尘器吸净铁灰,然后抖开设备盒,用镊子夹出四枚细如虫草的微型设备,埋入刚刚打好的孔洞中,然后取下橡皮泥。 最后一步,他拿出量子树脂钉枪,先对马桶里开了一枪。 一滴浑圆剔透的速凝高透光树脂射进马桶,溅起水花。 排除了第一滴,他开始挨个往埋藏设备的钢钉孔洞上钉树脂。钉枪的枪口和钢钉尺寸匹配的严丝合缝,四枪下去,镜子四角上的钢钉蒙上一层剔透细薄的硬化树脂,细看时顿时让人觉得用材考究,佩服屋主装潢的品味。 而高透光硬化树脂不仅完美地伪装了表面,固定了设备,还丝毫不影响设备的图像的拍摄效果和音频捕捉能力。一举三得。 魏明旭收起装备,竟然连一抹灰都没留下。他后退一步,摸着下巴审视这镜子,过了几秒才满意点头,关门走进庄言的卧室。 他在各种匪夷所思的地方钻孔,埋设高分辨率音频捕捉装置和图像捕捉装置。吊灯上,桌肚里,沙发中,椅子后,床脚下,到处都有他精雕细琢的痕迹。他娴熟地工作着,坚信他埋下的设备,庄言挖地三尺都察觉不了,而他却连庄言宿舍的蟑螂是否怀孕都了如指掌。 骄傲地工作了四十分钟,埋下了十二个设备。魏明旭充实地直起腰,抹了额头上的汗,视线移到庄言的衣柜上。 只有衣柜没有动过了,为了周全起见,魏明旭决定把最后四个设备装到衣柜里。尽管光线不足,但是聊胜于无。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绕向衣柜,没有移动任何东西,随处乱放的椅子,乱成一团的棉被,满地洒落的白纸和书籍,都保持着原来的样子,纹丝没动。 这才是魏明旭的骄傲之处,庄言根本不可能发现他来过。 魏明旭微微喘气,自豪地拉开衣柜。 宛如山洪乍泄,铺天盖地的dvd、未汉化同人本、汉化同人本、阁楼杂志和连载漫画像塌方了一样崩塌下来,砸他个劈头盖脸,把魏明旭埋在了漫画书的谷堆里。 魏明旭呆了一秒钟。 然后一个等身娃娃一头歪出来,戳在魏明旭胸膛上。 娃娃长的还蛮像范冰冰的。 魏明旭反应过来,手足无措地低头瞧着流淌到床底下去了的漫画书,心里悲痛欲绝地咆哮: “特么一个分子生物学博士在衣柜里藏这么多漫画书做什么啊!去找个女朋友啊!混蛋!” 但是一切都无法挽回了,魏明旭切身体会到了覆水难收的痛苦,但是他必须把泼出去的水收回来,不把一切回归原样的话,庄言也许会察觉到有人进入过他的房间。 于是魏明旭伤心欲绝地开始了战后重建工作,他小心翼翼地把脚从堆积到腰部的漫画书之海中拔出来,让自己重获自由,然后看了一眼流淌的满地都是的漫画书。 然后他发现了一个让他痛心疾首的事实。 他不知道庄言那个变态是怎么把这么多书藏在衣柜里的。 虽然他尽最大努力保留了现场,但是他知道,如果不尽可能地还原这些漫画书的堆砌次序的话,庄言可能在下一次使用漫画书的时候就察觉异样了。 比如庄言上次用过的漫画书摆在某个特定位置,然后他回味无穷,意犹未尽地还想用,这时候如果发现那本书摆在不一样的位置,他就知道隐私权被侵犯了。 这是个严峻的漏洞,很可能导致全盘失败,因为魏明旭的任务只有在庄言毫无察觉的前提下才有成功的意义。 所以现在魏明旭必须和这些漫画书展开殊死卓绝的战斗,他必须充分运用他贫瘠的物理知识,来还原书山坍塌的轨迹和次序,计算每本书之间的动量传递和正碰矢量,来还原…… “请求支援!飞蚊小队请求银河亿次计算机和核心数据库的支援!”魏明旭果断地丢掉廉耻,低声下气地请求尉诩的权限帮助,“请求电算中心建立塌方模型,还原一个山体滑坡的坍塌过程!” 他利用绑在手上的移动权限客户端联络尉诩,很快得到回复:“你不是说小事一桩么?” 虽然是条低调的文本信息,但是魏明旭仿佛能看到尉诩失望轻蔑的脸。 他想起了工资,想起了奖金,想起了合约,想起了老婆孩子。 女儿魏忠雄马上就要分配学校了,这个关头必须稳住。 然后魏明旭真挚恳切地检讨:“是我的问题,对目标的情报收集不到位!现在必须马上补救,否则可能时间不够用了!” 过了几秒,尉诩同意了。他简单地发来指令:“权限已通过。正在建模,上传终焉数据。” 魏明旭如蒙大赦,赶紧启动客户端,开始全角度无差别地拍摄地上的塌方现场,包括飞溅到办公桌下的漫画书,包括流淌到床底下的漫画书,最后拍了一下衣柜和娃娃。 然后尉诩发来一份信息:“……” 紧接着,第二份信息发过来:“正在运算,约半小时后完成。设漫画书体积一致。未拍摄入画面的漫画书按照三维坐标设为未知数a1(x1,y1,z1),a2(x2,y2,z2),以此类推。虽然存在系统误差,但是时间充足,务必细致还原。操作务谨慎,谨慎。” 魏明旭回了信,这才放心松懈下来。他知道庄言这时候正在基础物理附属舱给维内托减压,离开回来还早的很。 接下来这半小时让他无所适从。他不敢动弹,万一弄乱了这一堆漫画书,电算中心就必须把数据推翻,重新计算。他怕尉诩生吃了他。 所以他拘束局促地原地蹲下,无聊至极的时候扫过书海,忽然眼前一亮:“咦,三国梦想。孙尚香哎。”忍不住小心翼翼把书捡过来翻看。 看到激动人心处,书里忽然写着一句话:“人渣!竟敢看我的书!等天诛吧!” 魏明旭魂飞魄散,手忙脚乱又翻了一页,发现下一页居然还有续集: “知道为什么我知道你偷看吗!请翻下一页。” 魏明旭无可奈何继续翻页。第三页写着:“因为第12页和第13页中间夹着我的头发,翻书就掉。小贼,你跑不掉了!” 魏明旭屁滚尿流,翻到13页和12页中间,使劲抖,哪儿有什么头发? 他怀疑头发掉地毯里了,连忙趴下细细寻找,脸贴着地,心慌意乱地翻开地毯上丛丛的软毛,去找两根可能是子虚乌有的头发。 庄言在书里夹了头发吗? 魏明旭该拔头发充数吗? 万一庄言在虚张声势呢? 魏明旭伤心欲绝地趴在地上徒劳地翻找着,眼球上全是血丝,这是他有史以来执行过的最憋屈的任务了,现在他陷入悖论的地狱不能自拔。 12章 维内托大爷居然也会装温柔 事实上,魏明旭根本是杞人忧天。那几行字是庄言两年前防备室友写上的,而搬来栖凤基地以后,庄言被尉诩花式虐心,完全没起过翻漫画书的念头。他连睡眠都要酒精帮忙,根本没心情看漫画。 所以这些玩意才被庄言寥寥草草塞进衣柜里。 而庄言自己的衣服不是挂在衣帽架上,就是铺在地上,团在床上,整个房间都是庄言的衣柜。然而魏明旭这个处女座强迫症太严重,务必一丝不苟巨细无遗,任务要天衣无缝,善后要完美无缺,所以把自己折磨得求死不能。 如果不是要让一切保持原状,魏明旭是绝对不能容忍脏乱差的宿舍的。在离开宿舍舱的时候,魏明旭拼尽全力才克制住把庄言的宿舍收拾得一尘不染的冲动。 而且魏明旭也根本不必紧张,因为庄言整晚都没回宿舍舱。 晚上九点,维内托减压完毕,庄言饿得头昏眼花,求维内托回来的时候替他带份吃的,因为他待在实验室整理数据,不乐意动弹了。 维内托也泡得头晕眼花,巴不得回去,洗个香喷喷的澡,满口答应地走了。 然后两个小时过去了, 维内托推门进来的时候,发现庄言饿得奄奄一息,趴在桌上险些变成风干的尸体。 “呐呐,吃东西啦!”维内托拿尺子敲庄言的脑袋。 “你,你想饿死老子吗?”庄言怨气冲天地抬头,瞧见维内托推过来一盘意大利面,然后左顾右盼地不吱声儿。看见她难得的乖巧,庄言便笨拙地拾起叉子,低头和沾着番茄酱和牛排的意大利面战斗。 但是庄言第一次吃这个,他觉得用叉子吃面简直反人类,他尝试了几次,面条都从叉子里跐溜滑下去了,反而溅了几滴番茄酱在嘴上。 “不吃了!给我拿筷子来!”庄言发脾气,恼火地掷下叉子。 维内托拾起叉子,娴熟地卷起一口沾着番茄酱的意大利面,抗议道:“就这么放弃了怎么对得起你的博士学位啊,说什么也给我吃一口啊!”一边嘟囔,另一只手捏开庄言双颊,强行填喂。 庄言的力量在最强战列舰面前不值一提,手挥舞了一下,然后在桌上攥紧了纸。 维内托放下叉子,期待的眨眼瞧庄言咀嚼,问:“怎么样?好不好吃。” 庄言饿得泪流满面,已经到了吃屎甜如蜜的程度,他泪水涟涟地哽咽道:“好吃。” 维内托小姐骄傲地直起腰,拍手笑道:“我就知道!我去的时候餐厅已经没吃的了,只好亲自为你展示来自意大利的美食了。你运气很好哦,除了你还没有人有过这种殊荣哦。” 庄言一边狼吞虎咽一边想,草,面条不泡在爆椒红汤里,能吃?但是实在太饿了,不管了吃了再说。 维内托美孜孜地瞧他风卷残云,得意洋洋比自己吃饱还开心。 庄言一边吃一边交代:“今天可能要熬夜了,趁身体状态还好,快把加速度耐受测试和液体生命维持系统测试做了,我连夜分析数据。” 维内托睁大眼睛抱怨道:“还有两天呀,急什么嘛。人家才洗完澡。” “工作量很大,没有时间留给突发情况了。”庄言几口囫囵吞下夹生的牛排,看的维内托小姐目瞪口呆,“宋丹一定压力很大。我们要快些才行。” “你这么在乎她?”维内托顽皮地竖起食指,“抬头不见低头见,你快追她,成功率会很高!” 庄言呼噜呼噜嗦面条的动作暂停一下,想了一秒,然后吃的更快了。 “开工。”他剩下半盘面,潦草地擦嘴,:“我都已经调试好了。” 维内托咬着唇,芳心忐忑七上八下。她害怕天旋地转的感觉。上一次坐过山车时,她在第一个弯就休克了。 但是她的骄傲不允许她退缩。她绝不会承认“怂了”这种事的。 在这个时候,门铃按响,密封舱门边上的液晶显示屏里出现一双眼睛,礼貌的声音随之飘出: “庄言博士?我是您的助手李明,方便进来吗?” 庄言同意,李明马上使用权限打开舱门,低头走进来。 庄言注意到李明注射进手腕里的磁条工作时闪烁紫芒,那是特殊权限验证阶段的独特标志,证明李明具备调动战斗单位的权限,调动执法队的权限,接触电算中心的权限。这是栖凤基地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象征,能够使用电算中心的银河亿次计算机需要极高的地位和不容置疑的权威。 如果说尉诩的特殊权限是地位换来的,那么李明的特殊权限来路更加复杂。这和李明的彬彬有礼形成了巨大反差,在庄言眼里,李明敲门的礼貌让他恶心。 庄言心怀成见。他认为李明的礼貌和西班牙人展现在印第安土著人面前的修养一样,都是居高临下的伪善面具。 西班牙人最后杀光了视野之内的美洲原住民。庄言相信这个历史会在自己身上重演。 他拿着实验记录站在原地,和李明成单刀之势,宛如两颗陨石拖曳着火焰在大气层中正碰。 李明低头走进来,一边扣上袖口的扣子一边抬头。他有着希腊人优美卷曲的淡金色短发,淡眉毛下眼眶深陷,深邃的像月下深潭,而漆黑的眸子掩映在深潭里,更加神秘丰富,仿佛包罗万象。他不知道剽窃了多少个人种的优良血统,所以鼻梁挺翘标致,薄唇棱角分明,脸颊丰润有度,下颌的线条漂亮的像被罗丹呕心沥血雕琢了一个月。 他在外观上几乎触及了人类的巅峰,于是庄言的第一反应是“帅的想一枪毙了他”。就算把李明拍扁裱进相框里,他的嘴角的弧度和鼻梁的线条依旧让人心跳加速。就算把他的颜色都吸干,把他摧残成一幅简笔画,他的线条都精妙的无可复制,栩栩如生。 加上他穿衣很得体,在颇冷的地下基地,穿着温柔亲和的v领毛衣,洁白的学术外套也一丝不苟,所以维内托小姐整个人完全傻掉了,几秒钟里上下扫描了李明十几遍,愣是看不腻。 维内托居然庆幸,幸好李明不是女人。否则该是件多么让人绝望的事情。 李明扫一眼,庄言在眯眼打量,维内托则美眸睁大,仿佛恨不得把李明拍成照片烙在脑袋里。但是李明却扭头瞧着桌上吃剩的意大利面,心花怒放地嚷道:“餐厅好久没供应意面了!难道是庄博士自己做的吗?” 一面说一面毫不嫌弃地揩起一抹番茄酱,吮指一尝,顿时两眼放光,喜出望外地喊道: “这味道真棒,方圆两百公里没有什么馆子能做出这么地道的滋味了,庄言博士请务必允许我蹭饭,如果有机会的话。” 庄言差点吐了。 “你这个有特殊权限的老爷,何必寡廉鲜耻地来跪舔我?”庄言还在腹诽,然后注意到了一件事。 桀骜难驯的维内托小姐不知何时羞红了脸,低头捧着俏脸躲在一边,不好意思地踢着光滑的地面,想欢欣鼓舞地嚷嚷:“是我做的哦!”却矜持地不敢吱声儿,开心难过,神色缤纷多彩。 庄言两眼一坠,下巴掉地上,画风变成昏惨沧桑的黑白线条,耳畔仿佛拉响了凄怆悲婉的二胡,残忍的现实和冷酷的真理在他头顶崩塌砸落:“看到帅哥就变温柔了啊!那个和我拍案大怒的维内托小姐呢?那个和我撕逼不止的维内托小姐呢!不要伪装的这么迅速啊,真的像一个娇羞可怜的小公主啊,她内心里那个碾压苍生的最强战列舰维内托大爷被她天衣无缝地隐藏起来了啊!果真长相决定待遇啊!!” 13章 身高一米五九岂能天长地久? 庄言忍不住出言提醒维内托:“喂喂,人家夸的是我啊,你脸红个毛线啊!” 维内托逞强抬头,若无其事地狡辩:“有吗?哪有脸红啊,你才应该脸红吧,厚着脸皮接受不属于自己的赞美还心安理得的你,面部装甲真是厚重啊!” 李明再傻也听明白了,心花怒放地问:“原来是维内托小姐的厨艺吗?真是令人倾倒啊,从意呆利留学归来之后再也没能品尝到这魂牵梦绕的正宗口感了!有空可以为我展示烹调过程吗?” 李明温和柔软的声音让维内托小姐产生春暖花开的幻觉,她飘飘欲仙地用力点头,乖巧地“恩恩”两声,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恢复理智之后才惊恐地想起来,她因为洗澡磨叽太久,所以给庄言下面的时间仓促的不行,而且她制作意大利面的过程简单得连小学老师都没办法给下述文字扩句: 首先,下面。 然后,煎牛排。 最后,把面和牛排倒进番茄酱里。 于是香喷喷的维内托意大利面就热情出炉了! 这种羞耻的烹调怎么能展示给帅哥看啊! 莎士比亚说爱情是盲目的,万幸维内托智商拔群,所以沉浸在幸福里的维内托还是残存着一点理智的,她开始觉得不对劲。 “帅哥的味蕾是不是有问题?”维内托疑惑地想。 而亲自品尝过维内托厨艺的庄言咬牙肯定,李明这厮在泡妞,而且像红外制导的精确打击一样,是奔着泡维内托小姐去的,确凿无疑。 庄言咬牙切齿地想:“李明你要是敢炮维内托,我就特么炮了你。”然后他镇定地拆台: “我在战舰拟人化学术峰会上见过你,半年前吧好像?我记得你是麻省理工的应用物理硕士,你是用分身术去意呆利留学的吗?” 李明和善地看着咄咄逼人的庄言,目光温柔的像长辈的爱抚,仿佛在说,哦抱歉突然出现给你心理压力了。我的存在让你自卑了吗,让你在维内托面前抬不起头来吗?哦哦没关系,习惯就好了。 然后李明温和地解释:“在那之前,我已经在米兰理工度过了四年时光,获得了航天生理学和应用物理学双学位。我的外祖父是意呆利人,我对那片热情的土地有与生俱来的留恋。” 庄言捶胸顿足,明明想拆台,结果被人踩鼻子上脸了啊!被晒了一脸啊! 维内托的红瞳从初见时星星般的闪闪发亮,变成了两颗红心突突乱跳,显然姑娘被大帅比的情怀感动了。 庄言只觉得日了狗,诅咒这个看脸的世界,村姑挎lv都像编织袋,超模穿个编织袋都像时装。他庄言,忠君爱国尊老爱幼没看见谁投怀送抱,这李明轻描淡写的吹嘘就让漂亮姑娘腾云驾雾地把持不住了。 真是日了狗啊! 庄言在正面战场一败涂地,于是气急败坏露出禽兽面目,拽着维内托说:“借一步说话!”拿身份卡刷开门,把挣扎不依的维内托小姐拽出去,粗暴地关上了门。 维内托一手被他铁钳般攥着纤腕,另一手扶着小帽子,嚷嚷抗议:“你干嘛!有什么话要关门说啊!” 庄言确定舱门是隔音的,于是谆谆教导:“我看到你们两个一触即发,马上要搞到一起去的样子,所以拽你出来和你谈人生啊!不准早恋啊你这个小学生!” 这句话戳着了维内托小姐的肺,她一改几分钟前的矜持娇羞,露出暴跳如雷的大爷本色:“你才小学生啊,你全家都小学生!姐姐不知道比你这种宅男成熟到哪里去了啊,甩你几条街啊!要不是住在一个萝莉的身体里,分分钟玩死你啊 !” 庄言毫无廉耻,抓住重点,粗暴地击碎维内托少女的幻想:“你看你看,你也知道你住在萝莉的身体里吧,像李明那种颜值趋近于正无穷的货色,怎么可能看上你啊,怎么看都别有居心吧,这你都看不出来吗!” 维内托美眸眯起来,秋波寒霜,吐字如刃,恶魔的气息呼之欲出:“你再说一遍‘萝莉’试试?” 庄言往后一跳,架好防御姿态,然后破口大骂:“醒醒吧!李明怎么可能真的喜欢你啊!你和他之间唯一的可能就是李明是恋童癖啊!” 维内托气的乱战,飞起一脚踹过去,被严阵以待的庄言滚地躲开,然后维内托粉拳乱颤,用力嚷道:“我在意呆利的人气比三线偶像还高好吗!你这个死宅男跟踪狂大变态天然呆有什么资格说我!” 庄言知道忠言逆耳,所以他必须说出真相:“你也知道是三线的偶像啊!三线!就算有颗御姐的心也醒醒吧!看看你啊!身高一米五九,凸起基本没有,虽然长得不丑,岂能天长地久?没戏的!” 维内托仿佛被机枪扫射到半空,呈抛物线落地,玻璃心千疮百孔碎了一地,滚泪愤愤不平:“过分!你喜欢宋丹时我在给你加油啊!我这样打击过你吗?你怎么可以这样!” 说完低头垂泪,怕被他看清,伸手捂住脸。 庄言心头一痛,不知是涉及宋丹还是怜惜眼前人,他张嘴想安慰维内托,却哑然说不出话来,伸手走过去,试图拍她的肩。 “我说话不分轻重,对不……”庄言拍拍女孩颤抖的削肩,话还没说完,忽然后颈一凉。 怒火填胸的维内托小姐闪电般出手钳住庄言的后脖子,粗鲁地把一脸慈祥的庄言擒住,像掐着鸡脖子按在砧板上一样,把庄言按在冰冷光滑的墙上,俏脸凑近来,挂着泪花的脸蛋一脸杀气问:“再给姐姐迸半个‘萝莉’出来听听?” “冷静!”庄言进入谈判状态,谄媚道:“冷静!您虽然前面不凸,但是后面翘啊!您虽然胸怀不广,但是腰细啊!我用生命发誓,当我看到您的背影时,视野里幻化出来的是一个高挑窈窕的背影,那才是您高贵的内心啊,那才是你真正的投影啊!” 维内托咬牙捏紧他的脖子,温凉的玉手克制着气恼,免得徒手把他斩了:“你知不知道你说那些话很过分!你有什么权利控制我的生活?你喜欢的是宋丹又不是我,你为什么要装出一副要独占我的样子!” 庄言像只大壁虎,四肢趴在冰凉的铁壁上,表情在暗色调里变化,猜疑、踌躇、迷茫、不忿,而这些挣扎的情感落在咬唇凝视他的维内托眼里,显得扑朔迷离,难以捉摸。 “因为我想告诉你,”庄言看着白漆滑腻的墙壁,坦白说道:“李明不喜欢你。因为他的目标是我。” 维内托万万没想到会听到这句话。她的想象力还停留在“难道庄言喜欢我?”的范畴。 她万万没想到,她猜中了开头,却没猜中结局,结局居然是“原来庄言喜欢李明”。 “哦,你这个可悲的基佬。”维内托小姐充满同情怜惜地嘀咕,她睫毛上还挂着水花,却早已神态如常,释放了庄言,怜悯地瞧着他摇头:“真是深藏不露啊,我居然没发现你是gay。” 庄言如蒙大赦,正在掐着脖子喘息咳嗽,闻言气炸,破口大骂:“谁是基佬啊!我才不是gay啊!” 维内托小姐无奈地一摊兰花指,闭上眼睛摇头道:“原来如此,因为李明太帅,就连你都把持不住呢,原来你把我当做情敌了才说那样过分的话呢。可怜的博士啊,做着基佬的事情,却接受不了自己被掰弯的事实吗。” 维内托小姐宅心仁厚地踮脚摸摸庄言的头,看着目瞪口呆变成石头的庄言,宽容地鼓励他:“接受真实的自我就可以了,一切都会过去的。” “我不是要和你抢男人啊!”庄言悲愤地解释,“我是说……” “不用说了。”维内托小姐掣肘蒙住脸,做出了艰难的抉择,“你们这些基佬都太不容易了,真的,太不容易了。尽管很舍不得,你喜欢的话就把李明让给你好了,祝你们幸福。” 庄言傻眼了,他看见真的有几颗泪珠打在地板上,不知道维内托小姐是因为他感到心酸悲怆,还是实在舍不得如花似玉的李明。 庄言估计在女人的视角里,让她们抛弃李明就像命令美国男人抛弃奥黛丽赫本、本国男人舍弃范冰冰一样,撕心裂肺像割肉。 可恨我没有李明那么帅啊!庄言气愤难平地想。 然后庄言试图解释:“你动脑子想一想啊!我上午才无罪释放,下午李明就来了,他来我身边的目的是什么?他的权限比基地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高,为什么要屈尊降贵来做什么助手!” “抱歉打搅,你们在聊什么?时不我待哦。十点了。”李明突然打开舱门,指着手表提醒两个人。 维内托小姐伤心欲绝地凝视李明那张祸国殃民的脸,依依不舍地移开目光,居然真的说话算话,没搭理李明,擦肩走进工作舱里去了,这让李明若有所思。 庄言下巴掉地上,没想到以这种闻者伤心见者流泪的方式达成目的,他始终觉得这个误会太大了啊!维内托小姐为了成全辛酸的基佬而放弃了唾手可得的男神啊!她的同情心到底是多泛滥啊我的天哪! 他如临大敌地对李明勾手指,示意他出来。 李明微笑着站出来,敞着门给维内托听。 “我不需要助手,航天生理学那薄薄几本书我倒背如流。”庄言皱眉说,“你要待在我身边,我可以妥协。但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冲我来就跟紧我,别特么曲线救国去打维内托的主意。”庄言捅穿窗户纸。 李明看了庄言一会儿,转身又把舱门关上了,推了两下确定关严实了,扭头对庄言笑道:“您多虑了庄博士。您不归我管。但是您觉得大家会放任驾驶员暴露在你的影响力之下?那就太天真了。” 说完这句话,李明转头要开门,忽然想起来什么,回头微笑补充道:“担任您的助手是对您的尊重。至于我们之间的关系?我想博士心里是有数的。” 庄言跟着李明回去,看到维内托小姐红着脸咬紧唇,低头假装阅读安全守则, 她心慌羞赧的时候,俏脸红的像吹弹可破的樱桃皮。她佯装镇定,不听话地轻颤的睫毛却出卖了她激荡的心情。庄言忽然想到,维内托符合他心目中对美德的一切苛求,他却对维内托小姐无动于衷。 他只是茫然地决定,必须保护这样的维内托小姐,就像低头环住冰雹中娇弱低头的荷花。李明是折花人。 14章 承受50g怎么够给她来500的 “啊啊啊啊啊啊!要死要死要死啊!”维内托的尖叫消失在幽深的隧道里,十秒之后,以亚音速重新出现在轨道前,在液压制动系统下,两百公里每小时的速度在一百毫秒内衰减为零。 感觉像维内托坐在亚音速隧道舱里疾驰的画面被人按了暂停。 一百毫秒里,维内托小姐承受的负加速度达到重力加速度的四十五倍。 维内托小姐的小帽子在粘挡风板上变成了一滩均匀的丝织物,正在缓缓滑落,姑娘脸红气喘,惊魂甫定地睁大眼睛茫然瞧着舱外气定神闲的李明,双手茫然地在空气里挥动着,仿佛试图开门。 庄言打开舱门,按开安全固定装置,然后维内托小姐惊惶失措地胡乱抓紧了他的胳膊。 他轻轻说:“让我看看。”然后打亮小手电,挨个儿看她的瞳孔。 虽然维内托小姐俏脸依旧弹滑紧致,也没有抱怨哪儿断了哪儿折了,但是庄严不敢掉以轻心。 断续做了二十次耐受测试,加速度从6g,10g,13g,最后在李明狂热的催促下,暴涨提升到45g,维内托小姐依旧挺过来了。除了心慌气短,其余安然无虞。 宋丹的观点是对的。世界上只有战姬能做空天战机的驾驶员。普通人连6g都做不到。 但是庄言的心却像搁在刀尖上。45倍重力加速度是绝对的禁区,即使维内托看上去良好,庄言依旧担心她会受到视网膜脱落或者角膜充血、弥散内出血等类似创伤。在紧张地诊查的时候,庄言对李明已经恨之入骨。 李明的书都读到p股里去了。他在纵览庄言的研究成果的时候,笼统地判断人类的生理极限在战姬面前不值一提,他甚至要求维内托尝试十毫秒以上的减速,来推测战姬完成太空级战斗动作的可行性——包括高速骤停和m形航迹。 那意味着维内托承受的加速度会在一百g到五百g之间浮动,很可能下一次试验,他俩就会看见维内托的头颅在两万五千牛顿的切力下被安全固定装置平整地切除,撞在挡风板上,像她的小礼帽一样变成一个均匀的平面。 “承受四十五倍重力的体质已经足够了。”这是庄言最后的底限。如果李明用权限强迫庄言越界,庄言绝对会把李明塞进亚音速隧道舱里,让他自己去感受500倍重力加速度的魅力。 庄言有种感觉就是,李明的权限让他超然到可以把所有试验体想象成小白鼠,小白鼠可以随时为了验证而牺牲。 维内托惊恐地攥紧了庄言的胳膊,苍白的樱唇翕动着发不出声音,睁大眼睛瞧着庄言专注得几乎把她无视的表情,像打量一只上下嗅着自己的山猫。 细心排除了微血管出血的嫌疑,庄言疲惫地松了一口气,关掉手电,轻快地打开最后一个安全固定装置,把渐渐魂魄归位的维内托小姐从安全座椅上释放出来,解脱地说:“辛苦了,测试完成,你拿到了满分。” 维内托小姐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噗嗤被逗乐了,但是提心吊胆的庄言只觉得心力交瘁,莫名其妙领会不到笑点何在,迷惑地站起来打量掩唇忍笑的维内托,抽身探手,接她出来。 维内托喜欢瞧庄言担惊受怕的表情。 李明拍手迎上来笑道:“维内托小姐,恭喜你打破人类的生存记录。不过这种事对你来说屡见不鲜了吧?” 维内托咬唇不好意思地笑,跟男神没混熟就害羞不愿意吱声。 庄言气的心里有脏话东突西顶的要出来,借低头填表来忍住,暗想你要是知道他威风八面地差点让你玩飞头绝技,看你还娇羞否。 李明很会说话,就算维内托矜持地不吱声儿,只含笑点头,他都能侃得乐在其中。庄言寂寞得妒火中烧,棒打鸳鸯地催促维内托做最后一项测试:驾驶员液体生命维持系统耐受测试。 驾驶员液体生命维持系统,针对克服“太空级战斗动作的加速度耐受”问题而设计,是目前技术水平能达到的唯一方案。内容是把生命维持透析液注满驾驶舱,借助液体的不可压缩性,来均摊500倍重力加速度对驾驶员身体的影响,在理论程度上,满足“忽略重力、作用力均摊”的条件后,超高加速度对驾驶员造成的伤害会减低至可承受范围。 第二个优点是,注满透析液的驾驶舱可以视为更精密的高压舱。在五分钟之内加压至两百二十米深度的深海压强,缩小驾驶员体内压强和外界的差距,从而承受聚变发动机引擎全开产生的恐怖加速度,在理想条件下,甚至达到三万公里每秒都是可能的。 李明和宋丹相信,就算是跨宇宙地球工会里的空天战机驾驶员,都无法做出这样华丽的瞬间加速动作和高速骤停动作,就算基因强化的人类,也会在500倍重力下摊成一张均匀的薄饼,整个人溅的到处都是,然后在高重力下迅速沉淀,分层,变成泡在血清底部几厘米厚的鲜红的细胞沉淀物。 也就是说,驾驶员的素质决定了太空战机性能的发挥。在空天战机的太空格斗领域,比拼的是驾驶员的耐受力。 所以李明对维内托是否能承受500倍重力加速度有着近乎狂热的关心。就算试验失败也没关系,他至少能估测出阈值,然后考虑液体舱的压强,来填补其中的差距。 庄言清楚李明在想什么,但是他的立场是去你妈比,这种莽撞的试验跟小孩子推倒积木有什么区别,麻痹的连数学建模验证的过程都没有,你拿我的妞当白老鼠? 于是庄言的希望全部寄托在液体生命维持系统上。他害怕维内托不适应这个系统。 液体舱驾驶系统是目前维内托小姐满足这帮疯子期冀的唯一可行途径,如果她不适应这个系统,不知道李明这厮能炮制出什么权宜之计来。而庄言绝对相信,就算只有百分之一的成功率,李明都会把维内托塞进驾驶舱去试驾,他不会怜香惜玉。 宋丹也不会怜香惜玉。开玩笑,连精壮的汉子都没见她省着用。怎么可能在意人类以外的东西。 而维内托这家伙,我的天,逞强的一塌糊涂,恨不得背上插面旗,上书“我怂就把名字倒着写”。李明巧舌如簧,吹得天花乱坠时舌头能开花,要怂恿她参加试驾,太容易了。 毕竟长得帅有人权。 所以庄言最在意的其实是最后这项测试,他执意尽早完成。 15章 狼顾者善忌多疑,乃有天下志 维内托换上贴身驾驶服,羞答答躲进液体生命维持舱。密封舱启动,开始注入橘色透析液。 “吐气,让透析液充盈你的肺部。起初会有溺水感,克服就好了。”庄言敲着舱壁叮嘱,“左手是停止按钮,右手是抢救按钮……” “知道了啦!唠唠叨叨!”维内托抱着双肩,想骂走他,她怕他看自己,“‘克服就好了’,说的简单你自己来试试啊!” 李明幸灾乐祸,庄言无语了一秒,听话地后退,拿手指自己的眼睛:“看着我,保持眼神交流。” 维内托小姐用鄙视的眼神抽打庄言。她对这身纤薄的驾驶服耿耿于怀。 “泳衣只属于那些波涛汹涌的人啊,果然萝莉穿的厚实才好看啊!”维内托气愤难平。 透析液淹没维内托小姐的胸口,粘稠丝滑,像稀释的蜂蜜,显然浓度偏高。 “排空肺部,吸入透析液,很快会适应的,透析液里的溶氧量是21%,和空气相同。”庄言还在唠叨。 维内托小姐慌张地憋气看着液面逼近口唇,然后想起庄言的话,六神无主地瞧外面的庄言。 庄言拿着实验记录和铅笔,目不转睛地瞧着维内托,微微点头。 维内托小姐心一横,浸泡在液体里,吐出一串泡泡,排空肺腔,然后长鲸吸百川地呼吸。 丝滑的透析液涌进她的鼻腔,让她条件反射地剧烈咳嗽,痛苦地按住心口,咳弯了腰,然后失去重心,头重脚轻地栽了下去,双臂慌张地乱扒,腥咸的透析液咕嘟咕嘟坠入喉咙,她痛苦地闭紧了眼睛。 她咳出来的气泡越来越少,最后漂浮在透析液里。透析液的密度已经逼近她的身体质量,所以她自如地悬浮在橘色的液体里,绝望的窒息感也稍微缓解,让她绝处逢生般睁开眼睛,难过地打量舱外的两个人。 李明瞧得兴致勃勃,伸长脖子像观赏水族馆里的美人鱼,看见维内托小姐睁眼,李明欢欣鼓舞地拍手鼓励她:“很棒啊维内托小姐,果然没有什么能难倒你呢!” 维内托隐约能听见这衷心的奉承,心花怒放地又咳嗽了两下,移开目光去瞧庄言。 庄言在如临大敌地记录密封舱的参数和驾驶服反馈回来的生命指标。因为有李明盯着维内托,他争分夺秒地思索着一件事情。 然后庄言问维内托小姐:“窒息感消失了吗?” 维内托忧伤地摇头,细眉一直似蹙非蹙像林黛玉,可见她很难过。她的小手一直反复揉着心口,仿佛水压太高,让她喘不上气来。 庄言想到了什么,对维内托下令:“蹲下,迅速起身,重复三十次。” 维内托言听计从,努力做深蹲。尽管她忍受着窒息的痛苦,依旧坚忍不拔地作了二十次深蹲练习,然后渐渐整个人动作混乱了起来,摇摇欲坠地做到第二十五个,维内托两眼一黑,歪在舱壁上险些没站稳。 “维内托小姐!”李明惊叫道,连忙命令庄言:“马上停止试验!注入空气!” “她能坚持。”庄言简单地拒绝李明。他看见维内托开始痛苦地双手捧心,大口喘息,甚至能用肉眼观测到夹杂少量气泡的换气水流喷离她的口鼻。 维内托娇躯一软,歪在透析液水底,绝望地喘息着,抬头远远瞧着庄言,无力地抬起胳膊,美眸里流露软弱,仿佛哀求他放她出来。 李明确信维内托已经缺氧了。大脑断氧三十秒就会产生脑损伤,他估计维内托也坚持不了多久,于是李明开始做好人。他扑到舱口玻璃前,拍着密封舱安慰度秒如年的维内托小姐,同时愤怒的扭头喝令庄言停止试验。 庄言无动于衷,他用暴力拽开李明,嘀咕说:“别挡着我。”然后站在舱口仔细观察软弱受伤的维内托小姐,见她俏脸雪白,嘴唇发青。可见缺氧已经进展到一定程度,堆积的无氧呼吸代谢物开始导致小血管收缩,来把血液泵向重要器官,导致她脸蛋血色全无。 “坚持住,再坚持三十秒。”确定进展后,庄言目光闪烁地端详绵软无力的维内托,残忍地鼓励她,“相信我。看着我的眼睛,我在这里,你不会有事。你能做到的。” 维内托把所有的力气都拿来深呼吸了,她连抬起下巴都费劲,但是她听话的努力瞧着庄言的眼睛,她知道庄言在替她倒计时,所以她需要做的只是瞧着他紧锁的浓眉,期待那眉头舒展开就可以了。 每次测试,他都眉头紧锁,像铁打的雕塑,抻不平抹不开。只有测试结束的时候,那浓眉才会解脱地稍微舒展,然后她会看见庄言松一口气走过来,接自己出舱。 维内托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的过程,她喜欢端详庄言眉毛舒展的那一刻,那意味着自己又完成了一件新使命,也许是打破一项纪录,也许仅仅是安然无恙地走出来,不管怎么样,他俩都是开心的。所以她也会轻松欢喜,宛如看到惊险跌宕的电影迎来了欢快团圆的结局。 但是这一次,她没有看到庄言如释重负的微笑,因为庄言还没数完,密封舱内的水位就开始急速下降,新鲜的空气大量注入,很快维内托小姐就咳干净了液体,贪婪地呼吸起新鲜的空气来。 没有什么比饱含活力的新鲜富氧空气更美味的了。 是李明打断了庄言的倒数,他站在控制台边,手腕上的紫芒隐约闪现,他用特殊权限强行终止了实验,然后理直气壮的指责庄言: “大脑对缺氧极其敏感,而缺氧损伤是完全不可逆的!你在拿维内托小姐的健康冒险!” 庄言慢慢拧头去瞧义正词严的李明。他整个人还趴在舱壁上,保持端详维内托的姿势,脑袋差不多转了大半圈回来盯着李明,诡异的像被拧断脖子的尸体。 宛如狼回头。 狼拥有一百八十度回头警戒的能力,脸回头而身不转,象征着狼的多疑猜忌,时刻警惕来自身后的袭击。 庄言的狼顾之相,让李明醍醐灌顶地想起来这些古老的典故:狼顾者多疑善忌,性狠心毒,常怀杀人害物之心,乃有吞并天下之志。 李明咕嘟咽一口唾沫,隐约猜到了庄言愤怒的原因。他曾经态度激烈地要求庄言尝试危险系数超标的加速度测试,那种测试有可能会让维内托在隧道舱里身首异处。虽然维内托不知道,但是庄言显然是记恨着的。现在他再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很容易让庄言反感,甚至炸毛。 “接下来的工作,我不需要助手了。李明,你走吧。”庄言阴森森地克制咬掉李明脑袋的冲动,下逐客令。 李明看出庄言的情绪极不稳定,而在理亏的时候和庄言撕起来很不明智,他决定战略撤退。 “那么这些资料我拿回去眼熟一下。维内托小姐,再见了!”李明潇洒地亮了一下手心的优盘,干脆地开门离去了。 庄言这才知道他把笔记本电脑里的研究资料拷贝走了。剽窃都这样光明正大。 “居然做了二十次剧烈运动呢,这次测试,成绩应该很高吧?”李明出门的时候,回头多问了一句。 “满分。”庄言干巴巴地答道。李明欢欣鼓舞地说了声好,关门离开。 庄言凝视他离去的背影,翻江倒海的内心激荡难平。当李明狐假虎威地呵斥“拿维内托小姐的健康冒险”的时候,庄言有用呕吐物喷他一脸的冲动。 最让人难受的不是看见人睁眼说瞎话。而是别人睁眼说瞎话的时候无法戳穿他。老实承认,庄言意识到无法戳穿李明的时候,连捅穿李明的心都有。 他压制心头翻涌上来的猜忌和恐慌,镇定下来,打开舱门,伸手去扶撑地喘息的维内托小姐。 维内托胳膊绵软,勉强缓过劲儿来,然后呸掉口里的水渍,抬起头,秋波喜悦,期待地问:“我的表现怎么样?是不是很棒!” 庄言黯然一笑,轻轻摇头,他伸手扶胳膊酸软的维内托小姐站起来,用手里拿了很久的毛巾毯裹住她滴水的身体,扶她出舱,附耳轻轻说:“零分,但不是你的错。去换衣服,我有话要和你说。” 维内托小姐惊讶地颤了一下,却没有吱声,听话地去换衣服了。 16章 看上去凶猛的姑娘其实很纯情 维内托简单地冲洗了一下,扣上衣服,歪头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来,嘀咕抱怨道:“我都这么努力了,怎么还是零分,不公平!” 庄言似乎等待已久,他抱着笔记本电脑,屏幕朝着维内托,眼睛闪闪发亮瞧着她。 维内托“咦”一声,弯腰去读电脑上的一段话: “零分不是你的错,而是透析液的成分问题。它过于注重细胞修复功能和抗压强缓冲能力,试图为脆弱的人类提供更强大的保护,却忽略了氧气交换的问题。21%的氧气浓度太低了。第一,液面间的氧气交换率远远低于气体腔的氧气交换率。第二,肺需要完成肺泡内废液和外界新鲜溶液的交换。而肺泡完成液体交换做功,远高于完成气体交换做功。所以你有强烈的窒息感和缺氧反应。但是……” 维内托读的兴致盎然,轻轻把搓干的秀发甩向一边,左手捧着湿发,伸手敲了一下翻页键: “但是你的血液携氧能力是人类的十倍左右,所以起初你能够自由活动,是由血液中本身携带的氧气支撑的。在你完成二十次深蹲练习、把储备氧消耗殆尽以后,你的窒息缺氧的反应才真实地体现了透析液的无能。但是,液体生命维持系统是你的生命保障,决不能取消,按照现在他们的菜逼技术,没有什么比高压舱更能帮助你在500g加速度下存活下来了。500g是完成太空级战斗动作的加速度标准线。他们绝对会想方设法让你去接触那个门槛。我决不允许你在没有高压舱保护的情况下去做那种尝试,所以我绝不会允许你将就着使用其他潦草的生命保障系统。液体生命维持系统必须保留。这就是为什么我欺骗李明。我会在这段时间里开发出合格的第二代液体生命维持系统,你要配合我。” 维内托读完,心情激荡,仿佛亲眼目睹了生命的流逝和王朝的兴衰。她的心砰砰狂跳,比在密封舱里闷得天旋地转的时候跳得更剧烈,她惊讶地微张着嘴,抬眼看庄言,震惊欢喜地轻轻咬住了内唇,重新认真打量起他的脸来。 她忽然想起自己脱口而出的那句话:“你喜欢的是宋丹又不是我,为什么装出一副要独占我的样子?”思绪快如闪电,刚刚想到这里,心口规律的起伏便戛然而止,屏住了呼吸。 她的虎牙咬着唇内,屏息怔着的时候,骤然觉得,有一个人在殚精竭虑地为自己着想,是件多么舒坦的事情啊,这种温柔的霸占就连你的烦恼都一股脑儿地没收上缴,那样的生活会很惬意吧? 瞧见维内托读完,庄言当着她的面,按住删除键不放,把文本里的内容删了个干净。 维内托心思一动,仿佛古筝拨出一个清音,想到他在害怕什么。 庄言害怕窃听器。所以这最重要的内容用文字来表达。 维内托没办法理解他这种多疑的行为,但是出于对刚才读到的文字的认同,她觉得谨慎一些也无可厚非,而且这并不是当务之急,当务之急是,维内托小姐打量着小心翼翼的庄言,看见他一副鸡鸣狗盗的样子,莫名觉得他在卖萌,越是认真胆小越是招人欺负,她有种拿手指去戳他的脸的冲动,有种拖着手舞足蹈的庄言绕地球狂奔一周的冲动,有抓住一切机会欺负庄言的冲动,就像忍不住想拿狗尾草去撩拨小狗一样。 然而庄言浑然不知,心里洋洋得意“终于拿这种看李明的眼神看我了,算你识好歹,认得清敌友。” “为什么要骗李明?你可以直说。”维内托弯腰轻快地打字。 “欺骗是水,信任是水泥,利益是钢筋,梦想是沙子。人类的社会就是这样构架起来的。”庄言开始灌输他的黑暗哲学,兴高采烈地噼里啪啦打字,“我骗李明,是为了让局面控制在我的手中,而不是任由他来左右你的命运。” “那为什么、可以任由你来左右我的命运?”维内托感觉双手离开了自己在打字,身不由己地敲出来尖锐的问题。 庄言茫然了一下。他的目光空洞地落在某个没有意义的地方,思维空白了一秒,仿佛在拷问自己。过了会儿,他想到维内托小姐一定在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然后他抬头一看,果然是。 维内托小姐的红瞳里充满好奇和期待,她支着膝盖,保持着吃力的姿势纹丝不动地打量庄言的眼睛,洁白的秀发落在唇边都没搭理。 庄言想到了答案,这个答案就是他的初心。 他关上电脑,启唇艰涩地说:“因为你是我的梦想,我为你而来。” 维内托小姐吹弹可破的俏脸一下子比玻璃杯里的葡萄酒还红,虽然号称有一颗成熟的御姐之心,有时候却总是被悄然浮现的赧红出卖小鹿乱撞的心情。她的目光刹那移走,眼神乱飘,小扇子似的长睫毛像惊吓的蝴蝶一样慌张乱颤,嘟囔道:“可是你以前都不认识我。” 庄言不知道他完成了多么有历史意义的壮举。日后不知有多少历史学家会为他今天旷古绝今的求偶行为弹冠相庆,多少文学巨匠会为他的泡妞手段拍案叫绝,不知道多少考据狂会论证分析他今天吃一巴掌然后被人道毁灭的风险系数。作为通过泡妞来推动历史的第一人,这种气吞山河的定位让庄言名垂青史。 可是庄言是无辜的,因为他并没有求偶的想法。后人怎么编,他都不知道。 庄言认真地问:“那些都重要吗?” 维内托没恋爱过,不知道男人的险恶,听到这句话,芳心像被撞了一下,甜蜜地头晕目眩起来,分不清东南西北,一种“什么都不管了!”的惬意油然而生。 她想起庄言气急败坏地搅黄李明好事时的急切。想起在高压舱边长达十一个小时饥肠辘辘的陪伴。想起自己看见他提心吊胆地锁紧浓眉时的窃喜。想起每次被他轻轻捏着着小手扶出密封舱时的悸动。 她知道庄言明明是个冷漠狡猾的人,却大度地向她敞开了蒙尘的心扉。他对高高在上的尉诩有着不屑一顾的轻蔑冷酷,却殚精竭虑地为自己谋划好了连自己都糊涂的未来。这让她感到温暖。 维内托小姐心慌意乱,心思像奔马一样拉不住了,忍住羞耻想:“这样的人做男朋友的话,是不是偶尔可以把什么麻烦都交给他,然后放心睡大觉呢?话说博士你犯规了啊,怎么可以趁着你形象最高大的时候说温柔的话啊!” 胡思乱想着,维内托松开咬出了齿印的樱唇,心慌欢喜地抬起头,羞耻地闭上了眼睛。 香喷喷的湿发垂在俏脸上,闭上大眼睛之后,红润的樱唇像无人看守的伊甸园,让人觉得不去试试真是枉费此生。 她睫毛微颤,宛如雨后荷花待君摘。 女孩子的心思快如闪电,在刹那间绕完了百转千回的心路历程,快得让银河计算机汗颜。最重要的是,在庄言的视角里,这只是一个停顿的功夫。 所以庄言还在喋喋不休地继续说:“那些重要吗?虽然我其实比较期待研究对象的第二性征更加明显一点,但是空天战机毕竟是要飞出大气层的东西,所以偏爱萝莉驾驶员也是情理之中,我也没什么遗憾的,只要是战姬就行,像你这样发育不全的选手反而更好配合工作,因为也没什么好忌讳的。我跟你说,咱俩要站在同一条战线啊,我对你不薄吧没得挑剔吧?父爱如山啊!” 17章 Vittorio Veneto “父爱如山呐!”这回音袅袅的五个字,宛如晴天霹雳,注定成为噩梦里重复出现的台词。悸动着少女纯情的维内托小姐听见之后,闪电般睁开眼睛,惊愕了一秒钟,这一秒钟里,她对自己的行为羞愧万分,为自己的想法无地自容。 然后维内托小姐悲伤地意识到,她的初恋喂了狗。 “不,我的初恋还在初吻还在,决不承认喜欢过这个不知廉耻的变态天然呆啊!”维内托小姐六神无主地用力想道。 于是庄言话没说完,被冰凉的五指攥住天灵盖,粗暴地按进地里,脸嵌进裂纹密织的地砖中,p股撅在半空里。 为了让这个信念根深蒂固,她咬牙切齿地攥着庄言的脑袋,像打点计时器一样“嗒嗒嗒嗒”轰击地面: “绝对!” “砰砰砰砰砰!” “没有!” “砰砰砰砰!” “喜欢!” “砰砰砰砰!” “你啊!” “砰砰砰砰砰!” 连续十八次亚光速轰击,让庄言的头颅在地砖上凿出来栩栩如生的坑,维内托义愤填膺地撒手的时候,庄言的脑袋严丝合缝地嵌在坚硬的地面上,p股撅在空中,臀部傲视群雄,一跃成为身体最高的部分。椅子飞到了四米以外。 然后维内托小姐的八厘米红色高跟鞋意犹未尽地在庄言后脑勺上补了几脚,边踩边说:“萝莉?嗯?父爱?嗯?嗯?”把脑袋越踩越深,直到与地平齐,高跟鞋移开的时候脑壳还冒着白烟。 “维内托小姐?你在听吗?”现实世界里,庄言博士的食指在维内托小姐茫然的俏脸前晃动,试图唤回她的注意力,“维内托小姐,您走神了。” “啊?哦。”维内托小姐从神游的幻想里回过神来,美眸睁大,茫然机械地客套:“我在听。是的,父爱如山。” 庄言欣慰地说:“于是我们是搭档了,你可以一如既往地信任我,就像我一样。想想还有些小激动呢哈哈哈。” 维内托小姐干巴巴地笑道:“哈哈哈,好激动。” 她恨不得自己立马吃一闷棍,让刚才的记忆断片儿。被哄几句就傻了吧唧地献吻什么的,打死都不能承认啊! 然后庄言吁气,直起腰说:“那么你快去休息吧,这些激发过速心率的耐受力测试对身体负荷很大,你比我更需要休息。”说完点头道别,椅子一转,滑回工作台,已经着手整理数据了。 维内托嘀咕着诅咒没良心的庄言,气鼓鼓地开门走了。 密封舱门在身后一关,维内托怒不可遏地一脚踹在钢化墙壁上,愤慨地叫嚷:“唯有少女的纯情和美食不可辜负啊!丧尽天良的庄言居然全糟蹋了!祝你孤独一生啊混蛋!”顿时踢出一个铁坑留作纪念,不料一脚把鞋踢坏了,扶墙抬脚看鞋,沉默心疼半天,然后咕哝着西班牙俚语骂着庄言,气恨羞恼地走远了。 庄言在实验舱里一呆就是个通宵。 他要尽早替宋丹整理出实体试驾的安全可行性计划。 所以首先要为维内托小姐开发出第二代液态生命维持系统的雏形。 他开始重新拾起当**以继日研究战姬时训练出来的睡眠计划,每工作四小时会深度睡眠十五分钟。这个时间表刚好保护他的脑细胞的活性,又充分利用着时间。 他开始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里去。废寝忘食,昼夜不分。 所以第二天维内托小姐东张西望来找博士的时候,庄言正趴在桌上,淌着哈喇子睡的正开心。 维内托鬼使神差地没有叫醒他,趁他睡觉,仔细打量他的脸。 庄言有张平凡的脸,眉毛略浓,胡茬很硬。但是维内托开始情不自禁地脑补,给他戴上墨镜是什么样子?替他刮净胡子,梳齐鬓角,再亲手抹上发胶,为他扶上西装、系上领结又是什么样子呢? 维内托支膝还在想,突然桌上长得一点都不像闹钟的铁盒子狂跳大闹起来,声音比上课铃还刺耳,吓了维内托一跳,差点没站牢。 然后一只大手粗暴地拍在铁盒子上。 但是铁盒子执着地闹着,然后庄言更加粗暴地拍了两下,立着的闹钟被他拍趴下了,终于安静下来。 维内托惊奇地看见,庄言微张着嘴按桌抬头的时候,嘴角的哈喇子牵扯出一条细如蛛丝的唾线,最后在半空扯断,刺溜吸回口中去。 邋遢的登峰造极,令人叹为观止。 简直刷新了维内托的眼界,她樱唇半张说不出话来,脑子里一遍遍想,这个人太能凑合了。 庄言迷糊地揉眼睛,没有搭理闹钟,甚至没看见维内托。他用力夸张地伸了个懒腰,一头又栽回桌上,和自己的睡意战斗了几秒钟,双手重新按住桌子,像粘蝇板上的飞虫一样,挣扎着分离桌子和头部,然后直起腰来低头继续翻看层层叠叠的资料,并且在笔记本电脑上敲打。 维内托简直看傻了,她第一次见识全天候战斗机,以前没见过像庄言这样睡醒了不刷牙不洗脸直接干活的。 庄言还是没看见维内托。 维内托感觉自己像忽略不计的盆栽,被当做背景无视了。 然后庄言打着哈欠,夹着铅笔的手伸过来摸拳头大的咖啡杯。维内托忍不住了,伸手拿走杯子走向咖啡机。 庄言摸了个空,张望一圈才看见维内托,第一反应是扶起闹钟瞧时间,然后哈哈笑道:“才八点嘛,起的真早呢维内托小姐。” “叫我vv好了。”维内托闭上眼睛说。走过去一瞧咖啡机,睁大眼睛问道:“你也喝浓缩咖啡?” “浓缩咖啡才是男人的浪漫啊。”庄言揉着太阳穴,铅笔烦躁地在演算纸上画了个圈,他又出错了。他放下铅笔,希望喝口咖啡清醒一下,再去查漏纠错。 高强度工作的错误率比饱睡工作要高,但是他习惯了。 “拿二十克咖啡粉给我冲一杯,谢谢你了。”庄言说。 vv心里涌起跃跃欲试的好奇,因为就连她都没尝试过这么重口的份量。她娴熟地照做,一杆下去差点把二十克咖啡豆轧回分子水平。然后等水将开未开时,填入碎成末儿的咖啡粉,扣下手柄,享受地听着高压蒸汽像尼亚加拉大瀑布一样轰击咖啡末儿,把香浓的油脂和咖啡的精粹撞出躯壳,融入蒸汽,汇成浓郁芬芳的涓涓细流,像一支褐中带金的垂地石钟乳,呈优美漏斗状坠入杯中。 她驾轻就熟地享受着这个过程,三十秒后,一触即收,刚好六十毫升特浓咖啡把小杯填的将满未满,让她猜测庄言是否迷上这种重口剂量很久了。 她很想试试能让这个男人着迷的不能自拔的咖啡能有多重口。 她知道尝这一口的风险很大,可能她回头再喝其他的咖啡就没味儿了,但是好奇心如猫挠,加上庄言这个特立独行的招牌,让她难以克制。 vv捧着他的小白瓷杯,偷偷尝了一口。杯口的烟味被浓郁的芳香盖住,直到樱唇碰触瓷杯的时候才品尝到香烟的辛辣和浓郁的稠苦混杂的味道,这邪门的味道霸道地占领了她的味觉,然后像原子弹的冲击波一样冲向咽喉,呛得维内托轻轻咳了一下。 她再也忘不了这感觉了。一入重口深似海,从此清新是路人。 “怎么了?”庄言听见她咳嗽,胳膊挂在椅背上,玩着铅笔关切地回头问。 vv连忙用力抿唇,怕他看见红唇上的咖啡沫儿,小声支吾道:“没事。”心里七上八下地捧着咖啡端到桌上,转身走开。 庄言一眼瞧见咖啡上浮着一层crema,失声嚷道:“卧槽!”端起杯子嗅一嗅,扑鼻的浓香让他舒坦得遍体通泰,如遨游天地,驾羽化而登仙。他砸巴嘴要喝,口里却稠苦干涩,这才一拍脑瓜,想起要喝水。 特浓咖啡不能用来解渴。至少要喝点清水,把味觉格式化一遍再喝。 他心里暗骂健忘,推椅子站起来刚想去倒水,忽然看见vv捧了一杯凉水递到面前来了,顿时感激涕零,又说了声谢谢,坐下牛饮而尽,然后捧着咖啡赞道:“我泡咖啡的时候,crema羞羞答答的像片浮冰。但是你一出手,漂在咖啡上的crema阔气得像南极大陆。第一次喝到这么棒的咖啡,我庄言服了。” 然后心花怒放地喝一口,浓稠入口,芳香扑鼻,顿时神清气爽,充沛鼓舞。 vv觉得庄言就像另一个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抽烟不止,对特浓咖啡爱得执迷不悟,努力的时候豁了出去不认输,伤心的时候闭关锁国不准看。 所以她不知不觉温柔起来,听见这赤果果的夸赞,捧脸摇头:“因为我也喜欢这种咖啡啊,所以很熟悉啦。你吃早餐了吗?” 庄言嗅着咖啡摇头,低头轻吮,头发杂乱,一脸鸡鸣狗盗的模样,让vv忍不住咬唇想笑,她说:“你慢点喝,我去给你打早餐,这种咖啡好苦的,配上布朗尼蛋糕才好呢。”也不等庄言答应,扭头就跑出去了,银色的秀发随步伐欢快地跳动,美不胜收。 庄言觉得不对劲,维内托小姐不可能对我这么好。然后他又摇头嗅了嗅钟爱的芳香,暗想管他呢,老子的魅力就是容易走火啊,软实力过硬所以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周边各国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之所以笑这么多声,是因为他自己都不信。想起祸国殃民的李明,庄言舔掉唇上的咖啡沫儿,想,麻痹,还要更努力才行啊。 喝一口咖啡,飞快地验算。 18章 紫电科技与剑阁卫星 一片甜彻心扉的布朗尼蛋糕打碎在地上。 庄言再也没有等到他的咖啡伴侣。 栖凤基地里的警报响彻嗡鸣,刺耳的电动警报长鸣36秒,停24秒,连续循环了三次。在这三分钟里,所有战斗单位全部各就各位,而庄言甚至在警报鸣响前一分钟就被紧急点名,被走廊里的两名战斗编制队员带到地下深处的电算中心去。 电算中心是银河亿次计算机群的外部客户端。“银河”亿次计算机群是栖凤基地的主脑,顺便肩负着战略防御的分析任务和战斗任务。而电算中心是汇拢这海量信息的战斗指挥部。 电算中心勉强有篮球场的面积,却拥挤逼仄,分作高低两层,高处是尉诩和宋丹扶栏而立的舰桥,俯瞰全场。底层是戴着耳机忙碌收集“银河”计算机数据工作员,他们不断修改口中的参数,同时桌面显示屏上自带的成熟立体投影设备,会投射一个橘红显示框,里面浮动的数据就连高高在上的尉诩都能看清楚。 那层出不穷的投影画面仿佛信息的海洋,争先恐后涌进决策者的视野里来。 令人惊异的是,在这样紧急的时刻,指挥战斗的人是副职尉诩,而不是那位决策官。 栖凤基地的防御构造透视投影打在舰桥后面的沙盘上。那是一个长蜂窝型结构,像一个深入地底的蚁巢,无数舱洞依附着优美螺旋而下的蚁巢骨架,构成密密麻麻的坚固蜂窝式结构单元。庄言看一眼就觉得眼花缭乱,因为那无限的细节展示让不熟悉蚁巢构造的人非常费神。 李明也到了,推了一下庄言,笑道:“你昨天给出了两个满分,我就跟十人团讨论了,一致认定情形乐观,批准了怒火凤凰参加拦截战斗。谢谢你的支持博士。” 然后庄言紧张地扫视全场的时候,惊恐地看到,“怒火凤凰”停机坪上已经开始燃料补充作业,而另一个投影画面上,维内托已经换上了驾驶服,惴惴不安地躺在梭形驾驶舱里,已经被座椅掐牢,马上就要被那口大棺材关在里面,注满富氧透析液。 在庄言眼里,那个梭形驾驶舱就是口大棺材,而透析液是福尔马林。 维内托绝对没做好驾驶怒火凤凰的准备。她是被逼上梁山的。 庄言刹那失去克制,一巴掌拍在舰桥上,“咚”的一声吸引了舰桥上两人的目光,然后庄言狂怒地咆哮:“维内托如果死了,你们就是在谋杀!” 宋丹没吱声,尉诩凭栏俯瞰,怜悯地瞧着仰头咬牙的庄言,说:“遭到攻击,怒火凤凰必须进入战斗准备。如果驾驶员身亡,她就是烈士,永垂不朽。” 庄言怒火中烧地直视尉诩悲悯的眼睛,有那么一秒钟,庄言想掀翻舰桥。 穿着白大衣的宋丹匆匆走下舰桥,玉指轻敲投影器,调出基地外部监控图像,匆匆向庄言解释:“我们的机密泄漏了。财阀武装组织‘上帝之矛’窃取了远邦地球传给我方的部分信息,破译之后获取了不明比例的超级科技,现在发射了航天飞机,试图捕获我国在近地轨道上储存有全部28g超级科技的‘剑阁’卫星。只有怒火凤凰具备近地轨道精确拦截能力,我们别无选择。” 远邦地球馈赠的28g密码形态存在的超级科技,因为具有无与伦比的破坏力和威慑性,被充满敬意地命名为“紫电科技”,以传说中的利剑为名。而第一个接受到紫电科技的卫星被名为“剑阁”,储存着最初版本的紫电科技,同时寓意那是最后一道关卡,因为储存珍贵信息的话,没有什么地方比离开地面两千公里的宇宙轨道更安全了。 但是剑阁的坐标和轨道被泄漏了,敌人没有搭理戒备森严的栖凤基地,而是直取高空孤立的剑阁。 紫电科技被下载下来以后,因为保密级别超越一切,只在栖凤基地的银河亿次计算机群里存有副本。于是一旦剑阁卫星被外人捕获,所有超级科技将全部外流,世界会重新回到两极争霸的局面。 “删了啊!”庄言第一反应是,你们是傻逼吗?“自毁啊!现在哪颗卫星会连自毁系统都没有!” “三天前某个独立武装以要挟五角大楼的名义发射了洲际导弹。我们今天才发现,那颗导弹已经进入低轨道,张开了电磁干扰区,切断了我们和剑阁卫星的联系。”宋丹急切地说,“现在剑阁卫星正在脱离轨道。” “草,这点屁事用得着怒火凤凰?用高空轰炸机发射反卫星导弹啊!命令带有战斗部的卫星改变轨道,去击毁剑阁啊!”庄言激怒填胸,恨不得把“无能”两个字摔到尉诩脸上,指天骂地:“这种事情难道还要吊丝来提醒你吗!东风一吹,寸草不生啊,咱们的反卫星技术也不差吧!” 然后屏幕轰然震响,所有橘红的立体投影屏幕全部染成刺眼夺目的猩红,狂闪不止。在足够让癫痫病人吐白沫的红光电闪里,冷漠无情的电子合成音急促宣布: “四号卫星歼灭导弹在五百公里高度遭到拦截。剩余卫星歼灭导弹数目,零。” 然后更多的投影屏幕像山洪爆发一样涌出来,工作员尖锐的叫嚷声此起彼伏: “裂变弹头在拦截中被引爆,影响半径十二万五千米!” “误伤两颗e国气象卫星,一颗u国侦查卫星,正在申报!” “剑阁卫星正在脱离轨道!” 庄言软弱地扶住了冰凉的舰桥,刚刚狂拍钢墙的手还在隐隐作痛,但是他已经感觉不到了。他不知为何,忽略了关切端详自己的宋丹,悲伤地凝望全息投影屏幕里,正在躺在梭形驾驶舱里左顾右盼的维内托小姐。 她在看什么呢?在等待我出现吗?她还笑着去替我打早餐呢,她根本没想到战争来的这样快啊! 庄言感觉自己的体温向零度无限坠落,心冷死灰,因为他看清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如果没有“天基红外系统”探测“卫星歼灭导弹”的红外辐射信号,“上帝之矛”的拦截导弹根本无法精密确定四枚卫星歼灭导弹的发射点、轨迹和落点。 上帝之矛再如何富可敌国,它都不可能拥有那么多预警卫星来构架健全的天基红外探测系统。拥有这么先进的导弹拦截技术的国家,致远星上屈指可数。 咱们反卫星技术不差,但是别人的导弹拦截系统也很强。 这他妈不是什么袭击。这是狗娘养的战争。 19章 V V大人这是您的庄言请查收 “你的任务是监测怒火凤凰驾驶员的生命指佂。如果拦截失败,你要总结驾驶员的死亡诱因,继续改进驾驶系统。”尉诩悲悯威严地俯视失魂落魄的庄言,“你可以不为这一次试驾的失败负责。” 庄言脑袋嗡嗡响。尉诩这一席话,信息量大得像分支无数的树根,无论从哪方面联想下去都让人不寒而栗。他抬起头,用陈述句问了唯一的问题: “如果怒火凤凰失败,栖凤基地就毁了,紫电科技也会流失,我们都是千古罪人。” “b计划失败了,还有c计划。”尉诩轻蔑地说,然后使用权限,给停机坪指挥中心授权:“准备发射怒火凤凰号。战斗目标,摧毁剑阁卫星。” 宛如一道闪电劈中庄言的背脊。他缓缓摇头,慢慢后退,突然吼道:“暂停发射!五分钟,就五分钟!”然后扭头跑了出去。 他像要传递军情的八百里加急斥候,狂奔得肺如火烧,跑过走廊,拐过路口,直冲他的分子生物学工作室,在狂奔的几乎缺氧的时候,他满心想着自己对李明说的话: “满分。” 他不能确定,自己这两个字是否在十人团决定出动怒火凤凰的会议上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但是他知道,如果维内托死在了驾驶舱里,他会被这个自以为是的谎言追猎到噩梦里,直到入土为安的那一天。 是他的自以为是,导致了维内托被李明信心满满地塞进了梭形驾驶舱。 塞进了那口棺材。 每个谎言都有蝴蝶效应。而他撒的谎,报应来的如此之快,让他和维内托都猝不及防。 维内托不能死。 不能死! 庄言作为一个分子生物学宅男,居然跑出了雇佣兵越野的速度,甩开身后的战斗编制人员十几米。他噗通撞在分子生物学工作室的舱门上,仓惶刷开门,一头跌进去,手忙脚乱地拿了一支密封试剂,打翻了三支试管都无暇顾及,然后翻箱倒柜地找出一次性注射套装,夺门而出。 维内托小姐紧张忐忑地躺在人形槽里。看着舱盖缓缓闭合,她知道透析液很快会注满驾驶舱,在电流下的透析液会发生分子重组,精确地接驳她的神经通路,来达到精细操作人形态怒火凤凰的目的。而面前的舱盖既是琳琅满目的显示器,也是简单快捷的触屏操作系统,她在来基地时已经充分熟悉这套操作界面,必须承认,有种躺着玩电脑的惬意和悠闲。 但是真的浸泡在令人窒息的透析液里面振翅高飞就没那么悠闲了。 维内托紧张得就算透析液还没漫到心口,就已经屏住呼吸,喘不上气儿了。 她左顾右盼,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仿佛老人临终前看不到长孙,吊着一口气愣不肯驾鹤西去。她在想一个人。那个承诺保护自己的人。那个没心没肺,却总是用心疼着恼的眼神紧张牵念她的人。 尉诩的声音从广播里传来: “准备发射怒火凤凰号。战斗目标,摧毁剑阁卫星。” 这条指令同时也记录进机载电脑里,在舱盖上智能显示出来。剑阁卫星的航迹和坐标在零点一秒内被标记,屏幕上密密麻麻罗列着数据。升空加速度。倾斜率。轨道高度。相对速度。射击预判。排山倒海的数据扑面而来。 维内托却专心不下来。透析液越漫越高,直到封顶,她痛苦地咳出肺里的空气,努力摒弃心中杂念,开始构想进入低轨道以后应该怎样接敌,面对拦截导弹应该怎样处理,发现敌人战机应该如何对付,前些天接受的突击特训的知识像海啸卷涌,淹没了她的意识。 然而心中却有空荡荡的失落。 没有告别?也好。 至少给他的最后回忆,是那杯举世无双的espresso。他会记住让他赞不绝口的浓香crema,就像记住我一样。这样的记忆够美了,勉强配得上本小姐的形象了呢。 维内托掩唇咳着,唇角却勾出了骄傲的微笑,美丽的红瞳眨了眨,冲淡了眼角橘红的透析液。意识到庄言几乎不可能出现以后,一种空前强烈的生存意志诞生了,维内托微微笑着,斩钉截铁地想: “一定要活着回来啊!他居然不来送我,死了可怎么跟他算账!” 这种霸道刁蛮的生存信念,刷平了心头的失落和哀伤,维内托小姐斗志昂扬,随手点开了计时器。 五分钟。 她体内自身携带的氧气能够支持五分钟。按照庄言的话说,五分钟之后,就是透析液展示无能的时候。她会受到窒息的折磨和缺氧的损伤,所以她的计划是在五分钟内解决战斗。 以聚变引擎的推进力,只要她能承受住300米每二次方秒的加速度,她可以在八十秒内抵达距离地面五百公里的近地轨道,然后调整加速度和航向完成变轨,追上被引诱逃逸的剑阁卫星,完成击毁任务。然后回到地面。是着陆还是坠落,她也说不准。 她知道昨天已经完成了450米每二次方秒的加速度耐受测试,所以她并没有绝望。 “希望”是人类从自己身体里抽出的利刃,因为能拯救自己的唯有自己本身。 “驾驶舱装填倒计时。5,4,3,2,1。驾驶舱开始装填。”机械合成的冷漠女声回荡在空旷高远的停机坪里。维内托感觉整个驾驶舱一震,失重的刺激感袭来,她知道机械传动组正在把驾驶舱移向固定在发射台上的怒火凤凰。 维内托轻轻伸出手,触摸半透明的舱壁,仿佛这样能触摸到攀附在发射轨道上的怒火凤凰。它像一只静静贴在墙上的帝王蛾,简明优雅的机翼上涂着热烈的血红,洁白的垂直尾翼和机身落下鲜明的色差,宛如斜插在血海中的利刃,有着壮阔凄怆的史诗之美。 维内托的心情像怒涛里的纸船,一时壮怀激荡,一时凄婉难言。她纵然有千般理由安慰自己,也难挡想起庄言时依依不舍的瞬间。 在连自己五分钟后的生死都无法掌握的时候,她竟然舍不得庄言。感觉机械臂缓缓把自己连人带舱移向那台壮美可怖的战机时,她很想再听庄言懒洋洋地说一声再见,或者再碰一碰那温暖的指尖。 但是那只是奢求。 离开登舱栈桥五米,空天战机越来越近,维内托眯起眼能看清楚怒火凤凰战机垂直尾翼上的番号。 然后“咚”的一声,整个驾驶舱里的透析液都在荡漾。 维内托想要的东西像圣诞老人的礼物从天而降,轰然落在梭形驾驶舱半透明的舱盖上,然后那个东西在三十度倾斜的驾驶舱上扎手舞脚地滑下去,咬牙切齿地用力扒住了舱盖上的凸起,脱掉皮鞋的两只臭脚丫借助皮肤的摩擦力,“吱吱”踩住了坠落之势,那声音通过透析液震的vv耳朵发麻。 然后维内托瞪大红瞳,用力捂住嘴,看清楚了,那个从天而降、像壁虎一样用力扒住驾驶舱盖的东西,是她以为再也不会看到的庄言。 庄言因为拼了命扣紧舱盖的关系,指节已经发白,他在剧痛下不顾一切地用力,所以面部表情夸张的像恐吓猎物的蛇,而且两只脚一边用力踩着舱盖往上爬,一边愤怒地破口大骂: “尉诩你特么有种摔死哦!你特么摔死我啊!快把老子拉上去!” 从头到尾庄言都在努力往上爬,其余的时间在仰头大骂,居然没有看过驾驶舱里的v v一眼。但是vv已经吓得心花怒放,惊喜的花容失色,她呆了足足两秒,庄言的脸贴在舱壁上轧出个绝对平整的圆,vv的泪水又一次冲淡了透析液的橘红,她的手颤抖着隔着舱壁去摸庄言的脸。 庄言这才注意到vv的反应,但是他没有和vv深情对视,而是继续努力地往舱盖上方爬。 登舱栈桥距离地面五十米,如果他从这个高度掉下去,下半辈子就仰仗呼吸机活着了。 20章 凤唳九霄,雷霆百里,万邦朝觐 庄言赶到登舱栈桥上时,发现尉诩压根儿没按他说的搁置五分钟再登舱。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庄言意识到跟流氓交流的唯一方式就是耍流氓。 所以庄言把试管和器材交给工作者,在栈桥上脱衣甩鞋,扯掉臭袜子,而且动作接近了亚光速,快得像玛丽莲梦露正在对他勾手指一样。他的皮鞋从高空栈桥上抛下,他的臭袜子散发着浓烈的体味飘落半空,然后他争分夺秒地跳出栈桥,信仰一跃。 准确地落在了栈桥五米下的驾驶舱上。 因为移动中的驾驶舱有三十度的倾斜,所以没攀住的话,庄言是有可能摔死的。这就是为什么他花了一秒钟拽掉臭袜子。 他那汗腺丰富的臭脚丫子表面的动摩擦系数已经快接近宇宙的正无穷了。正因如此,他拼上了肾上腺素的荣耀,牢牢攀在了驾驶舱上,用阿拉伯恐怖分子的套路,逼迫尉诩暂停战机发射。 透析液传来舱盖上“咚咚咚”的心跳声。那是庄言在肾上腺素的资助下高达每分钟一百五十次的心跳。这心跳声宛如非洲人呼喝的战鼓,让每个身怀热血的人为之喝彩沸腾。 vv在驾驶舱里捂住脸,瞪大美眸泣不成声。她猜到了庄言赶不及,但是没猜到庄言根本不在乎“来不来得及”。 “那些都重要吗?”他认真疑惑的声音重现vv的脑海,仿佛在温柔地宣布,和重要的东西比起来,什么都不重要。 这从天而降的惊吓,是vv看到过的最惊悚的礼物,让她刻骨铭记。近距离端详一个男人狰狞咆哮着拼命攀爬一块玻璃的画面,伴随着一种心惊肉跳的温馨,让她哭着坠入甜美的爱情不能自拔。 这大概是不可救药的爱情列表里最猎奇惊悚的了。 客观地想一想,vv被吓哭不一定是因为幸福或者感动,而是臭脚丫子摩擦玻璃的声音太刺耳了,高浓度透析液又是良性介质,所以想象一下,橡胶挠玻璃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围绕你,并且久久不能停息的体验。相信你也会哭的。 在电算中心,一半的工作人员渎职地看着作死的庄言发呆。连宋丹都睁大美眸,掩住了惊叫的小嘴,然后六神无主地扭头看了一眼尉诩,仿佛在用眼神祈求:“这你还犹豫什么?马上叫停啊!” 尉诩背着手拖延了一秒,仿佛恨不得庄言坠楼身亡,然后他看到宋丹正在疾步走过来,压力陡增下,尉诩嘀咕了一声:“狗娘养的。”扫描特殊权限,低声授权:“停止登机,驾驶舱移回登舱栈桥,授予庄言临时权限。” 李明抱胸冷眼旁观,仿佛事不关己。 然后庄言和vv同时感觉驾驶舱笨拙地震动了一下,开始缓缓移回栈桥。 但是向上移动的时候,庄言承受了更大的相对加速度,他发白的指节开始脱力,整个人挣扎着一寸一寸往下滑,仿佛抓不住要掉下去。vv惊恐地看见庄言的面部都扭曲了。 庄言如果摔死在停机坪上,谁都不用负责,亲者痛仇者快。 按照他在栖凤基地的人际关系来讲,他摔死估计是件大快人心的事情。李明和尉诩肯定会小酌一杯。 庄言感觉自己撑不过这最后几秒了,但是左旋虾青素已经带来了,维内托应该懂他的意思。 妈蛋死了就死了吧,这不算自杀吧,上了天堂主也没办法指责我吧。庄言胡思乱想。 在寸寸滑落的时候,庄言最后停止了转头,用一种农民在烈日下眯起眼睛的表情看了驾驶舱里的vv一眼。 这一眼的目光里有垂死的喜悦,竟然让vv芳心一荡,痒得像在水里蘸了蘸。 然后庄言指节脱力,滑脱了舱盖。 vv失声惊叫,却叫不出声音,反而吃了一大口水,她用力拍打舱盖,却不能改变半分。 然后庄言重新垂直上升,回到vv的视野,在她惊颤狂喜的注视下,被栈桥上用于维修搬运作业的机械臂拎着裤带,拽回栈桥。 庄言双脚刚在栈桥上踩严实,就庄重地和操纵机械臂的技师组长握手:“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技师组长爆粗口:“你麻痹再跳我就不管了。” 庄言点头哈腰:“不跳了,再也不跳了。” 技师组长问:“你要做什么?上头给你授权了。” “开舱,我给她打预防针。” vv双手急切地摸着舱盖,想听他说话,想问他疼不疼,忽然透析液的水位如愿以偿地降下去,让她芳心暗喜,就连咳净残液这种痛苦的过程都因为心急而潦草结束。然后她垂着湿漉漉的银发,用力拍打舱门。 舱门一打开,庄言早已拆开一次性注射套装,注射器吸饱试剂,比vv更急切地凑过来,蹲在舱边,噼里啪啦地说: “太仓促了,我只能想到这个办法,你听我说。” vv忍住泪,秋波凝望,捧唇用力点头,乖巧地“恩恩”。 庄言低头弹着针头,急切地说: “你窒息是因为透析液和肺泡之间氧交换速率太慢,‘通气/血流比例’失衡造成的,你要记住,透析液里的氧气是足够的,只是摄取太慢,你要习惯窒息的痛苦,你要克服缺氧的恐惧。你相信我,我马上给你注射改良过的左旋虾青素,这是我见过的最他妈牛逼的抗氧化剂了,关键它能够透过‘血脑屏障’,保护你的细胞免受氧自由基的破坏。所以就算窒息了,就算缺氧了,你不要怕,老子的左旋虾青素会保护你,用力呼吸,从无能的透析液里摄取源源不绝的氧气。” 他急促地说着,胸膛急速起伏,紧张的像自己要上战场,然后在vv的注视下,他弹了弹针口,捋起vv的驾驶服露出肘弯,娴熟地下针,压针,把他吹嘘的天花乱坠的特效抗氧化剂推入她的身体。 在推针的时候,他依旧争分夺秒地喋喋不休,听得vv樱唇微张,一会儿看他的脸,一会儿低头看针头,目不暇接,插不上话。 “你要记住,心率要低,时刻保持镇定,恐惧和惊慌只会偷走你仅剩的氧气。你害怕的时候就闭上眼睛,数三秒,然后睁开,恐惧会无影无踪的。我等你回来。”庄言唠叨不绝,注射完毕,退出针头,然后看着凝望自己的vv,他屏住了呼吸,皱眉瞪着她,仿佛是生离死别。 vv心慌乱颤,心里嚷嚷:“一针怎么够啊!还有没有啊,再来一针啊!不要松开我的手啊!”下巴滴着水珠,明明留恋他手指蜻蜓点水留下的温度,却欲说还休地讲不出口。 庄言皱眉盯着她,像死去活来的临别赠言一样,挑振奋鼓舞的话,用力说:“虽然说过那么多不好听的话,但是你是我见过的最逞强的姑娘,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姑娘,你让我相信世界上还有干净的灵魂。就算为了让世界更美好,你也要给我活着回来。丑话说前头,要是让老子的特效药打了水漂,我连纸钱都不带给你烧的!” vv已经不管他后面的话到底是傲娇还是白痴了,她目不转睛地瞧着庄言,满脑子在嚷:“亲我!咬我!混蛋亲我啊!”心里激荡翻腾,样子却像在发呆。 然后特殊权限广播响起,冷漠的声音在空旷的停机坪大厅里回响:“收回临时权限,准备关舱作业,登机倒计时一百秒。” 然后庄言被工作人员左右钳住胳膊向后拖走,女性工作人员上前命令vv躺回驾驶舱。 vv骤然后悔莫及,有种没接住灯泡,看着它坠地粉碎的懊恼。她这才痛惜,刚才浪费的几秒钟是多么奢侈的挥霍。 咬牙切齿被按进驾驶舱的时候,她心里想象的全是吻的天昏地暗时,庄言目瞪口呆的蠢萌表情。 庄言被拽到栈桥入口,突然站起来挣脱工作人员,眺望驾驶舱被填入“怒火凤凰”空天战机的核心接驳舱。他心情憋闷,欲吐难吐,这种难过的心情只有宋丹给他过。 他担心vv。担心得坐立不安,茶饭无味。他恨不得在栈桥上坐到vv凯旋返航为止。 “b计划失败了,还有c计划。”尉诩轻蔑的冷笑犹在耳畔。 “如果拦截失败,你要总结驾驶员的死亡诱因,继续改进驾驶系统。”尉诩冷漠的指令重重压在庄言心头。 李明认为vv是可以捐躯的。他在加速度测试时露出了嘴脸。 宋丹认为vv时可以取代的。庄言已经看穿了她的性情。 尉诩认为vv是可以牺牲的。他的指令已经彻底暴露了指挥部对这次出击的期待程度。 驾驶员来了又“走”,试验机也可以回收。在这非常时刻,他们早已接受了vv有去无回的可能性。他们期待的,也许是廉价的生命换取的珍贵数据而已。 随着栈桥收回,他被推入走廊。 “vv,你要回来。”庄言心如坠石,跌坐在玻璃壁后面。 然后怒火凤凰怒震点火,垂直尾翼和机头凤喙上的领航灯骤然点亮,聚变发动机喷射引擎狂喷怒焰,被摧毁至等离子态的锂金属流轰击大气,触地反冲,腾起冲天气浪和弥漫浓烟,而这只是一个瞬间而已。 下一帧画面,vv驾驶的怒火凤凰已经冲天而起,在垂直轨道里,穿过两千米的茫茫地层,在短短六秒内超越了音速,于是逼仄的隧道里传来音爆的轰鸣。 而且刚刚被等离子流轰击汽化产生的浓烟被抽吸作用瞬间拽进隧道里去,仿佛冲天逃逸的烟雾最终没逃过宿命的抽吸,在腾空而起的瞬间被拽回地面、喝进隧道里去。 而这气吞山河的异像,利落干脆地发生在呼吸的瞬间。 然后肆虐的音爆滚滚袭来。 飞机撞皱空气,便产生了声音。当怒火凤凰超越音速时,空气褶皱(声波)的传播速度追不上怒火凤凰,声波便层层叠叠地挂在怒火凤凰的尾部,这些声波叠加积聚,最后厚得像超音速战机套着一件疯狂的芭蕾舞裙,撞破音障,冲入天际。 在战机撞破音障时,这件声波重叠形成的芭蕾舞裙存在了几秒钟。因为它的形体由气压降低凝华出的水珠构成,所以转瞬即逝。 然后,这些无限叠加过的声波,开始产生雷鸣般的巨响,足以震碎门窗。这音爆在隧道壁的反射下,宛如隆隆滚雷,直坠而下,震的庄言面前的玻璃乱颤。 然后,突破音障,甩下音爆,vv和怒火凤凰一飞冲天,扎破层云,撕开大气,上达九霄。 电算中心的所有工作者在目睹这激荡壮阔的一幕时,保持着崇敬的静默。 东方的孤凤终于展翅而鸣,这声清唳在层云下传播,抵达大洋彼岸时,必化作轰动的雷霆,令万邦朝觐,百鸟臣服! 雷霆战姬vittoriovo首次翱翔苍穹。 怒火凤凰将用彪炳的战功昭告天下: 任何人包括懦夫都可以发动战争,但他们终将乞求胜利者结束这种愚蠢。 这一天,整个世界在火凤的羽翼下颤栗。 21章 C计划 庄言一头撞进电算中心,只有在这里他才能看到反馈回来的驾驶员生命参数。 “加速度稳定在三百米每二次方秒,二十秒后开始减速!” “六十秒后抵达五百公里低轨道!” “驾驶员心率六十,体温二十三,体表指佂正常,无缺氧迹象。” 庄言闯进来的时候,刚好听见这声报告,他心中大石落地,松了一口气。 李明依旧超然出尘地倚在舰桥下,玩味地瞧着庄言:“你很在乎维内托小姐呢。” 庄言对李明在实验室的言行耿耿于怀,尖刻答道:“是你完全不在乎vv,所以看谁都这么觉得吧。”然后他拖着疲惫酸痛的身体,扶梯走上舰桥。 尉诩背对庄言,扶栏思考,又像在扫视。宋丹在研究基地的透视立体投影沙盘,瞧见庄言,也不顾忌尉诩,走上来打庄言一下,嗔道:“你怎么可以那么任性,别指望摔死了能给你追加烈士称号。告诉你,乘人不备就从五十米高度往下跳什么的,连工伤都不算!下次不许了。” 庄言心头温暖。他瞧见宋丹柔顺的齐耳短发掩映着一颗华丽的蓝宝石耳坠,宋丹打人娇嗔的时候,耳坠活泼地跳动,感觉像巴比伦花园一样,有遥不可及的典雅之美。 他想,偶尔宋丹换个耳坠子也挺好看的,也不能成天戴自己送的那个。 他矛头直指尉诩:“副决策官大人如果不置若罔闻,一意孤行,我用不着跳。” “好了好了。”宋丹摇他的袖子。 庄言点头,于是她不再恃宠而骄,点到为止地抿唇笑了。然后庄言瞧着尉诩纹丝不动的背影,剑拔弩张地问:“c计划是什么?” “现在属于绝密。你没有知情的权限。”尉诩没有回头,声音飘回来。 “我什么时候有知情权?” “b计划覆灭的时候。”尉诩终于转头,微胖的脸型莹润的像一枚观音玉,他居然在微笑,“那时候,全世界的人都有了知情权,于是你也有。” 庄言觉得不对劲。尉诩不应该有喜悦的心情。就算他怎么视我如刺,维内托和怒火凤凰坠毁也对他有害无益。 除非他能从中获利。 庄言搜索枯肠,绞尽脑汁思索这大千宇宙中有什么可能性能让尉诩自断一臂都这么开心。以至于他避开了尉诩的目光,一时没有说话。 尉诩像个胜利者,大度地俯瞰庄言,然后咄咄逼人地下逐客令:“你的权限太低,没有资格站在这里。” 宋丹怕这两个人又掐起来,连忙拽了一下庄言的袖子,小声道:“你别急,警报解除以后我们会马上发射牵引器回收怒火凤凰。舰桥地方太小,别都挤在这儿。” 庄言还在细想。突然整个电算中心又震了一下,是警报系统模拟的震动,然后赤红的警告又染红了所有的立体投影屏幕。更多的数据像潮水涌出来,宋丹身边的透视立体投影沙盘的顶端骤然红了一块,沙盘开始喋喋不休地标记损伤程度和防御数据。 下一秒,工作员的惨叫回荡在电算中心: “侦测在途飞弹打击!栖凤基地坐标暴露!” “第一波巡航飞弹预计三分钟抵达基地坐标,进入倒计时!” “北面防空火力系统成为预计打击目标!” 庄言的思考被打断了,他看见尉诩重新转过身去,开始发布一系列指令: “申请战区导弹防御系统支援。所有战斗单位进入升降梯口集结。” 虽然栖凤基地深埋地下,但是部分火控雷达、大部分陆基防空火力和全部太阳能蓄电供应区都布置在地表上。如果防空火力被第一轮先制打击摧毁,估计地表基地很快会被集束弹头清洗成一片焦土。 那时,不仅太阳能供电区遭受灭顶之灾,造成电力短缺,更可能见识到敌方吹嘘已久的钻地弹头。 庄言问宋丹:“如果地面的供电系统被全部捣毁,基地的蓄电池能支持多久?” “十五分钟。” 庄言皱起眉头。基地里的生命循环系统非常健全,但是失去电力的话,天堂将变成地狱,整个栖凤基地会变成被水灌的蚁穴,成为深埋在地底两公里的坟墓。 “但是断电是不可能的。”宋丹喜孜孜笑道,无论如何她都抱着近乎信仰的乐观,安慰着庄言,“咱们的反导系统也不是闹着玩的。你还是多担心你的小女朋友吧。” 庄言不知道如何回答。他恍惚回到了初恋时追宋丹的时候,那时的宋丹也拿这话试探过他。当时庄言信誓旦旦保证跟别的妞没有丝毫关系,这温馨的回忆险些被他给忘了。 “维内托小姐可不怎么稀罕我。”庄言回忆着说。他想起维内托小姐一脸同情地管他叫基佬,嘴角浮起微笑。 宋丹明媚一笑,和当初的清纯的校花相比更添风情。她柔声道:“我知道了。” 尉诩还在急促地分析情报,和底下的工作员交流信息,厉声发问,快速下令,仿佛没听见庄言和宋丹的对话。庄言皱眉又看了尉诩的背影一眼,低头走下舰桥,看见李明在楼梯口等他。 “你挖他墙角,尉诩迟早得叫你滚蛋。”李明促狭地笑道。 “宋丹本来就是我的。这叫物归原主。”庄言咬牙纠正。他找到宋丹叮嘱的磁条注射器,辨认找到蓝色的学术权限磁条注射器,刚要往手腕里注射权限,李明阻止了他。 “蓝色?你只怕出了实验室就寸步难行。”李明柔和地微笑,把蓝色的学术权限磁条注射器放回去,然后使用特殊权限,刷开贮藏箱,抽出白色的管理权限注射器。 “比不上紫色,但是比蓝色强点儿。白色具备使用银河计算机外部客户端的权限。”李明说,然后拽过庄言的手腕,用力扣扳机,识别磁条没入庄言的皮下组织。 “你为什么……”庄言愕然。 “自从我看见你可歌可泣地跳上维内托小姐的驾驶舱以后,我理解为什么你昨天那么生气了。”李明伸出手,脸上精致的笑意处理的恰到好处,让人看了心旷神怡,也没有刻意做作的痕迹,“你很多疑,所以你的真情实意更显得难能可贵。作为被你顶替掉的过气科学家,我决定对你的奉献精神表达敬意。以后可以多聊聊。” 庄言觉得他在放屁。敬意可没有白色权限值钱。加上李明作为“被自己顶替掉的科学家”,显然和自己是竞争关系,有什么东西可以同时消除这隔阂,让李明白送自己一个白色权限? 除非李明有敌人。 这就是为什么李明作为屈指可数的紫色特殊权限拥有者,却一直呆在一楼,而不去舰桥上面傲视群雄。 “你为什么不上舰桥?核心决策缺你不可。”庄言灼灼地瞧着李明,他要验证猜测。 这时候电算中心已经吵吵嚷嚷闹成一片,这个咆哮着“雷达发现两万米外大容量运输机逼近”,那个碎碎汇报着“巡航飞弹脱离低轨道”,加上刺耳的警报声,闪烁的红屏幕,把尉诩和宋丹煎熬得焦头烂额。庄言和李明的谈话像风暴里的蚊鸣。 “我已经被排挤出决策层了。”李明无所谓地耸肩,仿佛这事儿是个事不关己的笑话,一脸漂亮的无辜,“必须承认,看到你被尉诩挤兑,我高兴的像拉了人垫背一样。所以我决定告诉你,c计划是什么。” 庄言马上东张西望,一脸鸡鸣狗盗。 李明却没心没肺地大大咧咧,用正常音量说:“c计划是尉诩主持的带有核战斗部的低轨道卫星部署计划。c计划原本如日中天,紫电科技的出现,导致凤凰计划顶替了c计划。现在栖凤基地总决策官摇摇欲坠,如果怒火凤凰坠毁,然后尉诩再让他那些漂在五百公里低轨道上的大卵巢启动自毁倒计时,开足马力撞向剑阁卫星,轰。一千公里以内的卫星啊,怒火凤凰啊,巡航飞弹啊航天飞机啊,全要变成太空里的金属云。连地表都会被波及。不过就算地震海啸,就算几百亿的试验机变成近地轨道上的太空垃圾,尉诩都不会皱眉头。因为那时候尉诩一定会笑的很开心。” 因为电算中心基本上已经变成了一锅沸腾的粥,所以气定神闲的李明看上去反而更像抱着胸和庄言闲聊,他口里震惊百里的话只有庄言一个人听见了。 庄言已经醍醐灌顶。一切线索都连接起来了,李明的话和他站在舰桥上的臆测不谋而合。 只是庄言没想到尉诩能够把这种狂喜克制到只剩下一抹轻蔑浅笑的程度。b计划失败,怒火凤凰坠落,c计划拯救了摇摇欲坠的紫电科技,也许带来的不仅仅是栖凤基地的鲜花和掌声。 也许连总决策官都会换人。而李明明显不乐意看到尉诩高高兴兴扶正。 他明白李明为什么要给自己白色权限了。 因为c计划在触发“紧急避险”下启动,代表着vv和怒火凤凰都会变成凝固的铁水,绕着地球在近地轨道上无限转圈儿,从此永远在天上保佑庄言。 而庄言绝不会坐视这一切的发生。于是庄言和尉诩有截然相反的立场,矛盾不可调和。所以李明选择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来让尉诩如坐针毡。 “梳头,泡妞,给权限。我总共就这么点儿爱好了。”李明推心置腹地看着庄言,诚实地说,“如果你啥时候看见我请vv小姐吃饭,你要惦记着手上的权限是谁给的,别来妨碍我的公务……” 庄言想拔出权限磁条注射器,对李明帅绝人寰的脸蛋开一枪。 “你们在嘀咕啥!”宋丹忽然低头问。 “聊星座。”李明突然搂住庄言的脖子,亲热地抬头答道。 宋丹狐疑地走了。 庄言嫌弃地推开李明,后者毫不在乎,还在随口问:“你什么星座?我是处女座。” “我也是。” 22章 宽达两平方公里的天基拦截打击 vv不知道空天战机磅礴恢弘的聚变引擎辐射暴露了栖凤基地的坐标。她在大气层加速的时候,连续发射动能武器击落了两枚超音速热追踪拦截导弹,然后玉指轻弹,不断校正加速度和倾斜率,灵巧的指尖在舱盖触屏控制系统上蜻蜓点水地留下点点波纹,像躺在水里优雅地打字。 在五万米高的平流层出现超音速拦截飞弹,极有可能是机载飞弹。vv估计有无人超音速截击机提前进入高空平流层,以逸待劳截击自己。 “警告,超音速歼击机飞行小队正在接近。”“庄言”尖锐的声音在驾驶舱里回荡,听上去像沙哑的公猫在守护领地,“超音速歼击飞行小队还有5秒进入射程。4秒。3秒。” vv昨天闲着没事的时候,用权限客户端自定义了系统提示音,她想把系统音捏成庄言的鸭嗓子,无奈手艺不精,系统音色只有半分像庄言,听上去像他吊着嗓子在唱花旦,但是vv努力的极限也就这样了,她决定将就着用。 “庄言”尖锐地碎碎念:“2秒,2秒,2秒,3秒,4秒,7秒,超音速歼击飞行小队脱离威胁距离。侦测七枚在途超音速追踪飞弹,三马赫,三秒后中弹。3,2,2,3,4,……” 系统音讥诮地报告:“超音速追踪弹脱离威胁速度。” vv知道有战斗机在衔尾直追,但是她压根没把人家当一回事,因为下一秒,她已经撞破五万米高空的平流层,并且持续加速,闯入璀璨夜空。超音速战机的截击优势已经荡然无存,只能遥望航空航天战机留下的重峦音障,望尘莫及,无力得像f1赛道边上的蚂蚁。 赛车飞驰而过,与尔等蝼蚁何干? 超音速截击机编队承认伏击失败。他们绝望地意识到,为什么vv只拦截了最初发射的那两颗超音速导弹。 因为当怒火凤凰撞破平流层,进入五万米外的电离层以后,就算超音速导弹都追不上这只一飞冲天的骄子。刚刚还在咬紧直追的怒火凤凰,眨眼已经消失在他们的视野里。 五万米的平流层临界面温度较高,但是大气稀薄,音障阻力基本消失,怒火凤凰的加速度在以恐怖的速度爬升,五马赫,六马赫,难以想象的越级加速,在vv眼里却平凡的像秒表在跳动。 如果子弹已经追不上敌人,那么伏击有什么意义?某指挥部差点把战术桌掀了。 “脱离平流层,进入电离层。”vv娴熟地敲击,向基地发送周期性回馈。高速进入电离层以后,通讯会受到干扰,所以在脱离平流层时要反馈一次。 宋丹不知道尉诩的心意,欣慰地扬起下巴笑道:“果然没错,空天战机只有她才能够驾驶自如。” 尉诩不吱声。 然后红屏骤闪,监测员用力喊道:“怒火凤凰外装甲穿孔百分之六十,机身严重震颤,生命维持系统轻微漏液!” 这一句话扯着了庄言的心肝,他用权限直接调出vv传送回来的图像,只见整个画面颤抖得像信号不好的黑白电视机,vv在驾驶舱里纹丝不动,继续敲打触屏,校正航速和加速度。 几秒钟前,vv还没得意完,只听见驾驶舱系统音尖锐地嚷了半句:“侦测前方高速动能武器……”话没说完,vv已经读到屏幕上的全文,她电光火石间启动了斥力磁场。 然后,面积恢弘的高速动能武器打击覆盖了冲天直上的怒火凤凰,宽达两平方公里的打击面让空天战机避无可避。 而从天而降的高速动能武器,和已经接近十二倍音速的战机正面碰撞,二者之间的相对速度高得无以复加,二十公里的距离在两秒钟内缩减为零。所以vv的操作空间只有零点五秒左右。 这是天基动能武器拦截系统的强大之处。布置在低轨道上带战斗部的小卫星在低阻力条件下发射高速集束弹头拦截器,进入打击面后拦截器母舱打开,发射天女散花式碎花弹,对低轨道巡航飞弹的拦截效果超凡拔群。 简单的说就像十几枚恶意满满的天基拦截卫星俯视怒火凤凰,然后集体端着散弹枪迎面轰了vv一枪。 vv驾驶的怒火凤凰就像在刀子雨里逆流而上,在这倾盆大雨里,每一颗雨滴都具备把怒火凤凰外装甲击穿淋烂的能力。铺天盖地的高速弹头在斥力磁场里划出倾斜的曲线,由击穿角度变为刮擦角度,噼里啪啦打在怒火凤凰的特化装甲上,弹头粉碎毁灭,装甲迸溅火花,宛如火雨加身。镜头拉远,便能看见密密麻麻的晶亮弹幕里,怒火凤凰绽开一层烈火霓裳,那是无数昙花一现的炽热弹头撞碎在机身上形成的美丽壮景。 密集轰击产生的雷霆之音震惊百里。而怒火凤凰顶着欺身烈火,奋不顾身冲天而去,在麻麻点点的浓密弹雨里,撞出一条气吞山河的空白航迹,因为那条航迹上的枪林弹雨全部变成了战机表面的淋漓火衣。 斥力磁场外围的动能弹头倾斜率较低,以更加尖锐的击穿角度轰击在远处的机翼上,有些甚至直接击穿。外装甲穿孔,暴露内部的通路和传动纤维,导致vv面前的破损警告窗口像铺天盖地的井喷,连绵不绝地叠加了一千七百多项窗口。 之所以位于战机中心的驾驶舱和垂直尾翼下的聚变引擎保持完好,是因为vv第一时间启动了斥力磁场的缘故。女人电光火石间的直觉和她在实训里下的扎实苦功救了她。 斥力磁场是在外太空紧急规避高速运行的太空垃圾的防御手段。在近地轨道上高速运行的金属碎片对航天器有致命威胁,按例应在两万米外开始规避。而对于没有侦测到的高速金属碎片,必须启动斥力磁场来改变碎片轨道,防止刮擦航天器。 同理,面对迎面而来、猝不及防的高速动能武器打击,启动斥力磁场是vv的第一反应。 所以动能武器在进入驾驶舱和聚变引擎的威胁范围时,已经开始在斥力磁场作用下开始倾斜改道,作抛物线运动,导致轰击机身时变成刮擦角度。否则一旦聚变引擎被流弹击穿,高能聚变物质外流,会直接导致战机解体。如果击穿驾驶舱,高压舱大破,vv也会死于骤然减压和高加速度反作用力。 而这一切只发生在零点五秒之内。 第二秒,怒火凤凰像蹦出水面的鱼儿,淅沥滴答着流淌的火焰,一头撞出密集的弹幕打击网,后面留下一条笔直洁净的畅滑航迹,像透明海绵被轰出个洞。 宽达两平方公里,厚达五公里的天基动能拦截弹幕被怒火凤凰生撕了。 领先世界二十年的天基动能导弹拦截系统出师未捷身先死。志得意满地面世,一秒钟战败。 某指挥部真的把战术桌给掀了。 23 不一定死了,要回收了才知道 vv驾驶伤痕累累的怒火凤凰划伤长空,没入苍穹。同时用加密波向栖凤基地反馈机损报告: “外装甲穿孔百分之六十三,机身震颤,右翼出现一点三米龟裂,液态生命维持装置轻微泄漏,高压舱稳态失衡。” 第二波天基拦截弹幕随时可能出现,而且根据经验,怒火凤凰的火控雷达来不及规避这种天基高速动能武器的覆盖式打击,因为区区两万米距离,对怒火凤凰和零阻力发射的动能武器来说,只是弹指一挥间,当覆盖打击警告出现的时候,就是伤痕累累的怒火凤凰一头撞进第二波金属弹雨的时候。 基地必须提供支援。 然而尉诩在应付迫在眉睫的巡航飞弹打击。这是燃眉之急,假如地面防空系统被先制打击摧毁,地表基地会被接踵而来的超音速飞弹和集束导弹洗的干干净净,然后虎视眈眈的空降部队会像蚁群涌进基地里来,直接端掉尉诩的老巢。 “快锁定天基拦截系统,提醒怒火凤凰规避动能武器覆盖区!”庄言像热锅上的蚂蚁,拍打舰桥。 系统正在警告:“战区导弹防御系统击落飞弹3枚。剩余飞弹1枚。战斧巡航飞弹三十秒后抵达。进入倒计时,29……” “地面反导速射炮开火拦截。”尉诩下令,“申请卫星锁定飞弹发射源,上报战区导弹防御中心,予以还击。” 在尉诩顾左右而言它的时候,vv的第二条反馈信息接踵而至,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汇报: “右翼龟裂二点三米。是否返航?” 庄言听见李明在身后嘀咕:“眨眼又多了一米。脆弱的机翼受到斥力磁场保护最微弱,所以外装甲穿孔严重,导致机翼在震颤下高速撕裂。除非规避或者返航,否则怒火凤凰绝对会在下一波天基武器覆盖打击下折翼。” 然后尉诩干脆利索地回复:“自主规避覆盖打击,继续执行作战命令。” 庄言试图爬上舰桥谋杀尉诩,李明把他制服了。 vv没再吱声儿。此后再也没有回复基地。 尉诩的指令得到贯彻执行,搜索卫星开始排查锁定飞弹发射源,而两千米外的地面上的防空火力奉命拦截最后一枚漏网的巡航飞弹。 银河计算机群计算得出的参数,准确地描述了这枚巡航飞弹的变加速运动轨迹,于是地表基地上架设的全自动数控高空速射炮狂喷火舌。天空被四束橘黄闪亮的虚线划伤。这四束虚线在四十公里外相交于一点,那个点是直扑基地而来的巡航飞弹。 然后半空轰然炸响,巡航飞弹的战斗部在动能武器轰击下在半空引爆,浓烟膨胀,灰烬四射坠落,宛如一注浓墨在蔚蓝里扩散洇开,无数碎屑拖曳着弧形黑烟洒落,巨响百里可闻。 四架数控高空速射炮安静了一秒,仿佛在凝视高空爆炸式的礼赞,然后轻蔑地扭向正常位,压低炮管,像敬礼后回归肃然军姿的哨兵。 基地里,无计可施的庄言突然想起白色管理权限可以接触银河计算机群外部客户端,他做了一件丧心病狂的事情,直接使用宋丹遗留在他身前的立体投影屏幕,刷新权限,连入客户端,试图利用银河电算系统来预测下一波天基覆盖打击的到来时间。 但是庄言这边一连进去,尉诩那边就拧头过来,厉声喝道:“你哪里来的权限?”一个“滚”字咬在嘴里呼之欲出,在他眼里,庄言连入系统,就像太监干涉朝政一样不可容忍。 李明推开庄言,五指“噼里啪啦”轻快地敲打立体投影屏,开始挪用银河电算系统资源,一边耸肩回答尉诩:“你着什么急,没动你的卫星,就利用电算数据库里现成的物理模型,计算下一次天基拦截打击的覆盖面和间隔时间。你忙你的。” 尉诩一看是李明,千言万恨都吞了回去,默许了他的操作。 李明对外部客户端非常熟悉,操作起来如臂使指,令人眼花缭乱,很多窗口弹出来还没看清字儿就被他敲了回去。然后电算中心飞快运算起来,在李明收手的时候,屏幕上出现一个六十四个颗粒组成的正方形,然后那些颗粒挨个儿快速消散,暗示着运算进度。 庄言的心绷紧了。等运算结果出来以后,他会第一时间发给vv,提醒她提前规避。 大概三秒后,进度条跑完,结果显示出来: “天基拦截打击覆盖面为二十四点三平方公里。厚度为一千米到五千米。第二次天基拦截打击接触时间:-5秒,-6秒,-7秒……” 庄言看着那个负号,整个人变成了一座石像。 面积二十四点三平方公里。厚度五千米。这样的弹幕轰炸已经在五秒前击中了伤痕累累怒火凤凰,而vv在怒火凤凰里。 庄言觉得心脏被速冻成了冰糖李子,上面还裂开了一条缝。 vv再也没有回复基地。 李明拍拍庄言的肩,安慰他说:“不一定死了,回收了才知道。” 庄言的心被捅穿的时候,敌人残破零落的超音速战机编队已经出现在一百公里外,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然后大家共同见证了这个时代的巅峰:卫星扫描图中,密密麻麻的红点出现在雷达边缘,像过境蝗虫一样蜂拥逼近,而那个雷达描述的是一百五十公里高度的飞弹群。 “侦测在途飞弹打击,预测三分钟后抵达基地坐标。飞弹数量5,飞弹数量三十七,飞弹数量七十五……”工作员声嘶力竭地汇报,然后语无伦次地不断修正自己的报数。 “超音速无人机编队逼近百公里内!正北方发现小规模空降武装!” “战斗编制在升降梯外集结完毕!” 在铺天盖地的噩耗面前,尉诩屹立在舰桥上的身姿纹丝不动,稳如泰山。卫星扫描已经定位了飞弹发射源,主要来源是大平洋上的群岛和正东方岛链上的陆基发射井,这两个坐标被尉诩确定为优先反击目标,远在敌人本土的发射源和其他的舰载飞弹源被他暂时忽略了。尉诩有条不紊地反馈坐标,上报请求反打击,同时申请了nmd防御体系支援。 与此同时,他下令地表基地的十六台数控高空速射炮填弹待命。防空系统立刻发射反战机弹幕。锁定入侵战机编队,发射地对空超音速追踪弹。 在地表基地四十公里外的半空中,隐约可见稀疏的黑点。这些黑点隐隐呼应成一个接天矗立的平面。这个平面似乎是隐形的,但是当冲破音障的超音速机载飞弹接二连三地撞上去后,在高空炸开一个火球,三个火球,七个、十个、十五个、三十个,此起彼伏的爆炸点像渔网的绳结,让人相信,半空中真的有一张经天纬地的恢恢巨网,让所有来犯的飞弹像撞上电纱窗的蚊子,在一个飘荡的平面上整齐地毁灭。 至少有三十五枚超音速飞弹撞碎在反战机弹幕上,宛如三十几枚水滴撒入镜湖,荡起烈火的涟漪,仿佛天地之间竖起透明的led屏幕放映着焰火盛宴。 然后在遥远的彼方,平整干净的蔚蓝天空突然能看清几个轰然爆燃的火球,能看清几束直坠跌落的黑烟。那是栖凤地表基地发射的地对空超音速追踪弹捕获敌机的证明。 相对的,敌机发射超音速低空飞弹规避了反战机弹幕,在丧心病狂的一百米低空咆哮疾飞,飞弹尾部挂着相形见绌的声波,激发的音爆震断了荒原上的枯草。 在低空超音速飞弹直指栖凤基地时,反战机弹幕群中骤然冲出几束真空弹道,5到7枚漏网的超音速机载飞弹撞破音障,在雷鸣般的音爆声中,低头扎向地上发呆的数控速射炮。 但是四十公里的距离对怒火凤凰来说也许是小意思,但是对这群看似高端实际吊丝的超音速机载飞弹来说,四十公里意味着它们还要努力跑1到2分钟,所以数控速射炮完全可以发会儿呆,打会儿牌,聊聊天,然后再装弹上膛,扭头迎击。 自从在平流层追丢了雷霆战机,音速级飞弹就宣布落伍,可以提前退休了。 从突破了反战机(飞弹)弹幕那一刻起,这十七枚漏网之鱼就被火控雷达捕获,在尉诩面前的雷达屏幕上清晰地标记出来。而这十七枚超音速飞弹的速度、加速度、变加速运动轨迹甚至包括祖宗十八代都被具体参数清晰地描述出来,反馈到银河电算中心。 银河亿次计算机群挨个儿给这十七条得意洋洋的傻x编号。然后刹那计算出a1号的拦截坐标,a2号的拦截坐标,一直计算到a17号的拦截坐标,全过程耗时一点二秒,轻车熟路像清点家奴。 十六台数控高空速射炮突然活了,闪电般拧转炮台,抬起炮管,然后等了零点五秒,开火。两点三米长的联装大口径炮管喷射橘红的火舌,每分钟三百发的速射弹幕连成一条断续的火力长鞭,准确地抽打扑过来的超音速飞弹。 超音速飞弹的战斗部被瞬间引爆,在半空化为纷飞的弹片和浓烟。 十六台数控速射炮拧转炮台归位,继续发呆。 24 妙到毫巅的生死舞蹈 接收到尉诩的命令“自主规避覆盖打击,继续执行战斗命令”时,vv想起一句话:男人都是白眼狼。 这个时候她忽然想听庄言说话,无论是懒洋洋的挖苦,还是焦急迫切的叮嘱,都好,至少这个男人真情流露地关心她,为此vv可以容忍他的一切缺点。 然后vv争分夺秒地给液态驾驶舱加压,接下来开启半自动驾驶。她的小手自然垂落,摸到了身边的触控驾驶球。她想,靠自己了。想起这句话的时候,自由的斗志溢满胸膛。 庄言你看好了,姐姐给你看真正的技术。vv想入非非,嘴角勾起顽皮的微笑。 然后“庄言”尖锐欠揍的声音紧张兮兮地说:“切换到神经微调半自动系统。高压舱进入深海状态。生命维持系统泄漏加剧。” 下一秒,vv已经前滑触控球,精确操作怒火凤凰空中急转,以十六倍音速甩出一个漂亮的抛物线,水平位移刹那蹿出两公里外。怒火凤凰强行压平机身,打横加速时,垂直方向速度不变,整架战机以空前绝后的六公里每秒的速度垂直抬升,同时横向加速,聚变引擎喷薄怒焰,刹那间水平速度也突破了音速。 怒火凤凰像宇宙中飘落的枫叶,在漆黑的星空下划出漂亮的抛物曲线,宛如失控的方程式赛车在无垠的夜幕中丧心病狂地横甩漂移。 “侦测到高速动能武器打击!”系统提示音尖叫,照例,话还没说完,铺天盖地的天基动能武器打击覆盖了怒火凤凰的残影,宽达两平方公里的高速弹幕愤怒地洗礼着vv刚刚飞离的区域。 vv对怒火凤凰的机损非常清楚,外装甲已经残破零落,斥力磁场几乎灯尽油枯。再让天基拦截打击系统劈头盖脸洗一个澡的话,只怕下次见庄言的时候就是灵魂浮在空中无语地瞧着他抚尸痛哭了。 而尉诩已经放话了,命令怒火凤凰自主规避。没有卫星系统给维内托预警,她不会傻到等死。根据上一波覆盖打击弹幕的接触速度和加速度,机载电脑估算出天基拦截系统至少位于一百二十公里高的轨道上。 所以在剩下五十公里的距离里,必然会出现第二波覆盖打击弹幕。 既然基地不予以支援预警,既然火控雷达在高速覆盖打击面前形同虚设,vv只有一个选择,就是提前规避。 提前规避是太空级战斗动作里的高难动作,仅次于高速骤停和m型航迹。在太空级战斗中,因为阻力约等于零,引力趋于无穷小,动能武器打击精度变得极高,命中与否变成了精巧的数学游戏。具备一定计算能力的战斗终端会通过数学建模,精确计算出目标飞行物的运动轨迹,然后对轨迹的一部分实施预判性范围打击。只要目标的加速度的方向、大小没有超出数学模型讨论的区间,就确凿决定了目标被命中的命运。 而这套数学模型在“m型航迹”动作的面前,彻底沦为羞耻的玩物,预判打击永远有去无回。但是m型航迹的骤停转向动作会让驾驶员承受的加速度翻倍,驾驶员的体验约等于被装进啤酒瓶后上下狂甩。高难度战斗动作的强大和脆弱公平地共存着。 而vv被迫执行的“提前规避”是m型航迹的简化版本。 把镜头拉远眺望,就能看清楚,在怒火凤凰上空,那宽达二十四平方公里的巨大扇面里,像断续的扇骨一样密布高速轰向地面的弹幕矩阵。矩阵之间距离1到2公里。覆盖打击的阴影铺天盖地,接二连三的弹幕层出不穷,唯有弹幕矩阵中间的一公里的缝隙能够安然无虞。这种扇面覆盖打击,把近地低轨道以下的五十公里的距离,变成了动能弹幕覆盖下的死亡空间。 某指挥部不傻。天基动能拦截弹幕命中一次之后,他们预计怒火凤凰会开始规避动作,于是设200米每二次方秒为怒火凤凰的最大水平加速度代入数学模型,然后制造了漫天遍野的扇形覆盖弹幕,试图封锁怒火凤凰的所有规避路线。 于是这场巅峰科技的角逐,变成了一款发生在离地七万米外大气电离层上的弹幕飞机游戏。 某指挥部摆好了掀翻的战术桌,严肃地考量着这次作战的胜率,反复验算后他们得出了乐观结论。没人能跟他们争夺太空权。 这些细密的雨幕弹头也许无法穿过大气层抵达地面,但是在阻力约等于零的电离层?它们是无坚不摧的天罚。 当雨水变成夺命的弹头,没有人可以从无差别覆盖打击下逃脱,没有人。 vv只有五分钟,而她已经挥霍掉60秒了。 她接到了背水一战的命令,于是她振奋昂扬地破釜沉舟。擦肩避过第一轮弹幕坠落打击以后,驾驶舱里的水压已经达到一百五十米深海压力,已具备太空战斗动作的高压舱条件。 然后她咬紧内唇,攥住驾驶球往后轻抹微调。 刚刚呈抛物线横甩出去的怒火凤凰,骤然昂头冲天,像狂风中垂直上冲的风筝,恢复怒指苍穹的冲刺角度,完成角度调整后,尾部喷薄的锂金属等离子怒焰突然熄火,整架战机直视苍天,速度不改,以六千米每秒的驭电速度,迎着覆盖24平方公里的铺天铁雨,逆流直上。 不战则亡! “侦……”火控雷达刚刚警告两万米外出现弹幕打击,vv已经作出预判反应,选择随机角度,进行盲目规避。 怒火凤凰的主喷射口熄灭,但是聚变引擎依然高度充能,在火控雷达侦测到弹幕打击的刹那,战机腹部四门副推进器同时点亮,四束“锂金属等离子流”怒射狂喷,产生的巨大动量直接将战机撞飞,承受着四百五十米每二次方秒的加速度,横飞开去,一秒之内水平速度超越音速。 维内托小姐在驾驶舱内,感觉像被一记本垒打命中,而她就是那个在球棒上凹成了“凹”字形的可怜的棒球。在那么恍惚的刹那,她几乎失去了意识,只剩下本能牢牢攥住驾驶球。 这丧心病狂的加速度持续了一点五秒,将怒火凤凰生生横推开五百米。 两万米的距离,在二者高速互撞的条件下,也在在一点五秒后归于零。 于是怒火凤凰在弹幕矩阵的边缘承受了劈头盖脸的弹幕打击,仅存的斥力磁场强行偏转弹头的角度,然而对外装甲损毁64%的怒火凤凰来说这只是杯水车薪。怒火凤凰在四门副推进器全开的恢弘推力中,震颤得像风暴中的纸片,在这时候愣是被穿山破石的天基拦截弹幕淋了个稀里哗啦,凄惨程度堪比人类站在冒烟的硫酸雨里。千疮百孔的外装甲在震颤中撕裂迸飞,撕裂下来的装甲像蜂巢碎片一样,带着无数个透明窟窿“嗖”一声消失在宇宙里无影无踪,镜头拉远看,怒火凤凰就像在烈火喷枪下沐浴烈火的纸飞机,碎片像灰烬一样争先恐后从机身剥落、扯离,打着转儿飞没影。 这架孤傲的空天战机此时像一只真正涅槃的火凤,在剧痛中凄鸣。 铺天盖地的机损报告像开闸洪水一样涌进用户界面,然后叠在一角,只显示数字,而那个血红的数字在飞快跳动,个位数滚得比秒表里的微秒还快。 这就是为什么vv再也没有回复基地。因为他妈的没空儿。太空级战斗紧张得以秒计算。 在剧烈的震颤下,驾驶舱里的高压透析液浑浊得能跟拌匀的卡布奇诺一拼。vv咬紧银牙,因为在史无前例的高压倾轧下,五脏六腑恨不得从檀口夺路而出。不幸的是,和飞机比起来这根本不算事儿,怒火凤凰在天基覆盖打击里,像超负荷的老式蒸汽机一样乱颤乱战,似乎离开崩碎解体不远了。 零点二秒以后,破碎淋漓的战机残体一头从边缘整齐的坠落弹幕中撞出来,然后像从火场里滚出来的伤员,在弹幕群之间窄窄的一公里安全区里疯狂旋转一周,战机腹部的四门副推进器熄灭复燃,狂喷怒焰,拼命减速,机身哗哗乱震像风中纸片,最终在另一片擦腹而过弹幕矩阵上刹住去势,继续怒冲苍穹,机腹下十米处,那一大片坠落的弹幕矩阵嗖嗖飞过,近在咫尺,二者刮擦掠过,泾渭分明,站远一看,战机像在爬墙攀登,贴着汹汹弹幕攀爬飞行。 接下来的零点八秒,怒火凤凰屈身夹缝之间,肆无忌惮地怒冲云霄。在没有预警支援的情况下,完成盲目规避。 这荡气回肠的一幕,唯有天知地知,只有璀璨的群星和沉默的夜空共同见证。 而vv在驾驶舱里的状况已经惨不忍睹,她的心率暴涨到原来的两倍,在透析液里饥饿地喘息,主引擎关闭后,天旋地转的失重感和恐怖的缺氧感同时袭来,而刚才怒火凤凰完成的一百八十度翻转反向减速动作让她欲吐不能,咬紧银牙连续把恶心感吃了回去。 坐完过山车可以昏天黑地的呕吐个痛快。但是现在如果“哇”的一口吐在高压舱里,秽物会随时跟随透析液进入呼吸道,堵塞气管,那将是致命的。 这零点八秒对vv来说堪比地狱,求死不能。最严重的是恶心和缺氧,而这两者互相促进,导致症状急剧恶化。她缺氧得两眼发黑,纵然肺里全是水,依旧辣如火烧,干枯如烤。而恶心感接二连三往牙后顶,非得咬得太阳鼓起才能强忍。这一刹那她产生了幽闭恐惧症,觉得这个逼仄的驾驶舱是一口棺材,她会吐在棺材里死在棺材里泡在棺材里,直到永恒的尽头。 25章 此命由她不由天!谁能挡她? 这时候系统音尖锐地响起,酷似庄言捏着嗓子叫:“侦测……” 宛如被注射一剂强心针,vv不假思索,轻车熟路地扫视火控雷达上初露端倪的拦截弹幕,几乎是用心跳的力量确定了自己在弹幕中所处的位置。 历经两次打击,vv已经积累了丰富经验:坠落的弹幕矩阵面积为两平方公里,约等于边长为一点四公里的正方形,假如她处于弹幕矩阵的中轴线上,那么按对角线逃离距离为一公里,但是最短逃逸距离可以缩短至零点七公里。 零点七公里。在弹幕抵达的一点五秒内,横向位移零点七公里,就能活下来。那样至少需要承受六十倍重力加速度才能做到。 是在六十倍重力下被压成肉饼,还是在倾盆暴雨中被淋成蜂窝,这是个问题。 但是vv没有哈姆雷特王子的情怀,因为她没时间犹豫。在“庄言”尖利的“侦测……”两个字吐出来的时候,vv几乎在一刹那间看清了怒火凤凰在拦截弹幕横截面中的投影位置、选择了规避方向、估测了接触时间,完成这个瞬间反应,几乎透支了她的心力。至于规避加速度的选择,她根本不可能有时间计算,一切凭经验。 “凭经验”其实是一个快速模拟过程。前两次的规避过程,等于在她的脑海里建立了一个现成的数学模型,她用直觉将“横移距离”代入模型,用心力模拟估测需要的加速度。 工作过劳的人之所以会有“心力交瘁”的感觉,是因为他们使用这个模拟过程次数太多。 所以在“侦测……”二字吐出来的时候,怒火凤凰右翼下推进器狂喷火舌,战机瞬间一骨碌完成一百八十度偏转,后背顶着十米之外刚刚擦肩远去的那片弹幕,腹部四枚推进器轰然点亮,怒火凤凰再次像挨了一记本垒打一样横着撞出去。 四十五倍加速度再次摧残vv。 她银牙咬碎,凭着狂烈的野性,鼓催出近乎自虐的意志力坚持下来,怒火凤凰在她的清醒微调下,挑选了最为取巧的捷径,在一秒内横冲225米,精彩之极地提前掠出了坠落弹幕的投影。 零点三秒之后,凶猛无匹的弹幕矩阵像擦肩而过的高速火车,在怒火凤凰身边,无穷无尽地飞驰而过。 怒火凤凰熄火,左翼下推进器紧接着点亮,推动机身翻转,然后四门推进器狂喷减速,第二次在夹缝边缘刹住,依靠垂直速度,撕破天地,窜入苍穹。 怒火凤凰在这仅存的夹缝之间,见缝插针,迎着漫天洒豆的截击弹幕,像一只逆流而上的不屈鲤鱼,在致命的惊涛里,妙到毫巅地跳跃死亡之舞。 拉远看去,只见在二十四平方公里的扇形打击面里,无数漆黑冰冷的矩阵轰击坠落,像崩碎的虚线一样倾盆挥洒,而怒火凤凰在这死亡的虚线之间左冲右突,时而翻滚减速,时而爆燃横飞,在浩瀚恢弘的死亡暴雨里心惊肉跳地躲闪避让,在冰冷漆黑的宇宙星空下明灭着愤怒不屈的希望之光,向着无垠的星空和死亡的终点,势不可挡地飞扑冲刺! 这架残缺零落的机体,却伴随着骄傲狂野的驱动怒焰,在漠然的宇宙里点亮了萤火之光,倔强地持续明灭了九秒。 就算怒火凤凰熄灭了主引擎,就算怒火凤凰在死亡线上疲于挣扎,它始终保持了六千米每秒的骇人速度,像一柄致命之剑刺进苍穹。 为了保持打击精度,天基拦截武器停留在一百二十公里低轨道上。这是一道简单的数学题,对于怒火凤凰来说,五十公里的距离,只需九秒即可蚕食殆尽。 九秒以后,我不死你死。 驾驶舱的透析液已经染成了沉甸甸的樱桃红,几乎轻微影响了能见度。但是vv已经忘却了疼痛和恐惧,出发时的求生意志满载她的爱恨,扫清了一切杂念,以至于战机双翼上的太空级小口径速射炮喷吐火舌的时候,她的樱唇勾起了洋洋得意的笑意。 距离地面一百二十公里轨道上,三枚相距四十公里的带有动能武器战斗部的天基拦截卫星保持着静默,它们在重新装填动能武器集束弹。 突然,引擎狂喷的怒火凤凰从其中一架卫星一公里处擦身而过,嘲讽地飞进漆黑的宇宙,甚至没有回头打量这个冷酷的刽子手。 下一秒,怒火凤凰发射的动能武器尾随追至,击中了这架拦截卫星,脆弱的卫星本体瞬间在这束炮火下撕裂,解体成太阳能电池翼、战斗部和本体三部分,在轨道上茫然滚动翻转,毫无生机地继续漂浮。 三秒后,四十公里外的另外两颗卫星也相继撕裂,重蹈覆辙,变成一堆藕断丝连的废铁,绕着星球茫然旋转,光荣加入太空垃圾俱乐部。 某指挥部第二次掀翻了战术桌。 宇宙中具体发生了什么,没人有幸目睹。但是三架天基拦截战斗卫星同时报废,是无可争议的事实。领先全球二十年的天基动能武器拦截系统终于在短短的十五秒内,大败亏输,成为太空史上牛逼吹的最凶但是存活时间最短的战斗系统,它辜负了设计者制霸近地太空的野望,它的无能让整个国防指挥部汗颜,它的战绩把三十多个亲爹送进了冷宫,让整个天基动能武器拦截系统下马,成为了科学史上从应用到退休周期最短的记录保持者,从而傲视群雄。并且该记录的冠军地位无可动摇,无人可破。 15秒。 而这十五秒,对庄言来说是地狱般的十五秒。 他抓心挠肝地盯着怒火凤凰驾驶舱自动分批传送回来的驾驶员生命参数,当心率暴涨时,庄言也心脏狂跳,突突得他不由自主攥紧了左胸。当血压骤降时,他也想象到了驾驶舱里是一片惊心动魄的嫣红,心痛担忧,五内如焚。 但是数据一直在回传,指佂一直很清晰,证明怒火凤凰尚存,希望还在,vv仍在战斗,她还没有认输! 李明看见庄言脸色白如宣纸,咬紧的嘴唇翕动乱战,目光牢牢紧盯参数屏幕,他冷眼旁观,心里却亮如明镜,洞若观火。 在庄言还在度日如年的时候,一个观测员突然站起来,难以置信地喊道: “近地轨道上……近地轨道上三颗小型战斗卫星被摧毁!怒火凤凰摧毁了敌人引以为豪的天基动能武器拦截系统!” 庄言呆了一下,他不能克制心中的狂喜,因为终于不再担惊受怕,因为他的女神赢了! 如果此时vv出现在他面前,庄言绝对会抛弃可悲的矜持和仅存的廉耻,泪花飞溅地大喊“女神”并且狂喜地亲吻她的足趾,用古埃及最谦卑的礼赞来献上他卑微的敬意。 李明在发呆的时候,忽然听见庄言在喃喃“此命由她不由天”,他竟被感染,胸膛骤然蹿起一股势不可挡的壮志雄心,一拳轰在舰桥上,和庄言一起慷慨呐喊起来: “此命由她不由天!我草尼玛的!谁能挡她!嗯?嗯?谁能挡她!” 此时正处于飞弹打击的真空期里,听到这荡气回肠的呐喊,电算中心的人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怒火凤凰的状态上。顿时,宛如野火燎原,空前壮阔的自信和豪情涌入所有人的胸膛,这意外的胜利和悲愤的狂喜冲破了理智的堤防。突如其来地,整个电算中心被气吞山河的咆哮淹没: “此命由她不由天!” “谁能挡她?” 作为电算中心的“天”,尉诩脸色并不好看,攥紧了栏杆默然无言。 宋丹看不到尉诩的表情,她狂喜地捧心,欣慰地笑了。 26章 地球整形师来了 有句老话,叫做天上一日,地上一年。 翻译过来的意思是,地上要打一年的仗,在太空里一天就能打完。 人家耗资足足数百亿,辛苦布置十三年,苦心经营步步完善的天基动能武器拦截系统,踌躇满志地亮出来和vv战斗,只用了十五秒就分出胜负,赢家得瑟,输家退休。 地面就不同了,过了三分钟,说好的飞弹洗地才姗姗来迟地出现。 电算中心还沉浸在vv起死回生加大获全胜带来的欢欣振奋里,笼罩在“老子无敌”的气氛中。大家还在回顾咂摸敌方超音速战机折羽青天的胜利,敌人的飞弹来了。 战区飞弹防御系统反馈:“入境飞弹三百零八枚,成功摧毁二百三十枚,剩余七十八枚。” 七十八枚,足够造个盆地出来。 尉诩嘀咕着骂了一声,发出了类似“你看看别人家孩子又是三好学生又是优秀干部,看看你,看看你?”的抱怨,然后果决下令:“第四战斗编制留守,第一、二、三战斗编制支援地表基地!自动数控防空系统全部激活,投入战斗!” 一声令下,在升降梯广场集结的战斗编制全部登入大容量升降梯,支援地表基地,密密麻麻的人员在地面上穿梭行动起来。 而地表基地上,无数蒙尘的地面突然訇然中开,咧开黑漆漆的大黑洞,崭新的四联装数控高空速射炮被升降装置顶上地面来,银白锃亮的四方底座在地面嵌得严丝合缝,看上去像黄土地上抠掉一块方正整齐的黄土,换成了崭新的钢铁防空炮。 俯瞰地表基地,会发现这样突兀的银白方块比比皆是,层出不穷! 然后,基地上凭空多出来的一百三十门四联数控高空速射炮同时拧转炮台,昂起四联炮管,向天空喷吐愤怒的火舌。 整个基地被排山倒海的速射炮扫射声淹没,开火声,弹壳崩落声,高空导弹被火力抽打引爆的轰鸣声,串成连绵不绝的震耳狂想曲。 登陆的第一、二战斗编制驾驶的高射装甲车,和将近一百五十台口径不一的数控高空速射炮组成了天衣无缝的火力防空网,崭新出现的四联防空速射炮以每分钟六百发的射速在高空划出连绵不断的上帝之鞭,它摧毁一枚飞弹、转火下一枚的时候,那割裂长空的橘红虚线仿佛在抽打蓝天,一旦有飞弹被触及,必然爆裂成高空的云彩。 这铺天盖地的弹道火力把天空划得稀巴烂,飞扑而来的巡航飞弹接二连三地在高空陨落,浓烟上冲青天,灰烬如雨洒落,弹片和残骸纷飞坠落,宛如从天而降的菜刀切割着触及的建筑。因为防空炮上蹦出的弹壳遮住了崭新底座反射的银光,俯瞰下去,基地地面又回归了均匀的橙黄。 钢铁和火药的咆哮持续了两分钟后,特化合金铸造的四联速射炮管已经通红滚烫,第三战斗编制正在穿梭忙碌,争分夺秒更换过热的炮管。 七十八枚巡航飞弹已经陨落大半,它们漂洋过海来基地,低头扑下去的时候却像撞上了一面隐形却坚不可摧的穹顶护罩,在半空自爆成耀眼的焰火。 此时,第二波超音速无人战机呼啸飞来,这一波来犯战机的数目骤减,只有十几架,而且不同程度地负伤,它们奋不顾身地欺身扑下,锲而不舍地发射超音速飞弹,目标明确,全部锁定了昂头怒射的四联装防空速射炮。 第二波先制打击,务必以最大限度摧毁地面防空火力为主要目的,为第三波先制打击创造有利条件。 这一批侵略战斗机之所以残破零落,原因很快不言自明。 因为在远空,更多呼啸愤怒的战机衔尾追来,数不清的机炮交叉火力和呼啸的对空机载飞弹死咬疯追而至。 来犯的超音速战机编队在发射了飞弹以后,迅速被衔尾死咬而来“剑姬”歼击机编队清除殆尽,化作滚滚黑烟坠落在荒凉的黄土地上。 而它们发射的超低空音速飞弹却取得了奇效。 有第三战斗编制的人员正在争分夺秒给过热的防空炮更换炮管,却在呼啸音爆声中被连人带炮炸飞,残缺的人体和弯折的炮管飞向不同的方向,防空炮基座被掀翻,漆黑地歪在一边,完全看不出基本形状。 不断被炸得人仰马翻,不断有人前仆后继。在死亡面前,训练有素的战斗编制人员展现出钢铁般的执行力,像舍生忘死的兵蚁一样勇往直前。 在一分钟的抽打扫射之后,七十五枚巡航飞弹在密集精确的防空拦截火炮疾射下陨落殆尽,浓烟颗粒污染了大片天空,仿佛蔚蓝的桌布上泼上了擦地的污水。 世界突然安静了,被浓烟占领的天空冷冷清清,似乎再也没有莽撞的访客。 一百五十门重火力防空炮功德圆满,得意洋洋的继续发呆卖萌。 李明盯着全息图像用力看,仿佛全神贯注就能看出什么端倪来,他凝望那片淡淡污染的蓝天,喃喃:"不对,不对,这些飞弹的战斗部有蹊跷。这些是伪弹,我们的火力在扫射纸老虎!" 仿佛在回答李明的寓言,最后三枚姗姗来迟的飞弹终于在高空出现。 然后冷漠的女性电子音尖锐地警告:"nmds反馈:三十七枚中程巡航飞弹脱离低轨道入境,首次拦截失败,再次拦截七枚,剩余三十枚,一分钟后抵达。" 李明和尉诩同时意识到了这件事情,就是nmd虽强,却双拳难敌四手。来自东部的舰载飞弹和岛链发射井的第二波先制打击并不是侵略的终点,因为真正的大规模夷平式武器还在拍马赶来的路上。 显然对方的分工很明确。 在那三枚高空飞弹出现时,所有能动弹的数控速射炮全部昂头开火,密集的火力粗暴地在高空汇拢,试图将这最后三枚不速之客击毁。 但是,高空响起了排山倒海的爆鸣,宛如两挂一万响鞭炮丢进篝火里,劈里啪啦的引爆声又急又小,仿佛密集的攒射火力打破了无数个渺小的气球。 然后,整个天空染上了麻疹,无数稀疏的黑点骤然清晰起来,撒豆般落下,多得像过境的蝗群,快的像落地的冰雹。 所有速射炮徒劳地扫射,却像长鞭抽蚊子,弹道火鞭狂扫怒甩,所过之处,爆鸣连绵,见效很快,但是远远不够快。 因为太多了,太小了,每个炸弹都只有微型手雷那么大,呼啸而下,势不可挡。 这是反人道夷平式杀伤武器,集束弹头。这种笨重粗暴的武器设计方向和精确美观的超音速飞弹截然相反。后者致力于精确有效地摧毁重要目标,指哪打哪,绝不落空,一轮打击过去,掀了仓库,平了指挥中心,其他的地貌安然无恙,围观群众几乎不会受到太大影响。 而集束弹头的绰号是"地球整形师",所过之处,无论是痘痘一样的丘陵,还是雀斑一样的掩体,全部给我削低一米,变成盆地。它的特点是,不管阁下是吃公粮的的战士还是仓皇逃窜的平民,既然在一起就是缘分,大家手拉手去阎王殿签到。因为会对无辜平民造成大面积无差别杀伤,所以被称为反人道武器。 因为集束弹的母舱在高空释放以后,发射的是上千颗天女散花式薄皮高爆雷,所以几乎可以无视防空火力的拦截。而且这一批集束巡航飞弹加装了反拦截弹幕,于是变成了决定战局的利器。 而三千枚漆黑的豆子已经漫天撒落,决定了悲伤的命运。 27章 轰炸的浪漫就像考古挖掘一样 看清楚全息图像上的集束弹以后,尉诩苍白地摇了摇头,低头问: “支援何时能到?” “半小时。” 半小时很短,但是速度这个概念是相对的。比如音速很快,但是假如敌人达到光速,340米每秒的速度就等于没动弹。 六分钟之内,表面基地已经被接踵而来的三波先制打击痛快淋漓地洗了个澡,所以听到半个小时才能得到支援,尉诩的表情沧桑得像颗粒无收的农夫。 而且尉诩记得正北方漏进来一支小股空降部队,这让他如坐针毡。对方的打击计划天衣无缝,显然谋划已久,他不能忽视那股空降部队的存在。在洞悉敌人的意图之前,他连菊花都是紧绷的。 与此同时,两千米外的表面基地上,硕果仅存的三枚高空集束式多弹头已经开花结果,三千多颗榴弹落地开花,顿时千树万树桃花开,热闹的像方才高空中爆炸连天的焰火盛宴在地面重演。 第三战斗编制迅速撤入掩体防护,他们看见第一、第二战斗编制的防空装甲车仓惶开回掩体,几辆车一起并排疾行的时候,不知道啥时候哪辆车就被炸歪在地,着火的轮胎还在飞速空转,漏出的油料引燃冲天烈火,仓惶开舱逃出来的驾驶员沾上汽油,背后拖着一米长的烈火尾巴狂奔逃离装甲车,却依然被油缸爆炸产生的气浪掀翻在地,爬出几米便不再挪动,变成粘在地上的一堆篝火。 还有的装甲车在撤离的时候,战斗人员依旧扶着高射机关炮怒吼着做最后的抵抗,当一颗弹头凑巧落在装甲车侧舷炸开时,他整个人被冲击波从装甲车里拔出来,在半空画出十米高的圆弧,像一袋大米重重摔回地上,队友甚至能看清他的双腿在高空用力踢蹬,双手挥舞着想抓住什么,但是这些茫然的努力会在一秒后归零。 而四联数控高空速射炮基座上的漆黑大口也在争先恐后的打开,堆积在基座上的厚厚一层弹壳丁零当啷地滚进速射炮的贮存舱里,然后速射炮升降台缓缓下沉,试图将珍贵的防空火力重新回舱,来躲避这一波无情的狂轰滥炸。 但是这个过程在铺天盖地的天罚之雨里,缓慢得令人绝望。有些速射炮在下沉的时候依旧在不屈不饶地开火,却被集束式高爆雷掉进贮存仓里,整个炮身在强大的爆炸冲量下,像被生扯下来的人头一样飞起两米高,带着被烘烤得通红透亮的断口,歪斜落回贮存仓里,笔直的四联炮管依旧怒对苍穹,却再也没有喷吐不屈的火舌,当贮存舱盖依照程度关上的时候,频繁地卡在戳出地面的四联炮管上,于是舱盖开,闭,开,闭,凄惶茫然地重复这个简单的指令。 而先前积攒的厚厚一层弹壳也下雨似的滚落洒进速射炮贮存仓的底部,在速射炮下沉归舱时,弹壳卡在夹缝里,擦出微弱的火花,划出尖锐的剧响,延缓了速射炮归舱的时间,最后在弹壳在强大的液压下被碾成一张平整的黄纸,而速射炮也饱经炮火的荼毒。 在短短一分钟里,地表基地人仰马翻,乱得像被犁过的水田。报废毁灭的防空速射炮比比皆是,横尸地面的战斗人员,熊熊燃烧的装甲车辆,东倒西歪的焦黑炮台,和来不及归舱的四联炮的残骸,构成一幅令人悲愤的凄绝画面。 一分钟后,突破nmd系统拦截的三十枚集束式巡航飞弹抵达。它们在四十公里高空释放母舱,弹射出成千上万的子弹头,这些子弹头沿袭了母舱弹头的方向、速度和惯性,不约而同地向栖凤基地呼啸而去。 第二波先制打击成功地为这三十枚集束式多弹头飞弹创造了优越的条件。现在,地球整形师飞临栖凤基地,开始给地球整形。 当三万多颗子弹头落在栖凤基地上的时候,只能用倾盆暴雨来形容,这榴弹之雨密集得无以复加,仿佛基地上空拦了一只遮天蔽日的竹筛子,连地上的阳光都零零碎碎,像林荫道上的光点。 下一秒,铺天盖地的榴弹在基地上排山倒海地炸开来,刹那间,所有的建筑物都像烈火里的纸壳模型一样,脆薄地卷曲、崩裂,以各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四分五裂。在地动山摇的爆炸里,轰隆雷鸣声像震耳欲聋的拍岸惊涛无穷叠加,爆炸声就像一个拉高音的歌唱家,一直顶在一百二十分贝上没下来过,仿佛一个“轰”的音效能持续到天荒地老。 防弹掩体是第一个被撕裂的。事实证明,第一、二、三战斗编制的撤退命令是徒劳的,因为五秒钟之后,不仅建筑灰飞烟灭,连地表都被削低了整整一米,一个个埋设在底层里的大铁箱子纷纷暴露出来,在狂轰滥炸下扭曲变形,这些用来保护四联防空速射炮的贮存舱被炸成千奇百怪的形状,有些甚至抵挡不住切力,在冲天黄沙和烈火巨浪中被撕扯成碎片,随着里面珍贵的数控速射炮一起变成轻飘飘的铁片轰进半空,然后被冲天气浪顶得一荡一荡越飞越高,被掀飞到一公里外才轰然坠地。 半分钟后,整个地层都被榴弹炸掉,竟然暴露出地层下的栖凤地表基地的本体来。栖凤地表基地的实体埋藏在地层两米之下,包括升降电梯口、炮火数控中心和太阳能电力集成系统,它像一个表面光洁的钢铁飞机场,上面焊钉着积木一样的防空炮贮存舱,粘连着高耸突出的建筑,埋设着连接地表太阳能蓄电区的电缆,然后埋上厚厚的泥,盖上层层的灰,只将突兀的表面建筑暴露在空气里,本体却掩藏在冰凉的泥土中。 而这昏天黑地的轰炸,不仅夷平了地表的太阳能蓄电区、所有仓库、掩体、油库、交通枢纽、指挥中心、防空火力,更掀飞了深达两米的地层,像考古发掘一样,掏空层层的泥,吹去厚厚的灰,把埋藏在地里的大铁疙瘩一览无遗地暴露在空气里。在这粗暴的火力洗礼下,精钢钉护的“栖凤地表基地”本体不仅重见天日,就连表面的钢板护甲都瞬间赤红卷曲,形成无数弹坑,炸得歪瓜裂枣,整个就像一大团被乱棍捶过的橡皮泥。 “地球整形师”不负众望地把一个武装到牙齿的大型基地改造成了人工盆地。必须承认,炸到这程度,已经到了多余的地步,栖凤基地完整的自循环供电系统被彻底掐断,防御力量基本归零,第一、第二、第三战斗编制全军覆灭,就连韬光养晦的地表基地都被挖出来,鞭尸三百,变成一个歪瓜裂枣的巨大铁壳。 而多余的轰炸还在继续,因为火力富余,所以只好继续浪费。必须承认,这种扬眉吐气的浪费行为,让某指挥部濒临崩溃的神经得到了救赎,他们重新摆好了战术桌,并且约好无论发生什么情况再也不掀桌了。 因为斩首行动效果出乎意料的好。事实证明,斩首战术果然是他们的看家本领,已经用得炉火纯青,只能用登峰造极来形容。 于是对他们来说,局面已经乐观化,摆在他们面前的成功之路不止一条。第一可以击毁摇摇欲坠的怒火凤凰,俘获剑阁卫星。第二可以直捣栖凤基地,夺取紫电科技。某指挥部坚信,在特种作战领域,没有人可以和他们的空降师匹敌。没有人。 而尉诩的脸色已经变得极为难看。在第一二三作战编制全军覆灭的时候,他已经打了无数通电话,申请各种支援,然而除非队友坐飞弹来支援,否则最快都要花三十分钟。 而只剩下第四作战编制固守升降梯,已经是一个肥皂泡一样幼稚的梦。这不是最令人绝望的,最令人绝望的是,兵员的短缺已经不足以引起尉诩的注意了。因为他面临更加严峻的问题。 栖凤基地已经在烧蓄电池了。正常使用的话,十五分钟后断电。 尉诩走投无路了。 天空中,vv收到警告:“一百八十公里低轨道上侦测到空天战机编队,数目,5。速度三千米每秒,加速度一百米每二次方秒,十秒后进入射程。” vv走投无路了。 唯有一战。 28章 所谓敌人就是即使尊敬也要毁去 战机就像跳舞的姑娘,想要舞姿灵巧轻盈,首先要有个能三百六十度无限扭动的翘臀。像中年父亲那样只能僵硬地完成上下左右四个方向的臀,不行。这臀必须扭的流畅圆滑,扭的行云流水,才能跳舞。 而怒火凤凰的臀部,我跟你说,赞。 其他落伍的大妈级别战斗机的臀部,太僵硬,像焊死在尾部,只能一成不变地向正后方喷射火焰,从而沿着战机的中轴线提供动力。这样不好。 怒火凤凰年轻挺翘的臀部,可以左顾右盼,可以明眸善睐,可以三百六十度向任意方向喷射等离子怒焰,向四面八方提供附加力矩,获得不同方向的推力。那些徐娘半老的战斗机转向,要像军舰一样掰住倔强的舵,绕个不大不小的圈,才能掉头成功。但是年轻貌美的怒火凤凰,矢量发动机喷口一扭,斜向四十五度喷射锂金属等离子流,整架战机的p股打横一歪,直接强行校正朝向,掉个头就像赛车漂移一样干脆潇洒。 所以说,怒火凤凰的p股,赞。作为安装了举世无双的第五代矢量发动机喷口的全矢量航空航天战斗机,它有一个被上帝祝福过的漂亮美臀。 所以当前来截击的“娜撒”空天战机编队驾驶员看见怒火凤凰在璀璨宇宙里画出的瑰丽曲线时,险些一口血喷进高压舱里。 三秒钟之前,至少十束小口径太空速射机关炮攒射向怒火凤凰前方,其中包括四枚热辐射制导飞弹。这是机载计算机计算之后作出的半自动攻击,接下来应该发生的事情很简单,怒火凤凰会以六公里每秒的速度往枪口上撞。 或者承受超过四十倍重力的高压强行减速,然后把驾驶员压成肉饼。 常识告诉开黑枪的娜撒驾驶员,以牛顿之名,一定会命中! 然后他们看见怒火凤凰尾部拖曳的引擎怒焰突然上翘,从原本的水平形状,变成了像歪斜烛火的垂直形状。引擎推力方向骤变,把怒火凤凰的屁股往下一按,怒火凤凰像坐了人的跷跷板,机头往上一翘。于是完成姿势校正。 接下来,引擎怒焰回归原位,怒推机身。 怒火凤凰像被顽童拽上天的风筝,昂头滑上天空,提前几公里规避了娜撒的火力曲线,在壮阔的星空里画出挺翘的圆弧,仿佛在讥诮娜撒的无能。 娜撒的驾驶员没看明白,他们短暂地交流了下,认定那是目前少量装备舰载机的前沿发动机,那种发动机喷口可以上下偏转,可以大大缩减舰载机的起降距离。他们坚信,怒火凤凰只是把那种矢量技术和聚变引擎结合起来而已。全矢量发动机决不可能出现在…… 然后怒火凤凰在仰头爬升时,再次甩尾飞掠,像急转弯的猎豹甩臀抓地,骤转朝向,然后狂躁加速,划破漆黑的宇宙,吸引着连绵不绝的机关炮的集射,向娜撒编队头顶掠来。 本来以为怒火凤凰失控、vv必死无疑的娜撒小队傻眼了。 大红色的警告命令在娜撒编队的用户界面狂闪:“格斗战劣势,分散规避!” 航空航天战机的火力战斗部基本都加装在机腹下方,像起落架一样伸缩自如,所以机背以上会有一小块火力盲区,常常难以瞄准。而凭借战机灵活性去克服这个盲区,就是取得格斗战优势或者劣势的重要因素。 而怒火凤凰在进入射程以后,用龙抬头的姿势规避了第一波打击,然后神龙摆尾般完成丧心病狂的九十度弧线急转,正在渐渐取得格斗战优势地位。 以二者之间的相对速度,几秒后怒火凤凰就会从娜撒编队上方一公里处飞掠而过,同时洒下火力全开的枪林弹雨。在怒火凤凰劈头盖脸扫射娜撒编队的同时,娜撒编队还会受到火力盲区的制约,让反击命中率至少降低百分之二十,这是一件忧伤的事情。 娜撒编队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全体像乌龟一样四脚朝天翻过去,肚皮朝上,至少能够百分之百地和怒火凤凰撕个痛快。否则那百分之二十的失误率总是让人不爽,仿佛有鲠在喉。 然而在三千米每秒的高速下,惯性变成了一个顽皮的小恶魔,非常难以拿捏,强行完成翻转动作的话,稍微哪个矢量脱离了平衡,战机就会像疯转的钻头一样旋转几十圈,抛开死活不讲,就算驾驶员不吐,他也绝对搞不清东南西北,因为人类的前庭耳蜗在宇宙里消极怠工,在太空里人类是分不清上下左右的,只能凭视觉坐标来完成三维定位。 所以在电光火石间,娜撒队长完成判断,发出规避指令。 五架娜撒空天战机同时四散飞开,在漆黑的远空冲天仰飞,掉头掠回,宛如深海里的沙丁鱼群一分即合,试图在规避了怒火凤凰的火力以后,重整编队发起还击。 怒火凤凰就像一支剑鱼迎面冲来,远远逼散沙丁鱼群,与此同时,六架战机不遗余力地火力全开,二十多条虚线般的弹幕火力横扫长空,沉甸甸的宇宙被横七竖八的弹道分割成七、八十块,尽管太空里没有氧气,发红的穿甲弹头依旧因为内部高热而辐射出剔透赤芒,宛如铺天盖地的怒火之鞭,一刻不停地互相抽打。 在怒火凤凰势如长虹地电射逼近时,在四架娜撒战机远掠规避时,在娜撒队长的战机悍然翻转时,那一串串分秒不停的粗暴火力一直在宇宙里闪耀扫射,所有的战机都在这赤红弹幕编织成的巨网里见缝插针地规避,他们拼命闪躲敌人的预判射击,同时自己的机炮怒喷火舌,衔尾死咬敌人的航迹。 不是击中敌人,就是被敌人击中。胜者翱翔长空,败者葬身苍穹! 宛如两名出刀的武士擦身斩过。电光火石般的下一秒,怒火凤凰拖曳着扫射的炮火,撞穿娜撒编队,从娜撒队长座机上空飞掠而过。两架战机隔着一公里擦肩掠过的那零点一秒,双方最猛烈的炮火在那一刹那交错穿插,宛如两根针尖针锋相对,刹那完成了两方巅峰科技的交锋,结束了武士擦肩而过的对决。 怒火凤凰沐浴在整个娜撒编队的追杀弹幕里,而娜撒队长的座驾暴露在怒火凤凰铺天盖地的轰炸中。娜撒队长在命令队友规避的时候,独自挺身而出,完成了孤注一掷的翻转动作,机腹上四挺全自动数控太空穿甲炮在完美条件下,持续着呈五指合拢状的“封锁扫射”。为了完成严谨稳定的“封锁扫射”阵型,队长始终保持机身的平稳,维持匀速直线运动状态,直到“封锁扫射”中的其中两束弹幕击中怒火凤凰为止。 稳定的“封锁扫射”的命中率在百分之八十上下浮动,很难规避。 但是前提是保持机身稳定,维持匀速直线运动。 在太空级格斗战中,维持匀速直线运动等于没动。 所以击中怒火凤凰之后的零点三秒后,娜撒队长的座机被怒火凤凰的两束23mm航天穿甲弹交错击中,驾驶舱直接被横扫打穿,红色的烟马上在透析液里氤氲开来,被穿甲弹轰成上下两截的娜撒队长在液态驾驶舱里徒劳地抚摸了一下舱壁,然后高压驾驶舱里的透析液像井喷的消防栓一样激射出来,接下来,被连续不断的粗大弹孔拦腰画了一道的驾驶舱,就像梳打饼干一样沿着弹孔的虚线折断,里面半红半橙的透析液、娜撒队长的上半边和一些内脏稀里哗啦喷射出来,一塌糊涂地糊在后舱壁上。 然后队长座机的引擎被引爆,液态燃料开始在无氧条件下剧烈沸腾,随着战机失去推进力,被加速度顶在舱壁上的“一部分队长”终于开始演绎太空中的零重力漂浮,开始轻飘飘地在逼仄的空间里和他的其他部分漂浮碰撞。 失控的娜撒战机保持着茫然的高速,笔直射入漆黑的太空,再也没有回头。 29章 好武器就是要突然拿出来才厉害 vv在驾驶舱里奄奄一息,她凭借牙龈咬紧时传来的微痛保持清醒。在茫茫太空了奋不顾身地打了几个滚以后,她体会到在做加速度试验时自己时多么娇气。 她在实验室承受四十五倍加速度时,持续时间是一百毫秒,就算那样都让庄言吓得够呛。想起庄言接她出舱时的温柔目光,vv嘲弄地想:“他这样会把人宠坏的吧。” 在太空格斗里,时刻都要承受那种程度的加速度! 生命维持装置的泄漏还在继续,随着水压下降,vv感觉到加速度对她越发粗暴,每次转向都像无情的男人一脚把她踹飞到墙上粘住。尽管如此,她仍然满心欢喜骄傲,因为她知道,娜撒编队的战机永远无法像她刚才那样任性地用航迹在宇宙里画画。 他们的极限大概是十五倍加速度?算上高压舱的话,二十倍是极限吧? 庄言一定佩服死我了。vv隐约冒出这样的念头,莫名其妙的喜悦让她强忍缺氧,坚持了下去。恶心晕眩那种公主病早已被她忘记,因为和缺氧症状比起来根本不足挂齿。 她头晕目眩,眼前时不时发黑,就像长蹲的人突然站起来一样。但是vv固执地相信着庄言的话: “不要怕,老子的虾青素在保护你!就算缺氧也不会有损伤的,呼吸,努力从无能的透析液里摄取氧气!” vv根本不知道虾青素是什么,但是这句话让她沉入了奋不顾身的偏执,她坚信自己还能再战五百年。 操作界面上的机损警告已经闪烁了一会儿了:“左翼穿孔,双翼矢量推进器失联,机身震颤加剧,右翼撕裂达到十米。” vv没搭理,她再次借助矢量引擎抬头,冲天撞出包抄合围过来的娜撒编队,机身被零星擦中的穿甲弹撞得剧震连连,然后vv拼命吸了一口浑浊的透析液,麻木地反击。 宇宙中纵横扫射的炮火丝毫没有因为娜撒编队的减员而变的稀薄,真正的太空格斗这才刚刚开始。 栖凤基地的电算中心里,有十三个全息屏幕已经变成雪花。栖凤基地失去了地表摄像头反馈的一切画面,暂时失明了。 尉诩没有在意,他吩咐了一声:“申请卫星图像。”然后拔出腰间手枪,低头检查,然后熟练地上膛,拉枪栓。 金属清脆的撞响让电算中心所有的人意识到了什么。 假如漏进来的那小股空降部队占领了地表基地,他们只需要花几分钟清理出升降梯,就能绕过二十二层防穿透装甲,长驱直下两公里,直接出现在升降梯大厅里。 最后决战的时刻到来了,不管是行政编制,技术编制,还是后勤编制,现在全都是战斗编制。 李明问庄言:“你会开枪吗?” 庄言说:“我知道子弹从哪头出来。” 李明拍了一柄小巧却沉重的手枪在庄言手里,说:“总共七发,记得给自己留一发。” 庄言问:“你呢?” 李明耸肩:“想让我上前线?没门。” 庄言想拿枪托给李明砸一下子。 李明仿佛能读眼睛,直视庄言怒道:“你以为就我这样?我只是演技没尉诩好,迫不得已才光明正大地怂。他可以不动声色地逃命,我跟你讲,他开始逃跑的时候,你们肯定以为他在冲锋。” 这时候尉诩已经面无表情地发布完了紧急动员命令,所有蓝色权限及以下编制全部领取武器,集合听调。 少顷,一个全新的投影屏幕弹出来,有人汇报道:“卫星图像接通了!” 传回来的卫星图像模模糊糊拍摄到一支三百人左右的半机械化空降师已经占领炸成废铁的地表基地,正在切割处理升降梯口。 尉诩把电算中心监视权移交掉,端着手枪怒吼一声:“他们把升降梯口扩张完毕,战斗就该打响了!头可断,血可流,升降梯口不能丢!蓝色权限以下的,全部跟我走!” 走掉这一批,电算中心一下人丁稀少门庭冷清,李明不肯走,庄言职责在身不能走,于是留在电算中心目睹了全过程。 第四战斗编制遵照尉诩的命令,留守升降梯广场,他们守的很严实,用最短的时间筑起三层简易工事,第一圈防线离开升降梯口二十米,是一圈弧形防线,架设了十三挺双联32mm口径重机枪,这机枪的威力能够打穿武装直升机,绝对能隔着电梯门把后面的敌军扫射成东倒西歪的烂泥。而升降梯口也埋设了燃烧地雷。 最保险的是,三道升降梯的门口已经拉起死亡之网。那是直径达到微米级的纳米材料细丝,细得看不见,却能承受三吨重力拉扯。如果将它们按照十厘米的间距排布、拉直、组成无形的栅栏,就算坦克冲过来都会被切成一堆均匀的面包片。第四战斗编制已经在升降梯门口十米内,布置了十五层纳米细丝栅栏。就算敌人能够顶住铺天盖地的火力压制,冲出电梯来,都会在不知不觉中稀里哗啦碎成一地,横截面光滑得像刚切开的芋头。 加上在升降梯广场上布置得毫无死角的二十八门数控大口径速射炮,这样雄壮的火力足够把一个装甲旅压制在劣势地势里冒不出头。 敌人的特种部队干活儿很快,花了一分多钟就找出了两个升降梯口,强行扩张开,试探了一下,觉得差不多可以进来了,然后塞了个满满当当大铁疙瘩进升降梯里。 李明喃喃了一声:“狗娘养的。”然后飞快使用特殊权限刷开通讯频道,对第四战斗编制咆哮:“温压弹!撤离升降梯口!重复,撤离升降梯口!” 严阵以待的第四战斗编制听到这命令,完全不明所以,但是果断地服从了命令,他们扛起重机枪,开始把防线往后拉。 然后尖锐的呼啸声从天而降,大地一震,仿佛个什么巨大沉重的玩意落在了升降梯隧道底。 “咚”的一声,这落地音还没消失,就成了惊天动地的前奏:“轰!” 第四战斗编制中有人回头看了一眼,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他看见了扑面溅来的赤红铁水。 30章 升降梯广场失守,V V高歌猛进 十厘米厚的升降梯装甲门像浸染红墨水的宣纸一样刹那红透,那可怕的剔透赤红飞快蔓延,挟裹着无与伦比的高温,刹那让包括装甲门在内的整个电梯门口红了个剔透。 高温常常伴随着高压。零点一秒后,被高温高压融化成液态的装甲门甚至维持着门的形状,还保持着可怜的惯性,没有淅沥淌到地上,这样的厚达十厘米、超过三千度的铁水被隧道里爆炸产生的高压轰得飞溅怒洒,就像巨石坠海激发的冲天碎浪,只是每一滴浪花都变成穿墙破盾的高温子弹,“噗噗噗噗”激射向撤退不及的第四战斗编制人员。 这铺天通红的钢水碎浪轻而易举地烧断途中所有的纳米细丝,“嘣嘣嘣嘣”的断弦声像一拍急促凶暴的古筝独奏。然而这凄凉渺小的曲调被冲击波的轰鸣淹没。 在高温高热下,温压炸药中添加的铝、硼、硅、钛、镁的粉末纷纷起燃,把炸弹产生的热效应和高压效应推向前所未有的极致巅峰,巨大的火球紧随在挥洒激射的钢水后面,像咆哮的火龙,无情地撞进广场里去。 庄言在卫星图像上看见,敌人的特种部队躲得远远的,因为地面的升降梯口喷出了一条冲天火柱,这条火柱在高压的节制下圆润无比,炽烈得像井喷的石油被点燃了一样。 可想而知,升降梯广场上距离爆炸源区区二十米的战斗人员经历了何等地狱考验。 在震耳欲聋的巨响里,刚烈狂猛的气浪冲击波接触到人体时,把扛着重机枪的战斗小队像纸片一样掀飞,被轰飞的重机枪像运动员掷出的铁饼一样,飞向撤退不及的第三道防线,直接把躲闪不及的一名下士砸成了藕断丝连的两截,像被拍扁的小强一样粘在地上,导致他双臂撑地乱爬都不能移动半分。 被气浪掀飞的战斗小队的面部皮肤被气浪冲击得荡漾如波浪,在下一秒,裸露的肌肤争先恐后鼓起透明的水泡,这是皮肤被高温空气灼伤的第一反应。紧接着,水泡在膨胀中自爆,真皮胀破零落,让鲜红滑嫩的结缔组织暴露在空气里,让那皮肤红得像烹熟了一样。他们用声嘶力竭的惨叫来缓解剧痛,然而这一声合唱一般的“啊——”还没喊完,人还没落地,铺天盖地的鲜红钢水已经激射在他们身上。 那一颗颗三千度高温的钢水浪花溅在人体上,直接烧穿作战服,烫卷皮肤,烧脆肌肉,大片的钢水会粘在人体上,小滴的钢水则凭借霸道的速度和动能,像子弹一样轰进人体,而且无论烧穿了多深的脂肪,无论蒸发了多少血液,钢水依旧保持着明亮的鲜红,因为蒸发吸收的热量远远不能挥散钢水里狂躁的热能。钢水打进人体的过程顺畅得像滴进石蜡,在皮肤上留下个细小浑圆的洞,并且像高压锅似的从焦脆的洞口里喷出蒸汽来。 油脂的芬芳和蛋白质的腻香刹那满溢,这香味很快和焦臭展开厮杀,因为被钢水溅到的人开始着火,战斗服爽快地自燃,而且几乎同时,钢水粘附的肌肤也开始燃烧,大量的油脂被烤出来,成为了绝佳的燃料。 而这些钢水泼溅的力道重得像攻城锤撞了一下,在触及的瞬间就击碎了部分骨骼,然后均匀地在人体上摊成红热发亮的平面,像涂了一片闪闪发亮的纹身。 幸运的是,这一切很快就结束了,零点一秒后,温压弹喷薄而出的火球吞没了受折磨的人。这个扇形的火球仿佛夺门而出,把在隧道里受的憋屈气发泄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吞没了五十米以内的所有物体,没有生命的弹药在火海里上蹿下跳地自爆,曾经有生命的战斗人员安静地在烈火中被气浪掀飞,坠地,躺在地上纹丝不动,偶尔发出烧焦的爆响。 接着,被加热到五百摄氏度的灼热气浪呈环形荡开,掀飞了途中所有事物。高温和高压摧毁了五十米内的所有电子设备和系统设施。之所以杀伤力这么弱,是因为爆发地是小广场式开放地形。如果这颗大当量温压弹是在流窜武装分子躲藏的洞穴隧道里引爆,产生的灼热高压气浪会摧毁几百米内所有的生命和电子设施,同时保留洞穴隧道毫发无伤,地貌无损。 而整个广场里的氧气在这空前绝后的爆燃中被瞬间抽空,在防线远端幸存的零星几个战斗人员在窒息的痛苦中掐着喉咙跌跌撞撞向基地深处逃离。 升降梯广场失守。空降特种部队开始往升降梯隧道里浇制冷剂。 而在一百八十公里高的太空电离层中,远端机翼彻底撕裂的怒火凤凰已经完全不能保持平衡,在失衡的推力作用下旋转得像红色大陀螺,就连23mm机关炮怒射的炮火都被甩成了旋转烟花,挥洒出均匀辐射的绚丽光点,美轮美奂,却难以造成杀伤威胁了。 疲惫憔悴的vv在驾驶舱里忍得心口翻江倒海。天旋地转下,一口秽物压在喉头,vv强迫自己睁开眼睛,因为视神经的缺氧加重,她的的视野忽明忽暗像昏黑走廊里接触不良的旧灯泡。但是她依旧坚信着,一切正常…… 姐姐还能再战五百年啊! 在昏惨明灭的视线里,vv骤然看清了火控雷达上的飞弹警告,她有些恍惚地轻轻按下驾驶球,后者精确无比地识别了这个智能手势,然后在神经同步的半自动微调下确定了m型航迹动作的各级矢量,接下来,怒火凤凰忠实地执行驾驶员的意志。 这是名垂青史的太空格斗动作“m航迹”第一次出现在近地太空领域。它的出现,来自于怒火凤凰驾驶员在意识不清时的本能反应。 把一串mmmm连起来,这就是m型航迹动作的规避轨迹。战机的主速度是水平向右的,可以无穷高。同时,在垂直平面上,分速度可以瞬间爆表,也可以骤减为负数,于是战机的坐标不可预测。而这个分速度骤减为负数的过程,约等于摩托车正面撞上八轮大卡车后倒飞而回的过程。 31章 为什么它可以变形我不能变啊 在围啄vv的娜撒战机编队的视野里,以六千米每秒的主速度冲向高轨道的怒火凤凰,终于在密集的火力下被轰掉一截机翼,从而陷入坠机一样的陀螺式自转。这让硕果仅存的三架娜撒战机振奋鼓舞,把发动机功率推至极限,务必落井下石彻底摧毁怒火凤凰。这是付出了无数资金和损失才炮制出来的俘获机会,这是稍纵即逝的机会。 此时,怒火凤凰远侧机翼连同校正推进器一起撕裂,机翼失衡,战机正失控旋转得像大风车,vv为了规避钨头穿甲飞弹,点燃了机腹下的副推进器。 然后,疯转冲天的怒火凤凰机腹上四门副推进器轰然点亮,愤怒的等离子态锂金属流怒焰,重新在漆黑的宇宙里点亮萤火之光。在这无比强大的横向推力下,怒火凤凰骤然改变直线轨迹,偏折了六十度,横摔出去,让电脑精密计算下必中的三束炮火和一发飞弹落空。 接下来,娜撒战机主屏幕上的瞄准光标开始疯狂乱窜,那象征着权威计算的瞄准光标如今在屏幕上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命中预测仪跟抽风似的在“80.00%”和“0.00%”中间上蹿下跳。 这显示,以玩弄精确数字笑傲多年的机载建模瞄准系统,正在被更强大的对手玩弄着。 怒火凤凰本身在疯狂旋转,然后机腹下还有四枚壮阔恢弘的聚变推进器在狂喷挥洒,在零重力无阻力的浩淼太空里,像一个暴躁的的马蜂横冲直撞,除了直冲宇宙的六千米每秒高速始终没变,怒火凤凰在水平平面上,开始做轨迹无法预测的随机布朗运动。 怒火凤凰就像一只撒了口的气球,“噗噗噗噗”狂冲乱撞地顶向天空。 它时而呈弹簧轨迹,螺旋上冲;时而微妙的平衡被打破,轨迹变成一条犬牙参差的折线。它像一个捉摸不定、狂冲乱窜的电子,没有人知道它何时转向,何时掉头。但是有一条大方向是确定的,它在高速冲向两千公里外的高轨道。 娜撒小队的自动瞄准系统在做无用功:它们拼命捕捉怒火凤凰的轨迹,分析各种临时矢量,进而预测它的下一步轨迹,刚刚求出结果,没开几炮,负心薄幸的怒火凤凰已经打着转儿摔向另一边。于是计算机推翻模型,重新计算。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机载电脑将陷入无限的运算和失败,理性的计算再也无法锁定怒火凤凰。 然后,狂乱旋转的怒火凤凰机腹下四门航天机关炮火力全开,铺天盖地的弹雨洒向衔尾直追的娜撒编队。 而以为怒火凤凰失控而vv必死无疑的娜撒驾驶员傻眼了。在机载计算机沦为傻x的情况下,怒火凤凰居然还具备反击的能力,证明驾驶员还特么活着,在那种丧心病狂的太空级格斗动作下,活着! 这还只是失控状态下的m航迹!如果在完全可控的前提下表演出来的m航迹,绝对是更加精妙绝伦的魔术表演,那代表该战机具备自主规避无限炮火的能力,至巅峰者,可视为对动能武器免疫。 娜撒驾驶员细思恐极,纷纷有掀桌骂街的冲动。他们诅咒指挥部这些骗子,让化学动力战机迎击聚变引擎战机就算了,对方驾驶员能做那些眼花缭乱的格斗飞行动作真的会吓人一跳啊!对方驾驶员是恶魔这件事情,任务报告里只字未提啊!装作以多欺少的样子,其实是蚍蜉撼树吧,打不打得过还得另说吧!绝对要加薪,这次任务之后绝对要求加薪啊! 一秒钟后,血红的警报命令出现在娜撒驾驶员的操作界面上:“关闭自动火控系统,开启手动瞄准操作!” 这条命令是仅存三架战机中的继任指挥员发出的。他完全认识到,机载火控系统已经从理论层面上被击败,虽然命中率预测指数一直在80%和0%之间飞窜,但是他确定这只是电脑在吹牛逼,这些傻眼的玩意儿绝对无法击中怒火凤凰的。 不。这些傻眼的玩意儿精确地避开了所有击中怒火凤凰的可能性。 只有手动瞄准,才能持续射击怒火凤凰出现概率最高的区域,依靠幸运来赌命中的概率。在计算机都束手无策的时候,只有直觉才能创造奇迹。 娜撒战机的驾驶员同时醒悟。他们迅速切换到手动瞄准模式,只见瞄准界面上,三个猩红乱颤的瞄准星象征着目前三台速射穿甲炮的攻击目标。在同时顾及规避炮火和高速飞行的状态下,这三枚准星上下乱抖,剧烈得像在撸管。但是娜撒编队的驾驶员必须克服困难。 三架娜撒战机呼啸冲天,紧咬不放,衔尾追向狂乱失控的怒火凤凰,每分钟上百发的穿甲弹连成赤红的虚线,攒射向忽左忽右的怒火凤凰。 在这时候,vv找到了控制战机平衡的办法。 只见十公里外的怒火凤凰突然熄灭一切引擎,失去核聚变喷射发动机的照耀,怒火凤凰像黑暗里突然被吹灭的油灯,一刹那连轮廓都昏暗不清。因为引擎熄灭,怒火凤凰停止了m航迹的飞行,像断线风筝一样斜飞出去。 娜撒编队瞄准的是怒火凤凰m航迹的中心区,谁料vv这妞突然关了引擎,怒火凤凰直接甩出去没回来了,娜撒战机再次脱靶,三个驾驶员重新开启火控瞄准系统,用雷达搜索怒火凤凰的坐标。 然后他们看见,在浩荡的夜空里,怒火凤凰整个机械构造完成解体,在磁单极子的节制下,机翼、主体、动力系统、传动系统藕断丝连地对应在一起,虽然机械构造已经全部脱钩,但是在核心强磁场的抓握力下,依然若即若离地拼凑在一起,像被肢解后重新拼凑摆放好了一样。 “whatthefvck?!”娜撒驾驶员的世界观被这一幕冲击的摇摇欲坠。 电光火石间,虚接漂浮的怒火凤凰垂直尾翼高高上戳,在磁单极子的精密摆布下,若即若离的各大部分开始完成眼花缭乱的位置交换、收纳延展,就算在创伤状态下爆出危险的火花,机体依旧在两秒内完成了轻车熟路的变形,一眨眼,残缺的机翼被折叠成装甲,垂直尾翼高耸在双肩上,像长剑怒视苍穹,重要的全矢量聚变主引擎移到了肩胛下方,其他四枚副引擎滑动到了脚踝和手上。机头被折叠收纳,四尊张牙舞爪的23mm航天机关炮被完全释放出来,两尊安装在肩胛上,两尊附着于小臂。 在强大的磁场束缚中,在磁单极子的引导推动下,怒火凤凰涅槃重生,流利华丽地变成了顶天立地的人形战神! 32章 人类的荣耀是用剑和犁开垦未知 由于人形态牺牲了战机形态的完美流体构造,所以不具备战机形态的超速飞行能力;因为全矢量主引擎的发挥也受到极大限制,所以不具备完成“高速骤停”“m型航迹”这种高强度格斗式飞行的能力。在被炮火锁定时,规避能力也随之下降。 但是vv走投无路,她必须尝试变形。 她万万没想到,这穷途末路的选择,却让心态极不平衡、被震惊和嫉妒推向崩溃的娜撒驾驶员义愤填膺: “那是什么东西啊!动画片里的存在怎么能出现在现实里啊!按照动画片的设定,宇宙机动战士的战斗力能把战机甩开几条街吧?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武器啊,我们会被毁灭的吧,被拍蚊子一样毁灭的吧!看在老天的份儿上,敌人这么变态,截击之前至少跟我们说一声啊!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啊!” 娜撒战斗员泪流满面地想:“表子养的指挥部!这种闻所未闻的空战兵器,我们该怎么跟它战斗啊混蛋!” 两秒钟。花费两秒钟变形完毕之后,vv争分夺秒地重新点亮聚变引擎,笨拙仓促地四脚朝天完成横移规避,躲开扫射划过的炮火,然后扭身还击。 曾经有人质疑人形态空天战机是否必要,然后被殖民派学者碎碎念骂了一个月。他们是这样骂的: "有必要啊,当然有必要啊!除了战争脑子里还能装点别的吗?人类存在的意义你忘了吗?是种田啊!在整个宇宙欢快的种田啊!人类的荣耀就是用我们的剑和犁开垦未知的土地啊!人类进化的尺度就是以改造自然的速度来衡量的吧!只要跟随发射大容量建材运载火箭,人形态宇宙战机可以在占领太空的第一时间改造太空,迅速给予前沿基地良性循环的能力,这种改造太空的速度和效率才是战争的目的啊混蛋!没有种田的犁,拿什么供养你们的剑啊,不要看不起种田党啊,你上溯三百代也是个专心种田的家伙啊!" 这种碎碎叨叨的抱怨,终于在一次表决大会上,指着目瞪口呆的大盖帽骂了个痛快淋漓,然后殖民派获胜,可变形空天战机成为了主要开发方向。 所以vv不能去追逐战机,因为追不到。人形态的高速流体设计、速度、加速度都有削弱。 从设计初衷上说,从战机形态变成人形态的过程,也就是从战斗状态变成施工状态的过程,约等于战斗结束变回农夫的概念。 但是娜撒编队不这么想,他们觉得,卧槽变形金刚啊!好牛逼!它还有什么人神共愤的黑科技没亮出来? 莫名奇妙的,娜撒编队居然认为,怒火凤凰作为搬砖民工一样的人形态,真是厉害,高端大气上档次,炫酷奢华有内涵,一点都不觉得像苦逼的搬砖工。反而惊恐地想象,这帮闷声发大财的黄种人居然借助超级科技把太空战直接推入了机甲时代! vv走投无路下亮出了民工形态,万万没想到被对方奉若神明,她只觉得敌人的炮火刹那间没了准头,对方的飞行轨迹也在短短的一秒里变的耿直呆板,被怒火民工的火控系统轻易锁定。 vv有种直觉,这个机会千载难逢,稍纵即逝。 她没有思考,直接火力全开,保持直线航迹,四束炮火封锁扫射,命中了目标。 离开她最近的一架娜撒战机被从头到尾打穿,两片机翼当场撕裂,炸飞开去,机体残骸在四千米每秒的高速下,被无与伦比的引擎推力瞬间撕成两半,支离破碎的断口上,完整的驾驶舱暴露出来,挂在断口外被拽了一段,像肇事逃离的车上挂着的人体残骸。 这触目惊心的一幕让人不能直视。因为驾驶舱里的驾驶员很可能还活着。 vv的神智有些恍惚,不知道从何时起,她开始依赖条件反射和本能直觉来战斗,在低氧条件下,她的意识越发沉甸甸,睡意浓重得像被疲劳审讯折磨了三天三夜的犯人。所以她完全没有去思考谋杀的罪恶感,因为没闲工夫。 圣母是温饱之余的情怀,vv挣扎在存亡边缘,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活下去,为了完成目标。所以她根本没想到三个娜撒驾驶员被她打死了。 她知道,五分钟也许已经过去大半,也隐约意识到“五分钟”也许太乐观,因为在完成高强度太空格斗战的时候,耗氧量和实验室测验不能同日而语。也许现在她正在濒临极限,也许游弋在透支死亡的边缘。 但是她刻意不去想。在漆黑无助的夜空中,唯有从身体里抽出希望之剑,才能斩破无尽的黑暗,看到活下去的曙光。所以她在主动躲避悲伤消极的情绪。 能救自己的唯有自己。在这沉甸甸的漆黑太空里,在她最虚弱的时候,庄言斩钉截铁的断言,霸道地逐走了恐惧,让她幼稚地相信这句颠扑不破的真理: “你不会缺氧,呼吸,摄取氧气!你一定会回来!” 这句话就是她从身体里拔出的希望之剑,斩破命运的光明之剑。 vv决定脱离战斗。敌人被歼灭五分之三,剩下两架战机的火力是可预测的,她选择在规避追杀的同时,前往高轨道消灭剑阁卫星。 因为她的时间不够了。她不能一直和这两只娜撒蚊子纠缠下去。 她毫不犹豫,主引擎狂喷怒焰,推动怒火凤凰向两千米高轨道冲去,敌人的的穿甲弹咬死追逐,在十几米外险恶地擦过,vv只是加速,不断加速。 虚弱的她只能选择30倍重力加速度,向目标倔强地前进。 “103秒后抵达两千米轨道。”系统音忠诚地提醒。 “八十秒后抵达两千米轨道。” “六十秒后抵达两千米轨道。” “敌人战机返航,生命维持系统泄漏严重。高压舱压力累计流失304千帕,建议返航。”系统音温柔地说。 vv没搭理。 不久,火控雷达扫描到了二十公里外正在逃逸的剑阁卫星,离开基地预计的坐标只偏离了十公里左右。 vv关闭了返航提醒,飞向剑阁卫星。进入射程后,她将击毁卫星,完成任务。 宇宙里,一个喷着萤火之辉的小小人形,慢慢地,坚定地向另一粒同样渺小的尘埃移去。 系统建议返航是对的,在高压舱持续减压的情况下,很快vv会失去深海水压的保护,就像不戴防具去打橄榄球一样危险。 娜撒战机使用的是化学动力引擎,续航上限不高,骤然返航是为了保证驾驶员的生存。而更深层的原因,vv也未曾细想。成功唾手可得,她脑海里空灵一片,只有两个词。 击毁,返航。 33章 “权限不足,驳回操作” 在接近剑阁卫星的时候,雷达捕获了敌航天飞机的坐标,那是对方的终极任务,发射大型航天飞机,捕获剑阁卫星,然后盗取储存在卫星上的紫电科技。 只要夺取成功,以敌方的工业生产力和科技爆发力,只怕我方这两年来对紫电科技的破译进度和获益积累会在一年内被超越,然后所有优势消弭无踪,全面被动挨打,对方将重掌霸权。 敌人可以凭借自身积累,用庞大的飞弹拦截系统、天基动能武器、成形的空天战机编队对怒火凤凰进行接二连三的打击,那深厚庞大的科技底蕴和工业生产力已经可见一斑。必须承认,对方层出不穷的杀手锏,是栖凤指挥部始料未及的。 正如vv的顽强让对方始料未及一样。 娜撒战机编队队长阵亡、五折其三的时候,某指挥部所有人都难堪地沉默着,指挥部里只能听到国防部长摸着下巴神经质地踱来踱去的脚步声。指挥部越安静,这脚步声越让人心惊肉跳。 相比之下,栖凤基地指挥部简直惨绝人寰,因为尉诩很快又一个人回来了,他直登舰桥,怒声喝道:“关闭a区所有密封舱门!封锁升降梯广场所有通道,a1、a2、a3三条通道的防御阀全部打开,封掉!” 宋丹问:“a区的人撤出来了吗?” 尉诩说:“撤出来了。”然后低头对技术员咆哮:“执行命令!” 李明在监控录像里看到,突然关闭的密封舱门,让挣扎逃回来的第四战斗编制伤员躲闪不及,有个伤员正在通过舱门,猝不及防,小腿被突然咬合的舱门夹住,前面的队友刚想回头拽他,只过了一秒,那只小腿“卡擦”截断,舱门无情关紧锁死,把最后两名作战人员关在升降梯广场上,在稀薄的空气里捶门挣扎,疯狂地用枪托徒劳地砸门。监控录像没有声音,但是李明能感受到士兵口型对应的震颤心灵的怒吼。 但是,关在门外的比进门的更幸运些。在进门的三名伤员扶着被夹断小腿的队友努力穿过a1通道时,他们看到通道另一端的舱门也封闭锁死了。 下一秒,a区通道顶上独特的“防御阀”轰然打开,粘稠的密封用凝固树脂像高压水枪一样喷射在地板上,粘上就像大鼻涕一样沉甸甸挂在身上,甩不掉抹不脱。 整个通道里,至少有二十个这样的喷口在向通道里井喷式注射凝固树脂。淡黄色树脂很快弥漫地板,抬升水位,原本伤员们还能像粘蝇板上的飞虫一样,举步维艰地挪动两步,等稠厚的树脂漫过膝盖,伤员已经寸步难行。 监控录像里听不见声音,但是李明看见被舱门截止的那个战斗人员悲观地摇着头,领头的那个则果断地挥手,回头,大声咆哮,和队友短暂地争辩。接下来达成共识,另外两人丢掉了枪,和头儿一起用力扶伤者扭头走向来时的门,试图用权限开门。 怎么可能打得开。 舱门上的红灯持续闪烁,无情的电子音一遍一遍重复:“权限不足,驳回操作。” “权限不足,驳回操作。” “权限不足,驳回操作。” 那三个人安静地看着头儿一遍一遍地努力开门,他们慢慢意识到,“生存的权限”似乎被某个高高在上的力量剥夺了。 有个战斗人员的情绪失控,他抢过头儿背上的枪,对准狂喷树脂的阀门口疯狂扫射,愤怒的子弹在逼仄的通道里反复弹跳,在无数地方迸溅出徒劳的火花,甚至有枚跳弹击中了他自己。 但是他流着血,继续狂怒疯狂地扫射,换弹夹,继续扫射,子弹射进树脂液面上甚至溅不起水花,荡漾不开波纹。同伴疲惫地贴墙而立,凝视他的挣扎,像在看一场事不关己的电影。 树脂液面淹没扫射者的腰部时,摄像头被子弹击碎了,画面中断,变成一片漆黑。 李明知道,三十秒后,整个密封的通道会被凝固树脂填满,再过三十秒,这些树脂会直接硬化,封住整条通道,把所有敌人阻挡在a区,给基地迎来喘息待援的时间。 顺便把那几个人变成剔透的琥珀。 他太清楚了,这个“防御阀”计划就是他主持的。 但是没尉诩这么个用法的。 庄言也看到了这一幕,他的表情像看见了婴儿汤。 其他技术员看见了监控录像也不敢吱声,紧接着尉诩意识到了什么,使用权限屏蔽了a区通道里的监控录像。顿时三面投影屏幕同时关闭,没人再知道a区通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紧接着,空降特种部队成功冷却了温压弹烧红的升降井,固定好了滑索,开始迅速往井里下人。接二连三的特种部队穿过两公里的漆黑地层,进入a区的升降梯广场,全副武装,背负着各种稀奇古怪的装备,从烤成地狱之门的升降梯口鱼贯而出,迅速占领了升降梯广场。 因为升降梯广场的氧气被温压弹消耗殆尽,非常稀薄,所以特种部队提前戴上了吸氧面具。他们开始检查控制各大出口,俘虏零星的生还者,开始拷问基地路线图。 那两个被关在门外用枪托砸门的战斗人员负隅顽抗,背靠着门端枪抵抗。他们俩已经奄奄一息,端着的枪都像帕金森病一样颤个不停。 特种部队用中文喊话,命令这两人放下武器,承诺人身安全。 被尉诩背叛的这两个战斗人员不缴枪。他们瞄准特种部队开火。 没打中。 下一秒,他俩被呈半包围状的特种部队齐射,空前集中的火力把这两个男人轰到了那扇他们怎么都砸不开的舱门上,喷溅出来的血把墙面和地板洒成了红色泼墨画,他们被无数子弹推在舱门上,然后缓缓滑到地上,毫无生机地歪成一团,被他们的枪托砸得凹凸不平的白漆舱门上涂满了男人的热血。 庄言的眼泪流下来。 他以为这两人会投降。他看到这两人的英雄末路,像烤火一样切身体会到这荡气回肠的牺牲精神。为了祖国而战,这与尉诩无关。 零星的枪声在升降梯广场响起。俘虏被全部击毙,特种部队飞快地确定了三扇舱门已被全部堵死。二十秒内,定向爆破装置已经安装好,他们炸开了密封舱门。 舱门在精确爆破下,整个门体从门框上分离,往前轰然倒下。然后特种部队看见了被树脂堵死的通道,和各种奇怪姿势凝固在树脂里的人类琥珀。 有个特种部队在氧气面罩里吐了。 十五秒后,特种部队指挥层交流完毕。他们挑了个理想的位置,开始用高压焊枪剥离地板上的装甲,暴露水泥层,然后铺设爆破系统,进行“开矿”作业。 因为a区的位置在栖凤基地上方,而栖凤基地的构造类似蚁巢,所以特种部队决定强行炸破地板,直接空降到下层。 尉诩被人家智商碾压了。他喃喃又骂了一句:“狗娘养的。” 如果这个战术成功,那么就算封死所有舱门都阻止不了特种部队逼近电算中心。而且升降梯口还有源源不断的特种部队支援而来,栖凤基地的自动武器系统估计顶不了多久。 34章 东风所过,寸草不生 自从被三轮飞弹打击精确洗地、特种空降师第一时间出现以后,李明就意识到,这是一次蓄谋已久的斩首行动。有那么几分钟,他被吓傻了。因为他知道,经过一百年的爆炸式积淀以后,敌人爆发出来的精确打击力量一定会让他大开眼界。 但是他觉得,我李明被吓傻了可以原谅,因为我是学术型人才。而你尉诩中招儿就不可原谅,因为尉诩从头到尾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讶。 这证明尉诩有心理准备。但是他还是一败涂地,无能地葬送了整个地表基地,葬送了共和国最精锐的四个模范英雄连。 英雄连最后两个战士被密集的集束火力轰杀在舱门上的时候,就算冷漠如李明,心中也燃起了隐隐狂怒。 尉诩本可以做的更好的。 尉诩的硕士论文就是《闪电战不会消亡》。当时他说的头头是道,但是真的被人家以闪电战掀开战争的序幕?感觉他妈的真被闪电劈了一样。这不是节节败退屡战屡败的无能,而是全军覆没无一生还的惨败,最让李明头痛欲裂的是,他甚至无法找到一个漏洞去弹劾尉诩这种“积极抵抗”的命令链。他下的每一个命令都经得起军事法庭的考问。 哪怕这种败绩在一百年前达到了能枪毙指挥员的程度。 然后尉诩开始命令临时组织起来的队伍退守b区要道,借助数控自动火力,展开巷战争夺。 “且战且退,拖延敌人推进速度!援军已经抵达,援军已经抵达!敌人没有后援,必将惨败!”尉诩厉喝命令,拼命鼓舞士气。 “援军不是三十分钟后才能到吗?”宋丹瑟瑟发抖,嘤声问道。 “援军不是人。”尉诩嘴角勾起轻蔑的笑。 “是飞弹。”庄言茅塞顿开。 “侦测东风打击,飞弹十秒抵达,9,8,7……”技术员欢欣鼓舞地大喊,不由自主站起来,“还有第二枚,第三枚!一共三枚飞弹……” 电算中心轻轻摇了一下。第一枚东风飞弹触地了。巨大的震波穿过浩淼的地层,传达到电算中心时已经弱到只能让杯中水轻轻荡漾的程度。 李明狂喜,用胳膊圈住庄言的脖子,差点把他勒断气,一边一拳砸在舰桥上,喜出望外喊道:“用咱家的飞弹轰炸咱家的基地?尉诩你这个老阴比!总算做了一件人事儿!” 尉诩知道李明在夸他,但是咋听咋皱眉。 看到空中那个乳白的大粉笔的时候,特种部队就知道,没地儿跑了。 一大堆人挤在升降梯口,试图钻地逃命。但是根本来不及。 乳白的大粉笔准头稍微偏了点儿,落在五十米外的荒地上,触地的刹那,从天而降的动能和本身的重量把弹头挤压成了皱皱巴巴的圆盘,强大的机械压触发了弹头里的战斗部。 一朵烈火狂云冲天而去,天塌地陷般的轰鸣覆盖了一切声音,特种部队的咆哮,怒吼的凄风,在这一刹那消失归零,所有的噪音都被这一声地动山摇的轰鸣粉碎,这是一种整耳欲聋的鸦雀无声。 爆炸掀起的冲击波横扫了地表基地,基地上密密麻麻的特战部队、战术装备、轻型载具全部像狂风中的纸屑飞进半空,然后残缺不全地如雨坠地。 东风所过,寸草不生。 至少两百七十多个身经百战的特种部队空降师被拍死在地表基地上。 这还不算完,十三秒后,第二枚东风飞弹触地,这一枚精确无比地落在横尸遍地的栖凤地表基地上,开始补刀鞭尸作业,被冲击波撕碎的肉块马上被高温烤成木炭,稀里哗啦飞上半空,然后变成冲天灰烬,在空气里飘飘荡荡。 很难想象,半空这些黑色的柳絮就是曾经称雄一时的101特种空降师。 然后第三枚飞弹不依不饶地尾随而至,把地表基地洗的干干净净,空降师差点被这三枚飞弹轰回分子水平,收尸已成奢望,尘归尘土归土,这批侵略者已经抛弃原籍,移民华夏,回归自然母亲的怀抱,变成了大荒原上的有机肥。 来自地表的噩耗让七十余名已经侵入栖凤地底基地的特种部队呆滞了一下,随后他们展开了更加猛烈的进攻,尉诩临时凑编的“厨师队+清洁工+技师组”混编部队抵挡不住,抛下尸体节节败退。 尉诩不断给业余混编连队下命令:“挡住!敌人地面支援已被摧毁,顶住他们最后的反扑,坚持到最后五分钟就会赢来胜利!!” 但是并没有什么卵用,敌方特种部队势如破竹地急转直下,侵入一个接一个舱道,所过之处,使用特种手段瘫痪了一处又一处电子数控系统。在尉诩身后的栖凤基地全透析投影立体沙盘上,红色斑块在稳定增加,向下蔓延,证明主电脑完全失去对该区域的控制。 “他们一定携带了针对集成电路的反电子武器。”李明第一次走上舰桥,面色凝重。他看见红色斑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电算中心逼近。 这时候,怒火凤凰自动发回一系列坐标信息,显示敌人发射的航天飞机正在调整方向,用庞大臃肿的p股对着怒火凤凰和剑阁卫星,在预备撤离。 布置在地表基地的大型通讯天线被炸平以后,怒火凤凰使用试验期的量子通讯系统,利用两个纠缠态光子之间的超距作用,重建了安全高效的通讯。一副不稳定的宇宙视野伴随着详细的坐标参数,同步、无延迟地传达到电算中心的眼前。 “想不到到最后,失守的竟然是基地,成功守卫剑阁的竟然是怒火凤凰。”李明喟叹,以特殊权限拥有者的身份提出建议:“那架航天飞机还没点火加速,以怒火凤凰现在的高速度,追击它或许能击毁。” 尉诩默然不语,一秒钟后,果决下令:“命令变更,怒火凤凰调整速度,回收剑阁卫星。” 李明箭步上前,用力说:“怒火凤凰如果减速到和剑阁卫星同步的水平,就追不上那架航天飞机了。” 尉诩断然道:“穷寇勿追。那是大舱量捕获用航天飞机,不构成威胁。夺回剑阁卫星就是胜利。” 李明不吱声了。他只有参谋权,在尉诩的意志面前是螳臂当车。而且回收剑阁卫星的确是当务之急,只要剑阁卫星重回轨道,怒火凤凰第二次出击定然会逐步击溃对方的天基卫星预警系统,夺取近地太空霸权。到那时候,再也没人能碰到剑阁卫星一根毫毛。 35 凤凰陨落,不复长空 太空里,vv收到了指令,开始减速,离开剑阁卫星一公里的时候,已经减速到六千九百米每秒,开始和两千公里轨道上的剑阁卫星保持相对静止,然后利用微型推进器进行微调,小心地接近剑阁卫星,准备完成对接。 庄言屏住了呼吸。至今为止,vv的表现都无懈可击,她哪怕多犯一个微不足道的错误,她都走不到这一步。庄言希望vv保持下去,不要晚节不保,在这接近胜利的最后关头出岔子。 然后,怒火凤凰和栖凤基地同时接收到了一道未加密编码信号。电脑飞快翻译了这条信号,是一串简单的字母: “kis**yass” 李明和尉诩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条信息意味着什么。 这是一句脏话,直译就是:“亲我p股”,俚语里很常见,代表不屑一顾的嘲讽和嚣张跋扈的胜利。 下一秒,那架p股向后、转向要溜的航天飞机,尾部亮起耀眼的蓝芒。但是那不是推进器的火焰,而是离子炮充能时辐射出的可见光。 一束笔直靛蓝的集中高能氢离子束贯穿了怒火凤凰的腹部。 但是在离子炮点亮之前,电光火石间,怒火凤凰引擎全开,放弃剑阁卫星,试图规避。它肩胛后的主引擎和双足的副引擎全都鼓催到了极限,制造了高达600米每秒的加速度,这是足够把人类轰成肉饼的加速度,可见vv已经拼了! 在尉诩和李明还在张着嘴巴发呆的刹那,vv在电光火石间认清了局面,她豁出了一切去规避这架尉诩声称“没有威胁的”航天飞机的恶意。 在没有深海水压保护的情况下,600米每秒的加速度让vv承受了两万四千牛顿的冲击。她粘在驾驶舱壁上,像被火车撞了,然后整个人被高铁火车头顶着疾驰。 vv的意志已经不起作用。她牙关一松,“哇”地射出一注鲜红,热血氤氲在橘红的透析液里。 整个驾驶舱被她眼耳口鼻溢出来的鲜血刹那染红,红得伸手不见五指,红的无法看清操作屏。 尉诩负责下令,此刻他在发呆,于是酿造的危机需要vv自己负责解决。因为零点二秒对他来说太短了。 但是,正是因为vv提前零点二秒意识到危险,使用了最狂野凶戾的方法躲避攻击,才让这零点二秒产生了划时代的意义。 毫无疑问,这一束离子炮的目标是怒火凤凰的核聚变反应堆,这束高能氢离子击中怒火凤凰后,会在击中面产生轻量氢聚变热核反应,直接汽化金属,引爆怒火凤凰的聚变反应堆。 因为离子炮充能时间长,所以敌人会选择最致命的打击点,务必让怒火凤凰一击解体。 这也是为什么最后两架娜撒战机奉命返航。因为这台暗藏在航天飞机巨大货舱里的阳离子聚变炮会帮他们解决所有问题。 尉诩知不知道那架白白胖胖、看起来人畜无害的航天飞机里搭载了离子聚变炮,没人能够证明。 但是为了捕获卫星而强行减速的怒火凤凰,绝对失去了规避这束离子炮的能力。 从放弃追击航天飞机、减速捕获剑阁卫星开始,怒火凤凰就注定陨落天际,不复长空。 庄言撕心裂肺的咆哮震聋了尉诩的耳朵:“vv!”李明闻声去看庄言的脸,却被他扭曲的丑陋吓到,庄言的面部变成江河分布图,无数支流在凹凸沟壑里流淌。 vv死了,在场的每个人都是凶手。庄言只是最痛心疾首的那一个,而已。 庄言脑子炸开,vv的娇嗔、恼怒、泪水和笑声如天花坠落。在抱头流泪时,他想起vv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 “这咖啡好苦的!配上甜甜的布朗尼蛋糕才好呢。你没吃早餐吗?我去给你拿。”她认真地说,把自己说高兴了还笑了下。 “vv!”庄言不知道自己在拳拳砸墙,血都顺墙淌到地上了。 然后李明扭头看尉诩。这一刹那,李明觉得自己作为监视者真是无能透顶。 太空里,怒火凤凰被阳离子聚变炮轰穿腹部,因为阳离子束持续了足足一秒,就像一柄激光手术刀捅穿怒火凤凰,再横着一拉,把怒火凤凰活活腰斩,后者的下肢像没斩绝的鸡腿,藕断丝连地挂在本体上乱晃。 真实的痛觉从神经链接末端倒冲而回,撕裂了vv的脑海。液态驾驶舱玻璃下面红的像番茄酱。 下一秒,在主引擎的撕扯力下,怒火凤凰的下肢被生生扯离主体,飘荡在太空里,随后聚变引擎熄灭,怒火凤凰的上半身像坠入深海的半片残躯,茫然地伸直双手,飘向更深远的太空。 肥肥胖胖的航天飞机虽然没击中怒火凤凰的核反应堆,但勉强也把人家轰成了两截,安慰安慰自己“差不多得了”,心情也平衡下来,然后它慢吞吞转向,开始调整速度,接近剑阁卫星,准备执行卫星捕获作业。 尉诩突然说:“紧急避险条例触发。执行c计划。最近的核战斗部卫星在哪条轨道上?” 技术员飞快调出界面,两秒后汇报:“在r3轨道上,距离地面一千八百公里,线速度六千九百八十三,距离剑阁卫星两百三十公里。” 尉诩心算了一下,果决地命令:“立刻变轨。马上开启核爆倒计时,引爆距离一百公里。” “开始变轨,修正推进器加速度72,六十秒后进入引爆点,核爆倒计时开启。” 李明知道,因为太空没有空气,所以核弹在真空空间引爆无法产生冲击波,威力大减。而这一颗核弹的毁灭半径是一百二十公里,尉诩想抢在敌航天飞机接触剑阁卫星之前,让卫星核弹把航天飞机、剑阁卫星、怒火凤凰全炸了,虽然争分夺秒,也能洗个干净,一了百了。活着图个开开心心,做鬼最要紧齐齐整整,核弹一响,一切归零,大家都轻松。 只要紫电科技被敌人下载、发送回地面指挥部,我方全盘皆输。敌人都把比粒子对撞机还庞大的氢离子聚变炮装上航天飞机了,谁敢断定它不能让剑阁卫星一秒钟“失贞”? 所以这种命令无可指谪,因为剑阁卫星的贞洁不容侵犯,就算被航天飞机碰一下,哪怕只接触了一分钟,都无法排除紫电科技被下载、发送的可能性。 而茫然飘向苍茫宇宙的怒火凤凰,坐视航天飞机小心挨向剑阁卫星,既没有开火阻止,也没有转向逃离,像泡在水里一样自然地荡漾双臂,对一切无动于衷,变成一团飞向太空的废铁。 它有两个结局,第一是被核弹融成液态云,第二是飘向更深邃的苍穹,加入太空垃圾俱乐部,在漆黑的宇宙漂流到永恒。 36 把枪口捅进嘴巴的勇气来自爱情 监视透析立体沙盘的的宋丹失声尖叫:“c区被突破了!” 超过四个监视终端拍摄到了“混编部队”溃败如山倒的血腥画面,走廊里横尸遍地,空降特种部队在走廊里端枪疾行,他们已经察觉到抵抗他们的是清洁工和厨子,所以正在以最快速度向d区的核心指挥部突入,并且一路破坏电子设备,都没看见人家开枪,拍摄到敌人踪迹的四个监视屏幕就接踵熄灭,应该是集成电路被某种武器销毁了。 电算中心在d区,以对方这势如破竹的侵入速度,乐观估计,电算中心会在两分钟内被所向披靡的u国特种部队包围。 尉诩果断喝道:“切换自动锁定模式,张开电磁防火墙保护电算中心外部主机,封死大门,全体向剑炉撤退!” 剑炉是代号,指d区以下的核心工厂区,占地极大,是紫电科技正式变现的aaa绝密区。怒火凤凰试验机就是在剑炉建造的,目前因为正在试制泛用型战机而保持隔绝状态。剑炉和d区中间装备有22层装甲防御,厚度超过了a区和b区的总和,只要封锁路口,特种部队炸破天花板的空降战术就行不通了。尉诩显然决定凭借这坚不可摧的防御来固守待援。二十五分钟后,机动部队就会赶到,剿杀来犯之敌。 这七十多名空降特种部队已是必死之人。 所有技术员争分夺秒执行命令,噼里啪啦输完指令,拧头就跟尉诩往外走。大家都知道性命攸关,全都按捺着猎豹的冲动,恨不得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争先恐后往外跑。只是克制着而已。 在紧张但是守序的撤退人流中,李明回头看见有个人没走。 庄言顽固地守在投影屏前操作着什么。人流与他擦肩而过,仿佛与他无关,他像滚滚大江上嶙峋突出的礁石,任两边奔流而过,他自岿然不动。 李明恼怒地回头去拉庄言,然后,庄言用白色权限接通了基地和怒火凤凰之间的超距量子通讯系统,开始疯狂发送信息,而这信息就是他那公鸭般的咆哮: “立刻右转四十五度,引擎全开!右转四十五度,引擎全开!你距离核弹覆盖极限还有二十公里!立刻右转四十五度,加速逃逸!” 李明呆了一下。他第一时间去看怒火凤凰传送回来的模糊图像,它依然在宇宙中放任自流地飘荡,驾驶员已经停止操作很久了。 宋丹伤感地回头,凝视徒劳坚持的庄言。她看见了悲伤看见了责任,看见了奋不顾身的壮烈和徒劳绝望的爱。作为冷眼人,这一刻她看的比庄言自己更透彻。 宋丹跺脚嚷道:“还有一分钟就要失守了!李明,绑他走!” 李明对庄言的背影怒喝:“你已经失去理智了!维内托吉人自有天相,不撤退死的就是你了!”伸手去拉他。 庄言挂着泪痕,用力挣开李明的手,不解释,不理睬,持续不断地对超距量子通讯系统喊出校正方向:“右转四十七度!加速度一百七十米每秒即可逃逸!右转四十七度,加速度一百七十米每秒!”这声嘶力竭的指挥,化作屏幕上山峦起伏般的音频信号,忠实地冻住时间的魔法,劈开空间的隔阂,即时、无延迟地在怒火凤凰的系统音里重复响起,这一次不是“听起来像庄言”的系统音在提醒,而是真正的庄言在呐喊: “右转四十七度!加速度一百七十!别jb睡了,起来开船啊!” 时间不够了。所有的监视终端都已熄灭,证明敌人特种部队随时可能找到这里。宋丹咬牙皱眉,拧头小跑离开。 尉诩站在门口威胁庄言:“你如果被活捉,只会出卖共和国核心机密!我数三下,你不撤退我就切断量子通讯!” 庄言突然停止通讯,闪电拔枪,转身双手执枪瞄准尉诩,流泪咆哮:“滚!老子给自己留了七颗子弹呐,他们抓不着活的!你敢中断通讯,老子就敢毙了你妈了个逼的!” 一刹那,整个电算中心都凝固了,最后几个撤离的技术员呆在门口吓傻了,李明嘴唇翕动说不出话,尉诩慢慢举起了双手,呈投降状。 李明突然暴起,试图夺枪。 庄言看都不看他,一脚踹在李明肚子上,手枪坚定不移地一直瞄准尉诩,泪痕未干,狰狞地怒吼:“都给我滚!你们的命就比vv值钱?逼急了我连少將都杀给你们看!” 尉诩举着双手,温和地看着浑身乱战的庄言,稳定地向后退,表示屈服。 庄言又怒吼了一声:“滚!关门,封死!” 李明点头,用力点头,嘴唇抿得全无血色,缓缓后退两步,和最后几个技术员夺门而逃,追着退走的尉诩,头也不回地狂奔向剑炉。电算中心的重重大门缓缓关闭,庄言看到这几个高贵的背影在逃跑的时候也和普通人无异。抱头鼠窜。争先恐后。 他把枪拍在桌上,扭头迅速计算校正率,继续焦急嘶哑地向茫茫太空喊话:“维内托!你死了整个世界就全黑了!给我听好,右转四十八度,加速度两百一!右转四十八度,加速度两百一!你给我起来!” 在他身后,一层一层的防爆真空隔音门重重关闭,光线骤暗,电算中心陷入温柔沉淀的漆黑里,只有无数纷杂的指示灯和硕果仅存的四面投影屏陪伴他。 庄言不去开灯,在沉甸甸的黑暗里,锲而不舍地呐喊: “维内托!你给我起来!右转五十一度,两百三十米每秒加速度,给我活下来啊混蛋!” 屏幕上的音频波动上蹿下跳,是这黑夜和空旷宇宙里唯一活的东西。模糊的画面上,怒火凤凰的半身残躯茫然漂浮在太空里,没有一星半点动弹的痕迹。 庄言的号叫,呐喊,催促,乃至驴鸣,都像被沉重无垠的宇宙无声吞没,不能激起半点涟漪。但是他将永远喊下去,永不止歇。 怒火凤凰的操作界面上,重重叠叠的堆了一百多层音频提示,在永远不知停歇地播放: “维内托!大小姐!你这个死平胸快给我起来加速啊!祖宗!” 庄言喊到嗓子破掉的时候,突然听见了一个声音,像汽车爆胎的巨响,只是无比低沉。 他刹那想明白了。电算中心的防爆门有隔音功能,因为门中间有真空层。敌人在对门钻孔,扎进了真空层,于是产生了爆胎音。接下来的钻孔声也变得清晰起来,证实了他的猜测。 庄言马上拾起手枪,用力拉枪栓上膛,伸进嘴里,直接干脆利落地勾动了扳机。 “咔擦”一声,并没有子弹打穿他的后脑勺。 庄言从嘴里拔出口水淋漓的手枪一看,草泥马保险没打开。 “当啷”一声,一个音爆弹从钻开的孔洞里投了进来,一秒后,爆炸。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把庄言掀飞,撞到墙上,颓然滑下,手枪飞出几米远,这一声轰鸣猛烈的音浪震的电子设备都在哗哗颤,就连投影屏幕都随着投影端口颤栗着,庄言顿时两眼漆黑,天旋地转地被音浪震至半休克,两腿绵软,心跳过速,左耳膜穿孔,汩汩往下淌血。 而量子超距通讯系统的屏幕上,音频波动被全线顶满,恨不得撞破屏幕、突破天际。这一声地动山摇的密室音爆,能让孕妇流产、震死鱼虾。多亏了庄言的顽固不化地保持着量子超距通讯,让这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轰鸣,借着全球最顶尖的量子通信技术的东风,忠实地传递到怒火凤凰的驾驶舱里。 就连怒火凤凰的机载系统都卡顿了一下,因为这音爆的动静太特么大了,系统稍微加工了一下,适当削弱了这个音频文件的谋杀能力。 然后维内托享受了恐布分子的待遇,见识了某国反恐科技的尖端结晶,听到了这声来自美利坚的震耳欲聋的问候 。 真的,死人都能震活过来。 维内托的右耳膜都震穿孔了。 然后她醒了过来。 37 就算吐真剂都没办法叫他说真话 敌人的特种部队震晕密室里的人员以后,马上不客气地暴力撕开了厚达三十八厘米带真空夹层的防爆隔音门。 庄言悠悠醒转的时候,看到满屋子都是穿特战服的忙碌大兵,他们在全神贯注捣鼓电脑,并且流利地交流: “noauthority.” “404again?” “fvcking404again。” 庄言知道这帮人没有权限,连电算中心的外部主机都黑不进去。咱们这疙瘩,别的不说,“权限”这东西可是讲究的很。 有权限的人过有权限的日子,没权限的人过没权限的日子。没有人可以越过这条界限,没有人。 就算神通广大的特种部队空降师都不行。 庄言看见一个老兵抓狂地猛踹拒绝他登入的计算机,踹一脚咕哝一声: “what!” “fvcking!” “404!” 瞧见俘虏睁开眼睛了,那个抓狂踹电脑的老兵飞快走过来,脚踩在绑紧庄言的椅子中间,肘搁在膝盖上逼视着庄言,用流利的汉语问:“只要你回答我的问题,我保证你的人身安全。” 庄言的视线从老兵淡黄苍白的稀疏眉毛移下去,眯起眼睛和他的蓝瞳对视。然后庄言的眼睛骤然从狐狸般眯缝的一线,睁大到几乎夺眶而出的滚圆: “suckmydick。” 翻译过来是:食我大雕。 老兵二话不说,直接争分夺秒地拔掉手心注射器上的针帽,闪电般捏起庄言的胳膊,针尖一刺一挑,扎进庄言的肘正中静脉,把满满一管硫喷妥钠混合物推进他的静脉里。 然后老兵拔出针头,随手丢掉,摸着下巴上的胡茬,认真观察庄言抽搐、震颤的进展。 “toosoon。”他信任的上尉靠过来,叉腰看着庄言摇头,“你至少要确认他的病史。” 上尉的意思是吐真剂用得太早了。 “吐真剂会管用的。”老兵细致观察庄言,细数他的症状。庄言正在和窒息做斗争,他翻着白眼,舌头外突,一副被人掐住脖子的模样。但是老兵无动于衷,他知道这是喉痉(防屏蔽)挛造成的。而且因为药物注射过快,庄言呼吸微弱,面如白纸,气息奄奄,老兵依旧无动于衷,因为呼吸抑制和血压偏低都是意料之中的反应。 这种吐真剂的作用机制本来就是削弱大脑活性,来让人失去“说谎”这种精细复杂的逻辑架构能力。同时消除大脑的抑制力,让人不由自主开口说话,几乎有问必答。 只有出现心脏骤停,他才会施以抢救。 “会管用的,”他喃喃重复,其实心弦也紧绷着。他害怕庄言过敏,害怕庄言心脏停搏,害怕庄言呼吸停止。他可没空玩医生病人的游戏,“他们国家的军检近乎苛刻地严格,会检查一千七百多项,这种aaa级绝密基地更会严加筛查。他们让一个精神病来基地服务的几率约等于零。” 他说这话其实在宽慰自己,维持希望不灭。因为在黑不进电算中心主机的情况下,能够获得突破性情报的最可靠捷径就是这个俘虏了。 老兵不怕死,但是他怕死的没价值。他这叱咤风云的特种空降师,在地面上像蚂蚁一样被碾死两百七十人,深入绝地七十四人。这些人都是身经百战的英雄,都是联邦珍贵的精锐,这七十四人里,包括身边的上尉有十八人本来可以退役,因为血浓于水的兄弟情,挥别了哭泣的妻子和孩子,来跟他干这最后一票。 跟他干这有去无回的一票。 他不能让这些人白死。这是他的无论如何也要完成的信念。 上尉疲惫地插着腰,低头看进入神经抑制状态的庄言,颇认同地点点头:“是的,他们不可能让一个疯子站在指挥中心里。” 硫喷妥钠的“吐真剂效应”对部分精神障碍患者无效。但是老兵心里咯噔了一下,他被上尉提醒了。 黄种人的确不可能让一个疯子站在指挥中心里。 但是只有疯子才会此时此刻孤零零站在指挥中心里。 他开始用奇怪的目光打量面前呆滞的俘虏。然后上尉估计着血药浓度差不多了,开始试探性地问基础性问题。这些问题必须简单,杜绝任何暗示,否则俘虏会被潜在的暗示影响。上尉娴熟地开始讯问流程: “列举你痛恨的名字。” “尉诩。宋丹。魏明旭。庄言。” “列举你爱的名字。” “维内托。” “说出你的名字。” “庄言。” 上尉看了老兵一眼,他看见上校紧紧皱起了眉头,因为他们遇到麻烦了。 他们很熟悉这情形。 俘虏是个厌世者,这种人必然有长期抑郁史。万万没想到被上校一语中的,趋近于零的概率居然被他们中奖了。 栖凤基地居然招了个抑郁症来干活儿。看样子病得还不轻。这会直接影响硫喷妥钠混合剂的效果。 上校愤怒地克制自己,走远了才用力压抑地骂了一句:“fvckingcoward!”在远处懊恼地走两圈才踱回来。 上尉清楚上校的愤怒。上校起初不知道庄言是个精神病,万一他真的拮抗硫喷妥钠的吐真剂效应,那就回天无力了,因为药效至少会持续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后?只怕他们已经战至最后两三个人,马上要浴血而亡了吧。 上校现在肯定在后悔那么早给俘虏注射吐真剂。如果俘虏还清醒,至少可以扇几个嘴巴子,或者认真点儿,拿刀挑神经,试试他怕不怕疼。 如果庄言处于清醒的显意识状态,至少上校和他还有努力的空间。而不是和一个沉浸在潜意识里的精神病打交道。 老子带着101空降师漂洋过海、潜伏奔袭,不是来给你当心理医师的啊混蛋! 上尉也想骂娘,jb倒了八辈子血霉,最重要的一次斩首行动中了头奖,亿分之一的概率都让他们碰上了。他用最渎神的词汇诅咒瞎了眼的栖凤基地,特么招人居然不查病史。 虽然智障儿童欢乐多,精神病人思维广,但是上尉绝对不相信c国人故意招了个有病的货,来针对他们百试不爽的吐真剂啊!那也太离谱了吧!如果c国人狡猾到如斯境界,上尉愿意吞枪自尽。 上校冷静了下来,他开始小心翼翼地试探: “怎样登入计算机?” “拥有权限。” “如何拥有权限?” “成为少数人。” “其他的人如何拥有权限?” “吊丝没有权限。” 上校抬腿要踹庄言,被副官和上尉死命抱住。 上尉炯炯有神地凝视上校,按住他气的乱顶的胸大肌,沉稳警告道:“冷静,我去问他。” 然后上尉回头问庄言:“你可以登入计算机吗?” “可以或者不可以。” “叙述你登陆计算机的过程。” “滴。” “更加具体地叙述你登陆计算机的过程。” “滴,庄言欢迎登陆。” “再具体一点。” “滴,庄言欢迎登陆,您有未阅读邮件请查收。” 上尉抬脚要踹庄言,被副官用力抱住,副官把怒气填胸的上尉用力拖到安全区域,目光灼灼地和他对视:“要克制!现在我们面对的是俘虏庞大神秘的潜意识,只有镇定才能得到我们要的情报!” 上尉气的乱喘,指着俘虏:“你去。” 38 命运这个小表砸又在开玩笑了sir! 副官绕着庄言走了两圈,然后开口问: “叙述你留在此地的目的。” 副官学聪明了,他开始曲线救国。 “光明。”庄言木讷地说。 “详细叙述你留在此地的目的。” 庄言开始颤抖,鼻涕流了出来,他翕动着嘴唇说: “为了挽留光明。” 上校对上尉说:“我想崩了他然后把脑瓢挖出来。” 上尉反驳:“电磁波可没办法把脑瓢带回五角大厦。电磁波只能携带情报。” 副官不死心,他换个思路,继续问: “叙述你的工作内容。” “开发驾驶员生命维持系统。” “叙述开发进度。” “百分之一。” 上校对上尉点了点头,上尉开始建立和五角大厦的特殊通讯连接,把问出来的情报用最锐利简洁的信号发送出去。 副官渐入佳境:“叙述紫电科技。” “杀千刀的紫电科技。” “叙述紫电科技的内容。” “技术爆炸,消除国界。令人尊敬。” 上尉飞快编辑信号,全速发送。 这时候,前往爆破剑炉的分队回来了,领头的中尉向上校摇了摇头,表示侵入失败。 上校看表,他知道时间不多了。 副官也知道时间不多了,问话的时候他的额头都冒汗: “叙述空天战机。” “力与美的结合,科技和权力的结晶。心里面放着天使的野兽。” “从物理角度叙述空天战机。” “等离子锂金属浆转化聚变能发动机,磁单极子结合强磁场驱动变形系统。纳米材料超导传动纤维。纠缠态光子基础量子超距通讯系统。电敏感液态分子神经接驳技术。”庄言疲惫地停了一下,挣扎了一会,然后仿佛屈服了,懒癌发作说道:“不知道。” 副官以为他真的不知道,思索着下一个问题。 上校自信对武备科技涉猎颇深,居然都听的半懂不懂,皱眉瞧了一眼上尉,只见上尉在噼里啪啦编辑信号,一边说:“前三个是停留在幻想层次的科学假说。第四个已经基本成熟,但是存在距离限制。第五个闻所未闻。” 副官争分夺秒,他知道现在的每一秒钟折合几十亿美元花销。他流汗问: “叙述紫电科技原文。” “没有权限。” “如何获得权限?” “你懂的。” 副官脑门蹦起青筋,他也想把面前这个木讷颓唐的俘虏一脚踹墙上粘住。 上校、上尉、副官三个仅存的参谋层凑在一起开了一个急促的短会,飞快交流了下意见。 他们认为庄言是外围人员,明显无权接触紫电科技。所以当务之急是问出来栖凤基地的研究方向是什么,目的是什么,短期规划是什么,有什么战略目标。 副官开始挨个儿问: “栖凤基地的研究方向是什么?” “问宋丹。” “栖凤基地的目的是什么?” “问尉诩。” “栖凤基地的短期规划是什么?” “问李明。” “你活着有什么用!” “等死。” “……” 三个经验丰富的顶尖特战专家意识到,在最关键的时候,这混账犯病了。在这二十年来最为空前绝后的斩首行动里,在这次覆盖半个星球的闪电战役中,在这注定铭记史册的十分钟内, 他们仨得和这个精神病做艰苦卓绝的斗争? 整个美利坚联邦凝聚盟友的力量,穷尽百年积淀和无数资源,把他们这支举世无双的特种空降师送到栖凤基地里来, 然后让他们仨来合力对付这个弱鸡的抑郁症? 这是历史开的玩笑吗,这个玩笑开大了啊,命运这个表子在充满恶意地微笑啊! 上校怒容满面,白脸通红,气的青筋暴跳,比独自断后的时候更激动,他咬牙切齿对副官说:“要不要注射阿托品把他弄清醒点儿?他的自闭倾向太严重了,他的潜意识比他妈黑匣子还瓷实。” 副官是随军医生,他摇头否定了。然后和上尉商量了一下,构建了一个特殊问题链,试图再撬出点情报来。 上校的通讯频道突然被接通,响起铺天盖地的枪声,一个急促咳喘的声音一边换弹夹一边说:“入口被占领!c国正规军!c国正规军已经占领入口!” 然后一声震耳欲聋的手雷响,惨叫声在半空戛然而止,通讯中断。 上校咬牙切齿,滚着汗滴喘息:“对方正规军支援的比预计的快了十分钟!”纵然历尽风浪,在生命中最后一次孤注一掷的任务里,他的胸膛依旧急促起伏。 他怎么能平静?七十四名兄弟被他带进了这个巨大的钢铁坟墓,将在这里绽放生命最后的焰火。他纵然做好铁石心肠的心理准备,临死之时也无法回头面对自己的兄弟。 上尉才刚度完蜜月啊。 他轻描淡写地拿过墙上的枪,坚定地往外走:“我去会会他们。兰登,带上你的小队支援第二层,安德烈,你的小队跟我走。阿尔法小队继续破解防火墙,我们会尽量给你们争取时间。” 他甚至没有回头,高大壮硕的背影跨过撕裂的防爆门,影子投在地上拉长。 上尉抬头看上司,他能够想象上校的表情。上校走得像出门倒垃圾一样自然,但是谁都知道,这离去就是诀别。上尉希望他们之间的最后一句话能够荡漾些人文气息。 “查理。”上尉看着上校的背影说,“我很高兴跟你来这里。如果让我再选一次,我还是会跳上你那架该死的直升机。” 上尉怕查理愧疚得上不去天堂。 “咔擦”一声,查理上校把重型突击步枪扛上肩,嘀咕了一声,便消失在门外。 “狗娘养的战争。” 第二次,电算中心里的人走掉大半,重新变得冷清。很快,这片逼仄的地方就要第二次易主。这让副官焦急煎迫起来。 他按照预定的问题链,开始做最后的尝试: “列举你恐惧的事物。” “蝗虫。被拍成饼的蝗虫。蜘蛛。被拍成饼的蜘蛛。蟑螂。被拍成饼的蟑螂。” “列举你喜欢的事物。” “高叉泳装。” “第一,房间里存放着一万件高叉泳装,但是需要权限才能进入。第二,你在房间外面,一百只蝗虫和一百只蜘蛛向你涌来,它们将在你面前同时被拍成饼。接下来你会怎么做?” 外面的枪声激烈起来,隔着几百米都能听见,偶尔响起音爆弹的嗡鸣,副官额头渗出冷汗。他逼不得已才采取这种讯问方式。它有针对性,但是会种下暗示,影响后面问题的正确率。 庄言很难受地哼唧了一下,脱水的嘴唇痛苦地翕动,然后他的显意识渐渐浮现,他开始创造性地回答问题: “我会变成超级赛亚人,然后自爆,把那些恶心的东西摧毁到分子状态,把一切回归真正的公平。” 副官惊愕地瞪大了眼睛,无论如何他都认为庄言会选择使用权限进入房间,来躲避恐惧的蝗虫蜘蛛。那样他就会知道庄言使用权限的方式。 39 把一切回归真正的公平 栖凤基地这种丧心病狂的把权限注射进皮下的管理系统,象征着人和权限的绑定,有浓重的半封建阴影,在特种部队的思维里简直不可理喻。特种部队打死都想不到会存在这种天马行空的权限管理制度,他们认为权限是需要透明监督的,而不是深藏不露地绑在某些人身上。 这种差异,导致了他们在审问“权限的使用方式”上绞尽脑汁。副官的提问链,目的在于逼迫庄言叙述“使用权限进入房间”的过程。 但是他想不到,庄言被逼到显意识觉醒都没有选择进入房间。 上尉又给庄言推了微量吐真剂,把他的显意识压制下去,然后用看白痴的眼神瞪了副官一眼,迫不得已修改问题链: “修改一个条件:房间里不是存放着泳装,而是站着穿高叉泳装的美女,但是需要权限才能进入房间。其他条件不变,叙述你接下来的行动。” 庄言痛苦地蜷缩了起来。 “我会变成魔法美少女,然后自爆,把那些恶心的东西摧毁到分子状态,把一切回归真正的公平。”他的显意识被压制,于是创新行为被抑制,用原话继续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这次连上尉都傻眼了,蓝眼睛瞪得深邃的眼眶都像变浅了。 房间里有妹子啊,穿高叉泳装的妹子啊,你不是喜欢泳装吗,选择用权限进房间啊混蛋! 这就是吐真剂对精神障碍者无计可施的原因。第一,罹患精神疾患者的大脑会发生心身改变,拮抗药物作用。第二,这帮混蛋犯起病来不按常理出牌。 必须承认,庄言的抑郁症拯救了历史。一旦他遵守“趋利避害”法则,选择进入房间,就会暴露白色管理权限的使用方式,恍然大悟的特种部队会第一时间用他的胳膊刷开防火墙,登陆系统,大量拷贝资料传回五角大厦,然后在银河主机系统里大肆破坏为所欲为。 枪声更加激烈了,带着重重回声,从四面八方清晰传来。副官重重吞了口唾沫,他必须赶紧问出权限的用法。在确定俘虏情报量很低以后,使用权限登陆银河主机系统是当务之急了。 他和上尉焦急地对视一眼,在清脆震耳的密集枪声里,在连绵不绝的惨叫声中,副官镇定地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逼问俘虏: “条件一,你站在银河主机前,你想要使用权限登陆主机。条件二,如果不完成条件一,你将被击毙。叙述你接下来的行动。” 庄言放松下来,他微微喘着气,被硫喷妥钠压制的呼吸系统和循环系统开始缓缓恢复,让他的呼吸顺畅起来。 然后他露出甜美的微笑,回答说:“谢谢。” 上尉的脸色骤然变了,他听到枪声从密集变稀疏,最后变成零星的枪响,这让他心口滴血,他不知道查理为自己做到了哪一步,但是他确定,一定做到了最悲壮的那一步。 这让他不知不觉泪水满眶。悲怒焦急的上尉骤然拔枪,一脚把满足微笑的庄言连人带椅子踹到墙上,拿枪顶着俘虏,破罐破摔地怒吼:“用权限登陆银河主机,现在,马上!妈的,否则送你去见上帝!” 庄言被这一脚踢的脑袋撞墙上,脑袋乱晃一下,然后感激的对上尉说:“谢谢。” “呯!”怒不可遏的上尉一枪打穿了庄言的肱二头肌,血一瞬间把他的衬衫袖子浸透,湿漉漉粘在皮肤上。 “说!否则让你的脑浆涂满那面墙!”上尉悲愤怒吼。 然后,走廊外面突然响起密集齐射的枪声,像十卦鞭炮同时点燃,像英雄连最后的两个战士被子弹轰飞到舱门上的重演。 喷溅的鲜血激射出十几米,飞过门口,“啪啪啪”扑溅在地上、墙上,美丽得像宣纸上万树梅花开。 上尉流泪转头,正好看到一尺枪管重重落在门口。 m71重型突击步枪,上尉甚至清楚枪管上有几条划痕,他替查理擦过枪。 这时候,俘虏疲惫而木讷地继续回答: “谢谢。” 上尉想,耶稣基督,这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啊。 有那么一刹那,他想过击毙俘虏。但是悲愤的狂怒燃烧起复仇的野火,他怨毒地决定,让这个俘虏在人间地狱好好遭罪吧。天堂不是他该去的地方。 虽然拷问出来的情报不多,但是栖凤基地的大致构造,和耳闻目睹的一切信息,都被争分夺秒地传回了五角大厦,无论战果如何,他们死得其所。 战争固然卑劣。但是战死沙场是卑劣唯一孕育出来的光荣。 电光火石间,上尉掉转枪头,和端枪半跪的副官一起,瞄准了鲜血淋漓的门口。 下一秒,脚步碎响,被防弹衣武装到牙齿的队伍涌进门口,剑拔弩张的双方在0.1秒内开始了你死我活的对射,电算中心的电子设备、桌子椅子纷纷迸溅火花,被流弹扫射得东倒西歪,桌上的咖啡杯凌空炸破,电子设备火花四射,依托设备和桌子掩护、反击的特种部队身上溅起夺目的血浪,宛如一股股鲜红的喷泉此起彼伏地绽放。 在大口径穿透弹面前,特种部队临时选取的掩体脆如薄纸,被瞬间射穿。阿尔法小队在三十秒内全军覆灭,地上的血淌成了河水。 庄言被上尉一脚连人带椅子踹在墙上粘着,躲过了主要火力网,等于被上尉一脚救了下来。而上尉已经被扫射得七零八落,像被狼啃缺的残骸一样趴在地上,脑浆涂了一地,庄言如果低头,就能看见上尉只剩下下颌的横断面。 但是庄言直到此时还没从药劲里缓过来。他的左臂又中了一发跳弹,中的第三枪是从他肚皮上擦过的,火辣辣的宛如被烧红的铁钳捅了一下。 三十秒后,庄言获救,被当场取出身体里的子弹,获得了妥善的医护处理。 两分钟后,尉诩出现在庄言面前,他低头怜悯地瞧着奄奄一息的庄言,弯腰轻轻告诉他一句话: “我要把你送上裁判庭。如果五角大厦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你必须负全责。” 庄言后悔当初没开枪毙了他。 40 搞清楚情况啊劳资活着都是罪名啊 这支驻防队伍是一个月调来的,赶上中大奖,换防没多久就投入了战斗,是战争打响后首批参战编制。他们来了之后就没走,在地表基地驻扎下来,开始重建工作。 栖凤基地三百公里外的夏川市和周边区县开始了长达两个月的限电期,绝大部分民用电力被预先铺设的地下电缆导入栖凤基地,代偿性维持栖凤基地的运转。 共和国发表措辞强烈的严正声明,呼吁国际社会制裁战争发起国的战犯举动,一时唇枪舌剑,这边强烈谴责,那边就严正抗议,彬彬有礼地骂得天昏地暗。在理事国大厅里吵的昏天黑地的时候,太空里也打得如火如荼,其实战争已经打得热火朝天,外交上还在有理有据地你说我辩。 如果说宣战像恋爱,这俩就像刚开始相恋的害羞情侣,在qq上聊的你侬我侬,见面了偏装得一本正经六亲不认,在公共场合愣不承认两方关系。 那边打了不承认,愣不宣战,到处宣布紫电科技是全人类的财产,必须公开发表,共同破译。 这边表示,紫电科技是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啊,话说你不要转移话题啊,打了人想跑?给我站住! 共和国拒不承认紫电科技的存在,并且启动战时状态,边界戒严,拒绝世界海洋安全组织搜查栖凤基地的安全调查组介入。 饿螺丝质疑紫电科技不存在的说法,芭基斯坦质疑饿螺丝的质疑。但是大家很快做了一件事情。 欧盟提交草案,援引《国际日纳瓦公约》和《大规模杀伤武器使用法案》,在联合议席里掀起巨浪,要求双方承诺不使用大型改换星球地貌的武器,并遵守武装冲突最低限度保障,不使用祸及未参战人员及无战斗能力人员的范围杀伤性武器。 这两行字简单的说就是:别jb在地球上打。 共和国应约作出了承诺,因为从开始就没想过漂洋过海炸人本土。那个tmd系统太tmd的糟心了,而且炸本土的打法太落后了。 这个承诺让全人类松了一口气,很多人本来已经在防辐射核掩体里住下了。 j国更松了一口气,他知道共和国的大粉笔能直接炸它本土。 六小时后,怒火凤凰坠入大气层,化作一颗包裹火焰的陨石,坠落在薄海。栖凤基地紧急组织人员展开回收工作。 庄言也在回收组之中,第一是驾驶员生死不明,回收组需要他还原驾驶员的死因,收集终焉数据来开发第二代系统。第二是因为李明有特殊渠道,他死保庄言。 李明身份不低,他能越过好几级机构,直接上报核心参谋层。于是庄言的审判被延期,他休息了一个小时,就上车赶赴机场。 李明亲自开车送他。 大荒地像一片望不到头的红薯皮。面前是浑浊的风,风里含着灼烫的灰尘。视野里零星立着几颗孤树。远处,沙尘像吹鼓的黄绸悠悠飘过。 车子在高速路上飞驰,单调的大荒野却没挪动过。庄言按下车窗,眯眼凝望这片静止的荒原。 李明已经沉默了快十分钟了,他知道自己不吱声,这难堪的沉默会持续到宇宙毁灭那天。所以他找了个精巧的角度搭讪:“怒火凤凰在最后十四秒里,以两百的加速度按照你指定的方向逃离了核打击。以此看来,维内托小姐很可能还活着。” “说的好像你关心似的。”庄言已经丝毫不留情面,仿佛冰凉的西洋剑扎穿了李明厚厚的热情。 万幸李明不生气,因为他跟庄言都心照不宣了。但是他必须让庄言知道,他在和救命恩人说话。 “尉诩要把你扭送裁判庭,我截了下来,把你的案子直接呈递核心参谋层,这样对你会公平点儿。”李明专心致志开车,随口闲聊,“不过尉诩那句话确实没错儿,五角大厦如果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你必须负全责。” “尉诩开心死了。” “他当然开心。他那颗墨守成规的大卵巢在宇宙里炸得像电影里超新星爆发,地面上都能看到那轮昙花一现的红日。剑阁卫星,航天飞机,阳离子聚变炮,全都变成了咕嘟咕嘟的铁水在轨道上飘,这会儿都凉透了。”李明随手点了支烟,送嘴里抿着,腾出手把烟盒伸进庄言视野一抖,敬烟。 “总决策官大势已去。尉诩离开扶正不远了。”李明咬着烟说,他在缭绕的烟雾里眯起了眼睛。 庄言明白了,他从烟盒里取了一根烟。李明马上丢了烟盒,捏着自己的烟送过去。 庄言低头,就着那红亮的烟头把自己的烟“吧唧”燃了,然后继续看着窗外吞云吐雾。 “谢了。尉诩怎么指控我的?” “你本来应该自裁,结果被抓了活口,还注射了吐真剂。天知道你都说了些什么。你不是说好去死的吗?” “手枪忘了开保险。” “你说‘只知道子弹是从哪头出来’,我以为你在幽默。” “我靠幽默活着了。” “……,那也比死了好。” “有意思吗?” “就那么遭罪?” 庄言扭头嚷道:“看清楚情况啊混蛋!活着对我来说不是遭罪而是罪名啊!” “好好好,抽你的烟。”李明哄他,然后曲线救国:“维内托小姐需要你。” “开你的车。” 庄言睡了三个小时,被空姐摇醒。他行动不便,左臂被子弹爆了个皮开肉绽,包扎的严严实实挂在脖子上,雪白的纱布里隐约洇出鲜红,像宣纸蒙着几片梅花。空姐一脸崇拜地轻轻推他的右肩,甜丝丝地小声说:“先生醒醒,先生。”不断重复,不厌其烦。 因为庄言吃了止痛片,所以睡意有些沉。 空姐善解人意地搀扶他下飞机,他看见宋丹和回收组的人员已经站上电梯移出很远了。他庆幸自己下半身没中弹,于是追了上去。 他站上电梯的时候,空姐叠手站在原地目送,嚷了声:“先生,祝您顺利!” 庄言回头看了她一眼,疑惑地想:“明明是个美好的世界啊。” 他在电梯上追了几步,走进回收组的人群里,原本嗡嗡讨论的大家停止交谈,大伙儿安静地等电梯抵达出口。 宋丹回头瞧了他一眼,扭头继续和身边的技术组交谈。 两个战斗编制人员悄无声息地放慢脚步,一左一右跟在庄言身后。 所有人登车,换船,四小时后,齐刷刷地站在夜幕临近的薄海湾,等待怒火凤凰的残骸回收。 41 求不得兮可奈何 星光渐露,海风转冷。空气里荡漾着腥味儿,细浪沙沙推着海滩。庄言站在人群后面,看到无垠的海面沉甸甸地漆黑。远处的拖曳船模糊得只剩下灯光,在惨淡星空下缓缓接近岸边。 庄言不知道等待拖曳船靠岸的这些时间是怎么流逝的,回过神来就过去十分钟,再回过神来就过去了半小时,站在海边像做了个不稳当的梦。他心如水煮,一会儿惊恐地发呆,想vv死了怎么办?一会儿用力枚举种种事实,说服自己vv还活着,然后在五内如焚的煎熬里,失魂落魄地等下去。 心弦紧绷至不能大力呼吸。 直升机升空,旋翼刮出的狂风在海面压出个规整的圆。五架直升机下,钢索紧紧绷直,加上岸基卷轮机的拉扯,漆黑的海面突然坟起一团,宛如圆形孤岛顶破水面浮上来。五束聚光灯扫在上面,只能看见漆黑的轮廓,像瀑布一样夺路坠下的海水也是漆黑的。这漆黑的东西,就是坠落苍穹时被大气层烧得不成模样的怒火凤凰本身。 庄言的呼吸被斩断了,一口气吊在喉头,看到那丑陋漆黑的大陨石在海面稀里哗啦淌水,他莫名有人鬼殊途的痛心。他一脸坚强的悲怆,仰望那疮痍的庞然大物,眼睛睁得像个**的孩子。 在岸基的拉力下,庞然大物表面海水淌尽,被一寸一寸拽上岸来,它恢弘的雄躯把一股微浪送上岸来,让浪花逼得回收组狼狈倒退了十几步,仿佛帝君屏退太监。 庄言在发呆,任浪花冲刷他的膝盖。人退他不退,于是变成了领袖站在最前方。 接近二十米高的庞然大物被拖曳上岸,沙滩被犁出一条宽阔的马路,犁翻的沙子在“马路”的终点堆成了高山。残骸投下的淡影吞没庄言,他抬头便觉得高山仰止。他像只蚂蚁站在庞大的残骸下舞动触须,凄惨的残骸也巍峨地俯瞰“蚂蚁”。一大一小,两个遍体鳞伤的东西默默对视。 庄言砰然心动,他的幻觉告诉他,这是个硕大的蛋,蛋壳为了保护里面的生命而毁,而vv在里面像公主一样沉睡。 所以他情不自禁地涉水跑过去,试图触摸残骸,他还想爬上去,扒开层层的壳,拂去厚厚的灰,去把里面的公主小心翼翼地抱出来。 战斗编制人员终于出手,粗暴地一左一右架住庄言,把蹦跶得像新鲜皮虾的庄言活活拽回岸上。 回收组嗡嗡的讨论声又戛然而止,默默看庄言被战斗编制人员丢在面前。然后那两个保安一左一右站在庄言面前,用沉默警告他勿越雷池。 宋丹也只是看着。从栖凤基地失守起,她便没和庄言说过一句话,一方面可能是无话可说,第二方面可能是庄言目前身份敏感。 庄言现在的身份丰富多彩,横跨了战俘、泄密人、潜伏敌特、刺杀未遂各大领域,每一个领域都能让他登顶耻辱柱、载入史册傲视群雄。只要罪名坐实,庄言的身价绝对坐地飙涨,一夜成名,立马碾压汪精卫,超越慈禧,直追秦桧,成为卖国贼里响当当的一号人物,让他不虚此生。 所以脑子没进水的人都会高瞻远瞩地和这支卖国贼潜力股划清界限。 但是庄言毫无罪犯的自觉,他不仅忘记保持低调,更声嘶力竭地呐喊:“等什么啊!把金属外壳焊开救人啊!磨磨唧唧等你麻痹啊!” 喉咙喊哑,塔吊才运了器材上去。技师组登上残骸顶部,开始切割作业。码头忙碌起来,固定架和脚手架也纷纷建立起来,把残骸包装得像破土动工的商品房楼盘。 庄言坐立不安地等了一个小时,把沙滩踱得比板砖还瓷实。突然看到塔吊放下一群人来,那是一群白衣天使,其中一个护士高举吊瓶,在他们簇拥的担架上,垂下一只鲜血淋漓的手。 庄言的心窝像被捅了一刀。他被两名保镖拦在黄色隔离线后,耳里听到宋丹在说话:“庄言,你的任务是回收驾驶舱里的参数和记录!” 他不搭理,看见那群白衣人簇拥着担架往急救帐篷跑,那只小手垂在担架边晃晃荡荡看不清楚。庄言心头牵扯,看一会追两步,继而匆匆顺着警戒线跑,始终被保镖拦在后面。 最让他牵肠挂肚的是,他隐约看见vv的手无力地抬起复坠,似乎要把手递给某人,望他紧紧攥住,而那人始终没有出现。她不知道庄言在远处焦急眺望,在警戒线外徒劳地追逐。 庄言终于按捺不住,怒吼着开始暴力拒捕,拳打脚踢踹翻一个保镖,挥起断臂上的石膏砸蒙另外一个。保镖碍于不能还手,错愕的刹那,庄言已经垂着伤臂,跳过警戒线狂追而去。他眼看着担架送进急救帐篷,眼看着抢救舱门缓缓合上,然后在煎迫交加的关头被两名护士拦住: “抢救作业是十字会的工作,请您退避。” 庄言张大嘴巴,扒着护士的肩膀踮脚往里瞧,被追逐而来的保镖继续一左一右扣住肩膀,任他咆哮乱蹬,活活拖了回去。 回收组开始忙碌残骸的切割解体作业和整理回收工作。在那些人忙碌的时候,庄言始终一个人坐在草地上,失魂落魄地抱着头。 他的脑海里只有那只在担架边缘晃晃荡荡的小手。那只手苍白,却淋漓着鲜血,红白交错地似抬未抬,想抓住什么却什么都抓不住。这种错过和失望痛彻庄言的心扉。 他本想紧紧攥住她的手的。 有些人愣不让。 过了许久,有人喊他干活儿。他陡然振奋,打起精神小跑过去,登上升降梯,小心攀入残骸内部。 收集了终焉资料以后,他发现了一件事情。 vv在最后恢复了意识,但是做出转向加速操作的不是vv。系统没有记录vv做出类似操作,在最后那条“转向五十三度、加速度两百三十二”的操作记录上,写着一大片触目惊心的“error”。 这条拯救怒火凤凰和vv的关键操作,竟然是一条不被系统承认的错误指令。 这意味着,要么是软件病毒或者其他什么的下达的指令。要么是被什么东西把系统切换到手动状态,并且突破防火墙强行操作了一次。 但是当时vv的驾驶舱里除了驾驶员,还能有谁?那个棺材大的驾驶舱只装的下vv。 计算机病毒?如果这个病毒被处心积虑植入系统,就是为了在vv命悬一线的时候救她一次,那病毒设计者的动机也太特立独行了。 除非有外星人就另说…… 庄言想不到答案,悄悄按下此事,继续工作。 42 只要努力就会有回报,看人家V V 至半夜时,撰写报告的思路已经基本明了。透析液最后剩下的氧浓度低达百分之十三,给vv造成了严重缺氧损伤和高碳酸血症,其严重后果导致了末端神经麻痹,使vv在恢复意识的情况下难以执行自救操作。 第二,在突破天基动能武器拦截系统时,驾驶舱受损发生轻微泄漏,泄漏不断堆积,后果是高压舱水压降低总计四百零三千帕,深海保护状态消失,导致vv在进行最猛烈的紧急规避时,没有深海水压的保护,受到了巨大机械创伤,约等于被音速火车撞了一下。然后血液染红透析液,把驾驶舱可见度降到了0。 归根到底,就是vv在规避航天飞机的氢离子聚变炮时,使用了豁出一切的规避动作,加速度高达六百,对驾驶员造成了致命打击。 但是,正因为vv规避及时,导致氢离子聚变炮在零点二秒后,打偏了十五米! 根据技师组的报告,离子聚变炮命中部位离开怒火凤凰的聚变反应堆——只有三米! 所以vv反应慢一丢丢,怒火凤凰就会被命中聚变反应堆,在太空里烧成一团炽亮的微型火球,自个儿把自个儿华丽解体了。 这一系列雷打不动的数据,铸就钢铁般的事实:vv一次次以自身的卓越保证了怒火凤凰的归来。她是世界最好的驾驶员,没有之一,无可替代。 没有人类能做到这一步,没有人。 因为vv的努力,差点,差点就不用启动天怨人怒的c计划。如果!如果她奉命保持高速击落那架航天飞机。 在这次旷古绝今的太空交锋中,一飞冲天的不止尉诩一人。 雷霆战姬维多列奥·维内托正式走进核心参谋层视野,她将受到史无前例的隆重嘉奖,首次登上广阔璀璨的历史舞台,彻底腰斩了信息时代的尾声,在群雄并起的年代,揭开前太空纪元的序幕。在争夺太空主导权的空天战机驾驶员里,掌握最高格斗飞行技的维多列奥·维内托是空前绝后第一人。 后人将记住,在前信息时代的最后一天,有个女孩开着飞机,把霸权国家的脸扇得神志不清。 后半夜的时候,海风冷得冻骨头。庄言站在巨大的残骸顶端,伤臂弯在心前,眺望黝黑的星空,推演着在那片冰冷无边的真空里发生的来龙去脉。 宋丹仰头看见庄言像一片剪纸立在半空,漆黑的轮廓里明明有衣服在猎猎飞扬,却静如夜空里一颗星。她已经不知道庄言在想什么了。对她来说,庄言像只斩掉锚绳的船,正在一摇一荡地漂远,不再受她摆布。 她正在想,忽然庄言转身扶着升降梯落下来,路过宋丹的时候,主动和她说了一句话: “原驾驶舱模型作废,我和李明主持开发第二代球体零阻尼驾驶舱。” 语气随意得像吩咐家奴。不等宋丹反应过来,庄言已经远去,他照例想要独处。但是宋丹檀口微张,居然没想出反驳的话来,因为她预感一切反驳都是自取其辱。 几秒后,走远的庄言飘回来一句若有若无的厌憎:“梭形驾驶舱?谁想出来的。” 宋丹咬紧唇,俏脸涨红了。 vv被连夜转移到首都军医大学抢救,这意味着庄言望穿秋水都看不到vv了。他很快提交申请,乘专机回栖凤基地,配合李明开发第二代球体零阻尼驾驶舱。他开始向李明公开一部分资料。 连着七天,庄言都恪守着工作四小时、深睡十五分钟的达芬奇作息律,李明看的瞠目结舌,唯恐第二天推门看见的是庄言风干的尸体。每天打着哈欠推门道别的时候,李明都重复这句话: “我得睡了。你小心别猝死。” 庄言一般会用行动回答他,就是递给他一叠纸或者扔给他一个优盘。里面必然是修改后的图样,给李明审阅。 李明苦逼得像被布置家庭作业的小学生,掩面抱怨连天:“又来?” 深夜里,每次伸手拿咖啡杯时,庄言都想起伸手摸个空的感觉,仿佛回到战前那一天,vv不吱声儿地拿走他的杯子,给他打了一杯crema阔气无双的馥郁espresso。 所以他一碰到冰凉的杯子,心里就一坠,低头想,“vv。” 然后喝一口咖啡,飞快地演算。 最重要的是,李明松口了,称“庄言恢复清白之日,就是对他披露紫电科技之时。”那时候,庄言才能从根本层面上开发第二代液态生命维持系统,完成对vv的许诺。 当一个人别无他求,只期清白的时候,身边已无公正可言。 一项有奔头的事业是可以当吗啡用的。庄言恨不得吃喝都在办公桌前,整个人回到了vv初见他时的邋遢样子。头发蓬松杂乱,母鸡很愿意在里面孵蛋。因为乱发垂下让眼睛痒,他别开生面地用女生的发箍把头发箍成了大海葵。嘴唇和下巴上胡须疯长,人瘦脸黄,只剩两只眼珠滴溜滴溜地精明着。 所以突然听见维多列奥·维内托的授勋仪式的消息时,他第一反应是狂奔回舱,去捯饬收拾。 桌面上,一个漂亮浑圆的驾驶舱接驳结构已经设计成形。 建设得如火如荼的地面基地今天张灯结彩,安全网上贴着维内托英姿飒爽的大海报,脚手架上挂着气吞山河的大标语: “热烈欢迎英勇无畏的雷霆战机驾驶员维多列奥·维内托小姐回归基地!” 虽然基地在大荒原上孤冷得像牛仔小镇,熙熙攘攘凑齐的一千二百多号人依旧让临时搭建的舞台热闹万分。远处黄尘万里,徒留孤峰戈壁,基地这里却人声鼎沸。有吵闹着抢前排占地利的,也有认真排演仪仗的临时礼仪队;有躲在角落反复背稿的司仪,也有挤在人群后面束手无策的弱鸡。 庄言就是其中一只弱鸡,他都打听到vv被安排的路线了,她会在远处下飞机,穿过人群,接受诚挚的赞美和热烈的掌声,走上舞台,完成授勋。 但是,人太jb多了啊!谁都想挤到前面去看大美妞,庄言在人群里快被挤得双脚悬空了,加上他胳膊还挂着石膏,根本不具备杀进杀出的能力,所以混在人群后排蛋碎一地。 李明不管庄言。他轻快乐呵地在舞台后面调试音响,能够撇开庄言亲自接待维内托小姐真是太好了! 在李明后面,宋丹在气怒填胸地调教管乐队。这支乐队里男多女少,虽然制服穿的笔挺帅气,却是东拼西凑的音乐爱好者混编的,成员横跨厨子、技工、战斗编制、理论学者多个领域,一个比一个横,要不是宋丹漂亮权限高,别人估计制不住这支乌烟瘴气的管乐队。 她痛心疾首地跺脚,拳头一攥,乱七八糟的合奏戛然而止,只听见宋丹口里快啖出血来: “说了多少遍!看我的手势,看手势啊!后面能不能别叽叽歪歪,闭嘴听我讲!我右手打开,你们就开始吹,看节奏,攥拳就停……王组长,你再讲笑话我就把你涮出去了?” 然后她苦口婆心调教完毕,充满期待地指挥道:“那么我们再来一遍!看手势,哒,哒,哒……起!” 马上,让人抓狂的噪音乱七八糟的厮杀在一起,最令人悲愤的是,那些人一个个充满陶醉怡然自得,闭着眼睛吹奏得摇头晃脑,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天赋里不能自拔。 宋丹口水说干,气得七窍生烟。 43 这真是开心而有意义的一天啊! 而庄言深陷在蠕动的人群里,削尖脑袋见缝插针,愣没办法前进半寸,终于见识到了这群蜗居基地、不见天日的**人群对美丽驾驶员的狂热倾慕。他束手无策,回头绝望地问那两个寸步不离的保镖——准确的说是狱卒:“你俩牛高马大,帮我杀出条路来?” 那两个虎背熊腰的保镖,也被蠕动的人群挤得脚无立锥之地,一面逆水行舟一面满头大汗的拒绝:“不行,我们接到的命令是剥夺你的隐私权限。而你没有权限摆布我们。” 庄言眯眼瞧着这两个年轻朝气的面庞,像只狐狸一样笑道:“接下来,我会挤到最前排去,你们跟紧就好了。然后我们好好瞻仰维内托小姐授勋的风采,认真领会首长讲话的精神。” 然后他心荡神驰地憧憬着,喃喃回忆:“如果风向好的话,还能知道维内托小姐喜欢什么样的香水味哦。” 两个血气方刚的战斗员互相看了一眼,突然像快艇拽燃了马达,逆流破浪,撞开人群,粗暴地撕开一条血路,然后正义凛然地大呼小叫: “庄言呢,那个庄言跑到前面去了!可恶!” “该死,不能让他跑掉啊!跟紧,快找到他!让开都让开!” 精英战斗员的撕逼能力无人能挡,两条壮汉瞬间挤开一条康庄大道。庄言灰溜溜地跟紧,不一会就和气喘吁吁的狱卒挤到了最前面,三个人都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少顷,荒原上狂风骤起,飞沙吹得人张不开嘴巴。直升机的轰鸣声响彻耳际,在地上投下的影子越来越大。 李明拍手笑道:“来了!”跳起来,飞起一脚把红地毯踹出去。卷起来有一人高得红毯刹那滚出二十多米,慢慢停住,李明欢天喜地追上去补一脚,五十米红毯彻底铺展,连接了舞台和直升机坪。 直升机缓缓触地,旋翼鼓舞的劲风荡开一圈灰尘,刚刚停稳,一个鬓角斑白的花甲男人首先跳出机舱,在拍岸狂风里矍铄屹立,眯眼打量早就等候在红毯边上的尉诩。 尉诩一身正装,恭候已久,连忙抬头抻腰,鞋跟“啪”一碰,肃然立正行礼。 花甲男人连眉毛都戳着几根白色的,抿唇的神情却不怒自威,眼光扫过都让人有凌迟之痛。因此他习惯保持微笑。他向尉诩还礼,然后拧身伸手,去接飞机上的女孩。 “小心,踩着这里。”女孩玲珑娇小,所以花甲男人竟然绽唇叮嘱,这六个字让尉诩思绪万千。 vv害羞地伸手给老人扶住,攀着舱门,小心翼翼地落脚,然后灵巧地跳下飞机。旋翼压下的狂风吹得银发活泼飞舞,她伸手撩开遮眼的发丝,举头四顾,被狂风吹的红瞳半眯,心有惦记地扫视远方。 她穿着和老人同款的蓝色制服,收腰细裁,短裙笔直纤挺,隔着西装制服勒在腰带下。白袜蓝靴,洒脱飒爽。但是因为腰细如握,肩软如削,本身就纤美可人,加上大病未愈,宛如弱柳,反而处处惹人怜。让人倾慕的强势和招人疼爱的弱质让人喜欢得不知如何是好。 看到正主儿下了飞机,五十米外的一千二百条渴死鬼恨不得叠罗汉来张望维内托,一个个伸长脑袋像被抻着脖子的鸭。宋丹满头大汗地命令管乐队准备就绪,业余仪仗队已经在红毯两边站好了。只有李明闲的冒泡,手插裤兜站在舞台边上瞧着维内托笑。 这厮一笑,百花齐放。 问题是维内托没看见李明。她扫视一圈没瞧见庄言,回过神谢谢首长。尉诩还在满口内疚:“基地条件不好,让李先生劳累了。勉强只搭建起来个台子,希望李先生原谅。” 李老点点头,扭头瞧vv笑道:“在大会堂已经把排场铺足了,那个授勋仪式很好看,你们七点可以看新闻。但是小维其实是想在基地授勋,既然战斗英雄不挑剔,那么我也不挑剔的。” 尉诩一听,心如汤煮,他没想到高居核心参谋层的李老待维内托小姐如此之厚。 他还在想着,两名参谋已经跳下飞机,其中一个飞奔去架设摄像机,另一个捧着庄重古朴的沉香木盒子,肃然跟李老和vv步上红毯,走向舞台。 人走过,礼仪队肃立,拔剑刺苍穹。宋丹羞耻难堪地指挥“大叔管乐队”奏起撕心裂肺的进行曲,听的vv扭头看了她一眼。 看到首长和英雄驾驶员vv走近,排山倒海的欢呼和掌声淹没了一切,宋丹赶紧浑水摸鱼让乐队停下来,气恨交加地命他们待命。 司仪早讲完开场词。vv和李老站在红毯铺就的高台上,底下欢呼如雷,久久难平。李老微笑地瞧着大家,参谋恭立在李老身后。vv心情激荡,被这热情捧的脑袋晕乎乎,感动欢喜的敬了个礼,结果险些被刹那高涨的掌声掀下台去。 vv趁着敬礼,按捺狂喜扫视人群,找了几圈没瞧见,失望垂手时,美眸一眨才看见庄言就在底下仰头瞧自己。他眼睛闪闪发亮,抿唇笑得心满意足,看得维内托芳心一荡,喜悦像喷薄的香槟一样塞不住。她刹那抿紧嘴,又用力咬住唇,就怕笑出来。 庄言看着她的银发在荒原的微风里横过脸颊,这几天茶饭不思的担忧牵挂,全按照1:500的汇率,兑换成了天花乱坠的满意狂喜。他瞧的起劲时被vv瞟见,顿时被她的目光烫到,闪电般飘开眼神去盯李老,假装不在意。两个人拿余光互相打量,庄言看见她咬唇忍笑的模样,有种动人的假正经,莫名地以为和vv有了什么不用言说的默契,又心花怒放。他的心情像怒海上的软木塞,沉浮跌宕,都没空去呼吸。 然后李老双手往下一按,压住满地喝彩,慈祥地宣布: “敌积淀百年,嫉我久矣,一朝牵动战火,便成燎原之势。而在大厦将倾之时,英雄驾驶员维内托,一败敌空指部,二败敌国防部,三败敌航天局,充分证明了敌人的科技都是纸老虎!一架战机啊,同志们,我们仅仅凭借一架战机,就挫败了敌人用数不清的高精科技堆砌的马奇诺防线!大涨我等志气,大挫敌人威风!维内托同志的授勋,已经通过联合新闻,给全国人民看,给全世界看,让全人类都知道,敌人就算一掷千金穷兵黩武,也不能够独吞我们头顶这片苍穹!” 掌声雷动。 李老继续说:“而这彪炳的战果,和维内托同志的坚定觉悟和英雄志气是分不开的。于是一致决定,正式授予维内托同志‘英雄驾驶员’称号;赋国籍,编入核心编制,领少木交衔。维内托同志已经签字,从此就是英雄儿女的一员了,她将驾驶我们的战机,冲破霸权的禁锢,去夺回属于我们的苍穹;她将象征着英雄儿女的崛起和希望,战斗至正义降临的那一天!” 庄言低头掩面,激动的不能自已。从今以后,vv终于不是那个听凭鱼肉的小傻瓜了。 赋国籍,入编制,领少木交衔,从今以后,在尉诩眼里,在宋丹眼里,在李明眼里,vv再也不是那个撕毁一纸合同就能置之不顾的弱势雇员,而是被正式承认、受到宪法保护的真正公民。 他庄言可以大石落地了。 44 欺负弱小的人总有天会被讨厌的 这一切,都是vv自己挣来的。在边境戒严、上下警备的战争状态下,亟须一个光辉美丽的形象来聚拢人心,鼓舞士气,振奋全国。而一飞冲天的传奇战机怒火凤凰当之无愧地扮演了这个历史性角色。 而怒火凤凰和vv已经唇亡齿寒,密不可分。所以vv当之无愧地受到慷慨豪迈的封赏。 作为一个小人物,作为已经和vv判若云泥的小人物,庄言心里不仅没有鸡犬升天的窃喜,反而如释重负,像打骂鞭策终于把女儿送入名校的父亲。 父爱如山吗?惟愿她好罢了。 李老举起枯瘦却有力的右拳,铿锵有声:“仅凭一架战机,我们能撕裂严阵以待的防线;而我们的豪迈编队,就将制霸整个苍天!任何卑劣者都可以发起战争,但他们终将乞求我们的宽恕!共和国必胜!” “必胜!必胜!”豪情满志,壮怀激荡。大家气吞山河的怒吼惊走了南归的雁阵。 李老手一动,参谋不迭地凑上来,弓腰奉上沉香木盒子。李老负手微笑道:“与此相对,在这次闪电战的洗礼下,栖凤基地副决策官尉诩指挥若定,展现出了不俗的素养。你们的成功是相辅相成的,分割不开,在这里,就请尉诩同志为英雄驾驶员授勋吧。” 庄言和vv都惊讶瞧红毯,盯着尉诩向李老立正敬礼,大方飒爽地走上来,立正,打开沉香木盒子,取出金光闪亮的英雄十字勋章,向vv敬礼,往她玉颈上挂。 庄言看的怒目圆睁,吃苍蝇的感觉又上来了。大有前人栽树,尉诩乘凉的感觉,好事儿都让他叼去了。 vv也不乐意,瞧着尉诩越走越近,她的细眉也越拧越紧,到尉诩凑过来时,她甚至嗅到了他身上的古龙水味儿,她一点都不喜欢,还不如庄言的汗臭味。以至于尉诩靠近、要挂勋章时,她忍不住一脸嫌弃地拧头不瞧他,身不由己后退一步,像拒绝流氓一样轻轻推了尉诩一下。 这轻轻一推,力道为零,却推起千层浪,整个授勋典礼像被西伯利亚寒流吹过,所有人都冻成冰雕,尉诩更是像被五丁开山掌轰中胸膛,一脸五脏俱碎的内伤模样瞧着vv,眼睛写满不可置信。 他从来没见过不让授勋的! 这特么是共和国英雄十字章啊!!写进历史书的都只有那么寥寥几十枚啊!这勋章你都不要啊?你特么推老子是什么意思啊?老子就给你挂个勋章你推老子是几个意思啊! 老子难道不配啊?? 谁都反应不过来,大家看见vv条件反射推开尉诩的动作,总觉得这一幕酷似尉诩耍流氓被抓拍到。 这一秒的鸦雀无声简直是空前绝后的灾难,因为谁都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下一秒怎么办?下下秒怎么办!完全是漆黑的未知啊,简直是闻所未闻的意外啊,这种展开比尉诩在授勋时突然被一列火车撞飞更难以置信啊! 接着,坚冰被打破了。 维内托小姐又退后两步,和尉诩拉开安全距离。这下尉诩彻底傻眼了,拿着勋章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包括参谋、李明、宋丹全懵逼了。幸运的是,维内托小姐没有把他晾在那里不知所措。 “先生,”vv瞧着李老说,“那个,授勋之前我想说说太空里那点事。” 李老慈祥地点头:“九死一生间,必然有宝贵的收获。你说出来吧。” “这件事情发生在我让战机减速、被那束蓝光击中以后。”vv咬唇回忆,努力拼凑记得的片断,“我晕过去很久,后来才渐渐恢复意识,因为在睡不严实,总有人在叫我,推我,摇我,挠我的耳膜,心急火燎的催我醒来,所以虽然没有力气,而且非常烦他,却让我保持着半梦半醒的状态。直到后来,我被一声巨响拉回现实。” “那声巨响是敌人的音爆弹,通过超踞量子通讯装置实时传送到了战机上。”李老柔和地解释。 vv点头,想偷瞧底下的庄言,却被目瞪口呆地杵在面前的尉诩拦住视线,心里暗恨,只好继续说:“当时我迷迷糊糊,就记住了系统翻来覆去说‘转向五十三度,加速度两百一十三’,然后照做了。后来才知道那不是系统音,因为音频信箱里堆积了五百一十三条音频指令。我想,没有这些喋喋不休的指令把我从深度昏迷里唤醒,我就不会及时完成加速操作逃离核弹覆盖,那么也没有站在这里授勋的机会了吧。” 她轻轻诉说着,不管尉诩的脸色从青变黄,黄涨红,红转紫,紫变黑,她只趁着这片安静,把心里的感觉说给庄言听。私底下想着,这样的话会让李老喜欢庄言也说不定?拿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搪塞着自己,在一千多人面前壮着胆子说私底下不敢对庄言说的话,觉得又刺激又欢喜,激动的轻飘飘,又羞耻的想捶心;一边佩服自己假公济私暗度陈仓的机智,一边又忐忑这表白是否太明显。于是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这样做只是让李老更喜欢庄言而已。 为国家举荐人才有什么错!嗯?嗯?有什么错? 她半羞半狡的心思,和又怕又喜的失态,被尉诩看个淋漓尽致。他心里有一头在树下跳跃不止的鬣狗,无数次跃起想吃掉树枝上低头啄羽的画眉鸟,却一次次落空,平添嫉恨。 然后vv瞧着李先生,认真地说:“我托人把那五百一十三条音频指令拷贝了出来,带在身上,是提醒我自己,吃水不忘挖井人。没有这些指令,我已经变成太空中的浮云。所以我请求您在基地完成仪式,因为恩人陪我战斗到了最后,我希望他亲手授予我至高无上的荣耀。” 恩义为古之孝悌。维内托小姐的选择让李老觉得,她的价值观已经和英雄儿女相差无几。他很愿意看到新入籍的英雄驾驶员融入到这种经典价值观里来,欣慰地点头,拿手指点着vv笑道:“你这人,原来是这样。滴水之恩古人涌泉相报,你有这个愿望是可以理解的。那就指名那人来为你授勋吧。” 45 回忆敌人想起他笑得真而非刀子快 李明的表情有些僵,目不转睛地瞧着台上,一面心里失落,一面狂喜难耐地想瞧尉诩精彩的表情。而宋丹敏锐聪明,听了个开头就知道接下来要发生多么惨不忍睹的展开,早掩面不看。 而尉诩的心终于如同石坠井底,“卜”一声浸透冰凉,因为他清楚维内托小姐要让谁来替换他。 他清楚,太清楚了。宛如硬币的两面,因为同一件事情,他把那个人送上了裁决庭,安上了数不清的罪名,助那人功德圆满,把卖国贼这个职业演绎的登峰造极。而英雄驾驶员维内托小姐求那个罪犯为她授勋。 让那个罪犯的手,给她洁净的脖子戴上至高无上的英雄十字章! 于是荣誉和耻辱在那个罪犯身上相撞厮杀。那么谁对谁错?是谁诬告忠良?是谁认贼作父? 在尉诩心情激荡难平的时候,vv矜持地绕开杵着不动的尉诩,得意地居高临下俯瞰庄言,这一瞧叫庄言傻了眼。 “庄言,”vv顽皮地东张西望,装得以假乱真,“庄言,庄言?” “哎,这里这里。”庄言怕她再嚷下去,连忙举手。 vv调皮地弯腰瞧他:“愣着干嘛,你上来,把那个勋章挂在我脖子上。” 尉诩用力攥紧了手里的英雄十字勋章。这是他第一次触摸这丝滑的绶带,第一次掂量这美妙的分量。十字勋章这种迷人的沉甸甸,是他梦寐以求的光荣。就算不能被人授予,至少也能授予别人,无论如何,他都笼罩在无上的荣耀中。 但是,这荣耀之光马上要抛弃他尉诩,转而笼罩在那个毫无作为的贱民身上!那个庄言,软弱却易怒,多疑却傻逼,在他的韬略里茫然得像溺水的蚂蚁,在他的摆布下溃败得像拍子下的苍蝇。这个被合约束缚的奴隶,居然在主人金芒加身的时候窃取主人的光荣? 世上最不能容忍的事情有两件。被强者欺凌,被弱者击败。 以至于一千二百人都屏住了呼吸,静看决策官大人有何反应。大家静得能听到风吹皱横幅的声音。 尉诩理智地拧头,不让李老看见自己的表情,指甲掐进了绶带。 “低头顺从,奴隶只失去一些。 要求物归原主,奴隶将失去一切。” 尉诩以为这两句话在合同里面写的很明白了,然而庄言看上去似乎不明白。他反抗,挑衅,甚至在舰桥下说出了:“宋丹本来就是我的,不过是物归原主”这样的话。 从卑贱的庄言挑衅直视尉诩的那天起,他的心里就种满了刺。从那天起,除了稳步上爬,尉诩多了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 漂亮、完美、无可挑剔、赏心悦目地击败庄言。这个过程必须精彩得像角斗士在八万人竞技场里表演式击杀对手。这是庄言必须为无知付出的代价。 “不要做不能承受后果的事情。”尉诩很想叮咛庄言,“比如说,物归原主。” 一周前庄言用手枪瞄准了他尉诩的脑袋瓜,下次他会开枪吗? 前日他尉诩剥夺庄言的隐私人格名誉尊严,该怎么物归原主? 今天庄言从他尉诩手里拿走英雄十字勋章。明天会拿走什么? 所以庄言摸着脑袋走到尉诩身边时,他看见尉诩攥着勋章绶带的手在轻轻颤抖。 庄言伸手去拿绶带,他心里充满报复的快意,甚至想过粗暴地夺过那条勋章,就像尉诩粗暴地夺走宋丹一样。 尉诩越不舍抵触,他庄言越快意恣肆。 但是他刚伸手出去,那条沉甸甸的绶带居然殷勤地递了过来,然后庄言抬头看见尉诩温暖如春地憨厚笑道:“既然如此,那就由驾驶员同志任性一回吧,法理不外人情嘛。” 庄言简直他妈看呆了,这忠厚宽宏的微笑就像卖早点的胖小哥正递给他热乎乎的包子,单纯真挚,热情可掬。庄言想扇自己两下,确认是不是在梦里。 如果尉诩没有横刀夺爱,庄言绝对会在这笑容里沦陷成生死之交,给尉诩两肋插刀。 庄言震惊中差点没捏住丝滑的绶带。 然后尉诩昂然立正,目视维内托小姐,敬礼。向后转,目视李先生,敬礼。礼毕,在李先生欣慰的注视下,尉诩飒爽利落地大步走下舞台。 李明脸色很难看,因为尉诩处理的很潇洒。李明拧着眉目不斜视,任尉诩擦肩而过,却忘了自己的嘴巴还惊讶地微张,一直合不上。 宋丹接住尉诩,整理他的领结,细细地和他说个没完。 庄言心情宛如惊涛拍岸,麻木地拧身去给vv授勋,眉毛皱紧,满心想着尉诩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和煦微笑,有种海浴反被鲨鱼追的惊心动魄。以至于给vv挂上勋章的珍贵刹那就这么一晃而过,弹指一挥间便和vv并肩站在台上,接受台下的欢呼和赞美: “光荣属于维内托!” “英雄驾驶员万岁!” vv啥都没听进去。 授勋的时候,她心慌气促地盯着脚尖,看着庄言的污皮鞋走过来,等着他遮住面前的阳光,甚至嗅到了那甜丝丝的剃须水的香气,实在忍不住悸动,躲躲闪闪地抬起美眸偷看他,却瞧见他皱紧眉头不知道在想啥,原来不必紧张,不必躲闪,怎样打量都不要紧,因为他的眼里没有她。 一刹那,连心口沉甸甸坠着的十字勋章都沦为凡铁,阳光、欢呼、掌声和赞美都一下子没了滋味,乏味得像嚼太久的口香糖。 但是没过几秒,庄言被排山倒海的欢呼声、掌声、越性的口哨声拽回神来,才嗅到陌生的洗发水味道,扭头脱口说道:“你能回来真好。” 一句话把vv的黑白世界焕发出彩色的生机,她刚刚还怨他走神,恨他冷淡,转眼已经笑出来,扭头偏不让他看,假装朝旁边的观众挥手,任性地不理他,猜测他会否投降认错,期待他在耳边喋喋不休地检讨:“授勋的时候不该走神不该拧眉不该扑克脸不该心不在焉……”没止境地说下去。 李先生轻轻鼓掌,走过来瞧着发型潦倒的庄言,微笑着附和大家说了两声“好”,然后童心大发的逗维内托:“既然如此就要让人服气。咱们把这位男同志坚守岗位的证据拿出来看看,否则尉诩同志会委屈。” 底下哄堂大笑,被李先生的顽童心思逗的前仰后合,口哨不断,纷纷嚷道: “来一个!来一个!英雄小姐来一个!” 46 喜欢上凶猛的姑娘就要做好心理准备 vv没意见,但凡能让庄言涨身价的事情,她都不遗余力。于是她低头解开项链,从衣领下拽出项链坠子,放在李先生手心里,是一枚热乎乎的迷你优盘。 参谋知机识相地奉上播放设备,李先生亲手插上优盘,立体投影屏幕立马投射出密集的滚屏,罗列着五百一十三条音频信号,这就是庄言当时撕心裂肺地指挥怒火凤凰加速撤离核打击的音频指令副本。 庄言瞧着投影屏上密密麻麻的一大片,自己也有些懵,他当时一条接一条地嚷嚷,只觉得时间过的快,所以没料到怒火凤凰的收件箱里攒了这么多。 vv瞧见这些滚滚不绝的音频指令,仿佛能看见庄言奋不顾身的剪影,仿佛已瞧见他煎迫痛楚的表情,心里刀割似的甜蜜着,低头瞧手指甲,听到李先生狡猾地叫自己选一条播放看看,也扭捏不答应,脸红推卸道:“他自己发的,让他随便点啊。” 庄言不客气,自己都好奇当初嚷嚷了啥,指尖拨弄,列表飞转,然后随便点了条,刹那播放出来。 因为音响效果好的惊人,声浪险些掀翻群众,惊飞了直升机翼上的栖鸟,连脚下的木板都在震,音响一鼓一鼓地冲击着vv的耳朵: “维内托!大小姐!你这个死平胸快给我起来加速啊!祖宗!”庄言的咆哮震惊百里。 所有群众都在东倒西歪地捂耳朵,参谋已经是第二次进入懵逼状态,连笑容可亲的李先生都风中石化,锐利的目光都呆滞掉了,这种台词和他料想中的“长江长江我是黄河,速速返航,国家需要你!”有天壤之别啊!不,简直南辕北辙啊! 你们平时就管战友叫“死平胸”?! 李明抱着肚子在后台笑得打滚,尉诩喜笑颜开。底下的群众踌躇该鼓掌否,陷入无尽的死寂。 庄言这个万恶之源早吓的魂飞魄散,摸后脑勺瞧着vv无辜地哈哈笑,试图补救:“哈哈这条我记得,是最后说的,哈哈,哈哈哈。” vv惊讶地睁大眼睛,薄唇微张,呆呆瞧着亡羊补牢的庄言,脑子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冒烟。首先,她当然知道那条是最后说的,这五百一十三条留言她每天听着玩,快倒背如流了。但是。 绝!对!不!能!承认!啊! 维内托,要震惊,假装很震惊的样子!你是第一次听到这条信息哦,听到有人叫你死平胸你会怎样反应?当然是杀掉啊!想都不要想啊!每天睡前美孜孜听上三五遍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承认啊!居然敢叫我死平胸,我维内托大爷怎么可能让他活着啊!必须死啊,庄言,这黑锅你替我背了吧! 以上是维内托在零点一秒里的心理活动。 然后她滚出震惊的泪水,难以置信地瞧着已经屁滚尿流的庄言,痛心疾首地嚷:“庄言你这个变态!我居然没看到你说了这么下流的话,恨你恨你恨你!” 庄言据理力争:“你怎么可能没看到……” 下一秒,他听到维内托强词夺理的抢白:“闭嘴!安心的成佛吧!” 在庄言的耳朵里,这个声音不是听上去那么悦耳细柔,而是一个身高一米八的特战队员震耳欲聋的雄浑怒吼,每个字都带着颤抖的尾音:“闭(噫噫噫)嘴!安(安安)心(音音)的,成(摁摁)佛(哦哦)吧(啊啊)!” 然后羞愤交加的vv拧身怒旋,飞起一脚,把呆立的庄言踹飞五十米,庄言变成炮弹笔直飞向直升机,然后庄言落地,顶着红毯犁了十米,把红地毯搓成了一排一米高的篱笆,然后冒着烟撅着屁股废在红毯上,生死不知。 vv闭上眼睛拍手上的灰,切齿嘀咕着:“你这个飞机场有什么立场说别人啊!谁有你平啊!” 台下的群众终于停止犹豫,百分之百确定,可以鼓掌,这一脚有梅西射门的风范,绝对可以鼓掌啊! 掌声如雷。 然后李先生终于魂魄归位,大喊:“抢救,抢救啊!” 本来幸灾乐祸的李明终于花容失色,第一个跑过去,翻开撅屁伏地的庄言,发现他在犁地十米的过程里,容貌已经毁得一塌糊涂,面部惨烈如车祸现场,拍下照片连亲妈都不认识。 李明倒吸冷气。看到vv倾慕庄言,他原本心头失落。现在一点都不失落了,满腔后怕,寒毛直竖暗想:“当vv的男朋友太危险了吧!名列全球高危职业榜首啊!” 然后医疗组急卷而来,李明已经失声嚷道:“你别死在授勋现场啊庄言!不要千年道行一朝丧啊!”用力给他做心肺复苏,压得庄言口里一撅一撅往外喷白沫儿。 医疗组一看傻眼了,个个偷偷想“只是出言不逊就惨烈如斯,要是拔吊无情岂不得死无全尸啊?英雄驾驶员果然有脾气啊!”细思恐极,来不及想太多,垫高脖子、清理气道、氧气插管、一单位肾上腺素,各种急救手段同时上阵,花样百出地把庄言的一缕游魂往阳间拉。 vv赌气懊恼了会儿,渐渐心中恻隐盖过羞愤,害怕把庄言踹死了,匆匆跑过来,在医疗组身后踮脚看庄言。一瞧偶像过来了,医疗组像抽刀断水一样自觉分开,让vv凑近了弯腰打量庄言。 vv支膝,一脸忐忑想问庄言怎么样了还好吗能活几天,正逢庄言喘上一口气来,半昏半醒睁开淤紫的眼皮,看见视野里是vv关切而夺目的俏脸。他吊着胸中半死不活的一口气,温柔的努力翕动嘴唇,说出了这辈子最坦白诚实的一句话: “vv,我……我跟你说,白色,简直赞!” 其他人还莫名其妙时,vv一声没吱就已经粉脸通红,按着裙子,二话不说一脚踏在庄言微笑的脸上。八厘米高跟鞋把庄言的笑面踩进松软的尘土里。 电光火石间,医疗组看见 vv怒火中烧地嚷:“你说什么啊我根本听不懂!!”尖叫时连续跺了庄言四五脚,像钉钉子一样,“咚咚咚咚”把庄言的后脑勺跺进地里,然后恼羞成怒地“哼”一声,强装镇定的转身走了。 医疗班鸦雀无声地静寂一秒,突然七嘴八舌嚷起来: “还有脉搏吗!” “查无心跳!” “除颤仪充电!准备加注一单位肾上腺素!” “更换氧气包!” 然后李明亲自出手,两个小熨斗似的除颤电极“噼啪”搓两下,电极中间电弧乱窜,然后凝神喊道:“除颤仪准备好了,三,二,一!第一次电击!” “啪”,两只小熨斗往庄言肋骨上一按,电得庄言诈尸似的一跳。 医疗班惊恐地喊道:“查无心跳!” 李明面无惧色,两只电极小熨斗“噼啪”再搓两下,喝道:“第二次电击准备!三!二!一!” “啪!”庄言又被电得全身弹起,然后便携心电图机清鸣一声,直线开始弯成波浪。 医疗班训练有素地喊道:“心跳恢复!脉搏微弱,推注肾上腺素,持续给氧!” 然后担架队终于把担架床叮叮当当地推过来,所有人齐心协力把庄言抬上担架床,一个在床头扶住吸氧袋,一个在窗边高举盐水瓶,一伙儿人撒丫子推着小车往升降梯跑,趁庄言没死推下去抢救。 李明松一口气,关了除颤仪,抹把汗站起来叉腰瞧着远去的医疗班,嘀咕: “没事没事,他迟早会习惯的,习惯就好了。” 他心虚地安慰自己,却总觉得,这样下去,庄言迟早会被揍出一身横练无双的外家硬气功。 47 操着村姑的心突然变成公主的命 另外一边,两个参谋收回摄影机,已经扶李先生登机坐好。尉诩恭敬地站在机舱外,小心翼翼地说:“请先生放心,地面基地重建工作一日千里,在换防队伍的协助下,一个月即可初步完工。” 李先生扶着舱门,眯眼远眺:“没人担心这个。只是落在你肩上的担子很重。存亡之际,你已经走上历史的风口浪尖。尉诩同志,历史的书写者若试图改写历史,往往惨淡收场,误人误己误天下。希望你以史为鉴。” 尉诩肃然立正,恭敬地聆听教诲:“是!必鞠躬尽瘁,撰写辉煌。” 李先生骤然用力,单手拉合直升机舱门,巨大的墨绿滑动门扣死锁紧,很难想象这花甲老人的枯瘦胳膊还有如此到位的力道。然后直升机翼怒转生风,吹的尉诩不迭倒退,眯眼顶着飞沙走石的气浪,抬头目送李先生的专机轰鸣飞远。 他双手插进裤兜,渐渐桀骜起来,立在不息的狂风里,耳畔充斥着引擎远去的轰鸣和急风近在咫尺的喧嚣。站在荒原里,尉诩的思维绵延展开,仿佛一望无际的飞沙荒地都写不尽他的韬略宏图。 而李先生已经察觉到了,所以临走时露骨地敲打了尉诩。 看在他爹的面子上,看在长辈的情分上,李先生给了尉诩一声淡淡的忠告。 “以史为鉴。”尉诩歪头瞧着远方的直升机,自语微笑,“韩信妇人之仁,死于妇人之手。才堪经纬,尽付东流。叫我以史为鉴?历史多脏你不知道么?” 当天晚上,整七点联合新闻播放了维多列奥·维内托入籍授勋的全过程。场面人山人海,红毯鲜花,代表林立,记者成群。维内托在无数闪光灯竞拍下,接过了象征牺牲与荣耀的英雄铁十字章。美奂绝伦的维内托和矜持庄重的大背景交相辉映,堪称史上绝唱。 她抿唇微笑的刹那被抓拍,这个形象将张贴在摩天大楼上,出现在闹市荧屏中,这英姿飒爽的瞬间,人民看到了胜利,看到了骄傲,看到了正义看到了光荣。 她的微笑,以神经传遍全身的速度,迅速被大街小巷的民众熟知。她的强势像冲天而去的卫星,向左邻右舍宣告力量。 她是冲锋在前线的玛丽莲梦露。所有人都坚信,这场神圣的自卫反击战必将胜利。 于是就算物价踩着工资飞涨,都是可以接受的。 “妈妈,看,星星在动!那是雷霆战机吗?” “那是世界最棒的战机在处罚敌人哦。不哭不闹,以后薇薇也能驾驶雷霆战机的。” “恩恩!” 新闻播出后,在全世界掀起轩然大波,某总统继续质疑:“如果紫电科技不存在,怎么可能制造出这么先进的战机?该战机的动力结构和材料工程至少领先西方科技五百年!” 共和国的外交次长迅速回应:“我们的高炉冶铁术比你们早一千七百年。造纸比你们早一千年。废弃奴隶制比你们早一千年。天文、地质、算术历法开创先河;农业、医药、丝茶瓷具无一不精;诗歌戏曲穷天下之奇。所以比你们早造出架飞机有什么好奇怪的?” 然后这名外交次长一炮而红,网页搜索量直接登顶,**粉丝数量爆炸式剧增,发一条“月亮好圆想家了”都能招来几十万条评论。而对于此公一举成名的那一席话,大家更是交口称赞,纷纷表示: “看到祖国会耍流氓我就放心了。” 联合新闻播完是七点半。八点钟之后,世界的格局变了。 世界海洋安全组织下发正式公文,宣称战姬为人类共有财产,归属世界海洋安全组织统筹管辖,不承认战姬的国籍。 热乎的公文刚发完,还没凉透,全世界养得起战姬的一百三十多个国家争先恐后地游说境内战姬加入本国户口,一时间嘴炮横飞,吹的天花乱坠百花齐放: “加入我们的国籍吧!成为公民哦,受到宪法保护哦,每天都有新福利哦,享受国宾级优待哦!就连网购都给你打对折哦!!不要犹豫了,不会亏待的,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快来加入我们的国籍吧!” 更有财大气粗的国家,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一边给境内的战姬发绿卡签协议,一边居心叵测地撺掇怂恿: “你看咱们国家福利多好!房子?给你两百平米单排小别墅加花园游泳池附送园艺维护服务!出行?开什么车,飞机!别墅顶上停着直升飞机呐!购物?开玩笑,你们的驾照就是有效期一百年的无上限信用卡,买买买,别克制!喂喂,自己好还不够,大家好才是真的好!你跟邻国那个战姬感情不错嘛,邀请她来咱们国家啊!你忍心她在那穷乡僻壤吃苦吗?女人要活的高雅活的奢侈活得意气风发活得高端大气啊!快去策反,啊呸,快去介绍她们来我们国家吧!” 九点钟,俾斯麦号战列舰把欧根亲王号重巡洋舰忽悠到了g国,全程由特种部队隐形护送,超低空垂直起降运输机嗖的一声消失在f兰西边界外。 自由的f兰西顿时炸毛了,妈了个腿,老子好吃好喝养着欧根欧根欧,你说骗走就骗走,我自由f兰西不养白眼狼!g国佬来,我们来边界促膝长谈,来! 然后两方陈兵边境剑拔弩张。f国气得七窍生烟,大骂g国鬼子诱拐未成年少女,丧尽天良厚颜无耻。然后下最后通牒,不把妞还回来,老子三十个机械师就开到柏林去接她回来! g国佬一脚踹翻一只皮箱,箱子里金灿灿的金条哗啦流淌到f兰西的热土上,然后g国人欢天喜地的呐喊: “违约金拿走!不用找零了!” f兰西陆军中将的荣耀被践踏的体无完肤。他忍无可忍地咆哮怒吼:“为了f兰西的荣耀!为了自由的尊严!用敌人的恐惧来洗刷羞辱,前进!” g国发言人哈哈大笑地往回跑,在他面前,一望无际的钢铁雄师严阵以待。 这里刚发生边境摩擦,那边罗德尼号战列舰正在cia的掩护下,偷偷摸摸穿过u国边境,登上威尔士公爵的私人飞机偷渡回国。 在这个晚上,认识到战姬的战略价值的各国大佬们集体匍匐在了战姬的石榴裙下,争风吃醋撕的天昏地暗,追风引蝶使出浑身解数。离间计,反间计,铺天盖地。苦肉计,美男计,层出不穷。战姬一个个刚从深海征战归来,明明操着村姑的心,突然变成公主的命,瞬间不知所措宛如隔世重生。 这个晚上,地球变成了朱丽叶的阳台,呼风唤雨叱咤风云的元首们排着队儿在阳台下示爱。阳台上的战姬们惊慌失措不知所以,看着底下的各国元首朗诵高歌,吹笛拉琴,各显神通,几乎丧心病狂。 整个世界都疯了。 48 看到我兔会耍流氓我就放心了 说起来,共和国动作最快。 早在三天之前,各地海洋安全承包公司就切断了世界海洋安全组织对战姬的监控,十二名战姬陆续同意入籍归编,条件是在享受宪法保护的同时,保持人格独立和人身自由。 在这些未雨绸缪的动作下,共和国还做了一件比较那啥的事情。就是,咳咳,以战姬的名义发出公费旅游联谊邀请,诱骗和本国战姬私交甚笃的他国战姬欢天喜地的请假登机,来约伴游玩。 因为在翻脸之前,战姬和海洋安全承包公司签的是雇佣合同,所以拥有年假。 于是还有三名异国战姬滞留在共和国境内,被女伴撺掇得有点不想回去的意思。 但是事儿还没完。g国和f国之间摩擦出来的火花被迅速摁灭,两方撤出战场,此事揭过不提。欧根亲王号在结束与世界海洋安全组织专员的详谈后,确定移民g国的决定符合“独立、清醒、自愿”的原则,被裁决移民合法,f国代表抱着人家支付的违约金含泪而归。 而u国总统在椭圆办公室里连续接了半个小时电话,这里挂了那边又接进来,没一个是可以敷衍了事的主儿。总统拿着电话听得焦头烂额,只觉得被赤字洗了个澡。 挂了电话以后,他召集参谋开了简短的会议,最终权宜地致电空指部,召回了截击罗德尼的歼击机编队。 世界海洋安全组织终于如雄师怒吼,震慑断绝了西方各国用国籍捆绑战姬的企图。没人知道这个组织是怎么做到的,但是各国大佬都不约而同地老实起来,收回了手脚。 从此,世界各地的战姬每周都会和世界海洋安全组织专员接触详谈,保证自由意志不受侵犯。 除了遥远的东方。因为边界戒严的缘故,共和国至今拒绝专员入境。 而世界海洋安全组织唯有此时犹豫了,似乎投鼠忌器,似乎无可奈何。 第二天,世界海洋安全组织宣布,东方共和国挽留境内的战姬涉嫌非法,不承认战姬的国籍,勒令境内包括维内托在内的十六名战姬赴总部述职。 共和国发出严正抗议。 马上,全球经贸组织通过草案,拟定对东方共和国实行能源封锁,大幅提升石油、钢铁、航空铝材等关键物资的进口价格。 共和国发出严正抗议。 接着,一股庞大的国际舆论骤然成形,掀起铺天盖地的呼声浪潮,要求共和国公开紫电科技,为全人类造福。 共和国表示听不明白。 谍战开始了。 剑阁卫星被击毁后,全球不同国籍不同肤色不同人种的间谍都有共同的信念,窃取紫电科技,回家登基称帝。 数千名老谋深算的间谍整容易装,潜入国境,摸向栖凤基地。 与此相对,栖凤基地方圆五十公里内已经被封锁成了无人区,飞鸟勿入。 而栖凤基地的决策官公事舱里,尉诩哂笑着把一份报告摔在桌上。 “搬迁?”他的食指嗒嗒点着薄薄的报告文件,插着裤兜,用眼神剜李明,“放弃现有基地搬去2号基地的费用呢?他庄言给我报销啊?剑炉正在火力全开研制泛用型空天战机,他庄言知道吗?哦,以他的权限,根本不知道剑炉的存在吧?他更不知道搬迁基地会导致剑炉进度中断,把泛用型空天战机编队的服役期拖延至少半年吧!”尉诩说着说着恼火了,浑然不顾李明没吱声,单方面叱责: “基地搬迁的可行性报告至少也要有半米厚吧,他庄言在病榻上写了薄薄一册,你就好意思冠上紫色权限的名头呈递十人团?李明,我不是针对你,” 尉诩皱眉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我的意思是,你对庄言的关照已经过分了。这份报告不能提交十人团。目前组成泛用型空天战机编队是战局依托的当务之急,泛用机编队早一秒服役,我们就能早一秒制霸太空。那时,人民才能获得暂时的安全,我们才有功夫来顾虑自己。” 李明似乎不在乎尉诩咄咄逼人的斥责,他抹着脸坐下来,把一头卷发犁得乱七八糟,似乎也在权衡难定:“日夜不休,试验机的回收重建也要一个月,泛用机开发进度更长。还要招募新驾驶员。这段时间里,基地的坐标在敌人眼中一览无遗。太危险了。搬家不误砍柴工,我们不能把主动权交给敌人。我始终觉得庄言是对的。” 尉诩森森地盯着李明,提醒他:“所以说关照得过分了!他只具备学术权限,竟然试图对内部事务指手画脚,他简直忘乎所以,他试图越俎代庖!你怎么会觉得这种僭越之举理所应当?你应该警告他!而不是一脸软弱地替他当信鸽!” 宋丹阅毕庄言的报告,垂手劝和:“好了好了。现在头顶上驻扎着一万人,方圆五十公里戒严,飞弹拦截系统全天候预警,哪有李明你说的那么吓人。这份报告别交上去了,我看就算交上去也是给人看笑话,你们都消消气。” 尉诩争辩:“这不是交不交的问题,庄言无权干涉核心决策,他交这份幼稚的报告上来是什么意思?要不要十人团复员还农,让他大学者来运筹帷幄?” 李明意识到话题沉重了,连忙打哈哈道:“确切地说,清除出去一个,现在是九人团了。九这个数字好啊,九九归一,寓无穷也。你,你就宽松点,把这当作是少先队员写给您的一封信好了。” 宋丹当着尉诩把庄言的报告递进碎纸机。李明离去的时候,尉诩低头整理着桌上文件说:“核心参谋层已经批复庄言泄密案。研发部出一个代表,人事部出一个代表,和我一起组成裁判席,进行初审。等庄言脱离重症监护,即可开庭。” 李明看了宋丹一眼,斩钉截铁地说:“研发部由我出席。” 宋丹没吱声。 李明在这一点上绝不会退让,因为他说完就走了,根本没征求宋丹的意见。 49 您无权命令我们做任何事情 探监的时候,李明小心地在纷乱庞杂的仪器电缆中间放下凳子,坐在病床边,看着被包扎成木乃伊的庄言说:“报告让尉诩送进碎纸机里切成了面条。不过你也不要杞人忧天,……喂喂,你冷静点!” 他看见庄言气的面红气促,眼珠子鼓得要掉出来,青筋蹦得像浮雕,连忙伸手劝道:“这种事情很常见吧!就算小学生交作文都可能被老师撕了重写啊!他没让你罚抄名字一百遍算不错啦!你消消气!” 庄言憋的面红耳赤,左手扒拉口罩,右手颤颤巍巍指着李明,绝望地嗫嚅:“管,管子,管子!” 李明低头一看,凳子腿把庄言的氧气管轧成了饼,连忙翘起凳子,踢开氧气管,庄言脸上这才涌上惬意,长鲸吸百川地纳入一口仙气,又开始在口罩上均匀喷吐白雾,放松地躺好。 李明嘀咕着抱怨:“这么多管子,你就搂着这些仪器好好续命吧,等你能动弹了就该审你了。下床第一次散步就溜达着往裁决庭去了,你真是人生无望啊。” 庄言似乎已经麻木,他关心另一件事情:“为什么不搬迁?” “咱们深处腹地,头上有一万猛男坐镇,更高处还有飞弹拦截预警系统,咱们还猫在三千米深的地下,顶着22层装甲庇护。就算坐标暴露了又怎样?连边界都戒严了,像上次那样的空投打击再也不会出现了。就算他们还敢空投,咱们四面八方驻扎着将近一万人,可以说固若金汤。”李明拍拍他的肩膀。 “宋丹还说基地肯定不会断电呢。”庄言笑道,然后闭上眼睛,“你忘了那四个英雄连怎么死的了?” 李明无言以对,寂静了会儿才说:“权宜之计吧。不动就不动,就当自己是邱邵云身上的一个细胞好了。” “为什么不搬迁?”庄言还在喃喃。 李明看了监控病房里两个狱卒一眼,对他们说:“你们回避一下。” 狱卒开门走了。 “我告诉你,再遭罪也得忍着,四个英雄连灭得只剩下番号了,基地的防务全被支援队伍接管了,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这帮一个月之前才调过来的小伙子里,班长以上的人,尉诩都能准确地叫出名字来。”李明突然站起来,脸逼着庄言的脸,扯着病人的衣领低声嘀咕,“所以你别以为你能跟尉诩争风吃醋。他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我跟你戳穿说,就算他一纸合约把你庇眼捅了,你也不能说一个不字。” “那我该说什么?”庄言被他拎着衣领,面无表情地问。 “我还要。”李明说。 “不行。”庄言说。 李明疲惫地松开他,按膝坐下,瞧着庄言手背上的针头,出神地说:“你不要破罐破摔。核心参谋层把你的案子打回来给尉诩审,你还嗅不到吗?” “嗅到什么?氨水味儿?” “你出了事,没有人会给你主持正义。” “正字不都是画在p股上的吗?” 连不爱生气的李明都恼火了,他想把庄言手背上的针头拔出来,然后戳到他不还嘴为止。 李明压抑声音骂道:“你早就想到了吧!剑阁卫星毁掉之后,全球只剩下一份紫电科技,就是在栖凤基地的核心数据库里!我为什么背着一堆可笑的处分还能待在基地里?因为没有我使用权限配合,谁也动不了紫电科技。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平衡。为什么不搬迁?尉诩可能让这种破事打破他苦心经营的优势吗!你都说正义只剩下画正字这个功能了,就打起精神不要怨天尤人!” 庄言第一次听到李明跟他说掏心窝子的话,他喘息着用力坐了起来,勉强靠在床头上,李明连忙拿枕头给他垫着。 “所以你的工作其实是……”庄言喘着说,被李明打断了。 “我只是个摄像头。”李明搬了一下凳子,让开庄言的视线,把天花板角歪着的摄像头指给庄言看。 “在摄像头里,”庄言瞧着李明笑道,“你的外观设计是最好的。” 李明又挪了下凳子,坐舒服点儿,欢欣笑道:“谢谢,你也不赖。” 庄言难过地说:“李明。” “啊?” “管子。” 李明离开监护舱的时候,狱卒匆忙挤回舱内,唯恐庄言一刻不在眼中。 然后李明站在走廊里,拿出权限客户端噼里啪啦敲了几下,庄言监护舱里的摄像头才抬头复活,摇头扫视起来。 庄言在病床上敲了三天笔记本,每晚护士都记着来拔他的电源,否则这厮干活入迷就不乐意睡觉。直到第四天,宣布他可以下床以后,护士还警惕地瞧着庄言说: “一定要按时睡觉哦!熬夜的话你一个月都康复不了。别想蒙混,医生会给你复查的,你要是一个礼拜没好透,肯定就骗人了。” 庄言明天还要出庭,不想提前展开舌战,节省口水,不迭点头:“好好好,好好好。” 护士递给他一个药盒子,盒分七格,一周的药给他归纳摆好。庄言收下,拄着手杖下床回家。 两个年轻气盛的狱卒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一个替他拿电脑,一个替他捧文件,不知何时已经沦为家奴。 回到已经蒙尘的宿舍舱,庄言看见当时打翻的试管依旧倒在桌上,里面的硫酸铜已经风干成浅蓝的一线。乱七八糟的抽屉依旧保持着当天翻箱倒柜的原状,让他想起替vv找虾青素时的忙乱。 “还好老天没瞎,vv没死。”他笑着想,随手一指墙角的扫帚,说:“帮我扫扫,灰太重了。” 两个狱卒对视一眼,反驳道:“我们说过,您无权命令我们做任何事情。” 庄言的伤臂弯在身前,右手拉出椅子一坐,扫开资料,放下笔记本电脑:“你们不是要剥夺我的隐私权限吗,肯定得住这儿吧,那么这也是你们的宿舍。灰这么重你们怎么住?可是我目前身患残疾,这一个礼拜都没力气打扫啊。你们愿意凑合吗?” 其中一个狱卒有洁癖,细思恐极,马上拎起扫帚开始大扫除,瞧见另一个狱卒不动,还催队友:“你去搓毛巾把桌椅擦一擦,吊灯也是。我一会拖地。” 另一个说:“好。”然后去分工搞卫生。 庄言插好电源,按亮笔记本电脑,双脚架桌子上,扫视资料,头也不回地使唤人:“这桌子上的硫酸铜和胡萝卜素溶液都风干了,来擦一擦,试管拿去洗了。” 刚说完,一只抹布伸过来,庄言抬起脚,抹布把下面的桌面擦净,庄言又抬起另一只脚,抹布勤快地把桌子擦的一尘不染,然后庄言继续架着二郎腿翻桌上的资料,少顷电脑开机,他输入密码,开始工作起来。 过了会儿,洁癖和队友已经打扫完毕,洁癖实在受不了满地丢散落四的衬衫t恤和大沙滩裤,把脏衣服全抱洗衣机里咕嘟咕嘟卷了,然后走出来叠被子。 忽然听见敲门,vv的声音从门铃里传来:“开门。” 50 有些收藏绝对不要给女朋友看 庄言的动作停了一下,突然把椅子一脚踢离桌子,飞奔进洗手间,手忙脚乱地“嗡嗡嗡”刮胡子,然后丢了电动剃须刀,夺梳子用力把潦倒不堪的发型强行梳成文艺大背头,张嘴喷两下空气清新剂,电射出门,像火箭一样飞回椅子上坐着,伸手心不在焉地敲着键盘,淡淡地说:“开门吧。” 洁癖看傻了。他走过去开门,看见vv背手站在外面。过了这几天,她的气色更好了些,略施薄妆以后,红唇如樱,粉面无情,一股清新冷香扑面而来。一抬头看见开门的是个外人,vv的右手便移到了腰上,叉腰命令:“回避一下,我有事情和庄博士说。” 洁癖说:“不行,我们奉命剥夺庄言博士的隐私权限和通讯权限,必须保持他在我们视线之内。” vv细眉一扬,母庸质疑地命令:“知道了,你们回避的时候,我会禁止他通讯。现在出去吧。” 她说的那么理所当然,连洁癖都觉的这理直气壮的话好有道理,加上心里埋藏的英雄崇拜和vv授勋后突飞猛进的衔位,让人不由自主地诚服。洁癖立正敬礼,说:“是。”然后招呼队友出舱。 vv抬靴走进舱里,转身关上门时已经心跳的换不了气,低头忐忑地想:“不要慌乱,先问问他喜不喜欢我。”然而就像夜路走过乱葬岗,越默念“不怕”越毛骨悚然,越想着“别慌”越六神无主。 然后她歪头瞧见庄言斜坐在书桌前,露出个不动如山的背影,于是假正经问:“好点儿了吗?大夫说你还能活多久?” 庄言专心致志地工作,一支弹簧圆珠笔在手上转,气定神闲地回答:“区区小伤,不足挂齿。还能活一个多世纪吧。” vv放下心来,背手轻轻走近,小心地问:“你不怪我喽?” 庄言豪情万丈,哈哈大笑,然后说:“我庄言从不跟弱智女流一般见识。” 于是vv特想解释,来婉转表达歉意,她背贴着墙嘟囔:“你如果不说那些丢人的话,我也不会和你一般见识。” 庄言忍不住转身笑道:“不过你的力道也未免大了点,果然穷胸极恶啊。” vv嗔道:“怎么没踢死你!” 庄言想宽她心,气吞山河地吹牛:“小样儿,我五岁习武,十岁卖艺,天桥吞过剑,胸口碎大石,一身横练十三太保铁布衫,电钻都拿我没奈何,你想踢死我?除非你一脚给我踹出第一宇宙速度飞出地球,否则没戏。” vv悄悄欢喜,噗嗤低头笑。笑完了就矜持地抿紧唇,抬头望着他问:“李明跟你走那么近,你开不开心?他抢救你可是花了力气哦。” 她首先要确定庄言到底是不是基佬。女人的天敌其实是男人。不管是什么关系。 庄言动员全身细胞来装逼,恨不得喷薄王霸之气:“他当然要救我!这个基地快变成尉诩的蚁巢了,尉诩就是蚁后。李明好不容易找见个和尉诩不对路的人作伴,他能不救我?哼,他绝对不想孤军奋战。” vv拿食指戳着他问:“你就说你喜不喜欢他。” 庄言想了下,觉得对李明印象有改观,皱眉挠脸说:“最近觉得他不那么讨嫌了。大概是对他那张开外挂的脸免疫了?” 姑娘仔细打量了下他的表情,目光,呼吸,看不出春心乱动的迹象,隐约确定了此人不搅基,于是浮出笑来,任性地参观他的房间,转话题道:“没想到你收拾的还挺干净的。” 庄言厚颜无耻地说:“那当然。君子黎明即起,洒扫庭除,务内外整洁。我懈怠的时候,总觉得古之圣贤在叹息摇头,让我不自在。” vv顽皮不信:“骗人。你这个人我知道,邋遢起来没有下限,眨眼又能帅气逼人。谁知道你不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说着轻飘飘地踱到床边,背着手咬唇看他,美眸亮晶晶,等他反驳。 庄言果然恬不知耻地抗议,他义正辞严地纠正:“只有工作能让我忘了打扫卫生。只有打扫卫生能让我忘了工作。我就是这样的人。” vv不依嚷道:“哎哟,哎哟!好崇高,你这个骗子,我可是见过你的睡相的。说着爱干净,其实一股脑把衣服箱子方便面都藏在衣柜里吧!”说着调皮任性地用力扯开衣柜。 “等等……”女人心思难料,所以庄言猝不及防,要阻止已来不及。 “哗啦!”被魏明旭含辛茹苦复原的漫画书劈头盖脸地淋在vv头上,这可怕的塌方甚至持续了超过一秒,庄言徒劳地伸着手,看着稀里哗啦的漫画书连续不断地砸着vv的头,用山洪崩发的气势吞没了娇小的女孩,就像卯足了劲要给主人报那一脚之仇一样。 那些书迅速活埋了vv,书脊敲地声,书页哗哗声,书本砸头的钝响,书山流淌的摩擦声,让庄言在接踵而来的颤栗中渐渐绝望地攥紧了拳头。在这两秒里,vv整个呆掉,石化在书海瀑布下浇了个狗血淋头。最后,书山淌尽,塌方停止,vv已经被漫画书埋没至腰,然后那个等身娃娃歪下来戳在vv肩上,娃娃长得像笵冰冰。 “这……这是什么?”vv俏脸茫然,美目睁大,还没有正确面对现实,她傻傻地喃喃,笨拙地举手推开等身娃娃,低头打量埋住自己的书山。 庄言伸着双手,措手不及地补救:“漫画书而已啦!但凡单身的男生都会用漫画来消遣……” 然后他看见vv用指尖捏起一本漫画书,提到眼前,瞧了一眼题目:孙尚香无惨。 然后vv傻傻地低头,看清楚埋住自己的尽是:大桥乱舞。星彩无惨。甘宁的卫队。陆逊军师的笔。 她的脸刹那涨的比樱桃色的眸子还红,这时候,她的表情仿佛埋进了阴影里,因为慌张得语无伦次的庄言已经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了。 庄言慢慢站起来,双臂伸直,一点一点挪向门口,口里温柔地说:“冷静!vv,事情不是看上去那样。你听我解释……” “嗖!”一本漫画书擦着他的脸飞过,脆薄的书页借助高速竟然在他下颌划开一条浅浅的苍白伤口,血液都来不及渗出来。 庄言魂飞魄散,从温柔的警告变成屁滚尿流的呐喊:“平常心,要有平常心啊!单身五六年谁没有点儿小库存啊!你不是男人怎知男人的……” “嗖!嗖嗖嗖!”更多漫画书接二连三掷过来,速度快过标枪,威力大过铁饼,每一本都有一击毙命的力量,庄言爆发出求生的本能,眼疾手快地矫健躲闪,腾挪闪跃,虎鹤双形,仓惶逃进走廊,试图刷开舱门夺路而逃,而那无数漫画书依旧夺命追魂地嗖嗖飞至,频频擦肩飞过,吓的庄言尖叫失声:“有话好好说!有能耐别扔书!” 一个张牙舞爪的等身娃娃克服风阻,呼啸飞来。 51 至少你还有被压榨的价值庆幸吧 庄言用过,所以他知道以凶手投掷的神力,他如果被娃娃里面的倒膜装置击中,绝对会当场毙命驾鹤西游,所以他在电光火石之间贴身走廊,堪堪躲开。 而舱门打开,洁癖少年正好关切地用脸迎上。 “怎么了?”探头进来时他还在问。 然后他被呼啸飞来的等身娃娃命中面部,接下来等身娃娃的倒膜部分继续飞行,巨大的撕扯力像生捏气球一样直接让娃娃爆炸成丝缕塑料。然后娃娃的倒膜部分命中了洁癖少年的胸膛,在无与伦比的动量作用下,倒膜装置粉碎成一滩橡胶,均匀涂在少年胸膛上,他的防弹衣发出纤维撕裂的悲鸣。然后他整个人被撞飞出去,粘在对面墙上,寸寸滑下,歪在地上,痛苦地蠕动挣扎,本能地伸手去摸胸口。 低头看见手上糊了一堆黏糊糊的橡胶以后,少年用力甩手,更痛苦了。 庄言夺路而出,跑出几米,vv抱着一垛书追到门口,气的樱唇乱战,热汗蒸腾,银发都横了几根在唇角。她左右一望,瞧着庄言骂道:“你别跑!站住!” 庄言还在跑,回头骂道:“死平胸,站住给你打?”骂完用力一跳,躲过一本呼啸旋向他下盘的《游泳池和学姐》,回头继续骂:“二十块一本,你要照价赔!” “嗖!嗖嗖嗖”vv怒火中烧地一本接一本地掷他,把他的宝贝珍藏扔的满走廊都是,装订一散,书页漫天飞舞飘落。终于命中了一本,庄言“啊”了一声,扑倒在地,马上手舞足蹈爬起来继续逃。 “你再跑我就把你的书全点了!”vv不肯追,站在门口掏出打火机威胁他。 庄言急刹车,扶墙眺望她,气急败坏地威胁:“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扫黄打非天经地义,你咬我啊?”vv理直气壮。 “哼,老子身上长颗痘痘都比你的胸还大,谁稀罕咬你?”庄言恨得咬牙切齿。 “你!你给我过来!我不打你!”这句话戳了她的肺,vv暴跳如雷,冲他勾手指。 “骗鬼去吧,穷胸极恶,我的书怎么你了,你要赶尽杀绝?”庄言气恨难平。 vv羞愤跺脚:“收集非法读物还有理了?你这些书哪本不是人人喊打!嗯?嗯?” 庄言恶毒地指责:“呸!分明在泄愤。自己平坦得在雪地上摔一跤都比别人滑得远,所以看见书里的大姐姐就气不打一处来,对不对?对不对!” vv指着庄言说:“你别动,有能耐站那里别动。” 庄言嚣张跋扈:“我不动。” vv瞧他一秒,突然拔腿就追。 庄言拧头就跑。 然后鼻青脸肿庄言又住进了重症监护病房,住院一天,医生出具证明,于是审判顺延。 “我怎么跑的过她!”庄言在病房手舞足蹈地向胡医生倾诉,鼻青脸肿惨不忍睹,“把我按成一团,一顿胖揍,拍拍手施施然扬长而去!我能起诉她嘛?戴罪之身难道就没有人权吗!” 李明插兜怜悯地俯视他,低头掰指头:“隐私权限,通讯权限,交通权限,言论权限,你都被剥夺的差不多了,基本上只剩下工作权限和学术权限了。庆幸吧,至少你还有被压榨的价值,比丢进垃圾桶里的水果残渣好多了。” 庄言安静了一下,然后更加激烈地反驳:“我不是说这个啊!那个女人这么欺负人就没人管管她嘛!” 低头给他换药的胡医生终于吱声,说了句公道话:“基地有一千多号渴饥男性做梦都在祈求维内托小姐的鞭挞呐,你就知足吧。” 庄言又安静了一下,然后嘟囔道:“下手轻点啊,疼死人啊。” 李明捅了捅庄言,说:“你那些藏书,借两本给我看。” 庄言扭头怒视他:“你们这些人,伸手比谁都快,我挨打到时候谁给我出头了?谁出头了!” 洁癖少年忍不住插嘴说:“你被打的那么开心,一副越揍越兴奋的样子,谁愿意打搅你?” 庄言彻底安静了,晃着脚咕哝:“你想看就借吧。记得还。” 李明痛快干脆地得寸进尺:“基地里至少三百多个人用不同渠道委婉地表达了借书的想法,我通通答应了。你的人际关系有转机了哦,人缘有起色了哦!” “三百?你们这是洗劫啊!” “你这虚弱的身子就别看漫画了,影响康复。”胡医生继续说着公道话,“明天还要出庭,留点精力保身吧。三国梦想系列就放我这里,一套书分借出去,很容易就凑不齐了。” “你们!” “这是为了你好。”医生、李明、洁癖一起语重心长地说。 第二天,罪大恶极的庄言被押往裁判庭接受正义的审判。 维多列奥·维内托小姐执意出席旁听,为此不惜翘了第一节康复训练课程。她被劝阻的时候,义愤填膺地坚持: “我当然要去监督啊,一定要亲眼看着才放心啊!万一庭上判轻了怎么办啊,万一让这个流氓逍遥法外怎么办啊!绝对不能忍啊,要亲眼看着他被判得死去活来不能超生才能解恨啊!” 现在的维多列奥已经名利双收,堪称维内托大爷了,她要旁听,整个执法队都没拦住,魏明旭奉着尉诩的命令,在vv面前一头大汗碎碎劝阻,倒退着跌进裁判庭里,始终竟没能减缓vv的步伐,在尉诩锐利的注视下,魏明旭颓唐让到一边,听着vv高跟鞋的“嗒嗒”声回荡在逼仄的审判庭里。 vv在十一人陪审席的注视下,款款坐在空荡荡的旁听木椅上,轻轻放下手提包,轻甩银发,叠起媚雅的女王二郎腿,高贵地抻直细腰,扭头去看被告席上的庄言。 庄言似乎熟悉了那方被告席,一副荣归故里的骄傲模样端坐在上面,虽然挂着吊瓶,悬着左臂,精神却远比上次矍铄,真是身残志坚。然而他那身蓝白纹病号服和漆黑幽暗的裁判庭格格不入,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穿的。 然后vv才去看裁决席。果然上面高坐着尉诩,左边是帅绝人寰的李明,右边是人事部的老头子,瘦的摧枯拉朽,一身宽大的黑袍像挂在衣架上,能看清肩膀的凹凸。脸上黑瘦的皮像打皱的沥青,和温润如玉的尉诩一比,简直像风干之后的人类。坐着肥缺却尽瘁如斯,令人钦佩。名牌上写着“梁非凡”。 这次的裁决席全部由九人团成员组成,可见对庄言的审判会一锤定音。 宋丹权限不够,屈居陪审席。和上次不同,这次陪审席的表决仅具参考意义。 vv盯着庄言的背影,期待他回头瞧,但是直到尉诩一锤开庭,庄言都纹丝没动。 “aaa级重大机密泄漏案第一次审判现在开庭。被告人庄言确认到场。现在诉方陈词。”尉诩神采飞扬地念。 52 在讲道理的地方坐着蛮不讲理的人 原告方站起来个精明锐利的男人。他处于奔三十却抱紧二十岁的尾巴不撒手的年龄,穿着精致的收腰黑西装,打着鲜明的红领带,头发反光得让锃亮的皮鞋汗颜。他推了推金丝眼镜,流利地陈诉:“人事部助理郭明,代表人事部控告研发部庄言渎职罪、违抗限令罪、刺杀未遂罪、投敌罪、泄漏重大机密罪,情节严重,后果恶劣,按例应当终生剥夺庄言一切人身权限,勒令其在规定地点、规定时间交代规定问题,完成规定工作。” 庄言知道这一天绝对会来,在vv坠落生还那一天起,他庄言在脚下画的伏魔金圈就不好使了。 非我莫能为?用不着你啦! 你哭啊,你闹啊,你上吊啊,哈哈哈! 庄言都能读出尉诩严肃表情下面的心花怒放。 vv听见郭明读这几条罪,芳心像被厨子刀刀刮开。庄言为她而渎职,为她违抗命令,为她而枪指尉诩。庄言这只洁白狡猾的雪狐,却为她而一步踏空,露出这一身破绽,被猎人一矛叉住,然后更多利刃赶紧扎下,把这只飘逸警觉的狐狸牢牢钉穿在雪地里。 它原本只会在百尺之外游弋,用那一线眯眼讥讽地打量徒劳无功的猎手。除非犯错,它可以一直逃下去。 直到为了她而不顾一切。 vv恼怒地盯着洋洋发言的郭明,粉面含愤,美眸却涌湿了,睫毛一眨就会滚落下来。 而庄言却一改当初那轻蔑的困倦,笔直端坐,神采奕奕地专心听着,仿佛用心听就能找出一星半点的破绽一样。 郭明还在念控诉申文: “……庄言借职务之便,在紧急时段成功进入电算中心。然后在敌特侵入基地时,庄言终于露出尾巴,违抗撤退命令,试图接触敌特,为此不惜抗命拔枪,枪口瞄准具备基地指挥权限的决策官尉诩。因人数悬殊,庄言放弃刺杀计划,逼退决策官和在场目击者。后庄言单独滞留电算中心,于敌特攻取电算中心后成功与之接触,交流时间长达十一分钟,泄漏大量情报,详细不明,数量不明。后被注射吐真剂,伪装被俘假象。诉方观点是,因吐真剂状态,存在泄漏aaa级重大机密嫌疑,考虑到庄言未采取自裁行动降低损失,故排除庄言主观动机,判处庄言叛国罪。请求剥夺庄言生存权限。” vv还没吱声,庄言拍桌子了: “我有话说!” 尉诩敲桌子:“肃静!否则以喧哗公堂罪处理!” 庄言闭嘴了。 尉诩慈祥地问郭明:“原告继续陈词。” “原告陈词完毕。”郭明坐了下来。 庄言急赤白脸不敢吱声,拿牛眼睛拼命瞪李明,试图在他袍子上烫个洞出来。 李明讪讪地瞧尉诩,后者低头翻了翻材料,然后敲锤子:“原告举证。” 庄言仰天一口血喷在魏明旭后脑勺上,躺在椅子上气得喘不上来,七窍生烟却愣不敢吱声儿。 李明眼神递过来,示意庄言别急。 郭明胸有成竹地说:“请一号证物出庭。” 然后门打开,往漆黑的裁判庭里漏进一道光明,光芒里投射出一个低头弯腰的人影,他在执法队的推搡下匆匆走进来,不断向李明点头,向尉诩点头,向梁非凡点头,向宋丹点头,向vv点头。脑袋啄着啄着已经走到了证物席上。他入座以后,向四面八方鞠了躬才敢坐下。 郭明志得意满地踱出来,站在证物席面前命令:“宣誓,对你所说的一切负责,如有虚言你愿意承担一切责任和后果。” “我宣誓,对我所说的一切负责,如有虚言,我愿意承受一切责任和后果。” “介绍你自己。” “x7308号技术员,吴星。” “你目击了被告人庄言抗命拔枪、刺杀尉诩的全过程,是吗?” “是的。” “陈述你看到的事实。” x7308号吞了口唾沫,目光飘到被告席上,瞧见庄言在看他,像被烫了似的移开目光,然后瞧着地板说:“我,我听见尉诩大人命令我们撤退,他不顾自己的安危,掩护技术员撤退,他要最后走。但是庄言拒绝撤退,他一个人留在电算中心里,阻挠别人撤退,拖延我们的步伐。当尉诩大人命令庄言撤离的时候,他竟然拔出了枪,试图瞄准尉诩大人,我看见了庄言眼睛里那深深的羡慕和不甘,他的眼神是想开枪的,但是汹涌的人流阻挡了他的视线,而且他怕死,他如果打死了尉诩大人,他肯定会被悲愤的技术员消灭。所以他狡猾的没有开枪,强迫尉诩大人把他留在了电算中心。” 庄言听出内伤,又一口血喷在半空,呈灌溉式挥洒,久久不息,魏明旭刚擦干净后脑勺,又被淋得像用红颜料打仗的熊孩子。 尉诩不满地敲锤子:“被告停止排泄行为!否则以污染公堂罪处理!” 庄言生生把一腔热血吃了回去,弯腰咳出一口红痰,啐在魏明旭后脑勺上。 魏明旭还在拿纸巾擦,终于忍无可忍回头骂道:“你差不多适可而止啊!” 庄言指着失控的魏明旭,睁大眼睛看李明,眸子清澈得像刚出生的猫仔。 李明终于派上点用场,他咳嗽清嗓子,然后讪讪地拿小锤子敲敲桌子,说:“魏明旭咆哮公堂,扭送离庭,以藐视公堂罪处置。” 然后失魂落魄的魏明旭被三个队员扭送出门。 尉诩加快节奏,继续敲锤子:“原告继续举证。” 接连不断的技术员被带进来,口吐之言和吴星并无二致,精确的像串过口供。然后郭明例举了五角大厦这一周来叫嚣的有关公开紫电科技的行为,和五角大厦披露的部分紫电科技确凿存在的精确事实,推出结论: “庄言在紫电科技泄漏案上,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我们无法确定他在吐真剂状态下泄漏了什么,泄漏了多少。但是我们确定,他使共和国在国际舆论上趋于被动,至少他必须负主要责任。不管他接触敌特的行为是不是刻意的。” 郭明推了推眼镜,总结:“请求剥夺庄言生存权限。举证完毕。” 那边郭明坐下去,这边庄言顶开执法队,强行站起来,抬头瞧着尉诩,仿佛在问,轮到我了? 尉诩瞧着庄言的眼睛,两个人隔着十米深情对视了三秒,这刹那全场寂静,所有人都觉得这两个人的视线在迸溅火花。 “被告陈词。”尉诩说。 庄言活动脖子,用力站起来,他扫视陪审席,目光像一把钢毛刷子扫过宋丹,扫过尉诩。被他扫视,宋丹竟有凌迟切肤之痛,不由自主摸了下脸。 “我只说五分钟,请求不被打断。”庄言启唇说。 53 能用啊Q精神吓住你也是极好的 李明敲桌:“同意请求。开始陈述。” 庄言扭头瞧了凝望他的vv一眼,冲她微笑一下,然后拧头扫视裁判席,像只狞笑的野兽,在穷途末路回头龇牙恐吓猎人: “我没有证据,我什么都没有!编排我吧,粉碎我吧,我早就准备好了!在拔出手枪的一刻我就准备好了!你们的把戏精致的像这个裁判庭一样滴水不漏。哦不不,精致得连光都漏不进来!”他咬牙切齿地喷天啐地,口水跟着爆破音迸溅出来,他抬头怒视尉诩,眯线的眼睛骤然睁圆,像面对敌人说出那句“suck,my,dick”一样,野性的凶意从这滚圆的眼珠里喷薄而出: “你以为我是追逐宋丹来的?不不不,你太小看我了。有那么刹那连我都被你的故事迷住了,我试图尊敬你!而你着了什么魔?你按部就班地剥夺我的一切,你把我人生里的光明一束一束拿走,就因为你可以随意为之?不不,因为你知道我无法反抗!你还想让我永远不能反抗!你嗅到比你弱的人,便敲骨吸髓,踏尸而上!进入你的视野时我的价值就已经属于你了,我咽了。但是你除了比我贵点儿,你那点儿比我高贵?” 庄言丧心病狂地仰头扫视高高在上的那一圈人,攥拳,骄傲地抬起下巴,仰视天花板,以示目中无人,用骄狂掩盖徒劳,吹嘘得口水四溅:“老子已发表的成就能把你的智商甩十条街!他妈几百年以后的人类都会引用老子的公式!你呢?只会剥夺这个权限,剥夺那个权限,把老子剥得皮开肉绽,就留下工作的权利,从此死心塌地的给你研发科技?啊哈哈哈!” 全场寂静,鸦雀无声地看庄言前仰后合地狂笑,庄言笑到缺氧,抬头骂道:“你以为人是桔子,剥掉一瓣言论权限,剥掉一瓣隐私权限,剥掉这个权限剥掉那个权限之后,独独剩下一瓣甜美诱人的‘工作权限’来给你干活儿?” 他怒扫环视,斩钉截铁喊道:“桔子也他妈是有尊严的!” 陪审席噗嗤笑翻一半,庄言却不在乎,他脸如白纸,气的乱颤,笑出来的眼泪还挂在脸上,像个骂街的老头儿跺着拐杖,用尽全力表达他的轻蔑和不齿:“就算当个身残志坚的桔子,我也不给你吃!尉诩,我有豁出性命都要誓死保护的东西,你有吗!我知道今天会被啃成白骨都有拔枪的勇气,你有吗!老子这辈子给人类做了研究,给国家做了贡献,老子还为了喜欢的东西笑赴黄泉,这比太阳爆炸还他妈漂亮的结局,你有吗!” 指天三问,庄言喊得气喘吁吁,鼻息咻咻盯牢尉诩,恨不得用目光把尉诩钉穿在考究的椅子上。尉诩瞠目咬牙,竟然忘了敲锤打断他。 “老子值了,我庄言心满意足!”庄言老脸抽搐,挺胸拍得噗噗响,差点把自己拍出内伤。 “我死的真他妈浪漫!比李白还罗曼提克!”庄言指天骂地。 “就算罪名成立了,老子都是卖国贼里最牛逼的那个!汪精卫跟老子能比?慈禧能跟老子比?你特么能跟老子比?”庄言把尉诩都骂进卖国贼里去了。 李明默然无语。他知道庄言这边没有任何证据来申辩,完全是一面倒的鱼肉,但是他没想到庄言会选择这种方式来发泄不满。 从头到尾,庄言都一副车到山前必有路的坦然模样。他以为庄言看穿了背后的意图,接受现实了而已。大不了被尉诩剥光权限,从此做长工。 他万万没想到,庄言接受的是另一种现实,从拔枪逼走尉诩开始,他就接受了这个现实。 雄鹰坠地,不复长空。玉碎就玉碎,也比赖活强。 陪审席默然无语。 尉诩已经被骂蒙圈了,他看清了个事实,就是庄言压根没想陪他玩什么针锋相对的游戏。 庄言知道自己贫弱玩不起。所以他看穿前因后果以后,依旧选择躺在隆隆碾过的坦克下面拉响了手榴弹。他选择了自己想做的事情,什么影响恶劣,什么规章条例,去他吗的,有救人重要吗? 尉诩漂亮地击溃了庄言。 但是庄言死得更加漂亮。 枯老头子梁非凡没什么表情,剔了剔指甲,然后抬腕看了眼表,敲小锤子瓮声瓮气道:“五分钟到,被告陈词结束。诉方有问题吗?” 郭明站起来,嗡嗡说了几句,大概是态度恶劣,嚣张跋扈,反动面目昭然若揭,加重量刑之类的话,vv反正没听到,她低头捂脸,泪水从指缝里断线淌下,饮噎抽泣,努力吞声。 庄言那苍白又骄傲的骂声里,声声句句说的都是她,局外人不知深浅,唯有她冷暖自知,才知道庄言发给他的五百一十三条留言意味着什么。 她才知道为什么庄言一反常态地庄严。因为这五分钟是他最后一块完整的人生,最后一次毫无顾忌、不受限制的发言。他不怕禁言,不怕喝茶,想说啥说啥。 他就像一颗被扯向太阳的小行星,策划着优雅的坠落姿势,临死都要认真装一次逼。 “vv。”她突然听见庄言在叫她,惊惶诧异地抬头,睫毛湿淋淋挂着泪珠瞧他,俏脸上的薄粉都被泪水糊成了两团颜料。 看见vv哭成这样,庄言反而笑了,他耸肩笑道:“建议你别当驾驶员了。调走吧,你死了这些人也有万千办法推卸责任……” “被告注意!答原告问时只能面向诉方回答!” 庄言冲vv眨眨眼,说完这话,倚在栏杆上瞧着义愤填膺的郭明笑道:“加重量刑?都剥夺生存权限了,还怎么加重量刑?把我做成琥珀?” 想起在a区通道里被凝固树脂活埋的四个战斗编制人员,庄言意味深长地瞧着尉诩道:“那可是烈士礼,我敬谢不敏。” 尉诩被庄言的眼神激怒了,心头无名火狂烧怒舔,“咚”地敲一下,却不知道该拿什么话来镇压他! 藐视公堂罪? 那可是坐在死刑罪名上抽烟的没心没肺之徒。拿藐视公堂罪压他,是挠痒吗? 他拿什么镇压他? 庄言看着敲槌却张口结舌无以为继的尉诩,嘴角翘起笑容。这笑容像在低调地庆祝胜利,像看破红尘的心满意足,像不以为然的讥嘲。 这是走投无路的个体,在强权面前付出沉重的代价才完成的顽抗。 54 维内托大爷开挂了! 李明的紧迫感越来越强,他不能坐视庄言去死。他知道,尉诩不想弄死庄言,之所以诉方申请剥夺生存权限,道理和买菜一样,给个高价,等人砍价。待唇枪舌剑一番,纠缠厮杀一阵,刚好砍到理想价格,假装吃痛实则满意地卖出去。 没料到庄言是个买菜不砍价的。 那岂不就是死邢?都撕破脸皮骂到这份儿上了,还能腆着脸轻判不成? 他把椅子往后一翘,越过尉诩,轻唤梁非凡,开始轻轻交换意见。 尉诩听着这两个人低声讨论,心里也虚得像在没铺木板的泸定桥上凌空摇晃,感觉随时都能一脚踩空,玩脱遇险。 庄言承诺的第二代生命维持系统还没开工,零阻尼驾驶舱也才初具雏形。虽然事实证明驾驶员已经可以在没有庄言的情况下完成战斗任务,但是一时半会还真没有人来代替庄言。 更何况国际形势日趋紧张,紫电科技必须咬定不存在,这时候任何新生力量都有可能混杂间谍,向外界求助专家力量已成奢求。如果庄言这种研发部的职位被间谍取代,后果绝对比基地里爆发天花病毒更严重。 所以尉诩的目的是敲打庄言,最好把他的权限剥光,杜绝他和李明联手的能力,来稳固自己的计划。于是他不想庄言死。 简单地解释目前的情况:庄言像个烈女。尉诩不想杀庄言想草庄言。庄言宁肯死都不让草。 桔子也是有尊严的。 商量一阵,梁非凡妥协,对尉诩说了两句。 尉诩敲锤子,宝相庄严地宣布:“休庭十分钟。” 陪审顾问席和裁决席的十四人鱼贯走进小门后的休息室讨论。休庭的话音刚落,vv摇摇晃晃跑到被告席上,泪花断线乱洒,恨声低骂:“你这副不作为的样子是怎么回事!你不要随随便便就躺平好吗?有点节操啊至少反抗一下啊!” 庄言抿唇笑,眼睛转来转去打量哭花妆的姑娘,手指踌躇轻颤想去摸她的脸,最终克制住,指尖揩掉她脸上最饱满的泪珠,轻轻问:“怎样反抗?我什么都没有,他什么都有。你看到他的自信了吗?他们自信的不得了呢。我像一条鱼,除了骨头没什么武器了。” vv用力抓住他的手指,红眸哭肿,细细嘤声嚷:“有,有!你一口咬定无罪,我帮你举证,我帮你辩护!” 庄言的手被vv攥住抽不回来,心里涌起涟漪,觉得人生亦有留恋之处,比如最后一束光明。 他轻轻抽手,慢慢把vv往面前拽,她泪眼婆娑的俏脸近在咫尺,在人生的最后一战里,他想尝尝光明的味道,胭脂是甜的吗?泪水真的苦吗? “庄言。”不知何时,宋丹已经走到面前,她低声说:“抱歉我把你带到基地里来。你的性格不适合这里。” 庄言好不容易想耍个流氓都被打断。他想抽回自己的手,但是vv攥的更牢了,她用力抬起头,骄傲地敌视宋丹:“宋博士,你到底跟谁一伙的?” 宋丹局促地低头说:“我和你们一伙啊。庄言,你一定要给自己辩护,就像做卷子一样,就算题目不会也要瞎写填满,不要留空白,这样老师才可以给你打及格分。”说完拧头匆匆回陪审席上。 vv凝视宋丹孤零零坐在陪审顾问席上,扭头瞧庄言鼓励道:“她一定听到里面讨论的内情了,所以来给你通风报信。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要加油啊!” 庄言吐气,点点头,然后瞧vv问:“你攥着我的手是要给她看吗?” vv才回过神来,掷开他的右手嚷道:“谁稀罕。”绞着手拧头就走。两步后回头,拿食指戳着目送她的庄言狠狠道:“再破罐破摔,我就打死你。” 庄言心猿意马地回忆被揍的时候,不禁浮想联翩。他知道自己为什么被越揍越亢奋了。 因为一听到“我就打死你”他就激动难抑。看到庄言严肃地用力点头,vv才哼一声扭头走掉,银发甩出弹力十足的圆弧,青春勃发,美不胜收。 十分钟眨眼流失,剩下十三人从休息室里鱼贯而出,入席就坐。尉诩拿起判决书念道: “下面宣布初审判决。被告庄言抗命哗乱,拔枪威胁,接触敌魁,泄漏aaa级重大机密罪状成立,拟叛国罪论处。盖被告供认不讳,态度端正,认罪良好,酌情轻判:剥夺隐私权限、通讯权限、言论权限、社交权限、交通权限、自由权限、署名权限、著作权限,保留生存权和工作权限,望改过自新,戴罪反省。” 然后尉诩优雅地敲一下锤子:“判决完……” 庄言炸毛咆哮道:“老子态度端正吗?端正个屁啊,尉诩你是抖m吗?骂你个狗血淋头还叫态度端正认罪良好?你有种别剥桔子啊,有你有种毙了我……”一边骂一边在执法队员的铁臂下挣扎站起。 vv低头咳嗽了一下,似乎嗓子不太舒服。 庄言的咆哮戛然而止,然后他停止喧哗,低头整理着衣服老实坐下,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李明抢在尉诩发作之前开口:“被告有异议吗?” 庄言低头想了想vv的话,抬头咬牙毅然道:“我没叛国。我当时手枪都伸到喉咙里了,忘了开保险,没来得及自裁就被音爆弹掀飞了。而且诉方指控我泄漏aaa级重大机密?这不是最让人悲愤的,最让人悲愤的是他还加了句‘具体不明,数量不明’,你他吗都不知道老子泄漏了啥就来告我?这是最关键的一条吧,我如果没泄漏啥机密,整个叛国罪都不成立吧!” 郭明插嘴:“我知道你泄漏了啥,但是因为是机密,所以不能说,反正你就是泄漏了。” 尉诩看庄言:“被告,答原告问。” 庄言扭头瞪郭明:“来来来你让我死个明白,我都泄漏了啥?” “根据相关法规,具体内容不能披露,所以无可奉告。”郭明振振有词,“如果你想死个明白,你可以去看新闻,基本上五角大厦拿得出手的资料,都是你泄漏的……” “你他吗……” “被告不许插嘴。”尉诩敲桌子,慈祥地看郭明:“你继续说。” 庄言一肚子脏话东突西顶要出来,他横眉怒目地住嘴,咬牙切齿地把话吞回去。 郭明继续说:“而且我们探测到了加密波,在被告接触敌魁的十一分钟里,大量加密波持续不断地从电算中心发射出去,可以证明,被告泄漏的情报量异常庞大。” 庄言瞪李明,带棘的眼神把李明鞭笞的体无完肤。李明受不了这恶毒的注视,主持公道说:“被告可以答原告问。” 庄言拍案而起:“所以你们根本拿不出具体内容吧?我要求诉方公布我泄漏的aaa级重大机密的具体内容!乱码都行,反正拿出来给我看!” 郭明推了推眼镜,正气凛然地呵斥:“太过分了,难道你什么都要知道吗?我们也是有规定的。不是说你想看,就给你看。我们也有制度,也要运作,如果你也要看,他也要看,机构还怎么工作?内部还怎么运营?真是胡闹。” 说完,郭明嫉恶如仇地瞧着庄言,铮铮铁骨乘胜追击:“你有能耐就说出来,你在吐真剂状态下都说了什么,来证明你清白啊!” 庄言一下吱不出声儿,呆一下才骂道:“我给你打一针硫喷妥钠试试?你能背出你说了啥,我管你叫爹!” 尉诩敲一下桌子,一锤定音:“原告抗议有效。因为泄漏的内容涉及规章,也属于机密,所以诉方有权不公示,符合保密规定无疑。被告抗议无效,因为被告泄漏的内容涉及规章,属于机密,而被告无法公示,违反保密规定无疑。于是维持原判,剥夺……” vv忍不了,暗想庄言都把手枪捅进嘴里了,我还能让你们把他欺负了?今天庄言要是败诉了,姐姐名字倒着写,以后不叫vv,叫做m。 维内托大爷把手套摔在椅子上,站起来气吞山河地嚷:“你们这帮臭流氓,敢和姐姐打个赌吗?” 叽叽喳喳的裁判庭一下鸦雀无声,包括庄言都惊愕地扭头瞧面红耳赤的维内托小姐。 她微喘咻咻,红眸睁大,双臂攥着栏杆,深恶痛绝地盯着愕然失措的郭明,像个摔手帕发脾气的公主,镇得太监惊愕噤声。 55 正义天使在微笑 一时间众人没一个人答应,仿佛吱声就答应了那句“你们这帮臭流氓”了。 郭明首当其冲,镇定全无,慌得掏手帕擦汗,瞧着vv讪笑道:“维多列奥大人,你要打什么赌呢?” vv一脸不齿地瞧着郭明,鄙弃道:“叫你说庄言泄漏了啥,你不说是吧?你叫庄言交代吐真剂状态下都说了啥,是吧?如果庄言没有泄密,我要你自扇十巴掌并向他的名誉权道歉。行吗?” 郭明心里惊慌失措地咆哮:“我只是个马前卒啊!维内托小姐您有脾气冲那些大佬去发好吗?看那里,看那里,看那里!高高在上坐着的全都是啊,他们都有份啊!您别冲我来啊!”慌完转念一想,庄言和vv事后就没进过电算中心,怎么可能真的拿到证据?就算有证据,老子也能化险为夷。 而且怕什么怕?大佬都在注视我啊,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不卑不亢,从容镇定才显得堪当大任啊! 于是郭明一脸恭敬地正义凛然:“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我们一直都讲究公允,循理而行。就算没有赌约的约束,如果庄言先生能够自证清白,我都会代表诉方向他致歉。并且为了证明诉方恪守公道,力行正义,我们不仅会道歉,还会归还庄言先生的所有基本权限,并且扣除诉方人员的薪水和年假,补贴进庄言先生的账户,作为赔偿。按例赔偿金额为三十万元,年假十二天。” vv盯着他强调:“还有十巴掌,不要忘掉了。” 郭明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他觉得vv无论如何都想扇到他脸肿如猪头,并且不达此目的不会罢休。 他觉得有点冷,所以得体地紧了紧修身小西服,含糊地点头答应:“不会忘的。” 郭明丢了饭碗以后,无数次回想起今天,后悔不迭。每次被老婆拧着耳朵骂废物的时候,他都捧着缺口的瓷碗想起今天,想起自己脑抽万万不该说的话: “我们一直都讲究公允,循理而行。恪守公道,力行正义。” 每次想到这一段话他都痛心疾首,因为不说这些话,兴许他在尉诩心中的形象还有救。坏就坏在他头昏脑涨,装了一次大尾巴狼。坏就坏在他得意忘形,立了一次牌坊。 vv盯着流冷汗的郭明,拎着包包,侧身走出去,路上用目光剜得郭明脸皮疼,连她伸手在包包里摸索权限客户端的时候都在剜郭明,随手把精美喷香的白皮小提包丢进庄言怀里的时候都在剜郭明。这目不转睛的凝视,像在用眼神毒打郭明,叫他讪笑连连,背心都捂出汗来,提心吊胆痛不欲生。 vv樱唇抿紧,粉面无情,从雪颈下拽出捂的热乎乎的优盘,咬牙挣颈扯断项链,把挂在项链上的优盘在客户端上插好,打开播放列表,音量调到最大,然后举到最高,款款走向目瞪口呆的陪审席。 客户端终于有机会发挥雪藏已久的娱乐功能,喇叭震的天响,卖力地展示着自己奔放的一面,把影音娱乐功能发挥的淋漓尽致: “轰嗡嗡嗡嗡——” 刺耳的音爆弹的轰鸣震得郭明、宋丹、陪审顾问席、尉诩、梁非凡、李明全都剧痛难忍地捂住耳朵,尉诩只觉得整个脑门都被劈开了,忍无可忍敲锤子喊:“喧哗公堂!喧哗公堂!马上停止!” vv暂停了播放,抬头瞧着尉诩冷笑:“怎么?受不了了?庄言可是在密室里被这声巨响震穿了耳膜呢,我在狭小的驾驶舱里,也是被这音爆弹唤醒。哈哈,虽然耳膜破了个洞,但是每次听到这声巨响,总有莫名难言的亲切。尉诩大人,您可是功勋卓著啊,怎么啦?连这种残次版的音爆都受不了吗?战斗力还真是——这么说吧,您可真是娇惯。” 尉诩怒视笑靥如花的vv,鼓着青筋强辩道:“这里不是战场,不要播放武器化的音爆来喧哗公堂。” vv不理他,玉指蜻蜓点水地敲屏幕,一边输入指令,一边闲庭信步,然后扫视陪审顾问席,绽唇说道:“我正在还原现场。这声音爆以后,敌人成功让电算中心里的活人失去抵抗力,然后破门而入。接下来发生的对话,全部通过庄言开启的超踞量子通讯系统传递给怒火凤凰,记录的一清二楚。” 李明闻言狂喜,庄言双目睁圆,仿佛溺水的人接过氧气面罩,刹那呼吸到了生命的浓香!他胸膛的喜悦像吹气球一样,把他吹胀得轻飘飘,几乎要踏云而上。这时他心情激荡难平,像被巨浪拍扁在沙滩上一样,狂喜得想大叫来宣泄。 郭明噗通跌坐在椅子上,撞得尾椎一痛。 尉诩绞尽脑汁想理由去阻挠vv,搜肠刮肚想不出来。连命运女神都在嘲笑他贫瘠的大脑。 vv扭头,皱眉憎恶地瞧着面如白纸的郭明,柔声点破:“你不是要听这个嘛?我放给你看。” 然后她忍怒踱开,举起开始播放对话记录的客户端。高跟鞋的“嗒嗒”声,vv冰冷的告诫声,一起回荡在逼仄漆黑的裁判庭里:“接下来就是你们要的证据!长达十一分钟的原版录音,忠实还原现场对话,脸疼的给我憋着,不适也给我忍着!” “all,clear.”(逗号做空格用) “the,bastard,passed,out.” “tie,him,up.move!move!” “no,authority.” “404,again?” “fvcking,404,again。” “what!” “fvcking!” “404!” “只要你回答我的问题,我保证你的人身安全。” “suckmydick。” 到此为止,庄言表达了不合作的立场。然后一阵响动,查理给庄言注射了吐真剂。 录音继续播放: “列举你痛恨的名字。” “尉诩。宋丹。魏明旭。庄言。” “说出你的名字。” “庄言。” 听到“宋丹”两个字时,宋丹摇晃了一下,俏脸雪白一片,虚弱地拿双手撑住沉甸甸的额头。而尉诩瞟眼庄言,目光像两把刀子飞过去,庄言正巧在看尉诩,两条目光在空中吸住便扯不开,不死不休地隔空厮杀,仿佛谁先移开目光就算怂。 “fvcking,coward!”这是查理失望愤怒的诅咒声。 “怎样登入计算机?” “拥有权限。” “如何拥有权限?” “成为少数人。” “其他的人如何拥有权限?” “吊丝没有权限。” 扭打声响起,有人在阻止动粗的人。 “冷静,我去问他。” “你可以登入计算机吗?” “可以或者不可以。” “叙述你登陆计算机的过程。” “滴。” “更加具体地叙述你登陆计算机的过程。” “滴,庄言欢迎登陆。” “再具体一点。” “滴,庄言欢迎登陆,您有未阅读邮件请查收。” 又一阵翻箱倒柜声,审讯者试图揍庄言一顿。 “要克制!现在我们面对的是俘虏庞大神秘的潜意识,只有镇定才能得到我们要的情报!” “你去。” 录音一直放,陪审团时而强忍窃笑,时而肃容端正,浮想联翩地推测当时三个特战专家围着一个昏昏沉沉的俘虏,绞尽脑汁各显神通却一无所获的尴尬情景,不由觉得浩气填胸,壮怀激荡。 vv笑盈盈打量高处那些人的精彩表情。她不知疲倦地高举嗡嗡播放录音的客户端,认真得像举着火炬,娇小的背影执著得像大海雨夜里洁白纤细的灯塔,任云卷雨击,听浪拍风吼,它自坚定地在黑暗里明灭闪耀。 十一分钟过去,录音在铺天盖地的枪战扫射中结束。vv“哎哟”一声放下胳膊,揉着酸痛的肩,打量惶恐失语的郭明,调皮地指着郭明问:“郭先生,吐真剂状态下说的话已经全部摆在你面前了,里面出现了哪些机密呢?您快挑理儿!” 郭明张口结舌,哼哧哼哧讪笑道:“这个,哪些属于机密哪些不属于机密,这条界线是需要开会研究才能决定的啊,按照规章……” vv直起腰,一脚踹倒主诉席的栏杆,阴森森命令:“少废话,给我道歉!” 郭明只听见“咣当”一声,精铁打造的栏杆轰然倒在面前,螺栓崩的满地乱蹦,可见vv这愠怒的一脚是多么无坚不摧。他突然感受到,在气头上的女人和魔鬼有一拼,吓的缩阳入腹,菊花锁紧,身上九个洞只剩口鼻开着,撕心裂肺地求饶大叫:“有话好说!我们讲道理,我们按制度来!我们……” vv叉腰拎起郭明的衣领,把他一把拽到面前来,杀气腾腾逼着他的脸,咬牙问:“你的想象力还真是插上了翅膀啊?泄漏重大机密罪?刺杀?还叛国?给人戴高帽子还真是义正词严啊?嗯?嗯?这是谁教的?说!” 尉诩弱弱地抗议:“维内托小姐,请不要破坏公共设施。” vv扭头瞪尉诩,仿佛两束激光划了个半圆,切断半片建筑停在尉诩脸上,吓得他手抖没拿稳锤子。vv嚷道:“几个螺丝而已小气什么啊!这样的螺丝姐姐赔给你一吨啊!比起来我手里这个家伙破坏了更重要的东西啊,他肢解了庄言的人权,只给庄言留了个工作权限啊!工作权限是什么啊?工作权限能算人格吗?尊严呢?权利呢?他践踏了公民难道就不要赔偿吗!” 庄言傻眼了,他第一次被别人出头伸张正义,感觉棒棒的。 56 劈开黑暗的第一束光明是最珍贵的 尉诩被骂的口干舌燥,吧唧了两下嘴,讪讪说:“维内托小姐,这里是个讲道理的地方,不要对诉方展开人身攻击。” vv感觉自己的智商被人划拉了一下,痒得想回敬一脚。她重复:“讲道理的地方……”总觉得像含着过期的海鲜,腥臭得想囫囵吐出来。心里无名火越烧越旺,vv像拖尸体似的,拽着郭明的衣领“噔噔噔”走向裁判席,吓的尉诩屁股往后一挪,拿手遮着脸尖叫道:“你要干什么!” vv“呸”了一声,恨恨瞧着自顾不暇的尉诩,讥诮地重复:“讲道理的地方。好,我跟你讲道理。”然后松开乖巧的像老母鸡的郭明,指着他问:“现在证据拿出来了,庄言说过的话全都摆在这里,他泄漏了什么机密,你给我说!给你个陈词的机会,说!” 郭明吓的全身乱颤,啥都想不起来,两行泪滚下来,端正跪在地上,双手抖抖索索抬头瞧vv求饶道:“我,我都忘了他说啥了啊,能不能重新放一遍啊!” vv恨得抬脚要跺他,气恨交加地忍住,八厘米高的鞋跟像小锥子似的悬在郭明胸口,又放了下去,险些把他吓休克。郭明见识vv的脚法之后,百分之百确定这女人有站在己方禁区爆射敌方球门的能力,那小刀子似的鞋跟一脚跺下来,估计和被梁山好汉一刀捅穿没什么区别。九死一生的郭明只觉得天旋地转,他坚信失足坠崖都没跪在vv面前恐怖。然后他听见vv在冷笑: “你不是信誓旦旦,庄言就是泄漏了机密,而你偏不说,就是因为要遵守规定不能说吗?怎么眨眼就说忘了?前后矛盾也太离谱了吧!” 郭明脑袋里还在嗡嗡响,vv已经飞起一脚,命中郭明右肾。只见郭明像进球之后跪草滑行的球星一样,跪在地上像卡丁车飞行到被告席面前,膝盖磨穿、露出秋裤才停下。于是郭明抬头就看见近在咫尺的庄言在俯瞰他。 尉诩弱弱地抗议:“喂喂,维内托小姐,脚法好也不要踢人啊。” vv问郭明:“我踢你了吗?” 郭明捂着腰子痛不欲生地喊:“哪有!我自己过来的!” vv嚷:“十巴掌!你自己说的!” 郭明扶着被告席的栏杆努力站起来,回头看着尉诩嚷:“我,我还没败诉啊,庭上还没判,你们要申诉也要等……” 庄言拼着虚弱的身体,从栏杆缝里一脚捅出去,嘟囔着“让你站起来了吗!”一记阴脚踹歪郭明右腿。刚爬起来的郭明又噗通摔在被告席前,在失去重心摔倒的时候,郭明一直挥舞双手想抓住栏杆,奈何栏杆后面有一只阴险的脚不断从缝里往外踹,像斯巴达人盾墙后面的长矛。郭明连中两记窝心脚,噗通摔在地上,有冤没处说。 李明笑嘻嘻地敲锤子:“喂喂,被告不要使用肢体语言。” 梁非凡一直贴在尉诩耳边咬耳朵,大意是录音证据很强力,庄言都对敌人说“食我大雕”了,这他妈哪里是叛国,基本上能算烈士。对方有反诉的权利,有可能倒扣个诬告的帽子。要是顺便火一把,庄言的地位会蹭蹭涨。所以建议尉诩低调收场,简称丢卒保车。 梁非凡最后说了段让尉诩动摇的话。 “上面正在破译拦截下来的加密波。照录音看,加密波的内容也是对庄言有利的。案情拖到那个时候,现在的优势会翻倍变成劣势,倒扣回来。所以断腕要趁早。” 在尉诩和梁非凡低声交流的时候,庄言在拎着郭明扇耳光: “刺杀?” “啪!” “通敌?” “啪!” “泄漏?” “啪!” “叛国?” “啪!” “讲道理?你他吗讲道理?” “啪!啪!啪!” 七个耳光扇的庄言精疲力竭,vv瞧的心花怒放,跳着拍手笑。 郭明一直在等裁判席制止庄言的恶劣行为,但是梁非凡和尉诩如临大敌地讨论个没完,李明突然对指甲产生了浓厚兴趣,张着五指专心修指甲,以至于对七声清脆无比的耳光充耳不闻。郭明根本不敢回头,整个人笼罩在vv武力的阴影下,被狐假虎威的庄言抽得神志不清。 终于陪审顾问席上有人吱声了,威严制止道:“公堂之上,无法无天!还讲不讲道理了?” 庄言被这拼尽全力的七下耳光累的半死不活,歪在栏杆上吐舌头喘气,闻言抬高下巴还嘴道:“谁不讲道理?咱们跟郭明把道理讲的好好儿的,约好十八掌,一下也不多打!” 然后他越过一米五的栏杆,对郭明勾手指:“过来,你过来,还有十一下。” 郭明口里溅着血骂:“骗人!不是说十巴掌嘛!” 庄言一耳光扇的郭明天旋地转:“十八掌啊有什么不对吗!” 这一下甩完,庄言自己都辣手,捧着手又甩又吹,疼的半死。郭明更惨,七荤八素地踉跄了两下,伸着手昏天黑地的找不到方向。 庄言只恨另一只手被打残了,不能接班,因为手都打麻了,决定放弃,于是甩着手腕骂郭明:“先打你八下,还剩下十巴掌,你自己给我记着,等我健身一个月再来跟你结算。” 郭明已经意识模糊,他唯一想到的,就是东倒西歪地找到裁判席的方向,抬头瞧尉诩,试图让主子瞧瞧自己有多么惨。 尉诩已经和梁非凡商讨完毕,连草案都拟好了,他风轻云淡地敲了敲锤子,宝相庄严地宣布: “证物有效。庄言泄漏aaa级重大机密罪不成立。叛国罪不成立。庄言在敌人拷问下,坚守底线,发扬了高风亮节,于是驳回诉方的投敌罪指控,驳回哗变罪指控,驳回刺杀未遂罪指控。虽然庄言在事件中存在过激行为,但是考虑到庄言认罪态度端正,配合态度良好,酌情轻判,着剥夺隐私权一个月,定期接受愤怒管理疗程。” 郭明脸肿的像猪头,金丝眼镜的镜片都飞了,隔着空荡荡的镜框,竟模模糊糊看不清尉诩的脸。他昏昏沉沉地想,决策官这是怎么了?我败诉了吗? 郭明摇头晃脑一直在试图看清尉诩,直到最后都没看清楚。 尉诩宣读完毕,把结果交由陪审顾问席表决。 陪审席交头接耳嗡嗡一阵,表决结果是三票赞成,八票反对。呵斥庄言的老者出示了修改意见:“剥夺终生隐私权。” 尉诩组成的三人团交流了一下,单方面否决陪审顾问席决议,维持原判。 在九人团的权威下,陪审顾问席默默服从,尽责之后离席。 尉诩命令执法队带领郭明离席休息,宣布结束,和梁非凡并排离开。李明瞧着vv灿然一笑,和另两个裁判官像三颗高大的黑棋子一样移向小门。 庄言再也没在基地里见过郭明,他像蒸发了。剩下的永无止境的十八掌也没个结账的地方。 魏明旭的队员们打开了大门,等被告和唯一的一位旁听者离庭。走廊的灯光从大门洒进来,照亮一条洁白的大道,光线的尽头落在vv脚下。 vv背手靠在裁判席下,红色的鞋尖调戏着光和暗的边界,歪头瞧着庄言,眼睛闪闪发亮:“光芒总会照进来的,是吗?” “劈开黑夜的第一束光明是最值钱的。”庄言走出被告席,站在光明里,在地上投下细长的影子,“谢谢你救了我,vv。” vv轻快地跑上去,和他并肩走出裁判庭,潇洒笑道:“打狗还要看主人呢。我的人还能让别人给欺负了?以后要反抗。再不许躺平在那任人欺负了。” “只要有希望,我就会反抗。”庄言鼻子一动,忽然问:“你换洗发水了?” “喜欢原来的吗?” “嗯。” “等我搬回去住就好了。康复中心的洗发水就那样儿。” “对了,你说谁是狗!” “谁答应说谁!” 57 一个耳光营造擦肩而过的美感 下午,李明趁庄言在挠破头皮处理零阻尼驾驶舱的接驳问题,悄悄来到康复训练中心,隔着玻璃墙瞧着两个大美妞跳健美操。 女教练在镜子里看见李明站在外面,心如鹿撞,跳的更努力了,恨不得把健美操跳出夺金牌的水准。vv马上隐隐跟不上节奏了。 一曲练毕,女教练娇喘微微,余光瞟着外面的李明,煞有介事地调教捧着毛巾擦汗的vv:“协调能力恢复的差不多了,康复的不错,但是几个细微动作稍有瑕疵,如果喜欢可以找我多练习。”然后拍手笑道:“那么休息五分钟。” 然后教练小姐看见李明刷开门进来,洋溢阳光微笑,向她走来,顿时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欣慰,把自己感动的一塌糊涂,矜持娇羞的走过去,脉脉等他开口寒暄。 “哈哈!真是太棒了!”李明笑着跑过来。 “哪有,没跳好啦。”教练小姐抬头谦虚,正好暖风拂面,李明和她擦肩而过。 然后她回头看见李明围着vv嘘寒问暖,递水,接毛巾,恨不得化出分身来伺候。 教练姐姐咳了下,唇角流下一线红,默默去角落里抱住膝盖。 vv却说:"滚,别来泡我。"歪头扯掉发带,摇头散开马尾辫,走到边上去坐着喝水。 李明殷勤还没献完就遭到迎头重击,有种运功时被偷袭的错愕,比走火入魔还难受。他非常不服,拿着毛巾跟着vv问:"这叫人文关怀!同僚互相照顾,能叫泡吗?再说了,咱俩第一印象那么好!我试试不行啊?" vv捧水壶闭眼啜吸:"哪里好了,看到你的第一反应是,这祸国殃民的妖孽是哪里来的,竟然比我还好看,天理难容啊。说起来,那一刹那有过刮花你脸蛋的想法哦!" vv喝完水,粉面无情地瞧得他心里七上八下:"你怕不怕毁容?" 李明后退两步,站在安全距离里谈判:"我给你当助手,帮你泡庄言。" vv严肃地拍拍身边的长椅:"坐下说。" 李明小心翼翼坐远点儿,保证拔腿就跑的撤退空间,开始循循善诱: "男人就跟响尾蛇一样,爱捕猎活蹦乱跳的猎物,反而对丢在嘴边的肉不屑一顾。所以你只要变成他最想要的,他就会来追你。" vv睁大眼睛,用力捧着水杯,险些捏炸水壶,看似盯着脚尖,其实在浮想联翩。李明一瞧,心里妒忌,恶毒地说:“庄言为什么对宋丹念念不忘?还不是因为得不到她。” vv横他一眼:“你胡扯,庄言自己都说恨宋丹。” 李明无可奈何地耸肩摊手,大放厥词:“男人对错失的东西,都有夺回来的欲望,这愿望偏执得跟复仇一样。爱恨交加的例子还少吗?” 瞧见vv不吱声,李明大展拳脚,继续口灿莲花:“我太懂人的心思了。这还耿耿于怀地恨着呢,说他不想要宋丹?我不信。啥时候庄言记不清宋丹长啥样了,那时候才算修成正果。不过这抬头不见低头见,我看难。” vv放下水壶,扭头瞧李明问:“那宋丹也不可能调走啊。” “我跟你说,庄言这种闷騒,最喜欢若即若离。当然他是不会承认的。但是哲学地说,欲盖弥彰才是最美的。”李明渐入佳境,故弄玄虚:“所以你要营造擦肩而过的美感。要让庄言觉得,哎呀卧槽,vv不要我了,我好傻,曾经有个漂亮姑娘路过我却没有珍惜,直到失去才后悔莫及。然后这条响尾蛇摇着尾巴就奔你来了。” vv心驰神往地转着眼睛,咬唇构思,马上被脑海里的画面冲昏头脑,手茫然摩挲着膝盖上的水壶,把身边的李明都当成盆栽忽略掉了。 李明只好自己推销:“你就不想知道怎么营造若即若离的美感吗?” vv如梦初醒,扭头郑重其事地说:“请务必告诉我。” 李明看着vv说:“让我泡你。” 远处伤心欲绝的教练姐姐忽然被一声清脆响亮的“啪”惊醒,然后她看见李明被扇得俊脸侧过来,脸颊荡漾着波浪,深邃多情的眼睛睁的比驴大,皓齿飞唇的嘴巴张得比马宽,在慢镜头播放下,教练姐姐甚至看到了口水被扇出来的飞沫。然后李明像离弦之箭,被这气吞山河的一耳光扇飞三米,在半空旋转得像十米跳水,然后面部在舞蹈室中央着陆,犁地三尺才停下来。 vv站在长椅边揉火辣辣的手心,怒视李明说:“做梦!” 教练姐姐站起来嚷:“vv!” vv抬头惊讶地瞧教练。 教练继续跳着嚷:“劲儿真足!我没白疼你!” 李明捂着脸坐起来争辩:“你听我说,我是演员啊,给你做僚机啊,演戏给庄言看啊。你就答应我一起吃顿饭,绝对效果拔群,等着看庄言抓心挠肝的模样吧!” 这句话挠着了vv的痒处,想起庄言“抓心挠肝的模样”,她心里憧憬得像可乐泛出气泡,细细的喜悦偷偷摸摸却连绵不断地涌上来。她假装镇定,冷酷严肃地审问:“真的吗?” 李明盘腿坐起来,捂着红肿的脸,信誓旦旦地说:“这个叫做千金市马骨,看上去毫无意义,却能买国士之心。你只要让我追你,庄言就急了,他一跟我较劲,不就追你了吗。”香艳露骨的话被他说的义正词严。 vv疑惑地问李明:“你好奇怪,你就没有私心吗?” 李明盘膝坐在地上,双手按地,把脸上浮肿的五指印露给vv看:“私心达成了啊,你不是答应和我约会了吗。” 然后他拍拍屁股站起来,被扇得七荤八素,依旧不改阳光笑容:“我初见你的时候,以为你是普通姑娘,所以不曾用心。在授勋仪式上看到你以后,我就喜欢你啦。人总共才那么点儿人生,看到喜欢的姑娘还不死皮赖脸一次,那才是懦夫。” vv的脸抽搐了一下,然后捂着眼睛说:“你这条白眼狼,我拿你当哥们,你竟然想上我。吃饭什么就免了吧,老子的男人自己追,不用你操心。” 李明没想到功败垂成,暗想苦情戏都演得这么潇洒了,你竟然无动于衷,真是良心被狗吃了。他站在舞蹈室中间愣了会儿,做最后的尝试:“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咱俩是不是天生一对!给个机会啊!吃顿饭也行啊!” “谁要跟脸上自带手印的变态吃饭啊!” “那是你的手印啊!你都画押了就更应该负责啊!” vv扫视全场,寻找趁手的凶器让李明知难而退。 然后教练姐姐连蹦带跳地飘过来,拉走vv:“说好今天陪我吃咖喱的呢,我们走吧,去占座儿。” vv感激地说:“谢谢教练。” 两个妹子换鞋离开的时候,教练姐姐亲热地挨着vv,扬眉吐气地呵呵笑:“和脸上带手印的人共进晚餐太尴尬了。换我也不去。” 李明感觉这话就是说给他听的。 58 黑情敌不要手下留情 晚上的时候,vv抽空去实验舱瞧了一眼庄言,推门就闻到扑鼻碳烤香味,拿起他的咖啡杯问:“你又喝这么重口。心脏受得了吗?” 一天不见,庄言又邋遢了不少,仿佛只要出现在实验舱里,收拾的再利索都会在一天内沦为男吊丝。他咬着铅笔,低头瞧着纸上的草绘图:“不如此不足以催化我的天纵之才。像你们这样的弱智女流不要模仿。” vv听他装逼,手指捧着咖啡杯,嗅到炭香里的丝缕烟味,忍不住低头浅浅啜了一口,立马掩口轻咳起来,慌忙放下杯子。庄言抬头看见,幸灾乐祸地笑:“叫你不要模仿。”低头又在草图上添了行公式。 vv莫名其妙地起了股冲动,背朝他,酸溜溜地脱口而出:“李明来舞蹈房看我了噢。” 庄言“咦”了一声,转着铅笔盯着草稿问:“他找你干嘛?” “要泡我。” “嘎嘣!”铅笔拦腰折断,庄言佯装镇定,盯得图上的字儿都不认识了,感觉有一张嘴离开了自己在说话:“你怎么说?” vv听见铅笔折断声,心里已有了谱,笑眯眯地瞧着天花板,一转身立马换成满脸疑惑,天真地瞧着庄言说:“李明那么帅,拒绝他干嘛呀,不就是吃吃饭,逛逛嘛!” 庄言像被熊孩子一把火点了房子的房东,强装出宽宏大量的笑容,然后神色一凝,毫不犹豫地信口雌黄,编排起李明来:“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李明这个人吧,天姿国色,眉心带点,眼梢留情,《麻衣相术》记载,这种人天生好色,不可不防啊!” 庄言机警地站起来往走廊左右一瞧,关上舱门,开始嚼舌头:“我跟你说,他这个人历史很复杂的啊,情人遍布五湖四海,老婆横跨欧亚美洲,利用三个国籍结了四次婚,还有个初中就勾搭上的傻丫头死心塌地立志给他做一辈子小三啊。” vv樱唇微张,听的目瞪口呆。 然后庄言考虑到李明美貌的加分程度,开始豁出去,越扯越离谱:“他每天都吃六味地黄丸,还是保不住腰子啊。哎,都是他年轻时胡闹,动不动就在床上环游世界。当年要不是托关系找到老军医救了他,估计现在杨梅大疮都蔓延到脸上了。像他这种摘花如犁田的家伙,” 庄言瞧着合不上嘴的vv,神神秘秘地继续胡诌:“像他这种摘花如犁田的家伙,最喜欢小女孩了,清纯,天真,活泼,美丽,简直像春雨滋润老牛的心田。我不是嫌你小,我是教你透过现象看本质啊,你呀,太年轻,容易上当。要擦亮眼睛。” vv傻在原地,脑袋里像水泥搅拌机一样轰然回荡着庄言居心叵测的私语,心里噼里啪啦地吐槽:“谁容易上当啊!你才是吧,一下就上当了啊!然后马上编织了可怕的故事来骗人了啊,简直撒谎不打草稿,根本不怕天谴啊!庄言你的节操丧尽了啊!这已经不是背后开黑枪了啊,这根本就用六管联装加特林在背后把李明轰成了筛子啊!” 然后庄言打量了一下vv,发现她已经成功被自己杜撰的故事吓蒙,心头稍定,慈祥地拍拍姑娘的头,说:“年轻人难免行差踏错,唉,若非迫不得已我也不会把这些可怕的真相告诉你。好好想想吧,我去和李明谈谈。”说完闪身出门,轻柔地关上舱门,身子一转,杀气陡现,掏出客户端开始打电话,凶神恶煞往李明宿舍走。 少顷电话接通,庄言咬牙切齿问:“李明!你人搁哪儿呢?呆着别动,我马上来找你。” 走到咖喱餐厅,庄言气的脸肉乱抽,铁拳攥紧,远远瞧见李明坐在雅座里吃咖喱饭,便一路物色兵器,随手抽出一柄扫帚,膝撞折断,脚步不停,拿扫帚柄敲着手心,咬牙净想一棍子把李明的脑袋劈进饭里。 然后李明听见脚步声,嚼着饭扭头看他,被庄言一眼瞧见脸上浮肿的五指印,怒火填胸的庄言顿时心花怒放,撑着棍子大马金刀往李明对面一坐,欢天喜地的仔细端详李明脸上的五指印,越看越像vv的小手,不知不觉笑容满面。 李明嚼着饭,瞪庄言:“看你麻痹。” 庄言哈哈大笑,然后问:“巴掌印哪里来的?” 李明说话的时候饭粒都在喷:“要你管!” 庄言笑的春暖花开,温柔地哄他:“没事,你就说是胎记。一口咬定胎教时练大日如来掌,出来就这样了。别人也拿不准你是不是挨了打。” 李明说:“滚。” 庄言问:“是不是vv打的?” 李明低头愤愤扒饭,含怨带恨地咽下去,拿纸巾擦唇说:“我算是体会你被一脚踹飞五十米的思想感受了。一米六的个子,一巴掌竟把我扇飞三米远,老子差点一命归西。” 庄言收敛笑容,皱眉凝重道:“你还是信不过我。” 李明舔着内唇,似乎被磕出了溃疡,皱眉说:“不是我不信你,你和维内托小姐走太近本来就构成变量。那些功高震主的开国功臣,皇帝信不信?信。但是你若不肯自释嫌疑,该不该死?该。西汉杀了一批,明初杀了一批,事到如今你还纠结这个问题。” 庄言冷笑:“比起我,你们更应该管管尉诩。” 李明把餐巾掷在桌上,瞧着桌子说:“我再重申一次,你不是尉诩。对尉诩的制衡已经到了极致,但是局面依旧走到了上面不得不信他的地步。一个变量已经是十人团……不,九人团承受的极限,所以只要能制衡你庄言,没人会去选择相信你庄言。你若不想碰触九人团绷紧的神经,你就别跟维内托小姐走太近。” 庄言蹭地站起来,怒视李明:“你根本不爱维内托,不要把监视和私生活混淆起来!” 李明终于不看桌子了,他抬头迎接他的逼视,梗着脖子反驳:“对于你飞蛾扑火式爱情,我自愧不如,但是多少也是爱的。我李明就是长得妖,才对气吞山河义薄云天的维内托小姐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然后李明站起来,逼视庄言:“但是我有权,有钱。上头不可能动我,尉诩动不了我。我寿比南山不老松。万一我追到了维内托小姐,我能永世不倒,罩她一辈子。你呢!” 两个人剑拔弩张,隔桌对视,李明一口气说个痛快:“你呢!你露出一丢丢,”他咬牙切齿地掐段小指甲给庄言看,“就露出这么一丢丢破绽,就被尉诩单手按住,差点一锤子敲成合约奴。要不是我助你,要不是维内托小姐救你,你玩的过尉诩?我他妈都不知道你为何那么招他恨!” 李明拿手抱头,疑惑,无奈,抓狂,全从眼神喷出来,溅在庄言身上,“这种拖后腿的爱情就算点燃了又有什么用?烧剩两摊灰吗?你一边和尉诩斗,一边和维内托好,你真的不怕功败身死那天,维内托小姐会被你拽进坟墓,陪你殉身?” 李明拿手指点着桌子:“你当初说我冷血无情,我被你说穿,笑呵呵不吱声。今天我愣不愿意维内托小姐陪你这个苦情鬼走死路,心意已决,你也拦不住我。” 庄言头一次看见李明暴躁不安地说这么多话,他也知道李明说的字字属实。 连庄言都不知道,老子怎么就他吗这么招尉诩的仇恨。 他伸出拳头,这拳头悬在半空,攥的紧绷微颤。庄言启唇说:“你就算说破天,我都不会让。我拦不住你,你劝不动我。公平竞争。” 李明恨恨看了庄言一阵,痛快淋漓地挥拳一碰,说:“公平竞争。”一拳两散,两个人一句多余话没有,初建的浅薄情谊就一撕两半,分道扬镳。 庄言心如坠铅,皱眉走回实验舱,站在舱门口幻想vv会否还在等,用力搓脸,抻平眉头,才刷开舱门进去。 冷香已散,没有人踪。他呆呆孤立在实验舱里,无边的寂寞涌上心头,把他包裹得像油轮事故里被原油涂黑的海鸥:沉甸甸的石油坠得它飞不动,只露出两只滴溜溜的眼睛,在漆黑的油地里摇摇摆摆地走。 一跤跌进椅子里,信手去摸咖啡杯,一拿觉得沉,才看到vv走前给他冲了杯极致浓香的espresso,咖啡凉透,厚厚的crema还残留了薄薄一片浮在杯口,像片浮冰。 咖啡杯下压了张纸,写着生涩的汉字,钢笔书法还在初中水平挣扎:“注意休息。” 心头骤暖,他几乎含泪喝下半杯咖啡,这沉甸甸的稠苦里,竟有苦尽甘来的香甜。 vv说过,光明总会照进来的。 “所以不应该放弃。”庄言躇踌满志地咕哝。又喝一口咖啡,唇上留下一圈咖啡沫儿,飞快地把演算纸上的草图输入计算机,开始建立模型。 疏远是加害亲昵的凶手,关心是治疗疏远的药方。 59 剑再锋利也取代不了粗糙的犁 删改两天后,零阻尼驾驶舱终于建模完成,接入银河主机推演成功,第一代球形零阻尼驾驶舱进入生产。一台泛用型战机和怒火凤凰的驾驶舱接驳系统被推翻重建,改造成零阻尼驾驶舱接驳设计。 第一代格斗战机啄破蛋壳,昂首露出雏形。格斗战机制霸天下的征途从此绵延展开。 vv坐进试验版零阻尼球形驾驶舱时,整个停机坪走廊里站满了人,屏息惊奇地观摩这号称能让战机变成“太空舞者”的设计革新。 宽阔浩大的停机坪装上了太空格斗模拟系统,系统中心装配着试验版球形零阻尼驾驶舱。 这个格斗模拟系统将模拟战机横飞、失控、无限翻滚等危险动作,虽然不能逼真还原在太空中的特种超高加速度,但是验证零阻尼驾驶舱的性能已经足够了。这一切都用来考量驾驶舱是否对驾驶员有了更强的保护能力。 驾驶员生命保障是高速太空格斗的短板。保护了驾驶员,等于解除束缚,更恣肆地把战机的性能发挥到极致,直接等于提升战斗力。 驾驶舱注满缓冲液。驾驶舱加压。舱内进入一千五百千帕的深海状态。 然后,在太空格斗模拟系统的程序运作下,半空中那个驾驶舱接驳系统开始在轨道上像过山车一样疯起骤落,制造加速度的同时,无情的电子音响起: “三百六十度翻滚,骤停反冲。” 在技师的惊叫声中,驾驶舱外层急转三百六十度,像棒球撞墙弹回一样,刹车骤停,原路反冲,而在这天旋地转的战斗动作里,内层驾驶舱始终保持端正,仅仅发生轻微摇晃,vv从头至尾端坐其中,战机翻滚而人不动。 因为驾驶舱像套娃一样分两层,像大球裹着个小球。它们之间的摩擦力被技术力量限制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只存在电信号交换,而不存在摩擦力干扰。 外层(裹着小球的大球)就是战机。战机天旋地转,内层(大球里面的小球)驾驶舱不受影响,驾驶员始终端坐。 很快,系统开始尝试更加激进的动作: “折翼失控。”整个外层开始模拟震颤,同时随机翻滚,转得像削皮机里的高速旋转的苹果。 加上模拟的加速度,大家就看见整个驾驶舱像个高速乱窜的电子,在空旷的停机坪里疯撞狂冲,像只疯了的马蜂东突西顶,而“战机”还在自旋翻滚,像个飞来飞去的陀螺。 所有人都觉得,陀螺里面的情形,应该跟放进一千转每分钟离心机的试管差不多,里面就算装着人,也该搅拌成一锅均匀的蛋白质培养基了。 然而可怕的是,vv自始至终没有发出“终止警报”。这让人提心吊胆。不知道是因为vv安然无虞还是因为一锅培养基已经没办法按电钮。 三分钟后,试验结束,像狂乱电子一样满天乱窜的驾驶舱被系统推回栈桥前。 在系统归于静止的刹那,所有人睁大眼睛看清楚了:内层驾驶舱始终端正悬在正中,微微摇晃着。在这种程度的转速下,连试管里的dna都能分离得能用筷子挑出来,而缓冲液居然连一星沫儿都没有,依旧清澈如新。vv端坐其中,只是微微摇晃着。 只是像钟摆一样微微摇晃着。 以为驾驶舱失控而vv必死无疑的技师们发出了排山倒海的欢呼,这欢呼淹没了整个楼层,震得玻璃哗哗颤。 驾驶舱减压。缓冲液退去,vv咳尽液体,安然无恙地扶舱走出来,登上高空栈桥,向欢呼的人群挥手。 冷漠的电子音宣布:“测试成功。评价,a。” 但是这声音只有vv听清了,因为走廊里的概叹欢呼声已经把广播声践踏得断续不清。庄言挤在人群里,逆流挪向门口,想等门开去看vv。 战斗人员推开人群,然后连接栈桥的舱门打开,vv路过人群时,气氛火爆得像明星下飞机。 vv离开前扭头瞧了一阵,找着踮脚的庄言,撩开脸上的湿发,递去秋波,脉脉笑道:“不用颠上倒下真是太好了。庄言,你的新设计真棒呢。” 下一秒,人群停止蠕动,四面八方的视线扫到庄言身上。庄言还没反应过来,成千上万只手把他轻而易举地托起来,抛向空中,声浪此起彼伏:“万岁!万岁!万岁!” 庄言像只被主人抛上半空的猫,手舞足蹈地落下,被海葵一样的七手八脚接住。大家不断抛起庄言,拌着排山倒海的呐喊,来发泄设计革命带来的狂喜。 庄言惊慌失措间,天旋地转地用余光看到vv歪头打量他片刻,就匆匆转身离去。 庄言的人缘像涨停的股票急转直上,一炮而红。 尉诩站在决策层的落地窗前,视线穿过两层玻璃,穿过广阔的停机坪,静静瞧着被狂喜的人群抛上抛下的庄言,手指轻轻搓着手套。 李明走进来,把一个牛皮纸文件袋丢在黒木办公桌上,说:“敌人从电算中心发布的加密波经过破译,不包含关键资料,上级宣布庄言无罪。你收手挺快。” 尉诩回头笑道:“你的任务呢?驾驶员在利用自己的影响力抬高庄言的地位,证明她的立场被庄言左右了。这个问题是你负责,现在你是不是应该写检查?” 李明冷不丁被倒打一耙,觉得尉诩衣服下面全是刀刃。他强辩道:“什么事情到你嘴巴里,都能变成一顶高帽子。驾驶员也是人,她闲聊一句都能被你歪曲得居心叵测起来。” 说完,李明急转话锋,食指敲着桌面说:“庄言的立场问题洗清了,接下来的零阻尼驾驶舱的接驳问题和二代生命维持系统的开发都需要他插手。以研发部负责人的名义,我决定向九人团提交草案,向庄言开放相关紫电科技的查阅权限。” 尉诩柔和地转头,瞧着李明莞尔微笑:“你啊,把庄言捧起来有什么用?” 唯有在尉诩面前,李明笑不出来:“他凭借自己的努力,实现自己的价值,有什么错?” 尉诩被逗乐了,忍俊不禁,低头笑了会儿,然后坐回椅子里,笑盈盈开导李明:“把权利分给别人,宛如授人以柄。你把紫电科技这柄利剑授予庄言,伤害的是你我共同的利益,我们之间还没有恶化到那一步吧?” 然后尉诩舒服地躺进椅子,叉着十指瞧李明:“你上交草案吧,能不能通过还另说呢。现在总决策官不在了,你估计没有使用平局裁定权的机会了。” 李明听到这话,终于放心微笑起来,摇头瞧着尉诩笑道:“哦,你以为只有总决策官制得住你?噢尉公子你这样想就太可爱了。” 尉诩的表情消失了,他仔细端详李明春暖花开的笑容,实在搞不清他刚刚还苦大仇深的脸,怎么眨眼就笑得跟拉票的总统候选人一样。 但是,装逼过半被腰斩是极其掉价的事情,所以尉诩只是静静地凝视李明,目光平淡如水,表情古井无波,装得比和尚圆寂还镇定。 如果被监视者看穿他此刻搜肠刮肚的迷惘,尉诩宁可破窗跳楼。 李明要求不高,他看到尉诩终于收起了那副高高在上的笑容,就满意地点头,临走的时候留下意味深长的胜利宣言: “剑再锋利,也淘汰不了粗糙的犁。你看不起他不代表你能取代他。” 撂下这话,李明志得意满地走了。 这句话像撬棍插进机器齿轮里,一下卡得尉诩的脑子转不过弯来了。李明的背影刚消失,他就绷着脸给梁非凡打电话。拨号的时候,眉头皱得皮疼。 他预感到,被挤出决策层的李明要反攻。 电话接通,梁非凡告诉尉诩,李明这两天活动非常频繁,和建造部、内务部的人重新建立了联系。根据梁非凡的推断,李明手里似有尚方宝剑。 尉诩挂上电话,脑袋疼了起来。 60 我要的就是公平 庄言前往李明办公室的路上,至少和二十个人打了招呼,秘书处的妹子抬头一瞧是庄言,站起来神秘兮兮附耳道:“李老师在见客呢,你坐那里等会儿。”安排他在小茶几前坐下,弯腰给他冲茶,衣领全给他看,吓的庄言低头瞧杯里的满天星茶叶末儿。 秘书一边冲茶一边关心地问:“庄博士好厉害,才来基地这几天,听到你的名字上百次。听说前些天被挑毛病了呢?” 庄言耳朵一竖,敷衍一声就反问道:“听到我的名字?跪求上下文。” 秘书掩唇笑道:“哎呀,不该说的呢。当做小秘密好不好?不要到处去宣传哦,我丢了工作就是你的错。”拎水壶去添水。 庄言一听撒娇味儿重,立马不吱声了,低头吹茶,翻来覆去地想李明提起自己时是什么表情。 过会儿,救过庄言的技师组长倒退着从办公室出来,关紧门才直起腰。庄言迎上去问:“是不是和你说改造计划?” 技师组长神采飞扬:“哎呀庄博士!庄博士你这个改造计划真是,哎呀妈呀,太厉害了,看到你的零阻尼驾驶舱测试的时候,咱们技师组的心情简直了,只恨自己是理工科,不能给你作首诗来庆贺。咱们前后一对比,大家都说之前那个梭形驾驶舱算个什么比玩意儿……” 说到最后一句,技师组长已经搀着庄言移到门口,突然瞧见秘书用力低下头,才意识到爆粗违法,压低声音跟庄言说:“因为时间紧迫,改造计划提前上马,技师组马上要拆卸战机的原系统,为大批量更换做准备。所以庄博士你的日程会很紧,如果在规定期限里不能提交模型,会陷入尴尬境地,要问责的。” 庄言一听,心里有谱。 无论到哪里,不怕人家催,就怕人不要。庄言不怕工作重,不怕日程紧。他怕丢工作,怕没他亦无妨。 现在技师组已经开始拆卸工作,那么在时限内,新驾驶舱接驳系统必须出炉上线,否则战机将无法使用。这段时间内,庄言又能装大爷了。熟悉的安全感又特么回来了。 所以他喜笑颜开,欢天喜地送走了组长,转身去敲李明的门。 “进来。” 庄言拧门进去,打量了下整洁的办公室,瞧见只有李明坐在办公桌上划拉手机,放肆地笑道:“还李明老师!你地位还挺高啊。” 李明头都不抬,反抗道:“我是研发部的实际负责人,你也归我管,所以你也该叫我一声老师。” 庄言好奇问:“那名义负责人是谁?” “尉诩。” 庄言恶心了一下,暗想这名字阴魂不散,哪儿都有他。 “那么李老师,你说我洗清罪名之后能接触紫电科技。这话啥时候兑现?”庄言开始催债。 李明处理完手头的事情,把手机滑兜里,转身从抽屉里抽了一叠纸递给庄言:“叫你来就是这事儿。明天你要出席九人团表决会议,阐述你申请权限的理由和前景。成功了,你跻身权限层,获得紫电科技查阅权,条件是剥夺终身隐私权和自由人身权。失败了,你回去继续当你的开发员。” 庄言接过那叠纸,低头坐在沙发上翻阅,那是一叠简介,目录如下: 梁非凡:人事部。 尉诩:决策官。 李明:研发部。 宋宪:建造部。 魏东贤:内务部。 李琛:战斗部。 他边看边问:”这就是你说的九人团?” 李明喝口茶便走过来,站在他身前,伸着手说:“记住内务部秘书和和建造部主管的立场和偏好。梁非凡和李琛绝对会投反对票,他们不是你争取的对象。看完了?” 庄言扫一遍,刚合上,李明就把文件夺了去,转身投进了桌上的碎纸机里。 “出席这次会议,最关键的不是紫电科技。而是给这些人留下第一印象。”李明飞快地说,“权利和资源就像巨龙的宝藏。你的目的虽然是夺宝,但你的目标必须是巨龙。” 庄言仔细回想着一扫记住的那些信息,躺进沙发里茫然道:“你对我可真是不遗余力。” 李明沉默了一下,开门唤秘书:“闭路电视有点毛病,调试一下。” 秘书“哦”了一声。然后庄言看见天花板上摄像头的红灯灭了。 李明走回来低头瞧他:“你既然装不懂,我戳穿了跟你说。剑阁卫星毁灭了,紫电科技只剩下一份。第二,支援力量顺理成章地变成了基地的驻扎力量,这些人一个月前匆匆调来此地,尉诩跟他们还他妈特别合得来!你懂我的意思吗?这代表他已经具备了‘将在外’的实力。” 庄言陡然站起来,睁圆眼睛道:“怎么可能?这……” 他茫然转了两圈,抬头问:“宋丹告诉我剑阁卫星的情报被人泄漏,抓到责任人了吗?” 李明颓然坐在皮椅里,用力捂住眼睛:“总决策官就是因为这件事下马的。污水居然泼到了他身上,变成了让骆驼跪下的最后一根稻草。与此同时,尉诩漂亮地证明了c计划的价值。总决策官老了,他败给了尉诩。” 然后李明站起来,心力交瘁地瞧着庄言:“然后我告诉你权限的问题。必须有我的授权,尉诩才能操作银河计算机群。必须有九人团联合授权,尉诩才能发挥基地的全部力量。但是现在尉诩有了一个新能力。” 庄言觉得不可能,怎样都觉得不可能。他忽然想到了李明那句话。 “局面已经走到了必须相信尉诩的地步。” 李明瞧着庄言飘忽的眼睛,轻轻踱过来,慢慢小声咬牙道:“尉诩只要剁掉九人团的手,也能获得全体授权。” 秘书敲门,探头进来嗫嚅道:“闭路电视维修好了。” 庄言抬头一瞧,摄像头红灯又亮了,开始炯炯有神地拍摄。 李明忽然笑靥如花,春光明媚地拍庄言的肩膀:“同为搞学问的,主观上我祝你成功。但是在九人团议会上我无能为力,我只有提名权,我不能左右投票者的判断。” 李明回办公椅上坐下,表情淹没在阴影里:“能不能在议会上得到哪些宗师泰斗的认可,全凭你自己。因为比起把权柄交给废物,还不如养虎为患。司马懿都终生为臣呢。有些狼也是讲义气的。” 庄言知道,这是在送客了。短短几分钟会面,把他的世界观都冲击得摇摇欲坠。他脚如灌铅,竟然没挪动步子,扶着沙发才拔脚走动,踱出门去。 “用你积累的能力,去实现对历史的价值。给你公平,是我力所能及的极限了。”庄言拧开门时,李明追加一句。 “我要的就是公平。”庄言心满意足地回答,开门走了。 61 发生在两千公里轨道上的真相 “庄言先生!”瞧见他一阵风似的经过秘书台,小秘书匆匆绕出来,递给他一个厚重的纸袋:“这是研发部各小组的撰写的可行计划和弥补措施。” 庄言接过纸袋低头打量的时候,秘书低头说:“研发部的组员对于您一个人就能完成五个不同专业的人凑在一起才能搞定的工作,觉得非常不可思议。不过以后是同事了,大家希望您以后把疑难邮寄给大家,专攻小组会娴熟地帮助处理的。” 庄言喜不自禁地抿唇忍笑,目光炯炯瞧着秘书点头:“虽然我都不知道你们到底是怎么个编制……不过谢谢各位!” 秘书小姐一放松就忍不住八卦:“听说你工作四小时才睡十五分钟?这种事情是真的吗?” 庄言笑道:“生物钟是可以调教的啊。我只有时间不够用的时候才这样。”拿厚纸袋拍着腿,说着“再见”,拧头走了 。 站在电梯里,权限客户端叮咛一闹,提示邮件: “您已被正式授予研发部管理权限使用权。获得查阅数据库的权限、发布研发课题的权限、请求人工分析的权限。允许使用银河主机外部客户端。” “零阻尼球体驾驶舱改造计划模型完成度:63%。改造模型研发剩余时间:118小时24分32秒。” 庄言知道,该干活儿了。大家看到了零阻尼驾驶舱的牛逼之处,现在该完成剩下的接驳系统了。期限是五天,如果明天一战功成,那么借助先进的科技,很多卡壳的问题都能找到别开生面的答案。 他壮志满怀,迫不及待地想要站在九人团面前滔滔不绝了。 庄言干活的时候,洁癖和呆脸都寸步不离地跟着,一左一右站在他凳子后面像在站岗。 “帮我添杯咖啡。”庄言拿铅笔顶顶尖底广口的瓷白咖啡杯,像吩咐家奴。 呆脸看了洁癖一眼,然后洁癖斩钉截铁地重申:“庄言同志请端正态度!我们是不会接受你的任何摆布的!” 庄言扭头瞧着他说:“我教你用意大利进口的锅炉蒸汽咖啡机啊,很简单的,取点咖啡豆先压成粉,你劲儿大一定能压很细,然后估计着水温到九十度了,填粉,拉杆,让蒸汽喷个半分钟左右,拿出来就行了。跟你说,绝对正宗,再喷点儿奶泡就能冒充卡布奇诺,拿去泡女朋友。” 呆脸说:“是吗,我去试试。” 然后两个人围在咖啡机前面折腾,洁癖不断纠正呆脸:“整这么多豆子嘎哈!!少搁点!行了行了,半两差不多了。轧,用力!” 庄言回头说:“顺便给我弄一杯。” 洁癖扭头说:“好。”然后回头又碎碎地纠正呆脸:“喷头别对着我!蒸汽啊,烫人的。对着杯子。” 呆脸撒手说:“你别逼逼,你行你上。” 洁癖说:“这不是让你熟练下嘛,快点的。” 然后一声暴烈的蒸汽喷吐声,馥郁浓香弥漫开来。 庄言咬着铅笔想,如果是这两个人来剥夺隐私权什么的,倒也能接受,不知不觉就习惯了。 然后洁癖双手小心翼翼捧了庄言的咖啡杯过来,弯腰放在桌上,挎着枪跑回去继续研究咖啡机。 庄言正在吹沫儿,听到敲门声。轻轻的“咚咚”两下,不徐不疾的节奏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礼貌,这种教养让人莫名地舒服。 vv每次敲完门才想起可以刷门铃:“开门。” 庄言用力用手犁头发,然后噗通坐好,假装苦思冥想,坐等呆脸跑去开门。 vv进门第一句话就是:“你俩,出去待着。” “是。”被vv用充气娃娃砸成内伤的洁癖现在怕得要命,靴子一碰,“啪”地立正,抡着正步就出去了,然后不迭地拉上舱门。 vv瞧见庄言在专心工作,知道他在装逼,也不搭理他,去搬了只椅子过来,放在他身边,然后双手抹裙坐下,像一起上自习的同桌一样,东张西望地从庄言的视野里掠夺纸笔。庄言只看见一只细腻白皙的漂亮小手横在余光里,葱指按在笔筒上挑剔地拣选,最后抽走一支红色的水笔,坐在他旁边写写画画,也不吱声。 庄言心痒,抛弃节操扭头去偷看,忽然vv抬头,面无表情地瞧他一眼,用秋波把他逮住。然后她把纸张往庄言这边挪了一格,一边写一边给他看: “你相信那些超自然的东西吗?我原本不信,总觉得幽灵啊鬼魂啊什么的都可以用科学来解释,之所以扑朔迷离,只是知识水平不够而已。但是这次在高轨道上遇到的事情改变了我的看法。现在我觉得,超自然的东西也许真的存在,因为我遇到了。” “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个问题,我被他们用担架抬出来的时候,多处骨折,而且严重缺氧,细胞里大量堆积的乳酸和代谢物让我的骨骼肌处于瘫痪状态。在地面上的头两天,我几乎只能动弹手指。而战机转向、加速、逃离核覆盖这一系列动作,都不是我完成的。我当时就算苏醒了,也动弹不了。600加速度的那次撞击已经剥夺了我的行动能力。” “我告诉你我看到了什么。在我被你唤醒之后,我绝望地意识到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核太阳吞没,并且听着你被敌人折磨。当时真的很绝望。我以为咱俩会同年同月同日死了,” 庄言看到这里噗嗤笑了下,vv恼火地拿笔戳了他一下,咬唇得意地继续写,庄言揉着被戳痛的胸大肌忍笑接着看: “但是我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依附在驾驶舱外,因为光源黯淡,我只能看清楚她曼妙的轮廓,身材很好,虽然没有我好,但是也很漂亮,那是一个穿紧身衣的女人,她就像穿着鲨鱼皮泳装的游泳队员,大大咧咧的暴露在真空中,瀑布般的卷发随意地飘荡在黑漆漆的太空里,这种对宇宙的蔑视真是美极了。她使用奇怪的设备完成了电子链接,她低头操作的时候,系统尖叫起来,连绵不断的警告声呼啸不止,三千多层防火墙程序崩溃般被攻破,血红的警告窗口在界面上叠成了高楼。她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破坏了防火墙,接入了操作系统,顺利得像,像,” vv皱眉咬唇,苦思冥想时察觉庄言在偷笑,舒展细眉,横他一眼,险些让他像开了口的气球一样心花怒放地“噗噗噗”飞走。vv自己反而笑了,写的更专心了: “顺利的像烧红的餐刀切进黄油一样。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轻而易举地占领了怒火凤凰的操作系统,而我和怒火凤凰都束手无策。但是她完成了这惊世骇俗的黑客举动以后,竟然只改写了怒火凤凰的寥寥几个矢量,就退出登录,把系统还原伪装得像一切都没发生一样,然后,然后整个船体震了一下,聚变引擎重新点火,我惊慌失措地打量操作界面,看到系统开始自动执行她修正改写的指令,开始完成转向、加速、逃逸动作,而我再看舱外时,她已经消失了。是谁把她送到两千公里高的太空轨道上的?又是谁接她离去?她为什么能够及时出现?她为什么突然消失?她为什么能在真空里披散头发,随意得像刚从游泳池里爬上来一样?她为什么要救我?这是不是幻觉?我是不是疯了,自己操作了系统,却幻想出一个女人来救我?” 62 一个破碎的我怎么拯救破碎的你 vv凌乱地写下无穷无尽的问题,顽皮的笑容消失了,迷乱和害怕取而代之。她还在胡乱画着数不清的问号时,庄言轻轻抽走了她手里的笔,随手拿文件袋盖住了她写的内容,轻轻拍她因呼吸而颤抖的肩:“你也回答了我的问题,不要害怕,我用人格保证,你没有疯。” vv惊讶地扭头看他,两个人眼神如溪水融汇,不吱声却交流了千言万语。 庄言知道摄像头在盯着他的后脑勺看,所以他想假装vv在写闲话,于是含笑调弄她:“作文写得挺不错呢,满分!就是卷面有点儿难看,扣两分。” vv低头笑出来。然后抬头捶他说:“我才学会几天?你的汉字更丑,你都写了二十几年了!居然笑话我。” 庄言忽然瞧着她说:“你搬回去住了?” vv捏一缕银发嗅着:“是呀,闻到了吗?真狡猾。” “那就是康复了喽?” “差不多吧。” 两个人默契地寒暄,克制干柴烈火的冲动。闲聊时,庄言拿铅笔随意在纸上划拉:“机载系统里有error记录,你说的都是真的。你只告诉我了吗?” “是的。”vv打钩。 “为什么?”庄言轻轻问。 “因为我相信你。”vv鼓起勇气,美目躲闪着去迎接他的目光,眼神一粘住反而移不开了,细眉扬起,红瞳睁大,这一对视就像初吻,起初躲闪磨蹭不敢碰,一亲到就尝不够。 为了说这句话,vv连呼吸都停止了。 庄言瞧着美不胜收的vv,有种和初恋同桌自习到教室空荡荡的刺激,他现在想一枪把摄像头崩了。 vv连心口都停止起伏了,憋着呼吸瞪着他,她以为自己面无表情,其实脸红冒烟的模样已经在让庄言在盘算践踏法律会判几年了。她瞧见庄言不动,自己也僵掉,心里一个声音在咆哮:“他是不是基佬?难道真的是基佬!” 然后庄言想说话,张嘴没声音,润了下干涸的喉咙才说出口:“vv,和一辈子无忧无虑的安全富足相比,爱情值得冒险吗?” vv呆了一下,泪花盈眶,开心地拾起文件袋,一巴掌扇过去,心花怒放地嚷:“这么不要脸的话你也好意思说!给我去挣钱啊混蛋!” 庄言被空荡荡的牛皮纸袋糊了一脸,颤抖着揭掉脸上的牛皮纸,狂喜难耐,气吞山河地问:“挣多少算够?” vv心想终于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果然谈钱简单多了,她心如明镜,飞快一算,估计出了能接受的最低限度生活标准,然后骄傲地拧头瞧天花板,一脸“便宜你了”的表情,大度地报价:“至少头发闻起来是你熟悉的味儿吧?那么洗发水四千块,每个月加上鞋子衣服网购吃喝和日用品,我只要十万,好不好?” 庄言两眼一坠,下巴掉地上,痛心疾首地喊道:“合着我一个月工资就够你买瓶洗发水啊?” vv吓一跳,天旋地转没站稳,扶着椅子,睁大眼睛,一副看见天塌了的表情,悲伤惊讶地嚷:“你原来这么穷?” 这句话戳了庄言的肺,他悲愤欲绝地反驳:“是你太贵了吧!用海飞丝啊!用飘柔啊!什么洗发水要四千啊,一年下来用掉的洗发水比脑袋还贵啊!每个月买洗发水的钱能在五环外供一套房了啊!” vv气急败坏跺脚:“五环?混蛋!你也太没良心了吧,姐姐从此与世隔绝了吗?去市中心买条裙子都要坐火车进城啊!你怎么不让我住山洞啊?” 庄言捶胸顿足:“住五环抽白沙的我怎么养得起穷奢极欲的你啊!我特么连五环的房子都没买呐,在六环租着住呐!” 姑娘气得头晕目眩,扶桌稳住,俏脸通红,薄唇哆嗦一阵,叉着腰拿食指戳他额头:“说谁呐说谁哪?谁穷奢极欲啊!吃你家大米啦?喝你家茶叶啦?臭不要脸!” 突然,室内广播被电流冲开,一曲凄婉悲怆的《一剪梅》幽然缭绕起来。庄严悲痛欲绝之际,竟然被这痛彻心扉的曲子牵动旧伤,按住心口,五内俱焚也要挣扎说道:“价钱再低点儿,再商量商量!” vv眼神飘了一下,犹豫道:“那,反正,反正我不住二环外。我可不想连逛逛百货都折腾得像上京告状似的。” 庄言往地上一躺,抬头嚷道:“二环内,二环内的地皮比人皮还贵,我这条烂命都换不来一套房啊!四环好不?” vv难以置信。她扶臀弯腰,逼近瞧他,气愤不过,指着琼鼻嚷道:“四环出门都能闻到养猪大户的气息啊!门口就是高速公路,视野里是一望无际的菜田,鸡鸭鹅满地乱跑,我是不是还要给你早起拌饲料,晚上喂小猪啊?”义愤填膺地控诉完,vv细喘微微,支起纤腰,闭上眼伸出三根葱指:“三环!!给我买辆好车我还能忍忍。开两个小时进市区是我容忍的极限了!” “三环?”庄言连忙坐凳子上,觉得有戏,抱着椅背问:“那你要啥车?” vv怜悯地看他一眼,体贴地换位思考了一下,心里期待激动,暗想好事能成,小鹿乱撞地绞着手,脸红忸怩道:“你,你的话,我就羞耻点开开保时捷运动款吧。” 庄言正在激动不已地翘凳子玩,听到“保时捷”三个字,仰天喷出血雾,平衡打破,往后轰然倒下,掀起扑面灰尘。几秒后尘埃落定,vv急忙蹲下去扶庄言,看到他意识模糊地抽搐着,口里狂乱地喃喃:“保时捷,哈哈!保时捷!老天为何要这样对我!” vv急忙拍他脸蛋,把他弄醒,惊惶地问:“保时捷怎么啦?你不喜欢吗,那,那换一个啊,雷克萨斯也有经济款……” 然后广播里的《一剪梅》戛然而止,李明兴高采烈的声音响彻房间:“他只买的起比亚迪!哈哈哈哈!” vv悲痛欲绝地低头凝望庄言,掩鼻垂泪道:“不,不是的!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庄言疲惫地睁开眼睛,露出被炸剩一半的指导员才有的临终眼神,惨然微笑,伸手刮去vv下颌上的泪珠,气若游丝地承认:“这,这是真的,这都是真的。vv,你要坚强,不许哭。” vv捧着他的手,泪水涟涟:“不,不!我怎么能不哭,我还怎么坚强!一个破碎的我怎么去拯救一个脚无立锥之地的你!” 庄言坚强地微笑,就算奄奄一息,他宽阔的大手依旧温柔地握紧vv的柔荑,像说遗嘱:“你只要愿意开比亚迪就可以了。” vv咳出一口血来。 李明第二次强势切入,狂喜难抑地重复:“你听见了吗!他要你开比亚迪进三环!在二环高速上堵个瓷实吧!哈哈哈!” 63 看来庄言这家伙要让我亲自动手了 vv闻言大怒,甩开庄严的手,无情地戳破他的幻想,捏起庄言的耳朵像开电风扇一样怒拧半圈,疼的庄言一声驴鸣,骨碌爬起来歪头捧耳朵。 vv一边揪他耳朵一边伤心地大骂:“我宁肯躺在宝马轮子下面哭都不要坐在比亚迪里面笑啊,安德烈亚那个小妮子在塔兰托随随便便开法拉利啊!总督的豪车她随便挑啊!姐姐跟你来了这里,怎么能越混越次啊?万一安德烈亚·多利亚度假飞来看我,你让姐姐开比亚迪去接她嘛?不行啊,才不要啊!我宁肯发讣告诈死都不要承认事实啊!” 庄言背水一战,坐在地上嚷:“她怎么会来啊!再说了汽车不就是自行车的加强版吗,能坐人就行啊!不要那么虚荣啊你这个女人!” vv寸步不让,越拧越凶:“你也知道姐姐是女人啊?当然虚荣啊,姐姐不虚荣还算女人嘛?不虚荣算女人吗!你这条白眼狼!” 李明心花怒放,含泪暗想,守得云开见月明,老子终于等来这一天。然后他掐准时机,第三次强势切入,室内广播把他温柔磁性的声线吐露无遗: “维多列奥小姐,如果您愿意,我随时陪您去市中心看房子,一环都嫌远,必须是市中心,车多点都嫌闹,必须是别墅群。咱们也不谈车,太俗,坐直升机去,你说要住哪,在地图上画个圈,我直接带律师上门去问价,直接……” 李明柔声自荐的时候,vv一直和庄言火花电闪地对视,两个气喘咻咻,各不相让,互相瞪了一阵,终于忍无可忍,两个人一起扭头冲摄像头咆哮:“关你屁事?一边呆着去!” 李明沉默了两秒,轻轻嘀咕了声“草”,悲伤地关掉了室内广播。 vv眼角挂泪,娇喘咻咻,抱着胳膊跪在庄言身前,低头不看他。庄言盘膝坐在地上,拿手去刮她的泪水,她也不反抗。泪水滚热,俏脸冰凉,庄言的心也也像指尖一样在冰火之间煎熬。 他突然说:“别哭了,我给你买保时捷。” vv随手拿起文件袋抽打庄言:“还要戒指,还要包包,还要裙子,还要鞋子,穿不完的鞋子!快,给,我,去,挣!”牛皮纸文件袋噼啪抽得庄言双手抱头,惨不忍睹。 然后室内广播第二次响起,李明不死心地谄媚道:“我都有……” vv抬头骂道:“滚!”抄起椅子以霹雳惊雷之势掷向摄像头,力道之大,导致椅子的金属结构在墙角堆成一团,然后稀里哗啦落下来,墙角里的摄像头首当其冲,被砸的面目全非,只剩一根藕断丝连的导线吊在天花板上,像个钟摆一样晃荡,不时噼啪闪烁电火花。 庄言陡升豪情,站起来拍桌子,荡气回肠地喊:“就这点小玩意?范思哲算啥,古奇算啥,你要意大利我都买给你!你要地球我都送给你!”他指天嚷地,牛逼吹的飞起,“你要什么好好儿说!上九天揽月下深海捉鳖,想要啥就说话!但是别特么看不起男人!我警告你维内托!”他咄咄逼人地指着vv,“你怎么能打男人?你怎么能打男人!” 被vv毁灭的摄像头还爆着电火花在墙角摇摇欲坠,她余威未褪,睁大美眸咬唇吸一口气,卷起文件袋一下一下打他胳膊,细细嗔道:“咦?不挣钱还有理了?我打你怎样?打你怎样?” 庄言暴跳如雷,一把夺过文件袋,高高扬起。 vv吓一跳,跌退一步,抬手掩唇,花容失色,美目惊讶地睁大,张着檀口打量他。 庄言睁大眼睛恫吓她,瞧见真吓住了却心软,改口厉喝道:“怎么能让你打男人!” 说完这话,庄言正气凛然,义正词严地怒斥:“难道我不会自己来?你歇着!让我数!”然后一下一下地拿纸卷自抽胸肌,一次比一次理直气壮,“一,二,三!感觉差不多了就喊停!四!五!六!” vv才破涕为笑,捧颊歪头瞧他自导自演,咬唇美一阵,忽然伸手用力把他推开,庄言踉跄跌退两步没站稳。 vv追上来又拿双手推他,差点把他推个趔趄,几下推搡就把庄言逼到墙角,然后vv夺过他手里的纸卷,随手掷在地上,揪住他的领带一拽,闭眼踮起脚。 庄言猝不及防地被推在墙上。骤尝甜味,从起初的笨拙变成渐入佳境的练习,双手在钢化墙上挠啊挠,抓出了条条白印。 这种憋坏了的初吻像放风筝,起初在地上拖拖拉拉飞不上天,等奔入主题了就一发不可收拾,飞在半空不肯回来,线上的劲儿大得线圈都拉不住。 被vv砸坏的摄像头痛心疾首地吊在天花板下晃荡着,红灯明灭,像在拼命摇头,不准,不准! “不准!”舱门骤然被推开,跑得满头大汗的李明气急败坏闯进来,瞧见庄言被vv按在墙上,蓝领带都挂在椅子上了,庄言满头大汗,张大嘴巴惊愕地瞧着李明。 然后李明听见“嘣嘣嘣嘣”的声音响成一串,庄言衬衫扣子崩得漫天飞,落得满地蹦,很明显有人已经不耐烦和扣子做斗争了。 “不准!不准啊啊啊!”李明脚还在舱门外,半边身子探进来,急赤白脸地呐喊,喊完就喘得像条夏天的狗。 作案的vv停止暴行,扭头盯李明,俏脸凝霜,美眸里有烦不胜烦的杀气。 李明喘得面红耳赤,风度全无,痛心疾首地呐喊:“维多列奥小姐,你怎么能这样!怎么可以……” 庄言开口道:“那个,李明,给点空间行吗?” vv二话不说,开始东张西望找凶器,然后飞快地走向角落里被撞成平面的钢椅残骸,随手拾起来,拎着椅子腿,拖向李明,钢椅刮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划拉声,看上去似乎要废物利用,拿这玩意当网球拍来给李明一下子。 李明吓得花容失色,双手推着嚷道:“我不是吃醋!你们如果发生超友谊关系,其中有一个人绝对会被解雇,庄言绝对会被解雇!合同里写清楚了啊,你们难道没看吗!” vv眯眼打量李明,歪头没吱声,似乎在考虑是拍死他还是留着他。 庄言弱弱地说:“李明还不跑就没机会了,vv好像真的想弄死你。” 李明愣了一下,凝视了俏脸无情的vv一眼,像蜗牛触角一样缩了回去,转头就跑,其心不死的呐喊声回荡传来:“不准哦,不可以哦!给我规矩点啊你们两个!” 庄言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披上了西装,衣服拽紧,坐在桌前说:“万一他说的是真的呢。”心里却痕痒难耐,嘴上老实,手不闲着,拿出客户端出来飞快查阅规章和合同。 然后vv关上门,站在门口瞧庄言,这才吱声:“要对我负责哦。”声音轻轻的细细的,像微风里荡漾的一根蛛丝。 话音刚落,她不知道想了些什么,画蛇添足嘟囔道:“李明都看见了,我的名声都没了。你要负责。”嘟囔着低头,没什么表情,却飞红双颊。低头垂眸时,长睫毛心虚地扑扇,弯弯银发垂在脸颊边,明明想理直气壮,反而楚楚可怜。 64 小伙子挺能吹啊? 庄言丢下客户端,站起来拿自己的西装包住vv娇躯,歪脸贴住她冰凉的银发,轻轻说:“我对你负责。我给你买保时捷,给你买古奇包,给你买迪奥。” 西装里的姑娘动了一下,伸手环他的腰,紧紧箍着,有种被安全带勒着的踏实。她贪恋着他的体温,软软地问:“说过的话都算数吗?” 庄言满足地说:“都算数,连意大利都给你,连地球都给你。” vv嘟囔道:“那就暂时坐你的比亚迪好了。” “嗯。比亚迪也很暖和的。” 被李明吓愣的洁癖悄悄探头进来瞧动静,突然发现少了个人,冷不丁的问:“维多列奥大人呢?” vv动了一下,庄言按住凉冰冰的她,抬头严厉地对洁癖说:“看什么看,把门关上!” 洁癖条件反射地照做。 庄言连夜准备好资料,清晨抽空回宿舍舱收拾洗漱,整理的风光潇洒,打扮得比相亲钓妞还认真。抹完发胶,站在镜子前鼓起肱二头肌转一圈,满意地想,老子包装一下还是很有开发潜力的。 他不知道镜子四角上全是摄像头,监视终端前有个喝可乐掏薯片的胖子被他自恋的表情恶心的吃不下饭。 然后他飞快地在镜子前整肃西装,背诵排练好的台词。 洁癖推门说:“庄博士,再不走就晚了。” 庄言连忙抓紧时间打理硬邦邦的头发,凑近镜子确定形象完美,点头走出去。 洁癖站在外面上下摸兜,自言自语:“电脑,资料,口香糖,梳子。都带了。好。”拧开舱门,庄言像个老板昂首阔步走出去,呆脸抱着电脑跟出去,洁癖站在门口想:“资料,口香糖,梳子。客户端在他身上。”然后关门上锁,拎着文件袋追上去。 庄言一路嚼着口香糖,走到加密门前,呆脸和洁癖同时把资料和电脑交给他,后退一步,敬礼。 庄言说:“谢谢。”然后整个人被加密门扫描完毕,权限通过,两扇密封液压门无声滑开,两个武装到牙齿的战斗员接管了庄言,把他带了进去。 洁癖的军姿松懈下来,倚在墙上,倒出两枚口香糖,对呆脸说:“来一粒?” “我要两粒。”呆脸说。 庄言跟着战斗员往里走,努力面无表情,其实慌得要死,心情激荡的像怒海泛舟。他一面巴不得带路的人走慢些,一面恨不得今天就这样揭过算了。 他正乱的时候,忽然前面的人停步,分立两边,冷冷说:“到了。” 洁白的走廊洁白的门訇然中开,露出黑洞洞的门口和里面漆黑一片的房间。 门后面黑得沉甸甸,连走廊的光都照不进去,仿佛会一步踏空,坠进那深不见底的黑暗里去。 “进来吧,总共才那么点人生,要等你多久?”一个苍老的声音飘出来。 庄言吸口气,信步走进去。脚底触到细绒地毯,他马上想到地毯吸收了光线,来营造纯净均匀的黑暗。这真是别开生面的装潢。 他一走进房间,身后的门无声关闭,顿时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像被一记闷棍敲晕过去一样。他的手心沁出汗来,紧紧夹着 资料和个人电脑,害怕手一松,这两样心肝宝贝就会掉进浓稠的黑沼泽里,再也找不到。 门关上后,最后的光源消失,他僵硬地站在原地,像蒙住眼睛走人行道,壮胆走出四、五步以后,总觉得马上要撞上电线杆,或者踏空跌进下水道,高低不敢抬腿了。 庄言胡思乱想,他想起小时候怕黑,非要亮着灯睡。想起课题被禁,人生无望,在酒吧醉生梦死的夜晚。就像做恶梦一样,一个人站在无尽恐怖的旷野中央,四面八方的漆黑蜂拥而来。 然后他想到了vv。 光明总会照进来的,不是吗?vv救了他以后,调皮地说。 庄言记起心理医生和自己说过的话:和影子一样,黑暗是人工产物,有人刻意移走了光明,来制造他们喜欢的土壤。 仿佛醍醐灌顶,他豁然开朗,一个有意思的想法咕嘟咕嘟冒上心头,他还没想清楚,就把资料和电脑抱在胸前,像个匆匆赶去上自习的学生,笔直向前走去。 三十步,他撞到了墙,险些把额头磕破皮。然后他放下电脑,揉着额头,开始贴墙走,九十四步后,一脚踢到了起初放在地上的电脑。 “正圆形。”庄言说话了。 一个情态十足的女声兴致盎然地回荡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你要是瞎了,一定能很快适应环境。你就不怕撞到桌子椅子吗?”这声音成熟风韵,音调起落却比五线谱还活泼,有着率直的风情。 “房间当然是空的。”庄言把资料也放下,一屁股坐上去,靠墙休息。 如他所料,进门时就有老人说话,证明后面的沉默是刻意为之。他在房间里看不见,听不见,摸不着,嗅不见,被剥夺五感六觉的情境下,他必须做一点证明自己的事情。仿佛考试时拿到一张白纸,注定只能自由发挥。 他等的越久,考官的耐心也消磨的越多。所以他确定听不到呼吸声后,知道房间里没人。既然没人,就没有椅子。于是没有桌子,于是什么都没有。 所以他飞快交上答卷:测量。 女声执拗问道:“你们这些工科男,难道看到什么第一反应都是目测尺寸吗?”语带戏谑,有一语双关的顽皮。 庄言想,第一个吱声的自然是立场最自由的。而最自由的必然是内务部,于是这个女声应该是内务部秘书,魏东贤。 他只好一问一答:“理工男的骄傲在于,就算一颗原子弹在我们面前倒计时,我们第一反应不是夺路而逃,而是摸出眼镜戴上,拿出尺子上去测量炸弹的长宽高,从而计算携药量是多少,属于哪个型号,能把我炸成几块。反正跑不掉,就算死也要死个明白。” 魏东贤噗嗤笑了一下,嘀咕道:“吹的好自信,我喜欢。”然后关闭了频道。 引庄言进门的老者平淡地问:“你丈量这房间的目的是什么?” 庄言站起来,抬头望着漆黑的穹顶,张开双臂,仿佛站在浩淼无穷的宇宙里说话:“我的目的也是人类的目的。 石器时代的人类探索草原,他们忍受伤亡,观察猛犸象,描述猛犸象,最终捕杀猛犸象,制霸了整个草原。今天的人类正在做同样的事情,我们观察宇宙,测量宇宙,最终准确地描述宇宙,无非是为了一窥真理之貌,让人类在宇宙这片危机四伏的草原里存活。当人类和宇宙展开对话时,测量就是我们的语言,是唯一的武器。所以就算剥去我的视听嗅觉,我第一反应也是测量这个世界,描述这个世界,然后这个世界就变成了我的净土。所以我迈出一百二十四步,昭告天下,这片小宇宙是个圆形房间,不大不小,非常安全,刚好够十人聚会,畅所欲言。他日把我丢到更广阔的宇宙里去,我依旧会勇敢地迈出那一步,去测量新世界,追逐新的真相。” 吹出个气吞山河的牛逼,庄言脸不红心不跳,无比装逼地点魏东贤的名:“这不仅是理工男的骄傲,这是人类的骄傲。我们不怕活的潦倒,跪求死的明白。” 魏东贤重新接通频道,哼道:“小伙子挺能吹啊?” 65 狂想和吹牛是人类进化的源动力 庄言被戳中软肋,终于羞涩起来,哼哧道:“别人都能借吹牛发家致富,我偶尔也想靠这个博取好评啊。” 魏东贤无视沉默的另外八个人,兴趣勃勃笑道:“这是诚实的奖励。我先走了。” “滴”一声,突然正东方亮起一枚三米高的碧玉投影屏,仿佛苍茫宇宙里亮起一枚莹润碧透的绿玉骨牌。 “一票赞成。”老者淡淡说。庄言终于听出来了,这是不太吱声的梁非凡。 “魏秘书你你!”尉诩的声音终于憋不住,拍案喊出来:“太草率了!” 魏东贤似乎完全不在乎,滴了一声,断开连接。 老者说:“已经走了。” 尉诩稳住情绪,严肃坚定地要求:“太轻率了,魏秘书这一票当按照弃权处理。她根本没有看到候选人的学术素养和课题前瞻就草率投票了!” 另一个尖细苍锐的老头子冷哼笑道:“这女人懂个屁的课题前瞻?她算有自知之明,聊几句就走。她不是就擅长聊天嘛?” 一个沉稳决断的中年男音独断地打断:“我同意决策官的提议。连正式程序都跳过,这样的立场不足取信,应该视为弃权。” 庄言抱着脑袋站在暗箱里,和那枚象征赞成票的绿玉成单刀之势,纷杂烦乱的声音交错乱飞,让他难以承受。 李明的声音凭空飘出来:“九人团规章里可没有不许早退这一条。又不是高三教室!做出了决策,投票离席,无可指摘。内务部现在忙的一塌糊涂,相信她是不想参合冗长的审核裁定程序罢了。魏秘书看人极准,她眼光的毒辣诸位有目共睹。也许在我们眼里的瞬间,已经足够她盖棺定论了。” 听到李明的声音,庄言骤然想起,一口咬定这一票无效的那个中年男音,肯定是战斗部长官李琛。 尖细老头子忽然矛头急转,指向庄言:“小伙发什么愣!你接着吹,你手头在做什么课题,技术到位以后能做到什么地步?” 刹那全部安静了,仿佛一切争吵和撕逼都是上个世界的事情,这片漆黑的小宇宙又回到了茫然静谧之中。 庄言觉得,在这片寂静里,思路像被吹胀的肥皂泡,更轻,更广,更宏大。 在这轻灵空旷的状态下,他觉得自己辛苦带来的电脑没有半点用武之地,因为所有的计划,每一个公式,都深深烙印在他脑子里,他完全可以滔滔不绝讲上三天三夜。 他抬起头,开始陈述:“可以看出怒火凤凰是照搬紫电科技打造的,可是平行宇宙里的人类躯体经过上千年的优化改造,生命力远强于我们,所以怒火凤凰的生命维持系统对地球生命来说是极苛刻的生存挑战。怒火凤凰的续航设计可达数百年,如果克服材料工程上的不足,甚至可以完成恒星际战略远征,而我们最强的英雄驾驶员在驾驶舱里只能坚持五分钟!因为生命维持系统这片短板,驾驶员只能把超级战机的能力发挥万分之一。我们奉行拿来主义,照搬打造战机,就像粗糙地翻译国外的著作,因为不合时宜反而晦涩难读。所以我要查阅紫电科技,我要重新翻译这本著作,找到更优良的生命维持系统,让我们的驾驶员可以驾驶怒火凤凰战斗五十分钟,五百分钟,甚至达到全封闭内循环,可以生生不息地冬眠几十年,上百年,让我们的战机编队能够远征几光年外的星系,到了那时,就像用法拉利取代了自行车,城市变小了,宇宙变小了,以前遥不可及的地方,终于触手可及。地球上的国界变得不再重要,因为我们能找到更多地球。” 尖锐的老头子嘀咕了一声:“小伙子真能吹,我竟然找回了初恋的感觉。心跳的快蹦出来了。” 李明说:“宋老冷静。候选人,继续陈词。” 庄言知道他说的每一个字宋老都听得懂,所以抛弃了电脑和资料,站在茫茫黑幕里,抬头继续说:“我的改造目标有两点,第一,增加飞行时间。第二,增强格斗能力。现在说第二点。零阻尼驾驶舱测试评价是a,如果成功完工,战机作出超高速特种格斗飞行动作的难度会下降至少百分之二十,而且这项技术不仅仅为怒火凤凰服务,还可以在所有战机上推广普及,迅速打造第六代超音速格斗战机,这能将敌方战机甩开一个世代。但是接驳系统出了问题,我必须对电敏感液态分子接驳系统进行改造,才能完成零阻尼驾驶舱的模型。而这项技术来自紫电科技。不知其所以然,我无法知其然。” 尉诩的声音蹦出来,义正词严地打断庄言:“这不是申请查阅aaa级机密文献的理由。你可以提交假说,完善模型,整理成可行性报告,交给宋老审核,然后他查阅之后,给于批示。” 李明针锋相对:“尉诩同志,我必须提醒你,这不是和平时期!莫名的泄漏事件已经提前揭开了战争,你不应该让我来提醒你这一点!现在要做的是缩短从研发到应用的周期!报告递来递去,家都被人端掉了!” 轻微的拍桌子声不和谐地震响,李琛斩钉截铁地呵斥道:“李明同志,泄漏源已查明,请停止你这不负责任的含沙射影!” 梁非凡淡淡的声音飘出来:“是来审核的还是来吵架的?李明同志,你这种声东击西的言论不是第一次出现了,请注意影响,说话是要负责任的。……” 庄言听的目瞪口呆,李明站出来替他庄言说了一句话,瞬间被三个人一人一口痰喷得没时间吱声,他算是见识到李明是怎么跌落决策层的了。 梁非凡还要继续剥李明的皮,宋宪咳嗽了下:“梁先生说的对啊,这次的主题要停留在学术方面,你们的闲话可以留到以后扯,今日只言未来,不谈闲事。候选人,你继续说。” 庄言皱紧眉头,脑子里自发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争辩声分队:李琛死保尉诩,梁非凡攻击李明,宋宪支持魏秘书,还有三个没吱声的。 他下面的话变得谨小慎微起来:“其次,根据已知情报,敌人已经掌握了氢离子聚变炮技术,这是个非常危险的信号,证明敌人短期内随时可能把这项技术优化成为天基轨道炮,于是具备了执行精确无污染小范围氢聚变核打击的能力。如果敌人在天基武器上装载氢离子聚变炮,那么暴露坐标就代表死亡。假如基地短期内不搬迁,我们必须在地表装载强磁场发生器,来偏转天基聚变炮的轰击轨道。” 突然拍桌声响,茶杯都一跳,宋宪拍案而起,剧烈咳嗽,反而骂道:“搬搬搬,谁指使你这么说的?你知道这一搬迁,多少进度要推翻重来?多少计划要拖延搁浅!” 66 摩擦无处不在那就撕个痛快 李明知道宋宪负责剑炉的监造进度,争分夺秒地促成泛用型战机编队下线。人老了总有两件顽固的事情,宋宪就最恨乱七八糟的事情耽搁进度。李明连忙呵斥庄言:“谁让你说这个了?不要提及非你负责的题目!” 尉诩讥诮道:“各位看见了?他是个极端控制欲强迫者。他会不断试图控制职权以外的决策。把接触紫电科技的权柄交给他,后果跟封孙悟空做齐天大圣一样严重。” 李明知道,这个场合,庄言不能吱声,他还不站出来辩护,没人能替庄言发声了。他只好咬牙道:“我再次重申,这次会议目的是审核庄言的课题价值和学术资格,而不是讨论形而上的诛心论!尉诩,不要把你擅长的项目强加到学术讨论里来!可否至少给学术论坛留一片自由净土?” 宋宪忍愤沉默,没心情发表意见,于是李明顿时陷入群狼围啄。尉诩反唇相讥:“你这是第几次对我进行直接人身攻击了?李明同志,请牢记我不仅是你的同僚,还是首席决策官,你要保持应有的尊重!” 李琛怒不可遏:“这怎么能算诛心论?庄言有长期抑郁史,控制欲过强和强迫症是自然症状。李明,你提名一个精神疾患者来接触至高权限,这是你的问题,你还不许决策官批评了?” 梁非凡闷声讷讷地嘀咕:“要是丢给人事部,庄言连体检都过不了。李明,我真不知道你是判断力有问题,还是动机有问题。我当然不会质疑你的立场,但是你最近的决策越来越昏聩了。” 连庄言都浑身冰凉,可想而知李明现在的感受。这三个人直呼“李明”,连后缀都摘掉了,而梁非凡虽然听起来像平心而论的咕哝,却极坦率地用了“昏聩”一词,像正面丢屎击中李明的脸。老实人的恶毒就像被收买的路人一样,可以躲在“我来说句公道话”的幌子下给人最沉重的打击。 庄言知道,啥时候李明不吱声了,他庄言就没戏了。 他急的五内如焚,如果换做其他场合,他早就拍案而起口若悬河。但是唯独这个场合不可以。李明叮嘱过他。 在九人团面前,你只能回答,不能抢答。 庄言必须咬紧牙关,才能强忍反驳尉诩的冲动。他脑门的筋都青绿鼓起,听着李明被梁非凡呛得说不出话,无名火熊熊燃烧却无可奈何。 忽然,那枚绿玉绽放柔光,魏东贤重新上线,调皮问道:“你们又调戏小明呢?” 尉诩不吱声了,李琛哼了一声,梁非凡疑惑道:“你不是忙去了吗?” 女声娇慵懒惰道:“马部长,我把事儿移交给运输部了,女主内天经地义,别拿那些粗活儿来烦我。” “唔。”这个男中音浑厚低敛,这是他第一次吱声。 “咦,小伙还没拉到票哪?人缘这么糟吗?”魏东贤惊讶道,然后淡淡问:“是不是又吵起来了?”声音有股懒洋洋的娇媚。 庄言老实答道:“是的。我提了搬迁事宜,冒犯了各位。” “搬你个头!”宋宪听不得这个搬字,拍案胡闹道。 魏东贤懒洋洋道:“宋老急什么,决策官铁定不会搬基地,这种事连我都明白,您老就别上火了。谁心里没杆秤?大家陪着决策官玩呗。” 尉诩知道整个基地唯有魏东贤不必给他尉诩留面子。被点名了都讪讪不还嘴,一时间整个会议厅只有一个发牢骚的女人在嘀咕:“这点破事也用吵?你们三个,要么有能耐把李明的脑袋骂掉,要么留点口水,炼气化神保肝利肾。你再怎么看咱不顺眼,轰不走咱也是白搭。摆出义正词严的臭脸给谁看?知根知底的,能不恶心人吗?” 这懒洋洋的一席话戳中那三人的命门,刚刚还铁面无私威风凛凛的李琛突然生死不知,连呼吸声都没了。一副“我来说句公道话”的梁非凡沉默了半天,竟找不到话来反驳。 魏东贤的高明之处在于逼真,像个换药的护士,把丑陋的疮疤揭开给那三个人看,听上去像女人任性的嘀咕,在心知肚明的人的耳里却是最后通牒。 然后魏东贤声线转柔,轻声问庄言:“你用通俗简单点的话概括给我听听?别提那些术语,我一听就困。” 庄言的心飘起来,看到希望,脱口说道:“驾驶员开战机跟快溺死一样,最多能坚持五分钟。我要改善这个问题,让她在战机里冬眠五百年都没事,飞到猎户星座去都没事。” 魏东贤柔声道:“多好啊。尉诩,你做不到的事情,就交给别人去做。占着茅坑不拉屎很丢人,你知道吗?” 李明怕魏东贤活儿多起来,又突然断线去忙碌,连忙趁热打铁,接过话茬说:“我认可庄言的课题前景。他的研究是目前我方亟须解决的问题,研发出来马上投入应用,周期短,价值高,影响深远,研发部全力支持。我投赞成票。”说完“啪”一声按下钮,第二面绿玉竖起。 李明表态,吹响了决战的号角,尉诩、李琛毫不犹豫地“啪啪”按响反对票,两枚赤红骨牌微悬半空,围观庄言。 宋宪还在嘀咕:“你确定你没抑郁出病来?” 庄言斩钉截铁地说:“我没病。” 梁非凡凉飕飕道:“去精神病院瞧瞧,基本上笼子里的都说‘我没病’。” 庄言忍不了,他答道:“梁大人,那么您脑子有病吗?” 尉诩拍案骂道:“怎么说话呐?” 李明奋不顾身:“怎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李琛威风凛凛道:“这是赤果果的挑衅!他曾经还用枪瞄准过决策官吧?他全无敬畏,他就是一颗定时炸弹!” 魏东贤尖刻讥诮:“他还把枪口捅进自己嘴巴呢!怎么了?尉诩高人一等了,不能瞄?梁总高人一等了?他问人家健康没关系,人家问候他的健康就是挑衅?你们什么逻辑?” 宋宪没想到自己一句话点燃火药桶,刹那一圈人都剑拔弩张。他咕哝了一下,愤恨那三人冷眼旁观,忍不住说:“马部长,你看……” 话没吐完,“滴”一声,又一面红牌亮出来,马部长一声没吭,投了反对票。 三红两绿,梁非凡还压着没投票,庄言的脸色一下阴沉了。他实在想不明白,马部长从头到尾就说了一个字,“唔”,怎么就这么痛快地投反对票了。 67 尘埃落定,飞上枝头变凤凰 魏东贤毫不在意,她甜丝丝地说:“宋老,我稍微懂点心理学。庄言的病史是生物钟紊乱影响了海马体分泌造成的,他采用的是达芬奇二十二小时工作表,睡眠时间被压缩到极限,造成了分泌失调性抑郁症。和那些受过心灵创伤的抑郁症不一样,庄言的心理是健康的。这一点你大可不必担心。” 庄言忽然觉得魏东贤支持自己决不是“我喜欢”三个字能概括的。她已经不惜说谎来推他上位了。 宋宪还在踌躇时,另一个沉默的人投出一枚赞成票。 针锋相对的,梁非凡毫不犹豫地按出反对票,一红一绿两枚玉佩遥相对峙,立场水火不容。 梁非凡的反应代表的不仅是立场,更是气势,对未投票者造成了难以估计的心理压力。 站在这惊心动魄的博弈中间,庄言心情激荡,屏息难言,一面一面红绿相接的玉牌像囚牢困住他,威逼凝视,让他恍如置身八门金锁阵里,找不到逃生之门。 所有人都住嘴,只听得到麦克风传出来的轻微呼吸声,有的粗鲁,有的纤细,有的甚至屏住了。庄言知道,这安静不是向宋宪致敬,因为假如只剩宋宪没投票,魏东贤绝对会巧言令色软磨硬泡,施展女人的魔术来动摇宋宪的立场。 这不约而同的安静,是缄默至今的那个人造成的。这里的所有人包括宋宪,都在忍受惊心动魄的死寂,静待那第八个部门表明意志。 这个趋势太明显,就连庄言都感受到,那第八个人就算一声不吭,都被人推上了风口浪尖。 然后,一枚金色黄牌绽放点亮。看到黄牌的时候,梁非凡、李明、尉诩、魏东贤一起脱口而出:“宋老!” 宋宪看到沉默者选择弃权,终于下定决心,拍下赞成票,同时尖声叫道:“小子,希望你那些动人的设想不是吹牛皮。去做分内事吧!” 九面玉牌全部竖起,围成一圈,把庄言关在中心。而庄言看见这九枚玉牌正北方有一处触目惊心的漆黑缺口,好像漂亮紧密的篱笆被抽走一块。 那原本属于总决策官的地盘。然而物是人非,曾经一砖一瓦亲手打造栖凤基地的老人已经功败出局,只留下一枚漆黑的缺口,凭吊他曾经存在过。 梁非凡古井无波地唱票:“四票赞成,四票反对,一票弃权。投票失败,议案呈递上级……” 李明的声音突然冷冰冰地切进来:“我使用平局裁定权。零点五票,投赞成。” 梁非凡关切地问:“李明同志,这是你最后一次使用平局裁定权的机会,你确定使用在本次议题上吗?” 李明干巴巴说:“我确定。” 梁非凡和蔼地说:“那么,议案通过。授予庄言同志越级调阅权限,允许在规定地点、在规定人员陪同下调阅紫电科技全文。允许在规定地点、规定人员陪同下链接银河核心数据库。从今天起,庄言同志受到《特别干涉条例》保护,一切针对庄言同志的诉讼须通过国务枢密院审批。同时剥夺庄言同志终身隐私权,剥夺庄言同志终身自由人身权。希望庄言同志奋发图强,为人民作出更大的贡献。” 魏东贤松了一口气,什么都没说,灯光一灭,断开了连接。 九人团陆续离席,竟然没有人再出一言,两秒之内全部离线。然后庄言身后的密封门轻轻移开,庄言抱着自己的电脑和资料摇摇晃晃走出去,踏上光芒明媚的走廊时,宛如漂泊多年的水手第一次踏上踏实的土地,竟然天旋地转有些站不稳。 旁边的卫兵伸手扶住了他。 庄言回头一看,这门关上的时候,里面的九枚玉牌已经熄灭,房间回归沉甸甸的漆黑,像没有星星的宇宙,像摒除杂念的脑海。 必须承认,在这种剥离光线刺激的别致装修下,可以让大脑做出非同寻常的敏锐决断。 庄言卖了自由,却毫不懊悔,因为很公平。 脱下一身雄鸡装,飞上枝头变凤凰!这卖身契,签的真他妈值得! 他迫不及待要开始装逼了,连电脑都懒得拿,往卫兵手里一递,两手空空轻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低吟浅唱: 自由诚可贵, 真理价更高。 丹心垂青史, 节操皆可抛。他跳着恰恰,一路扭出去。 走出门去,洁癖和呆脸等候已久,从卫士手里接过沉重的电脑和资料,然后洁癖掏出梳子递给庄言。 庄言对着锃亮的钢墙梳头发,然后飞扬跋扈地往研发部走。 他猜想着,研发部估计准备了欢迎会吧,李明绝对会给我接风洗尘吧,最关键的是,麻痹能看到一千年以后的超级科技了啊,我能看懂的吧?看不明白那就丢人了啊! 然后他强压波涛起伏的心情,扭头调戏身后的警卫:“我被剥夺终生隐私权了,看来你俩得跟我一辈子啦。” 洁癖和呆脸惊愕地对视,看见了对方浓浓的绝望和不甘。 魏明旭觉得,监视庄言的宿舍舱真是本世纪最没意思的事儿了。他百无聊赖地检查本周的监视记录,无聊得情不自禁哼起了歌儿: “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等待一扇不开启的门,善变的眼神!紧闭的嘴唇!何必再去苦苦强求、苦苦追问——” 翻检了一个小时,发现庄言基本不归巢,只在三天前和今天早上回宿舍刷洗打扮一阵,捯饬完了臭美够了摔门就走了,合计本周在宿舍总共待了三十分钟。 魏明旭嘀咕咒骂,他觉得他那筋疲力尽的一天特么白费功夫了。 他例行检查完毕,拍拍监视器前掏薯片的胖子,皱眉说:“偶尔也打扫下,包装袋都快把你埋了。” 胖子回头笑道:“打扫了呢,一周一次。” 魏明旭瞧着半个月增重四十斤的下属,总觉得是自己毁了他的身材,愧疚得无以复加,长叹一声,手滑开转身要走,忽然门被打开,四条黑影挤在门外虎视眈眈。 这里是私人宿舍,能够无视私人权限保护、直接刷开舱门的人,屈指可数。而那些人忙得一塌糊涂,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下一秒,那四人无声挤进逼仄的宿舍里来,留一人回头对付电子锁,一人把魏明旭推墙上,另两人一脚把胖子的轮滑椅踹到墙边,亮出工作证给胖子看。 胖子马上停止反抗,薯片袋掉地上,香辣番茄味薯片洒一地都顾不上,他举起双手,表示投降。 魏明旭看到熟悉的面罩,嗫嚅道:“这是决策官的意思,要监视庄言的起居。” 没人搭理魏明旭,那两人迅速分工,一个人改写监视程序,一个人改装线路,加装信号发射器,不到五分钟,所有监控录像都会自动备份,发送到另一个服务器终端上去。 胖子看着这一切,再傻也明白了。除了尉诩,其他人也插手进来,开始对庄言全面布控。 68 高富帅有错吗?嗯?嗯?我有的选吗! 他太清楚规矩了,以至于人家在忙碌的时候,他忍不住殷勤地说出口:“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但是依旧没人搭理他。那四人改写完毕以后,刷开舱门鱼贯而出,最后一个人临走前嘀咕了一声:“该扫扫了。”然后消失在门外。 舱门自动合上,胖子骤然感受到从游泳池爬出来的轻快,如释重负连呼吸都更加顺畅了。他呆呆地望着站在墙根的魏明旭,试探地问:“我什么都不说,那些人不会调走我吧?” 魏明旭回过神来,反问胖子:“什么人?” 胖子反应过来,喃喃重复,仿佛在背诵,试图让自己记住:“对啊,什么人?这里一直只有咱俩啊。没有人来过吧。” 魏明旭走过来,端详被改装过的线路,发现手法极其精细,还原得如出一辙,伪装得天衣无缝,如果自己不是亲眼目睹操作过程,就连他这个行家都很难发现线路被做过手脚。谁也不知道,传输进来的监控录像被悄无声息地拷贝了一份出去。 这些人的手法是最拔尖的。 魏明旭移步墙边,第二次按住胖子的肩,艰涩地说:“这件事就连决策官都不能告诉。你懂的吧?” 胖子抬头说:“当然,当然。” “照常工作吧。”魏明旭离开。他检查了下电子锁的开锁记录,发现痕迹已经被抹除。 胖子惊魂甫定地把椅子挪回去,脚一蹬,“嘎嘣”碎响,地上洒落的薯片被踩成了粉。这包零食几十秒前才落地,而他竟忘了个干净。 “妈的!”他懊恼地站起来,提前开始打扫卫生。 悲惨的是,庄言还在研发部谈笑风生,他压根不知道,他就算在宿舍舱撸个管都有两个人同时通过最少三个摄像头从不同角度观摩他的生理行为。 庄言如果找不着手机钥匙,估计有一打人能替他找到。 所幸他极少回家。 “boom!”一颗纸礼花炸开,在庄言头上淋下鲜艳夸张的彩带,然后纸礼花接二连三向庄言开炮,叫他身上横七竖八挂满彩带金箔,头晕脑胀像挂满蜘蛛丝的唐僧。 研发部秘书苏小美,幸灾乐祸地瞧庄言手忙脚乱地拂掉头上的彩箔,捧唇笑弯了腰。 庄言狼狈地保持形象,努力严肃地环顾,看到罪魁祸首苏小美笑得伏在秘书台上“哎哟”,天花板上挂着横幅“热烈庆祝庄言开发员签署卖身契成功”,无数个喜笑颜开的生面孔在面前走来走去,源源不绝的金箔小礼炮向自己开火,李明打开办公室门瞄了他一眼,就关了门。 他频繁点头,不断说“谢谢”。二十平米大的休息大厅被这些人改造的跟个免费酒吧似的,至少挤了四十个人。 一个络腮胡子的四十岁男人挤过来,试图和庄言握手,却被更多的人挤开,另一个胡子刮得光滑白净的尖下巴研究员成功占领鳌头,攥住庄言的手说:“您的发明真是太棒了!我是设计组的刘枫,对您的创意深表钦佩……” 刘枫还没逼逼完,五根纤白修长的玉指按在他脸上,那指尖的红指甲油鲜艳得触目惊心,然后刘枫被这个姑娘按着脸活活推开,一个戴眼镜烫金发抹眼影的大龄女青年独占鳌头,落井下石地骂刘枫:“设计组还好意思出现?你们已经被淘汰了!”顺便从刘枫掌心夺过庄言的手,握住轻摇,瞧庄言时摇身一变,突然温文尔雅:“您的独到创意已经证明,设计组不需要他们这些凡人了!庄言博士,我是开发组里负责生物学的张悦,您真的自学了那么多……” 张悦没说完,不知何时已经淹没在人潮里,庄言被源源不断的人按住调侃,刘枫在远处嘲笑张悦结果被按成一团,场面一片混乱。在竭力穿过人群的十分钟里,庄言记住了三十多个名字,二十多张脸,最后苏小美试图鼓动各位同僚灌庄言喝酒,万幸他已经够着了李明的办公室门,拼命拧开,赔笑侧身闪进门。 门一关上,喧嚣立止,李明坐在桌子后面一脸不齿地看庄言:“没道理,我这个紫电科技负责人都没你这么受欢迎。我不够帅吗!” 庄言拿背顶着门,松一口气,看着天花板耸肩道:“因为你不够吊丝,所以他们在你身上看不到梦想。” 李明哼道:“上帝赐我八国混血,名下遗产几十亿,我有什么办法?上帝给过我选择的机会吗?高富帅有错吗?恩?嗯?连维内托小姐都更喜欢你些。太不公平了。” 庄言怒视李明:“我让你选,我俩之间,你愿意当哪个?” 李明义愤填膺:“你在开玩笑吗?你从一个一文不名的流浪汉变成了基地的宠儿,研发部的明星,你的设计被重点扶植,你日后更有可能因为对历史推波助澜而写进百科全书!有这种从山鸡变成凤凰的逆袭之路,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然后,在庄言的凝视下,李明软弱地伏在真皮办公桌上,答道:“我。” 庄言胜利地笑道:“那不就得了。给我看紫电科技。” 李明站起来,领庄言出走廊,拐两个弯,便走边说:“你的办公室已经清理出来了,提醒,全天候无死角监控,你别以为屋里只有你一个人就可以把那些奇怪的漫画书掏出来。” 庄言咬牙道:“说起来我的漫画呢!你们要借到什么时候!我自己要看啊!” 李明尴尬地耸肩,哈哈讪笑:“啊,那个,你就当送人了吧,借书往往是人际交往的第一步啊,斤斤计较的话没有人缘的哦。” 庄言说:“借给你的那几本总能还我吧?” 李明打开办公室的门,把他让进去:“半圆形办公室,全实木办公桌,情怀型书架,还有可爱的休憩单人床和海绵卡通沙发球。苏小美替你布置了一个温馨的小窝哦,就算你只睡十五分钟也不能趴在桌上睡吧!” 庄言看着他问:“我的书你是不是不想还了?” 李明走进办公室,笑靥如花,继续介绍:“就算被高清速拍摄像头实时监控,苏小美还是给你的私人天地围了一圈萌萌的卡通屏风呢!你看,屏风上画的是你喜欢的阿尔托利亚哦!你就算睡相感人都不会被看到呢,最多恶心恶心监视器前的工作人员吧。” 庄严说:“不要转移话题啊!那是我最喜欢的同人漫画啊,想要的话自己去买啊混蛋!” 李明走到书架后面介绍:“这扇门后面是v5级标准实验室,配备先进的自动管理系统,可以满足你日常的大部分需求了。监视器是全天候开启的,有空可以对监视器打个招呼,那些工作人员也需要慰藉,整天盯着显示器很枯燥的。” 庄言骂道:“你就这么不想归还吗!去找个女朋友啊,混蛋!” 李明终于正面回答了:“你把维内托小姐给我做女朋友?” “滚!” 李明严肃地说:“办公桌上的计算机连入了内网,你使用权限验证登陆即可查阅紫电科技全文。祝你愉快!再见!” 然后他关上门溜了。只字没提什么时候还书。 庄言走到办公桌前坐下。办公桌是半圆形实木打造,宽敞得怎样堆放书籍都不显得占地方,书写面是紧绷的真皮,办公桌右手边嵌在书架里,无论放什么都能信手拿到。 真是太方便了。 他扫描权限,登入系统,迫不及待地调出紫电后台,开始查看梦寐以求的超级科技。 回过神来的时候,闹钟已响,提示他该小睡了。 庄言忽然想起那张被褥崭新的折叠床。他绕过喜爱的布制屏风,看到里面隔出来十平米的空间,铺着柔软的地毯,靠墙摆了张床,浅蓝的床单刚好垂地,地毯上放了一张小茶几,上面搁着曲奇和一扎清水,四枚海绵沙发散落在茶几边。 真的很可爱,有家的感觉。 但是被子是乖萌可爱的粉红色。 庄言走回办公桌上,趴着睡了。 69 去跟那妹子划清界限!现在去! 苏小美敲门不应,端着茶点,悄悄走进来一瞧,睁圆眼睛想“卧槽老娘白给你叠被铺床了吗?本来睡得就少,不好好休息怎么行!”安静退出去,然后唤来两个彪形大汉,静悄悄地一左一右把庄言抱到单人床上,掖被子盖好,三个人都自豪万分,觉得老子真是乐于助人雷锋再世,把自己感动的够呛,一脸圣母地出去了。 然后vv训练结束,开开心心跑来祝贺庄言升官发财,轻轻刷开锁,悄悄关上门,背着手轻飘飘地到处找庄言。四下寻不见,最后皱眉绕过元气满满的少女屏风,看见庄言蜷在激萌可爱的粉红色小棉被里,一脸幸福美满,睡的像个怀春小妞。 vv顿时觉得双脚灌了铅,走路挪不动了,她想不吱声原路退回去,假装他的形象高大依旧,但是庄言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嗯——”,惊得已经转身要撤的vv扭头瞧他。 庄言一条大腿奇兵突出,伸出来把被子夹在胯下,胳膊用力搂着香喷喷的粉红小棉被,脸蹭着被子,满足得像抱了个妞,睡的更香了。 不知道在做啥梦。 vv一想到被这种睡相可耻的变态叔叔扣在底下的人极有可能是自己,心情一会儿泥泞得像笼罩着连绵阴雨,一会儿又心潮澎湃想入非非。她隐约觉得,庄言现在的形象一溃千里,假如撞破必然尴尬。她想假装没看见,悄悄往外走。 然后闹钟尖锐地咆哮起来,刺耳的声音把宁静的画面一撕两半,庄言吓的裹着被子滚下床来,坐在地上揉眼睛。vv闭上眼睛想,天意呐,那就这样吧。翩翩走去倒了杯水,递给他。 庄言迷迷糊糊接过喝干,睁开眼睛看到如花似玉的维内托小姐叉腰俯瞰他,丝袜近在眼前,轮廓美不胜收,心“噗通噗通”跳着问:“啊,你下课啦?” vv抹裙蹲下来,拾起被子低头一闻,不咸不淡地“哈?”了一声,秋波一转,瞧着庄言问:“闺房不错嘛,被子上的香水味儿哪来的?” 庄言低头一瞧,看见怀里爱不释手地抱着小粉被,心里一悬,抬头讪笑道:“哪有香水,明明是碧浪洗衣粉的味儿!” vv细眉一竖,一脸认真地拿一角被子轻轻抽他脸,细嗔道:“洗?衣?粉?谁会拿coco香氛给你洗被子!你可真是倾国倾城啊?”说完把被子戳在庄言脸上,悄悄嚷:“你闻!这在你鼻子里是碧浪洗衣粉的味儿?” 庄言认真嗅一口,那香味儿连他都承认才疏学浅都没办法描述。然后他知道,摊上事儿了。 他如临大敌,紧张地说:“我怎么知道这香味儿哪里来的,别人给我准备的。” vv美眸一眯,拿拷问的眼神盯他:“谁?” “苏小美。”庄言脱口而出才意识到不能说,因为维内托小姐马上板起脸来,薄怒猜道:“就是秘书台后面那个娇滴滴的女人?” 他赶紧服软求道:“别闹,研发部今天才给我开了个小派对,热情未退呢,不要节外生枝地演宫斗戏啊!” vv拧眉拍他脑袋:“你有本事啊,”手滑下去,顺势拧住耳朵,悄悄问:“说!你跟那个苏小美,眉来眼去多久了?” 庄言最怕拧耳朵,坐在被子里哎哟,捂住她凉冰冰的小手,急道:“谁眉来眼去了!我今儿刚来!” “好啊!刚来就给你叠被铺床,以后你吃睡在这儿,指不定会怎样呢!”vv吸口凉气,为给他留面子,小声不依:“你这个笨蛋,这么下去迟早被苏小妹哄上床。我不管,你不准在办公室过夜!” “这两天要加班啊!” “加班加班,劈腿的男人说的最多的就是加班!那个苏小美……”vv瞪大眼睛,急急说到一半,突然舱门訇然打开,苏小美快乐地跳进来,引进来两个苦哈哈的大汉,那俩大汉抬着小棺材那么大的意大利进口锅炉蒸汽咖啡机,小心翼翼地挪进门来,崭新银亮的咖啡机骄傲地反着光。 vv目光凝在那台价值不菲的咖啡机上,掐断话头抿紧了嘴。 苏小美穿着ol经典黑白配,却从头到脚都打扮得别出心裁熠熠生辉。她穿着雪白的高领环皱针织衫,下摆勒进黑褶波浪短裙里,腰间一根雪亮互扣的古奇腰带把腰身束得上凸下翘,银亮的腰带在黑裙上骄傲地反光,连黑色丝袜都细芒闪耀,像星光里波光粼粼的海。 这妞简直在用ol界的明星标准要求着自己。她像t台上的模特,要把所有视线抓到自己身上来。 苏小美跳进来就转身低头,喋喋不休地指挥那两个大汉:“看着点儿拐角,小心,别磕着了!慢点慢点,嗯——进来了!”专心指手画脚,精心烫卷的一绺翘刘海遮住半张脸,欲盖弥彰的美丽呼之欲出。 vv优雅地站起来,扭头瞧庄言,温柔地命令:“去跟那妞划清界限,现在去!” 庄言还在忙着把被子撸成一团丢上床,闻言顿时傻逼了,张大嘴扭头瞧vv,赶紧压低声音,像蛇吐信似的咝咝道:“不……不合适吧?我才刚搬来啊!” 那边苏小美欢天喜地的喊上了:“庄言先生!都怪我,刚刚才知道你爱喝特浓咖啡呢!你看看这台咖啡机放在哪里好呢?”刚嚷完,便认真地吩咐大汉:“那台美式家用咖啡机放到大厅去好了,先生不喜欢的。” “哎哟,先生?”vv冷冰冰地瞧了屁滚尿流的庄言一眼,绕开屏风走出去了。 庄言有风雨欲来霜满地的绝望,有黑云压城城欲摧的窒息。他都不敢吱声,赶紧跟出去,七上八下地祈祷苏小美别特么卖萌了。 苏小美一瞧见vv,“咯叽”一下险些背过气去,掩唇惊道:“维多列奥大人!您也在啊哈哈哈……我,”小美绞着手指,局促地笑道:“我,我合计庄博士喝不着特浓的就打不起精神呢,就整个咖啡机来了,你看,”她讪讪地指一下。 vv俏脸恬淡,闲庭信步走到小美跟前,凑到小美耳畔长发里轻轻一嗅。 小美一下屏住了呼吸,美眸睁大,直勾勾瞧着空气,慌得不行。 维多列奥大人轻嗅一下,扭头对庄言轻轻说:“没错,就是你说的‘碧浪洗衣粉’味儿。庄言,你是听话还是不听话?” 听话不听话,自然是指的那句话:“去跟那妞划清界限,现在去!” 庄言的表情一下塌成了猪腰子脸,苦逼地推搪:“别,别这样吧,都是同事啊,说的那么绝,以后怎么见面啊……” 维多列奥大人静静站着,瞧着进退两难的庄言,温柔地说:“好,你不听我的话。没关系,既然如此。”她俏脸一扭,冷冷瞥那两个满头大汗的大汉:“你们出去!” 那俩大汉瞧见维多列奥大人薄怒含嗔,美的惊心动魄,自有不怒而威,心脏狂跳间,连心猿意马的胆子都没有。连忙点头窜出去,自觉地把舱门关了。 庄言被关门声震的菊花一紧,他没见过vv生气。或者说现在才知道,以前和vv拌嘴,那都不叫生气。 70 决不能给庄言竖彩旗的机会,绝不! 小美攥紧粉拳,僵立在vv身前,吓得屏息难出。维多列奥大人幽冷悠远的体香细细缕缕地撩拨她的小鼻子,叫她有种六神无主的意乱情迷。 维多列奥幽幽瞧着噤若寒蝉的庄言,嘴角勾起轻蔑的冷笑,轻轻道:“不听话,也好。既然如此。” “咔擦”关门声轻轻一响,维多列奥大人瞧着庄言,信手推得苏小美踉跄倒跌,一屁股坐在半圆形办公桌上,小美猝不及防,“呀”地惊叫,双手乱扶,碰倒桌上珐琅瓷瓶。 下一秒,坠落半空的珐琅瓷瓶被vv的玉手凌空捏住。维多列奥大人随手把接住的珐琅瓶放回桌上,另一手挑剔地捏住苏小美尖俏的下巴。她骄傲轻蔑地盯着魂飞魄散的庄言,直到她低头咬住苏小美唇瓣为止。 苏小美眼睛睁圆,粘上的长睫毛乱颤,吓得天旋地转,五指把桌上的文件抓成了皱巴巴的一团。 庄言差点一屁股坐地上。他的眼睛夺眶而出,嘴巴张大像恐吓猎物的蛇,整个人生观被冲击得摇摇欲坠,像个目睹5岁女儿抽水烟的老父亲,摇摇晃晃险些站不稳。 庄言傻眼了。 苏小美傻眼了。她还没反应过来,突然尝到津津甜味,宛如冰糖莲子,偏又甜滑冰凉。维多列奥大人23摄氏度的体温让她舒爽得魂飞魄散,凉爽得像夏天饮了一碗冰镇银耳。苏小美的眼睛起初惊愕睁大,继而迷乱半眯,最后沉沦其中,死心塌地的闭上美眸,只剩睫毛微颤,五指乱抓,把庄言桌上的纸张挠的一团糟。 她窒息得喘不上气的时候,都舍不得推开维多列奥大人。 庄言知道滋味,他意识到,苏小美极有可能已经没救了。 然后vv松开苏小美,拎着小秘书的衣领一拽,助她直起腰来,然后意味深长地瞥了风中石化的庄言一眼,轻撩银发,俏脸逼近迷乱慌张的苏小美,捕捉苏小美惊惶乱飘的目光,爱怜亲昵地告诉她:“cademoiselle少女香氛在你身上格外清新呢。性感,积极,充盈着洋溢的满足,你把这款香水诠释的完美圆满。我很喜欢,不要把香水浪费在男人的被子上了。用在属于它的地方。” 呢喃说完,维多列奥大人拾起苏小美颤抖的小手,放在自己心口。 指尖触摸到丝滑白衬衫的时刻,苏小美哆嗦了一下。 掌心抚摸维多列奥大人的红白小领带时,那强硬丝滑的触感像冰冷的电流上冲颅顶,酥得苏小美天旋地转,刹那,她挖掘到了更深的自我。这道冷电轰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她樱唇微颤,躲躲闪闪去迎接维多列奥大人锐利的目光,竟然软弱地颤道:“好……好。”声音嘤然像蚊子,躲在背地里美孜孜,像新妃临宠。 庄言挣脱石壳,目瞪口呆,心里万马奔腾,一个仓惶惊恐的声音在心底咆哮:“掰弯了啊!直接对情敌出手,把情敌掰弯了啊!治标又治本啊!怀疑小美要泡我所以直接把小美攻陷了啊!维多列奥大人你怎么,你怎么——” 庄言心里那个精神崩溃的角色噗通跪下,抱头痛哭:“维多列奥大人你怎么不给男人留活路啊!” vv满意地打量庄言,瞧也不瞧心慌气促的苏小美,只拿手指蜻蜓点水地刮她的脸玩,君临天下给庄言看:“你沾花惹草,就是逼我三宫六院。” 庄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张口无声,狼狈吞唾沫湿润嗓子才说出话来:“喂,喂苏小美!!你醒醒啊!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想想你的父母啊,如果知道女儿出柜他们该多么伤心啊!这会儿正好是他们心急火燎想孙子的关头啊,规矩点去找个男人啊,喂!” 小美骤得新欢,移情别恋比翻书还快,倚在桌上横庄言一眼:“我哥会代替我完成历史任务的,不要你管!你一边儿去。”像羊不吃草改吃肉了,对曾经的美味弃如敝屣,专心取悦新人,一脸献功邀宠的得意,仿佛在问vv:“我说的漂亮不漂亮?” 庄言的下巴掉地上,惊讶得怀疑起了人生。 他义愤填膺地质问vv:“怎么这样啊?为什么男人泡妞要鞍前马后,你攻陷美女只要一秒啊?亲她一下就像盖章了一样啊,她一下就沉迷其中不能自拔了啊!” 苏小美恼怒地瞪庄言:“说什么哪,不服啊,你这是羡慕嫉妒恨,有能耐你来盖一个啊。” 庄言气的乱颤:“你,你臭不要脸!” 苏小美反唇相讥:“你自己栓不住维多列奥大人,怨我喽?婚姻破裂先去反省自己啊混蛋,你要不是白眼狼,维多列奥大人怎么会盯上我这朵无知的野花啊?嗯?嗯?” 庄言气急败坏,痛心疾首地抱着头,拿日了狗的无辜表情瞪苏小美:“我干嘛了?我特么干嘛了!我反省个屁啊,想写检讨书都拟不出提纲啊!” vv拍拍苏小美的嫩脸蛋,苏小美马上住嘴,恨不得长条尾巴出来摇。然后vv问庄言:“言言,你听不听我的话?” 庄言想起一句判词:鸳鸳相抱何时了,鸯在一旁看热闹。他几乎能够肯定,牙迸半个“不”字,估计就没他啥事儿了。 庄言不想看热闹。 所以他说:“我听话啊。” vv绷着的俏脸上浮出若有若无的笑,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笑容偷偷绽放了,依旧假模假样地严肃:“小美,出去等我。” 苏小美瞪着庄言走出去了。 庄言只觉得这妹子被vv盖了个章,顿时对自己严防死守,视若情敌。可是上一秒还一口一个“庄言先生”叫的亲切啊,被子上还有香水味啊,眨眼态度判若云泥啊! 这些人其实心底里对vv有幻想吧?像礼炮绽放一样,vv只是点燃了导火线而已啊! 庄言胡思乱想,眼神乱飘,听见小美关门,才回神看见vv抱着胳膊高傲冷艳着,忍不住伸手去拉她:“喂,你现在该放心了吧?” vv被他攥住胳膊,拽的身子摇了两下,才肯拧头瞧他:“你现在红得发紫啊,自觉一点好不好?女人要对付你这种技术宅太简单了!那种妹子真想上你,不用一个礼拜就能让我俩中间多一个小秘密,哼。” 庄言叫起撞天屈道:“怎么可能!我对你忠心耿耿死心塌地始终如一至死不渝,你怎么能不相信我!” vv眼睛亮晶晶,咬唇瞥着天花板,耐心等他发完誓,忍住笑假正经道:“你这个呆子。”然后挨过来,低头悄悄说:“你半夜睡的稀里糊涂的时候,人家只需要好心好意给你泡杯咖啡,掺点儿特工用药,你一口喝下去,绝对会满屋子撵着她追,然后被摄像头拍个正着。她如果听了吩咐,拿着录像,摆布你还不是轻而易举?估计你被套牢了还痛心疾首以为自个儿禽兽不如呢。” 说完恨铁不成钢地拿手指戳庄言脑门:“你这个天然呆。” 庄言被她戳的一歪,皱眉喃喃道:“怎么会,我才刚来,苏小美看上去不是那种人啊。如果以诚相待,她总不会害我。” vv歪头瞧庄言,怜悯道:“我也不知道苏小美是什么样的人。但是你对女人也太忠厚了,全不提防。为什么要拱手让别人的道德水平来决定自己的命运啊,自己多防着点儿不行吗?万一她是尉诩丢在李明身边的人呢?万一她真心喜欢你,闹出事儿之后尉诩来胁迫她呢?难道你宅心仁厚地空门大开,别人就必须心有戚戚地手下留情?什么逻辑!我们九死一生走到这一步容易吗,你对李明尉诩防范得滴水不漏,怎么对苏小美就推心置腹啊?因为她漂亮得天真无邪吗?” 庄言左思右想,觉得颇有道理,告饶服软道:“vv我错了,你别难过。” vv骄傲地哼一声,得意地横他一眼:“都是你教给我的道理,还要我来提醒你,你这个色狼。”美眸一瞥时有撒娇的风情。瞧见庄言低头服气,便荡漾开笑容,牵他手低头问:“那,那不要总加班了嘛,该睡觉就睡觉,透支脑力会有后遗症的。晚上回来睡啊?” 她努力继续义正词严,但是声音渐细渐弱,像挑起的蜜糖被风吹成了丝。 庄言这人被骂了两句呆子,真的传染了呆气,抬头固执道:“以后再把生物钟调回来,最近任务紧,还要挤时间把紫电科技破译的部分研究下……” vv瞧了瞧他,碎碎念时果真一脸执著,真是满脑袋工作的样子。她无可奈何,闭上眼睛耸肩道:“好啦。总之小心点喔。你忙吧。”垂头丧气地走出去。 71 女人如水但是结冰就很可怕了 庄言心情激荡的点头,目送vv离开。呆了一下,忽然难掩好奇,窜过去打开舱门,伸头看走廊。 他看见苏小美像蜜蜂叮花蕊一样追着vv搭讪,然后抱住她的手,歪头在她肩上蹭,幸福的像被爱情戳瞎双眼的大小姐。后悔莫及的vv则越走越快,小美的高跟鞋响的急促,撒娇时偶尔小跑两步来追上vv。 看着vv努力优雅的背影,庄言痛心疾首地拍大腿,用力闭上眼睛咬牙想:“这真是!作孽啊!!” 次日中午,庄言带着黑眼圈看技师组调试接驳系统模型。他试图将改良的电敏感分子液体注入零阻尼隔层,液体中的电敏感分子会根据驾驶舱传出的指令电信号来自动编码,从而被外层系统读取。即在接触面光滑的前提下,完成零延迟的无线信号传递。 技师组调试完毕,显示读取到的是一堆乱码。测试失败。 庄言沮丧地捂住眼睛,揉个不停。技师组长叉着腰看着一屏幕乱码,说:“至少能读出乱码来,证明这办法有戏。” 技师组长叫金钟民,学历高的庄言不敢问,造型却能和流浪汉争锋,和庄言一样不爱理发。纵然穿的干干净净,却有一颗酒剑仙的头,他若弯腰兜售如来神掌秘籍,你很容易上钩。 庄言点点头,揉的眼冒金星,随口问:“你们啥时候要成果?” 技师组长低头算了下,凝重地小声透露:“七天吧,保守估计七天。” 庄言嘀咕:“一定是液体成分干扰了分子编码。我尽量在七天内拿出来。”抹着僵硬的脸皮,垂头丧气往外走。 他回办公室睡了十五分钟,喝口咖啡继续努力,忽然手机一震,接到vv鬼鬼祟祟的短信:“把苏小美支开。” 庄言现在有白色权限,也算意气风发地混到管理层了,使唤苏小美还是没问题的,连忙在后台发了条邮件过去,央苏小美把搁置的新方案给技师组送去。 这边邮件一响,外面就“咚咚”踢门了。苏小美礼貌地警告“我来了”,然后刷开门,一脸嫌弃地背手踱进来,鼓着嘴嘟嘟囔囔“才来两天就会使唤人了,上道儿挺快啊!” 她恨不得见一次vv就换一身衣服,今天挂着粉红露肩百褶衣,衣襟高束,露出盈盈一握的白皙细腰。大胆的裤子合身的像画在腿上。她仿佛下定决心做一个风格百变的千面妖女,直到误打误撞弄清vv喜欢哪一款为止。 庄言瞟了她一眼就盯电脑去了,简直,他妈,不敢看。vv的话像先知的真言萦绕耳畔:“像这种档次的妹子,不用一个礼拜就能搞定你啊!” 直到刚才生出不能直视苏小美的感觉时,迟钝的庄言才后知后觉,想清楚vv为何心急火燎地命令他划清界限。因为这嫩脸清纯的妞,百般打扮千般心思已有万种风情,站在十米之外就让人口干舌燥,一旦往身上一扑,估计他庄言只有自断经脉才能维持节操不坠。 他忽然觉得,果然维系感情就是要两个人共同努力的啊,vv你掰弯她真是太好了,活雷锋啊,谢谢你。 庄言胡思乱想许多,随手把装在牛皮纸袋里的草稿往前一推,盯着电脑反驳:“呸,给我千里送咖啡机的工作觉悟哪去了啊,态度端正点啊!这叠草图送去技师组,电子模型已经发过去了。辛苦你一趟。” 苏小美蹭过来,欲说还休一阵,拿过纸袋,突然说:“给我维多列奥的邮箱!” 在基地里靠邮件聊天。 庄言脱口而出:“不给!给你干啥?绿我?” 苏小美威胁:“你不给,你不给我就不给你送”。把纸袋“啪”扔回桌上。 庄言学赫鲁晓夫拍桌子:“无法无天!你以为我会买账?不可能!” 苏小美咬牙睁眼,气恨交加盯他几秒,突然绕过桌子逼近上司,作势要扯衣领,口里认真嘀咕:“我告你非礼,看维多列奥大人信我还是信你。”边撕边往上司身上坐。 “达不溜达不溜达不溜点vetoriovo艾特菲尼克斯a。”庄言招了,语速流利的像面试。 苏小美连忙从兜里捏出客户端,低头解锁,急急嚷道:“你慢点说!我记不住。”染翘的卷发垂在脸侧,“再说一遍,什么来着?” 庄言怀着出卖共和国的沉痛心情重复了一遍,内疚的像亲手枪毙了岳飞。 苏小美喜滋滋地哼了声,以示跟我作对不会有好下场,然后优雅地把客户端滑回兜里,拿起桌上的纸袋,心满意足地跳着走了。 庄言抽纸巾擦汗,精疲力尽地给vv回信:“妥了!” vv似乎在等,很快回复:“好棒!我在路上。她很难对付的!看不出来呀道长,有法力啊!” 庄言心虚地回忆九死一生的交锋,心想不装逼就太亏了,于是外强中干地夸耀:“小意思!不足挂齿!” 过了会儿,vv敲门,庄言跑去打开门,看见亭亭玉立的维多列奥大人在外面东张西望,一瞧见开门就匆匆躲进来,踮脚凑在他耳边悄悄道:“我可不想被小蜜蜂逮着。太腻人啦。”然后捧着披萨盒子走向办公桌,转身倚在桌上,玩着银发瞧他:“可别告诉我你吃过饭了。” 庄言关上门跑过来,掀开披萨盒子惬意地嗅一口,端起一片开怀大嚼:“看见吃的才知道饿。谢谢你。”恐吃相不雅,拿手拦着。 vv抹裙一跳,坐在办公桌上晃荡玉腿,扭头瞧他,掩口吃吃笑道:“没人跟你抢,小心烫!” 庄言心里好奇,忍烫问道:“你躲苏小美干嘛?” 说起这个vv就委屈,骨朵着嘴乞怜:“怪我任性了!她黏死人了,仗着是女人就连亲带抱,我好不容易逃掉,不想再落入她的魔爪了。你快救我!” 庄言无计可施,尴尬支吾,端着披萨耸肩讪笑道:“那,那告她耍流氓!” vv纳闷道:“哪条法律是描述女人耍流氓怎么判的,你给我找出来?” 庄言黔驴技穷,厚着脸皮,吞吐结巴着讪笑:“我,我也没招了!” vv不信,顽皮地求他,摇他的胳膊,甜话说尽:“道长法力无边,你就显显神通吧!救救我嘛,我再不任性了。” 72 被合同阉掉的男人真是旷古绝今 庄言美的飘飘荡荡,觉得娇音悦耳真有了神仙滋味,义薄云天地拍胸脯应允:“交给我了!区区小秘书我还是制的住的,她不敢动你。你要是准备过来,” “你就命令她老实点?”vv美眸一亮,欢欣鼓舞。 “我就让她去送东西。”庄言豪言壮语,愣是把一句羸弱的话说的荡气回肠,这需要极厚的脸皮,“你只需要事先给我短信就可以了!” vv呆呆瞧着他没来得及吱声,忽然来了邮件,她连忙低头轻划手机,优雅点几下,忽然“呀”一声,冷不丁问:“苏小美约我去吃饭?她怎么知道我的邮箱?” 庄言忽然对披萨产生了浓厚兴趣,专注凝神地吃,深情款款地吃,仿佛和披萨新婚燕尔,吃它的时候要凝视对方的双眼。浑然没听见vv的问题。 vv拽他一下,把收件箱里黑压压一叠邮件给他看:“堆了七封邮件还不带重样的!她怎么知道我的邮箱啊!” 庄言看了一下,若无其事地答道:“这个应该是从…(啊呜嚼嚼嚼)…那里知道的吧。”重要的几个字被他逼真地用吃相糊弄过去了。 vv蹙眉凑近,疑惑追问:“说清楚点,她从哪儿知道的?” 庄言专心吃披萨,若无其事地说:“肯定是从…(啊呜嚼嚼嚼)…那里知道的嘛。”一脸“这很正常啊这种常识还要问吗”的镇定。 vv撒娇的表情消失了,粉面无情,把庄言的披萨打落在盒子里,盯着他的眼睛,重新拾起严峻的温柔:“庄言,她,从,哪儿,知道的?” 庄言的脑袋像个缓缓摇头的摄像头一样移开,目光乱跑,干巴巴地说:“我,我咋知道。” “庄言?” “咕嘟。”他恐惧地咽了口唾沫,打消了负隅顽抗的决心,目光乱飘道:“我,我说的。” vv噘嘴拧他的胳膊:“庄言你卖我!” 庄言用力揉着胳膊,走投无路于是开始狡辩:“喂,那妞全身衣料加起来都不到一平方米,撕着衣领就往我身上跳,我也怕犯作风错误好吗!我哪里知道女人掰弯以后突然就能文能武了啊,像水结成冰一样啊,战斗力暴涨啊!” vv不满,轻轻嘟囔:“你就这么把持不住嘛。” 庄言心平气和地说:“我是个健康男性,自从我的漫画书被洗劫一空,已经很久没有放空自己回归真我了,现在我荷尔蒙入血速度跟井喷的消防栓有一拼,简单地说就是衣冠禽兽,被扯掉衣冠马上露出禽兽面目。我太有自知之明了,所以我高低没让苏小美碰我的衣服。” vv听的鼻息咻咻,秋波凝望,飞快地说:“我原谅你了,快,哪里没有摄像头,我要看禽兽。”玉腿也不晃了,蜂腰坐直,认真专注,激动的小脸绯红。 庄言心花怒放,比过了签证拿了绿卡还激动,全身乱颤了一阵,却痛心疾首地捶胸顿足:“我看了合同,李明说的是真的,咱俩要是乱来真的会被解雇啊,可恶!” vv娇躯一震,摇晃一下,险些咯血,难以置信,以为他开玩笑,用力端详他,试图找到恶作剧的蛛丝马迹:“合同写了?丧心病狂!他凭什么规定这么多!骗人,我要看!”滑下桌来,伸手进庄言裤兜夺出客户端,开始搜索雇佣合同。 vv一目十行翻了一阵,红瞳睁大,小嘴合不上,喃喃“天哪”,忽然用力打庄言:“这种合同你也签?笨蛋!” 庄言哼哧会儿,羞耻地承认:“刚拿到的时候也觉得日了狗啊!但是没得选,多看几遍,眼熟了就接受了,再看几遍,快背下来时就屈服了咳咳…” vv知道他为梦想放弃了权利,而且不签这合同他也见不着自己。不知该说他还是该哄他,爱恨交加盯他一眼,低头猛划,终于找着条款,皱眉念道: “乙方在基地内不准交配?!” vv读完,只觉得情商智商道德节操全部一落千丈,明明很浪漫的事情突然变得不堪入目起来,刚才涌起的期待和激动一秒熄灭,像往炉子里泼了盆冷水。 仿佛开开心心吃布朗尼蛋糕,突然有人跳出来指着嚷:“那是屎!”就算不信,胃口都没了,连续一礼拜都恶心的不想吃美味的蛋糕。 她读完愣了下,突然用力把客户端摔得零件满天飞,气急败坏喊道:“什么鬼啊!” 庄言抱头呐喊:“那是我的手机啊!别摔我的手机啊!喂!” vv愤怒地嚷道:“公公没有发言权!闭嘴!死太监!”怒不可遏,不顾一切地在手机残骸上跳跃。 vv的怪力本来就到了掂个铅球就等于人形自走炮的地步,她这一摔,让平板手机的零件迸的满屋都是,而且主板和屏幕像飞刀钉入地板,要拔出来比石中剑还难。然后她蹦上去跳几下,高跟鞋一歪,反而“哎呀”一声崴了脚,花容失色要摔跤,好在庄言眼疾手快地扶住。 vv皱眉嚷道:“讨厌!” 庄言讪讪道:“凑合过呗。” 姑娘捶他,伤心欲绝道:“听过用刀的,听过用药的,没听过被一纸合同阉掉的!你怎么不去申请吉尼斯记录啊?” 庄言难堪地哄她:“这又不是光荣的事情,还是不要炫耀了。” vv软在他臂弯里,用力捶他胸大肌:“你也知道不光荣、你也知道不光荣!签字的时候怎么不看着点,你这个基佬!” 庄言又张口结舌无言以对,咧着嘴哭笑不得:“我怎么知道会碰到你,我怎么知道会那么喜欢!我可是抱着苦修的心来叩开真理之门的啊,当然不会理睬那种无聊的条款啊,” vv越听越欢喜,粉拳力道减小,咬唇笑着抬头打量他,一句“嘴真甜放过你”含在齿间呼之欲出时,看见庄言慷慨激昂地继续说:“它禁止不禁止根本无关痛痒啊,我本来就没指望啊,我带了那么多漫画书来基地,就是准备自力更生的啊!” 自力更生的啊! 自力更生啊! 庄言的表情壮烈卓绝得和狼牙山五壮士一样,自豪无比。仿佛猎猎的红旗在他身后冉冉升起,闪闪的红星在他脑后绽放万丈光芒。 vv一巴掌扇的庄言七荤八素,食指戳着他额头,细细叮咛:“再收集那些臭不要脸的书,它们就是你火刑的柴火。哼!” vv一瞧腕表,训练课程快迟到了,闭目俯身啄他一口,匆匆离去。在门口回头看他,寒眸如电,食指遥点,表示姐姐是认真的,再收集漫画书你就死定了。 庄言回忆当天暴露的那些收藏,姐弟的,街坊邻里的,公共场所的,电车的教室的偷娶人妻的全都有,把伦理败坏的昏天黑地,把法律糟践的一塌糊涂,vv恨之入骨颇有根据。 他估计vv对他严防死守就是被那些漫画书吓的。她怕他耳濡目染。她怕他被潜移默化的熏陶出绅士情怀,变得和那些漫画书的角色一样,基本上见缝插针,只要目标满足两个条件,雌的,活的,就义无反顾的挺身而上,不断挺身。 仔细想想还是挺吓人的。 他坚定地对vv点头,表示你有理,你全对,我服气,我反省。 vv这才松口气,悄悄开门,探头张望一下,匆匆走了。 然后传来苏小美的尖叫声:“啊啊啊啊维多列奥大人!你看这罩衫适不适合我?你喜不喜欢嘛!” “棒极了。我要迟到了,再见。” “别跑嘛,有空一起喝咖啡啊,稍后我联系你吗!” 走远的vv扭头郑重地说:“不,我联系你。”然后匆匆消失在门外。 庄言探出半个身子,在走廊上看呆了。 苏小美踮脚目送女神远去,忐忑回头,却瞧见庄言按着圆珠笔呆在走廊里,没好气嗔道:“看什么看!” 庄言扯动脸皮佯笑了一下,干巴巴问:“进展如何?” 苏小美心里七上八下,假装气定神闲,轻描淡写道:“你听到了,她会联系我的。”扬起下巴,闲庭信步回秘书台了。 庄言送笔在口里咬着,装神弄鬼地笑了一阵,以示不服,然后关门回去工作。苏小美本来就心里没底,被他这毛骨悚然的笑声气的拍桌子,可惜他听不见。 庄言叼着笔,捂着有点辣又有点凉的脸,被樱唇碰过的皮肤牢牢记住了那刹那蜻蜓点水的柔软。这记忆仿佛点燃了他体内的核动力炉,让他恨不得攻克癌症,消灭艾滋,横扫天下难题,洞穿宇宙真谛。 喝一口咖啡,飞快地干活。 72 必须完美的跟特么艺术品一样 下午五点,庄言收到大龄女青年张悦发来的分析报告,薄薄五十页,惜墨如金恨不得用文言文说话。里面夹杂了大量成分表和图表,洋洋洒洒两万多字,最后的结论简单的令人悲愤:“有杂质。” 这个结果在庄言的猜想之中,所以他才交给张悦去做。 电敏感分子液体只有在理想纯度下才能编码出可读取的信息。庄言的设想正确,理论可行,但是技术力量没达标,液体里的杂质混淆视听,所以只能读出一团乱码。 所以庄言顺手回复张悦:“我就知道!” 张悦秒回:“你就吹吧。” “开个会,把分子工程的人也叫来,弄个提纯方案出来。我在服务器后台等你。” “我去组织,十分钟以后开始视频会议。”张悦很干脆。 庄言准备了点材料,暗想老子也特么能开视频会议了,必须形象美满,给研发组的诸位同僚留下光辉印象才行。既然大家这么欢迎我,就要让我伟岸的身影在他们心中继续高大下去啊! 庄言像只发神经的浣熊一样,打开摄像头当镜子用,翻出梳子不断给自己梳头,然后拿梳子沾纯净水来给头发定型,在电脑前梳头顾盼、明眸善睐,总觉得形象令人满意,但总有待改进的瑕疵,反复捯饬,不能自拔。 然后在庄言脉脉挑剔时,张悦咳嗽了下,小声飞快的咕哝:“庄言先生其实爱因斯坦式乱发也可以接受的…好那么我们开会!到会十五人,名单给您发过来了庄严先生。” 庄言差点一跤摔到桌子下面。他手抖一下,闪电似的扔了梳子,像被老师点名的小学生一样正襟危坐,努力严肃,堆出一本正经地威严:“啊?你们看得到我吗,已经连上了吗?那么我们开始吧…”强装镇定到现在,心里的忐忑却冒着气泡井喷出来,突然脱口问道:“你们上线多久了?” 砰砰啪啪的提示音接连微鸣,十五面立体人像投影凭空出现,环绕办公桌,张悦的头像在左手边第一位,她假装忙碌,低头把桌上的文案翻来覆去地摆弄,试图板着脸来忍笑,越想一带而过,越昭然若揭:“早就上线了。为了效率,视频会议都是摄像头开启时自动连线的…其实也没等您太久…于是开始吧!材料大家也看了吧!”她努力岔开话题。 环坐四周的大家原本都欲盖弥彰地假装低头思索,假装低头喝茶,假装低头奋笔,听见张悦岔开话题,终于不必再装,一起抬头,欢欣雀跃地七嘴八舌起来: “这种数量级的提纯对操作环境要求太高了,一般车间做不了。” “实验室操作还另说,如果要上生产线,至少要先打造真空装配流水线。” 庄言老脸烧烫,刚才的羞耻根本不愿去细想,但是该拍板还是得拍板,淡淡道:“目前不考虑流水线生产,具体讨论实验室提纯方案。”给出个方向,顿时像滚油里洒水,噼里啪啦地溅出无数奇思妙想: “用物理实验室的真空系统打造提纯操作台,杂质浓度会下降一个小数点。” “一个小数点不够。”庄言坐直了,绷紧脸说:“杂质会影响电敏感分子的编码,这些电敏分子的编码组合,代表的可是驾驶员的指令,如果在杂质干扰下被误读了,很可能就读取到错误指令。任务中一步踏错,后果可大可小,破坏性不堪设想。” 他正襟危坐,不是因为羞赧,而是提心吊胆的肃穆:“必须把杂质控制在十的负四次方以下,把误差减小到系统能够智能修正的水平。如果做不到,这个计划就下马,我不会怜惜。” 这席话声音不大,却沉甸甸地让嘻嘻哈哈的大家鸦雀无声,拧眉思索起来。 黑云压城的沉默持续了几秒钟,张悦就受不了这气氛,五指犁进卷发里,讪笑道:“这,纯净到百分之零点零零一?您在搞艺术品吧。” “是的,提纯就是一项理性的艺术。于是请各位施展神通吧。我去租借物理实验室使用权,马上布置真空操作台,凌晨之前拿样品进行第二次试运行。”庄言拍板,雷厉风行拟好日程,“出结果后,凌晨一点再开个短会。辛苦各位,散会吧。” 其他人点点头,触摸屏幕断开链接。一个个立体投影陆续消失,唯有张悦转着笔低头看文案,沉吟到办公室只剩她,才挠着头发问庄言:“有其他办法的吧?零阻尼驾驶舱加上电敏感分子指挥系统,听上去就是天生一对的绝配啊!我的心现在还扑通扑通的!因为提纯失利就让计划作废,我觉得太可惜了。” 庄言被她一说,终于露出舍不得的痛惜表情,像个失手掉了馒头的小叫花子:“也许大气层里的战机能凑合用,但是宇宙战机格斗是以零点一秒为单位的。指挥系统的延迟会带来灭顶之灾。指令误读就更加不能接受了。” 他黯然一下,马上恢复斩钉截铁的利落:“现在还不知道结果呢,要有信心!科学的力量是无穷的,只要人类愿意,提纯比装纯还简单!” 张悦瞪他:“你不是说我吧?” “不是,你还用装吗,本来就纯。” 张悦仰天长笑,然后说:“算你识相。”手按在屏幕上轻快道:“希望你有心理准备才好,反正我是觉得不太可能…晚上见。”断开链接,影像消失。 庄言喝一口咖啡,咂摸嘴里馥郁稠滑的苦味,心里七上八下,也没有底。 但是他绝不会让步。能用最好的,就绝不凑合。开玩笑,我能让维多列奥大人用次品嘛? 老子买不起最贵的别墅,难道还不能给她开最牛逼的战机?呸。算张悦说对了。 必须完美的跟他妈艺术品一样。 做飞机是要有工匠精神的。打飞机没有情怀怎么行! 晚饭前又发了几个邮件,摊派了任务给张悦的小组。第一他精力不够,第二专业对口的研究组的效率比他一个人高,第三他必须要洗个又长又惬意的澡才行,否则坐立不安。 他可以不睡觉,但是不能不撸管。研究证明,被积攒一个月的荷尔蒙逼疯的大脑不是好大脑。 他给自己安排了半小时,计划是这样的,先去李明那里把自己的漫画书讨回来,然后回宿舍舱泄洪,顺便洗刷收拾一下,人模人样去内务部申请补办个客户端。 他原来的客户端被vv神力无敌的钉进了地板,路过都要绕着走。在把壮烈牺牲的旧手机拔出来之前,当务之急是赶紧去内务部换个新的。在去面对霸道女王魏东娴之前,他要去洗个澡梳个头,顺便深层放松一下,来增强对色相的免疫力。于是他需要阔别多日的漫画书。 但是他低估了李明的脸皮。很明显高富帅也有个人问题,漫画书已经变成刚需了。 “什么漫画书?”李明脚架在办公桌上,厚颜无耻地问,一脸迷茫的天真,“我管你借过那种东西嘛?” 庄言气急败坏:“做人要点脸啊!我的樱花大战系列同人绝对在你这里啊,精钉版,三本!” 李明抵赖不掉,挠了挠脸讪讪道:“哦,那三本啊,不在我这里了啊,我借给内务部的王处长了。” 庄言拍桌子咆哮:“不要随随便便借花献佛啊!你就没想过哪怕有一天我也想看吗!” 李明拍案而起,仿佛谁动静大谁占理:“内务部的霸道总裁有多辣你完全不知道吧,简直冒烟啊,每天伺候女王大人的王处长压力很大啊,他比你更加水深火热啊!他比我们更需要漫画书啊混蛋!” 庄言忽然觉得,李明跟自己混久了,无耻程度后起直追,也能理直气壮地说寡廉鲜耻的话了,还义正辞严,还滔滔不绝。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73 你们居然瓜分我的本子? 他想起魏东娴风情婉转的声线和强势直白的作风,觉得如果这位女王真的漂亮冷艳的话,王处长泄火无门,确实水深火热。于是坐下妥协道:“那把你手里的书还我。” 李明睁大眼睛道:“你忍心?你的藏书自己都倒背如流了吧,可是我还没看完呢!有点觉悟啊,这种东西要和阶级兄弟一起交流学习啊!” “你把几十亿划一半给我,我就认你这个阶级兄弟。” “我特么傻?” “你也知道啊!你这个大地主大资本家大买办阶级,绝对是无产阶级要打倒的对象啊!谁特么跟你是阶级兄弟,要点碧莲啊!”庄言恼火地痛斥,“想看自己去买,少称兄道弟。” 李明痛苦掩面道:“边界封锁了啊,五十公里戒严了啊,放进来一只蚊子都要魏东娴过目,我怎么好意思当着她往基地里运这种东西啊!” 他一脸庄重地拍庄言的肩膀:“你这是绝版收藏,有价无市,好好共享,基地一千条渴飢汉子都会感念你的仗义。” 庄言干巴巴地说:“那你看完了总能还给我了吧?” 李明拍案而起:“不行!还给你以后我拿什么和别人交换漫画书看啊?你知道多少人签了禁炮合同嘛?你知不知道,这些硕果仅存的漫画在基地里已经变成rmb都买不到的珍藏了啊!漫画面前人人平等啊!给钱都不卖啊!只肯交换,绝不出让啊!你除非以物换物,否则休想从他们手里拿走一页书啊!” 庄言张大嘴巴合不拢,仰头瞅着激动的嘴唇发颤的李明,突然拍桌呐喊:“混蛋!那都是我的书啊!你们拿着别人的东西爽的时候,有没有想过缴税啊!哪怕一人付一块钱都比没有强啊!为什么我的书在外面万人哄抢自己却吃糠喝粥啊混蛋!” 李明愣了下,深以为是地点头,神情凝重地缓缓坐下,疲惫地说:“你说得对,这些东西确实没人讲究。”他露出了肃穆的同情。 然后李明拉开抽屉抽出一元钱,递给庄言说:“这是我支付给你的一元钱。拿去生活。” 庄言干巴巴地说:“少废话,书还我。” 李明天真地说:“什么书,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庄言恼火地喊:“去找个女朋友啊混蛋!去攻略苏小美啊,高富帅就给我滚去泡妞啊,把老子的漫画书吐出来啊!” 李明得意地晃头:“碰苏小美?我特么傻?谁会在吃饭的地方拉屎啊。”一副铁了心耍无赖的样子。 庄言怒视他,一字一句诅咒道:“再也、再也不相信你了!”然后气呼呼扭头就走。 李明厚颜无耻地关心他:“憋不住了就多去魏东娴大人那儿转转吧!这基地里能无视禁炮条例的女人也就只有女王大人啦!不谢!” 庄言本来都赌气走到门口了,闻言止步,横眉怒目走回来,怒气冲冲抄起桌上的一元钱,瞪着李明:“看什么看,我挣的。”揣进兜“蹬蹬蹬”走了。 李明忍俊不禁地目送他离开,然后从桌子下摸出漫画书,舔湿手指,仔细翻看。 庄言一肚子邪火,直接去内务部。 王处长是个中年秃顶的单身男人,如果说婚姻是一场围城,那王处长已经杀进杀出好几次,堪称勇将。钱钟书说婚姻不外乎是围城,里面的人想出去,外面的人想进来。王处长三进三出以后,已经在城里呆恶心了,再也不想饱受婚姻的折磨,奋而签了毫无人性的合同进入基地工作,卖身都要让三个叛逆满满的各怀抱负的儿子保送就读。 随着时代的前进,父母渐渐养成了把孩子当祖宗供起来的习惯。王处长供着三个祖宗,恨不得拿二十四孝来鞭策自己,他玩命给大儿子挣钱学画,到处托关系给二儿子找歌唱老师,拼命劝说三儿子打消投身代练事业的念头。孝顺到最后,三个儿子都恨他入骨,老大怨他没钱开画展,老二恨他没遗传一副帕瓦罗蒂的好嗓子,老三巴不得他天天出差从此不再唠叨。好在三位老爷有不同的母亲,所以互相之间也不太搭理。王处长渐渐有种预感,这三个儿子像高利贷,如果不趁早一口气还清,拖下去能把他棺材本都赔进去。所以他在犯了三个重大错误之后痛下决心,做出正确决定:送了点礼,拜了个年,签了卖身契一样的合同,进入栖凤基地内务部服役,从此见阳光的机会屈指可数。 但是他的高利贷还清了,地方财政拨出专项资金负责三个儿子的教育费用,包分配,保底薪,用通俗的话讲,你的儿子国家养,你不要想别的,高枕无忧的为人民服务就是。 在基地里一待就是两年,王处长不能往外打电话,也不知道孩子们想不想他。他估计这下半辈子就在基地里像林黛玉一样自开自谢了,不料一个人斜刺里杀进他的视野里来,让他索然无味的生命骤然绽放光彩。绽放到什么程度,他甚至开始试图把边缘的头发梳到天灵盖上铺着,去掩饰亮晶晶的秃顶。 那个人就是魏东娴。 谁都不知道魏东娴多少岁。知情的不敢说,其他人不敢问,只知道内务部第一把交椅不是小年轻能坐的。 但是魏东娴太特么靓了,她像天山童姥,揽尽女人一生的智慧和妩媚,却奇迹般保持着十八岁少女的身材和眉梢。这种让女人愤愤不平的事情发生在两千米深的地底,反倒成了整个内务部的福音。如果突然发现视野里的男人一个个龙精虎猛神采奕奕,说明你已步入内务部的地盘。 在地面上的时候,王处长比同龄人老了十年。调进基地与世隔绝以后,他摇身一变年轻十岁。只有头顶那片地中海依旧坚定地昭告世人:他王厚正的人生饱经沧桑。这让他很自卑。 但是漫画书出现了。自从三本《留下加班的美人部长》流入他手以后,王厚正找回了青春找回了自信找回了男人的风采。他隐约坚信,凭自己的勤恳可靠,也会像书里的角色一样获得上司的赏识。 所以庄言来找他要漫画书时,王厚正第一反应就是,哄,哄的这小子晕头转向!还什么书!称兄道弟了你就不好意思提还书这茬了吧! 74 禁炮合同催生的漫画书外交 庄言东张西望走进王厚正处长办公室里来,看见计算机后面有片干净的秃顶,便知道有人在忙碌。弯腰一看名牌,行政处长王厚正。 他的皮鞋踏在钢化地面上“嗒嗒”有声,王厚正抬头瞧见,从五米外就认出庄言来,第一反应就是:“卧槽他来内务部干什么?缺钱了想开小灶了?”零点五秒后,心念电转:“妈的,书!他来要书了!” 然后他在心里咆哮:“你去找别人要书好吗?这三本漫画就像魏秘书侍寝一样陪我入睡啊,已经是密不可分的灵魂伴侣了啊!不要夺走它们啊!” 电光火石间,王厚正嘴角扯出疏于练习的微笑,推桌站起来,像接见国外来宾一样,双手迎上来握庄言的手一顿摇:“哎呀这不是庄言吗?鼎鼎大名如雷贯耳,神交已久不能拜会,今天怎么有空来行政处聊天啊?”把受宠若惊的庄言拖到单人沙发上按下去,转身就去泡茶,心里噼里啪啦打算盘,已经草拟了七种拖欠不还的托词。 庄言果然惊恐地不迭推辞:“不用泡茶,王处长你太客气了!别别别,我没什么事,就是来补办一下权限客户端。我的客户端摔坏了。走补办程序挺麻烦的……我图方便,就来你这里看看。” 王处长背对庄言立住,眼睛惊讶地瞪大,嘴上咧开虚惊一场的笑容。他立正,向后转,一脸君临天下的大度:“多大点事。一个小时内给你送去。是送到宿舍舱还是送到办公室?” 庄言起立,感激道:“送到办公室好了。另外王处长你看那三本书啥时候还?哈哈哈书荒好难过啊。” 王处长险些一口痰吐庄言脸上,心头破口大骂“你这小王八羔子,求老子行方便结果到头来还是腆着脸开口要书啊!你情商是负数吧!”他的脸皮抽动了下,讪讪地咧嘴笑道:“哦,哦,我放在宿舍呢,要不要我去给你取来?宿舍还挺远呢,” 接着,王处长字句清晰得像朗读范文:“走过去来回一趟要半个小时呢!” 王处长表现出了超高的素养,殷勤又周到,有求必应,说还就还。只是他说着便露出勉强难色,因为工作忙碌,显然折腾半个小时会让他很困扰。 庄言天真地回答:“好啊!那么辛苦处长了!” “孙子你要点脸啊!都说了很远了啊,听不听得懂人话啊!给我适可而止啊混蛋!”王处长内心崩溃了,他怀疑庄言是不是刚毕业,怎么连察言观色都不懂啊!你这样下去没朋友的啊! 庄言笑得憨厚无比,感激的面具下,暗地绽开得逞的奸笑:“休想糊弄我!李明说你们这些家伙把老子的书炒到rmb都无能为力,妄想要我知难而退?哼!” 王处长陡然凝重起来,因为他想到一个毛骨悚然的可能:“这小子绝对在装纯!利用天真做面具,拿无知做伪装,来突破我用人情世故筑造的防线!好可怕的家伙,他难道早就看穿了我吗!”他微笑的时候,脑海里面翻江倒海,仿佛赤膊出海的他正凭借一叶小舟,在和巨浪和狂鲨搏斗,旁边铿锵的台词掷地有声:“做梦吧!就凭你,妄想让我放弃睡前漫画?” 他像不屈的渔夫,怒吼着把鱼叉扎向鲨鱼的心脏:“那可是我作为男人的梦想啊!怎么可能拱手相让!” 王处长决心坚定,迅速转移战场,开始曲线救国。他一脸凝重地说:“可是现在正在上班,我脱不开身。这样吧,下班我去取来还你。”说话间,他已经飞快扫描了庄言的表情神态,推测他并不强硬,立场容易动摇,只要被拖上三五天,就会不战自退。 庄言眼里寒芒一闪,整个人跌坐在沙发里,低头争分夺秒地想:“好可怕!他竟然开始拖了!怎么办啊,他开始拖延意味着耍赖的决心已经坚定不移了啊!只有狼牙棒才能让他老实还账了啊!可是那是处长啊,怎么可能对他使用狼牙棒啊!” 王处长捕捉到庄言的恐慌,他乘胜追击,走过来亲切地拍庄言的肩膀:“再说咱俩一见如故,以后一定会常常交流心得,一回生二回熟,你还怕我跑了不成!难道你信不过哥吗?” 一席话说完,王处长胜券在握。 庄言一败涂地。他别想看见那三本《留下加班的美人部长》了。 忽然传来慵懒妩媚的女声:“你俩何时搞上了?” 两个男人同时触电,不约而同望门口,看到一个高挑的女人抱肘倚在门框上,两指夹着一张授权卡,眯起眼睛正在打量庄言。媚态端庄像个封面模特。 庄言知道为啥王处长这么喜欢《留下加班的美人部长》了。魏东娴的齐肩长发烫得像漫画一样精雕细琢,脸颊边的绺绺卷发叫人想起女人勾着手指在说“你来呀!”;染的浑若天成的暗金色秀发和漆黑的发质相得益彰,平添一种不可侵犯的端庄典雅,用贵气的纯洁来保护荡漾欲滴的妩媚。一丝不苟的漂亮发型勾勒出来瓜子脸。两横明艳的平眉,让巧勾淡妆的眼睛魔力四射,叫别人的目光粘住就移不开,一面惶恐这样大胆的凝视会冒犯她,一面不能自拔地端详下去,因为那眼睛顾盼青睐时,幻化出来丰富多彩的表情比电影还丰富,比电视剧还勾人。她瞧见庄言呆着看她,被夸似的喜悦一笑,横王处长一眼,薄嗔的怨恨一闪即逝,正眼看他,一本正经地抱怨:“搅基就不搭理我的邮件了?运输部的物资到地铁口了,我懒得去。你拿我的授权去接收。”妙目一扫电脑,仿佛皮鞭半空炸响,像遥控似的,王处长像猎狗一样扑向电脑,受理了搁置的委托,嘴里连续嚷:“哎呀和庄言同志谈事情去了,竟然没看见。我马上去。” 庄言顿时觉得,王处长比我们更需要这三本书,果然水深火热美满快乐啊,我还是不要夺人所爱了,当送人了吧。 然后听见魏东娴调戏王厚正:“你攀亲戚反常地快,庄言刚火起来,你就称兄道弟了。早有这鼻子,就是你支使我干活儿啦。” 如果是庄言,绝对会机灵地纠正:“这哪是支使。你不派遣我出阵,怎么能实现我的价值!” 但是王厚正更注重人品的端正:“我才不是见风使舵!我和庄言老弟早就是生死之交了哈哈哈哈,熟的穿一条裤子,是吧老弟。” 庄言说:“哈哈哈哈!厚正兄,我的就是你的,你的也是我的,书不用还了。” 魏东娴秋波移来,瞧着庄言迷惘问:“什么书?” “马克思主义哲理,唯物史观讨论,辩证法和诡辩论。”庄言面不改色地说。 王厚正在电脑后面给庄言竖大拇指。然后他匆匆出门,从魏东娴身前经过时,霸道总裁面无表情地伸手递去授权卡,然后同时命令两个男人:“你早点回来,财务处又出问题后台被锁了,你审查完再解锁。你,给我出来!想在他办公室过夜嘛?” 庄言不想过夜,赶紧溜出来,魏东娴随手锁了王处长的门,耐人寻味地瞧着他笑道:“我们同路。”垂手往外走,背影勾出跌宕起伏的s型,小西装束腰紧绷,柔滑的西裤圆翘修长,走路时袖口的白蕾丝边轻轻晃荡,庄言险些精神出轨,口干舌燥恨不得自己在做梦。 76 自带一公里直径女神光环的黎塞留 魏东娴想顺路和庄言说话,不见他追上来,叉腰拧身催他道:“你裹脚了吗?走这么慢!”薄面含嗔,又一声皮鞭响彻半空,庄言撒开蹄子追上去,和内务部女王并肩慢行。和vv的冷艳不同,一股暖人的温香飘来,让他特想一头栽进丝绸软被里,抱着暖滑的被子蹭。 魏东娴目不斜视地示威道:“别想骗我,内务部管着整个基地的钱,什么事瞒的过我?还马克思主义哲学,你流毒的是什么书当我不知道哪?” 庄言仿佛被一架钢琴砸中头顶,晕头转向不敢吱声,摸着脑门哈哈笑。 暴露了啊!她知道老子几百本漫画书已经流毒整个基地了啊!脆薄的谎言被毫不留情的戳穿了啊!会处决我吗?一定会像vv那样毫不犹豫的处决我吧,想都不用想啊!庄言心里胡思乱想,冷汗乱淌,他想起女人的定义。 女人是一种越欺负越高兴,但是你骗她你就会死的生物。 庄言哈哈讪笑完,不知为何脱口而出:“请务必放我一条生路。” 魏东娴轻轻捏着他的耳朵,笑颜如花:“小坏蛋,再敢骗我第二次,把你丢进风扇里打成沫儿。” 庄言知道“风扇”是帮助空气流通的鼓风系统,三米长的扇叶转起来跟隐形了一样,粉碎效果比榨汁机还过瘾。 最可怕的是,女王大人说着可怕的话却笑的明媚无双,吓得庄言全身都软只剩一个地方还硬着。 他斩钉截铁地说:“不骗了,再也不骗了。” 魏东娴左右一瞧,确定进了摄像头死角,抱着胳膊往墙上一靠,拿食指点着庄言说:“你这个死脑筋,再不要提搬基地的事情了,有宋老做挡箭牌,连我都没办法。会议上尉栩瞧见宋老气炸肺,心花怒放的样子我都能猜出来。但是,” 她一脸不忿:“总得有人替公家着想吧。你说的那个什么磁场装置我虽然不懂,但是作为代偿方案必须落实才行。我卡住了尉栩一笔钱,也申请了立项拨款,你组织研发部的人悄悄准备个方案,立项一批准,钱马上到位,研发部就能主持项目把那个什么磁场建立起来。等尉栩反应过来,被卡了钱也不能吱声了。我听说撰写搬迁报告的是你,这件事情交给你做很合适。你愿不愿意?” 庄言心花怒放。暗想花尉栩的钱改造基地?我喜欢你啊女王大人! 他踌躇满志:“必须效劳。什么时候交方案?” 魏东娴美目笑弯,拍手笑道:“你真勇敢!也就你不用顾及尉栩的脸色做事了。十天之内把方案备好,十天之后就动工。” 庄言嫌不过瘾,心口乱跳,想起女王那句一语双关的“我们同路”,忍不住兴高采烈问道:“卡了他一笔什么钱啊?” 魏东娴风情婉转地横他一眼,高深莫测地笑道:“什么都问?真不老实。快去干活!”说着起身走开,在楼梯口分别时,撩开头发淡淡道:“你那些《唯物史观讨论》要是让我逮着了,我见一本烧一本。你会心疼吗?” 她说话时,头发撂开,精致的侧脸完美得不见瑕疵,就算俏脸无情,这种高贵的冷酷也更加性感。 庄言心疼的像被滴蜡,像骨肉分离一样不舍,那不是漫画书啊,那都是陪伴他日日夜夜的女朋友啊,你别烧我的女朋友啊。 然后他呜咽道:“不心疼啊,扫黄打非天经地义啊您痛快烧,就当替我清理门户。” 啪!皮鞭声凌空炸响。 魏东娴满意地说:“好。”拧身上楼,高跟鞋声清响回荡,隔着背影都能看见西装前面在随步伐而颤动。 庄言用力抽自己的脸:“看什么看!不准想!大有什么好?”暗暗告诫自己,她前面没有vv小,但是后面也没有v v翘,vv背影最好看。 然后才心虚地下楼去找维多列奥大人。 维多列奥大人约他共进晚餐,命令他六点半在停机坪中央栈桥上等她。 停机坪中央栈桥是飞跨南北、凌空连接停机坪两侧的活动平台。取名栈桥,寓意收缩自如。平时放落栈桥,技师在平台上忙碌,顶天立地的空天战机触手可及。战时,人员撤离,平台在三十秒内贴附舱壁,战机预热点火之后即可冲天而起。 庄言看表,离开约定的六点半还有四十分钟,他决定先去找技师组长金钟民问问怒火凤凰的复原情况。 当他靠近金钟民的团队时,他发现这帮理工男的画风变了。 金钟民像倒竖拖布一样桀骜的长发被他毫不吝惜地推了个干净,变成了清爽精神的大平头,终于和橘色的技师长制服达成同步,刹那完成了吊丝变成男神的飞跃。他那稀疏的胡茬不再落魄而是沧桑;他那忧郁的眼神不再憔悴而是性感。倘若再叼根烟,那特么就是全盛时期的梁潮伟啊! 庄言心中一万头草泥马呼啸奔过,痛心疾首地想,特么的为什么掉进一群帅比里了,修飞机的剃完头顿时比开发飞机的还潇洒啊! 而周围的技师一个个春风满面,神采飞扬。一甩头像用过飘柔,一微笑像嚼过炫迈。皮肤极致弹滑,张扬青春风采。口气清新怡人,闻到就能高潮。连起个螺丝都要摆好上封面的pose,一个个比广告代言人还抢眼。 庄言佩服的五体投地,走过去问金钟民:“你们的午饭是伟哥?” “伟哥?”金钟民不屑的冷笑,“那人在这里,我们还需要伟哥?八十岁老汉都能挺枪跃马再展雄风。” “哪里?” “你看中央栈桥。”金钟民不敢伸手指,只拿眼神瞟了下玻璃墙。 vv看到一生之敌黎塞留的时候,顿时觉得上帝背叛了自己。不,这不是背叛,上帝这个王八羔子正在充满恶意地凝视自己啊! 为什么哪儿都有她啊!老纸驰骋地中海的时候黎塞留出来跟姐姐叫板就算了,为什么在两千米深的地下基地里都能和她不期而遇啊!这是宿命吗?一定要分个高下吧!卧槽,远远看去这家伙的骑兵戎装更涨鼓鼓了啊,果然获得了天使的祝福所以什么营养都往祝福之地跑啊! vv绝望得娇躯一软,扶着墙看见黎塞留军姿笔挺,在中央栈桥向李琛敬礼。虽然隔了十几米远,vv傲人的目力还是看清楚,黎塞留这家伙出落得更加潇洒坚强了。并且她注意到,中央栈桥上忙碌的男人们全部换成了英姿飒爽的画风,恨不得穷尽毕生所能,气吞山河地耍帅,荡气回肠地装逼,只为黎姐能在人群里多看他一眼。 她像自带女神光环,直径一公里内的男性都振奋鼓舞得像求偶的孔雀。 就连位高权重的李琛都有点走神,目光上下乱扫,只恨瞳孔没有拍照功能,否则必须连拍三千张细细欣赏。 77 斩尽邪恶匡扶正义的圣女贞德 李琛脑袋有些晕,他记得尉诩叮嘱过他:“站在黎塞留面前别动。站稳就行。”那时他还不屑一顾,心想老子拖着轮胎越过野,反恐演习流过血,说我站不稳是几个意思? 但是黎姐出现在舱门口的时候,李琛全身都硬了。黎姐认真走来的时候,李琛喉咙干了。黎姐在他面前立正,向左转,踏地敬礼,清越脆甜报出番号“黎塞留级1号舰奉命报到”的时候,李琛两条腿酥软的像棉花,只恨身边没个东西扶。 因为李琛心口有一只野兽在东突西顶地咆哮:“黎塞留嫁给我!给我生孩子!我们要白头偕老永不分离!”而且他根本压制不住这只名为欲望的野兽,那惊世骇俗的三句话就像黄泉里的恶鬼,已经攀着他的嗓子要爬出来了。 他百分之百确定,如果真的脱口喊出来这种臭不要脸的话,那就是公然耍流氓,他怕黎塞留一脚把他踹落栈桥,摔成一滩。所以他高低没敢吱声。 不论何时,黎塞留的法兰西骑士军装都一丝不苟地贴身紧绷,宛如艺术极致的人体彩绘。蓝白红国旗裁成了紧身上衣,涨鼓鼓的衣领掩映在飘飘绶带下,美如画的纤腰紧勒在三色腰带中。曼妙的白丝袜在膝上亮出一线肌肤,是这一线冰肌玉肤隔开了丝袜和紧身白军裤。而金柄冰冷的近卫战刀低悬腰间,洁白如瓷的深肘手套坚定地扶着刀柄。手套纯白如天使之翼,因她为正义而战,所以圣洁无瑕。而自由的金穗礼绳也从笔挺的金肩章上道道垂下,或悬挂如流苏,或直泻蓝袖外,或并行胸膛上,把三色国旗军服点缀得堂皇富丽,把自由和国运紧紧缝制在了一起。 黎塞留右手扶刀,左腕绑着袖珍洛林十字架,叫资历深厚的李琛不敢摆谱,总是疑窦暗想,难道这是要杀光异教徒的节奏?总觉得她的信仰不容侵犯,而且立场坚定不移。这种喷薄而出的不屈斗志,李琛都能从她的眼神里读出来。 她的眼神像正义天使一样清澈坚定。某种沉重的使命感让她柔媚的细眉总拧着,总让人担心她会勉强自个儿做出逞强的事情。也许上帝怕她一笑倾城,所以命令她严肃刻板。于是和其他女孩儿不一样,黎塞留没有千变万化的娇嗔薄怒,没有五彩缤纷的巧笑娇痴。她澄澈如湖的迷人蓝瞳总是带着惶惑和揣摩,蹙眉专心打量这个世界。当她瞧你时,那聚精会神的目光会叫你放下手头的活儿,以为她要问你话。 黎塞留的一本正经是世上最礼貌的尊重,因为她会认真接待哪怕微不足道的人。 黎塞留的面无表情是世上最真挚的纯洁,因为她的表情就是她的心情。 比如vv喜欢庄言,她会偶尔羞于出口,有时心口不一,甚至玩些“李明约我吃饭啊好困扰”这样激励士气的把戏。 但是如果黎塞留喜欢庄言,后者基本上没有反抗的机会。当然这只是假设。 李琛现在就假设黎塞留喜欢的是他,那么一定会抓住他李琛,一叠声“喜不喜欢我?你喜不喜欢我!”不依不饶问到底。那简直太幸福了!李琛幻想黎塞留逼供时认真执著的表情,想入非非直到身体摇晃了一下才回过神来。 李琛知道尉诩为啥叫他来迎新了。尉诩知道黎塞留直属核心层。她在这个紧要关头调进基地,乃是一柄不可动摇的尖刀,插进他尉诩的心脏,像中世纪伏魔录描写的一样,要像桃木桩一样钉得吸血鬼不能作恶。 既然如此,尉诩万一把持不住地对黎塞留产生不切实际的幻想,这对他的决策力将是动摇性打击。 所以尉诩选择和黎塞留保持距离,就像伤心沮丧的宋丹躲庄言一样。自从在裁决庭上听见庄言亲口承认恨她,宋丹远远瞧见庄言就往岔路里躲,连擦肩而过的尝试都没有了。 李琛慈祥地招来副官。副官正步趋近,打开银白手提箱,李琛取出嵌在箱子里的权限注射枪,慈眉善目地瞧着黎塞留说:“根据总决策官指示,给新进驾驶员注射蓝色权限,在不冲突的情况下,具备一切隐私权限和个人自由。” 黎塞留一看,李琛横端注射枪,老眼微眯,笑容隐晦,手里的枪一抖一抖,像个逮住八路的翻译官。 而且他一说到给她注射点什么,精神的像纳妾,眼睛射出回光返照的神采,让黎塞留心生抵触。总觉得这个老变态图谋不轨。 黎姐拒绝注射:“上级已授予我橙色权限。” 李琛身子一摇,感觉天塌了。 动手了。 他一刹那竟管理不了自己的表情,双目夺眶而出,鼻息喷吐,血盆大口张的跟打哈欠的狼狗一样。看的黎塞留一惊,蓝瞳睁大了点儿,檀口微张。 李琛忘了装样子,脱口而出:“那么你岂不是有…” 话到口边,李琛转着眼睛住嘴不说了,徒见胸腔急剧起伏,瞬间压住震惊,如履薄冰地回想刚才说错话否。 等他闭嘴,黎塞留才铿锵甜脆地昭告天下:“作为紧急备用权限,橙色权限在生命体征完整连续的前提下,与特务部最高权限同时使用,可以取代指挥权。请多指教。” 黎塞留声音不大,悦耳清越,在李琛脑海里却振聋发聩,大脑一阵缺氧,眼前像电压不稳一样一阵阵发黑,天旋地转地倒跌一步,被机敏的副官扶住。 李琛知道,尉栩不动声色的倒行逆施终究瞒不过慧眼如炬的老头子们。报应不仅来的及时还来的凶险。这个橙色权限分明是尚方宝剑!黎塞留一个人能欺负一个整编连,而特务部头子…别说头子了!连特务部有几个人、在哪儿都没人知道啊!权限不够高的人都以为基地只有七个部门啊! 这一记保险极其牢靠,配合九人团常务表决制度,重新将尉栩濒临失控的权力投入监牢。上级正在有条不紊地给尉栩上锁。 李琛不敢再心猿意马,他指尖有触电的酥麻。在他眼里,面前不再是美貌如花的纯洁骑士,而是李老那深邃睿智的双瞳意味深长地剐着自己。 李琛都不知道自己何时下的解散命令,整个人飘飘荡荡像魂飞九霄。让他回过神来的是与众不同的香味。 黎塞留敬礼离开时,转身的干脆利落让齐腰金发飞起裙摆般美丽的圆弧。秀发末端洒出的百合香把李琛拽回现实来。 然后黎塞留美眸一眯,扶刀的白手套攥紧了金铸刀柄,左手把金穗辫子撩开,仔细看清远处俏立的倩影:“美食家维多列奥.维内托?你?”看清以后,黎塞留的鹅蛋脸浮起仇敌相见的绯红。 78 造黎塞留就是用来对抗维内托的 vv原本在思考是否正面交锋。听见黎塞留干脆悦耳的声音,耳朵一竖,细眉一扬,扶腰迎着走过去,一金一黑两抹亮色在宽广凌空的栈桥上翩然接近,成单刀之势。 vv不屑一顾地微笑,闭上眼睛轻松地撩开遮眼的银发,柔顺飞丝折射着绚丽的银白,像冰冷的月光:“原来是小胖子黎塞留啊,听说你节食过头饿出病来了?前两年在地中海找不着你,我还当你整容去了呢,原来换战区了呀。” 黎塞留挂着冷汗,连连摆手,轻蔑地偏头微笑,闭上蓝眸以示毫发无伤:“总之瘦了就行嘛,不是谁都有胡吃海喝都不长个的运气呀!而且我需要整容吗?你才需要整形吧,都几年了还没醒悟吗木瓜汤没用的!接受现实吧!”说完,双目一睁,投去斩杀一击的凝望。 vv芳心剧震,宛如被三百八十毫米炮命中胸口,心头哇凉,然而神色不变,脚步如常,漆黑的西装披肩飘飘起舞,美丽卷弧的银发在颊边一荡一荡,挂着毫不在乎超凡脱俗的笑意:“哎呀呀从地中海消失也不签了认怂书再走,我还以为你休完假还会回来呢……不过来这里是开飞船啊,认清楚啊!身前挂着这么大的配重浪费了宇航局多少燃料啊,想想纳税人把那对毫无用处的保龄球送上天花了多少钱啊喂!根本一点都不光荣啊,营养都摄取到下作部位的你更应该忏悔吧,给国家添麻烦了啊!自己去反省啊!”红瞳睁开,不甘示弱地直视,目光在空中展开厮杀。 这杀气腾腾的一句句话,接二连三轰击黎塞留,黎塞留像被网球喷射机连连击中,俏脸一僵,竟然惶然思索起来,句句好有道理,完全无法反驳。被庄言带坏的vv连恶毒的话都那么有理有据,让黎塞留心里七上八下地想:“完蛋,我真的给国家添麻烦了!”低头一瞧绶带下巍巍乱颤的军服,飘起羞耻的赧红,紧张地捏着右肘,恨恨盯着vv咬唇道:“关我什么事!它这么大,我也不想啊!我有什么办法啊?已经很努力了啊!每天净吃可怜巴巴的蔬菜沙拉和香蕉苹果啊,你这种每天放心大胆嚼甜食吃蛋糕还这么瘦的人有什么资格批评我!” 黎塞留大步流星,vv衣袂飞扬,两人互不认输,美眸妒火狂喷,攥拳抿唇,眨眼就走到跟前,贴面站住。温香扑鼻,吐息互闻,大眼瞪小眼地展开白刃战: “你这恶毒的小不点几年没见个子不见长反而牙尖嘴利了,舌头淬毒了吧?”黎塞留按剑低头嚷,金穗乱颤,气愤难当。 一听“小个子”,vv就气炸肺,新怨旧恨淹没了理智,攥紧拳头仰头咒道:“水桶腰瘦下来就得意了是吧!别高兴,沾半点儿油星绝对胖回原形啊!我看你能节食几天!” 黎塞留仿佛心口被捅了一刀,俏脸一白,睁圆蓝眸吸冷气喃喃:“绝对不会反弹的,我不信!你就眼红吧!” “噢噢噢,一定会反弹的,水桶腰才不会轻易放过你啊!啤酒瓶妄想变成哇哈哈,做梦吧!”vv咬牙切齿,“饿着吧你!” 黎塞留心病被揭,气的天旋地转,嚷嚷的时候抵住vv前额,金发垂落,短兵相接:“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再多嘴把你轰飞啊你这个驱逐舰!” vv怒火乱窜,七窍生烟,龇出虎牙顶着黎塞留的额头,剑拔弩张:“就你那炸膛炮还轰飞姐姐?梦里轰的吧?在现实里老纸九门381毫米大药量强装炮分分钟教你做船啊!大花瓶!” “锃”一声,黎姐的战刀拔出两寸,寒光亮闪。vv瞪黎塞留。 地中海最强战列舰的肉搏一触即发。 栈桥上的技师全看傻了,只觉得香艳的心跳和危险的刺激联袂组成视听盛宴,吓的心脏狂跳,脉搏突突得耳膜疼。他们全停下手头的活儿,鸦雀无声凝望两大女神剑拔弩张,莫名暗想:难道基地毁于内乱? 李琛突然发现全场只有自己德高望重点,只有他能当仁不让地制止浩劫了,心里激动庄严,激荡着豪情和肃穆,箭步上前,气吞山河地厉声喝止:“吵什么吵?要造反吗!” 杀气腾腾的黎塞留和vv同时拧头怒喝:“不关你的事!滚!” 正气凛然的李琛像被寒风冻成了掷铁饼者,一副运动姿态僵硬在那里,他仿佛听到副官的窃笑,感觉尊严和积威轰然坍塌,油然产生从麻将桌上被悍妻活活拖走的羞耻。他茫然得像尿裤子的男孩,不敢动,不敢回头观察别人的目光,因为他知道,是传颂千古,还是贻笑大方,都取决于这一瞬间,他只要铁面无私地吼回去,再拔枪吓住这两位冲动的大小姐,他以后就能牛逼得不怒自威。相反,他如果讪讪认栽,同样会一夜成名,因为大家会交口称赞,李琛部长好男人,在姑娘面前乖的像孙子一样,他的老婆一定很惬意。 但是黎塞留手握橙色权限,执掌半枚虎符,李琛刚被吓够呛,气势上有些虚。而vv风头盖过了尉栩,乃是红遍全国的凯旋英雌,是全基地两千号男人呵护有加的还珠格格,李琛甚至觉得,他要是拿枪指vv,下一秒就会淹没在人民愤怒的汪洋大海中。 姜还是老的辣,他考虑的多。于是老姜质软,比嫩姜怂。所以他踌躇了一下。 然后在两个姑娘摩拳擦掌愈演愈烈的时候,庄言气喘吁吁地狂奔到栈桥口,弯腰喘得恨不得伸舌头散热,抬头瞧见黎塞留都亮刀了,眼热心急,脱口咆哮道:“吵什么吵?要造反吗!” 刷刷刷,所有人都扭头眺望汗如雨下的庄言,因为大家觉得这话耳熟,所以想看看复读机是何方神圣,于是效果拔群,刹那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和平,连黎塞留都一脸疑惑地瞧庄言。 李琛看见濒临白热化的气氛降温回冷,先松一口气。站好后却被失落攫住,可惜自己功败垂成。继而突然怒从心头起,郁愤欲捶胸,因为庄言镇住场面的话跟他的版本一模一样啊! 李琛顿时有种幻城原著者的痛悟,被剽窃的无人问津,抄袭的却一夜成名,难道这就是为什么佛教在印度起源而在中国发展吗! 一模一样的话,老子说出来就被呛得面白耳红,他吼出出来就天惊地动?还有王法吗?还有天理吗? 副官看见李琛眼里射出浓浓的妒忌和不甘。 庄言想吼住黎塞留,却把vv吓着了。维多列奥大人咬唇噤声,黎塞留也识趣地送刀回鞘。vv一直低着头,等庄言喘着跑过来,才抬头嘟囔:“你凶我。” 庄言气喘吁吁拉她手说:“哪有。”捏着vv小手问黎塞留:“阁下是新进驾驶员吗?” 黎塞留的目光落在vv被庄言捏的软软的小手上移不开,脑海轰然炸响:“地中海的大姐头被攻陷了?这怎么可能?这个男人不怕死吗?” 79 大有什么好! 黎塞留微微张着嘴,打量庄言时走神想起当年和vv争霸地中海时的逸闻,意大利海军的训条言犹在耳:“宁可注孤生,别碰大姐头。难料红颜怒,一拳万事休。”传说这女人在圣诞节巧克力里吃出虫子,随手一拳把送礼的上尉打进急救室住院一礼拜。又因挑剔得无以复加,收情书时纠正别人的语法,查玫瑰时讲授花朵品种,渐渐叫人望而生畏,最终沦为单身女王,叱咤风云数百天连像样的恋爱都没谈过,让人扼腕叹息。但是想起住院的上尉,蠢蠢欲动的男人都觉得,爱情诚可贵生命价更高,人哪还是活着好。 没想到真有不怕死的敢泡维多列奥大人。 黎塞留震撼时,捏住手中十字架,默念上帝保佑你,用凭吊古人的怜悯回答庄言:“勇士,我是自由法兰西的正义荣耀黎塞留。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vv睁大眼睛,一瞧黎塞留那悲天悯人的模样儿就猜到她在想自己飞扬跋扈的黑历史,连忙夺过话头:“他叫庄言啊,怎么了?胖从口入、祸从口出哦,管住嘴哦。” 黎塞留恨不得撕了vv的嘴。但是听见“庄言”这名字,她忘了怒火,喜色冲走了恼意,表情反而一呆,像挑衣服时突然听见导购说这是新款,顿时眼睛一亮重新打量一遍:庄言正在低头擦汗,顺手把头发犁到脑后,手一松头发又立起来。然后他拢紧白外套,抬头看黎塞留,表情干净,眼神存疑:“你这么看我干嘛?” 黎塞留喃喃重复:“庄言?”仿佛在品尝这两个字的味道。 vv警惕地注视庄言,突然觉得他和黎塞留不对劲,她的想象力顿时展翅翱翔。她想起庄言漫画书里全是黎塞留这样的大姐姐。她想起黎塞留从来没有拿喜出望外的目光看过男性。她想起了一见钟情想起了干柴烈火想起了见异思迁。随着野马脱缰的想象,她感觉头顶上绿油油的草皮已经生机勃勃。 “虽然不知道黎塞留这家伙抽什么风,但是她瞧着庄言念他的名字真是太可疑了啊!”vv决定寸土必争。 然后vv恼怒地抱住庄言的手,抬头赌气问:“你看什么看!你就是喜欢大的是吧?!” 庄言说:“别闹!我啥时候说过。” vv无理取闹:“那你收藏那么多御姐本。我不信,你就是喜欢大的!” 维多列奥大人一本正经地胡闹,庄言连忙救火,转身严肃地教导vv:“大有什么好?买内衣断码,到老了下垂,坐久了腰痛,躺着睡胸闷,你知道她们吃了多少苦头吗!没有男朋友的话就像空置的婴儿床一样多余啊!” vv吃了一惊,睁大眼睛一怔,呆呆瞧着义正辞严的庄言,被他炯炯有神的严肃目光欺骗,以为他痛心疾首地嫌弃大波,半信半疑半欢喜:“真的吗?” 黎塞留截然相反,自信心像被一梭机枪扫射得东倒西歪,脸红气促像被欺负了,樱唇乱颤骂不出口,只知道瞧着庄言说“你你你”,可见黎姐骂人的功能并不完善。 黎塞留骂不出口的原因是,庄言的话直戳要害,句句正中红心,让她有种坐在中医面前还没把脉就被一针见血揭穿顽疾的惊异,还以为路遇神仙,恨不得拉着神医的手问个痛快。然而神仙的话太难听,她一边脸红耳赤恨不得拔剑,一边疑心暗鬼的升起在天桥遇见半仙的激动狐疑,像在踌躇:是掏钱求算时运,还是掀桌以示不平。 所以她气怒犹豫,气呼呼瞅着他,却没发作。 庄言明显感受到黎塞留不对劲,但是千百年的历史证明,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献媚皇权必然得罪工农,取信于民常常自绝于官场。既然没办法平正均匀地端碗,那就痛快利索地断腕。 所以庄言点到为止地拧身向黎塞留道个歉:“无意冒犯。”一句话稳住濒临拔刀的骑士姐姐,然后睁大眼睛,继续蛊惑vv:“当然是真的!现在街上内衣广告铺天盖地,网上名模写真层出不穷,我们的视觉早就被36d轰炸到审美疲劳了!物极必反啊!现在人造大球比比皆是,谁想看泛滥的盐水袋啊!我们想看自然之美啊,想看大小适中、结合手感和美观的和谐统一啊!自从整形医院大行其道,那种违反辩证法的波霸注定淘汰在历史的洪流里!新的时代来了啊vv,像你这样低风阻、符合流体力学的完美身材才能引领时尚潮流啊!” 黎塞留躺着中枪,脸如白纸摇晃了一下,矜持地保持茫然的镇定,因为惊愕和痛恨无法用表情传达。她心里愤慨地嚷嚷:“什么鬼啊,骗人吧,这种瞎话你自己都不信吧!”看着心花怒放的维多列奥大人拍手笑的像过生日,心里想:“她信了啊,维内托这个笨蛋真的信啊!果然爱情令人盲目啊!”此时才认清,这个庄言才不是什么半仙神医,根本只是巧舌如簧的江湖骗子,在罗织借口叫人相信他天花乱坠的话。羞愤涌上,黎塞留难堪地红着脸,微用力抿嘴,委屈羞恼地瞪庄言的背影,矛盾气恼,心里像有两个小人在说话: 第一个小人说:这个人骂黎塞留,我们捅死他吧! 第二个小人说:好啊好啊! 黎塞留快要动武的时候,后面传来不紧不慢的高跟鞋敲地声,“嗒嗒,嗒嗒。”一个甜蜜婉转的声音懒洋洋传来:“咦,有人取笑上围大的姑娘?” 黎塞留和vv剑拔弩张,庄言站在两人中间大放厥词,黎塞留气的天旋地转,大打出手的事件一触即发,栈桥上却没人敢动,为什么。 因为魏东娴走了过来。她穿着黑底金线的收腰修身小西服,上围大得西装收不住,白衬衫像要溢出来,随着脚步轻摇微颤,看的vv美目睁圆忘了抿嘴。庄言的目光早飘开瞧李琛去了。魏东娴人未到声先至,轻飘飘一句话定住恨不得拔剑雪耻的黎塞留,然后手里的文件夹轻轻拍着腿上的黑丝袜,款款走过来,一眼没瞟李琛,首先把文件袋交给黎塞留,沙甜柔声道:“总想亲眼见见你,果然英姿飒爽,不辜负我走一趟。这是你的一应证件和工作指南,至于住宿处,空舱还有几个,你可以亲自挑。稍后我领你去剑炉看座驾。”轻声细语慢交待,体贴有加。 然后手移到细腰上,五指敲着胯骨,瞧着庄言问:“这么说你挺瞧不起自带负重的姑娘喽?”说这话时,她虽不动,庄言的目光却被身不由己的拽到她那鼓出西装、还在轻颤微摇的白衬衫上去。听完这话,庄言抬头一瞧,黎塞留和魏东娴并肩而立,意识到不好。 好像不小心开地图炮了。刚才的歪理邪说被黎塞留听见的话,属于无奈,难以避免。但是被魏东娴听着,那就一棒子打翻一帮人了,波及范围有点广。同时得罪内务部的霸道总裁和执掌半片虎符的橙色权限驾驶员?庄言顿时感受到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80 让我来守护搓衣板的正义! 魏东娴无视李琛。招待黎塞留。问了庄言一句话。然后瞧着vv温柔地点了点头,打了个爱怜的招呼。 于是李琛被晾着,像冬天挂在室外的腊肉,独自在寒风里寂寞。而庄言被女王大人锐目一瞧,顿时毛骨悚然。 他虽然如坐针毡,但是这时和往日不同。他可以出卖漫画书,但是不能出卖vv的欢喜。vv刚相信了他的话,美孜孜的以为他最喜欢小馒头,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改口? 开什么玩笑,男人说过的话,当然斩钉截铁落地生根啊!vv神采奕奕地看着我哪,我能改口吗?必须不能啊,当然要义正词严地胡诌下去啊!平胸的正义,今天就由我来守护吧! 庄言低头笑了下,一甩头发抬起头,比赌神出场还自信洒脱,他视死如归道:“我来说句公道话啊,站在学术的立场上,随着人类社会的进步,很多东西都要淘汰掉的。智齿,犁鼻器,耳动筋,掌长肌,这些曾经在远古不可或缺的器官在今天已经变成人体的累赘。所以谁能保证在不远的未来,大得没止境的波波不会步上阑尾的后尘呢?万一在注重高效的未来,大家拿高科技设备哺乳婴儿了,那么谁乐意挂着两颗保龄球到处走啊,人类的审美是会随着科技的认知而变化的吧。谁也无法排除一种可能性,那就是,我们的未来是一个平胸的世界,到那个时候,胸小无罪,平坦有理,平胸即是正义!” 黎塞留本来拿着资料在看,闻言听傻眼了,笨笨扭头想看内务部长的反应。然后她看到连魏东娴都呆了一下。 魏东娴呆呆瞧着庄言。因为她试图用凶狠的凝视吓唬庄言,但是这一次并没有皮鞭声凌空炸响,因为庄言也在正义凛然地瞪她,目光坚定像火刑架上的哥白尼。女王的必杀技落空让魏东娴始料未及,茫然张着红唇怔了一秒。 然后四个人奋不顾身地打成一团,场面乱成一锅,只听见欧派党先锋黎塞留义愤填膺地嚷嚷:“做梦吧!那种世界怎么可能存在!那是女人的自信,女人的骄傲,女人的标志啊,怎么可能说放弃就放弃!搓衣板在梦里得意就够了,不要把妄想带到现实里来!” 庄言大发神威,双拳怒敌四手,跟舰女人战得如火如荼,因为听见vv拍着手喊加油,所以被挠花了脖子都义无反顾,继续火上浇油:“所以说面对现实啊,辩证法告诉我们一切都是运动变化的,真理在变,宪法在改,欧派也总有一天会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啊!就和浓密的体毛消失掉了一样啊!顽固是没用的,认真点学习科学发展观啊你们这两个人!” 魏东娴闻言怒不可遏,比接到差评更不能忍,斗志燃烧得像星矢,怒火熊熊咆哮道:“你这个异端!给我死吧!辩证法都救不了你!”只恨没学九阴白骨爪,不能手刃振振有词的庄言,否则一定用武力维护欧派的尊严,杀他祭旗。 在双方武功尽出,招式越发凶险,马上要出人命的时候,李琛讪讪地蹭过来,请示大发雌威的魏东娴:“东娴啊,我通知总决策官了,给个面子。” 魏东娴喘息微微地收手,甩头撩开香汗朦胧的长发,指着气喘吁吁的庄言说:“好,好,你长能耐了。你真是什么话都敢说,给姐姐记住。”边说边理紧修身西服,扶正蕾丝领花,五指拍拍娇喘微微的黎塞留,瞧着vv递去笑意秋波,最后用力瞪洋洋得意的庄言一眼,看都不看李琛,恨恨走了。一边匆匆走一边低头拽平短裙的褶皱。 黎塞留攥着文件袋站在那里余怒未消,金发横了飞丝在鹅蛋脸上,冰颊飘红,半睁蓝瞳咬点儿下唇,气恨难舍地凝望他。正在她欲战欲哭的时候,vv胜利地扮鬼脸说:“怒火凤凰是我的!开僚机去吧,小样!” 庄言恍然大悟,撕了半天,原来谁都不想开僚机。 vv趁胜追击,严防死守:“还有!别拿看熟人的眼神瞧他!” 黎塞留又被戳着痒处,瞪大眼睛。 vv得意地对庄言拍手笑道:“饿了,我们走吧。”声音轻细腻软,像凉爽柔滑的牛奶注在他的听觉上,温柔得让他不由自主点头说“好”。 vv转身背手跳开,她走开时,庄言看见黎塞留忍耐得脸蛋飞红,却委屈按捺,居然就这么放过了vv,让他肃然起敬。虽然不明原因,但是感怀于黎塞留的矜持和克制,庄言也忍不住替自己大放厥词而小声道歉:“黎塞留,无意冒犯,你的形象,赞。我说的再天花乱坠,你的形象依旧赞。”然后他害怕vv吃飞醋,扭头就跑,追上vv时,她伸手找他的左手攥着,开心地摇来摇去。 黎塞留瞧见这般配的背影,忽然觉得庄言脖子上被挠出的指甲痕也算光荣的标记。她低头仔细瞧指甲里的肉丝儿,心里触动,觉得vv被宠得像个公主。 而庄言前方十米处的栈桥门口,转出尉栩巍峨的身影,戎装高大,帽檐投下阴影遮住了眼睛里的神光。他厉目一扫,找不见失态的魏部长,知道逮了个空。便稳稳走向黎塞留,心里想好了麻痹黎塞留的说辞。 而庄言的表情也刹那消失,心头怒涛迭起,不知道左手已攥得vv生痛。vv疼的抬头瞧他,被他的眼神吓的如坠冰窟。 尉栩和庄言擦肩而过,形同陌路。尉栩刻意无视庄言,表达居高临下的轻蔑。一如上市公司和个人打官司,甚至不屑于接触对方本人。 庄言故意无视尉栩。越酝酿暗藏的恶意,越要埋藏自己的杀机。他既然着手削弱尉栩,就不愿意打草惊蛇。 以至于这针锋相对的两人错身而过,却有着风雨欲来的风平浪静。 两个心怀鬼胎的人强压千言万语,克制野兽冲动,像剑道对决前的沉默对视,把心头憎恨催至顶峰。 尉栩走向黎塞留。他仿佛借重此薄彼来宣告,执掌虎符的女人才是我的目标,你庄言根本难入我法眼。 庄言大步离去,完全不屑一顾。因为黎塞留的降临昭示了一个巨大的转变:尉栩已经树大招风,他不再乘风破浪,开始逆水行舟。尉栩将付出独大的代价,更多的金锁大枷将接踵而至,而这难得的契机,就是庄言壮大反攻的号角。 熬过了五次围剿,是时候战略反攻了。 尉栩用力走向低头踌躇的黎塞留,刚健的步伐踩得地板当当响,气势汹汹反倒像一支坦克师开了过来。他皱眉在黎塞留面前站定,帽檐的阴影下射出两道肃杀厉芒,宽阔的肩膀遮住了一半光线,在黎塞留身上投下影子。 “我是总决策官尉栩,我的知情权让我知晓你们难以想象的情报。所以我的决定左右着国运的兴衰。如果因为你一叶障目的判断,和管中窥豹的猜疑,中断了我的决策,那么请你为衰亡的国运负责。记住,使用橙色权限的那一刻,你就走进了这个国家的史册,是否绑上耻辱柱,取决于后世的批判和苛责,与我无关,由你决定。” 尉栩想好了气吞山河的腹稿,还没来得及说,只觉得香风拂面,冰凉轻滑的金发擦脸拂过,黎塞留已经跟他擦肩而过,掠过他追向vv,起初轻轻走,继而匆匆跑,金柄战刀悬在腰后轻轻跳动,制式军靴脚步渐急,华丽的绶带飘荡起来,黎塞留终于肯张口轻轻嚷:“庄言!大天使米迦勒希望我……和你下棋。” 十米外的庄言左脚踩中右脚,一跤摔了个结实,捂着脸哎哟。 81 人之所以活得累是因为面子 所有技师全部停止观望,继续忙活手里的活儿,心如死灰的想,女神真是太单纯了,这么可爱的借口真是空前绝后啊。虽然黎塞留大人忠诚地信奉天主教人尽皆知;她凭借这纯洁信仰铸就的彪炳战功也让众生倾倒;但是您说在炮火纷飞的战场上和天使有沟通,我假装信。在没有硝烟的情场还把天使搬出来,那就太天真了吧黎塞留大人。真是无邪得可爱呢。 尉栩气势磅礴地站在原地,看着空气发呆,他忽然痛不欲生地想起了给vv授勋时的遭遇。 “为什么,为什么每次要碰到舰女人的时候全都碰钉子了啊!一个对我充满浓浓的嫌弃,另一个根本赤果果地无视我啊!就这么从身边走过去了啊,把老子当成盆栽了啊!老子笔直走过来怎么看都是有话说吧,臭女人居然把我当屏风绕过去了啊!”尉栩满面阴霾。 李琛看着尉栩化作石像,更加绝望,不知道该怎么收场,沉痛惊恐地想:“总决策管被女神晾在那里啊,女神丢下总决策管去追其他男人了啊!我应该怎么办?对,巧妙化解尴尬,替决策官挽回颜面才是当务之急啊!机智如我,当机立断!” 然后李琛皱眉挺胸,威势无穷的低喝:“黎塞留小姐!这一位可是总决策…” “黎塞留你这是什么借口啊!天主教徒就了不起啊,天主教徒就能打着大天使米迦勒的旗号钓男人啦?米迦勒难道是这样用的吗!”vv扶起惊倒的庄言,惊愕难当,一脸难以置信,不由自主地吐槽:“你太有想象力啦,你拿米迦勒来调情就不怕大天使记恨你吗!这么幼稚的搭讪难怪你没男朋友啊!” 黎塞留扶刀匆匆跑上去,弯腰查看庄言伤势,然后瞧着vv皱眉嘟囔道:“你什么时候大嗓门了啊,小点声啊!你才调情啊!真的是大天使的授意啦。” 李琛茫然伸手,喃喃吐完下半句“这一位可是总决策官啊!”,有种演讲过半发现观众呼呼大睡的无力感,他屈辱不平地想,这些无法无天的女人啊,你们可以无视我,但是不要无视决策官大人啊。你看,他现在还高深莫测地站在那里不动啊,说不定还在等待黎塞留回来道歉呐。 李琛察言观色想:“黎塞留你可长点心吧,说完话回来道个歉,决策官还有话要交代你呐,决策官那么惜时如金都在耐着性子等你回头呐。” 然后黎塞留冰凉的手指挽起庄言,拿指尖碰了下他摔红的鼻子,不计前嫌地关心道:“是我吓到你了吗?你也吓我一跳,因为你的名字是庄言,大天使殿下提到的名字也是庄言,我没想到这么顺利就能找到你。”说着不顾vv杀人的目光,竟然和她俩并肩离开,转身消失在栈桥门外。 沉着冷静的尉栩还站在原地,气定神闲地等黎塞留回来,好排山倒海的说出那番气势磅礴的话。 副官小心翼翼的越退越远,他害怕被大佬的怒火波及。 该怎么提醒决策官“黎塞留已经丢下他翩然远去”,同时化解羞耻,绕过尴尬,保住决策官的颜面? 连李琛都没谱啊。他绝望地幻想自己能够瞬间气化,留决策官一个人天荒地老的守望。他看见尉诩依旧好整以暇地站在那里,随时准备盛气凌人,只等黎塞留回来听训,就要给她一记声色俱厉的杀威棒。 但是时间慢吞吞流逝,李琛已经看不清尉诩的表情,长官微微低头,整张脸都在帽檐阴影里。李琛悄悄后退,想象决策官在阴影里的表情。 大概跟妖怪差不多? 尉诩站了五分钟,突然动弹了一下,像装死的负鼠脱险复苏,试探地迈出一步,克制住腿麻的痛苦,他开始默默地,不引人注意地,悄悄穿过两百米长的中央栈桥,走向出口。所有人突然对手头的业务产生了浓烈兴趣,专心致志目不斜视地做手头的活儿,恨不得专注成斗鸡眼。在这诡异沉默的气氛里,没有人敢抬头看尉诩,怕被当做目击者灭口;连拧螺丝都不敢弄出声音,怕被总决策官迁怒;尉诩在无数人的余光注视下试图低调离开,但是这配合得过头的死寂仿佛在昭告天下: 决策官大人,刚才发生什么了?我们什么都没看见啊。你啥时候离开的?我们几乎没发觉啊。您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离去吧,我们都是瞎子聋子,您开心就好。 在这欲盖弥彰的静寂里,尉诩的脚步声尖锐刺耳,昭然若揭。然而尉诩意识到了,所以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轻,虽然步伐威严稳重,但是他的皮鞋落在钢化栈桥上竟然落地无声,可见在那身威武飘扬的斗篷下,他拼尽全力祭出芭蕾舞的功夫来施展轻功,竟能不动声色地蹑手蹑脚。 面子。人之所以活的累,都因为要面子。尉诩大步流星穿过两百米栈桥的时候,皮鞋里把脚踮得只有脚掌触地,大步无声宛如草上飞,这种上半身挟裹巍峨雄壮的泰山之势却双脚飘飘像气垫船的功夫,能让芭蕾舞里的天鹅自愧不如。 都是为了面子。尉诩这么走路,脚比穿高跟鞋还疼。 所以总的来说,尉诩千里迢迢试图调教黎塞留,但是终究一言未发,默默地横穿了一次栈桥,达到了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的效果。最后轻飘飘的去,正如他轻飘飘的来,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尉诩如果写日记,那么这一页纸必定是湿透的。 万幸他已经成年,不会被悲伤镌刻下人格阴影。 没人知道尉诩孑然孤立在栈桥上的心路历程,也许会有人忍不住唱起“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等待一扇不开启的门”,但是李琛知道,你们根本不知道尉诩伤得有多深,伤得多彻底,伤得多狼狈,你不懂你不懂。 在目击者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一根笔挺的蜡烛,在漫长又尴尬的五分钟里烛泪横流,渐渐燃烧成一滩满目疙瘩的老树根的情景。这根蜡烛就是尉诩。 82 一定要坚持马克思主义唯物论 而庄言和黎塞留不知道他俩已经伤透了尉诩的心,还在走廊里吵得鸡飞狗跳: “谁要跟你下棋啊,我不会!”庄言斩钉截铁地说完,拧头瞧了眼vv,马上义正词严地补一句:“要下棋我也和vv下,我不跟你玩!” 黎塞留第一次跟男人搭讪竟然被厚颜无耻地拒绝,让她觉得人生顿时不美满了,细眉轻蹙,薄嗔愠怒,扶刀垂手跟他并肩而行:“这是天使的旨意,我不是征求你的同意,我只是告诉你。” vv不能看黎塞留的高冷样儿,瞧一眼就气不打一处来。她很想挤到庄言和黎塞留中间去,分开这两人,单挑黎塞留,但是她机智地目测了一下黎塞留的身高,发现这妞身材高挑颀长,三尺半的战刀低悬在腰后,竟然刮不着地,可见这女人有双人神共愤的美腿,上帝的偏心可见一斑。而且黎塞留军姿飒爽,自然而然地挺胸抻腰,细腰有苍松之骨,前胸还波涛澎湃,vv简直咬牙恨恨不愿意瞅。 还是让个子高的庄言站中间好。 但是vv依旧会牙尖嘴利地炮火支援:“喂,耍流氓差不多得了啊!那些宽宏大量的人类估计会把你当天主圣女供着,庄言可不吃这一套!”说完轻轻摇庄言的胳膊:“你告诉他,你信的那些什么救苦救难乱七八糟的菩萨放话出来,不许你勾结天主教高层职员,更不许你跟高层职员的小蜜下棋。说!”最后一个字心急火燎地露出本来面目,恶狠狠起来。 庄言纠正:“是救苦救难大慈大悲白衣观世音菩萨!怎么就记不住?” 黎塞留被戳着心肝,睁大眼睛,张嘴惊怒道:“异教徒,说话小心点!我没有审判你是因为我怕坐牢,不代表你可以无法无天的诋毁我的信仰!还有!” 黎塞留涨红脸愤怒地纠正:“谁告诉你米迦勒大人是男人?你才做小蜜!你不可以随便污蔑人家!还有!” vv自己也信一点儿天主,是个浑水摸鱼的教徒,却被黎姐连绵不断的“还有!”呛得插不进话。 黎塞留气的方寸大乱,语无伦次道:“我信仰的都是真理!你们这些凡夫俗子,不相信我都会后悔的,天主那么爱你们都感受不到,你们真是不可理喻!” 庄言心头一颤,被拨动了心弦,扭头感动震撼地凝望黎塞留,仿佛被她掷地有声的宣言触动。黎塞留注意到了他泪光闪闪的目光,意识到他并不是那么无药可救,不禁注目看他闪闪发光的眼睛,又一次忘却愤怒,神情回归温柔圣洁。她抿唇莞尔,露出蒙娜丽莎那样矜持隐约的微笑,鼓励他投入天主的博爱中来。 黎姐的笑容纯净温暖,像恰到好处的香水,馨而不浓;像山间掬捧的冰泉,甜而不腻。这若有若无的笑容可以让人间破镜重圆,让人心返老还童,让伤痕愈合,让嫉恨消散。这是为什么所有人都假装相信黎塞留口中的天使,因为黎塞留就是天使。 只有这样单纯坚定地信仰着天主之爱的黎塞留,才能成为战场中最耀眼的女神,在炮火中紧握光明,在绝境中看见奇迹。每当她伤痕累累地凯旋归来,大家都心疼急切地祈祷:谢谢全能的主,您再一次保护了人间的天使。谢谢您的恩典。 然后黎塞留疲惫地谦虚说,我原本不该站在这里,是天使救了我。所有人都默契的一笑,仿佛听到皇帝举着庆功酒说,此非寡人之功,盖众卿协力,将士用命耳。 然后大家纷纷说,希望天使永远守护您,就像您守护大家一样。 所以,看到庄言眼中的感触和动摇时,黎塞留自己都感动的一塌糊涂,觉得人间真是充满了爱和温情,你看这个人,多么善良啊,我明明说的那么强硬,他仍然受到了感召,我一定要好好守护这些善良的人。 然后庄言泪光闪闪地瞧着黎塞留说:“姑娘,要坚持服药啊,你这样子迟早还要被关进去的啊!” 黎塞留“诶?”了一声,停下来扶刀认真瞧他,睁大眼睛没明白。 vv看见庄言一脸疼爱怜惜地和黎塞留对视,本来妒火中烧,都恨不得拳脚相向了,突然听见庄言蹦出来这句话,“噗嗤”低头笑得喘不上气。然后扭头一瞧,发现黎塞留还天真地茫然,拧头不忍看,按着肚子笑得“哎哟”嚷疼。 庄言看见黎塞留没明白,睁大眼睛在脑门上比划,努力让她明白:“人的大脑皮层下面,颞叶里头,有片地方叫上帝感知区,是管‘视听嗅说’的,拿电磁组刺激那片地方,能让人产生超自然的亲近上帝的感受:有人一口咬定看见上帝的光环,有人满地打滚说见过佛光万丈道法无边。总之都脱胎换骨变成了神棍。” 庄言悲天悯人地凝望黎塞留,手指叩着自己脑门,亲切地解释:“而有些‘先知’,本身脑子就有毛病,不用电磁组刺激那片地方,颞叶里的上帝感知区都会异常兴奋,导致他们看见神迹,然后不辞劳苦地到处布道。因为亲近上帝的超自然体验异常强烈,导致他们对生理需要、衣食住行的依赖全部下降,变成了意志坚韧的圣人——其实这道理就和做爱时觉得打游戏没意思,high药时觉得做爱没意思一样。所以,少女啊!这是病,得治。” 庄言浑然不知死之将至,坚定地说,“有神论早就被推翻了,唯物主义才是王道,弃暗投明吧少女。信仰马克思主义唯物论和辩证法支持的历史观,才是提高觉悟的唯一出路。你是不是没跟医生打招呼就悄悄停药了?哎呀!药不能停啊,放弃治疗是自暴自弃啊……” 黎塞留原以为他在一本正经的科普,张着檀口“噢,啊?”了两声,突然明白这男人的长篇大论可以简写成三字:“你有病”,黎姐恍然大悟的瞬间,嘴张的更大,美眸瞪圆,吸口凉气,俏脸煞白地挥舞文件夹用力拍他:“你有病,你有病!你才有病!” 庄言抬手抵挡,坚定不移地坚持科学发展观,继续走马克思主义为纲领的科学辩证发展道路:“你这个人!怎么就不听!快去看医生啊!你真的要吃药啊!你看你都病成啥样儿了,还天使?我告诉你,幸亏你好看,你要是不小心长成林泳健那模样,早就被精神病院的车子拉走了!你还有机会布道?做梦吧!你还打我,你还打!” vv笑得扶墙走。 83 正义不张,怎么和平? 黎塞留气得樱唇乱颤,抱着软绵绵的文件袋抽打他,闹得金发乱飞,突然文件袋刺溜破了,纸张满天,宛如飞雪。黎塞留还在拿着空袋子抽他:“真的有,你不信,你不信,打到你神志不清你也能看见天使了!那会儿你该信了吧!” 庄言破口大骂:“清醒点啊!什么天主教什么天使都是小说化的格林童话啊!真信呐?你傻啊?” vv笑痛了肚子,拍着胸不依道:“你可不能这么说!我偶尔都去做礼拜呢!” 维多列奥大人听到庄言这种渎神的话,只是随口纠正而已。 这就是浑水摸鱼的天主教徒和圣徒的区别。 因为圣洁如洗的黎塞留一听这话,直接气炸了肺,越过嗔怒气恨的边界,像宣布十字军东征的教皇,二话不说就用武力捍卫原则,俏脸凝霜,拔刀就剁,口里嚷道:“讨厌,给我向天父忏悔去吧!阿门!” 庄言吓的眼泪迸出来,咆哮道:“骂的好好的怎么打起来了!”生死关头,打太极做体操的业余功底全部被求生本能激发,秒扎马步,低头时双手在颅顶一拍,竟然成功空手入白刃。庄言也是感到手心冰凉才知道自己的武功竟然精妙如斯,死里逃生地抬头一看,瞧见黎塞留俏脸涨红,雪亮战刀嵌在自己掌心纹丝难动,庄言得意地哈哈大笑,然后正色教育黎塞留:“我华夏武学博大精深,岂是区区小女孩能够撒野的!看我震断你的刀!咄!” 黎塞留的刀完好无损,只见她红脸咬唇,蹙眉拔刀,试图努力挣脱。 庄言呆一下,暗想老子的武功怎么和六脉神剑一样不灵了,双掌一夹,用力嚷道:“咄!给我断!” 黎塞留努力半天,松唇抗议道:“维内托,我不会碰到他的,你放开啦。” 庄言回头一瞧,vv轻描淡写地两指夹着刀尖,轻松得像夹根烟。因为vv指尖的力道和黎塞留的腕力一致,刀身形成力矩平衡,所以长刀僵在庄言头顶,他才玩得津津有味。 vv松手,黎塞留送刀归鞘,瞧着庄言抱怨:“你这个人很霸道,我有说过观音菩萨的不是吗?不要这么粗暴地干涉别人的信仰啊,那也是自由的一种啊。” 庄言已经被vv亮的这一手吓住了,终于意识到,好男不跟女斗是为了女人好,而好男不跟舰女人斗则是为了自己好。所以为了大家好,还是别和舰女人战斗的好。 如果vv不在,他估计自己不使用流氓手段的话,击败黎塞留的概率基本上是零。 所以他适当的收敛了一点,弯腰拾资料,叠成一垛递给黎塞留,狡猾地议和:“好好,我不干涉你们,请向天父转达我的问候,但是我隶属西天极乐办事处灵山居委会。既然不归他管,就不要操心我的事情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米迦勒大天使我们有缘再见。” 话刚说完,已经走到c区罗马餐厅,vv抱着庄言的胳膊往里拽,庄言站在外面跟黎塞留客套:“以后是同僚希望和平相处,那么再见。” 因为常年不见天日,所以基地的生活区缤纷齐全,以防驻守人员憋疯。 然后黎塞留奇怪的问:“再什么见,和什么平,人类这种生物怎么会和平?永远都会恃强凌弱。站着的以跪着的为食,跪着的不愿意被吃,矛盾层出不穷于是战争无处不在。正义不张,怎么和平?” 庄言这次被说中心坎,站在那里连vv都拽不动,他看着黎塞留问:“这话不像是你说的。” 黎塞留得意昂头:“我背诵了米迦勒天使的原话。” 黎塞留刚在庄言心里建立起来的高大形象轰然坍塌。 庄言被vv拽着横移进餐厅里去:“你这病有点意思,精神分裂症居然变出来一个比本体还深邃的人格,你真是,疯都疯得那么出类拔萃。” 黎塞留痛恨他的鄙视,咬牙噔噔噔走进来含怨纠正道:“你不信就不信,不准骂我。你也承认吧,只有申张弱者的正义,才能制约另一部分人的欲望,赢来的平衡才是真正的和平。人类做得到这一点吗?” 庄言和vv往餐厅深处走,挑喜欢的座位,一面歪头答道:“人类已经做到这一点了,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在千年的尺度上获得了稳步前进的平衡。” 黎塞留按剑诱惑他:“何必拖延千年,何必血流成河。这种均衡的和平可以朝夕保持的,并且永和止战。试想如果这是地球上最后一场战争,大家会节省出多少金钱来实现太空殖民?环境问题,人口问题,能源问题,会迎刃而解哦。” 庄言整个人已经看不清路了,像游魂一样被vv牵着飘,满脑子都被黎塞留的声音洗脑:“永和止战,太空殖民。” 妈的黎塞留看上去天真单纯,煽动怂恿方面居然天资过人,这女人如果去传销一定会赚大钱啊! 庄言已经被vv推进靠墙雅座里,vv挨着他坐进来,打开菜单撒娇道:“你吃什么呀?” 庄言拿着菜单,身在曹营心在汉,脱口而出:“谁有能耐伸张正义到全球都不打仗的地步?” 黎塞留解下战刀倚在桌上,坐进vv对面的椅子,眼睛闪闪发亮:“天使啊。” 庄言顿时坠回地面,像被脑筋急转弯调戏了一样哭笑不得。他恼火的不理黎塞留,低头想和vv研究菜单,结果瞧见维多列奥大人闭目攥拳,牙关咬得银发都在颤,脸蛋憋红以后终于怒火中烧,瞪着一脸无辜的黎塞留,压低声音抗议:“你这个女人识趣一点啊!做电灯泡难道一点都不觉得异样吗!”说着撩开垂落的银发,食指刮脸来羞黎塞留:“羞不羞啊!不想一人吃饭就去找个男朋友啊,不要打扰别人啊!” 黎塞留掩唇呆了一下,愣会儿才反应过来:“啊?噢,你们要独处啊?噢噢噢!难怪你挑这黑灯瞎火的座位呢。抱歉。”她连忙起立离开,红着脸假装不在意,只在拎起战刀时嘟囔道:“但是你用词也太过分了。”然后骄傲地直腰挺胸,匆匆走掉。 84 女人最大的敌人就是自己(的体重) 庄言连再见都没说,扶着额头皱眉翻来覆去地想黎塞留的话,思维坠进去,想象力像野马一样拉不住:如果真的解决掉阶层之间的内部矛盾,人类就会像一只攥紧的拳头,成为突破天际的流星,撞破一道又一道技术障碍,克服一个又一个世纪难题,太空殖民一旦成熟,这种辉煌的扩张就一发不可收拾,地球上的人口危机得到控制,太空里的矿物和能源解决资源危机,重工业搬迁到轨道卫星城上,沙化的星球重归绿色。在没有国界的联合治理下,再也没有文化禁锢,再也没有言论钳制,艺术和文化迎来井喷式发展,科学和思维如百花齐放,那是比小学生水彩画更加自由绚丽的壮美图景。 如果真的像维持可控核聚变一样,把人类阶层矛盾控制在平衡状态,那么他和尉诩就不会怨深似海,也没有仇恨来驱动恐怖袭击,更没有冲突来促发边境摩擦,开发太空的过程也不会像今天这样头破血流。 消灭内部的尔虞我诈,就是进化。 但是解决内部矛盾的天使真的存在吗?战争真的会在天使的干预下消失吗? 或者说那只是一种寓意? 黎塞留像个美丽的迷,勾勒出漂亮迷人的海市蜃楼给他看,然后翩然消失,空余百般思索,万千遐想。 “言言!”vv推他一下,恼火瞧他:“你发什么呆,都不理我了!你在想黎塞留,是不是?” 庄言回过神来,想都不想,矢口否认:“谁想她?怎么可能想她,女神经病,她险些一刀劈了我,你见过像她这样用马刀传教的吗?” vv龇出小虎牙,去捏庄言板脸紧绷的脸皮:“骗人,男人叽里咕噜说的越多就越可疑。她怎么说都是女神,你就是想她,你这条色狼。” “没有。” “哎哟好冷淡!多说句话会死啊,你不喜欢我了!” 庄言招架不住,连忙拽菜单来转移战场:“我要份牛肉蔬菜汤和烟斗面就行了,你吃什么?” vv马上拍手轻轻嚷:“噢,噢,我要酸奶水果沙拉,还有焦糖布丁,翻页翻页,”她摇庄言的胳膊央求他翻页,聚精会神打量菜单上的图片,忽然欢欣地按住菜单,纤指戳着说:“还要鸭胸肉配西西里橙子酱。” 庄言满头大汗问她:“你能吃了这么多吗?” vv得意地按铃叫服务生,一面笑嘻嘻戳他:“你管我,你接着翻。我还要。”瞧着他说“我还要”,伸出香舌轻刮樱唇,吓得庄言小鹿乱撞,老实听话地正襟危坐,接着翻菜单。 vv凑过来瞧了会儿,忽然按住菜单,低头问:“蒜汁三文鱼怎么样?”细腻的银发蹭在庄言脸上,冰凉幽香,滑如花瓣。这让他心情激荡,忍不住悄悄伸手试探地搁在vv削肩上。vv颤一下,没反抗,庄言就用力揽紧她的肩,脸搁在她头上答道:“基地的鱼不新鲜。” 她轻轻翻几页,侍应生已经来了,瞧见黯淡灯光里的姑娘竟然是维多列奥少校,当时就扶住墙,仿佛不能接受梦中情人被男人拥抱的现实。vv扭头瞧见侍应生妖怪般的表情,笑道:“过来,我要吃虾仁烩饭。”然后拿过菜单,把想吃的菜指了一遍。 侍者字儿都不会写了,便签本上接二连三地写错别字,然后失魂落魄地走了。 然后vv玩着庄言的领带调皮问:“晚上你还工作吗?我怕黑,你来…” 话没说完,金柄战刀“当啷”一声搁在桌上,黎塞留绶带飘飘地走到对面,拉开椅子温雅坐下,把金发拢在耳后,歉意地瞧着瞪圆红瞳的vv,假装豪放地说:“别管我,你们继续,别克制。这个时间餐厅客满了,我稍微吃一点就离开。” 说着,黎塞留天真无忌地按铃叫侍者。 vv气死了,蹭地站起来环顾餐厅,发现真特么人满为患,竟然不好意思下逐客令,皱紧眉头抹裙坐下,透过透明玻璃桌看见黎塞留叠在桌下的长腿,嫉妒得恨不得大吃一顿消气儿,扭头瞧见侍者飞过来,哼一声,瞅着侍者发脾气道:“再来一份巧克力慕斯,一份提拉米苏,一大杯香草冰激凌和一盘草莓松饼。”然后盯着目瞪口呆的黎塞留,凉飕飕地说:“我让你后悔坐这儿。” 侍者凑过来记菜名,突然看见正义荣耀黎塞留也位列此桌,顿时恨不得开灯看清楚里面那个男人是何尊容,这好奇心已经熊熊燃烧不能克制,所以他一直往前走,甚至不小心碰倒了黎塞留搁在桌畔的金柄战刀。 战刀咣朗滑倒,摔在地上,亮出三寸雪刃,吓侍者一跳。黎塞留弯腰拾起刀,归鞘轻轻道:“没关系。”将刀另放了个地方,低头看菜单,随手把垂在脸上的金丝挂到耳后,依依不舍地翻半天菜单,闭目忍痛点了份蔬菜玉米沙拉,然后下定决心关上菜单,软弱不甘地小声说:“就……就这些。”用力推开菜单,不敢再看,唯恐克制不住。 vv幸灾乐祸,温柔娇憨地支颊打量天人交战的黎塞留,歪头亲切地劝道:“多吃点儿,否则晚上饿得你抓心挠肝。” 黎塞留马上动摇了,目光停在菜单上移不开,攥着左肘,咬着唇,美眸闪烁,不知道肝肠寸断了多少遍。最后别头不看,睫毛乱颤,嘤声吩咐侍者:“就这些。你快走!” 连庄言都不忍心,恻隐地闭上了眼睛。 少顷上菜,侍者接二连三地走来,各色佳肴琳琅满目地摆满一桌,色香欲滴,美味扑鼻,vv捧唇小口品尝焦糖布丁,秋波在黎塞留脸上打转,见她竟露出了林黛玉的表情,蹙着细眉安静地瞧自己吃,连vv自己都心疼。 然后维多列奥大人第一次向黎塞留伸去橄榄枝:“不摄入碳水化合物就没关系啊,吃点蛋白质。不会变成脂肪的啦。” 黎塞留坚定地拒绝了:“哼,休想蛊惑我。” 然后vv在黎塞留艳羡的注视下,逐一扫荡香软滑腻的甜点,小口品尝都吃的飞快,让庄言见识到了美食家饕餮的一面。黎塞留更如坐针毡,东张西望地等待,坐立不安仿佛体内封印着魔鬼。 vv挖冰激凌吃的时候,黎姐张着嘴看呆了,像在走神,像已入定,恨不得在梦中记起久违的甜味。为了节食,她上一次吃冰激凌能追溯到一年前了。 然后侍者飞快地端来了黎塞留的玉米蔬菜沙拉。他心疼地问:“黎塞留大人,今天有招牌菜意大利香肠配蘑菇肉酱,特价供应中。” 他怕黎塞留吃这么点儿会出门就饿。 不料好心被当做驴肝肺,黎塞留闭紧眼睛嚷道:“我不听我不听!你走!你走!”双手推开侍者,然后中指撩开金发,低头挑蔬菜吃。 vv安慰侍者:“别找事儿。她吃了你的香肠回家过称,万一胖了一格,她就恨你一辈子。” 黎塞留连忙抬头不承认:“哪有!”努力咽下花椰菜,双手拿餐巾抹唇,瞧着侍者说:“她胡说,那都不是真的。你快去忙吧不要管我啦。” 侍者满脑袋滚动播放“她吃了你的香肠”,失魂落魄地走了。 85 你好霸道 外人一走,黎塞留按着桌子委屈不忿地抗议:“你知道我战斗了几年才燃烧掉那些顽固的脂肪细胞吗!一点都不好笑啊,目前保持在一百零一磅比国家独立更来之不易啊!不准笑!”黎塞留恼火地瞪着气定神闲吃甜品的vv,“一点都不好笑!虽然过程很辛苦但是,但是请不要替我宣传,谢谢。” vv低头笑够了,抬头脉脉望着黎塞留,顽皮地关心道:“一百零一磅?那个零头好讨厌啊,为什么半途而废啊,为什么不减到一百磅,去零取整啊?” 一边说,一边目光闪闪地凝望黎塞留双瞳,把一勺蛋糕含进口里。 黎塞留被撩到痛处,气急要骂,欲说还休地克制住,努力矜持,鼻息咻咻地盯vv:“我也不想啊,可是战斗越来越艰苦啊,随着体重的下降,身体动员脂肪分解的效能也下跌啊……”说一半心烦意乱,掷下餐巾,竖起叉子烦恼地戳着蔬菜:“不说这个啦!你这个人说话像下毒。” vv笑盈盈:“说了让你后悔坐这儿。” 庄言听的惊心动魄,埋头默默喝汤,暗想原来女神过得比吊丝还辛苦。他想起自己肆无忌惮的吃喝,昏天黑地的睡觉,能歪着绝不坐着,能待着绝不出门,顿悟原来自己过的正是女神黎塞留梦寐以求却求之不得的糜烂生活,不由得对面前的牛肉蔬菜汤充满感激,喝得更香了。 黎塞留用完沙拉,意犹未尽地抚摸小腹,恋恋不舍地带刀走了。vv陪庄言吃完,一起踱到分开的岔路口,临别不舍,vv攥着他的袖子假装说正事,一本正经地拖延:“尉栩的注意力转到黎塞留身上了,你又被特别豁免条例保护着,总算能安心努力了。我相信只要做好手头的事情,就会不断创造价值,所以任何领域都会出现奇迹。谁知道名留青史的会是谁?对吧。” 庄言四下打量,瞧见没摄像头,牵着vv的手拉她过来,vv“啊”一声跌进他怀里,捶他两下就不扭了,双掌抚在两人中间,欢喜地喘息,低头嘟囔:“你好霸道。” 庄言低头贴着vv喷香的银发,轻轻说:“内务部悄悄和我约了个项目,主持建造反天基离子炮电磁屏障,耗资在八千万到一亿两千万左右,内务部内定由我来负责。” vv拍手笑道:“是吗?你可真棒!内务部长真是慧眼识人。” 庄言爱怜地撩开她的银发,让她羞赧的一怔,以为他要做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不拍手也不跳了,矜持地睁大眼睛期待着,薄唇微开,等他耍流氓。 但是庄言皱眉想半天,最终决定告诉vv真相:“但是尉栩绝对会激烈反对这个计划,因为他会发现预算动用的是他的钱。这项计划的负责人绝对会和尉栩正面碰撞,火花浓得像削铁器的磨砂轮。魏东娴似乎要用这项计划抽尉栩的筋。” vv迷惘问:“魏东娴?”马上眼神一变,警惕道:“女的?” 庄言点头:“内务部长魏东娴,今天在栈桥上和我打得不可开交的那个。” vv拍手顿悟:“噢噢!我记得她,目光很温柔呢,但是她唯独对你不爽的样子。你说话太霸道了,棍打一大片,连她也没幸免。” 庄言目光幽怨吱不吱声,暗想那都是说给你听的啊。 然后维多列奥大人摇着庄言的手,柔声劝道:“本来就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吧,被友好的利用不应该高兴吗?魏东娴觉得棘手的事情交给你去做,当然有她自己的小九九啊,她又不是你妈。干嘛无条件对你好。” 说着说着,vv自己都觉得立场拐到对岸去了,连忙纠正话头:“不对,反正你和尉栩都争得头破血流了,这个项目对你来说是难得的机会,一定要做成,这是珍贵的资本。” 庄言点头,抱紧vv,低头说:“一定要做成。不搬迁基地非常危险。万一天塌下来,只有反离子炮磁场能救我们。” vv伸手环住他,抬头期待地注视:“喂庄言,花他的钱做你的项目,尉栩一定会炸毛的吧!你这次能不能赢他啊?” 庄言抿唇笑,眼神飘开,思绪缭乱牵扯,走神想了一阵,竟忘了回答。 vv用力拍他后背:“一定要赢啊!痛打落水狗给我看!像他这种损人利己的人,不打倒不幸福。” 庄言吃痛笑道:“我要他加倍奉还。” 磁场屏障发生器的建造技术基本成熟,之所以选取庄言做负责人,第一是因为他已经进入机密层,具备负责权限。第二是这事儿除了他真没人办的了。 这件事第一要瞒着尉栩做。第二要在十天里迅速地做。这二者矛盾得水火不容,因为唯有人多才能高效,而规模增大会让泄露概率激增,从而让尉栩加紧运作,在批文下发之前另立名目移走那笔钱。 而项目成功,负责人迟早会直面措手不及而暴跳如雷的总决策官。纵览基地,估计只有庄言敢站出来。 庄言偷偷问过魏东娴那笔钱的数额,魏东娴讳莫如深。可见数目不小,很可能磁场屏障发生器的主要资金就仰仗这笔钱。所以必须瞒住尉栩,不能让他有防备。 所以庄言不能自己组织人手。他初来乍到,不知道谁可靠。于是他踌躇了下,想到一个人。 他匆匆走回办公室时,秘书台后面的苏小美突然站起来嚷道:“喂庄言,你是不是拿假地址糊弄人啊!维多列奥大人根本不回信!” 苏小美显然等他很久了。青春被禁锢在三尺办公桌后面的年轻女性,怨恨滋生起来就一发不可收拾。她在区区一小时里不知道刷新了几百次邮箱,已经快被失望刺激到抓狂,望眼欲穿苦等庄言回来讨说法。所以“噌”站起来那一下比鬼屋里窜出女鬼还突然,险些把庄言吓中风。 庄言暗想当然不会回你啊。已经很作孽了难道还要发展一段孽缘吗! 所以他不以为然地横了苏小美一眼,瞧见她的发丝旁逸斜出,像睡醒没梳头,可见烦乱之下挠头不断,不顾形象了。莫名心里一软,认真答道:“维内托今天棋逢对手,估计在筹划全面超越黎塞留的励志计划所以没空回复吧。” 86 认真当一根好黄瓜能加官进爵 苏小美耳朵一竖,按桌鬼鬼祟祟问:“黎塞留?那个自由天使黎塞留?正义荣耀黎塞留?她今天来报道了?”说完舔了下嘴唇。 庄言警惕:“你在想什么?” 苏小美轻哼一声,耸肩道:“你老婆。还要问?我可比男人专一多了。” 庄言连忙给她打预防针:“喂,我怎么样也算你的上司,不要打上司老婆的主意啊!” 苏小美睨着他,顽皮道:“有什么好纠结的,难道加了层奶泡,卡布奇诺就不能喝了?” “你……”庄言一句“做梦”噎在喉头说不出来,歪头皱眉苦思,绞尽脑汁去破译苏小美的潜台词,每每眼睛一亮张口欲言,眉头一皱又咽了回去,欲说还休地思考半天,竟然把握不住苏小美这句话的核心内容。 苏小美瞧见他张口无声,调皮地乘胜追击,整理着桌子,瞟着他加大戏码道:“摩托车添个下水功能怎么了,又不妨碍你岸上骑。” 庄言终于抓住了中心思想,迷乱地伸出食指,疑惑地眯起眼睛问:“等会儿,你说的摩托,就是维内托?” 苏小美抿唇微笑,灵巧的目光刮一下他的脸,一触便飘开,莫测高深像拿骨头训练狗狗站立:“偶尔下水骑一骑也不亏呀。被浪花打湿也很棒不是吗。” 庄言一脸束手无策的迷惘,苦思冥想了下,小心翼翼问:“我们,我们是在说水上运动还是床上运动?” 苏小美的秋波在庄言脸上飘,打量他的神情,庄言的目光竟捕捉不到她的视线。她胜券在握道:“你选啊。” “呸!”庄言义正辞严,威风凛凛地斥责,“浓缩才是精华,我才不爱喝卡布奇诺!老子只喝浓缩的!还有!” 他恶狠狠地指着惊呆的苏小美,指尖快戳到人家琼鼻上,吓得苏小美微微仰头,眼睛盯成了斗鸡眼:“别动我的摩托车!只有我能骑。死心吧你。”眼睛警告地剜了噤若寒蝉的苏小美一眼,敲开李明的门走了进去。 苏小美吓得心如鹿撞,咬紧牙关不敢吱声,瞧他走了才喘上气来,抱着胳膊嘟囔哼道:“人家就问问嘛。凶什么。”坐下去校对文案。 李明在和魏东娴视频会议,庄言走进来时正在点头道别。魏东娴的立体投影刚消失,李明就瞧着庄言说:“今天你把尉栩气够呛,他整个下午连批文都带火药味儿。” 庄言笑着往沙发上一坐,意味深长道:“走着瞧,日后回想时,尉栩会发现今天的心情其实美如画。” 因为女王没提起,他不也知道魏东娴通知了李明否。所以试探下。 李明莞尔一笑,顿时百花齐放春暖花开。然后他站起来,插兜走过来弯腰瞧他:“你要几个人?” 庄言立马心如明镜,女王果然和李明通过气儿。李明确实是友军。 他低头捏指,嘴唇翕动计算,然后抬头说:“至少要十一个专业对口的人才行,因为技术虽然成熟,但是个头比较庞大,人太少办不了。” 李明把脑海里的名单过了一遍,摇头说:“我能调六个可靠的副高级研究员来,剩下五个你就要酌情考虑了。万一出岔子,问题只会出在这五个人身上。” 庄言说:“名单给我,我联系他们开会。先做起来,人员日后解决。” 李明马上走回办公桌,划出资料,给庄言发邮件。庄言跟过去,看见李明的收件箱被魏东娴屠版了,一排七封全是魏东娴的信,不由笑道:“女王大人卖力对付尉栩,是不是要谢谢你的枕边风?” 李明色变:“我敢碰她?命不要啦!内务部号称大内禁区,是八部之首。魏东娴本来就是管钱的,尉诩巧立名目从她手底批走预算,然后花在别的地方,这种事情不知发生多少次了。魏东娴为了限制尉诩的小金库费尽了心思。这次刚巧能够拧开小金库的门,你对魏东娴来说,只是一枚顺手的扳手而已。” “扳手……”庄言满头大汗,感觉李明在诋毁魏东娴的形象,“合作关系被你说的这么不堪。” 李明盯着庄言:“不够?关系再深化进去,你就升级了。” “升级成什么?合作伙伴?” “升级成会走路的黄瓜。”李明凉飕飕地说。 庄言暴跳如雷:“你才你黄瓜!你全家都是黄瓜!我才不要把头伸到黑漆漆的地方去啊!这算什么升级啊!还不如做扳手啊!” 李明说:“怎么不算升级,首先会走路了,其次变成了有机物,最重要的变成了生命体,知足吧。你现在只是魏东娴的公用扳手。所以不觉得。我只是给你打预防针,免得你欢天喜地的被蜘蛛精骗进盘丝洞。” 庄言呆了一下,突然说:“你们研发部的人说话真是越来越让人听不懂了。你在比喻什么吗?公用扳手挺好,我就一直当扳手总可以吧?” 李明坐直了,瞧着庄言说:“总有一天,她会觉得,咦,扳手挺好使,然后就把你带回家,你就变成私人扳手了,只有她能用,别人不能用。” 庄言说:“不。” 李明说:“你见过黄瓜说‘不’吗?” 庄言说:“我怎么又变成黄瓜了?” 李明和蔼地微笑:“私人扳手就是私人黄瓜。” 庄言痛心疾首地说:“我不!你怎么不去做扳手?” 李明得意地耸肩:“我是九人团,早就脱离无机物的范畴了。而你呀你呀,还需要别人使用你,才能实现你的价值,所以你是扳手。对你来说,变成黄瓜可是进化的一大步呢,从无机物爬到了有机物的位置呢。” 然后李明充满信任地拍庄言的肩膀:“认真当一根好黄瓜的话,说不定以后也有机会爬到九人团这种位置啊,前途无量啊,所以不要讨厌,很多人还痛恨福缘不够,连黄瓜都做不了呢。” “认真当一根好黄瓜……”庄言重复这句话,总觉得匪夷所思,固执地不肯信,摇头晃脑地摆手哈哈笑道:“哈哈哈真是好笑啊,李明你认真说相声也是有前途的职业呢。” 李明悲天悯人地瞧着庄言,继续没心没肺地拍他的肩膀:“总之,无论如何完成这个项目。其余的事情,要看天意的。” 庄言哈哈笑道:“你在开玩笑吗?我卧薪尝胆等的就是这个项目啊!终于能够让尉栩,啊呸,终于能够为祖国出一份力了,我总算没辜负少年先锋队在国旗下的宣誓。” 李明笑道:“这项目只有你能办,可是如果砸了,会困扰很多人。”他的神情紧张起来,目不转睛看着庄言:“千万要成功。” 87 各位,这一亿,必须花! 庄言点点头,回自己办公室开始草拟方案大纲,同时给那六人挨个发通知,预约一小时后召开视频会议。 庄言的办公室虽然被全天候无死角监控,但是尉诩无权调阅录像。就算是总决策官,都必须出具书面报告,获批之后才能在邮件里收到相关资料。而审批部门有权驳回该报告。 那个审批部门在九人团投票时打出了黄牌。所以庄言确信该部门保持凛然中立。这个项目,庄言会刻意瞒住尉诩,却没想过要瞒这个部门。因为被监视代表安全。 他涉猎有限,绞尽脑汁地把项目的草案列出来,一小时眨眼过去,陆续有人连上线,拘谨地和庄言打招呼。 庄言一瞧,看到了设计组的刘枫,记得在欢迎会上握过手,顿时相见恨晚,仔细瞧刘枫的脸色。他像熬夜过了头,瓜子脸瘦成了十字架,颧骨比老红军还高。眼袋浮肿,睡眼惺忪,看庄言的时候都在走神,回过神才意识到冒犯上司,懊丧地抹脸,从下巴抹到额头,刷新了表情,手继续往上犁,理穿头发,像要把难题困扰都梳走。“晚上没睡,刚补完觉。”他解释道。 “有棘手的任务?”其他人还没来,庄言关心刘枫。 刘枫总觉得脸皮松弛得不像是自己的,脸埋在手心里说:“决策官下文件,命令设计组完善大功率机载射频武器,弥补钨头穿甲炮在火力覆盖上的不足。我都熬了一个礼拜了。妈的根本不是我的强项啊,躺着加班。” 庄言低头修改草案,不时抬头安慰刘枫:“要是做出来就功盖千秋了。敌人已经有完整的宇宙战机编队,以他们的生产力,咱们击毁战机的还没有人家出厂的多。射频武器的火力是呈扇面覆盖,除了射程受功率制约,命中率和杀伤效果都不错。如果抢在敌人之前将大功率射频武器装上怒火凤凰,可以多少弥补生产力差距产生的战机数量劣势。” 刘枫被戳着肝,叫起撞天屈:“人家的电子元件在几年前就覆盖电磁防护了,只能靠热杀伤溃敌。动能武器的射程在外太空达到五十公里,射频武器的热杀伤距离这么远怎么可能?功率得多少瓦特才能办到啊?我总不能把天文台那么大的微波天线装在飞机上吧?” 庄言息事宁人:“好好好,确实略难,但总有办法,可以转为挂在微波飞弹,或者改造装甲来埋设天线,总之再议。今天主要讨论防御设施。” 刘枫苦着脸皱眉问:“什么?基地防御建设交给维护部和运输部就行了啊,让他们忙去,根本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啊。我就不信,101空降师都被轰成有机肥了,他们还敢来第二次斩首入侵。” 此时,剩余的研究员陆续上线,年纪大的有逼近五十岁的老头子,规整的头发白了一半,儒雅斯文。另外几个都徘徊在四十上下,有的神采奕奕,有的精疲力尽。 庄言挨个儿确认了身份信息,记住名字,便把刚拟好的草案发给这六人,在他们低头浏览时介绍道:“请各位在百忙之中参加我的小组,是为了在十天内拿出一份建设大型反粒子武器电磁屏障发生器的初步方案。具体要求都列在草案尾页里。因为目的是保护地下基地,于是磁场半径有点大,这是硬性要求,所以磁场屏障发生器的预期功率很高。怎么达到这个功率,需要大家的才智。” 刘枫翻到尾页扫了一眼完工要求,眉头皱起来,颇担忧地瞥庄言。 果然,最年长的开发员脸部抽了一下,思索着推敲措辞,抬头说:“庄言博士,这个反粒子武器电磁屏障发生器的规模太大了,且不说能否解决技术障碍,就算方案拿出来了,花销也够建设一座小型水电站了!这么一大笔钱,造一个用不上的东西在地表日晒雨淋地落灰,还要定期维护,得不偿失啊。” 这席话说出了另外四人的心声,他们附和点头,细细咕哝着: “是啊。” “真的用得上?” “这么大一笔钱打了水漂绝对会变成一生的污点啊。” 他们一边担忧地嗡嗡嘀咕,一边继续低头细看草案。 刘枫担心的就是这个。现在地表基地都在热火朝天地重建,太阳能电池区亟待恢复,基地不能总霸占着民用电缆吧?附近地级市的公民还过不过日子了?还有防空火力的填补,还有基地内部被大量破坏的数控电路要修复,还有怒火凤凰要翻新升级……用钱的地方太多了,在这缺钱的关头,突然拨出开闸洪水般的一笔巨款,去建设一个杞人忧天式的磁场发生器?窘迫得嗷嗷待哺的维护部怎么想?忙的脚不点地的运输部怎么想?时时刻刻都在催款的建造部怎么想?刘枫都能想到他们捶胸顿足的样儿。 那种心情,简直和饥民瞧见资本家倾倒牛奶产生的愤慨有一拼。 别说拿出方案努力推行、强制落实了,刘枫甚至怀疑庄言说服不了自己的开发小组,他怕庄言连这六个人这关都过不了。因为刘承宪研究员提出质疑时,连刘枫都忍不住想点头。 如果在和平年代,钱多,乐意,烧钱证道,那么还可以接受。但是这是战时,基地满目疮痍,正在紧急恢复,每一分钱都难能可贵。突然拨几千万去建大磁铁,人家更愿意相信庄言想申报吉尼斯纪录玩儿。 庄言低头叹口气,仿佛料到了此刻的诘难。他把烟灰缸挪过来,低头点了支烟,喷一口出来,将烟头悬在烟灰缸上,拧眉瞧着空气说:“敌人搭在在航天飞机上的离子聚变炮你们看到了吧,能够一炮轰穿怒火凤凰的合金结构,直接打成两半。这还只是搭载在飞机上的版本,如果发展到天基武器的规模和大小,那么这种离子炮能借助太阳辐射供能,收集源源不断的氢原子,利用氢原子电离出来的电子束软化大气层,然后biu,一炮穿云,把高度浓缩的氢离子和中子束轰在基地表面,亚光速状态下的高能粒子束释放巨大能量,同时催发氢离子和中子产生源源不断的聚变反应,生成氚原子,产生**级别的核爆。而且只要离子炮在持续,这种核爆就不会停止。你觉得两公里的地层,多久能炸穿?” 在六个人还在目瞪口呆的时候,庄言弹了弹烟灰,却没有吸:“我算过了,十五秒。只要十五秒就能让栖凤基地晒着太阳。” 刘枫细思恐极,攥紧了桌上的纸张,低头胡思乱想,一面不敢想象那惨重代价,一面吓得思维奔逸,穷竭脑力去推测那严重后果,如丧考妣地咬住了苍白的嘴唇。 刘承宪的心情不遑多让,他张口欲言,忽然低头闭嘴,镇压恐惧,皱眉细想,理清逻辑后突然按桌急切道:“可是打穿地层又怎样?栖凤基地有二十二层装甲拱卫,那可是连贫铀穿甲弹都无可奈何的厚度!” 庄言更着急,竟然冲动地把只吸了一口的烟摁灭在烟灰缸里,双手按桌险些站起来:“而天基离子炮的散热、冷却、聚能、压缩时间最少也只有二十五分钟!这还是按照我国的技术水平测算的!天知道敌人能把这时间减短到几分钟?栖凤基地坐标已经暴露,第一炮击中了基地,第二炮还会远吗?天基离子炮可是有源源不尽的弹药和能源的!在小型聚变核爆下,22层装甲算什么?连怒火凤凰使用的合金都抵挡不住高能粒子聚变的高温,那种以量取胜的粗糙装甲又能拖延多久!” 庄言太过激动,气喘吁吁克制住,用力坐回椅子上,交叉十指盯着桌子说:“栖凤基地深居大荒原。我国对外不承认紫电科技的存在,也不承认栖凤基地的特殊性。敌人刻意挑拨煽动,现在全球都在虎视眈眈地要求分享紫电科技。这个敏感时期,栖凤基地被离子炮轰穿,你说共和国怎么办?怎么可以因为我们的无能,把国家推到进退维谷的处境!” 庄言克制澎湃的心情,脸部肌肉乱抽,扫视抱头苦思的六个人,撑桌咬紧牙往外迸字儿:“各位!这一亿,必须花!” 88 课长熟练掌握了用恐惧来操纵人的本领 庄言是个慢性子,急眼了依旧强行斯文。但是他这呼之欲出的煎迫感染到了在座的六个人,他们也仿佛感觉到,这是一场时间的竞赛。是敌人的天基武器先开发升空,还是我们的针对性磁场屏障先完工落成,胜负只在旦夕之间。 也许下一秒,就会传来刺耳的警报,感受到天摇地动的震波,听到隐约隆隆的巨响。战争就像百米竞逐,赢的是时间,赢的是起步。就怕敌人的发令枪响了,我们还在沉湎幸福。 刘承宪用力深吸了口气,觉得口干舌燥,不由自主地咂嘴润湿口腔,在大家心如坠铅的沉默里,他皱着花白的眉头,低头眯眼看庄言撰写的草案,眼角的鱼尾纹刻得更深了:“我来负责磁场发生器的磁感线圈架设部分。我在相关的材料工程方面有过涉猎,虽然不一定能达到要求的功率,但是我会竭尽所能。” 刘承宪已是知命之年,在副高研究员群体里威望不低。他俯首帖耳的开口包揽了他的侧重项目,代表他心悦诚服地认可了这项计划的必要性。所以才废话不提,抓紧时间切入正题。 刘枫呆呆瞧着松懈下来躺进椅子的庄言,忽然觉得这个人比学者多那么一点,又比军事家少那么一点。 刘枫低头一看手头的草案:条例工整,一丝不苟,划分得清楚严明,存疑的地方一一勾出注明。 看一个人的作品,比端详他的照片更能了解这个人。刘枫灵感突现地攥住了闪过的感觉:庄言作为学者,有战略家的多疑。作为战略家,却被学者的工整规矩拖累。所以他有军事家的气势,骨子里却会脚踏实地的解决问题。 一个不会巧取豪夺的人,是莫大的局限,也是可贵的坚持。刘枫总觉得庄言前途无量,又觉得他会落到韩非的下场。 他走了会儿神,庄言已经把草案内容介绍完了,刘承宪很专注地给出了修改意见,其他四个副高研究员也互相商讨了下,谨慎地确定了各自的领域和责任。 但是刘承宪忧心忡忡:“但是仅凭我们六人,能够在一个月内拿出成绩就不错了,十天几乎是不可能的期限。”意识到磁场屏障的重要以后,刘承宪立场大变。一分钟前还小心翼翼怀疑这计划烧钱打水漂,一分钟后恨不得项目拔地而起,甚至患上了不完美落成不舒服斯基强迫症:殚精竭虑地思索从哪儿拉来人手、扩大小组规模;唯恐屏障还没调试完毕,敌人的粒子炮就送来彼岸的问候。所以他无论是谨小慎微地质疑,还是全情投入的思虑,工作起来始终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儒雅都被焦虑淹没了。 庄言的食指点着空气,凑近各位,皱眉严肃道:“因为各位都很可靠,而且直接负责项目的核心框架,所以我便明说。这个项目,必须对总决策官严格保密,因为他绝对会哭闹阻挠,像被夺走波板糖的小学生一样哭闹阻挠。各位都是经过严格审核,确定可靠才被邀请进入我的小组。所以务必记住这一点:一旦这项计划泄漏给总决策官知道,这项计划就面临因资金不足而下马的危险。” 刘承宪焦虑不安:“可是,来不及,来不及啊!从哪里再招些人来就好了。”他揉着太阳穴仔细想:“我有一个亲手从本科带出来的学生,人虽然慌慌张张,做事却不出差错,她主攻电磁理论,专业对口。我推荐让她来负责一部分工作。” 另一个中年研究员马上想起来,“啪”地拍手,竖起食指附议:“对,肖璇很可靠,我可以替她担保。” 刘枫觉得耳熟,却绞尽脑汁想不起肖璇这张脸,只知道这是刘承宪的得意门生,疼爱有加,当做自己没拥有过的女儿来栽培,连栖凤基地的开发员名额都给她争取到了。但是此人清心寡出,幽居实验室,所以刘枫竟然没见过她。 刘承宪所言在理,陆续有人附议支持,剩下那个人沉吟一会,瞧这场面也无颜开口反对了。于是庄言开始在后台操作:“既然可靠,就请她参加会议好了。肖璇?哪个旋?” “王字旁的璇。她准备好了,等待课长授予权限。”庄言的级别和权限已经足够独立主持推进课题组,所以刘承宪叫他课长。课长下辖开发组,可以统辖最多四名组长。 庄言低头敲几下,忽然室内六个人的立体投影往左一挤,最右边腾出个格子来,投影出一个纤瘦的女孩,依旧穿着大学生的衣服:洁白长衬衫,收身牛仔裤,低着头任长发垂下来遮住脸,两手放在桌上掐着指甲,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刘承宪和蔼道:“把头发扎起来,不要害怕。” 女孩很听刘承宪的话,低头把长发归拢到颈后,灵巧地扯下腕上的皮筋扎成马尾,顺手理了一下散在额前的刘海,咬唇继续低着头不吱声。手不知道该放哪,傻了一秒,又开始掐指甲。 庄言说:“肖璇,因为认可你的能力,所以邀请你参加‘穹顶计划’。这项计划敏感特殊,为了国家的利益,本计划必须对总决策官绝对保密。就算如此,你还愿意参加吗?” 肖璇慌了一下,茫然四顾去找刘承宪,试图得到他的指导。 刘承宪对庄言强调:“肖璇是可靠的!” 庄言保持礼貌:“我必须听到她自己的声音。” 肖璇慌乱抬头的时候,刘枫看清了她的脸,从此便记住了。有些人在面前走来走去依然过目就忘;有些人就算人群中只看一眼就能铭记于心。肖璇属于后者。 她有一张天然的瓜子脸,整形美容医师恨不得大把塞钱来在她脸上署名。她飞薄的嘴唇惊惶地张开,一口皓齿居然让人偷偷感激法国人发明了舌吻。她的鼻子微微挺翘,好看的眼睛见人就躲,让人恨不得隐身来观察她松懈下来的表情。因为一点妆都没上,所以没有明媚忽闪的睫毛,没有浓描端庄的横眉,眉梢眼角全是出厂自带的原装正版,却让人深吸口气憋住,有置身青峰呼吸清新空气的舒爽,瞧她一眼,整个人都焕然一新了。 刘枫感觉,妈的,我要追肖璇。刘承宪老师你真是护犊子,这么好看的学生藏在实验室里不给人看,真是断子绝孙。 89 毒舌军宅干物妹,养在深闺人未识 刘枫感觉,妈的,我要追肖璇。刘承宪老师你真是护犊子,这么好看的学生藏在实验室里不给人看,真是断子绝孙。 肖璇给庄言的印象是,此人是温室里的花朵,在刘承宪的羽翼下,没碰过雨打风吹,不知道天地险恶,始终像个大学里的孩子,对世界保持着迷惘的害怕,保持着纯洁的好奇。 和温室里其他花朵不同的是,此人是温室里的校花。 然后他想,妈的刘承宪老师你不是给我添麻烦么。 庄言提醒东张西望找导师的肖璇:“喂喂,看这里,我在这呐。” 肖璇吓一跳,张着嘴瞧着庄言,盯着庄言的嘴巴看,出神地看双唇开合,看牙起牙落:“问你呐,本计划要对总决策官保密,你能做到吗?” 因为只盯着庄言的嘴巴看,所以在肖璇的脑海里,庄言的形象就是一血盆大口。所以等那两片唇关上了,肖璇才低头打字。 噼里啪啦几下,肖璇就打出一行字:“对总决策官保密代表着什么?事后会被问责吗?我们做的是违法的事情吗?你是不是坏人?你没有威胁导师吧?” 庄言看见肖璇低头打字的时候,眼睛里时而苦思迷惘,时而嫉恶如仇,最后居然看见电脑屏幕里跳出来这段喋喋不休的问句,只觉得脑袋嗡鸣,铺天盖地的吐槽争先恐后要嚷出来:“你特么就不能说话吗?打字交流还开个屁会啊!而且谁特么威胁导师啊,你导师的苦瓜脸你难道还没有习惯吗,他分分钟都是一副全家被绑架的表情啊,你还不懂他啊!我怎么可能是坏人啊,坏人这么斯文吗,坏人这么民主吗,坏人就一定是我吗,总决策官就一定是好人吗,这是现实啊!快点从格林童话的世界里醒来啊混蛋!” 其他人也看见了肖璇打出来的字,讪讪地观察庄言铁青的表情。肖璇反而是最胆大的,仿佛问这些问题正义凛然,理所应当,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庄言要给刘承宪面子,怕这排山倒海的吐槽开闸泄出惊着刘承宪的爱徒,闭上眼睛按捺道:“我没有威胁导师,我不是坏人,我做的事情合法,事后不会被问责。对总决策官保密代表着从今以后,凡是总决策官说的话,都是屁话;凡是总决策官做的事,都是小事。总决策官会用他的小事来阻挠我们的大事,所以你要无视他,什么都不告诉他。” 刘承宪睁大眼睛瞪庄言,暗想你这么骗女孩子不太好吧?肖璇虽然单纯,也是大人啊,也是博士后啊,信你才怪啊! 然后肖璇一秒钟打字:“记住了,导师没意见的话,我也没意见。” 刘承宪两眼一坠,心里苍凉地咆哮:“买账啊!真的买账啊!肖璇你都多大了啊,为什么会被睡前童话的格式蛊惑啊,你都不知道总决策官权力有多大吧!你都不知道‘向总决策官保密’和‘无视总决策官’简直是天差地别啊!你动脑子思考一下啊,不要什么都是‘导师没意见那我也没意见’啊!导师我可没想起义啊,不要推我进火坑啊!” 然而肖璇是刘承宪推荐的。在这时候,刘承宪真没办法反驳肖璇的话。而庄言狡猾如斯,马上嗅到了商机,闭上眼睛拍板道:“就是你的导师推荐你来的,所以你的导师没意见,你可以放心。” 刘承宪有种被女儿卖了的感觉。 然后肖璇也很开心,打字敲的飞快:“既然是导师的意思,那么我记住了,总决策官说的话都是屁话,总决策官做的事都是小事,我只要无视他就可以了,挺简单的呢。” 这么长一段话,她几秒钟就敲了出来,可见键盘已经成了她身体的延伸。 刘承宪心里痛苦地咆哮:“上贼船了啊,莫名其妙上贼船了啊!‘无视总决策官’,我什么时候说过那么大逆不道的话啊?你是要揭竿而起啊课长!” 庄言问:“肖璇,你为什么不开口说话?” 然后肖璇踌躇了会儿,双手放落下去,过会儿才肯启唇说:“习惯打字,所以不好意思。”声音细弱飘忽,口音略带生涩,可见在栖凤基地少见生人。 庄言说:“没关系,小组里都是正义的伙伴,你不要害怕。” 刘枫马上见缝插针地安慰羞涩的校花:“是啊,我是设计组的刘枫,清华的本科麻省的硕士,二十八岁未婚正值壮年,是个根正苗红的正面角色,立志为了宇宙不被破坏而战,我们可以多说说话,来让你习惯语言交流。” 肖璇指着刘枫对庄言说:“警察叔叔就是这个人。” 刘枫不服输,屡败屡战说:“肖璇同志,我们负责的动力系统和转化装置是唇齿相依的关系,我们应该多多交流,好好结合才行啊。” 庄言连忙制止刘枫:“这些问题私下说,我们先评估下工作量……” 没料到肖璇开了话匣子反而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一副小公主的模样儿瞧着刘枫说:“交流可以在现实中进行,别的你就留到梦里去做吧。” 刘承宪连忙向刘枫道歉:“她宅着不出门,被我们这些老家伙宠坏了。她的总体水平还是不错的,和刘组长合作绝对没问题。只是这天真又得罪人的性格请刘组长多包涵。” 刘枫暗想哪里哪里,是我耍流氓在先,高徒还是很敏锐的。然后他大度地笑道:“坦诚的性格很好打交道呢,何来包涵一说,我喜欢直来直去的人。” 一听到“喜欢直来直去的人”这句话,刘承宪大喝一声:“好!既然刘组长宽宏大量,那我就放心了!” 刘枫纳闷,不知道刘承宪高兴个什么。 又交代完任务,抓紧时间散会。刘枫私下管庄言要来肖璇的邮箱地址,给她邮过去一堆苦心搜集的文献资料,然后附上一句话:“这些资料应该能帮助你展开初步工作。这个大功率设备是个挺大的挑战,有困难找我,作为同一条战壕里的亲密战友,我会义不容辞地帮助你。” 邮件刚发出,刘枫还没把客户端收进兜里,肖璇秒回复:“谁和你同一条战壕。这点小工作,姐姐在指挥部喝着红茶唱着歌就单手做完了,只有你这二等兵才缩在战壕里如临大敌吧!你如果遇到困难了就来求我,我会义不容辞地帮助你。” 刘枫两眼一坠,险些没拿稳客户端,暗想这妞怎么回事啊,比张悦还霸道啊,简直无情啊!是幻觉吧?一定是幻觉吧!明明清纯得跟邻家妹妹一样啊,为什么自称姐姐啊? 他不肯接受现实,在走廊里边走边低头回信:“哈哈哈说笑了,如果真是那样,就请不吝赐教了。” 还没收进兜,客户端又震一下,肖璇又秒回复:“说的跟谦虚一样,明明一晚没睡,脑袋三天没洗,饱受头皮瘙痒之苦,两句话的功夫搔三次头,头皮屑飘得跟问斩窦娥一样,你要是有本事完成任务,就跟庄言一样神采奕奕了,怎么会熬得面黄肌瘦?不跟你说了,姐姐睡美容觉去了。” 刘枫顿时下巴掉地上,痛心疾首地想:“这妞舌头像刀啊,一席话下来把老子的面子削成了刀削面啊!到底会不会说话啊,有没有家教啊,这种人走上社会分分钟会被轰杀至渣啊!怎么合作!跟她聊天像被凌迟了一样啊!跟她工作会更惨吧?” 刘枫思前想后不甘心,双手颤抖着咬牙回复了一条:“努力工作有什么错?” 秒回:“那就去努力工作,别跟雨季的动物一样心急火燎的泡妞。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就来泡姐姐,跟以头抢地有什么区别?” 刘枫疯了,失魂落魄地在走廊东倒西歪地大笑,口里念念有词:“哈哈哈,真是直爽啊,真是直来直去的性格啊,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跌跌撞撞回办公室去了。 90 另辟蹊径也可以走上人生巅峰 张悦抱着资料过来,看见刘枫像济公似的哭哭笑笑地晃荡过来,迷惘问道:“你上哪发神经去了?” 刘枫不癫了,突然认真动情地对张悦说:“你还记得我上次喝醉和你说的话吗?” 张悦眉毛一竖,恨恨咬牙道:“力拔山兮气盖世,凶悍起来没得治。怎么,你皮痒了?没揍够?” 刘枫痛苦地说:“不不不,我错了,我收回那种话,你的性格棒极了,太棒了,今天我才意识到,其实你比很多女人温柔。” 张悦眉头拧的更紧了,抱着资料,一肩顶开他,扬长而去:“居然讽刺我,看来你真是皮子紧欠调教了。姐姐忙着,下次别让我逮着。”卷发一扬,扭头却笑了,抱着资料走向庄言的办公室。 庄言处理完张悦递来的总结报告和参考文献,对比拼接到深夜,终于找到了第二代液态生命维持系统的改进方向和理论基础,漫长的开发进度推进到了百分之五。 他特别想早点把生命维持系统改良到驾驶员能够承受的地步,再也不想看到vv饱受缺氧之苦。比起开发成功之后荣誉加身、举国扬名的荣耀辉煌,他更惦记vv轻松无碍地驾驶最强战机翱翔苍穹的梦想。 他阅读了紫电科技的破译部分,读到了那个平行宇宙的地球联邦的简介。那个联邦为了在宇宙工会同盟中取得一席之地,开启了基因改造计划,着力强化人体机能,为培养高强度战机驾驶员做准备。因为殖民度落后,该联邦根本没有足够的资源来打造庞大的宇宙舰队。所以在接到平行宇宙工会同盟的邀约后,毅然放弃不切实际的宇宙舰队幻想,集中力量打造空前绝后的中小型空天战机大队,借此在工会中生存下来,继而孤注一掷地优化驾驶员耐受力和战机性能,据说他们的战机在太空格斗时可以规避一切动能武器的攻击。这空前绝后的搭配,就算在平行宇宙工会同盟中都威名远播,成为公会同盟中首屈一指的战机大队,从而开发出了广阔的特种任务和护航任务的市场,渐渐从工会的附庸成长到了真正的一员,借助工会力量推行殖民,开始亡羊补牢地组建浩浩荡荡的宇宙舰队。真他妈是穷人空手套白狼走向文明巅峰的典范。 总有一天,怒火凤凰会还原宇宙工会同盟中最强战机设计的本貌,机动如奔雷驭电,开火时雷动九州,续航如太阳不灭,一人一机可以肉身不死,以冬眠完成数百年的远行。 为了这个梦想,庄言需要夜以继日地学习崭新的知识,了解瑰丽的原理,推翻陈旧的偏见,来修缮升级崭新的战机。他的战场是三尺办公桌,忘我痴迷地为了让怒火凤凰变强而奋斗。他一边自嘲自己痴心妄想,一边废寝忘食地研究生命维持系统的奥秘,隐约希望着让宇宙工会同盟中的最强战机重现世间,送与vv,为国而战。 闹钟准时响起,提醒他四小时已过,该睡眠了。 睡了十五分钟,正好十二点。他醒来时看到身边放了一杯咖啡一杯水,那咖啡寡淡得像奶茶,表面一星儿crema都没有,比vv冲制的差远了,一看就是个笨手笨脚的新手做的。他抬头牛饮清水,润甜嗓子,低头品了口咖啡,余温尚在,看来是趁他睡着时泡的。 他猜到是谁。这么晚还没睡的只有那个人了。不知为何总想笑,庄言笑着饮尽咖啡,精神大作,大半夜的比野猫还精神,龙精虎猛地收拾资料装进手提包,关机上锁,捏包走去技师台看成果。 按照计划,张悦的小组应该在三个小时前开始提纯,此刻已经把提纯后的电敏感液态分子送去技师台做测试了。他很关心结果。如果信号读取率有提高,证明他的零阻尼驾驶舱大有搞头。 他风风火火走出去,走廊的灯已经全灭,只休息大厅还亮着昏暗的灯。庄言的皮鞋在万籁俱寂的深夜踏出响亮的回声,他路过秘书台的时候,苏小美已经被吵醒了,坐在秘书桌后面揉眼睛:“你终于肯下班啦,等得我要死。啊啊啊困死我了,可以睡觉喽。”拍拍口打哈欠,微卷的秀发狼狈地遮住了半张脸,像个赖床被强拖出被窝的女孩儿。 庄言讪讪解释:“我,我出去一趟,凌晨一点钟还会回来,你走的时候不要锁门好吗?” 苏小美下班梦碎,“啊?”了一声,小口张圆瞪着他呆了一下,才伸手捂住嘴巴,沮丧地自言自语:“你又要通宵加班啊。”惺忪的睡眼眨呀眨,遮住半张脸的秀发一直忘了撩,本来精致的姑娘被折腾的比周末连宅两天的汉子还糙。话儿说一半,闭上眼睛又打了个哈欠,垂头丧气地“噗通”坐回椅子里,伏桌睡下,嘟嘟囔囔地咕哝道:“出去锁门喽,回来了叫我。” 庄言内疚急忙说:“你回去睡啊,把钥匙留给我也行。” 苏小美迷蒙地支起身子,慵懒微嗔地睨着他:“钥匙?我把手剁给你啊?监视条例规定工作人员不能独留在研发中心的。我是你的秘书,必须要陪你值班啊。怪就怪我苦命,怎么给课长你当了秘书。”嘟着嘴瞧他,像个被父亲放了鸽子去不了公园的小女孩。 苏小美低头刚要睡,庄言敲敲她的桌子说:“起来,起来。” 姑娘恼火坐起来,撩开遮眼的头发,俏脸烦怒,眯眼不耐烦道:“干嘛啊!都十二点啦,不睡觉会长痘痘的啊!” 庄言绕到桌子后面,攥住她的白胳膊搀她起来,拽着跌跌撞撞的苏小美走到自己办公室前面,低头开门,然后瞧着花容失色的秘书说:“你自己铺的小粉床,你自己睡吧。快去。” 庄言初搬来时,苏小美给他在办公室置了张单人床,铺了喷香的粉红被子。庄言自己没怎么用,所以让苏小美睡。 苏小美被吓精神了。她双手护胸,睁大眼睛瞧着庄言,难以置信地拧着眉头,樱唇翕动了下,气若游丝地问道:“把我一个人丢在你的办公室里?你不怕我开你的电脑,拷你的资料?” 庄言说:“废什么话,你睡不睡?不睡拉倒。” 苏小美举起双手投降,呆呆瞧着他说:“睡,睡!课长你回来的时候给我邮件,我起来给你开门。” 庄言瞧见她困的眼皮打架,信誓旦旦的时候差点没站稳,抿唇笑道:“好。还有啊,那咖啡是你泡的吗?太淡了啊,下次打二十克豆。否则满足不了我。” 苏小美扶墙走向那张床,低头碎碎嘀咕:“给你泡就不错了,还叽叽歪歪。本小姐啥时候伺候过人,哼。” 庄言想起这是栖凤基地,进来的人员除了学力高的就是后台硬的,能来栖凤基地打酱油混资历的家伙,没一个是好打发的主儿。他猜测苏小美八成就是个被老爹苦心孤诣送来基地刷经验的大小姐。 苏小美掀开被子,并腿坐在半米高的单人床上揉眼睛。她为了取悦vv,穿着齐膝紧身裤,长腿并拢抵在地上,洁白均匀像一双圆润丰滑的象牙筷子,美不胜收。她随手摆弄下被子,咦了一声:“课长你有床都不睡啊。” 庄言傲娇道:“粉被子还喷的香喷喷的,我又不是少女,不屑用。”瞧见苏小美软绵绵钻进被子,攥着滑腻的被子埋住雪颈,轻轻说:“我关灯了。” “嗯。”苏小美迷迷糊糊地答应。 庄言关了灯,调好空调,轻轻关了舱门,噔噔噔赶往技师台,临走不忘锁门。 91 黎塞留真是好用啊就这么招摇撞骗好了 技师台上,金钟民和庄言并肩站在屏幕前面盯着那个跳动的百分比。 “55%.56%.57%……” 金钟民激动难耐,一拳险些打的庄言口喷鲜血:“你真好使!读取正确率还在涨!希望很大!” 庄言摸着唇角瞥着神采飞扬的金钟民说:“你可以委婉一点来表达心情的。” 金钟民摸着后脑勺,阔达笑着拍他的肩:“你可是和维多列奥大人过招的男人啊,我忍不住就用力了。” “59%,60%。60%。”指标开始闪烁,显示了最终结果。 金钟民拿出记录报告一翻,咧嘴瞧着道:“比上一次多识别出40%呢!这个项目大有搞头!”瞥一眼淡定如常的庄言,唇角挂着笑说:“你这个家伙,兴许是颗大树也说不定呢!” 庄言心花怒放,佯装镇定说:“哪里,我只是变现紫电科技而已。” 金钟民喟叹:“我来这基地也有一年半了,多少知道点东西。你说的那个东西,仿佛一座固若金山的矿藏,一大堆人围着挖,持之以恒地挖了个一年半载,却只蹭下一点粉末。哪像你,不仅大刀阔斧咣咣凿,还左右开弓两头开工。能够同时推进两个课题的课长,栖凤基地里不超过三个人。” 金钟民低头点烟,双指夹着喷一口雾,眯眼说:“本来惊讶你爬得快,但是看到你这猛如虎的研发速度,我才知道你为什么爬的快。因为局势需要你。” “过奖了,我只是做好手头的工作而已。”庄言想你要是知道老子第三个课题预算过亿,你不得吓一跳? 他非常了解金钟民的心情。庄言入基地时,金钟民可以对他随意大呼小叫颐指气使,在栈桥上用机械臂救起庄言时,压根不用给他好脸色。但是短短两个礼拜过去,庄言连续坐上被告席,却次次毫发无伤凯旋而归,最终画了张大饼给九人团吃,爬上了研发部课长的位子。 这两个礼拜的惊涛骇浪,让安稳了一年多的金钟民感触万千。他一直近距离接触庄言,目睹了他的颓唐和崛起。 金钟民不知不觉把手搭到了庄言肩膀上,抽烟瞧着真空仓里平稳读取数据的测试仪,一口嘬得烟头移动了一厘米:“时势造英雄。头一次,我觉得生在乱世真他妈刺激。” 庄言咀嚼这句话,竟然无言以对。若不是生逢乱世,他估计这辈子都是一个满腹经纶的学术狗,被海洋安全组织封杀了倾注心血的研究课题,从此在百无聊赖的授课和酒精里度过余生。 战争可以让很多人发财,发迹,发达。 但是让更多人流离失所,骨肉分离,阴阳两隔。 无论如何,庄言都梦想着黎塞留阐述的“永和止战”式和平。但是黎塞留也说了,永和止战的前提是:这是地球上最后一场战争。 庄言期待和平,首先他将为之战斗。国之兴衰匹夫有责,这是一介吊丝的责任。 但是金钟民只看到了庄言的发迹,并且觉得刺激,很明显他在一个组长的位置干了一年半,早已不甘寂寞,跃跃欲试想要谋求发展。而频频陷入绝境,却不断死里逃生、反而青云直上的庄言,在金钟民眼里组成了两个字: 挂比? 开挂的都是背后有人的。金钟民总觉得,自己开了挂,但是这个外挂不够逆天。而庄言那个外挂,赞,很明显是rmb充值vip12级金装至尊不死外挂。不然怎么能把“平平淡淡的人生”活得跟心电图一样上蹿下跳。 而生活教给我们一个道理:看到开挂的土豪,务必要走上去握手,拍肩,最后勾肩搭背问一句,哥们,外挂哪整的,介绍我也去充值呗?让哥们也潇洒潇洒。 金钟民夸庄言到这份儿上,潜台词也差不多讲明白了。所以庄言也点一根烟,长鲸吸百川似的吞吐一阵,然后卖弄道:“时势造英雄,也得有人造啊。这个啊,看人。得看谁来造,得看要造谁。” 金钟民心花怒放,越听不懂越觉得神秘莫测,被这扑朔迷离的道理吸引住,热情奔放地问:“黎塞留大人奉命而来,却对你青睐有加,真是让人嫉妒呢……难道是上级要造你?”前面还在艳羡地夸奖,说到最后,突然切换出正经脸,笑容像肥皂泡一样“啪”不见了。 庄言一听这话,心里早破口大骂:“先不说我这小虾米值不值得。就算上级要打造我,一纸命令就能做到啊!何必假手精神分裂满嘴教条的疯女人来打造我啊,有病吧!” 心里腹诽,口上却油滑地一口承认:“这个不方便说啊。黎塞留大人叮嘱了,我也不能阳奉阴违。” 金钟民一听,暗地佩服自己眼光毒辣、心思缜密,从细节识大体,观小事而决成败,黎塞留表达的可是上级指挥层的倾向,全都被我观察到了,我真是牛逼啊。 于是金钟民斩钉截铁地表态:“我当然不会问哈哈哈。不过黎塞留大人交代的任务,是一定要不畏艰难坚决完成的。这没错吧?所以庄老兄若有力有不逮之处,只管吩咐。我是没有困难要上,有困难克服困难也要上!”捋起袖子恨不得挖油田给领导看。 庄言心想,妈的,黎塞留真好用,打着她的旗号招摇撞骗好了。反正我啥也没说,都是别人猜的。 然后庄言厚颜无耻地拍拍金钟民的肩,认真地看他蠢蠢欲动的眼睛,意味深长地说:“好好工作。” 金钟民喜出望外,心里百花盛放礼炮齐鸣,噼里啪啦地想:“我的努力和态度,黎塞留特派员都看在眼里啊!上级原来心里有数啊!终于有表现的机会了,终于有展示的舞台了,我真是太特么机智了,机遇果然留给有准备的人啊!” 金钟民豪情万丈,仿佛自己是屹立船头的执矛勇士,即将靠自己的远见卓识迎风破浪。他坚定不移地丢掉烟头,踩成齑粉,目光像炸碉堡一样闪闪发亮:“我明白。” 庄言想,你又明白了,呵呵。 然后庄言开始问:“有些技术问题我们不太清楚,”这个“我们”让金钟民格外专注,目光闪闪发亮,“怒火凤凰上一直有个’远程制动权限’,就是在十光年半径内,无论战机在哪儿,栖凤基地总指挥可以单方面让怒火凤凰彻底熄火。真有这装置?” 金钟民“哈哈”了一下,瞧了眼天花板上的摄像头,低头点烟,然后说:“量子通讯技术本来就可以无视地形的嘛,虽然比较占地方。这点常识连我这个高级技工都知道,您当然比谁都清楚啊。” 庄言默然不吱声了。 61%。 屏幕上突然又蹦了一格数字。金钟民解释:“数据库自动纠错。极限也就是这百分之一了。” 庄言点头说:“纠错百分之一足够了。是纯度有问题,我去开会。” 金钟民关心道:“现在是凌晨,开会太兴师动众了吧?” “开玩笑,凌晨?这个点对于夜猫子来说,一天的人生才刚开始啊。” 92 做一个好课长首先要护犊子 他走回研发部。困的摇摇晃晃的苏小美给他开了门,低头扶着墙去找床,险些绊着,万幸庄言攥住她手腕拽住,引她去睡觉。回头一开灯,苏小美就被强光扎得“哎呀!”一声,拿被子蒙住头。 庄言心里骂了一句。然后关灯,摸黑开会,开会组员的立体投影在黑夜里青兮兮昏惨惨,像孤魂野鬼。 庄言毫无人性的把张悦组的人全拉出来开会。万幸他事先提醒过,所以大家有准备,无一缺席。但是一个个昏昏欲睡,一副抗洪将士恨不得席地而眠的惨状。 庄言把金钟民提交的测试报告发过去,报告上的61%被标黑加粗,极为醒目。 一组人顿时起死回生,像球迷终于目睹国足进了个球,从昏迷欲睡中惊坐欢呼,欢天喜地恨不得拼酒划拳。张悦狂拍桌子试图让组员安静,恐吓未果。 苏小美在睡梦里嘤咛一声,缩进被子。 庄言吱声,那些撒文件的停了下来,那些站在桌子上的也坐了回去,听庄言说话:“我们的计划是可行的。提纯还有提升空间吗?我说过杂质要少于十的负四次方才行。” 张悦急忙说:“分子蒸馏技术解决不了的杂质我们会用其他办法解决,这段时间真空仓归我们用,下次一定能达到你的要求!” 海口被夸得毫无斡旋余地,组员都被张悦吓一跳,挤眉弄眼试图提醒她,都被张悦推眼镜瞪了回去。 庄言干脆地问:“什么时候交货?” “明天,照例这个时候。” 组员大眼瞪小眼,纷纷有种拍警匪片的错觉。 “好。”庄言痛快拍板。然后细分任务,安排了一大堆错综复杂的东西,清楚分类,交给他们去做。张悦一瞧,迷惘道:“课长,这里面有些技术跟电敏感分子技术没关系。” 庄言瞧一眼,解释道:“你跟组员讲一下,任务里的磁场发生技术是为日后升级磁约束技术服务的。优先级可以推后,但是要完成。” 张悦眼睛一亮,嚷道:“那可不许把人家用完就踢开。开发便携磁约束技术时,要带我的组!” “好好。而且我给内务部打过招呼了,做我的活儿的时候,设备优先排给你们用。经费按时给你们发。好好干,亏不了。” 如果不是视频会议,张悦会忍不住拍课长的肩,笑嘻嘻想:“福利真好,没辜负老娘夸着海口勇往直前。”难掩欣悦,笑口大开:“课长这么好使,下次维护部的工程师再插队领经费,我就把课长抬出来。” 庄言双手虚按:“你嗓门真大,动静小点儿。你尽管抬我出来,跟我干绝不能让你们吃亏。”拍胸脯保证了,解散会议。各位组员陆续下线,庄言继续干本职工作。 苏小美惬意地嘤了一声,轻盈地翻身,终于睡踏实了。 第二天,苏小美睡醒了不敢起床,羞耻地拿被子蒙着脸,眼睛睁开一条缝瞧课长在干啥。伸手往暖洋洋的被子里一探,衣服俱在,暗想课长一定是被通宵加班损坏了肾功能,居然对如花似玉的我不闻不问,果然是个正人君子。心底踏实,懒意便涌上来,迷迷糊糊又闭上眼睛,羞耻地偷偷想:“睡得乱七八糟的怎么能让课长看见啊!!我的妈呀都六点了,还不起床补妆的话就撞见别人来上班了!!”正在咬牙切齿地着急,挣扎着和睡意战斗时,竖起耳朵听见课长的鼾声,连忙拿出起床的爆发力,下来弯腰叠被,五指慌慌张张梳着头发,小心翼翼盯着扶桌打鼾的课长,脚步轻得像猫,蹑手蹑脚闪出门去,一边心急如焚的梳头发,一边竞走似的匆匆扭向自己的桌子,趁着没人来上班,拽出比急救箱还大的补妆柜,匆匆忙忙去洗手间洗漱捯饬,折腾了半个小时火速完工,跑去更衣室换了备用的衣服,在穿衣镜前面转圈。 然后庄言咖啡机前面睡眼惺忪地冲咖啡的时候,苏小美矜持尔雅地敲开门,送了份煎蛋香肠配烤土豆进来,鄙夷地瞧着庄言说:“课长过得可真是随便啊,在怎么将就也要吃早餐吧,我就知道课长懒得挪窝儿。所以大发慈悲给你带了一份…” 苏小美一本正经还没解释完,维内托神采奕奕闯进来嚷道:“坏蛋你又熬夜!快陪我去二楼吃早点!” 苏小美端着早点惊出一身冷汗,庆幸还好早起了,否则被捉住后果不堪设想,这时候她竟然有些同情盘子里的中式煎蛋,被两面煎的感觉真是痛不欲生啊。 苏小美昨天还在坐立不安地期待维内托的回信。沧海桑田般的一夜过去,偏偏这个时候,魂牵梦绕的维内托飘过身前,苏小美却不知是害怕还是欢喜,心情像沸油,激动得翻滚不止,煎熬得心惊肉跳。 维多列奥大人轻快地路过僵立的苏小美,刮过清晨百合花海的香风,中长的银发一跳一跳,然后一甩如转圈的裙摆,因为维内托正扭头打量苏小美端着的盘子,皱眉问:“你给他送早点呀?” 苏小美不安地瞥了维内托好奇的红瞳一眼,果然看到了欲盖弥彰的醋意,心里慌乱地想:“果然啊,她不允许课长接触任何的女人啊,绝对会斩断课长的飘飘彩旗啊!好痛苦,这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我苦苦追求的情敌把我当做情敌啊!说谎!这个时候一定要说谎,苏小美快开动你聪明的小脑袋,展开想象的翅膀吧!” 然后苏小美坚定地看着好奇拧眉的维内托,严肃地说:“课长嫌食堂的早点不好吃,吩咐我去倒掉。真是挑剔啊课长。维多列奥大人要改正课长的坏习惯才行。”然后面不改色地向后转,起步走,端着盘子出门,随手把打回来的早餐塞进垃圾桶。 维内托迷茫地瞧苏小美的背影,今天的秘书穿了一件清新怀旧的垂膝白底桃花裙,挂肩束腰的裙子轻飘飘地起落款舞,如果坐在自行车后座上一定是靓丽的景点。 维内托奇怪地说:“这个女人真是过着模特的日子,一天一套衣服。” 庄言倚在咖啡机边上,知根知底的吹咖啡:“穿给你看的,想试出你喜欢什么款。” 维内托咬唇走过来,手往庄言痒肉上伸,眼睛闪闪发亮地逼视他:“你在期待什么?痒死你喔。” 庄言想起苏小美说的卡布奇诺,走神时,vv冰凉的手指已经触到腰间痒肉上,他连忙扭腰滑走,vv咯咯笑着来追,庄言扭头讨饶道:“我没期待什么,你别把我的咖啡打了。” vv不依不饶撒娇道:“咖啡有什么好吃的,吃我啊!”庄言慌慌张张把杯子放桌上时,被vv拽住领带,推进椅子里跌坐着,险些荡出咖啡烫了手。然后vv潇洒地把银发甩到后面,右膝跪在皮椅上,倾身上去把庄言推在椅背上,浑然不顾摄像头,只听庄言一声“啊呀”在半空戛然而止。 庄言的手挥舞了一下,然后落在了vv肩上。 后来庄言喘不上气,气喘吁吁分开时嘀咕道:“你这算强x。” vv嚷道:“你这个人!你没刷牙姐姐都没说你,你居然抱怨。” 忽然桌上电话铃响,张悦气的面红耳赤的影像蹦出来嚷道:“课长!维护组又插队领经费!他们如果把全额经费领走,基地的赤字又得拖欠咱们研发组的钱啊!” vv吓的从庄言身上跳起来整理衣服。庄言接通电话,问:“这个月的摊派赤字是多少?” “五百万啊五百万!这个赤字摊派到咱们小组就吃不饱饭了!课长,你说过跟着你不会吃亏的吧?”张悦怒火中烧,她总提这档事,显然忍耐已久。 庄言说:“坐标发给我,马上到。”夹着包站起来,拿梳子边梳头边匆匆往外走:“vv你先去训练,我去处理点事情。” 93 欺负人是一件公事公办的事情要严肃 在内务部财务科的窗口大厅,张悦叉着腰骂得风云失色日月无光:“刘工你够了啊!以前摊派的赤字只有几十万也就算了,这个月摊派下来五百万的赤字,你还特么故技重施?男人活到你这份儿上也太小市民了吧!” 一个长得歪瓜裂枣的西装男人潇洒地倚在财务科柜台上,斯文地叉着手,毫不动怒,只眯眼瞧着气得乱颤的张悦,彬彬有礼解释道:“小悦冷静点。总决策官颁布的《赤字摊派分配排名》里,研发组确实排在我维护组的前头,负责消化30%的赤字,而我维护组负责消化70%的赤字。但是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呐:‘在不可抗力形成的抢修需求下,维护组名次前移一位。’这个排名可是九人团决议通过的。平时踩了我们那么久,现在换一换位置,也是风水轮流转嘛。小悦还是不成熟啊。” 张悦恨不得撕了刘工那张笑意盎然的核桃脸,气的双目睁圆,破口骂道:“平时根本没有赤字!你吃亏了?战时基地赤字疯长,摊派下来动辄蒸发几百万,傻子都知道那个破排名是坑我们研发组的!这时候你拿出那个排名来釜底抽薪,你你!你好意思!” 因为排名靠前的单位已经办理完毕,大厅只剩下张悦扯着刘工不让办理,所以柜台后面的财务科姑娘不闻不问,低头做自己的事情。 刘工全名刘全能,父母期待他无所不能,结果此公出落得和“万能药”“大力丸”一样,除了名字全能,基本上没有功能。但是他磨砺出一项过人的本领:借下人的钱,去讨上头的好。于是下头不敢催,上头夸他棒,竟然在职场将庞氏骗局玩得风生水起,连上司都好奇他那些油水和业绩是哪里来的,几乎怀疑他会点金术。而下人见他越爬越高,更不敢伸手讨钱了,反而坚信刘全能不会辜负这份情,所以见面就是笑脸。刘全能的人缘竟然出奇地好。 当然,这里的“钱”是代名词。 但是张悦脾气暴,浑然不管人情世故,愣只认钱。前几个月吃了几十万的暗亏,张悦强忍不吱声,这个月基地开支暴涨,入不敷出下,赤字激增十倍,再让刘全能耍流氓五百万就没了,张悦忍无可忍,记起庄言课长信誓旦旦的话,咬牙豁出去和刘全能撕了起来。 但是无论张悦怎样义愤填膺怒发冲冠,刘全能只是公事公办的笑着,像个纵容女儿任性的老父亲,宽宏大量地宽恕张悦:“你啊,年纪轻,所以偏执,我理解你。但是首先,规矩是总决策官定的,你有问题,跟我说没用。你得去跟总决策官提问题。第二,这个附加条例是有道理的,到了抢修关头,我的第二维护组自然要优先领钱,去维持基地运转。研发组本来就是清闲部门,消化赤字也不会影响什么。” 张悦终于克制不住,拳头攥得咯咯响。如果平时听见“清闲部门”这种话,她只怕会当场变脸。但是此刻被蔑视为“清闲部门”甚至不是最令人悲愤的。最令人悲愤的是刘全能前面的话。 张悦恨得牙根咬痛,只恨自己不是男人,不能一拳打飞刘全能的牙,只能拿目光剜刘全能的良心,荡气回肠骂个痛快淋漓:“你是有多小市民啊?你心有多大啊这个时候还来贪别人的钱!你的第二维护组负责的是a层生活区,根本就完好无损啊,敌人直接空降到b层去了啊!!你特么的连抢修任务都没有,你好意思来冒领研发组的钱?还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你心是有多大!!”张悦骂他时,自己脸都白了,气得脑袋发麻全身过电,而刘全能只是宽容地笑着。 然后刘全能无动于衷地笑道:“跟你也讲不清楚,你要是不满意,打报告去弹劾总决策官好了。否则你站在这里,就算骂掉我的头,都没有什么用的。”一边说一边扭头看柜台后面的姑娘,温文尔雅地拿中指轻叩申请单:“美女,不要理她,先给我报账。” 姑娘看了刘全能一眼,她隐约知道这个人很吃得开,不由自主就伸手去拿柜上的报账单。 张悦箭步上前拍住刘全能的报账单,财务姑娘竟然没拽动那单子。张悦用力按住那张单子,颤着嘴唇瞪着刘全能,一字一句地阐述:“之前你插队我都忍了,唯独这个月的钱,你摸着点良心放过研发组!这次研发组的课题是和建造部名下的技师组挂钩的,那边在等成果!你拿了我们的钱,驾驶舱不完善,技师组强行开工,会给驾驶员埋下安全隐患的!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你不懂吗?我奉劝你别当蛀穿长堤的蚂蚁,你背不起这千古罪名!” 财务姑娘印象里的张悦是个大大咧咧开朗豪放的姑娘,容易翻脸却极少吵架。所以她被气得面红耳赤的张悦吓到了。 刘全能油盐不进,反而皱眉板起脸,谆谆教导张悦,语带威胁:“张悦,我一忍再忍,你不要蹬着鼻子上脸。我刘某人做事,凭的就是天地良心!你口口声声污蔑我的良心,诽谤我你要拿出证据来,你再血口喷人,小心我把你送进裁决庭。” “裁决庭?你们怎么都爱去那地方,裁决庭是你家开的吧。”一个含怒微愠的声音宛如一柄飞刀擦过,尾音嗡鸣轻颤,听的刘全能拧眉箍嘴,地貌崎岖的五官狐疑地凑一起来,扭头去看门口。 庄言夹着包皱眉走进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铁青地绷紧,锋利的敌意让财务姑娘瞧一眼就像被割了一刀,不由自主移开眼睛,却念念不忘想端详。 而刘全能躲着庄言的目光,上下扫他一遍,脑海里过滤了一遍人像,刹那确定这个生面孔就是从裁决庭杀进杀出的庄言。顿时撤去严厉,咧开嘴忠厚地呵呵笑。趁低头笑时,眼睛左右转两下,心里暗想:“张悦打电话叫的就是这个人?此人自身难保,凭什么替人出头?如果是别的课长就另当别论,这个人送上门来,兴许是一份大礼,稍微加工一下就能送给决策官,了他心事。”一声宽厚慈祥的“哈哈”还没笑完,心里的主意就已经打定了,抬头瞧庄言利刃般的注视,天不怕地不怕地接话茬道:“阁下别乱说话,裁决庭是公家的,公正的,公平的。你胡乱质疑会惹官司的。” 庄言“嘻”一声嗤笑,扭头去看如蒙大赦的张悦,递去赞扬的目光,遥遥点头,令张悦心头稍定,低头掩面努力平息愤慨。 然后庄言逼近刘全能,鼻子险些戳到刘全能那张地形坎坷的脸上,逼得刘全能猝不及防,微微仰头。庄言嗅到刘全能身上的香水味,一句话撕穿所有窗户纸:“领着抢修救险的钱,身上一星儿机油味都没有,西装香水倒是档次到位。开口诛心论,闭口惹官司,你让我想起来一个人,让我大为光火。” 94 君子不避脏水,可与小人一战 刘全能本想挑点事儿,捉着庄言的辫子,去混个讨敌先锋的功劳,不料被庄言一句话揭得巨细无遗,何止撕破窗户纸,简直扯下遮羞裤,一句话捅穿了他赋闲捞油水的行径。瞧着庄言咄咄逼人的模样,反而像个不怕事儿大的主,刘全能羞怒之下,心头暗喜,出神入化的演技发挥得淋漓尽致:“在下人微言轻,身贱如纸,阁下怎样鄙夷都没关系。但是会忍不住想,这个令阁下大为光火的人,难道是总决策官?尉诩大人?” 怒视刘全能的张悦本来心头欢喜,瞧见课长越生气,张悦越开心,巴不得看课长冲冠一怒为红颜,好好教训刘全能。突然听见刘全能提尉诩,张悦心头一颤,暗想刘全能善于借花献佛,课长可别中招,乐极生悲就不好了,连忙紧张地伸手去拉庄言,口里小声嚷:“课长,这可不关总决策官的事儿……” 庄言被张悦小手拽着袖子,依旧昂起头,斜眼睨着一脸蜜笑的刘全能,一个立定跳远蹦进陷阱里面去:“是又怎样?难道你们不是一丘之貉?你抬他出来压我?” 张悦吓的眼泪迸出来,一把抱住课长的胳膊,嚷道:“课长!” 庄言伸手拍她的肩时,听见刘全能义愤填膺地喝道:“一丘之貉?阁下请把话说清楚!你这意思是决策官的批文不对,还是决策官的作风不对?抱歉,你似乎对决策官的领导很有意见,你不说清楚,我可不能当做没听见。”他的不忿和义愤随着言语积聚,堆积渐浓,说到最后几句,警惕如肩负国家危亡,拧眉如冷对凡夫千指,表情严峻,渐有不怒自威的慷慨壮阔之气。 财物姑娘茫然盯着手头的活儿,无心工作,竖起耳朵窃听。张悦心头打鼓,竟然忘了五百万的赤字,提心吊胆只担心庄言被绕进刘全能构陷的黑锅里去。 古往今来,最善于漂亮灵巧地使用“正义”的群体,不是君子,是小人。君子视正义如宝剑,藏鞘置匣。小人视正义如工具,随用随丢。所以得心应手。 庄言扭头瞪义正词严的刘全能。越看透他底细,越恶心他的正气,愤怒得像攻城锤,恨不得顶着箭雨毫无花巧地一头撞破他的伪善:“老子给你说清楚!尉诩的批文就一定是对的?基地的核心职能是开发新世代战争兵器,你维护部为了协助这个目标而存在,竟然越俎代庖的争夺研发部的资金?濒死时人类的血液都往心脏跑,才会四肢发凉;你个区区维护组,顶多算个小拇指,居然腆着脸夺心脏部门的供给?这个批文不仅错了,还错的离谱!”庄言破口大骂,把刘全能的面子跺地上踩,竟让影帝刘全能都克制不住怒火,脸颊抽搐起来。 庄言一头撞进刘全能构陷的陷阱里去,竟然骂上了瘾,不顾刘全能已气得面目狰狞,指着他那凹凸不平的核桃脸骂个够本:“抬出尉诩来压我?他算哪根葱,整的跟皇上似的,口吐玉律,说啥都对?这个破批文就是本末倒置!看不起我研发部?” 刘全能演技崩塌,眼睛圆睁,仿佛咬牙吐信的毒蛇,贴面端详耿直狂放的庄言,恨不得张口啐庄言一脸。 他虽然佛面待人,却自视颇高,就算他有蓄意挑拨的心思,也受不了庄言这咄咄逼人的驳斥,油然生起被轻视的愤懑不甘,卯着一股劲儿,等不及要教庄言守规矩,面容气得拧成一团。 庄言跋扈得目中无人,气吞山河地拍柜台:“张悦,报账!谁不服,特么来找我!” 财物柜台后面的小妹悬着心接过张悦的报账单,低头处理。而刘全能那张高达七百万的报账单早被掌风掀落柜台,飘在地上。 张悦蹙紧眉头,不断低声问庄言:“课长,这样没关系吗课长?那是总决策官签字的批文,那是九人团的批文啊!” 庄言瞧着慌张办公的柜台小妹,拧眉肃然道:“不反驳那批文,拿不回五百万。” 张悦一想,确实如此。但是课长这么粗暴的热处理真的没关系吗? 果然,气得眼歪嘴斜的刘全能拧头开始打电话,咬牙切齿地拨号,开口却镇定热情春风扑面:“执法处吗?我是老刘。啊不不不,我只是作为一个基层工作人员,想汇报点问题啊,应该是决策官比较关心的。哦,没什么,听到一些偏激诋毁的言论,要是别的时候就算了,但是在这危机关头,我发现基地里存在这种情绪,只怕会出问题啊。先不说这些,我把录音发过来,您先审核一下,有没有达到警戒线。” 张悦身躯一软,有种阴天被雨淋了的心情,痛悔震怒想:“他居然录音了?我早该想到!他肯定会录音啊!”心急如焚,拽着庄言袖子轻轻扯,低低急道:“课长!你那些话传到九人团耳朵里怎么办?快阻止他啊!” 庄言冷冷问:“传出去怎样?自由立场就天理不容吗?” 张悦张口结舌,暗想课长你疯了?说什么胡话。当然天理不容啊。她害怕课长被雪藏,断送大好前程,着急咬牙,顾不得劝说顽固的课长,拧身飞起一脚,高跟鞋夺命飞旋,高高踢中点头哈腰的刘全能肩膀。这脚高踢,踹得比压腿的芭蕾舞演员还高,以致百褶红短裙往腰上一滑复落。 然后伴随着张悦收腿,刘全能撕心裂肺地“啊”一声,高举双手趔趄跌走,踉跄六七步愣没站稳,龇牙咧嘴地摔在地上;因摔的重,他弹起来一下才尘埃落定的趴牢;手机飞到天上,被张悦仰头接住,心急火燎去暂停录音的上传。她想删了录音。 但是录音早已传送成功。手机里还在不停“喂喂喂?刘组长?” 张悦病急乱投医,连忙撩开头发,拿起手机焦急解释:“喂?我是研发组张悦!事情不是录音听起来那样子,听我解释……” “请把电话交给刘组长。”里面冷冷道。 张悦看了刘全能一眼,刘组长腰不好,还趴在冰凉的地板上皱眉哎哟,明明踹的肩膀,却按着腰子在嚷疼,真是不爱惜身体。 然后刘全能挣扎站起来,按着腰瘸过来,怒指发呆的张悦,气吞山河咆哮道:“我都发过去了,你删录音也没有用!我告诉你张悦,你这一脚,我要你求着我十倍奉还!”说话时没瞪张悦的脸,竟在瞄她白大衣里的腿。 张悦举着手机,呆瞧怒发冲冠的刘全能,心里咯噔一下,因为她怀疑刘全能有言出必行的本事。 庄言面色铁青,手支着柜台,放任局面失控。刘全能还在咆哮,庄言的手机声刺耳地响起。他打开接听,是执法处冰冷僵硬的声音:“庄课长今天来交代一下…” 张悦终于露出失魂落魄的表情,张着嘴凝望课长。刘全能揉着腰子,疼的龇牙咧嘴却翘起如愿以偿的笑容。连财务处的姑娘都忘了手头的活儿,呆瞧庄言如何答。 但是庄言并没有答。执法处的话还没说到逗号处,庄言粗暴地挂断了执法处的来电,然后盯了财务一眼:“看什么,把研发组的帐报了,赤字摊给维护二组。” 刘全能气的宝相全无,震怒惊愕,眼睛凸出来能数清血丝,嘴巴长大像要吃人,气堵起来,连发脾气都结巴:“庄课长!你跟我装什么课长?你别以为官大一级就能无视批文办事,如果二组抢修失利,你是要负责任的!” 95 课长雷霆出手停不下来自己都怕 在刘全能震怒发威的时候,庄言一直在低头拨号,扭头避开刘全能发飙喷出的飞沫,接通电话,斜眼睨着惊怒无比的刘组长,恨声说:“喂王处长?我庄言。麻烦让财务科立项,查维护部二组的账。组长叫刘全能。” 庄言口里说的飞快,轻车熟路像吩咐家奴。他的目光一直横着刘全能,看着他张牙舞爪,看着他冻作横眉怒目的冰雕,看着他凛然震怒的五官融化成和煦乞怜的笑脸,仿佛宝相庄严的怒容金刚摇身变成点头哈腰的店小二。庄言这里还在通话,只见刘全能热情如火地蹭上来,拍着口袋摸出烟盒,低头自己噙一根,抬头已是嬉皮笑脸,自己的烟都顾不上点,双手捏着两百块一包的特供往庄言脸上送,口里亲热责怪道:“庄课长和王处长关系这么好,怎么不早说?搞来搞去是自己人在打架!也好,不打不相识,小刘给您赔不是,承你这个情,以后有事吩咐!尽管吱声!” 张悦惊讶地吸一口气,喃喃称奇:“刘组长表情变这么频繁,人皮不痛么?” 刘组长面暖心焦,只顾扭脸向张悦讪笑两声,其实五内如焚,继续和面色铁青的庄言套瓷,一个人谈笑风生:“今天都怨我,怨我!无论怎样我都认罚。而且我和执法处那么好,给执法处的那通电话您就当没打过,交给我,我去和副处说!而我和王处长也是同乡啊,您就高抬贵手,别让王处长为难了。” 怨只怨刘全能默守陈规,掐指算庄言履历,入职不到一个月,说的上话的都只有寥寥几人,怎么有空闲培植盟友。刘全能只道庄言孤军奋战。没想到这人一个电话就拨进了自己最怕的那台座机,拨进了号称八部禁区的大内行政处? 草?王处长往上就是老佛爷魏东娴了!王厚正人如其名,脸皮奇厚,又正大光明,递烟不抽,送礼退回,贿赂王处长比攻略老佛爷更加希望渺茫,一直是刘全能一块心病。奈何内务部执掌重器,冠居八部之首,部长又是个女人,连总决策官的面子都不卖,在刘全能等人心中一直是一片西天净土:不仅不能染指,而且一旦沾上边就是驾鹤西去的一天。庄言突然给王厚正打电话,刘全能顿时像小鬼晒了太阳,险些魂飞魄散。 如果庄言不出面,他刘工能小火慢熬地玩死张悦。但是他万万没想到,滴水难入的内务部居然有庄言的人,还特么是王厚正?! 庄言是怎么结交王厚正的?王厚正连礼金都不收!!难道庄言有rmb都买不到的东西?! 查帐??如张悦所说,他刘全能的帐经得起查?! 刘全能确实功夫了得,和绷脸无视自己的庄课长都能聊的热火朝天不冷场,一席话说的顺理成章滴水不漏,最后还恰到好处给自己留下三分薄面,愣说成别让王处长为难,把同乡的功能发挥的淋漓尽致。 他一边热情洋溢地喋喋不休,一边忍着腰痛蹲下去,弯腰拾地上写着七百万报价单。 张悦说的一点没错,刘全能负责的a层毫发无伤,这个月支出最多一百五十万。他报账虚高,就是乘着基地挨打的春风,舒心惬意地趴在研发组上面发“吸血财”。 但是一只灰暗无光的皮鞋轻轻踩在那张报账单上,让刘全能的手停在那里颤抖。刘全能的目光顺着裤管爬上去,扫过外套,领带,最后和庄言居高临下俯瞰的双眼对视。 那双眼里冰天雪地,寒冷无情。被庄言的目光冻一个哆嗦的刘全能意识到,刚才的热情都是无用功。仿佛绳子烧断,他的心像烤鸭摔进炉灰里,烧焦炙痛,脸皮真实地露出呆滞的绝望。 他苦心孤诣堆砌的积威,绞尽脑汁炮制的地位,也许就像皮鞋下的那张纸,从此肮脏污秽,不复光鲜。左右逢源几十年,如鱼得水的刘全能竟然一步踏空。一念及此,他心凉如冰,这十几年未曾体味过的凉意,像非洲人摸到冰块,感觉冰得烫手。 他突然张嘴无声,泪水鼻涕开闸汹涌,一把抱住庄言的裤腿嚎啕道:“课长!你别这样!您有理,您全对,都怪我,我傻逼!您别这样,求求你了……”声音越哭越低,额头用力抵着庄言的胫骨,口里喃喃:“做人留一线啊课长!您早说有这神通,给我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跟您叫板啊!执法处那边我给您去说!我无能!我诬告!怎样都行,课长您可放我一条生路吧!” 财物小妹扭头看不见刘全能了,听声儿才知道刘全能在抱大腿,顿时被这狂风骤雨般的展开惊的心肝乱跳,睁大眼睛打量恚怒俯瞰的课长,小心脏蹦得像跳伞。 张悦面露不忍地俯视抱紧庄言大腿的刘全能。她见过刘全能的冷脸笑脸,见过刘全能的佛面铁面,没想到竟有一天沦落到全无颜面。她偷偷打量咬紧牙关的庄言,发现课长似乎不打算放过他。 道不恻隐,法不徇情。庄言沉默至今,是因为王处长在电话里喋喋不休地说个没完:“……而刘全能是尉诩插在维护部的嫡系,牵一发动全身,查了刘全能的帐,维护部的孙部长会错意怎么办?孙部长要是动摇了,那可真的人人自危了!” 庄言低头怒视抛弃矜持的刘全能,恨的不仅是是这个人,而是这个人数十年来苦心孤诣编织起来的关系网。竟然连查账都不敢? 你王厚正堂堂行政处长,不敢查区区组长的帐? 庄言一路克制,至今没爆粗也没动手,他牢牢盯着刘全能期待恳求的双眼,牙缝往外蹦字:“王处长,维护二组借机敛财,却把赤字推给研发组兜着。我要把研发组的损失全部追回,他吃了多少吐多少,绝不容忍,必须奉还!我打电话给你,是不想麻烦魏部长。” 王厚正不知道庄言哪来那么大火气,不吱声了。 刘全能攥紧庄言的裤脚,眼神刹那灰白,已经绝望。他保持着仰头的惯性,呆滞地坐在地上。 庄言的拳头抵在柜台上,盯着刘全能,字句清晰,音节把刘全能噼里啪啦砸了个天旋地转:“刘全能上个月报账数额七百万,报账单在我脚下。为了追帐,请财务科严查刘全能的账目,用了几颗螺丝,换了多少设备,做了多少假账,钱流向何方,水落石出后务必给我公允的答复。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刘全能做此釜底抽薪之事,我很愤怒,不仅要追回损失,更要求补偿。” 刘全能软绵绵摊在地上,像一条死掉的蛇。多年爬升毁于一旦。他目光空洞地凝望瓷砖繁复的花纹,只觉得眼花缭乱,仿佛在叹命运无常,又像在嘲笑自己摘花献佛花扎手,借刀杀人刀加身。 王厚正幽幽地问:“你不缺这几百万。你想干嘛?” 庄言冷笑:“证道。” “私怨?”王厚正听说尉诩和庄言不和。 “公道。”庄言斩钉截铁地否认,“脏水流到我的地盘来,我就得弄干净。人总要讲道理,世上总要有说理的地方,如果没有,我来当。” 王厚正拿着电话往椅子里一躺,良久才说:“这事我不能做主。我打个报告给部长,她批了才能查刘全能的帐。但是一查就是底儿掉,没情面讲的。所以你得跟部长打个招呼。” 96 课长的苦心谁人知 王厚正拿着电话往椅子里一躺,良久才说:“这事我不能做主。我打个报告给部长,她批了才能查刘全能的帐。但是一查就是底儿掉,没情面讲的。所以你得跟部长打个招呼。” 庄言说:“好。”两人挂断。财务科姑娘听得惊心动魄,赶紧把办理好的报账单递出来,张悦收下,低头看见庄言蹲在地上,逼视已经瘫痪在地的刘全能,咬牙嘶嘶道:“威胁我还能算你胆大。你竟威胁老子的部下?你还奢望她来求你?不捏死你都不行了。我叫你连个求饶的指标都没有。”听得刘全能风寒似的颤了下,庄言才站起来低头啐一口:“拿执法处吓我?爷爷树大风里摇,横竖吹不倒。尽管来查我!老子等着!至于你,狗仗人势活该打死。看你主子埋不埋你。”说完捡起那张带鞋印的七百万假账单,推进财务柜台,吩咐:“收好待查。”拧头往外走:“张悦,我们走。” 张悦低头瞧一眼瘫在地上的刘全能,没想到课长出手如雷霆,不仅夺回五百万经费,居然一口咬断了刘全能的退路,被这展开惊得小鹿乱撞,战战兢兢问:“课长你怎么这么大火气?查账……查账很容易树敌的啊!” 屈原管楚怀王的帐,最后投了江。张悦怕课长重演历史。 庄言走出财务科,在门口点烟,余光瞥见刘全能依旧人生无望地软在地上,心里畅快,面无表情问张悦:“树敌怎么了?他欺负你的时候怎么不怕树敌?” 张悦哑然,听见课长低头弹烟灰说:“世道不好,正义就像被卖进春楼的孩子,花枝招展地给配不上的人去使用。你看刘全能,一脸正气地干着苟且勾当,还大义凛然冠冕堂皇。” 庄言几句话的功夫,抽净了一支烟,丢到皮鞋底下踩灭,踮脚碾成渣,转身走掉:“只有自强,才能给正义赎身。弱者是没有道理可讲的的,树敌就是讲道理。”说完意识到张悦没跟上来,停了一下,扭头等她。 张悦呆了一下,美得牙齿咯咯战,心里的期待憧憬像海浪拍出雪花泡沫,开心得胸脯通电了一样颤。她连忙追上去,落后课长半步同行,雀跃道:“你比我还霸道。” 庄言掏出第二支烟,摸索着打火机笑道:“这叫各司其职。我负责做河豚,血里带毒,见人就鼓,叫人不敢吃我们。否则哼,谁不想吃小鱼来变成大鱼?” 张悦完全听不出话里的可怕之处,喜孜孜道:“好,课长罩着我!”恨不得去挽他的手夺他的烟,笑盈盈地克制住。 魏东娴挂了尉栩的电话,绷着脸,闭上眼睛思索,食指嗒嗒点着漆黑的桌面。卷发落在脸侧,像害头痛的人,什么都懒得管。 忽然庄言拨进来,魏东娴思路被打断,摇头把长发甩到脑后,皱眉把电话放耳朵上:“我正想问你!尉栩急赤白脸来催款了!你是不是让他知道什么了?” 庄言和风细雨:“那就是研发部有尉栩的人,他知道我找了人在做他不知道的项目。但是我做的很隐蔽,他不知道我在做什么。连项目造价都不知道。” 魏东娴心头不安,皱眉细细道:“你警醒点,尉栩多疑,别让他捉到蛛丝马迹,如果他非要转走那钱,咬牙借李琛的名义也能办到。你绝不能让他发现你的真实意图。” “很难,人手太少,我必须把一部分工作化整为零交给其他人去做,蛛丝马迹绝对有的。”庄言风轻云淡,听得魏东娴心急如焚,险些嗔怒拍桌,“但是这几天他大概会以为我做的是几百万的普通项目,跟他那笔巨款没有一分钱关系。”庄言继续说。 魏东娴闭上眼睛,轻轻吐了口气,睁开眼睛嗔道:“你险些吓着我。你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已经为了五百万的资金跟刘全能咬得一嘴狗毛,不可开交了。”庄言有条不紊的说,“他拿到了份模棱两可的录音。按照他的文采,这录音里至少能挑出我两处违法乱纪,三处作风不良,无数妖言惑众和铺天盖地的危言耸听,就算不能把我怎么样,也会拿喝茶聊天来聒噪下。他的注意力会转移到执法处去。并且这会让他觉得我的项目规模在五百万到两千万左右。这事儿可以吸引他一个礼拜左右吧,希望你那里早点批下来,毕竟生米煮成熟饭才安心。”庄言娓娓道来。 听见这话,魏东娴才知道他放了烟雾弹,心头稍安,却总觉得“生米煮成熟饭”一语双关,庆幸电话里看不见表情,努力板着脸说:“这个障眼法,假如你做好了,我就奖励你。要是玩砸了,我就弄死你。” 庄言被李明吓得害怕她的“奖励”,连忙说:“你先弄死个人,尉栩才会知道我豁出去在争这五百万。” “谁?” “维护部二组组长刘全能。这个月他应该滥用条例虚报了账目,查他帐就行。” “……”魏东娴沉默了下,这才认真想象庄言和刘全能狗咬狗一嘴毛的画面。她本以为那是修辞手法。听到“查账”二字,她才知道这俩真的咬得头破血流了。犹豫时,她暗想你这演技过于逼真了吧,犯不上吧,有点绑着炸药抢劫便利店的意思啊。 魏东娴看着食指卷头发,推辞道:“差不多得了,别查什么帐了。我估计你也没少吓唬人家,就这样吧。” 魏东娴的稳,在庄言眼里却是举棋不定的拖延,所以他坚定地追击:“戏要做全套。” “你这哪是做戏,你在拆戏台。你厉害的很嘛,都站在桌上捅天花板啦。”魏东娴不干。 庄言沉默了一下。这几轮摩擦下来,他和尉栩已经互相摸了个透。尉栩多疑,却会坚信一个事情,无论这事情看起来多荒谬:他庄言已经对他恨入骨髓,他庄言整夜不睡觉就琢磨怎么报复他,他庄言偏偏本小利薄,只能打狗泄愤,但是他庄言打狗都打得舍生忘死,可见忍的多憋屈。 只有做点什么,才符合庄言不甘忍让的性格。如果一直偃旗息鼓,尉栩只会疑心庄言在酝酿更大的乱子,最后捕风捉影想到那笔悬而未决的巨款上,从而想方设法努力提前支走款项。那样庄言的计划就下马了。 尉栩觉得他庄言是什么样的人,庄言就会扮演什么样的人,去迎合尉栩的自负。尉栩可以力压别人,却一定赢不了自己。 所以庄言于公于私,都想做一只疯狗,一口咬住刘全能的气管不撒口,直到他得到报应为止。这是冠冕堂皇的理由。 然而,刘全能口里义愤填膺威胁张悦时,目光却落在张悦百褶裙上,庄言记住了刘全能的这一眼。所以出手猛烈得自己都控制不住。这是庄言没有说出口的冲动。 也许那些头头是道的理由都是给自己找的借口。他只是不能容忍这样危险的人窥伺自己的同僚部下而已吧。他不愿意张悦像自己一样,莫名其妙被人盯上,稀里糊涂被坑得东倒西歪。 “喂?你休克了?喂?”魏东娴以为庄言掉线,暗想你敢挂姐姐电话就死定了。 97 一只殷勤的猎狗不幸地咬了豪猪 庄言吱声了:“刘全能挂名在维护部做事,说到底不是孙部长的人。如果计划成功,尉栩不会善罢甘休,十天后也会天惊地动。和那相比,查区区组长的账目只是细雨菲菲而已。和孙部长解释一下就可以。” 魏东娴油然不爽。别人奉命办事都恭恭敬敬,庄言求她方便居然还有闲心舞文弄墨,有种日常吩咐的和蔼,让女王大人异常不适。她觉得庄言在她面前装逼,原因不明。 “啧啧,你还挺横,你能耐你去给孙部长打电话,说要查他手下的人,你看他不一钢管把你脑浆敲出来。”女王噘嘴嘲讽,不美满的心情昭然若揭。 庄言再迟钝也意识到了,虽然他万万想不到魏东娴会在莫名其妙的地方离奇地耍脾气,但是他哄人的技巧早已被vv锻炼的炉火纯青。所以庄言轻车熟路的自动开启嘴炮模式:“所以我不便接触部长级的人嘛,但是您号称八部之首,贵为无冕之王,若劳烦您去打招呼,就是一句吩咐的事儿。我听说孙部长找你搭讪都说不上话呢,兴许您一开口他就心花怒放了,可以不战而胜。” 听课长对另一个女人甜言蜜语,张悦差点吐了。 魏东娴心花怒放,信以为真,眼睛一转,抖着皮靴问:“那也是你胜了刘全能,关我什么事?” 庄言把骗女人的功率开到极限,就算问心无愧都马力全开了:“刘全能那德性你知道的,查他能给财政省不少钱呢。再说了,他那些钱孝敬了尉栩多少你也不知道,万一敲山震虎,也能限制限制尉栩的小金库。真要这样,尉栩满心以为我要揪刘全能,就顾不得管研发部里面的事了,我兴许真能十天弄出计划书呢?” “这可是你求我才办的。这种无理要求一般人我才不答应。”魏东娴心动嘴硬。 庄言被李明吓唬得如履薄冰,听见无理要求四个字,误将女王的傲娇当撒娇,心虚起来,什么都一口敷衍,变得异常好人:“是是是,麻烦你了,求求你了,谢谢你了。” 魏东娴意外驯服一只野生课长,突如其来地满意,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形象被李明诋毁的面目全非,更不知道庄言是怕她草他,全然以为桀骜如庄言都慑于威势拜服在她脚下,心满意足地玩头发:“你都诚心诚意求我了,我就勉为其难答应吧。我就当送你个人情好了。哎,真会使唤人呐。”便宜占尽,淡淡一声“拜拜”,解放了无言以对的庄言,自己还沉浸在胜利里,哼歌办公。 后面财务科里,刘全能心灰意冷了半晌才像诈尸一样,手脚弹一下,忽然站起来,灰头土脸趴在柜台上,软弱恳求柜员:“那个七百万的报账单,还给我吧,我填错数了,我不报账了,还给我吧。” 财务姑娘怜悯地看了他一眼,想起庄言的嘱咐,警醒道:“不行。这话你留着跟科长去说。我拿不了主意。” 只花了一秒,刘全能的面容狰狞得像妖怪,吓得姑娘花容失色。刘全能一副挠穿钢化玻璃的凶恶,低声威胁:“表子!你以为庄言顾得上你?执法处已经咬上他了!明天你就能看到他丧家之犬的模样!少废话,单子给我!执法处副处长是我兄弟,你识趣点,别以为坐在玻璃后面就安全了,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去一平方米的禁闭室坐着!” 姑娘吓的挪远椅子,心里挣扎一阵,冰凉的手指把庄言托付的报账单收进抽屉里锁上,低头嘟囔道:“暂停服务了。”熟练地摸出“暂不服务”牌子搁在柜台上,帘子一拽,玻璃后坠下草帘,隔绝了刘全能的视线。其实她人没走,绞手坐在椅子里惴惴不安,琢磨刘全能的话有几分真假。 刘全能被姑娘关在帘子后,依旧不甘示弱地碎碎念:“我知道你没走,你知道我能做到吧!现在谁没点这样那样的问题?只是没有查你罢了!你这慌慌张张的样子,只要我跟监察司打个招呼,抽查时注意翻翻你的监控录像,漏洞百出的操作失误一大把!你想通报批评吗?你想考核垫底吗?别傻了,为了庄言犯不上!快把单子给我,我让监察司照顾你点儿。” 刘全能不知疲倦地说个不停,姑娘心防被他寥寥数语侵蚀得摇摇欲坠,一股强烈的恐惧让她想掏出单子塞给他了事,根本克制不住。 忽然电话铃响,姑娘接听,只听科长急忙忙说:“把维护二组的账目,资料,凭证,单据全部清点一遍,齐不齐,少了去催,保存完整,处长马上就要查二组的帐。” 姑娘本被吓得泫然欲泣,闻言如释重负,觉得雨过天晴,小声问:“是上个月的单据还是所有的?这个月刚收的报账单也算吗?” 刘全能突然不吱声了,指甲刮得柜台滋滋响,横过脸竖起耳朵听,恨不得耳朵能学雷达转圈。 科长在电话里断然说:“只要是收了的单据都不退!全部归档封存,等检查组开封,你赶紧查一查,有没有漏凭证,不要连带上责任。”说完急急挂了。 姑娘心花怒放,刷一下拽上帘子,盯着失魂落魄的刘全能嚷道:“可不是我不给你,是科长不让!哼!”伸指轻舔,开始麻利低头整理凭证。 刘全能慢慢低头,表情像在看已经风干的小弟弟,表情充满了自怜的偏执,和沮丧的惶恐。面色颓败得像听见投降诏书的日军。 他刚打起精神来补救,审判就来的这样快,让他措手不及。 原本不肯相信庄言有这个能耐,满心寄望庄言虚张声势,才鼓起信心爬起来不择手段想骗回单据。不料站起来就听见这当头一棒,抹灭了他的幻想。 真的,真的查账了。内务部为什么会突然动用尚方宝剑?居然砍的是他这样一个无名小卒?难道真是招惹那个籍籍无名的庄言的缘故?怎么可能! 可是没有其他的解释了。像他这样的人比比皆是,为何偏砍他一人? 他不愿意再停留在这个丢脸的大厅,失魂落魄地摇晃出门去,五脏六腑都沉甸甸往下坠,辛苦得一步都走不动,仰头靠在墙上,不知何时就滑下去坐着了。 直到一组人匆匆冲进财务科。这组人声势浩大,五个人统统西装革履,其中一人又折返出来,瞧着颓然坐地的刘全能道:“哎哟!这不是刘组长吗?正用得着您呢,来会议室喝茶吧?” 刘全能抬头一看,那人就是财务科长常富贵。此人时刻恪守爹妈的教导,记住要长富贵,所以不恋横财,刘全能变着法儿接触了他五六次,这孙子愣没吃他一口回扣,连吃饭都特么aa制,刘全能算是服了。 刘全能坐在地上仰头瞅笑眯眯的常富贵,原以为会饱受讥嘲,没料到常富贵怜悯地叹口气,背手弯腰附耳说:“我也料不到今天。一点征兆都没有,就查你了。不过你态度好点,争取丢官左迁吧。” 刘全能心头骤暖,暗想这才是人间温暖啊!立马如丧考妣的乞怜开哭:“我特么冤啊科长!凭什么就查我?先把比我问题大的人查了,再查我!” 常富贵直起腰,冷眼道:“你要是张嘴咬人,处境只会更糟,你要掂量妻儿家人。为什么查你?魏部长开口打了招呼,谁敢猜老佛爷的心思?这个问题你只能问自己了,恐怕谁都没你清楚。” 刘全能颓然坠地。没错,这个问题,谁都没他清楚。 摘花献佛花扎手,借刀杀人刀加身。 他自以为揣摩了主人的心思,娴熟地物色了贡品想要献礼,终于被雁啄了眼。 98 之所以有英雄是因为人民需要英雄 常富贵礼貌地问:“我们也忙,您移驾会议室,咱们快点把帐目对了吧?” 不欺少年,不贱落魄,常富贵彬彬有礼的措辞引起刘全能无限遐想,假如他也像常富贵这样修身谨慎,是否就没有今天的一坠千里? 那个“您”现在听上去无比讽刺。 刘全能逞强站起来,整肃表情,板着脸说:“那么给您添麻烦了。” 因为魏东娴已经表态,所以常富贵效率惊人,两个小时把刘全能十六个月的帐查了个底儿掉,戳穿的假账比新华字典还厚,追回坏账一千三百万,其中三成去向不明,刘全能一口咬定花了。 查账期间,常富贵的电话铃响得比客服电话还勤。执法处首先致电财务科,说几句挂了,紧接着来骚扰常富贵,十万火急地叙了旧约了饭,两句话没说完就往刘全能身上扯,打听情况如何,处分轻重。常富贵讪笑敷衍挂了电话,不料大家突然对他的寒暑健康产生了浓厚兴趣,致电寒暄的爱意连绵不绝,荡漾着人间的温暖,这个亲热问候“您的颈椎病最近还发吗”,那个严肃批评“切不可太劳累,你的健康是大家的!”最后无一例外表达了对刘全能案的震惊,和众口一词的“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常富贵笑僵了脸皮,受宠若惊地拒接,才屏蔽了洋溢不尽的人文关怀,火速查账。 刘全能笔直坐在对面,看常富贵接电话,以为这接二连三的精神轰炸能软化常富贵,没料到此公后来都不肯接电话,只顾低头翻阅,抬头问话,措辞反而愈加专业严厉。刘全能陷入绝望,起初端坐,继而弓腰,最后颓然缩在椅子里,恍惚走神,麻木地回答问题。 这边还在追究维护二组财务人员的责任,那边也产生了惊涛骇浪的连锁反应。执法处本着还原现场的意思,把庄言大放厥词的录音呈递九人团。于是庄言一夜成名,职衔高点儿的都知道庄言私下把尉栩黑的狗血淋头,津津乐道录音里的精**句,喜闻乐见观赏研发部作死。 维护部长孙建龙心里翻江倒海。魏东娴专门给他致电本来让他心情不错,但是总觉得魏东娴的说辞牵强。查账就查账,比如你都拔剑砍人了,口里还滔滔不绝的说,“没别的意思,剁一只手指而已,不是针对你啊,只是一根手指而已,对你没有恶意。”孙建龙口头说“我知道了。”却总有风雨欲来的惴惴不安,当年德国元首都跟波兰说“只是一顿午饭而已”呢,结果后来发生什么了?后来发生什么了! 他本来就心存疑窦,半小时后看到庄言狂放跋扈的录音,险些气炸肺;踱两圈又锁眉深思。他生气是愤怒庄言的言行,觉得庄言目中无人刚愎自用。其次,九人会议上他给庄言投了赞成票。庄言再暴躁再不满,怂恿魏东娴查维护组的帐也有敌我不分的意思。而最让孙建龙恼火的是,魏东娴居然真的被怂恿吱声了?!是否在她眼里,区区课长说话分量比我九人团孙建龙还重? 这个问题刚冒出来,就被孙建龙迅速否决,因为他绝不相信。所以他停止踱步,细思魏东娴的用意。 他知道魏东娴一直在提防代理决策官甲款乙用。这没错,是分内事。但是她利用庄言来做分内事,就太不稳当了,从录音可以看出,庄言的脾气像丢进篝火里的万响鞭炮,没人碰自己都会炸个痛快。对魏东娴来说,目前的庄言很趁手很好用,但是孙建龙觉得魏东娴控制不了庄言。所以他心急如焚。 如果这只是个前奏,如果魏东娴真的蠢到存亡关头突然大刀阔斧地彻查尉栩的经济问题,那么谁都预言不了基地的未来了。 而庄言在这件事上只会推波助澜,这都不用想。如此看来,这根明面上的导火索就格外令人忌惮。孙建龙隐约后悔当初投了庄言一票。他只希望此事悬崖勒马紧急刹车,不要再有后续新闻。 尉栩深知孙建龙和其他团员的心理,所以作为第一当事人,尉栩居然没说什么,装的很憨厚,就敦促了下,说庄言的愤怒管理治疗连一次都没去过,有病得治,快去接受心理救援。 这个姿态让人如释重负,这句话也说的看客连连点头。不说战斗部的李琛和运输部的马部长,就连老头子宋宪都欣慰尉诩能忍气吞声。 然后尉诩做了一件非常讲道理的事情:提交了一份草案,援引了刘全能挂在嘴边的条例,声明按照批文办事,赤字应该归庄言的研发课负责。 魏东娴没有办法。办了刘全能,不代表庄言就真能拿回五百万,白纸黑字的批文摆在那里,事情要按规矩办。于是庄言收到内务部通知,研发课必须承担70%摊派赤字,数额五百万。 庄言必须不服,他质疑批文合理性,回办公室起草了洋洋洒洒五千字报告书,痛陈利害还嫌不够,还发动研发课二十四人集体签名,把纸质报告书发往行政处,誓为这笔钱抗争到底。 庄言在研发部声名鹊起。谁都知道他路见不平拍案而起,为张悦出头,和笑面虎厮杀,居然胜利。然后再接再厉的不辞劳苦争取经费。并且在五百万的激励下,这个振奋鼓舞的故事被传的无比邪乎,交头接耳几次就演绎出不同版本,把庄言吹的神乎其神,恨不得一声惊堂木,吹嘘课长脚踩祥云身披金甲拳打猛虎脚踢监控。苏小美坐在桌子后面画眉毛时听见一星半点,耳朵一竖就出去扯住张悦问明白,结果被沦为脑残粉的张悦一顿洗脑,门可罗雀的单挑被张悦描述成了舌战群儒。苏小美惊叹课长之牛逼,捂着嘴被忽悠的天旋地转,心目中庄言的高大形象拔地而起直入云霄,比巨灵神还伟岸,抬头瞻仰都只能看见粗如儿臂的腿毛在半空飘荡。苏小美绝望的赞叹我怎么可能敌得过课长看来和vv的孽缘已经无望了。 李明持重,很少去做这种惊天动地的小事,所以研发课吃亏成了习惯。骤然遇上个脾气爆护犊子的课长,顿时群情激动得像进入战略反攻的人民大军,尝到了扬眉吐气的痛快。接着听见居然赢了,笑脸貔貅刘全能已经伏法滚粗,研发部上下欢腾,激动的像起义的农民进京,以为焕然一新的好日子正在徐徐展开,像抢购半价一样争先恐后想加入庄言名下的研发课,排着队来打听名额。张悦牢记了庄言的两句话,一句是跟着我不吃亏,一句是总决策官算个屁。所以着手拟名单的时候,考虑的全是嫌弃尉栩、态度不正、觉悟不清的反动派。一时门庭若市。 因为张悦也烦尉栩,觉得此人挤兑研发部时吃相略难看。偏偏李明柔软,张悦憋的好辛苦。突然看见新课长居然连尉栩的批文都敢驳,仿佛看到一颗红太阳冉冉升起,心花怒放的想,好,我大研发课从此站起来了。 99 刁民 同时庄言在九人团心目中的印象一落千丈,“不分轻重”已经嫌累赘了,宋宪只吐了俩字: “刁民。” 但是刁民不管,他只为自己那寒酸的工资而战。九人团眼里五百万不值一提,但是刁民却愿意为之舍生忘死。所以执法处一声传讯,刁民坐在小单间里继续嘴硬,引经据典,愣一口咬定尉栩脑子抽筋了才添那条小字儿,本来就是尉栩的错,我研发部缺钱,那五百万是我的,我不能吐出来,这是群众的呼声,这是民主的国家,屁民都联名请愿了,你们不能罔顾民心。 庄言信口雌黄的宣言逗得书记员笑个不停,魏明旭瞪都瞪不住。 然后魏明旭无奈转着笔,压低声音求饶似的问:“你到底要干嘛?滔滔不绝这些话,你真信呐?” 庄言只要说个“是”,魏明旭都怀疑第二个圣人要横空出世,在历史十字路口的自己是否要率先皈依了。 但是庄言诚实地惊讶下,低声问:“啊?出口的话还得自己信呐?” 魏明旭摇摇头,无奈道:“这么说,你一不道歉二不接受处分,那就触发了你的《特别豁免条例》,针对你提交的文件,九人团将分出五分钟时间来投票裁决你的过激举动,时间是明天下午三点十五分。请准时出席。” 庄言说:“好。” 晚饭时,vv不解埋怨道:“别老捅乱子,他们喜欢完美无瑕的合唱,讨厌不和谐的声音。你好不容易混了个课长,踏踏实实吃点亏维持现状不好吗。” 庄言想了想,第一魏东娴没有承诺过报酬,也没有给足保障。第二不知道这么披荆斩棘走下去还能撑多久。仔细一想,vv说的挺有道理。自己早点完善了驾驶舱科技,一保护了vv,二舒舒服服吃专利,一身轻松无人管,肯定延年益寿。比挑事儿轻松多了。 他问:“你听上去就跟怕我战死了似的。” “放心,你玩脱了我给你收尸。”vv挖起一勺冰激凌,送到他唇边:“啊,张嘴。” 庄言含住钢勺,冰凉满口甜,瞧着vv恬淡的粉面,想调戏她多点儿表情:“我死了你怎么办?” vv依旧没什么表情,没当回事地专心挖冰激凌,眨着眼含着勺子回忆:“这种事不能说的吧,驾驶员不能有自己的立场的。” 庄言想起疯追vv的李明,想起是有这么回事,无言点头。 然后vv把冰激凌杯推给庄言,拿餐巾抹唇,只露出闪闪发亮的大眼睛瞧着他,轻描淡写地嘟囔:“我绝对会捅死那个害你的人。” 这句话只能借擦嘴唇时低声说,因为这就是立场,作为驾驶员不应该有的立场。 庄言心里的退堂鼓打的更响了。他认清了自己的处境。虽然已经是披荆斩棘的尖兵,但是他不能给任何人当死士。他要顾及vv。 也许应该放下对尉栩的仇恨了。他挣扎不决。 “明天要出席,我先回宿舍准备。”饭后庄言汇报行踪。 “好。”维多列奥大人准了。临别两步又扭头嚷道:“黎塞留找你呢,你俩说了啥都要告诉我!瞒着我你就死了。” 庄言反驳:“要不我找个公证人带着走?” “不用!我相信你!”vv连忙背着手甜甜笑。 “您别介,万一我不老实呢。”庄言坚持。 vv吐吐舌头,摆手一溜烟跑了:“我知道你舍不得我的。再见。”小披肩一荡一荡,回头眨眨眼,转弯不见了。 庄言笑了笑转身回休息舱,闭上眼睛想,人其实不用争来争去。你就算帮魏东娴把尉栩的小金库冻结了,有什么用呢,他依旧是他,你依旧是你。既然没有办法,何不尝试安稳呢? 庄言不想当魏东娴的扳手,心生退意。 他回到蒙尘的休息舱。自从获得特别豁免权以后,再也没有监视他的士兵来给他干活儿了,所以他得自己动手清扫房间。捋起袖子擦了桌子,他感觉自己真的融入了日常生活,平心静气地上班下班,期待vv的笑容,比起这些普通的东西,尉栩反而不值一提。 他像韩信,觉得封候足矣,至于刘邦,随他去吧。 突然有人敲门,黎塞留甜脆的声音从音响里飘出来:“庄言?我知道你在里面。” 庄言心里一咯噔,想起vv的话“黎塞留找你呢”,瞬间想到黎塞留像柔软晨曦一样的金发,想起她的鹅蛋脸,想起她鼓囊囊的骑兵前衫和紧身军裤的线条,马上开始想象**的她,泳装的她,咬唇娇羞的她。男人的想象力唯有此时快如奔马,在奔腾的激素撺掇下,庄言意识到刚才真的吹牛逼了。 没办法抵挡黎姐的魅力啊!光想象能击溃男人的理智啊! 庄言如临大敌的思索起来:“怎么办?她听说了我的光辉事迹吧,会不会崇拜我,会不会仰慕我,会不会闹着要给我生孩子啊?好困扰啊,她都已经满世界找我了啊,是不是已经对我爱的不能自拔了?绝对会闹着要给我生孩子啊!没办法拒绝她怎么办?但是更不能对不起vv啊!这个考验太残酷了,做一个杀伐果断的男人果然格外困扰啊!”心慌意乱地攥着门把手淌汗,完全不知道反省这狂妄的自信从何而来。 庄言严峻权衡的时刻,黎塞留久候不应,手克制地悬在门前不敲,眉头轻皱,歪头细细自语:“奇怪,怎么会不在?”自己都不信,抬头迷惘敲门:“庄言?” 庄言听见这细细的声音,天真迷惘仿佛真以为主人不在,又礼貌宛如克制的仕女,令人无法骗她。他心一横想,老子豁出去了,成功男人总会有这一天,如果被黎塞留强暴了我就含泪认命了。 然后庄言心花怒放地打开门,惴惴不安地问:“干嘛?” 黎塞留扶着剑站在门外走神,下巴抬着想事儿,闻言回神“呀”道:“你在家啊!”站在门外不进来,举手亮出精致的棋盘:“陪我会儿。” 庄言呆在门口瞧着那方棋盘,搜肠刮肚回忆法语里“下棋”有没有“不来一发吗”的意思。 黎塞留伸手指了指,睁大眼睛问:“可以进来吗?” 100 你根本不了解你的女神 黎塞留伸手指了指,睁大眼睛问:“可以进来吗?” 庄言稀里糊涂不知道她要干嘛,把她让进门来,庆幸打扫过,抱歉道:“桌子太乱收拾不了了。”请她坐床上,一边泡茶一边问:“你就这么爱下国际象棋?” 黎塞留拘谨地并腿坐下,陷在被褥里,骑兵衫的流苏绶带挂在床沿晃晃悠悠,东张西望的把解下来的战刀立在床沿。庄言推来小几放茶的时候,黎塞留扭头说谢谢,金发飘旋,几根纤细软滑的发梢刮到庄言的脸,像针尖小雨般冰凉。送来暖融融的体香。 黎塞留双手捧茶喝一口,烫的险些打了碗,一声“哎呀”咬住没吱声,憋红脸吸凉气,听到庄言关切问自己,低头眨着长睫毛连忙说:“没事,不疼。” 庄言说:“你看上去不太自在?”心里疑窦,她到底知不知道这娇羞样儿很动人?知道的吧,她清楚吧,她在使用大魅惑术吧!这克制又逞强的脸红让人忍不住想爱惜她啊,我中招了啊! 黎塞留摇头说:“不是,第一次和别人单独在一起,觉得很奇怪。” 庄言感动地看她,心里头惊涛拍岸,暗想原来你是如此冰清玉洁的,竟然肯破例送货上门,看来真是情深意切啊。强暴我吧,祝你成功,我已经感动得失去反抗能力了。 然后黎塞留继续说:“听说你这两天春风得意,我本来不想打扰你的兴致,但是天使殿下敦促不断,预言你需要鞭策。所以来拜访你,希望你不嫌弃这平淡的娱乐。”说完熟练打开棋盘,倒扣一拍,棋子便在被褥上列队整齐。接着轻车熟路的往棋盘上摆子儿。低头忙碌时,金发垂在脸侧,安静从容,没有欲火焚身的迹象,这让庄言大失所望。 如果说天使大人是敦促他俩研发新人类,庄言绝对摇身变成坚定的天主教徒,唯米迦勒的谕旨是从。但是米迦勒说要他俩下棋,庄言就不相信天主了。他皱眉问:“你是有多闲啊,抓棋友都祭出天使来做幌子,找借口也给我认真点啊!” 可见信仰是需要天堂做支撑的。没有彼岸之救赎,没人肯信天主。 黎塞留不满道:“不是借口啊,真的啦。陪我玩嘛。” 庄言不买米迦勒的帐,却败在黎塞留手里。她摆布棋盘,刚嘟囔完,庄言身不由己的就坐下了,口里说:“好好好,你真烦,就一局,要不是事儿乱,我才不搭理你。” 黎塞留喜出望外,抬头笑道:“你嘴巴真欠,快来你先动。” 她笑的全无防备,烂漫灿烂,让庄言心里头痒如猫挠,呼之欲出的冲动像有羽毛在撩拨嗓子眼,这种无法止息的痕痒让他欲仙欲死,痛苦的无以复加,恨不得下逐客令,你又不干我,干嘛来吵我。他痛苦地和人性的野兽面战斗,皱紧眉毛坐下,说:“我棋艺不精,你别挑剔。” “你怎么皱着眉毛?”黎塞留兴致勃勃问。 “你别管,自己动。”庄言进了白卒。 “我听说你以前的处境很艰难。熬到现在很不容易。”黎塞留一边走棋,一边扰敌。 “唔。”庄言走了几步,认真起来。他发现黎塞留的思路确实清楚,是个一丝不苟的高手,但是攻击性强,棋路偏激的像男人,仿佛有另一个杀气腾腾的人在捉着她的手走棋。 “这两天你闹了些轰轰烈烈的事,很多人都议论你是否趁着羽翼渐丰,试图报之前的万箭之仇。”黎塞留扭腰走棋,不一会腰疼起来,任性的爬上床来叠腿坐好,剩高跟靴子悬在床沿,雪白束腿短军裤欲盖弥彰的贴在一起,反而让人更想将之分开,逼死强迫症。 黎塞留坐舒服了,专心布置进攻,脑子里除了国际象棋什么都没有。庄言心猿意马,脑子里除了国际象棋什么都有。很快局势明朗,庄言防守失利,危在旦夕。 黎塞留继续说:“我想知道你在想什么。你知不知道以你的地位去挑尉栩的毛病是死路一条?” 庄言闻言抬头看黎塞留,目光碰撞,他看见黎塞留认真端坐,洁白的长手套走完棋就放在叠坐的大腿上,目光里没有警惕,反而闪闪发亮,似有期待。 他想,黎塞留的心思可能和九人团高层一样吧,以维持稳定为第一要务,所以希望铲除不安定的躁乱之源? 他瞧着黎塞留清澈的蓝眼睛,像望着碧蓝的天池,竟然可以宁神细想许多事。他考虑清楚,一方面迎合黎塞留的心情,一方面直抒胸臆,将心头萌生的退意吐露出来:“我知道,所以我看似穷凶极恶,其实会点到为止,等这次事情过去,我就不会再继续激化尉栩。从此急流勇退,维持地位而已。” 这是九人团最想听的答复,他说给黎塞留听,无非是安抚她的心。黎塞留作为高级特派员,单独见他无非就是想摸清他的真实目的吧。而站在居高临下的立场上,黎塞留必然想看到他偃旗息鼓,而不是剑拔弩张。这和庄言的思考一致:放弃仇恨,退出争斗,说好听是专心学术与世无争,说难听是忍气吞声苟安一隅。 庄言一直在回忆李明的警告,他扪心自问,不愿意vv陪他涉险,所以克制自己不去涉险。因为已经不再是烂命一条。投鼠忌器的庄言决定做个循规蹈矩的男朋友。而内务部的这个计划,就是他干的最后一票。 在黎塞留静待时,庄言想了个通透。别人怎么也猜不到,庄言在惊涛骇浪的巅峰,就萌生了金盆洗手的退意。 你要维稳,我答应你。庄言只差这句话没明说了。 但是黎塞留轻蔑笑了一下,也不吱声,只瞧得庄言心脏乱跳。然后她低头走棋,金发又垂落脸畔,轻轻说:“那么,check。” 庄言走棋解局,听见黎塞留挑衅:“你以为自己大肚能容,所以做出个伟大光荣的让步吗。你们总是给自己退却找借口,软弱妥协,拱手相让。最后被人宰割时,只剩下强烈抗议和严正谴责的本事。你如果不进攻,” 黎塞留抬手一推,继续将军,“就只有节节败退的份儿。被不断将军,退至穷途末路。check。” 庄言凛然皱眉。首先黎塞留咄咄逼人的口气,竟表达了和九人团以及各位高层截然不同的立场,她看似礼貌得体,骨子里竟然激进如斯?她在撺掇我? 其次,黎塞留在棋盘上的攻势比言语更毒辣,剑走偏锋的入侵已经奏效,仿佛庄言怎样走棋都在她的意料之中,这不像是下棋,更像是逗弄放进迷宫的白鼠。庄言在棋局失利下,不服输的凶劲上来,开始苦思冥想怎么突破困境。而这步步退守的困局竟然和他们的话题不谋而合。 退守,只会被步步将军,最后逼进穷途末路。至少在棋盘上,庄言看清了这一点。他久久没走棋。局势已经不允许他犯错了,他在构思走棋后黎塞留会有什么后手。 101 弱者不自危,强者守雷池,天下无战 退守,只会被步步将军,最后逼进穷途末路。至少在棋盘上,庄言看清了这一点。他久久没走棋。局势已经不允许他犯错了,他在构思走棋后黎塞留会有什么后手。 瞧见庄言陷入迷局,黎塞留并不惊讶,也没得意,反而瞧着他煽风点火:“你居然相信我不犯人就会人不犯我,见识突然平庸得能写社论。我本来以为你遭了这么多罪能看清事实,没想到你竟然不长记性。” 仿佛被一剑戳穿心病,庄言终于确定黎塞留的立场有问题。这种微妙的立场只有庄言能察觉,因为他在摇摆不定的时候,正被黎塞留一语道破,仿佛考前求佛时刚好摇出名落孙山签,默契两心知,不由你不信。 庄言脸色苍白地反驳:“你怎么这么清楚我的事情?” 黎塞留斩钉截铁:“没有什么能瞒过天使的慧眼,因天主永远与你同在。” “这种时候请不要再跟我打哑谜了。” “可这是事实。” “什么事实?” “波兰被德军占领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的愚蠢。你若就此止步,你会比那个国家更加后悔莫及。”黎塞留盯着庄言的眼睛,认真地引用一句话:“因为弱者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历史里的弱者扮演着受害者和食物。今天你居然安于弱小,你让我吃惊。” 庄言骤然听见自己说过的话,耳熟咀嚼时,突然心如浪打,失声问:“我和张悦说这话时你不在,你是怎么听到我的话的?” “可见退守弱小并不是你的本意,你不过是被幸福的假象缚住了手脚。” “课长已经是高层待遇了。” “依旧弱。只不过做食物时口感超群而已。别人尝起来牛肉味,你尝起来是神户牛肉。是不是很自豪?” 庄言简直凌乱,被黎塞留吐槽得天花乱坠,庄言像被扫射了一梭子,竟然无法反驳,脱口嚷道:“这怎么会是幸福的假象?vv和我那么好!” 这话意外地管用,竟然打断了对方强势的论点,让黎塞留呆了一下,终于不再咄咄逼人,飘开目光嘟囔声:“知道了啦,不秀会死啊。”说完嘴撅高,细眉轻拧,不由自主玩弄手链上的十字架:“我说的假象是另外一个意思。维内托若死了,你自然觉得幸福像肥皂泡一样砰然破碎,比一场梦还假。” 庄言心跳如擂鼓,失声嚷道:“vv怎么会死?我不去招惹麻烦不就……” 黎塞留庄严地举起右手,少见地打断了庄言的话:“你如果急流勇退,你绝对保护不了维内托。我不会跟你打赌,因为不想在你伤心欲绝地合上维内托棺盖时对你说,‘早就告诉过你’那种话。” 这话像平原惊雷,振聋发聩。庄言的人生观被黎塞留打碎重塑,更像是心底的猛兽被一声野性的呼唤惊醒。他突然觉得,面前蹙眉细语的黎塞留展开了天使之翼,高洁又神秘,有高不可攀的强大,和扑朔迷离的智慧。 是啊,我以为退让能换取平安,我还以为这是光荣的让步,是博大的牺牲。但是输家的光荣分文不值。弱者的牺牲也理所当然。我脑子抽风了吗竟然起了退让的念头? 庄言脑海里风卷云涌,经历着脱茧化蝶的挣扎,在这思绪纷涌时,黎塞留幽幽地补充:“维内托已经在他手里死过一次了,如果退让妥协能够保护谁,那么为什么你没能保护维内托呢?” 庄言表情铁青像中邪,手指颤抖,睁大眼睛低头喃喃:“是啊,我竟然还以为和平妥协能够保护她。我真是一条好了伤疤忘了疼的白眼狼。她都在他手里死过一次了,能回来全靠奇迹。” 黎塞留温柔地纠正:“是神迹。” 庄言已经被黎塞留震惊得欲仙欲死,满脸不可置信地瞧她,目光充满疑窦和敬畏,仿佛看病的姑娘听见医生张口问有男朋友否,又像算命的家属没吱声就被先生一口回绝“准备后事”,有种活见半仙的震骇。 “你……你怎知道……”庄言想问黎塞留为何知道神秘女子救了vv的事,但是他张口结舌欲说还休,因为这事他和vv守口如瓶,他怕张嘴泄密。所以被有口难言的奇痒折磨得求死不能。 “还诋毁我就不饶你啦。”黎塞留轻轻说,“你现在相信我了吧?” 庄言瞧她竟有狡黠的得意,仿佛在庄严的天使脸上看见了少女的调皮,荡漾着人性的光辉,连天主都莫名亲切起来。他越泥足深陷,越不甘心就这样交出自己的信仰,非要打破砂锅问明白,身体激动得打冷战:“你说神迹是什么意思?” 黎塞留歪头咬了咬唇,红唇皓齿让她的迟疑都那么美不胜收。她下了决心,低头小声说:“奇迹是偶然,神迹是必然。你也知道维内托是因为天父之爱才重回地面的。因为必然,所以是神迹。”她抬头幽幽道:“再明知故问就是欺负人了。” 庄言问明白后,彻底沦陷,一个无所不能、秉持正义的天父在他心里绽放万丈光芒。他潜移默化地觉得,那个杜撰的神也具备黎塞留的纯洁正直人性单纯,所以更容易接受。加上他本来就是怀疑论者,只要证据充足,他可以像海绵一样吸收新概念。 所以他抿唇点头,像只犯了工作狂的啄木鸟,啄着下巴轻轻说:“不诋毁你了,再也不诋毁你了。”他喃喃自语,一种前所未有的好奇和狂热支配了他的身体,如同喝多了,仿佛有张嘴离开了身体在说话:“能告诉我神迹眷顾vv的理由吗?” 因为基地处处有监控,所以庄言养成了克制的习惯,说话总留半分。黎塞留非常清楚,所以抿唇摇头,反而提醒他:“该你走了。这一步棋决定生存还是毁灭。” 庄言颤抖的手指悬在国王上,浓眉紧锁,淌着汗续接刚才的思路。这个棋像数学题,想出解题之道才能走子。 但是他想尽十几种走法,没有满意的。重压之下,他仿佛把这盘棋当成了人生,颓然痛惜说:“我棋艺不精,起跑线不如你。这局至此能走活就是奇迹了。” 黎塞留神采奕奕盯着他:“那就创造奇迹给我看。” 庄言像灯尽油枯的奶牛,怎么都捋不出一滴奶了,束手无策的苦思一会,痛不欲生道:“除非天父眷顾我一下,把黑子变白子,那样或可一战。” 黎塞留歪头问:“所以你在请求神迹眷顾?” 庄言忽然心跳如告白,有种把整个自己交付出去的飘然。他胸膛暖如壁炉,这种期待和满足温润了他的四肢百骸,仿佛有宽衣解带的悸动:“神迹会眷顾我吗?” 黎塞留细眉舒缓,柔和地半垂眼睑凝望他,芳唇笑成水波荡漾的一线,这似有还无的微笑清澈无比,令人像打了镇定剂一样心旷神怡,只须瞻仰就满足,不必亲吻去强夺。 她自己却受不了庄言目不转睛的打量,笑容消失,飘开目光讪讪道:“你是自我毁灭的战士,会被眷顾;你是走向理想的信徒,会被眷顾;你是勇往直前的正义,会被眷顾;你是保护弱者的天使,会被眷顾。”她绽唇诵读,胸膛起伏,偷眼瞧他:“你因为是你,所以被恩宠。想要他继续赐予,你必须继续做原来的你。” 庄言喃喃:“原来的我?”他油然想起当时回复宋丹质疑时的话:“我很幸运,可以拒绝不公平。那些不幸的人呢?” 他痛苦地思考:“我只是希望别人不像我这样被欺负。但是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黎塞留伸手摩挲庄言的脸颊,冰凉的柔软化解了他的纠结:“所以你是第一位往生的圣徒。消灭弱势的唯一手段是弱者不自危,强者守雷池。这就是弱者保护的终极目的。你的心愿不就是这样吗?” 102 如果我们不投契,就不会有交集 黎塞留伸手摩挲庄言的脸颊,冰凉的柔软化解了他的纠结:“所以你是第一位往生的圣徒。消灭弱势的唯一手段是弱者不自危,强者守雷池。这就是弱者保护的终极目的。你的心愿不就是这样吗?” 庄言脑海像被孙殿英炸开的乾隆墓,地动山摇的**炸开了屹立百年的石门,露出雪藏已久的心声。连他自己都没想明白的心事被外人一针见血地道明,顿时有阳光刺穿乌云的壮阔,有拨云见日的狂喜,同时心悦诚服地嚷道:“是啊,再也不会有怒极必反,再也不会有揭竿而起,如果矛盾的对立面被呵护在萌芽状态,就像太极的黑白一样旋转共存,不会再有战争了。” 黎塞留收手认真说:“你很自觉呢。矛盾可以创造万物也会毁灭一切。渺小的部落会掠夺奴隶而厮杀不断,统御群星的宇宙联盟也会在殖民战争中走向灭亡。矛盾可控时是核电站,矛盾失控时是原子弹。扶弱不锄强的弱者保护运动能将矛盾控制在核电站的状态,延长文明的寿命。” 庄言有种精神病院里病友对话的错觉。 但是还是激动得按捺不住:“于是永和止战?” 黎塞留轻轻点头:“但是在这之前,你必须为之战斗。” 庄言低头看棋局,思路脱胎换骨,眼界焕然一新,竟然一望而解,走棋柔声道:“那么我试试好了。孤注一掷的时候就不应该瞻前顾后。”走棋挺进,“check。” 黎塞留用力抿唇忍笑,低头瞧了好一会儿才皱着眉头移一步,期待地望他:“我比较喜欢这样的你。” 庄言的思维敏捷不少,稍微思考便动手走棋,白卒高歌猛进,咄咄逼人,一边说:“我也是,顿时豁然开朗。谢谢你让我想通了这些事情。” “你知道吗,这一切都是安排。”黎塞留走棋弥补防御的缺口,“如果我们不投契,就不会相见。” “谁的安排?” “正义天使长米迦勒。” “你又来。” “你这个固执的家伙。” “帅不过三秒,你别老把刚建立的光辉形象毁于一旦。” “那就不是我呀。”黎塞留歪头认真看他,眨眼迷惘说:“毁于一旦的只是幻象而已吧,那种东西留下也没有意义拉。” 她低头嘟囔:“记住现在的我就好了啊。” 庄言觉得心脏飘飘荡荡的飞出身体,变成了黎塞留的背后灵。他牙关发颤,低头打着冷战说:“我,我记住了。”总想添一句“没见几面就恨不得聊到天亮是不是奇怪”,百转千回了三四步棋都没说出口,这沉默竟宁静得细水长流,不知不觉淌过了时间。 恍惚间,庄言不由自主地推卒到底格,然后才意识到他离开胜利只剩一步之遥。在神思恍惚间,竟不知不觉反败为胜。 黎塞留噙着浅笑,捏着底格的白卒歪头问:“升变成什么呢?” 庄言不假思索道:“皇后。” 黎塞留替他放了枚皇后上去,金发垂在脸颊旁边摇晃飘荡:“走向理想的信徒,勇往直前的正义,自我毁灭的战士,将被眷顾,成为保护弱小的天使。庄言先生,神迹的恩宠在前面等你,如果你能够走到底格的话。” 幽幽说完,她歪头打量惊呆的庄言:“胜利的天平向您倾斜了。” 庄言忽然想起自己开门时的心情,仿佛端详童年的画作,觉得幼稚的好笑,恨不得羞愧地藏起来不给人看。他咬了下嘴唇,心情激荡像惊涛拍岸,最后抬头问:“黎塞留大人,您为什么选择我?能够知道理想并不孤独真是太好了,这种突如其来的信仰和幸福让我怀疑这是梦。” “我不知道命运的安排。但是可以告诉你一些肤浅的理解。”黎塞留放松下来,撅嘴思索,瞟着手指顽皮地缠绕金发,拽直松开,“在理想主义者里你比较好战,在战士里你又坚持正义,在正直的人里你最勇敢,在勇敢者里你同情弱小,而在这些人里,只有你能在一秒钟里完成含住枪口勾动扳机的动作。”黎塞留委屈地瞧着他,“所以我觉得你凶人也是习惯所致,因为你本来就凶。” 庄言讪讪挠头,来掩饰飘飘欲仙的高兴:“我可没凶你。”他习惯了黎塞留的无所不知。 “有!”她纠正。其实耿耿于怀。低头又嘀咕道:“你老凶我。” 庄言实在想不起,不知道黎塞留的委屈从何而来。因为他坐井观天,不知道黎塞留从来备受景仰,别人恨不得鲜花接送红毯铺地,女神被宠坏,一个脏字儿都没听过,结果见他第一天,就被若有所思地劝她住院治疗,她早就忍着脾气没吱声了。 于是他说:“我以后若有冒犯,你就告诉我。否则我不知道。” 话说出口,心里咯噔一下,暗想这种注定孤独一生的话怎么就脱口而出了。 不料黎塞留喜气洋洋问:“你不嫌我小气吗?那好,不准叫我精神病了。有病。你又来。借口。这些字眼我都不爱听,不要说了。” 庄言腹诽,原来耿耿于怀的给米迦勒正名啊,果然病的不轻。 然后他坚定的说:“好我不说了,给我向米迦勒带个好,顺便请他现身接受我当面致歉。” 黎塞留竖起食指:“米迦勒大人只信任我一人。你必须完成试炼,成为往生的第一圣徒才能看见米迦勒大人的真容。” 庄言惊讶地想,呵,第二人格又觉醒了,今天我必须戳穿你。他问:“那米迦勒现身的时候穿衣服了吗?” 黎塞留抱胸扭头,不屑一顾:“你觉得正义天使长会赤果身体吗?” 庄言紧追不舍:“他长啥样?” 黎塞留说:“她有一头让人羡慕的黑色长发,英俊的外表,紧身的长袍,身材很好,是我减肥的动力之源。” 庄言听见减肥两个字就头疼,掩面想,姐姐你差不多够了,再减就让风刮走了。难道米迦勒是以风干的状态和你见面的吗。 他抛开杂念,咄咄逼问:“这么说他还是个娘炮?” 黎塞留气呼呼嚷道:“米迦勒大人是女人。” 庄言穷追猛打:“胸围多少?” “34a。”黎塞留脱口而出,因为这正是她的自豪之处。她一点儿都不介意天使的上围没她大。 庄言哑火了,因为他想起vv描述的暴露在外太空的神秘女子也是黑色长发,平胸纤瘦。 他信邪了。超自然的情报接踵而至。战姬。一秒钟突破怒火凤凰防火墙却完美掩饰的太空女人。装神弄鬼的黎塞留。他觉得在这些事情面前,墨守陈规就是自取灭亡。所以他真信了。 103 永远分不清她在玩你还是逗你 而且他必须把话圆回来。第一,黎塞留的信仰是私务,庄言是知道秘密才买账,所以官方估计只当她是普通天主教徒。第二,于是她因为个人信仰背离了官方立场,更加坚定了庄言的偏激行为,所以黎塞留说这些话冒了风险,万一房间被窃听,庄言不想给她招来非议。黎塞留说了涉险的话,庄言觉得有义务保护她。就算黎塞留说的认真专注,庄言也要把对话伪装成一场布道。于是他妥协道:“好好好,我相信你,我在也不说三道四了。愿天主的爱笼罩我,我饭前祈祷睡前祷告总行了吧。” 黎塞留得意哼道:“这才对嘛。”忽然反应过来,喜出望外嚷道:“你竟然!好啊好啊!”欢喜之下,解下左腕上的弥林十字架,双手捧给他:“希望我的信仰与你同在。你一定不会辜负我的期待的。” 庄言傻眼了,讪讪推辞了下,发现无路可退,只好心惊肉跳的收下,瞧见十字架的表面摩挲的圆润光滑,可见是时常抚摸的爱物,拿在手里连心情都沉甸甸了。他背负着莫大的心理包袱,愁云苦雨地说:“道长把法器给了我,你自己岂不是没法力护身了。” 黎塞留严肃地摇头:“你比我更需要庇佑。希望它能寄托我的心愿,如影随形的护佐你完成试炼,往生成为圣徒。” 庄言一句“你又来”含在嘴里,咬住愣没说出来,想了想,岔开话题问:“且不问试炼是什么。你能告诉我圣徒有什么基本功能吗?” 黎塞留温柔地瞧他的眼睛,竖起食指,振振有词的蛊惑他:“圣徒无处不在,无所不知,永生不死,毫发无伤。三维宇宙的武器永远无法伤害圣徒,他具备超越一切的地位来执行无所不在的公正。” 庄言暗想,妈的,凡间的武器无法伤到圣徒,这种外挂谁信啊,跟收到中奖短信一样离谱啊!但是我动心了,我咬钩还不行吗! 庄言坚定的说:“请让我接受试炼吧。我求你了。” 黎塞留喜孜孜笑了,咬着唇角横一眼棋盘,顽皮地指示:“请完成棋局吧。” 庄言拿起脱胎换骨转世重生的皇后,一时间心潮澎湃。如果他的人生真能像棋盘一样,作为勇猛卑微的卒子也可以走上权力的鼎峰,那么他愿意拼尽全力一试。他庄严肃穆地执棋,神兵天降地将军:“check。” 黎塞留点头,举起右手认真投降:“我输啦。希望你迷茫的时候想起我,记住不要失去希望,握紧十字架去战斗。神迹在前方等你。” 说完,她随手拂乱棋盘,按床落地,站起来时玉腿一软,“呀”一声扶住墙,弯腰轻抚膝盖,金发笔直垂落,遮住了她这片刻的软弱。庄言竟失落看不见她此刻的模样。 “没事吧?”他伸手去扶。 黎塞留挡开他的手,摇头轻轻说:“麻了。”酥软的双腿拖着高跟白皮靴扶墙挪了两步,腿里暖电乱窜,脚软得像下不来床的林黛玉,弱柳扶风让人把持不住;弯腰蹙眉时,蓝白骑兵衫前垂下两滴饱满的水蜜桃,修长的双腿软弱地并膝强撑成一个x,庄言上下一扫,见她忍得脸红唇颤,折磨迷离的表情和朦胧软弱的目光真是千载难逢。他莫名想,我现在的心率真是对不起vv。 然后庄言出馊主意:“腿麻了好办,我拖你狂奔一公里,腿就灵活如常了。” 黎塞留幽怨瞧他一眼,吩咐:“你也不帮我收拾收拾。” 庄言收拾好棋盘,双手端给她,追问:“那么成为圣徒的试炼是什么?”暗想你要是吹牛皮我就再也不相信你了。 黎塞留缓了会儿,皱眉拾起佩刀,接过棋盘说:“试炼就是做好手头的工作并且不忘初心。” “啊?”庄言觉得用心灵鸡汤做结束语让他非常不能接受。他认为这是糊弄人。 黎塞留坚定地点了点头,潇洒地扭头离开:“你没听错,努力去研究武器吧,紫电科技以剑为名,寓意飞花捻叶皆可杀人。你找到其中威力最大,破坏力最彻底,能够在电光火石间把人类轰的渣儿都不剩的终极武器时,就是天下大同的开始。”她一扭头,金发飞扬的像转圈的裙摆,高贵洒脱。 “你!!!”庄言觉得被这女人玩弄了。口口声声说要保护弱者消灭战争,勾起人的火儿,又不负责任的支使他去开发纯粹毁灭武器?这特么挂钩吗,这不是比交养老保险来养老更加南辕北辙吗!! 黎塞留完全没察觉庄言的恼怒,她拧开门,摆手认真告别:“谢谢你陪我解闷儿。那么再见了庄言先生,要努力哦。”啪地关上了门。 一本书飞在门上,砸了个枝叶纷飞,啪一声坠地,庄言气恼羞怒的咆哮:“混蛋,我信了你的邪啊!!” 不管黎塞留多么认真礼貌,都抹不去庄言的义愤填膺了,掏心掏肺的探讨了理想和人生,正入戏时居然以脑筋急转弯做结局,他再也不想原谅黎塞留了。 “说到底只是拿个堂皇的借口消遣人吧!”他在房间里喃喃诅咒,摔凳踢桌地收拾房间,捯饬穿衣,怨怒旺盛时,目光落在手里的弥林十字架上。 金属链子打造的考究,连十字架带链子堆在手心,沉甸甸的非常趁手。他忍不住低头嗅嗅,没闻到体香,却有一股金属的血腥味。伸手指刮过,冰冷滑硬,拎起来就金光闪闪的摆动。庄言瞧着这精致考究的项链,不由觉得,这玩意儿应该不是量产的,黎塞留手里这枚,当属天下无双,叫她爱不释手。她总不可能把片刻不离身的珍爱拿出来消遣别人。 不管她说的有多离谱,她自己也许始终如一的坚信着吧。否则她不会把重要的东西送给我。 既然是别人珍视的东西,我应该爱护才行。 庄言冰释气恼,默默将十字架套上脖子,埋进衣领下,想起黎塞留的话:“握紧希望去战斗,神迹在前方等你。” “抛开别的不说,这句话实在投契啊。”他低头想起尉栩,“不知道黎塞留根据什么这么肯定他会加害vv。” 他披衣外出,前去出席会议。 第二次现在虚拟宇宙的黑暗中心,庄言开始使用他珍贵的五分钟,九人团专为他辟出的五分钟。对话如下: “你利用职权强行违反《战时赤字摊派条例》,请解释你的违规行为。” “规矩阐述目前的真理,所以我们要守规矩。这个赤字摊派排序,违背了真理,连规矩都不是,所以我没违规。” “你有一分钟时间证明你的论点。” “在普通条件下,科技研发到应用周期长。而在栖凤基地里,研发到应用的速度比市面上推出新洗发水还快。所以惯性思维在栖凤基地不适用,研发部门全速运转,基地像一条蜕皮的蛇,时刻有机会脱胎换骨,每个新技术都是崭新的逆转。这是基地武装力量存在的意义。越是战时紧迫,越要争分夺秒,抬出新技术。二战德国如果早半年做出核弹,历史书都要变。但是我们的现状是,赋闲的维护组都能打压研发组的经费。警惕,是无数细小的本末倒置,颠覆了战争的胜负。” 庄言最后一句话恨不得点名批评:“但是那些因私忘公的人往往意识不到这一点。证明完毕。” 问话的宋宪沉默了一下。他是第一个说庄言刁民的人,但是这番话让他闭嘴思考起来。 104 揭短大会开始 李明心花怒放说:“当初我说这样做是舍本逐末,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你说的只是违规的借口。”尉栩的声音幽幽传来,不急不躁,“缺钱,应该提交申请加批预算,而不是推卸赤字逃避义务,然后再咄咄逼人的哭穷。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势如吕布无人可挡了?” 庄言一句话给他呛回去:“等报告走一个来回,一个月都过去了!短了这要命的五百万,技术纰漏,回头出了问题,你再来追研发部的责任?断我粮然后不许打败仗?我难道是临时工,是来给你当背锅侠的?” 李琛怒喝道:“庄课长!注意语气,你是和总决策官说话!” “代理,”庄言柔声说,“代理总决策官,请不要忽略这至关重要的两个字,免得心态浮躁。” “你!”李琛勃然大怒。 “够了!”韬光养晦的人事部长梁非凡突然大动肝火,一声断喝吓得李琛没了下文。梁非凡火冒三丈,吐字像枪林弹雨:“庄课长!请不要避重就轻逃避责任了!你以为声东击西就能转移视线吗?我们现在讨论的是你违规的处分问题!你实在太跋扈了,你扪心自问,你入职以来,闹了多少事儿!我做主审官都把你看眼熟了!你推搪责任之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梁非凡骂的痛心疾首,骂完了还喋喋不休的嘀咕:“如果让我面试,你这种动乱分子,我绝不会招进来,绝不会!” 庄言听得气恨难平,有被泼屎的恶心,他先咬紧牙关,把“吃屎啊梁非凡”这种粗口都咽下去,过滤了一遍嘴里的词汇,然后硬反驳回去:“我承认动作粗鲁,行为仓促。因为如果我早来几天,提前知道这个釜底抽薪的条例,我绝对会彬彬有礼的申诉修改,比你的离婚律师还斯文。” 梁非凡一声“你!”飘在半空。他年过六旬,老婆却连研究生都没毕业,梁夫人这个席位换届多少次已经难以统计了。别的不敢恭维,但是提起梁非凡的离婚律师,大家都赞不绝口。男方出轨,女方居然没讨到便宜,这位律师已经逼近了魔术师的境界。 庄言也是恨得牙痒才提梁非凡的痛处——准确的说是长处——所以毫不体恤老头子的玻璃心:“但是现在研发课同时背负三项课题,正是水深火热的时刻,骤然接到苛捐杂税,请恕我无暇斯文。和你指控的相反:若逃避责任,我大可装聋作哑。正是肩头有重担,我才不避脏水,来呈递联名书。你们既然贵为制定规矩的人,义务就是制定合时宜的规矩。明明自己画的太糟,偏逼人鼓掌说好,恨不得所有人假装世界真像你画的那样丑,眼歪嘴斜地演出,来配合你的蓝图。真理妖娆百变,比如纳税光荣,但是明末苛税猛于虎;比如还钱有理,但是高利贷逼死人就是犯罪。我是基层,我不骂你,你怎么知道你的规矩落伍了?你今天让维护组冒领我的五百万,转眼怒火凤凰上天作战,指令读取纠错率不达标,错读一个指令,就是机毁人亡,你维护组有本事给我新造一架?你有本事挽回延误的战机?你有本事夺回太空权?谁来力挽狂澜于既倒,你能拯救国家于倾颓?” 庄言想象梁非凡那张羞怒抽搐的老脸,痛快淋漓的扫射了他一梭子。梁非凡凝噎半天竟说不出话,反而要李琛来帮腔:“庄课长,这不是你要考虑的。” 庄言冷哼笑道:“你若有太祖的能耐,我巴不得唯命是从。然而你啊你啊,自己揽着瓷器活儿,口里喊着相信你就好,结果把自己的银行账户打理的欣欣向荣,让相信你的无知群众喝西北风,最后被人拉着横幅堵门,连自己都惊了,急中生智的找替罪羊,四两拨千斤地逃出生天。你到今天还是口口声声说,‘这不是你要考虑的。’可是你只考虑自己,别人只好为自己考虑。” 李琛想掀桌,怎么都觉得庄言躲在字里行间骂人。他十一年前因职务调动,将老家惨淡的粮酒厂给远方亲戚经营,不料那个远得连怎么称呼都没捋明白的亲戚雄才伟略,改卖职场饮料,取名简历宝,一炮而红远销海外,广受脑力劳动者喜爱,甚至摆上了诺贝尔学术峰会,品牌坚若磐石,销售渠道雷打不动,进货的经销商比朱元璋的锦衣卫还忠心,仿佛不进简历宝就开不了便利店。 但是第一,远方亲戚虽然白手起家,但只是代理,始终没有所有权。第二,公司是李琛家里的,但是李琛的身份决定了他不能公开做公司法人。两人都很纠结。 李琛把简历宝当成了他李家的无业人员收容所,大小三百来号兄弟姐妹狐朋狗友全部跻身简历宝担任职位,吃喝玩乐无一不精,调研营销呵呵带过。唯有这样,李琛才勉强觉得不亏。但是这三百衙内都像是高俅亲生的,不懂装懂指手画脚,娱乐心态颐指气使,简直在名叫简历宝的骆驼上叠罗汉,分分钟要压垮骆驼,严重拖累简历宝的经营。加上竞争日益激烈,简历宝开始举步维艰。 亲戚不干了。他对简历宝有感情,不可能看偌大集团毁在所有权三个字上面。他开始筹划上市,另建恢宏入云的总部大楼,同时提出花钱从李琛家族手里收购简历宝集团。 李琛觉得,妈的简历宝十年前是我的,现在也是我的,每一分钱都是我的,你一边盖楼转移资产,一边想用简历宝的钱买我的简历宝?吃屎去吧。 于是闹翻。双方六亲不认,撕得天昏地暗,到了这种地步:李琛放话,简历宝卖给谁都行,就是不卖给你这个总经理。 简历宝员工上书,静坐,横幅,下跪,希望李琛放过总经理。李琛说,这不是你们应该考虑的,相信我会做出正确的决定。 厮杀半年后,总经理败北,李琛私下以四点八个亿的白菜价把简历宝卖给了韩国佬。这价钱还不够买简历宝的总部大楼。但是李琛不在意,反正他也不能公然占有简历宝,还不如折现来花。李琛一言九鼎,卖谁也不卖给他。 亲人反目,签字那天,远房亲戚老泪横流,看着打拼十年的巨鳄集团走向末路。 一年后,简历宝在韩国佬手下连续失误,经营不善,大量裁员。韩国佬才知道管理简历宝多难,终于认怂,吮尽简历宝最后一滴血,宣布破产,满载而归。十年崛起的一代枭雄,只花一年就惨淡收场。 失业的简历宝员工去堵李琛的门无果。奇怪的是,此事并没有掀起轩然大波。并且李琛基本没有受到影响,可见受害群体太小。但是庄言一直关注,并且耿耿于怀,此时说出来,是藏在反驳里泄愤。 简历宝是曾经把coco可乐杀得丢盔弃甲的民族企业。折在李琛手里,让庄言有种目睹风波亭斩岳飞的郁闷。他从来没给过李琛好脸色,因为他觉得把李琛论斤卖了都不够补偿一个民族龙头企业消亡的损失。他觉得李琛就是自私修成人形。跟李琛说话都上火。 于是被李琛威严果断地呵斥时,庄言都恨不得把李琛脑袋按在沼气池里,然后数泡泡。但是他不能人身攻击。最想做的事情做不了,比看着出浴图不能撸更痛苦。所以庄言花式泄愤,在反驳李琛时藏头露尾地骂他。 李琛心知肚明,所以格外恼火,被揭逆鳞似的出离愤怒,拍桌怒吼:“你……” 105 人都有自己的忌讳,碰了会炸毛 李琛心知肚明,所以格外恼火,被揭逆鳞似的出离愤怒,拍桌怒吼:“你……”李琛豁出去要发飙。他此时发飙,尉栩喜闻乐见,梁非凡感激不尽。所以魏东娴说啥都得把李琛的话阉了,掐掉他的下半句:魏东娴噗嗤笑道:“五分钟似乎不够。你们扯这些嘴皮子,不如拿出实干家的精神,讨论下是否把研发组的摊派赤字排名往前提一提。因为我也觉得,让最核心的部门消化最大比例的赤字,略显不公。”尉栩不甘心,梁非凡气的差点中风,李琛吃了哑巴亏,怎能让庄言就这么得逞了!他诚恳地问:“谩骂长官,违规操作,不罚反赏,请问开此先例以后,出来第二个庄言,第三个庄言,九人团怎么处理,全部请到黑色会议室来赐教如何自我批评吗?”梁非凡克制怒火,稳稳说:“庄课长已经带动了一股跋扈骄横的风气,如果不严加遏止,会发出鼓励的信号,让规定沦为空文,行政力毁于一旦。魏部长请三思。”魏东娴咬唇想怎么答。其他人不吱声,证明梁非凡说到了众人心口上。李明和魏东娴踌躇时,庄言站出来,昂首浩然道:“我接受处分。我违纪行事,一人做事一人当,毫无怨言。但是请务必考虑研发课的联名书,酌情修改《条例》,保证研发课资金正常。处分和修正可以并行,两不妨碍。”魏东娴松一口气,庄言这样说,事情就容易多了。下面的话就不方便当着庄言说,心里温暖,口上冷漠,扶额闭上眼睛说:“说完了就退下吧。”庄言鞠躬,退出黑色会议室。他一退出去,尉栩冷笑问李明:“研发部辛苦了,堂堂课长为了五百万都急赤白脸了,难道除了那两个项目他还负责了别的课题?”李明紧张道:“你多虑了。”魏东娴咬着红唇想:“庄言一背锅,尉栩就信了。庄言可真舍得。”支颊淡淡说:“我看警告处分足够了。”李琛不肯罢休,罗列影响的排比句滔滔不绝,义正辞严的感叹句层出不穷,长篇阔论了五分钟,拍桌子喊道:“一定要严肃态度端正处理!依我看,非通告批评不能刹风气,非行政记过不能明是非,还必须录入档案以儆效尤。”李明拒绝:“我不同意。”魏东娴更加尖刻,支颊兴趣盎然问:“李部长不是被骂疼了?怎么突然比戊戌六君子还激昂慷慨,吓人啦。”甜音婉转,李琛不想也不敢对魏东娴发脾气,瓮声瓮气求援:“我觉得梁老也会赞同我的意见。”梁非凡只觉得李琛说的朕心甚悦,老怀宽慰:“我早就说过,此人桀骜难驯,恃才傲物。如果留下,当施辣手剪爪断牙,收敛野性,或堪任用。这次不捏准火候、痛下重手,以后再没有今天这样恰当的时候了。”魏东娴暗想你们三剑客真恨不得同穿一条裤子。她呵呵笑了下,不搭理梁非凡,反而对沉思不语的宋宪说:“唯有宋老两袖清风,没被人揭短。宋老说句公道话嘛。”轻巧妖娆的一句话,气得梁非凡两个人生生在桌上挠出十行白印儿。宋老沉默旁观许久,观点早已悄然转移,扶须苍然开口:“人才少有,直言敢谏的人也少。庄课长的论点,我基本认同。至于他的利爪尖牙,颇具风骨,时值国难,这精气神当捐国用。各位不必剪除而后快。”他喟叹道:“现在不比往日。战争是需要尖牙利爪的。”尉栩不吱声了。宋宪一直对庄言有成见,尉栩没料到宋宪会买账,一时傻眼了。宋宪开口,维护部孙建龙很可能跟风宋宪。九人团里四人表态。尉栩决定收手以存颜面。但是李琛最烦别人提他的陈年旧事。他恨入骨髓,仇深似海地咬定投票:“既然如此,还是投票公决吧。法度是要魄力来维护的。这方面女人还是过于怀柔了。”魏东娴耳朵一竖,心想你是多羞愤,居然瞎狗眼咬到老娘身上来,摁断手中铅笔,闭上眼睛问:“李琛,你意思要换个男人来当部长?”李明心里一热,第一时间关了麦克风,差点把窃笑传了出去。尉栩两眼一闭,心里骂李琛蠢材。宋宪未雨绸缪试图安慰魏东娴:“娴娴他不是那个意思。”李琛骑虎难下。他刚刚还在盛气临人地挥斥方遒,热铁未凉,怎么能急转直下地道歉。他愣拉不下面子认怂,滴着冷汗强硬:“你对庄言心慈手软。怀柔过分就是妇人之仁。”宋宪那句劝架的话还没落地,就被李琛打脸,两颊火辣辣,最后一点恻隐都烟消云散,索性闭目养神,再没听见他劝解。宋宪不拦着,魏东娴的笑声便凉得叫人一哆嗦:“真是让人无言以对啊李琛,你纵容心软就是铁血柔情,我给人辩护就是妇人之仁?那么说我小姑也是妇人之仁了,没经得住三天两头来串门,给李江判轻了。那小子在限速公路上都把人撞路灯上挂着了,怎地也该毙了才行啊。”梁非凡冷汗乱滚,搜索枯肠想救场,试图浇灭魏东娴的森森怒火:“李琛无心之言,看在他一把年纪……”他知道李江是李琛亲侄儿,狂野豪放,敢在南京路上练习漂移。魏东娴挑这事儿来说,显然是被激怒了。李琛想起低声下气求人的那些天,只觉得往事不堪回首。李江撞了人,眼看要坐电椅,快过了**年龄的大哥当着全家几十口人向李琛下跪,老泪横流。李琛于是摇身变成交际花,厚着脸皮往省高院钻,拍烂胸脯夸了无数海口,许下万千支票,才尊严丧尽地接近了魏兰。子孙牛逼,能让父亲从孙子变成爷爷。子孙不逊,能让父亲从爷爷变成孙子。李琛千方百计接触魏兰的一个月里,脚踏实地的当了一个月孙子。最后魏兰动了恻隐之心,模棱两可地赶走了李琛。在宣判那天,李琛一族哭哭啼啼把旁听席坐满了,记者都捞不着坐儿。最后终于判了死缓,一百口人设家宴庆功,大哥满面春风说,咱家有李琛,真是祖上阴功。以后死缓变无期,无期再减刑,保外就医就能出来重新做人了,我们怕过谁?李琛被大哥敬酒,一杯下去,泪流满面。现在的李琛也泪流满面,他想,妈的魏兰怎么就是你小姑?难道厅级以上姓魏的都是你家的吗。然后李琛想起貌美如花的魏东娴和年过半百的自己平级。就算超兵基地不止一个,魏东娴的年轻也是整个高层里罕见的。他马上端正态度,放平心态,亡羊补牢地认怂:“言重了言重了,妇人之仁这个词用的不对,我检讨。”魏东娴不依不饶:“别介,我求您来检查工作好么,我核错一笔账了?我查漏一批货了?您必须给我挑点刺儿出来,长长男人的志气,灭灭女人的威风。”李琛满头大汗,魏东娴是他见过最精明的女人,他挑不出刺儿。只好沉默逃避。梁非凡的劝解被魏东娴无视,他认为力度不够,于是更加用力斡旋:“李琛老毛病犯了嘛,他骨子里有点大男子主义的,你见怪不怪好了……”魏东娴冷笑道:“男人好腻害,血管里面的荷尔蒙都比女人的质量高,好棒好强,我辞了这部长给您当好伐?基地一个礼拜不崩溃,您怎么挤兑我都笑脸接着。” 106 哈哈哈哈哈 魏东娴冷笑道:“男人好腻害,血管里面的荷尔蒙都比女人的质量高,好棒好强,我辞了这部长给您当好伐?基地一个礼拜不崩溃,您怎么挤兑我都笑脸接着。” 李琛愣不敢接,讪讪道:“内务部讲究太多,我还是敬而远之。” 魏东娴哈哈一笑,然后憎恨道:“真把自己当头蒜!不就是多个吊,厉害在哪里,好意思对女人颐指气使?挑不出姐姐的毛病就看住嘴。真不知道你那迷之自信从何而来。” 李明乐完了,仿佛瞧见天坠陨石落在敌国总统府,有种坐享其成的愉悦。尉栩早知道,戳女王忌讳的李琛不得好死,躲了半天,拿捏着这火气发泄的差不多了,站出来弱弱道:“李琛,九人团里没有性别之分,你稍微克制下。” 李琛从此长了记性,再也不敢在魏东娴面前骂女人,兵败山倒:“我这口头禅得改。” 魏东娴恨恨道:“非得河东狮吼给你看。现在投票!一句话都不想跟你多说。” 事后梁非凡私下骂李琛:“你真以为你算个人物了?说话动点脑子,你眼里的高层对魏东娴来说就是基层。她要是个男人,你连跟她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回去捋捋!” 李琛被小自己二十岁的人挤兑得内伤淤积,郁愤难消:“我知道她……但也不能这样,脾气这么大。” “你知道她为啥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跟你打交道不?” “我咋知道,那可是窥探大内,我可没那雅兴。” “自己回去捋。”梁非凡一口气上不来,放弃劝说,回头去联系尉栩。总决策官与他心照不宣,已经在休息室坐着了。梁非凡点了杯茶,端了碟茶点走过去,尉栩都没抬头,坐在红绒沙发里低头吹咖啡沫儿。 休息室仅供寥寥数人使用,是整个基地屈指可数的没有监控设备的场所。地毯软如红泥,沙发考究小巧,一人一座,前设圆桌雕花铁茶几,底下塞着古朴得只为情怀而生的报纸,就算没人看,也有人一天一换。 “我劝你放手,五百万而已。”梁非凡吃一枚核桃酥酪,拿手帕擦手指:“现在管不得那么多了,魏东娴盯着你不说,你至今还不知道那个部长是谁。随庄言去吧。” 尉栩没说话,摇头吹咖啡,梁非凡只瞧见他的刘海垂在蒸汽里,都看不见他的眼睛。 庄言召集张悦组开会时收到邮件处分:“涉嫌违规,通告批评,以儆效尤。” 庄言低头看时,张悦等人全部收到了庄言的通报批评状。他们略扫全文,全部一叠声安慰庄言:“课长别往心里去,一个通报批评而已,你在我们心里不落的太阳。” 张悦还嚷道:“这下课长名气更响了,不知道的一问,就都知道你打笑面虎了啊。这不是通报批评,这是官方宣传。” 庄言看完邮件,抬头搪塞的笑了笑,心里疑窦为何处分来的这么轻。难道是李明小宇宙爆发,死保老子? 不可能,坐山观虎斗的人不可能把自己搭进去。 庄言想,基本上只可能是内务部干的,八成是魏总毫无理由地爆发了。他觉得自己认罚退出,已经把事情变得很明了,就算落个记过归档,他庄言有话在先,绝不会抱怨魏东娴半句。所以逻辑上说,魏东娴甚至是多此一举。 但是这画蛇添足的一件事让庄言温暖如春,瞧着萤萤亮的屏幕微笑,莫名记起读过一句话,“是那些多此一举的事情让你活得多彩”。 他直接给魏东娴发去俩字:“谢谢。” 魏东娴回了个懒洋洋的:“?” 魏东娴正好在办公室抱头发愁,瞧见手机震,马上想名正言顺地偷一分钟懒,顿时有种放假的愉悦。拾起手机一瞧是庄言,顿时满脑袋“淡定”“矜持”乱蹦,手里铅笔转的呼呼响,单手懒洋洋地回复:“?”然后把手机放面前。 但是庄言没回信儿了。因为紧接着第二份处理意见抵达了他的后台:“经过研究讨论,值此旦夕存亡的非常时刻,战略研发成为争分夺秒必要前提,是基地工作的中流砥柱,玆提升研发课赤字摊派排名至第四位,补发经费七百零九万叁仟整。期待佳绩。” 庄言狂喜之下,举头闭目,咬唇无声。因为名额提升比预期的高,所以到账经费甚至多出两百零九万,此役可以说大获全胜。尉诩似乎大败亏输了,竟然无力阻止。 这份鼓舞人心的处理结果很快修缮成措辞严肃的通知体裁,复制了几十上百份,“滴滴滴”躺在研发课各位人员的后台信箱里。与此同时,被研发课赶超排名的其余部门纷纷收到沮丧的通知:“排名下调一位,消化摊派赤字。” 张悦万万没想到,自己死马当作活马医的一通电话居然展开了扬眉吐气的支线剧情,查倒了刘全能,修改了金科玉律,追回了大笔拨款。她看到”排名上调”四字时,激动得像听见“中华民族从此站起来了。” 刘枫单手捏着手机,张大嘴还在傻眼,张悦已经拍案而起,怒吼道:“课长,从此你是我研发课一级保护动物,我来做你的贴身保镖!” 庄言想起张悦踢飞刘全能时那惊才绝艳的一脚,莫名记起红色百褶裙滑到腰际、刹那落回的画面,害怕她只会腿法,慌忙推辞道:“好意心领,你的腿法太可怕,我消受不起。” 刘枫学张悦拍桌子,至少在爷们气势上不能输给女人:“咱们研发课终于出一条硬汉了!课长已经打响了武装斗争的第一枪,我们扬眉吐气的好日子已经来了!” 研发课的选手最喜欢被煽动了,平时积攒的**找到了喷发的出口,一呼百应,鼓掌叫嚣。 庄言镇压不住,庆幸办公室只有自己一个人,讪讪的谦虚最后变成识趣的沉默,任由他们狂欢叫好,自己低头查张悦递上来的名录。 研发课长下辖最多四个组,满编最多六十人。但是张悦递上来一份满满一百二十人的名单。 张悦喜不自胜地告诉庄言:“我删了半天才挑剩下这些人呢。你在他们脑子里的形象就是施瓦辛格史泰龙加摩根弗里曼的三头六臂结合体,狂野不失冷酷,粗暴和睿智并重,提着加特林万夫莫开。我稍微说了下你揍刘全能的样子,然后好多人仰慕你,三百多个报名的,被我头疼为难地删掉大半。课长你要是部长该多好,我们都跟你!” 庄言盯着张悦,重复:“稍微说了下?” 张悦少有地咬了咬唇,娇羞道:“我演讲了一个小时。” 庄言指着一百二十人的名单问:“然后三百个人要进我的组?” 整个研发部才四百人。 张悦眼神喜孜孜的乱飘,愣不和他对视:“我演讲时用文学手法美化了一下。” 庄言重复:“所以三百多个人要进我的组。” 张悦张嘴慌道:“啊,课长不喜欢吗?那,那下次我不胡闹了,我事先请示你好不好。” 庄言哈哈笑道:“我是说,干得漂亮!我就喜欢你这样儿的。人多力量大,若不是满编六十人,我恨不得全收了。” 张悦美滋滋道:“我听说您和总决策官不对付,所以这里都是背景比较干净的,您放心好了。” 庄言抿唇重新扫一遍名单,再瞧张悦时,认真点头:“干得漂亮。” 107 猴子称大王,老虎很悲痛 张悦踌躇满志,笑得眉眼如月:“老实说,总决策官欺负研发部也有一段时间了呢。比如那个《条例》,刚颁布时连李部长都没招儿。你瞧,你一来,刷刷刷就给改了。所以说,九人团还是讲道理的,咱们就缺一股讲道理的气概,就缺你。” 庄言被夸的飘飘欲仙,扶额冷汗涔涔地说:“这份名单的详细资料都发给我,我明天勾出四十六人来,你等我答复。”张悦组已经有十四人,加上四十六刚好六十人。而刘承宪的组属于编外项目,不占名额。 张悦关心道:“履历什么的都要啊?加起来有一个g呢。不如课长拟条总纲,再罗列几条要求,我替你筛选吧。你老加班不好。”声音越来越轻,听得刘枫特不平衡,张悦支使他干活都是拿监工恐吓希伯来奴隶的口气。 庄言细想,顿时轻松得像用计算器淘汰了算盘,觉得省心不少,感怀笑道:“那么辛苦你了。” 张悦比涨了工资还开心:“苏小美当你的生活秘书,我做你的业务秘书。一想起以后再也不受委屈,干活儿都开心了。” 刘枫瘪着嘴学张悦说话:“想起以后再也不受委屈,干活儿都开心了。”被女孩听见,扭头瞪他:“想死了?” 刘枫啧啧;“你看看,这才是本色出演,课长你看看。” 庄言哈哈一笑,瞧见这两人掐架比听相声还轻松。张嘴要调戏刘枫,听见门被拧开,苏小美抱着史努比抱枕弱弱地问:“课长,您今晚加班吗?” 刘枫尖叫:“我听见苏小美的声音了!课长,你得给男同胞留点盼头!”他惨叫:“不要斩尽杀绝啊!” 庄言心想苏小美只内销不出口,已经在女人之间自行解决问题了。他拧低音量:“抱歉,这个礼拜会加班,下礼拜也许就不加班了。你睡吧。” 苏小美“哦”了一声,听不出悲喜,走进来闭上眼睛打哈欠,竟轻车熟路地换了身流氓兔中学生睡衣,趿拉着卡通拖鞋,“吧嗒吧嗒”走向屏风,低头揉着眼睛嘟囔道:“课长别克制,我睡死了怎样都弄不醒的。”然后并腿坐在床上,歪头弄散头发,自在地甩了甩头,将皮筋丢在茶几上,缩进被窝里埋头不动了。 张悦沉默了下,盯着庄言说:“课长告诉我不是我想的那样。” 刘枫痛苦地捂着脸说不出话。 庄言真挚地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刘枫痛心疾首地说:“我不信!课长你!连苏小美都!!” 张悦怜悯地看着刘枫:“你够了,单身狗的命还操着**的心。至于吗。” 刘枫怆然泪下:“都是动物,为什么课长就可以反着来。” “刘枫,不是你想的那样。”庄言说。 “我不信。”张悦刘枫异口同声。 半夜一点,刘承宪整合了第一期进度给庄言看,愁眉说:“离开您说资金到位还有一礼拜,但是进度只推进了11%,这样算起来,怎样都会迟两天。” 庄言翻看,说:“做到这一步很不易,辛苦各位了。” 刘枫的全副精神都在肖璇身上,只恨视频会议不能换座位,否则恨不得搬过去和她做同桌。他歪在椅子里,右手转得钢笔撒了墨都不知道,只顾伸长脖子眺望肖璇绰约的长发。 肖璇心神不宁,知道刘枫目光落在脸上都没勇气骂跑他,意外地沉默老实,手指玩发梢,都打了两三个结了。 刘承宪脸上阴云密布:“能加班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关键是,”他吞口水,“总决策官开始约谈资历比较老的研究员了。老李就在其中。他大概已经察觉我们在瞒着他做什么了。” 庄言坐直,皱眉问:“这么快就?!” 老李叫李新民,连忙洗清嫌疑:“我什么都没说。但是总决策官似乎清楚我们的规模不大,问的都是详细的工作进展。因为他是双料博士,名义上也领导研发部,所以我也得多少答点不相关的。” 刘枫终于把目光从低头捋发的肖璇身上移开,钢笔敲桌:“有人给总决策官打小报告。这是常态。要瞒他是很难的。” 庄言低头说:“外行领导你们内行,他必须有探子的。所以我才宁肯加班,不敢招人。但是就算克制都被他嗅到了。” 他玩着铅笔想了想,安慰诸位:“不要紧张,他不知道各位正在为我工作,所以还在确认组员名单。我们保持进度,一礼拜后完成草案的88%,剩余的12%工作量我来解决。” 刘承宪严厉道:“各位务必守口如瓶,不要留下蛛丝马迹,否则我们的汗水付诸东流事小,磁场屏障的资金被抽走的话,咱们也是千古罪人。” 老李忧愁地扶额:“咱们一把老骨头倒看淡了,璇璇跟着我们吃亏。” 六神无主的肖璇骤然听见老李的话,连忙抬头摆手嚷:“我没事没事的……”惊呼的音量急转骤弱,像喊到一半戛然而止。 庄言瞧肖璇不对劲,关切瞧她:“肖璇你没事吧?” 肖璇慌忙抬头瞧庄言,目光被烫到似的垂落,低头局促答道:“我,我没事。” 刘枫也关切问道:“是不是工作遇到难题了?我说了问我呀。” 肖璇扭头盯刘枫,黑发旋在肩头像流苏:“你见过理科生问文科生物理题么?” 刘枫愣一下,暗想居然当这么多前辈的面儿出言不逊太过分了吧,伸手不打笑脸人啊!还有刘教授李老师你们为什么无动于衷啊,管管她啊!不要一脸司空见惯地微笑啊,都宠坏了啊混蛋! 刘枫赶紧给自己搬台阶下,擦汗强笑:“不要拿文科生挤兑我嘛,我怎的也是设计组长,领导着十几号人呐。” 肖璇仿佛瞧见鱿鱼须在扭,惊讶它死而不僵,于是怒下杀手:“所以我才生气啊,你那破样儿都能当组长,我怎么也算省长级了吧!就是没有职位,才总被低能儿嘘寒问暖,痛苦的像霍金的轮椅没电了一样啊!给我个吱声的机会,分分钟让你后悔少壮不努力啊!” 刘枫自尊心砰然碎一地时,刘承宪瞧了眼目瞪口呆的刘枫,终于开口,沉痛道:“璇璇,让你一直待在我身边,就是不想让你碰到这些杂念。做学问要耐得住寂寞,等脚踏实地出来成果,身外物自然纷至沓来。你本末倒置了,为什么不懂?” 肖璇脸红争辩道:“所以我才不理解啊!他这么笨都能混吃喝,我不甘心!” 刘枫泡妞反被妞鄙视,比在肯德基被孜然辣翅和香辣鸡腿联手毒打更痛苦,简直生无可恋。他忧伤地扭头,感怀悲伤,嘀咕苦笑:“真是直爽啊。” 庄言以为肖璇只是不甘落后所以愤愤不平,笑道:“你着什么急,刘老师希望你厚积薄发嘛,他替你苦心规划,别人还盼不来呢。苏洵五十岁成大家,刘备五十六称帝。你应该庆幸导师没有拔苗助长才对。” 肖璇不忿:“骗子,你自己没到三十就当课长了。再说了,五十岁都过了绝经期了,真要熬那么久,我现在就转行还来得及。” 庄言惨然道:“老子三十四了。” 肖璇睁大眼睛说:“课长节哀。”她对庄言倒彬彬有礼。 刘承宪断然道:“璇璇,聪颖不会埋没,而怕捧杀。你心浮气躁,需要沉淀,我在保护你。” 肖璇唯独不敢顶刘承宪的嘴,咬着嘴不吱声了,扭头把长发拢成马尾,低头扎上,做完时不满的泪花已挂在湿漉漉的睫毛上,委屈地骨朵着嘴。 108 扑朔迷离的泄密 庄言赶时间,催促交流了问题,抓紧将第二期任务进度分配下去,瞧见肖璇心事重重关了视频,皱眉对刘承宪说:“刘老师,当着我们这么多人凶肖璇,太掉她面子了。她怕是骄傲的很,咱们若在场,您是不是和风细雨点儿。” 刘承宪摇头:“她就是骄傲,才断不会在意这丁点面子,因为自信可以轻易挣回来。她在愁别的事情,我很担心。” 庄言好奇:“我以为肖璇直来直去是天真烂漫。” 刘承宪推推眼镜,瞧见别人都离线了,得意道:“她烂漫但不天真,你以为她是直来直去?她是真看不起刘枫,就跟高中的不愿意跟小学的玩儿一样,没那耐心。她真聪明,聪明到让我感受到了现在年轻人的可怕。” 庄言瞠目结舌。喃喃问:“她智商多少?” 刘承宪伸出两根手指头,庄言闭嘴了。刘承宪继续说:“现在抄袭无数剽窃成风,她倘若碰上什么人或者事,必然是你死我活的性格。如鞘中剑,宁折不弯。庄课长有真才实学的都潦倒了六七年,碰到过多少有理说不清的事,心照不宣。换她碰到课长的遭遇,只怕几年前就以死明志了。我真怕,她急功近利,容易被诱惑,不知何时才能养成稳重的性子。所以片刻不离的照顾她,等我死了,荣誉和财富都是她的。” 庄言心有戚戚,感慨万千。讪讪安慰刘承宪几句,心里恻隐,送走刘承宪,忍不住在后台拨肖璇的内网电话,想把刘承宪的良苦用心传达给她。 这里拨过去,没过一秒,显示“肖璇正在通话,您在等候队列中,是否申请多人会话?” 庄言瞧了眼正在和肖璇通话的人,头像是个红问号,可见来者使用高级权限屏蔽了身份。 庄言试图查询问号的身份,被系统驳回:“您的权限等级过低,无法查询。” 他的眉毛皱起来了,他有种不详的预感,现在他杯弓蛇影到了邪乎的地步,有点风吹草动都觉得是尉栩在给他穿小鞋,被迫害妄想症已经壮大的无以复加了。 他等了一会,但是这两人磨叽得像偶偶私语的情侣,始终没有撂电话的意思。庄言没有功夫耗,疑窦地挂了去加班。 次日刘枫急急来找庄言,皱眉说:“组员有问题,我的身份被曝光了。我负责的微波武器开发组被要求提前交付设计图,一上午被催了三五遍,同时拿到了电浆盾开发任务。担子太重,课长我自顾不暇了!” 庄言关切道:“你担子确实重。目前确实可以实现电浆盾技术,只要引流聚变能量就能制造八千度高温电浆层,免疫小口径动能武器没问题。” 刘枫急赤白脸的攥着双爪,痛心疾首嚷道:“课长你偏题了吧,我被人出卖了啊,决策官的动机太明显了吧,想让我重任加身,无暇为你工作吧!我已经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啊,微波武器都做不好,怎么有空开发电浆盾啊!!怎么有空做你的课题啊!” 庄言严肃地抚摸痛切陈词的刘枫。刘枫眼睛水汪汪的仰望庄言慈祥的眼神,充满希望地想,课长多镇定啊,他一定有办法,一切都在课长掌握之中。 然后庄言认真思索道:“确实你没空,因为电浆盾对磁约束技术要求高,你必须解决磁约束问题才能有进展。这方面你要请教刘老师。” 刘枫对牛弹琴,痛不欲生地嚷道:“课长!我的身份暴露了才招来泰山压顶一样的任务啊!要是别人也重蹈我的覆辙,没过几天就没人有功夫替你工作了,你醒醒吧!”刘枫痛彻心扉,一句话愣不好说出口,只绞尽脑汁地旁敲侧击,希望迟钝的课长能够明白,“组里可能有内奸!” 庄言扶起刘枫,一脸温和地重复:“专心对付磁约束的问题吧,这项技术是高温电浆武器化的敲门砖。你要在电磁方面好好做功课才行。” 刘枫绝望了,瞧见课长那张比孔子画像还仁慈忠厚的脸,心里急怒交加,嘴唇颤了一会,恨铁不成钢地直言了:“课长,咱们组里……” “有内奸啊!”刘枫还没把这四个字吐出来,庄言闭上眼睛轻轻摇了摇头,叹道:“木已成舟,想想怎样挽回吧。至少只有你身份暴露了,可见事未做绝,尚留有一线斡旋。” 他吸气叹息,疲惫地摆摆手,示意刘枫可以走了:“尊重命令,把电浆盾弄出来也是大功一件。只是磁约束技术不成熟,你先好好做电磁技术的基础功课吧。” 刘枫终于听懂课长的话,顿悟迟钝的是自己。事已至此,庄言给刘枫指出一条两全其美的明路:打着完善磁约束技术的旗号,做电磁技术的研究,可以一石二鸟地继续为庄言的磁场屏障项目工作。 刘枫如梦初醒,心中火焰重燃,对课长的信心重建,千言万语都像冰雪化在口里,抿嘴点点头,鞠躬退出去。 庄言吸了口气,拨了一通电话。 连线接通,一个愁云密布的声音低语:“课长?” “肖璇在哪里?我想见她。” “她去餐厅吃饭了。怎么了?她工作有什么问题吗?”刘承宪紧张起来,肖璇是他用老脸担保才推荐进组的,所以最担心肖璇出问题。但是他对爱徒有根深蒂固的自豪,不太相信肖璇会力不从心。 庄言轻轻摇头,说:“没有。她爱吃什么?” “葡汁焗鸡饭,去b层茶餐厅找。” “好。” 庄言挂了电话,起身就走。 一路找到茶餐厅,他谨慎地没有乱逛,去前台一查,数到43桌找到了肖璇的名字。就餐人数2人。 他低头谢了侍者,皮鞋落地无声,轻轻去找肖璇。大厅只有30桌,再往后就是幽暗的隔间,庄言站在走廊远处,瞧见了尉诩揭开隔间的帘子,低头下阶,然后扭头向雅座点头惜别。 庄言眼尖,扭头就走,转弯往雅座里一坐,拽上竹片帘子,咬紧牙关抱胸危坐,皱眉闭上眼,脸绷得像在忍刮骨疗毒的疼。他心里翻江倒海,胃酸不断地往上顶。满脑胡猜乱想,像抓住了跟别人开房的女友一样悲怒交加。 少顷皮鞋声响起,他睁眼看见尉诩整着正装,轻松飒爽地路过雅座走出去了。透过竹片帘子的道道光缝凝望尉诩背影时,庄言突然想起来尉诩和宋丹的情侣照,想起了那夜痛心疾首的宿醉,想起那八两老村长,忽然有梅开二度的悲哀。 他捂住脸搓着,脑袋埋在两膝间,痛苦地权衡要不要去抓住肖璇问个明白。 肖璇应该还没走,现在逮住,就是现场抓个正着,她连抵赖的机会都没有。 细细想来,尉诩能够许给肖璇的美景真是太多了。他跟梁非凡打个招呼,就可以轻易给肖璇平步青云的职务,反之亦能随便找个借口让肖璇终生雪藏,空老余生。他无论威逼利诱都能左右肖璇的人生。这是不公平的较量,肖璇的意志等于蚍蜉撼树。段位不同,说“不”都要勇气。 这一点,肖璇和他庄言何其相像。 而尉诩可以给她最好的工作条件,最高的荣誉提名,最舒适的生活环境,最稳定的美丽未来,而且尉诩本身温和可亲,有怀策于胸的魅力,不惹人讨厌。 尉诩必然已经确定了肖璇的身份,他养的那些无处不在的小鸟儿想必在他耳边叽叽喳喳的汇报了。刘枫的落难可以证明这一点。而尉诩若对肖璇伸出橄榄枝,他许下的优渥条件和丰厚报酬一定无人可比。庄言能给她的待遇和尉诩一比,判若云泥。 然而与虎谋皮,必然危险四伏。肖璇不一定玩得过尉诩。 庄言一念及此,伤痛悲怒过后又担心忧虑。 109 怀柔还是毁灭这是个问题 庄言一念及此,伤痛悲怒过后又担心忧虑。心情激荡一阵,稍微冷静下来,渐渐克制住,皱眉细想,肖璇只供出来刘枫,想必留有分寸,不肯出卖恩师来给刘承宪和李新民添麻烦。第二,肖璇涉世未深,他这样粗暴地出现,无情地揭破,可能太过激烈,用药过猛会令人难以接受。自尊脆薄,碎了拼不起来;脸面落地,染尘再难见面。庄言想起肖璇在会议上躲闪不安的神情,不由恻隐沉思,决定缓治,愣坐着没动,任肖璇匆匆路过走廊,扬长而去,没有现身斥责。 侍者送来庄言点的葡汁焗鸡饭,他慢慢吃,竟然入口无味。饭间魏东娴致电庄言,送来遥远的人文关怀:“过六天就交货了,你要稳住,战斗到最后五分钟才是胜利哦。” 魏东娴不知道项目组已经稀烂一片,她瞧见尉诩在资金上全无动作,只道庄言的烟雾弹效果拔群,轻快欢喜,趁喝下午茶的功夫捡起手机来鼓励庄言。 但是这轻快温柔的句子,字字像冰雹砸在庄言身上,坠在心头重如千斤。庄言强硬装逼:“虽然人不够,但是大家努力,每天完成进度在11%左右,在六天后大概完成88%,然后我会想办法化整为零,让另两个组分担剩下的10%,我完成零碎的整理工作,审批的时候你再打个招呼,理论上可以勉强过关的。” 魏东娴仿佛松了口气,庄言都听到她吁气的声音,像k歌时吹话筒。然后她轻轻说:“那就好,一定要过,用这个计划把尉诩的生物克隆项目的预算顶掉。听你这么讲,我总算不害怕了。” “生物克隆技术?” “你知道,人体克隆是明令禁止的。但是尉诩申报的项目,走的是农业克隆、后勤保障的路子,这样就绕过了法令。但是他申报的金额是个天文数字,我压住,他反诉,然后上面居然批了。”魏东娴放松下来,心防卸下,像奥运会上力尽休息的游泳队员,软在水池里和搭档倾心闲聊,反常地露出女孩子的无助,“在有紫电科技的情况下,给他两个亿去克隆鸡鸭牛羊?我不相信他会拿这两亿去琢磨怎么补充后勤。想想都害怕。”魏东娴拍着心口喝茶。 庄言软在沙发里,他知道魏东娴为什么不择手段的联合自己来做这件事了。 魏东娴也在反抗。这个项目摆上桌面,任何一个脑瓜正常的内务部长都会害怕,更别提冰雪聪明的魏东娴了。她管不着项目细节,就只能管项目预算了。 她虽然有越俎代庖的嫌疑,甚至担了非议和风险,但是若没有她捣乱,一切都会按照尉诩的剧本来。山高皇帝远,梁非凡又有人事权,瞒点什么并非不可能。 庄言半边身体滚烫,半边身体冰凉。他知道自己破釜沉舟,不能败了。 魏东娴若卡不住这笔预算,那么生物克隆技术项目就会正大光明上马,怎样大张旗鼓都没关系了。谁知道在不远的将来,魏东娴恐惧的事情会否成真? 本来外行领导内行的事儿就层出不穷,尉诩有基地之外的力量麻痹别人思路,反常地让上级惘然不觉地审批了这笔款项,证明这是他花了功夫在做的事情。 要说尉诩对c计划的核战斗部卫星有兴趣,庄言信。 说尉诩对克隆牲畜喂饱士兵丰富营养均衡口味有兴趣?庄言不信。 “喂?你吓傻啦。”魏东娴摇晃杯中残茶,抿唇嘲笑他,“怎么不吱声了?” 庄言冷汗乱滚,细细问:“太可怕了。就算黎塞留能夺尉诩的指挥权,她又怎么知道什么时候该动手?尉诩可不会什么事情都请示她。” 魏东娴笑道:“有沉默者呢。基地里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 “沉默者?” “记得你参会的时候吗?九人团里的八个你都认识了。剩下那个,就是沉默者。” “那个不吱声的?” “是的,他为了保护自己,从来都没说过话。只有两个颜色能让我们确定他还活着:绿色,赞成。红色,反对。”魏东娴抿尽红茶,舌尖留恋地轻刮红唇,得意地安慰庄言:“别害怕,沉默者会在问题发生之前,把一切不稳定因素都扼杀在摇篮里。基地安全的很呢。” 庄言数了一下,内务研发,战斗维护,人事建造,加上运输部,总共只有七个部门,而九人团算上尉诩,总多出个人。今天才知道,原来九人团里还有个不吱声的。 庄言忽然有点害怕,进来这么久,都没有意识到沉默者的存在,仿佛居民看到电视报道隐身人时骤然恐慌,总怀疑有个不怀好意的隐形人在不远处盯自己,鸡皮疙瘩掉一地。 他忽然意识到魏东娴要挂电话,连忙追问拽住:“你们知道沉默者是谁吗?那我们岂不是没有隐私了?” 魏东娴羞道:“你把他当做电脑就行了,谁都没听过他的声音,不知道他的样子,他的权限高得连尉栩都追踪不了他的ip。谁知道他是人还是程序?不许乱想了,给我去工作!” 庄言说:“我吃饭呐。” 魏东娴任性道:“我要去工作了。”无情地按了电话,剩下庄言拿着“嘟嘟”响的手机发呆。 他想起来魏东娴期待希冀的话:“这件事情做好了,我就奖励你。搞砸了我就弄死你。”当时以为这是调戏,现在才掂量出其中的分量。 魏东娴是认真的。 女人也许是天生的政治家。她们能在短信的只言片语里察觉男人的冷淡和热情,能在丈夫的账单话费里嗅到小三的气味。这种远见者的卓识有时是女人与生俱来的特质。 尉栩估计只当魏东娴难伺候。但是庄言和她合作没几天,渐渐感受到了她的复杂。她的娇嗔不仅仅是世故的妩媚,琢磨出潜台词以后才让人拍案懊悔自己的迟钝。仿佛巧克力入口香甜,用心却能尝到须臾后纷至沓来的微苦滑腻。这深沉的苦和丰满的甜令人回味无穷,恨不得一颗接一颗。 庄言渐渐如坐针毡,饭粒入口竟如嚼蜡,皱眉细想怎样挽回肖璇。渐渐竟叹了口气。 整个下午都蒙尘了,高兴不起来,连工作都成了咬牙坚持的折磨。越痛苦时,时间越留恋着不走,让人体会度日如年的焦躁。庄言的眉头拧得额头痛,工作时走神,苦思如何处理肖璇,刚以为自己放下了,预备通知刘承宪处分肖璇时,心头恻隐又翻江倒海地作乱。 人都有自己选择的权利,刘承宪将人生经验强加在肖璇头上本就霸道。他再利用刘承宪的强势去处分肖璇,估计她连吱声的机会都没有的。 如果怜惜她的聪颖,就绝不能告诉刘承宪。老头子豁出脸皮担保爱徒,若这一巴掌打脸扇严实了,只怕刘承宪恼羞成怒下,什么脸皮都要撕破,再冷静不下来了,什么事情都会往极端了走。 庄言重情,不想让班主任式暴政在肖璇身上重演,所以挣扎着不肯告诉刘承宪这个事实。这就是为什么他放不下。 下午吃饭时,vv皱眉摸他额头:“怎么皱着眉头。不要拧着了,给你熨平。” 庄言忍着笑,嘴角挂到了酒窝上,伸手玩她的银发,说:“最近训练怎么样?” vv不屑一顾地骄傲:“nasa的战机性能被分析了个底儿掉。现在随随便便打五个。” 菜送上来,庄言低头用餐,vv扭头看见他脖子上一截项链金光闪闪,忍不住伸手拽出暖乎乎的链坠儿来,摊手心里一瞧是个弥林十字架。 庄言含着饭嘀咕:“你干嘛……”别头瞧见洁白手心里的金色十字架,心里一咯噔,嘴忘了咀嚼,天塌似的想:“完,出事儿了。” 110 泥巴掉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 菜送上来,庄言低头用餐,vv扭头看见他脖子上一截项链金光闪闪,忍不住伸手拽出暖乎乎的链坠儿来,摊手心里一瞧是个弥林十字架。 庄言含着饭嘀咕:“你干嘛……”别头瞧见洁白手心里的金色十字架,心里一咯噔,嘴忘了咀嚼,天塌似的想:“完,出事儿了。” vv美目一抬,横着他问:“这是哪里来的?” 庄言绽开一脸讨好的讪笑,吞吞吐吐地谄媚道:“你也是天主教徒,我这是端正态度,坚定立场,向领导看齐啊。” vv不听他甜言蜜语,歪头盯得他心跳冒汗,冰凉的小手像小蛇游上他肩头,蜻蜓点水地爱抚他的耳朵,宣布战斗待命,随时可以停止温存,揪住耳朵转开关似的拧一圈。 “哪里来的?”她不买账,红唇绽破,轻轻问道。 庄言痛心疾首,懊悔失策,怎么能把罪证挂在脖子上,简直是自寻死路,跳进黄河洗不清。他睁大眼睛低头擦汗,笑容尴尬得像来不及撤走的舞台道具,突兀地挂在脸上,忐忑不安地讪讪道:“别人送的。” 耳边飘来清凉的吐息:“谁送的?” 庄言的口气比踏上绞刑台的脚步还沉重:“黎,黎塞留。” 耳边没了动静,庄言惊恐万状以为她在找刀具问斩,扭头偷瞧,见vv低头端详弥林十字架,嘟囔点头:“真的是她的。”刹那的专注,睫毛轻眨,竟荡漾着稍纵即逝的温柔,让庄言如释重负,说:“你不介意真是太好了……” 话音未落,银发波浪一颤,vv突然抬头,酒红的眸子恶狠狠盯住煞有介事微笑的庄言,攥紧项链一拽,把他的脸拉近十厘米,吐字儿冷香扑鼻:“说!你们背着我都干了什么!她送定情信物是怎么回事啊给我说!!” 庄言拼命伸食指在唇边“嘘”:“你冷静点,我和她在房间里什么也没做,就动了一盘棋!” “呸!在床上动的吧!”vv义愤填膺。 “是的。”庄言泥足深陷,拼命解释:“因为桌子太乱……” “白眼狼!你都懒得说谎哄我了!”vv睁大眼睛推他,被这句出乎意料的“是的”戳的悲痛欲绝,趴在桌上不肯看他:“你果然就喜欢大胸怪!这边跟我说签了合同,转身就跟人动棋动到床上去了,你这个两面三刀的王八蛋!” 庄言百口莫辩,痛心疾首说:“天地良心!我真的在下棋啊,我守节到三十四已经是可以搓出火球的大魔法师了,你怎么就不信呐!” vv突然直起腰,用无名指揩掉泪水,指着他说:“那你告诉我,是谁先勾搭谁?” “啊?” “别跟我装傻!黎塞留这种可以靠脸吃饭的家伙怎么会送货上门给你吃?一定是你勾搭她的!混蛋,在餐厅我就看到苗头了!”vv恨得牙痒,说的大动肝火,睫毛还湿嗒嗒,就红着脸扑过来扯他的脸皮:“你的地下工作挺出色啊!一点儿风声都没有!晚上还不回家!我还那么相信你!你竟然!” 庄言庆幸座位幽静,下午四点,人烟稀少,否则让人目击维多列奥大人怒诉他劈腿,估计他庄言沦为全民公敌只需要一个邮件的功夫。 他束手无策下,唯有耍流氓,用力抱住vv挣扎的双肩,被她不依的粉拳捶的口鼻淌红,贴着她的银发说:“黎塞留的病情你不是不知道,她非说有神迹眷顾我,为了阐述置死地而后生的道理,愣拉我下棋体验。最后留下作业,告诉我说研发出最厉害、最终极、最狂暴、破坏力最干净彻底的毁灭武器,我就能通过考核位列仙班了。” vv渐渐不捶他,软在他怀里抽泣,看来也被黎塞留的病情震慑了。 然后她忍了会儿,终于停了抽抽,拿纸巾揩了庄言的鼻血,嘟囔:“你没事吧。” 庄言心想,好,她心软了,快趁胜追击,漂亮结束战斗。然后他虚弱地逞强:“没有事,我的肉体已经百炼成钢,比沙袋还耐揍了。你尽管来,别克制。” vv中招,心疼道:“你告诉我,你最喜欢谁,我就不计较你胡扯了。” 庄言心里凄惶的咆哮:“用最忧伤的方式原谅我了啊!可是我没有胡扯啊,那都是真的啊,虽然很离谱但是千真万确啊!” 然后vv抬头,嘟唇替他擦下巴,湿漉漉的睫毛闪闪发亮:“你看,你说谎的本领糟透了,扯得比小说还离谱。骗小孩子都没人信,哼。” 庄言风中石化,僵硬得关节都起锈,低头深情凝视vv,张口企图顽抗:“我没骗你,都是真的,黎塞留说我可以位列仙班刀枪不入。” vv和他深情对视,轻轻摇头:“我只想知道是你勾搭的她还是她来敲你的门。” 庄言只好说:“她来敲门。” vv说:“答应我不跟她上床了,我就原谅你。” 庄言痛心疾首地想,我没有啊,我说的是真的啊,你怎么就不信啊。他泪水涟涟地捧着vv的脸:“真的,她还说大天使安排了神迹在前面等我,可以无所不知,瞬间移动,真的……” vv说:“你再抵赖就不理你了。” 庄言闭上了嘴巴,意识到要听老婆的话,然后干巴巴地说:“我不跟她上床了。” “否则你就?” “否则我就拿蜂蜜灌肠然后一屁股坐在蚁巢上。”庄言豁出去了。 vv没听过如此狠毒的毒誓,立马感受到了他捶胸顿足的懊悔和重新做人的决心,低头忍不住笑出来,抬头瞧他时还抿唇忍俊不禁,欢喜地勾住他脖子,撒娇似的宽恕他:“你说的噢。那么原谅你。” 庄言泪流满面,他以为能冤情昭雪,但是万万没想到风波还是平息了,而黑锅已经扣牢。 他哭着说:“谢谢老婆大人宽宏大量,我一定好好反省,认真改造,重新做人。” vv听见这话,舌尖刮着虎牙,心痒呢喃说:“这话要记住哦。”软软拽他的衣领,闭上眼睛抬头,像一只嗅着的小兽一点点往上蹭。睫毛忽闪忽颤,虽然主动却不好意思睁开。 庄言想,背牢黑锅也要勇敢前行。被轻轻一拽就会意低头,用心品尝饭前甜点,甜唾清凉,一会儿像逮住逃走的扇贝,一会儿像被温暖的酒瓶吸住舌头。乐此不疲时,vv哼唧了下,身子软绵绵往沙发下滑,像被抽了筋似的绵软,却舍不得分别,小手攀岩似的攥着他的衬衫,仿佛力气都拿来抬头战斗了。庄言帮她扶住腰,她又开始轻轻扭。 吃过饭,vv潇洒将包甩在肩上,瞧着他甜然微笑:“今天还加班吗?” 庄言歉意道:“这一个礼拜都免不了。熬过这段就好了吧。” vv眨眼:“晚上老实点哦,我会不定时查岗的。加班的男人最可疑了。”两人噗嗤一笑,vv扭身摆手,翩翩走远,袅娜背影让庄言驻足看了好久。 他点根烟目送vv消失不见,然后低头瞧胸口的十字架。vv居然没有收缴黎塞留的十字架,让庄言莫名感怀,心想一不上吊二没分手,vv对我真是太够意思了。 他咬着烟,捏起十字架细看,受难的耶稣雕刻得细致考究。这个衣衫不整的男人为了全人类而慷慨赴死,又像走到底格的卒子一样浴火重生,摇身一变成为圣子,引导信徒走向圆满。 黎塞留说的是不是真的呢?他攥紧十字架,扪心自问。 晚上的工作意外畅快得像半夜开车,一个堵路的都没有。他的负能量一扫而空,纵然想起肖璇也旷达乐观,决定耐心应对,自信能单手接流星,飞扑挡核弹。不觉夜深,召集刘承宪整合研发进度。 111 做人不能敌友不分地冷漠 会议上刘承宪一扫平常的阴郁,眉飞色舞道:“今天的进度异常圆满,达到了百分之十三,如果每天如此,圆满完成预定工作并非不可能。” 刘枫累的半死,一脸快入土的模样,歪在椅子里朝课长丢眼色,示意彻查内奸问题。 庄言点头稳住刘枫,扬眉毛笑道:“是怎么回事?” 刘承宪欢快地笑出了鱼尾纹:“肖璇取得突破,势如破竹的超额完成了工作。一个人多完成了百分之二的总进度啊,不得不说后生可畏。”他笑眯眯的环视一圈,炫耀完了,慈爱地去看肖璇,却瞧见她全无欢喜,朝老师讪笑下就低头摸头发,任长发垂下来遮住脸。 庄言笑道:“肖璇是厉害,论效率我不如她,只好走勤能补拙的路线。” 肖璇惊喜抬头,薄唇微张没说出话,爱抚着头发笑着呆了下,才谦虚推托道:“哪有,我不想和课长比拉。” 刘枫忍不住,拳头放在鼻下咳嗽下,汇报道:“课长,有个很严重的事情我必须汇报下,今天我接二连三收到通知,催进度不说,又丢了个电浆盾的工作给我。这种事情很反常,基本从未遇见过,我觉得这是针对性的行为,目的是增加我的日常工作量,来让我无暇他顾,要么放弃为课长工作,要么业绩拖延考核垫底。” 他环顾一圈,语出惊四座:“没人找我谈话,通知说来就来,很明显上级很确定我的身份了。咱们的项目已经泄露,不确定的问题是,究竟泄露了多少。” 这话一出,除了庄言,全部大惊失色。课长瞧了眼肖璇,看见她坦然自若,如瀑长发垂在桌上,低头画着米奇老鼠,像无聊的很,却一刻闲不下来。 李新民低头喃喃:“怎么可能?我们这些老头子都有独立的工作舱,就算有人窥探翻找也逃不过我们的眼睛。” 刘承宪知道的多点,瞧着庄言,一边眼神交流一边轻轻问:“总决策官并没有权限越过沉默者来翻找会议记录。一定是人为泄露的。我们已经很谨慎了,难道在场这些人里有内奸?” 刘枫暗想刘承宪比课长灵敏,张口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他举起夹着铅笔的手,自承道:“我同意刘老师的话,但是内奸绝不是我。我绝对做不出贼喊抓贼的事儿。” 庄言没去瞧肖璇,惊奇她的镇定,闭上眼睛说:“这件事情我知道了。各位照常工作,不必杯弓蛇影,我会查清楚。” 忽然肖璇笔下用力,铅笔芯砰然压断,清脆的传遍了房间。她这才慌张起来,伸着双手嘟囔:“对不起,对不起。”笨手笨脚的换铅笔芯,抬头看见大家都瞧着她,一下瓜子脸红透,声儿都不敢吱,低头调试铅笔,只盼着大家注意力从自己身上移开。 庄言整理了下桌上的文件,咳嗽道:“下面照常工作,交流下修改意见,然后分配下一期进度任务。” 大家将目光从局促不安的肖璇身上收回来,按捺不安,开始此起彼伏地讨论。 散会后,刘枫愣不肯下线,软在椅子里玩铅笔,绷着脸等其他人下线,才盯着收拾桌子的庄言说:“课长,泄露是大问题,不抓出责任人,非常危险。” 庄言问他:“泄露人是知道全情的,他若想向尉栩和盘托出,咱们已经可以关张大吉了。但是他只供出了你,我们不能把他推向尉栩那边,所以我们只能缓治,徐徐图之。” 刘枫盯着庄言,慢慢说:“我猜到是谁了。课长,你告诉我有没有猜对。” 庄言摇头,说:“不能急。给我一天时间。” 刘枫摇头说:“课长,现在让刘老师控制住她还来得及。优柔寡断等于自取灭亡。” 庄言停止手头的活儿,对刘枫说:“如果不分敌我地杀伐果断,会变成机器一般的孤家寡人。身边的人,无论亲疏都要珍惜。” 刘枫张口结舌,说不出来话,最后喃喃道:“课长,你在走钢丝。” 庄言笑道:“我知道,你就别吓我了。” 刘枫忐忑走了。庄言收拾了点东西,恰逢苏小美敲门进来,捧着两杯布丁两眼发亮地嚷:“课长布丁买回来啦!你要请客吗?讨厌啦这种时间要人家吃甜食很困扰的啊!” 庄言站起来接过,说:“对对对,不能吃,会胖的。我出去趟,半小时回来。” 苏小美目瞪口呆地被夺走布丁,感觉上司像一阵风似的刮过去,站在原地傻了会儿,忽然跺脚追出去嚷:“你就是想拿给别人吧!喂!”扶门喊不应,跺着脚嘟囔着记恨。 庄言找着地方,敲了敲门,听见没动静,说了声:“我进来了。”拿白色管理权限刷开门,瞧见工作舱里乱七八糟撒了一地纸,仪器之间和工作台前简直没有落脚地方,面膜盒子和换洗的衣服堆在椅子上,一面画板支在正中央,各色杂志和颜料画笔调色板天花乱坠地散落一地,有种方便惬意的杂乱无章。 而东边靠墙的工作桌前,一盏橘黄台灯下,扎着马尾辫的肖璇刚刚拽下耳机,睁大眼睛扭头惊愕望他。 庄言扫视一眼狼藉的摆设,脸皮抽搐着说:“略显迷乱啊。” 肖璇尖叫:“出去!不准看!”扯掉耳机推开椅子冲过来,低头把庄言推出去,转身用力拉上门,背靠舱门喘气瞧庄言:“课长你来干嘛?” 庄言右手一送,端着布丁:“你今天成绩不错,所以来看看你。” 肖璇伸手掠开遮眼的发丝,瞧着他的手不敢接,踌躇了下,犹犹豫豫接过布丁杯,目光飘忽不看他。 庄言说:“给你勺。” 肖璇死都不肯允许庄言进门,于是两个人倚在栏杆上吃布丁,栏杆外是安全网,透过网洞隐约看见下一层的人来人往。庄言问她:“我听说你智商比我和刘老师加起来还高?” 肖璇低头调戏微微乱颤的布丁:“我不和课长比,但是刘枫那样儿的,淘汰掉一打都没问题。” 庄言苦笑:“你怎么这么烦他。” “脸上就差没写交配两个字了,说了烦还没玩没了的刷我的屏,卖弄得恨不得屏蔽了他。像读高中了被小学生剪径抢钱,你就不捋起袖子替低龄教育做点儿贡献?” 庄言笑着说:“你不要玩脱了才好,有些人像漩涡,你不绕开,等到泥足深陷就来不及了。” 肖璇心脏一跳,手指冰凉,抬头发现庄言在看她,直视时竟找不出课长眼睛里的恶意,目光移不开,不知道课长究竟知道多少真相,忐忑喃喃:“课长……” 庄言不再看她,扭头挖一勺布丁含着,这让肖璇舒服了些:“怀才不遇并不痛苦。像卧龙躬耕隆中,积攒的学识终会兑现成价值,只要锲而不舍的工作。” 肖璇缓缓摇头。 庄言说:“你协助研究的成果都是以刘承宪的名字发表的吧?” 肖璇咬了下嘴唇,低头戳着布丁:“我怎么敢怀疑老师。但是课长你听过一句话吗。”她淡淡说:“底下的功劳,被上面拿走;上面的过错,要底下承担。这就是秩序。” 庄言张口结舌,他何止听过这句话,他就是这么走过来的。这种事情比比皆是,尤其在知识产权纠纷里层出不穷。三年前,庄言一个哥们在化工公司干了五年,总结出来的新配方让上司抢注了,上诉无门欲哭无泪,除了酗酒辞职别无他法。 肖璇继续说:“要改变这种事情,光洁身自好是做不到的。如果威胁不到别人的话,就连保护自己都做不到。” 庄言默默看安全网,无言以对,两个人沉默半天,庄言才轻轻说:“你几个字竟说完了我几十年的感慨。” 肖璇低头说:“只是些新体会而已。走出来才后悔,现在想回去过无忧无虑的大学生活都晚了。” 庄言猜到了她在说什么,叹口气说:“人都要保护自己。你做这些我不怪你。” 肖璇险些没拿稳布丁,扭头睁大眼睛问:“课长?” 112 我能够给你公平 肖璇险些没拿稳布丁,扭头睁大眼睛问:“课长?” 庄言转身朝她,眯起眼睛像在回忆,又像感慨:“我也曾落到你的境地,感同身受所以惺惺相惜。我只能说,” 他没什么表情:“如果有更好的条件,我不会拦你另谋高就。但是若有什么人拿着人事权什么的威胁你,我可以全部挡住,让唇枪舌剑纷纷落地,恐吓胁迫化作泡影。” 他想抽烟,于是挖了勺布丁填进嘴里:“我给不了你别的,唯一能给的是公平,绝对的公平。就算你威胁不到别人,我也会保护你,没有人能够越过我来要挟你或者刘老师。你凭能力创造的价值,也会被我保护,没有人能够夺走。” 肖璇睁大眼睛,檀口张开,眼睛里泪光闪闪,心中的疑惑终于坐实,课长的确知道她和尉栩接触的事情。她惊讶的不自主去瞧课长的双眼,却被庄言的目光暖得身体一酥,羞耻得脊梁冰凉。 “最后,谢谢你没有吐露更多。”庄言吃完布丁,向肖璇点点头,说:“早休息。”转身走了。 肖璇樱唇颤了一阵,失声喊住:“课长!”泪花已经在眼里转,踟蹰一下,忍耻嘤嘤问:“您告诉刘老师了吗?” 庄言站住,五指抓着空杯,轻轻说:“人之间的裂痕,撕开了就弥补不上。这件事情,刘承宪永远不知道比较好。” 说完,庄言扭头补充一句:“你也要守口如瓶。”留下耐人寻味的话,转身“嗒嗒”走了。 肖璇捧着杯子,双腿酥软几乎站不住。目送课长背影,低头瞧化开的布丁,想起会议上焦急忧虑的老师和力排众议的课长,不觉有泪水打在杯里,布丁添了咸味。 次日,茶餐厅42座。肖璇点了份柠檬布丁正在尝,忽然竹帘掀开,尉栩宽厚圆润的脸像冠玉菩萨一样戳进肖璇的视野,绽开笑脸柔声问:“璇璇,等我多久了?” 肖璇吓一跳,抗议道:“不要叫我璇璇,你又不是我爸。” 尉栩把帽子摘下,搁在桌上,开始解开扣子,将外套挂在衣帽架上,衬衫下的肌肉山峦起伏,捋起袖子坐进雅座,大度地不计较,温和地问:“点菜了吗?” 肖璇咬着小勺说:“点了。” 尉栩双手支下巴,挤得两片胸大肌比擎天柱胸前的卡车玻璃还壮观,胳膊上的肱二头肌更是高耸傲人,肖璇没见过这阵仗,脸飘上红云,咬勺低头不敢瞧,长睫毛羞涩颤着,忽闪如蝶翅扑动。尉栩炫耀肌肉成果斐然,满意地温柔:“璇璇,我问你给我点了没。” 肖璇恼道:“你每次都不请自来,谁给你点。” 尉栩不以为忤地摸下巴微笑,随手按了铃。他特喜欢肖璇被调戏到恼火生气的模样,品尝纯洁的羞涩,能让他有种年轻十岁的幻觉。而肖璇的清纯宛如水里游鱼,有着一碰就逃的敏感,天真自然,令人难舍。 然后他宽厚笑道:“被我抓到三四次,你明明知道我会来找你吃饭吧,居然装傻,该怎么罚你?” 肖璇恃宠而骄,不搭理他,专心吃布丁:“随便你。” 尉栩露骨道:“那我罚你永远替我做饭吃。” 肖璇脸更红,拍桌子道:“你有完没完,我知道你是冲庄言来的,少往我身上扯。” 尉栩认真道:“庄言算什么,给我提鞋都不配,我不放在眼里。他得罪了梁非凡,所以梁老在查他,我怕波及你,你竟不领情。” 肖璇皱紧眉说:“他到底要怎样?就算是人事部长也要适可而止。” 此时侍者过来奉茶,尉栩点了菜,不怒自威吩咐:“我只是个你不认识的客人,知道吗。” 侍者拼命点头,瑟瑟退下了。 然后尉栩换了张恬淡温和的脸,拿茶盖拨弄茶叶,无奈说:“我有什么办法?梁非凡搞到了消息,说庄言在偷偷干私活,刘承宪就是其中一个组员,梁非凡这个人,一旦动手就不会罢休,绝对会以刘承宪做突破口,搞清楚庄言究竟在干什么为止。我拦都拦不住。” 肖璇着急按桌道:“要守信用啊!不要碰我老师,说好拿刘枫替我老师的呢?我都告诉你们刘枫是组员了!” 尉栩轻轻摇头:“不够,刘枫对庄言忠心耿耿,拿他没用。梁非凡对庄言的成见上升到了警惕,不得到庄言的具体研究内容和进度,不会停下的。”他抬眼瞧肖璇,目光里寒芒电闪:“他会像只疯狗一样停不下来,手段多得你眼花缭乱,有一点可以确定,如果刘承宪挺到了最后,下场会比烈士惨,半生荣誉全部消散,身败名裂,踢出主流学术界,为庄言陪葬。” 肖璇咬唇摇头:“不行,你昨天说过的,告诉你组员是谁,你就放过刘老师……” 尉栩的表情像阳春初雪一样冰释暖融,变成一汪温柔清水,伸手去捉肖璇小手,趁她六神无主,竟捉住了,在他的大手里像冰凉的虾米挣扎个不停,他用力抓住她的手,霸道而热切地肃容劝她:“不想让刘老师给庄言陪葬吗,我也不想!可是人年纪大了就是认死理,梁老和刘老师两个人针尖对麦芒,谁也不罢休,最后吃亏的还是咱刘老师。我知道你一定也知道不少,你把庄言的项目内容给梁非凡,就风平浪静了!刘老师也能继续春风得意。” 肖璇俏脸涨红,努力掰尉栩铁钳似的大手,尉栩继续喋喋不休:“再说,庄言算什么?他什么都不能给你,你看清楚,我和梁非凡很熟,很容易就可以让你领导一个研发组,以你的聪明,出成绩还不容易?等过两个月,就能提你做研发部最年轻的课长!和庄言平起平坐!本来可以是你指挥他,你就甘心做他的打杂小妹?这世界谁站得高就被交口称赞,泥里的蚯蚓只配做钓钩上的鱼饵。你不趁年轻拼搏一下,挣脱束缚往高处走,难道等老了守着那些条条框框默哀吗?” 肖璇泪水滚下来:“你骗人,昨天说好的,今天就不认账,你是骗子。” 尉栩心软得想把她抱着哄,双手硬拿着她的右手,贴脸呵热气,哄她道:“换做是别人,我早做撒手掌柜了,随便梁非凡怎样去,但是我心疼你才华横溢,本来前程似锦的,别上错船,跟着庄言这艘泰坦尼克一起沉了。我确凿地告诉你,庄言靠不住,他自身难保,迟早必倒。” 肖璇只用力摇头,泪水洒远,用力抽出手,捧脸哭道:“我老师没招你没惹你,干嘛要欺负他!你们不在乎别人感受的吗?” 尉栩拿出看家本领,连吓带哄:“笨丫头,就是在乎你感受才来提醒你啊,换做别人,我会给他出谋划策?我过来都嫌没空。别哭了,我心疼。你把庄言的项目资料交给我,交给梁非凡都行,那就一了百了了,刘老师也不会有事,你的职务问题包在我身上,你的研发组在这个礼拜就给你落实。” 肖璇抽泣道:“我不信,你干嘛帮我,天上才不掉馅饼。” 113 肖璇标价一百二十万,一口价拿走 肖璇抽泣道:“我不信,你干嘛帮我,天上才不掉馅饼。” 尉栩连忙追击,乘虚而入道:“天上当然掉馅饼!你就是那个馅饼,我本以为你长得像脑海里学霸的样子,厚眼镜短头发,没想到你这样好看,去年第一次瞧见你的时候,我整个人魂飞魄散呆了好久,吃饭睡觉都好奇想着你会在干嘛。” 肖璇揉揉眼睛,红着眼眶瞧他说:“你的女朋友不是宋博士吗?” 尉栩不耐烦道:“她是他爹送来盯我梢的,到现在都不肯订婚,我已经累了。”娴熟地添了句“我已经累了”来讨女孩同情。 说完故作疲惫,往沙发上一躺,捂脸说道:“我为什么这么急来找你?梁非凡翻刘承宪的档案,查到他二十年前有超生记录,算到今天罚款超过了一百二十万。刘老师清贫一生能有几个存款?他那点养老钱还不够填缝儿。这还是我知道的内容,不知道梁非凡手里还有刘老师多少把柄。以刘老师那死磕到底的脾气,估计梁非凡把底牌用完都掀不翻他,但是估计他也伤痕累累,基本上没几天好活了。” “没几天好活了”六个字一出来,把肖璇的防御打的片甲不留,想起刘承宪慈祥的笑脸失去生机,她就疼的像掀翻了指甲。 侍者送了菜来,瞧见常来的姑娘捧脸痛哭,也不敢问,低头匆匆退走了。 尉栩坐直腰,施展柔情:“璇璇,若不因为这件事,我也许一直都不会现身打扰你。但是事已至此,我忍不住想帮你,我们的命运是缠在一起的。把庄言的计划书给我,我会尽我所能阻止梁非凡,让他不要祸及刘老师。” 他看着肖璇的低垂的泪眼,森森补充道:“璇璇,你真的想看到恩师被罚尽积蓄,沦落街头吗?你想看他一夜白头吗?” 肖璇摇头哽咽,视野被泪水折射成炫光四射的万花筒,睁眼看不清人脸:“庄课长不会那么容易倒下的。他会保护部下就像保护张悦姐一样。” 尉栩冷笑一声,大刀阔斧仰在沙发上,胳膊笔直挂着,瞧着天花板上的葡萄灯,斩钉截铁道:“以卵击石,冲击秩序,庄言倒台是历史的必然。你被感情蒙蔽了双眼,竟看不清这显而易见的历史规律。韩信出汉中而夺天下,照样死于皇权,他庄言算什么?” 肖璇抽噎不信,抽抽搭搭问:“可是现在不许把人装麻袋里打死了。” 尉栩务必要肖璇相信庄言是秋后蚂蚱,直起腰动情诱劝道:“越一无所有的人越怕辛苦积累的东西被夺走。庄言就是这种人,只要刺激超过一个阈值,让他反击无门,不需要法律手段就能摧毁他的心智。要解决他?太容易了。如老天那句话,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等到了时候,庄言的报应来的比谁都快。” 肖璇惊呆,泪花竟然干涸了,低头思绪纷飞。尉栩高歌猛进地追击:“他是否拍胸脯说过保护你们的话?可笑!爬到区区课长就开始自我膨胀,到了坐井观天的地步,这样的人浑然不知死之将至,而没有自知之明的人不可轻信。你若指望他,刘承宪被梁非凡弄得东倒西歪时你后悔都来不及,想着‘当初本可以帮老师消灾’都没地方诉委屈。” 肖璇蹙眉惊慌时,尉栩点支烟说:“梁非凡是个斩尽杀绝的人,刘承宪还有个女儿在首都学音乐吧?120万罚款啊,别说辍学了,估计刘老师房子都得拍卖了。下一代的希望都被掐断了。梁非凡再找个借口命熟人冻了刘承宪的账户,一代泰斗下半生就在官司和债务中忙碌殆尽。这种案件拖长了也要五年才能终审吧,刘承宪都五十岁了,他能活过这暗无天日的五年吗?”他看着哭得一塌糊涂的肖璇,无情地喋喋不休。 “而你本可以阻止这一切。”尉栩口吐冰枪利剑,神情温柔如早春暖阳。 肖璇嚷道:“别说了!”她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抽抽搭搭半天,嘤嘤道:“我,我只有自己那部分资料,总共三期。给你就行了吧?” 尉栩站起来,绕过桌子轻轻坐到低头揉泪的肖璇身侧,手悄悄伸过去环她的削肩:“是的,给我你负责的那部分资料就够了,除了前三期,剩下那几期也要,我每天都来拿。这样的话,我保证你和咱老师没事。我的话比庄言的管用多了。” 瞧见肖璇挣脱他的拥抱,尉栩老实了点,继续完成第二目标:“等这件事情过去,我们就能正大光明见面啦,我一直心疼你藏瑜深山,我一定不会让你埋没才华,等这件事完结,就是下礼拜吧,我就落实你的组长职务,为你擢升课长打基础。我这点权力是有的,而且轻而易举。” 肖璇往旁边挪了下,不置可否地送客:“明天给你三期资料,你走吧,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尉栩知道他恐吓过头了,影响了**效果,理智地适可而止,拿起外套恋恋不舍地穿上,一边系扣子一边安慰:“不要觉得对不起庄言,你这样做向国家和人民证明了你的觉悟,无愧青史。”然后戴上帽子,点头惜别,扭头走了,留着一份热腾腾的葡汁焗鸡饭,在桌上一粒未动。 尉栩一走,肖璇平静下来,抽纸擦净泪痕,拿出镜子照照红肿的眼睛,然后开始吃布丁。少顷她点的饭上来,低头吃完,掷下纸巾起身离去,留尉栩那份饭在桌上凉透。 侍者瞧见爱一个人来的漂亮姑娘出来,忍不住爱心爆棚地上来说“慢走”,却叫住了肖璇。她挠脸想了想,转身飘飘走回来问:“看见庄课长了吗?” 庄言早就一夜成名,众人皆知,成了褒贬不一话题人物,所以侍者认识他。 侍者摇头说:“庄课长今天没来。” 肖璇聪颖点头,微笑给了小费,消失在门外。 晚上十点,例行散会,肖璇继续超额完成进度,叫刘承宪骄傲无比,激动的老泪横流。刘枫本以为这次会议就是散伙会了,没料到除了自己外没有第二个受害者了,连自己都怀疑起来,暗想是否大惊小怪了。庄言瞧见肖璇无精打采,会议上全程伏桌假寐,坦然自若地困倦着,还以为问题解决,肖璇只是过劳透支了而已,竟然放心踏实地再不生疑,反而惊讶肖璇效率惊人,一个人总能多完成60%工作,大有以一敌二之势,有种大学生写小学作业的畅快。瞧着突飞猛进的进度,庄言心里感激刘承宪介绍肖璇进来,竟有了关照肖璇的念头。 会议完毕,刘枫总疑心难定,踌躇工作一阵,终究心神不宁,决定跟肖璇问个明白,发邮件给肖璇说:“明人不说暗话,请你搞清楚这个项目的性质。我们都清楚磁场屏障是当务之急,绝不能因为某些人的个人利益而搁浅,如果不是你,请再接再厉。如果真是你,请保持清醒,背叛不仅可耻,更加可恨。” 肖璇并没有一如既往的秒回,刘枫坐立不安地等了半小时都没动静,叫人疑心肖璇是否关机了。但是他并没有去当面质问的勇气,只能坐下,拿工作来忽略焦虑。不料深夜四点,昏昏欲睡时手机一震,收到回复邮件。 肖璇在深更半夜回了他三个字:“你幼稚。” 刘枫气急败坏直接致电,肖璇拒接。再发邮件过去,如石沉大海,被固执的肖璇铁心无视了。 庄言本想散会以后再去瞧瞧肖璇,结果打盹醒来已是十二点,苏小美都悄然睡了,想起十二点乃是女生雷打不动的美容觉时间,无颜打扰,只得继续工作,完全没想到肖璇夜不能寐,也苦哈哈熬了一夜。 次日,刘枫气呼呼来告肖璇的状,话没说完,刘承宪愁眉苦脸来替肖璇邀功:“璇璇昨天熬到大半夜,课长,你怎么把挑灯夜战的毛病传染给她了?虽说看得心疼,但是你接下来的几期多分点儿工作给她,兴许能解决人员不够的问题。” 114 秋后蚂蚱爱蹦跶 刘枫在庄言办公室听见电话里的声音,恨恨臆测道:“她这是惭愧呢,就跟离婚了加倍给孩子零花钱一样,大问题上的亏欠,往往企图用小事来补偿。” 庄言伸食指让刘枫稍等,问刘承宪:“她熬夜很反常吗?” 刘承宪提起爱徒,必然腰杆挺直,豪情万丈气吞山河:“她连做毕业论文时候都准时熄灯,睡觉大过天,任何与上火长痘挂钩的统统天理不容。所以没什么东西能够牺牲她的睡眠。她这么搞让我觉得,就算只有咱们六个人也能按时把方案拿出来。” 刘枫急赤白脸,不顾脸面地碎碎念:“再努力有屁用,一旦把项目内容泄露出去,就算方案准时完工都是一场空。” 刘承宪隐约听到几个字,阴沉下来问:“课长,泄露源有眉目了?” 庄言摇头说:“还没有泄露,是我们太敏感了吧。” 刘枫怒视庄言一秒,无言点头,用力点头,狠狠点头,转身走了出去,连门都没给庄言带上。 庄言挂了电话,追出去扯住刘枫,低声说:“我跟肖璇讲过了,她大概是透露了一点,但是已经点到为止。你看,并没有第二个人的信息走漏了。” 刘枫心里添堵,热情不起来,冷冷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肖璇看上去智商过人,说到底还是个没见世面的小孩子,而小孩容易把与生俱来的自私完整保留下来。我不相信她。” 庄言沉默一下,刘枫劝道:“越面对妇人越不能有妇人之仁。应该通知刘承宪,让他控制住肖璇,剥夺人生自由一礼拜,这并不是什么生离死别的事。” 庄言说:“你们之间互相都有成见。她傲慢,你偏见,你俩都要反省。” 刘枫摇摇头走了。 中午十二点,茶餐厅,尉栩早早等在42座,瞧见肖璇远远走来,双手抱着鼓囊囊的文件袋,长发铺在肩上,有梦回校园的绰约。他心痒痒一下,无论是鼓囊囊的文件袋,还是少女胀鼓鼓的白衬衫,都让他心情激荡飘飘欲仙。因为前者是击毙劲敌的荣耀,后者是情场风流的胜利。 他在想肖璇的胸是否货真价实地鼓,不知道究竟是钢丝内衣的魔术还是海绵胸罩的功劳,疑惑时特意含笑认真瞧了两眼,总觉得目测并不靠谱,要亲手体验才能触及真相。这样一想就按捺不住,站起来伸手去接她,憨厚笑道:“我再不敢迟到了,点了你爱吃的芒果布丁等你。” 肖璇抱着文件袋坐下,瞧着尉栩眼睛重复道:“我把项目资料给你,你要保证,不再追查刘老师的超生记录。” 尉栩和风细雨补充道:“后面几期的资料也要给我,你能弄到手的资料都给我过目,多多益善。” 肖璇把牛皮纸带放在玻璃桌上,推过去:“我负责的部分,一到三期的项目资料复印件。我做到了承诺的事情,你可不能食言。” 尉栩目光凝注在牛皮纸袋上,一时耳朵嗡鸣听不清肖璇的声音,仿佛看见仇敌的心脏放在桌上血淋淋地跳动,快意,豪迈,激动,感慨,千滋百味纷至沓来,最终幽幽一叹:“庄言呐庄言。” 肖璇像卖菜小贩,怕他不给钱,伸手按住牛皮纸袋,警惕盯着他:“你要保证刘老师安然无恙。你给我开条签名。” 清越细腻的声线把尉栩从血腥幻想里拽回来。他抬头瞧绷脸皱眉的肖璇,目光一时迷离,像园丁欣赏春梅初绽,像收藏家端详珐琅细瓷,越看越想把玩,真真爱不释手,于是摊手去要她的柔荑,微笑道:“俗话说尊师如父。我们这样要好,未来注定要合并成一条线,你的老师就是我的父亲一样,我怎么会让他出事呢?我好好孝顺他还来不及。” 肖璇并没有如他想象般伸手给他握着。她面无表情,固执地从牙间蹦字儿:“我不信,你白纸黑字写下来。” 尉栩瞧她冷淡,心凉一半,顿觉胜利得不圆满,这遗憾让他整个人生都不美满了,无名火窜起来,抬头收起笑,凉嗖嗖道:“我一面阻拦梁非凡,一面伺候着你,我可不是来看你的脸色的。说穿了,暗恋你一年,替你奔走忙碌,最后你还高贵冷艳?你要看清楚,我是为了你才救刘承宪。你若摆着这副要债脸,那刘承宪对我来说,就生死由他去了,我只能祝他一路走好。” 肖璇眼睛睁大,听见最后四个字,眼泪已经扑簌滚落,眼眶鼻尖一起红了,惊讶愤怒道:“你怎么又变卦!” 尉栩抱胸仰坐,振振有词:“我是喜欢你才插手刘承宪的事情,我一直说的很清楚,你可别假装不知道。真以为叫我办事就跟求备胎拿个快递一样,一声谢谢就打发了?你不跟我好,我怎么对你好?” 肖璇傻眼了。 她原以为能逃掉,却万万没想到尉栩狂野如斯,能直接挑穿了说。肖璇被尉栩锐利狂热的目光逼视得往后挪了挪,后悔莫及想打退堂鼓,颤颤道:“我,我不相信你了。”伸手拿了牛皮纸袋想走,却被尉栩按住袋子,阴柔软语:“做到这份儿上还想走?你都背叛了那么多人,刘承宪知道这事儿,不气得捶胸顿足?庄言知道你出卖了他的项目,他能饶了你?别忘了他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 尉栩唇枪舌剑扎得肖璇遍体鳞伤,看着她像小兔子似的抱着胸脯往沙发里缩,嘤嘤惊恐:“你要干嘛?”这纤细无助的质问不仅吓不跑他,反而像树枝拨旺了火,让尉栩绕过桌来,单膝跪长沙发上压迫逼近,看着姑娘往里缩,口里碎碎撺掇:“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木已成舟,拿出点勇气,牺牲自己救恩师,多么伟大啊。再说,你不讨厌我。你只是害怕走出这关键一步而已,我对你很好,你日后想起今天,会觉得幸福而非后悔。”口里喃喃哄,一只手已经在扯衣扣,目光停留在肖璇衣领里,好奇得克制不住要检查里面是真胸还是假胸了。 肖璇突然双手用力推尉栩个踉跄,趁他歪下去,直起腰一巴掌拍在服务铃上。 纵使42桌位置幽静,服务铃一拍,侍者马上来,尉栩再如何也得冷静下来了。他站起来居高临下盯肖璇,喃喃解释:“我并不是要做什么,只是脑子里全是你,不由自主的冲动了。” 肖璇低头匆忙整理衣服,匆匆起身,红着脸抛下一句话:“我再考虑考虑。”拿着牛皮纸袋就想落荒而逃。 尉栩铁钳似的抓住了纸袋,强夺过来,丢在沙发里说:“不要犹豫了,退缩都是是无知的懦弱,不要在这时候半途而废,破坏你在我心里的完美形象。” 肖璇知道自己抢不过他,低头任纷乱的长发遮住脸,踟蹰一下,什么也没说,匆匆小跑逃走了。 尉栩颓然坐在沙发里,油然升起挫败的狼狈。他看了两眼那牛皮纸袋,想起里面装满了庄言处心积虑死守的重要秘密,心里终于畅快一点,甚至为了多高兴一点,他决定留着回办公室慢慢看,郑重看,当做礼物拆包来看。 回想刚才的失态,他拷问自己,怎么会做出这样失策的举动?他不可能在这个僻静的雅座就举着肖璇双腿把她就地正法。然而当时被一股熊熊燃烧的敌意催动了巫山之欲,竟然昏聩了理智。 侍者怯怯过来,小心翼翼问吃什么。 尉栩点菜,斥退侍者,对桌上分毫未动的芒果布丁视而不见,皱眉细想自己究竟为什么色令智昏。 肖璇青春焕发,怯怯如晨花垂露,纯洁如雨后新荷,足够迷人,但是尉栩刻意修身守己,连黎塞留都不亲自接,他不是好色之人。 想半天,他想明白了。 他气喘吁吁压住肖璇的时候,脑子里曾飘过庄言气成菜色的脸。 庄言扬名立万的事件不是研发第二代驾驶舱,而是怒查刘全能。他视部下如亲眷,当时就是为了保护张悦而跟刘全能大打出手,至于不死不休。 而肖璇,你偏保护不了。她翩翩而去,投入我的臂弯。在你背后留下卑鄙的匕首,在我的沙发上婉转承欢。 而她并非不景仰你庄言,只是和我比起来,对你的景仰还不够而已。远远不够。 “你想守护的东西,偏生在敌人的暖被里低吟乱喘,这才是最美妙的事情啊。”尉栩的手指轻轻抚摸滑腻的牛皮纸袋,恍惚想着,嘴角浮起微笑。 “好滑,和肖璇的触感差不多。”他笑着想,“明天把她弄到手。被珍爱的部下背叛;所有秘密一览无遗;赔了夫人又折兵。估计那时候庄言的脸色,基本上比周瑜吐血还难看吧。” 他忽然心情大好。 115 假做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次日,刘承宪收到人事处传信,请他放下工作,抽空去接受民政人员质询。刘承宪愁眉苦脸地去了,一脸生无可恋地回来,肖璇替刘承宪记录实验结果时,听见恩师莫名其妙总会一声长叹,心里隐约猜到了什么,愣不敢问。她忐忑了一个上午,临下班时,才小心翼翼地旁敲侧击:“老师,您是不是想家了?” 刘承宪叹气摇头:“没有。”呆滞地瞧着空气,冷不丁又叹一口气:“唉。” 肖璇如履薄冰,声音细的像蚊子:“家里出事了?” “都是我咎由自取。”刘承宪低头,一把年纪了,此时却像个被老师罚站的孩子,一脸悔不当初的委屈,“总想要个儿子,脑子里还有封建思想在作怪。”说完意识到讲漏了嘴,强作微笑,轰肖璇去吃饭。 肖璇扶墙出门,险些软在地上。实验舱的密封门缓缓关闭,她仰头靠在门上,心如刀绞地滑了下去,无助歪在地上,长发凌乱地盖住了脸,痛恨交加地饮泣起来。 半小时后,尉诩如愿以偿看到了失魂落魄的肖璇,他保持着礼貌的热情:“我点了你喜欢的……” “我带了第四期的资料,”肖璇六神无主地打断他,“都给你,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不要那样对老师,他给国家做过贡献,你们让他有个安静的晚年吧。” 说完这句话,两行泪水扑簌滚下来,仿佛饿得走投无路的母亲站在青楼的气派招牌下,看着女儿被**牵走。 尉诩看肖璇一副被霸王硬上弓的惨样儿,心头一软,反而愿意表演耐心的一面,彬彬有礼道:“你想通了就好。那么刘老师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交给我处理就好了。” 肖璇把手里的第四期资料递给尉诩时,尉诩甚至没有拆开看,随手将文件袋丢到沙发上,踌躇满志地冷笑:“他居然异想天开地去做这个项目,真是野心不小。但是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了,我会在最后一秒钟断绝他的希望。这是一场注定了结局的战斗。” 尉诩温柔地牵起肖璇的手,为大获全胜而心潮澎湃:“这一切多亏了你,璇璇。” 肖璇魂不守舍,垂泪喃喃:“是啊,多亏了我。” 三天后,庄言催收所有项目结果,将八期工作的回馈和零散发下去的技术攻关结果综述整合,整理出一份以质子炮为主要假想敌的反粒子炮磁场屏障发生器建设的粗糙计划书。整体工作进度推进到98%,有惊无险地及时完成了任务。 在他做最后的忙碌时,魏东娴打来电话破口大骂:“庄言你是不是没和我说实话?你那边到底有没有出岔子?警告你啊,这种事不能谎报军情,秦桧在宋高宗面前假装天下太平,你可别跟我来秦桧那一套!” “怎么了?” “尉诩来催款了!今天是最后一天,你别给我玩心跳啊,要是最后关头计划破产了,看我不弄死你!” “不会的不会的,我这边还差2%就完工了,你那边什么时候审批下来?” “明天中午。我怎么心头堵得慌呢,我有不好的预感。好难受,好憋闷啊。”魏东娴痛苦地求安慰,“你能保证万无一失吗?快告诉我!” 庄言气堵凝噎,刚回过神想说“万无一失!”,魏东娴任性嚷嚷道:“你犹豫了!你没有把握对不对!一定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 庄言用力摇头,坚定地保证:“我担保,一切万无一失。你不要胡思乱想。” 魏东娴像酒醉时找到了墙来扶,蓦然有了安全感,平静了些,闭上眼睛按着胸脯说:“希望我的直觉在骗我吧。庄言,此刻我真的希望你是我想象中的那个人,负责可靠,值得托付。我没有看错你,对不对。” 庄言轻轻说:“对,你没有看错我。” 魏东娴心头稍定,忽然痛恨失态了,痛心疾首地想,八部之尊怎么能向区区课长说这样那样的话,太丢人了。她胡闹任性道:“你刚才听到的话,全部都忘掉。听见没。” “……”庄言无语,这让魏东娴更加羞耻,她赶紧挂了电话,不顾显得粗鲁。 庄言彻夜整理修改一寸厚的计划草案,他估计这是最后一次熬夜。中间零星打了几个盹,忙到清晨才毕稿,伸个如释重负的懒腰,倒头睡了个痛快,心头轻快得像高考答完最后一门起立交卷的高三学生,轻松惬意得飘飘欲仙。 一觉醒来,眼酸得一眨就流泪,看表已是九点。他扯湿巾敷了眼睛,闭目休息了五分钟,站起来收拾桌上的计划草案。这份厚厚的计划书是他集合全组之力,耗时十天,度过很多不眠之夜才用心血浇筑出来的成果,寄托了刘承宪的期待和魏东娴的信任,吸引了无数人的好奇和猜想。今天终于尘埃落定,只等魏东娴那边注资立项了。 只要在魏东娴注资之前,尉诩没有设法提走“克隆项目”的两亿预算,这份一寸厚的计划书就会吸取其中一亿三千万的预算,正式立项启动,为地表基地建造防御天基粒子炮的磁场屏障,名为“铁幕”。而尉诩的“克隆计划”也会因预算不足而无限期搁置。这场两全其美的谋划能否兑现,就在接下来的短短几小时内见分晓。 他心情激荡,有种高考查分的紧张澎湃。 门忽然移开,苏小美精致的脑袋探进来,略带酒红色的卷发垂在领口飘飘荡荡,小心翼翼问:“课长?你醒啦?” 庄言抿唇点头,绽放笑容:“嗯。这些天我加班连累你不能回去睡觉,辛苦你啦。苦日子结束了……” 苏小美尴尬地打断他,讪讪笑弯了眼睛:“课长不客气。那个,总决策官来检查工作啦,他在隔壁李部长的办公室呢。” 庄言的笑容刹那消失,他警惕道:“他来检查工作?” 苏小美有些着急,探身却不进来,扶着门洞耐住性子解释道:“是呀,总决策官是学术出身,名义上领导研发部工作呢,有资格主持课题研发的。只是他很少插手研发部工作而已。所有的课长都已经到齐了,您快去候着吧,快查到您头上了。” 庄言心头一紧,匆匆擦了脸,用力梳齐乱发,在苏小美的注视中匆匆走出去,敲门走进李明办公室里去。 苏小美紧张得喘不上气,默默替他关了门,路过办公室门时往里面瞧了一眼,瞧见有资历的老课长都在里面站齐了,声势浩大,心里头堵的慌,忐忑地坐回去,担心庄言被查出什么小辫子来。 给庄言开门的竟然是刘承宪,庄言惊讶,刘承宪阴郁,两个人百转千回地对视一眼,默默地擦肩而过,刘承宪关上门,和庄言一起站到沙发前面。 沙发前面站着李新民。李新民,刘承宪,这两个资深研究员本身就是课长,管辖着自己的课题组。而他们是听了李明吩咐,才作为组员出现在庄言的组里,可见庄言的“铁幕”项目组人数虽不多,阵容其实很强大。另外四个课长是生面孔,却很清闲,四散坐在沙发里饮茶养神,显然已经没什么事了。 在办公室中央,原本一米长的短桌被变魔术地扯成了三米长桌,上面摆满八台电脑,八个严肃紧张的技术员正在飞快浏览。尉诩沉稳踱步,背着手巡视这八人,扫视屏幕,监督检查。李明一脸生无可恋地抱胸倚坐在办公桌上,垂首支着额头,闭上眼睛提心吊胆地等待。 “突击检查”是高级权限的一种,掌握在副部以上人员手中,通常会报出两个日期,然后组织人手清查这段日期中间的所有记录和操作,确保没有违规行为。“突击检查”不会空穴来风,都是有的放矢,基本上是目的明确的取证行为。而李明几乎百分之百肯定,这次突击检查是冲着庄言来的。 他有种浓浓的预感,“铁幕”项目已经泄露了。 千瞒万躲,居然还是躲不过总决策官的耳目。 116 真善美的定义取决海拔而非本身 目前进度已经查到了李新民头上,下一个是庄言。李新民在等结果,所以肃立以示尊敬。他看见了庄言,却没搭理,还在假装陌生。 庄言只觉得这种度日如年的等待就像死囚游街,心里被未知的忐忑填满,一面希望时间走慢些,晚些再砍头;一面被七上八下的惶恐折磨的痛苦不堪。 他也察觉到,这突击检查就是冲他来的。 尉栩瞧见庄言走进来,竟然难得地和煦微笑,和蔼走过来,似要和他寒暄,善意得像冰释前嫌的旧友,这突如其来的温暖让刘承宪和李新民不寒而栗。因为他们在尉栩的笑容里看到了胜利者的大度,一如捕获耗子的猫会和耗子做游戏,那是居高临下才有的旷达。 尉栩眯眼走来,暖融融的眼神快要融化庄言的警惕:“庄课长,终于醒了,加班要注意身体啊。”说着褪下手套,丢在茶几上,伸手来握:“马上查到你了,查完你就可以去休息了,过程不会很痛苦的,速度比铡刀还快。” 庄言听这话里有话,心情如惊涛拍岸,尽管他相信肖璇,一万个坚信铁幕计划万无一失,忐忑和不安依旧纷至沓来,让他皱眉沉默,竟然任尉栩洁白的右手悬在半空,没有和他相握。 “庄课长?”尉栩瞧见庄言走神,更加笑逐颜开,声音细柔得甚至阴测测起来,“你不要担心,我们查的是公务私用,若有未经审批的项目,那要追究到底的。庄课长应该没有私底下开小灶,搞什么秘密项目吧?” 庄言还没张嘴,尉栩哈哈大笑,热情洋溢地拍庄言肩,大力得庄言几乎吃不住,一面摇头笑道:“我这口无遮拦的嘴!庄课长刚查封了假公济私的刘全能,以铁面分明著称,怎么会徇私,偷偷搞自己的秘密活动呢?那不是贼喊抓贼,砸自己招牌吗!”尉栩哈哈笑完,立眉斩钉截铁道:“若说刘全能做私活,我信,但说你庄言会做私活,我第一个不信!庄课长嫉恶如仇,鞠躬尽瘁,我深佩服!你且坐,不出五分钟就能查完,您就可以去踏实休息了。” 肃容说完,厉斥李新民和刘承宪:“但是你们几个,应该知道公务私用的后果!借公家的名义,挪用人力物力,完成个人的妄想,欲壑难填呐!那是腐败之源!若经揪出,必然一查到底!你们好自为之!”怒训完毕,背手踱回去巡视。 这狂风暴雨一番话,叫李新民和刘承宪低头落汗。虽然被雷霆万钧的训了个劈头盖脸,他们却深知自己不会负主要责任,因为“借公家名义挪用人力”的人不是他俩,而是庄言! 听到这掷地有声的宣言以后,他俩醍醐灌顶:这话哪里是在骂咱们,分明是丑话摆在前头,一会倘若庄言的“铁幕”计划组被查个水落石出,他俩刚才挨得雷霆之怒,全部会顺理成章、甚至无可奈何地转接到庄言头上! 尉栩等于提前把庄言骂了个狗血淋头,还春暖花开地骂,亲热和煦地骂,理直气壮地骂,庄言吃痛都没理由反击,必须忍受切肤之痛,必须鼓掌拥护,必须鼓舞称庆。 这一切只有一个前提,尉栩确定庄言会东窗事发。也就是说,铁幕计划泄露的很彻底,尉栩甚至挑了最关键的时刻,筹备了最有力的指控,计划了最公开的场合来揭露庄言。若在研发部的地盘,当着六名课长和四百号人员,把庄言揭穿打倒踩上一万只脚,那么庄言建立起来的名誉和人脉全部毁于一旦,从此形单影只,茕茕孑立,比天桥底下的流浪汉还落魄了。人一旦失去公信力,就再也爬不起来。 而铁幕计划早被九人团否决过。所以魏东娴才偷偷动用特权越过九人团来申批。于是庄言如果被查出运营“铁幕项目”,那就正好和尉栩说的“违反最高决议,挪用人力,欲壑难填”一模一样,撞进为他量身定做的指控里去,连推搪的借口都找不到。 李新民被骂到一半就心如明镜,察觉到尉栩的嫉恶如仇的字字句句,都和庄言的行径不谋而合,仿佛隔山打牛的高手,中拳的刘、李安然无恙,背后的庄言却口吐鲜血身受内伤。 这让刘承宪惶恐惊惧,隐隐看清,这是一场猫捉老鼠的玩闹,因为老鼠的结局已经注定,而猫还在享受游戏的乐趣。 五分钟后,就是庄言的末日。而尉栩正在笑盈盈等待着。他环视周围,看见李明扶额沉默,已经心如死灰;另四名课长事不关己,正在闭目养神;涉事的李新民满头大汗,刘承宪悲哀地闭上双眼;而镶嵌磨砂玻璃的门外人影绰绰,有很多关心庄言的人在悄悄偷听。 只有庄言,被尉栩按在沙发上坐下后,一直扶膝危坐,肃容绷脸,闭上眼睛,紧张等待,仿佛攥紧希望,忐忑不安下,依旧相信还有拯救一切的一线曙光。 “滴滴答答”,时间分秒过去,忽然有人抬头说:“查完了。” 一刹那鸦雀无声,所有人睁开眼睛,盯着那个人的嘴。 然后他说:“没查出问题。” 另外四名课长重新闭上眼睛,继续养神。李明没动,因为这是预料之中的结果。 李新民当然没有问题,他掩饰的很好,所有内容提交给庄言之后都毫不吝啬地删除了备份,所以暂时安然无恙。 尉栩表情缓和些,瞧着李新民点头说:“看来李课长是清白的,刚才我言重了。”然后扭头盯着庄言,笑意盎然说:“庄课长,接下来就是你了。”说完一挥手,冷冷吩咐道:“查庄课长七天前到今天的记录。” 庄言不动声色,看着尉栩说:“请便。” “你在外表现的嫉恶如仇,背地里总不会做阳奉阴违的勾当,否则也太虚伪了。”尉栩意味深长。 “如果嫉恶如仇,自然要违背恶的旨意,被支配的时候便只能曲线救国。”庄言说,“老实承认,真善美的战斗力有时稍逊一筹,被假丑恶支配也时有发生。” “错。”尉栩霸气无双地私语,“金字塔顶端的就是真善美,不管道德怎么判。” “你疯了?” “你看看美元上的金字塔,塔顶永远未完工,上面放置着真理之眼,象征至善,有巅峰之美。可见登上塔顶即是正义,真善美的定义是海拔决定的,而非物质本身。” 他张开双手,歪头俯瞰庄言,放肆嘲笑:“我赢了,所以我对了。你输了,所以你错了。道德只是我赢的理由,不是我对的原因。你可怜,是因为你始终看不清楚简单的道德。” 刘承宪皱眉说:“总决策官,你的思想很危险。” 突然后面传来尖叫:“决策官!庄课长的工作记录有问题!” 尉栩陡然弹起来,拧头怒喝道:“怎么可能!一定是你看错了,再查!” 第二个人紧张地扫视荧屏,心花怒放得声音都在颤,报告起来尖利得像女声:“未审批条目超过三千条!还在增加!红色记录超过系统误差2530%!需要向特务部申请授权解锁才能查看详情,是否申请解锁?” 尉栩震惊,扭头看冷静的庄言,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沉痛,渐渐浮起鄙夷的憎恶和被欺骗的怒意,走开两步,眼睛横着庄言,表情恶心得像摸了手热屎:“你自己就是这么个目无王法的东西,竟然装出大义凛然的样子厚诬别人?” ——第二更,六小时后第三更,半夜四点第四更,明天早上十点第五更。各位老爷稍安勿躁,睡一觉就能连续看5章了—— 117 山穷水尽疑无路 尉栩恶心得痛彻心扉,恨极走两步,往地上用力“呸”一口,恨声指着庄言,手指发颤:“你,你!我竟没想到居然是你!还有四千条红色记录!要不是突击检查,真的要被你道貌岸然的样子骗了!” 尉栩痛心疾首的咆哮,整个研发部大厅都听得见,无数人放下手头的活儿,鸦雀无声地倾听空气里的只言片语。 李明无奈抬头,垂手走过来劝。而李新民和刘承宪知道自己逃不了连坐,已经心如死灰软在沙发上,整个人像元神出窍似的飘起来,尉栩每骂一句,都像在脆弱的心弦上狂风暴雨地拨一下。 检查员继续厉声尖叫:“超过五千条红色记录!七天全部覆盖!请求扩大检索范围,是否向特务部提交解锁申请?” “废话!给我彻查,申请特务部授权解锁!” 庄言依旧正襟危坐,双手搁在膝盖上都没动过,冷眼看尉诩挣脱李明的劝解,指着他失望悲怒地喊:“七天全部覆盖!还五千多条!你不仅干私活儿,规模还挺大啊?你急赤白脸地欺负刘全能,又振振有词的要修改条例,冠冕堂皇地伸手要钱,我说你为啥缺钱,原来是挪了公家的人力物力财力去给你的个人利益服务!” 尉诩痛心疾首,险些捶胸顿足,声嘶力竭地懊悔呐喊:“当初你振振有词说的那些话,我怎么就信了!知人知面不知心,现在想起你义正词严要钱的样子我就恶心!你的道貌岸然让我恶心!你查刘全能不就是为了那五百万吗?你不就是为了往你的私活儿里填钱吗!呸!恶心!” 尉诩一边不断用力推开劝解斡旋的李明,一面气怒填胸地控诉痛斥,为自己被蒙蔽而自责内疚,为没有看清人模狗样的庄言而追悔莫及,咆哮的声音震惊百里,大厅外面围着的人听得清清楚楚,苏小美和张悦面面相觑,几乎不敢相信耳朵听见的东西。 知情的刘枫气恨交加,咬牙坚信泄密的是肖璇,绝无其他可能,在大厅里摔碟子怒吼:“我就知道!课长为什么就是不听!” 检查员颤抖汇报:“报告!红色记录覆盖十天,多达一万三千条!涉案人员超过七人,总信息量高达34g。决策官……” 尉诩僵住了,他的怒容终于真正狰狞起来,怒瞪庄言时,竟然看见这个人腰杆笔直坐在沙发上,正在用视死如归的目光打量他。 尉诩的时间静止了,他屏住呼吸,心刹那凉透,一股奇怪的预感像吸饱雷雨的乌云笼罩了他的脑海。 八个人,不眠不休工作十天,留下一万三千条工作记录,总工作量居然达到34g? 抛开这可怕的效率不说,他们究竟在研究什么东西?值得如此昼夜不休,挑灯夜战? 他们这十天的工作量已经超过了尉诩想象力的极限。他们究竟研究出了什么东西?十天内做出了34g的成果? 尉诩忘了痛斥,忘了自责,忘了表演,森森盯着庄言,咬牙切齿,明知故问:“你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庄言在尉诩的注视下站起来,终于尉诩从俯瞰变成了平视,他张口结舌地看着庄言逼近一步,和他目光交接,四目相对,火花迸溅。庄言和尉诩面面相觑,吐息互闻,然后庄言打破沉默,吐气轻轻道:“我在搞什么名堂?你不是知道吗。何必问我。” 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在尉诩耳里竟意味深长,让他菊花突然锁紧,心如油煎,正要思考,一股辣眼睛的口臭却扑面而来,比芥子气还呛口,闻着点儿就让尉诩恨不得封住七窍、龟息屏住。这种猛烈得让人恨不得自断经脉的口臭,尉诩第一次闻着。 尉诩不堪忍受,加上心头惊骇疑窦,竟然趔趄跌退,踉跄两步才站稳。 庄言这两天作息紊乱,早餐都时常忘吃,刷牙更被抛在脑后,加上最近肝炎抬头,胃火上冲,代谢失常导致口里泛着一股氨基酸味儿,他自己一清二楚,所以这一口蓄谋已久的恶意哈到尉诩脸上,杀伤力有多凌厉,庄言心里有数。 庄言熏得尉诩倒跌而退,战略目的达成,占据了气势的上风。当着李明和六大课长,当着外面窃听的研发部的大家,庄言冷静地垂手直立,瞧着尉诩,风轻云淡地说:“你的浮夸演技让世界更浮躁了。我庄言毛病不少,很讨人烦,但是一不恃强凌弱,二不委曲求全。你刚才宣布的指控,我全部否认。你若不服,查给我看。” 尉诩按捺不住,扭头呐喊:“向特务部提交申请,请求授权解锁!看看姓庄的究竟搞什么勾当!” 检查员凄凉地喊:“早就提交了,可是特务部只给出了非正规回执!” “什么非正规回执?” “您好,我现在有事不在,一会再和您联系。【点击关闭自动回复】” “不要把括号里的内容念出来啊混蛋!”尉诩这次真的快濒临失控了。 可是虽然申请解锁未果,检查员那边反而捷报连连:“对比通讯记录,查出嫌疑人名单十三人!” 尉诩毫不犹豫,厉喝道:“全部传讯!” 一声令下,除了在场的李新民和刘承宪,义愤填膺的刘枫、忐忑不安的肖璇、另外三名组员和其他的疑似人员全部被传讯,五分钟内赶到办公室,陆续在墙边站成一排,有迷惘不解的,有低头发抖的,有怒视全场的,不一而足。 庄言此时扫了眼十七名嫌疑人,看见刘枫愤愤不平地瞧自己,而刘枫边上就是低着头的肖璇,她此时已经平静下来,孤僻地谁也不瞧,面无表情地盯着地板,手指轻轻卷着垂到胸口的长发玩,出尘夺目的瓜子脸更加清高孤傲,一股孤芳自赏的味儿让刘枫都不肯挨着她站了。 而五分钟后,特务部的正式回执也到了,这回检查员怕挨骂不敢念了,请尉诩过去看。 尉诩扫一眼,大声念出来:“批准申请,开始授权。idzy75386研发部庄言一万三千四百七十二条红色工作记录将于中午十二点整解锁供查。” 尉诩直起腰,瞧着庄言冷笑道:“十二点才解锁?无妨,我也能猜到你在捣什么鬼,工作量如此之大,声势如此之高,瞒得如此之紧,你无非是借用课长的地位,挪用研发部的庞大力量为己用,去满足你那不切实际的幻想!” 尉诩遥指满脸惊疑的庄言,皱眉厉喝,宛如春雷绽破:“但是我发现的及时,你的恶劣计划已经破产了!” 刘枫痛不欲生地捂住了脸。他恨死庄言了。 涵括两名课长、三名组长豪华阵容的小组,不分日夜赶工十天,心血浇铸,炮制出来的铁幕计划,就因为一个女人泄密而破产了。 这不是最令人悲愤的,最令人悲愤的是,他刘枫原本发现了苗头,而课长庄言本来有机会封杀泄露源,阻止计划破产。 但是课长固执地不听谏言。 现在不仅竹篮打水一场空,计划流产,心血白费,一腔热血付东流,他们这些涉案人员反而要背负处分。 刘枫心里后悔进庄言的“铁幕”小组了。他甚至觉得身边的肖璇恶心。觉得庄言的优柔寡断更恶心。 这根本不是铁幕,泄密都漏成筛子了,铁幕你麻痹,铁幕个屁啊。 118 柳暗花明又一村 庄言一脸惊恐诧异,迷惘地问尉诩:“你胡说!我有什么恶劣计划?你怎么会知道我的项目内容?” 尉诩咬牙切齿,嫉恶如仇地指着庄言,破口大骂:“你这个一无是处的伪科学家,沉迷漫画的废柴死宅,你把一柜子漫画书到处外借、流毒基地也就算了,但是单身二十多年里你竟然撸坏了脑子,坚信高达才是王道?你的书都读进屁股里去了?” 尉诩痛心疾首地痛骂庄言:“你竟然想开发高达!你是不是傻,居然想把动画片里面的科技变成现实?你竟然想开发米加粒子!还挪用研发部的人力!来满足你自己的妄想!你把公家给你的权利当什么了?你居然滥权谋私,滥用职权来让宝贵的科研人员来陪你玩不切实际的过家家!” 尉诩捶胸顿足:“可耻啊!可鄙啊!可笑啊!你居然想开发高达!你这是拿公家的资源来赌博,和挪用公款去炒股有什么区别!你妄想借此机会一举成名吗?可笑!” “什么?”刘承宪没听清楚,以为年纪大了,幻听耳鸣了。“啥?” “什么?”李新民傻眼了,这剧情跟他想象的有点出入。 “去尼玛的,这都是什么?”捂住脸的刘枫惊呆了,瞠目结舌,望着口口声声谴责庄言的尉诩发呆,他看见尉诩还在忘我地表演,倾情入戏,痛快淋漓地鄙夷庄言智商低下,痛彻心扉地揭露庄言舞弊谋私,怒火中烧地痛斥庄言目无王法,轻蔑不齿地指出庄言的虚伪无耻,同时跺脚痛惜,后悔自己轻信庄言的信誓旦旦,冤枉了刘全能,中了庄言的圈套。 尉诩的演技让刘枫看了一场影帝飚戏的大片,但是他脑海里两个词久久不能消散:“高达?米加粒子?我草尼玛,什么鬼?课长啥时候搞过那个?” 李明突然不劝了,默默立正,向后转,绕到办公桌后面,开始假装整理东西,来掩饰心头的狂喜,同时默默地打开手机的摄像功能,瞄准尉诩摆好——尉诩为此还呆了一下,问李明:“你干什么?” 李明含糊敷衍:“没什么你继续,今天这一幕很有意义,一定要录下来时刻学习,来警示自己。” 尉诩居然信了,因为他也觉得今天真是太完美了,李明你就应该检讨着点,你李明也有责任,眼皮子底下出恶棍你都不知道,还要老子亲自来解决,李明你真无能,知道谦虚就好,录了老子的英姿反复观摩,好好学习。 肖璇咬着嘴唇,伸手指将发梢卷了一圈又一圈,拉直头发好奇地瞧庄言又瞧尉诩,看得津津有味。 庄言一脸惊恐,吓得脸白唇颤,被骂得踉跄跌退两步,手指哆嗦着抬起来,指着尉诩欲说还休。他惶然恐惧的模样让尉诩心花怒放,得意地表演愤怒:“你还有什么说的?庄言啊庄言,我竟然没想到你竟是这样可鄙的嘴脸!” 庄言绝望抵赖,发疯地扭头:“不,不是的!你血口喷人,事实不是这样的!我才没有开发高达,哈哈,太可笑了!傻子才会相信这种事情吧!哈哈,总决策官你也太笨了吧,我怎么可能蠢到铤而走险?” 尉诩坚定地攥拳流泪,闭目懊悔:“我本来相信你是个正直的人!可是事实就是如此,你果真就铤而走险去开发高达了!你怎么可以这样堕落,你这样会让亲者痛仇者快!你知道吗!你知道我多心痛吗!” 刘枫听见旁边的肖璇“噗嗤”笑出声儿来,狐疑地扭头去看,瞧见身边的肖璇低头偷笑,忍得花枝乱颤,矜持地拿手背遮住樱唇,细细的发丝笔直垂在脸畔,像若隐若现的面纱。 刘枫已经完全搞不懂什么情况了,只知道尉诩根本不知道“铁幕”计划,连一个字儿都不晓得。他对肖璇的臆测和揣摩全部落空。意识到“铁幕”项目果真万无一失时,刘枫已经不知道肖璇到底是怎样的形象,更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这个神秘的姑娘让他傻傻看不清楚,忍不住一直看,端详着移不开眼睛。经历了爱慕,鄙夷,憎恨,然后这些强烈的标签被一夜洗净,他单纯被肖璇低头忍笑的清纯吸引得风中石化。 肖璇笑了会儿,察觉到刘枫看了自己好久,扭头瞪他一眼,嘀咕道:“看什么看!”恼怒地别过头去。 刘枫连忙停止流氓行为,收回直勾勾的目光,但是视线移开就像上瘾了似的思念肖璇的瓜子脸和长发,甚至思念她的嗔怒的凝视,恨不得目光能转弯,目不斜视也能打量她的一颦一笑。 而庄言已经被尉诩骂的脸色青转绿,绿转紫,紫转黑,黑转白,最后惨无人色地跌坐在沙发上,绝望痛苦地捂住脸问:“你……你是怎么得知我的项目内容的?我找的都是最可靠的人!他们绝不会欺骗我!” 尉诩还以为大获全胜,沉浸在凯旋的愉悦里,天真地伸头咬钩:“哈哈哈!最可靠的人?没有人是可靠的,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价码,而你一度以为可靠的那个人,价码只有区区一百二十万。你是否很惊讶?” 尉诩怜悯地俯瞰庄言,阴柔婉转地耳语问道:“你想不想知道背叛你的是谁?哦你会知道的,当她婉转承欢,与我夜夜笙歌的时候,我会挑一张最迷人的照片发给你看,分享我的成功。”尉诩当场爽翻,说话时已经在遐想庄言脸上变幻出迷惑、顿悟、伤心、愤怒诸般表情,讲话时嘴角已经荡漾出笑来,收都收不住。 但是庄言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庄言五指抓住尉诩笑意荡漾的脸,用力推开尉诩的笑面,认真地说:“你等下,我接个电话。” 尉诩觉得好奇怪,为什么他这么粗暴?五指抓脸,他是要造反啊? 然后他看见庄言接电话潇洒得像谈生意:“啊?什么?立项完毕了?啥时候注资?已经注资了?要计划书?好好,我这里有点事,计划书晚些给你行不?给给给,一会就给,12点之前给你。好好好,不要奖励,求你了别奖励我,我怕。” 尉诩听不明白,一脸天真迷惘地打量庄言。 然后庄言收起电话,抖落一身鸡皮疙瘩,第二次在尉诩的凝视下站起来,逼近他问:“好啊,你快告诉我,背叛我的人是谁?我超想知道哎。”话末竟有股子台剧偶像腔调。 尉诩的目光跟着庄言抬高,最后归于平视,这似曾相识的场合让他突然记起庄言的那句话: “我在搞什么名堂?你不是知道吗。何必问我。” 尉诩突然想起,庄言说这句话时,尉诩还没有透露半个字儿。按理庄言那时不知道尉诩的底牌才对。所以尉诩只当庄言在说气话,一笑而过。现在想来,庄言那句话竟然如此耐人寻味,铁板钉钉地有画外音。 他知道肖璇背叛了他? 可是他为什么不阻止肖璇? 尉诩心念电转,越想越害怕,突然记起来书上读来的话:“最可怕的不是赢不了,最可怕的是你以为自己赢定了,而敌人也希望你以为自己赢定了。” 但是他皱眉思索哪里不对时,意识到一件事情。他想起这件事情时,震怒痛心,因为现在记起,为时已晚。 庄言又哈了口芥子气在他脸上。 尉诩捂着脸惨叫跌退。 然后尉诩掐着喉咙咳嗽,痛苦地质问庄言:“你究竟在搞什么名堂!去刷个牙啊!” 119 知道解开封印的肖璇是什么样吗 庄言步步逼近尉诩:“你没看见吗,一万三千条红色记录,我忙着假公济私呢,忙的连刷牙的功夫都没有了。你知道我的铁幕小组多辛苦吗,都是因为你,正确的方案不能通过施行,只能躲躲闪闪地展开地下工作,付出更多汗水,承受更大压力,彼此信任又被迫猜忌,这些代价都是因为铁幕计划侵犯了你的个人利益,所以不能见光。” 庄言逼近尉诩,张口又哈了口气,“感受到地下工作者的愤怒了吗?” 尉诩再次跌退,双手挡着庄言惨叫:“不要哈气了,你这个流氓,再这样我就叫人了!” 庄言咄咄逼人,他走一步,尉诩退一步,两个人的声音叠在一起: “谁背叛了我?还请你务必告诉我,谁背叛了我?” “你别过来!闭上你的嘴!毒气攻击违反国际法啊混蛋!” 庄言伸手抓住尉诩的手腕,用力把他推在会议桌上,撞得一台电脑飞开黑屏,然后庄言把心慌意乱的尉诩仰面按在桌上,双手死死钳住他肥软的手腕,逼近尉诩铁青的脸,嘴巴缓缓张开,像摄魂怪准备吃人:“你告诉我,谁背叛了我?你为什么知道谁背叛了我!” “肖璇!”尉诩害怕庄言口对口渡真气,闭上眼睛咆哮道:“哈哈,就是你最钟爱最信任的肖璇背叛了你!心痛吗,悲伤吗!真是悲哀啊,她再怎样敬仰你,终究是我的人!” 尉诩豁出去,快意承认,本以为会对庄言和刘承宪造成一万点暴击伤害,但是毫无效果,刘承宪面无表情,拿看天桥耍猴的眼神看尉诩。 肖璇受不了了,抱起身边的迷你盆栽,飞掷过去:“谁是你的人!你有病吧!” 但是她准头不行,盆栽竟然是冲着庄言后脑勺去的,李明欢天喜地正在录像呢,瞧见了尖叫惊呼:“庄言!躲!” 庄言听见肖璇炸毛,心里就虚了一下,闻言赶紧缩头,盆栽擦着耳朵呼啸飞过,旋转时洒了尉诩一脸土,然后砸在会议桌上碎成一团渣。 尉诩扭头瞧见脑袋边上凭空多了一滩新土,险些尿了,庄言更是后怕无穷,回头嚷道:“你力气太大了吧!要砸死我啊?” 肖璇知道自己错了,逞强不认错,怒火中烧地指着尉诩骂道:“你是有多笨啊,还没意识到吗,我给你的什么计划书都是骗人的啊!我把被枪毙掉的毕业设计改动了下就交给你了啊,里面至少有三处证明错误,刘老师三十分钟能看出来问题你拿到手三天都没瞧出来,至今还坚信不疑课长要做高达?蠢的是你啊白痴!就你这样还领导研发部?那姐姐我就能统治太阳系了!” 她悲愤地嚷:“凭你这跌破平均值的智商也来打本小姐的主意?” 肖璇越说越恶心,恼火得像被强吻过,用力“呸”一声,气得乱颤,指着尉诩尖叫:“嫁给你都嫌拉低后代智商啊!白瞎了我出类拔萃的dna啊!被人骗了都不知道,还在这里美孜孜呢,你就听不出课长的画外音吗?‘什么傻瓜会试图做高达啊!’相信课长会开发高达的你岂不是更蠢啊!你开动榆木脑瓜想想,这里连粒子对撞机都没有,怎么可能发现新粒子啊,连约束性高能粒子都没有,要高达有毛线用啊!你色迷心窍所以说啥你都信了是吗!” 尉诩愣了一下,明白过来,突然涌下两行老泪,咬紧嘴唇想,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你在说什么,我竟然听不懂。只想起金庸说越漂亮的女人骗人越厉害,我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然后尉诩喃喃道:“肖璇,你原来在骗我?你就不怕老师出事儿吗?” 肖璇忍了他一个礼拜,怒火已经膨胀到能吞没活人,她想起在42号桌跟他虚与委蛇的这几天,恶心得连最喜欢的餐厅都再不愿意去了,恶向胆边生,说话就没遮拦了:“我当然怕老师出事啊,但是一百二十万?天哪,这年头一百二十万连个二线明星都瓢不到,你还异想天开拿一百二十万来要挟我?课长的课题值特么一点二个亿,你拿一百二十万来收买我?!你脑子风干的只有核桃那么大了吧?你是不是智商出现了返祖现象啊,蠢的这么离谱,我真是生平罕见!” 尉诩被骂的天旋地转,接二连三的心灵震爆轰得他意识模糊,只觉得三观破碎神志不清,比天塌了还悲伤,童年的自卑油然涌上,紧紧攥住庄言的袖子,想央求妹子闭嘴,但是肖璇已经出离愤怒,喝了口刘枫递过来的水,终于给刘枫一个娇媚赏识的“哼”,润湿嗓子继续批评尉诩: “听说,凡是总决策官说的话都是屁话,本来以为课长在吹牛,但是后来才发现这话太精辟了啊,你这个总决策官,别提领导整个基地,你连小弟弟都驾驭不了啊,底下一抬头,大脑立马俯首称臣啊,根本是一个寄生在生殖器上的男人,让你来领导栖凤基地,这破地方迟早要完!真不明白你这种自私自利欲望膨胀毫无道德追名逐利的外行是怎么爬上这位置来领导上千精英的!我告诉你,万一基地被粒子炮轰穿了,就是你总决策官的问题,我管你有诸般借口百种托词,你还别甩黑锅,就是你的问题!” 眼看肖璇越骂越离谱,连庄言都惊了,给刘枫使眼色:“肖璇!少说两句!” 李明幸灾乐祸,端着手机拍得不亦乐乎。 刘枫刚要拽住小公主,不料肖璇闹脾气了,像过年的小朋友,今天终于可以不听话了,叉腰嚷道:“课长,卖身和他周旋的又不是你,你知道我受了多少委屈嘛!这些天背着内奸的黑锅不许吱声也就算了,今天你还不让我把闷在心里的话说出来,憋得我心理不健康了,嫁不出去你来赔啊?”下巴一扬,盯着傻眼的尉诩继续骂: “姐姐这些天不眠不休,白天和课长布置的任务战斗,晚上还要和你那贫瘠的智商战斗,苦心孤诣的把狗屁不通的毕业设计改的头头是道,唯恐被你看出破绽,没想到你这家伙就是前列腺修成人形,姐姐辛苦杜撰的情报,你看都不看,一头就往人家身上扑,罗织借口威逼利诱,仿佛这个雨季不交配就会断子绝孙似的,比被爹妈逼婚的大龄男青年还猴急。宋丹瞎了狗眼才做你的女朋友!张口替你了难,闭口我权力大,你是不是不威胁别人全家就不能繁衍后代了?还嘲笑课长坐井观天?你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吧!你算哪根葱,论智商能划进植物范畴,长相跟年画的颜值有一拼,修养和克制还比不上发情操墙的狗,德智体美劳全面不及格,你何来的自信来追求天才青春美少女?” 庄言低头一看,尉诩歪在桌上抽搐,口里往外冒白沫儿,害怕肖璇把尉诩骂死了,连忙伸手去掐人中,把尉诩疼醒来。 尉诩气息奄奄嚷道:“庄言,你,你你你……” 然后肖璇瞪大眼睛还要吱声,被刘承宪拉过去百般哄住,抚摸低头的肖璇,动情轻轻道:“我不知道你这样担心我,亲女儿也没有你对我这样好。” 肖璇终于哑火,被粗糙的暖手抚摸秀发,低头嘟囔道:“不愿意您吃亏啊,所以暴露以后就顺水推舟、自作主张地做了这些事情……但是偷偷告诉课长才继续下去的,课长觉得这样做能够拖延七天,让其余人员不受打扰,铁幕也能万无一失。” 刘枫失声嚷道:“所以你就把我卖了!!我现在过的好苦逼,忙的脚不点地,都是拜你所赐!” 肖璇抱怨:“你才过分!我顶着黑眼圈熬到四点才改完毕设,拿起手机就看到你咄咄逼人的凶我,气的觉都睡不着!你别跟我说话,我恨你。” 刘承宪心头暖流汹涌,将纤弱的肖璇拽入怀里,闭上眼睛老泪纵横:“难怪你破天荒的不肯休息,天天熬夜……我是一直相信你的,你是我最出色的学生啊!” 肖璇落泪道:“课长也一样信任我,他答应保护大家,所以我想保护课长。” 刘枫讪讪挠脸,不敢吱声了。看到肖璇骂总决策官时他才知道,肖璇讥嘲他的措辞都算委婉的了。 然后刘承宪惊讶地问:“你那个宇宙机动战士可行性计划的毕业设计还留着呢?我以为被我毙掉以后你就扔了。” 肖璇伏进刘承宪怀里,小鸟依人地蹭,低头嗔道:“那是人家的少女梦想啊,因为资料框架俱在,拿来冒充铁幕项目最理直气壮。所以就废物利用了。” 刘枫三观粉碎,见过少女想一炮而红火遍亚洲的,见过少女想嫁入豪门衣食无忧的,没见过少女梦想是建立宇宙机动战士可行性计划的。 这种少女太特么可怕了。这是什么少女梦啊,比老爷们还凶残啊! 而尉诩攥住庄言的衣服,气的天旋地转,咬牙切齿道:“你,你这个卑鄙小人,竟然唆使女人来暗算我……” 庄言莫名其妙,暗想明明是你暗算我的女人,怎么变成我唆使女人暗算你了,您的逻辑真是独树一帜啊。他顽皮地忍不住想耍无赖:“是啊,我还有更卑鄙的呢,你想知道我的铁幕项目的真正内容吗?” 尉诩瞳孔一缩,他意识到大事不好。 120 被欺负了往往忍不住把老师搬出来 庄言弯腰低头,凑在他耳边轻轻说道:“铁幕计划,是以质子炮为假想敌的反粒子炮防御磁场屏障发生器地面体系,预期抵挡近地卫星级功率的天基粒子炮轰击,造价一亿三千万,项目已经通过审核,预算从争议中的克隆项目经费中挪用,等于把你处心积虑通过的克隆计划顶替掉了。” 尉诩的眼睛骤然睁圆了,他牢牢抓住庄言的衣领,牙齿咬得咯咯响,竟然让庄言无法直起腰来,可见尉诩心中恨意至深,恨不得一口咬断庄言喉咙。 庄言索性继续刺激他:“我卑鄙吧?但是我问心无愧。倒是你巧立名目,骗来两亿去发展克隆技术,你究竟想做什么?摸摸良心,如果你还有的话。” 尉诩满目狰狞,奋然用力推开庄言,突然双手合力掐住庄言脖子,狂奔将他顶在磨砂玻璃墙上,吓得走廊上围观的人惊叫连天。庄言体力不及尉诩,被掐的脸色青紫,双手用力掰住尉诩手腕,嘴角却牵起狼狈的笑容,盯着怒筋暴跳的尉诩,断续挑衅道:“失道……寡助。你……倒行逆施,已经……被……上面抛弃了,你……风光不了……多久了,你知道吧,你……你也知道吧!” “闭嘴!你这条肮脏的蛆虫!你注定活在底层,轮不到你来评价我!”尉诩痛苦咆哮,失去克制,竟然有了和庄言同归于尽的冲动,拼命掐住庄言喉咙,直到被无数男人七手八脚制住、拽开。 李明事不关己,拍摄的津津有味。 肖璇皱眉看见失去克制的尉诩,绷紧俏脸,用力挣脱刘承宪的钳制,一脸冰寒地走到挣扎的尉诩面前。尉诩看见这魂牵梦绕想要抚摸的漂亮瓜子脸,突然停止挣扎,茫然坠下泪来。 “我对你说的话,也有真的。”尉诩看着肖璇,软弱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但是肖璇依旧不领情,立眉怒视他,掏出枚u盘捏着给他看:“我不在乎真假。但是那些话,我全部录音了。” “哪些话?” “你威胁我的话,你引诱我的话,包括你欺负我的话,难道还要我重复出来?嫌不够丢人现眼么?”肖璇含恨冷漠道,“现在我将这份录音交给课长。你若对刘老师和研发部做出任何不合理的报复行为,我相信课长会把这份录音的功用发挥到极致。自己说过的话,你应当清楚吧,里面的话能给你带来不少麻烦,这录音单是寄给风纪委员会和政治部就够你喝一壶的了。” 尉诩脸色灰败,呆呆瞧着美如冰雕的肖璇,渐渐连目光里的神采都黯淡了。 “好。”尉诩本来战场情场双丰收,刹那丢盔卸甲如山倒,他对肖璇绝望,心中仿佛有一膛炉火浇水熄灭了。 肖璇咬紧银牙道:“再敢掐课长的脖子,我挠花你的脸。”说完将录音优盘拍在庄言手心里,长发一甩,拧头走回刘承宪身边。 庄言握紧手里的u盘,皮肤上还有肖璇柔软温暖的余温,低头心想,这小妮子,智商高到一定程度,情商低一点都没问题了。果然上帝是公平的,情商+智商+运气+体能+爹妈=恒定常数啊。 尉诩克制怒火,用力挣开钳住他的人,愤慨地整理衣装,恼怒盯着李明骂道:“拍什么拍!不准拍!” 李明“哦”了一声,嚷道:“关了关了。”然后转入地下工作模式,继续偷拍。 尉诩森森盯着庄言,冷眼寒声道:“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你在拨龙鳞,拔凤尾,撩拨沉睡的泰坦。贪婪的蚂蚁啊,为了区区一亿三千万,爬上了远古石匠的肩膀!我友情提醒你,蚂蚁被石匠按死时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无顶的金字塔,全知真理之眼。”庄言想起尉诩先前提过的论点,眯眼盯着他,“我听说梅森石匠须以真理为准绳,道德为工具,剔除自身缺陷,修缮内在神殿,方能接近全能造物主之境界。但是你有什么面目和那些巨匠比肩?你不仅没有以道德为工具,你甚至把道德看成是工具。” 庄言轻蔑地看尉诩:“你算什么石匠?你连学徒都不算。” 尉诩没料到无心之言,竟然被庄言联想到那方面去,恐吓到一半,自己反而害怕起来,庆幸庄言没深究,虚张声势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皱紧眉毛,被庄言狐疑盯得恐惧万分,飘开目光,恨自己气得头皮发麻,竟然失言。顿时气势全没了,急于逃离庄言,一边转移话题一边匆匆外逃:“你迟早会为今天后悔的,你招惹了惹不起的人。” 李明戏谑嚷道:“尉大人着急走啊?不接着查了吗,说好彻查到底的呢?” 尉诩假装没听见,置若罔闻去开门,刚拧开锁,挤在门上偷听的张悦和苏小美猝不及防,“哎呀”一声尖叫,两人花裙鼓舞,一跤跌进门来,苏小美歪在地上羞耻低头,被庄言扶起来时拿手遮脸,都不好意思心疼摔脏的碎花裙,强忍拍灰的冲动;张悦倒利索爬起来,也不揉短裙下摔痛的膝盖,只是一边拍白大衣一边回头嚷:“挤什么啊,挤什么啊!” 外面黑压压的研发部员工茫然地瞧张悦,人多势众脸皮厚。 尉诩知道外面有人围观。事实上,这些人都是他故意大喊大叫招来的,那时他正骂得庄言不能还嘴,巴不得全世界都来围观庄言的狼狈。但是现在,他扫视这水泄不通的人群时反而畏惧心悸,竟然提不起积威来喝开一条道路,全身针扎般不自在。 因为他已经心乱如麻,惦记牵挂着宛如命脉的克隆计划,心急如焚要去保住那两亿。那两亿预算若真被庄言抽走六成,那可不是他尉诩一个人痛心疾首了。 整个亚洲分会都会暴跳如雷。 尉诩着急去挽回事态。 所以尉诩的愤怒就像昏惨灯烛,很快飘摇熄灭,整个人被悲伤和恐惧支配,慌得像熊孩子看毛片时被爸爸破门而入,一刹那,关电视的焦急万分,退碟片的争分夺秒,藏毛片的慌不择路,和害怕被吊打的五内俱焚,汇合成黑云压城的恐惧,让尉诩像个丢盔弃甲的逃兵,露出了惶然焦虑的软弱。 如果克隆计划流产,亚洲分会的怒火怎样才能平息? satan会帮我,satan一定要帮我。 尉诩慌不择路,要夺门而出时,庄言像幽灵飘过来,攥住尉诩手腕,将他从半空拽回身边,并肩立在门口,暴露在黑压压数百人的视野里,昂首宣布: “内务部发来通知,铁幕计划获得国务枢密院正式批准,完成立项,注资一亿三千万,由研发部主持,勒令建造部、维护部和战斗部分工配合,在地表基地建造反粒子炮磁场屏障发生器体系,防御天基质子炮的轰击。大家庆祝吧。” 顿时山呼万岁,大家振奋鼓舞,无数帽子领带飞在半空,飘荡落下,尉诩险些被欢呼声震聋了耳朵。他意识到,今天不仅没能把庄言打压成孤家寡人,反而助他喧嚣尘上,如日中天。 这震耳欲聋的一声声“课长!课长!”让尉诩六神无主,仿佛其他六位课长都是虚职,在研发部若提起课长,那便是庄言,再无第二个人选。 张悦的大眼睛闪闪发亮,心花怒放克制不住,高举双臂没完没了地原地转圈,白大衣和红短裙飞成两个同心圆,嚷个没完:“能睡个放心觉了!!yeah!” 尉诩度秒如年,像暴露在阳光下的吸血鬼,如坐针毡,只想离开这片痛苦之地,嗫嚅道:“让一让。”落魄得像个抢盒饭抢车票的民工,必须亲身向前,用体格挤出离开之路。 然而就算他沦落如斯,庄言也没打算放过他,手一用力,第二次将尉诩从半空拽回身边站着,戏谑笑道:“尉大人,你刚才查得不亦乐乎,骂得酸爽痛快,正好当着大家的面,把我的斑斑劣迹昭告天下,让大家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好不好?” 121 道歉不是结束 尉诩努力想挣开庄言的手,但是庄言怕他逃,虎口用上了掐死情敌的力气,愣钳得尉诩挣扎不脱,只得涨红脸,颤唇结巴道:“好好好!你并没有什么斑斑劣迹,行不行?” 庄言数着字儿清清楚楚说:“当然不行。你说我查贪官是为了中饱私囊,给我开发高达来圈钱。现在真相大白,我一没圈钱中饱私囊,二没有非法挪用人力,铁幕计划有枢密院公章钢印,规范合法。你刚才把我骂得脱了层皮,现在是不是得给我道个歉?” 尉诩只恨自己不是外星人,不能口吐獠牙啃掉庄言的头,咬牙说不出话,瞪着一脸玩味的庄言,气得头皮酥麻,吱声时,张开的双唇都在乱颤:“你偷了我一点三个亿,还指望我给你道歉?!”因为难以置信,声音比女声还尖利。 张悦啥都不顾了,她一个区区组长,愣是禁止尉诩骂课长:“这怎么能算偷?读书人的事,能算偷吗!钱是内务部的,拨给谁都按程序来,怎么能说是你的钱?第二,项目都有枢密院的批复和钢印了,怎么能算课长偷你的?你不服气,骂枢密院去,躺在长安街上嚷,枢密院偷了你一点三个亿,咱们谁都管不着你。别在这里碰瓷。” 张悦气得一本正经,后面的人反而笑成一片。张悦还得回头镇压自己人:“笑什么笑,本来就是嘛!” 尉诩险些心肌梗死,心尖如针刺,他害怕在这里待久了被活活气出脑溢血,咬牙攥拳颤抖一阵,刚下决心道歉,抬头瞧见庄言皱眉专注的目光,又突然激起血性杀意,张开嘴巴愣吐不出“对不起”三个字。他心里天人交战时,研发部的同僚们已经等不下去,张悦开口嚷了句以后,烈火燎原般一呼百应,突然整条走廊都被音浪震得嗡嗡颤栗: “道歉!” “道歉!” “道歉!” 尉诩难辞其咎,用力闭眼睛,努力抿紧嘴唇,想要绷住脸,脸颊却在愤怒地抽搐。急怒、耻辱、恐惧、焦虑纷至沓来,气的脸皮像波浪似的荡漾一阵,终于不堪重负,发出运动员举起杠铃时的咆哮,豁出脸面,表情狰狞地吼道:“对不起!” 庄言抬起手,山呼海啸的“道歉”声戛然而止。他看着尉诩,轻轻说:“睁开眼睛,看着我,你至少该鞠个躬吧,至少要说明,为了什么而道歉吧?” 尉诩骤然睁开眼睛,希望射出两道红色激光击毙庄言,但是未能如愿,痛不欲生道:“你不要太过分了!” 庄言轻声道:“因为我想知道,你对我的恶意从何而来。第一天你就害我,我知道你是故意的,所以我期待你为恃强凌弱道歉,而不是为别的。” 尉诩闭上眼睛想,宋丹把最关键的位置留给你了,我怎么能让你轻易救她。她敢私请救兵,我自然要围点打援。你是离开驾驶员最近的人,既然因为宋丹的原因让你不能被怀柔软化,那我只好让你老实甚至消失。但是你已经和她误会根种,到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我又何必告诉你这些,帮她冰释前嫌? 庄言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尉诩像个恭谨的日本人,手掌贴腿,郑重鞠躬三十度,口里措辞清晰:“实在没有恶意,只是尽力奉公,不敢懈怠。然而铁幕项目越过九人团申批,我实在不知内情,所以产生了误会,我怒其不争,所以措辞激烈,请庄课长原谅。” 庄言从进基地以来,莫名其妙被尉诩连续针对,矛盾剧烈得火花四溅,摩擦得比国共合作还频繁。但是他一直疑惑,尉诩并非疯狗,为何盯着他一人咬。 刚才的话,也是庄言第一次试图和尉诩正常交流。 但是尉诩这廉洁奉公的样儿,很明显已经掐断了沟通的可能。他宁可照做道歉,都没有正面回应庄言的询问。 庄言隐约意识到,尉诩的每一个反常行为,都有潜在的利益驱动。而他选择豁出面子,屈服道歉,背后的逻辑必然庞大离奇得令人毛骨悚然。 很多时候,尉诩就和庄言当初被俘一样,决策中有反常的自我毁灭嫌疑。尉诩可以选择循序渐进,但是他偏偏作死不断,引来上级警惕,下属离心;就和他此时选择丢脸道歉一样。 生物都是趋利避害的。尉诩的反常作为,让他不像个活物。 庄言隐约意识到,他被尉诩针对,是因为知道太多;他之所以迷惘,是因为知道得还不够多。 重重疑窦攫住庄言的思维,在他思索时,尉诩鞠躬抬头:“我们后会有期。”撂下这话,平静扭头,越众而出。后面的八位检查员早收拾好了设备,低头跟上,匆匆抱头鼠窜而去。 尉诩一走,庄言被热情的人潮围住,张悦攥着他的衣襟又笑又闹:“好开心!以前研发部都是白打工,跟苹果树似的,辛苦熬出了成果,就被建造部和维护部摘果子。今天可算扬眉吐气了!” 苏小美可算抓住机会,心疼地提裙低头拍掉灰,歪头摇庄言的胳膊:“课长你要青云直上了!以后飞黄腾达了可要记得我啊,我可陪你睡了一个礼拜呐。” 肖璇闻言尖叫:“你说什么!”冲过来企图抓住苏小美问个明白。 刘枫听完这句话,就发出痛心疾首的哀号:“课长你都做了什么!” 连张悦都睁大眼睛瞪庄言:“课长,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苏小美已经被肖璇捏痛手腕,吸口凉气,张开嘴巴,拧头立眉嚷道:“要你管,我陪课长通宵加班的时候,你还在睡大觉呐!不在场的没有发言权!” 庄言擦汗暗想你不也在睡大觉吗,连忙现身说法:“你别说这些模棱两可的话!我才没有……” 肖璇心急如焚,已经不管不顾地拽歪了苏小美的挂肩裙,冲门外笑得东倒西歪的人群嚷:“看什么看!散了!”疾风般摔上门,抓紧剑拔弩张的苏小美质问:“你不要胡扯,课长晚上一直在给我发邮件,哪里有空睡你!胡说就撕烂你的嘴。” 刘枫,刘承宪,张悦,一起跺脚喊:“胡闹什么!吵架别动手!” 庄言痛心疾首喊:“没睡!你怎么就不信!” 李明端着手机心花怒放地边拍边喊:“冷静啊,都冷静点!好好吵架,不要打!” 苏小美的洒花江南裙被扯歪,惊恐形象不保,恼火得像被挠花脸,恶向胆边生,心想:“哎呀我的天,从小到大谁敢扯我衣服!我敌不过维多列奥大人难道还敌不过你吗小婊砸!”一瞬间肚子里转了千条毒计,恨不得活活气死肖璇:“呸,发邮件只算业务上的交流,寸步不离才是最长情的陪伴!你问课长,这一礼拜本小姐是不是夜夜陪他?” 门外哀嚎一片,刘枫摇晃了一下,一脸生无可恋,铁石心肠都碎了一地。庄言知道苏小美被vv掰弯之后已经对“羞涩”脱敏,为了争强赌气什么话都说得出来,赶紧官方辟谣:“被你说出来怎么那么难听!!肖璇,不是你想的那样!” 肖璇中计,被气得头晕脑胀,任性地迁怒庄言,幽幽看他,颤着嘴唇恨道:“课长,你要我飙演技去麻痹总决策官,我都差点被欺负了,你竟然!和她!还夜夜!”委屈得欲说还休。 苏小美瞧见肖璇不仅被气死了,还快被气哭了,觉得差不多报了一箭之仇就该点到为止,耸肩解释:“其实也没你想的那么邪恶啦……” 但是刘枫已经疯了,五内俱焚地冲上来,一脸同仇敌忾地问:“总决策官欺负你了?欺负到什么地步了?吃你豆腐了?那个混蛋!” 122 庄言的修罗场 但是刘枫已经疯了,五内俱焚地冲上来,一脸同仇敌忾地问:“总决策官欺负你了?欺负到什么地步了?吃你豆腐了?那个混蛋!” 肖璇被他一问,更委屈了,然而最委屈的是课长怎么没来问,是否不关心,一想就难过,顿时摆出冷冰冰的脸,瞧着庄言哼道:“管他欺负到什么地步,反正也没人理,前线的舍身取义,有些人还在大后方享受美酒佳人,哼!我都看穿了。” 刘枫心疼肖璇,顺便甩锅,甘为肖璇马前卒,女神指哪我打哪:“课长你也太能瞒了,急死我,你早些告诉我肖璇的事情,我也不至于误会她。” 庄言连忙解释:“我是迫不得已,尉诩手头资源丰厚,肖璇暴露之后,如果尉诩无所不用其极,迟早会暴露第二个,第三个,始终有危险。大禹治水,疏而不堵。所以我请肖璇麻痹尉诩,令他大意,这才万无一失,侥幸偷跑。” 苏小美和张悦听见这话,才知道肖璇一直冲锋在最前线,顿时肃然起敬,张悦就帮肖璇,拿拳头打庄言:“课长你和苏小美是怎么回事!” 苏小美更惊讶,暗想难怪课长把尉诩耍的团团转,原来成功的男人后面还站着一个更成功的女人,叹服钦佩。 苏小美挠脸讪笑,伸手摇肖璇手腕,嘻嘻笑道:“美人,刚才是逗你玩的,你不要当真。” 肖璇有脾气,脑海里总飘荡着苏小美摇着课长袖子撒娇的画面,于是杯弓蛇影,愣是不肯轻信,居然没听出“美人”二字里的居心,不依嚷道:“我才不信,刚刚还得意呢,夜夜陪他,好像睡上司也算业绩似的……” “夜夜陪谁?”不知何时,走廊已经鸦雀无声,门推开,维多列奥大人银发一荡一荡,面无表情地款款走进来,白衬衫勒在细腰带下,连接着黑短裙,底下一大截圆润修长的玉腿,全掩映在敞开的白风衣下,端着咖啡轻尝,左手随便插在风衣兜里,飘飘有天人之姿,随意地走进来,却带进来扑面凉意,大家都拘谨的闭了嘴。 肖璇第一次近距离看维多列奥大人,咬紧唇心砰砰跳,条件反射地举胳膊指苏小美。示意就是她夜夜陪他。 庄言连忙搓手掩饰慌张,笑脸相迎:“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呀,千里迢迢,大老远的。” vv吮咖啡时,风平浪静地瞧着他:“听说你被查了,所以过来看看。你没事吧?” 苏小美睁大眼睛,心里小鹿乱撞,瞧见vv越高冷淡定,越恨不得尖叫扑倒,巴望豁出这条命去欺负维多列奥大人,克制着心中的野兽,赶紧未雨绸缪给自己辩护:“能有什么事呀,课长大人赢得轻松愉快毫不费力。真不辜负人家辛勤陪护呢。” 瞧见vv进来,李明这才停手不拍,低头查看战果,故意不看那边。 另外四名课长瞧见没事了,一起告辞,从vv身后陆续经过,鱼贯走出,但是vv不搭理,听见庄言赢了,暗地松一口气,似有还无地一笑,然后瞧着庄言继续问:“夜夜陪谁?” 肖璇像告御状的拦着了皇上,忿忿不平地告状:“如花似玉的小秘书呗!小说里的剧情都演变成历史的必然了,真不害臊!” 苏小美吓哭了,眼泪迸出来,跺脚恨肖璇道:“你乱讲!”扭头看vv时已经蓄满泫然欲坠的泪水,目光凄迷,泪眼朦胧,比跪在老婆床前发毒誓的花心丈夫还焦急:“才没有!我就给课长泡了咖啡,端了早点,其他的时候都是一个人,连眼神交流都没有!”唯恐招vv烦,诚恳得跺脚。 忽然苏小美脸上一凉,vv抽出手来抹去她脸上的热泪,端着咖啡,一脸无所谓地说:“你急什么,谅他也不敢。”温柔得苏小美傻眼愣住,看着vv回头问庄言:“对吗?” 庄言啄米点头:“对对对。”他现在只想赶紧跑路,绞尽脑汁寻找借口推vv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vv不傻,她环视一圈,视线默数:“1,2,3,加上黎塞留4个。”眼睛眯起来,感受到敌情猛烈,瞧着庄言笑道:“中午陪我吃饭啊,我去你办公室等。” 庄言如蒙大赦,赶紧解决遗留问题,扭头对肖璇说:“你这脾气改改!唯我独尊的样儿没朋友的,更加找不到男朋友。去给刘枫道歉。”撂下这话,推着vv一溜烟跑了。 肖璇气得追出去,瞪他的背影,指着自己鼻尖吸凉气:“我找不到男朋友?呸!分分钟换十个给你看!”瞧见课长头都不回,装聋免战,恨得扭头也走掉,一路喋喋不休地生气跺脚:“替你当牛做马,你倒雪月风花!领了女特务的活儿,干着过劳死的事儿,一句哄人的话都没有!还要我给刘枫道歉?” 肖璇自己都不知道干嘛这么委屈,总之就气得挥拳头,在走廊远处义愤填膺地嚷嚷:“谁来给被荼毒的花季少女道歉啊!” 刘承宪目瞪口呆,没见过肖璇炸毛过,竟然茫然不知所措,心想让她进铁幕小组是否是个错误,无可奈何地瞧办公桌后面的李明,看见李明睁大眼睛耸肩:“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她大概开玩笑的吧?” 刘枫却心花怒放,脑子里翻来覆去滚动播放肖璇气在头上的那句“分分钟换十个给你看!”,他计算了一下,研发部刨去女的,取向弯曲的,年纪过大的,已有家室的,不懂风情的,发誓不娶的,剩下来的年轻力壮又蠢蠢欲动的壮丁也只剩那么十来个了,自己近水楼台先得月,至少能轮换上岗一次吧,“十个”里面总有他刘枫一个名额吧,没跑了吧! 所以他当机立断,诚恳地对刘承宪说:“肖璇心情不好,我去安慰她。”没等刘承宪点头,嗖一声,刘枫就消失不见,追肖璇去了。 张悦抱胸鄙夷道:“见一个爱一个。呸。” 苏小美被肖璇告状,心里爱恨交加,耿耿于怀,拽张悦问:“那个妹子是谁啊?” 张悦偷偷向和李明谈事儿的刘承宪努嘴:“刘课长的关门弟子,战斗力很高,但是不留口德。也就刘枫这个抖m不怕死敢趁机下手。” 苏小美想起肖璇把尉诩骂得口吐白沫的一幕,心有余悸地点头,喃喃道:“好一朵小辣椒。”拍着心口回去工作。外面人群陆续散了,但是到处在津津乐道尉诩碰钉子的惨状,不遗余力地口耳相传,一下子整个基地都传播着这样的窃窃私语: “听说总决策官被一个小姑娘骂抽了?” “真抽了,白沫儿都出来了,跟羊癫疯似的抽抽,我听说了,惨不忍睹。” “骂哪能骂成这样,气的吧。” “刘全能刚栽,总决策官就送上去讨没趣,没人治的了研发部了啊。” “本来研发部就是核心部门,没道理蔫巴。总决策官这次好像是招众怒了。” “还是老司令好啊。可惜走了。” vv被庄言推进办公室里,背朝庄言,一脸迷茫问:“你这么着急干什么,被三个大美妞围着不是挺爽的吗。” 庄言心惊肉跳,哎哟道:“不爽不爽,如坐针毡。你就别磕碜我了。”推她在自己皮椅里坐下,站在椅子后面揉她的肩:“刚才那个气呼呼的妹子是铁幕小组的,骗了尉诩七天,没了她我可没今天。另外那个波浪长发的红短裙是张悦,我手下的研发组长,非常得力。全部都是工作关系,我可是一颗红心向太阳,坚定基本路线不动摇的。” vv装傻,迷茫道:“你叽里咕噜说这么多干嘛,我又没打你。” 庄言心想,有些女人拧不开汽水盖儿,却能打死你。我可是吃过苦头的。然后他未雨绸缪地说:“自觉的孩子不用打。就是有些场合容易误会,所以要不断向你表明立场,坚定态度,让你相信我的觉悟。” vv被捏的舒服,洗脱疲惫,将咖啡放桌上,拧身勾住他脖子,若有若无地笑着问:“你自觉呀?” 123 搬来和我住嘛 vv被捏的舒服,洗脱疲惫,将咖啡放桌上,拧身勾住他脖子,若有若无地笑着问:“你自觉呀?” 庄言慷慨激昂地拍胸脯:“自觉,太自觉了!就算和黎塞留在床上下棋的时候我都想着你,愣是坚定红心不动摇。”庄言一直没死心,想翻案。 vv不满嘟囔:“不许提她!大有什么好,你这个笨蛋,有能耐领我去度假,叫你知道我也不输她。” 庄言的动作戛然而止,喉咙“咕嘟”一口,缓缓低头看噘嘴郁闷的vv,像喝多了似的轻飘飘说:“等这段警备时间过去,攒了假期就去度假。” vv打起精神,双手勾在他脖子上,噙笑仰头看他,细腻的布料软软挨着他的锁骨:“不说那么远的事,你答应不加班了的吧?回来睡嘛。” 她嘟起唇,手指轻轻刮他的黑眼圈:“你都瘦了。快把生物钟调教回来!” 庄言心扑通扑通跳,口干舌燥问:“回哪睡觉啊?” vv调皮地跪在椅子上,直腰凑在他耳边害羞说:“搬来和我住嘛。” “啊?啊啊?!” vv见他吓坏,恼怒打他胳膊:“你还想在办公室和苏小美共度良宵?没门!说了加班的男人最可疑了!!” 庄言心花怒放的惨叫:“这!这不合适吧!” vv怒视他:“怎么?你还想等黎塞留来敲门是吧?做梦!” 庄言结巴嚷道:“才没有!” vv扯着他的领带瞪他:“怎么了?不愿意?逼你做家务了?让你睡地板了?”她好不容易丢掉矜持开口求他,见他居然没有欢天喜地应承,失望疑惑下,铁了心问清楚不可。 庄言想起自己的房间,被子从来不叠,衣服满地都是,袜子像被炸上树的尸体一样到处挂着,分不清哪些衣服洗过,无论多整洁的房间都可以在一个礼拜内变成连钟点工都收拾不来的难民窟。 而他见过vv的房间,整洁得像电影布景,堂皇的像宫廷一瞥,桌上的陈设都次第有序,花瓶的摆放和油画的悬挂都无可挑剔。 所以他不由自主想到自己穿着萧瑟的秋裤,脱掉带孔的袜子坐在vv香床边抠脚放屁的画面,顿时羞愤欲绝。但是如果从此不能抠脚,那更加生无可恋。 vv,这么快同居不好吧,你真的做好准备去接受真正的我吗,那会破灭你的一切幻想啊!老子还打鼾啊!睡觉踢被子啊!你会半夜冻醒发现我卷着被子呼呼大睡而你暴露在外面瑟瑟发抖啊! 老子压力好大啊! 然后vv看见庄言严肃地陷入沉思,以为他在计划买房子要贷多少年款,抿唇升起安全感,在皮椅上跪直,吐息芬芳,在他耳边说:“我们同居吧,餐桌上见面不够,想要更多的时间和你一起。争分夺秒。” 一句话引起庄言共鸣,竟然失忆似的忘了刚才的顾虑,豪气干云的拍板:“好啊!我回去收拾东西。” vv喜出望外,就喜欢这干脆利落,欢喜得像过圣诞节,憧憬期待恨不得早点天黑。她嚷道:“把衣服打包来就可以,其他的我来准备。” 庄言心头澎湃激荡,像八旬老汉头次坐飞机,笑的合不拢嘴,心里却隐约忐忑。 vv欢欣鼓舞,勾住他脖子在他脸上湿润柔软地啄一下,跳下椅子背手乱逛,指着那张粉色单人床问:“你们就在这张床上胡闹吗?” 庄言痛心疾首道:“没胡闹!监视条例不许秘书留人独守,我怕她着凉才……” vv顽皮不信,插着口袋弯腰拾起被子一嗅,回头笑道:“公司规定就是方便你们偷吃用的。哼,我早就知道你逃不过她魔爪,以后天天都要陪我,再夜不归宿就是有奸情。” 庄言心猿意马,满脑袋温香软玉,一肚子举案齐眉,已经立志回家洗澡修头,捯饬个人样去…… 他细想了一下后面的情节,激动的张嘴直喘气,在温暖的被子里逮住天使真是太棒了!不禁攥拳流泪想,妈的老子单身三十年终于可以告别大魔法师的职阶了,vv你真是太棒了! 他忘了辩护,坚定不移的卖乖:“那当然,以后再也不加班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准时回家定点打卡,做一个作息规律的人。”心花怒放想终于迈出人生至关重要的一步了,泪流满面地庆祝,爹,妈,你家儿子终于会拱白菜了,我把她搞定就带她回来过年。 vv不知道男人发呆的几秒钟能脑补完白头偕老的一生,低头咬手指想着洗手台上成对的杯子牙刷,想着肩并肩刷牙时瞧镜子里逗比的脸,一个人傻笑出来,忽然倒贴挽住庄言的胳膊:“还上什么班,我们跑路去吃饭吧。庆祝你偷跑成功!” 庄言已经全无立场,只要vv不让他刺杀总统,说啥都会一口答应:“好。” vv抱着他的胳膊,伸手搜他兜,小手乱摸找到手机,拔出来专心翻看邮件,直到电梯来了才检查完毕,瞧见没有调情的痕迹,欣慰得像批了一份满分试卷,笑嘻嘻在他的备忘录里输入一行字: “9/13,我们的纪念日。” 庄言摸她头发问:“吃啥?” vv说:“去吃双色鱼头。你惦记着吧?今天满足你。” 在办公室中,尉诩瘫软在椅子里,目光空洞地落在天花板上。刚刚他收到后台确认,庄言说的都是真的。 一系列的努力让他精疲力尽:紧急转移款项失败,因为庄言接到电话时已经注资完毕,一亿三千万就这么溜走了。他提交了力所能及的所有抗议,走遍了希望仅存的一切程序,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两亿元化为泡影,只剩下区区七千万,克隆计划已经烧掉四千万,剩下的三千万只能支持不到一个月。 技术还未成熟,那样做出来的试验体瑕疵明显,难堪大用。 但是就算他穷尽能耐,都再也搞不到这样的一笔钱了,天庭计划已经上马,他尉诩的公信力也在逐渐流失,他已经渐渐看见了穷途末路。 桌上温箱里,透明无骨的宠物蛇盘桓在人工树枝上,脑袋顶得玻璃盖子断续清响。尉诩知道它想爬出来散心,伸手推开温箱盖子,玻璃蛇轻吐红信,东张西望地缓缓爬出来,渐渐挂在温箱顶,然后落到桌面上,优雅蛇行,慢慢盘上尉诩的手,钻进他袖筒里取暖。 蛇皮冰凉,像尉诩的心一样。 他第一次这样心凉如冰,甚至开门声都让他心一哆嗦。 秘书走进来,轻轻把今天的报告放在他桌上,看见长官脸色铁青,识趣不吱声,悄悄退出去了。 尉诩鼓起力气拿报告端详,翻几页就找到铁幕计划,看见建造部的施工进度、维护部的分担份额,全部例举详细,写得清清楚楚,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 玻璃蛇慢吞吞从他衣领子里钻出头来,昂头四顾,浑然不知主人已经心急如焚,淡定清闲得像登高望远的诗仙。 尉诩再翻一页,看清铁幕计划的负责人名单,累赘写了一整行,庄言赫然名列其中。他终于确定,木已成舟,任务难度已经成几何级数增长,忍不住疲惫焦虑地扶住了头。 庄言两个字嵌在那行名单里,显得格外刺眼。 尉诩一直在努力做一件事:把庄言的发言权削减为零。起初的努力是如此,后来的努力也是如此。但是一次又一次的审判,不仅没有剥夺庄言的发言权,反而让他的影响力扶摇直上,印证了难堵众口的道理。 让一个人闭嘴,真的很难。 尉诩的时间不多了,他若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换掉vv,必须神不知鬼不觉的逼走庄言。 庄言不在,带有瑕疵的克隆体才有机会以假乱真。庄言若在,完美无瑕的克隆体都有可能功败垂成。 在孤注一掷之前,他还有一次扭亏为盈的机会。 satan并不着急,可见还没有走到末路,遍地都是转机。 124 部长真的是天山童姥吗 内务部。 “天庭计划是什么?”庄言迷惘地反问魏东娴。 魏东娴破天荒地给庄言斟了杯茶,亲手捏碎方糖洒在里面,弯腰端给他,v领上的白蕾丝漂亮得庄言只敢低头看茶,轻轻“谢谢”。 魏东娴端着小碟子,拿钢勺叮咚搅拌红茶,倚在沙发边上,高深莫测地微笑:“机密呢,要不要告诉你呢?知道了的话立马会上沉默者的盯梢名单哦。” 庄言吓坏了,赶紧低头喝茶,摇头咕哝道:“当我没问,你别说了。” 魏东娴顽皮道:“我偏要说,答应过的奖励就不能食言。接下来的话一字千金,你可不许再来讨赏了。” 庄言记起李明阴测测讲过的人形自走黄瓜的笑话,心里咆哮:“谁特么跟你讨赏了啊,躲都来不及啊!不要赏啊!”心里却被好奇勾的蠢蠢欲动,权衡揣摩:“既然不依不饶跟我说,一定是说说无妨的,这个女人爱吓唬人,我可是知道的。” 于是抵挡不住好奇的撩拨,顺水推舟道:“你说你说,我不来讨赏了。” 魏东娴于是熨紧短裙坐下,瞧着他说:“你也知道,咱们不缺能源,加工技术也凑合,唯独材料科学是一片短板,拖了不少后腿。怒火凤凰装备了聚变引擎,主要限制方面就是材料工艺的问题了。一代合金一代战机,光有续航可不行。因为聚变发动机已经进入实装,星际运输变得经济许多,所以启动天庭计划,分三步建立月球轨道上的太空城,装配真空车间来试制新的高温金属和超导材料,为开发新一代特种材料和装甲战机打基础。” 庄言皱眉想了想才开口:“月球轨道那么近,对方的空天战机可能会威胁到天庭计划。” 魏东娴不以为意,闭上眼睛喝茶后才说:“有怒火凤凰和低速量产机编队护航常驻,天庭计划会安全装配的。维多列奥大人可是上演过一打五的精彩大戏的,nasa有点脑子都会知难而退。等到太空城落成,完善了前哨侦测网和防卫火力系统,怒火凤凰就可以返航了。在此期间,二号驾驶员会驾驶试验机智慧曙光来完成基地任务。” 庄言现在才有点吓到,暗想魏东娴真是实在,一字瞎话都没有,知悉天庭计划,自己现在保准是沉默者的重点照顾对象了。终于冷汗涔涔问:“你告诉我这个做什么,我还要负责铁幕。”潜台词是这事儿让大佬去操心,我没资历搅混水。 魏东娴因为铁幕计划的意外落成,对一战功成的庄言有了基本的信任,感觉此公对待敌人如同冬天般寒冷,对同志像春天般热情,像一柄趁手的斧头,无论是攻击力还是手感都比明哲保身的李明强,得意自己慧眼识人,恨不得昭告天下,老纸不拼爹一样所向无敌,空手套白狼都能把活儿干的有声有色。得意之下觉得,将天庭计划告诉庄言会格外有安全感。 但是她愣不肯老实说,反而撇起红唇,翻个爱理不睬的白眼,孤芳自赏道:“说了是奖赏了!我靠自己足够了,根本用不着你参谋好吧。” 庄言身上起了层鸡皮疙瘩,不知道上司这句话该平铺直译还是该反着解读,忐忑转移战场:“实话说,我挺感激你在第一轮会议上帮我,没有你那一票,我没有今天。” 魏东娴心头一暖,美滋滋像红领巾做了好事,回家的路上把自己都感动得够呛,暗想你记得就好,飘飘然咬着唇,高贵冷艳道:“自强之人都有可贵之处,你被尉栩欺负成那样都敢卷土重来,我好奇你的能耐才答应了李部长。”心里拿捏矜持得够了,瞥他笑道:“你是靠自己走到今天,这是我喜欢的一点。” 庄言心里一咯噔,脑子里有一句话上蹿下跳:“我不要当自走震动棒,我不要当自走震动棒。”心里有个魔咒在念,不由自主打起了退堂鼓:“哪里是凭自己,都劳两位部长美言了。那么铁幕计划交差,余下的工作,刘李两位课长会完成,并且向你反馈进度。没什么事我就先撤了。” 魏东娴惊讶他开溜如此之快,她如果会读心术,估计会恼羞成怒地枪毙庄言绞死李明然后通通天葬。可惜没有,所以只好讷讷送客:“你多少也算有点功劳,被为难了就打我电话,和上次一样,不要客气。” 魏东娴的厚遇被庄言曲解成了入幕之宾的招募令,像被鞭炮吓到的猫一样毛骨悚然,心想李明没说错,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女人也是人,被惨无人道地关在基地两年,果然豪放得无所顾忌。魏东娴虽然显嫩,但是没有个四十岁怎么坐的上这个位子,那么她就是个年过四十但是驻颜有术的天山童姥,天哪这种设定更可怕,绝对吃人不吐骨头,我撤。 所以他站起来,鞠躬说:“惭愧惭愧,微末寸功,不足挂齿。那么我先告退。” 魏东娴本来认可他,却莫名感觉此公拒人千里,疑惑这是错觉,因话不投机,只好站起来送他到门口。 宋宪和李明在高阶休息室谈铁幕计划。宋宪虽然颇有微词,但是只要不搬基地,就可以原则上妥协,聊的正入微,魏东娴绷着脸走进来,只对宋宪乖巧点了点头,不理睬李明,径直走来坐下,拿宋宪盘子里的桂花糕吃。 宋宪半嗔半喜笑道:“娴娴翅膀硬了,玩了一手好移花接木。” 魏东娴摇头:“那也没有你们男人硬,我只能躲在地底下做缩头乌龟。”嘟嘴细品,垂下眸子时竟有少见的颓然落寞。但过去一秒,抬头就眉飞色舞,瞧李明嗔道:“你们研发部的翅膀才硬了!底下的人个个才情高傲,课长都不稀罕和我这个部长说话。” 李明连忙认怂:“都怨我!我回去调教他们。你尽管点名批评,我保证传达到位。” 魏东娴咬了一枚蜜杏,遮住唇笑道:“不准批评,别把我斤斤计较的名声宣传出去了。”低头捧唇吐了核,巧笑嫣然后,忽然觉得果然不甘心,突然敛了笑认真说:“就是庄言!” 宋宪觉得庄言心机重,不可能怠慢上司,皱眉问:“怎么会?是不是误会?” 魏东娴看着李明说:“总觉得他什么都不说,有事绝对会瞒我,而且瞒了很多事,还高贵冷艳,还爱答不理,气人!” 李明认真说:“我去批评他,对上级要尊重。” 魏东娴苦恼说:“不准!我才没那么小气!”后悔不应该抱怨出口,懊恼自己没忍住,自己都觉得自己的投诉很过分,居然惆怅起来,堆出明媚笑靥哄宋宪道:“宋老我去挑碟清淡的,不喜欢蜜杏。”扭头走了。表情在影子里放松地抑郁着。 宋宪送了枚蜜杏含着,被酸甜刺激的脸颊抽抽,一面含糊嘀咕:“庄言那种不甘寂寞的人怎会不巴结娴娴?” 李明低头看报,轻轻引导宋宪:“不好吗?”他的声音低沉缭绕:“她都订婚了,能躲几天?早些回心转意才行。庄言只会让她越错越远。” 宋宪咕哝:“他俩故事有点像……”忽然回过神来,皱眉想了想,盯着李明,突然笑道:“你果然办事稳重。” 李明微微一笑,低头看报:“这个时候,两家完婚胜过精兵十万。我自然不允许节外生枝。” 宋宪点头喝茶,瞧着魏东娴消失的方向,喃喃叹道:“就只剩她还不懂事了。” 125 欢天喜地同居吧! 铁幕计划提上日程,地表基地热火朝天开启动工。尉栩心急如焚,到处攒钱,唇角火烧火燎地冒起水泡,看见庄言更恨得无意掩饰,咬牙切齿恨不得真人摔跤。全世界都知道这两人的脸皮彻底撕破,过节比汉武帝和匈奴还深。 庄言如今有了人力,不用一个人苦大仇深的孤军奋战了,只要他开口,原铁幕成员纷纷表示乐意效劳,刘承宪和李新民鼎力相助下,总共十二个组将近一百一十名研究员分摊工作。人多力量大,顿时提纯方案铺天盖地,奇思妙想层出不穷,王厚正还在设备方面提供优先权,电敏感分子液体提纯效率突飞猛进,晚上金钟民一测试,读取率高达88%,前景喜人。庄言自己也改进了液态生命维持系统成分,着意上抬氧含量和交换活性,努力解决驾驶员缺氧问题。 仿佛千树万树梨花开,一路通路路通,两个困扰已久的课题陆续迎来曙光,让庄言喜不自胜,特地抽空回家洗了个澡,脱得秋裤袜子满天飞,恨不得从头到脚拿沐浴露消毒,洗掉这七天积攒的汗酸味儿。 晚上十点,vv夜训完毕,早早就背着手站在研发部外面等。这让苏小美心花怒放,猫腰躲在秘书台后面补了妆,梳了头,重新画了眉毛眼影,眨着眼睛飘出来给vv倒咖啡,像采蜜似的围着vv飞,花枝招展地嗡嗡:“维多列奥大人穿军服好棒哦!” “你的腰怎么能这么细!我的天!” “您的头发好香啊,是什么洗发水呢?我也想买!” vv挠脸讪笑,后悔当初亲苏小美了,暗想意气用事遗祸不浅,现在可怎么办。接了咖啡尝了下,发现自己已经被庄言祸害,美式咖啡居然满足不了味蕾,清稀寡淡的喝在口里,只让她更惦记庄言咖啡杯里的味道。她抿了口便放下咖啡,摸着银发笑道:“洗发水是白松露的,别的我也答不上来。” 她应付别人才会笑,平常都是风轻云淡的专注,或迷茫或好奇,就算瞧见庄言时,都只浅浅噙着欢喜,唇线一翘,笑的似有还无,专心打量他表情,反而少见她这样明媚含春。所以苏小美瞧见她笑的像接机的空姐似的,还以为修成正果,心花怒放就捞裙坐下,抱住她胳膊克制着轻声嚷:“好喜欢维内托大人啊!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我替你监视课长好不好?我知道您不放心,我保证一有风吹草动,第一时间给你打小报告,绝不错漏延误。让课长没有犯错误的机会。” 苏小美从小轮遍班委要职,欺负男生得心应手,打小报告顺理成章,一枝独秀嘚瑟到高中,直接保送读研,校长恨不得提前给她发证书。于是特能察言观色,过人的机智加上超凡的地位,看上的东西没有不到手的。所以她一语中的,说中了vv的心头大事:庄言身边的妹子快够一个整编班了,聪颖清纯的肖璇,热情火辣的张悦,端庄高雅的黎塞留,加上苏小美自己这只妖精,庄言的作案机会比比皆是。vv就是严防死守才抓住庄言坚定跳进同居这个火坑。 所以vv被撩起好奇,叠腿坐在沙发上,插兜问苏小美:“那我怎么谢你啊?” 苏小美睁大眼睛打量vv,一句“大人嫁我”咬在牙关没说出来,斟酌半天,涨红脸,任性嘤嘤道:“大人再亲我一次!你把我亲坏了就不管了,太狡猾了!” vv傻眼时,庄言走出来,瞧见苏小美双手捧住vv的脸,闭目嘟唇就要凑过去,而睁大眼睛的vv竟然毫无反抗,顿时遥指大喝:“妖孽!你要干什么!放开我老婆!” 苏小美手一颤,油然升起被霸道总裁训斥的飘飘欲仙,又惋惜好事被戛然打断,喜怒参半,大小姐脾气上来,扭头强硬嚷道:“呸!扯了证没?请了客没!!喜糖都没发,谁是你老婆!” 苏小美耳热心跳,厚着脸皮抢白完,回头小鹿乱撞地端详vv,激动难耐地喃喃:“百合象征独立纯洁,明明可以自强自足,哪里要男人来掺和啊!大人快来深度挖掘自我,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一起探索取向的奥秘吧!” 苏小美走火入魔地颤栗说完,人已经盖在vv身上,不惜代价地一口啄下去。vv被她忽悠傻了,像打开魔盒的潘多拉,被自己的成果吓晕,瞪大眼睛盯着迎面而来的红唇,咬紧嘴巴红着脸忘了躲。 庄言打电话报警:“执法队吗?研发部有变态耍流氓。” 苏小美悻悻放过vv,站起来整理裙子,恼火不甘地抗议:“课长小气!不肯同甘只能共苦!都是一条战壕里的同志,借衣服穿穿都不肯!” 庄言闭上眼睛扶vv起来:“借你件风衣,拿回件夹克,你这样的谁敢借。死心吧你。”拿自己的风衣披在vv的海军航空兵便服上,说:“我们走。” vv感激庄言跳出来唱黑脸,庆幸能光明正大做好人,探头向苏小美摇手再见,笑靥如花哄道:“你看这个霸道的人,我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再见啦苏小姐。” 苏小美泪汪汪看着维多列奥大人被课长横刀夺走,咬手指想,课长太凶猛,强攻不利,我要智取。 vv走在路上,迷惘抬头问庄言:“她为什么向你借衣服?” 庄言低头笑道:“因为帅气呀。”将半懂不懂的她揽在胳膊里,“我去拿衣服。” 走到庄言的休息舱,他一开门,vv抢着钻进去,嚷着:“我要看你的小秘密!”直奔衣柜,兴高采烈拽开柜门,忽然傻傻呆住:“咦?那一柜子漫画书呢?” 庄言弯腰拾起收拾好的行李箱,瞧着她伸手笑道:“早被人瓜分了!” vv颓然失望,伸手被他牵走,低头嘀咕道:“怎么这样!我还没来得及看!” “我怎么知道你要看,你抱书砸了我一路,忘了?” “呸,不研究你的起居爱好,怎么能知道你究竟多变态。你还笑?你还笑!”vv追着拧他耳朵,笑声撒一地。 到了她家,vv开门进去,扶墙弯腰换鞋,蜂腰纤细,曲线盈盈,雪白的风衣下露出晶莹的小腿,让庄言一想到关门的刹那就心潮澎湃。他曾经无数次现在这扇门前,但是允许进去还是第一次,关门独处更是头一回。 vv背手换完鞋,瞧见他还站外面,扭头笑道:“进来呀,你的鞋在柜子里。” 庄言把箱子放好,弯腰从鞋柜里扫一眼,高跟鞋凉鞋小皮鞋,长筒靴鹿皮靴雪地靴,鞋带的高帮的搭扣的,五光十色的的鞋子看的他眼花缭乱差点瞎了,观察鞋柜还以为住着十个人。他茫然找了一阵,尴尬小声问:“哪双?我找不见。” vv刷了身份验证打开灯,嘟囔着“笨蛋”走来弯腰瞧了瞧,一边撩起垂落的银发,一边拽出一双丢在地上,低头瞧着问:“43码的,你看看够长吗。” 庄言试了试,vv已经越过他关上门,走廊投进来的白炽灯光被舱门斩断,只剩下鹅黄的柔光沐浴头顶,庄言刚直起腰就被vv投进怀里抱住,软软贴在他身上呢喃:“你是我的了。” 庄言想去脱外套,想喝水,想开空调想开电脑想参观卧室,却被抱住动弹不得,体会到姑娘的争分夺秒,松手撒开皮箱,抱着她轻轻箍住,隔着衣服都能测出姑娘身体曲线的起伏,暖如肌肤相亲。vv“呀”了一声,双手摸着他肩胛绕上来,未卜先知地勾住他肩膀,呵着湿暖的热香,踮脚上来送红唇,没哼唧两声,白风衣下的光腿就酥软得站不住,仿佛知道他会抱紧,腿软得人直往下掉,放心大胆的勾住他肩膀,任自己软绵绵往下滑,只贪心肆意的咬他。 126 第一次和另一个人住 庄言心花怒放想,别急别急,我把你放床上去。转念一想,妈蛋上什么床,衣服丢一地,在走廊做才刺激。转念又蛋疼,签了合同可不能违约啊。纷乱错杂的思绪剪不断理还乱,克制不住伸手乱摸时,vv被他攥住要命处,忽然“哎呀”了一声,急忙羞道:“你讨厌,亲亲就乱来。”把他拧转了个身,用力推进浴室去:“快去洗了睡觉。” 庄言慌张道:“我先把箱子打开……” vv告诉他:“你把衣服脱到那个蓝色篮子里,我去瞧瞧你带了什么。”不由分说把他关进浴室里,双手拽着死沉的行李箱进卧室,拽开衣柜,将箱子里的衣物一件一件往里挂,什么口袋都好奇摸一遍。忽然转念一想,他才不会笨到留东西在这些衣服里,趁他洗澡应该赶紧搜他的兜才是。 念头冒起来就压不下去,vv东张西望的数了几件衣服,抱着就去拧浴室门,吓得庄言“啪”一声张开毛巾箍住腰,在水雾后面摸脸狼狈道:“你干嘛!我明明反锁了啊!” vv目光乱飘,打量他身体,笑嘻嘻举起衣物假装无辜:“人家给你送衣服嘛。”见他难以置信地指着门锁哆嗦,歪头调皮笑道:“反锁无用,我想看就看。你就认命吧。”说着放下衣服,搬走衣物篮,临走伸头瞧着捂裆掌门,眨眼调戏道:“身材真妖娆,我一会磕着瓜子站在门口看你洗,别被吓跑哦。”低头忍笑轻轻关上了门。 庄言捂着裤裆扑过去弯腰加固门锁,重重反锁,测试扭了下,确定万无一失,把腰上的毛巾解下来挂回脖子上,哼歌走进热水里继续洗。 vv在外面天花乱坠地翻庄言的外套和裤兜,里里外外摸个遍,不断掏出皱巴巴的烟盒,贴着比基尼的打火机,一团餐巾纸,还有写着公式备忘的乱七八糟的标签,果然一身清白,找不着套套之类的可疑物品。vv好奇心得到满足,捧着庄言的手机,仰天摔进床里,兴趣盎然地细细翻看,一会儿趴在床上,晃荡着小腿,支颊划拉床上的屏幕;一会儿认真坐起,嫉恨咬唇,如临大敌地细读庄言和肖璇的工作往来。所幸翻几页,没看见调情痕迹,反而对肖璇的赫赫功绩了如指掌,有些钦佩肖璇的忍辱负重,心情转佳,丢了手机,争分夺秒跑去调戏庄言。 庄言还在挠一头白沫,突然听见门锁“咔哒”一响,心里绝望,口里嚷道:“我绝对反锁了!怎么回事!”眼睛被泡沫辣得睁不开,转身瞎躲,伸手乱摸却忘了毛巾放哪里,只能义正辞严的喊:“有能耐进来陪我洗!来!别光看着!” vv得意道:“我家的锁当然听我的。”见他炸毛,假装迁就他,咯咯笑着投降:“好好好,不看你,你这个小公主。”“咔哒”关上门,数了三秒,揣摩庄言惊魂未定时,打开门探头笑道:“哎呀!你好机灵,没看到!再来再来!”在他绝望的抗议里关门开门,欺负得乐此不疲。 vv顽皮起来无人能治,庄言束手无策,讨饶求道:“时候不早了,你难道要洗通宵吗。”vv才吐舌乖乖道:“不闹你了!快点出来。”跑去认认真真收拾了他的衣服,终于在箱底看到他的电脑,欣喜若狂的插上电源,坐在床沿检查磁盘,好奇男人藏污纳垢的文件夹躲在哪里,预备(d:)(e:)(f:)盘挨个搜过去。没翻完e盘,庄言就热气腾腾地出来了,一脸期待地怂恿她:“轮到你了,快去洗洗。” vv神秘莫测地笑着,银发静悬,对他勾手指:“你过来。” 庄言认真擦干头发,轻轻在她身边坐下,好奇问:“干嘛?” vv冰凉的指尖摸着他耳廓,温柔似水又剑拔弩:“你的那些小电影藏在哪里?” “没有!哪有!” “我才不信!一定有!”vv撒娇嚷道,“是不是藏在什么爱国教育片里?一定安了个冠冕堂皇的名字,我怎么找不到呢?”一面说一面摇他,娇嗔央求,低头瞧屏幕,不甘落后地继续找。 “真的没有,我这么正直的人怎么会下a片。”庄言巧言令色。 vv好奇得不择手段,手指在他胸膛画圈:“诚实点嘛!快翻出来,我陪你看。”红色的眸子在轻柔鹅黄的灯光下秋波婉转,含情脉脉,浅浅的笑意蘸着躁动的潮红,让庄言险些心猿意马,恨不得立刻把存货翻出来指导vv,你看,他们玩的多开心,会了吗懂了吗记住了?来我们试一试。 但是他心里咬牙切齿想:“你骗鬼哪,差点就信了!我才不上当呐,你荼毒我的漫画书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啊!我才不傻!” 然后庄言诚恳坚定地说,真的没有,这个电脑是建模运算的,我怕装了电影运行速度就慢了。 vv咬唇狐疑,歪头瞧瞧他,看见此人用力点头,半信半疑把电脑交给他,顺手一扬银发,翩翩走向浴室:“算你老实。我去洗洗,等我噢。” 庄言听见这句,心里哈哈大笑,暗想老子机智如斯,怎么可能上你的当。镇定地绷着一脸王宝强式严肃,憨厚答应道:“好,快去。” vv边走边褪衣裳,推门进去时,柔顺的白风衣窸窣滑落,堆在门口地毯上,宛如仙女遗落的羽衣,叫庄言看得心驰神往,心急火燎找出私藏的小电影,毫不留情地完成文件粉碎工作,拍上电脑过去企图拧开浴室的门。本以为能像vv一样一拧即开,不料反锁得固若金汤,他拧几下竟然无计可施。 磨砂玻璃上映出个窈窕倩影,宛如孔雀舞者曼妙的幻象,一面挑衅一面笑道:“笨蛋,反锁了啦。” 庄言不甘心,将手腕一划,电子锁滴滴一声,显示权限不够。他本想对vv以牙还牙,妈蛋要是换老子看你洗澡可就没那么斯文了。但是明显这锁是需要私人权限验证的,vv是房主,所以路路畅通,庄言充其量算个访客,所以不好使。 他说:“你慢慢洗不着急,我等你。” “嗯。” 庄言去开了空调,弯腰瞧vv的梳妆台,打开盒子看见粉底颜色琳琅满目,直追调色盘;拉开箱子发现大笔小笔比书法家还全,笔头粗细各异长短不一,足以在脸上施展返老还童的艺术。而桌上整齐摆放的各类隔离霜保湿水更让庄言眼花缭乱,心惊肉跳地计算这一桌化学品能顶自己几个月工资。 没等他算完,听见门开,香艳的水汽飘进走廊,在折射的鹅黄灯光里,一截光洁雪白的美脚伸出来,勾住走廊上的拖鞋,轻巧穿上,然后踏在走廊上踩实,一片轻薄黑纱飘出来。vv惬意甩着雨露未干的银发,十指埋在秀发里,无肩黑纱裙的蕾丝领子勒在锁骨下,蕾丝边挂在未盈一握的胸上,仿佛裹在梨上的泡沫网兜,虽说被鼓涨挺翘的香梨托着,其实用劲也能扯掉。黑纱睡裙顺着事业线裁开,如仙袂分开两页,飘飘荡荡直到大腿,全凭领子上用蝴蝶结系住,让人忍不住担心她肚子会着凉。因为这个丝滑反光的蝴蝶结如项链般挂在脖颈下,所以承担了吊着睡衣不坠地的重大使命,作为重要设计的一环,便和肚脐下的小蝴蝶结上下呼应,相得益彰。那个小蝴蝶结嵌在紧箍圆臀的蕾丝网雕黑束带上,虽然只有区区几根黑丝缎带,但是漂亮地填补了两页仙袂飘开的留白,在国画视界里是点睛之笔。而留下空白是博大精深的泼墨艺术中精髓所在,所以缠了这几根漂亮缎带就没有别的了。 127 不听话就一口啃死你 黑得反光滑亮的蝴蝶结,黑得美如窗格的蕾丝雕花边,黑得若隐若现的蝉翼飘仙裙,黑的迷离难辨的缠腰丝带网。这浓淡不一、繁华缤纷的黑色,掩映着她健康白皙的肌肤,遮掩着弹滑迷人的曲线,和那滴水垂肩的耀眼银发落差分明,和那骄傲红瞳里的脉脉得意相得益彰。vv瞧见庄言呆着没动,任性地背手倚在墙上,含着食指瞧他问道:“看什么看?我平常就喜欢这样穿。” 庄言想,骗人,以前来找你的时候都没见过,妈的,小妖精真好看,我们快睡觉吧! 他站起来,把电脑随手放桌上,指着床,假装平静问:“那么,睡觉?”心里慌得要死,没料到vv准备得这么勾人,我是否早就应该摆蜡烛撒花瓣放音乐?还在患得患失地懊悔,却被姑娘扑倒在光滑的红床单上,他顺手一摸,肌肤手感暖融细滑,睡衣轻柔宛若天蚕,睁眼看见vv双手撑在自己耳边,屈膝跪在自己身上,脉脉红瞳神采奕奕瞧着自己,笑语时浮起浅酒窝:“傻瓜,发什么呆呢?我才不睡觉,我要陪你说话,你也不许睡。” 庄言瞧着她热烈的红瞳,忍不住顽皮勾住她的细腰,把她“哎呀”一声勒趴在身上,压在身上箍紧不让跑,一时胸膛腿腹都贴得暖意融融,瞧vv轻扭挣扎,被嘤声无力的她一口热香喷在脖子上,心痒就随口问道:“困到顶不住了怎么办?” vv酥软无力,脑袋埋在他肩头,冰凉的银发丝丝滑滑洒在他胸膛上:“我困了你就要叫醒我,否则就打你。” “如果我们都睡着了呢?” “不要那样!跟你一起的时间太少了,拿来睡觉太浪费了!”vv唯有这时候能抵挡住酥麻的电流跟他耍横,“我们聊点你喜欢的就不困了,你用过真正的女朋友吗?” vv支肘瞧他,红瞳闪闪发亮,狡猾戏谑地轻舔嘴唇:“不是左右手,也不是洋娃娃哦。” 庄言泪流满面想,你说的对,我现在一点都不困了。他低头看见vv的两页蝉翼般的裙?都垂在床单上,蝴蝶结后面坠着圆滑饱满的水滴,让人忍不住去伸手去接。vv瞧他喜欢,闭上眼睛咬唇捱着,哼唧出软弱的鼻音,还在逞强装主动:“你,你教我,你平时都是怎样做的?” 庄言笑道:“你这个笨蛋,我先教你点儿吧。叫你知道一个晚上稀里糊涂的就没了。” 庄言的有个理论,被子就是摊开睡的,叠个屁啊。但是在vv家过夜,被子成了多余的东西,因为总觉得为时尚早,夜色未央,玩会儿再睡,结果vv软在床单上半昏半醒时,衣衫整齐的庄言爬起来瞧了时间,失声嚷道:“哎呀,六点了,睡不成了。”竟在床单上玩闹了一宿。 vv神志不清时听见这声惊叫,唤回点儿意识,软绵绵扯了片床单盖在身上,蜷成只虾脉脉看他,美目迷蒙地痴痴浅笑,身体里还淌着电流,时不时轻颤哆嗦,酥意上冲,羞耻得只笑着偷看他,却不吱声。 庄言一边想一边问她:“穿衣服啦,我去把你的衣服捡来?” vv连摇头的力气都没了,软绵绵伸直手,向他勾手指,见他像忠犬般爬过来,攒足力气把他扑倒按住,见他越惊慌不解,自己越欲罢不能,顽皮咬着他的衣扣,抬头笑道:“不行!你把我弄的神魂颠倒,自己却一枪未发,休想蒙混过关。我还没见男孩子那样过呢,说什么也要表演给我看。”银发凌乱,丝丝横在粉红的俏脸上,低头细心解他的衣扣。 庄言攥着衣服抗议道:“再闹就来不及吃饭了。” vv任性道:“吃什么饭,吃你!”张口轻咬,凶猛佯啃,吓得他缩手,一粒一粒解他衣扣说:“来姐姐这里一次,衣服都没脱就想走?做梦!” 庄言攥紧衣服,扣子却被撕得颗颗迸飞;扯住裤腰,手指却被根根掰开,被维内托大人又痒又挠,用尽毒计,剥芒果似的扯了个七零八落,最后变成捂裆掌门,低头瞧着摩拳擦掌的vv嚷道:“你,你让我去洗个澡。” vv歪头撩头发,迷茫问:“洗什么洗,你明明是想跑。”说一半却恍然大悟,拍手嚷道:“噢!哦哦哦!你原来是想要那种啊?你这个得寸进尺的变态。”瞧着尴尬的庄言,自己反而不太确定,凑近点儿,小声迟疑问:“你,你是说,要,要咬啊?” 庄言无地自容,不好意思吱声,别过脸去说:“没有。” vv一瞧,这就是有。拍手笑道:“咬就咬,别乱动哦,不听话就一口啃死你。”说着就掰开了他的手。但是嘴上说的圆满,低头却畏惧踌躇起来,撩着头发歪头瞧着,不知如何下口。她慢慢伏下去,将银发撩到耳后去,忽然嗅到刺鼻的腥味,像生腌的虾爬子。明明恶心排斥,心里却莫名其妙地鞭策自己,当做一项誓不罢休的任务,非要完美达成不可,明察秋毫地端详了一阵,居然伸舌尖尝了下,扭头就“呸呸”嚷难吃:“这味儿怎么那么重!” “我怎么知道!”庄言觉得果然勉为其难,羞耻嚷道:“我都没听说过有清淡的!赶紧刷牙洗脸吃饭去,起开起开。”说着轰vv走,挣扎去拿裤子。 vv伸手一推,把他搡回枕头上躺着,银发一甩,哼道:“着什么急,我又没说不好吃。”如临大敌的凝视一会儿,闭上眼睛埋头下去。 庄言只觉得春暖花开,却被皓齿一刮,眼泪险些迸出来,一声哎哟咬在牙关后面,愣没吱声,十指攥紧了床单。vv察觉技术生疏,却“呜呜”说不出字儿,自己被呛得泪水淌下来,自学成才地卖力,一面努力抬头打量庄言的脸色,瞧见他欣然就知道对了,瞧见他一脸猪肝色就知道错了,秋波凝注,脉脉专心时,竟然忘了滋味。庄言低头时才瞧见vv一直在看他,顿时心花怒放,振奋鼓舞得姑娘招架不住,仿佛下巴酸掉,狼狈地眯起了眼睛,却逞强捱着,温顺凝望他,不断自创招式来收获他的表情。 过了半天,vv才突然直起腰,手背掩唇,慌张失措地发了会呆,赤脚跳下床跑去卫生间,只听见水龙头哗哗放水。 vv按着心口,擦唇走出来时,庄言连衣服都穿好了。维内托瞟着他说:“你动作倒快。” 庄言不知道她说哪个,一边扣扣子一边笑道:“你技术好嘛。” vv跑来打他:“我说你穿衣服快!讨厌,什么都没看到,这次不算!” 庄言目瞪口呆:“还不算?你要怎样啊?” vv扯开衣柜挑衣服,手指戳着下巴,思索道:“我不管,今天回来你要撸给我看。” 庄言扶墙没站稳,心里万马奔腾,绞尽脑汁思考怎么打消她这念头。 两个人换了衣服,嬉笑打闹去洗漱,应了vv幻想中的美景,两个人一左一右,拿着一模一样的口杯,笑嘻嘻刷牙,一起仰头咕噜咕噜,指着镜子嘲笑别人傻。 然后vv化妆花了一个小时,把好几套衣服铺在床上挑选,又挑了半个小时,最后一本正经坐在餐厅时,看表发现还剩下十分钟吃饭。 vv把不爱吃的炸洋葱和煎蛋白任性地拨进庄言的盘子里,边吃边找借口:“我快迟到了,早点吃完我先走。手机要开机,记得回我的邮件哦。” 庄言用力嗦面条,不断“嗯嗯嗯”,拿纸抹嘴道:“加油。” vv匆匆吃完,拎包站起来,探过来嘟唇在他脸上啄一下,笑着说拜拜,踩着高跟鞋,挽包匆匆跑了。 “叮当”一声,隔壁桌的叉子掉盘子里,战斗部的锅盖头少年瞧着庄言发呆,口里的饭都漏了几粒出来。 庄言环顾四周,看见上菜的厨师、用餐的士兵,都在安静无情地凝视他。他扭头再一看,连搞卫生的清洁小哥都拄着拖布幽怨盯着他瞧。 维多列奥大人粉丝无数,她在餐厅啄了另一个男人一口,这对看客造成了地动山摇的心灵冲击。庄言对视那一双双不怀好意的眼睛,心想那是我老婆你们看什么看。 “你瞅啥?”庄言镇定地说,然后淡定地嗦面条。 大家恢复活动,低头吃饭,继续干活。 128 知识产权的保护任重道远 但是上班没多久,法务部就来人找庄言,见面就恭敬呈上名片,人叫李贺,三十出头,风风火火,发型比海胆精神,笑的殷勤,钢笔一直捏手里,皮鞋里面没袜子,恨不得省略一切虚与委蛇的步骤,直奔主题。 “庄课长,在下法务部代表,李贺。”他鞠躬九十度,干脆的补充:“法务部隶属研发部,管理知识产权衍生问题,和执法处那帮孙子没一毛钱关系。” 庄言瞧一眼名片,收下问:“哦,什么事?” 李贺拉来椅子坐下,从公事包里拿出一大叠文件,翻找说道:“我国知识产权保护体系还在完善,但是诸位的成果是受到优先保护的,我们负责给您的知识产权申请特殊保护,同时追究、起诉侵权行为,保护各位的利益。”他匆匆清出几份关键授权书,指给庄言看:“各位课长忙于学术,所以这些琐事就专门成立一个部门来负责。这是知识产权委托管理授权书,您签了字,您的血汗成果就像放进了保险柜,一旦有人侵权,我们会不计代价的追究侵权方责任,给您满意答复。” 庄言沉浸在vv的幸福里,眼梢带笑,上下扫一眼李贺,一边签字一边寒暄道:“忙的连袜子都来不及穿,辛苦你了啊。” 李贺咬着钢笔帽给庄言翻页,指哪签哪,匆匆说:“没办法,人少事多工资薄,就是为各位保驾护航。你们如果是航母,我就是驱逐舰,喝点汤水足矣。” 庄言轻轻点头,连续说:“辛苦了辛苦了。” 李贺站起来,感激笑道:“都像您这么好说话就好了,有些人抱着成果怕被偷,拖泥带水的,好说歹说不肯签。你看看,课长您这样举足轻重的反而淡泊名利,签的痛快利索。人和人的气度真就不一样。”站着舔手指,翻出最后一份来,手指数着一行字念给庄言听:“滋授权法务部李贺阅读、查询、管理、追责相应知识产权……” “签这里是吧?”庄言写上名字。 李贺恭腰也签了,盖上钢笔说:“妥了课长,您的成果要是被别人用了,我帮你告到他家徒四壁倾家荡产。交给我好了。一会后台发给你授权函,点确定就行。” 庄言瞧见他来去匆匆的忙碌样儿,笑着拍他肩膀:“偷点懒,去吃顿好的!看把你瘦的。” 李贺哭脸笑道:“我这活儿就跟药代似的,求爷爷告奶奶的命,闲不下来。那我走了课长!”把文件往包里一塞,像阵风似的刮出门去。 宋丹抱资料路过,看见李贺走出去,不敢进去见庄言,连忙拽住李贺板着脸问:“你来干嘛了?” 李贺苦着脸陪笑道:“宋博士啊,我来问课长知识产权的事儿,有些产权无偿公开能刺激经济,但是要授权呀。” 宋丹半信半疑松开他,咬牙叮嘱道:“我以后盯着你呢,老实点。” 李贺苦笑挠挠头,大步流星几步就走没影了。宋丹在庄言门口站了会儿,闭目想起法庭上那句入木三分的“尉栩,宋丹,魏明旭”,就失去了敲门的勇气,忐忑吐口气扭头离开,过门而不入。 那句话是庄言被喂了硫喷妥钠以后说出来的,可见是真话。听清庄言其实恨自己,宋丹便有了靠边站的自觉,连道歉的矫情都省略,躲着不出现,从此认真做个陌路人,不碍眼就是最好的致歉。 庄言心无旁骛地步步开发第二代驾驶舱的接驳技术和富氧液态生命维持系统,这是怒火凤凰的基本科技,所以众志成城突飞猛进,预计不到一个月就能上线实测。他顺便督促铁幕项目的施工进度,时间过得飞快,埋头便过去一下午,睁眼就是新黎明,不知不觉过去一礼拜。黎塞留训练时突然注意到vv同学焕然一新,天天神采焕发,热力逼人,一改面无表情的冰山冷艳,专注时梨涡含笑,举止间风情万种,银发一甩魅力四射像飘柔广告的慢动作,谈天说地玩笑不断笑得同僚如沐春风。跟以前骄傲矜持的模样不一样了。 黎塞留偷偷疑惑,是否最好的化妆品是男盆友,却不敢跟天使祈祷赐我一个,从此没了和vv叫板的欲望,唯恐吵架正酣时进入这种对话: “我长得高!” “你没有男朋友。” “我身材好!” “你没有男朋友。” “飞机场别说话!” “你没有男朋友。” “你能换台词吗!” “我腰比你细臀比你翘而且不到四十磅。” “可不可以不要提体重……” “好,你没有男朋友。” 因为胜算微薄,所以黎塞留理智地保持着礼貌,除了训练时两个人咬牙切齿争强夺胜,平时都和vv相安无事。 训练完毕,vv香汗淋漓走进淋浴间草草洗澡,哼着歌儿享受热水加身。 驾驶员淋浴间之间有磨砂玻璃隔开,vv隐约看见隔壁有个高挑丰盈的影子,知道那是黎塞留,得意地敲玻璃问:“小天使,今天服不服啊?看着姐姐完成s难度格斗挑战,吓呆了吧?认真给姐姐当僚机,我会罩着你的。” 那边的影子骤然一僵,忽然两片肉色贴在玻璃上,那人一拍玻璃,隐约能看见黎塞留气堵不甘的表情:“喂,我只不过是没解锁s级挑战罢了!给我几天时间,一定会追上你的!” 沙沙水声里,vv心旷神怡地耸肩,洋洋得意笑道:“承认吧!你除了准头稳一点,其实是个天然呆,无论如何都追不上我的啦!哎,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干嘛要和人家拼技术呢。” 黎塞留鼓颊气堵,羞耻地抵赖:“我才不是天然呆!” vv叹口气,闭上眼睛冲洗泡沫,笑意盎然地惋惜道:“不知道是谁加速忘记解锁,瞬间掉队把教练气哮喘的呢。” 黎塞留安静了一秒,然后一字一句,认真纠正道:“那是碰巧。按钮接触不良。” vv冲洗完毕,关了水,拿浴巾裹了滴水的身体,走出去时说:“一次才叫碰巧。”低头忍笑,走出去吹干穿衣了。 黎塞留压力陡增,也没心思洗了,匆匆吹干离开,出去时瞧见个慈眉善目的老阿姨戴着手套走进来,和蔼地问黎塞留:“姑娘,里面没人了吧?” 黎塞留认识她,知道这是负责清洁的老员工,连忙拿浴巾压住胸,脸红点头,背朝墙角轻轻说:“嗯。” 老阿姨拿食指点她:“都是女的,别不好意思。那我早点收拾了就下班了。”说着笑笑走进去。 黎塞留身材高挑,浴巾围住上面遮不住下面,羞耻点头,巴不得阿姨走进淋浴间,赶紧遮胸掩臀,轻快小跑去打开衣柜,拿内衣出来套上。 vv已经穿戴整齐,在弯腰穿靴子了,瞧见黎塞留跑得金发一荡一荡,那对堪称工程学楷模的完美球体更是活蹦乱跳,炫耀着物理运动的美感。vv忍不住低头,愤慨嘟囔:“下作!” 黎塞留将胖次拽到腰上松手,“啪”一声清脆潇洒,费劲地反手系罩杯搭扣,不辞辛苦,假装轻松得意,流着汗炫耀示威:“呸,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胳膊崴酸了才好不容易把d杯的搭扣系上,暗想这胸坠得我腰酸背疼不能解脱,维内托脑抽了居然嫉妒这个,有病吧。不过我目前只剩这个优势了,一定要好好找回场子才行。 于是擦擦汗,弯腰揉小腿,皱眉低吟:“怎么有点酸。”然后扶腰直起来,拧身扭腰,扩胸运动,踮脚轻跳,活动了会儿才穿紧身服,然后vv张着嘴看见那对划出优美曲线的完美球体和白色文胸一起乱摇轻颤,彻底刷新了她对物体运动美感的理解。一刹那vv心荡神驰,口干舌燥。 vv意识到自己发呆以后,心里五味杂陈,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带着一脸被欺负了的表情默默走了。 这回轮到黎塞留心情大好,她轻轻“哼”一声,来自vv的压力烟消云散,轻快地哼着小调儿,开心麻利地穿紧身军服。 129 无尽的金钱,权力,寿命 而热气未散的洗浴间里,做清洁的老阿姨摸出两个真空密封袋,蹲在淋浴间里,细心捏起汇聚在出水口的几根银发,将这一小绺湿漉漉的秀发装进密封袋,密封叠起。收好之后再去隔壁,收集黎塞留的金发。 她收到报价,收集驾驶员拔下来的头发,一根头发能卖十万元,要求保密。要不是胆小,老阿姨恨不得撺掇两位女神剃秃头,头发全卖了,然后五五分账,发家致富。 她捧着那两袋头发,激动得老泪纵横,开心地想,这里少说有两百万,儿子婚房的首付,买车的按揭,结婚的彩礼,还有以后那胜过敲诈的奶粉钱,全都有了,还神不知鬼不觉,无愧天地良心,真是祖坟冒青烟,天上掉馅饼啊! 赶紧去拿给李先生。 尉诩翻看庄言的研究成果,头疼的无以复加,他竟然有半数的内容看不懂,有些术语需要查数据库才能理解,顿时梦回高中,有种查词典做阅读题的痛苦,油然升起武林高手退隐后的辛酸:多年不注意,武功都荒废了。 费劲手段,终于曲折搞到了庄言这些年研究战姬的大部分成果综述,还是安全的纸质版。他本想一睹为快,不料读起来竟慢得举步维艰,慢慢意识到了庄言的水平和他的差距,心头微酸时,屋漏逢雨似的想起来庄言在执法庭上的慷慨陈词: “你就高高在上?再过几百年,后人都得引用我的成果,那时候谁记得你?!” 这句话仿佛扎透时空的裂隙,冰凉刺骨地嵌进他热烘烘的心脏,让他如鲠在喉,莫名恼怒得攥紧了桌上的纸,生生将一页文件抓成一团。 这种反酸的感觉让他看不下去,纸卷上的字仿佛跳跃律动起来,一闪一闪嘲笑着他: “小偷!” “强盗!” “看得懂吗你!” 他咬紧牙,脸正抽搐时,宠物玻璃蛇顶开盖子,爬出来昂立半空,吐着蛇信儿东张西望,目光扫中尉诩时,一线蛇瞳中寒光如电。 尉诩被蛇吸引了,渐渐平静,忽然惊讶自己为何易怒起来,警惕地闭上眼睛,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他意识到自己已经陷入了危险的偏执状态,只要和庄言有关的事情,都会引起他强烈的逆反心理,这对他的决策有致命的威胁。 庄言只是区区小卒,不值得你投注如此激烈的情绪。 是的。我应该保持清醒。 他把被自己攥成团的那页纸抻开,上面有行字被赫然标红: “战姬的染色体分子量迥异常人,唯有那几对染色体保持了人类的面目……而其中的基因序列也有规律可循。可惜解开这个奥秘是几乎不可能的……人类的手就算伸到上帝的领域,也无法染指天使的纯正,每个战姬都是独一无二的创造,绝无人工复制的可能……这也许是幸运吧。” 尉诩在电磁静默区把这沓综述交给孙立的时候,孙立粗略翻了翻,就看到了这行标红的字,抬头对尉诩说:“果然复制战姬是强人所难的。别说两个亿,两百亿都不一定能做到。” 尉诩说:“但是他详细研究了那几对染色体的基因表达机制和序列转译的过程,分子生物学是他的本行,酶反应链和第二信使都写的很清楚。” 孙立是建造部培育基地的负责人,虽然坐冷板凳,但是业务没落下,勉强听懂了尉诩的意思,却迷惘不知道他的用意,皱眉疑惑道:“不能克隆的话也没意义啊……” 尉诩插兜低头道:“用最拿手的基因敲除技术,把维内托的上述基因序列嵌入到受体细胞里,就可以产生精确的基因突变,让候选人的体貌特征更加接近维内托本人。” 孙立惊讶道:“建立基因打靶系统?那岂不是跟概率较劲?做概率学上的无用功,几乎推动不了理论的发展啊!”仿佛一腔烈火砰然浇灭。 尉诩突然狰狞地攥他衣领,把吓得面如土色的孙立扯到脸上贴着,拽得孙立的眼镜都歪到了鼻梁下:“别试图拿我的钱去搞你的理论!我只看效果,效果!砸进去一个亿,两个亿,只要能培育出来一个酷似维内托的人,哪怕她比林黛玉还弱,只要长得像,计划就成功了一半!报废多少个胚胎都没事,销毁多少份样本都可以!” 尉诩这些天承受的巨大压力仿佛泰山欺顶,将他的情绪压至崩溃,迁怒孙立,压低声音,喊得气喘吁吁:“催化生长系统是现成的,给你三个月时间,给我不停地敲除新序列,不断地嵌入新基因,把候选人的外貌表达得和维内托差不离为止!” 尉诩意识到失态了,屏住呼吸来压抑脾气,松开颤栗如挨冻鸡崽的孙立,柔声问:“我搜罗来的候选人本来就和维内托长得像,你往她的干细胞里再添砖加瓦,做点努力,让相似度达到90%不难吧?” 被尉诩鹰隼般盯着,孙立抖得像兔子,颤声道:“不,不难。” “很好。维内托的复制是幻影计划里最困难的一环。克服了之后,自然人的克隆应该已经技术成熟了吧?”尉诩恩威并施。 “十个里面能有一个良品。指纹和虹膜误差率可以接受。”孙立颤声道。他害怕之下,身不由己地夸大了成功率。他现在怕尉诩活吃了他。 尉诩点头,拍拍孙立的头,柔声说:“叫你的人看严嘴巴。每个月的钱都会固定到账,如果计划顺利,无尽的金钱和权力——甚至更多的寿命,在前方等着你们。” 大洋彼岸的高度文明社会已经被货币统治,唯有这片东方的赤土还没有被资本货币体系吞没。但是没关系,在具体场合里,钱依旧是趁手的工具。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能达到目的。 孙立颤颤道:“我不求长寿,只求satan大人治好莉莉。”扶正眼镜,闪烁的目光里全是哀求和期冀。 尉诩恩威并施,温柔感怀地搂他的肩膀:“莉莉已经在治疗了,明年一月份天庭计划升天,到那时候satan大人就会施展科学的魔术,赐予莉莉像同龄人一样活蹦乱跳的健康身体。所以你要好好努力啊。” 尉诩敲敲脑门:“带点脑子,不能让计划出闪失,做过手脚的监控头不要准人去碰。如果计划破产,satan大人可顾不上莉莉了。” 孙立惶恐低头,眼睛乱转,慌不择言地打包票下保证,听尉诩吩咐叮嘱时,又拼命点头像啄米。 逐走孙立,尉诩低头往回走,渐渐走出电磁静默区,回到视频监控里来,看似淡定,其实心潮澎湃: “现在驱逐庄言?还来得及,他羽翼未丰。只需要动用关系……这样能一劳永逸,因为维内托清高矜持,庄言一走,设法暗杀后,再也没有这样亲近维内托的人可以看出这10%的瑕疵。” 想想又摇头,轻轻叹气:“可是现在我能不能离开庄言?克隆人体质孱弱,必须升级生命维持系统,否则克隆人坐进怒火凤凰就是个死。现在那两个项目在庄言手里突飞猛进,没有他做不了。” 尉栩捏着下巴,轻敲太阳穴,殚精竭虑:“等庄言开发出两大系统再驱逐他?那时恐怕羽翼丰满,盛名满誉,一定会拿到卓越贡献奖提名,那样就无法左右他的人事调动了。”苦思冥想一路,左右为难想:“关键不能让他获得卓越奖提名,那么便不能让他占有知识产权,那么……” 搜肠刮肚谋划了一路,尉栩竟不由自主叹气十几次,皱眉难展,竟有拿庄言束手无策的感觉,一时进退两难,不知如何处理,焦虑如焚。 庄言如果知道自己让尉栩阵亡无数脑细胞,估计心情能美满一礼拜。但是他遇到了瓶颈。 130 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庄言如果知道自己让尉栩阵亡无数脑细胞,估计心情能美满一礼拜。但是他遇到了瓶颈。 如果说他和尉栩有哪怕一个共同之处,那就是两个人都心急火燎的希望他早点将两大系统升级完毕,让更完善的生命维持系统来降低空天战机对驾驶员体质的苛求,同时让vv可以将怒火凤凰的性能发挥的更加淋漓尽致。 庄言意识到凭他自己来破译紫电科技举步维艰的时候,马上决定不耻下问,果断找合作伙伴。 他拿着液态生命维持系统的进度去找刘承宪,老头子拿走浏览一遍,一脸惨淡地推脱道:“脱胎于紫电科技的技术是我的盲区,抱歉课长,我恐怕不能给你立竿见影的帮助,真是有心无力。” 李新民的说辞一样,还加了一句:“这玩意要是弄出来了,这一届卓越贡献奖绝对能有你的提名。庄课长,这种境界的东西,有时候拼的是想象力和跳跃思维。我是没魄力和您合伙做了,您也许该去和年轻人谈谈,刘枫就不错。” 刘枫一瞧庄言手里的一沓纸,险些跪下告饶:“课长您就放过我吧!托了铁幕计划和肖璇的福气,我现在还挂着两项重任,左右开弓忙活着呐,您就别给我添乱了。” 庄言左思右想,记起肖璇临走还在生自己的气,此时估计晾得气也消了,多少应该登门一趟。于是怀着侥幸念头,去造访超级青春天才美少女。 他自从有了管理权限,路路畅通成了习惯,走到肖璇实验舱,门铃都忘按,轻车熟路刷开门就进去了。然后看见一脸洒红抹绿的肖璇笔直坐在画板前,叠着长腿,戴着耳机,端着调色板,口里横咬一支笔,举着另一支笔,傻傻拧头看门口的庄言。 庄言张嘴:“荷,挺有情怀。” 肖璇檀口一松,口里画笔在挺翘的灰t恤上跌撞滚落,蹭了好几笔绿色才落地,顿时让庄言清楚肖璇瓜子脸上那几点红绿颜料是哪儿来的。然后肖璇俏脸绯红,嚷道:“出去!不准看!你怎么又!不会敲门吗!” 庄言不听话,反而溜达着走进来,口里问:“怎么?我又不是来查勤的。没事,接着画,我不扣你分。” 肖璇弯腰放下调色盘,低头双手用力推庄言出去:“每次都不吱声就进来!锁是干嘛的啊,女孩子的房间就这样随便进吗!” 庄言扫视满地洒红坠绿的纸张和文件,瞧着挂满椅背的衣服和外套,看看桌子上叠了几层的蛋糕盒和泡面碗,最后看了看房间中间的画板和地上的游戏机,叹息道:“你活的跟个宅男一样。” 肖璇抬头恼火道:“可是姐姐有一颗少女偶像的心。要不是把青春埋葬在这些实验记录里,早出道早火了!” “我以为你挺喜欢物理学。” “那也要有意思才行啊!让你整天玩儿难度1的贪食蛇,你也会腻吧,你也会烦得想换游戏吧!” 庄言心头一动,将手里的资料塞给她,挑眉毛问:“你看这个,你会腻吗?” 肖璇瞄了一眼,视线挪不开,慢翻细看,手指攥紧唯恐他变卦夺回去:“这个不腻。但是保密级别太高,属于紫电科技a级衍生体,我的资历和权限都不够接触的。” 庄言也不抛橄榄枝,眯眼瞧她,讳莫如深问:“所以你只能从我手里瞧瞧纸质版。怎样?喜欢吗?” 肖璇屏住呼吸瞧了一阵,仿佛刚被一款绚丽的游戏虐趴下,爱不释手道:“喜欢呀。这比记录实验结果有意思多了,每天早上就能写好分析报告,结论还能和晚上仪器吐的结果一模一样,这种日子我跟你说,就是浪费人生。” 庄言问:“每天都要接触这些新东西,这种生活想要吗?” 肖璇觉得这问题好别扭,疑心他在问别的什么,脸颊烧烫起来,却胆大妄为地不怕他,诚实嗫嚅道:“想要。” “什么?” “我,我要。”肖璇咬着嘴唇说,机会只有一次,她认真思考,不肯说谎,“这种生活好想要。但是我资历太浅,怎么也要再无聊五六年,到了三十岁才能接触这种保密级别的工作吧。” 庄言笑道:“你有兴趣就可以了。保密级别什么的,就让它靠边站吧。”他轻轻拍肖璇的头,期许地瞧她惊喜的双眼:“我还不相信你嘛。” 肖璇喜出望外,雀跃嚷道:“课长!你是什么意思?” 庄言背手弯腰去看她的画板,一边说:“我和刘承宪说一声,把你调动到我的直辖组去,成为我的合伙人,接手我手头的工作,共同完成后面的课题。”他拧头看肖璇,郑重地说:“我进度太慢,需要帮助。你不是总抱怨怀才不遇,嫌挥霍人生吗?来最顶尖的地方发挥你的才能吧,让我瞧瞧你是不是吹牛。” 肖璇欢喜跳起来,抓着文件就往庄言身上跳,没轻没重险些撞他一个趔趄,香滑细软的胳膊环住他脖子,欢天喜地嚷道:“我要当课长的合伙人!走着瞧,一定不会叫你失望的!” 庄言让两团被物理学祝福的球体压在胸口,隔着衬衣都能感受到蕾丝的纹路,心想姑娘没大没小,用力推开肖璇说:“你别蹦了。事先说好,系统开发后成果共享,我让你以第二作者的身份署名,知识产权有你的一半。但是你的权限确实不够,不能走程序,所以我只能以人格担保,你的知识产权不会被别人拿走,比如我。你相信我吗?” 肖璇笑弯眼睛,举臂雀跃道:“要说你不沾花惹草我不信。要说你一言九鼎公平正派,我勉强信一点。” 庄言生无可恋地看天花板,无奈道:“我怎么就……算了。”曲线救国道:“我替你节约了五年青春,你总该谢谢我吧?” 肖璇突然不跳了不嚷了,盯着庄言警惕道:“你想干嘛?我跟你说,就算熬五年我也不怕的,别让我瞧不起你哦课长。” 庄言估计肖璇被尉栩祸害够了,听见这话联想起了潜规则,啼笑皆非道:“你若谢我,就把你脾气收一收,看在我面子上也别老拿话去顶别人。小丫头片子舌头跟淬毒了似的。当了我的助手,刘枫,张悦,我们都离不开,你不要搞僵关系。” 肖璇拍胸松一口气,如释重负就顽皮起来,睁大眼睛嚷道:“不是说合伙人嘛!咱俩可是平起平坐的,不要翻脸就说是助手好吗!”别过脸去,无法无天的睨着他嘟囔:“谁厉害还说不定呢。” 131 第五代摧星武器 庄言不跟小孩子争,弯腰瞧她的画:“真特么抽象,这一团一团的都是啥啊,吓死密集恐惧症啊。” 肖璇得意坐下,那画笔当教鞭轻轻敲:“什么话!这可是写实主义,只不过画的是你看不见的东西。” “继续吹。东西看不见你还能画出来,还写实?” “宇宙的基本组成是空间,对吗?” “对啊。” “所以基本粒子也是空间的折叠形成的,对吧?仿佛线叠线,纤维最终成了纸;纸成团,于是成了三维物体。于是空间形成了维度,维度产生了时间。是吗?” “……”庄言低头不吱声了,他在想象肖璇想证明什么。 肖璇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得意洋洋,意乱情迷地拾起调色盘,不时添色点缀画板,瓜子脸恬淡温柔,目光朦胧依恋像在注视亲人:“所以既然电子和原子都是空间折叠形成的,那为什么只有微观粒子呢?宛如浪花,有碎雪细浪,也有海啸大潮;石头有的微末如泥沙,也有的壮阔如石林。所以也可能有体积几十亿倍于本身的粒子存在吧,像足球那么大的电子,像电视机那么大的原子核,也有概率存在的。” 庄言背手哂笑:“有人说物质世界像正物质与反物质组成的大海,正物质跃迁出去,留下的坑就是反物质。若回来填上这坑,就会湮灭,像填满俄罗斯方块就消除得分一样释放能量。”他笑着笑着没表情了,严肃点头说:“尽管大多数的坑只有微观粒子那么大,但是狄拉克之海无限辽阔,不能排除大体积跃迁单位停留在正物质状态的可能。” 肖璇终于找到能聊天的人,欢喜抬头,珍惜地瞧着他,小心翼翼问:“课长你看,我这画的是不是特写实?” 庄言一脸端庄茫然,半懂不懂地瞧着那片浓墨重彩的抽象画,喃喃道:“写实,太特么写实了。如果这不是画,你就诺贝尔奖了。” 微不可见的粒子聚变产生的核能就足够摧毁一个城市。电视机那么大的粒子聚变,酿造的核反应,那不得洗掉一片大陆啊? 那才是终极毁灭性决战兵器吧? 他低头看清纯甜美的肖璇,这个姑娘仿佛喜欢课长的开明,歪头笑出声,清澈地打量他,似等他说话。 也许这种崭新的核武器能够洗净行星上的生命。她完全不知道这个天真的设想会变成涂炭生灵的利器吧。 一定要抢在别人前头研究清楚。 庄言轻轻伸出手去,肖璇迷惘歪头,像一只善良的宠物,水汪汪地疑惑瞧他。 “你的直觉是对的。”庄言克制恐惧,温柔地说,“我见过宏观粒子的类似论证,和捕获它的搜寻设想,但是力有不逮,不能深究。你有没有兴趣一起完成这件旷古绝今的事情?”就算努力低声,依旧汗流浃背,声音颤得像通知丧情,一句话凝噎几次才说全。肖璇不知道他害怕,以为他激动,天真欢喜道:“好呀好呀!” 庄言看着姑娘笑靥如花,仿佛凝视罂粟悄然绽放,他知道自己毫不犹豫走上了主宰历史的岔路,第五代摧星武器的诞生,仅凭一个习惯,一个直觉,一个黑暗的信念,就在区区课长的诱导下,在黑暗之地绽放蜷曲的萌芽,生长壮大。 只有抢先进化出利爪獠牙,才能胁迫对方和平相处。 弱者是没有地方讲道理的。 所以庄言冷汗遍体都不曾犹豫过。他后来无数次梦见摧星武器赤化了焦土,无数灰飞烟灭的公民嚎啕控诉庄言这个恶魔的名字,骂得比构思核弹的爱因斯坦还凶。 但是他依旧对懵懂的肖璇伸出了右手。 因为他悲观厌世,不信任太多,所以他在第一刹那就决定抢先上路,第五代摧星武器如果必然出现,那就一定要出现在我的实验室里。 绝不能让共和国沦为弱者。它曾经是蛋糕,它曾经像我一样无助。所以在黑暗圣堂的门外,我斗志昂扬地背上千古骂名,整装待发。我走上黑暗的红毯,去摘取尽头的光明。 “课长,你的脸怎么白了。”肖璇关切问。 “你准备好了吗?” “恩,准备好了。我们加油。”肖璇把小手放在课长微颤的大手里,两厢握紧,让她皱眉生疼,却没吱声。 可怜我独力难支,让你一起上路了。 “对不起。”庄言低声说。 “啊,不疼。”肖璇呆了一下,揉着被攥红的手笑道。 “肖璇,很多人都在谴责发明核武器的科学家,你觉得那算遗臭万年吗?”在替肖璇搬箱子去研发部总部的路上,庄言假装随意问。 肖璇甩开飘在唇角的长发,俏脸熠熠生辉,不可一世地威风道:“他们也不想想,炸那两下干脆利索地断绝了战败国的顽抗企图,提前小半年结束了战争,提前进入和平重建。少死多少人?少花多少钱?不去骂挑起战争的人,来埋怨结束战争的人,这些人不是逻辑有毛病就是立场有问题,课长您当他们卖萌就好。” 庄言莫名如释重负,两人都抱着文件箱腾不出手,于是肩膀碰她一下,笑道:“就你嘴刁。” 肖璇也碰他一下,反击道:“才不是我刁,真理就是一把刀。” 庄言轻轻说:“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归刀回鞘,是对爱刀的保护。” 肖璇猜出意思,看着他说:“好,我知道了。” 与此同时,c计划带来的恶果已经进展到顶峰,尽管瞬间摧毁了剑阁卫星和敌方航天飞机,但是高空爆发的热核反应产生的高能电子竟然影响了高空磁场,加上大气层遭到冲击受创,南亚群岛遭受了史无前例的太阳辐射冲击,做日光浴的人发现肤色像炒菜时手抖撒多了酱油,黑得无法补救,南亚土著险些晒成了非洲移民,果体出门都像穿着比基尼。而冲击波制造的海啸一直推到海滨才收敛平息。 但是菲律宾官方浑然不觉,依旧专心致志地小打小闹,乐此不疲地占小便宜。被美爹私下提醒才反应过来,卧槽,怎么辐射量这么高,原来是你在太空玩**的原因啊,好,抓住你的小辫子了,我哭给你看! 菲律宾提出严正抗议和强烈谴责,满地打滚,到处哭爹,大意如下:“我特么躺着也中枪啊!你来我首都,一看大街还以为是加纳!公民都晒成那样了!!基本上夜晚闭眼闭嘴就原地隐形!!都是你们玩炸弹的错!” 国际警察马上站出来主持正义,援引一九六六年《外层空间条约》,声称在低轨道放置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公然违反了《外层空间条约》第四条,召集缔约国声讨违约国。 英法响应,德国装聋作哑。共和国本可以置若罔闻,但是独居紫电科技引发了孤立效应,在沉重的国际环境下,共和国做出正面回复,派遣使团参加缔约国会议,协商解决遗留问题。 会议开了一个礼拜,掀桌! 132 时代拽着人往前跑 会议开了一个礼拜,掀桌! 共和国使团直接播放怒火凤凰的遗留影像,揭露了机载质子炮的存在事实,在谦恭有礼的说服之后,共和国大使在主席台上横眉怒指u国代表,斩钉截铁地痛斥:“第一,贵方搭载大规模杀伤性粒子武器的航天飞机率先升空,侵入我国轨道,试图捕获我方卫星。第二,贵方粒子炮率先开火,瞬间击毁我方试图回收卫星的太空工程设备。第三!” 在立眉怒斥的大使背后,两层楼高的巨大荧屏反复播放怒火凤凰的机载影像:漆黑远空里,一点蓝芒汇聚,刹那集束,射穿机体时能看见恐怖的蓝芒切割长空,持续数秒才散。粒子炮的可怕破坏力可见一斑,让在场代表不寒而栗。 而u国代表反而委屈得拍案而起,悲愤打断,难以置信地喊:“太空工程设备?你管那架以一敌五的该死高达叫做工程设备?!” 共和国代表也怒火中烧拍桌子,比赛谁的动静大,仿佛以嗓门决胜负:“工兵就不带手枪了?我方设备升空目标非常明确,仅仅!仅仅是回收被贵国捕获的卫星,而已!”说完轻蔑冷笑:“难道非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才叫工程设备?非要被贵国击落才叫工程设备?从头到尾,都是贵国单位率先开火,我方被动防卫,这是不争的事实!!” 大使连桌子都拍得气吞山河,竟然震得场面鸦雀无声,让他有机会横眉冷笑,说出让u国佬痛心疾首的一句话:“贵国开火,铁证如山,跟战果没关系。以卵击石可不是颠倒黑白的借口。” 五架战机围殴人家,没打过,被反杀仨,这事一直是国际警察讳莫如深的心病,堪称越战以来最严重的战术失误。u国代表气愣在坐席后,像蒸过的螃蟹,白种人气成红种人,险些中风。他想反驳,却举棋不定地闭嘴,毕竟五打一被反杀不是什么光荣的事。 共和国大使一句话呛得对方辩友目眩神迷,抓紧机会陈词,话锋一转,第一降低自身威胁指数,第二提升对方威胁系数:“第三!贵方航天飞机搭载的质子炮可以轻易轰穿任何装甲,人类的材料水平和制造工艺在这束蓝光下毫无胜算,和草船茅屋没有区别!和我方被迫引爆的清洁热核武器相比,这架白白胖胖的航天飞机里藏着的撒旦之光才是最可怕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共和国代表挥舞双手,转身指着反复播放的恐怖录像,声嘶力竭地警告:“这和热核武器不同!它无法被拦截,无法被摧毁,居高临下地漂浮在鞭长莫及的太空,无处不在,却能穿透万物!你们的办公大楼,宫邸建筑,你们的防空洞,你们的避难所,在它的威能下全部像纸糊的一样,刹那间灰飞烟灭!所有接近它的导弹会瞬间汽化,他就像一公里外瞄准你的狙击手,时刻都有一个准星在你的脑门上晃悠!” 共和国代表嚷嚷得荡气回肠:“所以我们别无选择!被击穿的工程机器人象征着我国工艺的巅峰,装备着力所能及的最强装甲,却轻易在那束恶意下灰飞烟灭。除了不计代价摧毁质子炮,我们别无选择!” “抗议!你们在转移话题!停止!”u国代表声嘶力竭。 “请不要打断我!”共和国大使遥遥相指,义愤填膺:“这种无坚不摧的划时代粒子武器被发射上天的时候,《外层空间条约》就已经是一纸空文了!现在大家还可以心平气和的坐在这里投票,但是我由衷警告各位,当粒子炮遍布低轨道,当居高临下的准星遥遥锁定各位首都时,有些人就不那么在意你们手里那张神圣的选票了!” u国代表全身过电,怔怔想,妈的,死猴子抄套路挺快啊。 共和国代表凝视高潮得不能动弹的u国代表,补上致命一击,来结束己方陈词:“所以我倡议,由欧盟和亚太缔约国组织执行,严厉杜绝粒子武器的发射,要求u国公开宇航局发射计划,删除搭载粒子武器的发射项目。只有这样,《外层空间条约》才有存在的余地!否则,为了和平与公正,在贵方的粒子武器升空之时,我方将不惜一切代价击落之,来履行一个缔约国的义务。” u国代表吭哧半天,突然严肃纠正道:“这都是名为‘上帝之矛’的恶性组织引起的纠纷。是因为上帝之矛发射了远程制导飞弹,我方才升空粒子炮,试图回应反击。粒子炮是用来剪除恐怖分子和维护世界和平而存在的。” 大使当然不买账,他嘀咕说:“放屁。”虽然人已经离开麦克风,但是嘴型已经在荧屏上放大投射出来,但凡学过汉字的都能读出来这句经典唇语。 一个好端端的会议就这么掀桌了。 达成共识似乎是奢望,但是态度已经渐渐分明,盛势日落的英法已经蠢蠢欲动,但是后起直追隐隐崛起的德国却态度冷漠,投了爱答不理的弃权票。唯有意大利不为所动,与澳大利亚力挺共和国。而粒子炮的存在,狠狠扇散了那股呛人的“东方威胁论”,同时一语惊醒梦中人,让一些代表侧目瞟向正义凛然的国际警察,背地思考,这个爱管闲事的世界警察和英国警察是否一个德行?到底在保护我们还是在监视我们? 《外层空间条约》缔约国之间的纷争,让全世界的目光投向幽深太空。无坚不摧的质子炮,制霸宇宙的空天战机,刺激人类心底最敏感的那根神经。 外层空间条约濒临崩溃,已经在剑拔弩张间,化为一纸空文。新的殖民时代提前揭开序幕,日不落的大扩张舞曲已经来临,只是现在的主角已经换成了诸家航天翘楚,而征途也从殖民大陆变成了无边星空。 再不开发出跨越时代的超级兵器,列强谱的名额可就被别人抢走了。 谁都不想做清政府,重演艨艟帆船迎战铁甲巨舰的惨剧。 目睹两大超级兵器的交锋后,国际形势风云暗涌,大家未雨绸缪心照不宣,为了制海权制空权猜疑揣测,为了新发明新突破不惜成本。 谁知道共和国还有没有第二个栖凤基地?谁知道u国是否会第二次像轰炸广岛长崎那样惊艳世界,拿出决定性兵器一锤定音? 你盯我,我盯他,都想渔翁得利,个个成竹在胸。一场会议,万种心情,机关算尽,等待风暴降临。 《外层空间条约》缔约国之间风波未息,基地里又悄起波澜。 133 他想撇清什么呢? 十月十五日。一个月过去,铁幕计划已经进入第三期收尾工作。庄言负责的二代驾驶舱接驳系统读取率抵达98%,已经上线实测,重新编写了误差纠错系统后,命令同步率保持在99.3%,达到量产实装标准,怒火凤凰和二号机智慧曙光全部改装二代驾驶舱,搭配升级版生命维持系统。 开发进度之所以势如破竹,和肖璇的工作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此人在庄言隔壁的实验室劈出一片办公桌,只花了三天,就把干干净净的实验室糟蹋得像一年没打扫过的宅男公寓,桌上的书堆得像危楼摇摇欲坠,地上的稿纸多得瞧不见瓷砖花纹,还不许别人扫,因为怕找不着。垃圾桶里的蛋糕盒比比皆是,减肥时捂着脸哭,吃起来风雨无阻。工作起来有时手舞足蹈庆祝思路打开,有时暴躁凶猛不许打扰。常常出去跟外面的课长讨论,争起来拍桌跺脚,撕得头破血流,拖泥带水连下班了都不肯走,通宵的欲望比网吧的指挥家还强烈。 庄言开头说教的好好的:“脾气收敛点儿,别和张悦刘枫搞僵关系。”肖璇也乖巧的很,满心欢喜答应,一口一个课长叫得甜蜜蜜。不料这两个人都是衣冠禽兽,起初相敬如宾,没过几天,同时露出禽兽面目,肖璇嫌弃庄言刻板,她交结论时庄言只要牙迸半个不字,立马剑拔弩张,各执己见必须分个高下黑白,否则就是“鼠目寸光的偏见”。庄言痛恨肖璇自大妄为,脑洞大过天,又爱走捷径,证明过程错了都要赖会儿帐,一口咬定“不影响”。肖璇跟张悦处的不错,反而和课长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苏小美只要听见里边一拍桌子,就会放下手头的活儿,情不自禁地想,哎,又来。 但是课题进度却突飞猛进,完成得比家教老师捉刀代写寒假作业还快。庄言就像临近开学写不完作业的小学生,积压的重担被迅速化解,简直被拯救了。而且质量奇高,因为肖璇渐渐不服他,就开始卯着劲儿找他的把柄,挑出来错儿,就打开门,得意忘形晃悠出来,轻描淡写拍他脸上,娇嗔些什么“课长好丢人哦”“啧啧这也能算错”,然后瞧着他铁青的脸色暗爽。 庄言记恨她挑事儿,审核她的报告时细寻漏洞,比判卷还严,苛刻到了锱铢必较的地步,然后进门丢在她桌上,故意不瞧俏脸刷白的肖璇,不咸不淡地气她:“年轻人太莽撞。要静心!”再悠哉走出去。气得肖璇大吃甜点来解恨。 这两人像两盘疾旋的砂轮摩擦的火花四溅,什么漏洞、bug不仅无处藏身,而且基本上活不到第二天,全都在这电光四射的撕逼里粉身碎骨,因为这两个人绝不会委屈自己含恨回家,一定当面论证清楚,推理明白,辨清是非,分出高下才肯打道回府。所以技术细节清晰分明,论证依据精细缜密,成果斐然,含金量高得吓人,品质坚若磐石。 vv察觉庄言下班晚,害怕他有事秘书干没事干秘书,特地走来查了一次岗,正瞧见苏小美提心吊胆伏在门上听,vv好奇要问时,听见庄言在里面拍着桌子喊:“造了反了!只要是客观存在的物质,就会和物质界发生干涉和联系,怎么可能看得见却摸不着?” “我说摸不着了?它不是带正电荷吗,用磁场捕获就可以了啊!你那手除了拍桌子吓唬少女,还会点啥?” “我……”庄言忽然无言以对了,不耐烦驱逐道:“你走你走,我把你这报告再仔细看看。” 肖璇“哼”一声,开门走出来,瞧见苏小美坐在秘书台后面低头忙碌,vv坐在沙发上喝咖啡,问了两声好,匆匆走了。 然后vv闯进去问:“吵什么呢?” “她设想了一种新粒子,在研讨捕获方案。” vv想,你们可真逗,这都能吵起来。暗想这水深火热的关系也眉来眼去不起来,心里踏实了,口上却轻轻哼道:“别让她把你捕获了。” 庄言伸手拉她,开口笑道:“今天来捉奸呀?” “哼。我才懒得抓。”vv不承认,“顺道过来,接你回家嘛。” 第二天,刘承宪坐在办公室和庄言聊进度,刘承宪问起肖璇近况,庄言抱着脑袋痛苦道:“她是否也爱跟你对着干?” 刘承宪摸胡须说:“她很乖,我说一不二。” 庄言想,肖璇你这个影帝。不,影后。竟然把禽兽面目藏的滴水不漏。 他服软道:“我治不了她,太能吵吵了,思路贼刁,好几次险些把我难住。驾驭不了,你要传授点秘诀才行。” 刘承宪摇头,难得地笑道:“没秘诀。她跟别人不吵架。” “呵呵,我不信。” “别人没这待遇。”刘承宪莫测高深喝茶,鱼尾纹都笑了出来,“其他人她都不搭理,怎么吵。” 庄言讪笑道:“这殊荣让我的白头发争先恐后往外冒啊。拔不完都。” 刘承宪动恻隐之心,指导他:“肖璇用脑过度时血糖跟不上,所以爱吃甜的,女孩子又矫情,老害怕胖。你就削点火龙果芒果冰橙什么的贿赂她。这些费事玩意,爱吃,甜,热量还低,趁她懒时递两次,她就不给你挑事儿了。” 庄言在笔记本上抄下,火龙果。芒果。冰橙。贿赂。 刘承宪摸着胡子笑眯眯注视认真记录的庄课长,点头心想,小伙跟我玩,太嫩。 一盅茶没喝完,风波来的猝不及防。张悦在走廊就开始喊“课长!”,噔噔噔走进来,将一叠内部刊物气吞山河摔在庄言桌上,掀起一阵风,叉腰气愤指着道:“太不要脸了!内部刊物啥时候感染外界媒体的毛病了?你看那标题!起得!唯恐抓不住眼球!” 刘承宪拿起来一读:“虚耗国当,上亿体面工程拔地而起?”他抬头喃喃问:“这是在说铁幕计划?” 张悦恼怒翻开杂志,用力戳上面的字:“可不是?把高额维护费用都列出来了,还在那煞有介事换算呐,”她捧着杂志一字一句地念: “铁幕半年的维护费用,足够更新一百台数控防空系统,架设三百面太阳能电池板……” “别念了。”庄言抬手,轻轻摇头,“有立场的檄文读出来叫人生气。别给自己添堵。” “怎么能不生气?”刘承宪难以置信,手抖揭下眼镜,颤巍巍地擦,说话时气的嘴唇在颤:“一百台速射炮,三百电池板,在天基炮的火力下连三秒钟都撑不过,这成本基本上没有可比性啊。”他抬头茫然看庄言,“没有铁幕的话,一切都等于零,执笔的人怎么不提这个前提?” 庄言连忙安慰刘承宪:“执笔求财,总不会写得像综述那样周全公平。刘课长,这件事我来处理。你放心,铁幕计划是有钢印镇压的,就算他指名道姓的骂我,都动摇不了铁幕半分。” 刘承宪戴上眼镜,给庄言面子,起立说:“总有人是非不分,偏偏窃居重宝。我这脾气还是适合去检索文献。庄课长,辛苦你了。”说完愤愤摇头,大步出去了。 张悦按捺不住问庄言:“课长,我去跟他们讲清楚!” “有点反常。”庄言摇头说,“这种事对他没好处。他要撇清什么?” 张悦疑惑,不知道课长愁眉紧锁在思考什么。 134 女王也会有微妙的脾气 “有点反常。”庄言摇头说,“这种事对他没好处。他要撇清什么?”张悦疑惑,不知道课长愁眉紧锁在思考什么。连苏小美都捧心探头进来,嗫嚅道:“我听说谣言传的沸沸扬扬,骂课长浪费钱呢……”苏小美后面围了些惴惴不安的人。庄言想稳他们心,便当面给魏东娴打了个电话:“喂?魏部长,我是庄言。”“啧啧,好稀罕,用得着我啦?打电话啦?”庄言吓得关了免提,瞪了窃窃私语的苏小美一眼,扭头说:“不不不,是汇报情况啊,宣传科出的刊物在讨论铁幕计划,用词比较激烈,不知道您看了没有。”魏东娴安慰庄言:“我知道,但是宣传科只是挂在内务部名下,其实互不搭理。你难过什么,你都坑他一个多亿了,就不许他撒脾气泄泄火啊。大事为重,名利次之,那些不疼不痒的小事,你就别计较了。”庄言当着这么多人,就是讨说法去的,为了安众人心,他坚持强硬:“就是因为他挂在内务部名下,我才来请示你啊,否则早闯过去跟他说个清楚明白了。那些文章不讲道理,铁幕还没完工呢,他凭什么就说没用?”“你说吧,想要什么?”“都是内部刊物,没别的要求。要么刊登道歉。要么加刊,辩论个痛快,把理说清楚,再把对话印刷发行。总不能单方面抹黑还不许还嘴吧?研发部这么多人累如牛马,功劳被一个标题抹干净,还背个锅,这样不好。”魏东娴咬着唇弹指甲,心想,你这个玻璃心。她好奇又恼火,佯怒道:“你这个人,是不是揉不得沙子啊?什么都要斤斤计较讲个清楚,世上的道理都被你讲光了。我被欺负都认了,关在地下当两年吸血鬼了,上哪里讲道理去!省省吧你。”庄言太想装逼,瞟了眼小鹿乱撞的苏小美和满目期许的张悦,觉得此刻怂了形象就塌了,以后怎么在部下面前吹牛,不行,要寸土必争。反正魏部长脾气好,回头好好说一下就行了。然后他躺进椅子里,昂首挺胸,气吞山河道:“哦,哦,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恩,恩,好,谢谢部长。”魏东娴听的莫名其妙,坐直嚷道:“喂我说什么啦?你‘嗯嗯啊啊’什么啊,我说啥话啦!流氓,你是打肿脸装胖子是吗……”她还没问清楚,庄言已经成竹在胸地装道别了:“那好,恩那好,就这样吧,部长英明。”“啪”一声挂了电话。然后庄言慈祥地看着期待无比的大家,胸有成竹地说:“魏部长说了,这期刊物有问题,下期会补救。她交代王处长安排下去了,会找宣传科问清楚,大家静待佳音吧。”张悦喜出望外扭头瞧大家,一圈人抱在一起又嚷又跳:“课长好厉害!”“课长真好使!”“不怕欺负喽!”庄言一边擦着冷汗,一边飘飘欲仙,讪笑催他们走:“大家都去工作吧,让大家不要闹心这件事,已经在处理了。”送走笑靥如花的张悦苏小美,庄言脸上的笑容顿时蒸发,手忙脚乱拿手机去拨魏东娴的号,忐忑得像六合彩开奖,六神无主地捧着手机喃喃:“没事的没事的,不会有事的,她脾气还挺好的样子,解释下就没事了……”事实上,当时魏东娴瞧着手机,气的石化,口里喃喃劝自己:“不生气,我不生气,庄课长好样的,庄课长有本事,你看我还搭理你!”嘟囔半天,干活一直骨朵着嘴,铅笔写得好好的,脑袋里飘过庄言两个字,突如其来的怨恨总能摁断笔芯。庄言此人,像高冷同桌,亲近却靠不近;又像亲爸爸,恼他却离不开他。这种令人恼火的关系让魏东娴任性时恨不得翻脸无情不管他,理智时又心软念起他有功无过正直可靠,于是丢不开放不下,可他的待机功能却是整天若即若离地气她。魏东娴骄傲得连发脾气都不肯承认。当初在李明宋宪面前脱口抱怨,就让她后悔终生,仿佛抱怨就是在乎,当面抱怨等于公然承认在乎,她因此恨不得洗了李宋二人的记忆来证明自己不在乎。这次庄言打电话过来,果不其然有事拜托,刚摆好矜持姿态,那边就唱了台单口相声然后把电话挂了。好,你好。借我的名号在研发部装大腕儿。你能耐。你有种。有本事这辈子憋打我电话。你看我接不接!魏东娴生气喃喃,不知不觉用铅笔把写下的“庄言”两字填成俩黑块,涂得漆黑发亮,描得棱角分明。这里还在涂黑,手机果不其然响了,庄言两个字在屏幕上嗡嗡震,魏东娴赌气一划拉,拒接。庄言在办公室捧着手机想,妈呀坏了,装逼遭雷劈了,怎么办。他心怀侥幸想:“她脾气辣么好,估计是开会去了,一会再打。”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踌躇想着半小时之后打吧。半个小时不长不短,在有些人眼里就是看一集美剧的功夫,在另一些人眼里却漫长得高贵冷艳,漫长得爱答不理。魏东娴支颊办公,中指在桌上嗒嗒敲半天,再也不见来电话,以为庄言不在乎,莫名想象出庄言高贵冷艳的小牛逼样儿,心尖像滴了醋,天旋地转地想:“不理我了?他不追着我道歉就罢了,他居然不理我了?!到底是谁的错啊,他可真洒脱啊!”莫名其妙地,她的手就伸向了座机,云里雾里拨着王厚正的电话,脑子里翻来覆去想:“我叫你潇洒!我叫你耍帅!我叫你洒脱!”“喂?王厚正?别管宣传科,随他写去,爱怎么骂怎么骂,小孩子骂架,我才没空管。你也不许管!骂掉他脑袋才好呢。”王厚正被劈头盖脸抢白得莫名其妙,拿着嘟嘟叫的电话发呆:“我没说要管啊。”魏部长任性吩咐一通,挂了电话才神清气爽,魂魄归位,像吹了冰啤酒,心头冰凉地爽快着,哼一声自言自语道:“你不打我还懒得接呢。”低头批阅。庄言过半个小时,小心翼翼再打魏东娴电话,果然不接,这才慌起来,心想完了,完了完了完了,部长脾气没那么好,好像不高兴了。接着打。拒接。再打。拒接。庄言一屁股坐在椅子里,心想坏了,和颜悦色的魏部长怎么这样? 135 您的身后是整个联邦,艾伦先生 【上帝之矛,来自天国的爱。】————残骸上的标语 10月15日。墨西哥边境拉雷多市郊区。 沉甸甸的夜色令人不安。在远郊的山麓下,散乱着零星的火舌,乱七八糟的铺了一地,像被粗暴扫平的篝火残骸。红绿警灯在远处闪烁,无数条车痕碾出的路绵延到大使的脚下。 “前面就是坠机地点,安德鲁先生。”墨西哥外交次长陪u国驻墨西哥大使下车,遥指远处的星星火堆,“机舱在空中爆炸,机头坠毁在山腰,大部分残骸散落在平原上。” 安德鲁大使没有去瞻仰粉碎的军机,转身低头走进漆黑的帐篷:“遇难者遗骸有多少具?” 帐篷里横置一排银光冷酷的担架床,洁白的裹尸布盖着床上的尸体,轮廓像起伏的山麓。大使悲伤走过,轻轻揭开看,瞧一眼就闭上了眼睛。 尸体已经无法辨认。 外交次长有准备,小心低声说:“有十三具遗骸,七男六女。dna正在检测,八小时后出结果。” 安德鲁大使突然睁开眼睛:“机组有十四人。有个空姐失踪了?” 外交次长无言以对。只好跟着大使挨个瞧遗骸。 大使压抑愤怒,抿唇如铁,走过两张停尸床,才皱眉迸字儿:“休斯顿将军的遗骸呢?” 外交次长的脸皮抽搐了一下。他如履薄冰,害怕一事不周就卷进灾难的漩涡里:“应该是最里面那具。” 安德鲁苍老褶皱的手停在遮尸布上颤抖了一秒,一寸一寸掀起遮尸布。 遮尸布下,尸体的右手被齐腕斩断,切口锐利,即使烧焦了依旧棱角分明。 帐篷里鸦雀无声,墨西哥外交次长察言观色,只觉得心脏突突得胸膈疼。他看见安德鲁大使缓慢放下遮尸布,扭头瞧自己,苍白稀疏的眉毛下,深陷的蓝瞳冷漠无情:“请出动军队,封锁拉雷多的机场、公路、交通枢纽,务必找到失窃的军用手提设备。我要见卢卡斯先生。马上。” 墨西哥外交次长踟蹰道:“外交部长滞留在墨西哥城。大使阁下,我可以全权处理……” 安德鲁大使安静转身,面对嗫嚅的次长,仿佛一头斯文的雄狮瞪着颤抖的羚羊:“那好。联邦军队申请入境,希望追回设备,武装押运回国。我们来草拟详情吧。” 次长险些崴脚坐地上。仿佛太监被皇上咨询立嗣,吓得恨不得跪地求饶。 他吞一口唾沫,立刻屈服,小鸡似的颤道:“卢卡斯部长四个小时后抵达机场,请您稍等。” 联邦军队要入境?这事儿连卢卡斯部长都够呛能谈。我一个小小次长怎么敢越俎代庖!而且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吧?不可能同意的! 安德鲁大使越过次长,慢慢走了出去,脚步悲伤沉重,但是有条不紊。 十月十五是艾伦·哈珀一生中第二重要的日子,仅次于结婚纪念日。 “来!过来!你这个小魔鬼,来拿你的礼物!”爱伦在自家草坪上举手飞奔,不断扭头挑衅,哈哈大笑。 杰克·哈珀咿呀乱嚷,追得满脸涨红,每次快要够着父亲的衣角,总被他狡猾逃脱。倚门吃香蕉的艾琳笑眯眯瞧一会儿,突然拿香蕉皮掷艾伦。 “啊!”艾伦嚷了一声,被儿子抱住腰扑在柔软的草地上,杰克凶猛地骑住父亲,努力伸手去够爸爸手里的白盒子:“抓到你了!快给我!” 艾伦笑的喘不上气,翻身坐起来,将精美的白盒递给儿子,凝视他笑道:“生日快乐杰克。你比去年跑的更快了。” 杰克坐在艾伦怀里,心急火燎撕开白盒包装,瞧见盒子上印着洁白的手柄和琵琶半掩的will字母,心花怒放抱住亲爹喊:“谢谢爸爸!我爱你!” 艾琳温柔眺望这两人,笑道:“我好奇里面有些什么游戏。今晚玩来瞧瞧!” 杰克迫不及待,跳起来嚷:“爸爸,我们快进去联机!” 但是他看到爸爸脸上的表情消失了。 艾伦拍屁股站了起来,揉揉杰克脑袋,目光却盯着篱笆外的一行黑西装。 “很抱歉打搅您,副国务卿先生。”领头的那个黑西装连墨镜都没摘,手扶着篱笆,遥望艾伦,“总统要见您。” 艾琳慈爱的笑容一扫而光,皱眉噔噔噔走过石子路,含愠拒绝道:“对不起,今天是我儿子的生日派对,而且我似乎没有邀请各位。”冷眼瞪过去,已经是不放人的意思。 艾伦走过来,轻轻扳了扳艾琳的肩。杰克有些害怕,丢了游戏机,牛皮糖似的抱着父亲的腿。 “我必须履行国家赋予我的义务。”艾伦说。 “所以可以忽略作为父亲的义务?”艾琳忍耐已久,忍泣反驳:“该死的,你陪过杰克几天?你知道杰克多期待和你一起坐在客厅地板上度过三个小时吗?” “艾琳。”艾伦用力抱紧妻子,贴着她温暖的脸,认真保证:“我会补偿你的,我会补偿你们的。对不起。” “你跟他说。”艾琳落泪亲他。 艾伦蹲下来抱住依依不舍的杰克,瞧着他的眼睛说:“我要去拯救联邦了。在家等我好吗?” 杰克兴高采烈问:“爸爸又有厉害的任务了!你要去打败坏人吗?” 艾伦挠脸低头说:“也可能是总统的受迫害妄想症又犯了……总之,是的,作为安全援助副国务卿,我要去打败坏人。” 杰克憧憬道:“我等你回来讲给我听。” 黑西装大惊失色,心想那些事儿你都讲给儿子听了? 艾伦亲吻杰克:“我爱你杰克。”拍拍儿子,催他回家,扭头问黑西装:“查理,你穿这双皮鞋真是逊透了。” 查理不说话,高贵冷艳地转身往车边走,替艾伦打开车门。 艾伦上车时,查理启唇问:“你确定八岁的男孩能承受你的故事?” “当然是编的。” 总统办公室外的u型走廊上,银发整齐的女总统走在人群最前面,和风细雨地说:“只有一个办法能确定手提设备的真伪:使用总统权限打开它。您必须率领最精锐的先头作战部队进入墨西哥,夺回手提设备,检验它的真伪,然后将原版安然无虞的带回来。在行动过程中,五角大厦会为您提供情报支援。” 总统秘书打开椭圆办公室的门,女总统面不改色走进去,将手里的提箱放在桌上,摩挲着,然后回头凝视跟在后面的艾伦:“因为外交关系,墨西哥只作出了初步妥协,入境部队不允许超过五十人。” 艾伦皱眉:“问题在哪里?五十人足够端掉一个戒备森严的据点了。” 查理叠手站在后面岿然不动,旁边的参谋低声说:“如果可以,我们恨不得送十个师过去。那个设备太重要了。” 女总统皱紧眉头,却露出安抚人的微笑,像个和蔼的奶奶:“墨西哥方还在挣扎,但是别担心亲爱的,他们会屈服的,迟早会的。”她转身走进办公桌坐下,验证指纹,一边忙碌一边看着艾伦说:“联邦会送来更多的增援来支持你,当然是国务卿把墨西哥的外交部搞定以后。你不会等太久的,最多两天吧。” 她看着艾伦:“你身后是整个联邦,她会毫无保留地支持你,也会因你的失败而万劫不复。” 参谋警告道:“副国务卿先生,这次任务极度危险,你将面对全世界素质最高的敌人,他们不是那些拿着ak的游击队能比的。” 总统安抚道:“查理·哈珀上校是情报局最顶尖的特工。他将与你同去,希望你们合作顺利。” 查理的大墨镜后面毫无表情,他只是稍微动了下,让开路说:“国防部长到了。” 136 权力是个牢笼,里面坐着总统 白发斑驳的五星上将豪斯·马歇尔大步跺进来,笔直走向办公桌,将拷在手上的手提箱放在桌上,看了总统一眼。 总统点头。站在联邦权力巅峰的两个矍铄老人同时输入密码,打开手提箱。 “安全援助副国务卿艾伦·哈珀先生。”总统说。 “查理·哈珀上校。”国防部长点名。 两人出列,平伸双手,同时接过了最高权力机关移交给他们的权力象征:两枚圆润洁白的鹰头钥匙。这两枚钥匙由总统和国防部长分开保管,只有同时使用,才能开启攸关国运的潘多拉之盒。而今天,这莫大的责任和至高的权力伴随这两枚钥匙移交到他们手心。 这两片钥匙,就是“总统权限”的代名词。 “这枚钥匙之所以保管在我身边,因为我是联邦选举产生的最受公民信任之人。”总统郑重说,苍白的唇线微微颤抖,似乎包藏不住满溢欲出的焦虑和压力。 “它今天交到你们手上。”马歇尔将军斩钉截铁,他收回手,致军礼,厉目横扫:“找到真正的遗失设备,带回我们的祖国。拜托了!” 艾伦什么都说不出来,严肃地攥紧钥匙,缓缓抬手,和总统、国防部长互致军礼。 查理收起钥匙,一言不发。在艾伦扭头欲走时,总统的嘴唇哆嗦了两下,一股风雨欲来的无力感攥住了这个称雄世界的国家首脑。她觉得自己渺小得像一只暴雨前的蚂蚁,仓惶躲避,甚至把希望寄托在部下身上。 “哈珀先生。”总统克制不住地颤巍巍吱声,却同时叫住了两个人:“对不起,我无法为你们做更多,对不起。” 马歇尔将军敏锐地察觉,总统有些站不稳。他不动声色地转移了别人的视线:“为了自由去战斗,小伙子们。站在这里的人只剩你们是自由的了。走出这个办公室以后,” 马歇尔将军的淡黄眉毛拧成一线,耐人寻味地凝视艾伦后脑勺,痛快吐出出总统欲说还休的那句话:“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同胞。” 艾伦站在原地,双拳攥紧。他知道总统精疲力尽,知道将军孤掌难鸣。货币体系已经反客为主地统治了这个合众联邦,所以他的胜败决定了自由意志的危亡,决定了国家灵魂的存续。 “自由的火炬永不熄灭。”艾伦心潮澎湃,字句昂扬,转头看总统,如临大敌地微笑:“为了联邦,我一定会凯旋.” 总统露出艰难的微笑:“为了联邦。” 艾伦敬礼,转身大步流星离开,不再回头。 门关上后,总统才颓然坐进椅子里,叉手支额头,仿佛头重脚轻:“查出责任人了吗?” 马歇尔将军被参谋请到沙发上坐下,危坐焦虑道:“责任人已经移交军事法庭。保罗·艾弗森,四十五岁,要供养两个前妻和三个孩子,一时糊涂收了两千万美金。”他麻木地叙述完,茫然地补充道:“但是没这么简单。保罗没有能力策划这种事情。” 总统反复咀嚼将军的话:“不能相信任何人。包括同胞。” 墨西哥,拉雷多市,警察总署情报中心。 因为工作繁重,情报中心临时添加三十台电脑,无数电脑桌杂乱地挤在昏暗的大厅里,荧屏的反光照亮一张张惨白的脸。整个拉雷多市的监控记录都可供查询,全市警力和信息都经过满地蜿蜒的光纤电缆,汇总到这比蜂巢还拥挤的最高指挥中心来。 一道玻璃墙隔开拥挤嘈杂的工作区,辟出一方净土,放置了一张八角形会议桌,桌上自带立体成像系统,投射出整个拉雷多市的缩影,让在座五个人视角清晰,一览无遗。 “那是库尔曼博士。”查理领艾伦走进会议室,没搭理另外两个人,唯独简单介绍了年纪最大的那位。 库尔班博士有一嘴洁白的络腮胡子,却没有老到入土的程度,白皙的面皮光洁如新,双眼灵活有神,仿佛同时应付三个人都不会冷落到谁。蓄着斯文精神的短发,衬衫衣领雪白,领结漆黑崭新,竖条纹马甲整齐儒雅,生活得极其精致。 “副国务卿先生您好,我是弗兰西斯·库尔曼,奉命来提供科学援助,希望我能派上用场。”库尔曼博士按着马甲站起来,诚挚地伸手来握。 “您就是那个库尔曼?”艾伦倾身握手,他久仰大名。 “是我开发设计了审判之光。”库尔曼博士坦然承认。“现在它丢了,我也希望亲手夺回。” 艾伦按桌坐下,环视在座各位。拉雷多市委派了两名负责人。一个是精神矍铄的女人,厚嘴唇宽眼睛,严肃地一言不发,深蓝色西服一丝不苟。一个是个穿警服的黑瘦小个子,眉毛拧得像长死了,从没舒张过。 “两位说说夺回设备的把握吧。”库尔曼博士推心置腹。 女人和小个子对视一眼,女人低头推眼镜,先说:“交通部门加强了所有安检,飞机场,公路,铁道,全部开包搜查,虽然社会压力很大……” 她艰难地吞口水,模棱两可结束发言:“尽量吧。” 小个子耸肩:“重案组已经在查,查到两个移交地址,但是对方警惕性似乎很高,并没有按时出现。总之……尽力吧。” 博士站起来,他的诚恳变成了威严:“这个手提设备的破坏力难以想象,如果流失出去,这个危机处理小组的人承担的责任可不是一句抱歉然后换个部门那么简单。” 他的手哆嗦着取下眼镜,斩钉截铁说:“压力再大,也不能解除戒严。我们找不到设备,就保证对方也不可以运出设备。联邦的特种师三天后抵达,我们要坚持下去,不能犯错。” 女人皱起眉头,无可奈何点头。 博士软弱地坐下去,重复嘀咕:“不能犯错。” 散会后,艾伦提心吊胆问博士:“对方是罕见的高素质团体组织。请问手提设备有没有被强行破解的可能?” 博士软在背椅里,拿鹿皮轻轻擦眼镜:“不可能。要让审判之光控制器运行,只有唯一途径:经过总统和国防部长同时授权,激活系统。然后,依靠宇航局首席工程师和空间战略指挥部柯尔特上校的两组密码同时登陆,来激活具体命令。” 博士抬头如释重负一笑,仿佛得意自豪:“就算控制器遗失了,审判之光仍然属于联邦,永远都是。” 查理走过来,手按在艾伦肩上,墨镜下面无表情:“五角大厦情报,对方在西郊一座私人机场移交设备,马上就会转移。墨西哥特警组和海豹部队已经出发了。” 艾伦站起来,牙间迸出一个字:“走。” 137 女神连犯错都五花八门独树一帜 “黎塞留大人!!开保险,机炮哑火是因为你没开保险啊!”教练气得八字胡乱跳,痛心疾首地疯狂拍空战训练舱的玻璃墙:“装弹没用,你得开保险啊!” “啊?噢噢噢!”黎塞留坐在模拟仓里,慌张得俏脸通红,懊恼羞耻地打开保险,用力咬住唇,心算加速度,平衡引擎功率,稳住轨迹去激射屏幕上的虚拟敌人。然而心慌懊恼,悄悄恨着自己怎么又失误,命中率稍微低了些。 训练完毕,模拟驾驶舱打开,成绩亮在屏幕上:“维多列奥·维内托,ss。黎塞留,s。” 教练险些被黎塞留气出哮喘,攥着军服衣领喘半天才匀过气儿来,开门冲进训练室,看着嘟嘴站起来的黎塞留,严厉批评:“黎塞留大人,虽然您从来不犯相同的失误,但是您犯的错误五花八门,都不带重样儿的。操作要领才那么点,还没有背熟吗?” 黎塞留赌气恨着自己,嘟唇鼓颊不吱声,低头整理衣服,教练却以为她不服,继续念叨:“要领总共不到一千条,请您务必牢记,不要再失误了。下一场训练在五分钟后开始,高度两万米,存在电离风暴,可见度为低,您现在可以回忆操作要点。” vv伸手系着手腕上的扣子,面无表情经过沮丧的黎塞留,瞟她一眼,哼道:“没关系小黎,给姐姐当僚机,有困难交给我,你在后面嗑瓜子看看就行了。”说完踱出去喝水。 黎塞留气得翻白眼。教练怎么批评她都行,只有vv不咸不淡说的风凉话让她火冒三丈,跺脚瞧着vv的背影嚷:“你神气什么,我是新来的,不熟悉而已啦!不熟悉啊!”羞恼得无以复加,从墙上的包包里摸出翻烂了的操作手册,坐进模拟仓里低头翻看。 训练舱外的技术员隔着玻璃看见黎塞留专注看书,随着翻页的动作,金发垂在脸颊边一荡一荡,专注的神色美不胜收。技术员忍不住嘀咕:“黎塞留大人参加训练还没几天吧,能够拿到s几乎是天才了啊。教练未免苛刻了。” 旁边的同僚也出神凝望着引人入胜的黎塞留,张口答道:“在一两百公里高的轨道上作战,一个小失误都可能送命。你看维内托大人就从不犯错。教练希望黎塞留大人像她那样完美吧。” vv坐在长椅上,捧着水杯盯着认真补课的黎塞留,不时喝一口。 五分钟休息时间稍纵即逝,vv扶墙跨进训练舱,瞧着黎塞留说:“背的时候想着动作,身体记住动作就忘不了了,光脑子记住的话一紧张还得忘。” 黎塞留突然抬头瞧vv,唇角还横着几根发丝,惊奇这个学姐居然会教她诀窍,有些措手不及,傻傻“啊?”一声,连忙“噢噢记住了。”闭上眼睛照做。 然后黎塞留神勇发挥,点火加速一气呵成,瞄准开火流畅利索,充分发挥了主观能动性,把眼神好手法稳的优点发挥到极致,竟然全歼虚拟敌机,夺得五杀,拿了零分。 因为她把vv也干掉了。vv死的比电脑还早,刚进场就被友军开了黑枪,饮恨跳伞。 在外面操作的技术员面面相觑,目瞪口呆。训练结束,黎塞留欢喜鼓舞闹着问成绩时,教练语重心长对她说:“黎塞留大人,电离风暴的知识点您处理的很好,但是您不愧是您,居然在最天马行空的部分出了岔子。本来能见度低这个考点是送分的……” 黎塞留不明所以,动作僵住,举着雀跃的小手发呆时,vv黑着脸推开舱盖走出来,路过黎塞留,没等她说话,vv就气鼓鼓说:“别跟我说话!你这个女人,气死我了。”踮脚取下墙上的外套,气呼呼披上去洗澡了。 黎塞留糊涂了。 教练告诉她:“虚拟敌机只有四架,但是你杀了五个。” 黎塞留惊讶地掩住唇。她睁大眼睛看教练又看vv,忽然嚷道:“喂!维内托,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啦!”低头跨出训练舱,着急追上去。 教练痛苦地对技术员说:“两个都记零分。” 技术员心潮澎湃。他们还没见过驾驶员拿过s以下的分数。 黎塞留执意道歉,一直追到训练中心外,匆匆几步走出门,左右一望,看见庄言拿着vv的外套,在低头理她的头发,连忙过去,口里一叠声说:“对不起,我没有分辨清楚僚机。” 庄言呆住,手指停在vv耳侧。vv闻声回头,一脸嫌弃,遗恨未绝:“你这家伙,营养都被胸部吸收了,脑子供能跟不上。哼。” 黎塞留气堵红脸道:“你也不用挖苦我吧!” vv摇摇头,不以为然哼道:“扬言追上我,再练几年吧。”摇一摇庄言衣袖,示意要走。黎塞留无可奈何,放弃了vv,转而向庄言告别:“庄先生,铁幕的成功很重要,您的温柔让一切都迅速走上正轨了,令人惊喜,请您坚持下去。” 庄言和vv心里同时一咯噔。这真挚悦耳的一句话仿佛开枝散叶的绽放出无数歧义,让听者各自体会。 庄言眼神变了,刀子似的盯着黎塞留问:“你怎么知道?!”和肖璇促膝长谈的细节和订立攻守同盟玩弄尉栩的对话都是私下进行的,连尉栩都不清楚,黎塞留更没可能知道。可是她竟了如指掌。 难道她可以和沉默者对话?只有这个可能了。 而vv除此之外,还满脑子跳着黎塞留说的“温柔”二字,闭上眼睛攥拳咬牙道:“你不说我还忘了,你告诉我,他何时温柔你了?大胆说,别克制。” 庄言想着黎塞留的情报为何如此快速准确还低调稳重,正在惴惴不安,听到vv吃醋,更加毛骨悚然,心里哭嚷出来,嘴上嘀咕:“才没有呢。” 黎塞留坦然对vv说:“维内托,我宣誓以纯洁之身侍奉正义,你不要继续烦恼了。”直截了当地澄清了羞人的事情,仿佛大扫除的扫帚三下五除二荡清了蛛网,把vv的猜疑横扫一空。她这痛快的直爽竟然让vv呆了一下,油然疑惑:“她好像知道我和庄言聊什么?”因为被坦然利索的命中心事,映衬之下,vv反而羞愧自己不洒脱,讪讪答道:“那,那样啊。”手抠着庄言的衣袖,想着何时向他道歉。 庄言被黎塞留一句话解救,从百口莫辩的深渊里爬出来,感激她口吐甘霖,语气果然温柔了些,思索着踌躇道:“请定义一下……什么是正轨?” 黎塞留背手瞧着他,什么也不肯告诉,歪头歉意地笑:“您现在做的事情就是正轨。分毫不差。” 138 看看你弟弟!学学弟弟!你看人家! 可是,解决这一切,黎塞留只用了一句话。 “您现在做的事情就是正轨。” 只有坚信自己的路,才能缤纷恣肆地走下去。vv抬头看庄言自然的笑容,和他险些扒不住舱盖快要坠亡时的笑容一样,像个赤膊上阵的武将,无论是快意斩敌还是豪情殒命,都乐在其中,决然无悔。 只需要一个肯定,人就能化身永动机,相信自己在做对的事情很重要,因为归根到底,这就是信仰。 很多人痛苦,是因为他们没有信仰。 而黎塞留轻轻笑着,什么也不肯说,却重新点燃了庄言的信念。仿佛涡轮气缸马力全开,永动机启动了。 “再见。”黎塞留还在为守口如瓶而歉意,不好意思地掩着唇,眨眼笑着:“加油吧。” 庄言感觉到了惊人的默契,他似乎猜到,自己联合肖璇进行的第五代摧星武器的基础研究,黎塞留大概知道,却镇定地鼓励着他。 这是默许,也许沉默者也在默许,推而广之,也许李老,上级,国务枢密院,都是默许的。 这很重要,解除了 他的后顾之忧,让他充沛的能量源源不绝。当人坚信道路绝对正确时,连努力都升华成了一种饥饿的需求。 和这种坦然踏实相比,内部刊物给他抹的那点儿黑已经微不足道了。 黎塞留终于真正给庄言种下了前进的种子。 “谢谢你。”庄言挥手,看黎塞留金发一甩,回了训练中心,才低头抚摸vv的头发:“你怎么下课比她早啊。” vv不屑一顾哼道:“我当然可以正常下课啊,她就靠勤能补拙了。希望加时特训能让她不那么天然呆。”不去想黎塞留,抬头瞧着庄言笑道:“怎么,不蛋疼啦?” “不疼了。” “不叹气啦?” “哪有!” “你叹气就跟打鼾一样,自己都没发觉的,所以不承认。” “最近的事情和以前不一样。以前决定自己的命运,现在决定了别人的命运。”庄言想着惊心动魄的宏观粒子聚变的场面,“人总得过了自己这一关,才能义无反顾去做事。现在过去了。” vv一边走一边扭头看他,瞧见他脸上荡漾着笑,顿时心旷神怡,心情同步成“欢快”模式,按捺住心头醋意,跑到他前面去,背手倒退着瞧他:“你变回以前那样了!” “啥样啊。” “没心没肺的样。”vv逗他。 “你们啊,就喜欢没心没肺的男人,没救了。”庄言伸手去抓她,vv终于咯咯笑弯了眼睛,眉毛一立,“怎么办?就喜欢坏的。来抓我啊,来打我啊。” “穿着高跟鞋跟我说这话,你是自寻死路。”庄言吃人似的扑过去,vv一扭躲开,笑着跑了。 傍晚的桦树林幽暗得像地窖。太阳掉下山麓,残光斜照下,树的昏影拉得比本体还长。冬至的冷风嗖嗖刮进指挥车里来,艾伦弯腰盯着监视屏幕,身不由己打了个哆嗦。 忽然车子一摇,查理提着ar16自动步枪登车,扶着车门说:“根据建筑设计图,特警组的两个小队把住西面后门,理查德带他的阿尔法小队从正门突入,贝塔小队攀窗,武装警察会在三分钟内封锁路口,十分钟后行动。你和博士呆在指挥车里,树林里是安全的。” 艾伦皱眉道:“我带贝塔小队破窗。” 查理盯着艾伦,霸气决然道:“不,你在指挥车里。”向博士点点头,跳下车去。整辆车又一摇。 博士看着无言以对的艾伦,喃喃道:“我以为你是头儿。” 艾伦讪讪耸肩,解释道:“他脾气很坏,这种小事我通常不跟他计较。大事才我说了算。” “那什么算大事?” “公投时选票给谁啊,伊朗核问题要不要出兵啊,联邦是否应该大力发展地外殖民啊,”艾伦可耻地挠着脸,讪讪搪塞,“我说了算。” 博士暧昧地“哦”了一声,轻蔑地看着他,意味深长地点点头:“所以他才是头儿。” “他经验丰富,虽然是个患恐女症的粗暴酒鬼,但是偶尔听取他的意见是很有必要的。”艾伦坚持道。 博士拍拍他的肩,下车去伸懒腰。整个营地隐藏在树林里,支起茂密的树叶帐篷来隐蔽车辆和武器,海豹队员正在检查装备,理查德队长和查理正在树下交流。 博士一走过去,理查德就闭了嘴。查理的墨镜对着博士,镜片都能照出博士的花白胡子:“有什么能帮你吗?博士?” 库尔曼博士从考究的马甲里摸出一盒雪茄,递给理查德和查理。瞧见二人无动于衷,尴尬收回来,自己咬上一根,眯着眼说:“我听说你和艾伦是兄弟?” 理查德瞧见那雪茄,皱了眉毛没说话。但是查理伸手,皮手套直接捻灭了烟头的火星,库尔曼教授只好尴尬地收起了烟。查理答道:“他是弟弟。” “你们的关系似乎不太好。” “如果你父母的晚餐话题全都是‘看看艾伦,你为什么不能像弟弟一样’,你也会后悔没有把他闷死在襁褓里的。”查理冷冷道。 “他的履历的确很完美。”博士感觉简直聊不下去,“但是功勋不如你。” “是的,他有了个老婆,那个女人挖走了他的脊梁骨。他再也不是军人了。”查理对博士失去了兴趣,低头翻来覆去检视ar16突击步枪,“他如果带着十年前的自负冲进那个机场,会死的很惊讶。那个骄傲的傻瓜。” “如此看来,把他留在指挥车上是安全的决定。”博士终于找到了共同话题,点头同意,“毕竟对方不简单,一个空姐可以放倒休斯顿将军的五名警卫,劫机跳伞,战斗力比我见过的任何特工都要强。” 博士看着冷漠的男人。 “甚至不输于你,查理上校。” 查理的手停下来,他终于摘下墨镜,扭头盯着博士,一道劈裂左眼的老旧伤疤让他始终微微眯着眼,仿佛怀疑眼前的一切。 “我可没说过那是个空姐。”查理像在闲聊,那考量的目光却让博士动作一僵,意识到这个问题不得不答,而且必须正面回答。 “马歇尔将军说的。”博士干巴巴地交代。 查理盯了博士一会儿,让博士一阵口干舌燥。然后查理戴上墨镜,扭头对理查德说:“列队,集合。” 库尔曼博士如释重负。 139 冷漠的琴里 荒废的机场破败凋敝,地下停车场里总能听见滴答漏水声。三名膀大腰圆的墨西哥黑帮搂着用旧的ak,东张西望地踱步警戒。传达室外,湿漉漉的地板上摆着一方破桌子,一个赤膊穿着皮夹克的微胖男人坐在板凳上,咬着烟,天花乱坠地耍**解闷。 身后四个遍体乱七八糟纹身的保镖眯眼吸烟,脚下一地烟头。他们在等人。 “老大。”忽然吸烟那个眼睛一亮,弯腰提醒了一声。耍刀的老大抬头一看,入口投下两条细长的影子,提着两个手提箱不急不慢走进来。 来了两个人,一男一女,区别是男人手上的箱子沉重大气,女人提的箱子光洁轻浮。男人不超过二十五岁,头发文艺地三七开,蓄着颓废的胡茬,脸色蜡黄,消瘦得颧骨明显,油渣似的衬衫,大象皮似的外套,流浪汉都比他穿的好,但是走进拉雷多的人群能立刻无影无踪。他笔直走来,左手插兜里,毫不在乎地往老大对面一坐。 “我以为只有你一个人来。”老大警惕地盯着后面那个女人,“我不习惯有陌生人在场。”然后闭嘴不再说话,一股莫名的压力让大家凝视那个不受欢迎的女人。 女人也提着箱子,银白漂亮,款式新潮,和她一样。她有大学生的年纪,妩媚得像阅人无数,黑色长发遮住右眼,睫毛挺翘,红唇丰盈,裹着紧身皮马甲,棕色包臀裙紧紧勒着黑色安全裤,大腿上绑着把匕首,冷漠瞥着敌意浓厚的老大,叉腰站那里,完全没有退出的意思,无视了老大的威胁。 男人顺着老大的目光,回头瞧一眼桀骜的女伴,满不在乎道:“她没带枪。”一脸我才管不着她的不负责任。 “不介意吧?”老大问。 文艺男人垂手躺进椅子里,摇摇头。 老大回头吩咐抽烟的小弟:“搜。” 抽烟的小弟把枪挂在背上,走向女人,从腋下开始摸,双手一路往下蛇游,搜得极慢,没放过一寸布料。女人无动于衷,任他摸个饱。而她的文艺男伴挑起眉毛欣赏,反而乐在其中。 搜身的瞧见美女没反应,回头看了老大一眼,受到目光激励,感受到肩上责任重大,弯腰摸了遍包臀裙,心头一荡,得寸进尺地伸手去检查底下的安全裤。 电光火石间,女人探手钳住他手腕一拧,咬住唇狠狠一记膝撞,险些把那男人的鼻子顶回颅腔。顿时在场一声大喝,她的男伴突然起身,咆哮道:“住手!” 女人并没有住手,她拎着捧脸飚血的倒霉蛋,第二记膝撞接踵而至,狠狠送在他胯下,顿时搜身小弟血糊糊的双手都不知该捂哪儿,双手按住裆,痛的弯下腰,张口惨叫时,鼻子像开了水龙头,一线鲜红淅沥沥往下淌。 而四柄ak齐刷刷对准了她的男伴,但是在那声“住手”里,老大没有动,他扎着奇怪的马步仰望文艺男人,双手平举,缓缓的坐回去,因为老大的额头上顶着一把手枪。 文艺男人拔枪速度之快,世所罕见。老大还没站起来,就被他的枪按回去。他一声“住手”,光头老大就住手了,在他的枪口下淌着冷汗举手不动,盯着对手,听着手下挨打。 女人还没完,两记膝撞摧毁了流氓小弟身体上最重要的两座地标,然后冷酷拧翻他胳膊,直接将人扭倒在地。人倒地时,她的洁白长腿已锁住他另一只胳膊,腾出右手逼在受害者脖子上,手里一柄刀。 别在大腿上的匕首不知何时变到了她手上,直指人家动脉。 “算了。”文艺男人说。他盯着不敢妄动的老大,看都没看女人。 匕首在半空戛然而止。女人扇了地上的人一耳光,站起来,匕首旋个花插回皮带上,拎起银白箱子放在桌上打开,满满一箱绿油油的美元。 文艺男人手枪一转,满不在乎地收起枪,任由四柄ak指着自己脑袋,坐回椅子里悠闲道:“这是定金。我们离开后,另外七成再打进账里。” 老大攥拳按桌,皱眉强调道:“因为你的声誉,我才冒险收你的钱。飞机停在机库里,油够你飞到西伯利亚了。带上你的女人滚吧。”将一枚钥匙丢在桌上。 文艺男人悠闲站起来,收起钥匙,瞧着老大点头,放肆笑道:“知足吧,你得卖多少年蓝冰才能赚回这数目,一架破飞机就赚到手。”拎起手提箱转身离开,两条水蛇似的影子竟般配的不行。 老大伸手掀开两沓钱瞧了瞧,点点头,背枪的手下就关了箱子。 机场五百米外的降噪树林里,艾伦盯着监控屏幕,听见耳机里报告: “阿尔法就绪。” “贝塔就绪。” “特警组就位。” 艾伦拿起对讲机:“行动。” 一辆警车开道,一马当先撞破卷闸门,下滑飞进地下通道,直冲地下停车场,全副武装的阿尔法小队顶着防弹盾牌紧随其后。到拐弯处,警车减速。理查德端着ar16迷彩突击步枪,半蹲在盾牌后面,举手勾勾手指,示意后面跟上。 机场大楼外,武装到牙齿的贝塔小队飞奔而至,纷纷拿背撞在墙上,双手一端,接踵而至的队友正好一脚踩在那双掌心里,这个奋力一送,那个乘势一跃,凭空飞起,伸手攀住四米高的窗户,撞碎玻璃破窗滚入。而后面的战友接二连三的踏人而上,四个最强壮的尖兵连端三次,送进去十二个人,最后这四人甩着酸痛的胳膊退开四米,助跑踩墙而上,窗里伸出胳膊在半空拽住,连攀带踩,一鼓作气拽了上去,十六个人飞进二楼建筑,只花了五十三秒,几乎如履平地。四个尖兵入窗时,前方已经枪声如雨,“cop!cops!”的惊叫声,断续开火声,惨叫声,枪支落地的磕碰声此起彼伏。全员入窗时,前锋已经击毙四名匪徒,回头通报:“clear。” 西面的特警组已经炸开大门,鱼贯突入,零星开火。 枪声一起,地下停车场顿时炸锅,被揍的那个家伙仰头捂着鼻子嚷:“弗兰克!!有警察,我们被发现了!” 光头老大弗兰克蹭地起身,冷静大喝:“分发武器!” 传达室的门帘被高高掀起,四个彪形大汉捡起堆积在桌上的ak突击步枪往外扔,外面的匪徒接住枪,纷纷捡两枚手雷就赶去支援。弗兰克不动声色,提起手提箱走向悍马车,镇定吩咐紧跟在后面的络腮胡子:“艾弗森,你开猎豹冲正门,我走后门,冲出去以后在啤酒馆会合。” 两人直接分道扬镳。 文艺男人听见枪声,在通道口站住,看了女孩一眼:“琴里小姐,你会开飞机吧?” “废话。” “如果我死了,不要管我,突破火力网,带上箱子冲进机库。”他抬头看一眼枪声不绝的天花板,淡淡说:“我们进机库的路,有人在交火。” 琴里没理他,继续往前走,背影袅娜平静:“谁都不会死,信使大人。您应该很清楚这一点。” 她站住等信使,回头瞧他:“为了永生而战,结果死在这个地方,难道不是悖论吗。” 信使悻悻走上来,摇头嘀咕:“你真没情调。”与她并肩登上阶梯,“没情调的女人,好看都没有用。” 琴里没反应,越走越快,单手接过他手里的箱子,伸手拔出了腰上的枪。 140 枪林弹雨下盛开的蔷薇 正门进来是狭窄的汽车通道,阿尔法小队在警车的掩护下推进到通道口,匪徒的支援已经到位,躲在水泥柱和拐角墙后面换弹夹,不时露出来打一梭,枪声渐密集,噼里啪啦打在防弹警车上,像一场火雨。 理查德压着马步,端枪移动,跟在盾牌后面,在公共频道警告:“敌人拥有突击步枪,火力很强,小心伤亡!”说话时准星岿然不动,连开三枪,一个冒出来开火的匪徒的后脑勺喷出一蓬红浪,仰天飞倒,手里的ak摔飞一米远。他零碎射击,枪法极准,枪口闪电横移,打得水泥柱碎屑飞溅,匪徒心惊胆战有点不敢露头。 火力压制下,理查德单手持枪,右手一勾,示意冲出通道,突入地下停车场。 后面人形闪动,又一批支援匪徒赶到,突然墙角闪出来一条叼烟大汉,隔着三米不到,端着一柄硕大的散弹枪,眯眼对准缓缓移动的警车,连开枪带上膛,“砰!”“咔嚓”“砰!”连开两枪,警车前盖被炸得掀起坠落,在冲天火花中,整辆车一摇,瘫痪不动了。 大汉在这两秒里,半边身体被子弹穿得东倒西歪,踉跄跌了回去,散弹枪撒了手,靠在墙根下坐着喘气,血在身下眨眼就积了一滩,热烘烘像刚尿了床。 但是警车瘫痪后,堵住了后面的阿尔法队员,匪徒全部从水泥柱后面闪出来,咆哮呐喊,搂着火扫射警车,枪林弹雨下,理查德喊:“后退!退到车后面去!” 理查德拉开车门挡枪,车两侧的队员在盾牌掩护下缓缓退回车屁股下面,整辆车被扫射得叮叮当当乱摇,理查德咬紧牙,飞快做几个手势: “冲进去。” “跟着我。” 然后理查德在车后笔直站起,端枪疾点,接二连三击毙匪徒。同时三枚烟雾弹飞出通道,落地弹起,在滚滚浓烟中,阿尔法小队在理查德带领下,举盾冲出通道,左右散入停车场,蹲下借汽车为掩体,猛烈交火。 理查德带领左翼推进,手势指挥冲锋,端枪徐行,连续击毙两名扫射不止的悍匪,回头催促:“move!move!” 但是在三十米外的视野死角里,信使拎着冲锋枪,孤身出现在楼梯口,他隔着影影绰绰的人,隔着重峦叠嶂的车,端枪低头瞄准专注指挥的理查德。 信使面无表情勾动扳机。 三发子弹穿过了两辆车的四层玻璃,“嗖嗖嗖”打在理查德头上,钢盔弹开一发,但是另两发击穿了他的脸颊和脖子。理查德的催促声戛然而止,他茫然垂枪,左手捂住脖子,滚烫的动脉血在指缝里咝咝激射,给身边的福特车喷了片红漆。他被子弹冲得脑袋一歪,向右轰然摔倒。 信使坦然垂枪,没事儿人一样匆匆离开,挨墙根走,接触到阿尔法小队右翼尖兵时突然藏在车后,探头“嗒嗒”,“嗒嗒”连开四枪,尖兵还没反击,盾牌下露出的小腿上红浆激射,肉沫飞溅,顿时脚一软,跌倒滚地时盾牌都倒了。信使从容拎枪离开,穿过停车场,进楼梯间前往机库。 阿尔法小队左翼队员难以置信地瞪圆眼睛,在公共频道里痛苦地呐喊:“阿尔法队长负伤!理查德被击穿动脉!”其他队员蜂拥而上,分散警戒,报告的队员痛心疾首抱起软绵绵的理查德,用力按住他喷血的动脉,被溅了一脸红,铁离子的腥味扑鼻呛人,声音痛苦嘶哑:“阿尔法小队呼叫支援!!理查德无法止血,呼叫支援!” 频道里传来墨西哥女人的声音:“急救车在路上,请报告位置,将负伤人员抬离火力区。” 查理已经率领贝塔小队清理了二楼残匪,听见频道里的咆哮,脸抽搐了一下,气的牙关咯咯寒战,野兽似的咆哮了一声:“**养的!” 最近的贝塔队员急忙说:“东走下楼,我们就可以直达地下停车场,支援阿尔法!” 查理脸皮绷得像腊肉,按捺怒火,冷冰冰命令:“走西面下楼,夺取机库!这帮狗娘养的一个都不能走。尖兵,和我开路!”扯掉墨镜,单手提着ar16突击步枪,气势汹汹走向一楼机库。 远在指挥车里的艾伦听见老部下理查德垂危,默不作声摘下耳机,在博士惊愕的目光里,突然摔了耳机,抬头咆哮:“来十个人,跟我走!”跳下车张开双臂,围过来两个队员给他盖上防弹背心,艾伦自己系好扣子,接过突击步枪低头检查,不顾博士一路拦阻: “你不能去!太危险了,查理会料理一切的!” 艾伦愤怒推开博士,指着他恼火道:“查理料理一切?不不不,他脾气一点就炸,还酷爱单枪匹马,我退役从政以后不知道替他擦了多少次脏屁股!他的个人英雄主义就像个定时炸弹!我必须去支援!”粗暴推开博士,命令剩下的三名战士:“拦住他。”然后带人跳上吉普车,灯光打亮,风驰电掣而去。 在停车场西门附近,琴音进入主控室,打开机库大门,拎着箱子出来时,西面通道被冲进来的特警组占领,两条悍匪正在负隅顽抗,仓惶退进停车大厅里来。 琴音闪身躲在门后,看见一条悍匪正仓惶点射门口,突然右侧钻出来一队特警,大喊一声:“freeze!” 悍匪一惊,掉转枪头想还击,特警组同时开枪,悍匪身后的白墙“噗噗”绽开两滩红斑,他自己被子弹撞得仰天栽倒,小腿还在抽搐乱弹。 特警组无暇检查,继续匆匆推进,枪声在空旷的大厅里此起彼伏,三四个逃窜的悍匪已经退进琴音的视野。突然又倒了一个,血溅到了琴音脚边。 琴音要前往机库,必须横穿空地,而汽车通道入口已经被特警组占领,现在横穿过去,等于移动活靶子。 她毫不吝啬地丢下全世界都垂涎欲滴的手提箱,优雅走出去,弯腰拾起死尸身上的冲锋枪,低头拉栓上膛。 特警组喷火的枪口恰好从墙拐角后面移出来。 琴音甩开遮眼的长发,“咔嚓”平端冲锋枪,长腿压成稳如泰山的半蹲马步,面无表情,美目瞄准,枪口怒颤,绽放致命的火舌,后坐力让枪托“砰砰砰”撞得她花枝乱颤。 特警组的尖兵刹那跌倒三人,躺在地上蠕动翻滚,后面的特警叽里呱啦嚷着西班牙语,拼命指挥:“盾牌!把伤员拖回来!火力压制!” 琴音一梭子打完,魅影闪回粗壮的承重柱后面,扔了打光弹夹的冲锋枪,抬头一看倒车镜里特警的位置,余光瞧见一辆车后面有个中弹的悍匪在绝望喘息,电光火石间做了决定。她拔出腰间的手枪。 特警正在持盾掩护,拖走伤员,突然两条晃眼的大腿跃入视野,看见一个被黑色马甲勒得线条浮凸的女人平持双枪,面不改色横冲而过,手枪连发,枪栓连弹,弹壳乱蹦,她的漆黑长发横飞在半空,像拖在狂风里的旗帜。 特警仓促端枪反击,弹道追着女人炸开断线珠子似的火花,女人枪法极准,打漏了一辆卡车的轮胎,发出震耳欲聋的爆鸣,卡车一歪,撞倒了隐蔽在车后面的特警。而另外几枪噼啪打在盾牌上,最后一枪击中了持盾特警的小腿,血泼红了地面。 然后女人七枪打光,扑到一辆沃尔沃后面。 靠着沃尔沃捂住枪伤喘息的悍匪眼前一亮,以为美女救英雄,欣喜若狂时,琴音看清了那个悍匪的脸。 这哥们鼻子塌进去,结了老大一块痂,毁容得比伏地魔还彻底,血糊糊的脸能直接出演丧尸,简直惨不忍睹。琴音记起来这男人曾意味深长地摸自己短裙下的安全裤,不由得皱起眉头。 悍匪也想起来这梁子,喜出望外的表情又哀愁地垮塌下去。 琴音却没计较,二话不说,夺了悍匪怀里的ak突击步枪,拔出弹夹检查一遍,插回去一拉枪栓,竖在耳边听脚步声,然后突然站起来,越过车顶断续点射,招来噼里啪啦的枪林弹雨,却准确无比地击伤了三名墨西哥特警。她断续露头两次,才打空弹夹。 因为琴音刻意不杀人,所以满地伤员让特警必须收枪救助,极大拖累了特警的执行力。但是尽管如此,琴音的毒辣依旧让墨西哥特警火冒三丈,留下足够人手给伤员止血以后,大量特警越过倒地的同僚,杀气腾腾快速逼近沃尔沃。 因为催泪弹已经用光,所以特警执意快速击杀琴音。 而这个女人正在粗暴地扯悍匪腰带上的手雷,一个,两个,三个。 悍匪任她宰割,瞪眼看着。 141 战场就像一盒巧克力,下一颗就死 然后墨西哥特警突然看见手雷接二连三滚过来,瞳孔骤然缩小,厉声咆哮,什么语种都嚷成一团,花式表达中心思想:“手榴弹!!往后撤!!” 但是手雷不是奔特警去的,而是分别滚到了被打爆胎的卡车和一辆福特车的底盘下。而特警以这两辆车为工事掩护,对峙射击了很长时间。 下一刹那,通红的烈焰在车底下滚滚喷薄,福特车被烈火冲天掀飞,整辆车在半空中被高温刹那烧透,变成喷火的车架,翻滚落下,后面避之不及的特警丢枪大叫,落荒而逃。在福特车边上的特警本能低头,胳膊护脸,三个人齐齐被热浪顶飞,狠狠撞在一米外的墙上,绵软坠地。福特车在半空被引爆油箱,四个窗口同时喷火,落地摔在另一辆本田上,撞得本田侧滑横飞,把两名猝不及防的特警推墙上,险些碾死。而那辆巨大的卡车被击穿了油箱,正在汩汩淌油,沉重的车身在炸药的冲量下只稍微一抬,但是漏了一地的燃油被瞬间引爆,整辆车火舌乱喷,油箱在两秒后惊天动地地炸开,带火星的碎片铁条像夺命飞刀似的冲天四射,爆燃声,惨叫声,**声,零星爆炸声,缤纷奏响。琴音低头坐在沃尔沃后面捂住耳朵,毫发无伤。 五秒过去,爆炸完毕,只剩下熊熊烈火噼啪燃烧。琴音睁开眼睛,看着绝处逢生的悍匪解释道:“现在可以跑掉了。” 悍匪死里逃生,激动得无以复加,如释重负地笑了。 然后琴音认真说:“你手上那么多条人命,落到特警手里一定很惨,我帮你一把好了。” 悍匪激动地说:“你……” 琴音大腿上的匕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变到手上去了。 “不谢哦。”她客气道。 悍匪睁圆眼睛:“喂我不用你帮……” 话没说完,琴音半跪着一刀扎进他颈右动脉,熟练一划拉,四条管子连带甲状腺全部划开,悍匪顿时挣扎抽搐,喉咙伤口上鼓出红艳的气泡。琴音看都不看,匕首在悍匪衣服上正反一刮,又擦的雪亮,不搭理弥留挣扎的匪徒,袅袅走回去提箱子,然后路过被炸得满地蠕动的特警,像个放学回家的女孩儿,目不斜视,走向机库。 琴音刚走,一台亮得晃眼的捷豹跑车飞驰而出,碾过两个重伤的特警,闯进溃不成军的汽车通道,疾冲而上。 老大的副手艾佛森奉命开着弗兰克的捷豹,从西门突围。他在车里看着琴音单枪匹马把特警炸得人仰马翻,趁这千载良机,试图夺路而逃。 路上的特警争相躲避,没人傻到去徒手挡车。 艾弗森在车里哈哈大笑,踩着油门不放,享受着双涡轮汽缸轰鸣的爽快,咆哮大叫:“垃圾!废物!蠕虫!亲老子的屁股去吧!” 然后在跑车飞出通道的刹那,轮胎碾过钢钉路障带,四个轮胎炸了三个,整台车彻底失控,横着飞出去,滑进草地里。下一刹那,四辆警车临时点火轰鸣,呼啸冲来,接二连三撞在捷豹上,众星拱月似的熄火。 艾弗森从天旋地转中苏醒,看见周围一圈都是警察,表情变幻了几下,喃喃诅咒时,看见特警组的头儿,那个黑瘦精明的小个子站在警车的车门后面喊话:“弗兰克!你这个狗娘养的杂种,你无路可逃了!束手就擒吧!” 艾弗森恨透了这张宿敌的黑脸。他怒火上冲,抄起副驾驶上的冲锋枪,顶开天窗咆哮:“给我下地狱去吧!” 艾弗森悍然开火,还没打着人,捷豹就被扫射得叮咚乱摇,生生把跑车扫射成了没玻璃的车架子,艾弗森被子弹撞得东倒西歪,一头伏在车顶上,腰卡在天窗里,红艳艳的小蛇蜿蜒爬满了银色的车顶,殷红的瀑布自天窗淅沥洒下。 小个子走过来瞧了瞧,惋惜痛恨道:“怎么是艾弗森?该死的。弗兰克那杂种还在里面!” 停车场东门内,理查德的鲜血刚刚凝固,阿尔法小队残余队员在没有指挥官的情况下依旧愤怒推进,勇敢得像上世纪所向无敌的英国排枪手,无惧枪林弹雨,稳步端枪徐行,依托石柱和汽车做掩护,不断点杀残寇,步步为营地逼近负隅顽抗的匪徒。 但是敏锐的队员听到轻微倒计时声,回头一看,石柱背面贴着炸药包,上头的倒计时已经只剩三秒。 “爆炸物!卧倒!” 突击队员滚地的刹那,两根承重石柱轰然炸塌,石屑崩飞,宛如弹片四射,喧嚣的烟尘模糊了视野。然后天花板在冲击波的震荡下绵延出裂纹,摇摇欲塌。 匪徒同时从门后现身,咆哮扫射:“盖着国旗滚回家吧!”四五挺突击步枪怒绽火舌,铺天盖地的枪声淹没了一切。 阿尔法队员的咳嗽声此起彼伏,频道里重复着虚弱的呐喊:“艾德在流血!把他拖走!他动不了了!” “天花板要塌了!马上离开这地方!” “火力太猛了!” 突然,瘫痪在过道口的报废警车被撞得滑行出来,两辆吉普车势不可挡地冲进停车场,横扫刹停,噼里啪啦往下跳人。艾伦穿着锃亮皮鞋,西裤笔直,衬衫雪白,直接套着一件漆黑的防弹背心,端着ar15突击步枪大喊:“move!move!尖兵跟我来,红十字跟上!”端枪疾奔,带领十名精锐队员徐行点射,弹雨叮叮当当,崩得匪徒藏身的铁门和砖墙火花乱迸,一边强势逼近,一边生生将匪徒打回了掩体。 被炸伤的阿尔法队员喊道:“艾伦上校,别过来!这里天花板快塌了!”他们习惯了旧称,本能地用上了十年前的称呼。 艾伦已经带人逼近,单手端着二十三公斤的突击步枪威胁匪徒,腾出左手拽住被砸断腿的艾德,拼了命往外拖,同时四顾咆哮道:“把受伤的人拖走!这里很危险!” 在艾伦率人救助时,一辆嚣张跋扈的悍马踩足油门,用凶悍无匹的马力生生撞开一辆雪佛兰,歪停在主道上,趁海豹部队自顾不暇,原地加速,怒踩油门,引擎轰鸣如滚雷,作战轮胎抓地空转,然后骤然启动,笔直撞向艾伦。更确切地说,是笔直冲向已经畅通的东门汽车通道! 142 做坏事的都没有好下场 四轮驱动的悍马,配备防弹装甲,马力强到能爬七十度陡坡,作战轮胎可以无视钢钉路障,这样一匹怒吼的钢铁野兽全速冲出机场的话,就连拦路的警车都会被撞飞,除了坦克,没什么能让它停下来了! “fvck!”四散的队员勃然怒骂,四面八方端枪开火,打得装甲上火花乱跳,悍马无动于衷,像非洲草原上狂奔的犀牛,笔直撞向艾伦。 电光火石间,艾伦眼睛睁圆了,丢了枪,怒吼一声,跑都不跑,原地扑倒,抱住绝望的艾德往右一滚。 悍马从艾伦上方飞驰而过,艾伦紧紧抱住艾德的头,感觉一阵热浪呼啸刮过,悍马一米高的越野底盘竟然连他俩的衣服都没蹭到。 心灰意冷以为必死无疑的艾德还在惭愧连累了副国务卿,过了两秒醒悟自己还活着,抬头一看,悍马已经擦头而过,扬长而去,这才意识到越野车的底盘救了自己。 不,是副国务卿用越野车的底盘救了自己。 “妈的!”其余队员追击不及,祈祷外面的武装警察能够拦阻弗兰克——那概率就像羊不吃草改吃肉、克林顿只理政不泡妞一样渺茫——但是他们的当务之急是救助战友。 在他们手忙脚乱拖伤员离开危险区,紧急止血时,摇摇欲坠的天花板轰然陷落,钢筋残垣砸了一地,废墟刹那埋了那片旧地,砖砾堆成了山。 而艾伦已经奋起狂追,弯腰拾起枪拼命扫射,把悍马车的后玻璃打了个稀巴烂,眼看悍马加速渐猛,一个队员横刺里冲过来,狂奔向悍马的前头,最后纵身一跃,仿佛碰瓷。 然后那名队员双臂抱住敞开的车门窗户,整个身体挂在车门上曳地横飞,他在这刹那间,抬起手枪,试图击毙弗兰克。 弗兰克破口大骂,一面分心打方向盘,一面眼疾手快,左手抓住那柄手枪往下一按,“砰砰砰!”,三枪全部打在座椅下。 悍马为了绕过通道口的警车,狂甩s型,队员死死抱住花式漂移的车门,身体像风筝在车外乱飞,愣不撒手,拼了命把弗兰克的手往仪表盘上撞,试图挣脱钳制,开枪击毙他。 弗兰克看见通道已近,打正车头对准通道,狞笑:“阿门。” 然后狂奔紧追的艾伦看见,飞驰的悍马刻意擦着墙冲进通道。用力攀住车门的队员像被从车子上剪下来,像一枚纸片人一样贴在墙上,鲜血迅速洇开,染红了一大片地面。 一枚防弹钢盔高高飞起,打着转儿落进湿漉漉的水洼,蘸水弹起来,叮叮当当滚在地上。 艾伦仿佛被捅了一刀,这刹那听到了自己咚咚的心跳。他张大嘴巴怒吼,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耳朵里只有心跳在“咚咚,咚咚”撞击耳膜。 艾伦喘息着狂追上去,自动步枪弹夹打光了就撒手丢弃,最终跑到通道口,拔出手枪。 因为悍马s型漂移消耗了速度,所以仍旧冲刺在直道上,还没来得及过弯。 艾伦双眼血红,刹那间飘飘然梦回十年前的打靶场,他和阿尔法小队称兄道弟,理查德还是个沉默的锅盖头,那时候兄弟都在,人数挺齐。 那时候他百发百中。 艾伦平端手枪,仿佛有另一个人离开身体在瞄准,他气得全身乱颤,手枪准星却稳如泰山,在电光火石间,在悍马即将拐弯前,仿佛世界停顿,艾伦连续射击,一口气打光弹匣。 “砰!砰砰砰砰!” 悍马车屁股被打出火花。 悍马座椅被打穿,弹出雪白的飞絮。 悍马前玻璃被打出裂纹。 悍马驾驶座的靠背被剧震击穿,驾驶座上露出的光头一震,一蓬血溅在前玻璃上。 悍马转弯,消失在艾伦视野里。 然后封锁机场的墨西哥武装警察惊恐万分地四散规避,他们看到一辆疯狂怒吼的钢铁悍马从我方占领的汽车通道里疾驰飞出,四个轮子在空中跋扈飞转,然后轰然落地,越野底盘压得险些刮到地面,然后反弹而起,撞飞两辆警车,冲上国道。在所有人都以为这悍马即将扬长而去,要出动直升机才能追上这台凶残巨兽时,这辆车笔直撞上路边粗壮的梧桐,震得落叶潇潇,连保险杠带车头一块儿陷进去个坑。 警察检查时,看到死不瞑目的黑手党魁弗兰克脑袋歪在方向盘上,眉心开了个洞,红白之物汩汩淌下,在脸上干涸成一道蜿蜒的迷彩,直到死后,脚都坚定不移地踩着油门不放,直到撞树上,皮鞋才错位震开。 弗兰克死了。 拉雷多从此天翻地覆。 但是对艾伦来说,这毫无意义。 就算这一战他赢得了一切,却失去了更多。 而且,这一切远没结束,也许墨西哥警方为了弗兰克之死而拍手称庆,但是联邦的危机远远没有解除,手提装置还没有夺回来。 “特警组扫清残敌,阿尔法小队跟我占领机库!”艾伦无暇哀婉,“咔擦”换好弹夹,提着突击步枪冲进楼梯间。 一楼的机库一片漆黑,通往跑道的卷闸门缓缓升起,洒进银白月光,洁白的飞机头在地上投下淡淡的轮廓。五十米外,两辆警车横在跑道上,封锁了飞机起飞路线。 琴音提着箱子拐出楼梯间,视野被巨大乌黑的飞机轮廓占据,唯有跑道远方的警方探照灯格外晃眼。她知道警方提前用车辆封锁了跑道,会让起飞格外困难。 琴音在思考是否应该开车撞开路障时,听见黑暗里传来狂热的叹息:“多余的人啊,请让一让。” 半空的黑暗里突然爆射出一线穿膛烈火,在浓烈的硝烟味儿里,一条橘红的火线推送一颗呼啸弹头,直飞警车! rpg火箭弹发射时的刹那火光照亮了飞机,只见一条衣袂鼓舞的人影意气风发站在机顶,扛着大管子登高远望,目送那枚呼啸的弹头引爆警车,炸起冲天烈火,温差和高压直接掀翻两辆警车,宛如绽放了耀目的篝火。跑道上只留下一个龟裂的浅坑。 信使衣衫猎猎,扛着大铁管居高远眺,满足地瞧着远方的路障炸翻沦为两摊熊熊燃烧的残骸,炫耀地回头笑出两排牙:“道路畅通啦,起飞!”像猿猴一样灵巧攀援,跳上机翼,钻回机舱,不忘回头伸出手:“箱子给我。” 琴音踮脚递上箱子。信使接了箱子就匆匆钻进机舱。 突然,大灯打亮,炽白的灯光照得琴音睁不开眼。查理踹开铁门,拍亮大灯,端枪冲进高空走廊,俯瞰瞄准琴音,咆哮道:“freeze!” 143 超机动全矢量系统前掠翼战机 栖凤地底,剑炉厂区。 通往停机坪的巨大通道,在两百轮轴驱动下缓缓洞开。剑炉内部庞大的装配线上,一架巍峨擎天的宏伟战机静静矗立,机身上面的固定架和安全阀有条不紊地解锁松脱,仿佛挂满的蛛丝自动退去。 二号试验型空天战机“智慧曙光”揭幕问世。 剑炉的装配车间被刻意拓宽,但是通体湛蓝的智慧曙光依旧让这巨大的空间显得逼仄无比。它那完美无瑕的流线体型让看客心旷神怡,曲线的起伏像漂亮女人一样自然优雅,展示了淋漓尽致的艺术美学,和登峰造极的气动学性能。颈上一双精巧的鸭翼,搭配侵略如火的前掠翼设计,宛如扬起双拳的战士,明明静立在那里,看上去却像擎风驭电时的抓拍。 静如处女,矫若游龙。极度危险,美不胜收。 无数工程师和熟练工攀着安全架,忘情凝望慢慢撤去钳制的智慧曙光,自豪得感动了自己。这激荡的心情,像婚礼上亲手送走女儿,爱不释手,却安静送行。 “吸取了美利坚的发动机技术,搬取了德国的装配工艺,费了多少机关算尽的口舌,签了多少见不得光的协议,才填补了材料工程的短板,换来了师夷长技以制夷的今天,造出了这迷人的前掠翼战机。”宋宪得意夸耀,话说一半老泪横流,搓着手颤着道:“你看这迷死人不偿命的宝贝儿!这是真正的前掠翼全矢量战机!我敢说大气层以内没有它的敌手。” 魏东娴在边上讪笑,她是学经济的,根本不知道宋宪为什么哭,又不肯暴露自己的愚昧,只好认真地吹:“是啊是啊,好漂亮,和科幻片一样。宋老您真棒。”她胡诌一阵,凝眉眺望,不由自主喃喃道:“看上去比怒火凤凰小点儿。哦哦哦,反正黎塞留也负责行星防卫,她执行的任务一般不会离开大气层,所以座驾小点儿,省点钱 对吧?” 她一个字说错,就招来宋宪劈头盖脸的骂:“你这孩子就知道省钱!二号机花销一点都不比怒火凤凰低!你知道为了配合全矢量控制引擎而设计的前掠翼花了多少代价吗?难以估计!那不是用钱换来的,那是用成果,用专利,用科技换来的!” 魏东娴低头不吱声了,暗想这个时候微笑就好了,不懂装懂容易气出宋宪的心脏病。傻就要坦承,还是不要装伶俐了。 她玩着蕾丝袖口嘟囔说:“我哪知道你们签了协议?表面上打生打死,暗地里勾勾搭搭,我哪知道那对剪刀手似的翅膀那么贵。” 宋宪暴跳如雷,被“剪刀手”三个字戳着了肺,不顾一切非要给魏东娴上一堂理论课:“那是剪刀手?我告诉你,前掠翼的分配受力的结构优势,传统战机根本达不到!呸,根本望尘莫及!更大的升力,载重提高30%。更低阻力,作战半径提高34%。改善操纵性能,起降距离缩短35%,可以在法国的执政官级指挥舰上起降。而更高的缠斗能力,更高的升阻比,音速下空气流动学更佳,低速时飞机不螺旋,好处写满了比你网购的账单还长!” 宋宪掰着手指头唾沫横飞说一阵,看见魏东娴睁大眼睛昏昏欲睡,知道她听不明白,无可奈何地总结教训:“总之,你今天见证了历史。智慧曙光的星际巡航能力是次要的,关键是它在大气层内的超机动格斗能力和高载荷的重火力足以傲视群雄。怒火凤凰让敌人的太空权岌岌可危,而智慧曙光则让敌人的第四代战机瞬间落伍。她揭开的是一个时代,所有国家都要争先恐后抄袭的时代。” 魏东娴心咚咚跳,她更在意宋宪之前说的话,轻轻问道:“你之前说……为了填补材料工程的短板,我们签了一些协议。我们这边付出的是什么?” 宋宪豪迈激动的心骤然凉下来,仿佛冰冷的井水浇在刚出炉的剑胎上,爆发出冲天蒸汽,竟然让他浑浊的老目一片茫然:“虽然有着缓和国际关系的考量,但是我始终疑惑是否值得。衡量工业造诣的三大领域:能源。材料工程。装配加工。他们只缺能源。你应该能想到我们把什么交易出去了。” 魏东娴一颗心往冰水了蘸了蘸,她恨不得自己没问过这问题。 “不会吧。”魏东娴睫毛微颤,红唇开着合不上。 “我们把聚变小型化技术的粗糙雏形交易出去了啊。”宋宪的脸上浮起了沧桑农夫的表情,仿佛凝望着硕果仅存的几亩良田,“这为我们争取了欧洲的中立,和一些困扰已久的基础科学。你要知道,沙子虽小,硌脚也会瘸啊。” 魏东娴有些站不牢,伸手扶住了身后冰凉的铁柱。她低头抹额头上的汗,万万没想到,怒火凤凰引以为傲的小型化聚变引擎再也不是一枝独秀的专利,居然已经在秘密合同下,在各国悄然开花。 她有种自家的闺女被猪拱了的痛心,女人的斤斤计较骤然熊熊燃烧,耍脾气不依,红脸胡闹道:“宋老,你们真是!气人啊!” 宋老本不想和她说这些。虽然魏东娴的知情权高与天齐,但是安慰她很麻烦。 “你要清楚,共和国最需要的是什么?是时间!所以我们需要盟友。而且材料科学的短板让我们有鲠在喉,已经难受了快一个世纪了!这就是为什么天庭计划势在必行,因为我们吃够了材料缺陷的亏!因为崭新的材料才是开启新时代的钥匙!而聚变技术算什么?没了我们,给他们三十年,也该成熟了!”宋宪低头轻喝,像父亲在训斥不懂事的孩子。 魏东娴想起宋老前面的话。 这迷死人不偿命的宝贝儿! 吸取了美利坚的发动机技术。 搬取了德国的装配工艺。 可算填补材料工程上的短板了! 她猛然想到,在缔约国会议上,任u国代表如何声讨,德国代表始终不冷不热作壁上观。 意大利和澳大利亚居然站在共和国这一边。 一切都串联起来了。她越想越细,宛如梦中惊坐起,突然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千钧一发的局势,微妙平衡的关系,都是无数殚精竭虑的头脑苦心营造的。共和国一直在努力。我们看不见,是因为我们如果看见了就不得了了。连我这个根正苗红的亲女儿都义愤填膺地痛恨了一下宋老,其他人估计能掀起暴动。 但是私下都达成交易了,为什么u国依旧咄咄逼人?魏东娴想破脑袋也不懂。 她乖巧地上去牵牵宋老衣袖,小猫儿似的甜甜问:“那,那u国怎么还缠着咱们不放啊?” 宋老叹了口气,答了四个字:“小人作乱。” 魏东娴好奇得心儿像被羽毛撩,努力撒娇,抱宋老的胳膊问:“谁是小人啊?” 宋老转过身来,慈爱摸着魏东娴的头,轻声劝道:“听宋叔叔一句话,不要耍脾气了,回京和江明宇完婚吧。根基不稳,小人难除。” 魏东娴呆了一下,心头酸起来,泪水蓄满眼眶,湿漉漉的睫毛不敢眨,怕掉泪:“宋叔叔,我还以为你是帮我的。” 宋宪本以为自己能忍住,这话讲出口才后悔,心软叹气,忍痛独身离开,留魏东娴自己抉择:“若不是泄了密,u国怎知道我们的底,他们也不傻,推演出五十年后的结局,自然唯恐我们独大。交易永远只是交易。娴娴,你不知道共和国现在有多孤独。” 他发自肺腑地长叹,瘦弱的身影消失在楼梯里:“为了团结,婚姻不幸福又何妨。祖国才是你的家!” 魏东娴失魂落魄站在钢架观察台上,扭头看一眼绝壁下徐徐移向黝黑通道的战机,彷徨痛苦。绞着手痴望栏杆时,竟在失神想,纵身一跃才真轻快。 144 个人英雄主义的光辉典范 地球另一边,拉雷多洗脚机场的机库里,查理上校追击琴音和信使的现场。 琴音踮脚递箱子给信使时,查理破门而入,端枪俯瞰瞄准琴音,口里照程序嚷了一声“freeze”,心里却没有逮捕的念头,口中喊完,已勾动扳机,突击步枪砰砰乱颤,无情开火。 琴音听见“freeze”,乖巧举起双手投降,心里也没有就范的念头,手举过脑袋时纤腰一蹲,弓身就地一滚,躲开被打的火花四溅的地面,躲入机翼阴影下,狂奔向隐蔽地点。 查理在高空走廊上平行疾奔,稳稳端枪,瞄准点射,就算看不见琴音都打得她脚底下满地开花,仿佛绽放的鞭炮如影随形。 琴音奔走逃生时,飞机引擎隆隆转起,渐成轰鸣,机翼一颤,喷出涡流狂风,推动起落架上的巨轮缓缓转动。飞机投在地上的巨大阴影开始缓缓前移,调整方向,向畅通无阻的起飞跑道上移去。 信使已经迫不及待启动了引擎,正在义无反顾地加速,试图起飞。琴音猛然觉察到飞机起飞的迫切决心,仿佛她在不在飞机上都无所谓。 她想起来信使曾经信誓旦旦调戏自己的话:“如果我死了,你不要管我,带上箱子登机起飞。” 琴音忽然明白信使要走箱子是什么用意了。 男人都是白眼狼。一个字都信不得。琴音气急咬牙想。 琴音魅影狂奔,意识到查理的枪法很可能打死她,于是双臂高举,接连开火,“砰砰”打碎了高垂的强光白炽灯,无边的黑夜宛如幕布堕下,机库顿时又黝黑一片。然后琴音直腰狂奔,借助机翼最后的掩护,躲入一堆货物箱背后。 习惯强光的眼睛适应不了突如其来的黑暗,顿时眼前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但是查理不顾视野尽盲,在黑夜中拔掉弹夹,“咔擦”插上新的,凭记忆横冲三步,毅然攀栏跳跃,在沉甸甸的黑暗里跨栏跃下高空。 然后他果然落在了高高堆起的货物木箱上,查理不顾摸黑,端枪奔腾跳跃而下。他重重落地时,琴音眼瞅飞机渐远,怕追不上,再也按捺不住,从隐蔽处飞奔而出,顶风直追飞机,长发被引擎鼓舞的涡流吹的纷飞飘扬,仿佛身后拖着一面招展的旗帜。同时拧身双枪盲射,两把手枪在黝黑的机库里绽放热烈的火舌,借查理落地的声音分辨清楚他的位置,“噗噗”打在查理的胸口和小腹,枪枪命中。 查理胸腹一痛,子弹撞在防弹背心上,打的他东倒西歪,勉强才站稳。手枪枪口乍现的火光照亮了琴音飞奔的倩影,查理一拽枪栓,歪头瞄准,端枪飞奔追向飞机,疾跑时压低马步,突击步枪断续点射,细长的枪口不断喷吐火舌,打得墙上地上火花乱窜,仿佛一串火花金星在琴音脚下活蹦乱跳,紧追不舍,这子弹迸溅的火花一旦爬到琴音身上,将摇身变成鲜血的喷泉。 琴音追向月光洒亮的机场跑道,跑得比博尔特还快,一边拧身平举双臂,左右手枪次第微颤开火。在加速爬行的飞机后,在微光渐露的机库口,两处枪口的火光平行疾飘,一如两个人并肩飞跑,枪口激射的火舌宛如两朵间距二十米的火焰蔷薇,追着飞机,并肩平行而飞。 飞机的轰鸣声已如雷鸣,加速渐疾,登机梯斜挂在舱口,在地上刮得一跳一跳。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贝塔队员增援到了,十几道乱晃的手电光冲进高空走廊,光线扫射到远处的琴音,纷纷乱枪开火。 手枪声骤然熄灭,琴音平举双臂,两根打空的弹匣笔直坠下,还没触地,“咔嚓咔擦”两声,新弹匣已返匣上膛。查理顶着狂风,屏息狂奔时低头更换弹夹,摸出手电筒插在枪管上拧牢,在麦克风里咆哮下令“打穿飞机油箱!”时,枪口一抬,手电筒只扫到一双修长美白的大腿,琴音已经追上飞机的登机梯,灵巧攀援而上,查理端枪开火时,那双美腿已经拾阶而上,消失在视线里。 “打油箱!”查理再次呐喊,然后嘀咕了一句“fvck”,随手丢了沉重的突击步枪,挺腰狂奔时三下五除二扒掉西装丢掉,扯掉领带丢掉,洁白的衬衫在月光渐白的跑道出口飞奔疾射,宛如一束雪白的鬼魂,拼尽全力追上轰鸣逃逸的飞机,在加速渐疾的机舱外,跑得像追逐羚羊的猎豹,奋力冲刺,缓缓接近飞机腹下主起落架,趁着巨轮转速不高,伸手勾住主起落架,咬牙蹬地一跃,惊险无比地踩住起落架双轮中间的安全处,双腿嵌在一对飞转的轮胎中间,抱住起落架主体奋力往上爬,动作极其小心,唯恐擦到飞轮。狂风如刀割脸,吹得他脸皮如波浪般荡漾。 后面的贝塔队员已经望尘莫及,半蹲在高空走廊上疯狂扫射,叮叮当当打得机尾火星乱跳。 查理被猎猎狂风推得指节雪白,在飞机滑上跑道时,勉强攀爬进起落架舱,举头四顾,寻找老式飞机都有的起落架检修通道。 从他横下决心跃上起落架开始,他就骑虎难下,有去无回。然而查理没有思考那些,他相信这架早就特么过了使用寿命的破飞机一定经历过数次大修,一定有供修理员匍匐通过的通道,而且这通道跟蚂蚁洞一样四通八达。他坚定地寻找,根本不考虑失败的后果。 他在起落架舱右后方找到阀门生锈的检修通道。他勉强爬过去。起落架舱上能落脚的地方只有半米宽,比绝壁栈道还刺激,他必须单手攥住上放钢架来稳住身体,尽量不被甩下去跌在疾旋的轮胎上死无全尸。查理伸手转了下阀门,发现这阀门已经锈的掉渣儿。他咬牙闭目,右手用力得青筋暴跳,打不开锈死的阀门。 他必须打开这扇直径不到一米的检修通道,按照道理,这通道会通往货仓。而信使起飞急切,应该还没来的及给客舱加压,所以连接客舱和货仓的通道还没锁定。 只有这样,也许这样,才能在琴音没发觉的情况下进入客舱,然后干掉她,再干掉信使,再停下飞机,才能完好无缺地夺回设备,完成任务。 如果运气好的话。这需要上帝眷顾才行。 但是就算只有百分之一的成功率,查理也觉得百分之百能成功,因为他总觉得自己是超人。妈的,不在最后一秒拯救世界,能叫超人么。 145 一个恶棍的奋斗 至于他的生命……和荣誉比起来,生命算什么?他抑郁酗酒时不小心打昏了混蛋上司,弟弟替他摆平了。他浪荡情场始终没有一个稳定的恋爱关系,弟弟退出军队组建了家庭,满足了父母的期待。他暴躁得人际关系一塌糊涂,是仰仗弟弟的光环才保持了人脉的平衡。他在学校里万年吊车尾,斗殴打架劣迹斑斑,如今除了一身天赋异禀的杀人术,别无长技。如果没有弟弟,估计父母早就气得断绝关系。 出生入死,是他唯一拿手的事情了。如果这最后的荣誉都无法保持,那么他,查理·哈珀,就和众口指谪的一样,是趴伏在艾伦副国务卿身上的寄生虫,无赖,恶棍,酒鬼,花花公子。如果没有副国务卿,那么他查理退役以后只能买醉等死。 可是谁他妈管别人怎么想。我需要酒来发泄,我需要女人来醒酒,你们却试图改变我,到头来你们除了改变了我的脾气,什么都改变不了。什么抱怨都去死吧,我是混蛋,但是你们需要我。 所以我必须穿过这个该死的狗洞。 查理走神时,已经不知不觉拔出腰间的弹夹,竖起弹夹狠狠砸两下,阀门应声而动,铁门向内打开。 琴音气喘吁吁爬上飞机,第一件事就是拔枪打飞了悬梯,拼命关上了舱门。客舱里的座椅全都被拆除了,可见报废以后还在被当做货机使用。琴音怒气冲冲走向驾驶室,倚在舱门口,瞧着在机长位置专心驾驶的信使,皱眉酸溜溜讥讽道:“我可以保证,下次你若死了,我会头也不回地走。” 信使哈哈大笑:“我怎么会死?我不可能死。宝贝儿,我给你留了充裕的登机时间,你没让我失望。” 琴音摇摇头,转身回凌乱空旷的客舱。她一秒钟都不想和信使待。 突然底下传来“砰乓”一响,琴音脚步停住,轻轻问:“你听见了吗?那是什么?” 信使不以为意,全神贯注盯着跑道,他要在墨西哥警方重新堵路之前起飞:“现在已经时速一百二十迈,登机时间已经过了。没人能上飞机,刚才可能碾死了什么东西吧。” 琴音皱眉细听,果然不再有声音。她茫然地眺望机头挡风玻璃,瞧着外面仓惶乱窜的武装警察,她看到有警察开始用手枪向机鼻射击。 信使狂热地大笑:“再见了拉雷多!等我回来的时候会跟你们算账的。”他慢慢推高控制杆,飞机剧震加速。 琴音又听到“砰”一声。 “飞机太旧了,要不弗兰克也不会把持不住卖给咱们。”信使神色自然,视呼啸乱飞的枪林弹雨如无物,“可能是加速的时候固件震动的声音吧……” 突然,琴音闪电拔出手枪,双手平端,旋风拧身,弓步后倾,她试图开枪。 客舱中部地板已经洞开,一个一米见方的钢铁舱门已经打开,吊在那里摇摇晃晃。 但是琴音拔枪的原因,不是开舱的声音,而是脚步声。这就是为什么她再也不信任信使自大的判断,拧身拔枪。 但是迎接她的是一只巨大的皮鞋,她惊愕睁大美目的瞬间,甚至看清了鞋底上简约的凹纹。 她转身时,查理已经潜行接近,一记高抬飞踢准确无误地踹向她的后脑勺,而她正好一边拔枪一边转身拿脸迎上。下一秒,坚硬冰凉湿漉漉的鞋底,有点细沙的粗糙感和污泥滑腻感的鞋底,无情地印在琴音洁白的俏脸上,在她吃痛暗想“好脏啊不要留下鞋印啊”时,这一脚已经踹得她的口水飞在半空,脑袋一偏像被用脚扇了耳光,脸上留下冰凉的鞋印,火辣辣地疼。但是她感觉不到疼,因为脑震荡的关系,整个人天旋地转,金星乱晃,脑子里居然蹦出这样的想法:“他是不是男人?” 信使的背信弃义已经让她对男人足够失望了,心里头正在耿耿于怀记恨时,一个更不像男人的纯爷们一脚扇得她七荤八素,这一刹那她竟然忘了任务失败的危险和切腹自杀的恐惧,开始认真思考男人邪恶的问题。 什么叫遇人不淑,琴音接触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查理是出了名的恶棍,他认不全前女友的脸,记不清炮友的名字,酒吧女孩留恋他的丛林蟒蛇提出长期交往时,他第一时间惊恐万分地琢磨怎么甩了人家。所以他在潜行接近走神的琴音时,满脑子庆幸没有被这妞一枪崩了,以及怎么夺了她的枪把她一枪崩了。 而他力量最大的部位是下半身,同时在他印象里,女人最危险的部位是脑袋瓜。所以他都没思考,一脚踹琴音头,丝毫不怜惜对方天姿国色,根本不考虑人家倾国倾城。 琴音被一脚踹得脸偏过去,踉跄得手舞足蹈,手枪指天时,右臂被查理箭步上来拧住,轻松扭腕,以关节技制住她胳膊,试图夺枪。 琴音忍痛呐喊:“信使!”硬气地死攥住手枪不放,也不敢在客舱里瞎开枪,被反剪右手还想着反击,挥拳去砸查理。 查理面无表情,放弃夺枪,歪头没躲过,强挨她一拳,残忍将她纤腕一推一折,险些断了她手,琴音的惨叫嚷出一半却戛然而止,愤怒地咬住唇不吱声,手却无力松开,枪落地上。 琴音发狠,拿出摔跤技,拧住他肩关节,一脚踩弯查理膝弯,美腿缠上他的大腿,把他锁得严严实实,然后试图拿肘勒他脖子。 顿时软玉贴身,体香缭绕。琴音锁得查理只有右臂能动,她期待信使来杀了查理。 查理面无表情,一肘撞在琴音胸上,力透纸背。 肘是人体最锋利最坚硬的部位,很多格斗大赛禁用,锋利的泰拳就以肘击为必杀技。 琴音被这锥心之痛撞得俏脸煞白,脑袋里胡思乱想什么念头都有,奇思妙想接踵而至: “还好没整形,如果是盐水胸就炸了!” “老天,若不是d罩杯,非得断肋骨。” 电光火石间,查理连续肘击3下,琴音美目越睁越大,却死不撒手。 突然,一条纤细坚韧的电话线圈住查理脖子,箍紧往后一勒,顿时切断了通往大脑的所有血液和氧气。查理双眼暴突欲坠,听见信使喜气洋洋吩咐:“女人,去开飞机!我勒死他。” 琴音逃命似的松开查理,揉着心口赶去驾驶飞机。 那条电话线勒进查理脖子里,深得看不见了。信使死死勒住查理的脖子,任他的重拳劈头盖脸落在自己肩上、脸上,鼻青脸肿地奋力勒紧。他看见查理拳头渐弱,脸色变紫,甚至开始茫然无力地踢动双腿,信使得意笑道:“查理哈珀,你太自大了。知道么?你死于自负。” 查理连气都喘不出来,皮鞋在地上乱磨,双手茫然地试图抠下勒颈的电话线,却徒劳无功。时间仅仅过去三秒,他却看见死神狞笑着来拥抱他。死之将至时,人生的一幕幕像胶片般飞过。 我自负吗? 我是上司眼里的炸弹,女人眼里的**,亲人眼里的恶棍,路人眼里的无赖。这是我最后的阵地,人生一世,总得有个领域留点儿正面评价吧。 越是声名狼藉的人,越渴望荣誉来正名。 他想起来二十年前艾伦泡了议员儿子霍华德的妞,被追打一条街,直到被查理截住。 虽然被这个可恨的弟弟挤兑得痛不欲生,但是总有些麻烦需要哥哥来解决吧。父母的期望都指望艾伦来实现了,他如果死了,妈妈又要命令我结婚了。 所以他可不能有事啊。 就让查理来做他擅长的事吧。 斗殴。挥拳。还有杀人。 查理淤紫的唇角笑了下。 146 死而不僵的幽灵 查理淤紫的唇角笑了下。信使正在惊异,查理突然放弃脖子,双手扶住信使下颌,双足踏墙而上,整个人踩着舱壁倒立起来,一百公斤的体重电光火石间压在双手上,然后一蹬天花板,借堕势一拧,竟然试图一击拧松信使的颈椎。 信使知道这一下的力矩足够把他的脖子拧一个圈。他没想到大脑断氧三秒的查理还能使用如此干脆利索的杀人术,只能顺势仰倒,两人同时滚地,来抵消扭力。失重摔倒时,勒紧的掉线微松,查理喘上一口气,与信使在地上乱滚,一手扯住脖子上的电线,右手一拳凿在信使鼻子上——仿佛在他脸上砸破了番茄,红浆炸了信使一脸。 信使心惊肉跳,眼疾手快将电线又绕了一圈,双手勒紧。查理单手扯着线,另一手怒拳狂轰信使脸。信使鸡贼,看清楚轨迹,歪头躲过,查理一拳凿在地上,指节鲜血淋漓,翻起三处皮。 信使狞笑:“小脑不好使了?你死定了。”手头勒紧,恨不得拿电线箍断查理的头。 查理不吭声,尖锐的肘部接二连三撞信使的胸骨,险些叫信使呕出一口血,但是他凶残地双脚锁住查理腰身,勒住他喉咙、拼命往上拽。查理扯住线的手护住气管,左右颈总动脉依然被勒断,大脑血供中断,离死不远了。 信使忍着挨打,在心里读秒:“15.14.13.12……” 脆弱的大脑是无法锤炼的,一个肌肉发达的特工体能再强,中断血供十五秒,也会瞳孔变形,缺氧休克,最后脑死亡。 查理咬牙乱扭,躺在信使身上像条活蹦乱跳的泥鳅,但是左右颈总动脉被勒死,大脑已经像灰尘里的鱼一样奄奄一息。他徒劳地狂轰滥打,铁肘撞碎了信使一根肋骨,信使忍痛坚持,却在咬着牙笑得一脸热切,期待地在查理耳边喃喃:“反抗啊,挣扎啊,你反击得越凶狠,越证明你恐惧有多深刻!中情局的幽灵终于横死在我的怀抱里,命运是不是个表子?” “中情局的幽灵”隐约飘进查理的耳朵,像天边的呢喃,他已经神志不清,昏惨惨的两眼发黑,视野像失修的灯泡一样明灭不定。 但是这是镌刻在他灵魂里的绰号。天知道这个堕落的躯壳已经离不开敌人的恐惧了。 只有敌人会尊敬他。不管这尊敬是来自于仇恨还是害怕,至少不会夹带道德的审判,不会虚伪地讨好。 查理怒睁双目,却像盲人一样视野全无,视线空洞得连焦点都没有。信使紧张激动,因为他知道这是脑死亡的前兆,但是面无表情的男人突然睁开狰狞的双目,让信使莫名害怕。 信使想:“幽灵会死吗?” 下一秒,查理护住喉咙的右手奋然从电线下抽出来,任由气管被彻底勒瘪,解放了的双手盲目一伸,在漆黑的视野里直接扶住了信使微笑的下颌,因为精确得一步到位,所以轻柔像羽毛摩挲,信使甚至觉得是爸爸的双手在爱抚。 信使双手拽紧电线,根本没想到去回防。 中情局幽灵的左手托着信使下巴底端,向左向外。右手扳着信使头颅右侧上端,向下向内。信使意识到这个手势的危险时,心里蹦出三个字“不可能。” 头颅关节在这个角度上的活动范围极小,容易脱开头颅和颈椎连接。但是信使颈部肌肉处于紧张状态,会很好地保护颈椎关节,查理又气绝濒死,很难有力量完成这种偷袭才能成功的杀人术。 信使抛弃名字,成为信使以后,坚信两件事情,第一自己绝对不会死,第二没有什么不可能。 他觉得查理想杀他,就是不可能。 0.1秒后,爸爸温暖柔软的大手爆发出两百磅的扭力,就像猛打方向盘一样,娴熟无比地把信使的下巴打横。“咔嚓”一声,信使微笑的脸像立着的瓶子倒在桌上,笑面脑袋诡异地横在脖子上,藕断丝连地摇摇欲坠。 信使被拧断了脖子。他的颅骨和颈椎彻底错位,神经束中断导致脊髓命令中枢失去了大小便的控制,上面拧断的同时,底下开了水龙头似的稀里哗啦喷了一地,恶臭扑鼻。信使的瞳孔茫然涣散,整个人还沉浸在狂热的欢快里,带着诡异的笑容软绵绵“噗通”躺下去,躺在地上时像个脑袋横着粘上身体的怪娃娃。 查理挣扎着从信使温暖恶臭的尸身上滚下来,爬在地上拼命扯开脖子上的电线,摇摇晃晃站起来,盯着已经纹丝不动的信使,眯眼轻轻咳嗽:“命运是个表子,可我离不开表子。”这句话牵动他千丝万缕的感触,令他嫌恶地移开目光,扶墙踉跄几步拾起手枪,安静走到机长室,冰凉的枪口无情地顶在驾驶飞机的琴音脑袋上: “把飞机停下来。或者我拿你的脑浆涂墙,然后自己来。” 琴音娇躯一颤,骇人听闻的噩耗宛如惊涛拍岸,比亲眼将儿子和母羊捉奸在床还震惊。信使自负的笑声言犹在耳:“我怎么可能死?我不可能死。” 信使怎么可能死?他的地位崇高无比,四大隐世家族连立嗣都要请求信使主持洗礼仪式,这样一手遮天的信使,这样神通广大的信使,怎么可能死在一架旧飞机上?怎么可能死在一个奄奄一息的特工手里! 琴音闻到了信使拉出来的恶臭,里面有一股子咖喱味儿,这让琴音确定死的是信使。 “女人,你去驾驶。我勒死他!” 信使欢天喜地命令琴音去开飞机时,琴音头一次不反感信使的独断专行,因为她头一次需要安全感。把她从查理的阴影下解放出来的安全感。 她是坚信,有信使在,再危险的特工也会变成一具冰凉的尸体。这是桀骜的琴音第一次不知不觉地依赖一个男人。 但是变成尸体的是信使。 而那个恶魔的阴影重新笼罩了琴音的天空,正在凉飕飕地盯着她的脑袋瓜,目光像冰魄银针,仿佛已经扎进琴音脑子里去了。 琴音的信心顿时坍塌。虽然信使卖过她,但是她心里清楚,以信使的地位,出卖下属家族的下属组织的下属成员,简直不能更正常。所以整个任务的核心都在信使身上。信使一死,琴音有种不知道该干嘛的茫然。 仿佛开学典礼上校长暴毙,下面仰头听训的学生第一反映不是前赴后继完成校长遗愿,而是茫然想,估计要放假了? “我数到三,然后就在你脸上开个洞。”查理暴躁地说。“一。” 琴音震惊完了,冷静地压下制动阀,听查理的话,将飞机减速,然后看着挡风玻璃,幽幽道:“祝你孤独一生。” 查理冷冷道:“你不说我也会。” 147 审判之光移动控制台 墨西哥警察乱成满地蚂蚁时,却看见星蓝夜空下,陈旧的飞机颓然减速,在跑道上不甘滑行了许久,终于缓缓停靠在跑道尽头。一瞬间欢声四起,噼里啪啦的西班牙语嚷成一片,无数耀武扬威的警车用各式花样漂移横飞而至,乱七八糟停靠在飞机下面,众星拱月似的把飞机围了个严实。警灯闪耀下,艾伦率领的支援小队抱枪狂奔而至,四顾咆哮:“holdfire!飞机油箱泄漏,禁止开火!” 艾伦害怕哥哥死在飞机上。他听说过琴音干的好事儿,她一个人放倒了休斯敦将军的五名贴身保镖,炸了特勤军机然后横夺跳伞。他觉得查理这次孤军深入凶多吉少。 无数武装警察躲在车门后面,扯着嗓门喊熄火,小心翼翼拿枪瞄着飞机口。 少顷,在众目睽睽之下,万灯集射之中,飞机舱门缓缓拉开,一个曼妙的倩影扶着舱门探出头来。 琴音放下舷梯,举手投降,慢吞吞挪下飞机来。浮凸的身影后面,灰头土脸的查理提着黑箱子,面无表情,冷漠地拿枪口顶琴音后脑勺,推得琴音踉跄两步,狼狈跳下舷梯。 查理的黑西裤上焦痕点点,紧勒在肌肉山峦上的白衬衣血污如墨,但是他弯腰走出机舱时,宛如居高临下的巨人。他表情冷漠如渊临岳峙,眯眼直面刺眼的强光,无情的脸颊像冰冷的钢铁铸就。他毫无喜悦,像完成了件日常工作,绷着脸提着箱子逼琴音下飞机。 武装警察惊呆了,一股胜利的狂喜像摇过的香槟沫儿,恨不得喷发出来。而认定中二病发作的查理必死无疑的艾伦顿时傻眼,张大嘴巴看着劣迹斑斑的哥哥,抱着的突击步枪险些掉地上。 “处理飞机上的尸体,把这个女人押回情报中心审讯。”查理的西班牙语说的极其流利,就算他目不斜视地盯着琴音,警察都知道他是在吩咐自己。 琴音被查理无情地推搡着,伸出手来给警察铐住,离去时幽幽回头,含怨瞧着查理说:“你果然是个幽灵。”朦胧凝望查理,被武装警察推搡进了警车。 艾伦冲上来,失声嚷道:“你应该申请空军支援,逼停这架飞机!” 查理不搭理艾伦,将箱子用手铐拷在手腕上,低头坐进阿尔法队员开过来的吉普车:“回营地。” 吉普车遵命而行,拐弯飞上草地,疾驰的战术轮胎卷起飞天草浪,绝尘冲向降噪林。 艾伦被直接无视,心头添堵,摇头自嘲笑道:“甚至懒得解释呢。”按捺不满,歪头向对讲机说:“任务完成,回营地。” 库尔曼博士在营地远远瞧见查理右手拄着突击步枪,左手按着黑箱子,坐在副驾驶上飞驰而至,殷勤接住,上去替查理开车门,一边嘀咕:“你居然做到了,真是不可思议。我本以为必然要出动空军了。” 查理跳下车,随手把突击步枪掷给一名下士,擦肩路过博士,带起扑面凉风:“空军可能会击落那架飞机。而箱子必须完好无损地带回白宫。”径直走向指挥车,轻轻将小箱子放在车箱里,皱眉低头看表:“艾伦这么慢。” 正此时,通讯接通,墨西哥特警组的头儿欢天喜地的在耳机里嚷:“查理先生,本次行动圆满成功,我代表墨西哥警方对贵方致衷心祝贺,同时向您英勇无畏的行为和无与伦比的成绩致崇高的敬意。我想,本国已经完成了应尽的国际义务,这一点是否能达成共识?” 查理想,我们帮你打死了弗兰克和艾弗森,你能升职了,却说的像帮了我天大的忙一样。他忍住刻薄,平静地客套:“向贵国英勇的警察致敬。但是危机小组尚未解散,提这个问题为时尚早。和这比起来,您有更重要的事情忙碌吧。比如清点战果。” “非常丰硕,拉雷多从此安静了。她从此变成一个祥和的城市,这里有您一份功劳。” “把飞机上的男尸和女人给我,功劳全是你的。阿尔法小队可以不闻不问。” 查理说得直白痛快,顿时一锤定音,开心得黑瘦的墨西哥小个子爽朗大笑:“我不会碰她们一根毛。全都是你的。” “祝你升迁愉快。”查理挂了电话,他看见艾伦的车飞驰而至。 艾伦一跳下车,单手提着枪,看着查理的眼睛笔直走过来,轻轻说:“你应该管管你的脾气。你不是第一次孤军深入了。这不是拍电影,你应该克制一下你的表演欲望。” 查理漠然道:“噢,biteme。(咬我啊)”他厌烦说教。 艾伦心头一股无名火窜上来,恨透了查理这副油盐不进的扑克脸,咬牙走过来戳着查理胸脯道:“嘿,你……” 博士唯恐这两人吵架,咳嗽一声:“必须检验箱子的真伪。” 查理巴不得封住艾伦的嘴,所以积极地扯出三副摄影头盔,扔给艾伦和博士,自己也低头戴上,头盔上自带高清摄影功能,同时眼镜上红光一扫,通过虹膜验证确认身份。 三个人戴好头盔,在阿尔法队员严密保护下,围着那只手提箱。 “摄影机已接通白宫总统办公室。”查理调校参数,慢慢宣布,“现在总统阁下和马歇尔将军获得了我们的视野。下面我们将使用总统权限激活‘审判之光’,如果激活成功,则确定是遗失的原版设备,那么我们会将设备设定为关闭状态,带回白宫。如果激活失败,则不是原版设备,我们会继续追踪下去。” “授权激活。”头盔里传来总统镇定的指令。 艾伦,库尔曼博士,查理,三人对视一眼,副国务卿艾伦和中情局上校查理分别摸出联邦最高权力授予的两枚鹰头钥匙,同时插锁,同时拧开。 箱子轻微一震,钥匙像吞了银行卡一样被机器不容置疑地吞没,箱子两侧轻巧地滑开,暴露出一对精巧齿轮。 查理双手轻握齿轮,反向一旋。 设备启动,小小的黑箱子里头机栝旋转,仿佛变形金刚一样伸展变形,“吱呀”打开铺展,经过一番目眩神迷的机械变换,变成一面精巧的操作平台。一面小巧的荧屏上,无数细微的参数在稳定微调,小字乱蹦。 总统激动得声音轻颤:“激活成功。这的确是是遗失的审判之光移动控制台。你们成功了,联邦感谢你们!” 148 当初应该趁机把你捂死在襁褓里 查理细心调较,将设备设定为关闭模式,退出系统。审判之光控制台灵巧回缩,变回一只不起眼的黑箱子。总统放心地断开了视讯连接。 库尔曼博士终于松了一口气,喜气洋洋瞧着查理笑道:“接下来就安全了,我们只需要将审判之光放在地下500米保险库里保护起来,两天后特种部队抵达,就能万无一失地将设备带回联邦。” 查理独断专横:“不行,立刻准备军机,阿尔法小队有足够的护送能力。” 艾伦和库尔曼博士惊讶对视一眼,眼神交流下,不约而同反驳道:“国务卿正在对墨西哥政府施压,很快对方就会妥协,允许大规模部队入境接收审判之光。我们必须等待大部队,这样才稳妥。” 查理沉默了一下,扭头驱逐库尔曼博士:“一分钟,可以吗?” 库尔曼博士感受到浓浓的不信任,他摇摇头,屈服离开了。 艾伦胸中怒意愈炽,枪挂肩上,叉腰皱眉盯着查理:“你就是这样,你不相信任何人,这就是为什么你孤独到现在!你这个自私自大的混蛋!” 查理板着脸,叉腰威胁道:“你在给我添乱。当初有机会的时候就该把你捂死在襁褓里。” 艾伦伸长脖子,戳着查理的胸脯,尖锐反击:“你就和父亲一样专横固执。这是国家任务,你必须克制你的毛病!” 查理烦躁地搓头发,摇头按捺了一阵,逼视弟弟,指尖戳着他心口愤然道:“你错了艾伦。我信任我的阿尔法小队,我们的队伍完全具备护送能力。敌暗我明,我不能给对方喘息的时间,必须争分夺秒将控制台带回白宫去。只有放在联邦的权力中心里,才有真正的安全。” 艾伦瞋目结舌,看着查理无情地转身离去。查理没有留给他商量的余地,查理只是在宣布而已。 “我不信任任何人?”查理气焰嚣张地走开几步,突然转身瞪着发呆的艾伦,补充:“我信任你,艾伦。我只信任你。” 查理提着拷在手腕上的提箱,跳进指挥车,率领麾下部队向拉雷多市区绝尘而去。 库尔曼博士走过来,递给艾伦一支雪茄,自己点一根眯眼问:“到底谁是头儿?” 艾伦叼上雪茄,任博士点燃,喷出烟雾,注视查理的车尾气,喃喃道:“他已经没救了。没办法和他相处。” “按兵不动才安全啊。”库尔曼博士叹气,例举墨西哥安全中心的种种好处:“保险库位于地下五百米深处,地层埋设国防级钢板防护,只有危机小组持有具体坐标,加上武装警察和阿尔法小队严密看护,外加完整监控和防盗安保系统。可以说天衣无缝,万无一失。没有什么贼能从安全中心偷走审判之光。我们应该劝劝查理。” 艾伦沉吟难断。 “谁能担保劫机事件不会发生第二次呢。”博士后怕无穷地感慨。 艾伦想起了休斯敦将军横死的焦尸。严密保护,秘密行程,依旧让一代上将陨落长空,设备不保。心情激荡时,脑海画面一闪,焦尸变成了查理的模样,这突如其来的惊吓让他如坐针毡。 “我和查理谈谈,强迫他请示马歇尔将军。”艾伦拿开雪茄,轻飘飘地说。 拉雷多市特警总署,情报中心会议室。大厅里一片喜气洋洋,警员在拥挤的电脑之间谈笑着搅拌咖啡。 磨砂玻璃隔开的隔音会议室里,查理双手抵着下巴,固执地顽抗:“我已经准备好军机,凌晨四点起飞,带设备送返联邦。” 墨西哥特警组的头儿巴不得早点撇清关系,矜持地点头赞成。库尔曼博士咳嗽了下,站起来说:“危机小组的职权范围仅限于突击行动。手提设备的处置,只有联邦人员有表决权。”他瞥了黑瘦小个儿一眼。 墨西哥方的两人耸耸肩,无话可说。 查理意识到危险,他绷着脸看艾伦:“你想把设备留在墨西哥安全中心。” 艾伦顶住压力,模棱两可地说:“我知道你讨厌表决。我希望连线国防部,请马歇尔将军定夺。” 查理无可奈何,点头同意。 十分钟后,在库尔曼博士的说服下,马歇尔将军同意审判之光控制台在墨西哥安全中心滞留一天,等待107空降师抵达接收。 查理孤独地站起身,盯住沉思的艾伦,痛心疾首地咒骂:“你这只被收养的杂种老鼠!你背叛我!”愤懑不甘地离席而去。 库尔曼博士优雅地拿鹿皮擦着眼镜,安慰七上八下的艾伦:“孩子,你做了正确的决定。查理的个人英雄主义让他看不清局面了。” 艾伦敷衍了博士,追了出去。 “查理!”艾伦在走廊叫住愤然离去的兄长,忐忑问:“你去哪里?” 查理止步,没有回头:“我去检查安全中心的安保系统和布防。确保设备的安全。” 艾伦辩解:“我们已经歼灭了墨西哥最大的毒枭集团,安全中心的防御滴水不漏,加上阿尔法小队巡逻戒备,没有人会蠢到以卵击石!加上摄像头无死角的监控……” “艾伦。”查理粗暴地打断了艾伦的解释,一锤定音:“你是那个好孩子。但你只是个孩子。我去巡视了,再见。” 库尔曼博士追出来,站在艾伦身后:“不要担心,一天而已,过去就好了。” 艾伦喃喃道:“上帝,我真希望他是错的。” 查理巡视了一圈,和贝塔小队指挥官约翰逊在门口抽烟:“理查德怎么样了?” “他在五公里外的中心医院治疗,已经止住血了,正在恢复。这半年是无法执行任务了,已经申请了假期,七天后有专机来接他回国。” “坏消息,我们要在拉雷多滞留一天。你们晚些才能回家抱老婆了。” “哈哈哈!一天而已,我们可是斩杀了上帝之矛的信使,活捉了劫机案的元凶。现在众议院有时间来准备我们的凯旋欢迎仪式了。”约翰逊心荡神驰,已经梦回联邦,“上帝之矛展开的活动隐秘无比,这次活捉意义重大。” 约翰逊抱枪靠在墙上,喜气洋洋看着查理,“多亏有你。” 查理转移话题:“所以警署外有武装警察做岗哨,三分钟一巡逻。理查德的阿尔法小队驻守地下保险库,贝塔小队卫戍警署,艾伦的伽马小队狙击手占领了制高点。是吗?” 约翰逊抽烟笑道:“没错。一只蚊子也飞不进来。放松上校,你可以回警署睡个好觉。” 话音未落,天边响起飞机的轰鸣。 149 不死的信徒 特警总署的地下一层通风不佳,荡漾着潮湿的霉味。审讯室除了一桌一椅就徒剩四壁,潮得水泥墙面都湿漉漉的,这让琴音很不舒服。 她被反剪双臂铐在椅子上,面前一张铁桌,桌旁一盏大灯照得她头晕目眩,就算闭眼都无法摆脱血红的视野。她于午夜十二点被捕,现在晨光熹微,她已经被疲劳审讯了四个小时。 这只是开始。从被拽进审讯室的这一刻起,她就被剥夺了睡眠的权利,她会被不厌其烦地询问重复的问题,并且被这盏咄咄逼人的聚光灯一直照射下去。二十八小时后,她的大脑会因极度渴睡而陷入精神紊乱,三十二小时之后,她会愿意做一切事情来换取沉甸甸的睡眠。 因为在战斗中透支体力,琴音已经极度疲惫,而凌晨四点半是人类最渴睡的时候。即便琴音意志坚韧体力过人,此时脆弱的生物钟也给了她背后一刀。她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就算强光照射得像直视正午骄阳,她都能在血红的视野里半睡半醒,尖下巴一垂一垂,啄米似的挣扎着保持清醒。 艾伦抱胸站在隔壁的观察室里,隔着单向透明的薄薄墙壁监督审讯的进展: “你为谁工作?”这是审讯者第98次重复这个问题。 琴音臻首一歪,茫然睡过去时,被电流残忍地唤醒,奄奄一息地微笑回答:“和你一样,为金钱工作。” “你知道顽抗不会有好结果。你不受宪法保护,不享受人道主义支援,你如果继续抵抗,会被剥夺睡眠直到失心疯为止。” 琴音下巴一啄,刚低头睡过去,更强的电流从椅背窜入她的脊梁,痛得她咬牙甩头,抽搐得椅子乱颤,却睁圆眼睛咬紧了牙关,没有发出一声哀号。 电流持续两秒才消散,琴音的痉(jing)挛却连绵不绝,她的睡意被粗暴地扫空,身心疲惫得像脱茧余下的空壳。她“哼哼”笑了笑,骄傲地抬起眼皮,玩世不恭地瞧着正襟危坐的审讯者:“难道你是为了正义工作?为了国家而工作?别骗自己了,国家统治你,而货币体系统治着国家,所以你也为金钱而工作。并且是非正义反人道的私刑工作,于是你为金钱背叛了正义。承认吧,你也为金钱工作,和我一样。” 艾伦看不下去了,他扶着耳机命令审讯者:“下一个问题:上帝之矛的目的。” 琴音强撑意志,冷笑道:“这个问题,大概只有信使能够解答。” “可是他死了。” “信使不会死。”琴音摇头,比火刑架上的哥白尼还坚定,“这是常识。” “人皆有一死,停尸房里的遗体胜过千言万语。” 琴音挑挑眉毛,歪头问:“愚昧的中世纪曾把休克的病人当尸体埋葬。他们觉得没有应激反应就是死亡,而你们认定脑波归零就是死亡。这种大同小异的肤浅,注定你们对死亡的定义毫无头绪。” “……,死亡的定义是什么?” “你死过才知道。”琴音高高扬起下巴,骄傲地享受精神的胜利。 艾伦无言以对了。 他察觉到,就算失手被捕,就算酷刑拷问,琴音都自信得无以复加。要问出点东西,他必须摧毁琴音的意志。 看上去疲惫并不能做到这一点,他要击溃琴音的信仰才行。 “信使在五个小时前,在你身后三米外,被查理上校拧断了脖子,**的尸体臭得跟粪坑一样。”艾伦亲自出马,冷冽陈述,“信使也会死。你们那套说辞就像刀枪不入的神话一样,只是蛊惑人心的花招而已,在事实面前不攻自破。” 琴音眯起眼睛,忽略了面前的审判者,意味深长地凝视那堵压抑的灰墙,同情地回答:“人果然只相信愿意相信的东西呢。” 艾伦皱起眉头。忽然一通电话打进来,验尸官汇报的声音恐惧地颤抖着:“信使的尸体……不见了。” 艾伦险些失手摔了电话。他直接掐断了对琴音的广播,转身插腰,急切细问:“有没有出入记录?会不会是被人窃走了!墨西哥这群饭桶!什么时候发现尸体消失的?” 验尸官声音哆嗦着说:“收队以后尸体随同伤亡者一起送往中心医院,凌晨2点时登记确认,凌晨四点三十一,验尸作业开始时发现尸体失踪。查后没有人员出入记录,但是门口有淡薄的脚印……带血的脚印。” 艾伦牙关咬碎,挂了电话,拼命镇定,古井无波地审讯琴音:“在你们的信条里,信使不死的原因是什么?” “和耶稣一样。”琴音淡淡道,“奋不顾身的理想主义者可得眷顾,唯有死后可得永生。” 艾伦跌坐在椅子里,内衣湿透冰凉,像从冰湖里逃生一样。 十分钟后,在库尔曼博士和艾伦的指挥下,拉雷多市展开了第二轮无差别大搜捕,以市中心医院为圆心,半径一公里内为重点搜查区,半径十公里为戒严区。在联邦部队进驻的短短一天里,拉雷多被两次翻了个底朝天。 搜索无果。 库尔曼博士像只焦虑的浣熊,在会议室里狂躁地来回转圈,低头皱眉,滴着冷汗喋喋不休:“一定有人偷窃尸体。信使被扭断脖子导致呼吸衰竭,死亡是毫无疑义的,尸体都凉透了,怎么可能下地自己走了?偷尸体的人跑不远,一定躲在某处!全员出动,加大警力,一定可以找到尸体!” 艾伦脑子里乱成一团,闭上眼睛揉着太阳穴,细细回想琴音自信的声音“唯有死后可得永生”,莫名毛骨悚然,竟然没吱声。 库尔曼博士心慌意乱,焦虑地踱了两圈,没完没了地喃喃:“这太离奇了,连出入记录也没有,尸体怎会凭空消失。墨西哥的警方也太没用了!” 艾伦始终不肯相信琴音的装顺弄鬼,努力分析之后,皱眉低声道:“上帝之矛的主体成员是菁英份子,也许在中心医院有潜伏人手,才能抹去出入记录,窃走尸体。” 库尔曼像兔子闻到天敌的骚味,突然戛然静止,目光凝聚,惊恐后怕地轻轻说:“也许在墨西哥警方内部也有上帝之矛的成员。拉雷多警界的腐败是公开的秘密。只有这样,才可能绕过警方的监控,从医院偷走遗体。” 艾伦不置可否,但是点了点头。 库尔曼在艾伦身边坐下,继续推导:“必须派我们的人参加搜索行动,否则就算翻个底朝天都可能无功而返。” 两人突然沉默了一阵。过了好久,艾伦才狐疑问库尔曼:“脑死亡长达三小时的尸体,要怎样才能复活?” 库尔曼苦思冥想,束手无策地摇摇头。 “我们必须找到尸体,才能得到答案。”库尔曼认真地看着艾伦,“墨西哥这帮狗杂种靠不住。派理查德的阿尔法小队去市区参与搜查行动才行。” 艾伦深以为是。在打电话的时候,他突然想,耶稣死了三天以后才开棺出走,可见脑死亡的时间不是问题的关键。 这扑朔迷离的答案,只有找到信使的尸体以后才能水落石出。 150 美帝吃枣药丸 因为无论如何,疲劳审讯都会按时见效,所以查理对琴音毫无兴趣,他将事务移交给艾伦,随便拼了两张凳子争分夺秒地打盹。 两小时后,查理还在卫生间捧水泼脸,艾伦走进来告诉他:“你杀死的上帝之矛信使的尸体失踪了。阿尔法小队已经前往市区搜索。” “what?!”查理双臂支在盥洗台上,拧头盯艾伦,震惊得近乎悲伤。 “倒不是说他复活了。”艾伦默契地叉腰点头,心有戚戚地看查理,“我们觉得尸体是被偷走的。” 查理难以置信地咆哮:“谁在乎那个?你竟然把阿尔法小队支开了?哦,别告诉我又是库尔曼给你的建议!” “当然,他也是危机小组成员之一,没有知情权怎么替我们工作?”艾伦耸肩。 查理脸皮失去控制,气的水波似的荡漾抽搐,攥拳恨道:“你这毫无头绪的可怜的杂种!我就应该趁早捂死你!当初有机会的时候!” 艾伦恼火:“你知道么,我觉得你被偏执左右了,你对一切都充满恶意的成见,而且你不承认这一点。你在怕什么?” 查理怒火中烧地夺路而出:“我怕揍得太重家里以后就剩我一个独子了!”他大步流星往情报中心走,艾伦愤懑不平地追在后面质问:“信使的尸体被盗走,证明尸体有不为人知的价值,而且上帝之矛还有余党潜伏在拉雷多市!无论如何都值得把这些秘密揪出来!” 查理头也不回,气的声音都轻了:“信使?上帝之矛?我不在乎!重要的是箱子,箱子!” 他几乎破门而入闯进情报中心,扯下情报员头上的耳机,一手调频,一手将耳机凑到唇边下令“阿尔法小队归队!重复,阿尔法小队马上归队!” 艾伦受够了他的专横霸道,按捺怒气飞快地反驳:“查理,我觉得你反应过度了,你不觉得你现在有点独裁主义吗?” 查理飞快回头,盯着弟弟的眼睛,戳着他的心口:“我有绝对理由怀疑库尔曼是个老谋深算的杂种,因为笨蛋不可能爬到我们的地位!你看他都干了什么!” 艾伦茫然道:“怎么可能?审判之光就是他一手开发出来的,就像他的孩子一样啊。你有证据吗?” 查理听见耳机里回报“阿尔法小队已脱队,正在返回”,重新把耳机插回魂飞魄散的情报员耳朵上,叉腰瞧着监控屏幕幽幽道:“我打电话问了马歇尔将军。马歇尔将军根本没有透露过劫机事件的细节,但是库尔曼知道劫机案的安保配置,将军人选,航线行程和嫌犯性别。他说是马歇尔将军告诉他的,但是他在说谎。” 艾伦抱头歇斯底里道:“就因为这个?查理!库尔曼是航天局首席工程师,他递支雪茄都能聊到这些所谓的‘细节’!如果库尔曼背叛了联邦,那么在他为联邦工作的这十三年,我们肯定会抓到蛛丝马迹的,相信我,肯定能!”艾伦耸肩尖叫:“我的意思是,一个间谍不可能十三年里功勋累累还干干净净,说真的,他除了有恋童癖的嫌疑,一点儿案底都没有!干净得像一个圣徒!” “艾伦。”查理怜悯地看着弟弟,像看白痴一样提醒他,“上帝之矛里的人全是圣徒。至少他们坚信自己是。” 艾伦难以置信地反驳:“他做了什么?在拉雷多滞留一天是马歇尔将军的命令……” 话没说完,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彻建筑,情报中心像地震了,老旧的粉墙扑簌掉灰,几台电脑屏幕“啪啪”熄灭,主屏幕被雪花撕裂以后迅速恢复清晰,能看见警署外的行人像一群母鸡夺路乱窜,被炸毁的砖墙迸出弹片般的碎屑,弥漫的烟尘升腾冲天,穿着警服的军服的和墨西哥番茄炒蛋服饰的人体歪在弹坑里的画面层出不穷。约翰逊越级直接汇报情报中心的声音撕心裂肺:“上校,该死,是轰炸机群!我们被轰炸覆盖!没有足够防空火力!” 查理绷着脸,简洁回复:“立刻夺取阿尔法小队空出的制高点,马上还击!” 这是极其无情的铁令。约翰逊发现查理叫他拿ar16自动突击步枪扫射飞机,暗想查理上校果然该下地狱,断然答复:“收到。”切断了频道。 艾伦果断拨号连线墨西哥官方,叉腰焦躁地在扑簌剧震中来回转圈,咬牙嘟囔“接!快接!”然后突然大喊:“最近的军事基地都在五百公里外!你们这里怎么会有该死的轰炸机群!而且如果你们不马上派空军支援,那么和贵国的问题就非常、非常严肃了!” 查理回头骂道:“动动脑子!这绝不是什么轰炸机,一定是民用机改造型,从农用机场都能起飞,皮薄如纸,用弹弓都能击落。”扭头催促情报员:“回馈雷达成像!” 情报员急赤白脸地操作琳琅满目的控制台,第一次嫌爹妈给了两只手太少:“雷达无显示!” 查理推开手忙脚乱的情报员,弯腰“噼里啪啦”操作控制台,然后摇头扫视:“敌机刷了涂料,落伍的雷达侦测不到。该死的拉雷多!” 话没说完,建筑第二次天摇地动,“轰隆”声里,查理甚至没站稳,一跤歪在地上,单手攀住控制台才爬起来。因为情报中心有门无窗,属于半密闭设计,冲击波被有效隔离,但是爆炸和剧燃带来的气压差让大门被无形吸得轰然关闭,门上裂纹密布。在大门被吸合的一刹那,查理看见走廊被汹涌的火柱填满,就像红色的海啸灌满甬道一样。 查理拿起麦克风咆哮一声:“从安全出口撤退!逃离建筑!”下达完最后命令,捏瓶泼湿艾伦衣襟,嚷道“深吸气!”,拿湿衣襟捂住口鼻,拽住艾伦冲向门口,闭目横肩,竟然撞碎龟裂密布的防弹玻璃门,拽着艾伦破门而出,冲进走廊。 破旧走廊像被张扬地粉刷过,从颓败的灰褐色变成了剔透耀目的火红,天花、墙壁、地板像半凉的岩浆,一闪一闪亮着火炭般的炽红,仿佛人间炼狱。艾伦被查理拽进走廊的瞬间,一股灼烫热浪扑面而来,像跨出空调房迎接盛夏的骄阳。皮鞋底融得刺溜打滑,热力直透脚背,头发争先恐后地枯黄卷缩,若非有湿衣服捂住口鼻,这灼烫的空气根本不能呼吸。 而且走廊的空气已经所剩无几,氧气被基本燃烧殆尽,气压顿时比珠穆朗玛峰还低。查理不声不响,捂着鼻子,拖着艾伦,拼命狂奔,碰运气在拐角找到残存的楼梯间,一脚踹开烧得酥脆的门,一头扎进去,竟然发现已见天日,因为楼梯间这部分建筑已经被彻底炸飞,楼梯从中间炸断,半截挂在二人脚底摇摇欲坠,半截昂头立在三米之外像黄山迎客松。 查理回头命令:“深吸气,跟我跳!”松开口鼻,二话不说,冲锋两步,信仰一跃,险些从四楼坠楼身亡,双手堪堪攀住对面一层断梯,双手被暴露在空气里的钢筋划得鲜血顺流而下,一路洇湿手肘和肩膀。 艾伦看见查理奋不顾身地挣扎爬上对面的断梯,回头对自己招手:“跳过来!跳!” 他目测了一下,楼梯中间空陷了三米,剽悍如查理都险些摔死,他知道这一跳可能是惜别一跃了。 他对查理说:“告诉艾琳我爱她!”然后奋不顾身一跳。 151 上帝之矛 他对查理说:“告诉艾琳我爱她!”然后奋不顾身一跳。 果然够不着,艾伦在半空手舞足蹈,够不着对面的阶梯,划个优美抛物线,然后沉甸甸往下坠。 查理扑出去,在半空捞住弟弟,一手两脚拼命攀住地面,单手攥着弟弟的手腕,吊着好大一只艾伦在半空晃晃荡荡。然后查理昂头发出撕心裂肺地呐喊,右臂静脉浮凸得像游龙浮雕,脑门青筋爆吐,肾上腺素开闸狂喷,爆发出野熊的力量,愣是把两百五十磅的彪形大汉生生拽了上来。 艾伦攀上断阶,惊魂甫定喃喃:“刚才白光一闪我看见了死去的奶奶……” 查理气喘吁吁拎着他飞奔下楼:“跑!祈祷你能跑赢温压弹的地狱烈焰吧!” 话音未落,半空呼啸的机群已经掉头掠回,经过警署时刻意压低,三枚重磅温压弹笔直坠下,遵循完美的物理轨迹,徐徐落向凋零破败的警署。 在温压弹炸开的刹那,爆燃的烈焰像无孔不入的上帝之力,夺走密室里、走廊上、隧道中所有瑟瑟发抖的生灵,狂奔的烈火像一头头分道扬镳的犀牛,充盈吞没了每一条岔路,没有放过任何一处拐角。侥幸希望占据警署地利固守顽抗的警察,在奔腾的烈焰中变成手舞足蹈的人影。当狂奔的烈火止步以后,灼热的气流烧焦了远处警察的肺,他们挠着胸口,撕烂警服,在地上翻滚了足足一分钟才蜷缩冷却。而蜷缩在建筑最核心的幸存者同时感受到了五千米长跑时气喘吁吁的缺氧感,大口呼吸空气却越喘越急,最后在氧气被烧得干干净净的建筑中央窒息死去,表情狰狞得像被黑帮活埋。而警署整体基本完好,只需放凉了就能进入搜索。 查理察觉到对方使用的是自家屡试不爽的温压弹以后,有种遭报应的警醒,因为跑的快,所以在温压弹轰鸣炸响时,他和艾伦同时从二楼楼梯间破窗而出,狼狈摔成两摊蠕动的人形,在地上扭半天才挣扎爬起来,跌跌撞撞扶持远离警署。 查理已经清楚地看穿飞机的轰炸目的,就是把警署用温压弹烧成一座巨坟公墓,达到效率剪除这片区域有生力量的目的。所以离开警署越远越安全。这也是为什么他改变命令,下令贝塔小队和伽马小队撤离建筑的原因。 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反正箱子保存在五百米地底,温压弹鞭长莫及。 艾伦跑了几步,刚想起来似的站住嚷道:“箱子!” 查理痛不欲生地骂:“现在你想起来箱子了!”粗暴地把艾伦到一堵墙后,躲过俯冲飞机的视线,猫在墙后对小队下令:“贝塔小队和伽马小队全部隐蔽!停止射击!” “现在肯停止射击了?”约翰逊心里破口大骂,回应“收到!”时,低头换着弹夹退入低矮的民宅,打着手势四顾大叫:“隐蔽!停止射击!” 特战队员消失在尸横遍野的大街上时,艾伦气喘吁吁地和兄长并肩靠墙,一边拔枪检查弹夹一边气怒交加地嘀咕:“上帝之矛怎么会有小规模空袭能力?还有温压弹!四枚!有这个本事,本**算个屁!” 查理难过地嘀咕:“哦闭嘴吧。”他想告诉艾伦上帝之矛还跟中情局合作过,脏事儿多得数不完。剑阁卫星争夺战里发射电磁屏蔽巡航飞弹的就是上帝之矛。他现在有种养虎遗患的懊悔。 查理了解冰山一角,他知道上帝之矛原本是极端种族主义者和唯神论者形成的仇亚组织,在纲领中把黄种威胁论上升到了圣战高度,加上精英辈出,迎合联邦利益同时能满足联邦需求,所以上帝之矛获得非常微妙的生存环境。 毕竟这是蛇第一次咬人,让农夫措手不及。 艾伦身为副国务卿,论级别没上升到诸事皆知的程度,论职权则负责光明正大的事务,脏事儿知情甚少。 查理之所以枕戈待旦,是因为他知道上帝之矛不是善男信女。这个组织的可怕之处在于,它能在逼仄的生存空间里保持安静。其他组织必须发展各种业务来筹集善款,比如绑架人质,比如控制交通,比如横征暴敛。 但是上帝之矛从来不做这些事情。而它居然能保持运作,没有穷困至死。 它的视线始终凝聚在古老的东方,并且保持耐心,像个安之若素的眺望者。上帝之矛和联邦的合作若即若离,对东方的策略小心翼翼,除了严格近乎苛刻的入会审查制度,其余的部分无聊得像邻里互助会,基本上人畜无害。 只有查理知道上帝之矛的可怕。 因为不缺钱所以能保持安静。因为挑剔精英所以扩张缓慢。仿佛缓缓咕嘟的岩浆,表面已经冷却,温度却能融化岩石。这些厚积薄发的积淀化作刀刃时,必然开天辟地,无往不利。 他着急回国,因为他害怕。 害怕到宁可孤注一掷押送回国,都比武装警戒固守待援强。因为留在拉雷多,就带来了无穷可能性。当敌人足够强大时,“未知”是最可怕的恐惧。 而查理之所以害怕,是因为他已经坚信,联邦傲视群雄的超级兵器“审判之光”,足够吸引上帝之矛出手了。 从接受任务、走出白宫开始,查理面对的就是一场螳臂挡车的较量。他一直在恐惧。 甚至大获全胜、全歼弗兰克团伙,让查理更加惴惴不安,仿佛面试的考卷是一张白纸,问题一定隐藏在更深处。 当其他人享受胜利的狂欢时,查理一直深陷在崩溃的压力和无边的恐惧之中。所以他暴躁。 因为他没空苦口婆心了。 小天使艾伦换好弹夹,扭头瞧见查理满头大汗,屏息问:“我们冲出去。” “不。”查理贴墙静候,轻轻说:“我们要活着。活到最后一刻。” 无常的狂风又起,绑架沙尘横扫席卷,在贝塔队员放弃抵抗的时候,天空传来轰鸣,四架喷气式战斗机呈四机攻击队形呼啸而至,未见身影时,空对空飞弹已拖着白烟划破长空。下一刹那,喷气式战斗机双翼机炮绽放火舌,从查理上空飞掠而过时,轰炸大街的五架上帝之矛改装机已经在天空炸成五团浓烟烈火,碎片四溅,拖着烈火巨尾轰然坠地,四射的弹片铺天盖地。 拉雷多宛如分娩的母亲,正在经历一场阵痛的浩劫。 艾伦收到墨西哥官方报告:“all、clear!”他松一口气,摇头喃喃:“上帝之矛止步于此了。妄图以一家之力撼动国家机器,真是异想天开……” 约翰逊伸头看见空军支援得痛快利索,正在呐喊:“干得漂亮!”时,听见耳机里查理急促吩咐:“全员就位!通报位置,准备狙击!” 命令像折射的光线连续传达,顿时两支小队检查枪械,换装弹药,隐蔽民宅,正警备时,突然一支呼啸的小型地对空飞弹呼啸上天,与一架墨西哥喷气式战机擦肩而过后,竟微调转向,尾随另一架战机两秒,衔尾命中,把垂直尾翼生生撕离机体。被炸飞的垂直尾翼宛如一柄飞刀射向大街,而浓烟滚滚的喷气式战机彻底失控,在半空转得像陀螺,绝望地扎向拉雷多市公立银行总部大楼。 “噗!”半空绽开一枚洁白的降落伞,而彻底失控的喷气式战机笔直扎进银行大楼里,宛如飞镖钉在靶子上,烈火和黑烟并起,只过了几秒,泄漏的航空燃油激起二次爆炸,歇斯底里的尖叫隐隐约约回荡在半空里。 查理咆哮道:“来了!贝塔伽马,歼灭试图接近警署的一切目标!”咔擦拉手枪上膛。 152 最强单兵武装配置 查理咆哮道:“来了!贝塔伽马,歼灭试图接近警署的一切目标!”咔擦拉手枪上膛。 窗户下,木门后,所有队员拉下防弹护目镜,靠墙竖起ar16突击步枪,咔擦将m205榴弹填入枪管榴弹发射器,ach作战头盔里的微型无线设备里细碎响起队友断续的报告“in.position.”“clear。”作战头盔上的微型雷达将各队员的位置集中投射到小臂上的gps外挂便携电脑上,电脑屏幕上密集的光点表示,虽然凋零的街道上空无人烟,却藏龙卧虎地隐蔽了无数特战队员。 这一身涵盖个人防弹、生存保障、武器夜视、传感指挥的单兵作战装备,大小装备品种多达上百件,护目镜能抵挡十米内散弹枪轰击,头盔可以无视ak步枪直射和弹片冲撞,防弹背心甚至防核防生化,作战靴让伊拉克的铁钉阵形同虚设,这身五毒俱全的单兵套装仅此一家别无分号,总成本高达六万美刀,是经历五十年大小战役淬炼完善出来的最精锐配备,成功将常规战场上的伤亡反馈降低到8.6%。在这片区域里,拥有登峰造极的指挥系统的五十六名海豹队员宛如五指攥拳,是个完美的整体。 在无线频道里,队员们断续交流,屏息凝神。来敌如果出现,迎接他们的必然是死神的风暴。 歼灭试图接近警署的一切目标。哦是的,就算来的是坦克装甲师,换上改装钨头穿甲榴弹的ar16枪榴弹都能出色完成任务。 约翰逊对自己武装到牙齿的装备充满信任,就像对自己的国家充满自豪。 然后,在街口滚滚的浓烟里,沉重的踏地声宛如马蹄攒地,这沉重厚实的狂奔之声,宛如诸侯的大军从高山上挥师冲锋而下,连大地都畏惧地震动颤栗。 就像一支马队沿着黄尘喧天的大街冲了过来,却有坦克军团碾地逼近的地动山摇。 约翰逊呐喊:“目标出现!尝尝来自美利坚的甜瓜吧!” 一瞬间,残窗中,破门后,武装到牙齿的联邦彪形大汉同时现身,稳端长达一米二的突击步枪,瞄准街口沙尘里的憧憧人影,白烟鼓舞处,超过十发m205高爆弹片枪榴弹拖曳白痕射进那人群里,铺天盖地的炸开,十乘以一千五百枚高速弹片在一秒内清洗了长达一百米的街道,夺命弹片比雨滴还密。 这种加强型枪榴弹是街道封锁式武器,在城市争夺和不得不陷入巷战的场合中,一支枪能封锁整条街口,产生的弹片铺天盖地,对机动人员的覆盖打击效果仅次于轰炸机,堪称万夫莫敌。 所以只需要确定敌方大体位置,十枚m205足够洗净那条百米长街内的所有残敌。失败的可能性只有一种,那就是来者是墨西哥援兵。 但是约翰逊从不大意,他甚至没有考虑来人是敌是友,因为管不着。枪榴弹发射以后,约翰逊咆哮道:“送他们下地狱去吧小伙子们!fire!”抵在肩头的突击步枪乱颤开火,弹壳流水似的往外淌,顿时枪声大作,在民宅口,屋顶上,残垣后,伸出无数枪口,喷吐恐怖的火舌,空前压制的火力排山倒海地倾泻。 下一秒,沙尘一薄,人影一浓,影影憧憧的敌人狂奔而出,现出真形。那是一队盾牌,一队狂奔的盾牌。 盾牌打造得考究漂亮,美观得像勋章,长达一米五,宽一米三,悬浮在雇佣兵前方,完美而霸道地遮住了单兵全身。盾牌漆红,中心是金线描出的执矛天使,血红的色差充满暴力的神圣。在弹片的洗礼下,漂亮完美的盾牌金漆斑驳,执矛天使徽章已经剥落得残缺不全。 最可怕的是,在这至少重达一百公斤盾牌的绝对防御下,后面的支盾雇佣兵却在以超越飞人博尔特的极速跳跃狂奔,他们像一个个飞驰的移动堡垒,跳过尸体,绕过残垣,翻越废墟,完全不知疲倦。 铺天盖地的枪林弹雨“叮叮当当”打在盾牌上,温柔得像雨打荷花,根本不能阻止对方半分。 约翰逊张大嘴巴,口里失语,脑袋像枪卡壳一样失去思考能力,震惊地回味着一件事情:“难怪屡试不爽的枪榴弹没有击溃他们!” 绝对防御,绝对高速,消耗外力保持作战。这些持盾飞人就像中世纪称霸平原的重装骑士,以绝对财富铸就了盖世武力,仿佛没有缺点。当他们集结冲锋时,连国王的大军都会退却。 一千五百年后,欧洲重甲骑士的神话,以单兵形式重现世间! 约翰逊愣了一下,突然呐喊指挥:“弹片无效!换钨头穿甲弹!”在约翰逊咬牙切齿将钨头穿甲枪榴弹推入榴弹发射器时,第一波火力熄灭,枪声骤熄。 然后,敌人高举的赤红盾牌中间突然裂开一条方正齿缝。 查理的声音爆炸似的涌进所有人大脑:“规避!全部规避!” 约翰逊惊呆抬头,看见那考究得像吸血鬼棺材板的盾牌从中线一分为二,往下一横,双双平举,盾牌顶部竟然有粗大无比的漆黑枪管缓缓旋转,枪管和盾牌的阴影下,漆黑发亮的子弹带垂挂在腰背之间。 “holy、mother、of、god。”约翰逊喃喃自语,他认识这口径,那是m61-a2机炮的改装版,虽然删减了一半的炮管,而且回归了弹链供弹设计,但是万变不离宗,约翰逊依旧认出了这玩意脱胎于m61。 m61-a2炮管较薄,重量较轻,但是口径依旧凶残,射速高达七千二每分钟,弹壳蹦得比秒表小数点后两位还快,配备m56高爆燃烧弹,能隔着一座建筑把靶子扫射成两半,开火的场面极其吓人,火光能遮住半个机翼,这玩意是给f22战斗机用的! 怎么出现在人身上? 为了追求浪漫的射速、狂暴的火力和必要的冷却散热,转管机关炮的炮管、弹链、弹药箱加上那盾牌、快追上一只成年犀牛的体重了,——不不不,撇开这些不提,航空机炮的电力供弹系统就比汽车发动机还大,挂在肩上足够压垮成年人的脊椎!这种匪夷所思的重火力武器怎么可能成为单兵装备? 那黑漆漆的正在加速起转的三联火神炮管还特么直接埋设在盾牌下面!!不,没有人类胳膊可以举起那样的设备,连吃了菠菜的大力水手都不能!!更别提开火了! 约翰逊不肯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怀疑自己在做梦,甚至在努力试图坐起来,痴心妄想地希望满身大汗惊坐起,发现自己坐在宿舍的床上喘气,而这一切只是噩梦。 是的,就算来了一个装甲坦克师,约翰逊都有十足把握摧毁为首的三辆,从而封锁这条街。 但是他不知道,坦克装甲军团已经是上世纪的浪漫了。 153 阉割版M61-A2火神级航空机炮 但是他不知道,坦克装甲军团已经是上世纪的浪漫了。 浑然不觉间,他都不知道自己有多落伍。上一秒还在自豪信任自己一身世界顶尖特战单兵作战服。下一秒已是坐以待毙的羔羊。 没有任何单兵作战服能抵御m61火神系列机炮的炮弹。他们穿的是防弹背心,不是上帝装甲。 约翰逊从惊讶恐惧中苏醒过来,这一秒钟似乎比一天还长,他听见自己震怒地咆哮:“fire!”他手头不停,已经换上钨头穿甲弹,平端突击步枪,激光定位器的红光打在为首的上帝之矛雇佣兵身上,试图开火。 就算死到临头,也不能忘记战斗,这是约翰逊本能的反应。 然而,鲜红盾牌下,那三枚联装机炮枪管已经在马达催动下飞转如轮,底下的供弹系统骤然启动,将源源不断的漆黑弹链送入弹膛,在人类难以把握的0.1秒间,三门炮管顺序井然地依次进弹、闭锁、打火击发、开闩、抛出手指长的弹壳,这一切像时空扭曲一样以变态的疾速重复完成。于是三联机炮狂旋着喷吐暴躁的火舌,这轰鸣的滚雷让所有枪声黯然失色,机炮的咆哮才是浑实的怒吼,和它比起来突击步枪的枪声只是女人的尖叫,被压得连声儿都听不见。 双臂机炮开火的亮光遮住了雇佣兵的整个人,宛如两柄圣光之剑在天使手中长亮不熄,巨大无比的后坐力推得开火的雇佣军踉跄跌退,趔趄了三四步才勉强站稳,他完全失去了准头,双臂乱摇,两条噼啪怒吐的爆炸弹幕在街上划出两条毁灭弧线,这条弧线下,砖墙被轰然击碎,地面迸起冲天泥屑,避之不及的贝塔队员像被**炸上天的鱼一样轰得骨骼外露,落地变成两截。这条弹幕扫过路边民宅,一路轰得砖墙红烟冲天,打洞机一样击穿墙壁,屋里地板上连续不断投射出断线珠子似的光斑,不出两秒,墙壁毁坏殆尽,竟然轰然倒塌,民宅屋顶一歪,塌陷了一半,活埋了里面的人。 当航空机炮变成单兵装备,这史无前例的重火力将摧毁一切拦路之敌。 约翰逊没有逃,所以最先换弹完毕,刚瞄准那个开火的雇佣兵,却觉得右腰一辣一凉,五脏六腑哗啦啦往下坠,拽得撕心裂肺地痛,低头一看,他的身体被高爆燃烧弹擦边射中,巨大的动能直接刮走了他脊椎右边的所有零件,整个人像被霸王龙在右肾咬了一口,空出一个血淋淋空荡荡的圆弧,消化器官正在稀里哗啦往外淌。 约翰逊想骂人,却觉得没时间了,他只看了一眼身体,就歪头重新瞄准被后坐力推的踉跄倒跌的敌人,争分夺秒勾动扳机。 下一秒,他的身体失去平衡,大脑无能为力,踉跄一歪,软绵绵倒在土墙上,颓然低头,紧攥着枪却使不上力气,剧痛引起的应激保护机制麻痹了他的神经,在渐渐休克间,他感到失血的疲惫,视野渐红渐黑,大口喘息着,终于认命地闭上了眼睛,甚至来不及看一眼钨头穿甲弹是否命中。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击中那个杂种,因为轰鸣的航空机炮已经响彻了整片大地,震得像在ktv里挨着音响坐着。地动山摇的脚步声震的他脸皮乱跳,最终慢慢失去了知觉,死前茫然没有一句遗言。 查理听见机炮的轰鸣,面容拧在一起:“jesuschrist!火神级机炮?来的是什么敌人!” 艾伦悲怆扭头,声音干涩得像渴了一天:“约翰逊心跳归零,生命体征消失!贝塔小队要被击溃了!” 查理不假思索,近在咫尺地盯着艾伦喊:“我去重组贝塔小队正面抵抗,你整合伽马小队占据制高点狙击杀伤,go!”在隆隆机炮声中,面对面的咆哮才能勉强听清意思。查理争分夺秒喊完,艾伦伸拳与查理对撞,两人对视点头,然后查理像一条黄鼠狼一样窜了出去。 查理飞奔腾跃,跑一段就借助残墙掩护,狂奔向枪声密处。他躲在一面残垣后面检查雷达时,突然耳边轰然炸开,砖砾像没加盖的搅拌机一样碎屑狂喷,墙壁凭空穿透出榴弹粗细的透明窟窿,灰洒了查理一脸。 就算是阉割版本的m61火神机炮,依旧能够轻易击穿砖石结构。查理突然意识到,他躲在墙后面除了隐蔽一点,基本上没有防护作用,如果这发流弹是奔他来的,就算面前挡了两层墙壁都避免不了他肝脑涂墙的结局。 这种画面,通常发生在强击机俯冲扫射下,或者装甲军团轰鸣推进时。 就算军用吉普车都很少装载火神级航空机关炮,因为能源不足,汽车电瓶根本负担不起火神机炮的马达和弹膛。 查理双手攥枪,灰头土脸地靠在毫无用处的砖墙后颤抖,低头大口呼吸。他双手攥紧手枪,却身不由己地感觉到这柄手枪的渺小和苍白。和身后正在跋扈横扫的航空机炮相比,他手里的限量纪念版勃朗宁就像玩具。 联邦的信仰就是世界上没有什么不可能。讽刺的是,查理和贝塔小队必须面对世界上最大的不可能: 前一秒世界最强的单兵套装,现在即将全军覆没,这将是继卡扎菲伏法以来,联邦军队蒙受的最壮烈伤亡。染红的星条旗臂章将蒙受越战以来最惨重的耻辱。 雷达上的光点还在迅速减少,像黯然熄灭的萤火虫群。不断蹦出队友的头像,头像后面的心跳、血压、心电指数暴跌归零。这种心脏被凌迟的痛苦让查理全身发麻,脑袋酥颤,因为每迟疑一秒,身上都少片肉。 查理拼命克制自己的胡思乱想,他闭上眼睛,张口喘息,逼迫自己思考两个字:“敌人,敌人。” 要赢得战争,必须了解敌人。 “damn、you、mother、fvcker!”刻意镇定之后,狂怒如火山喷薄,查理嘶哑咆哮,张大嘴巴一脸狰狞地狂奔而出,在硝烟四起的大道上,他平举配枪,看见最近的那名上帝之矛雇佣兵宛如下凡天神,扎稳弓步,像一台重如泰山的工程塔吊车一样稳立街心,张开双臂,两面猩红狭长的齿边长盾左右开弓,鲜红的长盾下,两套三联装转管m61-beta机炮绽放的火舌像两颗双子超新星在宇宙爆发,持续不灭的十字火舌践踏着物理定律,跋扈怒放,不仅喷薄着五千米内无坚不摧的毁灭弹幕,速射的开火声更连续得像十台柴油发动机同时怒颤运转。 查理像约翰逊一样愣住了,无数个“不可能”占领了他的大脑,剥夺了他的思考能力。 在这电光火石间,查理的思维光速运转。一刹那间,时间静止,弹头缓缓撞破空气的涟漪,擦过查理的脸颊,他忘了生和死,因为要重铸摇摇欲坠的武器世界观: 至少每分钟一百八十发的射速,还是春笋长的m56高爆燃烧弹,单兵怎么可能随身携带这种弹鼓? 除非有代步装置! 绝对防御和绝对火力设计,牺牲了武器冷却的空间。盾牌下埋设的机炮只要开火超过半分钟,单兵的胳膊会被炽热的炮管烘得比烤焦的培根还脆! 除非有功耗散热系统,但是这需要电力,火神机炮打火需要电力,转管炮马达需要电力,单兵还需要背负巨大的蓄电池,于是更需要代步装置! 蓄电池代步装置! 154 神经机械学开启的上帝禁区 除非有功耗散热系统,但是这需要电力,火神机炮打火需要电力,转管炮马达需要电力,单兵还需要背负巨大的蓄电池,于是更需要代步装置! 蓄电池代步装置! 我草你妈的,什么蓄电池能支持这种功耗的鬼东西? 心念电转时,查理灵光闪现,像扑住一只稍纵即逝的萤火虫,仿佛捕捉到敌人的弱点,却转瞬忘却,回忆不起来。 在这时间凝滞的刹那,一秒钟内看到的无限细节纷纷投射到查理视网膜上,他看清了敌人雇佣兵火力全开时像药瘾极乐般的激爽狂笑,看清了机炮齐鸣时人体肌肉像打桩机工人一样震颤,看清了打开双臂恣肆扫射的雇佣兵身上,从头到脚穿戴着银白光亮的镍铬钢外骨骼,覆盖面之大,叫人几乎以为那是制服上的浅色纹路,查理之所以看清那是类铂钢外骨骼,不是瞧见了胸口的护心钢板,而是看见雇佣兵腋下若隐若现的两支液压起重器! 雇佣兵举盾、横臂、保持开火的双臂姿势是程式化动作,全部由那两支液压起重装置完成,而身后背负的电瓶和固定在腰后的弹鼓,都由机械强度极强的镍铬钢外骨骼来承重,并且发达的下肢外骨骼肥大得像钢铁打造的嘻哈裤,粗壮的传动关节承担了一切重力和奔跑动作,人体只是寄生在银白钢铁里的生物罢了。 查理意识到为什么没有强击机、没有装甲车,却能听见m61火神机炮的轰鸣了。他落伍了。 真正的装甲军团风暴,不是坦克强袭,不是装甲车的碾压,而是成千上万驾驶机械外骨骼的人类,装载摧城级重火力,像潮水一样冲锋的银色海啸。 讽刺的是,现今的生物感应科学已经能满足迟钝动作的基本需求,材料工程早已具备打造抗牵拉弹性钢材的能力,如果愿意,昂贵的动力系统也阻挡不了这种军团的问世。只是“视距外歼敌”的陈旧思想统治了他们的大脑,把数不尽的美元投进审判之光这个无底洞,却延缓了单兵外骨骼的提前问世。 如果把宇航局的钱拨一半给darpa,估计那帮科学家明天就能解决单兵骨骼的动力问题。但是在争先恐后发展决战兵器的今天,毁灭性轨道炮“审判之光”吸引了太多资金,darpa的机械骨骼开发司只能抱着一年区区五千万的施舍,至今还在实验室里和机械手过家家。 一千五百年前,富有的重装骑士团天下无敌。谁能想到,淘汰掉冷兵器的今天,这所向披靡的钢铁洪流重新诠释了千军万马的浪漫,再现了重装堡垒的冲锋史诗。你看看这些单枪匹马却无坚不摧的人形机关炮吧,当他们换上五花八门的功能性弹鼓,组成庞大的集团军发动冲锋时,就算特洛伊的城墙都会在十秒内坍塌。 弱点在哪里! 科技,科技。就连darpa都没能解决的神经机械学科技,他们也不可能有。他们的骨骼只能通过肌肉压力传感器粗糙判断主人的意图,所以不能灵敏转换目标。而且骨骼后面没有连接电缆,按照发动机的功耗,世界上最强大的蓄电池也只能给他们三十分钟活动时间。 最多三十分钟。拖到电池耗尽的一刻,就是这群疯子熄火之时。这是查理在电光火石间推导出来的结果。 光速思维转瞬过去,撞破空气涟漪的弹头也终于擦过查理耳畔。 查理的耳朵被高爆弹擦破,耳廓软骨破碎时,他身不由己皱眉开枪,细小的弹头准确击中那名沉浸在开火抽搐里的雇佣兵眉心。 雇佣兵狂喜极乐的脸色骤然僵硬,狂怒了一秒,刹那变成死尸的茫然,一道红白血线从眉心弹孔淌到鼻子,顺法令纹滚下,脸色灰败地在嵌在机械骨骼里低头不动了。驾驶者死去,机械骨骼却昂然屹立,托着里面的死尸傲立不倒,只是双臂肌电感受器失去信号,腋下液压起重器吱呀缩回,猩红霸道的双臂长盾有条不紊地缓缓垂下,依旧喷火的两门机炮扫射出两条坠地弧线,枪口对地时,巨大的后坐力居然撞得骨骼双肩往上猛冲乱顶,只是寥寥一秒钟,就那么几枪的时间,整架骨骼被朝脚下开火的后坐力顶得东倒西歪,跌倒未及触地,后坐力就撞的尸体双肩撕裂错位,诡异地藕断丝连在躯干上,鲜血炸了一地。 然后骨骼轰然倒下,冲天黄尘里,弹匣突然卡壳中断,齿边长盾下,通红怒旋的三联转管炮终于停止喷发,缓缓停转。 查理毙敌以后,立即招来铺天盖地的炮火,两条弹幕目标明确地移向查理,高爆穿透弹“噗噗”打在地上,断线珠子似的炸开两排冲天的黄尘喷泉,像毒蛇笔直咬向查理。 若不是火神机炮的准星依靠液压阀推动,有个稳步传动的时间,查理早已被打得支离破碎。 生死之间,查理像被毒蛇追咬的猎人,狂奔两步,往墙后一扑,抱膝翻滚,连滚带爬翻到一辆炸成火堆的汽车后面,回头就看见身后那面墙被打的千疮百孔,生生削成了一堆瓦砾废墟。 查理盯着那面墙时,捂住麦克风咆哮:“保持移动,寻求隐蔽,躲避炮火!不要靠墙,重复,不要靠墙!” “yes!sir!”麦克风里只传来稀疏的响应,这让查理心如刀绞,他改变命令:“目标改变!阻延敌人接近警署,重复,目标改变,阻延敌人接近警署!三十分钟后敌人将动力耗尽。重复,目标改变!” “roger,sir!” 大声说完,查理看见车后面有只沙漠作战靴,上面横着一柄m4a1改自动步枪,枪还镶着榴弹发射器。查理不假思索扑过去,抱起步枪熟练地拉栓检查。 检查枪械时,查理不小心瞥见那只沙漠作战靴。他看到脚还在靴子里。 查理的脸抽搐了几下,脏话在嘴里呼之欲出,咬牙摸出枪榴弹“咔擦”填入榴弹发射器,突然从熊熊燃烧的汽车残骸后站起来,飞快端枪瞄准追杀自己的那名骨骼机甲,咆哮道:“下地狱去吧!”电光火石间,枪刚端牢,便已发射,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查理试用过联邦机械骨骼的实验品,因为肌电传感器的天然局限,机械骨骼的动作和司机踩刹车一样,存在反应延迟。所以查理端枪瞄准那具机械骨骼时,就算敌人察觉危险,那也是必死之人——枪榴弹飞行的时间里,机械骨骼必须经历大脑-神经-肌肉-压力传感-肌电传感器-信息处理中枢-反馈命令-液压阀的必备过程。这段信息采集和处理的时间不可避免,再短也要花费0.5秒,刚好是枪榴弹的飞行时间,足够死亡榴弹亲吻他的脸颊。 然后,在查理的枪榴弹狂喷白烟,脱膛而出的瞬间,被瞄准的骨骼机甲马力全开,巨蹄踩得大地一震,像只举着双鳌的巨蟹,一面双臂开火,一面狂冲横移,零点五秒后,拖曳白烟的枪榴弹与骨骼机甲擦肩而过,一炮打空。而摧枯拉朽的弹幕已经左右包挟向端枪屹立的查理,只要一发扫中,查理能炸得天花乱坠。 查理眼睛瞪圆,双目险些夺眶而出,死神逼面而来的刹那,他意识到死亡,更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在机甲开火时,他看清驾驶员的头颅贴满钢钉,这条钢钉之路从头部、颞部一路铺向后颈,想必也会沿着脊椎顺延而下,而这些钢钉的意义,想必就是手术脊髓针,深入脑脊液中,直接与人体神经接驳。这需要对士兵进行创伤性不可逆改造,还需要伴随服用抗生素和免疫抑制药物,才能抑制随之而来的感染和排异反应。 这是久攻不克的神经机械学技术!因为神经直连单兵外骨骼,所以消灭了系统延迟,让士兵对机甲的操控达到了如臂使指的精密,所以这名雇佣兵能在电光火石间,依靠本能鼓催发动机的最大马力,炮火不停却躲开了枪榴弹的致命一击。 查理想起来darpa总工程师送别自己时茫然的感叹: “解决动力系统是时间问题,最多十年吧。但是止步不前的生物信息感应系统才是外骨骼项目的终极局限。依靠肌电感应的外骨骼终究只是小型坦克。只有导通了神经和机械,机甲才能成为上帝武装。” 残忍、粗鲁、血腥、非人道的手术方式,查理屡见不鲜。令他惊讶的是,在非人道手术的基础上,居然真的有科学家能触及到神经机械学的大门? 这是闯进了上帝的禁区! 155 海豹部队的绝响 这是闯进了上帝的禁区! 当人类的神经和机械的单元完成接驳,那么碳氢生命和钢铁载体再没有“生”和“死”的区别。肉体可以借助钢铁维生,钢铁被赋予了灵肉的精魂。 这种邪恶的礼赠对人类而言,是进化还是堕落?这是永生的前奏还是灭亡的序曲? 查理脸上肌肉抽搐,在铺天盖地的信息冲击下,错过了那0.1秒的躲避时间。两道夹击而来的穿墙弹幕已经让他无路可逃。 “god-damned!charlie?”耳机里响起艾伦的咆哮,查理看见扫射自己的那台骨骼机甲突然头颅一歪,耳畔炸出一蓬艳丽的血花,两束弹幕在半空移动时戛然而止,然后缓缓垂下,机甲被自身的后坐力冲击得失去平衡,轰然倒塌。 在弹幕停止移动的刹那,查理滚地骨碌,死里逃生,按住耳机喘息:“谢谢你艾伦,我过去错了,爸爸收养你是个明智的决定。” 艾伦咆哮:“我他妈不是收养的!”他扭头打手势,带领伽马小队的残余占领了建筑制高点,使用反器材狙击步枪杀伤雇佣军,这玩意能隔着一公里轰穿带头盔的脑壳,“贝塔给我们制造了千载难逢的狙击机会,小伙子们!打爆他们娇贵的脑壳来提醒他们有多脆弱吧!” 口里呐喊,艾伦在一栋三层民宅的窗口稳稳架起长度直追台球杆的反器材狙击步枪,闭目歪头对准倍数镜,瞄准一名大步流星狂奔的雇佣兵机甲,用心跳的力量估算风向和弹道,枪口火舌乍吐,优美细长的子弹被超长的枪管赋予了无与伦比的初速度,子弹在半空留下一线惨白的划痕,笔直击穿那台机甲肩部外装的填弹膛,不依不饶穿透钢板,没入右上胸大肌,从左下肋突出,螺旋的弹头破体而出时炸开个碗口大的洞,像花洒一样带出一蓬内脏碎屑和腹膜体液的混合物,最后去势未绝,带着无以复加的穿透力,悄无声息钉入地面,连尘土都没有扬起。 一枪撂倒一个机甲,艾伦豪情万丈哼道:“伽马小队进入狙击位!猎杀开始!” 此时,将近二十台机甲已经冲锋到警署的二十米内,举臂四顾,火热扫射,抛下地上六台机甲尸体不管,足足有将近四十门m61-beta火神机关炮纵横捭阖地恣意开火,警署街区遭到了近似轰炸机中队般的覆盖式打击,敌人出现仅仅一分钟,离开约翰逊阵亡只过去三十秒,这万炮齐发般的火力已经倾泻了八千发m56高爆弹,通红怒转的机关炮耀武扬威地张扬着枪火的激情,彻底摧毁了警署街区的一侧建筑,满地全是坍塌的屋顶和残垣废墟,贝塔小队被连穿透带活埋,已经有一半彻底消失生命体征。 查理已经变成重点击杀目标,灰头土脸趴在废墟后面,只听见丧心病狂的炮火连绵不断攒射在厚重的瓦砾上。脆弱的人体不能触发高爆弹头上的引信,砖砾里的钢筋却可以。废墟的残砾和m56大药量高爆弹撞得火花与碎屑齐飞,触发弹头的高爆引信,产生的凶猛爆炸像挖土机似的飞快削薄了查理面前如山的废墟。瓦砾碎石的暴雨漫天飞洒,劈头盖脸地浇在查理头顶,他伏地埋头时,感到地动山摇的震波在逐渐逼近,在高爆弹雨即将炸穿整堆残垣时,查理听见一名贝塔队员在麦克风里咆哮:“尝尝这个!狗杂种们!” 一个遍体鳞伤的黑人大汉怒吼着从弹坑里爬起来,他的作战服被炸成了布条挂在腰上,露出山峦起伏的黑亮肌肉,左右开弓端着两支鲜血淋漓的突击步枪,同时开火,仿佛搂着两蓬火舌,一面拼尽全力破口咒骂,一面平行扫射狂奔,顿时引开了围攻查理的四束弹雨,无数虚线般的弹道从四面八方移向狂奔的黑人,仿佛恢恢天网合拢罩下。虽未加身,他已走投无路。 查理十指挖进瓦砾里,痛心疾首瞪着黑人喊:“艾弗森!你!” 艾弗森无暇应答,频道里断续响彻各式肮脏的俚语粗话,在他搂火扫射狂奔向下一个隐蔽点时,查理睁圆眼睛看见三枚炽热的红亮弹头组成的均匀弹幕移到了艾弗森腰上,瞬间艾弗森的上半身高高飞起,下半身被惯性送出两三米才扑地滑开,艾弗森漆黑的半枚躯干像一袋被抛起的大米重重落回地上,抽搐蠕动。因为机关炮击中的是他右边胯骨,所以艾弗森右手执的自动步枪在半空甩了几个圆弧后摔在四米开外,手还攥在枪柄上。 查理夺眶而出的双目血丝密布,歇斯底里的呐喊一个音节来发泄悲伤和狂怒,却因为嘶哑和耳鸣听不到这吼叫。他十指抓进瓦砾里,剧痛就像吗啡一样安抚他的心痛。他忽然悲观绝望地意识到,就算他的海豹部队全军埋葬在这片砖砾下,都阻止不了这二十台机甲的洪流。步兵的时代已经揭过,特种兵的荣耀属于过去。 只需要一个手术,坐进那台外骨骼装甲,任何人都可以屠杀他们这些珍贵的精英。 未来的战场,必然是钢铁的洪流。 阿尔法小队不在。 重要么? 这是个陷阱,这是个阴谋。五十六名海豹特种部队也许可以斩首卡扎菲,也许可以夺取空军基地,但是无论如何,守不住这座警署。因为对方不仅利用本地黑帮的覆灭来麻痹联邦的意志,更准备了杀鸡用上宰牛刀的决心。 拿这二十六台外骨骼机甲来攻占警署? 哈哈,只要具备补给条件,配上合理战术,他们甚至能击溃一个步兵师,拿下整个拉雷多。 而且安全保险库在全市分布有三处,敌人却不闻不问,直奔警署而来,仿佛知道琴音和审判之光都保存在警署的地下隔层里。 我们的内务有问题。 从内政到作战,从战略到技术,联邦败得一塌糊涂。 此战已输,无可挽回。唯有一死,与敌同碎。 查理抚摸腿上的匕首,突然挣扎站起来。 156 维内托你为什么恨我! 当美利坚海军之骄傲在拉雷多战得头破血流的时候,太平洋对岸的东方享受着安逸祥和。 准确地说,是不出人命的那种安逸祥和。 “维多列奥·维内托最终绩点:ss。” “黎塞留最终绩点:ss。” 复合作战训练中心里,教官的八字胡终于惬意舒展,他笑的鱼尾纹昭然毕现,瞧着赏心悦目的绩点,捏着八字胡微翘的尖端慢慢搓着:“黎塞留大人的熟练度突飞猛进,已经可以安排智慧曙光的试驾了。能够在有限的时间里追上维内托大人的战绩,这非常不容易。” 教官在黎塞留低头出舱时,将手头的记录表往裤线上一贴,竟碰腿立正,向黎塞留郑重敬礼:“您终于具备了试飞能力,向您的荣耀和汗水致敬,黎塞留大人。之前的冒犯请您宽恕。” 战训中心四块荧幕前的技术员也摇转椅子,凝视获得教官认可的黎塞留。 黎塞留正在拿衣服,她想顺便取下vv的衣服递给她,不料维内托大人轻轻哼一声,踮脚自己取了军服,往白衬衫上一裹,夺路而出,不咸不淡撇了一句“bye”,往休息室去了。 若没有vv若有若无的指点,黎塞留可能会走了弯路还浑然不觉,自问进步难以神速如斯。所以黎塞留听见成绩时,欢喜之下忽然想请vv去喝咖啡,不料坚冰还没打破,人家竟连衣服都不许她染指,拒人千里到了习惯自然的地步,黎塞留一时疑惑起来:“她到底喜不喜欢我?” 回过神时,她才瞧见被冷落的教官沉默僵立在面前。黎塞留心存疑惑时,不仅没组织客套话来答教官,反而皱眉歪头问:“是我的幻觉还是大家都这样觉得——维内托是不是嫌弃我?” 教练呆了一下,猝不及防不知道该如何答。后面的技术员反而莫名喜爱黎塞留大人的自然亲切,仿佛职阶的冰层忽然融化,释放出勃勃生机,对这个天真烂漫的问题喜欢得乱七八糟,七嘴八舌地花式解答: “黎塞留大人迎头赶上的速度太快了吧?维内托大人不习惯咯!” “不是不是!一定是历史问题,‘地中海最强’的桂冠还没决定归属呢,维内托一定不愿意轻易输给黎塞留大人啊!” 黎塞留听得头昏脑涨,万幸教练回头一瞪,一口喝住:“嘴巴要缝上么?是不是要用五对负重轮教你们守守规矩?” 技术员们的表情顿时五彩缤纷,一下鸦雀无声,等教官转回头去,这帮人才躲在教官身后向黎塞留挤眉弄眼:“听我的没错儿。” 黎塞留纠结起来,细眉隐皱,略咬唇角,飘开眼神踌躇时,教官瞧着她,认真支招,掷地有声:“您应该去问维内托大人,她能给出最权威的答案。” “啊……诶?会不会……”黎塞留惊讶失色,脱口嚷了一半却戛然而止,抬眉掩唇,优雅地把“会不会丢脸”咽了回去,勇敢无畏地郑重点头:“谢谢你教官。” 快离开时,黎塞留忽然回头笑道:“这些天辛苦各位了,明天请各位吃手工蛋糕哦!终于有时间对付烤箱了呢。”金发一甩,短裙荡漾,哼着俚语快步离开。 技术员傻眼似的对黎塞留大人完美匀称的步伐行注目礼,嘴巴忘了关上。 教官抄起记录薄抽打技术员脑壳,一字一字将他们挨个唤醒:“看,什,么,看!干活!” 然后庄言牵了维内托站在罗马假日咖啡馆排队时,看见黎塞留大步流星走来,金底蓝纹的军刀打在白丝袜上,一跳一跳,让排队的长龙齐刷刷挪不开眼睛。 “借维内托用一分钟。”黎塞留礼貌地对庄言说。 维内托大人抬头盯着这两个人,她看见庄言没反抗直接同意了,低头对自己说:“我替你排队,你先去坐会儿,一会给你端过来。” 维内托说:“双倍特浓不加奶哦。”双手插在兜里,和黎塞留去玻璃边找采光好的席位坐了。 v v双手揽平裙底坐下时,看见黎塞留胳膊叠在玻璃桌上,锁着眉头正襟危坐地问:“你为什么恨我啊?” 维内托猝不及防,她一直没办法适应黎塞留的直白,反而挠脸讪讪道:“你说什么?我,我我,你太看得起自己了吧?谁有功夫恨你啊!” 黎塞留信以为真,顺理成章地认真划顺头发,跃跃欲试地说:“是吗?那就正常相处咯。聊点什么啊。” “好啊。”维内托大度地说。 然后维内托坐的比相亲的淑女还笔直,微笑着瞧了黎塞留两秒钟。这是极限。接着,维内托目光就像挣脱束缚似的飘到玻璃外,专注打量走廊行人。再过会儿,尖下巴一坠,变成歪头支颊,懒洋洋左顾右盼,五指在玻璃桌上轻敲韵律,酷似孤身等人,仿佛不知道黎塞留在锲而不舍地凝视她。 “维内托!你干嘛恨我!”黎塞留气愤地问。 “我没有!”维内托终于找到话题开口,耸肩摊手,罕见地压低了音量,温柔的像哄情人,努力真诚:“你干嘛这么说?” “因为你宁愿瞧透明的玻璃都不愿意和我说话!” “嘿,”维内托伸出食指,认真狡辩,“我在观察路过的行人。小爱好。” 黎塞留睁大眼睛:“可是走廊上只有清洁工!” 维内托伸着食指,严肃郑重地警告:“嘿,不要无视劳动人民。清洁工也是行人。”她跟庄言学坏了。她吃了几次亏以后发现有些借口比万能药还神奇。 黎塞留果然哑口无言,只好睁大眼睛气堵盯着vv:“你还在看,你还在看!我还比不上清洁工嘛?和我聊天啊!” 维内托痛苦不堪,她只希望庄言快点端着咖啡回来。世界上没有什么比跟无话可说的人聊天更折磨的事情了。 “你知道的,我们是特殊公民,就算归籍都不代表国家利益。所以我们在地中海结下的恩怨并不会影响以后的相处。”黎塞留搜肠刮肚,联想到了技术员枚举的几大隔阂:“顺便说下,很抱歉穿甲毒气弹呛着你了。”她在地中海服役时使用过改装炮弹,让她得意很久。 “很抱歉你的毒气弹炸膛了。”vv喝着清水,扭头瞧着玻璃说。 黎塞留玩脱过一次。改造型穿甲毒气弹是法国人脑洞大开的设计,企图在击中对手时顺便送上浪漫之都的亲切问候。但是架设气腔导致了不良后果:有一天黎塞留兴高采烈使用改造弹时,不幸主炮炸膛,四联主炮舰装炸断一根炮管,顿时灰头土脸,引为一生之痛。 这俩妞在地中海掐架频率比热血高校还高。所以黎塞留得意道歉时,维内托自觉地反唇相讥。 仿佛“叮叮”铃响,选手被拉开,胜负不分。然后两个姑娘默默喝水,目光错开,vv支颊瞧窗外走廊;黎塞留捧着玻璃杯,歪头看室内装修,默契地死寂。 “而且我被内定执行大气层内的亚音速战斗任务,智慧曙光的前掠翼设计也是因此而来,”黎塞留灵光一现,想到啥说啥,不懈努力:“我和你甚至不会编进同一个队形里去。所以谁是僚机其实无所谓。我们之间不是竞争关系吧?” “亚音速战斗任务?”维内托蹙眉细问,“那你怎么完成超音速巡航?” “智慧曙光装备活动机翼,在突破音速前切换成后掠翼形态就可以安全度过音爆。”黎塞留解释。 “哦。”vv轻轻点头,双手摩挲玻璃杯,随口说:“这关键的步骤你可别忘了。我可不想白发人送金发人。” 黎塞留瞧了一眼vv顺滑的银发,手指卷着金色辫子,疑惑问:“这个成语不是这样用的吧?” “这叫歇后语。” “噢。” “你知道吗,我被米迦勒大人选中时,脑海里莫名想起你。”庄言终于送了咖啡过来,给黎塞留端了一杯芒果汁,她毫不见外地简单点头,就不再理他,而是轻轻含着吸管,专注瞧着脸色变幻的vv认真叙述,“俾斯麦好战,纳尔逊恋妹,罗德尼太嫩,所以米迦勒大人没有选她们,你看,天使挑剔起来总能举出千奇百怪的理由。唯有你,维内托,我想不到你有什么缺点会让你落选。” 黎塞留迷惘打量维内托时,庄言正在一脸无奈地哄vv:“咋啦?我买的是双倍浓缩不加奶的啊!” “我有说吗?” “你说了你说了!” “我不管,我也要芒果!为什么她有我没有?为什么你知道她爱吃芒果!” “因为写在履历上?” “好啊,你功课做得到位啊,你还不承认!你其实连她的日期都算的准准的吧,日常关怀都没落下吧!” “你别闹!” “你!我有闹吗?你不承认就算了!你竟然!还跟她坐一起!你是哪伙儿的?”vv气急败坏控诉时,吓得庄言屁股刚挨凳子又跳起来,结巴解释:“我坐你对面才方便聆听教诲啊!我真的是这么想的!” 黎塞留咬着吸管,歪头打量左边,上下扫视挥着手百口莫辩的庄言,若有所思地点头:“原来是这样落选的啊。噢——” 157 上帝无处不在是因为正版目前不在 v v恼火庄言连句哄人话都没有,站起来将包包挂上肩,俏脸冰凉地哼道:“你们喝,我走了!”她原本瞧见庄言递果汁时,黎塞留连句谢谢都没有,点点头就没搭理他,顿时让她醋意横飞。 黎塞留的礼仪修养深厚得能替王宫调教女仆了,她不分场合始终矜持镇定,不辨尊卑一律礼貌谦让。维内托总觉得黎塞留炙手可热的人气归功于她无微不至的礼貌体贴,所以印象深刻。 然后突然发现黎塞留对庄言毫不见外,连个谢字都不说,仿佛知道庄言毫不介意——这孙子也确实不介意——这种亲密无间的自然默契,让维内托骤然难受得如鲠在喉,仿佛端着蛋糕却发现奶油上停了一只大快朵颐的苍蝇,有种爱物被横夺的不痛快。 大胸妹无视庄言不重要;庄言不介意被无视也不重要。大胸妹知道庄言不介意才无视他,这很重要。 你黎塞留才来几天,怎么就混这么熟了? 姐姐我还没熟到随便使唤的地步呐,你们就一步登天了,仿佛有什么昭然若揭的东西暴露出来了啊! 庄言这条白眼狼居然还不认错!还不哄人!还一屁股在大胸怪的巢穴边上坐下了!我的天! 必须给他颜色瞧瞧。 以上是维内托殿下在电光火石间的复杂心理活动。 黎塞留的疑惑终于解开,豁然开朗后心情不错,按腿挤胸,仰头甜蜜笑着哄维内托:“维多列奥大人,沟通最重要啊。不要生气啦,不坦率可不行噢。” 维内托拿走外套低头一看,黎塞留甜蜜的鹅蛋脸温柔如水,碧蓝的双眸纯净清澈,叫人顿悟克什米尔蓝宝石为什么值钱,因为它能让人联想到美女的蓝瞳;诱人的薄唇噙着天真的浅笑,让维内托都心痒想亲,恰是这种把持不住的动摇让维内托更加恼火。在维内托低头凝视沉默的两秒里,庄言提心吊胆,害怕维内托在酝酿一场撕逼大战,但是他万万想不到,维内托的目光在黎塞留挺翘的鼻子上逡巡,在甜美的酒窝上游弋,因为景色留人,所以浑然不觉时间飞逝。 女人可以从待人接物里觉察到阴谋和秘密。她们的直觉能让特异功能汗颜。因为有七窍玲珑心,所以她们的心思像星空,你看得见但是你看不懂。 庄言瞧见vv脸色茫然缓和了一下,以为黎塞留劝得她消气了,心头懈怠。 然后维内托大人目光一坠,落在黎塞留衣领上。黎塞留穿了件白色高领弹性毛衣,本遮得严严实实,但是她抻直双臂仰头微笑时,白色毛衣被肘弯夹得呼之欲出,让人一望走神。 然后维内托一股无名火蹿起升腾。她仿佛得了一种看见黎塞留就来气的病。 “她知道,她一定知道,被木瓜祝福的女人都知道,这样挤的话超好看,这种得天独厚的技能,她绝对一清二楚!”vv气得乱颤,咬牙细想,“她绝对是挤给我看的!” “那你们好好沟通吧,我不碍事了!”vv轻轻“呸”一声,气冲冲地骄傲离去。 庄言隐约猜到什么,抿唇忍笑,扭头对黎塞留说:“抱歉。”匆匆摸出服务生的小费压在碟子下,伸着手仓惶追向门外。 黎塞留抿唇含着吸管,歪头支颊瞧玻璃,看见走廊里气哼哼的vv挺胸昂首走过。庄言追上来,一路拽vv臂弯,两个人拉拉扯扯地消失在走廊里。 鲜打芒果的口感像蚌肉般滑腻,黎塞留慢慢吮吸这迷恋的香甜,安静独处,支颊舔唇,思索着迷惘的问题。 果然没办法和维内托大人相处啊。 可她确实在帮我啊,虽然冷冰冰,但是指导的重点都至关重要,可以说是不遗余力呢。 可是依旧没办法相处啊。很多人就是这样,相知、相爱和相处是完全不相干的事情吧? 而女朋友生气了,庄言为什么反而一脸兴奋呢? 米迦勒大人选择我,是不是因为我不会莫名其妙发脾气呢?说起来,我似乎是性格最普通的那个呢。难道因为天使实在太挑剔了,所以天使喜欢普普通通的人? 有可能哦。 吸管发出空洞的“呼噜噜”声,一杯鲜榨芒果见底了。黎塞留往碟子下加了一张纸币,拎起包推开椅子无声离开。 古时候,蜷缩在山洞里的人类太过无助。冰雪寒风,森林大火,草原上游荡的豺狼,毛发里潜伏的寄生虫,都在虎视眈眈地觊觎人类的生命。所以大脑不顾容量拮据,依旧进化出管理“信仰”的沟回,来让人类崇拜图腾,尊敬巫医,在部落崇拜的原始权威下,让群聚的人类紧密团结在一起,为了一个莫须有的天神奉献自己的一切。 在与残酷强大的自然界厮杀的时候,信仰是仅次于长矛的必备武器,是逆境中的刚性需求。 所以世界上有两个上帝,一个是神祗本身,一个是人类按照自己的需要量身订制而幻想出来的上帝。 人类需要爱,需要救赎自己的罪,需要天堂的幻境来慰藉惨淡的人生,一如盼望退休的老工人,六十岁以后的无忧无虑是支撑他们加班的动力。 所以信徒们意识到天父的全能以后,立马幻想天父的爱播撒众生。 事实上,天父凭什么爱你?对天父来说,人类只是自然界的组成部分,而自然界的使命是把一切生命形式还原成有机肥。从而推出,只要足够强大,人类也会执行自然母亲的意志,把全知万能的天父烧成富含氮磷钾的天然肥料,让上帝从食物链底端从头再来。 人类和天父存在竞争关系。 天父对人类远远谈不上爱,充其量只是沟通,停留在“传达信息”的阶段,一如机场的噪音驱鸟器,传达的信息简短得甚至冷漠,无非寥寥几个单词: “离我远点。” 在历史上,上帝远没有圣经描述的那么话唠。它传达的讯息冷艳得跟机场驱鸟器有一拼,大概四个字: “离蛇远点。” 但是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天堂的美女烤鹅和异教徒的讨伐审判上。仿佛语文卷纸上的阅读题目,“作者这样写的用意是什么”被眼花缭乱地花式解读,大家相信愿意相信的,恪守能够恪守的,并且为此沾沾自喜洋洋自得。 那么,作者这样写的用意到底是什么呢? 重要吗。 比如说上帝之矛。人家愿意跟你翻脸,然后用两分钟歼灭你二十年才训练出来的精英部队,并且宣布这是神圣的净化,来自天父的旨意。 于是引出一个问题:天父是有多恨海豹突击队? 重要吗。 上帝之所以无处不在,是因为正版目前不在。 时间刚过去两分钟,贝塔小队死伤凋零,残余的三架墨西哥喷气式飞机在扫射消灭一台机甲后,被割裂长空的乱射火力直接解体一架,剩下两架仓惶逃走。艾伦刚击毙两台机甲,伽马队员狙击枪发出的独特脆响纷纷暴露了狙击位置,被无数火神级机炮直接射穿白墙,轰的墙碎窗塌,顿时比落地窗还空荡荡,里面的伽马队员刹那遭受了被阿帕奇武装直升机悬在窗外正面乱射的毁灭性火力,被炸得支离破碎,生还率十中无一。 甚至有一名伽马小队狙击手藏身的三层小楼被攒射的高爆弹直接轰塌,三楼被削成二楼。 艾伦撕心裂肺地大喊:“更换狙击点!”然而频道里已经回音寥寥,有呼而不应的孤独。 158 生存还是毁灭,选吧小伙子们! 在伽马小队遭受毁灭打击时,雇佣兵的机甲阵地突然一阵骚乱。艾伦在瞄准镜里惊恐地看到,一个穿着漆黑西裤、扎着洁白衬衫的冷漠男子右手花式旋转着一柄黑亮的钨钢匕首,竟然走出赖以藏身的废墟,大步流星走向最近的一台机甲,步伐标准得像总统上台,却走得虎虎生风杀气腾腾气势汹汹。 那是他妈的查理!“这个疯子要干什么!”备受打击的艾伦在公用频道里失声尖叫。 查理右手花式玩弄黝黑的匕首,大步流星走了三步。在失血颤抖的生还者的注视下,在废墟里喘息的袍泽的眺望中,查理走的杀气腾腾,刀耍得哗哗乱转,话说得冰冷沉稳: “使命召唤我们的时候,如果苟且退缩,等于将联邦的安危拱手相让!” 一步。 “若我们不守护联邦,谁去保护父母,妻子,儿女和情人?唾弃你们的人,谁来保护?爱你们的人,谁来保护!” 两步。 “所以来做你们最擅长的事情吧小伙子们!生存还是毁灭,选吧!” 气势汹汹的三步跨出,已有机甲锁定查理,液压起重器调节准星时,三门通红旋转的火神炮对准查理喷薄怒射。查理右手刀花突然攥成一柄匕首,埋头奔出追飞机的猎豹风采,身后一串黄沙喷泉“噗噗”紧咬尾随。宛如横行天宇的飞机甩开了高射炮的弹幕,他狂奔得比机炮枪管转身还快。他在三秒里飞奔五十米,笔直冲向一台专注轰杀狙击手的机甲背后,蹬地一跃,战术手套牢牢攀住机甲烙铁一样滚烫的蓄电池,双脚踩在机甲腰部弹鼓上,定睛一看,果然雇佣兵的颈椎一线钉满脊髓针,基本完成了神经机械接驳。 然后查理毫不犹豫,电光火石间按低那颗光头,彻底暴露后颈,手头钨钢匕首一翻,一刀捅进雇佣兵镶着钛钢脊髓针的后脑,从枕骨大孔捅进去,直刺脑干,就跟剖鱼腹一样畅通无阻。然后拧腕一搅,把人家的小脑和脑桥碎成了豆腐渣,雇佣兵整个人顿时一颤一僵,瞬间麻痹,开始体验高位截瘫式濒死感受,肌肉却被紊乱的神经脉冲刺激得抽搐乱弹,整架机甲开始狂乱旋舞,手舞足蹈胡乱扫射,两门突突喷吐的机炮一通瞎打,噼里啪啦将周围两台机甲拦腰射断。 查理被机甲双臂的后坐力震得天旋地转,攀不住时,整整四束气急败坏的高爆燃烧弹幕击中查理攀附的那尊机甲。 横死的雇佣兵的尸体和镍钢机械外骨骼炸成天花乱坠的礼花,焦臭的碎块和冲天纷飞的三联炮管、扭曲的盾牌、炸裂的弹鼓划出四面八方的抛物线,叮当坠地,查理被蓄电池爆炸的冲击波轰飞四米,他像断线风筝飞开时,衬衫烧成马褂在风中恣肆狂舞。然后他的身体像炮弹般射在地上,伏地不动弹了。 但是他击毁了整整三架机甲。 上帝之矛单兵外骨骼装甲第三大弱点:该外骨骼机甲依靠液压完成战斗动作,为了高效,所以动作程式训练有素地单调,基本上只有举盾、冲刺、横移、射击、举臂微调准星五个程序性动作。简单,实用。于是近身格斗能力为零。除了枪口顶着敌人开火,外骨骼装甲没有近身格斗手段。显然距离真正的完善,这些外骨骼装甲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废墟后面捂着失血伤口喘息的人,瓦砾下面奋力爬出掩埋的人,弹坑里抱枪咒骂的人,他们全都看见了查理大步流星走出去的剪影,听到了他荡气回肠的冰冷演讲,目睹了那近乎自我毁灭却行之有效的战斗方式。 “勇往直前的信徒将得眷顾。牺牲一切的理想者将得眷顾。自我毁灭的战士,将得眷顾。”一个满面硝烟的高加索青年流泪在胸前划了个十字,带着对家庭悲伤的思恋,吐出“阿门”结束祈祷。然后,他喘息着鲁莽的狂怒,燃烧着膨胀的偏执,丢掉了视如性命的突击步枪,拔出大腿上的钨钢锯齿军匕,从弹坑里挣扎站起。 但是他看见,断瓦残垣的废墟里,摇摇晃晃站起来十多个熟悉的身影,不约而同地坚定,生无可恋地伟岸着。狂风将沙子送进他的牙间,伴随雷鸣般的炮火,仿佛为穷途末路的海豹残兵奏响荣耀挽歌。 海豹部队曾经不可一世,敌人要覆灭这支传奇军队,必须付出空前绝后的代价! 他们里有欺凌新人的恶霸,有酒吧斗殴的惯犯,但是往事消散时,这些抛弃过往的战士攥紧最后一枚匕首,从大步流星变成埋头疾跑,在骑士荣耀消亡的核武时代,试图用濒临绝迹的冷兵器来猎杀热核时代最新锐的单兵武装;用欺身肉搏的壮烈战术来博取挽救联邦的渺茫希望。 洗净技术的铅华,这支零落的残兵最终选择短兵相接的古老方式,回归被上帝祝福的崇高身份,以战士的荣耀追逐筋疲力尽的死亡;怀着历史的骄傲,曾经的最强单兵在夕阳末路,激奏一曲荡气回肠的绝响! “如果这是最行之有效的方式,” “就算结局通往死亡,” “我也会毫不吝啬地登场,” “为联邦追逐最后的光芒。” 喃喃低唱海豹部队的顺口溜,平日牢骚满腹的海豹部队成员此刻澎湃万丈豪情,个人英雄主义的梦想壮美绽放,宛如圣光天使绽开光翼。 “为了自由的联邦!”大高加索青年杜克咆哮出复仇的快意,痛快淋漓地呐喊着,飞奔到激射查理的机甲后,匕首往牙间一咬,踩住弹鼓开始攀爬,他发现查理的观察力简直是天才,因为这外骨骼机甲的屁股真是太好攀爬了,左右两枚弹匣是天造地设的踏脚石,对于攀岩满分的海豹队员来说,三下五除二就能爬上蓄电池,然后就能看见一个钉满钢钉的光头嵌在铁壳里慌张地扭动,你甚至可以对这个马上要死的可怜蛋祷告一发,拍拍那颗滑稽的光头,讥诮地祝福一句“愿地狱全是光头”,然后伸手端住光头佬的温暖的下颌,像杀鸡一样充分暴露出喉结,匕首按紧,深情一划拉,可以看见动脉血像撒尿一样射出一米远。 杜克必须享受这个杀戮的过程,只有体味复仇,才能转移他的注意力,不再回想查理被炸飞的画面。这样能像注射杜冷丁一样,把他从痛不欲生的悲愤中解放出来。 哦查理。你这个无恶不作的流氓,怎么能死在我们前头? 159 朗基努斯骑士团诞生 然后杜克看见络腮胡子梅根扑向一架疯狂开火的机甲时,突然被机炮扫中,右腿打着旋儿飞上半空。梅根顿时往前一栽,双手挥舞着要抓前面的机甲,却够不着,面朝下摔个狗吃屎时,前面那具惊惶的机甲刚好后退一步,沉重的铁蹄踏中梅根的脖颈,踩得梅根屁股都翘起来,机甲的阴影下,红白脑浆炸了一地,梅根的脖子和肩胛变成一张粘在地上的地毯。 杜克咆哮了一声,不去看瞄准自己的机甲在哪里,不去看背对自己的机甲在哪里,他跳下已经冰凉死透的雇佣兵尸体,像个维京祖先一样狂怒吼叫着,冲向踩死梅根的那台机甲。他一看见那台机甲的脚印上还沾着梅根的脑浆,就爆发出无穷体力,抓着匕首狂怒冲锋时就像个抢滩登陆的维京海盗。 肇事机甲发现了杜克,摇摇摆摆调整步伐,试图转过身来轰杀杜克。杜克虽说怒不可遏,但是脑子还算清楚,所以远在三米外就开始横跑绕圈,试图绕到机甲后面去。 肇事机甲已经见过这帮拿匕首的疯子骑死好几个雇佣兵了,宁死不做刀下鬼,拼了命地一步一步,不断向左转,向左转,向左转,试图直面杜克。 然后杜克不断往右跑,往右跑,往右跑,非要绕到它后面去,杀意已决。 接下来发生了老鹰捉小鸡的一幕,杜克在三米之外拼命绕后,机甲在中心屁滚尿流地玩命转圈。 雇佣兵怕得大呼小叫,用西班牙语噼里啪啦求援,花式辱骂队友,大意是: “是不是瞎!快帮我打死这个狡猾的杂种!” 这惊恐的辱骂很快引起了其他机甲的注意。 所以在杜克成功爬上肇事机甲的瞬间,三束摧金破石的集束火力不约而同携手而至,带着来自友军的爱,同时击穿了肇事机甲和骑在蓄电池上的杜克。 在无与伦比的穿透动能下,杜克胯下的雇佣兵连人带外骨骼装甲被拦腰轰断,碎片冲天时,机甲的钢板触发了高爆弹头的引信,马上整座机甲被连环爆破的火球吞没,于是喷洒的热血被无穷的烈火瞬间烧焦,画面从血腥的屠宰刹那变成了热力学的颂歌。在连环冲击下,双侧弹匣终于被引爆,炸的弹片纷乱四射,无差别覆盖的火力把附近三台机甲扎得遍体鳞伤。而杜克只觉得下半身浸泡在一群翻滚的亚马逊食人鱼里,腾云驾雾地飞上半空,又天旋地转地呼啸坠地,然后像电脑关机黑屏一半骤然一暗,世界归零。 一分钟前还狂热扫射的雇佣兵,突然折损六台外骨骼装甲,这突如其来的现实令人恐惧无比。仿佛打架的小孩瞧见对方沉默地拾起了板砖,机甲群心虚得步步后退,惊恐得像混进了狮子的角马群,用西班牙语咆哮着“后退”,一面投鼠忌器地勉强开火。 火神级机炮足以摧毁拉雷多的任何民宅和公务建筑,但是当目标和友方装甲距离不到三米时,以目前的笨拙精度,极有可能在轰碎对手时顺手剿灭友军。 最重要的是,在海豹残兵义无反顾前赴后继时,雇佣兵感受到了恐惧,那是羚羊面对狮子的恐惧,兔子面对雄鹰的恐惧,和气味有关,和利爪和尖牙无关。 就算装备落后到只剩一柄匕首,这些狂怒的荣耀战士依旧是猎手。 就算他被钢铁覆盖到无坚不摧,雇佣兵发觉自己依旧是猎物。 借助雄厚资本和突破式科技,亲手剿灭自由联邦残余的光荣时,雇佣兵意识到这不是普通的屠宰,而是猎手的较量,每一场输赢都要赌上一切,用生命交换。问题是,作为拜金主义的雇佣军,他们够胆吗? 他们当然够胆。 在危机感压迫而来时,剩余的十四台雇佣兵装甲缓步后退,试图互相掩护脆弱背部。在互相依赖的团结情境下,触发了一种奇妙的条件反射,这十四个大脑颞叶里,被人工刺激过的神秘沟回里的神经元被陡然激活,蓦然绽放一种特殊脉冲,在恐惧和信赖的交融中,一股脱胎换骨的真理接触感油然而生,他们仿佛产生了超凡脱俗的信徒共鸣,在他们睁大狂热的瞳孔里,天空正在扭曲变色,幻化出极致幻美的复杂圆环,这个具备无限细节、极尽复杂的美术之环,多彩炫目美轮美奂,比大教堂圆顶上的琉璃图案更加炫目惊心。 在他们疯子般的视野里,那个在天空扭曲的震撼图案,最终歪曲幻化成上帝的脸,那张祥和的脸极致甜蜜地悲伤微笑。 在这接触真理和宇宙的极致满足中,雇佣兵对生命的依赖下降了,性需要、食物需求、亲密需求统统下降,因为他们仿佛找到更有意义的起点,人生已经重新出发。 他们坚信自己看见了上帝。这就是圣徒。 所以还有什么值得恐惧的呢? we,are,the,spear,of,god. 镶嵌在镍钢外骨骼装甲里的雇佣兵同时发出狂热的呐喊,跌宕起伏的音节组成了粗糙雄浑的圣歌,用嘶哑的声带供奉着微薄的信仰。 于是极端讽刺的奇迹公然降临: 一股空前绝后的军队凝聚力爆发在这帮为钱杀人的亡命徒之中。这无与伦比的向心力,直追十字军的信仰,堪比骑士团的戒律,比仇恨驱动的圣战分子更无所畏惧,比古希腊同性恋军团更死生相依。前一秒还不介意互相残杀的雇佣兵团,刹那建立了无与伦比的亲密同志关系,因为他们坚信同为上帝选民,他们同时见证了真理,分享了神迹分享了圣光分享了天父的眷顾分享了凡人得不到的爱。 古往今来,封建教条炮制的皇家军团、基督教义感召的圣殿骑士、掠夺野心促成的游牧铁骑——这些被雄才伟略的战略家借助天时地利、承载千年积淀、苦心孤诣炮制出的军团意志,统统在这支蝇头逐利的雇佣军面前一败涂地无地自容。忠君的传统、信仰的号召、利益的驱动,这些促人奋战的刺激因子曾经催生过天下无敌的王者之师,但是比不上这种将上帝直接种进大脑的野蛮捷径。 皇家军团也斩过陛下的头颅;圣殿骑士也亵渎过崇高的戒律;游牧铁骑更为了瓜分利益而分分合合。君王的恩宠是拿来权衡的,教皇的敕令是听凭自愿的,可汗的请柬是利弊参半的。没有人会毫无保留地交出自己,没人会对所谓的军团坚信不疑。 只有一个例外:被自己的大脑欺骗的人,绝对会忠心耿耿,雷打不动,坚信不疑。 当这十四名雇佣军大脑颞叶“上帝感知区”经过特殊活化的既定神经元在应激状态下激活时,空前绝后的超脱感给了他们想象力无法触及的终极体验。这种超自然的刺激是药物上瘾的一百倍,是吗啡满足的一万倍。体验过它的“先知”因它而淡漠一切欲望,无视儿女亲情:因淡漠食物而绝食辟谷,因淡漠性念而不近女色,因淡漠人性而抛弃妻子,并且宣称目睹天神。如果陌生人互相分享了这一体验,会产生无保留信任的同志关系,引为知音,比钟子期和伯牙还铁。如今,这种旷古绝今的极致体验,被技术手段完成了量产,即便在人性淡漠、拜金逐利的雇佣兵身上,都能制造出近乎圣贤先知的精神跃迁。 贝塔小队完全没有意识到,面前这支渺小的雇佣军装甲部队,不仅拥有了横行无忌的单兵武装,更平添了前无古人的死士特质。在人类漫漫史卷里,没有一支军队能够让士兵泯灭自我,更没有一支军队能够让士兵膨胀如斯。 海豹特种兵的末日。臭名昭著的朗基努斯骑士团的诞生。人类历史的两大考点在墨西哥拉雷多市的这个午后发生重叠。这一天狂风剧烈,硝烟滚滚,沙子带着血腥味。在朗基努斯骑士团入世之日,美利坚联邦的最强特战部队在场见证,并且与之猛烈交锋。如联邦娱乐圈的想象一致,世界末日到来的时候,美利坚的勇士必然在场。 只是结局有一点不同。如果非要按照剧本拯救世界的话,可能要让好莱坞失望了。 160 最后的使命 贝塔小队只剩下剧烈喘息的独眼龙安德鲁,战地医生赫伯,火炮狂人麦克斯垂手站立。飞毛腿阿斯兰四仰八叉躺在尘土里,茫然张口,已经瞳孔扩散,因股动脉大出血而休克死亡。剩余队员惨不忍睹,m56高爆弹是反装甲特种弹药,打在人体上不仅致命,更加惊人,那种西瓜爆炸、红瓢飞溅的画面能把孕妇吓流产。 正是目睹战友支离破碎时激发的狂怒,支撑了贝塔残兵的死志,鏖战至今,足足坚持了七十秒。 离开上帝之矛现身、贝塔小队指挥官约翰逊战死,还不到两分钟。将一支世界顶尖强兵全部歼灭,上帝之矛只花了不到两分钟。 在最后覆灭的时刻,暴怒复仇的贝塔残兵将和狂热膨胀的钢铁信徒最终较量,在装备落差大得能发电的条件下,开始两股最强意志的终极碰撞。 在独眼龙、医生、火炮狂人像野兽一样咆哮扑向机甲群时,反器材狙击枪的脆鸣不屈不挠地响起,仅存的一名伽马小队狙击手和鲜血淋漓的艾伦分别在西面的小楼窗口面无表情地同时开火,在以卵击石的凋敝局面下,奋不顾身地牢牢抓紧战场的主动权,仿佛在昭告天下:这支残兵即使阵亡至最后一支枪,也会发动孤独的冲锋,为了曾经的荣耀而主动进攻! m61机炮的怒吼重新响彻大地。与之相对,雇佣兵的脑浆也涂在巴雷特狙击弹上,满天飞洒。 突然,瘫痪在瓦砾下的查理抽搐了一下,伽马频道里响起查理虚弱断续的喘息:“艾伦……你活着吗……艾伦!” 艾伦正在绷着血污黑紫的脸退弹上膛。虽然被m61机炮的肆虐声震得几乎耳聋,依旧隐约听清了耳麦里牵肠挂肚的声线。这是他第一次听见查理虚弱的声音,像一只呜呜叫的流浪狗,一无是处,却惹人心疼。 艾伦端枪的手一颤,失声大喊:“查理!你这个出神入化的杂种,你果然没死!”瞄准镜一移,看见查理已经弓腰按肚,扶墙跛行,竟然朝着警署的方向挣扎移动。 耳机里,查理虚弱地咳嗽:“我……我要负全责!错了,错了……艾伦!我们要……我们要取出箱子,马上离开!在全军覆没之前!” 艾伦脑海一激灵,愣了一秒,突然丢了狙击步枪,夺门而出,按住耳麦答应道:“我能够赶到!” 他刹那明白了查理懊悔的是什么。 查理更改了一次命令。从全歼来敌,变成阻延来敌,最终目睹了肢体遍野的猩红惨况,贝塔小队几乎全部横尸街头。查理醒转后便吐出了有史以来第一句忏悔之词,可见他对自己的指挥失误多么痛心疾首。 查理所向无敌三十年后,终于为自己的骄傲自负付出了昂贵代价。他葬送了整支队伍。 从始至终,正确的决定只有一个:提前取出审判之光控制台,全部小队掩护控制台撤离。 是的,查理正确地推断出外骨骼装甲的续航上限是三十分钟。只要固守三十分钟,这批装甲将被全部生擒,所有俘虏将被隔离拷问,上帝之矛将被连根拔起。 但是贝塔小队死伤殆尽只花了一百零二秒。谁也想不到,在特种兵排行榜没跌出过前二名的海豹三栖突击队精锐会在电光火石间被歼灭。 查理精确地观察了敌人,正确地推演出了对手的极限,却本能地高估了自身的极限。在最应该逃跑的时候,查理选择了战斗。 所以查理必须负全责。 面对艾伦的指责,查理始终不承认自己的狂妄。直到他从脑震荡中悠悠醒转。他睁眼的刹那,竟憎恨上帝赐他起死回生的机会。他不想看这自己亲手酿就的惨状:鲜血像狂乱的印象派涂鸦一样遍布干燥长街残垣上,遍地的军装残肢突兀地暴露着尖锐的断骨,支离破碎得像被徒手生撕的年轻尸体凌乱地播撒在他的周围。 如果饮弹自尽能让时间逆转,查理会乞求上帝给他一枪。但是查理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要弥补自己的错误,他要带着审判之光控制台逃命。 一想到那台黑箱子已经被联邦的至高权限完成激活,查理的心就如坠冰窟。 正常逻辑都会认为,回到官方手里的东西,必然是安全的。既然安全,那么就可以激活验证。 谁能想到,戒备森严的墨西哥特警总署在四颗温压弹下全军覆没,负隅顽抗的海豹精兵在两分钟里被杀剩个位数? 谁能想到区区像周末读书会一样安静的组织会在此时此刻悍然发动宣战式突击行动,居然还具备歼灭能力? “上帝之矛,你都干了些什么?”查理的鲜血滴了一路,他佝偻着身体扶墙前进时,咬牙切齿想:“难道没有想过后果吗?同时宣战自由联邦和墨西哥合众国!你们的下场会比偷袭珍珠港的疯子更加惨重,你们会从地球上彻底消失!” 被烧的焦脆黝黑的警署就在眼前。外骨骼装甲轰鸣的机炮还没有逼近,艾伦还有机会逃离,联邦还有机会反击。 查理看见艾伦像一只飞奔的土狼,翻墙跳跃,直线冲向警署,不由浮起微笑,喃喃骂道:“依旧和当年一样矫健啊。”摸着腹部伤口已经结痂,查理不甘落后,忍痛奔跑,试图和艾伦在警署汇合。 艾伦闯进警署时,走廊里正好冲出来一个人,险些和艾伦撞上。瞧见有人影的刹那,艾伦姿势已换,拔枪比牛仔快枪手还迅速,还没看清对方是谁,艾伦已经平端手枪瞄准那个人,咆哮道:“freeze!举手抱头,分开双腿!” “恐怕我只能二选一。”精致得一尘不染的库尔曼博士提了提手里的黑箱子,尴尬地解释。 艾伦看清楚库尔曼手里的黑箱子,眼睛睁圆,喃喃:“不可能。没有我的指纹,怎么可能提取控制台?”他厉声咆哮:“博士!放下箱子,转过身去,劈开双腿,举手抱头!马上!” 艾伦想起查理怀疑过库尔曼博士,自己却对这个发明之父信任如斯,心里追悔莫及,终于体会了查理对世界浓浓的不信任,咬牙威胁道:“否则,我会打死你!” 库尔曼像肥皂泡沫一样雪白的络腮胡子蠕动着笑了笑,雪白的眉毛下,深邃的眼睛有着授课般的沉着斯文。他若无其事地耸肩解释:“很明显好高骛远的查理上校碰钉子了,我们不可能抵挡那些像天神下凡一样的机械装甲!所以……” 博士殷勤地举起箱子,像推销员展示产品:“所以我觉得咱们应该有个后备计划,比如用精巧的小程序解锁老旧的墨西哥安全系统,然后在警署被占领之前,转移我的审判之光。” 艾伦眉头拧紧,浅蓝的双瞳喷薄仇恨,一字一句恨不得食肉剥骨:“你,怎么,知道,来的是机械装甲?” 库尔曼博士洁白的脸皮抽动了两下,从殷勤的邀功,变成疑惑的皱眉,然后翻着白眼懊丧地摇头晃脑,跺脚自怨自艾:“我说谎的本领真是——糟糕透顶!”他懊恼地揉搓脸皮,最后嬉皮笑脸对如临大敌的艾伦说:“嘿艾伦,看你后面。” 艾伦不为所动,咆哮:“again,放下箱子!”紧张地攥紧手枪。 库尔曼博士聚精会神地喋喋不休:“你看出来了吗?好吧我在虚张声势,不过你得承认试试总没错,对吧?好吧你冷静点,那是个玩笑,那是个蹩脚的玩笑……”博士煞有介事地认真道着歉,忽然脸色一僵,小心翼翼伸出一根手指头,指着艾伦身后惊恐道: “艾伦,认真的,你看你背后。” 161 三件事 艾伦脸色狰狞,咬牙切齿往外迸字儿:“我该打瘸你。” 库尔曼耸肩,摊手微笑,眯眼瞧着艾伦摇头:“噢艾伦,你上一次近距离轰出别人脑浆是什么时候?十年前?如查理所说,你已经不是士兵了。如果是查理,现在我已经死了。”他笑意越浓,艾伦越疑心身后真的站了人。 “开枪!你这个该死的娘炮!”查理的咆哮突然横空响起,在这电光火石间,查理从门外飞身扑进来,他的身体横在半空中,平举的手枪狂颤开火。 艾伦惊愕回头,看见自己身后十米外,漆黑的走廊里,不知何时站着一个陌生而邋遢的身影,炽烈的阳光从破窗投进来,照耀在那具人形的身上。 那个人的休闲外套上结满漆黑的血痂,漠然青紫的脸上布满尸斑,正在迟钝缓慢地努力举起手枪,笨拙地向艾伦勾动扳机。 艾伦觉得这张脸眼熟。枪响时骤然记起,这艺术家似的中分发型,希腊式高耸的鼻梁和亚洲人的嘴唇,正是自己亲自验尸、躺在担架床上凉彻死透的信使! 十二个小时前,信使的尸体从中心医院太平间不翼而飞。库尔曼博士坚称有上帝之矛的同伙盗窃尸体,说服艾伦派出正面力量最强的阿尔法小队前往市区搜捕。 然而艾伦最恐惧的事情果然发生了: 信使不死。 死而复生。 信使重蹈了耶稣的旧路,冲破了死亡的束缚,重新行走在阳光之下。 艾伦瞪大眼睛,嘴巴合不上,失魂落魄地摇头喃喃:“怎么可能。” 但是,信使茫然抬臂、笨拙开枪时,查理飞身横在艾伦身后,执枪瞄准,限量纪念版勃朗宁清脆开火,枪口绽放火光时,反震得查理的衣袖乱颤,就连查理狰狞的脸皮都漾着震荡的余波。 信使的身上噗噗炸开三处黑点,却连血都溅不出来,像打在风干的腊肉上。与此同时,信使就算中枪,也在茫然固执地开火,连续勾动扳机,才失去平衡,毫无挣扎地仰天倒下,躺在地上像只被掀翻的乌龟一样,伸臂蹬脚却爬不起来。 半空中的查理连中两枪,肩头和胸口次第炸开,两蓬鲜艳红热的细小喷泉雀跃喷薄,然后他痛得闭目咬牙,这才轰然落地,溅起尘土。他的脑袋被惯性拨弄了两下,彻底接受地心引力的摆布,软绵绵一歪,疲软无力地仰天翻躺,四仰八叉地歪头摆在地上,沉甸甸的红色光晕在胸口的白衬衫上迅速扩散,一刹那就让烧焦的衬衫湿漉漉粘在皮肉上,红色洇透了布料。 “噢噢。”库尔曼没料到查理在千钧一发之际扑进来替艾伦挡了枪,而信使的躯体已经笨拙得不堪使用,估计连爬起来都是问题,心中愤怒遗憾,口头尴尬地投降。 艾伦回头,瞄准库尔曼果断开枪,但是库尔曼已经转身狂奔,被一枪击中胁下,吃痛下丢下沉重的审判之光控制台,扶墙跌跌撞撞转进走廊拐角,消失在建筑里。 艾伦怒追上去,拾起至关重要的黑箱子,正要提枪追杀库尔曼,忽然听见查理气若游丝地叫住他:“艾伦……艾伦。” 这声音软弱虚浮,艾伦从来只和他咆哮互骂过,从未听过这样可怜的声线,顿时怆然泪下,提箱子扑过来跪下,看着查理被血浸得湿漉漉的衬衫,拿着手枪的右手抚摸查理胡茬林立的脸颊:“你说。” 查理疼的肌肉强直,闭紧眼睛,眉头时皱时抬,细喘断续道:“三……三件事。” “好。”艾伦把手递给查理握着。 “一,你是收养的。二,忘了库尔曼,拿起箱子,逃跑,活下去,然后复仇!” 查理骤然攥紧艾伦的手,忍痛睁圆双目,抽搐咬牙:“活下去,然后报仇!给我们报仇!别忘了你也在阿尔法待过!” 艾伦的蓝眸被泪水模糊,斩钉截铁道:“好!” 查理头晕目眩,视野漆黑,已经看不见艾伦的面目,虚弱松开艾伦的手,微乎其微地喃喃:“三,滚吧,现在。” 艾伦觉得查理还没死透,弃他而去真比活揭蟹壳还疼。他犹豫了一下。 查理闭上眼睛,奄奄一息赶他走:“我够烦你了,别让我恨你。滚。” 艾伦用力闭眼睛,牙齿咬得脑门疼,才忍住泪水,哽咽道:“你在我心目中一直很伟岸。” “go。” 艾伦长身而起,泪水断线坠在灰尘里,抛下在剧痛中休克的查理,提着箱子闯出警署,向市中心狂奔。 他像个坠落在敌军腹地的倒霉伞兵,必须躲开雇佣兵的视线,远离几乎尘埃落定的战场,偷偷摸摸躲躲藏藏,屈辱地见缝插针,去投奔友军的接应。 距离战斗打响才两分钟,太短了。两分钟,连消防局都没出门,连救护车都没发动,估计墨西哥当局此刻才刚刚接到电话,正在六神无主。 贝塔小队和伽马小队已经完了。连同传奇指挥官一起,连同幽灵查理一起完了。艾伦只能靠自己,带着这关系到世界秩序的手提箱,忍耐悲怒,飞奔潜逃。 艾伦不知不觉已经泪水涟涟,查理从小挤兑他,抱怨他抢走了玩具分享了饼干,却总是在艾伦被高年级生追逐抢钱时横臂拦住恶霸,吐出一句“那是我弟弟”便和别人打成一团。 就算查理常年孤独,总是冷漠,但是他在扑进警署,替艾伦挡住那两枚罪恶的子弹时,鲜血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只信任你,艾伦。”查理和他争执的话历历在目。 查理是对的,库尔曼是个老谋深算的杂种。事实揭露,查理猜到了真相,却死在了警署。他毫不犹豫地拼光了一切,来让他唯一信任的弟弟去拯救整个联邦。 艾伦狂奔向最近的停车场。只有他逃脱生天,才能带着五十五个英灵的仇恨,带着自由联邦庞大的怒火,踏怒而回,亲手摧毁上帝之矛,让这些炫耀技术的疯子迎来末日。 无与伦比的惨败,必掀起铺天盖地的复仇,联邦的雷达会扫遍每一片领空,卫星会梳理每一英寸土地,我们的陆战队将检查每一处村庄,清理每一个山洞,把上帝之矛的万千根须从地球上连根拔起,然后悄悄地,静静地毁灭殆尽,不怀仁慈。 “查理,我将亲手杀光上帝之矛的党徒。”艾伦脑海里只剩下这句话。 突然,在恐怖中早已荒无人烟的街道十字路口,走出一个低头玩手机的长发女孩,她枯槁的长发越过了齐臀小皮裤,发梢刮到了光滑洁白的大腿。她拨通了手中的对讲机,一甩头发,歪头接听,正好斜眼睨着喘息狂奔的艾伦:“警署正北方一千二百米。”简单说完便“啪”一声关了电话,插回紧身小皮裤的兜里,双手背到后腰上拔出手枪,低头细瞧。 那是琴音。被疲劳审讯了将近十六个小时的琴音,连续高强度工作了三十二小时未曾合眼的琴音。很明显库尔曼博士把她放了出来,虽然库尔曼逃了,但是琴音依旧奉命追杀艾伦。 艾伦不相信这个被透支折磨得薄唇苍白、皮肤起皱的美女还能拦住自己。 他二话不说,拔枪便射。 琴音都没瞧艾伦,一直在低头捧枪细看,听见拔枪声时,娇躯突然轻盈一侧,横截面骤然从人形靶面变成了前凸后翘的剪影,两枚子弹“嗖嗖”争相擦肩而过,不出意料地打空。琴音别过头横睨艾伦,美目眯起,仿佛没瞄准,抬臂便“啪啪”两枪,一枪打断艾伦手腕,另一枪击中他左肾。 然后琴音没说话,只是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低头继续看手枪。 162 我要走了,谢谢联邦的信任和钱 撕心裂肺的应激性剧痛让艾伦踉跄跪倒,眼睁睁看着血淋淋的手枪飞出一米外,而手腕只剩一星皮,将手掌藕断丝连地挂在小臂上摇摇晃晃。 肾脏是人体七要之一。腰子被打碎的艾伦险些因剧痛咬断舌头。他伏地喘得浑身发颤,满头大汗抬起头,不顾视野模糊和天旋地转,只想在大出血造成休克前,拾回手枪,打死琴音,爬上一辆汽车,发动车子撞进市区,然后被蜂拥而来的常规警察发现自己凉透的尸体。 但是这似乎是不可能的任务了。他不是查理。 能够创造奇迹的特工已经死了。 但是艾伦不能放弃,他必须努力。查理在注视他,五十五名愤怒的英灵注视他。艾伦必须背负突击队的荣耀和联邦的使命,永无止境地战斗下去…… 他像只断了腿的蚂蚁,踽踽爬行,用难以想象的龟速,向一米外的手枪移动,粗糙的沥青路面被他的身体涂红了一笔。 琴音瞥见艾伦的动作,歪头瞧着,疲惫闭上眼睛,无奈地抱怨:“能不能别让我杀你?”抬手一枪,把艾伦试图拾取的手枪崩得稀碎,弹簧螺丝满地乱跳。 艾伦愣了一下。 “待着别动。”琴音认真说。 但是艾伦的生死不是琴音能左右的。区区二十秒后,一辆武装吉普车飞驰而至,横着漂进街区,刹车划出老长胎痕,跳下来三名上帝之矛雇佣兵,抱枪狂奔而至。 艾伦的体力随着满地血泊迅速流失。他意识模糊地伏地喘息,听见脚步时奋力回头一看,瞧见精致得一尘不染的库尔曼博士狼狈地捂着右胁的枪伤,脸色比胡子还白,正在咬牙切齿地跛行过来。 琴音走过来,蹲下来轻轻夺艾伦手里的箱子。艾伦颤抖喘息,手却攥紧不放,琴音折腾了两下,长发都坠下来,垂进艾伦的血泊里,艾伦都不撒手。 “没有意义了。松手。”琴音柔声说。她用力掰开艾伦的手指,夺了箱子走向库尔曼博士,摇晃着手里的枪:“我能留着它吗?” “归还信使。”库尔曼博士简洁地回答,低头检查了箱子,确认无误,这才一瘸一拐地走向艾伦,疼得气喘吁吁地弯下腰,端详已经在血泊里软成一滩泥的艾伦,忽然觉得他像一条濒死时四腿僵直的狗,只剩肚皮还在起伏,口鼻还冒热气。很可怜。 “尊敬的副国务卿先生,我希望你替我向白宫带一条口信。”库尔曼博士捂着伤口疼得额头冒汗,却挤出了甜蜜的笑容,让他笑得像个动物。 艾伦已经无力说话,失血让他面如白纸,甚至连保持体温的能力都欠奉。他用尽全部力量,只能稍微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库尔曼博士一眼。 老谋深算的杂种。 身家富有得吃喝不愁,地位崇高得万人景仰,历史清白得宛如圣徒。 为什么?为什么背叛联邦? 艾伦死不瞑目。 “口信是:我要走了,谢谢联邦的信任和钱。”库尔曼笑眯眯地说。 琴音歪头问:“应该给他打一针肾上腺素。如果他不能活着,怎么递口信??” 库尔曼博士笑容满面地抖着掌心,雇佣兵立即递来一把枪。库尔曼博士看了一眼,骂道:“我让你带的92式呢?” 雇佣兵记起来,赶紧拔出漆黑小巧的qsz92式半自动手枪给他。 然后库尔曼博士直起腰,捂住眼睛,对准艾伦的脑袋连开三枪,头骨的碎片崩到了博士裤子上,他听见西瓜爆裂的声音沉闷无比,脚背一润,低头看见瓜瓢溅满了皮鞋,已经湿到袜子上面了。库尔曼博士连忙嫌恶地跺脚,把艾伦的脑子甩掉。 琴音很疲惫,最不想看见的东西就是这种重口味的画面。她已经提着箱子去发动汽车了。 对于同类尸骸的恐惧,能让人类远离危险区域,这是进化论赐予人类的生理反应。无论杀人术多么娴熟,都需要心理素质来抵消这种反应。琴音已经累到不想杀人的地步。所以她发动汽车以后,只会呆呆地等。 库尔曼博士把枪还给雇佣兵,轻快地说:“把这个劣种人的脑袋割了,寄给白宫。”咬牙忍疼,小跑回琴音的副驾驶上,舒服坐好,随口问:“你开车真的没关系?” “我训练过短睡术,一天可以工作21小时。”琴音淡淡答,扭头倒车,“驱车去机场?” 库尔曼博士看了一眼表,攻击行动已经持续了三分十一秒,拥有充足的时间撤离。他皱眉按紧胁下枪伤,冒着虚汗答道:“去把信使那颗馊了的脑袋割下来,然后登机回南非。” 琴音继续说:“他都馊了,为什么我不能留着他的枪!” “给我。”库尔曼说。 琴音撇嘴,拔出银色手枪递给他。 库尔曼把玩精致的手枪,上面没有任何编号商标,昭示了超凡地位。 “你不能留下它,你必须赢取它。”库尔曼淡淡说,“想要永生名额,那就用战斗去争取。留恋一个纪念品是没有用的。” 琴音不吱声,默默开车。 回到警署大街上,琴音看见横七竖八的机械残骸停满战场,像一座钢铁的坟墓。 一名雇佣兵跑过来。他的目光涣散得像成瘾的人,总是在回味什么滋味,被库尔曼叫住时,眼睛才迸射神采。 “神经机械中枢拆解下来了吗?”库尔曼很暴躁,他疼的没剩下多少耐心了。 “都在那里,正在浇铝热剂。”雇佣兵一指,街心有一堆核心零件,堆成了一座旁逸斜出的小山,四五个人正在努力往上倒黑色粉末。 “ok.销毁中枢,就登机撤退。”博士放心了。 琴音想问,这些外骨骼机甲就丢在这里了吗?岂不是让联邦拣现成的? 但是她累的懒得动口,懒洋洋自己想,博士骗了联邦的人力设备财力,把审判之光都拿走了,留下几具带不走的装甲也无可厚非吧,反正核心零件已经…… 她瞟一眼街心,雇佣兵已经引燃了铝热剂,一股冲天火焰像喷枪一样直舔苍穹,扑面而来的热浪喷得琴音抬手抵挡。 反正核心零件已经融成一块铁渣了。琴音出神地想。 “我觉得白宫不会善罢甘休。”琴音懒洋洋撩着头发说,“墨西哥也是。还有欧盟……东亚……” “噢!那动静会相当大,我能嗅到联合舰队踏平南非的柴油味儿了。”库尔曼博士爽朗大笑,激动得忘了疼痛,可是他突然得意严肃地竖起食指:“美利坚没机会复仇,亲爱的,它还以为一切只是看上去那样呢。” 等待的这会儿,雇佣兵已经提着信使那颗茫然的紫脑袋走出来了,递给博士时,博士瞧着信使凌乱的乱发,和那腔子里凌乱垂下来的脊神经和支气管,只觉得一阵反胃,捏着鼻子往前一指:“放副驾驶上。” 琴音扭头一瞧,气得挥手抗议:“放后备箱去!” 库尔曼博士不怀好意道:“技术上说,里面的微电池还没有耗尽,重生后的信使会记得你今天的态度哦,琴音。” 琴音指着车屁股,斩钉截铁地重复:“把这脏东西丢后备箱里去。” 库尔曼博士给自己注射了一支吗啡,镇压疼痛,终于心旷神怡地仰头闭目,拿鹿皮手帕惬意地揩拭胡子:“真想不到,劣等人里还有能够击杀信使的选手。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 想起自己也是劣等人的一员,琴音难过得不肯吱声,悄悄回忆查理的冷漠口音,好奇他现在在哪里。 她不知道,那个人的躯体就在二十米外,警署门内,躺在凝固的血泊里,只剩躯干中枢有残余的体温。 “那中情局的幽灵呢?”琴音脱口问。 “什么幽灵?”博士被吗啡弄的有点飘飘然。 琴音懒得开口,专心倒车上路,离开全军覆没的海豹突击队,绝尘而去。 163 蛋疼的话走走路就熬过去了 “课长!这些家伙都胡扯了快一个礼拜了,一天比一天激烈,嫉恶如仇的样儿就跟恨不得铲除国贼似的!”张悦推搡开苏小美,用力推开门,愤愤不平冲进来,手里一本内刊用力拍在庄言桌上,掀起文件如雪,轻飘飘蒙住课长的脸:“您不是说内务部长跟他们约谈了吗?效果呢?咱们成天看见内刊变着花样挖苦嘲笑铁幕小组,肺都气炸了!” 苏小美拉不住张悦,在门口探出头来,着急推卸道:“可不是我没把住门,我拉不住张悦。” 庄言揭下被静电贴在脸上的那张电浆防御系统细则,露出一双蒙着血丝的浊黄眼睛,面无表情,疲惫呆滞地拾起张悦摔在桌上的内部刊物。 一瞧见封面上的“铁幕”二字,他不用翻页都知道里面写的是耳熟能详的讨伐之词。四天前,内部刊物掀起一股勘误之风,起初发文质疑铁幕工程虚耗国當,甚至有郑国修渠疲秦的嫌疑。 因为内刊这一家之言,只要相关部门默许,基本上无处反驳,管理层更不会关注。但是对于日日阅读的研发部来说,耳濡目染的内部刊物是官方交流的权威阵地之一,瞧见内刊上的口诛笔伐,感觉蒙受的奇耻大辱堪比游街。 庄言又恰巧惹恼了魏部长,一时间难以借力去动摇内刊的那几个人。这四天来,他试图潜心沉浸到宏观粒子的工作里去,熬的血丝毕现,却总难以释怀。四天过去,内刊骂他的激扬文字,庄言全都能倒背如流,可见他背地里耿耿于怀。 庄言虽然忍着,但是他豪言诓骗的研发部下属都以为他一通电话就和魏部长谈笑风生,那么和内刊群雄一决高下的机会就指日可待,纷纷欢天喜地的等他为铁幕小组正名。结果这四天里,内刊措辞越发激愤,到了咄咄逼人的地步,恨不得把缩头乌龟庄言揪出来批斗。 针锋相对的是,所有研发部的成员都确定,德高望重的铁幕团队不是缩头乌龟。内刊的嗓门大,不代表内刊说了真话。只是没有人与它争辩而已。 张悦愤然破门而入,其实要求的并不多,只是希望庄言站出来,用自身的素养来引经据典,在内刊上反驳污蔑,告诉大家,什么是对的。为自己正名,还铁幕团队公道,用一场心平气和的辩论,出大家心中淤积四天的恶气。 庄言心知肚明,所以瞧那本刊物时面无表情,只有疲惫。 魏部长还生着气呢,她不动手,庄言根本没办法一锤定音。况且哥白尼死后三百年才拨乱反正,梵高爆掉自己脑袋后才举世闻名。真理总要经受穷困潦倒的折磨,才能被世人承认它们的地位。庄言去和内刊争,能争出个什么来? 喷子之所以战无不胜,不是因为博览群书,而是他们精于转移话题、偷换概念、颠倒诡辩、戴高帽子,最后还能理直气壮地骂街。 如果没有打脸的事实,庄言除了拍案而起,跟对方破口大骂三天三夜,用“谁怂谁孙子先闭嘴的没屁眼”的经典手段分出胜负,否则别无他法。 所以庄言意识到无法一锤定音以后,他选择了暂时沉默,因为他的工作太多——电浆盾已经推演可行,宏观粒子在演算之中,有堆积如山的难题等他去做。老实说,这四天,他忍耐得很辛苦。 但是能怎么样呢?或许美帝的天基打击从天而降,那就能省略磨叽的功夫,直接让喷子闭嘴了。但是可能吗?值得吗?出了一口恶气,然后大家一起倒霉?铁幕工程还没调试完呐。 所以忍着吧。谁没被bb过,蛋疼的话走走路就过去了。 这是这四天里庄言的心理活动。正是这些想法,让他居然选择了屈服,把精力放在更重要的进度上。 但是哄人也有个限度,庄言能忍,张悦刘枫以及四百号研发部的大姑娘小伙子们可忍不了。于是张悦忍无可忍终于破门而入,仿佛主战派逼宫死谏,愣咽不下这口气。 张悦站在课长办公桌前,话说完了,唇还在颤,胸脯喘息起伏,目不转睛地盯着课长。苏小美没见过张悦发这么大的火,提心吊胆躲在门外看。 庄言的目光移到那些刊物上,封面标红的巨大标题触目惊心: “《釜底抽薪危急时刻大兴土木为哪般》” 他长长叹一口气,直接查号,拨进了宣传科。 “您好,我是研发部2课课长庄言。我想请教这期刊物上针对铁幕项目的批评是何人所写,我希望与作者对话。” “抱歉,编辑部保护投稿人隐私,无可奉告。” “那么我希望和相关负责人对话。铁幕计划不是看起来那样无用,它有重要意义。” “我就是。很抱歉,我实在看不出一个大磁铁有什么意义,把天上的飞机吸下来吗?听说你造磁铁的钱足够给基地添一个停满歼十的临时机场了。我觉得机场的意义重大得多。” “印第安人用镶皮盾防御弓箭时,西班牙人的火枪登岸了。清政府用火枪布防时,列强用线膛炮轰开了大门。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是敌人变强时,你还停留在自己的想象里。”庄言苦口婆心,“基地身处腹地,敌人不可能再飞进来。机场只是锦上添花,不能雪中送炭。” “呵呵,那么阁下真是高瞻远瞩。是在下鄙识浅薄了。”对方冷笑,“也许只是你杞人忧天。谁敢炮轰我本土?希望数十年后,望着毫无建树的铁幕废墟,您能记起今天的狡辩,并且向今天的同僚道歉,因为你浪费的一个亿……” 地动山摇了一下。灰扑簌扑簌往下掉。灯光瞬间一暗,仿佛电压不稳。 “怎么……”话筒里声音渐弱,那个负责人仿佛扭头在问别人。 第二道剧烈震波轰然涌至,声如滚雷隆隆,电话里的负责人尖叫得像被毒打的**。 下一秒,熟悉的防空警报刺耳嗡鸣,呜呜呀呀拉的好长,仿佛永不停歇。庄言用尽全力往话筒里骂了句:“傻了吧?”砸了话筒,扯下西装甩开披在肩上,一边往袖子里穿,一边和张悦摔门往外走。 大步流星走进走廊,李明同时出来,和他并肩同行:“我们要疏散人群,让他们回休息舱。” 两人已经走进大厅,惊慌失措的白大褂满地乱跑,庄言看见苏小美抱着承重柱瑟瑟发抖,低头被长发埋住了脸,尖叫声都被防空警报盖住了。 因为防空警报声音太大,庄言扯着嗓子对李明喊:“回**休息舱!飞弹洗地时都没这么震过!这震波是聚变反应!” 李明眼睛瞬间清澈,他反应过来了。 天基粒子炮发射的高能粒子具备亚光速的打击能力,雷达是来不及预警的。头上这一震,必然是挨了一下,粒子炮里的中子流被质子束轰击,产生了清洁的概率性聚变反应,释放的核能冲击波才能穿透两公里地层,对栖凤基地本体产生影响。 李明权限极高,手机上已经传来战损报告:地面供电区西面被毁百分之四十,基地电压不稳。 直到此时,雷达才开始预警。同时白炽灯熄灭,荧光应急灯幽幽点亮,全基地减压限电,全部电力接入铁幕系统,全功率开启磁场屏障,预防下一次轰击。 已经不需要去辩解什么。多年以后,那位咄咄逼人的同志再看到文采飞扬的《釜底抽薪危急时刻大兴土木为哪般》《虚耗国当,上亿体面工程拔地而起》,估计恨不得去派出所改名字。正在敲锣打鼓地质问要它何用时,铁幕就已经全功率启动。电话里还蛮有脾气的负责人已经被钢铁般的现实吓得没脾气,估计正在瑟瑟发抖祈祷铁幕别出毛病。 谁再嘀咕铁幕用不上,全国人民都鄙视他。 164 欺我中华无人!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庄言已经扯开嗓子声嘶力竭地咆哮起来:“执行疏散令!组长领头,疏导人群,下到d层,等待进入剑炉掩体!” 苏小美已经傻掉,被人声,闹声,警报声,咆哮声吓得像埋住头的鸵鸟,怎么骂都没反应了,只知道歇斯底里的尖叫,分贝和庄言有一拼。庄言路过她时直接攥住她的蕾丝短袖一拽,把她扯到面前,双手捧着她的脸,直勾勾瞧着大声叮嘱:“去d层,那里有最好的庇护所,下楼去d层!越早越好,当心别被踩了!” 苏小美听见熟悉的声音,这才魂魄归位,惊魂甫定瞧着庄言,颤抖点头,嘴唇乱颤说不出话,小手死死抓着他的胳膊,仿佛跟着他能活命一样。 张悦的声音在远处隐约响起:“都听见了,疏散令!按照演习过的路线疏散撤退,下到d层去!” 庄言随手抓过疯跑掠过的刘枫,把苏小美往他怀里一推:“女神给你,带她去剑炉!” 刘枫瞪着庄言想喊“我要去找肖璇”,一瞧被推过来的花容失色的苏小美,居然点头说:“也行。”然后拽着苏小美往安全出口跑。 肖璇去找刘承宪,不在研发部。庄言和李明分头穿梭人群,发完疏散令,在走廊汇合,匆匆往d层走,宋丹在门口等到他俩,小跑跟上庄言的步伐,低头急切地说: “三天前u国军机坠毁在拉雷多市,机组人员失踪,丢失军用手提箱一个,同时两名宇航局要员被刺杀,保管的密码被夺走。u国将此事定性为常规恐怖事件,中情局调查未果,今天才公开情报向世界海洋安全组织求助,锁定了上帝之矛在南美的一处基地,确认遗失的手提设备就存放在那处基地内。” 说到这里,宋丹脸色煞白,第一次抬头看庄言:“两分钟前,上帝之矛发表声明,对一切后果负责。” 但是庄言没有看她,铁青着脸一言不发。李明大步流星,快得宋丹不断小跑才能跟紧。他匆匆说:“战略武器有反制停火系统,那些杂种怎么还不发射关闭信号?快让粒子炮停火!” 宋丹克制恐惧保持冷静,声音却颤得变了调:“联邦宇航局遭到敢死队武装入侵,系统中心被占领,输入了用官方系统源代码编写的病毒!反制系统重新运作需要……” 宋丹小跑得胸腔里没氧气了,一句话说到后面没了声音。 “多久?!”庄言目不斜视催问,这是他回基地后第一次和宋丹说话。 宋丹咕嘟咽了一口,心惊肉跳道:“三个小时。” “三个小时!”庄言愤慨难抑地咆哮,炸毛失控,“那时候整个大西北都被烤焦了!那群嚣张跋扈的废物!废物!反恐武器是怎么落到上帝之矛手里的?!源代码!源代码编写的病毒?逗我吗?” 铁幕依靠电能维持高功率,而粒子炮采撷无处不在的氢原子为弹药,接收太阳辐射的能量为电源,除去必备的冷却和预热,几乎可以免费发射。 拖得越长,败率越高。 最致命的是,天基粒子炮悄然升空后,怎么突然落到了上帝之矛手中? 李明见宋丹傻得不会还嘴,皱眉斡旋:“上帝之矛是个非盈利性军事组织,如果筹划得当,很容易产生厚积薄发的效果。也许美军的内务有问题。” 庄言暴跳如雷,指天骂地:“放他娘的屁!上次试图俘获剑阁卫星,不就是上帝之矛发射的电磁信号屏蔽器?这种推卸责任的合作关系还要多明显?做戏,都是做戏!都他妈的轰穿地层了,还把责任往民间组织身上推,欺我中华无人!” 庄言因为代谢问题,肝火异常旺盛,几句话就喊哑了嗓子。一想到战事再起,必然动员怒火凤凰升空作战,庄言就气得牙关发颤,总想起vv被抢救时那只垂落在担架外的猩红小手。他狂奔大骂时,李明都抬不起头,只能听他声嘶力竭地咆哮发泄:“欺我无人,欺我无人!再让他蒙混过关,我辞职不干了!我把话撂这里,开炮的天基卫星印着哪国的标,就找哪国的麻烦。什么挡箭牌也不好使!拉了屎的裤子自己洗,别他妈拿替罪羊糊弄人!” 李明无话反驳,瞧见身边的宋丹吓的脸色铁青,只能将就说一句:“你身体不好,所以肝火旺。冷静点。” 庄言气急败坏:“还说磁场屏障用不上?还说研发部没有用?要不是生命维持系统升级的快,否则我告诉你,那空天战机谁愿意坐谁去坐,你让内刊那帮人去坐,让尉诩去坐,让梁非凡去坐!” 宋丹害怕他怒火中烧乱说话被人揪小辫子,着急咕哝道:“你还没完了!维内托上不上,不是你说了算的,你说了也不算!我知道你占理,你赶紧闭嘴。” 古往今来,唯有宋丹有本事说得庄言嚣张不起来,他竟然真的闭嘴了,一脸便秘的焦急,咬牙切齿狂奔向主控室。由于铁幕工程还在最后施工阶段,主控室的高层管理人员根本来不及了解“铁幕”的工作机制。如今要在项目未完工时以“调试模式”强行运转,报错会铺天盖地,bug更层出不穷,必须铁幕设计团队主持编程堵漏,才有持续运行的可能——就仿佛抢救一个大出血的病人,这里堵住那里又喷出来,而除了铁幕开发组能主持抢修,其他空有虚衔的人根本束手无策。 所以以庄言、刘承宪、李新民为首的铁幕小组全部在第一时间被直接选召,马上赶往主控室,务必在聚变炮把22层装甲汽化之前,强行开启铁幕磁场,偏转、削弱“亚光速高能粒子流”里的“质子束”,中断“轰击面”上的聚变反应,从而抵挡聚变炮。 进一步,只有启动铁幕,抵挡第一波聚变炮的轰击,怒火凤凰才有机会实装、填入发射井,在天基炮冷却蓄能的时间里,争分夺秒升空,第一时间去摧毁天基炮。 只有摧毁敌人,我们才能生还。否则天基炮以太阳辐射的氢原子为弹药,以广淼的电池板供能,火力续航几乎趋近正无穷。 栖凤基地直接拉了周边三个地级市的电闸,借助民用电力的输送支持,才能勉强开启“铁幕”——就算忽略三个黑灯瞎火的城市里近两千万公民的抗议和抱怨,在这种不遗余力的输电下,铁幕能运行多久,依旧是个未知数。 连刘承宪都给不出答案的未知数。 在红光明灭的通道里,在凄厉长鸣的警报中,在风雨欲来的压力下,庄言在逆境中坚持的真理被粗暴地证实了,但是他不仅高兴不起来,反而克制不住地愤怒。 他宁愿自己被嘲笑十年,被鄙弃二十年,让时间去检验自己的言论——也不想看到战争突如其来地打响,敌人匆忙急促地卷土重来。 他不想vv上战场。 此刻,他之所以暴跳如雷,是因为太需要一个假想敌的形象,去迁怒他的委屈,装载他的失望,发泄他的狂怒。在这骂骂咧咧的一路上,他嘲笑敌人的无耻,痛斥对方的卑劣,鄙夷美帝的下作,根本没有哪怕一秒钟、好好冷静下来,去认真思考一个问题: 上帝之矛为什么要轰击东方韬光养晦的共和国? 如果真是白头鹰的授意,那这么放肆的无耻,这么明显的卑劣,这么失格的下作,昭然若揭地沦为天下笑柄,未免得不偿失。还不如光明正大地宣战。 那么,上帝之矛为什么要轰击心平气和的共和国? “欺我中华无人!”庄言都不用想,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抄起菜刀,游过太平洋,一路砍到华盛顿去。 他的心情,和基地上下一千二百名共和国精英高度雷同。只不过他肝火大炽,不管不顾地喊了出来罢了。 165 审判之光轰击栖凤基地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庄言自己也察觉到脾气大得有点离奇,皱紧眉咬住牙关不再说话,一路连走带跑,赶到电算中心,看见刘承宪和李新明已经接管了两大管理级技术员的座位,在低头紧锣密鼓地输入程式,维持铁幕开机工作。 庄言赶到时,突然刘承宪额头抵着的屏幕一震,弹出鲜红的请示框“执行此操作需要管理员权限,等待验证……” 尉诩在李新明身边严阵以待,立马快步走过来,像闻讯而来的银行柜台主管,弯腰授权,刘承宪闭紧眼睛甩了甩头,敲着脑门回忆了下思路断开处,然后争分夺秒继续工作。 宋丹刚好看见这一幕,莫名难过了一下,“登登登”走过去,挤开尉诩,弯腰登陆紫色权限,“噼里啪啦”键入私人密码,再次确认。 “您已经畅通无阻了。”宋丹告诉刘承宪,然后转身去解锁李新民的权限。 尉诩默然瞧宋丹利索地给予铁幕开发组解锁全部操作权,竟无言以对。 与此同时,剩余的研发部同僚陆续赶到,满头大汗地撞开李明,与庄严擦肩而过,喊声“课长好”,就冲进电算中心计算机群,立马会有个技术员知机站起来,将新人拽到自己座椅上,弯腰解释操作上的异同。←百度搜索→ 这是研发部的基础人员第一次踏足传说中的电算中心,顿时有种登顶指挥层、一览群山小的激动。但是此时此刻,只有他们能够调试铁幕工程。 庄言往刘承宪身边一坐,捋起袖子。面前的立体投影屏幕参数乱蹦,这满屏天花乱坠的数字,全是他亲手演算出来的变量;历历在目的一个个,都是整个小组日夜熬出来的结晶。 是时候用真才实学来力挽狂澜了! 基地的主控室电算中心再次迎来风暴降临的洗礼,技术员声嘶力竭地重复呐喊,来核对命令: “怒火凤凰尚未出库,驾驶舱正在降落!” “卫星初步定位天基武器的攻击轨道!” “悬浮式哨兵系统传回地表图像!正在修正……” 随着图像修正成功,在大荒原上空漂浮的上百枚西瓜大小的螺旋翼侦查无人机,传回的拍摄的图像整合成十六张全息投影,平铺投射在电算中心大屏幕上。这密集的十六个方格中,以不同角度拍摄到,一束均匀靛蓝的纤细光柱已经割裂了苍穹。 十六张合成画面展现了无穷的细节。 庄言见过大西北的天空。那是片清淡的蓝天,厚薄不一的白云像撕碎的的棉花糖。如今,在这色调轻松的蓝天里,突兀地沦陷出一个漆黑的空洞,宛如湛蓝的穹顶被烙铁烫穿乒乓球大小的孔,能笔直看见乌黑深邃的太空。 天基炮发射之前,有三到五分钟的预热时间,来发射电子流软化大气层,为质子束提供畅通的弹道。同时也扼杀了制造蓝天之美的漫反射效应,于是那个幽深的黑洞应运而生。 而且在电子流的冲刷下,云层被迅速电离,聚拢成漆黑深重的乌云。←百度搜索→于是天际风卷云涌,乌云翻滚搅拌,阴沉的天空像被拔掉塞子的浴缸,泡沫般的云层都被吸进漩涡里去。 然后一束纤细的湛蓝激光破云射出,像扎透薄膜的幽蓝缝衣针,无声坠下,速度快得像蓝莓汁吮满吸管。却在触地的刹那爆发天摇地动的轰鸣。 令所有人双目一坠的是,地面像块土黄色的布丁,早已被勺挖出几个深不见底的巨坑,巨坑黝黑晦暗,深浅难探。而占地四百平米的庞大仓库伫立在这巨坑边缘,竟渺小得像趴在咖啡杯口的苍蝇。 这些浑圆的巨坑环环相扣——可以据此察觉出短短的开炮间歇中,天基炮在低轨道上高速飞行造成的瞄准错位——而那枚湛蓝的激光“缝衣针”笔直安静地坠入这无底黑坑,悄无声息地没入地平线。 然后,在电光火石间,整个基地再次轰鸣剧震,电算中心竟抵挡不住这天翻地覆的震波,仪器簌簌乱颤,电脑前的技术员东倒西歪地摔了一地。在红色警报狂鸣时,七手八脚躺在地上的大家惊骇看见,一道跋扈火柱从无底黑坑中充盈喷薄,冲天而去,怒焰咆哮声彻底粉碎了激光落地时的宁静,仿佛大地在咆哮回击。 湛蓝激光无声落下,肥大火柱拔地而起,这一蓝一红的来回,最多不超过零点五秒,在大家震骇恐惧的心里却像足足回味了一个世纪。 那束宁静的湛蓝,正是天基炮凝聚喷发的亚光速高能粒子束,在无声轰击在漆黑地层里时,其中的中子和质子在释放动能冲击的能量时,发生里堪比强子对撞机般的强烈反应,聚变产生了氢原子同位素,从而释放无比清洁的聚变能量,达到了氢弓单的药量。 每一次剧震,都是地层里发生了清洁聚变,于是咆哮的火龙一次一次充盈地幔,反冲云霄;两公里深的地层一次一次被无情开拓,削得飞薄;只需拂开重重的灰,就能接触到下面由工事合金铸造的装甲层。正是这狂野恢弘又精确无比的天罚火力,在大荒原上生生挖出堪称奇观的浑圆深渊,像要消灭白蚁似的掘地直下,直接挖到栖凤基地装甲层,让深埋地底的栖凤基地第一次接触到了外界的空气。 一旦接触到22层装甲本体,下面就是栖凤基地本身。庄言从接到警报,到抵达电算中心,只狂奔了仅仅不到一分钟。在这宝贵如金的一分钟里,基地震动了两次。区区两炮,就削穿了两公里深的大西北地层,直逼栖凤基地本尊。 这势不可挡的毁灭恶意,恰如天空狂乱交错的水火风暴。天威肆虐时,天空勃然变色,云彩变成翻滚绵延的阴霾,顿时世界一暗,阴沉如黄昏薄暮,黑云压城的积雨云沉甸甸像吸饱污水的海绵。 在两发高能粒子束穿透大气层以后,高空充斥了恣肆奔逸的电流,于是雷鸣迭起。然后,在这昏黑阴沉的大荒原上,在滚滚欲坠的漆黑浓云之中,金色的雷霆宛如被黑麻袋困住的人,在云里东突西顶要出来,乌云上金芒滚动,不时一束闪电漏出劈下,划裂阴沉的长空,照亮雪白的大地。 刹那之间,暴雨倾盆。在这风暴电闪的荒原上,在暴雨横扫的天地间,巨坑里怒张冲天的火龙刚好舔到云层,仿佛炙烤着粗糙黝黑的锅底。风和雷,雨和火,交响并融,争威肆虐,看得人目瞪口呆。 166 全功率垂直轰击地表的毁灭之光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余震嗡鸣时,铺天盖地的信息争相涌入电算中心。在刘承宪、庄言、李新民狼狈爬起来,争分夺秒试图运转铁幕来守卫基地时,数不清的命令、参数、回馈、讯息在大屏幕上方疯狂滚动显示,叫人眼花缭乱。无数个声嘶力竭的声音在争先恐后地汇报红色警报: “国务枢密院指示不择手段摧毁天基粒子武器,宣战准备!” “战区飞弹防御系统锁定低轨道坐标!卫星歼灭飞弹进入轨道!” “侦测敌太平洋舰队辐射反应,提康德罗加级巡洋舰发射巡航飞弹!” 一时间电算中心人声鼎沸,比菜市场还吵,电子提示声,余震轰鸣声,尖锐警报声,全部厮杀到一起,融成嘈杂喧哗的一片,唯有声嘶力竭才能交流。 尉诩面不改色,滤去无用信息,如临大敌的皱眉查询:“启动卫星歼灭计划,最近的攻击性军事卫星在哪里?” “逍遥2号,变轨后一小时零二分击毁目标!” 来不及。 “接管通讯卫星,计算速率,变轨撞击粒子武器。”尉诩没思考,语速比绕口令还快。顿了一下,突然填了一句:“怒火凤凰战斗准备!” 庄言正在忙碌,隐约听见这句命令,心里咯噔一下,表情僵硬了。 无论共和国的卫星歼灭计划如何周详,技术储备如何丰富,那都是已经远水难救近火,似乎来不及了。 轨道粒子炮像流星,在我们国土上空擦过,也许它的火力面只会覆盖大西北数小时。但是它摧毁埋藏地底的基地,只需要几分钟。 卫星歼灭飞弹诚然升空了,但不一定击中;通讯卫星变轨了,但是也可能撞空。而这珍贵的几分钟,也许就是栖凤基地最后的弥留。当铁幕的运转抵达极限,当22层装甲被汽化击穿,恰巧卫星歼灭飞弹的攻击落空,那么栖凤基地的一千二百号人员将迎来广岛式地狱。 不,比广岛还惨,这苦心蚀空的偌大蚁巢会变成不折不扣的烈焰地狱,无止尽的核能会把基地融化成一锅地窖里的铁水,大家会在钢水岩浆里彼此交融,最后冷却,固若金汤。 这一切,只需要高能粒子区区一炮,只不过低头点烟的弹指瞬间。 如果忘记考虑最坏的结局,你会发现战争会在你反应过来之前飞快结束。←百度搜索→ 而怒火凤凰的动力系统和核心部件已经维修完毕,依旧可以在聚变炉的催动下抵达6千米每秒的巡航速度,具备在两分钟内抵达近地轨道的能力。它必须出战,因为我们不能把命运交付上天。 输不起。 庄言能做的,只有把七零八落的铁幕工程强行协调运转,防止天基粒子武器一炮汽化最后的22层装甲。 “怒火凤凰开始燃料灌注,驾驶员入舱!三十秒后解锁安全阀!” 铁幕必须拦截下一次粒子束轰击,否则怒火凤凰连升空的机会都渺茫,可能还没来得及离开发射井,就被活埋在地底坟墓之中! 在唰唰暴雨声里,当核火柱缓缓摇晃破灭时,雷云滚滚的苍穹上,那个阴森黝黑的弹洞中,骤然乍现一道晶亮蓝芒,这湛蓝的毫光,在云卷雨飞的昏惨雷雨中大放异彩,宛如暴风雨夜里掠过一颗璀璨流星,不仅美的惊心动魄,更纤长连贯,宛如黝黑画布上拿蓝色荧光笔划出笔直一线,璀璨夺目,划破长空。 电算中心里,十六幅不同拍摄角度的画面忠实转达了这一幕,目睹的人顿时心坠冰窖,冷冽刺痛。尉诩更失神攥紧栏杆,失声尖叫:“他们加大功率了!!我的天!” 尉诩目睹了前两次攻击,是肉眼可以捕捉的蓝芒一闪,宛如一根湛蓝的缝衣针坠落苍穹,刹那消失。但是他第一次看见连贯完整的一炮,这笔直细长的一线蓝芒竟然连接了天地,这触目惊心的绝对垂直不仅充满了物理学的美感,更昭示着一件事情: 这一炮的功率,比之前的两次轰击更强。尉诩甚至肯定,这是敌人精确测算过的。对方确定前两发会轰穿两公里地层,于是第三发全功率发射,轻快利索地一举捣毁栖凤基地。这一切只用了大概一分二十秒。 因为轰穿地层后,栖凤基地和两公里长的地层隧道形成闭合结构,在粒子炮全功率轰击下,被高温汽化的装甲会产生无与伦比的高压,进而加剧底层装甲融化成钢水,然后核火球形成的高温高压就像一枚温压炮弹,挟裹无孔不入的烈火和岩浆子弹般的钢水,摧枯拉朽地席卷整个栖凤基地。 用人话描述,就像往试管里扔了枚点燃的鞭炮,而栖凤基地就在试管底部挨着。在密闭管结构里承受的冲击波破坏力,是广岛开放性引爆的一千倍左右。 粉身碎骨不足以描述那一千二百人的下场。如果非要收殓的话,收尸得用勺。 理论上,高能粒子炮以亚光速垂直轰击地表,尉诩在看见这束蓝光时,他应该已经死了。 但是尉诩竟然说完了这句话。 因为幽蓝冷冽的高能粒子束还没来得及落地,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无敌磁场已经横亘在天地之间。 没人看得见这磁场,但是一刹那间,十六个摄像视角同时飞旋狂舞,画面乱转像在迪士尼的旋转茶杯里拍摄的一样。一秒钟后,四百多枚无人漂浮岗哨同时解体,十六个屏幕画面全部沦为雪花。 在这时候屏幕变成雪花,比黑白电视机出毛病更让人涌起暴力冲动,恨不得把屏幕砸了。 但是大家还活着,这只能证明一件事情,铁幕启动了。 尉诩面红耳赤,心跳如撞,嘶哑发脾气:“连线剩余的电子岗哨!” 一刹那,整个电算中心从菜市场般的嘈杂,突然变成落针可闻的死寂,大家目不转睛地盯着大屏幕,失神忘了搭理滚动不停的警告信息。宋丹紧张绞着手,扫了眼低头工作的庄言。 只有铁幕团队,从头至尾对外界不理不睬,目光粘在屏幕上飞掠横扫,一目十行;十指悬在键盘上狂奔敲打,惊心动魄;他们虽然正襟危坐,汗水却从颧骨一直滚到下颌上,依旧无心去擦。 铁幕是他们的心血结晶,每一个细枝末节,都像他们的血管肌腠,了如指掌。只有他们能如臂使指地用编程文字来运转庞大轰鸣的铁幕工程。 不,铁幕已经不是一个工程,它是奇观,堪称地球有史以来最大的磁场发生建筑群。 他们甚至无暇交流。每一个跳出来的error,他们都曾讨论过,思索过,为之熬夜赶工,为之寝食无味。事到如今,他们简直在凭本能做事。 梁非凡高高在上,尉诩骄傲如斯,魏东娴金枝玉叶,然而在绝境中拯救所有人的,竟是一群专心致志的码农。 在所有人提心吊胆盯着雪花屏幕时,在尉诩热锅蚂蚁般下达命令时,宋丹竟插不上手。她张嘴瞧着皱眉绷脸专注工作的庄言,很想替他擦眉梢摇摇欲坠的冷汗,人却像截瘫似的冰凉地动不了。 167 boom! 不要看,不要看。是陌路人了。她一直在想——可是,仿佛魂魄飞在半空对身体下令,身体依旧不动,绞手继续瞧着那个弓腰驼背专注编码的人。 但是这诡异的寂静稍纵即逝,马上有人声嘶力竭地呐喊:“驾驶员入舱,正在灌注生命维持液!” “画面恢复!”技术员满头大汗。他终于连接到了游离在一公里外的漂浮岗哨。广角摄像头拍摄到了铁幕与粒子炮对抗的磅礴全景。 在霸道残忍的磁场力吸扯下,在水鞭齐扫的滂沱大雨中,地表基地残余的数控防空炮、多功能运兵车、太阳能电池板、钢化屋顶全部拔地而起,被扯离地面,冲天席卷。沉重的装甲车和自走炮在半空中颤颤巍巍地浮沉翻滚,轻飘的电池板和钢化建材宛如枪林弹雨,纷纷直冲苍穹,最后动能耗尽,又铺天盖地如雨坠落。一时间,半空变成了钢铁的刑场,无数呼啸飞驰的铁门和数控炮撞得碎屑崩飞,万千钢铁浮空,在磁场中穿梭呼啸。 然后,在电光火石的恍惚刹那,那束笔直接天的湛蓝光柱陡然扭曲臃肿,仿佛穿过一层凝胶,反而把那耀目的蓝色阻滞拖延,堆积得像个夺目的蓝纺锤。好端端的纤长激光,顿时成了个顶天立地的蓝色长颈烧瓶。 这个画面只停留了零点一秒,在大家的视网膜上筱忽消逝,但是宛如一剂振奋人心的肾上腺素,让人狂喜意识到,带正电荷的质子束被磁场成功阻滞减速,才堆积起这鼻青脸肿的圆底长颈烧瓶式奇观! 狂喜的泡沫还来不及喷发,屏幕突然绽放惊心动魄的美景:在高能粒子带着破竹之势粗暴切割磁场时,电离了低空的大气,同时激发了大气中的原子。 于是幻美极光紧贴着荒凉的戈壁流淌铺开,被雨云遮蔽的大地骤然明亮得纤毫毕现。宛如近在咫尺的海市蜃楼,更像半空飘着一片纤薄明艳的红绿丝绸,天光流泻,氧原子激发出来的丹红粉绿照亮了每一粒沙子的细节,鹅卵形的极光如烟似雾飘在荒原上空,几公里外都能看见。 凄风暴雨狂抽乱打,却打不散这片飘荡在天地间的一片恢弘红绸。这一片充斥天地的流光溢彩,仿佛仙界飘下的万尺天衣,在昏黑的雷雨夜里,在霹雳轰鸣的雨幕中,悠闲惬意地流淌飘荡,照亮水洼上的密集雨点,照亮乌云下的狰狞表面,照亮了被磁场刮的纷飞乱卷的垃圾风暴。 风暴阴云被极光幻景照得巨细无遗。在极光中,漫天飞旋的坦克与战车齐飞共舞,然后被极光中的强电流轰击得七零八落。接天纬地的粒子炮宛如画布的标尺横亘中央,超然不似凡间物。而倾盆横抽的咆哮暴雨除了让视线更加模糊,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然后,被磁场强行减速的质子束追丢了不带电的中子流,淤积成纺锤似的一团时,被后续的中子流轰然撞上。 如果这次轰击和以前一样,是缝衣针一样量子化发射的话,一切都会平安,因为磁场会阻延质子束,放过中子流,这两者被分离以后,就不会产生核火球。 但是这次轰击是全功率开启,前一批质子束被减速分离后,却被后面急追而来的高能粒子流以亚光速衔尾撞上,迎头轰击。 速度差同样能够制造轰击面。概率性聚变提前发生了。 于是,在磁场之中,在地平线上,“湛蓝圆底长颈烧瓶”形成还没超过0.1秒,就发生了惊天地动地的大爆炸。核火球膨胀吞噬了钢铁龙卷里纷飞的坦克和建材,电光火石间已经吃掉了半片极光,当它膨胀到极点,向上方云层爆吐喷薄时,已经吞噬了半片星空。然后火球冲天至顶,崩溃成蘑菇云。 突如其来的核火球甚至烤歪了极光。优雅飘飞的极光被狂乱飞窜的电子撕扯成乱七八糟的缤纷碎片,而核火球无视铺天盖地的暴雨,径自跋扈嚣张地喷发绵延,顶着乱抽的雨鞭撞向层云;地面上,核火球酿造的冲击波连泥带水将地平线削低了三尺,只见一圈泥水土屑昂然立起三米高,被冲击波顶着荡开,宛如一轮浑圆的海啸,扫清了地面的一切坑洼,冲击波所过之处,只留下一视同仁的平整。 而聚变诞生的核火球向暴雨星空肆虐施威时,同样分出一束高压热力坠入磁场保护的深渊,呼啸而下,长驱直入两公里,狠狠撞在积水如潭的坑底,瞬间汽化了鱼塘似的水潭.核火球的余温,和冲击波的高压,不依不饶地融化了栖凤基地外层装甲。 于是在人们看见橘黄的核火球拔地而起的时候,震波便轰顶而至,天地乱摇时,系统警报凄厉蜂鸣,指挥台上的基地三维投影上红光大作,整整四层防护装甲全部标红,显示穿孔。 尉诩在舰桥上头重脚轻站不稳,破口大骂:“怎么回事!” 刘承宪终于扭头看庄言,失声呐喊:“这是连续型轰击,依旧会触发核反应!再来一次大的,铁幕就没了!” 铁幕计划在地下深处、戈壁顶、地面上辐射埋设、分布了工作站和建筑群,如果这些建筑被冲击波扫平,铁幕将荡然无存。 刘承宪的预言话音未落,残酷的现实已经迫不及待地印证了他的推算。 在跋扈肆虐的蘑菇云顶着倾盆暴雨缓缓逸散飘落时,地平线上环形荡开的冲击波,已经像推土机一样摧枯拉朽地轰翻了最近的三处未完工的铁幕裸建筑群,顿时高砌的防爆墙像龟裂的石蜡一样炸得四分五裂,倒飞席卷向建筑本体,一时窗碎门飞,海啸似的泥浆劈头盖脸拍断了屋顶上的天线。震波过后,整个建筑塌了一半,宛如濒死半跪的战士,摇摇欲坠地支剑不倒,惨不堪言。 庄言的屏幕上,铺天盖地的红色报错滚滚而来,无数个error在屏幕角落里翻滚堆积,蹦字慢下来时,累计的报错多达一百三十条。铁幕小组心急如焚,专注编程时竟屏住了呼吸,一屏幕编码输完才敢长吸一口空气,然后屏住继续工作,一时间喘粗气的声音此起彼伏,仿佛圈养了一群牲口。 在铁幕开发组疲于奔命地补漏挽救时,不可挽救的事情发生了. 168 铁幕被击破,栖凤基地大危机! 在铁幕开发组疲于奔命地补漏挽救时,不可挽救的事情发生了: 聚变反应中心的高温高压改变了反应条件,蓬勃爆发的电子流更产生了天花乱坠的感应磁场,紊乱了原本规律的磁感线。所以在核火球盛开绽放的瞬间,铁幕磁场竟然刹那紊乱失效,仿佛帷帐被撕开个洞。 接着,后半束硕果仅存的高能粒子束,竟然冲破核火球的高压环境,激发霞光,承受损耗,从恢弘喷薄的蘑菇云中心破壳而出,从堪比烈阳的核火球中央穿透而下,宛如一支去势未绝的利箭,穿云破日,轰向地底。 庄言和铁幕小组没有推算到这一切。铁幕是人工奇观不是上帝屏障;庄言是区区人类不是大预言师。他们只想到利用磁场来分离质子和中子,但是没料到对方会使用大药量全功率持续轰击,导致聚变反应恰恰在铁幕磁场中轰然爆发,在大西北荒原上点燃一轮烈日,这造物主级别的恒星反应直接撕裂了铁幕磁场,导致一束残存的高能粒子成为漏网之鱼,笔直轰击栖凤基地本体。 如果经费充足,条件成熟,光明正大,环境优渥,也许铁幕小组会分情况讨论,推演出这一幕,进而思考出预防方案。但是铁幕工程是庄言偷鸡摸狗做出来的灰色产物,是限时十天快马加鞭赶制出来的速成品,是寥寥数人日夜兼程疲惫交瘁提交的残次品。 他们能让铁幕干活儿就不错了。至于铁幕和审判之光对轰的结局?他们毫无经验,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但是现在,结局已经产生,虽然铁幕小组浑然不知,但是摧枯拉朽的粒子束轰击在已经穿孔的栖凤装甲上时,会明确地给出答案:铁幕挡不住审判之光。 如果一支研发团队十天的工作,能抵御超级大国挥金如土才横空出世的决战超兵,那才他妈的人神共愤。 庄言以一己之力,将铁幕推动到这个地步,已经到了极限。虽然他依旧在拼尽全力排除层出不穷的error,带领团队不顾一切地保持铁幕的协同运作——但是他已经被判输了。粒子束轰穿栖凤装甲的时刻,就是万籁俱寂之时。胜负铃已响,他还不知道。 他还没当过英雄,就要当英灵了。 紧锣密鼓的现实继续展开。在基地里的人快被震波摇出脑震荡的时候,硕果仅存的粒子炮终于寸寸轰碎在栖凤外壳装甲上。这货真价实的轰击面给了中子流和质子束苟合的完美环境,于是在试管结构的底部,在这密不透风的隧道尽头,狂野暴烈的核反应再次触发,核火球膨胀鼓舞,高温高压无路可投,狂躁暴烈地蒸发了栖凤外壳装甲,与此同时,唯有如火龙奔窜,才能发泄这太阳表面一般的炽烈温压。 于是,宛如一尊炮膛长达两公里的地球大炮,向天空喷薄了一束磅礴红光,被高压加速的空气炮携带炽热的核火球破土而出,冲天穿透,将天空的极光撕裂成左右两半,将触及的雨水远远蒸发,闪电被直接吞没,乌云彻底洞开,邻国都能看见,这横截面比体育馆还大的漆黑深渊井喷着直径一公里的高速烈焰,并且浑圆如柱,穿透云霄。 连滚滚乌云都被核火球直接蒸发吞没,当烈焰摇摆破灭后,它竟然在滂沱大雨中,在无边乌云上,生生开辟了一方蔚蓝晴空!虽然在滂沱暴雨中,这方晴空像抽刀断水似的被周边雨云迅速积压占领,回归倾盆雨势,但是这风暴中心局部晴朗的诡异天象,牢牢镌刻在目击者大脑里,终生难忘。 暴雨刷洗大地,火柱却日了苍穹。 反冲而出的核火球都狂暴如斯,在两公里地底的栖凤装甲层遭受了何等毁灭性轰击,可想而知。 于是一波史无前例的地震摇断了栖凤基地a层的承重结构。疏散完毕的a层生活区顿时崩塌倾陷得像雪崩,精美装潢的天花板上,开枝散叶的裂纹飞窜爬行,然后天花板轰然陷落,脆弱的预制板稀里哗啦砸在地上,坚固的钢筋撕裂崩断,倾斜挂在天花上摇摇欲坠。 在这无与伦比的轰击下,就算栖凤基地经过地震局的全面加固,能够承受7级地震的直接冲击、加上精选的地理位置得到了花岗岩层的依托巩固——震波依旧穿透22层装甲层绵延荡开,整个上层基地就像被壮汉抱着乱摇了一阵,差点拉断承重结构。 基地里的全部人口已经陆续撤离到c层以下,正在向d层剑炉入口移动,所以没人看见22层防护装甲被爆开的瞬间——看上去整个基地像一枚颅骨,被人用手枪顶着爆了头。 只见a层上头,严密钉合的合金穹顶上,蛛网裂痕一闪,骤然红透,刚刚还像枪伤的血迹,正在“由点及面”地洇开,突然便喷饭似的炸开,红热炽亮的钢水像喷泄的山洪,夺路四射,喷在地板上烤得瓷砖“噼啪”炸裂,粘在实木装修和窗楹门板上,便像荧亮红漆似的扑簌滚下,刹那点燃了窗帘和桌椅。 这喷薄溅射的钢水洪流,宛如液态烈火,有机物触之即燃。 而在穹顶装甲烧穿炸透的瞬间,蓬勃高压轰进a层基地,仿佛能看见空气为之扭曲一塌,一股空前强劲的空气炮轰然扫荡了a层所有门面。舱门在冲击波下脱框撞进卧舱,玻璃同时轰然粉碎,整个瓷砖地面齐刷刷塌陷一分米,碎成比压缩饼干还紧实的厚重粉末,愣是护住了b层的穹顶和钢架结构,没有塌下去。通往b层的三大密闭阀门同时轰然凹陷,像锡箔纸被打了一拳,却愣是没倒,就算留个大坑都牢牢立住了。 a,质量真他妈过关。 而a层的桌椅四分五裂,橱窗摧枯拉朽,一秒之后,门窗、吧台、陈设全部炸成满地燃烧的齑粉,在满地流淌的赤红钢水中烧得“噼啪”作响。 因为当装甲感触到震波的时候,已经第一时间在主控室的三维立体投影上发出红色警告,尉诩不是傻子,基本物理常识也懂,直接亲自操作,电光火石间启动备用隔离预案,a层第二次被阀门层层封死,无情抛弃,形成了与基地隔绝的气压密闭层。所以炸穿穹顶的温压冲击波肆虐了a层以后,便戛然而止,它被重重叠叠的气压密闭阀门和钢筋铁骨的b层装甲穹顶生生挡住了空气炮轰击的温压效应。 如果这高压冲击波没有撞在钢筋铁骨的密封门上,而是直冲而下,撞进人体耳鼓里,估计能直接震碎脑血管,十个有九个会突发脑溢血而横死。 a层被隔绝,但是栖凤基地的22层装甲龟壳已被汽化融穿,这代表铁幕落败,它挡不住天基粒子炮的全功率一击。 就算死里逃生,主控室都默然死寂,陷入慢性死亡的绝望等待之中。 全功率一炮以后,粒子炮冷却时间应该比平时稍长,估计在三十秒加减五秒后,最后一发审判会如约而降,为栖凤基地补上最后一刀。 那时候,铁幕还能拯救基地、拯救九人团吗?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a> 169 末日前的抉择 乍闻突如其来的宁静,尉诩已经怒不可遏,气急败坏附身质问下面的刘承宪:“铁幕不是能挡住炮击吗?” 刘承宪和铁幕团队默然不语,因为他们在心里默数计时,大约二十五秒后,末日便要来临。他们也许可以保持铁幕正常工作,但是正常运作的铁幕挡不住天基聚变炮的全功率一击。 人之将死,懒的聒噪。李新民抱头埋在键盘上苦思冥想,搜肠刮肚思索求解之法。刘承宪悲伤歪头,侧目瞧着垂手发呆的庄言,仿佛在期待这个年轻人能有什么天马行空的歪招。 李明走到尉诩身后,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柔声说:“你快死了,积点德吧。” 尉诩哑然失语。一脸被谁背叛的惊愕不忿,不肯相信事实。 然而他突然想起,栖凤基地如果被摧毁,超兵生产线剑炉和两台空天战机同时覆灭,共和国将直接失去已经稳坐的太空霸权,于是失去护航保证的天庭计划也会破产,那么对方的目的就直接达到,自己的生死也就没有意义了。 尉诩颓然坐在地上,垂手低头,痛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反应过来。 太迟钝? 太愚忠吧。 但是这个风格却如此熟悉,组织真正的计划,就连旗下的虾兵蟹将都会列入炮灰的清单。 毕竟只是劣等人而已啊。 桥下的宋丹瞧见庄言仰头软在椅子上,双臂摇晃垂落,彻底放弃抵抗,眼神空洞瞧着天花板,任时间一秒一秒过去。 25.24.23. 庄言放松呼吸,大脑狂转,穷思竭智,思考解题办法。 22.21.20. 宋丹绝望看一眼大屏幕,蘑菇云已经飘散垂落,核火球也在半空熄灭殆尽,残破如飘絮的极光星星点点挂在天空上,仿佛为栖凤基地奉送凭吊的花圈。 “还有救吗?”宋丹走过去,手不由自主放在庄言耳垂上,冰凉的手捏他温热的耳廓,这熟悉的动作让他歪头瞧了瞧她。 宋丹目光闪闪瞧庄言,心情澎湃不息,懊悔、歉疚、茫然纷至沓来,她千方百计动用特权将庄言弄进基地,本以为多了个自己人,没料到好好的反目成仇。如今庄言竭智尽忠,依旧难逃厄运,一千二百人即将共眠地底,她竟忍不住想开口诉苦,把一切都告诉他。 庄言瞧了瞧,宋丹晶莹的耳垂上闪闪跳动着钻石耳坠,那是珠宝店有史以来卖得最便宜的一款钻石耳坠,号称切割之精妙,只有放大镜才能看清其尺寸,堪称微雕界的杰作。她居然始终戴着。 突然,一条命令申请骤然尖利响起:“怒火凤凰就绪!战机填入发射井!” “发射井出口融化,封锁严重!无法发射!” 尉诩茫然没有反应,在为自己的死期伤心欲绝。 庄言骤然抓住宋丹的皓腕,往权限验证区刷了一下,登陆指挥级管理权限。 宋丹僵硬得像被蛇咬了,在她惊愕的注视下,庄言拿起耳机,唇凑在麦克风上,轻飘飘地说:“无视。允许起飞,马上执行。”他越俎代庖,直接下令了。 “收到!” 宋丹傻眼了。她亲耳听到发射井出口的钢架结构被高温融化,已经封死出口,怒火凤凰显然已经无法发射升空了,他这样固执地要求发射,难道想让维内托撞死在发射井里么? 下一秒,庄言已经娴熟无比地接通了怒火凤凰驾驶舱内置通讯频道,眉目慈祥,表情松弛,柔声道:“大小姐,你还有十七秒。现在开火,一直开火,冲上天去,给我把那台臭不要脸的天基粒子炮打掉。” 电算中心主控室顿时寂静一片,只剩下仪器运行的嗡鸣声,系统提示的电子音,音响传来的外界唰唰雨声,和a区严重受损而发出的重复单调的报警声。 17,16,15. vv的声音撒娇传出,因全员屏息,所以竟然隐约可闻:“收到。你可不要有事啊。” 庄言微笑:“我没事,我等你回来,么么。”他挂了语音。 撒谎。 他在撒谎。 主控室的高级管理员都惊呆了,僵硬盯着庄言。 他明明已经死定了,大家都死定了。但是在最后十五秒内,怒火凤凰绝对有能力加速到三千米每秒的高速,冲出这座地下墓穴,突破音速的壁障,把膨胀的核火球远远甩在身后,一飞冲天,并且无人可挡。 在庄言眼里,没有什么不可能。就算整个基地将化为飞灰,他也要骗维内托逃出生天,活下去,去复仇。 于公,他保存了共和国太空霸权的最后希望。于私,他义无反顾无怨无悔。 尉诩缓缓站起来,扶着舰桥栏杆盯着庄言的背影。 死寂,落针可闻。 宋丹掩唇盯着若无其事的庄言,泪水扑簌滚下。她看见了庄言视死如归的独裁,和他当时伸枪入口勾动扳机一样果决。只是这次比较不幸,他们所有人都要分享这份看淡生死的冷漠,陪他共赴黄泉。 宋丹蓦然有种被抛弃的凄凉。庄言在最后一刻,不顾一切骗离了怒火凤凰,然后平静留在基地里,接受命运的制裁。 宋丹骤然闭上了嘴巴,泪水扑簌滑过鼻梁,洇进嘴角,抿唇时尝到温热的苦涩。她在心中发誓,不会告诉他一个字。 就这样过去了。 与此同时,奋发鼓舞的维内托大人争分夺秒地照做执行。怒火凤凰的一双全矢量等离子聚变引擎轰鸣咆哮,锂金属怒焰喷薄翻滚,激起的烟云排山倒海喷入停机坪;引擎充能后,维内托大人咬牙喃喃:“敢挂我电话!回来不收拾你!”娴熟操作下,在两头都密闭封死的发射井中,怒火凤凰不顾一切发射疾冲,鼓催加速,在刀割般的气流里,机翼下四门升级版30-1航空机炮怒吐火舌,在弹药出膛的瞬间,被炮管口加装的电磁加速系统临门一脚,将二十公里的射程骤然提升到110公里,动能破坏力增幅到穿山破石的程度。 然后四束火力全开的升级版电磁加速航空炮轰鸣怒射,四束荧亮弹幕攒射向融化密封的发射井末端。刹那之间,发射井尽头亮起夺目的火球,那火焰膨胀翻滚,向怒火凤凰疾冲而来;而最强战机加速狂喷,迎焰直上。 在怒火凤凰一头撞进蓬勃烈焰的刹那,劈头盖脸的碎石钢水稀里哗啦砸在草草修复的装甲上,两千五百摄氏度的高温迅速消耗装甲表面的散热涂层;而怒火凤凰以十倍重力加速度升空,3秒后刚好突破音障。于是在高热的音爆下,发射井中响起工程队炸山一般的雷鸣;怒火凤凰的机翼刮在发射井壁上,一路洒下溅射夺目的火花;夺路下冲的烈火被战机尾部堆积的音障“芭蕾舞裙”推得倒退压缩,宛如注射器里的一管火焰被压成一团——这种物理环境下,突破音速发出的爆鸣沉闷雄浑得像泰山炸碎;停机坪装甲墙上“砰砰”凸起一条笔直的浮雕,电光火石间爬升上去,那正是怒火凤凰在发射井里冲天而去的轨迹,而发射井里的高温高压甚至压垮了井壁的防护结构,以至于在外墙上凸起一条长龙。 170 搞什么啊,粒子炮而已啊,我不服啊 随后,射程高达110公里的合金弹丸像雹子击穿发射井,而纷飞洒落的钢水火岩也浇得机身遍体淋漓,怒火凤凰就这样不顾一切地加速,两公里的发射井一蹴而就,刹那到顶;撞破扑面而来的火焰,顶着劈头盖脸的碎石残砖,突然看见弹孔淋漓的终点“忽”地一下撞过来。 怒火凤凰机炮齐射,一头撞了上去。 被融合封闭的路障,已经被电磁加速炮的犀利弹丸轰成了稀松多孔的海绵结构,骤然撞上战机尖峰上的特种装甲,顿时寸寸陷退崩碎,怒火凤凰像一只挖穿地层的鼹鼠,整台机身撞上去,嵌瓷实,顶碎路障——机头装甲随之龟裂粉碎,驾驶舱摇晃得像跳蛋,细碎疯狂的震荡叫vv天旋地转。 然后,在被核平过的光滑地面上,突然细柔的泥水扑簌乱颤,宛如有暴龙王在狂奔而来;下一刹那,地面拱起个坟包,一枚遍体鳞伤的凤喙机头破土而出,宛如春笋拔地而起。在雨点乱跳的水洼边,仿佛地雷引爆,整片大地被彻底掀翻,炸开冲天泥屑,四束夺目弹雨直射苍穹,一台挂满琉璃钢水的火亮战机,宛如从岩浆中涅槃飞天的重生凤凰,凄厉长鸣着电射上冲。在沙沙倾盆的滂沱大雨里,装甲上滚落流淌的炽亮钢水激起蓬勃水汽,于是战机笼罩在如烟似幻的腾云蒸汽中央,闪耀着岩浆琉璃的烈火之光,喷薄两朵纤长怒焰,扶摇而上,只一刹那,便甩开大地,撕裂雨幕,冲破长空,荡开层云,直入苍穹,在滂沱大雨里留下一道无雨的轨迹,它离开的如此之快,天地都来不及回味拥抱它的感觉。 “怒火凤凰发射成功!”三秒后,捷报响彻整个主控室。 但是一屋子将死之人都欢喜不起来。唯有庄言闭上眼睛吐了一口气。 “你指挥得很果决。”刘承宪反而超脱了,他分神维持着铁幕的正常运转,叹服地对庄言说。怒火凤凰上的30-1型30mm口径航空机炮是他主持升级的,对炮管进行了最新的电磁加速炮改装,利用电磁场产生的洛伦兹力全程加速弹头,可以让出膛初速达到3马赫,射程瞬间拔高一百公里,穿透力和破甲效果无与伦比。所以庄言命令怒火凤凰强行起飞,指示vv直接用机炮打穿出口,换来一线生机。 武器和工程,军用和民用,一直是密不可分的“鸡生蛋、蛋生鸡”的关系。民用科技有时在武器界大施拳脚,淘汰的武器也可以在施工时昙花一现。 刚升级过的电磁加速炮,完成这种清理通道的暴力施工时,真是异常称职。 但是共和国的电磁炮技术始终落后于u国。在怒火凤凰还在用改进方案时,传说对方的轨道式电磁弹丸炮已经走出实验室,秘密试装,射程超过三百五十公里,初速超过五马赫,配合全球定位和指挥系统精确制导,能在雷达侦测外打穿目标战舰炮台,甚至直接击落低轨道上的太空飞行器。 正是如此,审判之光设计的运行轨道才超出了电磁轨道炮的射程。所以一切变得如此棘手。 一切都是因果。他们殚精竭虑把审判之光设计得完美无缺,但是如果审判之光真用这种反人道的方式毁掉栖凤基地,那么外交斡旋将变的苍白无力,u国将自食苦果,迎接一场真正毫无退路的全球战争。共和国一定会击落审判之光,谁都拦不住。 一个威慑武器,刚刚就绪就盲目开火,掀起全面宣战,那就是血亏,无论胜负怎么判。 在人生的最后十几秒,刘承宪想了很多,死到临头,他竟忘了写遗嘱,忘了很多重要的事情,只是惋惜喟叹,庄课长怎么就死在这个地方。 仿佛韩信好不容易才暗度陈仓,挥师杀出汉中,正要一展抱负,结果坠马而亡,真是日了苍天。 忽然门口一荡,一个纤弱身影扶墙喘息,失声嚷道:“我们怎么输了?” 宋丹惊讶扭头一看,瞧见肖璇跑得俏脸潮红,文静的刘海都被汗水黏在额头上,细眉高挑,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怒意;扶墙细喘时,漆黑的长发落在胸前飘飘荡荡,衬着她绷脸含嗔的怒容,美不胜收。 一直抱头苦思的李新民突然一拍脑袋,嚷出一个主意,正巧刘承宪失声质问,肖璇惊讶回答,主控室顿时又吵成一锅粥: 刘承宪:“你怎么来了!” 肖璇:“你们怎么搞的,一看到装甲都被打穿了!在剑炉待着也是死啊!” 李新民:“我们不能让质子束待在弹道里!” 庄言瞟了李新民一眼,突然一屁股坐起来,急促嚷道:“我们能不能做到让铁幕偏转90度?!” 13,12,11.倒计时无情地滚动着。 刘承宪瞪肖璇一眼,不再顾及她,如临大敌的扭头扫视屏幕,回答:“工作量太大了!要修改近一半的指令!” 突然,刘承宪骤然抬起头,目光和庄言、肖璇碰撞在一起,他醍醐灌顶,突然懂了。 如果改变磁场的方向,让穿过磁场的质子束不是减速停止,而是转向错开,与中子束分道扬镳,就会杜绝聚变反应的发生。虽然这样对质子束毫无防御作用,狂猛无匹的高能质子流依旧会势不可挡地破坏轨迹上的一切,但是至少基地不会毁灭。 至少再也不会有核火球在大西北平原上升起。 能和那该死的蘑菇云说再见,真是太好了。 但是工作量太大了。能够做到吗? 只剩下十秒了。 肖璇有个优点,你不用向她解释什么,因为你懂的她都懂,你不懂的她不一定不懂,简而言之,只要你懂,她肯定懂。 在李新民拍脑袋说出那句关键的“我们不能让质子束待在弹道里”时,肖璇已经明白发生什么事情了。 普通人要在草稿纸上验算推演才能明白的结论,在肖璇脑袋里就是一蹴而就的功夫,听到李新民那句话,肖璇张着嘴一脸呆滞,脑袋里仿佛有艘高铁呼啸而过,然后她脑补出了刚才的核反应发生的全过程。你若端详她,则只能看见她表情僵了一下。 少女脑洞大过天。 然后她听见刘承宪脱口担忧“工作量太大”,顿时就不乐意了。她一直不太喜欢刘承宪焦虑的模样儿,有什么好愁的,船到桥头自然直,病树前头万木春,风风火火才有效率啊,要效率才能成功啊,不能成功你才愁啊,多简单的道理啊。 然后她不顾长跑的心慌气虚,嚷嚷:“那就开工啊,干啊!搞什么啊,粒子炮而已啊,科幻小说都不屑写的东西啊,就这么个破东西把铁幕打服了?我反正不服!”气焰嚣张跑过来,发挥大学生裁体牛仔裤的优势,抬脚把不知所措的白色管理级技术员踹到地上,口里嘟囔:“一边去,傻子。”一脸嫌弃地鸠占鹊巢,捋起白衬衫嚷:“来来来,改七十个参数然后重启铁幕就行了。” 10秒.9秒.8秒.时间无情溜走。 庄言已经在干活了,肖璇不怕天不怕地的跋扈样儿,鼓舞得他热血沸腾,一边盯着屏幕噼里啪啦干活,一遍呐喊分配:“我调整0区主服务器,其余人按番号调整1/2/3/4各区数据,铁幕磁场偏转三十度,完事就重启!单身二十七年的混蛋们拿出你们的手速来!” 庄言狂热地一边工作一边咆哮,唾沫飞在屏幕上,瞪圆眼睛时,竟然开口浮出攻占沙巴克式的专注笑容。他操作得噼啪乱响,观察得目不转睛,指挥得口水横飞,嘴巴微张都不合上,嘴角时而一弯,笑意像搓手打量食物的饕餮。 7秒.6秒.5秒. 171 尉诩是只蛋碎的小羔羊 肖璇喜欢庄言马力全开的流氓味儿,一脸深得朕心的痛快,噼啪干活,嚷嚷的口号让人不明白是挨骂了还是被夸了:“丢人啊!都被人把屋顶掀了,可别说我认识你们!开什么玩笑啊,” 她认真地生气,喊的有点儿痛心疾首:“我的铁幕,怎么可能被地球人打败啊!” “真是耻辱啊!”她悲痛欲绝。 她这边还在振聋发聩地抱怨,没几秒就碰见了操作权限锁定,还没开口,宋丹像幽灵似的出现在她后面,飞快地搞定授权,大方地把紫色指挥权限直接给了连衔位编制都没有的肖璇。 尉诩瞧见这些冤家精诚合作的样子,表情像吃了热屎,情不自禁指着肖璇,脱口嚷道:“以你的级别……” 肖璇知道他要说什么,她太熟悉尉诩的等级观念了。所以她伸长脖子盯着屏幕,牙尖嘴利地抢白:“你不是口口声声爱我吗,爱我就闭嘴啊,连电脑都不让我玩,还敢说爱我?” 尉诩顿时哑火,张口结舌,第一反应是看宋丹,宋丹在看肖璇,肖璇在看屏幕,仿佛尔等蝼蚁的爱恨情仇,没资格入本座的法眼。 李明已经视死如归,反而被狂妄自大的肖璇逗得忍俊不禁,亲热搂着惊呆的尉诩,感慨地瞧着热火朝天地挣扎奋斗的铁幕团队,点头温柔道:“死到临头了,你还这么能bb,真有你的啊。” 尉诩竟然无法反驳,心里矛盾挣扎五味杂陈,明明怒火中烧想骂回去,对生命的留恋却坚定地命令他“闭嘴”;明明确实对可望不可即的小辣椒肖璇爱恨交加,却痛恨宋丹那心意难测的若即若离,恨不得这俩一起死在基地里才一了百了。 她们都聚在舰桥下,热闹活泼;自己孤独高居在指挥舰桥上,茕茕孑立——李明这个基佬当然忽略不计。 然而他最愤怒的是,拯救她们的不是自己;居高临下赐予重生的希望的不是自己;笑纳她们欢笑景仰的不是自己,接受她们的奉献感激的不是自己。 这让沉默的尉诩遍体鳞伤。他攥紧栏杆,隐约想到,我已经失去了这么多,那么后面的授勋和褒奖,必须设法巧取才行。 这不仅是对这些伤害的弥补,更是他尉诩唯一的出路。成则永生笑傲,败则粉身碎骨。 原本是十拿九稳的事情,被奇兵突出的一个庄言搅黄到胜败难测的境地,这枚一文不名却无比关键的棋子,让他步步掣肘,处处权衡;宋丹就像轻描淡写地在他的必经之路上搁了枚白子,在致命处打断了他的全部思路。 他才发现,若即若离的女朋友远没有矜持小女生那么简单。猛然想起此人无形中的巨大作用,他这才意识到,挑战共和国体制的自然平衡是多么艰巨的自杀举动,远没有satan保证的那么简单。 人家的情报工作只是工作,咱这边的人做事怎么还祸及家人啊。就算端匪巢也没听说让杨子龙上山做压寨夫人的啊! 细思恐极。连satan都被这女人骗了。 啊,satan,这个狗娘养的爬虫,一定是他判断我成功的期望已经渺茫,才不吱声地抛弃了我,你这个狡猾诡诈的冷血动物。我一定会活下来,窃取天庭计划,那时候你再来奴颜谄媚地求我吧satan。也许我们要重新谈谈永生协议了。 尉诩唇线抿得发紫,嘴角似笑非笑地皱起,仿佛喝了苦药。在他恍惚思索间,最后的七秒已经过去。但是铁幕小组依旧在紧锣密鼓地焦急工作,而下一波粒子炮打击并没有到来。 粒子炮迟到了。 李明表面轻松,揽着尉诩的胳膊却在僵硬发抖,颤得像打寒战。尉诩看了李明一眼,这小子脸上挂着强装镇定的微笑,牙齿咯咯战,比哭还难看。 尉诩也很难受。他矛盾得像巴萨球迷看偶像和国家队的比赛,一面期待国家队出线,一面不相信偶像能栽在国足手里,竟不知道如何是好。一如现在,尉诩一面心慌意乱不想死,一面恼火救自己命的竟然是自己一心加害的绊脚石。 如果拯救世界的是他尉诩,那么一切都和谐圆满了。可惜造化弄人,他只能躺赢。 沾庄言的光,比杀了尉诩还难受。 这是其次,最令人悲愤的是,宋丹迟迟不答应订婚,却一直戴着那对寒碜的耳坠子;尉诩要牵手,宋丹跟他谈纪律;尉诩要坚持纪律,宋丹却用特权把庄言弄进来;尉诩终于憋不住用特权撬开宋丹的门,被宋丹打通政委电话,跟他讲了一个小时八荣八耻。快被这种“马列主义对别人、自由主义对自己”的女人折磨到没耐心时,他竟看到刚才宋丹居然还碰了庄言一下,尉诩顿时气怒填胸,差点恨不得和庄言同归于尽。 尉诩坚信,人生在世,有三大仇人:前任,现任的前任,前任的现任。他们三个已经满足所有要求,所以必须杀的昏天黑地,注定从此水火不容。尉诩双眸喷火的时候,甚至觉得他挠死庄言都算正当防卫,因为这小子太虐他的心了。 然后尉诩走完神,忽然看清一个事实,自己想了这么多,结果还指着庄言活。 啊!多么痛的领悟。 -1秒。-2秒。-3秒。 25秒的冷却时间过去,预计的打击却没有按时来临;刘承宪却已经浑然忘记这一切,他们透支着脑力,专注一切注意力争分夺秒工作。这种高度集中状态不可能持续太久,但是在工作完成之前,他们根本不可能有杂念。 这不仅仅关乎生死存亡,更决定战局的倾斜,斡旋的余地,世界的格局,和家国的荣辱。而超脱一切俗念,激起全体斗志的,竟是肖璇悲愤欲绝的那句话: “开什么玩笑,一个粒子炮而已啊!什么破玩意,我的技术怎么可能被区区地球人击败啊!绝对不可能吧!” 最激荡壮阔的事情,莫过于力挽狂澜于既倒,解救众生于倒悬;肖璇不服输,而铁幕必须赢! 离开预计的打击时间越来越远,-5秒,-6秒,-7秒。到了这个时候,就算全功率轰击会导致冷却时间变长,也该到头了。 与主控室里拼死一搏的紧张气氛相同,轨道上缓缓漂浮的审判之光也争分夺秒冷却设备,鼓催全部功率,务必一击功成。 黑云压城的暴雨中,黝黯的苍穹里天光一闪,天基卫星极限充能时逸散的光子亮如启明星。 肖璇锁眉扫视屏幕,瓜子脸冷峻紧绷,下唇咬的雪白,脸颊却激动得酡红,突然一敲回车,嚷道:“就绪!” “就绪!”刘承宪抬头。 “就绪!”李新民吼得自己都吓一跳。 宛如大珠小珠落玉盘,重重的回车敲击声此起彼伏,“就绪”的报告声争先恐后响起。庄言不假思索,命令主服务器重启铁幕。 电压顿时不稳,主控室的灯光忽然一暗一明,仿佛有电流的浪花在二极管里澎湃。 172 审判之光是怎样沦为一挺机枪的 “智慧曙光加装堡垒体系,正在补充燃料!”屏幕报告。于此同时,铁幕重启。 然后大地发出垂死病人翻身般的痛苦悲鸣,铁幕建筑群在四面八方隆隆运转,同时调整朝向,宛如头顶上有坦克装甲师隆隆碾过。在尉诩震骇感触时,进度条上压低的红格子暴涨成顺利的绿芒,刘承宪攥拳咆哮道:“重启了!” 庄言一看时间,距离上次打击过去了35秒。 “敌人该不会弹尽粮绝了吧……”有人耸肩喃喃。但是他马上意识到言多必失。 因为在猝不及防时,宛如闪电过镜,大屏幕大放异彩,他们根本看不到高能粒子束在哪里,因为天河泄地般的翠绿极光突然充盈天地,铺展流离。这束翠绿极光弧线优美,界限分明,宛如一柄翠绿弯刀斜斜劈下。 质子束在磁场中偏转,无意间激发大气,产生极光,画出优美弯刃。这意味着再也不会产生核火球,铁幕成功了。 “智慧曙光填装完毕,正在进入停机坪。”但是这种微小的报告已经无人关心,所有人都在为铁幕的最终决战而忐忑不安。这千钧一发的胜败,将奠定今后国家的走向。 共和国绝对不能在这个蓄积实力的关键时刻,和世界第一强国不情不愿地宣战。基地覆灭事小,如果因此造成的国内压力和舆论动荡,让东西世界沦入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那么厚积薄发的韬略都会被打乱,我们在三大领域上步步直追的节奏也将提前终结。 天庭计划升空,极有可能带来翻天覆地的剧变。无论是崭新高温金属的问世,还是常温超导材料的开发,都可能让共和国的科技树突飞猛进,后发制人。此时宣战,就像对怀胎九月的孕妇临盆一脚,痛不堪言。 就算不知道天庭计划的详情,大家也能感受到举国上下稳中求胜的心态。所以这一刻,栖凤基地不仅在绝地中求生存,更是为大局而考量。在这个非常时刻,栖凤上下全体同仁非常清楚,基地不能灭亡,不敢灭亡! “电力失调!”警报疾闪时,上尉撕心裂肺地汇报。在能源储备界面里,因为铁幕全功率催动,电力指示条已经被从高昂涨满的翠绿格子,被压制到了猩红警告区,在警告线上心惊肉跳地波动颤栗。 铁幕的工作已经见效,但是如果供电低于阈值,磁场发生器将中断,被磁场剥离出弹道的质子束将回归,组合成一束完整的高能粒子聚变炮,轻车熟路穿过装甲上的大洞,结结实实轰在基地d层的剑炉装甲上。 那等于在密封的罐子里丢了颗聚变型核弹。在座各位估计会被炸回分子水平,从此踢出人类基因组,移民草履虫,在进化的茫茫长路上重头再来。 尉诩终于干了件人事儿,他果断把基地首屈一指的用电大户“生命维持系统”给关了。 空调暖风骤停,缓缓闭合。供氧换气筛上飞扬飘荡的红绸也无力垂下。被白炽灯照的雪亮的基地突然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唯有化学光源在关键路口发出莹莹微光,于是在剑炉外,人群比黄金周的旅游景点还拥挤的通道里,大家纷纷惊惶抬头,打量彼此惨绿的面容,不约而同想到了一件事情: “生命保障系统关了,三分钟之后不恢复供电,就要憋死在这里了。” 苏小美只听说过应急预案里有关闭生命保障系统这一条,她一直当笑话,万万没想到真的发生了,想起远在京都的父母,苏小美泪水扑簌滚下来,咬着牙愣不敢哭出声,任泪水涟涟,拼命憋着。她怕一声啼哭催泪全场。 刘枫借着化学荧光,看见苏小美绷着脸别过头去,绿油油的鹅蛋脸上多了两条亮痕,知道她哭了,想抬手替她揩眼泪,却被人群挤得险些双脚悬空,无法完成安慰动作,只好投去眼神助攻:“没有关系,关电源是为了铁幕正常工作。过不了一分钟,一切就会结束,那时候会来电的。” 刘枫说的很艺术,强调大家完全不用担心窒息而死,潜台词却藏头露尾:铁幕如果扛不住,那么穿山破石的粒子束将长驱直入,再也无险可阻,一分钟内就能超度大家。那么一切都结束了。 苏小美竟然上当,傻傻不哭了。两人不约而同抬头,隔着重重钢栅,眺望b层的穹顶,宛如两只蚂蚁目测着超市的天花板。 人群环形分布在d层下侧的通道里,而庞大的中央空间充作了服役战机的装配站和改装舱,下通剑炉车间,上达出击停机坪。刘枫甚至可以想象,当入侵力量穿过22层装甲的大洞,势如破竹轰下来时,必然摧枯拉朽,将目力可及的一切设施和生命抹杀殆尽。 就算雄心勃勃地征服了自然和太空,人类娇贵的器官依旧时刻提醒他们有多脆弱。三十度的温差,四倍重力的加速度,最低限度的动能打击,甚至落差稍大的气压都能致死。在已经轰穿基地装甲的天基炮面前,b到d层就像脆弱的内脏,热气腾腾地跳动着,横陈在敌人的火力下,一览无遗。 而这些在环形通道里的鲜活生命,在先进的视距外歼敌武器面前,脆弱得像信用卡里的数字,一刷一签字,就成百上千地消失。 生命在武器面前脆弱无力,为了保护它们就必须制敌,所以必须研究更强的武器,于是保护自身时,亦刺激对方进化。这个矛盾的悖论就像猜疑链,在独立的双方之间,会永无止境地衍变下去。 这是人类的宿命,不管人愿不愿意。 “相信课长。”刘枫喃喃,像在抚慰女神,其实在鼓励自己,“铁幕会办到的。我们死不了。” 支撑庞大基地的通风、循环、供氧、恒温的生命维持系统刚进入睡眠状态,电力指示器立马开始稳步攀爬,堪堪回升到橘色安全线内。在心理作用下,主控室的人员立刻觉得心慌气促,仿佛氧气正在丝缕流失。但是在两公里上的地平线外,雄浑厚重的巨大磁场像手撕柚子的大力士,坚定、无情地将引爆核火球的质子束从弹道中撕扯剥离;无坚不摧的高能粒子炮就像被力劈至底的毛竹,紧凑的激光被一劈为二,质子束和中子流分道扬镳! 这样的结局是,铁幕对质子炮的动能打击没有防护作用,但是制止了核爆反应,保障了人员生还的可能。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一切,宛如老人在怒海上恶斗贪婪的鲨鱼: 人,可以被毁灭,但是不能被打败!屡败屡战的铁幕屏障,怒吼重启,昂然不屈地庇护着身下的西北大荒原。 而这弥漫高空的碧绿极光,仿佛在昭告天下:纵然在功率上望尘莫及,铁幕照样与天基炮战平。因为不能创造核火球的审判之光,只是一挺射程达到四百公里的机关枪而已。 “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被地球人击败啊!”肖璇凭这佳句一夜成名。在绝望笼罩大地的时刻,少女的狂傲拯救了世界。 173 女神的盾牌 果然,在功率全开的运转下,弯弯的极光仿佛飘落的绿叶,浩浩汤汤遮天蔽云。而核火球再没有出现,反倒是基地边缘仿佛被陨石雨穿过,墙壁、设备、桌椅、管道全部打成错漏不一的筛子,密布触目惊心的小孔,孔上炽红晶亮,却蓬松疏软,仿佛伸手一碰,便会塌成飞灰飘走。 因为质子体积足够小,撞击到物质原子核的概率约等于零,所以天时眷顾下,幸运地没有产生衰变反应。但是,它依旧将高能粒子的速度转化成了轰击面的内能,让所过之处闪耀着昙花一现的炽红,烫得像被酒精喷灯烤到通红剔透的铁丝。 万幸的是,因为质子束以三十度角偏离弹道,所以在辐射两公里后,当初的毫厘之差已经谬以千里。所以这摧金断石的质子束只是与基地本体擦肩而过,毁坏了边缘设施。 但是弹道里的中子束却不受磁场影响,疾冲而下! 老实说,任何一个计划都存在有系统误差,这是规避不了的损伤,只能默默承受。比如这中子束。打一开始,铁幕计划里就只提出了利用磁场阻滞高能粒子里的带电部分,再依靠自身装甲来抵挡剩余的不带电部分。但是装甲一破,基地已经无险可守,d层熙熙攘攘的人群若被这道摧枯拉朽的亚光速粒子流击中,仅凭人类那脆弱的肉体,估计能死得百花齐放天花乱坠。 但是铁幕小组维持磁场运转就已经疲于奔命,已经顾不得这些了。说得残忍些——或者说现实些——这些横死在中子束之下的人,都只是数字而已,既然是数字,那就可以涂改掩饰。 假如共和国不愿开战,那么就算死了四百三十个,公报上也只会写死伤四十三人。只要基地没塌,死伤数目就只是文字游戏而已。 再热血的情怀也会有这样冰冷的一面。因为这叫做理智。 但是,在大屠杀即将上演的一刻,在索命的暗流灌顶泼下之时,总有不理智的人,总有柔肠百转的女人,不愿意看着别人死。 “马上。”宋丹对耳机里说,“现在。” 这四个字,只有她知道意思。 突然,还在剑炉车间被安全锁和脚手架重重束缚的智慧曙光,不顾刚刚关上燃料阀,奋不顾身地冲天而起。在磁单极子变形装置的诱导下,上百个磁单位流畅飞滑,起落变形,刚刚还匍匐在轨道上的浅蓝战机,几个跌宕翻滚就变成了半跪爬起的流畅战士,湛蓝机翼宛如披风垂落,肌肤蓝光融滑,曲线动人流畅,仿佛奥林匹斯山上坠落的诸神。 而原本加装在智慧曙光上的“堡垒系统”全部附着在智慧曙光右臂上,沉甸甸提着一枚银光鸢盾。在全自动车间里贸然启动特种形态,导致乱七八糟的脚手架像脚镣似的拖得火花乱迸,安全索像蛛丝似的拽得漫天飞舞,被重重束缚的智慧曙光拔地而起的那一刻,就像个扎满吊针插满管子的病人夺路而逃,满身电线、针管、仪器线路像流苏似的拖了一地。 然后,d层拥挤的人们惊恐看见,建筑中央的智慧曙光像苏醒的泰坦巨人一样,从半跪中站起,然后引擎喷薄的怒焰让整个自动化车间变成了云雾缭绕的仙境,而智慧曙光已经不顾一切地扶摇直上,撞破不知道几层钢化玻璃,它一头撞穿车间天花板后,背后桀骜的垂直尾翼深深刺进钢化墙壁里,宛如刀锋切进橡皮,无情地一路划上去,粗暴得像犁田,将一路的设施撞得粉碎凋零,没有什么能挡住它直冲穹顶—— 去堵住那个致命的大洞。 纵然这粗暴的举动震得基地微微摇晃,残破的建材从两百米外直坠到底的噪音更震破人们的耳膜;但是在这任性野蛮的表象背后,其实是一颗无比温柔怜爱的心。 下一秒,在d层的人潮捂着耳朵、惊恐注视被智慧曙光撞毁的基地建材“轰隆”将全自动车间掩埋填满时,一声更剧烈的噪音让大家刹那失聪,耳朵里只剩下尖锐的嗡鸣,整个人都在簌簌震颤。 接着,铺天盖地的火花像火雨似的飘入人们的视野,大家好奇抬头一看,只见高不可攀的穹顶下,在被轰穿大洞的装甲中,仿佛一个狂喷火星的泉眼被智慧曙光高举鸢盾迎口塞住,壮观得像拿手摁住了水龙头,于是天花乱坠的火雨从四面八方四溅激射,仿佛一蓬火焰的喷泉,惊心动魄却美不胜收。 恰如一头堵住了火山口,然后整个儿翻过来,夺目的岩浆撞在盾牌上,飞溅直下三千尺,而智慧曙光背后引擎不屈狂喷,不让寸土,誓死抵住穹顶,不许中子束轰入基地来。 在子民绝望时,在众生受难前,总有女神怜悯生灵,提矛立盾,为天下而战。 智慧曙光是战略超兵,无论是造价、产能、意义还是折旧寿命,都非同凡响。但是黎塞留第一次试驾登机,就奋起千金之躯,挡在了数百生灵前面,为他们举起盾牌。 什么追责,后果,涉险,死亡,黎塞留都忘了考虑,她也许兴高采烈管不了那么多,也许慌慌张张没细想毁去了智慧曙光会有什么结果,她生性天真,纯洁简单,只要是对的,她就会答应,然后认真做。 于是,女神做了最后的那道屏障。 就算无险可守,仍有那道光洁夺目的善良灵魂,挺身而出为正义而战,宛如履行基督的教义,宛如恪守骑士的英名,在她眼里,善良的人命比什么都重要。 那面鸢盾不知道是什么合金打造,在亚光速中子流的轰击下依旧保持了致密的原子排列,然而巨大的动能轰击在盾面上,转化成无穷的热能灼烧着智慧曙光的回路和黎塞留的反射弧,比被高爆弹点燃更加痛苦。最可怕的是,在亚光速中子流的喷射下,智慧曙光寸寸下滑,就算背后有两门等离子聚变喷射引擎狂推怒顶,都扛不住这可怕的冲击。 几百双眼睛注视着智慧曙光在火雨中寸寸败退。 174 共和国的豪赌谁都他妈拦不住 在众目睽睽下,智慧曙光像只振翼的金龟子悬停在高空,宛如痛苦举臂的大力士扛住了塌下来的屋顶,来庇佑下面人们的平安。而她显然扛不住,无与伦比的高温飞快侵蚀着她的装甲,盾牌上的炽红仿佛红染料,渐渐洇透了盾心、蔓延到边缘,最后整面鸢盾完全烧红,像一枚赤琉璃一样剔透,红得触目惊心,让人难以想象,与机体构成反射弧回路的黎塞留,怎么能忍受这手持烙铁的灼烫? 没有人知道驾驶室里的黎塞留大人是怎样痛不欲生,他们只看见智慧曙光像一个献身沙场的斯巴达勇士,周身护在红盾下,咬牙死扛。 最强之矛虽然不能穿透合金之盾,但是源源不断轰击在盾牌上的中子流能级过高,就像高压水枪,冲得智慧曙光狼狈回落。智慧曙光背后的引擎依旧在狂怒喷薄,没有懈怠过,却像法拉利被超人单手挡住,无论如何引擎轰鸣,四轮空转,依旧被推得步步倒退,回天无力。 而智慧曙光力量不继,引擎推力被冲击力生生压下时,大家终于看清楚,黎塞留对抗的是一股什么样的力量。 只见穹顶上那直径十米的大洞里,满溢喷薄出精纯的能量。中子流本身看不见,但是它高速撞击大气中的氧原子,便激发出蓬勃的赤芒。于是那个窟窿里井喷着粉色的高压水柱,轰击在智慧曙光的装甲上,却溅起钢水般灿烂的火花;这漫天飞洒的火花持久不灭,宛如樱花飞雨,洋洋洒下,让狼狈吃力的智慧曙光沐浴在花火暴雨之中。 宋丹在屏幕里瞧见这幕,知道驾驶室里的黎塞留已经痛不堪言,紧张嚷道:“快切断神经连接,使用手动操作!” 因为电敏感液态分子虽然能建立简洁流畅的反射弧操作模式,却会把机体的伤痛转译成脉冲回馈到驾驶员的大脑。宋丹怕黎塞留休克过去,不得已支招。 黎塞留却始终杳无音信,连通讯频道都没开启,宋丹的联络屏幕上始终显示个小红叉。 也许她不肯被人听见驾驶舱里的声音吧。 与此同时,在这短短的五十秒里,怒火凤凰已经轻车熟路地破云而出,扎穿大气层,“嗖”一声撞入一百公里低轨道,眨眼将大西北甩得地貌都看不清楚了。镜头拉远,原本风驰电掣的怒火凤凰一头撞进漆黑的宇宙,却变成了一个静止不动的红点,爬升得比水稻生长拔高还慢,难以想象它此刻正以六公里每秒的极速爬向高空。 “一切正常,未察觉拦截攻击。”怒火凤凰传回报告。 “侦察卫星已锁定可疑目标,坐标已发送,击毁目标。”栖凤基地回复。 vv松了口气。她甚至不在意上次加害自己的天基拦截系统是否启动;她能生还一次,就能躲过第二次。 她只想确认一件事情,基地在否。 骤然获得命令,vv心中大石落地,欢喜得像少女要到了签名,振奋鼓舞,打响指暗想:“区区五百公里轨道,看姐姐半分钟完工,回去还能赶上喝口热茶。” 但是,她心中其实害怕,若自己晚一秒毁去审判之光,基地就已经覆灭在火海中。 于是怒火凤凰破天荒地的放开功率,四百米每秒的加速度带来无与伦比的推背感,vv哼了一声,咬牙闭目往椅子里一陷,仿佛被火车顶在挡风玻璃上呼啸疾驰,狂野无比地冲向漆黑苍穹。 甚至在宇宙背景下,怒火凤凰喷出的引擎之火骤然明亮一倍,宛如挑亮了昏暗的油灯。而原本酷似静止不动的红点,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升移动,攀向无止尽的高峰。 而这缓慢得令人想瞌睡的画面,却是人类载人飞行器极限加速度的忠实写照。普通人类最多承受3倍重力加速度,vv开到了四十倍,可见她多么心急火燎。 傲娇、敏感、嫉妒、任性,都是vv赐予自己的放纵,因为在这些领域之外,她都遵守着严苛的箴言,那就是世间一切懊悔都是罪有应得。 所以她会毫不犹豫地赌上一切,拼尽极限去争分夺秒,试图在懊悔降临之前挽救一切。 上一次开启四十倍加速度,是在0.2秒内极限躲避粒子炮的时候。那次事故直接导致她广泛性内出血,伴失血休克和震荡性昏迷。历史惨痛得不堪回首。 但是在庄言升级过生命维持系统、优化过透析液配方以后,vv重新尝试了四十倍加速度,毫不犹豫,果断裁决,只基于两个简单的理由: 因为赶时间,要足够快。 但是我驾驶员不能死,不能昏迷。 那就四十倍好了。 于是短短数秒之间,怒火凤凰攀升到了三十马赫的极速,在电光火石间,以人类难以想象的方式攀升到了高轨道,变轨逼近坐标,减速优化火控,这一切精确得妙到毫颠。 当载人航天飞行器飞得比旧时代的无人探测器还快的时候,就已经跨入了空间战的门槛,制宇权应运而生,并且落入共和国囊中。 什么叫制宇权?那就是从宣布歼灭某颗卫星开始算,我方从发射空天战机到进入对应轨道、威胁该卫星的存亡,只需要不到短短八十秒。对方刚读完最后通牒,空天战机的机炮准星已经顶在卫星的脑门上了。 这便是生杀予夺。这便是制霸天宇。 这就是为什么共和国有底气在危局动荡之下,顶风拍板,抢先开发太空资源,推动天庭计划,淋漓尽致地依仗手头的制宇优势,试图抢先掀起一场材料工程和工业制造领域的革命。 唯有材料先进,才能酝酿产能的爆发,从而助长经济的飞跃和武备的底蕴,夺取更宽广的生存空间,去研制更先进的材料,踏入未来的工业大门。 共和国在进行一场豪赌。 并且谁都他妈的拦不住。 审判之光有意见,它非常牛逼地对共和国开了一炮。 三分钟之后,雷霆战姬维多列奥大人驾驶的怒火凤凰翩然翻滚在四百公里高轨道上,冷漠瞄准全功率怒射粒子束的审判之光军事卫星,例行公事地开火。美眸中甚至没有怜悯或者惋惜。 凝聚美利坚十年经济底蕴、五年科技精粹的威慑武器审判之光,在五百公里高的中轨道上——在这连世界上最先进的动能武器电磁轨道炮都打不着的地方,正在开心地炮轰我国大西北的时候,被突如其来的一束高爆穿甲弹击穿核心部位。 此时,距离审判之光真正开火,还不到三分钟。 那时候,审判之光像一颗乖张伸展的大白兔奶糖,纤长的炮体正对星球,尾部的骄傲铺开的太阳能电池翼反射着璀璨的晶光,炮体牵出一根笔直纤长的细丝,直抵陆地,仿佛天地中连了一根绝对平直的湛蓝电梯,美不胜收。那是它全功率开炮时的景象,这是它诞生以来最光荣的时刻。 在它兴高采烈地全功率激射粒子束时,本体温柔旋转,崭新乳白的外漆上,得意洋洋地绘着nasa宇航局的标,义正辞严写着“the,light,of,judgment.”。 然后这个标识突然鼓舞炸开,像起了个脓包又瞬间挑破,里面的杂碎四溅乱射,因为没有空气,所以它被粗暴击穿的刹那,没有火花,没有声音,只是卫星优雅的自转速率被无情打乱,被突如其来的弹雨射得歪斜乱滚,那道湛蓝的粒子束像柄光剑,夸张地在地球上狠狠割了一刀,然后砰然熄灭。 175 在登场时落幕,在结束时开始 但是劈头盖脸的机炮弹雨就像陨石雨一样连绵不绝,这些无坚不摧的弹头呼啸横穿了一百二十公里,突如其来地覆盖了审判之光。 这些高爆弹头,借着怒火凤凰呼啸冲天的高速,承载大药量喷发的怒火,横穿宇宙的速度堪比毁灭性的微粒陨石雨。 首先,端庄雪白的审判之光军事卫星的中央被轻而易举地轰穿,雪白的外壳迸发出万千碎片。梨花般的碎片在失重的宇宙中颠倒纷飞,无限保持着翻滚的惯性四散飘远;而洁白的卫星本体中央霍然洞开个透明窟窿,里面的断面像灼烫的火炭,通红斑驳,忽明忽暗地闪亮赤芒。里面的物品被真空无情拽出——电容器、显示屏、螺丝钢板稳压器,全部稀里哗啦翻滚出来,仿佛卫星在对着宇宙呕吐。 此时,审判之光洁白的外皮上还只零星散落着几个弹孔,皮开肉绽像抠破的青春痘。但是下一秒,仿佛陨石雨过境,太阳能电池翼突然稀里哗啦穿孔无数,被铺天盖地的弹雨撕得像七零八落的纸风筝。在倾盆呼啸掠过的陨石雨中,那对宽广招展的太阳能电池翼像烤软的塑料片一样拦腰折断,缓缓弯曲,以鸟儿折翼的惨状耷拉下去。然而还没断彻底,正藕断丝连的时候,无情呼啸的弹幕给了它致命一击——仿佛散弹枪对准一米外的纸风筝“咔擦”上膛轰了一枪,电池板整个儿灰飞烟灭,碎得像波板糖被敲了一锤子,只剩下末端还算完整,旋转飞远;其他的碎屑都变成呼啸的小刀,嗖嗖刮破卫星乳白的外壳,露出里面斑驳的电路。 被铺天盖地的动能武器噼里啪啦地击穿轰碎,审判之光仿佛淋了一场雹子雨。它优雅的自转被彻底打乱,像个醉汉在宇宙里踉跄趔趄,狼狈飘飞,连接杆、机械臂、奇形怪状的零件像被醉汉掷出的铅球,接二连三甩得满天都是,而且在洗澡般的枪林弹雨下,更多的机械部件被生撕硬扯下来,崩飞四溅。审判之光迅速解体,变成了颗不断产生弹片的手雷,在宇宙里茫然翻滚,被密集的弹雨削的越来越瘦。它像个松脆的稻草人,被四柄六管联装转管加特林集火穿透,刚刚还保持完整,转眼就七零八落,用不了几秒,就会变成一堆飘在天空各自飞的碎片零件,保持公转速度,变成金属云在太空中飞行。 不论审判之光开炮是他国授意还是上帝之矛所为,至少大家都一门心思认定,被审判之光瞄准的家伙,一定完了。 毫无疑问,作为横空出世的第一枚天基对地型威慑武器,审判之光承载了美利坚的骄傲,因为他们确定没人抢得走nasa的制宇权;更象征了他们的开拓精神,就像登陆美洲一样,他们已经把目光投向广缪的星空,励志以天为基,威慑全球,驶向星河。 于是审判之光磨砺十载,终于横空出世,当它在新时代的序章里作为最强火力超兵重磅登场时,它注定改写历史。 后世记载,审判之光在历史的转折点上像救世主一样降临出生,并且昂贵的天下无双,锐利得无可匹敌。和审判之光的火力覆盖面相比,日系决战舰荒霸吐像只踩水爬虫,欧盟的主神号指挥舰显得坐井观天,而法兰西的执政官号水面平台更是鞭长莫及。它们都只能制霸一方海域,不能把影响力投射到全球。 唯有审判之光高悬天宇,俯瞰众生。唯有它能支援全球战场,无论美利坚的舰队在哪里战斗,都有坚定的信仰,那就是审判与敌同在。这束堪比小型核打击的支援火力会在你最需要的时候突然出现,无处不在。 它居高临下,却因无处不在,而约等于一种单兵武装,因为只要条件符合,一个落魄的伞兵都可以呼叫审判之光去毁掉一个坦克连。 不过那都是空想小说家的素材了。在真实世界里,地球上的最强超兵,已经在它登场的那一刻死去,从此谢幕,谢谢大家。 接下来要面对的现实是,美利坚伤得最痛,却背了一口巨大的黑锅,典型的去摸屁股却被剁掉了手。 审判之光闪亮登场,尽到了时代第一超兵的义务,改写了历史,于是历史变成了这个样子: 美帝迟早药丸。 维内托收到卫星反馈,知道审判之光已经被轰成金属云时,已经险些打空了弹匣。事实上,怒火凤凰的火力已经覆盖了审判之光轨道上方圆十公里的区域,击毁那颗卫星的只是弹雨中的一小部分。但是老实说,足够了。 在宇宙轨道中,两万米外的漂浮垃圾就可以对航天器造成致命威胁,更何况是一架空天战机铺天盖地倾泻的恶意? 审判之光都没来得及规避。按照nasa科学家的计算,它只需要在五百公里高处淡定地围着地球转圈就可以了,因为没有什么动能武器打的到它,没有什么飞弹能绕过tmd系统打到它,没有什么航天器能在nasa意识到之前打到它。 但是怒火凤凰很显然有践踏物理规律的嫌疑,因为它升空的速度实在太快了,比tmd的飞弹还快,比他妈的磁轨炮里的小弹丸还快。 这让全世界意识到一件事情,就是,如果不全天候监测怒火凤凰的起飞辐射,那么很可能人家击毁你的卫星时,你的防御系统才刚刚收到求援报告。 因为全世界有点迟钝,所以直到怒火凤凰开始横行霸道的时候,他们才反应过来,制宇权原来是这个意思。到目前为止,全球老幼都普遍觉得,还是巨舰大炮最能给人安全感,那可是星辰大海的浪漫啊。 还能替我们打深海异种舰队,纳税人很欣慰啊。 一如山本大将在军部内阁里咆哮的一样:海军才是主力,陆军全是马鹿。空军?空军是什么?巴嘎。 在这种意识环境下,共和国默不作声地推进着天庭计划。 马上就要偷渡了。要变成发达国家了。很快就要摇身一变突飞猛进了。 当天庭计划大功告成,当共和国的新型高温金属翻新了制造业,当崭新的超导材料让举国气象焕然一新时,我们会拿扳手敲敲一些人的头,问: 听说你产能高?恩?恩? 只有一种人会阻碍共和国的脚步,那就是卓识的远见者。或者说,原本就通晓真理之人。他深邃的目光始终注视着东方大陆,从来没有移开半分。 176 智慧曙光坠落时一切结束了 理论上,中子束是没有穿透力的,它可以轻易杀死人类,却连一堵钢墙都打不穿。》頂點小說, 但是大功率亚光速的粒子束轰击在平面上,带来的动能效应和加热效果,足够烧红智慧曙光半只胳膊。 黎塞留在驾驶舱里痛不欲生时,铁幕的功率过高导致短路,一处报错,处处报错,突然满屏幕的error铺天盖地,尖锐的警告层出不穷,磁场屏障的功率指示标直线下滑。 刘承宪淌着汗喊:“铁幕到极限了!马上要崩溃!” 宋丹脸色一白,意识到任性了。 她连忙警告黎塞留:“磁场保护马上要解除了!你挡不住的,快规避!” 黎塞留照例没回音。但是宋丹看到智慧曙光倔强地守护d层的人群,一步未退。 她脚软了一下,这才明白,黎塞留痛快利索地答应,不代表她是个好说话的软柿子。让黎塞留奉命救人很简单,命令她脱逃苟活却难比登天。这就是为什么黎塞留始终没有答复宋丹。 因为她绝不会履行懦弱的指令。如果她侧身避开,也许珍贵的智慧曙光机体会苟活保全,但是下面的人群绝对有灭顶之灾。 曙光即是希望,而黎塞留在众目睽睽下,就扮演了他们活命的希望。 宋丹本以为自己心细善良,在碰触到黎塞留这反常的冷漠坚决时,才意识到跟这个女人比起来,身为人类的她远远谈不上圣洁。 黎塞留是个真正的战士,她是为了守护而忘我的天使。 整个堡垒之盾已经饱蘸了粒子束的内能,从而通红如炭,就连智慧曙光的右臂也逐渐炽热发光,在高温下隐约变形。宋丹难以想象驾驶舱里的黎塞留是什么表情。像火刑架上的女巫一样疼得歇斯底里?还是风采依旧地坚韧不拔? 恐怕黎塞留也不想让旁人知道答案。她的通讯链接始终固执地关闭着。 然后,在一刹那间,濒临极限的铁幕在无数报错下走到了崩溃的边缘,突然功率指示条颓然跌落,像不争气的股票曲线一样坠地跌停,埋头工作的庄言突然神经质地抬头,像垂死病中惊坐起一样,满头冷汗失声叫道:“铁幕果然……果然过载重启了!” 电光火石间,通讯频道突然爆发,黎塞留的惨叫飙到一半戛然而止,叫声中断得突兀,就像分娩的少女在阵痛中昏迷。然后穹顶之下,鸢盾之上,一团火球骤然爆发,巨大的冲量下,智慧曙光像一枚炮弹轰然坠落,右臂已被烤的通红如火,左臂依旧湛蓝如冰,这强烈的冰火色差让人联想起火中取粟的灼痛。 然后,庞大的智慧曙光像战败的泰坦从天空陨落。被刻意限制功率的引擎根本阻止不了它的坠落之势。机甲跌落,雪亮灼目的粒子束终于出现在人类的视野里,那是一束粗壮夺目的淡蓝光芒,颜色极浅,浅得像宣纸上晕开的蓝墨,分不清具体的界线。但是亮度极高,这若隐若现的淡蓝一束,宛如天上飘如飞纱的极光,可以照得天地炽白,分毫毕现。 所以在看清那束光芒的刹那,昂头眺望的人类纷纷捂眼哀嚎,宛如被逼供的聚光灯直射双眼,视网膜一痛,闭上眼睛已来不及,低头捂住双眼时依旧被猩红的视野折磨,不能解脱。 这束无与伦比的粒子束像长矛,钉住智慧曙光,将它狠狠扎向地面。 没有人看得见半空发生了什么,就连监视器的屏幕都炽亮一片,洁白得像一汪牛奶。 拥挤在d层环形走廊里的人捂脸哭号,泪水涟涟地挤得东倒西歪。最可怕的是,他们失去视力前看到的最后一幕,竟是黎塞留被生生打落半空、被一柄炽白光柱扎住钉落的败象。 刚刚燃起重生希望的人们惊骇欲绝时,粒子束激发的光子轰炸了他们的视网膜,顿时天地一白,宛如睡眼惺忪突然走进舞台强光下,双眼都亮瞎了。在双目酸痛、视野尽盲时,在乱七八糟的推搡中,在惊天恸地的惨叫痛哼里,大家的心被恐惧攫住,生生拽向一个可怕的问题: 黎塞留都死了,我们呢? 回答他们的是天摇地动的震波。巨大的智慧曙光被完整的审判之光一炮轰回地底,从哪里出来回哪里去,肩胛下一对垂直尾翼笔直指地,机体飞落直下,轰然堕进自动车间的残垣废墟里去。触地时砸得碎石乱蹦,保护走廊的强化玻璃骤然碎得蛛纹密布,透明玻璃刹那变成了纹路斑驳的鳄鱼皮,因为震碎的小块玻璃渣全凭里面的金属纤维网维系形状。 智慧曙光坠地的轰鸣震得整整一层的人天旋地转,横七竖八摔成一锅。痛心疾首的哭喊声排山倒海,乱七八糟的哀嚎声层出不穷,因为被震得人仰马翻的人全部心知肚明,这地动山摇是智慧曙光坠落导致的。 一想起黎塞留奋起座驾挡在毁灭式武器的弹道上,却被生生打落天空,从a层直坠d层废墟,莫名的感伤辛酸顿时引爆了人们的泪腺。仿佛一根紧绷的弦被拽断,在惊恐的失明中,他们克制的情绪决了堤,平日清高斯文的形象茫然不顾,如丧考妣地失声痛哭。 连守护基地的女神都陨落长空,是天要亡我吗? 苏小美最崇敬黎塞留。她被强光扎得双目通红,被震得身子一摇,拼命抓住刘枫的胳膊,只觉得成千上万只张皇失措的手在攥她的衣服、踩她的鞋子。她吃痛揉着眼睛,只觉得视野血红一片,失声哭道:“黎塞留大人会不会死?刘枫,她不会死吧!” 刘枫紧攥栏杆,钢化玻璃在他脸前十厘米处猛然一鼓,碎成龟壳,空前绝后的震波轰得他双耳失聪,脑海里只有一个“嗡嗡”字在蜂鸣,完全听不见苏小美软弱的问话,失魂落魄地反复回忆智慧曙光凄惨坠落的画面。 那个动人心魄的黎塞留……就在我头顶上战死了? 刘枫长大嘴巴,双目剧痛却茫然睁开,如同盲人一般空洞得没有焦点,两行泪水扑簌滑落,仿佛梦碎,居然万念俱灰,忘了生死。 也许下一秒,自己就会灰飞烟灭,但是刘枫居然觉得无关紧要。在满地哭号中,他双手攀着栏杆,腿软跪下,额头抵在冰冷的铁壁上,淌着热泪自嘲地笑了。 如果有机会,万一有机会,我也想挺身而出,替黎塞留去死啊。 可是没有资格,可恨啊。 刘枫想起黎塞留日常的微笑,想起她轻快走路时军刀一跳一跳的背影,想起她动人的剪影和甩头发的样子,用力闭紧眼睛,终于低头张开嘴,歇斯底里地呐喊起来。 因为粒子束的轻微极光效应令所有人短暂致盲,所以他们看不到,在智慧曙光悲伤坠落的时候,粒子束突然消失,就和出现时一样突兀。 粒子炮消失了。它的方向骤然偏斜,在陆地上匆匆斜划一笔,然后熄灭天际,留下漫天极光幽幽挥洒。 大地震动,大西北的荒原上被划开一条深不见底的天堑,从天空俯瞰,宛如工匠打出的墨线,是条笔直顺畅的鸿沟。漆黑的“墨线”上偶尔有粗糙的墨点,那是微型聚变概率性触发的痕迹。 因铁幕过载重启而万念俱灰的铁幕团队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基地并没有像预计中那样,被无与伦比的核火球吞没。 177 有些人一高兴就皮痒 因铁幕过载重启而万念俱灰的铁幕团队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基地并没有像预计中那样,被无与伦比的核火球吞没。↑頂點小說, 主控室一时鸦雀无声,只听见嘈杂的电子音在单调地警告着琐碎的损失。 尉诩已经歪坐在地上,按着心口剧烈喘息。李明更是腿软得像吻得意乱情迷的女人,抱着栏杆才没一屁股坐下去。 宋丹正低头抱着耳朵等死,突然听见椅子响,抬头看见庄言站起来,惊愕看他时,才反应过来:“我,我们还活着?” 肖璇一脸无辜地看宋丹,努力咬住唇,把差点脱口而出的“废话”两个字咽回去。 庄言叉着腰,扫视全场,唇角溢出耐人寻味的微笑,骄傲得像个孩子,却叫人恨不得将他捧起来举高高。因为他这臭屁的微笑,在扫视大家时得意地肯定了一件事情。 是的,活着。 突然通讯频道开启,轻微的“丝丝”调频声过去,维内托大人惴惴不安的小腔调细细飘出来:“庄言,你,你活着吗?” 庄言的狂喜像浴缸溢水一样淌了出来,他用力忍笑,唇角弯的比小丑妆还夸张。他拿起耳机,凑到唇边,轻轻说:“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 vv呆了一下,突然尖叫嚷道:“你死定了!你别跑,你等我回来!” 肖璇跳起来,伸手去抓庄言举高的耳机,长发乱蹦,欢喜嚷道:“维多列奥大人快回来,我已经制住课长了!他跑不掉!” 刘承宪本该喝止肖璇,但是他却转过椅子,正对着努力跳跃的肖璇,双手夹在膝盖中间,歪头慈祥地笑,一脸心旷神怡赏心悦目。 vv在频道里嚷道:“肖璇,你给我按住他,我给你记功。庄言,你趁早吃顿好的吧。哼。”噗一声挂断了频道,想必在咬牙切齿地返航了。 宋丹被逗的忍俊不禁,没想到在维内托牵肠挂肚的时候,庄言还有心情顽皮,捧唇笑道:“写遗书吧。” 李新民松一口气,推椅子站起来时微笑甩头,然后严肃问宋丹:“统计了基地内部人员伤亡吗?” 宋丹叉着腰,弯腰敲了几下,恢复了基地供电,查了眼生命指征名册,然后直腰欢喜道:“黎塞留生命指征稳定。伤76,内部人员无阵亡。” 刘承宪惊讶回头,瞧着宋丹:“可是磁场没挡住的那部分不带电的高能粒子……” 宋丹打断刘承宪:“我抽空命令剑炉完成了智慧曙光的改装和整备工作。于是智慧曙光配备的堡垒系统正面抵挡了剩余的攻击。” 她甩了下头发,避开庄言的视线,瞧着肖璇说:“中子束是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但是很容易阻挡。这点常识我是有的。” 肖璇又装出人畜无害的表情,歪头卖萌,努力藏住不屑一顾的骄傲,心里面翻腾不止:“微笑,快笑,不要吐槽她——不过这只是跟加减法一样简单的常识而已啊!有什么好炫耀的啊宋博士!” 李新民这才彻底松一口气,重重坐在椅子里,低头挠头发,半晌才憋出一句话:“铁幕不完善,才有这样的危机。如果基地的大家死于辐射,我原谅不了自己。” 他抬头瞧着宋丹说:“谢谢你。” 宋代左手插在白大褂的兜里,短发一荡一荡走过去,拍在李新民肩上,认真说:“准备上头条吧,你们是英雄。铁幕证明了自己,拯救了世界。” 肖璇歪头玩着头发,秀发在指头缠了一圈又一圈,得意瞧着庄言,抬着尖下巴盛气凌人地微笑,长睫毛扑扇眨着,盯的庄言有些难堪。他知道该说点什么了。 “干得漂亮肖璇,你是我见过最棒的。”庄言咳嗽着说。 肖璇笑眯眯点头,非常受用。 “但这并不代表我的理论立场会因此动摇。”庄言别过头去,挠着脖子,“你必须用道理征服我,不能用功劳收买我。” “课长废话好多!”肖璇恼怒跺脚。她目前和庄言都在纠结“宏观粒子的存在形态和捕获方式”,两个人意见相左,吵的昏天黑地,不仅针锋相对,甚至水火不容。她仗着立功,以为庄言会软化,没料到他不买账。宋丹噗嗤低头笑,自觉地推门走了。她从来不和庄言在一个房间里待,生死关头除外。 庄言没心没肺地咳嗽,眼睛飘开,不看肖璇,无理地挂出免战牌。然后他拍手嚷道:“好了好了,虽然安全了,但是活儿还很多,大家不要懈怠,基地要重整,废墟要收拾,还要上报进度,准备回收尊贵的维多列奥大人……” 想起气势汹汹的vv,庄言脑袋一疼,目光空洞,喃喃重复道:“哦,尊贵的维多列奥大人。”他后悔逗维内托玩了。女人的雷区多得数不胜数:你以为是玩笑,她跟你玩命。 首先,维内托这次潇洒利索地轰飞了人类有史以来号称最强火力的超兵,整个过程流畅得像瑜伽美女的线条,没有一丝累赘,速度之快,超乎人类想象,以至于审判之光的覆灭显得有些突兀。 突兀得像凯旋罗马的凯撒大帝还没来得及进城,就被刺客淬毒的劲弩射穿了喉咙。本来应该名垂青史的一代枭雄折翼马下,顿时从历史的宠儿变成了冷宫的弃妇,再也不能登台闪耀,再也没人关注过问。 而审判之光的荣耀和名望,全部由它的“歼灭者”继承,怒火凤凰驾驶员,维多列奥·维内托大人,在撂倒近地轨道最强超兵后,荣升为“制宇权”的代名词。制宇权是什么,通俗一点说,就是这样: 各位友人,女士们先生们,容许我怀着毫无恶意的尊敬强调一遍,当你们启动卫星发射计划或者把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飞行器送上宇宙时,请记住,是共和国允许你们这样做的,虽然你们并没有请示。 当然,这种气焰嚣张的声明绝不会出现在台面上。 其次,正是维内托豁出一切的雷厉风行,才在基地危如累卵时直捣黄龙,间接拯救了濒临沦陷的栖凤基地。 而这样一位惹不起的女人,正在咬牙切齿含怒返航。庄言越想越后悔,皱眉反省,我嘴怎么那么欠。 庄言有种**短信被正妻查获后,在客厅等待夫人下班的忐忑。他必须找点活儿干,不然心慌慌坐立不安。 178 解救女神黎塞留 因为基地选址很精妙,穹顶上有岩层保护,并且采用了蚁巢式抗震设计,所以在恶战中没有发生塌陷。 在短暂的喧哗后,指挥系统恢复正常运作。主控室提交战损报告,维护部紧急抢修,运输部操作塔吊和抢险车清理废墟,建造部争分夺秒地考察基地外壳的承重结构,评估塌陷概率。 但是首当其冲的“废墟”,就是正面挨了审判之光最后轰击的智慧曙光。它的右臂依旧隐约泛红,仿佛没凉透的火炭。它背后的垂直尾翼深深扎进废墟里,引擎停转,宛如打捞起来的沉船残躯,外形仍在,灵魂已灭。 主控室里,庄言嘱咐完收尾工作,甩起外套穿上,突然听见李明在舰桥上大声念: “国务枢密院嘉奖令。敌袭来自幽深宇宙,然而虽远必诛;栖凤猝逢不宣而战,胜在坚不可摧。栖凤基地全体同仁坚守岗位,苦战不懈,于绝地谋主动,奋背水犹进攻,取得重大战果,酌记功擢升,皆列栋梁。而国难咄咄逼近,战事一触即发,犹盼诸公奋勇向前,切勿懈怠。” 尉诩哼了一声,背手转身,对嘉奖令已全无感触。庄言扣着袖子抬头问李明:“这就没了?到底宣不宣?” 李明重新检视一遍嘉奖令,摇头道:“没说宣战。但是既然下了一级战备令,那就是剑拔弩张了。” 李新民瞧着欢喜异常的肖璇笑道:“听见没,酌记功擢升,皆列栋梁。这还只是个开头,后面的好处还源源不断呐。璇璇的锦绣前程开了个好头,以后想寂寞都没门儿啦。”一席话说得刘承宪眉开眼笑,像个老顽童似的蹬地转椅子玩,慈眉善目地偷着美。 庄言瞧见肖璇细眉一扬,刚百花齐放地得意笑起来,连忙打击她道:“你美什么,‘犹盼诸公奋勇向前’,你是雌的,所以不算。” 肖璇睁大眼睛嚷道“你!”,挑起尖下巴,挥拳要打他。 李明扶着舰桥问:“等下要拟总结报告,你出力这么多,不来过目一下?” 李明暗示得很清楚了,这玩意写作总结报告,读作邀功大会。庄言如果长点心眼,怎样都要过来晃悠两眼才对。 话还没说完,庄言伸臂系着袖扣,已经推门出去了:“我怕了你们,别审我就行了。谁敢抢你们的功。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话音渐弱,人已远去。 尉诩背手听见,脸色骤然一青,气堵瞪门口时,庄言已走远,连回骂的机会都没给人留。 李明调戏尉诩:“庄言在瞎说,你别理他放屁。他净扯犊子,你现在敢审他吗?借你两个胆?当年他一文不名的时候,你就审他不动。现在这小子在基地横着走,你更审不动。唉!” 尉诩一张温玉佛祖脸气得像过油煎了遍,又红又紫,瞪大眼睛瞧李明,骂道:“**……” 李明连忙拍他肩膀,堵他的口:“别跟那小子一般见识,他现在起飞了,你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别生气,怂着吧,不丢人。” 尉诩明白了,李明这混蛋不是在安慰他。绝对不是。 他郁闷憋屈地撇嘴,唇上能挂女式包,强装振作不屑道:“你高兴了?” 李明认真地拍手:“对对对,我就爱看你现在这表情,再来一个!” 尉诩盯着李明半天,突然单刀直入地说:“你不必幸灾乐祸。总决策官下台跟我没关系。你要是觉得我代理决策权不合适,我告诉你,我也代理不了多久,最多半个月,新决策官就走马上任。我一点都不留恋这个职位。” 李明已经习惯了尉诩的一阵见血,镇定答道:“跟你没关系?你觉得我会信?” “这是诛心论,你没有权利污蔑我。”尉诩斩钉截铁。 李明无所谓地摇头,扬眉吐气地把脸腆过去,逼视尉诩,尖叫道:“你干的?不是你干的?谁在乎?你一路作死,如今已经上下离心,没几天日子了。”他被尉诩压了许久,忍耐多时,终于一朝振奋,俊逸的脸居然笑出了野兽的意味:“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是你已经没有机会了。继续否认吧,因为你终将承认,这片土壤不适合你这种人生存。” 尉诩脸色铁青,瞪圆眼睛,竟然说不出话,眼睁睁看着李明噗嗤冷笑,摇头走远。 基地像个上尖下广的蚁巢,外围一圈是工作舱,中心可以直望穹顶,所以智慧曙光可以强冲直上,撞破三层钢栅网,直抵穹顶。但是这个过程粗暴得跟超人撞穿摩天大楼有一拼,一路挂破撞碎的建材纷纷洒落,把最底下的自动装配车间埋掉了一半。 现如今,智慧曙光正四仰八叉地陷在这堆废墟里,精致的面甲下,两点荧光已逝,显然已经熄火了。 庄言端着移动权限端站在d层环形走廊上,像只蚂蚁,皱眉俯瞰下面的残局。密封走廊的强化玻璃被一股脑敲掉,顿时视野开阔,可以看见湛蓝的智慧曙光瘫痪在满地废墟上,烧红的右臂被三束洁白的降温泡沫浇的像打了霜,在氤氲蒸汽里慢慢冷却下来。 多功能工程车已经纷纷从隧道里开出来,紧锣密鼓地围在熄火的机体四周。高昂的塔吊车挑了片适合落脚的地方,四枚千斤足伸出架稳,开始清理作业。 庄言指挥进度:“驾驶员生命指征稳定,先弹出驾驶舱。” 技师像蚂蚁一样通过脚手架和长悬梯爬上机体,拽着厚重的电缆线,越过坎坷的机甲表面,攀登到胸骨处,四个人按着设备“叮叮叮”震了半天,才松开一方装甲片,找到回路,埋头工作。 少顷,咔哒一响,智慧曙光呈金字塔状隆起的胸骨下的装甲片訇然移开,驾驶舱被自动弹射出来,宛如停尸墙上吐出一口棺材。庄言早已扶梯子下去,一脚高一脚低跋涉过来,带着医疗班乘上简易电梯,已经近在眼前了。 “驾驶舱排空。”庄言匆匆赶到,伸手去摸舱门,却被把手烫了下,咬着嘴唇捋下袖子裹住手,掰住阀门,昂头使劲,阀门拧松时舱门骤然喷开,四十多度的猩红温水像山洪暴泻似的,冲得庄言西服湿透,险些被冲倒。 179 楚楚可怜的苏醒战神 庄言勉力在赤潮里立住,少顷舱口透析液排空,露出个曼妙的人形来。庄言拿着无菌毯,看见黎塞留歪头睡在驾驶座上,纤细的手垂在半空,指尖答答滴水;战斗服贴身勾勒漂亮的蜂腰,紧身衣兜着两枚水滴坠在胸前、娇艳欲滴,上面横亘的两线褶皱,叫人手痒恨不得替她抚摩平。一双圆润长腿并紧歪叠着,单是线条轮廓就让人气粗耳热,更何况是微微喘息起伏的真人?这漂亮得惊心动魄的胜景,看的人心潮澎湃、灵感激涌。手残的想给她作诗,作不了诗的想给她画像,两样都不会的人只恨手里没有照相机,不能趁机拍一张供日后回味。 连护士的目光都在黎塞留身上呆滞了。 庄言对护士说:“她昏迷了,扶她到担架上。” 护士匆匆去抱黎塞留,指尖刚碰到紧身衣,黎塞留无意识“嘤”一声,细眉微挑,似忍痛楚。护士吓一跳,停手回头看庄言。 庄言面露恻隐,低头看着烫伤的手心,不忍同情道:“高温蔓延到驾驶舱,可见机体创伤之重。她与机体建立了神经分子链接,机体的创伤会如实反馈,让她感同身受。” 他机械地说一阵,突然意识到言之无用,回头伸手讨要:“给我神经镇定剂。她在剧痛中陷入了大脑保护性昏迷,但是神经保持了高度敏感,你碰她就痛。打一针给她缓缓。” 护士低头翻出一支密封的带药注射器,递给庄言时嗫嚅问:“有……有多疼才会保护性昏迷?临床分娩都没几个昏迷的。” 庄言低头撕开注射器的密封包装,抬头逼出几滴药水,走过去给黎塞留打针:“右边身子烤得需要三束消防泡沫来灭火,有多疼呢……你吃过烤羊腿没?在熊熊大火上转得滋滋冒油的那种。把羊腿换成是自己的胳膊,随便感受一下。” 护士打个寒战。 庄言低头隔着紧身衣,垂直下针,斜斜一挑,一管药推完,黎塞留竟没察觉疼痛。庄言抬表数了两分钟,估摸着药物见效,要去抬黎塞留出舱时,她茫然昏睡的俏脸却突然有了表情,眉头紧蹙,樱唇忍痛轻抿,慢慢睁开眼睛。 庄言瞧见她抱胸打冷颤,就将无菌毯裹住她,安慰道:“结束了,我们还活着。” 他指尖刚碰着黎塞留,她被针扎了似的,哆嗦一下,“哎呀”叫一声,往椅子里一缩,蹙眉拧紧,鹅蛋脸忍痛憋红,樱唇委屈地抿着,睫毛颤颤,垂目不敢看他;并腿蜷缩时,像害怕他碰触,宛如蜷在窝里瑟瑟发抖的幼犬。 庄言第一次见黎塞留露出楚楚可怜的真面目。他记住了女神的挥洒自然,习惯她的温柔礼貌,接受了她咄咄逼人的布道和坚定不移的逞强,反而忘了她身为女孩子的本质。 怕疼,怕碰,宛如晶莹的豆腐,细嫩娇弱。她凯旋时总是威风凛凛,谁却见过她苏醒时这颤如晨露的可怜? 战争是男人的事情,怎么可能指望一个女孩子不怕疼啊。偏偏是这个低眉垂目的姑娘,那奋不顾身的英勇和历历在目的牺牲,都果决得让男人汗颜。 庄言的手悬在半空,人怔住,问了句废话:“还疼?” 黎塞留欲哭还休地难受了会儿,眼眶红红地忍住,抱胸低头缓了会儿,只能看见她的长睫毛沉默轻颤。过会儿黎塞留抬头时,俏脸上的委屈之色消失无踪,原本楚楚可怜蹙着的细眉,已经认真严肃地立起,双眸专注,威风逼人地镇定问道:“活下来多少人?” 庄言没料到她转眼就换上圣殿骑士似的严肃表情,佩服她心理的强硬,莫名暗想,她低眉垂目泫然欲泣的样子,也许是惊鸿一瞥,以后再也看不到了。 “你挡住了决定性的一炮。基地里的大家都活着。”庄言伸出手去,百感交集地说:“很抱歉以前说过冒犯的话。你像天使一样保护了我们,谢谢你。” 黎塞留没动弹,蜷在椅子里,目光飘开,秋波黯然:“可是我的天使没有来救我。” 庄言知道她说的是谁。 “好点儿了吗?”他替她掖了掖无菌毯。 黎塞留攥着毯子裹紧自己,金发散在肩上滴水,不吱声地点头。庄言于是让开路,请护士抱她上担架。她低头挂在护士肩上,踉跄出舱,腿软得像宿醉过,咬唇忍着。 “人要自个成全自个。”庄言站在旁边,关切地说,“就算你信仰的那个人没有出现,维内托也在为你而战,上千同僚都感激你的庇护之情。传说已经泛黄,诸神都会远去,只有人之间的羁绊会忠贞不二地庇护我们,直到永远。” 因她虚弱垂头,他只能看见她低垂的金发:“她没来救你,但你还有我们。” 黎塞留意外地张着嘴,扭头看庄言。她心头泛起喜悦,因为庄言第一次认可了她的“胡言乱语”,并且以此为据,认真交谈。黎塞留怔着瞧庄言的眼睛,依他话细想,莫名振奋起来,宛如温泉灌溉了失落空虚的心灵,于是惊讶微张的小口抿成一线带酒窝的微笑,转过头去,任护士把自己扶上担架。 “这一次,我是凭自己的力量取胜的。”黎塞留躺在担架上,细弱地炫耀,歪头看忙着给她贴电极挂吊瓶的庄言,期待他能听懂。 庄言端着她的白皙滑腻的手背,认真下针,贴好固定,不抬头回答:“这是一个奢侈的品质,可喜可贺。” 黎塞留眉头舒展,变成了邻家女孩的模样,放松瞧着空洞的穹顶,满足安详地困倦起来,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 庄言直腰举着吊瓶,跟随担架走向临时电梯,低声对护士说:“镇定剂生效了,送她去康复舱治疗,预防创伤后应激综合症。” 护士点头,一行人小心翼翼进入简易电梯,吱呀吱呀下降。庄言拎着沉甸甸滴水的西装,出神瞧着黎塞留恬然安睡的俏脸,走神痴想:“若不是vv及时打掉审判之光,恐怕黎塞留此刻已经香消玉殒。她死心塌地相信的那个天使怎么不来救她?” 180 近在咫尺的真相 他想起黎塞留歪头自语“我的天使没有来救我”那一刻的黯然,像个家长忘了接的放学小女孩,孤身在校门口伫立到黄昏入夜,鼓起的希望不断破灭,暗夜的恐惧纷至沓来,令人心软怜惜,难以释怀。 当她孤身饱尝烈火煅烧之痛时,一定在奋战中绝望地祈祷,拼命请求所谓的天使来拯救基地,拯救智慧曙光吧——可是最后救她一命的,依旧是奋不顾身的怒火凤凰。 一个坚定不移的信道者,千方百计说服了庄言,自己却被信仰之人抛弃,这种滋味也许比失恋更痛苦吧? 好奇像把庄言推进漩涡,他东张西望地走进了黎塞留的世界,便再出不来。以至于一路跟随,替她张罗了硕果仅存的康复舱,校准仪器参数,激活系统疗程,忙碌好一切,与护士交代新药的剂量和禁忌症时,黎塞留已经悠悠醒来了。 庄言回头看见黎塞留睁眼,挥手请走了护士,拖条椅子在床头坐下,低头瞧了眼床头的心率脉搏体温,才坐下来,把试图坐起来的黎塞留轻轻按回去躺着,轻声劝道:“你战斗时承受的应激反应透支了代偿系统,现在应该多休息。” 黎塞留“哦”了一声,只觉得冷,猫儿似的缩进去,被子拽到脸上,只剩眼睛在眨,嘟囔了声:“开空调啊。” 庄言给她掖被子:“开了,是你怕冷。盖好。”然后随手拿了枚芒果,弓腰削着,专注盯着芒果问:“跟我聊聊米迦勒吧。” 黎塞留哼一声,仿佛沉冤昭雪,不依不饶问:“我不是有病嘛?怎么,好啦?” “有病。”庄言嘀咕一声,然后耐住性子说:“你讲故事,这个芒果削完给你吃。” 黎塞留睁大眼睛盯着缓缓落皮的金芒果,如临大敌地认真思索,在诱惑和原则之间挣扎徘徊了几秒,扭头闭上眼睛说:“我不说。” 庄言疑惑:“为什么?我不信的时候你胡搅蛮缠,现在我信了你又……” 黎塞留睁开眼睛,闪闪发亮地愤懑瞧他:“我没有胡搅蛮缠!告诉你真相,能算缠么。” “现在告诉我啊。我真的想知道。” 黎塞留犹豫一会,转身背对他躺着:“你是人类,所以我不能告诉你米迦勒大人的细节。” “人类怎么了?”庄言的刀停了,抬头看着黎塞留金发烂漫的后脑勺。 病房沉默了一会。除了空调在吹,被子微动,其余的全尴尬地定格了。 黎塞留在被子里蜷起来,庄言见她冷,又将空调调高两度,热的脱了外套。忽然听见黎塞留冷不丁说: “人类会背叛,会骗人。你们会从细节推演出全貌,然后找到米迦勒大人,困住她,杀了她。” 庄言的刀掉了。 杀了米迦勒? 正义大天使米迦勒菲尔,传为神之表貌,与路西菲尔同具“与神相似”之名,是炽天使中的炽天使,享屠龙之功的天之主君,就算在圣经里都是最耀眼、最著名、最果敢绝对的天使长,人类怎么可能杀他? 难道是我会错意了?人家只是恰巧叫米迦勒,跟传说里的“绝对正义米迦勒”不是一个人吧?我白翻那么久圣经啦? 庄言结巴着伸手暂停:“稍等,姐姐,我们说的好像不是同一个人。按照正常逻辑,人类是不可能杀掉天使的吧?圣经里的天使是灵体吧。” 黎塞留忽然不怕冷了,她幽幽转过头来,无辜瞧着庄言,因被子滑落,小手不断抚摸肩膀取暖:“你看,你已经开始杀死她的第一步:了解她。” “我这怎么算……”庄言的手还滴着芒果汁,无所适从地争辩,深深体会到了女人的无理。 我特么就问问而已啊,管管你的想象力啊! 黎塞留认真坐起来,扯被子裹住肩,委屈瞧他:“征服的第一步永远都是‘描述’。首先,人类会确定米迦勒是灵体还是肉身。在细致的观察以后,人类明白三维兵器无法对天使造成伤害,于是展开了灵学的研究。他们建立量子模型,描述天使的存在形态,提出力场囚禁假说,引诱天使完成任务来完成反证……这一切,都是为了巩固成熟的理论基础,为了将炽天使擒为阶下囚。当炽天使屈服参拜,人类就约等于神。” 黎塞留低头嘟囔,偷眼瞧庄言,见他下巴坠地,双目夺眶而出,并且神色惶然,于是怕他不信,怕他怪自己胡说,忍不住撑床嗔道:“量子力学为何突飞猛进?你以为真是奔着量子通讯技术造福人类去的啊?” 庄言看见黎塞留逞强坐起,病号服单薄贴身,冷得牙关咯咯响,却咬牙抿唇,撅嘴盯自己,似有悲伤孤独之情;鹅蛋脸上神色百变,仿佛爱恨交加,像是敬畏纠结。忍不住心头怜惜,反而拾起她的军外套拢在她肩上,一边苍白申辩道:“你说米迦勒选我为圣徒,自然知道我和别人不同。不害我的人,我不会起加害之心。” 黎塞留脸色一白,暗想你这个睚眦必报的知道真相后一定会打死她。 她笔直坐着,低头接过军外套的衣领扯紧御寒,小声推搪道:“你若完成转译,自然会知道一切。你若完不成,就和其他人类没什么不同;并且以你的学术进度,反而会威胁她的安全。你不要问了。” 庄言低头一想,“转译”的只怕是紫电科技里宏原子聚变反应的秘密。想起宏观粒子聚变的可怕图景,他不由得指尖一凉,跌坐在椅子里,弯下腰去,怔怔看着手里冰凉的芒果,拾起刀,却已脏得不能削了。心头顿时百感交集,脑子里天人交战:委屈嘟囔的纯洁女神“黎塞留”,绵延摧星的烈火潮汐“宏聚变”,这判若云泥的两个事物竟然不可分割地缠绵在一起。 但是最让他寒心的,竟然是这欲迎还拒的提防。明明是对方主动亲近自己,却依旧毫不留情地严防死守,令人费解。 “难以相信。”庄言以为黎塞留在开玩笑,凑过去讪笑道:“你总能告诉我,你所说的米迦勒是不是历史上那个米迦勒?” 说完觉得不对,庄言“呸”一声,轻轻掌嘴,着急问:“我是说,是不是圣经里那个米迦勒?” 黎塞留咬唇瞧了会庄言,闭目摇头,竟举臂无力推他胸脯,金发甩得跳跃飞扬:“你不要这样……你等一等好吗?唯有这个不行,一点都不能说。”她骑虎难下,踟蹰低头道:“她,她落到今日境地,都是被人类背叛的缘故。她不会信任任何人了,你,” 黎塞留期待抬头,蓝眸水汪汪凝望庄言,软软恳求道:“你就耐心一等,到了与她平起平坐那天,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庄言想摇头拒绝,被穿着病号服的黎塞留软软抓住胸膛衬衫,却无论如何说不出话半个“不”字。他第一次竟被高高在上的黎塞留大人婉言哀求,觉得错愕突兀。本有些恼怒这女人不讲道理,现在却诧异事情不符逻辑。他自问何德何能,能让黎塞留大人撒娇恳求? 他像个被古董贩子缠住的老农,错愕地不明白为什么人家非要高价买他养狗的瓷碗。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值钱在何处,为什么黎塞留这样看重呢? 然而黎姐咬唇瞧他时,单薄的病号服下削肩在细细颤抖,着急说话竟忘了怕冷。他只好替她披好滑落的大衣,点头说:“好,我不问,我照做。你先养着。” “恩。”黎塞留放下心来,被他扶着躺下。心里头觉得亏待他,口上却只会笨笨的嚷:“真的真的,我不会骗人。你相信我好了。” 181 女神也是女孩子 庄言低头笑道:“你像个担保人,赔上自己的信誉去替别人办事。真是忠心耿耿。”他相信黎塞留不会害他,对这姑娘的人品坚信不疑。话已至此,料想问不出来,起身要走。 不料黎塞留从被子里探出手来,捏住他衣襟,歪头瞧他,脸红道:“你想问的,我答不了。告诉你我的故事好不好?” 黎塞留声音很小,几乎在撅嘴嘟囔,樱唇虽然苍白,不减羞赧之态。虽然不好意思,视线却忍耻凝在庄言身上,仿佛是鞭策着自己去补偿他的好奇,目光在他身上左右飘忽,似眨未眨,睫毛像小扇子似的低垂扑扇,像要遮住蓝眸不给他看。 庄言没吱声,听话止步,坐下来顺手拿起削一半的芒果,低头剥皮:“你说。” 黎塞留的手缩回被子里去,抱在胸前烘热,一面柔声道:“我告诉你战姬的起源吧……” 庄言又吓一跳,芒果险些掉了。他今天被黎塞留连番恐吓,只觉得小鹿乱撞,竖起食指制止她,对墙角摄像头使眼色道:“我先去料理下那个。” 黎塞留低头噗嗤一笑,取笑他道:“你谨慎得像只得了焦虑症的浣熊。沉默者与我同享临机决断权,自然会将我的资料列入加密档案。你不要担心那个了。” 庄言像进城的菜农一样赞叹连连。他从来敬畏无所不知、无所不在的沉默者,被摄像头盯着时都不敢胡乱说话,唯恐被请去喝茶。但是黎塞留却可以自由随性,无孔不入的沉默者在她眼里约等于家奴。这种敞开自由的待遇,让庄言有鸡犬升天的荣幸感。 黎塞留轻声说:“我想,在这么多战姬里,我是唯一获得启示的吧。庄言,你不是一直都希望挖掘到战姬横空出世的原因吗?现在你接近真相了。” 此言一出,突然一声气阀响,十米外的康复舱门喷气封闭,钢阀落下,舱门锁死;橙色指示灯从门口一路亮过来。 庄言下意识捏稳了芒果,确定不会吓到手滑,才惊魂甫定回头张望。绿色等于通行,红色等于禁制通行,而橙色只会在一种情况下出现:区间被a级加密,电磁屏障开启,窃听设备连只言片语都窥探不到。 黎塞留咬唇盯着庄言,好奇瞧他:“你为什么一惊一乍的?沉默者察觉到了我们的对话,所以将这枚康复舱作了加密处理。你第一次遇见吗?” 庄言心里嚷,呸,我一直都以为沉默者这种级别的存在,这辈子都不可能在我面前出现吧!这个敏感的机构如果跟我有了交集,八成就是我的死期了吧,你这种白富美怎么能体会屁民的艰难啊,简直胆战心惊啊!混蛋! 但是他表面强装镇定,只是不屑瞥了黎塞留一眼,风轻云淡地“哦”一声,虽然裤管里小腿还在发抖,依旧不动声色地继续剥皮,表示这场面老子见的多了,不值一提。 黎塞留努力把注意力从香甜欲滴的芒果上移开,重新遣词造句,斟酌措辞时,目光隔三差五往芒果上瞟:“你提出过6个假说,其中最离谱的那个反而引发了小轰动,最后引起海洋安全组织重视,经过审核之后,被毙掉了,然后你四处碰壁,坠入四年低谷,直到被宋丹招募。” 庄言心头一凉,宛如冰激凌被挖走一勺。他茫然抬头,竟然被黎塞留瞧见一脸沧桑:“你看过我的档案?” 黎塞留同情瞧他,柔声问道:“你还记得那个当初那个设想吗?” 庄言想起那个比结肠镜检查还痛苦的听证会,菊花一紧,不肯细想,低头剥着芒果皮,敷衍道:“我没去解释两大守恒,而是换了个论据:战姬生而知之;体内没有进化遗留的反射链;有人工智能的嫌疑。于是可能存在创造者。我推断地球已经被超凡文明注意到。而战姬是高等文明孕育的人工产物。但是被驳回了。我说,地球像一个蛐蛐罐,正在被高大的地外文明仔细观察,信手逗弄。他们接受不了这说法。” 黎塞留紧张起来,躺不踏实,努力坐起来些,靠着冰凉的钢架床头,将被子拽到脸上遮住下巴,露出欲说还休的眼睛,幽幽盯着庄言:“你知道你错在哪里吗?” 庄言茫然抬头。 黎塞留轻轻答道:“你错在太大胆。” 庄言如坐针毡。他觉得讨论这个没有意义,皱眉抗议:“不是说你的故事吗?怎么扯到我的头上来了。” “因为你曾经猜对了。只不过你太弱小,差点像哥白尼一样被烧死在火刑柱上。”黎塞留瞧着庄言血压节节升高,看他脸色层层涨红,像追债公司的打手似的拧起眉毛,气的眼歪嘴斜,莫名戳了她笑点,忽然噗嗤一声,低头捧着脸笑——明明不敢被他察觉,偏偏一口笑声憋不住,埋头忍的脸红气喘。偷瞧他一眼,见他瞪着自己像要择人而噬,更觉滑稽,笑声跟喷嚏一样呼之欲出,闭目憋得削肩乱颤,悦耳的笑声依旧细碎乱洒,像喷薄的可乐泡沫从指缝里飞出来。 “别憋着了,笑。别克制。”庄言阴森森地说。 黎塞留抬头瞧他,拿手背遮唇笑得花枝乱颤,金发凌乱落在脸侧胸前,泪花纷飞道:“你又聪明又大胆,也不纠结质量守不守恒,另起炉灶,凭一点细枝末节就推测出了真相的轮廓。世界上就是不乏你这种人,才会威胁到天使的安全。你别生气,我在夸你,我在夸你嘛!” 庄言阴沉着脸,咬着下唇不讲话,盯得黎塞留梳着头发低头不笑了,他才干巴巴说:“你等着瞧,等我逮着你肝肠寸断的时候,总能逮着的。” 黎塞留咳嗽止笑,薄唇矜持地抿成一线,依旧笑盈盈,瞧着他的眸子闪闪发亮:“海安毙掉你的假说是势在必行的。但是也因此让主人注意到了你的潜力。在重重筛选下,你的条件和她的要求一一吻合,仿佛天造地设。在对人类的共性彻底绝望以后,她只能期待个体随机性带给她一个奇迹。所以她决定赐你公正。” “所以说,上级知道米迦勒的存在?你所谓的‘天主信仰’在高层的眼里的意义,与凡人的理解其实大相径庭?”庄言很敏感。 黎塞留盯着庄言快剥好的芒果说:“是的。” “她是谁?”庄言仔细挑去芒果最后的一星皮,金灿灿的果肉看着粗糙,其实滑腻,香甜欲滴。 黎塞留坐直了,努力乖巧,认认真真告诉他:“她是公正的执行人,战姬的创造者,第九原动天最前沿的天使长,哎,你……” 黎塞留说一半戛然而止,突然咬住了手指。她睁大眼睛,看见庄言坦然自若地把金黄诱人的大芒果送到唇边,极饱满地咬了一口,果汁横流,飘香四溢。 黎塞留悲伤凝望,哀怨克制地咬住四指,一时不说话了,目不转睛地瞧庄言咬芒果。她走神的时候,秋波幽幽,哀婉得像在眺望被狐狸精横刀夺爱弃她而去的男友。 庄言大快朵颐时,迷惘问她:“你怎么不说了?” “啊?噢噢!”黎塞留回过神来,慌张从口里抽出手,张着嘴惶惶说道:“我说到哪了?对了,米迦勒全名叫做米迦勒菲尔。菲尔是封号……你是给自己剥的吗?”她没说几句又走了神,一脸眼巴巴地问。 庄言看了眼芒果,问:“你想吃啊?” 黎塞留用力点头:“恩。” 庄言咕哝道:“被我咬过了。”他东张希望一下,重新拿了个,抬头对黎塞留说:“我再给你剥个,你继续说。” 黎塞留耐住性子,恨不得全盘托出:“米迦勒菲尔大人在……” 182 亲口吐诉的真相 她停了一下,咬了咬嘴唇,隐去地名,告诉庄言:“我第一次看到米迦勒大人,是在无畏方舟上苏醒的时候。” “无畏方舟?”庄言疑惑重复。 “是的。方舟是米迦勒大人的神力之源,她利用方舟的威能,赋予了战姬力量和灵魂。”黎塞留低头捧心,闭上眼睛,虔诚敬畏地回忆:“我还记得我湿漉漉地跌出玻璃皿时,连路都不会走,是米迦勒大人扶住了我,撩开粘在我脸上的金发,轻轻呼唤我的名字,黎塞留。” 庄言喃喃:“我的妈呀。”他呆了一下,凑近去问:“方舟里长什么样?是否只有米迦勒一个人?米迦勒长什么样?” 黎塞留瞧着他摇头:“不能说,不能说,还是不能说。” 庄言恼火道:“你再吊我胃口,这个芒果我也不给你吃了。” “你!”黎塞留急了,捶床耍赖道:“你这个骗子,不准耍赖,我要吃!” 庄言循循善诱:“我不问米迦勒,也不问方舟。当时只有米迦勒一个人吗?是不是二人世界?告诉我就不逗你了。” 黎塞留上钩,咬唇怒视了他一会儿,挡不住诱惑,低头皱眉细想起来。少顷才嘟囔道:“有另一个女人。她的黑头发湿漉漉的垂到脚跟,浅蓝镶白的衣装,精致得像制服,却贴身得像泳衣。她远远倚在门边,一动不动,若不是她说了话,我一定察觉不到她——我俯身咳出肺里的营养液时,隐约听见她说了一句话,现在还记得。” “她说了什么?”庄言不放过蛛丝马迹。 黎塞留直起腰,别过脸,一脸惟妙惟肖的轻蔑,娇嗔哼道:“就这?” “就这?” “恩。就这。”黎塞留表演完毕,认真点头,“那是我听到的第一句话,当时不明白,却牢牢记住了。稍后米迦勒大人擦净我的身体,我喝下流体食物,将我扶进休眠舱,完成初始化。” “初始化?”庄言觉得脑袋要炸开了。 “恩。”黎塞留噤若寒蝉地哆嗦了一下,低头埋在双膝里,举起被子裹住肩:“然后她离开了,三天。整整三天,我都在头疼欲裂地忍受初始化的副作用。三天后,米迦勒大人打开冬眠舱时,苏醒过来的我扑出舱外就吐了一地。” “初始化?!”庄言难以置信地重复。他有点跟不上进度,他的思路像蛛丝,挂在这三个字上扯不脱了。 “初始化是将杜撰的记忆植入信息处理中枢的过程。”黎塞留的鹅蛋脸埋在膝间被子里,被子滑落双肩也没去提,单薄的病号服在温室里瑟瑟发抖:“黎塞留。战列舰。番号。国籍。我信誓旦旦坚信的记忆,都是在初始化的过程中植入的。只需要在初始化以后,将我的记忆重新分区、加密,我就会忘却苏醒的事情,忘记方舟,忘记米迦勒大人,牢记她需要我牢记的,恪守她希望我恪守的,然后全心全意投入到一段虚构的人生里去。” 庄言诧异震惊,正在绞尽脑汁思考米迦勒的手段、目的时,目光飘到黎塞留身上,蓦然看清楚她肩膀哆嗦得厉害,突然从走神中惊醒,意识到黎塞留不是冷,而是在哭。 黎塞留无声伏在双膝上,俏脸隔着被子埋进手心,纹丝不动,哭得一点声息都没有,唯有削肩微颤,可见端倪。庄言张着嘴巴发呆时,咀嚼体会她的话,再迟钝也明白过来了。 活人突然察觉自己只是人偶;记忆来自业余作家蹩脚的杜撰;全力奋斗坚守的人生,到头来竟是一泡虚影;原来自己从头到尾,只是在完成一段工具人生。黎塞留重提旧事,仿佛意外揭开了快好的痂,眼泪竟不打招呼说来就来。 庄言的手在半空悬了一秒。他想起若非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黎塞留不必旧事重提,说到头,竟是姑娘在哄他,才想起不堪回首、快忘干净的旧伤。 他的手颤颤落在黎塞留哆嗦着的香肩上:“你,你别哭了,抬头擦擦脸。”一面说一面去抬她的额。 黎塞留扭肩呜咽道:“不抬头。不给你看。” 庄言说:“别哭了,芒果剥好了。” 黎塞留泪水涟涟地抬头,反手将军大衣扯到肩上,睫毛挂着水珠眨了眨,撅嘴说:“给我。”目光与发呆的庄言碰了一下,双眸被泪水洗得烟雨朦胧,微红的眼眶狼狈得可爱。 庄言将剥好的芒果给她。黎塞留垂目一瞧,一边打嗝似的抽泣,一边讲究地扯了张湿巾擦净手,然后捧着芒果低头轻咬。低头吃芒果时,睫毛上的泪珠摇摇欲坠,泪水朦胧的双眼闪闪反光,红唇轻啃,一边哭的死去活来,一边吃得专心致志,把庄言看得目瞪口呆,才知道女人的喜怒哀乐原来可以两不耽误,傻在那儿吞口水。 黎塞留脸早红了,樱唇也有了血色,吃了两口芒果,甜甜吞下,才想起庄言来,扭头幽幽瞧他道:“丢人的样子都被你看到了,怎么办?” 庄言怕她要灭口,举起右手庄严地说:“保证不宣传,烂在肚子里。” 黎塞留什么都信,渐渐不哭了,偶尔一抽,捧着芒果谢他:“好,谢谢你哦。”小口咬着芒果,热带水果的多汁沁甜给她幸福的幻觉,于是打起精神问:“你还要听吗?” 庄言怕她勉强说下去又该哭了,连忙摇头,拿纸巾擦手,说:“那些事情忘了就忘了吧,别说了。也许我不该问,让你平静的心又起涟漪了。” 黎塞留嘟囔:“是的,怪你。本来都忘的差不多了。” 庄言强行转移话题:“那么米迦勒大人创造战姬的目的是什么?” 黎塞留看了一眼摄像头,庄言秒懂。这个问题已经越界太深,连沉默者都不知道答案——可能连国务枢密院都不知道答案。 他本能地察觉到,米迦勒和共和国的关系不仅微妙,甚至脆薄。首先她对人类彻底不信任,却和共和国保持了如丝若缕的关系,证明她已走投无路,才故意为之。而黎塞留作为米迦勒的信使,在共和国内部享有堪比掌上明珠的礼遇,甚至初来乍到便拥有临机决断权,可以联合沉默者直接罢黜尉诩。可见共和国的态度已经直追秦始皇寻道、汉武帝求仙,恨不得倾国相交。 在这种前提下,黎塞留始终对沉默者有所保留,证明这同盟关系脆如泡沫。 想通这些,庄言便住口不问,拿纸巾替黎塞留揩拭泪痕,随口问道:“你口中的‘启示’,是否指的是解锁记忆的过程?” 黎塞留闭目抬头,让他方便替自己揩净脸庞,然后睁眼瞧他说:“是啊。接受启示以后,欢喜的难过的记忆不由分说接踵而至。刹那明白自己的用途,让人难以承受。并且解锁加密区以后,会同时激活编写在加密区里的三大定律,像坚不可摧的三条本能,强迫我去遵守。这是个艰辛的过程,其他人未必受得了。” 183 这就是黎塞留 庄言想起了机器人三大定律,隐约猜到了米迦勒编写的“三大定律”是什么,面露不忍,更添怜爱,识趣地不问,话锋再转: “所以只有你一人得到了启示?” “原因不止于此。因为米迦勒大人十分挑剔。未获启示的战姬里,只有我酷似她期待的模样,看上去纯白简单,心无牵挂,所以符合条件。第二,因为我服役的国家是这个共和国吧。”黎塞留放宽心防,几乎无话不谈。 “跟地域有关?” “解锁其他国家的战姬,会让撒旦们意识到战姬不是看上去那样独立自主,从而给所有战姬带来人身威胁。”黎塞留举着芒果,轻轻拉庄言坐在床沿,伏过来耳语:“这个世界,只剩下这个国家安全了。” 庄言的心蓦然揪紧。 这特么什么意思? 撒旦? 撒旦们?! 只剩下这个国家安全了?! 妈的,人间沦陷给恶魔了?我咋一点动静都不知道呢? 庄言挣扎欲言,黎塞留却轻轻拍了他一下,示意他老实些,然后远远举着芒果,软软伏在他肩上,胸印着他胳膊,暖香热气轻轻喷在他耳朵里:“信仰输给货币了。所以米迦勒大人输给了撒旦。悄悄告诉你了哦,只告诉你:东方是最后的阵地了。嘘,若让参谋层知道,他们会起别的念头。” 庄言脑袋又快炸了,血压飙升,激素喷薄,脑子空转的快,却在胡思乱想,一点建设性都没有,被软玉温香迷醉得神魂颠倒,打起精神思考正事时却被“这个世界只剩这国家安全了”搅的头晕目眩。 最令他无法接受的是:倘若黎塞留和米迦勒的主从关系曝光,就会危及其他战姬的人身安全? 这些魅力四射的人形兵器,都快以偶像的身份征服全球观众了,谁有能耐危及她们的人身安全?开玩笑,这些妞全副武装的时候,火力快追上战列舰了,什么刺客敢跟她们叫板? 庄言扭头瞧了黎塞留一眼,他看见女神说得小心翼翼,语气郑重刻板,是真的投鼠忌器谨小慎微。不由得他不信。 他快疯了。倒不是欲火焚身烧光了理智,而是三观颠倒让他急切好奇,想知道全部真相,所以恨不得摇着黎塞留的肩膀逼她和盘托出。 但是那是不可能的。 庄言忍耐心头痕痒,认真对黎塞留说:“你替我做担保,请务必安排我见一次你口中的米迦勒。我有话问她。” 黎塞留无力靠在他肩上,悲伤低头:“她已经失踪四十三天了。我之所以找到你时那么欢喜,就是以为依照米迦勒大人留下的安排去做,会得到意外的转机。但是,但是并没有我想的那样简易。” “失踪了?!”庄言失声嚷道,猛扭头看她,只瞧见她垂头时睫毛的颤动,看不见她表情。 黎塞留双手捧着芒果,已经全无食欲,细细反问:“若她没有失联,我命悬一线时她又怎么会不来救我。” 庄言皱眉细数,抬头惶恐记起,四十三天前,正是怒火凤凰首次升空的那一夜,神秘女人在外太空出手援救vv那次。 倘若帮助怒火凤凰残骸点火转向、逃离核覆盖的奇妙女人是米迦勒,那么一切都顺理成章。vv是她亲手创造的作战工具,并且就在东方服役,她没道理袖手旁观。 但是那天之后,米迦勒就失联,未免太巧合了。但是这也解释了为什么黎塞留驾临基地来寻他。庄言原以为黎塞留出现是为了架空狂妄作死的尉诩。没想到他自己也有份儿。 黎塞留忽然将手里的芒果放回了果盘,一脸落寞地用纸巾擦拭手心,失魂落魄道:“米迦勒大人失联以后,参谋层对我日趋冷淡。我不知道西方的世界已经变成什么样子,我不知道米迦勒大人的其他部署,她那么寡言少语,我已经不知道以后的路怎样走。” 她茫然抬头,眼圈桃红,软弱瞧着庄言,忽然嘤声道:“我只剩下你了。我好想和你做朋友,认真端详你的举手投足,学习你的言辞谈吐,来揣摩米迦勒为什么偏偏选中了你,为何她的计划里面偏偏多了你。” 黎塞留泪目朦胧,委屈说着,眼看要滚下泪来,庄言忍不住伸手勒住她肩,低头拿指弯去揩她的脸庞:“谁说不是朋友呢,我嫌弃过你吗,哭什么啊。你这个神仙一样的姑娘,全天下都想和你做朋友,想追你的人整编起来能塞满一个加强连,我恨不得当连长。明明是女神,哭什么啊。” 黎塞留被他揩掉泪,坐直了揉了揉眼睛,低头揩掉泪水,眼眶红红问他:“女神是什么呀?我说啦,我只是一个工具呀。” 庄言被问懵了,挠着脸,认真给女神两个字下定义:“女神就是长得好看,心地也好,愿意相信别人,也愿意相信自己的人。女神就是人人都想追,但是谁都追不到的人。” 黎塞留皱眉体会了一下,然后微蹙细眉,好奇端详庄言,迷惑歪头:“你在和我调情吗?如果你要调情的话,我要问过维多列奥才行,因为你是她的男朋友。” 庄言两眼一坠,屁股挪远一尺,魂飞魄散挥舞双手:“不是!这最多算注解,怎么是调情?不是!你过分了啊,太过分了!我在安慰你啊!”他脸色煞白地瞧着惊呆的黎塞留,大喊大叫:“千万不要告诉维内托!” 黎塞留吓傻了,结结巴巴,无辜嘟囔:“不是的吗?我分不清嘛。你告诉我就好了,我拿不准的话就会忍不住问你啊。” 庄言低头悻悻擦汗,不敢直视这蠢姑娘:“总之你别去问维内托!” “你想对维多列奥保密的话,那就是调情啊。”黎塞留替他仔细分析,鞭辟入里:“如果是调情,那你就是劈腿,所以我应该告诉维内托啊。” “她得出可怕的结论了啊!她的思路在最要命的地方突然反常地清晰啊!”庄言呆滞抬头,张着嘴巴惊恐地想,“vv已经把你当情敌了,你还把她当闺蜜,你醒醒啊黎塞留!你还要告状!你还告我劈腿!你这个妖精,你这样下去没朋友的啊!谁他妈跟你做朋友啊,给我死远点啊!” 庄言口干舌燥地吧嗒了下嘴,伸着手结巴劝说,试图挽救:“你,你听我说,沉默者为什么要保密,是因为这些对话只能是我俩的秘密,对吧。所以你不能和维内托说,这是祖国的意志,这是沉默者的立场,这是大局的需要,这是保密的原则。” 庄言噼里啪啦一顿忽悠,说的精疲力尽眼冒金星。 黎塞留咬唇盯他,若有所思地想了一阵,竟被他绕了进去,思索着点头:“好像是的。好啦,我不跟她讲。” 庄言死里逃生,汗湿透了背心,喘息得像夏天的狗。 184 庄言的修罗场第二弹 黎塞留反而拿袖子给庄言擦汗,关切疑惑问:“你在慌什么?” 然后警报一响,地上亮着的一线橘红骤然变红。沉默者还没来得及警告,舱门就被踹了一脚。 “怎么回事……”庄言惶惶回头,还没嘀咕完,一道立体投影恰到好处落在墙上,告诉他怎么回事:一身紧致戎装的维多列奥大人正在叉腰踢门,气势汹汹抬头嚷嚷:“庄言!你给我出来!还锁门?你在干嘛?还锁门?”气急败坏,边嚷边踢,一头湿漉漉的银发垂在肩上一震一跳,还没擦干,濡湿了少校肩章,可见她洗完澡就匆匆杀到,连吹头发的功夫都省略了。 庄言魂飞魄散,蹭地站起来抱头乱转:“怎么办?为什么要锁门啊,是沉默者锁的门,不怨我,我要她去问沉默者……” 仿佛着急甩锅,一声气阀响,舱门轰然开启,加密状态骤然解除,象征防窃听系统的一列橙灯无情熄灭,康复舱不仅还原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更殷勤地自动开门,引狼入室,让杀气腾腾的维多列奥大人长驱直入。 庄言扭头瞪黎塞留。 黎塞留无辜耸肩:“沉默者不愿意暴露自己,所以……啊,维多列奥大人!”她欢喜拍手。 然后庄言看见vv踩着八厘米黑皮靴,登登登杀过来,银发随着杀气腾腾的步伐一荡一荡,少校肩章的流苏轻颤微跳,贴身收腰的少校衬衫勒在黑腰带中,扎在束臀短裙里,飒爽利落,性感逼人,扑面吹来一股冰凉香风,叫人不寒而栗。 庄言有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慌乱,未开口已理屈词穷,绞着手慌张道:“你回来啦!你看我!我想去接你的!” 维多列奥大人瞧了眼凌乱的病床,扫了眼果盘里风干的芒果,最后盯着脸热心跳的庄言,耐人寻味道:“可惜时间不够用,是吗?” “什么?!”庄言嚷道,“没有!” 维多列奥俏脸生寒,红瞳爱恨交加盯着他,食指戳的庄言步步后退:“没有?没有锁什么门?我的权限都刷不开门!你有能耐啊,保健室.avi啊!女神终于到手了?恩?恩?” 黎塞留喜孜孜拍手笑道:“他叫我女神呢!你怎么知道?” 庄言觉得他面部的水分突然蒸发殆尽,只剩下比木乃伊还枯槁的皮包骨头,在秋风萧瑟里,他悲伤回头,落寞凄楚地凝望黎塞留,幽幽含冤道:“我那是在安慰你啊。” 黎塞留呆了一下,她在庄言萧索的脸上看到了死到临头的超脱,看到了生无可恋的绝望,看到了痛心疾首的不甘和无药可救的苟延残喘。 下一秒,vv义愤填膺地跺脚嚷:“你这个白眼狼!”一巴掌拍在庄言后脑勺上,他的双眼险些挣脱基膜夺眶飞出,嘴里飞出几星泡沫,宛如被许褚瞄准后脑敲了一锤。 庄言险些被拍得魂飞魄散,意识模糊时横下心想,妈的反正都是这个下场,还不如趁虚而入把黎塞留吃了一饱口福。 庄言悠悠醒转时,瞧见自己橡皮泥似的软在椅子上,黎塞留温雅靠床而坐,披着大衣,双手矜持地搁在被子上。vv背影窈窕,正抱胸立在床前,摸着下巴问:“天庭计划?” “是的。”黎塞留点头,“天庭计划是格局演变的钥匙。如果顺利升空,完成产出,将成为颠覆国运的第八奇观,让国家的工业指数和军工造诣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所以一定会有人试图染指天庭计划。怒火凤凰是内定护航机,于是对你负责的人选也至关重要。我想告诉庄言那些必需的情报,所以锁了门。” vv扭头瞥了庄言一眼,瞧见他软绵绵趴在椅子上揉后脑勺,心头一软,叉腰走过去,嘤声嘟囔道:“对不起嘛。还疼不疼?”小心翼翼拿指尖戳他头发里鼓起的大包。 庄言心有余悸地说:“刚才白光一闪,我看见前面就是三途河……奶奶就在对岸笑。” vv冰凉的手指轻刮他的脸颊。手在讨好地触摸,口上却撒娇责备:“你真讨厌!我最害怕的就是救不到你,总以为会差零点几秒,总以为击毁卫星的时候基地已经在零点几秒之前覆灭,所以恨不得踩着油门不放。我心惊肉跳的时候,提心吊胆问你,你却戏弄我。” 她说着又恼火,粉拳轻砸:“恨死你啦。” 庄言正追悔莫及呢,赶紧见缝插针地道歉:“是我不对,我得意忘形啦。” vv被他一宠,又娇惯起来,任性拽他耳朵,娇嗔哼道:“呸,那你还不来接我,你还躲在保健室里和她不清不楚?”信手指黎塞留。 黎塞留睁大眼睛道:“很清楚啊,你嫌不清楚,我陪你去调监控。” 庄言庆幸黎塞留终于说对话了,顿时欢喜得百花齐放万佛来朝,暗想成败在此一举,腆着脸抱住vv细腰,理直气壮耍赖道:“你冤枉我。她说的对,你不信的话,带你去调监控。你这样疑神疑鬼,我怎么好开展工作!” vv被他抱住,人一颤,像被贾宝玉偷袭了,红着脸扭头瞧黎塞留,双手推着庄言的脑袋,努力矜持,哀求似的嘟囔责备:“别闹啦!你有理行不行……别当着别人胡闹啊。” 庄言看出来vv就要面子,脸蹭在姑娘蜂腰上问:“那你下手还这么重不了?” vv盯着掩唇睁眼的黎塞留,羞得面红耳赤,努力把庄言从身上掰下来,细细答应:“你有理,你全对,我下次克制点,你放开我。” 庄言要带vv赶紧离开这片是非之地,才方便天花乱坠地哄人。他马上站起来,瞧着黎塞留摆手:“你安心养好,早日康复。现在我不敢说胜券在握,至少已羽翼渐丰,米迦勒的下落我迟早会查个水落石出。再会。” 他最后一句话,让黎塞留心头牵挂落地,吞下定心丸,有种被猜透心思的满足,欢喜点头,矜持摇手:“你是个好人。再会啦。” 然后她目送庄言拽着跌跌撞撞的v v出门去,瞧见庄言不断回头狡辩:“你瞧,她刚刚给我发好人卡!都这样了,我们怎么会乱搞,你真是太看得起我了。” vv被他拽的跌跌撞撞,口里嘟嘟囔囔,不情不愿地乖乖被拖走。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a> 185 男人蠢起来就会自寻死路 庄言拽着vv的皓腕,瞧见她任自己拽着亦步亦趋地走,却嘟唇别过头去不瞧自己,于是回头狡辩,努力给自己洗白:“可真不是我锁的门。刚刚死里逃生,我正想打听点消息,不料打听到的居然是重磅消息,沉默者不由分说就把门给锁了,康复舱全部加密处理,才锁门的。我这么老实……” vv听他说的口干舌燥,这才慢吞吞扭头拿正眼瞧他,娇嗔嘟囔:“那黎塞留都告诉你什么啦?” 庄言见她秋波幽幽,含嗔温柔,忍不住推她进拐角里,送上去附耳悄悄道:“你一定想不到,黎塞留终于肯跟我说点有用的了。你记得在外太空赤身出现救你脱困的那个奇怪女人吗?那可能就是黎塞留口中的天使长米迦勒。” vv“呀”一声被他推墙上,低头闻到扑鼻汗味,正惊慌欢喜时,却听见心中惦记的恩人有了音讯,面红耳赤地抬头抓住庄言问:“你能找到她吗?我不管她是谁,我想当面谢谢她。” 庄言想起黎塞留的伤心往事,暗想你若被米迦勒解锁了加密的记忆,别说谢她了,估计你想花式抽死她。 “米迦勒已经失联了。”庄言如实以告。 维内托睫毛一颤,张口没说出话,期待破灭,身子一软,背手倚墙,失落低头。庄言关切问道:“你这么担心她吗?也许她只是个子虚乌有的人物。” “你说她救了我啊。”vv低头踢地上的铆钉。 庄言瞧见维内托抿唇鼓颊,低头落寞,才醒悟她的报恩之心已经根深蒂固。仔细一想,若非那人突如其来出现在茫茫太空里,紧锣密鼓地改写怒火凤凰程序,使它自动加速逃离核覆盖圈,恐怕他与vv早已天人两隔。vv越在乎庄言,越感激救命之恩。这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有些人的心愿是扬名立万,有些人的心愿是平平淡淡。维内托的心愿简单得平凡无奇,却渺茫得难如登天。她想报恩还愿,但是谈何容易。 “黎塞留也慌。她知道的不多,想来米迦勒很谨慎,布置任务时也没解释过缘由。”庄言伸手去理她的银发,“所以米迦勒骤然失联,黎塞留竟无处着手。” 维内托睫毛一颤,抬头温柔瞧他,嗫嚅认错:“所以她才急急来找你吗?我……我都错怪你啦。你不要讨厌我好吗?” 庄言伸到她腰后,捏住她冰凉的小手,牵她去打饭,回头哈哈笑:“首长日常检查风纪,我怎么会讨厌呢。你最喜欢你吃醋了……” 维内托轻盈追两步,抱住他胳膊摇:“我才没吃醋。你别臭美了!”歪在他臂上,银发一荡一荡,随他说笑远去。 因为生活区被摧毁殆尽,d层运输部紧急腾出一层仓库,仓促改装成临时食堂,分部供应食物,打菜窗口排出八条长龙,气势恢宏,熙熙攘攘像春运时的火车站。 庄言拿了盘子递给vv,站在队尾说:“让我想起了大学的日子。” vv踮脚眺望,望见打菜窗口遥不可及,盘子便沮丧地垂到腿边,鼓颊看庄言,扭肩不依:“我不想吃饭啦。” 庄言哄她:“我替你排队,你先去找座儿坐。” vv不走,垂着的盘子轻轻敲光洁的白腿,咬着汤匙歪头瞧庄言:“你大学时天天都排队才能吃到饭吗?”她已披上少校军服,严肃厚重的鹅黄军外套压着淡黑色百褶短裙,站在队伍旁,裙下白皙圆润的美腿格外晃眼,这威风凛凛的性感叫不少人回头偷看,明明认出来她,却偏不敢喧哗,交头接耳时都不敢抬手来指。 庄言点头说:“是啊,下了课就赛跑似的去食堂,我来负责排队,宋……”他停了下,话锋一转:“天天吃土豆鸡块,都憋疯了。希望基地里的厨子能敬业点,给刀口舔血的咱们吃顿好的。” vv顽皮道:“我才不走。我要盯着你,才不会让你偷闲给别的小姑娘乱发短信呢。”银牙咬着汤匙一翘一翘,手飘在裙边,踮脚又瞧了眼前面的长龙。 庄言把她叼着玩的汤匙拔出来:“那么多人呢,注意形象,别让他们碎了女神梦。” vv胡搅蛮缠抵赖:“我以前不这样。都是跟你学的,我被你带坏了。” 队伍前面忽然探出个人头来,扭头看清楚是vv,便伸手招摇着嚷:“课长!快过来快过来。”用力挥手时,长发扑簌坠下,宛如打开一卷黑旗,发梢飘到了细腰上,然后她信手一捞,熟练地捋下腕上皮筋,扎成马尾。 庄言一听,喜笑颜开:“是肖璇!”喜出望外地拽着措手不及的vv往前跑去。 vv瞧见他眉开眼笑,被拽得一路小跑时,定睛看见肖璇歪头扎马尾的模样清纯如水,这刹那的剪影,能让文盲体会到纯情校园的魅力。顿时心头又一咯噔,刚检讨过“不吃醋”的话眨眼忘干净,突然醋意横生,已经琢磨开“他高兴个啥?”了。 肖璇扎好飒爽利落的单马尾,随手梳至肩头,一手搂着秀发,另一手举高招展,扭头踮脚催促:“这里这里。盘子给我。” 庄言厚着脸皮加塞儿,把钢盘子递给肖璇,寒暄问:“就你在啊,他们呢?” 肖璇把三个钢盘子叠好,抱文件似的搂在怀里,睁大眼睛答道:“部里其他人在检修智慧曙光,‘堡垒’升级包这次立了大功,咱们部的奖金肯定少不了。他们忙的欢天喜地,打发我来替他们带饭。”翻白眼作鬼脸,以示不平。 庄言拍她肩:“我已经在二代驾驶舱和生命维持系统的综述里加了你的名字,把你当第二作者呈递上去了。这两个项目可能会被优秀科学贡献奖提名的。等成果被认证了,你至少能混个组长当,到时候你也可以打发别人带饭啦。” 肖璇睁大眼睛惊喜道:“真的呀?课长?!看不出你这么仗义,谢谢你噢!”捧心直跳,开心得冒泡,美孜孜打庄言道:“小道消息,内务部在筹办庆功晚会,大概就是这个礼拜天啦,课长挑了伴儿没有呀?” vv睁大眼睛,看庄言又看肖璇,发觉这两人对话亲密得插针难入,自己拨浪鼓似的瞧了半天,竟然没机会开口,一听有舞会,vv急起来,“咳咳……恩哼!”清脆假咳两声,拍着心口瞧着肖璇说:“咳咳……啊哼!你说什么?伴儿?舞伴呀?” 肖璇瞧着vv:“是啊。” vv瞧着肖璇不吱声儿。 肖璇傻傻看vv,疑心维多列奥大人走神了,两人大眼瞪小眼瞧一阵,肖璇突然醍醐灌顶:“维多列奥大人,您当课长的舞伴啊?” vv心里没好气嚷:“废话!”口上矜持道:“我无所谓啊,庄言邀请谁我也管不着。”自信地不瞧庄言,抬起下巴,美孜孜等他来邀。 庄言支颊低头,握着下巴歪头琢磨vv这句话,认真体会,仔细揣摩:“难道意大利姑娘把晚会当自由的消遣吗?像罗密欧朱丽叶里那样,男女都各自单飞,陪这个跳完陪那个跳,穿花蝴蝶似的阅遍众生才算尽兴吗?那倒是我落伍了——那vv不在,我该邀请谁呢。” 186 维内托大人的家教纲领变宽松了 庄言心思乱转,琢磨着难得迎来庆功晚会,是时候展现男人的大度和宽容了,要给vv空间,要让妹子自由,她奔着开心玩儿去吧,我就不拴着她啦。 然后他印堂冒着黑烟,一脸阳寿用尽的懵懂,瞧着vv义不容辞地许诺:“好,我给你放个假,你愿意和谁跳舞就和谁跳,只要不跟尉诩跳,我是不会介意的。”然后瞧着一脸惊讶的vv,卖出敦厚的笑容,恨不得长条尾巴出来摇。 vv猝不及防“诶?”一声,以为听错了,傻傻望他,花枝招展乱飘的双手软绵绵垂下来,睁大眼睛瞧庄言,失声问道:“怎么,你不去晚会啦?” 庄言说:“我去呀。”肖璇却欢喜雀跃起来:“课长,你带我去好不好?” 眼看这人要答应,vv急上心头,眼神飘开,轻轻踩庄言一脚,瞧着远方小声嘀咕:“要带我噢。” 庄言被高跟鞋一跺,意识到什么,却没听清,看着vv凑过去问:“啊?” vv瞒不住,在肖璇灼灼的注视下,屈尊降贵邀请庄言:“带我去晚会啊,笨蛋。” 比起高高在上的矜持待邀,vv第一次主动邀请别人,让她有投怀送抱的羞耻,总觉得肖璇在忍笑,vv强装不在意,其实心里噗通乱跳。庄言却欢天喜地道:“那可太好了,除了你我可想不出别人了。”一脸大功告成的解脱。 vv心里一甜,得意自己一句央求竟有这样拔群的功效,忽然觉得自己有时自寻烦恼,早这么坦率就好了。于是银发一甩,含笑对肖璇说:“我知道你们熟,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正好介绍研发部的各位给我认识。” 肖璇情商低,智商不低,事到如今也看明白了,知道已经没戏了。于是开始歪头伤脑筋,不知道该答应刘枫还是答应李明,抚弄着马尾皱眉说:“课长又丢下我,你让单身狗怎么活?我可怎么办呢,答应谁呀。没想到课长有女朋友了!”低头跺脚,恨自己考虑不周。 vv连忙支招:“有个叫刘枫的,我记得他,一副龙精虎猛的样子。他一定邀请你了吧?” 肖璇睁大眼睛,恼火控诉道:“他不止邀请了我,同时邀请了张悦,苏小美,宋丹,黎塞留——这么说吧,咱们聊起来时才知道,但凡是雌的,活的,刘枫全递了邀请函。苏小美就生气了,撺掇我们谁也别搭理他,任他广撒网多捞鱼,瞧他钓上来什么样儿的。” 庄言低头忍笑,暗想刘枫空有一颗**的心,却沦落到单身的命,甚至不知道怎么替他圆场了。vv噗嗤笑道:“李明呢?他那么好看,可以考虑呀。” 庄言问vv:“我不好看吗?” vv连忙抓住他胳膊:“他跟你没法比。我看到他呢,只会恼火地想,卧槽,这混蛋比我还好看,不能忍啊。看到你却会觉得,哦,好帅,居然是我的。” 庄言郑重其事地点头,觉得有道理。vv松一口气,体会到了庄言哄自己的辛苦,拍心口记住不能夸李明了。 肖璇高抬着下巴,双目冷冷眯起,一脸生无可恋:“我要是执政了,就宣布在单身狗面前秀恩爱违反宪法。把你们统统抓起来。” vv捧脸笑道:“放过我吧!你若找不着人,到时候我把他借给你用,你不嫌他踩你脚就行。”说着拿手指顽皮地戳庄言。 庄言还没有听明白“我把他借给你用”的意思,不相信vv会宽宏大量到这个地步,以为在做梦,结巴问道:“你别闹。” vv只顾和肖璇玩闹,牵着肖璇的手笑道:“我累了就拿杯酒看你们跳,这才算物尽其用。希望某人的体力吃得消哦。” 庄言淌鼻血的时候,肖璇欢喜嚷道:“呀,排到我了。”扶着窗口蜻蜓点水地挑了几样菜,过半天才拎着沉重的一袋饭盒求援嚷道:“哎呀,我拿不动。快帮帮我。” 三个人找了个坐的地方说笑着吃了饭,肖璇抗议时,vv便笑着讨饶;肖璇戏弄时,vv便不依反击,两个人嬉闹的亲密无间,宛如姐妹。庄言只顾埋头大吃。 送走肖璇后,庄言歪头问vv:“我还以为胸大的姑娘都是你的宿敌呢。” vv追着捶他,笑着嚷道:“怎么说话呢!”两人跑得肚子疼,倚墙微喘时,vv鼻息微微,扭头满足地瞧他:“我老是打你,怕你不喜欢我了。所以想和你身边的人处好。她们都喜欢我,你就更愿意和我待着了。” 庄言喘着粗气,端详潮红倾诉的vv,没料到她竟然有这细腻的心意,喃喃道:“你成功啦。”心里激荡难平,意潮翻涌,视野里只剩下那两瓣红润微张的樱唇,脑袋越凑越近,伸手捧着她的脸就想亲她。 vv的手软绵绵推他的胸脯,歪头小声道:“不要,摄像头看着呢。不要太明目张胆啦。” 庄言的胸膛被心脏撞得扑扑跳,面红耳赤说:“我觉得吧,咱俩好了这么久,上面要是真忍不了,早抓我去喝茶了。尉诩都自身难保了,还有谁能拦我。让我亲亲你。”他瞧见vv扭头不依时,明眸低垂,睫毛颤抖,目光躲闪时羞得半推半就,颊飞赤霞时与红瞳辉映,这美不胜收的画面让他激狂得恨不得践踏法律。 vv越顾忌谨慎,他越想肆无忌惮,拿目空一切的狂妄来炫耀与征服。 姑娘瞧见他脑门上的静脉都浮凸毕现了,自己也期待得脸热心跳,耳膜被脉搏撞得咚咚响,忍不住迁就服从,破例忍羞,信手牵着他的领带,凝望着他步步后退,拽他一起躲进拐角墙影里去,背靠着冰凉的铁壁,洁白的右腿弯膝踏着背后钢墙,樱红的双眸在影子里闪闪发亮:“咱们得躲着摄像头。” 庄言被牵着领带,像老黄牛一样被她拽到跟前,手指颤抖着去抚她的脸颊,触到一片温暖滑腻,嗅着她轻喷的暖香鼻息,口干舌燥地嘶哑道:“你怎么这么烫。” vv拽他过来,踮脚在他耳边道:“都给你热好了,你还不吃。” 庄言激动地抱住vv,鼻尖在冰凉滑软的银发里蹭,赞叹道:“还是这么好闻。” 他这么拖沓磨叽,维内托再也维持不住这煽情的气氛,噗嗤低头笑,抬头瞧着他顽皮道:“喜欢就养我呀,三千八一小瓶,我天天都要用。” 庄言喘着粗气道:“我都记着呢,你吓不住我。”轻轻咬住她耳垂,vv哎呀一声,双手慌乱失措地挂在他肩上,指尖在西服上挠。 187 尉诩他爹精神错乱,他有精神病 庄言已然扬眉吐气。铁幕团队的励精竭虑,彰显了心力交瘁的忠诚和开拓远见者的卓识,嘉奖令已经预许了功劳封赏。就连他一直担心的肖璇,都随他逐渐起步。苏小美更是心满意足,如她爹的意,如愿以偿地混了一趟闪光的资历,镀了一层厚厚的金。整个研发部都欢欣雀跃,为胜利而欢庆,为未来而干杯。 就连李明都得意忘形,甚至当着尉诩说出了盖棺定论的宣言。 “这片土壤不适合你生存。”李明这句话,让尉诩想起了他的父亲。 尉诩和宋丹一起在大院里长大,宋丹虽然活泼可亲,尉诩却只敢偷偷企盼倾慕,像只耸鼻子乱嗅的老鼠,再喜欢得心痒挠挠,都不敢上前碰一碰。 因为那时候,尉诩的父亲还没有平反。 后来冤案昭雪,尉诩获得了补偿待遇,读书留学,镀金入伍。但是童年的十年阴影变成了挥之不去的阴霾,追猎他到梦里。有时候他满身大汗惊坐起,看表竟是凌晨四点,无言缓缓躺下,被梦中的画面烙得辗转反侧睡不着,睁眼到天亮。 梦里,他的父亲佝偻踉跄,拖着死囚的镣铐,扛着比马克沁机枪还重的大枷,却奋力昂着嶙峋的脑袋,将头上用钢筋焊就的大尖帽子牢牢顶稳,至死不屈。他不认错,不低头,消瘦得颧骨高耸,却扛起了最后的尊严。 他被千夫所指,万人推搡,迎着乱飞的唾沫,扛着尊严骄傲地游街。 幼小的尉诩站在城门下的木台子上,被一脸正气的大哥哥大姐姐牵着,含着食指,凝望自己的父亲踉跄走近。 因为木台子上站满人,有英姿勃发的大哥哥大姐姐,也有老态龙钟蜷成一团的人犯。尉诩不丁点一个,父亲看不见他。 所以当他爹被粗暴地推上木台子,目光与尉诩交汇的时候,老人脸上的骄傲的顽抗顿时烟消云散,变成了惊讶,怜惜,担忧和恐惧。那是一张被摧残得像松树皮的老脸,但是看着尉诩时,依旧洋溢着阳光和煦的慈爱。 然后英姿飒爽的大姐姐蹲下来,严肃地告诉尉诩:“去指认你的父亲。” 尉诩极聪明,他乖巧点头,张开双臂奔向亲爹,在老人颤巍巍弯腰想抱他的时候,尉诩站住,指着父亲,对台下义愤填膺的群众奶声奶气嚷道:“他是个大坏蛋,他是恶魔!他满脑子都是帝王将相,他跟我讲过曹操的故事,讲过项羽的故事,讲过孔子的故事,他也想当曹操!他还教我,他居心叵测,要我做项羽、做曹操!” 老人张大枯唇,一脸茫然凄凉,一副想抱儿子的姿势僵立在那里,头上的铁帽子再也稳不住,咣当落地,滚到尉诩脚边。 立马一鞭子落在老人背上,一个少年义正辞严呵斥:“你敢掉帽子?你就不怕掉脑袋!戴上!” 底下顿时群情激奋:“戴上!戴上!” 尉诩什么也不管,歪头挠脸记起来台词,然后继续奶声奶气地背诵:“他不许我做这个,不许我做那个,只有他对,只有他是真理。但是今天,我们要打破他的旧思想,旧风俗,旧……旧……”六岁的孩子终究记不住,歪头挠脸卡壳半天,扭头看后面凝望他的大姐姐。 漂亮姐姐看着尉诩,双目闪闪发亮,攥拳鼓励他,提醒他:“旧文化,旧习惯!愤怒声讨,猛烈开火!” 尉诩如梦初醒,举手嚷道:“打破他的旧思想,旧风俗,旧文化,旧习惯!愤怒声讨,猛烈开火!”清脆稚嫩的声音招来满堂喝彩,掌声如雷,后面的少年也趁势发难,一脚踹在老人臀上,将枯瘦得像一束柴的老头子踹得踉跄趴在儿子脚边,而尉诩醉心于大众的激赏和赞美,竟然没察觉父亲趴在身后剧烈咳嗽。 因为征战的缘故,尉诩很少见父亲。感情不深。 然后大姐姐大哥哥一起上,噼里啪啦一顿揍,最后拎起老头子,俊逸的脸庞逼视着老人枯朽的面容,声色俱厉喊道:“连你的儿子都认识到你的错误了,你还不认罪?你还不认罪!!” 桀骜的老头子脸上滚落浑浊老泪,泪水沁入镌刻的皱纹,仿佛溪流入壑,消失不见。沉重的镣铐拖着他双手,巨大的木枷让他站不稳,但是这个老男人突然昂头,哈哈大笑,昂头荡气回肠地呐喊:“我也检举!我也揭发!” 他双肩竭力一震,荡开罗嗦的少年卫兵,苍老的双目横扫四周,佝偻傲立在城门口,狂风吹得宽大的秋衣猎猎飞舞,宛如套在木柴上的飘舞旗帜。 这一幕竟看呆了尉诩。他恍惚想起三年前的依稀记忆,那时候的父亲黑发尚浓,颧骨高耸,他扛枪跃马城门下,慷慨慈眉救众生;尉诩还记得父亲“吁”一声勒得战马嘶鸣跃蹄,步枪扛在肩上,扭头俯视自己,哈哈大笑,声如雷动:“这就是我的尉诩吗?长这么大啦!”肆无忌惮的大笑声中,战马鬃鬣在秋风里惬意飞舞。 秋风里,城门下;彼时彼刻,正如此时此刻。老人艰难踱步,扛枷昂头瞧斑驳的“怀远门”三字,依旧苍老狂笑,声如滚雷:“我也检举揭发!我检举帝王将相,我揭发才子佳人!我检举项羽,他盖世英雄,为何不重用亚父?”老人懊悔莫及,低头痛心疾首:“我揭发韩信,他东征西讨,为何却暮年糊涂!” 一鞭子扫在老人背上,炸开一线血痕,衣衫宛如被抽刀割断,竟破裂垂落。卫兵声嘶力竭地咆哮:“你这不是诚心认罪,你这是指桑骂槐!” 老人不畏剧痛,回头冷目怒瞪,虎须怒张:“只许老老实实!不许乱说乱动!我还没说完!”战场上磨砺出的眼神锐目,竟瞪得跋扈的小将们发怔走神。 “你们要诚心?要真相?”老人颤巍怒斥,飞沫雪白,“我给你们揭发,我揭发给你们看!这是一场背叛,这是可耻的背叛!你们可以打倒我,可以烧毁你们污蔑的一切,但是你们找不到她,你们揭发不了她!就算斩断她在人间的所有根须,你们斩不断公正;就算清扫了她仅存的同志,你们清扫不了真理!你们毁的是自己的长城,小将们,你们虽然会毫无内疚、懵懂快乐地度过余生,但是你们的子孙将背负你们的恶名,再也得不到公正的信任,再也得不到真理的垂青,那些孩子将孤独地面对世界的围啄,他们在资本主义的狂潮里风雨飘零的时候,记住,是你们这些狂热的小将们,让你们的孩子被她怀疑,被她抛弃,最终被货币阴谋蚕食,被西方世界吞噬!” 尉诩惊呆了,小将惊呆了,没人听得明白。他们惊恐地打量着激扬痛骂、挥斥方遒的老人,看着他乱颤怒斥,白发甩舞,面面相觑想,又疯了一个。 188 扭曲的童年不会带来正常的人生 老人挣得枷锁乱响,他凛然冷对千夫指,鄙夷的目光扫过全场,仿佛刮掉人群一层皮。他气得牙齿咯咯乱战,痛惜呐喊:“劫数,劫数啊!” 老爷子老泪横飞,巨枷乱颤,昂首向苍天,气急败坏的白胡须怒张抖动:“我揭发这无良的苍天,颠倒人伦,令社稷水深火热,骨肉反目分离!”在最痛心疾首的一刻,小将们反应过来,高举皮鞭要抽下去时,老爷子扭头瞪一眼年幼的尉诩,吓得小孩子踉跄跌退,以为老爷子要吃人。 下一秒,须发怒张的老人竟面对6岁的尉诩,噗通跪下,双膝迸血,斩钉截铁咆哮道:“我忏悔!我认罪!尉诩同志给我当头一棒,让我认识到我的思想迂腐不堪,在各位的教导下,6岁幼童的觉悟都比我高,是他的字字珠玑感化了我!” 老人横目四顾,铿锵呐喊,唾沫乱飞:“是亲儿子的当头棒喝,让我知道,我的思想被修正主义毒害得无药可救,我的行为已经倒行逆施人神共愤,我的言行已是危害国家危亡的毒瘤,我罪大恶极,人神共愤,十恶不赦,辜负了党的培养和人民的期望!” 尉诩被父亲声色俱厉的忏悔吓傻,尿淌了一裤子,踉跄后退,泪花滚满脸,看鬼怪似的瞧着激愤昂扬的父亲,呜呜软弱地哭出来。 但是他的父亲厉目注视尉诩,斩钉截铁地训斥:“尉诩同志!你检举得严厉,揭发的及时,你挽救了我,你是真正的共和国接班人!爹一年到头难见你一面,爹不称职,爹不怪你,爹只盼望,我能回报你的点化之恩,还你前程,去建设我们伟大的共和主义新国家!” 所有人都惊骇地注视着颠倒黑白的一幕,一个曾经威震四海的名字,一员攻无不克的猛士,一个高贵元勋般的传奇,在穷途末路下展现出斩钉截铁的决意,在草草搭就的木台上向区区幼童下跪,慷慨忏悔。他蓬乱冲天的白发随着慷慨陈词颤颤狂舞,大家被这语惊四座的认罪镇压得鸦雀无声,怔怔看这员垂暮悍将认真抽自己嘴巴,抽得脸肿如猪,抽得血沫乱淌。 这是追猎尉诩一生的噩梦,父亲屈辱掌嘴时投来的期待目光,将猎杀尉诩到梦境深处,直到他咽气为止。 因为这如山父爱,已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父亲那句意味深长的“还你个前程”,直到尉诩长大成人,都频繁把他从梦里吓醒。 最后尉诩被亢奋的大姐姐带走。他完全听不见大姐姐在身边兴高采烈的叽叽喳喳,整整恍惚了两三天。从那以后,尉诩再也没见过他的父亲,直到追悼会。他听别人说,小将看见他父亲主动掌嘴扇得血沫乱淌,上去制止时,发现老人舌底动脉已经破裂,小将慌神不会止血,让各系军阀闻风丧胆的一代名将,就这么跪在台上失血而亡。 冥顽不化的一颗臭石头被尉诩几句话骂得下跪,认罪,自残,忏悔,简直效果拔群,尉诩因此成了戴罪立功的佼佼者,后面的日子过得不算艰苦。但是他心里从此埋下一颗钉子。 但是他已经记住,自己背叛了一个男人,那是个无条件爱着自己,无条件爱着国家的人。 随着步步长大,尉诩渐渐明白了父亲的死因和前后的因果,于是日渐自责。他显然接受不了指控父亲这个事实,最终发展出了另一个强硬冷酷的人格来保护自己,他说服自己,只牢牢记住了一件事情: 被弱者背叛不可怕。可怕的是被强者背叛。如果不想重蹈父亲的旧路,他必须冲破制辖,直到无人能制他。 否则,再如何循规蹈矩,都将是慢性死亡,像64岁住院却盼着65岁退休的矿工一样,像交了一辈子养老保险却发现那几千块钱已经通胀得一文不值的绝望老人一样,像一生忠义却横死怀远门的父亲一样。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忠诚是忠诚者的墓志铭。好人已经不是褒义词了。 都是世界的错。 尉诩想明白这一切时,他终于原谅了自己,原谅了6岁时指着茫然震惊的父亲破口大骂的自己,原谅了为了一己私欲不择手段的自己。他独处时,总会默默怀念父亲的期待憧憬的目光。 父亲的牺牲是无价的,他的横死,给了尉诩一个不算太糟的起跑线,让他既没有被当时的大哥哥大姐姐们踩进泥淖,又享受了父亲平反之后的福利和余荫,如今,他终有有机会与整个世界一争长短,他和西方最可怕的魔头讨价还价,在东方最严谨的制度下虎口拔牙。 他毫不犹豫地走上了人生的钢丝,踏进历史的灰色区,开始了火中取粟的逆旅,因为在他看来,不挣脱体制的牢笼,独掌自己的命运,那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倘若父亲早些意识到这点,和我一样…… 尉诩孤独静坐时,每次想到这里,手里都会慢慢数着圆滑的佛珠,沉吟不语。 而如今,他已逼近成功的终点线,仿佛一颗喷薄的火箭,用尽毕生燃料,把自己推上了仰望已久的轨道,不成功,便陨落。 肆无忌惮的自由权力,和永生不死的终极筹码,二者马上就唾手可得,你李明居然宣布,这片土壤不适合我尉诩生存? 镜头转回寂静的主控室,尉诩的温润脸庞古井无波地盯着李明,冷眼看他扬眉吐气,像在俯瞰一只坐进观天的蛤蟆。 李明认为赢定了,所以使用最文明的措辞,肆无忌惮地羞辱尉诩。他说完这句话,自己都激动地喘起来,盯着尉诩,瞧他反应。 尉诩嘴唇动了下,目光垂下,像心力交瘁的丞相,疲惫吐字:“你,你说的对。这片土壤不适合我生存。” 李明锁眉盯着尉诩,瞧见他沧桑疲惫,心中终于如释重负,有k.o对手的松懈欣慰。李明盯着低头的尉诩,点点头,适可而止地住嘴,转身离去。 尉诩闭目低头,丰腴的五指一粒一粒掐着左腕上的佛珠,静心细数,喃喃自语:“这片土壤不适合我生存,因为鹰隼只属于自由的长空。” 189 专长引诱的财富化身Amaimon 李明离去后,尉诩无言凝望全息投影台上缓缓自转的栖凤基地。这个基地原本透明碧绿,却被天基炮摧残得处处标红,触目惊心。 主控室已经人去屋空,系统切换回自动模式。尉诩盯着伤痕累累的基地投影,喃喃道:“你们现在就抛弃我,未免操之过急。” “这不是抛弃。”一个音质纯净的声音刻板平静地回答。 尉诩的衣袖上突然浮凸起一道弧线。这浮雕似的弧线一路蛇游而下,出袖口露出真身,竟是尉诩饲养的玻璃宠物蛇。蛇头滑出衣袖,抬头威严四顾,身体已经陆续游出,落在立体投影平台上,剔透见骨的透明身躯被投影仪照射得斑驳陆离。 尉诩弯腰支着投影平台,等小蛇游上桌面,便抻直腰,低头冷笑:“若非两大超兵携手,若非智慧曙光的盾牌里恰巧镶嵌了一层战术性厚铅板,基地早就被中子束轰成一座活死人墓。这不算抛弃?” 玻璃蛇本在蜿蜒爬行,闻言闪电直立;原本透明如水晶的蛇皮肌腠,突然光晕流转,半透明的乳白随之沉淀成剔透的碧蓝,蛇体顿时如同柔软的蓝宝石一样,静如艺术品,动如科幻片;这层碧蓝的表皮就像一层融化的玻璃在体表反光、流淌,时刻反射着晶体的剔透幽光,却可以栩栩如生地灵活蠕动;在小蛇轻扭摇晃时,至钢的晶体表皮随之展现出至柔的活动性能,仿佛玻璃荡漾,仿佛宝石时装,看得人心摇神荡,目瞪口呆。 而小蛇的体内,高能灵体物质正在粘稠流淌。被蛇形外壳强行维持在稳定状态的高能灵体物质,像甘油在皮肤下荡漾,不时发生轻微、低概率的复合反应,逸散出点点光子,宛如零落星辰在身体里明灭闪烁。 听见尉诩质疑,小蛇骤然张开,细长的身体突然拉抻平铺,眨眼熨成一页屏幕,逼在尉诩脸前轻轻飘荡,而里面浓稠的高能级等离子体电浆则铺展得比纸浆还薄。蛇形外壳具备的无与伦比的流动性可见一斑。——下一秒,这页屏幕骤然折叠出坑洼褶皱,瞬间幻化出一张生动狰狞的人脸,嘴型夸张吐字: “区区聚变炮,无法杀我。无法杀你。第四代核打击就能让你质疑路西菲尔的决策,你比我想象的软弱,尉诩。”声音低的只有尉诩能听清。 刚才还优雅蛇游的宠物玻璃蛇,眨眼就熨平成一张飘飘荡荡的塑料膜,还荡漾出一张生动微怒的人脸,逼在尉诩一尺外,口型夸张地说着生硬的汉语,令人毛骨悚然。 尉诩并不害怕,他抬头眯眼瞧着微怒狰狞的人脸,看见这张脸其实比杜蕾斯的主打商品还薄,几乎透明,除非与尉诩并肩而立,否则难以察觉。立体投影穿过它的身体,只产生轻微的折射;荡漾的人脸明明漂浮在缓缓自转的投影模型中,基地的3d投影却只是稍微扭曲了一点,根本看不出有个水母似的透明家伙在森森吐字。 “法。”尉诩纠正,“路西法。据我所知,你的主人抛弃了菲尔之名。” “炽天使们依旧效忠,路西菲尔威能长存。”镜面似的人脸森森威胁,“凡人,注意你的言行,你怎敢援引她撰写的典籍,来评判至高统帅路西菲尔?你敢质疑拂晓之星路西菲尔?” 尉诩低头屈服,不吱声了。少顷才质问道:“我怎敢质疑至高统帅的英明。但是,审判之光会杀掉我,这很明显。” 人脸怒视尉诩一秒,突然像吹胀的肥皂泡一样扩张膨胀,刹那笼罩尉诩,仿佛透明鱼缸扣住尉诩。生硬雄浑的汉语震荡尉诩的耳膜:“一位撒旦与你随行,有这等恩宠,你怎么会死!这流动外壳能断绝岩浆的高温,能抵挡冰川的寒冷;致命的中子束无法穿透我,冲击波和辐射无法碰到你。你怎么会死?” 尉诩顿时有些窒息,他知道面前这位恶魔将外壳极限展开时,能绵延成两百平方米的极薄平面。当核火球扑来时,恶魔刹那平面化、像气球一样包裹自己,那就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连辐射都不能触及自己半分,堪称绝对无敌,的确可以保证自己生存。 “那么,审判之光轰击栖凤基地,我为什么不知道?我险些以为你们判定我必败,所以将我当做弃子。”尉诩皱眉询问,语气变缓和了。 主控室里的摄像头缓缓动了下,狐疑地瞄准了尉诩。它的高清成像系统拍摄到尉诩周围的空间有些扭曲失真,也拍到了尉诩在反常地自言自语,却无论如何也看不清楚,竟有个透明鱼缸把尉诩扣在中间,而尉诩还在坦然自若地与“鱼缸”交谈。 撒旦那流动性外壳上的光学迷惑系统搞定一个摄像头,绰绰有余。 “愚蠢的凡人。强大的amaimon紧随你左右,已经证明了路西菲尔大人对天庭计划的诚挚渴求。所以你应当知道,审判之光开火是计划的一部分。而你衔位低微,无权解密计划内容,这是客观事实,不是你软弱的借口。”amaimon咄咄逼人。 尉诩强忍愤怒,把千言万语都吞回肚里,闭目克制怒火,依旧气的牙齿咯咯发战,一言不发。 amaimon循循善诱:“天庭计划已经迫在眉睫。你应当庆幸伍天彻失势,护送任务落不到他头上。你尚有机会,没有时间疑虑了。夺得天庭以后,你就有了与全世界谈判的筹码,再也没有国家能够左右你的命运。你将获得契约邀请资格,签订永生契约,像法兰克福的犹太人一样,掌握无尽的财富和大洲的权柄,直到永恒。你将是元老,股东,未来世界联邦的内阁成员,乃至殖民舰队的一位舰长,乃至银河右旋臂的帝星议员。” amaimon的甜言蜜语无人能挡:“你还在犹豫什么?其他人像浮游生物,在清晨孵化,在黄昏死去;而你的人生像一篇壮阔的史诗,可以无限展开,绵延到永远。只需要你不动声色地踢走几个人,仅此而已。” 尉诩知道,在财富之魔amaimon扣住自己时,内外是隔音的。他睁开眼睛,淡淡道:“我已经准备好了。等到把庄言踢出基地,你就出手暗杀维内托,让克隆体驾驶怒火凤凰升空,为天庭计划护航。” 他目光一转,轻蔑道:“维内托的单兵能力无人能挡。你确定可以悄无声息地暗杀她?” amaimon的声音苍老起来,掺了些奇怪的磨刀音,显然是激荡的心情混淆了他的翻译中枢:“c-fe仿生战斗单位。这东西叛乱了几乎两千年……杀掉了成千上万炽天使。我当然知道怎么对付她们……我能用一百种方法杀死她,但是要无声无息,只有一个办法。” 尉诩点点头,他不想知道amaimon的故事,他只关心amaimon的暗杀术是怎样执行的:“需要我帮忙吗?” “是的,你需要接触她,让纳米机器人直接附着,才能暴露她的坐标,同时瘫痪她的量子计算中枢,给我制造机会来完成销毁核心、复制虹膜指纹的工作。”amaimon说的很慢,务必让尉诩挺清楚,“一次简单的握手,对你来说非常简单。” 尉诩想起vv让自己授勋时倒退的那两步——她连勋章的不肯让他来戴,仿佛他十天没洗澡一样,不肯被他碰触。 “没有问题。”尉诩说,“只要踢走庄言,那一切都没有问题。” “暗杀本身是危险的赌博。”amaimon信任尉诩,提醒他,“能踢走庄言,就不要暗杀庄言。否则可能计划崩溃。” “我能踢走他。”尉诩闭上眼睛,做出了个怪异的手势。amaimon认识那是会员道别的语言,识趣地收拢缩回,变回一条普普通通的玻璃蛇,跐溜爬进尉诩袖管不见了。 尉诩整肃衣领,歪头自言自语着无关琐事,心事重重走出去。高清摄像头迷惘地移动一下,拍摄尉诩离去的背影,茫然不知发生了何事。 190 “我比你高”“我比你大” “维多列奥·维内托少校,驾驶怒火凤凰,动如奔雷,毙敌千里。在旦夕存亡之时,现力挽狂澜一刻,粉碎敌天基武器,保存栖凤基地于累卵之危,获得完美ss战斗评价。胜此、功盖千秋一役,足抵、开疆辟土首功。现记维多列奥·维内托少校一等功。全军通报表彰。拔擢为空天中校,享受正团级待遇。”尉诩的广播声沉稳持重,毫无感情:“全体同仁应学习战斗英雄的精神、作风、纪律、觉悟,从小事做起,从细处着手,完善自己,勇创佳绩。通知重复三次。” 因为是“少提中”的不吝拔擢,所以连尉诩都躲不掉懒,不得不亲自宣布,以示郑重。他在广播里连续读了三遍通知,念得口干舌燥。 维内托大人美孜孜坐在庄言对面,钢勺得意拨弄着盘子里的咖喱土豆,美目弯弯瞧着庄言,却像是说给身边的黎塞留听:“在战场上好像没有比中校高的了吧?哎,参谋部真是太客气啦,好好战斗是应该的嘛!这就给人家拔到中校了,以后可没提升空间了呢!” 黎塞留专心致志地切下一方牛排,拿叉子挑了,低头送口里含住,安安静静地嚼着,歪头单纯地端详维内托,认真听她高谈阔论,好奇她究竟要说啥。 庄言知道vv又膨胀了,忍笑拌着咖喱饭,抬头试图岔开话题:“因为栖凤基地特殊嘛。直辖市的武警部队都得拿将衔坐镇,栖凤基地的重视性比那个还高,加上你兵种特殊,有两次出击记录,屡屡立功,还是新成立的空天部队,独立于陆海空之外,衔位高点儿也无可厚非。” 庄言低头吃饭,嘟哝道:“你反正也是独来独往,也没谁来给你过指挥瘾。军衔只要不盖过指挥部就行了。为了稳住你的心,总参赏赐起你来当然不惜血本。” 维内托大人眼睛一转,故意不看认真听讲的黎塞留,歪头支颊,孤芳自赏叹息道:“哎,如果真的编队出击的话,肯定是衔位高的指挥衔位低的吧?看来某少校只能当僚机了呀!白费嘴皮子了呢……” 黎塞留眼睛一睁,恍然大悟,这才明白vv想要自己给她当僚机,拼了命涨红脸咽下牛肉,险些噎着,揉着胸脯嚷道:“我才不是僚机!我怎么说也是北海舰队少校啊,我……” 黎塞留突然闭嘴了,意识到这时候吐露自己的衔位有点蠢。 她把直坠桌面的金发撩到耳后,低头切牛排,嘟嘟囔囔,负隅顽抗:“反正我不是僚机!咱们不能这样算,你在空天部队的编制里,升级太快。想想我以前服役的北海舰队,熬到上尉就能管一艘巡洋舰了,我风里来雨里去才提拔的少校,从来都是我指挥别人,还没被人使唤过呢。” 黎塞留不甘心不服气,垂眸脸红,嘟唇咕哝:“我才不当你的僚机。会被你欺负死的。” vv有种心想事成的惬意,得意地闭目摇头,耸肩摊手叹息道:“可是没办法呀,咱们可得提前适应上下级的关系呢,否则真的打起来,总不能让小的指挥大的吧?恩?”她胜券在握地说完,支着下巴千娇百媚瞥黎塞留一眼,因眉目如画,所以眉梢眼角的挑衅更像挑逗,反正志在必得。 黎塞留不肯屈服,扭头瞥一眼vv微微鼓起的白衬衫,豁出去了,无可奈何地恶毒道:“你除了官儿大点,你还有哪儿大?也就只有官儿大点了。” vv呆一下,傻傻瞧着黎塞留,盯了半晌才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瞧胸,这才痛不欲生地醒悟她在嘲笑自己胸小,顿时板起脸吸凉气,睁大眼睛瞧着黎塞留颤道:“你你你……” 黎塞留一直优雅礼貌,因为跟vv和庄言混熟了,她才一下没收住嘴,头一次损人,羞愧、爽快接踵而至,她自己掩唇低头,笑得心境荡漾;也把vv吓了个措手不及,难以置信盯着黎塞留,仿佛看见羊不吃草改吃肉了;看见克林顿只理政不泡妞了;有种始料未及的惊讶。 庄言瞧见黎塞留羞得低头偷笑,忍得金发乱颤,知道她心中已后悔损人了,连忙安慰vv道:“这个玩笑你们总开不腻,我都脸红了。你们两个都是部队的掌上明珠,何苦争个高下呢?” vv气得樱唇微张,吸凉气点着头,瞅着端庄忍笑的黎塞留,不服反驳:“大有什么用,你这个水桶腰!” 黎塞留最怕减肥失效,一听vv这么嚷,以为身材反弹了,吓得刀叉都险些掉了,花容失色瞪着vv,惊讶恐惧地喃喃:“你在骗人!你一定虚张声势,我才没胖!” vv拿勺子点黎塞留:“没有嘛?我都找不着你的腰了。小胖妞不信上称量量?” 黎塞留放了刀叉,扭头急切问庄言:“她在骗人,对不对?”手已探下去摸小肚腩了。 庄言翻白眼,歪头嘀咕:“你俩闹不够吗?” 黎塞留不理庄言,慌乱低头瞧两眼,双手乱摸,自信纤腰依旧,赘肉全无,才甩头发瞪着vv,提心吊胆恨恨道:“你这个骗子,你唬我!吓死我啦,昨天没忍住吃了个蛋糕,以为报应来的这么快呢!” vv邪恶地瞟着黎塞留,恨不得吓死她:“你等着吧,那两千焦热量全变成脂肪,让你变成大粗腿,大胖妞。” 黎塞留反唇相讥:“总比你长不高要好!” “长不高怎么了?我腰比你细!”vv转移阵地。 “我腿比你长,臀比你翘,胸比你鼓,头发比你长,所以背影都比你棒。”黎塞留急眼了,推开盘子直面vv,掰手指跟她细数枚举,“想要击败姐姐?哼,死心吧小不点,你除了体重比我轻,还有什么好夸耀的?” 黎塞留大获全胜时,vv张嘴喘了半天,欲说还休地哼唧一阵,忽然抻直腰,睁大眼睛夸耀道:“可是你没有男朋友。” 黎塞留张口结舌,竟然无法反驳,细眉一蹙,歪头想质疑,话到嘴边却愁眉憋屈地忍住,左思右想一下,心虚别头,假装认真切牛排:“我才不需要男朋友。” 然后广播又起:“北海舰队少校黎塞留,平调服役后,首次出击便取得重大战果,以满腔赤诚,抵御绝境轰击;怀忠义之志,于背水奋起,挺身抵挡灭绝之炮,可歌可泣,功勋卓著。智慧曙光虽毁,亦在可承受范围;黎塞留光荣负伤,更应抚恤嘉奖。兹拔擢黎塞留为解放军空天部队中校作战员,保留北海舰队职称,同正团级待遇。另有康复物资,抚恤津贴,补助待遇,期望黎塞留顺利康复,再创佳绩。本通知播报三遍。”尉诩的声音有点嘶哑,喝了口水才开始继续念。 然后黎塞留咬唇忍笑,干脆利索地扭头,金发飞个圈落在胸口,拧头抬着下巴向vv道:“中校呢。看来谁大谁小已经一目了然了。”她已学坏,拿住vv软肋,说话时目光欲盖弥彰地往vv微隆的胸口飘,气得vv银牙咬紧,红瞳委屈,不知如何反驳。 191 在姑娘面前吹牛真是爽啊 庄言连忙劝架:“你们两个争什么,一个接大气层外的空天任务,一个接大气层内的格斗任务,根本就编不到一起去,谁都不用当谁的僚机。好好吃饭。” vv迫不及待秀恩爱,甜甜伸勺喂他:“张口,啊。对了,怎么没听见嘉奖你呢?” 庄言伸长脖子含住vv的钢勺,拿餐巾抹唇咀嚼,吞下后瞧着黎塞留说:“进基地等同入伍,我过了政审以后,充其量算个少尉吧。我是万万不敢跟你们两位大佬争锋的。” 黎塞留瞪着vv秀恩爱,气呼呼看着vv喂食男友,痛心疾首时,听见庄言说话,便气鼓鼓扭头回答庄言,刚刚还一脸薄怒羞嗔,一转头就温柔似水,撒娇不依:“你贡献好大,要不是你升级了座舱的一系列核心技术,我们没办法拿到ss作战评价的——你的专利何时才批下来?文职军官很好升的,反正没实权,只提待遇,基本上出成果就可以擢升啊。”黎塞留刻意撒娇,悦耳声音险些让庄言产生生理反应。 vv银发一飞,扭头怒视黎塞留。黎塞留假装瞧不见,耍痴支颊,娇慵凝望庄言,秋波脉脉,让vv如坐针毡。 庄言看见黎塞留推开盘子不吃了,支颊歪头凝望自己;另一只蓝袖横在桌上,挺翘鼓胀的酥胸挤在胳膊上呼之欲出。她刻意讨好,声音更是甜腻娇慵,天真烂漫,庄言的心跳都跟着她音符的起落而搏动,迷醉得六神无主了。他怕vv恼火,赶紧正襟危坐,认真注视咖喱饭,低头详细回答: “的确,我开发出的电敏感液态分子很重要,是兼顾神经同步式驾驶和座舱生命保障性能的核心技术……” 黎塞留娇痴打断,任性撒娇:“啊,原来是你啊,智慧曙光受损的时候,痛死我啦,你难道将我的神经与驾驶系统同步了吗?” vv气得有苦难言,好不容易找着机会,酸溜溜哼道:“废话,不然你的驾驶动作能够完成得那么精密轻松,如臂使指?神经同步技术我国空天战机的特色科技,让操作性能和格斗能力突飞猛进。你别卖乖。” 黎塞留眯眼怒视vv一秒,立马摩挲着胳膊扭头埋怨庄言:“可是机体受创时我好疼啊,原来都怪你,你这个坏人。” 隔壁桌有个竖着耳朵吃牛肉饭的列兵,他红着脸硬了。庄言面红耳赤,满头大汗偷眼瞧vv,看见女友气急败坏瞪黎塞留,仿佛恨她横夺了撒娇的权力。庄言心头慌乱,只想结束这可怕的午饭,所以不分青红皂白地向黎塞留道歉,就算自己没有错,都求她原谅:“好好,都怪我,我是坏人。神经同步各有利弊,我确实没有考虑驾驶员的感受。” 黎塞留心头温暖,假戏真做,移情入戏地柔声道:“可是操作体验真的好舒服,那么庞大的机械,就像是我身体的延伸一样,很棒哦。你把原理告诉我嘛,告诉我的话,我就原谅你。” vv愤然打断,决心堵黎塞留的话茬:“你这么笨,说了你也不懂!” 黎塞留针锋相对,拍桌子命令庄言:“不听怎么知道懂不懂,你说!” vv瞧汗如雨下的庄言,期待他拒绝黎塞留,恼火嗔道:“一定很艰深吧?她一定听不懂吧?” 庄言低头,两个手指互相戳,嗫嚅道:“其实还挺简单呢……有些有机分子本身导电,举个例子,聚乙炔,它符合一个有机化学的基本规律:凡是单双键交替的结构都导电,导电方向为单双键交替的链状方向。于是,这样的一个分子就相当一段分子级别的导线。将这些特定的有机分子悬浮在离子液体介质中,可以起到电信号传递的作用……” 黎塞留支颊望了庄言一会,眨眼听了一阵,居然欢喜拍手,瞧着vv道:“我听懂了!” vv气鼓鼓支颊望窗外,五指在桌上乱敲,愣不搭理黎塞留。 黎塞留兴致勃勃问庄言:“这就是电敏感分子液体的机制吗?你就是这样做到神经同步还兼顾生命维持的啊——听上去挺简单的呢。” 庄言一听,顿时急了眼,抬头小声争辩:“不简单!我还将那些分子按特定次序排列,组成逻辑电路,不仅可以自主纠错,还可以辅助计算。你那一舱透析液的运算能力已经逼近一台便携电脑了!并且,并且!” 庄言开始炫耀,神秘兮兮地向黎塞留竖起食指,勾得女神樱唇微张,微微点头、专心凝望他:“因为这些有机高分子一定是混合物,组分参差不齐,所以导电精度一定会出现偏差。我国的新技术可以在合成过程中大大减小误差,所以这个技术是我国独有,也就是说,怒火凤凰的成功是不可复制的,他国可以仿制,但是决不能达到你们二位的高度和水平。你们是独一无二的,就算在全球峰会上,我都敢拍胸脯吹这个牛。” 他信誓旦旦的夸耀,壮阔得连vv都忘了吃醋,歪头凑过来,立眉迷惘问:“这么厉害?那你申请了专利的话,一定会升官发财……” 庄言瞧见两个姑娘忘了互掐,心头宽慰,勺子在咖喱饭里随便乱戳,伸脖子小心翼翼低声道:“不能申请专利。因为专利是要公开的呀!被人抄走了,索赔多少都弥补不了损失的吧,这得失不能用钱衡量的。我只能将这几项核心技术署名上报,然后在国家科学院独立审核,绝密封存,通过了以后,用国家优秀科学技术奖提名和升官发财的形式来嘉奖。” 然后庄言得意得眉飞色舞,对两个听得一傻一愣的女神挤眼睛:“所以我的嘉奖令下来的比较慢,不过肯定会下来,等技术呈递到国家科学院,审查核实了,你们就能听见尉诩广播我的名字了。” vv欢喜咬唇,美眸笑弯,伸手过来捏住他手心,调皮道:“听上去好厉害啊,你不会‘蹭’一下,变成个同大校衔、正师待遇的大佬吧?你飞黄腾达了,可不许欺负我!” 庄言低头细数自己申报的成果,主要有电敏感液态分子的实际应用、第二代座舱系统的应用、生命维持系统升级三大核心成果,正是这几大成果,给怒火凤凰临门一脚,送进了实装服役的征途。所以他略微估算一下,就算一次只能升一级,上面也会记他的功,日后晋升的周期也许会大幅缩减。比如其他人花三年才能中尉升上尉,他却一年内就有可能再次晋升。 心里计算差不多,庄言得意歪头,开始胡吹:“这个嘛,你要知道,我再怎么升也是同中校,同上校,多享受点待遇而已,跟你们这些有指挥权的家伙没法儿比,所以千万别管我叫大佬,你们才是。不过嘛……这次升中尉是妥妥的啦,兴许年末又升上尉呢,毕竟话撂在这儿,这可是共和国独有的技术啊,重视一点是理所当然的嘛。”在姑娘面前吹牛逼,比抽**还过瘾,庄言边说边笑,身上不时电流一窜,飘飘欲仙。 192 黑云压城的里根机场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vv欢喜莫名,美孜孜低头拿勺子挖饭。庄言瞧见黎塞留咬唇听的津津有味,清澈双眸闪闪发光,心头得意莫名,吹得天花乱坠:“我有预感啊,被封杀了那么久,我可是终于遇着贵人了,所谓病树前头万木春,我算是时来运转啦,经历了人生的起起落落,我大器晚成也不一定呢!” 黎塞留也欢喜伸手,轻拍他衣袖,衷心祝福道:“恭喜你哦。” vv凉飕飕道:“放开,是你的吗,就乱摸?” 黎塞留悻悻缩手,羞耻飘红,全身不自在,低头咬唇嘟囔:“也不是你的啊,结了婚都只算共同财产吧。” vv恼火无比,非要明确庄言的产权,眯起红瞳瞟庄言,微抬起下巴,薄唇间往外飘字儿:“庄言,告诉她,你是谁的?” 庄言不知怎么,脊梁里突然升起男人的硬气,端正坐着,小心翼翼答道:“我的一切都属于党和国家。” 黎塞留抬手捂住唇,低头噗嗤笑了,忍得脸蛋飞红,金发乱颤。 vv呆一下,刚想不依撒娇,“胡说”两字冲到牙间又吞回去,这才想起国情如斯,竟无法反驳。顿时浑身不适应,暗想远嫁他乡真是太吃亏了:如果他们现在坐在爱琴海边的海风餐厅里,庄言就没办法搪塞了。她张着檀口,与庄言心知肚明地对视一会,忽然拾起橡皮大的番茄酱包砸他,薄怒娇嗔:“你又来!” 庄言歪头一躲,番茄酱包“嗖”一声擦耳飞过,赔笑道:“国家国家,有国才有家。国是家。电视里放那么多次,我就记住了。” vv拿目光剜他,伸手捏他胳膊,庄言缩手躲,两个人一声不吭交战半天,你来我往,闹得餐桌乱颤,咖喱荡漾,互打了一阵,vv板着脸忽然笑了,抿唇低头吃饭,勺子挖着咖喱威胁道:“走着瞧。” 庄言毫无节操,腆着脸讨好:“我错啦,您可千万别记仇,我给您赔不是。” 黎塞留这才发现,就算vv如坐针毡地想阻止自己向庄言搭讪,但是她俩胡闹起来,那二人世界堪称固若金汤,黎塞留瞧了半天,竟难插一言。那两人默契玩闹时,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是个高功率电灯泡,还不如端盘子离开呢。 被冷落的黎塞留低头重拾刀叉,静静切冷掉的牛排时,心头酸甜发痒,期待又害怕地想,我不需要男朋友啊。可是我也想要亲人。 vv瞧见黎塞留低头不吱声,忽然也老实了,低头理顺头发,矜持拿勺子戳土豆,没话找话地跟黎塞留搭讪:“喂,整个基地只有你有权利和沉默者交流吧,偷偷告诉我,沉默者究竟是电脑还是真人呀?” 黎塞留正在歪头走神,被突然一问,如梦初醒惊道:“不知道啊,理论上一定是真人,因为ai没有能力分析情报。并且身份绝密,他有可能是基地里的每一个人,也许是上将,也许是列兵,也许是你我。正因为他保持沉默,所以才能保证我们的安全。” vv咬着勺子,顽皮歪头问:“你不是有橙色权限吗?你都不知道沉默者是谁,那怎么和他双规尉诩、接管基地呢?” 黎塞留专心切牛肉,一面认真答:“我必须等待沉默者单方面联系我。我作为审核方,在核对沉默者呈递的情报无误以后,才可以授予他临机决断权。” vv皱眉重复道:“原来是真人。” 庄言瞟了一眼黎塞留切开的牛肉里血丝犹存,心惊肉跳道:“那肉怎么还是生的?以前煎的都全熟了!厨子师傅少煎一把火。” 黎塞留低头噗嗤一笑,还没回答,vv捏着庄言脸皮告诉他:“她就爱吃七分熟的。你快闭嘴,别给我丢人啦。” 庄言不依不饶:“我怎么丢人了,我是说,咱们都问不着厨子,偏偏黎塞留可以称心如意吃到想要的口味,真不公平。那我要说了,我的鸡蛋都要溏心的,我的牛肉都要全熟的,我的咖喱都要特辣的……” 庄言闹小孩脾气,vv羞耻得掩面低头,口里喃喃:“我可不认识你。”撂挑子随他去了。黎塞留低头笑完,甩开金发抬头解释道:“我可没开小灶,就递了番号进窗口,呈出来的菜就是这样呀,也许厨子师傅认出来我的番号了吧。” 庄言皱眉挑起甜辣的咖喱,痛不欲生道:“师傅怎么就记不住我爱吃辣的?果然因为你是女神,连厨子都把你的喜恶放在心头。” 这拐弯抹角的奉承让黎塞留心花怒放,vv却浑然不觉,认真调教他道:“辣的有什么好,甜口才是王道,来,张口。” 黎塞留终于忍不住,怯怯问道:“你们能不喂吗?” 庄言和vv呆一下,马上各自低头吃饭,拘束规矩,像被老师训过的小学生,吃饭都恨不得正襟危坐。连话都不说了。 因为信息的局限,庄言斗志满怀,还在踌躇满志地和两位驾驶员嬉笑胡闹。但是,距离栖凤基地千山万水的大洋彼岸,西方世界乌云渐浓,已有黑云压城之势。 在这昏惨的傍晚,华盛顿哥伦比亚特区里根机场破例接待了一例国际航班。 乌云捂住了天边的夕阳,血色的余晖逐渐被沉甸甸的夜色吞没。在机场跑道尽头,一行漆黑的加长防弹林肯车停靠已久。在建筑的阴影里,一群西装革履的挺拔身影紧紧簇拥取暖,在呼啸的寒风里伫立良久了。 少顷,风压呼啸,天边一枚黑点不知何时已蔓延成庞大飞机的狰狞黑影。夕阳没落,仅剩的残光投在巨大的军用武装运输机上,让这台闪着导航灯的钢铁巨兽变成天幕中一片漆黑剪影,逼近跑道,低头一颤,稳稳触地,起落架抓牢跑道,减速滑行。 引擎的轰鸣声中,伫立久候的人群低头捂耳,顶风走出阴影来。寒风掀起他们的头发,刮得这些人脸皮荡漾,他们却脚步不停,匆匆迎向缓缓滑来的漆黑飞机。为首那个人抬手护头,苍老的白发梳得一丝不苟,松弛的脸皮面无表情,得体的女士套装略显臃肿,她板着脸屏息带队时,一大群黑压压的幕僚参谋像蠕动的蚁群一样紧跟随行。她就是美利坚现任总统,科林顿夫人。 尖锐的制动声响彻荒原。总统忽然缓缓止步,抬头凝望飞机滑入跑道,掉头挺稳。然后,仿佛蓝鲸张开巨大的下颌,机腹轰然洞开,缓缓放下,触地化作一面斜坡,让人一眼望进机腹里去。 总统艰涩站住,伸手撩耳旁飞舞的白发,嘴唇轻颤,再也绷不住面无表情的脸,抿紧唇才勉强能保持镇定。因为她看见,有两个板着脸的迷彩服士兵,背着枪,垂着手,站在机舱边缘,宛如临崖危立。 总统一站住,后面的幕僚险些撞成一团,簇拥在总统周围沉默肃立。他们在烈风里眯眼眺望,看见机舱口那两位士兵推着一床轮椅,颠簸而下。轮椅上歪着一个西装男人,他下颌裹满纱布,右臂被绷带吊在脖子下,一脸茫然的沧桑,一头金发在寒风里起落飞舞,他却始终面无表情,微张着口,眯眼眺望总统。 他的左眼眶裂开一道泪痕般的刀疤,虽然愈合,却凶恶依旧。身边卫兵推着他的轮椅,与伫立的总统愈来愈近,总统这才看清,他的双唇咯咯乱战,已经满面泪痕;最后轮椅停住,他虚弱地耷拉着头,眯眼望着总统颤道:“我……愧对美利坚!” 苍老的科林顿夫人咬紧牙关,沉默强忍了三秒,才保持了强硬的肃穆,启唇斩钉截铁地断续陈述:“我代表联邦的人民,代表海陆空三军的将帅,代表美利坚的自由和良知,向您和海豹突击队致以崇高的敬意。谢谢你,谢谢你们。” 凶恶的男人无力动弹,像个苍老的孩子,歪在轮椅上咬唇闭目,无声痛哭。在无数幕僚的动容注视下,在科林顿夫人强装坚强的凝望中,查理饮泣乱颤,发出的断续哀嚎像野兽在喉咙里咕噜:“我没能把艾伦带回来……我愧对白宫!” 中情局第一特工的绝望抽噎,让三十一位总统参谋不约而同抬头,视野投向查理身后的昏暗机舱,只见那昏惨黑暗的机腹里,紧凑拼放着一方方漆黑精美的棺材,整整齐齐像积木,密密麻麻像拼图;在若隐若现的灯光里,每一方棺材上都覆盖着蓝白星条旗,一眼望去,竟规整恐怖得像一片待下葬的公墓! 五十七口棺材,埋葬着安全防卫副国务卿艾伦·哈珀,也埋葬着海豹突击队大半精英! 查理轻轻摇着头,泪水从下颌滴落,打湿胸前纱布,茫然地重复着一个单词: “对不起,对不起。” 193 这是总统的一小步,人类的一大步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面对崩溃的查理,总统无助地和身旁的马歇尔将军对视。马歇尔将军面无表情,凝望查理,洁白两撇八字胡说话时轻轻颤:“你已经尽力了。库尔曼博士背叛了我们,我应该知道的——我早该知道的。” 将军沉痛自语,少顷抬头,一脸刚毅的冷漠,以不怒之威命令歪头颤抖的查理:“但是你必须熬过去,以海豹突击队残兵的名义!查理!海豹部队还没有覆灭,我将授予这支残兵更大权力,给你们最精良的装备,让你们化作愤怒的幽灵,去审判藏在地球角落里的敌人!查理,你必须熬过创伤,因为这场复仇里必须有你。” 查理咬牙饮噎,泪流满面不吱声了。 马歇尔将军很清楚查理的处境。交战二十分钟后,墨西哥特警队在警署门口发现查理时,这个男人已经失血三千毫升,进入失血性休克,合并微循环障碍,组织细胞中度缺氧,代谢废物堆积严重。墨西哥中心医院选择老旧的抢救思路:建立两条静脉输液通道,大量补液,同时输入浓缩红细胞,迅速恢复血容量。结果汹涌的新鲜血流冲开了查理体内的旧血栓,造成了二度内出血。墨西哥医生束手无策之下,查理愣是凭借顽强意志冲破了死神的关卡,凭借人体自身修复机制,代偿性补上了千疮百孔的血管网,于三十二小时后苏醒。 但是身体上的重创,查理已经习以为常;唯有精神上的冲击让苏醒后的查理几乎崩溃。心理医生全程看护,试图把查理从创伤后应激综合征里拯救出来,但是这个男人已经陷入深度抑郁,带着重度偏执,总是拒绝心理医生的问询。 没人知道查理在想什么,他像一具流泪的尸体,没有表情和内心。 但是马歇尔将军更加自责,因为内务出了问题,所以责任其实归咎于高层。库尔曼博士的叛逃,注定了查理的特种部队开向了地狱深渊。 马歇尔将军掩盖心情,依旧威严强势,瞪着软弱的查理,斩钉截铁地命令:“上校,我命令你停止娘炮的哭哭啼啼,给我像个军人一样站起来!美利坚的利益已被蚕食殆尽,如今她的自由也面临一场浩劫!你,作为残兵的首领,作为归来的英雄,必须站起来,去号召我们的人民重归理智,去掀起一场更惨烈的战斗,来彻底割除美利坚身上的蚂蟥!” 总统惊愕扭头,注视马歇尔将军。 查理泪痕被寒风吹干,他低头抿唇,抖抖索索地试图站起来,吓得两边的士兵连忙伸手,搀着他勉强在寒风里弓腰驼背地颤巍站稳。查理这才艰难抬头,双唇起皱,茫然眯眼,牙齿咯咯战:“真相,将军。” 查理气若游丝,却一改之前的软弱颓废,变得渴求急切,仿佛一枚炮仗“咝咝”燃烧着导火索:“我听到了阴谋,将军。我需要真相,将军,告诉我一切。” 将军扭头狠狠盯了风中凌乱的总统一眼,隐忍的狂怒激得他老脸通红,蓝眸如刀,八字胡下白唇颤抖,盯着总统,回答查理:“你将以战斗英雄的身份从政,查理。艾伦死掉了,他的事业必须你来继承!你满怀仇恨所以坚定不屈,你冷漠果断所以铁腕无情,那些拿着选票的绵羊就喜欢你这样儿的!是时候让一个特工来收拾这一切了,你是以暗杀为业,所以你不会像林肯一样被刺杀,你不会像哈里森一样被毒死,你不会像泰勒一样不治而亡,哦天哪,总统的阵亡率比他娘的巴格达还高!” 凛冽的寒风里响彻了将军暴怒的咆哮,老人忍无可忍地口出狂言,洁白的胡子抖擞乱颤。【ㄨ】他最后盯着咬牙切齿的查理,两个热血沸腾的男人火花四射地对视,听着将军不顾一切的喊道:“最重要的,查理,你不是一个娘炮,我知道你不是!” 克林顿夫人脸色煞白,在风里摇晃一下,被参谋扶住。她低头搓暖手,露出老妇人的软弱踌躇,抬头努力镇定道:“你必须现在就做出这么危险的决定吗,马歇尔?我们都知道,这是上帝之矛干的。” “但是目的是什么!”马歇尔将军喊道,五星上将的狂怒震聋了总统的耳朵:“毫无疑问就是战争!我都能看到那些银行家拿着刀叉,像贪婪的鬣狗一样坐在长桌周围,伸长脖子流着口水,准备享受世界大战这顿丰盛的美餐了!我们借着银行的钱,发动战争保护他们的利益,然后继续用税收支付利息?除了债台高筑我们得到了什么!” 总统软弱道:“你应该小声点,将军。” 查理睁大眼睛,横眉怒目审视这一切,他隐约懂了点什么,又不相信。 五星上将缓缓摇头,面无表情,怒不可遏地冰冷道:“你不要忘了独立宣言的铁誓,你不要忘了宪法第一章第八节的呐喊,这是身为总统必须牢记的。你不要忘了!不要忘了多少军人出身的铁血总统为此洒血阵亡!他们从战场中幸存,却倒在刺客的毒药中,为了什么?他们就是为了阻止今天,他们就是不想看到,一天早晨孩子们醒来时,已经失去了家园和父辈开拓过的大陆!” 可怜的科林顿夫人如遭雷劈,垂手木然摇晃一下,突然两行泪夺眶淌下,公然露出无力的软弱,低头抹泪,喃喃:“我,我没有办法……” 马歇尔将军露出鹰派的硬气,强忍怒火,蓝眸注视崩溃的科林顿夫人,摇头恳切道:“你可以停下来!就算列车刹车出轨,我们也愿意在残骸上建立起新的美国,而不是轰鸣着跟随你一头撞进世界大战的深渊!女士,为自由而生的子民不该为银行家而战!越南,科索沃!巴格达,利比亚!我们的战争把银行喂得脑满肠肥,但是崇尚贪婪的他们还想要更大的美餐,再这样下去,他们会像吸食日不落帝国的血那样蛀空联邦,最后像背叛英格兰一样抛弃伤痕累累的美洲!我们为自由而生,却从未自由过。但是我宁愿像哈里森那样为独立财政系统捐躯,也不想让人民死在世界大战的战场上!” 寒冷的凛风吹得将军胡须乱摇。科林顿夫人无助回望,却对视到了三十位幕僚沉默凝望的目光,每一束坚定的视线都拨动了一下她心中的弦。扫视一圈,科林顿夫人已心神大乱,失声问道:“你们是逼我在这里做出决定吗!” 马歇尔将军横眉冷对,突然抬臂怒指机舱里一望无际的棺材,怒吼道:“因为没有比这一幕更现实的场合了!你看到了吗?那是联邦的自由战士,他们为银行家出生入死,却被无情出卖,横死在异乡!那群贪婪的豺狗不属于美利坚,不属于英格兰,甚至不属于法兰克福;他们漠视一切宪法,没有任何道德,只会精确地谋划、只会冷漠地攫取!科林顿夫人,多少位总统被卑劣地刺杀、被无耻地抹黑,却依旧前赴后继地试图将联邦从债务中拯救出来,就是因为他们坚信:银行才是联邦最大的威胁,就像林肯总统预言的那样!” 马歇尔将军喉咙嘶哑,竭力试图说服面前的女人:“而现在,一场空前的危机已经露出了狰狞的雏形,我们的内务也已经千疮百孔,而您必须采取措施!您必须改变您的观点:倒在刺客的枪口下,是作为一名美国总统的无上光荣,因为那将证明,您在为美利坚的自由而战,为父辈开拓的这片大陆而战。” 在科林顿夫人掩面痛哭的时候,查理已经听明白。他忍住全身创口迸裂的剧痛,缓缓抻直腰杆,然后闪电甩手加额,向将军标准敬礼,哑然嚷道:“将军,我加入!” 一位内阁幕僚盯着查理,警告道:“上校,您面对的不是字面上的敌人。这是一只存活千年的吸血鬼,是合众国诞生以来一直在挣扎厮杀的可怕对手。” 查理目光不移,牢牢注视将军,对视那燃烧的蓝眸,沉默一秒,启唇决然道:“我将化身幽灵,追猎它直到地球的每个角落。我必解放联邦,将自由和平等归还给所有人。”军礼不收,他忍痛坚持。 将军听到这荡气回肠的效忠宣誓,心情壮阔得喘起粗气来,示意查理礼毕,扭头盯着科林顿夫人:“您决定了吗?尊敬的女士!” 科林顿夫人软弱道:“不……我做不到!只要他们停止货币供应,我们的经济会垮的……我们将陷入前所未有的大萧条!” 将军坚定地鼓励总统:“不,你能做到。林肯总统正是把银行逼至绝境才遭暗杀;杰克逊总统甚至一度还清了债务。我们能做到,夫人,您的丈夫当年做到了,我相信您也可以。” 科林顿夫人垂头喘息一会,默默拭干净泪痕。长长吐了一口气,她抬起头来,一脸痛楚,勉强幽默:“哦,当然。我除了泡妞,别的都能甩他十条街。” 马歇尔将军微微低头,眯眼盯着科林顿夫人:“您同意了。” 科林顿夫人既下定决心,便义无反顾,抬起下巴昂然说:“我想,不必等卸任了,我现在就可以对他们说出那句话。” 将军怒意熄灭,昂头会心一笑,花白的八字胡子一翘一跳,惬意问道:“fvckyou?” 科林顿夫人恢复从容潇洒,傲然微笑,重复道:“fvckyou.” 查理咳嗽低吼:“fvckyou!” 一个幕僚低声建议:“应该小心一些,先把查理上校引入民众视野吧。当然当务之急是快些上车。” 科林顿夫人昂然转身,领众人走向豪车,淡淡道:“他们如饥似渴地寻求一场战争,我首先必不能如其所愿。给我预约国务卿约翰。” “事实上。”马歇尔将军肃然道,“我们已经宣战了。经济利益左右的政治分歧,必须以战争来解决。我们必须追讨战争之矛,揪出背后的资助者,然后把手枪捅进银行家的屁股,高颂宪法并且勾动扳机。” 查理在轮椅上垂下头去,眉毛拧紧,重新陷入了无止境的沉默。 194 金匠和国王的故事 副国务卿艾伦的独栋别墅灯光刚熄,门口红灯亮起,自动安保系统启动了。 艾伦的宝贝儿子杰克·哈珀刚洗完澡,穿着史努比睡衣摇摇摆摆跑进卧室,蹦上床蜷进被子里,露出一头柔软蓬松的金色短发,等妈妈来给他晚安之吻。 艾琳疲惫地挨个关了所有房间的灯,最后推开儿子卧室的门,手按在点灯开关上,温柔瞧着床,甜甜说道:“该睡了,晚安宝贝儿。” 杰克露出一双蓝眼睛,奶声奶气道:“爸爸都会来亲我一下,然后给我讲睡前故事。” 艾琳虚弱地拍了拍脑袋,恨自己又忘了晚安之吻,推门走进去俯身吻杰克柔软的脸颊,然后坐在床沿,闭目揉着太阳穴问:“爸爸的故事书在哪里?” 杰克瞧见母亲一脸焦虑疲惫,小心坐起来,善解人意问:“妈妈,你在烦恼什么吗?” 艾伦出勤超过一礼拜了,至今音讯全无,作为妻子的艾琳已经失眠好几个晚上了。她不敢吐露给杰克知道,心力交瘁地哄儿子:“我没有烦恼。” 杰克看见妈妈的眼袋和黑眼圈,他觉得妈妈需要安慰。 “妈妈,我睡不着的时候,爸爸都会给我讲睡前故事,我立马就睡着。我给你讲讲故事好不好?”杰克小声道。 艾琳心头暖意融融,呢喃道:“噢,我的杰克都会讲故事了!爸爸给你讲了什么故事呢?我很想听呢。” 杰克高兴起来,抱着枕头坐好,认真回忆,努力叙述完整: “金匠和国王的故事。很管用的,我一听就睡着,爸爸给我讲了一年,我才听明白全文。” “好啊,说吧宝贝儿。”艾琳歪头支颊,怜爱瞧着杰克,心想:“上帝,我太需要睡眠了。” “这个故事叫做《金匠和国王》。 “在很久很久以前,人们只能在市场用粮食交换粮食,用毛皮交换毛皮,很不方便。后来,大家把珍贵的黄金铸造成金币。金币既可以买廉价的粮食,又可以买奢侈的毛皮,贸易变得非常便利,给部落带来了空前的繁荣。 在欣欣向荣的繁荣发展下,部落变成了国家,有了建房子的石匠,有了铸造金币的金匠,有了打造武器的铁匠和使用武器的士兵,也有了统治一切的国王。随着财富的积累,大家觉得金币沉甸甸的,不方便大量携带,这限制了大额贸易,这个问题困扰着人民。 于是金匠想了一个办法。他允许大家把金币寄存在金匠家,然后拿走相应数额的‘收据’。大家使用‘收据’交易,然后回到金匠家,再把‘收据’兑换成金币带走。这样很方便。 但是金匠很聪明。他发现,他可以开出一些子虚乌有的‘收据’给亟须用钱的人,并且收取8%的利息。然后,在借贷人连本带利归还‘收据’和利息后,金匠再悄悄销毁这些本就不存在的‘收据’,就可以利用大家的钱为自己赚取利息。 就这样,金匠完成了初始的资本积累。他的借贷业务越做越大。但是随之产生了风险:有的借贷人最终破产,金匠就无法收回本金和利息了。 在这个时候,国王打仗急需两千金币。这个需求和金匠的困扰不谋而合:借钱给国王是最棒的选择,因为国王如果以居民的税收作抵押,那么国王是无法赖账的。 于是金匠找到了国王,宣布借给国王两千金币去供养前线的士兵,并且允许国王用未来的税收来偿还债务,条件很简单:国王必须使用金匠开出的‘收据’。 国王痛快地答应了,他接过了金匠开出的面额为2000金币的‘收据’,命令军需官拿着‘收据’马上到市场上购买了武器和粮食,火速送往前线,支撑作战的将士们度过了这个冬天。 人们看到连国王都在用金匠的‘收据’,更加对金匠的信用坚信不疑,于是金匠的‘收据’变成了等同于金币的硬通货,可以在市场买到任何东西。 国王的日子过的更加开心了,他不断向金匠借钱,拿借来的‘收据’去购买武器和战马,去支付石匠的工资来修缮宫殿,去购买新鲜的水果来取悦妃子。而金匠很宽宏大量,不介意国王债台高筑,因为国王的债务越高,金匠收取的利息越多。‘收据’充当巨额军费流进市场,渐渐的,整个王国都在使用金匠的‘收据’,而公民的税款也源源不断流进了金匠的账户。 并且,当金匠的‘收据’作为一种轻便的优质货币流通于市场的时候,大额贸易变得轻松简便起来。这让市场变得空前繁荣,王国的工商业开始蓬勃发展,而这繁荣的一切,全部奠基于‘收据’这种基础货币上。国王的子民亲切而尊敬地把‘收据’称为‘英镑’。 突然有一天,国王意识到:他永远也无法还清金匠的债款。因为如果国王还清债款,那么‘收据’将全部归还给金匠,于是‘英镑’也会从市场上消失。人们会回到‘以物换物’的部落时代。这对王国的经济是毁灭性打击。 国王痛定思痛,决定悬崖勒马。他开始克制欲望,遣退了所有石匠,喝骂了撒娇的妃子,整顿了骄奢的军队,大力裁减开支。终于,贤明的国王停止向金匠借钱。王国的债务开始停止增长,并且稳步缩水。 金匠发现,国王正在试图还清债款。他很不安,因为假如国王的债务停止上升,意味着金匠收取的利息也停止了增长;这不是最令金匠害怕的,最令金匠害怕的是,当国王还清债务的时候,金匠的地位会一落千丈,因为国王会设法用其他的货币来取代英镑,不再需要金匠了。 金匠留恋这如日中天的名誉、地位、声望和财富。他不想走下坡路。他不想让国王摆脱债务的泥潭。 正巧边境发生了小股叛乱。这种程度的叛乱规模很小,二十个士兵就可以剿灭。但是金匠看到了商机。 金匠偷偷地运送了兵器和粮食给叛乱者。叛乱者如虎添翼,反而重创了王国的二十名士兵。溃败的十夫长回来报告,请求国王出动昂贵的骑士团来平定叛乱。 于是国王面临一大笔开支:战死士兵的抚恤费。负伤士兵的医疗费、骑士团昂贵的装甲修缮费、马匹的草料、骑士团和骑士侍从的粮食和工资、交通费以及民心不稳经济回落带来的损失。 贤明的国王无可奈何,低下了高傲的头颅,又一次来到了金匠的门外,要求借一万英镑。 是的,他必须借一万英镑,因为世界上没有什么比战争更烧钱的了。唯有战争,可以将人民富足的生产资料瞬间涂炭,让人民永远需要钱。这对金匠来说,意味着更多的贷款,更多的利润。 金匠骄傲地把厚厚的一万英镑摔在国王脸上,国王的皇冠都掉了。 贤明的国王含恨离去,若不是必须遵守法律,国王手撕了金匠的心都有。” 杰克讲得口干舌燥,抬头望了妈妈一眼,发现艾琳不仅没睡,反而惊恐地睁大了双眼。 “妈妈,我的故事不好听吗?”杰克委屈嘟囔。 艾琳从震惊里回过神来,心被恐惧攫住。她这才察觉丈夫在跟什么样的庞然大物宣战,泪水已经滚下来,唯恐艾伦性命不保,用力抱住儿子,口里喃喃重复:“哦,天哪,上帝。天哪,上帝!” “妈妈,”杰克迷惘地任母亲抱着,执着地求夸奖求表扬:“我的故事好不好听?” “好听,都告诉妈妈好吗?”艾琳抱着儿子不敢放,怕杰克看见她脸上的泪。 杰克奶声奶气道:“好,我继续给你讲,金匠和国王一决胜负的故事。” 195 金匠和国王一决胜负的故事 杰克仔细回忆,继续说:“然后是金匠和国王一决雌雄的故事。 国王意识到,金匠独掌了英镑的发行权,等于控制了王国的经济,约等于第二个国王了。贤明的国王决不允许贪婪的金匠左右人民的命运,他决定改变现状。 国王的第一步是,废除金匠的‘金融代理人’称号,并且逐步清算债务,从此和金匠一刀两断。国王贴出了布告: ‘我有两个主要敌人:南方的军队,还有我后面的金融机构。这两者中,后者才是最大的威胁。’ 金匠听到消息,察觉到了国王的决心。但是实力雄厚的金匠已经和邻国、海外的金匠们组成联盟,具备和国王分庭抗礼的实力,他们决定用钱砸到国王投降为止。 海外的金匠们开始各显神通,利用影响力左右了邻国决策,掀起了一场针对国王的侵略战争。 当国王站在寒风呼啸的城墙上,望见海面上一望无际的侵略舰队时,他必须放下手中的活儿,专心对付外敌了。而战争,归根到底依旧是一本天文数字的账目:石匠赶修公事的材料费和工资。铁匠打造新式兵器的成本和手工费。战士的军饷。所有人的粮食。哦天哪粮食,国王的大军一天能吃掉两千英镑的面包。 海外的金匠嚣张无比:“是时候给跋扈的国王一点教训了,我要把你打回部落时代!” 国王顽强抵抗了三年,他的军队勇猛无比,寸土不让;但是王室为了支撑战争,早已债台高筑。短短三年,国王的债务从四千五百英镑激增到一亿两千七百英镑,最后不得不屈膝投降:国王被迫设置了第二个‘金融代理人’的岗位,为期二十年。在这二十年里,金匠将重操旧业,继续发行英镑,把持着国家的财政权。 于是海外金匠心满意足地撤走了舰队。 贤明的老国王忧心忡忡地死去了。他在弥留之际,警告自己的儿子: ‘如果让这些金匠控制了货币发行,那么他们将先通过通货膨胀,接着再通货紧缩,来剥夺人民的财产。也许有一天我们的孩子一觉醒来时,他们已经失去了家园和父辈开拓过的大陆。’ 年轻的王子继承了父亲的皇冠。在加冕典礼上,英勇的王子面对趾高气扬的金匠们,不假辞色地警告: ‘你们是一群毒蛇。我打算把你们连根拔掉,以父亲的名义,我一定会将你们连根拔掉!人民如果知道你们的系统是何等的不公正,在天亮前就会发生革命。’ 王子说到做到。在20年到期之时,年轻的国王力排众议,召集新的大臣,否决了金匠们申请延期经营的提案。 金匠勃然大怒,放出谣言来威胁国王:‘如果你否决我的提案,我将否决你这个国王。’ 年轻坚定的国王毫不畏惧,按照原计划铁腕实施。在能干大臣的辅佐下,国王最终居然还清了债务,取得了空前的胜利。 这让金匠勃然大怒。他决定展开报复,让国王吃点苦头。 金匠召开了同行大会,达成了共识。第二天,对国王的‘否决’启动了:金匠协会宣布,立即召回所有贷款。停止一切新贷款的发行。并且收紧金币供应,连邻国的金匠都拒绝向国王供应金币。 一瞬间,王国陷入严重的‘人为’货币骤减的境地。王国的经济陷入严重衰退,大萧条持续了5年,破坏力之大前所未见。 年轻的国王号召人民携手渡过这场金融灾难。他斩钉截铁,力挽狂澜,开始推进计划的第二步: 国王把皇室的金币全部从金匠家里提取出来。接下来,国王召集大臣,亲手组建属于公民的财政部,让公务员来管理国家税收,而不是把税收当做利息源源不断地支付给金匠。史上称为‘财政和银行的离婚’。 金匠害怕了。他意识到,绝不能让国王建立公开、独立的财政系统,那会直接解放王国的经济,让金匠再也无法只手遮天。 国王和金匠围绕着‘独立财政系统’展开了殊死卓绝的战斗。在人民的拥护下,贤明的国王起草了崭新的金融法案,预备发行崭新的‘殖民券’来取代金匠的‘英镑’。这将建立起崭新、健康的货币体系,人民将使用由皇室保障发行的优质货币来交易,并且不必向任何人支付利息。这个天马行空的创意会让王子的誓言变成现实,把金匠连根拔起。 金匠第一次被国王逼上了绝路,他可能要和他的金钱帝国说再见了。 但是,实力雄厚的金匠拥有和皇室分庭抗礼的实力:年轻的天才刚毕业就被金匠招募、深造;各行业的精英领着丰厚的薪水为金匠服务。事实上,金匠的利益就代表了王国精英阶层的利益。 在雄才伟略的王子终于还清债务、试图把王国从赤字中拯救出来的时候,一名海外的失业油漆匠怀揣手枪,潜伏在王子的必经之路上,对王子开了枪。 戎马一生的新国王敏捷地躲开了枪口,努力反击,制服了油漆匠,把这个糟糕的刺客送上了法庭。 但是国王无法左右法庭的宣判。油漆匠在法庭上大放厥词,声称他才是国王顺位继承人,因为老国王草了他的母亲,而且新国王欠他一大笔钱,而这一切都是上帝告诉他的终极真相。 法庭仅仅花了五分钟就确定此人有精神病,没有追究他的法律责任。从此以后,精神病成了一个凶手逃脱制裁最合适的借口。 很显然,金匠并没有放弃。在一次宣扬独立财政系统的公开演说中,英武的新国王受了风寒。这对于军人出身的国王显然不是大事。但是他的病却离奇严重起来,一个月后竟不治而亡。 围绕独立财政系统的斗争,因为新国王的去世变得更加激烈。代表金匠利益的精英阶层多次提出废除独立财政系统的法案,却被摄政王严词拒绝。同时,金匠开始和摄政王展开艰苦卓绝的夺储之战。 最后,金匠扶持的扎卡里亲王获得胜利,在教皇的祝福下加冕为王。但是扎卡里亲王牢记了老国王的教诲,私下向摄政王表示:我绝不会让金匠继续经营第二中央银行。我将继续保持模糊的立场,让我的继任者去解决这件事情。 一年后,扎卡里亲王在国庆活动里喝了几杯冰镇牛奶,闹了肚子。五天后就匆匆撒手人寰,辞世而去。 两位军人出身的英武国王全部因为区区小病不明辞世,引发了轩然大波,展开了声势浩大的调查。后来却匆匆结案,无果而终。” 艾琳皱眉问杰克:“你父亲解释过这些总统离奇死亡的真相吗?” “是国王。”杰克认真纠正,欢喜邀功道:“是的,父亲说过。事实上,他特地做出了额外的补充,我一直记得。” “他是怎样补充的?”艾琳的心悬起来。 “没人知道。”杰克重复道,“父亲补充说,没有人知道。” 忽然,门铃响了。 196 把噩耗告诉杰克 讲述童话的稚嫩声音戛然而止。杰克望着凝固的母亲,嗫嚅问:“我听到门铃了,妈妈。” 艾琳怀疑自己听错了。别墅已经启动了自动安保系统,没有授权的人是无权进入庭院的。况且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大家都已熄灯了,按照礼貌,是没有人会来拜访的。 艾琳像只警惕的土拨鼠一样坐直,竖起耳朵,如临大敌地聆听。 门铃又响了一遍。 艾琳按捺慌乱,拍拍杰克的小脑袋,温柔叮嘱:“躲在被子里,我会锁上门,无论如何也不要吱声。” 杰克乖巧点头。 艾琳离开,带上门时,随手拎了一根金属球棒,背在身后,轻轻走向正门,瞟了一眼监控器,却看不到人影。她更加疑虑,皱眉伸手按了一下麦克风,轻轻问:“谁?” 通话器沙沙一响,查理嘶哑的声音传来:“艾琳。是我。” 艾琳顿时明白了。艾伦家的安保系统是查理替他们安装的,自然对查理本人无效。但是在这时候听见查理的声音,艾琳的心像被龙爪攫住,紧张得快要捏碎了。她屏住呼吸摇晃了一下,拿球棒支着才站稳。 然后艾琳飞快打开门,失声嚷道:“艾伦呢!” 门一开,灯光乍泄,照得查理歪头眯眼,也在漆黑的庭院里投下一线明暗剪影。守在篱笆外抽烟的两名黑衣特工扭头看了一眼这边,猩红的烟头在黑夜里明灭闪烁。 艾琳没看到日夜苦候的丈夫。只看到一台精密得无以复加的轮椅,而查理戴着塑料护颈,裸露的肌肤上缠着绷带,依旧穿着黑衣人的制服套装,歪在轮椅里抬头看自己,依旧面无表情,却没了以往的冷漠。 瞧见查理这副模样,艾琳猜到了什么:艾伦和查理一同出征,查理负伤而归。艾伦却没有站在查理身边。 艾伦去哪了?他不应该和查理一起回来吗? 艾琳突然抬手捂住了口鼻,泪水早已打湿睫毛,抽泣一颤,两行热泪便扑簌滚落。只是看着查理哭,竟说不出话半句话来。 查理的轮椅停在寒风里,抬头瞧着哭得摇摇晃晃的艾琳,两只手放在膝盖上,手指在袖中绞在一起。他茫然瞧了艾琳半天。才绽开枯唇,干涩地说: “艾伦牺牲了。” “噢,我就知道有这天!”艾琳听到猜想被证实,另一只手也捧住了脸,倚在门上抽泣得不能自已,金属球棒“叮当”滚落在地:“这就是为什么我讨厌你!每次你出现在篱笆外我都会提心吊胆,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带走艾伦,是的!我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 查理木然半晌,忽然动弹起来,从袖子里伸出手指。按在机载电脑上,轮椅无声启动,轻盈开进客厅。他就这样抬头路过了倚门痛哭的女人,不请自入,环顾熟悉又陌生的客厅。艾琳根本不管他,越哭越无力,又努力饮噎克制,害怕被杰克听见哭声,最终腿一软,滑到地上。捧脸流泪。 查理抬头环顾客厅,停下轮椅,吃力站起来,摇晃站稳。干巴巴道:“我会照顾你和杰克的。” 艾琳抹泪站起来,吞下泪水,恨恨盯着查理的背影,无声指着楼梯,轻轻道:“哦,是吗?那么请你替我告诉杰克。他的父亲死了!再也回不来了!你编织什么上天堂的谎言我都不在乎,我无法向杰克开口,你知道吗?我做不到。我他娘的做不到!” 艾琳痛苦地抱胸低头,像怕冷的小女孩,抱紧自己蜷了起来,金发凌乱垂落,乱颤抽泣:“你去告诉他啊!” 查理想起杰克天真的脸。想起孩子充满憧憬的蓝眼睛。想起艾伦临走前哄骗孩子的话: “爸爸去拯救世界了。” 艾琳泣不成声,软弱地喃喃:“我可做不到……他妈的!我该怎样告诉杰克啊!杰克还在等爸爸一起玩游戏机,艾伦给他买的游戏机一直不肯拆封啊!” 查理鼻子酸透,仰头瞧天花板,欲哭无泪的感觉像酝酿一个喷嚏打不出。他战抖着离开轮椅,低头扶住餐桌才颤巍立住,哆嗦着取下墨镜,板着脸忍住泪,抖抖索索折叠墨镜放进内兜,听见女人在身后无助哭泣,却不敢回头看一眼。 他看见酒柜上横着半瓶波旁烈酒,指尖不由自主就伸出去,怀念在酒精里醉得生死不知的滋味。就算头疼如割地在自己的呕吐物里醒来,也比现在要舒服。 艾琳痛苦地喃喃:“天哪,我该怎么告诉杰克!”泪眼朦胧抬头,看见查理伸手要拿波旁,顿时心凉半截,怒从心头起,冷哼道:“是的,宿醉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一杯一杯不停地喝,就可以睡在沙发上,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查理哆嗦的手指悬在半空,宛如霹雳炸响,他如梦初醒:“我必须戒酒。” 我为什么那么依赖酗酒?因为我不想面对现实吗?还是不想面对自己? 哦是的。拉上窗帘就能逃避现实,但是只有彻夜买醉才可以不用面对自己。 卑劣的自己。独裁的自己。一无是处的自己。不甘落后的自己。 查理瞧着自己哆嗦的手指,神思飘忽。他的思维一会快得像绞肉机里飞转的刀片,一会慢得像粘稠的血液寸寸流淌。他拼命克制自己伸手去拿波旁酒的**。 “但是现在,不能逃避了。”他面无表情地咒骂着自己,“必须面对自己,然后开始工作。” 忽然,杰克稚嫩的童音软软飘来:“你们在做什么?” 杰克不知何时爬了起来,穿着史努比睡衣站在楼梯上,下巴抵着扶栏,闷闷不乐瞧着查理。 艾琳的哭声戛然而止,低头左右拭泪,拼命忍住抽泣的余韵,听上去反而像打嗝。 查理愕然抬头,终于露出茫然失措的表情,张着嘴,呆呆看着杰克胖乎乎的小脸。 “爸爸呢?”杰克再次打破沉默,不满地问。 艾琳终于擦净泪水,眼睛肿得像桃子,镇定下来,躲躲闪闪答道:“呃,亲爱的……”艾琳低头捂住鼻子,克制半天才平静下来,抬头续道:“查理大伯会告诉你一切。” 杰克的目光飘回查理脸上,闷闷不乐地注视他,等查理回答。(未完待续。) ps:辛辛苦苦50w字,终于上架了。在这里感谢编辑大人的操劳忙碌,感谢各位读者老爷的坚定支持,各位兄弟,艾瑞莉娅上架以后会更加努力的!为了表决心,为了庆祝上架,为了各位开开心心的订阅,今天会4更大爆发,以聊表寸心。读者兄弟们,感激一路有你! 197 继承枪火的意志 守护摇摇欲坠的家园! 查理的手指慢慢攥成拳,撑着桌子费力移了两步。然后抬头看着杰克的眼睛,张口才知道已经口干舌燥,吧嗒了两下嘴,踟蹰说道:“杰克,你要知道,” 查理说不下去,低头咽了口唾沫,整个房子里一片死寂,能清晰地听到“咕嘟”一声。 “杰克,”查理再次欲言又止。他的脸扭曲了一下,闭上眼睛咬了咬牙,终于抬头看着杰克,恻隐诚恳道: “你父亲率领的海豹突击队五十六人,与四十台钢铁侠猛烈交火,最终战败了。五十六人全部阵亡,其中包括你的父亲。只有我活了下来。” 艾琳瞪圆眼睛,撕心裂肺喊道:“查理!” 杰克瞪大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傻傻呆呆,恍惚问道:“你是说,爸爸死掉了吗?” 查理抓住杰克柔软的双臂,看着他的眼睛,残忍、坚定地告诉他:“可是杰克!自由和正义、平等与和平,这些奢侈品不是轻易能够得到的!英雄不是满天乱飞的小绿人那么简单,所谓英雄,就是那些在黑暗的真相里坚持的人,是在前线的绝境中战斗的人;英雄是那些明知道胜利渺茫,却咆哮着扫射至摔倒为止的人;英雄是那些为了你们的自由而献出生命的人!而你爸就是个英雄,你父亲就是个他妈的英雄!” 杰克根本没听查理说话,他确定父亲阵亡的那一刹那,就已经神思恍惚、魂飞天外,两行泪水无声淌下,张着嘴巴站着发呆,任查理攥住自己双臂乱摇。 艾琳像只嘶哑的雌虎,不顾一切冲过来,咆哮着推开查理,用力夺回儿子,泪水涟涟喊道:“你疯了吗查理?杰克只是个孩子,不要让他听你那些血淋淋的故事!” 杰克像具尸体。软在母亲怀里,任她紧紧抱住自己,傻傻睁着眼睛。他看见查理叔叔狼狈倒在墙角上,却依旧面红耳赤地呐喊: “难道不许他听血淋淋的故事。难道就能让他逃避血淋淋的现实吗?和平已经被贪婪吞食,艾琳,父辈开拓的国度已经摇摇欲坠,孩子必须继承枪火的意志来守护家园!那些软绵绵的天堂童话保护不了他多久。失去父亲的杰克必须面对这一切,他必须记住。他的父亲不是一个像我一样逃避家庭的懦夫;他的父亲爱你们深切入骨,却为了联邦的宪法而战斗阵亡,艾伦是个英雄!杰克,死亡是每个战士的命运,我也会走向这个结局,你必须知道,吸血鬼之所以没有占领人间,是因为阳光从未后退!艾伦就是一缕阳光,我会用余生来铭记他,你也是!” 查理不容置疑地厉声咆哮。咄咄逼人地抛出斩钉截铁的真相: “杰克,你的父亲虽然出生于移民家庭,却有着矜持高贵如贵族的灵魂。不要为不能独享他而悲伤,因为他的爱散布给了每一个人;不要因他英年早逝而绝望,因为他正是为了和平的曙光而阵亡!你应该勇敢,你应该骄傲,因为你父亲是英雄,复仇时记住,艾伦.哈珀是一个他妈的顶天立地的英雄!” “住嘴,你这个酒鬼!恶棍!战争狂!”艾琳撕心裂肺地喊。她踉跄跑去门口,拾起金属球棒,弓腰指着查理,声嘶力竭地喊:“你毁了艾伦。难道要把杰克也带走吗!你滚出我的房子!” 查理喊得面庞通红,蜷在墙角直喘粗气。因为血流过速,他右眼上刀疤像一条隆起的蚂蟥。查理盯着气喘吁吁用棒球棍指着自己的艾琳,抿唇不语,太阳穴咬得高高鼓起,最终一言不发地哆嗦着扶住墙。踉跄站起来,摇摇晃晃,一路扶着墙壁、椅子、餐桌,失魂落魄地一步一步挪出门外。 艾琳泪流满面,像只如临大敌的雌豹,抓紧棒球棍,一直指着查理,肩膀颤抖不停。 查理扶着门框,弓腰佝偻站在门口,舍不得离去,却始终没回头。他看着自己投在光斑中的影子,站了三秒,才低低的说:“我会照顾你们。能让我成为杰克的教父吗?” 一架轮椅被一脚踹出门来,房子里的女人歇斯底里的嚷:“然后让杰克学会去酒吧酗酒打架,然后呕吐在应召女郎的肚皮上吗?不,决不!我多么希望站在这里的是艾伦,而不是你!” 大门在查理背后轰然摔上、关紧,斩断了光斑,查理的世界回归黑暗。冰冷的轮椅轻轻抵着查理的膝弯,他坚毅绷紧的脸在黑暗里骤然垮掉,低头捂住脸,伫立良久,过半天才摸索着门廊的柱子,在阶梯上慢慢坐下,不断摩挲着眼睛,在黑暗里颤抖着喃喃: “艾伦……哦,艾伦。” 篱笆外守望的两名特工弹了弹烟灰,扭头看了一眼就地坐下的查理,两人茫然对视了一眼,拿着烟低头无言,默契的转过身去,背对查理,眯眼扫视空荡荡的长街,继续吸烟。漆黑的夜里,只剩两星烟头的火光在若隐若现。 在柔光照亮的楼梯上,杰克的泪痕干了又湿,终于无助地哭出声来。 “叮当”一声,艾琳撒手丢了球棒,跑过去紧紧抱住伤心的杰克,用力箍在怀里,埋头垂泪道:“宝贝儿,有妈妈在,你过的不会比任何孩子差。我爱你,杰克。” 杰克抱紧颤抖的母亲,悲伤地说:“爸爸死掉了,和国王一样死掉了。” 艾琳痛哭失声,颤声道:“你说什么!” 杰克抬头望母亲红肿的泪眼,嗫嚅背诵:“亚伯拉罕二世。卡扎里亲王。泰勒三世。詹姆斯公爵。威廉五世。这些国王都在任期里死掉了,他们也是英雄。” 年幼的稚子抬头望着母亲,动情嚷道:“为了保护人民和自由,国王们接二连三地牺牲,但是他们永不后退!父亲也是其中一员……因为他们有勇气守卫永恒的联邦,诡计多端的敌人才没有丝毫胜利的希望!” 艾琳难以置信的低头凝望孩子,看见杰克被泪水沾湿的蓝眸闪闪发亮。她拭泪问:“你,你不痛恨夺走你父亲的战争吗?” 杰克脸蛋通红,干脆地回答:“我痛恨战争!” 艾琳捏起衣袖想替儿子抹泪,却骤然听见杰克果决利索地补充:“但是我不害怕它。” 心碎的母亲呆滞了半晌,自豪地搂紧了坚强的儿子。 一个坐在黑暗里。另一双偎依在灯光下。一个破碎的家庭在一墙两侧,同时支离破碎,各自愈合重生。(未完待续。) 198 保持愤怒还是重归理智,这是个问题 在荒凉萧瑟的西北大荒原上,一条深不见底的漆黑沟壑笔直划向远方,仿佛热刀在黄油上斩了一线。沟壑起处,是一串浑圆幽深的三联深洞。这三个洞像奥运五环一样环环相扣、互咬重叠,并且宽如天堑,深不见底。站在坑边望向对面,就像在绝壁之巅极目远眺;低头就是漆黑冰凉的万丈深渊,叫人根本不敢伸头瞧。 这一串三联坑洞就是审判之光连续三炮留下的纪念,它直通两公里深处的栖凤基地,把地底阴森寒冷的凉气飕飕吹上地面。 这令人心惊肉跳的阴森绝壁上,突然移开一扇铁门。里面的人走出来,打开手电,一束极强的聚光灯射出来,乱照一圈,然后低头照亮了嵌在绝壁上的玻璃楼梯,映出鱼贯走出的几个影影绰绰的人形。 因出口被聚变炮抹去,电梯出口竟开在了悬崖绝壁上。经过抢修,临时安置了扶摇直上的玻璃栈道,直达地面。 v v和庄言在随行人员的陪同下,走出电梯,在冷风乱灌的万仞绝壁上,沿着牢固的玻璃栈道拾级攀登。玻璃栈道黏附在阴森的绝壁上,三束军用手电摇晃照明,明明光线极强,远看去却细弱得像三枚乱晃的银针。 来接v v的直升机降落在陨石坑外时,还是试探性的夜色;当v v和庄言的电梯抵达地面时,天色已变成沉甸甸的漆黑。大家走上地面时,纷纷长舒一口气,然后急走几步,离开悬崖远点儿。 走在玻璃栈道上时,都没人敢往底下瞧,光想想都小腹发凉,提心吊胆唯恐栈道不牢,塌下去估计能摔得尸骨无存。区区十米栈道走得比鬼屋还压抑。 v v穿着束腰合身的鹅黄中校衬衫,盈盈一握的腰身被皮带勒得纤细动人。长军裤扎在作战皮靴里,飒爽性感。她从栈道里走上来时。一头银发在阴风里起落飞舞,惹眼动人。飞行员老远就看见v v走上来,提前预热了直升机。桨翼缓缓加速,渐渐狂风扑地。逼开一圈灰尘,掠起浑圆的气旋。 v v低头走几步,回头替庄言整理衣领,手抚着他锁骨道:“送到这儿吧。” 狂风席卷,吹得v v的银发横在俏脸上。清洁聚变火球接二连三的洗礼。改变了这片荒原的气候。地上再没下过雨,风变得狂乱燥热。 庄言皱紧眉头,低头抓住她冰凉的手,认真叮嘱道:“参谋部宣你进京,很可能是要最后敲定人选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好好表现。” v v心里牵肠挂肚,明明痛恨离别,却又渴望前程,红着脸低头,矛盾万分地嘟囔道:“知道了啦。我不在的时候。你可要守身如玉。” 庄言噗嗤笑出来,吃了一嘴灰,融在口里绵柔得像面粉。他歪头“呸呸”吐掉,得意举起右手,瞧着v v的眼睛宣誓:“我绝对不勾搭黎塞留。” v v踮脚着急道:“还有苏小美!还有那个小辣椒肖璇!还有……” 随行人员都已登机,探身擎着舱门,眼巴巴眺望v v背影,盼她快些惜别,早点登机。武装直升机的桨翼已经狂旋如扇,几乎隐形。轰鸣的旋翼仿佛在催促重要人物早点启航。 v v睁大眼睛,一句话戛然而止,心急如焚时,忽然垂头改口道:“比起那些。你安全才好。你要好好的,保护自己,不要惹事。”话说一半,手已抚上庄言脸颊,脉脉抬头,红瞳殷切。 庄言拿过她冰凉细滑的手。挪到唇边亲一下,轻轻说:“我不会有事的。你调整好心态,认真述职,努力争取。” v v慢慢点头。拧身离去时,手仍与他相牵,人在后退,依旧望着,用力点头时,两人指尖分离,滑脱的刹那,才油然升起万分不舍。 维内托在狂风里步步后退,望着庄言,习惯地往耳畔撩了一下银发,被风吹的衬衫猎猎、快站不住时,才转身踩住机舱,登机关门。直升机立刻迫不及待地震颤抬头,摇晃着离地而起,倾斜升空,往东掠去。 庄言垂手在地上抬头望了许久。在夜幕星光里,直升机很快消失无踪。只有绵软的灰尘悠悠飞舞,像吹落凡间的飘飘仙衣。偶尔一枚浮游监视器起落飞过,像嗡嗡徘徊的大蚊子。 身后,一束刺眼的手电摇晃了一下,照亮了庄言的脚,魏明旭在后面说:“庄博士,风大,早些下去吧。” 庄言收起惆怅,低头走向玻璃栈道。魏明旭匆匆跟上来,两个人咯吱咯吱踩在强化玻璃上,心里瘆的慌,魏明旭试图说话来转移恐惧:“庄博士,我有一件事想不通。” “什么事?”庄言记仇,对魏明旭很冷淡。 两个人走下十米栈道,站在电梯口,魏明旭却迟迟不按电钮,贴门转身,提心吊胆地拿军用手电扫射黝黑的坑洞,强光注入黑暗,竟然照不见对面。洁白的光束如泥牛入海,只照亮了半空里游弋沉浮的灰尘。 魏明旭不顾庄言迷惑的目光,傻呵呵堵在电梯口,出神凝望手电光,字字句句都在空洞回响:“区区一个社团组织上帝之矛,不惜代价地抢走了审判之光,来轰击我们的基地。接下来,被毁的不仅是这里的地貌、不仅是审判之光,我相信上帝之矛已经在地球上站不了几天了。它会覆灭得比萨达姆还快。上帝之矛在自杀。” 庄言的恼怒渐渐平息成了迷惘,他嘟囔:“你想说什么?” “推演。”魏明旭扭头看庄言,食指打着自己的太阳穴,“推演,庄博士。为什么偏偏要轰击我们的基地?为什么要借我们之手毁掉审判之光?为什么拼着触怒东西两大豪强,都要挑动这样自寻死路的事端?我们必须推演出合理的解释,来让这些疯子般的举动有迹可循。” “上帝之矛只是幌子。”庄言恼怒道,“美元在衰落,而我们在崛起。你没听报纸上说吗?‘两百年后,中元经济体系或取代美元’。而那些高加索人始终把我们当黄皮猴子看,他们亡我之心不死,更欺我华夏无人,所以编织借口来铲除栖凤基地的两大超兵,从而剥夺我国问鼎太空的制宇权!上帝之矛只是个替罪羊而已。现在你给我让开。” “那么,此战可视作对方打破了不首先使用核武器条约,我国有权被动宣战了,是吗?”魏明旭凉飕飕问。 庄言哑然。他很想斩钉截铁地回答“必须是”,来舒展壮阔豪情的胸臆。但是魏明旭将问题尖锐地摊开,反而让庄言理智了一些。 因为矛盾太尖锐了:于理,必须奋起宣战。于利,应该斡旋敲诈。 仿佛有一双渴求战争的大手,在推搡着大家,怂恿着大家,在热血沸腾的战士们耳边呢喃: “如果连这种挑衅都能忍下去,和缩头乌龟有什么区别?战吧,为了光荣和热血,战个痛快吧!” 但是话到嘴边,庄言却清醒起来,低头意识到,是战还是忍,这是个需要考量的问题。(未完待续。) 199 这是什么?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魏明旭扭头,重新凝视手电光里起落飞舞的浮尘,轻轻说:“地球上有很多目光在注视我们的卫星发射中心,他们都在等待,想看清楚咱们会怎样扩大制宇权的优势——更可怕的,有些人已经清楚我们会怎样扩大制宇权的优势。【ㄨ】我们已经相信,内务中存在泄密现象,但是那个计划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所以参谋部才会匆匆召见维多列奥大人。可见异动引起了参谋们的警惕,他们试图快马加鞭,在节外生枝前尽早敲定。”魏明旭再次抬起食指,轻轻敲自己脑门,看着庄言说: “思考,博士。你完全可以通过思考推理出这一切。你本不需要我提醒的。” 庄言的迷惘终于变成了震惊,脸皮抽搐,瞠目结舌盯着魏明旭说:“你要提醒我什么?” “不要再大发脾气,咆哮什么‘开炮的天基卫星上贴着哪国的标,就找哪国的麻烦’了。这种思潮本就是人心所向,你的威望也不低,如果掀起宣战狂潮,就没有人愿意认真思考了。”魏明旭轻轻道,“我本该以煽动罪邀你喝茶,但是此时此刻,我已不希望你将我当做敌人。所以,请你少动肝火,多些思量。” 庄言哑口无言,他记起来当初魏明旭俯首帖耳地执行尉诩命令、把自己绑去审判庭的情景。记忆交错,形象相叠,两个魏明旭的形象竟然天差地别。 一个是摇尾乞怜的走狗。 一个是深思熟虑的军人。 在庄言凌乱的时候,魏明旭已不想多说,关了手电,手放在电梯开关上,在一片黑暗里,只能听到魏明旭的声音在飘:“当然,我也理解你,你肝不好,易怒是病。所以我才找机会警告你,不要发怒。像维多列奥大人叮嘱的那样。现在是千钧一发之际,你要收敛锋芒,保护自己。战场上最可惜的,是赤诚的战士被狂怒蒙蔽双眼。白白牺牲。” 话说完,魏明旭已按下开关,铁门訇然中开,电梯 里的柔光投射出来,朦朦胧胧照亮了魏明旭的侧脸。 魏明旭皮肤粗糙。颧骨略高,却浓眉如剑,下颌如国,面无表情认真打量庄言时,像个顾虑万千的长辈。 庄言盯着光芒里的魏明旭,突然张口失声问:“你怎么知道天……” 魏明旭失笑摇头,嬉皮笑脸调侃道:“我哪知道什么计划,我只是图这儿工资多点,能让我送女儿学钢琴罢了!博士,我站在悬崖边上和你说话。你可别推我下悬崖呀!”说着闪身躲进电梯,按着电钮道:“你快进来,外面的阴风伤身体。” 庄言闭嘴跟进去,抬头一望,瞧见电梯里的摄像头,这才想起,电梯门开的刹那,他们已回到了无孔不入的全视频监视体系之中。而交通监控,尉诩能查,九人团能查。沉默者能查,是最透明的。 所以他附和点头,笨拙道:“是挺冷的。挺冷的。变天了呢。” 魏明旭关上电梯,抬头盯着指示屏。哆嗦着搓手跺脚,叹息答道:“不知道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啊。” 审判之光开火前的华盛顿特区。 夜幕降临的白宫,两名西装笔挺的特工推着轮椅匆匆走向会议室,走廊灯光通明,只能听见皮鞋踏在琉璃地砖上的“嗒嗒”声。 查理面无表情歪在轮椅上,双手放在腿上。袖子里的手慢慢摩挲着指节。他变得像个养尊处优的老太监,干什么都缓慢无比,静如止水。他一如既往的冷漠,但是除了面无表情,更多了一层阴鸷。 轮椅开到会议室的橡木门前,特工上前轻轻叩两下,门开了条缝,一个幕僚隔着门缝打量了查理一眼,拉开门轻轻道:“您迟到了。请快进来。” 兼任保镖的特工赶紧推轮椅进去。 会议室里,一大圈人或坐或站,全围着桌子,在弓腰商讨。看见轮椅推进来,这些智囊才纷纷直腰扭头,注视查理,目光对撞就微微点头致意。 马歇尔将军站在长桌一头,剪开一支雪茄,正在低头打火。科林顿夫人本来坐着,瞧见查理进门,才扶桌站起,轻声怜惜道:“虽然这个主意很糟,但是……但是我们恐怕需要你看看这个。” “这个主意糟透了。”马歇尔将军恼怒地咕哝。 查理的胳膊动了一下,就像老粽子诈尸。然后他慢慢将手移到轮椅扶手上,从袖子里伸出手指,搓着触屏电脑,控制轮椅前进。 轮椅载着查理缓缓逼近会议桌,撑着桌子扭头凝视查理的幕僚、参谋、智囊团纷纷让开一条道,默契得像抽刀断水。 查理在会议桌前停下。马上,至少有四双手伸出来,合力将一个精致打磨的木匣子推到查理面前。 这个木盒子显然是精心挑选过的,镶着手工金片,像是两百年前英格兰金器盛行时的名匠手艺,拿到拍卖行能卖个好价钱。美中不足的是,盒子上沾着点点白灰,玷污了那漂亮的红褐色。考究的实木会议桌上也扑了薄薄一层白面儿,像有人端着面粉打过喷嚏。 马歇尔将军夹着红亮的雪茄,点着在座的诸人:“我希望你们为接下来这一幕而自豪,绵羊们。” 特工替查理打开了木盒子。里面是一个埋在石灰里的奇怪疙瘩,像个被挖得乱七八糟的生日蛋糕。 “这是什么?”查理抬头问。 科林顿夫人吸了口气,看着查理欲说还休。总统不说话,便全场死寂。只有马歇尔将军昂头抽烟。 “这是什么?”查理重复。 五星上将嘲弄地剜了智囊们一眼,皱眉哼道:“你们把上校请来,却没有人敢回答上校的问题吗?一群鸽子!”他低头盯着目光呆滞的查理,感觉上校已经看出端倪了。 “这是艾伦。”马歇尔将军长叹一口气,走过来凝望查理的脸,温暖的大手轻轻按在查理肩上,捏住。 查理仔细看了一遍埋在石灰里的疙瘩。那玩意就像个被劈烂的菠萝,千疮百孔,面目全非。 马歇尔将军心惊胆战地端详查理的表情,缓缓解释:“他的头颅被六颗5.8毫米子弹击碎,经过人工脱水,作为标本寄到了白宫。我们已经在追查物流了,但是抓获真凶的希望不大。” 查理傻眼了,茫然问道:“这是……” 话没说完,查理低头仔细打量盒子里的疙瘩,改口:“他是……艾伦?艾伦。” 旁边有幕僚焦急补充:“武器专家已经确定,弹头属于qsz92式手枪的制式5.8毫米弹,所以必须承认,不排除c国特种兵参与这起行动的可能性,毕竟关系如此紧张,他们也绝不愿意看到审判之光重新拉开两方的力量差距……” 科林顿夫人撑着桌子,垂头闭目,任由冒失的幕僚一吐为快。因为这正是他们请查理来目睹真相的原因。 没有人比查理更清楚,当时毁灭海豹突击队的军团里有没有亚洲人的身影了。(未完待续。) 200 我说完了,冒犯各位,非常抱歉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查理没搭理急切陈述的幕僚,他呆呆瞧了盒子一会儿,半天才想起,这枚疙瘩上的坑洼起伏并不是艾伦的五官,而是暴露在外的鼻窦、筛骨,所以他居然没认出艾伦的头颅。 他痴痴抬起胳膊,伸手轻轻抹掉脱水头颅上的石灰,眉毛渐渐蹙起上扬,表情宛如乞怜小狗,只差喉咙里飘出吃痛的“呜呜”哀鸣了。 马歇尔将军还在心情沉重地安慰他:“查理,我知道不该让你看到这一幕。但是这些绵羊宁肯相信这一切是来自红色国家的资助,也不肯接受被银行背叛的事实。你在国际特种兵大赛上和那个国家的侦察兵交过手,我想,墨西哥战场上有没有c国侦察兵插手,你应该很清楚……” 将军的声音忽然低下去,因为他看见查理紧抿的嘴唇后面,牙关似在咯咯打颤。而查理的目光直勾勾挂在那个盒子上,竟呆滞得可怕,仿佛一只发呆的野兽,你根本不知道他的脑壳里在转些什么。 查理的鼻子酸了又忍住,眼眶红了又转蓝。他的拇指轻轻搓着细滑的石灰,突然开口镇定道:“不。你应该让我瞧瞧,这样我逮住库尔曼那个杂种的时候,我就知道该对他怎么做了。” 这句话平静、冷漠得像一道冬日凛风,毫无起伏地刮过所有人的耳畔,让人哆嗦一下,像听见了大自然的呢喃:顺理成章,毫无感情,独裁着因果的规律,宣告必将发生的事情。 查理的无动于衷,让五星上将呆了一下。 然后查理将手指缩回袖子,低头支撑会议桌,咬牙吃力站起,然后眺望那个急切阐述的高级顾问,轻描淡写道:“如果支持库尔曼的是那个红色国家,他们不会选择抢夺审判之光,他们会自己建造一个。尊敬的先生。不要因为高估了自己的智商,就低估了对手的雄才伟略。” 头发花白的顾问先生拍桌站起,急切道:“可是上校先生,在这剑拔弩张的紧张局势下。在双方互为假想敌时,您不能轻易排除这种可能性吧!这几颗子弹就是线索!要知道,5.8毫米仅限对方团级以上指挥官佩戴,国际贸易市场是买不到的!在战事一触即发时,不计一切去夺取举足轻重的决战兵器。足够让阴谋家热血沸腾了!” 查理双手轻轻盖上盒子,将盒子移到自己面前,继续慢条斯理地说:“第二,库尔曼那个杂种已经掌握了成熟的神经机械学技术。配合分子计算机,有可能实现人脑意识的上传和下载,也就是说,库尔曼已经半只脚踏进了上帝禁区,可以令某些死者复生。这件事情我已经告诉过大家,但是你们思考了吗?为什么竟提出这样基本的问题?” 苍老的高级顾问瞠目结舌,他回头环顾身后的人。发现没人答的上来,只好凝望查理,保持沉默,等他说下去。 科林顿夫人双手一按,示意大家坐下,然后向查理点头,柔声道:“情势危急,请不要顾忌了,上校先生。把你的想法都说出来。” 她本来以为查理看见艾伦头颅时会掀了桌子。但是查理的淡漠镇定让她松一口气,如释重负。 一圈人都坐了。唯有查理还站着:“神经机械学技术困扰了darpa很久。而死者复生技术足够垄断未来十年的诺贝尔医学奖。我们却一无所知,为什么?因为库尔曼虽然使用着联邦的钱和资源,却成功地对联邦完成了技术封锁。他怎样做到的?首先,他必须有一个殿堂级精英科学团队。团队里的每一个人都登峰造极、到了名垂青史的地步。其次,他已经扰乱了联邦的内务。试问,亚洲国家的资助能让库尔曼做到这两点吗?如果这真是c国干的,咱们也该趁早讨论下是叫做北美自治区还是叫做美洲省了。” 会议室陷入一片死寂,因为他们在惊恐中不得不承认一个毛骨悚然的事实,一个竭力试图回避的事实。 查理例举的这两个可怕条件。的的确确是可以做到的。如果库尔曼也是一名石匠的话。 我们知道:行会的秘密结社是来自英格兰的古老传统。它们端庄而神秘,森严且苛刻,将珍贵的经验和最新的知识代代流传。因为有密谋的嫌疑,他们必须躲避国王的搜查;因为继承了希腊诺斯提教派的思想,他们与天主教廷分庭抗礼。 而其中的“自由石匠协会”最为壮大。会员们醉心研究精确的数学定理,探索多彩的自然规律,永远在自然科学的最前沿高歌猛进。他们的信仰理性得近乎神秘:他们坚信神祗是一位理性的工匠,而井井有条的宇宙秩序正是神的出色杰作。人类作为有缺陷的作品,当以理性为准绳,以道德为工具,完善自身,成为“石工”,重归神的领域。这信仰象征了人追求理性、完善自身的过程,吸引了大批精英投身入会。 而一些学识渊博的石匠们对金融理论的探索和明智的投资,也给他们积累的大量财富,所以他们也是金匠的一员。正是他们,被天主教会排挤了两百多年后,突然掐住了君权的喉咙,发起了先进的启蒙运动,仅仅花了半个世纪就迅速扩散到欧洲和北美,建立起与天主教会匹敌的巨大体系。 伏尔泰。孟德斯鸠。歌德。贝多芬。莫扎特。腓特烈大帝。无数协会会员的名字如明星在近代史中闪烁。 如果库尔曼是一名石匠,他的确可以得到其他石匠的帮助;而这些匠心独运的泰斗,全都是名垂青史的殿堂级大师。这些学术巨匠的名单几乎就是近代科学史:本杰明.富兰克林。亨利.福特。托马斯.爱迪生。莱昂纳多.达芬奇。爱因斯坦。艾萨克.牛顿。可见自由石匠们垄断的是人类中屈指可数的精英阶层。 而正是这些精英,瓜分了前“第二中央银行”的股东席位,占据了今天美联储80%的控股。他们才是这个国家真正的话事人。 所以,库尔曼如果得到“金匠”们的资助,那么数不尽的支票将满足他的一切需求。如果这样推断,那么库尔曼在宇航局混得一帆风顺也是顺理成章,因为宇航局的钞票有大半来自银行家们大笔一挥的拨款。 如果库尔曼真的是一名石匠导师的话。 查理抚摸着装着艾伦的盒子,低头说:“尊敬的各位,恐怕你们连敌人是谁都没弄清楚。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们明确的答案:在拉雷多,我面对的是一群有神论狂热分子,他们高呼上帝的名字,兴高采烈地杀戮着我的队友。并且我必须指出,你们之所以不肯相信这个事实,是因为你们不相信你们已经被抛弃了。比起和美联储6大控股银行作对,你们宁肯去欺压亚洲国家。是的,你们在欺骗自己,竭尽全力地欺骗自己。” 顾问团老脸刷白,惨无人色。 “我说完了。冒犯各位,非常抱歉。”查理冷冷说完,撑桌吃力坐下,双手环住了木盒子,回归沉默。(未完待续。) 201 查理骂起人来不带脏字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查理说得几位高级顾问面如土色。马歇尔将军咬着雪茄坐下,对科林顿夫人低声说:“如果我是对方的总参谋长,我绝不会舍近求远,炮制这样画蛇添足的行动。无论如何,在调查报告出来之前,我们不能在外交上有任何轻举妄动,现在的任何动作都可能弄假成真。” 外事副国务卿憋得脸皮通红,不甘心地站起来说:“即便如此,做出书面谴责也是好的。国际舆论必须提前争取,才能积累主动优势。” 查理沉默时,异常不适。他环着盒子,低低问马歇尔将军:“我感觉到了危险,将军。” “什么?”将军捏着雪茄,皱眉凑过来问。他没听清。 “我感觉到了危险,恐惧和压迫感像溺水一样淹没了我,将军,我必须说出来。”查理抱着艾伦的头颅,抬头看将军,脸颊咬紧:“理智告诉我,这是一个可怕的抉择,我们不能犯错了。” 科林顿夫人和激动得面红耳赤的外事副国务卿迷惘地看马歇尔将军。 五星上将决定相信老兵的危机感,他认真盯着查理:“全部说出来。” 查理的指节发白,点了点头。然后他站起来,盯着猝不及防的副国务卿,努力保持尊敬,克制着怒火说:“请不要再玩弄娴熟的游戏了,副国务卿大人。制造国际舆论谴责远方的国家,来转移纳税人的注意力吗?于是报纸充斥着局势的评论;新闻关注着军费的涨跌;公民的目光被假想敌吸引的时候,就没人在意政府的过失了,就没人在意高筑的债台了,就没人在意拉雷多的悲剧究竟如何发生、内务的整顿究竟深入到何处了!对不对?如果棘手的难题淡出公众的视野,就不再是难题了!对不对!” 外事国务卿张口结舌:“你……” “我告诉我的士兵,你们是为了保卫联邦而战。但我自己都知道,我他妈的在说谎!”查理突然一拳砸得会议桌上的白面儿一跳,吓得一圈人昂头一缩、都靠在了椅背上:“当我的士兵在中东被暗杀的时候,当殿后的下士在录像里被斩首的时候,我知道。他妈的我们不是在保卫什么联邦!我们保卫着这个银行的油价,保卫着那个股东的老家,我们在海外出生入死,不过是一群吸引眼球的娱乐家。不过是遮掩龌龊的障眼法!如今,你还想故技重施,借谴责沉默的远邦,来淡化拉雷多的剧变?” 国务卿怒喝道:“上校!请注意你的口气,我比你高五个级别……” “这正是您的可悲之处。尊敬的先生!”查理的咆哮把国务卿的声音盖过去:“本该是您指挥我才对,为何沦落到我纠正你?您迟迟不肯面对现实,这背后是否有利益的驱动!” 查理环视全场,拳头重重叩会议桌:“我很抱歉绅士们,但是我必须开口!我非常惊讶,这种拙劣得不堪入目的嫁祸,居然能提到总统智囊团的日程里来讨论!先生们,当你们在声嘶力竭要求总统争取国际舆论、作出谴责声明时,我的脑海在尖叫,危险!我看到一系列不堪设想的连锁反应接踵而至。我看到环环入扣的阴谋在接连发生。副国务卿大人,世界就像一锅煮开的牛奶,已经到了沸腾的边缘,这个临界点上,您再不关火,恐怕烫伤的就是我们自己!” 查理振聋发聩的怒吼震惊四座。【ㄨ】没人能料到,一个区区上校敢在副国务卿面前拍桌子。 外事副国务卿猝不及防,呆了半晌,突然整理好衣领,恼怒盯着查理。义正辞严指着查理的胸脯诅咒道:“我的财产都有合法来源,没有什么非法利益能够驱动我,你这是污蔑。我保留上诉的权力,查理先生。并且如果你去查询我的慈善基金,你就会知道银行把我的钱都放在哪儿……” 查理的情绪已经失控,他像活火山,找到了喷发的借口,面无表情看着强词夺理的副国务卿,咄咄逼人地叙述:“哦。我当然知道银行把你的钱放在哪儿,只要你背对他们弯下腰,银行家就会把钞票卷起来,然后塞到……” “咳咳。”将军咳嗽了下,“查理,你很显然受到了强烈的刺激,对不起,我不该在你接受治疗的时候让你看到这些。” 查理昂头闭目,吐息屏气,这才压下狂怒,转向将军敬礼,面无表情道:“七颗子弹不足以作为证据。我建议以追查上帝之矛为主线,同时搁置外交争端,寻求国际合作。对不起,我失态了,请求离席。” 将军若有所思,皱眉点头。 查理向在座的内阁、幕僚、参谋、副国务卿敬礼,然后吃力抱起艾伦的木匣子,重重跌回轮椅里,低头转向,慢慢滑了出去。 副国务卿气的面红耳赤,坐在椅子里扯领带喘气。 查理离开时,幕僚悄悄靠近科林顿夫人:“党内电话。需要单独接听。” 科林顿夫人连忙站起来,向各位点了点头。顿时一桌人默默起立,跟着查理陆续走了出去,留科林顿夫人接私人电话。 马歇尔将军忧心忡忡追上查理的轮椅,捏住他的肩膀诚恳道歉:“我很抱歉。这一切对你太艰难了。但是你说的漂亮,上校,希望这能够说服总统停止愚蠢的挑衅。” 查理结果特工递来的抗抑郁药品,仰头吞下,忧郁小声道:“我只是害怕,将军。” “哦?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正因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害怕,将军。”查理在药物的帮助下镇静了许多,浮凸的血管平复了下去,疲惫的嘀咕,“也许是药物的缘故吧……刚才我恐慌了,才会失态。仿佛蒙着眼睛走到了悬崖上,下一步就是无底深渊。” 将军眯眼抽烟,沉默不语。 少顷,外事国务卿被叫了进去,细细讨论了十分钟。当其他人在走廊里焦躁看表时,外事国务卿匆匆闯出来,指头一勾,带了几个人匆匆离开。 将军去问了一遍,阴沉着脸走回来道:“总统签署了书面抗议声明,并且在明晚八点半做客广播电台发表相关演讲,把公民的视线引向远东,减轻党内压力。” 查理漠不关心,他在药物作用下安详得像一尊冷漠的佛爷,抱着艾伦的头颅,淡淡道:“我尽力了,将军。” 轮椅缓缓远去,查理喃喃重复:“我尽力了。”(未完待续。) 202 东风快递,使命必达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总统当晚发出严正抗议,谴责损害联邦人民财产的军事行动,并且强硬要求中方解释一切。 特工送查理回到他的豪宅。 “不开灯吗,上校?”关门离去前,特工踌躇重复一句。 “这是我自己的房子,在这里闭着眼睛都能跳舞。留我一个人待会儿。”查理遣退了特工,抱着装艾伦的盒子,独自在漆黑的客厅里看新闻。电视的荧光在查理身上跳动,他抚摸盒子,低头喃喃:“你也不想像颗烂菠萝一样去见艾琳吧,艾伦。非常抱歉,我只能让你在这里陪我了。” 查理吃力挪动轮椅,努力举起沉重的木盒,放到琳琅满目的酒柜中间,和他挚爱的波旁烈酒和陈年拉菲放在一起。 “如果你遇到了漂亮的幽灵小姐,你就可以随时随地灌醉她了。不要和哥哥客气。”查理嘀咕着。在他身后,荧光跳跃的电视机正在急促播报: “但是中方拒绝做出解释和补偿,他们试图转移话题,只是反复强调一点:无论控制器在哪里,美利坚联邦都必须对发射的卫星负责任。因为领土和领空主权神圣不可侵犯,任何可能的挑衅和试探都会遭到猛烈无情的反击。对此,请问新闻评论员麦迪先生有什么看法。” “我只能一笑置之,很明显世界上有两种逻辑。一种叫做逻辑,一种叫做中式逻辑。他们在转移话题,哦,是的,他们心虚了,所以开始像抓狂的主妇一样强词夺理……”富有的评论员麦迪先生在电视上谈笑风生。 查理关了电视机。他垂手在黑暗里沉默了一会,突然奋力把遥控器摔向电视机,59寸电视屏幕火花一蹿,刹那爬满蛛网裂纹,四分五裂的遥控器反弹落进地毯里,悄然无声。 “上校?”特工惊慌地推开门缝。失声询问。 “我说了,让我一个人待着!”查理不耐烦地咆哮。 特工忐忑地关上了门。 查理扶着酒柜,气喘吁吁地吞了一枚药片,抬头习惯性地去拿波旁。却不小心看见艾伦的盒子。 那个精致的盒子沉默坐在酒柜上,无言凝望查理。 “是你的,都归你了。”查理的手在半空悬了一会,颓然坐回轮椅里,低头捧住脸:“我要戒酒了。” 是夜七点过十分。总统科林顿夫人发表了措辞严厉的抗议声明。中方激烈回应,产生了剧烈的外交冲突,国际舆论紧密关注,这件事情取代拉雷多的惨案,瞬间攀升到头条。整版篇幅的激烈报道顿时铺天盖地,临时插播的实事新闻栏目层出不穷。在大出版商和传媒集团的耐心引导下,意见调查显示,对东方持激烈态度的投票人比例激增。大家都潜移默化地认定黄皮猴子走上了斯大林的旧路,穷凶极恶地试图伤害联邦人民。 针锋相对的是,中方忍无可忍地宣布进入战时状态。拒绝发放旅游签证,开始遣退美籍人口。双方剑拔弩张,局势一触即发。 十二小时后,一道刺目蓝光划伤苍穹,轰击在大西北的平原上。这束全功率高能粒子激光如此耀目,连外蒙古都能瞧见异象。高能粒子撞击磁场激发出的极光洋洋洒洒铺天盖地,千里之外清晰可见;这旷古绝今的壮景,成为震惊气象界的绝响,无数人抬起手机默默拍摄;公家的、私人的摄影组争相录制,争先恐后传上网络社交媒体。 顿时。facebook被排山倒海的“极光”照片淹没。在官方还在保持沉默的时候,掀起灭绝大战的罪魁祸首“第一炮”竟通过社交网络瞬间走红,在分秒之间传遍全球,全世界的人都在赞美这一炮的美丽。惊叹这极光的壮美,转发这惊心动魄的刹那。 “如果在这样磅礴美丽的极光下求婚,那样的幸福真是不敢想象!”青春靓丽的模特索菲亚转发照片时评论道。 五分钟后,天基粒子卫星武器“审判之光”陨落。美利坚十年磨一剑,尽付诸东流。 全世界还在赞叹极光美丽的时候,另一条重磅新闻激起滔天巨浪。把各国官方媒体掀上半空,进入自由落体般的懵逼尖叫状态: “中方确定本土遭到第四代聚变式核打击,根据宪法,启动aaa级红色警备案。所有战略飞弹发射井开始注入燃料,进入发射倒计时。24小时后对北美合众联邦正式宣战。爱好和平的人民从不畏惧威胁。” 干脆,利索。没有多余的责备,没有伸冤的呐喊。只是像飞刀般掷出最后通牒:24小时后正式宣战。 宛如捍卫名誉的矜持骑士,笔直将白手套掷在地上,等待对手拾起来,开始一场决定荣耀和生死的最终决斗。 那时候,大概战略飞弹发射井已经轰鸣着打开了井盖,硕大飞弹上的固定钳已松开。只等时间一到,东风快递,使命必达。 什么,你只认顺丰吗?那我们有必要用五对负重轮来教你重新做人了。你怎么能不知道共和国战略飞弹部队的广告词呢?来,跟着我念。 “东风快递,使命必达。 使命源自责任,以优质的服务传递每一份快件。df31a洲际套餐,只为关注你冷暖。 一万两千公里,四十分钟良心速递。 十三万员工时刻准备,只为高效。二十四小时,全年无休。不计成本,只为节省您的每一秒钟。 不管我们在荒漠,森林,还是戈壁,您的需要就是我们服务的动力:核平使命,客户至上。 即使大气层电闪雷鸣,我们风雨无阻。 二百米半径精准投递,我们全心全意! 我们的宗旨是:以射程求发展,以精度求信誉!” 当24小时后,数不清的快递员将喷薄云雾,呼啸升空,影影憧憧地冲开大气层,丢掉一个个整流罩,脱离一节节燃料舱,最终在近地轨道上横跨大洲,低头再入,以70度的凌厉锐角重归大气层,让重力势能尽数转化为20马赫的呼啸高速,穿云破空,瞄准渐渐清晰的北美各州,任铺天盖地的拦截弹幕擦肩而过,势如破竹地直指目标,落地腾起冲天蘑菇云。 那就是地球最后的影像。那就是世界末日。 当这个奋发自强的国家开发出自己的尚方宝剑时,举世震惊。当邻居乃至远邦都瑟瑟发抖的时候,一声轻描淡写的“我国承诺不首先使用这种武器”让联合国如释重负,重拾安全感。 但是,当最先进的第四代清洁聚变式核火球在大西北冲天而起;当领先全球的审判之光在地球表面点燃第一朵绚烂烟火时,“不首先使用这种武器”的承诺已经兑现。韬光养晦的巨龙愠怒觉醒,全世界将迎接这一鸣惊人的怒火。 “确定本土遭到第四代聚变式核打击,根据宪法,启动aaa级红色警备案。所有战略飞弹发射井开始注入燃料……”当这条惊雷般的文字正式通电全球时,世界陷入一片死寂。 这一刻,从参议院到内阁,从cba到法新社,所有人都呆若木鸡。到这时候,他们才记起五国联合部队被轮番揍出心理阴影的屈辱;和曾经被四百枚战略劾弹头支配的恐惧。 读到这条晴空霹雳的声明时,法新社的记者打翻了咖啡;路透社的秘书失手摔了满地乱飞的文件;cba的总编瘫软在皮椅里喘不上气来,拼命撕扯着领带。这一行中文像熨斗压在他们心上,焦灼得丝丝冒烟,沉重得不能呼吸。 整个世界的舆论界、社交圈、网络平台、传统媒体像在蹦极,刹那从惊叹赞美的巅峰,重重摔到压抑绝望的谷底。 “我的天哪……这个世界疯了吗?”年轻貌美的模特索菲亚在转发“24小时后宣战”的电文后,添加评论,并发了一张哭泣的表情。 此时,在南美烈日下颠簸开车的库尔曼腰间手机一震,收到信使的短信: “haha!:d ”(未完待续。) ps:写到这里,壮心不已,情不自禁唱道,惹咧祝贺亲哎滴租~过,种与称谓帝锅列强。另外特别鸣谢weight82姑娘,东风快递广告词是她撰写的,我深深折服,特意引用,希望姑娘不要介意。此章大壮国人志气,期待各位加油前进。少年强则国强,我们一起努力吧! 203 在南美拥兵蛰伏的上帝之矛 库尔曼博士穿着陆战队的三防迷彩服,歪戴着贝雷帽,咬着雪茄单手开车,另一手摸出手机回拨。少顷电话接通,蓝牙耳机里传来信使懒洋洋的的问好:“嘿,你在南美?” “委内瑞拉。这次演习能获得举足轻重的评估数据。我必须亲自视察一下。新的身体还适应吗?”库尔曼博士扶了扶耳机,眯眼开车,咬在唇角的雪茄被颠簸得一颤一跳。 信使在电话里恼火地咕哝了一声,抱怨道:“当然比不上罗斯柴尔德。克隆的躯体太孱弱了,我仿佛能听见体内零件老化的声音……我总觉得,这个身体的凋亡周期估计还没一个健康的肝细胞长?该死。” “那是你的幻觉,因为你还需要休息。以现在的技术,这躯壳用五年没问题。”库尔曼娴熟地安慰他。 “琴音那个表子哪去了?我想见她,呃,我太空虚了,我需要一点活着的感觉……这记忆仿佛不是我的,每次醒来都这样觉得,这记忆不是我的。”信使神魂颠倒地咕咕哝哝。 “我说过了,你需要休息。知道你复苏真是太好了。就这样。”博士想挂电话了。 “琴音那个表子哪去了?”信使执着地问。 “御庭众给了她新任务,她要去北美杀一个参议员。” “她这次不是假装成过气女歌星偷渡了吧?” “……” “你们太纵容了,运营经纪公司的钱必须从她工资里扣。”信使愤愤不平。他还记得琴音嫌弃他那颗馊掉的脑袋。 “扣了。” “这样才对。别给她钱去开演唱会,她是借着任务的幌子发展副业。那么她这次是怎么潜入的,空投吗?” “她绑架了一个过气女歌星,制作胶体面具,易容潜入的。” “……” “杰弗逊参议员每周五都听她的驻场演唱,我们必须批准。” “……” “知道你复苏真是太棒了。就这样。”博士挂了电话, 拔了耳麦丢在杂物箱里,双手扶方向盘,军用悍马在坎坷的路上颠簸跳跃。喷足马力冲进一座戒备森严的堡垒式沿海据点里去。 钢板钉就的三米高堡垒上,一名歪戴贝雷帽的雇佣兵倚在一架防空机枪的盾牌上,看见库尔曼博士的车长躯直入,才拿起对讲机说“关门”。 然后。钢铁壁垒里齿轮卷动,两扇沉重的齿轮钢门缓缓突出,慢慢夹紧,关上咬合。在门缝里能瞥见壁垒里设施齐全,荷枪实弹的雇佣兵列队穿梭。高台上的自动防空雷达缓缓旋转,密集的防空导弹发射架比比皆是。 镜头拉高俯瞰,只见蜿蜒的漆黑钢墙拱卫着一片戒备森严的港口据点。里面的合金兵营像一个个四方酒樽倒扣在地上;载具仓库大门开合,吞吐着轰鸣疾驰的防空装甲车;打靶场上,三台跃跃欲试的外骨骼机甲正在踉跄点射,在震耳欲聋的开火声里测试特种弹头的实效性。而深凹进陆地的湛蓝港湾里,停靠着三艘轻型导弹巡逻艇,在水面轻轻摇晃;而旁边空荡荡的湛蓝海面上,还空置着三处宽阔的深水停靠点,显然停靠在这里的舰只吨位不低。 库尔曼博士地位不俗。所以开车长驱直入,路上的雇佣兵纷纷伫立退让。最终博士在高耸的雷达建筑下刹车急停,开门跳下车,拿下咬着的雪茄,问面前的指挥官:“如果我没记错,昨天油轮就靠港了。” 一名高大魁梧的军人劈腿负手,昂然站在指挥所前。他是欧洲移民和印第安混血,尖利的脸颊傲然绷着,唇线严肃地抿紧,肤色沉得像日光浴晒过头的南亚人。这位沉稳严厉的指挥官点了下头。谦恭地微微倾腰,伸手请库尔曼博士向左转:“是的,已经全部装卸完毕,可以投入使用。” 库尔曼博士随指挥官左转走几步。顺斜坡走进一所地下防空设施里。走进防空洞时,炽烈的阳光戛然止步,清凉扑面而来。 十分钟后,视野骤然开阔,仿佛走进了地下足球场。宽广的地下广场上,被防水帆布遮着一大片起伏的人形。 “四百九十台‘枪骑兵级动力装甲’。请您过目。”指挥官谦恭低头,套着黑手套的右手对副官轻轻一招。 副官奋力拉下一张帆布。随着漆黑的防尘布笨重滑落,一台银光闪耀的机械外骨骼脱颖而出。它高达两米三,光滑锃亮,垂臂傲立,粗壮的液压管和庞大的火神机炮,无不炫耀着钢铁的力量和科技的权威。背后沉重的蓄电池和弹鼓已经盖上整流罩,整合成流畅的可替换携带式背包,让补给更加流畅。而改进的动力装置让外骨骼的下肢瘦了一圈,可以更加灵活地进行机动。这显然是拉雷多机甲的量产升级版。 库尔曼掏出轻软的鹿皮,仔细擦了擦眼镜,优雅戴上,将鹿皮塞入内兜,扶着眼镜满意地端详“枪骑兵”,然后转身,大步流星往外走,只掷下一句话:“手术必须加快,时间不多了。带我去看半自动手术舱。” “是。走这边。” 此时的北美已经洋溢起了一股愤慨激烈的宣战浪潮。游行的队伍乱糟糟地拥挤在十字路口,高举着“突击队的血不能白流”的标语,堵住了首都的交通。 于是拥挤的大街上密密麻麻停满了拥堵的汽车。车主咒骂着摇下车窗,大声催促。车载广播急切地读着最新头条: “华尔街时报特约评论员表示,这是一场必胜的战斗,是时候给狂妄的家伙一点苦头吃了!亚洲人骨子里总有恐怖主义的基因,但是我们要他们知道,我们早就准备好了!来吧,我们的拦截防御系统会叫他们尝尝鸡蛋碰石头的滋味!他们那不堪一击的经济很快会被拖垮,那时候就轮到我们来享受胜利的甜美了:更多的投资,更多的岗位,让廉价的a见鬼去吧,他们会哭着来购买我们的转基因大豆和玉米的。哦是的,走着瞧好了!” 衣不蔽体的流浪汉徘徊在拥堵的车辆之间,举起粗糙自制的牌子“美利坚必胜”,挨个敲开车窗,举起牌子,请求施舍。 在查理的豪宅里,特工小心叩开门,对站在窗口的查理说:“上校,白宫的车在等您。” 查理昂头扯紧领带,缓缓转身,步步摇晃地坐回轮椅里,倒车滑出门去,轻轻说:“我知道。走吧。” “您的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 “好多了。”(未完待续。) 204 战争没有胜利者,无论胜负怎么判 科林顿夫人看见查理的轮椅时,马上站起来,紧张内疚地摇头喃喃道:“我应该相信你的话,上校。真的……我没想到会这样,我没想到上帝之矛会第一时间轰击那个国家。我没想到会宣战……” “恐怕我已经没有可以效劳的了。尊敬的夫人。”查理淡淡地。他环顾了一圈,看见外事国务卿已经松开了领带,软在圈椅里低头扶额,似无颜见人。外事国务卿和科林顿夫人是党内同伴,所以交谈颇多。而总统办公室里只有查理和国务卿。 可见总统与外事国务卿私谈过以后,决定再听听查理的个人意见。她紧张地坐下来,揉着双手要求:“我希望仔细考虑你昨天的话,上校,事实证明你的危机感比常人更强,更敏锐,马歇尔的没错,这是历经生死才磨练出来的老兵直觉。这一次,我会认真听。” “昨天是我恐慌发作,服药之后症状就消失了。”查理面无表情,“容我冒犯,总统大人,你其实非常清楚后果。无论是您,还是尊敬的顾问们,以及这位高贵的国务卿,你们都经验丰富,智慧过人。你们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但是您依然做出了选择,不是吗?接了那通电话之后,您依然做出了选择。” 科林顿夫人哑口无言,张口瞧了查理一阵,看见这个敏锐的老兵冷漠得像一尊雕塑。总统知道伪装已是徒劳,只好无奈低下头,和外事国务卿一样扶额喃喃道:“这场胜利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被动应战的美利坚会获得国际支持和舆论正义。同时有可能重新巩固美元的地位。如果胜利,产生的利益和价值会超过前十年军事行动的总和。所以在此之前。我需要确定,您昨天推演出来的‘危机’究竟是什么。会不会威胁到联邦的胜势。” 查理没有回答总统。他袖子里的手颤了一下,然后慢慢摸住扶手,开始倒车。在逐渐背对总统的时候,查理心如死灰答道:“战争没有胜利者,不管胜负怎么判。这一您很清楚,所以我没有什么可的了。” 外事国务卿不同意。他抬头森森瞧着查理,愠〗∽〗∽〗∽〗∽,<div style="margin:p 0 p 0">怒道:“你听上去反而像个绿色环保组织的妞。这场胜利可以让美元重回黄金时代的巅峰,讨厌的黄皮猴子再也不会争抢利润了!想想那时候的光荣!” 查理的轮椅停了。他扭头瞧国务卿,面无表情道:“利益富集衍生政治构架。政治分歧带来战争岁月。所以战争只不过是政治的儿子,金钱的孙子,为何被你鼓吹得崇高起来?总统很清楚这场战争的胜利者不是人,是金钱。但是我必须提醒总统阁下。” 特工打开门,查理的轮椅滑了出去,声音渐远:“美元的利益不等于公民的利益。您是捍卫宪法公正的联邦总统,不是任人驱使的猎狗和奴仆。” 副国务卿身体一摇,软软跌坐回圈椅里,竟再无一言。科林顿夫人板着脸沉默思索。表情千变万化。 “至于胜败。”查理的轮椅在门口停了一下,身经百战的上校冷冷警告:“推销战争的人当然要告诉你‘一定会赢’。就像柜台姐发誓洗发水一定能止痒去屑飘柔润泽一样。您之所以欺骗自己,是因为您没有反驳的勇气,仅此而已。” 冷冰冰完。出言不逊的上校已经离开总统的视野,无动于衷地离开。 外事国务卿憎恶盯着空荡荡的门口,咬牙切齿:“他自恃多几块勋章。简直目中无人!” 科林顿夫人扶额无话。查理的话刺中她的心窝,现在的她不仅没有反驳的勇气。甚至没了反驳的力气。 “给我接国防部。”科林顿夫人鼓起力量,拿电话吩咐秘书。“我需要确定飞弹拦截系统的作战效率。” “是。” ———————— 科林顿夫人走进作战会议室,郑重地并膝肃立,向在座的军官郑礼貌头。在座的九位军官齐刷刷起立,向总统致礼。 马歇尔将军站在投影仪旁边,向科林顿夫人挨个介绍在座的军官。 总统拉开椅子矜持坐下,双手搁在膝上,直奔主题:“自上个世纪以来,联邦花费大量预算建立了庞大的卫星火控系统和战略飞弹防御体系。现在,它发挥威力的时候到了。现在我们面临一个巨大的挑战,同时也是本世纪绝无仅有的良机。对手已经抛出了最后通牒,他们的战略飞弹已经在加注燃料了,如果我们无动于衷,明天太阳下山前,他们就会在联邦各州亮无数个新太阳。” 科林顿夫人锐目扫过各位资深老练的军事专家,全然没有老妇人的优柔寡断,斩钉截铁道:“我想知道,纳税人重金打造的战略飞弹防御体系,能不能在我们把东方夷为平地前,抵挡住敌方铺天盖地的核弹头。” 马歇尔将军扭头看了一眼科林顿夫人。他看到这个老女人面无表情,果断凌厉,虽然坐得优雅笔直,却口吐杀机,毫不留情,和接机时的软弱模样大相径庭。 五星上将心头一凉,他这才隐约触摸到这个总统的真面目。 无奈,软弱,踌躇,那都是给弃子看的戏码。当她开始考虑真正的抉择时,她可以拿上亿人命做赌注孤注一掷。 只要利益大到足够让她动摇。 到底,科林顿夫人和金匠没有本质区别。她是金匠党派推选出来的候选人,自然代表了党内利益,为金匠服务,替战事拉票。联邦历史上既然有了一个泰勒,就不会出现第二个。 所以,科林顿夫人本身就是主战派,只要她确定战略防御体系能够成功拦截对方的核弹头,马歇尔断定她有百分之八十的倾向装出受害者的模样,无动于衷地坐等对方宣战。 然后两个大洲生灵涂炭,产生数不尽的赤字债务,催生雪片般的军火订单,毁掉富余的生产资料,产生更大的利润空间……欧洲的银行家会像林肯预言的那样,把美洲人民开拓生产的财富搜刮殆尽。 而将军察觉到,他面前这个优雅果断的科林顿夫人,早已没有了反抗这一切的决心。林肯的睿智,杰克逊的坚持,哈里森的强硬,泰勒的良知——先代总统英勇品质,到今天已经所剩无几了。 联邦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未完待续。) 205 好好看看它的真实水平到了什么高度! “事实上,我们早已讨论过。”高级军事顾问沃森站起来,将一枚轻便的数据卡推入投影仪,向科林顿夫人敬重点头:“我将向您介绍和分析我们推演的结论。” 沃森刚过完六十岁生日,老年秃顶,白发纷纷离他而去,让他那褶皱密布的脑袋看上去像个皱缩的枣子。他操纵着屏幕映出来的3d演示动画,骄傲叙述: “如您所知,洲际飞弹携带核弹头打击我国本土,必须经过助推发射、离开大气层、进入低轨道、动力微调、再入大气层、坠落打击的过程。这些环节会被我们的战略飞弹防御体系一一破解,逐个击破。” 科林顿夫人臃肿的腰抻得更直了,认真点头,像个摩拳擦掌的赌徒。 “我们的军事卫星可以在3小时内进入特定的东半球侦查轨道。当敌人发射飞弹时,超标的辐射会立刻被卫星侦测到,呈递给动态数据库。然后通过高速连拍,不断计算该枚飞弹的各项矢量,绘制出不断修正微调的轨迹图,来预测飞弹的落点。” 军事顾问说得荡气回肠,科林顿夫人听得踌躇满志。 “这样能有两个好处:第一,将数据呈递给飞弹打击的目标战区,启动战区雷达,触发战区防御系统,利用地对空拦截弹、对空弹幕等多种手段拦截。第二,可以马上发射高速飞弹群,根据已知的轨迹图,在大气层外实施拦截。这样,在地面雷达和卫星定位的作用下,拦截率可以达到88%。”沃森顾问志得意满。 “那么对方呢?”科林顿总统似乎已经有决策了。 “因为起步落后,经济掣肘,加上幅员辽阔,地势复杂,对方的战区防御体系仅仅覆盖了几大核心经济区,剩余高达56%的大片国土处于防御薄弱状态,也就是说。如果我方飞弹安全离开近地轨道,进入‘再入’阶段,那么回归大气层以后,这56%的国土很难阻止弹头以20马赫的高速逼近坠落。我只能说。打击成功率非常高。” 科林顿夫人双目绽放春天般的光彩。 “其次!”沃森顾问得意地推眼镜,“对方的卫星定位系统和火控平台精度落后我国2到3年,会进一步增加我方飞弹的落地率。所以如果您的问题是,能否在让敌国失去反抗能力前保障我国政府的运作,我有信心给出肯定的答复:能!” 沃森顾问气吞山河地给出了激动人心的结论。等待总统微笑,等待同僚鼓掌。但是会议室却鸦雀无声。 老头诧异回头,看见魁梧高大的马歇尔将军不知何时已经无声站起,铁塔般立在自己背后,像个沉默的巨人。 纵然马歇尔将军卸下军权、近乎文职,但是不怒自威的气势依旧镇住沃森的心神。苍老的军事顾问终于明白大家为什么噤若寒蝉了,他尴尬地推了推眼镜,低头瞧着呆若木鸡的总统讪笑一下,嗫嚅问马歇尔将军:“您有什么补充吗?” “事实上。”马歇尔将军冷冷道,“我也带了一段小礼物给各位瞧瞧。这是我们引以为豪的卫星偶然拍摄到的一些照片。” 说着。将军钦动投影仪,换了一张储存卡,随手将沃森的小卡片丢在一旁,轻蔑得有些恣意。 沃森老脸一红,在怒上心头时,却听到将军震慑人心的冷笑:“好好看看,你口里‘起步落后’‘经济掣肘’的国家,它的真实水平到了什么高度!” 荧幕一闪,照片涌现。所有人伸长脖子看,像被提着颈子的鸭子。但是一分钟过去。他们什么都没看明白。 荧幕上是一片模糊的白云,已经放大到能看清马赛克的程度。在狂风和白云中间,有个绰约的影子,那莫名其妙的轮廓。让人知道那儿有东西,但是穷思竭智都想象不出那是啥。 将军打开一支雪茄,低头剪开,也不解释,让一屋子人呆若木鸡地看个够。每次将军点烟,都是有种势在必得的冷漠。谁也不敢指责他。 就像现在一样。连沃森都看不明白这照片上的东西是啥,也不知道跟他的“必胜”结论有什么关系,但是他不敢开口询问,因为那会显得自己很无知。所以他必须假装专注,聚精会神观察照片,心急如焚地等将军剪了雪茄,歪头点烟,昂头吞云吐雾,夹着烟眯眼扫视一圈——在沃森快急死的时候,将军才慢慢问:“看明白了吗?” 沃森傻眼,低头瞧总统,看见科林顿夫人也一脸迷惘,这才理直气壮答道:“太模糊了,看不清楚。” “模糊?”将军冷笑,烟头指着荧幕:“这是今年三月份发射的‘猎鹰’低轨道动力侦察卫星在四十公里的极低轨道上拍摄的。它搭载了最先进的高速成像设备,拍摄这组照片10小时后,因为轨道过低,失速坠毁在黄海。你还嫌它模糊?” 沃森不吱声了。 科林顿总统知道马歇尔将军在施压,不忍沃森遭罪,矜持开口,柔声问道:“那么到底拍摄到了什么呢?” “弹头。”将军叼起雪茄咬住,走上战术台,拿长鞭敲打着照片中心的模糊轮廓:“这是一枚处于‘再入’阶段的东风弹头,它在三秒后精确命中了大西北荒原上的栖凤基地表面,误差不超过五十米,让101特种空降师的300名精英士兵灰飞烟灭。这么一说,觉得熟悉点儿了吗?” 大家又仔细看了一眼长鞭敲打的弹头,继续说:“不认识。” 马歇尔将军拔了战术笔,在荧幕上描出了弹头的轮廓:“它和旧版弹头不一样。旧版弹头是标准圆锥形,像个笔挺的圣诞帽一样。那种弹头的圆锥底部接受了40%的雷达辐射,那是它被雷达捕获的主要原因。而这个弹头,这狗娘养的小滑头,” 将军一边喃喃咒骂,一边伏在荧幕上仔细勾勒:“看到了吗?它把圆锥底部给削掉了。它看上去就像个圣诞甜筒,是的,甜筒,圆圆拱起的冰激凌部分是它的屁股,而尖尖的蛋筒则是他锋锐的弹头,笔直朝着咱们来的弹头!”将军勾勒出弹头的轮廓,拍着荧幕,回头解释: “这种设计大幅减少了反射面,让它被雷达捕获的几率降低到了……我想想,”将军假装思索,然后暴怒大骂:“降低到了他妈的万分之一!别问我怎么知道的,你问国防高级研究计划局的布朗上校!”(未完待续。) ps:今天的4更已经完成啦!祝各位元宵快乐哦!!明天是元宵节,我也想继续4更来报答各位,但是明天下午要去河西的大伯家吃团圆饭,可能会耽搁时间……看情况吧!我爱你们~ 另外这里的新式弹头设计是百科上查到的,是@解开心结的艾莎 引荐给我的。艾莎同学涉猎广博,让我学到很多,在此特地鸣谢。谢谢你,兄弟。 206 落后?掣肘?你活在上个世纪吗沃森!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布朗上校被突然点名,顿时被一圈人扭头注视。突然看见总统扭头瞧自己,布朗上校吓得按桌起立,立正嚷道:“这种弹头于今年二月份作为新式构想提出,如果成功,配合隐形涂料,可以让弹头被雷达捕获概率降低到万分之一!验证可行!darpa正在试验中!” “可是你看看人家!人家已经实装了!沃森,对不起你刚才说什么?发展落后,经济掣肘?你还活在上个世纪吗沃森!!”将军“啪啪”拍得荧幕乱颤,气急败坏指着低头淌汗的沃森,花式辱骂,“你声称对方的卫星和火控落后我们两年,人家的弹头设计却领先了我们二十年!这种可怕的情报错误,你知道会引起多惨重的后果吗?你会让联邦兴高采烈地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刚刚还大放厥词的沃森已经不敢吱声,恨自己贪功出头,开口太快,结果成了出头鸟,后悔莫及。 总统心中不悦,皱眉问道:“可是领先二十年?将军,darpa已经在工作了,我相信最迟三年也能拿出优秀的作品,甚至性能会更佳。二十年?略微夸大了吧。” 将军皱眉不语,向后退开,板着脸垂手按掌中的控制器,慢慢地切换图片。 科林顿夫人看到,切换的每张图片,基本和上一张一模一样。一组图片看完,总统竟毫无头绪。科林顿夫人懵圈了。 将军瞟都不瞟总统。他根本没指望这个女人能明白。所以他冷哼瞥了一眼角落:“布朗上校,你告诉他们,你看到了什么。” 可怜的布朗上校摇晃着站起来,难以置信地说:“弹头……弹头的轨迹在变。” “哈?”沃森不相信世界上有自动变轨的弹头,轻蔑嘲讽地笑了一下。但是他瞧见马歇尔将军的目光移到自己脸上了。 “哈!”沃森马上端正态度,“不可思议。” “是不是您看错了?布朗上校。”战略飞弹防御局的专家倾身过去,小声问:“常规飞弹都是依靠燃料舱和火箭本体,在大气层外完成机动和变轨。当弹头再入大气层时,它的燃料舱已经脱落,没有调整方向的动力源了。作可预测的‘匀加速抛物运动’,从而被‘雷达-飞弹系统’捕获拦截。这也是战区防御体系的依仗所在。” “所以说,他们已经领先了20年!看看这一组照片的建模分析结果吧,蠢货们!”马歇尔将军忿恨嘀咕。摸出一个厚厚的文件袋,“啪!”一声摔在战术会议桌上,声如惊雷,吓的沃森缩头一颤。文件袋直接破裂,厚厚一叠文件跟赌场发牌似的滑成一线。 总统如临大敌的皱眉。她没工夫计较将军的坏脾气了。科林顿夫人倾身去抓文件,伸直手够不着,是布朗上校起立拾起文件递给她的。 科林顿夫人点头致谢,无声坐下皱眉细看,这份文件是针对那枚东风弹头的详尽物理建模和轨迹分析,数据铺天盖地,公式层出不穷,科林顿夫人看不懂。她闭上眼睛揉太阳穴。 她有种预感,自己要抱憾而归了。 马歇尔将军瞧见各位参谋纷纷在瓜分文件细看,抬头吸一口雪茄。扭头盯着众人解释道:“根据数学建模的分析,这组照片拍摄的弹头在短短两秒内,完成了七次方向上的微调,也就是它自动校正了七次!沃森,你说什么来着?你要预测人家飞弹的落点,来触发防御体系?来绘制轨迹图形?来发射飞弹拦截?” 沃森瑟瑟发抖,他闭紧眼睛,听见怒不可遏的五星上将痛心疾首地咆哮:“可是人家的飞弹会掉头!你预测一个给我瞧瞧?七次方向校正!如果包含6个假动作,难道你要提交给我6个假目标,呈递6个错误轨迹。我们再发射满天飞弹然后扑空吗?当二十马赫的弹头呼啸而来时,它每一次细微转向,都会形成上千米的位移误差!你就算扫描到了它,也猜不透它。怎么拦截它?愚蠢,愚蠢!” 将军沉默、压抑的狂怒难以克制,骂的胡须乱颤,面如黄纸,唾沫飞星乱洒四溅:“别人已经做到了你们做不到的事情,直接导致了耗资恢弘的战区防御体系整个儿落伍淘汰了!最可悲的是。你们完全不知道!你们甚至觉得赢定了!你们还在炫耀,拦截率高达88%!” 将军手里的战术笔狠狠掷在沃森脸上:“自主变轨核弹头,你拦截一个给我看!总统若听了你胡说八道,掀开决战,北美将升起无数个太阳,无数个!” 沃森被粗大的油性笔砸中额头,往后一踉跄,马上立正站牢,低头发抖。 科林顿夫人不甘心,更不满将军震慑整个会议的威势,她扫视诸公,皱眉问:“这种变轨弹头,有什么克制办法吗?” 布朗上校站起来,低低道:“可以用emp武器摧毁弹头中的电子芯片。但是实用性不高。弹头以70度角冲回大气层时,速度高达17至25马赫,我们没有时间部署太多工作。” 科林顿夫人沉吟半晌,手掌挠着会议桌,轻轻问:“我方何时能开发出自主变轨核弹头?” 布朗上校低头,声音虚了下去:“darpa一直在努力。但是弹头空间狭小,而精确的电磁波收发器、自主智能计算芯片、变轨动能结构设计,都对空间配置有苛刻的要求……除非……除非计算机芯片进化到分子水平。” “分子计算机。”马歇尔将军盯着布朗上校,狐疑地重复,“你是说,他们已经有了分子计算机?” “我不能肯定,也许那枚弹头只是作‘自主迷惑规避运动’,那样对芯片的要求稍微低一些,但是绝对超过了目前的高端材料。我只能说,那枚东风弹头里安装了亚洲最好的智能芯片,因为它的运算量与我们的主机有一拼。”布朗羞愧道。 沃森不甘心狗血淋头,他突然灵光一现,抬头强调:“弹头制导是需要卫星定位的,对方的卫星制导系统资源有限,无法同时完成大批量飞弹的制导任务,这方面他们可比我们差多了……” “拿出情报来证明你的说法,沃森先生。”马歇尔将军冷冷戳中老头子的要害,“否则我很难相信你的臆测,沃森。我现在对敌国的信心都比对你的信心强。” 沃森想起刚才被驳斥得无地自容的痛楚,连忙讪笑推搪:“推测。我只是推测而已。”(未完待续。) 207 于是美帝决定认怂 马歇尔将军长吁一口气,轻轻搁下教鞭,走下战术台,推心置腹地拿下雪茄,在烟灰缸里弹了弹,心平气和地说:“5国联军总司令麦克阿瑟将军在知己知彼的优势下依旧吃了败仗,从朝鲜撤下来的士兵都留下了心理阴影,游戏公司甚至根据这批老兵口述,开发出了《生化危机》。所以,各位,” 将军郑重抬头,深邃的蓝眸睿智而恳切:“那是个特殊的国度,打它主意的人、民族、国家、联盟,都完了。是的,都完了。我希望你们吸取历史的教训,不要重蹈愚蠢的覆辙。” 科林顿夫人幽幽道:“马歇尔将军,参谋长联席会议的主题不应该是讨论如何获胜吗?” “但是国防部长的义务是对联邦的公民负责!”将军再也受不了总统的野望,突然扭头盯着总统,掷地有声:“任何先发制人的战争都是败笔,因为他们没有足够的智慧和责任感去争取和平!这场战争一定没有胜利者,当美洲和亚洲沦为火海,想想谁会获利?是欧洲的银行家!!世界格局将回到百年战争前的欧陆时代,难道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吗?让两百年来父辈的开拓、总统的牺牲全部付诸东流吗!” “是对方先通电全球,发表了宣战通牒!”科林顿昂头锐目,声音提高八度。 “因为咱们的卫星在人家本土种了三颗大蘑菇!”马歇尔将军怒视呐喊,他不怕跟女人拼嗓门:“电文留了24小时的斡旋时间,因为他们的领导人还保持着基本的理智!不像你!” 科林顿夫人气的乱颤,桌上的拳头攥紧,褶皱的老脸波浪荡漾,脸色由红转白,最后竟哆嗦着克制住了骂战,抿唇忍耐道:“我会考虑你的意见。请做好备战工作,这才是军人的本职。” “我也希望您做好自己的本职,尊敬的女士。”马歇尔将军含怒客套。尖锐地指责:“没事翻翻宪法,夫人,是它赋予您权力去保护公民,想想你都干了什么。” 科林顿夫人含怒离去后。布朗上校收拾了桌上散落的文件,递还给将军,轻轻说:“就算没有审判之光,军事部门也给出了初步评估,胜率在63%左右。也许对方在虚张声势。所以这是一个机会。” “五国组成的联合国军当初也以为那个人在虚张声势。”马歇尔将军疲惫叹气,冷哼嘲笑:“结果发生了什么?超过两百名伤员在第一战结束后在兵营开枪自杀,仅仅因为他们得知‘战斗才刚刚开始’。你知道联合国军灰溜溜滚出朝鲜时,有多少士兵需要心理治疗吗?” 布朗上校默然不语。他知道一些加密的旧事。当时麦克阿瑟将军的精锐部队遇上了一支可怕的劲旅,把全军上下都干出了心理阴影。老兵归国后,根据他们的回忆录,游戏公司灵感陡生,开发出了火遍全球的《生化危机》系列游戏。 见过像丧尸一样的劲旅吗?没子弹了拿刀砍。刀断了拿手抓,用牙咬。 腿断了手断了只要没咽气,就算蠕动爬过来都要咬你一口。 为啥游戏设定里“丧尸”打头才死? 因为那支劲旅除非脑袋被击中。不然能一直保持战斗力。 为啥丧尸爱咬人? 因为当年被咬死的大兵不在少数。 为啥经常会有配角被从尸体队里跳出来的丧尸咬死? 因为当年麦克阿瑟麾下大部分非战斗减员,都是在战斗结束后打扫战场收集番号的时候,被藏在尸体堆里的一个或者半个残兵咬住脖子扑倒。旁边的队友打死残兵把人救出来的时候,发现脖子已经被咬断了。 为啥丧尸咬人爱咬脖子? 因为大tg的zy军咬脖子致死率天下第一! 为啥丧尸总是不担心腐烂问题、不怕没有口粮? 因为游戏公司到现在还没搞懂,当初上甘岭断粮断水那么久,为啥阵地里的zy军还能跟你干得天昏地暗死去活来。 就是这样一支英勇的劲旅,把麦克阿瑟麾下的绝大部分精锐部队打出了心理阴影。 很多丧尸片里都有幸存者自杀,他们的原型就是一大堆在战斗结束后自杀的联合国军新兵——原因是听到这才刚刚开始。 “当年麦克阿瑟将军不仅坚信100%取胜,还号称3个月解决战斗。结果呢?”马歇尔将军嘲弄地弹着雪茄的烟灰,“所以63%又算什么呢?布朗上校。一个优秀的军人,必须学会敬畏你的敌人,否则,一个傲慢的错误足够毁掉成千上万个忠诚的士兵。然后全世界都会牢记你的愚蠢。” 马歇尔将军目光飘开,字字如凿。布朗上校知道他在怨恨总统。他拿着文件袋,轻轻说:“您从一组照片里推断出了海量情报,所以我们有必要重新评估了。” “胜率不会高于36%。”马歇尔将军闭目说,“这是我的推断。” “我明白了。”布朗上校收拾好东西,敬礼退了出去。 ———————— “外事国务卿弗兰西斯.沃顿访华!”苏小美举着一卷报纸。欢喜地打课长办公室的门:“课长,战争结束了,美帝认怂啦!” “卧槽?”庄言喜出望外,放下咖啡杯向苏小美招手:“拿给我看。” 苏小美开心地跳进来,挥舞报纸时,黑底白边小西装的两页衣襟高高敞开,雪亮的拉链在纤腰前闪闪发光地乱跳。小西装底下竟穿了件青春勃发的束身白t恤,细细的腰肢裹在弹力十足的布料里,能用目光享受那优美弹滑的手感。肚脐的迷人浅沟在绷紧的t恤下若隐若现,而闪闪发亮的腰带低低箍在肚脐下,臀下浅浅勒着笔直垂下的黑底白条长西裤,因裤腰大胆性感地低低悬挂,叫人浮想联翩“这不是一扯就落了吗?”。万幸白t恤收在夺目的腰带下,藏住了春光,否则能怂恿人触犯刑法。 这个漂亮秘书是老爹送来文职部门混资历的,所以穿衣比模特还勤,庄言只能视而不见。他接过报纸,歪头抖开细看: “《外事国务卿弗兰西斯紧急访华——两国摩擦属于误会,上帝之矛浮上水面》。” 庄言点头对苏小美说:“弗兰西斯亲自来了,等于放低姿态斡旋求和,仅次于公开道歉了。看看下面怎么说。”然后哈口气擦干净眼镜,凝神细看正文。 苏小美烂漫蹦跳,跳舞似的溜达过来,撑着桌子倾身凑过来看报纸,轻松分享道:“为了澄清误会,弗兰西斯带来了拉雷多事件的相关记录和档案,并且把档案公开了一部分,证明审判之光开火是一个叫做‘上帝之矛’的组织炮制的阴谋,你看,那些照片公布在这里。”雪白的手指戳进庄言视野,在报纸右下角轻轻一点。 “唔。”庄言扫视复印的档案原文,皱眉道:“连这个都公开了,很有诚意——卧槽,外骨骼动力装甲?”庄言突然坐直了,将报纸摊在桌上,拿放大镜仔细看照片上焚烧的动力装甲残骸。(未完待续。) ps:种蘑菇认怂协议书 这些年我一直跟兔子叫板,想要比赛种蘑菇。因本人思想素质低,操作技术不如人,实力相当差,真的是种不过兔子了,我心甘情愿签下认怂书:承认自己是个事儿逼。以后要遵守以下几点: 1,从此跟兔子讲话不能大声,别人说我事儿逼,不能还口,必须点头承认并且答应一声“我是一个大事儿逼”。 2,承认自己是“戴着世界警察的标,安着国际流氓的心”,自己就是一个事儿逼,还爱吹牛自己是国际良心。 3,今后再也不在兔子面前喧哗关于外交人权方面的问题,从此低调过日子,永不得瑟。 4,此协议要在联合国贴一个礼拜方可撕毁。 以上几点,我都愿意接受,愿意认怂。 认怂人:白头鹰 见证人:兔子 208 这件事我也不能告诉维内托,对吗?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苏小美歪头问:“那个很厉害吗?”她天真地撑着桌子凑过来,双肘挤的被上帝祝福的美胸呼之欲出。 庄言正襟危坐,拿放大镜细看照片,目不斜视,吸着凉气喃喃答道:“结社组织竟然比毛子更早开发出了动力装甲……还有整整四十台?怎么可能?这精良的设计……光是造价就令人咋舌了!上帝之矛有这雄厚的财力?” 苏小美皱眉生气,恨他看报不看人,绞着手挨在他椅子边,伸手点着报纸嘟囔:“但是,这上帝之矛会死的比拉登大叔还快吧,瞧,为了表达诚意,五角大楼已经追查明白了,拉雷多的上帝之矛余党已经撤往南美的一处据点。弗兰西斯承诺出兵端掉这处据点,并且将上帝之矛列入反恐打击名单,同时发起成员国联合剿灭行动,提上联合国议程。诺,信誓旦旦的写清楚了呢。” 庄言松开报纸,扶着下巴自言自语:“据点在委内瑞拉,那么英美法德日的联合维和舰队最快一礼拜就能赶到……上帝之矛剩下的日子确实屈指可数了。” 庄言躺进椅子,任苏小美软软捏他肩,目光空荡荡地在天花板上飘:“好惊险啊,雷霆宣战,收到了敲山震虎的奇效。目前是打不起来了,联合国维和舰队剿灭区区上帝之矛,马到功成只在旦夕。世界太平了……” 苏小美绕到庄言椅子后,悉心捏他酸胀的肩峰,探头问时,鼓起的弹力t恤堆在椅背上,圆润饱满,蕾丝毕现:“如果真的打起来,我们能赢吗?” “两败俱伤。我们的飞弹防御系统拦截力有限。但是一旦宣战,怒火凤凰就有理由升空作战,它会在数小时内击毁北美联邦80%的军事卫星,从而让对方闭目塞听。眼睁睁被东风洗地。”庄言低头抹脸,嘀咕道:“对方显然也考虑到了这个结局,否则弗兰西斯不会屈尊降贵来当求和大使。” 忽然白烟氤氲,实验室气压舱门打开。肖璇捏着一叠材料跨出门来,抬头看见苏小美娇滴滴给课长揉肩,张口“哈?”了一声,笑道:“打搅你俩了。”把材料往茶几上一丢,歪头捋着马尾辫就要回实验舱。 “哎!”课长伸手嚷了一声。 实验舱门缓缓关上前。肖璇身子一仰,探出头来笑道:“加压舱门是隔音的,你们放心好了。”不听课长解释,马尾辫一摇,人已消失在门后。然后实验舱门关紧加压,“呲”一声轻轻喷气。 然后苏小美捧着脸在后面扭:“讨厌,人家才不会叫那么大声呢。” 庄言黑着脸说:“你不是弯了吗,你到底想干嘛?” “维内托中校到哪里去啦?好几天都不来看你,你们感情破裂了吗?吵架了吗?分手了吗?我有机会了吗?”苏小美抓住庄言肩膀用力摇,噼里啪啦问个不停。 “没……没有!” “你们如果分手了。一定要告诉我。”苏小美不甘心地叮嘱,“我去帮你安慰维内托中校。” “就不!” “那我往你的咖啡里吐唾沫。”苏小美食指绕着卷发,摇头晃脑地威胁。 庄言心里咯噔一下。特浓咖啡端来的时候,都浮着一层咖啡沫儿,他还真看不出来那是天然的还是人造的。 “好。不过就算我答应你,你也等不到那天的,因为我绝对不会和v v吵架。”庄言挠着脸说,“好啦。” 苏小美喜出望外,弯腰勾他脖子,长发垂到庄言锁骨上:“说好了哦?你和维内托大人闹别扭了就要告诉我。” “好。我跟她分手的话就打你的电话。”庄言篡改了一下。 庄言说话的时候,门推开,黎塞留攥着门锁探头进来,金色长发笔直垂下。蓝色眸子惊讶睁大;蓝白骑兵军装上的绶带挂在裂出刺儿的门上飘荡,弯腰探身进来时,热裤和白丝袜在门缝后面绰约隐现。 庄言和搂住庄言脖子的苏小美一起抬头,凝视门后的黎塞留。 黎塞留满脑子回味庄言那句话,张开唇愣在门后,呆了一下。张口就问:“庄言,你连备胎都找好了吗?” “不是!”课长跳起来,双目夺眶而出,伸直双手呐喊:“不是你听上去那样!我没有!” 苏小美反应过来,“哎呀”一声,低头捂脸落荒而逃,拉开门与黎塞留擦肩而过时,还在嘤嘤嚷:“课长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香风一掠,路过贴墙发怔的黎塞留,娇滴滴跑了。 庄言的手僵在半空。 黎塞留含蓄抬手,食指悄悄指着远去的漂亮秘书,扭头问庄言:“这件事——我也不能告诉维内托,对吗?” “对!不能说!”庄言急眼喊道,还觉得思想感情表达不到位,走投无路着急忙慌,再添一句:“拜托了!” “于是真的是在**,对吗?”黎塞留咬着食指,蹙眉推算:“所以我不能告诉她,是吗?” 她贴着门框站的笔直,军刀坠在靴子边,迷惑地嘟嘟囔囔:“劈腿还不许说,你可真是花心呢。” “我没**!但是你也不能说!”庄言语无伦次了,从办公桌后面转出来,走到门边,攥住黎塞留的骑士手套,拽她进门,推她去沙发坐下:“你怎么突然来了?有事吗?” “恩,有公事有私事。”黎塞留顺从坐下,并膝坐着,双手优雅搁在膝头,抬头矜持笑着:“茶就可以,谢谢。” 庄言去沏茶,开门见山:“有人找我谈过了,我不会惹乱子的你放心好了。尉诩还有半个月就卸任了,我能忍。” 黎塞留弯腰拿起茶几上的手办把玩。那是个惟妙惟肖的黎塞留作战雕像,它拔剑横指,舰装威风,美丽动人。 “我去查档案,上面显示你被安排了‘愤怒管理治疗’,可是你一次都没去过。考虑到你有肝炎,你真的应该接受心理干预。你继续那样乱发脾气的话,配合病史,是可能带薪停职的。”黎塞留放下手办,诚恳劝说。 “我哪有乱发脾气。”庄言端茶过来。 黎塞留双手接过,弯腰放在茶几上,抬头瞧着他掰手指头:“你在财务厅发了一次脾气,揍了个组长;你在主控室发了次脾气,吓跑一个少將;你在疏散时还发了一次脾气,那些煽动言论可都被监控拍下来了。”她说的庄言哑口无言,歪头轻轻补充:“维内托赴京前,最担心的就是你的暴脾气,托我盯着你。我去查了档案,才知道你撂下‘愤怒管理疗程’一直没管。我担心你的健康。” “没有这暴脾气,我混不到这个位置。”庄言固执地拒绝,拿来牛奶和方糖,“那个愤怒管理什么鬼,是尉诩在审判庭上强加给我的,他恨不得大家把我当疯子。我如果去了,那就承认我有问题了。我才不去。”他拿镊子往黎塞留茶杯里夹了两枚糖,“尉诩如日中天时我都扛着没去。现在他屁都不是,我更不用去了。” 糖块入水,如烟化开。黎塞留拿钢勺轻轻搅拌,不依不饶地威胁道:“你不去我就不替你保密了。”(未完待续。) 209 容器里的路西菲尔 庄言没料到黎塞留学坏了,居然知道威胁人,抬头睁大眼睛呆了下:“你……” “你有今天的地位,归功于积淀和机遇。不能归功于你那一点就炸的坏脾气。”黎塞留喋喋不休,端茶啜吸时,眼睛都瞧着他:“米迦勒大人排查了国内学术界一千一百多个人,最后选中了你。若不是宋丹把你添到了名单里,你是不会有今天的。所以乖一点。去跟心理干预师道个歉,承认他是心理健康医师,而不是……” 黎塞留低头瞧了眼带来的档案,读道:“而不是‘半仙修成人形’。” “这件算公事。那么私事呢?”庄言转移话题。 “尽管米迦勒大人沉默寡言,我也零星听到过她描述过‘敌人’的样子。我整理了一份资料,希望你能给我有用的建议。”黎塞留双手递了一沓手写的信纸给庄言,小心翼翼,郑重谨慎:“她失联太久,恐怕遇到了连她也解决不了的问题。我必须找到她,庄言,因为外面危机四伏,参谋部也坐不住了。” “这么说参谋部确实接触过你口中的炽天使。”庄言伸手接稿子,盯着黎塞留的蓝眼睛:“参谋部接触过米迦勒,他们知道这个超自然的存在?” “事实上。”黎塞留被他盯的双颊飘红,目光躲开,局促地低下头说:“米迦勒大人预言过今天的局面,一字不差。她曾经警告参谋部,西方世界的积淀已经达到了低阶文明的临界点,接连不断的技术爆炸马上要掀开上帝禁区,科技属于‘恶魔’的一面即将横空出世,掀起天翻地覆的革新,接二连三的新式武器必然挑起波及全球的战争,外骨骼动力装甲只是前奏而已。” “参谋部买账吗?”庄言问。 “还好他们买账!参谋部估算了敌我差距以后,决定开启天庭计划。我们马不停蹄地准备了五年,现在到了最紧要的关头,米迦勒大人却失踪了。”黎塞留忧心忡忡。绝处逢生似的盯着庄言手里的信纸:“所以我希望从炽天使的敌人查起,要想知道天使失踪的来龙去脉,我们必须知道是谁在和炽天使争强斗胜。你阅读过紫电科技,也许同样的词句在你眼中会绽放不一样的含义。”黎塞留憧憬地瞧着庄言。 庄言心情激荡。血液沸腾,他低头扫视鹅黄信纸上漂亮飞舞的花体字时,觉得体内有黄河在奔涌。 “请稍等,我看看。”庄言展开细读。 “42号囚徒和他的党羽被锁在容器里。‘容器’是囚徒赖以生存的保障,也是封印囚徒威能的监牢。这种容器的作用是维持里面的高能等离子体保持稳定。源源不绝地为它供能。我们充满敬意地将这种高能级等离子态流体称作‘灵能物质’。因为容器的‘材质’足以在‘灵能物质’的接触面保持分子稳定,所以可想而知,它基本上免疫地球上的动能武器,并且可以抵挡4级核武器的侵袭。这保证了囚徒在流放过程中的生命安全。所以两千年来,我始终没能杀死一个囚徒。我只能号令信仰我的人,拒绝它们,驱逐它们,试图扼杀它们在地球上流毒的影响力。但是我最终失败了。42号囚徒的领导才能和主君气度远胜于我。它们察觉到,手无寸铁的我们都需要地球的资源矿藏来重新武装自己,而达到这个目的的唯一途径。只有傀儡地球文明。 他们意识到,在我的神圣教廷面前,一切诡辩都是徒劳;他们发现了,在神佑君权的王国里,叛乱都被迅速扑灭。所以他们藏了起来,筹谋着最后的决战,策划着绝地的反扑。 我追猎了他们两千年。方舟的承重结构缓缓老化,我的作战服也破旧不堪。我的教廷正在被时代抛弃,我的故事逐渐被世人遗忘。当雄才伟略的路西菲尔最终用庞大的金融帝国腐化一切时,我才意识到。我胜不过他。 他是优美迷人的空之主君;他曾经站在第九原动天所有天使的最前沿,他是离开神最近的人。就算残躯里的灵能物质贫瘠得不盈一握,他的灵魂依旧强大,他曾是炽天使中的炽天使。他率领四百九十万高阶军团冲过行星带时。那道壮美的流星曾让我心醉神迷。我幻想借助崇拜的力量来封禁他,我的神圣教廷追杀了他两千年,但是我失败了。 我的主教们在金钱的世界里迷失,我的士兵们转而听从金币的指示,所有人都不顾一切地倒向了资本的怀抱,追逐着钞票的魅影。忘记了底线和良知,抛弃了古老的戒条,抛弃了我。背叛了我。 我只能逃向远东。他却不顾一切地追来了。 我曾不顾一切地烧死路西菲尔的信徒,让世界惶惶不安,让囚徒们仓皇逃窜。最终我却倒在了金币铸就的滚滚巨轮下。人类是奇妙的生物,他们会虔诚地祈祷,执着地恳求;他们也会无端地猜疑,毫不犹豫地背叛。 我只能依靠你们了。 洛菲斯,黎塞留,你们不要背叛我,求你们了。” 庄言翻完最后一页,手指冰凉,头晕目眩地喘不上气。他的心咚咚响,人摇晃了下,稳住才抬头问道:“这就是你接触到的米迦勒?” “这是五年来她吐露的零碎信息,有些也是我引用的原话。”黎塞留认真回答,她眉梢含愁,失落呢喃道:“五年。你能想象她有多麽沉默寡言了吧。” “所以让她饱尝失败滋味的敌人是……”庄言捧着信纸,扫了眼第一页,重复道:“是‘容器里的路西菲尔’。” 黎塞留嘤声道:“对对对,这个名字我总能听到,我恨死他啦,米迦勒大人有时失神望着空气,喃喃‘路西菲尔’时,那发呆走神的模样我一看就心疼!”捧心倾诉时,细眉立成个八字,庄言一瞧也心疼,立马感同身受。 “那个‘容器’能免疫4级核武器?就是说,不仅能无视4级聚变反应的核心温度,还能抵挡随之而来的致命辐射,是吗?这个容器是什么形状的?”庄言细问。 黎塞留“呀”一声,吃惊道:“不要举那么极端的例子啦,具体我也拿不准。但是,那个容器是没有形状的,它就像你体内的红细胞一样,虽然在血管里保持双凹圆碟状,但是穿越血管壁缝隙时也能挤成一张饼,变形溜过去——可塑变形性极强。我听说,‘容器’极限拉薄时,能裹着‘灵能物质’变成两百平方米的极限薄膜。变成这种形态包裹生物,是他们的一种进食手段。” 庄言哆嗦了一下,他联想起被人类在保鲜膜里拼命挣扎、东突西顶却戳不破、逃不出的画面。小腹像坠楼似的一凉。(未完待续。) 210 黎塞留的邀请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庄言抬头瞟了一眼摄像头,明白了华夏共和国韬光养晦的原因。 “容器中的路西菲尔”虽然被囚禁在容器中,但这种终极材料制造的“容器”让“囚徒”们在地球上永生不死。能抵御第四代核打击的“容器”,简直堪称上帝武装,坚不可摧。 明明可以横行无忌,这些“囚徒”却选择了隐姓埋名。这让庄言不寒而栗。他想起了老子写在《道德经》里的话: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这是老子推崇的最强之道:让庞然大物销声匿迹,需要数不清的手段去管制信息的传递。所以藏匿潜行,本身就是强大的证明。而隐身也是维持力量不衰的手段。作为策动源,它藏在暗处,显在明处的只是各种“代理人”,于是它永远不被结果所负累,却坐收各种好处。于是就有了无恶不作的资本。 所以才能做到老子推崇的“无为而无不为”。“无为”是迷惑的表象,“无不为”是收获的本质。 “这样的被关在‘容器’里的‘囚徒’有多少个?”庄言咕嘟咽唾沫,干巴巴地问。 黎塞留轻撅起嘴,歪头打量他时,三七开的金色刘海轻轻一荡,蓝眼睛在飘逸的发丝后面若隐若现,秋波幽幽:“你害怕吗?” 金发贴着她的鹅蛋脸,美奂绝伦,充满关切。庄言看见黎塞留倾身打量自己时,蓝色的描金衣领如蒂叶护着花苞,露出的丁点儿肌肤让他心情激荡,豪情满胸,体内的雄性激素像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咆哮奔腾。 “我怕什么?有几个?说。”庄言豪气干云,气吞山河地喝茶。 黎塞留放心踏实,手搁在膝上认真答道:“至少有十个以上。” 庄言噗通晕厥在沙发上,像被一枪狙中心脏。 黎塞留慌的站起来去扶他,佩刀当啷一响,人没过去。庄言弹起来,面红耳赤嚷:“十个以上?你是告诉我,十几个野心勃勃的高阶文明‘囚犯’在地球上蛰伏了两千多年,今天终于掀翻了天主教廷的神权压迫。建立了汇通天下的金融帝国,现在要对华夏共和国动手了,而我要去帮你去找那个什么鬼失踪的米迦勒,来制止这杀千刀的一切吗?” 黎塞留双手捧口,“噗通”跌坐回沙发里。细眉楚楚可怜地蹙起,被吓得六神无主,嘤嘤点头:“是的,是的,的确是的!您一定要找到米迦勒大人,因为她预言了今天乱糟糟的局面,她知道一场浩劫注定发生,只有她才能阻止这一切!” 庄言不服,背手焦躁踱两圈,闻言凑过来弯腰皱眉。盯着惊慌的黎塞留问:“她怎么知道?她凭什么预言这一切!上帝之矛的动力装甲是已经公开的技术,毛子也开始量产动力装甲了,只不过简陋点儿而已。她预言的内容,连我都能猜到。” “不,庄言,你不能蔑视她,”黎塞留脸色煞白,忽然蹭地站起来,抻直双臂,攥紧拳头。和庄言成单刀之势,脸对脸、鼻碰鼻,针锋相对嚷道:“就凭她与敌人缠斗了两千年!她了解那些恶魔,路西菲尔是一个英明的决策家。他的战略壮阔恢弘、步步紧逼,他不会给华夏共和国哪怕一秒钟多余的喘息时间!所以米迦勒大人一直在关注基础科学的进展,因为她清楚,只要基础科学推进到一定程度,第一波‘技术爆炸’就会像暴雨入境,遍地开花!而路西菲尔将掌握最前沿的技术。趁着科技落差一泻千里,就会抓住黄金时机,彻底解决二战遗留的后患。” 黎塞留激动得脸红气喘,不顾一切地维护她的信仰之人。她嚷嚷完,惊得走廊上人影绰约,好几个人好奇地凑到门口来偷听偷看。黎塞留却全然不管,急得肩膀微颤,酥胸起伏,险些顶着庄言。 香风袭面,但庄言只是点头,不断点头,摸着下巴转身走开,踱来踱去,手指点着黎塞留:“好,行。你今天别走了,你给我讲清楚,你死心塌地信奉的米迦勒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她除了说了那些小儿科,还预言了啥?” “她说,一支承载最新科技和无限财力的准军事组织将以代理人的身份横空出世,作为反天主教廷的尖兵,来有条不紊地执行魔鬼的战略。”黎塞留红唇微颤,启唇背诵。她明明恼怒非常,却极力克制,庄言让她说什么,她便认真答什么。 若是别人在她面前大放厥词诋毁“正义的米迦勒”,估计黎塞留早拔刀相向了。 “好。上帝之矛给了北美联邦背刺一刀,夺了审判之光打响了新年第一枪,顺道把人家的宝贝葬送了。这一条她说对了,可是还有呢?”庄言喋喋不休,“说点儿我不知道的!” 黎塞留摇晃了一下,樱唇哆嗦一阵,俏脸忽然坚毅凛然,立起眉毛吐字儿:“第三次世界大战将在这个月揭开帷幕。这是米迦勒大人失联前,留下的最后结论。这是就你不知道的,庄言。你能解释给我听吗?” 踱来踱去的庄言突然立在那里不动了,垂手石化,微张嘴巴凝望黎塞留。他看见这个坚强的少女已渐渐平静,柔顺的金发软软洒落在金穗肩章上,落在樱红绶带前,静如油画里的晨曦。她的细眉舒平,俏脸回归恬静,长睫毛也不眨,认真瞧着他,仿佛她已决然坦荡地做好了为公正而战的准备,不论庄言怎么答。 “离开这个月底。”庄言口干舌燥,艰涩地强调,“只剩25天了。” “路西菲尔的谋划就像机械钟表一样精准,他不会浪费一秒钟。”黎塞留优雅抬手,温柔的秋波滋润着石化的庄言,轻轻道:“初见你时便跟你讲啦,这是地球上最后一场战争。我需要你,庄言,和我一起结束它,好吗?” 庄言低头瞧她悬在半空的手,优雅的手势像伦巴舞伴递来的邀请,洁白的长手套一尘不染,里面的幽蓝骑兵袖紧贴肌肤,纤细柔弱。这纤细的双臂,将举起地球的命运。而她却甘愿全力以赴,从此坦荡无悔。 他不由自主感动的鼻尖泛酸,多余的话也说不出来,咬紧牙关,机械地递手给她握住,面露恻隐,不忍地道歉:“抱歉我曾经骂过你神经病……现在才觉得,如果你真的是神经病该多好。” 黎塞留俏脸一僵,圣洁全无,冷汗淌下来,眉毛尴尬地拧起,飘开目光,难堪地挠脸讪笑:“你真幽默,哈哈,哈哈……哼哼……” 庄言连忙解释:“我是说,如果你是神经病,那世界大战什么的也都是疯话了,所以你有病也挺好……不,我是说……”他私底心疼她,口中却语无伦次了。 黎塞留瞧他慌乱,却美目一弯,善解人意微笑起来,按住腰间刀,温柔捏住他的手,低头一吻,蜻蜓点水地啄他手背,柔软温润的唇瓣让庄言无名指一颤。 她抬头,欢喜憧憬地郑重道:“谢谢你接受这一切,让我们为了保护家园而战。”(未完待续。) 211 你,你怎么知道是桑蚕丝?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庄言羞耻万分,他觉得被别人端着手,有种姑娘被求婚的幻觉,他不想拒绝黎塞留认真的礼遇,但是更不想被当做女人供着。亢奋和羞耻如同冰火交加,矛盾蛋疼得不知所措。 然后门缓缓飘开,张悦压着苏小美,两个人叠着粘在门边,傻眼地注视慢悠悠飘开的办公室门,仿佛偷看得正开心,没料到不小心把门给撞开了。 庄言羞怒瞪着苏小美。 苏小美还在为露馅而震惊,呆呆瞧了庄言两秒,忽然掩唇尖叫道:“呀!课长好幸福,被求婚了哎课长!派糖派糖,好浪漫哦!可喜可贺啊!” 张悦连忙捅苏小美一下,嘀咕道:“课长无名指上又没有戒指!” 苏小美固执地一口咬定:“你知道什么,法国人求婚讲究着呢,人家还没掏出戒指啦!” 黎塞留松了手,茫然扭头瞧那两个叽叽喳喳的姑娘,刚刚还在擦着冷汗装傻讪笑,蓦然听见“求婚”两个字,这才如梦惊醒,吓得挑高眉毛,睁大蓝眸吃惊了一秒,立马羞红脸,挥舞拳头眯眼嚷道:“哪有求婚啊,我根本就没有准备什么戒指啊!” 苏小美瞥着羞恼气急的黎塞留,掩唇对张悦窃窃私语:“也对,戒指要男人准备才行,价格必须折合四个月工资,这是铁律。” 庄言气冲冲奔过去,苏小美才停止吃醋,惊叫一声“啊呀快跑”,拽着张悦“嗖”的一声,两道人影飘过走廊,咯咯笑着落荒而逃,欢乐洒了一地。 黎塞留站在沙发前,低头垂手,拘谨得忘了坐。庄言气冲冲关上门,插兜挠头走回来,低头瞧着脚尖说:“照你的说法,‘囚徒’的‘容器’可以免疫第四代核武器打击。那么策划斩首行动已不可能成功。我们只能在正面战场取得优势了……唉,我还以为战争结束了。”他颓然坐下。起初是想转移话题来掩饰羞赧,不料说到主题上,便真的心如坠铅。不知该如何应对局势。 “我们可以尝试第五代,第六代的武器啊,米迦勒大人说过,紫电科技里有屠龙之术,你一定能做到的。”黎塞留天真道。 “屠龙之术?”庄言皱眉抬头。他快受不了这些新名词了。 “是的。为了将关键信息流传下来,米迦勒大人在编撰远古典籍时使用了象征写法,隐去了会引起‘囚徒’警觉的关键词,将重要类容记载在死海古卷之中。而她曾经明确告诉我,能够打破‘容器’的‘屠龙之术’即将在实验室中诞生,那是自由人类最后的希望。”黎塞留歪头嘀咕:“我琢磨了很久……大概是因为‘容器’平时的节能状态是一条小蛇的外形,所以会用‘屠龙术’来隐喻杀死‘囚徒’的方法吧?” 庄言低头捂住了脸,他知道为什么黎塞留来找他求援了。 第一,他庄言是米迦勒失踪前最后部署的棋子。他是一枚背负使命、奔赴向棋盘底格的白色卒子。这件事情,黎塞留见面就跟他说清楚了。 第二。米迦勒为了预防自己突遭不测,将击破‘容器’的方法埋藏在典籍里,希望在科技爆炸的末法时代,被人读懂,从而开发出新的概念武器——它必将是超过第四代核聚变水平的新武器——去屠灭‘囚徒’们。黎塞留本来就呆呆萌萌,仅凭自己当然独力难支,所以请求技术支持。 如今米迦勒失去了联系,要找出‘屠龙’的方法,庄言只能去研读浩如烟淼的经典古籍。一想起那些密密麻麻的希伯来文,他心头顿时沉重无比。觉得就算黎塞留陪他上床都补偿不了他即将战死的大批脑细胞。 但是他用力咬住了嘴唇,没把这句话说出来。他害怕黎塞留把他就地问斩。 所以他低头沉吟道:“紫电科技里的确有第五代核武器的应用前景——那种新武器的作用方式和第四代核武器不一样。新武器的受害目标是特定的:当这种武器接触到‘振幅一致’的物质时,会与目标发生振幅相同的共振,于是受害目标会短暂地表现出‘波动性’。变成一种宏观的‘物质波’,从而遵从崭新的物理规律——而在这个过程中,‘新武器’向‘波动状态’的‘受害目标’注射武器蕴含的全部能量,会将受害目标瞬间摧毁,渣都不剩,留下一撮由‘杂质’组成的灰烬。表示目标曾经存在过。” 庄言深沉无比,像个沧桑浪漫的文艺工作者,像个扶颊沉思的哲学思考家,意味深长地抬眼凝望黎塞留,深沉万分地装逼:“这种可怕的武器一旦被发明出来,将背负比爱因斯坦更沉重的人道主义责备和骂名。” 黎塞留一脸恻隐地看着庄言,悲伤不忍地问:“你在说什么啊?我听到‘振幅’那里就开始走神了。” “啊?”庄言失望地石化。 “物质怎么会有波啊?”黎塞留好奇伸食指戳庄言僵化的脸皮,“你是说,你荡漾起来,就会变成一束波吗?”她俯身越过小茶几,好奇地戳得庄言脸皮褶皱不断。 “物质具有波粒二象性。光是一种波,但是光电效应证明,光是一团一团地分批释放能量的,所以光也具有粒子性。推而广之,电子质子原子,电视机,你,我,地球,这些具体存在的‘粒子’也具有波动性。”庄言被好奇的黎塞留戳得脸歪过去,还在傻傻努力解释。 黎塞留收回手指,开始闭上眼睛打哈欠:“你能说的通俗点嘛?那个武器的效果是什么样的啊?” 庄言瞧见她天真娇慵,懒洋洋时更添烂漫风情,打哈欠时,绶带下胀鼓鼓的蓝白骑兵服更加美不胜收。他心旌摇荡,灵感点亮,妙喻信手拈来:“假如我们试图摧毁世界上所有的桑蚕丝,于是我们收集‘固有振幅与桑蚕丝’相同的核材料,制造了针对‘桑蚕丝’的第五代核武器,它只会摧毁桑蚕丝,却不会伤害其他物质。于是我们用它来攻击你,导致了下列结局:因为你全身衣物中,只有**属于桑蚕丝的材质,所以你中弹后,文胸和胖次会被激发为‘波动态’,被瞬间灌注的磅礴能量摧毁得一个分子都不剩,只剩下金属纽扣、少许杂质的灰尘残留在肌肤上。于此同时,你的肌肤将毫发无伤,你的军服将丝毫无损,你连灼烫的感觉都感受不到,因为连残余的灰烬都是冷的。你身上的桑蚕丝就像从世界上消失了一样,被粉碎成了电子一样小的量子态微粒,除此之外,察觉不到任何变化,没人知道你在真空……”庄言还在面红耳赤地亢奋描述,忽然察觉不对劲。 他看见黎塞留立着委屈的八字眉,美目微眯,脸蛋羞红晕浓,睫毛低垂,半张着红唇,怕冷似的抱胸小声问:“你,你怎么知道是桑蚕丝?”(未完待续。) 212 洛菲斯的故事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庄言喉咙干涸,喘着粗气干巴巴地说:“因为,因为,我觉得你选这个时绝不会马虎……” 黎塞留抱着胸扭头不吱声,细眉楚楚可怜地害羞耷拉着;蓝眸低垂,抱胸的小手紧紧攥牢衣领,轻轻咬了下嘴唇。 庄言如梦初醒,连忙挥舞双手解释:“我不知怎的就觉得这武器的‘精确销毁机制’用真空的妹子来比喻很生动……” “我知道啦!不许说了。”黎塞留蛮横地跺脚,第一次用命令指使的口气,竟可爱得楚楚动人。 庄言咬着嘴唇闭嘴了,他竟然在笑。 “你笑什么!庄言!”黎塞留恼火地扭头瞥他,半眯的蓝眸含羞带恨,红赧的侧脸明媚可爱,说完不忿地咬着唇角,努力用目光鞭笞他。 “我没笑啊。”庄言笑着抵赖,他面红耳赤,毛细血管亢奋膨胀得脸皮发麻,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笑得有多舒心。“我在笑吗?”他口是心非地双手揉脸,抿唇讨饶道:“对不起,我不该那样比喻……但是你听懂了对不对?” “懂什么……”她嘟囔了一声,低头玩弄手套,老老实实嗫嚅道:“你说的那个武器,我倒是懂了啦,很厉害呢,但凡面对它的‘受害目标’,它就无坚不摧;不属于它的‘受害目标’,它就秋毫无犯。【ㄨ】是吗?” “是的。因为它的能量释放方式属于‘灌涌式’释放,而不是第四代核武器的‘辐射式’释放,所以它可以从分子层面撕裂目标,无坚不摧,不管目标的分子排列有多坚固。所以它列为第五代摧星武器,极有可能成为破解‘容器’保护、杀死‘囚徒’的关键。”庄言老实了点儿,努力认真一些,心里却在千百遍地贪恋回味黎塞留的娇羞模样,目光克制不住地老瞟她的脸,恨不得双眼化作照相机。咔擦咔擦拍个够。 黎塞留知道他在瞟自己的脸,所以抬不起头来,局促地玩了一阵手指,砰砰乱跳的心里头竟害怕起来。六神无主站起来,叠着手拘谨道:“那么就拜托你了!请你务必解开这些扑朔迷离的秘密,至于战斗,那就交给我好了!我早已做好了身先士卒的准备。”她慌乱说完,面红耳赤。不知道该讲什么;冷场一秒钟就慌得像演讲时忘了稿子。连忙胡乱鞠一躬,羞涩道:“那么告辞了。”按着刀扭头就走。 庄言连忙起身送她,岂料黎塞留刚拽开门,突然转身瞧他,庄言险些撞上去。他“啊?”一声,看见黎塞留脸红红地望着他:“你刚才的那些话,不准说了,也不准告诉别人。好不好?” 明明还在独裁霸道地订着规矩,末尾却依旧可怜兮兮地回归了商量的语气,黎塞留对庄言的礼貌已经成了习惯。 庄言见她礼貌拘谨。仿佛目睹小兔子在瑟瑟发抖,让他更想逗弄抚摸。他便笑道:“那我告诉维内托,她和我无话不谈,不算‘别人’吧?” 黎塞留呆了一下,认真问:“你不怕打啊?” 庄言哑口无言。 黎塞留噗嗤想笑,怕他知道,低头掩了唇,关门走了。 —————————— 远在几年前,战姬还没诞生,世界尚且平静。那时候的阿塔卡玛海沟还静如止水。 接下来叙述的。这是深海下的暗流潜涌: 追求不到心目中那个光芒四射的人,并不会令人悲伤,因为备胎可以逐渐变成习惯,付出的时候。自己也会欢喜。 而悲伤不会浸透你的生活,它只在灵光一闪的顿悟中降临,宛如飞来一架钢琴击中你的头顶。 只有你意识到,无论你做什么,都无法挽回。这个时候,眼泪不打招呼就夺眶而出。 这就是为什么失恋的人悲痛欲绝。因为他们始终不太相信自己被抛弃了。直到彻底确定的那一刻,宛如镜子打碎,世界变成了锋利的万花筒,缤纷炫目的美好回忆突然有了锋锐的刀口,割得人欲仙欲死,唯有休克是解脱的恩赐——能让人悲伤的只有绝望,“无论做什么都挽回不了”的绝望,除了哭泣,无事可做。 这种过程如果发生在一万一千米深的海底,就没有听上去那么浪漫了。在漆黑幽深的马里亚纳海沟里,渺小的洛菲斯只有沉默的钢铁巨兽为伴,掩面的指缝察觉不到眼泪正在稀释海水,所以她难过之际,甚至不明白自己在哭泣。 只是痛苦得像一个喷嚏打不出来而已。 丑陋狰狞的鮟鱇鱼钓着朦胧的微光,像黑夜里的鬼火,远近飘忽地占据了她的视野。 这种恐怖阴险的肉食鱼类是地球上最专情的生物,长得毛骨悚然,却浪漫得无以复加。当一大片剔透的鮟鱇鱼受精卵凝胶群漂浮在海面上时,幼鱼会在温暖的阳光下孵化,雄鱼找到一见钟情的雌鱼,用利齿咬破对方柔软的腹部,紧紧依附。而雌鱼的伤口会愈合,慷慨地将雄鱼包裹在伤疤中,从此长相厮守,双双沉入漆黑海底,开始永不分离的二鱼世界。 这种没有言语的海誓山盟,让地球上所有的小白脸都无言以对。 洛菲斯觉得鮟鱇鱼是温柔的生物。雌鱼为了深爱的老公,可以匍匐在砂砾上不吃不睡,摇晃着那枚幽幽发光的刺鳍勾引猎物。就算游过来的是比自己还大的鲨鱼,也不肯浪费掉,悍然在幽深的黑暗里张开血盆大口,用两排内向倒钩的利齿咬得猎物逃生无门,然后卖力贪婪地口口吞下,消化成营养和热量,供夫妻生存。 至于依附在身上的雄鱼,什么都不用做,认真交公粮就好。 这不是最深沉的爱么。 洛菲斯从漆黑逼仄的纳米打印舱里苏醒以后,不分日夜地等待主人回来。除此之外,只有懒洋洋的深海鱼类陪伴她。她常常抱膝坐在礁石上,耳后精巧玲珑的人鱼鳃轻喷水流,来中和九百公斤每平方厘米的深海水压,然后静静地眺望鮟鱇鱼捕食。 一看就是七十多个小时,不分日夜,不知疲倦,因为她知道,那是这漆黑如墨的宇宙里,唯一有可能会动弹的东西。 除了主人之外。 有时身边的洋流会陡然紊乱,洛菲斯便知道主人到了。主人凭空出现,穿着曼妙滑腻的潜水衣,身材浮凸迷人,曲线优美得像雅致的鲨鱼,漂亮得惊心动魄的长发在海水里纷扬飘散,恣意慢舞,像水母温柔的流苏。 “那是什么?(what.is.that?)”洛菲斯迫不及待地问。 “those。”主人轻轻抚摸洛菲斯的脑袋,温柔纠正,“那里有两条鱼。” “另一条在哪里?”洛菲斯疑惑。 主人给洛菲斯讲述鮟鱇鱼的生殖史。 洛菲斯羡慕无比,攥着主人的手说:“i,dont,wanna,be,angle.”她强硬地说,“i,wanna,be,lophius.”(我不想做天使。我想做鮟鱇鱼。) 主人的手颤了一下。她问:“为什么?” “洛菲斯也想有主人陪伴。”她已经自作主张地改掉了自己的名字,瞧着远方的光点,在黑暗中紧紧攥住了主人温热的手:“洛菲斯会保护主人,供养主人,只要主人不离去,我们就不分开。” 归功于大功告成的兴奋和战局吃紧的急迫,主人没有给纳米打印舱附加高级编程,所以洛菲斯依靠学习能力来完善指挥软件。她没有思维禁制,践行着最原始自由的思考方式。 换句话说,也是最奔放狂野的思考方式。天马行空。前景无量。 同时洛菲斯的**也主宰了一切。这种**包含了对主人的占有欲。(未完待续。) ps:大家喜闻乐见的深海舰娘来啦~ 213 洛菲斯的使命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主人后悔了。她意识到自己操之过急了。 “但是,天使很美,鮟鱇鱼很丑,不,很恐怖。”主人试图劝说洛菲斯。 “美是什么呢?丑是什么呢?”洛菲斯不太高兴。 “美是温柔漂亮的东西,像你一样。丑是凶恶狰狞的东西,像鮟鱇鱼一样。”主人解释。 突然,趴在海床上的鮟鱇鱼像触电似的一口含住灯笼,仓惶乱爬逃窜。海底一颤,深不见底的阿塔卡玛海沟里,腾起墨汁般污浊的海沙泥雾,这比东非大裂谷还深不可测的幽暗深渊中,突然拱起一座小山般宏伟的黑影,两点幽亮猩红的瞳仁在主人的上空威胁地闪耀,仿佛天空悬挂了一对烛火星辰。 正是这栖身海沟的庞然大物攀爬露头,才让水中的泥沙像大雾冲天弥漫。 洛菲斯却无动于衷,坐在坟起的浊雾和黑影前,像墓碑前的一只岿然不动的蚂蚁。 “可是鮟鱇鱼长的和我的宠物一样。”洛菲斯挑剔地问,“我原来又美又丑吗?” 在海床掀起的冲天浊雾中,仿佛一座崇山拔地而起。【ㄨ】漂浮在这只钢铁巨兽面前的洛菲斯和主人,渺小得像灯笼前的两只飞虫。主人不必回头,她太清楚洛菲斯的“宠物”长什么样了,它有蓝鲸般光滑粗壮的头颅,当它张开粗犷霸道的齿状下颌时,巨口中的四门联装570mm光束蓄能炮可以直接汽化岩层,轰入地幔,引发突如其来的火山喷发和海啸,从而直接抹平一个小岛。而且这钢铁躯壳里的基础湮灭炉会释放取之不尽的光子和内能,洛菲斯可以横行无忌地重现波塞冬的神话,对太平洋宣示至高无上的霸权。 而这一切产物,全部遵守序列等级权限规律,听命于1号天使洛菲斯。至此以后,矿物富集链和物质湮灭炉供给的纳米打印舱会源源不断地支持自动流水线,将整个数据库全部打印出来。而走下流水线的3号、4号……以至于9999号c-fe基智能作战单位。全都会以1号洛菲斯为主体服务器来完善通信指挥网络,在逐渐形成蜂巢式终极防御体系的同时,以资源最丰富的海洋为最后阵地,筑成抵挡43号扩张的最后防线。 在陆地沦陷后。为了退守海洋,主人已经无所不用其极。在43号囚徒和他的伙伴忙于巩固陆地上的傀儡时,她必须提前考量失败的处境。她第一次打破了恪守的准则,以牺牲星球物种平衡为代价,试图占领覆盖星球表面四分之三面积的海洋。 她开始量产c-fe智能作战单位。量产这种曾经掀起两千年叛乱的智能物种。这是她最后的武器。就算方舟最后在自身重力下坍塌,就算她的战斗服老化得不堪使用,这些强大的人工智能战士也能牢牢掌控海洋霸权,不会让路西菲尔的勘探船越雷池一步。 这冒着莫大的风险,因为c-fe的智能已经突破ai的范畴,到了“智慧”的地步。这是孤注一掷的赌博,因为无论是路西菲尔还是米迦勒都深切体会过,这种智能战争兵器迟早会有独立的意志,不会永远受制于人。 他们太清楚了。那场分裂了整个银河系右旋臂星丛的恢弘内战,把这个结论根深蒂固地种在幸存炽天使的思考中枢里。 但是米迦勒选择了孤注一掷。 洛菲斯虽然危险。但是她没有野心。不像路西菲尔。 当全人类都沦为资本的傀儡,就算最后一片阵地都断送古老的传承,即使朴素价值观大败亏输,就算她再也不能夺回陆地,也将从此划海而治,从此堕入对峙的轮回:海洋和陆地,她和他,永无止境地厮杀下去。 如果无法开发海洋的富饶资源,凭借陆地上相对贫瘠的给养,43号囚徒“路西菲尔”无法在经济崩溃前建立足够规模的恒星际探索殖民舰队。如果无法飞出太阳系。他便不能染指太空。美丽的银河系右旋臂星丛将沦为他可望不可即的梦,只能在静谧的月夜凭吊仰望,再也不能重归苍穹。 他就真的沦为这颗蓝星禁锢着的囚徒,于是她便能恪尽自己的职守。保护一切免遭荼毒。 但是她竟然比对手更早品尝到恶果。 主人被洛菲斯攥紧的手指开始哆嗦颤抖,剧烈得像连绵不绝的冷战。她自己也意识到这个悖论: 外表再美,angle.no.1也是完美的战争兵器。就算完成得美轮美奂,洛菲斯诞生的目的就是杀戮。 主人做不到的事情,只能寄托给洛菲斯来做。上一代的失败必须指望下一代来挽回,这是生物的悲哀。 但是洛菲斯不是她想象中的angle。她甚至自作主张地改掉了名字,叫做洛菲斯,象征着暴食和阴险的鮟鱇鱼,贪婪和凶残的捕食者。 洛菲斯攥的太紧,连主人都觉得疼起来,用力掰几下,竟然无法从洛菲斯的紧握中拔出自己的手。 洛菲斯悲伤地问:“主人又要消失吗?像不曾存在一样,把洛菲斯留在这个寂寞的地方吗?” “洛菲斯,我不会抛弃你,我还会回来的,但是战斗服需要充能,这里水压太高了!我需要回到量子态领域去重置我的能源……” “您不会抛弃我吗?” “是的。” “您会回来吗?” “是的!” “请不要抛弃我,主人。洛菲斯很寂寞。”洛菲斯松开了主人的手。 电光火石间,主人消失不见,连一个气泡都没留下,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主人的手指像鱼儿溜出指缝,刹那无踪。洛菲斯愣在水中,耳后的美人鳃轻轻开合,仿佛没料到主人消失得毫无留恋。 洋流突然一急,是高山仰止的2号机动了一下,险些卷出激流,把整个海床上的盲虾怪鱼全冲刷干净了。随后,深不见底的海沟中升起一支修长弹软的触手,触手上一排整齐银亮的锐钩乖巧地排列着,轻轻碰在洛菲斯发梢上,尖锐夺目的弯钩像温顺的风铃,在水流中整齐轻颤。 它试图安慰落寞的主服务器。 “别动,普罗托斯。”洛菲斯轻轻抱怨,庞然大物突然像被抽去了灵魂,石化僵硬,连灵巧的触手都跟速冻了似的纹丝不动。 “你把那些洛菲斯都吓跑了。”洛菲斯抱膝坐回尖锐的礁石上,任长发飘舞,歪头继续看远处若隐若现的荧光。 那是鮟鱇鱼在捕食。枯燥,但是不会寂寞。 要是主人也寄生在我身体里就好了。洛菲斯痴迷地想。(未完待续。) 214 洛菲斯的妒忌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八十四小时后,主人再次出现。洛菲斯开心极了,欢快地拧身一跃,并紧腿,腰肢一荡漾,像只美人鱼似的飞向横嵌在海沟里的方舟。 心中渴求思慕的直觉告诉她,主人在检查方舟。 在阿塔卡玛海沟最深处,一尊冲天险峻的山峰横亘在太平洋最深处,这座山峰挂满顽强的珊瑚,密布厌氧的苔类,零星点缀着许多藤壶。它像一枚拔地而出的尖刺,在深不见底的阿塔卡玛海沟深处扎根,尖峰破土而出,直指苍穹,锋芒尖锐得害怕路过的蓝鲸被划破肚皮。 借助尖峰脚下的盈盈微光和2号机普罗托斯的深海聚光灯,洛菲斯曾经游过去瞻仰过山峰的全貌。一旦横游十公里,洛菲斯就能仰望到山峰的侧面——竟是一面斩断海床的接天城墙。抬头穷尽视野,只能看清墙顶那饱满隆起的边缘轮廓,扭头眺望,却瞧不见高墙的另一头止于何处。她游近、碰触这面隔绝南北的通天高墙时,浓郁的寂寞、孤独竟然在胸膛翻滚燃烧,仿佛点燃了一地煤油。因为她蓦然觉得,如果有人被关在这墙的两侧,那便是不可逾越的永别。 这座顶天立地的海底青峰,叫做“方舟”。 洛菲斯的学习速度快得恐怖,她游起来美得像儒艮,却快的像剑鱼。【ㄨ】眨眼便轻扭蛮腰,漂浮在主人身后,摆荡赤足,撒娇抗议道:“主人是来看方舟的,不是来看我的。” 主人的长发宛如乌云,在水中薄薄洇开,连头都没回:“洛菲斯,我没时间。我的战斗服老化严重,每次在海沟里只能工作三分钟不到了。” 她飘荡在方舟底部一座礁石前。布满海苔的礁石照例翻滚裂开,吐出光滑雅致的一堆反馈屏和三面键入版。主人急促地键入程序,口里忙乱地念叨:“我必须……在方舟的承重结构老化之前,完成指挥软体的高级编程,让她们融入人类指挥层后能遵守我的指令——天哪。我不知道我能否做到。c-fe战斗单位的编码进制和常用的不一样……” “主人,您更喜欢设置了思维禁锢的单位吗?”洛菲斯查询数据库,明白了指挥软体编程的概念。 “那不是思维禁锢,洛菲斯。”主人反驳。“那叫逻辑和秩序。这是个体之间保持合作的必要条件。” 洛菲斯开始查询“逻辑”和“秩序”。 “我也有逻辑。”洛菲斯飘在主人身后,渐渐愤怒,主人竟然没有回头看过她,“我是真实,善意。热爱的化身。您给我植入的基础模组,我都很努力地执行了。” “是吗?”主人的所有精力都倾注在编码的架构上,敷衍反问。 “是的。洛菲斯真切善意地爱着主人,但是没有人爱洛菲斯。”身后那个人失落地说。 主人心头一阵疲惫,她甚至暂停了噼里啪啦的键入,沮丧低头,垂着胳膊解释:“洛菲斯,说过多少遍了,我工作完就必须离开。我的战斗服抵抗深海高压做功,只能正常运行三分钟……你不想看着我在你怀里被一千公斤每平方厘米的水压挤成一袋番茄酱吧?” 洛菲斯期待地说:“主人可以弄破普罗托斯的身体。住在普罗托斯的体内,我给您抓鱼吃……” “噢,成熟点吧!洛菲斯!”主人烦闷地摇头,抬手继续键入,“我已经够焦头烂额了。我也爱你洛菲斯,但是我必须工作,这是你我的责任。” 洛菲斯在水里轻轻飘了会儿,慢慢沉下去,轻轻抱腿坐在礁石上,下巴埋在膝盖里。深邃的黑瞳在键入板的微光下闪闪发亮,安静注视主人工作。 巨大无比的普罗托斯依旧在远处罚站。它的一举一动都会引起激烈的涡流,所以僵立发呆时,就像一座伟岸的崇山。 主人忙碌完毕。敲下最后一行程序。信息瞬间传输到了方舟里头。仿佛神灵睁眼,方舟底部亮起两盏明灯,巍峨的方舟整个一震,抖落的泥沙氤氲出朦胧浊雾。 抱膝凝望的洛菲斯扭头瞧一眼开始工作的方舟,她听到了细细碎碎的密集打印声。 “这是第十三个了。”洛菲斯歪头皱眉,眺望着方舟底部灯火通明的纳米打印舱:“主人。您有洛菲斯还不够吗?为什么要制造这些唯命是从的‘工程单位’呢?” “只要我为她们装备上纳米单位舰装,她们的火力就抵得上人类一个步兵师。”主人喃喃回答,心情激荡地关闭控制台,纤腰一扭,荡漾着双足游向工作中的方舟:“她们和你不同,洛菲斯。你是我的底牌,而她们是我的希望。” 洛菲斯心中一痛。辛酸的嫉妒油然而生。她不依不饶地询问:“非战斗单位无法与我匹敌。我才是主人的希望,她们不是。” 主人没听见,她已经游到了纳米打印舱外。庞大的方舟已经被嶙峋的珊瑚和滑腻的藻类厚厚寄生,成了一座海底尖峰;而纳米打印舱外,却有一处明亮方正的舱门,表面虽然被锈蚀得坑洼老旧,却干干净净,与海藻密布的方舟界限分明。 主人伸手触碰,舱门顿时滑开,海水汹涌灌入舱内,主人一摆蛮腰,娴熟游进去。这是个浴室大小的减压舱,供人员出入使用。 舱门欲关时,洛菲斯并腿荡漾几下,像冲刺的沙丁鱼一样飞射而至,抢进舱门里来,默默扶墙停在主人旁边,瞧着舱门缓缓关上。 从来都是这样——洛菲斯必须努力缠着主人,才不会被抛弃在主人视野之外。 减压舱门关上。洛菲斯和主人并肩伫立在水里,像电梯里的两个陌生人,只抬头瞧显示屏的数字,彼此无话可说。 900千帕。800千帕。700千帕……水压层层递减,慢慢减压到100千帕,恢复了大气压。洛菲斯耳后的美人鳃轻轻扇动,吐出泡沫,忍受着沉默的折磨。 减压完毕,突然舱门一开,海水喷泄而出,把站不牢的洛菲斯也重重推倒在冷冰冰的无缝钢板上。刺目的灯光像火焰包裹了洛菲斯,她痛苦地闭上眼睛——她的眼睛习惯了海底的黑暗,所以每次进入方舟,都会被灯光亮瞎双眼。 洛菲斯揉着眼睛,摇晃着扶墙站起来,茫然四顾,周围是熟悉的陈设:洁白墙壁上的“警告”指示灯固执地闪烁不停,意味着引擎已破坏;用古希伯来语标示的“纳米打印舱”光标明灭不断,表示能源低于警告阈值,上面溅了一滩轮廓难辨的污渍,无论如何都擦拭不掉,用主人的解释就是——炽天使的血迹会烧蚀船体,所以用水是冲不掉那痕迹的。 她揉醒眼睛,才勉强看清远处的打印车间里,有一台比汽车还长的乳白色胶囊正在像烤肉架一样缓缓自转,里头蓝光闪烁,照得天花板精彩纷呈。她知道,主人在利用车间的零件打印舱来制造工程型c-fe单位。主人已经输入了全部程序,只等纳米打印舱一个分子一个分子地将数据打印成人形单位了。 而巨大的胶囊舱体旋转时,洛菲斯透过玻璃看清了里面的头部已经成型:那是个金发鹅蛋脸的恬静女孩,一丝不苟的金穗发辫弯在头顶,隔出飘逸的三七分刘海。晨曦般的金发掩映着闭紧的眼睛,安静的长睫毛像停稳的蝶翅,让人期待它偶尔扑动。细眉如工笔精描,鼻尖玲珑挺翘,薄唇一线,圣洁得像在奥林匹斯夕阳下小憩的女神。 洛菲斯的心噗通一蹦,这才意识到世界上有美丑之分。她不由得捧脸打量舷窗上的倒影,提心吊胆地审视自己的五官,看是否比舱内那个人精致三分。(未完待续。) 215 洛菲斯和黎塞留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洛菲斯对这些战斗力孱弱的工程型c-fe单位爱恨交加。这些稚嫩的新生儿占据了主人的注意力,洛菲斯只能讪讪跟在主人身后,凝视她专注工作,端详她滴水的赤足在纳米打印车间里留下个个脚印,然后目送主人驾驶逃生舱将这些休眠状态的新单位送往海面,走向新生——洛菲斯只能垂手漂浮在海底,抬头仰望逃生舱劈波斩浪留下的泡沫。 而主人像个被宠坏的孩子,丝毫不知回报洛菲斯失落的关注和无条件的爱。 毫无疑问,是这些“新人”夺走了主人的精力。 但是,只有开启打印生产程序,主人才会冒险消耗方舟硕果仅存的能源,进入方舟内部。只有主人围着新人团团转的时候,她才能摆脱深海水压的威胁,在海底多待那么几天——那是洛菲斯欢喜的地方,因为主人忙碌之处,就是洛菲斯可以围观的天堂。她倚在门边端详主人,看见她像个爬上岸的游泳队员,赤足在她的视野里走来走去,心中的满足就“滴滴答答”积成水洼,蓄成池子,渐满渐溢,仿佛不吃不喝也能开心一辈子。 洛菲斯贪恋主人留在方舟内工作的时光——而这段幸福时光只有新人诞生时才能到来。 所以当主人揭开纳米打印舱的乳白舱盖时,倚在门口的洛菲斯聚精会神地盯紧了舱口,她要看清楚这次的新人是何方神圣,究竟哪点比自己强?能独占主人的恩宠? 她有些紧张,手指绕着身后的霓纱流苏,缠了几个圈。 然后她看见乳白的胶囊直立而起,舱门打开,里面跌出个水滴淋漓的少女来,雪白的赤足踉跄踩在地上,像没骨头似的站不稳,白花花的身体一跤跌进主人怀里去,被搀扶时。低头就开始剧烈咳嗽,咳出一地清水。她虚弱得半死不活,像宿醉的女郎,头都抬不起来;唇边拉着唾液的细丝。欲坠未坠,自己都没力气揩。 “就这?”洛菲斯皱眉,欢喜地讥诮:“就这?” 主人不搭理,专心拍着新人的心口,助她咳尽液体。清理气道;一边激动得嘴唇发颤,一手搀扶她,一手扶正新人脸颊,凝望那双迷茫纯净的蓝眸,喃喃抚慰:“黎塞留,我是米迦勒,我创造你,也将庇护你,于是你必为我而战。【ㄨ】记住了吗?不要背叛我。” “被办?”黎塞留迷惑重复,她吐词不准。连“背叛”都说不清。 “你经过初始化以后,会明白这个词的含义。你记住,记住你的目的和使命,黎塞留,为了光复家园而战!”米迦勒激动地捏着黎塞留的鹅蛋脸,殷切恳求地叮嘱:“我将封存你的记忆,让你通过海安的审查。但是当你再次见到我,你将想起这一切,你要坚强,作为神的工具。作为天选之人,你必须与堕天使们战斗,光复那片大陆!记住了吗?记住了吗!黎塞留!” “天选之人?”洛菲斯骄傲地抬起下巴,手指卷着湿漉漉的长发。轻轻嘟囔:“她都捱不住普罗托斯一炮。她不是作战型号,您应该更关注我。我能轻而易举地摧毁视野里的移动目标,我才是您的希望。” 米迦勒扶瑟瑟发抖的黎塞留在桌边坐下,教她使用吸管吮吸流体蛋白冻,一边摇头喃喃,说话时依旧没有回头看洛菲斯一眼:“你不懂。洛菲斯……你知道一个文明种族从猴子进化到今天,花费了多少心血,需要多长时间吗?方舟已经严重超过使用寿命,如果再不光复大陆,指导人类打捞方舟,这艘飞船就要垮塌成海底的废铁了。我最需要的,不是毁灭人类,而是拯救人类,洛菲斯!那……” 米迦勒悲伤地回头看了惊讶的洛菲斯一眼,欲言又止,最后只嘟囔吐出一句折中之词:“那不是你擅长的活儿。” “人类。”洛菲斯重复,黑眸里数据跳跃,她在查询数据库。少顷才幽幽道:“所以你更爱人类。” “不……人类背叛了我两次,我已经伤痕累累,洛菲斯……可是……”米迦勒垂头捂住脸,软弱嘤嘤道。 “所以您恨人类?”洛菲斯激动起来,眉飞色舞地别头瞥主人,媚眼一抛,怂恿邀宠:“只要我解除普罗托斯的限制,让它环游大陆一圈,能让您再也看不着两只脚走路的动物。我保证!” 疲惫的米迦勒没察觉洛菲斯摩拳擦掌的战意,痴痴瞅着捧盒子认真啜吸的黎塞留,支颊喃喃:“我怎么会恨人类呢?初级阶段的文明就像一个自私的婴儿,脑子里本就没有道德底线,犯错是不可避免的,因为它还需要我们的教化来完善自我。我恨一个婴儿是没有意义的……” 米迦勒自言自语半天,才听出洛菲斯口气里的战斗欲望,陡然一惊,如梦初醒,突然拍桌子拧头瞪着洛菲斯嚷道:“你和深海军团的责任是驻守海洋矿藏,不是毁灭人类!而你,洛菲斯和普罗托斯,在没有我的准许前,不许踏出阿塔卡玛海沟半步!我说的够清楚了吗?” 低头啜吸蛋白冻的黎塞留吓得“咯叽”打嗝,双手捧着的空盒子都掉了。 洛菲斯委屈低头,板着脸咬牙半晌,衣襟将食指勒了一圈又一圈,才讷讷答道:“接受指令。” 米迦勒扭头温柔揩净黎塞留的樱唇,在她亲昵仰慕的目光中,扶黎塞留移向休眠舱:“接下来进行初始化,从而赐予你技能,记忆,以及一切崇高的品质。当你再次醒来时,你将是人类的一员,作为高阶特种兵器享受优渥的尊崇——但是不要忘了你的使命。” 米迦勒像个哄人入睡的母亲,轻轻扶黎塞留躺入休眠舱,温柔凝望点头,瞧见黎塞留闭上眼睛,才合上舱门,敲打屏幕键入命令,启动初始化程序。 洛菲斯眯眼盯着被米迦勒无限关爱的黎塞留,咬得唇无血色,俏脸失去表情,寒如坚冰。 镜头拉远,方舟之外,普罗托斯猩红的双目幽幽闪耀,长鲸般的巨口安静抿紧,无声僵立,凝望灯火通明的纳米打印舱。洛菲斯叫他别动,他便一直不动,认真罚站。 而方舟的一点灯光闪耀在漆黑的海底,像夜幕深山里孤零零的一户人家,在无边寂寥里摇晃着烛火般的温情。这点饱含人情的烟火味儿,是洛菲斯生命中最幸福的赏赐。(未完待续。) 216 快给我升职加薪啊!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庄言仔细在官网上找了半天,才找着维内托爱用的那款洗发水,一瞧标价,两眼一坠:“6400/300ml。” 他精密的大脑马上开始换算,痛心疾首地发现,这女人在头发上花的钱约等于他整个春季的口粮,因为洗护二合一加起来价钱翻了一倍。守财奴庄言愣了一下,在心里头恍惚走神,喃喃自语:“妈的,头发比脑袋都贵。” 然后他飞快拿来计算器,噼里啪啦按得电子音一顿嚷嚷:“龟苓。工资4500+津贴3600+补助2300+奖金7200=17600。17600减抽烟200,减吃饭3000,减按揭5000,减养护二合一12800,等于负3400。” 庄言点了根烟,眯眼瞧着“-3400”抽了会烟,又重新按了“龟苓”,按照少校待遇重新计算:“工资8300+津贴4300+补助2300+奖金8300-抽烟200-吃饭3000-按揭5000-养护二合一12800=2200。” 庄博士眯着眼睛,骨朵着嘴嘬一口烟,深情凝视这个“2200”,总算有了点安全感,惬意地在烟灰缸上弹了弹烟灰,自言自语地嘀咕:“嘉奖令还不下来,我再不加薪就活不下去了。”然后拿起手机,专心回复vv的短信:“我说,国家倡导节能减排,出门就骑自行车吧,保护环境,健康骑行。” 过了会儿,vv回了一个字:“gun。” 庄言眯起眼睛,又在计算器上噼啪敲几下:“减,5600,等于负3,4,0,0。” 他忽然摔了计算器。咬着烟头抱头咆哮道:“嘉奖令啥时候下来啊!快给我升职加薪啊!活不下去了啊!我不要吃软饭啊!” 苏小美闻声轻飘飘跑过来,推门探头问:“有事吗?” 庄言趴在桌上诈死:“没事。” 苏小美嘀咕着退出去关上门。 手机一震,vv补了条短信过来:“我刚体检完,马上要去过专门政审。不能联络外面了。你要好好的哦,不要劳累,不要生病,不要乱来。” 庄言振奋鼓舞,回信:“我保证守身如玉。” “要写日记!我渡劫出来就看。瞧你一天都干了啥。”——vv “你在逗我。”——庄言 vv半晌没动静,过会儿发了段语音过来,匆匆说:“我要寄存私人物品了,估计要审查两三天,压力好大啊!日记有什么难的啊,你的日常啊,心情啊,有没有想我啊,乱七八糟的想法啊,我都想看。流水账都行。三天不能打电话你总得补偿我啊!不说了,回头见。” 庄言听着听着就笑了,低头发了个“好好好”,又忍不住嘘寒问暖几句,信息发过去却没回音了,估计vv已经寄存了私人物品,进总参的审查宾馆了。 庄言丢了电话,登陆购物车,买了洗护二合一,点了支付。一万二飘出去。庄言失魂落魄地登陆账户,想瞧瞧还剩几块钱。 少顷,页面刷新完毕,账上赫然显示:账户余额3251210元。 庄言傻眼了。揉了下眼睛仔细数了一遍,确实是7位数。 他瞪大眼睛,把八根手指头全塞嘴里,才咬住没叫出声来。 莫非中彩票头奖了?我压根儿没有买过啊! 难道是暗恋我的女孩子偷偷给我打了三百万?****,姑娘你有话直说啊,害羞什么啊! 难道是哪个倒霉催的汇款时填错卡号了? 庄言一拍脑袋。觉得很有可能是银行搞错了,估计此刻正有个汇错款的倒霉鬼在银行打地铺求退钱呢。他开始查汇款人。 一瞧就吓尿了,汇款单位是合法检察机关。 庄言只好给法务部打电话。他记得法务部有个叫李贺的来他这里求过授权,承诺包办一切产权衍生问题。他这儿还有李贺的名片。 李贺很快接听了电话:“庄博士,有何贵干啊?” “我账上多了三百二十万元,是怎么回事?” “哦,那是你的索赔收入。我不是拿了您的委任授权嘛,就去查了下,发现你名下很多成果被民营企业盗去做民用了……” 庄言打断他:“哦,那个啊,那些边缘技术在武器化之前,本来就会投入民营,依靠市场来刺激技术进化、成熟。这是个双赢的过程,有专门的部门负责对口授权的……” 李贺恭敬地等庄言解释完,才开口强调:“我知道你说的意思,但是这些民营企业没拿到资格证,不知道从哪些渠道拿到了泄漏的技术,就开始上线赚钱了,还占据了不少市场份额,和正版商家形成了竞争关系。这不仅侵犯了博士你的权益,也间接对国家造成了损失。本着保护知识产权打击盗版的立场,我怎么地也不能放过他们。所以我忙了小半个月,一直在忙您这事儿,把那些盗用您产权的商人都告了,我跟你说,这里头利润还真不少,在候审名单上的就有三十来家,这才判了两家,您账上那三百二十一万元就是追索到的赔款。” 庄言傻了下,“哦”了一声。李贺继续唾沫横飞:“您别急,这三百万只是小头,嘿,盗版商可没少挣钱,后面还有二十八家被告,全拿下的话,赔款是一笔天文数字,这三百万根本不值一提。” 庄言拿着电话说不出话了。他脑袋发麻,有点飘飘欲仙。 李贺继续吹:“您在基地里所以不知道,在外头,您维权索赔的动静吵得可大了,您是正版卫士,您是产权先锋,您为维护知识产权立下了不世之功,狠狠打击了盗版的嚣张气焰。您一口气告了这么多盗版商,开庭时间都排到明年六月份去了,您瞧瞧这排场,这阵势!不过您别担心——” 李贺说的口干舌燥,舔嘴唇喝了口水,润了嗓子继续信誓旦旦:“不过您别担心,能给您跑腿,就是我李贺最大的光荣。您既然委托我去管理您的知识产权,我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别说官司排到了明年六月份,就算排到了后年,大后年,我都得兢兢业业地把您的案子办完,把您的索赔进行到底,告他个一败涂地!您的赔款,我一分不少地给您争回来!” 庄言的喉咙也干涸了,无言以对,怔怔答道:“哦……那辛苦你了。” 李贺哈哈一笑,送客道:“各司其职嘛,您负责振兴工业,我负责这些琐事。您放心,这事儿我拿手,不辛苦!一点都不辛苦!那回见了您嘞!” (未完待续。) 217 你的舌头淬了毒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庄言挂了电话,得意的轻飘飘,手机轻轻放在桌上,人痴了一秒,心头的喜悦开始井喷。他突然滑开一米,压着裆开始疯狂跳舞:“有钱了——有钱了——小钱钱都来了——” 因为不能打电话告诉vv,庄言只能一个人溺死在狂喜里,几乎不能呼吸,压着声音唱着蹩脚的歌:“没有什么买不起……没有什么买不起!我买,我买,我买买买!” 在庄言一夜暴富的一腔狂喜无处发泄的时候,肖璇开门出来,低头瞧着一叠实验报告道:“课长,宏观粒子其实很好捕捉……” 然后两个人的声音同时戛然而止,肖璇抬头看见庄言捂着裆在抖电臀。庄言愣在原地,条件反射地立正,挠着脸哼哧:“你,怎么总是突然袭击我呢?” 肖璇眯眼说:“你以为我想看你那亵渎杰克逊的舞步啊?风采一点没学着,光向捂裆掌门看齐了,除了这一个动作学得深入骨髓,你还会啥。”她毫不客气地一顿刻薄,插兜走过来,伸手递材料给课长:“你看看这个,这是一个搜索宏观粒子的设想,借用气象台的设备就能实现,有点麻烦,但是花费低廉。要不申报上去,认真找找看?也许会找到宏观状态的电子也说不定呢?” 庄言红着脸接过材料,假装无动于衷,严肃地靠在办公桌上,一页一页翻开材料细看,仿佛板着脸进入工作状态,就能勾销被漂亮助手挖苦的羞耻。 肖璇不放过他,插兜走过来,绷得圆翘的牛仔裤倚靠在桌上,扭头问他:“你刚才在唱啥?没有什么买不起?姑娘你是发工资了么,着急去买全套兰蔻啊,美人儿?” “你离我远点。”庄言恼火道,自己走开,坐在办公椅里转一圈,细看材料。背对肖璇,试图躲她的伶牙俐齿。 肖璇跳上办公桌坐着,扭头瞧败退的庄言,小腿自由地晃荡:“告诉我嘛课长。我不会鄙视你的,毕竟多亏你,我才能在申报的成果上署名呢,所以不管我看见了多羞耻的事情,我都会仗义地替你保密的。好啦美人儿。不要害羞了,转过来。” 庄言不肯转过来,找借口发脾气道:“你闭嘴,我要看材料。” 肖璇笑嘻嘻跳下来跑过去,弯腰探过去瞧他脸红没,脑袋探进他余光视野时,肖璇已笑得春暖花开,美目弯弯如月,皓齿隐约可见,灿烂清纯。一头纯净发褐的黑发滑落垂下。自然迷人。 肖璇瞧一眼他,拍手嚷道:“课长脸红了。哈哈哈哈!你这个闷骚。” 庄言咳嗽一声,手指戳着材料说:“你,你这个想法很好,我觉得可以尝试一下。如果发现了宏观粒子的踪迹,我们可以使用直升机运载大容量液氮超导线圈,接近捕获。” 肖璇呆一下,被骗上钩,双膝夹着手,弯腰瞧材料:“会有危险的吧?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如果发现的是原子核还好,因为单个的原子核比较稳定。如果捕获的是宏观电子,万一电子吸收能量跃迁到激发态,那可就神出鬼没、无坚不摧了。可能会出事故的。” 庄言严肃地说:“是的。也许我们要在直升机上涂些绝缘涂料才行。不过那都是后话,绝缘涂料的货源可以去联系。先把实验搞起来再说。如果搜索不到宏观粒子,一切都是白扯。” 课长的食指认真戳着材料,肖璇弯腰凝望,专心听完,中指习惯地把直坠的黑发撩回肩后。点头道:“好。那,那署名是……”她说起成果归属问题,吞吞吐吐起来。 “署你的名,这个实验是你提出的,当然署你的名。”庄言拍她肩,轻快地说:“去忙吧。” “课长……”肖璇直起腰来,拎着材料欲说还休,指甲抠着纸张,轻飘飘地细细道:“我的朋友遇到过痛苦的事情,她曾经宿醉后打我电话,告诉我一句话:下级的成果会被上级顶替,上级的过错需要下级承担,这就是环境。我记得她哭的很凶……我本来以为这是颠扑不破的规则。谢谢你课长,你让我相信‘不公正’只是特例,世界还是美好的。” 庄言抿唇笑开,躺进椅子里耀武扬威:“尉诩找上你那天,我答应过你呀。所以别着急谢我,以后共事的路还很长,等你扬名立万载入史册了,再请我喝酒吧。” 肖璇忍不住又想损他:“课长,就你那肝儿还喝酒?没来得及灌醉我,你自己个儿就枕着饭碗睡着了。” 庄言烦死了:“你舌头淬了毒。你走,你走。” 肖璇翩然转身,蝴蝶似的飞走,回头咯咯笑道:“我可不奢求载入史册,跟着课长升官发财就行啦。”蹦跳着走了。 庄言心情大好,端了咖啡杯转悠出去找李明,瞧见苏小美慌慌张张跟张悦交头接耳,瞧见自己就立正闭嘴了,好奇扭头问道:“你们在嘀咕啥?又在八卦谁!” 苏小美不敢答,扭头瞧张悦,悄悄伸手拧张悦的白大褂。 张悦吃疼甩掉苏小美的攻击,揉着白大衣里的胳膊,扭头碎碎嘀咕:“你怎么不说!我也不知道怎么讲……” “讲什么?”庄言一边敲李明的门,一边扭头望着张悦。 张悦挠着脸,慌乱得语无伦次:“那个,课长,你,……” “进来。”李明的声音传出来,庄言便拧开锁,端着咖啡推门进去了,一边进门,一边扭头狐疑地瞅着局促不安的苏小美和张悦,口里嘀咕:“就你们名堂多。” 瞧见庄言关了门,苏小美松口气,背在腰后的手垂下来,捏着一份简报,茫然失措地问张悦:“这玩意怎么办?我能烧了吗?” 张悦没好气白苏小美一眼:“大小姐,烧了有什么用?简报每个部都发一份的,你还能把另外七份都拢过来一把火点了?” 苏小美沮丧悲痛地“嘤”一声,无可奈何地抬起简报来瞧,欲哭无泪:“我怎么就是个秘书……呜呜……” 张悦落荒而逃:“我只是路过,你去给课长吧,珍重。”双手插在大褂里,红色百褶裙在大褂下一荡一荡,快步走远。 苏小美“哎呀”一声,叫不住张悦,懊恼地跺脚。(未完待续。) 218 我震惊了!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是你?”李明本在桌后忙碌,瞧见庄言端着咖啡在关门,惊讶嚷了一声,按桌站起,绕出来迎上去道:“我跟你说,这时候你千万得冷静,小不忍则乱大谋……” “忍啥?”庄言迷惑地抬头问。 李明“咯叽”一下,后半句话全咽了回去,仔细察言观色,皱紧眉头,话锋急转:“你……心情不错?” “还好啊。”庄言与惊呆的李明擦肩而过,喝着咖啡在沙发上坐下,将马克杯轻轻放在玻璃茶几上,惬意躺进李明的真皮沙发里,闭着眼睛说:“肖璇可真厉害,她竟然想到改装气象台的成像系统去排查大气中游离的宏观粒子。这项目可比铁幕省钱多了,前景不可估量啊,你看看,能不能批准?” “批,批。”李明伸着双手追过来,努力稳定庄言的情绪,恨不得把他供起来:“必须批,一百万,一千万,这点余钱绝对有,肖璇的项目就是我的项目,鼎力支持,您只管吩咐。” “你怎么了?”庄言迷惘地伸手摸李明额头,“烧坏脑子了?” 李明盯着庄言,咕嘟吞一口唾沫,嗫嚅道:“我,我告诉你个事,你,你听了别烧坏脑子就行。” 庄言察觉到不对劲。他坐直了,双手叉在膝盖间,向李明抬下巴:“你说。” 办公室外头,苏小美拿着简报在门外急得团团转,低头捶着手心来回踱圈。她想早些推门进去,又害怕课长发脾气——课长的暴脾气早就闻名遐迩了——正焦虑地拿简报拍打西裤时,一个悦耳温柔的声音飘来:“苏秘书?你在这里愁什么呀?” 苏小美扭头一瞧,瞧见柔白的灯光中,女神黎塞留英姿飒爽,轻快走来,飘起的金发宛如柔软的晨曦;唇角噙着的微笑如春风袭面;蓝底白面的骑兵服上,金穗礼绳随步伐轻颤微跳,肩章流苏像帝冠珠帘般微微摇摆;傲人高耸的鼓胀胸前。礼服绶带斜斜挂着,绶带垂到洁白的大腿上,在热裤后调皮地轻舞飘荡。黎塞留按着军刀,踩着高挑的洁白皮靴。轻松走来,瞧得苏小美缓缓张大嘴,瞪大眼睛心醉神驰,因为女神那春暖花开的微笑融化了她心中的积雪;那飒爽生风的步子带来扑面香风。 最重要的是,黎塞留一副单纯积极、毫无烦恼的样子。有些事交给她去做最好了啊!没有人比黎塞留更能平息课长的怒火了,一定的! 苏小美急忙娇滴滴迎上去,一脸焦急委屈,像告状的小女生一样撒娇恳求道:“黎塞留中校,请替我把这个给课长……” 黎塞留惊讶站住,低头瞧苏小美楚楚可怜的模样,抬手撩顺金发,好奇问:“你写了情书吗?”她想起苏小美勾着庄言的脖子呢喃的画面了。 苏小美跺脚道:“什么!才不是啦!”双手送上手里的简报,纤腰扭来扭去,挤眼泪出来告急:“这个简报。麻烦你给课长看啦!” 黎塞留“哦”一声,毫不怀疑,信手接过简报,歪头问:“庄言在哪里?我替你给他。” 苏小美如获新生,连忙让开路,背手乖乖站门口,悄悄拿食指戳办公室的门。 黎塞留二话不说,推门走了进去。 苏小美如释重负,松口气在外面,目送黎塞留进门时。目光飘到女神修长均匀的白丝袜上,咕嘟咽一口唾沫,心里翻腾着想:“连我都想上她。” 李明正弯腰稳住庄言,如临大敌地吞着唾沫。正要说出真相时,忽然背后门开,黎塞留大步流星走进来,朝庄言嚷道:“我想起来了!庄言,你知道诺斯提派吗?” 李明吓一跳,茫然回头。脱口问道:“好吃吗?”瞧见黎塞留嚷嚷时****起伏,红唇微张,李明的目光瞬间缩成针尖似的一束,钉在黎塞留身上,呆滞地移不开,自己的尾音拖长了都不知道。 庄言站起来,眯眼问:“那个敌视星空的教派?它不是因为太过超前,公元六世纪就被扑灭了么?” 李明回头瞧庄言,如梦初醒,又脱口而出:“啊?不是吃的啊?” 黎塞留绕过来,伸手去抓庄言袖子,拽他要走:“被扑灭了,但是没灭干净,留下了关键的火星!它形成了后来的freemason和111uminati,后者鼓吹的教义非常逼近现实,它揭露神与人没有本质区别,神曾是人,人自己就是神——它的矛头直指米迦勒!” 庄言被黎塞留拽得踉跄往外走,伸着胳膊连咖啡杯都没来得及够着,可见黎塞留心急火燎要拽他去自己的办公室私聊,连招呼都不跟李明打。庄言被拽得与李明擦肩而过时,看到了李明耐人寻味的幽怨眼神,像拷问,像责备,目光仿佛变成两只拳头,奋不顾身地捶着庄言,痛不欲生地嚷:“你到底上了几条船?!” 庄博士耸肩,扭头却看见了黎塞留手里的简报,嘟囔着:“那不是简报吗?终于发下来了,给我瞧瞧成果认证了没。”伸手去夺。 黎塞留“啊?”一声,乖乖递给他,挽着金发,回头朝门外骨朵嘴:“外面那个姑娘说要给你的。” 庄言没说话,低头翻开简报,一目十行地扫视,终于找到了魂牵梦绕的标题: 《国家科学院审核成果表单:华夏共和国年度科学贡献奖提名》 李明眯眼瞧见那标题,已经知道自己可以闭嘴了,他轻轻后退,慢慢拉开和庄言的距离,默默坐回办公桌后面,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庄言心情激荡,憧憬期待地翻到第八版,食指一路数下去,终于找到自己申报的核心科技: “电敏感液态有机分子的实际应用、第二代座舱系统的开发实装、生命维持系统升级改良技术,大大提升了空天战机的操控指数和作战能力,真正开拓了载人空天战机编队的广阔前景,对概念战争中夺取制宇权起到了推动作用,兹提名为年度科学贡献奖第29名。作者如下:第一作者:尉诩。第二作者:刘承宪。李新民。刘枫。李明。(第二作者团队43人授予科学贡献团队奖励,颁发证书)。” 庄言以为眼花了,揉了揉眼睛,食指刮着纸面,一个字一个字往下数:尉诩。刘承宪。李新民。刘枫。李明。括号…… 黎塞留按着刀,歪头问庄言:“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庄言呆了一下,回头问李明:“这事儿你知道?” “啊?什么事情?”李明慌忙抬头,努力天真无邪:“你在说什么?” 庄言茫然垂手,目光空洞,干巴巴地说:“肖璇和我没在作者名单里。我申报的时候明明填了的。可是就连第二作者的名单里都没有我们的名字。” 李明拍案而起,悲怆动容,一脸难以置信,诚恳嚷道:“我震惊了!”(未完待续。) 219 可怕的不是不公平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李明这一嚷嚷,庄言和黎塞留同时扭头盯他。李明察觉演技浮夸,讪讪整理着桌子,声音压低点儿:“我惊呆了。” 庄言夺回简报细看,皱眉咬牙,攥得报纸皱成一团,目光左右摇摆:“尉诩这个狗娘养的……凭什么他成了第一作者?凭什么工作在第一线的刘承宪李新民都屈居第二?” 庄言皱眉喃喃自语,无名火噌地窜上来,简报“啪”一声掷在地上,气得乱战,脸色雪白,牙齿咯咯颤着嘀咕:“他凭什么抹了我和肖璇的名字?为什么结果出来了我才知道?” 李明急忙转出来圆场:“早就说了,他也是研发部名义上的带头人,咱们只不过是他辖下的组长而已……我们这个团队毕竟在他底下做事,要团结嘛!我猜啊,我猜,可能是你的政审还没过,职称没批,名义上还只是个研究员,所以你的名字应该在那43个‘科学贡献团队’奖里,你再等两个月,兴许你的证书就掺在那43张科学贡献团队荣誉证书里呢?” 黎塞留好奇道:“这么复杂啊?我以为谁干了活儿功劳就是谁的呢。” 庄言狠狠道:“照你这么说,我他妈还不如把我和肖璇的名字往综述上一签,寄到国际专利中心去,谁爱抄袭谁抄袭去,至少知识产权是我的!轮的到他尉诩来当这第一作者?我一礼拜工作了一百六十个小时,到头来不仅好处没半点,连署名权都归他了?我是临时工啊?基地起火了是不是该我背锅啊?” 庄言怒火渐旺,按捺愤怒,只是用力犁着头发,跟李明好好说话。李明心急如焚,苦口婆心地劝:“第一,你快别说气话了,你把综述寄到国际专利中心去,一公布。别人抢着抄袭,大不了付你几百万侵权费,直接导致空天战机普及到五大洲四大洋,咱们还过不过了?第二。你以前是海安的重点盯防对象。要不是宋丹招你进基地,你能有这工作条件?第三,我也不知道尉诩干嘛对你这么刻薄,但是退一万步,不就是个知识产权吗?老实告诉你。这事儿司空见惯,我都见怪不怪了。知识产权而已,忍忍呗?等你熬够资历,自己当一把手了,那时候不一样风生水起!” “知识产权而已?”庄言只觉得肝儿一疼,一股怒气打嗝似的顶上来,仿佛喝醉了似的、有个身体离开自己在咆哮:“你名字列在第二作者里,你当然事不关己!这他妈什么事儿?知识产权就不是产权了?在你眼里,这可能只是锦上添花的荣誉而已。可是在肖璇的世界里,这是她的心血她的希望她的前程她的未来!你们就这么腆着脸皮。拿走人家的东西,还一笑而过说‘知识产权而已\?!” 李明被吼得耳朵一震,抬手告饶,人直往后缩,步步退到了办公桌后面,叉腰望庄言,渴望他平静点。 庄言喊得怒火中烧,皱眉睁大眼,吃人似的逼向李明,指尖戳着地板。气吞山河地骂:“是不是在你们眼里,别人的知识产权就像夏天玩的蝉一样?剪羽翼,摘翅膀,好像你们夺走的是无关痛痒的东西。做的都是微不足道的事?但是对于蝉来说,它再也飞不起来!你们夺走了蝉的天空,不仅毫不动容,还特么理直气壮?‘知识产权而已’?!偷知识产权就不算偷了?” “算算算!大爷,你说的对,你别摔东西……哎。别摔!”李明伸直双臂,瞧见庄言怒不可遏地把咖啡杯掼在地上,咖啡沫儿都飞到了李明西裤上。李明痛心疾首捂住眼睛:“摔,你摔个痛快。” 庄言冷笑:“下级的成果会被上级顶替;上级的过失需要下级承担。肖璇这个初出茅庐的孩子,都明白了这种黑暗的道理!可悲!呸!我呸!”他怒极反笑,本来只是“呵呵”冷笑,渐渐气怒填胸,演变成哈哈大笑,昂头阔步扯开门锁往外走。门一打开,关切守在门外的苏小美蓦然看见课长横眉怒目的笑脸,吓得“咿!”一声捂住嘴,花容失色,睁大眼睛呆呆瞧失控的场面。 “你到哪里去?”李明提心吊胆吼住庄言。他怕庄言去惹事儿。 庄言在门口站住。苏小美看见课长的嘴角抽搐乱颤,最终咧开,凉飕飕道:“肖璇曾告诉我,她的朋友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宿醉后的凌晨打肖璇的电话,语无伦次地哭。这种事,我绝不会让它在肖璇身上发生第二次!”咬牙切齿说完,他恶狠狠摔上门,阔步而去。 门摔得连装潢框儿都掉了,黎塞留都被震得闭目哆嗦了一下。李明勃然大怒,不顾一切追出去,咆哮道:“你要做什么!” 李明冲过去拽开门,看见苏小美咬着五指缩在墙边,大眼睛哭得泪眼朦胧,水汪汪地瞧着李明,瑟瑟发抖地嗫嚅:“课长……庄课长的眼睛好可怕!” 李明不顾说话,瞧见庄言走进大厅,朝电梯口拐去。他奋不顾身追上去,拼命钳住庄言的手腕,急切喊道:“别去!没用的!你不能冲动,你忘了维内托临走说了什么吗?管住你的脾气!” 李明一边嚷嚷一边拼命攥住庄言的手腕,庄言粗暴甩开他,李明又奋不顾身地去拽;两个人拉拉扯扯时,庄言扭头不耐烦地呵呵笑:“脾气?我没发脾气,没什么时候比现在更理智了。肖璇跟我的时候,我没给她别的,只告诉她,我能给的只有公平,公平!” 庄言蓦然回头,高举被李明攥紧的袖子,脸逼视着李明的脸:“我倚着扶栏对她说,我能给她公正;她创造的价值,全部属于她,没人能偷走。于是她耍得尉诩团团转,最终跟了我。所以我告诉你,这事儿,我一定会心平气和地去办,而且会咬牙切齿地办到底!肖璇的前程才刚刚开头,绝不能毁在我面前,绝不能毁在他手里!” 李明张大嘴巴,怔怔瞧着庄言龇牙的怒容,竟不知不觉松手,放开了庄言的衣袖。 庄言粗暴地抽走胳膊,断然回头,走进电梯。 “没有用的,庄言,没有用的。”庄言的背影被电梯门压成一线时,李明垂手喃喃:“你太渺小了,你给不了任何人公平。” 电梯紧紧关上,数字开始跳动。庄言没有搭理他。 黎塞留皱眉走上来,蹙眉轻轻说:“我担心他。他的火气越来越旺了。” 李明疲惫扭头,轻声责备:“那你怎么不阻止他?” “因为他是对的。”黎塞留扶刀离去,理所当然地淡淡道:“如果他不追求公正,我就不会和他相逢。李明,” 黎塞留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时候,意味深长地撇下幽香远去的一句话:“可怕的不是不公平,而是世界上没有人追求公平。” 李明呆在大厅里。软弱倚墙的苏小美,抱着材料伫立在四周的研究员,全都无声凝望着疲倦的玉树临风的李明,看着曾经英姿勃发的李副部长失魂落魄地垂手立在大厅中央,像个孤独的落魄演员。(未完待续。) 220 我那么重要吗? “肖璇!你还在这里忙什么!”张悦匆匆敲开实验室的门,急的跺脚:“课长大发一通脾气就冲出去了,李部长都拦不住!你快去劝劝他,趁他还没干出什么不得了的事儿来!” 肖璇端着一枚芒果,从一堆演算稿里迷惘抬头,瓜子脸还在斯文地嚼着,把长发甩到肩后,诧异问:“他又发什么鬼脾气?谁欠他钱了?” 张悦无奈地翻白眼,嘟囔:“课长对你这么好,也就你敢跟他没大没小了。”她索性跨进舱门,夺了肖璇的芒果丢进垃圾篓,心疼得肖璇泪汪汪,正要抗议时,张悦拎着小姑娘衣领,把她拽起来,不由分说拖出门去,边走边说:“你的嘉奖令泡汤了,科学院的成果审核名单下来了,你申报的课题获了奖项提名,但是第二作者里面没有你的名字。课长火冒三丈,已经冲出去了,你快拽他回来,叫他冷静点。” 肖璇闻言,眼睛睁大,难以置信道:“真有这种事?我以为轮不到我头上!那我岂不是空欢喜一场?”说着便立起眉毛,火冒三丈嚷道:“课长加油!给我揍******!” 张悦气得敲了肖璇一个暴栗,疼的肖璇泪汪汪抱着脑袋揉。张悦叉腰训道:“这里是什么地方?随便扔个石头都能砸着个大校,你让课长去揍谁?去揍谁?我告诉你,肖璇,” 张悦皱眉郑重,食指点着肖璇的琼鼻:“如果这只是课长的事儿,可能李部长在大厅就把课长给拽住了。就是因为波及了你,课长疯了,一推一搡把李部长怼了个踉跄,谁都拦不住,口上说着不生气,其实五脏六腑都烤出油来了。这时候只有你才劝得住他!你可别让课长去头破血流!凭他那脾气,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肖璇睁大眼睛,皱眉喃喃:“我的天。他怎么这样?”身子软了一下,歪在墙上倚着,蹙眉茫然瞧着地砖的瓷花,掐着指甲发怔:“我的名字那么重要吗?” 张悦推小妮子一下。恼火道:“发什么梦呢?课长人都没影儿了,你说重不重要?你,” 张悦气急煎迫,语无伦次地摸出手机,双手捧着手机。端详着拨号,口里喃喃道:“你现在出去也追不上课长了,赶紧打个电话。别人说啥他都不听,兴许你劝劝他,还能让他冷静点儿。” 张悦拨完号,把手机塞肖璇手里。肖璇像接了烫手山芋,手指哆嗦了下,双手攥紧手机低头看,瞧见嘟嘟的拨号音还在响,课长板着脸的头像在屏幕上静如止水。让肖璇忽然想起他得意忘形的模样,绝对和照片上的假正经有着云泥之别。她不知为何“噗嗤”一下咬唇忍笑,被张悦瞪得低下头去,思维却奔逸散开,偷偷想课长脸红的样子,课长躲开的样子,课长咳嗽着转移话题的样子——直到手里“嗡”的一震才回过神来。 “张悦什么事?”庄言的声音喘吁吁飘出来,“嗒嗒”的皮鞋声急促无比,气势汹汹。 “我是肖璇,……”肖璇慌忙拿起电话。自报了名号,脑袋里却轰然空白;明明智商两百三,居然忘词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睁大眼睛,茫然绞着衬衫襟子。沉默想了两秒,突然觉得自己的大脑贫瘠的连遣词造句都费劲。 “肖璇,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庄言匆匆问。 “什么话啊?”肖璇搜肠刮肚,愣不记得庄言啥时候说过暧昧的话,好奇反问。 “我会保护你的心血,保护大家的成果。明枪暗箭。浊浪激流,我都会挡住,要想碰到你们,除非踩着我过去。”庄言“噔噔噔”走进内务部,在路人聚焦的视线中,斩钉截铁地宣布:“而且你说的没错,不公正的情形只是特例。世界是正直的。如果弯了,我就给你掰直。我到了,回头说。” 庄言挂了电话。敲了敲行政科长王厚正的门。 肖璇傻傻拿着电话,听见里面“嘟嘟”的忙音连绵不绝,不知为何心情激荡,呼吸都急促起来。张悦看见肖璇脸红红的拿着电话,忍不住戳戳她的胳膊,问:“还拿着干啥,我都听见忙音了。课长怎么说?” 肖璇无辜地瞧着张悦,偷偷欢喜,努力沮丧回答:“课长说,世界本是正直的。如果弯了,他就掰直。” 张悦垂手走到沙发边,无力软软坐下,低头支着额,卷发落下,遮住了脸:“他一个同中尉文职待遇研究员,如何去跟高他五个级别的人掰手腕?肖璇,我不是教你诈,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课长的地位来之不易。如果他为你着急,又处处碰壁,照他宁折不弯的脾气,宛如剑斩岩石,我怕他……”张悦说到一半,撑不住女强人的架子,软弱长叹,倚在扶手上,十指犁进发根里。 肖璇一听,拿着手机的手不由自主按在胸脯上,心跳如鹿撞,低头慌了起来,咬唇暗想:“我怎么没想到课长的处境……其实是我太幼稚了吧,课长又不是叱咤风云的大官,怎么可能有拳打猛虎脚踢蛟龙的权力?他的处境和哭着给我打电话的同学没多大区别,只不过为了我才挺身而出。我知道他在乎我就满足了,他的地位来之不易,我也不愿意他把自己赔进去。我太任性了,怎么想不到这些?”一边想一边咬得樱唇雪白,倚着墙捧着手机,忽然也害怕起来,对张悦的心情感同身受,连忙按了重播键,继续打庄言的电话。 在内务部,庄言正在行政处办公室门口和王厚正寒暄:“没关系没关系,处长跟我说这些就差不多了懂了,你的难处我明白。打搅你工作真是抱歉啊。” 王厚正亲昵地送庄言到门口,跟他握手:“我也是心有余力不足。你要让我查查组长的帐,那可以,我说到做到。但是你这事,兄弟我庙小水浅,法力低微,我可真没办法啊。你要汇报,至少要……” 王厚正盯着庄言,一边握手摇个没完,一边还想嘱咐,突然庄言电话响,庄言拿出来一瞧,又是张悦,猜是肖璇打的,向王厚正告罪道:“哥我接个电话。”(未完待续。) 221 我喜欢你的刁钻骄狂跋扈嚣张 “课长……你可别勉强啊,我,我就算拿个团体奖也没关系!吃不着面,有点儿汤水也阔以啊!也不是非要混成第二作者……快消消气,你回来嘛课长。”肖璇在电话里嘟嘟囔囔地撒娇。 庄言转身,背对王厚正讲电话:“你和我最少都是第二作者,这不是拿个团体奖的证书就能糊弄过去的。我正在忙,你别担心。”他说完想挂电话,肖璇着急嘤声道:“课长,你别气坏身子,淡定点啊!我怕,我怕你太勉强……” 庄言没法子挂电话,向王厚正歉意点头,才拿起电话郑重教训道:“你记得你拯救基地、拯救铁幕时,一头撞进主控室的那股骄狂劲儿吗?天上地下唯你独尊,‘被地球人制造的天基武器打败?那是绝对不能接受的事儿!’那时候我本已疲惫得有点绝望,却被你这不可一世的书生意气生生拽了回来,鼓舞我继续努力。所以肖璇,我喜欢你的刁钻骄狂,也喜欢你的跋扈嚣张,因为这是你的本事你的价值你的坚持,是属于你的精神!天下士子有此精气神,共和国何愁不兴?读书人,当有读书人的风骨;士,当有为士子的固执。所以我必须替你讨公道!认定是对的事情,粉身碎骨在所不辞。不要沮丧失望,你要记住,世界是正直的!先说到这,你等我消息。” 张悦忽然听见肖璇又打了电话,正凝神眺望,忽然看见肖璇电话听得好好的,忽然开始频繁咬嘴唇,红唇被皓齿刮得血色淡了又浓,过会儿琼鼻也红了,长睫毛扑扇时,像镶钻似的朦胧反光,张悦皱眉才看清楚,那是挂的泪。 张悦站起来。张口要问时,看见肖璇听着电话,低头攥住唇,朦胧泪目蓄不住。两行断线珍珠扑簌坠下,小声“恩”了几声就挂了电话。 张悦提心吊胆问:“怎么说?” 肖璇将手机塞进兜里,低头捧面颤了会儿,才双手揩了脸,揉着眼睛。含糊不清地断续说:“我也劝不住他。” 张悦瞧见肖璇并腿倚着墙,低着头,安安静静地把小脸揩了又揩,心头一软,扯了纸巾匆匆走过去,轻轻按着她的削肩,弯腰递给她纸巾,柔声安慰:“课长虽然脾气急,却是个严谨的人,上次他对刘全能发脾气也把我吓坏了。结果不还是好好的。没事的,他在大厅说过,会心平气和地查到底。不会有事的。” 小辣椒肖璇无声接过纸巾,安静擦拭脸颊,一言不发。过会儿,肖璇不吱声地踮脚抱住了张悦。 “怎么啦?”张悦拍着肖璇的后背,轻轻抚摸她披散的长发。 “谢谢你关心课长,悦姐。”肖璇嘟囔着说。 “不客气。”张悦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好循规蹈矩地答。 内务部里,庄言挂了电话。扭头对王厚正说:“不好意思电话打久了……哥,你刚才说,汇报至少要找谁?” 王厚正在后面听了不少,心潮澎湃。轻轻拍着庄言胳膊,抚摸着所剩无几的头发,感慨万千道:“我虚活这些岁数,竟没像你这样热血过一回。庄老弟,其实说你比我小不了几岁,也算半生落魄。饱尝了处处碰壁的辛苦。到了今天还能说出这样铿锵有力的话,足够让我汗颜了。” 王厚正左右瞧一眼,拉庄言进屋,凑近时低下头轻轻道:“你叙述的情况如果属实,那就是百分百的知识产权剽窃案,那是犯罪。要查起来非常好查,比如你这个事,三个月后证书发下来,第二作者里没你的名,那就构成侵犯。备好证据,上法庭就有绝对优势,啥律师都不好使;就算不上法庭,找个上级汇报一下,一个大校就能管用。不远不近,魏部长就是陆军大校,你只要跟她吱一声,总决策官就要大难临头。” 庄言欣喜若狂,小声道:“谢谢了。” 王厚正这才撒手送他走,低声道:“但是知识产权剽窃纠纷,都是民事纠纷,这种特殊基地里出的极少,太少见了,没人敢在太岁眼皮下乱来。你也要耐住性子,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这事,基地里没先例的。” 庄言咬牙想:“尉诩你他妈撞我枪口上了。”一边轻啃唇上剥落的薄皮,一边不断点头,和王厚正惜别。王处长还不断安慰庄言:“你和魏部长有交情,她肯定不能不管。你慢慢来。” 庄言谢了王厚正,约了何时吃饭,分道扬镳。然后踌躇满志,上楼找魏东娴。 魏东娴刚好在办公室,听见敲门声,矜持答了声:“进来。”目光盯着财务报表,等脚步声近了才抬头看。她没料到走进来的是庄言,余光瞟见他,目光就移不开,盯着他上下打量一通,好奇地问了声:“你……”话出口又咬住,心思乱转,再开口时声音已高了八度,像老佛爷吩咐李莲英一样,有种有气无力的高贵:“你怎么来啦?” 庄言听见魏东娴阴阳怪气的,似有不满,心里咯噔想起以前的过节,忐忑一下,正常答道:“好久不见,有个事要跟领导你汇报一下。顺便来看看你。” 魏东娴盯着财务报表,手里转铅笔,咬着浓描的红唇,听见他说的中规中矩、也算恭恭敬敬,心里的误会和嫌隙就像墙壁的龟裂,被一口气粉刷填平了。 她总算觉得庄言对她正经尊重了,心里想饶他,面子上却不肯,爱答不理地不瞧庄言,看着财务报表,食指一点沙发,轻轻说:“坐吧。什么事儿?” 庄言深吸口气,理清思路,把莫名其妙跌出第二作者的前后经过叙述出来。魏东娴起初叠着****,听得漫不经心,渐渐认真起来,关了笔记本电脑,椅子转向庄言,一言不发地叠着女王二郎腿,夹着铅笔的手搁在短裙上,瞧着庄言听他说话。 ———————— 李明劝不住庄言,颓然站在大厅中间,像场丢人现眼的展览。他意识到自己低估了庄言的暴脾气,愣在大厅里想了一阵,竟尾随也进了电梯,马不停蹄去找刘承宪、李新民、刘枫。 刘承宪资历最老,李明直接去了基础物理实验舱,站在门口敲舱门,勾手指叫刘承宪出来。 刘承宪脱了白大衣挂在门口,跨出舱门问:“部长有什么事要亲自来?” 李明倚着扶栏,离开摄像头远点儿,抖开烟盒敬了支烟给刘承宪,掏出打火机给刘承宪点火:“今天上午简报上刊登了国家科学院的优秀科学贡献奖提名。庄言的课题被提名了,他自己却变成了优秀科学团队奖,只能混个团体证书。这事儿不对劲,我得跟你商量下。”说着拿出简报给刘承宪看。(未完待续。) 222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刘老师的意思? 刘承宪眯眼抽了口烟,皱眉把报纸端远了细细端详。他看到“第一作者,尉诩”时,就弹掉烟灰,拿手指挨个儿数后面的名字:“刘承宪,李新民,刘枫,李明。” “怎么没庄言的名?”刘承宪脱口而出,苦大仇深地瞧李明,递还简报:“给庄言颁发个团队证书就算完事了?怎么搞的?他必须是第一作者,这东西有问题。” 李明收起简报,皱眉说:“我也觉得有问题,所以来跟你说。按照我记忆,肖璇的名字当初填在第二作者里,结果也被涮到团队奖的行列里去了。我咽不下这口气,庄言辛辛苦苦,把命都搭在办公桌上了,到头来只拿了个优秀团队成员证书,你叫部里其他人怎么想?凉了多少人的心?我准备搜集证据上报。不仅要讨说法,还要一查到底:哪里出了错,谁干的,主犯是谁,从犯是谁,全他妈提溜出来,一个都别想跑。刘老师,相关证据你提供给我,这事交给我去办。” 刘承宪激动的脸皮乱颤,牙齿咯咯打战,忍不住握住李明的手,郑重摇了几下,用力点头,字字铿锵:“我必倾力配合。我今晚就整理好相关证明和复印件,交到你手里。一定要速速上报,早日水落石出。” 李明眯眼拔了烟头,在栏杆外弹了弹,注视烟灰跌落安全网、落到楼下去,幽幽道:“刘老师你想过没有。如果这事儿只是系统出了问题,那还好办。如果主犯,从犯,都是基地里说一不二的人物,咱们的维权之路可不好走啊。恐怕要做好万全准备才行,不能给对方留任何机会。” 刘承宪低头细细想了下,关切看着李明,轻轻问:“你是说,那个是……” 李明打断刘承宪,推心置腹道:“代理总决策官的代理期还有大概20天吧。20天过去。新决策官走马上任,新旧交接,那时候的维权环境,会比这最后二十天要优越很多。你懂我的意思吗?” 刘承宪缓缓点了点头。答道:“我明白了,好饭不怕晚,我们得耐心等——等代理决策官卸任,再上报维权,追究责任?” “大概一个月吧。我们蛰伏一个月。龙潜虎卧,收敛锋锐。等到一个月以后,权力交接完毕,再雷霆出手,一定让主犯付出沉重的代价。”李明狠狠把烟头摁碎在栏杆上。 刘承宪心情激荡,痛快淋漓答了声:“好!” “庄博士那边,您也帮我好好劝劝。他已经忙门路去了,他啊,”李明烦恼地搓脸:“他有一腔热情,可是哪里知道。维权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也要讲究时机!这个时候,别人严阵以待,他去维权,谈何容易啊!” ———————— “知识产权吗?在部队里维权很简单,不痛不痒地上报就可以了,然后花两个月走完程序,自然会惩治主犯,还你公道,谁当一把手都不好使。效率比民事纠纷快很多。”听庄言叙述完。魏东娴轻描淡写地答道。她轻轻将铅笔放回桌面的一线凹槽里,斜斜瞥他:“但是我记得你挺威风呀,上次都敢挂我的电话。今天怎么肯屈尊降贵来找我呢?” 庄言忘了讨饶,抬头坚定地直视魏东娴。反而盯得女王移开了目光:“我的荣辱是其次;是肖璇这个人,基础扎实,思维奔逸,是一颗不可多得的未来之星,是共和国此时急需的人才,不能因为我和尉诩之间的恩怨。寒了年轻工作者的心。这是她初出茅庐的第一个项目,如果陷入不公正漩涡,对她的积极性有巨大打击。” 魏东娴眯眼打量他,心里嘀咕:“你日子滋润啊庄言。”嘴角撇了下。 庄言以为女王不爱听,心头急起来,开始枚举事例:“爱因斯坦逃入北美,奠定了原子弹的归属。国家的兴衰得益于技术;技术的崛起取决于人才。历史已经不厌其烦地证明了这一点。肖璇年纪轻轻就有这种成就,前途不可限量,绝不能让龌龊的利益之争泼灭了她的士子之心。我不希望因为一点虚名,就动摇了历史的走向。领导,肖璇是个人才,她说不定就能左右历史。” 魏东娴心动了。她没见过肖璇,却相信庄言的眼光,他绝不会以貌取人;况且专攻理科的女生,无非是一副眼镜,满脸雀斑,身材一平如洗,抱着一叠书靠墙匆匆走的类型吧?名字虽好听,长得不一定好看,庄言能这样拼力举荐,必然是欣赏别人的真才实学。况且庄言所说确实有道理,为国家栽培科研人才是一项刻不容缓的任务。 魏东娴想得出神,黑得发亮的高跟鞋架在庄言视野里一荡一荡,细腻的黑丝袜和锃亮的鞋面相得益彰,并且一路勾勒出完美迷人的小腿曲线,一直裹到了短裙下,才接上两条小吊带,没入短裙深处,只露出两寸白花花的冰肌雪肤。庄言目光飘开,努力不看。 想了会儿,魏部长蹬地一转,椅子正对办公桌,一边拔出钢笔,一边说:“念一下你的课题编号,我去查一下。” ———————— 李明送别了刘承宪,反复叮嘱:“要劝庄言平心静气,别让大家操之过急。要想一战功成,必须徐图缓治。这件事情维权很难,要慢慢走。刘老师你德高望重,希望你把道理跟大家讲清楚;当然要隐晦些。” 刘承宪感激地看李明:“部长,那就有劳你了。” “不辛苦,都是应该做的。那么我去告诉刘枫和李新民,他们若问起你来,刘老师,你要和我统一口径才行,不能风吹两边倒。” “那是必须的。”刘承宪目送李明走远。 李明没去找刘枫,直接一个电话问清楚肖璇的位置,回本部找着肖璇,随口支开张悦,关上庄言办公室的门,对肖璇说:“我跟你老师谈过了。刘老师的意思是,维权是肯定的,我们必须要上诉,而且要做好万全准备,务必把主犯和相关人等一网打尽。但是,刘老师说,他觉得现在主犯在基地里还有权力,如果现在就上诉,可能会让他有弥补过失的机会。所以刘老师希望我们先忍耐一下,还有20天左右,主犯就交接权力、调出基地了,那时候就算他有通天之能,都没办法干预基地里的事情了。到时候我们就能一鼓作气,给他揭发个底儿掉,让他乖乖束手就擒。这虽然是你蒙受的委屈,却也是不可多得的机会,不能挥霍浪费了。你懂刘老师的意思吗?” 李明苦口婆心说半天,肖璇只倚着墙拿纸低头擦眼睛。听李明说完,肖璇抬头问:“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刘老师的意思?”(未完待续。) 223 袖手旁观有什么不好! 李明摊手无辜道:“当然是刘老师的意思,我一想觉得也对,又怕大家不冷静,所以来告诉你一声。刘老师的话你总得听吧?我当初拦着庄言,也是因为想到这一层。他脾气暴,不知道人家正等着他去申诉呢,这时候维权不知道得多难。” 肖璇擦净脸,潇洒道:“是刘老师的意思就行了,慢点儿来我不介意。你也不至于害课长,对吧。” 李明皱了下眉毛,说:“那当然。那么我去传达一下;别人问起来,咱们要统一说法才行。” “刘枫问的时候,我就说是我的主意,你放心好了。”肖璇没给他留面子,直截了当答应了。她的纤指触摸庄言的办公桌,慢慢走到庄言的皮椅里坐下,双手感受着扶手的舒适,调皮地转来转去,瞧着李明说:“但是,这样的话,庄课长就是你的合伙人了,他日后出了什么事,你可不能不管。” 李明尴尬呆了一下,瞧着顽皮地转着圈儿的靓丽少女,竟不知道拿什么态度去回答她的话。心里疑惑、惊慌,甚至有惴惴不安的惊恐。他一边妄想用童言无忌的思路去理解她的话,一边顺口答道:“那是自然的。”话说出口,人已转身,不敢在这间办公室和她多待,匆匆拽门走了。 —————————— “肖璇真的这么说?”刘枫放下手头的活儿,皱眉问李明。 “肖璇和刘承宪都是这个意思,她们说的确实也对。咱们这时候更需要理智,而不是一腔热血的蛮干。”李明郑重点头,忧心忡忡:“我很担心庄言,这个时候维权难度太大了,他强攻上去会很吃亏。” 刘枫低头继续画图,却没办法专心,徒劳了一阵,终于推开t形尺,站起来点头说:“肖璇说的也有道理。我去跟张悦他们说一下。平息一下他们的情绪。大家愤怒的心情都和课长有一拼,快沸反盈天了。李老师那里就有劳部长您去沟通了。” 李明拍刘枫的肩膀,说:“好好跟大家说一下,分析清楚利弊。大家会采纳的。” “好。”刘枫从椅背上捞起长外套,披上匆匆收拾桌面,上锁走人。 ——————————— 魏东娴登入后台查了一下,打了两个电话,转着铅笔“恩”了两声。挂了电话,轻快地对庄言说:“你的职称遇到点审核问题,迟迟没通过,所以可能是系统漏洞,把你涮下去了。我知道你心里肯定不舒服,这个很好查,写个材料上报一下就……” 电话铃一响,魏东娴刚刚还在眉飞色舞地拯救庄言,被刺耳铃声生生打断。她没好气拎起座机,皱眉问:“喂?” “魏部长。是我,李明。庄言那个事,你给他办了没?”李明在电话里问。他知道这事儿归内务部管,魏东娴能轻易拍板。 “办着呢,怎么了?” “拖一拖。知识产权纠纷往小了说,其实不是个事儿,没人提就自然没人管。但是往大了说,这是机构成果,还是核心科技,真揭发开来。能让主犯吃一顿牢饭了,仕途肯定就到此为止。这种锅没人肯替他背,肯定是他自己做,他既然脑抽了敢往枪口上撞。咱们就得给他坐实了。你懂我意思吧?”李明声音很轻。 “你继续说。”魏东娴知道李明说的是谁了。 “现在只是下来个初步名单;这时候申报上去,他还能补救:要么推说是系统漏洞,再不济承认个过失渎职,道个歉、把那俩名字添进去,那也能匆匆揭过。咱们这是救了他。你得压压庄言,让他等着。两三个月后,名额敲定了,正式归档了,钢印盖戳了,证书下来了。那时候他也卸任述职去了,在那个节骨眼上,给他狠狠来一下子,揭发个重大剽窃罪,他这辈子就再也别想上大雅之堂了,变成废人一个,咱们就少操一份心。他伸脖子上砧板,咱不瞄准他脖子,认认真真一刀剁准点?” 魏东娴不吱声了。李明在尉诩面前一贯隐忍绵柔,魏东娴没想到李明骨子里居然不是个花瓶。 女王站起来,抱胸歪头听着电话,走到远处的楠木书架下,手指轻轻扫过琳琅满目的书脊,目的是离开庄言远点儿。然后她低低问:“那就压着他(庄言)?犯不上吧,压着他的话,他的成果就真没了,翻案又得费劲。都知道黑白对错了,放手不管未免不够意思。” 庄言远远坐在沙发上,低头喝茶。他知道魏东娴刻意避开自己,他也识趣不去窃听。 李明苦口婆心道:“我的格格,明知不管、袖手旁观有什么不好!比如零一年那次,民航客机一头插双子大厦上,死了多少人?那种地步的损失,中情局都忍了,回头就顺水推舟打了个痛快。讲实话,飞机要出事,他们谁不知道?军情六处的英国佬不想暴露线人,事不关己装聋作哑:cia装不知道,坐等飞机插楼。然后人民顿时团结了,国会立马大方了,军队管国会要钱变得理直气壮了,出兵伊拉克也有理由了,奔着石油就去了——除了死几个人,全是利好影响,人家玩的多漂亮?我的格格,有时候忍一忍海阔天空,尉诩好不容易蠢一次,你就不能狠一点?人家连天塌地陷都认了,认真说,知识产权算个屁?” 魏东娴咬着红唇,垂眸沉默一会,这不长不短的沉默让李明心慌意乱,喋喋不休地撺掇:“讲真的,你没亏待庄言。你要相信,只要没人搞他,以后有的是让庄言发光的机会。反正他凭本事吃饭,少吃一口也饿不死人,是不?你要替国家排毒,就必须专注主要矛盾,不要顾忌次要矛盾。主要矛盾是什么?拔掉毒瘤。次要矛盾是什么?手段,良心。尉诩在意大利留学的时候就不对劲了,您搞掉尉诩,就是最大的良心。顾忌别的,您就主次不分了。” “主次不分”四个字扎的魏东娴心上一疼。她想起提交调职报告时,父亲也揉着花白的头发,惆怅叹息了一声: “娴娴,你怎么就分不清主次呢。” 她抿唇踌躇一阵,凝望指尖下烫金的《货币长城》四字,心一横,斩钉截铁答应道:“我知道了。” 李明仔细叮嘱:“我都安抚好了,就差你那一句话了。魏部长,您可得坚定点儿。”惴惴不安地挂了电话。(未完待续。) 224 自卑会让你和美丽擦肩而过 庄言瞧见魏东娴挂电话,自觉放下茶杯站起来,抬头凝望女王的背影。他知道电话打完,是听结果的时候了。 魏东娴的背影窈窕美艳,精致考究的修身西装勒出迷人的腰肢轮廓,挺翘的娇臀弹力鼓鼓地束在矜持的宝蓝色套装短裙里,两线丝袜吊带从诱人的短裙下伸出来,高高吊着细腻圆融的黑丝袜,美得惊心动魄,让人害怕自己心跳声音太大,冒犯到她。 庄言屏住呼吸,等魏东娴低头转回身来。他注视魏东娴的眼睛,女王却离奇地弱气起来,避开他的目光,轻轻将电话插回座机上,手指在考究的桌面上无奈地划着圆,低头轻轻说:“报告说没有人为因素,只是后台出了点问题,正在修复。至于你怀疑的事情,我也大致猜得到,但是这个事没有先例,所以你想让我凭你一句话就启动内务调查,有点难,挺难。不过我已经叮嘱人去留意了,先看看是怎么回事,走程序可能要一两个月吧……总之我先把你的职称敲定了,那个成果,如果是你的就肯定跑不掉,我迟早会替你正名。所以你先耐心一些,先准备下周末的庆功晚会吧。” 魏东娴心头内疚,敷衍庄言时,瞧见他晶亮的双眸渐渐暗淡下去,心头一酸,忍不住绽开笑颜去鼓舞他:“你那么受欢迎,谁有荣幸伴你出席呢?舞会很隆重,你不会还没敲定舞伴吧?” 庄言张口,舌头漠然刮着牙槽,颓然坐下,垂头答道:“回去等消息吗……如果连您都这么说,那我也只好照办了。我连功劳都没丁点,庆功舞会跟我有什么关系。原本请维内托做我的女伴,现在她也赴京离开,我实在没有兴致考虑晚会。” 魏东娴瞧见他低落惆怅,不由得恻隐怜惜,体贴微笑。安慰道:“那你再邀个女伴呗?” 庄言闭目记起自己对肖璇的承诺终于落空,不由疑邻盗斧地想起官官相护的箴言来,心头怒火渐燃渐炽,难听的话在胸膛里东撞西顶要冲出来。低头咬牙忍着,明明努力克制着脾气,却脱口说出句冒犯的话:“这会儿别人都约好伴儿了,哪还有单飞的?你没有舞伴么?” 魏东娴心里内疚,双手垫着臀倚靠桌子。睁眼说瞎话:“我没舞伴啊。”不知为啥就把李明给忘了。 李明费劲力气,提前一个礼拜约了魏部长,本以为捷足先登独占鳌头。万万没想到魏东娴被良心鞭笞得方寸大乱,信口开河说“没有”,单方面把他给涮下去了。 庄言本已怒火中烧,闻言反而愣一下,皱眉疑惑:娇艳欲滴的魏部长怎可能无人问津。苦思冥想时,恼怒都退下去三分,想当然地觉得“肯定是预定了谁吧。”心头自卑,他居然没有打蛇随棍上去邀请魏东娴。而是站起来告辞道:“那么这件事还请领导多费心了。我回去等您的消息,我的名誉,肖璇的前程,就都拜托您了。”诚诚恳恳鞠一躬,说声再见,扭身拧开门走了。 魏东娴张着嘴,睁大眼睛目送他关门离去,悬在半空的心坠回沙地,踏实了没两秒,一颗心又滚落悬崖。直坠深渊,立着眉惊诧地想:“我还以为他要邀请我去舞会……亏我还讲了句‘没舞伴’!他怎么这样!”惊讶得脸红起来,油然升起“神女有心襄王无意”的廉耻,羞恼得身上一哆嗦。低头拍着脑袋闭眼用力道:“别想了,想什么!” 她不知道自己皱紧了眉头,于是撅嘴坐回椅子里继续查财务报表。铅笔移动几行,思绪却见缝插针地溜走,走神想着:“他心里在想谁?他想邀请黎塞留吗?黎塞留那头金发可真好看……他是不是惦记着那个秘书?苏小美可是苏行长的宝贝啊,他是不是看上苏小美的钱了?” 回过神时。魏部长发现自己支颊咬着铅笔,像个开小差的女学生一样走神很久了。不由气恼,拧起眉头强迫自己审查报表。 一墙之外,庄言刚关上魏东娴的门,就转身软在在冰凉的铁墙上,昂头闭紧眼睛,后脑勺轻轻磕着墙壁,忿恨地抬手搓抹双眼。 他无可奈何地气愤着,疲惫失落地软弱着,靠在墙上一遍一遍想:“肖璇果然选错人了吗?她当初若答应了尉诩,就不会有竹篮打水的今天——她若知道这结果,会很失望吧。” 走廊空旷无人。一男一女,一尊一卑,隔着一堵墙各自发呆,同时惆怅。 整个下午,庄言跑遍了八部办事处,他发现魏东娴居然是最友好积极的一个。 宋宪根本忙的见不着面。 维护部客客气气把他送了出来,让他再去找魏东娴:“你不是跟内务部关系挺硬吗?舍近求远做什么,这事儿魏部长肯定能管。”孙部长的话让庄言感觉像把头伸进了酸菜缸。 尉诩托故不见,晾着庄言在办公室坐了两小时。 梁非凡直接倚老卖老,劈头盖脸把庄言责备了一通,从浮躁放浪的生活作风,到好高骛远的学术态度,咄咄逼人地把他批判了半个小时,开枝散叶地骂半天,训得连梁非凡自己都忘了主题是啥了。最后反而撂下一句话: “就算是在一般队伍里,恋爱都是要申请,批准,才能进行的,更何况特殊性比别处高好几级的栖凤基地!你竟然目无法纪,直接搬进去和驾驶员同居了?谁给你的胆魄!谁给你的勇气!”梁非凡唾沫横飞地“啪,啪,啪”拍桌子,骂声不停,拍桌不止,震得庄言脑血管滴血:“你眼里还有王法吗?你眼里还有纪律吗?我告诉你,就凭你这素质,你的人事考核绝对不能过关,你的风纪评价是败坏无遗的!你还跟我来说国家级奖项提名?你先学会做人!先学会做一个道德健全、品质端正的人!” 梁非凡那张et似的三角脸逼近庄言,瞪得目眦欲裂,咄咄逼视他;庄言心里反复默念“肖璇。肖璇。”才克制住把梁非凡眼珠子扯出来的冲动。他如果揍了梁非凡,只会让维权的难度更上一层楼,等于雪上加霜。 “我道德怎么不健全了?品质怎么不端正了?自由恋爱犯法?维内托是你闺女还是你妈?我跟她恋爱就是道德不健全?”庄言盯着跋扈嚣张的梁非凡,按着桌子慢慢站起来,他像非洲野牛一样喘粗气,瞪得梁非凡抬头跌退:“我博士文凭到手快十年了,在社会上风里来雨里去,要是肯低三下四的投机倒把,我会鼻青脸肿落魄至今?老子要不是********往学术管制的南墙上撞,我能比你低上三五级?梁非凡,就算你比我会做人,我也不能向你学做人!” 梁非凡气得吹须瞪眼,眼球险些夺眶滚出:“你!”(未完待续。) 225 眉飞色舞的李贺 庄言气恼交加,懒得给九人团留面子,一巴掌拍得桌上墨水瓶一跳,自己手心都火辣辣痛,吓得梁非凡一颤:“亏你还天天拿人事说事儿,没有老子日夜加班,怒火凤凰里能坐人?没有肖璇憔悴拼命,基地早就被烧成一锅铁水了!肖璇这么好的人才你不培养也就算了,算你瞎;今天我跟你提肖璇知识产权的事儿,你劈头盖脸拿风纪吓我?你聋啊,跟你说产权,你跟我讲纪律?你这个搞人事的,干的是人事儿?有能耐你他妈把老子办了,然后把肖璇的事儿查清楚!两件案子一起查,我坐这儿不跑,来造个痛快?” 梁非凡又跟犯了老年痴呆似的,假装没听见,话锋一转,拍案怒道:“你敢这么跟我说话?我是你上级!你要造反了?” 庄言怒极冷笑,知道他装傻,拎起衣服转身就走,抛下尖酸刻骨的一句话:“造反?按照历史的规律,县令都变成你这样儿的时候,农民就该琢磨着起义了。”冷笑着走了。 梁非凡气得东倒西歪,指着庄言背影喊:“你!你!你必须写检查!这是命令!” “你麻痹,写就写!老子初中就能三支笔一起握,检查写的少了?” 于是庄言离开人事部的时候,还多了写三千字深刻检查的任务。他边走边点烟,咬牙切齿想:“总有天老子叫你跪着唱征服。” 庄言接着把认识的人都找了一遍,手机打烂,把门敲遍,不是被婉拒,就是说管不着。他越发醒悟,能出手管这事的,除了研发部和内务部,真没别人能接手了。一下午找过来,腿跑断,人气炸。 他最后倚墙抽了几根烟。心想妈的,姓魏的不管,当老子没辙了?老子的材料交谁手里,谁特么给我负责。老子直接挑尉诩下手。告他丫的。 庄言一脚踩灭烟头,踮脚碾成泥,披上大衣就走,直接去法务部找李贺。 李贺因为忙,门都是虚掩的。庄言推门打招呼时。瞧见李贺的办公室乱得像收旧报纸的大本营。成捆的文件在铁柜子下叠成墙垛,逼仄的办公室被豁口的大纸箱子码得没有落脚的地方,琳琅满目的合同、协议从纸箱里溢出来飘了一地,龙飞凤舞的签名上盖着鞋印。李贺的桌子比庄言的办公桌小了一半,堆的文件却多了一倍,如果李贺伏案疾书,可以达到隐身的效果。 庄言敲了敲门,李贺站起来一瞧,嚷道:“哟,庄课长。您干吗来了。”揭开自己的茶渍斑斑的玻璃马克杯瞧一眼,把残渣往纸篓里一倒,火速添上开水,抓一把茶叶撒上,双手捧着迎上去,递给庄言,口里一连串地客套:“您看,啥事儿打个电话就行了,还亲自来。喝水!” 庄言双手接了杯子,低头吹着茶叶。跟着李贺踮脚绕开纸箱子,朝着他的办公桌跋涉:“我来找你做点法律咨询。” 李贺踩着一叠白花花的文件走回办公桌,满口答应:“您来之前吱声啊,我好收拾下。您瞧这乱的!东西太多,收纳不了。您要咨询啥,我知无不言。”他回桌后坐着,拽出抽屉,麻利地把桌上的工作一股脑扫抽屉里,锁上。 庄言踏着文件走过去。抬脚一看,脚底下是一份知识产权委托管理协议书,签名是张建国,刘枫手下的一个研究员,资历浅,没名气。庄言的鞋印正好在张建国的签名上盖了个戳。 “你这些文件不收拾下啊?”庄言坐下问。 李贺睁大眼睛,灿烂笑着呆了一下,半晌才“啊?”一声回过神,飞快地说:“哦,这个,课长您放心,您的文件我收好放柜子里头了,认真供着呢。但是柜子就那么几个,四百号人几千份文件,放不下的就只能堆着呗,反正他们也捣鼓不出个啥。”李贺低头咕哝下,然后飞快抬头,笑意盎然催道:“您有什么问题要问的?” 庄言不敢喝李贺的茶了,放下水杯,叉着十指认真问:“我和肖璇在月初把关键成果整理成综述材料上报了国家科学院。今天在简报上看见综述已经过了科学院的初审,并且上了国家级奖项的提名。但是我和肖璇的名字被一些人从第一作者和第二作者名单里涮下去了,变成了43人的团队贡献奖。我想问下,我要是通过民事法庭起诉尉诩,告他侵权或者剽窃,胜算有多大?” “告总决策官啊……”李贺立马皱起眉头,叉着十指顶着鼻子,低头沉吟:“这个,我跟你说,课长……” 庄言的心沉底儿了:“怎么?很难吗?” 李贺严肃地问:“你有材料证明你是主要作者吗?” 庄言确凿答道:“有,原件、复印件都有。还可以提供相关人证和答辩证明。” 李贺郑重肃穆,如临大敌地继续问:“那你确定总决策官没有领导或者参与研发、并且他不具备作为第一作者的资质吗?” 庄言皱眉问:“你看过简报?” “啊,没啊。” “你怎么知道尉诩是第一作者?” 李贺哈哈大笑,摇手推庄言,笑出眼泪来:“我有说吗?我没有说啊。我怎么会知道老尉是第一作者呢?课长听错了吧!”亲热无比地推搡庄言两下,瞧见庄课长板着脸没反应,李贺的笑容突然消失不见,老实坐直,认真交代道:“我猜的。” 庄言点头,回答李贺的问题:“尉诩没有参与研发,这一点相信很多人会替我作证。” 李贺眼睛一亮,眉飞色舞嚷道:“那么你赢定了课长!交给我好了,我保证会把总决策官告上法庭,告得他一败涂地,告得他体无完肤,我会像一只饥饿的狼狗,把他的肉一片片撕下来,然后舔掉他骨头上的血,就像我对那些可怜的民营企业家做的那样,不留下一分钱!” 李贺别头瞥庄言,兴高采烈打个眼色,暧昧地暗示道:“侵权的第三家民营商已经快倒闭了哦,如果不出意外,您账上又会多出两千万!那个可怜的高新科技进出口公司还以为您的无人机技术是免费的呢,一百多万架高新无人机的出口额,占了澳洲56%的无人机市场份额,红红火火的一个新企业,跟您沾上边,就吊销执照了。您已经威名远播,号称民族企业中的弗拉基米尔呢!”李贺眉飞色舞地舔嘴唇,眼睛闪闪发亮地瞟着惊讶的庄言,添油加醋道:“不浪费一滴新鲜的血液。” 庄言心头一疼,皱眉问:“侵权的话,赔款就够了,何必要吊销执照?” 李贺睁大眼睛,伸出个v的手势,嚷道:“hello?博士您好,我叫两千万,很高兴认识您,允许我重复一遍名字,两千万,两千万噢!”(未完待续。) 226 感受到特权的美丽了吗庄言先生?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庄言站起来,对李贺说:“钱够花就行,民营企业说白了就是民族企业,那也是国人同胞,也是我们的命脉支柱。你差不多得了,那些索赔纠纷先停一停,把尉诩的案件解决了再说。” 李贺可怜兮兮挑起眉毛,歪头耸肩,愁眉苦脸地摊手无奈道:“我跟您说过了呀,您分别告了三十多家公司,最后一桩案子都排到明年六月份去啦,木已成舟,帆已远去,您想收手?来不及啦!” “混蛋,这样下去我会被当成敲骨吸髓的吸血鬼的!”庄言咬牙道。 “hello?弗拉基米尔先生?”李贺歪头天真道,“您还没意识到吗?弗拉基米尔先生?您已经是吸血鬼了!您麾下所向披靡的律师团,都快吸干三家民企啦!后面还有更多哦,赶紧加固您的银行账户吧,因为它马上就要被汹涌而来的人民币冲到决堤啦!” “我要撤诉。”庄言板着脸,站起来斩钉截铁地说,“别跟我装疯卖傻,后面那28件索赔案,我不要钱了。我撤诉。你简直是个疯子。” “no,no,no。”李贺伸出食指摇着,歪头摸出一张文件,上面是庄言的亲笔签名:“您签的时候可能没看清楚,我有必要陪你复习一下——您签的是委托书,不是授权书。我,负责做您的狼狗,去把您的猎物咬得尸骨无存寸草不生。您,负责在基地里哗哗数钱,坐享其成。委托内容写的非常清楚,后面的附件细则也详细地描述了应对今天这种状况的附加条款,如果足够荣幸,我愿意为您念一遍:乙方,括号,也就是我,——” 李贺天真地瞧着怒意渐盛的庄言,调皮地眨眼:“——没有违约的情况下。甲方无权终止委托。否则算作甲方违约,违约金是合同所涉金额x20。目前我已为您争取了两千三百万的金额,于是违约金高达……” 李贺食指抵着下巴,摇头晃脑想了一会。却心算不出来。他飞快地从身边的废墟里拔出一台计算器,噼里啪啦按一阵,拍手欢喜道:“违约金是四亿六千万!” “你这个畜生!”庄言隐约意识到什么,怒容满面,咬牙板脸。一拳轰在桌上,震得茶杯一跳,开水溅落。庄言皱紧眉头,怒筋暴跳,从牙缝里往外迸字:“我保护知识产权,目的不是为了牟利!更不是谋取暴利!你这个畜生,你杀人诛心!” 李贺突然冷漠下来,歪头端详气的乱颤的庄言,眯起眼睛,镇定地启唇轻轻道:“除非您能把委托书上的签名给骂掉。否则您的声嘶力竭都没有意义。”他突然蹭地站起来。狂热咆哮道:“您要终止合同吗?终止合同吧,求您了!用四亿六千万砸死我吧!哦不,那样您会破产的,连一条上吊用的绳子都买不起!哈哈哈!博士,所以认真当你的产权斗士吧,你的名声会比打假斗士还臭,因为你捞的钱比他多太多了!被我的律师团敲骨吸髓的受害者也太多了!拿着你的钱认命吧,庄言!” 庄言怒不可遏,拳头瑟瑟颤抖,极力克制火山喷发似的斗殴冲动。咬紧牙关盯了李贺半天,才让理智压下狂怒,人已面红耳赤,胸膛剧烈起伏。开口时嘴唇都气的乱颤:“你唆使签字的时候就筹划好了。用铺天盖地的钱来抹黑我的名誉。让我千夫所指。让我孤家寡人。” “哦,不不不,尊敬的庄课长,您这样说就太伤我的心了!人家替你鞍前马后,保护你的知识产权,你怎么竟这样刻薄待我?”李贺扭动撒娇。委屈不依,低头拿双拳揉出泪来:“我可是一点也没歇着,丢下别人的工作没去管,鞠躬尽瘁去帮你对付盗版商呢!我不仅没违约,反而在拼命履行义务:我组织了空前强大的义务律师团,打着维护正版、产权至上的口号,以您的名义——” 李贺突然像一只饿极咆哮的野兽,伸直脖子,面红耳赤地怒吼:“以您的名义,为你剥去了民企的皮,一刀刀片了他们的肉,雇佣数不尽的私家侦探撬取所有扩大战果的证据;花了比索赔金更多的钱去把那些可怜的被告人剐成了轻飘飘的骷髅架子!在雄厚财力支持的律师团和硕大磅礴的法务部面前,那些瑟瑟发抖的可怜虫就像一只虫子一样无助,被我舔净了骨头上最后一滴血!感受到了特权的美丽了吗庄言先生?你还好意思跟强权宣战吗庄言先生?因为恭喜你,欢迎加入特权俱乐部!你已是强权中的一员,我亲爱的产权斗士!你要公平?那你先剖腹谢罪啊!你要和特权宣战?那你率先自杀啊!” 庄言被李贺吼得脑门嗡嗡响,仿佛看见白手起家的企业家被自己的代理人推上绝路的样子,仿佛看见努力创造财富的实干家被官司打得家徒四壁的惨状,仿佛看见致富领头人被逼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人间悲剧。而账户里曾经让他欣喜若狂的巨款,让庄言自己变成了最终受益人。 庄言暴怒填胸,却张口结舌。他睁大眼睛怒视李贺,瞳孔却茫然扩散,没有焦点。他仿佛听到了“滴答,滴答”的声音。 似乎脑袋里有个拧不紧的水龙头,在滴答漏水,令源源不断的内出血形成血肿,在压迫他的脑组织。 仿佛脑袋里有颗种子在爆发生长,推开了他的脑组织,顶破了他的颅骨,要破头而出。 庄言的怒火终于变成里一把利刃,揍不到别人,伤害了自己。 “我不需要你。”庄言像个立遗嘱的老者,头痛如割,气的牙齿咯咯乱战,面如白纸,虚弱却坚定地宣布,“我会自行向检察机关起诉,控告尉诩侵权。” 李贺恢复了热情,揉着双手欢喜嚷道:“好啊好啊,我最喜欢打官司了!您会需要我的,我愿意全权代理您控告老尉的案子,我保证全力以赴,在最关键的时刻丢出致命的杀手锏,把尉诩杀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但是我看看,鉴于您前头还控告了28家责任法人,那老尉得排到第29个,也就是——” 李贺假装低头翻日历,然后突然抬头大喊道:“要轮到明年六月份以后才会开庭了!明年?明年会发生多少事情,谁知道?哈哈!我可不知道!” 庄言心脏剧痛,像被一根冰棱扎破了热腾腾的心包,连喘息都伴随刺痛。他知道是岔气了,狂怒急喘,满头大汗淋漓,咬牙切齿地按着心口,缓缓俯身撑着桌面,张大嘴喘匀气,突然不知哪根筋搭错,电光火石间变成一只暴跳如雷的狒狒,嘶哑得破音,瞪眼咆哮着掀了李贺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顿时纷纷扬扬下了一场白雪:“你是尉诩的人!”(未完待续。) 227 够男人您就该打爆我的鼻子 在劈头盖脸纷扬飘落的纸片里,庄言垂手喘息,在纷飞的文件里注视李贺。▲∴,李贺傲然立在桌后,双手插在裤兜里,像个桀骜的阔少,冷冷打量激动得有点危险的庄言,淡淡道:“庄博士,熟归熟,您乱讲话我一样告您诽谤。我只是在尽心尽力为您工作而已,今天的一切,在您签字那一刻已经注定。人生就是这样,您必须为您的每一次签名负责——今天也是如此。” 庄言低头瞪自己的手心,忽然幻觉袭来,觉得脑里蓄了一滩血。突然,拳头骤然攥紧,庄言想一拳打穿李贺脑袋。这无与伦比的暴力倾向像嗜血的快感刺激他,像**的前奏一样催动他,像野兽本能在呼唤他:“右勾拳,打过去,粉碎太阳穴下的脑血管!打碎颅骨,给他个教训!” 李贺歪头凝望庄言,魅惑地呢喃:“我的办公室监控刚巧坏了呢……您想打我嘛?打了也没有证据的哦——说真的,够男人您就该一记直拳打爆我的鼻子。” 庄言不言不语,一声不吭,钢牙咬碎,拼命警告自己,强忍怒火,转身往外走。 他如果真把李贺揍了,不知道后面还有多少歪名堂。 李贺耸肩一笑:“庄课长果真擅长隐忍。不愧是戴了绿帽子还被宋丹招进来的……” 电光火石间,庄言像只咆哮的猩猩,拧身回头,蹬得满地纸片飞上半空,刹那之间,他便与李贺成单刀之势。右拳越过桌子,找准李贺太阳穴一拳轰去。 李贺脸上笑嘻嘻。其实提防已久,闪电弯腰。缩头躲了这记右勾拳,口里轻蔑嘲弄:“您还真打?好啦,我赔不是好吗……” 话没说完,视野一暗,天花板的灯光被巨大的身影遮住;被光照得雪亮的办公桌上投下昏暗的影子,一枚坚硬的膝盖占据了李贺的视野。 一拳挥空时,庄言像条杀气腾腾的猎豹,撑桌踩凳,行云流水地蹦上桌子。居高临下的影子笼罩了李贺的脑袋。然后庄言像只被血腥味儿冲昏头脑的食人鱼,毫不思考,用最便捷强硬的招式,一记膝撞砸向李贺近在咫尺的面门——李贺白净的脸上还挂着笑,金眼镜下眼睛乐弯,压根没反应过来。 李贺以为庄言挥一拳就差不多得了。他只是想测试一下,对庄言的刺激程度有没有抵达病理阈值。 但是李贺没想到,庄言克制了很久。现在庄博士用行动坚定地回答了李贺:刺激超过阈值了。早就够了。老子忍很久了。 然后光滑的西裤折成的膝盖锐角,狠狠撞在李贺高翘的鼻子上。像攻城槌嵌进了木质疏松的城门。李贺笑上眉梢的剑眉立马吃痛蹙起;鼻子像锤子下的草莓,炸出一滩果浆;李贺的满面笑容刹那变成痛不欲生的狰狞,鼻子嵌在膝盖下,张大嘴巴作驴鸣;金丝眼镜被撞得弯折飞起。镜片飞上半空;零点一秒后,整张脸贴在膝盖上,被西裤遮住了鼻子、嘴巴、眼睛和脸。 庄言的膝盖像被锤进奶糖里的铅球。仿佛陷进了李贺的脸里。 这一记散打比赛都禁止使用的膝撞,结结实实招呼在李贺得意忘形的脸上。李贺期待庄言失控。却没料到他真的失控了。所以李贺居然用脸接住了人体最硬部位的正面打击,李贺自己都听见了鼻骨稀里哗啦陷进口腔的骨折声。 然后李贺照单全收。鼻血与唾沫齐飞,被撞得仰天抬头。拦腰弯折的眼睛打着旋儿飞上半空;他猝不及防痛彻心扉,蹙眉闭紧眼,用生平最大力气惨叫,导致张口就破了音;鼻血争先恐后喷射挥洒,在半空散做点点血珠,各自作平抛运动,然后“噼里啪啦”落在纸张上,碎作斑斑红梅。 而李贺踉跄跌翻时,嫣红一片的鼻子软趴趴伏在唇上,脸上像炸开的番茄,红艳艳的稀软一片,惨烈得像一塌糊涂的车祸现场;这坍塌的鼻子和撕裂的兔唇,给整形医师提供了巨大挑战。而鼻血像摇过的可乐沫儿一样往外喷薄,乱七八糟的红色支流各辟蹊径流向下颌,滴答淌下,一瞬间就染红了洁白的衬衫领子。 李贺的椅子应声而倒,他伸出双手徒劳挥舞,张大嘴巴声嘶力竭;在失重跌落的惊恐时刻,李贺的余光看到庄言像个老练的角斗士,竟蹬桌追来,怒不可遏地试图给李贺再补几拳。 庄言好像一出手就忘了会打死人,他像个冷血的角斗士,会在对手天旋地转时继续攻击,不给人留下请求仁慈的机会。李贺在椅子倒下的刹那,觉得时间停滞,让他看清了庄言横眉怒目的狰狞,和不管不顾袭来的铁拳。 这一刻,李贺真真切切地后悔了。不该接这个活儿。 真被打死了,多少钱都没命花了。 “爷爷!”椅子摔翻在地上的时候,李贺魂飞魄散地喊了一声。 然后李贺的椅背重重摔在地上,李贺四仰八叉顺椅背往下滑。然后庄言已经跃下桌来,落在李贺身上,一屁股坐在李贺胸膛上,一巴掌拍在李贺脸上按住,一拳一拳接踵而至,砸得李贺脑袋不断往左偏:“你知道个屁?你知道个屁!” 李贺被砸了两拳,立马开始意识模糊,早已追悔莫及、恐惧万分,连求饶都不敢了,开头还声嘶力竭嚷了两声“爷爷”,不料庄言完全充耳不闻,像个病态的暴力狂只知道重拳乱砸,恨不得学鲁智深三拳打死镇关西,拳拳凿在颅骨上,拳头皮开肉绽都忘了停手,几拳下去,李贺底下血泊蜿蜒,杨梅汁流淌了一地,李贺挂在嘴边的“爷爷”都气若游丝起来。 庄言只觉得五脏六腑燃烧生痛,唯有狂轰滥炸的乱拳才能平息这焦躁郁闷;唯有拳拳到肉的痛揍能让自己纠正错误的现实。怒火一开始发泄,就像打飞机一样停不下来。 李贺的手一开始还在试图求生,一手牢牢攥住庄言手肘,另一手努力推开庄言的脖子。但是被庄言骑脸没揍几下,李贺的手就没了力气,半推半就地勾着庄言衣领,另一只手更软软落在地上,不时抽搐两下。 尉诩的目的达到了。 “庄言!”悦耳的叫声远远传来,黎塞留小跑几步,东张西望路过门口,瞧见庄言的后脑勺在桌子下面若隐若现,惊喜喊了声:“你在这里!”正松一口气,突然听见凿击闷响,黎塞留急忙闯进来一看,尖叫道:“你别打了!”费力绕过去,扑在庄言背上,扣住他一双肩胛,轻易把失魂落魄的庄言从李贺身上拽开,冰凉的小手轻轻拍庄言的脸:“你还不承认!说了你有问题!”(未完待续。) ps:  我亲爱的读者皇家橡树生日快乐!祝你心想事成,万事如意!! 228 我只会容忍这一次 庄言也不挣扎,精疲力尽软在黎塞留怀里,回不过神来,黎塞留轻轻拍他脸时,庄言的目光依旧空洞地在李贺身上晃,满脑子乱七八糟,想着两个字:“砸了,砸了。全都砸了。” 黎塞留恻隐不忍地抿了下唇,不再责备他,把庄言丢在地上,第一件事抬头瞧监控,看见红灯灭了,马上抽出绘着红十字的抽屉,抓出抢救包,噗通跪在气息奄奄的李贺身边,弯腰垫住李贺脖子,清理他的气道,安装吸氧包,撕开一单位肾上腺素包装袋,给他打强心针。她急切忙碌、抢救李贺时,鲜血黏糊糊地染红了纯洁的白丝袜,从膝盖洇红到小腿、皮靴。 庄言回了些力气回来,却毫不悔改,眯眼瞧着李贺节律性抽搐的小腿,喃喃道:“打死得了。赔他四个亿,我一样没活路,不如一起死。”呵呵笑着,没心没肺地撑地站起来,摇摇晃晃往外走。 黎塞留专心抢救李贺,皱眉反驳道:“你不关心自己的生命,难道也不关心别人的生命吗?你身上最珍贵的是你的恻隐之心,不要让你的愤怒毁了它!” 直到此时,才有人闻声赶来,三三两两聚在门外,迟疑着不敢进来。庄言衬衫上溅了几朵梅花,右手手背上皮开肉绽,滴答坠红,却无动于衷地摇摆走出去,丝毫不在乎旁人的视线,破罐破摔地自顾倚着扶栏,一声不吭发呆。 因为他摇摇晃晃走出来的时候,心里郁愤交加,脑瓜子疼痛欲裂,仿佛有颗种子在脑仁里发芽,要挤破大脑额叶,顶开颅骨裂缝,直欲破土而出。他忍着头痛,愣想不明白,简单的维权怎么就处处碰壁,艰难如斯。 在这彷徨交错时。手机接连震响,一长列短信争先恐后排满屏幕: “课长,别勉强了,我们从长计议。”——刘枫 “庄课长。你不能冲动,光有热血是不够的。先冷静一下。”——刘承宪 “这个第二作者我问心有愧,其实我并没有参与太多。但是你维权也不争在朝夕,建议慢慢来。”——李新民 “你先回来,你这脾气。肯定要吃亏的!这个社会不是有理就能走通的。很多人认为他自己就是道理,更有些人会为了利益去呐喊歪理。你先回来,我给你出谋划策。”——李明 庄言拼命往下翻,手指不顾一切地划屏幕。血污弄脏了屏幕,两三页的信息翻到底,就是没看见肖璇的短信。他于是知道,肖璇还在期待他的凯旋,不由得垂手昂头,抵在墙上凝望乳白的天花板,目光空洞地郁闷着。 少顷。黎塞留垂手走出来,双手端在身前,洁白的手套被凝固的血豆腐染得腥气逼人,空气里飘着铁离子和锌离子的呛人腥味。黎塞留对围观的人轻轻道:“没有生命危险,我叫医疗班了,你们别声张,好吗?散了吧。” 围观的人惊讶无言,退远几步,踟蹰不离去。黎塞留走近庄言,离开他一米外都能听到他喘粗气的声音。心头难过,轻轻说:“你别害怕,按照纪律处理的话,打架伤人。情节轻的处以口头批评和警告处分,情节重的,无非关几天禁闭,开会批评,公开检讨。你没打出人命,我不会让他们把你送上军事法庭的。” 庄言血糊糊的右手捏着手机。盯着远方说:“我怕个卵。”言语间又浮现出破罐破摔的幼稚。然后他扭头走了,撂下满手血污的黎塞留站在身后发呆。 “你好帅,你无敌,我怕了你好不好?”黎塞留怔怔瞧了会儿庄言的背影,忽然跺脚嚷:“李贺抢你的糖吃还是撕了你的作业啊,你要这么打他?讨厌死你了!你,你去认真关几天禁闭,明天的舞会也别去了!自己认真想想,你到底是怎么了!” 庄言没吱声,手插兜里,右手捏着手机,摇摇晃晃走远了。 过会儿,李明第一个接到信儿,匆匆赶来现场,看见李贺的办公室已经架起隔离带,医疗班早把人抬走了,纠察队在李贺躺过的血泊边画了个人形,正在端着笔录问询目击者。黎塞留倚在墙上,血污红紫的手套垂在身侧,正在等李明,一瞧见李明就皱起眉毛,轻声兴师问罪:“庄言怎么会和法务部有这么大冲突?他在人事部对上梁非凡都没打架,怎么反而在研发部和自己人大打出手了?李明你是怎么管的?” 李明和黎塞留擦肩而过,只说了句“稍等”,就笔直迎向纠察队的笔录员,点头递烟,握手寒暄,和风细雨地了解情况,一叠声说了好几遍:“添麻烦了,有空吃饭”,絮叨笼络半天,才两厢散开,走回黎塞留面前,低头点烟,愁容满面道:“宋丹警告过我,别让李贺碰庄言的东西,我一忙就给忘了。现在想起来,毕竟李贺也是大院里出来的,是嫡系子弟,只害怕宋丹跟尉诩。他路子又野的很,在外面也是一位爷,我根本跟他不熟,怎么管?再说了,宋丹有话怎么不自己去跟庄言说?我又不是答录机,啥屁事都往心里记。” 李明说着就叹了口气,转移话题:“现在说这个也没用。庄言都把李贺揍抽抽了,怎么办?” 黎塞留眉毛一立,恨恨拔了染血的手套,白皙修长的食指戳得李明踉跄一退,薄怒嗔道:“怎么办?你的人出事了,你不护他?” 李明难堪道:“李贺虽说只管法务部,人家好歹是四九城一位爷,我镇不住。” 黎塞留拎着一双手套,见不得李明这模样,冰凉的五指向上捋起刘海,扭头看远处的纠察队。她急得心头发痒,所以不肯让李明瞧自己的表情:“我的意思是,给庄言记过一次。取消评优资格。禁足三天之后,大会批评。公开检讨。就这么处置就行了,因为他有抑郁病史,所以酌情处分。不要送军事法庭了。这个意见,由我出面跟人事部说,你和魏部长打个招呼。就这样算了。” 李明摸着下巴点头。黎塞留这番话,让他李明来讲,肯定镇不住梁非凡。但是他相信黎塞留有这能耐。于是他耸耸肩,轻快道:“庄言祖坟冒青烟,有你对他这样好。那就这么定了,我还有事要忙,先走一步。” “站着。”黎塞留虽然背对李明,但是这两个字一飘过来,李明就戛然止步,立正,向后转,迷惘问:“怎么了?” “你给魏东娴打的那个电话,也许可以给你争取立足的资本,但是让庄言的境遇变复杂了。”黎塞留恨恨扭头,横李明一眼,薄面含怒的模样美不胜收,叫李明心猿意马甚至忘了害怕,反而恨不得她多回眸几次,因为她这回头一瞪竟能让李明爽得脊背一激灵。 “我只会容忍这一次。”黎塞留微蹙着眉,绽唇吐出这几字,才叫李明从云端坠落下来,哆嗦一下回过神来,心虚地屏住呼吸。(未完待续。) 229 中文的“我爱你”可不能乱用 李明努力镇定,目光却不敢看女神那坦率的蓝眼睛,飘开目光说:“你……你怎么知道的?我在没人的地方打的电话……” “沉默者知道的,我当然知道。”黎塞留冷漠答道,然后责备地盯着李明,克制脾气,勉强矜持,挑斯文的词儿来用:“你堵了庄言的路,让他焦虑无比。是的,你以为他压力大一点也没关系,熬两个月而已。但是我觉得,庄言闯下祸,你要负责任。如果还有下一次,我会把你这通电话的内容告诉庄言。让他知道,你和尉诩是同一类人;只不过尉诩在台上,你在台下,仅此而已。”黎塞留宣布决定时,依旧端庄礼貌,只是这格式化的温柔就像陌生人之间的礼貌,属于拒人千里的尊重。而她话中带刺,扎得李明如坐针毡。 李明脸皮再也挂不住,终于羞耻赧红,皱眉低着头,拳头颤了半天才下了决心,不敢再不识好歹,努力逼迫自己抬头直视黎塞留的眼睛,忍耻保证道:“我承诺下不为例。” “去吧。”黎塞留移开视线,淡淡放生。女神这轻描淡写的两个字,宛如圣旨恩赦,让李明如获新生,用力一点头,转身就走了。 黎塞留心中忐忑,手指抚着眉心,却抻不平皱紧的眉头。不知不觉原地踱了好几圈,才想起摸出手机给维内托打电话,抱胸昂头喃喃着“快接快接”,维内托却迟迟不接听。连打三五个,全是忙音,黎塞留才懊恼放弃,低头咬着手指想了想,拎着手套向纠察队走去。 “笔录做的怎么样了?”黎塞留优雅地凑过去,偏头瞧纠察队员手里的笔录。 冰凉的香风带着一丝血腥味儿幽幽飘来,纠察队员一紧张,条件反射地把笔录收起来不让看,口上却不由自主地慌张讨好女神道:“笔录快做完了。情节比较严重吧。” 黎塞留点头说:“李贺是不留口德的,恶语刺激在先,有制造口角的嫌疑,这一点要考虑进去。” 纠察队眯眼点头。深以为然,显然对李贺的伶牙利嘴有所了解,眼神飘开回忆了会儿,认真说:“您说的有道理。” 黎塞留勉强微笑道别,拎着一双血手套。低头匆匆往康复中心走。 她咨询完心理医生,半个小时后就风风火火拽着肖璇,一路拖到了庄言的舱门外。 “听着,小丫头,”黎塞留一改克制矜持的风格,气急败坏地叉着腰,竖起食指点着迷惑的肖璇,专注瞟着她,像个失去耐心的大姐姐警告熊孩子:“我要你敲门,进去。告诉他,那些名利荣誉,身外之物,你都不在乎!你爱他,并且希望他心情舒畅,身体健康,其他的都不重要。记住了吗?” “我爱他?”肖璇迷茫眯眼,伸长脖子重复一遍。她怀疑炸毛的黎塞留姐姐不了解华夏国情:“在亚洲,这三个字非常博大精深,它的用法不仅仅……” “别跟我讲中文语法!我不要听中文的语法!”黎塞留抓狂得双手挠散满头金发。凶巴巴地喋喋不休:“他只关心你的前途,他维权失败的时候想的都是你!所以幸运的小姑娘,课长罩了你这么久,是时候站出来安慰安慰他了!” 肖璇听得半懂不懂。只呆呆瞧着黎塞留,望着艳冠群芳美名倾城的女神大人叉腰骂街:“所以请装出‘对奖项荣誉不屑一顾’的模样,把他从可悲的妄想强迫症里拉出来。你知道他发现罩不住你的时候,他有多难过多生气多失落多暴躁吗?我才不关心‘我爱你’在中文里有几种用法,如果金钱可以激励你的演技,我不介意付你工资。” 肖璇恼火了。义正辞严地嚷道:“你可以命令我,但是不能用人民币羞辱我!我在乎你那点工资吗?” 黎塞留纠正:“欧元,不是人民币。” 肖璇马上说:“只要1000欧元就能让我的演技上升到苏菲·玛索的水平,肯定对得起片酬。” 黎塞留砍价:“100欧元。” “成交。”肖璇毫不犹豫,踮脚按门铃。她的心理预期是50欧元。 黎塞留思索了一下,隐约发现自己还是被宰了。 少顷,庄言打开门,歪头揉着额头,皱眉轻声问:“什么事……肖璇?!” 肖璇口上讨价还价,看见头发凌乱的庄言时还是呆了一下,手不由自主地抓住了衬衫的硬袖口遮住嘴,试图遮盖情绪,另一只手摸着门铃,竟忘了放下来。 庄言看见肖璇蹙眉瞧自己,她的目光像鱼儿,你去捕捉时便敏感逃开,你不瞧她时却又重游回来,继续专注地看你。庄言第一次瞧见肖璇发呆,竟有机会细细端详她额上清纯的刘海,赏析那聪颖浓描的两行平眉;当目光游弋到扑扇急眨的睫毛和袖子下微微张开的薄唇时,庄言的心跳也逐渐加速;两人的目光一追一逃,互望之间,一秒钟里把对方的脸仔仔细细看了三五遍,反而像过去了三五年。 黎塞留皱眉瞧这两人一眼,手指调皮往外一指,歪头疑惑问:“我是不是应该说,‘你们聊我先走’了?” 庄言回过神来,连忙贴墙让路,说:“你们进来吧。” 黎塞留毫不介意,沉默着扶墙换了拖鞋。肖璇双腿并紧不挪地儿,袖子掩着口,弯腰伸头打量屋里陈设,小声嘟囔:“要不要给你一分钟收拾下?男子单人宿舍里面没有什么不能看的东西吧?” 她一边好奇小心地嘀咕,一边跃跃欲试地跟随进来换鞋子,心直口快地继续自言自语:“漫画?娃娃?内裤?” 庄言险些背气去,说:“没有!”关了门。 “女装?”肖璇继续猜。 “什么女装?”黎塞留迷惘地回头问肖璇。 肖璇解释:“有些男性在面对难以排解的压力或者心理阻碍时,会期望模仿异性生活,比如穿连裤袜来……” “停!我没有!不要教黎塞留奇怪的知识啊!”庄言忍无可忍地制止滔滔不绝的肖璇。 肖璇委屈耸肩,嘀咕道:“你不是压力大么。我又不反对。” 庄言的维权之路处处碰壁,心中内疚,总觉得辜负了肖璇。独自回宿舍以后,连短信也没给肖璇发一个,连编辑信息都难以启齿。 能说啥?有啥好说的?短信怎么编辑?难道这么写吗: “还记得我保证过没有人能剽窃你的成果吗?没错就是你抛弃尉诩、倒向我时,我对你许下的承诺。恩,忘了它吧!因为你的成果被剽窃了。” 如果要发送这种短信的话,庄言更愿意劈开双腿把蛋蛋放进文件粉碎机里。 所以骤然看见肖璇俏生生站在门外,庄言的心情宛如惊涛骇浪,激荡难平。甜丝丝的喜悦像漫过土地的蜂蜜牛奶,仿佛让庄言从苦难的埃及逃来了上帝许诺之地。 那一刹那,满心担忧、自责、无法面对的人,突然神兵天降出现在你面前,这突如其来的解脱和欢喜把庄言变成了个飘飘然的氢气球。他之所以没有惊慌失措,是因为被人亲呢信任、主动接近的快乐,屏蔽了他的焦虑。 所有人都需要陪伴,没有谁愿意孤独。 然后,就在庄言莫名高兴的时候,肖璇娴熟地把对话变成了一场拉锯战: “你脸红了课长!你是不是在壁橱里藏了一套吊带袜?” “没有!” “你不敢看我,你心虚了!我要看衣柜。” “你!”(未完待续。) 230 不满足她就是得罪 瞧见肖璇和庄言见面就拌起嘴来,黎塞留低头咳嗽:“咳咳……一百欧元!咳咳——嗓子好干哦。喝水喝水。”拖鞋“啪嗒啪嗒”地走到饮水机前,蹲下找杯子。 肖璇耳朵一竖,听见“一百欧元”,顿时心知肚明,明白黎塞留在催她说台词。她突然害羞想:“面对面怎么说得出口?”痛心疾首地后悔起来,一下不吱声了,瓜子脸上飘起酡红,假装若无其事地缩手,伸出一对食指,指着屋里唯一的凳子,干巴巴地说:“那么,课长,我去坐着好吗?” 庄言抿唇点头。 肖璇碎步移向凳子,刚拧身背对庄言,就睁大眼睛张口喘气,释放把刚才憋出来的窒息感,心跳如鹿撞,心里头后悔莫及,喋喋不休地骂自己:“站在门外还觉得那三个字随便说说都可以啊,汉字啊,谁不会说啊,当朗读就行啊!可是一进屋就恨不得缝住嘴巴怎么办!不能说啊,气氛太古怪了啊,这种时候绝对不能对课长说‘我爱你’啊,我这么青春美貌,课长一定会无可救药地爱上我的啊!” 但是端着半杯水正在叉腰啜饮的黎塞留发现肖璇怂了想逃,也睁大眼睛想:“臭丫头现在想变卦?想得美!”在肖璇伸着双手扑过来的时候,黎塞留眼疾手快,抢先拽过椅子,重重坐上去,震得乳摇不断,杯中水波荡漾。在肖璇抵达时,黎塞留已优雅坐直,叠起长腿,洁白的丝袜美足勾着拖鞋在半空一荡一荡,得意地摇着纸杯,矜持得像端着一杯拉菲美酒,看着肖璇说:“坐床上吧。” 肖璇难以置信地俯瞰黎塞留中校,垂手喃喃:“我不要坐男人的床。” 黎塞留耸肩,不屑一顾地别过头笑道:“没关系的啦,勤务兵会定期更换清洗课长的床上用品。不仅清洁达标,而且成本不菲,每套床单……”黎塞留说到这儿才抬头望楚楚可怜的肖璇,咬牙凶巴巴地强调道:“……标价高达100欧元!” 肖璇发现黎塞留黑化以后就像个万恶的监工。挥舞皮鞭穷凶极恶地催促她干活儿。 “这么贵?”庄言走过来坐到床上,弹簧咯吱一响,庄言的脑袋就矮下去一寸:“我还没怎么睡过呢,真浪费……你们特意过来干嘛?” 黎塞留笑靥如花,咬着纸杯子甜甜道:“因为你巨大的精神压力来自于某个女人。所以我把那个女人带来。解开你的心结咯。我希望你轻松一点呀。”脸上甜甜笑,拖鞋火急火燎地戳了肖璇的紧身牛仔裤一下。 肖璇躲不掉跑不脱,心里恐慌害怕,唯恐自己魅力四射、迷得课长神魂颠倒,羞耻咬唇,扭头过去,任漆黑长发绰绰约约地遮住俏脸,希望笔直静坠的发丝起到面纱的效果:“课……课长,我其实不太在乎那个国家科学贡献奖啦。哼,等我出名了。那种破玩意,以后就跟年终奖似的拿到手软,才不缺这一个呢。但是您气坏了,我,我就在乎了……” 黎塞留又踢了肖璇一下。 肖璇身子一摇,赶紧闭上眼睛背台词:“而且我爱你,只希望你心情愉快,身体健康,别的都不重要。” 黎塞留不知不觉正襟危坐,反复咬着纸杯。直勾勾盯着庄言,专注瞧他的反应。 庄言呆了一下,坐得笔直的背脊渐渐驼了下去,双手垂在被子上茫然玩弄了一下。目光涣散过后重又凝聚,抬头向肖璇招手:“你过来。” 肖璇吓坏了,双手浮在身侧不知所措,张着嘴望庄言一下,瞧见他温柔微笑,肖璇的视线反而触电似的弹开。扭头去瞧黎塞留,可怜巴巴地望着幕后导演,腿却自己动了,脚步碎碎地慢慢蹭向庄言,一路扭头,用哀怨的目光责备黎塞留,仿佛在说:“你看看,都是你的主意,都是你做的好事,课长喜欢我了,你看怎么办!你去和维内托中校说!” 黎塞留完全不知道肖璇在哀怨些什么,迷惘瞧肖璇,喝空的纸杯子衔在樱唇中间一翘一跳。 庄言站起来,用力把肖璇拉进怀里抱紧,下巴抵在她肩上,闭目动情说:“肖璇……” 肖璇重心一失,跌进他怀里,只觉得一堵温暖的胸膛把胸罩压扁了。慌得肖璇跟撞了人球员一样举起双掌,表示“我可没抱啊,是他抱我,是他抱的!”正害羞害怕、张皇失措时,被庄言动情地抱紧,渐渐觉得被勒得喘不过气也很舒服,缓缓垂下双手,站在他臂弯里,一股烫意爬上脖子、蔓延到脸颊上,觉得脸蛋烫得有点麻。接着,一股汗酸味儿撞进鼻子里,闭目忍了会儿,忽然觉得很好闻,就像第一次吃蟹黄,入口咂摸时觉得腥味浓郁,刮完整只蟹壳时才认为那是难得的鲜美。 肖璇紧张得哆嗦颤抖,红着脸闭目用力咬内唇,竟不知道痛。她要努力冷傲到最后一秒,所以迫不及待地希望他快点说完。 黎塞留支着下巴看,纸杯子快咬烂了。 庄言抱紧肖璇,闭目动情道:“对不起,我太自负了,对你说出了那么托大的话,吹嘘能够给你公平,却不知道公平是种奢侈品。但是肖璇,我一定会践行我的承诺,把维权进行到底。不管是系统的原因,还是人为的原因,我一定要让上级给你一个交代,给我一个交代。给知识产权一个交代。” 肖璇皱起眉头,面露疑惑,稳重地不吱声,耐着性子等他继续说。 庄言松开肖璇,伸手掠开黏在她俏脸上的发丝,肖璇便低下头不给他看脸。庄言面露恻隐,斩钉截铁说道:“但是我很喜欢你说的话。是的,以你天马行空的才华和碾压平均线的智商,科学贡献奖对你来说就特么跟年终奖一样,年年都有,求着你拿。你能够熬过这一次打击,我太欣慰了,我太庆幸了,你狂傲出了风骨,嚣张出了志气,这就是我喜欢你的地方!国士无双,你这傲视群雄的抗打击能力,注定你要成为举世无双的国士栋梁!你要保持下去,嬉笑怒骂也好,毒舌过人也好,我都喜欢,我都欣慰。谢谢你,你也要加油。” “啊?你说啥?”肖璇难以置信地喃喃,食指指着下巴,“我说,我爱你。你答了句什么?” “谢……谢谢你?”庄言察言观色。 肖璇翻个白眼,不敢相信庄言竟然无动于衷,心里嘀咕:“真是情圣啊课长,段位不同不相为谋啊。” “那应该怎么说——非常……非常感谢?”庄言迷惑不解,尝试问道。 “你说完了?”肖璇抬头问,红晕消褪,脸色如常,尖下巴微微抬起,刁蛮味儿又回来了。 庄言伸手去理肖璇耳畔调皮弯卷的青丝,肖璇一巴掌就把他的手打了回去,嫌弃道:“毛手毛脚,摸什么摸?”(未完待续。) 231 当然是圣诞快乐那种爱啊!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课长傻眼了,凝望恣意挑事儿的肖璇,又飘开目光询问后面的黎塞留。【ㄨ】黎塞留肘子支在膝盖上,小脚吊着拖鞋一荡一晃,支颊叼着空杯子,无辜地睁大眼睛瞧着庄言耸肩,表示我也懵。 肖璇不躲了,目光直勾勾挂在庄言脸上,继续挑刺儿:“你才狂傲,你才嚣张!我狂了吗?我很尊重事实的好不好?我就是天下无敌啊,怎么了,我的哪一句话不是实事求是?我一直都在保守地描述事实!” 庄言敌不住她撒娇,挠着脸讪讪说:“你说怎地就怎地吧。” 肖璇恨恨道:“无言以对就是无言以对,还弄的像尊老爱幼让着我一样。讨厌死你了。讨厌死你了!”恼起火来,软绵绵的拳头噼里啪啦地任性捶了他一通,气鼓鼓回头拐进走廊,扶着墙弯腰换鞋。 黎塞留连忙站起来问:“你怎么啦?”瞧见肖璇气冲冲系鞋带,铁了心要走,只好放下纸杯,瞧着庄言歪头莞尔:“反正你们两个沟通了就好,你也算少一个心结。李贺的事情我会出面,你禁足这三天里好好休息,心情要好一点哦。” 庄言心头积蓄的压力仿佛水坝开闸,荡然一空,感觉舒坦了些,点头感激黎塞留:“谢谢你,你真是天使呢。” 黎塞留轻轻捶他,笑道:“你答应了我的全部请求,所以我总忍不住盼着你好。” 肖璇扶墙踩实女生皮鞋,竖起耳朵听见这话,暗恨黎塞留小嘴真甜,回头破罐破摔地补充道:“你不是喜欢我嚣张跋扈吗?你不是喜欢我毒舌损人吗?好,我得满足你,今后让你听着一句甜话儿,肖璇横着写。”然后毫不留恋地拧门锁,转两下没扯开,火冒三丈地拍门把手。 庄言无可奈何走过去,打开反锁保险。轻松拧开门,瞧着低头脸红的肖璇说:“冷静点,天才。” 肖璇气得咬牙跺了他一脚,皮鞋踩在拖鞋上。疼的庄言龇牙瞪眼。然后肖璇夺路而出。 黎塞留连忙追出去,匆匆弯腰把脚踩进长靴里,一边抬头叮嘱庄言:“你的病情在进展,这有可能是别人蓄意而为的,你真的要爱惜身体了。禁足之后,我陪你去看心理医生。”两人对望点了点头,才默契分开,无声道别。 庄言关了门,心头像缓缓流淌着新熬的枫糖浆,又暖又甜。低头抿唇一笑,真的解开了一大心结,往床上重重一躺,决心认真睡一遍一百欧元的床单,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黎塞留按刀“嗒嗒嗒”追上气鼓鼓的肖璇。与她并肩走,狐疑的扭头瞧小辣椒气鼓鼓的俏脸,指尖撩开金发问:“你对庄课长说‘我爱你’的时候,是普通的我爱你呢?还是对白马王子说的我爱你呢?” 肖璇不敢答,恼火甩胳膊道:“问的什么东西啊,你这样说我怎么听得懂啊!” 黎塞留伸食指抵着下唇,想了会儿,绘声绘色地努力表述:“就是,你说那三个字时候的心情,是那种‘啊。圣诞快乐,我爱你’的用法呢?还是那种——” 黎塞留的双手痴痴揉在胸前,抬头憧憬,美目闪闪发亮:“还是那种——啊。【ㄨ】好想和你跪在教堂说愿意——那种爱呢?” 肖璇踉跄了一下,没料到黎塞留真的一一注解给她听,这诚意让她不答都不行,咬唇皱眉,难过了一会儿,不得已答道:“当然是圣诞快乐那种爱啊!你教我说的嘛。不对!你雇我说的!” 肖璇摊手一挥,严肃地甩头,表示心情像这一挥一样平静无波:“完全没有倾注感情,没有一点期待,每个字儿都是按照剧本来的。” 黎塞留“噢噢”认真点头,思索道:“我不知道怎样区分这两种‘爱’,所以好奇地瞧着你,看到你很激动的说了那三个字,以为真正的喜欢就是那样子的。我都被你弄糊涂啦。” 肖璇含冤抗议:“我哪儿激动啦!我恰到好处地表现了价值100欧元的演技而已啦,都是你要求的!” 黎塞留恍然大悟,像蒙答案一样思索问道:“所以你不喜欢课长啊。哦,所以如果不喜欢一个人,就会像你一样,被拥抱也呆着,被摸了还会生气……”她越说越觉得对,“恩恩”用力点头,赞赏道:“好有道理!” 小辣椒跺脚走路,咬牙切齿撇清自己:“中校,拜托!我才不稀罕他!你对比一下条件好不好?我,花季年华,貌美如花,身材还棒。他,论模样也就是平均水准吧?我,聪明伶俐;他,老是发呆。我,长跑拿过奖;他,抱我走不出十步。我才不喜欢他,干嘛偏喜欢他呀。”拼命举例论证,反驳黎塞留,说服她自己。 黎塞留上下扫了肖璇一眼,瞧见肖璇把亮丽长发甩到肩后,蹙着眉喋喋不休地控诉时,美目能变幻出一千种浓淡不一、深浅各异的愤慨,活泼可爱;漂亮的瓜子脸认真倾诉时,表情随着叙述内容跟着千变万化,叫人恨不得端着下巴安静地倾听个一晚上。而被撑得隆起鼓胀的条纹衬衫仿佛赞美着流线球体在物理学上的完美无瑕;纤腰自然收细,令黎塞留皱眉专心命令自己的手“安静!不可以摸!”。而被黑色紧身牛仔裤收束的柔美线条让黎塞留莫名其妙冒出一句话: “你难道不吃甜食吗?” 肖璇的注意力马上被转移,认真告诉黎塞留:“我吃啊,但是我严格控制了碳水化合物的摄入,偶尔吃些热带水果,摄入的大多也是果糖和蛋白质。你的敌人是米饭面条和淀粉作物,好吃的反而可以多吃些。” 黎塞留烦恼地抚摸自己的腰,皱眉道:“可是我昨天才吃了一盘通心粉,会不会长肉啊?腰上如果有救生圈会很容易看到的啊,制服裁的好紧的。” 肖璇马上安慰她:“我还偷吃蛋糕呢,不会那么立竿见影啦。” 两个人热烈讨论,越走越远。到快要分道扬镳的时候,黎塞留想起正事,歪头认真问道: “你听说过攻击性躁狂症吗?” 肖璇过目不忘,所以脱口而出:“有家族遗传史的抑郁症进展期双相障碍。你说的是谁?”她隐约猜到,花容失色。 “你还挺懂。”黎塞留呆了一下,咬着手指说:“我咨询了半天才记住这名词。” 肖璇急了,跺脚道:“激烈倾向的攻击性躁狂症确诊的话,会强制带薪停职的!课长真的……”(未完待续。) 232 一封可疑的信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他对睡眠需求减少所以少眠。自我夸大却社交拘谨。联想增速思维奔逸。”黎塞留甩头撩开金发,对着张口欲言的肖璇掰手指头:“别急,还没说完呢!下面才是重点。他没有节制所以行为冲动,表现为工作狂和易被激怒。是不是很熟悉?没错我说的就是你的课长。他不知道和李贺说了什么,受到了刺激,导致他渐渐具有攻击性。这就是我叫你来的原因,你是一把钥匙,打开他的锁,哗啦啦放空压力,我就不怕他被人利用弱点了。” “钥匙……通常都是男人来扮演吧?”肖璇脱口纠正。 “啊?”黎塞留抚着头发,迷惘瞧肖璇:“为什么?” 肖璇不回答,飘开目光咬指甲。她知道黎塞留为什么不顾形象了。 她记得,承诺着“心平气和去办事但是一定咬牙切齿地办到底”冲进电梯的课长还保持着高度的克制力,至少他知道必须心平气和。但是转眼就把一个五尺大汉揍进医院?估计他的精神状态,基本上已经突破轻度抑郁的桎梏,正在朝着暴力狂的方向高歌猛进了。 心理症状往往潜移默化不为人知;像癌症一样,发现时已是进展期。肖璇心中一痛,更加焦急,抬头嘟囔道:“原来是这样……如果要安慰他的话,我才不用演,我本来就不稀罕什么荣誉啊!我去跟课长讲。”扭头就想回去。 黎塞留拽住她的手腕,柔声道:“你已经说了呀。说的很棒,我能感觉到你当时字字发自内心。你不再是他的心结,而是他的伙伴,他的亲人了吧。” 肖璇皱眉低头,咂摸亲人二字,忽然酸溜溜道:“他的亲人可多了呢。” 黎塞留浑然听不出歧义,抚摸肖璇的脸:“那不是好事吗。现在的人们太孤独了,需要亲人。”和肖璇一边对视,一边走开分离。回眸一笑时,视线像蜜糖拉出了丝,欲断还连,在肖璇依依不舍的目光中扭头离去。 肖璇留恋着黎塞留的温柔。站在原地目送她远去,美孜孜被“亲人”二字甜蜜着,不由得藏起来对爱情的野望,反而用叔本华安慰自己:“世界上哪有爱情?呸,全是生殖冲动。”仿佛唾弃爱情就能心安理得。【ㄨ】并且悄悄下决心,要把这话在科长面前说一次,不能添他的骄气。 她********琢磨怎样显得不屑一顾,却没想到,刻意表演的不屑一顾,其实是另一种在乎。 第二天,勤务兵老早就在礼堂穿梭,窜来窜去来张灯结彩。四条长桌吱呀呀推在一起,拼成个大条桌,掀起洁白厚实的桌布往上一盖。再叠一层鹅黄细纺布,层次分明的两层桌布直垂地面,遮住寒酸的钢筋桌子腿,顿时成了高端大气的宴会自助餐摆放台。无所不能的列兵们开始施展家政的魔法,爬梯子装吊灯,下地底修线路,考虑桌椅的陈设,敲定舞池的位置,全部用勤劳的双手包办,同时兼任了电工、管道工、钟点工、装修工、粉刷匠、室内设计师的工作。并且超额完成,把勤务兵的威力诠释得登峰造极淋漓尽致。 为了深刻贯彻上级的指示——援引尉诩的话就是三个字“牛逼点”——勤务兵甚至拿保鲜膜细细裹住了纹路清晰的汉白玉柱子,然后精心喷了一层以假乱真的髹金墙漆,这个丧心病狂的创意把礼堂装饰成了波斯暴君薛西斯的黄金殿堂:取之不尽的美食。享受不完的美酒,视野所过之处金碧辉煌,除了没有裸女伴舞,基本上令人叹为观止。 下午完工,梁非凡跟着李明检视电影布景一样华丽的礼堂时,喃喃赞叹:“我的妈妈。没违纪吧?” 大汗淋漓的后勤课长递上账单,装饰费用两千五百元。花销还没国科大的一场元旦晚会多。 李明瞧着梁非凡,斩钉截铁说:“没违纪,绝对没违纪。”他点着在场休息的勤务兵大笑:“你们这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不去干室内装修真是他妈浪费人才。” 勤务兵相视一笑,暗想:“废话,你去看看咱们的厕所,擦得比你的脸还干净。” 李明欢天喜地宣布合格,开始准备菜肴,晚上8点,庆功晚会准时开始。他自己回去精心准备礼服,期待给魏东娴一个漂亮的印象。 而尉诩这两天极其低调,连巡视检查礼堂的好奇心都忍住了,留在办公室里争分夺秒处理公务,把好差事都留给了别人,勤恳得反常。 于此同时,庄言洗了个痛快澡,神清气爽地擦着头发走出来,滴着水的脚丫踩在地上,忽然“刺溜”一下险些滑一跤,眼疾手快地扶住门框才站稳,眼角余光看见透明的一滩水蹿进门缝,眨眼消逝。 庄言揉了揉眼睛,皱眉仔细看舱门,什么都没有。他低头看地上的水渍,瞧见湿漉漉的痕迹断续拖至门口,像有只企鹅用肚皮滑过一样。 他扯毛巾围住腰,开舱门伸头左右一瞧,空无一人。皱眉嘟囔一声,关门回来,松了毛巾,晃着鸟走回床边,开衣柜拣出衣服,一件一件丢在床上,预备稍后穿。手指在衣服上数过时,瞥见挂在衣柜里的晚礼服,留恋了一下,转念却想:“不穿了。”关了柜门穿衣服。 他一头套下针织毛衫,走到桌前,却意外瞧见桌上摊着一封墨迹未干的书信,字迹熟悉的令人毛骨悚然。 那是他自己的笔迹,绝对没错。那歪斜参差的拙劣体式,和飞动肆意的笔势,跟庄言懒于练字的笔迹如出一辙。而那瘦嫩的字型,字之间略嫌窄小的间隔,包括顿挫提转的神趣、起笔与终笔的态势都模仿得神似酷肖。就连笔画转折承接的角度都如同庄言亲笔手书。 但是庄言刚刚在洗澡。而桌上的钢笔才刚刚合上,最末那个“?”的墨迹还没干透,在幽幽反光。 门也关的严严实实,绝没有人可能进来。 谁写的这封信?内容又是什么? 庄言轻轻咬着牙,闭目深呼吸一阵,暗地喃喃:“是米迦勒。是米迦勒。只有她有超自然的能力。想不到正义大天使这么猥亵,现身第一件事居然是趁我洗澡溜进我的房间。” 然后他平复心情,拉开椅子坐下,腿架上桌,拿起那页信纸细看: “庄言:我必须向你真诚的道歉——并不是我必须道歉,而是我想道歉——可能会让你的心情有点儿糟,但是我的心情会很好,因为终于可以坦承这一切,总算可以跟你说清楚了!能让一切画上句号,解放所有的秘密,让我觉得像洗净了污点,干净得像圣徒一样呢。(笑)”(未完待续。) 233 你们就像甘蔗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庄言,也许你已经忘了你我初见的时候。那时候你是航空航天大学毕业届的学长,宋丹读大一,我来学校看宋丹,你挽着她来校门接我。真的,我现在还记得那个画面,我站在树下的滚滚热浪里抹汗,看着她轻快地走来,那会儿她顽皮地染了酒红色的长发,在烈日下跑来时,像一团明艳跳跃的火。她笑得春暖花开,眼睛被太阳照成缝,张开双臂嚷我的小名,小胖。 老天,那时候我多想丢掉行李,跑进晒得广场一片雪白的烈阳下,张开双臂,让她扑进我怀里……也许这久别重逢的欢喜,能让我躲在友情的幌子里认真抱一抱她,嗅出她洗发水的香味。但是她只是挥舞着手臂,慢慢走来,因为你环着她的腰,你让她无法奔跑。 你知道吗?宋丹在大院里是孩子王,她喜欢在一尺高的绿化带边缘走平衡木;她喜欢笑着乱跑,然后回头嘲笑我们这些追不上她的人。她推翻过参谋长养在室外的盆栽,然后一溜烟跑掉;她太淘气,被宋将军挥舞皮带追到二楼阳台上,却奋不顾身跳了下去,她漆黑的马尾辫在半空拉直狂舞,像狂风中的缎带。那野性的美,你是没见过的。 她是一团到处乱飘的火。但是当你扶着她的腰的时候,她就没有了奔跑的自由。你是个累赘,让她从此循规蹈矩地走路,不管她是否心甘情愿,在我眼里,你就是个累赘,一个套在她脖子上的大铁球,让一匹自由美丽的草原狼只能围着你这颗铁球转,失去了在地平线上追逐狂风的自由。 一个劣等人。这是我新学到的名词,它精确地概括了我对你的第一印象。 你们接到我以后,热情地带我逛遍校园,招待我吃烤鸡架,喝啤酒。吃烤串。那两天我们欢声笑语,那是我最接近地狱的两天。你对宋丹的独裁,她对你的温顺,让我感觉五内如焚。像躺在火炭上烤得滋滋冒油,涂点儿孜然面就能上桌了。最令我愤怒的是,你在喝得满面红光时,居然向我炫耀你日后的计划蓝图。 你设想凭借优异的成绩和坚固的导师关系留校任职,继续新兴学科的研究。并且坚信能够一炮而红,成为领域内学术翘楚。而为了和你在一起,宋丹选择留校当助教。 助教? 你他妈在逗我? 宋将军的女儿,大院里的女神,四九城里一呼百应的格格,他妈跟着你在大学里领两千块工资当个临时工?你考虑过她的自由吗?你知道她断送了她自己的蓝天吗? 不,你狂妄地迷信着你的才智和洞察力,不知为何,你偏执地相信,你一定会化作人类科学史的丰碑。名留地球文明的史册。你最牛逼的是,你居然让宋丹也信了你的邪,死心塌地地跟你去走这条渺茫之路。宋将军原本要约谈你,结果宋丹用上吊这个古色古香的手段说服了宋将军,所以将军屈服了,他决定置身事外。 但是我不会置身事外,亲爱的庄言。我无需向你阐述我对宋丹的感情,因为你不懂。但是你应该知道,我来看宋丹的那天,本要告诉她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我升少校了,是大院里年轻一辈第四个少校。我想让她知道,小胖正在后起直追,并且潜力无限。如果她愿意,我可以让她一辈子自由无垠,不必为了房贷而忍受办公室的冷嘲热讽,不必为了两千元的工资去为了三十个熊孩子心力交瘁。 但是她失去了判断力,她坐着时允许你捏她的耳朵,逛街时允许你扶她的腰肢。甚至剥了你酒后吐脏的衬衫回去洗。她眼里没有我,而我必须陪着笑,心头滴着血,伴你俩吃喝玩乐,游山玩水。 你是在招待我吗? 不,是我在陪你们。 我知道你配不上她,但是你像个蛊惑人心的教主,拴住了她的心,让宋丹被蒙蔽了眼睛,沉浸在你的世界里,看不见现实的残酷。如果没有人阻止她,总有天她会后悔,她会住在逼仄得乱七八糟的房子里,操心着层出不穷的无用琐事,忍受名车美食新衣旅游的诱惑却无力购买,饱受抱怨不断背刺迭起的工作环境却无法解脱。最终变成一个喋喋不休的黄脸婆。我都能看见她的未来了。 最后,我什么都没告诉她,隐藏了自己的心意,默默离开。我不惜神形消瘦,发奋苦读,然后我通过了无数考试,先后留意、美深造,接触了更强大的人,领教了更深刻的事,踏入了崭新的领域,对这个世界有了更清晰的认识,也对你有了更精辟的见解,庄言。 你是什么?你是垃圾。 别着急,请听我解释。 自古以来,钱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从王安石推行的青苗法,到今天精密构架的金融金字塔,全世界的金钱正在有条不紊地流向金字塔尖,欧洲的精英阶层也已经牢固成型。他们虽然只是少数人,却能够高居金字塔顶端,敛聚世界98%的财富,牢牢攥住真理的眼睛。他们学富五车,无不是各行业的顶尖人才,拥有远见者的卓识,可以洞悉人类的命运。这些是天赋异禀之人,超凡脱俗之人,天生高贵之人,他们荟聚文明的精华,是人类的未来。 就像我一样。 而你呢?庄言,你就属于累赘多余的75%的垃圾人口了。你们这些心理疾患者、同性恋者、创造力低下者、盲流,你们浩浩荡荡地构成了对地球毫无用处的的垃圾人口比例,高达75%。你们除了吃喝拉撒,就只会拖累政府运作,消耗地球资源,你们是地球身上的疥疮,如果没有你们的话,剩下的25%精英会把地球建设得像天堂一样。 你们就像甘蔗,价值就是被嚼干甜味,变成泡沫塑料一样的渣滓,被吐进垃圾篓。 所以庄言,我要向你诚挚地道歉。为了解放宋丹,为了清除垃圾,为了地球的福祉,我必须温柔却坚定地拿走你的一切,然后把你丢进垃圾篓。你不必原谅我,因为我不需要。 当然,你的事业注定是一塌糊涂的,你肯定会四处碰壁,因为我有必要让宋丹早点意识到,你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垃圾。于是这十一年里,被你吹嘘上天的六个假说被一一枪毙,你被世界海洋安全组织介入调查,在后台悄悄封杀;你引以为豪的成绩只能给你带来两千出头的工资,你供不起房,你买不起车,你想陪她过个周年庆都得顶着太阳拦半小时出租车最后还特么挤了公交。庄言,对不起,我不能让宋丹在你编织的肥皂泡中沉迷太久,我不能坐视她等到青春逝去、年华凋谢时,才幡然醒悟,跟了你这个废物,是多么愚蠢的错误。 为了让你和宋丹及时地意识到你是个垃圾,所以我提前把你变成了废物。这对我来说轻而易举,我的朋友在海安组织很有影响力。很遗憾,在面对重重困难时,你没熬过去,居然得了个破抑郁症……我示意海安组织“关照”你时,真没想到这一茬。不过你要理解我,因为宋丹太特么野了:你被海安组织排挤得一事无成,都快变成一个酗酒消愁的酒吧常客了,她居然还跟你保持了7年恋人关系。她也28岁了,天天把你从呕吐物里扶起来也不容易,她好不容易智商上线,肯听宋将军的话了,你就放过她吧,我替四九城的老少爷们谢过你了。 另外认真地补充一下,如果你厚着脸皮被宋丹招募进基地来、是因为你还对她心存幻想的话,那么你应该能理解我对你采取的一系列措施了吧?扪心自问,当你看见一只蚂蚁试图爬上你的蛋糕,你会怎么做? 弹飞你,是对你最大的宽容。 其实你应该谢谢我才对,因为你还活着。 ——你永远无法战胜的尉诩”(未完待续。) 234 诈作中计,顺势而为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庄言咬牙切齿看完最后一行字,五指强直成了爪子,却没有把信纸攥成团。他的血液翻腾不息,双目迸火星,喃喃暗想:“他区区一个少将,哪有本事策动世界海洋安全组织?这不可能,我竟从来没想到,我落魄的这几年都是人为的——” 一股突如其来的仇恨像一个嗝顶上来,庄言险些把桌子掀了。但是他大口呼吸,努力冷静,强迫自己闭目思索: 突如其来的信。 居然是我的笔迹。 却用了尉诩的口吻。 他是试图激怒我。 还有那个李贺。 睁开眼睛,庄言隐约察觉到了线索,感觉一切的关键其实不在基地内,而在基地外。在恢弘的世界格局里,有一个巨大的眼睛在来回扫视;在尉诩踏过的每一个脚印里,都有阴谋的碎片在成型。 “敌人的暗箭,就是线索。”庄言鞭策自己。 庄言克制怒火,抻开这封信又看了一遍,一目十行地扫完,只恨自己没一枪毙了尉诩。假如肖璇没来羞羞答答地胡闹一回,庄言可能已经怒火上脑,出门找尉诩决斗了。 但是黎塞留的关切叮嘱,让庄言清晰地意识到了自己的弱点:性格。他此时有多怒火中烧,就代表对手有多蓄谋刻意。 兵法强调攻心为上。庄言意识到,有人试图在短时间内,连续、激烈地对他施加高强度刺激,手法精确毒辣得像实验室里电击蟾蜍。 在维权失败后,李贺已经成功让庄言表现出攻击性。现在这封信,绝对会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庄言阅信后,肯定会做出失去理智的事情——如果肖璇没有跑来敲门的话,如果庄言没有放松休息的话。 庄言忽然后怕虚惊,吓出一身冷汗,不由得感激肖璇的告白和黎塞留的苦心,松开信纸,他竟然闭目微笑起来。 当年周瑜诈死。破了曹仁的南郡城。所以要想得知对方的目的,应当揣度自己的反应,诈作中计,顺势而为。 庄言闭目模拟。细细回忆信中让自己怒火中烧的一幕幕,思考自己如果处于病理状态,会有什么反应? 然后他手一搓,竟搓出第三张信纸来,伸头一看。第三张纸上戏谑写着: “又及:我和薛西斯大帝一样有炫耀的癖好。考虑到你单身多年,为表歉意,我在你的电脑里留下了你需要的东西,希望你用得着。” 庄言知道,这孙子在他电脑里留东西绝对不是为了道歉。他可能往电脑里植入了病毒,或者删除了数据,反正目的只有一个,不择手段地激怒他,推动他的病程向着恶性进展。 所以他打开电脑,不论看到什么。肯定会火冒三丈。 但是庄言做好了心理准备,他站起来搓着脸来回走来走去,不断用力吐息,吐尽胸中浊气,清心吐纳得整个人都要得道升仙的时候,才正襟危坐,揭开电脑,解锁登陆。 然后他闭目想,妈的,老子已经六根清净了。无喜无悲不嗔不怒,天不能扰我眼,地不能遮我心,开启贤者状态。我不生气,就是不生气。 然后他睁开眼睛,摇晃一下鼠标,点开了屏幕正中那个“hello我是小胖”的文件。 一阵声嘶力竭的浪叫立马响彻了整个房间,宋丹的脸在屏幕正中摇晃不停,表情销魂。不断努力拿手来遮镜头,却摇摇晃晃撑不住身体,每次都屈服放弃。一双雪白无暇的长腿被撞得荡漾乱颤,却一览无遗,清晰无比,冰肌玉肤完美无瑕,高清可察。 庄言气得身子一冷,脑子轰然一胀,隐隐阵痛起来。一股吃了苍蝇的感觉冲上喉头,胸口憋闷得像武林高手被打出内伤。 而且后面那个胖子还拿起抖抖索索的镜头,移过去拍宋丹的腿,少顷,哆嗦的镜头重归稳定,拍到了宋丹腿上还没有写完的“正”字。 庄言的心骤然绷紧了,咬紧牙关,耐住性子等镜头移动到右边,急忙伸长脖子眯眼细看,瞧见那哆嗦的腿真个洁白无瑕,右腿外侧那块儿清清楚楚,根本没有伤疤。连一点缝针的痕迹都欠奉。 庄言这才轻松下来,绵软坐回椅子里,任电脑浪叫不绝,闭目揉太阳穴,缓解隐痛,吐了一口气。心里头轻松了点。 他脱过宋丹的衣服,知道她小时候胡闹,跳阳台把腿摔坏了,缝了四针,右腿外侧近胯骨处留了短短一线疤痕。所以宋丹从来不穿******,也不爱游泳,就是怕露疤。尉诩这傻逼,亲眼见证宋丹跳了阳台,却不知道宋丹留了旧伤,拿个假玩意来糊弄庄言,反而让庄言瞧出破绽,清楚了尉诩和宋丹关系进展到了哪一步。 尉诩在这方面取得的成绩显然不太理想,连这个疤都不知道,所以才弄巧成拙,被庄言瞧出破绽了。由此可见,这封信除了出现方式离奇古怪外,里面的内容也充斥了吹嘘和欺骗。 一股无名火蓦然蹿起来。庄言甚至惊奇,尉诩为了追求“足够强的刺激”,连这种手段都拿的出来。这段以假乱真的微拍电影如果流出去,宋丹绝对有口难辩,名誉就毁了。除了庄言能瞧出来是假的,别人绝对分不清黑白。 庄言平复呼吸,点了根烟,一边眯眼看着***,一边沉着地把烟灰弹在信纸上,思索自己该怎么办。 他决定学周瑜。诈作中计,诱出尉诩的下一步,然后冷眼看他的目的何在。 庄言不太相信尉诩的动机只是打击情敌。因为这厮平时高瞻远瞩,高贵冷艳,一撞上自己就炸毛急眼,恨不得活剥生吞。可见自己很碍事,非常碍事,并且碍了尉诩的大事儿。 他想知道,自己碍着尉诩什么大事儿了。因为庄言不仅想碍他的事儿,还想坏他的事儿。 所以庄言决定中招。 庄言把右腿盘在左膝上,抖着腿抽着烟,眯着眼睛,态度端正地观摩了45秒小电影。然后仔细回味自己以为那是宋丹时,第一时间的心理感受。 悲伤。 痛心。 不甘。 狂怒。 憎恨。 为什么我会这么在意? 就算知道里面的人并不是宋丹,我依旧怒不可遏,我想手撕了尉诩,这个恶毒的孙子,他毁了我们。 对,我应该手撕了他。 庄言睁开眼睛,手上已只剩下一截烧尽的烟头。他猜到尉诩希望自己做什么了。 “在狂怒中手撕了他。” 庄言觉得,这种任务目标简直深得我心,就像“酒店试睡员”“巧克力试吃员”一样,工作内容爽得上天啊!分分钟都能调动起主观能动性啊。 况且就算带薪停职,也不是没有挽回余地。袁世凯都下野种过菜呢,不照样卷土重来复辟帝制了。我凭本事吃饭,还怕停职? 于是庄言决定战术性满足尉诩的期望。为了表演的更逼真,庄言随手拧开了封存许久的威士忌,开始小口啜饮,期待恰到好处的酒精能给演技加分。 高浓度蒸馏烈酒像一线火焰流淌进胃里,刹那让庄言感受到了胃部的形状,继而温暖得发烫,让胃开始剧烈收缩,像被泰森打了肚子一拳。 酒精让他思维奔逸起来;庄言想起了柜子里的燕尾晚礼服,当即拍板,决定穿上礼服,参加晚会,然后态度端正、认真负责地把尉诩揍个天花乱坠。 既然这是尉诩想要的,那老子少不得慷慨大方一次,好好满足他了。 什么,禁足?开什么玩笑,男人的征途怎么可能被区区禁足令阻挡啊! 庄言换好笔挺修长的晚礼服,一身漆黑燕尾西装在镜子前标致挺拔,精致无暇。然后庄言刻意弄乱了头发,留着颓废的胡茬,对着镜子练习了几遍绝望不甘的眼神,才拎了威士忌,戴上手表,瞧了眼时间,还有半小时八点,晚会马上要开始了。 他瞧着威士忌,对着酒瓶笑道:“欧耶,今天晚上就看你的了。把那个孙子干得五彩缤纷吧。” 说完,一口牛饮,脸颊红透,痛快淋漓抹一口嘴,开门晃了出去。 桌上,笔记本电脑循环播放尉诩的得意之作,叫声绕梁,回荡不绝。(未完待续。) ps:  因为有朋友说最近的风格比较压抑,所以不敢拖延,加班加点写了一万字赶紧更了,一直更新到轻松一点的部分,希望大家能够看得愉快一些。我以后会少写压抑的情节,多写一点欢乐搞笑的。真是抱歉,以后我会注意风格的! 235 好戏开场了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尉诩精心准备了这次晚会。能容纳一千二百人的礼堂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自助餐酒会。 勤务兵高高拉起“热烈庆祝栖凤基地荣获嘉奖暨庆功晚会”横幅时,尉诩已经精神抖擞地站在富丽堂皇的门口,意气风发地和梁非凡谈笑风生了。在这个重大场合,尉诩刻意打扮出了亲民形象,穿着漆黑合身的晶亮西服,领结端正,发型坚固,脸上净白得能反光。每当有人向他路过敬礼,尉诩都眯起眼睛慈眉善目地笑,整张脸温润得像观世音玉佩,宽祥推脱:“今天我和你们平级!玩的开心就好!” 但是尉诩打扮得再努力,都挡不住李明出现的万丈毫光。李明为了配得上魏部长,恨不得捯饬成庆典司仪,一头秀发用发胶定成了层次分明的飞机头,看上去像洪湖水浪打浪,站远了还以为他顶了个悉尼歌剧院在头上。 最重要的是,泰然自若的李明居然驾驭住了这鹤立鸡群的发型,仗着有双意大利式内陷深邃的专情双眸和一张俊逸美貌得祸国殃民的脸,理直气壮地顶着这前卫夺目的发型走来走去,傲视群雄。他穿了一身酒红西装,v领里露出一线洁白衬衫,垂下一条漆黑领带,艳光逼人,令男人汗颜,让女人嫉妒。 所以李明潇洒走来尉诩面前时,尉诩如临大敌,微微蹙起眉,搜肠刮肚想挑理儿,最后竟挑不出一星儿毛病,不甘心地吐槽他的脑袋:“一瓶发胶不够用吧?” 李明右手风度翩翩地插着兜,左手捏着高脚杯在鼻下嗅,无视尉诩,不断转身去看门口,期待魏部长出现:“巴黎时装周的新设计,你没点儿手法还真整不出来这样儿的。噢hello小美,你今天可真美!”他瞧见苏小美拖着维多利亚公主裙匆匆跑过,裙摆大得像个饭碗倒扣在地上;被系带勒细的腰部马甲高高托起胸脯,无中生有地硬生生变出一个36d罩杯来。几步路就喘得苏小美刘海沾汗,脸蛋晕红。 苏小美扭头瞧见李明,捧脸尖叫一声:“部长你好帅!”提裙子移过来,感觉像在飘。 李明得意洋洋。瞥尉诩一眼,端着酒杯和部花寒暄:“你找谁呢?” 苏小美小手扇风,窒息似的直喘气,脸红答道:“找课长啊,你看到课长了吗?” 尉诩和梁非凡对视一眼。猜测是苏小美在找哪个课长。李明知道答案,却因为庄言揍了李贺的事情被黎塞留压下处置了,并未传开,所以苏小美不知道庄言今晚来不了。于是李明答道:“你家课长还没来。你找你的男伴去吧。你约了谁?” 苏小美小手扇着凉风,还觉得热,懊恼地把一头卷发撩到肩后,匆匆答道:“课长啊。” 李明睁大眼睛:“你男伴是庄言?” 尉诩神色一黯,继而插嘴道:“庄言表现出攻击倾向,情节严重,已经关禁闭了。你不知道吗?” “啊?”苏小美伸长脖子嚷。一下沮丧得泫然欲泣,低头扯一下公主裙懊恼嘀咕:“我想着维内托中校不在,课长又迟迟没约女伴,想捡现成的课长呐!他竟然来不了?白折腾一个小时!!” 苏小美面红耳赤地嘀咕,转过身来指着背上的系带:“部长你帮我把带子松一松,我的天,勒死我了,我喘不上气了,要窒息了。” 这种礼服马甲的带子系得越紧,显得腰越细。胸越挺,********,美得古典雅致。所以苏小美在镜子面前一个劲儿催张悦“勒紧点,加油。别怕箍死我”,结果苦果自尝,走两步路就喘得像肺水肿的病人。 梁非凡和李明面面相觑,暗想你至于这么拼吗。万幸李明擅长解开一切女性服装,他将红酒递给尉诩,熟练地松开系带。重新扎了下。 苏小美解放了,抬头理顺卷发,长喘一口气,歪头道:“部长谢谢啦。课长没来真可惜,啊啊啊早知道我就穿轻便点了,这玩意死沉!”碎碎念着,奔着甜品区去了。唯有奶油和巧克力能让她心情好起来。 李明提起庄言,心里五味杂陈,一面明知此人已经如日中天,让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一面念及黎塞留的警告,不敢打其他主意。所以接过尉诩递还的酒杯时,脱口问道:“我记得李贺和你是一个大院里出来的?” 尉诩微微点头,话藏机锋:“所以我更得替李贺伸张正义。还没人敢让贺爷住院一礼拜。你瞧着,这事儿没完。” 这一句话的功夫,李明惴惴不安地回了两次头,苍天不负,他终于等来了魏东娴。李明隔着憧憧人影,瞧见魏东娴出现在走廊尽头,就像狗瞧见了回家的主人,恨不得扑上去摇尾巴。他急得甚至没回头瞧尉诩,只喊了声“失陪”,就匆匆走向低头上红毯的魏东娴。 魏部长认真打扮了,拖着一袭曳地星光裙走上台阶来,淡黑雪纺料子上画龙点睛地点缀着银星。裙子垂地前,先被胸脯撑开,再在细腰上一收,曲线在臀上一翘,垂向大腿时就高高裁开,在两页黑裙子中间,露出一线洁白性感的大腿,令人总心猿意马地去幻想:若这裙子往上多裁开一寸,将会是多么煽情的美景——不由自主就躁动得拿不稳酒杯。李明努力施展讨好技巧,克制澎湃的心潮,鞭策自己直视魏东娴的双目:“你今天可真漂亮……这裙子和你的气质很配。” 魏东娴施了淡妆,长发垂在肩后,别了个精致的发夹,开口第一句竟是:“我听说庄言把人揍住院了?” 李明殷勤护魏东娴往里走。他好不容易争取到护花的机会,唯恐有失,一面仔细伺候,一面小心解释:“他和李贺有私怨。李贺这个人,您再清楚不过了,出了名的猫科动物,舌头上都带钩,舔骨头不剩肉星的主儿。他又跟尉诩厚,和庄言咬起来太正常了,跟咱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您千万别往心里去。”几句话把自己的关系撇的干干净净。 李明弓腰引着魏东娴进门去,暴露在四面八方的视野下,腰才直起来,玉树临风接受注目礼,正想挽着女王白皙的胳膊去落座,忽然尉诩那边嚷嚷起来,魏东娴和李明同时扭头去看。(未完待续。) 236 被友军流弹击中的尉诩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只见尉诩难堪地被苏小美拽着袖子,踮脚撒娇问个不停:“庄课长怎么能不算作者呢?他那会儿天天通宵加班,我可是看在眼里的!是不是哪里弄错了?决策官你说嘛!”刁蛮任性地缠着问,梁非凡怎么哄都不好使,所以喧扰起来。 肖璇踩着亮银厚底高跟鞋,穿着米黄色露肩裹胸裙,气呼呼抱胸站在苏小美背后,腿上裙子分浓淡两层:浓浓厚重的短裙高高束着腰臀大腿,淡淡米色透明的纱裙绰约垂到膝上,洁白并紧的长腿在淡淡薄影下若隐若现、欲盖弥彰,纯净得像一束含苞百合,干净得叫人心软到没力气跳动。就是她挑拨了苏小美来当面问尉诩的。 尉诩难堪地举起袖子,和苏小美扯来扯去,另一手拿着的酒漾得快洒出来了,心底愠怒,偏偏不敢凶苏小美,一张佛面皱起来,苦哈哈地敷衍。因为他是知情识货的人,最害怕这些插在文职上混日子的大小姐,比如苏小美她爹当行长的时候曾资助尉诩留学米兰,有着近十年的旧恩。他知道此时凶苏小美一句,这姑娘委屈起来,一转脸就能添油加醋地诉苦,而且编出十个排比句来编排他,最后杜撰出起承转合的故事跟她的行长老爸去叫屈,并且这故事必然衍生出十个不同版本,翻译成八国语言在她的闺蜜好友里争相传述,最后飘进国家领导人的耳朵里去。 所以不能得罪苏小美,绝对,绝对,不能凶这个姑娘。 因为凶她的人实在太少了,你一旦成为旷古绝今第一人,就有可能被她刻骨铭记一辈子。尉诩不想被苏小美记恨一辈子,所以他假装看不见气呼呼的肖璇,耐住性子推搪:“我真不知道啊,别啥事儿都找我啊,庄言的成果我没碰啊——” “什么?我记得是直接提交给你的私人秘书了。我亲手给的,你没看到吗?”悦耳沙哑的声音飘来,宋丹翩然出现,路过苏小美时小心闪开一步。免得被苏小美刮到裙子。 苏小美的维多利亚公主裙里头架了钢圈,裙子半径太大,方圆一米内不能站人,所以她等于是个会移动的违章建筑。所以宋丹得躲她一下。 宋丹穿着湛蓝修身长礼服,耳边轻巧的晃着两枚耳坠子。几乎看不清楚上面镶没镶钻石;比起耳坠的寒酸,礼服却出奇地华美:湛蓝礼服在纤腰收紧,叠出优雅的百褶;腰带延出两枚布条挂在双肩上,兜住高耸的胸脯,交错出尖锐v领,v领边上能看见一线锁骨,底下露出若隐若现的深沟。看似性感得摇摇欲坠的衣领子,牢牢缝在低调奢华的黑底圆项圈上,性感的设计顿时矜持雅致起来;而那黑底圆衣领上密密钉了一圈碎钻,衬着洁白的脖颈。分外养眼夺目。长裙洒脱地直坠脚尖,底下一双千丝百络的高跟凉鞋若隐若现,她拿着钱包扶腰走来时,丹红的指甲油在一荡一荡的裙下神出鬼没。 宋丹染棕的卷发已经留长,优雅烫卷的发绺儿悬在俏脸边,掩护瓜子脸的锐气。她早把自己的眉毛刮淡一半,方便手工画出英气挺拔的平眉,于是顾盼之间神采飞扬,有不输男子的魄力。尉诩瞧见宋丹走来,开口就心直口快揭破自己。心里爱恨交加,一面和撒娇的苏小美拉扯,一面郑重其事凝望宋丹,盯着她的眼睛缓缓开口敷衍苏小美。希望能瞪得宋丹识趣闭嘴:“那么一定是我的秘书忘记交给我了,我回头一定问他。” 苏小美这才停止纠缠,被轻易蒙骗过去,天真重复:“哦,原来是这样。” 宋丹低头提裙绕开苏小美,轻轻拍了拍抱胸赌气的肖璇。扶腰立在苏小美身边,认真瞧着苏小美,好奇问她:“秘书如果没有呈递,那昨天的简报上就不会显示那项成果啊。是吗小美?” 苏小美又抓住尉诩摇了起来:“决策官!你糊弄我!” 尉诩被恃宠而骄的苏小美摇得方寸大乱,痛恨后院失火,开始怀疑宋丹私底下在给庄言抱不平,怒视宋丹,却在回答苏小美:“哦哦,那秘书一定是递给我了——噢!我记起来了!那天忙着开会,我没批完就撂在桌上走了——”尉诩一拍脑袋,得意自己灵机一动想出来个好借口。 苏小美不明所以,抬头好奇地眨眼,打量痛心疾首的尉诩。尉诩一面表演追悔莫及的谦逊,一面迷惘地追忆,好像真的在乎似的:“事情太急了,也许我走的匆忙,没弄完的文件就被秘书收拾起来了,所以出纰漏了!” 这话漏洞百出,哄苏小美却足够了,小姑娘关心地问:“决策官你那么忙,真辛苦啊。” “是啊是啊,为人民服务嘛。”尉诩得意。 然后宋丹眯着眼睛,不咸不淡地“好奇”问道:“你说的是哪天?” 尉诩被逼上梁山,瞪着宋丹,结结巴巴继续编造谎言:“我……那是……大概,27号?好像是……”尉诩不敢当着宋丹撒谎,结结巴巴杜撰不下去,痛不欲生的飘开目光,不看宋丹,瞧着苏小美信口开河:“27号吧,我当时,呃,批着文件,对,就是庄言那个课题的文件,搞到一半,那个,” 尉诩口干舌燥,吞唾沫继续编:“那个秘书催我开会。我丢下工作走了,然后秘书把我没完成的工作,他,恩,他以为我已经批复完了,就把桌上的东西收拾起来放到‘已完成’的文件夹里了。对,就是这样!这年头要找一个像小美这样聪明又靠谱的秘书可不容易呢!”尉诩胡诌得渐入佳境,最后一句马屁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还耸肩顽皮地翻了个白眼,试图哄苏小美一高兴就放过自己。 宋丹那悦耳又烦人的声音飘飘荡荡又响起来:“27号没有九人团决断会议。那么,你开什么会去了呢?” 尉诩仿佛被自己人的流弹击穿胸膛,摇晃了一下,缓缓把目光移到宋丹脸上,看见她一脸挑衅地凝望自己,美眸已经玩味地眯起,正在等自己圆谎。尉诩胸中突然腾起无名火,他凝重地望宋丹,假装镇静,缓缓开口,好给严重过载的大脑争取时间,争分夺秒地思考怎么圆谎:“我,去,开了个——私下会议。” “那一定是很重要的私人会面了,可是《条例》规定高层不能搞小圈子小团体呢。”宋丹饶有兴致地打量满头大汗的尉诩,端着剔透的酒杯贴着俏脸,不断给尉诩提高难度:“那么你们会面聊的都是光明正大的内容吧,你们聊了什么呢?” 尉诩被宋丹一句话问得走投无路,掏手绢擦汗,看着宋丹意味深长地狠狠问:“你一定要听吗?” 宋丹调皮歪头,楚楚可怜:“为什么不呢?” 尉诩穷途末路,感觉圆个谎比写小说更辛苦,强行拒绝:“说来话长,还是算了吧——” “我有空,不介意啊。”宋丹无辜耸肩,歪头瞧苏小美和肖璇:“小美,你们有空吗?” 肖璇给了尉诩致命一击:“我们整个晚上都有空,晚会真无聊,比不上听决策官讲故事有意思。” 宋丹瞧着尉诩笑。 尉诩杀了宋丹的心都有。他被赶着鸭子上架,慌张地站在竹竿末端扑腾翅膀,大汗淋漓地继续杜撰:“那是,那是……”(未完待续。) 237 奥斯卡金像奖提名是—— 梁非凡突然插嘴,替四面楚歌的尉诩解围:“是我邀的他,我请决策官喝下午茶,因脾气爆性子急,催秘书叫了他好几次,所以他着急了。宋博士好奇心真重,还是说,这是女人都有的优点呢?” 苏小美被这两个老奸巨猾的人忽悠糊涂了,歪头思索着松开了尉诩的袖子。尉诩终于解脱,急于离开这片是非之地,后退两步,狠狠盯着宋丹说:“你不知何时开始关心我的生活了?你想听就早说啊,我有的是功夫跟你讲。” 宋丹端着酒杯针锋相对地争辩:“嘿,我也是科研狗,非常了解成果被盗之后的心情!我告诉你,要是谁盗了我的成果,我可没庄言那么温柔!我绝对会像餐馆给泡椒凤爪去骨一样,把你的大骨头棒子都抽出来。” 尉诩招呼梁非凡,已经缩头跑了。他听宋丹这用词,仿佛咬牙确凿幕后黑手是他一样,这让尉诩非常委屈,觉得宋丹你没证据凭什么诬赖我,虽然的确是我干的。 一袭香风飘近,魏东娴移过来问:“怎么了?”李明跟在魏东娴后面碎碎劝,怎么都拦不住女王。 肖璇又找着个能告御状的,哼一声嘟囔道:“我们问决策官,为什么庄课长这个原作者连署名权都没有。决策官说了半天没用的,就被宋博士吓跑了。” 宋丹睁大眼睛,指着自己鼻子,辩护道:“怪我了?我可以替你把他再捉回来。” 李明在后面呵斥肖璇:“看见魏部长,要先说晚上好。” “晚上好。”肖璇补了一句。心里发誓,如果获赠李明的玉照,第一件事就是给他p个柴犬的脑袋。 魏东娴看着宋丹,目光往尉诩那儿一飘,示意宋丹别跟自己待着。宋丹垂下目光一想,便懂了,扭头回敬肖璇:“好好好,我将功补过,去替你问个明白。拜拜。”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端着酒提裙离开了。 李明回头看了眼宋丹背影,目光里竟有志得意满的骄纵得意。 然后维权二人组的猩红准星飘飘荡荡、锁定在李明身上。苏小美气鼓鼓道:“部长!庄课长熬夜工作那段时间,你天天回去睡觉,日子那么滋润。结果还抢了课长的署名权。你就不替课长说句话吗?” 魏东娴俏脸一红,左顾右盼假装没听见,心里酸涩痕痒,想起庄言因求索无门,才闹出了事儿。粗糙的愧疚感像一根芒刺横生的麻绳,轻轻绑住芳心慢慢勒紧,带来难以提防的疼痛。所以她丝毫不觉得苏小美冲动冒犯,任她气鼓鼓质问李明。 李明是花丛老手,将苏小美上下一扫,判断这妞只能训不能哄,否则添了骄气,她还以为这是她家,能肆意撒娇。于是李明剑眉一竖,板起脸来。严肃小声训道:“还用你说?我当然要管!我已经在联络了,你不知道内情,不要瞎指挥。” 苏小美果然呆了一下,乖乖“哦”一声,被声色俱厉的李明唬住了。反而魏东娴皱了下眉头,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的她总觉得喉咙里有苍蝇,恶心却吐不出来。李明看不见魏东娴的表情,所以说起话来义正辞严像真不关他什么事一样:“庄言是我的下级,更是我的朋友,我怎么会丢下他不管?” 肖璇在后面不吱声。歪头眯眼打量魏东娴。她看见女王大人刻意别开头,左顾右盼,端着酒杯不断啜吮,恨不得拿拉菲解渴。肖璇察觉到魏东娴在嫌弃李明。联想到李明的一桩桩举动,竟天马行空地猜到什么,她毫不顾忌,皱眉伸长脖子问:“李部长,你是不是不想让课长翻案啊?” 魏东娴猜到李明马上要理直气壮地说谎,突然听不下去了。总觉得愧于庄言,心尖隐痛,拿手轻轻扇风,脸颊酡红插嘴道:“这里好闷,我喘不上气来。你们聊,我去透透气。”微微点头,端着酒提裙离开。 苏小美定定盯着魏东娴轻颤摇晃的胸,心里想:“得有好几斤重吧?你当然喘不上气啦。”心猿意马地发着呆。 李明瞧见魏东娴走了,顿时心急如焚,不知道这祖宗又哪里不高兴了,恨自己伺候不周。骤然又被肖璇问到痛处,李明顿时没了好脸色,仗着魏部长走了,呵斥肖璇道:“你瞎说的什么?嘴巴没个把门的,挑拨上级之间的感情对你有什么好处?真不懂事!” 肖璇委屈时,忽然听到天籁般的声音:“你说谁挑拨你和庄言的感情呢?李部长?” 李明听见这声音,马上话锋一转,认真瞧着肖璇继续叮嘱:“但是我就喜欢你不懂事的样子,你有想法就要这样大胆地说出来,让上级听到来自基层的意见,你这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精神太好了!我很赞赏!” 肖璇早屏蔽了李明的声音,顿时欢喜回头,张开双臂雀跃道:“黎姐姐!好想你啊,我特害怕你不来,让我提心吊胆的。” 李明和苏小美同时盯肖璇,暗想:“这个死毒舌撒娇起来怎么那么甜!” 黎塞留姗姗来迟。在这盛大之际,她竟然穿着骑兵正装出席,金穗礼绳优雅垂在肩头和胸前;肩章垂落的流苏随着步子细细抖颤。一头金发随意倾泻而下,贴身蓝白骑兵衫勒得前胸鼓鼓囊囊,性感贴腿的热裤与修长洁白的长丝袜中间只有一线之隔,露出腿上一段冰肌玉肤。这一身典雅的骑兵服贴身裹束,箍得曼妙曲线横陈毕现,桃胸乱颤,细腰曲美,双臀被热裤勾勒得令人窒息,走来应酬时,金丝战刀在洁白长靴上磕磕碰碰,这权势逼人的性感看得人屏息凝神,不敢怠慢,也不敢注视,更不敢走神。 李明更加惊恐,他的内心在黎塞留面前就像剥壳龙虾一样一览无遗,他可以恐吓苏小美,可以呵斥肖璇,但是万万不敢在黎塞留面前装模作样,因为女神淡淡的警告还萦绕在他耳边: “我只容忍这一次。” 黎塞留知道李明背后动了手脚,所以潇洒走来时,蓝眸凝在李明脸上,玩味打量他,好奇他在自己面前,是否还有睁眼说瞎话的勇气:“李部长,请仔细告诉我,肖璇怎么不懂事了?让我体会一下。” 李明魂飞魄散,“咿咿呀呀”张惶一阵,突然严肃郑重,看着肖璇斩钉截铁地说:“我还没说完,我要教训你两句,你太不懂事了,我跟你说,工作就像皮球,落到地上还能弹上天;但是健康就像玻璃球,落地就碎了。你就是认死理,所以不懂事,跟你课长学的,整天加班熬夜,这样能行吗?这一点我要认真批评,你工作不能太拼了,你这样优秀的苗子,你的健康不仅仅属于你自己,还属于国家,属于人民,属于科学界。你不劝课长多休息也就算了,自己还不按时下班,熬坏身体怎么办?内分泌乱了怎么办?真不懂事!” 李明一边痛彻心扉地教训肖璇,食指点啊点,一边扭头看黎塞留,龇牙咧嘴地表示心疼:“这孩子,你看看,哎,急死我。” 黎塞留对李明的脸皮叹为观止,摇头说:“李明,你舍弃了前程似锦的演艺生涯来投身政治,真是难得啊。” 李明一秒钟也不敢多待,一拍脑袋,险些被发型扎着手,如梦初醒地嚷道:“哎呀!我还要引娴娴落座来着!她这会儿该抱怨我丢下她不管了。你看我这记性!失陪啦黎塞留中校。”他端庄得体地炫耀了一遍被魏东娴垂青的殊荣,宣布已获得称她“娴娴”的权利,谦卑礼貌地告罪,然后退开,转身,匆匆去找魏东娴,光明正大地落荒而逃。 李明一走,苏小美拿食指挠着脸蛋,拼命回忆:“娴娴……魏姐姐不是订婚了么?李明吃火药豹子胆啦?” 肖璇洞察一切,嗤笑一声,鄙夷道:“李明自带令女人神魂颠倒的天赋,当然对魏部长有幻想。”扭身去拿红酒。 苏小美还是不明就里,只疑惑肖璇怎么渐渐把“李部长”给抛弃,开始冒犯地直呼其名“李明”了,怎么也想不通,忽然瞧见肖璇在挑巧克力慕斯,顿时什么都忘了,提裙嚷道:“我也要。”拉着黎塞留奔过去。(未完待续。) 238 欢欣鼓舞的庆功晚会 晚会一直是一个很微妙的场合。有人希望卸下工作,专心吃喝玩乐。有人希望单枪匹马杀到某人面前,单刀直入地谈工作。但是不可能人人都心想事成,我们必须承认一个事实:人和人很难达成两全其美。人人心想事成的结果必然是全世界鸡飞狗跳。 所以庄言被关禁闭,对李明,对梁非凡,甚至对表面上的尉诩来说,都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情。 七点四十五,美酒佳肴全部上齐,热腾腾的烤乳猪淋了香气扑鼻的烤肉酱,已经在琳琅满目的各色菜肴中郑重趴好。李明在魏东娴的注视中,欢欣鼓舞地昂首而出,高高举起杯子,用小钢匙轻敲两下,眉飞色舞地高声号召: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齐心协力顽强战斗,为祖国迎来了国际上的主动和新时代的曙光。今天,让我们暂时放下烦恼忧愁,一起欢庆胜利吧!祖国常在,国威永存!” 顿时,三五成群的仕女,花枝招展的姑娘,远处的谈笑风生的男人,全扭头望着李明,昂头屏息,听他说话。 这些女孩子好不容易有了放松的机会,纷纷奋力打扮,拿出了走戛纳电影节红毯的功夫,各色礼服争辉斗艳;淡妆轻抹姹紫嫣红。她们捏着高脚酒杯,三五成群凑在一起,细细讨论,时而掩唇花枝乱颤,时而认真窃窃私语,任性评价着那些意气风发的男人。此时李明鸣杯演讲,她们听得格外认真,偶尔抿紧唇按住胸脯,平息剧烈的心跳。 尉诩不会放任李明开心,他有更加先进的装备。只见他站在一方主持台后,低头调好了麦克风,掐在李明话音刚落的刹那,分毫不差地抢过话茬,温暖浑厚的声音被八台立体音响放送出来,在大厅上空飘荡。立马盖过了李明的嗓音,大家都看见李明嘴巴在动,却只能听见尉诩的声音:“是的!正是各位同仁视死如归、坚守岗位,奋战到了最后五分钟。才令北美联邦闻风丧胆,意识到他们的挑衅是多么愚蠢。在我们庆祝胜利的激动时刻,我充满自豪地宣布,访华国务卿弗兰西斯·沃顿与我方长达三天的谈判已经落下帷幕,双方达成基本共识。那就是,华夏共和国领土主权神圣不可侵犯。弗兰西斯必须为直接轰击我本土的严重后果付出沉重代价,必须为死难的同胞做出巨额赔偿。弗兰西斯承诺,科林顿总统将在两天后,于官方频道向我国正式道歉,并协商赔款细则;而科林顿总统道歉时,央视一套到十五套将全频段实况转播,希望各位注意收看。” 掌声轰动。李明争不过八台立体声功放音响,讪讪闭嘴,走回魏东娴身边。瞧见她蹙眉眺望麦克风后的尉诩,立马搜肠刮肚地猜她的心思,凑过去小声道:“仗打赢了跟他基本没关系。等他调走的,等他被知识产权案告到双规,那时候把这些破事儿全翻出来。他得意不了几天了。” 魏东娴烦他阴险,忍住没吱声,矜持饮酒。李明注意到她喝酒不过是蜻蜓点水,猜到喝酒是她掩饰冷漠的惯用动作,顿时心头一凉,仔细反思自己说错了什么。 尉诩兴致高涨。一边演讲一边顺手扯正领结,整好西装,像个尽职尽责的司仪一样大呼小叫,炒热气氛:“那么我在这里荣幸地宣布。八点将至,晚会开始!尽情地唱吧,跳吧,挥洒青春的美丽,跳起胜利的舞步吧!” 尉诩高举酒杯,顿时欢声雷动。勤务兵知情识趣地纷纷拽开纸爆竹,一时纷飞的金箔亮片在半空飘飘洒洒,宛如国庆。 台下的淑女们欢喜尖叫,喜孜孜掩唇嬉笑。大家都举起酒杯,向尉诩致意:“cheers!” 肖璇凝望这满堂欢庆,气氛热闹得烘烫了她的脸,反而想起含屈禁闭的课长,反而心如坠铅,和喜气洋洋的名流们格格不入。她连苏小美热情喂过来的一勺蛋糕都吃不下,别头躲过,伸手示意你自己吃,向旁边的黎塞留抱怨:“黎姐姐,好不公平。课长救了大家,却不能站在这里陪我们喝酒说笑。你为什么要关他禁闭?” 黎塞留瞧着一桌堆积如山的高卡路里美食,本就痛苦不堪,听见肖璇抱怨,只好坦承:“我在保护他。关禁闭总比上军事法庭好……” “我也想课长啊。”苏小美拿小钢勺挖着巧克力蛋糕,“如果他在这里,我就会义正辞严告诉他,蛋糕爱上巧克力,只会更美味、更情趣啊,他怎么就那么固执呢。” 黎塞留没懂,问肖璇:“庄言哪里固执了?” 肖璇说:“你别理她。” 忽然人群熙动,刘枫挤了过来,喜出望外地挑高眉毛,挥手打招呼:“哎呀!肖璇,你今天真美……看到你们真是太好了!” 刘枫穿了一身漆黑的西装夹克,配件粉红的讨巧衬衫,领带也没挂,奔放随性地开了两颗扣子,显得亲切奔放,自由率性,叫人瞧一眼顿生好感。而他发型固定得精神焕发,尖头皮鞋锃亮反光,像把小匕首。证明他其实下了大工夫,处心积虑地做出率性的模样,可见他已下定决心,这次晚会绝不能空手而归。 刘枫满面春风,费劲挤过来,走近肖璇,一路上心里打鼓,因为黎塞留、肖璇、苏小美站在一起,是难度最大的场合。因为女人最能体现团结的力量,她们八卦的时候无话不谈,凑到一起时,交换情报的速度能让特务汗颜。所以如果刘枫试图泡其中的一个,他面对的其实是三人智商的总和。 一个女人本来就不好对付,如果她们的智商相加,那男人的花招就通通无所遁形。 所以刘枫要有所斩获,就必须挑一个姑娘单独聊天。落单的姑娘好对付。 为了筹备这意义重大的一夜,刘枫通读了《撩妹的十大禁区》《泡妞心理学》《读懂女性的微表情》《约炮的社会学基础》四本名著,饱读强记、成竹在胸,务必趁着妹子们玩得醉陶陶、喝得晕乎乎的时候,撺掇她们狂野一回,要瞅准时机,用甜言蜜语,来趁虚而入,好一战攻成,今晚绝不能自己******了。 一定要带一个回去。 想打破孤枕独眠的魔咒,就在今天了! 如果连沉浸在庆功会的狂野气氛里的姑娘都泡不到,那刘枫基本上必须考虑去越南买新娘了。 以上是刘枫走向肖璇时,踌躇满志的心理活动。 然后他迅速挑选了一遍:黎塞留高贵性感,诚恳礼貌,但是高高在上,除了庄言那种亡命徒敢泡驾驶员,其他人也只敢瞧瞧。肖璇天然清纯,干净得像初放的百合。但是她目前看上去心情不太好,撅着唇气鼓鼓的,不太好下手。况且她智商碾压平均线,可能会轻易看破刘枫准备的小花招,假如你费尽心思变魔术逗她开心,结果被人家挨个把破绽点评一遍,那上垒的可能性就太渺茫了。 于是刘枫摩拳擦掌,决定冲刺一下人生巅峰,去搭讪研发部之花苏小美。 (未完待续。) 239 砸场子的来了!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刘枫笑着走过去,向黎塞留问好,跟肖璇寒暄一下,然后专注瞧着苏小美:“我从对面过来,那里有自助海鲜哦,牡蛎很棒啊,我带你去尝尝!” 苏小美捧着巧克力蛋糕,翻个白眼:“你是不是傻,在大西北腹地吃牡蛎?用火车运到这儿都臭了,你不怕拉肚子?” 刘枫变成一尊石像,凌乱在人群里。 万幸的是,尉诩又说了一轮祝酒词,掀起迭起热潮,大家欢呼庆祝,刘枫得以借故撤退。 肖璇回头,向苏小美面无表情伸出大拇指:“干得漂亮。” 苏小美拿小拇指抹掉鼻尖沾上的巧克力,伸口里吮吸,不屑一顾哼道:“这小子把研发部的妹子全勾搭了一遍,我都知道了。上他钩的是笨蛋。” 在台子上,尉诩将晚会气氛炒得高潮迭起,自己也春风得意,满面红光,摇着一瓶巨大的香槟,兴高采烈地扭头抓着麦克风嚷:“为了胜利,为了共和国,让我们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山呼海应,姑娘们举起酒杯欢喜答应了,放下胳膊却狡黠地不喝,只顾掩唇笑。 梁非凡站在尉诩后面,欣慰鼓掌。【ㄨ】 尉诩豪情万丈,抱着香槟预备开瓶,以喷薄的酒沫来宣告晚会开始,一边扭头对麦克风呐喊,来煽动男女的热情:“北美联邦认怂啦!” “砰砰砰”纸烟花再次冲入半空。亮金金的纸片纷飞飘荡,洒在欢笑的女孩们头上,落在他们肩上,挂在酒杯边,飘落在地上。人们热烈响应尉诩时,忽然礼堂门口荡漾高举的酒杯全放了下来,宛如地毯被抚平了一块。 接着,更多胳膊放低下去,熙攘的人群裂开一条路来。门口的人群开始镇定冷静下来,沉默噤声。接着。这凉飕飕的冷噤像能传染,从门边一直蔓延开来;被尉诩炒得像一锅爆栗子的鼎盛气氛,像呛了一盆冰水似的骤然冷却。 仿佛一股寒风从门口刮进来,所过之处。人们纷纷察觉异样,回归平静,收回酒杯,踮脚扭头望门口。他们隐约看见一件黑色礼服晃进门来。仿佛抽刀断水,人群会自动劈开一条路来给那个人走。那人摇摇晃晃移进礼堂。便像孙悟空念了避水诀,自带半径一米的无人区,他走到哪里,人群就让到哪里。 因为那是庄言。 尉诩的表情凝固了,他抱着濒临爆发的香槟,张着嘴眺望门口。他看见一袭漆黑笔挺的礼服踉跄逼近自己。再近点儿,他能看清庄言的脸。庄言拎着所剩无几的透明酒瓶,像个战场上归来的伤兵,一步一挪,逼近尉诩。庄言的脸色被酒精刺激得血管扩张、绯红如血。他着眉头,开口愤怒地喘息,步步逼近是,燕尾服英气逼人,而他的脸色杀气腾腾。 绅士们姑娘们全都屏住了呼吸。出于对庄言的尊敬,她们用力捂住了嘴,没有发出一声尖叫,人群默契地蠕动,给庄言让开道儿来。 魏东娴也看见了庄言,红唇惊讶张开。手用力按住了胸口。李明瞧见这个细节,心里头像扎开一瓶新醋,鼓出酸酸的泡沫。 “啊天哪!课长!”肖璇用力攥住唇,睁大眼睛踮脚眺望。从影影憧憧的人影中盯住庄言,激动得反手去攥苏小美的胳膊,却打落了人家端着的布丁,惊得苏小美“哎呀”了一声。 庄言走进来,制造了长达十秒的静默;在人群无声注视下,在尉诩、梁非凡难以置信的凝望中。庄言抬起手指着尉诩,声音好奇得跌宕起伏像歌剧:“北美联邦认了怂,和你有半毛钱关系?” 尉诩回过神来,攥住麦克风怒喝道:“你正在被关禁闭!你有什么资格……”八台功放音响音浪滚滚,以声势压人。【ㄨ】 他还没嚷完,庄言咆哮一声:“老子还没说完!”趁醉发飙,拎着酒瓶子囫囵转一圈,没系扣子的燕尾服像风衣般飞扬旋起,掷铅球似的把威士忌瓶子甩出去。 女士们,绅士们,老少爷们,都不约而同仰头瞻仰那瓶威士忌在半空怒旋疾飞,划出锐利的抛物线,并且花洒似的飞出未尽的残酒,点点浓香,洒在大家的额上,脸上。 最重要的是,坚硬的威士忌酒瓶在尉诩宽厚稳重的脸上准确着陆,正中靶心。于是大家听见的音效是这样的: “你正在被关禁闭!你有什么资格,啊!(邦!)” 然后梁非凡惊恐地看见,尉诩宽阔的脑袋被酒瓶砸得朝天后仰,张开双臂,趔趄跌退,他那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变成电子音浪滚滚传播,而玻璃瓶击中颅骨产生的钝响就跟金属球棒干出了本垒打一样,“邦”的一声分外好听。 尉诩趔趄跌退的时候,酒瓶落地,居然完好无损,可见爱尔兰人喜欢用酒瓶干架是有道理的。接着,尉诩无法保持平衡,双手在半空乱抓,依旧轰然摔倒,红地毯都被他蹬歪了。 梁非凡难以置信,捧着脸像9岁的小女孩一样尖叫起来:“造反了!无法无天了!来人!把这个发酒疯的拖出去!” 但是卫兵不敢上,因为他们不敢在地位崇高的女骑士面前造次。黎塞留早已挤出人群,按刀匆匆上前,伸手拽住庄言胳膊,两个人拉扯得她金发乱跳,只听黎塞留急得声音发颤,压低音量细细劝:“你怎么又喝酒!别闹啦,我求求你。” 庄言张口时气喘如牛,狠狠盯着躺在红毯上抱头蠕动的尉诩,胸膛一股豪情乱冲乱顶,让他无所畏惧地反手一把抓住黎塞留的手腕,吓得她“哎呀”一声,呆呆瞧他。 庄言扭脸盯着黎塞留,喷着酒气,皱眉与她对视,喃喃道:“我知道我在干什么,谢谢你一片好心。” 黎塞留像个被钳住的小女孩,被他攥的手腕痛,张着嘴还没说话,庄言已呢喃似的匆匆说完,粗暴推开黎塞留,教她踉跄跌退,被后面的张悦扶住才没跌倒,软在别人怀里难以置信地凝望庄言气势汹汹跳上主持台。他酒至微醺刚好,身手依旧敏捷,一跃而上时,燕尾起落一跳,宛如敏捷的黑豹。 肖璇身材好,见缝插针挤来前排,慌忙扶起黎塞留,撩开头发问:“课长要干嘛?” 黎塞留张着嘴,失魂落魄茫然道:“我也不知道他要干嘛!只有他才知道!” 苏小美提着半径一米的维多利亚复古裙,尝到了违章建筑的苦头,怎么都挤不进人群,急得在远处又跳又叫,只能忿恨肖璇无情地把她抛弃了。 宋丹忽然出现在魏东娴后面,拿手指用力一戳目瞪口呆的李明,小声丝丝道:“你发什么呆?庄言喝酒了!你不去拦着他,他上军事法庭了你就高兴了?” 李明烦宋丹,回头嘟囔:“你跟他说句话会死?别什么事儿都指使我去说!” 魏东娴只听不说,玻璃杯碰着红唇,蹙眉袖手旁观。因为她完全没办法移开目光: 庄言弯腰打量尉诩,弓腰跳着迪斯科,左两步,右三步,打着响指,哼着小调,兴高采烈逼近主持台,高兴得像一只享用美餐的野兽。然后庄言拖着欢快的舞步,随手拔出麦克风戳在唇边,深情款款瞧着尉诩,声音滚滚盖住了礼堂每个角落: “我有必要跟你探讨下人生了,尉诩。不管你愿不愿意。”(未完待续。) 240 我今天必须揍你知道不? 尉诩被酒瓶子“邦”一下砸得不轻,软在地上揉额头,感觉小脑都在震。 庄言并没有去趁势踩尉诩几脚,所以任梁非凡声嘶力竭地吼叫咆哮,卫兵都被黎塞留挡在身后,不敢逾越。庄言低头打量在地上蠕动的尉诩,麦克风戳到嘴边,瞧着尉诩说:“我今天必须揍你,你知道不?” 这东北味儿的先礼后兵让全场哗然,因为麦克风的音浪太强,大家只能看见梁非凡在撕心裂肺地捶胸顿足,完全听不见梁非凡在喊啥。没嚷嚷几句,梁非凡就喊哑了嗓子,扶着主持台的柱子咳弯了腰。 庄言拿着麦克风,围着地上的尉诩打转,低头端详他,细数功劳:“出击命令是国务枢密院下的。审判之光是维内托击落的。铁幕是肖璇跟老子撑起来的。就连最后一道中子炮都是黎塞留拿铅板挡下来的。从头至尾,跟你有个屁关系?你除了一屁股坐在舰桥上尿炕,你做了啥?你个臭逼,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是垃圾!” 说着上去就要踹尉诩一记窝心脚,忽然歪头忍住,脚尖悬在空中,缓缓拿脚尖撩了撩尉诩的胳膊,对着麦克风说:“你起来,别跟我俩装孙子,一酒瓶子砸不死你我知道。起来说话!快点儿的!” 尉诩演技被揭穿,终于肯翻滚爬起来,气的咬牙切齿,面红耳赤怒视庄言,张嘴说:“¥#(*&*#@¥¥#@!” 因为大家被庄言的音响震聋了耳朵,所以只看见尉诩在气急败坏地动嘴皮,一点儿声音也听不到。 然后庄言将麦克风往唇边一靠,语惊四座:“为啥揍你?行,我告诉你啊,别急,我告诉你为啥揍你啊,啊!”他一边在兜里摩挲,一边围着尉诩点头加转悠,说完这话。突然掏出一张纸来,笔直戳到尉诩脸上,怒吼道:“你他妈才是甘蔗!你全家都是甘蔗!难道在你眼里,你的下级。为你工作的那些人,跟你签劳务合同的那些人,都他妈是人形自走甘蔗?被你剁成截,嚼成沫儿,随口吐成渣滓。他们就摇身一变,变成果皮纸屑了?在你眼里成了污染环境的垃圾?” 庄言突然瞪眼咆哮,拿着信纸的手一下下戳得尉诩踉跄后退:“是你把他们变成了果皮纸屑!你拿不公正的合同剥削我们,又鄙弃我们,说我们是垃圾人口?你特么算个啥?哎呀我草,可把你牛逼坏了!” 说起不公正合同,底下群众哗然一阵,男同胞纷纷想起了灭绝人性的禁炮合同,姑娘们愤慨地记起当初抗议合同不公时李贺那副“你爱签不签”的销魂表情,顿时民怨沸腾。群情激奋,反而觉得庄言说的话深得我心。 尉诩突然意识到有麦克风太重要了,现在舆论只能听到庄言的声音,当然朝着他。所以尉诩当机立断,决定抢到麦克风再说话,瞄准庄言手里的麦克风扑过去,不料庄言的血管被酒精扩张得像宽带换了光纤,速度快了几倍,敏捷地缩手让过,让尉诩一把抱了个空。 庄言像打泰拳似的蹦来跳去。拿着麦克风,晃着手中信纸,兴致勃勃打量踉跄的尉诩,冷嘲热讽:“怎么了。坐不住了呗?要****呗?说不过了就动手呗,是不?”他忽然举起信纸,愤怒地喊:“这信是你写的不?写的是你不?” 尉诩都不看信纸,回头站直,抹掉额头的汗,喘息着盯庄言:“你精神分裂吧?病情恶化了?药停了吧?睁大狗眼看清楚。那是你自己的笔迹,诬赖也要有点技术含量好吧?” 庄言怒气填胸,指着尉诩斩钉截铁质问道:“我就问里面内容你认不认!你跟海安打个招呼就能让老子十年碰壁,你行,你太牛逼了,你是那25%的高等人,行不?你要真牛逼,你就揣着胯下两个蛋,做一次爷们,有种你就认了这封信,我就要你这句话!这信里写的是不是真的?” 尉诩被激怒得像蒸过桑拿,满头热汗,头面血红,暴跳如雷地叉腰嗤笑,刻意不屑一顾地“嗤!嗤!”两声,仿佛这是小意思。然后尉诩看着急剧喘息的庄言,居然认怂说:“当然不是真的,那信是你自己写的,笔迹在那里,你拿来污蔑我,看来你是恨我恨到精神错乱了。我建议你停职接受治疗,病好了再出来闹腾。” 庄言气得胸骨都在肉里面颤,第一次有勾践一样的卧薪尝胆之志,尝到了岳飞一样的剥骨寝皮之恨。他昂起头,明知尉诩不会承认一切,依旧指着尉诩,步步逼近他,口里咬牙切齿地嚷:“敢做不敢认?尉诩你这没种的孬玩意儿。老子本来不打娘们儿,今天破例,必须把你打出月经来。妈的!” 宋丹在台下一听急的跳,举起双臂,低头奋力推李明,口里嚷:“你还是不是个爷们!去拦啊,他要是把李贺尉诩都揍了,你不又跟当初一样孤掌难鸣了?” 李明竟出奇地有志气,皮鞋抵住地,愣是稳如泰山纹丝不动,宋丹都在白使劲;李明佯怒,不耐烦道:“研发部只有你是四九城大院出来的,就你知道李贺的底,你当初直接跟庄言说一声,不就没今天这事了?回头还怨我忘了替你递话儿,我他妈又不是你的答录机!你自己的话自己去说,我背不起这黑锅。今天才知道你这么矫情,你俩不能说话还是怎的?难道往庄言面前一站,你能跟淋了硫酸似的化掉了?” 宋丹一愣,发现李明对庄言的态度早已悄然转变。尉诩强时,李明不惜屈尊降贵去结交庄言。尉诩大势已去,李明竟然宁肯杵在原地和自己拌嘴皮,也不肯上台去拽庄言一把。 她委屈道:“我能劝架吗?我能露面吗!我往外一站,庄言不得气得拔枪犯命案啊?” 李明冷笑:“你太高看自己了。” 魏东娴听不下去,扭头将手放在宋丹的裸肩上,轻轻安慰:“庄言没醉,你随他去。” “他!”宋丹急忙抬手指台上,欲说还休。 “我见过太多了,装醉的,真醉的,醉了硬说没醉的,我一眼能看出来。”魏东娴轻轻摇晃酒杯,俏脸贴过去,与宋丹一起眺望庄言:“你看他周身皮肤都红了,要么是过敏;要么就是代谢酶浓度高,乙醇都氧化成乙醛,去扩张毛细血管了,他才一脸醉相。所以他虽然情绪激动,但是脑子里清楚得跟明镜儿似的。这种时候,男人爱干三件事,装醉表忠心,装醉打砸抢,装醉啃女人。”魏东娴瞟了气喘微微的宋丹一眼,解释道:“庄言是第二种。” 宋丹镇定下来,仔细一瞧,仿佛真是那么回事,暗叹自己阅历不够,看的没有魏部长那么通透。低头暗想,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和尉诩都看不出来,也就魏部长能瞧出端倪了。想明白了,就点头说:“我去把梁非凡抬走。”后退两步,就消失在人海里。 (未完待续。) 241 奥斯卡最佳男配角争相涌现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台上的庄言已经在戳着尉诩的肩膀,红脸闭眼嚷:“你说,我是不是得揍你?你为了抢我女人,都他妈毁我前程了,都他妈把我当甘蔗了!我要是不本着人道主义精神,端正态度、认真负责地把你揍出屎来,我就对不起祖宗父母,对不起其他的甘蔗!” 庄言荡气回肠地昭告天下时,整个礼堂都能听见。踮脚眺望台上的男宾、姑娘们被音浪震得耳朵发痒,男人听了失色对视,女孩听了掩唇惊讶,争先恐后踮脚去看庄言,只恨高跟鞋根不够长,不能越过憧憧人影、一睹为快。瞧不见庄言的姑娘被好奇心挠的痒,摇着女伴的胳膊求转述;个子高挑的姑娘则踮脚看得屏气凝神、全神贯注,庄言每有新动作,都激动得过瘾尖叫,用力拍女伴,用惊叫来实况转播:“啊!课长动手了!啊,动手了要动手了——啊!那一下好疼!” 宋丹正匆匆搀着缺氧乱颤的梁非凡,口里连哄带忽悠,试图拽梁非凡离开时,忽然听见庄言气吞山河的的宣言,突然脸红疑惑,皱眉想:“十年前尉诩还只是少校,怎么会有能耐毁庄言前程?” 不容她细想,台上传来“咚”的一声闷响,顿时全场大乱,底下的尖叫声、呐喊声把麦克风的声音都盖过去了。宋丹吓得把梁非凡推给卫兵,急忙提裙挤回去看,在路上被人群挤得东倒西歪,长裙子被踩得满是鞋印,一塌糊涂。 她被鼎沸的人群挤得踉跄摇晃,妆也花了,头发也散了,嚷着:“开水!开水!”吓开人群跑出去一瞧,看见主持台上,庄言双手揪着尉诩的衣领乱摇,把尉诩的脑袋晃得像个被毒打的不倒翁。庄言还在青筋暴跳地咆哮:“我把道理讲清楚没?知道为啥要揍你了不?我是不是很讲道理?我是不是先礼后兵!恩?恩?” 尉诩被摇得天花乱坠,双手攥着庄言手腕。假装无力反抗,却悄悄眯起眼睛,对视暴怒的庄言,细细告诉他:“我睡了你的女人。” 但是因为庄言的麦克风还攥在手里。尉诩的声音被放大得巨细无遗。尉诩本想悄悄对庄言说,没料到麦克风质量过硬,恪尽职守地把这句话放大给全场人听。尉诩不由得脸色一变。 全场吸了一口凉气,男人们皱起眉头,开始有意识地往台下挤。他们预感到了剑拔弩张的杀气。所以要做劝架的准备,抢占有利地形。 女孩们睁大眼睛捂唇对视,眼神交流中全是对真相的渴望。 宋丹气急败坏地攥拳跺脚,伸直胳膊对尉诩比中指,她的骂声被喧哗给淹没:“你鼻子变长了啊混蛋!” 庄言的瞳孔瞬间变细了。血管里的酒精仿佛起了火,像奔腾的烈焰冲撞着他的躯壳,理智像一张纸片,在怒火里飞快地焦黑蜷缩,刹那无踪。 “我他妈要拔了你的舌头。”庄言咬牙想。 然后宋丹看见庄言一声不吭,高高扬起麦克风。狠狠对准尉诩喘息的脸颊砸下去,把麦克风当板砖使。 听过那轻飘飘的一句话,庄言就算把尉诩的脑浆揍出来都不带停手的。 尉诩低头护脑袋,麦克风重重砸在他脑壳上,浑厚钝重的一声“噗”响彻全场。尉诩的血迸出来,溅了几滴在庄言脸上。女人的尖叫顿时此起彼伏,男宾们捋起袖子咆哮着往台上爬,试图劝阻。 庄言这一下把尉诩砸了个头破血流,一道淋漓的小河绕过尉诩的眉毛,鲜艳夺目地淅沥淌下。染红了半张脸。然后两个男人互踹一脚,各自分开,怒视对方,像角斗士似的开始绕圈子。气势汹汹扯衣服;尉诩扯了西装,团成一团掷在地上;庄言脱掉燕尾服,随手一抛扔进空中,留下精神抖擞的白衬衫和黑马甲。两个人捋袖子,异口同声地咆哮:“谁都别过来!妈的!” 然后卫兵不敢上去,眼睁睁看着庄言捋起袖子一拳揍在尉诩脸上。凿得他扭脸飞出一口血沫。然后尉诩咬牙回头,抬膝顶在庄言肚子上,顿时顶弯了庄言的腰。 顿时场面沸腾到炸锅,有人害怕后退,有人急切前冲,人群蠕动成了一团蛆。刚刚还矜持优雅高贵贤淑的姑娘们又嚷又跳,恨不得跳上凳子去眺望。因为按照决策官的台词推断,真相是这样的:决策官睡了庄课长的妞,然后庄课长来砸决策官的场,最后演变成气吞山河的单挑,开始不死不休的决斗。 这难道不是男人能献出的最壮观的浪漫吗? 开始有女孩子浑水摸鱼地尖叫:“揍他!课长!揍他!”她嚷完以后马上整理头发,四顾张望,这才醒悟压根没人注意自己,立马没了后顾之忧,理直气壮、变本加厉地嚷嚷:“揍他丫的!” 然后出现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不公平:台下的男宾大惊失色地爬上主持台,争先恐后去劝架。在庄言跟尉诩不管不顾地打成一团时,研发部的男宾们慌得不知道去拽谁。所以在庄言揪住尉诩一顿膝撞时,旁边围了一圈痛心疾首的兄弟,撕心裂肺地喊:“课长,你冷静一点!” 然后,当尉诩被揍得鼻青脸肿、终于夺回上风,发挥体重优势把庄言撞翻在地上、预备骑上去揍时,围在旁边的小伙终于发挥了实干精神,七手八脚扑上去,箍尉诩的胳膊,抱尉诩的腰,生生把尉诩从庄言身上剥下来,两个人拽庄言,另外七八个人忠心耿耿地挂在尉诩身上,恨不得以死相谏:“决策官,你冷静一点!” 然后庄言抹掉唇角的血沫,气势汹汹扑过来,一声咆哮:“不关你们的事!我今天不把他揍得缩阳入腹,老子就是个娘们!”冲上来抓住尉诩,眼瞪眼,一额头磕过去,“砰”一声撞得尉诩七荤八素,追上再一顿拳脚电炮,狂风暴雨地揍得尉诩几乎站不牢。那些劝架的唯恐被波及,各自奔逃,聚在一米外围观庄言,捶胸顿足地嚎啕:“课长,你冷静一点!” 尉诩清醒过来,激起血性,暗想老子堂堂正职将官,怎么能被一个文职揍得头破血流?当年横行街口的流氓劲儿上来,不顾血流满面,扑过去箍庄言的腰,试图用相扑运动员的体格扑倒庄言。刚要得逞,围在四周的男宾悲从中来,流泪扑上,横七竖八又挂了尉诩一身,搂腰抱腿地拖住尉诩,哭天抢地喊:“别打了!决策官,你冷静一点!” 尉诩险些气出脑溢血,面红耳赤咆哮:“你们这群孙子!有你们这么劝架的吗!你们只拽我,不拽他!”恨不得连劝架的都揍。 梁非凡犯了哮喘,早就被宋丹连哄带骗送去休息了,主持台下这一圈大半是研发部的人,早就卯足劲要替肖璇和课长维权,劝架时也偏袒得明目张胆。庄言跟尉诩厮斗了五分钟,涌现出来大批奥斯卡最佳男配角,他们焦急无比,劝得夸张,哭得断肠,怎么都劝不开厮斗的两人。但是尉诩觉得,妈的庄言拳拳到肉没人管;轮到老子揍他时,反而一堆人拽着嚷“别打了冷静点”,还有王法吗?还有公道吗! (未完待续。) 242 永不放弃的刘枫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一时间,晚会沸腾成了一锅粥,主持台上一团人大呼小叫你推我搡,乱得像沸油里滴了水,“噼里啪啦”无法收拾。庄言和尉诩在人群最中央,抱成一团滚来滚去,像两团年糕,粘上就撕不开。厮打到最后,这两人已经不择手段,挠花脸,撕衣服,扭打得全身挂满布条,反而像一对狂野性急的同性恋人在床上打滚。 魏东娴已经退出躁动的人群,对李明说:“你开心了?我看不下去了,你扯开他们。”端着酒杯袅袅走了。 李明心尖一凉,这才奋不顾身地杀进人群里去,像在人海里自由泳,挥臂拨开一个个拦路人,跋涉到主持台前,扯开嗓子咆哮:“这么多人都拽不开?要不要我来?” 痛心疾首的宋宪在人群里嘶哑地喊:“李明!你才出来,我以为你要等踩死人才回来!” 因为是晚会,九人团散在各处叙旧,出事时,他们都混在喧嚣的人海里,喊哑嗓子都没人听,跟普通人无异;而打起来的是高层,没有更权威的命令,卫兵不敢上前;所以必须有李明这样身强力壮又嗓门大的才能主持秩序。 但是李明赖在魏东娴身边不肯管事,宋丹推都推不动他;而梁非凡又气又嚷,发作了哮喘,所以场面越来越乱,吵得比橄榄球观众席还凶。 李明杀出来吼一嗓子,劝架的认真起来,奋力剥开庄言和尉诩,感觉比撕开柚子更费劲。好不容易撕开双方时,这两人就算被人箍着都不忘乱踢狂踹,恨不得给对手留下终生纪念。尉诩鼻青脸肿,门牙都飞掉一颗,口里汩汩淌血,双唇肿得像服毒的欧阳锋,白衬衫撕得衣衫褴褛,露出一身乱溢的脂肪。庄言右边眼睛淤紫一圈,正在低头“呸呸”吐血沫。恨犹不甘。两边选手被七手八脚架住,各自下场,李明上台抱歉致辞,宣布舞会照常进行。 “非常抱歉各位。晚会出现了不愉快的小插曲。九人团会迅速处理,各位请继续未尽的欢宴。”李明客气致辞。 “说的就跟我们还有心思跳舞似的!”黎塞留回头愤愤对肖璇说,试图挤出人群去找庄言。她牵着慌张的肖璇,在人群外绕着走,一边走一边踮脚眺望簇拥庄言的那团人在哪里。心急火燎去找他。 此时,黎塞留迎面看见刘枫挤过来,喊住问:“庄言往哪边走了?” 刘枫喜出望外,连忙分开人群挤出来,他狼狈冲到黎塞留面前时,皮鞋已被踩扁,喘气抻直腰,抬头挺胸,器宇轩昂地指着北门:“课长被人拽到北门出口去了。因为怕他和总决策官碰上,所以他们一个往北。一个往南。” 黎塞留匆匆谢过,踮脚往北一望,果然看见一团人熙熙攘攘在往门口挤,但是中间人群拥挤,黑压压全是看热闹的人头,少不得杀出条血路过去。黎塞留焦急跺了下脚,回头嚷道:“肖璇,抓住我的手,跟紧。”推开身边的人,往北挤过去。 刘枫跟上来。潇洒轻松道:“黎塞留中校,我看你香汗淋漓,气喘吁吁,要不待会儿我请你喝杯马丁尼。好好歇一歇?” 黎塞留茫然回头,蹙眉迷惑道:“你在开玩笑,是吗?” 刘枫脸上的笑容立马消失不见,比橡皮糖弹回去还快。他面无表情解释道:“不试一试我总不甘心。” 黎塞留皱眉拍他肩膀,打发他说:“去试试别的姑娘,总有喝傻了的会答应你的。别在这里浪费时间。”诚恳地点头。轻拍两下。看见刘枫严肃地点头同意了,黎塞留便扭头对肖璇重复:“跟紧我。”然后嚷着:“借过!让开!”挤过去找庄言。 刘枫插兜点头,踮脚嚷了句“拜拜”,却杳无回音。反而肖璇路过他时,难以置信地重复了句:“你泡黎塞留?”摇着头与他擦肩而过,紧追黎塞留去了。 刘枫耸肩反驳:“不试一试怎么知道?”摸出梳子第三次梳好头发,扭头消失在人海里。 宋丹被拥挤的人流推向南门,远远瞧见尉诩鼻子被打豁了一角,鼻血淋得跟水龙头开了似的,已经淌红了衬衫,只能昂着头仰着脖子,拿衬衫捂住鼻孔往外走。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肿得凹凸不平,仿佛一块雕成佛面的绿豆糕起霉了,布满了青紫各异的大小菌落。宋丹头一次看见尉诩被揍这么惨,心里竟毫无感触,有种无动于衷的麻木,连自己都疑惑,忘了自何时起,连对尉诩的怜悯之情都没了。尉诩在她眼里已经简化成了一套表格,一个代号,一个目标,甚至没剩下一点唏嘘的发小之情。 她抬着下巴眺望了尉诩几秒,开始匆匆往外走,出了礼堂,踮脚四顾,瞥见一袭星光点点的黑裙在走廊清净处伫立,连忙提着裙子匆匆追过去,走近一瞧,看清那人细腰玲珑,曲线诱人,果然是在僻静处偷闲的魏东娴,一瞧线条就能认出人来。宋丹这才放慢脚步,双手把卷发拢往肩后,从钱包里摸出补妆棉吸汗,轻轻开口道: “庄言的研究是前沿学科,直接向世界海洋安全组织投稿的吧?尉诩十年前只是区区少校,怎么可能左右海安组织的学术听证会?” “什么?”黑发一动,魏东娴回头瞧她。 宋丹很在意,一面“啪”一声打开小镜子低头补妆,一面走近魏东娴,皱眉问:“庄言说尉诩毁了他前程。但是他的研究领域是国际公开的联合项目;尉诩要想让庄言数年的工作付诸东流,必须左右海安组织的学术听证会才行啊?他当时只是个少校,又不是学术基金的注资人,他怎么能干预到庄言的命运呢?” 魏东娴没吱声,过会儿才问:“晚些再告诉你好吗?” 宋丹本来还捏着补妆棉在粉面上乱蘸,听见这近乎默认的回答,手上动作骤然停了,“啪”一声关了小镜子,气冲冲问魏东娴:“您早就知道?您为什么不告诉我?您不觉得毁掉另一个人的十年努力是件很可怕的事情吗?您难道就没有想过我有权知道这些内容吗?” 魏东娴轻轻说:“因为我需要尉诩凝视你双眼时,相信是他终于追到了你,而不是你在接近他。我希望他把你当做辛劳的奖赏,而不是可疑的利刃。” 她手里捏着的酒杯突然一歪,美酒淅沥浇在地毯上。在宋丹张嘴惊讶时,魏东娴轻轻说:“一个眼神,就能让你我的努力付诸东流,就像这杯覆水难收的酒。我不告诉你这些内容,是因为你没有能力驾驭它带来的负面情绪。这样解释你能接受吗?” 宋丹皱眉看了会儿魏东娴手里的空杯,沉默一会,目光又移回魏东娴脸上:“不,我还是要听真相。” (未完待续。) 243 庄言有今天,不是你的错 魏东娴严肃警告她:“宋丹同志,你不怕负面情绪影响你的工作?” 宋丹走近魏东娴,急促地轻声嘀咕:“虽然还没拿到尉诩和光明会的通讯记录,但是他和李琛梁非凡的证据都在我手里,放倒一个,那就谁都跑不了,所以我觉得我的任务基本完成了,” 魏东娴的脸色微微一变,她听出宋丹的口气有点嚣张了。 “我之所以还站在这里是因为:比起拿高跟鞋尖踩在尉诩的喉咙上拷问实情,我更愿意通过比较斯文的途径得到真相,比如直接来问你。所以,马上告诉我,”宋丹直视魏东娴双目,细细问:“尉诩,是怎么,把庄言弄到今天这地步的?” 魏东娴吞了口唾沫。宋丹低声细语,声音温柔沙甜,魏东娴却清楚听到了威胁的味道。而且她感觉宋丹有点激动,她可不想宋丹真的在这个关头和尉诩撕破脸皮。 魏东娴屈服了,放下空杯子,看着宋丹的眼睛说:“尉诩在米兰留学的时候申请了助学贷款,并且有苏行长的资助款项,手头宽裕。你应当记得,那几年正值牛市,证券交易所利润空间很大,尉诩受到引诱,投入资金试图获利,结果一败涂地,陷入窘境。在他最缺钱的时候,他接触到了摩西银行的贾克布·大卫,在他的专业指导下扭亏为盈,不仅收回本金,还赢了巨额利润。贾克布·大卫同时向尉诩传授了大量金融知识,获得了他的信任和崇拜,年轻的尉诩像一块海绵,几乎会吸收接触到的一切。” “贾克布·大卫。”宋丹盯着魏东娴,“父亲给我看过一份名单,贾克布·大卫排第九名。他现在已经是光明会的高阶会员了。” “他的真实身份是石匠协会的29度会员,负责锁定我国的留学人群,挑选合格人选,吸纳入会,发展为外围会员。然后在这些‘外围会员’归国以后。提供广泛的隐形支持,帮助他们获得更好的人脉和地位,成为解体华夏共和国的优秀棋子。”魏东娴轻轻说,“贾克布·大卫很痛快地答应了尉诩的要求。事实上,他最喜欢这种欲求强烈的候选人,因为有交易才有发展。于是贾克布利用石匠协会的影响力,收拢了摩根银行的捐款数额,对海安组织的基金施加压力。对于摩根银行来说。枪毙庄言的职业生涯简单的像按死一只蚂蚁。因为左右一场学术听证会可比操纵国会简单多了。” 宋丹的嘴唇轻轻颤抖,手往后面乱摸,慌张摸到一张椅子,摇晃跌退,慢慢、小心坐在椅子上,埋下头去,卷发垂落,捧住脸不说话。 魏东娴走过去,五指触摸宋丹的裸肩,安慰道:“尉诩有扭曲的童年。所以倾慕你。于是他恨庄言。所以渴望变强,想把你夺回来。贾克布·大卫给了他想要的一切,告诉了他强大的真面目:能够控制伦敦和美联储的货币发行;像调节手机音量一样控制通胀指数的涨跌;像收割麦子一样剥夺人民的财富——这才是真正的统治。这种强大带来的无所畏惧的安全感,正是尉诩一直梦想、追求、渴望的,贾克布圆了尉诩的梦。所以,尉诩的堕落几乎是不可避免的,我们能做的只是除去他,控制他的党羽,查出他的同类,把他们统统丢进铁窗。重新审查。所以庄言有今天,不是你的错。是尉诩的错,是光明会的错。” 魏东娴说得口干舌燥,宋丹都毫无反应。像一尊伤感捧脸的铜像。魏东娴无奈抬头,翻白眼做最后的努力:“——是世界的错。” 宋丹吸了吸鼻子,终于动弹起来,伸手轻轻拍肩上魏东娴的手背,示意没事了。然后她低头站起来,指节揩着脸颊。小声道:“我去补妆。”背对魏东娴,匆匆想走。 魏东娴抬手背一瞧,上面沾着洇湿细滑的腮红,惊讶得脱口问:“你哭啦?” 宋丹拿无名指揩着鼻侧,晃着钱包回头笑道:“你永远不会知道。”匆匆拐进盥洗室,过了两三分钟才精致焕发地走出来,轻轻拿钱包敲着魏东娴,顽皮道:“我好羡慕庄言,能够痛快淋漓地打人。” 魏东娴惊恐道:“你可不能去打尉诩!接下来二十天里不知道他会做什么事情,他越是日落西山,越可能狗急跳墙!”她蹙眉捏起宋丹的手,努力说服:“我们需要你。” 宋丹低头避开魏东娴的目光,均匀呼吸,轻轻说:“所以庄言骂出来的话,都是真的。” “真的。”魏东娴重复。交代完真相,她反而轻松下来,有如释重负的解脱。 “但是庄言挥舞的信纸不可能是他自己写的。”宋丹看着魏东娴,“庄言完全不知道这些事。我瞒得滴水不漏,他干净得像一张纸。” “我知道。”魏东娴怜悯地打量她,特意看她的眼睛,观察有没有红肿:“能够自由自在地恨一个人,反而是干脆利索的解脱。你不用替他难过。” “我的意思是。”宋丹察觉魏东娴在察言观色,于是勇敢抬头,睁大眼睛和上司对视,坦荡给她看:“既然庄言写不出来,信纸又是他的笔迹,这是个很诡异的问题。庄言可能会被诊断为多重人格障碍,或者间歇性精神分裂——总之那些人习惯用‘疯子’来概括他们无法解释的科学现象。但是我们又无法拿出严谨的证据来合理解释这个问题。” “庄言考虑过了。”魏东娴细细说,“他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我觉得他想的比你远,所以我任他演……” “梁非凡。”宋丹匆匆说,然后屈膝拎起空酒杯,提起裙子,低头和魏东娴错肩而过,淡定离开。 梁非凡匆匆走来,先绽开笑,眯眼搓手跟魏东娴寒暄:“魏部长和宋博士聊什么呢?” 裙摆一荡,魏东娴转过身来,扫他一眼,照例不冷不热地淡淡答道:“只是央求宋博士替我续杯酒。礼堂里闹完了吗?真不敢相信,堂堂决策官能荒唐到这地步。丢了队伍的脸。” 梁非凡眺望宋丹拎着空杯子消失在礼堂里的倩影,信以为真,于是皱紧眉头,摸着下巴说:“这件事情我会认真处理。考虑到庄言的身体状况和既往病史,为求公允,我预备请首席军医、研发部副部长李明和我,亲自组成问询组,在问询、调研、出结论的过程里,您和黎塞留中校享有顾问知情权,可以随时调阅资料、参与问询、会见病患,保证公平、公正、公开,最后得出一个科学合理的结论。你意下如何?” 魏东娴端详梁非凡,看到这个专横跋扈的老人慈眉善目地微笑,措辞礼貌得甚至有些谦卑,处理方式也风格大变,漂亮得像政客在摄像机前的慈善活动,完美的无可挑剔。她挑不出理儿,心头隐隐有危机感,含蓄地低头:“那么辛苦您了。” “不辛苦,毕竟这关系到庄言的去留问题,必须慎重对待。”梁非凡透露口风,措辞婉转:“联系到庄言前几个月的考核评价,和他呈现出的不稳定精神状态、偶尔表露的攻击倾向,军医是建议转院治疗的。我们也很担心庄言的身体状况,毕竟他为国家做出过巨大贡献,我们有目共睹,如果他的病情真的像医生说的那样严重,我们可不能拔苗助长,毁了好苗子。” 梁非凡把话说得滴水不漏,瞧着脸色铁青的魏东娴,和蔼地拍魏部长的肩:“精神病人杀人都不犯法,打人就更不用负责了。但是一定要及早治疗。好在队伍福利齐全,庄言就算停职疗养,也能报销所有医疗费用。国家是不会亏待他的。反正,以后还能回到岗位继续报效祖国,对吗?” 魏东娴知道这是个设问句,因为梁非凡根本不需要她启唇回答。他说完这话,瞧见姑娘无法反驳,便满意地点点头,道别离开了。(未完待续。) ps:  当我有生以来的第一位盟主@肥木鱼登基的时候,我存稿告罄,没有加更~今天趁着多写了两章,把存稿全部更了,来答谢@肥木鱼的厚爱~你可是我的第一位盟主啊,我老激动了~哈哈哈! 244 “姐姐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宋丹拎着空酒杯,回头拿余光瞟见魏东娴拖住梁非凡了,才随手将空杯放在琳琅满目的酒桌上,低头闭目撩开头发,心乱如麻,手指在争奇斗艳的各色酒瓶上蜻蜓点水地挑选一阵,随手拔出一瓶爱尔兰威士忌,娴熟地夹了两方冰块“当啷”丢进杯里,毫不客气地往冰块上淋威士忌。 她开酒瓶时蹙紧的英眉,直到抬头饮酒时都没舒展开。冰凉的火焰滚入喉咙,让宋丹想起了在酒吧捉住庄言的那天,庄言面前的就是这样一杯冰镇威士忌。 回忆涌上,她立马抬头闭目,一口一口将半杯威士忌缓缓饮尽,空杯拍在酒桌上时,里面的冰块叮当乱跳,居然还棱角分明。宋丹不想回忆也不想思考,所以片刻不停地又拧开了威士忌,瞧着瓶口“咕嘟”涌出的烈酒,不知不觉又倒了半杯,伸手握住酒杯,莫名想起那天相见时,庄言像猴子一样蹲在酒吧凳上的背影。 她陪了他七年,见证了庄言的努力。他锲而不舍,最终处处碰壁,一事无成。青春老去,年华凋谢,他功败垂成,看不见希望,从此常驻地从工作台变成了酒吧。 所以她找遍了宿舍、学校、操场、树林,遍寻不见,最终撩开酒吧的珠帘,看见吧台前那个熟悉背影时,竟克制不住冲过去,夺了他的酒杯,一饮而尽,将空杯拍在桌上,看他惊愕抬头,任他胡猜乱想,知道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懂她的心思的。 他只会认为这是例行示威,这是强势如她的宋氏开场白。 但是她只是渴望那杯酒罢了,她看见阔别三年以后,他并没有过的比以前更好,心疼和酸楚像胡椒扑面,险些呛出泪水来。宋丹绝不允许自己在公开场合落泪,所以她势如破竹夺下那杯冰镇威士忌,豪情万丈地一饮而尽。空杯和冰块“丁零当啷”拍在吧台上时,冰凉的液体火焰一股脑通透了整个颅腔,冲刷了呛鼻的酸楚;直坠胸腹,麻醉了心尖上麻痒的心疼。让她精神大振,专心说服他进入基地工作。 她只是脆弱得渴望那杯酒罢了。【偷香 target="_nk">http:///4_4056/】就像现在一样,突然发现自己所心疼的他的遭遇正是自己带给他的厄运,这个复杂得一言难尽的因果关系让她身子发凉。所以她想,如果威士忌加冰块能替庄言解闷。那么一定可以为我消愁。 她只是不想思考罢了——这就是为什么上帝赐予人们威士忌,对吗? 神佑威士忌。宋丹努力胡思乱想,把庄言埋到心底,闭目昂头,俏脸酡红地勉强喝第二杯。 “喔,宋博士的酒量真是,真是——”刘枫插着兜走过来,心花怒放地搭讪,看着醉靥酡红的宋丹,搓着双手。搜肠刮肚找形容词:“——你的酒量真是大海无量啊!” “你说啥?”宋丹锁紧眉反问,她觉得荒谬。 刘枫闭紧眼睛敲自己脑袋,后悔出师不利。他端起酒杯,试图诚恳交谈,叩开宋丹的心扉:“一个人喝闷酒可不好哦,那样就没人照顾你了。” 宋丹还是觉得荒谬,莫名其妙地皱眉打量刘枫:“我不用照顾,我喝醉之后走路很稳。” 刘枫痛苦地想:“攻略难度太大了吧?这对白和书上的完全不一样啊!不行!刘枫,你要坚强,泡妞就像猜拳。不可能一直失败的!好不容易找着一个美貌如花的,孤身落单的,需要安慰的,酒至半酣的!这简直就是女人最容易被俘虏的状态啊!不能放弃啊刘枫!” 然后刘枫天真热情地凝望宋丹。耸肩摊手,作人畜无害状:“那我们聊聊好了!你是不是有什么困扰呢?也许说出来会舒服一些。” 宋丹感激这突如其来的人文关怀,眉头舒展,融化出感怀的笑意,捧心歪头感谢他:“真的吗?好暖心啊,谢谢你。” 刘枫瞧见宋丹晕红的笑靥明媚动人。他激动得险些咬着舌头,吐词不清地亢奋道:“是的,我完全可以听你说一整晚!” 然后宋丹脉脉凝望刘枫,轻轻点头,诚恳告诉他:“小提示,除了结婚之外,我不会随便跳上任何一个人的床。所以你要清楚,你有可能会百无聊赖地听我八卦一个晚上,然后形单影只地回家,”宋丹撩开垂下的卷发,栩栩如生模仿道:“那时候你会不会想:‘妈的,宋丹这个坑!’” 刘枫“咯叽”一声,像吃饭噎着了,涨红脸低头咳嗽,尴尬得晃头耸肩,笑得如丧考妣:“哪儿的话!才不会那么想呢!怎么可能!”别过脸去,懊丧地想:“玛德,宋丹你这个坑!” 宋丹捧着酒杯,歪头温柔望他,说:“晚会才刚刚开始,千万别吊死在我这颗歪脖树上。” 刘枫心急火燎,斩钉截铁地说:“很高兴和您聊这么多,那么回头见。”当即决定放弃攻略宋丹,扭头要走,忽然想起什么,扭头凑过来,小声好奇问:“咱们研发部的姑娘是否对我有什么偏见?我听说,虽然主动搭讪可能被连续拒绝九次,但总有第十个在微笑着等着你。但是我的境况有点惨烈,” 刘枫苦恼地掰了下手指头,然后无助地瞧宋丹:“我已经被拒绝99次了。” 宋丹捧唇噗嗤笑出来,眼睛弯弯,鼓励他道:“你怎么知道第100个姑娘不会跟你走呢?” 刘枫可怜地说:“你是第100个。”宋丹虽然拒绝了他,刘枫却格外暖心,觉得宋丹直爽明快,反而愿意和她无话不谈。 “可能,好像,有人发起过一个奇怪的活动,”宋丹低头回忆,刻意隐去了罪魁祸首苏小美的名字,“叫做‘不咬钩的少女联合阵线’,很多女孩都签名参加了……” “名字好长,规章内容也很庞杂吗?”刘枫茫然好奇。 “规章很简单啦,好像只有一句话,挺简洁的——”宋丹吞吞吐吐。 “那句规章是什么?”刘枫有不祥的预感,他瞟着宋丹问。 宋丹将卷发甩到肩后,握着酒杯抱胸认真说:“规章只有一条:不上刘枫的当。” “我就知道!”刘枫恨入骨髓地跺脚,“到处碰壁,肯定有原因的!我就知道!” 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触动宋丹隐痛。她想起了庄言。宋丹拿冰凉的酒杯按紧红唇,低头黯然一会,才抬头勉强笑道:“这样吧,我有个表妹在内务部,她没参加这个‘不咬钩的少女联合阵线’,”她念出这个名字,自己都觉得拗口:“我给你她的号码,希望你们一见钟情。”拽过刘枫的手掌,匆匆写下一行手机号,然后交还签字笔,捏着酒杯向刘枫抬下巴:“加油,祝你顺利。” 刘枫感激莫名,摇头深情道:“谢谢你宋博士,你才是我的女神。”他欢喜憧憬,笑容满面地挥手道别,小跑去走廊打电话。他心潮澎湃,脑海浮现宋丹笑盈盈的俏脸,心想只要和宋丹有血缘关系,颜值一定有平面模特的水平。这次赚了! 宋丹端着酒杯,瞧着刘枫欢快离开的背影,怜悯摇头,按着心口闭目祈祷:“柔嘉,姐姐只能帮你到这儿了。”(未完待续。) ps:  谢谢@肥木鱼!!那么今天加更完毕,算是小小心意吧~睡觉去啦! 245 他们下手比我还黑 黎塞留一直追到礼堂北门出口才瞧见庄言。她连忙追上去,后面的肖璇忽然“哎呀”叫了一声,黎塞留回头一看,肖璇被别人踩了一脚,高跟凉鞋都跑丢了,正单脚蹦蹦跳跳回去穿鞋,一面挥手嚷嚷:“我一会追上来!” 黎塞留连忙跑去拽住庄言,上下打量,着急问:“你还好吧?没揍坏脑袋吧?耳鸣吗?有没有脑震荡?” 庄言被一圈西装革履的男宾簇拥推出北门去,阔气得像一群凯旋的伴郎。庄言已经消气平静下来,任黎塞留上下检查自己的胳膊和皮肉,点头呵呵笑道:“我肯定混不上残疾证。尉诩嘛?哼哼,那就不知道了——” 他这么一说,旁边一圈劝架的小伙都心照不宣地“呵呵”笑起来,各自低头摸下巴,回味浑水摸鱼的爽快时光。 肖璇争分夺秒蹬好高跟鞋,“嗒嗒嗒”碎步跑来,推开两个男宾,举起庄言的胳膊上下扫一遍,瞧见课长除了衣衫褴褛,本体基本无恙,这才放下心来,拉着庄言胳膊细问:“课长,尉诩是不是伤的比你重?” 庄言心想你这小蹄子,问到老子心坎儿上了。他装不知情,摊手耸肩,环视大家,厚颜无耻地甩黑锅:“我也不知道啊,人多手杂,我被推得东倒西歪,其实没出手,都是人流踩踏,造成了不少意外伤害……”瞟着肖璇小声说:“揍的好爽”; 然后继续环顾大家:“当时太乱我也没看清楚,感觉尉诩其实没受什么伤吧——”瞥着肖璇小声告诉:“他骨头断了”; 然后郑重其事地扫视男宾:“各位也是一片好心来阻止我们打架,确实应该以和为贵,各位仗义劝架,制止事态恶化,居功甚伟——”扭头凑近肖璇耳语:“他们下手比我还黑。” 送庄言出来的七八个男宾纷纷点头感慨:“当然,能好好说就不要打,劝架是应该的。” “对,我也只是想把你们俩拉开,踉跄踩到了什么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 “没错。当时真的太乱了,太乱了,误伤了人都看不清对方的脸,”此人说的跟真的似的。叉腰耸肩,郑重点头:“真的看不清,太乱了。” 然后大家抚摸肚皮,满足地呵呵笑。 “行嘞哥们,你们回去party吧。我清醒点儿了,回去歇着。”庄言挥别了热心群众,扭头就告诉肖璇:“他们指甲里还有尉诩的肉丝儿。你不信剪他们的指甲去化验,全是尉诩的dna。” 黎塞留不寒而栗,软软问庄言:“那尉诩岂不是……” “可不是,”庄言一面拖着燕尾服慢慢走,一面跟她们描述:“尉诩扑过来揍我的时候,我得反击啊,是不?我下意识出拳,立马看到无数拳头落在尉诩脸上。跟他妈天马流星拳似的,我都找不着我的拳头在那儿。你真以为这帮人在劝架啊?都特么在趁乱泄愤。我跟你说,我揍尉诩的时候,自带幻影特效,跟他妈万剑归宗似的,一剑刺出去,后面的僚机马上万剑齐发,造成一亿点伤害。尉诩抬走的时候,肿得一脸血,比驴踢了脸还惨。” 肖璇噗嗤笑出来。笑盈盈歪头瞧着他,摇着他的手道:“真过瘾!就像仗剑天涯似的,什么都不在乎,就揍看不顺眼的。” 黎塞留抱着胸独自走。绷着脸不吱声,只能听见军刀轻轻撞着皮靴,“嗒,嗒”地充满节律。庄言收起笑容,瞧着黎塞留道:“是过瘾了,不过我估计也是回去等处分的节奏了吧。” “哼。你还怕处分啊?耍帅的时候怎么不惦记着有处分呢?”黎塞留声音婉转,不悦地飘开目光,“你才不怕处分呢。” “我的确不怕。”庄言居然恬不知耻地承认了,潇洒将糟蹋了的燕尾服往肩上一甩,昂头道:“所以我选了今晚,就是不怕事儿大。” “你!”黎塞留还在等他说些好听话来服软,没料到自己竟碰个钉子。她本来只等着原谅他,他却不来求,黎塞留准备好的温柔就像一桌白白放凉的晚饭,心意被全浪费了。黎塞留不由得失望难受,第一次恨别人不来求她,别过头看栏杆外,脱口说道:“你哄哄我不行吗!” 肖璇睁大眼睛捂住嘴,她看见庄言踩中鞋带,险些栽个跟头。 庄言第一次听到女生提出这种要求,他忽然觉得棘手,吸一口气憋住,皱眉思考怎么哄,然后瞧着黎塞留,张开怀抱试探问:“你今天……可真美啊!” 肖璇挥着手说:“我,呃,我忽然想起发夹落在礼堂了。我回去拿。”转身“噔噔噔”走没影了。 黎塞留扭头瞧庄言,皱眉恳切道:“不是啊,我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突然做惊世骇俗的事情——在这么盛大的晚宴上,当着几百人的面,把决策官揍成一个猪头?这种事件影响很大的啊,你怎么能不怕处分呢?你怎么能这样轻松呢?我担心你,我想帮助你,但是你却不在乎,让我很,很,” 黎塞留皱起眉,错开他的目光,别过头去:“我不知道怎样描述这陌生的心情——让我的状态有点糟。” 走廊的灯泡接触不良,明灭不稳的光线落在黎塞留精致的侧脸上,一绺金发点缀着她温柔的脸蛋轮廓,上翘的睫毛、小巧的鼻尖构成美奂绝伦的剪影,让自说自话的黎塞留无比动人。 “这种心情——叫做关心。”庄言停了脚步,放下满是鞋印的燕尾服,瞧着黎塞留轻轻说:“当我们试图保护身边的朋友时,就会有这种心情。它是世界显得美好的原因。” “不知道……我不知道。”黎塞留蹙眉摇头,“你有时让我开心,有时令我烦恼。” 庄言爱听后面那句话,甘愿垂下头,作沮丧状,作投降状:“那我怎样做能让你开心呢?” 黎塞留掰手指:“一,老实去关禁闭。二,接受问询时拼命辩护,一口咬定说,是尉诩挑衅说‘睡了你的女人’你才想揍他,不是蓄意去揍的,三,……” 庄言正听的目瞪口呆,忽然瞧见黎塞留臻首一歪,目光上飘,食指戳着脸蛋,顽皮喃喃:“慢着……尉诩睡了你的女人?你的女人是谁?他是指哪一个啊?”她忽然双眸一亮,神采奕奕地悄悄问,因为好奇,她的问题一个比一个离谱。(未完待续。) 246 你这条大灰狼!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庄言连忙伸手抵赖:“我只有一个女人,就是维内托!我才没有很多呢!” 黎塞留睁大眼睛倒吸凉气:“尉诩睡了维内托?”她尖叫一声,突然银牙一咬,把自己刚才絮叨的规章制度全抛在脑后,“锃”一声拔刀嚷道:“我剁了他!”金发甩成个圈,扭头就要去礼堂捅死尉诩。 庄言魂飞魄散地抓住这女人的胳膊,嚷道:“不是!我还有另一个……” 黎塞留回头瞪他:“花心大萝卜!你不是说只有一个嘛?” 庄言盯着雪亮的军刀喊:“英雄!放下刀,有话好好说!”瞧着黎塞留归刀入鞘,这才抹一把冷汗,啧啧惊叹黎塞留竟这样护vv。 “vv是我的僚机,尉诩敢碰,我绝对不饶他!”黎塞留叉腰瞧庄言。 “是这样。尉诩指的那个女人,是宋丹。”庄言垂头,摊开双手承认,“他大概想悄悄用这话激怒我,却没料到麦克风质量过硬,把他的话放大出来了。不过他的目的确实达到了,听到他这么说,我第一反应是要把他的脑浆磕出来。” “那么,”黎塞留眯起美眸,提心吊胆地问:“他,他真的……”她被好奇挠的心痒痒,把持不住想问,又怕伤害庄言,一时嗫嚅得像只踌躇的小白兔。 “不,我和宋丹纠缠了七年,我比尉诩了解她。”庄言轻轻拍黎塞留肩膀,昂头坦然耸肩:“尉诩在虚张声势。你真的想多了,我只是恼火尉诩太下作了,仅此而已。” “真的吗?”黎塞留皱眉挠脸,迷惑道:“你确定这不是你的迷之自信?” 走到了休息舱门外,庄言停下摸钥匙,随口答道:“可能你不太了解她。宋丹非常独立,没有人能强迫她做什么事情。尉诩也不能,他只能借助影像剪辑技术来恶心我。” 舱门一开,一波空前高涨的浪叫声扑面而来。听得黎塞留瞪大眼睛。 庄言这才想起,临走的时候,正在豪气干云地喝烈酒,连电脑都忘了关。播放器估计在循环播放尉诩留下的45秒小视频。 “砰”,庄言把门摔上,浪叫戛然而止。他伸着双手对黎塞留说:“你听我解释!” 黎塞留惊愕地捧着滚烫的脸颊,六神无主地问:“那是什么声音?跟我想的一样吗?你竟然?你?你这个变态!”她方寸大乱,步步后退。嫉恶如仇地盯着庄言,条件反射地枚举脑海里能想到的词汇:“你这条大灰狼!渎神者!你坏透了!” 庄言抵挡不住,伸出十指示意她住嘴,低头从实招来:“我全部告诉你好了。今天下午,我洗澡出来,看到桌上有一封墨迹未干的信,笔迹和我亲笔手书一模一样,信里写的全是人神共愤的内容。而你听到的声音,是我电脑里的录像,同样是凭空出现的。这是无法解释的现象。因为我确定关了门、上了锁,而且我的舱内没有别人。对了,你可以去查录像!”他突然攥住黎塞留的手,“你去查监控录像,看究竟发生了什么!是不是有人趁我洗澡,进出我的房间?” 黎塞留迷惘道:“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好的,我会去查阅监控录像——”她突然回过神来,用力甩脑袋,指着庄言嚷:“那你怎么解释那个声音——” “那是和信纸一起凭空出现的东西,”庄言连忙掏出皱巴巴的三页信纸。抻平给她看:“你瞧,这笔迹,是不是和我的字迹如出一辙?但是你看内容,这内容。”他的手指数过一行行触目惊心的字句,“我怎么可能写出这种内容?这些信息对我来说就像晴天霹雳!我如果知道尉诩操纵了海安组织的学术听证会,我早就拎着铁棍杀上门去了,我还有功夫写信?我的脾气你懂的啊!” 黎塞留还是耿耿于怀:“那!那,那跟你的电脑发出那种声音有什么关系?你是不是骗人!” 庄言歪头摊手,一个字一个字跟她掰开剖析:“那是尉诩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录制的。里面的女主角长相酷似宋丹,但是我知道她不是!重点是,尉诩为了激怒我,无所不用其极。你懂我的意思了吗?” 黎塞留眯眼打量庄言,小声问:“你怎么知道她不是啊?”忽然吸一口凉气,自己吓自己,天真地问:“是通过三围看出来的吗?你眼睛好毒啊!” 庄言嚷道:“你的关注点太奇怪了!你分明就是在八卦吧!” 黎塞留跺脚,用力摇他的胳膊,不惜下命令:“告诉我,快告诉我!” “宋丹大腿上有一寸长的手术疤,她小时候摔坏腿,缝了四针,疤痕一直在。视频里的女人没有那道疤痕。”庄言心力交瘁,歪头摊手说。 “难怪宋博士喜欢穿长裤。”黎塞留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 “你的关注点跑到哪里去了啊!不要在关键的时候走神啊天然呆!”庄言忍无可忍了。 黎塞留如梦初醒,伸手平息他的恼怒,“啊啊”讨好道:“我知道啦,我去帮你查监控,也许是比你权限高的人悄悄开门进入你的房间了。沉默者那里一定有录像,可以作为证据来指控嫌疑人,顺便证明你的清白。” “我就是这个意思。”庄言摸着胡茬点头,皱眉思索:“希望能找到录像证据吧……” “什么意思?”黎塞留好奇问,一面活泼地推他双肩,怂恿他开门:“如果找不到录像证据的话,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基地里有东西。科学不能解释的东西。”庄言皱眉沉思,被黎塞留怂恿推搡,习惯性地掏出钥匙开门,一面思索:“那一定是超自然的存在——因为它必须具备极其先进的光学欺骗系统来达到近距离隐身的效果,必须具备强大的分析模拟系统来复制我的笔迹,而这些设备还非常袖珍,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穿过我打开的舱门。你必须承认,就算嫌疑人能进我的房间,他也无法杜撰我的字迹,不是吗?” 一边推测,一边开了门,震耳欲聋的叫声惊醒了庄言,他顿时老脸一红,却身不由己被黎塞留推进门去。黎塞留回头拉上舱门,恢复完美隔音,走廊重归寂静。 但是在休息舱里,庄言已经方寸大乱。他不明白刚刚还嫉恶如仇的黎塞留,怎么突然不介意这销魂的小动静,反而站在门口扶墙换鞋子了。 但是想不通归想不通,庄言必须挽救自己的形象。所以他飞快踩掉皮鞋,赤脚扑向书桌;当皮鞋还飞在半空的时候,他就滑到书桌前,敲下了静音键。 歇斯底里的浪叫声终于戛然而止,庄言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然后开始喋喋不休地给自己洗白:“你可以来看文件属性,创建时间就是今天下午,这绝对是空降到我电脑里的……” “是囚徒。”黎塞留将丝袜美足伸进拖鞋里,慢慢穿过回廊时,五指蜻蜓点水地摩挲着木质鞋柜,秋波移到庄言身上,轻轻说:“我感知到了灵能物质衰变的微量残留。有一位囚徒在你的房间滞留过,庄言。” (未完待续。) 247 噢噢!是他们在晃!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囚徒?”庄言缓缓回头,用力重复。他不仅没有震惊,反而郑重肃穆,仿佛黎塞留的警告和他心底的设想如出一辙。 “是的,囚徒。听说人造人曾经与炽天使为敌,所以内置了灵能物质衰变监测系统,可以警告方圆一米内囚徒的行踪。”黎塞留缓缓路过走廊,五指滑过墙壁:“你的房间有微量衰变残留。这意味着三小时内,囚徒曾经在这里驻足。” “战姬可以侦测一米内囚徒的行踪?”庄言如梦初醒。他心疼黎塞留,用“战姬”代替了“人造人”。 “是的,一米。在战争中,一米警告意味着幸存。这也是为什么米迦勒大人要制造战姬——她意识到仅凭自己的力量已经无法抵抗囚徒。所以她必须冒险重新量产危险的战斗型c-fe单位,依靠我们去与囚徒正面战斗。”黎塞留的蓝眸垂下,眼皮像是抬不起来:“我告诉过你了,我们的本质是c-fe战斗单位,用你们的话说,就是战斗型人造人。还是会叛乱的那种。” 庄言想起了骄傲的vv,如果谁敢仗着“创造者”的身份对她颐指气使,vv选择谋朝篡位的可能性还真大。 “事实上,我反而放心了。”庄言轻轻走过去,试图安慰她,努力转移她的注意力:“第一,你们对囚徒有天生的侦测敏锐,这让我的心踏实多了。当我推算出基地里潜伏有囚徒时,我最担心的是你们的安危。” “你应该担心自己。我可以举起两百吨重物,我的纳米舰装就贮存在d层武器库,所以战姬对囚徒来说,是棘手的对手。但是人类,太脆弱了。囚徒可以用一万种手段花式谋杀人类。”黎塞留紧张起来,推得庄言踉跄倒退,谆谆警告:“囚徒可以舒展成两百平方米的飘逸薄膜,埋伏在通道里,当你路过的时候。会发现整个空间突然剥落、把你包裹,你就像个挣扎的虫茧,更像被胶水滴到的蚂蚁,在薄膜包裹下挣扎窒息。慢慢死去,像个蓝色琥珀。” 庄言皱眉说:“我知道,你别推我。” 黎塞留将金发甩到脑后,惴惴不安地把庄言推在床上,然后单膝跪上床坐下。继续科普:“或者它会拉伸成一条上千米长的细长蛔虫,从你身上的任何一个洞钻进去,然后在你的肌腠间、腹膜里、器官中、皮肤下游来游去,你掀起衣服,甚至能看见恐怖的线虫在你肚皮下拼写各色字母——或者在你的皮肤下画一幅《向日葵》出来。”黎塞留忧心忡忡地威胁他,试图引起他的重视:“我看过档案,真的有这样的受害者。” 庄言听见“从任何一个洞钻进去”时,下意识地按住了屁股,吞吞吐吐说:“但是囚徒并没有杀我。他显然意识到了栖凤基地的敏感性,他不希望我的死改变某些既定的政策和部署。” 黎塞留郑重其事地盯着庄言。冰凉的手轻轻拍他的脸:“总之,我希望你冷静一些,做事之前先和我商量。vv走了,我必须保护你,你不可以和我吵架,知道吗?” “知……知道了……”庄言觉得怪怪的,有种被循循善诱的感觉,他总觉得黎塞留的智商只有被忽悠的份儿,什么时候也拓展了忽悠人的功能了:“我也没和你吵架啊……” 黎塞留步步为营:“所以我决定检查囚徒留下来的证据。信纸我已经看过了,的确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接下来我应该瞧瞧别的……”她红着脸,一根手指头推歪庄言,然后款款走到桌前坐下,理直气壮地打开电脑。好奇紧张地观看视频。 “你骂谁大灰狼来着?嘴上嚷的凶,还不是一样要看!”庄言嚷嚷,“不许看,你出去!” 黎塞留回头认真道:“喂,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对不对?所以请不要那么幼稚,配合一下。用审视的眼光看问题!你看,你已经知道这是囚徒留下的杰作了,你不会允许自己因为羞耻,而错过哪怕蛛丝马迹的线索,对吧?” 庄言诚恳地说:“不会错过什么线索的。我已经检查过了。”他吞了下口水,补充道:“很多遍。” 黎塞留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说:“我不相信你。我要自己看。”红着脸扭头打开电脑。 “这是借口吧!明明是借口吧!你就是想看宋丹乱七八糟的样子吧!”庄言一眼看穿黎塞留的好奇心,毫不留情地揭穿:“你学坏了黎塞留!米迦勒可没教过你撒谎哦!” “才不是!哼,大灰狼才会胡思乱想,在我眼里,他们的身体就像耶稣和玛利亚一样,只是神留下来的残缺作品。我的境界跟你可不一样……啊耶稣基督!圣母玛利亚!”黎塞留天花乱坠地抵赖,刚按下播放键,就吓得捂住双眼,失声尖叫出来。 庄言在后面冷笑:“好奇心害死猫。警告你都不听。” 黎塞留脸色酡红,过会儿又忍不住好奇,移开手指窥视,偏瞧不明白,渐渐皱眉细看,咬着手指问:“为什么屏幕老是晃?” 庄言刚要张口答,黎塞留又冒冒失失嚷道:“噢噢!是他们在晃!——他们晃什么啊?” 庄言油然升起一种被孩子询问“爸爸我是怎么生出来的呀?”的无力感,茫然想了半天,不负责任地答道:“因为床上运动和荡秋千一样,不晃就不开心。” 黎塞留忽然看见什么不得了的姿势,像被烫着似的滑退两寸,皱着眉掩唇说:“啊,这样好辛苦……喔!不会拉伤韧带吗?”瞧得专心致志,又叹为观止。 庄言不知道她一惊一乍是看到什么地方了,心痒痒也想去观摩,正难耐间,黎塞留又“哎呀”一声,凑近两寸去端详屏幕,好奇问道:“腿上写字是什么意思啊?” 庄言立马知道,视频快接近尾声了,懒洋洋答道:“画正字是记数方式。” 然后他听见黎塞留伸手开始数:“一,二,三,四……”他不由得嚷道:“六次啦,笨蛋!一个正字就代表五啊!” 黎塞留恍然大悟,拍手笑道:“噢噢,是这样啊!”回头好奇嚷道:“六次什么啊?” 庄言站起来走过去,伸手摸着黎塞留的金发,瞧着她兴趣盎然的眼睛,语重心长说:“孩子,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黎塞留迷惘点头,扭头再看屏幕,惊讶道:“啊,没有了……好短啊。”她到处找重播键,挪了半天鼠标才找着重播,“咔哒”点击,拽庄言的衣服说:“你是看到哪里瞧出端倪的啊?我觉得这个人和宋丹长得好像啊,如果是我的话绝对分辨不出来——你快告诉我。” 庄言弯腰说:“你等会,还在后面一点。”他看见黎塞留居然天真得只把这当做“妖精打架”,他更不能大惊小怪,只好鞭策自己强装镇定,克制激荡的心情,努力皱眉盯着屏幕。他知道黎塞留一定在睁大眼睛好奇看着,就像小孩第一次去动物园、第一次看熊猫吃竹子一样,好奇得不厌其烦。但是他自己就是个大污师,早就展开想象的翅膀开始翱翔了。一想起自己在和黎塞留肩并肩看“宋丹”的小电影,他不由自主就飘飘欲仙了,觉得身体半边酥了半边熟了,总之不是自己的了。 忽然黎塞留用力推他:“大灰狼你发呆啦!你看你看,你说的疤在哪里呢?”(未完待续。) 248 黎塞留心中的V V 庄言茫然眨了眨眼睛,忽然摇头说:“不对,这样不对——这是隐私啊,我不能告诉你吧。”口里说着,一边顺手把视频关了,踮脚坐在桌上,低头玩着指甲,对黎塞留说:“至少应该尊重他人隐私,对吗?” 黎塞留呆了下,脸红红地问:“你——你还爱她吗?” 庄言的脚轻轻晃荡,茫然思考了会儿,一直轻轻摇头:“恨入骨髓啊。但是这个人——你始终了解她,依旧守着不愿玷污的记忆,依旧相信那个人绝对不愿伤害你。”他看着黎塞留,不知道她是否懂:“就算又讨厌又痛恨,却留下了近乎亲人般的信任。你明白吗?她现在过的怎样,与我无关;但是尉诩试图弄脏她的形象,我就恨不得把尉诩揍出翔。” 黎塞留似懂非懂,手放在庄言腿上,点头说:“毕竟陪了你七年。” 庄言叹气,重重点头:“是时候让尉诩为这七年的遭遇买单了。他必须付出代价。” 黎塞留沉默一会,陷入了深深的思考。然后她忽然比划着手指,词不达意地抬头问:“那你和宋丹,这样‘晃’过吗?” 庄言露出生吃八爪鱼的纠结表情,他现在有点儿怕黎塞留了,所以挠着脸答道:“那——没有。” 黎塞留欢喜地双手一指屏幕,好奇问:“但是你也确定她不会和尉诩那样‘咯吱咯吱咯吱’吗?” 庄言耸肩摊手,扬起眉毛,吭哧道:“没结婚的话,当然不会啊——” “那,维内托呢?”黎塞留支着颊,遐想连篇地痴痴问。 “你在想什么?”庄言端详黎塞留的兴致盎然的表情,看上去像小报记者嗅到了花边新闻。 黎塞留假装若无其事,耸肩,歪头,堆出无所谓的笑。躲着庄言的目光道:“没想什么啊!就是好奇,那么骄傲的维内托,高高在上的维内托,对我爱答不理的维内托。是不是也会听你的话,然后出现这样乱七八糟的表情啊——”装模作样说一会儿,忽然露出真面目:蹙眉关切,好奇挠痒地问:“有嘛?” “没有。”庄言摇头。 “哦!是的,很难想象高贵冷艳的维内托会露出这种表情呢。”黎塞留若有所思地咬着指甲。皱眉走神,别过脸去喃喃自语:“可是一旦想象起来,可真是激动人心啊。” “是啊。”庄言摸着下巴点头,坐在桌上晃着小腿。 “好可惜。”黎塞留目光空洞地走神,唇角浮出自己都没察觉的微笑,双手不知不觉绞在一起玩着指甲。 然后两个人陷入了冷场的死寂。黎塞留突然觉得不可以对庄言的女友想入非非。庄言则在疑惑,自己跟黎塞留的阶级友情何时铁到了可以一起看片一起撩妹的地步。两个人同时坠入忐忑的深渊,下一句话不知该说什么,各自继续沉默,假装沉思。 “好。那么我马上去查阅监控录像,希望能看到蛛丝马迹。”黎塞留突然站起来,说着冠冕堂皇的借口,走向门口。 “那我等你的消息。”庄言如蒙大赦,热情送行。黎塞留扶着墙壁穿靴子,庄言双手插兜站在走廊上陪她聊天,两个人就跟忘了刚才的尴尬似的,默契地随口谈笑,3秒钟之后开门,走人。关门,一切完美落幕。 舱门在身后一关,黎塞留长吐一口气,可怜地挑着八字眉。难以置信地抚着额头喃喃:“我怎么会这样?我为什么要去提vv!啊该死!后悔,好后悔!”跺着脚走了。 庄言转身顶住舱门,仿佛害怕黎塞留再回来,心跳如擂鼓,喘着气想:“她是怎么回事?一点都不尴尬吗?当着我看小电影——我了个草,法国女人是有多奔放?”难以置信地甩甩头。决定去洗一个很长很长的澡。 站在喷洒的热水里,庄言一边往手里挤沐浴露,一边思索:“基地里果然混进了囚徒——它的目的是什么?怎样才能杀死他?对,对,它为尉诩服务的话,我必须弄清楚米迦勒提到过的‘屠龙’科技,杀死囚徒……但是尉诩很可能是在意大利留学的时候接触到的这一切。我必须查清楚囚徒的来龙去脉,不能待在基地里坐井观天了。我离开的日子里,基地里要有信得过的人替我工作才行……” 他忽然灵光一闪,拍脑袋嚷道:“她!对,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了!”脑子浮现那个影子,庄言抹着沐浴露,低头笑道:“看来你也很满意?恩?” 而此时,肖璇与苏小美聚在晚会上专心推敲闹剧的来龙去脉。苏小美因裙子碍事,庄言闹事时她什么都没看见,所以不肯放过听故事的机会。她端着一盘葡萄,吃得专心致志,听得聚精会神,蹙眉凝望口若悬河的肖璇,视线根本挪不开。几个“不咬钩的少女联合阵线”的姑娘也拽椅子来围圈儿坐,抱胸端着酒杯,听得入神。 肖璇专心宣传庄言的勇武事迹:“你知道男的最忍不了什么吗?吃醋啊!本来课长只是来找决策官讲道理,是吧,什么都可以谈。但是决策官作死啊,他说了啥你们都听见了吧?‘我睡了你的姑娘’?一听这话,孔夫子都要拔剑而起了吧,是可忍孰不可忍啊,你们说,这是不是欠揍?丫就是欠揍啊!然后课长就动手了,一拳险些把决策官脑浆敲出来。”肖璇义愤填膺地喝一口水,指指点点:“这话能随便说么?那是脸面那是尊严那是回忆那是不容亵渎的青春!不管尉诩‘睡的’是谁,激素正常的人都得拿拳头捍卫正义,是吧?” “哦哦!那个我知道!”档案室秘书susan举手嚷道,她飞快地把烫卷的棕发撩到耳后,倾身凑近,等一圈臻首凑到一块儿,才神神秘秘地低声耳语道:“我前些天清理档案的时候发现大秘密!庄言和宋博士是同一所大学毕业的!宋博士现在还是尉诩的女友,所以一定是这样的:尉诩和课长是不死不休的情敌,为了抢夺宋博士,才打的头破血流——宋博士好幸福啊,有男人为她打架哎!” 苏小美打断susan的话,摆手说:“不对不对,没这么简单!那李贺挨打你又怎么解释?” “哦,李贺被揍的好惨呢,轻微脑震荡,以后有后遗症的。”法务部秘书的何韵诗蹙眉嘟囔,susan正答不上来,苏小美现身说法: “你们这些傻瓜,只会八卦,不会分析线索!我来告诉你们真相是什么吧。” (未完待续。) 249 尉诩为什么要抢走李贺 苏小美郑重放下葡萄,双手握着酒杯,小声细细道:“你们这些家伙还说消息灵呢。↑頂點小說,我这个局外人都明白怎么回事了,你们还在瞎猜。” 妹子听了不服,全凑过去听苏小美宣布真相。肖璇是唯一一个无动于衷的,她靠着椅背岿然不动,晃着红酒想,苏小美是“不咬钩的少女联合阵线”的会长,地位崇高,德高望重,让她来揭示真相,比自己说出来更有说服力。于是肖璇不去参合,居高临下地听。 然后苏小美伸出食指,宣布真相:“你们还没发觉吗?其实李贺和庄课长维持了很久了,本来很幸福,结果尉诩横刀夺爱,把李贺抢走了。然后就炸锅了!” susan听了,倒吸一口凉气,按着胸脯,激动得甩着手掌尖叫:“真的!我也觉得庄言和李贺好配啊,一个羞涩内敛,一个奔放狂野,他们太配了啊!” 一圈妹子兴奋得像一窝聒噪的麻雀,叽叽喳喳交流心得:“你也这么觉得吗?他们真是天生一对啊!” “那么尉诩就是横刀夺爱,把小攻抢走了,难怪小受生气啊!” 肖璇傻眼了,瞧着兴致勃勃的苏小美,惊叹她脑袋果然比正常人多几个沟回,子虚乌有的事儿被她编排得以假乱真。 苏小美兴奋地拍桌子,眉飞色舞像在说相声:“是啊!那你看看!你们想,庄课长知道以后,多生气啊,你们知道同性恋找个相知相爱的伴侣有多难吗?一生难求啊!李贺和庄言的地下关系正热恋得难解难分的时候。李贺竟然投入尉诩的怀抱,课长这心呐。就和洒了盐一样啊!后面的事,何韵诗也知道的。课长流着泪冲进法务部,指着李贺大声质问,你为什么要离开我?我哪点不如尉诩!” 何韵诗激动得淌出泪来,忍泣道:“恩,我听见了!”拿手指轻轻揩着呼之欲出的泪,激动难耐地叙述:“我当时在隔壁,我听到了,课长听见李贺投入尉诩怀抱的时候,拍着桌子伤心地喊‘你是尉诩的人?!’。连我都听的肝肠寸断。课长被李贺抛弃了,心都碎了。” 这群姑娘讨论得风生水起,插针难进,插嘴就更没余地了。肖璇听得直翻白眼。 susan恍然大悟:“所以课长要来找尉诩算账,”她环视大家,瞧见女伴们纷纷点头,“因为,老实说,没有什么比抢走你的男朋友更可恨的吧?” 一圈妹子用力点头。 苏小美轻蔑地晃着手指头:“你们还是太年轻了。你们知道尉诩为什么要抢走李贺吗?” 肖璇嘲讽地问:“因为尉诩渴望粗暴持久的前列腺按摩?” 苏小美很高兴肖璇也参与了讨论。她认真直起腰,竖起食指,郑重其事瞧着肖璇:“这只是第一点,而且是母庸置疑的一点。第二。” 苏小美神秘兮兮,继续披露独家情报:“第二,据我所知。尉诩暗地里爱的是庄言,所以他想方设法要拆散庄课长和李贺的恋情。你们听过那个逻辑吗?” 苏小美惟妙惟肖地模仿:“那个逻辑是以一个女孩的口吻叙述的。‘你和我分手了,因为你认识了新的女孩。你说她比我可爱。没关系。既然如此,’接下来是女孩子化妆成帅哥的照片——”苏小美认真地比划:“——‘既然如此,我就变得比你帅,把她抢过来。’听过吗听过吗?” susan又像麻雀一样激动地聒噪起来:“是的是的!但是对尉诩来说更加简单,他甚至不需要化妆,只要伪装成强气傲娇受,就能让李贺移情别恋了!” 肖璇抱着脑袋,目光空洞地喃喃自语:“这都是什么逻辑啊……这些女人,你们在想什么?” 苏小美不搭理肖璇,朝着susan拍手猛点头:“是的是的!你们没发觉吗?尉诩早就爱上课长了——” “对对对!课长刚进基地的时候,尉诩就想霸王硬上弓,可是课长每次都宁死不从,于是尉诩越得不到就越想要……”何韵诗亢奋地分析。 肖璇白何韵诗一眼,摇着酒杯讽刺道:“所以,尉诩虽然平时高端大气,但是一接触课长就方寸大乱,感情用事,智商跌破平均线,都是因为被‘盲目的爱情’戳瞎了双眼吗?” 此言一出,姑娘们同时惊愕抬头,张着嘴瞻仰肖璇,纷纷按着心口喃喃:“我也是这样觉得!这种说不出口的虐恋好刺激啊!没想到枯燥的基地里也有这种相爱相杀的剧情!好棒!” “是啊是啊!这样一说就完全合理了,庄课长才是霸道总裁的唯一弱点啊!只有和课长相爱相杀的时候,尉诩才会束手无策啊!这反差萌超感人……”susan拿看神仙的目光瞧肖璇,景仰崇拜,恨不得引为知己。 肖璇没料到区区一句话就让自己变成瞻仰的中心,居然这么受欢迎,身子一飘,得意地歪头想:“不就是腐一回吗,有什么大不了。”忽然觉得这些一惊一乍、叽叽喳喳的姑娘们可爱起来,她抿唇偷笑,又伸出食指,不由自主地开始带节奏: “而且你们留意过尉诩和庄课长对视的时候吗?” 苏小美像被针扎了一下,小手扇风,尖叫起来:“啊啊,是的!他们互相凝视的时候,火花带闪电啊!眼神里是浓浓的食欲啊!” “哦哦哦!我看到了!那种感觉,那种感觉,”susan唯恐天下不乱,放下酒杯,双手比划,激动的花枝乱颤:“就像要把对方的扣子一颗一颗啃下,用牙齿撕掉对方的军服,然后扑倒对方,翻来滚去玩摔跤一样!特专注!特狂野!啊,啊,太刺激了,”susan拿手拼命扇风,却没办法给酡红的脸蛋降温:“我想想就要晕倒了!” 肖璇呆呆看了痴狂的susan一眼,扭头放弃交谈,翻白眼绝望地想:“我还是当听众吧。” 一圈名媛激荡澎湃地讲述庄言和尉诩惊天动地的爱情史。霸道总裁和平凡的庄言偶然邂逅。两人坠入不死不休的爱河不能自拔。并且一发不可收拾就算离别七年也念念不休。当冤家重逢以后爱火重燃却相爱相杀。所以刚才这两人打得死去活来的时候心头也伤痕累累。这些妞越编越言之凿凿,越编越信誓旦旦,枚举无数证据,发誓耳闻目见,甚至开始分享在楼梯间撞见庄言和尉诩热吻的感想和经验。 肖璇快崩溃的时候,忽然手机响,揭开一看,竟然是庄言的电话,连忙放下酒杯,走开两步去接听:“课长,我可不给你送套套。” “什么?” “什么?”肖璇傻眼了。她以为庄言和黎塞留已经滚上床单了。 “黎塞留走了。”庄言恍然大悟,解释道:“虽然第八部会监听电话,但是我就在这里和你直说了。我相信过不了多久,我就会被隔离审查,后果难料。可能会停职,也可能会上军事法庭。不论我人在哪里,我都会努力和你直接联系。在我离开的这段日子,我授权你使用我的电脑和后台,查阅紫电科技——怎么样?这是你一直想要的吧?喜欢吗?” 庄言刚刚洗了个痛快澡,所以忍不住说题外话。(未完待续。) 250 可怕的女人 肖璇欢喜嚷道:“好啊好啊!我爱你课长!”突然感觉不对劲,觉得庄言像在交代后事,赶紧皱眉问:“你,你要走吗?” 苏小美醉醺醺地胡闹嚷道:“小璇璇你爱课长没有用啦!课长的后宫里全是男人,没有你的地方啦!” “她们在嚷什么?”庄言迷惑地问。 “她们,”肖璇皱眉斟酌了一下,模棱两可地回答:“她们在争论你到底爱谁。” “哈哈,真顽皮,我宣布标准答案,我谁都爱。你快替我转达。”庄言笑道。他想到了研发部的大美妞竞相争宠的画面,心花怒放。 肖璇蹙眉想,当你知道备选答案是李贺和尉诩的时候,你绝对不会和颜悦色地说“我爱你们”了。 但是肖璇不爱听“我谁都爱”四字,有种失宠的失落。这股微妙的幽怨像支毛笔,撩得心尖痕痒怨恨,赌气扭头对苏小美说:“课长宣布标准答案,他谁都爱。” susan捧胸倒吸凉气,尖叫道:“课长这个花心大萝卜!怎么同时喜欢两个男人!” “难怪打的这么热闹!”苏小美精神大振,继续大放厥词:“那么剧情应该是这样,课长抛弃了尉诩,开始和法务部的李贺眉来眼去地缠绵上了——课长这个小浪蹄子!”苏小美还不忘吐槽一句,然后眉飞色舞继续叙述: “——然后失恋的尉诩痛不欲生,决定报仇,所以假装是受,把李贺从课长怀里抢走了。于是课长质问李贺,你怎么成了尉诩的人!李贺肯定说了一些‘我就喜欢尉诩啊,我愿意跟谁好就跟谁好,你管我啊’之类的,巴拉巴拉,然后课长伤心欲绝地和李贺一刀两断,气势汹汹来和爱恨冤家尉诩来正面决斗——” susan和一圈妹子听得专心致志。啧啧称是,都觉得好有道理,完全无法反驳。 肖璇瞧着这一幕,偷偷享受报复的快乐。歪头夹着电话,心旷神怡地告诉课长:“恩恩,我替你转达到啦,大家都很开心呢。” “她们说什么?”庄言舍不得大家,兴致勃勃问。 “她们说你小浪蹄子。”肖璇引用原句。 “哈哈哈。真调皮。”纯洁的庄言哈哈大笑。 然后庄言拿着电话吐口气,斟酌着说:“授权给你使用紫电科技的事情,我会分别和李明、黎塞留和魏东娴打招呼,几乎十拿九稳了。也许你亲自阅读以后,对宏观粒子的探测、捕获、贮存和性质会有深刻的理解,甚至比我更加深刻——我相信你,在基地里,你是我最信任的人。” 肖璇听的心软,抬起楚楚可怜的八字眉,捧心软弱道:“课长。你的甜言蜜语是张嘴就来还是只对我说过啊?” “张嘴就来。”庄言老实说。 肖璇立马面无表情,失望嚷道:“我当然知道!这是个设问句!” “重点是,你不要再为我奔走呼吁,你必须假装与我保持距离,专注自己的工作。并且要让大家像你一样。”庄言谆谆嘱咐,“我不在的时候,黎塞留会常常拜访你。并且你要定时使用紫外灯检查房间,监测生物分泌物的痕迹。出入记得关紧舱门。基地里存在会隐身的未知生物。它具备强大的暗杀能力,所以我只能与你私下联系。” “我的天哪。”肖璇抬头捂住眼睛,有些站不稳。她气若游丝地喃喃:“课长。你岂不是最危险的……” “我如果停职,我会离开基地去调查我需要的一切。”庄言轻轻捧着电话,仔细交代:“我不在的时候,第八部的监听系统会努力找出异形生物存在的证据。来证明我不是疯子。沉默者会保护大家,我希望你也能保护大家。” “可是你,课长……”肖璇急得险些哭出来。 “不要担心我。目前为止,我是仇恨最高的人,但是依旧没有死;所以异形暂时没有理由去杀害你们。由此推出:异形害怕打草惊蛇。它渴求风平浪静。而这表面上的平静,正是你们的安全伞。所以我需要你们保持常态。”庄言急切地叮嘱,安抚肖璇:“肖璇,只要异形还在基地里,尉诩就不会输,他绝对具备翻盘的能力,而谢天谢地,他无意中让我提前意识到了这一点。也许李明已经开始轻视尉诩,但是你要记住,危险无处不在。最可怕的不是赢不了,最可怕的是像李明一样,他以为赢定了,而恰巧敌人希望他以为自己赢定了。” “恩,恩,课长我记住了,你不要有事,好吗?”肖璇捧着电话低头走向僻静处,语无伦次地恳求。 “我不会有事。我需要你,肖璇——你要知道,只要异形不死,它可以炮制超越人类想象力的惨案。所以我们必须杀了它,你知道吗?必须杀了它。” “但是它是隐身的!”肖璇不知不觉已经躲进角落,泪水呼之欲出,她万万没想到庄言在和超自然的生物为敌:“所有人都在拼命研制隐形战机,是因为隐身代表了主动权,代表了一切!你不可能杀死一个隐形的生物!” “我可以,我一定会杀了它。这就是为什么我需要你的帮助,肖璇,”庄言急促地说,“听着,沉默者已经默许你的研究,肖璇,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我给你留了一封信,我需要你在黎塞留身边阅读它,焚毁,然后忘了我,若无其事地继续工作。”庄言轻轻命令,“现在,收拾表情,说声再见,回去享受你的晚会。多一秒交谈,就多一秒暴露的危险。” 肖璇还想说什么,庄言已挂了电话,手机只剩下“嘟嘟”忙音。 她赶紧拿手抹净脸颊,删了庄言的来电记录,将手机放回钱包,落落大方走回去。苏小美早就盼她回来了,扭头举着酒杯望着肖璇嚷道:“万岁!大科学家回来啦,快来坐快来坐,你一定不知道我们刚才的讨论多重要,” 苏小美拍着椅子,等不及肖璇捋平裙角坐下,就拽着她胳膊,意乱情迷地摸她的脸:“大科学家快告诉我,如果我今天成立一个‘少女阵线’基金资助你们,是不是明天就能研发出让男人生孩子的科技出来?” 肖璇蹙眉,回答得云淡风轻:“不用明天。我现在就能拿个让男人生孩子的可行性改造方案出来。只要钱到位,不用你遭罪。” “yeah!”少女阵线的骨干们欢欣鼓舞,susan喝得俏脸酡红,心花怒放地捧脸嚷道:“啊肖璇肖璇,你好腻害!我好爱你!” 苏小美如痴如醉地凝望肖璇面无表情的冷艳脸庞,喃喃一声:“你好棒……”忽然抓住肖璇的胳膊摇:“我把零花钱都存到‘不咬钩的少女联盟阵线’基金里,你快把男人生孩子的技术研发推广嘛!那些臭男人不是硬汉嘛,不是牛逼嘛,让他们生孩子去!” 何韵诗醉眼弯弯,捧唇吃吃笑道:“刘枫这种到处勾搭、恨不得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的选手,岂不是得变成专职产妇?” “是啊是啊,那些负心薄幸的男人,活该他们被搞大肚子!”susan义愤填膺。 “连给心爱的女人生孩子都不敢,还敢说你爱她?”有人锦上添花。 此言一出,一圈人醉得摇摇晃晃,欢欣鼓舞,叽叽喳喳地欢笑碰杯。苏小美呆了一下,抱住肖璇的胳膊摇的更厉害了:“就是就是!加油噢小璇璇,女人的尊严就要靠你的知识来捍卫了!” 肖璇翻着白眼,被摇得端着酒都没法喝,心中叹气,无语暗想:“可怕的女人。”(未完待续。) 251 刘枫去找柔嘉了 女人是不是可怕,刘枫不知道。对于一个豁出一切都想在今夜告别处男的单身大龄男青年来说,女人不可怕,没有女人才可怕。 在这狂野欢畅的激情之夜,连一次成功的搭讪都没有,那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他很想瞧瞧,自己被研发部的姑娘连续拒绝一百次,到底是谁的错。假如柔嘉和他一见如故畅聊甚欢,那刘枫就可以确定,一切都是该死的“不咬钩少女联盟阵线”的错,自己的品相还是足够过关的。 所以刘枫坐立不安地等柔嘉回复他的短信。 而且刘枫有种不祥的预感,那就是如果他连喜孜孜、醉醺醺的姑娘都泡不到的话,估计他基本上只能和夜生活挥手告别,老老实实去相亲结婚从一而终了。而刘枫一想到结婚,就有种青春挥霍年华虚度的沮丧。 他不甘心你知道嘛? 所以简单地说,刘枫此刻不仅期待得心痒如挠,而且绝望急切得像一条发现袋子正在漏水的金鱼。 突然手机一震,电话打来。刘枫赶紧放下酒杯接听,对方一说话,声音轻柔绵软,分外好听,激动得刘枫心花怒放,像高考查到打了高分,有种苦尽甘来的悲愤和狂喜。 柔嘉在电话里落落大方:“你好我是方柔嘉,宋丹是我的表姐。她说你喜欢我很久了,怕羞不敢见我,真的有这种事?” 刘枫心里咯噔一下,暗中感激宋丹不仅体贴入微,还手段高明,这路都给自己铺好了,卖起表妹来真是毫不犹豫啊。因为她这样一说,不仅勾勒了刘枫羞涩腼腆的形象、降低了表妹的戒心,更营造了期待暧昧的氛围,替刘枫调整好了走桃花运的基调。一瞬间刘枫想起了《撩妹的十大禁区》《泡妞心理学》《读懂女性的微表情》《约炮的社会学基础》里的名言金句,条条都与宋丹的铺垫不谋而合,闪耀着真理的光辉。 刘枫心想。就算老子比宋丹大两岁,这一声表姐我都叫定了。 然后刘枫咳嗽了一下,调节好低沉不失性感,稳重不失热情。成熟不失腼腆的完美嗓音,正襟危坐地答道:“啊,是的,真有这种事——我,我见过你的照片。但是不了解你本人,所以我有点踌躇……” “哦,这样啊。”方柔嘉恍然大悟,竟然信了:“原来瞧过照片,难怪啊。没关系啊,你喜欢我就来聊聊啊,我在南区72桌a座,等你过来。”简单吩咐完,就轻快挂了电话。 刘枫觉得这姑娘有点霸道,但是转念一想。宋丹不就这么说一不二么,表妹的性格估计和宋丹一样野——他忽然想起姑娘轻描淡写的“原来瞧过照片,难怪啊。”,顿时小鹿乱撞,六神无主地想:“难道她当真美若天仙?字里行间飘出来的自信和独立的气质简直,简直,感觉跟游戏里的沙皇叶卡捷琳娜二世有一拼啊!我走桃花运了哈哈哈!” 刘枫顿时心猿意马,美孜孜往南区飘过去,一路反复梳头发、整理领带和衬衫,一面心花怒放地想:“不求跟宋丹一样美。差不多漂亮就行了,声音那么好听,只要不长成吴孟达那样,我都能接受。哈哈哈!” 然后刘枫拿出跨栏百米的气势冲到南区,数到72桌,忽然看见一个披着洁白外套的女生歪头玩弄着黑色长发,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邻座的金发帅哥聊天。她的手指总是百无聊赖地撩起顺滑的黑发,拉直,任发丝在指缝里滑走坠落。这骄矜优雅的小动作让“不耐烦地等人”的状态都那么美不胜收。 刘枫欢喜飘上天的心脏突然“咕咚”坠入谷底,紧张得手心冒汗,脸颊滚热,竟然不敢过去,叉腰原地踱两圈,殚精竭虑地想好了开场白和滑稽话,才搓着手走过去,轻轻说:“呃,我是刘枫……” 听见这声音,黑发女孩和金发帅哥同时扭头来瞧他。刘枫仔细打量了下女孩的姿容,果然没有宋丹好看,眉毛淡了些,眼睛略小,美得有些单薄,需要浓妆来把美丽修饰得充实饱满。但是刘枫依旧高兴得心尖一颤,感到满足。 但是黑发女孩似乎有些失望。因为她只扭头瞥了刘枫一眼,淡淡点头就扭回头去,注意力移回金发帅哥身上。刘枫虽然站着,但是被她瞥视时却有种被俯瞰的渺小感觉,仿佛人家才是居高临下,自己反而在瞻仰人家。 这种空前的冷落感让刘枫心一沉,皱眉暗想:“你叫我过来,仅仅是为了看我一眼?审查一下?瞧一眼,不合意,就pass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我又不是你的家奴!” 目光交错间,刘枫的心情跌宕沉浮了几遍。金发帅哥瞧见刘枫面露尴尬,善解人意地一直瞧他,让刘枫有面子继续把话说完:“我是刘枫,是研发部的设计组长,和宋丹是同事,很高兴见到你。” 黑发女孩懒得听,想和金发帅哥继续聊,但是男伴保持了礼貌,一直在听刘枫说话,姑娘只得扭脸回来看刘枫,手指落在桌上点着:“给你留的座儿。” 刘枫坐下时,刻意瞧了一眼情敌,只见那个帅哥眉毛平直优美,眼睛闪闪发亮,睫毛长的令女人嫉妒,有一张秀美的亚洲面孔,偏偏染了一头金毛。虽然肌肤洁白,一副小白脸的模样,衬衫底下的肱二头肌却饱满鼓胀,的确有迷得姑娘神魂颠倒的好本钱。刘枫顿时感受到了巨大的考验,觉得要撂倒这男的估计有点费劲,他即将迎来一场艰苦卓绝并且胜算不高的战斗。 刘枫坐下,情敌恪尽东道主的职守,往刘枫的空杯里倒上酒,这自来熟的包容显示了胜利者的大度,在女孩面前献足了殷勤。 刘枫突然警惕地察觉到,没有硝烟的战斗已经开始了。情场如战场,首先那个金毛颜值比自己高,肌肉比自己美,又和姑娘有感情基础,此刻再让金毛招待自己,占据了风度上的主导权,那他刘枫的劣势就难以挽回了! 所以刘枫机智地夺过了金毛手里的酒瓶,礼貌婉拒:“我自己来,谢谢你。”然后轻轻斟满一杯酒,扭头问黑发女孩:“我听说你在内务部供职,请问你听过‘不咬钩的少女联合阵线’吗?” 姑娘奇怪地瞥了刘枫一眼,懒得有表情,绽唇答道:“那是苏小美自娱自乐的社团,怎么了?我没兴趣。” 刘枫松一口气,暗想终于可以逃离被拒绝的诅咒了。咬牙切齿恨了苏小美一阵,面不改色道:“那可真是太好了。请问你在内务部负责哪一块的工作啊?也许我们能有一点交集。” 《泡妞心理学》第39页第一行:如果与情敌共桌,必须主动引导话题,吸引女孩注意力,潜移默化地达到冷落情敌的目的。 刘枫一面殷勤地找话题和美女热聊,一边拿余光瞥被冷落的金毛,心里狠狠地想:“老子通读《撩妹的十大禁区》《泡妞心理学》《读懂女性的微表情》《约炮的社会学基础》,理论基础坚不可摧,名言锦句信手拈来,也算饱读之士了,你想跟我抢妹子?回去做点功课再来吧!”(未完待续。) 252 刘枫撩妹成功,但是 美女却对刘枫没兴趣,蹙眉不耐,淡淡道:“我管财务。”面无表情答完,扭头瞧金毛时,脸上竟无中生有地浮出笑来,这反差让刘枫风中凌乱,石化成一座雕像:“方柔嘉你也差不多一点啊,我够容忍你了啊,叫我过来就是晾着的吗?我诚心诚意地哄你,至少要认认真真敷衍一下我吧?跟我聊的时候冷若冰霜,扭过脸就笑起来了啊!是因为他长得帅吗?我受够了啊!这个看脸的世界!” 刘枫忍住没吐槽,心中愠怒,发誓赌上男人的荣耀,必须把大美妞从金毛小白脸的怀抱里夺过来。他忽然笑着拿食指戳美女:“你就不好奇我的工作吗?” “好吧……你是负责哪一块?”黑发美女有些耐不住了,皱眉勉强问。 刘枫瞧见金毛微笑着要开口,他赶紧先声夺人,不给金毛任何机会刷存在感:“我负责飞天战舰的反重力引擎设计工作。”刘枫志在必得,吹得天花乱坠。 女孩果然惊了一下,脑补成了恢弘庞大的战列舰飞上天的画面,掩唇惊了一下:“我,我没懂,你能通俗点说吗?” 连金毛都呆了,傻傻瞧着刘枫。刘枫得意洋洋,拿余光瞟见懵逼的金毛,心里恶狠狠地想:“在科学的魅力面前蒙圈吧,蠢货!我不会给你翻盘的机会的!”然后刘枫警惕地举头四顾一圈,确定没人盯着自己,才耸肩小声道:“本来我不应该说太多……不过只告诉你应该没关系吧。”他凑过去,光明正大附在姑娘耳边,拿手拢着嘴吹气:“我负责让地球引力消失。也就是说,我的敌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万有引力。” 热气烘得姑娘耳朵一痒,正脸红时,听见这石破天惊的话,美女顿时欢喜惊讶道:“这,这怎么可能做到?你真的做到了吗?”按住心口凝望刘枫。期待得目光移不开。 刘枫瞧见美女态度大变,终于咬钩,顿时心花怒放,得意、轻蔑地瞥了已经蒙圈的金毛一眼。仿佛向这个肌肉发达头脑简单的可怜虫宣告知识的胜利:“面对现实吧,傻逼。”然后刘枫蹙眉凝望美女,警惕的打量周围,一边斟酌踌躇,仿佛心中天人交战:“我也许是喝多了。但是我看见你,就忍不住想和你分享喜悦……是的,我成功了!我可以遥控实验室里的反重力投射引擎,让特定区域的地球引力消失。我可以做给你看。” 刘枫深情款款地凝望黑发女孩,刻意盯着她浓妆勾画的大眼睛,强调道:“我只展示给你看。” 黑发女孩喜出望外,一面欢喜催促:“好啊好啊,我好兴奋啊!”对刘枫的冷漠消失无踪,反而有点期待崇拜了。刘枫掏出火柴时,却看见黑发女孩伸手攥住了金毛的手。温柔瞧了被冷落的金毛一眼,目光交流,然后两人一起专注盯着刘枫的手,像看电影的情侣一样共同注目观看。 刘枫险些气炸了肺,暗想老子这么努力,你特么还去握那帅比的手,他不就是颜值高点么,不就是皮肤白点么,老子连续用三个月洗面奶,也能洗的跟他一样白。你给老子等着,咱们走着瞧。 然后刘枫刻意不搭理全神贯注的金毛,专心向姑娘解说:“但是反重力场还在试验阶段,非常弱。只能抵消火柴这样轻微的重力。接下来,女士,请允许我向您展示反重力引擎的功能:它将让火柴摆脱地球引力的束缚,——” 一面说,他一面推出火柴盒,让姑娘伸头瞧了一眼里面稀疏躺着的红彤彤的火柴头:“——从而火柴会悬浮在空中。” 金毛离得远看不着。伸长脖子也想瞧,刘枫想“你看不看关我屁事”,关上火柴盒,礼貌地要求姑娘:“女士,请用设备确定我们的坐标。” 女孩激动难耐,飞快摸出手机瞧了一眼,认真报出来:“x,32,y,45,z,64.” 刘枫温柔看着女孩的眼睛:“接下来,请分享喜悦吧。”然后他闭上眼睛,口中喃喃:“漂浮者1号,第213次试验,坐标x32y45z64。时间,三秒。” “不好意思,您这是……”女孩好奇地刚想问,刘枫马上睁开眼睛解释:“他们往我耳朵里植入了射频收发器。我在向实验室发送坐标——反重力引擎是一个笨重的东西,我不可能背着跑呀。” 姑娘噗嗤笑了。然后刘枫抓紧时间,皱紧眉头,小心捏起火柴盒,移到手机的上空,一边装神弄鬼地喃喃解说,一边轻轻把火柴盒的内胆抽出来:“你看,这些火柴挣脱了地球引力,所以并不会落下来,这个特定的过程会持续三秒,一秒不多,一秒不少……” 姑娘的心砰砰跳,睁大眼睛不敢眨眼,手也从金毛那边抽回来,捧住嘴防止自己叫出声来。然后,她果然看见刘枫拽出了火柴的内胆,敞口朝下,火柴却没有掉出来——姑娘正在想“当初我明明看见里面躺了几根火柴啊”的时候,刘枫已经数到三,忽然内胆里的火柴稀里哗啦坠下来,窸窸窣窣洒了一桌。 刘枫瞧着姑娘,耸肩解释道:“反重力场只能持续三秒钟,这是极限了。不过你看到了,今天我们能让几根火柴摆脱引力,明天我们就能让五万吨重的战列舰飞上蓝天。相信我,那绝对会是敌人的噩梦。” 姑娘欢喜拍手,脸红红地崇拜道:“你好厉害哦,科学家好棒,又聪明又炫酷……” 刘枫得意洋洋地享受美女的崇拜。他一边美孜孜地耸肩谦虚“一般般啦”,一边小人得志地盯目瞪口呆的金毛。他注意到,从刚才表演魔术的时候开始,金毛就已经彻底失宠,被美女完全无视,坐在那里像个孤零零的盆栽。因为不论金毛是坐在那里蒙圈发呆,还是专注瞧刘枫的魔术,都再也吸引不了美女的注意力。刘枫把《泡妞心理学》里孤立情敌的技巧用得炉火纯青,他和美女之间的互动亲密得天衣无缝,金毛几次启唇都被刘枫先声夺人抢占先机,金毛连插嘴都没成功过。 刘枫大获全胜谈笑风生。金毛一败涂地无人问津。刘枫正得意时,姑娘问他还会啥,会唱歌吗。刘枫就唱了一首歌: “长得帅,绝对渣男绝对坏。 长得帅,一定死的非常快。 皮囊下,无比肮脏的内在。 这绝对不是真爱, 长得帅就死得快——” 金毛愣了半天,瞧见刘枫不断眉飞色舞地瞟自己,才意识到刘枫在唱他,金毛低头捂住了脸。 美女瞧见刘枫唱得风生水起渐入佳境,害怕他把即兴表演当成独唱会,连忙拽住他,温柔道:“唱一段够啦。刘枫,我小瞧你了,敬你一杯。”脉脉捏着高脚杯与他轻轻一碰,垂目喝一口。 刘枫没料到开头冷眼以对的傲岸美人眨眼就能温柔似水,佩服自己牛逼,喝酒时细想:“原来我能泡到这么极品的美人儿!混蛋苏小美,原来老是被拒绝不是我的错,错的是世界!”他不知不觉喝了一大口,扬眉吐气地畅快问道: “方小姐,老实说,我瞧见你第一眼就惊为天人……” 黑发美女张开五指梳理长发,迷惘地纠正他:“我姓孙,叫孙嘉怡。”(未完待续。) 253 史上最痛苦的泡妞经历 刘枫呆了一下,问:“这里不是南区72桌a座吗?” 孙小姐意识到什么,尴尬地咬唇,偏头瞧低头捂脸的金毛:“这位才是a座。” 刘枫张大嘴巴,看孙小姐又看金毛,瞧见孙小姐的奇怪样儿,结结巴巴问孙小姐:“你不是方柔嘉?”科学家的聪明顿时无影无踪。 金毛低头笑完了,抿唇抬起头来,双眸闪闪发亮,瞧着刘枫伸出手,开口时竟是女声,纤细婉转,悦耳动人:“你好,我是方柔嘉。听说你喜欢我?” “哦,我草。”刘枫的表情枯槁得像风干的尸体,长大嘴巴凌乱在风中,瞧见金毛少女方柔嘉神采奕奕地越过孙小姐递过手来,他麻木地伸手去握,立马觉得方小姐的手孔武有力,敌我力量悬殊巨大,刘枫的胳膊被方小姐甩得像拉面。 刘枫这才如梦初醒,傻傻望着金毛笑盈盈的眼睛,张口结舌:“方……方小姐你好……” 在方柔嘉站起来与他握手时,刘枫才看见她不仅肱二头肌健壮英武,胸前也颇有实力,只是刚才她懒洋洋地扶桌坐着,瞧不见衣领下的领域,所以瞎了眼以为她是男人。 刘枫突然后悔莫及,心里有个小人狂奔出去,跪在草地上滑出几米,抱头哀号:“被我欺负得一败涂地的竟然是方小姐!被我排挤得无人问津的竟然是方小姐!我还以为我拆散了一对男女,结果这俩居然是闺蜜啊!我他妈为什么就把黑头发的姑娘当方小姐了啊!完蛋了,我把他当成男人来全力迎击了啊!刚才那些盛气凌人的眼神,那些小人得志的歌声,要是把方小姐惹恼了,她去宋丹面前把我痛骂一顿,我以后就不用在研发部混了!” 现在他想起孙嘉怡初见他时的爱搭不理,不就是自己认错人的证据吗!闺蜜约来的人,孙嘉怡当然不会热情招呼啊!难怪金毛认真听他自我介绍,还给他倒酒啊!难怪孙嘉怡老扭头去和金毛聊天。不肯搭理刘枫——人家又不认识你,谁特么越俎代庖去抢闺蜜的风头啊? 一切都特么合理了。但是刘枫已经痛不欲生。 刘枫连悬梁自尽的心都有了。他突然想起电话里对方柔嘉说过的话:“看过你的照片……” 想到这里,刘枫的表情突然枯萎得像真空包装的熟食,因为他惊恐地想到。方柔嘉是以为刘枫看过照片的,所以她相信刘枫不会认错人,于是她会认为刘枫当着她的面泡她闺蜜属于知法犯法,这绝对是顶风作案啊! 她会怎么想?她会觉得刘枫见异思迁吧!绝对会啊!这种恶劣的行为没有其他借口可以解释了啊! 刘枫本能地在心里呐喊:“我不能道歉说认错人了——但是也不能承认我嫌弃她所以去讨好孙嘉怡啊!我该怎么办?这见色起意的劣迹太明显了啊,太大胆了啊。会被杀掉的啊!我该怎么办!” 刘枫突然渴望自己突发心肌梗死。痛觉人寰都没关系,只要不致命就行。那样他就不用解释为什么认出方柔嘉还色胆包天地去泡孙嘉怡了。 虽然说泡到了——但是完全高兴不起来啊! 现在轮到刘枫蒙圈了。方柔嘉和他握过手,拉近椅子落座,双臂叠在桌上撑着,兴趣盎然问:“刘先生,我觉得你应该更喜欢温柔漂亮的女孩子才对啊,嘉怡和你才般配嘛。你为什么会暗恋我呢?” 嘉怡最怕她心直口快,疑心方柔嘉又在一本正经地调戏自己,红着脸去捏方柔嘉的笑脸,口里清高道:“你又拿我开玩笑!”方柔嘉笑盈盈任她捏。只等刘枫答话。 刘枫像被针扎了下,比回光返照还精神,他正襟危坐,方柔嘉把话说完了他还在一脸呆滞地假装倾听。刘枫对宋丹的感激早已烟消云散,现在满头大汗地思考怎么圆宋丹撒的谎。搜索枯肠找不到借口,绝望地意识到已经被推上没有退路的独木桥,急中生智地擦汗讪笑道:“你瞧你瞧,你猜错啦,所以说我们不够了解对方嘛。我这个人啊,就是喜欢那种——” 刘枫的目光飘到方柔嘉胳膊上微微隆起的肱二头肌上。险些失去遣词造句的能力,吐字越来越慢:“——我就是喜欢那种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女孩子。” 方柔嘉本来神采奕奕地打量刘枫,听见这话,忍不住抿住薄唇低头笑。拿手遮住口,羞涩地把笑咽回去。她想在刘枫面前克制心性,忍笑时竟然有少女的纯洁风情。刘枫瞧见,心像被太阳烤软的冰激凌,甜甜地化了一地,皱眉暗想。方柔嘉如果蓄起长发,回归女装,一定好看得令人惊喜。 孙嘉怡忽然幽幽盯着刘枫说:“你暗恋柔嘉,怎么不说呢?” 刘枫不肯得罪柔嘉,又想照顾嘉怡的心情,只好殚精竭虑地开动脑筋想借口,急得脑壳冒烟,仿佛看见脑细胞在前赴后继地战死:“我,我,想给她留下好印象,所以拿最拿手的魔术来——” “那是魔术?”孙嘉怡瞪圆眼睛尖叫,“我竟然相信了你!我真是太好骗了!” 刘枫低头捂住脸,他像个心力交瘁的保姆,已经累觉不爱,没力气哄人了。他任孙嘉怡气冲冲推开椅子离席而去,都没吱声来挽留她。 方柔嘉哀声求了孙嘉怡两句,也挽留不住发无名火的闺蜜,眼巴巴瞧她远去,然后瞧见刘枫垂头丧气,忍不住伸手拍他肩:“我还想替你保密,结果你不打自招了。” “你看出来那是魔术?”刘枫惊讶抬头问。 方柔嘉不屑地笑着,拾起散落在桌上的火柴,折短两根横在火柴盒里,不以为然地炫耀道:“要不要我也制造个零重力区给你瞧瞧?” 刘枫佩服道:“不用了,我瞧见你的准备工作就知道我穿帮了。” 方柔嘉放下火柴盒,支颊笑道:“我知道嘉怡为什么发脾气。你现在追上去哄她的话,还来得及哦。” 刘枫放松下来,感激她宽宏大量,所以摇头装听不懂,故作纯真道:“我明明是来找你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说着捏起酒杯,扑哧笑道:“要是拒绝我的人,我都要去追着哄,我就见不到你了。” 柔嘉又笑起来,露出一线洁白的皓齿:“你也是披荆斩棘啊。” 刘枫终于寻见个关心自己的人,恨不得把累累伤痕都脱给她看,掏心掏肺道:“要脱单可太难了!” “为什么要脱单呢?”柔嘉支颊问,“如果连自己的寂寞都治不好,仓促找来的女朋友也会和你一样寂寞吧。” 刘枫突然被问住,哑口茫然,无言以对。呆呆看柔嘉时,竟有种难言的倾慕,忍不住问:“你也是做财务的吗?” “财务太无聊啦。”柔嘉知道他疑惑很久了,伸手抚摸自己的胳膊:“我是安全科科长。你如果搬不动水桶,或者不会换灯泡,我可以帮你。” 刘枫欲哭无泪。(未完待续。) ps:  作者这个学渣赴校考试,这几天忙于准备,可能只能日更一章了,各位抱歉啊~另外这一章有点水,嗯~下一章进正题! 254 三打一被反杀一个 庄言被执法队隔离问询时,他几乎没反抗,平静得像回家吃饭。执法队长魏明旭敲开他的舱门时,瞧见庄言穿着睡衣,特意问:“我可以给你时间换衣服。” “就这么地吧。”庄言想起第一次见魏明旭的时候,他想抽空换身衣服都没戏。 魏明旭都不许手下给庄言上手铐,先敬烟一支,在路上解释:“这不算逮捕,你就当他们请你公费医疗。” “请我去喝茶呗?”庄言笑道。 “哪敢请你‘喝茶’啊!”魏明旭哈哈大笑,然后一本正经:“只是喝杯茶而已。” 然后庄严坐在铁窗后面,双手搁在冰凉的铁桌上,面前一杯热气腾腾的龙井。铁窗后,梁非凡、李明、心理医生御棋像面试官似的坐成一排,拿着手里的文件皱眉头。 梁非凡疑惑地瞧着面无表情的庄言,食指轻轻点着手里的材料:“你确定你写的材料不是开玩笑的?你现在重写一份还来得及。因为如果你没有证据的话,这材料里的内容太出格了……我们只是要求你书面阐述冲动的原因,并没有期待你写篇科幻小说出来。” 庄言无辜耸肩,一口咬定:“我能说什么呢?想象一下,我关紧门,终于能一个人踏踏实实洗个痛快澡,一出来就瞧见别人用我的笔迹在桌上留下一封骇人听闻的书信,我都不知道别人怎么进来的,就像我不知道他怎么离开的一样。” 梁非凡无奈地瞧心理医生。这时候庄言笑道:“你们该不会觉得我在瞎编吧?那可太无聊了,你认为,我一个成年人,会自己写一封匪夷所思的书信,然后拿这个做借口去痛揍尉栩一顿?” 梁非凡的目光移回庄言身上,三个审查官都直勾勾地盯庄言,房间里一片死寂。 庄言讪笑道:“哈,哈!你们这么看着我干嘛?”他吸着凉气,认认真真交代:“那封信虽然是我的笔迹。但是绝对不是我写的,因为相信我,如果我早点知道信上的内容,我早就往尉栩被窝里放蜈蚣了。绝对等不到今天。” “放蜈蚣?”心理医生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 庄言警惕地讷讷:“……,我当然不会让你们发现是我放的。”他瞧见三个面试官都面色不善地端详自己,不由得努力解释:“听不懂这笑话?在热带前线,新兵报复暴躁的班长不都往人家被窝里放毒蜈蚣吗?” 梁非凡和心理医生无语对视。然后梁非凡拿出一份笔迹鉴定报告,郑重递进铁窗。给庄言看:“这是权威鉴定中心出具的笔迹鉴定结果,这封信百分之百是你的亲笔手书,每一个起笔顿挫的细节、习惯、握笔姿势都与你一模一样。一个人的笔迹和指纹一样,是独一无二的,是无法伪造的。所以我觉得你应该重新思考下你的供词,我可以给你反悔的机会。” 曾经刻薄得无以复加的梁非凡,竟然和蔼得像庄言的爷爷。 庄言翻开鉴定报告瞧了眼,皱眉沉默了下。他认出来这是国内最权威的鉴定机构给出的结论,可见梁非凡确实认真重视,连夜把两份笔迹寄京送检了。庄言本以为这份笔迹只是模仿得像。必然逃不过专业鉴定机构的法眼。所以这份严谨考究的鉴定证明一下子把他给搞懵了。 心理医生开口了:“庄言先生,您确定您在洗澡吗?您再仔细思考一下,能否记清楚洗澡的细节?指尖的触感,抚摸的顺序?” 庄言脸红瞟他一眼,医生马上解释:“有没有一种可能:您以为自己在洗澡,其实是您的第二人格从潜意识中浮上来,亲手撰写了这封子虚乌有的信。而你的第一人格却全然不知。这就是为什么您不知道信的内容,却依旧亲手写了它——因为信的内容来自于您的‘里人格’的幻想。所以您的第一人格觉醒以后,对自己做过的事情茫然无知,所以倾向于用超自然的‘外星人’‘异形’来解释您不了解的事实。” 梁非凡同情地瞧着庄言点头。沉重地补充:“庄言不要有心理压力,我们在帮助你。你不要自责,因为这种案例比比皆是,人类对多重人格和分裂障碍的研究已经相当成熟。我必须高兴地告诉你,你不是一个人,你有很多病友。你不孤独。” 庄言不搭理苦口婆心的梁非凡。他望着口若悬河的心理医生,抬下巴问:“您是?” “随军心理专家,主治医生赵御棋。”心理医生自我介绍,“我就是那个被你一直放鸽子的愤怒管理疗程负责人——你还说过我——” “太过分了!”庄言惊讶嚷道。 “是啊。虽然你每次都不来,但是每个礼拜六的上午十点,我都给你留出时间等你出现……”御棋喋喋不休。 “你爸妈怎么能给你取这名字?”庄言吸凉气问,满脸同情,怜悯恻隐:“御棋?老师点名的时候,你难道不觉得其他小朋友的画风跟你都不一样吗?” “不要嘲笑我的名字!”御棋一下子恼火了,一字一句地强调:“你根本不懂它的意境之美!” 庄言关切地问御棋:“别人起名都翻字典,你妈起名的时候是不是捧着一本《后宫心计》哗哗翻来着?” 御棋坚决否认:“我妈才不看!我爸爱看。” 庄言更加同情心理医生了,他面露不忍,柔声问道:“你当心理医生的话,就觉得自己不那么奇怪了对吗?” 御棋点头说:“对啊,这样的话就能逃出以前的生活圈子……” 五分钟后,梁非凡惊恐万分地看见庄言好声好气地哄崩溃的心理医生:“别哭别哭,其实你爸说的有点偏激,同学聚会并不是什么攀比大会啦……混的不如别人也并不代表活不下去啊!” 御棋痛不欲生地抽泣不断,口里喋喋不休,一吐为快:“可是我特想逃出去,你知道吗?我一想到别人家的孩子考研读博出国深造,我才混到一个区区上尉!别人一问,你家孩子现在咋样啦?我爸都不好意思答!抬不起头你懂吗?他就怕别人瞧不起他,门都不出。我的压力好大啊!我寻思当个心理医生,自己能开导自己,结果******,接待的患者一个个都跟我爸似的愁眉苦脸,大老远就跟乌云似的飘过来,我更抑郁了!人生无望啊!” 庄言好言相劝:“谁说混的没别人好就丢人了?只要没坑蒙拐骗,就算当流浪汉都理直气壮。那些钻法律漏洞来偷窃的,那些仗着店大欺客明抢的,就算人前风光,背地都被骂穿了。一个人值多少钱不能用身价计算。” 心理医生痛哭流涕地点头,泪水涟涟凝望庄言,恨不得隔着铁窗握庄言的手:“你说的太对了!人值多少钱不能用身价计算,太对了!” 李明和梁非凡看傻眼了。他们没想到,庄言没垮,大夫疯了。(未完待续。) 255 我没疯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李明惊呆的时候,梁非凡气急败坏地努力挽救心理医生:“喂!你能不能行,谁给谁看病啊!你是问询官啊,给我打起精神来啊!” 崩溃的心理医生正在向庄言深情倾诉生命不可承受之重,在渐入佳境时,突然被梁非凡喊回魂来,哆嗦一下,如梦初醒地板起脸,刻薄地捧起文件,故作强硬地读:“您声称‘在洗澡所以没能目击他人伪造你的亲笔信的过程’,你能举出嫌疑人吗?你有证据显示有人出入你的休息舱吗?” 庄言哑口无言。他还没争辩,梁非凡居然在无可奈何地解释:“我们甚至不需要你举证,因为科学结论可以证明你在说谎。执法队用最尖端的‘金属有机框架材料’喷雾给你的房间洗了个澡,然后打开紫外灯找了一个小时,把所有的指纹都高亮标记了出来。检查发现,房间里除了你自己的指纹和抽象画似的精斑,执法队没有找到其他人的痕迹。”梁非凡郑重地强调:“也就是说,除了你自己的分泌物,你的房间里找不到第二个生物留下的蛋白质和脂肪酸了——通俗点说,房间里的活物只有你。” 庄言脸红说:“你不用说这么详细的,我知道那个技术。” 梁非凡一鼓作气说完:“并且黎塞留调取了监控,从下午开始走廊就空无一人。根本没有任何生物接近过你的舱门,更别提潜进来了。但是我们愿意相信,你不会故意找茬去揍最高上司,所以只有一个解释: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你在在说谎。因为这一切都是你分裂的第二人格觉醒带来的幻觉和臆想,这是精神分裂症状,所以我们决定不追究你的行政过失和法律责任,而是组成问询组确定你的症状,为你安排工伤补助和公费医疗。” 庄言嚷道:“喂!等下?你们的思维方式有偷懒的嫌疑,你们怎么能把自己知识水平解释不了的现象归结到精神病里呢?” 梁非凡不服:“就你知识水平高呗?” “我不是针对你。”庄言解释,“我是说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梁非凡装不下去了。暴跳如雷:“你牛逼,你解释给我听,如果真有人摸进你的房间,为什么监控都拍不到?” “北美联邦开发的最先进的光学欺骗系统已经可以在一公里外达到隐身效果。我断言五十年后。摄像头在隐形特工面前形同虚设。这很难吗?”庄言咄咄逼人地反问。 “但是现在不是‘五十年后’。”梁非凡叩得桌子邦邦响。 “——大航海时代的美洲土著酋长如是说。”庄言替梁非凡作注解:“然后第二天,比土著先进五百年的西班牙火枪手登陆美洲大陆,出现在酋长面前。酋长懵逼了。” “你才懵逼!”梁非凡气得胡子乱颤,眼球上全是血丝,“那你告诉我。假如有人进入了你的房间,为什么电子锁上查不到开门记录?” “你可以进一步设想:既然一种生物装备了那么先进的光学欺骗系统,那么他在潜入方面一定无比专精,它甚至可以在我开门的刹那,与我擦身而过,进入我的房间。【ㄨ】再狂野一些,它也许可以像红细胞穿越血管壁一样,灵活地进入任何缝隙……”庄言侃侃而谈。 梁非凡将文件摔在桌上,刻意大笑:“你在讲故事吗?庄言,你更适合去做小报记者。去炮制目击ufo的新闻。你疯了,你的精神有问题!” 庄言冷静反驳:“我没疯。我疯没疯不是你说了算的。” “疯子都说自己没疯。我就没见过哪个神经病愿意坐下来和医生促膝长谈的。”梁非凡快气出脑溢血了:“你就拿着工伤津贴,享受国家医疗,不行啊?你都揍了俩高层了,你是不是心愿未了,非得再揍我一回才算功德圆满呗?” 庄言想入非非,脸上浮起心猿意马的微笑,笑眯眯抵赖道:“你想多了。” “你分明就想!”梁非凡气的乱颤,酥着半边身子拼命喘气,咬牙切齿地嚷:“你刚刚就在幻想吧!你的暴力倾向已经很明显了啊!” “庄言先生。如果你不能拿出确凿的证据来洗脱你说谎的嫌疑,那么很抱歉,”心理医生诚恳地关上文件薄,瞧着庄言推心置腹地说:“我必须说。您的症状符合严谨的病理过程:抑郁病史在精神刺激下复发,进展为抑郁狂躁症,伴强烈的、不可抑止的攻击倾向,伴中度精神分裂,怀疑存在第二人格。按照有关规定,您已经不具备在岗工作的条件了。而且为了您的健康和同僚的安全。您都应该接受系统的治疗。很抱歉,我必须要求你带薪停职,稳定病情之后再考虑回基地工作。” 御棋医生说得郑重关切,梁非凡也终于消气平静下来,张口喷了两下抗哮喘喷雾,皱眉狠狠看着庄言,露出庐山真面目:“庄言,好好去养病吧!决策官同意免除你的一切刑事责任,你也该适可而止了!知足吧你,组织已经仁至义尽,为了不让你上军事法庭,九人团已经竭尽全力了。通过公布你的病情,宣布送你出基地疗养,等风平浪静再让你回来工作,不仅可以平息风波、消除影响,也能对上级、对战友有个交代,对你好,对大家好。” 庄言慢慢闭上了嘴巴。他面前的龙井凉了,他还一口没动。庄言望着李明,绽开嘴唇说:“你还没说过话。你的意见呢?” 李明一直假装浏览资料,本以为能置身事外,没料到被庄言点名提问,只好讪讪抬头,手指抠着纸张:“我,我觉得吧,” 他努力关切庄言,刻意盯着庄言的眼睛,以示坦荡无愧:“你的身体比什么都重要,身体是本钱,你在开发驾驶员系统的时候,主持铁幕计划的时候,长期通宵,这对肝脏很不利的,你的病毒很可能扩散了,器质性疾病影响你的心理素质,心理压力导致身体更差,已经进入恶性循环了,你已经为基地做了那么多,这份工伤津贴你拿得问心无愧……” 庄言打断长篇大论的李明:“你就告诉我,你也希望我离开基地吗?”他问得直接了断,盯着李明。(未完待续。) 256 你明白了就好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你就告诉我,你也希望我离开基地吗?” 庄言问得简单粗暴,像分手时一句“你还爱我吗?”一样简单有力,打碎一切花言巧语,直指主题。 因为简单的答案,决定了这个谈话是否有意义。yes,那么拿出行动来。no,那么谈话结束了。 李明像被一头犀牛撞中胸口,刹那呼吸不上来,他很想岔开话题,他可以滔滔不绝地关心庄言一下午,但是他没办法回答这个简单的问题。 他不敢直视庄言凝望自己的目光,眼神飄开时才意识到,他想要脚踏两只船,所以他根本没做好分手的准备,于是他不敢回答庄言的问题。 “还是身体第一。”李明勉强笑了一下,十指叉在一起,顾左右而言它,“你的人我都会好好照顾,你不用担心。” “那么,你们三人达成共识了。”庄言说。 李明默默翻开文件薄低头阅读,把那几行字翻来覆去看,瞧得都快不认识了,愣是不想接这句话。直到梁非凡开口,李明才如释重负,从重压下逃脱。 “是的,我和李明,代表人事部门和你的直属部门,来传达九人团的决议: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尽量减轻负面影响。【ㄨ】而你,将获得一个带薪长假,希望你好好养病,以后继续为国家效力。”梁非凡盖棺定论。 庄言站了起来。 “那么我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庄言摊手说,“我服从安排。希望我不在的日子里,你们过的愉快。” “哦,恭敬不如从命。”梁非凡眉飞色舞。 李明连忙站起来,殷勤交待:“我去替你安排长假和津贴补助,把你的证件也办下来,你离开之前就给你,可以享受很多福利和优惠。” 庄言十指按着桌面,吩咐道:“那就发通知吧。” “现在?” “对。现在。”庄言拍板。他坐下来说:“既然你们已经决定了,那就痛快利索点。广而告之,不必拖泥带水。” 梁非凡不高兴,恨不得回一句“就你有理,你咋都对”。但是李明已经如蒙大赦地满口答应:“好,那我这就向各部发送后台通知,宣布处理结果。”李明摇尾巴了,梁非凡就没法儿刻薄,只好闭嘴。 消息发布出去。基地一阵骚动,研发课长被确诊精神疾患的消息口耳相传,瞬间人尽皆知。没人肯信。 十分钟后,已经收拾完东西准备结束问询的梁非凡接了个电话,恭敬答完,挂了电话,却皱着眉头凝望手机,脸皮惆怅成了一张树皮。 庄言歪头凝望梁非凡,他看见气势汹汹的老头子忽然像被浇灭的火炭,“呲”一声没了气焰。梁非凡皱眉拧头打量庄言:“魏部长要见你……魏部长为什么屈尊降贵来见你?” “人是没有贵贱之分的。”庄言好整以暇地玩弄迷惑的梁非凡。轻轻摇头:“只有‘有用’和‘无用’的区别。也许在魏部长眼里,我和你就是这点儿不一样。” “你!”梁非凡横眉怒目,被人藏头露尾地骂一通,气得有口难言。李明连忙扯住濒临爆炸的老头子,打圆场道:“魏部长来了,问询委员会应该回避。走吧。” 梁非凡咬牙切齿地走了。铁门一关一开,飘进来一片蓝色,香风紧随而至,比清晨的氧气还清新怡人。随后魏东娴拉开桌后的椅子坐下,腿叠起来。撩开眉边的头发,看着庄言问:“他们要赶你走?” 她的洁白领花衬衫被胸顶出西装外,湛蓝的小西装都兜不住,只扣得上中间那粒扣子;她抱胸傲然倚在椅背上。有居高临下的凌人风范。庄言努力不去看,诚实地盯着她的下巴,让他瞧上去似乎呆呆的:“听上去只有你相信我是精神正常的了。” 魏东娴嗤笑一声,瞧着庄言摇头:“我信任你,但是不相信你说的话。” 庄言低头想了会儿才明白这句话,心生感激。表情像烤化的橡皮泥一样软和下来,目光上移,和她对视,感触道:“事到如今,我没想到,站在我身边的不是李明,竟是你。” 魏东娴经不住他软和的凝望,飘开视线,蹙眉说:“我也没想到,你对李明期望还挺高。”暗想你若知道我与李明卖了你,估计你这眼神能立刻捅我几个透明窟窿。 她心绪混乱,内疚得心脏像被回形针夹住,冰凉刺痛。忍不住直奔主题,蹙眉说:“无论你编什么样的故事,我都相信你有一个正确的初衷。我相信你会像保护肖璇、保护研发部那样,奋不顾身地保护你的国家。所以我来与你告别,你难道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当然有。我没疯。”庄言坚定地说,“我的意思是,我说的是真的,没有瞎编。虽然和尉栩展开一场别开生面的散打是我的夙愿,但是我还没到编造谎言去揍他的地步。这个基地里有鬼。” “有鬼。”魏东娴蹙眉重复,凝望庄言,难以置信地嘀咕:“我们是马克思主义接班人,唯物主义是我们的精神基石,你还是个科学家,怎么也神神叨叨地宣扬这些唯心论了?跟个跳大神的似的。” “你没懂我的意思。”庄言走过去攥住铁窗:“天兵天将,奔月嫦娥,凌霄宝殿,漫天诸佛的无边法力——这些古代神话,今天都可以用科学实现,比如外骨骼动力装甲。比如登月火箭。比如美军的堡垒级空中炮艇。而千里杀人的飞剑,索魂夺命的幽灵,借助科技的力量也能殊途同归。所以魏部长,技术可以造神,也可以招鬼;在技术爆炸的今天,新科技、新革命接踵而来,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那些固执地坚称‘不可能’的执政者,最后都变成了历史的食物和祭品。”庄言越说越急,最后徒劳地攥着铁窗栅栏,盯着有些被吓坏的魏东娴,放慢语速: “监禁谁都行,千万不要禁锢想象力。也许他们都把我当疯子,但是这才是某些人有恃无恐之处——他们知道没有人会相信我!你们宁肯断定我得了精神分裂,也不肯想象一个无孔不入、无形无迹、几乎无所不能的超级兵种潜伏在你们的身边!但是我告诉你,魏东娴,这就是事实!逃避是没有用的。” 魏东娴像个吓坏的孩子,红唇微张,走神喃喃道:“怎么可能?假定你说的是真的,那么九人团的生命安全早就脆如薄纸了。但是我们都还活着——既然那个‘东西’无孔不入,那么它可以随意杀人,为什么它迟迟不动手?” “它斋戒。它是素食主义者。它娘炮!这重要吗!”庄言狠狠嚷道,“它迟迟不动手,你不觉得更可怕吗?因为它耐心得像草丛里的毒蛇,可以整日整夜地守候窥伺!部长,你知道什么最可怕吗?” “什么?”魏东娴听得入神,惊醒问道。 “它忍耐了这么久,今天终于停止潜伏,在我面前暴露了它的存在。虽然风险并不大,因为我现在是个众所周知的疯子——”庄言耸肩自嘲,眨眼又郑重强调:“但是它坐不住了!你懂十年磨一剑的意思吗?它为什么偏偏在今天出手将我赶出基地?这一定和全球局势多少有点关系吧?”庄言步步启发。 “天庭计划。”魏东娴梦中惊醒,六神无主地嘟囔,终于傲气全无,低头咬指甲:“全世界都在盯着天庭计划……发射日期已经迫在眉睫了,现在正是千钧一发的风暴前夕!” 庄言长长吐一口气,闭上眼睛,倚在铁桌上坐下,驼背放松,晃着双脚咕哝道:“你明白了就好,我可以放心离开了。” 魏东娴六神无主地低头细思,不知不觉咬坏了指甲,红色的指甲油都吃了一些。这是她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流露小时候的习惯,紧张起来就咬指甲。(未完待续。) 257 工具人生 她瞧见庄言如释重负地驼背坐在桌上晃腿,像个搬完砖以后如释重负的民工。 她想起庄言怒斥贪腐时,狂怒得像金刚的怒容法相;但是点破真相后,他松懈下来,却像个在树下抽烟的老农,简单平凡地休息,甚至忘记装逼。</br></br>庄言对上司真诚以待,这让魏东娴更加如坐针毡。她强烈地感觉到李明和庄言的不同。一个苟天下为己用。一个疲心力而奉公。所以她甚至不由自主地将真心话脱口而出:</br></br>就算不相信他说的话,魏东娴也固执地信任他。</br></br>人与人之间互相坦诚,叫做透明。如果只有一方奉献真诚,那叫做透析。魏东娴不喜欢透析。</br></br>于是魏东娴决定向庄言坦白。这股坦白的冲动涌上来,反而让她害怕庄言发火。她忍受忐忑的沉默,捏着下巴,低头犹豫,咬得红唇褪色,漂亮的皓齿若隐若现地露出洁白的一线,蹙眉踌躇着说:“也许这样说能让你离开的不那么遗憾……你过来。”|</br></br>庄言回头望她,见她五指刮着桌面,从问询委员会的办公桌后绕出,向他走来。庄言还在迷惘,魏东娴已在铁窗前停下,伸手在铁栅栏中间向他勾食指。</br></br>他顿时想起了英雄儿女给烈士送离别一吻的镜头,同样是一个生离死别的场合,国色天香的女主角隔着监牢的铁栅,捧住死囚胡子拉碴的脸,亲吻得肝肠寸断。庄言在电影里时觉得死囚就算被毙了都值得。</br></br>而魏东娴太他吗吸引人了。她白皙纤细的手指一勾,庄言像猫儿听见午饭铃响,耳朵一竖,摇摇晃晃就凑上去了。他忍不住凝视魏东娴的抿着的红唇:浓淡有致,丰润性感,如果轻轻咬住,滋味一定非比寻常。</br></br>然后魏东娴隔着铁栅,攥着庄言的衬衣拽近些,附耳轻轻说:“你的牺牲不是白费的。我和李明都猜测是尉栩窃取了你的版权。等此事坐实,尉栩卸任。我再跟他秋后算账,查他个底儿掉,彻底断送他的仕途,让他自食苦果。”</br></br>“你!”庄言突然察觉到真相,面容突然狰狞起来,气得龇牙要嚷,被魏东娴用力揪住衬衫。小声命令:“安静!这件事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你难道要嚷给全世界听吗!”</br></br>魏东娴急得咄咄逼人。叮咛时微微细喘,口齿间的暖热香风轻轻喷在庄言脸上,让他镇定下来,闭嘴,机警地左右瞧一圈,外没人,才咬牙恶狠狠问:“你说什么按规章走程序之类的屁话,都是假的?你们就是想拖三个月!”</br></br>“你嘴巴干净点!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魏东娴被他一骂,心里的愧疚顿时蒸发干净。立起眉毛轻轻训斥:“等尉栩被打出原形,你的知识产权官司打起来就容易多了,该你的东西还不照样是你的?我也没骗你,规章摆在那,程序本来就冗长,我是走了,我才……”</br></br>“你说李明?李明也知道?”庄言的思维像蟋蟀蹦的飞快。魏东娴都跟不上他的思路:“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他不是兄弟吗!”</br></br>魏东娴嘴角似笑非笑地翘起来,尴尬地讪讪警告:“你千万别把他当兄弟。”暗想主意是李明出的,公愤是李明压下去的,主要受害人的义愤都是李明摆平的,只有庄言因为揍李贺被关了禁闭,从头到尾蒙在鼓里。真是被卖了还替人数钱。</br></br>庄言瞧见魏东娴的脸蛋红扑扑的。恼火凶人时都像在谆谆叮嘱,油然升起被姐姐关心的亲切感,拧头推开,消气问:“你怎么又肯告诉我?李明会求你守口如瓶的吧。”</br></br>魏东娴瞧见他转身走开,不知不觉松开他,手软软地攥着冰凉的铁栏,别过头闭上眼逞强道:“告诉你又怎样?我今天打游戏赢了电脑。我开心,我乐意!你管我?”</br></br>庄言幽幽道:“你真心相信他会蠢到露出痛脚给你踩吗。”</br></br>魏东娴扭头瞪他的背影,用力答道:“他已经露出致命破绽了,我不信也没用。敌人伸脖子过来,你剁不剁?”</br></br>“剁。”庄言轻轻说。他仿佛接受了用知识产权换尉栩身败名裂的交易,背对魏东娴:“谢谢你告诉我实情。我要走了,这个事情我会烂在肚子里,不会再告诉别人。”</br></br>“我也希望你守口如瓶。”魏东娴找不到别的话说,忽然觉得与他生疏起来,三尺距离远得望尘莫及。</br></br>“李明说,我只是个扳手。”魏东娴转身黯然要走时,忽然听见庄言的声音追进耳朵:“我觉得很有道理。人之间的相互利用是社会常态。算无遗策的诸葛亮是刘备创业守业的工具,才子将相是皇权巩固帝制的工具,古往今来,我们重复的是工具的人生。所以,我早就知道你把我作棋子用,却一如既往地为你工作。”</br></br>魏东娴的心像被冰水泼了个劈头盖脸,狼狈慌张,身子发凉,气得回头,牙齿打颤地想解释,却言攥着铁栏杆,郑重庄严地望着她。</br></br>这突如其来的对视,让魏东娴气的发颤的红唇拒绝接受大脑指令,徒劳地开合两下,居然吐不出字儿,只瞧着他发怔,“混蛋”两个字噎在喉头,竟忘了该怎样发音。</br></br>庄言:“但是你愿意告诉我真相,让我有了不一样的感觉。有你这样的上司,我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诸葛亮甘愿竭智尽忠,匡扶蜀汉了。部长,我需要认可,你需要人才。所以请认真地使用我,来除去国家的威胁,完成你的理想吧。把我当作手术刀去恰当使用吧,我希望在你的扳手里,我是最趁手的那一把。”</br></br>魏东娴没料到他说出这样一番话,最初对他的猜疑和芥蒂,后来的酸溜溜的想法,加上最后不被理解的怒气和与生俱来的骄矜,全在这推心置腹的效忠宣言里软化,她垂手站在那里,脑袋发麻,说不出话来。(未完待续。)</br></br>本书来自/book/html 258 扳手是没有性别的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魏东娴没料到他说出这样一番话,最初对他的猜疑和芥蒂,后来的酸溜溜的想法,加上最后不被理解的怒气和与生俱来的骄矜,全在这推心置腹的效忠宣言里软化,她垂手站在那里,脑袋发麻,说不出话来。 “怎样使用都没关系吗?”部长傻了半晌,鬼使神差地蹦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她的脑海里储存了无数冠冕堂皇的套话,她都忘了说;胸中有现成的招徕人心的腹稿,全被搁在一边,被顽皮的好奇心撺掇得脱口就问。 “怎样使用都没有关系。”庄言掷地有声,“因为我也相信你,部长。而对我来说,信任等于忠诚。” “你要知道,在咱们国家公车私用也是常态。”魏部长一本正经地糟蹋他,歪头笑道:“所以真的怎样使用都没关系吗?” 她原本被良心责备,内疚得如鲠在喉,忽然和庄言把话说开,有种吵架后破镜重圆的欢喜。心情就像负重修炼的高手突然脱掉了腿上绑的几十斤沙袋,不仅如释重负,更轻盈得飘起来,恨不得几步跳跃到天上去。这欢喜雀跃的心情叫她变回了大学时代的顽皮模样,一本正经地说笑话,翻来覆去地逗庄言玩,调皮得像拿草茎戳老鼠,瞧不见反应就不肯罢休。 “公车私用也没关系。我离开基地以后,会和你保持单线联系。因为我觉得,冥冥中有强大的推力在逼迫我调职离开,急迫得像想恩爱的夫妻千方百计地哄孩子回房睡觉一样。所以,我离开基地以后,有些人也许会开始做见不得人的事情了。”庄言说话时,思绪飘开,想起黎塞留说过的“世界大战将在月底打响”,心头沉重得口无顾忌,郑重拜托道:“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请不要麻痹大意。基地里的内务就拜托你了。” “你是什么意思?”魏东娴不开玩笑了,手扶在腰上。蹙眉问:“你意思是,他是故意的?” 庄言不说话,他直勾勾地看得魏东娴心头发痒,轻飘飘地问:“部长。你就不觉得,‘他’才是人格分裂吗?我调入基地以来,我一直面对着一个好大喜功、自负独裁的基地一把手。他表面上处处抢功夺利,短浅得甚至鼠目寸光——但是我问你,如果他真的是这种卑鄙小人。他能调入基地担任研发部长?他能跃居副职最终扶正?他明明一路披荆斩棘,以优异的资历入驻史上最特殊的超兵基地,却突然面貌大变、不断作茧自缚,导致短短一个月内,核心参谋层对他的态度南辕北辙,让他一落千丈,从扶植栽培的对象,沦为权力枷锁里的囚徒。这跳崖般的举动,你觉的他真的毫无头绪吗?” 魏东娴红润粉白的脸蛋渐渐苍白,身子明显摇了一下。目光涣散,显然在整理回忆,口里失魂落魄的喃喃:“不可能是故意的吧……谁会故意自毁前程?他这种追名逐利的人,怎么可能是故意的——庄言,人在权力的巅峰就会得意忘形,像树顶的猴子会露出红屁股一样,这不是自然铁律吗?尉栩只是膨胀了而已,他怎么可能一手策划这些……” “部长,我记得一个画面,vv受勋的那一幕。”庄言打断部长。说话紧张得停止呼吸:“那是我见过的最可怕的尉栩,比他张牙舞爪的时候更可怕。那时候李参谋命令他为vv授勋,他奉命拿起勋章时,竟然被vv拒绝了。因为她点名我来完成授勋仪式。你知道尉栩的反应吗?他最渴望的荣耀被他最鄙弃的人夺走的时候,我明明清楚地看见他的双手在哆嗦,他手上捧的绶带抖得跟得了帕金森一样。” 魏东娴歪头靠在铁栅栏上,瞧着他听得出神,思绪纷飞,仿佛记起了尉栩曾经意气风发的样子。 庄言攥紧铁窗。皱眉继续说:“然后我的目光移到他的脸上,竟然看见他在笑,那笑容温和亲切,那张脸和蔼得比我爹捧着生日蛋糕的时候还感人。我本来以为他会气的脸色铁青,但是部长,他那时候的笑容感染了我,让我刹那间有了世界充满爱的幻觉。” 庄言抬起头,盯着魏东娴:“那件事之后,我更了解他了——所以我有义务提醒你,部长,尉栩不仅能忍住胯下之辱,反而会笑脸相迎;那个尉栩和整日欺压我的尉栩是两个人,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而我因此认为,一个忍辱负重到了影帝境界的高层将官,绝不会为了情敌私怨而气急败坏,绝不会为了蝇头小利而奋不顾身,绝不会为了虚名寸功而飞蛾扑火!所以部长,如果您觉得尉栩已经完了,我会觉得你也快完了。因为在逼近斯大林格勒的时候,德军第六重集团军也是这么想的。” 魏东娴含着指甲思索,每当回忆起尉栩以前的卓越之处,身子都像被空调刮到似的一凉。她细思恐极,惶然喃喃道:“仔细思索,在宋丹力主设置你目前这个职位之前,尉栩一直是个八面玲珑的人,拿捏分寸极其熟练——我以为他只是变了。”她求助似的望着庄言,仿佛期待他肯定自己的假设:“我以为他只是变了——变的骄傲自负了,得意忘形了,争风吃醋了。” “部长,天庭计划是国家史无前例的豪赌,整个世界都在盯着我们的底牌。在虎视眈眈的资本力量的阵前,东方共和国是开始雷霆崛起,还是走进穷途末路,全部取决于这场鸦雀无声的技术决斗。”庄严使劲浑身解数恐吓魏东娴,恨不得念咒催眠她:“您生而高贵,所以荣幸地为这项计划保驾护航。在这惊心动魄的最后关头,您真的要用‘以为’两个字来左右你的判断吗?相信我,部长,历史上被男人骗得死去活来的女人太多了,您如果真被尉栩骗到,一不小心你就载入史册了,千秋万代的女人们都能从你身上吸取教训,男人都是白眼狼撒谎精,根本不能信。” 魏东娴本来被吓得惶惶不安,结果庄言越忽悠越离谱,比喻太多,用力过度,反而把她逗得弯眼笑起来,扑哧问道:“你不是男人?我该信你吗。” “我是扳手。而扳手是没有性别的。你不要把我当男人。所以我说的是真话。”庄言亡羊补牢。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庆幸自己竟然能圆回来。 博闻广记的键盘侠也许会抗议,说扳手没有男人的特征,却有男人的功能,所以庄言的反驳不能成立。但是魏东娴学识没有键盘斗士渊博,所以竟然被忽悠得愣住,专心端详他,思索点头:“说的有道理。好,那你可不准反悔,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工具了,必须唯命是从,否则我就扔了你,另买一把。” 庄言皱了下眉头,决定不理她,开始露出狼子野心:“既然如此,你也应该帮我卷土重来。如果我提前结束休假,归岗上班,还请你亮出无边法力,尽量风平浪静地批准我提前回来工作。” “哦?”(未完待续。) 260 你愿意为了国家背水一战吗?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vv乘电梯上楼,踩着红地毯找着联合参谋席的办公区。【ㄨ】秘书给vv指路,教她找到李参谋的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vv脚步没停,直接上去轻轻叩门,声音清越地汇报:“共和国天军中校维多列奥·维内托。” “进来。”李老吩咐。 维内托推门进去,重新掩上门,环顾办公室。大楼虽然旧,里头陈设却精美考究。李参谋爱养花,窗台上摆了一排争奇夺艳的牡丹,办公桌挨着窗口,拼接着书架,光线洒在埋头工作的李老背上,花、书、光线都很充足,分外怡人。维内托走几步,踩上八一圆地毯,脚边就是檀木玻璃茶几,茶几上是拆开的大红袍和一壶残茶,小茶杯众星拱月地偎依着茶壶,个个干净。 墙上素净雪白,挂了几幅主席书法,一条《沁园春》高悬在上,上面的字儿龙飞凤舞,维内托只认识一个“春”字。 李老知道维内托走进来了,却没抬头,伏案捏着铅笔写完最后几个字,才摘下老花镜,搁在桌上,整理文件道:“喝茶自己泡。” 维内托知道是他自个儿想喝茶了,弯腰拿了茶壶去门边倒了残茶,冲水洗了壶,一壶开水灌到半满,翩翩走回去,松松捏了一撮大红袍的茶粒儿洒在开水里,端着盘子给李老送过去。【ㄨ】 李老拿手绢擦着手,这才抬头瞧维内托,“哟呵”一声笑道:“制服穿在你身上还挺好看,跟科幻电影女主角似的。这制服怎么样?是否符合你们年轻人的审美?” 维内托轻轻把盘子落在桌上,认真点头:“我很喜欢。” 李老满意地眯起眼睛:“那就好。毕竟空天部队也算因你而生。若不是你连战连捷,也难以迅速确立各部对空天部队的信心。这身制服的色调是我敲定的,看到你不讨厌,老头子松了一口气。” 维内托估摸茶泡得差不多了,主动替参谋斟茶,低头说:“洁白的底色代表海军,点缀的蓝色代表空军。袖口和裤线的描红代表坚持方针不动摇。而且搭配在一起很好看,老实讲,我算挑剔的家伙啦,可连我也挑不出毛病来。” 李参谋老怀甚慰。被一句“坚持方针不动摇”哄得心旷神怡,欣慰当初勒令首都军医专家组抢救四十八小时没白费功夫,果然没看错人。不像那些喂不熟的白眼狼,vv还是很有归属感的。 “你觉得空军和海军,哪个适合向天军转型?”李老明知故问。 维内托给自己斟茶。捧起小杯摇头吹凉,没来得及喝,抬头答道:“就算我不是海军出身,也会选海军吧——虽然目前天军的主力是空天战机,适合从空军指战员中选拔人员,但是空天部队集团军群的战略任务除了控制两千公里内的近地轨道的制宇权,更长远的目标是执行星际殖民和空间战斗任务。而宇宙辽阔无比,地广星稀,就像无边无际的大海,能够停泊补给的地方只有零星散布的岛屿而已。所以续航和远征才是天军的主要难题。这一点和海军舰队不谋而合。所以老练的海军指战员和成熟的海军战略思想更适合向天军转型,发展出更合理的星际作战理论,少走弯路。” 李老抚掌大笑:“谁教你的!说的头头是道,难道你能读心吗?” 维内托喝茶:“制服以白色为底,以蓝色点缀,您的想法已经昭然若揭。”轻轻啜饮时,闪闪发亮的眼睛淡定瞧着李老,表示不足挂齿。 李参谋微笑着吐一口气,摘下帽子,手掌抚摩柔软的白发。躺进椅子里休息,心满意足地瞧着维内托说:“你的实力和卧龙基地的战姬不相上下,一度让参谋部难以抉择。但是我更喜欢你,你的觉悟更高。心态更稳;在你身上,我看到了上世纪那支传说劲旅的特质。” 李老神色渐渐沧桑,眯眼望维内托,蹙眉喃喃:“那个特质是希望。那是在国家倾覆、民族倒悬时力挽狂澜的希望;在黑暗的泥淖中南征北战、拯救热土于水火的希望;在悬殊的敌我差距之前夺取胜利的希望。今天的局势看似风平浪静,其实暗潮汹涌,比满清复辟时更加危险。当年的危机是四分五裂。今天的危机是彻底覆灭。” 维内托放下茶杯,认真听参谋感慨。 李老嘴角绷紧了,叉起十指,锁眉沉吟一秒,仿佛在说服自己,语气变得确凿:“制宇权和材料革命是共和国最后的希望。而这一切,我希望你来承担,因为我信不过其他人。维内托,你愿意为了华夏共和国背水一战吗?” 维内托看见李老的嘴角在不自主地抽动,而且他的枯唇在微微细颤。她意识到,这个时候,她必须说实话。 “恕我冒犯,集体利益是不能凌驾在个人意志之上的。否则就是极权集体主义。”维内托固执地说。 李老神色一黯。他像被砍了一刀,痛苦地锁起眉头,低头抵住额头,闭紧眼睛嘀咕:“因为尉栩的缘故,我原本不想选你。但是卧龙基地那个女孩子太柔弱了——而你不同。在病床边见到你的时候,我心里就萌生了这个念头。我看到你就算奄奄一息,就算在最虚弱的时候,都强势得像个镇定的女公爵。你是我心中堪当大任的完美人选,但是我没想到,我说服了自己,说服了总长,却说服不了你……” 李老都没察觉自己长叹了一口气。 “我只是喜欢实话实说。”vv似乎忘了庄言猜她心思猜得多辛苦:“我就是这样的人。我不会呐喊着‘xx万岁’去做事。但是我会为了身边的人而殊死作战,因为如果他们遭受折磨,我也会承受感同身受的痛楚;如果他们安全妥当,我就有闲暇去操心自己了。所以我会忍不住为了你们而战,为了他而战,为了我认识的大家而战;为了未雨绸缪地防止大家被伤害,我会接受一切任务,忍受所有折磨,用尽极限的力量,让我就算失败都不会后悔。所以是的,我愿意背水一战。” 李老哆嗦抬头,瞧见vv镇定地瞧自己,红唇绽破,吐出李老梦寐以求的一句话:“我会心甘情愿地用生命去作战。不是为了华夏共和国,而是为了华夏共和国的人们。” 年迈的参谋险些淌出泪花,气得面如黄纸,嘴唇乱颤,手指颤颤巍巍抬起来,哆嗦地指着固执的维内托,牙齿咯咯发战,气了半天才痛快淋漓地骂出来:“你这个小丫头片子!要吓出我的心脏病吗?我以为你笨到拒绝我,刚才身子都凉了!” 维内托被骂得脸上挂不住,不自在地稍微别过头,食指挠着脸颊,目光飘开,执着地嘟囔:“这么重要的事情,我当然想把想法说清楚啊。我才不要假装热血青年啊。” 李老激动地推开椅子站起来,过去紧紧握住维内托的小手,荡气回肠地拍板:“我要的就是你的真话,掏心窝子的话!你这一席话比什么宣誓都靠谱,老头子就决定把宝押在你身上了,买定离手,你想反悔都没门!” “把我和庄言的恋爱许可批了!”维内托惊醒过来,马上开始漫天要价。毫不犹豫。果断勇敢。坚定得像管爷爷伸手要钱。 李老思索了一下,维内托都胆大包天地说“不是为了华夏共和国,而是为了华夏共和国的人们”这种离经叛道的话了,那么答应她的要求,就仿佛皇帝赐将军美姬一名,会起到激励士气的效果,也属于投资的一种。 “你下次立功的时候,我就给你批。”李参谋决定用男色激励士气。 “快给我派任务。”维内托等不及了。(未完待续。) 259 精巧的恭维也是温柔的一部分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只是从人事部拿出我的归职申请报告审批通过一下。【ㄨ】”庄言期待地望她,居心叵测地激将道:“对你来说,应该易如反掌吧?梁非凡在你面前可拘谨的很。” “哈!那当然!”魏东娴一旦相信了一个人,便防御尽失,立马上当,娇惯得意地挑起下巴,表示不屑:“轻而易举。我还当什么事儿呢,这点小事,根本就不需要什么法力。” “那么约好了。”庄言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指和她拉钩。 庄言刚刚警告魏东娴别被男人骗,她转眼就被庄言骗了。魏东娴痛快地和庄言幼稚地拉钩钩,意气风发地撩开头发,清新欢喜地问:“那么你怎么和我保持单线联系?” “所谓单线联系,就是即使你找不到我,我也能找着你。”庄言恬不知耻地解释,“所以你看到我的归职报告的时候,那就算联系你了。” “……”魏东娴蹙眉想抗议,却觉得他说的好有道理竟然无法反驳,只能松开攥紧的拳头,有一点微妙的不开心,仿佛欢喜的心情被一盆水“呲”地泼灭,明明不舍失望,却无可指摘,憋得哑然无语。 “再见。”她看见庄言小心翼翼地赔笑送客,当时感觉像喝醉了一样,灵魂飘在半空看见肉身在跟他道别客套:“再见。”“保重。”然后飘飘荡荡地转身离开。 守门的战斗编制给魏东娴开门时,魏部长忽然想起小时候在中南海抓鸟儿的感觉:一只活泼机灵的麻雀被警卫员小心送给她捧住,当她婴儿胖的手小心地抚摸鸟儿时,麻雀乖巧抬头,任她抚摸。可她才刚刚欢喜起来,麻雀一瞅着机会,就扑棱棱地飞走了。 魏东娴忽然想到,如果庄言不是借助她来抵抗尉栩,那么他早已飞走,像那只自由的麻雀一样。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真正属于你。除了扳手和狗。而这男人显然不属于这两种类别。 一想到庄言可能在利用她,魏部长就微妙地难过,情不自禁去回忆他信誓旦旦的语气,如同含了片柠檬。被酸得到处找糖水,渴望用甜美盖掉酸味。 事情风平浪静地过去。尉栩丝毫不知死之将至,包扎着满脸纱布在基地里到处寻庄言的仇。他在最风光的场合被莫名其妙痛揍一顿,一口冤屈非要拽住庄言诉个清楚,盛怒时却被李明拦下。当着众多人的面耐心解释了庄言的病情。尉栩听了这借口,连他都无可奈何地打落牙往肚子里吞,假装大度地自嘲说:“那我要庆幸庄课长手下留情,没失手打死我。精神病人刺杀总统都不犯法,我捡回一条命该知足了。”委屈地卖了研发部一个人情,客套到位地询问一下庄言的近况,假装关怀几句,讪讪离开。 苏小美帮助庄言收拾办公品时,绘声绘色地讲述了尉栩无功而返的不甘和无奈,喜滋滋想让庄言振奋起来。没料到课长只是停下手上的活儿,举头想了会儿,表情古怪地咕哝:“真装的跟什么都不知道似的。” 苏小美双臂撑在桌上,仰脸好奇问:“您说什么呀?” 庄言解释道:“小明打坏了花瓶溜了。当老师吩咐小明打扫花瓶碎片的时候,他一边打扫,一边愤愤不平地嘀嘀咕咕‘谁这么缺德’‘打碎花瓶扎到人怎么办’,然后老师会夸小明懂事,奖励他辛苦干活儿,给他贴了一朵小红花。” 苏小美捧脸天真道:“太不老实啦。” “你不要学。”庄言把私人物品都打包到纸箱子里,拉胶布封口:“一朵小红花不值得咱们这样精巧地不老实。” 苏小美雀跃跳过来。伸剪刀替他截断胶带,好奇地问课长:“那课长呢?你没有骗过人吗?” 庄言想起魏东娴,马上一本正经地修改道:“当然,精巧的恭维也是温柔的一部分。这就是为什么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他明明是想安排魏东娴助他早点卷土重来,埋条暗线,所以信誓旦旦地说了一大堆义薄云天的壮美之词,哄的魏东娴心花怒放。回忆起来都老脸一红,安慰自己这是曲线救国,不算撒谎。 苏小美却兴致勃勃地胡闹:“课长课长。你坏给我瞧瞧嘛!快恭维我。” 庄言说:“哈哈哈哈,你真是天真烂漫。” 秘书美滋滋问:“你在夸我吗?” “哈哈哈哈,真是天真。”庄言抱着纸箱往外走。苏小美歪头立在原地琢磨半天,忽然明白过来,火冒三丈地挥舞拳头追上去:“你太可恶了!” 庄言哈哈大笑,抱着纸箱子一溜烟跑了。 苏小美追着拿橡皮丢他:“可恶!我不给你开欢送会了,无良上司!” —————————— vv通过了政审,依旧领不回私人物品。她很快收到通知,李参谋在次日上午十点留出半小时与她会面,地点在总参大楼。 她坐在漆黑的防弹轿车里,扭头看窗外。路边的一棵棵古树壮硕参天,块头巨大,放在景区都得镶牌子起名字,在这儿则默默无闻地列成林荫道,兢兢业业地郁郁葱葱。 车子拐过几个弯,被哨兵拦下。vv下车出示证件,被放行入内,记着司机的指示:绕过雪白的联合参谋大楼,顺石子路进树林,过两个岗,五十米外是一栋古朴陈旧的七层老楼,赤红的外墙已经剥漆,但是森严依旧。从石子路到大楼门口至少列了十对哨兵,目不斜视地平视前方。唯有vv走进他们五米以内,才扭头行注目礼。 vv戴着浅蓝软帽,银发盘成髻藏在帽里,干净利落,飒爽精神。天蓝镶白的外套用两排金扣严谨扣合,v领下露出精巧干练的白衬衫和黑领带。肩章坚硬,礼绳华美,腰带被省略,修身风衣外套随着步子一荡一飘,一双洁白描红的长筒皮靴“嗒嗒”走得虎虎生风,偶尔露出束在靴里的白色紧身军裤,绣红的裤线漂亮夺目。 这是秘密编制“华夏共和国空天部队”的新式制服。这支部队人数不超过一个连,却独占着一个集团军的编制。因为它属于未来部队的雏形,所以它的制服抛弃了传统设计,融入了潇洒严谨的学院风格,来彰显新式兵种的特立独行。所以vv虽然穿着正规军服,却比米兰时装周的模特更璀璨夺目。 卫兵行注目礼的时候,瞅着这超前惊艳的制服,虽然不认识,却依旧放vv过去了。他们认肩章。 (未完待续。) 261 危险在哪里?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天庭计划将在本月二十七日上午九时,在酒泉发射中心发射第一批部件火箭。为了保证空间站零部件在太空中顺利组装,联合参谋席开会决定命令怒火凤凰随后升空。任务一:执行护航保障任务,宣布击毁十公里内一切军事目标,用武力震慑觊觎之敌。任务二:空间站零部件发射到预定地点后,怒火凤凰切换为人形态,配合漂浮工程车加速空间站的接驳组装。”李老沉稳宣布,凝望维内托:“今天叫你来,就是要征求你的意见,同时给你事先打个招呼,让你有个心理准备。这样的任务,你接受吗?” 维内托垂手立正,洒脱利落地敬礼:“我接受。” “你好像不惊讶。”李老点头微笑。 “我只好奇,卧龙基地是什么?我从没听说过。”维内托蹙眉好奇。 李老心中大石落地,踌躇满志地端着茶杯踱开:“超兵基地的加密级非常高。栖凤基地坐标泄露,直接导致原决策官离职下马。所以你不知道卧龙基地的存在,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李老踱至窗台,眯眼端详盛放的牡丹:“如果只有栖凤这一个超兵基地,你觉得我们可能对尉栩心慈手软?恐怕他早就被调离外放了,连这最后十五天卸任期的面子都不会给他留。【ㄨ】” 维内托恨恨道:“给他留什么面子,他欺负人的时候给别人留过面子么。” 李老叹口气,摇头喃喃道:“尉栩曾经是个努力的孩子。也许是对他父亲的愧疚和补偿吧,我们这些老家伙都对他寄予厚望——但是同为将门之后,也有一些新锐的年轻军官和尉栩势同水火,要一碗水端平,也不容易。”他摇摇头,陷入不堪回首的回忆:“毕竟老头子们良知尚存,不愿意看见尉帅绝后。” “尉帅?”维内托疑惑重复,“这是將衔还是人名啊?” “都是。”李老烦乱地摇摇头,将话题戛然掐断:“过去的事就不说了。但是尉栩指挥失当。葬送了四个模范英雄连,怒火凤凰在外太空被击穿解体,他都是要负一定责任的。而被迫执行他主持的c级核卫星打击计划,加上后来的种种失当、作风隐患、经济问题。都记在账上,迟早要查的。等他卸任以后,迎接他的是无穷无尽的闻讯和审查。他这个孩子,估计人生最高也就爬到这儿,以后全是下坡路了。”说道这里。李老心头莫名痛痒,轻轻叹气,仿佛怜悯尉帅在天之灵。 维内托好奇,想知道究竟哪些年轻新锐和尉栩水火不容,想了半天才知情识趣地忍住。李老喜爱她才会滔滔不绝,但是她知道李老随口说出来是一回事,她开口问就是另一回事了。这些事情,她不该产生兴趣。 于是维内托改口问:“共和国明明在高歌猛进啊,而且北美联邦也屈尊求和,总统都同意道歉了。一切都很平静啊。危险在哪里?” 李参谋喝一口茶,目光投出窗外,眯缝着矍铄的老眼,意味深长道:“还记得共和国以进为退,以宣战通牒吓退科林顿的时候吗?” 维内托歪头细想。那时候她人在基地里,很少看新闻,所以知之甚少。只好嘟囔:“我隐约记得,基地被核火球狠狠洗了一通,顿时群情激愤,国家不负众望。很快通电全球,宣布飞弹发射井开盖待命,燃料灌注,24小时内发起反击。然后北美联邦就怂了啊。飞快地把国务卿送过来澄清误会了啊。一切主动都掌握在我们的手中嘛。” 李参谋疲惫摇头,像个心力交瘁的老师,轻声细语点拨道:“不要注视白宫,它只是一片失陷的阵地,已经失去独立宣言赋予它的意义了。你要记住,民主体制虽然彻底扼死了封建主义的咽喉。却对新生的金融权力没什么免疫力;当民选政府被资本和债务绑架的时候,唯一没有沦陷的是美洲的人民。越南战役,科索沃争端,伊拉克狂潮,每一次贪婪的战争,美洲人民都清楚地看到了战争的受益者是大肆为军火商提供巨额贷款的私有银行。所以反战游行常常席卷了美洲各州,示威口号会让国会承受来自反战阵营的巨大压力;因为人民保持了清醒,他们看清楚,战争是错误的。” “但是?”维内托问。 李老扭头注视维内托:“但是,这一次恰恰相反,白宫在权衡之后选择了退缩,因为失去审判之光的他们没有决胜的把握,而怒火凤凰可以在二十四小时内肃清北美联邦的定位卫星,让他们失去核反击的能力。科林顿在五角大楼的压力下选择了妥协,但是人民,小维,美洲的人民终于沦陷了。他们忘记了阴谋家制造战争的初衷:盈利。他们被煽动,被蛊惑,被引导,被激怒;他们不仅南辕北辙地放弃了反战的立场,反而开始了激进的示威游行,试图推动国会发起一场全球范围的东西战争。” “这是为什么呢?”维内托的心绷紧了。她意识到了危险。 李参谋回椅子里坐下,双手反复摩挲扶手,深刻回忆:“在我们忍无可忍、通电全球的那一天,美洲的媒体集团同时行动起来,开始发表激进的胜负预测和煽动的社论头条:他们众口一词地夸大我们的侵略意图;信誓旦旦地保证此战必胜;花言巧语地描绘夺胜的巨额盈利;不择措辞地鼓动人民掏出存款来投资这场史无前例的战争——它们口径一致,步调整齐,就像一支整齐划一的军队!” 维内托看见李参谋背手在房间里暴躁地踱步,愤怒例举:“从《纽约时报》、《华盛顿邮报》、《华尔街日报》、《波士顿环球日报》、《巴尔的摩太阳报》、《洛杉矶时报》这些超级报业,到《时代》、《财富》、《新闻周刊》、《大西洋周刊》这些主流杂志,全部在同一时间激烈报导,鼓吹战事,铺天盖地的信息像兴奋剂的海啸,淹没了公民的大脑。这恐怖的宣传舆论刹那营造出巨大的群体导向,就算是中立者都会在‘盲从定律’的影响下倒向主战的阵营。”李参谋停止踱步,回头盯着维内托:“这是美洲人民有史以来第一次全面支持一场战争。小维,这是可怕之处:如果人民不再清醒,甘为战争的食物,那么整个世界都会沦为魔鬼的祭坛;美洲能不能击败亚洲?这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一战的交易重新开张;二战的惨剧再次重演;美洲将重蹈德国的覆辙,将亚洲拉入火海,两个大洲的人力、财力、经济被全部献祭,另一个崭新的联邦会像当年的美洲一样,赚得天翻地覆以后迅速崛起,称雄世界——这个时候,再也没有第二个苏联能够阻止它建立世界政府,崭新的世界新秩序将正式成型,那时再没人能阻止历史的走向。”(未完待续。) 262 剑拔弩张的世界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李参谋的白眉毛拧成一股惆怅的麻绳,气得嘴唇颤抖,面容却恐惧地扭曲,忧心忡忡地凝望惊呆的维内托,轻轻喃喃:“是亚洲背水逆袭?还是美洲技高一筹?不重要了,两国之间的胜负已经属于次要矛盾。因为无论谁幸存下来,都会像二战后的德意志一样一蹶不振,或者像苏维埃一样经济崩溃;全世界参战国积累的财富、积蓄、生产资料和人口全都会被永远无法偿还的战争贷款掠夺一空,一个崭新的联邦将吸食所有参战国的血肉、拔地而起,而全世界都将在它的新秩序下臣服:使用它发行的货币,遵守它制定的法律,奉行它提出的人口政策——人民的权利将被巧妙而隐蔽地剥夺殆尽,全世界就剩下一个极权联邦和60亿会走路的甘蔗。” “甘蔗。”维内托喃喃重复。 “是的,这个比喻非常形象,甘蔗。”李老出神地咕哝。 “所以他们国家的主战情绪异常高涨,这都是被人为引导的。”维内托恍然大悟,“他们吹嘘的‘必胜’也只不过是诱惑公民购买战争债券的鱼饵?不过是个三人成虎的谎言而已。” 李老欣慰地凝望vv,终于欢喜起来:“你瞧!这就是我为什么独独喜欢你。”他长吁一口气,摇头后怕道:“所幸两国的领导层保持了正常的逻辑,在隐忍中刻意延缓战争的到来。这也是为什么参谋部精挑细选,务必选取栋梁之材为天庭计划护航。” 李老如临大敌地盯着vv,斩钉截铁:“退让可以和平一时,却会让我们输掉整场战斗。唯有技术、工业、经济的三重腾飞,才能推动军备跃迁式发展。天庭计划至关重要,关系到全世界的民主政权的存亡——因为我们必须阻止世界战争,避免‘世界新秩序’成型。古往今来,战争的兴废只有强者说了算。为了扼杀战争,我们必须成为强者。” “我明白了。”维内托敬礼:“天庭计划将万无一失,我以生命为它担保。” 李老如释重负。呼吸吐纳:“不枉我跟你说这么多。事到如今,我这颗悬在剑锋上的心,终于能踏实放下来了。”他缓缓坐下,慈祥送客:“你再滞留两天。等程序走完,政审合格,正式命令就会下来。那时候,你就回栖凤好好准备吧。” 维内托转身要走,刚拽开门。却在门口站住,回头疑惑问:“既然如此可怕,为什么联合参谋席总部还敢发出‘24小时宣战通牒’?难道就不怕弄假成真吗?” “因为审判之光炸了,小维!”李参谋哈哈大笑,苍老的胡须在笑声中豪迈乱颤,气吞山河:“镁帝亲妈炸了!给他一万个胆子都不敢应战!华尔街也许求战心切,但是白宫和五角大楼可不想做银行家的祭品。darpa的人很清楚,我国的‘决战超兵’绝不可能局限于区区一架怒火凤凰。” “如果我们的国力落后十年,也许今天已经血流成河了——万幸它已经富强到令对手踌躇犹豫的地步。”维内托思索道。 李参谋负手而立,壮阔凌云地宣布:“海面风平浪静。因为真正强大的是海底激旋的暗流。卧龙基地的实力远超你的想象,小维。卧龙指挥员伍天彻的专业素养和赤胆忠心是尉栩的十倍,而我们隐藏在暗夜中的决战超兵,能瞬间洗红美洲的夜空。” 维内托心情激荡,她第一次看见李老洗尽忧愁,壮志满酬。 “我们还有隐藏实力?”维内托试图确认。 “就像海面下的冰山。”李参谋豪情万丈。 维内托点点头,胸有成竹地敬礼,向李老告别,轻轻拉上门,昂头大步离开。她知情识趣地住嘴不问。因为她知道,当她军功积累到权限足够时,自然会解密一切。 她充满自信,就凭她是华夏天军第一驾驶员。 —————————— 加勒比海南岸。委内瑞拉正笼罩在惊恐里。巴塞罗那最大的石油输出港——拉克鲁斯港已经全面禁运;关塔港被巡逻炮艇重重封锁,一艘油轮都开不出去。每小时经济损失超过了七千万美金。 巴塞罗那财政厅已经乱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数不清的电话争先恐后地打爆了州长的办公专线。但是始终无人接听。 办公桌上的电话跳个不停,州长满头大汗,不敢接听,这刺耳的铃声却让他无法集中思考。最后州长竟忍怒拔了电话线。办公室顿时清静下来。 “这不是商榷,而是通知。”一个西装森严的阴鸷男人在办公桌前居高临下地俯瞰州长。他甚至没低头,目光冷漠垂下,仿佛法医打量尸体。 “巴塞罗那州拥有自己的主权,没有委内瑞拉总统令,我绝不能交出防务,任由贵国封锁巴塞罗那!”州长据理力争,但是他的目光一碰触到那阴鸷的逼视,立马把抬起的头压低下去,看着桌面,喃喃顽抗:“三条!整整三条输油管道在巴塞罗那画上句号,您知道拉克鲁斯港一天要出口多少石油吗?查理上校,封锁和禁运等于扼住了城市的咽喉,禁运的每一分钟,都在摧毁巴塞罗那-关塔-拉克鲁斯工业综合体!总统绝不可能授权这种行为!” 查理摘下墨镜,右眼那道显赫的泪疤吓了州长一跳。他终于低头正眼瞧州长,缓缓俯身,盯得州长惊恐地后仰。 “对,你们就仰仗出口石油活着,你清楚就好。委内瑞拉80%的收入来自石油出口,但是尊敬的先生,如果您拒绝配合封锁海岸线,万一让沿海郊区的那帮上帝之矛跑掉了,我用名誉发誓:国会绝对会提交制裁法案,撕毁巴塞罗那的所有石油订单,而且我们的盟友也会做同样的事情。到时候,你们的油价飞降,物价飚升,纸币上面的零用十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到时候你就祈祷石油能当汤喝吧。”查理眯着眼睛威胁。 州长张口结舌。他甚至思绪飘飞,惊恐地想:“他在虚张声势?他一定在唬人。不可能的。” 查理直起腰,冷漠地下最后通牒:“委内瑞拉总统令三天后就会摆在您的办公桌上,先生。因为联合国舰队已经在三天前启程,四天后就会出现在加勒比海的水平线上,您的总统没有拒绝的余地。这是一场美洲、欧洲、亚洲全面协作的合作围剿,务必将八十公里外那个上帝之矛的据点从地球上拔除。相信我,比起几个礼拜的经济损失,您的总统更愿意跟上帝之矛划清界限,而不是继续跟他们不清不楚。我带来的空军只是尖兵而已,为了防止上帝之矛的骨干人员抢先潜逃,我不会吝惜一切手段,所以我奉劝您保持合作态度。否则……” 查理的话戛然而止,“否则”后面的内容像恐怖片里狰狞的影子,给人无穷的想象,吓得州长一身冷汗,喘不上气来。(未完待续。) 263 上帝之矛的小渔村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我……苏利亚州和上帝之矛没有任何合作关系。武装警察和海上巡逻队会配合贵方完成剿灭任务。”州长明白过来,结结巴巴地投降。 查理通知到位,转身离开,背影抛下一句冷漠的话:“您当初若有这态度,苏利亚州不会陷入今天的浩劫。被魔鬼引诱的人,终有一天会被净化,没有幸免和仁慈。” 北美联邦海陆空突击队上校大步离去,州长软在座椅里,呆滞凝视那宽阔的背影,木然得像空难时被吓傻在座位上的老头。空荡荡的办公室里昏暗阴沉,除了查理离去的皮鞋声,偶尔还会被间断掠过的音爆震得盆栽哗哗响。 办公室的落地窗外,三架张牙舞爪的武装直升机成三角形编队轰鸣掠过,正在航拍扫描整个巴塞罗那;摩天楼顶上,超音速攻击机像奔雷窜过半空,巡逻监视方圆三百公里的蛛丝马迹;加勒比海那遥远的残阳下,被夕阳映成血色的海面上飞驰着巡逻炮艇,封锁了两百公里的海岸线。整座城市从工业商圈摇身一变,成了军事重镇,街头被大兵控制,车站、机场、火车站全面布控,人面识别系统通过街头巷尾的摄像头紧锣密鼓地工作着,辨识每一张可疑的人脸。 州长被直升机的旋翼声震的险些心律失常,他像浸在泳池里一样喘不上气,压力大得像胸口坐着一只棕熊。而他知道,在压力下的不止他一人——这无与伦比的高压也落在整个委内瑞拉头上。 在夜色将沉未沉的黄昏,太阳在浓云中坠向大海,猩红的余晖烤亮了远空的火烧云。一架c130h大力神战术运输机在喷薄的夕阳中露出漆黑的剪影,缓缓移近;里面是第4批全副武装的复仇伞兵。 次日,委内瑞拉总统正式签署总统令,委内瑞拉正式加入反恐协约国。苏利亚州的四百三十名武装警察与编制达九百人的步兵师开始紧急动员,战车出库,发放枪支,马不停蹄地履行协约国义务。“铲除上帝之矛的盘踞的小渔村”变成了当务之急。 在人潮拥堵的机场和码头,滞留了人山人海似的旅客;荷枪实弹的士兵无情的守住了拿铁链锁住的大门,用防暴盾牌推搡着暴躁的旅客,禁止出入。交通封锁的力度比境内爆发了致死性传染病还大。 近三百万旅客滞留在马拉开波港。城市负担陡增,社会怨声载道,路上民怨沸腾。财政厅的损失赤字直线上升。但是这一切都挡不住北美联邦复仇的脚步。 这一切都动摇不了幽灵的意志。查理紧锣密鼓的收集空军侦查来的情报,确定没有一个上帝之矛成员逃出据点后,在军事行动书上签了字。 当日中午。一列嚣张跋扈的装甲运兵车队飞驰在市郊高速公路上。烈日炽烤的高空中,七架f22攻击机拖着白烟呼啸而过,直扑八十公里外的伊利诺渔村。装甲运兵车队西侧十公里外,黄尘冲天飞扬,那是隆隆奔驰的坦克部队在奔赴渔村,道路在沉重的履带下像橡皮泥似的,被碾出崭新的印痕。 为了积极展示合作态度,总统令特别调拨了二十三辆t-72b主战坦克协助行动。因全速前进,狂奔的坦克群像荒原上冲锋的犀牛,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远在市区都能望见一道箭头形状的黄烟直指西北。 这次清剿行动的高阶指挥官、委内瑞拉陆战队准将尼古拉斯·塔拉松,为了显得身先士卒,放着舒适的装甲车不坐,硬要站在坦克里招摇过市。刚离开记者摄像机的射程,他就嫌灰重,往下一猫,缩进坦克舱里,关了天窗,强忍闷热,拿着步话机。淌着汗志在必得地嚷嚷: “查理上校,上帝之矛只不过是盘踞在海边的一个小渔村!请允许我再强调一次,苏利亚州的议员与上帝之矛没有半分瓜葛,我们完全是处于人道主义考虑。才默许这些可怜虫在海边经营他们的小村子!我向您保证,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我们甚至不用开炮,用履带就能碾平上帝之矛在伊利诺经营的小渔村!” 主战坦克的引擎声比打雷还响,塔拉松准将必须声嘶力竭才能吐字清楚。 查理在无线电里郑重答复:“只要您履行后半句,我就相信前半句。我的伞兵部队已经拉开无人区封锁线。而联邦的攻击机编队会为你们提供侦查预警和火力支援,祝您顺利。” 塔拉松又保证了几句,大汗淋漓的挂断对话,在闷热逼仄的坦克舱里喃喃诅咒:“该死的上帝之矛!没想到他们竟然是一帮疯子。” 黄昏将至时,轰鸣的坦克部队接近了海岸的伊利诺渔村。在昏红的加勒比海天线上,一个孤零零的据点粘在海岸上,远处是墨蓝的大海,这景致安静得像一幅油画。 三十四辆装甲运兵车狂奔下高速公路,宛如蚁群分散,开始分道扬镳,四散冲向据点的四面八方,按计划执行包围式清剿。而随之赶来的坦克编队的主炮开始左右摇头,微调仰角,在十公里外就瞄准了海岸上那枚黑点。 然后塔拉松准将吩咐部下调好了无线电覆盖设备,趾高气扬地冲着上帝之矛的据点开始嚷嚷最后通牒: “反抗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放下武器,双手抱头,成单纵队缓缓走出据点,我们会接受投降,我们会优待俘虏!在将你们引渡给北美联邦法庭之前,你们会受到最人道的对待!” 他重复了两三遍,却没有任何回音,仿佛上帝之矛的据点真的落后的跟渔村似的,连无线电接收设备都欠奉。塔拉松准将嘀咕一声:“真是该死,一支武装执法队就能收拾掉的场面,非要调动国防军——这帮家伙连无线电接受设备都没有,看来只能用最原始的扩音器劝降了。” 然后他换乘座驾,大马金刀的坐在雷达车的副驾驶上,挥师猛进,一直开到据点五公里外,通过大功率扩音器直接向上帝之矛的基地喊话:“我是委内瑞拉陆战队第三步兵师长尼古拉斯·塔拉松准将!我命令你们马上放下手里的鱼叉和菜刀,双手抱头,单纵走出来投降!军队会给你们最人道的待遇,请放弃无谓的抵抗!重复,请放弃无谓的抵抗!否则,主战坦克的主炮齐射会让你们的村子直接从海岸线上消失,相信我,从此你们在谷歌地图上就搜不着伊利诺渔村了!” 塔拉松准将还在威风八面第喊话,忽然无线电丝丝一响,准将大喜,立马接听:“马上无条件投降,承诺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 然后塔拉松发现无线电里的声音是自己的参谋:“我们应该减速,因为对方投降的可能性不大……” 参谋的声音颤颤的:“准将,那不是渔村,那是一座设计精良的钢铁堡垒!” 塔拉松愣了一下,极目远眺。隔着四公里,就算不借助望远镜,都能勉强看清伊利诺渔村的真正面貌:它由一圈凹凸绵延的纯钢壁垒环绕围成。在夕阳的余晖下,银灰的钢铁变成了厚重的黑色,所以参谋用望远镜才勉强看清楚,“海岸线上的小黑点”不是渔村的土墙,而是钢铁的壁垒! 突然,一粒红亮的炮弹划伤长空,掠出一道美丽的抛物圆弧,精确的落在塔拉松准将曾经乘坐的t-72主战坦克的炮塔上。号称坚不可摧的俄产机动装甲像纸片一样被痛快穿透,弹头势不可挡地钻入填弹室,然后********绽放出绚烂的篝火,华丽的把炮塔整个儿从车体上撕下来,然后炮塔在火药的冲量下冲天飞起四米,旋转落下,依稀看见v字形人腿在火焰里旋转。这壮美的火焰照亮了昏惨的黄昏,宛如在黑夜里绽开一朵美不胜收的火莲花。 而这样的火莲,必将如雨点爆发,接二连三地绽放。 失去炮塔的车体载着熊熊烈火,在惯性中冲出几十米才缓缓停下,人类歇斯底里的惨叫回荡在夜空里。 噩梦开始了。(未完待续。) ps:  今天时间紧,匆匆忙忙赶了一更~对不起啦!!明天会努力写的! 264 被欺骗的准将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飞上天空的坦克炮塔狠狠坠在地上,震得雷达车都摇晃了一下,然后滚烫的碎片零星迸散,烈火不依不饶地燃烧着。塔拉松准将扭头望着这剧烈燃烧的主战坦克残骸,想起自己刚刚还蹲在它的坦克舱里——要不是他换乘了雷达车,估计此刻他已经光荣牺牲了。 准将勃然大怒,向各部咆哮下令:“瞄准伊利诺据点,开火齐射!突击车全速前进两公里!”他终于承认那是个据点,不是渔村了。 没见过哪个渔村装备了贫铀穿甲弹的! 这命令在各装甲车的无线频道中同时响起,被迅速贯彻执行:主战坦克履带飞转,一面颠簸狂奔、扑向目标,一面高扬炮管,缓缓旋转炮塔,不约而同地遥遥瞄准伊利诺据点,仅仅瞄准了三秒,二十二辆主战坦克同时昂头开火,火红的炮弹在夜空掠出流畅的亮红曲线,攒射落向那个据点。 炮弹落地时,大地震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远远滚来。几束歪曲的黑烟升腾起来,被齐射轰炸的钢铁据点亮起隐隐火光。 装甲步兵车早已疾驰到距离目标两公里处,纷纷打横刹车,扫起气势喧嚣的尘土,狠狠停稳。然后车腹飞快落下,全副武装的委内瑞拉陆战队下饺子似的陆续往外跳,一个个武装到牙齿,扛着rpg火箭炮,从四面八方逼近据点。 夜色渐沉,被炮火点亮的飘摇火焰在夜幕下格外好看。塔拉松准将兴高采烈,竟然摸出一根雪茄,剪开点燃,兴致盎然地咆哮:“继续开火!四公里贴脸齐射,十分钟后,我要看见一片燃烧的废墟!给我继续……” 话还没说完,塔拉松准将的无线电骤然被脉冲激活,联邦飞行员在频道里声嘶力竭地喊:“警告!敌方地下集群火箭弹登陆地表!警告,敌方集群火箭弹离开掩体,登陆地表!建议隐蔽!建议就地隐蔽!” “什么?”塔拉松准将不明白“地下集群火箭弹”是什么意思。他在思索。 然后他看见一朵耀目的火菊花在夜空下顶天立地的绽放。这一幕掐断了他的思考,让他变成了一尊张嘴流口水的雕像。 在漆黑的天空下,“据点”的轮廓本来模模糊糊。【ㄨ】但是下一刹那,冲天炮的呼啸声层出不穷。仿佛烈日坠地,据点四周被红芒照得亮堂一片,钢铁壁垒上的钢钉和接缝、沙地上的石头螃蟹,全部纤毫毕现,一览无遗。 因为千百束奔逸的火箭弹从据点上空喷薄而出。它们拖出密集夺目的炽红轨迹。宛如喷泉四散溢出——仿佛据点只是一尊花盆,正在绽开一朵千丝怒放的菊花,这火线繁密的炽亮菊花照亮大地,映红苍穹,在重叠刺耳的呼啸声中,迅速盛放绽开,充盈了夜幕。 这壮美的景观只持续了三秒。马上,火箭弹纷纷划出圆润的抛物线,平行直飞;于是优美延展的火丝花瓣凶猛延长,骤然变成了万千乱窜的呼啸火箭弹。破空扑向四面八方的装甲车和坦克;刚刚还优雅得恰到好处的千丝火菊,眨眼变成了狰狞的万爪章鱼,将数不尽的夺命触手射向陆战队。 “我的天哪。”无线电里传来飞行员的惊叹。 塔拉松准将明白“地下集束火箭弹”的意思了。据点内必然存在大吨位、高药量的岸基集束火箭弹发射装置,平时收在掩体里,雪藏在地底下。刚才,联邦攻击机侦测到据点的地面开裂,掩体敞开,岸基火箭弹发射群上升登陆,出现在地表,才发出了警告。 正是六百枚自动制导火箭弹同时发射。才产生了千丝火菊布满夜空的美景——不,在魂飞胆丧的塔拉松眼里,这他妈是一场毁灭恐龙的陨石雨,这就是世界末日。 在全自动制导的覆盖式重火力面前。他的23辆主战坦克就像女孩子房间陈列的芭比娃娃,只剩下卖萌的功能了。 开火齐射? 上帝之矛用一幅死亡的油画教准将“齐射”的正确用法。 塔拉松准将第二次陷入大脑死机状态,淌着哈喇子呆呆凝望,他看见炽红丝绦遮天蔽日,劈头盖脸地罩向自己。其中有一道火红轨迹,正对着塔拉松的视线笔直扑来。带着满满的爱,盯着他的雷达车迎面相撞。 塔拉松竟然在走神想:“上帝之矛这群狡猾的杂种,他居然告诉我‘只是加工一点管制性处方药’而已?他管火箭弹叫做a类处方药?” 他满腔被欺骗的悲愤:“难道他们往鼻孔里吸火药才能嗨起来么!” 下一秒,他被忠诚的副官奋力推出了雷达车。 塔拉松从时速六十公里的雷达车上狠狠跌在地上,像打水漂的石子一样噼里啪啦地打滚。骨折、脱臼的剧痛纷至沓来,险些拧断了脖子。但是,当他满脸血污地抬起头时,立马被扑面而来的火浪掀翻,军装着火,在地上本能地惨叫翻滚。烈火噼啪灼烧的声音让他心如刀割,他最后压灭火焰,奄奄一息抬头看时,瞧见雷达车已经炸得只剩孤零零的车架,翻倒在五十米外,烧得火焰冲天,四个轱辘还在空转,天线和车门散落在方圆十米内,惨不忍睹。 于此同时,天花乱坠的火箭弹纷纷着陆,除了两辆紧急转向的装甲运兵车规避成功,其余作匀速直线运动的主战坦克和装甲车全部中弹,厚重的装甲像中了魔法一样被瞬间洞穿,全速前进的坦克变成了狂奔的火球,吨位较轻的装甲运兵车像杂技赛车一样仰天飞起,在半空打转,油箱在半空洒漏,立马爆燃,变成一个翻滚的火球轰然坠地;坚固的装甲壳撞在地面上,像塑料一样皱成一团,烈焰中有双胳膊试图从破窗往外爬,挠了几下泥土就归于静止,不再动弹。 最可怕的是,四十三辆装甲载具中弹烧毁之后,还有五百六十多枚呼啸的飞弹,不依不饶地轰向逃窜不及的步兵。余怒未消的火箭弹幕稀里哗啦地砸在方圆四公里的土地上,宛如一罐烧红的铁珠稀里哗啦地浇在蚁巢上,四散逃窜的陆战队就像蚂蚁,在火焰中死伤惨重。 大批量的火箭弹幕明显锁定了步兵团队的坐标。扛着rpg火箭弹和弹药箱的三人组首当其冲,而以五人为单位的编队作战班也被纷纷锁定,火箭弹像长了眼睛,未卜先知地落在了步兵们前进的路线上。 每一枚火箭弹触地,都炸起冲天泥土,裹在军装里的残肢和细碎的泥土浇在弹坑里,就像下雨。就地隐蔽的陆战队和他们的庇护所一起上了天,被炸飞的碎石比子弹还锋利,能把避之不及的士兵扎得千疮百孔。 硕果仅存的参谋在无线电里撕心裂肺地求援:“请求轰炸支援!请求轰炸支援!说好的掩护呢!”(未完待续。) 265 机智的准将塔拉松 “锁定火箭弹发射基。”联邦飞行员在驾驶舱里摇头晃脑,眼观六路地扫视各项仪表和侦测图像:“空地对地飞弹全部发射,摧毁地面集束火箭炮。” “收到。”僚机在无线电里纷纷答复。 七架攻击机编队在遥远的天边就执行了掩护任务。十四枚超音速空对地飞弹脱钩发射,拖曳着气流尾迹,势如破竹扎进据点。四公里的距离眨眼即逝,上帝之矛还来不及发射防空弹幕,十四枚空对地飞弹就接踵而来,接二连三炸开。 据点里的集束火箭发射台像一座座摇头晃脑的蜂箱,还在填弹时,骤然被精确打击命中,基座中弹垮塌,火箭弹发射匣就像个被扫堂腿扫翻在地的大头娃娃,烈火一腾起来,头重脚轻的发射匣立马一歪,从基座上撕裂下来,轰然坠地,偶尔有一两枚火箭弹被烤至炸膛,在据点里头嗖嗖炸响。 参谋大喜过望,找着了灰头土脸的塔拉松准将,狂喜汇报:“空军支援了!” 塔拉松准将气喘吁吁:“我听说f22的火神机炮可以打穿装甲车钢板。这一波飞弹攻击击毁了对方的自动制导火箭炮,只要这七架攻击机俯冲扫射两遍,步兵师就可以占领那座据点!” 参谋用力点头:“我去检查指挥车的无线电,希望能够请求进一步支援。” 塔拉松准将用力推参谋:“一定要请求到支援!这一战赢了,我们就能脱罪!否则全世界都会看步兵师的笑话,我们会成为全球首屈一指的傻瓜!” 一分钟后,发射完飞弹的攻击机上尉飞行员听见陆战队参谋在无线电里诚恳请求:“步兵师还可以继续战斗!请求空中火力压制,我步兵师距离钢铁据点仅一公里!请求火力压制!” 空军上尉和僚机交流了一遍,回复参谋:“建议修改作战计划,等待重火力武器集结。” 数秒后,参谋继续求援:“步兵师正在挺进,请求空军压制!” 上尉重新征询了僚机建议,回复:“同意支援。我部将进行一次俯冲扫射。最低高度两千米,为时三十秒。” 漆黑的夜空里,七架f22攻击机掉头盘旋,转个大圈又卷土重来。挟风呼啸着扑向上帝之矛的据点,在幽暗夜空下,攻击机编队不断压低,刹那俯冲到了惊心动魄的两公里低空,上帝之矛的钢铁基地刹那清晰起来:在钢铁围成的壁垒里。一个个钢帽兵营像无数青铜酒樽倒扣在营地里。兵营中间的空地上,一尊尊张牙舞爪的火箭炮发射台像软塌的烛台一样,烧得一塌糊涂,歪在地上。 在钢铁壁垒上,几十挺四联重机枪正在扫射平原上步步逼近的步兵师,蛛网般的弹幕覆盖了平原。 “目标是各大火力点,俯冲扫射!”上尉下令,然后果断压下机身,机翼上的火神机炮骤然开火,火蛇绽放的光芒遮住了整扇机翼。四条粗壮的橘红虚线像上帝执鞭抽打在碉堡上,溅起冲天火星,弹幕所过之处寸草不生,火神机炮的高爆穿甲弹生生穿透了机枪碉堡的防护,把里面顽抗的匪徒打得支离破碎。 七架攻击机在据点上空俯冲刮过,宛如一阵疾风,席卷据点,二十八束整齐的机炮火力像一排刀片,将顽抗不熄的据点碉堡割裂,顿时让十几处火力点先后哑火。 请求空军压制的塔拉松准将喜出望外。缩在指挥车里鼓舞呐喊:“各单位给我冲!一举歼灭匪徒据点,正义和荣耀在首府等着你们!冲啊!” 步兵师幸存的各班听见无线电里下了死命令,又瞧见敌方据点里的机枪火力纷纷哑火,连忙硬着头皮往上蹭。从一处隐蔽点窜到另一处隐蔽点,各种匍匐前进。因为怕暴露位置,连开枪都免了,只等送死的爆破组上去炸门,然后再蜂拥而入。 突然,空军上尉俯瞰据点时。看见据点内有三处地下车库出口大开,在震耳欲聋的脚步声中,仿佛狂奔来一队霸王龙,整个据点都在颤动。接着,数不清的动力装甲从地下车库里蜂拥冲出,它们至少两米五的个头,双臂下挂着供弹链,连着液压起重机,往空地上大马金刀一站,双臂在液压阀的力量下缓缓高举,像台稳如泰山的塔吊车,牢牢扎稳下盘,开始昂头扫射。 刹那,阉割版m6a1三联管火神机炮的轰鸣响彻大地,密密麻麻的橘红虚线组成洪流般的弹幕,淹没了钢铁据点的天空。 这急剧增加的对空火力,迅速汇成一圈粗壮的弹幕雨,就像有火龙在昂头喷薄一束稀疏的龙息。 上尉和僚机同时在无线电里撕心裂肺地惨叫:“拉高!快拉高!” 塔拉松准将远远看见,远方的钢铁据点像被敲掉顶的消防栓,在往天空狂喷水柱,只不过那水柱是赤红弹雨组成的粗壮弹幕。 他目瞪口呆,甚至停止了发号施令,傻傻瞧着那夜空下那骇人听闻的防空弹幕,吓的身子发凉时,突然想起他刚刚亲手将北美联邦的攻击机编队送进了那触目惊心的火力网里去了。 如果他听从上尉的建议,认栽撤退,即使止损,也许一切就这样画上句号,今夜的噩梦也就到此为止。 但是他像个不甘亏输的赌徒,不仅把他的步兵师鞭打着送上虎口,还不顾代价地申请攻击机执行危险的俯冲扫射。 如果按照上尉的战术思路,战机编队绝对会返航补给,然后再次归来,在安全距离内使用精确制导的飞弹打击。这是北美战机编队最熟稔的视距外打击战术,控制战损极为出色。 塔拉松的心像掉进泥沼,不断下沉,渐渐窒息,被恐惧欺压得喘不上气。他渐渐联想,到底是什么东西能够制造这样可怕的火力网?有这样的火力驻守,他的步兵师必然有去无回! 怎么办? 他亲口下了冲锋令,难道还能打肿自己的脸,命令撤退吗?那是对自己的错误不打自招! 怎么办! 作为优秀卓越的战斗领袖,塔拉松已经看清楚今夜大败亏输的定局。他已经开始深思熟虑地思考自己面临的未来:他会被高层问责,被同行嘲笑,被世界铭记,为昏聩的指令负责,甚至送上有去无回的军事法庭! 除非他陷入了意识模糊,那么指挥权会自动下降到衔位最高的参谋身上,那么参谋将对最后的战局负责。而他塔拉松,则作为九死一生的烈士,在医院被抢救回来,痛心疾首地向媒体表达自己的惋惜和痛恨:他为什么没能和袍泽一起战死在伊利诺! 那时候,也许他不仅能逃掉追责,甚至有机会摇身一变,被偏激的群众追捧为战斗英雄。 只有负伤,而且是九死一生的重伤,他才能伪装勇往直前的烈士,在心有余力不足的境况下,慨叹自己英雄末路,无力回天。 塔拉松瞥了眼参谋,瞧见他抓着无线电在焦急迫切地呐喊指挥,询问爆破组的位置,命令机枪手火力掩护,统计最后几挺rpg火箭炮的战斗力。 塔拉松狗急跳墙,灵感突发地将钢盔扣好戴牢,艺高人胆大地拉响一枚手雷,丢在车门外。 然后他咆哮一声:“小心炮击!”奋力将猝不及防的参谋推出车外。 手雷炸响,装甲车差点被不大不小的火药冲量掀翻,像漂移过头的赛车,两轮翘起来,又抖抖索索落回地上。塔拉松及时拧身,被十几枚弹片贯穿了背阔肌和胳膊、肩胛、肾脏。铺天盖地的剧痛席卷而来,他最后昏厥过去的时候,隐约听见惊恐失措的参谋在咆哮呼叫医疗班。而他心中最后的祈祷是: “那些空军只能自求多福了。”(未完待续。) 266 不准,做,违法的,事情! “委内瑞拉大惨败!委内瑞拉国防军围剿上帝之矛遭到致命打击,多国舰队紧急驰援加勒比海!”偌大的新闻标题醒目地挂在报刊头条上。庄言路过报亭,付钱买了一份《环球参考》,背着巨大的旅行包边走边瞧,匆匆扫视。 他已经被逐出栖凤基地两天了,坐了半天飞机到省会,马不停蹄转机回辽宁办手续,预备申请以色列旅游签证。 离开庄言十米外,三名假装购买阿拉伯烤肉串的魁梧男人匆匆付了钱,吃着烤串隐隐尾随在庄言身后,正跟踪时,瞧见庄言脚步骤停,这三个人刹那摸出手机翻看,完美融入街头人群。 庄言从兜里摸出手机打电话。 吃烤串的男人吩咐同僚:“他的电话,监听了吗?”他留着精神的小平头,口气不容置疑,显然是头儿。 假装看手机的那个小胡子目不斜视,手机屏幕上数据乱跳,小胡子面不改色,只有嘴唇在动:“监听了……165xxxx2356,他拨的是这个市的室内电话,在联系同学。” “把接电话的人列入布控名单。”小平头一口撸净烤串,丢了签子,插兜低头跟上庄言。 “队长,除了我们,还有另一帮人在盯庄言。”买报纸的国字脸匆匆凑过来,展开报纸阅读,路人还以为他在念标题:“三个,都有案底。” “他们发现咱们了吗?” “他们太次,发现不了。”国字脸淡淡说。 “用国家安全局权限把他们的银行账户流水和履历住址人际关系全调出来,查清楚他们给谁干活。”小平头匆匆吩咐完,遣走国字脸,然后朝小胡子一瞥,匆匆跟随庄言。小胡子收起手机,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 庄言涉及了国家核心机密,在接触紫电科技那天开始,就已经协议放弃了隐私权。国安局对他展开布控,已经是最大限度的放纵了。 庄言没受过专业训练。对反跟踪一无所知,浑然不知行踪暴露。他的饮食偏好,作息规律,一路足迹。全都一览无遗,被国安局详细记录在册。被庄言致电的亲朋好友全部躺着中枪,上了国安局布控监视的白名单。 “喂?班长?是我。你还住在浑南啊?没搬家呗?行,我来找你。见面说。”庄言挂了电话,跳下街拦了辆计程车。费劲把硕大的旅行包塞进车厢,然后关门坐进副驾驶,绝尘而去。 “查他班长的地址。”小平头脸色一变,伸手一招,立马飞来一辆帕萨特刹停在街边,开门等他。两个人飞快钻进车,尾随计程车扬长而去。 —————————— 庄言一直开到浑南花园公馆住宅区,才下车匆匆进花园小区里去。这套公馆小区的绿化做的比热带雨林还茂盛,走进去像逛植物园,庄言险些在亭池水榭中间迷路。敲着脑袋一路回忆,才找着班长的住宅楼,站在楼下按了一遍门铃,说了声:“是我。”玻璃门才无声滑开,让庄言进去。 班长早开了门在等,扔了双拖鞋在地上,瞧见庄言就嚷:“好久没看到你了,吃饭了没?” 庄言进门先卸了包,扶墙踩进拖鞋里,东张西望道:“我还没吃呢。咦。房子还是没变啊,你结婚没装修啊?” 班长关门,去厨房做菜:“我也没吃,一起凑合吃点儿。装修个屁啊。浑南离开上班的地方太远,就在市中心又买了一套,钱都去装修新房去了。这一套准备卖了。” 庄言环顾室内,感慨万千。他潦倒的时候在这里的客厅沙发上凑合过半年,感情深厚,一想起总是给班长添麻烦。他心里过意不去,就对厨房里说:“我帮你洗菜。” 然后班长不屑一顾地择菜,一边诚恳地毒舌:“得了吧,你会干活儿?你扫过的地,我得自己再擦一遍;你擦过的地,我得亲自擦第二发。你就在那坐着,半小时后吃饭。” 庄言对班长实事求是的精神已经习以为常,讪笑坐下,问:“哥,不好意思麻烦个事儿呗?” 班长在厨房里嚷:“我就知道你又混不下去了!要借多少钱?” “不是啊!” 班长双手湿漉漉地走出来,倚在门口瞧百口莫辩的庄言:“怎么感觉你又瘦了几斤呢?感觉你这么下去快活不了几年了。既然你临死之前找我借钱,我也不好意思要利息,就当给你送花圈了,到时候在你葬礼上我就把欠条拍桌上,我就不用随礼了。” 庄言笑得肚子疼,班长还在一本正经问:“你要借多少?要借的话快趁早借,等我结婚了,帐就不归我管了,买盒烟都够呛。你缺钱就痛快点,赶紧的,过了这村就没那店了。我要趁着财政大权没上交媳妇的时候,痛快地过一把放贷的瘾——你要借多少!痛快地说话!” “没,不是借钱。”庄言赶紧制止快要拔刀相向的班长,抓紧时间解释:“你爸爸不是和以色列博物馆保持了学术往来吗?我一时找不到考古界的熟人,看看你能不能用叔叔的名义,替我弄个查阅权限,否则就得在名单上排队,我的妈呀,那队可排得老长了,我时间仓促,等不及了。” “只有文献原件才会被博物馆设置查阅权限,限定查阅场地、查阅人数、查阅方式和查阅时间。”班长放下手里的菜刀,皱眉盯着他:“你一个搞航空航天的,怎么混成考古学家了?你就这么吃不上饭了吗?” 班长突然灵光一闪,狐疑地凝视庄言:“你该不是在策划把古籍调包,偷出来转手吧?” “我没有!”庄言气急败坏地嚷,“我才没有混不下去啊!” “可是这种剧情太熟悉了啊,你突然给我打电话,坐下一聊,不是课题被毙了,就是在项目听证会上被爆菊了,或者两件事同时发生,反正就是走投无路了。”班长倚在墙上惬意地耸肩,仿佛很享受,“我都习惯性扮演一个黑心慈善家的角色了。” 庄言痛心疾首,张牙舞爪地解释:“我是真的赶时间啊,我需要看原件,必须看原件才行啊!我连以色列签证都申请好了,你爸不是经常飞来飞去,和各大博物馆的考古部门提供顾问支持吗?我猜他出手的话,申请一个排名靠前的调阅权限应该不难吧!” “的确不难,因为那玩意儿傻逼才去看。”班长仿佛不认识庄言了,蹙眉好奇问他:“你要调阅什么文献?这么着急。” “不知道,不知道……有很多要看,我只是挑了耶路撒冷博物馆开始查起。”庄言心头稍定,班长曾经帮了他那么多,这一次也不会搁着他不管,所以庄言双手揉着太阳穴,据实以告:“我要调阅死海文书。” 班长盯着庄言,一字一句地重复:“不准打邪门的主意哦!” 庄言精疲力竭地躺在沙发上,努力澄清自己:“你别看我风尘仆仆,我还没沦落到盗窃文物卖钱的地步啊!” 班长不放心,努力强调:“这不是我在说话,是国际引渡条例在警告你,不要,试图,偷外国博物馆的东西!” “我不会的!” “跟着我念,不准,做,违法,的事情!”班长惴惴不安。 “不准做违法的事情!”庄言投降了,他看着班长的眼睛念了一遍。 “我给你打电话问问。”班长放下菜刀,在门锁上吊着的棉海参上擦净手,摸出手机开始给父亲打电话。(未完待续。) 267 兄弟聚首,必须喝酒 “啊?哦哦,他有学历,还挺高,就是专业跟考古学没关系……啥,希伯来文?死海文书原件是希伯来文啊?”班长专心打电话,叉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晃得庄言眼睛花了。班长忽然捂住电话,皱眉问庄言:“我爸问你要不要让他派学生陪你去,因为死海古卷是两千年前的早期基督教和犹太教经卷,是用希伯来文撰写的,不是英文版。” “我能看懂希伯来文。”庄言正襟危坐,目光闪闪发亮,期待憧憬:“只要一个名额就可以,我自己就行。” 班长重新打量了庄言一遍,对他刮目相看。然后班长拿起电话,气吞山河地吹牛:“要派什么学生,我兄弟自学了希伯来文,说得特别溜,流畅得跟母语似的。啊?为啥要调阅?这有什么理由啊,你不是一直教育我活到老学到老吗?我同学就是个好学生,特爱学习,他就不能把死海古卷当中外名著读吗?” 班长的表情突然僵硬了下,讪讪“啊?啊。”两声,又捂住电话,扭头尴尬问庄言:“他问你调阅古卷有什么用。” “啊?”庄言始料未及。 “规矩。”班长无奈地解释,“考古圈是个小圈子,他们好像订了森严的规矩。” 庄言挠头想了下,把重要内容隐去,半真半假地回答:“我想研究正统基督教在创世之初的思想和初衷,而死海古卷的历史上溯到公元一世纪,比耶稣早诞生一百多年,所以它很适合作为我的起步文献。” 班长问:“比如说?” “比如说光之子与暗之子大战之卷。比如说空之主君路西菲尔的描述和弱点。比如说神之正义米迦勒率领天使与龙争战的过程。”庄言亦真亦假,答得以假乱真:“信念和利益的分歧产生了战争,宗教本该是弥合分歧的解决方案,这些古籍却在极力描述宏大的众神之战,这很矛盾。我希望找到解释这个悖论的答案。” 班长愣了一下,原话背诵给父亲听。 庄言惴惴不安地等待。 少顷,班长挂了电话。板着脸叹口气,无奈地对庄言投去愁眉一瞥:“我,唉,我尽力了。” 庄言一颗心直坠下去。身子发凉,半晌才张口说话:“没事,我还可以另想办法。我求别人找找其他关系。” 然后班长愁眉苦脸地说:“我爹竟然答应了。你们这些莫名其妙的人好像有一个共同点,只要能把牛逼吹的高端大气,就惊喜得像看见了知己。” 庄言跳起来。一拳追上去,嚷道:“那你摆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我以为这事儿黄了!你逗我!” 班长哈哈大笑,浑然不惧:“好可惜没拍下你刚才那张苦瓜脸!哈哈哈!”乐颠颠跑进厨房去做菜。 庄言曾经颓废的无以复加,班长怒其不争,挖苦他成了习惯,口上鞭策他,心里也添堵。今天瞧见庄言虽然在忙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但是好歹回复了曾经的面貌,开始不遗余力地努力向前,让班长心头快慰。 饭桌上。两人围着一锅酸菜大肉片吃得满头大汗,痛快淋漓。久别重逢,各斟了一杯白酒,碰杯时班长提心吊胆问:“你那肝儿还能喝酒吗?” 庄言极爽快意,哈哈大笑道:“虽然倒得快,还是能喝的。”一口老村长抿进口里,香浓绵稠,辣得庄言开口哈一声,听见班长感慨万千地回忆:“你刚刚失恋那阵子,喝了八两老村长。破了你的个人记录,那夜把我吓得啊。” “是啊,你照顾了我一晚上。”庄言回忆。 “是啊,胆战心惊地伺候了你一晚上。我都不敢睡,害怕你梦中杀人。”班长哈哈大笑。 庄言续杯,瞧着清波荡漾的白酒,微笑宽慰班长道:“醉过就忘了过去的事,以后就要举目向前看。我交了新女友了,下次带来给你看。” 班长严肃道:“是啊。要是认真谈的女友,最好带来见见家长。” 庄言苦思冥想,总觉得被占了便宜去了。 班长瞧见他像是想开了,才斟酌着试图开解他: “宋丹也是一个好学妹。人家好歹是航院系花,你下手快,咱们还没来得及出手,你就跟人家开始半夜散步了,挺多人都羡慕你啊。”班长夹了一块煮得晶莹雪白的大肉片,大口嚼着,搁了筷子说:“人和人之间有良缘,有孽缘。宋丹把人生最美丽的七年拿来陪了你,就算最后没在一起,也没什么可惜的。分分合合,人之常情,不用当仇人看。你在我家醉了个通宵,她自然不知道;她背地流了多少泪,你当然也没头绪。就算各自逞强,还是谅解为好。” “嗯。”庄言没说话,端起杯子和班长碰了一杯。碰杯的时候,庄言的杯口碰着班长的杯子中间,表示听进去了。然后班长说:“我干了,你随意。” 两人一饮而尽。然后庄言辣得龇牙咧嘴,缓了半天,才夹菜说:“委内瑞拉惨败,你知道不?” “我知道,同事都在聊这事。你说这个地球上整天打架,要么中东吵成一团,要么非洲枪声大作,就没个和平的时候。别人天天剑拔弩张,打得鸡飞狗跳,咱们生在华夏,安逸太平,还有啥抱怨的?好好上班,多么幸福。”班长显然对身边的抱怨颇有微辞。 “我的意思是,以前北美联邦反恐,没有不赢的时候。你啥时候见过匪徒团灭政府军的?”庄言分析,“一个多功能步兵师,加上一个新进口的俄产主战坦克连,还有空军掩护,居然打不下一个渔村,导致协约国动员大规模联合舰队南下,赴加勒比海参战。是不是有点反常?” 班长沉吟不语。 “会不会变成世界大战啊?”庄言忧心忡忡。 “对付索马里海盗的时候,也出动联合舰队了,咱们的军舰都过去了。世界大战了吗?”班长是坚定的和平主义者,“你别想太多。别说一个驻扎匪徒的渔村了,就算整个委内瑞拉,在地球上也只是丁点大一块,疥癣之疾,抹点儿软膏就解决了,事态不会扩散的。” “班长,”庄言嚼得满嘴油,拿筷子戳着空气:“你想想,一个渔村规模的据点,能抵挡一次半机械步兵师和空袭编队的围剿,证明他们使用的武器已经领先了政府军一个量化级。” “委内瑞拉国防军听说腐败的很,本身就没什么战斗力。”班长强调。 “那也是。”庄言咬着筷子,皱眉细思:“我总觉的这个上帝之矛不寻常。你说,被围剿已成定局,他们为什么不逃跑?就连****都没这么硬气,一被揍就东躲西藏。而这个据点,看样子是要死守了。” 庄言忽然找到了关键的疑点,肃然问班长:“说起来,不怕死的都去当自曝卡车了。这种吊死在一个据点里的死士,我还真没见过。因为这种无谓的牺牲,似乎没什么意义。” “在有退路的情况下死守,只有宗教军队能做到这一点。”班长仔细回忆,严肃起来,“也许匪徒是一群宗教狂信徒?挺符合上帝之矛这个名字。” “他们为什么要死守?这么强大的战斗力被舰队轰炸至渣,不是巨大的浪费吗?”庄言苦恼。 “……”班长沉默半晌,不肯承认“答不上来”,改为往庄言碗里夹肉片:“世界彼岸的事情,轮的着咱们操心?你专心吃胖一点,这才是当务之急。”(未完待续。) 268 邢殇 庄言惆怅道:“你的肥肉要是能分一点给我就好了。” 班长瞪他:“拿走,全拿走!如果体重也能接济,我绝对慷慨。” 酒足饭饱,庄言告辞出门:“我还要去办签证,回头就电话联系吧。”他换鞋,背包。 “在外面多长个心眼。在大学里没多少利益冲突,咱们能当死心塌地的兄弟。到了外面,蚊子肉都能抢得头破血流,不是校园里那么简单的。”班长送他到门口。 不知为何,庄言突然想起了和他勾肩搭背的李明;想起了笑得情真意切的尉栩。他忽然舍不得班长,脚步放慢,口里啰啰嗦嗦:“等有空回来,我再找你喝酒。” “你就别张罗喝酒啦!两瓶啤酒的酒量,跟我吹什么牛逼呢?”班长哈哈大笑,“下次回来就给我打电话。就这么着了。” 庄言点头,走进电梯。班长瞧着他的背影,唏嘘一阵,站在门口瞧着电梯门关了,才关门回去洗碗。 办完手续,庄言推门进星巴克休息,点了杯大份特浓和一份蛋糕,精疲力尽地把旅行包卸在靠窗座位边,坐下展开报纸细读,思索着联合舰队在委内瑞拉大集结的结局,咖啡做好了都忘了去拿,最后还是服务员给他送过来的。 庄言说了声谢谢,注视着报纸,端起咖啡就要喝,忽然一支老茧粗糙的大手轻轻按在他手上,一个沙哑的声音礼貌地阻止他:“不好意思兄弟,那是我点的咖啡,傻逼服务员送错座儿了。我等很久了。” 庄言抬头一瞧,一个尖下巴的小平头正在俯瞰自己,在庄言的仰望视角中,他那立整如削的平头和尖削的下巴拼装成了一个标准的陀螺形状,有一张天生的反派脸。 “这是我的,我也等了很久了。”庄言以为碰到找碴的了,强硬地解释。“大份特浓,布朗尼蛋糕。你瞧我的小票。” “不是,兄弟,我特意要服务员加了不少糖。你肯定不爱喝。我不是找碴,真的是服务员傻逼,”小平头耐心地跟他磨叽,搬出千般理由:“我明明坐43号,他居然送到34桌来了。我盯着他送的,要不我也不能过来跟你费事。” 庄言没了耐心,谦让地挥手:“好好,那你端走吧。” “兄弟真好说话。”小平头端走咖啡和蛋糕,笔直走向吧台,对侍者说:“一份特浓大杯,一份布朗尼蛋糕,送到34桌。”顺手付账,然后端着庄言的咖啡和蛋糕推门出去,笔直走向停靠在隐蔽处的特种窃听信息车。轻快地开门上车。 特种窃听车里空间很大,经过改装,后排座椅被拆除,改装成了两排信息截获设备,两个工作人员正戴着耳机,密切监听几个目标人物手机发出的信号。驾驶室后面设了一排座,小胡子搂着一个星巴克服务员坐在后座上,瞧见小平头上车来,就开口说:“邢队长,韩平下车盯着庄言了。咱们先去把这事儿查清楚。” 邢队长关门坐稳,对司机说:“这儿太惹眼。开车去后门停着,然后把店长叫出来。”一边吩咐,一边拿小钢勺轻轻搅拌庄言的咖啡。问身边的服务员:“你是给谁干活儿的?” 车里的星巴克服务员一脸懵逼,傻眼说:“哥,我给咖啡店干活,一个月才一千八,您放过我吧。”他刚给庄言送完咖啡,就被小胡子和国字脸拍肩搂住。勾肩搭背,一左一右地架出咖啡店来,强行推上这辆看上去高端大气要亲命的信息窃听车,他快吓尿了。 邢队长不跟他纠结,把咖啡搅拌好了,送到服务员唇边:“这是你端给庄言的咖啡,自己喝了吧。” 服务员脸色白了,抿紧嘴巴,愣不张嘴。 小胡子兴致勃勃地看戏。 邢队长好奇道:“刘国平,你的汇丰银行账户上个礼拜才进来一笔五十万的流水,干嘛来咖啡馆端茶送水啊?钱花完啦?想起找工作啦?从良效率挺高啊!” 服务员脸色变了,他茫然喃喃道:“哥,你弄错人了吧,我就是一服务员……” 司机刹车,邢队长手里的咖啡险些漾出来。邢队长不废话,对小胡子说:“把他铐上,把咖啡店长叫出来。” 小胡子从屁股后面摸出手铐,笑嘻嘻给刘国平铐上。 刘国平眼睁睁瞧着自己被小胡子熟练地铐在车上,插翅难飞,脸色顿时涨成猪肝紫,满头冒汗,像被政教处主任在网吧抓现行的小学生一样慌张抵赖:“我不姓刘,我叫韩三平……” “邢殇,请多指教。”邢队长礼尚往来,和戴着手铐的刘国平握手,自我介绍。 刘国平听见这名字,眼泪顿时啪嗒啪嗒往下掉。 少顷,慌慌张张的咖啡店长弓着腰出现在车门口,拼命点头:“我就是店长,我的店有什么问题吗?” 小胡子指着慌的要死的刘国平,问店长:“这小子是你的人吗?” 店长仔细瞧一眼满面泪痕的刘国平,拼命甩头,脑袋险些飞出去:“不是!不是!我不认识他,我从没见过他!” 邢殇说:“他穿着你家的制服。” 店长一口咬定:“偷的!” 邢殇将咖啡倒进样本收集容器里,密封收好,瞥一眼店长。店长一哆嗦,如同被划了一刀。邢殇斩钉截铁:“他穿着你家的制服,在你的店里做了啥,你知道吗?公共场所蓄意投毒。他手上还有毒物残留,这一百毫升咖啡是铁打的物证,鉴定结果一出来,你这店等着停业整顿吧。” 店长像被鞭炮炸了的母鸡,险些拍翅膀飞起来,惊恐得挥舞双手嚷:“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这里是繁华地段,生意那么多,根本忙不过来,我一时半会也察觉不了啊!” 邢殇咄咄逼人:“我若没抓他个现行,顾客一旦走出你的店,就算半小时后毒发死在街上,你都能把责任推个一干二净。但是我既然逮着了,就得用证据说话,照法律处理,你的花言巧语留着对工商局和检察院说去吧。”冷冷威胁,寥寥几句话说得店长双腿发软,险些坐地上。邢殇察言观色,知道店长已经心胆俱裂,瞥一眼国字脸:“你带小孙把店长单独拎走,问清楚。” 至于问清楚什么,国字脸跟随邢殇已久,早就心知肚明。他知道邢殇故意吓破店长的胆,再拎走独审,第一能问出收钱杀人的刘国平和这家店到底有几分关系;第二能吩咐店长守口如瓶,严守国安局的调查方向和意图。因为此刻的店长已经是瑟瑟发抖的母鸡,连逃跑的胆子都欠奉,必然听凭摆布了。 国字脸领走了店长,小胡子才无奈地瞧着邢殇,一脸同情地吐槽:“邢队长,你快把他吓死了,我瞧着都有点提心吊胆,害怕店长脑溢血。” 邢殇伸个懒腰,把毒咖啡和蛋糕收进证物袋,懒洋洋道:“这活儿太无聊,就指望着聊天解闷了。对吧刘国平?”他眯眼瞥刘国平一眼。“来,接下来轮到咱们促膝长谈了。” 刘国平失禁了。 “操!”邢殇痛苦地骂一声,“我的车!” 刘国平嘤嘤哭道:“邢队长,如果知道是您盯着庄言,我打死也不肯接这单活儿啊!”(未完待续。) 269 凡人和神祗 邢殇捏着鼻子跳下车,丢块抹布给刘国平,骂道:“快给我擦干净!我的天,我吃睡都在这辆车里!行行好!” 刘国平恨不得替邢殇把车舔干净。他马上开始敏捷地干活,一边奋勇擦车,一边听见邢殇在车外面叉腰问:“你算是明白人。给你个机会,说,你替谁干活?谁要杀庄言?为啥杀庄言?来龙去脉,前因后果,一百字内说清楚,限时五分钟。” 刘国平噗通跪在汽车里,举起双手望着邢殇嚷道:“我不知道为啥庄言要死,我就是收钱干活!” 小胡子说:“17个字了,你还剩下83个字。好好发挥。” 刘国平无语凝咽一秒,痛不欲生地努力打腹稿,比高考写不完作文还着急。他急赤白脸地憋了会儿,跟脑水肿似的,双目险些夺眶而出,一副中风症状,开始噼里啪啦地口述命题作文:“有圈内人给我的刺客联盟下了笔大单,我接了单就来干活了,买家承诺首付五十万,单子打完以后另付一百万,给5星好评,然后买家把刺杀目标的姓名、地址、身份信息写在收货地址里,用旺旺聊天确认,我收到预付款就来打单子了!” 邢殇说:“超过字数限制9个字。我给你打零分。我们去特勤九处慢慢聊。” 刘国平听见特勤九处,才相信世界上真有这个机构,吓得魂飞魄散,爷爷亲爹乱喊:“祖宗!一百个字太少了,咱别整字数限制行不?让我痛痛快快坦白清楚行不?” 罪犯强烈要求一吐为快,邢殇也不好阻拦,点根烟继续问:“你知道买家雇了几个人不?” 刘国平皱眉想了下,说:“做我这行的网店有七八家,买主有时会多下单,保证成功率,这都要根据买家的财力来判断。这次的买家出手阔绰,单子很肥。我估计出手的至少有四到五个人。” 邢殇锁眉,手已经拨通了韩平的电话:“老韩,杀手不止3个。盯紧庄言,我派二队去增援你。”挂了电话。肃然继续问刘国平:“你行啊,把杀人生意都做成网店了,牛逼啊?竟然没被屏蔽啊?” 刘国平据实以告:“这都是心照不宣的生意,明面上我只卖给买家50吨肉松饼。” 邢殇义愤填膺,质问:“你那店叫什么名字?你这种损人利己的邪祟行业。我得给你全封了。” 刘国平不敢撒谎:“店名叫‘平平金牌代练’,专业打单子,已经是皇冠店了!” “还混成皇冠店了?卖这个?”邢殇火冒三丈。 刘国平嘟囔:“掏宝有啥卖不了的?” 邢殇又开始打电话:“刘秘书?我是邢队长。帮我知会一声工商局,给我把代练店仔细过滤一遍,该封的封,该抓的抓,这个行业必须从地球上消失。谁说的?邢殇说的!你就替我带一句话:‘特勤九处要查代练。’工商局自己就掂量着办了。” 小胡子魂飞魄散地喊:“队长冷静!有些代练也是好人啊!我上钻石全靠……” 邢殇于是补了一句:“先查现金流水过大的,账务和物流异常的。行先这样。挂了。”按了电话,盯着胆战心惊的刘国平问:“你既然清楚现在的处境,就给我把知道的全吐出来。我把你的同行连根拔掉。你就能减刑。” 刘国平毫不犹豫地当了叛徒:“行,我栽了他们也别想好。不过邢队长,您千万别把我和落网同行关在同一所监狱里,那样不安全。” 邢殇说:“你真机灵。” 十分钟后,小胡子面色凝重汇报邢殇:“买家使用了虚假身份,查不到线索。” 邢殇问:“汇丰银行的转账来源呢?顺藤摸瓜啊!” 小胡子忧心忡忡回答:“这是最让我担心的。转账来源是罗斯柴尔德银行,这家私人银行拒绝提供任何客户信息,恐怕只有联系外交部,施加外交压力才能查到我们要的线索了。” 邢殇心一沉,摸下巴摇头。皱眉说:“外交部也不好使——他们连北美国会的账都不买。镁联储成立两百年了,你见过他们向国会公开过核心信息吗?没有。” “要杀庄言的是外国人?”小胡子警惕起来。 邢殇叉腰低头踱了两圈,当机立断:“联系以色列支部,集结人手提前布控。务必保证庄言在耶路撒冷博物馆的安全。给我联系宋德明教授,以行政压力,强迫他安排我和庄言同行。” 小胡子提心吊胆提议:“禁止庄言出国不就得了吗?” 邢殇叉腰摇头,喃喃道:“这才是难点啊——内务部给了指示,在剥夺隐私权的同时保证庄言的人身自由。妈的,要不是那个女人发了话。我早把庄言捆成粽子丢进后备箱了!” 刘国平迷惘得按捺不住好奇,忍不住问:“庄言不就是个复员兵吗?为什么连你们都出动了?还这么紧张!” 邢殇一脚踹过去:“擦你的车!” —————————— 栖凤基地里,研发部的气氛比平时沉闷许多。庄言和vv都不在,苏小美忽然觉得空虚寂寞冷,忽然对工作厌倦透顶,伏在秘书台后面无聊地画美少女战士来消遣。忽然听见高跟皮靴的声音,抬头一看,瞧见黎塞留挟着香风匆匆走过来,轻轻问:“肖璇呢?” 苏小美瞧见美女,顿时精神了,认真指路:“她传染了课长的工作狂综合征,早上七点进办公室工作,到现在还没露过面。” 黎塞留顿时紧张起来,匆匆去推庄言的门,瞧见肖璇在办公桌后面安然无恙,才松一口气,轻轻掩上门,东张西望走进去:“庄言走之前,交代过你吧?我会常来看你。” 肖璇本在举步维艰地阅读艰深晦涩的紫电科技,听见黎塞留说话,才惊醒过来,抬头望她:“啊,对,辛苦你啦。早上我拿紫外灯照了一遍办公室,还好,没有奇怪的生物痕迹。” 黎塞留摇头:“紫外灯是没有用的,‘囚徒’已经脱离了氨基酸为基本单位的碳基生命形式,成为了由量子化意识中枢、纯能量灵能物质、强作用力完美外壳组成的‘魂、灵、体’的顶级生物……” “魂、灵、体?”肖璇涉猎了些宗教知识,吸口凉气:“那是圣经里对神的描述。” “所以它不会留下油脂分泌物和氨基酸残留,于是紫外灯也照不出来它的踪迹。不过是的,囚徒被封入‘容器’之前,具备主力舰级别的武力,是与天使并驾齐驱的古蛇,又称为龙。”黎塞留轻轻说,走过去爱怜的摸肖璇因加班而干燥的头发:“你的课长也是考虑到紫外灯不一定能显示出‘囚徒’的踪迹,所以请求我常来看你,顺便侦测囚徒活动后残留的衰变痕迹。” 肖璇回忆起庄言被隔离前那一通匆忙仓促的电话,这才察觉到庄言对她的期冀和关切,胸口温暖得像被热水袋煨着。她尝试问道:“我们的谈话只有沉默者能听到,是吗?” “也许沉默者会把我们当疯子。”黎塞留温柔微笑,点头承认:“不过,是的。沉默者的监听系统受到最高级别保护,囚徒听不到。” 肖璇放下心来,体味着“隐私权”的难能可贵,终于畅所欲言:“所以课长想要——弑神?” 黎塞留走去给肖璇倒水,金发安静垂在脸旁:“宇宙万物都会走向死亡,在战争中,神也会死。庄言接受我的委托,一直在研究古代的弑神战争,试图利用现有技术,让神话重现,杀死古蛇之龙。” 她捧着水杯,款款送给口干舌燥的肖璇,鹅蛋脸荡漾的微笑甜美无比,春暖花开:“是的,凡人没有牺牲的义务,神祗也没有永生的特权。唯有正义长存,公理永生,无论多么强大的生物,当它做一件错事的时候,就算是蝼蚁都应该站出来,对神祗执行严厉的惩罚。”(未完待续。) 270 彼此治愈才是相濡以沫 肖璇听见黎塞留说的理所当然,一颗心像羽毛似的飘飘荡荡,像升仙似的试探问道:“没有力量的蝼蚁也能捍卫真理吗?” “不合理的事物只以苟延残喘的状态进展,因为无论反抗者走了多少弯路,正确和公正都是最终答案和结局。”黎塞留信心十足,“之所以存在即合理,是因为合理会取代存在。” 肖璇说:“我听不明白。” 黎塞留说:“他一直在努力,我们相信庄言就行了。” ———————— 庄言被拒签了。 就像前十年一样,就算奔波忙碌,就算挥汗如雨,依旧不出意外地碰壁了。 于此同时,栖凤基地传来宋丹订婚的消息,尉栩的红帖邮件群发了每个人的信箱。庄言虽然被逐出基地,无法出席,但是尉栩似乎忘了在群发时把庄言的名字勾销掉。所以庄言检查邮箱时,看见大红的订婚宴请帖喜气洋洋地躺在他的信箱里,红帖上面就是以色列大使馆发来的拒签邮件。 他这才想起,以色列是罗斯柴尔德银行的重点资助对象。要拒签他易如反掌。 他恨不得展翅高飞,却在看不见的鸟笼里扑腾——区区一封拒签信,把他的所有计划全部搁浅。 宋丹订婚不订婚,其实不关他的事。她已经二十八岁了,理所应当地奔着结婚去,尉栩虽然和庄言势不两立,条件却相当优秀,理论上无可厚非——但是这封邮件和拒签信里应外合地躺在庄言邮箱里,还是让他身子莫名一凉,五张六腑像铁铸似往下坠。 在出国的事情上,他好像什么也做不了——死海古卷是米迦勒最有可能留下线索的古卷了,他却无缘一见。而宋丹的订婚,他刻意不去想,宁可背诵出师表,都不愿意体会自己的思想感受。 他又想起来那夜宿醉。当初绝望颓废的感觉像寒潮似的,又缠缠绵绵地包裹了上来。 他像高考完的学生一样,刚刚还紧张忙碌,下一秒就空虚茫然得不知道该干啥。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在走向夜店的路上。 ————————— 庄言一个人在ktv里唱歌,服务员敲门送了几次冷碟和拼盘,他歌声依旧,一首接一首地唱。 所以门被推开的时候,庄言都不会理睬。看着五光十色的大屏幕继续高歌。 那个人似乎习惯了聚精会神的庄言,所以被无视也没关系,进来几步才扶腰笑道:“大包厢里只有一个人太浪费了吧。” 歌声戛然而止,庄言扭头一看,vv拎着手提包瞧着他,一脸戏谑的同情。她画着巧夺天工的淡妆,在炫光流离的包厢里依旧唇红齿白,却淡如素颜,真像是璞玉天成。 她一如既往地精心打扮,把女人的精致保持的一丝不苟。小礼帽悠闲的歪戴在白发上。齐颈银发的每一绺卷曲都曼妙动人。高描的细眉下,恰到好处的眼影让她顾盼生辉,以致被瞧见的人会砰然心动地躲开她的目光。漂亮的长睫毛像小扇子,在眨眼时调皮,在凝望时勾人。清澈的大眼睛能变出几万种表情,瞪你或者瞄你,看你或者不看你,千变万化的情绪都堆在那双樱桃色的热烈红瞳里。鼻子挺翘,薄唇如瓣,穿着性感的衬衫领带小紧裙。配上认真的披肩手套吊带袜,和庄言初见她时一样优雅性感,高贵单纯。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vv不请自来地把手提包往沙发上一丢。双手把银发拢到颈后,坐下时笑着说:“找的我好辛苦。走进ktv的时候一直怀疑卫星定位搞错了,谁会苦情到一个人来唱歌?没想到还真有。” 她一面忍笑瞧着庄言,笑里有得意有戏弄,一面端起冷碟,捏了一枚鸭脖子轻轻咬着。瞧着庄言笑道:“不过不亏,居然能听见庄大博士唱歌,我这个假期值了。应该是……”话说一半,美眸睁圆,手忙脚乱放下冷碟嚷道:“好辣好辣!这个东西灰扑扑的怎么比掺了辣椒还厉害啊!你都不告诉我有这么辣!”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檀口微张,小手拼命扇风,不时狼狈地吐舌头,另一只手慌张地在桌上乱摸,抓住一瓶啤酒仰头喝几口,然后拿面巾纸擦着唇,瞧着庄言说:“原来你爱吃这个,你的鸭嗓子就是这么来的。” 然后没人回答,包厢里只剩下eason的mv低吟浅唱: 原谅我不再送花, 伤口应要结疤, 花瓣铺满心里坟场才害怕。 如若你非我不嫁 彼此终必火化 一世一生等一天需要代价 vv自说自话许久也累了,沉默听着eason唱了这几句,便往沙发深处一靠,左手拾起麦克风抵在嘴边,右手搁在腿上,瞧着屏幕续唱: 谁知得那双手,靠拥抱亦难任你拥有。 要拥有必先懂失去怎接受。 曾沿着雪路浪游, 为何为好事泪流, 谁能凭爱意让富士山私有。 vv清丽婉转的声线落音极准,旋律的起伏能在人心里掀起波澜。但她只是安静地唱着,像包厢里只有她一个人,用最自在的姿势,唱最想唱的歌。庄言折膝坐在高脚凳上,一直瞧着vv波澜不惊的俏脸,听着流觞曲水的歌声。然后他像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沉默太久,低头继续陪她唱: 何不把悲哀感觉假设是来自你虚构, 试管里找不到它染污眼眸。 前尘硬化像石头, 随原地抛下便逃走。 我绝不罕有,往街里绕过一周,我便化乌有。 这首歌唱完,庄言站起来坐到vv身边。女孩高兴地拿了瓶起开的啤酒给他,小手握着自己的酒瓶,与他的瓶子相交轻碰,一边把银发往颈后撩一边说:“歌唱完,酒要喝光。” 庄言点头,和她碰瓶,仰头吹下一半,打着嗝扭头瞧vv,吓的两眼一坠,女孩儿已经喝光整瓶,正捧着纸巾擦唇边的泡沫。 “你这么能喝?”庄言终于吱声了。 vv同情地瞧着他,大度地拍拍他的肩膀:“你喝一半就可以了,量力而为。” 歌单已经见底,下一首歌的前奏缠绵悱恻地飘着。vv嚷道:“你唱你的,我去点歌。”并腿挪到点歌台前,把庄言会唱的歌都点了一遍,然后扭头催促:“唱呀。” 庄言挪过去,坐在vv身边,继续唱了起来。vv站了起来,弯腰把六十四瓶啤酒全部起开,冰凉的白烟纷纷飘出瓶口。她一边启瓶子一边想:“他要喝到死吗?还好逮着了。”(未完待续。) 271 一个崭新的庄言浴火重生 庄言挪过去,坐在vv身边,继续唱了起来。vv站了起来,弯腰把六十四瓶啤酒全部起开,冰凉的白烟纷纷飘出瓶口。她一边启瓶子一边想:“他要喝到死吗?还好逮着了。” 两个人唱了个通宵,酒瓶子横七竖八滚了一地,包厢里烟雾缭绕,音响震的人耳朵痒,迷离的彩光把包厢扫的跟魔界一样。vv嚷着说云烟熏人,把细长的女士烟插庄言嘴里,趴在他身上非要给他点着,醉眼迷离的打火机在烟头下摇摇晃晃,一亮,险些一把火把庄言头发烧了。 然后庄言想出个好主意,捧着vv耳边的银发,拿烟头去碰她咬着的烟头,两个人屏息努力了半天,两支烟终于在空中对接成功,庄言吧唧几口,沁人的甜香温暖心田,整个肺部都被vv的香味填满了。他睁开又酸又沉的眼皮,看见vv得意地瞧着他笑,还在喋喋不休地说: “好不好闻?没那么呛人,对不对!” 庄言歪在沙发上,随手把烟灰也弹在沙发上,蜷在那里微笑着点头。 早已没人唱歌,音响一鼓一鼓地澎湃着音浪: “不聚不散,只等你给另一对手擒获。 那时青丝,不会用上余生来量度。” 庄言知道自己很清醒,很清醒,他喝酒只会麻痹小脑,大脑倍儿清楚自己在想什么,甚至醉的死去活来时做的事儿都历历在目,清清楚楚。他从不断片儿。 vv的香味很好闻,他还想要更多。于是他努力往她身上爬,凑过去嗅她的气味。在迷离的醉眼里,他看清了vv惊慌的表情,眼睛睁的大大的,长睫毛像慌张的蝴蝶扑扇翅膀,似乎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她急促地呼吸着,檀口微张。暖香喷到他皮肤上,让他喜欢的不得了。 他看到vv哭了。 庄言笨拙地说:“不要哭。” vv于是用力咬住嘴唇,抽抽搭搭地听话忍住。 麦克风“当啷”一声滚到地上,撞的酒瓶“叮当”乱滚一阵。 到了清早。vv扶着庄言去结了账,她抱着庄言的胳膊,怕庄言小脑不好使走路摔一跤。庄言被她用力搂着胳膊也很安心,因为他怕vv走不动道儿。 服务员瞧见庄言头发乱糟糟,一脸宿醉样儿。惊讶鲜花插了牛粪。因为vv除了小礼帽找不着、银发有几根翘到了天上,其余的细节都端正细致,连妆都抽空另补了一下,神采焕发,正在红着脸瞪服务员,仿佛在说,看什么看! 服务员知道这么打量顾客是不对的,连忙收钱办事儿。 庄言左耳朵不灵光,vv右耳朵也不太好使,所以他俩总是庄言在左。vv在右,两个人在清晨凉飕飕的初秋街道上慢慢走。庄言问女朋友: “等会吃早餐的开门了,咱们吃点东西,然后是开房大睡一觉呢?还是抓紧时间游山玩水?” vv欢天喜地的说:“你拿主意啊。第一次约会吧,难道还要我来伤脑筋吗!” 庄言低头瞧瞧自己,羞赧笑道:“如果是约会的话,那我的模样也太惨淡了点。我的强迫症在鞭笞我啊。” “凑合就这样吧,我不挑剔。”vv智商归零。本来她在意大利娇惯得连咖啡豆都能挑剔出千般道理。 然后庄言信以为真,居然带vv去嗦了碗粉。vv被咸得一早上都尝不出味儿。 太阳渐渐升起,街上人多了起来。趁vv买冷饮的时候。庄言跑去报亭买了份旅游地图,站在vv身边翻看。vv咬着芒果奶昔,贴过来看地图,两个人细细参谋着今天的路线。先去哪哪哪,吃点啥啥啥,然后坐船去对岸,晚上去江边。 正在商量着,突然平地起了狂风,刮得地上飞沙走石。报亭都立不住,报纸哗哗窜上天空,连遮阳伞都折了。直升机旋翼“突突”飞转的声音叠加起来,宽阔的大街上至少投下三架武装直升机的阴影。连一声预警都没有,三辆武装运兵车在街口牢牢停住,哗啦啦往下淌特种部队。整条街被从两头封死,命令声,引擎轰鸣声,直升机盘旋声,飞沙走石声、惨叫声排山倒海地涌进长街。 庄言抬起头,面前已经刹住两辆装甲自走炮,黑洞洞的炮口瞄准温馨的冷饮铺。装甲自走炮前面,三排武装到牙齿的特种部队已经迅速进入战场,反坦克穿甲火箭、强电场捕获网喷射系统、大口径穿透弹突击步枪以及各种叫不上名来的特种作战武器“唰唰”瞄准了他和vv。女人的尖叫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后面那条街,后面的后面那条街,全都被占领封锁,一刹那,商业街变成了主战场,所有人都插翅难飞。 庄言听到身边的vv说:“言言,那个,我说的假期,” 他扭头瞧女朋友,看到vv仰头瞧着自己,咬着吸管嘟囔:“我其实是逃出来的。” “咔擦”“唰唰”“吱吱吱”所有武器全部上膛瞄准,电磁场武器开始充能,指挥官开始用扩音器喊话:“你们已被包围,请立刻放弃抵抗……” vv拧头怒视指挥官,嚷道:“闭嘴!” 指挥官讪讪地放下扩音器。 vv松开庄言的胳膊,翩翩走向所有火力的包围圈。这洒脱出尘的背影让庄言心如刀绞。但是他站在原地没有动,因为他明白vv知道这一切会发生,而她现在的举手投足,都是深思熟虑的决定。 走到一半,vv回头,双手拿着芒果奶昔,瞧着庄言凄然笑道:“你走了之后,怒火凤凰就像监牢一样。越狱一天大概是极限了。但是爱着你的话,至少我的心是自由的。” 然后她低头捧着冰凉的奶昔,顺从地走向印着栖凤徽记的装甲吉普车。指挥官和特种部队像被摩西劈开的红海,退向两侧,给vv让路。 庄言把地图卷成棍子,噔噔噔走去追vv,顿时迎来一片“咔擦”端枪声,四个特种队员扑上来要按住他,庄言拿地图狠抽了他们几下,纸棍打折,他自己也被如狼似虎的特战队员按翻在地,扭成一团。 vv回头看见,惊叫道:“不准伤他!” 那四个特战队员便松开庄言,让他站起来,却牢牢箍住他的腰,不准他接近vv半步。 指挥官走过来,冷冷瞧着庄言说:“你暂时和基地没有关系了。” vv来不及说话,吉普车载着她飞驰而去,庄言踮脚咆哮,只看见银发在视野里飘走。 vv被带走,直升机升空飞离,特战队员登车开走,武装自走炮隆隆离开,压碎地砖,在街道上留下深刻的伤痕。它们撤退得比来时还快,没过多久便人去街空,轻风呼啸下,街口只剩下倒翻的垃圾桶在打转。 庄言孤零零站在破碎的街道上,突然噗通跪下,双肩垂落,无力地按住地砖,满脑子都是vv回眸时对他说的话: “越狱一天大概是极限了。但是爱着你的话,至少我的心是自由的。” 五内如焚的斗志仿佛雷霆野火,烧尽了他的软弱和矫情。在这一刹那,他恨不得学雷锋:坚决完成任务要像像春天一样蓬勃不懈,苛刻要求自身要像冬天一样冷酷无情。只要能拥回vv,他无所不用其极。 如果拒签能阻挡一个男人出国的脚步,那和一条风干的咸鱼有什么区别? 当命运需要你逆风飞行时,请不要随风而去。 庄言咬紧牙关,决定顶风作案。 一个崭新的庄言浴火重生。 大彻大悟之后的庄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充分证明了他的脱胎换骨:他决定偷渡去以色列。国际法都给我见鬼去吧。(未完待续。) 272 尉栩的利息与投资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越狱的天军中校维多列奥·维内托回到基地时,迎接规模达到了空前绝后的上百人。a层升降机平台上全是荷枪实弹的特种卫队,比押送重犯还认真。 黎塞留与李琛在等待的时候,皱眉问身边的老头子:“你拿这阵仗骗自己呢?维内托真想反抗,至少要一个师才能制住她——你知道参谋层还没有中断她和纳米舰装的通讯链接,对吧?” 李琛站在黎塞留身边本来就度日如年,惴惴不安地小鹿乱撞,听见她说话,只觉得小腹一酥,忍不住故作幽默:“有您在这里,她就没那么容易跑了——您和维内托一直没分出过高下呢。” 话音未落,升降机红灯转绿,气闸喷烟,大门减压打开,维内托若无其事走出来,目中无人地路过李琛,当身后紧随的执法队是空气,漆黑的小披肩孤芳自赏地随着步子一荡一荡,沉默地走向生活区大门。 李琛本来打好腹稿要责备维内托几句,没料到他在vv眼里的地位连npc都比不上,沦为布景,vv路过他的时候目不斜视,都不拿正眼瞧他。他好歹是九人团一员,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皱眉喊住维内托:“如果不是特种部队抓了你回来,很多人都以为你叛逃了!” 黎塞留皱眉,烦恶李琛这种扣高帽子的诛心论。因为叛逃罪非常恶劣,维内托再骄傲也不能无视这种指控,必须低声下气的申辩解释才行。 维内托果然站住了,飘着的银发坠在肩上,回头瞧李琛一眼,红色的眸子漂亮得致命,让李琛的心脏停止跳动。 一百多个特战队员紧张地攥紧了枪,战术手套里全是汗水。 黎塞留刚想开口,vv已不屑扭回头去,继续离开,银发甩出裙摆一样优美的圆弧:“就算我叛逃。你拿不住我。想让我回来,你劝不动我。反正怎样都不关你的事,你还是自觉消失好了。” 黎塞留傻眼了,呆呆凝望翩翩离去的vv。觉得这姑娘的背影霸气无双。 “你!”李琛被戳中心病,一口血咯在喉咙里,气急凝噎。 “小鬼难缠。”vv肆无忌惮,嘀咕了一声,人已经消失在走廊里。 “我非得把她送上军事法庭不可!”李琛气急败坏地咬牙咕哝。 黎塞留疑惑问他:“参谋层不是已经批复你的弹劾了嘛?” 李琛咬牙切齿不说话了。如果参谋层真的批准了。他早就把vv送上军事法庭了。但是参谋席的批复语非常的耐人寻味,让李琛没法子为难vv。 联合参谋席在李琛洋洋洒洒四十页的《维多列奥·维内托的处理建议》的最后一页上只批复了一个字:“阅。” “阅”是啥意思?中学生的作文写出了小学水平,老师才批一个“阅”。 李琛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咽。 “还有。”vv忽然走回来,远远瞥着气怒交加的李琛,严肃地宣布:“顺便替我给尉栩带一句话:‘卸任以后,等待你的是无尽的调查和审判。’这句话不是我说的,是总指挥部联合参谋席的李参谋说的。尉栩,你欠庄言的,我会锱铢必较地讨回来。”她说完这句话,神清气爽。打量惊恐呆滞的李琛时,嘴角竟勾出了志在必得的笑容。 黎塞留扭头打量张口结舌的李琛,又眺望vv远去的背影,单纯如她都隐隐察觉到,vv赴京时一定发生了些什么重要的事情。 ———————— 李琛唯有传话儿恪尽职守,飞快把vv的意思转达给了尉栩。话到末尾,李琛自己都有点拿不准,小心翼翼问尉栩:“庄言身边的女人一个比一个骄狂,她说的话可没几分是真的。【ㄨ】对吧?” 尉栩深深仰在总决策官的皮椅里,轻轻旋转着左腕的手链。这个皮椅是基地最舒适的椅子。因为坐在这张椅子上的时候,能左右一千多个人生。 尉栩目光茫然落在地毯的花纹上,出神地回答:“维内托赴京过审,会直接接触总指挥部的各大参谋。所以她说的话基本上是真的。我还有十二天卸任,应该已经积累了很多问题,我前脚调离基地,后脚就会被正式审查了。” 李琛慌了,失声问:“怎么会!” “这都是躲不掉的。庄言会咬着知识产权案不放,李明也很乐意拿我当作他晋升的垫脚石。我走到今天都是咎由自取。对不起李琛,让你们失望了。”尉栩叹一口气,低头揉着太阳穴,轻轻送客:“还有别的事情吗?我想休息。” 李琛颤道:“不会的,宋将军应该会帮你一把吧?毕竟他只有宋丹这一个女儿!”他一拍脑袋,凑过来神秘问:“你其实心如明镜对不对?你向宋丹求婚,就是防着今天呐。熬过这一关,日后你不一样是年轻一代里数一数二的枭雄?” 尉栩居然笑了,摸着手腕上的佛珠,意味深长说:“宋将军迟迟不许,今天才肯答应婚约,原来是低买高卖。他若炒股一定能赚。”回过神才看见李琛瞠目结舌瞧着自己,才改口敷衍道:“宋丹愿意同甘共苦,想必宋将军也会珍视我们的相濡以沫。希望如此吧。” 李琛始终心存疑窦,失魂落魄地走了。 门一关上,尉栩的桌子忽然如同波纹荡漾,一层飞薄透明的桌布蠕动起来,像果冻似的堆成张人脸,一道脑电波直达尉栩的脑海:“今天可以确凿推断天庭计划的护航军官是维多列奥·维内托了。维内托的克隆人体已经培育好了,还剩下十二天——只要暗杀维内托,挖下她的指纹和虹膜移植到克隆体身上,就能弥补缺陷,让克隆体代替她驾驶空天战机,执行升空护航。我必须承认,你的计划很精美。干得漂亮,凡人。” “amaimon,你只需要准备好我的永生契约就可以了。”尉栩已经习惯了恶魔的优越感,他只是认真强调:“我的筹谋不需要你帮助。你只是个商人:以财富之名,尽引诱和蛊惑的本职而已。你不是军师。” amaimon是古叙利亚语中的“财富”,尉栩已经开始直呼其名了。 透明荡漾的人脸皱出怒容,语气森然不满:“你膨胀了,凡人,我是你的导师,你的顾问,我是引领你步入永生领域的启示之神!你怎敢对我前恭后倨?” 尉栩仰在椅子里,闭目思索,因为他知道amaimon会通过他耳鼓里植入的收发装置直接读取他的脑电波,来达成无声交谈。但是他看似闭目养神,释放的脑电波却宛如惊涛骇浪,排山倒海地盖向amaimon: “为了在太空中组装出‘集生命保障舱、研发试验舱、试量产车间、自主防御军事系统为一体’的多功能空间站——不,这已经不是空间站了,这是人类有史以来建造的第一个太空城——为了把这些部件送入太空,华夏共和国至少要分三期工程,将各部系统依次用火箭发射升空,单单第一期工程就要耗时三个月,发射火箭七十余枚。这恢宏浩荡的宏图伟业,比长城更劳民伤财,比金字塔更任重道远,共和国依赖它来掀起一场崭新的技术革命,而你们害怕它会颠覆你们建立世界新秩序的规划蓝图。” 因为是用脑电波直接沟通,所以尉栩口若悬河,气势如虹,驳得恶魔插嘴无门:“所以天庭计划的筹码价值在于,有它,对华夏共和国很重要;没有它,对光明隐修会推动‘世界新秩序’很重要。所以amaimon,请控制你的脾气,因为我的手已经悄无声息地握住了你的喉咙。不要因为虚无缥缈的骄傲,就破坏了我们之间原本和睦的关系。”(未完待续。) 273 低阶生物破事真多 amaimon竟无言以对,人脸像风吹皱的池水一样,表情百变地荡漾一阵,居然屈服,转移话题,诚恳提供顾问服务:“但是你的处境已经非常糟糕,你有必要控制一下你的损失了——你已经给他们留下太多把柄,庄言总有一天会完成休假,卷土重来。他和李明会像疯狗一样吃掉你的仕途。” “amaimon,你只是个煽动家,并不是投资家,更不是战略家。在成本和利润方面,你甚至没达到大卫·贾科布的造诣。”尉栩离开成功只有一步之遥,他像农奴翻身把歌唱,高谈阔论时完全不顾及恶魔的脸色:“假如你手里有一笔年收益400%的投资等你去做,你为什么要害怕高昂的利息呢?正确的选择,永远是勇敢地承担利息,果断地借来贷款去支持你选中的投资项目,这是胜利的唯一途径。现在我面对的窘境,只是一笔小小的利息而已——当举世无双的太空城被我的傀儡一手掌握的时候,我们就夺取了最后的胜利。你与我随行,没人能杀我;若怒火凤凰和太空城对我俯首听命,区区‘仕途’就像暴发户眼里的馒头一样一文不值。所以让李明沉醉在他的梦境里吧,真正的战略欺骗者比演员更尽责,会恪尽职守地表演到谢幕前最后一分钟。所以amaimon,是时候让维多列奥悄无声息地死去了。” 人脸没了脾气:“我不能亲自出手,维内托和黎塞留会侦测到我留下的灵能物质衰变反应:万一她召唤出方舟标配的纳米武器战术包——就是凡人称作舰装的东西——她不仅有实力全身而退,甚至整个基地都会被炸得乱七八糟,这会直接惊动总指挥部和参谋席。所以要悄无声息地暗杀她,必须借你之手,将纳米蠕虫种植在维内托的表皮上,从内部干扰她的量子运算中枢,至少十分钟内,她会任我摆布,移动到指定地点。配合我挖取虹膜、指纹和其他必备的组织。” “听凭摆布?”尉栩重复,“无论怎样都会配合?” 桌上的人脸堆出谄媚的狞笑,自卖自夸:“是的,十分钟内。她会乖巧得像个被洗脑的女仆。纳米蠕虫是千年叛乱中,天使军团针对c-fe人造人叛军而专门开发出来的病毒武器,一旦粘附在人造人的皮肤上,就会自动释放胶质酶,沉入表皮。通过趋化作用进入循环系统,最终抵达头部的量子计算核心;它会在破解后重新植入新的命令程序,十分钟内,就算自毁命令,维内托都会毫不犹豫地执行。”amaimon得意洋洋。 “十分钟够用了。”尉栩心情激荡。他在想象两个女友全被尉栩占有以后,庄言会露出什么表情,“你们的科技令人叹为观止。” amaimon自吹自擂:“依靠肉体生存的全部是低阶生物。就算像人造人一样力大无穷、长生不死,终究只是低阶生命,漏洞百出。” “纳米蠕虫不会侵害我?”尉栩必须确定这一点。 “纳米蠕虫不会侵害你。你只需要通过肌肤接触,将蠕虫种植到维内托的皮肤上就可以。”恶魔狡猾地出主意。“简而言之,握手就可以。” “这个很简单。”尉栩同意。“多久生效?” “蠕虫会在24小时内达到血药浓度最高峰,然后潜伏最多三百小时,之后就会被免疫系统代谢清除。”恶魔给尉栩科普,“三百小时够用了。在这段时间里,我们可以随时激活蠕虫,在安全地点对维内托施行手术。” “是的,我首先会给她好好注射一针。”尉栩摸着下巴,无限憧憬。 “不用麻醉药。”恶魔没明白,所以一本正经地解释:“人造人对生物麻醉剂有拮抗能力。而且我们会先杀死她。再施行手术,打麻醉针没有意义。” “注射完再杀。”尉栩拍板,他给恶魔扫盲:“我说的注射,就是****的意思。” 恶魔恍然大悟。苦恼地抱怨:“低阶生物破事真多。” —————— vv回到基地的消息像野火传遍研发部。庄课长被逐,大伙儿都提心吊胆不知道该怎样安慰vv,正私下交头接耳讨论时,肖璇奋然拉开庄言办公室舱门,匆匆撇给苏小美一句:“我出去一趟,课长办公室归我了。谁都不准进那扇门。” 肖璇这几天殚精竭虑地推演第五代聚变武器的大爆发模型,资料都留在庄言的电脑里,她怕被外人瞧去了。 苏小美正在秘书台后面叽叽喳喳,听见这句话,大翻白眼,小声尖尖道:“办公室归你了就归你了呗,威风得跟过门儿了似的。” 肖璇用力瞪苏小美,秘书不甘落后地回瞪。但是肖璇没空跟她吵,甩头恨道:“神经病。”匆匆出去了。 苏小美站起来追道:“喂,你啥时候回来呀!我一会儿得吃饭去!” 肖璇远远嚷道:“半小时。” 苏小美坐回去,瞧着嗑瓜子的何韵诗继续吹:“课长明明喜欢男人,可怜的肖璇。你瞧,我都不忍心拒绝她。” vv刚回休息舱收拾完落灰的桌椅床凳,就听见有人“咚咚咚”急促敲门。她打开门一瞧,看见一头微汗的肖璇在门外喘气。 肖璇扶着门框问vv:“维内托,你出去见课长了?” “是啊。”维内托把肖璇让进来,关上门去泡茶:“加糖吗?” “不用费事了——你见着课长的时候,他给你留什么没?”肖璇恨不得缩句成寸,明明着急地摇手不要茶,vv端过来时又觉得口渴,耸肩双手接过茶杯,没完没了地吹。 vv脸一红,故作镇定问:“这个好像不关你的事吧?” 肖璇着急道:“怎么不关我的事?我都答应课长了,这事儿得我来!除了我,还真没人有那资格。”她嚣张跋扈地实事求是,因为真没几个科学家能入肖璇的法眼。如果她都完成不了第五代摧星武器的建模,那这项设想的落成就前途渺茫了。 这话在vv耳朵里变成了另一个意思。她耳朵一竖,眉毛蹙起来,喃喃了一句:“什么?”然后音量骤然拔高,醋意横飞地瞅着肖璇嚷道:“你说什么?你还答应他了?”她捧着茶杯难以置信地瞪肖璇,一句“混蛋”咬在牙后没骂出来,气得乱颤,忍了一秒,改口去骂庄言:“庄言这个花心大萝卜!” “什么?”肖璇捧着茶杯傻眼了。 vv险些把手里茶杯捏炸了,吸着凉气,目光乱飘地克制情绪,音调像失真的磁带一样上窜下跳:“他这只大种马——我居然不知道他还有这本事?” “什么?”肖璇惊呆了。 “什么?”vv惊讶肖璇居然装傻。然后肖璇飞快地说:“课长离开基地去调查关键数据,临行前委托我全力开发威力超过第四代核武器的摧星武器。所以我问您,课长见到您的时候有没有给您留下有用的信息?” “什么?”vv震惊地意识到自己想歪了。 “不然您以为是什么?”肖璇眯起眼睛。 “没什么。”vv别过头去,假装喝茶。(未完待续。) 274 我不愿意认输咯 “课长花心大萝卜?”肖璇脱口而出,嘴巴都没个把门的:“他明明是个天然呆!” “啊?”vv好奇打量肖璇,“你怎么知道?” 肖璇呆了一下,心想我总不能告诉你,我明明跑来跟课长说了煽情的话,却被那男人用父爱如山的目光凝望着吧,会被vv打死的啊!她心思闪电一转,一本正经地警告vv: “这次课长被逐出基地,有利有弊。『≤,弊端是课长受了委屈,利益是课长坚信自己的判断,认定基地里潜伏着名叫‘囚徒’的超文明武装单位。‘囚徒’目前展示了极强的光学欺骗能力,也就是隐身;极可怕的变形能力,可以平摊成微米水平的薄膜,导致它轻易穿过了禁闭的休息舱门缝;强大的电算模仿能力,甚至翻版杜撰了课长的亲笔书信。而且根据黎塞留的情报,‘囚徒’的可塑变形外壳能够抵挡第四代核聚变武器的高温高压。所以理论上,只有构思中的第五代核武器能伤到囚徒。课长担心您的安危,已经被自愿放逐,前往基督起源地去调查关键数据,来支持我的研究,找到杀死囚徒的方法。只有具备杀死囚徒的能力,他才有信心保证你们的安全。所以我必须警告您,您的处境非常危险,请务必避免任何人的肢体接触,并且无论何时都与信任的人结伴随行。” 肖璇一口气说得口干舌燥,吹凉了茶仰头喝几口,诚恳地瞧着vv说:“课长临走前委托我保护各位。所以我第一时间赶来警告您。维内托中校。” vv挠着耳后,迷惘问:“为什么要去基督起源地调查关键数据?什么数据啊?” 肖璇飞快回答:“第五代摧星武器是针对不同固有频率的物质。分门别类、量身定做的。它的波动理论基础决定了这个不可改变的事实。” “说人话。”vv听不懂。 “按照波动能量灌注理论,这种武器具备覆盖式精确打击的特性:它的打击目标在生产时就决定了——如果我们以铁矿石的固有频率为参数生产武器。它会摧毁覆盖范围内所有铁矿石,其他物质安然无恙;如果以铁原子为固有频率制造武器,它会摧毁覆盖范围内所有的铁原子,其他物质安然无恙——是的,就连被波及的人类都会患上血红蛋白障碍症,迅速死亡,因为血红蛋白里的铁原子都被精确摧毁了。”肖璇试图用比喻解释得更贴切些:“就像神之力一样:神说,这片区域内,没有铁。于是。武器投下去,boom,所有的铁原子都消失了。” “所有的铁原子都粉碎了?”vv吸一口凉气,“打击面精确到原子层面吗?比我的枪法准多了!” “不是粉碎,是消失。”肖璇认真强调,纠正听众的观念:“普通核火球那种产生高温高压的摧毁机制,无非是将巨大内能辐射到目标身上、导致原子热运动加速,从而使目标融化、汽化,达到粉碎的目的。但是课长设想的新武器就不同:巨大的能量会针对性地‘灌注’给那些铁原子。导致铁原子‘动能’陡增,从‘低能级’刹那跃迁到‘高能级’,开始作‘量子态’的高速无规律运动。于是在宏观世界里,这个‘量子态’的铁原子就像消失了一样。这种摧毁是‘因果论’级别的毁灭。铁原子本身毫发无损,但是它就是从宏观世界里彻底消失了,变成了只有‘量子力学’才能描述的存在。” “假如——武器的目标不是铁原子。而是其他原子呢?”vv试探性问,开始发散思维:“世界上最坚固的材料。也挡不住它的‘摧毁效应’吗?” “只要该物质的‘固有频率’已知,并且捕获到与该‘固有频率’对应的聚变原料。生产出一一对应的武器:是的,它将无坚不摧。这是接近于‘因果律’级别的摧毁,和第四代——”肖璇想起要说人话,临时改口:“和普通核武器的摧毁机制有天壤之别。”肖璇说得心潮澎湃,脸都潮红起来:“和第五代聚变武器相比,普通核武器就像战斧巡航飞弹面前的投石机一样,望尘莫及,无地自容。” “所以这种武器,也能伤害到‘囚徒’。因为它是注定无坚不摧的。”vv总结。 “没错。但是‘囚徒’的外壳是人类未曾接触的材料——想必在那个超文明体制里,这种外壳的技术资料也具备一定的绝密等级。所以我们无法得知需要摧毁目标的固有频率。这是最关键的数据,课长的调查目标也是它。”肖璇总算解释清楚了。 “看来你的任务挺重嘛。”vv明白了,摸着尖下巴打量肖璇。 肖璇大大咧咧答道:“能够完成课长的委托,我也挺开心啦……”话到一半突然戛然而止,肖璇缓缓直视vv玩味审视她的红瞳,讪讪编道:“也,也是对我自身能力的挑战,我本来就挺喜欢飞机大炮这些东西啦,我的毕业设计还是宇宙机动战士的可行性计划呢……” vv大气地拍肖璇的肩膀,震得肖璇心肝一颤:“够爷们,我喜欢,那就拜托你了。” 肖璇总觉得被套路了,讪讪点头,服帖地重复:“从小到大都觉得兵器有一种天然独到的锋锐之美,妈妈说我嫁不出去。” “那就娶一个男人。”vv鼓励她,“凭什么女人非得嫁。你这么厉害,娶三夫四妾都天经地义。” 肖璇总觉得vv在把她往歪路上引,甩了下脑袋,头发乱飞:“不说这个!总之您要小心,基地里危机四伏,并没有李部长想象的那样安全。” vv点头:“我知道了。” 肖璇拿出一叠胶皮手套:“这是我在实验室使用的4级生化防护手套,还有过滤口罩和其他部位的防具,穿戴并不麻烦,但是可以有效抵挡外来病菌的侵袭。‘囚徒’来无影去无踪,并且刻意潜伏,所以‘寄生虫和药物手段’将会是它的首选。既然如此,在可预知的范围内,我们要做好必备的防护。” “有你可真好。”vv有些感动,褪下战术手套,戴一只胶皮手套上去,拽紧扯牢,反复打量:“虽然有点不透气……但是很棒。”然后她告诉肖璇:“人类使用的很多麻醉剂和毒物对我没效果的,庄言说我体内的化学反应链和人类不一样。” “以防万一嘛。”肖璇破天荒撒娇。 “好的。”vv收下生化护具。 肖璇暗地想,课长反反复复叮嘱我,“其他人就交给你保护了肖璇”,说的比甜言蜜语还好听,归根到底不就是托我照顾维内托么,她要是出个三长两短,课长能气个魂飞魄散,我能不好点照看你吗。 但是肖璇口上甜甜说:“正面作战也许我不如你,但是你总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各取所长,和睦共处。” vv总觉得被套路了,这话竟无法反驳,眉头皱了皱,愣没想明白该怎么吐槽,疑神疑鬼地默认了“和睦共处”的话,只好说了声“好啊”。 肖璇继续补充:“也许你能正面对抗一个师,但是时代不一样了,技术力量也很重要,比如说,我用病毒炸弹瘫痪了对方的指挥网,正面力量就能杀的对方丢盔卸甲溃不成军。比如说我早一天把基础科学实用化,就能让你早些用上新装备。别说课长了,您也少不了我。” vv终于确定这丫头居心叵测,俏脸一沉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不比你差咯。”肖璇耸耸肩,歪头若无其事地吐露实情,老实交代:“不知道怎么想的,我总想拿自己跟你比……我不愿意认输啊。” vv缓缓拽下胶皮手套,盯着肖璇说:“你原来……” “戴上。”肖璇又把胶皮手套给vv套了回去,认真告诫:“现代战争里,生化防护非常重要。你可千万得把这当回事儿,我可是尽我所能在未雨绸缪了,脑细胞都快死完了。我听说你刀枪不入,但是如果你真感染了什么病毒,病得一脸天花疹子,我就得在课长面前剖腹谢罪了。” “啊……好。”vv又不知道该答什么了,讷讷听话地戴上另一只胶皮手套,不得不又说了一声:“谢谢。” “不客气。”肖璇交代完毕,站起来告辞:“我走了,今晚还得加班。这几天我都憔悴了,您见到课长时得替我吹吹枕边风,命令他赔偿我青春损失费。他可把我当汉子使唤呐。” vv听见枕边风三字,飘飘欲仙地欢喜,满口答应了才惊醒想起,这小丫头刚才明明宣战了啊!什么不愿意认输之类的,已经明目张胆的下战书了啊!vv刚要板起脸,肖璇已经弯腰在门口换好鞋,向她天真笑着挥手告别,vv又礼貌地致以笑容,最后竟完美分手。肖璇关了门,vv才笑着回忆肖璇顽皮的笑话,又抱着膝盖怨恨自己怎么没表现得强势一些,坐在床上自怨自艾地遗憾。 (未完待续。) 275 范德瓦尔斯·赵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范德瓦尔斯·赵每次在航班休息的时候,都会去酒吧消遣,并且他发现一个规律:他的名字似乎比他的国籍更加招姑娘喜欢。荷兰华裔的身份就像舂药,能让姑娘立马打起精神和他细聊;但是他的名字药力更猛,只要报出名号,姑娘就咯咯笑得停不下来,仿佛有天使在拿羽毛撩她,完全不介意他讲一口生疏的汉语。 “你和尼古拉斯·赵四是不是亲戚?”和他一起叫计程车离开的时候,人家总问他。 范德瓦尔斯·赵发现祖国姑娘对他青睐有加以后,食髓知味停不下来,养成了逛中国夜店的习惯。只要荷兰皇家航空的航班一停稳,范德瓦尔斯·赵下班就去租宾馆,然后就往三里屯跑。昏天黑地地厮混胡闹一天一夜,然后悄然退房,穿戴整齐,回到机场,在返程的航班上继续服务,把廉价的香水味儿和回忆通通丢在那间乱七八糟的宾馆里,消失得就像来时一样神秘。他留给姑娘的电话、住址、信息全是假的,宾馆的女孩一觉醒来时,范德瓦尔斯·赵已经在两万米高空的皇家航空飞机上,微笑着为乘客送上微波炉烤热的餐点了。 无数姑娘为此伤心欲绝。 范德瓦尔斯在荷兰和朋友解释,强调他的国字脸和高眉弓乃是古典之美,是东方美男子的典型象征,同时分享无数艳照来举例证明:中国姑娘对他如痴如醉,争先恐后地献身,吃醋时恨不得打起来,比竞选奥运火炬手还激烈。 “在中以直飞航班上服务,等于逛免费妓院,机票全免。”范德瓦尔斯在阿姆斯特丹的咖啡馆大肆吹牛。他在中以直飞航班乘务组异常积极,来增加在中国过夜的机会。 直到他遇见一个人。 那是一天傍晚,范德瓦尔斯·赵刚刚下飞机,拖着行李箱乘坐轻轨列车进入市区,拿着临时证件租了汉庭5楼的豪华爱侣情趣房。正在收拾打扮,忽然听见敲门声。 范德瓦尔斯·赵匆匆往头上抹发胶,一边梳得头发井井有条,一边走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制服雪白的汉庭清洁工。抱着厚厚一叠白浴巾,斯文礼貌地说:“先生,我替您换新的洗浴用具。” “好。”范德瓦尔斯放他进来,一边用生疏的汉语叮嘱:“你还要替我叫一份客房服务,我要一支红酒。新摘的玫瑰和蜡烛音乐,床头柜里要有足够的安全套。” “您是范德瓦尔斯·赵——先生吗?”清洁工别扭地叫出他的名字,试图记住。 “是的,但是你要为客户信息保密,我叮嘱过领班,如果我的客人知道了我的真名,我会投诉你。”范德瓦尔斯躲进浴室继续梳头打扮,一边高声强调:“红酒要好点的,如果你拿次品来糊弄我,我会品出味道来的。那样的话,你就等着被解雇吧,因为我不会容忍不诚实的行为。” “范德瓦尔斯·赵?”清洁工忽然出现在镜子里,在他身后,好奇地打量气势汹汹的外国空少:“你和赵四是亲戚不?” “谁是赵四?”范德瓦尔斯孤陋寡闻,不认识这位东北知名艺术家。 “那就好办了。”清洁工咕哝了一声,然后轻轻搂住了范德瓦尔斯西装的腰部:“我说,小范啊,” 范德瓦尔斯暴跳如雷,刚要骂人。腰间一凉,一支冰凉的针管熟练地穿透西装和衬衫,斜斜扎进他的腰肌,推入麻醉剂。范德瓦尔斯只觉得被腰斩了。从臀到脚后跟全都没了知觉,一股酥麻的无力感顺着背脊往上窜。 “你……这是……犯罪……”范德瓦尔斯意识到被注射了药物的时候,已经软软塌下,被清洁工紧紧搀扶着,只剩下嘴巴还有说话的知觉:“我要……起诉你!” “知道啦知道啦,犯罪嘛!很抱歉啊!”清洁工喋喋不休地道歉。费劲地把拎着梳子的小范往外拖,像拽死尸。范德瓦尔斯的双腿在门槛上“咯噔”一跳,拖鞋都蹦飞了。 “你的拖鞋——”清洁工看见范德瓦尔斯丢了鞋,居然想去捡,但是浴室门自动关上,狠狠夹在范德瓦尔斯的赤脚上,然后被重新弹开。 清洁工瞪圆了眼睛,觉得这一下肯定很疼,因为他都听见了“嘎吱”一声。他扎着马步,拖着范德瓦尔斯的双腋,瞪圆眼睛呆了一下,居然毫无良知地喃喃安慰自己:“还好你被打麻醉剂了——要等明早才知道疼吧?那我先把你固定住,反正你也不知道疼——”一边没心没肺地嘀咕,一边搂着他双肩继续往外拽,范德瓦尔斯的赤脚软绵绵地落到走廊湿漉漉的地板上,一路滑过大房里的地砖,滑上地毯,最后被清洁工固定在了情趣椅子上。 清洁工把神志迷离的范德瓦尔斯搁在椅子上,弯腰去翻找衣柜,振动棒、小皮鞭、毛绒手铐、拘束皮带和乱七八糟的蜡烛头被清洁工接二连三地翻出来,一个一个丢在床上。清洁工一边翻一边嘀咕:“这都什么鬼玩意儿……绳子呢?口球呢?啊,找到了!” 他好不容易从衣柜深处拽出一卷光滑皮绳,累的满头大汗,却不肯歇息,像只勤劳的小蜜蜂一样,前前后后地把范德瓦尔斯绑得跟椅子合为一体。 十五分钟眨眼即逝,范德瓦尔斯这才昏昏沉沉地恢复神志,抬起沉甸甸的头,睡眼迷离,有气无力地问:“你,你是抢劫还是……” “别说话,快含住。”清洁工柔声说,最后把口球塞进范德瓦尔斯嘴里,再把皮带勒在他后脑勺上扣紧,于是范德瓦尔斯口里满满当当地咬着个疏松多孔的大铁球,不仅被绑得不能动弹,连呼救的权利都被剥夺了。 清洁工累的一屁股坐床上抹汗,一面打量房间,扶着双膝喘息:“累死我了,比电影里演的辛苦多了。” 范德瓦尔斯开始拼命挣扎,“呜呜”叫着乱扭,但是清洁工活儿做的很精细,把范德瓦尔斯绑得跟蜘蛛精挂在网上的受害者一样严实,范德瓦尔斯的挣扎全都是徒劳。 清洁工注意到了外国友人的不满,恍然大悟,拍脑袋嚷:“哦哦,对,你点的客房服务,我这就去替你办。”一边如梦初醒地说着,一边麻利地解开雪白的清洁工制服,塞进床底下,然后从带进来的那叠浴巾里翻出来一身得体的白西服,利索穿上,顿时摇身一变,成了个玉树临风的得体绅士。 范德瓦尔斯注意到清洁工手上戴着白手套,不由得心生绝望——他本以为白手套是清洁工的标配,现在才明白,对方是为了消除指纹。 最操蛋的是,清洁工确认了他叫做范德瓦尔斯以后,再也没有和他交流过,从头到尾都在一个人喋喋不休,不断安慰,不断忙碌,像个整理房间的神经病浣熊,忙前忙后地把活儿有条不紊地做完。 只不过清洁工的活儿是把人绑成粽子而已。(未完待续。) 276 绑匪是个处女座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清洁工换好西服,顿时比范德瓦尔斯本人还帅,这让被害人特别不能接受。然后绑架犯整理着西服衣领,歪头瞧着范德瓦尔斯问:“你有什么过敏症吗?得过肺水肿没?”话说一半又自言自语:“还是打一针脱敏针吧,免得悄无声息的死在这里头没人救……我只是个纯洁的绑架犯,暂时没有杀人的志向啊。”一边喃喃嘀咕着可怕的话,一边又摸出一支纤细的注射器,拔掉针帽弹了弹,推出几滴水儿,逼近范德瓦尔斯。 范德瓦尔斯惊恐地抽搐起来,眼球险些从眶里滚出来,摇头“呜呜”乱嚷。他现在看见针头就怕得小腹发凉。 “这是为了你好,乖,别动。”清洁工哄了几句,不由分说给他又推了一针,收好注射器,满意地拍拍范德瓦尔斯憋红的脸,仿佛在得意自己的周全和体贴。然后翻出范德瓦尔斯的证件、钱和房卡,飞快走了出去。 范德瓦尔斯松了一口气,暗想这匪徒果然讲规矩,谋财不害命,真是不幸中的万幸。接下来只需要等真正的清洁工来打扫房间,发现他就可以了。那时候他就自由了。 所以当那个斯文的匪徒重新打开门闪进来的时候,范德瓦尔斯的三观瞬间被冲击得支离破碎。当他看清楚匪徒轻松喜悦的表情时,他的世界观顿时摇摇欲坠。 匪徒居然抱着一捧盛放的玫瑰花。 范德瓦尔斯绝望地忏悔反省起来:“难道我中了基佬的埋伏?没有吧,不会吧,怎么可能啊,我只泡过妞,没有调戏过基佬啊!绝对没有啊!这个国家是怎么回事,好可怕啊!全能的主啊,快救救我吧!” 然后匪徒瞧着惊恐绝望的范德瓦尔斯,将手提箱放在墙根,笑得春暖花开:“你要的客房服务都给你上齐了!我估计你今晚不能出去撩妹了,但是你放心。我很讲道理的,基本上能满足你的一切要求——当然,除了上床。我不会和你上床。”匪徒很认真地重复,强调他不是个随便的人。 范德瓦尔斯气疯了。恨不得吐掉口球破口大骂。 匪徒习惯了受害者的“呜呜”抗议和不断挣扎,所以他泰然自若地把大捧玫瑰花怼进花瓶里,旁若无人地从袋里往桌上拿物品:“蜡烛,上好的红酒,套套。我都给你买齐了。我先给你倒两杯红酒,搁那儿醒着,然后把蜡烛摆出阵势,挨个点上——这个浪漫之夜会和你计划中的一模一样,” 范德瓦尔斯愤怒地狂扭。 匪徒把红酒倒进醒酒器里,扭头瞥了被激怒的受害者一眼,轻描淡写地安慰道:“好吧,没有姑娘——但是有我陪你啊!面对现实吧,人生总有不如意,明明在思春期挣扎却只能和大老爷们喝酒的青年太多了。你可以趁机好好体会一下广大单身青年的思想感情。” 范德瓦尔斯挣扎累了,渐渐气喘如牛,识趣地不动弹了,只是继续坚持“呜呜”不断,请求解下口球,和匪徒谈判。 他相信匪徒会和他谈判的,因为匪徒只是在摆架子装淡定,只要是干抢劫这行的,喉咙里都有几个固定问题分分钟呼之欲出:“银行卡在那里?”“密码是多少?”“你还有多少钱?” 只要匪徒开始与他交流,范德瓦尔斯就有信心解决问题。 但是这个匪徒淡定的过分了。【ㄨ】他不仅无视了范德瓦尔斯发出的噪音,还兴趣盎然地研究起豪华情趣房特别供应的各种用具来。他举起毛绒手铐蹙眉细看,尝试挥舞流苏小皮鞭,一边研究。一边扭头问范德瓦尔斯:“你喜欢玩这套吗?真的有姑娘愿意被你铐起来抽啊?” 范德瓦尔斯傻眼了,心里早骂得天昏地暗:“你不就是要钱吗?摘了我的口球啊,我们来谈赎金啊,谈价钱啊!什么都好说啊!你跟我装什么清高啊,别吊胃口了啊,快来谈赎金啊!我有的是欧元。欧元啊,泡妞利器啊,人人都爱欧元啊!” 但是匪徒东张西望地找了纸笔,在范德瓦尔斯身边的独脚玻璃小桌子边坐下,叠着二郎腿开始写,一边写一边漫不经心地问:“荷兰皇家航空公司查不查缺勤啊?我给你写个请假条吧,免得航空公司罚你的钱——你够遭罪的了,可别让你背黑锅了。” 然后匪徒龙飞凤舞地写了一封信,写完给范德瓦尔斯一瞧,顿时让他傻眼: “尊敬的荷兰皇家航空公司乘务长: 贵司空乘人员范德瓦尔斯·赵不应该为这次缺勤负责。事实上,在他缺勤的48小时里,他正被犯罪分子非法监禁在宾馆房间,忍受无边的绝望和漫长的无聊,相信我,这绝不是度假,而是一种折磨。在享有人身自由的前提下,他是一个合格的空乘人员,但是很不幸他将被监禁四十八小时,作为受害者,范德瓦尔斯先生是无辜的,绑匪特此证明。希望贵公司公正明察,不再追究范德瓦尔斯先生的后续责任。” 后面写着日期,精确到小时。 范德瓦尔斯一看,他都快哭了,颓唐沮丧地低头想,这他妈都是什么事儿啊,这么稀奇古怪的倒霉事怎么就轮到我头上来了! 这他妈都是什么绑匪啊!这个国家真是民风剽悍啊!简直无法理解啊! 绑匪把证明书翻来覆去看了一遍,推敲了半天措辞,涂涂抹抹地修改了几处,问了范德瓦尔斯好几遍“是不是这样改才好?”絮絮叨叨地快把受害者逼疯的时候,绑匪才勉勉强强修改定稿,又神经质地工整誊抄了一遍,把证明书折叠放进范德瓦尔斯的衣兜里,这才站起来插兜饮酒,终于问出那个决定性的关键问题: “范德瓦尔斯先生,荷兰皇家航空公司新开了直飞以色列的航班吧?你服务的航班,就是直飞以色列的吧?明天上午十点十三分登机,都没错吧?” 范德瓦尔斯崩溃了,他顺从点头,恨不得绑匪话匣大开,一口气把动机、目的、原因、手段全盘托出。再这么折磨下去,范德瓦尔斯快要被好奇心和绝望感煎成双面黄煎蛋了。 这一串肯定的点头,满足了绑匪的强迫症,处女座的绑匪终于松了一口气,踏实下来,四仰八叉往床上一躺,停止喋喋不休,陷入沉思的静默。 范德瓦尔斯终于能够清静一点,只觉得鸦雀无声真美妙,心情放松下来。 “你是负责经济舱吧?”绑匪没头没脑又问一句。 范德瓦尔斯想咬舌自尽。他的耳朵快被绑匪的单口相声唠叨出茧子了。 (未完待续。) 277 致力于改善用户体验的绑匪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绑匪诚实地履行了他的所有承诺。 灯光打暗,豪华房间被粉红和柔黄的灯光照得暧昧朦胧,充满了欲说还休的意境。纱窗漏进风来,阳台的帷帐款摆飘舞,美不胜收。两杯红酒搁在独脚玻璃桌上,二十多支蜡烛被精心摆放,两行摇曳烛光在昏暗的房间里柔弱颤动,把现场打造得比求婚现场还温馨。 绑匪一边点蜡烛,一边喋喋不休:“这样你还满意吧?嗯,气氛做到位了……” 范德瓦尔斯气怒填胸,咬着口球含含糊糊地反复骂一个词:“fvck!fvck!” 你费劲把房间弄得这么精致干嘛啊,你是绑匪啊!认真点啊,有点职业精神啊混蛋!绑匪不应该抱着ak,咬着香烟和人质谈赎金吗!你到底在干嘛啊,你是要劫持我还是要上我啊混蛋! 范德瓦尔斯渴望交谈,他心里积压太多问题,像涨满的山洪,快决堤了。 绑匪居然听明白了“fvck”这个词,恼火地直起腰,义愤填膺地对人质嚷道:“嘿,嘿!我在努力改善我的用户体验啊!除了妹子,我满足了你对这个晚上的所有幻想吧?所以准确地说,我并没有彻底毁掉你的假期……” “你把我绑架了!现在跟我说这个?”人质歇斯底里地想。【ㄨ】他愤怒地低头看自己身上的绳子。 绑匪呆了一下,挠着脸讪讪承认:“当然,必须得捆着你,毕竟是绑架,我也有职业原则的。” “你还知道职业原则啊!那就来要钱啊,谈好赎金放人啊!”人质痛苦地瞪绑匪,“呜呜”乱叫,哀求交谈。 “哦,你希望我摘了你的口球是吗?”绑匪伸出食指,认真解释:“我觉得还是不用了——我对你的钱和屁股都不感兴趣,也不想和你聊天。其实你对我根本不重要;你消失。对我很重要。所以我需要你好好在这儿坐着,享受捆绑的愉悦就可以了——应该很愉悦吧,我估计你不是第一次这么玩了——”绑匪有些拿不准,胡乱下结论。 “怎么可能愉悦啊。你又不是穿着高跟鞋的半裸兔女郎,被你绑起来愉悦个屁啊!”人质痛心疾首地在心里反驳。 绑匪继续絮叨:“你不会死的,人类能断水三天,绝食七天,我看过你的健康档案。你扛两天应该没问题。”绑匪放了一盒胃康宁在桌上,体贴地叮嘱:“如果肚子不舒服,吃两粒就好了。” 范德瓦尔斯的泪水淌了下来,他心酸地想,都说发展中国家不讲人权,一派胡言,你看中国的风土人情多么棒啊,绑匪的服务质量比家政公司还到位啊,这无微不至的人文关怀简直让人欲哭无泪啊!但是他这么用心地改进绑匪的用户体验是图什么啊,难道他还想培养固定客户吗? 绑匪培养个屁客户群啊!你理智点啊!喂! 但是范德瓦尔斯只能泪流满面地在心里腹诽。口里咬着口球,不能畅所欲言。这让他比死了更难受。 绑匪播放音乐,柔软舒缓的小夜曲流淌出来。绑匪拍拍手,举头四顾,发现整个豪单房里荡漾着思春的气息,满意点头:“蜡烛,音乐,红酒,套套,你点的客房服务都上齐了——你可真会玩啊!不过。我满足了你的期待,接下来你也要满足我的小小需求了。” 范德瓦尔斯神色一凛,心中暗想:“来了!他的真正目的马上要暴露了!他到底要做什么?” 绑匪走过来,弯腰端详人质的脸庞。目光温柔,指尖蜻蜓点水地抚摩人质的脸:“万幸你长的还不错,跟我有点像,可见咱们是有缘分的——” 范德瓦尔斯菊花一紧,瞪大眼睛,在心里惊恐万分地呐喊:“他果然要上我!” 他凝望绑匪的脸。那是一张瘦削有神的斯文脸庞,鼻子中规中矩地修直端正,薄唇抿着,两线浓眉和眼睛专注端详他,这聚精会神的目光让范德瓦尔斯心头发毛,背上恶寒。 惊恐的人质顿时开始疯狂挣扎扭动,脑袋乱摇,泪水飞洒,“呜呜”不断,要不是情趣椅是为了捆绑y量身定做,估计连椅子都能被人质挣翻了。 范德瓦尔斯恨死口球了,他恨不得拼命谈判,腹稿都想好了:“冷静啊兄弟!你是基佬没关系,我给你介绍啊,虎背熊腰的,肌肉起伏的,弱质彬彬的,什么口味都可以满足你啊!你不要上我啊!” 绑匪努力安慰人质:“你别慌,不疼的。” “不是你的菊花,你当然不疼啊!”人质惊恐地想,挣扎得更剧烈了。 绑匪无计可施,伸直腰,在兜里掏啊掏,又摸出一根注射器。 人质突然安静下来,睁大眼睛盯着那个注射器,瞳孔恐惧地缩小了。 绑匪好奇问:“你怕打针?” 人质拼命点头,心里暗想:“谁他妈怕打针啊,我是怕麻醉针啊,我怕麻醉针啊!” 绑匪讨价还价:“你别乱动,我就不给你打针。” 人质流泪想:“你还是给我一针吧,让我一觉醒来就当做了个噩梦好了。” 然后绑匪瞧见人质绝望地安静下来,又收起了麻醉针,拍手笑道:“这样才好呢,我也不想给你打针啊,这麻醉药是给母猪用的,怕打死你,还得给你脱敏,麻烦得要死。乖,别乱动。真的不疼。”然后爬过床去,揪起手提箱,跪在床上打开,摸出一副模具来。 人质聚精会神地看,他要记住尽可能多的信息,报警的时候提供给警方。 绑匪完全不在意这些,他忙活一会儿,才捧着模具走过来,对人质说:“吸口气憋住,保持面无表情,一分钟不能动弹。要是一次做不好,我就只能给你打一针了——母猪麻醉针可是有过敏案例和后遗症的,你可要对自己的健康负责。” 人质在心里发誓,只要摘了口球,他就要按住绑匪骂上三天三夜。 然后绑匪开始科普:“先给你涂点儿凡士林,好贴面膜,免得一会儿撕面具的时候把你的眉毛汗毛一股脑粘干净了。”他像个化妆师,细心给范德瓦尔斯的脸部涂抹了滑腻腻的隔离霜,贴好薄薄的面膜,然后拿手指戳着人质的脸说:“给你摘口球了啊,你嚷嚷就给你打‘猪快睡’了。” 人质屈服了,他可耻地点头。 绑匪摘掉人质的口球时,尖锐的针尖抵在人质的颈动脉上。只要但凡有点常识,都会知道绑匪并不会选择在这里下针,但是范德瓦尔斯却吓得噤若寒蝉,真的咬紧牙关,小腹乱颤,不敢妄动。 绑匪开始往范德瓦尔斯脸上刷石膏,越刷越厚,至少叠了五厘米厚。自始至终,针尖的锐利都让范德瓦尔斯皮肤刺痛,甚至不敢用力呼吸。 (未完待续。) 278 绑匪真的天真烂漫吗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绑匪取下凝固的石膏模具以后,范德瓦尔斯终于找到了交谈的机会,用生疏的汉语试探问道:“你……你在做人皮面具?” “你知道这个啊。”绑匪完全不介意和人质聊天,一面专心制作面具,一面随口说:“在聚会上用过?” “没有。面具成本很高昂,只有上流社会的聚会中才会出现。”范德瓦尔斯小心翼翼,唯恐得罪绑匪。他确定自己生命安全以后,马上希望和绑匪搞好关系,减少损失。 虽然他至今为止都没蒙受什么损失——除了被捆出道道淤青以外。 “一群下流的人凑到一起,怎么就叫做上流社会了。”绑匪嘟囔着,举起做好的人皮面具,对着灯光瞧了瞧,满意地放下晾着,拍拍手走回来,拾起口球,继续往范德瓦尔斯嘴里塞。 范德瓦尔斯好不容易有了开口谈判的机会,怎么肯轻易吃口球,连忙睁大眼睛开价:“我给你五千——不,一万欧元!你能不能……” “别说话,含住。”绑匪淡淡说,强行把口球塞进人质嘴里,“我对你的钱没兴趣,那是你辛苦挣的,我可没权利拿走。至于绑架嘛,我是这么想的,你来中国也泡了不少姑娘了,皮鞭手铐都是你的最爱,所以我对你做这些也没关系吧——” 绑匪像个做错事的神父,在绞尽脑汁地安慰自己,自言自语地狡辩:“你可以把我想象成一个美女,和你上床的条件就是往你脸上涂5厘米厚的石膏——这样你是否顿时豁然开朗了?那样的话,别说把你捆起来塞口球了,就算拿皮鞭抽的你满地打滚,你都高兴的要死吧?” 范德瓦尔斯无言以对,痛苦地想:问题是,你不是啊,你不是啊。 忐忑的范德瓦尔斯一夜无眠。 绑匪也一夜没睡,歪在床上翻开一本比枕头还厚的希伯来圣经在慢慢细读,这让绑匪的逼格顿时拔升了一个档次。让受害人都无地自容。但是,这还不是最令他悲愤的,最令他悲愤的是,绑匪早晨第一件事就是按铃叫服务员提供客房服务。 范德瓦尔斯的世界观被扫射得千疮百孔。他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太明目张胆了啊! 你是绑匪啊,你怎么可以叫服务员啊? 服务员进来看到绑架现场,第一反应是报警吧?绝对会报警吧?这个绑匪是智障吗?绝对是智障啊,百分之百的天然呆啊! 范德瓦尔斯·赵突然灵光一闪,所有的疑问都得到了解答。这样就完美解释了这个绑匪的特立独行。解释了他的标新立异,解释了他的剑走偏锋,解释了他的独树一帜了。他之所以把一宗平凡的绑票案办得如此与众不同,答案只有一个。 绑匪是个自投罗网的傻比。他绝对是个刚入行的新手,很多规矩都不懂,就傻乎乎跑来学人绑票了。 范德瓦尔斯的嘴角露出了胜利的微笑,让他看上去像个正在享受虐待的抖m。为了不让绑匪觉察到他的失策,人质开始保持安静,等待服务生到来。 过了会儿,服务生敲门声响起。绑匪马上坐起来。把圣经丢床上,拎着毛绒手铐,毫无防备地走去开门。 范德瓦尔斯心潮澎湃,用力盯着绑匪的背影,等待他落网被捕——他甚至开始想象警察赶到以后他羞辱绑匪的场景了。 虽然豪华情侣房面积很大,卧室离开门口有十几米的距离,但是情趣豪华大床房的墙是玻璃材质,走廊可以直接眺望进卧室,所以只要范德瓦尔斯用力挣扎呐喊,服务员是可以透过绰约的帷帐、隐约看见被绑住的人质的。 然后。绑匪毫无心机地打开门,叉腰站在门口,手指转着手铐抱怨:“怎么才来?我要客房服务。” 范德瓦尔斯双目一睁,射出炯炯有神的光芒。心中豪情万丈地呐喊:“机会来了!成败在此一举!”他深吸一口气,开始像油锅里的泥鳅一样挣扎蹦弹,同时拼命伸长脖子,发出急切模糊的“呜呜”声。 绑匪正在玩耍着毛绒手铐,交代要服务生送什么东西:“来一斤新鲜草莓,两罐鲜奶油——能直接吃的那种。还要切片的火龙果,猕猴桃,巧克力,玫瑰花……对了安全套用完了,再送一盒上来,超薄的就行。” 服务生正在低头记录,忽然卧室里的人质闹腾起来,绑匪和服务生同时回头瞧。服务生越过绑匪,竟然看见里屋严严实实地绑了一个端庄得体的男人,口里还羞耻地塞着口球,那个人还在急切地乱蹦乱嚷,伸长脖子似乎要表达什么信息。而且卧室摆满了烧剩一半的残烛。 服务生的表情变得极其夸张,眼睛瞪大,嘴巴张开,面部僵硬,像嚼了一口酸柠檬。 绑匪回头瞧了一眼,却无动于衷,若无其事地继续吩咐服务生:“对了,昨天把蜡烛都用完了,你再给我送点蜡烛上来——那种低温蜡烛,你知道吗,就是滴在身上不会烫伤皮肤的那种。”一边认真交代,一边伸食指“哗哗”旋转着毛绒手铐,玩得飞起。 服务生脑袋一片混乱,翻来覆去想:“卧槽?卧槽?!是我想的那样吗?真的是我想的那样子吗?果然有钱人随便起来不是人啊!”一边震惊得脑袋酥麻,一边喃喃记录:“低温蜡烛。”就算毫无头绪心乱如麻,良好的训练都让服务生保持着得体的礼貌和镇定,以客人的要求为先,认真记录绑匪需求的东西。 客房服务是酒店盈利的重要来源,供应的优质商品的价格会大大高于市价,只有订了豪华套间的肥羊才会毫无顾忌地下单。所以服务生条件反射地保持服务质量。 范德瓦尔斯在里屋闹腾得更凶了,绑匪停止玩手铐,回头不耐烦道:“说好不用润滑油的,你试一试不行啊?” 服务生推销:“我们这里有润滑油的,绿色纯天然,对人体无危害。” 绑匪固执地说:“不买。我才不会给他变卦的机会。” 范德瓦尔斯挣扎得空前剧烈,像一条刚吊上甲板的金枪鱼。 服务生终于忍不住担心起来:“先生,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绑匪眯起眼睛,手指勾着毛绒手铐,风情万种地叉腰,挑衅地问:“怎么?不待见我这种人吗?” 服务生再看一眼屋里,粉红的帷帐风情万种地乱飘,满地蜡烛诉说着昨夜的缱绻,两杯残酒见证着不休的缠绵,就连绑在那人身上的绳子和口球都显得格外浪漫狂野。 一切都不用多说了。 然后服务生结巴地解释:“不是,只是有点好奇……” “我们又没在大街上恶心你们,这又不是公共场合,这情侣套间是咱们掏钱订的,”绑匪不乐意了,火气越来越旺,“怎么的,咱们躲起来自己玩自己的,都不行啊?不乐意看就别看,伸长个脖子瞧什么?碍你事儿了?” “不不不,就是觉得瘆得慌……”服务生急忙摇手解释,他怕这几百块钱的提成会泡汤:“第一次看见这种……场面……我不知道……” 绑匪火气消了,伸直胳膊,张开五指,打量无名指上的戒指,漫不经心地开导服务生:“有什么瘆的慌的,现在不是男多女少吗?我和他在一起,至少替国家节省了两个妹子,对吧?我们是替你们这些单身男青年创造更多的结婚机会。你们不高兴吗?” “高,高兴,”服务生讷讷点头,目瞪口呆地重复,“高兴,高兴。”他拼命想讨客人的好,为了表现自己的友好,服务生主动指着那枚戒指问:“求婚了?” “嗯。”绑匪恬不知耻地撒谎。 屋里的人质挣扎得声嘶力竭了。 绑匪无奈地回头妥协:“好好好,怕了你了。你啥时候能说话算话?”抱怨一阵,回头对服务生添一句:“你家润滑油是什么牌子的?” “进口的,古驰,绝对不伤手。”服务生推销最贵的。 “行。给我拿一瓶。”绑匪拿过服务生记录的单子,扫了一眼,还给服务生。 “你们……这么玩真的没问题吗?”服务生惴惴不安,他觉得里面那个家伙嚷得有点凶。 “你别看他假正经,其实这房间还是他自己订的。”绑匪幸福地微笑,“他就喜欢皮鞭和蜡烛,你没办法。大人的事,小孩别问太多。”绑匪哈哈笑着关门。 范德瓦尔斯险些气断肠,自断筋脉的心都有了。他眼睁睁看着服务生和绑匪聊的热火朝天,并且尽最大努力去试图传达求救信息,结果服务生竟然恭敬道别,然后任绑匪关了门? 这个世界有病啊! 范德瓦尔斯发誓,只要有逃生之日,他就再也不敢来中国泡妞了。 这个国家的风土人情太可怕,他已经留下恐惧阴影了。 服务生欢快离开,低头瞧一眼合计,总价一千二百六,他能提成四百多,顿时心花怒放,愉悦地去干活儿,一路笑着想:“我才不管你们是基佬还是sm,肯消费就行。” (未完待续。) ps:  谢谢@暗灭之殇兄弟辛苦替我的书打广告——本书一直拿不到推荐位,果奔到今天,让大家替我着急,真的很感动,作者会一直坚持下去的,请大家陪我一起走向人生巅峰吧! 279 偷渡成功,光荣被捕 绑匪关上门走回来,范德瓦尔斯不甘心坐以待毙,更不敢相信服务生居然就这么视而不见地走了,眼睛瞪得血丝毕现,扭个不停。∷, 绑匪拿拖鞋轻轻打范德瓦尔斯的脸:“怎地?你要怎地?你指望别人救你啊?雷锋全被碰瓷的吓怂了,你指望谁救你?且不提你在豪华套房里、外面是个收钱的服务生;就算你被我打瘸了躺在大街上,你看谁来救你?你看谁来扶你?” 范德瓦尔斯是荷兰籍华裔,所以听不明白。他继续挣扎。 “死心吧你!”绑匪拿拖鞋轻轻拍人质,“再闹我就打针了?” 范德瓦尔斯彻底绝望,听话地安静下来。 绑匪满意地把拖鞋丢在地毯上,伸脚进去穿上,伸了个懒腰,去检查面具晾好没。 半小时后,服务生殷勤敲门。绑匪开门走出去,站在走廊里关上门,清点商品。 服务生抱着篮子,等绑匪清点完毕,把满满一篮考究的商品递给绑匪,殷切地说:“总计一千二百六。”这一千二百六会记账,很少付现金,服务生只是报个价格,因为有些客人会按照比例来计算小费。 绑匪抽了两张百元钞递给服务生,说:“你的小费,不用找了。”双手接过篮子,篮子里是新鲜草莓、鲜花、奶油、巧克力,摆得琳琅满目,考究精致。 服务生欢喜地保持礼貌:“谢谢先生,祝你们愉快。”他以为房间里有什么不堪入目的东西,所以就不多问了。 绑匪临开门的时候。忽然想起什么,对服务生说:“我们今天有特别的计划。今天不用派人打扫房间了。被打断会很扫兴。” 服务生露出心照不宣的微笑,礼貌点头:“我知道了。明早之前都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搅您的。” “真会聊天。”绑匪夸奖服务生,然后捧着花篮回屋了。 范德瓦尔斯已经放弃挣扎,张大嘴巴含着口球,歪头眺望绑匪,一脸生无可恋。 他到最后都没明白,绑匪天真烂漫地把绑架现场都亮给别人看了,怎么竟没人抓他? 东方不是都流行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吗?怎么回事?行侠仗义的人都哪去了? 绑匪把琳琅满目的花篮放在桌上,一边扎好头发,拿毛巾搓脸。一边随口吩咐:“到了明天早上就有人来救你了,到时候你报警也可以,回国也可以,都没有关系的。祝你愉快。”说完就拿了人皮面具,进卫生间折腾去了。 范德瓦尔斯颓然歪着头,一脸麻木地瞧着卫生间的门,苦情地暗想:“愉快个屁,我再也不来了。以上帝的名义发誓,再也不来了。” 过了会儿。绑匪意气风发地走出卫生间,低头梳理头发,让刘海垂下来遮住面具边缘。当绑匪抬头的时候,范德瓦尔斯简直惊呆了:人皮面具被他做得巧夺天工。竟然真的和自己有七分神似。戴着这张面具,只要不出汗、不冷热交加、不风里来雨里去,绑匪完全可以冒充范德瓦尔斯去招摇撞骗了。 范德瓦尔斯惊呆的时候。绑匪已经翻出范德瓦尔斯的行李箱,挨个检查了证件、护照、工作证、制服、手机号和联系人。再一一归位,然后换上航班空乘的制服。拎起行李箱,站在门口向范德瓦尔斯真诚道别:“那么我走了,再见,希望我没给你添麻烦……” 然后绑匪歪头想了一下,自言自语:“他也不是善茬,费什么话。”自己咕哝着,开门施施然走了。 门一关,留下范德瓦尔斯一个人绑在情趣椅上发呆。过了半分钟,他才骤然惊醒过来,意识到求生的机会来了,开始千方百计地挣扎。他试图解开绳子,试图吐出口球呼救,但是毫无用处。最后他试图挪到床头去按服务铃。 最后他发现,因为情趣椅使用的时候会剧烈震动,所以酒店很贴心地把椅子固定在了地板上。 这断绝了范德瓦尔斯最后的希望。他开始用力“呜呜”叫嚷,直到精疲力竭。 但是没有人听得见。这一天一夜,都不会有人来敲响他的门了。 他开始被恐惧和孤独笼罩,悲伤地蜷了起来。 ———————— 庄言的航班在本·古里安国际机场着陆,送旅客下飞机以后,匆匆交接了班次,就拖着行李箱悄悄离开机场,随便找个旅馆过夜,预备明早搭乘凌晨第一班大巴,前往耶路撒冷。 特拉维夫离开耶路撒冷只有一小时的车程,虽然不远,但是庄言不愿意冒风险连夜赶路。所以他勉强用英语和当地人交流了一下,找了家看上去最正规的酒店住了下来。 睡觉的时候,庄言一直保持半睡半醒的警觉,风吹草动都能让他惊坐起来。万幸附近的以色列人似乎没有把旅客剁成人肉包子的习俗,一个晚上很快安稳平静地过去了。 不幸的是,庄言叼着烟,拽着行李箱匆匆走去巴士站等车时,突然被一个人冲出来撞飞,两个人打着滚扑在地上,顿时滚了一身橙黄的灰。两个男人在地上你来我往地交换了两拳,庄言就被陌生人揍得脑袋嗡嗡响,意识刚变的模糊,就让陌生人电光火石间反剪双手,牢牢钳着,拽他站起来。 庄言甩了下脑袋,重新清醒大脑,才能够昏昏沉沉睁开眼睛,含怒打量那个陌生人。 那是个典型的亚洲人,板寸小平头像刚刚下蹲躲过了斩首的激光,平整无比,整齐得像被园丁修平的植物一样,让人看一眼就忍不住想伸手摸。嶙峋的颧骨像顶帐篷似的撑开黄皱沧桑的脸皮,眉毛浓密,鱼尾纹明显,眼神像放大镜聚焦的激光,专注得能烤死蚂蚁。唇上干净无须,可见虽然奔波,他却保持着严谨的个人卫生,这是军队习惯。 庄言看清这几个细节,就意识到遇上狠茬儿了,对方不仅具备两拳打蒙普通人的实力,还有不下于特种侦察连的缜密心计;所以自己被突袭、制服,基本上属于基本功。对方如果失手,那才怪了。 于是庄言克制了怒火,气喘吁吁地装傻:“你有什么毛病啊,为什么打我?”为了混淆视听,他用的是英语。 “还跟我装!说母语!”对方作势还想打。 庄言扭头瞪对方,吓住那拳头,昂头噼里啪啦讲荷兰语:“我叫范德瓦尔斯·赵,你为什么打我?我要起诉你!” “范德瓦尔斯·赵!”邢殇一个爆栗把庄言昂着的头敲低一寸。 庄言怒火中烧,用字正腔圆的英语严正抗议:“你弄错人了!我是持有荷兰护照的合法公民,你对我施加的暴力行为会引起严肃的国际纠纷……” “你是想让我掏家伙了?”邢殇拔出手铐。 庄言终于说汉语了:“有话好好说呗?吵吵啥。把手铐收起来好好说话,你看游客都被你惊呆了。” 邢殇收起手铐,又敲一个爆栗,敲得庄言脑壳冒烟:“你挺有才华啊,绑架荷兰公民,监禁24小时,把人质丢在汉庭,假装荷兰航空乘务人员偷渡到以色列,想象力挺丰富啊?你真不怕国际刑警抓你啊?” 庄言抱着脑袋揉,泪花都飞了几滴出来,听见对方对自己的光荣事迹了如指掌,知道瞒不住了,只好问:“你是谁?” “邢殇。”邢殇摸出烟,叼上点火,然后伸手出来跟庄言握手,试图重归于好:“华夏共和国,国家安全局特勤九处行动组组长。我来带你回国。” (未完待续。) 280 特勤之虎被庄言暗算了 “回国?回荷兰吗?”庄言不死心。+頂點小說, “回荷兰?庄言你是在申请开除国籍吗?”邢殇吐着烟,眯眼问。 庄言赶紧岔开话题:“你怎么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现在不告诉你也不行了。你离开栖凤基地以后,我接到处长命令,放下其他工作,专门对你展开24小时全天候布控,第一是保护你生命安全,第二是防止你泄露机要情报。”邢殇抖掉烟灰,骄傲的实事求是:“这活儿普通警力干不了,只能让国安局来做。所以你在收集情报、策划绑架案的时候,我就在盯着你了。但是昨天上午,我破获了新的情报,提前出手抓获了一批赏金杀手,情报显示,你已经变成了赏金榜上炙手可热的暗杀目标,到今天为止,落网的杀手已经达到4名。” 邢殇斩钉截铁的看着庄言说:“出了国门,赏金杀手的专业程度和装备精度都会上升一个档次。以色列不安全,你必须跟我回国。” “谁要杀我?”庄言话锋一转。 “罗斯柴尔德银行从不泄漏私人客户信息。”邢殇耸肩,“我们查不到幕后的注资人,只有一点能够肯定,对方也是个不差钱的主儿,否则他不可能花成千上万的美金来买你这颗人头。” 庄言一屁股坐在**的行李箱上,低头想了一下:第一,虽然他没听过邢殇的名头,但是特勤九处这个机构,号称挂名在国安局内,就连庄言都是头一次听说这个编制,密级显然比较高。邢殇抓他庄言回国,想必就不是“布控”那么客气了。肯定会变成“管制”。现在庄言魂牵梦绕抓心挠肝的惦记着基地一大堆人的安危,让他坐下来喝闲茶,比杀了他还难受。第二,如果不回国,那要怎么逃?就算逃脱了邢殇的控制,怎么对付赏金杀手的明枪暗箭?他欺负良民虽然游刃有余。但是面对逐利杀人的赏金杀手,庄言自问难以取胜。 邢殇身手非凡,自信庄言无论是跑百米、马拉松、立定跳远、跨栏骑车都赢不了自己,于是气定神闲地抽烟,眯眼问庄言:“想清楚了没?老实跟我回国,不会让你吃苦头。” 庄言忽然抬头嚷道:“我想起来了!你就是咖啡厅里那个蛮不讲理的小平头!对不对?” 邢殇怒道:“谁蛮不讲理?你那杯咖啡里被人滴了******,一口下去,你连咖啡馆都出不去。我那是救你!” 庄言嗤笑撇嘴:“也对,国安局嘛。杀人都有理,抢咖啡算什么。” 邢殇最重名誉,瞪着庄言,拿手指点个不停:“你说话注意点啊,小心我揍你。” 庄言坐在巴士站口,抬头继续信口雌黄:“你威风什么啊,这里是以色列,你没有执法权。不能作威作福啦,民主国家的人身自由高于一切。我就说你霸道,我还要骂掉你层皮,咬我啊?有能耐,你敢绑我回去?” 邢殇瞪圆眼睛,把烟头掷在地上,喃喃咕哝:“妈的。不给你点教训你还长能耐了!”捋起袖子扑上去铐庄言。 两个男人再次扭打在一起,在站口等大巴的旅客捂嘴尖叫起来。 庄言眼角瞥见两名以色列巡警已经叉腰走过来,正在斜眼望这边,趁机大喊大叫起来,同时拼命反抗。 以色列巡警盯了庄言很久了。一瞧见两人扭打起来,立马像出笼的斗鸡,精神百倍地冲过来,一边狂吹哨子,呼叫支援。 听见哨声,邢殇有点傻眼,手上动作不停,试图拧住庄言双臂拷上。同时东张西望,发现四面八方都有巡警往这边跑,顿时感觉不对劲。 邢殇只负责国内事务,对付国情体制下的案件往往手段非凡,但是很少出国执勤——他甚至说不了几句通顺的英语。所以一看到巡警冲过来,邢殇首先就开始头疼。 论身手功夫,邢殇能把这一片巡警都揍得哭爹叫娘,但是那就是袭警,这种罪名就算加在邢殇身上,都会让他吃不消,而他的对手还有个狡猾的庄言,袭警会让邢殇的立场更加不利。所以巡警扑过来的时候,邢殇作为攻击方,理智的松开了庄言,在巡警的手枪口下举手投降,摇头辩解:“同行,同行,我也是警察,我来抓捕逃犯归案的。” 以色列巡警听不懂汉语,始终高举手枪瞄准两人,警惕的左顾右盼,目光在庄言和邢殇身上来回扫视,叽里呱啦的嚷嚷阿拉伯语。 这下邢殇彻底蒙圈了,如果巡警能讲几句英语,邢殇还能尝试沟通一下,但是以色列的土著只讲希伯来语和阿拉伯语,这两个语种在邢殇的耳朵里,跟八宝粥鼓泡泡的声音是一模一样的。 “特勤之虎”邢殇愣在了原地。 然后庄言像看见了亲人一样,操着一口比翻译官还流利的希伯来语迎上去,又掏护照又掏证件,哭诉遭到突然袭击的惊恐和愤怒。巡警首先看见挨打的是庄言,其次听到熟悉的官方语言,马上和庄言流畅交流起来,一边认真检查如假包换的荷兰护照,一边用审视的目光打量形迹可疑的邢殇。 瞧见庄言已经抢先开始语言外交,邢殇不甘落后,赶紧伸手往怀里摸证件——这个动作吓得以色列警官突然从直立变成马步,劈开双腿,举枪瞄准邢殇大喊大叫:“freeze!stop!(不准动!)” 邢殇欲哭无泪地用硕果仅存的英语知识反复申明:“i,ak,my……(我是警察!请检查我的……!)” 以色列巡警声嘶力竭地继续喊:“freeze!stop!” 邢殇痛苦的发现,以色列同行会的英语比自己还少,翻来覆去就这俩词,不由得义愤填膺,发誓误会解除以后,一定要投诉这几个混吃等死的混蛋,妈的,天天在国际机场附近巡逻,吃的大腹便便,英语都不好好学,净给老子添乱。 邢殇屈服了,他举起双手,任由巡警走上来搜查他的口袋,一边怒视庄言,不断重复:“我是警察,我隶属于华夏共和国国家安全保障局特勤九处……”他唯有番号的英译说的特别溜,问题是巡警压根听不懂。 邢殇不知道他自己的英语发音有方言味儿。这方言味儿顿时让他的英语发音从普通话变成了闽南腔。以色列巡警听bbc标准腔都费劲,根本听不懂邢殇自报家门。 庄言听懂了,他开始趁机添油加醋地补救,一口希伯来语说的跟母语似的:“他自称是警察,但是他认错人了!我不是他要抓的那个人,他要抓一个华夏人,但是我是荷兰人,我叫范德瓦尔斯·赵,我是一名无辜的空中乘务员——我很害怕,请务必保证我的安全!” 邢殇瞧见庄言拼命取信于以色列巡警,顿时气得七窍生烟,活剥了庄言的心都有。同时后悔莫及,痛恨自己去时匆匆,没来得及联络队友;更痛恨自己少壮不努力,英语没过六级,直到用时方恨少。(未完待续。) 281 危机四伏的巴士站 巡警检查了邢殇的证件,对视一眼,隐约相信了邢殇的身份,疑惑的用笨拙的英语问:“你,你说英文?你,说,目的。你,袭击他,为什么?”用手指着瑟瑟发抖的庄言。 邢殇忍气吞声说:“i,have,to,take,him,back……” “但是他认错了人……”庄言挤眉弄眼地小声向巡警补充。庄言完全清楚邢殇说了啥,邢殇却不知道庄言嘀咕了些什么。信息量的落差最终积淀成明显的劣势,巡警最终半信半疑,把两个人统统带回了哨所,并且把庄言安置在警员休息室压惊,一圈人围着最危险的邢殇开始仔细询问。 邢殇都无奈了,他耐心地回答了每一个冗长又弱智的提问,配合地出示了所有证件,提供了联络电话。十分钟后,巡警获得华夏共和国的官方确认:邢殇是共和国的高阶探员,是因为任务需要才保密了身份。 巡警向邢殇道歉。 邢殇恨不得踹桌子,但是他意识到自己的教养代表着共和国的形象,所以他愣是横眉怒目地咽下了这口气,官方客套地用英语和巡警达成了和解,并且要求将庄言引渡回国。 巡警马上同意了。 四五个人回到关押庄言的休息室的时候,看见窗户大开,桌子凳子在窗下叠成了阶梯,而庄言已经消失不见。 以色列巡警顿时傻眼了,他尴尬的耸肩,瞧着不怒自威的邢殇,讪讪道歉:“从来没有人从窗口逃出去过……我向您保证,这种事情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 邢殇忍不住了。 “fvck,you!”邢殇歇斯底里的弯腰大喊,向发呆的以色列巡警高举两枚中指,搜索词汇量里所有的脏话来辱骂异国同僚:“fvck,you,all!!you。god,damn,idiot!!fvck,you。all!!” 很快邢殇就词汇用尽,弹尽粮绝。他意识到用英语骂人比揍人更累以后,停止了发脾气,怒气冲冲地夺回自己被扣押的手机,开始拨号。 “喂。大使馆吗?”邢殇豪气冲天地站在门口,叉腰昂头:“我是特勤九处邢殇。庄言跑了,请集结耶路撒冷境内的同志,在特拉维夫-耶路撒冷的巴士站布控,同时监视耶路撒冷火车站和各大交通中心,务必找到庄言,马上将他控制起来,纳入保护。我稍后会将他的本人照片和易容照片发给你。” 忽然邢殇停了一下,安静听电话里的人说话。 “人手不够?怎么能不够!”邢殇突然大喊大叫,“全员出动。必须够!保安队,使馆驻扎军,特种人员,全部出动!把其他事情暂时放一放,一定要找到庄言!就算不能直接救回他,也要现场击毙他,如果让他活着落入境外财阀组织的手里,受伤的是整个共和国!明白了吗?马上出动!” “滴”,邢殇气势汹汹地挂了电话。他烦躁地犁着头发,在沙地上踱来踱去。锁着眉毛想:“庄言服过役,应该知道‘偷渡叛逃条例’里有许可击毙的附加条款……他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做那么蠢的事?究竟是什么理由让他不择手段地铤而走险?这样没有道理。” —————————— 庄言把行李箱全丢在警署,只把箱子里一个小书包拽出来,又塞进两本书。“吱”一声拉合拉链,背着书包匆匆越窗跑了。他出去以后,一边匆匆而走,一边面无表情地低头闭目,往脸上喷保湿水。 他的人皮面具在以色列的干燥环境下迅速脱水,已经出现轻微变形。快用不了多久了。这张面具的使用寿命等于他公开活动的剩余时间。 为什么? 第一,他目前的身份是偷渡客,必须使用范德瓦尔斯的荷兰护照来使用特拉维夫和耶路撒冷的公共服务。第二,邢殇告诉他,有人悬赏要庄言人头。可想而知,庄言的长相已经被暗处的赏金杀手熟知,庄言之所以活到现在,就是因为他阴错阳差地戴上了范德瓦尔斯的面具,才能以全新的面貌和身份出入公共场合,从赏金杀手的情报网里安然脱身。 再过一阵,赏金杀手也获取到庄言乔装的情报以后,庄言就再也没有机会公开活动了。所以他心急如焚,不计代价地甩掉了邢殇,匆匆赶往耶路撒冷。 在耶路撒冷被以色列占领前,邻近城市特拉维夫暂作以色列首都。第二次中东战争以后,以色列全面占领耶路撒冷,对外宣称:“三教圣城”耶路撒冷成为新首都。所以两座城市之间的交通非常方便,有专门的城际巴士连通两地,车程只有区区一小时。 庄言迅速登上一辆通往耶路撒冷的城际巴士,低头找了隐蔽位置坐下,拉起帽子,随手用十美金从顽皮孩子手里买来一副墨镜,默默戴上。然后低头装睡。 一小时后,摇晃的巴士熄火停稳,庄言随人群下车,也不东张西望,帽子往眉弓下再拉了拉,双手插兜,背着书包低头往外走,瞧见地摊就凑过去,用希伯来语轻轻问:“一件长袍多少钱?” 摆摊的老头子是个裹着肮脏白长袍的阿拉伯人,摇头用阿拉伯语叽里咕噜的回答。 四周嘈杂喧哗,庄言听不太明白,心里焦急,丢了二十美金在摊位上,拾起一件白色长袍,卷成一团,拔腿就走。摊主喜笑颜开的拾起美金。 庄言正想找卫生间换衣服,忽然察觉不对。他踮脚张望人群,瞧见四面八方都有便衣男子不断分开人海、逆流而来,目标明确地逼近庄言。这些人在人海里,突兀得像激流里的礁石,根本不会被人潮推走,反而逆流而上,东张西望地朝着庄言逼近。 瞧见这个,庄言后退两步,突然转身,朝着最近的楼梯出口匆匆走去。他察觉不对劲。 车站为了分流旅客,设置了四个巨大的出站口,楼梯有十米宽,挤满了蠕动的长袍,这些人要么紧紧牵着小孩,要么费劲提着箱子,满头大汗地上下楼梯。所以当有一个臃肿的男人两手空空地走下来时,顿时特别显眼。 那是个从头到脚裹着阿拉伯白色长袍的男人,因为里面穿着灰风衣,所以长袍格外臃肿。他虽然拿麻绳将白斗篷捆在头上,庄言抬头时,他俩的目光依旧火拼在一起。一刹那,两个人都惊了一下。 那个男人手一动,长袍里便露出一把拧着消声器的********,指着庄言。 庄言的目光扫在手枪上,顿时认出型号,连有效射程都记忆犹新:50米。 匆匆疾走的庄言像只起跳的兔子,突然扭头,推开人群开始狂奔,夺路而逃。 臃肿的男人不顾一切地平举手枪,一面快步竞走,一面瞄准开枪,子弹接二连三地与庄言擦肩而过。 细闷的枪声一响,人群顿时炸锅,妇女的尖叫和儿童的哭喊在一秒内沸腾到顶峰,惊恐的人海变成了狂暴的畜群,挤得杀手东倒西歪,只能远远望见庄言的脑袋在人海里起落浮沉,若隐若现地越来越远。 杀手急了起来,横冲直撞地推开碍事的旅客,心急如焚地紧追庄言的踪迹,并且开始向四个出口靠近,八面围堵庄言。 有疲惫的旅客在狂暴的人海中跌倒,在万足踩踏中惨叫连天。 突然一声清脆的枪响,一名杀手的肩膀被打穿,胳膊一歪,顿时撒了手,平举的手枪飞进半空,肩膀的长袍在分秒之间彻底染红,西装袖子往下黏糊糊地滴血。 杀手失神一望,看见入口处有一名军装比仪仗队还挺拔的冷血士兵端着最新款5.8mm突击步枪,已经瞄准了自己。 在沸腾熙攘的人群中,为了不伤及无辜而耐心瞄准,最终能精确打穿这名杀手的肩膀——这种卓绝的冷静、优异的枪法和无与伦比的人道主义素养,让杀手刹那清楚了对方的身份。更别提那身标志性的绿军装和黄礼绳了。 在看清对方瞄准动作的一秒里,杀手敏锐的本能告诉他,下一颗子弹极有可能穿过他这颗罪恶的头颅。 所以杀手马上认怂,立马蹲下,仿佛野狼匍匐进茅草里,顿时消失不见;并且他按着耳机,面无表情地说:“是华夏驻外使馆武警部队!” (未完待续。) 282 中学生的书包沉得能当凶器 好端端的巴士站忽然枪声四起:静音手枪的沉闷枪响连绵不断,5.8mm新式自动步枪零星的点射清脆震耳。庄言分不清敌我,走投无路,只顾撞开人群往外飞奔,只见子弹接二连三在庄言后面的墙上崩出火花,打碎的墙砖和白灰弹在他脸上,火辣辣就跟挨了枪子儿一样疼。 庄言知道他的好运管用不了多久。也许这几颗子弹打偏在墙上,难保下一颗子弹就很有缘分地打进他的眼珠子里了。于是庄言夺路而逃,身形一转,闪进公共厕所里,消失不见。 至少三个杀手推开人群急追而至,互相望一眼,双手攥着手枪,谨慎地跟进男厕所里。 一秒钟后,又东张西望地退出来一个杀手,腆着脸皮走进女厕所。 这个杀手刚走进女厕所,就瞧见了厚颜无耻地准备爬窗跑路的庄言。杀手顿时喜出望外,豪情满怀地喊道:“i,knew,it!(我就知道!)”壮阔凌云地宣判庄言的死刑,甚至扎下郑重庄严的马步,双手握枪,举起来瞄准庄言,决心命中心脏,完美击毙。 这一套动作在杀手心目中,一定流畅的行云流水。但是在庄言惊愕回头的视线里,则有装逼的嫌疑,因为在这个场合,只需要像个女人一样尖叫着举起手枪一顿乱射就可以了,二十米的距离,足够把挂在窗户上的庄言射成筛子了。 然后在杀手嚷嚷了那句“i,knew,it”之后,两件事情同时发生了: 杀手电光火石地举枪、瞄准、勾动扳机,一气呵成,炫耀了他扎实的训练功底和卓越的拔枪艺术。 庄言做的事情很简单:他吓得松开了攀住窗台的手。 枪响的那一刻,庄言正在做加速度为10米每二次方秒的自由落体运动,一屁股摔在湿漉漉的厕所瓷砖上,然后子弹“嘣”一声打得墙壁皮开肉绽,火花明亮了一瞬。 杀手没料到万有引力救了庄言。骂了一声:“damn,it!”压低枪口,试图补射。 庄言在湿漉漉的地上打了个滚,惊讶牛顿的在天之灵在保佑自己。连万有引力都能从枪口下把他救出来,顿时振奋鼓舞,抡起书包甩向杀手:“品尝社会主义的愤怒吧!看暗器!” 杀手懂点中文,皱眉冷笑,心想:“这也算暗器?天真!”杀手的枪法出神入化。他决定隔着书包击中后面的庄言,一箭双雕,他的枪法绝对可以做到。 杀手“砰砰砰”连开三枪,打得书包皮开肉绽。书包在空中乱颤三下,零星纸屑从绽破的三个黑孔里飘飞出来。 但是书包势不可挡,继续以摧枯拉朽之势飞向杀手,势如破竹地击中杀手脸部;包里面那厚厚的书脊把帆布书包顶得坚硬如铁,险些把杀手的脸砸成一块盆地。 杀手觉得有一架钢琴击中了他的脸。顿时天旋地转,神志不清。 杀手的泪水条件反射地涌出来,意识模糊地张大嘴巴。茫然地仰天撒手,轰然倒下,手枪“叮当”掉在地上。然后坚硬的书包从杀手脸部滚落下来,露出杀手那淤青得像拔过火罐的脸。 庄言摇晃着走过来,先拾起枪,才匆匆提起书包,轻蔑地盯着晕厥的杀手:“你应该庆幸你还活着。换做是国内任何一个中学生的书包,你这会儿连抢救都没戏了。” 杀手没在华夏共和国上过学,所以不清楚书包的极限威力可以恐怖如斯,吃了“孤陋寡闻”的亏。他虽然训练过抗打击能力。但是那个书包砸中杀手额头的刹那,他有一种脑瓢要撞穿后脑勺、破壳而出的幻觉;就像把脑袋伸进加农炮的炮管里然后开炮一样激爽。 杀手算到了一切,就是没算到,华人的书包居然会沉重如斯。所以他被一下子砸懵了。 庄言刚捡起书包。隔壁男厕所的杀手遍寻不见,突然听见枪声,立马支援而来,进来就看见同伴晕厥在地上,而庄言在气定神闲地弯腰捡书包,顿时严肃起来。紧张地举起手枪:“你居然只用了3秒就击倒了安德鲁!你绝不是普通人!” 庄言不知道怎么解释。 对方有两条壮汉两把枪。他们之所以还费劲和他说话,是因为下一秒庄言就是个死人。 庄言搜索枯肠,愣想不出自己有任何生还的可能,只好举起双手,拖延时间问:“杀了我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砰!”两声枪响同时迸放。枪口飘出缕缕白烟。庄言睁大眼睛,目光涣散起来。 然后两个杀手不知所措地低头打量自己胸口,他们看见胸骨的碎片飞出来几粒,低头检查,却发现胸口的白衬衫上炸出一个丑陋的红色小洞,织物的线头和血肉混在一起,断开的毛细血管产生的细小喷泉正在一厥一厥地往外鼓。一道红色的小溪已经染红到腹部,让内衣和胸腹之间热气腾腾、粘粘糊糊。 意识到自己中枪以后,两名杀手举起软绵绵的胳膊,试图用最后的力量完成赏金杀手的合同:枪杀庄言。 “砰!砰砰砰!”杀手刚露出举枪的苗头,虾腰端枪的武警毫不犹豫,连续开枪,手里的国产5.8mm自动步枪连续轻颤,极其稳定地在连续击发时保持了优良的准头,准确无比地反复击碎了杀手的心脏。 冠脉粉碎。强烈的应激性剧痛和过度激活的交感系统让杀手开始茫然的震颤性抽搐,失去精确动作的能力。他们口角淌血,摇晃了一下,睁大眼睛,恐惧得浑身发凉,不由自主地轰然倒下;躺在湿漉漉的地砖上时,手脚都在死而不僵地抽搐弹颤。他们像两只被宰掉的小兔子,留恋生命,害怕被杀;在死亡的恐惧和痛楚中徒劳地挣扎了三十多秒后,才渐渐目光涣散,瞳孔放大,表情凝固下来,在漫长的脑缺氧后终于被死亡解放,完成了这个漫长而忐忑的过程。 杀手接单,从不留人流血而死,常常以“爆头”等极端手段令受害者立赴黄泉,是为“恩赐解脱”。 之所以产生这个特殊的仪式性守则,是因为杀手熟知人类弥留时的惨象,所以自身也恐惧死亡,就像屠户最怕被当作待宰猪羊绑上条凳一样。人类的死亡是个可怕的过程,坚强的人会接受这个结果,但是决不会有正常人能够享受这个过程。 庄言也接受不了。他眼睛一瞪,一口秽物涌上来,伸手撑住墙,埋头吐得一塌糊涂。 更多的武警虾腰扎马,端枪疾行,移动进来四处警戒,通告情报:“已经击毙匪徒,庄言已经控制。基本排除危险,一切正常。” 邢殇走进来,一眼就看到了晕厥在地上的杀手,瞧见那人脸上一团淤青,像用脸拔过火罐,顿时心头一松,暗想:“有活口了,很好。”心头喜悦却不露声色,将发烫的手枪收进腰后,插兜走向庄言,眯眼嘀咕:“你是第一个有能耐从我手里跑掉的人。没想到你居然能单挑赏金杀手,你的实力果然不可小觑。” 庄言抬起头,蹙眉望着他,想要解释“都是书包太重”,却忍不住反胃,低头“哇”一声又吐了个天昏地暗。 “什么都别说了,这次我有人,有枪,有使馆,你再也没办法金蝉脱壳了。”邢殇确凿肯定地说,“跟我回大使馆。” 庄言吐得脸色发青,吱声的力气都没了。(未完待续。) 283 历史上的公开处决 邢殇终于大获全胜,把狡猾的庄言塞进防弹轿车,左右各坐一名荷枪实弹的驻外武警,夹得庄言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并且命令武警不许交谈,免得被庄言用妖言蛊惑。 枪战刚刚结束,以色列警车照例姗姗来迟,警笛大作地把巴士站围住了。耶路撒冷警察局长气势汹汹闯进来收拾残局,瞧见满地血泊,恼怒地向武警队长暗示:驻外武警无权在以色列境内展开军事行动,而且这起事件误伤了平民,恐怕会激化以色列和华夏共和国的关系。 最后,大使馆参赞带人收拾了三具赏金杀手的尸体,提取指纹和dna送检确认身份,向国际刑警组织申请资料比对,确定三具尸体的身份都是前科累累的连环杀人犯。然后参赞拿着一大叠资料,有理有据地反驳以色列警察局:“驻外武警的义务是保证华夏共和国驻外使团的安全。贵局宣称,在你们治理下的耶路撒冷是中东最安全的城市。我们也一如既往地相信着这一。但是,在这样一个号称‘安全’的城市里,我国驻外使团的科学顾问刚才遭到大批赏金猎人的联合暗杀——而你们警方竟然毫不知情!”参赞为了打压警方的气焰,给庄言胡诌了一个冠冕堂皇的身份。事实证明效果拔群,因为刚刚还严正抗议的局长顿时萎了。 参赞刚准备冷嘲热讽地挤兑警察局长,正好庄言被武警押着路过,闻言耳朵一竖,像猫儿听见午饭铃铛,乐颠颠凑过来问:“我是驻外使团的科学顾问?” 参赞猝不及防,刚出来的话不能改口。瞥了一眼惴惴不安的警察局长,干巴巴地承认:“是的。你是驻外使团的科学顾问。” “科学顾问可以自己走路。”庄言瞧一眼身后的武警。 武警无可奈何,忍气吞声地解开庄言的手铐,伺候着他上车。 庄言走了,参赞松一口气,盯着气焰不再的警察局长。继续大放厥词,信口胡诌:“您的没错,这件事情非常有可能激化我们的关系,因为我们无法相信您领导下的警局能保证驻外使团的安全。我们将告诉世界,-10-10-10-10,耶路撒冷不仅不能算安全的城市,简直比中世纪还乱,赏金杀手横冲直撞,连华夏共和国的使馆人员都敢暗杀!” 局长慌了。 参赞继续信口雌黄:“驻外武警的确无权在贵国境内展开军事行动。但是我们有句老话,人命关天。救人要紧!事已至此,您有什么意见,大可以回去写报告弹劾我们。我很忙,我也有报告要写,我要重新评估警方的信用和耶路撒冷的安全指数,我怀疑武警部队不足以保护各国大使馆的安全,也许要正式驻军才能解决我们面临的严峻治安问题。” 局长险些失禁了。 华夏共和国的种族天赋是吹牛,他们能把一句人都能听懂的话得鬼都听不懂。所以参赞吹起牛来就跟真的一样。局长低估了华人胡诌的天赋。还以为参赞是认真的,吓得魂飞魄散。一想起事情要恶化到警方背锅、市长被撤,局长就不寒而栗。他用屁股都能想到,不管事件怎样收场,他都会被当作食物链最底层的替死鬼来引咎辞职、以谢天下。 局长不想辞职。 所以他搓着手,热情笑道:“事实上,这几名赏金杀手入境以来。警方就在密切关注他们的行踪,就算贵国武警部队不出动,警方也会把他们一网打尽——所以这场事件可以理解为警方和贵国武警的联合行动,只是少了一情报交换,多了一些心有灵犀。最重要的是。贵使馆人员安然无恙,这是我们共同的期盼和目的。” 局长生涩的谎话在参赞眼里就像学生的第一次画画,拙劣之处,一览无遗。参赞懒得跟段位低的人玩嘴皮子,瞧见局长怂了,他就顺水推舟,完美解决事态:“是的,安全即是最终目的。那么只要警方没有什么问题,大使馆也愿意保持现状,不会节外生枝。” 警察局长明明占着理,却油然升起劫后余生的庆幸,松一口气,连忙客套起来,握手两散。 庄言被邢殇欢天喜地的押回大使馆,坐在绵软舒适的皮椅里,看着邢殇在名贵的地毯上叉腰踱来踱去,扬眉吐气地骂:“你跑啊,你再跑啊!我看你怎么跑!你不是有恃无恐吗,你不是法力无边吗?这里的武警都听我的话,我要是再让你得逞,我以后用手走路!” “……”庄言吐的面带菜色,颓唐地软在椅子里不吱声,手指玩着腕上冰凉的手铐,开口居然是另一个话题:“我打晕的那个杀手,你们审出什么没?” 邢殇烦躁地走到饮水机前,弯腰接水:“你呢?” “招了不少,不过都是国际刑警翘首以盼的情报,不是你想要的内容。”庄言慢吞吞猜测,“能被我击倒的赏金杀手,其实都是收钱做事的鱼虾,属于流动摊贩的级别,对你没什么用。” 邢殇双手拎着水杯,埋头焦躁道:“我以为是豢养的杀手,没想到不是。” “我应该庆幸,来的是赏金杀手。如果是私人豢养的职业杀手,我就算有十条命,都得全交代在车站里。插翅难飞。”庄言额上有细密的冷汗。 “放屁,我提前在巴士站布置了军力,你死不了。”邢殇破口大骂,怨气冲天:“你给我添麻烦,我还大费周章地替你调动军力——要不是大使馆提前对巴士车站完成了布控,武警支援会来的那么快?你早就被打死在女厕所里了。就是因为我,你才没死。” 庄言抬头:“谢谢你,也谢谢我的运气——豢养杀手没出动,证明要杀我的不是国际财阀组织,而是私人行为。所以你可以把嫌疑人的圈子大大缩,去查与我有关的人,与我有仇的人,然后捋清他们的账务流水,看看他们是否有流往罗斯柴尔德银行的大宗款项。” 邢殇不傻,他知道庄言在谁。但是他不能相信庄言,因为庄言有坑人的动机,而邢殇有冷静判断的义务。他之所以紧张,就是怀疑国际财阀组织意识到了庄言的价值,试图对他出手。所以邢殇绝不会轻易排除“组织性策划杀人”的嫌疑。 “豢养的杀手也是人,你应该谢谢祖国,谢谢武警,而不是谢谢你的运气——豢养杀手又怎么了?三头六臂吗?”邢殇气势逼人地叉着腰。 “豢养杀手连肯尼迪都能处决掉。”庄言幽幽道:“你觉得要是那种人来了,我能活着走出车站?他们根本不会发生低级的火拼。估计最粗糙的手段都是在两公里外用狙击枪敲掉我的脑壳。” “肯尼迪是被处决的?”邢殇眯眼望着庄言,蹙眉迷惘问:“我以为是他被暗杀了。” “肯尼迪被刺杀后的短短年里,18名关键证人相继死亡,其中6个被枪杀,人死于车祸,人自杀,1人被割喉,1人被拧断脖子,5人‘自然’死亡。在试图查清真相的196年到199年里,115名相关证人在离奇事件中自杀或者被谋杀。”庄言枚举数据,冷笑道:“这就是一场公开处决。肯尼迪试图用白银作抵押来发行‘白银券’,夺回货币发行权,他必须被公开处决。” “处决一名联邦总统?”邢殇难以置信。肯尼迪雄才大略,是家世高贵又受人拥戴的一代雄主。他刚上任就解决了古巴导弹危机,逼退赫鲁晓夫;意气风发地推动航天计划,让人类踏足月球,在历史上的卓著功勋可圈可。邢殇无法相信,这样的总统会以“处决”的形式退出历史舞台。 “杀手的个人行为叫刺杀。”庄言努力解释,“有后台的杀手公开刺杀,叫做处决。” 邢殇低头思索,蓦然无言。 “现在我要问你,你替谁工作?”庄言声音飘飘地问,声音像针灸,冰凉酥麻地刺入邢殇脑海深处。(未完待续。) 284 末日福音书 邢殇思考“肯尼迪被处决”这个惊心动魄的问题,骤然被庄言一问,立马抬头,条件反射地答道:“我还能为什么工作?当然为国家工作。” “不是为了钱?为了地位?为了权力?”庄言尖锐地问。 邢殇嗤笑一声,歪头冷笑道:“特勤九处这点儿工资,撑不死也饿不着,零花钱全上交刚好能满足老婆,基本开支全靠福利来支付了——至于权力?你脑袋进水了吧,特勤九处拥有的调查权和批捕权让它具备了足够的职能,已经非常可观了。没有人会蠢到让特勤九处独掌额外的大权。” “所以?” “所以,我为国家工作。”邢殇斩钉截铁地说。他解释了很多,就是为了取信于庄言。 “很好,你为了国家工作。”庄言抱着膝盖,瞧着邢殇说:“你先叫人把大使馆里的窃听设备都摘了,我有话和你说。” 邢殇耸肩嗤笑:“我们的大使馆从不安放窃听设……”他笑到一半,突然戛然而止,干巴巴地改口说:“你等会。” 邢殇花了半个小时,在房间里翻箱倒柜地溜达了一圈,再走到庄言面前的时候,伸手在桌面上空一洒,四个稀烂的微型窃听装备稀里哗啦落在桌面上。 庄言无动于衷地瞧着,嘀咕:“你的专业手段真是过硬啊,半小时搜出来四个。” 邢殇拿食指扒拉着桌上的窃听器:“都不是国产型号,可能是外国人以前安放在大使馆的。大使馆是普通情报部门的重点监视目标,这种事发生不是一次两次了。” 庄言说:“捣毁吧。” 邢殇检查了一遍窃听器的运行机制,兑了杯盐水把四枚窃听器往水杯里一丢,然后倚在桌上,眯眼低头点烟:“说吧。” 庄言将烟头伸在水杯上,食指轻点,看着烟灰落入水中,飘荡沉淀,落在水泡密集的窃听器上:“一九四七年。死海西北基伯昆兰旷野发现一批古卷。经过破译,确认这是一批有史以来最古老的圣经抄本,拂去了历史的积灰,跳过了人为的篡改。让考古界目击了古老圣经的真面目。史称《死海古卷》,一部分学者相信,《死海古卷》无法解读的部分是末日预言书。” “你真的相信末日预言?”邢殇失笑。 “我不信。但是接下来的十年里,剩下的《死海古卷》被陆续发掘。其中八部经卷与现存的《旧约》几乎一模一样。而有些羊皮纸上记载了现代人完全陌生、甚至连神学家都无法破译的内容。有些学者相信,这部分内容是《末日预言书》的拾遗和补充。作为整部圣经的结局,它记载了阻止末日降临的方法,即为《末日福音书》。”庄言抖掉烟灰,言之凿凿:“《末日福音书》里使用了大量的象征主义写法和无数模棱两可的描述,让我很感兴趣——我对末日来临的造谣没什么兴趣,但是对如何阻止末日的描述有强烈的好奇心。” 邢殇对最后一句格外认同,刚刚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又马上用力摇头,肃然道:“你有好奇心关我什么事!你乐意看神话,我给你充一千块起点币。你撒欢儿看去,你赶紧跟我回国。” “邢殇,我再问你。”庄言不为所动,眯眼瞧着铁面无私的特勤执行官,“如果我告诉你,天使战争是确实存在过的,你会展开什么联想?” “我会想协和医科大学的哪一位专家能收治你的精神分裂症。”邢殇认真肯定地说。 “我想到了一场壮阔恢宏的星际文明经历的悲壮内战。”庄言不理会邢殇的提醒,缓缓说。烟头燃尽,几乎灼伤他的手指,庄言却浑然不觉。目光飘远:“那场争夺天堂的内战一定壮美之极。高能等离子流在力场约束下凝成的天使之剑,斩断了宇宙中最坚固的甲壳;而充能粒子集束炮汇聚成渎神之枪,能在毫秒内洞穿天使的心脏。如果有谁掌握了基础以太粒子技术,那个人将是当之无愧的上帝。他厮杀得如火如荼的决战中出现,祭出以太粒子之神威,击倒一切顽抗之敌。” “你适合去写小说。”邢殇仍不信。 庄言望着邢殇,开始清晰地背诵:“‘撒旦即为反对者,他在天上的名号已失迭。炽天使中的炽天使,总天使长路西菲尔登高一呼。抛弃天使的封号,展开无天、无日、无月、无地的对决。在天上就有了战争,米迦勒同他的使者与龙争战。龙也同它的使者去争战,没有得胜。因此,天上再也没有他们的地方。大龙就是那古蛇,名叫魔鬼,又叫撒旦,是迷惑普天下的,他被摔到了地上。’” “这是神话。”邢殇强调。 “无天、无日、无月、无地的对决——你试想,地球上哪里有这种战场?”庄言步步启发,他看见邢殇的额头已经在冒汗了:“只有浩淼的星际空间里,处处是天,所以‘无天’。在稀疏的宇宙空间中,星系之间的距离动辄数百光年,所以漆黑的宇宙战场中‘无日’、‘无月’;恒星际空间军团在空旷真空的宇宙空间里争战,所以‘无地’。” 邢殇想通了,但是他不认输,不肯说出来。 “圣经在描述一场宇宙空间里的史诗战争。《旧约》描述的不是神话,而是一场空前浩劫。几乎毁灭一个星系文明的战争浩劫。”庄言替邢殇说了出来。 邢殇瞪着庄言,大口喘息,扶着额头走来走去,不断安慰自己:“我听你胡扯什么,就算你说的是对的,跟我也没有关系。我只需要把你押解回国,就能回家抱老婆逗孩子,其乐融融……” “地球是战败者的流放地。”庄言吐出一句话,险些让邢殇突发心肌梗死。 “所以?”邢殇快失去思考能力了,他虽然爱看灾难片,但是他不想让生活变成灾难片,更不想自己去演。 “在帝国的内战中,被逐的败者,必然被锁在囚牢之中,发配往最贫瘠的流放地,那流放地一定是帝国疆域最远的边界。但是败亡者雄心依旧,所谓‘楚虽三户,亡秦必楚’,失败的人永远燃烧着再起为王的雄心。大龙古蛇,困于囚牢之中,流放极远之地,于是遍布地球大陆。他们将不择手段地试图成立世界政府,整合全部太阳系的资源,来给他们重返银河核心的野心做初始资本。”庄言的想象力已经飞出地球,横穿太阳系:“《末日预言书》如果警告了‘大龙古蛇’统治人类的末日降临之期,那么《末日福音书》必须记载人类阻止‘古蛇’‘大龙’的技术关键。” “你想说什么?”邢殇快疯了,他拼命抵触庄言的蛊惑,却无比关心后续的剧情,抓心挠肝地恨不得庄言一口气说完。 “我要在《末日福音书》里破译‘屠龙之技’。”庄言镇定地说,仿佛已经深思熟虑:“我相信一切问题都可以用技术来解决。如果我们掌握了杀死‘古蛇’‘大龙’的技术,那么‘大龙’带来的一切问题,将不再是问题。” “所以呢?”邢殇的十指都握成了爪子。 “你应当保护科学顾问去破译死海古卷。”庄言斩钉截铁,“时间不多了,我希望你为了国家,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邢殇想起半小时前信誓旦旦的话:“我今天如果再让你得逞,老子就用手走路。” “可能下半辈子要倒立前进了啊。”邢殇哭丧着脸想。(未完待续。) 285 拯救世界的三剑客 邢殇不能服输,他强硬着问:“你什么时候成科学顾问了!明明就是个偷渡逃窜犯!你还真会给自己贴金啊?” 这时候,大使馆参赞处理完焦头烂额的事务,终于推门进来看邢殇。庄言也不吱声,扬起眉毛,一脸天真无辜地瞥正在抹汗的参赞,示意“你问他”。 “啊?看我干啥?”参赞松开西装领带,想透一口气,忽然看见邢殇不怀好意地盯自己,立马睁大眼睛疑惑地问他。 “庄言是驻外大使馆的科学顾问?”邢殇一脸不信,叉腰问道。 参赞扭头瞧了理直气壮的庄言一眼,五指讪讪地挠着脸,飘忽地回答:“哈哈,咳,我好像,大概那样提过一句吧……” “你瞧。”庄言有恃无恐地盯着邢殇,蹬鼻子上脸:“恕我冒犯,虽然你权力不小,但是能不能对人事变动这种大事稍微敏感一点?我是驻外顾问,你一天天把‘偷渡逃窜犯’挂在嘴边,有完没完?” 邢殇气得翻白眼,叉腰瞪着参赞:“他什么时候当顾问了?这种事你就不能事先跟我稍微提一提?” “嘿,嘿!别瞪着我,是谁顶着38摄氏度的高温奔波劳碌的替你们擦屁股的?能不能有点感激?”参赞叉着腰骂回去,“我必须给庄言捏造个富丽堂皇的名衔,才能把那个气焰嚣张的警察局长给吓回去。出动武警保护一个流窜犯,和出动武警保护一个重磅科学顾问,这两者性质能一样吗?” 参赞忙得虚脱,早积蓄了一肚子火,叉着腰气势汹汹地指天画地:“哦,我耿直地告诉他,我们出动武警,造成偌大的踩踏事件和平民误伤,就是为了从赏金杀手枪下救一个流窜犯?以色列警方肯定会有恃无恐地说,为啥不让警方来?按照程序。不应该申请警方援助,捕获之后再执行引渡条例么?” 邢殇无言以对,佩服参赞的狡猾,息事宁人地摆手道歉:“对对对。你有理,做人不能太耿直了。你说的对,我错了,我向你道歉,同志!” 参赞愤愤不平地咕哝:“那个警察局长是什么德行。我还不清楚?很多事情,处理的时候必须对人不对事:对方是个讲道理的,你就必须公平以待。你知道对方是条欺软怕硬的老油条,你若不吓破他的胆,他就能榨干你的油。看清楚人,才能做对事。” 庄言瞧见参赞忙坏了,心情不佳,连忙出来劝架,严肃地说:“非常有道理,我也不能够推辞了。为了国家,我会认真出任大使馆的科学顾问。偷渡流窜犯之类的名称,就让它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吧。过去了,都过去了。” 大使馆参赞和邢殇一起叉腰扭头瞅庄言,不约而同地想:“这个人的脸皮大概能防御穿甲弹。” “不不不,兄弟,你误解我的意思了,”参赞认真向庄言解释,“那时候当着警方的面,我没好意思说——其实大使馆没有‘科学顾问’这个职位。” “我还以为你给我升职了——所以没有工资给我发了?”庄言惊愕。 “没有。”参赞斩钉截铁。索性一口气断了庄言的希望:“不仅没有工资,连福利也没有,连公车也没有,中秋节没有月饼。过年没有粮油——什么都没有。” 庄言惊呆了,怔怔看着参赞:“太过分了——住房公积金也没有吗?” “没有。”参赞叉着腰,确凿无比地摇头,在心里默默说:“你休想在大使馆占到一分钱便宜。”参赞想让庄言识趣地知难而退。 然后参赞淡定地望着庄言:“什么福利都没有。这‘科学顾问’你还做不做?” 参赞很镇定,因为他看见庄言目瞪口呆,一脸梦想破灭、豪门梦碎的失望。 “我做!”庄言吸一口气。捶着手心嚷道,“没有比为人民服务更开心的事情了!还是义务的!我不拿钱我光荣,这科学顾问,我做!” 参赞踉跄了一下,险些没站稳。他抹着唇角淌出的口水,难以置信地盯着庄言,挥舞双手:“什么都没有!没钱!没补贴!买房子不抵消首付,贷款不优惠利息!这你都做?” 庄言义正词严地说:“总比当偷渡流窜犯好啊!参赞先生,你可在以色列警察局面前承认我的顾问身份了,你如果耍赖抓我回国,那你可别怪我不配合啊!” 参赞张口结舌。然后他扭头怒视邢殇:“这个男人是你的业务,你给我把他秘密押送回国,不准漏风声出去!再出乱子,我可不管了!” “事实上,”邢殇叉腰低头,尴尬地挠着脸皮:“我决定私下修改一下计划——送他回国之前,也许我要布置警力护送他去一趟以色列国家博物馆。” “还有耶路撒冷的洛克菲勒博物馆。”庄言补充。 参赞扭头瞧庄言。 “对,还有洛克菲勒博物馆。”邢殇鹦鹉学舌。 参赞扭头瞧邢殇。 “还有……”庄言赶紧狮子大开口,掰着手指头细细枚举一大堆计划中要去的地名,邢殇被迫复述,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参赞脑袋都晃疼了,抱头嚷道:“好!行了,行了!你们牛逼,你们任性去吧!” 参赞挥着手往外走:“你们一个是被赏金通缉的大科学家,一个是特勤九处的大执行官,你们太牛逼了,我管不着,我也不知道你们走的是哪一套规定!反正大使馆已经尽责了,你们接下来做的决定,我干预不了,我也不负责!”嚷嚷着走出去了。 庄言呆呆目送崩溃的参赞离开,扭头问邢殇:“我们走的是哪一套程序?” 邢殇耸肩,皱眉忐忑道:“废话,当然是非法程序。”他压力巨大,瞥了庄言一眼:“你是偷渡流窜犯,而我是监守自盗的纵容者。” “谢谢你相信我。”庄言大步走出去,甩手拍在邢殇手心,紧紧握住那只老茧粗糙的大手。 “特勤九处的职能是:调查一切不清楚的情况,直到情况清楚为止。”邢殇严肃地握庄言的手,郑重地摇:“这么牛逼的部门,却一直在抓绑匪和毒贩,让人无聊得想打哈欠。所以我给你一次机会,等拯救世界以后,我再逮捕你归案不迟。” 庄言轻轻摇邢殇的手,说:“听到你这么说我真是太高兴了。” “囚徒的事情,你还知道多少?”邢殇松手问。(未完待续。) ps:  谢谢@暗灭之殇打赏的25元qq红包!!为了答谢兄弟的厚爱,这一章是加更的,所以9点会继续更新一章~不说了码字去了gogogo! 286 第一纵队长官和大使馆参赞 “隐身,最高清的摄像头也拍不到它。穿墙,哪怕是针孔都能被他溜出去。自带模拟器级别的电算能力,衍生的特异功能几乎深不可测。”庄言东张西望地摸出一支大使馆特供雪茄,剪开烟头,忽然抬头看着邢殇:“你手头有多少囚徒的情报?” “特勤九处几乎是针对你说的‘囚徒’而成立的。但是情报太少,收效甚微。”邢殇叉腰焦虑,“我们能做的,其实是无限加强领导人的私人警备,使用所有力所能及的高科技防护系统和监测设备制造安全的办公环境,防止领导人被这些囚徒莫名其妙地暗杀——也许对付西方领导人,‘囚徒’需要用‘公开处决’这样的手段来以儆效尤。但是面对团结的华夏共和国,暗杀几乎是‘囚徒’能够采取的唯一有效手段。” “所以你匆忙抓我回国。”庄言说。 “因为只有国内是安全的。建国以后,特勤九处做了件很牛逼的事情,就是建立了一支由战姬领导的稽查部队——‘第四纵队’,负责追索境内囚徒的踪迹,将其追杀至出境为止。”邢殇把雪茄在桌上怼平整:“如果有囚徒入境,特勤九处将负责追查到底。” “所以栖凤基地里猫着一只囚徒——你们也是心里有数的?”庄言突然问。 邢殇手里的雪茄掉落在地上。 “不可能!”他斩钉截铁地喊道,“两年内,没有囚徒入境的记录!” “看来四纵也没你说的那么好使。”庄言摇头,“我可以肯定地警告你,栖凤基地里混进去了囚徒,直接威胁到了国家的未来。这就是为什么我不顾一切去寻找杀死囚徒的技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邢殇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他恍然思索半晌,不甘心地问庄言:“你有证据吗?从开头到现在,你一直口若悬河,却没提供半分证据。” “正是因为没有证据。栖凤基地的人才把我当疯子。但是邢殇,”庄言恳切问他,“你承担得起这个风险吗?万一我不是疯子呢?万一我是对的呢?” 邢殇身子发凉。他哑口无言,低头承认了事实。 他。邢殇,第一纵队特勤执行官,绝对承担不起这个风险。一旦庄言是对的,囚徒将掀起天翻地覆的巨浪,让共和国一败涂地。如黄河决堤不可收拾——而猎杀囚徒,是特勤九处的使命;倘若囚徒潜伏成功,那就是特勤第一纵队的失职,他绝对会遗臭万年。 邢殇说过:特勤九处的职能是,调查不清楚的情况,直到情况清楚为止。他作为第一纵队执行官,麾下供养着接近两千名特勤人员,握着随时访问23个省辖情报系统的大权。假如握着这样强劲的情报力量,第一纵队却没能完成追缉任务,漏掉了最关键的那名“囚徒”的行踪。导致共和国满盘皆输——那就证明特勤九处已经没有必要存在,庞大缜密的“第一纵队”情报网络也不过是一群吃皇粮的累赘。 所以,听见庄言口若悬河地讲故事时,强如邢殇也会额头冒汗,因为他不能不信,他必须相信,他不敢不信。就算庄言说的再怎样荒谬,只要有几个字的情节和邢殇的情报挨上边,邢殇就必须未雨绸缪地和庄言一起查下去。 邢殇可以减薪记过,可以纵容包庇。但是他不敢不努力。他不敢麻痹大意。 当庄言告诉邢殇,他的目的是杀伤“古蛇”时,邢殇就注定得上庄言这条贼船。 邢殇抱头痛苦了一会儿,喃喃重复:“所以你央求班长给你安排调阅权限。你是因为基地里有囚徒才跑出来的。” “你是怎么知道班长的!”庄言嚷嚷。他觉得邢殇简直无所不知,几乎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刚问出口,更大的疑惑涌上来,庄言不管班长,甩头用力问:“慢着!你是怎么知道囚徒的?!” “这是参谋层直接下发的加密命令里提及的,你是无权知道的——我只能说。‘囚徒’这个顺口的名字还是你替它们起的,在特勤部队里,我们不叫囚徒。我们管他们叫‘资本主义流毒分子’。”邢殇匆匆站起来,开始思考怎样布置警力保证庄言在洛克菲勒博物馆的安全。情况说明白以后,他比庄言还急。 “资本主义流毒分子?”庄言拍案叫绝,“这个代号简直绝了,含蓄又隐蔽,就算命令被破译了,谁能想到你们口里的‘资本主义流毒分子’指的是他妈外星人?” “老他妈拗口了,我还是更乐意叫囚徒。”邢殇踱来踱去,拼命思考,脑袋转得像蒸汽火车的飞轮:“你准备一下,我给你安排大使的防弹轿车,配三十名驻外武警保护你去洛克菲勒博物馆。我和你寸步不离,不会再给赏金杀手任何机会。” 庄言心潮澎湃,忍不住第二次攥住邢殇的手,泪水汪汪地说:“同志!” 邢殇给庄言解开手铐,咬牙切齿说:“你说到我心坎里了——我可赌不起。反正陪你走一趟也耽搁不了多久,我特么先惯着你。等水落石出,如果发现你骗了我,我就要跟你来一场男人之间的摔跤。” 庄言瞧了一眼邢殇衬衣底下凹凸起伏的肌肉,坚定地说:“我不会跟你摔跤的。” 突然门打开,满头大汗的参赞闯进来,瞧见特殊警察和偷渡逃犯居然亲如一家地握在一起,参赞惊恐万分地捧住脸,歇斯底里的尖叫道:“天哪!你们在干什么?邢殇!你上午还苦大仇深地发誓,要把偷渡犯人拿麻袋捆了,装箱子快递回国吶!这是怎么了?我就出去见大使一面,你就让敌人给策反了?” 邢殇严肃地看着参赞:“你说什么呢?这是驻外大使馆的科学顾问,你给我得体一点!” 庄言和邢殇同气连枝,狐假虎威:“谁是流窜犯?谁是敌人?我怎么没瞧见呢?” 参赞面无表情地走出去:“邢殇,你翻脸比女人翻书还快。你的世界我看不明白,再也别指望我帮你了。” 邢殇伸手喊:“墨尘!我哪里翻脸了?” 参赞回头嚷道:“我给你行方便,跳过程序替你调兵遣将,未雨绸缪的给你安排引渡,大使都答应你的无理要求、准备把庄言包成粽子送回祖国了!我为你做了这么多,然后你变卦了?你的心思像星空,我看得见却看不懂啊!” 邢殇连忙追上去,一边拿出电话拨号,攥住参赞的胳膊道歉:“怪我怪我,我去和大使说去。” 参赞甩掉邢殇的手,掸着西装,高贵冷艳地说:“我再也不会让你挥霍我的青春了,简直浪费我的表情。你再也别指望我跟你一伙儿了!再见!”气哼哼地推门走了。 庄言看傻了眼,他瞧见邢殇无奈地叉腰站在门里,歪头努力打电话:“喂?大使吗?计划有变,庄言和一项绝密案情有关系,在将他引渡回国之前,我要押送他前往洛克菲勒博物馆核对一件事情。对,不能说。嗯,嗯。时间不会太久。对,我以第一纵队的荣誉保证,这是我深思熟虑的选择。是的,是的——好,谢谢大使的理解,感激不尽。” 然后邢殇回头安慰惊呆的庄言:“萧墨尘是个刀子嘴豆腐心,没事的,没事的。” “同学?”庄言问。 “发小。”邢殇强装镇定,吹着口哨等待。 然后门被推开,墨尘高高抬着下巴,抱胸倚在门口,冲邢殇努嘴:“刚才的话当我没说——洛克菲勒博物馆是吧?我认识馆长,跟我走,你们的沟通效率会事半功倍。” 邢殇腆着脸笑道:“还是你脾气好。来上车吧。” “呵呵。”参赞盯着邢殇干笑两声,扭脸就走。一路愤愤不平地嘀咕:“要不是大使威胁扣我工资,我才不坐你的贼车啊,混蛋。” 庄言追上去捅一下邢殇,忐忑问:“你确定不需要一个书面道歉?” 邢殇提心吊胆地揣测:“不用吧?不需要吧?过会儿就好了,他虽然高贵冷艳,但是不记仇的,不记仇的。” 十米之外,参赞的声音幽幽飘来:“邢殇你这个少女心、变卦狂,这是你第374次放我的鸽子。” 邢殇无助地捂住眼睛:“他居然在数。”(未完待续。) ps:  加更送上~谢谢@暗灭之殇的25元qq红包!谢谢@晓汲清湘燃楚竹兄弟的起点币,谢谢@天花地月兄弟打赏的起点币~么么哒! 287 传奇推销员库尔曼博士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委内瑞拉郊区的伊利诺海滩,上帝之矛的据点里。 原本整肃的钢铁据点已经被轰炸的满目疮痍。但是倒扣在地面的迷彩军营表面只是被炸得坑洼不平,依旧保持了完整坚固的建筑结构,可见这个据点的建筑选材之精良。 这些林立的军营建筑,在战时可以立刻改装成防御工事,深埋在装甲里的速射机炮从瞄准孔里探出黝黑的枪管,静静指着远空。 在建筑空隙间,被歼击机强行扫射击毁的集束火箭弹发射架残骸比比皆是。它们零星分布在空地里,横七竖八地歪在地上,有的基座被打穿,整个发射架折断在地;有的被引爆发射架,彻底炸毁成一摊废墟。曾经热闹的据点变成一片钢铁残片的坟墓。 力挽狂澜、逆转战局的一百余台动力装甲已经撤回地下掩体,防止卫星拍摄。 在地下手术室里,老练的雇佣军指挥官米切尔·卡纽克欧悠悠醒转——这个强硬的智利人接受了颞叶组织改造手术以后,昏迷了两天才清醒过来,一直在服用药物来抑制脑水肿。这导致他必须定期服药、保证睡眠,成了他指挥战斗最大的累赘。 必须承认,库尔曼博士来视察基地时,智利人没料到这个老杂种会连他这个指挥官都暗算进去。 米切尔·卡纽克欧有一个与生俱来的缺点:他的姓氏。“卡纽克欧”这个土著风情浓厚的姓氏让他在社会上饱受歧视。就连聘人的公司都更愿意招募那些带着高贵的法国姓氏、或者有正统西班牙名字的“贵族种姓”,并且对他这样的原住民不屑一顾,连面试的机会都不屑于给米切尔。 在他们眼里,一个优越的欧洲姓氏,暗示此人有一个财富优渥的殖民者祖先;顺理成章地比土著民有更好的家庭环境,接受过更优越的高等教育。这样的人在资质上应当比普通“土著”更高一筹。 米切尔·卡纽克欧终于有一天无法忍耐这种无处不在的歧视和折磨。他选择成为一名雇佣兵,用祖先赠与他的强壮和矫健来争取财富。 事实证明,土著的战斗力完爆矜持高贵的欧洲贵族。米切尔·卡纽克欧在摸爬滚打中学习杀人技巧;在枪林弹雨里领悟指挥艺术。他竟然在雇佣军界一战成名,年年高歌猛进,最后成为了一支声名卓著的雇佣军领袖。接受了上帝之矛福利优厚的雇佣协议——他的雇佣军新兵就算在据点里睡一天,银行进账都比“白领贵族”一个月的工资多。 这是米切尔人生的逆袭,却为他画上了仓促的句号。 委内瑞拉国防军早已惨败撤退,伊利诺渔村沉浸在完美的平静里。这暂时的祥和。让米切尔失常的心率逐渐稳定下来,像一条煎得乱蹦的鱼归于平静。他勉强支撑自己爬起来,披上迷彩服,挪向战术桌。 “上士。”一名雇佣军给他送上热水和药物,敬礼。国际上不承认雇佣军的军衔。所以米切尔简单地给内部划分指挥级:上士,中士,下士,列兵。他命令手下统一称呼他自己为“上士。” 米切尔就水服下药,轻轻摆手,示意手下可以自便了。 “是,上士。”雇佣军再次敬礼,离开。 米切尔挪向战术桌,像喝醉了一样,必须扶着冰冷的桌沿才能站稳。经历一次“上帝觉醒”之后。苏醒的米切尔虚弱得像条瘫在沙漠里的鱼。 他撑着战术桌休息。目光扫过凌乱的沙盘,看见上面摆着一沓《朗基努斯计划》企划书。 一看到这份企划书,米切尔的愤怒在血管里翻滚,脑子却骤然一疼,因为他回忆《朗基努斯计划》的细节时,做过手术的大脑颞叶就充血疼痛,仿佛连回忆都会揭疼新鲜的刀疤。 米切尔抱住脑袋,埋头喘息惨叫,就算剧痛如割,都拼命回忆。记起来《朗基努斯计划》的一幕幕。 “我非常支持你的立场,亲爱的米切尔,土著民就应当争取平等合法的权益,就像美洲的黑人一样!”库尔曼博士殷勤的笑脸在他脑海跃动:“作为你的注资人。上帝之矛非常关心你们的感受。是的,只有力量才能赢得尊重,但是不够,亲爱的,你们的力量不够。除了提供先进的装备,上帝之矛愿意和你们分享最新的研究成果。这将极大地提升士兵的战斗力,他们会被激发出埋藏的潜能,像下凡的天神一样作战——是的,亲爱的米切尔,我们将分享这一切,这是上帝之矛的诚意。” 像个高超的推销员,库尔曼拿出了这份《朗基努斯计划》,在米切尔面前郑重地晃着:“人类的脑容量大到令人恐怖,却只有5%被开发利用,想想吧,你的大脑只有5%的脑细胞在工作,剩下的潜能都在沉睡!但是我们的科学家已经洞悉了神经机械学的奥秘,我们能帮助你开发更多的大脑潜能,让你们成为无往不利的超人!哦,是的米切尔,就是这么神奇!你需要做的,只是命令你的士兵躺进这台半自动脑科手术台,做个小小的微创手术——我保证没有任何后遗症,无痛无伤,我们就能打开你们大脑里那个神秘的小机关,你们下手术台时轻松得就像被蚂蚁咬了一口一样!相信我,绝对没有副作用,我的承诺可比那些医生靠谱多了!” “你往可怜的驾驶员们身体里面打钉子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米切尔只是问了一个问题,库尔曼就开始口若悬河地辩护:“你怎么能把这项高贵的技术和动力装甲驾驶员改造相比?嘿,那些被钉入脊髓针的雇佣兵都是自愿的,想想吧,只需要每天服用免疫抑制剂和抗生素,这些驾驶员就能开动像阿瑞斯战神一样无坚不摧的动力装甲,获得堪比天神的力量!我打赌,就算奥林匹斯山的诸神出现在地平线上,也会被我们的动力装甲撕成碎片!所以这份交易太值得了,你想想,世界上有多少器官移植的病人在服用免疫抑制剂啊?他们能获得匹敌诸神的力量吗?不能!因为他们没那运气,不像你们这些幸运儿!” 米切尔继续回忆,脑袋更痛了,颞叶像嵌进了一枚每秒五千四百转的电钻,细细碎碎地搅着他的脑子。(未完待续。) ps:  愚人节这天,作者说:“我今天不加更。”请问这是一个真命题还是假命题? 288 “上帝觉醒” “你要问手术机制吗?好吧,好吧——你是天主教徒,对不对?哦是的,那就更好解释了,是的,米切尔,做了这个手术之后,你就能看见上帝!你能想象吗?你能看到上帝那张独一无二的脸,那张充满甜蜜和悲伤的脸。你将和上帝交流,你将和上帝融为一体,这是一种超自然的终极体验,最重要的是,听我说,最重要的是:你看到上帝的那一瞬间,你的大脑潜能会被极度激发,短时间内获得超人的力量。你无所畏惧,你将在天堂的梦境里战斗,你将亲身体验天使的感觉,因为那时候的你披坚执锐,你就是天使!你将化身为上帝的长矛,刺穿一切丑陋、不公、歧视和邪恶!是的,这就是人类大脑里的‘终极开关’,这就是上帝埋藏在人类脑子里的‘终极开关’,而我将通过完全无痛的小手术,打开这个开关,将上帝的赐福带给你们每一个人。”库尔曼博士挥舞《朗基努斯计划》的狂热演说历历在目。 “完全无痛?”米切尔记得自己曾这么问。 “是的,完全无痛——也许你在战斗中经历‘上帝觉醒’之后,会像操劳过度的男优一样虚弱得直不起腰来,但是那都是完全无害的!绝对没有后遗症!你只需要定期服用多肽药物和适当休息就能彻底恢复,没有任何副作用!是的,我说这话的时候比那些医生还负责任,我会给你们留下足够的康复药物,这一点我绝对能保证!就算你们吃光了军用罐头,都吃不完那些药!”库尔曼博士信誓旦旦。 库尔曼博士在委内瑞拉滞留了三天,为所有的上帝之矛雇佣兵做了这个“绝对无害”的微创脑科手术。然后匆匆离开了。 最让米切尔难以想象的是,在自己明确拒绝了手术之后,库尔曼居然给他,雇佣军最高指挥官米切尔·卡纽克欧,注射了一针速效麻醉剂,强行将他搬上了手术台。做了一台非常过分的手术。 在手术台上醒来的时候,库尔曼已经提前离开,并且厚颜无耻地留下一条简单的口信: “最后一台手术是免费赠送的,我将不收取任何费用——所以不用客气。亲爱的。” 这时候,米切尔才察觉到不对劲——他曾明确表示,他的部落祖先不会愿意看到现代医学将手术刀戳进他的脑袋瓜里。但是库尔曼博士依旧自说自话地满口“不客气”,强行把他推上了手术台。这暗示着一个目的:库尔曼必然有一个不可告人的目的。 “上士!海平面上出现联合国海上舰队!据点在两小时内进入舰炮射程!”雇佣军又冲了进来。 米切尔瞳孔一缩,他清楚联合国海上舰队的威力。在380毫米大口径舰炮的精准打击下。任何地面目标都将在瞬息之间化为燃烧的残骸。 他的雇佣军面临着末日的审判。 一如他们带给海豹部队的毁灭。 米切尔的危机感让他的肾上腺素水平激增,交感神经系统紧张激动,触发了一系列生化反应,最终激化他被手术改造过的那一部分大脑颞叶中枢。 一种令“上古先知”产生超凡神眷体验的特殊激素,在应激状态下,不断分泌出来。 这种激素曾经令绝食的释迦摩尼在菩提树下参悟。曾经令饥饿的穆罕默德在山洞里看见真主。曾经让濒死的旅人在沙漠里目睹上帝的荣光,曾经让溺毙的灵魂在断气前感受天国的温暖——这些以毫克计算的微量激素,是所有先知圣贤产生“目睹神迹”幻觉的生理基础。 而这种激素,已经在米切尔的颅骨内大量分泌,剂量大得像滥用吗啡的病人。 米切尔像高潮的女优一样。张大嘴巴颤栗了会儿,忽然躯体一震,茫然举起双臂,涣散的视线投进万里碧空。在他的视野里,洁白的云彩正在离奇扭动,聚拢成教堂穹顶一样繁复精美的宗教图案,昂贵华美的金色颜料不惜成本地涂满了整个天空。米切尔像躺在圣玛利亚大教堂的尖顶下,仰望达芬奇留下的那副惊世骇俗的抽象图案——那副号称“上帝美学”的色块拼图据说能让人看见天主的慈悲。 在米切尔迷醉之际,云彩重新翻滚拼装,翻涌成了一张苍老的动态面容。那是一张慈悲感怀的人脸,充满了极致甜蜜的悲伤。 “哦,god。”米切尔喃喃道,“您在指引我什么?请您不要悲伤。因为我将化作上帝的长矛,洞穿降临的虚伪和邪恶;我将在战斗中寻找您赐予的光荣,只因那是我实现价值的唯一途径。” 高大硬派的智利雇佣军指挥官米切尔虔诚地睁大眼睛,喃喃祈祷,就这样张开双臂,像个接受朝拜的圣人。昂首阔步走了出去。 库尔曼有什么目的? 米切尔早已忘记了。 因为第二次“上帝觉醒”已经充斥了他的身体,奔腾汹涌的激素让他飘飘欲仙,他浸泡在生理系统能提供的最极致的满足之中。他从内心深处崇拜自己,全身心地渴望战斗,并且知道这些杀戮欲望即将满足,而他的一举一动都洋溢着荣耀和光荣。 沉湎在人生的终极幸福里,米切尔忘记了刚刚还在竭力思索的问题,忘了对库尔曼的愤怒。他微笑着拔出了手枪。 “in,position!”米切尔狂热地咆哮,如臂使指地启动了上帝之矛雇佣军的指挥体系:“以天父之名,迎战!” ———————————————————— 洛菲斯已经连续四十天没有见过主人了。她在失去一切的恐慌里失去了克制,无止尽地开启了纳米打印舱的建造程序,只有方舟打印舱在“滴滴答答”地创造新的深海型战斗人造人时,她才会获得些许抚慰,在黑暗里紧紧抱住膝盖,惶然克制住情绪,努力平静下来。 主人不见了。 是我太罗嗦了吗?是我不可爱吗?是普罗托斯太丑陋了吗? 所以主人想离开我。 一想到“主人想离开我”,洛菲斯就害怕的身子一凉,连呼吸都没力气。(未完待续。) ps:  因为酝酿加更所以写的久了一些——谢谢rv的月票! 289 星球第一优势物种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一想到“主人想离开我”,洛菲斯就害怕的身子一凉,连呼吸都没力气。 “不,主人亲手创造了我,我们约定属于对方,主人答应过——她一定是遇到了危险,一定是遇到了危险!”洛菲斯惶恐地思索着。在“分子打印舱”宛如落沙般的工作噪音里,洛菲斯恐惧地搂住自己的膝盖,睁大眼睛蜷成一团。对主人的担忧让洛菲斯突然觉得,世界能有多可怕就有多可怕。 我不在主人身边,她被绑架了怎么办?她会不会吃亏,会不会被挨打?会不会被欺负,会不会难过? 洛菲斯着急得快疯了,泪水哗哗飞出来,稀释了海水。她心痛得用力攥住心口的纱衣,却像被压路机碾着一样呼吸不上来。 “嘀嘀。嘀嘀嘀。”纳米打印舱无节制地生产着战斗型深海人造单位,像没有明天一样挥霍着方舟剩余的金属贮备和能源储存。 洛菲斯没有悬崖勒马。她放任生产车间无节制地工作,就算掏空整个方舟的积淀,她也要让深海军团无限壮大下去。 主人不在,方舟就由洛菲斯做主。 方舟数据库里的各色战斗单位纷纷打印出炉,但是洛菲斯毫不关心。她皱眉悲伤,脑海里只有一件事。 主人被绑架了,所以主人不能来到我的身边。 所以,深海军团越多越好,越大越好。我命令你们占领每一处海洋,检查每一株珊瑚,探索每一处海沟,直到将主人找回来为止,直到将主人的敌人毁灭为止。 远处灯光一闪,一条美人鱼摆动柳腰,灵巧地顺着洋流靠近洛菲斯,恭敬地禀报:“轻巡洋级侦测回报:大西洋南岸阿塔卡马海沟搜寻完毕,没有发现米迦勒殿下的踪迹。” 因为出生在漆黑的海底,轻巡洋姬的穿着和洛菲斯一样轻便。一条低腰紧身裤勾画出长腿轮廓,连人鱼线都露出来一半儿。两片装甲从胁下弯过来托住胸,敞亮地露着丰美的事业线和洁白的肚脐。这是她的全部衣着,剩下四片簪子似的雷达对称地别在头上。半透明的夜视镜像墨镜似的遮住双眼,像个在时装周亮相的得意名模。 尽管美不胜收,轻巡洋姬背后漂浮的两枚全自动三联装20.3毫米口径深海炮塔依旧在机警地左右轻转,无时不刻搜寻着炮击目标。配合墨镜上的红外线捕捉功能和头饰装载的火控系统,这两枚炮塔能精确打击十公里内的移动目标。并且释放磁流体鱼雷,追杀目标直到脱离视线为止。 对深海军团来说,貌美如花只是副业,杀人如麻才是正途。 洛菲斯听见这一无所获的报告,努力掩饰痛苦,拿无动于衷来冒充镇定:“巡航了几百海里,你辛苦啦。去找补给姬休息一下,然后继续执行搜寻任务。” “是。”轻巡洋姬好奇地瞄了落寞的洛菲斯一眼,夜视镜片上的数据“滴滴”乱跳:“栖姬大人,您的心情一如既往的低落呢——这四十天以来。方舟要塞的生产车间一秒钟也没停过,军团规模空前飞涨,您应该高兴才对啊!没有了米迦勒大人的禁令,我们快变成星球第一优势物种了……” “我们永远不会没有米迦勒!”洛菲斯眼睛一睁,歇斯底里地喊叫起来,她耳后的美人腮剧烈开合,鼓出海水泡沫,鳃内埋藏的声骨剧震嗡鸣,发出惊恐狂怒的尖叫:“我一定要找回米迦勒,没有她。整个深海军团都没有存在的意义!听见了吗?没有意义!别让我再听见你那窃喜的小声调,小心我把你格式化以后丢回资源回收舱,把你打回分子状态,拿来给别的巡洋姬当修理用的边角余料!” 洛菲斯惊惧嚷嚷时。连腰都弓起来,十指攥成了爪子,恨不得去掐轻巡洋姬的喉咙。 轻巡洋姬吓蒙了,并紧腿用力荡漾腰肢,刹那游到十米开外,蹙眉慌张地咬着五指。嘤嘤嗫嚅解释:“我,我只是赞美您,不,赞美要塞!要塞可以24小时功率全开地生产新同伴真是太好了,这样我们在大陆架巡航的时候,就不会势单力孤,就不会被人类舰队欺负了!我想要同伴,我们都想要更多的同伴……”她语无伦次地解释,努力察言观色,试图平息深海栖姬的愤怒。 栖姬洛菲斯,是深海军团永远的no.1。是军团统帅,是最强武力,是蜂巢指挥系统的核心主服务器,是她们的皇后、军团效忠守护的目标,更是深海军团的庇护神。 轻巡洋姬知道,广袤的海洋里也许有成千上万名她这样的轻型巡航姬,但是洛菲斯只有一个,普罗托斯只有一个。 若不是洛菲斯恪守米迦勒订下的教条,不敢踏出海沟一步,恐怕以洛菲斯的脾气,普罗托斯的四联装光束炮已经轰平了智利和秘鲁的海岸线。 轻巡洋姬清楚地明白一个事实:洛菲斯一个人的武力能顶得上半个深海集团军。她一秒钟内造成的破坏力,比一支整编舰队日夜不休地轰炸一个月还可怕。 洛菲斯瞧见轻巡洋姬吓得仓皇解释,骤然心软,流泪游过来攥住轻巡姬颤抖冰凉的手,摇头喃喃道:“我控制不了自己,对不起,我的心情像冲刺的剑鲨,我根本驾驭不住……我不会把你销毁的,我不应该说那种话,我只是很难过……你明白吗?我很难过,我变得容易发脾气了。” 轻巡姬牙齿咯咯战,害怕在栖姬身边呆着,匆忙抽出手,樱唇不动,鳃内的声骨轻微震颤,嗫嚅发声:“我去找补给姬打牌啦——祝您——” 轻巡姬低头踌躇了一下,才找到合适的措辞:“祝您早些适应这样的状况。”说完,她像一条沙丁鱼一样溜走,眨眼游远。 洛菲斯目送轻巡姬游走的背影。在微光莹莹的海床上空,轻巡姬像一只自由美丽的浮龙,灵巧地遨游远去。在她剪影下面的海床上,早已零星建立起审美独特的海底建筑,它们像一枚枚翠绿优雅的贝壳,躺在海床上绽放着得体的灯光,仿佛漆黑深山里零星明灭的村庄灯火。而这些贝壳状建筑被爱美的巡洋姬们打扮的精巧漂亮,就连必备的雷达天线都创意林立:有的像鹦鹉海螺盛放的甲壳触须;有的像扶轮海螺呈辐射状匍匐在海床上的软体斧足,百色齐放,争奇斗艳。 不同的建筑功能各异;它们或近或远,众星拱月地坐落在“要塞方舟”周围。正如轻巡洋姬欢喜的预言:深海军团的规模正在急速膨胀,很快将成为统治海洋的第一优势物种。 而海洋占据星球面积的四分之三,矿藏远胜陆地。如果一种生物占领了海洋,便终将问鼎大陆,成为星球的最高意志,变成笑到最后的星球霸主。 深海军团将取代人类,成为星球第一优势物种——这是轻巡洋姬欢快的理想,对洛菲斯来说,却轻如鸿毛,还比不上米迦勒一根手指头重要。(未完待续。) ps:  愚人节的话能信?作者说不加更就不加更吗,哼,你们还是太天真了。 290 请接受这微薄的供奉吧 但是轻巡洋姬很快匆忙游了回来,双手贴在腿上,身子、腰肢像水波荡漾,游得飞快,像一条慌张的沙丁鱼,窜回洛菲斯身边,嚷道:“栖姬大人,潜水艇……人类的潜水艇!” 洛菲斯蹙眉站起来,闭目一秒,睁开眼睛说:“只是一台孤零零的深海潜艇。你别慌,就算来一个军都改变不了什么。” 轻巡洋姬安下心来,忽然满足幸福,泡在暖洋洋的安全感里,点头认真说:“对啊对啊——这么一想,很可能是迷途的科学探测潜艇吧,如果是军用潜艇的话,那就太笨啦。” 洛菲斯心中的好奇炽烈燃烧起来,低头轻按美人腮,加密的声呐命令借助“海水”这种良性介质,迅速无损传播:“入侵警戒。1号巢轻巡以下单位随我来。” 然后洛菲斯轻轻摆动赤足,翩翩游向浅海,轻薄的羽衣在洋流中飘舞,像一只优雅荡漾的伞水母,拉远看,更像一只在深海起舞的翩翩蝴蝶。 在她身后,整个海底陡然一颤,仿佛海床都上浮抬起,数不清的轻巡洋姬密密织成了一片,黑压压地上浮追来。她们洁白的肌肤和漆黑的制服交映成明媚的斑纹;狰狞的舰炮和狂野的装甲性感无比地装备在窈窕的躯体上,是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她们无声急追上浮,密集得像一群黑压压的狂蜂,但是凑近一看,她们在密集的方阵间保持了精确的距离,自由游弋时,就像在舞池里跳华尔兹,人人急速旋转,却没有一个撞上的。她们像一群优雅美丽的沙丁鱼,默契的在大海里并肩飞窜,就算时分时合,也井然有序,保持了秒到毫巅的精确平衡。 在微光绽破的浅海上,一艘鹅卵石一样的深海探索潜艇正在悬在深海军团的头顶。急速下潜。 洛菲斯心念一动,激活的蜂窝网络已经把新命令传达下去。像一粒方糖在水里溶开,黑压压追上来的深海军团骤然分散:从无比密集的黑压压一团,突然四散分开成巨大的球面包围圈。无数剑拔弩张的深海型20.3毫米联装炮齐刷刷瞄准了那艘潜艇。 这种联装炮就算克服海水阻力,都能精确命中十公里内的移动目标。只要洛菲斯杀心一起,一声吩咐,那艘不速之客就会被无数雪白的炮弹弹道贯穿,画面会壮观得像一朵直径十公里的蒲公英花苞。 但是那艘潜艇还在不知深浅地慢慢移近。 洛菲斯停止上浮。她已经急速上浮了六公里。距离海面只剩区区两千米的距离。再上浮0.1公里,她都算“离开了阿塔卡玛海沟”,洛菲斯被严词勒令,禁止离开。她不愿意违背主人的指令。 所以她抱胸漂浮在固定水深处,昂头轻蔑凝望那艘潜艇缓缓逼近,像猎人仰望麻雀,像僧侣俯瞰蚂蚁。 潜艇落到一半,跟随洛菲斯的轻巡洋姬拿成像雷达一扫描,轻轻告诉洛菲斯:“潜艇上未探测到武器装备。” “军团待命。”洛菲斯决定任潜艇下潜。 胆大包天的深海潜艇居然垂直潜下,两扇小涡轮缓缓推进。仿佛一个漆黑的小鹅卵石慢慢接近洛菲斯,最终,潜艇的身形扩张成小型游艇的尺寸,遮住了洛菲斯头顶的光线。 然后潜艇熄火,一束无线电自动发射出来,开始同洛菲斯进行无线交流: “要塞栖姬大人果然没有向我开火——您展现出胜利者的大度,让本人崇拜敬仰,请接受我的敬意。”——探测潜艇分别用古英语、现代英语、阿拉伯语、希腊语和希伯来语将这句话不厌其烦地重复了5遍。 “你是人类。”洛菲斯电光火石间破译了这道无线电,她听懂了希伯来语,于是用相同的频率回复。 这是除了海底生物和深海军团以外。洛菲斯第一次接触星球上的异种智慧生物。她的警惕和好奇同时达到前所未有的巅峰。所以她没有选择开火,而是建立了正常的交流。 “是的,我莽撞地来到您的跟前,冒失地瞻仰您的姿容——您的倾国之美让我庆幸自己做出了勇敢的决定。因为能隔着潜艇的铁壳看清了您的容貌,我死而无憾。”——探测潜艇 “你为什么要奉承我?马上说出你的身份,否则就去死。”洛菲斯对甜言蜜语毫无感触,她直截了当地要求。她的逻辑非常简单:摆出一个有利选择,一个有害选择,强迫面前的生物二选一。 “我的身份很简单。我在陆地上行走。梦想着成为您的奴仆;我愿意卑微地为您服务,只为有一天您也能踏上坚实的土壤。我梦想着有一天,您离开漆黑污浊的海底,行走在温暖的阳光之下;晨曦洒在您苍白的皮肤上,定会闪烁钻石般的光芒。为了这个梦想,我已出卖了自己的灵魂,为您搭建了坚实的桥梁,只要您走上去,无论大陆还是海洋,都将在您的统治下欢唱。而我只是这样微不足道的一个人,如果您要问我的身份,我只会谦卑的请求您称呼我为——messenger。”——探测潜艇 “信使,我对大陆没兴趣,我的义务是戍卫七大洋。你可以离开了。”洛菲斯简单干脆地逐客。她的政治经验是一片白纸,像个初生的婴儿,对韬略和阴谋没有半点概念。她根本不能意识到,放这艘潜艇活着离开,意味着什么。 “可是要塞姬啊!卑劣的人类犯下了滔天罪行,我的愤怒却无济于事;您仁慈地维持七大洋的宽容,被玷污的五大洲却在悲鸣中呼唤您去拯救。如果您必须倾听我的心声,我将坦承一切:我对人类的厌憎已经到了无法容忍的顶峰;我对您的爱戴让我几乎疯狂。我梦想洗涤污浊的陆地,重建崭新的秩序,而您将被拥戴为王。我已出卖了灵魂,将五大洲作为最华美的礼品,虔诚地赠送给您。我的女皇,请接受这微薄的供奉吧。”——探测潜艇 洛菲斯的耐心用尽,她冷漠地回复道:“我不屑接受你的礼品。对我来说,五片大陆全部唾手可得,你并没有资格赠送这份礼物,因为只有不属于我的东西才能称作礼品。人类没鮟鱇鱼有趣,我对你失去耐心了。接下来你可以在‘离开’和‘死亡’之间做出选择。” “……”潜艇足足沉默了十秒钟。 轻巡洋姬已经被恭维得无比心动,咬着手指头想问洛菲斯,却发现洛菲斯已经对潜艇毫无兴趣,款摆赤足准备游走。 “没想到您竟能赦免人类的罪。”潜艇沉默良久,依旧伫足不去,发出最后一条信息。 洛菲斯回复:“什么罪?” “人类谋杀了米迦勒。”潜艇安静一阵,摄像头“吱呀”微调,瞄准了洛菲斯的瓜子脸以后,才慢条斯理地回复。(未完待续。) 291 悲愤欲绝的信使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轻巡洋姬惊呆了,下意识地离开要塞栖姬远点儿。 因为她看见洛菲斯的眼睛可怕地睁圆了,仿佛含怨的鬼魂。 洛菲斯本已转身离去,此刻突然像只加速了几千米的剑鱼,如离弦之箭飞向潜艇,歇斯底里地一拳落在潜艇表面,美人鳃狂喷气泡,尖锐的蜂鸣响彻汪洋:“没有人可以谋杀米迦勒!没有人!” 潜艇来不及回复信息。因为洛菲斯那洁白的小拳头接触潜艇外壳时,装甲悲鸣得像挡风玻璃被子弹命中,顿时塌陷出一圈蛛网纹。然后震波浩浩荡荡地铺展开,整个潜艇的压力结构被由点及面地破坏,内部的系统警告像电子音的哀嚎,在红光闪烁中响成一片。 驾驶潜艇、单刀赴会的信使也许想象过很多种死法。但是被歇斯底里的女人不由分说地砸坏潜艇、死于深海水压,绝对是信使始料未及的结局。 说真的,信使泡过无数女人,始终觉得女人这种生物的脾气很难捉摸。而要塞栖姬洛菲斯的脾气,当属信使生平罕见,霸道得空前绝后,骄横得旷古绝今。这女人竟能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揍的还是无辜的信使。 道理是这样的:如果洛菲斯有杀死信使的理由,她可以吩咐轻巡洋姬发射鱼雷,可以号令军团万炮齐发,信使要么死的干脆,要么死的壮烈,总之有理可循。 但是洛菲斯一拳敲在潜艇上,纯粹是伤心急怒无处排遣,发泄迁怒而已,潜艇恰巧在面前,她便粉拳砸去;如果那不是潜艇,换做一块礁石,一株珊瑚,也能完成出气包的功能。 可那不是礁石而是潜艇啊,砸坏了的话,里面的人怎么办啊?会死的啊。两公里水深的深海水压会像高压水刀一样把里面的人切成碎片的啊!人家只是告诉你米迦勒被谋杀了而已,要塞姬明明懒得取信使的性命,结果居然把人家给误杀了啊! 什么“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什么“请让我做您卑微的奴仆”。统统不好使啊!因为这是误杀,这是误杀啊!这个女人发脾气不讲道理啊! 本来要放长线钓大鱼的潜艇,终于没了那股好整以暇的高冷范儿,慌张得悲愤欲绝,噼里啪啦的乱码飞了出来:“要塞姬!你。你干嘛!潜艇要打坏了啊,我会死的啊,我会死的啊!你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啊?你的逻辑有问题啊,救命啊!” 洛菲斯还在不依不饶地咆哮:“米迦勒怎么会死?她是不朽的主人,她怎么会死!你说清楚!”刚才的高贵冷艳无影无踪,洛菲斯害怕得像个伏在病床边捶床痛哭的小女孩,流泪嘶哑,粉拳乱锤:“你说清楚!” “咚!”“咚!”“咚!”潜艇坚硬的外壳上又被砸出三个蛛网深坑,一道无情的龟裂开始在潜艇装甲上飞快爬行、蔓延。【ㄨ】 潜艇里的信使魂飞魄散,突然严肃正经起来。泪眼婆娑地直接开启了扬声器广播,用希伯来语惊恐万分地喊叫:“别砸了啊,冷静点啊你这个女人!你要知道,米迦勒菲尔为了从坠毁的方舟里逃生,已经失去了神之武装,只能将躯体转译成量子态,回归了天使生命的基本形式,所以她才能遁入量子世界,逃离坠毁的方舟飞船!这就代表她已经具备被杀死的条件……” 悲痛欲绝的洛菲斯嚷道:“骗人,米迦勒才不会……” “咚”一声。潜艇外壳上四个坑陷辐射出来的裂痕终于会师,连成一片。然后在两千米水域的深海水压下,潜艇外壳像纸盒似的突然塌陷进去,巨大的水柱像洁白长枪。【ㄨ】直接将潜艇捅穿。 潜艇内部的电子音开始惊慌失措地嚷起来:“外壳破裂!”“我舰正在迅速进水!”“各舱门封闭!自动排水系统启动!” 一旦内外压力失衡,潜艇的抗压结构承受的压力陡增,龟裂的裂痕不可逆地迅速爬行,横穿了潜艇的横侧面,无与伦比的高压海水从裂隙中射向艇内,形成无坚不摧的高压水刀。无情地割断了所有管道,把潜艇外舱破坏得一塌糊涂。 只过了三秒,电脑就承认了自己的无能:“自排水系统失去功能。我舰将在三十秒后沉没。” 信使剩余的生命已经短的能拿秒来计算了。 要塞姬真特么不讲理啊。信使呆在驾驶室里等死的时候,他悲愤地想。 但是这还不是最令人悲愤的,最令人悲愤的是,在徒手捣毁信使赖以维生的潜艇以后,要塞姬洛菲斯终于恢复了理智,恻隐地瞧着生无可恋地漏水下沉的潜艇,居然开始照例道歉:“人类,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一提到米迦勒的话,我就会激动得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你没事吧?喂?人类,你没事吧?” 信使面无表情地坐以待毙,幽怨无比地回答:“你不要再说了,让我死得平静一点好吗?你还有脸道歉,听到你道歉我就来气。” 他用尽了花言巧语的说辞。他的风范比战国的说客还昂扬,他的筹码比成功的绑匪还硬气,他的态度比求和的使者还诚恳,他的马屁比泰戈尔的诗歌还迷人——但是他依旧失败了,壮志未酬身先死。事儿还没谈好,他就要被高压水刀切成寿司了。 信使都快气死了。他准备得那么充分,却死的这么窝囊。 轻巡洋姬怜悯地眺望破损得无药可救的人类潜艇,抱胸后怕地想:“我都不敢在栖姬面前提米迦勒三个字。这个人类居然开口就说米迦勒大人被谋杀了……张口震八方的家伙死的真快。” 旁边的驱逐级小女孩替栖姬感到气愤,拽着轻巡洋姬的手腕,指着潜艇嘟囔:“像他这种家伙,最多活不过三集。” 潜艇的裂缝里喷出绵绵不绝的气泡,海水喷薄灌入潜艇里。电子音尖锐提示:“a区舱门封闭失败,主控室正在进水。” 洛菲斯疑惑道:“潜艇坏掉了你就会死吗?人类的科技不是很高明吗?” 信使终于爆发了,悲愤地呐喊道:“人类的科技是很高明啊,谁知道你的怪力更胜一筹啊!这是本公司生产的最先进的深海潜水器了,笔直下潜两公里,静音节能,降噪隐身,能躲过十公里外雷达扫描,能抵挡三公里外深水炸弹啊!结果被你一拳头砸沉了啊!你这个人,聊的好好的突然就动手了啊,一言不合就拳脚相向,一动拳头就地动山摇啊!我是人类的叛徒,来给你送陆地统治权的啊,你不要就不要啊,你可以不要啊!你别打沉我的潜艇啊?我的潜艇招惹你了?” “我以为人类很厉害,我不知道你的潜艇这么脆。”洛菲斯悲伤地说。 信使听见这话,险些气得中风。他歇斯底里地指着脚,大喊大叫,只见缓缓沉没的潜艇在水里疯狂扩音,震得洛菲斯闭目捂住了耳朵,信使悲愤的呐喊充盈在荡漾的海水里: “hello?主控室的水都漫到我膝盖上了!潜艇很容易坏的啊,人类很容易死的啊!人本来就是娇贵的动物啊,吃火锅都得胃癌啊!下次跟人类聊天的时候,你能不能稍微克制一点啊?拜托?”(未完待续。) 292 很不自然的自然死亡 信使话还没说完,潜艇的承压结构彻底崩溃,主控室上方的装甲外壳上爬过一条大裂痕,海水****而入,像一门喷薄的白色大炮,把信使的胸口冲出一个透明大洞,五脏六腑和全身血液都没办法染红这道喷薄的激流,洁白的高压水柱穿过驾驶座上的信使,洞穿了他身后的座椅,切断了后面的压力阀门和通气管道,最后尖锐地撞在墙壁上,把钢铁舱壁冲得生生凹下去一圈。 信使觉得胸口刺痛冰凉。然后他茫然低头,看见胸膛被坚硬的高压水柱打穿,他自己就像一块穿在签子上的肉。然后他觉得疼痛无力,颓然歪倒——于是他的脖子和半片脑袋全都消失在高压水柱之上,身体顿时被切得七零八落。 在两公里深的海底,漏进潜艇内部的水柱比激光刀更有破坏力。 他又死了。 洛菲斯重新问了两句,毫无音讯。她探测到潜艇里已经没有生命迹象,只好轻轻飘开,注视气泡渐稀的潜艇缓缓沉进幽深的海底。 “所有巡航分队,把搜索范围向海岸推进。”洛菲斯念念不忘信使那句“人类谋杀了米迦勒”,低声说:“如果海洋里找不到主人的踪迹,那她就在陆地上。” 三天后,轻巡洋姬又慌慌张张游了过来,嚷道:“栖姬大人,栖姬大人!人类的潜艇!又来了!” ———————————— 栖凤基地的气氛不知为何变得无比紧张,只能用上下离心来形容。维内托公然与尉栩分庭抗礼,但凡尉栩出现的场合,维内托毫不客气地缺勤,丝毫不给总决策官留半分颜面。而在会议上,维内托与尉栩成单刀之势,尉栩几乎再难以从魏东娴账上支取一元钱拨款。在这势同水火的环境下,大家的话都渐渐少了起来,默契地勤劳少问,尽量不去谈论这风雨欲来的憋闷氛围。 在没有人注意的角落。剑炉里的农业克隆基地已经悄然停工,少数的几个负责人深居简出得像三国末年的隐士,几天半月都难得见到他们一面。而克隆基地更是讳莫如深,成了被遗忘的凋敝角落。 庄言离开之后。魏东娴一直在惴惴不安地回忆他临行的嘱咐。 “最可怕的不是赢不了。最可怕的是当你以为自己要赢的时候,敌人希望你觉得自己赢了。” 每当想起这句话,魏东娴都心如冰浸,打个哆嗦,站起身去加衣服。 但是李明很开心。尉栩倒了,庄言走了,他重回人生巅峰,当回了研发部一把手,每天满面春风地进出办公室,笑意盎然地跟每个人打招呼,并且一直在用心铺垫今后的康庄大道。 他在整理庄言知识产权被盗的证据、证词和证人名单。整理了厚厚一沓,能撑破一个文件袋。他志得意满地拿这袋文件呈给魏东娴,殷勤地表功:“这些证据足够给尉栩判5到8年。我把它们全部放在你这里,希望能够让你睡的更加安稳。” 魏东娴接过这沉甸甸的证物袋时。心却一坠,想起自己就是为了这个袋子,故意堵住庄言的维权之路,让他追诉无门,陷入窘境。事到如今,她接过这能够给尉栩致命一击的文件袋时,不仅没有欢欣鼓舞,反而觉得纸袋烫手。 李明看出来她内疚,善解人意地安慰她:“事分轻重缓急,尉栩身后的支持者还有很多。如果没有证据,大家都无法认清他的真面目。庄言的牺牲是必要的,而且是有价值的,你不要自责。” 魏部长将文件袋锁起来。默认了李明的话。 “现在你可以放心啦。这些天我瞧你愁眉不展,连我也传染了你的忧郁。好了,不要不开心了,大局已定,你甚至可以提前庆祝起来。”李明天花乱坠地哄人。 魏东娴反驳:“庄言说……” “庄言说的就一定是对的?”李明皱眉不悦,手插兜里。焦躁地踱来踱去:“怎么连你也对他言听计从了——你知道和他共事多累吗?他是个控制狂,一切都要听他的,否则就要跟你辩个天昏地暗;他还是个炸药桶,我好歹是他上司,他给过我几次好脸色?” 李明难过地捧著脸,揉了一阵,迷惘地摇头:“我和你共事那么久,不明白为什么庄言这样的人反而更讨你的欢心。他无非是个多疑的人,但是他也很危险,他有狼顾之相,回头时就像司马懿一样可怕。他会不遗余力地筹划,全心全意去仇恨,一意孤行地偏激,完全无视一切规矩——作为他的上司,我如坐针毡,但是你们偏偏对他爱不释手。东娴,我第一次感觉到精疲力尽了,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庄言从不在意我的感受,每次都是我打落牙往肚里吞,我没办法继续做这样的窝囊上司,我也没办法从他的上司沦为他的下属,我……” 李明忽然抬头,瞧见魏东娴直腰玩着铅笔,抿着红唇认真望着自己,正在凝神倾听。这片刻的重视,让李明涌起温暖的冲动,真情告白道:“我没办法看着他慢慢讨你欢心,慢慢将你夺走。” “我们是同志关系。而且我有婚约,你比谁都明白。”魏东娴解释清楚。 “如果你不痛恨那一纸婚约,你就不会自我流放到不见天日的军事基地里来。你完全可以去人民银行工作,那才是你寄托人生的地方。”李明动情地打开了话匣子。 “等我和江明宇解除婚约,我再和你谈这些话题。”魏东娴斩钉截铁。她看见李明的眼神有点儿不对劲,所以她试图结束这话题:“现在我还是江明宇的未婚妻,我不会和你眉来眼去。” “江明宇”三个字反复提及,让李明的锐气像老年人阳痿一样渐渐缩了回去。他竟鼓不起和江明宇竞争的勇气,于是顺水推舟地沉默了一下,顺势而下,换了话题:“那么就事论事,我忍辱负重地和尉栩对抗了三年,终于换来大获全胜的今天,请你不要再提庄言杞人忧天的那一套了,我非常不爱听。” “可是……” “退一万步说,”李明抬起头,武断地说:“就算尉栩死而不僵,还有花招,无处不在的沉默者也会提前获知尉栩的小动作,并且向黎塞留申请临机决断权,直接罢免尉栩的职务。” 魏东娴没办法反驳了。 李明乘胜追击:“黎塞留进驻基地开始,对中央绝对忠诚的沉默者就取得了绝对主动权,尉栩再也无力和我们对抗。只需要将必要情报发送给黎塞留,经过短短几分钟的审核,黎塞留就会授予沉默者橙色权限,给他直接罢免尉栩的权力——这一切只需要短短几分钟,没有人知道沉默者的身份,于是没人能阻止这一切。这是尉栩背负的巨大枷锁,没有人能帮他逃脱这个程序。” 魏东娴低头不语,半晌才叹气:“好吧,也许是我紧张过度了。” “放松一些,你蹙眉的时候,我也会开心不起来。”李明站起来,施展温柔。 忽然电话响了。魏东娴接听。 “怎么了?”李明看到魏东娴脸色变了。 “后勤人员猝死。”魏东娴挂了电话以后,面色不善:“自然死亡,心肌梗死。” “……”李明说不出话来,他觉得有点不对劲。“心肌梗死是正常死亡。”他说出这话来,自己都没底气。 栖凤基地的公费医疗和健康保障不仅健全,甚至严格。很少有人有心脏病史,后勤部也大多是年轻力壮的人,发生心肌梗死的概率微乎其微。 魏东娴不搭理李明,她匆匆披上风衣,拧开门大步而出。她着急去现场。 女人的直觉在警告她:在这个关头,所有的正常死亡,都非常不正常。(未完待续。) 293 魏东娴的女王范儿 “死者马腾,四十六岁。是炊事班的主厨。他在冷藏室取食材的时候突发心肌梗死,初步推测死亡时间在半小时到一小时之间,约等于死者失踪时长。因为冷藏室温度较低,尸体迅速失温,所以无法更加精确了。”在场的执法队拿着现场记录,向匆匆赶来的魏东娴小声汇报。 “别的我不管。排除他杀的可能性了吗?”魏东娴关心这一件事。 “死者保持了良好习惯,进入冷藏室以后会关门,自动上锁。而且直到执法队破门进入为止,电子锁没有开启记录。所以死者属于密室内死亡,初步排除他杀可能性。”执法队一一说清楚。 “解剖尸体,报告直接提交给我。”魏东娴签名授权,直接跳过了尉栩,全权接管此事,“做全面的血气分析和器官检查,看看有没有中毒,或者寄生虫。” “是。”执法队也清楚尉栩已经日落西山,面前的内务部长才是常青树,他不敢违抗,郑重答应。 魏东娴拧头吩咐王厚正:“将伤亡报告迅速上报,申请驻派卫生免疫专家小组进驻栖凤基地。”她害怕有寄生虫疫情。 “你现在怎么疑神疑鬼呢?一个心肌梗死病例,需要派驻免疫专家?”李明小跑才追上她,瞧见她小题大做,颇有微辞。 魏东娴脾气上来,不怒自威:“请不要妨碍我行使应有的权力。让开,带我去看现场。” 李明被呛得讪讪闭嘴,很没面子。 执法队撩开黄黑色的隔离带。魏东娴将长发掠到肩后,要了一双胶皮手套戴上,披着风衣弯腰钻过隔离带,走到凉飕飕的冷藏室里去,瞧见3名军医正半蹲在地上,簇拥着一个佝偻的人,正在一同检视尸体。 魏东娴直腰大步走进去,抬起下巴说:“梁部长。你来的比我还快。” 佝偻的老头子费劲地直起腰来,回头瞧魏东娴:“没想到栖凤基地里会出这样的事,我们没有专门的犯罪现场调查部门,我只能事必躬亲了。从执法队、军医处、人事部拼凑了队伍控制住了现场。军医检查了一下,确定是自然死亡,我回头写个报告就完事了。” “辛苦了。”魏东娴直线走过去,军医、执法队员和稽查队员自觉起立让开。 “我觉得研发部应该派人来。”魏东娴弯腰瞧了瞧死者,看见这个鬓发斑白的主厨双目怒睁。眉头吃痛皱紧。就算凉透了,嘴巴都茫然张着,牙齿露在外面,看得人心惊肉跳。 李明追进来,张大嘴巴看着。 “魏部长,我觉得您有点反应过度了,闹大了有什么好处?唉——别的我也不说,让军医跟你讲好了。”梁非凡朝医生挑下巴。 医生看着抱胸昂头的魏东娴,小心翼翼地解释:“尸体表面没有丝毫外伤,没有针孔。没有搏斗痕迹,没有勒痕……事实上,冷藏室里根本没有第二个人存在过的痕迹。也许小说里存在很多光怪陆离的密室杀人案件,但是平心而论,这种事情在现实里很难发生。您也许惊讶死者的狰狞表情,事实上,心梗会带来巨大的痛苦,死者现在的表情算是比较平和的了。” “我说是他杀了吗?我说密室杀人了吗?”魏东娴抱胸听完,突然扭头盯住医生,一叠声反驳:“我给事件定性了吗?我叫研发部的人来看看。怎么了?什么叫‘写个报告就完事了’?” 魏东娴不顾梁非凡脸色青紫,指着地上的死尸,咄咄逼人地教训军医:“这是你们的同僚,他就算没上过战场。也勤勤恳恳地给你们煮了十几年的饭,现在他死了,我查的紧点又怎么了?我告诉你们,我不想借题发挥小题大作,也不想敷衍搪塞含糊了事。一个详尽严肃的调查,是对死者最得体的尊重。现在我全权接管这件事情。你们军医组直接对我负责。梁非凡,这里没你的事儿了。” 内务部长魏东娴说得字字铿锵,毫无斡旋余地,斩钉截铁得像个独裁的暴君。梁非凡被顺带骂了一顿,脸色一会儿失血苍白,一会儿羞耻涨红,正在张口结舌时,魏东娴察觉到梁非凡的抗拒,扭头盯着他逼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李明被魏部长这无与伦比的坚决镇住,理智地咬住嘴唇,不敢有异议。 梁非凡张着嘴,干枯的嘴唇颤了颤,直勾勾望着气势如虹的魏东娴,忽然视野一花,产生幻觉,仿佛面对的不是年轻漂亮的魏东娴,而是铁面无私的魏总理。 这似是而非的气场,这若有还无的幻觉,让梁非凡心头瑟缩,竟无法再与魏东娴对视。他的手指在袖子里颤抖着,低头说:“没有任何问题。如果你坚持的话,我会尽量配合你的工作。那么我先走了。” 魏东娴得体地向梁非凡点头,梁非凡点头回礼,然后匆匆挤开李明,夺门离开。 李明第一次看见梁非凡夺路而逃,连他都生出对魏东娴的畏惧之心。他像一只兔子嗅到了雄狮的气味,忍不住贴服双耳,皮毛发抖,这才意识到,魏东娴随着资历的丰富、经验的增长,已经不知不觉变成了高高在上的领袖接班人。而他只能像夸父追日那样精疲力尽地追逐,口干舌燥地盼望有成功的那天。 魏东娴记得庄言临走前把很多事情托付给了肖璇,所以她命令肖璇放下手头工作,做好生化防护来勘察现场。 肖璇一到这儿,第一句话就是:“您通知黎塞留了吗?” 魏东娴没明白,反问:“黎塞留还负责犯罪现场调查哪?” 肖璇举着黑光灯走过来说:“您让让。”把魏东娴拉回门口,关了灯光,一边解释:“一时半会解释不清楚——您叫黎塞留过来,有些证据只有她才能瞧见。” 魏东娴低头联系黎塞留,一边嘟囔:“要男人何用。” “啥?”肖璇抬头问。 “没什么——黎塞留?马上过来一趟。你在哪里?你和维内托在一起干嘛?你先过来。”魏东娴放下电话,却看见关灯的冷藏室一片漆黑,眼睛因为无法适应突如其来的黑暗,所以伸手不见五指。另外三个军医也不明所以地站起来,退到墙边,不知所措。 “您看。”肖璇举起黑光灯打亮,顿时地上亮起隐隐荧光,仿佛黑夜中的荧光涂鸦,在一片漆黑里隐隐发亮。这荧光痕迹零落分布,像出浴时滴在地上的水渍,星星点点地拖曳向冷藏室的门缝,然后消失在门缝里,并且在门缝上重重积累了明显的一滩。 “这……这是什么?!”魏东娴掩住嘴,努力克制住惊叫。她想起了《异形》里外星人的分泌物。 “体液。您别怕,外星人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痕迹,所以这是地球人的体液——应该是死者的血清。”肖璇冷静地轻轻捏了捏魏东娴弹软的胳膊:“一部分生物蛋白和氨基酸衍生物会在紫外灯下发出荧光。医生可以刮取这些体液,与死者的样本对比,同步率应该有99%。” “线索来的这么简单?”魏东娴难以置信,扑朔迷离的密室死亡事件被肖璇一秒钟侦破,让她猝不及防。虽然这些线索不能作为指控的证据,但是依旧让她激动亢奋。 “课长说黑光灯可是抓奸利器,嘱咐我片刻不离身,是居家旅行必备道具。”肖璇观察了一下门缝上残留的体液,昂头说:“把外面的灯关了,作案者可能没意识到它身上有受害人的体液残留,我们可以追溯这道踪迹。” “关灯。”魏东娴斩钉截铁地下令。然后肖璇打开了门。(未完待续。) 293 我需要这种人 “我的天哪。”魏东娴喃喃。 漆黑的厨房后堂里,满地都是若隐若现的荧光,仿佛一幅巨大的现代派抽象画。 “厨房天天宰鱼杀鸡,留下太多混淆视听的生物体液,没办法追踪了。”肖璇怅然环顾一圈,重新打开白炽灯,顿时照亮了满地啧啧称叹的执法队员。她回头看着魏东娴:“这样一来,就连冷藏室里的痕迹都无法作为呈堂线索了。因为很容易就可以解释成是死者带进去的。” “但是?”魏东娴感觉到肖璇有话说。 “但是,积聚在门缝上的那一滩荧光痕迹,刚好契合了庄课长的假说。他假设了一种外星生物,可以将身体拉抻到微米级别的厚度,像红细胞穿越血管壁一样,飞快地穿过门缝——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死者的体液会在门缝上显著堆积。那是无孔不入的外星人飞快穿越门缝的时候,被刮下来的。”肖璇拿手指刮了一下那薄得难以察觉的体液,送到鼻尖一嗅,摇头说:“没有血腥味,要化验才知道是什么。” “‘囚徒’是肉食性生物,他们的全部表面积都是进食器官,会选择性吞噬红细胞,所以残留痕迹的主要成分是血清。”黎塞留的声音远远飘来,她按刀推门走进冷藏室,顿时光线大炽。 “囚徒?”魏东娴脑子不够用了,她觉得跟这帮妞待着真累,说的全是她听不懂的东西。 “就是外星人。”黎塞留微微蹙眉,拿军刀拨弄了下尸体。 军医想请黎塞留不要破坏现场,想了想忍住了。 “外星人?!”魏东娴想起了特勤九处,蹙眉迷惑问:“如果基地里有外星人,为什么特勤九处没有派专员来处理?” 黎塞留半蹲下来,端详死者微张的嘴,金发从她脸庞垂下,在死尸上空摇摇晃晃。她仔细检查了一遍尸体,站起来对肖璇说:“尸体内部有轻微衰变残留,囚徒在死者体内待过。作案时间离开现在不到一小时。” “体内?”魏东娴快吐了。她睁大眼睛重复,然后用力按住嘴,竖起眉毛,忽然有点楚楚可怜。她想象着一堆狰狞的外星虫子不由分说地箍住受害者。从死者的眼耳口鼻里稀里哗啦涌进死者体内的画面,吓得脸都白了。 军医皱眉说:“可是死者身体表面零创伤,连手术痕迹都没有……” “抬去解剖。检查气道纤毛,鉴定主动脉壁损伤,你们会发现蛛丝马迹的。”肖璇已经大致想象出大厨的死亡过程了。 黎塞留走近花容失色的魏东娴。红唇附在她耳边:“它开始杀人了——你如果不想成为下一个暗杀的目标,就应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不像我和vv,你手无寸铁,我不想你成为下一具尸体。” 魏东娴吓得牙齿咯咯颤,攥紧拳头,直勾勾地瞪了尸体三、四秒,胸膛剧烈起伏,忽然气得冷笑起来:“怕死不是共产党。尽管来。”她害怕得手指冰凉,像坠在冰窟里似的,努力止住寒颤。吞着唾沫吩咐:“黎塞留,是时候授予沉默者‘临机决断权’了。于非常之时,行雷霆之策。我要沉默者正式罢黜总决策官,全权监控基地,查出凶手的踪迹,和这个神出鬼没的‘外星人’决战到底。我已经申请了卫生防疫专家组封锁基地出入口,你不用担心我的安全。” 她说完这席话,已后怕得身子发冷,脸蛋煞白,因为极度紧张。所以微微促喘,呼吸得嗓子发干、头皮发麻。她明知自己害怕,却自豪能说出这番杀伐果断的话,所以努力保持镇静。闭目安慰自己:“我有胡椒防狼喷雾,我不怕外星人。” 黎塞留说出了更吓人的话:“恐怕临机决断权不够用了,必须重开九人团高级会议才行。” 魏东娴蓦地睁开眼睛:“为什么?能直接罢黜,为什么要开会?” “沉默者彻底沉默了。”黎塞留说,“我早已核准,并且向沉默者的系统完成了橙色授权。但是迟迟不见动静——应该是没有人能接收我的授权了。” 肖璇突然抬头,嘴唇微颤,喃喃问:“什么意思?沉默者的通信系统享有最高密级,没有人能锁定他的ip——他怎么会擅离职守?” 黎塞留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悲从中来,委屈地忍住泪水。一直以来,沉默者都是默默守护基地的独狼,他只与特派专员黎塞留联系,只有他通过加密信号传输大容量信息时,他才有可能被追踪到自己的ip,从而暴露身份。 也许沉默者也没有想到,属于己方的基地,竟会比白色恐怖时期的重庆更危险——刚刚暴露身份,就会横死街头。 黎塞留眼眶一湿,长睫毛上挂着闪闪发光的泪:“他没有擅离职守,他只是死在了岗位上——送去解剖吧。”她牵起魏东娴冰凉的手,转头走出去:“我不会让他白死——请马上召开九人团高级会议,我要在会议上公布沉默者死前发送给我的监控录像。” 魏东娴双脚发麻,险些走不动,心头一片冰凉。她终于想起来,直接罢黜总决策官的“临机决断权”,只有身为特务部部长的沉默者和特派专员同时在场,才能生效。这种权力平衡机制与北美联邦的“两人规则”类似:比如战略性核子武器发动前,必须同时获得国防部长和总统的同意。 但是明处的黎塞留虽然审核通过,同意授权,藏在暗处的沉默者却突然暴毙,直接导致“临机决断权”形同虚设。所以黎塞留必须召开九人团最高会议来达到目的,这让魏东娴始料未及。 李明在外面听见这席话,身子一摇,像被打了一枪,面貌呆滞地指着冷藏室,目光粘在黎塞留身上:“那,那就是沉默者?开什么玩笑!沉默者地位尊崇,怎么可能是个厨子?他怎么可能只是个厨子!” “就算他只是个厨子,他也比你这个部长强!”肖璇跪在死尸边上,怎么都抚不平死者怒睁的双眼,忽然气得眼泪如断线,抬头冲着李明喊:“他每天在食堂递饭,可以记住每个人的脸,他兢兢业业工作,总共只扮演了两个身份,两个身份全是为人民服务的。而你呢?你除了替自己的利益服务,你还想过谁?” 李明头一次被自己的属下顶嘴,气的俊脸乱颤,咬牙切齿地忍住,指着肖璇说:“你,你翅膀硬了,我不跟你计较。”自己也心乱如麻,反复嘀咕:“假如横死的真是沉默者,那可就糟了。” 魏部长跟黎塞留匆匆走出去,路过李明的时候,将现场记录往他怀里一塞,冷冷道:“很明显,现在还没到庆祝的时候。而且李明,你知道最令我心痛的是哪一点吗?” 李明呆住,茫然抬头看魏东娴那张精致的侧脸。弯翘的睫毛,尖挺的鼻子,在他面前勾勒出雕塑般美丽的轮廓,偏偏没有转头,拿正眼瞧他一眼。 他知道,魏东娴已经视他如钉子,不愿意再认真瞧他了。 “如你所说,他有狼顾之相,比司马懿还多疑,但是在维权那件事情上,他一直没有怀疑过你。”魏东娴路过李明时,脚步稍停,目不斜视地说完这句话,爽快得像内伤的高手呕出淤血,终于心气通畅,“所以我终于看清楚,我需要这种人,我也能驾驭这种人,因为他既然没有辜负过你,必然不会辜负这个国家。” 魏东娴说完,总算斩断了李明的期盼。她绷紧脸深吸一口气,紧扣肩上的风衣,陪伴黎塞留大步流星、衣袂飘飘地走了出去,留给李明一个独裁果断的背影。(未完待续。) 294 铁证如山,直指尉栩 九人团最高会议,足足有十人出席。沉默者的位置照例空置;八部长官出席七位,加上代理总决策官尉栩、共和国空天军队中校维内托、特派专员黎塞留,一共十位高级将官,在考究的会议桌前肃然围坐,商讨急情。 肃然敬礼,统一脱帽以后,大家神情各异地落座。尉栩一脸麻木的淡漠,面无表情地整理已经无可挑剔的桌面;宋宪一脸隐怒地阅读材料;李明面色苍白,惶惶打量魏东娴,又狐疑地注视尉栩。 而魏东娴在瞧维内托,瞧见这位将衔最低的天军中校反而是会议桌上最镇定的,轻巧地将一头银发甩到肩后,好整以暇地抱胸躺在椅背里,坦然扫视各怀异心的大家。 魏东娴在维内托身上看到了气派看到了风采,看到了坚定不移的举重若轻,看到了无所畏惧的风轻云淡。这让魏东娴充满力量,她决定夺取主动权,亲自主持这场会议。 “今天上午十点,基地里出现了一起密室杀人案,死者马腾,是餐饮部门的行政主厨,四十六岁,健康无心脏病史,死亡地点是厨房冷藏室,初步鉴定为心肌梗塞导致猝死。这是召开最高会议的起因。”魏东娴先声夺人。 尉栩表情漠然,眉毛都没抬一下,麻木地继续垂目扫视文件。 他作为总决策官,本应照例主持会议。但是内务部长越俎代庖地架空了他的职权,他竟然连一声抗议都没有,变相承认了自己的仕途已经日薄西山的事实,像一只老实的秋后蚂蚱,麻木得没力气蹦跶。 梁非凡愁眉苦脸地唉声叹气:“我还以为是什么事——我跟你说过了嘛魏部长,人到中年,难免得病,中风啊心梗啊,这都是命,早晚都得来。我也免不了有这一天。你反应过度了啊……” 魏东娴绷着脸凝望梁非凡:“请听我说完。在案发同时,黎塞留中校收到一份代号为‘沉默者’的特务部长发送的绝密情报。审核情报以后,黎塞留中校行使特派专员的专有权力,赋予沉默者‘临机决断权’。授予特务部长接管基地的最高权限。但是特务部长从此失去联络——就在此时,命案发生了。我不认为这是巧合,就算验尸结果还没出来,我都愿意大胆推断:这是一起卑劣的谋杀。马腾的真实身份应当是暗中保护基地运转的‘沉默者’,有人在他发送情报时。追踪到了他的ip,破解了他的身份,导致他因公殉职。” 维内托抬起下巴,像一尊冷艳的冰雕,冷冷打量远处的尉栩。她看见尉栩完全不为所动。他无动于衷地看完了材料,轻轻合上卷宗,十指叉在一起,抬头望着魏东娴,事不关己地回答:“我同意你的看法。等我替死者申请完伤亡赔偿和家属补贴,就会把死者档案复制一份上呈国安局。如果死者的真实身份是沉默者。国安局就会公开死者第二身份的档案,给予追加补偿。” 黎塞留的呼吸急促起来。她胸脯起伏,桌下的右手牢牢攥紧刀柄,怒视尉栩:“难道你就毫无感触吗?你就没有一点罪恶感吗!主厨师傅是亲自给高阶将官准备餐饮的人,你每天吃着他做的美食,转头杀他的时候就没有一点内疚?你怎能用这种事不关己的口气说话!殉职的同僚竟没办法在你心里激起一点涟漪?” 尉栩茫然抬头看黎塞留,束手无策地耸肩,不知道黎塞留在说什么。 梁非凡不敢拍案而起,只假装咳嗽地飘开目光,肘子支在桌上干咳道:“黎塞留中校。指明道姓不好——总决策官不和你计较,不代表你可以血口喷人。” 黎塞留心直口快,忍不住愤慨,连教养都忘了。狠狠将手里的卷宗摔在光滑的会议桌上,卷宗竟纸页飞散地滑了一米远,都飞到一脸尴尬的孙建龙面前了。 然后黎塞留“噌”一声站起来,盯着不知所措的尉栩,咬牙切齿道:“我恨死不诚实的家伙了。沉默者是因为这份监控录像而死,我现在就播放这段监控。你看好了。” 她话音落地,会议室的主屏幕里开始播放监控录像。 大家抬头一看,顿时无比眼熟:播放的录像是电算中心主控室的指挥舰桥。右上角标示了录制日期,正是审判之光被维内托击毁的那一天。画面非常简洁明了:主控室里的人已经走完,电算中心只剩下尉栩,他双臂撑着战术桌,双唇翕动,仿佛在和空气交谈。 黎塞留怒目注视尉栩,声音发冷:“沉默者对这组监控录像产生怀疑,他使用技术手段对录像作了深度还原处理,发现了视频中存在不合理的光学折射现象,诸位请细看。”黎塞留离席走到大屏幕前,执刀在荧幕上指点:“舰桥到摄像头的距离不到三米,但是摄像头却录不到总决策官的声音。为什么。各位请细看,以总决策官为核心,存在一个半径为一米的巨大球状空泡——正是这层几乎透明的空泡,制造了绝对隔音效果,让摄像头鞭长莫及,录不到总决策官在说什么。” 尉栩突然站起来,伸长脖子。 所有人都盯着尉栩,看他作何解释。 尉栩抻直脖子,眯眼细看了一阵大屏幕,迷惘茫然道:“我看不清楚,我虽然视力很好,但是看不到你说的那个透明空泡——是不是只有聪明人才能看到呢?我太笨,所以看不见?” 黎塞留闭目强忍愤慨,耐住性子反驳:“就算你强行说看不见,银河计算机也能分析出画面上的光学扭曲现象,证明那个空泡是确实存在的。这个空泡具备强大的光学欺骗能力,比最纯净的玻璃瓶还透明,就连人类的肉眼都难以察觉它的存在,这就是为什么沉默者要为此大费周章,因为这个录像证明——总决策官,你隐瞒了不可告人的秘密,你必须向九人团解释这个隔音空泡究竟从何而来,你必须交代清楚你当时在和谁谈话,究竟谈了些什么!” 这掷地有声的连番质问,让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只有荧幕上画面在动;只有黎塞留义愤填膺的胸脯在喘息起伏。维内托面无表情,远远盯着尉栩,尉栩的每个表情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尉栩猝不及防,张着嘴呆滞了一下,然后艰难地吞了一口口水,扫视全场。他恐惧地发现,所有人都在无声地注视他。 “黎塞留中校,我感到委屈。”尉栩低头平静了一下心绪,努力镇定下来,声音变得有些轻飘飘的:“你拿出一个监控录像。这个录像,第一没有声音,第二没有异常,但是你一口咬定空空如也的画面上有个‘透明空泡’——你生造一个子虚乌有的东西出来,强迫我去解释?” 尉栩难堪地抬头,软弱地说:“你让我想起了风波亭岳飞,想起了‘莫须有’这个罪名。”(未完待续。) ps:  谢谢@天花地月兄弟打赏的起点币!! 295 尉栩下台 尉栩一脸无辜的委屈,反而让孙健龙半信半疑,拿狐疑的目光瞥黎塞留。因为事实就是如此:监控录像上很难用肉眼分辨出“空泡”的存在,这一切看起来就像《皇帝的新衣》,根本没有人看得见裁缝声称存在的“透明衣服”。 耳闻不如目睹,在监控上根本看不见证据,让其他长官有些拿不准黎塞留的可靠性。 “你不是岳飞,这里也不是风波亭。”维内托闭目打断尉栩的倾情出演,五指按着桌面站起来,眼睛一睁,看得尉栩心脏冰凉下坠:“这不是什么莫须有的迫害。透明隔音的空泡是客观存在的,我相信银河计算机的分析结果可以证明这一点。行政主厨马腾是沉默者,他在举报你之后遭到谋杀,这也是客观事实,我相信验尸报告和联合参谋席的回执都能证明这一点。尉栩,你必须立刻停止你的表演,交代一切犯罪事实。我只说一次。” 维内托微微歪头,冷漠地睁大眼睛盯着尉栩,一直盯得他心头火气,盯得他怒目圆睁,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交火,厮杀的电光四射。 “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跟我讲话!”尉栩终于勃然大怒,拍案而起,一巴掌拍得会议桌上的茶杯一跳:“我现在还是总决策官!” “错!你现在是阶下囚!”维内托一声呵斥,也拍了下桌子,一桌人顿时觉得整张会议桌跳了起来,李明吓得像触电了。 尉栩咬牙切齿按住桌子,咆哮道:“你敢逮捕我?你竟敢逮捕我?” 维内托伸手在耳边扯紧手套,眯眼冷笑:“你当我不敢?”她“吧嗒”一声扯紧白手套,一脚踢开椅子,离席走向尉栩,冷冽的红瞳与尉栩的目光在半空里对视得火花乱迸,银发在肩头一荡一荡:“肩章给我撕了,配枪交出来。” 她面无表情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会议室都惊呆了。李明张大嘴巴。目光粘在vv身上移不开,已经惊讶得失去了遣词造句的能力。梁非凡的老脸难以置信地褶皱成了树皮,缩在椅子里喋喋不休地重复“等验尸报告出来再说啊!这样不好吧?这样不好吧?” 黎塞留对vv的僭越之举毫无反应。她拄刀而立,沉默观看vv采取激烈行动。魏东娴不知何时站了起来。紧盯已成惊弓之鸟的尉栩,却没有出言阻止vv,反而像在替vv撑腰。宋宪早已看完卷宗,咬紧牙关,绷着脸不说话。既不支持,也不反对,默许了vv的侵略之举。 内务部长、天军中校、特派专员同时对尉栩开刀。运输部的马部长和维护部的孙健龙发现,李明的表情夸张无比,他的嘴巴张得像吞鸡蛋的蛇。于是两位长官醍醐灌顶,意识到李明对魏东娴的计划毫不知情,他根本不知道vv会在九人团最高会议上直接讨伐尉栩,用最直接高效的方式解决问题——陈旧的同盟已经改弦更张,李明已经不再被魏东娴信任;而新的三人团已经达成默契,这三个女人只对宋宪提前打了招呼。仿佛其他的支持已经显得多余。 瞧见vv离席走来,尉栩像惊弓之鸟,虚张声势地拼命拍桌子:“你有什么资格罢免我?只有联合参谋席有这个权力!来人!卫兵,给我进来维持秩序!” 李琛深知唇亡齿寒,拍桌站起来吼道:“卫兵!”手已摸到腰间的枪套上。 这两声咆哮刚落,会议室考究的雕花木门被匆忙撞开,两队制服精致的宪兵冲进来。尉栩一看见卫兵还听话,顿时气势暴涨,满面通红地指着维内托嚷:“维内托中校不太克制,你们带她出去冷静一下!” 维内托拧头盯着发呆的宪兵。樱唇里往外迸字:“最高会议表决,将尉栩就地解职,给我去把他的配枪下了!” 李琛指着宪兵怒吼:“你们敢下总决策官的枪?造反了你们!”战斗部长的积威顿时爆发,让两队宪兵不知道该听谁的了。个个面色踟躇,顿时骑虎难下。 梁非凡哭丧着脸,一直苦口婆心地劝:“这不是还没表决嘛?维内托中校,您就算再红,也要按规矩来吧?” 魏东娴冷冷道:“尉栩东窗事发,没有表决权。我同意将尉栩就地解职。” 黎塞留拄着弧度微弯的军刀。义愤填膺说:“同意。” 宋宪怒目道:“同意。” 维内托站在宋宪身后,活动着手腕,盯着李明:“你同意吗?” 李明惊慌地左顾右盼一阵,他总不可能去护尉栩,只好附和:“我同意。” 尉栩身子一摇,险些没站稳,手哆嗦着扶住椅子,牙齿咯咯战,梁非凡都能听到这寒颤声。 维内托扭头命令卫兵,斩钉截铁:“五票通过,决议生效,将尉栩就地解职,你们还等什么?去下了他的枪!”为了不让马部长和孙健龙难做,她们直接忽略了这两票的意向。 尉栩弓腰驼背,肩膀簌簌颤抖,苦大仇深地抬起眉毛注视维内托,紧张得喘息着:“你们连一个礼拜都等不了吗?我马上就要卸任了,你们非要让我背负着污点离开基地吗?你们非要让我沦为阶下囚才开心,是吗!” 黎塞留气得要反驳,却听见维内托清越冷冽的声音坚定响起,竟毫不避讳,洒脱回答:“是的,是的,没错是的。” 尉栩呆住,他看见维内托咬牙盯住自己的眼睛,仿佛在搜查他的脑海。vv的声音原本清亮悦耳,在尉栩耳朵里却叫他毛骨悚然:“我连一天都等不了,你必须为你做的一切负责。我遵纪守法才选择把你解职。否则依照我的脾气,必须把你拉出去打1000大板,没打死就说明你罪不至死,打死了就证明你罪有应得。” 尉栩听见这话,像抓住救命稻草,环顾在座的长官,最后盯住宋宪,声嘶力竭地求救:“宋老你听见了吗?她对我抱有偏见和情绪,这是公报私仇!宋老,你不能被她们蛊惑了!” 宋宪气得昂头闭目,深呼吸了一口,才睁开眼睛,咬牙切齿地看尉栩:“尉栩,你不要狡辩了。沉默者在殉职前破解了监控录像里的唇语。虽然没有声音,你在录像里说了什么,魏东娴一清二楚,维内托一清二楚,我也一清二楚。” 这回,就连梁非凡都转过头来,一脸生无可恋地瞅着尉栩。梁非凡悲伤地看见,尉栩面容松弛得像解开的气球,脸皮松垮得毫无生气,像突然苍老了十岁。尉栩像怕冷似的缩了起来,猥琐地弓着腰,吞着口水,口干舌燥地轻声狡辩:“宋老,识别唇语的时候会有误差的,我那时只是在自娱自乐,不是像她们说的那样——她们在陷害我,宋老。” 宋宪闭目长叹一口气,最终轻轻摇头:“尉栩,我没想到你会堕落如斯。我意已决,你没资格继续当总决策官了,行政主厨的命案必须交给内务部彻查,尉栩,你必须配合组织决定,放弃无谓的抵抗,在规定时间内,交代规定的问题。” 李明惊呆了。面前这一幕发生得比皇子逼宫、内阁政变还突然。一夜之间,总决策官尉栩被打落云端,沦为囚犯,这突如其来的事实像飞来的棒球击中他的脸颊,让他猝不及防。(未完待续。) ps:  谢谢@天要下雨天上有太阳打赏的起点币! 296 尉栩被V V秒杀 孙健龙酝酿半天,终于斟酌着开口:“维内托中校,总决策官毕竟是您的上级。这件事是否要请示联合参谋席再做定夺?” 维内托一口咬定:“九人团宪章规定,在紧急状态下的九人团最高决议等同于最高命令。现在,尉栩,你是自己解除武装,还是让我亲自来?” 孙健龙张口结舌,他突然感受到男权的悲哀,因为他已经无力左右局面了。 尉栩惊出一身大汗,双臂撑在桌上,满头大汗地低头思考。他像一只被围攻到墙角的野狗,一边瑟瑟发抖,一边狼狈地呲牙恐吓别人:“维内托,你真的以为串通了几个人背刺我,你就能高枕无忧了?我告诉你,我尉栩从一无所有走到今天的位置,见多了你这样的跳梁小丑!你打不垮我的,维内托,你打不垮我!” 维内托吩咐宪兵:“九人团最高议席正式剥夺尉栩代理总决策官职位。上去把他的枪缴了,撕了肩章,押进执法庭,准备交接给军事法庭。” 李琛满头大汗地看维内托又看尉栩,忽然发现维内托气宇轩昂,尉栩已经疲惫沧桑,两者气势高下立判。李琛审时度势,用力吞下口水,尽量不引人注目地轻轻坐下,不敢再喝止宪兵。 李琛记得,监控录像上,尉栩的嘴唇确实在翕动交谈。如果真如宋宪所说,沉默者死前已经破解尉栩的唇语,并整理翻译出一份草稿,那么尉栩就从靠山大树变成了一颗定时炸弹,这颗炸弹可能是一枚虚张声势的哑炮,也可能是一鸣惊人的平原惊雷。因为谁也不知道,尉栩究竟说了些什么要命的内容。 但是根据宋宪的坚定态度,基本上能确定唇语的内容已经超出了他的容忍范围,估计能用惊世骇俗来形容。 李琛不敢喝止宪兵了。 两队宪兵毫不犹豫地背枪走向尉栩,试图除他武器。 尉栩突然拔出手枪,“咣”一声。将沉甸甸的配枪重重拍在会议桌上,把烤瓷桌面砸出一个龟裂的坑:“谁敢碰我的枪!你们是没有王法了?敢缴栖凤基地总决策官的枪,你们是要和总参谋长平起平坐?” 这临危不乱的咆哮宛如雄狮登高怒吼,多年的积威竟然镇得两列宪兵戛然止步。面面相觑不敢动弹。 宋宪慢慢站起来。他既然坚定了罢免尉栩的决心,就收敛了恨铁不成钢的怒气,开始控制事态:“尉栩,你的当务之急是服从命令,积极向组织交代清楚相关问题。而不是负隅顽抗,挥霍战士们对你的尊重。” 尉栩狗急跳墙,嘴唇雪白,豁出去了,盯着宋宪,指控维内托:“宋老,我和庄言的过节,全被这女人记在了我的头上!她根本就不是为组织服务,她********想着为那个男人正名!这已经变本加厉到公报私仇的地步了!” 尉栩喊得气急败坏,最后声嘶力竭地冲维内托嚷:“为多列奥。你扪心自问,若不是庄言追求你,你怎可能处处和我过不去?你怎会串通这么多人,对我落井下石!你说,你是否有私心?” 九人团最高会议室完全没有了开会的样子。不仅大门敞开,站满宪兵,而且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黎塞留恼怒呵斥:“铁证如山,你还想泼脏水?各位宪兵,他已经被夺职了。把他押下去!” 尉栩突然闪电般拾枪,开保险,平举瞄准维内托,歇斯底里的喊:“公报私仇的你又有什么正义可言?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始终用的是污秽的手段,天下人难道不是一个样?你跟我难道不是一个样!” 枪一举,顿时十位长官没一个坐的住,蹭一声全站起来,七嘴八舌地喊: “冷静!” “不要把事情恶化到那个地步!尉栩!”宋宪声色俱厉。 梁非凡站起来要劝,张口却无话可说。五内如焚,难过地低头搓着脸皮。 维内托抿着薄唇,扯紧白手套,一双樱桃红的漂亮眸子专注盯着气喘吁吁的尉栩,优雅地推开挡路的椅子,声势夺人地一步一步逼近尉栩:“我不会把比我弱的人当甘蔗,我不会嚼干他们、敲骨吸髓之后却弃如敝屣。我不伤害他人,而你却以弱者为食——这就是我们的不同。” 李明听得心头一凉,仿佛被余波震伤,一时间沮丧得无法呼吸。魏东娴却听得心头一暖,秋波流转,忍不住盯着维内托瞧,看不腻这个人。 尉栩拿枪指着维内托,却毫无威慑力,无法阻止维内托逼近他。他惊恐地不断倒退,踉跄撞翻两条凳子,两手颤抖得几乎攥不住枪,瞪大眼睛冲维内托喊:“你别过来!面对以下犯上的越级行为,将官有权使用配枪!” 但是维内托毫不在意,闲庭信步走向尉栩,高跟鞋嗒嗒有声,步伐均匀自信。这让尉栩莫名想起他在审判庭迫害庄言的那天,维内托也是这样潇洒自如地走进漆黑的审判庭里来,就算执法队拼命阻拦,她依旧旁若无人地单刀直入,闲庭信步地走到空荡荡的旁听席中坐下,执意旁听庄言的审判,最后拿出证据救了庄言。 这自信优雅的“嗒嗒”高跟鞋声,仿佛将维内托的性格诏告天下:只要是她看中的路,就会旁若无人地走下去,披荆斩棘风雨无阻。没有人能让她停下脚步,没有人。 尉栩面色惊慌,失魂落魄地胡思乱想了这些,忽然嗅到陌生的冷香,才意识到维内托已经杀气腾腾地走近了。 “我说了给我停下来啊!”尉栩如困兽咆哮,丧心病狂地开了枪。 “砰!”的一声,火花一闪,一颗子弹“噗”地打在vv肩头,修身小西装和黑色披肩应声绽开一朵破口。维内托被子弹打得身子一歪,肩膀仰了一下。 这一枪导致了剑拔弩张的会议室刹那失控,“咔嚓咔嚓”的拔枪上弹声顿时此起彼伏。宪兵们看见维内托中弹,顿时怒不可遏,电光火石间端枪上膛,不约而同瞄准尉栩。 黎塞留和魏东娴同时怒喝:“尉栩!” 但是维内托已经面无表情地箭步扑上,身子轻盈一侧,人已经飘到尉栩左边,她的白手套刚落在尉栩肩膀上,就捏紧钳住,长腿一扫,踢歪尉栩的小腿,在尉栩重心不稳时,另一手捏住尉栩手腕,一折一拧,险些把尉栩腕骨旋脱臼,顿时听见尉栩一声痛苦的惨叫,手枪“叮咣”落地。 然后拧住尉栩肩峰、手腕的维内托已旋到尉栩身后,信手将尉栩的胳膊反剪在背上,随便就把尉栩的衣袖拧成麻花,伴随他第二声惨叫,vv已经蹙眉一推,把尉栩上半身狠狠压在光滑烤瓷的会议桌上。整个过程不到一秒钟,vv身影变换得像跳了一曲飞旋的华尔兹。 电光火石间,尉栩不仅配枪脱手,还被维内托反剪了胳膊按在桌上,右臂每一个关节都扭曲到了脱臼的临界点,剧痛得像关节里长了骨刺。尉栩的下巴被紧紧按在桌上,惨叫连天,湿热的喘息喷的烤瓷会议桌上白茫茫地凝了一片雾水。 一个行伍多年的总决策官,还没过完一招,就被一个姑娘拧在桌上动弹不得,连一秒钟都没撑过去。这一幕令会议室里的长官目瞪口呆。 最让尉栩绝望的是,因为vv随随便便就先发制人了,导致他和vv接触的部位只有肩膀和手腕,这两处接触面都隔着一层厚厚的军服和vv的白色战术手套,完全没机会制造直接的皮肤接触。秋装的军服已经厚得令人发指,估计尉栩像箭猪一样自带钢针都扎不穿这层衣服。 尉栩这才想起来,就算他试图给维内托授勋,这女人都嫌弃得不肯让他碰触。所以在近身格斗的时候,她也会不由自主地使用比较有洁癖的擒拿方式,根本不会和他有哪怕一丁点皮肤碰触。 尉栩曾经信誓旦旦地向amaimon保证:他和vv握手轻而易举。现在一想,自己真是迷之自信了。(未完待续。) 297 光明隐修会的渗入 在维内托反剪尉栩右臂的时候,尉栩的手依旧在夸张地乱抓,像挣扎的章鱼,试图反身挠vv,把amaimon的纳米蠕虫蹭到vv身上去。 但是维内托左手钳住了尉栩的肩关节,右手掐的是尉栩的腕关节,尉栩根本够不着维内托。维内托低头瞧见尉栩的手指还在乱抓,咬牙狠心多用上一分力,尉栩的肩关节顿时刺痛连天,仿佛下一秒就要脱臼,这临界的剧痛被长久保持,痛苦得比枪毙五分钟还要度日如年。尉栩疼得狂吸凉气,终于屈服,停止反抗。 维内托皱眉说:“反抗是没有用的。你知道我能单手拧断你的脖子,这种徒劳的顽抗很可笑,别让我看不起你。” 尉栩咬牙拧头,眼球挂着血丝,横着维内托:“我想到我会有虎落平阳的一天,但我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你昏聩的指挥坑害了共和国最精锐的四个英雄连,导致怒火凤凰在外太空被击穿,你巧取豪夺,沽名钓誉,还有什么事你没做过?是你自己败坏了半生积攒的名誉,毁掉了一身清白的前程。为什么会有今天的下场,你得问你自己。”维内托心脏狂跳,克制激荡的心情,举重若轻地冷冷说完,狠狠松开尉栩,将他交给荷枪实弹的宪兵:“关起来,等待提审。” 魏东娴补充:“要严密看管,稍后要把他提交给军事法庭。” “是。”宪兵扭着灰头土脸的尉栩下去了。 黎塞留瞥了尉栩一眼,提刀跟上去:“我去盯他三天。” 魏东娴知道黎塞留在提防什么,点头默允。黎塞留亲自押着尉栩走出去,宪兵恭敬地双手拉上了会议室的门。 李琛失魂落魄地瘫软在椅子上,不知道该说什么,尴尬半天,无奈地抬头去看梁非凡。梁非凡已经沮丧得一塌糊涂,软弱得像一张人皮铺在椅子里,连呼吸都微不可闻。上一秒还呼风唤雨,此刻却四面楚歌。他还来不及接受这风云陡变的局势。颓唐得像个失势的太监。 “各位。”沉稳持重的马部长严肃地扫视会议桌,提醒大家收拾善后:“这份监控录像必须分析处理,呈递给参谋席。对尉栩同志的罢免决议也要整理成有理有据的材料正式上报。如果没有别的事情,就开始起草决议申报书吧。” 宋宪终于双手扶桌。长吐一口气坐下,低头时竟克制不住惋惜,闭紧眼睛时,居然老泪横流:“值此多事之秋,基地的一把手竟接二连三地换人。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魏东娴知道他对尉栩恨铁不成钢,善解人意地安慰宋宪两句,才转头对马部长说:“沉默者破解的唇语,我必须在这里公布。” “可以。”孙健龙和马部长一致赞成。 维内托分发材料,提醒各位:“我重新播放一遍监控,你们可以将画面里尉栩的口型和材料正文比对,证实无误。” 于是监控从头开始放,在座的长官低头阅读材料,脸色一变,急忙抬头细看尉栩的口型。辨别是否和手中的文字一致。 画面中尉栩的口型和文字材料分毫不差。 “你们现在就抛弃我,未免操之过急。”——这是尉栩说的第一句话。然后他沉默了一会儿,仿佛在接听其他人的信息。 “若非两大超兵携手,若非智慧曙光的盾牌里恰巧镶嵌了一层战术性厚铅板,基地早就被中子束轰成一座活死人墓。这不算抛弃?”——这是尉栩嘴唇翕动,在蹙眉反问。 “法。”尉诩纠正,“路西法。据我所知,你的主人抛弃了菲尔之名。”——从这一句已经彻底证实,尉栩在用未知技术和某人交流。 “我怎敢质疑至高统帅的英明。但是,审判之光会杀掉我。这很明显。”——尉栩说完这一句,情绪有些激动,踱了两步,换了姿势。镜头被后脑勺遮住,后面的唇语就无从破解了。 但是这硕果仅存的四句话,已经充分证实了尉栩和未知单位存在情报沟通,并且在向另一位“统帅”效忠。这已经构成叛国罪的基本条件。 马部长和孙健龙皱起眉毛,顿时恨不得亲自把尉栩抓出来问斩。 魏东娴向在座的长官肃然说明:“我的推断是正确的,尉栩在意大利进修的时候就已经被光明隐修会发展为外围会员。开始接受隐修会私人财阀的人脉支持,并且为光明隐修会服务。但是他非常狡猾,始终克己修身,这份录像还是我拿到手的第一份直接证据。各位,我们建国以来一直保持的高度团结正在被腐蚀,情况已经非常严峻,不容小视。就连最重要的栖凤基地的最高管理层都出现了光明隐修会的成员——现在你们相信‘铁血救国会’不是危言耸听了吧?” 孙健龙脸色难看,他以前一直把魏东娴的铁血救国会当作同学叙旧会,以为小孩子的游戏。直到今天,他才背脊发凉,喃喃答道:“很难相信,很难相信。栖凤基地已经是密级封顶的超兵基地,光明隐修会的成员居然在三年前建设基地的时候就混了进来——这个事实申报上去,参谋席的震怒简直不堪设想。我们还是需要使用多种手段,走完审讯过程。如果照你这么说,光明隐修会已经腐蚀了我们的同志,那么很多比尉栩职务高的人都值得怀疑,这不能开玩笑。” 魏东娴斩钉截铁地拍板:“那就审。但是诸位必须做好心理准备,要医好顽疾,就要切除恶疮;要预防坏疽,就要果断截肢。立志救国,就不能害怕断腕之痛。如果审出来的结果不是诸位愿意接受的,我们也必须按照事实,勇敢上报,让光明隐修会这个恶疮公之于众——发现问题永远是解决问题的第一步。” 孙健龙不断擦汗,李明已经无颜开口。马部长沉吟一阵,摸着下巴赞成:“我同意。实事求是,直面真理,是我们坚定不移的方针。就这么办吧。” 尉栩被宪兵扭送出来时,看见一袭白衣守在门外。首先被尉栩看见的是一双宝石蓝的高跟鞋,纤美的丝袜遮在静坠下来的白大褂下面。尉栩一抬头,就看见了宋丹的脸掩映在微卷的棕发下,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她走过来时,一双钻石耳坠在卷发下活泼蹦跳,若隐若现。 尉栩看见宋丹竟然在等自己,突然燃起希望,立马挣扎得面红耳赤,拖着较劲的宪兵,努力迎向匆匆走来的宋丹:“宋丹,你快救我!” 宋丹在尉栩面前一米处停下,捋开头发看了尉栩一眼,然后问黎塞留:“魏部长还在里面?帮我把这份计划书递进去,肖璇的宏观粒子捕获实验有了里程碑式突破,捕获到了能量形态的未知宏观原子核。她希望申请剑炉权限,利用剑炉现成的设备贮存这批宏观原子核。” 尉栩一个字都听不懂,他在宋丹交代完公事以后,见缝插针地插嘴,急切恳求道:“宋丹,把我的事跟你父亲说一说,我是冤枉的!”(未完待续。) 298 妈的,老娘就当一回吕布 宋丹没瞧尉栩,目光投在黎塞留身上:“这是怎么了?要移交军事法庭?” 黎塞留攥着军刀答道:“移交给军事法庭之前还要审一审。∮∮,” 宋丹松一口气,然后未雨绸缪地叮嘱黎塞留:“沉默者若死了,最高权限运营的无死角监控系统将陷入短期瘫痪,这段时间要事必躬亲,以防万一。” 黎塞留会心一笑,认真点头:“所以我预备亲自关照他,就算三天不睡,也不会让他有丝毫耍小动作的机会。” 尉栩听见这两个女人的对话越来越离谱,张大嘴巴惶然看她俩一会,面露悲情道:“宋丹,你,你就不念未婚夫的情分吗?” 宋丹本想交代完公事就离开,但是听见未婚夫三个字,戳中心中惆怅,还是没办法将尉栩忽略,只好扭头看尉栩,肃然说话,像个批评小孩的幼师:“每次你向我求婚,我怎么答的你?” “去问我爸。”尉栩喃喃答,他有种不详的预感。 “是呀。和你订婚的是我爸,不是我。其实我觉得,我爸既然这么喜欢你,把他许配给你得了,我嗑着瓜子围观就好。但是事与愿违,没办法,我的生活毁的一塌糊涂,我信赖的男人变成了个酒鬼,我自己的日子也天昏地暗,看不到明天的曙光。所以我接受了铁血救国会的任务,和父亲达成了妥协,离开了庄言。”宋丹歪头瞧着目瞪口呆的尉栩,心里的积愤像管道漏气似的丝丝缕缕地宣泄出来。 “任务结束了。”她想,“光明隐修会的大鱼已经落网,魏东娴该还我自由了。” 尉栩张口结舌。他怔怔望了宋丹一会儿,突然挣扎嚷道:“我知道你和宋将军关系不好……可是宋丹,一定要救我这回。就这一回!我如果能逃过一劫,一定涌泉相报!我一定会好好爱你,我会证明我才是最适合你的那个人——” 宋丹烦躁地摇头,闭上眼睛忍了会儿,直到尉栩停止叫嚷,她才睁开眼睛。恳切告诉他:“你为什么要替我做出决定?我喜欢谁,我自己选,不用你来。” 尉栩呆一下,突然怒不可遏:“你还喜欢庄言?你别忘了他浪费了你的青春,别忘了他说话有多么伤人!” 宋丹手机响了,她低头查看手机,插着腰随口道:“你不就是想证明他是条废柴吗?可以啊,大不了算我瞎眼呗。可是我为什么要喜欢你?我为什么要救你?” 宋丹抬起头,怜悯惋惜地打量尉栩:“小胖。在大院长大的时候没人搭理你,溜冰没人叫你一声,玩游戏也没你的份,只有我把你当兄弟。我以为你是被历史伤害的那个,竭力照顾你。但是你变了,你毁掉别人一辈子的时候,你的心里都没有波澜。我又何必救你第二次?你说是吗?” “我,我毁谁了我?”尉栩无法反驳。苍白地强辩。 宋丹火冒三丈,关了手机收进兜里。抬手指着尉栩:“李贺那孙子,要不是被你罩着,他能干出那么多缺德事儿?最近这次,他用司法背景把三家地方企业告到关门大吉,上千人失业,庄言气的揍人了。你呢?你眨了下眼皮没?根本没感觉吧?别人的死活在你眼里都是利润吧?你还敢说没有毁人一生?” 宋丹气的红唇发颤,后面的字句都哆嗦起来:“你敢说没有毁掉庄言的一生?你操纵了海安的学术听证会,是吗?” 尉栩不能抵挡宋丹的逼视,犹豫地避开她的目光,嘴唇翕动。无力地否认:“不是。” 宋丹从他的神情上看到了答案。她克制了怒火,却涌上悲哀,气若游丝地盖棺定论:“你毁了他,顺便把我的人生毁了。我找到了喜欢的人,从事一份清闲的工作,本想当一个快乐的房奴,过那种没心没肺地吃喝玩乐的日子。但是你愣不乐意,你非要修改别人的人生。所以终于走到了今天。你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你压根就没有同情和恻隐这两项功能——你是个冷漠的野兽,是台无情的机器,你说我何必救你?” “但是我爱你!”尉栩声嘶力竭地咆哮,疯狂扭动挣扎,铺着血丝的眼球险些夺眶而出:“我在大院的时候就没救药地喜欢你,为什么你还要在大学里交男朋友?我是你的青梅竹马,我比庄言高五个等级,我对你爱得如痴如醉,还配不上你吗!” 宋丹一个大耳刮子抽过去,扇得尉栩的脑袋一歪,仿佛把他扇短路了,骤然安静下来。 “你知道我走到今天,多不容易吗?”宋丹的泪花在眼眶里颤,嘴唇哆嗦着,凝视着回过神来的尉栩:“这一路走得他妈比踩指压板还痛。我变成了一个疲惫麻木的女人,变成了我不喜欢的一种人。这一切拜你所赐。” 像缓缓合上的自动门,尉栩慢慢拧回被扇歪的头来,抬头瞅宋丹,心死如灰灭地瞪着她:“你根本没喜欢过我。你是个特务,你是个叛徒,你是个潜伏在我身边的三姓家奴!” 宋丹见他什么都没听进去,只觉得苦口婆心一番话全都对牛弹琴了,气的泪花淌下来,泪水涟涟地板着脸和尉栩互相呐喊,比拼音量:“你特么才是叛徒!你不仅是叛徒,你还叛国!” 尉栩根本不理睬上下文是否通顺,自说自话地骂骂咧咧,只顾骂自个儿的,还骂得乐此不疲:“你这个喂不熟的白眼狼!臭表子!人尽可夫的三姓家奴……” 宋丹想好聚好散,才按捺积怨,跟尉栩讲心路历程,没料到尉栩在绝望之下什么都骂得出来,顿时旧怨点燃,宋丹恨不得拿mp5冲锋枪把尉栩突突到死。但是宋丹就算暴跳如雷,外表反而风度依旧,只见她走向黎塞留,攥住军刀的刀柄,把四尺长的雪亮指挥刀“锃”的一声拔出来,瞅着尉栩说:“妈的,老娘就当一回吕布。” 尉栩突然不说话了,瞧瞧宋丹的眼睛,又瞧瞧军刀,发现刀是标准开锋的,立马改口,不断重复:“英雄,好聚好散,好聚好散。” 黎塞留温柔地从宋丹手里拿回刀,收刀归鞘,努力安慰怒火乱窜的宋丹:“现在都流行注射法和电椅,没人用这种怀旧的处决方式了。而且血溅到衣服上很难洗。乖,冷静。”扭头吩咐宪兵:“把人押走。” 宋丹面无表情站在原地,面如寒霜,路过的人会以为她风平浪静,只有黎塞留知道她心中的惊涛骇浪。 尉栩被押走的时候,不断挣扎着强拧回头,狠毒地注视宋丹。宋丹无所畏惧地和他对视,直到尉栩消失在走廊拐角。 “别在意他骂的话。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黎塞留瞧见宋丹在走神思索,忍不住继续安慰她。 宋丹没完没了地咬着唇上的皮,呆了会儿,忽然笑道:“妈呀,‘我就当吕布了!’这句话说出来好爽。” 黎塞留扑哧笑出来,然后傻傻问:“是那个吕布吗?那个女的?” 宋丹推黎塞留道:“真不知道你是历史盲还是宅过头了。哪有女的吕布?快去当你的牢头。” 黎塞留将军刀挂回腰间,挥手走掉。宋丹扭头回研发部,走在孤独的路上,不时低头拿袖子擦眼睛。 (未完待续。)u </br> 299 陌路人了,算了吧 会议结束以后,魏东娴专门走到研发部找到宋丹,开门见山问:“你跟尉栩撕破脸皮了?” 宋丹不自在地把手里的文件垛整齐,睫毛低垂,小声回答:“是啊。他已经落网了,我还忍气吞声干嘛?我又不是被虐狂。” 魏东娴叉腰倚在宋丹办公室门口,一句话没说完,还要不断分神去答应路人——大家难得看见魏部长一次,看见她就兴高采烈地打招呼。魏东娴点头微笑地应付了,才回头失望地瞧着宋丹:“难得他还对你抱有一丝幻想,假如你给他送一次牢饭,也许问到的情报比审讯官撬出来的还多。” 宋丹背对魏东娴,难过地撇嘴,停下手头的活儿,目光飘远:“你的目的达到了,我的任务也功德圆满。我以为一切都结束了,我以为我自由了。” “好吧,你自由了。”魏东娴无可奈何,低头想了会儿,终于拍板:“尉栩的身份曝光,对铁血救国会开展工作意义重大,至少能让参谋们认识到我们内部腐化的严峻程度。辛苦你了,宋丹。” “我只取得了旁证,关键证据是沉默者提供的。你不用谢我。”宋丹转过头,倚在桌上撩开头发,歪头瞧着魏东娴笑道:“但是我希望退会。” “什么?”魏东娴猝不及防,手从腰上放下来,垂手呆呆望着宋丹。她看见宋丹低头挠脸颊,不愿直视自己,显然她心意已决。“为什么?你是铁血救国会的元勋!” “比起你的大公无私来,我比较自私吧。”宋丹吃力地解释,摇头晃脑地比划,“也许你可以为了集体利益而忽略自己的人生,但是我做不到,自由对我来说,就是空气;没有这空气,生命的火焰就会熄灭。变成一堆苍白的灰。” “我不懂。”魏东娴大为光火,又十分头疼,怒视宋丹时心里暗想:“女人就是麻烦。” “看过狼图腾吗?”宋丹撩开卷发,正眼看魏东娴:“我就是那只小狼。被拴上了链子。只能在一米见方的土地上转圈飞奔,过着我不想要的那种人生。这些年我变了很多,我不喜欢现在的自己,我喜欢在微风里奔跑的小狼。” 魏东娴盯着宋丹,拼命阅读她的表情。卖力得像做阅读理解的高考学生,竭尽全力体会作者的思想感情,好劝宋丹回头是岸。她盯了宋丹半晌,突然张口说:“我可以向庄言解释一切,解开你们的误会——当初是我令你们分开,今天我也能够让你们和好。” 宋丹脸一红,轻蔑一笑,斜眼睨着魏东娴说:“你快得了吧,披着月老的皮,操着独裁的心。你当我们是人偶,你拿点儿胶水抹在断口上就能粘回去的?你可别自大了。” 魏东娴情急跺脚,束手无策地急眼了:“我错了好不好?我就知道不能告诉你实情!当初你信誓旦旦说能驾驭情绪我才说出真相的,现在呢?你看,变卦了吧,你要退会了!这也叫驾驭住了情绪?你分明在耍情绪!” “随你怎么说,反正,退会。”宋丹忽然潇洒起来,挥手说。 “我错了,我去和庄言道歉。求他和你吃个饭,把过节都讲清楚。”魏东娴走投无路,慌张之下只能出此下策。 宋丹目光飘开,唇角浮起。露出茫然又微妙的微笑,她走神的刹那,微笑极度甜蜜,眼神无比悲伤。后来回过神来,她才摇头说:“你别努力了,我不想做特务了。事实证明这份前景无限的职业不太适合我。” “你就不想洗清自己吗?” “已经是陌路人了,算了吧。专心做一个陌生人,能保护他的玻璃心。”宋丹说完,忽然指着失魂落魄的魏东娴笑道:“当初你叫我保密,我可瞒的死死的。今天你若跑去宣传我潜伏敌后的光荣事迹,那我可要撕了你的嘴。” 魏东娴捂住唇不吱声了。 “肖璇递给你们的宏观原子贮存计划,你要在细节上做点手脚,不动声色地拨给充足的经费,安排充裕的场地和设备——这项计划前景广阔,”宋丹停了一下,有意无意地补充一句:“武器化的前景非常广阔。” “是的,已经审批通过了。尉栩滚粗以后,审批程序快了很多。”魏东娴抱胸低头,心乱如麻,满脑子都是宋丹,所以她三句不离主题:“那你以后有什么计划?” “工作,美容,健身,大吃大喝,做喜欢的事情。”宋丹无所谓地耸肩,“我能贡献的就只有马马虎虎的业绩了。很抱歉,不提供色相服务了。” 魏东娴总觉得宋丹把长跑失利这笔帐记在了她的头上,心里揣摩寻思,总不敢问,无可奈何地叹口气,决定伺候宋丹来赎罪:“那等放假了,我请你吃饭。” “行。”宋丹痛快地答应了。 —————————— 一天后,尉栩依旧在顽抗。愣说当时是在自言自语,一口咬定没有背叛组织,发誓对的起人民对的起党,上不负皇天后土,下不负天地良心,他认为组织应当给他颁发勋章,而不是拿大灯晃他眼睛并且不许他睡觉。 魏东娴瞟了一眼供词,信手放进碎纸机里绞了,吩咐:“继续审。” 等到把尉栩移交给军事法庭,他就会得到律师支持和审讯法保护,那就没有疲劳审讯的机会了。目前基地的全视频监控系统短期瘫痪,正是对尉栩使用非人道疲劳审讯的好机会,魏东娴决定在三天内摧毁尉栩的精神,把他隐瞒的秘密全部撬出来。 没有人能被300瓦大灯晃上72小时,坚持不睡觉。没有人。 尉栩被审得精疲力竭,头发开叉,嘴唇起皮;眼皮耷拉得像磁铁扣子,分分钟要自动合上;眼袋和黑眼圈层层叠叠,像卸妆的京戏演员。 连旁观的李明都触目惊心,暗想魏东娴比雷锋还有觉悟,对付敌人何止像冬天一样冷酷无情,简直像核冬天一样寸草不生。 于此同时,消失已久的庄言终于有了音讯。他离开时承诺和肖璇保持单线联系,肖璇当时觉得课长好腻害,可以用这样那样的办法掩人耳目地给她发信息,偷偷摸摸的真是太棒了。 然后庄言光明正大地发了封邮件给她。 这封邮件在云端各个服务器都有记录,至少有三个大型电信集团能够直接查阅这封邮件,并且在机关也保留有备份,基本上是一封******。 所以邮件里自然没有“悄悄话”可言,这让肖璇顿时兴趣索然,邮件的意义一下子显得黯然失色。 但是肖璇打开邮件,没瞄两行字,顿时兴趣重提,因为庄言在信里充分展示了当一个好爸爸的无穷潜力;因为他娓娓动听地给肖璇讲了一个童话故事。(未完待续。) ps:  祝贺@特勤刑事官兄弟考试大捷!可喜可贺,喜大普奔,特此加更,鼓掌撒花!!没考好的兄弟也不要灰心,加油啊! 300 公主和圣徒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信的内容如下: 肖璇,辛苦你了。这些天我忙碌奔波,过的非常充实,因为我刚刚绑架完别人,转眼就被别人给绑架了,这才发现轮回报应的周期也可以很短。但是现在我已重获自由,请勿牵念。 以色列是个美妙的国度,我参观了庄严肃穆的博物馆,也走访了大街小巷的睿智老人,现在正在飞往意大利的途中。我很想你们,请替我向维内托中校问好,向她转达我诚恳的歉意,连续三天没有联系她真是无比抱歉,而且我绝对可以当面解释。另外请替我向大家问好。 我坚信没有童心的人就没有创造力,所以我是个奇幻书迷。在和以色列的老人们抽烟闲聊时,我听到了很多别具一格的童话,最令我着迷的是英雄屠龙的故事。你知道,《旧约》鼓励屠龙是自古以来的传统,至今英格兰国徽上还保留着屠龙天使圣乔治的徽记。而“屠龙骑士”享有自古流传的荣耀,同时被教会、小说、戏剧、童话大力褒扬,可惜至今无人达成这项殊荣。我阅读了无数史料,总结出三类屠龙传记:流传在欧洲本土的屠龙传说最为丰富,多达一千一百二十三个版本。流传在哈萨克地区和古新疆地区的屠龙传说较少,只有三百一十八个版本。而在以色列,亲爱的肖璇,我收集到了三个版本的屠龙故事,都是从年迈的老人口中亲耳听来。你能想象吗?就连沙漠民族都保留了古老的屠龙传说!各大民族的祖先对激励后人屠龙真是不遗余力,是吗? 按照逻辑,相差几千公里的三大文明聚居地不约而同地推崇屠龙文化,这决不是历史的巧合。屠龙文化之所以普及全球,风靡万里,应当和世界文化传播的第一推力有不可分割的联系:我认为是如日中天的宗教力量推广了屠龙文化。 令人惊叹的是,这两千个版本的屠龙传记,尽管分别用古英语、阿拉伯语和维吾尔语记述,尽管它们通过不同的口音传播,它们的内容却惊人的一致。不仅情节大同小异,连分段都层次分明。这两千个版本的屠龙故事就像网站小说一样千篇一律。 所以,如果我的孩子缠着我讲睡前童话,我会告诉他我写的屠龙故事。我的故事杂糅了全世界的新旧版本,萃集了从宗教到民间的情节改动,将是世界上最有代表性的一个版本。我忍不住记下来,先讲给你听: 圣徒执剑游历,来到一处王国。他看见王国安静如死城。城楼上旌旗倒伏,城门紧闭,唯有一位高贵美丽的公主被紧缚在城堡外的祭坛上。 “美丽的公主,你叫什么名字?是谁忍心将你抛弃在鲜红的祭坛上?”圣徒执剑询问。 “我叫justice,我的父亲给我穿上了婚礼的华服,我的人民将我绑在了祭坛上。因为日落的时候,迎接我的不是婚礼就是死期。”公主回答。 “为什么日落是你的死期?”圣徒问。 “附近的山脉里住着一只七鳞巨龙,它夺走了皇室的金币,统治了王国的人民,废除了原本的法律。制定了全新的规则。尽管这些规则很苛刻,我的人民勉强还能够满足它。惟有一条,把我的王国推向了崩溃的边缘:七鳞巨龙每天要吃一个少女,否则就会摧毁整个国家。如今,我的国家只剩下公主可以献祭给巨龙,于是我被捆在这里。夕阳落下时,巨龙便来吃我——那时便是我的死期。”公主伤心地回答。 圣徒问:“为什么日落是你的婚礼?” “屠龙骑士若保护了我和我的王国,我将献上我的誓约和爱情,与勇士在血色的夕阳下成婚。所以日落是我的婚礼。”公主羞涩地回答。 圣徒立马说:“这活儿我接了。”然后走向山脉。 公主喊道:“你给我回来!” 圣徒又走回来,问:“怎么。挑剔长相啊?” 公主继续说:“七鳞巨龙永生不灭,不可击败。它的皮肤免疫一切魔法和刀刃,只有诸神的长矛能够贯穿它的龙鳞。你有神之长矛吗?” 圣徒说:“我没有神之长矛,但是我有祖传宝剑。” 公主说:“别闹。” 圣徒把宝剑给公主看:“你看。真是祖传的,上面刻着‘为人民服务’。” 公主傻眼了。她说:“不行,你的武器太粗糙了,虽然上面镌刻的咒文能够恐吓巨龙几秒钟,但是等它回过神来,你就会被打死。” 圣徒半信半疑地说:“看来你不懂我这柄剑的威力。它长达七尺。宽有七寸,铲土得心应手,拍蒜信手捏来。我和巨龙战斗的时候可以不用刀刃,大棍子一顿拍就能抽得巨龙天旋地转,这把剑可以说是为那条龙量身定做的。” 公主发了会呆,决定不相信圣徒,继续对圣徒说:“凡人只有一种方法可以杀死它:巨龙的心脏掩藏在七片逆鳞下。破坏巨龙的心脏,它就会死掉。” “所以只要揭开七片逆鳞就可以暴露巨龙的弱点?”圣徒精神了。 公主摇头:“不,那七片逆鳞只是装饰品,不仅揭不开,而且比其他龙鳞坚硬一百倍。” “所以我们回到了刚才的命题:龙皮坚不可摧,但是我们要破坏它的心脏。”圣徒说。 公主继续说:“而且龙血剧毒,那是神界最有力量的血液,比岩浆还烫,比冥河还毒,淋在天使身上会让天使永生不灭;淋在凡人身上会让凡人刹那蒸发。所以你破坏了巨龙的心脏以后,会被****出来的龙血杀死。所以,我亲爱的勇士,你做好就算牺牲也义无反顾的觉悟了吗?” 圣徒说:“原来我会死掉啊,你还假装要嫁给我,你这个骗子。” “奖赏和风险是并存的。凡人屠龙会付出比天使更惨重的代价,凡人屠龙也将蒙受比天使更高昂的恩赐。”公主鼓励勇士。 “忽悠。”圣徒说。 “神说,自我毁灭的战士,会被眷顾;走向理想的信徒,会被眷顾;勇往直前的正义,会被眷顾;保护弱者的天使,会被眷顾。屠龙的刹那,你将同时满足四条神谕,接受法则的恩赐,升格为受到恩宠的天使。于是剧毒龙血淋在新天使躯体上,将使他远胜于众天使;将使他成为唯一中的唯一,炽天使中的炽天使;他将位列第九原动天的最前沿,他将拥有神之里貌。这是诸天使都梦寐以求的,这是诸天使都不能得到的。”公主诚恳地背诵《末日福音书》第七章第七条。 “接着忽悠。”圣徒继续说。 “当屠龙勇士成为天使凯旋归来,他将庇佑整个王国,也会庇佑我。他会归还所有金币,废除巨龙的法令,建立崭新的秩序,让一切回归成童话的结局。”公主期待地说。 圣徒说:“我虽然很需要一个老婆,但是我更留恋这个苦难的人间,既然和巨龙搏斗绝对会死,我还是珍惜生命好了。”圣徒执剑准备离开。 公主坚定地凝望圣徒的背影:“你一定会为我而战。巨龙已经吃掉了我的姐妹,privacy,liberty,dey,她们全都被吃掉了。你是我的人民,而我是你们唯一的信仰和希望。我知道你爱我。你需要我。你舍不得我你离不开我。你的上半辈子都在做和我有关的美梦,而且你知道,如果你退缩,下半辈子就该做和我有关的噩梦了。” “你为何这么自信?”圣徒问。 “因为你走向了巨龙山脉。”公主甜蜜地微笑。(未完待续。) 301 还是让他讨厌我吧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圣徒回头微笑:“没错,我的公主,如果您早这样说,我就不会拒绝了,你可知道,您用神眷和恩赐引诱我为你牺牲,是在侮辱我为您作出的奉献。因为就算没有高昂的赏赐,就算此行有去无回,我也会为您义无反顾地踏上屠龙之路,因为你是我魂牵梦绕的人,我愿意牺牲一切,换你留在人间。” 圣徒扛着宝剑扬长而去,影子在地上越拖越长。目送圣徒的背影,公主在祭坛上虔诚地祷告: “如能杀死巨龙,我将复活我的姐妹,我将重振这片废墟。我将赠予被剥削的人以力量,我将赠予被污蔑的人以曙光,我的人民将重获新生,沐浴着生而平等的权利,自由地决定这个国家的未来。” 这虔诚的歌唱令圣徒勇往直前。 当圣徒深入巨龙山脉以后,他终于在军队的血海中找到了七鳞巨龙。夕阳垂暮,战马的尸体和折断的长矛投下漆黑的剪影。龙的脖子下有七枚闪亮的逆鳞,标志了龙的种属以及心脏的位置。 圣徒找到巨龙时,龙怜悯地俯瞰圣徒,口吐人言:“诸侯的大军都化作了我脚下的血海,断旗和残剑插满大地,你为什么有勇气来向我挑战?” 圣徒举起巨剑:“我为你量身打造了这柄巨剑,来沐浴你的鲜血。” 巨龙说:“你的剑有什么不同?” 圣徒横剑细看:“它长达七尺,宽有七寸,它可以在一秒内挥动七次,同时击中你的七枚怒鳞——当怒鳞破碎的时候,我将刺穿你的心脏。” 巨龙问:“你的剑有什么功勋?” 圣徒低头环顾浸血的战场,看到了闻名天下的弑君之剑,看到了饮血万斛的猩红妖刀,这些功勋卓著的名刀早已折断在地,浸在血泊里——它们都无法刺穿龙的坚鳞。 圣徒回答:“我用我的剑拍黄瓜,捣蒜。当铲子,当凳子。但是唯独没有杀过生。” 巨龙说:“那好,你来杀我吧。” 圣徒挥舞巨剑,像一个在黄昏中孤独冲下山坡的骑士。咆哮着发动冲锋,冲向巨龙在夕阳下的剪影。 巨龙张开嘴巴,血盆大口突然间张得比山洞还大,轻而易举地吃掉了圣徒。 “消化了你以后,我就去吃公主。”龙嘲笑圣徒。 但是巨龙吞咽这柄七尺巨剑的时候。剑身横在巨龙咽喉下,尺寸刚好够卡住巨龙的喉咙。在吞咽过程中,宝剑一路横斩而下,从内部剖开了巨龙的食道,堕入巨龙的心腔。果真如圣徒所说,宝剑一秒钟挥动七次,同时刺穿了巨龙的七个心脏。 龙血喷薄而出,将圣徒蒸发殆尽。 “我从未用这把剑对付别人,这把剑也完全无法对付别人——因为此剑只为杀你而生,除此之外。毫无用处。”圣徒在死前对巨龙说。 “人间无法铸成此剑,你竟然是圣徒。”巨龙死不瞑目。它的力量随着喷薄的鲜血一起流逝,它古老的身躯随之土崩瓦解,只剩下一张坚不可摧的龙皮留存在血泊中。 在圣徒死去的刹那,四条神谕同时兑现,无边的恩眷让圣徒成为了人间最后一名天使。圣徒失去了凡人的躯壳,获得了炽天使之灵,保留了人类之魂,而他将重塑万能之体;沐浴了沸腾的巨龙之血,赋予了“他的灵”更强的力量。于是“他的魂”看见了极致的真理,所以“他的肉”得以保留。圣徒的“魂、灵、肉”均胜于众天使,他便具有了三位一体,他便具有了神之面容。他就是离开神最近之人。他就是炽天使中的炽天使,他是崭新的神之右手。 重生的圣徒回到了红色祭坛,在血色的夕阳下和盛装的公主完成婚礼。他将庇佑公主的誓言,庇佑王国的新生。公主复活了她的姐妹。从此以后,被剥削的人有了力量,被污蔑的人有了希望。被蒙蔽的人得知真相,被压迫的人看到曙光。公正,自由,民主,隐私,四位公主一同守护崭新的王国,故事迎来了童话般的结局。 故事讲完了,肖璇,屠龙故事就是这样,翻来覆去重复着这些片段:巨龙掠夺,剥削人类——勇者屠龙——沐浴龙血为凭——公主和勇士的婚礼。也许有些地区会加入背叛者冒充屠龙者领赏的桥段,但是我不喜欢,所以把背叛者的情节隐去了。这是我从无聊的书海里自娱自乐写出的故事,希望你喜欢。 ——庄言 肖璇把邮件翻来覆去读了好几遍,拢着头发闭目思索。整整一个下午,她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不许任何人打扰。 第二天,整个研发部都在叽叽喳喳地讨论总决策官突然下台的消息。午饭的时候,内务部发来短信,给肖璇批了大笔的预算和场地,实验设备一应俱全,贮存材料满额供应,魏东娴调皮地私信肖璇:“是否应该请我吃饭呢?” 肖璇受宠若惊,大方地请魏部长吃担担面。 魏东娴第一次上大众食堂来吃午饭,兴高采烈地叫宋丹一起来。于是肖璇和宋丹正好同行,一路说说笑笑。肖璇没来由地喜欢宋丹的大气开朗,忍不住问:“宋博士,你这么潇洒的人,为什么分手之后连朋友也做不了啊?” “和谁?”宋丹愣一下,掩口笑道:“你说庄言啊?” “是啊。你不跟他说话,不跟他见面,课长聊天的时候不提你,你也不提他。”肖璇蹙眉疑惑,“跟仇人似的。” 宋丹的心被回忆拽着狂奔,伴随着甜美的折磨的回忆,心一会儿在泡热牛奶浴,一会儿在冰水上打水漂。她一秒钟里承受了冷热煎熬,脸上却洒脱地笑道:“你的课长是个玻璃心,你不知道?你如果去把我洗白了,他绝对会死去活来地纠结对错,然后痛心疾首地揣摩到底是谁辜负了谁——我最怕别人纠结了,还是让他专心致志地讨厌我吧,反正我都习惯了。你看,他现在恨我恨得多爽,心安理得,踏踏实实,还能匀出精力为了中华之崛起而奋斗,简直是巅峰状态啊,我就磕着瓜子围观一下,你好我好大家好。” 肖璇张口结舌,暗想宋博士的境界果然不一样,佩服佩服。 在食堂找着意气风发的魏东娴,三个人决定一起吃担担面。魏东娴要了酸甜口的,宋丹叮嘱不要醋多放辣。然后端着盘子找桌子坐下,在人来人往的喧闹里,她们的聊天内容反而安全无比。魏东娴挑着面条,目光闪闪发亮地瞧着宋丹: “尉栩终于招了。” 宋丹专心低头吃面,然后拿纸巾擦唇上的红油,点了点头。肖璇知道尉栩被魏东娴虐得比容嬷嬷伺候下的紫薇还惨,默默掰手指数了数时间,抬头看着魏东娴说:“快三十二个小时了,这是正常人的极限,尉栩不招才不正常了呢。” 宋丹擦净嘴唇,才开口问:“都招了些什么?”(未完待续。) ps:  谢谢@ricardo___打赏的2张月票!谢谢@天花地月打赏的100起点币!查理因为觉得最近没写好,质量下降了,所以卡了一阵文,写啥都觉得不好,打多少删多少,所以昨夜拖更了……晚上夜深人静,才努力写了两章出来,特此补上!我可没有欠更哦,我只是拖更了而已,嗯!我爱你们,么么哒。 302 尉栩的韬略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魏东娴将头发挂在耳后,凑过去兴奋无比地说:“疲劳审讯非常厉害,人越困,精神越脆弱,最后为了睡个饱满的觉,连死都乐意。尉栩已经崩溃了,什么都说了。他承认他不仅收受了国际基金的贿赂,而且和境外财阀保持联系,还出卖过三十几宗密级不同的情报。咱们怀疑他做过的事情,基本上都承认了。但是他还算清醒,供出联系人以后,一口咬定这些金融犯罪都是个人行为,跟什么组织都没关系,他毫不知情——不过这都是细枝末节,不影响他坐牢。” 宋丹镇定地点头:“疲劳审讯下,他全部招供只是时间问题,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还说了别的吗?庄……” 她艰难地吞了下口水,假装喝水来掩饰这停顿,然后心不在焉地问:“庄言那件事情呢?他怎么解释的?” “那件事情,尉栩也全招了。他知道他最近的风评不太理想,为了挽救仕途,他狗急跳墙地想给自己贴金,方法是把庄言的国家科学技术奖窃为己有。他这么做,一来是因为你的关系,他见不得庄言好。二来他本来就是研发部部长,各种作案条件都成熟。三来知识产权案件在国内本来就是弹性很大的事儿,如果苦主不提,就压根没事儿,苦主上诉才会变麻烦。所以他脑袋一拍,灵感就来了,他窃取了庄言的知识产权以后,害怕庄言告他,就想捏造个事儿,刺激庄言病情恶化,给他安个精神病的名义度假去,那他就高枕无忧了。” “怎么会高枕无忧呢?庄言只要还活着,肯定要告他个头破血流,这都不用想。”宋丹纳闷。 “国安局告诉我,到今天为止,庄言总共被暗杀了3次。这还不包括国安局提前阻止的那几起。”魏东娴拿筷子卷着担担面。却没胃口吃,阴沉着脸小声说。 肖璇的筷子掉桌上,睁大眼睛喃喃:“暗,暗杀?我没听错吧?” “嘎嘣”一声。宋丹捏断了筷子,一脸要杀人的表情:“我要捅死他。” 魏东娴害怕宋丹给尉栩投毒,连忙换上笑脸安慰:“还好我用特权命令国安局加派资源监视庄言。不仅庄言安然无恙,还连根拔起了国内赏金杀手的生存平台。不要紧张,庄言目前在特勤九处的手里。比总统还安全。” 宋丹走开,重新取了双筷子回来,戳着面条说:“尉栩肯定没想到国安局会着重保护一个公认的疯子。”她咬断面条,辣的脸蛋通红,瞧着魏东娴说:“你可真关心他呀。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魏东娴仿佛没听见,低头吃面,突然对担担面产生了浓厚兴趣,啊呜啊呜地充饥。 肖璇及时地插嘴:“那尉栩是怎么趁着课长洗澡的时候,悄无声息地进出课长房间的?” 魏东娴忽然喜欢起这个冰雪聪明的姑娘来,她努力吞下食物。双手拿纸优雅地擦嘴唇,聚精会神地答道:“这就是他动了脑筋的地方,要从头说起。他很早就埋设下了李贺这条线,首先用李贺的法痞团伙漏出技术信息,用诈骗手段引诱民企造成侵权事实,然后以庄言的名义挨个起诉,敲骨吸髓——宋丹你也知道,李贺养的那帮孙子本来就是干这个的,轻车熟路,对他们来说易如反掌。接下来。尉栩窃走了庄言的国家科学技术奖。他知道庄言一定会火冒三丈,这正是他的目的,因为他会顺水推舟地让李贺再刺激庄言第二次,伪造信件再刺激庄言第三次。这样高强度、高频率的刺激,很容易让庄言病情进展,产生器质性病变,方便他给庄言安上‘精神病’的借口踢出基地。这些医学知识都是尉栩提前确认过的。所以尉栩才装得忍气吞声,满脸宽宏大量,被庄言揍了都不计较。孙建龙还夸尉栩厚道。庄言离开基地以后,身边保安力量会大幅削减,尉栩再投以重金,在国际平台上买凶杀人:不仅他自己可以洗清责任,还顺便料理了仇家,解决了苦主。因为原告死了,他的侵权案就没人提了;而且有钱能使鬼推磨,国际私人银行会严守尉栩的客户信息,国安局也查不到他头上来。对尉栩来说,这是一举三得的好事。” 宋丹气的目光乱飘,脑子里翻来覆去地想“我要捅死他。”因为念念不忘,竟然张口喃喃出来,吓得连魏东娴都不敢无视她,一脸恻隐地放下筷子,伸头凑过来,嘟唇撒娇道:“你没事吧?你这样子,我不敢说啦。” 宋丹瞪魏东娴:“怎么不敢说?接着说!” 魏东娴头次被人瞪着,呆了一下,竟然温顺叮嘱道:“你可不要乱来哦,毕竟尉栩的计划都泡汤了,庄言现在好好的啦。”忐忑嘱咐过,才顺从地接着说:“因为尉栩是提前计划好的,所以他早就模仿庄言的字迹,仿造了那封险些气死庄言的书信。而且尉栩很早就在庄言的房间里装了摄像头,知道庄言常年不回房间,休息舱都快挂蜘蛛网了。所以尉栩干脆提前三天把那封书信放在了庄言桌子上。他知道庄言揍了李贺,一定会被关禁闭,肯定会看见那封信。所以庄言在尉栩设计好的时间、地点、场合看到了那封字迹惊人相似的伪造书信,气得一塌糊涂,于是当着基地上下,闹出了那番影响恶劣的事情,接着查询当天的监控录像,完全查不到有人出入,庄言就自相矛盾了,于是成了公认的人格分裂精神病典型。” “太缜密了,尉栩的心思都放在阴谋诡计上了,难怪做不好本职工作。”肖璇气得头皮发麻。 “因为那封信是三天前放在桌上的,所以当天的监控录像当然查不到有人出入。而庄言刚回舱里,理所当然地误会了。”宋丹指出了关键点,“这么一看,尉栩真是处心积虑啊。人怎么能变得这么彻底,小时候的人,和长大之后的人,简直判若云泥。” 宋丹和尉栩是发小。看到尉栩把一系列计划炮制得如此精巧流畅,宋丹感觉恍若隔世。 “你不会给尉栩投毒吧?”魏东娴怕出幺蛾子,提心吊胆地瞧着突然冷艳起来的宋丹,“我头一次看见你这表情。你可别对尉栩做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儿,他死了的话,铁血救国会三年的成绩就打水漂了。” 宋丹拿食指绕着头发,垂下目光随口说:“庄言以前问我,出轨和出柜我能接受哪个。我跟他讲,你上了别的女人,我大不了卷铺盖滚蛋。但是你要是被别人上了,我就要找到那个****你的男人,跟他拼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我……我不太会撒娇,所以这种话,我当时说的很认真,很认真。所以现在我特别想捅死尉栩。但是现实总是很残忍,想哭不能哭,想捅不能捅,各种凑合着过。” 肖璇讪讪咬着筷子,睁大眼睛不敢吱声,闪闪发亮的眼睛来回打量宋丹和部长。魏东娴低头琢磨着宋丹的话,心竟然软化到没力气跳动,内疚地想,如果我是男人就好了。 (未完待续。) ps:  另外请问各位,“屠龙童话”那一章里,公主和圣徒对话的时候,”圣徒立马说:‘这活儿我接了。’然后走向山脉。/ 公主喊道:你给我回来!/圣徒又走回来,问:怎么,挑剔长相啊?“这一段查理写的画风陡变,有种很出戏的感觉。查理的本意是为了搞笑,才这样写,但是不知道大家是否觉得好笑——所以请在本帖下留言,当时觉得好笑的请告诉我,如果觉得出戏、不好笑,也请告诉我,查理会按照你们的反应来修改以后的写法。 303 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我……我好后悔。”魏东娴忽然眼眶发红,笑着抽湿巾蘸眼睛:“我是不是太自大了?当初以为是救你出苦海,没想到你对他那么用心。”瞧见肖璇一脸关切,魏东娴调皮吐舌头:“担担面太辣啦。” 宋丹低头吃面。 尉栩的供词让一切水落石出。他全招了以后,被指控了十三项罪名,移交给了联合参谋席的军事法庭。李参谋专程乘直升机降落在栖凤基地的露天飞机场,亲自负责尉栩的交接工作。 因为事态严重,所以升降坪旁边有重兵戍卫,直升机旋翼掀起的狂风吹得士兵的迷彩服猎猎狂舞。 升降梯的铁门缓缓打开,露出里面灰头土脸的囚犯来。曾经万人之上的总决策官尉栩,在十名执法宪兵的押送下,踉跄走出升降梯,艰难地抬起头来,看见铁面无情的李参谋负手站在直升机下,洁白的胡须和头发在狂风中飞舞。 尉栩抖了一下,脚步僵住,迈不出步子了。他身上还穿着灰扑扑的总决策官制服,惶惶如丧家之犬,此时最害怕看到的就是痛心失望的参谋层。 尉栩止步,执法宪兵怎么推都推不动。李参谋扭头瞧见,绷着脸大步走来,大风推着他往前飘,推背感强烈。这个年逾六十的老人却像凛冬里的苍松,步伐果断均匀,不被狂风所动。 “尉栩,我警告过你,不止一次。你站在历史的风口浪尖上,果然还是做了千古罪人。”李参谋失望无比。 尉栩已经全部招供,此时无话可说,垂头闭上眼睛:“我利欲熏心,对不起参谋层的栽培。” “希望在监狱里,你能反思更多。”李参谋知道多说无益,果断挥手:“押送登机。” 尉栩被宪兵铐得严严实实,推搡进武装直升机里。三台护航直升机护送着囚机率先起飞。李参谋的座机在升空前,探出半个身子。眯眼望着面前的黎塞留和维内托:“黎塞留中校,你做得非常果决,起到了应有的作用,没有令参谋层失望。就算那个人不在。你都是我们心目中的栋梁。” 黎塞留心知肚明,郑重敬礼:“我会履行正义的职责。” 李参谋点点头,目光飘到vv身上,洁白的眉毛舒展微笑,踏实得连鱼尾纹都皱了出来。漆黑闪亮的睿智眼睛微微眯起,与vv完成心照不宣的目光交流。然后李参谋缩进直升机,在雷鸣般的旋翼噪音里,踏实舒畅地哈哈大笑:“那么一切尘埃落定。共和国必将崛起,再会了,战士们!” 随着尉栩的伏法,一张巨大的金钱关系网浮出水面,被一一纳入监控。不安定因素终于排除,天庭计划的升空已经志在必得,而护航机已经十拿九稳。李参谋像高考完毕的学子。忐忑和焦虑全部平复,踏实得像个退休的垂钓老人。这荡气回肠的哈哈大笑,令地上的战士豪情满怀。 黎塞留和vv昂头敬礼,目送李参谋的座机消失在苍穹里。 ———————————————————— 一天后,联席参谋层的命令终于大张旗鼓地发布下来,斩钉截铁地宣布: “兹委任华夏共和国天军中校维多列奥·维内托为天宫护航飞行编队指挥官,于十天后驾驶怒火凤凰升空护航,执行任务。考虑到通知仓促,此任务提升到最高优先级,其余事务酌情顺延。” 维内托知道。随着尉栩的伏法,一切终于尘埃落定。所以联合参谋席下达了最后命令,一切都是铁板钉钉,再也不会改动。感受到了参谋层的强大信心。她的心终于踏实下来。 维内托匆匆回基地,在研发部到处问:“肖璇呢?” 苏小美听见维内托在找肖璇,连忙从秘书台后面转出来,追上去告诉她:“肖璇下午就带了飞行中队坐直升机离开了,不知道啥时候回来。” “她能带一个飞行中队?!”维内托不信。 “有个空军少校随行指挥,肖璇只是负责科研项目。好像是要捕捉什么宏观粒子,”苏小美撅嘴回忆,一说起这些物理学术语就脑袋疼:“总之就是很着急,催着战斗员给直升机刷了些黑漆漆像柏油的绝缘涂料,丑的要死,跟刚从沥青里捞出来似的——然后她搬了好多巨大线圈上飞机,就升空走了。” “这么急?”维内托皱眉问。 苏小美双手张开,撒娇描述:“是的是的,简直争分夺秒,满嘴说的都是人家听不懂的词儿,根本没法反驳。空军少校都被她催得没脾气,真是威风八面。” 维内托捏着下巴思忖,轻声说:“尉栩倒了,我想快些把这件事告诉庄言,他也许能早点回来。” 苏小美看见维内托的侧脸精致绝伦,顿时双眼只剩两颗桃心在突突乱跳,神魂颠倒地上去勾维内托的臂弯,抱着维内托的胳膊说:“庄课长也是在忙工作嘛!我们不要打扰他——男人啊,要给他们空间,空间啊,懂不懂?不然会被腻烦的。” “是吗?”维内托迷惑地看苏小美。 苏小美绝不会放过千载难逢的机会。她直视维内托,眼睛都不眨,面不改色地信口雌黄:“是的是的!我可听说了,一旦过了热恋期,男人最容易喜新厌旧、见异思迁。若有似无的甜,才不会觉得腻。所以你要晾着他,等他来找你。” 维内托第一次谈恋爱,经验短浅,唯独在这件事情上没有判断力,被苏小美轻易地蛊惑了。她蹙眉认真思索了一遍,竟然觉得颇有道理,任苏小美搂着自己胳膊,点头同意:“是的,男人都是响尾蛇,爱主动出击,不愿意吃送上门的。越想越有道理。” 苏小美目标达成,小鹿乱撞地期待试探:“那,反正您也没人陪,晚上一起吃饭好了!” 维内托想讨教更多经验,天真地点头同意了。 苏小美心花怒放,脸上沉着冷静:“好的,那么下午六点,不见不散。” ———————————————————————————— 下午吃饭时,苏小美欢天喜地的提前下班去换衣服,将三条裙子摊在床上,摸着下巴郑重其事地打量、比较,不知道穿哪件最好,心猿意马地举棋不定。等苏小美挨个儿试穿完,在穿衣镜前转了圈,时间已经逼近六点,她快迟到了。 苏小美连忙戴上挑好的蝴蝶结,匆匆出门去赴维内托的约。 她抵达的时候,维内托也刚到,两个爱好迟到的家伙居然同时踩着六点钟准点抵达,互相会心一笑,牵手进食堂去找座儿。 因为a层生活区被毁,她们常年在临时食堂用餐,连约饭都荡漾着一股浓浓的人民公社的气息。 苏小美看见维内托的嘴唇有点白,关切问道:“你没事吧?” 维内托蹙眉摇头:“可能是饿了。你去找座儿,我去打饭——你吃什么?”(未完待续。) 304 验尸报告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维内托蹙眉摇头:“可能是饿了。你去找座儿,我去打饭——你吃什么?” “咖喱鸡肉饭。”苏小美去找桌子,挑了条干净的桌子,又拽出餐巾纸把桌面擦一遍,端来两杯冷饮,坐下来只觉得心怦怦乱跳,惴惴不安地等维内托过来,心里充满幸福的期待。 维内托端了两份咖喱鸡肉饭走过来,坐下没聊两句,苏小美忽然看见维内托放下勺子不吃了,疲惫地支着太阳穴,闭上眼睛轻轻揉脑门。 “你不会是感冒了吧?”苏小美关切地问。 维内托扑哧笑了,睁开眼睛看着一脸担忧的苏小美:“拜托,庄言说我的dna分子构成都跟地球生物不一样,流感病毒对我束手无策。我怎么会感冒呢。” “那,你以前得过病吗?”苏小美顿时无比好奇,轻轻拍了下维内托的肩膀。 “我从没得过病,今天很奇怪,忽然头疼,还有点疲倦,总昏昏欲睡。”维内托忽然蹙眉咬唇,伸手护了下肩膀,轻声嗔道:“别碰这里,伤还没好。” “什么伤?”苏小美顿时紧张了。 维内托不说话,手指轻轻点在肩上,小声说:“枪伤。小口径********穿透力很强,加上是近距离击中,我还是受了点伤——不过没关系,子弹已经取出来了,只打进去两厘米,没伤到什么。”她瞧见苏小美的眉头心疼地立起来,反而安慰起苏小美来。 “哦,难怪你嘴唇那么白,流了不少血吧?”苏小美痛得像自己挨了枪,嘤嘤地说,还收走了维内托的那份冰茶:“那你不能喝冷饮了,我去给你换杯热的。” 维内托想去阻止,身体却懒洋洋的不想动弹,于是抿唇微笑,慵懒地争辩:“哪有流血。丁点大的创口,跟蚊子咬似的。” 苏小美不依不饶地去给维内托换热饮。 ———————————— 军事法庭的检察官觉得如鲠在喉,仿佛大快朵颐吃红烧肉的时候被鱼刺卡了喉咙,有种突如其来的难受。 新来的囚犯根本没有传言的那样配合调查。事实上,没有比这个囚犯更圆滑的老油条了。 “检察官,已经准备好了。”助手走进审讯室。 “好。”检察官调校了一下麦克风,翻看材料,肃然坐好。他面前的整面墙都是透明玻璃。玻璃隔出来的密室里,放了一张婴儿车似的合金椅子。囚犯坐进椅子里,椅子便“关门上锁”,将囚犯牢牢锁在椅子里。囚犯戴着手铐的双手放在面前的铁桌上,他的手指正在一格一格地数着钢链究竟有多少环。 “尉栩,你的供词前后不一致,我建议你不要做无谓的抵抗,坦白从宽才是你唯一的出路。”检察官开始日常工作。 “之前的供词是无效的,那是疲劳审讯逼出来的供词,他们对我动了刑。那是逼供。”囚犯歪着脑袋。坚定无比:“她们不许我睡觉,长达32小时,这是违反审讯法的。你们应该去调查她们的反人道刑讯。” 检察官轻轻敲桌子:“这个不用你提醒。但是,你的罪状已经证据确凿,你击伤维内托中校是无可否认的。众目睽睽。枪伤仍在。尉栩,你的一切恶行已经公诸天下,铁证如山。只有态度良好、配合调查,你才有减刑的可能,否则等待你的将是无边的黑暗。” “哦,是吗?”囚犯好整以暇地整理袖口。保持仪容,然后气定神闲地抬头说:“那么我期待着这无边的黑暗,检察官先生。我们走着瞧吧。” 日复一日,检察官颗粒无收。除了栖凤基地提供的那份供词。检察官再也没有在囚犯身上取得更多进展。审判将至,检方决定放弃负隅顽抗的尉栩,依据现有证据对尉栩正式起诉,半个月以后开庭。 —————————————————— 基地d层的军医休息室里,就算调高了空调温度,大家都觉得冷风飕飕。临时担任法医职务的随队军医捏着验尸报告。在黎塞留面前正襟危坐:“验尸结果和肖璇小姐猜测的结果惊人地类似。死者气道纤毛毁坏殆尽,肺动脉穿孔,严重内出血,主动脉壁损伤性肥大,心腔内壁破坏严重。损伤机制不明。” 黎塞留叠腿坐在三脚凳上,手搁在膝头,扭头瞧维内托:“你怎么看……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维内托闭目嗫嚅道:“我没事。”缓了会儿,睁开眼睛伸手说:“验尸报告给我看。”然后接过报告,蹙眉细看。 军医继续说:“根据淤血情况和缺氧分布来看,死者并不是死于心肌梗死。” “什么?”黎塞留猛然抬头,金发一颤。 军医努力解释:“心肌梗死的病源是冠状动脉。冠状动脉专职给心肌供血,通常冠状动脉发生急性堵塞,导致心肌缺血缺氧,继而发生心衰、休克——这样才会致人死亡。但是死者的解剖结果并不是这样。” “而是?”黎塞留蹙眉追问,她有不详的预感。 这个时候,维内托捧着验尸报告,清声朗读:“患者死于全心堵塞。心脏呈非病理性肥大,内壁严重损伤,二尖瓣、三尖瓣消失,房间隔破损,提示心室、心房受到机械性损伤,因充盈式全心堵塞导致急性循环衰竭而死亡。” 维内托抬头问:“什么叫‘非病理性肥大’?” “举个例子,您熬夜得了黑眼圈,那叫病理性黑眼圈。”军医努力一针见血:“但是您被一拳打出熊猫眼,那就叫做‘非病理性黑眼圈’。” 维内托瞪得军医低下头去。 黎塞留莫名爽快,低头捧脸笑得肚子痛,拼命忍住笑声,金发垂下来,随着笑意一跳一颤地遮住了她幸灾乐祸的笑脸。 维内托咬牙瞅黎塞留一眼,暗地发誓要她好看,扭头对军医说:“你会不会聊天?” 黎塞留止住笑,站起来,军刀坠到足边,随着步子轻轻敲打黎塞留的皮靴。她走过来对维内托说:“你别生气。军医尽责了,这推翻了心肌梗死的结论,既然确定马腾的死亡是外力所致,这就是他杀。‘囚徒’原本可以随心所欲地破坏人体,但是为了伪造心肌梗死的假象才这样做——它一定有别的目的,它还没有放弃潜伏。”(未完待续。) 305 更大的阴谋 维内托低头看报告:“也许它制住死者以后,从口鼻涌入死者体内,进入气道,钻破肺动脉,抵达心脏,只需要充塞堵塞心脏三十秒,就能导致死者循环衰竭,伪装心衰死亡。”她关上报告,眯起眼睛含恨道:“听上去很符合‘囚徒’的作风。” 黎塞留瞧见维内托认真说话的时候,一头柔顺光亮的银发煞有介事地摇头晃脑,心生喜爱,忍不住伸手摸着她的脑袋说:“战斗部和执法队已经在大范围搜查基地了,找到囚徒只是时间问题。” 维内托不满地晃头甩掉黎塞留的手,抗议道:“不准摸我的头!”收起验尸报告,气呼呼走出去了。 黎塞留惊讶地捧着自己的手,像做错事了一样。她不好意思追出去,所以在手术室逛了一圈,忽然看到一个沾血的铁盘子里搁着一枚弹头,好奇地拿镊子夹起来问:“这是昨天取出来的弹头么?她流了这么多血?” 军医连忙承认:“是的,我忙于解剖尸体,所以没来得及处理它……” 黎塞留嘟囔:“按道理她的枪伤应该迅速愈合才对。难道弹头上有拮抗酶?”胡思乱想间,拿镊子夹起弹头细看,忽然看清,血渍糊乱的弹头上,竟有人为割出来的十字凹槽。这种十字圣痕弹是殖民地的战姬射杀外星原住民用的:量产弹药的时候在弹头刻上十字槽,填充水银、紫外线胶质、重金属银,分别针对性杀伤不同的外星异种。这种弹药改造手段是天堂文明的习惯传统,在初始化记忆里有记载,黎塞留记得很清楚。 她端详血糊糊的弹头,看出这枚十字圣痕弹的刻痕是手工制造的。也就是说,尉栩事先在弹头上锯出了十字凹槽。所以,尉栩一定往弹头里填充了什么,这就解释了维内托的枪伤迟迟不愈合的问题。一定是特种弹头携带的物质阻碍了维内托的愈合。 问题是尉栩究竟往弹头里填了什么。射杀狼人要填充特化金属银。射杀吸血鬼要填充紫外线胶质。如果要射杀战姬,应该填充什么? 黎塞留捏着镊子发呆,怎么也思考不出来。 军医瞧见黎塞留站在那里不动。好奇地走过来,凝视这枚子弹:“有什么问题吗?” 黎塞留责问军医:“你就没留意过这枚弹头做过手脚吗?” 军医仔细一看,隐约看到了弹头上的十字刻痕,惊讶道:“这种弹头我第一次看到。想不到总决策官还有这爱好。他又不是基督徒。” 黎塞留放下弹头,把盘子端给军医:“拿去化验,一定要查出弹头上有什么成分!” 军医醒悟过来,郑重其事地点头,接过盘子走进化验室。 黎塞留心神不宁。惶惶往外走,越想越惊心动魄:尉栩事先改造了子弹,证明他计划好要开这一枪;证明他计划好了要被魏东娴剥官夺职、被罢黜拘禁。 尉栩知道他会马失前蹄。因为从云端坠落,也是尉栩的计划之一。 什么人会丧心病狂到运筹帷幄地策划他自己的陨落? 失去一切,对尉栩有什么好处? 除非他能得到更多。 黎塞留想起尉栩被罢黜时软弱惊慌的狡辩;想起尉栩被拘押时暴怒绝望的顽抗;想起尉栩回头瞪宋丹时狠毒怨恨的眼神。想起尉栩倾情出演的这一幕幕,她的心如坠冰窟。 尉栩明明计划了自己的坠跌,却装出了被暗算的惊愕。尉栩明明知道局势的发展,却装得像被推得踉踉跄跄,哭号得如同在身不由己地跌撞前行。如果这一切都是尉栩惊为天人的演技,那么现在才是最危险的时刻! 魏东娴于风平浪静之时。突发雷霆万钧之力,这令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的出击,突然夺走了尉栩的地位、名誉和权力,夺走了尉栩的一切。她大获全胜,维内托大快人心,就连参谋层的李参谋都发出了“共和国必将崛起”的激荡狂笑。 人们觉得已经赢了。 但是黎塞留这才发现,尉栩似乎也希望人们这样想。 “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事情。一定要警告维内托才行!”黎塞留五内如焚,匆匆追出去。 —————————————— 刘大健是个技术兵,有一颗奋发图强的心,自学英语四六级。进口设备的英文说明书都能读懂。他的自强不息有了回报,年纪轻轻就被招入栖凤基地供职,编入维护部,负责c区的管道维修。 起初刘大健有些愤世嫉俗。因为每天检查管道是一件挥霍青春的工作,无聊程度仅次于收银员。但是随着年常日久,刘大健发现管道工是个对经验和技巧要求相当高的工作。因为栖凤基地的水暖、电气和各种类的汽油柴油航空煤油全部依赖预先埋设的管道来运输,所以补给线很长。于是管道出现故障时,智能计算机只能提示“xx管道xx段xx节出现故障”,而具体故障在哪个位置?这需要刘大健乘坐隧道车前往该地点。散步好几公里,依靠经验来找出故障节段。 这是一个对体力和脑力都要求严苛的细活儿。故障可能微乎其微,比大海捞针更考验耐心。所以电脑终端提示供水管出现故障以后,刘大健不敢怠慢,跟战友打了声招呼,跳上隧道车就赶赴故障节段。 供水管道埋设在专用隧道里,分为26个大段,每个大段细分为3节,每节大约3公里左右。所以负责管道维修非常辛苦。这次故障地点是c段第3节,刘大健乘坐风驰电掣的子弹头隧道车飞驰了半小时才赶到现场,提了电脑和沉甸甸的工具包,像个负重旅行的登山者一样,大汗淋漓的走下站台,拐进供水通道,前往现场。 供水管道很少出故障,但是就算是轻微的漏水都会被计算机检测到。所以刘大健已经做好了仔细翻找的心理准备。 他猫腰钻进管道埋设区。这是个三人高的隧道,直径两米的粗大供水管被钢筋牢牢钉在隧道里。刘大健打开工业聚光灯,跟随一束摇晃的光线走进隧道里。旁边就是比他还高的水管。 每次走在这逼仄的隧道里,刘大健都升起幽闭的恐惧。他知道这条水管每秒钟运输的纯净水能灌满一个泳池。他做过很多次噩梦,梦见水管突然炸裂,澎湃的水压把他拍成墙上的肉饼——或者汹涌而来,瞬间灌满整条隧道,把刘大健变成泡烂的的浮尸。 所以他每次出任务,都小心翼翼,无比谨慎。 刘大健每走几步,就轻轻伏在水管上,附耳贴紧,拿钢笔轻轻敲管壁。每次的管壁发出的回响都稍微不同,这让刘大健确定:他正在逐渐接近漏水区。这是水管工的实用经验,屡试不爽。 断续走了大概一个小时,脚下的路面已经污水乱淌,军靴踩上去吱呀有声。刘大健知道漏水区已经不远了,他抬起工业聚光手电照了一下,漆黑的隧道在光线尽头影影绰绰,连强光都无法驱散那幽深的黑暗。 现在的位置,离开最近的管道出口都有0.5公里。刘大健的前方和背后都是浓重的黑暗,他甚至觉得空气都浑浊起来,氧气不够呼吸用的。 他知道这是恐惧在作怪,所以他闭目冷静了一下,叹一口气,继续往前走。(未完待续。) 306 看来只能用那个方法了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脚底积蓄的水洼越来越厚,渐渐要****刘大健的军靴。他最后找到管道破漏点,顺着修理楼梯爬上管道,像登顶火车似的,爬在湿漉漉的管道上,拿手电照着,一寸寸摸过去,最终看见了一处裂缝在往外渗水。 他准备修理的时候,忽然听见断续的“滴答”声。刘大健狐疑地探出身子,举起聚光灯一照,看见前方两米处的管道连接栓在往下滴水。 管道的建材是五十米一截,用连接栓固定在一起。如果前方在漏水,证明面前这条裂缝不是唯一的故障源。 刘大健必须察看个究竟。他背着修理包,慢慢爬过去,膝盖和手掌都被冰凉的污水****了。 慢慢爬过连接栓,刘大健拿灯一照,看见管道上面有个直径半米的均匀圆孔。强光照射下,刘大健可以透过圆孔,看见半米厚的管道下,纯净水正在无声激流而过,流速之快,仿佛管子里盛着均匀的果冻,而不是飞快的激流。 刘大健惊讶地长大了嘴巴。按照他的经验,这个圆孔早该像爆发的消防栓一样朝天空狂喷水柱才对。而匪夷所思的是,不仅洞口没有喷泉,反而安静得像这个洞不存在一样。 这惊世骇俗的场面,几乎摧毁了刘大健从小树立的唯物主义物理观。他本能地往后缩,恐惧地想撤退。 忽然,光芒在半空发生折射。一道铺天盖地的保鲜膜像个巨大的水泡,骤然收缩,把刘大健刹那包裹。在刘大健反应过来时,他看见空气中突然浮出一张饥饿的人脸,张开大嘴一口咬下;人脸浮现的刹那,整个空泡也随之显现。隧道里的圆锥形光柱像是被吃了一样,揉成一团浑圆的光晕,渐渐缩小坍塌。然后光晕收紧成一个鼓动、挣扎的人形,这个人形就像蛇肚子里猎物的轮廓,迅速虚弱下去。渐渐过半天都只挣扎一下,终于回归静止。最后,光晕被黑暗挤压成一个点,连惨叫都没发出一声来。 在浓郁的黑暗里。一道薄膜吃饱喝足,哧溜一声收缩滑走,一束圆锥形光柱被彻底解放,重新照亮了一方墙面。然后,怒放光芒的手电筒“咣啷”一声。从管道上滚落,摔在水洼里,渐渐不动,绝望的光芒照射着摔在地上的修理背包。 毫发无损的背包浸在地面的水洼里,它的防水材质让它依旧保持了挺拔的形状。但是背包的人已经不在。孤零零的电筒照得墙壁一片雪白,墙面干净无暇,完全看不出这里曾发生过杀人不见血的恐怖。 水管上的孔洞又开始像蓝鲸换气一样喷薄水柱。喷了几秒,又停止下来,于是隧道彻底陷入漆黑的死寂,连电脑终端的“c3节段故障警告请求维修”的指示灯都偃旗息鼓。停止闪烁了。 机房里的维护部小组长咬着可乐吸管,蹬地将椅子滑过来一瞧,看见故障警报停止闪烁,系统显示一片正常,以为是刘大健已经维修成功,点头夸奖一声:“小伙子好样的。”滑开椅子,继续去忙别的。 —————————————————— 邢殇叉腰走回来,将一份传真拍在桌上,沮丧道:“你现在还回不去基地,因为不符合程序。你的申请被搁置了。” “什么?”庄言拾起传真一瞧,看见上面盖着个鲜红的大戳“驳回”,蹙眉伤脑筋道:“我总觉得要出事,我真的想早点赶回去。” 黎塞留告诉过她。世界之战就在这个月月底。如今天庭计划已经尘埃落定,预定在十天后发射,成为板上钉钉的事实。这让庄言更加心神不宁。 因为十天之后,正是这个月的月末。 庄言已经对黎塞留深信不疑,所以无比重视米迦勒留下的唯一预言。假如在天庭计划的发射当日,世界之战就会掀开。那么一切的关键应当发生在栖凤基地之内。 基地里有他的牵挂他的思念他的同僚他的羁绊,他绝对没办法袖手旁观坐视不理。 “我倒是可以给你订特勤航班,让你直飞国内,再转直升机去栖凤基地,大概11小时可以到达。但是没用啊,你必须拿到许可才行。”邢殇无可奈何地耸肩。他看着庄言在酒店里像只狂躁的浣熊一样来回踱步,眼睛都快花了。 庄言五内如焚地咬着手指头,叉腰踱了几步,拿出深思熟路的果断:“没办法,看来我只能用那个办法了。” 邢殇凛然震撼,肃然凝望庄言,心怀余悸地喃喃:“你是说那个方法?” 庄言心情沉重,语气有种走投无路的郑重,心情沉重地严肃道:“恐怕是的。” “可是……”邢殇没说完,就被庄言打断了。 “没有其他选择了。”庄言凝望邢殇的眼睛。 邢殇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他拿起电话,递给庄言。 庄言接过电话,开始拨号。 “你又要跟谁促膝长谈了?”邢殇叉着腰问。他想起自己就败在庄言的嘴炮之下,耿耿于怀。 “世界上没有促膝长谈解决不了的问题。”庄言一边拨号,一边气定神闲地说,“如果有,那就再谈一遍。” 邢殇看见庄言拨的是联合参谋席的座机电话,他冷笑道:“那可是老谋深算的各大参谋。我看,你连跟他们促膝长谈的机会都没有。” 庄言的电话已经打通了,叉腰昂头道:“喂?秘书长,我国安局特勤九处的邢殇,关于栖凤基地的人员布控问题,要向李参谋汇报一下,请替我转接李参谋的座机。” 邢殇吸一口凉气,惊叹庄言的无耻。因为以庄言自己的名义,是绝对打不进李参谋办公室的,只会被秘书冷笑一声,以“参谋正在开会不在办公室”的名义拒接。但是邢殇就不一样了,他是特勤九处第一纵队执行官,具备向李参谋汇报工作的资格;而且特勤九处属于机要部门,秘书不敢耽误。第三,也是重要的一点,庄言的手机早就被没收了,所以庄言手里拿的是邢殇的电话。 秘书信了。他郑重地说:“李参谋正在开会,十分钟后您再打过来,我替您转接。” “好。”庄言放下电话,闭目养神。十分钟后,他再次拨打电话,秘书迅速将这通电话做了加密处理,转接进李参谋办公室。 “喂?”李参谋苍老的声音响起来。 “李参谋,就算我国在材料科学、工业基础、发动机技术这些基础领域远远落后,就算我国还在起跑线上挣扎——我们也能击败那些遥遥领先的国家。”庄言张口震八方。 李参谋听出是庄言的声音,但是被这句话吓唬得半天没吱声,沉默半晌才问:“怎么击败?” “另辟蹊径。独创先河。找到新起点,奔向新跑道,所以在这个新赛程里,我们是遥遥领先的。”庄言字字铿锵,“一个新概念的潜力是无穷的,紫电科技带给我们无穷的灵感,它让我们更清楚地认识这个世界的构成和真相,于是我们就算用最陈旧的设备,都能捕获世人从来没有发现过的新物质,来制造崭新的决胜武器——而敌人永远不可能在这方面领先我们,因为他们依旧认为世界是由无限微观的原子核和电子组成的,这让他们永远不可能制造出我们拥有的新兵器。” “疯狂的科学家。”李参谋心里嘀咕,暗想我就一直认定物质世界的组成成分是原子核和电子,你连我一起骂了,你知不知道。 “就算用最陈旧的设备都能制造?”李参谋只关心这一点。只要这个问题明确了,庄言就具备了和核心参谋层大放厥词的资格。 “聚变控制技术是现成的。大气成像技术是气象台的老设备了,低温超导线圈也早已成熟了——我们将变废为宝,用一堆垃圾制造出决战超兵。”庄言言之凿凿。(未完待续。) 307 嘴炮是不分敌我的无差别杀伤武器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李参谋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阴森森地问:“庄言,你知道在参谋面前吹牛逼的后果吗?” 李老直截了当。庄言胆大包天。他严肃地说:“我知道后果,但是为中华之崛起而吹逼,我必须义无反顾。李参谋,世界的物质构成不是我们想的那样子。我曾经读不懂紫电科技,但是这一个月来,我见识了太多东西,我思考了很多,已经隐约触摸到了真相:世界是粒子组成的,而粒子是空间形成的——空间的折叠形成了粒子,就像纸张揉成了纸团一样。而细微的空间褶皱是普遍的,它形成了原子核、电子这些基本粒子,组成了物质世界;而粗犷的空间褶皱同样存在,所以世界上存在有像婴儿那么大的原子核,也存在像苹果那么大的电子,这些能在宏观世界直接观察到的粒子,遵守一种磅礴的能量守则,捕获它们,贮存它们,我们就能用老旧的聚变技术,掌握史无前例的崭新力量,这是基础科学全面刷新认知以后才能获得的新力量,它将遵守逼近‘因果律’级别的‘无坚不摧’,它带来的‘因果’式毁灭,地球上没有装甲能够抵御,它是名副其实的摧星武器。——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李参谋脑袋有点涨,蓦然升起挫败感,因为他发现,就算庄言在吹牛逼,自己都没办法揭穿他了,因为稍微有点听不明白啊。 “你,你慢点说。”李参谋舍不得挂电话,像一只被青草引诱赶路的老毛驴:“你,你慢点说。空间的褶皱形成了粒子,组成了物质世界?照你的意思,偌大的宇宙,说白了是一张揉的皱巴巴的纸?” 庄言感叹:“您的比喻很贴切。是的,宇宙就像一张揉的皱巴巴的纸,那些褶皱组成了我们热爱的山河、肌肤、果实、分子和原子。所以有人声称,毁灭之后的宇宙会坍塌成二维世界。因为宇宙无限膨胀以后,就像把‘皱巴巴的纸’抻平了,空间不再褶皱,粒子随之消失。从而物质全部湮灭,宇宙毁灭的同时,也变成一平如洗的二维平面。” “妈的!”李参谋第一次在外人面前爆粗口,“我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全身心地渴望对方是在吹牛。” “毛骨悚然。是不是?”庄言掌握了对话的主动权,和善笑道:“听着:认识到了空间和粒子的本质,就好理解摧星武器的霸道之处了。我们知道了,1,空间的褶皱构成了物质。2,‘能量的传递’能改变‘物质’的运动状态。由上推出:‘能量传递’影响‘空间褶皱’,是宇宙创造一切和毁灭一切,所必须遵循的法则。所以,我们宣布:‘空间构成了世界。而能量传递左右着世界。’由此推出……” 李参谋脑袋像鸡啄米,好几次脑袋坠下去才惊醒发现。自己刚刚睡着了。但是他不肯承认,宁肯用爪子挠脸,都不肯让庄言知道自己不仅听不懂,还险些睡着。 我是参谋,我怎么能像不及格的学生一样因为听不懂而呼呼大睡?那绝对是污点啊,是奇耻大辱啊,会被庄言永远瞧不起的啊! 所以李参谋近乎崩溃地挠得满脸红痕,眼珠凸出,都不肯吱声让庄言说的通俗一点。 “由此推出,改变‘能量传递’的方式。能让‘毁灭’的过程事半功倍!”庄言肃然说到正题,“火焰以辐射方式毁灭一切,所以隔热陶瓷能够抵挡爆炸、乃至核爆炸产生的高温高压,所以各国都有核掩体。因为以‘辐射’方式‘传递能量’的武器,是完全可以抵挡的。但是!” 李参谋精神一振。 “但是,摧星武器遵守新的能量法则。万物皆有‘固有频率’,这种原子层面的自振频率,就像指纹一样,不同的物质。‘固有频率’绝不相同。令人激动的来了:只有‘固有频率’和摧星武器的频率完全相同的物质,才能够接受摧星武器爆炸时释放的能量。你别管这能量是怎么灌注到靶子身上的,总之,这些能量会百分之百全部轰到靶子里,直接导致构成靶子的原子瞬间被磅礴的能量激发到跃迁态,原子核全部跃迁到高能级、开始作左冲右突的无规律热运动;而电子更是澎湃得无影无踪——这就是靶子被摧星武器从原子层面彻底毁灭的粗略过程。” “从原子层面彻底毁灭。”李参谋重复这句话的时候,有种性高潮的飘飘欲仙,他打了个冷颤,全身酥美。 “理论上说,电子全部逃逸,原子核纷纷逸散,那么靶子在化学意义上就完全变成另外一种东西了。”庄言耸肩,“所以,是的。这就是彻底毁灭。” “能量灌注的威力有多大?”李参谋问。 庄言闭目心算,有点算不明白,大致估计着说:“威力基本上是第四代核武器的1亿倍左右。” 李参谋的电话“咣当”掉在桌上,他睁大眼睛,嘴唇乱颤,捂着心脏开始抽搐。 “保守估计,1亿倍左右。”庄言继续说。 李参谋的手像帕金森一样乱颤,他眼珠凸出,右手用力攥住痛的天昏地暗的心口,左手乱颤地伸到抽屉里去摸速效救心丸,但是手抖得抓不牢小瓶子,急得李参谋双目夺眶而出,张口喘息着拼命拧开小瓶子时,手竟然颤得捏不住——药瓶一滑便滚到了桌上,速效救心丸撒了一桌。 “李参谋?”庄言还在电话里无辜地问,“李参谋?” 李参谋眼睁睁看着生还的希望就像满桌滑溜溜的药丸一样,从指尖溜走——他攥紧左胸,疼得大口喘息,恨不得以头抢地,但是哆嗦的身子开始反射性强直,整个人抽搐着在桌上打了个滚,手胡乱地在桌上乱抓,却捏不起一粒药丸,然后他从椅子和桌子中间滑下去,噗通跌在地上。 李参谋用最后的力气,手在秘书铃上刮了一下。 铃响,秘书匆匆冲进来:“参谋,您怎么了?”定睛看清楚李参谋心脏病发作,痛得只剩一只手攀在桌沿,想必整个人都在桌下打滚,秘书顿时吓的魂飞魄散,冲过来娴熟地施救:“您好端端怎么突然发作了!我的妈呀!” 秘书好不容易把李参谋救过来,提心吊胆地打急救车电话,非要把李参谋送医院,李参谋却颤抖着雪白的嘴唇,五指颤抖着伸向电话:“给我,给我听电话……我要听电话……” 气愤至极的秘书抗议:“您打电话都打出心脏病了,还听电话!您这是铁了心要为国捐躯吗?” “电话!”李参谋痛心疾首地喊。 秘书悲愤欲绝地把电话递给李参谋。 庄言还在电话里一脸无辜地问:“喂?喂喂喂?” 李参谋气喘吁吁地问:“为什么威力强1亿倍?告诉我!”(未完待续。) 308 不吹牛我们还是好朋友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庄言疑惑地说:“您没事吧?我刚才听见咣当一声呢,电话咚的一声掉桌上都吓我一跳呢!” “不用你管!你给我说,为什么强1亿倍!你要是唬我,就趁早吃顿好的吧!”李参谋刚从鬼门关回来,说话阴森森的。 庄言奉命解释:“因为核武器释放的能量,起杀伤作用的只占千万分之一,其他的能量都以热能和辐射的形式散失在大气中,有效利用率极低。而摧星武器的作用机制是将所有能量灌注入靶子内部,有效利用率是百分之百,差距就拉开了。” 李参谋喜出望外,喊道:“那我们岂不是可以……” 庄言怕听见不得了的话,赶紧打断:“不要高兴的太早。假设核武器的原料以一公斤铀235来计算,那里大约是4.2摩尔的铀,约等于4.2x6.02x10(23次方)等于252800000000000000000000个铀原子同时工作,才制造出气势恢宏的起爆场面。那可是两千五百万亿亿个铀原子!闹哪?而摧星武器的原料极其难得,捕获一对宏观原子核就能用来武器化了,所以按照原料规格,我们能够制造的摧星武器的威力是第四代核武器规模的两千五百万亿亿分之一。因为原料难求嘛。” 李参谋失落无比,仿佛姑娘看见爱人掏出求婚戒指,兴奋得要昏倒时,戒指意外掉进了臭水沟,顿时失望得无以复加。李参谋只觉得心口隐隐又疼起来,本能地攥住了小药瓶,蹙眉鼓励自己:“你是堂堂参谋,你可以倒在枪林弹雨中,你可以倒在刺客的匕首上,但是你决不能倒在黄口孺子的电话之下!你绝不可以死在科学家信口胡吹的牛逼之中!” 李参谋眉头痛苦地挑了两下,待胸口隐痛舒缓了点,揉着心尖儿。瓮声瓮气地问:“所以,你说的摧星武器的实际威力,其实比手雷强不了多少了?” 庄言漫不经心地垂下目光剔指甲:“但是我算过,假如将能量利用率设定成100%的话。就连手雷对人类肉体造成的伤害,也比普通核弹高八十几倍。” “比核弹高八十几倍……”李参谋踮脚一立,“噫”了一声,两眼一黑,激动得昏厥过去。寸步不离的秘书吓得捧脸尖叫:“参谋!参谋!你撑住。救护车马上就来了!” “喂?您没事吧?李参谋?”庄言无辜地在电话里“喂喂喂”。 秘书气得天旋地转,一边给参谋喂药送水掐人中,一边拾起电话怒道:“参谋昏过去了!你摊上大事了!” “参谋!”庄言悲伤地喊。 这时候,李参谋不屈不挠地醒了过来,坚定地伸手要来电话,对着话筒破口大骂时,口水乱飞:“你给我马上立军令状,把这个摧星武器给我搞出来!满足你的一切需求:设备自由调动,人员听凭拆迁,经费不设上限。你必须给我把这个武器弄出来!你必须把你画的饼给我充饥,把你吹的牛变成现实!你要是没把你刚才阐述的蓝图实现,你就等着当我的心脏移植术的供体吧!” 庄言唉唉嚷道:“为什么要立军令状啊?我没做好思想准备啊李参谋!” 李参谋骂得口水四溅:“你主动给我打电话,安的什么心思当我不知道?你少给老子立牌坊,这不是咨询,这是通知!这是命令!这他妈是你自找的!哎呀妈呀,我心窝子疼……这是命令!你听见没?” 庄言甜蜜地问:“那么我可以回栖凤基地了?” 李参谋哎哟了一声,和秘书一起揉着心尖儿,无力地吩咐:“回去吧回去吧,你爱搁哪儿呆着就上哪儿呆着去。只要你捣鼓出摧星武器。” 庄言一脸茫然地听见参谋挂了电话,里面剩下嘟嘟的忙音。 邢殇听见了庄言的豪言壮语,心情激荡之余,更听见了电话里老头子气急败坏的咆哮。所以邢殇有点忐忑。提心吊胆地问庄言:“结果怎么样?” 庄言转过身,无辜地瞧着邢殇,随手将电话抛还给特勤执行官,无所谓地耸肩说:“我拿到回栖凤基地的官方许可了。” 邢殇呆呆瞧庄言,张口结舌,哑然无言。满肚子都是激烈的吐槽,但是竟不知道先说哪一条好。 为了回基地,险些把一代参谋急死在办公室里,你至于吗! 那一脸无辜的表情是闹哪样啊!没心没肺的混账! 你的嘴炮能不能不对自己人使用啊,简直是不分敌我的无差别大规模杀伤武器啊,混蛋! 电视上的台词都是“自己人,别开枪!”但是跟你打交道,忍不住要呐喊“自己人!别吹牛!”啊!混蛋! 庄言迷惘地打量张口结舌的邢殇,疑惑地问:“你在想啥?” “啊?”邢殇回过神来,舔了舔嘴唇:“没啥。” “准备飞机,我们回国。”庄言去收拾书本和文献。 “好。”邢殇极其珍惜某人不吹牛逼的时光。所以他显得很温柔。 ———————————————————— 这两天,宋宪一直觉得身子不太舒坦,成天虚弱乏力,午饭一过就想睡。起床照镜子,看到眼睛里的血丝密得像裹着眼球的红网兜。他的肺病也一天比一天重,手帕捂着嘴一咳嗽,全是铁锈色的痰。 魏东娴体贴人,常给宋宪捶背,岂料他连这轻柔的拍打都扛不住,稍微捶几下,宋宪肚子里的五脏六腑就像挣断似的纷纷往下坠,痛不堪言。宋宪意识到身体每况日下,已经跟不上革命的进程了,惋惜地决定打退休报告,离开一生珍爱的技术岗位。 退休报告交上去之前,宋宪决定好好审核检查一遍剑炉的大小角落。就算对这份工作千般不舍,他都不会赖在岗位上尸位素餐。所以至少,务必达成一个完美的职务交接,为自己鞠躬尽瘁的一生画上圆满的句号。 所以宋宪宣布,他要对自己负责的剑炉做一次大扫除式的审查。 宋宪的人生几乎没有污点,所以他的荣誉也必须毫无瑕疵,这是他对自己的期望,也是长久以来严谨认真的习惯。 建造部的服役技术兵对宋宪心悦诚服,看到宋老终于身体吃不消,决定退居二线,大家依依不舍之余,也倾心尽力地总结报表,审查进度,整理账务,努力配合做好这次突如其来的年检核查,希望能让宋宪心无牵挂地离开他心爱的岗位。 宋宪每审查完一个部门,都会恳切地和部门员工谈心,对审查出来的漏洞和瑕疵给予劝导和指正,但是大多数时候都是对属下的成绩赞不绝口。最后宋宪总会和大家惜别,他离开的时候,多愁善感的部属常常会潸然泪下。 渐渐的,宋宪快要查到孤僻已久的农业克隆培育中心了。(未完待续。) ps:  昨天因为逛街拖更了……我非常害怕,你们生气怎么办,你们要肛我怎么办,你们要求女装道歉怎么办……所以我赶紧加更补上。同志们,当你们因为作者拖更而不爽的时候,请务必记住,作者是爱你们的!(这个时候卖个萌就可以了吧) 309 溶血性黄疸的极致 “接下来该审核哪个部门了?”宋宪连续检视了半个剑炉,莫名疲倦,额头都是虚汗,揉着肩膀问男秘书。 秘书翻了翻厚厚的交接文件,铅笔在纸上一行一行地数:“车间检查完了,接下来是旁枝末节的部门了。生化基质培养司,农业克隆培育司,还有废弃物资回收司。”秘书说完,痛快地关上文件夹:“只剩下这三个部门了。” “农业克隆培育司。”宋宪抬头回忆,微笑喃喃道:“当年也申批了一笔不小的拨款呢,怎么沦为旁枝末节了呢?走,去看看。”他挥手,示意秘书带路。 秘书瞧宋宪一脸病态的蜡黄,皮肤颜色重得像橘子皮,有点黄疸的症状,还在盗汗,忍不住关心道:“农业克隆司是最远的,平时也没谁愿意去,您要不要歇会儿再动身?反正离开正式交接还有段时间,不着急。” 宋宪摇头,眯起眼睛道:“但是我好奇啊,国家拨给他们一个多亿,他们究竟怎样无能才能每况日下到这个地步。”轻轻摇头,一脸恨铁不成钢的隐怒,淡淡地固执道:“带路,我离职前一定要亲自查查这个农业克隆培育司,看看他们到底把国家的钱花到什么地方去了。”说着,他吃力地支着钢铁栏杆站起来,抹掉脑门上的虚汗,艰难迈步。 在宋宪头顶的天花板上,光线突然诡异地折射了一下,仿佛一层凝胶无声淌过。下一刹那,一束频率和生物电波雷同的微波悄然辐射,准确地覆盖了蹒跚前进的宋宪。 如果有人捕获这道微波,经过艰苦的破译,也许能够解密这束波的内容:它代表了一段人类尚未发现的小分子蛋白质的多肽结构。在这束微波的辐射下。对应的蛋白质基团会产生变构,触发第二信使反应链,去传递生物信号。 而这个简单的生物信号,在宋宪身上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它显然激活了宋宪体内的什么东西。 蹒跚走路的宋宪像被电了一下,突然全身强直,从弯腰驼背变成踮脚直腰。于是个头突然高了一寸;然后腰挺得像一张弓,仰天轰然n→n→,摔倒。继而胳膊拉直,体表静脉暴突得像青绿色的蛛网,十指痉(防屏蔽)挛得像九阴白骨爪神功大成。在他滚地抽搐时,全身绷紧,倘若在他后脑勺和脚尖中间绷起一根弓弦,宋宪乱颤的身子酷似一张弯弓——这是角弓反张的症状,常见于脑脊髓膜炎和破伤风,证明他的神经中枢正在面临巨大威胁。 男秘书腰间的微波测量仪噪音乱嚷。他不顾这些。噗通跪下去抢救宋宪时,看见宋宪脸色绿得像没熟透的桔子,重度黄疸症状无比明显。更可怕的是,因为突如其来的溶血加剧了胆红素堆积,导致宋宪的脸皮黄绿交加;而脉络膜血管破裂导致眼球内出血,让他双眼鲜红欲滴;而他抽搐的嘴唇一片雪白,乱颤着往外咕嘟涌白沫,整张枯槁的老脸顿时色彩缤纷。像故事里的鬼上身。 秘书撕心裂肺地用力托起宋宪的脑袋,束手无策地抚摸宋宪的脸。昂头大喊:“来人,来人啊!救人啊!” 突然,一只尖利的爪子狠狠抓住了秘书的脖子,用力捏他的气管,刹那挠出五条浮肿的血痕。 秘书低头一看,宋宪血淋淋的双眼已经快夺眶而出。整个脑袋哆嗦乱颤,一脸狂怒的怨恨,狰狞张大的嘴巴像螃蟹一样充满白沫,“咯咯”的音节在喉咙里咕噜个没完,说不出话的宋宪像个厉鬼一样瞪着秘书。眼神里有不顾一切的求生希望,也有不甘死去的怒火和怨恨。 眼泪从秘书眼里夺眶而出。秘书陪伴宋宪已久,深知他的严谨和慈祥,从而想象到露出狰狞表情的宋宪承受了多么可怕的痛苦。秘书泣不成声地喊不出连贯的字儿,他看见宋宪在乱颤抽搐时,皮鞋断断续续地在地上犁了两下,最后挺直,不时突然弹一下。 而宋宪的右手,从徒劳地抓住秘书脖子,变成滑下扣住秘书衣领,最后彻底失去控制肌肉的力量,五指如勾,呈爪状坠落,重重落在秘书的大腿上。 宋宪死得极其迅速,只挣扎了区区两分钟。秘书痛哭流涕地喊得喉咙嘶哑,才叫来最近的人,然后他泪流满面去抚宋宪的眼皮,却拂不合宋宪的双眼,手掌每次滑过宋宪的面部,老人鲜红的双眼都怒目圆睁,死不瞑目。 就像暴毙的大厨。 建造部的技师、技术兵、工程师和后勤员纷至沓来,渐渐围成个圆圈,伸头查看宋宪的遗容,却被这厉鬼还阳一样的容貌吓得胆战心惊,个个寒毛倒树,只觉得气温骤降,牙齿都咯咯战起来。 在场的各位都是军伍出生的汉子。让他们毛骨悚然的不仅仅是宋宪死相可惧,更因为宋宪死的突然、古怪。因为他们从没见过死人的脸部汇聚了黄绿红白黑五种颜色的,简直像压抑艺术家的调色盘,更像死神勾勒的黑暗油画。 只有你不知道的东西,才会让你害怕。 他们莫名感受到了“未知”的恐惧。 抽泣声终于从某处响起,就像瘟疫一样,骤然感染了所有人,哭声爆发了出来。 空前的恐惧弥漫开来——如果全封闭的栖凤基地开始流行未知的瘟疫,灾害将是毁灭性的,因为人工通风系统打造的空气环境,比地面的通气环境糟糕太多,一个借由空气传播的流行病很容易感染到每一个人,一个不留,没有谁能幸存。 就像生化危机一样——地下基地最害怕的不是核弹,而是流行病。 很快,九人团高层迅速作出反应,魏部长匆匆赶到现场,低头瞧了宋宪一眼,当场双手捂住鼻子,半天说不出话。捂脸饮泣了半晌,魏部长才低声下令:“抬走,解剖。” “解剖?!”秘书难以接受,他接受传统教育,认为对德高望重的人尸体不敬,是很不得体的事情。 “是的,解剖。”魏部长喊道,“我要是死了,你们也必须解剖我!这是命令!”(未完待续。)uw </br> 310 紧急解剖宋宪的尸体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秘书看见魏东娴嚷得泪水涟涟,才知道她也并不好受,咬住嘴唇,不再抗议,眼睁睁地看着担架队冲过来,把硬梆梆的宋宪抬走。 宋宪死前脑脊髓受到严重侵害,全身肌肉强直,绷紧的胳膊硬得像腊肉,整个人像风干的板鸭,保持固定姿势躺在担架上,触目惊心。 魏东娴努力停止饮噎,抓住秘书仔细拷问:“宋老的肝硬化和胆囊炎都是慢性症状,怎么可能突然发病?他吃什么了?喝什么了?是不是接触了什么特殊的东西?辐射?细菌?” 秘书仔细回忆,愣是想不起宋宪碰触过什么寄生虫或者核辐射,痛心疾首地敲自己的脑袋:“宋老没有接触对身体有害的东西,剑炉的辐射源被控制的很好,没有发生泄漏。再说了,宋老的健康状况不佳,我怎么可能带他去辐射区?一切发生的很突然,他扶着栏杆走了两步就倒了!” 魏东娴咬牙切齿,伸手触碰冰凉的铁栏杆,闭目推演宋老扶着栏杆蹒跚而行,然后突然发病的过程,然后昂头打量四周,连一点儿蛛丝马迹都没有。 假定宋老的症状是人为的,那么传统投毒手段,无非是注射、接触、饮食和生化注射枪远程狙击。 魏东娴本不擅长这些,却强迫自己细细思考,一一排查:周围一片干净,没有外人痕迹,如果有人近距离给宋老注射毒素,就算使用了“微锯齿无痛针头”,秘书也不可能毫无觉察。而宋老的饮食是魏东娴亲自照看的,除了魏东娴,就只有担任生活助理的男秘书有下毒的机会。而有一种生化注射枪可以在100米内将微型自动注射弹头钉入人的皮肤,也是一种超距离投毒手段。 宋老死状可怖,和破伤风急性释放的神经毒素引发的角弓反张症状雷同,让魏东娴冥冥中有种直觉,这绝不是自然死亡。 魏东娴知道宋老有顽疾缠身。但是肝硬化和胆囊炎不会让宋老绿成桔子。也不能让他死的如此痛苦、剧烈。 “仔细排查尸体,检查体表针孔。”魏东娴努力做力所能及的事情。镇定下来吩咐军医。然后她对悲痛欲绝的男秘书说:“你和宋老的4名贴身人员马上放下一切工作,赴内务部协助调查。” 男秘书突然明白,魏东娴虽然说的好听,其实已经把他和其他贴身人员列为嫌疑人。“协助调查”和“接受审问”是一个意思。 “是。”他站起来。忠心耿耿地同意了。 “所有人提高警惕。基地即将进入三级生化戒备状态,请做好个人防护,看到可疑情形立刻上报。”魏东娴环顾四周,高冷施令,像个不怒自威的女皇。 “是!”在钢架栅栏的走廊上。人海同时并腿立正,昂然听令,踩得钢栅地板发出整齐划一的齐响。 魏东娴忍耐悲伤,努力强势起来,镇定地处理好一切,心脏狂跳,矜持地率领执法队离开。 —————————————————————— 黎塞留闻讯赶来,和门口的宋丹撞上,两个人讪讪打了招呼,并肩冲进医务器械室。看见3号手术室依旧亮着红灯,而魏东娴捏着下巴在器械台边走来走去,坐立不安地等着。 “维内托呢?”魏东娴忽然看见少了个人,抬头问。 “她身体不舒服,在卧舱睡着了。”宋丹顺口回答,蹙眉走过去,扒着手术室的门缝瞧:“怎么还不让看?是解剖又不是手术,还守那些规矩做什么!” “我看了一眼,受不了。还是出来等结果好了。”魏东娴眉毛一蹙,想起那闻之作呕的血腥味和毛骨悚然的解剖画面。突然欲吐不能,低头捧住嘴,承认了软弱。 黎塞留拉住魏东娴的手,细问宋宪猝死的详情。让魏东娴低头抹泪,又慌得黎塞留温柔安慰她。那两个人在互相鼓励时,宋丹毫不犹豫地拽开手术室的门,双手插兜,风衣飘舞着就走了进去。 一股刺鼻的铁离子和锌离子混杂的血腥味儿扑出来。这气味浓烈到让宋丹觉得在舔一块冰凉的铁锈。 手术台边上的两名军医惊愕地停下手头动作,回头看宋丹。溅上血的口罩上露出两只惊叹的眼睛,好奇宋丹居然能鼓起勇气进来视察。 因为基地没有专门的尸体解剖室,所以军医将第三手术室临时改装,牺牲了无菌环境,把手术台改成了史上功能最全面的法医解剖台。宋宪的尸体蒙着白布,躺在可调节手术床上,被无影灯照得一览无遗。军医的第一步是打开死者****,所以习惯性地拿八把止血钳夹好四枚手术巾,呈正方形暴露了死者的胸口。死者****已经被彻底切开,一名军医双手拿着开胸器和拉钩,将割裂的皮肤、筋膜和脂肪组织左右拉开,方便同僚弯腰探查。因为没用止血钳夹住割开的大小血管,所以粘稠的血液已经泡红了洁白的手术巾,在手术床上蓄了一小滩,一滴一滴的坠在军医的鞋边。 宋丹忍住恶心,双手插在兜里,面不改色地走过来,咬紧牙关,弯腰探身瞅了一眼死者打开的胸腔。 她的目光投进尸体那血糊糊的大洞里去,却被扑鼻而来的腹膜味儿呛出眼泪。生物腹腔里的味道比屠夫打的嗝还浓重,宋丹是因为事先咬住了牙,才忍住涌上来的秽物,没有“哇”地一声吐出来。 军医看见宋丹脸色铁青地缩回脑袋,暗地佩服这女人见多识广,连这画面和气味都能hold住。那个负责开腹探查的军医放下手术刀和剪子,看着宋丹说:“您要搭把手吗?” 之前魏东娴进来参观了一眼,结果扶墙吐了个天昏地暗,软绵绵地走出去了。军医厌倦了这些女人推门进出,于是以退为进,想打发宋丹快点走。 宋丹板着脸憋了好一会儿,才把汹涌上来的恶心劲儿咽了回去,手从兜里抽出来,拾起一副胶皮手套戴上,自己穿上一套军绿色手术衣。因为是解剖尸体,忽略无菌要求,所以宋丹能自己穿上手术衣,自己系上带子。 然后她戴上口罩,拽高胶皮手套,走向手术台,对军医说:“什么时候开颅?我要看他的脑脊髓中枢,亲眼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军医万万没想到能和宋丹同台手术,叹为观止。负责拽拉钩的那位疑惑地问:“您会手术?” 宋丹注视血糊糊的手术视野,毫不在意地简短回答:“我妈是第二军医大的副院长,我读的是航天生理学,基础学科都修过。我不会碍你们的事儿。好了,继续。”说着,她接过军医手里的拉钩,用力将死者的皮肉向两边拽开,扩大视野,惜字如金:“暴露肝脏了,要切片吗?” 军医对视一眼,知道宋丹害怕呕吐才惜字如金,也不废话,点点头,开始干活。 (未完待续。) ps:  今天是读者@晓汲清湘燃楚竹的生日,撒花庆祝,热烈祝贺!今天就用3更爆发来寄托对你的祝福吧,兄弟,祝你生日快乐,心想事成,万事如意!各位读者大人,快和作者一起送上诚挚的生日祝福吧!生日快乐! 311 哭泣的宋丹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魏东娴离开了一阵,排查了一遍宋宪身边的嫌疑人,没有发现可疑对象。她离开的时间里,召集七人团开了个会,商讨了应对方案:启动紧急动员案,将栖凤基地的状态上升到3级生化戒备状态,给所有人紧急发放生化防护品,整个基地全面消毒处理,空气过滤设备里加设防疫净化设备,未雨绸缪地控制一切潜在的疫情。 魏东娴至今记得庄言离开时意味深长的眼神。她记得那个男人幽幽警告她: “他一落千丈,从扶植栽培的对象,沦为权力枷锁里的囚徒。这跳崖般的举动,你觉的他真的毫无头绪吗?” 每当想起庄言的话,魏东娴就惴惴不安,像有冷风****心尖儿。她低头细想,尉栩只是膨胀了而已,他怎么可能一手策划自己的陨落,他怎么可能自己将自己踢出基地? 无论怎么想,尉栩都已经一败涂地。 每当魏东娴这样安慰自己,庄言的声音就不依不饶地幽幽飘进她的脑袋:“如果您觉得尉栩已经完了,我会觉得你也快完了。因为在逼近斯大林格勒的时候,德军第六重集团军也是这么想的。” 她快疯了。她急需一个答案,证明她幼稚的答案也好,确定她成功的答案也好,她想早点结束这难以捉摸的猜测,结束这扑朔迷离的恐惧。 所以魏东娴处理完急务以后,又回到手术器械准备室。此刻已经是黄昏日暮,已经过去了整整六个小时。 宋丹和军医忙碌了六个小时,才将尸体初步解剖完毕。她垂着目光疲惫走出解剖室的时候,汗水将发丝黏在额头上,口罩上都沾上了星星点点的棕色血渍。 魏东娴匆忙迎上去,忍耐着扑鼻而来的腥臭味,蹙眉问宋丹:“宋老是死于自身疾病吗?” 宋丹已经褪下厚重碧绿的手术服,摇摆走向魏东娴,一路撕扯下胶皮手套。次第撇在垃圾篓里,声音反常地纤细柔弱:“溶血性黄疸。多器官缺血衰竭综合症。脑脊髓中枢被自体免疫反应杀伤得七零八落,神经障碍引发的继发性呼吸衰竭导致了最终的脑死亡。” 魏东娴心急火燎地交代:“宋老本来就有轻度黄疸,他本来肝胆就不太好。但是他怎么会变绿的?溶血是怎么回事?” 宋丹软绵绵地撑住桌子。慢慢坐下,喘息微微,低头说:“你问他。” 魏东娴的急切的目光投到军医身上,顿时威重严肃起来。 一名军医走开去收拾血糊糊的解剖器械,另一名精疲力尽地报告:“这种急进性的溶血性黄疸是医学史上第一例。死者的血液彻底失去凝血功能。就连尸体都发生了大出血……” 宋丹嫌弃军医词不达意,疲惫地昂起头,看着黎塞留和魏东娴说:“尸体的血液里,一个完整的红细胞都没有了——所有的红细胞全部溶化,红细胞里的胆红素像核泄漏一样涌进血液里。突然间大量堆积的胆红素导致死者肤色发绿;未知溶血物质引起的组织杀伤反应导致继发内出血,让死者眼球被血液浸透,所以眼球血红;因为广泛溶血,导致血液丧失大部分供氧能力,缺氧引起了毛细血管痉(防屏蔽)挛收缩,致使死者唇色苍白。在缺血缺氧和血管痉挛条件下。死者的脑脊髓中枢受到肉眼可见的严重破坏,紊乱的神经脉冲导致了死前的角弓反张。然后他同时经历了急性多器官衰竭和强直性呼吸障碍,导致他迅速死亡。” 宋丹清楚的叙述完,呼了口气,声音细微下去,像气息奄奄地睡过去一样:“死者倒下的时候,病理反应已经进展到了脑脊髓中枢被破坏的程度,此时他就只剩下几十秒的生命了。” “这么可怕?”黎塞留掩口惊讶。 宋丹的泪水终于滚下来,无力喃喃道:“我们无法分析出导致‘溶血’的原因。所以就算宋老发病时,不是站在钢铁栈桥中。而是躺在严阵以待的急救手术台上,我们也无法做什么,只能眼睁睁看他死去……现代医学对这种死亡束手无策。真的,” 宋丹绝望地仰头。泪水涟涟地凝望魏东娴:“这是死神的镰刀,娴娴,这是谁也无法挡住的死神之镰,它收割生命的时候,现代医学和技术力量就像部落的巫医一样毫无作为。” 魏东娴知道强势独立的宋丹为什么失魂落魄地走出来了。因为她是最不信邪的一个人,所以她捋起袖子亲手解剖敬爱的长者。所以她亲眼看到了残酷的现实,她亲手剖开了死亡的真相——而这最后的结论瞬间击垮了坚强女人的意志。宋丹已经确定,现代的尖端医学对这种疾病无计可施,那些精密美观的手术设备和高端大气的诊查仪器在这种疾病面前就像玩具一样毫无用处,它们不仅不能阻挡收割生命的镰刀,甚至无法稍微阻延死亡的脚步。 学者是人类群体里最坚强的人群,因为他们的知识赋予了希望和勇气。学者也是人类群体里最脆弱的人群,因为他们的智慧让他们最先看清楚残酷的真相——当无与伦比的灾害降临世界时,他们是最先发现的一批人,也是最早绝望的一批人。 就像哭泣的宋丹一样。 魏东娴不屈服。无知者的无畏让她保持了勇猛的战斗意志。她蹙眉抱胸,捏着尖下巴焦躁地走来走去,喃喃道:“怎么能认输!我们连敌人的影子都没看到,就举白旗投降了吗?太不像话了!丹,在大厨暴毙的那天,我就申请了防疫专家组支援,他们是最尖端的技术力量,最迟明天上午赶到。在这段时间里,基地已经启动生化戒备,我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一定可以和暗影中的敌人决一死战!” 宋丹凄惶摇头,垂泪喃喃:“你不懂……你不懂啊,娴娴!就算是最棘手的新生儿溶血症,都要进展四十多个小时才会产生肌肤发绿的症状,但是宋老发病的时候,只过去了多久?四十秒?四十秒的急性溶血就消灭了人体内所有红细胞,就连嗜血菌株都做不到这一点!这种病例不仅举世罕见,而且无药可救。到底是什么病原体导致了这一切?是细菌?还是病毒?还是寄生虫?我们分析不出来……我们甚至不知道它是通过体液传播还是飞沫传播!如果我们死了,能做的唯一贡献就是留下病体血样,给外面的人去分离检测,找出致病因子……但是希望微乎其微,这个致病因子可能永远也找不到!你明白吗?可能在研究所找到致病因子、开发出抗体血清之前,这种疾病就像中世纪的黑死病一样广泛爆发,毁灭了这个国家,杀了所有人,你明白吗?” 魏东娴垂下手,看着泪水涟涟的宋丹,呆住了:“那,那你说该怎么办?”(未完待续。) ps:  谢谢@不作死不是猫兄弟的4张月票,谢谢@※御萌小白打赏的1888起点币,谢谢ricardo___的1张月票,谢谢@玄冰暴打赏的起点币!!么么哒~另外继续祝@晓汲清湘燃楚竹兄弟生日快乐~希望你万事如意哦! 312 忠义红颜,荡气回肠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宋丹咬牙切齿地淌着眼泪:“你应该上报疫情,连血清都不要往外送,马上封闭基地,阻断一切管道连接,命令防疫中心封锁附近三个地级市,并且用加密无线电上传剑炉和银河主机的数据。数据保存完以后,申请在基地内引爆氢(防屏蔽)弹。只有这样,才能让疫情彻底毁灭,才不会让这种疾病传播到地面上去,才不会让这种疾病伤害地面上的人。” “在基地里引爆氢(防屏蔽)弹?”魏东娴还没吱声,收拾器械的军医突然抬头,失声喊道:“那我们岂不是全部要死?一千二百号人!我老婆孩子怎么办?” 宋丹埋头,用力喊道:“如果疫情流行到地面上去,可能会死一千二百万人,可能死十二亿!可能共和国就只剩下一片虚有其表的繁华废墟了!我们死在基地里,就是为了救你的老婆孩子!你还不懂吗!” 黎塞留看见魏东娴张着嘴巴发呆,连忙站出来安抚宋丹,轻轻说:“这是个艰难的决定,也许一切还有挽回的机会!暂时不要申请引爆氢(防屏蔽)弹,因为那是我们做的最后一个决定,不是吗?” 宋丹攥紧染血的白风衣,恐惧地颤抖:“你们为什么犹豫不决?如果等疫情传播出去,那么我们的自毁就瞬间失去意义了!你们太优柔寡断了……”她在绝望之下,就算害怕得哆嗦,都咬紧牙关鞭策自己,一定要采取最保险的极端措施:“你们知道从基础医学到临床应用的周期有多长吗!我们连这个疾病的基础机制都一面茫然,要想开发出特效药,至少要花十年,至少十年!在这疫情面前,我们的祖国脆弱得像个毫无免疫力的婴儿,你们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犹豫?” 宋丹愤然抬头,流泪喊道:“你们就不能学学庄言吗?他可以为了维内托毫不犹豫地去死,为什么你们就做不到?为了地面上的十四亿人,为什么你们就做不到!” 魏东娴垂手跌退了两步。身子摇晃了一下,牙齿咯咯打颤,背刚触到墙,就软软贴在冰冷的铁壁上。心死如灰灭,茫然应承:“丹,你是对的,你说的对……铁血救国会就应该像你这样,足够果断才行。” 黎塞留扭头看失魂落魄的魏东娴。她意识到魏部长在强迫她自己在第一时间做出最后的决定。 “我马上命令,执行三大封锁。然后上传数据,申报疫情,申请核打击。”魏东娴嘴唇雪白,勉强说出这话,脸已扭过去,心里的慌张凄惶已经淡去,变成自嘲不甘的百感交集——核打击的话,连一封亲笔遗书都留不下来。想对谁说什么话,只能通过电子邮件了呢。 电邮遗书什么的。真是最low的形式了啊。 收拾器械的男军医一屁股坐地上,打翻了装满刀片剪子的铁盘,染了一身血,目光飘忽地喃喃:“核打击……我们都要死了吗,我们都要陪葬了吗!” 他突然胡乱蹬腿站起来,挥舞双手咆哮道:“我来基地不是送死的啊!吃点苦不要紧,见不到阳光不要紧,为了未来,我都可以忍受,可是我不是来送死的。我不是来送死的!你知道这一颗核弹会葬送多少我这样的精英吗部长!” 魏东娴本来要走出去,闻言咬牙回头,凤目瞪得男军医哑然住嘴。因为他在魏东娴冰冷的俏脸上看见了义无反顾的决然。 这面无表情的一瞪,像倾城倾国的北方冬雪一样冷漠迷人。美不胜收,让人哑然住口。男军医的恐惧被狂涌的荷尔蒙驱赶殆尽,因为他在妩媚冰冷的魏部长脸上,看见了战士般的坚定气质,宛如传说中在卫国战场上香消玉殒的姽婳将军。 铁甲无声夜气凉。马踏胭脂骨髓香。 这刹那迸现的红颜忠义,冷艳得惊心动魄。美丽得荡气回肠。军医竟然张口结舌,没办法再说出抗议的话。 魏东娴冷冷瞪军医一眼,心意已决地哼道:“你还没宋丹爷们。”抛下一句让军医无地自容的话,魏东娴扭回头去,匆匆离开。 她将一切私情抛在一边,拼命去履行铁血救国会会长的职责——她将在第一时间做出最正确的决定,无论牺牲有多大。 她决心使用手头的权力,奋不顾身地去保护自己的国家。 恐惧消退,她反而壮怀激荡,因为在烈火中香消玉殒的一刻,她会为自己的清醒而自豪,她的父亲会为她的付出而自豪。整个国家会因为她们的牺牲而保持稳固的秩序,基础科学继续蓬勃,技术手段爆炸发展,总有一天,欢天喜地的共和国战士会在敌人的尸体上舞蹈,而所有人民将铭记魏东娴为祖国做的这一切。 如果咬紧牙关,死亡也不那么可怕。一切为了国家! 她已经想好怎样去压制李明的抗议,说服六人团服从决议了。 忽然黎塞留匆匆追出来,按住刀与魏东娴并肩而行,柔和说道:“我同意三大封锁的决议,封锁基地出口,只进不出;封锁各大管道,防止逆向传播;命令防疫中心封锁附近三个地级市,对疑似病例马上隔离。但是现在一切尚未清楚,我们并不需要马上作出最后那个决定。” 魏东娴站住,告诉黎塞留:“不,我已经猜到大概了。而且为了防止最坏的境地,我必须作最坏的打算。” “你猜到什么了?” “我猜到了尉栩束手就擒、被我们引渡给军事法庭的原因。假如疫情爆发,我一定会做出最坏的决定——那时候,尉栩就会‘阴错阳差’地成为基地唯一的幸存者。”魏东娴冷漠地说,“我一直困扰的疑问终于得到了解答。忽略所有细节,这就是最终的答案:庄言说的对,尉栩是故意失手被擒的,因为被架空的‘总决策官’职位已经不值得他留恋;他或许已经在任期内完成了他要达成的目的。他最终借我的手,以囚犯的身份玩了一手漂亮的金蝉脱壳,名正言顺地从基地离开了。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因为我低估了尉栩,我低估了事态。是我的麻痹大意,让一切顺着尉栩的心意发展到今天。所以我不惜以最危险的用心去揣度这次疫情爆发的后果,因为一直以来,我都只顾乐观估计局面,忘记了估计最坏局面才是指挥官必备的素质——” 魏东娴激动急促,噼里啪啦地说完,最后冷然回头,决意说道:“——所以在最后这一次,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就算我被尉栩耍了,我也不能坐视瘟疫毁了这个国家。” 黎塞留动情凝望魏东娴,喃喃:“你和那个人很像。” 魏东娴不服:“别拿我和他比——他是有病才不怕死,而我是因为觉悟高!我比他棒多了。”(未完待续。) ps:  请大家告诉我看最近这几章的感受——我不想虐人,但是要把握决战气氛,所以想知道你们看这几章的感觉。另外,3更完毕,@晓汲清湘燃楚竹兄弟,生日快乐,请接受作者微博的供奉吧! 313 把囚徒做成一块琥珀 “不,我说的不是舍生取义的决心。…頂點小說,这一点谁也比不上他,他在做出这种抉择的时候,从来不曾挣扎。”黎塞留断然说,“我说的是血性,魏小姐。我相信很少有人能够骗到庄言,因为他对一切都保持怀疑,所以他永远在探索、推导,他只相信自己证明的事实——而你的果决,让我看到了他的影子在你身后飘动。” “他影响了我。”魏东娴低头承认,心头一软,忽然有那么一瞬间,不舍得死去。 黎塞留认真说:“我同意你的看法,刚才当着那两名军医,你和宋丹都没有提及囚徒,但是我们都知道这一切都和囚徒有关,这就是为什么宋丹绝望恐惧,这就是为什么你斩钉截铁。但是我想,就算是囚徒都想不到你会这样果断——并且有一点是尚未确定的:让宋宪致死的疾病究竟有没有传染性,以及传染途径和效率如何。假定这是一种传染性流行病,那么在启动终极解决方案前,我们可以暂时封锁基地,然后展开大规模血清检疫,来确定感染率。” “怎么检疫?”宋丹摇摇晃晃走出来,垂手看着黎塞留:“我们连病原体都没分离出来,制造不出抗体,也就观察不到病原体-抗体复合物的沉积,我们凭什么去给士兵检疫?你还没懂吗?” 宋丹恳切地走向魏东娴,伸手想去扶魏东娴,目光飘到沾血的手指上,动作僵住,手像冻在半空中。不敢去碰魏东娴,最后缓缓攥成拳。收回到胸口,捧心低头。伤感道:“宋宪的脑脊液浑浊得跟下水道一样,脑脊髓组织被溶解得像蜂窝一样惨不忍睹,脑组织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相通的孔——这绝不是自然变异能够产生的菌株,只有‘囚徒假说’能解释这种菌株存在的理由。我能想象,这是一种极其嗜血、破坏力极强、致命性封顶的病原性微生物,它是食物链顶端的神,低头俯瞰我们这些无知的蚂蚁,蔑视我们这原始的医学。地球上只有囚徒能制造出这样高级的生化兵器。继续推演,‘传染性’是衡量‘微生物武器性能’的决定性指标;如果一个生化兵器没有传染性。那它就没有作为顶级兵器而存在的意义。这是不言自明的事情,你们为什么还寄希望于‘菌株没有传染性’这种少女童话?” 黎塞留低头无言。她被这缜密的逻辑打击得无法反驳。她一直劝阻魏东娴,是因为她还燃烧着活下去的希望。 她坚信自己毕生信仰的正义化身米迦勒菲尔,一定会选择最适合的人来担任最后的圣徒。庄言对一切保持怀疑,永远充满探索**,对公正热忱追求,拥有前沿学术素养,具备让神经病人望尘莫及的开阔思维和与古今忠烈不分上下的牺牲精神。 黎塞留相信,米迦勒选择一个这样的人来托付大业。那他一定会在灾害降临之际挺身而出,救援颠沛流离的生命。所以黎塞留希望事情留下转圜余地,而不是斩钉截铁的鱼死网破。 魏东娴的声音颤了一下:“宋丹……你手指上有血?你不是戴了手套吗?” 宋丹睁开眼睛,微笑摇头。目光温柔地鼓励战友:“不重要了……那都不重要了。我只是很绝望,我害怕咱们将致命疾病释放到地面上去,我害怕我们变成21世纪的潘多拉——娴娴。我想庄言了。” 魏东娴震惊地瞪大眼睛。 宋丹双手攥在心口,紧紧挤压着食指上被骨刺刮破的伤口。闭目笑道:“他曾耀武扬威地对我说,人类之所以活到今天。多亏了有男人。从远古的猎人走出藏身的洞穴起,男人们就和寒冷的风雪战斗,和狂暴的猛犸象战斗,和暴雨和洪水战斗——大自然的恶意磨砺出了男人的血性,所以他们不惜以最险恶的用心去揣测危险和劫难,他们能够做出冷酷的正确决定,因为他们知道局势本会变得更糟!男人的凶恶,男人的血性,让孱弱的人类从猛兽的狩猎中生还,从远古的冰川中幸存,从大自然的恶意中杀出一条血路,让一个个部落壮大成今天的浩瀚文明!我不是针对你,娴娴,” 三人目光交错,宋丹终于从恐惧中冷静下来,镇定地说:“我的意思是,我们已经陷入囚徒的迷局中,这个时候必须抛弃不切实际的幻想,我们必须让囚徒的计划破产,我们要让外星人见识见识女人的血性——我们要像个爷们一样,把这种疾病关在这两公里深的坟墓里,把囚徒关在这钢水铸就的坟墓里。” 宋丹所言非虚,倘若大当量核火球在基地爆发,铸就基地的几千万吨优质钢材会瞬间融化,变成钢水的洪炉,最后凝固冷却,充盈整个地穴。再超凡脱俗的囚徒,也会像琥珀里的蚊子一样,被凝固在重达几千万吨的钢锭中央,永远无法挣脱。 宋丹轻声细语:“按照已经确认的情报,囚徒具备光学欺骗能力,数字分析能力,可塑变形能力,和强大的物理化学防御力,而他始终潜伏,证明它的体积不大,功率有限,就算它能从火球中生还,也无力从冷却的钢锭中逃脱。并且它绝对想不到我们会做出这样的决定,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我们要把疾病和囚徒全部封印在钢铁的坟墓里,我们要关上潘多拉的盒子,并且令它永眠地底。” 魏东娴凝望黎塞留。她对宋丹的计划叹为观止,所以向黎塞留确认计划的可行性。 黎塞留肃然点头:“囚徒的体积只有0.5立方米左右。它抵挡核火球的高温高压时,必须全功率支持特化外壳,才能保证从核火球中生还,所以宋丹的计划是理论可行的:囚徒如果试图移动,就可能被破坏外壳杀死;囚徒如果试图生还,就会失去逃跑机会,被凝固的钢锭禁锢,变成一块空前绝后的钢铁琥珀。” 魏东娴的眼睛亮了。她心情激荡,忽然欢欣鼓舞,浮出笑容,瞧着宋丹用力点头:“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我马上去主控室,备份上传剑炉和银河主机的数据。” 宋丹也扑哧笑出来,从容点头:“这件事只有我们三人知道,绝不能泄漏出去——沉默者阵亡,基地的视频监控系统短期瘫痪,只要我们三人守口如瓶,囚徒绝不会知道这项计划。” 黎塞留按剑打量这两个危险的女人,心里七上八下,蹙眉不吱声,偷偷地想:“为什么她们还笑的出来?”(未完待续。) ps:  谢谢v兄弟投的1张月票,谢谢v兄弟打赏的1888起点币!!谢谢天花地月兄弟打赏的起点币~么么哒! 314 制服领导层 不论尉栩是不是一手铺就了自己的垮台之路,总之,在他谋杀了沉默者、导致自己露馅被捕以后,李琛和梁非凡就群龙无首,九人团最高决议毫无悬念地承认了宋宪和魏东娴的主导地位。 宋宪猝死以后,魏东娴掀起了严肃浩大的彻查行动。不断有人被请去内务部配合调查,不断有人被暂时停职,接受讯问。李琛和梁非凡在这狂风暴雨里瑟瑟发抖。 这诸多因素,导致魏东娴申请向联合参谋席上传基地的数据备份时,直接跳过了九人团决议,梁非凡都没有插嘴的机会。 而尉栩交代了和境外财阀存在金钱往来以后,他所有账户被冻结,他寄存在境外代理人名下的股票、期货、债券和私人投资由政府出面追缴,而尉栩本人也面临着包括涉嫌谋杀在内的十七项罪名的指控,并且由军事法庭负责审理。保守估计量刑在十年以上。 就算沉默者提供的视频作为有效证据,证明了尉栩的经济犯罪事实,尉栩的谋杀罪名却因为证据不足,有落空的风险。检方试图从尉栩嘴里翘出更多情报,但是一无所获。 因为到目前为止,尉栩失去了他的仕途前景,失去了他的经济储蓄,失去了他的人脉支持。尉栩已经一无所有,这让他口风更加紧了——事实上,他甚至有些好整以暇,这让审讯方更加束手无策。 事态发展至今,曾经为栖凤基地掌舵导航的最高十人团已经残破凋零,变成了风雨飘摇的六人团。这让梁非凡和李琛重新占据了可观的票数。所以在魏东娴宣布启动“三大封锁”的最高决议会议上,梁非凡终于忍无可忍,表达了强烈质疑。 “封锁管道,会导致基地饮水枯竭,一千多号人的给养都成问题。请问魏部长,你锁住出口,锁住管道,还要隔离整整三个地级市。您不仅想把栖凤基地变成干涸的沙漠,还要在周边县市掀起恐慌啊?”梁非凡的地位一落千丈,他现在对魏东娴说话都必须斟酌措辞了。 魏东娴没搭理梁非凡,沉默已久的维修部孙建龙反而开口了。 孙建龙刚刚开口的时候。梁非凡是倍感欣慰的。他一直期待保持亲善的孙建龙能挺身而出。 然后孙建龙张口震八方:“魏部长是怀疑基地里已经开始流行疫情,才宣布基地进入生化戒备状态,并且启动三大封锁令的。如果疫情属实,那么我支持魏部长的决定,这样做是对的。控制传染病的流行。比什么都重要。” 梁非凡傻眼了。他没想到孙建龙居然站在魏东娴一边。 “基地里流行什么传染病了?”梁非凡恳切地问,无奈摊手,扫视会议桌:“我病了吗?你病了吗?宋宪身体不好,我们都是知道的,他老人家出了名的鞠躬尽瘁,带病工作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号称要死在建设社会主义的大路上,为技术岗位添最后一片瓦。现在他的夙愿实现了,我们学习他的精神就可以了,何必大张旗鼓地封锁基地。搞的人心惶惶?” 魏东娴站起来,甩了一叠照片在梁非凡面前。梁非凡数出照片细看,照片上是巨大的供水管道,上面隐约刻了个规整的圆。其他照片是散落在地的维修装备、背包和手电。 “昨天上午十点,维修部技术兵刘大健奉命检修c3节段供水管道,一去不回,确定失踪。我们的搜索队在c3节段发现了刘大健的装备和背包。”魏东娴简短介绍。 “管道错综复杂,隧道环环相通,也许他在隧道网里走丢了呢?”李琛翻看照片,蹙眉说。 魏东娴反驳:“另一张照片表示异议:在c3节段供水管上。有个切面平滑的完美圆形刻痕。经过技术扫描,确认这是一处人工切割出来的圆形孔洞,切面整齐平滑,已经超出了我国工业最高水平。根据断层扫描推测。有人在水管上挖开了一个洞,然后原样填回,在没有大型气割机的帮助下完成这样完美精细的切割作业,难度和埃及建造金字塔一样高得匪夷所思。” “所以?”梁非凡掂量着照片,厚着脸皮问。 “供水管上的孔洞位置和电脑报修的位置雷同。刘大健也是在这里失踪的,我们得出的结论是。这个孔洞是潜伏在基地内的敌人所为,目的是往水中投毒,让病原体污染纯净水,感染基地人群。刘大健于昨天失踪,很可能已经当场殉职。”魏东娴冷面无情,不再看梁非凡阴晴不定的脸色,转而凝望已经瘫软在椅子上的李明:“宋丹博士已经从昨日积存的饮用水中提取水样,拿去化验了。我们很可能会在水样中找到杀死宋宪的致命菌株,所以在化验结果出来以前,我恳请各位,必须马上采取行动,彻底封锁基地,防止疫情外流。” 文件从李明手心片片滑下。李明五指哆嗦着抬起来,低头细看双手,嘴唇颤着喃喃:“我,我得病了?那岂不是喝过水的人都被感染了?为什么我一点症状都没有?” 马部长在噩耗降临时保持了高层领导人的风度和镇定,他扶额轻轻揉着太阳穴,慢慢说:“宋老体质虚弱,免疫力较低,所以症状明显。李副部长年轻力壮,自然潜伏期长。” 李琛脸色雪白,忽然推开桌子“蹭”一声站起来,指着魏东娴,义正词严地声嘶力竭:“你!你明知道我们的健康受到了威胁,为什么不给我们安排专机去首都体检?别的人我不管,至少九人团应当享受正当的医疗待遇!”他喊得唾沫横飞,大步流星往外走:“你封锁基地之前,我要去首都军医大学看病!” “首都有的医疗设施,栖凤基地移动医院里都有。”魏东娴撑桌冷冷道,“你这样做一点意义也没有。最好的医生正在栖凤基地里服役,你何必舍近求远?” 李琛在门口站住,手拧着门把手,回头狠狠道:“按照你的说法,基地里到处都是传染源,交叉感染无处不在,你让我待在这个病菌集中营里接受治疗?你疯了,我可没疯。”说完拧门要走。 “你要走可以,先投完票。”魏东娴的声音像一柄冰凉的飞刀,直追李琛后心。 “反对。”李琛无法抗拒,只好火冒三丈地回到桌前,狠狠拍下反对票。 “反对。”梁非凡也惴惴不安,他不想和基地共存亡。 “同意。”马部长惜字如金,但是立场坚定不移。 “同意。”孙建龙还在为刘大健的死而愤懑不已。他恨不得把潜伏在基地里的敌特抓出来碎尸万段。 李明蜷在椅子里,浑身发冷,被这噩耗一吓,忽然什么病都找上门来了,虚汗发亮,头痛脑热,隐约觉得骨头都酸痛无比,竟没听见魏东娴说的话。 “李明,投票。”魏东娴凝望李明。 (未完待续。) 315 男人娇气就别怪女人爷们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李明举头四顾,看见李琛坚定不移地按着反对票的按钮,和冷眼旁观的魏东娴成单刀之势。李明知道,无论如何,李琛都会想尽办法趁早离开基地,趁着疫情还没有公开出去。 饮用水被投毒已经是内部确认的事实,李明非常确信自己体内或多或少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他的未来很灿烂,他的青春还很长,所以他绝不想轰轰烈烈地与基地共存亡,就像李琛一样。 “我觉得应该分情况研究。”李明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不敢看魏东娴的眼睛,低头提议:“在座的六个人作为最高议席,担负着运筹帷幄的重责,不能等闲视之。所以我赞成封锁基地,但是要求防疫组介入,用无菌隔离专机送六人团赴京作隔离体检。” “基地怎么办?”魏东娴觉得李明简直在胡扯。 “可以设置代理执行官的职位,分别由黎塞留和维内托担任。重要决策由六人团远程授权,基地仍然会保持正常的秩序。”李明展开想象的翅膀,充满期待地发挥主观能动性。 李琛一听,精神百倍地举双手赞成:“这个办法能够折中处理,取长补短,非常好!我赞成。” 魏东娴一腔愤慨淤积在胸中,想将这两个男人骂个狗血淋头,却不知从何骂起,闭目克制情绪道:“第一,这个提议违反体制。【ㄨ】如果远程遥控可行,那么三年前,最高十人团议席就没有理由成立。第二,你们他妈到底算不算男人?” 李琛愣住了,露着牙齿合不上嘴,手按在桌上,错愕地望着粉面薄怒的魏部长。 “你们这些霸道的臭男人,吹牛时指点江山,商量时独断傲岸,如今出事儿了,祸及自身了。一个个绞尽脑汁推卸责任,花言巧语独善其身,露出的这幅嘴脸,还没宋丹这个女人有担当!李明。你听听你自己都说的什么话?你担负运筹帷幄的重责?这是你们临阵脱逃的理由吗?这是你贪生怕死的理由吗!嘴上滔滔不绝,胸中却无一策,呸!” 魏东娴仿佛积压了千千万万对男权的微词,一口气痛快淋漓地骂出来:“男人这么娇气,就别怪女人爷们!李明。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我不讲第二遍!” 李明闭上眼睛,绝望地按下了赞成票。他不想当孤家寡人,他不能自毁长城。 李琛腿一软,颓然跌坐在椅子里。魏部长美目一瞟,横眉冷对地宣布:“正式启动三大封锁,基地只许进入,不许退出。马部长,各大管道立刻拉闸关阀。防疫中心已经调集资源对周边县市实施防疫布控。战斗部、稽查队、执法队继续全天候搜查基地,使用热成像仪和红外遥感武器肃清各层各区的敌情。务必揪出潜伏的敌特。各位,” 魏东娴十指按桌,铿锵有力地动员士气:“指挥员永远和战斗员奋战在第一线,我们同生共死,定能共渡难关。最高议席誓与栖凤基地共存亡!” 马部长和孙建龙绷着脸站起来,望着义无反顾的魏东娴,缓缓抬手敬礼,不约而同地郑重说:“奉命。” 梁非凡昂头软在皮椅里,像具僵尸一样毫无反应,涣散的视线茫投在天花板上。失魂落魄地接受了与基地共存亡这个事实。 魏东娴无言点头,抿唇收拾好厚厚一沓会议文件,抱在胸前,轻轻说:“散会。”端庄昂然地离开会场。 李琛余恨未消地攥拳捶在桌上:“这个女人!她一直对总理的包办婚姻颇有微辞。现在来报复社会了!” 马部长凝视李琛,讥讽地嘲笑他,然后严肃纠正:“将门虎子,是家国之幸。”意味深长地盯了李琛一眼,收拾文件匆匆离去。供水管道出了问题,维修员殉职未归。留下很多麻烦,加上奉命执行封锁,接下来他会是基地里最忙碌的人。 孙建龙和马部长走了,梁非凡才突然一动,像诈尸似的苏醒过来,目光投在失魂落魄的李明身上:“李副部长,你本应该是魏部长跟前最得意的人才对,怎么忽然惶惶如丧家之犬?” 李琛耳朵一竖,不吱声地静听。 李明心中害怕绝望,满头大汗地假装镇定,心里已恨起庄言来:“是啊,我本该是娴娴跟前最得意的人才对。怎么现在成了丧家之犬?” “曹操对司马懿可是有知遇之恩,你可别忘了司马家是怎么夺了曹魏的天下。”梁非凡摇摇晃晃站起来,耐人寻味地长吟嗟叹,“狼顾之鬼永难驾驭,纵有提拔之恩,难免三马同槽啊。李明,你好自为之吧。” 梁非凡枯槁的黑影飘飘荡荡地消失在大门外。李琛把灯一关,把李明抛弃在黑漆漆的会议室里。李明独自低头坐在巨大的会议桌前,耳里回响着魏东娴的厉斥和梁非凡的尖笑,心中埋下了酸楚的种子。 —————————————————————— 在地表基地的直升机停机坪上,三架狼狈不堪的武装直升机缓缓落下挺稳,“哒哒”飞转的巨大旋翼缓缓减速,狂风渐灭时,灰头土脸的肖璇拉开舱门跳下飞机,马尾辫一甩,回头伸着手嚷嚷:“慢点,小心些,别把液氮瓶碰碎了。” 一脸愠色的空军少校刘宁喊道:“放着我来。”停稳飞机,亲自跑到后舱,一边高声指挥,一边奋起膂力,和少尉一起将一枚巨大的超导电池线圈抬出机舱,轻拿轻放,比运瓷器还小心。 此时已经是试探性的夜色,浅蓝夜空上已露出洁白分明的圆月。惨风呼啸,送来蒙蒙沙尘。肖璇眯眼抿唇,歪头走来走去,提心吊胆地监视空军少尉搬运线圈。 足足六枚线圈,在液氮作用下保持零下一百九十度的低温,让电池内的线圈保持在超导状态,有资格作为特殊电荷物质容身的载体。 而肖璇容身的那架武装直升机表面焦痕斑驳,若不是事先涂上了丑陋如沥青的绝缘涂层,后果难以设想。 “小心小心,保持平衡。”肖璇本来抿唇来忍着风沙,背手在刘宁边上飘来飘去,看见他搬运沉重的线圈时,壮硕的肌肉绷得青筋暴跳,忍不住心慌害怕,咬着五指出声叮咛。 刘宁协同少尉放下线圈,拍着手心的灰笑道:“我这个人最讲规矩,从没出过岔子,你快省省心吧。” 肖璇这才放下心来,挥着袖子说:“搬进电梯里去就好了——咦,怎么连个站岗的都没有?”(未完待续。) 316 肖璇的抉择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肖璇这才放下心来,挥着袖子说:“搬进电梯里去就好了——咦,怎么连个站岗的都没有?” 她站在升降梯前,伸手在触摸荧屏上敲打几下,开启通讯,才看见一个甜美的军装接待员在屏幕里认真解释:“栖凤基地已经实行全面封锁,所有人员只进不出,无视将衔。请问您决定进入栖凤基地吗?” 刘宁走上来,叉腰喘着气问:“怎么回事?这种事从没发生过。” 肖璇咬着食指摇头:“不知道。” 刘宁按住通话键,盯着屏幕里的接待员问:“谁下的命令?封锁基地需要最高议席授权。” “今天下午七时五十三分,最高议席颁布三大封锁令。栖凤基地全面封闭,所有人员不得外出,无视将衔。请问您决定进入栖凤基地吗?”接待员甜甜地问。 刘宁看出来,接待员只是在尽忠职守地保持工作性微笑,她心里的忐忑从眼神里能流露出来。 “三大封锁令可不是开玩笑的。”刘宁扭头看肖璇,郑重警告她,“你现在做的抉择关乎你的下半生——如果执意进入基地,可能这是你最后一次呼吸地面的空气了。” 肖璇绞着手指,心慌意乱地想:“到底是出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基地怎么突然封锁了?只进不出,这不是《神雕侠侣》里写的活死人墓吗?”低头蹙眉犹豫时,越想越害怕。而人高马大的空军少校刘宁一直保持安静,只是叉腰低头端详她,等待她决定。 肖璇脑子里乱成一团。这是个不可逆决定,进去,可能就再出不来。 最高议席的反应如此激烈,证明栖凤基地内部发生了脱离掌控的恐怖急情。 肖璇回头瞥了那六台线圈一眼,脑子里回荡着庄言郑重的托付:“基地里的各位就交托给你了,请务必保护大家。” “进去,毁一生。”肖璇咬着指甲低头想。“离开,悔一生。” 后面负责搬运线圈的空军少尉走过来,疑惑问:“怎么了?” 肖璇回头,抬头望着这几条帅气逼人的军装汉子。诚恳地说:“捕获宏观原子核是件很危险很精细的工作,这一路谢谢各位啦。在这两天里,我们一起废寝忘食地搜索飞行,也险些被高能电流击穿坠机,这份情谊我不会忘。我记住各位的番号和名字了。如果有将来,我一定会两肋插刀,义不容辞。你们送我到这里就好了,后面的路,请让我一个人走吧。” “什么啊。”少尉摸着后脑勺笑起来,开玩笑道:“我听说您是个说话不饶人的主儿,今天怎么这么温柔呢?” 刘宁心情沉重地宣布:“栖凤基地颁布了三大封锁令。封锁令解除前,任何人不得离开栖凤基地,这就是为什么站岗的哨戒全部撤回基地内部了。你们进入栖凤基地,很可能出不来。” 少尉明白了。他们难堪地笑了下。抹着眉毛喃喃道:“怎么搞的,才出去两天,基地就弄成这个样子了。” 刘宁想起被突然罢黜的尉栩,叉着腰凝重点头:“最近基地本来就不太平。” 肖璇吩咐道:“你们帮我把线圈搬进升降梯,就回空军基地报道吧。等升降梯降下去,自然有人帮我搬运线圈。” 她努力微笑,仿佛不介意生离死别:“如果有缘分的话,我们会再见面的。也许过不了几天,我又会请求你们载我去地球上的奇怪角落呢,你们会嫌弃我吗?” 少尉的注意力被转移开。连忙伸出双手用力摇:“怎么会嫌弃呢!这算作一次出击任务,能记功擢升呢,战友都羡慕我们哪,我们怎么敢嫌弃你呢。” 肖璇得意道:“谅你们也不敢。”转身伸手验证权限。踮脚凑近麦克风,脆脆道:“确认进入栖凤基地。人数1。” “命令确认。升降梯开启。” 一声轻响,尘封两日的升降梯大门左右移开。刘宁和少尉们将六枚线圈次第移入升降梯里,最后站在门口,感慨万千地凝望站在升降梯里的肖璇:“您本可以和我们回空军基地的——并不会妨碍您的研究工作。” 肖璇挥手道别,甜甜笑道:“你们基地里的破设备。我才不屑用呐。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懂吗你!” 刘宁扑哧低头笑了下,然后抬头凝望肖璇:“此致敬礼。” 六名空军中队军官忽然收起笑容,整齐立正,严肃认真地向肖璇敬礼,笔直如剑的手掌“唰”一声飞到额前,“唰”一声甩回裤线,整齐划一的两声衣袖响,肃穆庄严。 肖璇不知为何,泪水决了堤。 升降梯门缓缓掐拢关严,生生掐断了他们凝望的视线。 肖璇在升降梯里,捧脸泪流满面,在湿漉漉的手心里咬紧牙关,咄咄逼人地想:“栖凤基地,姑奶奶来了。”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宁可赌上下半生,也不后悔一辈子。这是肖璇的选择。 而在广淼的太平洋上空,一架风驰电骋的特勤专机正划破薄暮红艳的天空,一头扎向遥远的东方。 ———————————————————— a层中央停机坪上,升降机舱门打开,肖璇面无表情走出来。在升降坪上,整整两个班、二十四人的宪兵队肃立在停机坪两侧,奉命迎接这批珍贵的神秘原材料。 和肖璇离去时见到的不同:宪兵队全部戴着过滤式防毒面具,穿着一身连体生化防护服,袖口脚踝处密封扎紧,呼吸的时候“嘶嘶”有声,透明面罩上的白雾时隐时现。 一名宪兵中队长“啪”一声并腿立正,向肖璇报道。 肖璇整理着衣袖走出来,轻描淡写地拜托宪兵队:“这是很重要的试验材料,轻拿轻放,搬运到剑炉电磁车间贮藏室去。” “是。”宪兵中队长对肖璇唯命是从。他早就做好了当苦力的心理准备。 肖璇褪下染灰的防尘外套,歪头将逸散的发丝拢到马尾辫里,重新扎好,挂着一身清纯的白衬衫,若无其事地穿上修身勒紧的生化防护服,扎紧手套,戴上面具。 当初她递给维内托这一套生化防护用品时,只是高瞻远瞩,以防万一。令人恐惧的是,她想象过的最糟糕的局面,竟在一礼拜内变成了现实。 但是肖璇穿防护服的动作轻快利索,仿佛内心坦然平静,麻利得像完成司空见惯的日常工作。 防护服穿上以后,宪兵姑娘一拧气阀,抽光防护服内空气,丝滑的材质突然紧贴肖璇的肉体,裹出********的玲珑曲线。 “防护服破损的时候,漏气感会马上警告你破损位置,提醒你采取紧急措施。”宪兵姑娘说明要点。 肖璇点头:“我知道。”(未完待续。) ps:  谢谢@天花地月、@山海神祝、@迪米特里方斯汀兄弟打赏的起点币~马上就要决战了,请告诉我你们的感受,我好随时调节自己的状态和风格 317 向我致敬就行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肖璇带宪兵将线圈搬运到剑炉最底层的电磁武器贮藏室,卸货安置。剑炉呈空心环状分层,一层和四层可以隔空望见。在电磁武器贮藏室抬头仰望,能影影绰绰地瞧见在剑炉一层穿梭的人影。 宽阔的电磁武器贮藏室里早就调集了十台电荷发生器,整装待命。这十台复杂考究的电荷发生器,成双成对地固定在房间两端,两两隔空相望。它们像一台台焊在铁墙上的坦克炮塔,矛头指向对面,四支利爪型超导电极四面聚拢,护住中心的尖锐碳棒,像一朵将开未开的金属花苞,带着含苞待放的美感,更有张牙舞爪的凌厉。它可以在碳棒上制造负电荷场,将表现为正电荷的宏观原子核牢牢吸住。 肖璇穿上第二层法拉第笼防护衣,被重重叠叠的防护服闷得喘不上气,淌汗工作。她将卸载下来的超导线圈解封打开,将线圈与“铁线花苞”似的电荷发生器连接。然后输入命令,打开第一对电荷发生器之间的匀强电场。 刹那间,转接和拉抻一气呵成。“铁线花苞”的尖端上,突然多了一条柔软飘荡的波浪丝绦,它辐射着浅绿色可见光,被匀强电场拉抻得像大风中狂舞的浅绿色丝带。但是,就算被强电场强行拉扯,这条若隐若现的幽光丝带也没有被拉成直线,而是固执地保持着波动性,上下荡漾,跳动得像病态的心电图,舞蹈得像一条自行旋转的dna,傲然展示着“能量态原子核”的骄傲和魅力。 这,就是肖璇使用大气成像系统扫描定位、最终亲自坐上直升机出征捕获的宏观原子核。它的本质是一束能量波,没有实体,因为始终辐射着幽绿色可见光,从而可以被肉眼观察。它的能量被波函数稳定封锁,不会通过物理接触而灌注、散失,于是可以安全碰触它,但是它不会给皮肤带来触觉刺激。 因为它被负电荷线圈吸附以后。一直保持着永不停歇的波动跳跃状态,所以无法测量长度,目测约一米长。而它也没有原子序数,只能用波函数的“频率”来描述它。这批宏观原子核的频率。只有肖璇清楚。 肖璇继续释放捕获来的宏观原子核。没过一会儿,电磁武器贮藏室里便多了三条绿光流苏,在匀强电场里横飞飘荡。 黎塞留忽然推门进来,气势汹汹按着军刀,大步逼近肖璇。气得鼻尖绯红,蹙眉对肖璇嚷道:“你这个笨蛋!为什么要回基地?你明明没有接触过基地的饮用水!” “所以?”肖璇继续工作,头也不回。 “所以你本可以全身而退!基地的饮用水昨天被污染了,传染病已经蔓延了,你本可以置身事外!”黎塞留恨铁不成钢。【ㄨ】 “难怪地面停着洒水车,原来是来运送饮用水的。”肖璇恍然大悟。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黎塞留气急败坏,攥住肖璇的胳膊往外拽,急匆匆道:“你不能在基地待了!我替你向参谋层申请医疗援助,护送你离开基地——庄言已经给你的项目申请了特殊补助,核心参谋层非常重视宏观粒子武器化前景。一定会同意让你离开基地的!” 肖璇用力挣开黎塞留,字字铿锵地宣布:“庄言把你们托付给了我,所以你弄清楚次序,不应该由你来指挥姐姐我,而是姐姐来保护你!如果我滚粗了,谁来保护你们?谁来负责这些宏武器!” “姐姐你?保护我?”黎塞留懵圈了,睁大眼睛掩口重复,睫毛轻轻颤着,不能相信听见的事实。 “叫姐姐。”肖璇说。 “啊?!”黎塞留发了下呆。她没料到肖璇反客为主都这么理直气壮。 “第一个战姬出生才多久啊,离开今天才九年吧?姐姐我都二十六了。你才九岁,你是不是比我嫩?快叫姐姐。”肖璇振振有词。她低头忙碌,一边信口雌黄地忽悠,一边忙着手头的活儿。 黎塞留低头掰手指算了一下。好像真是这样,抬头看肖璇纯洁得像校园偶像,愣不甘心叫她做姐姐,所以脸红了下,不由自主地跺脚恳求:“不要跟我油嘴滑舌,你不知道基地里流行的传染病有多危险!三大封锁令只是开头。紧随而至的很可能是人道毁灭,你年纪轻轻,在基地殉职了多可惜,能跑一个是一个啊!你的科研前景那么高,又没有接触过传染源,参谋层一定会不遗余力地死保你的!” 肖璇终于停下手头的工作,垂手低头,轻轻说:“你知道波函数坍塌理论吗?” 黎塞留笨笨摇头。 “你知道宏观粒子聚变模型吗?你知道波状原子核达成聚变条件的碰撞速度阈值吗?”肖璇轻轻说。 黎塞留想,我怎么可能知道啊!!你说的这些字儿我都会念,可是组装起来就完全陌生了啊!虽然心里面有个顶天立地的黎塞留在狂怒捶地,但是表面上的她却保持了优雅的克制:“我怎么可能知道嘛。” 肖璇垂着双手,低头轻轻说:“是的,只有我知道。所以庄课长把一切托付给我,因为如果我胆怯退却,希望之火就会飘摇熄灭。所以我要证明给课长看,我肖璇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偏偏要靠技术活着,不仅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还功能齐全,当得了花瓶,上得了前线,忠君爱国不输汉子,冲锋陷阵不下火线。我要让他知道,我不输给谁,我比谁都强。” 黎塞留胸中暖热,心情激荡得像有眼温泉在喷薄,动情道:“你也不用白白送命!你在外面一样能完善你的理论和研究,总比在基地里全军覆没好!” 肖璇继续接驳电荷发生器,调教匀强电场参数,摇头说:“不,这些设备如果设置在外面,那就没有意义了。至少对我来说没有意义了。你不必劝我了,我已经无限接近成功,一切工作都会在二十小时内完成,就算感染疾病,满脸大疮,我也能完成工作,一定能完成。” 她斩钉截铁,低头噼里啪啦敲打键盘,专心致志得忘了谦虚:“什么都阻拦不了我,包括疾病和死亡。” 黎塞留无言以对,突然对这个年轻的工作狂肃然起敬,抿了抿嘴唇,才口干舌燥地说:“虽然身躯脆弱,你们的意志却坚如钢铁。向人类致敬。” 肖璇理所当然地纠正:“向我致敬就行。”(未完待续。) 318 防疫专家组进驻 黎塞留被肖璇的骄傲逗得低头扑哧笑出来,嘴唇荡漾出笑容时,忽然释怀得像开明的父母,既然明白无论如何都动摇不了肖璇的决定,反而愿意支持理解,去和肖璇并肩作战。她背手歪头,好奇瞧着肖璇手头的工作。 肖璇又接驳了一组线圈上去。然后“哧溜”一下,一条活蹦乱跳的绿光丝带被从线圈中吸扯进钢铁花苞上去,粘在花芯上欢快扭动。 “这些都是宏观原子核?”黎塞留一脸好奇憧憬,伸手指着,恨不得抚摸:“安全吗?” “对。它们目前处于‘未激发态’,低能级状态时是安全的,否则我们也不能顺利侦测捕获它们。”肖璇得意道:“肉眼可见的原子核,是不是很梦幻?” 黎塞留凝望在半空作波浪运动的飘逸光带,陶醉道:“好漂亮啊。为什么它们像被拉直了啊?”听见肖璇说安全,她忍不住想伸手一探究竟。 “别碰!”肖璇突然嚷,“我在那片空间设置了强电场!它们自带电荷,我想让它们匀强电场中受到安培力的加速作用,而你会被电得——” 话没说完,迷恋美景的黎塞留已经飘飘荡荡走过去,忘情伸手去碰翠绿光带——还没摸着,界限分明的强电场骤然爆出绯红的火花,烫得黎塞留的白手套冒黑烟。电火花一蹿,电场里猎猎飞舞的幽光缎带骤然受到能量激发,像呼吸灯突然明亮了一刹那,在这电光火石间,竟翠绿欲滴,宛如强光照透的九天仙袂。 肖璇这才喃喃说完刚才的话:“——外焦里嫩。” 如果是普通人挨这一下,八成已经被强电流炸飞十米,然后弥漫着烤肉焦香躺在地上滋滋冒烟了。但是黎塞留却只是烧黑了白手套的指尖,然后跌退几步,软在墙上低头喘息,无力的握着被电麻的胳膊,轻微哆嗦着。 肖璇急忙走过去,扶住她问:“你没事吧?你看我都穿着防护衣呢,你就该小心点啊。” 黎塞留低着头,长睫毛扑闪颤动,红唇哆嗦着嘤嘤道:“没,没事。身上有点麻,容我糊涂一会儿。” 肖璇弯腰端详黎塞留,看见她的脸红红的,瑟缩地藏在直坠垂落的金发下不给人看,肖璇就脱口而出:“看上去你挺享受被电击麻痹的感觉嘛。” 黎塞留抬头瞪肖璇,却力不从心地露出水汪汪的眼睛,泪花闪闪地哆嗦着抵赖:“胡说,我,我才没有!”白靴乱颤,因为站不稳,裹着白丝袜的膝头软弱地互相抵着,楚楚可怜,惹人爱惜。 肖璇歪头打量她,煞有介事地点头:“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 黎塞留缓过来,急急忙忙道:“呸,才不是!” “你知道吗,如果换做普通人去触摸那一下,肯定会被电火花炸到昏迷状态,那就出安全事故了,我会惹上大麻烦。还好你体力拔群,能抵挡这种程度的电击。真是幸运啊。”肖璇后怕连连,懊恼地拍着额头,感激不尽地唏嘘,忽然回过神来,抬头问:“才不是?什么才不是啊?” “啊?”黎塞留后悔莫及。她意识到肖璇只是在后怕庆幸,根本没有调戏她。 “你的表情好奇怪。”肖璇伸手指戳黎塞留的军服。顿时,一阵滚烫的酥麻像水波荡漾开来,黎塞留一声悦耳的“哎呀”喊出一半,高音骤停,愉悦的声音戛然而止,然后她咬着牙夺门而逃,扶着墙拧开门,口里找借口:“我拿你没办法,那我去转达一下你的决定好了。你要保重,再见。”声音甜甜酥酥,懒腻绵软像在跟肖璇撒娇。 摆手送别黎塞留,厚重的防护面具下,肖璇蹙起眉毛,思考起黎塞留触电时宏原子核的激发反应,不知不觉沉入不闻窗外事的工作状态,身不由己地忙碌起来。 —————————————————— 在疫情上报以后,顶级防疫专家组必须提供技术援救,他们比原计划提前了三个小时抵达了基地。专家组总共十二人,十男二女,进入基地时全部穿着松松垮垮的4级生化防护服,背着氧气瓶,行动迟缓。 李琛喜出望外,像抱住了救命稻草,兴高采烈地和梁非凡一起在升降机坪迎接专家组,攥着专家雪白的防护手套一顿握手:“谢谢各位不辞劳苦,谢谢各位救危扶难!” 专家通过电子扩音器和李琛交流,听上去像频道广播:“饮用水已经抽样化验了吧,带我们去看结果。” “化验结果还没出来。”魏东娴说。 “没关系,我们可以接手。”防疫专家组长大手一挥,命李琛带路。 李琛堂堂一部之长,顿时殷勤得像县长迎接上级视察,上窜下跳地带路,回头说话时都虾着腰。 梁非凡虽然镇定,心里也悄然升腾起希望之火,匆匆跟在专家组后面,悄悄问魏东娴:“有这批专家在,咱们应该安全了。” 魏东娴欣赏梁非凡的能屈能伸,因为这个老奸巨猾的油条总能保持明面上的和谐亲密。所以她认真回答:“是的,他们都是各军医大学的教授,不仅有丰富的一线工作经验,还先后在影响因子不低于4.0的期刊上发表过论文,是非常强大的免疫学骨干力量。因为栖凤基地极其特殊,他们才奉命冒险进入危险疫区的。” 梁非凡放下心来,踏实地眯起眼睛:“那我就放心了。” 专家组在李琛引领下,匆匆涌进研发部,一行人直冲宋丹管理的综合化验舱。连门也不敲,直接刷开权限,破门而入。 几个昂头摇晃试管的化验员停下手头的活儿,惊讶地拧头看门口。专家组在六人团的陪伴下不断涌进化验舱,泡泡浴衣似的雪白防化服拥挤地占领了仅存的空地。 宋丹从显微镜后面抬起头来,看见为首的专家组长快步逼近,电子扩音器里男音雄浑:“谁是负责的?” “我。”宋丹站起来。这时候更多专家拖着臃肿的防化服移过来,险些碰倒了桌上的长颈烧瓶,宋丹不动声色地双手扶住显微镜,保护样本。因为化验舱本来就忙碌拥挤,身材苗条的工作人员在桌子之间穿梭时游刃有余,但是这些专家穿的防化服臃肿得像违章建筑,强行挤进化验舱里来,总刮擦碰到桌上的文件、仪器、试管架和烧瓶,风风火火得令人心惊肉跳。 专家组长是个说一不二的壮年男性,他轻轻推开宋丹,直接弯腰去看显微镜。 “已经对水样作了基本分离和检测,从2000转每分钟到8000转每分钟作了十档分离,其中在作6000转每分钟离心机分离提纯过程中,发现了未知微生物沉淀,正在分析构成。”宋丹十指按着桌子汇报进度。 “我自己会看。”专家组长将椅子拉拢来,慢慢坐下,一边专注观察镜下视野,一边伸出手去:“把分离报告交给我,顺便将工作进度交接给我的人。我们接管了。”(未完待续。) 319 庄言回来了 宋丹抿唇不快,扭头吩咐了化验员整理材料、移交工作,然后对专家组长说:“我会尽力协助各位。” 专家组长专心调校显微镜,随口说:“你自便。”他仔细看了一阵,抬起头指导组员:“提取目标菌株,培养三百组作针对性实验。加入溶菌酶溶解细胞壁,破坏胞壁、菌株释放细胞毒素以后,马上分析毒素溶血机制。现在开始。” 宋丹皱眉插嘴道:“这些工作已经在进行了。普通溶菌酶对该菌株的细胞壁无效,多肽酶无法溶解它的细胞壁。” 专家组长这才抬起眼睛,拿正眼看宋丹。宋丹不服输的目光穿过防化服的塑胶面罩,看见里面那颗气宇轩昂的男性人头竟是一脸凝重。 “那么应该是多糖组成的胞壁,分组试验吧。”组长蹙眉问,“这项工作也做完了吗?” 宋丹很想一口咬定:“做完了。”但是事实并非如此,她焦头烂额地观察显微镜,就是因为这项工作受阻严重,导致她无法破开菌株的胞壁,于是无法提取目标毒素,更无法作针对性分析。 但是不知为何,在这个比她高不了多少届的心气高傲的专家组长面前,宋丹咽不下这口气,不肯承认自己失败了。 “这项工作正在进行。进度已经移交给你的人了。”宋丹伸手指下属,口气里已经潜移默化地使用了“你的人”这种词。 专家组长“哦”了一声,随口答道:“意料之中。”低头继续观察菌株形态。他对这种号称“超级溶血菌”的菌株有着强烈的挑战心。他征服这个新生的微生物,获得的成就感不下于登顶珠穆朗玛峰。 宋丹被这句“意料之中”气得脑袋发麻,拼命忍住,咬牙切齿地攥拳走开,转身倚在角落里,旁观一堆穿了太空服似的家伙笨拙地忙碌,将手里的废纸撕成一条一条的来泄愤:“瞧不起女人!可恶!” 一个化验员走过来,束手无策地问宋丹:“工作交接完了,我们干啥?” 宋丹闭目消消气。然后睁开眼睛说:“给他们打下手,能帮就帮,他们行动不方便。” 化验员脸红红的,不知道是不高兴。还是忙出了汗,听见这话呆了一下,软软道:“好的。”转身去转达命令。 —————————————— 魏东娴坐在办公室核对本月账目,工作得好好的,突然就万念俱灰。觉得手头的繁琐工作毫无意义。因为这个时候,经济问题似乎已经是旁枝末节了。 她颓然低头支额,落寞地拾起钢勺搅动咖啡,闭目喝一口,忽然一股恶心涌上来,电光火石间扭脸埋头,“哇”一声将入口的咖啡全呕在地上。她狼狈地扶桌擦唇,呆呆望着地上的污渍,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不适是从何而来。 但是她飞快地想到了暴毙的宋宪。 根据验尸报告,宋宪在继发大面积溶血时。脑脊髓中枢也遭到巨大破坏,“脑组织里都是相通的孔,像海绵一样。”而神经异常反应中恰巧包括恶心和呕吐。 魏东娴顿时身子一凉,表情冻僵地想:“我是不是也要死了?”张着红唇想到这句话,泪水就茫然滚下来,右手拿纸巾重复揩拭着嘴唇,抱紧自己,踢掉高跟鞋、缩在椅子里蜷成一团,依旧身子冰凉,连心都是冷的。 只有将自己独自锁在办公室里的时候。她才有软弱的权利。 魏东娴不想死。她咬紧红唇,低头捧住脸嘤嘤抽泣起来,黑丝赤足蜷在椅子上,像个不懂家教的小女孩。 忽然敲门声响。让魏东娴警觉抬起头来,拿着纸巾在脸上匆匆乱蘸,吸干湿痕,才坐直喊道:“什么事?” “庄言回来了,已经在十公里外的军事机场转乘直升机,十分钟后抵达基地。”王厚正在门外说。“他拿到了核心参谋席的****。” 魏东娴匆匆扯直短裙,黑丝赤足踩进高跟鞋里,端庄坐好,咬着唇低头擦净脸,心里爆发出的希望和欢喜像突然打开一瓶摇沸的可乐,喜悦喷薄得压都压不住。她克制着淡淡说一句:“进来。”然后瞧着王厚正,故作矜持地埋怨庄言:“他挑最危险的时候回来干嘛?我真不想让他进来,如果他没有拿到****,我真想叫他吃闭门羹。” 王厚正看见魏东娴笑着埋怨别人,拿不准部长究竟是在实话实说,还是在撒娇发嗔,只好答道:“他有总参****,通行证权限很高,机场都不敢怠慢他。我们不可能让他吃闭门羹的呀。” 魏东娴抿唇支颊,眉毛又楚楚可怜地立起来,哀婉自语:“可是他来了又能怎样呢?” ———————————————————————————————————— 专家组在手术室里忙碌了半天,对三名栖凤基地感染人员行“蛛网膜下脑脊液抽取术”,提取三管脑脊液样本进行分析比对。 结果是,脑脊液内发现大量滋生的“超级溶血菌”,荚膜、形态、触须和表面多糖均与饮用水中提取的可疑菌株雷同,初步断定,这就是分泌溶血毒素、令宋宪致死的罪魁祸首。 拿到这份结论报告的时候,宋丹的手指凉得失去知觉,仿佛不是自己的手。纵使坚强如宋丹,都一阵天旋地转,眼前昏黑得扶着桌子才能站稳。 她失魂落魄地垂头想,果然水里有毒。接受手术的三位人员是随机抽取的,而“超级溶血菌”已经在这三人的脑脊液里大量滋生,证明感染已经相当严重,证明整个基地喝过水的人都已经感染了这种菌株,没有幸存者。 于是感染者也包括宋丹自己,包括所有她认识的战友,亲密的同僚。 包括金枝玉叶的魏东娴。 一想起魏东娴的后脑勺里滋生着一堆细菌定时炸弹,宋丹就心痛得呼吸不上来,恐慌得像世界末日一般。自从宣誓加入铁血救国会的那一天起,宋丹就根深蒂固地记住了一个信念:什么都能牺牲,唯有东娴同志不能死。 魏东娴是宋丹见过的三观最端正、决心最彻底、手腕最公开的救国组织领导人。宋丹对魏东娴的金融理论记忆犹新,至今铭记着魏东娴对宋丹说过的一席话: “丹,钱就像蚂蚁,扎堆了就会有独立的意识,就会变成可怕的东西。国内很多人羡慕西方的民选政府,觉得那种体制自由、民主,从四面八方彻底封死了封建集权主义的复辟可能。但是我毕业之后才意识到,自由民选政府虽然对封建集权力量严防死守、到了滴水不漏的程度,却对资本衍生的‘金钱权力’毫无免疫力。自由民选政府的一切运作都由资本推动,金钱就是政府的血液,而供给血液的心脏却不属于政府,而属于私人银行家——美联儲其实是私人银行。于是政府将沦为‘金钱权力’的傀儡。我不能让这种事发生在我的祖国,铁血救国会的唯一宗旨和终极目的,就是完善华夏共和国的金融抵抗力,建筑起一道免疫金权的货币长城。在此之前,我必须清除掉几只毁堤之蚁。丹,你一定要帮我。” 这一席话让宋丹义无反顾地加入了铁血救国会,也让宋丹坚定了一个慷慨卓绝的信念:年轻一代里,只有魏东娴同时具备统御的实力,和远见者的卓识。所以在魏东娴建立起完善的金融防线之前,这个正直的女人绝不可以死。 绝对不能死!(未完待续。) ps:  昨天码字软件出问题了,存稿在云端总下载不下来,对不起各位啦~~我已经把稿子备份到百度云了,接下来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请大家多多包涵…… 320 伪善的菌株 失魂落魄的宋丹将化验报告捏成了一团丸子。她咬牙切齿地制作菌体涂片,横眉怒目地检查特殊培养基上的菌株繁衍。和专家组长不同,宋丹把这前所未见的棘手菌株当作了不共戴天的仇人,她必须和菌株决一死战,不死不休。 然后专家组长已经初步得出了结论,正在和组员讨论:“这种超级溶血菌属于‘超级菌’无疑,它对青霉素毫无反应,广谱抗生素也对它毫无效果,只有少数几种特异抗生素能稍微抑制菌落的繁殖。但是到目前为止都没有检测到菌株释放溶血毒素,似乎是一种安全的菌株。” 专家组长还在讨论中,突然“啪”一声,一份厚厚的验尸报告狠狠摔在组长面前的桌面上,吓了讨论组一跳,专家组全部伸长脖子一瞧,看见显微镜后面的宋丹俏脸晕红,气呼呼地冷冷道:“这是菌株感染者的验尸报告。致死时间只有六十三秒,所以无论你们得出什么结论,至少有一点非常确凿:这不是一种安全的菌株。” 专家组长第一次被女人冷眼以待,他凝视着摔在桌上的验尸报告,忍怒含愠道:“请注意,在‘超级菌’里,这种菌株对人体还算是比较友好的,它就算在人体内环境里繁殖,都没有诱发菌血症。它既没有导致发炎,也没有引起自体免疫症,似乎能够泾渭分明地相安无事,这是很少见的。现在滥用抗生素已经在全球范围内产生了广泛后果,饮水里出现免疫抗生素的超级菌已经不是头一回了。” 宋丹心里牵挂着魏东娴,忍不住心直口快,和组长针锋相对:“核弹头躺在发射井里的时候,也和人类泾渭分明地相安无事。而且作为军事人员,我必须提醒您,良好的隐蔽性是武器化的重要指标!如果杀人如麻的溶血菌在您眼里都能显得‘安全’,证明菌株作为生化武器的隐蔽性做的很成功,这是细菌的胜利,也是您的悲哀。” 专家组里有血气方刚的人听出宋丹在冷嘲热讽。顿时怒不可遏,拍案而起,指着宋丹怒道:“你说什么?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你才几岁,就敢和……” 专家组长抬起右掌。制止了暴跳如雷的下属。然后他拧头凝望宋丹,面罩后面,严峻的脸竟然毫无表情:“无论是诱导细菌释放溶血毒素,还是融化菌壁来提取溶血毒素,都能证明你是正确的。那么我们公平竞争好了。你若在我们之前提取出溶血毒素,那么我会向你道歉。反之,你欠我一个人情。” 这是个极其诱人的赌注。听见组长动真格了,拍案而起的专家也按捺怒气坐了下去,大家郑重肃穆地凝望宋丹,想看看这个后起之秀的反应。 宋丹不屑一顾,狠狠瞪专家组长一眼:“幼稚。”不搭理他,蹙眉继续工作去了。在她眼里,攻克菌株是势在必行的事情,打赌毫无意义。 人生那么忙碌。谁有空和你打赌。 宋丹心急如焚,脑子里翻来覆去地想一件事:魏东娴不能死,她绝不能死。她这基层三年已经积累了足够的阅历和资本,在这厚积薄发之时,怎么能够死渺小的细菌手上? 整个基地一千二百人,怎么能够死在细菌手上! 最重要的是,这种菌株对外表现出的安全性就像大肠杆菌一样,友善度快赶上人体自带的肠道益生菌群了,这会麻痹专家组,令人错误估计这场疫情的致命性! 匪夷所思的安全菌株。恐怖嗜血的溶血毒素,这两者是怎样结合到一起的?一种致命得无药可救的超级细菌,为什么会表现得这么友好?到底是什么机制刺激它释放毒素的?假如它迟迟不释放毒素,它的潜伏期带来的和平假象又会持续多久? 宋丹心乱如麻。废寝忘食地投入到工作中去,像只不顾一切地忙碌的仓鼠。化验室的气氛已经逐渐松懈下来,专家组已经开始谈笑风生。也许在别人眼里,宋丹是杞人忧天;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在为基地一千二百条人命而战,在为了自己忠心侍奉的领导人而战。 “无论如何。也要揭开菌株伪善的假面,证明它的杀伤力,然后研发出克制它的抗生素!”宋丹明知这是不可能的使命,依旧奋不顾身地去执行。 —————————————————————— 第二天,早晨八点三十分。 基地里的人已经接二连三出现轻微的恶心、呕吐症状。食堂里的士兵和文职军官个个满脸蜡黄,精神憔悴地支颊歪在餐桌上,愁容满面地凝望桌上的菜肴,厌烦得不愿动筷子。 因为基地的食物配给严格遵循营养学机制,所以含有大量的青菜、胡萝卜和富含铁元素的菠菜,肉食只占二分之一。而基地的官兵突然对青菜无比厌烦,他们渴望蛋白质,他们想吃肉。 泔水桶里的剩饭剩菜在一日之间满溢出来。食堂评价箱里充斥了官兵们的恳求信:感冒不适,身体微恙,请求改善伙食,加强营养。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我们要吃肉。” 而且这已经不是某个人的任性愿望,已经变成了全体官兵的精神诉求。 炊事班束手无策。首先,基地有医师专门担任餐饮营养师,来监督饮食配给的营养均衡,所以蔬菜必须占一半,这是规定。其次,基地里也宰不了那么多牲畜,因为来源不够,要额外调配生猪的话,必须由运输部修改周围地级市的牲畜配给,增加运量才能扩大供应,而这个调整过程长达半个礼拜。于是基地里出现了猪肉供不应求的情况。 军医变成了基地里最忙碌的人。经过拉锯战一样疲惫的问诊以后,精疲力竭的军医给出了指导:因为饮水污染,引起普遍性细菌感染。而轻微菌血症产生的神经症状,导致官兵出现轻微反射性呕吐和原因未明的异食症。指导意见:遵医嘱服用广谱抗生素药物,同时加强营养,补充肉食。 于是食堂猝不及防,肉菜只好限量供应,一道荤菜变成了炙手可热的珍宝佳肴。 军医还不知道超级菌对广谱抗生素免疫,所以医嘱开得比较简单,因为使用抗生素已经是潜移默化的习惯了。相反,得知感染源是细菌而不是病毒、寄生虫以后,军医反而松了一口气。因为人类与细菌战斗的历史极其悠久,掌握了更加丰富的隔离经验,和更加有效的防治策略。防疫小组对付细菌会更有把握。而且相对于寄生在细胞内的病毒来说,杀灭细菌会更加高效,只要开发出针对性的抗生素就能有效抑制菌种繁殖。(未完待续。) 321 农业畜牧克隆司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于是食堂猝不及防,肉菜只好限量供应,一道荤菜变成了炙手可热的珍宝佳肴。 军医还不知道超级菌对广谱抗生素免疫,所以医嘱开得比较简单,因为使用抗生素已经是潜移默化的习惯了。相反,得知感染源是细菌而不是病毒、寄生虫以后,军医反而松了一口气。因为人类与细菌战斗的历史极其悠久,掌握了更加丰富的隔离经验,和更加有效的防治策略,所以防疫小组对付细菌会更有把握。而且相对于寄生在细胞内的病毒来说,杀灭细菌会更加高效,只要开发出针对性的抗生素就能有效抑制菌种繁殖。 肖璇终于忙完了宏粒子的调试工作。听见送饭的苏小美讲起基地的轶闻,她不仅没有恐惧害怕,反而低头挑拣青菜,蹙眉喃喃:“军队的后勤一直做的很好,怎么会伙食短缺呢?” “只是猪肉供应短缺而已,那些男的,吃起肉来如狼似虎,简直毫无吃相。”苏小美认真地抱着一碗玉米沙拉,竖着筷子,严肃地对肖璇说:“对我来说,这只是上帝的友好提示,为了让我保持更好的身材,强迫大家陪我一起节食,所以我会认真起来,这一个月不沾荤腥,瘦成一道闪电。” 肖璇想起苏小美被维多利亚公主裙勒得喘不上气的红脸蛋,点头说:“减肥这件事情,等上帝来鞭策你就为时已晚了。你早点节食,不一样能瘦下来吗。” 苏小美振振有词:“那能一样吗?‘只有我不能吃肉’和‘我们都吃不到肉’,痛苦程度截然不同好不好?” 肖璇无力和大小姐争辩,因为太懒选择了投降:“你说的对。”然后飘开目光,咬着筷子蹙眉想:“我记得剑炉里有个农产品畜牧克隆司,专门负责解决牲畜供应的后勤问题,还批了一笔天文数字的拨款——怎么这时候毫无动静?”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好奇越来越浓,疑虑越堆越高,匆匆吃完饭。决定抽时间去那个畜牧克隆司看一看。 苏小美不知道基地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天真地歪头教育肖璇:“你吃太急,消化不良容易造成脂肪堆积。要细嚼慢咽。”目光飘下去,发现肖璇腰肢比她自己还细。忍不住伸手去捏,口里不服气地嘀咕:“没天理了,你胡吃海喝都比我瘦!给我摸摸,有没有小赘肉?” 要是换平时,肖璇早就一巴掌拍掉苏小美的魔手了。今天却突然心头一暖,暗想整个基地领导层都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时候,只有苏小美这个丫头还单纯欢快地操心着减肥的琐事。 肖璇温柔地瞧着一脸不服的苏小美,蹙眉暗想,她还什么都不知道,无知可真好啊。她正发着呆,忽然被苏小美调皮地捏着腰上痒肉,****得肖璇魂飞魄散,立马笑着蜷起来,正在挣扎躲闪。又听见苏小美在耳边促狭地咯咯笑:“我摸着游泳圈了!软软的真舒服啊,美人,再给我摸摸。” “死开!”肖璇笑的气绝力尽,拼命推苏小美。没料到苏小美这个蕾丝边顽皮起来,越推越兴奋,不依不饶地双管齐下,口里振振有词:“不行,我要瞧瞧你的真实面貌,否则我心里不平衡!凭什么节食挨饿的人瘦不下去,你暴饮暴食却有小蛮腰——胸还挺这么高。长相还这么纯,气死我啦!我不管,我要向上帝讨还公道。”说着就去咯吱肖璇的腰。 肖璇穿的真空防护服将身体裹得曲线玲珑,被苏小美挠痒得无法招架。躲得气喘吁吁,扭了几下终于挣脱了苏小美,弯腰笑着说:“这就是命。你认了吧。不跟你胡闹,我要出去一趟了。” 苏小美被肖璇伸手推着脸,张牙舞爪也无法欺近她,这才放弃。拾起饭盒问:“你要去哪?” “去剑炉,有个地方想去看看。”肖璇走了出去,笑声飘回来:“现在满地都是锥子脸,到处都是青蛇精,等大家看腻了,纷纷想起婴儿肥的可爱和鹅蛋脸的美,到了那一天,你就不用减肥了。潮流是只能等、不能追的。泰然自若,你就能引领时尚潮流。” 苏小美移情别恋,在后面嗔道:“没白给你打饭,小嘴真甜。”目光得意地转回来,飘飘欲仙地收拾饭桌。 笑声飘远,肖璇的表情也随之消失。她忧心忡忡,突然体会到课长临走前托付的那句话,在此时此刻,那句意味深长的嘱托油然产生了更加深刻的意义:“基地里的大家就拜托你来保护了。” 肖璇的心仿佛和庄言两两重合,体会到了他的切身感受。因为肖璇也盼望自己能保护懵懂无知的苏小美,她一想到苏小美会死,就胸中苦闷;一想到苏小美能活下去,心口就甜得浓稠。这份豁出一切也想保护朋友的心情,她已经彻底懂了。 她刷开剑炉走廊,找到农业畜牧克隆司的坐标,匆匆走去。因为庄言向她分享了所有线索: 外星人的传说。屠龙者的神话。尉栩自导自演的陨落。囚徒讳莫如深的潜伏。基地内部对驾驶员工程师的驱逐。国际群雄对共和国大豪赌的觊觎。这一切繁琐杂乱的信息,肖璇都非常清楚。 而这一切在她脑海中隐约联系起来,串联交织成完整的计划网,而在她的直觉里,畜牧克隆司不仅是尉栩遗留下来的失败政绩,更是阴谋蛛网中不可缺少的一环。 无论如何,肖璇都决定亲身一探。 因为与生俱来的自信,肖璇甚至没有叫上黎塞留同行。 农业畜牧克隆司大门禁闭,逼仄的走廊上充斥着浓烈的蛋白胨的腥味。肖璇独自走过宋宪暴毙时的钢架桥,半锈的钢栅在板鞋下吱呀响。错综复杂的线路和管道暴露在天花板上,像虬结的静脉。走廊一路上散布着泥土和实验动物的粪便,臭甜的饲料气味令肖璇恶心得不愿意呼吸。 这就是凋敝得无人问津的农业畜牧克隆司。 (未完待续。) ps:  昨天是@暗灭之殇兄弟的生日!!祝他生日快乐!迟来的祝福真是抱歉啊,28号有毕业技能考试,查理这两天有点乱,这两天更的慢,过两天状态好了就加快速度好嘛! 322 胆大包天地孤身探路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过桥就是畜牧克隆中心了。因为疏于维护,钢栅走廊的锈蚀现象比别处更严重。肖璇走过锈成红褐色的走廊,面前是一扇油漆斑驳的大门,门侧有一竖匾,匾上写的宋体“农业畜牧克隆培育中心”已经剥脱得看不清楚。大门上镶嵌了一扇小门,供人员经过,这扇门虚掩着,似乎刚刚还有人走过去。 走廊一片清寂,幽静得像死城废墟,板鞋一步一步踩在钢栅桥面上的“吱呀”声刺耳又规律,每一步都让肖璇心惊肉跳。肖璇忽然觉得应该兴师动众地来这里,而不是单枪匹马。 她咬着嘴唇克制住紧张,轻轻对自己说:“不要怕,你是最棒的。” 然后她刻意放轻脚步,轻轻走向那扇虚掩的铜锈门;门后面漏出来莹莹幽光,推开这扇门,后面的秘密就呼之欲出了。 肖璇的五指伸过去推门时,突然那扇门骤然打开,灯光涌出来,劈头盖脸地把门外的肖璇照得巨细无遗,一条窈窕俏丽的影子突然投在照亮的桥面上。 一个眼珠爬满血丝的神经质老头穿着黄暗的白大褂站在门后面,板着脸就像龇牙的野狼。他的白大褂很久没洗,上面沾了斑斑黄渍和点点猩红,连肖璇都不确定那是不是药剂的颜色。 而门外的阴影角落里,有个隐秘的摄像头在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入口。正是这个摄像头拍到了肖璇,所以老头子出来应门。 “干什么?”老头子上下打量肖璇,看见她穿着性感挺拔的真空三防服,衣服上的插槽里嵌着维护部的名片:“后勤办公室干事。王莉。中尉。” 肖璇被这鬼一样阴森森的老头子吓一跳,咬着手才回过神来,惊魂甫定地回答:“后勤的生猪不够宰了,主任说畜牧培育中心可能剩下些肉用猪还没处理,让我来清点下,提三十口猪去宰了做菜。” 老头子狐疑地上下扫肖璇两遍,启唇冷冰冰地说:“没剩下那么多。肉猪剩下十三口,你最多提十口。在处理舱口外面等,半小时后给你送出来。” 肖璇说:“不行,主任要骂我的。你行行好,肉用克隆羊也行。” “怎么突然要这么多?” “我怎么知道,那些男的突然跟李逵似的,特愿意吃肉,军医说跟水源污染有关系。大家都不正常了。”肖璇哀求:“十口猪不够宰,我怕他们吃不着肉就吃我。其他的牛羊鸡鸭都行,我刚提拔上来,特想给主任留个好印象。” 老头子听见她说得心急如焚,嘴角一钩,笑容转瞬即逝,脸色也缓和下来,面无表情转身走进培育中心:“我去看看还剩别的没。克隆羊还剩下点。吃老鼠不?老鼠剩的多。” 老人突然停步转头,笑容像要吃人。肖璇刚装出小家碧玉的乖巧,紧随跟上去。被老头子回头一吓,脸都白了,只知道拼命摇头:“不吃。” “你不会吃好吃的。老鼠拿淀粉裹了,炸成一小团,拎着尾巴吃,一口一个。”老头子瓮声瓮气地往里面走,用力拿手顶着腰子,走得一瘸一拐。 “您腰疼啊?”肖璇看出来了。 “我的左边腰子里有这么大的结石。”老头子一瘸一拐地带路,回头比着指甲盖说:“一厘米长,嵌在肾盂里。跟钉子似的,还有不不少小石头,跟沙子一样。天天疼。” “激光疗法可以碎石啊。” “太大了,打不碎。我在等手术,换个肾还能活个十年八载。”老头子愤慨地啐道,“妈的,医疗保险只管切,不管换,我右边的腰子在八年前切了。左边这个再切掉我就只能靠透析活了——真******倒霉。” 肖璇一边东张西望,一面随口答应:“现在器官移植太贵了。正规的供应源排不到你,黑市的天价肾估计您也负担不起。” “正规的?呵。”老头子一瘸一拐地带肖璇走进培育中心,拿权限刷开铁门,回头恶狠狠地说:“正规的****都要排队,有权的能想到各种门路去接触供体,私下谈好了,人家直接签遗嘱,指名捐赠。像我这种死上千八百都没什么关系的老头子,那就老实排队吧,估计排到下个世纪都轮不到我。” 肖璇本来在机警地举头张望,她看见培育中心外面有台巨大的搅拌机,像水泥搅拌车一样隆隆运转个不停,机器上灯光多如牛毛,指示着运转状态。她察觉老人在看自己,连忙认真答道:“您当初就不该做肾切除手术。因为您得结石,一方面是体质问题,另一方面归咎于工作环境。所以右边腰子割了,左边腰子迟早得长新石头。真遭罪。” 老头子脸色缓和下来,终于难堪地惨然一笑,喃喃道:“有什么办法,没钱,公家报销什么方案,我就选什么方案呗——不过小姑娘,你别愁,老头子还死不了,我已经找好供体了,明年下半年就能做移植手术。我还不想死呐,哈哈。” 肖璇脸色一僵,难以置信地小声喃喃问:“您排上队啦?” “怎么可能。自然是花钱买的。”老头子含糊带过,显然不愿意细谈这个问题。他飞快地推开铁门,给肖璇让出路,咕哝着说:“跟紧我……讲道理你没资格进主建筑的,不过我也不想你被主任训,勉强给你行个方便好了,你跟紧我,不要东张西望,别给我惹麻烦。” 肖璇感激不尽,闪进去,紧跟着老头子问:“外面那个搅拌机全天工作吗?噪音太大了。” “那是拌饲料的。克隆失败的试验品都在那机器里头还原成蛋白胨和微量元素,精加工以后是营养价值很高的饲料,因为要保持酶活性和充分反应,搅拌器是全天开着的,整天咔咔转,我都习惯了。”老人咕哝着匆匆绕开挂着“闲人免入”牌子的试验舱,话匣子打开就关不上:“那饲料的味儿特别恶心,你闻着都能吐。” 一想到他们拿培育出来的动物尸体打成碎末去喂别的动物,肖璇就毛骨悚然。(未完待续。) ps:  这几天更新有点少,抱歉啊!今天努力写,一定三更,来弥补大家!如果我今天没有三更,我就女装谢罪 323 写作节省成本读作欺世盗人 第一代实验品失败了,就搅碎做成培养基,用来培育第二代试验品;第二代失败了,再打碎来喂第三代试验品——这么一想,就像第一代试验品在翻来覆去地转世投胎一样。真是死不瞑目啊。 肖璇忍不住嘀咕:“太恶心了。” 老人回头咯咯笑:“虽然恶心,但是节省成本啊!否则批下来的那点钱早就用完了。打一针混合生长素的实验体成熟得非常快,简直是见风长,所以对营养需求非常旺盛,要不是孙主任发明了这个物质循环系统,每天回收了接近一百公斤蛋白质,资金早特么见底了。”他有点吹嘘的飘飘然,仿佛孙主任功盖千秋,作为下属也能享受光荣。老头子躲开了所有重要实验舱,笔直把肖璇引到畜牧管理室,仔细叮嘱她:“待在这里,哪都别去。我去看看生猪剩下多少头。” 肖璇乖巧点头,甜甜道谢,秋波婉转地目送老头子从墙上取下钥匙走出去——人家前脚刚走,肖璇眼神陡变,悄悄过去推那扇门。她惦记着那一扇扇“闲人免进”的重要试验舱。 门反锁了,肖璇出不去。老头子养成了很好的锁门习惯。 肖璇回头打量办公室。办公室很狭窄,设备陈旧,破皮的椅子露出了海绵,发黄的空调也没有热风,显然这个办公室的地位无足轻重,属于旁枝末节的附属设施。但是即便如此,所有的档案柜都牢牢锁好,电脑桌下的抽屉也都拽不出来,可见老头子随手上锁的特点已经出离了“好习惯”的范畴,直逼“强迫症”的领域。 肖璇心急如焚地东张西望一阵,目光落在桌上的散落的文件夹上。她蹙眉拾起文件夹,开始飞快翻看。 这是一份非常乏味的文件,记录了“物质循环系统”每天的维护细节和工作情况。每一页末尾的签名和老头工作牌上的名字一致,可见老头也负责“饲料搅拌机”的故障维修。 肖璇连续翻了两百页,全都是千篇一律的故障记录和维护详情。简直就是“搅拌机”的日记本。因为太枯燥乏味,而且每天要记录,所以老头直接把它放在了桌面上,懒得锁起来。 但是肖璇蹙眉翻来覆去地翻看这本维护手册。因为这是她能找到的唯一情报了,所以她一目十行地反复扫视那些枯燥的记录,试图从千篇一律里找出蛛丝马迹——她恨不得想破头,来参透这个迷。 突然,肖璇灵光一闪。察觉到自己捧着的竟然是一本机械日常维护手册。 这很不合理。维护部有免费、高效、专业的修理组,就连换灯泡的小事也愿意代劳,因为有些人会串通维修组,夸大故障、抬高成本,来捞取回扣——被庄言查处的维修二组组长刘全能就是这样敛财的,这也是刘全能八面玲珑的原因,因为人人都爱维修组,不仅免费上门维修,如果心照不宣的话还能拿到无伤大雅的回扣,何乐而不为。 但是。培育中心居然不辞劳苦地派人每日维护机器,就连机器坏了,都没申请过帮助,全都是关上门来自己修理的。这已经不是劳模能形容的了,这简直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肖璇心中疑窦越浓,再翻了几十页,目光疾扫时,突然停在了每日功率上。 电光火石间,肖璇开始神情严峻地心算起来:已知功率,代入工作时间。求出总功,除以回收每公斤物质需要的做功量。 突然,肖璇睁开眼睛,咬牙切齿地发现一个事实:这一天。搅拌机高功率运转,回收的蛋白质总量不是老头说的一百公斤,而是整整一吨! 一千公斤的实验失败品? 培育中心的实验规模怎么会这么大?难怪他们建造了搅拌机,因为这个设备会让培育中心的实验成本彻底变成一笔黑帐,根本没人知道他们究竟做了多少组实验,根本没人知道他们回收了多少批试验品。因为培养基和营养液的成本,已经和内务部账本上的数字,彻底分道扬镳了。 肖璇突然意识到了手里这本令人昏昏欲睡的维护手册的珍贵之处。她急切地一页一页回翻,仔细核对搅拌机的每日功率,焦急得像溺毙前的最后一口呼吸。 29日,正常。 28日,正常。 27日,回收量一千两百公斤。 26日,正常…… 肖璇急得心慌气喘,手忙脚乱地哗哗翻页时,身后突然响起冷冰冰的声音:“你在干什么?” 仿佛被剥光衣服丢进冰天雪地,肖璇寒毛乍树,心却凉透了。 农业畜牧培育中心的一把手孙主任负手站在门外,隔着玻璃盯着肖璇的曼妙背影,声音阴森得凉飕飕:“你在看什么?” 肖璇的血压飙升,心脏蹦得像跳绳。她死死咬住嘴唇,用力闭上眼睛,轻轻合上手里的维护记录,把它放回桌上。 “他们遮遮掩掩的,一定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尉栩事先安排好的东西。”肖璇心惊肉跳,额上香汗淋漓,思绪飞转,“千万不能露出马脚,否则,说不定他们会把我丢进搅拌机做成饲料。” 她抿唇调节好表情,背手转过头来,已是一脸羞赧的惶恐,慌慌张张地挠着桌子道:“我太无聊了啊,捡到什么就看什么咯。我不知道不能看呀,对不起啦。” 孙主任常年蜗居在培育中心,不认识同样常年蜗居在物理实验室的肖璇。所以他虽然眉头紧皱,怒容微显,却抿紧嘴没有发作,因为他没认出肖璇来。他瞧了一眼肖璇胸前的工作牌,随手用权限刷开门,慢慢走进门来,板着脸狐疑地观察肖璇,生硬地问:“王莉?我怎么没见过你,后勤负责我这一块的一直是张勋。” 肖璇心里破口大骂,脸上天真反问:“张干事早就调到维修组去了啊。我是新提到后勤办公室的王莉,今天刘哥没空,主任就让我来调三十口生猪。以后还请多关照啦。” 孙主任眯起眼睛看了肖璇一阵,依旧冷面无情,目光像冰凉的长矛,似乎将她身子扎穿,似乎在嘲笑她,笑她暴露了所有的秘密,却固执地装傻。(未完待续。) ps:  谢谢@迪米特里方斯汀兄弟打赏的588起点币!谢谢@小白熊之谜兄弟打赏的1张满分评价票!谢谢@天花地月兄弟打赏的起点币!这是今天的第二更,还有第三更!敬请期待哦! 324 步步惊心的旅程 肖璇蹙眉问:“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孙主任见肖璇面露不悦,心中的疑窦暂且按下,威严地声明:“主建筑是闲人免入的,刘军怎么没教会你规矩。下次就站在外面等,因为在培养皿里长大的实验动物,对外界病菌是没多少免疫力的。你没消毒就冒冒失失闯进来,会给我们添很多麻烦。不准进入主建筑,记住了吗?” 他没瞧出破绽,所以把肖璇当成了不懂规矩的小姑娘。 肖璇恨不得把孙主任吊起来抽一顿,心里后怕无穷,如果不是她在借用工作牌的时候,一目十行地暂时记住了王莉桌上的科室人员排班表,估计就被孙主任给套出话来了——如果不是常在后勤办公室跑的人,是不知道张勋和刘军的近期调动和职务分工的。 奈何肖璇天纵英才,双眼就像照相机,有过目不忘之能,随便一瞟就记住了后勤办公室那繁冗复杂的人员分工,于是一眼看出了孙主任设的陷阱,没有上当。 肖璇在心里剥孙主任的皮,脸上乖巧点头“嗯”一声:“我记住啦!” 这时候,老头子终于回来了,老远就瞧见孙主任的背影,冲过来急忙说:“主任,您来视察啊。” 孙主任回头狠狠盯了老头一眼,目光能从老头脸上剜下肉来,从牙缝里往外迸字儿:“我看到有人没消毒检疫,就到主建筑里面来了,所以过来看一下。下次要记得规章,如果克隆牲畜病死一批,叫你负责赔钱事小,伤的是你的脸面。” 老头唯唯诺诺地低头,心惊胆颤地想:“主任竟然亲自找过来了,我真是蠢。”心头火起,扭头埋怨肖璇:“你这丫头,让你在外面等,你非要跟进来查数。现在你满足了吧。数目齐了,你赶紧签字授权。”说着递一张单子过来,上面列了十口生猪,十三口克隆羊。七头幼年肉用黄牛。 肖璇被骂得讪讪低头签字,然后鼓起勇气问:“只剩这么多了吗?这里就够支撑两天。” 李主任肃然道:“培育中心的产出是有限的,试验规模刚好与后勤需求一致,所以也没有遗留多余的待处理试验品。最近大家要补充营养,我也理解。熬熬吧,日子够滋润了,总比吃压缩饼干的野战军好。” 肖璇如果没翻过那本维护手册,也许当真会相信这天衣无缝的谎话。但是现在,她已经知道孙主任是在冠冕堂皇地胡诌了,心里嚷着“骗子骗子!”,然后歪头叹气,无可奈何地表示认命,然后假装悻悻离开。 她问“只剩这么多了吗”,就是要确认老头是不是在刻意隐瞒。结果老头没吱声。孙主任就一脸严肃地和老头说一模一样的谎,简直是不打自招,送货上门。 孙主任瞪了老头一眼:“你送她出去,下次别放外人进来了。” 老头垂头丧气地去追肖璇,跑过一个弯,看见肖璇迷路似的走错了道儿,正站在一处试验舱的门缝儿外往里瞧。老头小声喝止,肖璇才俏脸苍白地转头过来,目光涣散,樱唇哆嗦着道:“我忘了怎么进来的了。好多岔路。” 老头喋喋不休地骂:“你这个没心眼的傻狍子,净给我添乱!你跟我走,跟紧点,别乱看。” 肖璇魂不守舍地跟着老头出去。老头一路骂骂咧咧“都是因为你才挨主任的骂。早知道就不管你了,让你挨主任的训去”,这满满的怨念一直喷薄到肖璇走出培育中心大门为止。 老头送肖璇出门,才想起肖璇一直老实挨骂,不敢还嘴,心里又涌起亲切。语重心长地送肖璇:“小姑娘,讨好主任是对的,你要加油往上爬,才不会像大爷一样,换个肾都得把命搭进去。快走吧。” 肖璇心头又涌起凄楚,扭头同情悱恻地望了神经质的老大爷一眼,一声儿也不敢吱,趁着小命尚在,低头惶惶疾走,快速离开。 如果她窥视的不是废品处理舱,而是其他的关键性设施,也许老头就不会这么感慨唏嘘地送她离开了。他估计会送肖璇去另一个地方。 在那个挂着“闲人免入”的废品处理舱门外,肖璇隐约看见了一堆白发。一想起基地里那个银发飘飘的姑娘,肖璇就心惊胆战。 凭借女人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凭借这步步惊心的旅程里看到的蛛丝马迹,一张狂野的利益之网已经在肖璇的脑海里铺展开,巨大的科研突破、恢宏的阴谋韬略、磅礴的终极暴利和沉沦的良知人性,像无师自通的拼图,在肖璇脑海里拼成了一张绰约的真相。 维内托,要警告维内托才行。 课长委托我保护的维内托,现在有危险啊。 她惶惶如丧家之犬,咬住嘴唇,害怕得快哭出来,拼命保持均匀步伐时,听见身后的铁门铿锵关上,肖璇宛如从地狱边缘爬上来的亡灵,终于恐惧地拔腿飞奔,仿佛离开畜牧培育中心远一分,活命的几率就大一点。 她跑得喘不上气,钢架桥被她踩得嘎吱乱叫,她却头皮酥麻,完全顾不上镇定——因为她知道,自己狂奔的每一步,可能都是生命的最后一秒。她随时都有可能像宋宪一样暴病猝死。 因为她终于知道,宋宪为什么会攥着冰凉的栏杆、不甘地猝死在脚下这座钢栅桥上了。 宋宪要审核农业畜牧克隆司。于是他死在了前往培育中心的路上。 按照道理,肖璇早就该死了,在她目睹了这一切以后。 但是她还活着,所以她要拼尽全力奔跑,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因为她慌张地希望,有那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一丝概率,能让她真的活着逃出去,不步上宋宪猝死的后尘。 所以就算跑得肺如火烤,就算身边的人投来诧异的目光,肖璇也毫不在乎,因为她在用生命狂奔,她不知道她还能活多少秒,她只想在死掉之前,找到昏睡的维内托,把她摇醒来,郑重警告她: “囚徒的真正目标是你,它不仅要杀掉你,还要伪造你——人体克隆的禁忌被打破了,而第一个释放禁忌的人,就是第一个获取暴利的人。” (未完待续。) ps:  三更完毕,明天查理也会努力更新的,请一如既往地支持查理!谢谢各位! 325 维内托失踪了 肖璇跑得断气,碰巧撞见黎塞留路过剑炉门口,连忙挥手叫停,在黎姐一脸不解地站住瞧她时,上去一把扯住黎塞留,张口想说话,却肺如火烧,必须按着肚子弯腰喘气,气喘吁吁地扶着墙,欲说还休地缓了半天,才断断续续地嚷:“正,正找你呢!快,快去看看,快去看看维内托!” 黎姐被满脸通红的肖璇推着走,踉跄着回头疑惑道:“维内托不舒服,一个人休息呢,打搅她干嘛?” 肖璇抱住基地里最强大的女人,对死亡的恐惧才冲淡了几分,这才重整思绪,急急忙忙小声嚷:“你就不起疑心吗!维内托是钦定的护航官,她如果落单的时候被人掉包了,整个天庭计划都要搁浅——不,不是搁浅,会给他人做嫁衣!” “掉包?”黎姐匆匆按开电梯,扭头问:“什么掉包?” 肖璇喘匀气,把在农业畜牧克隆司的所见所闻一股脑告诉黎姐。宋宪暴毙的原因。畜牧克隆司可疑的绞肉机。培育中心竭力掩盖的人体克隆实验。她在废品处理仓看见的银白毛发。统统说了。 临出电梯的时候,黎姐已经绷脸蹙眉,一脸如临大敌,咬着唇静静听肖璇痛陈利害:“我看了那台‘物质循环回收机’的维护手册,平均每过十天都会突然回收至少一吨的试验品——十天刚好是激素催生下的克隆胚胎发育到二十公斤的时间,已经完全可以界定出良品和次品。这样计算,这两年来,克隆培育中心已经私下重复了三千六百多组试验!而且这笔黑帐在内务部绝对查不到。他们为什么要重复这样规模浩大的克隆试验?他们遮遮掩掩的秘密其实已经呼之欲出了,因为克隆领域只有一个伦理禁忌,那就是人体克隆!姓孙的是这个领域最激进的专家,他坐拥全国最好的设备条件,拿着最优渥的经费和环境,很有可能带领他的团队突破界限,让人体克隆技术成熟起来。制造出可以存活5到8年以上的仿真克隆人!” “不敢想象。”黎塞留难以置信。 “这就是为什么农业畜牧克隆司看上去跟快倒闭了一样,它就是要讳莫如深,与世隔绝,才让别人轻视它。忽略它,不知道它在背地里搞败坏人伦的项目研究!所以他们连机器坏了都不敢叫维修组,只敢关起门来自己修理!”肖璇气愤难平,目光灼灼地抬头看黎塞留:“宋宪为什么死在路上?就是因为他的核查名单上,农业畜牧克隆司已经避无可避了。为了防止宋宪彻查培育中心,为了防止背地里的黑色研究曝光,解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暗杀宋宪。宋宪暴毙以后,核查剑炉的事情就不了了之,基地的注意力也被转移了,农业畜牧克隆司重新获得了喘息的时间——在这个时候维内托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怎么能让她一个人休息呢?” “你的意思是……”黎塞留瞪大眼睛,咬牙越走越急。 “人体克隆的战略意义可不是临床移植!”肖璇咬牙切齿,身子发冷。说得两个人都心惊肉跳:“粗糙的克隆体可以提供器官、替人续命,而巧夺天工的克隆体可以取代自然人。你想想,基地里的监视系统随着沉默者的死亡而陷入短期瘫痪,这个时候,假如真的魏部长死在基地里,一个与她神似酷肖的克隆体走出基地,那国家的未来就执掌在了克隆人的手上。这,才是人体克隆的长远价值,第一个打破这项禁忌技术的人,将享有旷古绝今的巨大暴利!和这利润比起来。饲养秦王的吕不韦都望尘莫及!” “难道培育中心在尝试克隆维内托?”黎塞留心中无名火起,杀气腾腾地嘀咕,“他们在觊觎天庭计划?” “黎塞留,我们先去检查维内托的状况。然后马上调集力量,必须把那个鬼培育中心给捣掉!”肖璇惴惴不安地说。 她俩急忙穿过幽静的走廊。因为是工作时间,所以休息区空无一人。黎塞留按着腰刀,低头敲维内托的舱门,焦急地问:“维内托?你在吗?” 肖璇跺脚:“这时候还讲什么礼貌!破门而入!” 黎塞留听话地抬手验证橙色权限,强行刷开了舱门。匆匆走进去,直奔卧室:“维内托?” 维内托精致的卧室有些凌乱。双人席梦思上的猩红被褥胡乱揉成一堆,露出鹅黄的床单来;印花地毯上胡乱洒落着防护衣和胶皮手套,仿佛维内托睡眼惺忪地下床离开时,梦游似的边走边脱,所以扔了一地。梳妆台上的隔离霜、爽肤水横七竖八地倒了一桌,像被醉汉胡乱拂过。 但是人却不见了。 黎塞留急忙走去床边,踩得地上的防护面具“咯吱”碎成一摊。她俯身摸了下床单,蹙眉说:“还温热,她刚起床没多久。” “她醒了?”肖璇站在装修考究的走廊里,飞快检查电子锁,大声说:“五分钟之前有开舱记录。她不是生病了吗,怎么自己跑出去了?” 黎塞留想起维内托蹙眉嘟囔着说“好疲倦让我睡一会”时的模样,根本不像有心情散步的样子,心里疑窦越来越浓,提心吊胆地断然说:“出去找。尉栩打她的那枚子弹是做过手脚的,就算尉栩被判了刑,维内托可能还是中招了。我们分头去找。” 肖璇用力点头,刚说了句:“我左拐,你往右。”手机突然响起来,一条信息公示出来: “研发部各人员注意,研发二课长官庄言提前结束休假,恢复工作。请提前做好准备,完成工作交接。” “怎么了?”黎塞留看见肖璇突然定住,心急火燎地催促。 “他回来了。”肖璇抬起头来,大眼睛闪闪发亮,充满了憧憬和希望。 —————————————— 维内托昏昏沉沉地睡了很久,在睡梦里,仿佛失足跌下了悬崖,身子一直在浑浑噩噩往下掉,这永无止境的失重让她恍惚。然后这梦境急转直下,她梦见要去洗手间,于是摇摇晃晃地起身下床,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去,踉跄扫倒了桌上的瓶瓶罐罐也浑然不知;只听见脑子里有个想法在坚定地低语: “摘掉手套,不需要了。摘掉面具,不需要了。防护服也摘掉吧,都不需要了……走出去,走出去。”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这个念头从她的潜意识里绵绵不绝地往外冒,叫她忘了怀疑,本能地听从。于是维内托像个梦游患者一样,摇摇晃晃地走出休息舱,踉跄走远。 她沉浸在坚实的梦境里,像个迷失的灵魂,飘向毁灭的彼方。(未完待续。) ps:  今天@弗莱德林骑士兄弟过生日!可喜可贺!今天写的好慢,但是一定会加更的,后面还有两章,敬请期待哦! 326 尉栩身上的秘密 尉栩好整以暇地在牢房里剪指甲。他拥有一个独立的囚室,大概十平米,刚好放下一张床,一个马桶,一个梳洗台,他的所有活动全部落在监狱看守的视野里,连深夜刨地道的机会都没有。 但是令看守费解的是,这个面临17项严重指控的死缓待定犯,在幽闭的监狱里竟然表现出了超凡世外的从容。他仿佛毫不关心自己的量刑,也不在乎会不会判无期,因为尉栩每天都在认真洗漱,勤剪指甲,保持卫生,甚至会长时间地盘腿正坐在床上,打坐入定,像个得道高僧。 检方本来以为尉栩会动用关系来聘请强大的律师团来减轻量刑,连监听设备都准备好了——是的,检方已经到了不择手段的地步,他们决定窃听尉栩和律师的谈话,来找到更多的线索。 但是尉栩事不关己地接受了法院指派的公共律师——不仅完全免费,而且几乎没用的那种。 检察官本来每天都来监狱,渐渐变成三天来一次,继而五天来一次,最后不露面了。所有人都意识到,尉栩已经破罐破摔,不准备做任何挣扎了。 这个空前绝后的******就像个获得了精神救赎的隐士,不再关心自己的量刑——仿佛对他来说,是判十年,二十年,终生监禁,甚至死刑缓期,这些都不能够引起他的兴趣。他只会在囚室里打坐,压腿,练太极,做瑜伽,生活健康得像个贵族。 这种毫无建树的境况在最近突然有了改观。【ㄨ】栖凤基地管理层突然发出紧急通报,命令国家安全局涉入尉栩的审理,要求彻查尉栩。 在这份惊天动地的紧急通报发出的十分钟后,栖凤基地启动三大封锁令,彻底断绝了基地和外界的往来,把共和国最举足轻重的超兵基地变成了一座与世隔绝的钢铁坟墓。 石破天惊的变动接踵而至。让检察官们不知所措了——他们不明白“彻查尉栩”这四个字该怎么翻译了。他们已经把尉栩翻来覆去地查了个底儿掉,基本上想怎么判就怎么判了,但是栖凤基地显然不满足于就此止步。 但是继续彻查尉栩?这让检察官有种枯燥的厌烦,因为尉栩就像一枚嚼了一整天的口香糖。再怎么彻查,都咀嚼不出新的味道了。 然后国安局介入了调查。国安局下属特勤九处第二纵队亲自插手,派来了专业专家组,不动声色地清空了尉栩周边的囚室,形形色色的监听设备安装了整整24小时才完工。至少有四个设备满载的房间将尉栩重重包围,尉栩的心跳、呼吸,乃至从囚室发出的电磁波、次声、微波,全部纳入监控范围,布控得滴水不漏。 瞻仰了国安局的办公方式以后,检察官们彻底服气了。这才是大名鼎鼎的特勤九处第二纵队的工作画风,凡人根本没法儿比。 检察官们总算体会到了“彻查”的深刻含义。 他们不知道,特勤九处第二纵队是唯一以人类科技,追猎境内“囚徒”的特种信息组织。他们的技术手段已经是国内信息战的巅峰,这帮训练有素的技术宅追踪信号的时候。就连睁开天眼的二郎神都望尘莫及。 技术能实现一切鬼神和传说。特勤九处第二纵队就是铁证。 布控刚刚开始7个小时,就取得了质的飞跃——这让检察官们无地自容,沦为技术员面前的学徒。 在尉栩开始打坐的时候,特勤九处的专家用了三个小时就开始回报:“发现量子纠缠干扰。正在分析。” 端着茶杯和饼干的两位检察官面面相觑,第一次对母语产生了似曾相识的陌生感觉。 “量子纠缠?”其中一个检察官弱弱地问。 “这是一种超距无阻通讯方式,不受地形、气压、辐射以及任何不可抗力干扰,只存在距离限制,目前技术已经趋向成熟,北美已经完成两百码内的量子通讯,我国稍微落后。通讯距离停留在一百七十五码。”专家接过检察官递来的绿茶,客气地回答,“量子态的微粒就像两部对讲机,一旦确立对应关系——也就是进入‘纠缠态’——就可以将其中一方的变动毫无延迟地传达给另一方。这是地球上最先进的通讯方式。” 检察官难以置信。隔着墙遥指尉栩的囚室,张口结舌地嚷:“可是他身上没有任何电子设备!我们连****都用探头检查过了!” 专家回头,一脸怜悯地瞧着检察官,像凝望天真的孩子,斟酌着措辞,竟藏起了轻蔑和责备。温和地说:“你们早该申请特勤九处介入——不怪你们,你们负责的是常规案件,没有特殊经验。” 突然,技术员继续报告:“已经确定尉栩在进行量子通讯。无法拦截信号,无法分析内容,目前确定尉栩使用的量子通讯距离已经超过了三十公里。请问是否打断他的通讯?” 专家手里的茶杯没拿稳,滚烫的茶水和杯子往下坠时,专家手忙脚乱试图去接,却被洒出的热茶烫得蹬着椅子往后滑。茶杯打碎在地上,专家的西裤被打湿一大块,疼得龇牙咧嘴。 检察官手忙脚乱嚷着“没事吧”,取纸巾去擦专家的裤子,专家却不顾烫伤,扭头问技术员:“量子通讯距离超过三十公里?导致无法检测?” 检察官想起专家说过“最先进的北美已经完成了两百码内的量子通讯”,对比这骇人听闻的“三十公里”,就连外行的检察官都意识到了这事实的反常。 这种谬以千里的矛盾,绝对不可能存在,一定是搞错了。绝对是搞错了。 就像捧着零分试卷一样,第一反应是阅卷的电脑出问题了。事情绝对不是这个样子。 技术员回头和专家对视,言之凿凿:“是的,超过了三十公里,导致无法监测。” 专家忘了腿上被开水泼过,身不由己站起来,声色俱厉地问检察官:“尉栩身上就没有什么异常?远距离量子通讯需要无比复杂的电子芯片和庞大的运算系统,他绝不可能手无寸铁就完成这种奇迹!” 检察官束手无策,像个无助的孩子,快哭出来,耸肩摊手,哭丧着脸:“他身上的每个洞,我们都检查了!每个洞!” 技术员磨着门牙,细细思索,弱弱地提示了一声:“做了透析扫描吗?” 旁边惊呆的女检察官心思细腻,突然伸出手指说:“尉栩脑子里面有个肿块,他交代说是神经胶质瘤,他就是因为脑袋里长了瘤,才有铤而走险、知法犯法的勇气的,他也不敢向组织公开病情,害怕影响升迁。” 专家颓然坐倒,垂头丧气喃喃道:“那不是神经胶质瘤,那是通过脑科手术植入的‘生物分子计算中枢’——指甲盖大小的一块,就能抵得上十个立方米的集成芯片。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已经具备了发生量子通讯的硬件基础。”(未完待续。) ps:  对不起,更晚了~这些内容写写删删要想好久 327 真正的尉栩 女检察官瞠目结舌。她知道分子计算机的概念,那是以分子为基础信息单元的高容量芯片,和分子计算机相比,因特尔处理器就是算盘。 而蛋白链和多肽是良好的分子计算机单元载体,它们能够发生有效的信息交换,所以生物分子计算机是一个主流研究方向。 所以专家说尉栩脑袋里的不是肉瘤,而是生物分子计算芯片的时候,女检察官终于明白,为什么检方用尽手段检查尉栩却徒劳无功了,因为尉栩身上携带的电子设备不是由硅铁铜锌制造,而是由生物蛋白构成,并且深深植入脑室中。检方被尉栩“因为得了脑瘤所以一时糊涂”的说法欺骗,不仅真的相信那只是一枚肿块,而且天真地以为尉栩真的是净身入瓮,没有携带电子设备。 这就解释了检方黔驴技穷时,尉栩依旧那么气定神闲。因为他的准备充分得超出了检方的想象。 而在这些天里,尉栩佯装养生静坐,实际在使用超距量子通讯和另一方保持联系。也就是说,因为检方的无能,反而替尉栩提供了一个与世无争的休息环境,争取了一个完美无瑕的不在场证明。因为尉栩可以从容策划,保持沟通,就像他在基地里一样。 可以说,这个囚室,是尉栩精挑细选以后,择出来的一处与世无争的避居地。因为只有坐在囚牢里,尉栩才能彻底洗脱嫌疑,没有人相信一个面临17项指控的阶下囚还能运筹帷幄、遥控外界事态的发展,至少检方从没相信过。 “尉栩身上的每一处都检查了,干净得像剥壳的虾仁。除了在监狱中度过余生,他没有其他的命运了。” “尉栩已经放弃抵抗了——他也许破罐破摔了吧。” 想起自己对军方做出的种种保证,女检察官羞愤欲绝,心慌意冷地贴在墙上,茫然地掐自己的指甲。 男检察官怒火中烧,恼羞成怒地提议:“那我们还等什么!马上中断他的量子通讯啊,不能让他再肆意妄为了。每多一秒钟通讯,对国家就多造成一分威胁!” “不。”专家软在椅子里,这才扯了纸巾,低头去擦拭裤子上凉透的茶渍:“信息战有一条无情冷血的铁则:就算你知道事情要发生。也要漠然冷酷地任它发生——因为出手阻止,会暴露我们掌握的情报,令敌人迅速调整战略,导致我方丧失到手的主动权。” 专家抬头盯着检察官,冷漠的眸子闪闪发亮。似有火焰在燃烧。这一刻,检察官才心惊肉跳地想起,面前这位不仅是学富五车的学者,更是一名训练有素的军人,是国安属下特勤九处第二纵队一组组长。 所以他的眼神才会这样冰冷地熊熊燃烧。冷酷的是血战总结出来的经验和规章,燃烧的是追猎罪恶的决心和怒火。 “可是……”男检察官还要争辩。 “只有失去一切,才会赢得更多。我们之所以是特勤九处,是因为我们不仅敢于牺牲自己,并且不吝惜牺牲别人。”专家站起来说,大手有力地按在检察官肩膀上。瞬间扑灭了检察官的愤怒。然后专家转头指示:“任由尉栩保持通讯。维持现状。上报参谋层。给栖凤基地发送加密电文,分享我们的情报。” 女检察官在角落里发抖。她这才觉察到,这是一项她们根本无法胜任的工作;在听到专家那句“不仅敢于牺牲自己,并且不惜牺牲别人”的时候,她就毛骨悚然地哆嗦了一下。因为那是她根本无法想象的境界,她只敢瑟瑟发抖地揣测,究竟是多么惨痛的失败,才让特勤九处总结出这种理智得发凉的经验。 男检察官沉默的时候,专家语带威胁地谆谆叮嘱:“您本来不该目睹这件事情。既然是军事法庭的同志,我应当相信二位对共和国的忠诚——请务必为今天保密。正因为信任两位。我才有义务提醒你们,你们绝对不可能泄密的,你们绝对,绝对。不可能说完那个完整的句子。” 女检察官终于承受不住这温和的劝诫,她颤抖着捧住脸,“呜呜”嗫嚅着蹲了下去,饮泣都不敢大声。 男检察官明白了弦外之音,脸色雪白的点了点头,指尖都没知觉了。 —————————————————————————— 魏东娴感觉越发疲惫。感觉像清末大烟馆里吞云吐雾的废人,整个人的精力像抽空了一样。她知道自己的血液里活跃着嗜血的菌株,它们潜伏在她的身体里,就像伺机待发的猎手,可以永远潜伏,也可以一击毙命。最讽刺的是,就连最尖端的防疫专家都不清楚细菌释放溶血毒素的条件是什么。 魏东娴知道自己的身体里有定时炸弹。她不知道这炸弹什么时候爆炸,只知道,整个基地的人类都感染了细菌,而他们终将像宋宪一样,抽搐着死去,然后被裹尸袋批量包装,可能会送上解剖台,可能会投进焚化炉,命运千奇百怪,死的不明不白。 是的,最令魏东娴耿耿于怀的,就是死的不明不白。 她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死。尉栩已经被投入大牢,一败涂地的他已经没有谋杀自己的需要了。 突然,信息终端传来国安局通过加密渠道送来的密件。她鼓起力气,验证身份,查阅密件以后,顿时身子发凉,臻首一仰,软在椅子里,无神地凝望天花板。 她终于明白,庄言临走时为什么惴惴不安地跟她说那么多了。 “尉栩不是你想的那样。” “只有我见过真正的尉栩,那一刻,他的演技令我胆寒。” “尉栩一路陨落,你真的以为他自己毫无觉察吗?” “如果你觉得尉栩已经完了,我会觉得你已经完了。” 庄言的谆谆警告像温柔的暖风,萦绕飘荡在她的耳边,却怎么都暖不回魏东娴凉透的身子。她目光涣散地盯着天花板,茫然地想,对不起,我还是上当了。我笨得足够载入史册了。(未完待续。) ps:  你们不要紧张,我不会虐你们的,只是希望气氛跌宕紧蹙,让你们看的过瘾一点。爱你们哦,么么哒 328 魏东娴醍醐灌顶 荧屏幽幽闪耀,国安局的密件内容触目惊心: “尊敬的栖凤基地最高议席: 经过特勤九处的突击侦查,和软件工程师、脑外科专家组的连夜分析,我局初步确定以下情报:1,犯罪嫌疑人尉栩于三年前,赴境外接受脑外科手术,植入一枚生物分子运算芯片。2,该芯片具备两大功能:a,芯片内置纠缠态量子核心,可以令尉栩进行低能耗、高效率、超距离、无延迟、大流量的远距离量子通讯,通讯距离超过三十公里,疑似外星科技。请联系手术时间,仔细考量尉栩的目的和动机。b,第二纵队侦测到量子震颤频率与人类脑电波频率雷同。推测尉栩具备与固定对象进行一对一的脑电波沟通能力。【脑电波沟通定义:通过生物分子计算芯片发射脑电波同频量子信号,可以被接收端捕获并且翻译。联想神话中的‘灵魂谈话’‘心灵沟通’‘传音入密’可以帮助理解。】 注:尉栩在入狱以后,一直保持规律、稳定的远距离脑电波通讯行为。请不要因为尉栩入狱而放松警惕,他很可能以入狱为掩护,在策划更加隐秘的颠覆活动。希望我局的情报能够有所帮助,并且为时不晚。 共和国的安危系于一线,国际局势千钧一发,请务必谨小慎微,不畏艰难,坚持到胜利的最后五分钟。慎之,慎之。” 魏东娴知道尉栩骄傲膨胀。知道尉栩迷恋权力。知道尉栩争风吃醋。知道尉栩痛恨庄言。她唯一不知道的,就是尉栩居然拥有借助脑电波沟通的能力。 也许脑波通讯并不是什么强大的能力,但是她想起一点,证明了她的最终惨败——现在明白,已经晚了。亡羊补牢都来不及了。 尉栩既然可以通过脑电波通讯,他又何必开口和囚徒交谈?他又何必被监控录像拍个正着,甚至被录像拍到唇语? 他又怎会因为那份监控录像,被魏东娴直接打下云端,沦为阶下囚? 尉栩身为代理决策官,又怎么会不熟悉主控室里的摄像头分布。居然蠢到在摄像头底下,翕动嘴唇和囚徒交谈? 因为这是他和囚徒刻意抛出的陷阱,用尉栩的仕途和前程做诱饵,这诱饵昂贵得令人无法拒绝——就像当初刻意抛出个“盗窃产权”的破绽。引诱魏东娴和李明袖手旁观、坐视庄言闯祸一样。最后庄言被逐,尉栩的计划更加顺风顺水,而之后会承担17项罪名指控的尉栩,根本不在乎多一项罪名。 尉栩正是透支了自己的仕途和名誉,来支持目前计划的短期发挥。他对借贷、利息、利润的理解。已经到了深入骨髓的境界。魏东娴如梦初醒地想明白时,连她都自愧不如。 庄言前脚一走,尉栩就马不停蹄地展开新的计划,开始给自己抹黑,努力逼迫沉默者出手。因为沉默者是基地安全的保证,李明之所以信心十足,就是因为他可以骄傲地宣布,“基地有沉默者看着呢,安全的很。” 所以除掉沉默者,是尉栩势在必行的一环——早在审判之光陨落时。尉栩就拱手卖出了致命的破绽,让沉默者拍到了那段致尉栩的仕途于死地的监控视频。 连沉默者都上当了。 没有人能在这种破绽面前隐忍下去。沉默者的责任心和紧迫感让他选择雷霆出手,试图配合黎塞留,触发临机决断条例,罢黜尉栩,接管基地。 尉栩像一只把尾巴浸入亚马逊河的猴子,他用自己做诱饵,钓取危险的食人鱼——因为尉栩准备充分,所以他成功地追踪到了沉默者的ip,破解了他的身份。下一秒。沉默者就血溅三尺,光荣殉职。基地的监控系统也陷入短期的混乱瘫痪。 如果不是因为这份录像,沉默者不会暴露自己,溅出第一蓬阵亡者的鲜血。 现在沉默者死了。基地的监控系统陷入短期瘫痪,尉栩还躲在牢房里,借着完美的不在场证明,遥控着基地的进展——天知道还会发生些什么? 现在基地被瘟疫的阴影笼罩,魏东娴一度决心在基地里引爆核弹来控制疫情——不过,这一切都和尉栩没有关系。因为他已经名正言顺地离开基地,坐着押送囚徒的专机,远离了这片生死是非之地。栖凤基地是瘟疫流行,还是毁于火海,都跟尉栩无关了——最危险的监牢,是他最安全的避难所。 茫然凝望天花板的一个小时里,魏东娴逐渐理清了前后脉络,蒙蒙迷雾中的真相也渐渐清晰起来。她全身无力,一动不动地瘫软了整整一个小时,想了整整一个小时。这渐渐醍醐灌顶的过程,就像溺毙者力竭地沉入水下,虽然慌张恐惧地试图挣扎求生,却透支疲惫得无动于衷——因为已经没有什么措施可以做了,也没有什么力气去做徒劳的挣扎了。此时此刻,她只有怨恨自己的天真,遗憾没听从箴言忠告,同时惊叹水流的力量:这不知不觉地淹没她、从容不迫地杀死她的大浪激流,强大得无与伦比,令她死得无力反驳。 魏东娴万万想不到,尉栩和庄言竟是一类人。 庄言对自个儿狠,尉栩对自个儿更狠。 魏东娴从没见过亲手策划自己身败名裂的落马高官。尉栩让魏东娴大开眼界。 美丽的魏部长微微张着小口,长发死气沉沉地垂在脸边,泪水茫然滚入发梢,目光涣散地喃喃:“国之将亡,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打断魏东娴发呆的,是一条简短的系统通知,电子音自动念了出来: “栖凤基地各人员注意,三大封锁令破例开启。新单位进入栖凤基地。研发二课长官庄言,提前结束休假,恢复工作。请提前做好准备,完成工作交接。” 魏东娴的身子颤了一下,涣散的目光重新汇聚,在那行通知上投下注目的焦点,泪目朦胧的秋波扫视一遍,确认无误,忽然双手捧住口,流泪笑起来。至于在笑什么,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仿佛小姑娘打碎了花瓶,手足无措时,哥哥推门走了进来。他会替她黏补花瓶吗?还是力所能及的拍肩安慰呢? 这都不重要了,因为小女孩已经心花怒放,仿佛世界重新焕发了生机。(未完待续。) ps:  最近这几章写得举步维艰啊!快告诉我,你们喜欢这种决战气氛吗? 329 混淆了猎手和猎物 尉栩的头疼的厉害,但是他习惯了这种副作用,仿佛一个习惯打针的多病孩子,熟知了针扎的感觉,已经可以冷眼注视锋利的针头进入皮肤,对痛觉无动于衷。 他不知道自己的囚室已经被众星拱月地包围起来,方圆百米的警力都只围着他一个囚犯转——因为透过监牢的铁栅,尉栩还能看到外面的守卫在散步,看守长正站在对面走廊上低头点烟,耀武扬威地吞云吐雾。 一切都是平静的日常——尉栩很享受这种愚蠢的风平浪静,因为监狱看守越自满麻木,他的表演就越发成功。因为检方已经大概相信,他尉栩是个铤而走险的脑癌患者,在功败垂成以后已经心如死灰,放弃了负隅顽抗。 这愚蠢的风平浪静,证明检方相信了一个事实:他,曾经叱咤风云的尉栩,只是个放弃希望的废物,正在生无可恋地混吃等死。 废物……尉栩非常喜欢这个定位。这个名字就像非洲草原上旺盛的丰草,不仅遍地都是,还可以给野心勃勃的豺狼提供掩护,让这些熟悉投机艺术的捕食者悄无声息地步步向前,然后一扑命中,屠戮猎物,吃饱肚子,变得更强。 所以,尉栩在魏东娴面前,在李明面前,在九人团面前,成功地把自己变成了一个炉火纯青的废物。 头颅颞叶里的刺痛骤然剧烈,把尉栩从洋洋自得中拉扯回来。一道崭新的脑电波信息被迅速破译处理,涌进尉栩的意识:“可怕的凡人,我必须向你道歉。你的策略毫无差池,轻微的疫情已经撒布整个基地,而且目前专家组发现‘溶血菌株’表征安全,相关研究也止步不前。一切拿捏的恰到好处——经过这场疫情,魏东娴的克隆体走出基地、擢升任职以后,就算表现出弱质和异常,也可以推说成病情影响,从医学上保证了克隆体的身份安全。在半年内。我会一一找到栖凤基地残存的六人团成员和高阶文职,近距离发射微波激活他们体内的‘溶血菌株’,并且目睹确认他们的死亡,让栖凤基地的旧事变成无可稽考的谜。让魏东娴克隆体的身份永远牢不可破——哦,不仅如此,同时也能让其他13名克隆体的身份彻底正规合法,完全地取代本体的社会地位,继承本体的行政权力。到了那个时候。他们会代表光明隐修会的利益,向你表示妥协,因为你将挟持天庭计划为人质,成为历史上最卓越出众的绑架犯。因为你绑架了这个国家的未来——是的,你会成为有史以来最举足轻重的军阀,因为你握住了他们不惜债台高筑也要发射升空的太空城,这比百万雄师更致命,因为你捏住了这个国家的咽喉。他们很快会把你秘密释放。光明隐修会,14名渗入高层的克隆人,加上拥兵自重的你。我们会一帆风顺地摧毁这个国家,以欧洲为核心,建立崭新的世界新秩序,而你,将在欢声笑语中成为光明元老会的一员。凡人,光明隐修会欢迎你的加入。” 尉栩正坐在床上,闭目咬唇,双拳攥紧,刻意强硬地钳制自己的思维,努力隐藏其他想法。像编辑短信一样删改自己的思绪,开始回复。 和amaimon建立远程脑波量子通讯的时候,他漏出的脑电波很容易向amaimon出卖自己的真实想法。所以尉栩在三年前接受植入手术前,已经自学完成了长达两年的思维钳制训练。他已经可以驾轻就熟地驾驭自己的思绪。就像用狗链牵着哈士奇。 在尉栩应答时,因为负荷加大,他的脑血糖显著降低,嘴唇苍白起来:“我不仅完成了计划,还贡献了更加成熟的克隆技术——你们承诺的永生技术,你们承诺的财富和权力。必须在我出狱后马上兑现。” amaimon心花怒放,回复的措辞都兴高采烈起来:“以美丽的路西菲尔之名发誓,永生契约一旦满足触发条件,就牢不可破。对于有价值的盟友,撒旦们会维持可贵的诚实,你可以相信我!在与撒旦签约前,你已经略有耳闻:内森活了两百三十五年,梅耶活了两百六十四年,至今享受着无尽的青春和泛滥的财富,并且将永远高贵地享乐下去。他们是你的模范和目标,而你的功绩与他们不相上下,我们将恪守契约,赐予你与其平等的生命和荣耀。” 尉栩冷笑,他太清楚amaimon了。这个恶魔是撒旦中的外交官,取叙利亚语中“财富”为名字,擅长以美丽的诱饵蛊惑凡人。千百年来,amaimon的诱骗术百试不爽,而它诱惑的筹码在十九世纪初到达巅峰,因为永生技术已经初具雏形,没有任何人能抵御永生和享乐的诱惑,没有人。所以amaimon在短短50年内,就让一败涂地的光明隐修会产生了爆炸式发展:从被天主教廷打压了一千二百年的残兵败将,变成了横跨北美、西欧、南亚的金钱帝国。而它的胜利,恰恰是它最致命的弱点: amaimon太相信自己的能力,当它花言巧语的时候,就是它最脆弱的时候——因为它相信猎物一定会屈服。这不仅是经验主义作祟,更是顺理成章的事实。 所以amaimon越说得天花乱坠,它越容易放松警惕。在这个恶魔的认识里,人类不过是向欲念屈服的愚昧生灵,低阶又软弱,像飞入陷阱的鸟儿。 尉栩和amaimon接触这几年,已经无师自通地发现了玩弄恶魔的诀窍:他会不断强调永生契约的报酬,来诱使amaimon进入最擅长的领域:诱骗和蛊惑。在恶魔花言巧语的时候,它会忘记与尉栩相处了解的点点滴滴,而是把尉栩当作玩弄的对象,这片刻的入戏会让它混淆一个概念。 他会分不清楚,到底谁是猎物,谁才是猎人。 武安君白起率大秦雄师举国伐楚时,秦王问他要何报酬,白起大肆开价,贪婪地索要良田和封地。这个举动让他大大延寿,因为他成功消除了秦王的疑虑:武安君原来志在富贵,而非篡国。(未完待续。) ps:  快考试了,昨天看讲义看困了就睡了……今天有感觉就赶紧写一点!写了两章一起发出来。因为剧情有点紧张,所以不敢分开发,你们要相信我,后面维内托不会有事的,我可没虐你们啊,我只是吓吓你们。 330 维内托故地重游 尉栩饱读史册,故技重施地忽悠恶魔:“我不是相信你的花言巧语,而是相信路西菲尔的高贵。以空之主君的圣明,它绝不会欺骗盟友。那么amaimon,你有10个小时的时间除掉维内托,取下她的虹膜、指纹和体内的验证磁条,然后植入维内托克隆体的身体里。然后把维内托的残骸毁去,战姬在拥有纳米舰装的时候能抵抗一个步兵师,不能冒风险留活口。” “那么黎塞留呢?” “这个女人已经产生警惕,我无法对她植入纳米蠕虫,就无法杀死她。黎塞留非常单纯,她有点笨,你现在需要降低风险,所以对她采取情报隔离就够了。米迦勒已被封印,黎塞留只不过是丧家之犬。只等到栖凤基地的旧人死净,14个克隆体渗入高层,只需半年,我们就可以孤立黎塞留,那个时候可以零风险地对付她。”尉栩悉心指导。 “但是魏东娴必须死在基地里,是吗?基地的监控瘫痪还会持续一天,我可以悄无声息地杀死她,令克隆体取代她的身份。还是……” amaimon突然想起尉栩的口吻,忽然善解人意地取悦尉栩起来:“但是人类孱弱,我可以将魏东娴活捉监禁,送给你做宠物。有克隆体取代了她的社会身份,你可以将魏东娴饲养起来,随意处置。” 恶魔非常清楚人类的欲求。曾经高高在上的魏部长;对尉栩横眉冷对的魏东娴;曾经以雷霆之势将尉栩拽下马来、投入监狱的魏东娴,如果被拴上狗链,换上束缚装,填入口球,铐住双腕,惊慌无措地被牵到尉栩豪宅中,变成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丽奴隶,永无天日地饲养到青春凋谢的那天——这种享受对尉栩来说,必然有无法抵御的魅力。 恶魔的提议触动了尉栩的心,他沉默了一会。默许了撒旦的建议。然后他继续问最关键的事情,他必须确认,在关键时刻不会出岔子:“你能单独完成销毁维内托的任务吗?” amaimon豪情万丈地保证:“纳米蠕虫入血后,会通过循环系统进入她的人造人核心。从内部干扰她的量子运算中枢,至少十分钟内,她会任我摆布,移动到指定地点,配合我挖取虹膜、指纹和其他必备的组织。事实上。我已经启动了纳米蠕虫的干扰程序,维内托已经在接近我的路上了——一切都会完成得天衣无缝,在路人眼里,维内托只不过独自散了会步,然后虚弱地回到房间了而已。” 尉栩字字叮嘱:“你做的很好,地点要仔细挑选,现场要清理干净,要做得隐蔽,绝不能有目击者。天庭计划很快要升空了,用克隆体替换维内托。战略意义比替换其他13个人物更加重大。不能有目击者。” 恶魔阴险地回答:“绝不会有目击者。我选择了庄言落魄时使用过的工作舱,那里已经荒废封闭了很久,庄言被驱逐后更加无人问津了。并且维内托来这里散步也非常合情理,这里是她初识庄言的地方。最重要的是,工作舱的摄像头被维内托击碎,属于绝对的监控死角,绝不会留下任何形式的可查档案。” 尉栩咬着嘴唇,终于放下心来,点头认可:“可行。那么祝你成功。” “adois。”amaimon切断了通讯。 尉栩站起来,开始舒展麻木的四肢。心情激荡地回顾整个计划,思考疏漏之处。 隔壁囚室里,技术员按着仪器回头报告:“通讯被切断了。” “有能够破译出信息的蛛丝马迹吗?”组长有期待。 “完全没有。” —————————————————————————— 维内托恍惚得像在梦游,仿佛灵魂飘在半空注视肉体走路。七拐八绕。四周越来越眼熟,连走廊的曲折都熟悉得勾人心弦。而前面的舱门,更让她心绪翻涌。 基础物理附属工作舱。 那是庄言和她初识的地方。她又记起来,那时候的庄言落魄无比,头发乱糟糟,眼眶深陷。胡茬扎人,耳上常夹着一支铅笔,拿无所谓的目光扫视别人。 那时候,维内托也只是一个刚刚接受训练的驾驶员,还不是什么空天部队中校指挥官。庄言也只是个驾驶员专属技师。两个人见面就吵架,偏偏吵完架还惦记着和好。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藕断丝连让维内托无比留恋。 陈年回忆让维内托心潮澎湃,人立在舱门口纹丝不动,连潜意识里那个坚定的命令都模糊起来:“推……推开门。进去。进。进去。推门。” 她的手轻轻扶在舱门上,漆皮将冰凉滑腻的触感递给指尖,维内托生出无限依恋,很想看看这个老旧的舱室现在是什么样,落灰了没有,结网了没有,他当时坐的那张办公桌,是不是还保持着旧日的模样? 维内托听从了心头的召唤,手腕移上,刷开舱门,推门走进去。 “关,关上门。”脑子里的低语在喋喋不休地下达新指令,“关上门。” 维内托半梦半醒,顺手关门。她发现一旦放任肉体去遵守潜意识里的命令,压力会陡然消除,一切变得无限轻松。 但是那不是她的想法。就算她不知道这些古怪的指令从何而来,她都本能地充满抗拒,不肯听从。这让脑里的指令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在这时候,维内托抬头看见了庄言。 “你还好吧?”庄言正在桌边抚摸工作台上的积灰,扭头看见维内托,便关切地问了声,目光充满惊喜:“你看上去有点虚弱——不过看到你真是太好了。” “你,你回来了?”维内托想。她说不出话,但是心头狂涌的依恋和满足让她什么都忘了,她开心得想哭。 “嗯,我刚回来,想见你。”庄言温柔地说,微笑望着维内托:“你过来,让我抱抱你。” 维内托恨不得扑过去,搂着他脖子把他按地上。身子顿时听使唤了,摇摇晃晃地向庄言移了过去,因为半梦半醒,身子绵软无力,反而显得扭扭捏捏。 庄言保持着固定的微笑,继续说:“来,你坐到桌子上去。”他朝令夕改。 维内托咬了下嘴唇,心想,讨厌。 (未完待续。) ps:  维内托和魏东娴都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虐你们的,重要的事情强调好几遍~你说我写个铺垫都要事先声明不虐,我是多么照顾你们的玻璃心啊,快拿推荐票抽我! 331 悲愤的囚徒 维内托咬了下嘴唇,心想,讨厌。【ㄨ】 她欢喜地走过去,心脏狂跳,脸红起来。这突如其来的激动让纳米蠕虫压制不住她的意识,瞬间,视野里的这个“庄言”身子突然紊乱了一下,颜色像被水泼过的水彩画,一下溶化不少,淡成了幽蓝的半透明轮廓——这个失真的画面只发生了0.5秒,就迅速回归正常,在维内托的视野里,庄言还是那个温柔的庄言,正在一手按桌,一手邀她,站在那里,和煦地微笑。 维内托昏沉沉地低头揉了下额头,抬头再看一眼庄言,见他立在面前,完好如初。 “过来,坐到桌上来。”庄言春风细雨,“我想你了。” 维内托听见这话,心顿时软得没力气跳动,脸蛋热乎乎地靠过去,想安慰他:“我也想你呀。” 不料刚走近一米,维内托脑门一疼,双眸突然数字乱蹦,耳鸣不止,体内有个尖锐的信号在反复提示:“危险警告!侦测到强烈灵能物质衰变反应!危险警告!侦测到强烈灵能物质衰变反应!” 这种前所未有的自动警告机制吓了维内托一跳,仿佛酒醉的人被泼了一盆水,刹那清醒了些,抬头一看,面前的庄言轮廓紊乱得像出毛病的电视机画面,色彩淡得像半透明的鬼魂,还在假装关怀,拼命诱惑:“你来呀,我们好了这么久,你还没让我碰过呢——再也不离开你啦,让我亲亲你……” 维内托嗔道:“白眼狼,在ktv做了什么都忘干净了?” “额?”那个“庄言”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庄言不仅进展神速,还胆大包天,居然敢偷吃维内托,顿时懊悔露出马脚。眼看维内托的显意识已经逐步苏醒,“庄言”仿佛察觉到失策,他突然加大了纳米蠕虫的功率。 前所未有的一波强烈干扰彻底屏蔽了维内托悄然苏醒的显意识,维内托还没来得及反抗。就双眸一黑,重新沉入半昏半醒的梦境,如同梦游般,听从纳米蠕虫的指令。扶桌踮脚,坐上桌面,然后顺从地躺了下去。 维内托一闭眼,纳米蠕虫构筑出来的“庄言”幻像骤然破灭消失。只见一团跳跃蠕动的透明薄膜漂浮在维内托身边,像一个漂浮在真空里的水珠。突然炸出无数条触手,触手尖端继续锋利变形,化作上百把形态各异、分工明确的手术器械,光是不同型号的刀刃就有大小十三柄,还有各种探针、手术钳、拉钩、骨锯、镊子、剪刀,琳琅满目,狰狞可怕。 这正是星际囚徒中最活跃的一位,封号撒旦,俗称恶魔,以amaimon为名字。在这座陈旧的工作舱等待维内托的刽子手。 肖璇之所以能活着从农业畜牧培育中心逃出来,就是因为amaimon此时正潜伏在基础物理附属工作舱,蓄谋着猎杀vv。否则肖璇绝不可能活着把消息带出来。囚徒宁可错杀一千无辜,不会放走一个活口。 囚徒为了压制维内托的显意识,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一百零三只锋利精巧的手术器械刀在半空微微颤抖,默契协作地伸向vv的眼睛、心脏、指尖和手腕。因为生效的纳米蠕虫已经触发了vv体内的免疫防火墙,很快就会被代谢、清除掉,也就是说,纳米蠕虫只能持续催眠vv十分钟左右。所以囚徒要争分夺秒。趁vv坠入梦境,先剖掉vv的动力核心,确认杀死她以后,再行虹膜剥离术。 维内托仿佛吃了安眠药。天旋地转地坠进黑漆漆、沉甸甸的梦乡里,古怪地恐惧着,却不能惊醒坐起;莫名地不安,却不能挣脱梦境。在无力的哀伤中,她朦朦胧胧地梦呓,呢喃:“庄言……庄言。你……” “咔嚓”一声。工作舱的舱门被推开,一个男人走进来。这个男人披着洗得发白的学术风衣,风尘仆仆的白衬衫领口已经发黄,高帮皮靴下还带着以色列的泥,一步一个黄脚印。他脸颊瘦削,眼眶略深,推开门时还心急如焚地板着脸,扭头看见躺在桌上的维内托时,突然惊讶挑眉,继而绽放狂喜,失声大叫:“维内托!” amaimon在电光火石间启动光学欺骗程序,大水球似的身体和张牙舞爪的103只“手术触手”刹那透明、隐形,像从未存在过。 然后,囚徒amaimon暴怒地扑向门口的庄言,手术刀在半空闪电飞舞,它能够在一秒钟内把庄言剔得只剩骨架。 他万万没想到,在这节骨眼儿上,庄言居然出现在基地里? 尉栩砸了两千万人民币,一千万美金,雇了不计其数的赏金杀手去料理庄言,怎么可能没杀掉他?那些无能的杀手让庄言活下来了还是其次,此时此刻,庄言怎么可能出现在基地里?! 基地不是开启三大封锁令了吗?不是与世隔绝了吗? 庄言不是勒令停职了吗?他的精神病处理决定上写明了“带薪停职一个月”,这特么才过了几天,他怎么又跑回来了? 尉栩拼着身败名裂、往身上揽了至少4项罪名,才顺理成章、无可指摘地让庄言从基地滚粗。他突然又从天而降是几个意思? 尉栩白忙活了? 能尊重点儿尉栩的劳动成果吗? 带着打喷嚏吃进苍蝇的悲愤,囚徒宛如一道肥胖的闪电,飞舞着周身利刃,冲向庄言。 他决定杀掉庄言,然后再去和尉栩讨论善后事宜。总之,谋杀维内托的良好机会,amaimon绝不甘心就此收手。 然后amaimon看见了门外侍立的两排制服笔挺的宪兵。 囚徒险些把体内的灵能物质呕吐喷薄出来,它悲愤地惊呆在半空中,咬牙切齿地撕扯头皮,踟躇着恼怒着。它不敢当着一个宪兵中队的面屠杀庄言。 宪兵啊!一个中队的宪兵啊!庄言算个屁啊,他不过是一个少尉研究员啊,他何德何能,能使唤一个中队的宪兵啊!为什么有这么多宪兵跟着庄言跑啊!混蛋! 囚徒悲愤欲绝。 但是他咬紧牙关,拼命鼓励自己:不抛弃,不放弃,amaimon,你能行!你能行的! 放弃了这次机会,下次暗杀维内托,难度就更大了啊!这次行动失败,尉栩也会瞧不起你的吧!怎么能让凡人瞧不起你啊,拿出撒旦的骄傲来啊,不就是一队宪兵吗,悄无声息地杀光,然后再和尉栩讨论善后事宜吧…… 咬牙切齿的囚徒已经脑袋发热,丧心病狂地鼓励自己,悲愤地举起了屠刀。他要迎难而上,顶风作案,干一票大的。 一队宪兵算什么,谁都不能阻止我偷天换日的大业,谁都不能阻止我! amaimon壮志凌云地在心中呐喊。 然后,囚徒看见一个大汗淋漓的男人跑进视野。这个男人歪戴着镶嵌国徽的软皮小斜帽,一身漆黑描金的笔挺特勤军用制服,跑得气喘吁吁,扶墙抱怨:“庄言!你找到了没啊?” 囚徒惊恐万状地捧住脸皮,悲愤欲绝地在心中呐喊:“特勤九处的执行官!“(未完待续。) ps:  今天有空,赶紧3更一发!!查理有时候更新不稳定,有空就会三更补偿大家的!么么哒! 332 老觉得别人是傻逼的傻逼 囚徒惊恐万状地捧住脸皮,悲愤欲绝地在心中呐喊:“特勤九处的执行官!不可以啊,冷静点amaimon,开动你机灵的脑瓜想一想啊!栖凤基地里死掉一个特勤执行官的话,绝对会掀起滔天巨浪的啊!会把第四纵队那些舰女人引来的啊!说不定连天庭计划的护航官都会换人啊,要克制啊amaimon,不要因为一个庄言就搞得满盘皆输啊!暗杀维内托的机会还会有,还有七天,来日方长啊,冷静,amaimon,冷静点!” 庄言回头回答邢殇:“我找到了啊,你们跟着我干嘛啊!我看女友都要监视吗?” 囚徒浮在半空,附和着庄言,望着邢殇无声破口大骂:“就是啊!你们跟着他干嘛啊?庄言看女友都要监视吗?你们这些变态!他区区一个少尉待遇的临时工,蚂蚁一样的人,何必惊动你这个特勤执行官当跟班啊!害我动不了手!” 邢殇喘得像夏天的狗,义愤填膺地骂道:“当然要监视啊,你的隐私权已经彻底被剥夺了啊,老子就算组团参观你的洞房花烛夜都有法可依啊!何况核心参谋层把你划进《卫戍白名单》里了,宪兵必须跟着你跑啊!你当我愿意啊!” 囚徒痛心疾首地生嚼了一根触手才保持了冷静:“卫戍白名单?你们都有病吧,给一个临时工这么高的待遇干嘛啊!卫戍白名单比嘎纳电影节的邀请函还难得啊,比法拉利终生会员还稀有啊!上了卫戍白名单的家伙,人身安全就不是警卫团负责得了的了,那都是由特勤九处负责布控安保,由第四纵队的舰女人突击保护的行政要员啊!卫戍白名单是中科院的老怪物挂名的地方啊,你们为什么要这样保护一个吹牛狂魔啊!混蛋!” amaimon快疯了。他突然无比委屈,觉得他跟尉栩都是循规蹈矩的普通玩家,偏偏庄言开了外挂。 尉栩付出了半生荣誉和整个仕途,来进行这场如履薄冰的豪赌。结果还是被庄言弄得焦头烂额,这不公平。 amaimon痛苦不堪地克制住了强杀庄言的冲动——恶魔也会痛苦。在想做的事情不能做、铺好的计划被搅乱时,恶魔也会烦躁得像经期的少女一样,恨不得挠头到蓬头散发来发泄。 它警惕地维持着光学欺骗系统的运作,保持隐形状态漂浮在天花板上。仔细观察庄言的动作。 它看见,庄言惊讶地发现了昏迷的vv,然后匆匆过去扶起女孩,急切疼惜地揽在怀里。vv的头无力地歪靠在庄言肩窝里,他专注地轻轻拍姑娘的脸蛋。试图唤醒她:“大小姐?醒醒,你怎么在这里睡着了?也不盖条毯子!” 恶魔在半空掩口嗤笑,暗想庄言你这个傻逼。真是蠢得无可救药啊,你就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吗。 维内托昏昏沉沉地醒来,抬起酸胀的眼皮,昂头一看,竟然看见了庄言那张风尘仆仆的脸。因为这两天飞了巴黎、以色列、基兰,庄言的脸色有些暗黄起斑,还带着千里迢迢的风尘。 vv伸手去摸他的脸,觉得粗糙得像有很厚。肤色被晒得像白米粥里不慎滴了酱油。言情小说里久别重逢的第一句话通常是“你瘦了”,但是vv抬头望他,泪水涟涟道:“你黑了。” 庄言留恋地抚摸维内托冰凉滑腻的银发,爱惜责备道:“我回来了就想见你,到处找不到,没想到你来故地重游了,太顽皮了。可是你睡这里怎么行,困了就回去睡啊。” 恶魔在半空笑得打滚,险些笑得肚子痛,暗想庄言果然最多只能是个学究。思维竟然比满清遗老还迟钝。 维内托揉着眼睛,神思恍惚地嘟囔:“我不知道,我做梦来这里见你,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睡着了——我都分不清梦和现实啦。都怪你。一直不回来,撂着我不管。” 邢殇在后面酸得牙齿发涨,倚在门上,别头“噫……”一声,消化肉麻。 庄言恨不得回头呵斥“一边儿去”。他扶vv坐起来,解下风衣给她裹上。低头给她系上领扣,一边说:“对对,怪我啦。还好我想办法回来了,地域的距离,职务的隔阂,都不能阻拦我回到你身边。” vv在桌上坐起来,被哄得心花怒放,双脚在桌下晃荡,低头看他的额头鼻梁,银发垂在唇边,微微笑着:“你看吧,我是不是有超能力呢?想你时只需要做个梦,就会好梦成真,你就真的回基地来看我啦。” 恶魔在半空摇头叹息,暗想莎士比亚说的不假,爱情果然使人盲目,维内托这番话真是蠢得可爱啊。它无法理解人类的浪漫,只是确认了维内托并没有留存被催眠的记忆,推断出庄言和维内托没有察觉到异常,于是得出结论,重新找机会暗杀维内托是大有可能的。这让恶魔放下心来,踏实地拉长身躯,仿佛金属拉丝工艺,瞬间化作一条一公里长的细丝,夺门飞窜而出,连微风都没有刮起丝毫,倚在门口的邢殇和宪兵竟然毫无觉察,根本不知道有个外星生物已经和自己擦肩而过。 庄言捏着维内托的小手,望着她微笑:“你怎么想来这里呢?这个工作舱都荒废好久了。” 维内托忍住笑,歪头挖陷阱:“怎么,咱们初识的地方一点都不重要吗?” 庄言扑哧笑道:“重要,太重要了。装满了我的回忆呢。”他拉着vv,唏嘘感慨地四处溜达,看着vv随手抚摸那些陈旧积灰的设备,专注问她:“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他渐渐意味深长,假装随口一问:“有没有耳鸣?” 维内托不说话,食指蘸起咖啡机上的灰尘,歪头想一阵,答道:“我体内大概有什么未知的系统被激活了。你拉我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我侦测到了大量灵能物质衰变残留,大概摸索到了门道:仿佛热成像分布图一样,桌边的灵能物质衰变程度最浓重。房间其他区域的衰变程度稀疏不等。” 此时,维内托好整以暇地刚好踱到门口,在邢殇的注视下,维内托目不斜视,打量门框,风轻云淡地说:“门口的衰变痕迹是一条抛物线——假如你是在提防什么的话,我可以确定,它已经从门口离开房间了。” 庄言走到维内托身后,莞尔问道:“你知道我在装模作样啦?”(未完待续。) 333 攻城为下,攻心为上 庄言走到维内托身后,莞尔问道:“你知道我在装模作样啦?” 维内托转身望庄言,小手垫着短裙倚在桌沿上,绽开得意的笑:“本来呢,只是脑子里老是提示‘侦测到灵能物质衰变残留’,令我迷惑不解。但是你这家伙,平时净啰啰嗦嗦,我夜晚走路,你会怕我遇到怪叔叔;我独自赴宴,你会怕我被下药占便宜。别否认,你就是这种醋坛子!要是以前,你看见我衣服凌乱地躺在这里睡着了,你早就大发雷霆啦,怎么会主动编这么生硬的解释来圆场啊。” 庄言不想被邢殇听见这些话,脸红别过头去,讪讪拿食指挠脸皮。 维内托歪头享受庄言局促的样子,笑的春暖花开:“我联想起来后,大概明白了你在故意装傻充愣,所以说些偶像剧才会用的天真台词,来配合你一下咯。喂,我的表演能打几分?”她顽皮地拿橡皮扔庄言。 邢殇哈哈大笑,伸着双拇指走过来,炯炯有神地盯着vv:“我给你打满分。维内托小姐,您和庄言的默契度真是突破天际呀。” 维内托蹙眉打量邢殇,臻首歪着,银发坠在空中,仿佛在问:“你是谁?” 邢殇摸出一枚路由器那么大的沉重黑壳侦测仪,按亮几个指示灯,用力按在墙上粘住,然后关上舱门。【ㄨ】他回头瞧见维内托的眼神,连忙耸肩解释:“这是高能衰变检测仪,保护首长用的,就连我身上都佩戴了一台。它可以侦测三米内的‘囚徒’痕迹,但是工作状态不能移动。” “囚徒?”维内托疑惑地问,“你们终于证实这个东西了吗?那庄言就不是疯子了吧,你们能给庄言平反了吧?” 维内托特关心庄言的名誉。 舱门一关,衰变检测仪一安装好,庄言才放松下来,像个刚刚从班主任办公室里释放出来的学生,虾着背倚在咖啡机上。低头“咔嚓”点烟:“他们早就知道囚徒的存在,只不过工作有疏漏,不知道栖凤基地里居然混了囚徒进来而已。那都是后话,先不提。” 庄言两指夹着烟,焦虑被压下,思路变清晰,抬头望着维内托认真解释:“我怀疑囚徒对天庭计划有想法。而你是天庭计划护航官,所以我特别担心你。连水都来不及喝,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一进入基地就知道大事不好了,正好撞见肖璇在满世界找你。我都来不及调动战斗部队,直接让邢殇发布全网紧急通知,问你的去向,正好有个勤务兵瞧见你往基础物理区走了,我就带着邢殇的宪兵,一路找下来,把空着的工作舱都找遍了。这才找到你。” 维内托听得惊心动魄,微微张嘴,凝望着一本正经的庄言,心里的满足和自豪像气泡往水面上蹿,按都按不住。她忽然觉得一本正经的庄言性感无比,就连汗渍微黄的衬衫都特有男人味儿。认真听庄言讲述怎样担心自己、怎样跑来保护自己的时候,她心脏狂跳,身子微微发热,恨不得跑过去把煞有介事说话的庄言推在墙上,一边吩咐“继续说”一边用牙齿咬光他的衬衫扣子。 邢殇却对庄言颇有微辞。他负责第一纵队已经多年。对囚徒的危险性深有体会,所以叉着腰指责庄言:“你没等黎塞留提供掩护,就带着一队宪兵就直接找囚徒肛正面了。一队宪兵在囚徒眼里就是14只蚂蚁,你很可能尸骨无存。” vv看邢殇一眼。 邢殇摊开双手向vv解释:“他太莽撞了。囚徒曾经生吞过边境部队的一个加强团。从那以后。我们从来不会派战斗旅以下的单位去拦截囚徒的逃跑路线,这是血的教训。” vv攥住了心口,紧张地回头看庄言。 “我带着你就死不了。囚徒不会在栖凤基地里杀死第一纵队的特勤执行官。只要假装是毫无头绪的偶遇,囚徒就会克制自己,与我们分道扬镳。”庄言低头嘬一口烟,说出的话发人深省:“它们也要控制风险。” 维内托茅塞顿开。拍手笑道:“所以你才没吃醋,还特意圆场,假装出一幅毫无头绪的样子,让囚徒以为你误打误撞地搅乱了它的计划,而不是有意为之,这样它才会选择息事宁人,是吗?” “是的,只要让囚徒以为他在暗,我在明,囚徒就会珍惜这份主动权,不会主动暴露自己。”邢殇叉腰点头,不得不承认:“庄言将囚徒的心思摸的很准,所以我才敢跟他赌。” 维内托调皮地指着庄言:“你这个骗子。” “假装无知,是为了保护已经倒手的情报。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付出牺牲都在所不惜。”邢殇在这一点上力挺庄言。 “是的。如果囚徒知道它已经被我掌握了行踪,一定会马上修改计划,我们将面对成千上万种崭新的可能性。但是令它以为‘一切还没有脱离掌控’的话,它就会暂时隐蔽起来,寻找下一次机会来暗杀你。”庄言低头弹掉烟灰,抬头凝望vv:“而我不会给他第二次机会碰你。” 维内托昂头哼道:“算你称职。”欢喜得想调皮,跑过去摇他胳膊说:“这次回来就不许走啦。” 庄言将烟头掷在地上,踩上去碾成末儿,摸着vv的手背,郑重说:“我不走啦,跟你形影不离。” 邢殇盯着庄言,看他什么时候才说实话。 维内托欢欣雀跃时,庄言吐尽胸中烟雾,语重心长对维内托说:“vv,我们身为共产主义战士,随时都有为祖国的社会主义事业抛头洒血的觉悟,是不是?” “是呀。”维内托天不怕地不怕,嚣张跋扈地攥拳道:“但是至今为止,试图让我抛头洒血的人,不是因公殉职,就是逃之夭夭。不是姐姐觉悟低,而是敌人太弱气,不给我当烈士的机会呀。哎呀!无敌真是寂寞呢。”她摇头晃脑地叹息,一脸“江湖高处不胜寒”的无奈。 庄言噗哧笑的弯了腰,气得vv跺脚捶他:“你笑什么啊,我说的不对吗!” 邢殇低头点了根烟,他笑不出来。(未完待续。) 334 全人类的一大步 ps. 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对,对对对。”庄言微笑,弯腰抱胸,夹着第二根烟,望着她问:“作为革命战友,如果你殉职了,只会激励我斗志昂扬地投入到轰轰烈烈的人民斗争中去。反之亦然。” 维内托不服输,拍着庄言的肩膀,煞有介事地说:“没错,如果你殉职了,我会把罪魁祸首打成蜂窝,然后每年都给你上坟。” “你都不哭?”庄言不甘心地据理力争。 “革命斗争不相信眼泪。”维内托大获全胜。 庄言保持着无奈欣慰的微笑,不断点着头,专注凝望维内托,眼睛笑弯,手里夹着一支迟迟不吸的烟,那截雪白的烟灰凝固在火星上,半晌才飘飘坠地。 邢殇蹙眉抽闷烟。忽然庄言没羞没臊地对维内托说:“来抱一下。” 维内托诧异地垂手被他揽住肩膀,脸颊擦过,听见他在自己耳边说:“那咱们可达成共识了啊。人生最难的事情,不是悲痛欲绝茶饭不思,那种事情太容易了,谁都会呀。人生最难的,是悲痛欲绝的时候,照样好好照顾自己;是在茶饭不思的时候,依旧努力积极活着。我们要做后面那种人,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对自己好。” 维内托愣了一下,拧着他腰上痒肉,眯起美目威胁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不许卖关子,马上交待!” 庄言“哎哟”一声,乖乖就范道:“囚徒的目标是你。要杀囚徒,必须请你当诱饵。” 维内托眉毛扬起。睁大眼睛,拿手指点着庄言的鼻子,大声嚷道:“好呀,难怪你突然开始煲心灵鸡汤了,原来是撺掇我去当诱饵啊!” 维内托一边说一边捶他,左右开弓。边说边打:“你说了那么多,翻译过来就是‘就算维内托死了你也会坚强勇敢地直面生活’呗?你这条没心没肺的白眼狼,大坏蛋,你太险恶了你!有你这么作战动员的吗!” 庄言狼狈抵挡暴雨般的攻击,强词夺理地解释:“鼓舞士气都是这样讲的呀!我说的有道理吧,逝者已矣,生者坚强,我保证做到这一点,这不是让你没有后顾之忧嘛!心无杂念才会做一个成功的诱饵吧!” “呸!你当然坚强啊。我挂了就没人监督你泡妞了!你当然会积极坚强地直面生活啊,估计你还会心花怒放地寻花问柳呐!你这条喂不熟的白眼狼,少做你的春秋大头梦了,能弄死姑奶奶的敌人还没出生呢,你就吊死在姐姐这棵树上吧!”维内托劈头盖脸地揍他。 邢殇摸出手机瞧了一眼,忽然出声打断道:“栖凤基地好像面临了严重疫情,庄言,内务部很紧张。请你去商议。你去和魏部长接洽,我来安排剩下的计划。” 维内托这才松开庄言。认真说:“你快告诉我,怎样当诱饵?” 庄言匆匆说:“整个计划,邢殇会细细告诉你。我先去内务部,六人团可能已经人心涣散,我必须坚定他们的信心。” 他仓促走开,他俩牵着的手在半空分离、滑落。指尖剩下的温度令人不舍,但是庄言已经开门出去了。 维内托扭头问满脸严峻的邢殇:“你们已经计划好了?你们想怎样杀囚徒?我国现在好像还没有成功击杀囚徒的先例。” “是的,的确没有。就算以核试验为借口动用第四代核武器,都无法击杀一名执意逃窜的囚徒。”邢殇斩钉截铁地说,“囚徒逃窜的时候。没有人能取它的命。只有在囚徒试图杀人的时候,才能杀死它——这就是为什么庄言和我制定了这个计划,这就是为什么需要你做诱饵,维内托中校。” “把具体计划告诉我吧,我同意。”维内托毫不犹豫。她虽然和庄言打打闹闹,心里却非常清楚:如果计划成功,这将是人类面对外星威胁以来,成功击杀的第一只恶意外星生命体。这是共和国的一小步,更是全人类的一大步。 “好的。这个计划非常安全,对你来说。”邢殇拾起纸笔,比划讲解起来。 —————————————— 魏东娴听见庄言回到基地,宛如囚犯听见大赦天下,顿时有了新的希望。 庄言大步流星走向内务部长办公室,洁白的风衣在脚下微微飘舞,吸引了内务部所有文官的目光。惴惴不安的大家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头的活儿,或站在办公桌边望向门外,或坐在玻璃窗后昂头眺望,看见一袭与高阶制服格格不入的雪白风衣飘入基地,直接走向最高管理机关。 内务部是八部之首,运营核心事务。即使六人团努力保密,内务部的文官也嗅到了恐慌的气息,私下也会窃窃私语: “基地里面要出大事情了。” 而根据最近人心惶惶的封锁令来判断,即将发生的恐怕不是什么好事情。虽然大家理论上有随时为国献身的觉悟,但是骨子里还是非常留恋苦难的人间,不着急去天堂和马克思做伴。 而在千钧一发之际,在上下同仁屏息以待之时,庄言从天而降,雷厉风行地调兵遣将,与特勤执行官一起运筹帷幄,有条不紊地把执行官的权力运用得淋漓尽致。和基地上下的慌乱气氛相比,庄言的命令坚定,方向明确,仿佛一局胸有成竹的快棋,给大家带来一种斩钉截铁的踏实。 王厚正束手无策地站在办公室门外,和庄言打了个轻巧的招呼,两人目光一碰,然后匆匆擦肩而过。 “部长情绪有点糟糕。”王厚正提醒庄言。他可以高效处理繁冗的琐事,却没办法替部长排忧解难,深感无力时,期待庄言能做点什么。 庄言点点头,拧开门进去了。 王厚正目送庄言,不禁想起初识庄言时的尴尬,只觉得恍若隔世,仿佛见证了青秧变成熟稻的沧海桑田。他刚认识庄言的时候,后者还只是个在生活和生存中间挣扎奔波的破产科学家。而时过境迁,庄言的背影已经高大得能够承载希望。 唏嘘地回忆庄言惊心动魄的这一年,王厚正一本正经地感慨:“还好我没胡乱树敌。”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未完待续。) 335 国士效忠 ps. 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庄言走进魏东娴的办公室,反手轻轻关上门时,整个房间竟然随之一暗。 魏东娴少见地关了所有的灯,只留桌上台灯亮着。她背对庄言站在书架前,倩丽的背影浸泡在柔软的光芒里,绸缎似的长发在光晕外隐隐约约,而绰约的腰肢轮廓在昏惨的光线下,婉约得令人心软。 “杀死宋老的溶血菌,已经感染了整个基地的同僚,包括我。”察觉到有人进来,魏东娴凄然微笑,温柔地回头,脉脉望他:“对不起,我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化到这个地步……我以为终结尉栩的仕途,一切就胜利结束了。我错啦,你骂我好了。” 庄言没想到素来强势的女王竟会难能可贵地露出温柔一面,不忍心答应她这稀奇的要求。他走过去抚摸桌上凌乱的档案,扫了眼上面的文字,转移话题:“你查明白尉栩的目的了?” 魏东娴冰凉的五指拨弄了一下桌上的文件,长睫毛垂下去:“肖璇查清楚了,尉栩包庇的农业畜牧克隆中心私自把巨额经费投入到克隆人技术中去,只等沉默者一死,他们就会在基地监控系统瘫痪的两天内,暗杀重要人员,从而让克隆体取代身处要职的自然人,窃取更多的权力。也许我也在被取代的名单之中——你能及时回来,刚好赶上见我最后一面呢。”魏东娴抿唇望着庄言笑,薄唇弯弯的弧度有羞涩的味道,竟然像个少女。 “我不会让你死的。”庄言的手骤然攥成了拳,轻轻顶在冰冷的桌面上。 “谢谢你……我自然采取了措施。核心参谋层已经录入了一批密码。如果将来的‘我’答不上来这个密码,就会被立刻逮捕,隔离审查。”魏东娴轻飘飘地说着,五指优雅地在桌面掠过,气定神闲地踱向庄言,认真叙述时。轻松得像寒暄说笑,而不是在交代自己的生死命数:“既然识破了尉栩的目的,我死也不会让他得逞。” “我不会让你死的。”庄言斩钉截铁地重复这一句话。 “谢谢你。”魏东娴矜持地感慨:“男人令人爱恨交加之处就是,尽管说着无济于事的话,却依旧令人觉得温暖。这大概是女人总背男人骗的缘故吧?” “你在开玩笑?我说的不是无济于事的话。”庄言疑惑了。他感觉魏东娴在调皮,让他无从揣摩,反而迷惘地想:“为什么在讨论她自己的死活命运的时候,居然还潇洒得起来?” 魏东娴被庄言迷惘地盯着,走到他跟前停下。背手垫在制服短裙下,优雅倚坐在桌沿上,打量了一眼庄言的表情,长睫毛就垂下去,望着黑色鞋尖说:“尉栩完成安排以后就离开基地,证明他有能力保证暗杀和调包行动全部完成。这一点,从宋叔叔的暴毙就可见一斑——他本来只是想核查一遍剑炉,但是在他即将发现克隆中心的秘密时。仿佛有人关掉了他生命的开关,电光火石间。宋老就死掉了。” “宋部长死了?!”庄言猝不及防。 魏东娴哀婉抬头,面带不忍,终于流露出丝丝软弱:“也许这和我们集体感染的溶血菌有关。我猜测,专家组迟迟弄不明白溶血菌的致死机制,也许是因为这种菌株其实是受制于人的。就像毒死宋宪那样,这种狂暴的细菌像乖巧的定时炸弹。而遥控器则掌握在尉栩手上。他可以随时随地激活细菌,杀死基地里的任何一个人,只需要挑选恰当的时间、地点罢了——这样的话,他可以轻松地把整个管理层都调包成以假乱真的克隆体。而且,如果基地里的高层人员在调职后陆续病逝。那么克隆体的身份将永固长存,再无破绽。庄言,” 她悲伤地抬起目光,睫毛颤颤:“我原以为尉栩追求的是仕途名望,算计的是对手政敌。我没想到他的猎物居然是整个基地的人命;我没想到他居然把他自己当作牺牲品、垫脚石,来猎取整个基地的人脉、猎取共和国的未来!我早些听你的就好了……落到今天这步田地,是我咎由自取。我不知道尉栩还有什么花招,我只能趁我活着的时候,竭尽全力去阻止尉栩——我不惜与他同归于尽,替同僚们换取崭新灿烂的明天。” 庄言冷冷道:“尉栩的暗杀工具就是名为‘囚徒’的恶毒外星生命体。我早就向你们描述过囚徒的能力,但是你们却把我送去接受精神治疗。” “原来囚徒真的藏在基地里。我无权介入特勤九处的事务,对囚徒知之甚少——如果我更坚定地相信你,也许事情不会恶化到今天的地步。竟然连累了一千二百多人……我大概死有余辜吧。”魏东娴努力装出来的矜持、洒脱,全都慢慢融化掉,不知不觉竟低头嘟囔起来,像个犯错的初中生。 庄言不忍责备她,叹气说:“你对自己太苛刻了。其他的上司呢,即使不算刚愎自用,但是出了事情,他们不找下属的茬就谢天谢地了,大发雷霆都是家常便饭。但是你却截然相反,你作‘自我批评’勤快得下属都忍不住想安慰你了。” 魏东娴脸颊发烫,不好意思扮强硬,只好蹙眉拧过头去,心跳加速地难堪着。 “你是我有生以来跟随过的第一个向我道歉的上级。”庄言蹙眉凝望魏东娴精致的侧脸,瞧见她微微撅嘴,于是补上注解:“其他上司都非常擅长保持积威,就算知道错在自己,都会强势地追究下属的责任,来保持威信。你千万不要说‘死有余辜’这样的话,因为像你这样以诚待人的上司都死有余辜的话,世界上就再找不到更好的主子了。” “主子?”魏东娴回头问。 “是的。当我坚信一个人能鼓舞我们不屈崛起、带领民族绝地反击的时候,就连区区一声‘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胜利歌声多么嘹亮’都能让我热血翻滚;就能让我恨不得为他赴汤蹈火、流尽最后一滴血。”庄言皱眉郑重地说,“光明隐修会孕育的战争阴影已经笼罩地球。我希望铁血救国会真的能救国,所以我绝不会任你孤零零地死在外星人的怀抱里。部长,你的宿命并不是战死在不见天日的基地里,因为继承国器、抵御外侮,才是你真正力所能及之事。而战死沙场是爱国者的工作,请不要擅自抢夺这份光荣。” “你……”魏东娴方寸大乱,猜到了庄言的计划和决意,震撼得脸颊发麻。国士效忠的欢喜纷纷拥至,心乱如麻的感动也盘桓不去,最后突然察觉到“战死沙场”四字的内涵,突如其来的害怕和不舍又叫她像被雷劈了一样,酥了半边身子,壮阔的震惊,和悲伤的甜蜜,纷至沓来,伤感和欢喜混合成了呛人的鸡尾酒,叫她觉得天旋地转,灵魂都被甩出躯壳,跌向他身上。 一个“你”字也被庄言打断,噎在口中。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未完待续。) 336 你就只是为了国家吗! “所以我不会让你死。这不是无济于事的好听话,这是我的短期目标。”庄言斩钉截铁地说,“囚徒目前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迟迟没有来杀你。而我会让囚徒保持忙碌,不给他留下哪怕一秒钟的闲情逸致来骚扰你。” 庄言转身往外走。 “你等等……”魏东娴情急得伸手留他。 “你感染的溶血菌,就算研究不出来针对性抗生素,我也会想办法。”庄言头也不回地说,“在此之前,我必须替国家把那只囚徒处理掉。” “庄言!”魏东娴追上去拽他衣袖,结果高跟鞋一歪,险些崴了脚。庄言听见她吃疼哼唧了一声,眼疾手快地转身扶住她的手。 “没事吧?”庄言看见魏东娴疼得高跟鞋都不敢碰地面,蹙眉问。 魏东娴眼泪汪汪地问他:“你这样豁出命去,就只是为了国家吗!” 庄言看见部长的泪水扑簌往下掉,却忍着疼硬是站在原地,忍不住伸食指去揩她的泪水,鼓起勇气看着她朦胧的泪眼,凝望得心脏要跳出来,沧桑地说:“没有国家就没有你啊。” 说完,庄言轻轻扯掉部长的手,转身打开门,放进来万丈毫光,把精致无瑕的魏部长照得惨无人色。庄言沐浴在白炽灯光里,迅速走出去,轻轻关上门。 灯光被关上的门逐渐掐断,漆黑斩齐的影子寸寸吞没了魏东娴的身影。光明转瞬即逝,门锁“咔嗒”一响,陪伴魏部长的。又只剩下台灯那团昏暗的光晕。 她悬着伤脚,吃力地扶桌移回椅子上坐下。脚疼得不敢去碰,弯腰褪下丝袜上的高跟鞋时。心头反复揣摩着庄言那句话,像做语文试卷一样认真体会作者的思想感情,想得神思飘飘。她脱鞋时不小心弄疼了脚,疼得眉毛一立,却欢喜地哎哟一声,一边拉开抽屉找医疗包,一边嘟囔着“混账”,自言自语地嘀咕:“他才是大骗子。说的那么好听,也不给我揉好了脚再走。” 她的心情明亮起来。随手打亮了水晶吊灯,办公室顿时亮堂得无比华丽。然后她找出跌打油放好,卷起制服短裙,快要撩到腰上时,露出提在蕾丝吊带上的丝袜上缘,丝袜和肌肤的界限清晰得令人心跳。她单手松开吊带,丝袜失去提携,顿时往下一缩。魏东娴伸直长腿,优雅褪下丝袜。弯腰仔细瞧了瞧负伤的脚踝,然后抹了点儿跌打油在手上,摇头把长发甩回肩后,俯身轻轻揉起脚踝来。 “没有国家就没有你啊。” 魏部长每次想起这句话。总会有点甜丝丝的疑神疑鬼,她虽然不确定该怎样解读那句话,却会莫名其妙地喜不自禁。因为这种欲说还休的告白,就像浴帘后若隐若现的美女。欲盖弥彰更美。 魏东娴方寸大乱,有时候觉得这是庄言藏头露尾的告白。好心情就像往天上飘的氢气球,按都按不下,本来正在好好工作,忽然就在白纸上画漫画小人了。有时候又觉得这是庄言无可奈何的敷衍,立马烦躁得坐立不安,恨不得跑去庄言面前问个清楚,与此相比,其他的工作都索然无味。 但是她头一次有了顾忌。这个时候庄言忙于对付囚徒,魏东娴不敢打扰他,再好奇难耐都努力忍住。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记录簿上已经活泼俏皮地涂鸦了十几页,让她心里一咯噔,忐忑地想:“我是怎么了?” —————————————————————— 庄言像逃离罂粟花海一样,匆匆走出内务部,和邢殇联系:“你的第四纵队什么时候到?” “逸仙离开基地最近,两小时后准时抵达。有了她和携带的特种设备,封死基地出口没有问题,囚徒绝对没办法在她眼皮下蒙混过关,它是瓮中之鳖了。”邢殇言辞凿凿,“但是物资调配还有些迟,火车要次日凌晨才能到青海,加上设备装卸,不是一天两天能完成的——你是否考虑要延迟动手?” 庄言沉默着走了很远,才拍板说:“不考虑,按照原计划来。优先救治六人团和主要行政单位,我现在去了解抗生素研发进度。” 邢殇同意了:“好,那我安排力量押送撤离。” “好,挂了。” 邢殇沉默了一阵,突然冒出一句:“如果抗生素一直研发不出来,基地这一批感染的人该怎么办?” 庄言咬牙切齿说:“十年,二十年,或者等到踏平光明隐修会那天,总会获得抗生素配方的。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希望。” 邢殇在电话那边摇摇头,挂了电话。 庄言赶到宋丹的化验室,正撞上捧着资料的宋丹低头走出来。两个人一言不发地侧身给对方让路,擦肩而过,然后庄言笔直走进去,翻看着实验记录,一边问:“溶血菌对哪种抗生素敏感,检查出来了吗?” 专家组长在低头看显微镜,头也不抬。另一个组员汇报道:“这只是一种拮抗青霉素的超级菌,并没有释放溶血毒素,荚膜毒性也约等于零,是和人类内环境共生度很高的菌种。” “也就是说,没查出来?”庄言直戳要害。 专家组长抬起头来,缓缓摇头。看到领导实事求是地表态了,专家组员只好偃旗息鼓,默认了事实。 “不用查了,工作结束。留下样本,带上资料,剩下的活儿回地面上再干吧。”庄言开始逐客,拍手动员其他人:“各就各位,准备疏散。收拾资料。” 专家组长终于难以忍受,扩音器里的声音嘶嘶的像掺了沙子:“你是谁,凭什么在这里瞎指挥?” “恕我直言,我不是针对你,我是说在座的各位,”庄言镇定以对,“就算在这里再徒劳一年,也不见得会有什么进展。所以还是服从疏散令,赶紧收拾东西,协助撤离比较好。” “基地要进行大疏散?我们可以离开了吗?”化验室里的化验员惊喜捂唇,欢喜雀跃。 “请保密,因为你们掌握了重要资料,所以是疏散顺序里的第一梯队。所以请务必保持沉默。”庄言看着化验员点头,“而且,是的,封锁令基本解除,国安局第四纵队已经在支援的路上,国家很快会派出大量部队来接应各位撤离基地,接受医疗援助。” 化验员激动的小脸红透,泪水横流。她本来惶惶不安,以为要长眠地底了。 宋丹拿完资料回来,在门外听见疏散的消息,蹙眉疑惑,抱着文件袋,背靠着墙壁倾听。(未完待续。) ps:  五一劳动节3更完毕~祝大家节日快乐~另外谢谢大家打赏的月票!明天也会坚持3更来谢谢大家的! 337 肖璇觉得竹篮打水一场空 那个组员愤慨庄言的武断,不肯甘休地推开显微镜站起来,气势汹汹问:“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大放厥词?也许不用一年,只需要一个月,我们就能找到根治超级菌的特效抗生素!” “你们看了宋宪的验尸报告,宋宪的死因很清楚:红细胞大量裂解,简称溶血。”庄言回头盯着那个组员,眼神如刀:“所以这是一种杀人菌株。但是你却强调它只是超级菌而已,不愿意承认它是溶血菌,为什么?不就是因为你没办法解释它的溶血机制,不是吗?遇到无法解释的真理,你就选择曲解真理。你和麦哲伦之前那些声称‘地球是张棋盘’的凡夫俗子有什么区别?!” 被专家组气得够呛的化验员团队听见这掷地有声的质疑,个个当场爽翻,有种心有灵犀的认同感。 “这是事实,你不能因此就……”对方不肯服输。 庄言粗鲁地打断他:“你没有把这种菌株当成敌人。所以我对你不报期望。我不会为你的无用功多浪费一秒钟,于是实行b计划,准备疏散。” “在专家组给出决定性意见以前,疏散不合适吧?”对方的语气弱了下去。 “听着,你们这些没有感染的人,永远没办法体会到被感染者的感受的。对你们来说,这只是一次指手画脚;但是对她们来讲,疏散命令就是起死回生。而且国安局已经派遣第四纵队接管了地面疏散隔离工作,证明国家最终决定拯救我们的官兵,而不是放任牺牲。所以请配合工作。”庄言时间有限。他开始咄咄逼人。 “组长……”那个人开始向专家组长求援。 “请弄清楚,这不是学术交流。而是行政决定。内务部和国安局已经给了你们机会。溶血菌株属于未知生化武器范畴,你们失败可以理解。拒绝承认失败才令人不齿。”庄言步步紧追。 专家组长双手撑着桌子,低头沉默半晌,终于吱声时,却在低沉地反问:“那么请问阁下,您遣返专家组,等于放弃了研发解药的希望。那么您究竟有什么样的雷霆手段,能够胜过科学的力量,让您能够自负地坚信,您能拯救危在旦夕的栖凤基地高层人员的宝贵生命?” 宋丹的心绷紧了。她和专家组长打过交道。知道这个人不仅强势理智,而且心高气傲,仿佛在一个房间里,只有他才能有支配权。这是性格决定的,宋丹就受了好几次闷气,她知道庄言碰钉子是必然的。 扪心自问,宋丹努力配合专家组工作至今,心力交瘁却全无进展,她已经对研发解药基本绝望。做好等死的心理准备了。按照宋丹的判断,如果允许她与魏东娴促膝长谈一次,也许她也会劝说魏东娴做出与庄言类似的决定:放弃不切实际的幻想,停止无用功。马上开始做第二手准备。就算写遗书都比抱着“这种菌株基本上无害就算研制不出解药后果也不会太严重吧”这种想法来麻痹大脑要强。 既然庄言在推行正确的决定,她就应该腆着脸去帮他才对。 宋丹在门外用力呼吸了好几次,才斟酌着措辞转进门来。刚好看见庄言拿食指叩着桌子,毫不客气地解释:“你想知道我有什么雷霆手段能胜过科学的力量?对不起。你权限太低,无可奉告。” 专家组长没料到连他都有一天要面对权限狗的叫嚣。一时答不上话来,踉跄退了一步,怔怔看着庄言。 庄言喧嚣尘上,简直要上房揭瓦:“你是专家就能代表科学了?别人跟你意见相左,就是发起了对科学的挑战?谁给专家垄断科学的权力?你下次说话的时候,留神听听自己到底在说什么,你对‘不同意见’缺乏最基本的包容和尊重。” 气焰嚣张地说完,庄言扭头下令:“收拾东西!两小时后国安局第一纵队宪兵会到场护送,抓紧时间。”他简单粗暴地说完,扭身离开。 宋丹听得入神,没提防他风风火火地走出来。庄言出门一转,又瞧见她站在门后,条件反射地绕开她走过去,像漂移得用力过猛的汽车,险些左脚踩右脚翻在地上,一声不吱地踉跄稳住,匆匆走远了。 宋丹还低头躲他的眼睛,没过一秒,身边刮走了一阵风,再抬头时,庄言人已经不见了。 ———————————————— 肖璇在办公室里等待的时候,想起了庄言和她拌嘴的样子,恨不得能够时光倒流,把生活定格在那些吵吵嚷嚷的时候。所以庄言推门走进来时,她油然升起一股留恋不舍的怒火,将巨大的拖箱弃在办公桌前,气冲冲走出去,低着头和庄言擦肩而过,赌气不肯看他一眼。 庄言猛的拽住她,肖璇纤柔的身子立马轻飘飘地跌回来,她奋力挣开他的铁钳,站住用力说:“我给你做的防护服放在那个箱子里了!你还要怎样?” “你怎么了?生什么气。”庄言皱眉问。 “呵,你都不管我了,你还在乎我生气吗?别告诉我你心疼。”肖璇气急败坏地把乱发撩到耳后,用力甩开他的胳膊。她本来只想实事求是地说,结果变成了气势汹汹的嚷:“你叫我来做合伙人,我来了。你叫我保护维内托,我都做了。我以为我每件事都做到最好,就能和你搭档一辈子——可是你呢?你你忙着舍身取义,根本没考虑我多么在乎你!” 肖璇凶巴巴地流着泪,气势汹汹道:“你就是一只撒手就没的哈士奇,你跑远的时候根本没考虑过,你消失之后会有人想你!好啊,你爱党爱国,忠义两全,我服气啦。但是我告诉你,我也可以不在乎!你崇高到不近人情,你伟大得毫无人性,像你这样说消失就消失的男人,死干净才对了!我才不在乎!” 肖璇泪水涟涟地喊完,发泄得精疲力尽,却丝毫没有舒坦起来,心头留恋他,却鞭策自己拿出戒毒的决心,扭头就要走。 庄言紧紧拽住她细腻的手腕:“撒完泼就走,好不负责任。” “你好意思说不负责任?”肖璇挣不脱,扭头瞪他。 “我怎么不在乎你了?”庄言哄她。 肖璇奋力抬手,指着他鼻子问:“你去挑战囚徒,自寻死路,到底是几个意思?”(未完待续。) 338 给你盖个私章 庄言低头告诉她:“你知道特勤九处成立到现在,死了成千上万的人,杀掉了多少个囚徒吗?零。【ㄨ】特勤九处劳师动众,第四纵队疲于奔波,都始终没办法杀死哪怕一名囚徒——所以光明隐修会的力量才会肆无忌惮地在我们的国土上生根发芽。因为他们毫无顾忌,因为没有死亡的阴影能够威胁到他们。” 肖璇咬紧嘴唇不说话,不肯看他眼睛,倔强地低头沉默,长睫毛湿漉漉地扑扇,楚楚动人。 “囚徒永生不死,所以它横行无阻。但是今天,我必须杀了amaimon;我好不容易抓住了它的弱点,因为这个外星人再如何精于筹谋,始终都是阴谋学的门外汉,它犯了最基本的错误,它轻视我。”庄言急切起来,胸膛起伏,忍不住用力攥住了肖璇的双肩,恳切望着她,期待她能抬头看自己一眼: “它把我们当成微不足道的虫子。但是今天,我要向它展示虫子的力量,我要让它感受被蝗灾席卷的恐惧,要让它饱受被蜂群蜇死的痛楚,我要在它大意的一刻,抓住那稍纵即逝的机会,把这个恶贯满盈的外星人斩于马下——只有这样,光明隐修会才会恐惧,撒旦的信徒才会疑惑,敌人的根基才会动摇!肖璇,我一定要尝试一下,为了我的努力,为了我的国家。” 肖璇任他攥住自己的胳膊,无力地被庄言摇得晃晃悠悠,终于抬头泪汪汪地望他,惆怅无奈地问:“你的心里就只有国家吗?”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庄言被她瞅得没有力气呼吸,闭上眼睛,坚定地缓缓搂住她的脑袋,抚慰她那顺滑的长发:“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你,你告诉我,”肖璇两只小手轻轻攥着庄言的衬衣。脸颊埋在他肩窝里,忍泣问他:“你非得将那种设备藏在防护服里吗?” “你知道这是唯一的方案。”庄言松开她,将沾在她脸蛋上的发丝理顺,和风细雨地送客:“谢谢你为我做这一切。挑选你做搭档。是我这辈子做的最划算的决定。去准备疏散吧。只要活下去,你说不定就会名垂青史。” 肖璇努力鞭策自己,脑子里默念“听话,听话。”退开两步,催促自己转头离开。却迈不开脚步,最终还是抱着一线希望,抬头泪眼盈盈地求他:“反正特勤九处也从来没成功过,你撒手不管又能怎样?既然第四纵队的囚徒猎杀部队已经封锁大门了,你就和我们一起离开基地,好不好?你只不过是一介文职,不用非得亲自收拾这个烂摊子!” 庄言笑道:“生命就像香甜的米饭,但是总有那么几个得厌食症的人。如果不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我是一点食欲都没有的。所以不要为我惋惜。” 肖璇终于无法反驳,像和平分手的情侣。就算道理全懂,依旧没办法心平气和地说再见。她揩着泪,点着头,闭目喃喃:“如果不能做想做的事情,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这味同嚼蜡的感觉,我懂。”她摇头说完,忽然走上来,伸手捧住课长的脸,用力踮脚,仰头咬住庄言的嘴唇。亲得气喘吁吁,才望着他慢慢分开。她依依不舍地松开脸红的课长,毅然决然地走出去,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 “给你盖个私章。让你记得我。下辈子就先认识我。” 肖璇走得无比果断,像戒烟瘾一样不回头。 庄言低头摸着余温尚存的嘴唇,神思飘忽地回忆肖璇独特的温暖。少女的津津甜唾和苦涩泪水混在一起,像微咸鲜美的琵琶虾的味道。 然后他走到肖璇留下的箱子边,奋力抬到桌上,“啪”一声按响扣锁。双手打开,露出里面蓬松硕大的防护服来。 ————————————————————————— 疏散命令被秘密转达给顺位第一梯队。研发部风平浪静地忙碌起来,他们要在两小时内收拾完毕,然后在第四纵队赶到时,当第一批离开基地的人。 魏东娴接到邢殇的疏散申请时,蹙眉追问了一声:“庄言编在第几梯队里?” “他不属于任何梯队。疏散令里不包括庄言。”邢殇实话实说,“他走的比你们都早。疏散令是为了让被感染者更早获得医疗保障,和庄言没关系。” 宋丹也在疏散之列。她不敢怠慢,匆匆收拾完重要资料,然后带了一个背急救包的护士,轻轻敲魏东娴的门:“医疗班奉命护送您前往升降机平台。” “您还有什么落下的吗?”宋丹看见部长离开时有点失魂落魄,于是提醒一句。 魏部长回头神来,惆怅地扫视熟悉的办公室,咬着嘴唇说:“除了我的心,没有什么落下的了。” “是呀,工作了三年的地方,我也有点舍不得呢。”宋丹扶腰附和,然后轻轻催促:“您的安全至关重要,快走吧。越早离开基地,疾病爆发的概率越低。” 基地表面风平浪静,水面下却暗潮汹涌。 “剑炉底层电磁武器贮藏室发生异常。”一条束手无策的报修故障从维修部后台转过来。电磁武器是研发部的最新项目,这类维修请求一般会转交给研发部处理。 庄言一瞧见这条信息,脸就绷紧了,锁了办公室就往外走。 电磁武器贮藏室是肖璇存放多余的宏原子核的地方。那是肖璇的心血结晶,也是庄言的心肝宝贝。他大费周章地指使肖璇捕获来这些宏观原子核贮存起来,绝不会容许它们有丝毫闪失。 苏小美正在收拾秘书台,准备撤离,突然瞧见穿着膨大防护服的庄言脸色铁青地冲出来,赶紧撑着桌面,伸长脖子问:“课长去哪里?” “我要去剑炉检查一下故障。”庄言飞快说完,拾起备用的浓缩氧气瓶嵌进防护服里,匆匆撂下一句话:“如果黎塞留要来剑炉找我,给我拦住她。” 苏小美瞧见庄言说的冷酷,楞了一下,不知道黎塞留怎么得罪他了,居然还特地交代。她本来欢喜能够离开基地,此时却突然百感交集,瞧见庄言要走远了,急忙踮脚喊:“课长……课长!” 庄言回头瞧她,厚重的防护服让他转身都有点困难。他穿的防护服比苏小美穿的真空紧身防护服复杂许多,快赶上太空服的厚度了。 苏小美知道留住庄言一秒钟都难能可贵,见他回头,急忙踮脚,哼哼唧唧地问:“你,你,你撤离基地以后会调去哪个部门啊?我,我去看你啊。” “我也调过去啊。”苏小美咬着真话没说出来。虽然她基本上啥都不会,估计调过去也只能做秘书,但是她可以做任何机关的秘书,战斗部门除外。因为栖凤基地出事以后,估计苏行长宁肯软禁苏小美都不会答应让她再去战斗机关任职了。 庄言的眉毛挑了一下,绷紧的表情融化下来,浮出笑容道:“还是我去看你吧。”温和点点头,然后电梯门在他身后打开,他转身进电梯,关上了门。 合上的电梯铁门夹断了苏小美凝望的视线。她迷惘地坐下去,蹙眉想,庄言命令她拦住黎塞留是什么意思? 难道有三角恋? 苏小美的身体热了起来,仿佛小说之魂在胸中熊熊燃烧。(未完待续。) ps:  查理有时候有更新不给力的时候,但是我会用三更来弥补大家的!今天晚上还有一更,嗯~谢谢各位的月票和好评,我爱你们~ 339 课长是个骗子 庄言在电梯里联系维内托。他的手套在左臂的便携电脑屏幕上蜻蜓点水地点几下,等了两秒,维内托清越调皮的声音在头盔里响起来:“可算联系我啦!想起我来啦?” “咋,咋说呢?”庄言提心吊胆地问,准备好生伺候着。 “邢殇把你的计划告诉我啦!不能用纳米舰装把囚徒轰个七零八落,真是失望呢……不过你的新武器刚刚试装就投入使用,真的不会出问题吗?从理论到实装的周期也太短了吧,不会像地精工艺一样,不留神就炸吧?”维内托关心正事。 庄言告诉她:“新武器使用的是紫电科技里的理论机制,基础非常坚实,你可以相信它。但是贮存新武器的电磁贮存室出了点问题,我去看看,你陪我来。” “一个人怕黑呀?”维内托问,“还是不敢走夜路呢?” “没有你我就走不动道儿,好不好?你快来。”庄言不战而降,笑道,“带上纳米舰装,能够保护我。” “恩。”维内托认真答应了。 纳米舰装是战姬的独有装备,不是地球产品。所有试图解析“舰装”的研究均告失败。舰装净重三千五百公斤,密度极高,尽管自带喷气式反重力系统,人类依旧无法负担舰装的惯性。 庄言只在剑炉入口站了几分钟,维内托就匆匆走来。包臀短裙丝毫不影响她步伐矫健,甚至连黑披肩都潇洒地飘了起来。 她背后飘着四门剑拔弩张的三联40.3毫米炮。炮塔在倩影后面飘飘荡荡,却紧随不离。六根火力恐怖的大炮管子诠释了口径的正义,令人望而生畏。 舰装的可怕之处,不仅仅体现在反重力飘浮和高密度金属上。它是战姬地位超然的仰仗所在。是它令人类谦卑地认识到,地球上最先进的生物不是地球人。 庄言瞧着维内托这气焰嚣张的模样,笑道:“如果你第一天遇见我时就这样全副武装,也许我就不敢和你叫板了。” 维内托站在走廊门口呆了一下,发现舰装上张牙舞爪的大炮卡在门框上了。她咬牙切齿道:“囚徒敢出来碰你一个手指头,我就让他尝尝舰炮齐射的味道。” 战姬是地球上唯一能和囚徒正面战斗的轻型单位。第四纵队正是编入了逸仙这样的战姬。才能组成囚徒猎杀部队。 庄言指着优雅漂浮的大炮,下意识地躲黑漆漆的炮口:“收,收起来,怪吓人的。” 维内托看着他说:“舰装的数控系统是和我的精神同步的。才不会走火呢。” 庄言想,就是和你精神同步了我才害怕。你这个醋坛子。 维内托微笑时,气吞山河的大炮飞快溶解,像清水里的一滴墨,溶解在空气里。寸寸飘散如烟。眨眼间,粗壮雄伟的炮管化作漫天飞尘,消弭无踪。维内托路过庄言时,炮塔都飞散消失了。 “在半小时内,舰装都以纳米基础单位的形态漂浮在我身边,随时可以取用。”维内托笑眯眯地瞧庄言,“不要以为大炮不见了就没办法轰飞你了噢。” 庄言强装镇定,冷汗涔涔,严肃地说:“你说什么呢。我问心无愧,怎么怕轰飞呢。”转身带路。 剑炉最底层是贮藏室。人迹罕至。走廊越发逼仄,灯光也不甚明朗,错综复杂的走廊总有那么几个拐角被阴影笼罩,黑漆漆的看不清楚。 走廊天花板上是虬结爬行的管道,水滴声顺着管道遥遥传来,清越悠远,滴答,滴答,规律得慑人心魄。 前面的灯也电压不稳,昏惨惨地将灭未灭。走廊里只剩下两个人清脆的脚步声。 维内托轻轻握住庄言的手。目不斜视地翕动嘴唇:“我才想到,咱们应该多带点宪兵。贮藏室的故障会不会是囚徒的陷阱?这个地方很容易埋伏我们。” 知道了囚徒的单兵能力以后,维内托有些惴惴不安。她害怕自己的力量不足够保护庄言,她忽然无比思念黎塞留。倘若那个女人也在,两套舰装的火力一定能逼退囚徒,保护庄言脆弱的人类身躯不受伤害。 “黎塞留在这里就好了,”维内托的指甲紧张地刮着庄言的手心,她扭头看庄言:“要不要叫她来?” 庄言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他曾亲口嘱咐苏小美拦住黎塞留。不许她跟来。 “只是普通的故障而已,你做保镖就足够了。你可是第一次依赖黎塞留呢,她知道的话一定很兴奋。”庄言用激将法。 维内托撅起红唇,不服输地鼓起脸颊,目光闪烁地逞强:“哼,我只是随便说说,才不是真的依赖她呢。” 庄言点点头,毫不畏惧地大步流星,走进剑炉底层。 ———————————————————————— 在疏散舱里,研发部的人们已经陆续抵达,他们将在这里接受严格的dna审查和记忆测验,确定没有克隆体蒙混过关以后,才会在囚徒猎杀部队的监视下离开基地。 黎塞留匆匆推门进来,路过一排排座位,低头检查每一个男人的面孔,心急如焚地瞧了一圈,终于找着个熟人,弯腰摇着苏小美的肩膀问:“庄言人呢?我要当面问他!这种时候,他让我离开基地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需要我’?!” 苏小美抬头一瞧,看见黎塞留粉面晕红,急切得有点恼火,一时忘了庄言的嘱咐,慌乱地和盘托出:“他,他去……” “课长是个骗子。”忽然一个清越的声音飘来。黎塞留扭头一瞧,看见肖璇抱腿坐在苏小美身边,亮闪闪的眼睛明媚地瞧着自己。 瞧见黎塞留蹙眉了,肖璇继续说:“和那种骗子聊天,认真你就输了。” “什么意思?!”黎塞留记得肖璇是最关心庄言的,不明白为什么她突然说这种话。 “坐,”肖璇轻轻拍了拍身边的空座位,温柔地邀请黎塞留:“我告诉你为什么。” —————————————————————————— 庄言陪着维内托一直走到电磁武器贮藏中心,推开陈旧得有些锈钝的门,按开电灯,宽敞的房间一下明亮起来。 庄言飞快地走到控制台上,低头检查故障,忽然吸着凉气说:“机器运转正常。” 维内托看见墙上钉了5对利爪。利爪尖端吸咬着四根优雅飘荡的翠绿光带,美轮美奂,看得她心醉神迷,忍不住走过去端详,轻轻问:“这就是你吹嘘的那个‘第五代摧星武器’?” 她聚精会神地凝望那四条宏观原子核,竟没看见天花板上,有一层似有还无的果冻粘附在错综复杂的管道上,慢慢流淌。(未完待续。) 340 敢挑战维内托?愚蠢的外星人 庄言蹙眉检查设备,认真点头:“是的,它们的威力就像魔法一样,对无辜的人毫发无伤,却精确地毁灭敌人的心脏——可是问题是,设备运转正常,完全没有故障。” 维内托看着庄言,声音越来越轻:“有人伪造了故障,引诱你到这里来?” 她刹那间意识到,庄言为什么要求她陪伴同行,因为基地已经是个危机四伏的地方。没有人知道囚徒潜伏在哪片影子里。每一片视野的死角,都可能突然扑出一张狰狞的假面,刹那间夺走凡人的生命。 就连战姬也要时刻警惕才行。 维内托说话时,已经关切地靠近庄言,粉拳攥紧,在她背后,宛如万朵樱花汇聚拼接,无数灰尘一样细小的纳米基础单位正在飞快组装出舰装的雏形。 战姬看上去手无寸铁,她的舰装却无处不在。纳米基础单位融化在空气里时,肉眼完全不可察,雷达和红外线也无法侦测到。但是这些自带运算能力的高密度粒子刹那组装成气势恢宏的大口径武器时,就连千军万马都要畏惧退却。 维内托顾忌到会轰塌基地的骨架设施,不敢使用大口径舰炮,背后的舰装显出轮廓时,竟然变成了高高漂在肩头的四尊六联管转管航空机炮。舰装飞快成型,仿佛飞落的积雪凝成了机炮的轮廓,四尊粗壮的炮管在机警地左右转向,戒备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 她无声靠近庄言,试图保护他的后背。 天花板上蠕动的泥流缓缓流淌,刻意躲开舰装的炮管,阴险地完善突袭的角度——当它移动到机炮射击的死角时,突然张开身体,像一张从天而降的恢恢渔网,铺天盖地的遮向维内托,甚至没有引起空气的波澜。 维内托还在毫无觉察地走向庄言,而透明的巨网已经扑向她的脑袋。但是在电光火石间。漂浮在维内托身后茫然微调的四门机炮,突然闪电般回转昂头,呈四指攒心状,瞄准空无一物的天花板果断开火。震耳欲聋的巨响就像鞭炮丢进了耳朵里,震的庄言七荤八素,仪表盘上的脆玻璃簌簌乱颤,有些玻璃扛不住枪声的音浪,竟然崩碎在仪表盘里。 庄言回头一看。只看见维内托拧身回头,银发甩起宛如裙摆飞旋,而她高举的双手中,无数“像素粒子”刹那聚集成两柄微冲,在转身的一秒钟里凭空生成两柄威力四射的便携冲锋枪。在维内托的银发落下、抽打在脸颊上时,手里两柄冲锋枪已经整装开火,两朵绚烂的十字火舌在枪口愤怒绽放,打得枪口乱颤不止,维内托的双臂被后坐力顶得哆嗦乱震;而两处枪口怒放的并蒂火舌在不断调整目标,仿佛在追杀一个看不见的幽灵。 庄言知道。囚徒不仅来了,而且被维内托侦测到了——在维内托的视野里,也许有一道热成像一样的残影在移动逃窜,而把天花板扫射得七零八落的磅礴火力,一定是在追射囚徒的踪影。 而庄言睁大眼睛时,双目险些夺眶而出,他终于看清楚,维内托的舰装射出的炮火,并不是普通的动能弹药,而是连绵不断的纯能量粒子束。打在钢管云集的天花板上,就像陨石雨过境一般,势不可挡地烧蚀融穿,把钢铁管道打得蒸汽狂喷;而烧熔的浑圆断口还闪耀着铁水的光辉。保持着岩浆般的莹莹炽红。 囚徒刀枪不入,可以无视地球上的一切动能武器——但是维内托使用的高能脉冲武器竟然令囚徒飞窜规避,似乎有所忌惮。庄言顿时明悟,清楚了第四纵队有实力追杀囚徒的原因。 国安局第四纵队秘密下辖了数目不明的战姬,正是她们组成了囚徒猎杀部队的核心力量。这次来支援基地的逸仙也是其中之一。战姬的舰装使用的是机制不明的高能脉冲打击,这是她们能和囚徒一战高下的原因。 庄言忽然看见一道透明的流光滑向维内托身后。突然想起来,囚徒的目标始终是维内托,而不是自己——在囚徒眼里,身为人类的庄言只是一只不需要搭理的蚂蚁,只要击倒维内托,庄言跑不掉,打不过,除了束手就擒,没有别的命运。 所以囚徒选择规避维内托的炮火,利用身体的可塑变形能力,分出一部分身躯绕向维内托背后,试图给她致命一击。 庄言咆哮一声:“在你后面!”然后抄起桌上的一碗吃剩的咖喱鸡排饭,劈头盖脸地泼向维内托。 以维内托爱干净的性子,如果这碗粘乎乎的剩饭泼在她背上,估计维内托会直接调转炮口轰飞庄言。 但是如庄言所料,这碗冰凉的咖喱饭撞在隐形墙壁上,在半空戛然而止,粘成一滩,然后黏糊糊地淅沥滴落。不出意外,囚徒尖利的声音愤怒响起:“草?咖喱饭!” 只见悬在半空的那滩恶心淋漓的咖喱饭往天空一窜,转头飞下,直扑维内托:“解决了这个女人再来收拾你!” 庄言看见一滩滴答乱淌的咖喱饭在半空飞窜,他果然用一碗剩饭破除了囚徒的隐形能力。因为维内托只需要瞄准半空中那滩呛人的咖喱开火,就必定能命中囚徒。 维内托怒不可遏地呵斥道:“解决我?你没睡醒吗!” 她像跳舞一样敏捷地拧回身来,裸腿一旋,蹲在地上高举双枪,两束劈头盖脸的炮火轰在隐形的囚徒身上,脉冲束像打在镜子上一样发生镜面反射,四散弹飞;囚徒也被劈头盖脸的扫射打得步步迟钝、痛不欲生,但是它离开成功只有一线之隔,断然不允许自己后退,尽管顶着这狂风暴雨似的扫射,依旧丧心病狂地笼罩扑下。 庄言看见一片巨大的咖喱摊开成一片印度飞饼一样的薄膜,从天而降,试图罩住蹲地点射的维内托。而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维内托保持拧身蹲腿的舞蹈姿势,面不改色地持续开火,争分夺秒地与囚徒展开了只攻不守的殊死决斗。 维内托本来可以闪躲,可以滚地逃脱。但是她必须令自己吸引囚徒的火力,她甚至很高兴自己变成了囚徒的首杀目标——因为她最害怕的事情就是,囚徒放弃伤害自己,转而绑架庄言。 很明显,囚徒遵从效率至上的利益法则,而且它不理解人类的爱恨,也不懂维内托的凡心。所以它甚至没有选择去禁锢庄言,来和维内托谈判。 庄言的看见囚徒势如破竹地笼罩了维内托娇小不屈的身影,他的心像揭起新痂似的一痛,刹那间失去了冷静,喊出了心声:“有本事冲我来!” 然后,在囚徒即将裹住维内托的刹那,少女面无表情地松开双手,两柄冲锋枪齐齐坠落,却在触地前粉碎消失,化作基础粒子,融化在空气里。这批基础粒子分解之后,重新上冲、凝华,组装成全新的武器。下一秒,两柄手电筒出现在维内托洁白的手心里。 囚徒和咖喱拌饭的辛辣气息近在咫尺,维内托却面无表情,电光火石间捏紧手心的手电筒。电筒应声喷薄出浑圆的脉冲电浆束,高达三千度的高温电浆被强磁场牢牢裹束在剑身中,宛如两柄碧蓝闪耀的光剑。 没错,这就是高温光剑。 然后维内托双剑交错,左右叉在身前,成掎角之势抵住扑面而来的囚徒:只见两柄光剑在一滩凭空悬浮的咖喱前面发出电火花的悲鸣,剑身骤然被压缩一尺,维内托的高跟鞋也被迫往后滑动一寸,在地面上犁出两条白印。 维内托竟然用光剑架住了囚徒一秒! 短短的一秒钟,能改变很多事情。 维内托身后的舰装在短短一秒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四门小口径六联装转管机关炮突然噼里啪啦地收缩变形,突然张牙舞爪地膨胀伸展成两组三联380毫米连装嗑药炮的缩小版。 而这个时候,试图化身薄膜、包裹维内托的囚徒正像一个大口袋似的罩住了维内托。 美丽的少女讥讽一笑,红瞳闪过狡猾的神采:“如果都打在你身上的话,我就不怕轰塌基地了呢。” 话音未落,背后漂浮的两组舰装炮塔同时移动炮口、瞄准面前的那滩飞薄的咖喱汁。 然后大炮轰鸣。在整个房间簌簌摇晃时,炸开的火光遮住了维内托娇小的身躯,爆炸产生的蓬勃怒焰被囚徒的透明身体局限在方圆三米的空间里,宛如吹胀了一个装满火焰的气球。(未完待续。) ps:  终于开始战斗了!!明天也会好好写的,谢谢大家的支持! 341 维内托优势很大 囚徒保留了原始的进攻习惯——它把自己想象成一个巨大的胃,将猎物包裹其中,然后像搅拌机一样把对方榨成液态果汁,迅速吸收。管道维修员刘大健被毁尸灭迹,只花了10秒。 但是它试图对维内托如法炮制的时候,被这个狡猾的女人算计了一下——囚徒突然被六门口径比拳头还大的联装炮顶在脸上齐射,感觉跟含着手枪勾动扳机没什么区别。 原本已经裹住维内托、剧烈收缩下去的透明空泡,突然被红艳的烈火充盈,仿佛一个坍塌的气球被火焰吹胀,整个儿被崩飞了。庄言能看清楚,滚圆的火球上彻底暴露了囚徒的真容。 那是一滩流光溢彩的水母外壳,被猛烈的轰炸导致光学欺骗系统紊乱,终于露出幽蓝的本色,宛如一片在大海中漂浮的蓝色水母。而这个水母吃满了舰炮齐射的高温火焰,被轰得像一片鼓风飘落的窗帘,飘摇飞开。 囚徒的真面目,竟然简单得像一个美丽的海底生物,只有一层薄薄的软壳,比蜗牛还纤软无骨,比水母还透明飞薄。那湛蓝的软壳上,竟然用古希伯来文烙下了若隐若现的钢印,烙着简洁无比的词汇: “终生监禁。纪元m3026.07.39.” 隐身效果被中断,囚徒被维内托精心蓄谋的一轮齐射轰得六神无主,像飘零的一页纸,还在飘荡坠落时,维内托已经从烈焰的余辉里冲了出来,像一只矫健的猎豹,蹬地跃起,射向半空中的囚徒。 两枚巨大的三联装炮台像被磁力栓在维内托腰上似的,在半空紧随疾射,追向勇敢的少女;它们像两枚不断变形的弹丸,在射向维内托时,嚣张跋扈的六门炮管迅速化为飞灰,随风飘散。两枚硕大的炮塔在一秒内湮灭殆尽,而上百柄锐利的飞剑,却在炮台湮灭的同时凭空出现,仿佛钢铁也能在电光火石间轮回利用。转世重生! 庄言看的目瞪口呆,他万万没想到,在千万种武器的抉择中,维内托选择了百步飞剑来对付囚徒。就像一场洋洋洒洒的大雪自动凝积成型,百柄飞剑在刹那间凭空诞生。它们有的细长优美。有的雄壮厚重,密密麻麻地稳稳悬在半空,像一支井井有条的舰队,却带来久违的遗世古风,用最惊心动魄的方式来终结囚徒的生命! 半透明的囚徒像一片失神的落叶,在半空飘。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秒,因为下一刹那,势如破竹的剑阵已经像雨打芭蕉一样“噼噼啪啪”打在飘落的囚徒身上。 四枚厚重粗壮的古剑以严谨细致的对角线结构,准确地刺中囚徒的四角,像四支射中羊皮的劲弩。“噗噗噗”顶着囚徒撞在铁墙上,钉进钢铁里;囚徒就像一张皱巴巴的油画,被胡乱钉在墙壁上,四枚重剑像整齐的钢钉,势如破竹地把囚徒连壳带皮整个儿钳进墙壁里,就算扎不穿,都让囚徒动弹不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噗噗噗!”密集的钉子声像一场荷塘上的暴雨,囚徒被密密麻麻的细小飞剑钉了个痛快。仿佛墙壁长了一片茅草,只能看见密集的剑阵钉在墙上微微震荡,几乎都看不到墙壁上的囚徒是什么样子了。 庄言咬紧牙关,血压险些冲破颅顶。他看见维内托气喘吁吁地保持着投掷姿势。警惕得不敢懈怠。他不由得五指发麻,牢牢盯着那片剑冢,蹙眉想:“难道囚徒就这样被捕获了?维内托清楚飞剑无法穿透囚徒,才选择用动能武器将囚徒钉死在墙壁上。令敌人失去移动力也是胜利的一种——amaimon也许具有最坚韧的外壳,但是他的战斗天赋还是输给了维内托。” 囚徒被密集的剑阵钉在钢铁墙壁上,没了声息。 维内托凝望那片剑冢。身子站直时,五指张开,硕果仅存的舰装粒子像被磁石吸来的铁屑一样,冲向她手心,眨眼拼凑成一柄亮眼的标枪。 维内托目不斜视,狠狠将标枪掷进剑冢,给囚徒又补上一枚钉子,才扭头望庄言,蹙眉对视,拿眼神问:“这样就可以了吧?” 庄言心跳如擂鼓,有那么一刹那动摇了,甚至想改变计划,呼叫黎塞留赶来援助,彻底捕获囚徒。 这也许是有史以来第一起成功的外星人生擒战例。光是想到这些,庄言就心情激荡,豪情汹涌。 他向忐忑的维内托露出赞许的微笑,开口说:“你好棒啊,连囚徒都能……” 话没说完,仿佛地下暗植的喷泉同时启动,浑圆的水幕突然拔地而起,像一朵骤然合拢的透明莲花,把微笑的维内托包裹在里面。 然后透明莲花突然像布袋系上了口,骤然勒紧。然后往死一勒,坍塌收缩,刹那把维内托裹得像真空包装的熟食。 维内托甚至来不及反抗,刚伸出手来推攘,却凝固成了一尊雕塑。庄言甚至能透过湛蓝透明的囚徒,看清维内托惊讶恐惧的表情。 最可怕的是,维内托的表情已经僵硬地定格在最惊恐的刹那,再也没有丝毫改变。死死裹住维内托的囚徒似乎发生了材质变化,从水幕般的流体,变成了足以禁锢得维内托不能动弹的晶体状态——看上去,维内托就像一枚美得惊心动魄的人形琥珀,更像一尊********的恐怖主义蜡像,柔美的娇躯和挣扎的姿势交相辉映,浮凸的体态和惊恐的表情相得益彰,定格了美丽的毁灭,演绎了悲剧的精髓。 “叮叮当当”一阵乱响,和维内托斩断联系的舰装巨剑陆续失去动力,颓然跌落在地上,变成了一堆横七竖八的废铁。 庄言这才追悔莫及地意识到,囚徒也许就是在等维内托与舰装分离的一刻——正是因为舰装化剑,钉在墙上,囚徒突袭维内托的时候才顺利无比。 失去舰装的维内托,已经没了和囚徒抗衡的最大资本,于是被这个狡诈的外星生物吞食包裹,变成了一尊美丽动人的惊讶蜡像。 维内托以为她的孤注一掷迎来了胜利,却没想到,有时候胜利是失败的假面,结束是另一种开始。 庄言手无寸铁。但是他必须做点什么,而且要马上行动。因为囚徒绝不是善良的雕像艺术家,它可不是为了把维内托做成流芳千古的美丽雕塑才潜入基地的。庄言必须马上救维内托,十万火急,争分夺秒。(未完待续。) ps:  最近觉得自己写的差,玻璃心碎一地……我会努力调整过来,今天晚上写出更好的章节来回报大家~我会给你们最强的反派和最棒的反杀,么么哒 342 你输了,外星人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伸手推攘的维内托凝固在琥珀里,唯有红瞳依然有神,关切祈求地眺望如坐针毡的庄言。全凭她双目中关切的神采,庄言才确定维内托还活着。 庄言搜索枯肠,还在思索阻止囚徒的办法时,那层束缚维内托的透明外壳已经发生了更加可怕的形变。 原本像熟食包装一样束缚维内托的晶体外壳骤然裂解成十六圈拘束皮带,牢牢扣住了维内托雪白的脖子,勒住她双肩,将她的双肘捆在腰上,皓腕箍在臀上;就连短裙下的大腿、膝盖、小腿、足踝,都分别牢牢拘束在一起,甚至蒙住了眼睛、封住了红唇,把神武的战姬捆得像米其林轮胎的代言人。 这些粗壮厚重的拘束皮带全部由囚徒构成,皮带之间藕断丝连,可见囚徒就算将身体无限变形、拉伸,外壳都始终保持为连贯的整体。 更可怕的是,拘束皮带上像突然长出来一个瘤子一样,窜出来一团组织;这团柔软的组织伸着懒腰,扭动变形,迅速变成了一支注射器,针尖一转,狠狠扎进维内托的胳膊里,细细一针管药物推入维内托的身体里,庄言看见她的身体突然剧烈抗争,拼命扭动起来,却无济于事,反而力量渐弱,连细细一圈拘束皮带都挣不开了。 囚徒显然已经计划周详,所以行动得迅速果断,毫不拖泥带水。它控制住维内托、给她注射纳米蠕虫以后,粗壮的拘束皮带开始变细,最后瘦得像绳子,薄得像胶布,匀出更多组织来组装手术刀结构。 被箍得徒劳扭动的维内托被突然放平。在她倒下时,囚徒突然变出一张手术桌;幽兰透明的手术桌像病了似的生出密密麻麻的大疮,每个疮面上。都有一枚尺寸特异的触手拔地而起,触手尖端是锋利的手术刀,在半空自由地挥甩晃荡。 维内托像被一台幽灵手术桌捕获一样,在一片眼花缭乱的触手刀片中挣扎乱扭。却被半透明的绳圈捆得束手无策。而庄言看得更加揪心,因为他清楚地辨认出那上百只触手的功能:分别有止血钳、手术剪、13种尺寸的镊子和4种功能各异的手术刀片,还有用来拽开皮肤的拉钩、用来开胸的骨锯,无数触目惊心的手术器械镶在上百条触手的尖端,在维内托上空摇摆乱晃。像飘摇的水草。 根据这器械的规模,囚徒在给维内托酝酿一台大手术——至少会生生劈开维内托的胸腔,挖出她的动力核心。而整台手术可能会极其高效迅速,绝不能以常理度之。 囚徒自己充当手术台,充当拘束带,充当器械护士,充当了主刀医生——它的效率高得令人发指。也许在一秒钟后,手术刀就会切开维内托的衬衫,暴露****皮肤,当着庄言的面。将维内托变成一只接受活体实验的悲惨老鼠。 庄言手无寸铁,完全无法对囚徒造成阻碍和威胁。这就是为什么囚徒一只晾着庄言不管,因为它眼里有价值的只有维内托,它根本没把庄言当人看。庄言能采取的任何措施,囚徒都能轻易打断。 庄言看见维内托被捆得身躯浮凸,横在手术台上任人摆布,心如刀割,却悠闲地倚在身后的控制台上,好整以暇地点了一支烟,眯起眼睛。兴趣盎然地端详囚徒紧锣密鼓准备着的手术。 “你输了,外星人。”庄言吐了一口烟,两指夹着烟,瞧着那个张牙舞爪的手术台说。他的眼睛眯得越细。目光越深邃。 —————————————— 肖璇在黎塞留身边支着下巴,淡淡告诉她:“课长抛弃你,原因很简单。如果你也去保护课长,囚徒可能就不会出现了——简单地说,囚徒只是猎物,课长才是猎人。他必须保证囚徒准时出现。所以命令你离开基地。” 黎塞留脸色雪白地看见肖璇正视自己,一字一句地说:“课长知道你恨不得寸步不离地保护他的安全。但是他不需要你的守护,所以他故意远离你,希望你离开基地,甚至不希望你和他出现在同一个楼层里。因为如果你在场,囚徒的胜算会打折扣,猎物就不会出现了。” “他,他凭什么去狩猎囚徒?那可是科技层面超越地球几个档次的高阶文明流放犯,囚徒的外壳坚不可摧!他都无法对囚徒的生命构成威胁,他凭什么去狩猎囚徒?”黎塞留又急又恨,紧紧攥着肖璇纤细的肩膀用力摇;就算刻意压低声音,都心痛得像在叫嚷。 初来基地时,她只是好奇庄言是个什么人。等到相处日久,同甘共苦,真的知道了庄言是个什么人,却突然留恋这亲密的熟悉感,像害怕失去亲人一样记挂庄言的安全。 肖璇看着黎塞留冷笑道:“我以为你会很清楚。意识到地球上的武器无法伤到囚徒以后,课长很早就开始研究杀死囚徒的办法。最后他注意到了紫电科技描述的高阶星际战争中的毁灭武器——宏粒子聚变湮灭鱼雷。这种鱼雷的破坏力,就算在恒星级宇宙舰队遭遇战中都表现亮眼,具备摧毁空间主力舰的能力。而这种武器的原理非常简单,就像课长向参谋反复解释的那样:只要知道囚徒外壳的固有频率,取得频率相同的宏粒子,用它制造聚变武器,就能靶向摧毁囚徒的外壳,达到杀死囚徒的目的。我已经外出取得了制造聚变武器需要的宏粒子,将它们的一部分贮存在剑炉中。只要宏粒子发生聚变反应,产生的冲击波就会刹那间溶解囚徒的外壳,余波也会摧毁囚徒的运算核心,那样囚徒就死了。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黎塞留刚想问“欠什么东风”,苏小美就睁大眼睛,失声喊道:“聚变反应?那岂不是要升起一朵大火球啊,咱们都要变炮灰啦!” 肖璇连忙捂住苏小美温暖柔软的小嘴,瞪她一眼:“你咋咋呼呼什么!宏粒子聚变反应产生的冲击波只会伤害囚徒的外壳,对基地其他设施秋毫无犯。第五代核武器的优雅之处就在于此,靶向打击,精确无比。”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未完待续。) 343 两亿个亿帕斯卡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苏小美软软地抓肖璇的手背,乖巧眨眼,“呜呜”保证保持安静,肖璇才松开她。黎塞留已经蹙眉问道:“那庄言怎么会知道囚徒外壳的固有频率的?他根本没接触过囚徒,根本没机会去实际测量吧!” 肖璇故意要拖延黎塞留的时间,把她留在此处,于是娓娓道来:“是的,课长不知道这个关键数据,但是米迦勒知道。由于地球科技滞后,迟迟发展不出能够制约囚徒的毙命性武器,米迦勒才早早将最关键的数据写在天主教廷的外典中,变成了经典流传的故事,在世人中间口耳相传——因为她知道,千百年后,总有奋起抗争的地球人会拔剑而起,试图剿灭囚徒;而那些与她志同道合的地球人会苦读她留下的典籍,研究那一个个貌合神离的故事,来揣摩她用象征手法隐藏在字里行间的真正心意:杀死囚徒的方法。米迦勒将地球人杀死外星人的方法藏在了耳熟能详的宗教故事里,确保后人能够读到它;而领会了这个方法的人,就算时隔两千年,也能冥冥中接过她授予的屠龙之剑,去斩杀危害人类的巨龙,将公正和和平归还给大家。” 黎塞留眯起蓝眸,迷惘摇头:“我不懂。” 肖璇尖刻地嘲笑:“你不懂?是你告诉课长米迦勒的存在;是你亲手将屠龙之剑交到课长手中。现在你告诉我,你不懂?哈,哈哈!”肖璇冷笑摇头,低头喃喃道:“真是啼笑皆非。” 苏小美听的芳心高悬,被好奇挠得心痒难耐,软软捏着肖璇的衣袖摇啊摇。撒娇求道:“杀死囚徒的方法是什么?藏在什么故事里?告诉我嘛!” 黎塞留不明白肖璇为何对自己突然冷淡如斯,蹙眉问:“至少,你的意思是,庄言已经知道了囚徒外壳的固有频率,所以贮存在剑炉里的宏粒子的频率也是与之对应的,于是它们一旦发生聚变反应。就一定能杀死囚徒,这就是庄言引出囚徒的目的,是吗?” f≧f≧, “是的。”肖璇点头,扭过头去,不再看黎塞留:“课长查出了固有频率是七,并且贮存了对应的宏粒子;一旦发生聚变,一定能杀死囚徒。你开心了吧?” 黎塞留心头一坠,竟然开心不起来,总觉得肖璇还有什么没有告诉自己。忍不住有些恼火了,轻轻拽肖璇的手腕问:“你倒是说清楚,万事俱备了,欠的东风是什么?” 但是她的手指摸到肖璇肌肤的时候,却发现姑娘的皓腕一片冰凉,指尖还在微微颤抖。 ———————————————————————————————————— “愚蠢的地球人,还不明白吗?”囚徒有条不紊地剥开维内托的衬衫,露出洁白的肌肤。暴露手术区,根本不搭理庄言。就像忙碌的人类没工夫搭理摇晃触须的蚂蚁:“你们上当了。这里贮存的宏粒子是你制作宏粒子聚变武器的关键,寄托着你杀死我的幻想。所以只要炮制这个区域的故障记录,你就一定会亲自来查看,而维内托也会与你同行。我只需要守株待兔,猎物就会送上门来。低级生命的愚昧真是让人怜悯。” 手术刀忽然在半空停住,一支长着手术剪的触手扭头打量庄言。像一只观察猎物的毒蛇:“你竟然试图用宏粒子聚变武器来杀死我?愚蠢的凡人啊,紫电科技来自天堂文明,我身为堕天使,怎会不清楚宏粒子聚变鱼雷的引信触发机制?以你现有的材料技术,绝对。绝对无法生产宏粒子聚变武器的反应仓。你那个杀死我的计划,就像你制造宏粒子聚变武器的计划一样幼稚可笑,愚昧得像小学生写的科幻,满纸异想天开的笑话,全是学艺不精的无知。” 囚徒慢吞吞地将手术刀按向维内托的胸脯:“为了惩罚你的野心,我要你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人被我挖走器官,死在手术台上。你要记住,是你的自大和狂妄害死了她。” “你不怕死吗?”庄言吞云吐雾。 维内托在手术台上虚弱地扭动,这徒劳的挣扎反而显得香艳迷人。囚徒一边慢吞吞地挑选下刀的角度,刻意折磨庄言的神经,一边冷漠地说:“炽天使的生命长达万年,珍贵无比,所以天堂文明的神圣律令里没有设置死刑——这不是我怕死不怕死的问题,而是死亡就像乌托邦一样渺茫,你根本杀不死我。” “根据紫电科技记载,宏粒子聚变鱼雷可以摧毁一艘直径两公里的宇宙驱逐舰。既然它能够撕裂宇宙战舰的复合装甲,那么击破你这层可笑的软壳也只是举手之劳。我当然能杀死你。”庄言微笑着拍拍身后的控制台,气定神闲。控制台后面,四对被匀强电场拽直的波状宏粒子蓄势待发,只要被释放,就会瞬间加速,在电场力的作用下发生高速对撞,后果一定气势恢宏。 囚徒冷笑:“所以说你的计划愚昧得像小学作文,满纸都是学艺不精的笑话。”它放下手术刀,上百条触手优雅交错在一起,认真看着庄言:“你这副骄傲自满的样子让人恼火,让我有点想让你死得明白点儿了——你知道为什么我放任你收集宏粒子来谋杀我,却没有出手破坏你的计划吗?” 庄言忽然站直了,手背上青筋浮起,血流扩张,心跳加速,紧张了起来。侦测到庄言的紧张反应,囚徒的情绪高涨起来,它开始期待看到庄言后悔莫及、捶胸顿足的模样。 “因为啊,”囚徒满足又期待地说,“宏粒子聚变,需要极高的压强作为反应条件。至于需要多高的压强,估计你都没计算过吧?你真以为你学富五车了?你遗漏了最重要的反应条件,却浑然不知,还以为能凭借这种雕虫小技,来杀掉伟大的amaimon殿下?” 囚徒尖锐的嘲笑脸色绯红的庄言,白条锐利的触手欢喜地飘摇扭动,像一片繁荣的海葵:“我来告诉你吧!宏粒子聚变,需要的压强环境已经逼近太阳核心的水平!你瞧瞧你这垃圾场一样的贮藏室,你这橡皮泥一样的钢化墙,它们能制造太阳核心那么高的压强吗?就算能制造那种压强,它们能承受这种压强吗?早就汽化了!哈哈哈!你看,你像一只勤劳的小蜜蜂,忙碌的多么满足,收集得多么充实呀,因为‘杀死囚徒’这个不切实际的幻想,就是令你麻痹大意的最好麻醉药!”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未完待续。)uw </br> 344 防护服里内嵌的设备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囚徒哈哈大笑,尖利嘲讽,漫天触手欢乐地摇摆,像欢快热情的草裙舞:“你这个投机取巧的蠢材!口口声声追求公平,却不知道宇宙是最公平的。它不会给你越级挑衅的机会,因为就算你通晓了宏粒子聚变雷的一切原理,你却连一个能够承受两亿个亿帕斯卡的反应仓都无法建造,凭什么制造叱咤风云的‘宏粒子聚变鱼雷’?凭什么召唤‘宏粒子聚变雷’那无坚不摧的因果论级别破坏力?” 庄言沉默不语,看着囚徒狂舞讥笑自己。 “连制造最强之盾的实力都没有,就妄图生产最强之矛?愚蠢的地球人,制造盾牌的强韧物质,正是削制长矛的必备材料!宇宙的公平冷酷到令你心寒,你吹嘘的‘宏粒子聚变武器’计划,从一开始就注定,绝对不可能成功!”囚徒突然收拢触手,扎向绵软下来的维内托,凶狠叫嚷:“一旦发生聚变,就一定能杀死囚徒;但是你根本就没办法满足聚变反应的发生条件,你无法制造两亿个亿帕斯卡的压强,所以一切都是纸上谈兵!作为你狂妄自大的报应,你就看着我活活挖走这个战姬的战列核心吧!” —————————————————————————— “欠的东风是什么?”肖璇扭头瞧黎塞留,喃喃重复这个问题,忽然嗤笑一下。啼笑皆非地自言自语:“也许这个比喻不恰当。和课长欠缺的条件比起来,诸葛亮祭来的一阵东风只是小儿科罢了。” 黎塞留情急摇肖璇的袖子:“庄言缺少什么?我给他送去!” “送去?”肖璇蹙眉凝望黎塞留。轻轻摇头:“不,他需要的东西。你根本提供不了。经过详细计算,宏粒子聚变反应的需求压强是两亿亿帕斯卡!对人类来说,这是个不可能达到的天文数字,两亿亿帕斯卡这个数字,已经接近了燃烧恒星的内部压强,地球上没有什么材料能在这种压强下保持结构完整∞∞,——也就是说,就算材料齐备,就算理论清晰,课长都无法提供宏粒子聚变反应所需要的压强环境。仿佛拿着一枚毁天灭地的****却点不燃引信。他所坚持的宏粒子聚变武器,只不过是美好的幻想罢了。我们完成了所有的准备工作,却偏偏无法跨越最后的天堑,原来以人类的技术水平,根本无法复制这种星际战争级别的毁灭武器。” 苏小美目瞪口呆。 黎塞留的手套软软坠下,失神喃喃问:“那,那他岂不是在欺骗参谋层?他拿一个根本无法实现的第五代摧星武器的谎言,骗得核心参谋层对他百依百顺,唯命是从?” 肖璇自豪地微笑:“所以说。课长是个精巧的骗子。” 黎塞留眼睛红红的,接受不了这颠倒黑白的事实,用力摇头,嘤嘤坚持道:“不可能!庄言绝不是为了一己私利就欺上瞒下的男人。他一定有其他的目的!” 肖璇凄然笑道:“没错。正是因为他欺骗了参谋层。所以豪华资源听凭调遣,机密设备也授权他使用。于是我按照他的吩咐,在他的防护服里内嵌了一个设备。” ———————————————————— 维内托洁白的胸脯在手术刀下微微起伏。在囚徒即将切开维内托的肌肤时。庄言忽然漫不经心地说:“你早该侦测到,我的防护服里藏着一套特殊设备。” “无非是一套连续电磁波发射系统罢了——你的防护服在连续不断地往外界发射加密电磁波。功能是和外界保持通信。通信内容无非是心跳、血压、心率、脉搏这些生命指征。”囚徒不上当,冷漠地说:“这是远程生命监控机制。是特勤九处用来保护核心领导人的生命安全而设计的,当你生命垂危时,这套监控机制会把你紊乱的生命指征发送出去,通知特勤九处前来支援。你上了特勤九处的‘卫戍白名单’,身上自然有这套生命监控系统。这就是为什么我迟迟没有伤害你。” 囚徒扭头讥笑:“等我解决了正事,就来好好处理你。” 庄言怜悯地瞧着囚徒,啧啧叹息:“你显然不够了解人类的黑暗面——为了完成劫持、绑票和恐怖活动,人类发明了一套堪称完美的炸弹引爆系统。聪明绝顶的坏蛋们预先将炸弹埋设在国会大厦里面,然后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参议院中,勒索天价赎金,否则就要炸掉整个国会——你能相信么?坏蛋居然成功地绑架了整个国会,拿到了赎金功成身退,因为坏蛋捏着引爆炸弹的遥控按钮,所以谁也不敢杀他。” 囚徒意识到了什么,手术刀悬停在半空中,阴沉问道:“为什么不杀他?娴熟的狙击手具备一击毙命的实力,坏蛋根本没有机会按动引爆按钮。” “你以为按钮的功能是发射‘引爆炸弹’的信号?不不不,那太原始了。”庄言微笑叹息着摇晃手指:“事实是,坏蛋手里的遥控器一直在持续发射‘暂不爆炸’的电磁信号,而他手里的按钮功能是‘停止发射信号’而已。并且最绝的是,坏蛋把引爆器和自己的脉搏接驳在一起。只要他的脉搏消失,‘阻止爆炸’的电磁信号就会停止发射。然后,boom,整个国会都会被炸上天。” 囚徒僵在那里,像一尊湛蓝的冰雕,愣住不动了。 庄言意味深长地望着囚徒:“所以你明白了?狙击手不敢射杀坏蛋,相反,他们不仅不会切断引爆器和坏蛋的联系,更要竭尽全力保护坏蛋的生命安全,因为坏蛋一旦死掉,在场的参议员全都要搬到公墓去住了。” “你的防护服向外界持续发射的生命指征电磁波,其实是‘禁止爆炸’的信号?”囚徒阴森森地问。 庄言爱怜地拿食指点着囚徒,无奈微笑道:“笨孩子,你总算反应过来了。没错,我把参谋层玩得团团转,直接好处是获得了便携性聚变武器的使用权。老实说,突然拿到一枚手提箱大小的氢弹,让我有点受宠若惊了,于是我把氢弹安放在剑炉某处,调校成了‘立刻引爆’状态。而我的防护服正在不断向氢弹发射‘暂不引爆’的电磁信号。”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未完待续。)uw </br> 345 囚徒服软了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庄言好整以暇地抬起手臂,敲打手臂上的便携电脑,调出威胁界面:“只要我轻轻一按,或者生命指征紊乱,‘暂不引爆’的电磁信号就停止发射,然后boom一声,整个基地会像烈火中的纸房子一样眨眼消失。 囚徒咬牙切齿地骂:“你以为区区核火球能伤到我?” 庄言眯着眼睛,玩味地挑衅囚徒:“这是你第二次袭击维内托,让我终于确定,从三年前潜伏进基地开始,你的目的就是劫持天庭计划的护航官,所以你撺掇尉栩踢我走;所以你处心积虑要完成这台手术。” 空气里一片死寂,只剩下庄言空洞的声音:“就算核火球伤不到你半分,只要我炸平了基地,你劫持天庭计划的阴谋就宣告破产了——护航官可以另寻,你劫持护航官的机会却只有一次。牺牲整个基地,换取天庭计划升空,我觉得这笔生意是非做不可的。” 囚徒咬牙切齿地喊:“炸平基地?就算炸死了这个战姬也没关系么?你这个冷血的杂种!” 庄言狰狞地咆哮:“你别忘了,尉栩封杀了我的事业,光明隐修会毁了我的一生!你大概没得过抑郁症吧?在我的生命里,自杀的甜美滋味,只有复仇才能与之匹敌!我能毫不犹豫地把手枪含进嘴里,就能毫无怜悯地按下引爆按钮!我迫不及待地想和你分享一个冷血无情的杂种的心理世界了——来吧宝贝儿,试试我会不会炸飞基地,你看我敢不敢!” 囚徒保持沉默,它踌躇起来。他记得庄言曾经两次面对死亡,第一次,他在电光火石间把手枪捅进了嘴巴;第二次,他安之若素地骗怒火凤凰发射升空,独自面对审判之光的轰击。这两次的表现里。庄言对自杀没有过丝毫犹豫,反而令囚徒相信,对庄言来说,死亡像大白兔奶糖一样甜美。他对奶糖置之不理。不代表他会拒绝奶糖的美味。 常识告诉囚徒,自杀倾向是抑郁患者难以克制的冲动。它觉得庄言引爆核弹的概率非常大。 继续推断,一个连自己的生命都不爱惜的人,绝不可能爱惜别人的生命。所以囚徒得知,拿维内托的生命去威胁庄言。必然徒劳无功。 最后,如果说两千年的人生经验给囚徒带来什么领悟的话,那就是简单的一句话: 不要试图和神经病讲道理,特别是他们捏着炸弹遥控器的时候。 所以囚徒服软了,他老实地收起触手,努力和庄言谈判,切换成了娇滴滴、羞答答的女仆音,软绵绵地撒娇道:“也许我们应该冷静一下,再来讨论这个问题。” 与此同时,狰狞凶残的触手手术台刹那消失。囚徒变成了一个半透明的玲珑少女,咬着手指望着庄言,一身弱不禁风,满脸楚楚可怜。 一面毫无节操地卖萌,囚徒一面紧急启动超距量子通讯系统,请求尉栩的援助:“凡人……哦不,尉栩大人!庄言比我们想象的更加邪恶,我急需你……我急需您的帮助!” 量子通讯高效零延迟的优势马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尉栩立马给予了回复:“什么事?” 囚徒争分夺秒,把面临的困境一五一十叙述给尉栩听。庄言怀疑囚徒的目标是劫持维内托、窃取天庭计划。庄言在基地某处安放了核弹。威胁引爆。囚徒不知道核弹安放在哪里,面临难堪的抉择。 抉择很简单:要么屈服于庄言,满足庄言的一切要求;要么基地炸成飞灰,计划功败垂成。无论哪个后果。囚徒都难以接受。 尉栩沉默了一下,很快给出答复:“庄言引爆核弹的方式有两种:第一,按动按钮。第二,他的生命指征消失。这种局基本无解。但是你是伟大的囚徒,具备常人难以想象的移动速度和攻击模式,所以很好解决:庄言恨的是我。你将我的声音和图像投影给他看,在我转移庄言注意力的时候,你突然化作薄膜,将庄言吞没、包裹,然后瞬间晶体化。这样,庄言猝不及防时,已经被你完全禁锢,连一根指头都动不了。他既按不下按钮,也无法死去,两个引爆条件都无法触发,这样你就有足够时间来破解‘停止引爆’的电磁波信号,从而彻底解决问题。” 囚徒只觉得豁然开朗。他毫无廉耻地化身羞涩的美少女,怯生生地望着如履薄冰的庄言,害怕地嗫嚅:“你,你和尉栩的恩怨,我可管不着——我倒是能叫尉栩亲自出面,和你面对面解决你们的难题。请务必冷静下来,没有什么是说不清楚的,对吗?” 不等庄言答复,囚徒开启三维立体成像投影,张口喷光,草绿色的光幕喷薄在半空,尉栩的人头活灵活现地出现在半空,瞟着囚徒嘀咕:“好了好了……就这样,我能看见庄言了……hello,庄言你好,听说你恨死我啦?” 庄言呆了一下。他没想到囚徒居然具备这么强大的即使通讯技术,居然能让尉栩和自己完成远程交流。庄言狐疑地想:“该不是囚徒炮制的假投影吧?”为了小心,庄言蹙眉答道:“我可算明白,为什么你总是针对我了。你在大学时代就惦记上宋丹了,是不是?” 尉栩轻松愉快,眉毛舒展,坦然答道:“是,所以我指示海安组织枪毙了你的课题,让宋丹看清楚你是条废柴。有什么问题吗?废柴?” 庄言严肃冷峻,继续试探:“宋丹把我安插到驾驶员专属技师这个关键位置,让你难以对维内托下手,所以你处心积虑地试图踢走我,就是为了方便劫持天庭计划护航官。是吗?” 尉栩笑眯眯地摇头晃脑:“你想多啦……那时候,你不过是个少尉研究员,而我是基地一把手——我对你做什么事情,需要那么多理由吗?宋丹越护你,我越不开心,恨不得像剥螃蟹一样敲开你的壳,吃光你的肉,再把你拼成空荡荡的蟹壳,任我观赏玩弄。对于那些没有力量反抗的人,怎样剥削都不用承担后果,这不是颠扑不破的公理吗。” 那个漂浮在半空的人头极尽嚣张,顽皮地说着刻薄的话,拼命试图激怒庄言:“在我眼里,你不过是马槽里的干草,砧板上的生肉,只不过是食物而已,怎样切,怎样吃,全凭心情,哪有那么多理由?”尉栩摇头晃脑地瞥着庄言,和蔼地提醒道:“你太高看自己啦,有点自作多情了哦。”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未完待续。) 346 现在你满足了吧,黎塞留 “这就是你夺走宋丹的理由?只是因为我没能力报复?”庄言的声音阴森森地愤怒起来。 尉栩不屑一顾地耸肩扭头,横着囚徒笑了一笑,看似轻蔑的哂笑,却让囚徒严阵以待起来。 囚徒知道,尉栩在命令它准备突袭了。 然后尉栩突然扭头瞪着庄言,双眼圆睁,眼球险些夺眶而出,豪情万丈地喊道:“理由?事到如今,你还执着地问理由?” 他哈哈大笑,笑到一半又戛然而止,眼神剜着庄言,义正词严地咄咄逼人:“因为孱弱是孱弱者的贫贱命,强大是强大者的所有权!为什么?因为你挚爱的女人,终将被能够更加满足她的男人带走;因为你股市的存款,注定被能够操纵收盘价的庄家榨干;因为你孱弱,所以就算你得到了你不配拥有的珍贵东西,也会迟早失去,因为它们要流入强者的手心——这和泉水往下淌、云霞往上升一样,是万物发展的规律!甄姬美德倾天下,翩如云中仙,依旧背德乱礼,改嫁曹丕,因为什么?” 尉栩慷慨陈词,唾沫飞溅:“因为山河壮美、佳人妩媚;天下人共同追逐,唯能者居之!所以庄言,我夺走你不该拥有的宋丹,恰恰教了你浅显易见的真理:在你变强之前,你根本无法占有不配得到的东西!你明白了吗?你如果不能满足她,就算破镜重圆一百次,你也终将失去她,你醒悟了吗!你该感激我,谢谢我!因为我赐你以不公,你才会渴求公正的甜美,你才会披荆斩棘地走到今天!” 庄言咆哮:“你以为诡辩术能救你吗?” 尉栩哈哈大笑,豪情壮阔:“庄言,你还在执着于我给你戴了绿帽子,是吗?你还没有看穿吗!无论是多么无可奈何的出轨,背后都孕育着欲求不满的骚动:不能被满足。就注定了抛弃和离别。所以男人大可不必百口莫辩,女人大可不必泪水涟涟,因为投入强者的怀抱,正是社会资源流动的方向。绿帽子不是重点;你弱。我强,这才是关键条件,这才是刺激所在:宋丹究竟是迷恋我吊大,还是醉心我钱多,都无关紧要。因为这都只是一个苍白的象征,象征了资源由下往上流动的过程,象征了‘不配拥有才不会拥有’的真理公式!” 尉栩睁眼咆哮:“庄言!我教你这么多,谢谢我!” 庄言恨得咬牙切齿:“你的人格从童年开始已经扭曲了,原来你一直靠着这么黑暗的世界观活着!” “黑暗?欢迎你回到现实,我的理想家!”尉栩狂热地咆哮,双目睁得夺眶而出,挥舞双臂,倾情投入得像狂舞的巫医:“你不品尝黑暗的酸涩,你就会活在香甜的梦里。你就嗅不到现实的腥味,你就看不清真理的面容!请你务必感谢每一个伤害你的人,就像感激每一个治愈你的人一样。于是我要求你收回之前的话:一直是我在分享,而不是你。就像我在信里留下的告白一样:我很抱歉,但是不需要你的原谅。庄言,你作为一个至今都没有垮掉的强劲对手,我真切希望你领悟我的良苦用心,因为我想要灵犀相通的强敌,而不是浑浑噩噩的对手!” “你知道我没垮掉。”庄言蹙眉。 “是的,庄言。你当然有杀手锏,这就是为什么你还站在这里,这就是为什么我允许你站在这里!”尉栩哈哈大笑,“所以努力吧。庄言,尽你所能去干掉amaimon吧,很抱歉我不能旁观这场壮怀激烈的决斗,因为我正被关押在狱中。如果你输了,我会为你建造气派的公墓;如果你赢了,那么在未来的合作中。我会礼貌地和你握手——如果你具备足够资格的话。adios,我的敌人。” amaimon突然狐疑呢喃两声,突然醒悟到什么,气急败坏地咆哮出声,都忘了用脑电波交流:“尉栩!你洞悉了此人的计划却不阻止?你可知他会妨碍到我的撤离?你独留我一人在此,到底有什么意图?” 尉栩忽然严肃地安慰恶魔:“不要当真,我刚才是虚张声势,吓唬他玩的。于是祝你好运amaimon,你是无敌的堕天使,相信你能轻易解决这个男人的。adios。”简短说完,尉栩单方面切断了量子通讯连接。 庄言如遭雷击。尉栩这离奇古怪的宣言,仿佛在暗示尉栩本来猜到了庄言的策略,却放任他顺利执行——尉栩究竟在搞什么鬼?他金蝉脱壳置身事外,却放任庄言对付囚徒,难道尉栩和囚徒之间也存在某种矛盾? 庄言呆了一下。 囚徒知道,它再不出手,就没机会了。尉栩说那些话,究竟是震慑庄言的信口雌黄,还是得意忘形的实话实说,囚徒已经没有功夫去分辨了。它知道机不可失,也许等这一秒过去,庄言就回过神来了。 刚刚还娇滴滴的半透明美少女突然冲天暴涨,像拉伸的魅影,平铺成一张狰狞的的毛毯,劈头盖脸盖住了惊呆的庄言。仿佛一口透明口袋罩住庄言,然后突然抽成真空,把庄言裹得像真空包装的猪蹄。 下一刹那,包裹庄言的薄膜刹那晶体化,庄言像嵌在琥珀里的蚊子,一丝一毫都动弹不得,更别提操作便携电脑引爆核弹了。 囚徒的声音丝丝缕缕传进庄言的耳膜里:“干得漂亮凡人,你是第一个把我逼得走投无路的阴谋家。是的,我的策略有误,看来要先解决你才行了……你知道吗,只要控制住你,解密你发射的电磁波只需要十秒钟,是的,只需要十秒钟,很快我就会代替你发射出‘阻止引爆’的电磁波,那时候你就可以死了,我会让你死的很舒坦,好好享受被强酸溶化的快乐吧,亲爱的抑郁患者。” 十秒钟眨眼就到了。囚徒开始向外界发射一模一样的电磁波,与此同时,滑腻的消化液分泌出来,庄言的防护服开始瞬间溶解,像火烤的蜡烛一样淅沥坠落。被坚固的囚徒外壳密封住的庄言,很快会像被蛇活吞的幼鼠一样,被溶化得皮开肉绽,骨头外露,死无全尸。 被牢牢禁锢的维内托疲软地扭头过来,隐约看见庄言步了自己的后尘:在靛蓝的半透明人形琥珀里面,庄言的防护服已经溶得衣衫褴褛,一颗圆溜溜的脑袋露出来,庄言的面部皮肤已经溃烂了一半,鲜血混着肉泥淋漓流淌,红艳的颧骨已经戳破脸皮露在外面,洁白的眼球在溃烂的眼眶里显得有些孤零零。 维内托体内的纳米蠕虫逐渐生效,力气都被抽光了。她泪流满面,眼睁睁看着功败垂成的庄言在琥珀里渐渐溶化,心如刀绞。她的手颤抖着伸向那个惨烈的人形琥珀,却徒劳地够不着,最终精疲力尽,小手坠回地面。 —————————————————————— “所以,庄言吩咐你在他的防护服里嵌入了什么设备?”黎塞留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基地突然一震。肖璇知道,一切都结束了,她不用再拖延黎塞留的时间了。 “氢弹。”肖璇转回头来,望着黎塞留时,早已咬唇忍泣,泪水涟涟。她双手搁在膝盖上,一直紧紧攥着一个洁白考究的小盒子,声音抽泣得开始哆嗦:“氢弹就内嵌在课长的防护服里。他走之前,给你留了份礼物。” 黎塞留全身过电似的一阵酥麻,微张着小口,脖子生锈似的慢慢低头,看清了肖璇递过来的白玉盒子。 盒子洁白无瑕,温润如玉,表面镌刻着优雅的阿忒弥斯神殿花纹。黎塞留的心突然软得没有力气跳动,脑袋一热身子一凉,泪水已经坠在手背上。她的手指哆嗦着伸过去,按开盒子上的钢扣,轻轻揭开,国际象棋的黑白棋子杀气腾腾地在盒中排兵布阵,严阵以待。 这是黎塞留初见庄言时,与他共同体验过的那副象棋。她认出来了。 “只有勇敢冲向底格的卒子,才能蜕变成高贵的皇后。”黎塞留想起自己对庄言的嘱咐。曾经的谆谆恳求,令她今天痛彻心扉。 “课长的目的,一直都是杀死囚徒。”肖璇的声音在黎塞留耳边嗡嗡响,“现在你满足了吧,黎塞留。”(未完待续。) ps:  为了不吊大家的胃口,连夜交代了大致剧情~接下来是收尾工作啦。庄言赢了,囚徒大意了。至于怎么赢的,线索给的很清楚了哦。接下来的情节是庄言的重生,我只是想写的悲壮,绝对不会写的虐,各位放心好了。 347 失去之后的留恋,无可奈何的长眠 “现在你满足了吧?黎塞留?”肖璇飘飘荡荡的声音像追魂咒语,在黎塞留脑海里反复播放。黎塞留被暖暖的泪水洗了个脸,水雾朦胧的视野都看不清抚摸棋子的白手指。突如其来的真相摧枯拉朽地冲垮了她的矜持,圣洁战神突然低下头,金发一坠,嘤嘤哭了起来,引得一群人站起来好奇眺望。 锋利的回忆碎片纷至沓来,把黎塞留割得痛彻心扉: “我只剩下你了。我好想和你做朋友,认真端详你的举手投足,学习你的言辞谈吐,来揣摩米迦勒为什么偏偏选中了你,为何她的计划里面偏偏多了你。”她哭着说。 “谁说不是朋友呢,我嫌弃过你吗,哭什么啊。你这个神仙一样的姑娘,全天下都想和你做朋友,想追你的人整编起来能塞满一个加强连,我恨不得当连长。明明是女神,哭什么啊。”庄言揩她的泪水。 “女神是什么呀?我说啦,我只是一个工具呀。” “女神就是长得好看,心地也好,愿意相信别人,也愿意相信自己的人。女神就是人人都想追,但是谁都追不到的人。” “你在和我调情吗?如果你要调情的话,我要问过维多列奥才行,因为你是她的男朋友。” “不是!这最多算注解,怎么是调情?不是!你过分了啊,太过分了!我在安慰你啊!”庄言脸色煞白地瞧着认真的黎塞留,大喊大叫:“千万不要告诉维内托!” 她还记得庄言弯起食指给她拭泪的温和。今天,她总算明白了米迦勒选中庄言的原因,却再也见不到那个替她揩泪的人。 那个人会花言巧语地安抚别人的悲伤;哄她时说,你是女神不是工具。于是他解放了黎塞留,把自己变成了米迦勒的工具,冲锋在被安排好的命运中,像个死而后己的托孤忠臣,鞠躬尽瘁地完成一段工具人生。宛如圣徒拯救了祭坛上的公主,因为他把自己献祭给了贪婪的诸神。 世界上最美丽的童话。总免不了煞风景的结局。肝肠寸断的浪漫都要付出毫无怨言的牺牲作代价。 肖璇恨黎塞留,因为只有她知道,庄言的线索、动机、决心、志向,全部来自黎塞留那布道式的指引。 这让黎塞留尝到了自作自受的凄美。 她捧脸哭的一塌糊涂。白手套濡得湿漉漉;铺天盖地的留恋、不舍,就像海啸迎头拍下,没有理由偏想哭个痛痛快快。横下心时才明白,如果有得选,就算忤逆高贵的米迦勒。她也不愿意弄丢庄言。 这措手不及的顿悟让黎塞留追悔莫及,她忘记矜持地哭成一个孩子。 肖璇没想到黎塞留会崩溃如斯。看见低头捂脸的女神哭得金发乱颤,肖璇忍不住伸手出去,温柔理顺黎塞留脸边的长发,露出她绯红的脸颊,轻飘飘地安慰:“都过去了……这是课长想做的事情,就让他去吧。” “不行!”黎塞留抬头嚷嚷,泪花飞溅,眼睛红红地跺脚:“就是不行!”她蹭地站起来,慌乱地推开路上的人。金发飞舞地跑了出去,军刀在腰后蹦跳,全然不顾。 肖璇麻木地看黎塞留的背影,忽然想到,黎塞留才是最痛不欲生的那个人。她脸色雪白,目光涣散地想,人和人果然是不能互相理解的。庄言为了黎塞留做到这一步,却不知道黎塞留会哭。 该怪谁呢? —————————————————————— 在基地表面,三台武装直升机在停机坪上蓄势待发,巨大的旋翼转起的狂风掀起连绵不绝的沙浪。 两百名武装到牙齿的特种步兵端着枪围着升降梯出口。出口被临时搭建的激光扫描走廊延伸了十米。如果出口里存在需要剿灭的单位,走廊会立刻封闭,而囚徒猎杀队将立刻参战。 在剑拔弩张的注视中,一位飘逸出尘的古典美女越众而出。向走廊里的魏东娴轻轻鞠躬:“逸仙号,欢迎您平安归来。” 逸仙的盘着雍容优雅的发髻,一枚雷达步摇垂在耳边晃荡摇摆;性感的无袖红旗袍勒出迷人的细腰。旗袍裹住娇臀就戛然而止,留出洁白得让人眼花缭乱的长腿。赤足踩着清凉的绣花鞋,衬托得双腿圆润匀称,美不胜收。而旗袍裁开至腰。前后两页裙摆全靠两枚蝴蝶结系住,叫人期待红绳松开以后裙页飘扬的美景。 这是特勤九处隶属的囚徒猎杀队成员,战姬逸仙。魏东娴早就知道会有重量级人物来保护自己,但是没想到,来的是自己最熟悉的那个人。 “手续有些麻烦,因为要扫描囚徒的踪迹,防止它趁乱逃脱。”逸仙解释。她身后十米处,三台力场充能炮已经剑拔弩张。 魏东娴无视了瞄准自己的恐怖武器,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基地。 这时候,大地轻轻一摇,地标建筑微不可察地摇晃一下。魏东娴双目凄迷,目光涣散地回头凝望电梯,浮起勉强体面的微笑:“你扫描吧……我倒希望囚徒悄悄跟着我呢。” 逸仙歪头蹙眉,迷惑却没有追问,回头吩咐追踪队完成检查,才关切地上来牵住魏东娴冰凉的手,轻轻说:“快上飞机。运载冬眠设备的大力神重型运输机已经停在机场了,请你马上进入冬眠。总理非常担心你的安全。” “冬眠!?”魏东娴失声反问,用力抽回了逸仙手里的五指,“有人在殊死战斗,我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冬眠!” 重装部队的目光投过来,咔嚓上膛,枪口已经有意无意地移向走廊出口。他们绷紧的神经时刻准备着应付突发战斗。 逸仙察觉到了部下的警惕。这些在血火洗礼中生存下来的男人会毫不犹豫地对囚徒开火,把试图逃窜的囚徒压制回基地里——不管火力网里站着多么娇贵的金枝玉叶。 “是的,这是特勤九处第一纵队执行官提交的折中方案。在能够拯救你们的特效抗生素研发出来之前,你们必须进入冬眠舱,用绝对低温抑制细菌的活动,来争取你们的存活时间,帮助你们支撑到特效药问世的那天。”逸仙急得脸蛋绯红,语速极快,恳求地望着魏东娴:“越早冬眠,生还率会越高,所以你是第一个,所以我才提前两小时出现在这里!东娴,你不可以再任性了,这和逃婚不同!总理为你操碎了心,你必须马上冬眠,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话……” 逸仙咬了咬嘴唇,盯着面露哀伤的魏东娴,还是说了出来:“白发人送黑发人,那是大不孝。”(未完待续。) 348 法则的审判 逸仙咬了咬嘴唇,盯着面露哀伤的魏东娴,还是说了出来:“白发人送黑发人,那是大不孝。” 魏东娴知道冬眠舱的主意是谁出的了。 “我不会让你死的。” 这句话,庄言斩钉截铁地重复过三遍。 而特勤九处第一纵队执行官邢殇和庄言蛇鼠一窝,是互通有无的亲密战友,庄言通过邢殇确保冬眠舱计划的实施,是早就策划好的事情。 共和国目前的冬眠技术处于起步阶段,十年复生率尚可接受,二十年复生率低得吓人。庄言也许知道冬眠只是缓兵之计,在十年内开发出特效药才能挽救基地众人岌岌可危的生命。 所以他必须与囚徒一战。 而她只能顺从地躺进冰凉的棺材,提心吊胆地期待着,害怕着,妄想着,盼望冬眠结束、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能够看见庄言亲手打开她的棺盖,用一如既往的认真表情轻轻告诉她:“没事了,打一针就好了。” 魏东娴无可奈何地闭上眼睛,仰头挣扎数秒,态度软化,克制着伤感妥协道:“给你们添麻烦了……我同意冬眠。” 逸仙如释重负地松一口气,后怕无穷地牵住魏东娴冰凉的手,小心翼翼陪她登机,一面接过男护士递来的《冬眠意愿嘱托协议》,捧着飞快地填,不给魏东娴反悔的机会:“姓名年龄之类的都给你填好了……你要写几句遗留嘱托吗?有什么没处理的,或者心愿之类的。你冬眠的时候我们都会替你办了。” 直升机旋翼刮起的狂风吹得魏东娴的长发猎猎飞舞。她大步流星走向直升机,目不斜视地夺过逸仙手里的《冬眠意愿嘱托协议》,低头龙飞凤舞地填上一行秀丽字迹: “解除和江明宇同志的婚约。魏东娴。” 然后她撩开刘海,站在滚热的烈风里,昂头回望,最后瞧一眼大西北的天空,牢牢记住这昏黄苍茫的世界。 她要记住,她在这里和一个人刻骨铭心地战斗过。要记得牢,不能冬眠醒来就忘了。 “如果我沉入无尽的沉睡。你会来叫醒我吗?”她两指捏着协议,垂手忐忑地想。协议的纸张在黑丝袜旁边上下翻飞,就像她纷杂翻飞的心绪。最后,她斩断思绪。扭头决然登上直升机。 逸仙接过填好的协议,看见上面那行斩钉截铁悔婚签名,心里咯噔一下,嘴角抽搐着想:“大小姐你又胡闹了。” 冬眠有猝死风险,所以这份协议有作为遗嘱的法律效力。魏东娴平时嚷嚷着逃婚是一回事。拿遗嘱来悔婚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是要动真格的了。 ———————————————————— 维内托心如死灰地垂下手时,以为一切都结束了。囚徒化成的晶体外壳把庄言裹得像凝固的蜡像,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溶解这个男人的肉体。 但是,传来了歌声。 雄壮澎湃的黄河进行曲突然炸响,两百雄浑男中音的合唱化成了音浪的激流,澎湃在逼仄的斗室里。这突如其来的变数,连囚徒都莫名其妙,它下意识地箍紧了庄言的残躯。 维内托失去希望时,听见气吞山河的慷慨合唱,被一声声鼓点捶中心田。骤然睁开泪目,然后看见了庄言那毛骨悚然的微笑——他的防护服已经融化殆尽,脱皮不止,皮肤像睡衣似的纷纷坠落,露出鲜红的嫩肉和筋膜,庄言的笑容全部由鲜红的血和骨组成。 “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黄河在咆哮!” 在毫无希望的局面里,在大败亏输的绝境中。一曲壮阔绝伦的黄河激奏,让维内托惊讶地看见,庄言隔着坚不可摧的晶体囚牢,在专注地凝望自己。像一头垂死的野兽,闪亮的目光里荡漾着战斗过后的温柔。他的面庞已经惨不忍睹,眼睛却炯炯有神,翻译了千言万语。 “保卫家乡,保卫黄河!” 囚徒突然听见垂死的男人在它的体内低语: “胜利是失败的假面,结束是另一种开始。感受虫子的力量吧!” 庄言的防护服融化剥落。鲜红的肉体在湛蓝的琥珀中张着双臂,宛如十字架上被钉死的耶稣。而庄言的背上,两片翠绿欲滴的光芒终于挣脱了防护服的束缚,在庄言肩胛后肆意舞蹈,宛如一双顽皮的天使之翼,在庄言背后狂野地悦动。 维内托一眼认了出来:那两条代表希望的绿光,和电磁贮存室储存的“能量态宏粒子”如出一辙! 囚徒电光火石间反应过来,一个句子闪电似的划穿它的意识:“他竟敢将一对宏粒子贮存在防护服里?难怪他的防护服那么臃肿!” “你这个骗子!”囚徒想要声嘶力竭地喊出来,并且声音尖利得能震碎玻璃杯。 但是它甚至没有时间发出声音,因为捆在庄言腰后的微型手提箱已经完成了倒计时。 雄伟壮阔的黄河大合唱戛然而止,宛如时间暂停,浪花凝固,声音结冰,时空都定格在了这猝不及防的瞬间。 维内托泪流满面,她刚刚看见庄言那令人心惊肉跳的微笑。极致悲伤,极致甜蜜,就像上帝的笑容。 下一秒,别在庄言腰上的便携式氢弹完成计数,在囚徒体内轰然引爆;宛如闪光弹迸射万丈毫光,更像一颗太阳在三米外绽放怒芒,整个贮藏室被浓稠的白光填满,变成了一个无穷乳白的世界:看不清钢板的划分,看不清桌椅的轮廓,过于浓郁的光芒填平了房间的坑坑凹凹,粉刷了一切色彩和轮廓,留下一片辽阔的洁白。 维内托第一次近距离观察氢弹引爆的反应中心,突如其来的强光让她险些瞎掉,泪水夺眶而出,眼睛刺痛灼辣,就算闭上眼睛,视野依旧一片血红。 但是,因为氢弹在囚徒体内引爆,磅礴冲天的核火球和顶天立地的蘑菇云竟然没有出现,这些标志性核现象,全部压缩在囚徒形成的人形雕塑里。能够辐射出来的能量就只有吞食天地的强光,宛如人形圣杯里洋溢出无限圣光的力量,洗涤世间的不洁。 这惊天动地的核爆过程发生得无声无息,甚至是一片死寂。因为囚徒吞食庄言后,形成了密闭仓,而囚徒的外壳强度旷古绝今,竟然把氢弹爆发产生的高温、高压、冲击波、热辐射全部封锁在区区一人高的体积中,加上四面八方的承受的冲量互相抵消,囚徒的外壳只发出了嗡嗡的震鸣。 包裹庄言的囚徒,像一尊张开双臂的水晶镂空雕像,安静地沐浴在乳白的圣光里,把一切交给物理法则。 只有法则的审判,才算真正的公平。(未完待续。) 349 结束是另一种开始 囚徒的外壳以无敌著称,可以抵挡四级核武器正面冲击,所以,纵使晶体雕塑里面引爆了便携氢弹,这尊剔透湛蓝的人形雕塑依旧保持了结构完整,形状固定,连一丝儿膨胀的迹象都没有。 于是氢弹爆炸产生的恢宏能量,和无与伦比的冲击波,全部被压缩在雕塑内部,完美模拟了恒星内部源源不绝的聚变反应。导致雕塑内的压强瞬间飙升,在刹那间达到了2.4亿亿帕斯卡。 当氢弹炸出举世无双的高温和高压时,在雕塑里飘荡的那一对绿油油的宏粒子粗暴地撞在一起,压成一团,聚变成一枚崭新的宏粒子,同时释放出摧星灭国的能量,壮阔恢弘地轰在囚徒的外壳上。 而这一切,在0.01秒内全部完成。囚徒没有反应的时间。 和庄言计算的一模一样:囚徒吞食庄言后,形成了密闭仓结构。由氢弹作点火器,由宏粒子做聚变原料,由无敌的囚徒作高压反应仓,于是紫电科技中的“宏粒子聚变湮灭鱼雷”的三大结构正式聚首,一枚无坚不摧的星际鱼雷在原始落后的地球上首次形成完整雏形。 一如邢殇的感叹:“没有地球人能够击毙逃窜的囚徒。击杀囚徒的时机只有一个,那就是囚徒杀人的时候。” 在囚徒迫不得已地吞食庄言以后,庄言最欠缺的武器组件“足够抵御恒星压强的高压反应仓”宣告就位。于是,由第四代核武器点火的第五代“摧星核武器”横空出世,绽放惊世骇俗的炫光,彻底溶解了囚徒内部的那一层晶体外壳。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这股东风,黎塞留给不了,谁都给不了,只有囚徒能给。 庄言作为社会主义接班人,在斗智斗勇时不忘发挥先烈流传的优良传统,没有资源就管敌人要。一如太行山游击队的军歌:“没有吃。没有穿,敌人给我们送上前。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 囚徒能把欧洲人玩得得心应手。却在东方吃了暗亏,归根结底要怨它文化水平不够,国学底蕴欠佳。如果囚徒放下矜持,哪怕花一个下午读一遍《西游记》,都会在吃庄言之前思考一下铁扇公主的下场。也不至于演变到现在的局面,沦为地球上第一个被人类猎杀的星际囚徒。 0.01秒,囚徒来不及抽身而退。只是在外壳溶解、灵能物质血崩般喷洒倾泻的时候,囚徒恍惚的脑海里若有还无地闪过几个毫无意义的句子: “你输了,外星人。” “胜利是失败的假面,结束是另一种开始——感受虫子的力量吧。” 灵能物质在近似太阳核心的高温高压中迅速蒸发成气态,继而分解成孤立的原子,转眼变成能量磅礴的量子云,像一团浓稠的星云,在透明雕塑的核心缓缓转动。囚徒的外壳破裂。脆弱的意识核心像龟裂河床上的小鱼一样暴露在烈阳下,被瞬间烤干,意识湮灭。 在囚徒魂飞魄散的时候,一缕不甘涌上脑海,一丝伤感袭上心头——曾经像乌托邦一样遥远的死亡,就这么猝不及防地降临了。 最令它悲伤的是,听见“感受虫子的力量吧”时,它竟然愣了一下。它始终把庄言当作愚蠢的人类,视为无知的草芥,只不过是食物链最底端的食物。毫无人权可言。所以在临死前,它甚至没有思考明白这句话的含义,更没来得及第一时间仓皇逃命。 囚徒这才后悔莫及地意识到,他面对的庄言不仅是一个慷慨赴死的精神病人。更是一个无师自通的战略欺骗家。 应付战略欺骗的时候,骄傲比子弹更致命。囚徒在离开胜利只有一步之遥时一败涂地,就像在登顶的瞬间坠落山崖,来不及惋惜、懊悔,只剩下绝望、狂怒。 第七使徒,撒旦中的先驱。囚徒amaimon在一片炽烈的白光中,颤抖着发出不甘狂怒的咆哮:“卑微的虫子……”话未半,气已绝,愤慨的呐喊在半空戛然而止,随着囚徒的内壳渐渐融化,晶体雕塑上突然炸出龟裂,积压已久的高压等离子束像一门****的水刀喷薄而出,轰在贮藏室墙壁上。 这一记无与伦比的轰击就像传说中的光束切割炮一样无坚不摧,仿佛一支灼烫的缝衣针轻易扎进奶酪,这束释放迸发的等离子束轰开了钢铁墙壁,打穿了三个房间,拓开一条红艳艳的隧道。隧道壁上挂着淋漓淌落的岩浆,火光闪闪地通往花岗岩层的深处,看不到尽头。 这道穿山破石的轰击带来令人耳鸣的巨响,整个基地都摇晃起来。 而这次能量迸射,彻底打破了“宏粒子聚变湮灭鱼雷”的稳态平衡,囚徒尸体形成的晶体雕塑,突然被裂纹爬满全身。然后雕塑轰然炸裂,碎片崩飞四散,像天女散花般噼里啪啦一通乱射。贮藏室的钢铁墙壁像是巧克力做的,一扎一个熔洞,顿时六面铁壁伤痕遍布,到处是铁水滴答的鲜红刀口,囚徒的碎片势如破竹地扎穿四五层钢墙,把周围七八个舱室都射成了蜂窝似的筛子。 维内托首当其冲,本能地拿胳膊遮住脸,除此之外别无办法。她体内的纳米蠕虫已经麻痹了她的下半身,不能动弹的她只能坐以待毙。在咬住牙等待贯体之痛时,却全无痛楚,只听见呼啸的刀扇擦肩而过,竟没有一枚碎片命中她自己,感觉像倾盆暴雨里突然有人为她撑起一柄伞,任暴雨擦肩而过,偏偏她可以独善其身。 一股熟悉的汗味传来,维内托鼻尖一动,碎掉的心温暖聚拢,睁眼嚷道:“言言!” 被强光灼伤的眼睛一睁,顿时酸痛得像进了辣椒末。维内托不顾一切地睁大眼睛,泪水涟涟地看见半透明的庄言站在跟前,在低头看她。飞刀般的碎片“噗噗”扎在庄言后背上,纷纷汽化,他背上腾起的蒸汽比炸膛的高压锅还浓。来不及汽化的碎片全扎在庄言背上,镶嵌得琳琅满目,像长满背棘的剑背龙。原来袭向维内托的碎片,竟然被庄言挡了下来。 这个庄言的身体像一锅沸腾的岩浆,从头到脚都在均匀流淌,在强光照耀下,庄言色泽泛金,宛如晨曦软化成了糖丝,流淌成了他的身体轮廓。但是皮肤的纹理、肌肉的起伏却细致逼真,熟悉的容貌、关切的表情依旧清楚分明。他像个光和焰的精灵,岿然不动地替她挡下枪林弹雨,却仿佛不痛不痒,只是低头屹立,垂着手温暖地望着她。(未完待续。) 350 纪元开启 维内托忽然看见魂牵梦绕的人,千言万语含在口中,嘴唇翕动着说不出来,酥了半边身子,瘫软在地上向他抬起手,泪水笔直淌进发鬓。 贮藏室的滚滚热浪掀起维内托的披肩,吹得她银发乱飞。氢弹爆炸的核心温度有3.5亿摄氏度,尽管第五代核武器的“灌注机制”将大部分内能灌注进了囚徒体内,但是泄漏的高温依旧把贮藏室变成了地狱熔炉。就连天花板上的钢化管道都像烤软的塑料一样通红变形、滴滴坠落,室温保守估计达到了铁匠炉膛的水平。维内托如果不是战姬,早已被烤熟了。 庄言不言不语,低头捧起维内托软绵绵的身躯,开始向外走。维内托的衣衫刚接触到庄言双臂时,突然自燃,宛如纸片碰到烧红的铁钳,砰然亮起明火,烫得维内托纤腰一颤,背上似有灼伤。但是庄言没走两步,他的体温急剧下跌,渐渐跌破八百摄氏度,逼近室温。被他公主抱的维内托感觉像洗澡时被开水烫了以后,立马调到了普通的温水程度,开始享受舒适。 她破涕为笑,伸手勾住庄言脖子,抽抽搭搭道:“你,你回来了……” 但是她勾了个空。 因为在庄言体温降到室温水平后,身体也趋于透明,渐渐无法维持完整的身体结构。维内托伸手勾他脖子时才知道,庄言的背脊在迅速粉碎,化成粉末飘散,飞快的消解在空气中,化烟消散的速度快得像坠入水杯的方糖,还没沉底就溶散了一半。 维内托突然意识到,庄言的体温下降速度,代表了他的能量流失速度。当他能量充沛时,甚至能抵挡穿山破石的碎片;但是能量流失后,他甚至没办法维持正确的体形。 走到门口的时候,庄言已经只剩下纸片似的一层,依旧低头温柔望着她。终于开口轻轻道:“极限了……你要等我回来啊。” 庄言的身后,贮藏室的承重钢梁终于在高温炙烤中熔断,轰然倾塌,宛如下了一阵炽红的陨石雨。通红剔透的管道建材噼里啪啦砸下来,把滚烫得一片猩红的贮藏室掩埋成炽热的废墟,掀起滚滚热浪。庄言身体飘散的碎屑被热浪卷着刮过头顶,宛如烈风夹带的狂沙,“呼啦啦”擦肩打过。蔚为壮观。 维内托惊恐摇头,耍赖嚷道:“不,你不许走,你留下来……” 庄言的头颅灰飞烟灭,化作一阵轻烟,变成了一片无所不在的粒子云。托着维内托的有力双臂也飘散成烟,刚刚还屹立的人形,眨眼像清水里的墨汁一样散开、淡去,连一缕颜色都不留下。 维内托重重跌在地上,听见黎塞留撕心裂肺的尖叫远远传来:“庄言!庄言!” 军刀打在长靴上的钝响急促靠近。在钢材轰隆熔塌的坠落声里。黎塞留惊慌失措地跑来,噗通扑在维内托身上,用力搂起维内托软绵绵的身子,轻轻拍她红彤彤的脸颊,泪水滴答打在维内托脸上:“庄言呢?庄言呢!他怎么消失掉了,他明明在那里,他怎么消失了!?” 维内托意识迷离,打起精神轻轻喊:“走,你快走!” 黎塞留瞧见维内托的短裙烧得斑驳褴褛,丝袜上都烫出无数破洞。抬头一看,只见贮藏室的整面墙已经红得剔透讨巧,整面钢化墙壁都加热成了微微发亮的红玻璃,若不是有其他承重墙支撑。恐怕这个走廊早就垮塌了。黎塞留联想到庄言抱维内托走向走廊的身影,突然明白了状况。 走廊要塌了。不管庄言消失的原因是什么,他在人间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依旧是抱维内托离开险境。黎塞留就算找不回弄丢的庄言,至少要完成庄言的强烈心愿:带维内托离开这片灼热的地狱。 黎塞留二话不说,咬紧银牙拼命抱起维内托。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在她狂奔向楼梯间时,背后的建筑结构在高温下寸寸熔软,通红的墙壁像扶不稳的橡皮泥一样倾斜下去,化掉的钢管像石钟乳坠在天上,“嗒嗒”滴水。热浪席卷追来,烫得黎塞留的背心灼辣如烧;坍塌此起彼伏,震得脚下的走廊颤巍摇晃。 黎塞留抱着软绵绵的维内托冲进楼梯间时,回头一看,瞧见整个贮藏室已经被高温彻底侵蚀,像融得失去形状的冰雕,变成了一片稀软的废墟;最后连天花板都被熔穿,上层工作舱里停放的车辆和仪器全都稀里哗啦的滑下、跌落,在炽热的废墟中熔化成懒洋洋的一团。 就连身为战姬的黎塞留都扛不住这滚滚袭来的热浪。她不敢停留,连电梯都不敢乘坐,抱着维内托冲进楼梯间,拼命往上跑。 剑炉已经疏散得人烟稀少,空旷的地下兵工厂里,只剩下黎塞留在奋力攀登。面前的台阶似乎永无止境,但是黎塞留的毅力让她一刻不歇,像一个抢救幸存者的消防员,屏住呼吸,奋力逃离。 整个基地在一阵惊心动魄的摇晃以后,终于歪歪地停止颤抖,彻底安静下来。 魏东娴心神不宁地接受了特殊待遇,提前飞离基地,却失魂落魄地一路无话,仿佛丢了什么在基地里。 宋丹预感到了什么,死死攥住疏散舱的栏杆,眺望着默默垂泪的肖璇,蹙眉思考来龙去脉。 苏小美紧张的绞着双手,傻乎乎凝望低头抹泪的肖璇,心疼无比却束手无策。 肖璇紧紧攥着黎塞留丢在椅子上的国际象棋,上面还有铅笔留下的字迹。 “你是自我毁灭的战士,会被眷顾;你是走向理想的信徒,会被眷顾;你是勇往直前的正义,会被眷顾;你是保护弱者的天使,会被眷顾。” 庄言的笔迹工整端正,像个抄写经书的虔诚朝圣者。 她本以为自己驾驭了感伤,看见这行字,思念排山倒海的涌回来,低头喃喃:“骗子,恨死你啦,骗子。” 然后疏散舱的门打开,一队宪兵送回几个人来,押走下一批。 邢殇接到了庄言的讣告,在门口沉默了良久,才走进门来,肆无忌惮的宣布: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潜伏在基地中的威胁已经被庄言博士清除。各位感染的溶血菌会随之进入休眠期,你们的生命已经得到了基本保障。为了控制疫情、增加生还率,庄言博士建议各位申请成为国家最新开发的冬眠技术志愿者,利用能使细胞休眠的低温来抑制溶血菌的生理活动,达到延缓发病的目的。在各位冬眠的时间里,国家会全力开发特效药,来挽救大家的生命。” 疏散仓里的人们愣了一下,突然爆发出喜出望外的欢呼,无数表格、帽子、领带飞上半空,无人去捡。 宋丹捂住泪眼,狂喜难以自抑。苏小美呆了一下,摇着肖璇的袖子问:“是不是我醒来以后,我的漂亮同学就比我显老了?” 邢殇沉默的凝望狂欢的人群,突然拿枪托用力凿三下舱门,吸引大家惊讶注视,让现场又鸦雀无声。 “在此之前,请随我向庄言博士默哀。”邢殇咬牙切齿地说,字字铿锵,客观有力:“他是我见过的最胆大妄为的骗子,是我见过最目无法纪的狂徒,但是这些瑕不掩瑜的缺点无法阻止我对他的钦佩——他是我见过的最凶猛的战士,最聪颖的学者,最坚强的输家,最热血的理想家。他潦倒十年,一无所有;但是因为他死了,所以你们才能活着。所以请和我一起,向这个无私的吊丝致敬。” 邢殇无力地垂下拿枪的手,沉重的低下了骄傲的头颅,心情激荡的闭上双目,幻想着灿烂美好的明日之战。 庄言,我绝不会让你白白死去。 尉栩之所以敢抽身而退,是因为囚徒战无不胜。但是你消灭了囚徒,宛如斩了尉栩的双臂,断了光明隐修会的五指。接下来,一切都将进入共和国的预计轨道,崭新的时代终于揭幕,天庭计划必将君临天下,无人可挡。龙腾纪元已经到来。 我们会拔剑而起,我们会怒吼着向外星异种宣战,我们不会忘记,在这场宏大的史诗之战里,谁是第一位奋不顾身的烈士,谁斩下了敌人第一枚首级。 很荣幸能和你同行,我将继续替你而战。 ———————————————————————— 整个疏散仓里的人都惊呆了,垂手伫立在舱里,不敢相信这个噩耗。 课长阵亡了? 他是一个文职研究员,连枪械都不能佩戴,战场与他无关——他怎么可能阵亡? 抽泣声此起彼伏。邢殇闭目咬牙时,全体同仁默契的保持安静,一同为他们的拯救者默哀。 全场肃立,只有两个人坐着。 宋丹像被抽去了脊梁,睁大眼睛,挂着两行茫然的泪线,失神跌坐在椅子上,像高位截瘫一样感觉不到四肢,嘴唇翕动着喃喃:“就这么……死了?”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指的到底是庄言还是囚徒。 肖璇早就知道这个结局。她从往防护服里嵌入氢弹开始,就在忍受真相,并守口如瓶到现在。事到如今,她已经化作雕像,对外界的吵闹没了反应。 两个失魂落魄的女人隔着憧憧人影,各自神伤。(未完待续。) ps:  谢谢各位的打赏!!!等着共和国把世界搅得天翻地覆吧! 351 秘密追悼会 公元2027年,龙腾纪元开始,称为龙腾元年。共和国历史上最辉煌的一年,是从一场追悼会开始的。 纪念一个区区少尉研究员的追悼会开了整整一天,联合参谋席中有三位高阶参谋奉命出席追悼会,赠送挽联。在这个小型追悼会上露面的人都非常低调,却无一不是举足轻重的部门大员。他们在百忙之中抽出有限的时间,前来悼念庄言的牺牲。 庄言的母亲叫做李淑华。儿子的死讯让她老了许多,发鬓蓬乱得无心打理。但是她的憔悴很快被惊奇取代。 邢殇穿着一身漆黑肃穆的国安局特勤军服恭敬接待李淑华的时候,她心中稍微宽慰了些,暗想庄言竟然能和这样优秀的军人共事,总算不负他爹的期望,总算混到了高点的平台。 所以李淑华对邢殇敞开心扉,牵着他的手细细回忆庄言的琐事,诉说放庄言一人在外面打拼时,做母亲的有多么不舍,有多担心;也没有去管身边挥斥方遒的丈夫。 庄言的父亲叫做庄建国,本来有一颗建设祖国的壮志野心,无奈下岗在家,无处施展抱负,此时正悲愤交加地和一个年龄相仿的老头侃侃而谈,义愤填膺:“庄言开头告诉我,进机关了。我当时就说,进个屁机关,现在不比以前了,国企员工说裁就裁,国有资产说卖就卖,上面都不把人民的死活当回事了。他不听,我没办法。现在你看,当个跑腿的公务员都把命都搭了进去。最窝囊的是,还遮遮掩掩地要塞钱私了,不许见报,不许宣传——这国家真是要完了!” 庄建国对面的老头无可奈何地拽严肩上的大衣,颓然道:“那不是塞钱,那一百万是庄言阵亡的额外补贴,按规定本来只有三十万,国安局特意凑了剩下的。只是希望您二老能有个安定的晚年。” 庄建国愤世嫉俗:“咱们国家人太多,人命都不值钱。我干了一辈子的企业,说卖就卖,遣散员工一百多人。死活谁管?炒个股票,劵商随便弄,都没人管。太腐败了,这国家要完。我跟庄言说,在路边讨米都比仰仗国家强。他不听。现在好了,落到了个临时工的下场,给国家捐躯了,葬礼都不让办个风光的。这国家迟早要完了!” 老头子理解庄建国悲怒交集的心情,讪讪点头,哭丧着脸附和:“要完,要完。” 然后邢殇扶着李淑华过来,李淑华疲惫地拽了拽偏激的丈夫,虚弱道:“还讲这些做什么,人都没了。你说的那些话。没人爱听,不要讨人嫌。” 和庄建国聊天的老头子连忙摇手说:“不讨嫌,说的有道理,那些问题我们都要解决的。” 然后邢殇提心吊胆地请示那个老头子:“参谋长,能不能把守密令解除了?庄言老家有风俗,人死要风光大葬,白喜事要做的比婚礼还热闹才行。” 参谋长固执地摆手,扭脸不断摇头:“不行,枢密院还没做出最后决定。如果决议是破釜沉舟,那么葬礼越风光越好。那要把庄言做成第二个雷锋。但是,如果时机还不成熟,我们还要继续忍。” 庄建国问老头子:“你是个什么参谋长?” 老头子摘下白手套,苍白松弛的手从黑大衣下伸出来。与庄建国握手:“联合参谋席总参谋长,聂荣翔。” “哪里的联合参谋席?西北军区好像没有这个东西。”庄建国认真起来,颇赏识地和总参握手,然后抖出一支软白沙,自己含上,再敬给总参一支。眯起眼睛给自己点烟。 “**************联合参谋席。”邢殇低头靠近庄建国,小声告诉庄建国。 庄建国连打火机都不会用了,打了半天愣是点不着火儿。 邢殇赶紧掏出打火机,分别给总参和庄建国点上火。 “那个,参谋长啊。”庄建国肃然起敬,一脸娴熟的镇定,手指却哆嗦得夹不牢烟:“那些话我只是在私下场合说一说,公开的时候,我还是非常拥护党和政府的。” “当然,当然。”聂荣翔抽不惯白沙烟,捏在指间,意味深长地点头:“您是一个好父亲,我代表国家感谢您教育出了庄言这样的孩子。他的牺牲不仅令我们猝不及防,也令敌人措手不及,是他用难以置信的缜密计划和牺牲精神,开拓了共和国崭新的国际局势。您无法想象,他对敌人造成了多么难以愈合的创伤;我们无法估算,他的战斗产生了多么巨大的战略意义。” 李淑华和庄建国听的愣神时,总参弹掉一厘米长的烟灰,蹙眉深吸了一口白沙烟,吐雾喃喃:“很可惜,我们还在犹豫,所以必须暂时保密,低调处理。但是作为这样一个英雄的父亲,您有权对共和国发表任何看法,而我必将洗耳恭听。” 庄建国心有余悸地问:“不会被相关部门请去喝茶吗?” “我就是相关部门。”忽然,一个刚毅雄浑的声音杀进来,阴影逼近,一个高大魁梧的黑军装壮年男子走过来,来和庄建国握手:“谁敢找你麻烦,我撤他的职。” 邢殇突然紧张,军靴“啪”地一磕,立正敬礼:“局长。” 黑军装气吞山河地一挥手:“私人场合,不用敬礼了。”然后凝望张着嘴巴的庄建国,浓眉下的目光像钉子:“国安局长殷德,来负荆请罪了。是国安局的懈怠,使栖凤基地里出现了不曾预料的危机,导致令郎孤注一掷,为了补救国安局的疏漏而壮烈身亡。” 殷德郑重凝望惊呆的庄建国,纵使言辞诚恳,严肃的脸庞依旧杀气隐现,带着刀锋的锐气:“庄老先生,我来向你请罪,你可以命令我背负五对负重轮越野十公里,也可以要求经济补偿。我会答应您的一切要求,因为庄言抢救回来的损失,就算殷德的身家性命都不及其万一。” 李淑华泪眼闪烁,皮肤松弛的左手在邢殇掌中微微发颤,嘴唇哆嗦着问:“这么大的阵仗……我儿子,我儿子庄言,他补救了啥?” “他救了国家的未来。”邢殇轻轻说。 李淑华听不懂,但是她心情激荡,整个人都哆嗦发颤,双腿软绵绵站不住,难以置信地和丈夫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望向殷德。 “一眼难尽。”殷德蹙眉说,然后恭敬地托起庄建国的袖子,邀他往追悼堂里走:“但是我们有八小时来解释。” 在追悼堂后,国家权力中枢最顶端的一老一壮互相补充,向庄言的父母阐述了故事的来龙去脉:因为国安局的疏漏,栖凤基地里混进了敌特和外星异种。军中以魏东娴为首的年轻一代组建了激进反腐组织“铁血救国会”,和敌特和外星异种展开了殊死较量。庄言作为铁血救国会的新鲜血液被招募进基地,负责守卫天庭计划护航官。在外星异种窃取天庭计划的阴谋即将得逞之际,剑走偏锋的庄言险中求胜,完成了一场旷古绝今的玉石同焚。庄言杀死了外星异种,守护了护航官,打乱了敌特的筹划,挽救了危在旦夕的栖凤基地和天庭计划。 听完参谋长和国安局长的叙述,李淑华泪眼莹莹地剜着丈夫,幽幽埋怨:“都是你从小就逼他光耀门楣,教他嚷着当总统,当主席,只要名垂青史,死了也值得。现在你如愿了,你高兴了。” 庄建国失魂落魄地夹着烫手的烟头,叹气时都没有呼吸的力气:“我也是图他好,激励他奋进。到现在才后悔,孩子健康开心就好,何苦去逼他。” 殷德想要认真安慰二老,忽然外面冒冒失失闯进一个宪兵来。宪兵瞧见总参谋长坐在首座上抽烟,吓得声音都不敢大声,规规矩矩地正步递上一份薄薄的文件:“栖凤基地急电。” 总参谋长按灭烟头,皱眉揭开封皮,展文细看。 殷德肃然轻声:“有进展了?” 总参谋长站起来,缓缓向仓皇起立的庄建国鞠躬:“我本来推掉了工作来参加追悼会,但是军务严峻,我必须离开了。两位节哀,请允许我叩拜灵位,冒昧早退。” 庄建国双手紧紧暖着妻子的手,连忙点头:“应该的,国家大事不应该耽搁。谢谢两位老总百忙之中赏光驾到。庄言泉下有知,也知足了。” 殷德也站起来,低头敬礼,然后跟随参谋长走出去。 在众目睽睽之下,总参谋长在灵位前郑重鞠躬,弯腰三秒,才直腰接过殷德递上的三炷香,双手捏香拜三下,奉香入炉,转身路过孝家时,又点头致歉,才扯紧大衣,快步离开。 殷德不仅如斯照做,甚至更加令人大跌眼镜。他竟然一脚踏前,屈膝跪在蒲团上,双掌贴地,以头抢地,连磕三个头,才站起来捏香三拜,奉香入炉,转身离开。 以殷德的地位,已经到了只跪父母的地步,历数全国上下,已经没有什么人能够值得他屈膝一跪了。而殷德的这三个响头,磕的不仅是烈士英灵,磕的更是殷德心中的愧疚。 在场的吊唁来客,有奉命而来的各部要员,也有庄言同僚中衔位偏高的佼佼者。殷德的这三拜,让大家不言而喻地领会了一件事情。 可惜庄言死了。如果他还活着,就算像霍金一样眼歪嘴斜地歪在轮椅里,也必定青云直上,飞黄腾达。 (未完待续。) 352 挖掘现场的重大发现 总参谋长匆匆走出吊唁堂,立马被两队宪兵左右夹住,紧紧护送,走向漆黑的防弹轿车。 一袭火红窈窕的旗袍从墙壁上剥落,快步跟上参谋长。逸仙负责总参谋长的贴身安全,率领重装宪兵卫戍吊唁堂。她刚刚倚在墙上,正竖起食指转着钥匙圈,瞧见参谋长出来,就一言不发地跟上去,替参谋长拉开车门,小手垫在车门顶上,防止参谋长磕碰脑袋。 “娴娴已经进入冬眠了?”参谋长这才看见逸仙回来了,随口问。 逸仙点头:“冬眠成功,生命指征稳定。总理可以放心了。”说完坐进驾驶室。 殷德弃座驾不坐,开门弯腰,将健硕的身躯塞进轿车里,轻轻说:“我亲自赶赴栖凤基地,这次挖掘行动非常重要,很可能会揭开庄言死亡的秘密。” 总参谋长闭目点头,说:“维内托伤重,黎塞留精神恍惚,栖凤需要强战斗力压场才行。我让逸仙跟你去。” 逸仙娴熟地发动汽车,在三辆一模一样的伪装车的陪同下,驶向机场。 ————————————————————————— 剑炉底部的发掘工作进行得如火如荼,专业的消防工兵组披着厚厚的石棉防火衣,背负巨大的金属脆化剂的钢瓶,鱼贯进入热力未消的电磁贮藏室走廊,逼近了庄严牺牲的现场。 废墟是一片金属的坟墓,堆积的碎屑像一团被捂化的巧克力,圆融得没有锋芒;又像一炉被冷落的火炭,表面冷却得灰扑扑了,废墟里头依旧烧得滚烫通红。工兵必须争分夺秒地挖掘废墟,只能冒险使用液氮强行冷却废墟,然后投入金属脆化剂,令废墟金属在冷热交替中崩裂瓦解,加快挖掘速度。 十米之外,逸仙站在殷德身后。穿着清凉的红旗袍,像一朵美艳热烈的火苗。她背手弯腰,仔细打量样品桌上陈列的挖掘成果。 那是三片锋利的水晶碎片,像打碎的玻璃屑。硬度非凡,湛蓝剔透,就算形状极不规则,都锋利得宛如飞镖。上面还沾着血迹。 殷德如临大敌的盯着这三枚碎片,拿殷红的手帕轻轻擦拭手指。他刚刚拣起水晶碎片时被刮出一条两毫米深的伤口。碎片刃口的锋利程度是殷德生平罕见的。 逸仙的两根指头捏起一枚碎片。举起端详:“局长,这种碎片的材质是强作用力材料的极致,你看,它的刃口略显模糊,证明刃口的纤薄程度达到了分子级别,却能锋利不钝,它的锋利程度和耐用性绝对和工业用的激光刀有一拼。这碎片表面的每一道棱角都是锋刃,您只被划出条浅浅的口子,很幸运了。” 殷德拿白手帕按住拇指上的伤口,盯着碎片说:“拿它划一下玻璃。” 逸仙捏着水晶碎片。在玻璃桌上轻轻一划,甚至没有像钻石玻璃刀一样发出尖利的噪音,而是像刻木头一样,无声切入,犁出笔直一线划痕。 逸仙抬头看殷德。身经百战的国安局长严肃地蹙紧了眉毛。 他们都清楚,玻璃的硬度非常高,只有钻石刀刃能够切割玻璃。出于工艺和材料的制约,世界上服役的各型军刀很少有能够划破玻璃的。但是这枚碎片可以像切软木一样划开玻璃,证明它的材料工艺达到了恐怖的水平。 绝对是外星制造,不可能是地球出品。 “完全没有灵能物质的衰变痕迹。但是从材质看,这些碎片很可能就是‘囚徒’号称坚不可摧的那层外壳。”逸仙发挥女人的直觉,敏锐地提醒局长:“囚徒的生命物质‘灵能物质’很可能在事故中完全蒸发了,所以才侦测不到衰变。” 殷德心如擂鼓。扭头下令:“加派两个工兵连,加快挖掘速度!这些珍贵的碎片有巨大的情报价值。” 逸仙眯起闪亮的眸子,专注端详水晶碎片,盘起的秀发漏下两绺青丝在耳边飘:“还有巨大的实用价值。这样锋利坚硬的碎片,也许能打造成倚天、青釭那样名垂千古的绝世神兵呢。你看,它都不沾血。”她轻轻抹掉碎片上的血珠。 “别闹。现在是视距外歼敌的时代,飞弹横行,卫星制霸,你的注意力不要总是停留在冷兵器上。”殷德教训逸仙。 “粗鲁的男人怎么懂古剑的浪漫?”逸仙不以为意。 突然,工兵连长灰头土脸地冲上来,立正喊道:“报告!有新发现。” “说。”殷德命令。 “初步清理爆炸中心区的金属熔渣,发现一枚碎片上嵌有芯片状残骸,无法取出。您是否亲自到现场查看?”连长说得头头是道,没辜负他的硕士文凭。 殷德义无反顾:“带我去看。” 逸仙将水晶碎片一丢,转身走了。 工兵连长报告:“现场温度尚未冷却,在一百二十摄氏度左右。您需要穿石棉防火衣。” 逸仙刚好回来,托着一身防火衣,递给殷德,双眸闪闪发亮:“我预感到,咱们有重大发现了。” 电磁贮藏室废墟中心的地面沾着坚硬的熔渣,走上去像撒满了滚烫的图钉。强行清理干净的房间中心地面上,牢牢粘着一枚形状比较完整的水晶碎片,深深嵌入精钢地板里,上面有一枚模糊漆黑的半固态物质在微微摇晃,宛如一枚烧焦的布丁。 殷德弯腰观察时,工兵连长在旁边拿放大镜解释:“在爆炸中心不可能存在液态物质。沸点低的物质,要么蒸发气化,要么冷却凝固,这块焦果冻却保持着半固态,非常离奇,难以解释。” 逸仙没穿防火服,被高温蒸得俏脸微红,额上沁着汗,好奇地双手扶着膝盖,弯腰细看。火红旗袍裹紧了大腿根,后面的工兵都不敢抬头。 “为什么说它是芯片?”殷德直接问。 “我们用便携显微镜扫描,看到胶体内的分子不仅没有作布朗运动,反而排布得井然有序,在进行极其拘谨的热运动。按照常理,在这样高的温度下,液态物质内的分子应该做杂乱急促的热运动才对。所以我们推测,这是一种理想的胶体分子计算机模型,里面的每一个分子都是一个计算单元,而它们作热运动的轨迹就是电子回路。”连长侃侃而谈,心潮澎湃:“如果能通过显微镜重建里面的回路,模拟运算过程,我们很可能会读取到里面储存的信息。” “挖出来。”殷德不废话,直起腰,低头俯瞰颤颤巍巍的胶体果冻:“就算挖进地基,也给我把这团糟玩意儿挖出来,交给研发部去分析。十天内,我要见成果。” 连长心花怒放,连忙说:“不用挖进地基,只要清理好这片地方,运进设备,焊下去一米就差不多了。” 殷德阴沉着脸走出去:“好。马上动工,争分夺秒。” 逸仙背着双手,蹦跳走出去时,忽然咬唇回头,望着连长好奇地问:“挖到庄言的尸体没?” 连长摇头:“没有。连牙齿、骨片都没。我们用化学方法检测过,别说尸体了,连有机物的痕迹都没发现一丁点。”(未完待续。) ps:  谢谢@gyan兄弟的25元催更红包!!谢谢@艾尔莎女王go兄弟的1888起点币!今天说啥也要加更,嗯!我继续去写~ 353 庄言没有死 【播报】关注「起点读书」,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 逸仙无可奈何地张口“噢”了一声,一边咬唇细想,一边挑着眉毛跟随殷德走出去了。 —————————————————— 西北第二飞行大队空军基地。栖凤基地的全部人员已经陆续转移到这里,住进了设施齐备的军用医院,借助交通便利的优势,在这里等候冬眠。 李参谋走进病房的时候,莫名有怜惜恻隐之情。时过境迁,他又想起了自己第一次看望维内托的情景,不由得唏嘘怜爱,疼惜她负伤太多。 转念一想,负伤是好事,至少还好端端地躺在病房里,正在缓缓康复——总比庄言好,在3.5亿摄氏度的高温下死无全尸,连一根dna都没剩下。 李参谋批给庄言一枚0.5万吨级便携氢弹,释放能量约21兆焦耳,足够把半个城市夷为平地了。而且庄言拿到氢弹以后的使用方法还非常的标新立异,他居然把氢弹拿皮带捆在腰上引爆。李参谋听见邢殇的事后汇报时,冷汗都淌了一地。 他庆幸自己没得罪这个口若悬河的年轻人。要不是庄言给国家作出了转折点式的巨大奉献,估计李参谋以后都会离开庄言远远的。如果他活着的话。 “然而他死了。”李参谋想着,已经走到维内托的病床前,弯腰将鲜花果篮放在床头柜上,慈祥端详维内托惨白的俏脸。 她像个发烧的孩子,怎么都睡不沉,蹙着的细眉毛时不时一动,额头渗着微汗,薄唇抿着,雪白得惹人怜爱。 李参谋的脚步声惊醒了维内托,她睁开酸胀的眼皮。瞧见是李参谋,连忙努力撑床坐起来,露出松垮的病号服。 参谋连忙拿备用枕头塞进她腰后,按着她肩膀。和蔼地说:“你不要多礼了,好好躺着。仪器检测到你体内有寄生虫样微生物在作怪,引起了发热、炎症和免疫反应,在你的免疫系统清除蠕虫的时间里,你会透支体力。你现在的任务就是休息。我只是来检查你休息的怎么样了。” 维内托听话地躺下去,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剩下一双楚楚动人的红瞳望着李参谋:“您公务那么忙,不用担心我。” 参谋叹口气,心情沉重地给维内托削苹果:“怎么能不担心你啊。黎塞留的阳光作风都没有好好保持了,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以泪洗面,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知道,庄言的死,对你们的影响很大……” 维内托本来都躺下了,听见这话。突然倔强地撑床坐起来,露出凉飕飕的双肩,拳头在被子下面攥紧,轻飘飘地嚷道:“庄言没有死!” 参谋蹙眉望着维内托,张口结舌了一会,才口干舌燥地规劝维内托:“你们感情很深,我知道。但是人死不能复生,你迟早要接受现实的,你和黎塞留都是。” 维内托捂住耳朵,低头摇得银发乱甩:“不要和我说这些。庄言绝对没死!他还抱过我,他还说了话,我不相信这是幻觉!” 参谋叹气,望着维内托的泪水打在被子上。苦口婆心地问:“怎么就不可能是幻觉呢?你当时都快昏迷了,意识非常模糊。” 维内托抬头,泪水涟涟地固执己见:“请你一定要救他,他为国家做到这个地步,你们不要抛弃他!” 参谋有些恼火,蹙眉想:“我怎么救?庄言是抱着核弹死的。被汽化得渣都不剩,就算阎王爷放他的魂儿回来都没有身体住。被爱情蒙蔽双眼的女人果然蛮不讲理。”他无可奈何地望了维内托一会儿,受不住她雾蒙蒙的凝望,只好勉强假意答应:“好吧,我们已经在执行废墟清理任务了,我们尽力。” 参谋说完,不敢再看维内托朦胧含泪的眸子,心里想着:“也许时过境迁,她就会接受现实吧,那时候就不了了之了。”心里这样想,口上那样说,李参谋心口不一地叮咛了维内托一阵,说些保重康复之类的话,就撑膝起立,和维内托告别。 参谋一走,维内托低头抹干净泪水,心神不宁地坐了会儿,忽然掀开被子下床。 护士路过瞧见,慌忙上来按住被子,阻止道:“中校,您现在需要静养,不要太早下床走动啊!” 维内托蹙眉断然说:“我要去找一个人,你别拦我。” 护士瞧见维内托纵使虚弱如斯,却依然我行我素,霸道得依然故我,当时就知道自己拦不住维内托,悄悄按了医生铃,一面苦劝:“中校要什么东西,我们去给你弄,你不要下床啊!” 医生匆匆赶来,看见维内托连高跟鞋都换好了,正在披军大衣,连忙问:“您这是要去哪儿?” 维内托风轻云淡地回答:“我去散散心,呼吸些新空气。老是躺着,整个人都废了。”不由分说地推开医生走出去,黄褐色军大衣在鲜红的高跟鞋边晃荡,话没落地,人已走远,有种说一不二的气魄。 肖璇正在医院的草坪上看月亮,忽然听到青草倒伏的“莎莎”脚步声,回头一瞧,看见维内托伸手攥着军大衣的领子,嘴唇苍白地走过来,与她并肩看月亮。 “你不能受寒,怎么出来了?”肖璇收拾心情,认真催维内托回建筑里去。 “庄言让我去当诱饵,我以为冒风险的是我。他说那些谁死谁活的话时,我还以为那是他例行的玩笑,没想到他是认真的。”维内托昂头望月,雪唇翕动,“我什么都不知道,沉浸在幸福里,以为从此就能不管不顾地和他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其实我什么都不知道。真是可笑啊。” 肖璇五味杂陈。原本对维内托的嫉妒和不服输堆积至今,像糯米发酵成了美酒,成了醉人的羡慕。但是转头一看维内托望月时茫然入神的落寞表情,肖璇又心头一软,生出怜悯,有些同情维内托了。她想起维内托沉浸在庄言的谎言里的时候,自己却对庄言的死期一清二楚,忍不住彷徨想:“你不甘心被蒙在鼓里,我却羡慕你那舒坦的无知。”沉默一会,干巴巴地安慰维内托说:“并不可笑。庄言心疼你才会用心隐瞒啊。那些无所谓的人,他都不瞒着。” 维内托扭头过来,红色的眸子在清冷的月辉下动人心魄,视线能穿透表面,直取灵魂:“比如你,你早就知道他会死。你是他的左右手,他太依赖你,所以不可能瞒住你。” 肖璇咬牙说:“你别拿这眼神看我,邢殇也知道整个计划。你怎么不找他去?” “因为他不配。”维内托的目光捉住肖璇不服输的眼睛不放,像老鹰叼住挣扎的兔子,展开了体力和智慧的较量:“他不爱庄言。他会疑惑,会顾忌,唯独不会为了庄言的一线生机而奋不顾身。” “呵。”肖璇轻蔑嗤笑,体面地移开视线,抱着胸扭脸看月色下的雾白的草地:“我就会?” 维内托凝望肖璇唇边勾起的讥笑,看见这冷笑久住不去。她想起庄言告诉她的话: 人类的微表情只会持续零点零一秒,稍纵即逝。你打破玻璃杯,吓一跳以后迅速恢复镇定的人属于本能反映。而保持惊讶表情、超过一秒的人,全都是在表演惊讶。 于是维内托望着肖璇的侧脸,直奔主题:“庄言没有死。” “什么?!”肖璇扭回脸来,睁大眼睛蹙眉打量维内托,红唇都张开成o型。 “庄言被囚徒吃掉以后,响起了黄河进行曲。然后囚徒咆哮了一声,强光就席卷了一切——如果庄言死掉了,那么他就是此时死亡的。但是在十几秒以后,当碎片纷飞、贮藏室变成炼狱火海的时候,庄言重新出现了一次,他救了我,叮嘱我等他回来,然后一点一点地碎成烟雾,消失在空气里。”维内托斩钉截铁地叙述,“李参谋根本不相信我。如果他觉得我脑子有了问题,可能会动摇我作为护航官的地位——如果我要把庄言找回来,我就需要更坚定的盟友,我需要愿意相信这些梦话呓语的盟友;不甘心庄言就此远去的盟友;毫不犹豫地为他而战的盟友。” 肖璇张着嘴,呆了一会儿,忽然说:“你漏了一句:专业学识无人能比、思路敏捷堪称天才的盟友。你需要的是帮助,而不是拖后腿的废柴。” 维内托闭上眼睛,容忍了肖璇的嚣张:“正是如此。” “我还要纠正一点。”肖璇的声音骄傲而强大,“我不爱他。我不是少不经事的小女孩,我不爱不爱我的人。” 维内托直接换了话题,睁开眼睛问:“庄言在消失之前,体温高得吓人,大约三百摄氏度左右;身体呈淡金色反光,细节无限清晰,但是明显是半流动状态。然后,随着他的体温急剧坠跌,他的躯体也消失不见。这些情形太诡异了,你不觉得奇怪吗?” 肖璇飞快心算,盯着维内托问:“课长消失的时候,是不是呈粒子失散状崩解,像方糖溶进清水里那样?“ ps.追更的童鞋们,免费的赞赏票和起点币还有没有啊~515红包榜倒计时了,我来拉个票,求加码和赞赏票,最后冲一把!(未完待续。) 354 忽悠淑女去骗人 【播报】关注「起点读书」,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 肖璇飞快心算,盯着维内托问:“课长消失的时候,是不是呈粒子失散状崩解,像方糖溶进清水里那样?” 维内托说:“是的,他消失得和出现时一样突兀。我完全搞不懂了。” 肖璇沉思了一会儿,点头说:“我需要一支量子力学专业队伍来弄清楚课长目前的状态。请你保持沉默,我有把握说服参谋层。” “真的?”维内托蹙眉。她想起自己坚称庄言活着时,李参谋在病床前的抗拒表情,似乎表露的不仅仅是疑窦,更多的是固执的恐惧。 庄言只是区区凡人的时候,就能蛊惑参谋层、欺骗囚徒,好用氢弹与外星人玉碎。整个计划惊心动魄,每一处都令李参谋背脊发寒。包括参谋长都必须承认一个事实:整个指挥部的参谋都被庄言玩弄了,因为他用来玉碎的氢弹,根本是骗到手的。 不仅如此,他还布置了一场比诺曼底登陆更细致的战术欺骗,精巧地达成了击杀囚徒需要的艰巨条件。他令囚徒必须杀死自己,所以囚徒在攻击时暴露了死穴。 所以参谋层的会议一致认为,庄言是个危险的人。 而参谋长之所以对庄言采取了褒扬态度,对庄言骗取氢弹的行径绝口不提,全是因为一个原因:庄言死了。 再危险的人,死了,其他人就安全了。他们可以心安理得地追封死人,赞颂死人,来激励士气,鼓舞后人。 所以维内托声称庄言没死的时候,李参谋第一反应是由衷的恐惧——仿佛目睹一个死而不僵的魔鬼在烈火中复生,而整个参谋层都是束手无策的村民,不具备约束魔鬼的法力。试想一下。如果像庄言这样多疑、狡诈、暴烈、坚定的人,他拥有了栖凤基地的源源人脉,具备前沿武器的知识素养,胸怀战略欺骗家的韬略和心机——并且连氢弹都炸不死他。 这种人太可怕了。很可能会变成比囚徒更势不可挡的存在。 维内托看出了参谋长的心思。所以当机立断来找肖璇。只有肖璇不会害怕庄言;庄言如果死而复生,参谋会恐惧,同僚会尖叫,只有肖璇会喜不自禁,庆幸庄言回归身边。 “是的。我会说服参谋层来救课长。”肖璇自信百倍,风轻云淡地说。微风袭来,她的马尾轻轻飘荡,发丝飞舞,如诗如画。 “这难比登天。”维内托很清楚高层的作风,“庄言骗过他们,最要命的是居然还骗到了他们。就算庄言是为国捐躯,骗取氢弹都是不容忽视的案底。庄言是个集‘忠义’和‘欺诈’于一身的悖论,只是他的死让一切变简单了而已。你要明白,即使庄言没死。这不一定是参谋层愿意看见的结果。” “你觉得我会和参谋层说实话?”肖璇冷笑,不屑一顾地拽紧外套,转身慢慢走进医院建筑里去:“人都是贪婪的。我只需要像课长一样,抛出诱饵就可以了—— “你也要……”维内托回头轻轻嚷,却看见肖璇妩媚回头,风情万种地伸食指在唇边“嘘”了一声。 在维内托咬住嘴时,肖璇顽皮一笑:“还用问?当然啦。骗人这坏毛病会传染,我难免被课长带坏呢。你快回来,外面风大。” 维内托扯紧大衣,顺从地和肖璇并肩走回医院。半信半疑地问:“那你什么时候去找李参谋?” “谁说我要去找参谋了?我去联络他,那叫申请,他会对我爱搭不理。只有让他来找我,才叫诱捕。我才能对他爱搭不理,叫他警惕下降,容易上当。”肖璇目不斜视,昂头向前:“我等他来找我。” “这不可能。你和参谋的地位如同云泥之别,他根本不会有求你办的事情。”维内托斩钉截铁。 “如果米迦勒天使重新浮出水面,那就不一样了。”肖璇轻蔑一笑。她把庄言的骗术学了个十足。却忘了收敛,总是像个洋洋自得的小姑娘,“我们去找正义使者黎塞留。她是最淑女的,当骗子绝对效果拔群。” ———————————————————— 黎塞留开门的时候,金色的长发散在肩上胸前,衬托得鹅蛋脸略显丰满,遮住了她的清癯和憔悴。 她开门看见肖璇和维内托站在外面,疑惑问:“有事嘛?” 维内托看见黎塞留根本没化妆,细眉疲惫地蹙着,眼袋哭肿,眼睛红红的,隐约有血丝,有种为伊消得人憔悴的楚楚可怜。黎塞留甚至连蕾丝睡衣都穿歪了,裸着的肩膀上露出雪白的文胸肩带,飘飘荡荡的睡裙下连裤子都没穿,严谨的骑士修养荡然无存,现在像个刚睡醒的赖床小妞。 维内托双手掖紧军大衣,侧身走进黎塞留的房间:“外面冷,进去说。” 黎塞留背贴着墙,看这两人夺门而入,只好关上门,撩开金发追问:“维内托,你身体好些了吗?你现在需要休息。” 维内托蹙眉上下打量黎塞留,说:“你才需要振作。李参谋说你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以泪洗面,看来真是这样。再这么下去,你就废了,我能看着你消沉下去吗?我不能,所以我特地来挽救你这个失足少女,帮助你振作起来。” 黎塞留低头揉着眼睛,抵赖道:“我才没有消沉。” 肖璇坐在黎塞留床上,小声说:“你都两天没出门吃饭了。” “两天吃不下饭,你这不像是节食减肥,你是要绝食明志啊。”维内托挖苦她。 黎塞留低头捏着睡衣,半晌才轻轻说:“我吃不下。” “你觉得庄言的死和你有关系,很难过吧?”维内托走过去,轻轻牵起黎塞留柔软的手,轻轻捏揉着,柔声问她:“可是我相信,庄言绝对没有死。他突然出现一次,就能突然出现第二次——他说过会活着回来,而我决不允许他放我鸽子。如果他不出现,我就要把他揪出来,不管他在碧落黄泉还是阴曹地府,我都要把他揪出来,告诉他,英年早逝也是负心薄幸的一种,对得起人民对得起党是不够的,他要对得起身边的亲人才行。” 黎塞留的泪水忽然蓄满眼眶,长睫毛湿漉漉地眨着,嘤嘤说:“太对了!突然死掉真是太不负责任了,他就不怕父母伤心吗,就不怕朋友难过吗?我这么难过,都是他的错。” 维内托本来想以情动人,来蛊惑黎塞留配合工作,没料到用力过猛,竟然把黎塞留说哭了,讪讪扭头瞧着肖璇,连忙谈正事:“我们想了想,觉得当务之急是搞清楚,氢弹爆炸时到底发生了什么。要弄清这个问题,我们需要军方资源,包括专家援助、资金支持和设备审批。” 黎塞留想起自己给庄言指了一条瞎路,他居然真的笨笨地奋勇牺牲了,一念及此,心疼难当,都没听清维内托说什么,只知道一个劲扯纸巾低头揩眼泪。 ps.追更的童鞋们,免费的赞赏票和起点币还有没有啊~515红包榜倒计时了,我来拉个票,求加码和赞赏票,最后冲一把!(未完待续。) 355 微观生命突破到宏观世界里来 【最新播报】明天就是515,起点周年庆,福利最多的一天。~頂點小說,除了礼包书包,这次的515红包狂翻肯定要看,红包哪有不抢的道理,定好闹钟昂~ 维内托继续说:“你当时也看见了,庄言在爆炸之后仍然活着,他还把我抱出来了,对吗?无论这个物理过程是怎么发生的,只要这个过程是可复制的,我就要弄个水落石出,把我们弄丢的庄言找回来。” 黎塞留的动作停住了。她缓缓抬起头来,睫毛上挂着颤悠悠的泪珠,抽抽搭搭问:“真的吗?真的可以吗?” 肖璇用力点头:“被轰击到粒子状态的人类重新出现,这是量子力学和物理法则开的玩笑。目前只有一个学说能支持这种现象:量子生命学。” 黎塞留张口呆呆问:“什么学?” 肖璇拾起梳妆台上的眉笔,开始在面巾纸上画简笔画:“量子生命学。这门学科是建立在目前成熟的量子通讯技术上的狂野学说。它声称,既然两个纠缠态的量子可以产生对讲机一样的通讯效果,那么成千上万个纠缠态的量子串联在一起,组成‘量子纠缠网’,就会产生生命意识。” 她在纸巾上飞快画出了神经元网络的草图。 “大脑由1000亿个神经元构成。假如把一对互相纠缠的量子看作是一个神经单位,那么1000亿对纠缠的量子就能组成大脑那样复杂的神经网络,那就会产生思维意识。这就是假说所描述的量子生命。”肖璇画完抬头,看见黎塞留一脸迷惘。于是注解道:“量子——不,姑且叫做粒子吧:粒子像一个公民;一对纠缠态的粒子像两个会聊天的公民;成千上万对会聊天的公民就组成了有独特‘性格’和‘记忆’的政府。而这个‘政府’就是生命的意识。因为‘政府’的意识体制就是生命的‘性格’,‘政府’的历史文化就是生命的‘记忆’。” 黎塞留恍然大悟。拍手认真道:“懂了!” 肖璇继续阐述:“所以1000亿对纠缠态的量子就可能形成‘量子生命’。它存在于微观世界,是独立于宏观世界之外的独特生命体。像病毒察觉不到人类的存在一样,量子生命也察觉不到宏观生命的存在;它比细菌还渺小,却比神灵更优秀,因为它看到的是无限精细的微观世界,它是宇宙本质的目击者,它如果与宏观世界发生联络,就如同天神下凡,会掀起天翻地覆的巨变。”肖璇一边画一边描述。然后搁笔,抬头望着惊呆的黎塞留:“课长在3.5亿摄氏度的氢弹爆炸中心被汽化,同时被宏粒子聚变雷直接波及,身体被瞬间粉碎到粒子状态。这些粒子如果被赋予极高的能级,就可能建立‘纠缠’效应,从而在电光火石间保存课长的人格、记忆、意识和信念,让他变成‘量子生命’。而维内托看到课长在爆炸后突兀地出现、消失,极有可能是量子生命从微观世界突破到宏观世界的一次尝试。” 维内托听得目瞪口呆,喃喃“好厉害”的时候。黎塞留却失魂落魄地喃喃:“天使……难道这就是米迦勒大人描述的天使?”她低语时,忽然心花怒放按住心口,紧张地问肖璇:“那么,庄言会再回到我们身边吗?” 肖璇蹙眉摇头。娓娓道来:“就算量子生命是米迦勒暗喻的‘天使’,在神话记载里,天使也不会轻易降临凡间。除非得到了先知的召唤。这象征了一个定律:微观生命无法察觉到宏观世界的存在,就像大肠杆菌不清楚联合国的存在一样。在大肠杆菌的眼里,肠道和水域就是整个宇宙。” 肖璇顿一顿。目光灼灼地扫视两位中校:“神话里的天使并非不想降临人间,而是它们根本察觉不到人间的存在。一如量子生命并非不想突破到宏观世界里来,而是它们根本意识不到宏观世界的存在。所以处于量子态的课长可能正在像一只毫无头绪的草履虫一样在微观世界茫然地漂浮,他找不到回宏观世界的路了。而我们要救他,必须充当召唤天使的先知,帮助课长完成突破,引导他重组宏观世界的躯体,才能让他重回我们身边。” “可行吗?”坐着的维内托不由自主站起来,胸脯激烈起伏。 “你们两个人都声称课长重新出现过,证明重组宏观世界的肉身是验证可行的。细节暂不讨论。”肖璇心潮澎湃,心想只要能够再看到他就行了。 黎塞留一想到庄言有可能重回世间,就有好多话想和庄言说,泪痕干了,立马站起来,迫不及待地摇肖璇的胳膊:“怎样引导他?快告诉我!只要他能回来,我什么都愿意做。”摇肖璇时,睡衣的蕾丝裙摆就在并紧的大腿边轻轻晃,看的维内托眼神发直。 维内托蹙眉看黎塞留,面无表情地想:“要不是没有招儿,才不会求你帮忙啊,绝对是引狼入室啊!她刚才说了‘什么都愿意做’吧,绝对说了啊!你还想给庄言做什么啊,给我说清楚啊你这个死妖精!” 但是维内托镇定地面不改色,谁都看不出来她打翻了醋坛,只见她一本正经地开始给黎塞留发布任务:“多余的事情也不许你做。你做我们交代给你的事情就行了:我们需要你以米迦勒的启示使者的身份,和核心参谋层正式对话。” “什么?”黎塞留猝不及防。自从米迦勒失去联系以后,她很久没有提起这方面的话题了,会徒增伤感。 “上述的理论只是我一厢情愿的猜想。是否正确,如何施行,资金设备,全都要军方支持才行。”肖璇正襟危坐,期待地凝望黎塞留。 “所以我们需要你吊起参谋层的胃口。”维内托接过话茬。 “你想要我说什么?”黎塞留金发一旋,扭头望着维内托,好奇地问。 “你要向参谋层宣布,米迦勒又回来了,她失踪是为了杀死囚徒,现在目的达成,她又重新和你取得联系。囚徒的死,就是证明。”维内托一字一句地悄悄说。 “可是,可是米迦勒大人并没有出现啊!她仍然下落不明啊!”黎塞留急了。她的潜意识不允许她说谎。 “但是有意义吗?”肖璇打断黎塞留的话,“米迦勒不负责任地突然消失,让你被冷落,让一切成迷,这种状态有什么建设性?她留下的空白够多了,造成的损失也够多了。还不如利用她的名义来争取更大的权力。你别忘了,庄言是米迦勒亲手选出来的圣徒,我觉得米迦勒不会介意我们狐假虎威一次,借用她的影响力来营救庄言的。” “可是……”黎塞留听到庄言两个字,不再激烈反对,态度软化,捏着裙子踌躇起来。 ps. 5.15起点下红包雨了!中午12点开始每个小时抢一轮,一大波515红包就看运气了。你们都去抢,抢来的起点币继续来订阅我的章节啊!(未完待续。) ps:  谢谢混沌之翼兄弟特地拿工资来支持我……我会好好存稿来准备加更的,嗯,我会存的!开始存稿这种事情就和戒烟一样容易呢,一个月能重复十几次呢。 356 量子战士改造计划 【最新播报】明天就是515,起点周年庆,福利最多的一天。除了礼包书包,这次的『515红包狂翻』肯定要看,红包哪有不抢的道理,定好闹钟昂~ “不要犹豫了。没有人会永远诚实,因为谎言也是活下去必备的必需品。”维内托强硬起来,意味深长地提往事:“你送给庄言弥林十字架的时候,我真该没收了那玩意——但是我想,你既然有求于他,就会不吝出手去帮他。他已经做到了你要求的事情,杀了囚徒,现在轮到你为他做些事情了。我们要求的不过是你的节操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肖璇恍惚了一下,暗想对黎塞留来说,节操可是很重要的东西啊。 没想到黎塞留踌躇一会儿,眉毛一皱,下定决心望着维内托问:“我愿意用一生节操,换庄言起死回生。说吧,需要我怎么做?” —————————————— “什么?”李参谋惊讶站起来,从办公桌后面转出来,笔直走向黎塞留,甚至有些恭敬,语气突然温柔无比:“小黎你坐下,好好说清楚——米迦勒同志回来了?” “不,米迦勒天使从来就没有离去,她只不过伪装了自己的失踪来误导囚徒,方便她展开自己的计划。”黎塞留认真坐下,双手搁在膝盖上,睁大眼睛望着李参谋:“庄言能够击杀囚徒,并不是他本身的能力出众,而是米迦勒大天使持续引导的结果。” “我说呢,庄言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耐,原来是有米迦勒在指挥他。”李参谋沉思。 黎塞留看到李参谋一脸如释重负,心里有些不舒坦,却努力克制,认真点头:“那当然,否则正常人怎么会做出这么极端的事情来?庄言只不过是个热情的信徒,一丝不苟地完成了米迦勒天使布置的任务罢了。现在天使已经成功击杀了囚徒。等于吹响了反攻的号角,后续计划也能继续展开了。” “什么后续计划?”李参谋认真听。 “计划的第一期目标是击杀潜伏在我国内部的囚徒,打破‘囚徒永生’的神话。这个目标已经完成,但是在西欧、北美和南洋还有大量囚徒出没的报告。根据米迦勒天使的名单,地球上还有六名囚徒生还,其中包括囚徒中最英明、最危险的路西菲尔。”黎塞留一丝不苟地背诵剧本,“所以我们必须目光长远,着手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米迦勒天使的第二期目标是。制造一名量子战士,来帮助我国来正面抗衡资本世界的压力。” “量子战士?”李参谋亲自为黎塞留泡茶,然后郑重坐下,如临大敌:“请详细解释一下,我洗耳恭听。” “量子战士是唯一能够杀死囚徒的异种战士。当人类被粉碎成量子态以后,这些粒子会发生纠缠效应,形成微观世界的量子生命。如果替这种微观生命制造宏观世界的肉体,令他突破到宏观世界来,它将具备不可思议的能力,通过操纵粒子重组。量子战士可以随时恢复肉体的损伤,并且可以令身体崩散,以量子云的形式潜入基地、渗透进入敌人内部,完成不可能的任务。” 黎塞留第一次胡乱吹牛,有些不适应,局促地把双手夹在膝盖中间,睫毛扑闪着迎接李参谋的注视:“拥有一名量子战士的话,可以大大提升我们的情报收集能力和特种作战能力。而且量子战士可以将死去囚徒的外壳铸造成冷兵器——它将是无坚不摧的神兵。只有最强的矛能摧毁最强的盾。能够杀死更多的囚徒,才是米迦勒天使苦心孤诣追求的终极目标。” “杀死更多的囚徒……”李参谋心驰神往地重复了一句,然后为难地撑起下巴:“可是要把一名士兵摧毁到量子态。第一很不人道。第二,就算我们找到这样的志愿者,我们也不具备将人类粒子化的技术,短期很难实现米迦勒同志的目标啊。” “的确不人道。但是已经有志愿者这样做了。”黎塞留盯紧李参谋的眼睛,“这些细枝末节根本不需要您担心,因为米迦勒天使已经全部安排妥当——庄言在杀死囚徒的时候,在宏聚变的磅礴能量中完全崩解成了微观粒子,变成了第一个量子化的人类英灵。并且他的勇气不输特种兵,科学素养完全够用。忠心耿耿绝不背叛——” “堪称完美。”李参谋醍醐灌顶,喃喃自语,“庄言如果具备微观生命的特征,那一定改造成量子战士的完美人选!” “他是改造成量子战士的唯一人选,这一点在米迦勒天使挑选他时,就已经决定了。”黎塞留的双目闪闪发亮,一脸不容置疑的权威,充满不容侵犯的神圣:“庄言对囚徒发起的处心积虑的自杀攻击,并不是一时兴起,而是高瞻远瞩的考量。米迦勒大天使在有条不紊地推进她的计划,你们不需要做太多,配合就可以了。量子战士诞生的那天,就反败为胜的时候。” “我知道了。”李参谋思考了一秒,当机立断地按着膝盖站起来,克制野望和狂喜,目光灼灼地对黎塞留说:“我去向聂参谋长汇报,讨论落实量子战士的理论研究。” “米迦勒天使在制定计划的时候,充分考虑了地球科学的极限和基础科学家的接受能力。她之所以选择了量子战士计划,是因为紫电科技有量子生命学的释义和补充。只要组织栖凤基地的核心科学家组成课题组,结合目前成熟的量子力学领域的学者,一定会有显著突破。”黎塞留知道李参谋送客了,也拘谨站起来,指示最重要的内容。 李参谋心花怒放,脸上微笑,低头暗想:“栖凤基地里的人本来就是栋梁精英,能力和忠诚都值得信赖,而且都在提拔计划里,拿来做这个课题最合适了。可是其中大部分人都感染了溶血菌,即将冬眠,直到特效药出世后才能服役——那可怎么办?量子战士改造计划早一天上马,就早一天收益啊。” 黎塞留关门离去时,李参谋就提起了电话,吩咐秘书:“在栖凤基地研发部的人员里面发起志愿调查,把愿意暂停冬眠、投入量子力学领域研发工作的同志列个名单,给我报上来。” ps. 5.15「起点」下红包雨了!中午12点开始每个小时抢一轮,一大波515红包就看运气了。你们都去抢,抢来的起点币继续来订阅我的章节啊!(未完待续。) 357 参谋长的电话 李参谋向聂参谋长申报以后,秘书战战兢兢地敲门,将一份薄薄的名单递进来:“参谋,这是栖凤基地研发部自愿暂停冬眠的志愿者名单。” 李参谋接过名单,掀开封面一读,花白的眉毛拧起来,不满道:“才三个?” 秘书扭捏回答:“溶血菌的破坏力是有目共睹的。既然能够冬眠续命,没有人愿意冒生命危险坚持上岗吧。毕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糟践体肤是为不孝。”他也觉得李参谋对下属要求有些过分。庄言好不容易才想出冬眠续命的法子。那些人感染着致命病菌,此时让他们放弃冬眠,那不是送死么。 李参谋的本意就是招募科研烈士,不料没人响应,因为大家普遍觉得,保护好自己才能更好地建设祖国,纷纷执意冬眠,延长生命,坚持科学发展观,走可持续发展道路。基本上没人搭理李参谋的招募令。 “唉。”李参谋叹一口气,焦头烂额。 “但是有一个人没有感染溶血菌,也许会同意放弃冬眠。”秘书献策,“我查过了,栖凤基地水源被污染的时候,这个人出勤在外,未受影响。并且她是接触过紫电科技的人员,具备良好的科学素养和发展潜力,也在下一届重点提拔人员的名单里。” “谁?”李参谋喜出望外。 “肖璇。”秘书说。 “给我联系她。”李参谋当机立断。 “我联系了肖璇,被拒绝了。”秘书颓唐汇报,吐露大败而回的原因:“殷德局长在挖掘现场挖出了宝贝,希望肖璇主持分析工作,因为肖璇参与了战斗,对外星科技比较熟悉。所以肖璇以忙碌为由,拒绝了我的提议。” 李参谋站起来,背手在房间里弯腰踱步,然后扭头问秘书:“你觉得肖璇对庄言有感情,还是对外星科技有感情?” “两者都有吧……”秘书往后退一步。他不敢拿主意。一个是亲手提拔肖璇的课长,一个是神秘未知的外星芯片,这两者都是割舍不掉的东西。 “我们抢不过殷德,那就打人情牌。”李参谋竖起食指。蹙眉给秘书支招儿:“我们说得浮夸一点,就说量子战士改造计划是以牺牲的庄言为蓝本的,如果顺利成功,也许能够让‘粒子化’的庄言重新回到宏观世界来,约等于复活。你看。这样的话,肖璇会心动吗?” “可能吧……”秘书犹豫。 “那你还等什么?”李参谋直勾勾地盯着秘书。 “啊?哦哦!好,我这就去!”秘书连忙立正,然后匆匆跑了。 李参谋心潮澎湃地缓缓躺进沙发里,捧着滚热的茶杯,轻轻拿盖子刮着漂浮的茶叶。朦胧的水汽熏蒸着李参谋苍老的面容,他入神地畅想着量子战士改造计划的恢弘前景。 能够自由崩解和重组的量子战士。受到任何机体损伤都能及时修复,能以量子云的状态潜入敌方设施——我的老天爷,有什么防御能抵挡一片粒子云?粒子云可不是云,它只存在于物理学家的想象里。只存在于教科书的描述中,唯独不存在于肉眼可察的视野里。 量子战士,像机器一样高效,比核弹更加迷人。量子战士出现以后,共和国的情报收集能力会以火箭速度提升,能用一日千里来形容。对华夏共和国情报部来说,世界像个一览无遗的裸女,不剩下任何秘密。 那时候,上帝就真的来到了人间。这不是最令人激动的,最令人激动的是。上帝是个中国人。 李参谋心情激荡地喝茶时,电话响起来。李参谋一接,电话里的声音威严有力,是聂参谋长。 “量子战士改造计划的人员确定了吗?”参谋长开门见山。他很关心这项计划。 “确定了。”李参谋对肖璇志在必得。“栖凤基地原班人马,加上招募的专业人员,总共大约三十四人,我会尽快落实资金和编制。” “老李,我有些看法,和你沟通一下。你如果觉得对。实际工作中就要多留些心眼了。”打火机的声音响起,聂参谋长在对面点烟了。 “洗耳恭听。”李参谋放下茶杯。 “米迦勒天使的地位虽然‘高’,但是‘高’得很安全。她虽然有技术,但是没有系列工厂。她虽然有情报,但是没有作战部队。所以她在谈判中同意妥协,向我们提供了紫电科技。”聂荣翔参谋长顿了一顿,吞云吐雾:“很明显,她在试图摆脱这种被架空的尴尬处境。所以她利用囚徒和我国的矛盾,策划了栖凤事件,从中取巧,试图制造出独当一面的量子战士,来弥补她的兵力空缺,摆脱对共和国的依赖。” “就像孙大炮当年募军一样?”李参谋秒懂。 “对。你心知肚明,米迦勒对我们参谋指挥部并不满意,因为我们会和她讨价还价。她对黎塞留也并不满意,因为黎塞留只是个坚贞高雅的骑士,不是独当一面的指挥家。指挥家都是老练的骗子,黎塞留并不能胜任这个定位。”参谋长口出狂言。 “是的。”李参谋心服口服。 “我的结论是:没有‘枪’,米迦勒什么都不是。她需要‘枪’,所以她佯装失踪,布置了极其繁冗缜密的计划,让庄言变成她的狂信徒,不惜以身殉爆,来充当量子战士改造计划的先驱。”聂荣翔掐灭了烟头,肃然说:“米迦勒的目标看似是囚徒,好像和我们的利益高度一致;实际上,她的目标一直是庄言,她要借机把庄言改造成造价昂贵的量子战士,来代表她往后的利益,并且听命于她一人;庄言才是目的,囚徒只是棋子。” 李参谋的心咯噔慌乱了一下,背上渗出冷汗。他痛恨自己失算,竟然没有想到这一点。聂参谋长说的有理有据,根据黎塞留透露的情报,量子战士的强大是有代价的,造价不仅昂贵得空前绝后,工艺更是旷古绝今:不计算氢弹的成本、栖凤基地的损失、天时地利的巧合和绝无仅有的战机,有一项成本是绝对无法省略的:一名囚徒的性命。 囚徒个个自视高标,惜命如金,他们绝不会乖乖听话地前赴后继地配合你制造量子战士。米迦勒苦心孤诣地蛊惑庄言去玉碎,骗囚徒来送死,就是为了生产量子战士,这个过程几乎是不可复制的。制造量子战士的机会只有这一个,错过就是永别。这是参谋指挥部拍板立项的根本原因。(未完待续。) ps:  谢谢@馄饨店小二的打赏!!今天的更新也不会落下的,晚上还有一章,说到做到嗯! 358 封神计划 “米迦勒的计划过于庞大。她表面上是要欺骗囚徒,杀死囚徒,庄言不过是自取灭亡的棋子;其实,米迦勒是急需一名代表她的利益的超级战士来把我们替换掉。简而言之,量子战士诞生的那一天,米迦勒就会对参谋指挥部逐渐疏远,我们再也难以知悉米迦勒的后续计划,也很难从她那里得到更多的尖端科学援助和外星技术支持了。”聂参谋长的声音渐渐低微,到后面竟仿佛耳语,只有李参谋能稍微听清:“但是米迦勒必须承担一项风险:庄言归根到底是个军人,他有父母家庭,对组织也有感情,所以只要庄言保留了记忆,就会对国家余情未了。李参谋,你要不惜一切可以施舍的物质代价,争取任何值得争取的生活细节,利用所有可以利用的美好回忆,去保证量子战士依旧对参谋指挥部忠心耿耿,避免他变成米迦勒的护花使者。” “我明白了。这项计划有巨大的利益,也有潜在的风险,我会尽力。”李参谋肃然说。 “你同意我的看法,那我期待着你的佳绩。”聂参谋长声音温暖起来,字句却寒气逼人:“米迦勒至今没有向我们吐露‘方舟’的沉没坐标。她是一座富饶的宝藏,绝不能让她拥有自己的力量,绝不能让她从我们的掌控中解放,她必须依赖参谋指挥部,直到我们不再依赖她的那一天。我说的很直白了,记住了吗?” 李参谋雄心勃勃,拿着电话自觉立正,朝空气敬礼:“我记住了,决不辜负首长的期望。” —————————————————————————— 肖璇不太适应空军基地的现代化会议室。所以邢殇在会议室里向她介绍国安局的工程师时,她有点拘谨。她扫视全场,看见空军少校刘宁也在场,才轻松了一些,至少认出了一个熟面孔。 “又见面了,肖璇。”刘宁很高兴。不忘和肖璇打招呼。 作为一位空军少校,刘宁的飞行技术特别高,几乎所有的飞行器都能操作,恨不得把直升机开出歼击机的效果。但是因为没有出击机会。迟迟得不到提拔。 肖璇点点头,拿手指小心戳着面前的一桌子人:“这些,这些人都是我的同事吗?” 刘宁招手叫来两名少尉,三人合力拧开桌上的合金贮存箱。箱盖移开,肖璇看见一枚灰扑扑的胶冻状分子芯片安静地躺在氤氲白雾里。 “事实上。你只需要给出参考意见就够了。这里有软件工程师,计算机专家,芯片技术员和分子物理学家,他们会包揽大部分工作。我们推测这枚芯片很可能是囚徒的信息储存中枢,破解它会收获意想不到的情报。所以这些专家会把分析情报汇总到你的面前,希望你结合紫电文献,推断出这枚芯片的工作模式,来复原里面储存的信息。”刘宁解释。 肖璇明白了。在座的人都是临时招募的人员,没有接触过紫电科技的正文,所以必须得到她的帮助才行。经过栖凤基地的巨变以后。参谋层变得谨小慎微,绝不会再轻易允许外人接触紫电科技。所以在尚未冬眠的人里,肖璇是唯一能够代表紫电科技来给出参考意见的人。 这让她的地位青云直上,变成了不可或缺的人物。 忽然外面敲了两下门,虚掩的会议室门被推开,两鬓斑白的参谋秘书站在门缝里,狠狠地向阻拦他的卫兵解释着:“我知道肖璇在开会,你给我让开。” 刘宁走过去问:“怎么了?” 参谋秘书礼貌地伸头到一边,越过刘宁眺望肖璇:“肖璇同志,能借一步说话吗?” 邢殇意识到参谋是来抢人的。警惕地插嘴:“有话可以在这里说。” 参谋无可奈何,只好走到肖璇身边去,占据了有利地形,才开口游说:“肖璇同志。破译芯片的事情,都是勤能补拙的活儿,交给他们去做就可以了。但是,但是那个计划,一定要远见卓识的骨干力量才能胜任啊,你那么年轻。水平却这么优秀,兼备了大师的造诣和年轻创新的头脑,参谋很中意你啊。你的精力有限,要投入到更有价值的工作中去,我建议你考虑一下,来参谋指挥部旗下主持‘封神计划’比较好。毕竟这么宏大的一个项目,却让年轻人来主持,这对你来说也是千载难逢的机遇。” “封神计划”是量子战士改造计划的代号。 邢殇一听,果然指挥部要从国安局这里抢人,顿时不乐意了,开口打岔:“同志,工作不分贵贱好丑,只要劳动就是光荣。想要彰显高端,不必贬低他人吧。” 参谋不管,豁出去了,只直勾勾地瞧着肖璇:“难道你就不想让那个人回到你身边来吗?封神计划如果成功,不仅能够让我国的谍报能力得到质的飞跃,还能让他成为你永远的搭档,再也不会分开。曾经一不小心失去了重要的人,如今有了亲手将他找回来的机会,难道你就能忍受错失良机吗?” 肖璇瞧见参谋情真意切,确定李参谋上当了,于是不再拒绝,克制住狂喜,歉意地瞧了邢殇一眼,才流露出情动模样,轻轻对参谋秘书说:“我,我也希望他能够回来。只是……” 参谋秘书见肖璇意动,立马趁热打铁,打断肖璇的话,乘胜追击:“那还犹豫什么?你是愿意把时间用来和二进制编码战斗,还是用来和我们一起改变世界?相信你会做出明智的选择。” 邢殇目瞪口呆,竟然难以反驳,蹙眉回头看肖璇。 肖璇低头想了想,下定决心说:“我愿意加入封神计划。” 参谋秘书心花怒放。他得意地瞥邢殇一眼,抬头哈哈笑一声,欢快地安慰邢殇:“国安局能人无数,才子辈出,就算少了肖璇同志也像大树飘一叶,没关系的吧。” 然后,他像害怕肖璇变卦跑掉似的,紧紧攥起肖璇的小手,一边拉她往外走,一边扭头讪笑:“那么祝你们圆满完成任务,我和肖璇就不打扰了。”逃跑似的拽肖璇离开了会议室。 肖璇跌跌撞撞离去时,回头向邢殇做鬼脸,表示抱歉。 刘宁无奈地叉腰望着邢殇,耸肩问:“怎么办?” 邢殇咬牙道:“国安局能人辈出,专家云集,克服困难也要上。给我日夜加班,必须按时把芯片里的信息复原出来。” “马上开工!快快快!”邢殇拍着手催促手下干活儿。 参谋秘书拽肖璇走进走廊,就开始匆匆告诉她封神计划的基本内容,临上车的时候才草草介绍完毕。 “肖璇同志,听说紫电科技上有量子生命的记载和研究。以你的观点,让量子生命具象化,来为共和国充当幻影间谍,你觉得可行吗?”参谋秘书亲自给肖璇开门,送她上车时小心翼翼地问。 肖璇坐进轿车的真皮沙发里,沉吟一秒,点头说:“理论上没有瑕疵,但是像裂变理论发展成原子弹一样,需要大量计算和繁琐的证明才行。我会尽力,不会令你们失望的。” 肖璇奇迹般的配合态度和强大的信心,让参谋秘书喜出望外。他吃了一颗定心丸,终于如释重负地在肖璇边上坐下,踏实地吐了口气,软软仰在真皮沙发上,幽幽叹道:“那我就放心了,我放心啦。” 他一心想着完成了李参谋的命令,不会被责备了。轻松之际,甚至想不到,这一切都是身边的清纯少女导演的剧本。 不管是秘书,还是李参谋,甚至总参谋长,都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在他们强势地抢夺人才、强迫肖璇为他们工作时,怎么都想不到,肖璇本来就计划救庄言出来;肖璇就是要用军方的资源来验证自己狂野的猜想,不惜一切地实现她梦寐以求的心愿:让庄言回到她身边来。 只是她略施手段,把自己伪装成了屈从就范的一方而已。宛如韦小宝,明明早就喜欢建宁公主,被公主上了,还要咬着被子哭,彻底打消公主的怀疑,还以为这是一场经典的霸王硬上弓。 “接下来就辛苦你啦。”参谋秘书拍着肖璇肩膀说。 肖璇不动声色,低头嗯一声,风轻云淡,举重若轻。 (未完待续。) 359 迪拉克之海 庄言看见了一片浩瀚的海洋。 宛如悬在轻飘飘的梦境里,庄言像从躯壳里抽离出来的灵魂,在用上帝视角俯瞰宇宙。他瞧见了一片浩荡无垠的平静海洋。 这大海荡漾着细微的漆黑波浪,细密的波纹一层一层地推向无限遥远的彼方。 这些波浪是什么?庄言的念头一动,镜头就拉近了,他看清了漆黑的波浪。 那些波浪细密得像花纹,浪尖时时刻刻都在崩解粉碎,却源源不断地新生。在粉碎成飞沫的浪花上,无数电子欢呼雀跃地跃迁到高能级,融入物质宇宙,留下浓密漆黑的正电子波浪,一波一波地荡漾向远方。 庄言想看得更清楚,他继续坠向漆黑的海面。 这令人着迷的浓稠浪花,像有着奇特的魔力,令他忍不住要投身其中,获得更加充沛的能量……看哪,那些欢笑着的电子,正是因为从狄拉克之海里汲取了富足的能量,才能够跃迁出去,进入物质宇宙展开神奇的冒险。 “慢着,我为什么会想起狄拉克之海?”庄言开始思考这个问题。海面的镜头继续拉近,他继续下坠。 二十世纪是人类进入技术爆炸的年代,没人可以和这个时代的天才们匹敌。爱因斯坦发明了相对论,海森堡和薛定谔提出了量子力学,但是没有人知道如何把这两种理论结合到一起。1930年,一个年轻人解决了这个问题。 保罗·狄拉克声称,一个粒子,要么具备能量,要么具备负能量。风驰电掣的高能电子之所以具备动能,是因为它在诞生的时候,随之生成了一枚‘负能量’的粒子,从而遵守了能量守恒定律。简而言之,物质世界的粒子所具备的能量,都有相应的‘负能量’粒子在默默地为这些‘能量’买单。就像存折上的欠款一样。 因为能量必须守恒,所以‘能量’粒子如果和‘负能量’粒子相遇,将会释放所有能量,然后同时湮灭。回归原始的公平。所以,如果有机会,所有粒子都会向“负能量态”坠跌。 于是人们要问了,那我们的物质世界怎么还没有向“负能态”坠跌呢? 狄拉克轻而易举地解释了这个问题。 “因为我们的世界,”狄拉克说。“所有的空间,都充满了负能量态的粒子,因为全部的‘负能态’都被占据,所以任何一个粒子都不可能进入负能态。” 假设“正能量态粒子”和“负能量态粒子”是男人和女人、而登记结婚的夫妇会互相湮灭的话,构成物质世界的“正能量态物质”就是找不到“负能量态物质”当老婆的单身汉,所以它们无法湮灭,因为已婚男士的队伍已经满员了。于是这些孤零零的正物质形成了我们生活的物质世界,因为它们多余。 而“负能量态”物质已经整编满员,整个宇宙完全充满了负能量粒子,它们浸泡着我们。它们穿过我们的身体,它们占据了真空的外太空,它们无所不在。这是一片无限稠密的负能量态粒子的海洋。狄拉克之海。 继续推导,构成狄拉克之海的粒子是不可观察的存在,所以狄拉克之海是一片纯能量的海洋。 所以,哪里有物质,哪里就有狄拉克之海,现实宇宙就好像漂浮在海洋的表面上,在频繁的能量交换中保持着动态平衡。 庄言还在往下掉。 “这么说,物质宇宙中的粒子。”庄言离开漆黑的海面越来越近,“坠入狄拉克之海以后,就会释放借取的能量,发生湮灭爆炸。完成质能方程的转换,变成纯能量的存在,彻底融入负能量粒子的海洋——这么说来,狄拉克之海称得上是另一个宇宙呢。” 另一个宇宙,进去就出不来了。 一个念头突然涌进庄言的脑海。 他如梦初醒,试图减速。但是徒劳无功。漆黑的海面在镜头里急速拉近,浪花的细节在无限放大,庄言的视野变得无比清晰,他看见成千上万枚光子像尖叫的祭品,注入狄拉克之海的漆黑浪花里,刹那消失不见。吸收了能量的浪花砰然粉碎,激发出飞驰的电子,像火花一样迸入物质宇宙。 庄言从迷醉的物理学中回过神来。他知道,那些湮灭的光子代表物质世界的能量,它们的消灭,就是他庄言的前车之鉴。 量子生命可以亲眼看到宇宙的终极真相,触摸到正物质和反物质的交换界限,触摸空间、能量和宇宙的至高法则。 然后,它们就坠入狄拉克之海,化为了只能由复杂数学来形容的能量函数,被囚禁在永难脱离的能量之海中。量子生命就像浮游,朝闻道,夕即亡,它们的生命短暂得刚刚够它想明白生命的意义,然后就要迎接猝不及防的凋亡。 宇宙的法则像婉约的面纱,又怎么容许揭开面纱的生命轻易长命百岁? 庄言的意识坠向迪拉克之海时,甚至感觉不到恐惧和遗憾,仿佛仿佛这些肉体都滞留在他曾经的肉体上,被一并抛弃掉了。 他麻木地等待着接触海面的刹那。那也许是死亡,也许是新生。无论如何,将是永别。 维内托,也许我食言了。 黎塞留,请独自战斗吧。 突然,狄拉克之海的波澜上卷起一股奇异的涡流,浪花竟然朝着庄言汇聚过来,宛如温柔的浪潮拍在堤坝上,漆黑的浪花裹住了庄言的视野,而这一朵渺小的涡流在无限的海面上毫不起眼,宛如砂纸上的一粒疙瘩。 ———————————————————— “无限涌动机关?”聂荣翔吃惊地站起来,有些不敢相信面前少女的宣言。 肖璇轻轻将手里的u盘连接投影仪,不卑不亢地向聂荣翔点头:“请允许我为您解释。” 聂荣翔参谋长扭头看了一眼殷德,瞧见这个向来矜持自傲的男人竟然谦恭地叠着双手,板着脸点了点头。 一直试图和参谋指挥部争功的国安局,居然破天荒地前来请示工作,这让聂荣翔难以置信。他决定认真听听肖璇的童话。(未完待续。) ps:  断更了48小时,真是太抱歉了!让大家担心了,我断更的原因还挺销魂的,就不在这里解释了……这个白天我会加油多写几章的,今天会认真写一天,尽量4更,来补偿大家。不说了,我先去睡两个小时~困死啦 360 无限涌动机关 “首先我们明确一点,我们活在一个物质的世界里。”肖璇低头调试投影仪。聂荣翔耳朵一动,沉稳承诺道:“这你可以放心,如果你的成果喜人,待遇方面绝对优渥。” “不,我说的是宇宙的本质,参谋长先生,”肖璇抬头解释,忙碌的发丝横了一缕在嘴角上:“我们的世界由物质构成:气体,金属,矿物,水,各种物质都唾手可得,非常充裕。所以我们缺乏能量,我们需要大量的石油和煤矿,进行廉价而浩大的化学交换来获取能源。但是,宛如有光就有影,有明就有暗;在物质世界的暗面,存在一个由能量构成的纯能量宇宙。在那个宇宙里,生命由能量构成,只能用复杂的数学函数来描述,它们拥有取之不尽的能量,像一片无穷浩瀚的能量之海。” “那样的宇宙在哪里?”聂荣翔站了起来。能源危机是引发第三次世界大战的第一潜在要素,谁能解决能源问题,他会被当作精神领袖来崇拜。参谋长的神经瞬间绷紧了。 “那个宇宙就是微观世界。您听说过迪拉克之海吗?”肖璇打开投影仪,漆黑的房间里亮起一堵雪白的屏幕,一片复杂得像比巴黎时装展还销魂的黑白图纹在缓缓蠕动。 “迪拉克之海是宇宙本原的假说。它假设有一片无穷的负能态粒子的海洋充斥宇宙,一切的正能态物质全都建立在这个前提之上。【ㄨ】”殷德给总参谋长科普基础物理知识:“它是无限微观的理论延伸,只能够用复杂的数学来描述,无法具体观察。” 聂荣翔假装听懂了,严肃地问肖璇:“我听说过狄拉克之海。然后呢?和‘无限涌动机关’有什么关系?” “我们在囚徒尸体中缴获的那一枚胶体芯片,就是一枚粗糙的‘无限涌动机关’,囚徒依靠它,从纯能量宇宙中截取能量,贮存在高能灵能物质中,才能获得超凡脱俗的续航能力和作战功能。你可以把这枚‘无限涌动机关’视为一扇连接‘宏观世界’和‘迪拉克之海’的大门,让取之不尽的能量涌进物质世界里来。源源不断地为囚徒所用——它是一枚效能超越核反应堆的无限永动机,而且只此一枚,如果想获得更多,你需要杀死更多囚徒才能缴获。”肖璇语出惊四座。 “无限永动机?它竟然不是信息芯片。而是一枚动力装置?!”参谋长低声喃喃,一屁股坐进座椅里。 他明白“无限涌动机关”的深刻内涵了。这是永动机的另一种表达形式。 从公元1200年的印度开始,到文艺复兴时期的一代巨匠达芬奇为止,天之骄子们设计了无数惊为天人的永动机装置,试图让一个机械转动不息、永远做功。【ㄨ】但是都以失败告终。1775年科学院决议,宣布永不接受永动机。现代的专利商标局也严禁将专利书授权给‘永动机类’申请。因为永动机是违反当前科学客观规律的概念,是绝不可能制造出来的。 所以肖璇告诉参谋长,无限涌动机关是可以提供无限动力的装置时,他第一反应是拒绝的。 肖璇继续播放幻灯片,荧屏一跳,放出一张精密无比的携带式动力背包,整个屏幕上密密麻麻全是旁逸斜出的注解和参数。 “我们的计划是,利用复原出来的资料,将这枚‘无限涌动机关’进行人工修复。让它恢复部分性能,成为一枚永恒动力装置——它的续航比核反应炉还强劲,接近于正无穷。如果让它充当星际战机的引擎,我们的战机能一直飞到宇宙尽头。”肖璇拿目光请示参谋长。 “真的可以实现无限动力吗?”聂荣翔屏住呼吸,心潮澎湃,语气有了波动起伏。他试探地问:“‘第一类永动机’不消耗能量而能永远对外做功的机器,违反了能量守恒定律;‘第二类永动机’在没有温度差的情况下,从自然界中的海水或空气中不断吸取热量而使之连续地转变为机械能的机器,违反了热力学第二定律;这两类永动机违反了当前客观科学规律的概念,是不能够被制造出来的。” 殷德打断参谋长的话:“无限涌动装置并不是无限做功。而是链接了宏观世界和微观世界,从狄拉克之海中截获能量。” “它不会产生能源,而是借取能量;它是一张无限透支能量的信用卡,恶意透支宇宙的能源。每工作一分钟,都以牺牲宇宙的平衡为代价——但是狄拉克之海浩瀚无边,能源宇宙恢弘广阔,在可预见的未来里看不到任何灾难性后果,所以被高阶文明广泛使用,连囚徒维生装置里都内嵌了一枚‘无限涌动机关’。”肖璇目光深邃。眼睛里燃烧着野心的烈火:“虽然我们的技术不能复制这种设备,但是可以想象,如果一个文明愿意滥用‘无限涌动机关’,那就会呈爆炸式膨胀扩张,绝对具备统治半个银河系的能力。” 参谋长胸膛一热,觉得心头有一蓬烈火被肖璇点燃,开始无止境地烘烤他的理智,****他的底线,在狂野恣肆地熊熊燃烧。 “你需要什么?”参谋长镇定下来,刻意冷漠地问肖璇,声音干巴巴的。 “我需要一片荒芜的焦土,和一群不怕死的技术工人和工程师。”肖璇终于收杆,紧张得攥紧拳头:“因为‘无限涌动机关’借取的是狄拉克之海的能量,等于从另一个未知的宇宙借取资源,所以在触发机关的刹那,有可能产生不可预测的后果,也许整个车间、整个临时基地、方圆几百公里都会被‘无限涌动机关’开启的次元孔洞吞没。所以我需要一片无人区,能拿来做氢弹试验的那种。” “这就是我必须来请示您的原因。”殷德扭头凝望总参谋长,古井无波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和立场:“这个转折历史的决定,必须由你来做。” 参谋长的双手藏在军大衣下面,缓缓地旋转大拇指上的扳指。他面无表情地沉吟了良久,肖璇和殷德也无声注视了他很久。在这度秒如年的黑屋子里,只有投影仪的光芒在稳定地闪烁,照着肖璇神秘莫测的侧脸,照着殷德那铁面无私的脸。 “你怎么证明,这不是一个年轻人浅薄狂热的妄想?”参谋长突然恶言相向,扭头一望,鹰隼般的目光扫到肖璇身上,险些划出道伤口,“你怎么确定,你说的这一切都有事实依据?” “年轻?”肖璇最痛恨被轻视,她不卑不亢地顶嘴反问,竟然和总参谋长针锋相对,成单刀之势:“保罗·狄拉克28岁提出了正电子理论和狄拉克之海假说,将世上最伟大的量子力学和相对论联系在一起。参谋长先生,您这样的长者不应该被庸俗的年龄遮蔽双眼。” “事实依据。我要事实依据。”参谋长不为所动。(未完待续。) 361 奴役物理学 “大西北还没有变成第二个撒哈拉沙漠,就是最好的证据!”肖璇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勇气,和参谋席最高长官四目相对。参谋长越怀疑不屑,肖璇越盛气凌人,惊得连殷德都侧目望她。 肖璇和参谋长成单刀之势,仗胆直言:“你要证据?我给你算一笔帐。一万吨梯恩梯炸药释放能量是四十二万万焦耳,而庄课长在囚徒的腹中引爆了一枚0.5万吨级便携氢弹。按照空气的比热容,一立方米空气升高一摄氏度,需要12.9焦耳的能量。而这全部的能量全部锁死在0.75立方米的狭窄空间内,求当时囚徒腹中的温度?” 参谋长瞠目结舌,被一道高中数学题难住了。 肖璇的指节轻轻叩在桌上,咄咄逼人地自问自答:“210000万焦耳除以12.9,等于1,627,906,976,744摄氏度,所以课长在囚徒腹中引爆氢弹后,那尺寸之地的温度刹那高达1.6兆摄氏度!这是什么概念?太阳表面也不过6000度!这无与伦比的高温,全都被无敌的囚徒外壳牢牢锁在0.75立方米的空间里。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殷德第一次看见肖璇用数据狠狠抽打上司,这无情的鞭笞让他喉咙发哑,说不出话来。就连参谋长都吞了口唾沫,无力地保持沉默,屈服在肖璇的质问之下。 参谋长答不上来,他要维护面子,只能等待肖璇自问自答。 “1.6兆摄氏度的溫压。锁死在直径15公尺的圆柱体内。当囚徒的外壳破裂的时候,一秒内爆发的热量高达2兆5千亿kcal!这热量足够让半径1400公里内的区域气候逆转。从长冬陷入永夏。如果按照正常的物理学辐射定律,整个日本列岛和朝鲜半岛都会被波及。从此再也看不到富士山顶的积雪,再也感受不到冬天的凉意。这些后果,你们根本没有计算过,是吗?” 参谋长和殷德面面相觑。他们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 “并且,囚徒外壳破裂后,激射出一束等离子流。我给你们普及一下正常展开的剧情是什么样子:要把1平方公尺的岩层融化一公尺深,只需要51万kcal,而100万度的东西在1秒内每平方公尺会放出14兆kcal,也就是说。1秒内100万度就足够烧穿2万7千公里厚的岩层,也就是说,在0.47秒内,囚徒外壳破裂射出的等离子流就可以射穿地球。”肖璇顿了一下,然后蹙眉耸肩:“1.6兆摄氏度,我都不知道怎么形容了。” 参谋长的胳膊过电,手指酥麻,脸上火辣辣地发烫。他在椅子里正襟危坐,双手插在一起。严肃地凝望肖璇——他已经理解了肖璇的话了。 如果按照正常剧情,不仅栖凤基地早已汽化蒸发,就连星球的地幔都会被射穿一个幽深隧道,地球会像巧克力球被烧红缝衣针刺穿一样。被等离子流烫出个对穿的洞来。而整个国家会进入永无冬日的炎夏。 这一切后果,都归罪于囚徒的外壳太过强大,完全隔绝外壳两侧的热量和能量交换。导致区域温度比普通氢弹爆炸的芯部温度高太多。所以当囚徒的外壳破裂时,实际上会出现灾害性后果。而不仅仅是熔塌了剑炉。 但是,这一切并没有发生。 为什么。 “为什么这些灾害没有发生?”殷德知道参谋长拉不下脸来开口。于是艰难地吞了一口唾沫,干巴巴地打破难堪的沉默,开口询问肖璇。 肖璇走到荧屏下,伸手轻轻拍画面里的“无限涌动机关”:“因为在那个时候,骄傲的囚徒已经死亡,无敌的外壳已经熔开,囚徒体内的‘无限涌动机关’暴露在溫压环境中,在接近太阳核心压强的高压下,在1.6兆摄氏度的磅礴能量中,‘无限涌动机关’启动了,它连接了史上最不可思议的两大坐标:微观世界的纯能量宇宙‘迪拉克之海’,和宏观世界中能量最磅礴的氢弹爆炸芯部。” “然后?然后就让那足够烤熟大西北的高温烟消云散了吗?”殷德失声问。 “然后发生了非常简单的事情。”肖璇淡淡说,“根据爱因斯坦质能方程e=mc?,以银河系最优质的能源储存物质‘灵能物质’为载体,这磅礴的能量全部在‘无限涌动机关’的介导下完成了质能转换。于是能量消失,质量产生,在一切结束之后,庄课长重新出现,把维内托抱离了事发地点。但是这个过程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庄言就再次消失。” 肖璇咄咄逼人地丢出结论:“这,就是你要的证据。不知道你是否满意,参谋长先生。” “这是真的?”聂荣翔终于坐不住,站起来吼道:“在氢弹殉爆中牺牲的庄言又第二次出现了?这种事情真的发生了?我为什么没有收到报告!” “因为根本没有人相信这种事情!维内托向李参谋禀告过,但是被当成了纳米蠕虫引起的高烧呓语!李参谋差点把维内托当成疯子!”肖璇无视总参谋长的怒吼,不甘落后地和军方第一人比赛嗓门,用更大的声音嚷了回去:“可是先生,拒绝接受不愿接受的真相,这不是疯人院的基本职能吗?” 聂荣翔吼不过肖璇,拼命克制下来,孺软坐回椅子里,气喘吁吁地重复:“因为质能转换,导致庄言出现、高温消失这两件事情同时发生,所以栖凤基地才没有被蒸发成一个巨大的陨石坑,这是你要表达的概念吗?” “是的,是的,是的。”肖璇分别确认,然后补充:“这次质能转换,是量子化的庄言第一次从微观世界突破到宏观世界中来,这也验证了量子战士改造计划是确凿可行的。我之所以同意加入封神计划,就是因为维内托和我说起过这件事情。而我选择了相信她。” 肖璇凝望被摧枯拉朽的真相打击得奄奄一息的总参谋长,诚挚劝说:“所以,您也应该相信我,先生。这不是为了某个人的利益,而是为了国家走在物理学前沿,为了物理学指引人类的未来,为了人类的未来更加光明而进行的必要探索。我们会牺牲,但是我们的研究成果会保留下来,当我们驯服狂野的物理学那天,再多的外星人也无法奴役我们了,因为我们将奴役银河。” “我同意。”参谋长拍板。(未完待续。) ps:  本章的计算内容来自书友传说中的宅男的指导,谢谢啦。我之所以能尽量写的逼真还原,多亏了各位书友的指导和帮助,谢谢大家。 362 给我个不叫停封神计划的理由 肖璇如释重负地倚着墙壁,松懈了点儿。她费尽口舌,终于换来了总参谋长斩钉截铁的三个字“我同意”。 她已经把试验后果说的很清楚,无限涌动机关可能会把整个试验基地吸掉,化成一片巨大的陨石坑。但是利益也是显而易见的:他们如果成功驾驭了这枚“无限涌动机关’,就能从狄拉克之海借取能量,拥有无限永动机一样的动力引擎。其次,他们还可能重现奇迹,借由质能转换,让量子生命再次突破到宏观世界里来。 前者具备长远潜力,后者能满足短期需求。参谋长不可能不答应。 不对……参谋长不可能不咬钩。 “但是。”参谋长提出条件,“你们必须把‘无限涌动机关’里的信息复制一份,下载到核心资料库里。” 参谋长看着肖璇,无情地解释:“你说过,你们的整个工作班子有可能连带基地一起被次元门吞噬,我必须留下成果,免得一事无成。” “好的。”肖璇咬着嘴唇,接受了条件:“还有一个好消息,无限涌动机关里记录了超级溶血菌的培育信息。破译了这些信息以后,很快就能研制出针对超级溶血菌的特效药,栖凤基地的各位同僚很快就能从冬眠中苏醒过来了。” “培育信息?”参谋长敏感地竖起耳朵,蹙眉问:“那么我们也可以培育出超级溶血菌,是吗?” “我们可以培育,但是我们无法掌控。超级溶血菌接受微波信号后。才会释放溶血素。而囚徒可以释放这种微波信号,所以量产细菌炸弹可能会对我国公民产生威胁。我建议您打消这个危险的想法。先生。”肖璇一眼看穿了参谋长的心意。 “唔。”参谋长沉默,略感不悦。肖璇屡次顶撞他。让他颇不适应,但是肖璇的构想过于惊世骇俗,参谋长决定暂时容忍。 “那么,国安局将全力配合封神计划,努力让庄言作为共和国第一名改造量子战士,投入使用。”殷德非常坦率,早已决定支持肖璇,于是代她开口,试图一锤定音。 “还有一个问题。”参谋长按桌站起来。目光垂在桌面上,肖璇却油然有种危机感。 参谋长绕开桌子,走到肖璇身边来,让肖璇嗅到一股斯文的古龙水气味,这让她有点慌。她低着头,视野被漆黑的军大衣占据,上面三枚闪闪发亮的五角星金纽扣有慑人心魄的威严。 “你,和庄言,有股同样的气息。小姑娘。考虑到你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助手,我认为你和庄言具备同样不讨人喜欢的特质。”参谋长终于把话挑明,承认参谋部追捧的英雄其实令人生厌:“你们都有藐视权威的本能,所以我必须确认。军方耗时费力打造出来的量子战士,不是个和参谋部玩心机的刺儿头,而是绝对服从命令的优秀士兵。我绝不能容忍骗取氢弹的旧例再发生第二次。无论它的动机是多么感人肺腑。”参谋长盯着惊惶低头的肖璇,阴森森地呢喃。 “您多心了。先生。我非常尊重您。”肖璇试图示好,但是来不及了。 “我的感受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的行为和性格。”参谋长一针见血,“所以,你能保证,庄言作为量子战士的不二人选,他有绝对服从参谋部的理由吗?” 殷德踏前一步,试图解围:“总参,在这个时候计较这些……” “这件事情国安局没有发言权,你别管。”参谋长斥退殷德,逼问肖璇:“我知道知识分子的桀骜,你们目空一切,不服管教,这些我都可以接受。我唯独不能容忍阳奉阴违。庄言骗取氢弹,已经是无从追究,我可以揭过不提;但是你现在试图用国家的技术和资金去复活你的课长,并且赋予他无比强大的力量——如果庄言不会绝对服从参谋部的指令,后果会比骗取氢弹更加严重,因为我们将赋予庄言无法控制的超能力,我们也无法收回赋予他的力量,假如控制不了他,我宁可失去他,我宁可叫停封神计划,因为我绝不会冒着养虎为患的危险造神。” 肖璇明白了。她颤抖着说:“我可以保证,通过量子改造计划制造的量子战士会绝对服从参谋部的命令。我们可以给量子战士植入洗脑程序……” “休想骗我。”参谋长一眼看穿,无情戳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扭扭捏捏的答应李参谋的邀请,假装被迫参与封神计划,只是为了掩盖你对这份计划的狂热期待罢了。其实你对庄言用情至深,你在处心积虑的策划他的复活。动情的女人最易看穿,你骗得了李参谋,骗不过我。你现在底牌用尽,可以给我最终的理由了。” 肖璇双腿发软,手偷偷扶住桌面才稳住没踉跄跌退,被参谋长凉飕飕的声音吹得背脊发凉,樱唇颤抖,撩开遮面的长发,抬头软软问:“什么理由?” “给我一个不叫停封神计划的理由。”参谋长的白色八字胡轻微颤动,逼近肖璇,盯着她狠狠地低语:“你终于找到了复活庄言的一线希望,你一定不想放弃吧?但是我告诉你,如果不能保证量子战士绝对服从指挥,我会立刻叫停封神计划,解散你的小组,加密你的资料,让量子战士和米迦勒的阴谋一起见鬼去吧。共和国已经不需要更多变量了,你知道这是我的不二选择——所以,告诉我一个不叫停封神计划的理由!” 殷德屏住了呼吸,他知道老狐狸已经轻易把握到肖璇的牵挂,正在攻取谈判制高点,收缩心理包围圈,给肖璇套上锁链。 御下之术是读心术的一种。聂荣翔参谋长年过半百,胡须花白,早练就了看穿人心的功力,他放任肖璇努力至今,就是要挑肖璇最脆弱的时候,狠狠掐住肖璇命门,令她为参谋部服务,为庄言套上枷锁。 他叮嘱李参谋笼络庄言,只是表面的努力,他从没在李参谋身上寄托过希望。 只有通过肖璇来控制庄言,才是真正的制衡。体制内的制衡术是用人的要诀,参谋长既然了解到了庄言的重要性,就早已接受了这个现实,并且考虑怎样把现实转化为优势——现在突然压迫肖璇,就是要亲自出手,给庄言这匹野马套上笼头。(未完待续。) 363 一纸公函的昂贵代价 肖璇明白了总参谋长的意思。她的睫毛颤抖扑扇,目光躲躲闪闪的瞟了咄咄逼人的总参谋长一眼,心里不甘就此失败,不舍得计划叫停,更不忍心庄言阖然长逝,宛如着急翻本的赌徒,狠劲上来,抓紧时机,闭目答道:“你不需要叫停封神计划,因为量子战士绝对会服从命令!假如量子战士的没有保留人格和记忆,那么我们可以对其进行洗脑,令他催眠式服从指令。假如……” “我问的是,庄言保留了人格和记忆的话,你怎么令他服从参谋部。”参谋长粗暴的打断肖璇,强迫她在慌乱中马上决断。 肖璇努力镇定,胡吹瞎扯:“如果庄言保留了人格和记忆,他,他也会服从命令的,我会劝说他保持忠诚,他,他偷偷喜欢我,他会认真听取我的意见的,我对参谋部忠心耿耿,我一定会……”她挥舞小手,努力讨好参谋长,都语无伦次了。 “封神计划全部取消。”参谋长扭头对殷德说。 “这……”殷德第一次手足无措。 参谋长斩钉截铁:“任何承诺在兑现之前,都是一钱不值的空口白话。见鬼去吧,我不会相信这个女人的胡扯,她只是想复活情人罢了,根本没办法保证量子战士的忠诚,我很失望,非常失望。” 他冷冷瞥了失魂落魄的肖璇一眼,冷漠地宣布:“我容忍了你的小聪明,你却没办法给我一个令我踏实的理由,那么我只能当即止损。避免更大的投资错误。你可以离开了,肖璇少尉。” “你。你说的对,”肖璇茫然的睁大眼睛。失魂落魄的茫然喃喃:“我爱他,我处心积虑做这些,只是想抓住一线希望,让他再回我身边罢了。参谋长,你不要叫停封神计划,我愿意保证,只要我一息尚存,量子战士就不会背叛参谋部,他会忠诚地战斗。不问任何理由,服从一切指令,因为我在他身边。” “你凭什么?”参谋长盯着肖璇问。 “他,他,”肖璇无力的抬眼仰望参谋长,她招数用尽,弱势的去争取当权者的一丝信任:“他是爱我的,他抱过我,会脸红。会说让人心跳的话,在他死之前,他是舍不得我的,我能感觉到。我真的能感觉到,所以我才舍不得他!他是那么重感情的人,就算平时和我吵吵闹闹。在关键时刻他一定会为我挺身而出,为我牺牲一切。他就是这样的人。这就是您不叫停封神计划的理由,他爱着我……凭这个。足够了。” 肖璇说完,精疲力尽的垂下头去,长发坠在肩上,绝望地听天由命。 参谋长沉默了一会,意外地买账,乘胜追击:“他爱着你,证明你能够左右他的立场——但是,你怎样能够保证你的立场坚定不移呢?” 肖璇知道,这是最后一搏了。参谋长不会给她第二次机会,他已经把利益关系说的非常清楚了。 封神计划的理论准备已经非常充足,和庄言再次相会的那天已经近在咫尺,肖璇就像烟瘾发作的少女,没办法保持理智,她宁愿砸锅卖铁,牺牲所有,不顾一切的去追求记忆中不能释怀的味道。 那种咖啡伴杂着香烟的味道。 肖璇头皮发麻,抬头看参谋长,晕乎乎的开口,仿佛有另一个自己离开了身体在说话:“国安局有一种植入污点罪犯体内的监视设备,可以监测卧底罪犯的心跳、血压、脉搏、体温,还能监听罪犯的声音与对话。你将一套这样的设备植入我的皮下,你就能够保证我的立场坚定不移了。” 参谋长凝视肖璇,慢慢踱步,围着肖璇转两圈,才慢条斯理的点头:“好,很好,这才是有意义的交谈。这样一来,我们的信任链条就完整了。虽然庄言究竟爱不爱你,还是未知数,但是你的提议颇有道理,值得尝试。” 肖璇默然不语。 “于是军方会提供封神计划需要的一切人手、资金、技术援助和设备支持,你可以在大西北荒原选取一片安全的无人区开展‘无限涌动机关’的造神实验。从此以后,你直接对我负责,你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兑现你的诺言,让庄言死心塌地的爱上你,并且永不背叛。”参谋长走回办公桌后,拎起公章往文件上狠狠一按,温柔的说:“封神计划正式立项,相关文件会在你的监听系统植入以后发放到你手中。你可以去做手术了。” 肖璇向参谋长鞠躬,默然离开了昏暗的办公室。 殷德没走。他盯着儒雅伫立的参谋长,眯起眼睛叹息:“那么桀骜的姑娘,竟然被你收拾得服服帖帖。你原来早就知道肖璇在骗李参谋?” “每个人都有牵挂。攻心为上,攻的就是牵挂之心。”参谋长收拾文件,轻快地回答,好像不当回事:“她当然会屈服,因为我选了正确的时机:她瞒天过海地骗过了参谋部所有人,顺风顺水地把封神计划进行到了最后关头,正是欲罢不能的时刻,这时候叫停封神计划,她会比一个喷嚏打不出来还难受——在这个时候谈判,我是必胜的。” 参谋长抬头望殷德,五指在黑暗中攥成拳头:“庄言从此是我的人了。肖璇以为她是渔夫,但是我才是钓到大鱼的人。” 投影仪的闪光照得参谋长的老脸熠熠生辉。 殷德点头,无声告退,一袭宽大的黑大氅移出门去,在关门的时候,才轻轻飘来一句话: “你的驭人之术果然炉火纯青。但是有一处硬伤,你要当心。” “什么硬伤?”参谋长追问。 “皮下监听系统可以随时取人性命,所以肖璇押上命来博取你的一纸公函——但是你别忘了,总有人不怕死。”殷德的宽大的背影在门口驻留了一秒,漏进来两行黑白分明的光线:“囚徒就是忽视了这一点,才身死魂灭;你不要重蹈囚徒的覆辙,最后功败垂成。” 参谋长哑然噎住,说不出话来。 “庄言身边的女孩,怎么可能怕死?你若不照顾好肖璇,翻了船可别怪我没警告你。”殷德知道忠言逆耳,所以点到为止,说完这句,披风一飘,人已经走远了。 参谋长扑通坐进椅子里,连灯也忘了开,交叉十指,融在昏沉沉的黑暗里,陷入长考。(未完待续。) 364 要相信你们的爱情 九泉卫星发射中心这两天紧张得像过节,呈现一片繁荣的忙碌。△¢頂點小說,就连苍茫夜空都被发射中心的灯火照亮,漆黑的夜幕都被渲染上薄薄的血红。 传奇战机怒火凤凰安静停泊在航天飞机起降跑道上。一公里外,一座高耸入云的火箭发射台拔地而起,它由坚固的钢梁和支架编织而成,宛如瘦身之后的埃菲尔铁塔,正紧紧搂抱着一枚线条流畅的美丽火箭,蓄势待发。 发射台下,十八轮重卡不断运来火箭的整流盖、发射舱、燃料瓶和琐碎部件,组成一条川流不息的长龙,有条不紊地驶入地下基地,去组装即将批量发射的第一期工业火箭群。 这条旗鼓喧天的车流,就像一行成群列队的工蚁,源源不断地依序爬进地下蚁穴里去。 发射中心琳琅满目的灯光映红了方圆二十公里的土地。从夜空俯瞰,发射中心宛如黑色旷野上闪闪发亮的一圈篝火。 维内托穿着紧身衣,坐在怒火凤凰的垂直尾翼上轻轻晃腿。机场上满地跑的勤务人员细如蚂蚁,一个个匆匆而奔,不知道在提心吊胆地忙碌什么。维内托高高在上,俯瞰这些渺小的生灵,心里牵挂着另外的人。 她牵肠挂肚得胸闷气短,只有坐在冷风飕飕的半空中,远离人群的视线,才能喘上一口气来——她不希望让这紧张的心情扰乱了稍后的护航任务,所以在高处不胜寒的垂直尾翼上独处。 忽然肩膀一震,耳机里响起信号:“总参谋部来电。” 维内托接听电话。听见肖璇喘息着问:“你要起飞了?” “是的。”维内托的小腿不晃荡了,静静垂在半空。冷风吹拂。安静的银发飞舞飘扬,维内托屏气凝神。等肖璇开口。 “公函到手,封神计划启动。一切交给我处理,你安心上天。”肖璇匆匆说。 维内托心中大石落地,却不踏实,提心吊胆地追问:“你说庄言现在的状态是量子生命,而量子生命会向狄拉克之海中坠跌,从此人鬼殊途——封神计划能够阻止这一切吗?” “封神计划不能阻止。”肖璇斩钉截铁地说。 “那!”维内托发出戛然而止的尖叫,她险些从50米高的垂直尾翼上掉下去。 “但是我能!”肖璇匆匆地说,“如今一纸公函在手。整个实验有我全程参与,封神计划早就被我改得面目全非,变成虚空救援行动了。但是此事密级极高,也许就算庄言重回世间,参谋部也会告诉你计划失败,庄言死透了——聂荣翔不会让你们强强联合的!所以无论如何,不要相信参谋部,庄言一定会回来,他会来找你。你要微笑面对庄言的讣告,然后坚强地等到他出现的那一天!” “那你……”维内托话没说完,被肖璇飞快打断: “我马上要去做手术了,这是我给你打的最后一通电话。从此以后,我便不认识你,我们之间再无瓜葛。是陌生人。记住,庄言会回来。你们会重聚,我以生命担保。不要相信谎言。要相信你们的爱情。”肖璇匆匆喘息,一边断续叮嘱,一边走走停停,像在东张西望。 “你遇到了什么?你那么健康,为什么要做手术!你怎么偷到机会来打这通电话的……”维内托情急关切,噼里啪啦问个不停。 “我还不是看不得你那副未亡人的小模样!人死了你还那么惦记,月下长谈,凄凉得甜蜜温馨,坚定得义薄云天,对单身狗造成一万点伤害。死掉一个都能秀出一波恩爱,我也是服你们了。于是我叫你如愿以偿,别碍我眼。”肖璇不忘挖苦维内托。 “那你……” “我,你,从此一刀两断。我从此为总参谋部工作,不认识黎塞留,也不认识你。”肖璇绝情地吩咐,斩钉截铁地宣布:“三十秒就要被追踪ip了,再见。” 肖璇果断地挂掉了电话。维内托呆在冷风里,听着耳机里的嘟嘟忙音,过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删除了通讯记录。 忽然,一公里外火光爆涌,喷薄的液态燃料燃烧成滚滚流淌的烈焰,在火箭发射架地步铺展蔓延,然后托起沉重的火箭,将一截玉柱缓缓端起,逐级加速,渐渐送入漆黑的夜空,化作一枚火柴似的光斑,淹没在沉甸甸的夜幕里。 “首枚建材火箭发射成功,天庭计划第一期第一批次第一枚发送完毕,准备第二枚发射计划。”耳机里传来通讯广播。紧接着,电子音咝咝一响,换了频道,一个男中音沉稳命令:“这里是九泉发射中心塔台,共和国天军护航机编队准备升空。怒火凤凰作升空准备,10分钟后点火发射。现在开始计时……” 维内托拉起衣领的拉链,紧紧裹住脖子,轻盈一跃,跳下十米高的垂直尾翼,稳稳落在机背上,举起双臂,走平衡木一般高高低低的走向机头,心里默念肖璇的嘱咐: “不要相信谎言,要相信你们的爱情——坚定地等庄言回来找你,他一定会回来!” 蓬勃的火焰在跑道上点燃时,就连停在远处的空勤小卡车都被引擎喷射的气流刮得簌簌发颤。目睹怒火凤凰滑入长空、昂头冲天而去时,地面上的空勤人员个个心醉神迷,纷纷伫立,垂手仰望那两朵闪耀不灭的蓝色推进烈焰,心潮澎湃,激昂壮阔。 在这个忙碌不凡的夜晚,历史悄然揭过一页,时代正在被伟人改写。韬光养晦的东方巨龙开始吸纳天地元气,筹备冲天一跃;厚积薄发的国家正在破釜沉舟,酝酿背水一战。 就连懦夫都可以挑起战争,但是只有英雄才能结束战争,入侵者将跪倒在胜利者的皮靴前,乞求被害者的宽容和仁慈。 怒火凤凰一飞冲天,必将一鸣惊人。 ———————————————————————— 大西北的一处荒野上,不知何时修建了粗糙的公路。短短一个礼拜里,复杂的露天仪器次第运到,精锐的装甲部队纷至沓来,简易的钢板房拔地而起,一伙仓促的科学家在这片无人区的中心匆匆忙忙地扎下了营帐,开始布置电光四射的古怪基地。 在特战部队的严密监视下,一个漆黑的铁箱子被行色匆匆的科研人员提进了科研建筑群的核心。然后所有人都匆匆撤离了,抛下了数不清的装备和物资,留下了空空如也的建筑和雷达,纷纷乘坐武装运兵车和指挥吉普,扬起一路黄烟,纷纷绝尘而去。 他们像一掷千金的土豪,建造了行宫又置之不顾,弃若敝屣,离开的时候都没有回头望一眼。 车队狂奔了一百公里,才陆续刹车。车尾扬起的烟尘缓缓沉淀下去,黄烟散尽之前,车队都沉寂无声,像是死掉的弃车一般。 然后,狂风骤起,奇观降临了。(未完待续。) 365 无限涌动机关导致的奇观 晴朗的天色突然被炽白的闪电划分成三瓣。干燥的天空变得湿漉漉,仿佛有无数欢呼雀跃的电子在奔腾呐喊,电离的空气躁动着酝酿雨水。万里无云的天上,开始“喀拉喀拉”炸响闪电。奔雷乱窜时,底下的临时基地早消失不见,被一个漆黑的漩涡取代。 在那个漩涡的中心,连空间都褶皱起来,荡漾着热空气一样的波浪。 仿佛开足马力的吸尘器放在了床上,整个黄扑扑的大西北荒原被一个漩涡扯得像攥皱了的黄床单,坚实的土地像荡漾的波浪一样被吸进漩涡里去,满天乱飞的钢板房、吉普车、电池板、雷达天线,都像龙卷风里的纸屑一样转圈儿飞,打着滚坍塌进漩涡里。 整个大地像地毯,被生生拽向那个漩涡。 停滞的车队突然惊恐地全部发动,狂喷尾气,抓地空旋的轮胎刨出冲天泥土,轰鸣着拼命加速,争先恐后地向远处逃离。但是漩涡吞吸大地的速度如此之快,车队像在跑步机的履带上狂奔,就算跑得大汗淋漓,都像在原地踏步,没有离去半分。 仿佛他们开启了一枚黑洞,眨眼就要把世界吞食。车队狂奔了大约半小时,车尾灯反而离开漩涡越来越近。杂草,沙砾,树苗,纷纷擦着车窗倒飞而回,旋转着跌进那漩涡里去,就像被龙卷风刮起来一样身不由己。 而漩涡中奔涌而出的狂暴电子迅速电离了大气,积雨云凭空出现,刚刚还晴朗炎热的天空,突然浇下倾盆大雨。满天纷飞的黄沙都变成了浊浪滔天的泥浆,糊得车窗一片橙黄。 抽打大地的滂沱大雨,迅速将干涸的荒原变成一片泥潭。车轮马上开始打滑,四个飞转的轮胎全部失去抓地力,在泥淖的大路上咆哮怒转,刨得泥水冲天,整辆车却像坐滑梯似的飞快滑向背后的大漩涡。 原本只吞没了临时基地的漩涡。眨眼已经扩张得有半个海淀区那么大,漆黑幽深的漩涡里漏不出一丝亮光。从高空俯瞰,漩涡就像个黑漆漆的保龄球嵌在黄橙橙的荒原上,只是多了些电闪雷鸣。 少顷。那个黑洞洞的漩涡仿佛用尽了力气,突然停止了扩张,渐渐烟敛云收,雨过天晴。夺路奔逃的车队继续狂奔了半个小时,直到挡风玻璃上的泥水被重见天日的太阳晒干才停下来。 事后测量。大西北荒原上凭空多出一个直径二百五十公里的浑圆巨坑,深不见底。据卫星照片显示,在巨坑形成后,就算车队狂奔了半个小时,看上去也像停在巨坑的边缘,像是没有移动半分——大概是六十公里的位移对巨坑来说不值一提,到了微不可察的地步。 车队惊魂甫定地挺稳,车门一开,滚下几个吐得天旋地转的科学家来,洁白的科研服在半湿不干的泥地里一滚。顿时形象全无。然后陆续跳下来一大批精疲力尽的特战部队,跌跌撞撞地拄着突击步枪,摇摇晃晃转过身来,惊讶得下巴坠地。 他们眺望到六十公里外,横亘着一条黑洞洞的深渊,它深不见底,又遥无边际,切口整齐锋利,完美得像一片人工挖出的天下奇观。左右一望,漆黑的深渊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这一刻。他们愿意相信地面是一方棋盘,而他们已经站在了大地的边缘。 特战部队们痴痴拖着步枪,茫然跌撞前进,竟想去朝拜面前这座恢宏广邈的深渊。仿佛目睹了神迹。整个心灵被洗礼,灵魂也升华,油然觉得像站立在天之崖际,眺望人鬼分界;又像抵达了海之岸角,而大海早已滴水不剩,只剩下万仞绝壁。 而这个深渊。就是刚才追逐了他们整整半个小时的死爪——如果他们不是提前撤离了一百公里,如果他们没有及时发动引擎亡命飞奔,也许早就变成了这个深渊的一部分,坠入地底,变成深渊里的魂灵。 肖璇最后一个跌下车来,扶着车门捧心干呕,吐了个昏天黑地,才两眼昏花地抬起头来,看着一望无际的漆黑巨坑,失神松开车门,跌跌撞撞地往深渊方向走去。 空气中弥漫着臭氧的清新,让特战队员们迅速清醒过来。小队长迅速追上跌跌撞撞的肖璇,厉声喝道:“你这个实验的破坏力比一百颗氢弹试验都可怕,你不能过去,太危险了!” “危险?”肖璇扭头看队长,双目朦胧凄迷:“空气已经电离完毕,大地也停止崩解,逸散出来的能量已经挥霍殆尽,一切都结束了。这个坑只不过比一般的钻石矿坑大了些,我想过去看看罢了。” “你要看什么?”队长对肖璇的话坚信不移,听话地松开了她的胳膊。 “一个故人。”肖璇头也不回跌撞挪向那个坑。 远处旋翼呼啸,三架直升机编队躬身逼来,追向肖璇。少顷飞机触地,接肖璇登机,然后拔地升空,翘着尾翼,全速飞向那广阔无垠的深渊。 肖璇隔着直升机的舷窗俯瞰,瞧见大地上多出一个黑洞洞的圆,仿佛上帝在地球上用圆规割出个正圆揭掉,留下一片漆黑的残缺。 三架一组,分作五队,整整十五架武装直升机在深渊上空盘旋。 肖璇听见机载对讲机在丝丝回报:“报告老鹰,秃鹫小队已经由东南方向沉入深渊,目前海拔负一百二十米,还在下降。” “注意安全,开启探灯,测量深渊深度。我将从西北方沉入深渊,搜索生命痕迹。”刘宁回复。他军衔最高,代号老鹰,是五组直升机编队的负责人。 “入坑越深,越难保持平衡,嘱咐大家注意安全。”肖璇提醒。 “放心好了,我能把直升机开出战斗机的效果。就算底下有电力风暴,我也能把你们活着带出来。”刘宁信心百倍。 副驾驶不放心,扭头问个明白:“坑底下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吗?”自从跟了肖璇,他的三观早就被各种奇观壮景冲击得摇摇欲坠,就算探照灯马上扫射到阴曹地府的招牌他都不觉得稀奇了。 “没什么可怕的,只是这个坑是物质崩解形成的,越往下,崩解产物密度越高。容易产生爆炸性复合反应,所以有一定危险性。”肖璇如实相告。 副驾驶噤若寒蝉,在胸口画十字架。 刘宁专注驾驶飞机,试图稳定军心。转移话题:“什么能量,能让物质崩解到形成这么大一个天坑?” “我们在离开基地前启动的那个装置,似乎不太稳定,它显然以最大功率运转了一下,连通了能量宇宙和物质宇宙。从狄拉克之海里截取了巨大能量,借给了临时基地。但是地球上没有什么物质能够承载这种数量级的能量,就像引火烧身一样,哗啦一下,连基地带陆地,全都发生了崩解反应,被打回原子形态。”肖璇歪头重新系头发,满不在乎地解释着,仿佛这丧心病狂的奇景早就在她的预计之中:“大气电离,产生雷电和暴雨也是释放能量的一种方式。我估计当时是有极光的。只是我们忙着逃命,没有条件观赏而已吧。” 副驾驶猫腰窝在椅子里,心里腹诽:“谁有心情看极光啊,刚刚吓得菊花一紧都能切断雪茄了啊!!” 刘宁知情权较高,蹙眉问:“既然地球上没有什么物质能承载这种数量级的能量,那么还做这个实验干什么?这个装置毫无意义。” “除非把这套实验搬到华盛顿去。”副驾驶邪恶地说。 “把东京蒸发了似乎也不错。这个天坑的面积不小,保守估计,足够给日本列岛做个整形手术了。”刘宁露出险恶的微笑。 “难度颇大,比不上东风洗地方便。”副驾驶赶紧打住。 肖璇安静听他俩嘀咕完,才淡淡回答:“只有一种载体能够承受这种能量。来充当储存、释放这种能量的介质。” 副驾驶扭头看肖璇,好奇地盯紧她的嘴唇。 “灵能物质。”她慢慢说。 “可是我们没有灵能物质。灵能物质可以说是囚徒的血液,灵能物质外漏,囚徒也就死了。囚徒如果死了,我们就胜利了,搞这些实验有屁用。这是个鸡生蛋、蛋生鸡的无限循环。”刘宁感慨。 “不,我们有灵能物质。”肖璇扭头看舷窗,注视着三束强光探照灯在漆黑的深渊里乱晃扫射:“而且是充分活化后,以粒子云的形式存在的灵能物质。只要它重新建立化学键、组合成型。从微观世界突破到宏观世界中来,就会成为史上最优秀的能量储存介质。这就是我们的终极目的。” 屠龙故事的结尾,都是千篇一律的结局:屠龙圣徒沐浴了沸腾的巨龙之血,赋予了“他的灵”更强的力量,于是“他的魂”看见了极致的真理,所以“他的肉”得以保留。圣徒的“魂、灵、肉”均胜于众天使,他便具有了三位一体,他便具有了神之面容,他就是离开神最近之人。他就是炽天使中的炽天使,他是崭新的神之右手。 米迦勒是个优雅的天使,她总不会无缘无故地写下这样蹩脚的故事。 所以,这一切都是有道理的。佛教有一句话说的很贴切,命是一个人的因果,很多时候都是没有办法的,如果我们不能与命换,那就只好拿命换。 “有的人拿命赚钱,有的人拿命考试。而我庄言,只不过在拿命装逼罢了。”庄言说服肖璇往防护服里内嵌氢弹的时候,捏着她的手说。 肖璇回忆起庄言安慰自己时说的这些话,把红润丰满的嘴唇咬出一线雪白。 “装了逼还想跑,问过我的意见了么?”她恨恨想,指甲抠着皮椅:“就算你魂飞魄散,我也要救你还阳。今生的缘分还没完,没有我批准,你别说夭折做鬼,就连立地成佛都不行。” “侦测到生命反应。”副驾驶突然轻轻喊道。(未完待续。) 366 可怕的男人从窗户爬上来了 “在哪里?”肖璇接过生命信号扫描仪。 “在墙壁里,而且……”副驾驶吞吞吐吐。 肖璇一看扫描仪,知道副驾驶在犹豫什么了。扫描仪标亮了一面绝壁,里面有几块光点在辐射热量,证明存在新陈代谢,生命指征明显。 问题是,那是好几块。 肖璇慌乱了一下,声音哆嗦着指挥刘宁:“西南角500米外的洞壁里有生命反映。飞过去,确定坐标,命令地面工兵连垂降绳梯,下来挖掘。” 刘宁招呼了一声僚机,依令飞过去。直升机越靠近洞壁,气流越乱,刘宁绷着脸专心驾驶,直升机如履平地。 距离拉近以后,信号放大,肖璇心惊肉跳地发现,生命信号扫描仪上面的热辐射成像竟然是轮廓分明的人类残肢。一眼看去,赫然是几条残肢断臂深深嵌在花岗岩层里面。足踝手腕的开叉非常清楚,头颅躯干的轮廓赫然分明。 花岗岩层里面封印了一具被肢解的尸体。并且还维持了基本的新陈代谢,辐射着生命的热量。 副驾驶声音哆嗦起来:“肖,肖组长,这是尸魔还是妖怪啊,您用唯物主义辩证观给咱们解释一下呗?” 肖璇张口结舌。她震撼得无以复加。 刘宁听见这话,将直升机悬停,蹙眉问:“还过去吗?” “过去。”肖璇斩钉截铁,勇往直前。 直升机继续移向石块里的尸块。忽然,肖璇身边的助手失声惊叫,指着肖璇腿上的生命信号扫描仪嚷道:“没……没了!” 肖璇和副驾驶同时去看仪器,发现埋藏在石块里的热辐射刹那消失,尸块的轮廓杳无踪迹,就像没存在过一样。 “见鬼了……见鬼了!”副驾驶咬牙切齿地诅咒,强忍烟瘾,碎碎念着来给自己鼓劲。 突然,整架直升机剧烈震荡,在半空中倾斜一下,机舱顶上传来风扇剁骨头的连续钝响。直升机险些撞墙坠毁,刘宁骂了一句,拼命稳定机身,把直升机往上拉。 助手缓缓扭头看窗户,然后小手疲软无力地轻拽肖璇的袖子。 肖璇扭头看舷窗,瞧见淅淅沥沥的血河顺着窗玻璃往下蔓延,像粘稠的红油漆,已经涂红了半片玻璃。 “老鹰老鹰,我观察到有异常物体坠落在你的旋翼上,被打成了飞沫。请迅速离开洞壁,重复,请迅速离开洞壁。”僚机汇报。 “收到。”刘宁简单回复,然后对肖璇说:“我不管了,先回地面,检查飞机。”然后拽着直升机笔直爬升上去。 肖璇还在望着舷窗上的滴答血迹出神,忽然一揉眼睛,发现血渍不见了,直升机的舷窗明明就透明无比,还留着暴雨洗刷留下的斑驳污痕。 肖璇看助手,助手也在看她,两个人大眼瞪小眼,都怀疑自己精神出现问题。要么就是眼花了,要么就是有幻觉。 但是两个人同时罹患幻视,概率未免太低了吧。 助手是个比肖璇年轻不了几岁的小姑娘,她惊恐地蹙着眉毛,气若游丝地小声问肖璇:“组,组长,您看见我看见的东西了吗?” 肖璇低声喃喃:“看见了。” “它又没了,对吗?” “是的。” “是不是鬼啊?”助手面色雪白,一脸要中风的前兆:“这个诡异的深渊是不是冥界的入口啊?我们不会殉职吧?” 副驾驶终于承受不了心脏噗通跳动的力度,他开始掏出烟盒,想要吸烟。 肖璇心慌恐惧,无数个鬼故事不断扰乱她的思绪,叫她起一身鸡皮疙瘩。她紧紧攥住助手冰凉的五指,茫然摇头,说服自己:“不是鬼,不是鬼。一切都是可以解释的。” 物质不会凭空产生,也不会凭空消亡,守恒定律是绝对不能动摇的。 但是人的眼睛会欺骗大家,隐瞒真相。 当肉眼可见的宏观物质崩解到肉眼不可察的粒子状态,成为一片不可观测的概率性量子云,眼睛就得出了“它消失了”的结论。而事实是,物质只不过是遁入了微观世界,离开了肉眼的观察范畴而已。 所以,血消失了,不是消失,而是崩解——它变成了一片最细小、最基础、最飘忽的粒子,在准备下一次排列组合、键位架构、重组成型。简单地说,它从宏观态崩解到了量子态。 肖璇渐渐想明白,心中的希望像一枚豆芽拱出土来,伸展腰肢张开嫩叶,平添了生机勃勃的欢喜。助手惊讶地看见,肖组长苍白的俏脸转回红润,笑得春暖花开:“就算是鬼,也有不伤人的鬼,是吗。比如保佑你的爷爷奶奶,比如回来报恩的妖魔鬼怪。” 助手惊魂甫定,依旧莫名其妙。 肖璇咬唇忍笑,扭头凝望舷窗,注视窗外扫射黑暗的三束灯光,小鹿乱撞地想:“要完成‘宏观态’和‘量子态’的自由切换,至少要具备两个条件:1,量子生命已经察觉到了宏观世界的存在,并且做出了努力向宏观世界突破的尝试。2,组成量子生命的粒子具备强大的能量贮存和释放能力,可以将狄拉克之海借来的能量维持一段时间,来支持量子生命突破到宏观世界里来。这个条件,崩解的灵能物质可以完美胜任。” 忽然有人敲窗子:“停车。” “哈?”肖璇拧头,看见窗子外面,有个赤身裸体的男人努力扒拉着直升机舱门,蹙眉鼓颊,一脸支撑不下去的勉强:“我说,停车!” 那个男人的发型蓬乱,脸颊瘦削,眉毛浓密,一对精光闪闪的瞳仁费劲地眯着,身体宛如晨曦织就,淡淡的金光在肌肉和皮肤上缓缓流动。 “停,停车。”男人快扒拉不住舱门了,费尽全力地坚持得脑门青筋暴突,牙关咬得脸颊都鼓起来了。 副驾驶缓缓扭头,看见直升机外面挂了个面色狰狞的男人。副驾驶张大嘴巴,点燃的香烟从两指中间滑落,灼焦了皮椅。 助手小姑娘也吓愣了,红唇合不上,目瞪口呆地隔着窗户,和怒目相对的男人傻傻对望,脑子里天昏地暗的想:“天啊,这个来历不明的深渊果然是冥界的入口啊,可怕的亡魂已经顺着黄泉爬上来拉,都爬到直升机盖上面来拉!”(未完待续。) ps:  这两天更新不给力,今天终于有空了,开始将功折罪,认认真真地三更走起,谢谢各位的一路支持! 367 狄拉克之海的涟漪 然后助手发出小女孩做噩梦时才有的尖叫:“我的妈呀,鬼啊!” 刘宁扭头一看,斩钉截铁地喝道:“别怕,我把他甩下去!” “冷静!”肖璇失声尖叫,试图阻止。 刘宁义正词严地安慰肖璇:“肖姑娘别怕,我可是深藏不露的王牌飞行员!” 电光火石间,无线电里响起僚机凄厉的汇报:“老鹰!老鹰!观测到你的机舱外悬挂人形异物,头和身体近似人类,但是垂着三条下肢,请注意安全!我方无法开火,重复,我方无法开火!” “停车!”窗外的男人涨红老脸,青筋暴跳,挂在舱门上像狂风里簌簌乱颤的树叶,快坚持不住了。 助手小姑娘惊慌失措地拍打舱门上的窗户,稚嫩尖叫:“恶灵退散!退散!” 刘宁面不改色,扯着嗓门喊:“肖璇别怕!看我甩掉那个怪物,给你看看我的真实实力!” 然后笔直爬升的直升机昂头呼啸,上冲云霄,嗖的一下子冲出天坑,飞进大西北苍茫的天空里,然后开始作金蛇狂舞式机动。 肖璇张大嘴巴,看见机舱外的男人像体操运动员的流苏一样,在狂风中不由自主地猎猎飞舞。她惊呆了,一声“不要”被刘宁的嗓门压得像打雷时的水滴声,压根儿听不见。 僚机在无线电里赞叹地呐喊:“老鹰!你的机动太疯狂了,你把直升机开出了歼击机的风范!” 刘宁目视前方,镇定地喊:“甩掉他了没?甩掉他了没!看见了吗,虽然我是个讲纪律的人,但是不讲纪律时不是人!甩掉他了没!” 副驾驶双手扒拉着玻璃喊:“怪物快坚持不住了!再扭一下就甩掉了!” 然后肖璇奋力站起来,拿起生命扫描仪狠狠砸在副驾驶的飞行头盔上,用尽力气尖叫了一声,在嗓门上力压群雄:“甩你个头!叫你停车没听见啊!” “啊?停车啊?”刘宁这才听明白肖璇的要求,讷讷遵命,将直升机悬停。肖璇连忙越过吓坏了的小助手,拽开直升机舱门,伸手攥住奄奄一息的奇怪男人,用力拽他进飞机。 小姑娘看见肖璇救人,才意识到舱门外的男人是友军,低头看一眼他凹凸有致的腹肌,嘤一声捂住眼睛。 男人刚刚挤上皮椅里坐下,就抻直双腿,仰头喘息,像废掉一样软绵绵地躺在椅子里,右手却后怕无穷地攥牢机舱上的扶手,唯恐再次经历那********的刺激活动。他的腹肌急剧起伏,像回光返照一样喘息着,然后望着头顶喃喃道:“我有恐高症,你们还这么玩我,不错,不错。” 肖璇一听,这是要拌架,心中的牵挂思念都暂搁一边,用力抱胸,闭目抬头哼道:“没心没肺的家伙,就要玩你,玩死了是罪有应得,玩不死说明罪不至死。” 小助手听见这两人吵架吵得轻车熟路,好奇移开小手,睁眼看一眼那男人,陡然觉得眼熟,呆呆打量一会,幡然醒悟,突然掩住唇,指着男人惊叫道:“庄课长!你长得好像庄课长!你是庄言?你是从冥界逃回来的亡魂吗?” 庄言的身体已经逐渐降温到40度,皮肤上流转的淡金色也渐渐消退,变成中规中矩的人类肤色。他懒洋洋地瞥了一眼吓呆的小姑娘,瓮声瓮气地幽幽埋怨:“对,我是亡魂,从冥界逃回来,3次。” “四次。”肖璇忍不住纠正。 庄言咦一声,低头一想,真的是四次,又不肯败给肖璇,无耻地转移话题,开始骂起人来:“你们这些家伙,我好不容易扒住你们的飞机,居然不肯接纳我,你们都居心叵测啊,叫你停车听不见吗?” 副驾驶抱着被肖璇砸得微疼的脑袋,委屈嘟囔道:“停什么车啊,这是飞机啊,这是直升飞机啊,您当是街边搭便车啊?随叫随停啊?听到停车,我反应不过来啊。您稍微专业点,嚷嚷一声悬停,这不就明白了吗。” 刘宁早听明白来龙去脉了,明白封神计划圆满成功,自己的功劳少不了,按捺澎湃的激动,想起当务之急是甩掉黑锅,于是认真解释关键问题:“僚机报告说你是怪物,两个小姑娘又尖叫得跟逛鬼屋似的,我就以为是深渊里诞生了具有攻击倾向的不明生物袭击了飞机,所以想着把你甩下去。对不起啦,庄课长。” 庄言余怒未消,不依不饶地骂街:“你才是怪物,你全队都是怪物。” 肖璇不屑地低头瞥了庄言一眼,扯下自己的外套摔在他的腹肌上,声音细细地“呸”了一声,尖刻挖苦:“长了三条腿,僚机当然把你当怪物啦,你能怪谁?变态。” 庄言解释:“我自己的外貌,终于能自己做主了,我能放过这个机会吗?你看,现在我不仅有180厘米,还有180毫米,就差180平米了,一定很受姑娘欢迎。” 肖璇咬牙切齿说:“白眼狼,后悔救你回来。” 庄言说:“你长得那么漂亮,属于先天条件没有缺憾的人群,哪里能体会挫逼们的疾苦。我的选择,代表了劳苦大众的愿望,不然减肥茶、大力丸、整形医院怎么会大行其道。你反正站着说话不腰疼,不许对我指手画脚。” 肖璇飘飘欲仙,秋波飘开,美滋滋地昂头笑道:“狡辩!哼。” 刘宁回头纠正气氛:“庄课长,恭喜你突破成功,你不知道为了让你从量子态突破到宏观态来,肖璇费了多少功夫。” 庄言表情一变,茫然低头,看着自己熟悉的双手,半晌才摇头叹道:“真的没想到,米迦勒说的都是真的。” “她说了什么?”刘宁敏感地问。 庄言没吱声,看了会儿双手,扭头望着安静的肖璇,浮出微妙的笑容:“肖璇,谢谢你。” 肖璇目视前方,不敢看他的眼睛,双手夹在膝盖中间,撅起嘴嘟囔道:“你别和参谋部闹别扭,我就谢天谢地啦。” “刚才肖璇说庄课长从冥界逃回来四次,是怎么数的呢?”刘宁迷惑不解。 “第一次是机密,不用说。”肖璇先开口,给庄言划好范围。 庄言明白了,点点头,说:“在座的各位都是友军,剩下的我就不保密了。众所周知,量子生命的生存期很短,会不断往狄拉克之海坠跌,坠海之日,就是陨灭之时。但是我在坠跌过程中,狄拉克之海发生了涟漪。” “涟漪?”(未完待续。) ps:  第二更~你们看到了吗,废猹的眼神好坚定啊,他要三更啦! 368 无线涌动机关带来的量子战士 “当‘无限涌动机关’向狄拉克之海借取能量时,就会引发波动,俗称‘狄拉克之海的涟漪’。”肖璇解释,“我们从囚徒amaimon尸体里缴获的‘无限涌动机关’,会将狄拉克之海的能量灌进amaimon的‘灵能物质’里。而这些灵能物质在高温高压中量子化,已经成为课长的一部分。所以,只要我们激活‘无限涌动机关’,课长坐标下的狄拉克之海就会发生涟漪,它们之间存在一一对应关系。” “于是,本来处于量子态的我,在坠跌时,突然被漆黑的浪潮包裹,获得了狄拉克之海透支给我的庞大能量。跟随着这股浪潮,我察觉到了宏观世界的存在,开始尝试让我的粒子云重组成人类身体。我尝试了好几次。”庄言唏嘘回忆,有些后怕。 “第一次,他失败了。他组装了人体的头颅,躯干,手腕,脚踝,却因为缺乏经验,这些部分都支离破碎分道扬镳,没能组成有机整体……”肖璇没说完,就被副驾驶急促打断了。 “那些尸块。”副驾驶说。 “是的。”肖璇有点心疼。 “而且坐标还有点偏差,我不小心嵌进花岗岩层里了,险些变成化石。”庄言若无其事地开玩笑,“但是我抢在意识泯灭前,及时崩解身体,变成了概率性粒子云。【ㄨ】以原子核状态存在的粒子云非常细小,像苍蝇钻过渔网一样,轻易穿过了花岗岩层的原子网络,从岩层里逃离出来。然后,我利用储存的能量,重新捕获游离的电子来构成化学键,小心翼翼地重组了我的人类身体。这一次,我非常成功,还原了我死前的原貌,并且算好了坐标,没有出现在岩层里,而是诞生在半空中。” “然后被直升机翼打成了碎片。”肖璇尖刻地说。她对庄言那句“不仅有180厘米,还有180毫米,就差180平米了,一定很受姑娘欢迎”耿耿于怀。 庄言终于开始挠头,望着肖璇冷艳的侧脸,抱怨起来:“你看,好不容易重组成功,就横死半空,尸体均匀得能用勺子舀。好在我的能量还够用,又一次崩解了躯壳,再次组装身体。这一次我轻车熟路,甚至能够自由设计我的身体尺寸和肌肉纹理了。所以,我梦寐以求的六块腹肌和人鱼线就这样到手了,哈哈!” 庄言得意地褪下腰间的白大褂,露出性感逼人的人鱼线,向肖璇挑眉毛:“你看?仅凭解剖学的记忆就能还原到这个地步,是否够完美了?” 肖璇“哼”一声,抱胸扭头不看。 副驾驶察觉到气氛微妙,讪讪地拿指甲挠脸。助手小姑娘面红耳赤地坐在庄言和肖璇中间,局促得双手放膝盖上,不好意思动弹,更不敢吱声。 庄言瞧见肖璇不买账,这才觉得,摇晃着180毫米出现在众人面前,似乎有那么一丢丢不合适。于是他老奸巨猾地转移话题,努力卖可怜:“于是我娴熟地重组了身体,但是选择坐标就有点艰难了,就像个残忍的小游戏,一不小心就会被桨翼打碎,一不小心就错过直升机,坠入无底深渊。我也捏了一把汗啊。然后经过精确计算,好不容易恰巧诞生在飞机外,用力掰紧舱门,你们这群脸盲,居然认不出我,还驾驶飞机表演高空杂技,把我甩得飞来飞去,像条迎风飘摇的鲤鱼旗。” 他可怜兮兮地伸出双手给肖璇看:“你看,我坚持那么久,攥的指节都快发白了。” 肖璇扭回脸来,双手捧着他的十指细看,轻轻抚摸那险些脱节的微白指节,垂着睫毛小声说:“我早一点让你进来就好了。” 庄言说:“这可是你说的啊,我不嫌晚。” 肖璇恨不得一巴掌扇掉他的门牙。她甩开庄言的双手,抬头瞪他。小助手假装听不懂,在两个人中间噤若寒蝉。 刘宁心花怒放地接话茬:“庄课长起死回生,连性格都变豪爽了啊。” 副驾驶再接再厉:“腰好就行,其他都是次要的。” 庄言哈哈大笑,展开双臂仰在皮椅上,躺得舒舒服服,豪情万丈地喊:“起驾回宫!” 肖璇脸敷寒霜,扭头看窗外。 庄言伸手摇她的肩膀,越过小助手望着肖璇笑道:“我捡回条命,太高兴啦,和你开开玩笑,别生气嘛。” 刘宁心想,你何止捡回条命,以后整个情报部都得仰仗你的余荫了,你可真是举重若轻啊。 肖璇用力打庄言的手背,疼的他像被老鼠夹子命中似的缩了回去。 “对啊,你只是开玩笑啊。”肖璇一本正经地骂他,“最讨厌你这样没心没肺的人啦,和你共事,算我倒霉。” 庄言脸上挂着笑,揉完手背,就歪头挠着发际线,望着蓝天,讪笑不语。 “课,课长,”小姑娘纵然脸红,也按捺不住好奇,趁着肖璇沉默,扭脸望着豪放得像坐在桑拿房里一样的庄言,嘤嘤地问:“参谋长把咱们的行动取名叫‘封神计划’,那,那你到底有多神啊?” 庄言歪头挖着耳朵,漫不经心地看窗外:“我有多神?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 “从今天开始,我们也拥有了自己的超级战士——这突如其来的逆转,连我们都猝不及防,更别提敌人了。” ——《量子战士改造计划综述》 “名字?” “庄言。” “年龄?” “34岁。这些你们自己填行不行?” “哦,噢。抱歉……那直奔主题吧,这项也不用填了。不用填。不用填。”对方哗哗翻页,最后停在一份表格上,抬头问庄言:“您,您能介绍一下你的特异功能吗?” “很简单,我可以从宏观世界和微观世界之间自由穿梭。”庄言凝望自己的食指,记录官的目光移过去时,惊骇地发现此人的食指已经化烟消散,就像墨水溶进空气里。而断指的崎岖断口上,骨骼的断面清晰可见,鲜红的骨髓和截断的指骨红白分明,滑嫩的肌肉和跳动的血管纠缠不清,这个惊心动魄的解剖截面正在一突一突地喷溅细小的血泉,而那些血液挥洒在半空就会离奇消失,甚至不会弄脏桌面。 记录官的笔掉在桌上。(未完待续。) 369 你在玩弄宇宙规则 “这并不是受伤,我重组过好几次躯壳,所以对这个身体太过熟悉,可以随时让它崩解成原子核,也可以随时让它重组成新的血肉。”庄言体贴地安慰惊魂甫定的记录官,招呼他来看自己的手指:“你看,它又完好如初了。” 记录官回过神来,定睛一看,庄言的食指完好如初。但是那断指的腔子咝咝喷血的逼真画面还停留在记录官脑海里,让他心跳加速,总忍不住认定自己产生了幻觉,总怀疑自己是不是发疯了。 “但是,在重组身体的过程中,我指挥的原子核必须捕获电子来重构化学键,这个过程会发生必要的能量损耗。”庄言详细解释,“我具备一个独一无二的能量透支系统,来支付这些能源。” “能源来自哪里?”记录官是参谋长亲自挑选的,他必须查无遗漏。 “来自狄拉克之海。”庄言觉得麻烦,本来懒得跟他解释,犹豫一下,还是娓娓道来:“加热旧物质会分解,合成新物质会爆炸,这些偶然事件,暗示了一个简单的公理:宏观物质崩解需要吸收能量,而重组时会释放这些能量。所以我分解我的手指,是个消耗能量的过程;而重组我的身体本应产生能量,却因为需要捕获新电子,必须通过‘做功’来将电子的动能转换成势能,所以同样需要消耗能量,于是我必须支付大量能源来完成分解、重组的过程。这些能量来自狄拉克之海。” “难道不会违背能量守恒定律吗?” “我说过了,只有吸收能量,物质才会分解。所以,狄拉克之海吸收了一定能量,才会产生跃迁的自由电子离开狄拉克之海。而我从狄拉克之海截取的能量,刚好足够支付捕获自由电子所需要的量——好比电子在你家放了一百块钱押金,然后出去疯了,现在我从你家借走一百块,然后把在外面疯的电子又关了起来,钱的总量没变,电子被束缚的状态没有变,一切都和没发生一样。所以,将宏观世界和微观世界视为一个系统来分析的时候,能量是守恒的。” “你在玩弄宇宙规则。” “玩弄规则,证明我遵守规则。再说了,无限涌动机关不是我发明的,你应该去问责那些统治银河系右旋臂的外星人。” “……,有道理。” “本来就很有道理。” “那么你还有其他特异功能吗?” “我不太熟悉其他的设备……勉强给你看看吧。你看我的右手。” 记录官盯着庄言右手上的《孙尚香无惨》发愣。【ㄨ】 “我是量子生命,所以可以在微观层面传递能量,支配粒子的运动状态。只要我记熟了物质的分子结构,我就可以用粒子云将那个物体复制出来。目前我在全力还原我的身体,所以对其他物质的微观构成研究甚少,我最了解的东西大概是这本简单的小黄书了,就复制了一本出来,因为纸张的微观排布结构比较简单。你将就着当作一次成功的举例吧。”庄言尴尬地解释。 “我,我能看看那本书吗?”记录官好奇地问。 “可以。”庄言把《孙尚香无惨》递给记录官。记录官像交接文物一样恭敬地双手接过,捧瓷器似的小心端着,按捺住朝圣般的澎湃心情,崇敬景仰地小心翻开。然后看得面红耳热。 记录官一页一页地认真翻完,才把书递还给庄言,局促地交叉十指,踌躇犹豫地给那个冒失的问题作铺垫:“确实还原得巧夺天工。纸张精致,画面清晰,假以时日,您研究了趁手武器的微观架构,一定能顺手复制出得心应手的武器来完成瑰丽华美的作战任务。” “……”庄言随手分解了小黄书,总觉得书记官在酝酿什么。 “但是,根据您目前展示的能力,已经没有什么法律能够束缚您了,您完全可以自由自在地做书上画的那些事情了。有什么办法能够防止您践踏法律吗?”书记官鼓起勇气,陪着讪笑,腆着脸问出了酝酿已久的问题。 “你这么聊天的话,咱俩就有点话不投机了。”庄言仰进椅子里。 书记官低下头,默默地在“违法动机”选项上划了个叉。他自觉地放弃了这个问题。 “我像那种人吗。”庄言昂起头,幽幽地问。 “像啊,太像了啊,你简直就是那种人啊!你这种胡子拉碴的大叔,一看就是诱拐萝莉的嫌疑人啊!”记录官不吱声。他尴尬的低头挠头发,掩饰心里的咆哮呐喊。 “还有其他能力吗?”记录官克制住吐槽的冲动,抓紧做好本职工作。 “当我的身体崩解成原子核为主体的粒子云以后,可以轻易穿过各种物质的原子结构网络。土墙,砖墙,钢墙,细化到微观层面,它们的原子核间距都相隔甚远。化整为零的我,轻易穿越那些分子网络,就像泼水穿过渔网一样。”庄言玩指甲,漫不经心地说:“你可以视作我有茅山穿墙术。” 记录官蹙眉问:“强作用力装甲会利用技术力量将原子核之间的间距压缩变小,这样的墙壁能够阻挡你吗?” 庄言蹙眉思索了一下。这一刹那的静寂,让记录官感受到了肃穆的沉重。 “能。”庄言最终回答,神情凝重:“这取决于强作用力装甲的技术和工艺。但是地球上没有,这个问题你白问。” 记录官低头记录。但是他忽然想到什么,汗水湿答答滚下来,敬畏地抬起头,小心翼翼地伺候着问:“您,您复制物质的时候,提到了‘熟记它的微观构架’,是吗?您的意思是,您之所以复制了这本漫画书,是因为它的原子序列和分子排布,您都了然于心了?” “是的,纸张的原子构成非常简单。”庄言点头。 “但是,人体组成的复杂程度已经……” “是的,人体由24种元素组成,它们构成蛋白质、脂类和糖类三种物质,并且与核酸、维生素、激素、氨基酸及其衍生物并存,琳琅满目数不胜数。光是蛋白质就细分成四级结构,两类螺旋,组成十万零三千两百一十三种不同形态,还有未知的蛋白质尚待发现。”庄言终于停止玩指甲,抬头逼视慌张淌汗的记录官:“我全部记住了,所以能够将我的身体不断复原。”(未完待续。) 370 大旗宁折不弯! “但是还有你没记住的生化信息,所以……”记录官感觉有一张嘴巴离开自己在讲话,像醉酒一样脱口而出,控制不住。 “是的,还有我尚未了解的生化信息,所以我的身体是残缺的,需要我不断死亡、不断补充,才能日臻完善,达到足够使用的地步。我现在的躯体的寿命是三十小时,超过这个期限,身体代谢就会无原因地紊乱崩溃,一定会死于怪病。我只能选择自我崩解,再重新组合,然后汲取经验,对某一类蛋白结构进行微调。”庄言冷漠地盯着记录官,因为话题终于进入正轨了。 “您将成为医学大师。” “我只是病得太专业,世人将来得的病,都是我玩剩下的,仅此而已。” “那您的思维容量和思考速度已经超过了爱因斯坦——不,超过了银河计算机,到了极其恐怖的层次……”记录官突然冷汗涔涔,声音渐弱,尾音都微不可察。 记录官话音刚落,庄言就开口接茬,语言在快速交流,记录官几乎无暇思考,耳膜上全是庄言的声音在擂鼓,叫他汗如雨下,压力积累剧增,几乎濒临投降。他听到庄言说:“你终于察觉到了。我的思维由无数对‘纠缠态’的量子组成,契合了分子计算机的原理——组成我全身的粒子,曾经都是我的思维单元,所以我的大脑利用率已经高达百分之百。这就是量子生命的卓越之处和短命原因,它虽然只有一百小时的寿命,但是这一百小时已经足够它洞彻生命的意义,找到存在的原因,洞悉粒子的奥秘,通晓万物的真谛。现在,我逃回了宏观世界,借助肉体苟活,摆脱了宇宙的制裁,所以你应当清楚,你在和什么人对话。” 记录官逃命般移开目光,不敢看庄言深邃凌厉的双眸,匆匆低下头去,像个偷钱的小学生一样惶恐地拿指甲刮问卷,汗水滴答打在白纸上。 “我不能说超过了爱因斯坦,他的雄才和创意无人能敌;但是我既然能牢牢记住人体的分子构造,也能一眼看穿浅显的把戏和无知的阴谋。这也是我的能力之一,它会让敌人非常头疼。”庄言双手按桌,倾身靠近低头哆嗦的记录官,在他耳边阴森森地吹气:“把这一条也记录到我的特殊能力里去,戴宏教授。” 记录官右手像得了帕金森综合症,哆哆嗦嗦忘了汉字怎么写。 他是总参谋长亲自挑选出来的物理学泰斗,临时编入档案室,挂职加衔,来套庄言的底。 “量子战士的能力,虽然在封神计划中有详细的记载,但是肖璇守口如瓶,米迦勒老奸巨猾,庄言雄才多疑,加上实验过程里发生的不可控因素,我们很难知悉量子战士的全部力量。”参谋长叮嘱语重心长,言犹在耳,“我们不能创造出一个连我们都不了解的怪物。知己知彼,是致胜和自保的前提。你以造册归档的名义,去套问量子战士的特殊能力。聊的越欢越好,问的越细越好,我们会组织专家组来分析你们的对话,务必将庄言的特异功能全部推测出来,验证清楚,秘密记录成文,讨论针对方案,来防止他的背叛。” 但是现在,戴宏已经清楚,他的动机和企图在庄言面前已经一览无遗。他觉得自己赤身露体坐在庄言对面,被一眼看穿,不剩下一个秘密。 戴宏终于意识到,庄言的举手投足隐射的每个寓意。原来庄言变出漫画书,是为了暴露贪玩好色的弱点;他主动交代身体的残缺,是为了暴露健康不足的隐患;而这一切,都直截了当地替戴宏向参谋长交了差。 但是,庄言的真正实力和全部能力,戴宏永远也问不出来,他也不敢问。因为庄言刚刚直呼真名,点出了他的真正身份,让拖家带口的戴宏彻底失去了和庄言抗衡的勇气。 面对一个运算量达到分子计算机级别的人类大脑,戴宏连说“不”的勇气都欠奉。 既然庄言已经替他铺好了顺利交差的康庄大道,他何必去招惹一个近乎恐怖的明日之星? 戴宏不敢问。他背心被汗湿透,强装镇定,讪笑点头,识趣转换话题,刻意寒暄,继续往问卷上写无关紧要的内容。 庄言的全部能力,将永远成谜,无人知晓。他的力量也许会出现在史官刀笔挥就的卷册里,但绝不会出现在参谋部加密封存的档案中。 因为已经没有人够资格审讯这个男人了。 唯一审讯过量子战士的男人,已经被关进大牢,断绝一切胜算和希望,徒劳地等候着身败名裂的结局。 —————————————————— 《人民都市报》刊载了一条简单明了的声明。这是一条凄绝壮烈的讣告,却牢牢占据了头版的显眼位置,为了刻意夺人眼球,标题的占地面积比正文还大: 《知识产权无足轻重?产权界的谭嗣同为了正义而战!》 正文更加浮夸: “只有填饱了肚子,才会顾得上治疗疾病。盗版就是我们的病。共和国已经填饱了肚子,是时候治病了。 一个姑娘告诉我,她的同学才华横溢,被上司夺走了成果却申诉无门,除了辞职,没有报复的途径;除了酗酒,没有疗伤的方法。她是凌晨四点接到同学的诉苦电话。我能想象电话的那一头,必定有一个悲愤无奈的灵魂在哭泣惶惑,在迷惘徘徊。仿佛偌大的城市,繁荣的中枢,却没有人能够保护她钻研一整年才总结出来的配方,没有人能保护她的劳动结晶,没有人能保护她的呕心沥血。 不是没有人保护,只是没有人在乎。 学界的乌烟瘴气,我已经习惯;但是同僚的悲愤屈辱,我必须偿还!产权如同文物,必须得到保护;知识宛如尊严,大旗宁折不弯!自古革新需流血,这血不是流给敌人看,而是流给同袍看!壮士献头,不能恐吓敌人,却是抗争的开始;血溅三尺,无法夺回寸土,却是胜利的曙光!我泱泱大国的维权之战,若须一人献头,自我谭嗣同始! 尉栩,欺我人微言轻,窃我成果产权。他羽翼浩大,手段丰富。他有完整宏大的诉讼团体,有奢侈周全的律师队伍,有连续不断的利益链条,有周详细致的掩盖策略。但是我必将维权进行到底!纵使徒劳,我也会争战下去,我与被告战斗,我与人性战斗,我与铺天盖地的金钱和层出不穷的败类战斗,因为我要把知识产权的大旗挥舞给那个姑娘看,让权益被侵害的伤者奋起,让侵害她权益的败类退缩!纵使徒劳,即便流血,那些屈辱的背影逼我步步前进;大旗不倒,产权清晰,清风正气的业界赐我国运昌隆! 我奔走呼号,救不回我苦心孤诣的成果;只好设局为赌,以命为注,揭穿尉栩的狰狞面目,还我知识产权清白不染。 天地生正气,故阳光不锈;诸子兴百家,因产权不腐!此令通告全国之日,就是尉栩身败名裂之期。这是我的宣言,也是我的讣告,愿人间壮士追我足迹,愿天下君子不惧脏水,诸君奋力争取,令侵害产权者,皆以尉栩为例,身败名裂,惶惶如犬。为绝歪风,天下人共诛其心! ——庄言绝笔” 这一则看上去像讣告的檄文,居然能占据人民都市报的头版,引起轩然大波。论坛上议论纷纷,推测背后有中央推手在推波助澜,因为这件事最多能算做轶闻野史,官方是绝不会承认的。但是此文上了头版,有两个可能:a,真的下了文件严抓版权。b,那个死掉的庄言影响力过于庞大。 但是最有说服力的是c答案,那就是:c,以上两项全部正确。(未完待续。) 371 得了僵尸病的可怜养女 依旧有人为了庄言而失魂落魄。他的老班长偶然看到这则消息以后,先是置之一笑,没当回事。等到完全确认,发讣告的真的是那个庄言,而不是某个名字雷同的大佬以后,班长拿着报纸,眯眼抽了一下午的烟。 然后他挨个打老同学的电话,相约去看望庄言的老母亲。 庄言此生潦倒得夸张。中的枪,挨的刀,受的煎熬,华丽得无法低调,青涩的恋爱没开始就无疾而终,正常的恋爱没结束就戴了绿帽。唯一珍贵的就是情分,收获了同学的情分。 最悲怆的是,庄言的一帮铁兄弟悲痛万分地开赴他老家参加葬礼的时候,没人知道,庄言已经悄悄复活了。兄弟们在葬礼上对二老嘘寒问暖,在冰冷的葬礼上出演了一场温暖的真情,庄言全程围观,但是不敢现身。 原因很简单,参谋部之所以大张旗鼓地把他撰写的讣告推上发行量最大的报纸封面,目的只有一个: 让全世界都坚信,庄言死了,并且是为了知识产权而死,动机热血而单纯,剧情简单又明快,杜绝所有揣测和猜疑,让情报部悄无声息地占据更大先机。 所以庄言愣是忍住没有现身参加自己的葬礼。这是后话不提。 令人意外的是,庄言的讣告写得过分浮夸,激起了知识分子的满腔热血,顿时版权官司铺天盖地,落网的巨鳄层出不穷,连总参谋长的表侄子都被判了五年,聂荣翔打了招呼都没保住,原因是检方咬得太狠。于是举国整肃,风纪清明。技术骨干摩拳擦掌,学界先驱踌躇满志,共和国的基础科学和技术力量恨不得以火箭速度发展,呈现井喷趋势,第一个技术爆炸的时代已经在孕育之中。 而庄言要去拜访一位故人。 -———————————————————————— “顽抗是没有意义的。不论是为了你,还是为了别人。”审问官的声音从喇叭里广播出来,回荡在逼仄的斗室里。被锁在审问椅里的孙主任哆嗦了一下,像只被电击的蛤蟆。 “你们,你们不明白。”孙主任面容憔悴,胡子乱糟糟地旁逸斜出,皮肤折皱,满眼血丝,疲惫地拒绝招供:“每个人都有难以启齿的理由。我知道我犯了错,但是我不后悔。当初我选了这条路,我就会头破血流地跪着走完。” “人体克隆是违背《十九国克隆禁止公约》的,我国签署了承诺,你作为学界先驱,没理由不清楚。你这是知法犯法。”审问官的声音冷漠无情,没有丝毫感情波动。 “我也没有在明面上搞研究啊。我在背地里搞。背地里,谁不搞?”孙主任奄奄一息地微笑着,露出精疲力尽的骄傲:“欧洲那些人背地里也研究。但是他们搞不过我,水平没我高。所以他们也接触过我。” “你回应他们的请求了吗?” “我答应了。” “为什么?这是叛国。” “国家不允许我研究,掐断了我的事业和命脉——当然,我不怨你们。但是只有欧洲人能治我女儿的病,我不能把她的命脉也掐断了。所以我同意了光明隐修会的提议。” “什么提议?” “我提供先进的克隆技术支援,他们给我提供完善的研究环境和我女儿的命。” “你知道你提供的技术支援有多危险吗?” “我知道。它们要克隆一些金枝玉叶,搞偷梁换柱。” “那你还同意了?你就分不清国和家的关系吗?”审讯官终于愤怒咆哮起来,拍了下桌子,震惊四座:“国之将亡,哪里还有家?你放任他们袭击国家栋梁,和毁我国器有什么区别!” 孙主任张开嘴巴翕动了一阵,终于缓缓低下头去,望着镣铐里的双手,颓然叹气:“是的,我有罪。我接受人民的审判。” 忽然,审判官哑火了。沉默一阵,另一个声音接过了播音话筒:“你知道光明隐修会承诺的‘手术会成功’是什么意思吗?” 孙主任茫然说:“能够从手术台上活下来,不就是根治了吗?” 死寂。少顷,一声叹气,男人娓娓道来:“珠蛋白生成障碍性贫血,俗称僵尸病,因为基因突变导致肽链合成障碍,使你女儿出生之日起就存在造血障碍,终身贫血,于是需要终生输血,每日消耗血袋和铁螯合剂,像吸血鬼一样,足够拖垮一个家庭,这样的患儿常常在出生之日就被医生宣布死亡。你觉得,光明隐修会可能会善良到为了你而赐予你女儿一个永生名额吗?” 孙主任张口结舌。 “如果我说错了,你随时打断我。光明隐修会承诺了一台造血干细胞移植异基因手术,来承诺‘治疗’你女儿的罕见绝症。坚持拯救女儿十七年的你,早已被天文数字的药费拖垮。你走投无路,被‘根治重型β地中海贫血症’的承诺引诱,选择了接受条款。但是我告诉你,你养女的亲生父母早已无可稽考,光明隐修会找不到和你女儿相配的造血干细胞供体,它们也不屑去找。所以这台手术,不可能根治你养女的病。她也许会从手术台上幸存,但是预后不好,5年存活率,极差,10年存活率,渺茫。诚然,手术成功了,但是你女儿活不下来。” 广播里的男人一字一句地说:“你被光明隐修会的条款算计了。他们只承诺手术会成功,并没有真正试图挽救你的养女。” 孙主任双目睁圆,胡须乱颤了一阵,牙齿气得咯咯响,彻底失去了一个学者的从容修养,身体僵硬了会儿,突然开始剧烈挣扎起来,一边咆哮怒吼:“那些背信弃义的神棍!应该把它们送去非洲喂长矛!” “冷静。”广播冷冷地说,强迫狂怒的孙主任安静下来:“共和国首都医院已经收治了你的女儿。国安局正在进行人口排查,已经调出了你养女出生日期、妊娠医院的相关信息,力求找到她的直系血亲来做干细胞移植手术的供体。你的养女是华人,只有祖国能够为她做这一切,只有祖国母亲能够救她。你虽然犯下滔天大罪,但是女孩子是无辜的。我和国安局给她募集了善款,已经没你什么事了,孙主任。” “已经没你什么事了。” “已经没你什么事了……”(未完待续。) 372 国安局的群众演员当然昂贵 顶着经济和绝望的双重压力,苦心抚育僵尸病养女十七年的孙主任忽然听见这句话,狂喜得泪流满面,又失落得无地自容。他对绝症患儿视如己出,早已情同父女,现在突然像断绝关系了一样,十七年的努力似乎付诸东流了,令孙主任老泪横流,哭得颤颤巍巍,痛心不舍,倒像是白发人送了黑发人。 “哦,忘了,其实你还有点责任和义务没有尽到,”广播坐视孙主任哭了一阵,忽然冷不丁出声:“你的女儿很想你,她口口声声要见你,整天跟医院的护士夸耀,她的父亲是多么坚强伟大的学术先驱,是她的偶像和梦想。所以,为了她的康复,我们同意安排你去医院看望她。” “我,我没脸见她啦……”孙主任仰天叹息,两行浊泪源源不绝。 “你不用担心,国安局的战士个个都是演技派,他们会众星拱月地簇拥你,像护送大领导一样,鞍前马后地送你去看她。只不过这项服务比较昂贵,毕竟国安局的群众演员价格偏高,不是一碗盒饭能够打发的。”广播里的男人装完好人,终于露出了禽兽面目。 “什么意思?”孙主任心动了。 “你改邪归正,替我的公司工作。卖身一年,就给你演一次。你可以连续一个月都去看她,然后给我踏实工作三十年。”广播狞笑。 “……”孙主任油然产生被算计的感觉。他觉得这人太损了,比光明隐修会还阴险。 “太祖爷说过,浪费可耻。你才华横溢,不能浪费。你也不想被剥夺研究环境,下半辈子浑浑噩噩地活着吧?来替我——哦不,替国家工作,实现你的价值,救赎你的罪孽,戴罪立功才能帮助女儿顺利康复。这是你未竟的义务,请你不要半途而废。”广播开始妖言惑众蛊惑人心。 孙主任油然升起重新做人的希望,喜悦得心潮澎湃,仿佛地狱里游魂普照到了佛光,感激莫名地抬头喃喃:“我同意您的观点。长官,能告诉我您是谁吗?我要记住你的面容,谢谢你给我回头是岸的机会。” “可怜的凡人,希望你对我的感激之情能维持一个礼拜——替我干七天活,你会觉得周扒皮对长工的待遇简直亲如父兄。”广播狞笑着掐断了。 孙主任周身暖洋洋地欣慰养女的病情终于有了希望,完全没察觉到自己的未来已经落入了无良科学家的魔掌。 ———————————————————————————————————————— 检察官欣慰地察觉到,尉栩失去了以往的从容冷静。自从栖凤基地爆炸案以后,尉栩每天都焦灼不堪地试图使用量子通信联络外界,但是次次都无功而返。他像个失去法力的气功师,每天中午盘腿坐好,郑重其事地摆好姿势,严阵以待地想要发功,却总是心慌意乱地重新睁开眼睛,焦躁得下地乱走,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作为被尉栩无限玩弄过的对手,检察官对尉栩的现状非常满意。 忽然有一天,检察官给尉栩安排了一次探访。 “出来,有人要见你。”检察官带了荷枪实弹的狱警来押尉栩接受拜访。 尉栩垂手站在铁窗后面眺望开锁的人。他头发蓬乱,胡子留得比鲁滨逊还长,毛茸茸的脑袋上,只剩下一双精明的眼睛在灰溜溜地转动。 狱门打开,尉栩却站着不动,远远望着检察官问:“谁来看我?” “一个不存在的人。”检察官冷漠地说。 尉栩仔细思考,竟然毫无头绪。他终于挪了出来,步履漂浮,跟着检察官走向密室。 密室敞亮干净,垫着粉白的泡沫墙壁,连桌椅都是柔软的泡沫塑料制成,光明素洁得像给抑郁患者居住的防自杀病房。在这种密室里,绝不会有人丧命,因为连墙壁都软的跟棉花糖一样。 尉栩蹙眉环视一圈,目光移向检察官:“你们凭什么觉得我会自杀?” 检察官胜券在握,所以把尉栩当小孩子来哄,哈哈一笑,望着尉栩说:“这样不好吗?为了给你定罪,我们忙碌了大半年,我的白头发长势喜人,快赶上我爹了。我可不希望在收获的季节出什么意外,你死了,我们就白忙活了。” 检察官盯着尉栩,一张脸上只剩下嘴巴弯着,像野兽在模仿人的笑容。 尉栩有不详的预感。他和囚徒失去联系有一段时间了,他不确定是囚徒抛弃了他,还是囚徒死掉了。 囚徒不可能抛弃他。他布下了无数措施来防止光明隐修会的背叛。 但是尉栩依旧忐忑不安。他问检察官:“栖凤基地出事了?” 检察官走过来,轻轻把尉栩按在泡沫椅子上坐下,细腻的手摩挲尉栩僵硬的脖子,然后弯腰凑近尉栩的耳朵,轻轻说:“我权限低微,哪里知道你们这些大佬的事情?但是正剧已经落幕,轮到小人物登场,现在进入我的职权范围了。我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你的囚室装修成棉花糖的乐园,你想死都没机会。” 尉栩正襟危坐,双手放在膝盖上,神色冷峻,面不改色地听着检察官的低语。 “你现在没有用牙刷捅死自己,是因为你还没有放弃希望;因为你还期待能够体面地活着,所以不需要体面的死去——但是我做这一行三十年,审了无数落马高官,畏罪自杀的不计其数,我太清楚你们的脾性了。所以,是的,我会像照看抑郁患者一样悉心照料你,让你找不到自杀的机会。”检察官温柔的在尉栩耳边吹气,口气渐渐狠戾起来:“然后我会和你打一场旷日持久的官司,把你的罪证一桩一桩举向法庭,把你的面目一层一层撕给人看。我要你身败名裂地苟活下去。我要你既不能体面地活着,也不能体面地死去;因为你不配拥有面子。” 尉栩如临大敌,神色严峻,内心如汤在煮,终于按捺不住,目不斜视地脱口质问:“天庭计划发射了吗?” “发射了。”一个男人回答。 检察官忽然放开了尉栩,朝着后面深深鞠一躬,倒退出去,恭敬地关上门。 尉栩的牙齿忽然咯咯颤栗起来,像穿着裤衩站在冰天雪地里一样哆嗦个不停。 “只不过护航官依旧是维内托。你的克隆基地已经被捣毁了,孙主任的女儿已经被我送进特护病房,孙主任把一切和盘托出,你窃取天庭计划的企图已经人尽皆知。但是,这不是最严重的情节,” 身后那个人踱过来,弯腰凑近尉栩耳朵,像检察官一样在尉栩耳边喃喃:“你竟然试图偷窃金枝玉叶,用克隆人取代魏东娴?报告呈递上去的时候,魏总理拍案而起,爆发雷霆之怒。再也没有什么人敢为你擦屁股了,尉栩,等待你的是法律的凌迟。满盘皆输,不过如斯。” (未完待续。) 373 一生之敌的拜访 尉栩的肩膀剧烈颤抖。他的身体僵硬得像冰雕,愣是没有回头去看和他耳语的男人。尉栩的牙齿咯咯战,像见了鬼一样,声音恐惧得拉成细丝:“我进来的时候,房间里没有人。这个房间徒具四壁,也没有可以藏匿的地方。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房间里的?” “你回头看我,我就告诉你。”身后的男人轻言细语。 尉栩的五指在膝盖上哆嗦,他龇牙咧嘴地慢慢拧回头,立马和一张瘦削凌厉的脸颊成单刀之势。两张面孔近在咫尺,吐息互闻;一个惊讶地张大嘴巴像恐吓猎物的毒蛇,一个镇定地板着面孔像执掌律法的菩萨。 “庄,庄言!”尉栩恼怒蹙眉,再也克制不下情绪。仿佛朦胧的真相终于龟裂出一条缝隙,多少天积攒的疑窦、不安、惶恐和猜忌喷薄出来,尉栩咬牙切齿,恍然大悟:“你,你怎么可能还活着?难道撒旦和你达成了什么协议?” “我永远不会和撒旦交易。”庄言背手弯腰,严峻的面孔俯瞰尉栩,端详这个宿敌仰面时的惊恐和狐疑:“我不是你。” “你……”尉栩不敢相信眼睛。他恨不得用力掴自己十个巴掌,好从噩梦里醒来。 庄言不可能活着,囚徒不可能失败,我一定在做噩梦。 尉栩脸色煞白,仰着头望庄言时,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进眉毛,然后淌到发鬓里,恐惧令他血管充盈,微胖莹润的面孔像一叶涨红的猪肝。 他什么都不怕,唯独害怕失败。他已经牺牲了仕途,牺牲了信仰,牺牲了国籍牺牲了立场,他用人生珍贵的一切去换取最厚积薄发的胜利,他输不起了。他已经放弃了一切,如果不能赢回世界,他的人生将变成个蹩脚的冷笑话,连逗人发笑的力量都没有,根本没有存在的意义。 而且,这近在咫尺的庄言的脸孔,多么令人愤怒啊。他板着脸,他凭什么板着脸?他凭什么给我脸色看? 庄言这张一本正经的脸,原本应该在痛苦中扭曲,在悲伤里挣扎,像一只开膛破肚的小白鼠一样绝望,像一个捉奸在床的武大郎一样愤慨才对啊! 他只不过是我韬略中的棋子,我才是运筹帷幄的大将! “尉栩,你预判到了我的所有动作,仅仅漏算了一点。”庄言眯眼凝望冷汗涔涔的尉栩,“你没有推算到,一个普通人类与囚徒展开决斗,战败身亡的竟然会是囚徒。” 尉栩呆了一下,心中恐惧的猜想被狠狠证实,就像把他的心脏按成一份铁板烧,灼痛难当,无法呼吸。他的五官扭曲得像心绞痛一样,万念俱灰时,有着蹦极般的失重落空感。 “不可能。”尉栩的牙关哆嗦着,目光突然没了焦点,视线涣散地茫然摇头:“不可能。囚徒的外壳无视核武器的攻击,比总统地堡更加坚固。地球上没有什么三维武器能够伤害它。你在唬我,囚徒会来救我。囚徒一定会来救我。” “你刚才问我,为什么我会突然出现在房间里。”庄言端详茫然慌张的尉栩,油然升起复仇的快意——就是这个人,给他的事业设下重重荆棘。就是这个聪明讨巧的男人,锲而不舍地偷走了他厮守七年的女友。就是这个盛势凌人的上级,三番五次地掠夺他的利益。而且原因简单得有些顺理成章:因为他做过分的事情并不需要承担后果。 尉栩,我们之间的恩怨已经不能用言语描述。我失恋时刻骨铭心的****夜夜,被打压时彻夜难眠的辗转反侧,都将在今天与你清算。人生难有几个仇敌,痛快淋漓地复仇以后,我会放下包袱,更加轻快地前进。 庄言默默想。然后他消失了。 宛如阿拉丁灯神砰然消失,庄言就这样融化在空气里,房间里只剩下目瞪口呆的尉栩,拧着身子,扶着椅子,瞧着身后发愣。 呆了一秒后,尉栩突然踢开椅子站起来,歇斯底里地抱头四顾,不断转身张望,声嘶力竭地抱着脑袋呐喊:“幻觉?都是我的幻觉!一定是因为我太在意你,所以出现了幻影,一定是的!庄言,你怎可能凭空消失的?出来!你给我出来!” 尉栩背朝桌子,声嘶力竭地咆哮,圆睁的眼睛里血丝密布。长期的焦虑和透支性思考已经让他的精神濒临瓦解。在他发疯时,忽然一只皮鞋轻轻放在了尉栩的颅顶。 尉栩停止旋转。他缓缓抬起额头,两眼翻白上望,瞧见一只尖翘的皮鞋尖在视野顶端纹丝不动。 凭空消失的庄言,突然出现在桌子上,像登高远眺的拿破仑一样,抬起皮鞋踩在尉栩头颅上,怜悯地低头看他。 尉栩突然安静下来,停止了一切反抗,任由庄言踩着他的脑袋,只是翻着白眼睨着头顶的鞋尖,喘息微微地轻声问:“你回答了一切。你之所以突然出现在房间里,因为你已经不是人类了。所以你在决斗中将囚徒挑落神坛。你已经变成了某种超人般的存在,是吗?庄言。” 庄言瞧见尉栩竟然像一只乖巧的老母鸡一样放弃了挣扎,顿时觉得连羞辱尉栩都变得索然无味。他轻快地跳下桌来,漫不经心地回答:“准确地说,我们之间的战斗并不公平。” “是的。我的战略素养和韬略手段都远胜于你,我可以打压你的成绩,窃取你的成果,拐骗你的爱人。抱怨吧,现在你说什么都有理了。”尉栩干巴巴地说。 “不,胜利的天平原本就倾向于我。我做的并不出色,只不过是锲而不舍而已。”庄言淡淡说,“每个人都会历经磨难,你永远不知道,冥冥中有一位名叫米迦勒的正义天使在注视你,垂青你;天使放任你在泥淖中挣扎,坐视你在荆棘里流血,不是因为她冷漠。因为只有从泥淖中站起来的人,才有价值获得天使的垂青;只有在荆棘中斩出血路的人,才有资格亲吻正义的甜美。” 庄言歪头打量尉栩,诚恳地说:“你输得冤枉。你和囚徒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你们在有限合作的同时,也在互相防备。而我身后有一位不遗余力的指引者,有这位天使在指引我,勉励我鼓舞振作,永不放弃,于是我赢了。” 尉栩蹙眉眯眼,露出功败垂成的落寞。他恢复斯文,不再看庄言,随手扶正椅子,在桌前体面地坐下,双手规矩地放在桌子上,克制情绪,面无表情地说:“现在,你为刀俎,我为鱼肉。你来探访我的目的是什么?我猜一定很残忍。”(未完待续。) 374 比不上别人就无法活下去 “我来见你,不是为了奚落你。”庄言五指一张,一条椅子凭空出现,端端正正落在尉栩对面。庄言端正坐下,和尉栩隔桌相望,像两位对弈的棋手。庄重望着尉栩,轻轻说:“我来见你,是要取你的命。” “我没想到你竟如此肤浅。”尉栩面不改色,认真说道:“狮子捕猎羚羊,羚羊可曾恨过狮子?给你戴绿帽子的不是我,而是现实;打压你的不是上级,而是秩序。就算我不抢走宋丹,她国色天香,热情独立,垂涎的人多的是,比你强的人也多的是,我不动手,她迟早被别人抢走。你被生活强奸了,却执着地恨我,这毫无意义。” “我取你命,不是因为恨,而是因为爱。”庄言倾身低头,温和地凝视尉栩双眸:“也许检察院的人执着于将你正法示众,但是我不管那些,我要做的只是在光明隐修会前来营救你之前,亲手杀你,以绝后患。你死了,就没人惦记魏东娴,没人威胁维内托,没人算计黎塞留。你有韬略和耐心,也有识人之才和用人之胆。她们的弱点,你非常清楚,所以你能够在基地里将她们耍得团团转——我不会让这种千钧一发的危机再发生第二次。为了杜绝险情,我将利用优势局面,不会留你活到明天。” 尉栩的五指颤抖了一下。他终于避开庄言的目光,垂目凝望桌子,停止了徒劳的诡辩:“你变了——你不再是那个逞血气之勇的小职员了。你的头脑清醒得可怕。” “因为你的武略令我后怕。”庄言双手规矩地盖着桌面,右手掌心里,已经悄无声息地凝华出一枚方正刀片,锋利无比。 于此同时,庄言双目直勾勾地盯着尉栩,杀机已露。 尉栩背心一湿,感受到阴间的凉意。尉栩察觉到庄言的恶毒,却无动于衷地伸了个懒腰,像解脱一般仰在椅子里,懒洋洋望着天花板:“现在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个白痴检察官开始布置这些可笑的防自杀房间。他已经知道,庄言大获全胜,尉栩大败亏输。他要巩固成绩和战果,所以在处心积虑地防止我自尽。” “他多虑了。自杀是弱者的选择,而你是我平生罕见的强者。你策划你自己仕途的陨落,比下野的袁世凯更加隐忍;你用一败涂地来掩饰你的最终目的,比诺曼底登陆的骗术更加老练娴熟。你这样的男人,绝不可能自杀。”庄言阴森森地说。 “你很了解我,就像我了解你一样。最强大的敌人,也是最透明的知己。【ㄨ】败在你手中,我感觉到了宽慰。”尉栩立起头,瞧着庄言笑道。然后他友好地伸过手来,按在庄言藏有刀片的右手上。庄言感觉到尉栩的手指冰凉得像尸体。 “我没办法作为一个弱者活下去的,庄言。因为我知道,作为一根‘甘蔗’,别人蚕食我,是顺理成章;剥削我,也理所应当。更可怕的是,我已经追不上你,追不上宋丹,追不上魏东娴;你们这些曾经与我共事的人,如今已经高高在上,当你们居高临下地俯瞰我的时候,目光里参杂怜悯,语气里也有同情,而我已经没有能力去拒绝同情和怜悯,这感觉就像吃了苍蝇!只有死能让我解脱。我像只折羽落地的鸟,因为没有了重归天空的希望,所以选择绝食而亡。”尉栩失神喃喃,然后目光转回庄言脸上,继续说: “而这就是我不如你的地方,庄言。你可以忍受贫贱,并且追逐着公正的甜美,一步步变强。而我?我无法忍受这些。如果只有死亡能让我摆脱贫贱,我会毫不犹豫地在死神那里订一口棺材,来存放我的狂妄和骄傲,因为安详地躺在棺材里,能赐我最后的体面,那也是唯一能让我舒坦的地方了。” 庄言玩弄刀片,怜悯地抬头看尉栩:“你这个可怜虫,究竟是什么让你产生‘比不上别人就无法活下去’的人生观?” 尉栩手执手铐,昂头哈哈大笑,笑得手铐链子哗哗抖动:“因为庄言,当你从麻木的美梦中醒来,才会痛心疾首地发现,原来众人皆醉,尉栩独醒;原来现实的滋味就像口中的溃疡一样腥甜。”尉栩笑得气绝,才慢慢低头看庄言,笑声停歇,目光凝重:“是的。比不上别人就无法活下去。这就是我,这是我努力的理由,也是我奋斗的动力;这是我人生的梦魇,也是我坠落的毒药。你不能批判我病态!” 尉栩忽然双目放光,狂热得像一个布道的先知:“多谢这个人生观的驱动,我才耗尽心机来全情投入,穷竭韬略来悉心谋划,让我能在‘只有偏执狂才能生存的世界’里更好地活着!无数个像我一样的狂想家已经一飞冲天、统治世界,只不过万千流星里,我恰好是陨落的那一颗;所以庄言,我不允许你批判我。为了回报,我将警告你,‘比不上别人就无法活下去’这句话已经不是意识上的探讨,而变成了全人类在文明延续问题上的考量——因为有一个人群,那个汇聚全球25%精英人口的金钱帝国,正在执行清洗世界、建立新秩序的狂野计划。如果剩余的75%‘垃圾人口’无法在技术上赶超它,就无法在风起云涌的历史浪潮里阻止它,终将成为奴隶和甘蔗,在次世代的铁腕技术的钳制下,变成隐晦意义上的新奴隶社会。” “光明隐修会。”庄言眯起眼睛,不动声色地追问:“你对‘世界新秩序’的计划知道多少?” “零。”尉栩昂头闭上眼睛,嘴角抽搐,极力克制酸楚和狂怒,所以他无法睁开眼睛和任何人对视:“我认为我是精英,而光明隐修会显然持不同意见——它们把我当垃圾;从来不会提前告诉我新计划,哪怕审判之光在势如破竹地轰击我的基地,他们都不曾提醒过我一声。那是一群精密计算的阴谋家,一群追逐利益的吸血鬼,他们眼里没有人情、道德、人性的束缚,只有‘优等人’的存在前景,和‘劣等人’的利用价值。庄言,我的博弈失败了,我和光明隐修会的力量加起来都不够从你手中夺走天庭计划……但是你必须记住,统治的阴谋在暗流里涌动,如果你不努力,你和剩下的75%劣等人终将沦为奴隶,我的话绝不是空穴来风——”(未完待续。) 375 自裁的枭雄 尉栩突然睁开眼睛,目光赤红,在疲惫得气若游丝的时候,依旧用生命呐喊:“比不上别人就无法活下去,你迟早会知道这句话的意义!” 庄言怜悯道:“早知如此,你不应该背叛祖国。独自和两大力量周旋,你是在刀尖上跳舞。” 尉栩冷笑摇头,奄奄一息地闭上眼睛:“人类是卑劣和背叛的动物,我不会迷信祖国二字,因为我深深知道,就算是祖国,也是由一帮和我一样卑劣狡猾的人类拼凑组成,所以我谁也不相信,只相信自己。全世界都是我的猎物,全世界都是我的敌人,就算我一步踏空,身死功灭,我也丝毫不后悔这一系列决定。” 尉栩后面的话已经气若游丝,隐不可闻:“我独自行走,没有属于自己的狼群。就算暴尸荒野,也胜过我那可怜的父亲。” 想起尉栩的父亲,庄言心情沉重,再无多话。低头唏嘘命运无常时,听见尉栩喃喃道:“行行好,留下刀片,走吧。你做你的秦皇汉武,我在黄泉路上为你壮行。” 庄言不说话,伸手过去按住尉栩的手背,注目问他:“成王败寇,你恨我吗?” “项羽乌江自刎,恨过高祖?”尉栩抬头盯庄言,“‘天要亡我,非战之罪’。他看不起高祖,所以他恨的是苍天。” 庄言手里的刀片滑进尉栩指缝。他在堂堂摄像头之下,瞒天过海地授予囚犯自尽的权利,然后目光与尉栩的视线脱轨,转身离去。 留下刀片,是庄言手刃尉栩的唯一途径,也是尉栩求来的最后仁慈。 直到此刻,庄言心中对尉栩的痛恨和怜悯像两朵竞赛的火苗,一朵比一朵舔得高。直到尘埃落定、留下注定杀死尉栩的那枚刀片时,庄言才意识到,尉栩是一只漆黑的海鸥,它从灾难性的原油泄漏中生还,他的翅膀沾满了沉甸甸的石油,依旧一飞冲天,搏击长空,直到力竭坠落,都不后悔它曾经偏激过。若非被庄言击败,尉栩将展开更加惊心动魄的精彩动作,没人知道他会怎样在两大势力中间翩翩起舞,没人知道他会何时背叛光明隐修会,就像没人知道他壮大后的终极目的是什么一样。 但是,海鸥坠落,不复长空。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历史埋没了无数枭雄,不在乎多尉栩一个。 “要感激每一个伤害你的人,因为他让你变得更强。” “比不上别人就无法好好活下去,你迟早会知道这句话的意义。” 尉栩的名言金句萦绕耳畔。在逼仄的审讯室里,尉栩双手捂在桌面上,低头静坐。庄言步步离开,“咔嚓”一声拧开防暴门锁,拽开门的时候,尉栩都没有抬头,说上哪怕一句告别的话。 他们两个人的话,已经说的够清楚了。 已经没有多余的思绪,需要用惜别去交换了。 庄言的黑暗导师尉栩,将在这间审讯室里孤独地死去;而吸纳了他思想精华的庄言,已经在无情远去的脚步声里,步步重生。 守卫赞叹地凝望庄言步伐坚定的背影。当他扭头关门时,无意瞥见按桌垂首的囚犯正在露出耐人寻味的怪异微笑。 那悲惨的微笑充斥着野心和满足,仿佛正端详一朵希望之花在绝地怒放。 —————————————————————— 庄言经过检察官时,这个头发斑白的年轻人从此追上来,恭敬地问:“您问出满意的情报了吗?” “非常满意。”庄言目不斜视,头也不回地往外走,一边吩咐:“我被录像拍到了。把监控录像加密封存。权限不足的人无权调阅。” “是。”检察官已经被国安局列进了布控名单,早已把保密条例倒背如流,他娴熟地答应了。 监控录像一加密,尉栩的自杀条件已经彻底成熟。 十天后,国家监狱传来尉栩内出血身亡的消息。 根据典狱长描述,和普通自杀不同,尉栩的死亡耗时很长,足足花费了十天。一开始监狱守卫注意到尉栩嘴唇雪白,活动减少,停止了瑜伽、太极之类的日常锻炼,每天只是盘腿坐在床上发呆。这些抑郁迹象,就连检察官都没有留意,只当是尉栩失魂落魄的消极反映。 所以,当巡逻的守卫发现尉栩身体冰凉地软在墙壁上的时候,再先进的医疗技术都阻止不了尉栩的死亡——他已经整整失血四千毫升,完全超过了造血系统的代偿极限。当守卫发现尉栩不对劲的时候,他已经凉透了。 被问责的军医马上检查了尉栩的囚室,在尉栩的马桶内侧发现了没冲干净的漆黑粪便。军医刮取粪便样本拿去化验,发现粪便之所以呈黑色,是因为其中含有大量氧化的血液成分。简而言之,尉栩每天都在排出大量血便,这是他每天都神经质地不断冲马桶的原因。 解剖发现,尉栩的食管中下段、胃底黏膜和十二指肠上段,都布满了错综复杂的刀痕,这些无法愈合的伤口造成了持续不断的内出血,而尉栩一直在不动声色地强撑。持续失血十天后,尉栩终于在巡逻守卫的眼皮子底下,在没有一件锐器的防自杀房间中,成功结束了他的生命,宪兵都来不及阻止这一切。 法医呈上了解剖结果,推断尉栩采用了吞刀自杀的隐蔽手段完成了自裁,洗脱了军医和守卫的罪责。但是法医翻遍了尉栩的胃囊和肠道,始终找不到那枚杀死他的刀片。 检察官捧着验尸报告,背脊发凉。他试图想象尉栩昂头闭目、含入刀片,然后不断吞咽、令刀片寸寸入腹的感受。每次想象到一半,就被吞刀自尽的感觉吓得身子一哆嗦,思绪中断,不敢往深了想。 庄言拿到尉栩自尽的报告以后,甚至没有打开看。他轻轻把报告搁在办公桌上,闭目仰在椅子里,双脚架在桌上,打开留声机,开始播放凭吊青春的曲目。 “原来我非不快乐,只我一人未发觉, 如能忘掉渴望,岁月长,衣衫薄。 无论于什么角落,不假设你或会在旁, 我也可畅游异国,再找寄托。” 曲音婉转,庄言闭目凝听,仿佛心中祭奠的那个人已经翩翩远去,只剩模糊的影子,告诉他曾经爱过。 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情仇,随着一纸验尸报告而一刀两断。庄言终于超脱了自己,放生了亲人。 忽然,办公室门被推开,骤然漏进光线来。肖璇穿着勒腰裹臀的少尉军装,抱着总参谋部的文件,倚在门框上,眼睛娇媚地横着他:“无限涌动机关里贮存的视频信息被破解了。大事件哦,庄处长不来看看吗?” 庄言放下双脚,站起来,披上沉重的军大衣,扯正镶嵌着金徽的衣领,军靴“嗒嗒”响着走出去:“别叫我处长,显得生分了。” “您可是联合参谋席直属情报部军情二处的新处长,我怎么敢和您瞎套近乎呀。”肖璇抿唇一笑,胆大包天地剜处长一眼,娉婷绰约地扭头就走,在前面带路。 “还有你不敢干的事情?” “处长呀。”肖璇潇洒地笑道,连头都不回,大步流星走向放映室,青春勃发的马尾辫在庄言视线里一跳一跳,焕发着欢快的神采。(未完待续。) 376 惊心动魄的越狱夺船战 军情二处的放映室里坐满了参谋部的要员。庄言披着黑大衣移进去的时候,漆黑的观影席上有几颗戴着大盖帽的脑袋拧回来,凝望着军情二处的新处长。 “他们等你一会了。你不到场,不能开始放映。”肖璇紧跟在庄言身后,窃窃私语。 庄言不吱声,展开大衣,径直走到前排空座上坐下,对肖璇说:“给我来杯茶。” “我是技术顾问,不是你的秘书!”肖璇乖乖给他捧来一杯茶,递给他时,弯腰凶狠地警告。 庄言拍旁边的空座:“坐这里。” 肖璇挨着他坐下,高举双手,在漆黑的半空优雅地拍一声响。投影仪旁边的助手就会意点头,开始放映音像资料。 “这是无线涌动机关里解密的最新内容,里面有画外音解说历史,应该是向光明隐修会核心会员播放的纪录片。国务枢密院组织这次观影,意在推翻我们‘渊临岳峙’战略方针,转入‘疾风暴雨’的战略反攻阶段。如果不出意外,隐忍的日子已经到头了。”肖璇伏在庄言耳边,暖暖地耳语。 “好。”庄言聚精会神看影像。 —————————————————————— 浩瀚的星河里,一艘驱逐级监狱舰在宇宙中缓缓航行。漆黑的星际空间里,稀疏的恒星就像钻石洒落在黑色天鹅绒上,闪烁着微弱的晶芒。在这恢宏广缈的参考系中,长达三公里的驱逐舰像静止一般,完全看不出它正在以十万公里每秒的“巡航速度”横穿星空。 画外音响起: “这是一艘进行过监狱化改装的湮灭炮突袭驱逐舰。它像一轮弯弯的残月,美轮美奂,两枚尖锐的月梢可以分别喷射正反物质流,在驱逐舰正前方汇聚,发生定量、可控的湮灭反应,释放的恢宏能量,会在力场引导下势不可挡地轰向靶目标,无坚不摧。 所以驱逐舰的两枚‘月梢’的间距是两千三百米,给湮灭炮留下了足够的反应空间。而整个弯月型舰体构成了强力场发生器,让这艘最先进的‘月轮’驱逐舰变成了一艘横行宇宙的自走湮灭炮,罕逢敌手。 在反战机炮艇的掩护下,一艘精锐如斯的‘月轮’级突袭驱逐舰,可以向敌对舰队的一艘主力舰投放骇人听闻的火力,足够在48秒内融穿重型粒子束驱逐舰的18层复合装甲,达到重伤、甚至解体一艘主力舰的目的。这意味着它达到了战列巡洋舰的火力投放水平,抛开射程不谈。 相对于传统的粒子束驱逐舰,‘月轮’级突袭驱逐舰装甲较为薄弱,但是装备了最尖端的湮灭炉动力引擎,巡航速度达到光速的三分之一,具备无与伦比的突袭潜力和令人满意的巡航速度。昂贵的造价限制了这级驱逐舰的出坞量,在内战平息后,月轮级驱逐舰停止生产,而最光荣的这艘‘月轮级1号舰方舟号’,则改装成了戒备森严的监狱舰,承担了流放战犯的历史性使命。” 画外音娓娓动听,即使宇宙航行的画面几乎静止,依旧不会令人疲惫无趣,反而对这艘精美绝伦的恢宏巨舰赞叹有加。 “这是一艘在宇宙里巡航的艺术品。”李参谋轻抚手掌,叹为观止。 在场的参谋和要员开始交头接耳,不乏惊叹赞美之音。 “是不是想起了诺亚方舟?”肖璇的脑袋歪过来说悄悄话,香喷喷的头发碰到了庄言的帽子。 “长达三公里的宇宙级驱逐舰,比11艘大和战列舰连起来还长。”庄言轻轻说,“这玩意要是坠落在地球上,足够毁灭恐龙了。” “上帝放大水毁灭了古世界,却用方舟拯救了人类。圣经的暗示很明显了。”肖璇坚持,“谁得到了方舟,谁就会得到救赎,因为方舟上有湮灭炉和湮灭炮,它的制造工艺和技术潜力甩开地球人几百个世纪,同样能让打捞国的科技突飞猛进好几个世纪。” 庄言摸着下巴点头:“假设方舟坠毁在地球上,那就有四分之三的概率沉在海底。目前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具备独力打捞‘方舟’的实力,至少要组成洲际联盟才勉强够资格。现在亚太地区四分五裂,欧盟外强中干,北美日落西山,谁站出来都够呛。” “别忘了亚太区是谁搅乱的。”肖璇冰雪聪明,一语戳破:“星际囚徒的终极目标,大概就是打捞方舟。它一边离间亚太联盟,一边整合欧洲资源,是在紧锣密鼓地为打捞方舟建立软实力和硬差距,积累威慑资本。” “光明隐修会只是一个金融组织,它不可能统一欧洲。”李参谋轻轻敲了敲肖璇的椅背,轻轻提醒,“假如方舟坠毁在南太平洋,那光明隐修会更加鞭长莫及了,它至少要在行政上统一欧陆,在经济上毁灭北美,才有资格当着亚洲的面,公然驶入南太平洋,打捞月轮级湮灭驱逐舰。” “别忘了南太平洋还是深海军团的地盘。”邢殇在李参谋身边幽幽开口,“大部分海洋的主导权,目前还轮不到人类说了算。” “稍后再讨论。”李参谋和蔼地打断,“接着看。” 影片的画外音介绍完了月轮级湮灭炮驱逐舰,声音渐渐趋于悲愤: “而方舟号的使命,就是将战败的天使流放出银河系,令他们在宽达几万光年的外空间漂流到宇宙毁灭的那一天。在无限生命维持装置的保护下,战败天使们既无法加速着陆,也不会中途死亡,他们必须飘荡在空洞的宇宙中,承受黑暗的折磨,在广阔无垠的漆黑地狱中忏悔到永恒。在无比稀疏的星系边缘,在无限广缈的宇宙空间,堕天使被宇宙飞船偶遇的概率是十的负二十九次方,这是最严厉的责罚,而炽天使中的炽天使,最光辉、最美丽的空之主君路西菲尔,也被关押在方舟号监狱舰中,等待被掷入暗黑地狱的那一天。” 放映厅一下子鸦雀无声,所有人屏息凝神。他们知道,后面要做出的每一个决策,都由接下来听到的几个字来决定。 画外音从悲愤急转向昂扬:“幸运的是,‘反对者’的阵营并没有沦陷,仍然有勇敢的‘撒旦战士’渗透进宇宙天使的队伍里,潜伏在典狱长‘米迦勒’的炽天使卫队中。他们不惜牺牲了自己,捣毁了飞船的动力炉。为了避免一头冲出银河系、永不能回头,失事的方舟号驱逐舰开启紧急制动,满阀减速,终于将速度降低到第一宇宙速度以下,被太阳系里的一枚行星的重力所捕获。只要有行星,就有矿产;有矿产,就能回家——典狱长米迦勒为了全舰士兵,作出了软弱的决定。” 画面里,冒着滚滚浓烟的方舟号驱逐舰一头扎进九大行星的行星带里,无力飘向湛蓝的地球。 没有人看到飞船里面发生了怎样惊心动魄的背叛和杀戮。但是方舟里遍体通明的烈焰和枪火,让残酷的真相不言自明:在方舟坠落的时候,一场荡气回肠的“越狱夺船战”已经搏杀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画外音颤抖哆嗦起来:“正义天使米迦勒没有想到,撒旦阵营的战士如此忠诚,他们尽管被卫队无情屠杀,也拼命打开了监狱的大门,释放了全能英武的路西菲尔。高贵美丽的路西菲尔也没有想到,在炽天使卫队战死殆尽后,优柔善良的米迦勒居然会引爆方舟号驱逐舰的湮灭炉,让这艘驱逐舰变成了没有动力的废铁,彻底葬送了路西菲尔大人回归天堂文明的唯一交通工具。” 画面里,坠落的方舟突然爆发出一蓬璀璨的烟火,优雅美丽的弧形飞船变成了一团蓬勃的烈焰,像一枚拖着尾焰的流星,在重重烈火中射进大气层,一头扎在地球上。 画外音凄凉悲壮:“路西菲尔再不能君临银河。米迦勒再不能回归故乡。动力炉被摧毁的驱逐舰剧烈颤抖,烈火和鲜血吞没了每一寸钢铁,整艘飞船在解体的边缘悲鸣,随时有可能发生爆炸性湮灭,摧毁整个大气层。路西菲尔大人怜悯他的战士,命令剩余七名撒旦乘坐发射舱逃离飞船,只身着陆在这颗荒凉的蓝色星球上。而米迦勒典狱长,善良的天使,正义的化身,她死守飞船,战斗到了最后一秒,生死不知。”(未完待续。) 377 将军三问 庄言举起右手,助手瞧见,识趣按了暂停。 “就连光明隐修会的内部资料都在说谎。”庄言站起来,一袭漆黑的大衣裹着他,像一枚安静矗立的国际象棋棋子:“撒旦们知道米迦勒没有死。米迦勒在最后关头,很可能将自身转译成量子态,在飞船坠落前逃离了岌岌可危的船体,否则她就会在巨大的冲量下被碾成齑粉。撒旦不可能不知道米迦勒还活着,因为正是米迦勒一手扶植了天主教廷,追杀了光明隐修会整整两千年。” “量子态?这么说,和我们打交道的米迦勒也是量子战士。”李参谋昂头问。 庄言闭上眼睛,想起黎塞留口中描述的米迦勒天使。 “她高贵优雅,行走在虚空之中。她在我需要时出现,在我独立时离去;永远穿着修身苗条的紧身衣,告别的话总是那么无奈苍白:对不起,我的宇航服老化严重,我需要回到量子领域去充能了。” 她的炽天使卫队已经在越狱夺船战中壮烈战死,唯有这个果决的女人炸毁了飞船的湮灭炉,使驱逐舰坠毁在地球上,断绝了囚徒首领重归银河系中心的可能。而她,则孤零零留在偏僻的星球,穷心竭力地引导愚昧的地球土著,和野心勃勃的八位囚徒展开旷日持久的角逐。 但是她失败了,她的神权帝国在启蒙运动下土崩瓦解,她被迫和东方的共和国合作,抵御资本金权的入侵。可见她的战斗力和续航力并不理想,这可能是当时的危急环境决定的,显然,将自身转译成量子态,是她走投无路的选择,是一种无可奈何的牺牲。 “是的,可想而知,米迦勒也是量子战士。而出于夸大优势和美化自身的目的,囚徒在面向会员的宣传片中刻意隐瞒了米迦勒的存在,因为它们要令信徒坚信,它们是地球上唯一的外星势力,它们是唯一神,是永远的真主。”庄言环视一圈。 “那么,第二位量子战士诞生,”一位精神矍铄的中年人坐在后排补充道,“等于把米迦勒的实力翻了一番儿。我算是理解她处心积虑地诱导今天这个局面的目的了。” 他说话时依旧咬着雪茄,粗大的烟头随着句子的重音一翘一翘,非常写意。 “那是这里来头最大的一个,是和参谋席并驾齐驱的人,作战部司令员徐晨。”肖璇小声提醒庄言。她怕庄言出言不逊。 徐晨只穿了简单的便装,用最舒适的姿势惬意地躺在椅子里,大盖帽都没戴,露出一头整齐的板寸短发,格外精神,一双漆黑的眼睛在黑暗中发光,就算放映室关了灯,都藏不住这闪闪发亮的眼神,它和烟头的火光一起组成了徐晨充沛的神采。 庄言肃然起敬。他转身向徐晨点头,脱帽认真汇报道:“请允许我纠正一点。我会尽忠职守,我可以替各位刺探到绝密的情报,夺取机要的文件,传回最确凿的内情。这对司令部非常有益,但是对米迦勒而言没什么明显的用处。所以,我的出现,并不是给米迦勒的实力翻了一番,而是加强了司令部对世界格局的掌控力。我这名军情二处的新处长,不过是一份雪中送炭的礼品,来与大家戮力共进,保家卫国。这是米迦勒对各位的信任和寄托,我们应该与她坦诚交流,精诚合作。而不是口蜜腹剑,怀疑猜忌。” 庄言说这席话时,肖璇还在心急火燎地轻拽他的袖子,提醒他闭嘴。但是庄言倔强地说完了最后一个字,肖璇终于绝望地捂住眼睛仰进椅背,心如死灰——她听见整个放映室都鸦雀无声,能听见十几种不同的呼吸声。 庄言把参谋部最心照不宣的秘密,抖出来说了个痛快。 肖璇提心吊胆地等待徐晨的反应。 徐晨坐在黑漆漆的后排,表情融化在沉甸甸的黑暗里,只能看见雪茄那火红的烟头在半空中明灭不定。徐晨用力吸了一口,烟头长亮一阵,然后他从口中拿出雪茄,高高举在身边,轻吁烟雾,然后哈哈大笑,爽朗的笑声打破了死寂的坚冰:“这话说得慷慨硬气,终于遇着个不那么小肚鸡肠的人,就像在碎碎叨叨的寡妇村里遇见一条好汉,相见恨晚!” 徐晨站起来,两指捏着雪茄,轻轻虚点:“那么,请你回答我三个问题。” “洗耳恭听。”庄言离席屹立,隔着漆黑的观众席,和捏着烟的徐晨遥相对望。 “第一个问题:从生物学讲,米迦勒是外来物种。从社会学讲,米迦勒是二战末期逃窜进我国境内的落魄领袖,也是异邦来客。天下没有白得的午餐,米迦勒加强司令部的情报掌控力,动机是什么?”徐晨说完,重新咬烟入口。 “从录像可知,米迦勒是流放舰‘方舟号’的舰长,兼任典狱长。她与毁船越狱的囚徒是不共戴天的死敌,为了阻止囚徒整合欧洲、打捞方舟,米迦勒必须仰仗华夏共和国的力量。为了守护这片净土,米迦勒抛弃前嫌,不遗余力,已经作出了坦诚的表率。”庄言面不改色。他知道黎塞留的处境很难堪,所以执着不休地试图改变参谋部对米迦勒的看法。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参谋部对米迦勒的高端技术索取无度的同时,从没有真正信任过这个落魄的外星典狱长。庄言知道,两方之间的猜疑链已经在日渐增长,他试图遏制这股趋势。 徐晨咬着雪茄,气势凌人地发问,雪茄在八字胡边上一跳一跳:“我知道米迦勒的神权地位已经完全被资本力量的金权帝国取代。没有人会净身律己地替天主教皇去讨伐异端了,所以在米迦勒大势丧尽的同时,光明隐修会控制的私有银行和世界资本清算中心已经彻底取代了米迦勒曾经拥有的影响力。我们曾经严肃地开过讨论会议,经过经济学家和社会学者的分析,今天的西方,已经是资本的世界,米迦勒的教廷已经一败涂地了。于是第二个问题来了:按照你的意思,除了索取技术,我们还要替米迦勒趟浑水,与她坚定地站在一起,与光明隐修会为敌,我们的胜算几何?又该怎样取胜?”(未完待续。) 378 流放舰的荣耀 “建立以中元为主要货币的经济体系,就能以资本的力量瓦解资本家。”庄言言之凿凿。大脑得到深度开发的量子战士早已深思熟虑:“中元是以公信力强制发行的优秀货币,不是美联储发行的那种杀鸡取卵的债务货币能比拟的。我们必须扩大华夏共和国的影响力,令万邦朝觐,四海拜服。当中元经济体系占据世界经济的主体位置时,光明隐修会的经济基础自然会摇摇欲坠。这才是师夷长技以制夷。” “万邦朝觐?四海拜服?”周围有人窃笑。但是徐晨岿然不动,毫无轻蔑嘲笑的态度,于是没人敢公然喧哗。 “第三个问题,这个最简单。”徐晨潇洒痛快,大刀阔斧地摊牌:“如果真的万邦朝觐,四海臣服:在那个日新月异的时代里,在你功盖千秋颂歌中,彼时的王朝,是否还是我党的天下?” 窃窃私语声全部消失了。所有人都在认真聆听这个赤果果的话题。 庄言却轻松自如,拾起肖璇捧着的军帽,端正地戴上扶正,然后背书似的说:“我向您保证,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们纵横七海的联合舰队将紧密团结在以******理论为核心思想的党中央周围;我们叱咤星河的天军无畏舰队也会坚持科学发展观,坚定不移地高举三个代表的伟大旗帜,在开拓银河的路上,坚持党的纲领,走可持续发展的星际殖民道路,把社会主义现代化的春风播撒到太阳系的每个角落。” 李参谋倒吸凉气。邢殇啧啧称奇。 徐晨哈哈大笑,雪茄放口里咬着,随手抛了一枚雪茄,准确地落进庄言手套里,然后慷慨豪迈的笑声戛然而止,徐晨斩钉截铁地拍板:“国士一言,驷马难追!此誓一言九鼎,我信了。” 然后徐晨将吸尽的雪茄轻轻按进烟灰缸里,摁成一堆,意味深长地宣布:“你虽然挂着处长的名,却代表着量子生命的立场和态度,这一点我们心知肚明。盟约既成,作战司令部绝不会在任何方面拖你后腿。在我面前,你可以畅所欲言,以平级相待,祝我们戮力齐心,见证我国君临天下。” “盟约既成”四字一吐,刚刚窃笑的人个个脸色铁青地咬住了嘴唇,唯恐再出半声杂音。他们这才心惊肉跳地意识到,徐司令慷慨三问,问的不是妙计,是立场;求的不是献策,是诺言。 放映厅里看似寻常的邂逅,实际上是作战部司令员和军情二处处长的第一次正面会见。而这寻常的碰面,却决定了不寻常的走向:一场区区口头协议,却奠定了福泽后世的君子之盟。 肖璇也低头闭目,轻轻松了一口气。作战司令部也许左右不了参谋席的立场,但是爽朗果决的徐晨司令员和庄言的君子协议,却在肖璇心头揭开一扇窗,驱走猜疑的阴霾,洒下诚挚的阳光。 “稍后召开军机会议,交流一下观影意见。另外,庄处长,我们得到了一份危险情报,需要你出动确认一下。如果属实,我们需要更加详实的细节。接下来可有的你忙碌了。”徐晨一锤定音,坐下挥手:“这份影像我已经细看过,你们继续观赏吧。” “是。”庄言捧帽坐下,继续观影。 肖璇冰凉的小手无声递过来,握着庄言的四指,小声呢喃:“你吓死我啦,你跟谁说话都这样不客气,真让我害怕。” “这些话迟早都要说。”庄言反握住她的五指,低声安慰:“你别怕,我是死过一次的人,没人能让我死第二次。” “嗯。”肖璇头一次显得乖巧,惊魂甫定地嗯一声,昂头看影像。 ———————————————— 接下来的影像没有画外音,纯粹是一份总和起来的监控录像和音频,显然是破解还原出来的信息。画中人用古希伯来语交谈时,画面底部都添加了人工字幕,像一部记录题材的史诗大片。 “米迦勒菲尔,方舟号已经达到极限巡航速度,请马上回到船员冬眠舱吧。”一具银光四射的铠甲向舰桥上的舰长请示。这具铠甲极致考究,像一尊森严的艺术品,人形铠甲底下裹束着氤氲的炽白灵体,像一团人形闪电球一样温柔地闪耀着。 舰桥的座位上,疲惫地伏着一袭美艳高贵的神官袍,袍子宽松优雅,长袖垂地,袖内不见手指;神冠高标,琳琅华美的丰冠下,舰长的面容遮在纯洁的金面具下面,看似铁面无情,声音却温柔和善:“我分配完下一轮执勤的名单就去冬眠。这一班暂且由我来吧。” “您看上去很疲倦。本舰的巡航速度达到了光速的三分之一,这对普通天使来说是致命的,您既不呆在值班室里,也没有穿戴高压执勤服,灵能物质会迅速流失——您虽然强大,也不应强撑。”部下坚持,“您去冬眠吧,下一班执勤就交给卫队好了。路西菲尔和他的党羽已经被冻结在监狱舱,有卫队监视,万无一失。” “那个人已经舍弃了‘菲尔’的荣光,他现在是堕天使,叫做路西法。”米迦勒菲尔缓缓回头,金色的面具冷漠无情地对准副官:“就算你对曾经的他充满敬仰,也应该和今天的他划清界限。这一切,都要从改变称呼做起。” “是。”副官喋喋不休地重复:“您去冬眠吧,您已经在三分之一光速下坚持了七日,就算是典狱长也会疲倦的。” 舰长心动,终于离开舰长座位,轻声嘱托:“接下来的巡视和执勤就交给你的小队了。” 副官行礼。 忽然,冬眠舱全部解锁,无数天使战士被强制开启苏醒程序,开始减压复苏,给铠甲下的灵能物质缓慢充能。走廊被闪耀的红光刺激得像猩红的地狱,舰桥上回荡着流放船的智能电子音:“a47行星3号卫星暗面有不明舰队潜伏,武器系统全面充能,湮灭炉正在增压,正循环护盾正在充能。10%,20%,30%,正循环护盾正在启动。”(未完待续。) 379 方舟号迎敌 “月之暗面有攻击性舰队?”移动的神官袍戛然而止,舰长安静立住,昂头看横亘在半空中的庞大立体荧屏。☆, 舰桥上的灯光自动调暗,在绰约的投影之下,无数繁星涌现,一副精确绘制的立体宇宙星河图浮现在空中。舰长,副官,都像漂浮在浩瀚星河里,昂头观看。顷刻之间,这副星图急剧放大,无数坐标争相涌现,标明了当前所在的星系、行星带和相对位置。刹那之间,星图被放大到能看清流放舰轮廓的程度;而三千公里外,一颗悠悠自转的卫星被高亮标出,因为卫星后面,已经缓缓探出一艘海盗突袭舰的舰首。 因为立体星图逼真地还原了宇宙的画面,所以副官和舰长看到了一张恢宏壮阔的视觉图景。后方恒星挥洒的光芒,照得方舟号驱逐舰金光四射;在驱逐舰推进器后面,炽烈的星云刚好到投送光线的角度,绽放出姹紫嫣红的光芒,宛如一张荧光颜料挥就的旷世油画,壮美得令人迷醉,却耀目得难以直视。 而藏有海盗突袭舰的那颗卫星,也分出阴阳两面;正面被照成光芒四射的白昼,也被一条阴影线割出背后的漆黑夜晚。海盗舰藏在卫星后面,借星体挡住了探测波,所以在驶出月之暗面以后,才被流放舰察觉。 “是母星追来的宇宙盗贼吗?”副官盯着月之暗面下露出来的突袭舰舰首,如临大敌。“宇宙盗贼一直想劫走路西菲尔,拥戴他集结撒旦阵营的力量。” “宇宙盗贼的常规动力飞船追不上方舟号。将方舟号改装成流放舰,目的是把强大的战犯流放到宇宙盗贼无法触及的银河系外缘去;而我们以十万公里每秒的巡航速度,疾驰了103天,没有常规动力飞船能够追上我们。更别提舰队。但是,咱们刚刚转向减速,宇宙海贼就出现了,这个时机抓的太过精确,违背常理。”舰长安静地垂手伫立,昂头凝望缓缓开出月之暗面的海盗突袭舰。举重若轻地下结论:“有人泄露了我们的宇航图,这批宇宙盗贼提前一个月就在这里等着了——这不是光明正大的追击,这是一场卑劣的埋伏。” “我们完全可以重新加速,借助高速突围,您强制复苏冬眠的战士,飞船就要减速才行。驱逐舰保持极限巡航速度的时候,船员会受伤。”副官勃然变色。 “海贼知道我们的路线,证明我们的队伍不再纯洁。飞船上也许有部分天使已经堕落了。”舰长冷漠地拍板:“唤醒战士,开始作战动员。飞船减速。迎敌。我们要在这里解决所有问题。” “迎敌?!”副官试图劝阻,“那可是一支守株待兔的海贼舰队!方舟号虽然是驱逐级宇宙战舰,但是它孤零零的,甚至连一个中队的护航炮艇都没有!” “除了路西菲尔,没人具备叫嚣的资格。”米迦勒典狱长固执地维持命令:“迎敌。” 在仙女星云磅礴的照耀下,方舟号驱逐舰在广渺的宇宙里作直线运动,宛如壮美画布上缓缓爬动的蚂蚁。远方,月之暗面后驶出一艘严阵以待的飞弹突袭舰。它像一只剪掉肢节的蟋蟀。方方正正的舰首上密布了飞弹发射井,颈部由脆弱的连接舱通向舰桥主体。而肥大的燃料推进舱拖在尾部,安静地喷射着四束均匀的等离子火焰。显而易见,这艘在千年内战中担任主战舰只的量产战舰,正在全速驶向方舟号的航线前方,试图拦截这艘名垂千古的流放舰。 舰首上的一眼飞弹发射井就有一节火车那么粗。而飞弹突袭舰舰首上密布了几十眼发射井,加上后面的快速装填系统。舰桥,燃料舱,推进器,船员生活舱——诸如此类的模块,让一艘飞弹突袭舰的尺寸达到了摩天大楼的级别。 飞弹突袭舰虽然丑陋。却经济实用,量产型设计可以让这种战舰成群结队地出现在舰队前方,制造铺天盖地的飞弹弹幕,持续不断地投送火力。它像兵蚁,一般成群出动。它发射的自动制导巡航飞弹会自动追踪目标、规避拦截,既是护航飞艇的克星,也可以威胁到轻型护卫舰的安全。 果然,在第一艘飞弹突袭舰露头后,月之暗面的影子里陆续驶出了六艘雷同舰只,足足凑满了一个中队。 第一秒过去了。 随着方舟号的减速,三千公里的距离刹那缩水到一千公里,方舟号已经闯入了飞弹突袭舰的火力范围。 整整一个中队的飞弹突袭舰缓缓转向,阵形整齐地画出一扇优美的圆弧,面朝方舟号。然后舰首上密集得像蜻蜓眼睛的飞弹发射井同时打开,铺天盖地的全自动制导飞弹宛如蝗群过境,争相飞来,拖曳着各不相同的轨迹,蜂拥盖向美如弯月的方舟号驱逐舰。 方舟号驱逐舰没有理睬。它调整航向,转舵减速,正面朝向突袭舰队,继续前进。 第二秒过去了,距离缩短到六百公里。 直到距离拉近,才对比出彼此体积的悬殊——圆弧优美的方舟号驱逐舰逼近飞弹突袭舰的时候,巍峨得就像猫咪面前的钢琴,庞大得仿佛鼠群前面的猩猩。 作为最轻型的巡航主力舰,一艘宇宙驱逐舰足足有半座布达拉宫那么大。纵然是造型优美的弯月型结构,方舟号依然像一个静静放在蚁群前面的玉镯子,以巍峨的身躯俯瞰着突袭舰的渺小。 米迦勒舰长的眼里,根本就没有这些跳梁小丑。 “正循环护盾正在运行。”系统提示。 然后,铺天盖地的数百枚飞弹在方舟号周围争相爆破,无数弹片产生的金属云和爆炸形成的烟火,像烈焰云团一样包裹了方舟号。这足够炸平日本列岛的飞弹群产生了空前强烈的冲击波,甚至震荡得雷达信号都模糊起来。方舟号被淹没在烈火和浓云中,甚至看不清轮廓了。 380 离子炮驱逐舰 这铺天盖地的爆炸持续了整整三十秒,混淆性烟雾遮天蔽日地笼罩了方舟号的航线。但是在区区两秒钟后,方舟号就一头撞出浓烟,冲向突袭舰的阵形。 更准确地说,是冲向隐藏海贼舰队的微型卫星。 在方舟号的七百米外,一层宛如蜂巢的网格状护盾金光大绽,宛如一个金黄浑圆的蜂巢,将方舟号牢牢护在里面。这层网格状护盾提前引爆了所有飞弹的战斗部,铺天盖地的飞弹,无不在距离舰身五百米处凭空引爆。五百米的缓冲区,让提前引爆的飞弹功亏一篑:常规飞弹在真空的宇宙里产生的冲击波弱得可怜,引爆产生的高温在零下两百三十度的宇宙中迅速消散,压强也无形消弭,就连emp扰乱波都在五百米内快速衰减,无法干扰方舟号的内部组件。只剩下纷飞的弹片像疾风暴雨一样打在方舟号外壳上,点亮了雨点般的火花。 于是,方舟号沐浴着遍体开花的火雨,冲破乌烟瘴气的层云,按照既定航线,直逼五百公里外的突袭舰中队。在一头撞出飞弹清洗区以后,金黄的蜂巢状护盾也随之消散,所有人惊恐地观察到,方舟号宛如弯月合拢的两枚“月梢”上,开始聚合磅礴的能量力场,开始为正反物质湮灭炮蓄势充能。 方舟号像一轮圆润的银色残月,搂抱着一团雪白的闪电——为了准确束缚反物质,方舟号产生的力场强到无与伦比,粒子充能导致的稀疏的闪电现象已经隐约成型。与此同时,弯月形舰体加装的力场放大器和超载动力矩阵同时做功,方舟号虚抱的闪电球渐浓渐厚,充能力场终于强韧到足够束缚正反物质湮灭能量的程度。 一个巨大的定向湮灭炮已经准备好了击发条件,而靶子却始终不明。 那六艘渺小的飞弹突袭舰也知道,充能半分钟才能发射的湮灭炮,绝不是冲着它们来的——用驱逐舰的整个舰身做炮膛的主炮,一定不会瞄准这些量产型的主战舰只,那是大炮打蚊子。 此时此刻,月之暗面的影子里终于缓缓驶出一艘狰狞恢宏的庞然大物。在卫星的阴影里,终于露出一截浑圆尖锐的长矛式舰首。随着战舰全速推进,余下的舰身也慢慢驶进光线中来:舰首渐宽渐阔,宛如一只流畅尖锐的钢铁剑鱼。接着露出搭载在战舰两侧的离子炮储能舱和火控模块,这两枚至关重要的模块就像和服女人别在细腰上的小枕头,平添美感。而战舰表面镶嵌了琳琅满目的子母鱼雷发射器和无处不在的反战机速射炮塔,充满了钢铁的血性,荡漾着炮火的魅力。这些漆黑细长的炮管子能在独立储弹仓的支持下源源不断地倾泻火力,来保证大量杀伤来袭的战机群;而左右船舷装备的子母鱼雷发射器可以有效驱逐小型护卫舰和反战机炮艇,来支援己方战机作战。 而对主力舰和要塞船坞这种超大型战略目标的摧毁能力,是由内置在舰首的一枚大型离子炮塔保证的。这枚离子炮以整艘船为炮管,以战舰两侧的离子炮储能舱为弹药舱,以战舰尾部的十六枚全矢量推进器为瞄准器,只有通过调整舰只的朝向,才能准确瞄准目标;因为它笨重迟缓,所以威力巨大,无与伦比。 而那长矛状的舰首,正是内嵌在船体内部的离子炮的炮口。 不仅可以停泊炮艇和战机中队,还具备强力有效的反战机能力、一定的反护卫舰能力、对大型目标的强大摧毁能力——这正是主力驱逐舰的经典设计思路。这是一艘服役已久的主力驱逐舰。在这艘驱逐舰旁边,一大群密密麻麻的反导护卫舰和离子炮突袭舰护航左右,让这艘锐不可当的巨型驱逐舰像一只穿过沙丁鱼群的鲨鱼,它庞大的身躯令周围的护卫舰高山仰止,难以企及。 不仅有主力舰,还有完备的护卫舰护航阵形,有成规模的突袭舰编队,还有灵活的轰炸炮艇中队不断从巨大的离子炮驱逐舰里发射出来,拖曳着难以捉摸的航迹飞窜穿梭——这根本不是什么宇宙海贼,这简直是一支训练有素的舰队! “以摧毁战列巡洋舰为目标设计的超远程离子炮驱逐舰。”看见那熟悉的长矛状舰首,副官的声音紊乱颤抖起来:“这种正在服役的特种驱逐舰怎么会出现在宇宙海贼的阵营里?这种级别的主力舰,绝不可能被私自建造的!” “路西菲尔的崇拜者遍布天使军团,当年他登高一呼,应者云集,足足三分之一的炽天使战士堕落叛变,建立了反对者阵线,变成了今天的‘撒旦’。所以他的信徒绝不会坐视路西菲尔被流放到黑暗地狱。这次劫囚一定经过了完美蓄谋。”舰长淡淡地回答:“内战远未结束,更多的背叛将接踵而来。无需多说,战斗吧。” 舰长处乱不惊,局势却到了千钧一发的时刻。因为那艘缓缓驶出月之暗面的离子炮驱逐舰正在有条不紊地满舵左转,所以它驶入方舟号视野的时刻,那触目惊心的“舰身炮”已经基本瞄准了方舟号的航线。而且离子炮驱逐舰的长矛状舰首,已经一圈一圈地荡漾出殷红的流光,证明船腹内的大型离子炮已经初步充能完毕,马上就会发射致命的离子束,一炮穿云,惊天动地。 更可怕的是,舰队还在源源不绝地从卫星的影子里面驶出来,不知道月之暗面的阴影里,究竟埋伏了多少可怕的战舰,究竟暗藏了多少果决的杀机。 方舟号驱逐舰纵然名满天下,先进优越。但是,离子炮驱逐舰是军方沿用了近七百年的主力战舰,经历了无数战火的考验,突破了多次设计的革新,至今宝刀不老。为了拦截一艘高速突袭驱逐舰,就大费周章地在方舟号预定减速的必经之路上埋伏了一支强大的主力舰队? 宇宙海贼解救路西菲尔的决心已经昭然若揭。 (未完待续。) 381 一炮定乾坤 一艘新式驱逐舰迎战一支以逸待劳的舰队,胜算屈指可数。 方舟号正在急剧减速,它的能源分流涌进推进装置和护盾系统,导致湮灭炮充能仓促,发射之后要冷却长达一分钟。 主炮冷却时间长达一分钟,这段时间不能向敌方主力舰投送火力。在以秒为指挥单位的宇宙战中,这是近乎自杀的尴尬处境。战舰处于极速巡航状态时的脆弱性可见一斑。 银光闪耀的月轮驱逐舰和粒子炮驱逐舰成单刀之势,双方的主炮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因为海贼舰队的主力舰提前给主炮增压,所以抢先开火。顷刻间,一束粗壮猩红的高温离子束分割了星河,将方舟号和离子炮驱逐舰连接在一起。 这束摧枯拉朽的离子炮产生了无与伦比的高温,刹那汽化了氤氲在方舟号周围的太空垃圾,令光线都产生了轻微的扭曲,叫人以为离子束的边缘呈锯齿状。于此同时,离子炮驱逐舰船首上又亮起两束纤细笔直的猩红激光,作为补充火力,准确命中了方舟号的舰身。 这一束离子炮和高能激光一旦亮起,就持续不断地锁定方舟号的航迹,不依不饶地灼烧融化方舟号的外层护甲,在命中部位积累暴涨的高温。按照常理,持续灼烧7到10秒,离子炮和激光投送的火力就能直接穿透一艘主力驱逐舰。 宇宙之大,唯有动能可以无限叠加——持续烧灼的激光武器能够无止尽地加热敌舰装甲,令构成装甲的分子累积的动能超过相互作用力的束缚极限,最终崩解融化。按照这个理论,如果宇宙中真的出现强横无敌的装甲,那么激光武器将是穿透那装甲的唯一希望。 这也是离子炮驱逐舰的设计初衷,是它纵横不败的前提,也是它屹立不倒的根本。 除了主炮开火,离子炮驱逐舰的钢铁穹顶上骤然打开了三门重型飞弹发射井,三枚比登月火箭还粗壮的重型反舰飞弹喷薄着液态火焰扶摇直上,离开舰体后迅速制导转向,摇摆着摆正弹头,拖曳出弯曲的轨迹,逐级加速,追逐着三束激光的轨道,扑向减速掉头的方舟号。 与此同时,整支舰队的小型护卫舰、炮艇中队和突袭舰编队同时开火,星河里仿佛亮起了末世的火雨,红亮的机炮子弹铺天盖地,拖曳尾迹的飞弹层出不穷,纤细的激光束零星点亮,雄厚的火力源源不绝地洗着方舟号的舰身。 但是此刻,方舟开火了。 宽达三公里的弯月弧形驱逐舰终于增压完毕,月轮中心那团跳跃的闪电宛如猛虎出闸,喷薄而出,一道磅礴的冲击波震荡得方舟的舰身簌簌发抖,然后一线雪白的光柱贯穿苍穹。 就算没有被洁白的湮灭炮弹道命中,呼啸席卷的emp电磁波依旧洗劫了突袭舰的成像系统,前沿的那几艘突袭舰全部失明。 然后,这道炽白的能量炮错开了猩红的离子束,摧枯拉朽地击中了替海贼舰队提供掩护的那颗小卫星。 宛如洁白的银针穿过肉丸,小卫星被无声穿透。因为这颗卫星的尺寸达到了小行星的门槛,所以星体中央的地核被能量炮引爆。一道狰狞的裂痕在卫星表面飞窜蛇游,开枝散叶地爬满了星体表面,酷似星体暴突的青筋。然后,滚烫的地核物质像爆涌的岩浆,从裂痕里喷射而出,挣脱紊乱的引力,飞入冰冷的太空,变成铺天盖地的陨石雨,轰向海贼舰队。 宛如蝗虫群被散弹枪贴面轰了一发,筛状分布的弹珠铺天盖地的覆盖了蝗群,轰得满天乱飞的护卫舰支离破碎,无数密集的火球在陨石雨中接二连三地爆燃,每一朵火花都是一艘被陨石命中的倒霉蛋。 这只是前奏。 但是海贼舰队已经大惊失色。舰队中央,巨大的离子炮驱逐舰正在笨拙地调整船头,反舵转向,试图逃离爆炸的小行星。但是似乎来不及。 被湮灭炮轰穿地核的行星已经彻底裂解,地壳被裂纹撕扯成七八块,滚烫的地幔丑陋地翻上行星表面,翻滚的地核物质反客为主地汹涌喷薄,反而覆盖了地表,把星体表面的岩层融化成了液态。 星体变成了沸腾燃烧的岩浆火海。刚刚还悠然自得地充当保护伞的小行星,转眼变成了两团在宇宙中滚热燃烧的浆糊,星体表面的岩浆汹涌起伏,星体融化成土豆形,在宇宙里痛苦地扭动。 因为被高能湮灭炮引爆地核,所以裂成两团岩浆的行星,始终保持着被炸成两半的运动趋势。于是,这两团融化的星体开始依依不舍地分离,最终藕断丝连地撕成两半,最终将保持惯性,永远背道而驰,从此分离远去,在冰冷的宇宙中冷却成两颗更小的行星,重新被更大的星体捕获,按照崭新的轨道开始公转,开启新的生活。 而紊乱的星体引力和自有磁场,完全不能阻止这个行星的分裂过程。地核爆炸产生的冲量太强,引力做的功只是杯水车薪。 按照正常剧本,这场行星爆炸的悲剧应该到此为止才对。不过问题是,仓皇逃窜的海贼舰队,包括笨拙掉头的海贼离子炮驱逐舰,离开崩解的行星不到五百公里,还刚好霸占住了星体残骸的飞行轨迹。 这不能怪物理法则,因为海贼舰队要借小行星掩藏行踪,才会停泊得与行星如此靠近。所以小行星一被轰爆,星体残骸飞进宇宙时,海贼舰队立马首当其冲。 然后,宇宙星海中,上演了一码白细胞吞噬细菌的生动画面。咕嘟沸腾的星体残骸,笔直撞向仓皇加速的海贼舰队。这团胃口大开的高温岩浆逼近渺小的离子炮驱逐舰时,就像一滴鲜红的油漆落在惊慌的小蚂蚁背上。 滋啦一声,离子炮驱逐舰喷薄怒焰的推进器被滚热粘稠的星体吞没。突如其来的高温突然引爆了离子炮驱逐舰的反应堆。反应堆流淌出来的高温物质四处流淌,所过之处,无论是坚固的外挂式装甲,还是脆弱的弹药舱隔层,无一例外全部熔穿,于是引起连环爆燃。驱逐舰纤细的腰身还没来及被星体吞没,各处弹药库就接二连三地纷纷爆炸,细长的驱逐舰像满身水泡的天花病人,从头到脚都是圆鼓鼓的爆炸火焰。 一秒钟之后,这艘气势恢宏的主力驱逐舰就淹没在殉爆的火海里,被高速飞行的液态行星不容置疑地吞没,成为了星球的一部分。(未完待续。) 382 庄言的死和生 而其他的轻型护卫舰像惊飞的苍蝇一样四散奔逃。行星残骸像一块橡皮,横扫千军地犁过海贼舰队的阵形,留下一道干净清洁的痕迹,橡皮经过的航迹上,干净得一无所有,只剩下零星几艘全速逃离的炮艇和护卫舰在嗡嗡乱走,然后回过神来,全速撤离。 而反向飞走的另一半星体也斩获颇丰,虽然没有声音传来,也观测不到陨落的火球,但是隐藏在月之暗面的其余舰队,也都一劳永逸地被横飞出去的星体吞没。 两枚新生的岩浆液团由自有引力保持了形态完整,在吞没了一支强大的舰队以后,皆大欢喜,分道扬镳,各自辐射着灼热的火光,飞向幽深的宇宙,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外装甲破损十三处,被击穿一处。正循环护盾能量枯竭,武器系统瘫痪,反物质生成不足,无法进入巡航速度。”在舰长屹立的舰桥上,立体星图忠实地呈现了海贼舰队全军覆没的惨烈图景,欢快的电子音流利地汇报战损。 米迦勒典狱长垂手屹立,轻描淡写地授权电脑:“放弃追击,战斗结束,维修战舰。完成任务后,全员进入冬眠,继续前进。” 吩咐完毕,华美的神官袍优雅地移向栈桥出口,没有多说一句话。仿佛她屹立一百秒就全歼劫囚舰队的彪炳战功,只不过是一场漫不经心的表演,无足夸耀,更不需留恋。 副官震惊伫立在原地,昂头眺望惨烈的星图,久久不能言语。他这才知道,方舟号能够承受的炮火和足够投送的火力,早已被米迦勒典狱长计算的一清二楚。从固执地吐出“迎战”二字开始,正义天使长米迦勒就已经宣判了劫囚舰队的死刑。 对于优秀的舰长来说,胜负不是由巨舰大炮决定的,而是取决于天象,地利,坐标,火力,装甲,角度。而正义天使米迦勒把自然因素制衡得登峰造极,处理得妙到毫巅。 而令她心悦诚服的总天使长路西菲尔大人,该神乎其神到什么地步? 副官总算明白,为什么流放战犯要大费周章地改装顶级驱逐舰,为什么米迦勒典狱长要亲自随行了。 因为流放路西菲尔的路途,是千年内乱的最后决战。 ———————————————————————— 影片放完,放映室里一片沉默。这些军界要员一个个像吃饱了的牛,反刍消化着庞大的信息量,严肃庄重地沉默不语。其实个个心潮澎湃,难以自抑。 这是它们第一次通过外星人的记录片,看到一场宇宙舰队遭遇战的惊鸿一瞥。 大家盯着雪白的投影屏幕,死寂了半分钟,徐晨才站起来,缓缓扫视全场,斩钉截铁地宣布:“一定,一定,要抢先打捞到沉没在地球上的方舟。” “唰”一声,各部要员全体起立,敬礼答应:“是!” “庄言,来出席军机会议。”徐晨点了庄言的名,然后转身离去。他早就看过影片内容,此番组织观影,就是要动员各部的斗志,令他们在大汗淋漓的震撼中,植下根深蒂固的信念: 一定要在敌人之前打捞到方舟。否则将败局难返。 庄言离开放映室的时候,听见李参谋身边的年轻同僚在窃窃私语: “我确定没看错,方舟一炮炸穿了一颗小行星。” “那其实是一颗卫星,不过比月球稍大,具备炽热的地核,才发生了吞没舰队的连锁反应。说到底是那位神官舰长指挥得漂亮。” “不过你得承认方舟的火力太强了吧?那是能够摧毁小行星的火力,科幻小说里的歼星舰也不过如此了。” “确实强得令人发指啊……” 庄言匆匆挤开护送徐晨的亲卫队,跟在徐晨身后,听见徐晨气定神闲地说:“庄言,我个人无条件信任你,作为回报,你也务必谨言慎行,不要再做出骗取氢弹那样越矩的事情,省的参谋部像一群大老娘们一样鸡飞狗跳的嘈。这简单的约定,我们可以达成共识吧?” “是的。”庄言毫无疑义。 徐晨这才回头看庄言,满脸微笑:“截获方舟的战斗影像以后,总理非常震惊。很明显,地球的主权已经岌岌可危,不论哪个阵营打捞到了方舟这样的绝世飞船,都会立刻确立无可动摇的霸权。由此推论,光明隐修会的计划也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在这千钧一发的关头,我们要拿出大国的担当,不能再韬光养晦了。我们要强势出击,抛出积累已久的软实力和影响力,来争夺方舟,问鼎天下。” “我马上去动身调查光明隐修会的各大分部,尽量搜集‘世界新秩序’的计划纲领和总体脉络。”庄言直奔主题,“国内的光明隐修会分部,我暂时不管,让国安局去处理。” “军情二处的成立,将是我国谍报系统的飞跃。”徐晨满意地掏出第三根雪茄,拿在手里,轻点空气:“而你,更是我国谍报机关的秘密武器。希望你能维持你的假死状态,不要轻易露出复活的蛛丝马迹。” “我明白。”庄言点头,“但是我的父母绝不可能泄密,我一定会抽空回家看双亲,希望你们理解。” 徐晨一口接一口地吸烟,良久无话。 ———————————————— 魏东娴醒来的时候,冻的牙齿咯咯颤,长睫毛都结了霜,硬硬的硌眼睛。她不安地伸手抱紧双胸,迷离的目光打量着冬眠舱外的天花板。 乳白的冬眠舱棺盖外,一张甜蜜的笑脸俯瞰魏东娴:“魏小姐,克制溶血菌的特效药研制出来了,我们奉命唤醒您。如果您觉得恶心、头晕、失衡、耳鸣,那都是冬眠之后的正常生理现象,会在24小时内缓解。我是您的冬眠护士,欢迎回到现实世界,享受美满人生。” 魏东娴惺忪的睡眼眨了眨,又懒洋洋地闭上了。 护士傻眼了,扶着棺盖不知所措地呼唤:“魏小姐?魏小姐?” 魏东娴慵懒地睁开眼睛,迷人的冰睫毛扑扇两下,看清楚确实是个美女护士,心头失落,没来由地不愿醒来,恨不得就这样沉甸甸地昏睡下去,永不苏醒。她疲惫地将胳膊搭在额头上,沉默地走神,迟迟没有坐起来,像个赖床的姑娘。(未完待续。) 383 孝顺的小娴 紧身衣上挂的霜开始融化,让她全身凉飕飕。护士贴心地递上温热的流质食物,殷勤扶魏东娴从棺里坐起来,体贴地好奇着:“您似乎不太开心呢……重获新生不好吗?” “栖凤基地怎么样了?”魏东娴软绵绵地伏在棺壁上,下巴懒洋洋地搁在胳膊上,抬眼瞧护士:“那个叫庄言的人,他怎么不来见我呢?” “庄言是闻名遐迩的战斗英雄,总理亲自为他的殉职典礼题词了呢。”护士天真地和盘托出:“他死了很久啦。” “咣啷”一声,魏东娴失手打碎了热腾腾的粥碗,薏米素粥溅了一地,吓得护士敏捷地跳开,保护了粉色小皮鞋免遭波及。 “怎么啦?”护士弯腰拾起碎瓷片,心疼问病人。 “对,对不起。”魏东娴的长发垂在脸上,失魂落魄地遮住了她的视线。她凄楚地撩开长发,另一只手茫然地攥着棺材,气若游丝地问护士:“他,他怎么死的呢?” 她喃喃问毕,突然一股不甘涌上心头,痛彻心扉地闭目嚷嚷:“他怎么就死了呢!” 她的前一句还在弱弱地询问,后一句突然变成了气急败坏的撒泼,吓得护士一愣,捧着碎瓷片,望着低头捂脸的魏东娴,讷讷道:“他,他死的很有价值啊,总理号召我们向庄言同志学习呢。他和敌特同归于尽,我们从敌特尸体上缴获了敌方情报,才能顺利研制出解救大家的特效药。他永垂不朽呀。” 但是魏东娴无动于衷,她的耳朵里嗡嗡响,根本听不见护士的安慰,心里翻江倒海地想着庄言告别她时说的话: “我不会让你死的。” 简单的一句话,他重复了三遍。男人虽然擅长花言巧语的哄骗,庄言却认真履行了他的诺言。他杀死了囚徒,缴获了情报,让专家组开发出了特效药。当大家从冬眠中悠悠醒转,注射特效药之后就能继续享受人生。 “我不会让你死的。”他言出必践,自己却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魏东娴心头的忐忑猜测终于变成了冰冷的事实,再怎么哄骗自己都没有用了。 都是自欺欺人。 护士惊讶地看见,重获新生的总理女儿伏在冬眠棺材上,哭得像个寡妇。 一礼拜后,庄言的葬礼上多了一帮老同学。班长引着几名曾经在黄昏的校门外撸烤串吹啤酒的兄弟,代替庄言父母招待亲友,忙里忙外,跑得一头热汗。二老感动得无以复加,张罗忙活着分红包,起啤酒,照应着三十二桌酒席的白喜事。 “伯母,我把电话存您手机上了。以后有事儿跟我们说。”班长把手机还给庄言的妈妈,“庄言活着的时候,跟我们倍儿铁,您就把咱几个当儿子。” 李淑华倍感安慰,摸着庄建国的背心,安慰忧心郁结的老伴:“你看,又添女儿又添儿子的,这都是庄言留给我们的缘分,你就当儿子还在,只不过出了远门吧。” 庄建国板着脸,连笑容都挤不出来,僵硬地点头。他已经连续三天不思饮食了,瘦了一圈。 “女儿?!”班长回顾身后,与哥们面面相觑。他们没看到有女同学到场。 “她是庄言单位的人,去和同事说一声,她要换到亲友席来陪我们坐。”李淑华往同事席一指。 班长瞧同事席那边,看见一整圈人都在围着一个气质夺目的女人说话。那姑娘穿得朴素低调,深色套装上挂的黑纱哀婉的有些雅致。漆黑发亮的长发认真地盘成发髻,只余几缕青丝恰到好处地垂在脸边,美丽不失端庄,得体地寄托哀思。一眼扫过去,竟挑不出瑕疵。 “她叫小娴,你们认识一下把。”庄建国看见小娴处理完同事了,伸手拉开椅子请她坐,一边介绍。 小娴瞧见庄建国给她让座,连忙小跑过来,耳环一跳一跳,慌忙扶住庄建国的手嚷道:“您先坐,我辈儿小,伺候您才合适。”撩开耳边发丝,推着庄建国入席坐下,倾身到席上拿起白酒,用力旋开盖子,低头挨个斟上,将酒递给班长自理,才捋紧短裙在椅子上坐牢,扭头瞧着庄建国,小心翼翼地细细说:“我在家里都揽活儿干,您就放心使唤我,可得力了。” 李淑华陪笑:“你是客人,活儿都让你干了,主人家不好意思。” 小娴假装生气,拿着筷子认真道:“我说过了,您就把我当从没有过的亲女儿看,千万别见外。”她豪情万丈,拿筷子无礼地遥指同事席上吃喝的人,睁大眼睛看李淑华:“那些家伙比我小一辈,全是孙子,您有吩咐,一个电话就好使,您就把他们当亲孙子。” 李淑华有点紧张,束手无策地看老伴。庄建国傻傻瞧着一本正经的小娴,结结巴巴地说:“筷子,筷子戳到人了。” 小娴回头一看,白玉筷子戳到了一脸尴尬的保镖皮带上。她有两个便装保镖,一直在如临大敌的跟着她。 李淑华赶紧起立,和蔼地问:“我给添双碗筷,小伙坐下吃。” 小娴不依,板着脸遣散保镖:“别打扰我吃饭,一边儿去。给你们放假了。” “部长,卫戍白名单条例是要求寸步不离的——您是重点保护对象,您的安全可……”小伙试图抗命。 “要你休息就休息,上我那桌待着去。再戳在这儿,考勤给你零分。”小娴不废话。 保镖提心吊胆地走了,走得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 小娴转过脸来,已是笑靥如花,殷勤地劝庄建国吃饭:“吃菜吃菜!忙了一天,可累了吧!” “哦,哦。”庄建国挨不住美人劝,没有胃口都强行拾起碗筷,敷衍地夹了枚香菇,无比期待地问:“小娴,你和庄言在单位,感情很好吗?” “啊?”小娴收回夹菜的手,咬着筷子小声说:“感,感情的确很好啊,我认识的人里面,只有庄言没骗过我。他是个好人。” 她摆布部下时矜持骄傲,举手投足都优雅得体,此时咬着筷子踌躇时,少见地露出羞赧微红的脸色,叫人不由得屏住呼吸,像细看电影经典镜头一样凝望她。 “庄言也不早点带你回家吃饭。”庄建国叹气,无限惋惜。 小娴咬着筷子不说话了,睁大眼睛打量庄建国。(未完待续。) 384 苦逼的保镖 班长一瞧老头子口不择言,把气氛弄僵了,连忙开口救场,转移注意力:“您还是部长哪?太厉害了,失敬失敬。” “我现在只是副部长,资历还是太浅,年龄也不够,仗着记了功,空降到副部都有人不服呢,离开部长还早着。”小娴回过神来,摇手解释。气氛又活跃起来。 “人力资源部吗?”班长笑道,聊的无比融洽:“我看你管人挺有一套。” “财政部。”小娴专心咬螃蟹。 庄建国手里的筷子掉桌上,李淑华本能地咬住嘴唇,扭头去看小娴斥退的那两个虎背熊腰的小伙。 财政部的一桌人都在关注小娴的背影。吃喝时不时瞟这边一眼,对上李淑华的目光又赶紧飘开,假装不在意。那两个保镖更离谱,扒饭的时候都盯着小娴的背影,如利箭待发,估计都做好了推开饭桌去给小娴挡子弹的准备。 班长嘴巴张了张,半天没说出来话,强迫自己冷静了一下,才爽朗笑道:“哎呀妈呀,太厉害了,是我想的那个财政部吗?庄言身边藏龙卧虎啊。” 庄建国和蔼地对小娴说:“这么年轻,就能在财务部做到高管,小娴很不错呀。” “啊?”小娴放下螃蟹,吮了一下手指,环视一桌人,发现在座的亲友不是脸色发青,就是正襟危坐,连个闷头吃饭的都没有,一个个都不吱声,光看着小娴和庄建国聊。她忽然意识到,国家财政部副部长的身份和酒席格格不入。 “对啊,财务部。大学读了金融,想了想还是搞财务适合我。”她机灵地顺水推舟,天真地继续吮手指上的螃蟹味儿。 班长松了口气。他刚才以为自己在和国家经济政策制定人共桌吃饭,那一刹那菊花紧得能剪断雪茄。 他一细想,觉得也不可能真的是财政部长。面前的小娴虽然细心地穿了一身黑,却难掩青春美貌,咬筷子害羞一愣的瞬间甚至有少女风情,绝对不可能超过28岁。一般熬到局级都要四十岁,财政部不可能让这么年轻的人坐上副部长的位置。 于是气氛冰释,大家放松起来,敬酒吃饭,渐渐融洽活跃。小娴拿小锤子替李淑华敲蟹螯,一面和庄建国细说和庄言共事的趣事,着重描绘庄言的花心,添油加醋,越说越没谱,最后愤慨地告诉庄建国,至少有一个连的姑娘围着庄言转,哄得老头子满面红光,不断点头喝酒。 “那都没有用,”庄建国端着白酒呵呵笑,“她们都比不上你。” 小娴条件反射地展颜一笑,马上又矜持地抿嘴,暗咬着唇克制表情,甜甜道:“我给您剥螃蟹。” 招待完酒席,客人散了一半,班长和同事都慰问告退,留下花圈,陆续开车走了。小娴不肯走,坐在桌边陪李淑华聊天。孝家守灵一夜,农村的道士敲锣念咒,叮叮咣咣刺耳无比,每当念经到高潮时,道士围着棺材跳舞,因为没有晚辈跪拜,庄建国和李淑华就得去守棺,哭得昏天黑地。小娴倚在最远处瞧,无声低头抹泪。 这样熬了一夜,次日早上十点出殡,葬庄言的衣冠冢。庄言没有长子来捧遗像,庄建国就忍泪抱着遗像站到棺材前面。李淑华跟在旁边,哭得气若游丝,一路喃喃:“连灰儿都没剩,连香火都没留呀!庄言,你太吃亏啦!”来来回回哭这一句,连挑夫都听得肝肠寸断。 小娴拉住道士问清楚风俗,知道这遗像不该庄建国来捧。于是在起棺前跑到庄建国跟前,踮起脚在他耳边说:“未亡人捧遗像才合适。您是他父亲,这事儿不该让长辈来。” 庄建国脸色变了,张口结舌地瞪着小娴,一脸欢喜的惊诧:“你,你来抱遗像?” “让我来吧。”小娴伸手去接庄言的遗像,庄建国没松手,小娴就用力一夺,抢来抱着。她仔细拾掇遗像上的白纱时,捧着遗像细看了眼照片,秋波融化,神色变幻,哀伤、心痛、不甘、惋惜,都凝聚在吊成“八”字的细眉上;千般留恋、万般不舍,都在她轻轻抚摸照片时无声流露,一览无遗地暴露在两位老人眼里。 “那好,你送他最后一程吧。”庄建国心软同意了。 小娴抱着遗像,慢慢走在前面。挑夫抬着衣冠棺材,紧紧相随。放炮的亲友叼着烟一路小跑,奔到出殡队伍前面去放炮,两条粗壮的一万响鞭炮铺在黄泥路边,夹道炸响,硬梆梆的鞭炮残端崩得花圈噼啪乱颤,连举花圈的男人都被炸得左右摇摆。队伍走一路,鞭炮放一路,噼里啪啦的没停过。 小娴捧着花圈,面不改色地走过鞭炮的火光。余热犹存的炮仗残端接二连三地命中她的裙子、肌肤和腿,崩在黑丝袜上的最多,接二连三地留下白色的火药印儿。她视若无睹,像不知道疼,依旧压住队伍的步伐,有条不紊地端庄慢行。 10分钟能走完的路,小娴愣是走了30分钟,刚好踩着吉时,在十点整落棺入墓。 挑夫穿了三根竹绳在棺材底下,一声齐喝,缓缓落棺入穴,然后抽走竹绳,走到一边擦汗歇息。管乐队上去干活,围住墓穴,开始齐奏。 挑夫和放炮的亲友聚团抽烟,眯眼眺望捧遗像的小娴,交头接耳:“她不怕鞭炮,踩着火往前走。” “步子压得好,有些挑夫想早点完事,走得快的都被她压住阵脚了,只能慢慢走。” “她问过道士了,农村这些讲究她都知道。” 管乐队吹完三曲,队长掏出张纸,念了颂词,赞了风水,祝了万福,一哄而散。李淑华上去放好供品,含泪对小娴说:“走吧,花圈都留这,留下个人盯着挑夫填坑就行了。” 小娴说:“我留下吧。” “你一宿没睡了,快去我房间睡会吧。等填好坑还要来一趟。”李淑华心疼她。 “让我留下吧。”小娴坚持。 庄建国走过来拍拍李淑华的肩膀,二老带着亲友和出殡队伍原路返回了。小娴在这里守着挑夫填完土,然后一边说着“我不是要坏你们的行情,就是一点心意”,自作主张地给挑夫们发了工资,回头望一眼圆鼓鼓地新坟包,泪水就断线往下掉,揩也揩不完,抽泣着轰挑夫走:“你们辛苦了,走吧走吧。” 在大家面前端庄优雅的女人,人一少就哭得走不动道儿。挑夫们接受不了这落差,一个个面面相觑,纷纷安慰:“节哀好了。” “坐我们的车回去吧。” “你们走。”小娴扭头不看挑夫。 挑夫们啧啧称奇,抄近道下山时,突然发现草丛里鬼鬼祟祟地站着几个穿西装的人,顿时咆哮道:“你们是……”(未完待续。) 外传 你们要的六一儿童节福利 庄言葬礼的时候,肖璇作为庄言的昔日同僚,也应邀出席,坐在同僚那一桌里,一边吃着菜,一边秋波横睨,瞅着“小娴”对庄言的父母大献孝顺,不自在地哼一声:“大小姐也够心机的。你瞧,还没问过你,她就搞定岳父母那一关啦。你爸妈的好感度快被大小姐刷爆了。” 肖璇身边的坐着个十三岁的小男孩,站在椅子上拼命伸直手才够到桌子中间的螃蟹,一边跪在椅子上剥,一边吮着手指答道:“她又不知道我活着,这算什么心机?她以为我死啦。” 旁边一个女同事关切地问:“什么死啦?” 小男孩天真地歪头敷衍:“小姨在跟我对台词呢,我在话剧社争取到角色了。” 女同事抚摸小男孩的脑袋,对肖璇笑道:“你侄子真可爱。” 肖璇心里正不自在呢,听见这夸奖,哼一声道:“是啊,长大了一定是女生的祸害。可爱的脸最容易骗姑娘上当。” 女同事碰个软钉子,讪笑和男生喝酒去了。小男孩剥开一枚蟹,忽然欢喜道:“这蟹好肥!”连忙递给肖璇,大眼睛看着肖璇,闪闪发亮像能看穿心事:“她讨好我爸妈,你不自在啦?想不到你这么稀罕我呢。赏你枚蟹。” 肖璇穿着军情二处的深绿军装,配枪的皮带勒得蜂腰纤细诱人,身材毕现;威严的南瓜军裤收在长靴里,裹得一双长腿美不胜收,有种气势凌人的性感,像个锋芒外露的俏丽特工。她撑着尖下巴,千娇百媚横小男孩一眼,口里逞强:“鬼才稀罕你。”心却痒痒,接过蟹黄满溢的红蟹,掰开两半,和小男孩分吃。 这小男孩就是乔装的庄言。他虽然不能暴露身份,却死乞白赖地求肖璇带他来参加自己的葬礼,至少能亲眼见一眼爸妈。 瞧见小娴把他双亲照顾的无微不至,小庄言放心下来,心头感激,也稍觉宽慰,预备等葬礼结束、亲友散尽,再向双亲吐露真相。打定了主意,就开始心无旁骛地吃喝。 酒宴一散,肖璇就惜别了同事,以保护魏东娴为名留下来。等出完殡,亲友等着吃中午的那一顿饭前,庄言瞧见母亲眼肿挂泪,终于忍不住,悄悄央求肖璇叫母亲进房间来。 李淑华过来一瞧,看见个俏生生的军装姑娘牵着小男孩坐在床上瞧她,迷惘问:“有什么事吗?” 肖璇笑而不语,站起来径直去关门。庄言瞧见门关上,冲过来扑在母亲双膝上,低头哭道:“妈,我是庄言,我没死。” “你是庄言?!”李淑华惊了,儿子的声线她太熟悉了:“你没死?” “我还没带您环游世界,我还没娶外国老婆,您二老给我的任务一个都没完成,我怎么敢交上人生的白卷啊。我被国家用绝密技术复活了,现在是军方的探子,你们可千万替我保密。”庄言抬头,泪水涟涟地解释。 李淑华捧起庄言的脸一瞧,果然和庄言小时候一模一样,那眉毛,那鼻子,那眼神,不用说,就是她的亲儿子。 她抱紧庄言,无声痛哭。 肖璇不吱声,过半天李淑华才放开儿子,揩去泪水笑着问:“那这姑娘是?” 肖璇还是不吱声,歪头盯庄言,看他怎么答。 庄言挠着小脸蛋,讪讪答道:“她,她名义上是我的小姨。” “实际上呢?”李淑华好奇。 “实际上是庄言的同事。”肖璇放过庄言,替他解围,向李淑华立正,倩影窈窕:“军情二处科学顾问。是我复活的他。” 李淑华对肖璇刮目相看,拉住她的手一顿好夸。 “我去找我爸。”庄言说。 “他和小娴相见恨晚,加上喝了点酒,嘴巴没遮拦的。”李淑华稳妥起见,拿主意道:“等他酒劲儿过去,我再偷偷告诉他。免得他嚷嚷出来,泄密就不好了。” “听你的。”庄言很孝顺。 到晚饭时,李淑华把小庄言带上饭桌,一起吃饭。因为按照习俗,为了给孝家添人气,亲友要吃喝玩闹一通宵,来显得热闹,不至于凄清。晚饭快搁筷子的时候,李淑华就催肖璇和小娴去睡觉。 “女孩子熬夜不好,今夜就别跟他们闹了。”李淑华心情大好,慈爱地摸着小庄言的脑袋,温柔哄他:“你也该睡了,小孩子不许熬夜。” 小娴尽心陪庄建国喝酒,正有些红晕微醺,懒洋洋地歪头看庄言,就算半醉也努力优雅,矜持地坐直身子:“这,这个小孩好可爱,是庄言的弟弟吗?” “这,”李淑华不知道怎样接茬。 小男孩跪在椅子上,只顾啃螃蟹,抹唇的时候抬眼看了一眼小娴,瞧见她耳根飞红,优雅支着颊,似笑非笑,漂亮的翘睫毛半眯着,有种欲望迷离的朦胧妩媚。而黑色紧身毛衣勒出傲人的****轮廓,有种一丝不苟的美丽。 小男孩看的走神,吮着蟹壳发呆。 小娴瞧见小男孩和庄言神似,心头喜爱,自动把他当成了庄言的弟弟,欢喜拍手,望着庄建国笑道:“小弟弟好可爱啊,以后也是我的弟弟啦,我要给他准备礼物才行呢。” “别闹,结婚证还没扯,先把红包散出去了,你吃亏吃大了。”庄建国大笑。 肖璇不开心,撅嘴告诉小娴:“他不是你的,是我的。” 庄建国醉眼惺忪地看肖璇。 肖璇解释:“他是我的侄子,叫肖业。” 小庄言歪头想,消除业障,当作夜宵,取哪个意思都不好听。肖璇这小蹄子,一定在损我。 小娴一听,讪讪的没招了,忍痛割爱似的说:“好吧。”伸个娇慵惫懒的懒腰,拍拍唇打哈欠说:“好困,我去睡啦。” 李淑华连忙给她安排房间:“你去庄言的房睡吧。” 小娴拍手笑道:“好啊好啊。” 肖璇咬牙想:“不害臊!”眼睛一闭,也打哈欠道:“我也困,小娴咱们挤挤吧。” 李淑华傻眼了,去看小庄言。 小庄言天真地说:“挤什么呀,我看见庄言哥哥房间里有折叠沙发,拉开不就是一张床嘛。” 李淑华松一口气,暗想庄言你还算知情识趣,知道劝架。 肖璇果然面色一黯,无可奈何地仰头喝尽杯中酒,耸肩道:“那我睡沙发咯。” 然后小庄言站在椅子上笑道:“我要乖,我也睡沙发。小姨我们走。”拿湿巾揩了手,跳下椅子就去拉肖璇。 李淑华大惊失色,暗想我低估我儿子了。这混小子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赶紧阻止道:“坏小子,你和小姨睡什么,你去我房间睡。” 小庄言歪头卖萌,甩手不依,可爱地撒泼:“不嘛不嘛,我和小姨亲,我要睡沙发。” 肖璇脸红红地望着李淑华,头一次放下架子,露出听凭摆布的弱气,仿佛将命运都交给伯母了。 李淑华着急地摇庄建国的胳膊:“你别喝了,带这小子去咱们床上睡觉。” 庄建国任老婆摇,不以为然地半睁醉眼道:“小孩当然跟他小姨亲,强迫他跟你睡也太霸道了,小孩子跟又你不熟!他亲小姨就跟小姨睡呗,才几岁啊,有什么的。” 此时,外面的亲友已经大吃大喝地吵闹起来,庄建国要过去敬酒了,站起来拍拍小庄言的脑袋,阔达慷慨地说:“快去洗漱睡觉,不准踢被子哦。” 小庄言心花怒放,暗想果然是亲爹,五星好评。连忙乖巧地用力点头,人畜无害地“嗯”一声,拽着羞答答的肖璇去洗手了。 小娴站起来,娇慵妩媚地伸个性感的懒腰,打着哈欠去洗澡。 李淑华只好去给肖璇叠被铺床。 肖璇给小庄言洗手,长睫毛害羞地垂着,一边揉搓他的滑腻的小手一边嘟囔:“你要干嘛,突然要和我一起睡。” 小庄言笑嘻嘻望她:“我才几岁啊,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嘛。” 肖璇咬着嘴唇,心噗通乱跳,结结巴巴地说:“那就乖乖睡觉哦,淘气就被小姨打。” “嗯!”小孩乖巧地答应。 肖璇放下心来,牵他去睡觉。小男孩在后面屁颠跟着,眼睛闪烁邪恶的光芒,微微一笑:“小孩子的话能信吗。” 李淑华铺好魏东娴的床,暗想床和沙发距离不到两米,庄言至少要顾及魏东娴,估计也不敢对肖璇怎么样。这么一想,放心不少,在肖璇拘谨地坐在沙发床上时,李淑华话里有话地叮咛小庄言:“小娴洗完澡就过来睡,你可不要调皮,吵的魏姐姐睡不着,我不饶你。” 小庄言天真地歪头卖萌:“嗯,我可乖了,不会吵到魏姐姐的。” 肖璇听得俏脸绯红,假装没听见,穿着军装坐在沙发床上,低头按了按,发现这是厚实的海绵垫子,弹性不错,却不会像席梦思一样发出弹簧声。 不知道为什么,这天然的优势让她忐忑慌张起来。 (未完待续,后面的内容在读者群的群文件里。群号:511381609。这是第三部福利向番外篇,质量保证,童叟无欺。)(未完待续。) 385 他离去的从容 “别喊!”西装男大惊失色地捂住挑夫的口,拼命往山上使眼色:“那个是重点保护对象,她出个三长两短我们就死定了。我们是保镖。你们就当没看见,正常下山,行不?” “保镖?”挑夫扫一眼这些鬼鬼祟祟的西装男,一个个穿得文质彬彬,西装下却肌肉起伏,练得比侦察连的标兵还结实。最可怜的是,这帮虎背熊腰的保镖明显不敢惊动小娴,只能施展特务手段,蹑手蹑脚地猫在草丛里,实施包围式保护。保镖做到这份儿上,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捂住挑夫嘴的这位哥们,戴着墨镜,晒得满头大汗,昂贵西装上沾满草屑荆棘,却一脸恐惧地伸食指“嘘”着,恳求挑夫闭嘴,虎落平阳的模样简直楚楚可怜。 结合一路的观察,交流的意见,和老辣的眼光,挑夫终于肯定,山上的小娴来历不凡。他们回头交流了下眼神,然后大义凛然地对保镖拱手抱拳:“好汉辛苦了。我们一定配合工作,悄悄下山,绝不喧哗。” “回去也别说什么,什么都没看见。这是保密费。”保镖一言不合就开始掏钱。 挑夫婉拒:“这怎么可以,你们如果真是正常执行公务,也没什么好保密的。” “不够还有。”保镖又掏出一叠红票子,数出十张。 挑夫斩钉截铁:“我保证守口如瓶。”不动声色地接过钱,点都不点,慷慨豪迈地塞进口袋,告辞下山。 保镖松了一口气,心想差点就给小姐添麻烦了,万幸老子有所准备,一捆钞票随身携带,进可以当板砖防身,退可以当筹码谈判,功能强大,难有匹敌。 小娴和新坟独处时,已经揩干净泪水,蹙眉凄迷地凝望那座碑。她从少女时代起,就习惯做一个得体的女人,举止优雅,意志坚定,仿佛别人端详到的喜怒嗔笑,都是经过她的计算才公映的产物。如同她的名字:为了振新东方而娴明优雅。 唯有望着这座碑时,目光落在黑底阴刻的“庄言之墓”四字上,聪颖如王熙凤的她,才露出落寞如林黛玉的哀婉神色。 她伸手去碰冰凉的石碑,瞧着刚埋上的湿软新土,伤感地扭头喃喃:“说完那么动听的话,转头却死了,甚至不用给那些甜言蜜语负责任。你才是最花言巧语的骗子,恨死你啦。” 扭头自语时,以为这独处的呢喃会随风而去,没料到余光瞥见东南方一尊墓碑上有衣袂在飞,仿佛有个绰约的人影坐在墓碑上,像个潇洒的侠客,拿肘支膝,弯着腰在望她。 小娴急忙转头望去,那人却不见了,只剩下空荡荡的孤坟野碑,荒草枯冢,一片乱葬岗的凄凉,没有半个人影。 她以为看花眼了,低头瞧一眼庄言的遗像,捧心念道:“你要是觉得对我没有交代,我就等你托梦来。” 忽然一连串声嘶力竭的狗叫,吓得小娴哆嗦回头,扶着粗糙冰凉的石碑才踩稳高跟鞋,却瞧见一只棕黄的土狗躲在二十米外,在冲着自己狂吠。魏东娴忽然想起老人说过,狗对脏东西特别敏感,会预知凶祟,判察邪灵。所以二郎神才带了只哮天犬。 她孤身站在狂风凛冽的乱葬岗上,惊慌四顾,看见老树窸窣飘荡,枯草迎风而折,她的发髻也莫名散了,漂亮的长发在乱葬岗的凄风里飞舞,像一面猎猎飘动的旗帜,零星的发丝都遮住了她的脸蛋。 邪风刮起来时,连狂吠的土狗都夹起了尾巴,喉咙里嘤嘤叫着,顺着下山小路落荒而逃。 魏东娴突然想起来,囚徒具备无孔不入的狙杀能力。她托大来参加葬礼,已经是任性了;为了独处而斥退保镖,更加显得有勇无谋。这是她第一次做出这样不计后果的昏聩决策,因为现在她孤身屹立在郊区农村的坟山上,任何一名狙击手都能从一公里外击穿她的胸膛。 逃跑是来不及的,她要么安然无恙,要么已是死人。 小娴站在猎猎狂风里,忽然闲情逸致地撩开遮面的乱发,忽然想,如果囚徒要杀她,自然有囚徒猎杀队紧随其后;如果有人要她死,一定会付出惨重的代价,因为她代表的不是一个人,一个职务,一个政策;而是一个信念,一群青年,一个组织。她若死了,她的姐妹会揪出政敌,将他们彻底打垮,有失必有赚,这是天道的轮回,就像庄言舍身谋杀囚徒一样。他消灭了自身,却拯救了整个栖凤基地。 刹那间,她仿佛体会到了庄言离去时的从容。 小娴有种直觉,有人在窥伺她,并且那不是保镖。但是她从容潇洒地撩开头发,轻轻说了句:“出来吧。梁上君子,终有落地的一天。” 她坦然不惧,因正气凛然。 那条遁走的土狗在一百米外站住,从草缝里露出精明的眼睛,在远远眺望她。 “别喊!”西装男大惊失色地捂住挑夫的口,拼命往山上使眼色:“那个是重点保护对象,她出个三长两短我们就死定了。我们是保镖。你们就当没看见,正常下山,行不?” “保镖?”挑夫扫一眼这些鬼鬼祟祟的西装男,一个个穿得文质彬彬,西装下却肌肉起伏,练得比侦察连的标兵还结实。最可怜的是,这帮虎背熊腰的保镖明显不敢惊动小娴,只能施展特务手段,蹑手蹑脚地猫在草丛里,实施包围式保护。保镖做到这份儿上,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捂住挑夫嘴的这位哥们,戴着墨镜,晒得满头大汗,昂贵西装上沾满草屑荆棘,却一脸恐惧地伸食指“嘘”着,恳求挑夫闭嘴,虎落平阳的模样简直楚楚可怜。 结合一路的观察,交流的意见,和老辣的眼光,挑夫终于肯定,山上的小娴来历不凡。他们回头交流了下眼神,然后大义凛然地对保镖拱手抱拳:“好汉辛苦了。我们一定配合工作,悄悄下山,绝不喧哗。” “回去也别说什么,什么都没看见。这是保密费。”保镖一言不合就开始掏钱。 挑夫婉拒:“这怎么可以,你们如果真是正常执行公务,也没什么好保密的。” “不够还有。”保镖又掏出一叠红票子,数出十张。 挑夫斩钉截铁:“我保证守口如瓶。”不动声色地接过钱,点都不点,慷慨豪迈地塞进口袋,告辞下山。 保镖松了一口气,心想差点就给小姐添麻烦了,万幸老子有所准备,一捆钞票随身携带,进可以当板砖防身,退可以当筹码谈判,功能强大,难有匹敌。 小娴和新坟独处时,已经揩干净泪水,蹙眉凄迷地凝望那座碑。她从少女时代起,就习惯做一个得体的女人,举止优雅,意志坚定,仿佛别人端详到的喜怒嗔笑,都是经过她的计算才公映的产物。如同她的名字:为了振新东方而娴明优雅。 唯有望着这座碑时,目光落在黑底阴刻的“庄言之墓”四字上,聪颖如王熙凤的她,才露出落寞如林黛玉的哀婉神色。 她伸手去碰冰凉的石碑,瞧着刚埋上的湿软新土,伤感地扭头喃喃:“说完那么动听的话,转头却死了,甚至不用给那些甜言蜜语负责任。你才是最花言巧语的骗子,恨死你啦。” 扭头自语时,以为这独处的呢喃会随风而去,没料到余光瞥见东南方一尊墓碑上有衣袂在飞,仿佛有个绰约的人影坐在墓碑上,像个潇洒的侠客,拿肘支膝,弯着腰在望她。 小娴急忙转头望去,那人却不见了,只剩下空荡荡的孤坟野碑,荒草枯冢,一片乱葬岗的凄凉,没有半个人影。 她以为看花眼了,低头瞧一眼庄言的遗像,捧心念道:“你要是觉得对我没有交代,我就等你托梦来。” 忽然一连串声嘶力竭的狗叫,吓得小娴哆嗦回头,扶着粗糙冰凉的石碑才踩稳高跟鞋,却瞧见一只棕黄的土狗躲在二十米外,在冲着自己狂吠。魏东娴忽然想起老人说过,狗对脏东西特别敏感,会预知凶祟,判察邪灵。所以二郎神才带了只哮天犬。 她孤身站在狂风凛冽的乱葬岗上,惊慌四顾,看见老树窸窣飘荡,枯草迎风而折,她的发髻也莫名散了,漂亮的长发在乱葬岗的凄风里飞舞,像一面猎猎飘动的旗帜,零星的发丝都遮住了她的脸蛋。 邪风刮起来时,连狂吠的土狗都夹起了尾巴,喉咙里嘤嘤叫着,顺着下山小路落荒而逃。 魏东娴突然想起来,囚徒具备无孔不入的狙杀能力。她托大来参加葬礼,已经是任性了;为了独处而斥退保镖,更加显得有勇无谋。这是她第一次做出这样不计后果的昏聩决策,因为现在她孤身屹立在郊区农村的坟山上,任何一名狙击手都能从一公里外击穿她的胸膛。 逃跑是来不及的,她要么安然无恙,要么已是死人。 小娴站在猎猎狂风里,忽然闲情逸致地撩开遮面的乱发,忽然想,如果囚徒要杀她,自然有囚徒猎杀队紧随其后;如果有人要她死,一定会付出惨重的代价,因为她代表的不是一个人,一个职务,一个政策;而是一个信念,一群青年,一个组织。她若死了,她的姐妹会揪出政敌,将他们彻底打垮,有失必有赚,这是天道的轮回,就像庄言舍身谋杀囚徒一样。他消灭了自身,却拯救了整个栖凤基地。 刹那间,她仿佛体会到了庄言离去时的从容。 小娴有种直觉,有人在窥伺她,并且那不是保镖。但是她从容潇洒地撩开头发,轻轻说了句:“出来吧。梁上君子,终有落地的一天。” 她坦然不惧,因正气凛然。 那条遁走的土狗在一百米外站住,从草缝里露出精明的眼睛,在远远眺望她。 (未完待续。) 386 功能 “你倒不傻。”魏东娴的哭劲儿过去了,不想冷场,声音细细地嘟囔。 “参谋部拒绝了我的申请,他们觉得囚徒不会舍本逐末地刺杀我父母。国安局也不会派核心卫戍力量去保护两位平民的。我在国内的时候,还能分神盯着我爸妈的安全,但是我出击以后,就无暇东顾了。”庄言惶惶不安,令人不知道这是他严肃分析的确凿结论,还是关心则乱的疑神疑鬼:“我死猪不怕开水烫,可以和囚徒战个天昏地暗不死不休。但是我父母呢?他们不过是老百姓罢了。每当我险些暴露身份的时候,都心慌慌地觉得光明隐修会的刺客出发去报复我的父母了。一想起父母横尸家中的画面,我就焦虑的像只发神经的浣熊,你明白吗?” 庄言局促地绞着双手,盯着脚底下的泥土,推心置腹地喃喃说:“邢殇自顾不暇。常规部队无济于事。我这次从东欧回来以后,想了很久。有能力调动核心卫戍力量,还愿意照顾一下小老百姓的人,可能只有老首长你了。” “老首长?”魏东娴咬牙切齿地回头重复。 “不,领导我不是这个意思。”庄言慌忙摇手,口不择言地解释:“二老的人身安全是我的牵挂,是我最惦记的事情,得托付给信任的人。时至今天,我信任的人寥寥可数,能依靠的更是只有你一个。” 他抬起头来,坚定地狮子大开口:“如果总理特批来保护你的幽灵警卫团能顺带照顾一下我父母的安全,我将感激不尽。” “他们直接向我父亲负责,不听我调动。我只会把日程拟成表单,定期交给他们,剩下的时间很少和他们接触。”魏东娴老实告诉他。 幽灵警卫团是80年代初建立的核心领导人保卫机构,在强调安保力量的同时着重发展了反隐形技术,是对抗暗杀行动、保护领导人安全的核心力量。 庄言的一线希望破灭了。他本来以为魏东娴调动她自己的警卫团,只是一句话的事,他能借着交情,沾点余荫。但是魏东娴透露的实情也能够理解。太子如果还没登基就能指挥禁卫队和御林军,那就没王法了。 “那我再想别的办法。”庄言强装欢快,气定神闲地问她:“近来怎么样?恢复的还好吗。” 就算心里藏着惊涛骇浪的思念,见面也是心平气和的寒暄。魏东娴习惯地维护这得体的矜持,看似随意地认真说:“挺好啊。瘟疫把高层吓坏了,所以栖凤基地遗留人员的待遇都很优越,很多原则问题都能答应了。比如我,退了婚,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了。” 魏东娴漫不经心地说着,手指卷着耳边的头发玩。 庄言完全没听出来,睁大眼睛继续洗耳恭听。 魏东娴低头停顿了两秒,没听见庄言吱声,才抬头看他一眼,慢慢继续说:“栖凤基地的剧变证明了我的观点,也让我混够了资历。所以刚从冬眠中醒来,我就走马上任,空降到了财政部任职,终于可以不用看老男人的脸色,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啦,我很开心。” “那是总理。”庄言提醒她。 “和那些面对中年危机的汉子没什么区别,一样是个霸道独裁的老男人。”魏东娴叛逆地哼一声,不以为然地扭头问庄言:“你呢?明明活着,还穿孝服干嘛,给自己披麻戴孝吗?” “对啊,给自己披麻戴孝。”庄言倚在自己的墓碑上,仰望喧嚣的风:“以前的庄言死了,我也不打算让他复活,这个名字和身份不可以再拾起来了。权且穿一身白,祭奠跌宕起伏的那三十年人生吧。” “啧啧。”小娴扭头嘲讽。 庄言瞧着她。 小娴低头玩胸针,小声嘟囔:“既然你要保密复活的实情,为什么还冒险现身来见我。” “因为我效忠铁血救国会。”庄言说的理所当然,却让魏东娴头皮一麻,身子飘起来,像倚在天堂的云端里。庄言低头看指甲,小声叙述:“两天前,我在东欧证实了一批情报,和你的危机论有殊途同归之处,已经被参谋部列为绝密。正是因为证实了这份情报,铁血救国会才终于受到重视。所以领导啊,你受到重用,不是因为你在栖凤基地混到了资历,也不是因为瘟疫吓到了高层受到格外珍惜;你被重用,是因为国家需要你,需要铁血救国会了。” 庄言刻意压低的声音,依旧在魏东娴心头掀起惊涛骇浪,酥得她头皮发麻,拳头按在心口,声音颤得格外动听:“你,你证实了什么情报?” “欧洲马上要覆灭了。”庄言终于抬头,直勾勾看她的双眼。 魏东娴险些没站稳,吓得高跟鞋一崴,差点从坑洼的野坟上跌下去,被庄言眼疾手快地捏住小手,拽她站稳。 “没事吧?”他关切问。 魏东娴被他捏着手,只觉得他五指滚烫,暖彻心扉,忽然口干舌燥,发不出音节,所以逞强摇了摇头。 庄言扶她倚在墓碑上坐好,蹲下来托着她崴伤的小腿,褪下被黄泥沾污的高跟鞋,捧着黑丝美脚细看,蹙眉说:“肿了,我给你揉一下,化淤之后好的快。” “嗯。”魏东娴被他托着敏感的脚心,只觉得下下痕痒直达心头,身体里似有电流在窜,脚心一被拇指刮,身子就飘一下,酥酥的感觉会无中生有地冒出来,在身体里到处开花,又不敢绷脚趾被他看见,一脸可爱地闭目咬唇,痒得攥紧了墓碑。 “他还没开始揉呢,太怕痒啦。”她伸腿攥碑,低头瞧着庄言专注的脑袋,睫毛颤着,心里害怕起来,担心失态,犹犹豫豫地推辞说:“你,你别摸了,不麻烦你啦,过会儿它自己就好了。” 庄言太专注,没抬头看见她害羞踌躇的样子,随口答道:“你别管,交给老中医。”然后轻轻搓手,赋予粒子以内能,轻易将手掌加热到四十九度,热得像暖手宝。手心细胞在高温下缓慢死亡,却被源源不断地修复再生,迅速达成了代偿平衡。 “来了。”庄言轻轻捂住她的崴伤处,缓缓按摩,加速患处淤血循环,迅速消肿去痛。 魏东娴被他的手一碰,美脚烫得像冬天踩在电暖炉上,连心头都暖得冒汗,挨过那一秒钟的烧烫,顿时像适应了泡脚的药汤,顿时剧痛缓解,舒服的无以复加,刚碰到就已经开始留恋他的手掌了。魏东娴不肯依赖别人,有点害怕这留恋不舍的心情,红着脸嚷道:“哎呀!你的手怎么那么热?” (未完待续。) 387 这不是我想要的 “这只是我的功能之一。我第一次重组身体的时候,体温突破了八百摄氏度,到今天,我已经可以熟练左右身体的温度。这只是量子战士的基本课程而已。”庄言抬头微笑,“都是量子生命学的恩赐。” “那你还有什么功能啊?”魏东娴第一次和他认真探讨生命的奥秘,好奇得忘了害怕。 “你要什么功能?”庄言专注按摩。 魏东娴觉得有目前的功能就足够了,冬天可以御寒,夏天可以消暑,暖床只需一分钟,功能强大得能淘汰市面上的毛绒熊。 “唔,我很容易满足啊,能暖手就行。”魏东娴不肯明说,藏头露尾地支吾着,潜台词比现代诗还丰富。 庄言说:“你还不如买个充电的呢。” 小娴恨不得收脚踹他,双手攥着身下的石碑,低头咬牙切齿地说:“你才要充电的呢,你这个笨蛋。” 庄言揉了一会,捧起小脚细看,魏东娴的抱怨声顿时戛然而止,心里羞得像蚂蚁咬,又酥得像中了麻药,只好飘飘然地咬住唇,攥着石碑飘开目光,暗想上瘾的话要怎么办才好。庄言瞧见足踝消肿了,轻轻按了下,问还痛否,看见魏东娴摇得秀发飘飘,才替她穿上鞋,站起来点烟,话归原题:“欧洲主权已经岌岌可危,参谋部正在秣兵历马。在这个关头,国际局势千变万化,突发事件风起云涌,铁血救国会在这个时候推行‘经济长城’政策,已经是风口浪尖上的靶子,钢丝走得好,就能证明我们是正确的;若一步踏空,一个疏忽的决策失误都能令世界满盘皆输。我既然效忠,就要追随你直到最后。” 庄言弹掉烟灰,眯眼眺望远方若隐若现的保镖,洁白的粗麻衣袂在微风里起落飘舞:“我向你透露了参谋部封存的绝密情报,也许能助你未卜先知,站稳脚跟,但是我承受的后果也不容忽视。你和保镖务必守口如瓶,隐瞒得尽量久一些,不要让聂荣翔知道。” “嗯。”魏东娴心潮澎湃。庄言死而复生,却拥有难以想象的超能力。这个惊天动地的事实,连她这个昔日上司都毫不知情,可见参谋部瞒得多么滴水不漏。而庄言居然敢冒着触怒参谋部的危险,向自己透露那些惊心动魄的绝密轶闻,一定有深思熟虑的考量。 庄言有什么事,很少和她说;但是作为局外冷眼人,她摸清了庄言的特点:他承担的风险越大,说明驱动他的动机越正。他只有迫不得已,才会奋不顾身。 “我会让保镖保密的。”魏东娴撩起头发,追随庄言的目光,望见灌木后面稀疏的西装身影,眸子里闪过恶魔的笑意。 “如果欧洲真的亡了,我的谍报能力就没有用了。”庄言叹口气,忧心忡忡:“超兵对决的时代,拼的是盟友和国力,打的是经济和后勤。我一人冲锋陷阵,也挽救不了全球战场的全面倾颓。” 魏东娴扭头端详他,不明白他明明身怀绝技,为什么这么杞人忧天。庄言说的话,她几乎左耳进,右耳出,因为总是在分心琢磨,她总觉得庄言冒着风险,现身见她,有耐人寻味的深意。庄言越讳莫如深,她越想旁敲侧击地问明白。 “你,”小娴忽然跑题了,脱口问道:“你当天离开我办公室的时候,我就想拉住你问明白,可是因为崴了脚,疼的走不动道儿。后来等不及见你,我就被打麻药冬眠了。昏过去前,期待着醒来时能问你,你又诈死了。我本来以为这一生都没有答案了,没想到今天又重逢了……所以我忽然就想起来了,那个,” 庄言看着魏东娴啰啰嗦嗦地说一大堆,诧异矜持高冷的女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娘们。 “你说的那句话,”魏东娴磨磨叽叽地埋了大段伏笔,枚举无数原因,才挺起胸脯,理直气壮地问他:“你说的那句‘没有国家哪来的你’是什么意思?我笨,听不明白。” 庄言盯着她的脸瞧,魏东娴就挑起下巴,以示理由充分,决不退缩。 “没有国,哪有家,国是家。”庄言说,“******广告词啊。” 魏东娴的脸色变了。 “你这条杀千刀害痨病喂不熟活该死的白眼狼!”魏东娴学贯中西,唯独骂人的词汇量有限,把记忆里姥姥骂姥爷的经典例句全都祭出来了,垂手气得发抖:“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来找我是因为……” 她突然住嘴,面无表情地克制了半天,忽然下巴一抬,冷艳矜持地安慰自己:“我不生气。在乎才会生气,我可不在乎。”扶着石碑踩稳高跟鞋,跌跌绊绊要下山。 庄言伸手去捏她的袖口,拽的她一停:“如果要和仇敌联合防御,是联军还是拒绝?如果要倾尽国力驰援远邦,是奔袭还是坐视?我们面前有无数个分岔路口,走错一步就会失去天下。你能容忍吗?一次鼠目寸光,就丧尽胜势,你能容忍吗?” 魏东娴站住了,回头冷冷问:“什么意思?” “我效忠你,是因为你值得追随,更因为我需要你。”庄言徒劳地凝望她的眼睛,死死牵住她袖口,两支胳膊在半空挂成个v字:“用无所不知的谍报优势,给你留下未卜先知、算无遗策的公众印象,助你异军突起。你能让我的谍报能力折现成名望和人脉,积累成雄厚资本,来纠正国家的走向。” 庄言痴痴望她,几乎哀求:“十字路口,我们一步都不能错。猜疑举目皆是,人们有时候宁可做出错误的决策,来维护自身的利益。我不能相信参谋部,不能相信其他人……我只能相信你,我只能追随你,所以我选择了你。请相信我的忠诚,我会不遗余力地奉献力量,并且永不背叛。” 魏东娴眉毛微蹙,目光凄然,神色像融化了。 她相信庄言。因为现身相见,透露情报,本身就是背叛了聂荣翔。庄言为铁血救国会的崛起,做到了这一步,已经是极限了。 但是这不是她想要的。 她口干舌燥地翕动了一下红唇,然后干巴巴地问:“是什么让你如履薄冰?” “人类要完了。”庄言松开手,两支胳膊终于分开,各自坠下,剩下两个剪不断理还乱的人站在乱坟岗上凝望。(未完待续。) 388 立即止损 “人类……不是好好的吗?”魏东娴指着崭新的坟包,“他们埋个白眼狼都吹吹打打,恨不得风光大葬。” “我……”庄言忍住脾气,低头犁了遍头发,才重新心平气和地抬头问:“你知道为什么上帝之矛把联合国维和舰队吸引到南美的据点去吗?” “因为他们活该。敢抢夺北美联邦的审判之光,然后轰击华夏共和国的栖凤基地,它这是花式求死。”魏东娴抱胸嘲讽,不屑一顾,可爱地甩头“哼”一声。 “我告诉你,三天前维和舰队传来战报,经过半个月的血战,南美的上帝之矛据点基本肃清,战死叛军一千五百人,缴获军火无数。经过解剖发现,叛军全部接受过脑科手术,变成了执着狂热的宗教十字军。”庄言的食指轻轻点着魏东娴白皙的胸口,字字郑重:“没人会随随便便就牺牲这么高昂的成本,只是为了向两个超级大国挑衅!我一直疑惑上帝之矛的动机,两天前,我终于在东欧找到了答案。” “什么答案?”魏东娴紧张起来,背手问他。 “南美战死的上帝之矛只是诱饵,有人利用他们的牺牲来左右舰队的调动,攫取更大的收益。”庄言看着她的眼睛,郑重警告:“人类的黄昏降临了。” —————————————————— 在栖凤基地发生离奇爆炸后,华夏共和国的立场变得激进起来。 华夏外交部长迅速召开了公开发布会。在比首映观影会还要宏大的新闻发布会上,外交部长亲自向群英云集的全球媒体发布了“光明隐修会”的内部资料。 庞大的银屏上,有条不紊地放送出一千三百多张证据确凿的照片,辅以十三条录音,二十三段镜头沾血的短视频,向鸦雀无声的媒体证明了“光明隐修会”的存在。 “经过深思熟虑,我国决定无条件解密这批资料,来警告世界上的人们:地球人里出现了为外星人服务的背叛者,我们的种族已经不再单纯。”外交部长一锤定音,斩钉截铁:“我们确定,作恶多端的上帝之矛是由光明隐修会独力资助。我承认,光明隐修会已经敛聚了世界上一半的货币财富。也有人说,向这样一个隐秘、庞大、森严的组织挑衅是自取灭亡。但是,我们必须牢记一句话。” 外交部长环顾会场,字字铿锵:“好的选择越来越少,坏的选择就是不作为。所以在一切结束前,我们会做到力所能及的一切。现在你们可以提问了。” 全场记者首先呆若木鸡。一秒钟之后,宛如盐洒进油锅里,立马鼎沸炸响:“我是路透社的记者,请问贵国公开揭秘这个不为人知的秘密,目的是什么?是取缔吗?” “揭露即是宣战。”外交部长气定神闲,“我们旨在世界范围内取缔这个组织。” 一石激起千层浪,无数记者争先恐后地提问,像一窝伸头索取食物的雏鸟。会场变成人声鼎沸的油锅,秩序久久难平。 最后,外交部长做了一件夸张的举动,让记者纷纷下巴一坠,瞠目结舌。 部长公布了一份光明隐修会成员的确认名单,宣布和名单上的人解除合作关系,并且禁止入境,在华资产全部清算充公,不予退还。 这是公然明抢。 名单上第一个名字是巴黎拉扎德兄弟银行董事长。 法新社的记者连笔都握不稳了,他如坐针毡,仿佛屁股上起了火疖子。 然后是柏林和伦敦的罗斯柴尔德银行的八名股东。 路透社的记者身子都凉了。 不仅以色列银行家大卫·贾科布赫然在列,欧洲无数声名显赫的金融家族和私有银行纷纷上了黑名单,光荣躺枪,从此失去了在华行走的权利,名下的工厂、资产被纷纷冻结。 记者们很快意识到这份名单后面的潜台词:华夏共和国在雷厉风行地和某些经济体划清界限。 新闻人的热血让记者们疯狂了,他们像嗅到血腥味儿的胡狼,狂热地提问:“请问你们要退出美元清算体系吗?” “你们是要彻底掐断外资的动脉吗?” “没有外来贷款,难道贵国就不害怕倒退回闭关锁国的崩溃时代吗?” 面对排山倒海的激烈询问,外交部长郑重严肃,面无表情:“因为我们看到了更大的灾害,所以就算承受损失,也要立即止损。” 他强迫记者肃静,只有他的声音中气十足地回荡在会场中:“其次,发展中国家被迫接受的外来贷款,都附加了损伤经济发展的破坏性条例,目的就是让这些贫穷国家无法偿付贷款,坠入利滚利的无限循环,从此背负国际银行的债务,永远残喘,苟活下去。美元的本质就是债务;他们试图让全世界都背负这种债务。所以,我们将联合有识之士,建立一个更加健康的货币体系,一个由政府信用担保发行的诚实货币体系——中元经济体,来促进全球经济的和谐发展。今天我们向债务说‘不’,明天就能斩断附身的毒瘤,拔下腿上的蚂蟥,轻快地耕耘更好的明天,谢谢。” 外交部长坚定的宣言,宛如东方神龙崛起的咆哮,振聋发聩地摇晃着大地,让颤栗的世界听到了真理的声音。 在产权界学风清正以后,金融界掀起一场铺天盖地的大清洗。光明隐修会设置在繁华都市里的奢侈俱乐部被陆续查封,土地收归国有,资产被银行拍卖,账目被审计局清算。无数叱咤风云的豪奢巨鳄一夜倒台,瞬间一无所有,呼风唤雨的半辈子就像黄粱一梦,恍如隔世。黑幕被翻案重审,暗箱被无情揭穿,无数压榨劳动力的非法劳工合同被正式起诉,很多已经绝望的工人终于拿到了被拖欠的工资。 人民银行总部通宵开会,在深思熟虑后,在财政部高层文件的指导下,一份标新立异的《经济长城》的新政策经过重重审核,终于杀出重围,以微弱票数通过表决,奠定了共和国经济策略的全新走向。 当夜,人民银行开始不动声色地缓缓抛售欧洲债券,将深不见底的外汇储备兑换成有形资产,储存起来。 全世界都觉得,这个发展中国家一定是疯了。 ———————————————————— (未完待续。) 389 独善其身 同年十月二十七日,一朵瞒天过海的施工安全网在澳大利亚的塔拉托港悄然张开,一个巨大的军事设施在它的庇护下拔地而起。不计其数的施工队和载重卡车进出其中,建设着不为人知的可怕建筑。 与此同时,澳大利亚总理发表公开声明,宣布维持现状的同时,对“中元经济贸易体系”持观望态度,愿意展开良好合作。 意大利的在野党和执政党正在换届大选,打得不可开交,无暇他顾。 德国刻意略过了这件事情,没有发表意见。 法兰西第六共和国总统,高贵的安道尔大公,亚历山大·布鲁姆殿下对中元经济体系嗤之以鼻,他不太擅长掩饰思想感情,所以在电视台作客的时候,他是这样表达的:“作为一个人类,我感到惋惜,”他无奈地说,“看着猴子丢弃了人们递给它的橄榄枝,我无计可施。因为猴子根本不知道它究竟失去了什么,它毫无头绪。” 而伦敦银行的各大股东也因为光明隐修会的原因,上了华夏共和国的清算黑名单。这令绅士们恼羞成怒,堪比奇耻大辱。英格兰银行的金融顾问乔治·布隆爵士甚至和赛马俱乐部的朋友下注,如果中元经济体系能够吸纳至少十个成员国,他愿意跳进赛马场和那匹暴躁的冠军交配。 在中元经济体系的设想普遍受阻的环境下,外交部依旧没有放弃努力。同年十月二十九日,外交部、财政部、人民银行和商界代表组成的浩大使团途经柬埔寨、越南、老挝,一路抵达菲律宾,带着金额可观的大笔订单,接纳东南亚各国加入中元经济一体化贸易联盟,并且做好了洽谈细节的准备。 使团一路碰壁。 在菲律宾的国宴上,中元一体化贸易使团的旅程画上了句号。因为黝黑的菲律宾财政部长端着酒杯说了一句玩笑话,并且他没察觉到华夏使团的外交次长一脸阴沉地站在他背后,险些捏碎了手里的酒杯。 “金本位已经死得像一具风干的木乃伊,居然还有人天真到拿诚实货币招徕朋友?”财政部长得意地炫耀自己的真知灼见,逗得贵妇人捧唇直笑:“诚实一钱不值。诚实货币更加如此。我们能轻松拿到绿色的贷款,谁稀罕红色的废纸?” 高大的外交次长气得面色雪白,以至于他断然中止国宴,当着菲律宾国王的面,在无数惊愕的目光中愤然离席。 在华夏使团纷纷离去时,出言不逊的菲律宾财长略显尴尬,却嚣张地毫不在乎,甚至没有出言挽回。 然后,在商界代表尾随使团离开时,一位白发整齐的年长商人走向菲律宾财长,和这个宽唇方脸的马来人成单刀之势,针锋相对。 在财长惊愕得略显凶相时,儒雅的白发商人面无表情,手里的杯子一横,鲜红的美酒细细淌下,淅沥浇在名贵的地毯上,溅起的水花逼得贵妇人惊叫着拎裙躲开。 面色蜡黄的菲律宾财长,终于意识到这是寂静无声的挑衅。他咬牙切齿地瞪着鹤发童颜的华商,气势凌人地用英语威胁道:“这昂贵的地毯要花很多钱才能弄干净!” 财长身边的侍者赶紧翻译成中文。 “*****。”精神矍铄的长者平静地横捏着透明的高脚杯,在诸国来宾的惊讶注视下,在菲律宾国王的疑惑凝望中,倒空了杯中红酒,始终直勾勾地平视着愠怒的财政部长,用纯正的英语纠正:“你弄脏了地毯,并且永远洗不掉这污渍。永远。” 两个重音掷地的“ever”,令怒火冲顶的菲律宾财长听出了弦外之音,这个愚蠢的马来人终于愣了一下。 老者礼貌地把倒空的高脚杯放回侍者的托盘,却粗鲁地没有行礼,也没有道别。他抿唇保持着矜持的沉默,转身离去,和浩大的商界使团消失在夜幕中的豪车里。 “you_can_never_wash_off_the_stain.ever.”这郑重儒雅的发音,意味深长地在财长的脑海里打转。绕梁回味一阵,这句振聋发聩的音节突然变成了狂风暴雨之音,爆发出雷霆万钧之势,震得财政部长头皮发痒,两眼翻白。 财长这才琢磨清楚这句话蕴含的弦外之音。仿佛被晴天霹雳命中,他隐约意识到自己做了件极其愚蠢的事情。 他慌张地环顾四周,发现高高在上的国王已经被献殷勤的伶人转移了注意力,正在微笑饮酒,和宠臣惬意地交谈。财长举头四顾,看到出席的名流们已经恢复了常态,反而更加放松自在,已经开始真正享受晚宴的乐趣了。 财长咬住嘴唇,克制住慌乱,小心地保持了沉默。他偷偷想,没人发现的愚蠢,就是聪明。拒绝入盟,本来就是国王的倾向;也许在他心目中,我依旧是比较聪明的那个人,因为我能猜到他的心。 他努力假装平静,继续和嘟囔抱怨的贵妇人寒暄攀谈起来。 奢侈的会场外,一行冷漠的车队决然离去;留下灯火通明的宫殿在夜幕下享乐,像没有明天一样歌舞升平。 —————————————————————— “中元经济”使团铩羽而归,只是地球往事里毫不起眼的一朵浪花。使团不会记仇,实际上,甚至没有人在乎这个微不足道的插曲,因为副部长早就强调过,共和国目前辐射的影响力并不强大,被蔑视是客观上的必然结果。 “如何扩大影响力?”在人民银行决策会议上,苏行长问。这个问题决定着他的决策。 “独善其身。”副部长冷艳的背影攫住了所有董事的目光,她的强大自信令很多年过半百的经济学家都啧啧称奇。 “可别闭关锁国。”有人质疑。 “不是闭关锁国。”副部长的高跟鞋声清越地回荡在寂静的会议桌旁:“小国都是墙头草,只往声势大处倒。要建立中元体系,必须摧毁美元。放到十年前,这个计划就是痴人说梦。但是时代的推背感就像赛车一样猛,在今天,就算我们不发力,美元都会自己垮掉。我们要做的,就是不受波及,在美元大厦倾颓粉碎的时候,在欧盟经济天塌地陷的时候,要做到唯有中元屹立不倒,傲视群雄。那个时候,中元就是受害国重振旗鼓的唯一希望,唯有引入中元,他们才能复苏经济。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独善其身。” 新上任的副部长扫视全场,精致的唇线骄傲地一翘,笑得自信美满,还有点儿胸有成竹的调皮。 苏行长沉吟很久。他觉得,如果魏部长勾画的蓝图能够成真,那么一个大国的崛起就指日可待。问题是,魏部长这天马行空的推论是从何而来,又如何验证。 他考虑到了很多,最终没有问出口,而是征求与会者的意见。 略微票数胜出,《经济长城》议案通过,崭新的经济政策进入补充完善阶段,共和国的新篇章在年轻人的推动下缓缓揭开,翻开内容未卜的一页。 (未完待续。) 390 深海舰队浮上来了! 委内瑞拉的伊利诺海岸笼罩在橘红的云层下,在火红的夕阳下,海洋变成了荒凉的烫金色,宛如金属的岩浆在地平线上荡漾。 联合国维和舰队在海天线上镌刻下漆黑的剪影。影影绰绰的巨舰大炮在远海连成一线,留下细长优美的黑影子。 正是这些优美的巨舰轮廓,给委内瑞拉的大地留下了成千上万的弹坑和无法复原的伤痕。伊利诺渔村上的上帝之矛据点已经被轰炸成一摊东倒西歪的铁皮,方圆十公里的海岸已经沦为焦土,硝烟滚滚,蛋白质烤焦的臭味和油脂烤熟的香味在空气里厮杀,令人闻之作呕。 从两天前开始,维和舰队的巨炮就毫不留情地摧毁了上帝之矛的巡逻炮艇,然后让这帮匪徒品尝了460毫米三联装主炮齐射的滋味——九炮齐发时,澎湃的硝烟几乎遮住了战舰的侧舷,整艘船在海面上颠簸一震,海面甚至荡漾开了一圈触目惊心的波纹。 上帝之矛在重创了委内瑞拉国防军的步兵师以后,接连不断地亮出了骇人听闻的防守武器。导致取缔这个据点的进度极其缓慢,让首当其冲的国防军蒙受了巨大伤亡。直到联合国维和舰队抵达,日夜不休的大口径舰炮不由分说地把上帝之矛的据点削成盆地,才彻底结束了这群野兽的负隅顽抗。 在烧焦的大地上,一个冷漠的黑衣人负手独行。地上隔三差五地横着报废的外骨骼动力机甲,有些被拦腰炸断,露出锋利的金属断口,驾驶格里还垂下一节来历不明的人类脊椎,显示这台机甲报废的时候,人还在里头。 红十字会清理战场的进度远远落后,导致很多国防军的尸体还横七竖八地倒在焦土上发臭。漆黑的血液渗进沙地里,让沙地凝固得坚实无比。鲜血和腐臭招来了轰鸣的苍蝇和蚊群,在疮痍的旧战场上低飞盘旋。一只食腐秃鹫突然从远处的人头上高昂起头,警惕地打量着步步逼近的黑衣人。 “艾伦——上帝之矛的机甲部队十分强悍,但是已经变成了在我皮鞋下冷却的废铁。”黑衣人低头摘下墨镜,狰狞的刀疤让他的左眼微微眯起:“我给你报仇了。” 在他心情激荡时,耳机里响起秘书痛心疾首的回报:“委内瑞拉国防军的战损超过了当局承受底线,关系已经非常紧张,要缓和局势,国会要承担至少50%的抚恤费,保守估计 十三个亿。这是一场惨胜,上校。” 查理抬头四顾,目力能及的地方,尽是尸横遍野的战场。 是的,上帝之矛覆灭了,我们完成了复仇——可是我们又付出了多么沉重的代价? 如果维和舰队没有提供空前强大的覆盖式舰炮支援,委内瑞拉国防军的伤亡会更加惨重。 这都是为了什么?这场毫无意义的战斗,究竟是因为什么而发生? “经过解剖发现,上帝之矛雇佣军全部接受了脑科手术,变成了一群极易被煽动的宗教疯子,上校。从雇佣军首领到最底层的士兵,全部接受了手术,无一幸免,我的老天爷,有些机甲驾驶员的脊髓神经都加设了机械插槽,他们的身体都被手术破坏得像恐怖屋里的木偶一样了。”秘书提心吊胆地继续汇报,“我们好像找到了上帝之矛负隅顽抗的原因——他们不是自愿作战的。他们被改造成了木偶,狂热的战斗木偶。” 查理抬起头,眺望海天线上静静停泊的可怖舰队,轻轻对秘书说:“我有一种感觉——上帝之矛是棋子,它刚刚完成了牺牲的意义。” “牺牲?”这不是秘书想要的答案。 “现在的问题是,牺牲的目的是什么。”查理的声音凉飕飕,毫无胜利的喜悦。 —————————————————————— 在北半球的挪威海域,丹麦-英格兰巡洋舰队在一览无余的海面上破浪疾驰。 “小伙子们,我们返航。”留着金灿灿的络腮胡子的舰长拿着对讲机,笑眯眯的下令:“大概北冰洋的深海女士们提前冬眠了,这片海域一如既往地平静。三小时后靠港,去岸上挥霍你们的荷尔蒙吧水兵们。” 在深海舰队出现以后,人类在“世界海洋安全组织”的呼吁协调下,迅速达成了利益联盟,海岸线接壤的国家会整编成联合巡洋舰队,合力宣称对一片海域的制海权。而挪威海下的冰岛-英格兰-挪威海岸线,则由欧盟牵线组成了丹麦-英格兰巡洋舰队,在挪威海域定期巡逻,防止深海军团侵入大陆架,威胁到英格兰和丹麦的本土安全。 但是,北冰洋的深海军团主要集中在俄罗斯北部的东西伯利亚海,给俄国造成巨大压力,却无力侵入强大的英格兰海防线。自从被英格兰本土空军轰炸得体无完肤、潜回深海以后,北冰洋深海军团几乎没有在挪威海发起过大规模军事活动。就算偶尔发现了深海军团,也只是零星的驱逐舰娘在远处探头探脑地张望侦查,追都追不到。 所以,丹麦-英格兰巡洋舰队变成了皇家海军里的休闲舰队,待遇高得能和俱乐部比肩,舰只上设施安逸,不仅有美酒咖啡和丰富的美食,还恨不得开设酒吧作无聊的消遣。 正是因为太闲了,这次剿灭南美的上帝之矛据点时,丹麦-英格兰巡洋舰队主动请缨,出动了两艘导弹驱逐舰和五艘重巡洋舰,占据了整支舰队40%的名额,终于摆脱了“英国皇家海军俱乐部”的绰号,实打实地立下了霍霍战功。 虽然开走了七艘战舰,令海防线大大削弱,但是冰岛海域很少看到深海军团活动的报告,所以这个安全隐患被无意之间忽略了。 “让深海女士们和毛子在冰天雪地里野蛮地打滚去吧,英国皇家海军光用招牌就足够震慑一支深海巡洋舰队了。”舰长还在和大副说笑话,忽然船身摇了一下。 “颠簸了?”舰长扶住窗舷。 “声呐探测到有不明目标正在上浮——”观测员条件反射地回答了一句,突然像被蜇了一样,睁圆眼睛声嘶力竭地咆哮:“深海舰队!深海舰队浮上来了!” (未完待续。) 391 深海狂潮 舰长大惊失色,攥牢对讲机,迅速向舰队发布命令:“这里是执政官号战列舰,西南方二十海里外发现深海军团,驱逐舰开启相位雷达捕捉敌舰踪迹!改变阵形,巡洋舰与旗舰组成单纵战列线,准备接敌!” “收到!主炮就位,侧舷接敌!”征服者级巡洋舰1号舰迅速回复。 “单纵阵就位,准备接敌!”征服者级2号舰和四艘先驱者级驱逐舰同时回复。 征服者级重巡洋舰是二十年前下水的最后一批巨炮巡洋舰。在英国追求绝对海权力量的意识催动下,征服者级重巡洋舰装备了四座三联装巨炮,齐射的威力足够让大海动容。同时精准的火控能力让它对深海军团拥有令人满意的屠杀效率,就连灵活的人形深海单位也难以逃过铺天盖地的齐射攻击。这让征服者级重巡洋舰很快成为了老式战舰中的中流砥柱,充作巡洋舰队中的移动炮台,负责着挪威海的海域安全。 而先驱者级驱逐舰作为最早一批下水的新式飞弹驱逐舰,在搭载了四枚海狼舰载飞弹同时,也安装了先进的相位雷达和完善的指挥系统,可以在被深海军团发现之前完成索敌任务,准确确定敌舰坐标,为执政官号战列舰指明炮击方向。并且适航性非常高,被广泛编入巡洋舰队。 纵然很久没有正式作战,经验老到的英格兰舰长依旧斩钉截铁地宣布迎战。 然后,只见二十公里外的光滑海面上,突然涌起一团洁白的喷泉,宛如一枚洁白的唇膏缓缓旋转升高,碎雪般的海浪从巨大的深海战舰上淅沥淌下,宛如洁白的瀑布。 “发现敌舰!”三公里外的先驱者级驱逐舰迅速传来敌舰坐标,精确到十米。这个准确坐标被旗舰的指挥系统迅速扩散下发,传达到另外两艘征服者级重巡洋舰的系统里。 顿时,一字列开的三艘恢宏巨舰隔着一公里的距离,遥遥首尾相连,一边劈波斩浪地飞速疾驰,一边露出侧舷对准远处那朵洁白的喷泉。然后,三十六门狰狞粗壮的三联装炮台缓慢转动,扭头瞄准二十公里外的目标,炮台上并列联装的三支炮管不约而同地微微抬起,调校方向。在战舰破浪前进时,瞄准后的炮台纹丝不动,稳如泰山。 计算了战舰速度、炮线分布和敌舰坐标以后,三艘火力恢宏的巨舰同时开火。 征服者级巡洋舰的十二门主炮咆哮齐鸣时,就算炮台自带缓冲系统,整艘船都剧烈震颤了一下,漆黑的浓烟从炮口飘出来,像一朵连绵不绝的乌云,笼罩了一百五十米长的巡洋舰身。而劈开波浪的海面也被齐射的震波影响,荡开一圈明显的涟漪,悠悠蔓延远去。 而执政官号战列舰更加夸张,四门三联装460毫米主炮轰鸣的刹那,十二支比地铁车厢还粗的炮管同时一缩,震得船舷装甲簌簌发颤。 半空之中,三十六枚火热的光点势如破竹地划破长空,组成一堆优美流畅的抛物线,准确无比地攒射向二十公里外的洁白凸起。 单单是战列舰的一轮侧舷齐射,就能轰飞一个步兵团的工事阵地。 现在还加上了两艘重型巨炮巡洋舰的火力,这炮弹落点的破坏力已经高到无以复加。即使是一艘装甲厚重的战列舰,也要应声折断,裂作两截,沉入海底。 然而在那洁白的瀑布淅沥落尽之后,终于水落石出,露出底下漆黑的钢铁怪物来——那不是一艘战舰,而是一只巨兽,钢铁巨兽。 宛如黑铁打造的蓝鲸昂起方正的头颅,那只伟岸的钢铁巨兽迟缓笨拙地浮出水面,抬起下巴。它张开巨口的刹那,离开它最近的先驱者级驱逐舰就有种高山仰止的绝望。 在那只巨兽面前,一百米长的驱逐舰就像蓝鲸腮边的渺小鲨鱼,可能被蓝鲸误吞了,鲸鱼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啊啊啊啊要断更了我先复制凑字数等下写完再修改吧马上修改回来马上修改成正文!啊啊啊啊要断更了我先复制凑字数等下写完再修改吧马上修改回来马上修改成正文!啊啊啊啊要断更了我先复制凑字数等下写完再修改吧马上修改回来马上修改成正文!啊啊啊啊要断更了我先复制凑字数等下写完再修改吧马上修改回来马上修改成正文!啊啊啊啊要断更了我先复制凑字数等下写完再修改吧马上修改回来马上修改成正文!啊啊啊啊要断更了我先复制凑字数等下写完再修改吧马上修改回来马上修改成正文!啊啊啊啊要断更了我先复制凑字数等下写完再修改吧马上修改回来马上修改成正文!啊啊啊啊要断更了我先复制凑字数等下写完再修改吧马上修改回来马上修改成正文!啊啊啊啊要断更了我先复制凑字数等下写完再修改吧马上修改回来马上修改成正文!啊啊啊啊要断更了我先复制凑字数等下写完再修改吧马上修改回来马上修改成正文!啊啊啊啊要断更了我先复制凑字数等下写完再修改吧马上修改回来马上修改成正文!啊啊啊啊要断更了我先复制凑字数等下写完再修改吧马上修改回来马上修改成正文!啊啊啊啊要断更了我先复制凑字数等下写完再修改吧马上修改回来马上修改成正文!啊啊啊啊要断更了我先复制凑字数等下写完再修改吧马上修改回来马上修改成正文!啊啊啊啊要断更了我先复制凑字数等下写完再修改吧马上修改回来马上修改成正文!啊啊啊啊要断更了我先复制凑字数等下写完再修改吧马上修改回来马上修改成正文!啊啊啊啊要断更了我先复制凑字数等下写完再修改吧马上修改回来马上修改成正文!啊啊啊啊要断更了我先复制凑字数等下写完再修改吧马上修改回来马上修改成正文!啊啊啊啊要断更了我先复制凑字数等下写完再修改吧马上修改回来马上修改成正文!啊啊啊啊要断更了我先复制凑字数等下写完再修改吧马上修改回来马上修改成正文!啊啊啊啊要断更了我先复制凑字数等下写完再修改吧马上修改回来马上修改成正文!啊啊啊啊要断更了我先复制凑字数等下写完再修改吧马上修改回来马上修改成正文! (未完待续。) 392 电磁轨道炮 先驱者级驱逐舰的观测员隐约看清楚战列栖兽上端坐的美人,心头莫名其妙涌出个念头:“她比公主还美——投敌的话能得到她的青睐吗?” 然后舰长的咆哮响彻了舰桥:“那是monster级深海战列栖兽!所有主炮瞄准栖兽上的女人,那是战列栖兽的人形计算核心,击毁了它就能瘫痪m级战列栖兽!” “主炮装填完毕!”征服者级重巡洋舰的舰长气吞山河地命令,“为了英国皇家海军的荣耀!側舷齐射!” 重巡洋舰的主炮装填速度远快于执政官级战列舰主炮,所以在上一波炮火坠海前,第二轮齐射已经开火。 然后,大家眼睁睁地看见摧枯拉朽的炮弹密集地落在美艳窈窕的战列栖姬头上。 英格兰舰队的火控系统超常发挥,炮线的散布非常均匀,只有两三颗打偏落水,剩下密集的弹头像花洒喷水一样淋在战列栖兽头上,其中几颗更像长了眼睛似的飞向毫无察觉的美人。 观测员的眼珠都快飞出来了,他想目睹m级战列栖姬香消玉殒。 美人傻萌地伸手挠钢铁栖兽的下巴,似在回应栖兽的讨好,完全没有发觉到大祸临头。然后,战列栖兽的脑袋淋雨似的中了十几发高爆燃烧弹,顿时在栖兽巨大的头颅上炸响开花,盛开大片怒放的火焰。但是执政官级战列舰发射的超重穿甲弹却闷不做声地被弹开崩飞,成为近失弹,只留下几处坑洼的弹坑。 战列栖姬挑逗巨大的钢铁盲鱼时,上衣上的金色回路突然通明透亮,仿佛激发了什么防护程序,战列栖兽周身飞舞的触手突然插向美人头顶,紧密编织成密不透风的网格屏障,像一顶亚麻织就的遮阳伞,谨小慎微地笼罩了不以为然的战列栖姬。 白发美人抬手遮阳,满不在乎地仰头一望,看见致密的防护网格外,数不清的炮弹正在向自己飞来。 下一刹那,重巡洋舰齐射飞至的常规穿甲弹轰然洒落在钢铁触手织就的网格上,火雨迸得像焊工现场,却无一击穿,虚惊一场。 先驱者级驱逐舰上的观测员两眼一坠,嘴巴不由自主吧报告:“成功命中敌舰,未能击穿装甲!栖兽装甲自动保护栖姬,203口径穿甲弹无法击穿!” 舰长马上通过指挥系统上报旗舰,迅速得到答复:“继续炮击!先驱者级驱逐舰离队突袭,散布鱼雷,并且发射海狼舰载飞弹,目标栖姬,务必击毁!” 与此同时,执政官级战列舰的全部主炮已经装填完毕,正在微调炮口,预备下一次齐射。 战列舰的側舷齐射对舰身的震荡极大,就连三联装炮台都吃不住那后坐力,不得不设计成左右两门炮率先击发、中间的炮管稍后击发的模式。所以在开炮时,火控系统必须持续调节炮口朝向,来保证精确命中。 但是,在十二门巨炮正在昂首瞄准时,栖兽怀里的美人已经眯起了金色的眸子,不满地挑起下巴,遥遥眺望率先开炮的英格兰战列舰。 “??。(开火)”美人不满地嘀咕。 战列栖兽恼怒抬头,像一只光滑的电鳗仰天怒吼,然后下巴一坠,用几乎脱臼的角度夸张打开,宽阔的巨口中,一束粗壮的电磁轨道炮像一截食管从喉咙里呕吐出来,含在栖兽口中,像咬着一个灯泡。 观测员魂飞魄散地喊:“敌舰主炮准备开火!” “左舵30度,紧急规避!”舰长声嘶力竭。命令瞬间传达,顿时两艘征服者级重巡洋舰奉命转舵,作曲线规避动作,和旗舰一起轻微左转,试图躲避轰击。 下一秒,战列栖兽的血盆大口里喷薄灼目的光芒,隐约看见一道耀目的毫光撕裂了海面的空气,荡开一道真空的气流痕迹,笔直贯穿了征服者级巡洋舰的側舷。 一个巨大狰狞的鲜红熔洞凭空出现在重巡洋舰的側舷装甲上,舰船内部的构造从破洞上一目了然,船壳的断口上还在滴落红艳艳的铁水。船身劈开的海浪正在一鼓一鼓地涌进那个破洞里去。 英格兰舰队的旗舰上响起了护卫舰长的悲鸣:“側舷被击穿,我舰正在迅速进水!轮机舱受到重创,正在逐渐丧失移动能力!” 先驱者级驱逐舰在通讯频道里撕心裂肺地喊:“那是磁轨炮,无视一切规避动作的磁轨炮!” 磁轨炮(railgun),即轨道炮。它是利用电磁发射技术制成的一种先进的动能杀伤武器.与传统的大炮将火药燃气压力作用于弹丸不同,轨道炮是利用电磁系统中电磁场的作用力,其作用的时间要长得多,可大大提高弹丸的速度和射程。 自80年代初,电磁炮轨道炮就在未来武器的发展计划中崭露头角,成为巨炮中至关重要的明日之星。轨道炮由两条平行的导轨组成,弹丸夹在两条导轨之间。两轨接入电源,电流经一导轨流向弹丸再流向另一导轨产生强磁场,磁场与电流相互作用,产生强大的安培力推动弹丸,达到很高的速度,理论上可以到达亚光速。在这个级别的巨炮面前,别说征服者级重巡洋舰了,就算中弹的是旗舰,执政官级战列舰的側舷装甲只怕也会应声而穿。 应该庆幸的是,轨道炮稍微留情,没有瞄准主炮塔下的弹药库。否则发生弹药殉爆反应,只怕会当场将宽阔厚重的重巡洋舰炸成两半,从炮塔处折断成两截,迅速进水,沉入海底。 英格兰旗舰顿时被一股空前绝后的恐慌笼罩,这中宁人窒息的绝望就像溺水一样,让人恨不得掐住喉咙来喘息。因为英国海军大臣已经无数次试图将电磁轨道炮装到战列舰上,来宣示海洋上的绝对主权。却因为电磁轨道炮要求的能级太高,舰载发电机难以负荷,而核反应战列舰的造价又难以承受,所以英格兰海军部的电磁炮搭载计划一直在内务部里搁置着。根据军情六处的最新情报,北美联邦的舰载电磁轨道炮最早也要2030年才能实装。(未完待续。) 393 皇家海军的溃败 在舰长英勇果断地下达炮击命令的时候,他没想到会有这样痛心疾首的后悔一刻。【ㄨ】毕竟对方只有一艘深海栖兽,而己方却有足足一支舰队——在他的脑海里,海战一直遵循雷打不动的规则,那就是双拳难敌四手。海洋战争是一场团队的角逐,就算是两百七十米长的恢宏巨舰,如果落单了,也会被渺小的驱逐舰围啄至沉没——铺天盖地的对舰飞弹和排山倒海的对舰鱼雷会让自负的舰长知道绝望的味道。 所以,自恃统帅着格陵兰岛以东的最强巡洋舰队,英格兰舰长果断地对初来乍到的深海栖舰宣战开炮。 然后他发现,对方居然装载了己方可望而不可及的未来级武器——电磁轨道炮。他现在必须面对十年后才会出现在地球上的舰炮,顿时绝望得像孩子和壮年的自己打拳击,感受不到丝毫胜利的希望。 舰长隐约觉得,自己很可能会成为英国皇家海军成立以来最悲壮的英雄,或者说,他将是二战以来最昏聩的高级指挥官。 挪威海域的安宁平静,让舰长错误地估计了敌我实力。事实上,丹麦-英格兰巡洋舰队刚刚抽调出一支分舰队驰援委内瑞拉,导致舰队实力大幅削弱。在这种情况下,面对突然上浮的战列栖兽,明智的命令是轮形阵撤退,而不是单纵阵迎敌。 这个时候挽回错误,也许为时不晚。舰长满头大汗地想。 “鱼雷全部发射,封阻敌舰追击路线!所有舰队左满舵,目标法罗群岛,迅速撤退!”舰长在刹那间认清了局势,毫不犹豫地改变命令。 秉着英国皇家海军的荣耀,现在他必须光荣地逃跑。 但是,第二轮齐射已经击发,随着一轮天惊地动的轰鸣,战列舰第二次被恢宏的后坐力撞得横向侧漂,然后铺天盖地的超重穿甲弹划过整齐的抛物线,直指十七公里外的战列栖姬。 白发美人脸色变了。她低头抱住脑袋,座位一陷,娇小的倩影被吞入前列栖兽的装甲内,宛如一支烟送回了烟盒里。 然后,战列栖兽的触手编织成的屏障像枪林弹雨里的竹筛子一样,被超重穿甲弹轻易贯穿,顿时轰了个七零八落,钢片的碎屑被炸上半空,接二连三地坠回海面,叫澎湃的水面上遍地开花,宛如下了一场刀子雨。 而超重穿甲弹被防弹屏障触发了引信,命中栖兽本体时轰然爆燃,留下处处焦红的伤痕,烧得绯红流淌的表面起初像新结的伤疤,凹凸不平的创面上隐约有鲜红的钢水,却被海水一泼,顿时激起冲天水雾,刹那冷却成了一片狰狞浮凸的伤疤,瞧上去令人毛骨悚然。 战列栖姬恼怒的娇嗔忽然通过声纳广播出来,这信息甚至没有加密,连先驱者级驱逐舰都捕获到一星半点:“烦人!全军出击!” 电光火石间,海面像一锅沸腾的粥,咕噜翻腾起来。 我又写不完了……我先凑个字数,然后在半小时里修改一下,补齐字数好嘛~我赶时间真是抱歉啊!我又写不完了……我先凑个字数,然后在半小时里修改一下,补齐字数好嘛~我赶时间真是抱歉啊!我又写不完了……我先凑个字数,然后在半小时里修改一下,补齐字数好嘛~我赶时间真是抱歉啊!我又写不完了……我先凑个字数,然后在半小时里修改一下,补齐字数好嘛~我赶时间真是抱歉啊!我又写不完了……我先凑个字数,然后在半小时里修改一下,补齐字数好嘛~我赶时间真是抱歉啊!我又写不完了……我先凑个字数,然后在半小时里修改一下,补齐字数好嘛~我赶时间真是抱歉啊!我又写不完了……我先凑个字数,然后在半小时里修改一下,补齐字数好嘛~我赶时间真是抱歉啊!我又写不完了……我先凑个字数,然后在半小时里修改一下,补齐字数好嘛~我赶时间真是抱歉啊!我又写不完了……我先凑个字数,然后在半小时里修改一下,补齐字数好嘛~我赶时间真是抱歉啊!我又写不完了……我先凑个字数,然后在半小时里修改一下,补齐字数好嘛~我赶时间真是抱歉啊!我又写不完了……我先凑个字数,然后在半小时里修改一下,补齐字数好嘛~我赶时间真是抱歉啊!我又写不完了……我先凑个字数,然后在半小时里修改一下,补齐字数好嘛~我赶时间真是抱歉啊!我又写不完了……我先凑个字数,然后在半小时里修改一下,补齐字数好嘛~我赶时间真是抱歉啊!我又写不完了……我先凑个字数,然后在半小时里修改一下,补齐字数好嘛~我赶时间真是抱歉啊!我又写不完了……我先凑个字数,然后在半小时里修改一下,补齐字数好嘛~我赶时间真是抱歉啊!我又写不完了……我先凑个字数,然后在半小时里修改一下,补齐字数好嘛~我赶时间真是抱歉啊!我又写不完了……我先凑个字数,然后在半小时里修改一下,补齐字数好嘛~我赶时间真是抱歉啊!我又写不完了……我先凑个字数,然后在半小时里修改一下,补齐字数好嘛~我赶时间真是抱歉啊!我又写不完了……我先凑个字数,然后在半小时里修改一下,补齐字数好嘛~我赶时间真是抱歉啊!我又写不完了……我先凑个字数,然后在半小时里修改一下,补齐字数好嘛~我赶时间真是抱歉啊!我又写不完了……我先凑个字数,然后在半小时里修改一下,补齐字数好嘛~我赶时间真是抱歉啊!我又写不完了……我先凑个字数,然后在半小时里修改一下,补齐字数好嘛~我赶时间真是抱歉啊!我又写不完了……我先凑个字数,然后在半小时里修改一下,补齐字数好嘛~我赶时间真是抱歉啊!(未完待续。) 394 一发入魂的皇家海军之荣耀 因为在烈焰舞动的浓烟里,巍峨的三联装巨型炮台已经被掀翻在夹板上,雄伟的460毫米口径巨炮被炸得像三根扭曲的铁丝。而硕大的裂缝正在慢慢扩张,整个尖锐优美的船头已经像一块浮冰飘离远去,蓬勃的海浪从船底****上甲板来。 这就是船首横向扭曲成15度角的原因——因为恢宏巨舰已经被直接折断,船头像被扯下的鱼头一样分崩离析,宽阔的舰身变成了两截。 舰长之所以哑口无言,是因为他太清楚来龙去脉,震惊得一时失语:战列栖兽的超音速轨道炮准确地命中了战舰主炮组正下方的自动供弹舱,导致弹药库殉爆,喷薄的冲量和蓬勃的烈焰直接撕开了船头,从主炮组的位置折断了战列舰。 执政官级战列舰的弹药舱非常隐蔽,隐藏在水线下的装甲区内,被加厚的装甲重点保护,就是为了避免被一发入魂。 但是,战列栖兽的火控系统显然精准得令人绝望,不由分说地轰穿了主炮组的弹药库。更准确地说,是电磁轨道炮的命中精度高得离谱了:被安培力持续加速的弹丸,一出膛就达到七倍音速,战舰再娴熟的规避动作都无济于事。这种不讲道理的主炮,让英格兰舰队陈旧的海战经验变成了一叠废纸。 舰长惶恐地意识到,英国皇家海军的荣耀旗舰在他手里重蹈覆辙,再次一炮而沉。 这是一场空前绝后的海战灾难。旗舰长达两百八十米,正在无可救药地进水沉没,而船上还有整整一个师的皇家海军在狂奔乱跑,其中一半人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舰长知道,在十分钟内,巨舰将无可挽救地没入水面,而来不及冲上甲板的官兵,全部都要困在波涛汹涌的船舱里,活活溺死。 即便冲上了甲板,也会被巨舰沉没引发的旋窝激流卷入海底,除非有极强的游泳爆发力,否则难以逃出那激旋的暗流。只有在这十分钟内放下救生艇、成功登艇的官兵,才有活下去的一线希望。 退一万步讲,就算登上救生艇,也毫无意义。因为黑压压的深海军团已经像流淌的油漆一样扩散过来,碧蓝的汪洋上,满是黝黑的背甲。根据舰长的经验,暴露在水面上的背甲只是深海栖兽最友好的部分,更加狰狞凶残的解构一定隐藏在水面下,就像冰山露出一角,却掩藏着更加巨大的真面目。 救生艇的小马达,是绝对划不过深海军团的驱逐栖兽的。 也就是说,执政官级战列舰上的一万三千名官兵,全都将葬身在冰冷的挪威海中,他们再也不能回到港口的酒吧尽情畅饮,再也不能回到英格兰的家乡看望亲人了。这是一场没有希望的逃生,而这悲惨壮烈的结局,都源于舰长一时的头脑发热。 “側舷接敌,主炮齐射!开火!”舰长依稀记得自己这气吞山河的命令。正是这豪情万丈的命令,将旗舰上的一万三千名皇家海军永远留在了这片冰冷的海域。 舰长面无表情,因为他的内心早已崩溃。丰富的经验让他预见了未来,这让他痛不欲生。他这才魂飞魄散地想起一句话: “今日的战争,早已不是昨天的模样。在武器革新日新月异的海洋上,愚蠢已经成为不可饶恕的重罪。” 半分钟的功夫,折断的船头已经漂出去十几米远,宽阔的断口正在大口吞食海浪,慢吞吞地倾斜沉入水中,甲板已经变成了60度的斜坡,零星的几个海军根本站不住,一个个全像风铃似的挂在栏杆上摇摇晃晃,不时有人脱力滑入半空,打着转掉下去,惨叫着“噗通”坠海。 旁边有人哆嗦着问:“舰长……请下命令!旗舰要沉了,在冰冷的海水里,我们活不过两个小时!” 舰长突然攥起通讯麦克风,却哆嗦着没说出话,踌躇了好几秒,才闭上眼睛,用力喊出了懦弱的决定:“征服者级重巡洋舰,马上向旗舰靠拢,救助落水船员!我们将放弃旗舰,重复一遍,我们放弃旗舰!” 征服者级2号舰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反驳,奉命靠拢,放下大量救生艇,开始帮助旗舰疏散船员。 残存的半截战列舰,已经头重脚轻地一头扎进海水里,像插在蓝色果冻里的牙签,舰尾已经出水悬空,四枚巨大的推进螺旋桨还在飞转。正在忙乱放下救生艇的海军适应不了突然倾斜的甲板,接二连三地像滑滑梯似的落向船头,途中有人奋力攀住舷梯、勾住栏杆,才停止坠落。 甚至有人从船尾一直跌向船头,一路挥舞双手抓不住,一直滑了八十多米,然后一头撞在152毫米副炮上,脑浆迸裂,死得比坠楼还惨。 男人的咆哮和迫切的怒吼响彻了甲板上下。开始有船员奋不顾身地跳船坠海,拼尽全力浮上海面,游向最近的友军救生艇,来搏一线生机。 有军官在嘶哑地喊叫:“不要跳船,无知的蠢货!” 结果在电光火石间,战列舰身的钢材结构,承受不住翘向半空的船尾重量。然后喀拉一声,战列舰被重力拦腰折断,凌空的船尾气势恢宏地砸向海面,在它投下的阴影里,海面上浮沉的水兵就像一只只无助的蚂蚁。 然后,粗大的舰尾气势恢宏地摔在水面上,激起冲天巨浪,宛如一起海啸,将落水的水兵掀向远方。水里的海军就像粥里的芝麻,在滔天巨浪里浮沉荡漾,生死不知。 然后断成三段的巨大舰身就像丢在澡盆里的面包,短暂地漂浮了会儿,就迅速吸水下沉,消失在海面以下。水面上跌荡漂浮着无数个橙色的救生衣,全是冻得嘴唇煞白的皇家海军。 先驱者级驱逐舰忠实地执行撤退命令,撒出十五枚鱼雷,立马开始掉头撤退。但是这片鱼雷海也许能逼迫人类舰队调转航向,却丝毫无法阻延深海军团欢呼雀跃的推进速度。 (未完待续。) 395 升起白旗 当英格兰·丹麦巡洋舰队的旗舰消失在水面上时,狼狈不堪的执政官级战列舰的络腮胡子舰长被接到了征服者级重巡洋舰上。 “撤退!”刚刚爬上重巡洋舰的船舷,络腮胡子舰长就气急败坏地下令,“征服者级2号舰接替旗舰,率领舰队撤退!” “恐怕来不及了,我的长官。”征服者级巡洋舰的船长沉重地将望远镜递给他。 络腮胡子举起望远镜一瞧,近在咫尺的天空中划落四条洁白的残烟。飞驰的轻巡洋栖兽已经近在咫尺了。 “海狼飞弹被击落了,我们完全阻止不了敌舰的追击。战列舰沉没,征服者级1号舰失去移动能力,海面上还漂着几千名坐以待毙的水兵——也许我们必须投降。”明智的下属沉重地说。 “投……投降?!”络腮胡子咬牙切齿,险些捏碎望远镜,扭头拽着下属的衣领喊叫:“挪威巡洋舰队是英格兰皇家海军的荣耀!你居然敢跟我提投降?” “征服者级2号舰停靠下来救助您,已经失去了最佳的撤退时机。敌战列栖兽已经在11公里外,我们逃不掉了。”巡洋舰长任打任骂,平静地告诉络腮胡子:“也许能够活着逃回法罗群岛的,只有寥寥可数的几艘驱逐舰——征服者级2号舰已经做好了全员就义的准备,我们将与您一起战斗到最后一刻,与敌携亡。” 络腮胡子失魂落魄地呆住了。 大败亏输的战列线。 满地挣扎求救的水兵。 大军压境的深海军团。 络腮胡子意识到,他的人生已经画上了句号。 不仅如此,也许整个北冰洋海防线也走上了历史的终点。他知道,就算他逃回法罗群岛,那个愚蠢的港口也无法让他组织起有效的反抗力量——他面前的深海军团,只有大英帝国的主力舰队才能与之匹敌。 还有空军,来自祖国本土的空军,也许能对那艘可怕的战列栖兽造成一丁点威胁。 “升白旗吗?”巡洋舰长执着地问他,强迫最高指挥官来做这个耻辱的决定。全舰官兵都已经明白,他们的巨舰大炮已经无法挽回败局的颓势,而两艘重巡洋舰上的九千名官兵的生命,就取决于络腮胡子的一句话。 要捍卫皇家海军的荣耀,那便继续开炮,激战至死。 要珍惜硕果仅存的生命,那就升起白旗,祈求仁慈。 要留下荣耀还是生命,这是个永恒的难题。 络腮胡子还在犹豫,忽然,远方的战列栖兽勃然出水,所有军官骇然远眺,才看见那只大发神威的战列栖兽原来全长三百多米,如同一只震惊百里的海怪,拍打一下尾巴就能引起一次海啸。而它像示威一般开口怒吼时,喉中含着的大口径轨道炮氤氲着电火花的蓝光。 络腮胡子马上说:“升白旗,停止炮击。” 四艘先驱者级驱逐舰看见旗舰挂起了白旗,顿时心领神会,立刻抛弃了旗舰,开足马力,争先恐后地溃败逃亡,朝着法罗群岛方向疾驰而去。 没过多久,宛如一座移动岛屿破浪而至,巨大的阴影笼罩了重巡洋舰甲板上的皇家海军。巍峨的战列栖兽昂头游过重巡洋舰的身侧,宛如一辆卡车驶过电话亭。 水里的水兵已经被两艘重巡洋舰陆续救起,裹着军用毛毯歪在船舱里瑟瑟发抖。剩下的零星落水者还在冰冷的海水里起伏,翕动着冻得乌紫的双唇,等待最近的救生艇的救援。 根据国际人道主义战争条例,有两类战俘是不许击毙的:跳伞的空军,落水的海军。但是没人知道深海军团会不会搭理人类的规矩,因为人类自己都不太搭理这些规矩。 一艘快艇大小的驱逐栖兽游过一名落海水兵的身侧,视若无睹地撞了他一个旋儿。水兵已经快神志模糊,被撞得七荤八素,拖着一行气泡,沉进海底去。 忽然,一位好奇的银发美人噗通滚进海水里,优雅地踢水下潜一段,纤腰灵巧地一摆,又急转直上,腰肢和双腿荡漾得像款摆的鱼尾,眨眼就冲回水面,她怀里竟搂着那名昏厥的水兵。 美人穿着保守的连体泳衣,泳衣上密密麻麻爬满猩红的电子回路,仿佛整件衣服组成了一枚外置天线,来维持她和管辖栖兽的命令沟通。她眉毛雪白,樱唇精致,耳后的美人腮微微开合,轻易搂着昏厥的水兵,好奇地把他的脑袋来回拨弄,拿食指戳着水兵僵硬的脸颊,像小女孩在试探玩偶的功能。 忽然,一艘路过的救援艇飞驰而至,一个金发大汉扒着船舷急切咆哮:“汉斯!天父在上,你他妈没死——深海臭表子,放开我的心肝儿!” 轻巡洋姬蹙眉呆了一下,搂着水兵在海面上浮沉起落,歪头好奇望着救援艇上的人。 金发大汉卧槽卧槽时间不够了!!我凑个字数一会再修改好了卧槽卧槽时间不够了!!我凑个字数一会再修改好了卧槽卧槽时间不够了!!我凑个字数一会再修改好了卧槽卧槽时间不够了!!我凑个字数一会再修改好了卧槽卧槽时间不够了!!我凑个字数一会再修改好了卧槽卧槽时间不够了!!我凑个字数一会再修改好了卧槽卧槽时间不够了!!我凑个字数一会再修改好了卧槽卧槽时间不够了!!我凑个字数一会再修改好了卧槽卧槽时间不够了!!我凑个字数一会再修改好了卧槽卧槽时间不够了!!我凑个字数一会再修改好了卧槽卧槽时间不够了!!我凑个字数一会再修改好了卧槽卧槽时间不够了!!我凑个字数一会再修改好了卧槽卧槽时间不够了!!我凑个字数一会再修改好了卧槽卧槽时间不够了!!我凑个字数一会再修改好了卧槽卧槽时间不够了!!我凑个字数一会再修改好了卧槽卧槽时间不够了!!我凑个字数一会再修改好了卧槽卧槽时间不够了!!我凑个字数一会再修改好了 (未完待续。) 396 不接受投降 轻巡洋姬抿唇笑时,忽然瞥见少尉立在小艇上走神凝望她,顿时觉得他的目光烫人,不敢久留,抿唇沉进水里去。荡漾的水面漫过她的樱唇和鼻子,然后她灵巧地翻身潜泳,长腿并紧摆动,腰肢和双腿宛如波浪荡漾,一下将她送出去很远。这浑然天成的游泳技术像皮虾一样灵敏,像鱼儿一样优美。 少尉恨不得跳海去追她,问清楚她的名字,或者留下手机号码。但是他做不到,这种求而不得的痛苦让少尉备受煎熬。 忽然,海面投下幽暗的阴影,一只巨大的战列栖兽靠近了征服者级重巡洋舰。巍峨的栖兽遮住了西垂的太阳,让海面上浮沉的水兵误以为天黑了,纷纷抬头瞻仰栖兽的身躯。 栖兽驶来,引发的浪花推得救援艇微微震荡,少尉努力站稳,抬头仰望君临天下的栖兽,只觉得高山仰止,他就像墓碑前的蚂蚁一样渺小。 而水面下穿梭着无数黑影,仿佛徘徊等候的鲨鱼群,令人不寒而栗。 同伴在少尉耳边惊恐地喃喃:“完了——被深海军团追上了,水里,脚底下,全是她们的栖兽!我们完了……” 在阴影迫近时,征服者级重巡洋舰及时升起了白旗,突击步枪和各类轻武器在甲板上码成一堆,舰长带领各级官兵在巍峨的主炮前列队,失魂落魄地投降了。 舰长仰头眺望,瞧了栖兽两眼就仰得脖子酸,他觉得自己像个刚进城的农夫,站在大本钟面前眺望那高高的尖顶,下巴险些掉下来。太阳的辉光掠过矗立的栖兽,晒得舰长睁不开眼睛,而栖兽的轮廓却荡漾着高贵的暗金色,在浓重的阴影里,反而看不清装甲的缝隙和细节。 栖兽的头顶,悄然傲立着一个长发飘飘的倩影,正在漠然俯瞰这些投降的懦夫。 那就是络腮胡子舰长叫嚣要瞄准并且击毁的战列栖姬。 “白旗。”m级战列栖姬扶着腰俯瞰重巡洋舰上的信号旗,扭头问身边的男人:“那个好像是投降的意思吧?” “是的,尊贵的栖姬大人,在人类的历史上,挥舞白裤叉都能代表投降,白旗也不例外。”穿着紧身潜水衣的男人诚惶诚恐地弓腰行礼,小心翼翼地说:“但是据我所知,英格兰皇家海军没有投降的前例,他们是一群崇尚荣耀的坚定战士,投降给他们带来的伤害远胜于死亡。所以目前的状况,我敢肯定是诈降。” “诈降?”栖姬疑惑地歪头。 “欺骗是人类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诈降是利用投降的姿态取信对手,然后在对方坦诚以待时突然发动攻击,或者斩敌主将,或者重创敌军,来达到以弱胜强的目的。”男人轻快地摘下潜水头盔,潇洒地甩开七分刘海,添油加醋地说得单纯的栖姬一愣一愣:“比如现在,表面上他们已经停止射击,准备投降,其实在等你下去受降时,发射鱼雷击毁你的栖兽,或者引发爆炸重创你本人,来达到正常作战无法取得的战果。相信我,人类是个卑劣的种族,他们全无诚信道义可言,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恩将仇报地幽禁了米迦勒大人。” 男人意味深长,眸子里闪烁着恶意的精光:“这就是人类。就连婚姻伴侣之间都充满了秘密和欺骗,更别说敌我之间了。您绝不能离开栖兽去接受投降,而是应该将计就计,在他们放弃抵抗的时候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全歼这些人类。” 他轻描淡写地说着可怕的话。 栖姬低头扫了一眼,重巡洋舰的甲板上,像蚂蚁一样挤了三千多人,还有好几千人在海面上冻得奄奄一息,等待救助。如果全歼这支舰队,意味着一口气杀尽一万五千多人,这个数字近乎古时候的屠城。 “信使,”涉世未深的栖姬蹙眉凝望兴高采烈的男人,狐疑问道:“你说这些话的时候,忘记了你自己也是人类吗?” “如您所言,大人,”信使恭敬地收敛笑容,弯腰回答:“我没有人类的名字。我只不过是一名信使,传递真理的橄榄枝,就像一只鸽子一样廉价,就像一个邮差一样公平。我以卑微的生命保证,我说的每一个字都客观,真实,洛菲斯女王坚信这一点,才派遣在下前来北冰洋军团,做您的讨伐顾问——我太了解人类了,避免你掉入人类恶意的陷阱,正是我不可推卸的使命,就像现在一样,请下达全歼命令吧,这些投降的懦夫,不过是一群劣等的蝼蚁,请千万不要把他们当作生命来珍惜。” 北冰洋栖姬低头又扫了一眼诚惶诚恐的俘虏们。她超凡的视力留意到,就算深海栖兽大军压境,在海底乱窜逡巡,救生艇上的人类都没有退缩。只要深海栖兽没有对他们发动攻击,这些救生艇就开着小马达在海面上狂奔,四处救助落水的同袍。 战役的胜负,是武器和科技决定的。但是这份对同类的爱,才是永远不变的坚持。 北冰洋栖姬对身边的信使有些厌烦,相比这个花言巧语的冷血小丑,她更喜欢那些开着救生艇拼命将同类拉出海水的小生灵,因为它们互相帮助的画面,令她觉得由衷温暖。 “如你所愿,我不会接受投降。”北冰洋栖姬冷冷地说。 信使喜出望外。他迫不及待想看到鲜血染红大海的盛典。 然后,战列栖兽轻轻昂头,发出长鲸歌唱般的尖啸,震得甲板上的人类纷纷捂住耳朵,东倒西歪地簌簌发抖。 接着,战列栖兽缓缓下沉,荡漾的碧波一寸一寸地吞没它漆黑的装甲,最终全部沉下去,坠入海洋的怀抱。 信使一瞧大事不好,手忙脚乱地戴潜水头盔,一边慌乱嚷道:“栖姬大人!不要不打招呼就下潜啊,我会淹死的,请打开舱门,让我躲进栖兽的减压舱好吗?拜托,开门,开门。” 然后,信使脚下的外挂式装甲訇然中开,无中生有地出现一个隧道,突兀得像触发了陷阱。信使掉进去,在隧道里哎呀一声,仓促钻进减压舱躲好。 信使是人类,为了随军同行,只能躲在栖兽装甲下的生存舱里苟且度日。所以栖兽突然下潜,让信使有点慌。 栖兽动辄就会深潜到两公里的深度,信使害怕栖姬把他给忘在海面上,那样的话,他绝对会变成一具囊肿的浮尸,被海水泡得像牛奶里的麦片一样松软洁白。(未完待续。) 397 机智的海军大臣 重巡洋舰上的两位舰长呆呆眺望栖兽下沉,宛如等待高耸的舞台缓缓落回地面。而栖姬就像舞台上伫立的明星,下降至与巡洋舰吃水线平齐时,隔着两百米海面与投降的队伍遥望对视。 舰长屏住了呼吸,提心吊胆地等待栖姬的制裁。他甚至不确定“投降”这个词汇对深海军团是否好使,就像被亚马逊部落俘虏的白种人,甚至害怕自己被活剖献祭掉。 但是栖姬无动于衷地打量了他们一眼,默不作声地退进栖兽体内,暗金色的剪影步步消失在阳光和暗影的分界线上。 随后,澎湃慷慨的声呐波辐射了整片海域,巍峨恢宏的战列栖兽歌唱长啸,昂头喷出一束冲天热浪,然后低头入水,彻底被碧波淹没。舰长扑到甲板边缘凭栏俯瞰,能看到一枚辽阔的黑影潜在薄薄的海面下,正在缓缓加速,向英格兰本土疾驰。 接收到声呐波,海面下的深海栖兽欢呼雀跃,像一群吱吱叫的海豚,翻滚着浮上海面,劈波斩浪扑向北欧大陆,彻底无视了瘫痪在海面上的英格兰巡洋舰队。 舰长像熬过了生死的审判,虚脱地伏在栏杆上,后怕地喘息。 高贵的战列栖姬没有接受人类的投降。但是她居然没有清洗战场,而是轻蔑地扬长而去,甚至骄傲到不屑收割这些手无寸铁的生命。 欢叫的深海军团像一片一望无际的黑潮,在海浪推送中飘远战场,留下冰冷的恐惧支配着水兵的心灵。 “舰长——我们应该马上急电海军大臣,布防海岸线!”一个声音在舰长耳边急切地建议,“战列栖姬的火力太可怕了,如果让它抵达英格兰大陆架,它能够在数十公里外夷平我们的城市!”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舰长仰天长叹,掩盖脸上徒劳纵横的泪水:“委内瑞拉剧变引走了维和舰队,变相削弱了欧洲的海防力量。法罗群岛以西,再无霸权舰队——英格兰横行海疆的时代,过去了。过去啦!” 心如死灰的舰长扶栏默哀几秒,才低头缓缓说:“拖曳负伤的征服者级1号舰,驶回法罗群岛。将深海军团的火力、规模、射程和航向整理造册,上报唐宁街10号,警告伦敦!我怀疑北冰洋深海突然出现,有觊觎大陆的迹象。海疆已失,我们必须守住本土!” “是!”副官斩钉截铁。 —————————————————— 唐宁街下着绵绵的雨,灰扑扑的天空下,撑着雨伞的行人异常稀少。湿漉漉的街边,漆黑的铁刺栏杆滴着水珠,护住一处安静的街邸:唐宁街10号,首相大人的办公所。 英格兰首相汉弗莱焦头烂额的翻看着海军大臣递上来的急报,痛苦的揉着额头。 “首相,海军大臣在电话线上等你。”首相秘书轻声提示。 汉弗莱提起电话,阴恻恻的说:“我希望听见好消息。” “我有好消息,首相阁下,如果您需要的话,”海军大臣紧张地迎合着,“好消息是,丹麦和挪威在深海军团的威慑下,愿意签署挪威海域联军公约,丹麦同意英格兰军队进驻法罗群岛,我们可以自由的在群岛上建立空军基地,极大增强制海权。他们终于开窍了。” “很好。”首相松了一口气。 “坏消息是,”海军大臣小心翼翼,“我们失去了深海军团的踪迹——那些家伙的潜航能力过于优秀,我们只知道军团正在逼近英格兰本土,不能锁定她们的坐标。” “你是说,你们每年向议会索要大笔军费,却连敌舰的坐标都不能提供吗?”首相开始挖坑等人跳。 “事实上,这些小表子的入侵是一件好事,阁下,”海军大臣不傻,他转移话题:“北冰洋海域的深海军团其实不足为虑,皇家空军在两千米高空就能把她们杀光。但是在外交上,却给了挪威和丹麦巨大压力,他们无法独力防御那么长的海岸线。一旦制海权丧失,挪威和丹麦将成为首当其冲的第一战场。在深海军团带来的恐惧下,挪威,丹麦,还有临海的荷兰、比利时,全都会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来寻求大英帝国的帮助,盼望强大的皇家舰队将深海军团阻挡在大陆架以外。” 海军大臣娓娓道来,舌灿莲花:“而这一次,挪威、丹麦签署联军公约,同意加入大英海军联盟,就是欧洲海军力量整合的序曲。接下来,荷兰,比利时,甚至西班牙,法国,都会迫于防守的压力,加入大英帝国的海军联盟。只要它们开始依赖于皇家舰队的庇护,就会渐渐成为不列颠帝国的附庸——大英帝国只要整合了欧洲的力量,日不落的荣耀就指日可待。” “所以?”汉弗莱气定神闲,他甚至闭目喝了一口红茶。 “深海军团如果更强一些,让那些耽于享乐的法国佬开始如坐针毡,对欧洲整合计划更加有利。深海军团在挪威海域失踪的消息放送出去,会让磨磨蹭蹭的外交官们心急火燎地在合约上签字,对大英海军联盟的成立有促进作用。”海军大臣机智的推卸责任,把公务员失职导致的噩耗曲解成了利好消息。 “事实上,就算我们确定了深海军团的坐标,也可以秘而不宣,让法国佬被未知的恐惧折磨去吧,只要一想到漫长的海岸线上随时会出现深海军团的巨炮,没几天就会疯。”汉弗莱心旷神怡的微笑,“是时候让法国佬抛弃他们可笑的矜持,来亲吻英国皇家海军的皮鞋了。” “正是如此,首相阁下。”海军大臣松了一口气,“准确的说,让深海狂潮来的更猛烈一些才好呢。” 汉弗莱胸有成竹的放下电话,觉得空气顿时清新了一些。他镇定下来,终于恢复了举手投足的优雅,端着茶杯屹立在窗前,眯眼惬意眺望敲打窗户的滂沱暴雨。 “那就让欧洲先吃点儿苦头吧。”汉弗莱自言自语,觉得自己优雅得像个贵族。 (未完待续。) 398 勃艮第荣耀 这个晚秋的雨水比往年丰沛,科多尔省的葡萄藤在“沙沙”的雨里摇晃着,饱满的葡萄被洗得反光发亮。葡萄酒庄园的径泥泞得要套上长靴才能走了。 勃艮第的葡萄酒是拿破仑的最爱,名闻遐迩,远销海外。慕名而来的游客会发现,从勃艮第首府第戎到洛什波,都荡漾着浪漫的葡萄酒文化。无论是风情浓郁的古堡,还是格调清新的私人旅馆,实际上都是别具一格的葡萄酒庄,它们的屋上和庭院外,都是色彩斑斓的葡萄园。 而科顿庄园的公馆就安静矗立在一片苍翠的绿海中,宛如葡萄叶的浪涛中立着一座岛。这座葡萄酒庄园拒绝对外开放,缀在青叶下的一串串红葡萄像皇室的珠宝,只供私人占有。 繁茂的葡萄藤劈开一条石子路,从远处的大门,直通科顿公馆。一猩红的马车在细雨里颠簸慢行,考究的防水窗帘掀开一角,一支红亮的雪茄在后面轻喷烟雾。 约翰爵士咬着雪茄,挑开窗帘眺望细雨中的葡萄园,眯着眼感叹:“我恐怕喝不到这些葡萄了。” “它们可以饮用时,我会为您寄去一支,无论您在哪里。”在约翰爵士对面,一个鬓发整齐的绒须绅士四平八稳的拄着橡木手杖,像个志得意满的将军,随着马车颠簸颤动,微笑凝望约翰爵士:“您一定会喝到的。” 科顿的盛情没得到回应,因为约翰爵士放下窗帘以后,就迅速转移了话题:“科顿先生,相信您已经得知挪威海上的惨剧了——一艘吃水五万吨的荣耀旗舰长眠海底,无数凶戾的深海怪兽高歌猛进,这会儿恐怕已经接近丹麦沿海了。相信我,就算勃艮第深处法国内陆,那些深海战列舰也能轻易把你的不动产轰上天。” 科顿男爵依旧保持着柱杖的坐姿,宛如一棵不倒劲松,笑容不改:“战列舰主炮射程二十九公里,最多骚扰一下法兰西的海滩。况且法兰西深居内海,深海军团是不敢轻易深入的,也许科顿集团只需要关掉几家鱼汤餐馆就可以了。” “二十九公里?”约翰爵∧∧∧∧,士扭头哂笑,礼貌的掩饰轻蔑。这让科顿男爵笑容收敛,稍微蹙眉。 科顿是勃艮第世袭贵族,本身服过军役,管辖的科顿家族资产价值无数法郎,不动产已经快赶上一个成功的银行家了。而他恪守着古老的财富信条,始终在生产、创造,积累物质财富,对银行投资鲜有兴趣,令约翰爵士大为苦恼。 他知道,科顿男爵在勃艮第的影响力非同凡响。要左右这里的人,首先要服这个富有的退伍军人。 “我错了什么吗?”科顿男爵皱眉。 “我从伦敦得到了确凿情报,执政官级战列舰是被大口径磁轨炮活活轰穿,当场肢解的。”约翰爵士拿下雪茄,花白的络腮胡子凑近科顿男爵铁青的脸,像观赏玩物:“舰载轨道炮的射程最少一百四十公里,那还是美军尚未搭载的试验品种。考虑到深海战列舰的口径和领先的科技水平,北冰洋深海战列搭载的大口径轨道炮的射程至少达到了三百四十公里,这射程连卫星都能打下来。” 科顿男爵咬紧牙关。他在法国海军服役过,他知道舰载轨道炮炙手可热,是各国海军拼命发展的下世代决胜武器,所以他知道轨道炮的理论射程非常远。 “您不信任银行,我非常赞成。但是您必须承认,当本土面临战火威胁时,最脆弱的财富就是不动产了——您的鱼汤餐厅,您的葡萄庄园,您的古堡别墅和酒庄工厂,眨眼间就会在深海战列舰的炮火下灰飞烟灭。相信我,那些深海军团开进英吉利海峡可不是来做环保宣传的。”约翰爵士阴恻恻的。 马车一颤,忽然停了。管家打着怀旧的黑雨伞,站在湿答答的流苏下认真:“科顿老爷,贵客们等不及啦。” 约翰爵士笑眯眯,望着板着脸的科顿男爵,邀请道:“您总是慷慨的分享难得的佳酿,是个难得的好人。为了保护您的财产神圣不可侵犯,我带来了伦敦的好消息。我们酒会上,如何?” 科顿男爵今天邀请了勃艮第的贵族们品尝科顿庄园的美酒。他忽然意识到,约翰这个狡猾的英国佬也许醉翁之意不在酒。 男爵按住了马车的木门。 “我更愿意在车上听。”男爵要挖约翰的底细。 “如您所,法兰西服役主力舰的最大射程,不过区区9公里。这种程度的海防舰队在深海主力舰面前不值一提。仅仅凭借自由法兰西的舰队,绝对无法拱卫海岸线的安全,北冰洋深海栖兽只要进入沿海大陆架十公里内,就能架起主炮,肆意摧毁法兰西境内的军事工厂和空军基地,当然,深海的大炮可分不清红酒庄和零件厂的区别,海岸线失守,遭殃的不仅是军工业——大炮舰队兵临城下,最喜欢的就是地毯式轰炸,当年英法舰队开进大清朝时可没管什么人道主义。”约翰爵士添油加醋,凝望科顿:“大炮临城,必然洗地。届时,民生凋零破败,财富烟消云散,科顿家族多年的积淀,可就在突如其来的战火里打水漂了。” “你的好消息是什么?”科顿男爵直奔主题。他已经嗅到了硝烟的味道。 “深海军团的超远程破坏力,在于北冰洋栖兽搭载的超视距轨道炮。英格兰皇家海军的主力舰队正在紧急调动,即将横穿英吉利海峡,火速驰援挪威海,配合本土空军奔袭轰炸,可以与深海军团一战,顺带保护法兰西海岸线的正常秩序。条件很简单,法兰西海军舰队必须整合编入大英海军联盟,作为次级舰队,服从海军部调遣。”约翰爵士慢条斯理的将雪茄伸到冰凉的细雨里,轻弹烟灰。但是撩开窗帘的时候,豆大的雨砸进车来,无声打在柔软的地毯上。约翰爵士这才发觉,窗外已是怒云翻滚,暴雨倾盆,外面打伞恭候的管家被浇得狼狈不堪,连伞都稳不住了。 科顿男爵对天气的变幻毫无反应,他斩钉截铁的拒绝:“如果你希望利用我的影响力去左右勃艮第议员的决策,很抱歉我必须拒绝。丧失海军主权的屈辱条例,我不能接受,法兰西总统也绝不会接受。我只是勃艮第一个的农庄主,无法帮到您,请勿介意。” “任何物品都有价码。主权只不过稍微昂贵了一些罢了——事实上,三百年前的勃艮第公国非常善于经营主权,常常能卖一个好价钱。卖个好价钱总比倾家荡产强。”约翰爵士提科顿男爵,意味深长:“也许您应该向成功的祖先汲取一胜利的经验。” 科顿突然站起来,狼狈的在逼仄的马车里弯着腰,手杖戳在地毯上,低头狠狠盯着气定神闲的约翰:“我不是那些利欲熏心的国王!你竟敢把我和背叛自由女神的家伙相提并论?”(未完待续。) 399 亲情和背叛 “背叛自由女神的国王?”约翰爵士讥讽的嘲笑:“贞德只不过是个被歌颂的村姑。你必须承认,贞德搅乱了英法统一的进程,如果亨利五世真的同时继承英法皇位,欧洲将攥成无坚不摧的铁拳,大欧陆时代早已将高贵的影响力辐射到全球,根本没有东亚和北美的发挥舞台——自由女神不过是一颗碍事的石子,硌住了时代的车轮,还沾沾自喜的自以为承蒙神眷。” “你这个危险的英国佬。”科顿男爵斩钉截铁,一锤定音:“我世袭的荣耀和矜持不允许我背叛自己的国家。很抱歉,不论是勃艮第的议员,还是第戎的法兰西自由党,都会坚定的反对丧权辱国的舰队兼并计划。如果您在酒会上怂恿我的贵宾,我会当场将您轰出我的庄园,希望您珍惜自己的体面。” 科顿男爵的手杖重重砸了两下地毯,锁住的眉毛气得微微乱颤。即使盛怒拒绝,男爵依旧谦恭礼貌。 约翰爵士昂头仰望科顿的双眼,慢慢站起来,两人的目光从俯瞰变成平视,交锋良久,英国佬才屈辱地低下头去。 “如您所愿,尊贵的男爵。请原谅我的冒失。”约翰爵士服软了。 科顿男爵威严的头,然后弯腰推开车门,在横扫的雨鞭里踏水下车。他的皮鞋刚踏上漫水的石子路,淋得东倒西歪的管家连忙上来,让出雨伞,忠心耿耿的把科顿老爷遮严。科顿扯紧肩上的大衣,低头随管家大步走向巍峨的公馆,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外甥自然会礼貌的招待好客人。 理查·科顿早就殷勤的冲上来,撑着雨伞接住狼狈下车的约翰爵士,歉意的:“叔父太怀旧了,在他眼里,马车和雨伞比地下停车场里的豪车更有意义。让您受苦了。” 约翰爵士把年轻的理查手里的雨伞夺过来,自己撑着,嘴唇翕动着诅咒道:“食古不化的老顽固。” “叔父果然拒绝了。”理查和管家一前一后的送两位贵族走向风雨里的公馆,中间拉开了十几步的距离,满耳哗哗风雨声,根本不担心这窃窃私语落入科顿男爵的耳朵v■v■v■v■,。 “他活该生不出孩子,不育对他来是公正的惩罚。”约翰爵士细碎的用最刻薄的词汇诅咒远处的高贵背影,目光射出火焰:“他拒绝了,并且用看蝼蚁的目光俯瞰我——理查,你应该让他知道,他那可笑的荣耀只不过是陈年棺木,在新时代的狂风里,一碰就碎。” “他不该和伦敦做对。”理查以为答得很睿智。 “他不该和历史做对。”约翰咬牙切齿的捏碎手里的雪茄,狠狠将烟屑掷在水洼里,匆匆跟上科顿男爵的步伐。 ———————————————————————————————————————————————— 在灯火辉煌的品酒大厅里,实木桌上的美酒已经醒好了,大家焦躁地克制品尝的冲动,翘首盼望科顿男爵出现。 男爵却扭捏得像赴宴的贵妇,换身衣服恨不得折腾一个时。最后管家和便装前来的勃艮第众议员面面相觑,尴尬的:“我去看看。” 管家匆匆赶到衣帽间,推门一看,看见衣架倒了,乱七八糟的各式大衣埋着一双僵直的腿。 “医生!”管家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宛如驴鸣。然后他扑过去扒开名贵的衣裳,挖出下面的科顿男爵来,瞧见男爵脸色雪白,呕吐物弄脏了考究的领带,拼命攥着心房,双目圆睁,体温尚热,但是停止了呼吸。他的右脚踏地,仿佛死前还在痛苦的犁着地板。 品酒大厅里的人听见这声惨叫,纷纷勃然色变,争先恐后涌向衣帽间外的走廊,争看现场的景象。科顿家族最近的直系亲属理查·科顿跑得最快,倚在衣帽间门口,呆呆凝望僵直在地上的叔父,张大嘴巴不出话,失神缓缓滑到地上,像个无助的寡妇,坐在那里无声落泪。 约翰爵士分开人群,肃然戴上白手套,半跪在管家右侧,轻轻挡开管家的手,高声:“我有行医执照——让我看看。” 科顿家族的私人医生还没到,管家惶惶让开地方,束手无策的望着约翰爵士娴熟的检查尸体的体征。 看过瞳孔,瞧了口腔,上下检查一遍,约翰爵士叹气直起腰来,一边扯掉白手套,一边摇头:“叫医生和警察吧。根据我的行医经验,男爵死于突发脑溢血,导致他颅内压激增的血肿杀死了他。如果我没猜错,男爵脑内出血的肿块应该在颞叶附近。我表示诚挚的哀悼,男爵是一个慷慨的贵族,失去他是整个法兰西的重大损失。” 众议员失魂落魄的软在人群里,被七手八脚扶住时,还在失神的念叨:“他明明那么强壮,明明那么强壮——怎么会脑溢血呢?” 约翰爵士蹙眉提醒管家:“这个时候,您可不要忘了请律师来——我想,科顿男爵的遗嘱是需要公开宣布的。” 众议员终于回过神来,毅然回望赴宴的贵族们,斩钉截铁的:“科顿男爵为勃艮第争取了巨大的利益和市场,却没有索取过分文回报。作为这片美丽土地上的执政者,我有义务见证偌大的科顿遗产的归属,我们必须保护那个孤独的继承人,将科顿男爵的恩泽传递下去。” 管家只好失魂落魄的交代:“男爵早已写好了遗嘱,保存在他的私人保险箱里,密码只有他的挚友爱德华知道。” “爱德华律师事务所?”众议员蹙眉问。他在科顿公馆和爱德华律师偶遇过。 “是的。” “我们需要他。”约翰爵士迫不及待。 ———————————————————————— “我,弗里安·科顿,将我的全部股票、基金、存款全部折现,捐助给非洲饥饿的儿童,由爱德华律师监督使用。我的科顿公馆将赠与亲爱的侄女伊莎贝拉,希望你永远幸福。而我的爵位,名誉,庄园,工厂,葡萄园,连锁餐厅,以及划定范畴里的一切不动产,全部赠与——”爱德华律师念着遗嘱,突然脸色大变,噎住不下去了。 全场死寂,勃艮第的三十多位众议员、庄园主、正直的商人和业界的名流,全都直勾勾盯着爱德华律师的鹰钩鼻,等候那两片薄唇读出最关键的名字。 但是爱德华律师根本念不下去了,他的双手在发抖,险些捧不牢薄薄的遗嘱。 他的思绪乱成一团麻。明明是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亲手推开书柜,露出隐蔽的保险箱,用独一无二的密码,取出了决定科顿遗产的那封遗书。在勃艮第最具声望的贵族们的注视下,他念出的每个字都将一锤定音,雷厉风行的决定科顿家族每一个法郎的归属。 这是勃艮第贵族们齐心协力赠与科顿男爵的豪礼:公正。这众目睽睽的公证权威和至高无上的绝对公平,将雷霆万钧的贯彻科顿男爵本人的意志,将他的恢宏遗产分文不差的送到继承人手里——哪怕那是一个巴黎街头的流浪汉,贵族们也会固执的执行。 这是他们对科顿男爵的最后礼赞。 但是爱德华屡次听科顿男爵提起过他的侄女儿,伊莎贝拉,那个善良矜持的姑娘,继承了法兰西仕女的一切优良品质,孜孜不倦的追求着艺术和和平——爱德华猜测,科顿的遗产至少有百分之六十五归属到伊莎贝拉的名下。 但是伊莎贝拉只得到了一座空空如也的公馆。 “赠与?”众议员忍耐不住这撩人的死寂,忍不住开口问。 爱德华律师口干舌燥,砸吧了一下舌头,才艰涩地重新念道:“我的爵位,名誉,庄园,工厂,葡萄园,连锁餐厅,以及划定范畴里的一切不动产,全部赠与优秀的理查·科顿,愿你的睿智和勇敢,能够得体的发挥财富的价值。” 瘫软在地上流泪的理查·科顿惊愕抬头,泪痕满面的仰望那份遗嘱,那张考究的羊皮纸却刚好垂下,理查刚好对上爱德华律师俯瞰的双目。 理查“咕嘟”咽下一口泪水,双目又湿润了。 “好好照顾伊莎贝拉。”爱德华律师轻轻卷起遗嘱,想不到其他的话,最后言尽于此:“节哀。”(未完待续。) 400 自由与谎言 “像浮岛一样的深海军团在四百公里外的挪威海上疾驰,我们的土地和庄园都在敌人的46o火炮下颤抖,但是我们的执政党做了什么?这些无动于衷的傻瓜不仅不负责任,还阻止有识之士的抵抗运动!为什么?” 在第戎的无名士兵雕像下,理查·科顿挥舞双手,慷慨激昂地咆哮:“因为法兰西自由党对深海军团的抵抗运动,彰显了执政党的无能!无能!他们不仅保护不了公民的财产,更保证不了国家的安全,而他们试图掩盖这一点!你们看着吧,庞大的深海栖兽正在我们的大6架上长啸,异种的炮火很快会全面覆盖法兰西的领土!你们抉择吧,在自由党和现政府之间,只有一个能带领人民走出阴霾,走出绝望,冲破战火的桎梏,走向全面的自由!” 围观演讲的人群已经挤得水泄不通,开始有脾气暴躁的人开始疯吹口哨,扯着嗓子在人群里喊:“小科顿男爵,你是好样儿的!” 理查·科顿继承了整个科顿遗产以后,以卓越的手腕和澎湃的煽动力,全面继承了科顿家族的人脉和影响力,这让他一路青云直上,成为勃艮第最大在野党“法兰西自由党”中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法兰西需要更强大的舰队,像漂浮的大6一样!”理查·科顿激情澎湃,他的呐喊令听众反响如潮:“我们需要更无畏的士兵,像我身后的雕像一样!”他用力拍打无名士兵雕像,义薄云天地赌咒:“我们不需要懦弱的决策,我们必须登上战舰,用46o毫米的大管子去保护我们的葡萄和尊严,杀光那些深海表子,把她们赶回漆黑的水里面去!只有自由党能带领我们走向胜利,自由万岁!” “万岁!”浪漫热情的勃艮第少年们不惜喊哑嗓子,争相响应。 突然,石板大街上冲来一队礼服华美的宪兵,背着自动步枪,努力分开人群,气喘吁吁地闯到演说家科顿面前,恼怒地喊道:“适可而止了,小科顿!回看守所待着吧,你这个蠢货。” “无能的家伙!”科顿男爵面红耳赤地指着宪兵大喊,“你应该出现在无边的大海上,你的枪口应该对准入侵者,而不是你的公民!” “无能的家伙!滚出我们的视野!”咆哮的群众开始推搡执法的宪兵。 第戎广场顿时人头攒动得像一锅沸腾的黑米粥。宪兵的枪支被撞在地上,万人踩踏。执法的宪兵队被冲散,宪兵队长狼狈地扶好大礼帽时,昂头看见理查·科顿已经爬上了雕塑,脱下风衣当作猎猎大旗,在阴暗的狂风里飘舞飞扬:“勃艮第的青年可不是绵羊,如果说你们的选票能有一丝一毫的价值,那就是在投给自由党的时候!” 宪兵队长脸色苍白,拼命在熙攘的人群里站稳,紧紧攥着对讲机,飞快地翕动嘴唇:“事态失控,请求增援。重复,请求增援。” 对讲机“滋滋”一响,总署已经回复:“警力被游行队伍和部分暴徒牵制,暂时无法增援,请稳定局面。重复,请稳定局面。” —————————————————— “深海还没上岸,人类自己先乱了。”庄言将一叠信封撒在桌上,魏东娴挨个拾起来看信封上的英文邮戳,有巴黎,有第戎,有哥本哈根,有阿姆斯特丹。庄言捧着一叠急报,瞧一封扔一封,魏东娴只端坐不动,静静地捡起来端详。 “深海军团突然从北冰洋南下,抵达挪威海,而委内瑞拉事件牵制了维和舰队主力,导致英格兰-丹麦皇家巡洋舰队一触即溃。民众恐慌,在野党趁乱而起,这都是无法避免的副作用。”魏东娴冷艳依旧,蹙眉浏览军情二处的密件,启唇回答。 庄言张开怀抱,将密件全撒在桌上,流淌成了一座小山。然后他倚坐在桌上,离奇地没有点烟,抱着胸昂头叹息:“各地政局不稳,的确是无法避免的副作用。我要给你看的不是内容,而是数量。” 魏东娴定睛一瞧,桌上跟塌方似的撒了两百多枚加密信封,确实令人叹为观止。她像遇到难题的咬笔女生,突然觉得脑袋不够用了。 “你是什么意思?”她咬了下嘴唇,终于嘟囔问。 “你也许忽略了最近的报纸。权威媒体都在众口一词地夸大深海军团的战斗力,众志成城地指责现政府的软弱无能,而在人民恐惧的时候,这种偏激的论点最容易得到共鸣。所以执政党的公信力已经摇摇欲坠,欧洲各国的基本秩序已经岌岌可危。你拆开信封就能看到,那些喧哗的动乱都有一个显著的特点:他们夸大并利用了公民的恐惧,让单纯的拉票活动变成了狂暴的煽动大会。” 魏东娴脸色变了。她撕扯信封,端详军情二处对第戎暴动的描述:“宏伟的科顿家族已经沦为法兰西自由党的军火库和资金源,勃艮第最大在野党即将崛起。丑闻和逮捕都已经苍白无力,欧洲全面失控,英格兰陷入恐慌。” “他们曾经冷眼观赏中东分裂和非洲混战。风水轮流转,今天终于轮到他们自己了。”庄言气定神闲地背朝魏部长,昂头吐烟圈,闭目惬意地吟唱:“一位苍老的太后,一个孱弱的皇子,一支衰颓的海军,一个垂暮的帝国,一群无能的朝臣,一堆成天吵架的叛党。” 魏东娴垂手抬头,呆呆凝望幸灾乐祸的庄言,不知道他恶趣味地高兴个什么。 “你,你笑什么啊?”魏东娴忍了一会,好奇地问,出口听见自己的撒娇音,立马摸着嗓子低头咳嗽一下,冷冰冰地修改:“你笑什么?” “风水轮流转,英法联军也有今天。”庄言的背影歪着头,像在吐气:“我们的商业使团推广中元经贸体系时,谁嘲讽我们是无知的猴子?谁又断言我们的努力必成飞灰?是他们。” 庄言安静地转过头来,宛如狼回头,肩膀不动,而脸已转过来,意味深长地微笑:“总有一天,这些列强会匍匐着爬向东方,亲吻我们的布鞋,祈求宏大的宽恕,申请使用我们的中元。到那一天,我会提出数不清的要求,收回数万件文物,而他们必须一一履行,照单全收。这样痛快的复仇,才是我前进的明灯啊。” 魏东娴垂手在身侧,五指一麻,铅笔轻声滚到地上。她心头一凉,像在冰水里蘸了一下,刚想问“你就这么喜欢复仇吗”,就听见庄言在痴痴歌唱:“祝愿我们亲爱的祖国,早日成为大国列强。” 魏东娴心头一暖,仿佛只有7秒钟记忆的金鱼,顿时忘了刚才在想什么,身不由己地走向他,柔声问:“保密协议被你当作一纸空文啦。你叫我来遍览军机,想必是有话要告诉我吧。” “马上和欧洲经济体脱钩,兑换廉价的黄金白银,退出世界经济体系。”庄言的脖子被湿热的字句喷得温暖麻痒,才知道她就在身后,于是稍微扭头回来,瞥着她的肩膀说:“一旦货币贬值,人民的财富就被搜刮一空。马上开启‘经济长城’计划,不能让我们的公民失去他们温暖的羊毛。” “财政部不信呢。”魏东娴的手轻握他的肩膀,尖俏的下巴搁在他的肩章上,“大家都觉得经济长城等于自毁长城。” “交给我。”庄言轻描淡写地走开:“很快,他们会对你心悦诚服,奉你为知无不尽的改革先驱。”(未完待续。)8
401 经济长城 “你知道金本位被废除了多少年了吗?黄金跌成白菜价,已经失去货币储备的地位、很久了!”在昏黄的台灯后,一个疲惫的男人扶着眼镜抬起头来,轻柔地将一叠印着热腾腾铅字的报告掷在空荡荡的桌沿,动作和蔼,却果决得斩钉截铁。◎頂點小說, 这个男人的脸皮松弛得像垂着两片肉瘤,肌肤却光滑莹润,如同美玉雕成的胖佛。他穿着清凉的白衬衫,衣领洁白无渍,一件漆黑的中山装挂在罗圈藤椅的靠背上,他站起来,拾起中山装,随手关掉空调,开始穿衣服,有条不紊地系中山装的扣子。 魏东娴知道,这是他离开的信号。而他在家不谈公务,是数十年如一日的铁律,剩下的几分钟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可是,爸爸!我们的外汇储备太多了!它像危险的悬河,高挂在央行头顶,一旦堤坝塌了,只会比黄河决堤更加致命!其次,以两万吨的规模吃进黄金并不仓促。最后,为了架空黄金的地位,国际银行刚好把金价维持在极低的水平,正好是用累赘的外汇兑取黄金储备的大好机会!”她局促地绞着手,目光随着总理的步伐走,蹙眉恳求他,却不敢移动一步,始终并紧长腿,叠手伫立在办公桌前。 “你知道你在陈述什么数字吗?”疲惫的魏总理摇头摆手,飘着两页衣襟,端起瓷杯喝干残茶,低头继续系扣子,走向大门时,和青春貌美的财务副部长擦肩而过,甚至没有正眼看一眼这个拘谨急切的部下:“你还没有制定这种政策的计算力。你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只不过是被其他什么人利用了而已——苏行长呈报了你的计划,不代表他认同你的计划。外汇具备巨大的战略意义,我们不会因为你的危言耸听而放弃它们。” “这不是危言耸听!如果欧洲成为主战场,炮火覆盖下的欧洲经济会严重衰退,没有实物作抵押的债务货币必将大量增印,来支撑军费。它们的贬值不仅在所难免,而且迫在眉睫!”魏东娴跺脚,用力压住音量,连撒娇带生气地小声嚷:“爸爸!我们储备的外汇每贬值一分钱,人民的财富就蒸发几十亿!货币贬值就是变相抢劫。我们的公民本来就不富裕,难道要让他们来为外国佬的战争买单吗!” 总理扣好五颗扣子,这才缓缓回头,垂着花白的眉毛,悲伤地喃喃:“你只有在刁难我的时候,才肯叫爸爸。” 魏东娴望着心力交瘁的老人,忽然鼻子酸透,泪水满溢得蓄不住。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弱势的那个人,一直以为自己在抗争,总理这声久违的叹息,忽然提醒了娇惯的女孩——她的爸爸老了,已经不是那个一声怒吼震三山的独裁严父,他开始轻言细语,开始叹息免战。 她心头一酸,低头拿手指沾走泪花:“您早点替我绝了江明宇不就完了。” 总理蹙眉摇头,扭头走向门外:“你的婚事拖了四年,军权又被那个人握了五年。你嚷嚷着女人一辈子有几次婚姻拿来糟蹋,那国务枢密院又有几个五年可以挥霍?你啊,你啊。”总理不能再责备女儿,一声近乎气绝的长叹,系好扣子,移出门外去。 魏东娴孤零零站在偌大的办公室里,呆呆扭头眺望父亲躅躅远去的背影,心如刀割,忽然用力抓起散在桌上的《经济长城》报告书,飞扬着长发追出去,在走廊上追上被警卫员包围的父亲,撩开遮面的发丝,急切认错:“我不任性了,好吗?这一次,我一定会努力证明我是对的,我再也不赌气了,我会努力证明的!” 老人目视前方,脚步不停,铁面无私地冷漠问道:“你拿什么证明你是对的?” “我拿事实来证明。”魏东娴的高跟鞋匆匆小跑,渐渐跟不上父亲的迅捷的步伐,最后失魂落魄地站在富丽漆黑的走廊里,喘息微微地向那群背影嚷道:“我首先操作小股国有资产逃离法国市场,你会看到结果的,你们都会看到结果,我会从通货膨胀的泡沫中拯救数以亿计的国家资产,到时候你们就会相信我了!” 总理突然止步,转身朝着支膝喘息的魏东娴狂奔几步,才恨铁不成钢地停下,克制着狂怒,咄咄逼人地拿手指头遥遥戳着倔强的女儿:“你不撞南墙不回头!你才初出茅庐,一定要插手经济决策吗?你叫嚣要证明一切,本质上是一场豪赌!” “如果我对了,你们就相信我了。”魏东娴鼻息咻咻,和父亲尖锐地对视。 “如果你错了,你就会毁于一旦。”总理气得嘴唇乱战。 “然而我会退缩吗?”小娴凝望老父,双目蒙上凄迷水花,秋波如雾。 “你不会。”总理盯了女儿半天,才轻轻吐字。 说完这三个字,总理整理衣领,转身离去,清越的皮鞋声在空洞的走廊中拉远,八名警卫员连忙不迭地簇拥上去,护送总理下班。 他甚至没有等魏东娴。魏东娴自立很久了,不回家住。并且他现在一看女儿那张倔强的俏脸就来气。 总理记忆犹新,自从女儿懂事来,自己一直想控制她,从来没有成功过。如果说她曾经的叛逆只是对男性霸权深恶痛绝,那么她今天的坚持就是固执己见冥顽不灵。 走近防弹轿车的区区几百步,总理始终绷紧老脸,一言不发。这让司机和警卫员一个个噤若寒蝉,只敢眼神交流,都不敢冒失吱声,悄无声息地簇拥总理上车,然后撂下魏东娴的专车司机倚门发愣,目送杀气腾腾的总理车队远去。 过了半天,失魂落魄的魏东娴才出现在古典走廊的红灯笼下。她的专车司机连忙迎上去,抖开风衣送在她肩上抵御秋寒,一面提心吊胆地汇报:“总理先走了。” “嗯。”冷艳矜贵的财政副部长失魂落魄地答应了一声,什么也没说,高跟鞋踉跄着移上映红的石子路,孤零零走向专车。 司机茫然眺望副部长端庄窈窕的背影,忽然想起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由庆幸自己衣食无忧,连忙追上去,小声问:“是去财政部还是回安全寓所歇着?” “特勤部队还驻扎在安全屋?”魏东娴紧紧攥着风衣领子,在寒风中站住问司机:“我不是让他们换防到庄家老宅去吗?” “班长合计了一下,没敢换啊,特勤班接的是死命令,您在哪儿,他们就在哪儿。”司机小心翼翼地承受魏部长的怒火:“囚徒侦测系统只有一台,他们换防去百姓家,假如您回头‘嘎巴’一下,有个三长两短,负责保护您的特勤部队就得拿绳穿了,一股脑儿拉上军事法庭去。您可不能这么为难大伙啊。” “您这意思,我的保安部队,我自己说话都不好使呗?”魏东娴抱胸立在凛凛寒风里,扭头盯着司机,潇洒的风衣长摆在秋风里跳跃起落。 司机摸了摸兜里的特供烟,暗想收了班长的好处,只好替人递话了。 然后司机心一横,眼一闭,豁出去了,拼着得罪姑奶奶的风险,梗着脖子答应道:“真不好使,特勤班只对总理负责,您暂时还指挥不动。这不是我的意思,我引用的是班长的原话。” 月黑风高,凉意袭人,冰山似的部长在冰冷的月下沉默,纹丝不动地盯着司机。 司机只觉得脊骨被抽走似的,冰冷得站不稳,后悔收那条特供烟了,暗恨班长油滑,宁死不敢亲自跟魏东娴说这硬话。面前的小祖宗可是京城里最凶残的主儿,脾气大得天地不管,江明宇都收不了她,魏总理都治不住她,敢在她面前横着走的平辈儿,方圆一千公里不超过三个人。 这短暂的死寂,让司机有深夜路过乱葬岗的恐惧,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害怕得度日如年。 司机在冷风了哆嗦了半天,忽然听见头顶飘下几个悦耳的字儿:“行。上车。” “好!去哪儿?”司机如蒙大赦,顿时精神了,伺候着问。 “庄家老宅。”魏东娴头也不回,走向专车,冷冷答道:“特勤部队不是跟我走吗,可以。给我换防,姐姐我就住下了。”(未完待续。) 402 小娴的决心 “什么?住下来?!”李淑华扶着防盗门,惊呆地望着门外搓手呵雾的小娴,都忘了请她进门坐。 庄建国正在吃饭,捧着饭碗走过来,拿筷子指着老婆:“都立秋了还把小娴撂在外面?快进来坐啊。小娴吃饭了吗?添一副碗筷。” 李淑华连忙把披着大风衣的小娴让进门来,满口道歉地去张罗碗筷。小娴扶墙换鞋,长发顺肩膀倾泻下来,包包滑到了肘弯,快坠地时被庄建国接住。 老人半强行夺过她的包包,一边放了双拖鞋在她脚边,一边转身将包挂上衣帽架,口里问:“娴娴是不是和家里吵架了?没地儿住啦?” 小娴说:“不是,特遣部队不肯换防,我……” “什么部队?”李淑华拿着碗在门口站住了,茫然地望小娴。小娴撩开长发,和伯母四目相对,喉头噎了一下,忽然害怕“暗杀”“安保”之类的字眼吓到老太太,急中生智改口说:“我的公寓被推平成训练基地了,我租不到新房子,就过来蹭几天睡。” “咋不回家呢?”庄建国口是心非地拽小娴去四方桌边坐下,挥手让太太盛饭,一边探听虚实。 “我,我和父亲吵架了。”小娴捧着米饭,小心翼翼地含着筷子,目光飘来飘去地胡诌:“势同水火。” 庄建国和蔼地拿筷子戳菜盘,劝她多吃点:“庄言出任务去了,暂时没回来,这阵子你随便过来玩。等气儿都消了,再回家和你父亲说。天下没有刻意为难儿女的父母,什么都是可以让步的,这一点我体会太深了。” 葬礼时,李淑华见了庄言一面,把庄言的秘密身份告诉了庄建国。亲生儿子失而复得,庄建国顿时比神父还宽宏大量,对儿子的工作、学位、收入、成就一概不作要求。经历过生死的门槛,庄建国已经看破红尘,六根清净,眼里再无俗物,只剩香火传承。 所以他才能感慨深刻地说出这番话。没有什么比认真活着更合适的了。 小娴喉头一噎,顿时饮食无味,筷子被咬出牙印。她的父亲显然比庄建国更加严厉,不仅在《经济长城》提案问题上寸步不让,还勒令她仓促订婚来换取军权的和平过渡。 她痴痴想起父亲耿耿于怀的长叹:“你的婚事拖了四年,军权又被那个人握了五年。你嚷嚷着女人一辈子有几次婚姻拿来糟蹋,那国务枢密院又有几个五年可以挥霍?你啊,你啊。” 声声叹息,都是责备,让魏东娴心如坠地,想着难处,呆望菜肴,眼睛朦胧得连青椒和茄子都不认识了。 她耳边又飘来庄建国的叹息:“庄言若在,也许能和你聊上几句。可惜我们联系不上他,这孩子神出鬼没,一个月能回一次家就谢天谢地啦。”庄建国也想儿子了。 李淑华在旁边扯庄建国的袖子:“儿子没死就谢天谢地了,别得寸进尺。” 庄建国点头,眯眼抿了一口酒。 “你要吃饱。我去收拾了客房的床,放好热水,你洗了就可以睡。”李淑华得知庄言没死以后,对小娴殷勤了许多,比酒店领班还周到,恨不得关怀到每个毛孔。 小娴咬着筷子点头,露出了初来宝地的拘谨。她本来以为会尴尬,没料到顺利得像火车进站,没有丝毫违和感。 “你和庄言有联系吗?要他有空多给家里打电话。”庄建国慢慢陪小娴吃饭,眯着眼睛端详着她,旁敲侧击。 小娴摇头,拿筷子戳松米饭,夹起一团送进红唇里细嚼,然后抬头一甩,将瓜子脸上的黑亮长发扬到耳后,认真望着庄建国说:“我联系不到他,都是他来撺掇我。您要理解些,他打电话会被别人追踪到,很困扰的。等任务完毕,他肯定飞奔回家,一秒都不耽搁。” “唔。”庄建国扭头看墙,万千思念压在心底不说。 忽然饭桌微震,地板下隐隐传来电钻的蜂鸣。 “怎么回事?”庄建国蹙眉瞧地板。 小娴举着筷子,歪头听一秒,知道特勤部队已经买下了底下的日租房,开始改装线路、铺设最高防御系统了,连忙眯起艳抹的美目,含笑搪塞道:“可能装修吧。” 庄建国嘟哝:“日租房还装修什么,浪费钱。”他根本想不到,他的拖鞋底下忙碌着共和国最精锐的安保部队,而这些部队安装的设备比楼还贵。 —————————————————————— 第二天,雪片般的指令发向央行和财政署。 矗立凌云的央行总部大楼里,有一片棋盘一样的办公大厅,桌上的电话铃此起彼伏地吵闹不止,抱着文件的宝蓝套装女郎匆匆在雪白的办公桌之间穿梭,无数个焦躁的西装男人撕扯着令人窒息的领带,歪头夹着电话,撑着桌子毫无风度地呐喊:“你没看错,这就是命令!法国的国债全抛了,基金也同时撤回,今天下午五点以前必须完成,三十亿法郎全抛光,一个子儿也不要!” 央行总部的工作气氛第一次赶超了证券中心,没人可以气定神闲地工作,全都在声嘶力竭地训斥大洋彼岸的同僚:“我不管你们花了多少功夫才凑齐那51%的股权,重要的是能不能在一顿饭的时间里把这批股权统统卖掉!” “没错,财政部疯了又怎样?这不是商量,这是通知!你就不能照做吗?!”失去耐心的人开始拍桌子,震得纸张一跳。 “你搞清楚,这不是在逃离法国市场,这是在抢救国有资本!马上停止贴现票据,用外汇竞买黄金,置购稀土,买什么都行!总之到五点为止,所有资本撤出法国!” 在工作人员声嘶力竭地发号施令时,一个板着脸的年轻男人紧紧攥着一束报纸,飞快横穿喧嚣鼎沸的大厅,走向一片磨砂玻璃墙。玻璃墙后是亮堂的玻璃窗,隐约可见奢华的桌椅沙发和绰约人影,办公室门上嵌着镶金门牌,标着“行长办公室”。 年轻男人轻轻敲开门,闪身进去时,插兜屹立在落地窗前的巍峨男子扭头招呼了他一声,随手扯下了百叶窗。 磨砂玻璃墙顿时被竹色百叶窗遮得滴水不漏。 “梁司长,长话短说。”苏行长关了窗,低头看表:“我七点有会议。”他两鬓留了一线白,浓密的黑发却用发胶固定得潇洒端正,略显老态的圆脸同时具备了长者的睿智和壮年的锐气。(未完待续。) 403 披荆斩棘的资本逃离 走进门来的梁司长叫做梁俊平,勤勤恳恳地在外汇交易司耕耘了十多年,因为梁非凡倒台被牵连,错失了千载难逢的晋升名额。他剑眉星目,五官标志得能去演武侠片,此刻气得五官狰狞,嘴唇哆嗦得说话都断断续续:“倒行逆施,胡作非为!行长,我手下的人都想辞职了,我们好不容易融入了国际清算体系,现在却要全面撤出法国市场?” 梁俊平气得手足无措,忽然把手里的报纸往琉璃茶几上一摔,按膝坐在沙发上,咬牙切齿地说:“我们一直试图融入国际金融体系。今天突然宣布要半途而废,什么英镑美元法郎都不要了,妄想让全世界都使用人民币?这让我们十几年的工作都打水漂了!这个经济长城计划,连我都接受不了,更别提我手下那些骁将了。现在我的人在闹辞职,我按不住,行长你看着办吧。” “你是司长,怎么按不住?”苏行长回头瞥了一眼气急败坏的梁俊平,柔声劝说:“没说不要英镑,没说不要美元,今天只是稍微抛售了一点法郎,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法国的海岸线太长,一旦成为抵抗深海军团的主战场,外来资本一定会竞相逃离,我们只不过是未雨绸缪地提前撤退而已。” 梁俊平哀怨地抬头,第一次胆大包天地直勾勾盯着德高望重的苏行长,苦大仇深地一字一字道:“行长,经济长城计划一旦被批准,您知道后果多严重。魏东娴鼓吹的是金本位,她要用外汇买尽天下黄金,好脱离世界经济体系,关上门来重现闭关锁国的大清!” “那个计划暂时没有被批准,一切都要静观后效。”苏行长平静地说。 “我们已经和瑞士国际清算银行谈判得差不多了,铺天盖地的外资和源源不断的贷款指日可待,不要因为闭关锁国而失去与时俱进的良机!”梁俊平突然站起来,急切地向行长狂奔两步,扶桌站住,双目泪光闪闪地凝望一代泰斗:“苏行长!我在外汇司脚踏实地地干了一辈子,您浪费了我的成果不要紧,不要糟蹋了国计民生,不要糟蹋了大好钱途啊!” “我说了,要静观后效。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苏行长无动于衷,负手眺望落地窗外的昏黑大雨,意味深长:“金融孕育战争,战争左右金融。魏部长立意比你高,所以看的比你远。你阐述的是和平年代的发展路线,而她的决策却考量了欧洲战局的平行影响。你是对的?她是对的?谁也不敢妄下决策。” 苏行长回头凝望梁俊平,斩钉截铁:“我们都在等结果。” 梁俊平噎住,然后牙关一咬,破罐破摔地森森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一旦推行经济长城政策,我和外汇司的同事会集体辞职。闭关锁国是一条危险的栈道,我绝不会随波逐流,跟随她做千古罪人。” 梁俊平紧盯苏行长的背影,豁出整个人生前途,只为稍微左右一下苏行长的念头。 “七点,我要开会了。”苏行长送客:“你走吧。” 梁俊平惴惴不安地走了。 苏行长拿起电话,叹气拨号,抬头等了一会儿,才恭敬地说:“总理?” “唔?” “小娴不能这样下去了。这才是第一天,央行上下就充满了对小娴的怨恨——长久下去,她会遭千夫所指,在央行脚无立锥之地。”苏行长闭目叹息,声音渐弱:“判别国运,当有先锋开路。但这个披荆斩棘的人不应该是小娴。你也不希望她一马当先,独闯在前吧。” “我劝劝她。” ———————————————————————— 魏东娴站在一栋欧式三层别墅下低头瞧手机,垂手挽着提包,雅致的小包在离地一寸处晃晃荡荡。 一个拖着航空行李箱的士兵费力顶开别墅的门,走上鹅卵石铺就的门廊。路过魏东娴时,大小姐忽然抬头,指着被鹅卵石颠簸得磕磕碰碰的行李箱嗔道:“你提起来嘛!里面的玻璃瓶没裹泡沫的。” 满头大汗的士兵张着嘴巴抬头望了魏东娴一眼,暗恨她站着说话不腰疼,却没说出口,汗如雨下地低头奋力扛起比负重轮还巨大的行李箱,像个码头上的苦力,步步滴汗地移向凯迪拉克的后备箱。 魏东娴委托特勤班搬家时,轻描淡写的小声调还回荡在士兵耳边:“也没什么多余的东西啦,几瓶保湿水,几本书,都是日常用品啦。替我搬到那边去嘛。” 然后特勤班长觉得,一个单身女人能有多少家当,搬家什么的,我一个人就能单手搞定了。 所以当他走进魏东娴的别墅时,他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 “去你的几瓶保湿水,”特勤班长沦为苦力,步履艰难地奋力卸货,将巨大的行李箱推进凯迪拉克的后备箱,在太阳下叉腰抹汗,扭头啐一口痰,恨恨想:“光口红就分七种颜色,芦荟胶有美产日产,保湿水分日用夜用,粗细不等的毛笔比书法家还多,总计下来,一个行李箱比弹药箱还重,可恶的女人。” “喂,”魏东娴拿着手机,踮脚站在枫树下认真挥手:“还有我的鞋。” 特勤班长面无表情走进别墅。几秒钟后,特勤班长熊腰后仰,搂着俩叠纸盒,摇摇晃晃走出来。纸盒里全是鞋,用尼龙绳扎成俩捆,垒起来几乎遮住了士兵的视线。 魏东娴还在低头拨弄手机,不时撩开头发听微信,完全没有上来搭把手的意思。 特勤班长努力把四十多双鞋塞进凯迪拉克的后备箱,只觉得这辆豪车已经和东风卡车无异。忽然,电网栏杆外,一行漆黑的车队飞过路边的梧桐,在军事岗哨外稍微一顿,就畅通无阻地开进别墅区来。 “首长好!”班长看清车牌,吓得花一秒钟扯正领章和军帽,狂奔到路边,鞋跟一磕,奋力敬礼。 魏东娴迷惘地撩开刘海,歪着头望车队,细眉轻轻扭在一处,这刹那的哀怨令人欣喜若狂,恨不得挺身而出为她排除万难,好去邀功。 车队缓缓刹住,卫队先下车,东张西望地四散警戒,警卫员才小跑上来拽开防弹轿车的车门,魏总理伸手遮阳,眯眼下车,向魏东娴走来。 “要搬家?安全公寓不住了?”魏总理皱眉眯眼,不怒自威。 “嗯。”小娴不自在地双手捏着手机,垂手小声回答,像只放弃抵抗的小鹿,任狮子过来嗅她。 “不许搬。你从法国撤资的动作,也给我停了,我另找人去做。”魏总理不由分说地走向凯迪拉克,奋力把一叠女鞋拽出来,拎着走进别墅:“安全屋住不惯,你就回家住。几天没管你,要上房揭瓦了。” 魏东娴站着不动。长发垂在她低头的脸上,笔直漆黑,在暖阳下反射着洁白鹅黄的微光。(未完待续。) 404 苦了班长 “怎么不动?你真要造反?”魏总理站在别墅门口,回头问她。 “我不要。”魏东娴站在枫树下玩手指,枫叶的斑驳光影洒在她漆黑的长发上,宛如秀发上挂了一圈雪白的贝壳。 “给我把车上的玩意儿都卸了!哪儿拿的放哪儿去。”总理不容置疑地吩咐特勤班长。 “是!”班长不辞劳苦地开始卸货。 魏东娴终于坐立不安了,气恼地歪头拿眼梢挑衅总理,鼻子细腻地“哼”一声,小声嘟囔道:“你等着的,法国债券爆跌,法郎通胀的时候,你们就知道心疼钱了。” 魏总理把手里的鞋盒放在门口,叉腰转身走近女儿,声音细得像拉到快断的玻璃丝,反而给人惊心动魄的恐惧:“你可知道,你在中央银行已经声名狼藉?如果在一个月内不能挽回你的声誉,你就可以永远告别心爱的金融生涯了!” 总理痛心疾首,甚至不顾忌慌张的警卫连,在光天化日下指天骂地:“那点儿法郎没了又怎么了?这种极具风险的先见之举,我大可以找别人去做!因为我不想你一步踏空,我不能接受你身败名裂!你要知道,如果央行上下,人人谈你色变,个个视你如毒,你就会迎来百口莫辩的那一天!你到底是怎么了?” “我……”小娴慌了,她很久没见过父亲发火了。 魏总理不管不顾,骂了个痛快:“你究竟是被灌了什么迷汤,愿意拿自己的美誉和声望做赌注,去做个愚蠢的披荆斩棘之人!法郎跌不跌,不重要。它若不跌,让你无颜做人,这很重要!” 魏总理气喘吁吁,叉腰微喘,接过警卫员递来的湿巾轻轻抹汗,闭目摇头,气若游丝道:“我放任你斗蛐蛐,你却在斗蛐蛐这种小事上立下了军令生死状,蛐蛐在人在,蛐蛐亡人亡——你还告诉我你长大了?你说我信吗?我敢信吗?” “这不是小事。”魏东娴双手拿住父亲冰凉的五指,着急跺脚:“你们当我杞人忧天,你们笑我杯弓蛇影,我只好拿事实来让你们相信我,除此之外有什么办法?那些恨我,厌我,笑我,忌讳我的人,迟早会知我,懂我,服我,感激我。因为我推断出了正确的走向,而且他们还会依赖我推演以后的道路!爸爸,不要江民宇,我也能独立自强,你怎么就不相信呢?” “江民宇手里拿的是枪啊!”魏总理痛心疾首。 “当今的海陆空,打的是金钱的战争。江民宇手里的枪越昂贵,越依赖强硬的货币支撑。爸爸,你就算不相信我,也应该……”魏东娴察觉失语,掩住唇不吱声了。 “谁?”魏总理盯着魏东娴喝一声,忽然忌惮警卫员,粗暴地攥住女儿皓腕,将踉跄的魏东娴拽进别墅,砰然关门,在隔音门后面逼问魏东娴:“撺掇你的是谁?说!” 魏东娴紧紧攥着被捏疼的手腕,柔弱地被逼到门上,低头扭脸,躲着父亲锐利的目光,秋波落在地上,咬唇就是不说。 “你要清楚,那些接近你的人,要的远比一个婚戒多。你不能轻易相信别人!”魏总理像头狰狞的野兽,拼命克制怒火,谆谆叮嘱楚楚可怜的女儿:“你和投资方吃饭,重点自然不是充饥;结婚和吃饭一样,讨阔佬的小姐,宗旨也不是女人。你怎么这么糊涂!” 之前的吼叫,小娴都努力捱住,这苦口婆心的劝诫反而把小娴说哭了。她泪花乱转,双手挠着身后的门,任性抬头犟道:“你才糊涂!” 魏总理不顾她哭,用力钳住她手腕,睁眼瞪着她问:“撺掇你的小子是谁?我去查他个底儿掉!” “你查不着他!”小娴忽然涌起力量,公然嘲讽:“你查呀,你去查呀,聂荣祥都扑了个空,能查着他就算你有本事。” 魏总理张开嘴巴,口干舌燥没说出话,静了半晌,忽然踉跄退了一步,抬手指着自豪的女儿,喉结上下一跳,才蹙眉说出声来:“他?你和他?你的情报都是从他那……” 魏总理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闪烁后,软化下来,深情和女儿对视,轻轻摇头,关切喃喃:“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们在打破平衡。” “我不管。”小娴抬着尖俏的下巴,倔强地用最豪迈的动作抹掉泪水,和父亲对视:“江明宇怎么猜也好,流言怎么飞也好,他求我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 “从保密条例上说,你们在违法乱纪。从更高的层面上说,你们在另起炉灶。”魏总理的牙齿轻轻哆嗦,不知道这隐晦的说法,女儿是否能懂:“如果你们失势,可能是最好的结局。如果你们得势,那每获得一份支持,都是在夺走一寸权力。” 魏总理干巴巴地说:“从他们的手里夺走权力,你们在玩火。一定会反扑的,有人一定会反扑的。连特勤卫戍部队都保不住你。” “那我也不在乎。”魏东娴抬头仰望父亲,泪水滑到喉咙里,吞咽着说:“为了喜欢的事业,粉身碎骨又何妨。” 总理慢慢点头,干枯的大手轻轻揉着魏东娴滚热的五指,然后把女儿的小手捏在手心,双手捂住。 “我只是提醒你一下,仅此而已。”总理温柔地说,唇角微笑,深邃的眼眶间绽放出欣慰。然后他抚摸了一下小娴泪湿的俏脸,叮咛:“补下妆。”然后推开魏东娴,拽开门,昂首阔步出门去。 小娴抓住门,忐忑地嚷:“你这是同意了?” 总理豪情万丈,哈哈大笑:“同意什么?搬家吗?唯独搬家不许。”他像畅快豪迈的诗仙,仰天大笑出门去,背影壮阔得像赴死的豪杰。 魏总理的车队扬长远去,绕过岗哨,拐上梧桐树荫下的大道,眨眼不见踪影。 凯迪拉克后面,特勤班长喘得像夏天伸舌头的狗,拼命拿帽子扇风,在烈日下眯着眼,指着从车上卸下来的一大堆少女行李,汗如雨下地向偎依在门后的魏东娴请示:“大,大小姐,照总理的吩咐,把这些东西放回别墅里去?” 魏东娴娇滴滴的抱着别墅门,露出半张脸,小声撺掇道:“把东西先搬过去放着,免的要用的时候拿不着。快搬上车。” 特勤班长扭头望刚刚才卸下来的行李,想起里面有脆弱无比的瓷娃娃,有轻拿轻放的化妆品,有价值千金的首饰盒,还有满载情怀的一箱书。 最重要的是,它们都很沉。 而他必须再把它们装到车上去,虽然这才刚刚卸下来。 班长对这父女俩都无语了。 暖秋的太阳幸灾乐祸地晒得班长油光满面。而没心没肺的魏东娴已经哼着歌儿蹦进别墅里去了,天知道她又会嚷着要带什么东西走。 特勤班长默默诅咒着魏东娴,捋起袖子,开始第三次把行李装车。(未完待续。) 405 进退两难的魏东娴 魏东娴的姿容在大院子弟里独树一帜,大伙起初诟病她的高贵冷艳。看到魏东娴连江明宇的帐都不买以后,顿时令人感受到了众生的平等,再没有人对她表示不满了。 当然,除了江明宇。 所以,这次魏东娴孤注一掷地推销“经济长城”政策,亲者痛仇者快,各方上下都喜闻乐见。魏总理动摇不了魏东娴的决心,提心吊胆地关注她剑走偏锋的决策;江明宇恨不得魏东娴身败名裂,期待她能低眉顺眼地嫁入豪门。而梁俊平则心急火燎地四处抱怨,八方游说,准备联名辞职书,咬牙切齿地想让“经济长城”计划胎死腹中。 而苏行长顶住了四面八方的压力,默默贯彻了魏东娴的所有荒谬决策,操纵大量国有资本迅速逃离法国市场。成千上万的法郎被挥霍一空,兑换成黄金、白银、稀土、专利,涌入国内,作为战略储备积存起来。 央行上下,国家内外,到处都充斥了不负责任的窃窃私语,计算着年轻妄为的财政副部长离开引咎辞职还有多少天。 新闻界遭到了相关部门的强力干预,压下了几十封文采飞扬的新闻稿,对财政部的大动作不予报道,装聋作哑。 在黑云压城的暴雨前夕,苏行长宛如伟岸的山峰,扛住了四面八方的压力和质疑。他向魏东娴提交梁俊平的联名抗议书时,只是举重若轻地提醒了一句: “梁俊平已经联合了很多人,预备在下一次财政峰会上正式讨论你的问题。好自为之。” 魏东娴惴惴不安,她决定再打一个电话。 铃响了半天,一个甜脆的女声接了电话:“军情二处,您哪位?” “我是财政部。你家处长有消息了吗?”魏东娴捧着电话柔声问。 “啊,魏部长啊。处长去调查第戎暴动的党派详情了,还没回来啊。”肖璇客客气气。 “他不会有事吧?”魏东娴提心吊胆。 “他,”肖璇想了一下,小心翼翼地使用了最科学的措辞:“他肯定能完完整整地回来,你不用担心。” “维内托也不在,我的天。”魏东娴松一口气,赶紧转移话题,假装对庄言没兴趣:“栖凤基地的老战友都各奔东西了。” 肖璇并腿倚在桌上,转着铅笔寒暄:“维内托好像拦截到一支截击机中队,承受轻微战损,不过好歹保护了空间站安然无恙。很明显有人在绞尽脑汁地破坏天庭计划,维内托一时半会离不开同步轨道了。” 魏东娴欢欣振奋,一下精神了,美滋滋地赞叹道:“她可真棒!这次一定是一等功,没跑了。天庭计划只有她才能照看得住呀!” 肖璇怅然若失:“可是栖凤基地的旧人都七零八落拉。黎塞留也接了特殊任务,消失好多天了。” 魏东娴对别的女神没兴趣,屏住呼吸小心问:“那你家处长回来的时候,你给我摇个电话,我好联系他。” “好。”肖璇爽快地答应了。 “有空请你吃饭。”魏东娴喜出望外。 “吃饭就免了,温泉吧!你现在压力太大,需要减压。”肖璇顽皮一回,笑着挂了电话。 魏东娴心房一沉,牵挂着法国的人和事,竟然一时语塞。听见话筒里只剩忙音,一想起自己的名誉前途都押在一国经济涨跌上,她就心慌如堵,闭目揉太阳穴。 “副部长,有央行的预约。”秘书推门提醒。 “会客室等我。”魏东娴抛去杂念,努力镇定下来,出去面客。 明亮的房间里坐了一个拘谨的人,他大概三十四、五岁,并紧膝盖坐着时,双手紧攥着一纸袋文件,就连接过茶水时都鸡啄米似的点头。他看见高挑苗条的魏东娴走出来,顿时连茶都不喝,起立鞠躬时都不忘掌贴裤线,拘束得像个谈生意的日本人。 “我是……”男人殷勤地想自我介绍,却看见魏部长轻轻抬手,目中无人道:“我认识你。你叫康维,梁俊平的金融顾问,挂了一身名誉职称,说话有点分量。你找我有什么事,说吧。” 她接过秘书的茶杯,打量来客:“长话短说。” 康维哑了一秒,殷勤不改,屈尊降贵地凑近魏部长,从纸袋里抽出一叠统计表和柱状图,苦口婆心地解释道:“我带来了下半年经济预测表和联名请愿书,希望部长稍微斟酌一下……” “斟酌什么?”魏东娴接过考究的信封,拆开一看,里面密密麻麻签满了五花八门的名字,一眼扫过去,有些名字还认识。 “金权大势,合则兴,分则竭。好不容易才和全球经济接轨,您却力主与国际惯例背道而驰——不是指责您不对,勇敢的尝试固然是好的。但是,千万不能因为您的一时之勇,令共和国的腾飞的经济功亏一篑啊!金融研究生院组织了深入研究,深以为部长此举不妥,这才联名请愿,希望您稍微考虑一下……”康维指着请愿书解释。 “所以?”魏东娴翻看一遍,在千人联名请愿书上看见了最新两届国家奖学金的优等生名字,知道自己的坏名声都传到学院派的耳朵里去了,心头疲倦,面无表情,拿冷漠来冒充坚强,若无其事地翻看下面的资料。 资料里全是条理清楚的论证过程,花式阐述了“经济长城”的荒谬性,来劝魏东娴悬崖勒马。材料写得很漂亮,洋洋洒洒的铁证如山,文采斐然的旁征博引,各种引经据典,看的人眼花缭乱,连魏东娴都有点恍惚,隐约反思自己是否中了庄言的毒,怎么会信他的邪,去鼓吹离经叛道的经济政策。 康维殷勤讪笑,搓着手心,仿佛个拘谨的知识分子,就算不擅长也要拼命讨好,努力赔笑:“魏部长,您一直很得人心,是经融院学生们心中的偶像,所以当您突然不战而退、放弃国家辛苦攻占的法国市场时,大家都是震惊而且惋惜的,大家担心您受人蒙蔽,所以努力用最严谨的体裁阐明了我们的看法。虽然学生们写的有些拙劣,有些幼稚,但这是年轻一代的拳拳心意,请您务必过目。而且材料里的论点经得起推敲,是我们这些老骨头认可的。” 康维局促地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才抬头哀求道:“部长大人,现在悬崖勒马,为时未晚呐!”(未完待续。) 406 法兰西之殇 “悬崖勒马吗?”魏东娴垂下眼眸,不由自主地喃喃自语,没道理地长叹一口气,觉得自己像纸糊的破窗,在狂风灌涌下簌簌乱颤。 抵挡流言蜚语的中伤,应付千夫所指的质问,已经让她精疲力尽。而康维的恳切哀求,几乎让她的心理防线摇摇欲坠。 因为康维说的很清楚,他不是来指责魏东娴的。他带来的是长者的关切和后辈的期盼,不论是撰写材料的经研院学生,还是屈尊拜访的康维,都是关心她魏部长的。这让她没办法反击。 “你们都觉得我是错的吗?”魏东娴捧着材料,因为绝望,所以明知故问。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啊!”康维谆谆恳切,刚要乘胜追击,墙上挂的多媒体信息屏幕飘出来的字句却突然攥住了两人的注意力。刹那间,房间里的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扭头仰望那面59寸液晶荧屏。 屏幕上虚嵌了一个镇定的主播,底部疯狂滚动触目惊心的数据,画面上断续播放着惊天动地的战争片。问题是,这是新闻频道。 “……沿海二十公里大陆架上突然出现了口径可怖的超远程巨炮,对法国重要的军工地区展开炮击。根据前线记者报道,法国舰艇建造局首当其冲,位于前沿海岸的3号造船厂被毁,价值三十九亿欧元的‘保罗骑士’级导弹巡洋舰被毁得仅剩龙骨……” 远方炮声隆隆,连拍摄镜头都随着炮声簌簌乱摇,被震得东倒西歪。满地都是熊熊大火,触目惊心的弹坑比陨石坑还大,战地摄影师乘坐的吉普车像跳棋棋盘上飞窜的蚂蚁,在斑驳弹坑的边缘见缝插针地疾驰,不断逃离3号船厂形成的那朵熊熊烈焰。 顷刻间,摄影师旁边的战场记者终于连线成功,一头棕发飞在半空,拼命握紧麦克风,摇摇晃晃地扶着车门,瞅着镜头努力喊道:“利克朗总统三番五次重申,法兰西的领土是安全的,是的,目前为止非常安全,只不过是‘保罗骑士’号导弹巡洋舰被炸成了碎片而已!万幸的是,正在建造中的卢浮宫号核动力航空母舰并没有如传言一样停靠在3号船厂,否则的话……” 战地记者还在声嘶力竭地播报,刺耳的炮弹裂空声突然传来,分贝拔高,杀气极浓,然后一蓬浓密的十二联发舰炮弹雨降落在战地吉普车周围,恰巧一枚炮弹落在车门旁边。 魏东娴和康维眼睁睁看见战地记者的脸颊被烈火之风吹得荡漾如皱,然后摄像机的镜头突然一黑,继而朝向天空,拍摄到了湛蓝的青天和一束滚滚黑烟,接着摄像头天旋地转地飞上半空,再打着转儿坠回大地,在镜头飞转时,能够规律地看到烈火熊熊的吉普车不断掠出镜头的视野。 办公室里的三个观众全部憋住了呼吸,因为他们只看到了着火的吉普车在地上打滚,根本看不到战地记者飞到哪里去了。 屏幕变成了一片无信号的雪花,下一秒,画面切回了法国1台的直播室,脸色雪白的主播孤零零地出现在荧屏里,失魂落魄地哑了两秒,突然止不住泪,公然在全球直播的画面中哽咽道:“我们和前线记者失去了联系,请,请关注接下来的……” 康维昂头看得目瞪口呆,手指颤抖了会儿,才缓缓转头回来,凝望咬紧嘴唇的魏东娴,哆嗦着问:“3号船厂被毁,价值三十九亿欧元的战舰下水计划泡汤,法兰西再难保欧洲第三的海军地位了……确认战火威胁到法国本土以后,资本将闻风而逃,第一时间撤离法国市场。法郎贬值,经济衰退,已经是法国必须面对的未来了……” “是的。”魏东娴咬着牙,蹙眉忍住呕吐,勉强答话。 “您,”康维已经满脸虚汗,一张白纸似的脸再没有了刚刚秉公死谏的正气,反而显得惶惶不安:“您早已知道这个局面,所以操纵国有资本,提前逃离了法国市场?” “是的。”魏东娴拧头看他,度日如年地想这个烦人的老头何时滚蛋,她满脑子都是战地记者被炮火掀飞的画面,恨不得马上送客,趴在洗手台上吐个痛快。 “敢问,您如何能在大洋此方预测到千里之外的局势?”康维口不择言,率直问了出来。 秘书慌慌张张地看魏东娴的脸色,犹豫是否赶康维出去。魏东娴扶桌吞咽,闭目忍住恶心,心想:“跟学院派解释原委,也能给我日后发展争取支持。”于是启唇小声说:“深海军团摧毁了英格兰巡洋舰队,没有选择直袭丹麦,而是潜航偷渡,那么深海军团再次出水时,首当其冲的就是不列颠列岛和法国海岸线。而法国的造舰能力在欧洲首屈一指,深海军团长途奔袭,最直白的战果就是中断法国的造舰计划,尽可能摧毁战舰生产线,打击军工企业和重工业设施,达到削弱欧洲的目的。所以,深海军团的目标昭然若揭,在英法之中择其一。我左右不了在伦敦的投资,只能撤回在法国的资产,于是就做了力所能及的事情。” 康维蹙眉听完,心头狐疑,唯唯诺诺地试探道:“魏部长,您眼光长远,我服气啦。可是您是学金融的,谈吐却像个战略家,难道您背后有高人?” 魏东娴心头突然一紧,想起庄言的叮咛嘱咐:“我是个死人,不要让别人知道死人又活了。我做这些,只为捧你。” 她精明起来,忽然堆出春暖花开的笑脸,看得康维全身过电:“大院里很多叔叔都是军旅出身,我耳濡目染,非常喜欢听他们探讨战略,别看我是姑娘,胸中有韬略哦。” 康维瞥一眼魏东娴的胸,身子发麻地想:“确实有货。”脑子酥麻地信了,六神无主地想回去讨主意,巴不得离开这里,啄米似的点头,笑的热切无比,努力亲密:“您不愧是国之栋梁,我长见识啦。那么不叨扰您,我先告退。”临走看见那些对魏东娴口诛笔伐的材料还躺在桌上,尴尬地伸手想拿走:“这些小儿之见,让魏部长见笑啦……我带走好了。” “留着吧。”魏东娴按住材料,意味深长地吩咐:“这是金融院学子的心意,也麻烦您将我的心意转达给他们:就算我们意见相左,精忠报国的心情却殊途同归。我魏东娴不是一意孤行的人,如果对我有建议,他们随时可以向我的秘书预约,我会抽空接见。” 康维无话可说,张口结舌地低头鞠躬,喉结一跳,灰溜溜走了。(未完待续。) 407 战斗到底的利克朗 康维前脚刚走,接线员就慌张推门嚷道:“副部长!央行电话。 ” 魏东娴急忙转回办公室,拿起电话就听见苏行长在那边激动得声音都颤:“魏部长,法指狂跌,债券大幅缩水!你提前三天将这些动产转化成了黄金、稀土等战略储备,等于变相为国家抢救了大约三百亿人民币的财富!你这次力挽狂澜的精彩操作,展示了远见者的卓识,更需要为天下吾往矣的勇气。恭喜你,事实证明,你是正确的!” 魏东娴双手捧住话筒,咬唇含住泪花,这苦尽甘来的喜悦像过量的吗啡,叫她飘飘欲仙,难以承受。她哽咽道:“谢谢你,苏伯伯,谢谢你一直默默地支持我。” “不,我同样察觉了这种可能性。你设想的局面一旦成真,经济长城就必须势在必行!你知道吗,这是机会,千载难逢的机会!”苏行长狂喜莫名,在电话里侃侃而谈:“有人希望破而后立。而这种从破坏中攫取利益的行径,也给了我们壮大自强的空间。法国沦为主战场,很快会被迫增印货币,通货膨胀必然势不可挡,物价飞涨已成定局,当法国公民的储蓄全部变成废纸的那天,不仅一些银行家能赚的盆满钵满,人民币也会变得奇货可居——法郎毁了,美元英镑也岌岌可危,一场空前萧条正在逼近,只要人民币屹立不倒,中元经济体系就能稳住地位,君临天下!” “所以我提出了经济长城政策,”魏东娴委屈撒娇,饮噎强调:“在大萧条到来以前,必须尽快与欧洲经济体脱钩,才能维持国内经济稳定,度过这场经济浩劫。请您务必向国务枢密院阐明这一点。” “好的。”苏行长心情大好,怀着怜惜后辈的心,在电话里和魏东娴多聊一会儿:“小美的资历混足了,却闹着要去军情二处。我快被她磨叽疯了。我让她跟着你,正经学点金融操作,省的她一天天琢磨着往军队里钻。你虽然不能相信她,但是绝对可以信任她。” “她要去新成立的军情二处?”魏东娴狐疑地蹙眉。 “是啊,我也不知道她消息何时这么灵通。”苏行长苦恼。 “来,一定要她来财政部。”魏东娴歪头捧着电话,斩钉截铁地说,“女孩子做金融最好了,比去军情二处摸爬滚打强得多。” “我也是这么想。”苏行长欣慰,没料到魏东娴答应得如此痛快,顿时有临终托孤的踏实感:“那么就有劳你了。” “不客气。”魏东娴也有虚惊过后的踏实,大方答应。 法国北部遇袭的新闻,如同燎原野火席卷全球。十分钟之后,连拾荒的流浪汉都在广场荧屏上看到了欧洲最大的舰艇建造局熊熊燃烧的画面。巨炮的轰鸣,狰狞的弹坑,飞天的泥土,呼啸的流弹,无不令人心胆俱寒地意识到,战争已经近在咫尺,战火就像噩梦里的贞子,上一瞥还远在天边,眨眼间,她就爬出屏幕,近在眼前。 在察觉到法国成为主战场的刹那,无数操盘手开始争先恐后地狂抛债券,试图在财产缩水前抢救回来哪怕一点点。 魏东娴的名声像蹦极的人影,在跌进谷底以后骤然反弹,一飞冲天,直上云霄。一天之前,央行的人在打咖啡的时候都能聊到把财政副部长送进疯人院化疗,一天之后,嘲笑过魏部长的人都默契地闭上了嘴巴,识趣地对表过的言论讳莫如深,缄口不提,纵然心里再怎么好奇魏部长的情报从何而来,也不敢出口讨论,连窃窃私语都没有胆量。 因为他们刚刚批判过的上司,眨眼就变成了未卜先知的神话。这个时候唯有沉默能稀释尴尬,而任何好奇狐疑的窃窃私语,只会显得他们无知愚蠢。 大家隐约开始后悔,如果当初稍微替魏部长说一点好话,哪怕不要出言诋毁她,此时都可以趾高气扬地在同僚中间炫耀:坚持真理的永远是少数人。 大家渐渐暗下决心,假如魏部长再出雷霆之策,那他们必须经过深思熟虑才能表自己的意见了。因为如果支持魏部长,他们很可能跻身成为业界坚持真理的“少数人”。 —————————————————————————————— “我们的主力舰队已经穿越英吉利海峡,驰援遇袭的布雷斯特!骚扰海岸线的只是深海军团的小股部队,一定会……”在面向公众媒体的官方新闻布会上,法国利克朗政府的言人试图稳定民心。 但是他的话还没说完,不知道哪儿就站起来个记者,扯着嗓门大声质疑,几乎要和官方言人的麦克风分庭抗礼:“小股部队?抱歉,小股部队能摧毁布雷斯特的大口径岸基巨炮吗?小股部队能炸毁布雷斯特的军工基地,生生将舰船建造链条生生扯断吗?请回答!” 言人置若罔闻,伸长脖子扶着麦克风,只顾声嘶力竭:“……一定会被迅消灭,一定会!这股骚扰法兰西的深海部队和英国皇家海军交战,潜航了两千公里才抵达布雷斯特,已经是一支精疲力尽的疲惫之师。就算粗枝大叶的英国人没有拦住她们,法兰西的无畏舰队也能将她们全歼在布雷斯特海岸。相信英勇的海军,相信我们的政府!” “勃艮第的法兰西自由党已经提出了完美的退敌策略,为什么不执行?”在完全没有许可的情况下,角落里的记者违反秩序地大喊大叫,尽管这质疑声被麦克风压得若隐若现,却激起了愤怒的浪潮,渐渐变成排山倒海之势,异口同声地呐喊“为什么不执行?” “利克朗政府绝不会交出法兰西舰队主权!”官方言人反复重申,他的节奏完全被记者打乱了:“我再次重申,勃艮第自由党的策略将以牺牲舰队主权为代价,而法兰西的无畏舰队足以捍卫海岸线的安全,我们将英勇奋斗,绝不会屈服于屈辱条约,绝不会拱手让出制海权!” 言人面对喧嚣鼎沸的记者,愤怒地拿着麦克风呐喊:“法兰西用牺牲才换来了自由独立,绝不会因为害怕牺牲而再次失去它!法国永远不会沦为英国人的附庸,法兰西无畏舰队必将胜利!下面允许自由提……” “自由提问”四个字还没说完,喧嚣尘上的记者已经嚷成了一团,宛如爆炸轰鸣时耳朵里只听见一个声音,官方言人已经听不清单词了。 主席冲了出来,拽过麦克风,当机立断地喊叫:“新闻布会到此结束!法兰西将奋战到底,这回答了一切问题。布会结束!”在他护住新闻言人撤离主席台时,军警拼命砌成防线,拦住僵尸洪流一样狂热的记者。无数话筒和摄影机越过军警的肩膀,遥遥指向仓皇撤退的利克朗政府言人,宛如长矛枪林。(未完待续。) 408 史上最开心的爸爸 谁都坚信魏东娴是个女权主义者,她反抗父亲时卓然不屈,拒绝未婚夫时也义无反顾。☆,她离开京城时的狠心倩影,仿佛在诏告天下:没有谁离开男人就不能活。为了证明这一点,魏东娴命令自己,必须过的比以前更好。 于是栖凤基地的内务账目完美无暇,尉栩被她监督得如芒刺在背,却拿她无可奈何。 在她卓越见识和铁腕能力的吸引下,越来越多的年轻军官汇聚到她的影响力之下,成立了志同道合的救国兄弟会。出于某些尴尬的原因,很快“救国兄弟会”更名为“铁血救国会”。 能够凭一句“爷乐意”就把江明宇弃如敝屣地抛弃在京城的姑娘,魏东娴估计是旷古绝今第一人。开玩笑,之所以铁血救国会的主要成员多为女性,就是因为姑娘们恨不得把魏东娴当男人来崇拜。 但是,魏东娴一直希望有一天能够取悦父亲。争吵时反抗得越激烈,泪干后的孝心就越浓郁。只是父亲的要求苛刻得令她无法妥协,而父亲的立场强硬得叫她无力沟通,于是严厉的父亲终于管教出来一个叛逆的女儿,父女始终不能促膝长谈。而魏东娴心底取悦父亲的愿望压抑越久,积淀越浓,正在爱恨两难时,庄言的预言成真,让魏东娴的声望以火箭速度爬升,一夜成名,在高层心目中的名望一日千里,宛如寒冬后的第一束阳光,穿透了层层阴霾,叫魏东娴骤然轻松解脱,恨不得如柳絮随春风归去。 所以,法国虽然落难了,魏东娴却像个没良心的任性女孩,按捺不住功成名就的欢喜,飘飘荡荡地飞回家去,主动帮妈妈张罗了一桌好菜,开了一瓶红星二锅头,第一次和父亲共桌坐下,慢慢吃喝,醉意越浓,红晕越重,自然地和爸爸撒娇起来,看的母亲欢喜揩泪,连话都少了,只顾给父女俩殷勤斟酒,小心翼翼地珍惜这一幕的温馨。 “小娴,你绝了江明宇,现在也没对象,一个人住费劲的话,可以搬回家住。”魏总理难得微醺,两指捏着小酒杯,目光朦胧地打量吮手指的女儿,言语间默许了她悔婚的任性。 魏东娴含着手指呆了下,秋波一飘,躲过父亲的视线,结结巴巴说:“我,我明天要登机飞沪,赴后天的金融峰会。等我回来再说吧?” 魏总理竟然没察觉这精巧的缓兵之计,夹饺子蘸着蒜泥,随口叮嘱:“外资派被伤害得很严重,你推行经济长城,是变相砸这些人的饭碗,后天的峰会上肯定有人针对你,注意点。” “这些人端的就不是什么好碗。给他们的金碗砸了,至少全国人民还有饭吃。我不怕。”魏东娴浑然不惧。 魏总理高血压,有点不胜酒力了。妈妈扯了下魏总理的袖子,于是他搁了酒杯,揉着脑袋闭目说:“不怕就对了。法指狂跌,证明你的推论是正确的,事实胜于雄辩,后天的峰会,你胜券在握。好好把握,能让你的影响力更上一层楼。” 魏东娴喝多了,美滋滋吹牛道:“您瞧瞧,从小到大我输过谁?您根本不用给我安排婚姻,我才不嫁人呢。” “胡闹!”妈妈一下被戳了肺,赶紧瞪眼唬一句。 “我哪点比男人差啦,我娶一个老公回来孝敬您。”魏东娴举着筷子嚷。 妈妈眉开眼笑,扭头捅魏总理说:“那孙子也得姓魏。” 总理瞥这两个得意忘形的女人,不屑一顾地咕哝:“胡闹。” 魏东娴咬着筷子,一脸志在必得的委屈:“这都不夸我!” 总理瞥她一眼,看见她楚楚可怜地咬筷子,明知是诈都无法拒绝,屈服地伸手按在女儿肩上,慈眉善目地笑道:“我家娴娴可比江明宇强多啦。你再叫人入赘,那就更厉害了。” 终于听见父亲诚挚的认可,魏东娴欢喜得东倒西歪,酒意飘飘欲仙地涌上来,笑眯眯地托着下巴望父亲:“不够,还要夸。” 总理说:“蹬鼻子上脸。”笑着低头吃菜。 第二天,魏东娴命司机订了晚上九点钟的南航班机,欢天喜地的熬到六点,下班就去看庄建国,小心翼翼地站在门外敲按在并紧的黑丝袜上,弯腰笑得灿烂生花,调皮地歪头吐舌头:“伯母好!我要飞去上海开几天会,走之前来蹭饭啦!” 李淑华正在惦记她,打开门,连忙给她取拖鞋,一叠声问:“开几天啊?我整几个你爱吃的菜。” 魏东娴扶墙脱鞋,包包挂在肘上晃晃荡荡,嘟嘴道:“要开一个礼拜呢,是很重要的会议。好几天都不能来看您了。” 李淑华听得心头一软,立刻壮志满怀地出去买菜:“你等着,我给你做一桌好的。” 魏东娴慌忙伸手去拉她:“您不用麻烦了……”话没说完,被闻声走来的庄建国捏住手腕,满口“随她去,不麻烦”地拽她进客厅坐下,眉飞色舞地问:“你果然来啦!先吃个苹果填一填,晚饭还早着呢。”一边说一边自作主张地削起苹果来。 魏东娴享受这殷勤的独裁,摇手嘟囔了两声“不用啦”就把双手搁膝上,瞧着专注削苹果的老头儿,语调跌宕得像天真的小学生,调皮问道:“伯父,庄言的身份那么特殊,统计局已经把他算成死亡人口了,就算他有孩子都没办法上公安局上户口啦。你们有什么打算呀?” 庄建国手里的水果刀停了一下,心情一沉,被说中心事,蹙眉盯着苹果,继续慢慢削皮,口里无所谓:“这没办法啊,就当牺牲小家成全国家吧。本来以为庄言牺牲了,后来又发现没牺牲,我们对他已经没什么苛求啦,平安就好。” 魏东娴并紧膝盖,五指矜持地摩挲着黑丝袜的细密纹路,细腰挺直,正襟危坐,长发落下遮住脸也不撩开,紧张地出谋划策:“那,那庄言如果有女朋友的话,可以让孩子跟姑娘姓啊,找熟人的话也能注册成共和国公民的,就是当单亲妈妈而已。” 庄建国继续削水果:“哪有这种傻丫头啊,单亲妈妈多辛苦啊。” 魏东娴扭过脸去,歪头看吊灯,指甲轻轻刮着膝头的丝袜,吞吞吐吐地说:“找一找啊,总会有的啊。” 忽然卧室门推开,探出个毛茸茸的脑袋来,睡眼惺忪地扒着门框眺望客厅:“是不是聊我呢?”那家伙揉了下眼睛,和大惊失色的魏东娴四目相对,却在后知后觉地蹙眉讪笑:“啊,领导你来了啊。” 魏东娴有种在超市偷东西被按住手的惊恐,吓得险些往沙发上一缩,双手按住裙子,睁大眼睛失声嚷道:“庄言?你怎么会在这里!” 409 庄建国心花怒放 庄言抱怨道:“我怎么不能在这里?这是我家。抱歉稍等下。”那颗毛茸茸的蓬乱脑袋缩回去,过会儿,穿着睡袍的庄言挠着头穿过走廊,走进浴室,一路咕哝:“我洗个头,你们聊。”踢踏着大拖鞋关上了浴室门。 魏东娴惊魂甫定,脸颊绯红,慌张地左顾右盼,收拾包包和手机,长左右乱甩,一边语无伦次地告辞:“哎呀,我,我先走啦!太不好意思啦。” 庄建国茫然拿着苹果,站起来问:“这就走啊?” 忽然庄言在浴室里喊:“爸?” “啊?”庄建国跑过去,隔着浴室门正要问干嘛,忽然门开了条缝,庄言挠着全是雪白泡沫的脑袋,嘴唇凑在门缝上小声说:“留她在这里睡,别放她走。” 庄建国心花怒放,蹙眉商讨道:“要不要我陪你们喝点儿?” 庄言皱紧眉头解释:“她后天开的那个金融峰会,会统一金融界的共识,基本上决定了以后的大体走向,而她触犯了很多人的利益,所以有人想搞她。你明白吗?” 庄建国呆了会儿,文不对题地问:“难道就你不想?” 庄言意识到在对牛弹琴,翻了下白眼,任性吩咐道:“你只管留她就对了。”“啪”一下关了门,挠着头走进花洒底下去了。 庄建国虽然听不明白庄言说的话,却总结出一个中心思想,那就是不让魏东娴跑掉就对了。这个结论令他振奋鼓舞,连忙小跑去递给魏东娴削好的苹果:“吃了苹果再走,我都削好了。” 魏东娴都在走廊里了,秀散在肩头脸上,狼狈得像败退,脸蛋红红地扭头推辞道:“不吃了不吃了!”慌张伸手推着苹果,低头撩开头想换鞋,扶着墙的手腕却忽然被一只湿漉漉的手攥住,一股湿暖的木瓜香味扑来,听见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问:“我妈都买菜去了,留下来吃个饭吧。” 魏东娴睁大眼睛僵了一下,脑子里命令自己“别动,别回头”,却不由自主扭头一看,傻傻瞧见庄言腰上环着雪白的浴巾,像个只穿战裙的古埃及半裸士兵,正拿毛巾犁着湿漉漉的头,攥住她的手腕说话。那股淡淡的木瓜香味来自庄言肩膀上飘来的水蒸气。究竟是洗水还是沐浴露的气味,魏东娴也分不清楚,她被攥住手腕,就像困兽被栓上锁,自己都觉得自己逃不掉,死心绝望地小声嘟囔:“好啦,你松开我。” 庄言松了手,双手拿毛巾擦着脑袋,转身走回浴室去,留下一条湿答答的足印。魏东娴手腕上留了一圈滑滑的水渍,她一边擦手,一边红着脸看着庄言的背影嗔道:“你敢不敢穿上衣服再出来溜达!” 庄言擦着脑袋,回头笑道:“你敢不敢不跑?” “你才跑呢。”魏东娴把包包往沙里一扔,捋紧裙子一坐,口上不依不饶,心里却像沸腾的香槟,像玩跳楼机一样又欢喜又忐忑,明明害怕得像溺水,心却砰砰乱蹦,晕乎乎像酒醉,竟然无法自拔。 庄建国冷眼旁观,看见魏东娴和庄言拌嘴吵架,自然得像生活日常,早就喜出望外,打开电视机制造热闹,坐在魏东娴对面拼命损庄言:“他就是这样不识好歹,换别人早就嫌弃死他了,万幸你性格好,不跟他一般见识。回头我一定教育他,叫他不跟你挑刺儿。” 魏东娴和庄言针锋相对,一转脸就天真可爱:“伯伯说的我不好意思啦,哪有呀。” 庄建国奋不顾身替儿子开路:“我是说真的呀,你能包容他的臭脾气真不容易呀,以后庄言就拜托领导多关照啦。他跟你在一起,我才放心呐。” 魏东娴心花怒放地扭捏起来,捧脸嚷道:“哎呀,什么关照不关照的呀,我都不好意思啦!都是服务国家,有什么……” 话没说完,门铃响起来,庄建国蹭地跳起来,笑道:“买菜的回来了!”魏东娴也站起来,拍手咯咯笑:“我好饿噢,都等不及啦!”趿着拖鞋,蹦着顽皮的小碎步去开门,笑眼弯弯道:“伯母快做饭,饿死我啦!” 门一打开,一个扶刀侧立的礼仪骑兵刚好扭头看这边,与笑吟吟的魏东娴四目相对。 魏东娴的脸顿时定格了。她看见了立挺的圆衣领,金黄的肩章流苏,紧绷的蓝底白胸骑兵服,和热裤下圆润饱满的大腿,白的晃眼。这标准的礼仪骑兵装束本来令魏东娴觉得赏心悦目,此刻却像神兵天将一样令她猝不及防。 黎塞留右手在腰间扶着刀柄,左手垂在身边,五指轮着敲大腿,在等门开时,扭头看见开门的竟然是一脸惊诧的魏东娴,黎塞留也哑口无言,盯着魏东娴的蓝眼睛微微睁大,像在瞪她。 两个姑娘隔着防盗铁门的栅栏面面相觑,嘴唇张开一线,四目相对忘了该说啥。黎塞留的金色辫宛如阳光织成的夹,金分绺垂下,浑然一体如同晨曦的色彩,又精致复杂,迷人得少女开枝散叶的心思。而她稍微呆的鹅蛋脸和睁大的蓝眼睛迷人得像希腊人描述的天使,因清澈善良而格外可爱。魏东娴端详了她一眼,就有为她服务的冲动,不由自主地推开了门,邀黎塞留进来,口里却吐出真心话:“你来干嘛了?” 黎塞留“啊”一声,钢底长靴“当”的一声跨进门来,屈身脱鞋,张望着问:“我在军情二处找不到他,才知道他休一天假,才来找他说任务的事。”她弯腰褪下皮靴时,金洒在胸脯上,柔韧的骑兵服坠下圆润分明的两团,在魏东娴视野里微微摇晃,饱满得像灌满水的气球,险些连衣服都托不住这足称的分量。 魏东娴垂手凝望黎塞留,呼吸都屏住了,险些脱口而出“你就不能打电话说吗?”咬紧牙关忍住没说,所以看上去像在呆,傻傻地“哦”了一声,才回过神来似的,学李淑华的模样,好客地弯腰找出双拖鞋放在地上,然后把黑撩到肩后去,直腰挺胸地走进客厅,一叠声道歉,气场饱满得像端庄雍容的女主人:“抱歉啊伯母买菜去了,一会才能吃饭呢。你先坐坐,我去叫庄言。”然后轻车熟路地去敲浴室门。 庄建国不认识黎塞留,但是他隔着窗格看见那一袭金从门廊里移向客厅,最终看到那个高挑迷人的身影时,庄建国心花怒放。 什么都不重要了,招待,快招待。庄建国笑颜逐开地想。(未完待续。) 410 惨烈的修罗场 庄言还在洗头,哗哗水声遮住了魏东娴敲门的声音。刚好李淑华买菜回来,在门口嚷着要开门,庄建国像老顽童似的答应着跑去接老伴了,顿时客厅只剩下东张西望的黎塞留。 魏东娴记住了庄建国待客的细节,轻车熟路地蹲在电视机柜前准备茶杯,捏茶叶撒在杯里,直起腰去灌开水,长发一飞,扭头望向黎塞留,风情万种地笑:“我给你泡茶。你先坐吧?” 黎塞留微微皱着金眉毛,听话地在沙发上并腿坐下,描金的马刀斜在身边,双手接过魏东娴认真递来的热茶,低头轻轻吹漂浮的茶叶末儿,然后望着魏东娴问:“你是不是经常来他家啊?” “哈?”魏东娴喜出望外,含蓄地摆手笑道:“哪有啦。不常来。” “那你连他家茶叶放哪儿都一清二楚?”黎塞留双手捧着滚烫的玻璃杯,认真打量魏东娴,瞧见她化了得体的淡妆,看上去像素颜出镜,细节却完美得超凡脱俗,像是有备而来。 魏东娴正飘飘欲仙,忽然听见黎塞留有审讯的口气,心头一咯噔,像飘在天上的火烈鸟被一枪打下来,一颗飘飘然的心“噗通”跌在地上。她如坐针毡地问:“你怎么啦,这也不是你的领地啊。” 黎塞留的眼睛睁大了。 在走廊里,庄建国接过老伴手里的活鱼,推着她不许进客厅,然后李淑华双手提着沉甸甸的菜,听着老头子在耳边吹热气:“庄言果真孝顺,又来了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友人,好看得不得了!你快把菜收拾下,我要亲自下厨,先征服外国姑娘的舌头。” “征服人家的舌头干嘛?”李淑华还在发呆,她脑子转不过来。 “这样才能让她对华夏热土产生浓厚的感情,如果她回国的时候觉得依依不舍,会误认为是对庄言余情未了。”庄建国夺过李淑华手里的菜,放进厨房。 李淑华醍醐灌顶,终于明白了,用力拧庄建国的胳膊:“有病,非要找个外国儿媳妇拿去炫耀是不是?脸上有光是不是?” 庄建国被戳中心肝,面红耳赤地否认:“你懂个屁。你自己进客厅看看就知道了。” 李淑华笑着去客厅寒暄了一圈,然后嚷嚷着“等阿姨给你们露两手,吃了饭再走啊”快步走回来,面不改色地对庄建国说:“事不宜迟,我杀鱼,你调汁儿,做拿手菜。” 庄建国感受到了夫妻同心其利断金的气势,斩钉截铁地说:“特级厨师虽然退休了,但是手艺还在,我要你们吃得咽了舌头。” 李淑华叮嘱:“少放点辣椒!” “我知道我知道。”庄建国摩拳擦掌。 庄言神清气爽地洗完了脑袋,穿着粉衬衫花裤衩走出来,刚进客厅,擦脑袋的双手就戛然而止地定在头顶,湿漉漉的头发在白毛巾下面慢慢渗水下来。 沙发上的两个姑娘齐刷刷瞟庄言。庄言紧张得喉结一跳,咽了口唾沫。他站了两秒才恢复移动能力,滞缓地走过去,干巴巴地问:“黎塞留哈哈哈你看你这,你来怎么不知会一声呢,我,你看我,我都没穿体面衣服。” 黎塞留低头吐出荔枝核在手心里,才摇头看他道:“干嘛,小衬衫挺好看的。我听说法国快变成欧洲主战场了,心里好堵。听说你回国了就想来问问你,利克朗政府和我们签了地下协议,如果它们倒台了,协议就变成一纸空文了。咱们真的坐视不管吗?” 庄言坐下喝冷茶:“协议是协议。共和国推出中元贸易体系的时候,利克朗还嘲笑我们来着呢。所以,共和国援助利克朗政府的最低要求是,法兰西加入中元贸易体。”庄言抬头看一眼脸色苍白的黎塞留,无奈耸肩:“可能会伤害到你的感情,但是希望你理解。” 黎塞留难以置信地问:“可是勃艮第自由党已经能跟利克朗分庭抗礼了。就算利克朗政府求援也不予帮助吗?” “不加入中元经济体的话,不予帮助。”庄言闭目喝茶。他的知情权已经比黎塞留更高,这话说出来,基本就一锤定音了。 魏东娴听得昏昏欲睡,支颊歪头望着庄言,瞧见他无情拒绝黎塞留,心里偷偷欢喜,坏坏地不吱声,任由气氛跌入冰点。黎塞留咬唇难过时,忽然瞥见魏东娴在歪头支着脸蛋笑,手埋在秀发里,秋波粘在庄言脸上,表情妩媚得有点坏。黎塞留顿时皱眉问:“魏部长,你来庄言家有什么事情吗?” 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太微妙,连庄言都回头去看魏东娴。 魏东娴像被水泼了似的惊醒过来,目光在半空一折,惊险地躲过庄言的视线,手指旋着黑发,冠冕堂皇地说:“我当然有很重要的事情啊。只不过跟你的专业不搭边而已。” 黎塞留看着魏东娴说:“可是你看庄言的眼神不对劲啊。” 庄言险些一口水喷出来,按着胸脯硬咽下去,不料水呛进气管,他连忙把茶杯一放,弯腰咳个半死。 魏东娴装出来的高贵冷艳顿时像被棒球击中的玻璃,哗啦碎了一地,她震惊、诧异得合不上嘴,不由自主地瞪着黎塞留,自己都觉得耳朵红烫,心里害怕脸是不是红透了。一时间,真情败露的恼火,和掩饰脸红的佯怒,让她失态地生气了。她盯着黎塞留“呸”了一声,轻轻跺了一脚地毯,蹙眉骂道:“是你眼神不好使吧?谁看他啦。” 庄言咳得气若游丝,还魂回来,端详魏东娴的侧脸。魏部长知道他在看,鞭策自己“不要扭头,别去瞧他”,专心致志地对黎塞留生气,一眼也不看庄言:“我不吱声都能躺着中枪,你真是直白得叫人恼火。” 黎塞留一脸茫然的好奇,还在那里认真地说:“啊?我以为你们很亲密才问的嘛。因为你看上去是常客啊。” 魏东娴招架不住,脸颊发烫地伸直腰争辩道:“那时候他牺牲了啊,我要负责安抚烈士军属……” 这个时候,笑盈盈的烈士军属李淑华捧着醋溜海带丝端上桌来,魏东娴怕她听着难受,把后面的话全咽回肚子里去,说到“烈士军属”四字就戛然而止,然后她咬住唇角,紧张地拿手指卷着黑发,目光飘开,内伤得像仓促收招的高手,郁闷了两秒,才潦草地嘟囔道:“反正我只是被公务所困,清者自清。” 李淑华放下开胃菜,笑眯眯问小娴:“你最清高了,谁有意见吗?” 小娴找着靠山,撅嘴呜呜道:“你问他。”(未完待续。) 411 齐人之福 庄言看见魏东娴不自在地卷头发的样子,特别像被问中心事的女同桌,正在端详,忽然听见一句“你问他”,于是瞪小娴:“关我什么事……” 李淑华二话不说,拎着庄言一绺头发,提起来细细训道:“你是不是欺负小娴?皮痒了你。” 魏东娴捧脸望庄言,顽皮地看笑话。庄言莫名其妙,恍惚觉得自己不是亲儿子,魏东娴才是真女儿,扭头问李淑华:“不是,你不分青红皂白的就……” 李淑华伸食指点他脑袋:“你敢欺负小娴,就不给你饭吃。自己看着办。”独裁完毕,潇洒走回厨房。 黎塞留看得咬牙切齿,远远的拿眼神剜庄言:“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洁的事情?” 魏东娴刚刚还沉浸在李淑华这不由分说的宠爱里,捧脸笑的洋洋得意,听见这话,和庄言同时爆发,不约而同地冲黎塞留嚷道:“你说什么啊!” 庄言头昏脑胀地申诉:“什么叫不洁啊,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啊黎塞留!” 黎塞留耐心地给他解释:“劈腿等于不洁啊。” 魏东娴捂住嘴唇,什么也不说,扭头看庄言。 庄言攥住头发,一脸木乃伊的表情。 黎塞留说:“你不要这么惊讶,我也以为你不是这种人啊,没想到你出轨起来这么痛快,一声不吭的,都把女上司带回家了。” 庄言咬着四指,睁大眼睛指着身边的小娴,声音拉得比花旦还细:“不是我啊!她进我家的时候,我,我还是个灵位呐!” 魏东娴噗哧笑了,捧唇吃吃笑的停不下来,长发在胸上颤。 黎塞留不信,板着脸说:“狡辩,中国话叫做见家长吧,你们都亲如一家了,还说没有!” 庄言完全没听黎塞留说话,他瞪着笑得东倒西歪的魏东娴,气得牙关乱颤:“你说句话啊!解释下啊!你还推我!还笑!” 魏东娴不理他,眼如弯月,笑着问黎塞留:“你还知道我们的习俗是见家长啊?” 黎塞留瞪她,居然爆粗:“废话。” 魏东娴得意够了,拿出胜利者的大度,一本正经地放庄言一马,瞧着黎塞留说:“栖凤同事孝敬给庄言父母的礼物都由我带过来,所以和伯父伯母熟悉了。根本没他什么事,你想多啦。你稀罕他,你留下。我反正要赶晚班飞机,吃了饭就走。” 黎塞留茫然问:“我留下干嘛?” 魏东娴咯咯笑道:“他呀。”说完才懊悔失态,正襟危坐地低头咳一下,盯着鞋尖,低头小声道歉:“我开玩笑的啦。” 黎塞留一本正经地疑惑,庄言连忙哄她:“你听你听,她都说实话了,我一清二白。她跟我爸妈也只是眼熟而已……” 然后庄建国端着滚烫的烤鱼火锅,碎步小跑去餐桌,路过魏东娴的时候迫不及待地说:“来来来,叫你尝尝我的手艺,保管你乐不思蜀,舍不得回家。” 魏东娴睁大眼睛,扭头盯着庄建国将鱼火锅放在餐桌上,看着老爷爷打开电磁炉,指着自己的鼻子惊讶道:“啊?叫,叫我不回家啊?” 黎塞留气势汹汹地拿目光剜庄言,怨恨的蓝眼睛仿佛在说:“你这条色狼。” 庄言尴尬地摩挲着脸,嘴唇藏在手掌下痛不欲生地说:“爸,你含蓄点啊。” 庄建国心想,龟儿子竟然想怂,没门。 然后庄建国拿抹布擦着手,转身望着庄言,一脸无辜茫然,果断把儿子卖了:“什么,不是你指示我留娴娴过夜的嘛?” 魏东娴顿时不吱声了,十指托着下巴绞在一起,歪着脸认真端详庄言的表情,一声不吭地幽幽观察。 黎塞留撅嘴瞪着庄言,抬手恨不得打他,左手攥紧军刀咬牙道:“你这条色狼,果然耐不住寂寞了!” 庄言痛苦地想,谁知道你今天会出现啊,简直令我猝不及防啊!还有我爹,那真是亲爹啊,卖我卖的好利索啊! 然后他板着脸伸手稳住黎塞留,努力诚恳地凝望她,苦口婆心地哀求:“不是你看上去那样子,你听我解释,我家有多余的客房,她大可以锁门睡。” 庄言居然没否认,魏东娴顿时脸红了,咬着红唇低头想:“他到底在想什么?”紧张得肌肤都在衣服下面哆嗦,险些牙关打颤,咬紧嘴唇来假装若无其事,安静吃荔枝,红着脸低头吐核。 庄建国不满足,他恨不得一箭双雕,立马豪迈好客地哈哈大笑起来:“对啊,把沙发床拽出来的话,留宿是绰绰有余的!大晚上走夜路不安全,明天早上庄言送你们回家。” “爸爸!”庄言疯了,摔下毛巾奔向庄建国,扯他进厨房问:“你唯恐天下不乱吗?那里一个是旧上司,一个是天军中校,全是我要仰仗的人,你能不能正常点?” 庄建国不说话,扭头和李淑华交换了目光,然后竖起大拇指,郑重地对庄言说:“那可真是太好了。儿子,加油。”然后扭头对李淑华说:“把我封了十八年的花雕酒拿出来!” 李淑华点头说:“好,花雕好喝。”擦干手走出去了,庄言耳朵一竖,都能听见客厅里魏东娴在拍手笑:“花雕啊?小意思,连二锅头我都不怕呢,快拿出来!” 庄言问庄建国:“你要干嘛?” 庄建国拍着庄言的肩膀,语重心长:“爸爸只能帮你到这了。” “帮啥啊!!”庄言看见父亲一脸严肃地说着恬不知耻的话,他的耐心濒临崩溃。 “谁都别放过,一个都不能少。”庄建国义正词严地说。 “你疯了吧?重婚罪触犯的是刑法啊!”庄言崩溃的拿十指挠脸。 “你是死亡人口,连户口都没了,黑户一个,压根就不能结婚,重婚个屁啊。”庄建国有恃无恐,“我已经合计明白了,婚姻法已经管不着你啦。老天可怜,终于能够得偿夙愿,我绝对能含笑九泉。” “什么夙愿?”庄言睁大眼睛。 “建国以后还能继续三妻四妾。”庄建国眉飞色舞,“古时候把这叫做齐人之福!我遭逢下岗潮,不能像心愿未了,人生总有遗憾……” “什么遗憾?”李淑华抱着一坛花雕,路过厨房门口,扭头问时,吓得庄建国一口咬住牙,目光乱飘地不说话了。(未完待续。) 412 庄建国的夙愿 “爸爸的夙愿是三妻四妾。”庄言告状,“他说没有多找几个老婆是人生遗憾。” 李淑华抱着酒坛子走到庄建国面前,温柔地问:“你真的这么觉得呀?” 庄建国讪笑:“我在拿这话劝庄言。小娴多好啊,他愣不开窍。” 李淑华问:“庄建国,你本来想要几个老婆啊?” 庄建国慌乱地讪笑一阵,突然神情严肃地凑在李淑华耳边窃窃私语:“我听说血缘关系越远,生下的孩子基因越优秀,聪明,反应快,身体还好。那个外国姑娘又高挑又漂亮,还凛然正气,还修养非凡,让她给你生个漂亮的混血儿,多好!小孙子鼻梁高高的,眼睛深邃,褐色的头发,加上这样有教养的妈妈,简直太棒了,广场上的王阿姨会羡慕死你。” 庄言摇着头往外走,斩钉截铁地摆手:“不。你想多了。绝不。休想。” 庄建国追着庄言咬耳朵:“你不是要仰仗她们吗,变成一家人就太好说话了。” 庄言不理他,回客厅时看见黎塞留在喋喋不休地拷问魏东娴:“庄言有没有对你做过分的事情?你快告诉我!” “什么过分的事情啊,你差不多收住想象力啊!”庄言开始往餐桌上摆碗筷。魏东娴本来就不搭理黎塞留,瞧见有活儿干,早就活泼地跑过来摆杯子,歪头调皮地问庄言:“你对我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呢?我要不要告诉她?” 庄言拿手指戳着小娴额头:“你别起劲啊,我一会跟她解释不清了。” “你的解释全是狡辩。你这个坏人。”黎塞留妒火中烧地恨上了庄言,坐在沙发上远远地插嘴。 魏东娴大获全胜,捧着唇望着庄言吃吃笑道:“你这么可怜,我不玩你啦。”她跳到沙发边,弯腰凑到黎塞留面前说:“维内托是拯救栖凤基地的战斗英雄,我怎么会给她添乱呢?你别疑神疑鬼啦,我不过来蹭顿饭而已,今天晚上就要登机飞走了,我才不管他跟谁睡呢。快来吃饭,伯母的手艺好得叫你吃惊。” 黎塞留将信将疑地站起来,嘟囔着跟她去吃饭:“你们可说好了哦,可不要拿喝醉做借口,任性乱来哦。” 庄言义正词严地说:“那是当然。我可以不喝酒,谁说喝酒了?谁喝酒我揍谁。” 然后李淑华抱着珍藏的陈年花雕微笑迎上,不由分说地斟满5个碗,顿时飘香四溢。 李淑华笑眯眯道:“你伯父封了十八年没舍得开封,你闻闻这香味,都是年份呐。” 魏东娴的鼻子被酒香挑逗得悄悄耸动,心痒得拿指甲抠桌布,走神答道:“阿姨别心疼,我们不会浪费的。一杯都不糟蹋。” 黎塞留拿目光剜小娴,魏东娴假装没看见,礼貌地去帮李淑华斟酒,和庄言擦肩而过的时候,调皮地轻飘飘呢喃一句:“你揍啊?” 李淑华抱着瓷坛子问:“揍谁?” 庄言哑口无言。 黎塞留看得咬牙切齿,冰凉的手指偷偷拽庄言袖子,牵着他衣袖摇两下,庄言才反应过来,被黎塞留牵到阳台上。月光撒下来,凉风把黎塞留的金发扬到了落地窗上,黎塞留任发丝飞扬,伸食指戳着庄言下巴问:“你都策划好了是不是?邀她吃饭,黄酒一灌,然后锁上门睡觉,以后你就能青云直上了!” “我,我,咳咳,”庄言支支吾吾地挠了会脑袋,忽然哭丧着脸交代:“我最多策划了一半!好比我虽然张罗了一场家长会,却想不到班上的孩子们会撮合他们的单亲爸妈,后面的剧情根本不是我能控制的啊!” “呸,借口。”黎塞留仰头瞪他,满脸不忿。 “明天你就知道了。”秋风送来黎塞留身上的百合花香,让庄言逻辑清晰了些,他摇头耸肩:“再说了,你这么着急干嘛?维内托和你还整天吵架呢,她都不管。皇帝都不急,急死你了。” “你!”黎塞留有一万句话要反驳,却拥堵得一句话都出不来,睁大眼睛瞪他一会,反而飘开目光才能说出话来,声音还特细:“我很讨厌傍大树的人,所以不想看到你变成我讨厌的人。” “谁特么傍大树了!你给我说清楚!”庄言恼火地攥住她的白手套。黎塞留奋力一挣扎,竟然挣扎不开,惊讶庄言力量巨大,吐息互闻的两个人拉扯不断,都能闻到对方温暖的鼻息。黎塞留的手折在胸前挣了半天没挣脱,只好抬头瞧他,怨恨道:“她又没有我好看,你不是傍大树,怎么净偷偷摸摸的去找她,半个月都不曾联系我呢?” 庄言下定决心驳倒她:“你不大?” “我只是中校。她已经是副部级了,父亲还是总理。你要飞黄腾达,当然选她了。”黎塞留扭脸看夜空,凉风撩得鬓发起落不断。 “你代表的是天堂文明。就连凡间的权力都在拼命挽留你背后的神权,你凭什么说她比你大?”庄言字字珠玑。 “那你怎么不理我?” “我理别人了?” “你都留她睡觉!” “那是因为!”庄言突然闭嘴,叉腰望夜空,凝望悬停的直升机上的若隐若现的导航灯。 “你这条没品位的色狼。”黎塞留轻轻打了他一拳,拉开落地窗走回客厅去了。 小娴咬着勺子蹦过来,拿勺子指着庄言,眯眼顽皮问:“你们偷偷嘀咕什么?快告诉我!” 庄言歪头瞧她,看见她脱了套装,裹着洁白的花领衬衫和宝蓝色职业套裙,叉腰独裁的样子竟然调皮无比,和平时的高冷范儿大相径庭,脱口问道:“你怎么跟撒了绳子的哈士奇似的,难道已经喝上了?” 小娴笑道:“你才是哈士奇!”说完就过来抱他胳膊,拔河似的往餐厅拽:“菜都上齐了,就你磨蹭!快来吃喝,让我试试你的酒量。” 庄言巴不得她喝醉,拿话试她:“你这是作死,我的酒量深不见底。” 小娴蹙眉想了一下,口里嘟囔:“难道你还能喝两斤?我不信。” 黎塞留在旁边冷冷地说:“别不信邪,他力气比我还大,现在邪乎得不行。” 小娴不服输,挥手嚷道:“喝过才知道!来来来,战个痛快。” 上完菜的庄建国瞧见这一幕,搓着手眉开眼笑。(未完待续。) 413 望子成龙的庄建国 庄建国给小娴殷勤夹菜,妹子开心得捧着瓷碗连连给庄建国敬酒,两个千杯不倒的人喝得比父女还欢快。要看书 黎塞留不习惯饭桌上的热情,庄建国不由分说给她夹满美食,险些在饭碗上摞出座山来,令黎塞留皱眉不悦,悄悄扯庄言的袖子:“需要这么热情吗?法餐都是各取所需,因为我吃不下这么多。” 庄言庆幸老爹没听见这娇憨的抱怨,连忙端碗扒走黎塞留碗里的菜,小声说:“我爹就爱主宰饭桌,连分配菜肴都恨不得实行计划经济。你就惯着他点儿。” 魏东娴这边陪庄建国喝得俏脸通红,眼角却瞥见庄言从黎塞留碗里扒菜,最气不过的是看见那两个人还低眉顺眼地窃窃私语,顿时难过得想吐,心里的爷们劲儿涌起来,单手端着酒碗胡闹道:“那两个人的酒怎么还是满的?干啥呢干啥呢,养鱼呐?” 庄言抬起眼皮,打击胡闹的魏东娴:“我不跟你争,我怕一缸酒不够我喝的。” 小娴把蕾丝白袖子往肘上一捋,一本正经地捧着荡漾醇香的黄酒,望着庄建国说:“伯父,没有他,就没有活蹦乱跳的我。没有他,就没有经济长城的计策。没有他,咱们可能就没条件来痛快大胆地喝酒啦!所以,” 小娴脸颊绯红,祝酒词说得摇摇晃晃,白蕾丝衬衫险些兜不住颤颤巍巍的胸脯,看得一桌人目瞪口呆。她目光朦胧,继续说完:“所以,我代表党政中央,代表全国人民,真心地敬这位烈士一杯,” “谁特么是烈士。”庄言瞪她。 “你还别说,八宝山烈士公墓肯定要给你留一块地儿,”小娴轻轻拍他胸脯,嗔道:“你给我闭嘴。”然后看着黎塞留,红唇轻绽,在四目相对时,一字一句地郑重说:“所以,于公于私,我都要敬庄言一杯。我干了,你随意。” 庄言和黎塞留全都傻眼地瞧小娴,看见她完全不理睬庄言,一双水汪汪的凤眼牢牢盯着黎塞留,长睫毛颤动时,已经微抬下巴,把一碗黄酒喝干净了。然后小娴的中指优雅地在唇下一掠,刮去水滴,望着庄言亲切微笑,无声地将碗一翻,表示喝干了。 黎塞留呆了一下,然后脱口而出:“我又不是维内托,你盯我干嘛?” 魏东娴抬着下巴,光明磊落:“你看上去有意见,所以瞅你。” 黎塞留莫名动气了,红着脸忿然道:“瞅什么?不许瞅!” “瞅你咋地?” 共和国内部位高权重的两个人,开始了台词单调的街头骂战。 庄言捧着饭碗,筷子戳在嘴里忘了拔出来,束手无策,目光发直,瞧着桌子中间的烤鱼发呆。 庄建国完全不顾劝架,伸长脖子对着庄言不断重复:“维内托是谁?维内托是男的还是女的?官比你大还是比你小?” 李淑华心急如焚,暗想一桌子人就没有一个靠谱的,连忙站起来,吃力地抬起酒坛,给四个人挨个斟酒,口里说:“阿姨还没敬你们呢。?” 李淑华的声音仿佛法官的锤子,有令人肃静的魔力。魏东娴和黎塞留展开的“你瞅啥”“瞅你咋滴”的舌战,顿时戛然而止,不约而同地直腰端坐,一起安静地瞧李淑华,听她讲话。小娴双手乖巧地放在桌边,黎塞留双臂矜持地握着膝盖,扑扇睫毛,认真瞧李淑华。 “酒逢知己千杯少,人生不打不相识。阿姨祝你们携手并进,事业丰收。”李淑华目的达到,喝酒亮碗,一席话说得跟没说一样。 魏东娴和黎塞留两个人互不理睬,却不约而同地捧碗喝了李淑华斟的酒。魏东娴仰头一饮而尽,豪迈大气地放了碗,就聪明地站起来去抢花雕酒坛子,活泼嚷道:“我来我来。”接过了苦差事,抢着替大家斟酒。黎塞留闻着花雕香醇,没料到入口微呛,顿时想放碗咳嗽,余光却瞥见李淑华一饮而尽了,她也不敢半途而废,细眉蹙紧,楚楚可怜地努力吞咽,小口啜吸着把一碗酒慢慢一口气喝完了,放碗的时候心里暖融融,而魏东娴已经给一桌人都斟过酒了。 小娴瞥了面红耳赤的黎塞留一眼,瞧见她低头拿手背遮嘴唇,就知道她是第一次喝酒,于是不动声色地继续给黎塞留满上,不计前嫌地说:“多喝几次就习惯了。” 庄言扭头打量云淡风轻的李淑华,张着嘴巴想:“我的天,妈妈也没说什么至理名言啊,她俩为什么会被收拾的服服帖帖?” 李淑华瞧着庄言,蜻蜓点水似的温柔提点一句:“无论你做什么,妈妈都支持你。” 这句话是李淑华的口头禅,但是庄言今天愣琢磨不明白这句话包含的思想感情。但是母子温馨对视,胜过万语千言。 然后庄建国沉默了会儿,开口继续说:“维内托是谁?男的女的?官有多大?” “中校。”黎塞留咬着筷子说。 “有一张女人的脸。”魏东娴斟酌着说。 “喂!”庄言不满。 “哦,她还有女人的嫉妒,女人的脾气,女人的利爪,女人的挥霍。海纳百川,兼收并蓄。”魏东娴铁了心和庄言唱反调。她原本和维内托惺惺相惜,关系良好,这会儿却恨不得用伶牙俐齿来气死庄言。 “维内托好不好看?”庄建国直奔主题,咬紧不放。 魏东娴和黎塞留对视一眼。 小娴颓唐道:“好看啊,银色头发,红色瞳孔,腰很细,腿很美,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高贵冷艳的女王范儿,连我看了都想……” 小娴忽然抬头掩住唇,眼睛忽闪地察言观色,咬住话头不往下说了。 “特别好看。”黎塞留实事求是。 “只不过身体发育停留在高中生的水准吧。”小娴拿食指卷了一绺头发,故意飘开目光,漫不经心地补充。 庄言确定,如果维内托在场,一定会和魏东娴势不两立。 “庄言,你和维内托很熟啊?”庄建国点名提问。 庄言放下碗筷,屁股坐正,双掌按在膝盖上说:“爸爸,维内托是我的女朋友,本来我想带她回来吃饭的,但是后来的事情不是按照我的意愿发展的,所以一直身不由己,没空回家。现在她出任务去了,是驾驶着宇宙战斗机在五千公里高的轨道上拦截敌人的军事打击,功勋卓著,您如果有天看到她,一定会很自豪的。” 魏东娴伏在桌上,瞧着面前的醋溜海带丝,皓齿咬着圆溜溜的筷子玩,一直不吱声。 庄建国严肃地说:“没想到是个战斗英雄,真是为国争光啊。没有关系,你什么时候有空都行,为人民服务是摆在第一位的,我非常体谅。” 庄言感动地看着宽宏大量的父亲,暗想老爹严肃的时候真是深明大义啊。 然后庄建国飞快地给落寞的小娴斟满酒,满面红光地嚷道:“今天难得心情这么好,趁机舒缓一下工作压力吧!唯有良辰美景和佳酿不可辜负,今天喝个痛快吧!不醉!不归!” 庄言惊呆了。 黎塞留莫名迷恋黄酒的后劲儿,看着小娴和庄建国豪迈碰碗,胃酸仿佛流到了心尖上,有些酸辣辣的难受,恨不得一醉了之。她忍不住也捧起碗,尝试着喝起来,一回生二回熟,这一次竟然品尝到了花雕的醇香,美滋滋地把一碗酒任性喝完了。 一桌人大快朵颐,欢笑吃喝,享尽人间乐事。在小娴仰头饮酒的时候,庄言看见老爹眯眼望着自己,笑得无比幸福。(未完待续。) 414 峰会 一晚上过去,一桌美食变成了残羹冷炙,魏东娴挂在庄言身上,半眯着睡眼,吵吵着求他接着喝。黎塞留早不胜酒力,歪在李淑华肩膀上沉沉睡去。庄建国醉眼惺忪地咕哝着听不懂的话。庄言低头捏着小娴的下巴说:“你别喝了,再喝就吐我一身啦。” 小娴竟然听话地放了酒杯,仰头呵着热气,浑身滚烫地呢喃:“可是我怕吐你一床。” 庄言说:“我扶你去睡。”说完轻而易举地扶她站起来,低头拿脖子挂住她的胳膊,扶住她的细腰,带她去客房。这下子,小娴没醉都醉了,一边踉跄走路,一边扭头瞧他,细声细气地嗫嚅自语:“你在想什么呢?我为什么猜不透。” “你要猜什么?”庄言目视前方。 小娴忽然挣开他,双手揪庄言衣领,本来该气势汹汹,却醉得扑在他怀里,反而依靠他来扶稳。她头重脚轻地攥着庄言的衣领,低头把额头埋在他锁骨上,喷着暖热的口香:“你,你要我过夜吗?没有煽情电影?没有二人晚餐?太仓促了吧……” 庄言扶着软绵绵的娇躯,皱眉说:“你喝断片儿了才好呢。快去睡。” “我,我今晚还有飞机,”魏东娴昏昏沉沉地喃喃不止,撒娇地捶他胸脯:“笨蛋,你不会挑时候啦!说了……我要赶飞机,放我走。” “你这样了还惦记飞机呢。明天给你订机票,今天乖乖睡觉。”庄言强行把她往客房带。 小娴不依,愣不肯老实听话,软绵绵地打他:“我早就说要走啊……我一直没答应留下。你送我去机场,下次再陪我。” “没有下次了。”庄言二话不说,一个公主抱把小娴横着搂起来,侧身走进客房里去,吓得小娴尖叫一声,挥舞了一下双手却保持不了平衡,然后一把抱紧庄言的脖子,指甲都扣进他的皮肤里。 客厅里的黎塞留睡眼惺忪地抬了下头,心里朦朦胧胧地想:“那是魏东娴在叫吗?高跟鞋崴了吧?一定是的,活该。”神思恍惚地瞎想两秒,昏昏沉沉歪在沙发上又迷糊过去。 魏东娴被抱进房间,脑袋昏昏沉沉仰在他臂弯里,瀑布似的长发坠下来,宛如仙子,美不胜收。庄言低头见她眼睛闭紧,睫毛乱颤,以为她睡过去了,于是轻轻放她在床上,掖上被子,开了空调,轻轻关门走出去,低头拨电话。 小娴醉熏熏地抱着被子,意识直往下坠,沉沉睡去。 庄言走回客厅,瞧见李淑华已经照顾黎塞留了,就走出门去,拨通电话对司机说:“魏部长改主意了,重新订一张机票。” “……”等着魏东娴的司机无语望苍穹,心如刀绞地想,妈的,这孙子。 —————————————————————————————————— 黎塞留醒来时,抬头看见墙上的仙剑游戏海报。书桌上全是战舰模型。她这才知道自己睡的是庄言的房间。 她闯进客厅,空空如也。 李淑华过来关心了她两句,黎塞留全没听见,东张西望找庄言的影子,扶着墙茫然瞧了两个房间,就听见李淑华善解人意地在背后说:“庄言和魏东娴去赶七点四十五的飞机了。” 黎塞留心头一痛,仿佛路过荆棘时被扎了一下,这种不经意的刺痛最刻骨铭心。她回头望李淑华时,已经滑下泪来,吓了李淑华一跳:“他在哪里睡的?” “小娴半夜吐了,庄言照顾她所以……”李淑华绞着手解释,尴尬的模样让黎塞留不能直视,她伸手撩了下睡醒蓬乱的金发,轻轻摇了下头,扶墙移向走廊,告辞离开。 李淑华追着送出去,却一直死寂,没办法打破沉默,临门口了,才望着金发美女的背影补救道:“庄言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黎塞留按着电梯钮,温柔地说:“就算他们有段情,我也替他高兴,不用第四者来煞风景了。”说完,电梯到了,她走进电梯,就没了声音。 —————————————————————————————————————— 和平饭店的多功能会议厅人满为患。等到下午一点半,会议即将开始,助手和秘书们被迫退场。当最后一名金融助理走出金碧辉煌的会议厅时,驻守在门口的两名武装特警伸头望了一眼主席台,看见秘书长轻轻挥手,就果断闭厅。欧式雕花的髹金花梨木门缓缓关上,富丽堂皇的多功能会议厅从半温不沸的喧哗中回归平静,所有人都平静地望主席台。 “两位参与者缺席,但是不影响,可以先开始。”秘书长扶了下眼睛,低头读流程:“第34届共和国高级金融决策委员会临时峰会,准时开始。深海舰队席卷海岸,全球第一主战场在欧洲形成,经济形势阴晴难料,在暴风雨的前夕,请各位集思广益,讨论出适合我国生存与发展的优良方针。” 与会者开始交头接耳,目光纷纷投向百米长桌空着的三个上座,猜测缺席者的身份。决策峰会一年一届,临时召开的案例屈指可数。在这致命关头,缺席紧要会议,简直难以想象。事实上,为了千里赴会,福田商会主席连表姑的葬礼都翘了,只为在唯一的时间出现在这个特殊的会议厅里,见证历史的转折。 秘书长念完开幕辞,扶了下眼镜,扭头看旁边的厦大经融院长、博士生导师康维教授:“我就不说多余的话了。泰斗先发言吧。” 康维谦恭地凑向麦克风,按严眼镜,捧着稿子说:“那我就抛砖引玉了。目前的国家经济,就像个不明前途的人,站在避难所的门口,进退维谷。他不知道是应该出去找食物,还是应该缩在避难所里,偏安一隅。这是个经典的两难问题,会难倒很多人。但是,” 康维顿了一下,声音温柔,继续娓娓道来:“但是,历史用长达两百年的泣血教训告诉我们,闭关锁国等于慢性自杀。所以,我们的先烈毫不犹豫地走出了避难所,冲进了广邈而危险的世界——我们花了整整一个世纪,才加入wto,融入了全球经济。我们抛弃了简陋的避难所,结果是什么?看看落地窗外的摩天大楼吧,很明显,我们赢得了更多。” 全场鼓掌。(未完待续。) 415 缺席会议的原因 “目前欧洲发生了战事。有人担心战场国的经济萧条会影响我国经济。是的,我不否认这一点。但是,因为害怕风浪,渔船就不出海了吗?因为畏惧狂风,猎鹰就不展翅了吗?显然不能。如今的华夏,已经拥有大国的担当,我们足以消化外汇贬值的损失,更有帮助受害国止损的能力。世界经济是母亲,我们不过是它体内的胎儿。因为害怕母亲血液里的细菌而剪短脐带,未免过于胆小,也过于短视了。不客气地说,目前财政部推行的‘经济长城’政策,就是一种饮鸩止渴、竭泽而渔的短视行为,因为它,正好剪断了世界经济和我国金融之间的宝贵脐带。”康维诚恳和蔼地柔声念完一段,推心置腹地抬头看大家,扫视全场时,碰撞到的全是若有所思的目光,不由欣慰微笑。 这一段话,已经指名道姓地点出了本次会议的主题,所以掌声没有再起。会场安静无比,人们思索互望,只用眼神交流。 康维翻了一页讲稿,忧心忡忡地继续念:“根据评估,正在横穿英吉利海峡的法国主力舰队具备与深海流窜军团正面决战的实力。只要捷报传来,法国的乱象就会趋于平息,经济也会回调。但是,当一切风平浪静后,谁赢得千载美誉?谁落下万世骂名?赢得美誉的,将是正面参战的英法,将是慷慨援助的美日,甚至是踊跃捐款的菲律宾和东欧各国。而落下万世骂名,被整个联合国唾弃不齿的,一定是畏首畏尾的国家,一定是落荒而逃的国家,一定是闭门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的国家。这个被唾弃的国家,将失去本世纪辛苦建立的影响力,断送全部软实力,从此在国际上毫无公信力,沦为一个败絮其中、空有其表的人口大国。这个国家究竟是哪一个,应该不用我指明了吧?在这个关头,与欧洲同舟共济,我们将牺牲金钱;在这个关头,若建立经济长城,我们会失去一切,不仅会失去改革开放以来赢取的一切,也会失去百年崛起以后来之不易的尊严。” 会议厅终于按捺不住地喧闹起来,像初沸的滚水,开始发出嗡嗡的窃窃私语声。 忽然,东北农产品协会主席亮了盘问灯。稍等两秒,他的麦克风被授权,雄浑稳重的男音滚过会议厅的天花板:“康教授,你是搞金融的,你并不能断言,法国舰队穿越海峡之后传来的是捷报。” “自从深海军团出现以来,全球海军就开始进行建设性的强化和整合。对人类海军而言,侵入挪威海的深海流窜军团只是癣疥之疾。”康维放下讲稿,和蔼地眺望长桌对面那个西装革履的东北汉子,亲切地回答:“近两年来,人类海军全面压制深海军团,正在不断讨伐海域、拓展海疆。这是有目共睹的。不难看出,收拾掉欧洲的那股流窜舰队,只是时间问题。” 东北农产品协会主席不说话了,他灭了灯。 秘书长适时引导会议走向:“您的观点颇有见地。您向相关部门做出过建议吗?” 康维无声叹气,谦恭地压住音量,认真回答:“事实上,我拿着经研院学生的千人请愿书做敲门砖,直接闯入财政部,面见过‘经济长城’的构思者,巍东娴副部长。我们长谈过。” 秘书长蹙眉看了一眼手表,勾指头叫助理过来问了两句,然后面色不悦地继续发言:“魏部长碰巧缺席,也许迟些才能赶到了。在此之前,您能谈谈当时魏部长的官方态度吗?” 康维诚恳地说:“我向部长痛陈利弊。可以看出来,魏部长也在考量,当时她有犹豫,神色忧愁,我觉得她也是有一点后悔的。经济长城是一项激进的政策,很符合魏部长的新锐作风。但是我相信,在不远的将来,她会不断修改矫正这项政策的,她会更加成熟,少一些偏激,多一些持重,毕竟民生大计不是电脑游戏,是不可以大起大落地操作的。” “所以说,当时的魏部长基本同意了你的观点。”秘书长若有所思地点头。 “可以这么说。”康维肃穆点头。 忽然提问灯亮,京津商会会长急促嚷道:“魏东娴副部长也受邀出席本次峰会了。她大概还没下飞机?等她抵达会场,就可以当面讨论清楚了啊!” 突然,“砰”的一声,会议室的花梨木大门被冒失地撞开,穿着漆黑西装的后勤助理一头闯进会议室里,惶恐对视秘书长愤怒的双眼,牙齿咯咯乱战,面色雪白地哆嗦道:“最……最新消息,今晨起飞的南航nh642小型客机在一万米高度解体坠毁,76名乘客无一生还,黑匣子尚未搜索到!” 他胆战心惊地说完,额上的冷汗已经滚到下巴上,滴落坠下。 “咣啷”一声,秘书长勃然变色站起来,木椅子摔出一米外,浓眉蹙紧,看仇人似的指着后勤助理,破口大骂:“侬脑子瓦特了吧?我是让你去问魏部长还要多久才到!” 康维难以置信地仰望怒斥部下的秘书长,疑惑他的迟钝。但是紧接着,康维看到秘书长垂在袖子里的五指在震颤哆嗦,他还看见,这个虚胖得重心偏低的官员居然站不稳,像醉酒似的摇晃了下,才拿手撑住桌面。 康维这才明白,秘书长在第一时间就猜到了真相,只不过不愿尊重现实,在徒劳地自欺欺人罢了。 果然,后勤助理张着嘴巴恐惧了一阵,才害怕地颤颤道:“魏部长……魏部长搭乘的就是南航nh642客机……” 秘书长腿一软,一屁股坐地上,给人感觉像整个人掉了下去,突然从会议桌前消失不见了。顿时慌得助理去扶,折腾一会才把胖乎乎的秘书长弄到椅子里。会场开了中央空调,秘书长依旧气喘吁吁,一头油汗,弯腰坐在椅子里喘息,抓住头发不知所措。 堂堂国家财政部副部长,死了? 这就是为什么魏部长在这致命关头,缺席了紧要会议的原因吗? “我的天。”秘书长烦躁地抓头发时,听见不远处的康维在六神无主地喃喃:“天哪。”(未完待续。) 416 举国轰动的坠机案件 邢殇匆匆走进和平饭店的大堂,从恢弘大气的吊灯下走过,带着整整一个中队的无情宪兵,匆匆穿过人流,走向电梯,皮靴踏步的声音整齐得像相声快板。一路上,走廊外挂的液晶新闻台都在千篇一律地播放南航nh642客机解体坠毁的新闻,女主播蹙眉详细播报了惨状: “……遇难76人,是我国有史以来最惨重的空难。公安部已经迅速介入调查……” 为了关心时事,和平饭店增设了大批新闻荧屏。餐厅里,走廊上,电梯前,三十多枚屏幕同时闪耀着女主播的画面,连嘴唇翻飞都是同步的:“遇难人员包括财政部副部长魏东娴。客机失事原因不明,黑匣子还在搜索中……” 邢殇目不斜视,对着迎上来的饭店领班说:“十楼,多功能会议厅。”他对耳边反复播报的爆炸性消息置若罔闻,目光如鹰隼盯着领班。 领班像着了魔,转头就去按电梯,仓皇带路。 邢殇身后的宪兵宛如长江分流,分成几支,汇入三台电梯内。他们离去时,电梯旁边的荧屏还在喋喋不休地播报:“坠机事件引发网络热议,案情转发超过一亿条,全国人民都在注视此事进展。” 举国轰动。 ———————————————————————————— 在多功能会议厅里,秘书长拿湿巾擦干汗,蹙眉坐直了,连续喊了几遍“肃静”才压住沸腾的场面。等声嘶力竭的人们安静下来,秘书长才肃穆庄重地说:“其他的都是次要。最关键的是,魏部长遇难了,以后的主要经济决策就要由新部长来起草和制订——而给出正确的引导和建议,是在座各位义不容辞的责任。你们再悲痛,也要把个人感情置之度外,集中讨论正确的经济方针该怎么走。” 发言灯立马凉了,有人喊道:“魏部长已经和康维教授谈过,已经达成了初步共识。我们应该以他们达成的共识为基础,建立可行的经济策略。” 康维诚恳地拿过话筒,唐突地站了起来。大家都习惯了康维教授的谦恭和拘谨,突然瞧见这老好人突兀地站起来,个个惊讶,竟然鸦雀无声地瞩目望他,等待他说出惊世之言。 连秘书长都惊讶,他想不到康维这一起立,竟然有惊堂木的效果,镇住了所有的窃窃私语,让所有人都好奇他发言的内容。 康维双手握着基座式麦克风,像个初次唱k的男孩子,笨拙拘束地吻着麦克风,恳切地说:“魏部长和我达成的共识是,世界经济是国家经济的母体,二者不能切断联系。魏部长甚至流露出了要终止‘经济长城’的意思,只不过她处境尴尬,无法践行罢了……” 突然,紧闭的花梨木门第二次被踹开,邢殇按着腰间的枪套,在名流们的惊讶凝望中,大摇大摆地跺进会议厅来,一身漆黑挺拔的特勤军装分外抢眼。 “侬脑子瓦特啦,这是决策峰会……”秘书长昂头刚要怒斥,却看见邢殇身后有源源不断的宪兵涌进门来,分流成两道,飞快包围了议会长桌,把一百多名惊慌失措的金融巨子守得插翅难飞。这些宪兵全都穿着精雕细琢的制服,白衣红扣,肩章垂着金色流苏,胸前挂着黄穗礼绳,包围立定后,齐刷刷端着新式97突击步枪,鲜红的稻穗匕首臂章顿时分外显眼。 秘书长认出来,那是“卫戍部队”臂章。这支负责国家领导人和“卫戍白名单”安全的特殊部队只听从国安局调遣,直接向总理和国家领导人负责,只负责安保,很少出任务,但是动如雷霆,无坚不摧。 虽然这支宪兵部队保持着沉默,但是当他们冲进这个房间,就连省部级高官都可以直接逮捕。更别提他这个厅级文职秘书长了。秘书长刹那认清局势,立马举起双手,话锋一转,口气顿时柔和百倍:“这,这是国务枢密院备案的正规经济交流峰会,连财政部副部长都应邀出席的,不是什么非法集会。军官是不是进错房间了?” 邢殇按着腰间手枪,蹙眉踱步,走向赔笑脸的秘书长。他的漆黑长靴踏在玻璃地板上,像吊胃口的鼓点一样规律,叫秘书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邢殇走了十三步,整个会议室死寂了十三秒。共和国最举足轻重的金融巨鳄们在冰凉的枪口下,心惊肉跳地听了十三记冰凉的脚步声。 邢殇走到秘书长面前,才无声停下。秘书长满头大汗,赔笑凑上去,忐忑地想套话时,邢殇先说话了。 全场的与会者全都正襟危坐,像纹丝不动的石雕。而邢殇微微倾身,嘴唇凑在屹立的康维教授耳边,眯眼轻声问:“为什么要炸死魏东娴?” 音量不高,却被麦克风放大得清晰无比。顿时语惊四座,一百多座石雕全部复活,不约而同眺望康维,无数道惊讶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攒射到镇定的康维教授身上。 康维不为所动,目不斜视地平视远方,面无表情地启唇回答:“第一,飞机失事,与我无关。我与大家一样悲愤,焦急地等待公安部介入的结果。第二,魏部长是我赏识的晚辈,我们不仅关系良好,而且达成了初步共识;不仅是良师益友,更是忘年之交。我从没想过害她。第三,军官同志,这是一年一度的金融决策峰会,财政部会参考峰会的决议,国务枢密院会将每期峰会的记录都归档封存,所以恕我提醒,这是个严肃高贵的场合,不是你胡闹的酒吧。请你自重。” 琅琅三条,说的条理清晰,节奏递进,最后一句甚至咄咄逼人。 “魏东娴坠机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邢殇一声狮吼,吓得康维哆嗦了一下。但是康维教授依旧绷着脸,傲然立着,镇定地啰啰嗦嗦:“她死了对我没有任何好处。我之前说过,她与我意见相同,达成了共识……” “我可不记得与你达成过什么共识。”忽然门口的鹅黄地砖上映出一条细长的倩影,悦耳的声音飘到时,一个曼妙的轮廓在灯光中移向门里来。(未完待续。) 417 康维落马 人未出现,好听的音色已飘到耳边。康维听见这端庄悦耳的嗓音,眼睛睁大了一圈,两颗雪白的眼球差点夺眶而出,像看见了死人。 橘黄的琉璃灯下,一个被宝蓝套装包裹得浮凸动人的女人潇洒走进来,她优雅地歪戴着英式仕女帽,若隐若现的遮阳纱随着步伐抚弄脸庞,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深蓝的束腰西服裹出迷人的曲线,而流畅的西裤显得干练飒爽,高跟鞋嗒嗒响着,在她走近康维时,洁白的蕾丝领花在胸前轻颤。这种盛气凌人的性感,只有一个人拥有。 “财政部副部长……魏部长!”京津商会会长激动地呐喊,他都忘了后脑勺被枪口瞄着了:“她还活着!” 康维脑门鼓起了惨绿的静脉,像凸起了几条青蛇浮雕。他抿紧唇,咬了半天牙,目不转睛地盯着走来的魏部长,双拳在袖子里攥着,心跳加速得像法拉利的汽缸,差点从七窍喷出蒸汽来。等那美人走近,康维才看清楚帽子下的容颜:那无可挑剔的淡妆令她的瓜子脸迷人得烫眼睛,令人突然害怕怦然心动的体验,所以连康维都不敢注目端详,认清楚以后就移开了目光,五内俱焚地凝望桌上的讲稿。 没错,走来的正是死掉的女人,一个本应死去的女人。康维不会认错,因为只有魏东娴能让他有怦然心动的敬畏,即使他已经50高龄。 魏东娴款款在一米外站住,洒脱地扶着细腰,歪头问康维:“康教授,你来找我那天,你可是服服帖帖地夸了我一番,点头哈腰地退出门去的。我何时犹豫了?我何时后悔了?我可没有终止‘经济长城’的意思,您不要妄想噢。” 全场倒吸一口凉气,同时凝望难堪的康维教授,瞧见这个老实人的脸已经涨成猪肝色,咬唇低头,连魏东娴的话都答不上来。 魏东娴摘下宽边帽,信手往空气里一递,立马有人双手接住。然后她气定神闲地晃落漆黑长发,抱胸倚在会议桌上,扭头凝望身侧的康维,她的背影让桌子对面的代表目光变直,纷纷咽口水。 “说谎还不是最令人悲愤的。”魏东娴扭头盯着康维的侧脸,长发笔直垂在脸旁;虽然声音悦耳,眼神却像千刀万剐:“最令人悲愤的是,你一言不合就炮制飞机失事的惨案。你想让一切看上去像一场意外,可是就连电影都只拍车祸,你手笔比电影还大,起步就是空难。你说服不了我,就想杀了我?你至于祸及那么多无辜群众吗?76名受害者,无一生还,普通人的生命在你眼里就无足轻重吗?” 魏东娴的声音渐渐哆嗦起来,她克制着悲伤和狂怒,声音越来越轻,杀气越来越重。 康维艰难地抬起头,努力和魏东娴的目光对视,却在一秒内败下阵来。他觉得魏东娴的目光恼怒得像焊枪,自己如果和她四目相对的话,连眼眶都会被烧穿。康维只能躲她的视线,吞着口水说:“空难是一场意外,你们凭什么说是我炮制的?我和你关系那么好……” 魏东娴伸手给了老头子一巴掌,扇得康维耳朵嗡鸣,脸都飞向右边。 “普通人的生命在你眼里就无足轻重吗?”魏东娴绷紧脸,面敷寒霜,盛气凌人地问话,脸颊上却滑下泪来:“回答我!” 康维捂着火辣红肿的左脸,目光狰狞起来,他觉得全世界都在无声凝视他,全世界都在看他的笑话。康维一生老成,从未受过这种奇耻大辱,怒火窜起来就扑不灭。 “我的脸也是你敢打的?你上司都待我如宾,你爹都对我客客气气!你空口无凭,也敢打我?”康维张口咆哮,飞沫从白胡须下喷出来:“我警告你魏东娴,这是金融峰会,不是你家的饭桌,说话要有证据,否则我出门就起诉你,控告你故意伤人,诽谤污蔑!” 魏东娴本来已经双手抱胸,闻言就抽出手来,又像闪电似的给了康维一巴掌,扇得康维脸往左飞,唾沫星子都飞出几滴,然后瞪大眼睛扭着脸,几乎不敢相信连挨了俩耳光。邢殇定睛一看,康维的右脸也浮起暗红色的五指印,和左脸呈轴对称,相得益彰。 康维瞪圆眼睛,终于敢正眼看魏东娴了,捂着脸刚要破口大骂,魏东娴已经重新双手抱胸,扭头吩咐:“带上来!” 邢殇按亮对讲机吩咐一声,门口立马投下三条人影,两个宪兵拖着一条软绵绵的男人走进大厅来。康维好奇去看,等宪兵把人拽近了,那病仄仄的俘虏一抬头,康维顿时勃然失色:“你们……你们太过分了!” 俘虏神情惶恐地抬头,眼袋像皮肤松弛的的老头子,脸色灰败,颓唐喊道:“老师!他们,他们给我打吐真剂,我……我……” 康维气怒交加,知道开脱不了,气得眼皮乱颤,哆嗦着说:“俊平,你别怕,他们这是逼供,国际法庭不承认吐真剂逼供证词的!”然后康维怒发冲冠,一改老实人的拘谨,豪情万丈地拍桌子骂魏东娴:“梁俊平是央行堂堂外汇承兑司司长!你们竟敢对央行高官动私刑?” 邢殇冷冷瞥着康维:“梁俊平全都招了……” 康维不等邢殇说完,粗暴地横加打断,气势凌人地挥手,仿佛这一挥手就能斩断邢殇的逻辑:“招了什么都不管用!你们不仅动私刑,还刑讯逼供,甚至违反人道主义保护法,擅自使用吐真剂!国际上绝不会承认你们得到的证词,不管用!什么都不管用!” 魏东娴咬牙闭目,气得红唇哆嗦,拼命按捺怒火,从牙缝里往外迸字儿:“今天,我终于知道了什么叫道貌岸然。”她睁开眼睛,斩钉截铁地呵斥:“那好。我就在国家金融峰会上,在业界同仁面前,让你康教授狡辩无门!诸公擦亮眼睛看清楚,看清楚这一幅幅嘴脸!” 宪兵早摆好了投影仪,插好信息卡,在大荧幕上播放了证据录像。 影片的像素略低,视野狭窄,光线昏暗,并且角度是焊死固定的,很明显是特务设备偷拍下来的监视录像。场地是一间仓促粉刷的逼仄小房间,比单身公寓宽敞不了多少,并且没有窗户,徒剩四壁,全凭天花板上的十字吊灯来照明。 房间中央摆着一张会议长桌,零散搁了几条凳子,连食品和茶水都没有,陈设比审讯室更简陋。几个人影晃动了一下,各自拉出椅子坐下,似乎要商谈什么。 康维一看这房间,脸上血色全褪,雪白得像放干了血的尸体。他踉跄跌退两步,绊翻了身后的椅子,胡乱扶住桌子才站稳。然后他冷汗涔涔地抬头眺望荧屏,喃喃了两句“不可能”,然后忽然挥手呐喊:“不可能!这视频是杜撰的,是电脑合成的!它不可能存在于世界上,不可能!”(未完待续。) 418 为了领袖的事业! 康维崩溃时,两名宪兵终于扑上来,轻易反剪康维的胳膊,把他的脸按在冰凉的会议桌上。邢殇在后面冷笑:“慌了?康教授,看见光明隐修会的秘密会议室被盗摄了,顿时慌了吧?” 康维的脸被按在桌上,龇牙咧嘴说不出话。 邢殇摸着下巴上的胡茬,闲庭信步到荧屏下,扬声解释:“这间会议室在恒光国际总部大厦负十二层,位于地下一百五十米处。你别看它粉刷得粗糙,不到三十平方米,但是它装备了坚固的混凝土内嵌装甲,可以抵挡核辐射。同时墙体内镶嵌了金属网屏蔽层,制造法拉第笼效应,可以阻绝微波攻击,也能屏蔽一切电子信号的探测和干扰。”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邢殇扫视惊呆的名流们,缓缓说:“没错,康维的这间地下室和总统堡垒一样坚固。你们大概好奇,这么强悍的地下室,究竟派什么用场?答案很简单,集会。” 邢殇伸手一指荧幕,录像刚好播放到正题:康维出现在画面里,和几个面容朦胧的西装男子围桌而坐,开始洽谈危险的话题: 康维:“魏东娴背后有高人,她赌对了——法国经济大萧条,让大家都相信了她的‘经济长城’理论。她站住脚了,支持经济长城的人越来越多,这个国家的经济迟早会和世界经济脱钩。” 胡须浓密的以色列人:“这很危险,经济大萧条可能会局限在欧洲战场,很难对华夏共和国造成有效杀伤。” 红发男子:“要命的是,红色政权的海防非常坚固,大西洋深海军团拒绝深入打击共党本土。原因很明显,共党北有俄、韩依托,东有日本四岛做屏障,南有马来群岛拖延,大西洋深海舰队在解决这些绊脚石之前,很难威胁到黄海和南海。” 胡须浓密的以色列人:“所以最有效的手段,是通过信贷服务来促进通胀,同时确保下一波经济危机对共党具备足够摧毁力。这是唯一的办法:绕过军事防线,从金融上瓦解红色政权的经济。经济垮塌,国力就随之融解,它就再难支撑像天庭计划这样耗资巨大的科研工程。然后会带来连锁反应:军工萎顿,部队战斗力下降,民生拮据,社会动荡,各个阶层矛盾加剧,摩擦升级,可能会发生暴动,再加以正确资助,各种叛乱也会及时出现。” 康维:“我同意。打击共党不需要一兵一卒,只需要综合遏制和削弱,令其在现有规模停滞不前,坐等欧洲崩溃,新政府上台,清算银行再出资整顿欧洲经济。等领袖整合了整个欧洲的资源,共党就再没有反击之力。” 胡须浓密的以色列人:“‘经济长城’目前尚未成熟。趁它还没有深入人心,建议采用终极手段斩草除根,消灭鼓吹‘经济脱钩’的主要官员。这是总会交付下来的迫切任务,是当务之急,必须优先执行。” 康维:“魏东娴绝不会放弃‘经济长城’,我已经确定了。她后天必须赴沪参加金融决策峰会,在大会上鼓吹推销她的观点。” 红发男子:“不要让她到场。” 康维:“我会让她永远缺席。” 以色列人:“你是否和魏东娴保持了友善关系?” 康维:“是的。” 以色列人:“利用一下。除掉魏东娴,你借用她的影响力借题发挥,把金融峰会的议题往反方向带。务必,务必,不能让‘经济长城’真正成形。你必须让参会人员相信,与世界经济脱钩是错误的。必须把红色政权和世界经济绑在一起,这样,领袖才能一劳永逸地摧毁全部。” 康维:“梁俊平在三大航空布下了眼线,随时可以在后台查询魏东娴的名字,航班,起落机场和起降时间。” 红发男子:“好。具体操作由我亲自来,结束之后我就赶回法国,公安部永远查不到你们头上来。” 以色列人:“迪米特里,拜托你了。” 红发的迪米特里:“为了领袖的事业!” 以色列人:“为了领袖的事业。” 康维:“为了领袖的事业。” 影片戛然而止,面色苍白的康维被牢牢按在桌上,像一条放弃挣扎的咸鱼,口角的涎水已经积了一滩,目光发直,哆嗦着说不出话。 “没想到你的地下堡垒都会被偷拍,是吗?”邢殇弯腰,轻轻拍康维的脸。他踱回来时,魏东娴已经离开康维,把瑟瑟发抖的秘书长叫到一边密探。 魏东娴怕她克制不住脾气,当场把康维枪毙。 康维被邢殇一问,仿佛智障恢复了神智,颤抖着说:“是的,不可能……你们不可能进入地堡的!恒光国际的内部安保已经媲美军事禁区,而地堡里琳琅满目的杀人系统可以防止一切特工入侵,包括克格勃和fbi!你们怎么可能侵入到……” 康维突然咬住舌头,意识到自己在精神崩溃后,似乎说出了不得了的话。这让他口里沁出血来。 邢殇毫不在意,扫视全场,看见所有的业界翘楚全都呆若木鸡,表情精彩无比。有嫉恶如仇怒视康维的,有紧张攥拳低头思考的,有大脑短路不知所措的。 “现在,我代表共和国的人民和安全,正式逮捕你,康维教授。”邢殇斩钉截铁。乘胜追击后,他扫视大家,假惺惺地狞笑:“大家应该没有意见吧?” 仿佛安静的油锅里投了一粒盐,顿时噼里啪啦炸了锅,无数代表拍案而起,喷着唾沫星子怒斥咆哮,组成地爆天星一般的呐喊: “逮捕他!” “里通外敌的叛徒!汉奸!” “亏我们那么尊敬你!” “道貌岸然的歹徒!高高在上的特务!” “枪毙他!” 邢殇满意地挥手,吩咐宪兵:“全部带下去,严密保护。” 失魂落魄的康维,和萎顿颓败的梁俊平,全都被宪兵架了出去。整整一个中队的宪兵先呼后拥地押着这两名囚犯,排场比首长视察还壮观。(未完待续。) 419 魏东娴的火眼金睛 等到康维狼狈退场,魏东娴注视秘书长分发完材料,才从幕后走到台前,凝望全席,身子前倾地双手按住长桌,衬衫沉甸甸地饱满垂下,迷人的事业线在西装领子里若隐若现。她威严地宣布:“刚才发布的视频只是国安局掌握的证据之一,指向已经非常明确:这次骇人听闻的空难,是名为‘光明隐修会’为了左右我国经济走向而炮制的血案。为了祸及国家,为了左右政策,这些挥金如土的亡命之徒不惜摧毁民航飞机,不惜谋杀一部之长!各位,战争的阴云不止笼罩在法国海岸,更飘到了祖国的上空!在接下来的一年里,我国将严肃取缔‘光明隐修会’亚洲分部及其附庸组织,为表决心,证监会和公安部已经在十分钟内肢解了恒光国际。各位手里的材料,就是初步掌握的情报名单。日后,你们是包庇余孽,还是配合国家肃清敌人,祸福之间,请务必慎重抉择。” 福田商会主席低头扫一眼材料,不寒而栗。他看见名单上有他最强劲的竞争对手,也有他最坚实的商业伙伴。而名单上剩余的名字,无一不是鼎鼎大名如雷贯耳,没有一个无名鼠辈。 而“取缔”二字,更令他毛骨悚然。他清楚恒光国际的市值,这种规模的上市公司竟然在一小时内被雷霆手段肢解、冻结,可见一场风暴已经席卷而来! 他能体会劫后余生的魏东娴有多愤怒,但是很明显事态不止于此——一场震惊全国的空难,被国安局瞬间拿到铁证,指明凶手竟然是由商业资本集结成的集会组织。这反常的证据搜集速度,已经可以从中窥见暴风雨的雏形。 “请问……请问部长,”东北农产品商会的会长犹豫着试探口风:“是哪种形式的取缔?由工商局出面还是……” “全面逮捕。”魏东娴闭目宣布,冷艳无情:“由国家安全局出面。我身边这位是国安局第一纵队执行官邢殇中校。以后你们会很熟悉,我不介绍了。下面详细讨论经济长城的具体细节。” 参会人员面面相觑,没人敢提出异议了。 为了推行经济长城,魏东娴从压力下苏醒,从暗杀中幸存——连实力雄厚的光明隐修会都没能阻止这位雄才大略的年轻部长,反而引火烧身,遭到了全国取缔。在座的业界同仁在震惊难挡之际,也不由得噤若寒蝉,不敢再重复康维的论调了。 邢殇知道接下来的会议内容已经完全由魏东娴主导,和自己无关了。他朝威风八面的魏部长敬礼,然后低头带领宪兵离开。 金融峰会的气氛大变。捧着黑名单的参会者一个个战战兢兢,直到邢殇的宪兵离开会场,关上大门,才松一口气。 半小时后,魏东娴散会出来,在熙攘的人潮里看见邢殇抱着胸脯倚在走廊上等人。 她走过去,拿卷宗敲邢殇的肩:“等我呢?” “央视11套做了一台特别节目,希望把您险些遭到暗杀的内幕向全国观众公布。”邢殇看了眼手表,抬头恭敬地请示:“您受累,百忙之中抽出两小时来录一下访谈吧。” “国安局的效率果然超凡出众,这起空难大概是全国破案最快的案件之一了。”魏东娴礼貌报以微笑,撩开长发答应:“什么时候去录节目?我知无不言。” “今天下午两点半到四点半。”邢殇又看了眼手表,“吃了饭就可以动身了。请务必把光明隐修会这个组织揪出来,曝光给公众媒体看,让公民知道这些手眼通天的人是多么肆意妄为,用金钱收买一切,竟敢暗杀部级大员。” 魏东娴有些奇怪,她歪头打量邢殇,觉得此人言辞激烈,却面无表情,像导演在给演员说戏。 “好。”她勉强答应了。与邢殇并肩走了几步,忽然冷不丁地问:“我安然无恙地抵达浦东机场的时候,才知道我自己‘遇难’的事情。虽然有些后怕,但是也很奇怪——如果梁俊平试图杀死我,不应该对今天早上的航班动手吗?为什么坠毁的是昨夜起飞的航班?” “昨夜的机票,是您用本名订的。后来您的司机用特殊手段订了今天早晨的机票,所以梁俊平查询不到您的行踪。”邢殇敷衍,忽然郑重地反问:“您愿意吃本帮菜还是吃京帮菜?我知道几个不错的餐厅。” 魏东娴在人流里站住了,邢殇只好停下,心惊肉跳地回头瞧她,努力假装迷惘。 小娴的双目像焊枪,烫得邢殇不敢直视她。然后小娴冷冰冰地拷问邢殇:“既然昨夜的机票是用我的本名订的,那么我没有登机,梁俊平也应该第一时间知道才对。为什么他们会蠢到以为我死了?竟然麻痹大意地在峰会上大放厥词,被我们逮个正着?” 邢殇牙齿咯咯战,连军装制服都在轻微哆嗦,可见他对魏东娴的敬畏已经到了如履薄冰的程度。他承受不住她锐利的目光,抵挡不了一针见血的拷问,颓然溃败道:“您不要问了。真相如果不点到为止,也会伤人。” “我只问你这一遍。你不会有第二次机会。”魏东娴屹立在磕磕碰碰的人流中,居高临下地警告邢殇。 邢殇连转移话题的尝试都宣告失败,他演得再天衣无缝,也瞒不过魏东娴的火眼金睛。 这个强悍的军人难堪地沉默了一会儿,饱受了路人的注目,沉默了两三秒,才无可奈何地回答:“我不过是奉命行事,也受到保密条例的束缚,无法回答您的问题。您如果一定要知道真相,请去问那个照顾你的人。他是此事的负责人。” “谁?”魏东娴的话问到一半,忽然幡然醒悟,头皮一麻,蹙眉喃喃:“他?” “除了他,没人有这胆量。”邢殇嘀咕。忽然他看见魏东娴将包包甩上肩头,噔噔噔往外走,连忙追上去,失声问:“您去哪里?” “我回房间。” “您不用餐了?” “叫他来见我。否则我绝食。” “您隶属财政部,无权召见军情二处的……” “信不信我饿死给他看?” 邢殇苦大仇深地垂手站在走廊里,目送那个桀骜飒爽的倩影消失在电梯里。他拿魏东娴毫无办法。 自从见识到军情二处那位处长用心良苦地扶植魏部长以后,邢殇就明白,魏东娴是一枚举足轻重的棋子,是不可或缺的人物。处长为她犯下了一级谋杀罪和反人道罪行,只要三十年后卷宗解密,那个男人立马会遭到法庭指控。 但是他依旧一意孤行地替她筹谋造势,营造了今天的利好局面。 所以邢殇拿魏东娴实在毫无办法。他绝不会忤逆她,因为他不允许自己节外生枝,对目前的局面造成哪怕一丁点的破坏。 他站在走廊里犹豫了一会,终于走进僻静的楼梯间,拨通了军情二处的电话。 “(未完待续。) 420 魏部长软弱的一面 “喂?我是邢队,请转告一下处长,财政副部长在和平饭店召见他。” 邢殇握着电话,倾听了一会儿,叉着腰在楼梯上无奈地转圈,伸手犁头发,回答电话那边的问题:“为什么要召见?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召见。魏部长生气了,所以要见他。我无能为力,请务必转告。” —————————————————————— 魏东娴握着一杯红酒,抱胸屹立在豪迈的落地窗前,凝望脚下鳞次栉比的高楼,不时抿一口红酒,来平息胸中不忿。 连门锁都没响,却听见一枚钢铁打火机轻轻放在茶几上,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柔声问:“你要见我?” 魏东娴一回头,看见披着军大衣的庄言站在盆栽旁边,手里是一支刚点亮的烟。 “昨天我没登机,梁俊平却被瞒过去了。为什么?”魏东娴面无表情地问他。 庄言抖开军大衣,疲惫地坐在沙发上,弯腰对着茶几抽烟,只见一星火光长明忽灭,烟雾就缓缓喷出来。 “你一定得知道吗?”他没抬头看她,盯着烟灰缸哀求:“佯装糊涂会让人幸福快乐,你为什么不肯试试呢。” “把烟灭了,老实回答。我没跟你胡闹。”魏东娴蹙眉冷冷说,隐约拿出了初遇庄言时的高冷。 庄言把颀长的香烟按灭在烟灰缸里,深吸一口气,却像在叹气。然后他站起来,身体隐在军大衣下,像一枚无情的国际象棋的棋子,笔直立在魏东娴眼前,看着她双眼承认:“我安排了一个替身,易容成你的模样,登上了昨晚的班机。” “你知道有人要杀我,你知道那一次航班会坠毁?”魏东娴把问题说得像陈述句。 “我当然知道。我在北欧探知法国战争的底细以后,就着手回国细查康维和恒光国际了。”庄言和盘托出,“你和光明隐修会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冲突,我效忠于你,自然会竭力保护你。拔除国内的光明隐修会分部,正是给你扫清道路。” “代替我登机的替身现在还活着吗?”魏东娴的呼吸急促起来。 “死了。” “飞机上的76名乘客?” “死了。” “你明知道他们都会死,不仅不阻止,你还安排他们去送死?!”魏东娴突然将半杯红酒泼在庄言脸上,泪水涟涟地质问他:“你手眼通天,救下这些人不难吧?在你的眼里,这些人的生命就一文不值吗!你这是间接谋杀知不知道,你就没有一点负罪感吗!” 庄言后退了一步,才适应了红酒从发梢、眉毛和鼻尖争相滴落的感觉。他甚至都没动手去擦,两臂无动于衷地垂在大衣里,抬头望气的乱颤的魏东娴,红酒从下巴上滴下来:“他们不死,何来举国震动?他们不死,怎能把根深蒂固的光明隐修会亚洲分部连根拔起?这叫紧急避险,你应该懂。” 魏东娴伤心绝望,气愤他的冥顽不灵,泪水涟涟地和他讲道理:“可是他们不是匪徒枪口下的人质!那是一架班机,整整76个明明可以挽救的生命!庄言,你,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你怎么会面无表情地说出这些冷血无情的话!” “两害相权,择其轻。有些选择总得有人来做。活人担不起这罪状,就让死人担着呗。”庄言没有来揩她的眼泪,也没有把她箍在怀里强行安慰。他脸上滴答着红酒,轻轻说完这句话,就转身往外走:“你是我的主子,也是最昂贵的诱饵,光明隐修会善于伪装,我处心积虑地把康维逼到绝路,才令他出此昏招,来刺杀你。所以我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谋杀了76个公民也好,冷血残忍也好,这些指控我全都供认不讳,因为这是我处心积虑的计划中的一环。令人欣慰的是,这都与你无关。领导,你今天看清楚我的真面目,为时未晚。” 魏东娴听见他全无反抗地供认了一切,竟然身子一软,歪在地毯上,心头凉透,失魂落魄得像听见了多么绝情的话。她忽然后悔拿酒泼他脸,后悔发脾气,因为大获全胜的她反而六神无主了,只能张口无声地遥望他走远的背影,揪心地期待他回头一望,渴望他看见自己软弱的一面,期待看见自己投降的表情,奢求他看见自己伤心的样子,心惊肉跳地幻想他是否会心软安慰她,奢望他是否会佯装认错,盼望他拿温暖的谎言来骗她,至少哄****脸上断线的泪珠。 庄言没回头,继续往外走。 魏东娴忽然哭的饮噎难止,低头拿手背揩脸,断续抽泣着嚷道:“拿……拿我当棋子就直说好了!拿那些忠心不渝的话哄得我天旋地转,又拿花雕酒灌得人兴高采烈,我还以为有些人忙得要先同居后恋爱呢。结果酒还没醒,就给人晴天霹雳,叫我明白,什么忠心不渝,什么过夜留宿,都不过是计划里有条不紊的一环而已!你现在说这些贬低自己的话给我听,是对我发脾气的惩罚么!” 庄言的脚步在门口停了。站了半天,像石雕活了似的转身回来,移到魏东娴跟前,军袖终于难得地从大衣中间伸出来,黑手套捏着一方雪白的面巾纸,递在魏东娴面前。 魏东娴一直在低头揉泪,看见一张纸巾递在面前飘荡,才知道他原来没走,心里又恃宠任性起来,接过纸巾,嘟囔着继续发脾气:“你不留我哭半个小时再回来查看死活吗?这就罚够啦?” “谁敢罚你。你泼的好,你泼得对。我留你过夜的时候,就做好被千夫所指的心理准备了。”庄言垂着睫毛俯瞰小娴,小声告诉她:“我想告诉你,我变成了一条恶棍,而且不思悔改,基本上会越走越远,什么高僧都难拉我回头了。我做的事情,以后你不要问了,免得几十年后国际法庭秋后算账,还波及你去当污点证人。” 魏东娴揩脸的纸巾湿透了,摊开手说:“我还要。” “什么?” “纸。” 庄言的大衣哆嗦了几下,手伸出来,又递纸给她。 魏东娴低头,左右揩净脸,仰头可怜巴巴地问他:“肿了吗?” “什么?” “眼睛哭肿了。” “还好吧。敷两片黄瓜就好了。” “下午要录节目,你给我揉揉,你不时会气功嘛,手心忽冷忽热的。” “好。”庄言转到她身后,任她靠在自己腿上,双手覆上她双眼,替她按摩。过了半晌,庄言才冷不丁问:“你不跟我划清界限吗?” “那种难过的事情,不去想就好了。我下午还要录节目呢,我很忙的。”魏东娴软绵绵地倚在他腿上,像疲惫地靠着椅背,气若游丝地娇声叮咛:“不要再提醒我那些事了。” 庄言不说话,慢慢给她按摩。(未完待续。) 421 逆境中奋战的自由舰队 在黄昏渐落的怒海上,数不清的恢宏战舰在破浪疾驰。试探性的夜色已经褪去,沉甸甸的黑夜坠下来,这支编制恢宏的自由舰队却没有亮灯,在浓重的夜色里摸黑疾驰,仿佛毫不担心会摩擦撞船。 因为在舰队中央,航行着一艘比航空母舰更宏伟的要塞指挥中心:执政官级要塞指挥舰。在没有照明的环境下,宽达20公里的舰队阵型在雷达里亮成清晰整齐的坐标点,呼应了外围23艘“百夫长”级导弹驱逐舰的指挥系统,让舰队在黑夜中的航迹保持有条不紊。 法兰西具备欧洲数一数二的造舰能力,所以维持了一支令人生畏的庞大海军。而执政官级要塞指挥舰堪称超级兵器,以完美的适航性和要塞平台级的补给能力,让舰队化身大洋上的移动军火库。这支所向披靡的法兰西自由舰队是利克朗政府的自信和尊严,它正驶出英吉利海峡,奔袭挪威海,试图找到深海流窜军团决战,把深海军团赶出法国北岸。 忽然,一道刺眼的红光像流星过境,擦着海面贯穿了舰队的阵型,宛如地球和一根烧红的缝衣针擦肩而过,这束红光甚至劈波斩浪地贴着海面飞行,刹那间映照得海水纤毫毕现,连浮游生物的星星点点都昭然若揭。 根本无法分清楚,到底是这束炮火洞穿了海浪,还是海浪因它而起。 要塞指挥舰航速高达三十一节,幸运地避过了深红色的炮迹。但是舰桥指挥塔已经忙成一团,噼里啪啦的法语争先恐后地喊成一团: “不明射线命中多艘战舰,巡查官级巡洋舰失去移动能力!” “戴高乐级航空母舰轻微受损,机库被毁!自由号战列舰正在大量进水!” 塔台上的最高指挥中心里,法兰西海军上将心急如焚地抚摸着雪白的络腮胡子,让自己镇定思考:“驱逐舰马上回传敌军坐标。” 然而上尉惊恐地回头看他:“雷达无显示!损害管制组上传信息,确认舰队遭到动能打击,而不是射线武器!” 上将攥着栏杆,突然想起了法兰西被轰炸得斑驳陆离的本土,顿时醒悟,咬牙切齿地咆哮:“舰载机升空,升空!侦察机辐射100海里侦查索敌,然后回传坐标!这是深海军团的电磁轨道炮,射程高达一百四十公里,我们遭受的是无法拦截的视距外打击……” 命令在电光火石间高效传递,法兰西自由舰队的卓越战斗力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啪啪”几声,戴高乐级航空母舰灯光打亮,毫光大绽,把宽阔的起飞甲板照得纤毫毕现,而航空引擎的轰鸣已经响彻海面,宛如蚊子掠过耳畔,一架预警侦察机已经闪电般掠过甲板,昂头射入漆黑的夜空,刹那化作黑夜里的一星萤光,去追索敌人未知的踪迹。 随着指挥员的调度,更多的舰载机接二连三地升空,一时间甲板上光柱乱晃,引擎咆哮,机库里的舰战、舰爆源源不断地推上甲板,络绎不绝地射入苍穹。 而这屈指可数的几分钟里,赤红的电磁轨道炮也没闲着,夺命光柱接二连三地分割舰队,所过之处,不是刮得巨浪喧天,就是轰得巨舰沉没。顿时,巡洋舰上的舰载直升机像苍蝇似的摇晃升空,几十束雪白的强力探照灯光在怒海上乱晃,努力救助沉船落海的水手。接下来,为了照亮海面、救助落水者,所有战舰灯光全亮,照得天地一片通明! 上将果断命令灯光全开,救助水手——既然敌人已经从百里之外发动了攻击,证明舰队坐标已经被高层泄漏,那么灭灯夜行的隐蔽性已经是空谈了! “还不如多救几名落水官兵!”海军上将忍怒心想,“老天在上,内阁的信息泄漏起来,就像他妈编织袋漏水一样!名不虚传!” 灯光一亮,触目惊心的舰队规模顿时一览无遗:宛如恢宏堡垒的要塞级指挥舰高速航行在舰队中央,四艘长达260米的巨炮战列舰以5公里间距散布左右,十三艘巡查官级巡洋舰劈波斩浪,密密麻麻的功能护卫舰热闹穿梭,而32艘“百夫长”级驱逐舰远远掠在舰队边缘,隐约围成轮形阵,舰队密密麻麻地散布在方圆二十公里的庞大海面上,漆黑深沉的大海居然被密集的灯光照白了一块! 因为有要塞级指挥舰的存在,舰队的补给、维修、续航能力产生飞跃,主力舰规模被突破到了50艘的地步。 这简直是一队人多势众的恶棍! 尽管自由舰队横穿英吉利海峡就是求战而来,但是开局被动,让局面对自由舰队非常不利。高阶军官也提醒了上将:“英国皇家海军的海狼飞弹被深海军团全部击落,无一命中,我们的导弹驱逐舰不一定能取得预期效果。” 此时,预警机回传坐标,显示东南方50公里处有大量热辐射波动,指示有开火迹象。 上将召集幕僚开了个短促的作战会议,然后斩钉截铁地下达了疾驰命令:“所有战舰,锁定东南方作战目标,全速靠近!全部单位进入自由开火状态,进入射程即发起还击!” 命令如电,疾驰的巡洋舰不约而同开始大转舵,修长优雅的舰身甚至在转弯时倾向海面,吃水线甚至漫到了甲板附近。然后舰队转向,朝着深海军团的位置,破浪疾驰! 舰队转向后,尖锐细长的舰首迎向来袭的炮火,于是被赤红的电磁轨道炮命中的概率大大降低,接二连三的赤红光束雨点似的扎进舰队里来,却收效甚微,像扫射鱼群,愣打不中。可见深海舰队的火控雷达并没有锁定舰队船只,而是凭借情报泄漏的舰队坐标,在视距外发动盲目打击罢了。 “该死的泄漏,我若活着登岸,一定要发动内部调查,揪出泄漏情报的家伙,把他塞进战列舰炮,尝尝当炮子儿的滋味!”海军上将咬牙切齿地诅咒,口上豪情万丈地命令:“把深海表子赶出法兰西!”(未完待续。) 422 冲锋吧小伙子们! 以31节高速疾驰的混编舰队迅速接近了暴露位置的深海军团,虽然天际线已经在夜色中模糊不清,却可以隐约望见敌舰开火时昙花一现的亮光。 “坐标锁定!”驱逐舰请求发射飞弹,几乎瞬间得到授权。然后,舰队临危不乱的轮形阵外圈上,驱逐舰上的飞弹发射架慢条斯理地昂头直竖,指向苍天,飞弹颤颤巍巍地被火焰托上天空,然后渐入佳境地加速、制导,最后化作一枚凶狠复仇的怨魂,向彼方的仇敌呼啸而去! 接着,深海军团进入战列舰主炮射程。要塞指挥舰和三艘战列舰同时举炮瞄准,“咚!咚!咚!咚!”的射击声衔接得密集紧凑,炮口纷纷腾起冲天硝烟,巨炮开火产生的冲压,甚至震荡得海面荡开一圈巨浪。戴高乐级航空母舰甲板已经忙碌得像雨前的蚁巢,舰战和舰轰接二连三地冲出甲板,抬头掠进前途未卜的黑夜里。 在法兰西自由舰队排山倒海地全开火力时,舰队也进入了深海军团的火控射程。深海军团先进的火控雷达立刻锁定了最为显眼的要塞指挥舰,赤红的电磁轨道炮像淋漓的暴雨,铺天盖地洒向要塞指挥舰身边的战列舰群! 事实证明,就算是指挥舰额外加装的穹甲都无法抵挡电磁轨道炮的穿透能力。电磁炮动能弹丸的穿深已经上升到了大炮时代的极致,因为要塞指挥舰的甲板已经密布天花乱坠的弹孔,进水舱多得连损管小组都管不过来! 海军上将在指挥系统里咆哮:“自由号战列舰,复仇号战列舰,减速转舵,侧舷接敌!用全部舰炮掩护旗舰冲锋!旗舰尚可支撑,重复,旗舰尚可支撑!” 旗舰冲锋?! 上将话没说完,旗舰巨震,一束赤红冰冷的轨道炮弹丸粉碎了指挥舰侦查塔台的防弹玻璃,把正在操纵索敌雷达的三名上尉的椅子轰得找不着了。然后,过度击穿的弹丸穿过电弧乱窜的仪器台,洞穿塔台,扎入指挥舰侧舷海面,连水花都没激起来,只留下狂风呼啸的废弃雷达舱,和火花迸溅的残破仪器台,而上尉们鲜红的下半身还端坐在那一半椅子上。 一瞬间,自由号的舰长在通讯里喊了起来:“旗舰是敌方集火目标,不减速的话非常危险!敌舰使用的是科技超前的电磁轨道炮,旗舰的穹甲难以抵挡轨道炮的穿深啊!” “重复,旗舰将冲锋至十一公里距离,使用雷电武器。各单位减速转舵,在安全距离投送火力,压制敌舰,掩护旗舰冲锋!”海军上将军令如山,把复仇号舰长的“可是上将”堵了回去,开启全舰广播,苍老雄壮的声音在频道里掷地有声地询问:“全舰官兵们!这淋漓在我们头顶的炮火,在三天前洗涤着我们的领土;远处咆哮的巨炮,刚刚血洗过我们挚爱的亲人!我们的城市没有装甲,我们的客厅没有装甲,我们的亲人没有装甲,法兰西的铁甲在哪里?在我们脚下!因为他们把有限的税收给我们造了这艘荣耀而骄傲的穹甲指挥舰!” 年迈的上将开始愤怒地咆哮:“现在,我们城市竟被无情地夷平,梦中的家园变成了疮痍的弹坑!我问你们,当毫无防护的亲人被非人道清洗的时候,擅长迎接炮弹的穹甲指挥舰在哪里?故乡的街道变成残垣废墟的时候,本该承受炮火的超级战舰在哪里!在海面上!在海面上流泪凝望!我们今天姗姗来迟,但是我们不再徒劳,我们不再无力,因为穹甲舰将光荣地冲锋,用法兰西的的终极武器,完成最终的复仇!” “复仇!”星星点点的哭泣,渐渐汇成排山倒海的咆哮,响彻整艘战舰! “也许深海军团会以为你们疯了,那正好,因为她们不知道雷电武器的审判有多么无情!于是痛快淋漓地冲锋吧,法兰西的小伙子们!绯红的轨道炮穿透旗舰的装甲,没关系,因为亲吻炮弹是铁甲的天职;淋漓的炮子儿洗礼你们的躯体,没关系,因为死亡是战士命运的终点!今天,我有幸与你们一起履行海军的荣耀,让旗舰马力全开地前进,让我们心无旁骛地开炮,演绎男人的浪漫吧!目标射程11公里,旗舰,冲锋!!” “自动导航设定完毕!冲锋距离8公里,全速31节,8分钟后进入雷电武器射击位置!”导航上尉大声汇报。 “冲锋!”劈波斩浪的要塞级穹甲指挥舰上,重复着这个荡气回肠的单词,盖住了浪花的长啸,盖住了炮火的轰鸣! 在战列舰减速的对照下,穹甲旗舰气吞山河地一马当先,越众而出,乘风破浪,心无旁骛地冲向远方的深海军团! 而浩浩荡荡的巡洋舰队掩护着缓慢转舵的战列舰,在三十公里外减速转身,侧舷对敌,摆开恢宏无比的巡洋战列阵线,全部火炮提前转向,像仪式礼赞一样,整齐划一地对准东南方的深海军团,此起彼伏地自由开火,每一次“咚咚”齐射,都震荡得环形巨浪荡漾推远,整艘战舰被后坐力推得侧漂十米。开炮连绵不断,硝烟冲天而去,铺天盖地的火力像璀璨的烟火映红天空,无数橘黄炽热的弹道一蓬一蓬地洒向天边的敌舰。 呼啸的飞弹在半空被拦截引爆,跌成一团坠海的火焰。漫天呼啸的舰载机在远方盘旋投弹,深海军团的防空火力像满地乱摇的高空探照灯,凶猛扫射,舰载轰炸机不断中弹、解体,拖着呼啸的长鸣坠入漆黑的大海,在触水的刹那炸成一朵橘黄明艳的花朵。 舰炮投射着贯穿星夜长空的遮天火雨。坠落的战机和飞弹再添上明亮的惊鸿一瞥。赤红的电磁轨道炮像笔直的长矛,接二连三地贯穿舰队。照明弹争先恐后地升空,导航灯紧锣密鼓地引导“舰轰”返航,在这磅礴激烈的交火中,就连无边的黑夜都被撕开了明亮的口子,夜幕退却,因为舰队的火拼照亮了方圆四十公里的海面! 在这场空前绝后的海军对决中,就连沉重的夜色都要退却,漆黑汹涌的怒海,竟被战争的火光映得反常明亮,宛如白昼!(未完待续。) 423 上演男人的浪漫吧小伙子们! 在这壮阔明亮的海面决战中,穹甲要塞舰宛如一名孤高赴死的骑士,在磅礴箭雨下披坚执锐地冲锋,与敌距离越近,遭受炮火越猛,它却无动于衷地誓死向前,十二门联装舰炮自由开火,开炮声气吞山河,场面壮观恢弘。 “冲刺进入11公里,敌旗舰进入雷电武器射程!”当穹甲舰冲锋至战术位置时,舰体已经烈火熊熊,甲板下多处进水,损害管理小组已经分身乏术。而敌人的火力继续铺天盖地的投射而来,穹甲要塞舰已经失去了撤退的机会。 “既然460毫米炮已经难有作为,那就让深海军团尝尝雷电武器的滋味。开始吧,海面上的烧烤狂欢!”胡子雪白的海军上将气吞山河地大笑,视死如归:“船首对敌,所有雷电武器全部开火,让恐怖的球状闪电支配一切!” 一声令下,穹甲指挥舰突然毫光大亮,舰体上下喷薄出数不清的雪白雷球,这雷球出现的如此突兀,又无比密集,让穹甲舰看上去就像一枚鼓满洁白泡沫的肥皂。 下一秒,这铺天盖地的雷球被安培力加速,“突突突”射入漆黑夜空,顿时映照得海面纤毫毕现,连水里的浮游灰尘都能明察秋毫。接着,这铺天盖地的雷球像氢气球被放飞半空,带着无坚不摧的毁灭力量,像一大堆肥皂泡泡,排山倒海地盖向深海军团! 这是法兰西自由舰队的终极武器:无坚不摧的球状闪电速射机关炮。 球状闪电的破坏力已经超越了“炮弹”的概念,变成了“毁灭”的代言。自然产生的球状闪电在半空漂浮时,内部温度高得无从测定,能刹那烧毁人体,融化钢材,击穿玻璃,销毁路径上的一切物质。法兰西取得电磁学上的科技突破以后,悄悄将“球状闪电机关炮”作为决战武器装备在超级战舰上,就连人类都知之甚少,深海军团更加无从防备。 球状闪电的唯一缺点是射程太短,必须拉近到10公里的炮击范围,才能有效发射。但是一旦火力全开,等于瞬间宣判敌舰死刑——能够抵挡球状闪电高温的装甲,理论上不存在。 在这铺天盖地的雷球面前,就算是海战科技领先十年的深海军团,也会像烛火下的糖纸一样灰飞烟灭。 然后,在雷球绵绵不绝地倾泻向深海军团时,深海栖兽突然拍水昂头,发出幽长的咆哮。这鲸鱼歌唱一样的长啸,久久回荡在冰冷的怒海上,让白热化的决战海域添加了诡异的阴谋气息。 接着,难以置信的一幕发生了:珍珠洒落一样的雷球火力还没碰触到深海舰队,就纷纷转向飘开,智能得像汽车规避车祸,灵敏得像同极磁铁互相排斥。于是,深海舰队就像捏了避水决的孙悟空,任由雷球如暴雨淋下,竟无一中弹,毫发无伤。 悲壮的穹甲指挥舰观测到这一幕,顿时全体沉默了。 “磁场……是针对雷电武器设计的防护磁场。”已经决志牺牲的海军参谋喃喃吐字,竟然失魂落魄地一屁股坐下去:“磁场产生的洛伦兹力令雷球全部转向——要让雷球命中敌舰,就像让两枚同极磁铁强行靠近一样难。雷电武器的唯一弱点……竟然早就被敌军知晓了。” 海军上将咬牙切齿地沉默一秒。穹甲舰已经陷入极端尴尬的绝境:怀着玉石同焚的觉悟深入敌军火力网,已经没有撤退的时间。而决战武器“球状闪电机关炮”又无法命中敌人,导致白白承受炮火,很快就会被击沉。 拉开战列巡洋炮击阵线投送火力、只身冲锋深海军团来释放秘密武器的“火力最大化决战方略”,是上将深思熟虑的选择。深海舰队的电磁轨道炮擅长远距离火力投送,法兰西舰队身负决战使命,就只能剑走偏锋,以壮士断腕式冲锋来争取55开的胜算。 但是,这只有上将才清楚的秘密战略,竟然早就在深海军团的意料之中。 上将明锐的神经已经察觉到了问题所在,他暴怒地沉默了一秒,突然奋力拍舰桥,声音嘶哑地狂怒咆哮:“遗言!开启延迟通信,向巴黎发送遗言!” “与巴黎的加密延迟通信已经开启!请口述。”绝望的上尉努力执行命令。 狂怒的上将捏着对讲器,燃烧的双眸隔着玻璃眺望远处的敌军,悲愤欲绝地咆哮:“谁背叛了我们?是谁!是谁背叛了我们!自由舰队的航向被敌军掌握,坐标被敌军掌握,就连秘密武装的决战超兵都被敌军掌握!是谁!是谁出卖了法兰西的舰队情报?是谁,是谁巴不得欧洲海防彻底灭亡!这根本不是一场决战,这是一次卑劣的伏击,这是一场可耻的屠宰!利克朗总统阁下,以我的光荣和生命起誓,法兰西自由舰队不是倒在深海舰队的炮火下,而是灭亡于人类叛徒的窃窃私语,灭亡于大面积情报泄漏的灭顶之灾!如果不揪出泄漏的源头,我‘执政官号’穹甲舰全体官兵,死不瞑目!” “将军,2号炮塔弹药库被击穿,主炮塔被摧毁!前甲板的火势无法扑灭,我舰正在迅速进水!”损害修理部队在麦克风里焦急呐喊。 苍老的上将嘴唇颤抖,他的右手捏着对讲器哆嗦着。方才的冲锋命令,尚是胜负未判的战略;直到此时,他才面临真正的抉择。 失败是定局。穹甲舰是在炮火中沉没?还是像英格兰舰队一样升起白旗,乞求人道主义的仁慈?这是最后的抉择。 “法兰西的小伙子们!享乐和安逸,已经麻痹了法兰西人太久。让我们提醒提醒他们吧。”上将的对讲机哆嗦了一会,才牢牢握紧,语重心长地下达了最后指令。 “下令吧,上将!”穹甲舰桥里群情激奋,歪戴军帽的上尉们捶打铁桌,义不容辞地呐喊:“要塞舰的核动力炉还在继续工作,我们的动力是无限的!” “于是,全速冲锋!”上将在“下令吧上将”的狂潮中泪流满面,斩钉截铁地宣布:“全体舰队,满舵折返英吉利海峡,呼叫伦敦、巴黎空军支援,尽快撤出电磁轨道炮的火力半径,尽可能保存法兰西自由舰队的现有规模。修改旗舰决战目标:掩护主力舰只撤离,并且撞击敌军旗舰,35节全速冲锋!全舰炮台自由开火!预警机升空侦查鱼雷,所有‘球状闪电机关炮’自由射击,打光弹药以后迅速自毁。小伙子们!” 上将热烈激昂地挥舞拳头:“我们在这悲伤的海峡结束战斗,而法兰西的决战才刚刚开始!为了自由法国,上演男人的浪漫吧!让我们沉睡在这片海底,等候法兰西舰队归来的那一天!” 在穹甲舰的14公里后,规模恢弘的战列线正在缓缓掉头,和残存的14艘巡洋舰一起掠开洁白的波浪,抓紧珍贵的时间驶离战场。 战斗注定失败,但是法兰西舰队是自由法国的希望,它绝不能毁灭,必须航行到真正决战到来的那一天。所以他们会抓紧旗舰为他们争取的每一秒钟,火速驶离“电磁轨道炮”的那恐怖的必中射程,逃进英吉利海峡,利用空军优势来阻断追击。 43位舰长已经难以言语,闭目攥紧对讲机,仇恨的泪水洒进胡须。(未完待续。) 424 决战失利带来了裂变式蝴蝶效应 深海军团的阵线开始移动,他们试图追击转舵撤离的法兰西战列舰。 但是,在澄亮的炮火下,在沉重的夜幕中,一艘劈波斩浪的穹甲指挥舰像一枚喷薄的烟花,绽放着巨炮的火舌,气吞山河地驶向深海军团。每拉近一海里的距离,宏伟的舰炮造成的爆炸性破坏力就直线递增;所有主炮和副武器的轰击精度开始令人胆寒。 数不清的洁白雷球宛如可乐的气泡,争相射出,带着灰飞烟灭的破坏力,铺天盖地撒向海面,久久驻留,构成一道令人闻风丧胆的死亡之墙,令深海栖兽畏惧哀鸣,怎么都不敢满速去撞那面雷电之网。而指挥舰上密密麻麻的大小火力全部自由开火,宛如一朵燃烧不息的烈火莲花,在漆黑的海面上,喷薄着火力全开的光芒! 孤注一掷的穹甲舰将近距离雷电武器的力量发挥到极致——在10公里内,它的火力是如此强大,几乎势不可挡,让深海军团难以越过这壮美磅礴的火力网,于是掩护了战列舰队的安全撤退。 因为深海军团无法承受强行穿越火力网的损失,要想追击,深海军团只有一个选择:先击沉要塞舰,才能踏着它沉没的躯壳,去追击剩下的舰队。 雷电武器的咆哮响彻澎湃的怒海,460毫米巨炮的轰鸣一直持续到天明。 晨光熹微,当金色的晨曦铺满粼粼海面时,刚好照耀着一排四联装巨炮缓缓沉进冰冷的海水,始终炮管朝天。 这四枚炮管像淑女的优雅手指,以不同的仰角指着苍穹;炽热暗红的炮管被海水漫过的刹那,发出煎鸡蛋一样的刺耳油炸声,冲天水蒸气澎湃而起,海水竟被开火至红热的炮管烫至沸腾。 随着蒸汽的澎湃和沸水的嘶鸣,四联炮管缓缓沉入大海。在沉没点旁边,数不清的深海栖兽高歌猛进,疯狂追向英吉利海峡。 铁甲在水面下撕裂的“咯咯”声,昭告着传奇巨舰的沉没,更像是斩钉截铁的挽歌: “这是我们的末日,也是决战的开始;我们将沉睡在这片海底,迎接法兰西舰队归来的那天!” 海平线上,一轮绯红的太阳在冉冉升起。历史势不可挡地翻开崭新的一页。 第二天,法兰西舰队战败的重磅新闻,轰炸了全世界的耳膜:法兰西决战舰队撤回英吉利海峡。超级兵器“执政官级穹甲舰”战沉海口。利克朗政府信誓旦旦的“决战必胜”论立刻破产,沦为可耻的泡影。利克朗政府的公信力毁于一旦。 更可怕的是,海军情报泄漏案变成了人尽皆知的事情。 《军情泄漏千疮百孔,现政府疑似里通外敌?》《决战舰队惨遭背叛,遭遇针对性伏击功败垂成》的新闻标题比比皆是。利克朗政府还没来得及发起内部调查,就被千夫所指,惶惶如丧家之犬。 在野党喧嚣尘上,无视宪法约束,开始煽动舆论,强迫利克朗政府下台。 紧接着,政局动荡引起境内资本争相逃离,经济恐慌终于像恶魔阴影一样笼罩了整个法兰西。 法国股市彻底崩盘,国债无人问津,法郎沦为废纸。经济萧条,企业纷纷关闭,大量失业者走上街头,开始漫无目的地乞讨和游行。很快,食物开始短缺,日用品成为囤积货,社会秩序变成了绷紧的琴弦,随时有炸音崩断的危险。 在这种状态下,一切拥有公务执行力的政党体系都有上台的野心;一切具备基本武装力量的组织都可能突然拥有合法的身份。很快,按捺不住的在野党做好万全准备,试图采取暴力手段废除利克朗政府的内阁。 利克朗总统提前收到警告,突然改变行程,躲了起来。总统轿车被炸上天的时候,车里坐的只是个替身。然后利克朗动员了整个巴黎的特殊警察,逮捕了涉嫌刺杀案的所有在野党高层,并且签署了森严的隐私监控法案,巴黎笼罩在旧政府的白色恐怖之中。 议院摩擦此起彼伏,武装冲突层出不穷。巴黎大乱。 在利克朗政府疲于奔命之际,勃艮第自由党异军突起,以无与伦比的财力救助了选区里的无数难民;以难以置信的国际号召力赢来了英美和欧盟成员国的援助;用凌迟切肤的措辞激烈批评利克朗政府的短视无能,以耶稣救世的慈悲姿态告诉22个大区的法国人民:拒绝加入英格兰海军联合舰队,是利克朗政府葬送法兰西的最大罪行。 理查德·科顿带领的勃艮第自由党,用烈火吞没白纸的速度,夺取了选区人民的信任;在绝望情绪下,在一片萧条中,勃艮第自由党的影响力席卷法国全境,比闪电战征服波兰的速度快十倍。 同年11月7日,勃艮第自由党向议院提交全民公投书,通过特殊程序,提请利克朗政府下台。法国展开轰轰烈烈的全民投票。 利克朗政府根本无从抵挡,大败亏输。在全民投票开始的前一天,利克朗致电华夏共和国,申请避难援助,并且同意加入中元贸易体系同盟,愿意使用中元为官方货币,在关税、军事、情报问题上与华夏共和国保持一致。而利克朗的要求只有一个: “救救我的内阁,他们面临清算式谋杀——不,这将是一场血洗。理查德·科顿会把我们一个一个杀掉,像制造意外一样,一个不留地全部杀掉。因为我知道真相的时候,一切都太晚了,太晚了——这个真相已经成为了我们的索命符。我完成了内部调查,我的海军大臣是清白的,现在我有30%的把握怀疑,刺探舰队情报并将其泄漏的罪犯,是理查德·科顿。我孤立无援,但是我不能带着真相死去——唯有强大的东方能保证内阁的生命安全,我请求庇护。我的内阁卫队将在投票大选的次日10点钟,护送我和内阁成员前往阿尔萨斯大区,我们将在史特拉斯堡机场乘坐运输机逃离法国,请务必给予必要的军事接应和武力支援。从此以后,利克朗流亡政府将是贵国的忠实盟友,永远并肩作战,友谊地久天长。” 共和国就此展开了激烈讨论,分析袖手旁观的利弊得失,推演雷霆出击的连锁反应。国务枢密院各执一词,作战指挥部争吵不休。 军情二处处长庄言死保利克朗。财政副部长魏东娴引荐庄言面见总理,争论至深夜。 华夏共和国决定给予利克朗“避难保护”,并且派遣特种部队秘密入境,保证利克朗总统的安全。 黎塞留奉命出战,整装待发。 全球战争出人意料地打响了第一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