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将至》 序 万历三十八年，陪都应天府。 历经前后十年的三大役，它不减繁荣。 如今这座古都却死在了一片瘆人的咀嚼声中。 一队人马自通济门仓皇逃窜，精锐的骑手们骑乘着受到惊吓的坐骑只能勉强保持队形，疯狂奔命的马蹄踩出漫道烟尘卷起一条长龙，尾巴那端缀着一群目无神光皮肤苍白满身鲜血满嘴血肉的“人”，两腿迈开速度竟只比奔马低上一线。 不断有骑士被追上，被扯下马，然后与自己的坐骑一起在哀嚎中被分食。 手中的利剑毫无用处，无论怎么砍杀，这些吃人的怪物都毫无反应——只有砍掉头颅才能杀死的敌人！ “何等妖法，如此可怕。”朱翊钧挥舞着马鞭，不敢回头。身为帝国的最高统治者，他不曾想过自己竟会有如此狼狈的一天。 这些因瘟疫死去被集中置放要焚毁的尸体竟成了不知疲倦不知伤痛的活尸僵尸，除非砍去头颅否则没有任何办法可以阻止他们四处行凶吃人。若轻轻被这些活尸咬上抓上一下，很快也会被同化成那般丑陋的怪物。 “只盼申汝默在顺天府做好对策，否则……”朱翊钧目光投向远方，若将如此敌人一路带向毫无准备的京师，恐怕…… “这江山，不能亡在朕手里！” …… …… …… 四百年后。 原顺天府遗址，希望之星聚居地，一号实验基地地下研究所。 一老一少相对而坐，中间立着一块形似棺板的器械，四边四角黯光流动。 “哈，四百年前第一次大灾难时，申时行丢了顺天府，靠多少人命填回来，今天又要丢在你手上。”面黄肌瘦的少年瞪着老人，满脸报复的快意。 老人并不在意，也不去看他，只是凝视着面前的大棺材板，平静地回应：“是啊，可惜了，老天若是肯再借我十年……算了，不说废话了，你进去吧，再不走怕来不及了。” “不去。” “不去就会跟我这把老骨头一起埋在这了。”老人拍拍棺板，“而且，你还不知道这是什么呢。” “我也不想再过这种日子了，死了也好，死前还能看你跟我陪葬，很好。” 老人轻蔑地撇了撇嘴角，再次选择无视幼稚的挑衅，开始介绍面前的棺板：“这是我所获的最珍贵的宝藏，最神奇的馈赠。这是一道门，通往的地方……嘿嘿，说来你可能不信。” “我做了你十几年的实验体，你这个满手血腥臭不要脸的老不死说什么我都不会信，除非你告诉我你是你妈跟狗弄出来的杂种。”基地已破，死亡难以避免，少年再无半分顾忌，拼尽全力想用嘴上功夫报复这个给自己带来十几年非人遭遇的畜生。 “这道门，通往的是另一个地球。”老头揭开谜底，对面的咒骂声戛然而止，“和我们所在的世界，一模一样的地球，只是在那个星球，明神宗没有去陪都，申时行没有死在顺天府，没有活尸、没有魔潮、没有潮汐锁定、没有精神异化、没有……什么灾难也没有，一次也没有。” “那个地球，或许也有战乱，但至今也没有遭遇过外来入侵，他们在宝贵的和平中平稳发展，人类的数量比我们这里历史上加起来的总和还要多。” “那里有艺术、有音乐、有各种各样不为战争只为享乐而发明的新奇物件，对于我们而言，那是超出想象的天堂。”老人脸上浮起病态的红色，满是向往与憧憬，一边摩挲着棺板一边走近。 无法分辨真伪的少年深陷震撼。 “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少年气愤得咬牙切齿，“是为了让我死的不甘心吗？” “不。”老人终于走到了少年身前，干枯的双手像最大能级的机械臂牢牢锢住少年的脖子，提只小鸡一般把他提起。 “这道门不完整，只有特殊的人才能过得了，所以我去不了，你可以！”老人空着的左手不知做了些什么精妙细微的操作，棺板正面亮起玄异的光芒。 “那个和平美好的世界，马上也要像我们一样面临无休无止的灾难，于谦，你要去拯救他们，这块坏表里不仅有你需要的信息，还藏着这道门的制造方法，你一定要把它当作性命一样珍视。”光芒越来越盛，老人的语速和动作也越来越快。 于谦握着老人塞到手中的怀表，半边身子已经被吞进了光幕，还没有发育完全的大脑一片空白，不知所措。 “记住！个人的力量渺小如沙，你一定要依附于大势力，一定要帮助他们撑过灾难，引导更多的人类打开锁链，然后造出更完整的门，带着那边的人，打回来！”老人已经在怒吼。 “于谦，记住你的名字！记住它的含义！你一定要力挽狂澜，一定要，带着希望，打回来！” “狗屁希望，老子根本做不来什么救世主啊！”于谦也鼓足了气喊回去。 老人哈哈大笑：“你可不配做希望之星的希望，你这个蠢货也做不了救世主，但是作为唯一能通过穿越门的人，你可以带去希望。” “像我这么坏的人，都愿意临死前把希望传出去，给别人一份机会。” “人类，一定还是有希望的。” 以下是碎碎念凑字数环节： 1.带来末世的绝不只是什么丧尸活尸这种低级物种，这种新手怪要怎么覆灭人类文明啊！ 2.为了避短避和谐，对于和平地球的各种设定会稍作修改（比如政府），但不会大改比如出现什么华之帝国夏之帝国之类的，不影响阅读。 3.新人新作，请多多支持，嗨呀，求票求推荐这样，如果觉得满意请多多推书，谢谢~！ 4.当时南京城里最适合逃跑的应该是通济门了吧，历史学的不好，如果错了请指正 5.申时行，字汝默，万历三十八年时他是首辅 6.本来起头那一段是不想写的，不过，就给个片头当噱头吧，明朝时期的生化危机，哈哈哈哈 7.于谦不是主角。 8.本文不搅基，只是女主出场稍微晚一点点 9.每次看末世文，看到“全世界的病毒兄弟们，准备好了吗，3，2，1，一起爆发！”这种突如其来不讲道理的灾难发生都好气啊！特别想看一个世界或者一个城市一步步慢慢面临灾难直至全面爆发时各类人的应对。所以本文想稍作尝试。 10.接上，但请相信！一定不会不好看，主体还是以主角为主，群像文实在是太难啦~ ps:于谦（1398年5月13日－1457年2月16日），字廷益，号节庵，汉族，明朝名臣、民族英雄 正统十四年（1449年）土木堡之变，明英宗被瓦剌俘获，他力排南迁之议，坚请固守，进兵部尚书。代宗立，整饬兵备，部署要害，亲自督战，率师二十二万，列阵bj九门外，破瓦剌之军。加少保，总督军务。也先挟英宗逼和，他以社稷为重，君为轻，不许。也先（额森）以无隙可乘，被迫释放英宗。英宗既归，仍以和议难恃，择京军精锐分十团营操练，又遣兵出关屯守，边境以安。其时朝野多事，乃独运征调，悉合机宜，号令明审，片纸行万里外无不惕息。他忧国忘身，口不言功，自奉俭约，所居仅蔽风雨，但性固刚直，颇遭众忌。 以上是部分百度词条，总之一句话于谦，力挽狂澜真英雄 第一章 最意外的相逢 “好的，今天的节目就先到这里了。对了顺带一提，近日为季节流感高发时期，听众朋友们请注意通风，避免传染噢~”电台里主持人俏皮的声音渐渐变低，接着狂野暴躁的重金属音乐响起，高分贝震得人耳膜发痛。 “我，在哪……”一身酒气的大男孩缓缓醒转，迷茫地打量着四周。 “啪”一声脆响，刚清醒一点的可怜虫被一记耳光打的再次迷糊起来。 “黄班长，你在我租的公寓里呢。”打人者笑道。 “啊？”可怜虫黄汉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人。 他满脸笑容，正揉着右手，为下一记耳光蓄力。 “你绑架我？”黄汉挣扎着想要坐起，却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脚已经被绳索牢牢地固定在了椅子上，“杨小千你，你是在搞怪，对、对吧？你这个人就是喜欢搞怪，是你们一起搞恶作剧整我对吧？” 杨小千笑吟吟地摇头，不说话。 “别逗了。我知道你这人就是这样，喜欢搞怪。不过你这次玩得也太过了吧，就算高考完了也不能胡来啊，你快给我解开，很痛啊。”黄汉装出一副“我了解”的表情，努力挣着手腕，额头上的冷汗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慌张。 “啪”又是一个响亮的耳光，这回黄汉脸上两个五指印算是对称了，让他因疼痛恐惧而扭曲的英俊脸庞变得有些喜感。 “嗨呀，你这个人，真是气的我呀，瑟瑟发抖。”杨小千一边怪里怪气地说着话，一边点着唇边的香烟，忽明忽暗的火照出他侧脸的轮廓，已经没有笑容。 “是啊，我绑架你了啊，倒不是为了赎金。”杨小千吞吐着烟雾，“是为了于谦。” 听到这个名字后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里，黄汉的脸色变得一片蜡白。与杨小千的戏言不同，他现在是真的在瑟瑟发抖了。“我，不是我！” “你可能不知道我和于谦的感情有多好。”杨小千摆了摆手示意黄汉闭上嘴，自顾自地说，“你也知道我是个喜欢搞怪的人。一个人搞怪没有人看是多么可悲的事情你知道吗，好在以前我一直有于谦，虽然我不是郭德纲，但不得不承认他是个比于谦还于谦的好捧哏。” “我跟他从小学，初中，到高中一直就读的一个班。要不是我喊他来住一起好玩，以他的成绩根本就不用租到这个学区公寓里复习” “都怪我啊，要不是我喊他来，他也就不会碰到你半夜欺负女同学这么狗血的事，也就不会英雄救美跟你产生冲突，更不会被你指使他人污蔑、殴打，也就不会因斗殴被记过处罚取消了自主招生的名额，也就不会借酒消愁，也就不会深夜被酒驾的司机撞死了。” 说着说着，两滴眼泪就从眼眶里掉了出来。 杨小千伸手在脸上抹了两把，用泛红的眼珠盯着黄汉，接着说道：“早知道会这样，我就该早点把你杀了，不过好在现在也不迟，对吧？” “不不不，不对！”黄汉终于清楚意识到眼前这个疯子是来真的，大喊道，“我也不知道会这样啊！于谦出意外以后，我也很害怕！很害怕！到了晚上都睡不着觉，白天也没心思复习，我的高考都因此失利了，所以我才会酗酒。他的死真的不能怪我啊！我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嗯，如果这是意外，确实不能全怪你。但我很清楚，这不是意外。”杨小千扔掉剩下的烟蒂，拿起工具包开始在里面挑挑拣拣，翻出一根针管。 “你不能杀我！这是犯法的！”黄汉歇斯底里地大吼大叫，“杨小千你不要一时冲动把自己的人生也毁了！我们可以好好商量！你想要什么你告诉我！” “好啊，商量一下吧。我想要你的命啊。”杨小千拨弄着针管，开始抽取致命的药物，“你放心好了，我不会一时冲动搭上自己的人生的，喏，看到那边墙角的罐子没，七八斤碱，加热器加热到一百五十多度，你的尸体就没有啦，无影无踪。以你的德性，几天不回家也没什么奇怪的吧。几天之后，什么证据线索都没有了。” “嗯，都准备好了，期待吗？还有啊，别大喊大叫的了，这里租住的都是学生，现在高考完了，基本都去狂欢了，我已经细心检查了噢。再说就算还有人在，你的声音也会被音乐盖掉的啦，别白费力气了，好好享受一下你人生最后的时光吧，品味一下这种等待死亡的痛苦。” 黄汉绝望地看着这个笑嘻嘻的昔日同学，一阵阵晕眩袭来，让他感觉天旋地转。 深深吸了一口气，杨小千却放下了针管，打开自己的烟盒，空空如也。 他并不像表现的那么无所谓。 疯言疯语是为了让黄汉感到恐惧，黄汉越恐惧越痛苦，这场复仇才越有意义。 但不管怎么说，杀人这件事对他而言还是太过沉重了，哪怕做了完全的准备，下手之前那一刻，紧张的情绪还是让他呼吸不畅。 得再抽根烟。 “我下去买包烟，黄班长等等我啊。”杨小千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顺手抄起桌上的烟灰缸狠狠掼在黄汉头上。黄汉头一歪，昏迷了。 “啧，虽说来回也就十几分钟，但是万一楼下的房东回来了嫌我音乐太吵上来叫门没人应，自己用钥匙开了门，那可真完蛋。保险起见还是把音乐关了吧。” 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绳索后，杨小千关了音乐，用胶布和绷带封住了黄汉的嘴，匆匆下了楼。 五分钟，十分钟……钟表滴答滴答敲着，门外悉悉索索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黄汉缓缓睁开眼，醒了过来，没有看到杨小千，却看到一道刺眼白光闪现在屋内。 白光过后，一道身影浮现而出。 “唔！！”黄汉看清这人的样貌后，发出一声低沉惊呼，不可置信！ ……………… 十五分钟前。 杨小千一路小跑到了最近的便利店，倒不是赶时间，只是想用奔跑舒缓一下内心的紧张和压抑。 跑进便利店后杨小千发现这里人比想象的要多，十几个人围聚在一个货架前不知道在做什么。 “给我拿包红江。”杨小千朝便利店收银员点点头，问，“那儿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好像有个人在那吐血晕倒了，我们经理就在那照顾着呢，其他人都是看热闹的。”收银员小妹脸色煞白，显然受了不小惊吓，“还好店里有监控，不然到时候又说不清楚，上回就有个人，在店里……” 后面的话杨小千也没听下去，拿到烟后他歉意地笑了笑，赶紧付了钱走出门点烟，一边抽着一边慢慢往回走，与来的时候不一样，这回他有多慢走多慢，想把这段双手还没有染上鲜血的干净人生路尽量走长一点——虽然这毫无意义。 走着走着杨小千就发现不对了，短短十分钟的步程，他已经看到了四次救护车——不是同一辆。 “什么情况？”杨小千联想起了电台里的流感，便利店里吐血晕倒的人，好像有什么了不得的关联。 不想了，先回屋把自己的麻烦清理干净吧。 走回屋，摸出钥匙打开门的瞬间，杨小千清楚的看到了从门缝里透出来的炫目白光。 哪里来的光？！ 杨小千用力甩开门，看向屋内。 待清理的“麻烦”——黄汉依旧乖乖坐在椅子上，只是屋内好像有些不对劲，沙发上多了一个人，一个本不该存在的人。 “叮”手中的钥匙掉落在地上，杨小千又哭又笑，颤抖着嗓音问道： “于谦？” 第二章 灾难将至 远江二中刚送走一批高三学生，一间间闷热的教室里又挤上了前来晚自习，分秒必争的高二补习班。 老旧的吊顶风扇吱吱呀呀地转，吹出阵阵热风反倒让人更加心烦。 但论讨人厌，这些远远比不上地中海班主任的发言：“同学们，2010年的高考刚刚结束，你们看到那些落榜学生的下场了吗？我们绝对不能在这个最关键的假期放松！一定要抓紧分分秒秒复习，好，接下来我们做一个理……” “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打断了他，班主任微微皱眉，不满地看了一眼发出咳嗽声的男生，开始分发手中的试卷，“我们做一个理综测试。请大家记住，只有高考考好，你们才对得起家长，对得起自己这些年的辛苦。只有认真对待每一场考试和检测，你们才能把高考顺利完成！记住，同学们，认认真真考试，堂堂正正做人！” “王彬，你怎么不把试卷往后传？”又是这个顽皮小子，一考试就装病请假，真是可气。 被质问的男生不断咳嗽，脸色异常苍白，额头上浮着一层密密的细汗，他扶着课桌摇摇晃晃勉力站了起来，“老师，我，咳。” 这时全班的视线都已经集中到他身上，前排的女生也回过头一脸好笑地看着这家伙表演。 “呕！” 什么好戏也没看到，只看到一片黑红扑面而来。 王彬嘴里突然飙出一泡黑红色的血浆，当头浇在前排女生的脸上，接着白眼一翻软软的晕倒在一旁。 “啊————” 男女声混合尖叫中，班主任掏出手机开始拨打急救号码，电话却一直占线无法接通。 “咳咳”又一声压抑的咳嗽，掩盖在各种嘈杂声音之中。 类似的场景正不断发生在远江各处，微博贴吧已经刷出了不少充满担忧的贴文，但只有身处医院的少数医生护士才能真正意识到这场灾难将给远江人带来何其巨大的不幸。 远江第一人民医院急诊部： 梁和林脚步匆匆地走进医院大门，刚进门就听到护士急切的呼喊，“梁医生，梁医生！这边！” “怎么样？”梁和林快步前行。 “已经转移到隔离间了，情况很不乐观。” “是个学生？假期出游了吗？病史查了没有？抗生素用了吗用了什么？”一连串问题飞快甩出。 “可能有败血症用了广谱抗生素。” 梁和林点头示意明白，结束这段短暂的对话，换上防疫服戴上眼镜头套口罩走进隔离间。 名为王彬的患者躺在病床上，充满朝气的校服已经被血污、褶皱折腾的一塌糊涂，患者的面容更是触目惊心。 强压住不断喘息咳嗽挣扎的病人，剪开他的外套衬衣，梁和林转头说道：“多发**官衰竭，像是流感，准备注射达菲。” 说完又用含糊的声音自言自语：“急性呼吸窘迫综合症、感染性休克，已经出现胸腔积液，这倒像是……” 此时基本所有医院的所有医生护士，不管是轮班的还是休假的，都已经回到了工作岗位就位，梁和林觉得安定下眼前患者的状况后，有必要和他们商议一下应对。 “梁医生！” “患者已经失去生命体征！” 隔离室外，警报声鸣响：“紧急情况，紧急情况，立刻转移急救室隔离间！” “医生，医院正在涌入大量相同症状患者！” ……………… 于谦本以为这会是一场奇妙无穷的时空穿梭。 或许会有虚空隧道，或许会有五彩流光，或许会有各种难以言状的光怪陆离。 但是什么都没有，上一秒被扔进所谓的穿越门，下一秒白光一闪眼前就换了一个场景。 从这个房间的布局和各种新奇怪异颠覆他过往常识与认知的物件来看，他确实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于谦？”一声试探的询问传来。 于谦瞬间绷紧了虚弱的身体摆出战斗姿态——虽然作为一个被关在实验室里十年之久的“实验体”，他的战斗经验并不丰富。 这是什么人？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于谦警惕地看着出声询问的黑发少年，皮肤细腻，面色红润，明显营养丰富必定不曾缺衣少食，体质却差的出奇，全身上下都是破绽，弱得像头猪猡——或许还没有猪猡壮，看起来应该没有什么威胁。 啊，他动手了！ 被绑在椅子上的猪猡二号发出了惊呼，被猪猡一号持起一柄奇怪的透明圆形武器一击打晕，我需要武器来应对。于谦心念电闪，扫视着各处寻找金属，他的能力是掌控金属，只要有金属在，哪怕**已经虚弱得扛不住风吹，他也不必惧怕眼前的对手。 杨小千熟练地捞起烟灰缸拍晕黄汉之后，疑惑地审视着眼前带着明显敌意的于谦。 他看起来，不太一样……应该说除了长相，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还有那道白光，一个人怎么可能凭空出现在密闭的房间里？ 他在做什么？他招了招手，然后厨房里的菜刀就飞到了他身前。 飞，飞到了他身前！杨小千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超能力吗？ 这时的于谦已经有了明显的变化，他额头不知何时浮现出密密麻麻芝麻大小的符文咒印，散发着淡淡幽光，这些繁复的咒文形成一道锁链的形状从他左鬓穿到右鬓，站远了看就像是戴上了一串抹额。 眉心处一道小小锁印已经打开，几把菜刀浮空身侧——如果把菜刀换成飞剑，这副姿态必定帅气无比，可惜配上各种菜刀的组合实在是喜感大于帅气。 “……” 两人一时陷入诡异的沉默中。 “我……于谦，你还活着？”杨小千还是忍不住打破沉默，今晚的一切意料之外都比不上于谦的死而复生。 于谦愣住，转而明白了事情的大概，看来这个世界里也有一个长得和我一样的于谦，只是已经不在人世，而眼前这人应该是那个已经死去的于谦的旧识。 怎么办？要假装失忆冒充身份方便融入这个世界吗？反正都长得一样——只是我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恐怕很快就会露馅。但如果不冒充身份，万一被发现我的秘密，我会不会又被抓起来做实验？ “你，嗯，你重生了？还有超能力？你见义勇为英雄救美被陷害惨死之后带着超能力重生归来笑傲都市，我的天这是妥妥的主角模板啊，这种事情不应该轮到我吗？”一旦打开了话匣，生性跳脱的杨小千再也止不住，以机关枪的语速噼里啪啦说出一大串话。 于谦一句都听不懂，虽然语言相通，但内容实在无法理解。 “我是于谦，但我不是你说的那位于谦。”想了想，于谦选择直截了当结束这段白痴至极的对话，他决定说出部分实情，因为他一时无法想出一个圆满的谎言，而且他需要一个了解内情的向导，帮他融入这个新世界。 眼前这个人，值得一试。 反正很弱，不值得信任的话就灭口好了。 “我从另一个地球穿越而来。” 停顿了片刻，于谦继续开口：“我是来拯救这个地球的。” “……”杨小千不知如何回应。 “呜！！”浑浑噩噩中惊醒的黄汉替杨小千发出了一声见鬼的惊呼，接着又被杨小千一记熟练的烟灰缸半圆斩打晕。 “呃，我想你应该有一个很长的故事要说。”杨小千神色复杂。 于谦不置可否，提出一个急切但不相干的问题：“有没有吃的？” 第三章 迷雾重重 黎明渐至，今日的远江比起以往要安静许多，但这是一份令人不安的，死气的安静。 杨小千揉着自己的脑袋，一夜未睡但他的脑子却出奇清醒，没有半分通宵畅谈后的疲倦困乏。 从昨晚到今早，**个小时里的时间，他问出了无数问题，也回答了无数问题，终于让自己的疑惑减轻些许，也让于谦对自己所在的地球有了初步的了解：比如五常大流氓，比如九年义务教育，比如飞机卫星大炮坦克，当然于谦更感兴趣的是新世界的人文和明朝之后截然不同的历史。 “他说的，应该都是真话。”杨小千看着一晚吃了十份外卖还依旧在不停进食的于谦，心想。 按这位于谦所说，他来自另一个地球。 不是另一个星球，就是另一个地球。那个地球在明朝之前的历史与自己所在的地球完全一致，但这轨迹在明朝万历年间发生了改变。 万历三十八年，即公元1610年，南京突然爆发了一种传染率致死率极高的瘟疫，而那些得瘟疫死后的人都转化成了不知疼痛猎食人类的活尸。 一句话概括就是：明朝版生化危机。 出乎意料的是，明朝并没有因此灭亡，人类文明也没有，在付出了一定代价后，活尸被全歼了。 不过这只是开始，在往后的四百年间，无数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天灾和外来入侵不断降临，将那个地球上的人类摧残殆尽。 而于谦则通过某种黑科技手段穿越来了这个和平的地球，并带来一个坏消息：这个地球也将要面临灾难了。 杨小千问了无数看似不相关的问题作为试探，但于谦的回应大多可以互相佐证，这不像是一个高明的谎言，更像是一个精神病的臆想——或者事实。 只是还有几个问题……杨小千沉吟了一会儿，提问了：“我不太明白。当时整座南京城的人都变活尸了，活尸大军一路碾压过去应该是所向披靡吧？以明朝的军力实力，怎么抵挡住这种灾难的？” “本来是挡不住的。”于谦一边往嘴里塞鸡腿堡一边回答，“但是有些奇怪的原因阻挡了活尸的前行，使它们都围聚一地，使明神宗有机会有时间组织军民进行封锁，然后挖陷阱，挖河道，堆聚强弩火炮，再加上不少打开锁链拥有能力的异人大将，总算最后歼灭了活尸，赢来了喘息之机。” 打开锁链？拥有能力？杨小千想起昨晚于谦驾驭飞刀（菜刀）时额头的锁链，这就是传说中末世里必定要出现的“觉醒者”吗，会不会还有打怪升级那一套？ 不过这些不是关键。 “奇怪的原因？是什么原因？” “不知道。” “不知道？” “不知道！我能知道这些已经算是博闻强记了，我可没有接受过什么九年教育也没有上过历史课——压根就没有历史课。”于谦悻悻地撇嘴，“不过说起来，既然这个地球已经如此高度发达，武力强大得像你描述的那样，这种活尸灾难根本翻不起什么波浪吧？举手之间就覆灭了。” “这可不好说。”杨小千摇头否定，“什么问题都要相对地考虑，固然现在我们的军队强大，武器强大，但我们的人口也很多，而且很密集。最致命的是：我们的交通太便捷了。如果这种灾难真的发生，疫病携带者可以在一天之内乘坐火车汽车飞机轮船等各种交通工具通向全国甚至全世界，想要组建有效的封锁线难如登天。” “难道比明神宗时期还不堪？一旦爆发这种灾难就人类文明毁灭了？”于谦开始担忧，经过一夜的了解，他知道这个世界远比他想象的要美好，这还没开始享受，美好世界就要完蛋了？无法接受。 “噢，那倒不太可能。你要知道，我们这里强大的不仅是军力，还有宣传力、想象力和研发能力。”杨小千带着优越感骄傲地笑道，“首先是宣传力，前些年，我就曾经历过大型传染病毒肆虐的危机，那时候举国惊惶，人人不安，但在国家强大的宣传能力和组织能力配合下，大部分人都安然度过了那次病疫。” “再是想象力，在明神宗时期的人看来活尸都是无法理解的可怕生物，是天灾。但在我们这，几乎人人都知道那是个什么玩意儿，惧怕的心理应该不会太强烈——呃，应该吧，人们会想出无数方法对付它们。” “最后是研发能力，从生物学来看，这种强效病毒不可能没有预发征兆，说不定还来不及大面积肆虐就已经成功研发出血清和解药，再隔离检疫说不定轻轻松松就消灭了病疫。” “当然，我说的那些都太理想化了。但是！就算再不济，我们还有远居深海几个月甚至几年与世隔绝的核潜艇舰队！还有各种防疫防空等等战略设施。活尸这种东西想要覆灭人类文明，讲道理，不太可能。但如果应对不好的话，恐怕会有很多人白白丧生。” 于谦越听眼睛越亮，不仅为了这个地球的强大实力感到开心，更为自己这个临时向导的分析能力感到满意——至于是否正确，他不管，反正现在都是纸上谈兵。 “好！我吃饱了。”胃里仿佛连着个空间洞的于谦终于停止进食，摊开手说道，“来想一想接下来我们如何应对灾难吧！” “……呃，这个。”杨小千有些尴尬，“你确定会有什么灾难、外来入侵？” 于谦低头沉思了一会儿，额头的光链再次浮现，菜刀浮空旋转，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应该不假。既然我真的可以穿越到这里，那灾难就真的有可能会发生。再说这个。”他指了指额头的光链。 “这个锁链，它是一种封印，封印了人类的能力，打开锁链就能使用神奇的能力。那你知道它从哪里来的？” 杨小千摇头，这么不科学的东西他怎么能知道。 “我听说，这是星辰意志的体现。”于谦侃侃而谈，“人类与其他动物不一样，人类聪明拥有智慧而且贪婪，还能够大量繁衍，如果全都拥有强大的能力，对于孕育他们的星球而言就是一场无法抵挡的灾难。所以星辰意志封印了全人类的能力，而在星球遭遇外来入侵时，星辰意志又会选出合适的人选打开封印解放他的能力抵御外敌。” “既然我现在能运用能力如臂使指，那么……恐怕这里确实将要面临灾难了。” 杨小千嗤之以鼻，星辰意志？盖亚意识统合体？他完全不信。 人类太强就要封印？不然就是灾难？什么逻辑？ 再说，星辰意志又是从哪里来的？如果是天生的，不能只是地球有吧？太阳有没有啊？月球有没有啊？如果是人造的，哇，谁造的？神啊？是不是灾难降临的时候还要全人类通告来一句：“卑微的人类啊，你们拼命挣扎来取悦无聊的我吧”这种中二台词？ 这么无聊的意识体，到底要怎么进化成神明这种高等物种啊？ 但是！拳头大就是硬道理，于谦会超能力，打不过，那就要听他讲道理。 “你说的很有道理。”杨小千点头，一副深以为然的模样，“那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需要……” 杨小千眼神飘忽，并没有听于谦的计划，而是在想其他问题： 首先，按于谦所说，他所在的地球自明朝万历年间便突发异变，四百年来灾难不断，历史面貌全非。 别说四百年，就算是四十年，就能对整个世界的人产生颠倒性的改变，只要一人死去或遭遇意外另娶他人，可能四百年来他上千个子孙后代都会不复存在。 这种不稳定的时间链存续了四百年的时间。 那么于谦那个世界，又有一个于谦的可能性是多少？ 无限接近于零。 再者，于谦说，他是被另一个不能进入穿越门的人丢进穿越门穿越而来的，而且那个人对和平地球做了大概的描述。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那个神秘人物不能通过穿越门，他又如何获知关于另一个地球的信息？ 要么，于谦撒谎了。 要么，就是曾经有那个世界的人来到过这里，或者，这里的人曾去过那边的世界…… 杨小千抬起头，目光透出窗户，清晨的阳光已经飘洒天空，但眼前迷雾重重。 第四章 致命病毒 市政大厅里偌大的会议室此刻拥挤不堪，紧张的会议在混乱中依旧有序进行。 各部门的工作人员面色紧张各自忙碌，几个刚从医院过来身上还套着白大褂的医生与卫生部的负责人激烈地争辩着，江东医药大学的教授、博士们面色凝重地分析着手中的资料。 一片嘈乱像是菜市场。 “李秘书来了。” 一名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的年轻男子走进会议室，围坐在会议桌上的白大褂们都站了起来。 李秘书点点头，扶了扶金丝框眼镜，说道：“金书记昨天去省委开调研会还没有回市内，市长马上就到。情况如何，我们卫生部的同志和医院及相关工作人员能否将情势稳定下来？” “这不是普通的传染性病毒。”花白头发的远江一院院长摇头，面色沉重，“很可能是变异流感，症状上类似禽流感，但是能够通过空气人传人，感染率和死亡率都是史无前例的极高。现在各大医院都在涌入大量患者，情况危急。” “空气感染，人传人？”厚重威严的嗓音，是市长刘谐，他在几个黑西装的围绕下大跨步走进会议室，“统计出数据了吗？感染率是多少？死亡率是多少？你们有没有紧急预案？” 空气传染听起来吓人，但刘谐知道这是个医学常识误区，空气传染的威力往往会被人们夸大。 诚然，空气传播是一种高效迅速的病毒传播途径，但病毒是十分脆弱的，以其简单的结构暴露在空气中，很容易就会因为对紫外线、氧化物质等抵抗力低下而失去活性。医学上的“空气传播”大多指的是飞沫传播，病原体存在于呼吸道黏膜表面的粘液中或纤毛上皮细胞的碎片里，当患者呼气、喷嚏、嚎哭、打鼾时从鼻咽部喷出大量含有病原体的粘液飞沫，在空气中悬浮然后进入被感染者体内。 换句话说，这样的传播方式只能在密闭拥挤环境造成大量感染，而在开阔地带只要跨越数米距离就很难威胁他人了。 所以刘谐更关心的反倒是致死率和感染率。 一院院长一脸苦涩，回答道：“感染率至少百分之五十，死亡率……百分之百。” “百分之百？”刘谐粗厚的双眉拧结起来，“从出现第一例死亡病患到现在已经过了**个小时，还没有有效救治手段？那么你们是否发现病源？患者的感染渠道都弄清楚了吗？只是空气传染，与水源食物等无关？” “这些都尚不明确，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这种类似h7n11——h7n11是按照卫生部命名规则命名的不存在的流感病毒，这种类似h7n11的病毒对人体有极强的不可逆转摧毁作用，且具有极强的感染性和存活性。”一院主任医师梁和林递上一大叠报告，说道。 “现在已经陆续有几百个病患抢救无效身亡。血清正在研制，但仍未能找到有效抗体。至于病源……患者数量太多了，恐怕不能从常规思路思考。”梁和林顿了顿，咬咬牙下了极大决心说道，“变异原因尚未可知，但现在不少远江市民已经陷入惶恐状态，不少人可能选择逃离远江，其中若有人是病毒携带者……我想，如果有病毒携带者离开远江去往其他城市，很可能将病毒带向其他城市，所以我想请您——” “封锁远江！” 刹时，会议室内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远江可不是什么小城镇，这座典型的江南小镇在全面开放后几十年的快速建设后已然成为了国内准一线城市，在江东省有着“第二省会”之称。 贸然封锁这样一座大城市，将使国家和人民承受巨大经济损失，还会造成各种不良影响，这种后果绝不是一个主任医师——甚至不是一位市长能轻易承担的。 可是…… 如此强的感染性，如此让人绝望的致命性病毒，竟然可以人传人！ 已经开始死亡的病患们，最短患病时间不过一天，这意味着什么？如果继续保持着现代社会的高数量人群流动，远江的一百多万市民可能在几天的时间内被全部感染！更让人感到恐怖的是……一旦以远江为中转或外出或流入的各类人群将病毒带到了远江以外，带到了尚海，上京…… 刘谐双拳紧握，事情的严重性超出了他的想象，他再次询问了一句：“没有特效药？没有救治手段？” “到目前为止，没有发现任何有效的医治方法，特效药的研制……可能需要一段时间。” 可能需要一段时间，这一段时间是多久？一个礼拜？一个月？再加上药物研制成功后的大批量生产和投入使用，这之间又需要多少时间？如果流感借着强大的传染性蔓布全国，在研制药物并投入使用的这段时间里，又会有多少人因此失去生命？ 如果不采取特殊措施，使病情大规模传染造成大疫情，因此死亡的人数很可能是个天文数字！ 刘谐深吸一口气，缓慢而坚定地下达命令：“尽快研制血清，寻找有效的治疗手段，强制隔离所有确认患者以及疑似症状的患者，通电宣传部酌情外放流感消息让感冒的民众注意赶往医院检查。医务部门的同志们，我需要你们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出一份调研报告。我要向卫生厅、省军区去电告诉他们这里的情况，要求他们与我远江沅市政府一同向上越级提交紧急申请——封锁远江！”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看着刘谐。 若封锁远江这个位于华中腹地的大城市，不论最后传染病处理的结果如何，作为直接负责人的刘谐都会承担极大的压力，甚至可能被政敌利用此事作为攻讦的污点。 刘谐能够如此果断的下令，魄力不可谓不大。 站在刘谐身侧的一位年轻人眯起双眼，略有迟疑，他是刘谐的亲侄子：****舟。也是刘谐智囊团的主要成员，更是市警卫处的实权二把手。 市警卫处主要负责市领导在市区居住、活动时的安全警卫任务以及来访重要外宾外围安全的警卫任务。 能够站在这样一个重要位置上，****舟靠的绝不仅仅是关系。 “被传染的病患是否有可能自行产生抗体？如果远江市内出现了抗体携带者，有效血清应该很容易研制。”****舟以清晰的思路提出了一个浅显而关键的问题。 “理论上来说是有可能的。”这次回应的是第二人民医院的院长，二院院长点头，又叹气道，“但实际情况上来说，这个概率不大，几万个人里也不一定出现一个。而且，到医院的患者普遍都是患病严重不存在自行产生抗体的可能，而自己产生抗体的患者自然会痊愈，很可能就把自己之前的感冒当作了普通感冒，也不会再来医院，这让我们怎么找？” “查病历。”****舟说道，“来医院看病的都有挂号单，把感冒的全部拉出来一个一个查，有类似症状且过了24小时潜伏期还没有去任何医院检查治疗的，要么是死了，要么就有可能是自行产生抗体了。” “这个……可行性应该不高。”对方摇头，“工作量太大，不确定因素太多，最难办的是我们没有快速确认目标是否携带有效抗体的能力，因此每个人都要耗费很长的时间进行检查确认。而且很有可能产生抗体的患者根本没来过医院啊！仅靠挂号记录，要从远江几百万人口里找无异于大海捞针。” “那就继续通过其他途径缩减可能范围，比如，以你的专业知识来看，什么年龄段的人群最可能产生抗体？”****舟问。 “十六到四十岁的人群抵抗力强，体内细胞组织富有活力，产生抗体的可能性比较大。” “找！”****舟斩钉截铁，“马上成立专门的专业小组，进行研究找出有效的筛选手段，只要有人自行产生了抗体，不管有多难都一定要找出来！远江几百万人的性命，都托付在我们的手上了！” 刘谐并没有对****舟的越俎代庖感到不悦，抛开对方亲侄子的身份不说，刘谐本就是一个以才用人而非用人唯亲的领导者，有些时候还得靠这些年轻人的灵活脑筋和奋斗精神。 ……………… 小小的学生公寓里，蜗居一处的杨小千对这场史无前例的大疫仍旧毫不知情，他正和于谦“一本正经”地探讨着，如何拯救人类。 第五章 钱从此处来 “如果你真的确定会有灾难发生，我觉得我们最应该做的其实是找到政府部门把所有知道的信息全盘托出，只有他们才有能力提前做好足够的准备应对。” 杨小千没有半点类似“等末日来了占个小山头称王称霸种田发展”的念头 于谦立刻就摇头否决了：“不行。” “能问问为什么吗？”杨小千很担忧，他看过的那些末世小说里的重生主角们都会以各种理由自私地选择知情不报，躲躲藏藏，只顾自身利益而不顾他人死活，只等着末世来了大开后宫大杀四方做一个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的小霸王，或是揣着几把刀横行霸道到处游走像是玩游戏。 但现实不是游戏。 这些野心膨胀却鼠目寸光的家伙们如果没有作者爸爸为他们大开外挂，一个个早就该死的灰都不剩。 杨小千担忧现在的于谦就是这样的人。 考虑到于谦自己述说的经历，这不是没有可能。如果于谦是这样一个人，不管所谓的末世和灾难有没有降临，杨小千都很危险。 于谦本不想理会这个愚蠢的问题，但考虑到眼下需要这个向导的配合，他还是选择了回答：“第一，信任问题，在我自己有一定实力之前我是不会随随便便把自己暴露在明面的，按你所说我的能力在这个地球可算是超自然现象，我可不想再被抓起来做实验体；第二，信任问题，我怎么知道你们的政府获知这些信息之后不会过河拆桥，或者是只顾保全自己而把剩余的普通人都推向怪物嘴里——这种事在我们那可发生过不少；第三，信任问题，我怎么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有足够的能力去应对？你们这里的人已经有太久太久没有见过真正的战争了吧？” 杨小千很想反驳，但若于谦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与他们的文明存亡之战相比，本世界死伤无数的两次世界大战也不过尔尔，哪怕尸横遍野，哪怕千里焦土，说到底也不过是人类打人类，文明注定延续。 而从于谦的立场出发，他说的这几点都无法驳斥，屁股决定脑袋，立场决定心态。换个位置，杨小千也不敢说自己会做个无条件相信他人，无私奉献的圣人。 不过杨小千没有轻易放弃，现在摊上的这事若往大了说关乎人类文明生死存亡，若往小了说——不管怎么小，自己的小命总归还是悬在这上面的。 再三斟酌之后，杨小千换了个角度切入话题。 “汉堡好吃吗？披萨好吃吗？小龙虾好吃吗？炒粉好吃吗？” 于谦显然没有想到杨小千会提出如此跳脱的问题，他愣住了，继而点头：“能量丰富，美味至极。” “洗热水澡舒服吗？” “……很不错。” “电视电脑新奇吗？好玩吗？” “还不怎么会用，不过想来学会之后应该会很有趣。” “网站里看到的那些清纯的青春少女，妖艳的熟女贵妇，好看吗？” “你到底要说什么！”于谦不乐意回答了。 “凭你操控金属的能力，不管你有没有站出前台的意愿，都能成为人上人，能站在这个社会的顶端，能享受最好的待遇、最优质的生活：佳肴、美人、钱财权势招手即来挥手即去——但这都有一个前提。”杨小千顿了顿，组织了一下措辞，继续说道，“这个前提就是人类文明的繁荣昌盛，有人种地才有粮食，有人做菜才有美食，我们所享受的一切物质条件都离不开社会里环环相扣的职业链，没有那几十亿的普通人做阶梯踩着，你怎么做人上人去享受置身云端天堂的生活呢？” “比起这些享受，我觉得自己的性命更加重要。”于谦也不是笨蛋，他已经明白了杨小千说这些话的意图。 “如果人类文明都不复存在，又有谁能幸存？” “噢？在我那个世界里，大型人类聚集地不知道覆灭了多少个，又覆灭了多少次，不还是有人一次又一次地保全自身吗？”于谦摆摆手，说道，“在我无法完全确保自身安全的情况下，我是绝对不会随意透露信息的，你也不要动歪脑筋，只要你做任何未经我允许的事，我会立刻切下你的头。” 杨小千心中叹气，这一刻他也说不清他心中奇怪微妙的想法，既不希望于谦说的灾难末世会降临，也不希望于谦是个有超能力的精神病——被这样一个喜怒无常又满脑子臆想的精神病绑在身边，能活多久？ “好了，别再说了。”看见杨小千还要开口，于谦不耐烦地制止，“我不是白痴，分得清是非轻重，我只是说暂时不考虑合作。等我有了足够的实力保证自身安全或是事实证明你们这个世界的领导人值得信任时，我会寻求合作的。” “现在，你给我好好想一想，哪些物资要大量囤积，去哪里能搞到强力的武器——还有，你不是说这是什么……信息时代吗？多收集一些各地信息，我只知道灾难将至，不知道是远在天边还是近在咫尺。” “要准备的东西那可太多了，食物药品饮用水，香烟酒精发电机，各类电子机械木工器械——不要小看这些东西，它们的作用也很大，一时半会儿我是说不完了肯定会有遗漏，给我点时间我会做一份让你满意的计划的。”劝说无果，杨小千决定还是全力配合，保住命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武器，手枪以上的就不用想了，国内管制太严格，凭我根本不可能找得到，国外倒是能买到，可是我没护照，而你。”杨小千尴尬地说道，“我是说，于谦在这个世界上已经算是个死人了，再说就算我们飞去国外买枪也不可能带回来，这个就先不想了，该想一想的是怎么找钱。” “租仓库，租基地，囤积物资都要花钱，但我没钱。”杨小千两手一摊，一脸穷样。 “看到需要的物资就去抢。”于谦的回答简单直接，看杨小千的目光仿佛看一个傻子，“灾难将至，文明的秩序很快就不复存在，你还顾忌什么？” “有钱，你打个电话就能租到理想的基地，然后让无数人像工蚁一样不断把物资往基地里送。抢？效率太低，白痴的选择。”杨小千的言辞里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鄙视，话一出口却又后悔了，人家有超能力啊，打不过还嘴欠这是找抽啊。 好在于谦是个讲道理的人，不但没有抽他，还认真地考虑了他的话。 “你说的对，那么我们需要钱。”于谦点头问道，“哪里钱最多？我们去抢。” 杨小千感到眼前这人无可救药，满脑子除了抢劫没有其他事情了吗？ “地下钱庄现金最多，但我找不到。能轻易找到的地方里……银行钱最多，但是我们抢不了。”杨小千再次摊手，耸肩，准备断绝于谦抢劫的念头。 “为什么？” “风险太大，收益太小，你太小看我们这个世界的警备了。我们两个人，没有枪，没有后援，没有情报，在你不能毫无顾忌公然使用超能力的情况下，撑死了能装几十万，还不一定跑得掉。跑掉了也会被追查、通缉，抢劫银行可是大案，严密追捕之下，不管你有什么计划肯定都会受到极大影响。”杨小千对于这种冲动型犯罪一向鄙视，他从来都喜欢分析分析再分析，谋定而后动。 “那你说怎么办！”于谦的耐心消失殆尽，他一掌拍在桌上，脆弱的书桌摇摇欲坠几近崩塌。 “嘿嘿，办法不就在这吗。”杨小千笑了笑，一杯水泼在了黄汉脸上，“别装晕了，不揍你，我之前说我绑架你不为了赎金？我改变主意了。” 黄汉睁眼，他知道自己能活下来了，劫后余生，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以前他还真没想过他会如此怕死。 第六章 无法拒绝的开价 “五百万，你爸出得起吗？” 黄汉的脸登时垮了下来，“杨哥，于哥，我爸或许有点小钱，可经不住这么来啊，五百万流动资金不是我爸这种小富商能随时调的出来的，就算能调出来，您说他能甘心给吗？他肯定会报警啊。杨哥，您就高抬贵手，给条活路吧，我真的不想死，您说什么我听什么我一定照办，求您了，给条活路。” 这小子还挺聪明，不瞎吹。杨小千满意地点了点头，嘻笑着问道：“别紧张，那你说咱们开个什么价码合适？” “一百万。”以自己性命为赌注的赌博，坑爹也顾不上了，黄汉毫不犹豫地报出了最合适的价格，“一百万我有信心，我爸一定会买我的命，我爷爷最疼我了，一百万的数目绝对不会让我爸报警，只是杨哥……” “不是我信不过你啊，我都知道是你们绑架我了，你们不怕我事后告发吗？我怎么才能保证我的安全？万一你们拿到赎金了灭口怎么办？”黄汉还以为自己凭着小聪明找到了讨价还价的筹码，想要尽最大努力确保自己的安全。 只是惨遭十几个小时虐待后的他大脑已经运行缓慢，完全没有意识到如此提问只会增大自己的危险程度。 “废话。”杨小千又是一杯水泼过去，“你没听见吗？末世都要来了，谁顾得上你这点事儿？你爱信不信吧，你要是配合，还能留条狗命，不配合？我现在就弄死你，一根一根寄手指头，照样能骗到你老子不少钱你信不信？” 于谦自然看得出杨小千满嘴谎话，漏洞连篇，就算杨小千大发慈悲愿意给黄汉一条生路，他于谦难道还能让这个蠢猪到处宣扬他在这里听到的秘密么，只有死人才不会乱张嘴。 在他想来被绑架的这个白痴必然不会轻易相信。不过事实看来，他高估了黄汉的意志力。 与于谦不同，从小作为温室花朵娇生惯养、惹什么麻烦都有一个好爸爸来擦屁股的黄汉意志力实在不怎么样，再加上被饿了十几个小时，又被打晕过去好几回，已经很难保持清晰的思维，为了博这唯一活命的机会，他更愿意相信谎言而不是选择立刻去死。 “好好好，杨哥你说什么我都信。” “很好，完美，我们准备一下拿赎金的计划吧。”杨小千满意地点头，“于谦你有掌控金属的能力，我们只要让对方把赎金放在金属制品的箱子里，不管对方有没有报警我们都很容易拿到赎金开溜啊，超能力就是棒。” 于谦点头认可，又说了一句：“这些计划你来制定就好，我只有一个要求，你绝对不可以离开我的视线，也绝对不可以有什么未经允许的小动作。”菜刀忽悠悠得在杨小千脖子旁边转着，致命的威胁不言而喻。 “好。”杨小千知道自己还没有获得完全的信任，毫不迟疑地点头答应。 “那个鸡腿堡还是什么的？再叫一份吧，我还从来没有吃过如此美味。” “……好。” 这个没见过世面的白痴，要是带你去两条街外中餐馆来顿大餐，你还不把你舌头都咬下来？ 并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准备，杨小千前后收拾了一下，用一张黑色床单当背景板遮掉所有可能暴露位置信息的细节之后，开始给黄汉拍照。 “喂，黄汉你配合一点，不要一脸痴呆没有表情，给点表情，来一点苦大仇深的感觉，对对对，对再惨一点，泪花绽放出来，很好，效果很好，保持住！很好，演的到位，一会儿你盒饭加鸡腿。” 黄汉泪流满面，他的恐惧、痛苦真的不是在演戏啊大哥！ “咔嚓” 看着杨小千的手机屏幕上出现黄汉惨兮兮的模样，于谦啧啧称奇：“这东西真不错，得给我也弄一个。” “没问题。”杨小千想着有了至少一百万的赎金，要什么手机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大包大揽地说着，“前几个月iphone4出了，有钱了你买两个揣着，听人说那玩意儿电池掉的太快，到时候一台没电了你再掏一台，酷炫。”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少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于谦微微皱眉，这个向导什么都好，也很配合，就是废话太多，而且都是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废话。 “好，接下来，请黄汉同学把你父亲所有信息——包括那些见不得人的，比如赚了什么黑心钱啊，怎么偷税漏税啊，包了几个二奶啊，有没有私人小金库啊，全都告诉我。”杨小千给黄汉解了绑，笑眯眯地端着一碗照烧饭问。 黄汉看着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照烧饭，已经干涸的口腔里又冒出不少口水。 “乖乖说，就有饭吃。”杨小千一点也不怕黄汉发难，别说有于谦在，就算只有他自己，他也完全不怕一个饿了十几个小时没有吃饭没有喝水虚弱到失禁的黄汉、 “我，不知道，杨哥你问这些干嘛。”黄汉艰难地克制着自己扑过去抢饭吃的**，如果不是有生命危险他现在一定会像条流浪野狗抢肉一般飞身扑去，老天爷，这可是以前他看都不愿意看一眼的二十块一份的街边外卖。 “废话，你总不会以为我会傻傻地让你爸把赎金转账给我吧。我要现金，最好是黑钱，你们家多多少少有些灰色收入吧，那种不能报账不能见光的小金库？我要这种钱。”杨小千用手扇着照烧饭飘起的热气，把香味全都扇向黄汉。 什么样的犯罪让人最没有压力？当然是不用承担责任的犯罪。 什么样的犯罪不用承担责任？当然是受害者自己都不敢透露的犯罪。 为什么那么多江洋大盗挑着小贪官偷？原因很简单，小贪官丢了几百万也不敢报警，有苦没处说，级别又不够大关系又不够硬，找不到人帮忙追凶，除了自认倒霉还能怎么办？ 同理，赎金一定要不干净的钱，要那种丢了都不敢第一时间报案，更没有办法追查的钱。 “我，唉，我爸开的红果ktv里面，有些人卖点、卖点违禁品，我不知道我爸有没有参与，但是我猜那里是他用来偷税、洗钱的地方，具体怎么样我说不清都是猜的，不过我有一次确实在那里的保险柜里看到过大量的现金，绝对不敢骗你。”黄汉终究没抵挡住饥饿，开口了。 “啪啪啪”杨小千起立鼓掌，从桌上全家桶里抓了个鸡腿放在照烧饭里递给黄汉，“我说话算话，加鸡腿。” 黄汉接过饭盒，顾不上杨小千没有给他筷子，直接用手抓着狼吞虎咽。 于谦看着这场闹剧只感觉好笑，比这惨的场景他见多了，这么逗的还是头一回。 “说说看，你的计划是什么？” 杨小千摇摇头答道：“这种低技术含量的事情还要什么计划，电话彩信威胁，指定路线指定地点，看他取了钱半路上临时让他改地点，再走一段又让他下车换车坐坐公交搭搭地铁什么的，反正就往死里折腾，不管他有没有报警只要确保三件事就行：第一，放钱的地方没有监控，这样你方便施展超能力不怕暴露；第二，放钱的时候他身边没有其他人跟着；第三，我们拿到钱撤离的时候没有尾巴跟着。” “说起这个，我倒是需要份地图制定路线。”杨小千打开电脑开始搜索地图。 “制定路线？”于谦不解。 “对啊，从黄汉他爹所在的位置到红果ktv需要多少时间，取钱出来到我指定的地点需要多少时间，我让他换乘汽车公交所需要的大概时间，都要计算个大概，这样就能在无法全程监控的情况下知道他有没有时间做别的不该做的事情，就算他报警了，找后援了，我们还是能确保自身的安全。”杨小千一边比对着屏幕上的地图一边说着，说完笑着抓了抓右鬓的头发，“当然，这也是理论上的，实际操作我就不知道能有多大作用了。” 于谦呆住了，这家伙明明说他只是个生长在和平年代的普通学生而已，就和那个被绑在座椅上的糊涂蛋一样，可两人差距怎么如此之大。 要是他能全心为我所用……于谦想着，试探性地说道：“可惜了，你这种人才要是生在我那个世界，说不定能成就一番大事业。” “别别别。”杨小千赶忙摆手，在人家手底下做事可不能表现的太有野心太过厉害，“宁为太平犬，莫作乱离人。” 看来没很大野心。于谦暗道，接着说道：“末世里单打独斗最危险，我迟早要建立自己的势力，不如你来做我的军师？” 狗头军师吗，杨小千腹诽。“有什么好处吗？” “有。” “什么好处？” 于谦想了想，认真地说道：“我可以不杀你。” 杨小千无奈地耸了耸肩，摊手说道：“你这个开价真是让我无法拒绝。” 第七章 战火微燃 黄文景简直要急疯了。 他有近一天时间没有联系过自己的独生子黄汉了，不过他并不在意，从小野惯了的孩子高考完了出去狂欢一阵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直到公司例会期间私人号码上接到一条附着照片的彩信，他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就在他侥幸以为所谓的绑架只是个恶作剧时，电话响了，未知号码来电，想都不用想一定是街边三十块一张的不记名卡（10年时这种卡很多，不需要身份证登记，花钱就可以买到）。 “黄老板，请不要说话。”怪异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 黄文景心里咯噔一下，在这个智能手机还刚开始普及的年代，一款变声软件或是一个变声器都是平常人很少见的，恶作剧应该用不上如此阵仗。 “时间不多，请你保持安静，仔细听我说。” “你的儿子在我手上，如果你还想留住他的命，那就请你不要报警，不要通知他人，只身一人在二十分钟之内赶到红果ktv，然后从保险柜里取出三百万现金来换你儿子的命。” “至于钱应该放在哪里，你又能在哪里找回你儿子，在你取到我要的钱之后我会告诉你的，记住，我只要现金。” 黄文景从商多年，心理素质还是过硬的，他压住急促的呼吸，镇定说道：“让我儿子接电话，如果我不能确认他现在还好好的，你一分钱也拿不到。” “抱歉，我不是很乐意给你们交流的机会，不过若要证实他的存活倒是很简单。”手机里紧接着传来“啪”一声击打声和鬼哭狼嚎般的惨叫。 “爸，救我——” 黄文景握着手机的手一颤，确实是黄汉的声音。 但他不是黄汉，他没有轻易松口。“我怎么知道这是不是你事先录好的！说不定我儿子已经被你……你让我儿子接电话，否则一切免谈，我立刻报警！” “爸，是我啊！憨憨啊！这不是录的，你快救救我吧，他们会把杀了我的。”黄汉的声音再次响起，接着是一阵啜泣声，憨憨是他的乳名，只是上了中学之后就不再让人这样称呼。 “我还没有傻到让你们直接交流传递消息，黄老板，这种情况还跟我谈判，你果然是个生意人啊，那我们谈笔生意吧。你的儿子，完好无损值三百万，两条腿算一百万不过分吧？我现在卸下两条腿寄到你公司，你就只需要付两百万赎金了，另外你也可以从残肢上看出其新鲜程度确认你儿子还活着，你看这笔买卖如何，是否划算？” 黄汉哭喊的声音更加刺耳，黄文景终于乱了方寸。 “有话好说，我听你的就是了，别动我儿子。” “嗯，那么就请黄老板立刻动身吧，你还有十八分钟噢，如果不能按我要求及时赶到，堵车之类的烂借口我可是不会接受的。你马上会接到一条指明路线的彩信，只要你抓紧时间按照规定路线行驶我相信你一定能按时到达的，请不要抱有侥幸心理做不该做的事情噢，我会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全程观察你，现在，抓紧时间吧。” 电话挂了，一条附着谷歌地图截屏图片的彩信发送过来。 黄文景没有再迟疑犹豫，知会了秘书一声让她取消接下来的行程，然后奔向自己的座驾。 电话另一头，小小的公交站牌下只有两人，杨小千拆下电话卡随手扔进公交站牌旁的垃圾桶，又换上了一张新卡。 旁边于谦一肚子疑问。 “不是说一百万的赎金吗？怎么变成三百万。” “漫天要价落地还钱嘛，他现在是没有异议，一会儿说不定就有了各种现金不够调集资金需要时间之类的借口——当然，如果他真拿来三百万，那就更好了。” “那你又是怎么料到他会问那些问题的？” 杨小千露出青春少女定义为“阳光”的笑容，晃晃手里的录音笔说道：“他们两父子太好预测了，再说我们准备了那么多种回答，碰上一两个大致对应的上的不算什么。” 于谦点头，又问道：“何必这么麻烦？我们一直待在屋子里不就好了么，要问什么都可以让黄汉亲自作答。” “那可不行，你还不了解我们这里法治机关的能量——天网、网络监控、信号追踪、无人机，这些东西运用起来找到我们轻而易举，真要下定决心，找到我们是分分钟的事。”杨小千放好录音笔，掏出几张一元硬币，“如果黄文景报警了，他们一定会在下一次通话中反向追踪锁定来电号码的所在位置，信息技术太可怕，我弄不懂，只好耍些小把戏了。” 不远处，302路环城公交车匀速驶来，缓缓减速停靠。 “新手机，新号码，都是不记名的，完成了必要的通话我们随时可以扔下手机在任意一个站台下车。”杨小千的笑容越发得意，“现代交通啊，就是方便啊。每个站台都有人上车下车，每个站台都有极大的人流量，想找我？大海捞针。到时候我们下了公交车算准时间打部车赶到放钱的地点附近，拿上钱就走了。” “万一我们迟到了呢？” “怎么可能呢，什么时间告诉他放钱的地点，什么时间送到这些事可都是由我们来决定的，我们怎么会迟到？”杨小千掏出两个口罩，戴上一个，把另一个递给于谦，指了指停靠身前的公交车，“来吧，带你见识一下一线城市的风采。” ……………… 市警卫处： “刘处。”年轻干练的队员收到喜讯呼喊出声，“找到可能自行产生抗体的患者了！有两个可能目标！” 虽然****舟只是警卫处二把手，但却是实权派，一把手处长早已经混吃等退休了，过不了多久“刘副处长”的副字就要去掉，干脆也就直接喊刘处了。 “把目标资料和所在地址传出来，每人一份，一组跟我去找第一个，二组去找第二个。”****舟一秒钟也不耽搁，“准备出发！” 一分钟不到的时间，两组队员已经准备完毕。 “大家放开手干，动作要快。”****舟一声令下，蓄势待发的两队行动小组火速出动，分兵两路按照通讯小组的g**定位赶往分别赶往两个目标所在。 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一组就在****舟的带领下成功找到一号目标，他躺在火车站旁廉价的钟点房里，血污喷了一地，明显被感染了变异病毒。 还好性格谨慎的****舟早已让队员们戴上了头盔面罩，没有造成意外感染。 “这个目标是误判，他之前只是普通感冒，现在已经感染变异病毒死亡了。”****舟对着对讲机询问，“二组情况如何？” “二号目标很可能是抗体携带者。可，他跑了。” “跑了？”****舟大为光火，“你们六个人，能让他一个人跑了？！” 这些队员果然还是经验不足，不足以托付重任！ “……目标太过警惕偏激，我们刚露出身份他就跳窗逃跑了，这里地势复杂，我们一时半会儿难以追上。” “谁让你们报出身份了！”****舟嗓音拔高了三分，“给我追！全程通报！十分钟追不回来统统给我卷铺盖走人！” ****舟并没有权利让这些精英队员离职，他知道，他们也知道，但这不妨碍****舟传递自己的决意，二组队友大受刺激，一个个像打了兴奋剂对目标人物穷追猛赶。 一通斗智斗勇之后，总算在十分钟内把二号目标堵截在小巷里。 “动手吧。”****舟可以清晰从全程开启状态的对讲机里听到二号目标被堵住之后无奈的声音。 “李金奎先生，您身上可能携带着致命病毒的抗体，我们奉命将您带回疾控中心，请您配合，否则我们将采取必要的强制措施。” “你们不是来杀我的？”携带着病毒抗体的李金奎诧异地问，“你们，真是警察？“ 这个回应让****舟感到了些许不安。 “你们可一定要保护我啊！”李金奎瞬间改变了态度，不但不逃，反而像是抱住了救命的稻草，“有一队精锐的国际雇佣兵正在追杀我，只要你们能保护我，你们让我干什么我都配合！” “什么玩意儿？不知道我国是雇佣兵禁地吗？”二组队员正嘀咕着，****舟的命令从对讲机里传了出来，“二组，立刻带着目标上车，回疾控中心，注意小心警戒。” 话音未落，一阵枪声响起。 敌袭！ 精锐的警卫处队员们带着李金奎侧身扑倒翻滚寻找掩体，边打边撤，寻找机会。 但袭击者的火力实在强大，打的他们节节败退，十几秒的时间里已经有三位队友躺在血泊之中，好不容易才把目标人物护卫上车，一路仓皇而逃。 “不要去疾控中心了！路程太远，离我们也太远！”****舟对着对讲机大喊，“调头从三观所隧道去防空洞指挥所！我们会在三观所等着接应！” 放下对讲机，****舟继续发号施令，“通讯小组联系武警支队请求支援，一组上车，跟我去三观所隧道接应二组，不惜一切代价护送抗体携带者安全回到防空洞指挥所！” 在看不到的远处，硝烟弥漫，战火微燃。 第八章 适者生存 “真是一个钢铁要塞。”坐在窗边的于谦把脖子伸的老长，看着硕大的金属载人装置穿流而过，道路两旁一座座摩天大厦如守卫繁华文明的巨人支撑天穹。 “看着威风而已，其实防御力很差，地震什么的还扛得住，一颗导弹过来都得报销。”杨小千尽职尽力地做着向导的工作，“比起钢铁要塞，钢铁丛林这个称呼更加恰当。” “看来我们的基地不能置办在这种地方了。”于谦略感失望地说道，防御力低下的建筑绝对不是他的选择，“还是考虑你之前说的战时地下防御工事吧。” 杨小千没答话，他打量着车里的人们时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302环城公交上是有摄像头的，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杨小千在上车前给自己和于谦都戴上了口罩遮住面容，原本他以为这会引来车上人们不必要的注目，但没想到上车之后竟发现车上所有人都带着口罩。 这架势只在八年前的**时期见过，当时杨小千还是个带着红领巾的、光荣的少先队员，对于那场掀起全国恐惧浪潮的大事件唯一留下的印象就是学校放了很长时间的假让他玩了个痛快。 “奇怪，也没听说有禽流感啊。”杨小千喃喃自语，掏出新手机买了个流量包开始上网翻看贴吧微博里的相关新闻，搜索热度排行第一的就是从昨日开始爆发的流感。“昨天在远江发现新型流感？算算时间，在疫情传播的近一天时间里我都待在室内，也没有看新闻，难怪对此一无所知。” 于谦注意到了杨小千的异常，他可不希望杨小千做什么不应该的小动作，于是出声问道：“怎么了？” 杨小千摇摇头，回道：“没什么，我看车上的人都戴着口罩有点奇怪就上网搜了一下，搜完才知道原来从昨天开始远江出现了新型流感，看起来还挺严重，传染率和死亡率都挺高的，还好我准备了口罩出门。” 于谦听完，一直盯着杨小千，不说话。 “嗨呀，你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我干嘛？”杨小千装作挠挠鸡皮疙瘩，“我还以为口罩能遮挡住我的英俊呢，没想到……”话没说完，杨小千呆住了。 过了两秒钟，杨小千没头没脑问了声：“来了？” 于谦肯定地点了点头。 深吸一口气，杨小千觉得身体变轻了，接着脑子有些晕乎，然后才听到自己陡然加快加重的心跳声，“咚”“咚”“咚”，沉闷的声音响在左胸，从未有过的刺激随着血液扩散全身。 “现在还什么事都没有，你就这副德行了？”于谦不屑地瞥了一眼身旁的杨小千。 杨小千没有苦笑，没有摸鼻子也没有挠头发，他还在努力消化接受“末世灾难居然真的要来了”这一很可能成为现实的爆炸性消息。大脑空白的他只是眨眨眼，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两张慈祥面容。 “如果我让我爸妈从省会过来，你能帮我保护他们吗？” “谁知道呢，不拖累我的情况下照看一下也无所谓，当然前提是你对我还很有用——末世里没人愿意带着几个没有价值的累赘，你能理解吧？”于谦耸耸肩，他并不可能真的尽全力去保护杨小千的父母，但他也不想现在失去这个作用极大的向导，所以他选择这样回应，“不过话说，远江既然是灾难发生地，他们过来这里不是更危险吗？你傻了？” 杨小千恍然点头道：“好像也对，那、那我们也立刻离开远江吧！去省会，不，去上京，那里最安全。” 于谦皱眉摇头。“只有灾难发生地才可能出现大量打开锁链的觉醒者——这些你口中的超能力者是我需要的人才，我需要他们！我要留下，你也要留下。” 杨小千明白，于谦并不是舍己救人的无私圣母，他选择留在远江的原因很简单。 对于普通人而言，世界唯一的超能力者是什么？英雄吗？不，是异类！是无法接受无法理解的异类，于谦现在就是这样的异类，注定会受到明里暗里的排斥和打压。但如果超能力者不唯一，数目众多呢？ 那么超能力者们被接受的可能性就会大大增加，而且对于人数众多的能力者就算想打压也不太容易吧？拥有了这样一股力量，于谦就再也不需要害怕被关起来切片实验，拥有了这样一股力量，他就有资格发言有资格去寻求合作，甚至是去谱写新世界的规则。 于谦选择留下的原因很简单，他想拥有这样的力量，换言之，他需要收小弟，打基本盘。 如果杨小千只是一个旁观者，他会为于谦冒险的决定鼓掌，这才是一个有大局观的人应做的选择，这种人才可能成为地球的坚盾，而不是一只守着腐臭奶酪，在阴沟里逃窜的老鼠。 如果这是部电影而于谦是主人公，不管结局如何，杨小千都一定会高举着手里的爆米花大声喝彩。 但这不是电影，杨小千也不是看客，他是一个参与者。 而且现在看来他的境况并不妙，从于谦处处流露出的对普通人的不屑来看，他注定是重视觉醒者而忽视普通人，也许末世里即将死去的那些有血有肉有家庭有故事的普通人对于于谦而言都是无需费心救助的无用者、无关者，而杨小千，现在也是个普通人。 “好，我留下。”杨小千用了好大力气才平稳住紊乱的呼吸，咬着牙说道，“请告诉我，我要怎么样才能觉醒？” “嗯？” “强者才能生存，我不想死。” “不知道。” “不知道？”杨小千拔高了声音。 于谦摇头说道：“也许你会认为，我怕你拥有了能力之后不好掌控所以选择藏私。但事实是，我真的不知道，如果我能选择，我更愿意选一个打开锁链的觉醒者队友而不是一个弱不禁风随时可能死掉的累赘向导。” 杨小千失望地点头，他相信于谦说的话，因为于谦选择冒险留下就是为了去找寻并聚集觉醒者，如果他知道成体系的觉醒方法，何必以身犯险。 “一点线索都没有吗？”杨小千依旧不死心地问道。 于谦想了想，竟然开始诚恳地解答：“每个人都有各自打开锁链的原因和机遇。有些人嗜血，喜欢战斗，在战斗中自然而然就觉醒了自己的能力；有些人重理，坐而论道，辩驳之中忽现灵感便拥有了自己的能力；有些人追寻乐趣，发现新奇之中认识了自己的能力……我是因为极度憎恨实验室的机械臂器具而觉醒金属掌控的能力，至于你，我也不知道。” 沉默了半晌，杨小千终究还是暂时放下了这个念头，打起精神开始继续之前的计划，在确定灾难来临之前他还只是抱着配合于谦顺便报复黄汉并找机会逃脱的打算，一副游山玩水的样子，现在他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收起了玩乐搞怪的心思。 “一会儿我给黄文景打完这个电话我们就下车，我会让他把钱送到三观所隧道外，那里是最适合的地方，我们尽快拿到钱去采购需要的物资，另外我还要通知一下我父母。” “做你该做的。”于谦点头应允，“还有，刚才你怯懦愚蠢的样子实在是太丑陋了，跟之前比起来判若两人。不过我也理解，你这种生在和平年代的普通人面对这种消息一时半会儿难以接受是正常的，但我希望等到灾难爆发的时候，你不要像刚才那样。” 杨小千点点头，伸手摸了把额头，手心里和额头上冷汗涔涔，原来自己的心理素质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好啊，也难怪之前计划周全把黄汉都绑回去了关键时刻却不敢下手。 我得改改，不能这样，杨小千心中暗自发狠下定决心要强硬起来，在困难的环境中只有坚强果决的人才能生存得更久。 灾变将至，适者生存。 第九章 英雄的战斗 一番周折之后，杨小千二人终于在三观所隧道附近的涵洞里取到了赎金。 “钱你们拿到了，相信你们现在也清楚我一直很配合，没有报警，现在能请你们把我儿子给放了吗？”电话里黄文景的声音很是紧张，他担心歹徒会翻脸撕票。 “现在还不行。”杨小千掂着手里装满红色现钞的手提箱，对着电话回应道，“过几天我会放了他的，请黄老板放心。” “你不讲信用。”黄文景咬牙切齿地扫视着附近，他已经按照绑匪的要求远离了放置赎金的地点，但他总感觉匪徒就在附近，他想要找到他们。“我会报警。” 杨小千没有回应，挂断电话随手往外一扔。 “你真会放了他？”于谦玩味地接过杨小千递来的手提箱。 “就算我愿意，你也不会放了他。”杨小千摇摇头，指着箱子说道，“里面有两百万现金，现在我们抓紧时间去采购收集我们需要的物资吧。” 杨小千要求的赎金数目是三百万，但不出意外，黄文景果然借口现金不足需要调转资金想要为自己争取一些时间，却没想到杨小千的底线仅仅是一百万赎金，当场拍板让黄文景带上仅有的两百万现金送来三观所。 “想好有哪些了么？从哪里开始？” “来的路上我列了一个清单，可能会有遗漏，不过大部分必需品应该都涵盖其中了。”杨小千说道，“食物药品饮用水，香烟酒精发电机，各类电子机械木工器械——这些我之前就说过了，除此以外我们还需要大量燃料、石油，最好能弄到足量的化工品和净水器，当然还得给你弄两把趁手的武器。” “比这个好？”于谦摩挲着从他衣服里飘出、浮在半空的锋利水果刀。 杨小千无奈地点头答道：“好一万倍，现代合金工艺打造出的冷兵器放在几百年前说是神兵也不为过。” “能做成我设计的样子吗？”于谦双眼发亮。 “只要出得起钱，画得出图纸，应该没问题，不过现在时间紧迫，我建议我们分头行动。” “不行，第一：我不了解这个世界；第二：你不能离开我的视线。”于谦的谨慎没有因为两人之前的共同犯罪而减弱半分。 “那我能不能想办法警告一下相关部门？如果灾难真的爆发，我们第一件事就是找到政府上交情报互通有无进行合作，靠你我二人什么都做不了。” “不行。”于谦的固执超乎杨小千想象。 杨小千气急，正要开口继续争辩，不远处一声剧烈的爆炸声打断了他，紧接着气浪袭来，一阵噼里啪啦的炸响声传来。 “那是什么声音？” “好像是枪，自动步枪。”杨小千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你不是说这种强力武器在市里根本找不到吗？” “一般来说，市里就算有枪械，也就是一些落伍的手枪。在我们这个枪械管制严格的国家，像这种火力的步枪只能在军械库里找到。团级单位——就是比较大的单位才能取出，而且程序复杂，不仅有指纹锁密码锁还要好几个人手持几把钥匙打开军械库才能获得。弹药和枪械分置不同地区，钥匙分别放在不同人和不同保险箱里，一旦强取就会发出警报，我们想要获取这种枪械的可能性几乎就是零，所以我才说这种武器根本找不到的。”杨小千平时了解的各方面信息并不少，所以虽然说不出具体，但也能说出个大概。 “那前面那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啊。”杨小千尴尬地提议，“要不我们去看看？你有金属掌控的能力，说不定我们能弄点强力武器？不过可能有些危险啊。” “在我面前，你们的武器毫无危险可言。”于谦牛气轰轰地回答，自从知道了这个地球的大部分武器都与金属有关，他就有了些许横行无阻的气势，好似天下无敌。 “哪天找到防爆枪用橡胶子弹揍死你丫。”跟在后面的杨小千暗怀恶意地想，“叫你嚣张。” ……………… 十分钟前。 朝阳广场路边，两辆车无视了红绿灯和交通法一路极速前行。 一辆灰色雪铁龙c4毕加索，一辆蓝色普瑞维亚。 两部车一前一后狂野地碾过路面，有时甚至直接逆向行驶，不少迎面而来的车辆为了避免正面冲撞不得不急转弯撞上了路边护栏。 在车主们的骂声中，两部车飞速开进三所观隧道。 隧道的路面变窄了，首先开进去的雪铁龙在行进一段距离后擦着墙面超过一辆货车，而身形稍宽的普瑞维亚只好暂时跟在货车后面吃灰。 “上次任务跟丢了车，你跳车抵罪，摔折了腿。”带着头套坐在副驾驶座上眼神阴冷凶狠的男子开口对驾驶座的司机说道，“如果这次再跟丢，你就跳楼吧。” 司机点头道：“队长你放心，绝对不会跟丢，现在路况不好，雪铁龙跑不快，出了隧道到上下分岔口的时候，两条路一条下坡一条上坡，都有弯道，上了弯道我一定追的上，除非那部雪铁龙里开车的是舒马赫。” “别废话。”队长毫不在意司机的话，他只看结果。 几秒钟后，货车被普瑞维亚抓住机会超了车，然而异变突生。 司机赫然发现，前方有两部型号颜色一模一样的雪铁龙！而隧道已经快到尽头，前方两部雪铁龙一上一下分别开向了两个岔道！ 一滴冷汗从额头滴落，追哪个？ “上坡。”副驾驶座上的队长开口，“车牌不一样，我们要跟的车去了上坡。” 司机这才感到自己的心脏重新跳动，连忙依言开向上车道追逐着雪铁龙。 队长有些疑惑地瞥了一眼开向下坡道逐渐远去的雪铁龙，但很快收回了目光。 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在保持行驶的状态下，这两部车即便有猫腻也不可能一边开车一边把目标转移——那可是一个大活人。 司机所言果然不虚，刚上弯道他就凭借着精湛的漂移技术迅速缩短车距，很快就开到了雪铁龙二十米外，中间仅隔着三部车。 雪铁龙上，副驾驶座的****舟望着倒车镜发问：“鱼上钩了？” “在跟。”开车的助理满头大汗地点头。 “甩不掉？”****舟问。 助理惭愧摇头：“对方车技太好了。” “停车。”****舟命令道。助理一愣，“什么？”此刻他驾驶的雪铁龙正在上坡道上行驶，在这里急刹车极易造成追尾。 “停车！”****舟加重语气，助理立刻执行命令踩下刹车，后面跟着的商务车、小轿车也紧跟着急刹车，商务车的司机摇下窗户大骂出声。 “撞他。”****舟偏头示意助理倒车撞商务车，助理换挡踩油门，车尾狠狠撞在商务车车头上，商务车在惯性力下后退，又撞在后面的小轿车上，一时间撞击声不断，连环追尾！整个上坡道堵成一片。 “开车。”雪铁龙喷出两道尾气，绝尘而去。 “妈的。”前后被堵得严严实实的普瑞维亚里，队长怒骂一声“拿家伙，下车。” 队长打开车门提枪下车，带着蒙面头套的持枪暴徒们纷纷下车，跟着队长径直走向前方的商务车，商务车的司机还在大骂不止。 队长拉开车门，枪口指向惊慌失措的司机。 “砰” 击毙司机后，队长扯着司机的衣领，像拖条死狗一样将尸体拖出车门扔到地上。“上车，追。” 一阵赌上性命的生死竞速，结果还是追击方的车技更高一筹。 两方人马就着隔离带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枪战，依旧是****舟所带领的一组惨败。当杨小千于谦二人赶到附近时，看到一辆遍布疮痍破烂不堪的雪铁龙侧翻在街道旁，浓烟从车身内升腾而起。 满身是伤的****舟狼狈得蹲在车身的掩护后，两个弹夹都已经打空，手里的手枪已然成了摆设，几个行动组的弟兄都已经牺牲。 这也算是，努力到最后一刻了。自己和弟兄们几条命，换来远江几百万人的安全，这波不算亏。****舟苦笑一声，放下枪，擦了擦额头上流下来遮住视线的血，敌人的脚步从两个方向逼近了，到这时还要包抄，敌人比想象中的更加狡猾、强大、谨慎。 “还真能跑，差点让你成功逃掉了。”领头的匪徒将枪口对准****舟的眉心，语气讥讽地说出胜利者的宣言。 “呵呵。”****舟突然笑了起来，是嘲笑，“我是没逃掉，但是我成功了。你以为你赢了？哈哈。” 匪首遮掩在头套后的脸抽了抽，他急转身拉开雪铁龙的车门，里面只有一个倒毙在驾驶座的司机。 “这不可能。”匪首咬牙睁眼，眼神中尽是不可置信。 “你们的目标早就被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了，可笑你们还追在我屁股后面大半天。难道你以为政府部门买那么多车只是为了公车私用的？哈哈哈哈。”****舟笑得豪迈爽朗，全然不像个快死的人。 听到他的话，匪首一惊，蓦然回想起三所观隧道中，两辆同色同型号的雪铁龙一上一下，分别开向两个岔道…… “从雪铁龙超货车，到我们超货车，不过几秒钟的间隔。货车挡住我视线的时间仅仅不过几秒钟，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在这短短几秒钟内就从两部高速行驶状态的车辆中转移？”匪首惊疑不定。 好像看出了他的疑惑，****舟笑道：“人没动，车也没动，车牌动了。” 开什么玩笑，谁能在几秒钟的时间里从车里爬出来换了车牌然后再爬进车里？而且还要两部车同时换…… 等等，两部车同时换？ 匪首心中咯噔一下，想到窍门的他抬手将雪铁龙的车牌往里一按，后面竟然是空心的！车牌轻轻松松地就压陷进一段距离，又一个车牌从后备箱中滑出来锁挂在车后。 正是他们之前追踪的那部雪铁龙的车牌号。 原来如此。 原来他们追踪的雪铁龙和眼前这部在隧道中等着他们的雪铁龙自始至终没有过任何接触，只是每部车上原本就有两个车牌，这两个车牌可以通过安装在车尾的机关进行快速切换，而且这机关应该是可以遥控的。 在那部目标所在的雪铁龙超过货车，利用货车阻挡他们视线的短短时间里，两部雪铁龙利用机关迅速的交换车牌，然后分别驶向不同的岔道。这种手段即便没有视线的阻拦也不易发现，更何况有货车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于是他们抱着“短时间内不可能迅速完成目标转移”的惯性思维，选择了追踪上坡的雪铁龙。 但没有想到，目标确实没有转移，车也没有换，只是车牌换了，于是他们就这么跟着一个错误的目标屁股后面吃了大半天的尾气。 “你有种。”匪首深吸一口气，再次将枪口指向****舟。 “还好还好。”****舟笑的不停，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上衣口袋，“我也算是条汉子吧？死之前能不能让我抽根烟？” 匪首冷笑一声，点点头，****舟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手刚要放进口袋，匪首就扣动了扳机，****舟如有神助，偏头躲过，子弹射在背后的车身上打出一个孔洞。 “他在拖时间。”匪首打个手势示意手下开火，“宰了他。” 枪声大作，响彻东三环路口。 第十章 意外 “只有武器不会背叛。”在目睹父亲的小弟叛变杀死父亲后，黑狼亲手虐杀了叛变的小弟，站在他的尸体上，对着自己说。 这句话他信了十几年，直到今天。 今天，他的武器也背叛了他。 几只步枪打出的十几发子弹竟然在半空中诡异的悬停，使此刻瘫倒在地的****舟看起来像黑客帝国里的尼奥，挥挥手，弹幕骤停。 ****舟也很诧异，眼前现象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紧接着，十几发子弹齐齐往后飞射，将几个枪手打退，而他们手中的步枪，战术带里的手枪，腿侧的匕首全都向外飞出，飞向了一个学生模样的人。 “不错。”于谦开心的像个乍得玩具的孩子，摸索着手中一把黑色大口径手枪的使用方法。 几个枪手躺在地上无力反抗，任由于谦慢悠悠的举着枪对着其中一人，扣动扳机。 “砰！” “哼！”一声痛呼，是于谦被巨大的后座力反震的手腕生疼。 “这就是所谓的强力武器？”于谦大感不满，“这么近的距离还打不死一个普通人。” “他穿了防弹衣。”杨小千指了指，说道，“你对着裸露的身体部位再来一枪试试。”他对这些当街驳火的行凶者毫无怜悯。 “砰！” 血肉飞溅，可怜枪手惨死街头。 “不错，不错！”于谦眼睛发亮，“这种稍经训练普通人也能发挥出巨大威力的武器，非常好！” 你们那肯定有更好的，只是你不知道。杨小千暗自腹诽，什么是武器发展的最大动力？战争。一个经历四百年战火的世界，无论科技树如何偏差，武器的运用绝不应该比这里差。 “你来。”于谦突然把枪递了过来。 “我来什么？”杨小千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们看到了不该看的，干掉他们吧，就当投名状了。”附近的民众早就被先前的枪战吓跑，更远处的人们视线又受到遮挡，所以看见于谦使用能力的人就只有在场的这几个。 “没有必要用这种手段把我绑死在战船上吧？”杨小千乖乖接过手枪，有那么一刹那他脑海里闪过把枪口对准于谦的念头，但想想于谦刚才挥挥手就挡住子弹的场景，还是放弃了这个愚蠢的想法。 “快点。” 唉。杨小千叹了口气，举起枪，这几个枪手明显不是好人，用枪也比用刀用药更减轻负罪感，但这道心理障碍不是那么好迈过去的，否则黄汉现在已经蒸发成灰了。 “警官，他们是什么人？”杨小千突然转头看向瘫倒在地的****舟，问道，“他们为什么追杀你？” ****舟惊讶地看了看眼前这个稚气未脱的少年，自己身着便衣，这孩子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份？ “你的配枪，衣着，专用频道的对讲机，这些细节都会暴露人的身份。当然我对这些也没多少研究，主要还是看见了你们车里副座上的警灯和通行证。”杨小千看出了****舟的疑问，解释道。 如果是组里的老伙计有这样的观察力，****舟一点也不会惊讶，但杨小千看起来只是个高中生，或许是个低年级的大学生，竟然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这么激烈的冲突下捕捉这些细节，实在令他意想不到。 “请你立刻告诉我，他们为什么追杀你？”说话的同时，杨小千背对着于谦向****舟猛打眼色：一定要给几个不被灭口的理由啊！ “我是市警卫处副处长****舟。”****舟的大脑被事情的诡异发展震得发麻，他努力保持平静的口吻回答，“远江市区里一种高传染率高死亡率的变异病毒正在扩散，这几个人似乎是一队精锐的国际雇佣兵，在追杀一个可能自行产生了抗体的患者，我引开了他们，又被他们在这里截住。” 停顿了一下，****舟又接着说道：“但当他们的领队发现自己被骗之后，愤怒冲昏头脑击毙了开车的司机和出言反对的下属，他们起了内讧自相残杀全部身亡，这就是我知道的一切。” 杨小千将问询的眼神投向于谦，于谦却不买账：“你现在这么说是为了保命，但我只相信死人才会保守秘密。” 杨小千心里一揪，还好于谦又紧接着说道：“不过我不会杀你，因为你刚才在几乎不可能反应过来的情况下躲过了那颗子弹。告诉我，你现在是不是有些发麻，眩晕，无法控制身体无法行动？” “是的。”****舟如实回答，“感觉像脱力脱水的症状，但更严重，很难受，而且我流了很多血，我需要医疗救助。” “运气不错。”于谦满意地笑了笑，杨小千愣了一会儿便明白过来，显然眼前这位警官可能要打破锁链觉醒超能力了。 确实运气好，杨小千羡慕地看了眼****舟。 “你跟我走，我不杀你。”于谦又一次开出“不杀你”这个让人无法拒绝的价码，没想到的是这次的对象竟然拒绝了他。 “抱歉，我有紧急事务，关乎远江数百万民众的安危，武警部队随时可能赶到这里，请你们赶紧离去，刚才发生的一切我什么也没看到。”见过于谦控制子弹的能力之后，****舟并不期望赶到的增援部队能来个突然袭击拿下他们，所以他想劝他们离去，避免不必要的伤亡，至于超能力这回事，此刻的重要性远远比不上控制病情。 “你说了可不算。”于谦摆明要强行抢人了，回头一看，几个失去行动能力的枪手还躺在地上呼吸顺畅，不悦地皱眉问杨小千，“你还在等什么？” 杨小千依旧只是保持着举枪射击的姿势，一枪未发，也不答话。 “你还在磨蹭什么？”于谦的语气越来越不善，“末世马上就要来了，你连这种事都不敢动手，怎么活下去？” 杨小千伸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他感觉很渴，很想喝一大瓶冰水来缓解一下这不适的感觉。 “适者生存，强者生存，狠下心，狠下心。”杨小千嘀咕了一声，接着又重复了一句，为自己打气。 “你说什么？” “砰砰砰砰砰” 枪声连响，杨小千对着几个枪手歇斯底里地疯狂开火，弹匣打空了他又换上一把自动步枪扫射，因为不曾使用过枪械，打空了两个弹匣才打死四个枪手，虎口手臂和肩胛都酸痛的像要裂开。 “继续。”于谦对杨小千的表现极为满意，还剩最后一个。 杨小千换上弹夹，对准最后的幸存者，说道：“说一个不杀你的理由。”杨小千在这个人眼里看到了明显的恐惧，或许留下他更有用处。 但这家伙显然没有杨小千这么好的口才，想了好几秒，憋了满头大汗却想不出一个令人信服的理由。 “子弹快没了，你知不知道武器在哪里补充？”杨小千只好循循善诱。 “知道！”幸存者马上大喊道，“之前我们为了追击换了部车，那部被丢弃的车里就还有不少弹药武器！” “还有！还有！”他终于智商上线了，接着喊道，“我是他们的司机，我会开各种交通工具，各种汽车、卡车、甚至是装甲车、直升飞机我都能开，留着我我能给你们保证后勤和交通。对对还有，我海外账户里还有很多钱，很多！都可以给你们！” “很多是多少？”于谦感兴趣了。 “五十万美金！”雇佣兵的开支也很大，做着脑袋别再裤腰带上的工作，除了那些身无所长又要养家才做雇佣兵的退役军人，谁会每次出完任务攒着大笔钱？ “才五十万。”于谦撇撇嘴，他箱子里可有两百万。 “是美金，五十万美金比咱们现在全部身家还要多。”杨小千解释道，“不过他的驾驶技能对我们而言比这些钱更有价值，钱很快就要不值钱了，不是吗？” “嗯，留着他吧。”于谦想了想，终于同意放过他。 “收起这些枪，上他们开来的那部车，咱们走吧。”杨小千说道。 “把这个快觉醒的家伙也带上，他受伤还挺严重。”于谦回头一看，哪里还有****舟的影子。 “妈的！”于谦头一回破口大骂，他视线转开不过一两秒，身受重伤的****舟怎么可能跑的没影？ 一定是觉醒了藏匿类的能力，比如隐身。于谦恨恨咬牙，操控着几把小刀如飞梭般四处搜寻，但远处警笛声已经响起，增援部队来了。 “得走了！”杨小千拉住于谦大喊道，“我们见过他的样子，又知道他是警察，之后再找！再不走就麻烦了！” 考虑了片刻，于谦愤恨地跺了跺地，跟着杨小千上了车，俘虏司机开动车子，加速离去。 雪铁龙车下，精准躲过于谦视线和每一道飞刀探查的****舟望着普瑞维亚的车身逐渐变小消失，松了口气，这一口气松了之后眩晕袭来，他仰面栽倒昏了过去，额头上一道锁链冉冉发光。 第十一章 全面封锁 “怎么称呼？”杨小千坐在副驾驶座上，瞥了眼手握方向盘的司机，他已经摘下了自己的头套，三十岁上下的模样，满是冷汗的脸看着有点微胖。 “何育，我叫何育。”何育伸出带着手套的右手抹了把额头眼角，“土生土长的华夏人，七八年前听说有人招外劳，好不容易攒够了钱交保证金，却发现是被骗去了利比亚做苦工，再后来……” “行了，没人问你就别废话。”后座传来于谦不耐烦的声音，打断了何育。 杨小千闻声转头，看见于谦眉头微皱面色发苦，想了想明白了，于谦定是晕车了。看他那面黄肌瘦的样子想来大部分时间都吃不饱饭，昨天又暴饮暴食一晚，坐在公交车上靠窗的座位还好，坐进带着皮味儿的商务车肯定会晕车。 “把后座窗户打开，开慢点，开稳一点不要太晃。”杨小千对何育说道。 于谦却制止了他：“不，开快点，抓紧时间。还有，杨小千，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先让何育带我们去取枪，如果已经有警察赶到那里了，你就用金属掌控的能力偷出来。途中我们一边打电话采购各类物资，一边确定危机类型然后决定临时基地的地点，一定要快！等到市政府反应过来，为了避免民众恐慌和物价飞涨，肯定会下铁规定禁止囤积物资，到时候我们的计划会被全盘打乱。噢对了，我们还得先回趟公寓，黄汉还没处理。”杨小千已经迈过那道坎，此时回去要动手灭绝后患再无压力。 于谦虽然认为这没有必要，但也没有出言反对，在时间允许的情况下不留后患是正确的选择。 “接下来，何先生，我要给你说一些事，你做好心理准备。”既然在未来一段时间内，何育都将是自己队伍里的一员，杨小千认为有必要让他对现在的情况有一定了解。 “停车！”在杨小千详细解说时，于谦突然大喊道。 福特商务车急刹车靠边停下。 “怎么了？”杨小千问。 “有叫声，而且是成片的叫声！”于谦打开车门，眺望着尖叫声传来的方向，“不好！灾难降临了！” 杨小千悚然一惊，脊背好似有一道电流窜过，立马跳出车往外看……什么也没看到。 “是机械体！金属巨怪！”于谦喃喃道，“可怕，太可怕了，这么大体积的怪物哪怕是全金属构成我也很难控制。” 杨小千有些懵，哪里有怪兽？他什么也没看到啊！ “它们开始吃人了，那些人被抓起扔到天上，扔到怪兽肚子里，他们都在惨叫。”于谦还在自言自语，“奇怪，为什么那些人不跑，为什么还要往怪物那里冲？没想到你们这里的普通人竟然这么勇敢，可是，为什么旁边的人都在笑？” 什么跟什么啊？杨小千感到莫名其妙。他四处眺望，依旧没能找到所谓的金属巨怪。当他目光扫过白云公园时，停下了。 “你说的怪物，是不是在那里？”杨小千指了指白云公园的方向。 “没错。” “噢。”杨小千点点头，转身进了车，“走了，那不是怪物。” 白云公园里，有沅江市最大的游乐园：欢乐世界，里面有许许多多的游乐设施比如：过山车大摆锤飓风飞椅旋转轮盘等等。 人们进去就会被卡在座位里然后抛到天上到处飞，尖叫是必须的，欢笑是肯定的。 “不是怪物那是什么？” 杨小千一脸尴尬正在想如何解释，凄厉的鸣声在上空升起，响彻沅江。 鸣声连响36秒，又停了24秒，再响……连续三个周期。 防空警报！ “这是什么？”于谦问 “防空警报。”杨小千面色凝重，问司机何育，“鸣36秒停24秒，这是什么意思？” “预先警报，预示敌方袭击即将来临，要求人员疏散警备。”雇佣兵出身的何育毫不迟疑地回答，他知道这回摊上大事儿了。 “开始了吗。”杨小千低声自语。 “上车上车，我们要抓紧时间了。”杨小千招呼着，何育开足马力全速前进，原本找机会开溜的小心思也收了起来，现在局势不明，还是先看看再说。 ……………… 在防空警报的鸣声中，一处又一处的封锁线有序建成。 远贵高速公路远江收费站，一队队全副武装的人民保卫军士兵将道路死死拦住，等待过往的车辆排成一条长龙，司机们不满地使劲按着喇叭抗议，远贵高速公路鸣笛声响成一片，然而毫无作用，任何车辆不得通行，阿兵哥的脸冷的像大冬天冻了几十天的馍馍。 “你tm知道我是谁吗！”一个衣着鲜亮满身酒气的年轻人从自己的豪车上下来，指着拦住自己的一个军人臭骂，手腕上亮闪闪的江诗丹顿惹人注目，“你不让我过？你信不信老子tm现在就撞死你？我告诉你老子的叔叔是远江市局副局长，连军分区都有铁关系在。识相的你现在把护栏拉起来让我出去，不然我撞死你你都是白死的！” 年轻的军人目光坚定，不为所动。 “我草？你牛b是吧！”被无视的年轻人眉毛都要竖起来，举起手狠狠一巴掌向他脸上扇去，然而却在半途被另一只稳重有力布满老茧的大手拦了下来。 大手的主人穿着迷彩战斗服，肩章上一杠两星，是个中尉。他死死攥着年轻人的手腕，严厉的目光让人心颤。 “呵。是个一毛二，怎么的，老子今天非过去不可！”年轻人依旧嚣张。 “啪”一声响亮的耳光，年轻人被打的转了个圈跌倒在地上，捂着脸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你打我？你tm居然敢打我！” 中尉的回应很直接，他从右腰侧枪套中掏出一把92式，上膛，开火。 子弹打在年轻人脚下，惊得他一声尖叫几乎从地上跳起来，彻底偃旗息鼓一句话也不敢说了，但眼神依旧怨毒阴狠。 “非常时期，非常手段。”中尉堪比扩音器的大嗓门吼起来，“要坚决执行上级的死命令，没有通行证的车辆一辆也不能放！对于妨碍执行命令，意图破坏国家利益的不法分子要严肃处理！”接着中尉又指了指那年轻人，像是指着一条死狗，“拖走。”两个士兵上前，一人卡着一条胳膊，把两脚乱踢挣扎着的年轻人直接架走。 “发生什么了？竟然开枪了。”堵在高速路口上的司机们喇叭也不敢打了，纷纷摇下窗户前后到处看，想从其他人同样迷茫的表情中找到些消息。 “会不会是出什么大事了？赶紧上网查查。” “咦，我手机上不了网了，什么情况？”“我这也是啊……手机一点网络信号也没有。” “真是活见鬼，这什么情况连提前通报都没有就把路封了，现在堵成这样回都回不去啊。” “嗡嗡”机翼的轰鸣声从头顶传来，议论纷纷的司机们全都抬头仰望，一架又一架武装直升机成飞行编队在头顶呼啸而过，来得快去得也快，一小会儿就不见了踪影，只剩下漫天乌云。 ……………… 南岩区，也就是老城区。供电局门口的马路已经被堵了快两个小时了，几十个大妈大婶手牵手形成一道人墙堵在马路上，无论旁边的民警怎么协调、司机们怎么咒骂都不肯让开道路。 “供电局的人都是缩头乌龟吗！”领头的大妈们扯着嗓子大叫，马路被搞得像菜市场，“我们那条巷子都停电几天了，还要不要人活了！想用这种法子逼我们接受拆迁我告诉你们，没门！一分钟不恢复通电，我们一分钟不走！” “大妈，你们这是违法的！要付刑事责任的！”片警小伙苦苦相劝，“供电局的工作人员都说了，是线路问题，已经在抢修了，你们快把路让开把！” “不行！我们的电没通，这路就别想通！想过这条路，就从我们身上碾过去吧！” “真是见鬼。”一旁的片警老王点了根烟狠狠吸着，“刚好摊上大事，市局人都来不了，这路要堵多久，又得扣奖金了。”老王一点去劝的意思也没有，他知道这种事就别想用道理说通大妈大婶们，不耐烦地看向马路远方，老王突然就像被雷劈了一样张大嘴巴，廉价香烟掉在地上。 马路上堵着的车辆都像疯了一样往两边靠，甚至挤上了人行道，司机们拼了老命把道路中央给腾出来，后面冲出来的竟然是…… 古怪的车型，巨大高耸的车身外遍布钢甲，车轮规格堪比重型卡车，两侧车窗上带着射击孔。见前面的路还堵着，装甲车上方发出哐啷一声，舱盖掀开，一个穿着作战服的士兵拉开绿色帆布，露出下面12，7mm高平两用机枪，哗啦一声拉上大栓，放平。 大妈们怪叫一声迅速散开，如惊鸟一般乱哄哄跑出去老远。 装甲车继续前行，后面赫然跟着一辆钢铁巨兽：长长的炮管，厚重的金属色泽，刺耳的轰鸣声掩盖着路面不堪重负的呻吟，没挂胶的履带压的柏油马路坑坑洼洼。 坦克进城！ 类似的情形也在沅江市各个地点上演着，只是更加混乱。火车站、地铁站、飞机场也被封锁检疫，任何人不得进出，即将开动的列车和航班紧急叫停，群众不满的抗议声在枪口下下微不足道。 2010年7月12号11点40分，沅江划为禁飞区域，进入一级战备状态，交通通信被全面封锁，与外界几乎断绝了一切联系，谣言四起，数百万不明真相的民众惶惶不安。 第十二章 不听话的爸爸 几乎每一个能打电话的人都在不停地拨打110，整个市区已经乱套了。 “政府欺骗了我们！整个远江都被封锁了！因为什么？因为远江爆发了传染性极高的致命病毒！大家应该都发现从昨天开始救护车就来来去去不断了吧！但是为什么，为什么政府要把我们关在这个危险的地方？因为那群自私的王八蛋想要保证他们自己的安全却完全不顾我们的死活！” 不远处一个带着眼镜大学生模样的人站在高台上举着喇叭大吼，说着煽动群众蛊惑人心的话：“我们的网络被封锁了，他们不让我们把消息传递出去！那些官员都已经撤离了，却要让我们在这里等死！他们完全就不把我们当人看，他们无理地剥夺了我们的人权！我们要抗议！” “抗议！”人群中不知道谁举起手跟着附和。 “抗议！”又有几只手举起来。 “抗议！”越来越多的人举起手臂跟着口号呼喊。 “砸了那家超市！” 超市的工作人员惊恐地逃逸，愤怒、贪婪、失去理智的人潮冲进超市没有丝毫顾忌的打、砸、抢。 等到武警部队赶到时，暴动的人群早已流窜他处。 家家户户门窗紧锁，长相漂亮的女性和平日富有骄奢的男性人人自危。 “一群白痴。”坐在车上路过的杨小千冷眼旁观，市政府还在动员预备役志愿者组织防疫检疫，新闻广播连续播出各类注意事项，市委班子一个没撤全都留在市内，有点脑子的人都该知道这样暴动是什么下场，偏偏现在社会里压力太大，很多人慌起来就没脑子，更多人为了宣泄压力选择性地不带脑子做事。 “看来打算抢东西的也不只有我啊。”于谦开了个玩笑，杨小千也笑道：“有时候暴动造成的伤亡和经济损失比自然灾害还大，不过现在市内还没乱呢，这些人蹦跶不了多久通通都要抓起来劳改，要我说这种危机时刻还坑人坑己的真该通通抓起来枪毙以儆效尤。” “想不想提把枪下车突突他们？”于谦对于新学会的词汇和表达方式很感兴趣，一有机会就尽力表现。 “别了，浪费子弹，咱们管好自己就成。”杨小千摆摆手，如果这伙人**掳掠，那他说什么也得下车打几枪，不过是打砸抢而已，还是交给警察叔叔吧。 “前面左拐就到我公寓了。”杨小千拍了拍何育，想着解决完黄汉之后得赶紧打个电话给父母，出门之前他特意没有带上自己的手机，新买的手机是作案工具自然不可能打给父母，确定灾难来临之后又一直东跑西跑没有机会。 “到了到了。”杨小千示意何育停车，下了车刚要进公寓大门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走出来，嘴里叼着根红江牌香烟，下巴上青色的胡茬一抖一抖显示着焦躁。 “爸？”杨小千呆住了。 “你去哪了，打你电话也不接！”看到杨小千，杨严一颗悬着的心放下来，把手里烟屁股往地上一扔，下巴也不抖了。 “你跟妈一起来的还是一个人来的？我昨天不是给你发短信了让你和妈留在南都先不要来接我等我消息吗！”杨小千失控地大喊，刚下车的于谦侧目，心想这家伙什么时候发的消息，自己怎么没发现？现代科技果然神奇，手机电脑什么的一定要抽个时间学会使用。 “你这孩子，吼吼什么？”杨严不悦地皱眉，“我自己开车来的，你妈在南都还有事，我不就来接你吗免得你坐火车，你发什么脾气？” “我！”杨小千气的说不出话，父母总是这样，依旧把他当个小孩宠着却从来不把他说的话当一回事儿，“我给你说了，让你不要来！现在全城封锁了，出都出不去！有变异流感啊！” 每句话都带着重音，彰显着杨小千的愤怒。 “那就不出去呗，有什么的呀？**都过来了，以后跟我说话别那么大嗓门！”杨严的声音也提高了一分。 “你知道什么！”杨小千已经难以冷静， “干嘛呀！”杨严发火了，“好好说话！有你这么跟爸说话的吗？” “砰”于谦大力关上车门打断了眼前父子俩的闹剧。 杨严转眼一看，竟看见一个死了两个月的人活生生站在眼前，惊得张着嘴说不出话来。“你，你是于谦？” 于谦翻翻白眼，无奈举起手里的枪，说道：“你被绑架了，上车。” 杨严愣住了，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又看了看于谦，最后看了看车里的何育，开口问道：“这是真枪？我能玩玩吗？” “上车！”于谦声色俱厉，他总算知道杨小千有时那二愣子般跳脱的活宝性子是怎么来的了。 杨小千满脸尴尬，一把拉住杨严的衣袖，“爸，先把口罩带上，跟我们上车，等我几分钟，我在车上慢慢给你解释。” “那我的车怎么办？” “你那部破车就先别管了，放在这也没人偷，快快，先上车再说。” 说完杨小千转身就要进公寓，却被于谦拦住。“你去哪？” “处理麻烦。”杨小千努努嘴，说道，“我爸都在这，你还怕我耍什么小心思？再说我现在是真心配合你，末世都要来了，有大腿抱我还能瞎跑么？” 于谦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便松手放开了杨小千，留在车里监视何育和杨严，但实在受不了杨严那看外星人的眼神，索性走去了一旁便利店买香喷喷的烤肠，反正他挥挥手就能让那铁皮车翻个跟斗，完全不必担心何育开车逃跑。 当不知道货币具体价值的于谦用一沓毛爷爷买一根烤肠，然后被收银员拦下苦苦解释烤肠只要两块钱以及一张红票子是多少个两块钱能买多少根烤肠时，杨小千从公寓里下来了，脸色不太自然，但仅此而已。 “不错嘛，看来已经快要适应了。”于谦嚼着烤出脆皮的淀粉肠自言自语，挥挥手对收银小妹说道，“别废话了，钱有多的送你，我不要了。” 瞅着收银小妹惊得粉唇张成“o”型，刚好能放下一根肥油油的烤肠，看着她眼里的惊讶和说不清道不明的色彩，于谦心里暗笑。 听杨小千说，只要钱够多，有渠道，基本上能想到的东西都能买着，这个世界还真是，很好！在这个世界里无法无天的感觉真是，更好！ 第十三章 谋划天堂岛 “以上就是事情的大概。”杨小千费了好大一番口舌才把情况解释个大概，除了于谦的秘密杨小千不好做主不能透露，其他事情他并没有对父亲隐瞒。 好在杨严虽然人到中年但脑子不慢，平常没事也喜欢打打游戏看看小说，接受能力不差，大致明白了现状。杨小千对关键内容也没有遮遮掩掩，顺带着也让何育了解了个大概。 “你们的作战计划是什么？”杨严大手一挥，他自认为车内四人组年纪最大阅历最深之人，一副大包大揽要接手指挥的模样。 “咳，爸，这些你就别管了，一会儿我们找个安全的地方你就在里面安心待着就好。”杨小千拍拍杨严的手背示意他不要多说，此于谦非彼于谦，万一惹恼了于老大可大大不妙。 “不过，我们确实是需要一个作战计划了。”杨小千看向于谦认真地说道，“我承认一开始我并没有完全相信你的话，也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等到沅江被封锁的时候，已经浪费了很多宝贵时间。” “现在，我们要抓紧分分秒秒想清楚，我们要做什么，能做什么，该做什么？” 于谦点头同意：“我不太熟悉，你说说看吧。”于谦的意思是他不了解这个地球的情况，他的事情杨小千并没有说出来，他也不打算让除杨小千以外的其他人知道。 杨小千也不客气不推脱，考虑了一会儿，开口说道：“首先我们要考虑的问题，沅江的病患数目已经达到了多少，这次危机类型又是什么，单纯的变异病毒？还是类似生化危机的丧尸危机？” “丧尸？”于谦对新名词感到不解。 “呃，一种说法而已，就跟你说的活尸差不多。”说着杨小千想用手机搜出百度词条给于谦看，但网络依旧罢工，只好亲自解说，“所谓丧尸就是一种源于西方巫毒文化中的活死人，喜欢吃鲜肉所以会去攻击感染人类或其他生物，在某些电影游戏里被改编成了能够进化变异的怪物，智力低下但是只有爆头才能杀死——当然我个人对这个说法深表怀疑。” 顿了顿，杨小千继续说：“说到底还是碳基生物，消灭方式应该还有不少，比如喷火器，高温对蛋白质的破坏是妥妥的，再比如浓酸，躯体都溶解了总不能蹦跶了吧。毕竟是堆没有智力的死肉，而且行动能力低下，威胁不大。” 于谦一边听一边点头，眼神飘忽，手里把玩着一块金属色泽的老旧怀表，过了一会儿说道：“按这个定义来，跟活尸可不一样，根据记载，吃过鲜肉的活尸迅如奔马，力大如牛，跳起来能扒上瓦房的屋顶，而且会趋利避害，吃过足量的鲜肉以后有一定的智力，部分特殊的活尸还有各种不明异常、**变异——这些倒没有详细记载。” 杨小千疑惑地盯着于谦手里的怀表，之前这家伙明明一问三不知想不起来多少干货，这会儿怎么又说出了许多据记载的“史料”？他手里那块怀表恐怕大有问题。 于谦好像感应到了杨小千的目光，不动神色地收起手里的怀表，说道：“看情况，这次跟活尸危机很相似，我们得做好心理准备。不过按你所说，以你们的武力水平，区区活尸不足为惧。” 不足为惧？杨小千差点笑出声。 没有智慧的丧尸只会单纯的狩猎食物，被吃掉的人当然无法转化为丧尸，如此一来丧尸的数目不会太多。而有智慧的丧尸呢？它们会主动出击感染人类扩大集群规模，形成尸潮。 没有智慧的丧尸，不管如何强，只要**强度没有大到硬抗子弹导弹的程度，国家想要灭杀它们都轻而易举。 不要说国家机器，哪怕是普通人，找对了方法也能大量坑杀它们。 比如在广场摆放猪肉，放广播，吸引大量活尸之后引燃场地；比如引它们到高楼上，让站在另一栋楼上的人吸引它们跳楼；比如…… 可一旦丧尸拥有智慧，像动物一样趋利避害呢？ 别忘了，人类也是一种高等动物，拥有人类外形且具有智慧的活尸完全可以像人类一样利用工具。 一旦真有那样的高等丧尸学会巷战、游击、刺杀，远江市内的军队在顾忌民众不敢大规模动用陆航、地炮团、空军火力和主战坦克的情况下，真的能碾压它们吗？ 而在全面转移民众打扫出战场之后，丧尸的数量会有多少？它们会不会已经在某些高等丧尸的引导指挥下形成成体系的作战序列而不是几十架机枪就能镇压的乌泱泱一片的尸潮？ 或许它们还能学会使用武器，戴上防弹头盔、手扛枪炮导弹的尸潮，你能想象有多恐怖吗？ 这将是一场令人绝望的噩梦。 不过，还没确定事情究竟会如何发展呢，现在得打起精神抓紧时间做好完全的准备！杨小千咬咬牙，说道：“虽然这次封锁很及时很高效，但也一定会有漏网之鱼，到底有多少病毒携带者在这之前或之后离开了远江将病毒带向其他城市？现在我们无法与外界联系，但外界的情况会直接影响政府或全世界对远江灾难的态度和处理方式。” “综上，不论这次危机是丧尸还是单纯的病毒，我认为我们建设基地的最佳地点是。”杨小千摊开早就准备好的远江地图，指了指一个孤立的小圆，“江心岛！” “江心岛属于远江，是著名的旅游景点，岛上建设有酒店饭店，旅游业发达，也就是说岛上应该会有足够的食物和饮用水，我们只需要采购大量石油、净水器和各类机械、药物即可。而因为游客众多，岛边必然有不少渡船，方便我们运输和交通。”杨小千侃侃而谈，“这样一个四面环海的岛屿上检疫控疫都是很轻松的，不论是丧尸还是病毒，只要它们还没学会游泳，我们在岛上就是安全的——要是它们能漂洋过海，那全世界没任何地方是绝对安全的。” “再者，江心岛附近有驻扎的陆航部队，真要爆发尸潮，我们不必只靠你一个人，完全可以借助人民保卫军的力量。问题是，一来政府很可能在初期失利后把江心岛作为战略中心地，二来。”杨小千手指绕着地图上的江心岛划着圈圈，“那里人实在太多了，我们也没谁有大型聚集地管理经验，总不能到时候灾难发生了，把那些无辜民众全部沉河填海吧？如果留着他们，别的麻烦不说，光日常饮食就供应不了啊。” 于谦动了动嘴唇，他很想问问为什么不能把他们全都沉河，但最后还是没把这话说出口，他想这种在自己世界里稀疏平常的事情在眼下恐怕是不可接受的，只要一切还没走到最后一步就犯不着对抗全世界。 “其实咱们不必去那。”乖乖沉默了半天的杨严忍不住插嘴，说完，他指了指江心岛旁边一个几不可见的小黑点，“可以去这。” “这是啥？”杨小千在远江住了十几年还真不知道那是个啥地方。 “也是个小岛，私下里被叫作天堂岛，面积比江心岛小得多，也没有多少游客会去。”杨严解释道。 “那有什么用，没有我们需要的资源啊，总不能跑去当野人吧？”杨小千奇怪地问道，他觉得自己父亲应该比这聪明啊，不然怎么把自己生下来的。 “咳，这个，也不是没有资源，嗯，怎么说呢。江心岛是旅游业发达，这个天堂岛嘛，嘿嘿。”杨严摸了摸鼻子，这个小动作也是从某些小说主角学来的，用于表示内心的极度尴尬，“天堂岛的娱乐业比较发达，那种，特殊的娱乐。” 杨小千吃惊地看着杨严一脸“男人男孩都会懂”的诡异表情，内心有种吃屎的感觉，没想到自己的爸爸竟然是这种爸爸！ “别想歪啊，是赌博啊赌博！”杨严挥着手大喊，接着语气又弱下去，“当然，地下赌场嘛，难免有些一条龙服务，那都是顺带的，产业链嘛。” 杨小千哭笑不得，不过仔细想想，天堂岛确实是个更好的选择，离江心岛也近，各方面都是首选。 “好吧，上面全是赌场？” “其实上面只有一家赌场，听说老板的弟弟是刘市长的贴身警卫员，反正关系很硬，上面的防护措施肯定不少，说不定保安都是配枪的。”杨严猜测着说，“利用好了也能作为助力啊，反正那个谁，于谦不是有超能力吗？” 杨小千摇摇头：“时间宝贵，效率第一，而且总不能在大后方留下后患。依我看，真要想把那抢了当基地的话，咱们得把赌场的大老板引出来，控制住他一个人就行，他知道赌场设施怎么运作人员怎么管理，只要他的命在我们手上，天堂岛就在我们手上，也省了我们许多力气。不过要怎么引他出来呢？像这种大佬很难得一见啊。” 杨严嘿嘿一笑，问了个意想不到的问题：“小千啊，你可知道你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 “啥？”这话题也跑太偏了。 杨严眯起双眼，追忆往昔，单眼皮的缝隙里透出一丝明亮光采。“想当年，整个江东省地下赌场的大老板外号鬼脸，与我对赌对千大战三日夜，我无一败绩，霸气外露，威震江东，名扬四海！江湖人称‘鬼见愁，杨老千’。” “这就是你名字的由来，你老子是杨老千，你自然就是杨小千了。” “后来你妈生了你，为保我们一家平安，我金盆洗手，再没有踏足赌坛一步。” “事到如今，看来我必须复出江湖了，江东赌界将要震颤于……”杨严双眼大睁，面容严肃郑重，“赌圣，无影手杨严，王者归来！” “你够了没。”杨小千真想捂着脸不去看何育那想笑不敢笑憋成酱色的脸和于谦那笑成一朵老菊花的脸。 “有一码说一码，老子是真的强，分分钟能赢得天堂岛的老板坐不住，引他出来绝对不是问题。”杨严避开儿子要杀人的眼神，云淡风轻地说着，“可问题是，我需要本金啊。你们不是说时间宝贵吗？拿一万块开赌和拿一百万开赌那完全不是一个概念，让我从零开始，要花的时间太久了。” “这倒不是问题。”于谦指了指手提箱，“那里，两百万。” 一直没吭声的何育也积极表现：“我账户里还有五十万美金。” 杨严听得两眼直冒精光，搓着手笑道：“乖乖，头一次赌这么大，我就知道这趟该来。” 杨小千已经无力吐槽，堂堂赌圣没上过五百万的局？唬谁呢。但愿老爹的赌技是真的能把天堂岛老板引出来，不然的话…… 想象着自己和于谦何育以及老爸四人脸上戴着丝袜举起枪噼里啪啦一通扫射然后大喊：“打劫！我要劫了整个天堂岛！”的场面，杨小千发出无力的呻吟。“这画风可不对啊。” 第十四章 江洋大盗 大江如镜，倒映蓝天。 微风徐徐，波澜荡漾，江水如霞，缥缥缈缈。 渡轮上，船老板小陈眯着眼懒洋洋看着江边，轻轻摇着自己的座椅，沉沉欲睡。 今天的生意可真是不景气，平常人流如梭有接不完的旅客游人，今天倒好，几乎没见着什么人，都是那该死的变异流感给害的。 内心正咒骂着，一辆车开到岸边，小陈张开眼，车上下来四个人，两个穿着短袖，还有两个大热天不知道发什么神经穿着一身黑衣黑裤黑皮鞋外面还罩了件黑色长风衣。 嘟囔了一声，小陈摇摇头闭上眼，他开的是大船，平常都是载几十个游客来回两岸，这才四个人想也不用想肯定会坐旁边的小船，既快又便宜。 “喂，老板，醒醒，你这船我包了。” 小陈迷惑地睁眼，穿着长风衣的两人在岸边一边冲自己喊一边登船。 “一千五一趟，包来回两千五。”小陈都懒得起身，只是喊了一声价，平日他这一船少说载三四十个，每个人收五十的票，这么算下来他一趟一千五都算亏的哩。 “你怎么不去抢？”说着，穿风衣的中年人不满地回道，小陈都懒得争辩，不紧不慢挥了挥手示意来者爱坐就坐不坐就走。 就说嘛，四个人打扮也不怎么样，要真是有钱的主就开豪华游艇了何必租渡轮。小陈想着，然而下一刻他就被打脸了。 真真正正的打脸。 “叭”的一声轻响，抽在他的右脸颊。 小陈睁眼，没有愤怒的情绪，因为他闻到了，那是钞票的味道，打在他脸上的是一沓红色大抄，看厚度至少一万。 扔钱的是另一个穿着风衣的神经——是个少年，看模样应该是刚才那中年人的儿子。 他一脸欠抽地用下巴看着坐在躺椅上的小陈，问道：“想赚钱吗？” “想！”小陈毫不迟疑地回答，一边回答还一边把掉在身上的钱攥在了手心里。 “这是十万，你这船我包两天，有没有问题？”说着，杨小千又扔出一堆钞票，姿态随意好像是在扔废纸。 这一副令人不齿的暴发户模样……真是帅气啊。小陈满地捡钱，想着自己什么时候也能这样撒钱就好了。 “没有问题，没有问题！”小陈嬉皮笑脸连连点头，“几位帅哥先坐，我马上就去发动。” “等等，把手机交出来。”杨小千伸手拦住他。 “啊？”小陈愣了愣，但也没多问，马上掏出手机递给杨小千，有钱能使鬼推磨，老板说啥就是啥。 杨小千接过，点点头，顺手扔进河里。 “哎！这是干什么！”小陈有些急眼，上面还有不少联系人没备份呢。 “喏，给你买新的，这两天不要用手机了。”谁知暴发户老板又扔来一沓钱，小陈立马闭上了嘴。 一旁的杨严看的肉痛，直嘬牙花子。“有你这么花钱的吗，败家子！” 杨小千无所谓地耸耸肩，招呼何育往船上搬东西。“反正不是自己的钱，再说了，在远江钱很快就要不值钱了，话说你不试试吗，这种扔钱的感觉确实很不错啊，来，点一根。”说着话，杨小千摸出一包红江自己点上一根，又习惯性递了一根给杨严。 杨严接过烟，刚要点火，劈手就夺过杨小千嘴里的烟，怒气冲冲质问道：“你这小子，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我就知道不能让你自己出去住！” 一直保持着高强度的刺激感，杨小千终于还是脑子一抽做了个白痴的举动，一时间大脑有些死机，呆了两秒钟，又伸手把烟抢了回来，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说道：“早就会了，小时候第一根不还是你教我抽的吗？嗨呀，爸，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这些，一会儿去了天堂岛你好好发挥啊，我们全程强势围观，赌圣归来现场版，满分剧场，我会大声鼓掌的。” “不要转移话题！”杨严抬手想要拍杨小千的头，想想又还是放下了，换了往日，发现儿子抽烟那必须喊上杨母一起，不说男女混合双打，三堂会审是少不了的。不过现在这境况，抽个烟确实也不算什么。 “以后少抽点，混小子。” “知道了，来，我给你点火。” 小陈听着父子俩的对话，完全摸不着头脑，什么钱就要不值钱了，钱什么时候能不值钱？什么赌圣归来？这是在拍戏吗？我也没报名做群演啊。 正嘀咕着，满身负载的何育登了船，脚下马丁靴踏的咚咚响，一看他往穿上扔的东西，小陈吓的大气都不敢喘。 这是手枪？ 这是步枪？冲锋枪？这啥型号？ 这是弹匣，弹链？这是手雷？ 那个肩上扛得是啥？单兵火箭筒？ 我的天，这是来打仗吗？小陈面色如纸，恐惧地看了眼杨严，想着自己之前对待几位猛人那副态度，吓的尿都要甩出几滴。 “你看着什么了？”杨小千问。 “我什么也没看见！我什么也没听见！我什么也不知道！”小陈像录音机一样把这通话连喊了几遍，才刹住车闭上嘴。 杨小千满意地点点头：“很好，不要多想，不要多问，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如果你表现好，两天过后不仅十万块是你的，还给你一大笔奖金。” “谢谢，谢谢老板。”小陈勉强挤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开船吧，去天堂岛，知道怎么走？” “知道，知道。”小陈恍然，感情这是伙江洋大盗啊，带着这么一堆军火跑去天堂岛还能有什么好事？过江龙劫地头蛇啊，神仙打架，他这个小鬼可千万别掺和，一问三不知安心当个聋哑人就对了。 渡船腾腾得发动起来，离岸之后向着天堂岛的方向前进，船舱里杨小千好奇地问何育：“说起来，这些军火是怎么运到内陆的？想想都很不可思议啊。” 何育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黄牙，说道：“走老毛子的关系，从边界偷渡过来，用黑线的物流过了靠边界的几个城市，后面就算是走高速也是一路畅通了，可花了好大力气。而且这玩意儿，就算花钱弄进来，用了也跑不了，只要在大陆乱来，一定是被追到死。我们之前是看这一票价钱太高，忍不住动了心，打算做完这一票就退休，没想到……” “没想到全交代在这了。所以说，千万不要随便立g啊。什么干完这票我就金盆洗手，什么打完这场仗我就回老家结婚，什么过了这次我就回家看女儿，说这种话的都扑得快啊。”杨小千语重心长地下了结论。 第十五章 非常时期 江面上飘了半天，渡轮总算是晃到了天堂岛。 杨小千递出一张纸巾给杨严擦一擦满头细汗，宽慰道：“爸，别紧张。” 杨严擦完额头甩手说道：“我可没紧张，这汗是闷出来的，这天穿风衣可真热。” “那你为啥还穿？” “气势！为了气势！赌圣归来，怎么也得摆出正确的开门姿势，那必须是你们把门推开，我嘴里叼着一块巧克力，风度翩翩走进场地，衣衫猎猎起舞。巧克力我都准备好了，就差bgm了，可惜没带音响，咦我巧克力怎么化了，这天气真是热。”说完，杨严又反问道，“那你怎么也学我穿了风衣？” “我可没学你，我穿风衣那是为了安全。”杨小千一本正经地解释着，“谁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丧尸，万一岛上有丧尸偷袭我怎么办？我可不像于谦何育一样，我战五渣怎么也得穿长袖风衣戴皮手套保护自己吧，不能随便让丧尸咬一口就感染了。” “说的好像风衣真的能挡住撕咬一样，还不是为了装逼耍帅。”杨严一针见血，揭穿了儿子的小心思。 “有其子必有其父。”杨小千不甘示弱，凌厉反击。 “你俩，别吵了，干活去。”于谦一路上听着这对活宝父子叨叨个不停，耐心已经耗尽，爆发度即将达到阀值。 按照杨小千的计划，何育留守看住渡轮以免船老板跑路，杨小千杨严于谦三人则带着需要的武器上岸进赌场，进门要搜身检查没关系，把枪远远一扔，进去之后于谦招招手就把武器招回来了。 “把他一个人留在这，没问题么？”走在路上，于谦用手肘捅了捅杨小千的手臂，问道。 “没关系。”杨小千笃定地回答，“他又不是傻子，这种情况还分不清怎么选择么？再者说，有你在他翻不起什么浪，给他一次机会看看他的选择也好，如果他会动歪脑筋，就说明他不仅立场不坚定迟早会跑路或者惹麻烦，而且还智商余额不足需要充值，这样的话留着他也没有意义。” 于谦依旧有点担忧：“要是不给他机会，他自然只能乖乖听话，这给他机会，也许他本来不会跑的结果一动摇还是跑了呢？” 杨小千无奈地叹气：“嗨呀，有点信心好不好，人与人之间有点信任好不好？他要真想跑，你拦得住吗？你难道还要二十四小时看护他？再说了，武器都已经运下来了，他要真跑了我们损失也不大。” “我觉得让他俩都下船跟着我们一起会更好。” “不不不，何育暂且不说，那船老板万一脑子一抽做点什么我们会很被动的，他俩进了赌场我们还得分人出来看住他们，我去看看不住，你去看，那谁来解决赌场老板的保安？好了别想了，何育要真是那么蠢那么分不清轻重的人，早就死成灰了，雇佣兵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于谦只好闭口不言，每次当他与杨小千意见不合时，杨小千总有办法说服他，这让他有一种自己是打手杨小千才是领头的错觉，这种感觉让他非常不悦。但客观说，杨小千的分析确实更有道理，他又不得不听。 等灾难爆发情况初步稳定之后，如果杨小千依旧只是普通人或者是没有觉醒什么强大能力的话，自己对他的态度也该改变一下了，上位者的威严必须树立起来。于谦心中暗自计较着，大棒要打，胡萝卜也要给，到时候要好好琢磨琢磨。 ……………… 防空洞指挥所内，刘谐双手撑着办公桌，发鬓紊乱，从昨天得知病情在远江爆发的消息到现在，他一直站在指挥一线上，只休息了三个小时。人到中年的他在这样高强度的工作下显然有些体力不支，但他不能松懈，远江的情势没有得到半分好转，反而一次又一次出现意外。 病患数目的直线增长，各大医院几乎挤满了吐血的病人和家属，极易造成交叉感染。 再加上市内各处的暴动游行和交通瘫痪，使得远江局势一片糜烂…… 李秘书带着身后一个外勤人员行色匆匆走来，面色凝重。 还有更坏的消息吗？刘谐心中深感压力，但多年浸淫官场所沉淀出的城府让他面不改色，直视李秘书平淡地等他开口。 “警卫处的行动人员带回了一个人，很可能是抗体携带者。” 刘谐双眼一亮面露喜色，终于有一个大好消息！“能确定吗？” 跟着李秘书前来汇报的行动人员答道：“还没来得及用医学手段检查确认，但根据刘处的分析，基本可以确定李金奎——就是我们带回来的人确实是抗体携带者，不过他似乎情绪不太稳定，回来路上就一直在嘶吼，满眼血丝，我们有个队员去安慰他还被狠狠咬了一口，有点精神失常的征兆，打了镇定才稳定下来。还有刘处……” 刘谐看着他悲伤的神色，心中咯噔一沉，再没有任何矜持攥紧了拳头急声问道：“源舟他人呢？” “刘处带的弟兄们都牺牲了，万幸刘处被赶到交火现场的支援部队救下，受了重伤，没有生命危险，已经送到了icu，医生说不会有大碍。”李秘书代答道。 刘谐这才松了口气，宽慰地拍了拍行动人员的肩沉声说道：“他们的牺牲都是光荣的，是有意义有价值的，党和政府决不会看不见他们的付出。” 那些牺牲的行动人员都将会在事后被追授烈士风光下葬，家人也会收到足够的抚恤金和关怀。 “通知疫苗研制小组，李金奎已确认为抗体携带者，即刻开始研制血清。”刘谐下令，他显然对刘源舟的判断有着绝对的信心。 会议室的门再次被打开，一行人鱼贯而入，都是各部门的一把手二把手，又一次新会议要开始了，紧急时刻连对刘谐的请示都免了，市委班子第一时间围住会议桌开始议论。 刘谐挥挥手示意李秘书二人暂时退开，认真聆听各部门报告提议。 “无线信号中转基地已经关闭了市内的无线服务，所有网络统统封锁。不轨分子已经无法利用网络传播谣言蛊惑民心了，但还能利用电话互相传递信息，您看要不要把通电信号也封了？”宣传部负责人提出建议。 “不，暂时不。”刘谐摇头否决，“纸包不住火，即便没有网络，远江被封锁的消息也很快就能在市内传开。在情势得到全面控制之前如果失去联络亲人的方式，大量民众一定会出门寻找亲人朋友，在有心人的煽动利用下很可能造成大面积交通瘫痪甚至是无法控制的暴动。” “可是……”宣传部的人还想争取，却被刘谐挥手打断。“市内治安如何？” “省军区的部队已经驻扎，武警部队全部进市区维稳治安，大体上还算稳定。不过现在市区内有不少人传播谣言蛊惑民心，形成一股股大小不一的流窜团伙，制造暴力事件，这些人如何处理？” “警告一次。”刘谐大手一挥，“凡不听从警告，拒绝投降，继续兴风作浪的，不论身份当场击毙！” 负责人面色一滞，略有迟疑地试探道：“这可能造成大量不必要的民众伤亡，毕竟现在随同暴动的很多只是不知情的普通市民。” “非常时期，非常处理！绝不能让远江再这样乱下去，否则死的人更多。把我说的原话转达，出了再大的事，我一个人担！哪怕我担不起，哪怕我事后负法律责任，也务必要尽快让远江安定下来！” 第十六章 抢劫天堂岛 天堂岛今天迎来了一位奇怪的赌徒。 这是个满脸胡茬的中年人，大热天穿着风衣，戴着墨镜，大剌剌地推门走进来，吃着融化成泥状的巧克力，沾在嘴角难看无比。要不是大堂里一直开着冷气，看客都担心他会中暑晕倒。 当大家以为这人是在搞笑时，他坐在一张赌桌前，画风突变。 价值数百万的筹码被一双粗糙的大手扔在桌上，这双手的骨节处有不自然的明显痕迹，显然多年前曾经被人折断过，有经验的人可以立刻从中年人的做派推断出这是个不入流的老千——高明的老千是不会被人抓住打断手的。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所有人意外，大手罩住筹码往前一推，“全压，压小，开吧。” 同一张桌上几个看客摒住呼吸，荷官开盅，答案揭晓：小。 “全压，大。” “全压，大。” “全压，小。” 屡试屡中，周围看客齐齐喝彩，不少人已经动身挤到这张桌上开始跟风压注，年轻的女荷官脸色差得像宿醉之后发现自己倒在厕所一丝不挂下体剧痛而且周围还没有看见套套！ “不玩了，没意思。”杨严也不为难她，两手抱起筹码往身旁侍者手里的盘子里一扔，走向另一个赌桌，嗯，这个荷官面相让他看着不爽。 大堂里喝彩声愈发高昂，监控室里的经理已经发现了异常，来者不善，这水平这档次已经不是他能处理的了，他立刻通知了大老板。 大老板披着宽松的睡衣匆匆赶来，一看屏幕，笑了：“这不是杨严吗？什么时候回的远江，还敢到这来胡闹，失心疯了吧？去几个人，把他带来，客气点，别吓着其他客户，解释清楚，别让人误会了以为是咱们输不起。” 三分钟后，几个戴着空气耳麦，身形健硕的西装男走到杨严身旁，客气地将他请去了“贵宾室”。 一直躲在暗处密切关注的杨小千碰了碰于谦，两人一齐起身准备跟进。 “杨小千？”一声意外又惊喜的喊声，一只纤细的手拉住了杨小千的衣袖。转头一看，是个面容清秀的女孩，衣着时尚，唇彩明亮。 这是谁？ “我是张欣怡呀！”看出了杨小千的困惑，女孩报出了名字。 杨小千一愣，原来是这家伙，跟自己不是同班，但因为学校之前组织的活动彼此认识，算混个脸熟，她不仅学习好性格好，还是校园十佳歌手呢，几天之前这交情还得算杨小千高攀呢。 话又说回来，这女孩子化了妆可真是不一样啊。杨小千想着之前张欣怡穿着蓝白色朴素校服，戴着厚底眼镜，把刘海全部梳上去扎一个简单马尾辫的样子，啧啧称奇。 杨小千其实很想问问张欣怡怎么会出现在赌场里，不过感觉到浮在自己脖子旁边冰凉的刀片正在微微颤动，他只好勉强地笑了笑说道：“认错人了。” 说完，转身跟上于谦，往“贵宾室”的方向走去。 “认错人了？哪有人长得一样说话声音还一样的？”张欣怡抿着下嘴唇，一双水润润的眼睛转了转，决定跟过去看看杨小千到底在搞什么鬼。 “贵宾室”里，杨严被两个西装男按在了一张椅子上不得动弹，已经换好衣服的赌场老板坐在他对面，翘着二郎腿，点着雪茄，笑眯眯地看着他。 “杨严？” “哼。”杨严不满地冷哼。 “哈哈。”赌场老板不以为忤，“张张黑名单里都有你，你还敢大摇大摆跑到我这里来撒野？念你头一次，就当你一时糊涂，你带着本金从哪来回哪去，别再出现在我眼前，这次我就放过你，下一次你可就没这么好运气了，明白吗？” 杨严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赌场老板，问道：“贵姓？” 赌场老板对他的态度很不满意，眉头一拧，沉声说道：“王力。” “王老板，这是你的赌场？” “废话。” “你是最大的老板？再往上就是刘市长，中间没别人了？” “你是活腻了？不想死就管好自己的嘴巴不要瞎说话，趁我没改主意，赶紧滚，算了，我改主意了，你的本金也别带走了，当见面礼吧。”王力冷冷地说着，打了个手势，身后两名保安把手探到鼓鼓囊囊的后腰，掏出手枪指向杨严。 “正主在这啦，动手吧！”杨严突然大喊，吓了几人一跳。 接着贵宾室门“哐啷”一声被踹开，走进两人，一人双手一摆风衣飘飘，手持双枪，另一人穿着印有海绵宝宝的短袖t恤，双手环抱胸前，两人身后守着大门的保安跌倒在地生死不知。 门内持枪保安立刻调转枪口对准二人，王力微微点头，两人齐齐开火。 “叭叭叭叭叭”枪声连响，躲在远处偷窥的张欣怡吓的双手紧捂住小嘴，差点尖叫出声。 然而想象中血肉横飞，木门破碎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子弹静静浮在杨小千和于谦的身前，好像时间静止。 杨小千露出轻蔑的笑容，挑衅地昂了昂下巴，问：“到我了？” 说完就要开枪，王力赶紧大喊：“别开枪！我们投降！”接着他又冲自己的保安呵斥到：“把枪放下！” 能屈能伸大丈夫。王力想着，不顾姿态举起双手跪倒在地，屋内几个保安也只好放下枪乖乖半跪在地上，不是他们不专业，只是敌人会超能力，袭击来的又突然，他们除了双手抱头实在想不出其他应对方式了。 看着双方情势瞬间逆转，杨严坐在座位上笑的露出大牙，笑了一会儿他又赶紧点上一根香烟，翘起二郎腿，有样学样，笑眯眯地看着王力，问道：“王力？” 王老板哪里受过这般奇耻大辱，但命在别人手里不得不低头应到：“是我。” 杨小千实在看不下去，接过话说道：“王老板，别紧张，我们是好人，我们是来跟你谈笔生意的。” “什么，什么生意？”王力满头大汗，满心想着这次要是能活命，之后该怎么报复。 杨小千微微一笑：“我把你的命卖给你。你乖乖听话，我们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我们就留你一命。怎么样，这生意划算吧？” 显然不怎么样，但没关系，因为这是无法拒绝的开价。 杨小千开心地冲于谦傻笑了一下，说道：“最骚的是，这招还是跟你学的。” 第十七章 傻子才会吃脑核 控制住局面之后，何育收到信号，押着船老板进了赌场，贵宾室里杨小千又开始对王力解释情况。 “这就是事情的大概，明白了吗王老板？”一天之内做了三次解说，杨小千感觉口干舌燥。 “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王力疑惑地问出了于谦心里的问题，为什么杨小千总要给这些人解释清楚大部分事实？在于谦看来这根本就是浪费时间，能用暴力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谈道理谈利益？ 杨小千拍拍王力的肩膀，装作老气横秋地说：“因为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啊。” “嗯？” “嗨呀，我是说，如果你不了解真相，你肯定会想尽办法给我们找麻烦，虽然你也翻不起什么大浪但没有人会喜欢麻烦，对吧？而且天堂岛是你一手建起来的，怎么运作显然是你更加清楚，我希望你能够全心全意配合我们，所以有必要让你了解到事情的真相，让你明白配合我们更能保全你的利益。” 王力扯动嘴角笑道：“那我要是不信呢？不管怎么说，你刚才说的那些灾难啊超能力啊丧尸啊，都是电影里的东西吧？如果我认为你们是在欺骗我的话，我还是会做对你们不利的事情吧？” 杨小千也笑了，既然王力这么问了，就说明他有求知的**而不是拒绝相信，如此看来只需要再加一把力就能把王力拉上船了。 “首先，我们没有欺骗你的动机，如果我们求财，早就打包好你的现金跑路了，如果我们害命，你现在还能坐在这跟我说话吗？无论我们的目的是什么，我们有什么理由编造一个这么离奇的故事来欺骗你？为了好玩吗？”说到这杨小千忍不住想，按他平常的性格，搞不好还真会为了好玩做这种无理头的事情。 “其次，很快你就能看到事实，不由得你不信。”杨小千继续说，“因为我们马上就要带着你赶去医院了。” “虽然是已经制定好了的计划，不过我还是想问问，为什么去医院？”于谦想着需要的大部分东西都已经准备齐全，接下来几个小时也会有大量物资和机器运到岸上由渡轮载过来，这个时间点应该去找那个已经觉醒的刘源舟才对，为什么是去医院呢？ “呃，原因很多。第一是为了抢，嗯哼，找医生，如果末世真要来，一个经验丰富的医师能够大大提升队伍的生存率，万一活过了尸潮却被小小的感冒肺炎弄死了岂不是很悲剧？” “第二是为了偷武器，现在这种境况，医院是重地，外围肯定驻扎了武警部队或者军队，以你的能力想在混乱之中弄些武装并不难吧？”虽然由何育收集了不少武装，但毕竟他们这支雇佣兵小队是来执行刺杀任务的不是来打仗的，那点弹药豁开了用半天就得告罄。 “第三，刘警官受伤严重，肯定会送去医院，虽说一般警员受伤会送去部队医院武警医院，但是当时情况紧急应该是送去了最近的一院，运气好的话还能找到他。” “第四。”说到第四点，杨小千的表情严肃无比，“患病的死者会变成活尸，那么请问，现在沅江市哪里会聚集大量病患？没错，医院！” “我不知道几家大医院外的驻军能不能挡住忽然爆发的尸潮，我们也无力左右大局，但在自己没有危险的情况下，能多传递一些有用的消息，能多击杀一些活尸，或者多救下一位战士，也许就能让沅江多活几个人，也许这几个人里就会出现一个觉醒者，也许这个觉醒者就会影响胜利的天平。” 杨小千庄严郑重地说：“这是我们应有的责任，说得无私点，全人类在毁灭性的灾难面前已经是个利益共同体，凡有良知有胆气有能力的人都应为人类而战。说得自私点，天塌了高个的扛，只要远江政府没倒台，他们就会扛住绝大部分压力，而我们则可以保存力量悄悄发展。再说，只有人类文明还存在，我们才能成为尊享繁华的人上人，而不是面对天灾入侵抱头乱窜的老鼠。” “我赞成。”于谦当即点头，他突然想起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听到的话“个人的力量渺小如沙，你一定要依附于大势力，一定要帮助他们撑过灾难，引导更多的人类打开锁链，然后造出更完整的门，带着那边的人，打回来！” 这个地球的一切都和他的认识不符。 也许，这个地球的人类，真的有可能打回去？ “这么快就同意了？不考虑考虑危险性？”杨小千颇感诧异，“看来你还是有良知的啊，考虑到你的悲惨经历，实在是难得难得精神可嘉！” 于谦竖起中指，这是他新学到的表达方式。 “一方面你说的确实有道理，另一方面。”于谦解释道，“虽然你说的‘杀怪升级’这种事不存在，但是依我所知，杀活尸还是有些好处的。” “什么好处，挖脑核吗？”杨小千出言调戏。 于谦诧异地问：“你怎么知道？” “……”无言以对。 “是不是还有各种颜色分等级，白绿蓝紫橙红黑，吃掉就可以强化身体？”一直扮演听众角色充当背景墙的杨严两眼发光，让杨小千忍不住捂脸，有一个喜欢看小说还蠢萌脱线的中年大叔做父亲真是让人莫名羞耻啊。 “白痴吗？”于谦嗤笑，“连被刮伤咬伤甚至伤口接触血液都有可能造成感染，还去吃活尸脑子里挖出来的东西？嫌命长？傻子才会去吃脑核。” 杨严一脸便秘相，怎么能当着大家——尤其是儿子——的面这样被一个小屁孩训呢，说不定脑核是纯净结晶体呢！至于脑核上附着的病毒什么的，说不定开水洗一洗就杀干净了呢！ 杨严刚要反驳，杨小千赶紧开口打住两人：“那么活尸的脑核有什么用处？” “有些活尸运气不好，一直无法吃到血肉，又不会像人类一样进食其他食物，那么它是哪里来的能量支撑身体的运行，甚至奔跑起来猎食猎物呢？”于谦用一个问题来回答杨小千的问题。 “所以说，它的脑核其实是一个能量结晶体，丧尸也不是永动机也不会光合作用，全靠脑核提供能量？”杨小千理解了，“这么看的话，脑核对于活尸就像是一个新器官，一个人类本身不存在的器官，这种病毒不仅能够在短时间内杀死人类转化活尸，还能催生出一个新器官，再加上这个器官本身就蕴含了足够充足的能量——这些能量哪里来的？” “不知道。”又一次，面对关键问题，于谦答出了这三个字。 “没关系，我们不知道不代表别人不知道，我觉得以我们国家的生物科研技术应该能破解这个问题。”杨小千思绪飘飞，“这种未知能量的收集和运用方式，如果能破解学习并大规模运用，那可是件不得了的大事。” 杨小千突然背脊一凉，手指微微颤抖。 这件事如果让高层得知，对沅江的处理恐怕就不会只是封锁这么简单了。 “事不宜迟，我们几个出发，何育留下押运物资，我们需要的很多东西都在半路上往这边运了，这里是货款。”何育指着王力交出的大笔现金，操控着小刀在箱子上方滴溜溜打转，“别犯傻，留在这等我们回来。” 杨小千又加了一句：“事情究竟如何很快就会见分晓，你当雇佣兵说到底不还是为了钱吗？等这件事情过后，这里的钱你想要多少拿多少，不要做不该做的事情，嗯？” 何育连连点头。 杨小千一把拉起王力，说道：“王老板，不好意思啊，安全起见要请你陪我们走一趟了，走之前吩咐好你小弟，乖乖听何育的指挥，奉劝你们最好形成隔离区，岛上的赌客最好是遣散，万一他们之间有人是感染者会哇哇大叫变丧尸呢？” 王力虽然不情愿，但也点头称是，接着又解释道：“变异病毒的事昨天就传出消息了，有感冒症状的人我都没让进，现在天堂岛上应该是安全的。” “很好，那就不急，先把他们稳住留下吧，之后的各项基础建设还需要人力呢，万一预想中的最坏情况发生了，搞不好我们一伙人还要在孤岛上种田发展呢。”杨小千开了个玩笑，用枪口逼迫着王力前行，追上于谦的步伐。 踏进走廊，看见缩在角落里不敢吭声的张欣怡，杨小千傻笑着挥了挥手，道：“真的认错人了。” 我已经不是你认识的那个杨小千了，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我了。嗨呀，好中二好羞耻好好玩啊，哈哈哈哈哈。 下一站，远江第一人民医院。 第十八章 善意的黑枪 沅江第一人民医院的每一张病床，每一个科室都挤满了病人。 连外科眼科甚至是妇产科的各科医生护士都戴起口罩充当起临时救护工。他们之中也有不少人因为防护不当意外感染成了病患，本来就短缺的人手再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救援，医院大楼里满是躺倒的病人、黑红的血污、掉落的衣物…… 更让人痛心的是，送病患前来医院的患者家属们因为病患集体发病死亡悲痛难忍无法接受竟联手医闹，把医院的每个进出口都堵的严严实实，口号和哭声喊得震天响要替死去的亲人朋友讨回公道。 而医院大门外又不断有病患源源不断地赶来，却被堵住进不去。 两伙人都已急火攻心丧失理智，甫一接触就开始了大规模的斗殴，从拳拳到肉发展到菜刀桌椅的械斗，鲜血不能让他们冷静反而让他们更加疯狂。 幸好混乱没有持续太久，驻扎一旁的武警部队火速赶到，一队队全副武装的武警官兵进场，举着防爆盾挥舞着橡胶辊开始镇压暴动。 一个又一个兴风作浪的煽动者被抽翻在地，胆敢袭警的狂徒都会被一通点射打倒在地——当然，是橡胶弹。 即便是橡胶弹，弹头所附带的巨大冲击力也让人不好受，中枪者痛的半身后仰，刀子落在地上，然后被靠近的武警一棍子抽在头上，一声不吭就晕了过去。 警车上的大喇叭打开，医院里终于响起法治的声音：“我是武警支队的耿志平，请大家冷静镇定下来，不要慌乱跑动，不要制造混乱给那些不法分子可乘之机，情势都在我们武警官兵的掌控内。受伤的群众请在原地等待救治，未受伤的群众请让开主要通道，所有扰乱法纪恶意伤人的都立刻停止动作，否则你将被当场击毙！” “我是武警支队的耿志平……”这段话又重复了一遍，斗殴的人群偃旗息鼓，一个个如如丧考批，无辜的群众在混乱中找着了主心骨大部分也恢复了冷静，小部分还开始主动救助那些受伤的人，情势看起来完全得到了控制。 医院外一辆七座商务车里，杨小千一行人正在用望远镜观察着医院的情况。 “给我也看看！”杨严说着过来抢望远镜。 “爸你别闹。”杨小千赶紧拉住他，原本杨小千是不打算让杨严一起跟来的，不过一来于谦一再要求，二来何育也不见得能完全信任，杨小千就没有一而再再而三地反对。 毕竟，想想自己近来表现，几乎是于谦说一句就反驳三句，换了自己是他都不一定能忍到现在。 “真是精锐之师。”于谦喟然而叹，“如此雄师，满万不可敌，若有十万大军，区区尸潮算什么。” “呃，这是武警部队，虽然说都经过了严格刻苦的训练，但是其实他们顶多算是二线战力。”杨小千的优越感再次升腾，祖国的强大让每一个公民都感到骄傲，“各大军区主战军的实力才是真正很黄很暴力。” “看来我们不用担忧了，有这样的军队在，尸潮算什么？”于谦大感轻松。 了解内情的杨小千却没有放松心情，转头问父亲：“爸，一个武警支队有多少人？” “我哪里知道？”杨严白眼一翻。 “远江市武警支队满编一千四百余人，比起其他地级市已经多很多了。”后座的王力突然开口。 “一千四百人……分散在几家大医院每家医院外不过二三百人，而医院里聚集的病患和已经死亡的病患成千上万。真能挡得住吗？”杨小千满脸担忧。 于谦又紧张起来，看来是他想当然了，现在身处的这个内陆城市已经持续和平几十年，几乎忘记了战争的模样，战备力量不足并不奇怪。 “我们应该去警告他们一下。”杨严说道，用望远镜可以看到武警部队的战士们神情轻松毫无警惕，手上的枪甚至没有装上实弹，一旦面临尸潮冲击必然损失惨重。 杨小千摇头否定：“不行，没看到丧尸他们是不会信的。我们得换个方法让他们警惕起来。” “比如？” 杨小千苦思冥想，但时间紧迫，他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抬头一看看见王力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赶忙开口问道：“你有办法？”这种事情果然还是交给专业人士应对比较靠谱啊。 “如果你确定你们说的是真话而不是开玩笑，那很简单，打他们一枪。”王力的回答简洁明了，让杨小千眼前一亮，好主意！ “对，伪装成恐怖袭击，打他们一枪，他们肯定就换上实弹全神戒备了。”杨小千双手一拍，“打他们的指挥车，那车是防弹玻璃，不过还是不要瞄准了人打，打偏一点，你打的中吗？” 王力老脸一红，扭扭捏捏地说：“别看我左右人手都带枪，其实用到的机会很少，一般都是起威慑作用。” “他打不中。”杨小千直截了当，看向于谦，“得靠你。” “靠我？”于谦大为奇怪。 “对啊，靠你，你不是能掌控金属吗？我看见过你让子弹停下来，那么对你而言修正一下子弹轨道，让子弹飞的更准一点应该不难吧？” “虽说精确掌控有些困难，不过理论上来说是可以的。”于谦心中大动，倒是没有想过他的能力还能这样用，只要稍作适应，他很快就能成为一名百发百中的神枪手战力大增啊。 “困难？可我看你拦截子弹毫无压力啊。” 于谦轻轻哼了一声，关乎到自己能力应用的核心他自然不会对杨小千做过多解释。 “那个……”杨严搓着双手，有些期待地问，“一会儿打起来能不能给我也发支枪，我得保护我儿子啊。” “想都别想。”杨小千第一个反对，“爸！这可不是玩求生之路，一会儿如果爆发尸潮那就是玩真的！我们这种战力低下的辅助人员就要有躲在后排的觉悟好吧，不要搞事儿拖后腿啊，就算给你枪也是给一发子弹当光荣弹，别让活尸当火腿啃喽。” “一会儿你们一人一支枪，打不中也没关系，多熟悉熟悉。”出乎意料，于老大居然对此事表示了赞同。 杨小千愣了愣，转而明白了他的想法。 没有人喜欢累赘，杨小千还好，有着灵活的头脑可以辅助于谦，可杨严呢？一个普通人不管再怎么普通，也不能毫无战斗力一直躲在后方，没有自救能力的人谁也救不了，于谦的队伍想来也不会容忍一个只会吃喝拉撒不能参与战斗的大爷。 “可是我们都不会用枪，可能误伤啊。”杨小千争辩道，他愿意自己战斗增长经验，但却不愿意年过四十的父亲冒险。 “误伤了就当没看见。”于谦表情冷冽，无情的回应这才让杨小千感觉到对方确确实实是一个从末世中穿越来的人。 “不用说了，就这样决定了。”见杨小千还要说话，于谦不给机会，挥挥右手，一锤定音。 “小千，这个于谦是怎么回事啊？重生以后像装了主角模板一样高傲。”杨严悄悄在杨小千耳边问，“以前不是你跟班小弟吗，怎么现在变大哥啦？” “咳，这个，人家有超能力。”杨小千满头黑线，“没事，我这么天资聪颖，肯定也会打破锁链觉醒超能力的。你也加把劲，争取早日觉醒，到时候我们父子齐上阵，一起做大哥。” “好主意！英雄所见略同，不愧是我儿子。”杨严大手一拍，满脸红光。 “闭嘴！”于谦正在车外笨拙地捣腾着枪架，实在受不了父子二人满嘴跑火车，恼怒地瞪过来，杨家父子齐齐收声低头。 “打完这一枪赶紧换地方，别真被当成恐怖分子给剿灭了。”王力小声嘟囔着，虽然小命在别人手里他不该多说，但他也实在不敢在这时候牵扯进“恐怖袭击”，不然日后算起总账有他苦果子吃。 第十九章 丧尸出笼 “先把通道清理出来，把救护车撤到外围，让病患进医院，保持秩序不要插队哄挤。” 为了方便指挥调度，耿志平从安全的车厢走到了指挥车的副驾驶座上，一边观察一边下令。 面前的防弹玻璃忽然迸出细密的蛛网状裂纹，接着他才听到“叮”的一声响。 耿志平心脏狠狠地抽动了一下，接着咔的一声将手枪上膛，一边往车厢里退一边对着对讲机大吼：“有狙击手！各单位注意，有狙击手！全体警戒，上实弹！” 指挥车发动引擎转移阵地，车里耿志平大声骂娘：“我们的狙击手呢？人家都要一枪打掉指挥车了，你们在干什么？！” “耿队，耿队，不好啦！”车厢里盯着屏幕上监控画面的通信员大惊失色，喊叫的嗓音都变了调。 “咋咋呼呼干什么！”刚在阎王殿前走一遭的耿志平真想一巴掌抽过去，但等到他看到监控画面时，也被惊的手抖。 一具整个上半身都几乎被撕裂的尸体在追逐着一个武警战士，尸体面部表情还保留着死前的狰狞，但动作却敏捷迅速，丝毫没有尸体应有的僵硬。 “哒哒，哒哒哒”枪声乍响，几发微冲子弹打在它身上，除了短暂的僵直作用以外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虽然造成了伤口，血流却很少，也不能将之击毙。 丧尸？耿志平脑子里划过一个念头，大喊道：“打他的头！” “砰”后方狙击手开枪，拥有“国产巴雷特”美誉的09式轰鸣一声，子弹准确命中目标头部，几乎将整个头颅打碎，尸体在强大的惯性力作用下倒下，再没有爬起。 耿志平却不敢松气，因为他看到了更多的丧尸。 一群又一群丧尸像屎坑里被炸出的苍蝇一样从医院大门涌出，四散而开，见人就咬，血盆大口只要撕下血肉连嚼都不嚼就往里吞，被抓住的人往往惨嚎不了多久就被分食殆尽只剩下残缺不齐的骨架和满是屎尿的小半截肠子。 哀嚎惨叫声到处响起，先前聚集的人们四散奔逃，有些人鞋子掉了也恍若不知，跌在地上一时不能爬起的甚至不顾形象在地上狼狈爬行，仿佛到世界末日来临般的恐惧和绝望在尸潮中席卷了每一个人，连离得近的武警战士也不例外。 “草！什么玩意儿！”指挥车上的耿志平怒骂一声，拿起对讲机大吼：“开火！三队立刻开火掩护！一队二队往后撤收缩防线，四队赶紧把我们的车，还有那些救护车都给我开过来并在一起做掩体抵挡冲击，空隙处防爆盾顶上！把路给我堵死了！这些恶心玩意儿一个也别放出去！” “草，老子让你们堵路是堵这些吃人的丧尸，不是堵老百姓！”耿志平再次大骂，这些小子到了关键时刻怎么脑筋都转不动。 没有办法，和平年代的兵就是缺练。耿志平嘀咕着，开始向外求助：“呼叫指挥中心，呼叫指挥中心，我是武警支队耿志平，我部在一院遭受恐怖袭击，对方……像是恐怖片里的丧尸，数量很多，已经有警员受伤！请求支援！” 指挥中心只传回来一句话：酌情处理，等待支援。 实际上沅江各大医院都已经陷入类似的境况，不仅武警部队陷入了苦战，连平时很少摸枪的刑警民警巡警甚至是交警城管都在高压命令下组成保卫人民的血肉防线。 前赴后继的尸潮冲击之下，武警支队的防线摇摇欲坠，已经有不少武警战士牺牲，薄弱的防线也放出了许多活尸。 看着迎面冲来的人海尸潮，伴随着震天惨嚎，杨小千吓得面色惨白，再没有半分安全感，更没有半分之前玩笑如常的姿态。 “枪我弄到了，医生呢？”于谦鼓足了劲大喊，枪声喊声惨叫声连绵一片，即便对着离自己只有三米远的杨小千说话也要靠吼才能让对方听清。 “找穿白大褂的！那个！那个！那个在跑的鞋子掉了一只的！我见过他的照片，是个主任医师！看起来挺厉害的！救他！”杨小千的嗓门也不小。 “去救他啊！”于谦对着站立不动的杨小千喊道。 “啥？”杨小千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我现在可是非战斗人员！万一迎面撞上活尸，你不是让我去送死吗！” 于谦不耐烦地摆手说道：“赶紧去！我要抓紧时间多挖几个脑核。你去，我在这能掩护你，保护你爸，如果我去了，你和你爸待在后面更不安全！” 杨小千来不及细想，乍一听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再说于谦肯定是想用危险的处境逼迫自己的潜力让自己适应危机。这回是得豁出去了，想来只要有于谦的照看，危险应该不会太大，应该吧？ 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还有于谦在，他现在算是信任我，又有不少地方要依赖我，总不能真让我去送死。杨小千一咬牙，对杨严喊道：“爸，你赶紧把枪放下！千万别掩护我，别把我给打死了！” 说完，杨小千一头扎进疯狂逃窜的人群里，逆行而上。 “于谦，他真去了！”一眨眼的功夫杨小千已经冲出去十几米，杨严彻底慌了神，赶紧拉住于谦的手臂，“你快把他救回来，他是你兄弟啊，你快让他回来！” 于谦还在操控着锐利的小刀四处收割脑核，不耐烦地挣开手，“让开，别碍事。” 下一秒，杨严做出了个于谦意想不到的举动，他双膝着地跪了下来。 “于谦，我求你，你让我儿子回来！那些怪物是真的会吃人会吃了他啊！”杨严面庞被吓得麻木，没有多少表情，说着还想磕头，于谦赶紧伸手拦住使劲把他扶了起来。 “你这是干什么？你？”于谦不得不承认自己被感动了，眼前这个毫无作用的普通人唤醒了他内心深处对从未感受过的父爱母爱的憧憬，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多希望有人能在他危急之时来救助他，甚至为了他不惜放弃尊严放弃生命，只是从来没有人会为他这么做。 心中叹气，于谦的语气软化了一些：“你放心，我会保证他的安全，这是他必须走的一趟，末世将临，他不可能永远躲在后方，总要出去面对一些危急状况。理想的话，也许他还能在刺激之下开启能力，更能保证你们的安全。” 杨严没有再说话，于谦还以为他听懂了，没想到下一刻他做了更意想不到的举动。 杨严拉开手枪的保险，转身就朝着杨小千的方向一头扎进人踩人的混乱人潮。 看着父子二人一前一后，逆流而去，脸色决绝坚定的神采与周围形成鲜明对比，于谦感觉自己喉咙发堵，心里某种死去已久的情绪再次生根发芽。 ……………… “进城支援。”258旅旅长，赵江大校在与刘谐等人短暂商议后，果断下令 没有迟疑，没有异议，第12集团军258旅（机械化步兵旅）全员整装开拔，火速前进。 前沿观察搜索车走在阵前，主战坦克及装甲车开道，紧跟着主力装甲步兵战车，两辆装甲指挥车居中，随后是气象测量雷达车、弹道定位雷达车、轮式发电车、机械维修车、机电维修车、工程抢救车、备料车和九辆弹药补给车，最后是吉普车、中型卡车和炊事车。 天空上方灵活的无人机已经飞出，五架武直十呈飞行队列保驾护航。 他们是国之利刃，王牌机步旅。 他们会堂堂正正地碾压一切敌人。 （ 嗨呀好气啊，10年武直十还没有出来，机步旅的编制里好像也只有无人机没有武直，不过……嗨呀，反正受专业限制本文军事性不会很强，剧情需要它们啦，毕竟都是架空的地球，请大家不要在意一些稍微不合理的缺漏。当然啊如果有重大错误请指出，一定尽力修改。 对了说一下，于谦那个地球会说“活尸”很正常，杨小千为了适应交流也这么称呼是可以理解的，而杨小千这个地球上丧尸电影大红大紫，人们说“丧尸”也很正常，大家知道都是一回事啦。 新人不容易，求票求推荐！嗨呀快支持我吧伙伴们！） 第二十章 逆境天堂 想要在逃亡的人潮中逆行困难重重，几十米的距离杨小千不知道多少次差点被人撞倒，甚至好几次都与追逐人群的活尸擦肩而过，血液的腥臭呛得他鼻喉发齁，好不容易才赶到了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身前。 “别乱跑！”杨小千冲医生大喊。 只穿了一只鞋的医生不管不理，一颠一颠往前跑，看见杨小千挡路，双手一使劲，推得杨小千脚下踉跄险些摔倒。 “我叫你别乱跑！”杨小千气炸了肺，一巴掌甩到医生脸上，上膛的手枪对天开了一枪，然后指着医生的脸，“想不想活！” “想，想！想！”医生捣蒜一般连连点头。 “那就别乱跑，跟着我走。”杨小千拉住医生转身要往回撤，却看到令他心悸的一幕。 父亲杨严不知什么时候也冲到了人群里，杨小千回头的瞬间，刚好看到杨严被几个逃生者撞倒在地，践踏而过，但杨严一点痛苦的表情都没有，他只是拼命地挥手，拼命地喊：“右边！右边！” 右边？杨小千转头看向右边，空空荡荡。 “右边！！” 杨严的右边，是杨小千的左边。 杨小千悚然转头，一个满身狼藉嘴里还残留着细碎肉块的活尸向着他飞身扑来，令人憎恶的脸在视野里迅速扩大。 远处的于谦已经做好营救准备，以于谦的能力，想在这个距离上一击爆头击毙活尸并非难事，但杨小千不知道。 每个人都由自己的经历塑造而成，除了为复仇而计划却未遂的谋杀，杨小千的经历一直很平凡，没有见过硝烟，没有见过尸体，甚至很少见血，所以在决定复仇时还会犹豫着不敢下手。 虽然之前在于谦的逼迫下他已经开枪射杀了四个枪手，但那是他人的死亡，而自身却一直处于绝对安全的境况，本质上来说，杨小千依旧是个没有见过战场、没有做好觉悟的平凡人。 平凡人就会在此刻地狱般的杀戮场里失去冷静和判断力，小聪明不再，只剩恐惧。 这一秒，杨小千不知道于谦其实一直在暗中观察着准备保护他，他只知道他马上要被丧尸吃掉了。 我这是要死了吗？ 杨小千很怕死，他认为求生是人类最原始的本能。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从小到大，一直勤奋念书，懒觉很少睡，游戏很少玩，喜欢出风头却没有多少机会，我连恋爱都没有谈过。 我还这么年轻，原本还有那么长的路可以走，也许我还能凭着聪明的头脑活出一个精彩的未来。 还有那么多的美味等着我去品尝；还有那么多的风景等着我去见证；还有那么多的梦想等着我去实现…… 一旦死了，那些我憧憬的、幻想的、期望的光彩都会像泡沫一样破碎，归于一片寂黯…… 不，我不能死。 我要活！ 我要活下去！ “嗡”好像有一声蜂鸣在耳边响起。 周围空气变得沉重，宛如流水穿过沙土般凝滞胶着起来。 时间的流速被放慢，空间的感知被放大，杨小千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失重。 这是……？ 杨小千睁大了眼，丧尸那张散发着恶臭的嘴缓缓逼近，太慢。 一切都像是电影特写慢镜头，慢得好像偏偏头可以轻松躲子弹。 但是，动不了。 明明可以轻松躲开，却怎么也动不了。身体不听指挥，仿佛被锁链束缚，不能动弹分毫。 难道要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那张嘴咬下，让自己好好感受牙齿撕开皮肤撕碎肌肉带走自己生命的痛楚？ 开什么玩笑！ 动一动，动一动啊！ 杨小千的意识不顾一切地挣扎着想要冲破枷锁，但这挣扎却让他感觉被千万根长针刺进指心、被千万只蚁虫噬咬一样，痛苦的令人崩溃，脑子里除了“动一动，躲开它”之外，已经完全没有余力生出其他念头了。 时间没有静止，空间没有变化，丧尸依旧在靠近，速度很慢，但距离确确实实在缩小。 杨小千依旧无法动弹，无法想象的痛楚撕扯着神经。 意志已经开始模糊，杨小千快放弃了。 我这是，要死了吗？ 死，是个什么感觉？ 死是什么？杨小千还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他生长的环境和平，自己又一直老老实实，直到好友于谦的意外身亡才让他感到生命的沉重。 他不再发出“生命还真是脆弱啊，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死亡就来临了”这种感慨，他开始惧怕死亡，珍惜生命。 谁知道这么快，死亡就来到了自己面前。 死后，是什么样子？ 看不到听不到没有任何感觉？在火葬场的高温火焰里化为一捧黑灰，还是在丧尸肚子里变成一坨消化殆尽的残渣？从此只能在爸妈的泪水中，亲戚的闲谈中，和那一张张死后就失去意义成为废纸的证件中证明杨小千这个曾经的存在？ 真可惜，我什么也没做成…… 眼前的景象已经渐渐变暗，另一幅画面铺开： 嘈乱的菜市场里，八岁的杨小千挥舞着手中的玩具枪大喊：“抓小偷！”随后举着玩具枪兴高采烈追着扔下前跑仓皇逃离的小偷一路奔跑。 腿短，跟不上。 很快就被妈妈拦下，妈妈脸色惊慌地训斥：“喊什么！” “我抓小偷！”杨小千高举玩具枪，一副英勇就义的神情。 妈妈哭笑不得：“你怎么这么喜欢当英雄！坏人会打你的！” “我不怕痛！”杨小千左手拍拍胸膛，坦荡荡的小男子汉。 “那坏人就会打死你的！英雄都没有好下场！”妈妈在他脑袋上敲了敲，“以后不要在逞能了，听见没有！” 小不点杨小千低头不语，心里暗自说：英雄没有怕死的。 ……………… 早知道这样，就不逞能充英雄了，找什么觉醒者，救什么医生？不想着去组建团队拯救世界当英雄，乖乖缩在地下室，就不会死了吧。 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 我不想死，我不当英雄了，我不想死！ 请不要让我这样死掉！ 杨小千死咬牙关，痛得两眼昏暗，痛得肝肠寸断。 意识模糊时，迷糊中看到：远江成为一片废墟，天空漆黑，大地破裂。天地间漫布着死亡与绝望的气息，没有生命、没有声音，只有永恒的孤独。 这是死后的世界吗？永远的黑暗和孤独。 “咔” 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碎开了。 下一个刹那，杨小千的身影腾空而起。 杨小千，觉醒！ 第二十一章 穹顶降临 杨小千的身影在原地升空，活尸扑了个空，刚要啃噬下一个目标——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呼啸而来的子弹穿头而过，活尸无力地倒下。 而杨小千则在半空中迅速飞到了父亲杨严的身旁，接着杨严的身体也微微腾空向后飞去。 杨严张大了嘴，刚要说话，眼前一花，周围的景色如倒车般倒退，于谦和王力出现在身边——不对，是他和杨小千出现在于谦和王力身边。 古怪的能力，应该不弱。于谦心中欣喜，又略有担忧，拥有能力的杨小千已经不再是任由他掌控的棋子。 “小千！”杨严终于发出了声，杨小千对着他勉强地笑了笑，想说些什么，却无力软倒，两道鼻血猛流不止。 失去意识前，杨小千凝望着身前，依稀看到一个巨人的轮廓，而其他人对这个巨人庞大的身影视而不见。 他们，看不见吗？这就是我的能力？好困，要睡着了…… 杨小千双眼一闭，歪头昏睡过去。 “他怎么了？！”杨严吓的六神无主。 “没有大碍，刚觉醒打开锁链就连续使用，虚脱了很正常。休息休息就好了。”于谦安慰道。 “救救我！”白大褂医生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近前，急中生智，他想明白了自己的利用价值，也知道了跟着跑来会更有可能活下去。 看了一眼还在苦苦支撑的武警支队，于谦仔细思量了参与战斗的各种可能和危险，最后还是选择了放弃。 “都上车，那边要守不住了，咱们快撤回基地吧，等杨小千醒过来再做下一步打算。”于谦收回飞刀，拉着医生上车，王力则帮着杨严把杨小千架上车，眼前铁一般的事实冲击着他的大脑，让他不得不相信之前的听闻，权衡利弊，当下显然应该紧跟于谦一行人，毕竟他们早就知情早有准备，跟着他们生存几率会大大上升，等到政府方面稳定了局势再找机会也不迟。 “你开车！”于谦冲着王力喊道，他自己不会开车，杨严心思全在儿子身上显然开不了车，能开车的就只有王力了。 王力转身就要进驾驶座，手臂却被拉住。 “带上我！带上我！”王力转头一看，一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妙龄女郎挽着他的手臂苦苦哀求，七座商务车还有空位。 “带上我！救救我！求求你了！”一身ol职业装的女子哭花了脸上的淡妆，容颜却依旧美丽。 “唰” 王力想说什么，但于谦的反应比他快比他果断，飞刀划过女子的手腕，剧痛让她不得不放手。 “上车，走。”于谦不容置疑地下令。 王力也没有迟疑，跨上一直没有熄火的商务车，关上车门转向加速，看也不看一眼车下哭哭啼啼的女人。 “我们应该带上她的。”开车的王力小声说道。 “嗯？”于谦大感不满。 “谁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我们会逃亡多久。”王力脸皮微微发烫，说道，“带上个漂亮女人，或许也不错。天堂岛上的陪赌客、高级技师可很少有这种水准的，可以让她来陪你。” 于谦明白了，转而冷笑：“我看起来像那种精虫上脑把色字写脸上的货色？” 王力冷汗唰唰往下流，不敢作答。得，马屁拍马腿上了，这倒不能怪他，刘市长不吃溜须拍马这一套，他又当了太久的老大，拍马屁这项技术活早就已经生疏。 “哼，你喜欢女人？没问题，下次看到满意的你就收下吧，但是口粮我只会分你自己那一份，你自己掂量吧，只要你别做什么蠢事，我不会杀你。”于谦知道自己恩威并施的手段有点幼稚，但是没关系，他有绝对实力。 ……………… 一院门口，武警支队的战士们抱着不阵亡就不下火线的觉悟死守防线，连指挥官耿志平都亲自站到了第一战线，哪怕伤亡惨重，依旧一步未退。 耿志平举着手中的自动步枪不断扣动扳机，打断扑近丧尸的手脚——除了少量的燃烧弹、高爆弹能对丧尸造成大范围有效杀伤，其他武器很难将这些怪物击杀，打不到头就只能打断四肢限制他们的行动能力。双方的交战中，武警官兵从一开始就站在了极不公平的劣势端，防线已经开始溃散。 “耿队，该撤了，等不到支援了！”副队长凑到耿志平面前，艰难地开口。 “撤什么？我们撤了，远江的老百姓怎么办？你家老婆孩子没住在市里还是怎么？”耿志平不耐烦地推开他。 副队长急得脸皮胀红，终究还是一言不发继续收拢残兵组建防线。 想了想，觉得自己该给队伍打打气。耿志平举起喇叭喊话：“虽然我们武警从编制上讲不属于人民保卫军，但我们也都是战士！都是人民的子弟兵！我们的身后，是手无寸铁的远江市民，是我们的父老兄弟！我们的职责，是保卫国土，守护人民！哪怕有再大的困难，也要咬牙迎上！难道你们想让你们的父母子女面对这些吃人的怪物吗？” “没有我的命令，一步也不许退！如果我们等不到支援，就让我们的尸体成为我们守卫远江人民的最后防线！” 话音刚落，就有一个洪亮的响声为他喝彩，是战术手雷的爆炸声。 五十米外，一位战士被几只丧尸扑倒在地，失去了抵抗能力，身体被撕咬的剧痛让他想要大喊，但却生生忍住，为了忍住这钻心的痛苦，他咬碎了自己的后槽牙。左臂已经被啃噬得只剩白骨，他用仅剩的右手勉力将战术手雷放到嘴边想咬开拉环。 但和电影里不一样，这拉环是如此顽固，怎么也咬不下来，只好调转过来，用嘴死死咬住手雷，用手拉开拉环。 张大喷涌着血沫的嘴巴想要呼喊口号，但喉咙里全是血，什么声音也没能发出。 “轰” 一声巨响，炸碎了几具丧尸，炸出了每一位残余战士死战到底的决心，炸响了他们所有人的喉咙。 “保家卫国，死战不休！”几个躲在救护车掩护后的士兵发起了自杀式的反冲锋，企图阻挡前方丧尸群的推进，为后方的战友补充弹药创造缓冲时间。 “保家卫国，死战不休！”副队长大吼着拉起冷却水被用尽，刚用尿液冷却枪管的机枪，接上弹链疯狂扫射。 “保家卫国，死战不休！”笑容阳光的警卫兵卸下打空子弹的弹夹，拔出战术匕首准备进行白刃战——虽然对手是很难用匕首杀死的丧尸。 他们的子弹阻挡不了怪物的前进，但丧尸的恐怖也同样摧毁不了他们的意志，几十个声音汇聚在一起，重复着八个字的口号，奏起一曲绝响战歌。 死亡逼近，无人畏惧。 “就要这么热血才像点样子嘛。”军伍出身的耿志平一脸横肉绷紧，准备迎接光荣的牺牲，却看到远处一副奇异画面。 “咦，那是？” 熟悉的身影在靠近。 警卫处的二把手，市长的亲侄子，刘源舟。 他穿着素白病服，额头一道纹身似的抹额闪闪发光，手里握着捡来的枪，脚上套着一双明显不属于他的运动鞋，一步一步走的缓慢。 没有一个丧尸能咬到他，没有一发子弹会误伤他。 而他每一发子弹都会打爆一个甚至几个丧尸的头。 他就这么怪异地前进，左一步，右一步，有时后退一小步，随意地抬手开枪，从不瞄准却弹无虚发。仿佛迷宫里开全图作弊的高玩，轻松地游走在丧尸和枪林弹雨之中，毫发无伤。 “耿队长，听我说几句。”刘源舟一路走到耿志平身旁，轻松躲开警卫员的擒拿，淡然地说道。 ……………… “你们看！那是什么！”沅江城外，车辆在封锁线前堵成一条长龙，前面过不去，后方已经堵死，这场世纪大堵车自沅江全城封锁已经持续很长时间，如果不是封锁线外的士兵为大家送来不少食物和水，低血糖的张浩早已休克。 一开始大家还会走出车来聚在一起聊聊天打打扑克，但在出现几次吐血倒地的病患之后，大家都缩回了自己车中。而吐血倒地的病患则被拖进了封锁线外的军营强制隔离。 当天空上方的异象发生时，百无聊赖的张浩第一个发现。 随着他的提醒，更多人仰头望天。 一个淡黄色的圆面出现在云层中，快速下降。 “是ufo吗？”张浩惊奇地说，“这个体积，好大！” 以云层作参考，圆面几乎覆盖一座城市。 淡黄色的圆面还在加速下沉，此刻人们已经能看到其全貌，不是一个圆，而是一个半球。 人们开始骚动，军队开始戒严，但半球下落的速度超乎想象，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已经落地。 “轰” 一声巨响。 穹顶降临！ 几经试验，这种由不明物质组成的淡黄色半球无法被专家以现有科学体系解释。 除了光线，任何物质、声音、电波都无法穿过，枪打不破，炮打不破，导弹也打不破。 地下通道也被无形的力量阻碍，封锁线外的军队进不来，封锁线内的民众出不去。 防空警报的再次拉响宣告了远江市彻彻底底的与世隔绝。 （防空洞指挥所也在穹顶里啊，穹顶盖住了整个沅江，包括不在市区的防空洞、江心岛等地。 求推荐票其实是句简写，全写是：“嗨呀，求各种推荐和各种票！”拜托啦~） 第二十二章 覆灭 指挥室内，刘谐与其他人一样呆若木鸡，盯着投影仪大光屏上尸潮爆发袭击人群的视频。 “丧尸？”刘谐满脸不可置信地问了一声，寂静无声的会议室瞬间如一锅炸开的滚油。 有人呼喝大喊，有人质疑视频真实性，有人急忙确认家人的安全，原本应是远江范围内最有秩序的地方，现在已是一片嘈杂混乱。 刘谐大怒，正要拍桌子，几个警卫人员神色惶恐急匆匆地闯进门夹住刘谐二话不说往安全屋的方向跑。 “保护市长，准备撤离防控洞！有怪物！” 门外枪声呼喊声嘶吼声此起彼伏。 “发生什么了？”刘谐临危不乱，一边后撤一边询问。 “血清研制出了问题，抗体携带者变成了一个怪物，见人就杀，我们都没有配备重型火力，无法对它造成伤害。”警卫员边说边往刘谐后腰塞进一把手枪。 “血清研制小组呢？”刘谐急忙问。 “都死了，全都死了。”警卫员悲痛地说，“廖教授临死前还一直在大喊‘不是病毒’‘不是病毒’。” “怎么会这样……”刘谐宽大的肩膀垮下，威风不再，神色疲倦尽显老态。 血清研制失败，沅江又已被全线封锁，他岂不是将沅江几百万人扔进死亡的深渊？ 但刘谐没有想到，他会先走一步。 面容狰狞依稀可以看出李金奎原本轮廓的怪物迅如闪电，变异的双手每根指甲都锋锐如刀，只配备了手枪的警卫员在他面前如婴儿般弱小，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全灭。 此时，偌大指挥室里只剩下两个活人：刘谐和李秘书。 “你……害怕吗？”铁条刮擦黑板般的声音从怪物口中发出。 “你会说话？你有智慧？你还保持了人类的思想？”刘谐震惊得舌头发木，“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哼，人类？”“李金奎”不屑一顾，“我现在已经不是那种低级物种了，至于为什么杀这些人吗？哈哈，当然是为了变强！我的本能告诉我，吞吃他们的血肉能让我变得更加强大，进化成更加高等的物种。” “不过，刘市长李秘书你们放心，我不会杀你们的。”李金奎邪笑着，“你们还有大用，这点人还不够我塞牙缝，我需要你们的帮助，只要你们乖乖配合，我不仅不会杀了你们，还会帮助你们也进化成我这样强大的存在，只要吞噬足够的血肉，区区沅江市长算什么，你想主宰江东省也不是没有可能。” 刘谐飞快地瞄了一眼李秘书，看到他满脸劫后余生的庆幸表情，还夹带着些许贪婪，刘谐心中叹了口气。 识人不清，用人不明。 “你想让我配合你调开军队召集市民供你杀戮吞食是吗？”刘谐冷冷地看着李金奎。 “刘市长果然聪明。”李金奎满意地笑了，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 既然他需要我，就说明他依旧有所顾忌，还不能军队相抗。我是否应该假意配合保存性命？ 思虑良久，刘谐回想起李金奎那句“吞吃他们的血肉能让我变得更加强大”，心中有了决断。 “我知道，说来你可能不信。”刘谐一字一顿，“可我还是要说。” “洗耳恭听。”李金奎很欣赏这种猫逗老鼠的掌控感，从前他可没有想过能如此面对一位市长，这样的力量实在让人沉醉，残存的点点人性完全不值得留恋。 “或许我有不少灰色收入，但和那些尸位素餐的王八蛋不一样，我确实是一心为国为民的好官。”刘谐说完这句从来没有想过会说出口的宣言，毫不迟疑地拔起警卫员尸体上已经上膛的手枪，“砰砰”两枪打死趴在地上不敢动弹的李秘书，随后调转枪头对着自己太阳穴扣动扳机。 “咚” 脑上开了个洞，刘谐残缺的尸体栽倒在地。 “吼！”李金奎没有想到眼前的蝼蚁竟然用生命来戏耍自己，不仅自杀还把李秘书也打死了，他再无法向沅江市内的政府机构和军队发出任何伪造的指令。 计划失败，寸步难行。 他对自己的实力有足够清晰的了解，面对装甲车坦克火箭筒之类的重型火力打击，他依旧脆弱不堪，否则也不需要刘谐的配合了，闯出去大杀四方就好，哪里来那么多顾忌。 “这下可真是麻烦。”李金奎捞起一条腿，愤怒而扭曲的脸裂开，前后三排密密麻麻的尖牙狠狠并拢，嘎吱嘎吱地吞吃着血肉和骨头。 防空洞指挥所内聚集了各部门的一把手二把手，他们的丧生不可避免地使各行政部门陷入混乱，更上一级的命令和指派在失去中转的情况下已经出现明显的迟缓和落后，刚刚恢复些许秩序的远江市再次乱象迭起。 ……………… 朝阳广场已经在连天炮火之下化为废墟，尸体、弹壳、倒塌的建筑堆满地面；血雾、硝烟、零星的惨嚎弥漫半空。 赵江走下指挥车，被染成赤红色的喷泉池水夹着土灰和碎肉缓缓漫到脚边，即使穿着厚厚的军靴，赵江还是觉得有粘稠的触感。 “报告，我部已全歼来敌，步兵连正以小队编制清扫，确保无一漏网。卫生排已经组织人手收敛尸体进行防疫。” 赵江点点头，并不意外战斗的轻松。丧尸也好活尸也好，欺负欺负手无寸铁的老百姓还行，碰上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火力凶猛、作战手段多样的正规军，分分钟给他们从死肉打成烂肉。这种体型这种肉体强度的碳基生物，在现代军队的火力面前不过是当靶子而已。 “报损。” “无一伤亡，不过有两人战斗过程中不慎摔倒面罩掉落，沾上了一些血，现在他们已经被隔离。”通讯员回应道。 赵江满意地点点头，问道：“人员以外呢？” “只有一辆坦克两辆车故障趴窝，维修排正在抢修。”通讯员骄傲地回应，他们258旅毕竟是王牌部队，各类军演屡获头筹，再加上城市道路不像山地般难爬，才能实现一场战斗如此低的故障率。 “多久能好？”赵江计划着是不是应该化整为零分兵各路，同时支援几大医院，但考虑到当下情况：尸潮爆发原因未知、敌人数量不明、与外界联系中断、通讯不便，还是没敢冒险。 “最快十分钟。”通讯员顿了顿继续说，“不过油料排估算，咱们燃料不足以支撑扫除几大医院的尸潮，需要补充。” 赵江点点头，正要说话，却看见远处让他大怒的一幕：一个老兵竟然摘下面罩，从一具尸体里掏出香烟和火机，点上火抽烟。 “混账！谁让他摘面罩了！谁允许他抽烟了！”赵江勃然大怒，这种素质绝对不该是他258旅的兵。 那士兵身旁几位战友立刻制止了他的荒唐行为，但没想到他被人拉扯后更是发狂发怒，挣扎嘶喊，只是距离远赵江也听不清晰。 “去问问怎么回事。” 几分钟后，通讯员带着答案回到赵江身边，解释道：“那个，尸堆里他掏烟那具尸体，是他父亲。” 赵江默然，遇上这种事，可以想象当事人崩溃的心情。 “麻烦了。”赵江微微叹气，巡视四周，他看到一个又一个勇武矫健的战士，他们都是愿为国家浴血奋战为人民流干鲜血的好兵。 但现在他们脸上都充满着复杂的情绪。 有对家人的担忧，有对现状的困惑，还有对前路的迷茫。 略作思考后，赵江吩咐左右：“即刻起，严禁讨论有关此次保密作战的各类相关事宜，严厉对待散播谣言者，要随时注意战士们的心理变化，要及时上集体课、心理辅导，要一如既往保证我们258旅的优良作风和纪律！还有，绝对不可以出现带枪带炮脱离队伍寻找家人的现象！” “凡是家中有亲属在远江的，通通登记，告诉战士们等我们收拢难民之后，如果在里面找到他们的亲属，那么他们的亲属将会受到最好的保护和待遇。” 参谋迟疑道：“这么做影响不太好吧，不符合纪律啊。” 赵江严厉地瞪了他一眼，语气却很缓和：“先稳住，后面事情后面打算。” 第二十三章 不想死 “醒了？”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脸。 有那么一瞬间，杨小千以为自己会被于谦抛弃在尸潮之中。 “我爸呢？”杨小千问出醒来的第一句话。 “真是父子情深啊。”于谦指了一个方向，“在做饭呢。” 做饭？杨小千终于从迷迷糊糊的状态中清醒过来，打量四周，原来自己并没有在基地里，而是身处于一个装修豪华的大房子。 “下次别再让我爸有危险，一点点危险都不行。”杨小千严肃地说，身为觉醒者，他觉得自己已经有了谈条件的资格。 果然于谦点头回应：“我不会让他去做危险的事，只是这末世之中，有没有危险不是我们说了算数的。” “谢谢。”杨小千又莫名其妙道了声谢，事后回想他明白当时于谦其实采取了措施保护他。 “互相帮助，说不定哪天就是你救我。”于谦摆摆手，说道，“有个事儿我得给你说一下，现在我知道四百年前，活尸是因为什么原因滞留一地了。” 用了近二十分钟的时间，于谦才将穹顶降临和杨小千昏迷之后的一系列事情述说完毕。 此时距离尸潮爆发已经过了二十个小时，在撤离前往基地的路上，于谦等人遭遇了一波从另一个医院的方向奔来的尸潮，迫不得已放弃了直接返回基地的计划，找了一个附近的独栋别墅破门而入，用枪弹的威胁强行霸占了这间别墅，等待杨小千的恢复。 “多大规模的尸潮？”杨小千问，他急切要了解一切能了解的信息，以便做出最佳判断。 “来不及细算，大概一两百只吧。”于谦报出一个大概数字。 “一两百只活尸就能让你退避三舍？”杨小千还以为于谦战力无双，大感意外。 于谦撇嘴说道：“能力也不是无限度的，过度使用必然虚脱甚至重伤，就像你一样。”想了想，于谦还是补充道：“不过我拼起命来，杀一两百只活尸还是没问题的，只是没有必要，毕竟那个王什么还不能信任。” 杨小千点头表示认同，接着面容一肃，说道：“我要说件事。” “说。” “我们得改变态度了，我们不仅要救觉醒者，还要尽最大努力救下每一个能救下的普通人，哪怕冒险也要去做。”杨小千用苍白干裂的嘴唇说出了他自己都难以相信的话，明明已经不想当英雄了啊，命运为什么要开这种玩笑，就让自己老老实实待在基地度过危机不行吗？现实的答案很残酷：不行。 此时市内意识到这一点的人寥寥无几，但是事实明确而悲哀：如果所有有能力营救他人的人们决定只顾自身，沅江的每一个人都逃离不了死亡的厄运。 “什么？”于谦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几天的相处下来，他很明白杨小千只是一个有头脑、爱出风头爱折腾的俗人，像他一样的俗人，嘴上说着英雄英雄，心里其实没有一颗救世济民的心，大部分考虑都是打着救世的幌子实质上却从个人利益出发。 哪怕是救助聚集觉醒者抗击外来入侵的第一目的也是为了自身更好的发展。 此时他却说哪怕冒险也要奋不顾身去救毫不相干的普通人？觉醒能力把脑子烧坏了吗？ “不救，我们会害死自己。”杨小千开始解释。 “在后勤有保障，指挥体系稳定的情况下，国家机器运转起来要彻底消灭这些丧尸很容易，说到底都是能够肉体毁灭的生物，放开来打炮火覆盖之后收缩封锁线，很快就能灭绝它们——毕竟现在是感染初期，丧尸的数目不可能太多。” “但现在，穹顶阻绝了一切后勤运输，弹药是有限的，我想原本进城执行封锁维和任务的部队不可能携带大量弹药，毕竟不是打仗，而且谁也料不到会有穹顶。” “如果放任丧尸四处感染他人，在这个无法逃脱的监牢里，谁也逃不了死亡的命运。” “而且，按照你之前所说，这个穹顶最后还是会消失的，对吗？想像一下如果远江居民全部被转化成了丧尸，穹顶消失之后那恐怖的尸潮。” “或许你会说没有什么大不了，四百年前不就有过一次吗，还被古代明朝的军队给全歼了，但是！万历三十八年的南京有多少人？尸潮规模能有多大？它们就算有了智慧又能找到什么像样的武器？勉强能砍柴的斧头，还是破铜烂铁般的刀剑？” “现在的沅江有多少人？以这个人口基数，被感染的人里会出现多少具有高等智慧的高级活尸？它们能想到多少种方法避开军队，甚至偷袭军队截获武器？或许它们还能想到办法驱使普通活尸，形成有目的的尸潮甚至是围困。回到那个问题，四百年前，有智慧的活尸找不到什么像样的武器，现在呢？它们能找到大炮、坦克，再不济也有枪，再戴上防弹头盔——就算找不到，工地上的头盔很多吧？这样的尸潮，你挡得住吗？” “没有人能挡住！大家都会死！”说到最后，杨小千忍不住大喊出声，心里的恐惧终于窜到了脸上。 “其实我原本去医院就有着接触部队传递消息的打算，只是没想到尸潮爆发这么快，更没想到会有穹顶这个见鬼的东西，早知如此，我就是冒着被抓起来审问的风险也一定要把我知道的一切告诉政府部门，现在沅江被封锁在穹顶里，军队没有后勤，没有卫星，空中火力也有限……只要市内有一半，不，三分之一的人被感染成活尸，我们就全完了。” “我没想到会这样。”于谦也陷入深深的震惊，两个世界不同的境况让他犯了经验主义错误，最关键最重要的信息反倒当成了无关紧要的旁枝末节空置一旁。 “小千醒了？”听到杨小千的喊声，还穿着围裙的杨严放下锅碗盆瓢从厨房一路小跑到卧室，惊喜地看着瘫倒在床上的杨小千，“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杨小千无力地看着父亲，无奈地笑道：“爸，我们可能都要死在沅江了。” 杨严愣住，半晌，才搓着双手嘿嘿笑道：“那我可吃大亏了，你妈可是风韵犹存的俏人妻，这下恐怕要被人捡便宜了。” “别开玩笑了。”都这种时候了，杨小千完全没有心思搞笑。 “这不是想让你别太压抑吗。”杨严挠挠头，想起自己锅里的菜，说道，“我做了你爱吃的金针菇和啤酒鸭，还有白菜豆腐汤，你洗把脸来吃吧，死也得做个饱死鬼啊。” 说着，杨严转身走回厨房，不敢让杨小千看到自己眼里的恐惧和泪光。 看着杨严的背影离去，杨小千转头看向于谦，像对他说，又像对自己说：“我不想死。” 于谦笑了，不是在笑杨小千的怯懦，而是在笑他的成长，这个几天前还弱得像猪猡的家伙在短短时间里已经成为一个敢于直面末世的可靠伙伴。敢于直面自身恐惧的人，才能活的更久。 “我们不会死。”于谦拍拍杨小千，肯定地说。 第二十四章 救人即是自救 杨小千僵硬地笑了笑，掏出自己的红江，点上一根，又扔给于谦一根。 于谦像模像样地学着杨小千的动作，却不把烟抽进肺里，只敢在嘴里过一过就吐出去。 “你这是抽口水烟。” “没区别。”于谦吐出烟雾挡住自己的面容让人看不清晰，“既然你已经觉醒了自己的能力，现在我们也算是正式的同伴了吧？有些事我们得说清楚。” “你说。” 虽然这么说有些恶心，但杨小千心里真觉得于谦一撅屁股，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有他停顿的功夫连回答都已经在脑子里构思好了。 “你很聪明，这很好，但就我所知，聪明人大多都不喜欢听令于人，尤其是关乎自己性命的事。而现在你又觉醒了很强的能力，你……”于谦没有问完，但话里的意思很明显。 杨小千哈哈一笑，说道：“郭嘉比曹操聪明，诸葛亮比刘备聪明，也没见他们干掉主公自己当老大啊。聪明人就该更清楚自己的定位，现在的我不适合当领袖——当然，你更不适合，别生气哈我就这么一说，我们都太缺乏经验。” “不过经验是可以积攒的嘛，你放心，我不会起别的心思，现在我们是利益共同体，我不会傻了吧唧窝里斗。”杨小千摁灭烟屁股，说：“不如这样，觉醒者的事你做主，普通人的事我做主？” “我没意见，反正我需要的只有觉醒者。”于谦学着杨小千熄灭手里香烟，问道：“为什么你这么看重那些普通人？” 杨小千想了想，说道：“原因有很多，比如他们可以为我们服务；他们之中或许有人有我们需要的专业知识；他们可以辅助我们的行动……不过说到底，也许我确实有些英雄情结吧，在力所能及不妨碍自身的情况下帮助一下他人，享受一下当英雄的感觉也没什么不好。” “那如果你救下的人给你找不痛快，处处跟你对着干拖你后腿呢？抓去喂活尸？”于谦一脸玩味地调笑。 “那还用说，抓起来做……抓起来沉河，拿去喂丧尸都算是资敌行为我不干。”杨小千原本想说抓起来做活体实验，但想想于谦的悲惨过往，急忙改了口。 “对了，你的能力是什么？”于谦开口问道，虽然直截了当问别人的能力略犯忌讳，但了解队友的能力才好配合作战，问完于谦又先开口解释：“我的能力是金属掌控你已经知道了，之前你问我为什么挡子弹很轻松，控制子弹却很难？是这样的，我的金属控制能力受到两方面制约，第一是质量，质量越大我越吃力，第二是体积，体积越小我就越需要专注留神，自然也就越费力，如果这个体积小的金属物体穿行速度还很快的话，我就更加难以控制——我也不明白为什么。” “因为动能。”杨小千恍然，接着又不解，“按你这说法，子弹的体积不大，出膛速度很快，你怎么能挡得住，还能挡那么多？” 于谦笑了：“因为我不需要去管它们啊，你没发现每次子弹都是悬停在我们不远处吗，如果我的反应真能追上它的出膛速度，我为什么不直接让它们炸膛？我只是一直在周围布控了一道排斥外来金属的障碍而已，这个并不会花费我多少精力。” “就像一个围绕着你的磁场结界？”杨小千惊奇地问。 “没错。”于谦得意地说，“这个应用我是很早之前无意中发现的，之前你告诉我利用能力控制子弹轨道也是给我提了个醒，有些能力未必无用，只是没有找到正确的用法。” 杨小千斟酌片刻，决定说出自己的能力，既然人家都开诚布公了，自己再拿捏就矫情了。“我的能力……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当时打破锁链之后，我看到了一个漆黑的巨人——人形生物，好像是它提着我一路往回跑，中途还把我爸也一起提起来了，你们看不到吗？” “看不到，我还以为你的能力是飞行或者念动力。”于谦眉头紧皱思考着杨小千这古怪的能力。 “感觉倒有点像是分身，不过其运动能力很强，能提着两个人那么短的时间内跨越那么长的距离，战斗力不会差。”于谦说道。 杨小千赞同道：“如果别人都看不见的话，那我的能力应该说是强到爆炸才对。” “你能命令它吗？”于谦又问。 杨小千点点头，说道：“能，感觉他就像是一个独立的生命体，只是没有自主意识。只需要我动一个念头他就会自行执行指令，而不是需要我手把手操控。说来也是奇怪，能力觉醒之后我就自然了解了许多信息，使用起来也如臂使指，好像本能一样。” “不奇怪，之前不是告诉你了吗，这能力就是人的一部分，是你与生俱来的，只不过等到星球意志解锁了你的能力你才能使用而已。” “是么。”杨小千打了个哈哈，不愿继续这个话题，起身说道：“走吧，先吃点东西，有力气了我再把它召唤出来，多研究训练一下我能力的使用，可能需要一些时间，但这是必要的。” 于谦深以为然，对于自身能力运用及限制的了解在战斗之中是极为重要的。 推开深红色的木门，杨小千跟在于谦身后不疾不徐走下螺旋式的阶梯，在楼梯上可以看见整个房子共四层，采用了九十年代沿海一代富商的装修风格，一道螺旋式阶梯位居中央环绕而上，站在楼梯上探出头可以清楚看见一楼客厅。 “房子够大的，装修品位也够差。”杨小千吐槽了一句，坐拥这样一处地产的人，怎么也不至于没钱重新装修一次吧。 走到一楼客厅，客厅右侧的餐厅里飘来菜香催生唾液，大圆桌上的转盘摆了几盘家常菜。 客厅里王力坐在沙发上抽着烟，旁边是穿着白大褂只有一只鞋的医生，电视开着但只有沙沙的响声和灰白的屏幕。 玄关旁蹲着一家三口，如受冻的鸡崽瑟瑟发抖不敢抬头。 “电视也没信号么。”杨小千随意地坐在王力身旁，瞅了他一眼，“哟，极品和天下，好烟啊，烟草限价之前好几百一包吧？” 王力客客气气陪着笑，递上一根烟，他可是见过杨小千的超能力，这种能人不是他能得罪的，他一个混社会十几年的人这点眼力价都没有早让人砍死在街头，更何况现在满城丧尸处处危险，好好跟着杨小千于谦二人才好保命。 “是啊，换什么台都一样，没有信号。”王力叹着气说，按理说到这时候也该出紧急通报告诫市民留在家中不要外出等待救援吧，可广播、电视、电台什么消息也没有，这完全不像是刘市长的作风。 杨小千接过烟，却摆摆手挡开了王力举着火机伸过来的手，刚抽完一根他还不想抽第二根，想学着父亲在家里常用的姿势顺手别在耳后，但想想这动作有些不雅与自己追求风范的风格不合，还是尴尬地拿了下来，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就那么放着。 “王老板，现在信了？” “信了。”王力心有余悸，还好他在得到有流感的消息之后就把大老婆小老婆全都接到了天堂岛，也还好他没有一根筋跟杨小千于谦抬杠。 “那我们，好好合作吧？”杨小千微笑道，“等会儿我会给你仔细说明情况，我需要你的配合。” “是是。”王力连连点头。 杨小千心里松了口气，还好这个王老板是个明事理的人，少了他自己想要运营天堂岛可是难如登天。 别小看这天堂岛上的普通人，或许未经训练的他们在面对尸潮时没有多大作用，但只要管理好了他们在其他方面可以提供整个基地发展所需要的资源：知识、人力、经验等等。 能够对一个人提供帮助的可以是一个人，但能对一群人提供帮助的只能是另一群人。在没有这些普通人建设基地的情况下，杨小千或许可以做孤胆英豪，可以救下一百个一千个人，然后呢？让他们跟在自己屁股后面跑做一只吸引尸潮的逃亡大军还是又抛下他们让他们自生死灭？ 现在还是灾难初期，等到过两三天，逃难的人们流离失所夜不能寐，留守的人们困顿家中食不果腹。 这座城市会失去大量拥有专业技能的居民，教育、金融、医疗、建筑、行政等等各类体系将彻底崩塌。 城市功能会不可避免地崩溃，水、电、城市清洁、各类通信、公共交通全部停运，几场暴雨就能让街道上的水没过小腿。 惊慌和恐惧会让这座城市萧条至极，会让这片钢铁丛林变成吃人的黑暗森林。 到时候，难道要去做对着壁炉烤火的中世纪人吗？ 为了达到预期的目标、为了救助更多的同胞、为了打造自己的势力、为了保障自己和父亲的生存、为了在安全的基础上提高生活质量，杨小千需要一座微型城市，有了基础才能扩展。 而没有天堂岛上那些人，杨小千一个只会纸上谈兵的少年人做不成事。 没有这些人，杨小千他们三个人能做什么？孤岛求生吗？ “最后一道菜咯。”杨严端着一碟卖相奇佳的酱爆里脊从厨房走出来，招呼着杨小千和于谦，“快来吃饭了，小千快来，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 本来还没什么感觉，经杨严这么一提，胃里空虚酸辣的饥饿痛感立刻窜了上来。 “先吃吧，边吃边说。”杨小千放下烟，喊上于谦王力和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的医生走向餐桌。 第二十五章 医生的请求 这顿饭吃的太快，太激烈，如风卷残云。 杨小千无奈地看着狼吞虎咽大快朵颐的于谦，自己不过是简短讲解一下心中的构想，没想到短短时间里一桌菜已经被他吃了个七七八八。 于谦舔着嘴边菜油，冲杨严做出新学到的表达赞赏的手势：竖起大拇指。 “人间难得的美味。”于谦闭着眼回味道。 杨小千再次为这家伙感到可悲，虽然父亲杨严平时做菜比较多，家常菜也算拿手，不过怎么也算不上人间难得吧？但是想想这家伙估计十几年没吃过什么像样的东西，连个鸡腿堡都当成佳肴，他把这浓缩着华夏人民烹饪智慧的家常菜称作“人间难得的美味”也不奇怪。 杨严毫不矜持地咧嘴大笑，又起身说道：“小千还没吃饱吧，我再去做点，多做点，这家人厨房真是，要啥有啥，不多做点可惜了。” “多做点吧，谢谢爸。”杨小千点头认同，能多吃一点是一点，下次再安心舒服地吃上这样一顿饭菜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杨严再次走进厨房后，杨小千敲了敲餐桌，说道：“该说的我都说完了，我的意思总结起来就一句话：要自救，也要救人。以保证自身安全为前提，救助他人对我们而言利大于弊，我话讲完，谁赞同，谁反对？” 杨小千目光转向于谦，其实他需要说服的只有于谦一人，父亲杨严肯定站在自己这边，医生没有发言权，王力身为天堂岛的管理者倒是有资格说句话但他一个老江湖肯定会先看看于谦的脸色，如果于谦同意王力绝对不会反对，如果于谦不同意，王力肯定会选择和稀泥。 看见于谦开口要说话，杨小千抢在前面补了一句：“如果不能以天堂岛为基础建立一个防御体系生活体系健全的微型城市，为了保证我和我父亲的安全我们恐怕只能去投靠市内的军队了，有我的能力在不愁没有好待遇。” 于谦对杨小千的“威胁”有些恼怒，但细想之后还是同意了。反正普通人的事归杨小千管，他于谦想找的只是觉醒者，若杨小千的基地计划达成，还会对他寻找觉醒者的事情有不小帮助。 于谦都同意了，王力自然不会有二话，举双手赞成，两位超能力者愿意保护建设天堂岛对他而言有百利无一害，天堂岛建设得越完善，他王力的重要性就越大，也就越安全。 “好。”杨小千拍拍手，脸上浮起满意的笑。不知不觉中，自己在这个小团队里已经从一个出谋划策的随从成为了引导众人的指挥者。 “那个。”一直没有动过筷子的医生在听到杨小千救助他人组建基地的计划之后，终于忍不住开口了，“请问，能不能，把我的老婆孩子也带去天堂岛？” 杨小千还没开口，于谦已经嗤笑出声：“谁让你说话了？救你一命还不够，还要去救你家人？你以为你是谁？”在于谦看来，这家伙实在是不知好歹。 “那我，我自己去。”医生低着头，不敢看于谦，说话的声音很小但很坚定。 于谦立刻被激怒了，杨小千与他意见不合时摆事实讲道理他还可以接受，现在这境况一个欠自己一条命的普通人还敢这样不知分寸，简直是活腻了。 看到于谦的飞刀嗡嗡作响，杨小千急忙开口缓解气氛：“医生贵姓？” “免贵姓梁，梁山的梁，梁和林。”梁医生抬头看了眼杨小千又马上低下头。 “梁医生。”杨小千安抚道，“现在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我们是要收拢难民组建幸存者基地，但是如果每个人都要去找他们的亲属，我们实在没有这个精力啊，当下最重要的是先回到天堂岛，把基础打起来，如果我们连自身安全都不能保障，又怎么能保证别人的安全呢？” “等到一切走上正轨，我保证只要找到你的妻儿，他们一定会得到最好的保护和待遇。”杨小千开出一张口头支票。 但梁和林毕竟是医学博士，知识分子，读过的书比杨小千见过的书都多，没有那么好骗。“我老婆孩子都在家，家里没有多少吃的，他们躲不了多久的。我得去救他们。” 杨小千微微叹气，一个医生如果身在曹营心在汉，那他对团队的作用能有多大？万一失心疯起来报复他们，乱开药，见死不救，那还不如没有。 但现在跑去专程营救梁和林的家人，别说于谦不会同意，连杨小千自己都觉得无法接受。 “谢谢你们救了我，真的，真的谢谢，我不知道怎么报答。”梁和林也明白自己的要求太过分，这些人大概是不会同意的，他站起身推开座椅跪在了地上，“但是我孩子不能在这种情况下看不到爸爸，我老婆也不能没有我，就算死我也得陪着他们死一起。请原谅我无法为你们服务来报答救命之恩，如果我能侥幸找到老婆孩子逃到天堂岛，请您一定不要把我拒之门外，我一定会尽我所能为你们做一切我能做的事情。” 说完，梁和林磕了三次头，起身时额头青了一大片。 杨小千默然无语，一个接受现代教育的主任医师居然会放下尊严对人下跪磕头，可见其心真诚，其意坚决。 梁和林看了眼于谦背包里的枪，想开口讨一把防身，但还是没好意思开口，咬咬牙就要往外走。 “我让你走了？你的命是我救的，你想走就能走？”于谦愤怒的声音传来，梁和林悲叹一声，转头看过去，却没有看到想象中狰狞可怖的脸，于谦神情比起之前还要温和不少。 “你老婆孩子，住哪？如果离天堂岛远，我给你一把枪你自己走吧，如果不远，那我考虑考虑。”于谦说道，“不过我可告诉你，这次之后你再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我杀的可就不只是你了。” 王力惊诧地看着于谦，心说这人恐怕对下跪这件事没有免疫力，先是杨严再是这医生，一下跪于谦的态度就软化了，这个心理弱点得好好记着，说不定以后还有下跪保命的机会。 杨小千更为惊奇，这不像是于谦冷血的作风啊，但细细一想又明白了：于谦自小被当成实验用具，受尽折磨，心理上会产生一定的扭曲以及对保护对亲密情感的极度渴望。当梁和林说到“孩子现在不能没有爸爸”时，显然击中了于谦内心的软肋。 “不远，不远！”梁和林大喜，急忙回道，“就在去天堂岛的路上，最多绕了五分钟的路。” “你看呢？”于谦看向杨小千，问道。毕竟才商量好的，普通人的事由杨小千来做主。 杨小千有些烦闷地要掏烟，善于察言观色的王力立刻递上一根和天下并打火。 “梁医生，你有家人要保护，我也有家人要保护，我父亲就在这，我不想让他跟着我们冒险，你明白吗？”杨小千看着梁和林再次转变成苍白的脸色，问道，“说实话我不是很愿意帮你，你能说服我吗？给我一个我应该去救你妻儿的理由？” “我，我……”梁和林嗫喏着，说不出个有力的理由。 “你妻子是什么身份？做什么工作的？”杨小千问。 “以前也是医生，不过是心理医生。”梁和林回答道，“您知道，现在国内还不是很接受心理辅导和精神治疗法，所以有了孩子以后一直都是她在家带孩子，后来孩子大了她也不愿出去工作了。” 心理医生啊，嗯，过不了多久天堂岛上的人肯定会出现各种不适应现状的心理问题，有个心理医生坐镇好像也不错。 “你儿子呢？”杨小千又问。 “他是二中的学生，今年刚高考完毕业，这孩子比较喜欢玩游戏，所以一直都窝在家里，再加上我早就叮嘱有流感让他们不要外出，他们母子俩一定都在家里等着。”梁和林肯定地说。 喜欢打游戏也能算一技之长吗？杨小千沉吟着，姓梁，喜欢打游戏，二中刚毕业？ “他叫什么？” “梁锦源。” “咳咳。”杨小千被自己吸入肺里的烟气呛着了，不知道该说事情太巧还是远江太小，梁和林的儿子居然是自己的同班同学，整整三年都坐在自己后面那个座位，总是请求自己坐得笔直好挡住老师的视线让他低下头玩手机看小说。 “好吧，我救，你儿子是我同学。”杨小千说着看向于谦，想到一个头疼的问题，梁锦源他可是认识于谦的啊，到时候见着了该怎么解释？ 算了，不管了，丧尸、穹顶都出来了，个把人复活重生有什么稀奇。 这时杨严又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大锅，嘴里喊着：“来来来，先吃点白菜炖粉条垫垫肚子，这可是我当年去大东北偷学的绝技，咱们南方可很少能吃到。” 杨小千迫不及待要动筷子，夹了一碗粉，正要吃，余光瞥见蹲在玄关那一家三口，应该从二十个小时之前于谦破门而入到现在都没有吃过东西吧，于是挥了挥手说：“喂，你们三个，过来一起吃吧。” 一家三口终于抬起头，面带犹豫地看向餐桌。 男主人两鬓斑白年纪不小了，但身材却没走样不像其他五十几岁的有钱人个个肠肥脑满，女主人年纪显然比他小得多，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风韵十足，但从他们女儿十几岁的模样来看，女主人应该是保养得当，实际年龄绝对不止三十。 至于那女孩，看起来是个同龄人，穿着规规矩矩干干净净，五官精致眼神灵动，是个小美人，想来父母基因作用不小。 这一家三口，要不要一起带走呢，带走的话会有什么用呢？杨小千一边吃一边琢磨着。 第二十六章 远江人民的战争 一顿热腾腾的粉条吃得杨小千酣畅淋漓，满头大汗。 而豪宅这家主人不仅没有来一起吃，还决定留下而不是跟着去天堂岛。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他们未曾见过外面惨烈的景象，可能也不知道现在的远江是个什么境况，而且在他们眼里，未曾施展过超能力的杨小千一行人不过是一群行为怪异的持枪匪徒，他们没有任何理由选择跟随一群入室劫匪而不是待在最让自己安心的家中。 考虑到他们一家三口似乎没有自己特别需要的才能，杨小千也就听之任之随他们去了，心想毕竟路上多一个人就要多分一份心，危险系数就会大一分。等到天堂岛势态稳定时要外出收拢难民时，如果他们还在，再顺手救回去吧。 “王老板，爸，你们俩都去休息一会儿，保证体力，三个小时之后我们出发。”杨小千说道。 杨严没有多说，点点头上楼去了杨小千之前待的房间，王力则陪着笑脸说：“叫我王力就行。” 杨小千点点头，示意他抓紧时间休息，转头看向于谦说：“帮个忙？” “什么？”于谦问。 “我需要使用能力做点实验。”杨小千解释着，“另外，我想抓个活尸来研究一下。” “研究那玩意儿干什么？”于谦瞪大了眼。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我想我们至少应该知道他们的五感保留程度和运动能力，条件允许的话我想看看他们能不能为我创造利用价值。”杨小千想到行尸走肉的漫画里那个砍了丧尸两条手臂再挂上颈链，让丧尸给自己背包的凶悍女人，心说搞不好我也能抓他几百个活尸拿去发电，就是不知道他们脑核里的能量是会消耗殆尽呢还是会成为永动机呢。 “活尸除了脑核有用以外，还能有什么利用价值？”于谦不是第一次对杨小千跳脱的想法感到惊奇，但每次杨小千都能刷新他的三观。 “呃，这个一时半会儿我解释不清楚，倒是脑核的作用，你能给我解释解释吗？”杨小千一边说一边看了眼于谦背包外层，里面鼓鼓囊囊装满了脑核，按于谦的说法这些东西可都是有可能感染他人的，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这脑核到底有什么用。 “我一时半会儿也跟你解释不清，等回了天堂岛，你会知道的。”于谦笃定道。 也许他有什么黑科技手段能把脑核里的生物能量转换成电能热能或者其他什么能量吧，杨小千嘀咕着，转回正题：“我现在去抓个活尸回来，这根粗铁链你准备好，我一回来你就把活尸给绑住，好吗？” 于谦点点头，铁链自行浮空，一时盘曲一时飞舞犹如蛟龙。 杨小千则大大方方走出门，四处张望，不一会儿看到对面四十多米的地方有个蹒跚游荡的丧尸。 “就你了。”杨小千额头锁链浮现，锁印大开，身侧一道漆黑的身影陡然浮现，看身高至少有三米，体宽相对来说偏窄，双臂修长，双手骨节分明指甲锐利。 “看起来就像是我的影武士。”杨小千笑着，看着护卫身旁的这位黑色巨人，心中说不出的亲切感，好像那就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不知道是什么物质组成的，别人会看不见。嗯？”敏锐的观察力让杨小千注意到黑色巨人的脚下，草坪上的花花草草被压塌一片。 看来是实实在在的物体啊，就是不知道是以什么物质组成的其他人都看不见，也不知道我使用能力的时候是怎么召唤出来的，完全不科学啊。杨小千心想着，探出手轻轻抚摸着黑色巨人的小腿部，竟没有任何触感。 “在我看来你是黑漆漆的，在别人眼里又是隐形的，不如就叫‘黑幽灵’？嗨呀，你看这名字怎么样？”杨小千哈哈笑着说。 黑色巨人呆滞的身形动了动，竟然右手握拳举起大拇指对杨小千比划了一下。 “嗨呀，嗨呀。”杨小千自己的声音从黑色巨人的头部传出。 “嗨呀我去。”杨小千满脸震惊，仰起头看向黑色巨人那没有脸的头，“你会说话？” “嗨呀，嗨呀。”同样的声音，同样的语调。 “只会这一句吗？”杨小千尝试着用心神交流，依旧无果，好在自己虽然收不到回复，但念头转动，发出的命令都会被黑幽灵接受并执行。 “先把那只蠢丧尸抓回来。”杨小千心中闪过这个念头，黑幽灵立刻行动。 蹒跚着的丧尸被看不见的黑幽灵提起，莫名腾空手舞足蹈，一路扑腾着“飞”到了别墅里。 “快。”杨小千刚让黑幽灵放下丧尸就出声大喊，随着他的声音，铁链电射而出，将丧尸团团围绕，捆绑住双手双脚使其不能动弹，略一挣扎那丧尸就失去平衡栽倒在地，没被堵住的嘴还在疯狂开合，两排牙齿咬得咔咔响。 这时杨小千才指着地上不得动弹的丧尸大喝一声：“呔，妖孽，看我法宝，捆尸锁！” “都什么时候了，别玩了。”于谦真心想松了这条锁链吓唬吓唬这个莫名其妙的混蛋。 “好嘛，不玩了。”杨小千笑嘻嘻地戴上准备好的手套，“还要你操刀配合一下，唔，从哪里开始呢？眼睛还是耳朵？” ……………… 朝阳广场升腾起高达百米的滚滚黑烟，把被穹顶印成淡黄色的天空染得漆黑，那是堆聚如山的尸体在被焚烧。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为了尽可能地避免瘟疫必须焚毁所有尸体，虽然略不人道，但燃烧成灰总比被丧尸吃进肚子要好。 赵江丝毫不担心此举会否引来大量丧尸，如果可能，他恨不得就在这里引来所有丧尸在士气补给都充足的情况下决一死战。 看向身旁穿着病服带来一堆坏消息的刘源舟，赵江微微叹气，不死心地再次问了一句：“防空洞指挥所没有任何幸存者？” “是的，赵大校，现在你已经是远江境内体系的最高指挥官了。”刘源舟没有说出“临时”二字，穹顶在上，谁知道大家会被困在这里多久。 有什么意义，赵江心道在有效通信恢复之前，他暂时还是只能指挥自己的部队。 “这么焚烧尸体，那些烟，会不会感染健康的人，或者像电影里一样让那些鸟类也产生变异？”赵江转而问道。 刘源舟不答话，看向一旁自己从一院救下的医生，那医生想了想肯定地说：“细菌、病毒的感染都具有特异性，现在我们还不了解这种传染病将正常人转化为丧尸的原理，但这种传染病要感染鸟类昆虫或是其他哺乳动物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 “确定？” “确定，不同生物体内循环系统、感知系统、运动系统都天差地别，无论病毒的作用原理是什么，都不应该有感染其他动物的能力，不过那些动物有可能会成为病毒的携带者，要说被感染转化，那是不大可能的。”医生肯定地说道。 赵江庆幸地点点头，如果满城的老鼠、飞鸟都变成丧尸鼠丧尸鸟，那凭他258旅还真吃不下这场恶仗。 “赵大校，我想我们的作战方案要做一些调整了。”刘源舟轻轻地说了一句，赵江皱起眉极为不满地瞥了刘源舟一眼，这家伙就算是市长的侄子，也得分分场合看看时机吧，现如今刘市长都为国捐躯了，他刚来自己这一亩三分地怎么就轻飘飘说起作战方案的问题了，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但刘源舟没有看他的脸色，继续说道：“如果我们能与外界联系，能从外界获取援助，这也不过就是场大型非典，全国防疫系统运转起来要妥善解决此次事件不在话下。但现在我们与世隔绝的状况下，赵大校，这将是一场战争。” “不仅是我们与丧尸的战争，还是远江人民与病毒、与环境、与混乱的战争，如果我们不早早做好全盘打算，必定会一败涂地。”刘源舟郑重地说。 “与环境、混乱的战争？”赵江确实对刘源舟的二代有所不满，但他并不是一个刚愎自用狂妄自大的人，正确的意见一定要听。 “是的，现在什么都进不来，什么都出不去。太远的不说，就连远江的植被能否进行光合作用我们都不知道。而且现在市内一片混乱，如若无法集中人群躲避尸潮，集中火力消灭尸潮，丧尸的数量必定滚起雪球，到时候人人只顾逃亡无法从事生产，水、电、交通等等城市体系全面垮塌，老鼠、蟑螂等害虫大量繁殖，氧气、粮食、饮用水则会出现短缺。我们更加无法管理好这座城市，到那一天，所有人都只能等死。” 赵江悚然一惊，他是一名职业军人，他的军事能力绝对没有半点水分，但他却从没有宏观上考虑城市管理的经验。或许他能运用他的军事知识狠狠打击尸潮，但那又如何，一座失去秩序无人管理的城市，哪怕没有丧尸，也是危险之地。 “刘处长，现在没有时间管编制那一套了，你常年跟在刘市长身边，你对这些应该有经验？有没有兴趣给我赵某人当次参谋？”赵江问道。 “乐意效劳。”刘源舟微微低下额头，说道，“对了，我还带来了由耿志平所率的武警支队残部，希望赵大校在扩军之前，不要把他们打散重新编制了，让他们跟我组成一个特别行动组吧，方便配合行动。”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扩军了，赵江心里一愣，但转念想想，远江局势的糜烂不是一个258旅三四千人能控制住的，收编退伍军人，召集预备役和扩招新军那是必然的事。 “可以，但是装备方面你们自己想办法。”赵江想了想，点头同意。 刘源舟刚要道谢，忽然心生感应，向西边眺望，看到了一个黑影但看不清晰，掏出望远镜之后再看，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在刘源舟目光投去的地方，一个罩在宽厚衣袍里的畸形生物缩在墙角的阴影处，他两手十只锐利如刀的长指甲刮擦着地面，在地砖上留下一道道两公分深的刮痕。 刮出一张乱七八糟的涂鸦之后，长指甲掀开帽子，露出一张正常人的脸庞，正是刘源舟救下的李金奎！ “嘿嘿嘿，都说打了小的来老的，没想到我吃了老的，还要去对付小的。”李金奎桀桀阴笑，用手碰了碰自己的脸又看了看自己畸形的身体，“还不够还不够，还要再多吃一些，然后就能完全转变成正常人的样子了，到时候，嘿嘿，嘿嘿嘿嘿。” 李金奎泛红的眼珠盯着朝阳广场的方向，那就是他的食品仓库，不用他自己动手，这些人一定会源源不断为他聚集食物的。 第二十七章 意外之喜 三个小时后，可怜的丧尸已经成为一坨失去任何器官的烂肉，杨小千随手补上一枪让它成为一坨不会再动的烂肉。 “嗯，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差不多出发了。”杨小千满意道。 于谦满头问号，“你都知道什么了？我怎么就看你变着花样虐尸了。” “咱们实验场地不好，实验器具也不充分，只好用土办法咯，比如一开始我扔了冷冻猪肉牛肉羊肉在他嘴边，他都吃了，扔巧克力、饼干、熟食蔬菜和其他食物呢却不吃，这就说明活尸食肉但不局限于人肉。” “然后我们给他鼻子上喷香水阻碍嗅觉之后，把肉轻轻放在在他眼前不远处，他会挪动身体去吃，说明视觉没有问题，但是第二次依旧把肉放在原处，然后在中间放了本书挡住视线，他却没反应了，说明判断能力低下，没有记忆能力。” “再之后我们挖了他的眼睛用水冲了鼻子，少量流血，肉放一旁还是能找到，说明嗅觉没有问题，可能还比正常人更敏锐，鼻子挖掉塞住以后听到声音会转身，说明听觉也没有问题。”杨小千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对自己看到的现象感到困惑。 这丧尸的身体究竟是死了，还是没死？如果死了，不具有细胞结构的病毒怎么维持自身甚至控制**？ 就杨小千所知，人体循环系统停止工作之后，神经系统也会很快坏死失去作用，没有了神经系统的反馈网络，没有各种激素、信息素、电信号，身体如何行动？而单细胞或原核物种是不可能完成这些的，至少在杨小千所学的知识体系里，它们不能。 看来这个难题只能交给科学家们去解答了，杨小千暗叹一声，继续说道：“之后我们对它的行动能力和战斗力做了一个较为全面的评估，现在看来，这活尸的行动能力和战斗力也就跟一正常人差不多，只不过是不知道痛不知道累而已，没有你说的那么强。” 于谦嗤笑了一声说道：“那是因为它还没有吞吃到新鲜血肉，吃过人的活尸和没吃过人的活尸有天壤之别，而吃过很多人的活尸……你最好祈祷别碰到，它们不仅战斗力更强，还可能会有各种特异。” 杨小千耸耸肩，没答话，向被闹钟叫醒下楼的杨严王力挥挥手，示意该出发了。 王力揣着向这户人家“借”来的车钥匙，一路小跑进了车库，不一会儿一辆轻型七座梅德赛斯停在了门前，杨小千看着车前的奔驰logo，暗叹一声这家人是真有钱，想都不用想车库里肯定不止这一辆车，王力只是挑选了最合适的一辆。 “多谢款待，我们先走了。你们，自己注意安全。”杨小千微笑着向这家人挥挥手，跨上车，拉上车门前一刻，那个女孩突然发问了：“我看见你们那些超能力了，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我们是什么人？杨小千想了想，笑着摇摇头拉上车门。“开车。” 王力应声开车，于谦笑着问：“你怎么没回答她？” “因为我也不知道啊。”杨小千叹道，“我们会是仓皇逃窜的逃亡者？还是会成为有机会回来拯救远江同胞的英雄？我也不知道，估计下次见着她我就能回答她了，如果还见得到的话。” “天知道他们能活多久。”杨严侧头看着那家人的别墅在视线里缩小，“就算没碰上丧尸，也可能碰上暴徒，俩母女都漂漂亮亮，下场肯定凄惨。唉，你怎么没带上他们？”杨严认为自己教出来的儿子，总不该是冷血无情的。 “顾咱们自己才是最重要的，要去救梁医生的老婆孩子，还要带上他们仨就得多加一部车了，太多不稳定因素。”杨小千解释道，看着父亲略微失望又纠结的表情，赶紧岔开话题，“怎么了，爸，看人家漂亮你动心了？你一句话我马上调头，到时候让你母女花齐开，我绝对保密一个字都不跟妈说。” “臭小子，说什么呢！”杨严抬起手就想给杨小千脑壳一巴掌，但想想现在自己儿子俨然一副领队的做派，不能损了他的威严，只好拍在自己腿上，“你爹我是那种人吗！” “这谁知道呢，人是会变的。”杨小千嘻笑道，“等到了天堂岛，你要是寂寞了你就选妃，赌场里漂亮女人还能少吗，哈哈哈。” “你一天天少给我胡咧咧的，正经点！”杨严虎着脸说，“别就想着开我玩笑，你也这么大人了，到时候你要是……” “咳咳。”杨严绷紧的老脸微微泛红，“你要是，找个女朋友，我也理解，都这种境况了宣泄一下情感压力满足一下生理需求也是应该的，就是要做好预防措施，知道不！我还不想抱孙子，更不想看你一身病。” “噗”杨小千无言以对，仔细想想自己不正经的基因必定遗传自父亲。 车里一时陷入诡异尴尬的沉默，一直持续了二十多分钟，才被梁和林梁医生给打破。 “就在前面左拐，梨园小区，南苑a区2单元。” 仔细观察附近，没有发现大股游荡丧尸之后，王力将车停在了楼前，梁和林急匆匆地下车要跑进楼，却被杨小千一把拉住。 “我跟于谦走前面，你们三个走后面。”杨小千说完走在了队伍的最前列，他身负黑幽灵分身的能力，走在队前探查情况是最安全的，作为主战力的于谦自然要走在中间方便支援，其他三个没有什么战斗力的家伙跟在后面就好。 一路走上三楼到梁医生家门前，杨小千并没有发现什么危险，只看到二楼楼梯上有两只倒毙在地的丧尸，脑门上各开了个洞，不知道是什么利器造成的伤口。 走到门前，梁和林哆哆嗦嗦掏着钥匙，好不容易才对准孔打开防盗门，推开门就看到一只冰冷锋锐的箭头对着自己，心理咯噔一声，家里有其他人！他老婆孩子危险了！ 还没等他身后的杨小千于谦有所动作，箭头就垂向了地面。“这不是梁医生吗，嫂子，梁医生回来了。” 梁和林这才看清，举着弩箭的是个穿迷彩背心的壮汉，身上筋肉虬结一看便是孔武有力，手里紧握一把明显不是玩具的大弓弩更添男性魅力。 “你是？”梁和林愣住了，自己不认识这号人啊。 不过很快，飞奔而来扑进怀里的妻子解答了他的疑惑，这就是住对门的邻居：王海。多亏了他的帮助，梁锦源才没有被丧尸给咬伤。 梁和林身为主任医师，平时在家的时间很少，更没有时间串门，所以才没认出这是自己的邻居。 “爸，这就是传说中的隔壁家老王。”杨小千轻声嘀咕着，“你看看，这肌肉，这身板，十分满分九分不多吧？还有楼梯上的丧尸肯定也是他弄死的，英雄救美又得加分，我跟你说要是梁医生三天不回家，头顶绝对绿油油，咱们拯救了人家的幸福婚姻啊。” “言之有理。”杨严连连点头，深以为然。 “源源呢？”梁和林没看见自己儿子，又紧张起来了。 “屋里打游戏呢。”提起儿子，梁妻气不打一处来。 “都这时候了，还打游戏？！”梁和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儿子对游戏痴迷到如此程度，杨小千倒是见怪不怪，习以为常，那可是能打游戏憋尿憋到失禁的大神，别说是什么流感、丧尸，就算是蛋疼星人入侵地球，也不能阻止梁锦源打游戏。 好不容易把梁锦源拉出房间，梁和林用最快的语速解释清楚了事情的前后。 “所以我们现在，得跟着这几位先生，去天堂岛避难，明白了吗？”梁和林问，以医生的专业角度出发，他也认为天堂岛现在是最适合避难的地点。 然而梁锦源完全没有听，他只是呆呆地盯着于谦，张大了嘴，问：“我在做梦吗？” “杨小千，我在做梦吗？”没有得到答复的梁锦源又问了一次。 杨小千懒得解释，挥挥手示意把这家伙拖走上车，王力梁和林立马驾着他出门上车，还没走两步梁锦源就惨嚎着挣脱了他俩一路跑进房间，然后又揣着一堆psp、手柄、耳机跑出去。 梁妻满是歉意地陪着笑，也跟着出了门，临出门之前又回头看了王海一眼，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没开口，羞愧地转头走了。 “你做什么的？”杨小千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王海，想来这家伙的战斗力挺高的，最好能带回天堂岛成为自己的私人武装。 王海不是很愿意理会眼前乳臭未干的小孩，但看看他手里握着的枪和他异于常人的态度，还是开口回道：“退伍以后做保安的，后来得罪了人被开除了，就跟着老乡做网店了。” “噢，卖什么的？” “大黑鹰，黑曼巴，猎豹m4这些。” “什么？”杨小千一头雾水。 王海扬了扬手里的家伙，说道：“卖弩，狩猎弩，改装军用弩这些。” “这种东西让卖？！”杨小千目瞪口呆，这种杀伤力巨大的杀器竟能公然交易？ “当然不让，查得紧，只能想各种办法，混口饭吃。”王海无奈地说着。 “你仓库在哪？”杨小千心中一跳，喜上眉梢。 “哪有什么自己的仓库，货就放家里。”王海指了指对门自己家里，走过去打开门，里面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其他地方密密麻麻堆满了拆卸好装在盒子里的各种弓弩、弩箭。 这简直就是个小型武器库啊，军用枪械不但难找难用，还难保养。而弩呢？虽然威力、射程、发射频率等等赶不上枪械，但是容易使用啊，配上高倍光瞄准度也不会差。 有这些弩在，杨小千很快就能组建起一支猎杀丧尸的私军，这倒是个没想到的意外之喜。 “这些弩，威力多大，射程多少？” “没改装过的话，有效射程150米，精准射程80到100米吧。威力可不好说，看用什么箭头了，145箭打了就碎，威力够大，8008箭结实，穿透力好，但是风大点或者稍微射远点就乱飘。当然这些都是狩猎用的箭头，要上真家伙，还得看那些军用的三棱箭头，我这也有不少，就是卖的贵。”王海说着说着，转头问，“你要买？现在外面挺乱的，是可以买一把防身啊，枪太招摇了嘛。” 杨小千露出满意的笑容，点点头举起手指向房间里成堆的弩盒，说：“我全要了。” 王海立刻翻脸，举起手里大黑鹰对准杨小千，恶狠狠地说：“这是我的货，你想都别想。” 杨小千一愣，这哪跟哪啊？眼神一晃才想起自己手里还握着枪呢，刚那举起枪说一句“我全要了”怎么看都是一副要抢劫的模样啊。 “呃，呵呵，我不是那个意思。”杨小千放下枪，说道，“我想把你这些货全买了。” “买得起么？”王海不信，哪有人吃饱了撑的买那么多弩。 “我钱太多了，不说废话了，你赶紧跟我一起搬货，我那部车装不下，哪有货车？你跟着我把货送上天堂岛，我给你一百万。” “你有那么多钱？”王海迟疑地问。 “比那多得多。”杨小千腹诽道那又有什么用，钱马上就不值钱了，先把你连人带货骗到天堂岛再说。 “先给定金！十万！”王海也不是傻子，他所有货翻了番都不值十万，但现在不抬价更待何时？ “好好好，上车拿钱，到了天堂岛再拿九十万。”杨小千哭笑不得。 “成交！”王海憨笑着。 第二十八章 pda的传单:生存手册 “王力，梁医生，梁锦源，你们去帮着一起搬货，咱们要把这些弩也运回去。”杨小千呼喊着走出公寓楼，往奔驰的方向一看，发现于谦他们围成一团，每人手里都抓着一份传单模样的纸张，还有不少一模一样的传单七零络和电视信号恢复之前，于谦要找觉醒者，靠几个人以小队形式出去搜寻效率太低，简直就是像买彩票一样赌运气。 发传单这招确实高明，只是……杨小千沉吟着。 按理说，军方的宣传传单应该不会详细透露实情，毕竟到现在已经一天多的时间没有见过市委班子市宣传部的人露面，各种阴暗情绪正在疯狂滋生。一旦生化危机这种消息透露出来只会引起大范围恐慌，以及民众不必要的行动：比如蜂拥出门哄抢食物比如聚众游行要求保护等等。 恐怕大部分人看到传单的反应会是：你说封锁就封锁了？说不定老子能找个地道爬出去呢？你说不出门就不出门？不出门囤粮食在家饿死么？你让我在家等我就在家等？凭什么朝阳广场和一院周边的人就交好运有军队保护周全而我就要在家里等死？ 一旦引起民众这种逆反心理，空投传单必然弄巧成拙。 258旅的指挥官和参谋都如此欠缺考虑吗？ “要么是部队指挥层集体中了个大弱智术，要么是有完备的计划有周全的后手。”杨小千喃喃自语，“再要么，远江就是真是在完蛋的边缘了……” 再次将目光投向传单末尾的署名：人民保卫军第12集团军258旅。 “直升机往哪飞了？”杨小千突然问。 “那个方向。”于谦往电视台大楼的方向一指，兴奋地问：“怎么样，要去把那个飞行器抢来吗？”显然于谦也认识到直升机的重要性。 “别，咱们不能想一出是一出，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赶紧回到天堂岛做好咱们自己的布置。再说就算抢来了，我们也不会开啊。”杨小千赶紧摆手，跟军方作对可不是闹着玩的。 于谦悻悻点头放弃了劫直升机的想法，心里暗自谋划着什么时候有机会了再去抢一部。 “这么严重？”刚入伙的王海紧紧攥着传单，他已经射杀了两只丧尸，心里早有预想，只是没有料到情况如此严重。 “比你想的还严重，传单署名是258旅，不是市长刘谐也不是市委政府，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杨小千问。 “什么意思？远江全面军事管制了？打仗了？”王海有军伍经历，自然明白战争的残酷。 杨小千摇摇头，叹道：“还有很多事你暂时不清楚，远江已经被天上的穹顶封闭了，什么都进不来什么都出不去，也就是说政府官员不可能先行撤离，但到现在为止已经一天时间了却只有入境的258旅有所动作，估计政府部门出大问题了。” “先不说这么多，咱们赶紧带上你的弩，赶去天堂岛，那里应该暂时是安全的。”杨小千从车里掏出一堆红色大钞装在袋子里递给王海，王海伸手接过，又说：“一百万我不卖。” “什么意思？”杨小千大感不满，王海肯定是意识到了那些弩的重要性想要坐地抬价。 却没料到王海竟说：“钱可以不给那么多，我要枪。”说完王海指向后座里摆的满满的步枪、弹匣，都是于谦的战果。 “我不多要，我只要两把。”王海飞快地说着，“现在这个情况我就不说废话了，我是特殊部队出身枪法绝对过关，不会比电视节目里那些花里胡哨的兵王差，要是碰到了危险情况你们还是要分枪给我，不如现在让我挑。作为回报，不仅这些弩给你们，到了你们说的天堂岛我还能帮你训练弩队。” 训练弩队，这个开价摸到了杨小千的痒处，先不提有一支弩队对天堂岛安保力量的提升，光想想自己身后跟着一支私人武装逼格满满就让杨小千大为意动，再说天堂岛上几百号人，以后还要收拢逃亡的难民，没有自己的武装力量，难道要自己事事亲力亲为去管理治安吗？ “我同意，你觉得呢？”杨小千问于谦，这些枪严格来说是于谦的私有物，于谦愿意平等对待身为觉醒者的杨小千不意味着杨小千可以对他指手划脚。 于谦也点头，几支枪而已，他无所谓，反正无法对他造成威胁。 王海大喜，有了枪，他的安全系数和战斗能力直线上升，这些可比一百万重要得多，乱世里只有强者才能生存，才能掌握选择权。 交易达成，王海立刻动作起来，折腾好半天把所有东西都装好之后，王力开着梅德赛斯载着杨严、于谦和梁和林一家人在前面带路，王力和杨小千则坐在装满弓弩的货车里跟在后面，两部车一路飞驰往岸边驶去，街道上行人寥寥车辆无几。 闲着也是闲着，杨小千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王海套话：“你以前是军人？什么部队啊？怎么出来卖这些违禁品了？” “一言难尽。”王海苦笑道，“至于什么部队，不能说。” “都这时候了还得保密啊？”杨小千也不追问，换了个话题，“到了天堂岛，稳定住局面以后还得靠你训练部队，你会练兵吧？” 王海嗤笑了一声，看笑话似的瞥了眼杨小千手里的枪，问道：“练兵干什么？为什么不去投靠部队，你以为凭你们几个人几杆枪就能划块地盘称王称霸了？你们连枪都打不准吧？” 杨小千耸耸肩，大大方方地承认：“以前从来没过枪，肯定打不准，不过我们可不是靠这个，这些说来话长。” “说说看呗。”王海很好奇这伙奇奇怪怪的人聚到一起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小千知道，不说明白的话王海多半是要去投靠部队，想留下别人总得给别人点合格的理由，于是开口说道：“行，那我就长话短说。” “这就得从两天前说起，噢对了，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叫杨小千，两天前……” 货车颠颠地跑着，车里两个人，讲故事的人将两天来发生的许许多多事情娓娓道来，听故事的人一言不发表情复杂。 第二十九章 寂静渡口 货车缓缓停靠在目的地，杨小千的故事也接近了尾声。 当然，杨小千没有真的把所有事实都说出来，王海听到的故事只是故事而已，是杨小千经过了加工的艺术版本。在杨小千看来，交浅言深是大忌，除了与父亲解释时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与其他人说明情况都只是选择性地透露信息。 毕竟与雇佣兵司机何育、赌场老板王力、退伍军人王海这些人谈话的根本目的是要留下他们，让他们为己所用，所以给他们讲的故事版本也略有差异。 与于谦暴力征服的观念不同，杨小千的想法是：让他人为我服务的最好理由不是枪口和子弹，而是让他觉得老老实实为我做事更符合他自身的利益。即便有再强的绝对力量碾压、威胁他们又如何，面对死亡他们会屈服会妥协，但真的会使出吃奶的劲打起一百二十分的心思去做我需要他们做的事情吗？未必，搞不好暗地里还会打着各种谋划算盘需要提防。而如果让他们明白为我做事更能确保他们的安全和利益呢？不用催，他们自己就会想方设法把事情做好。 “怎么样？”杨小千笑问王海。 王海抽着烟闷声闷气地说：“美国大片既视感。” “你还知道‘即视感’这么潮的词？” 王海飞了个白眼，不满地说：“当兵的就不是人吗，就不让逛贴吧论坛字母站了？论年纪我也就大你个五六七八岁，又不是老古董。” “那，你怎么想？”杨小千对自己讲故事的能力很自信，故事里的各种暗示和利弊分析应该足以让王海留下。 但王海的回应出乎意料：“我曾是一位战士，人民保卫军的战士。” 潜台词很明显：人民保卫军，关键时刻就应该去保卫人民。王海依旧决定要投靠258旅参与作战。 杨小千没有放弃争取，继续劝说：“不管你是特种兵也好，兵王也好，一个人都很难左右大局，258旅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留在天堂岛你能帮助更多人。” 王海依旧摇头，说：“按你说的，天堂岛现在很安全，有你和于谦两个超能力者在更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市内却不一样，或许你说的对258旅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但如果每个有能力参战的人都这么想，258旅孤军奋战又能坚持多久？不管别人怎么想怎么说，我不能用这种借口逃避。” 杨小千肃然起敬，这才是真英雄，自己那副保全自身以图发展而后救人的算盘在王海无私伟岸的光辉面前犹如萤火之光与皓月争辉。 不过，敬重归敬重，就这么客客气气送王海参军抗尸显然不符合自身利益，所以杨小千并没有立刻认同，而是换个方向继续劝说：“你说的对，我支持你重回部队保家卫国，但是能不能晚一点去？至少得先帮我训练一支像样的弩队吧，不然我们大猫小猫两三只也没法全面保证天堂岛上所有民众的安全啊，再说这也是我们之前就说好的交易条件，做人得讲信用对不对？” 看着王海坚毅的表情略微松动，杨小千心道有戏，趁热打铁继续追进：“要不这样，你先跟我去天堂岛，选出人来训练，教他们学会用枪用弩，等到天堂岛有了足够的卫队，你就回市区投靠258旅，而且到时候不只是你去，只要愿意跟着你去的你都可以带走我绝不干涉。” “还有，除了商量好的一百万，我再给你加一百万，都是现金，虽然现在在远江钱没有用了，但是穹顶总有消失的一天吧？远江前期防疫隔离工作做得那么好，外面的世界应该不会出大问题，到时候大部队进城清场碾压营救我们，这两百万够你盘个大门面去做点正经生意了，比如开个户外用品店，现在野外求生之类的那么火，你又有经验有实力，以后的生活还怕不好吗？”穹顶什么时候消失？钱到底有没有有用？天知道，但杨小千知道必须要给王海更多的理由来说服他留下，恰好这段话直击王海内心，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好。”王海终于点点头，同意了。 终于同意了，杨小千松了口气，微笑道：“谢谢，咱们下车吧，准备用渡船运到天堂岛。” 临下车前王海又问了一句：“到时有人愿意跟我走的话，你保证不阻拦？”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杨小千信誓旦旦，心里却是另有想法，盘算着等到了天堂岛有足够的时间去潜移默化人们的想法，不仅没人会跟王海走，连王海也要留下。 早已下车的于谦等人正在巡视四周，杨小千王海下车之后也打量着渡口。 船坞那头两三艘渡船停靠着，岸上十几辆不同型号的车乱七八糟地停靠各处，车窗破碎车身受损。售卖副食品的小推车倒在地上，桶装的泡面、袋装的鸡爪辣条和矿泉水散落一旁。 往日有的，一样不少，唯独不见人影。静得出奇，只能听到轻微的风声。 “安全。”杨严点着头对有些恐惧的梁和林梁医生一家说道。 “不对。”杨小千第一个出言反对了父亲的结论，紧接着于谦和王海也出声说道：“有问题。” “是不太对劲，就是说不出哪里不对劲。”赌场老板王力反应也不慢。 杨小千指了指停靠的汽车，又指了指地上的包装袋食品，说道：“能想到去岛上避难的绝不会只有我们，车还在可以解释，船还在也可以解释，或许他们都坐上渡船逃难去了。可是，这一地的食物、饮用水为什么没有人拿？” “或许他们之中某些人慌乱到只顾逃亡，想不起饮用水和食物这种东西的储备越多越好。但是能在这么短时间里想通往海上跑的人绝对不笨，他们真的可能全都智商下线只顾跑路吗？那部车双闪没关，还有那部车，后座上满满的行李物件一样没少。这里有问题。”说完，杨小千把目光投向于谦寻求认同。 于谦摇摇头道：“我没想到这么多，只是这附近太安静了。” 是的，太安静了，虽然灾难刚爆发一天大部分人都没有受到食物短缺所带来的压力，于是选择留在家中，但一路走来不管是哪里总能听到各种动静，或许是人弄出来的，或许是丧尸弄出来的，而现在，整个渡口竟听不到一丝声音。 “都上车。”事出反常必有妖，为安全起见杨小千谨慎地选择回车上，但话刚说出口看到那十几辆空车又赶紧改口道，“不，别上车。” 众人都愣在原地，不明所以。 第三十章 黑幽灵初战 “别上车，别上车！”杨小千大喊着，“那些车，那些车！车门打开行李都没收说明车里的人是慌乱逃出，为什么所有车都停靠了为什么所有车的车窗都碎了！难道这些人都是傻子遇见活尸不知道关好窗户开车跑吗！进到车里肯定更危险！” “怎么办？”喊完杨小千慌忙转头问王海，又问于谦，论战斗经验肯定是他们更加丰富。 “每人一把枪，所有人围成一圈，不要太紧影响别人行动也不要太松出现视觉死角，其他人背靠背绕成环，我，杨小千，那个谁，形成圆外三角，看到什么立刻开火示警。”王海马上给出了应对方案，对于未经训练容易慌张的杨严等人如此安排确实是最安全的。 但于谦显然不满被称作“那个谁”，更不满自己要站在外围保卫一群普通人的安全。 “圆内三角可以，圆外三角不行。”于谦一脸冷酷地说，如果敌人太强，他还可以用组成外圈圆的普通人做诱饵。 “好，圆内三角！”杨小千立刻赞同，这个时候和于谦拗没有意义，谁知道下一秒会不会遇袭？再说有超能力在，圆内三角更适合支援救场。 见王海还有迟疑，杨小千催促道：“放心，我们三个做圆内三角才能更好地保护他们，我和于谦有超能力的啊！”王海这才将信将疑地站好位置。 “然后呢？”杨严颤抖的声音显示着他内心的慌乱，他好歹还是见识过尸潮的人尚且紧张，旁边梁医生的妻儿更是在未知的莫名恐惧下浑身哆嗦说不出话。 “咱们先慢慢往渡船走。”杨小千指着停靠港口的渡船，于谦立刻反对：“车上那些武器和脑核不能丢！” “先上渡船！”杨小千坚持己见，“先把我爸他们送上船，确保他们安全了我跟你下来取货。” 于谦恨恨咬牙，他知道杨小千必定把杨严的安全放在第一位，但他不明白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话语权越来越弱，这和他预想的可不一样。 或许我应该表现得强硬一些，不能总是惯着他，得让他知道到底谁说了算。于谦心说。 就在于谦思量着该怎么做时，一道幼小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一个小女孩从某辆车的车底钻了出来，杨小千第一时间看到了她，双马尾，玫红色的lo裙，白丝袜小皮鞋，配上纤细的身形和精致的五官，绝对是任何loli控心中的完美梦想。 再看到她那楚楚动人的一双美眸，眼角清澈的泪痕，杨小千的手不自觉地松开了扳机，这个男女老少通吃的可爱女孩实在让人感受不到威胁。 “救救我，救救我……”小女孩啜泣着，一边求救一边向杨小千等人的方向缓缓靠近。 “砰”一声枪响，子弹打在小女孩脚下，吓得她跌倒在地上，哭声更是撕心裂肺。 “谁开的枪？干什么？”已经把枪口垂向地面的王海大怒，转头巡视着周围，发现于谦正举着手枪，眼神冰冷地望着跌倒在地的小女孩。 “你疯了？”王海大跨步上前想要揪住于谦的衣领，却被一把游弋半空的锐利匕首拦下，这就是杨小千所说的超能力？但这不能熄灭王海的怒火，他虽然停下动作，但依旧怒视着于谦，手指也搭上了扳机。 “我劝你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你的武器对我无效。”于谦懒得看他一眼，一直死死地盯着哭泣的女孩。 王海则把问题抛向了杨小千，语气不善：“你们这样乱来，还想让我帮你们做事？” 杨小千心道好险，自己居然放松了警惕，这个小萝莉的外貌实在可爱，让人怜惜，还好于谦没有为之所动。 听到王海带着隐隐威胁的问题，杨小千微微摇头，也举起手将枪口对准女孩，说道：“别激动，你不觉得这女孩有点诡异吗？我之前做过实验，pda的传单上也写了：丧尸的五感不但没有削弱反而有一定的增强。躲在车底对它们可没用。” “什么意思？她在求救！她会说话！难道你认为她不是人吗！你瞎了吗？”王海气急地大吼。 “我没有说她不是人，我只是说……有时候危险不一定来自怪物，人也可以变得很险恶。”杨小千不愿再费心解释更多，仔细地观察着周围，看看有没有能藏匿埋伏的地方。 “她真不一定是人。”于谦开口道。 “嗯？”杨小千想起于谦说过的话：吃过大量鲜肉的丧尸不仅战斗力更强，还可能进化出某些特异，难道说？ “试试便知。”于谦话音刚落，浮游半空的匕首如出膛子弹般飞出，带着尖啸直奔女孩的眉心而去。 那匕首的速度太快，快到王海都来不及反应，快到在场众人里只有熟悉于谦作风知道他可能会干什么的杨小千能反应过来。 有那么一瞬间，杨小千的精神紧绷，下意识想要发动能力让黑幽灵挡下匕首，但下一刻，倒在地上的女孩面容扭曲狰狞，樱桃小嘴变成血盆大口，迷离双眼变得血红瘆人，她猛然侧倒避开匕首，而后以一种非人的怪异姿态在地上爬行起来，速度竟不比正常人跑动慢。 而于谦的匕首，悬停在半空，如果女孩没有动的话此时匕首应该刚好贴在她的眉心处。 如于谦所言，试试便知。 “开枪开枪开枪！”杨小千立刻打开锁链，只有自己能看见的漆黑身影浮现在身前，摆出了防御姿态将父亲杨严挡在身后。 王海没有犹豫马上提枪射击，虽然上一秒他还在破口大骂想要和于谦火并，但怒火还没有烧坏他的头脑。 可是裙装萝莉贴地爬行的速度实在太快，又暂时找不出她前进轨迹的规律，任凭王海枪法如何好，都难以命中。 毕竟他的作战经验都是基于对人作战，对非人生物作战的经验寥寥无几，楼道上射杀的两只丧尸也是不过人形生物，行动的体态与正常人也没有多大区别。而眼前这个可爱女孩露出狰狞真容之后，双手双脚反折在背后完全扭曲成了o型，像是一只高速移动的人面四脚蜘蛛。 “于谦！”看着丧尸女孩飞速靠近，杨小千急忙大喊，于谦应声而动，这次他用的不再是匕首，而是几条长长的粗铁链。 在于谦的控制下，几根铁链如触手一般不断向丧尸女孩袭去，这副场景怎么看怎么怪异，若不是危险当前生死关头，杨小千搞不好要一边录着视频一边品头论足啧啧称奇。 “黑幽灵，等铁链捆住了它，就靠近过去用枪打爆它的头！”杨小千在心中发出指令，黑幽灵自然无疑问执行命令，但尴尬的事情发生了，以黑幽灵三米多的身高，和他那大得不像话的异样双手，完全无法使用于谦从武警部队“借”来的95式自动步枪，手指都放不进扳机孔！ 在杨小千手中异常沉重的枪械放到了黑幽灵手中，就像是小孩子的玩具模型。 “算了，直接用手吧。”杨小千看着黑幽灵锋锐如刀的十指，要切开丧尸的头颅应该不在话下，“反正你……也不太可能被感染对吧？感觉你连内脏、血液都没有。” “嗨呀，嗨呀。”黑幽灵耸着肩，大跨步奔向丧尸女孩。 “我应该说真不愧是我的能力、我的分身吗？”杨小千略感无奈。 第三十一章 毒舌 黑幽灵的表现大大超乎了杨小千的预料。 贴近之后黑幽灵漆黑的魔爪探出，轻而易举地握住了在铁链逼迫下走位凌乱的丧尸女孩，娇小的身躯在大手中拼命挣扎却无力挣脱。在其他人眼中看来，前一刻还气势汹汹的变异种丧尸莫名其妙地升在半空失去了反抗能力，只能像四脚虫一样亡命挣扎。 下一刻它连挣扎的权利都无法保有，于谦触手般灵活的粗铁链缠绕而来，一道又一道，像是蜘蛛吐丝捕猎食物，直到变异种被团团捆住完全失去行动能力。 “厉害啊。”发觉黑幽灵战斗力比自己预计的还要强，杨小千心中大喜。 杨小千估计，就算抛开其不可见的特性，光凭他那庞大的体型和与之不相符的高速机动力就能轻松单挑一只成年北极熊。 一只成年北极熊的身长通常达到2.8米，最高可达3.4米，站起来就是接近两层楼的高度，正常身高的人要抬起头才能看到它的下颌，再加上北极熊高达60码的奔跑速度（这个速度大约是世界百米赛跑冠军的1.5倍），数百公斤的体重，一巴掌能把于谦拍成于谦酱。 能在正面对抗的情况下单挑壮年北极熊那可不是开玩笑的，更何况黑幽灵还是以他人不可见的状态存在，配合上他恐怖的弹跳力和抓握力，如果真对上哺乳类陆地霸主北极熊，很可能会以秒杀形式结束战斗。 再者，黑幽灵明显还具有一定智慧，能够使用武器，现在没有合尺寸的武器不代表以后找不到啊，就算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军工厂定制生产武器，拿个重机枪重炮什么的当手炮打，那还不是美滋滋？ 不过黑幽灵的弱点也很明显：消耗太大。仅仅几秒钟的战斗已经让杨小千感受到了负担，放开了打撑到死杨小千也只能维持一两分钟。 “高敏中智低耐会隐身。”杨小千自言自语道，“典型的刺客模版啊。” 杨小千当然对黑幽灵的战力很满意，但更希望黑幽灵能够攻防一体，毕竟确保自身安全才是乱世里头等重要的事情。 不过，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嘛。杨小千心想要保护自身的话就寓守于攻好了。 “运气不错，抓到个活的变异种。”于谦对杨小千能力的强大略感诧异，而后满意地说。 “怎么，你要用你的钢铁触手调教它吗，你口味真是重啊！”放松下来的杨小千马上回到不正经的状态调笑于谦。 “你在说什么？”不管到底有没有听懂，于谦一脸完全没听懂的表情，“如果你是想把它调教成奴隶为你战斗的话可以死心了，这种程度的变异体智慧很高，留在身边反而是个隐患。你不是喜欢做实验吗？用它吧，实验完了就彻底毁灭掉。” “有道理啊，那先把四肢卸了吧。”杨小千点头赞同，不管女孩生前如何可爱动人，现在她只是披着人皮的怪物，狰狞可怖的样子让人再没有半分怜惜。 铁链松开，黑幽灵将变异种狠狠掼在地上，刀光乍现，变异种登时断手断脚变成了根人棍。 这场面很残忍，但没有人不忍，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如果没有杨小千于谦在己方这些普通人会遭遇什么，哪还会恻隐之心发作同情怪物。 “没事了？”杨严脸色发白，除了王海一直保持着良好的状态，其他人现在才从刚才那紧张的局面中缓过神来。 杨小千走上前对着自己老爹的肩膀轻轻锤了一拳，刚要出言安慰，异变突生！ 在杨小千背后，黑影闪动，十几根黑线如飞箭一般疾射而来，而黑幽灵还在变异种身旁，离杨小千至少有十米的距离，根本来不及救援！ “趴下！” “别趴下！” 两个声音同时吼出来，喊趴下的是王海，喊别趴下的是于谦。 杨小千下意识回头，只见两根长长的带着肉刺的舌头向自己面部飞来，第一反应自然是后退，但想到自己身后就是父亲杨严，一时进退两难站在原地不知如何反应。 眼看着那肉刺长舌就要刺进杨小千的面颊，一道寒光闪过，两根舌头被斩断。 被斩断的舌头吃痛往回缩，而掉落在地上的半截竟然还有行动力，像蚯蚓一般胡乱扭动。 “白痴！”于谦收回匕首，大骂杨小千，为了救杨小千而出手之后，他已经吸引了袭击者的注意，成为了十几根肉舌的主要攻击对象。光靠区区两把匕首根本挡不过来，不得不收回捆绑丧尸女孩变异种的粗铁链笼罩自身进行防御。 从远处看，肉舌和铁链在空中齐齐飞舞，如同两只触手怪大战。 不过杨小千没有心情欣赏这搞笑的战斗场景，黑幽灵已经召回到了身边寻找目标，丧尸女孩已经被黑幽灵斩首以防意外。万一它具有快速恢复的能力，重新长出了手脚，那岂不是腹背受敌十死无生。 很快，黑幽灵找到了目标，虽然他没有脸没有眼睛，但杨小千知道黑幽灵一定有自己的感应器官，也许比眼睛耳朵更好用。 顺着十几米长的肉舌往后看，一只变异种丧尸正躲在一部货车车厢里，十几根从它嘴里喷射而出的沾满鲜血的长舌想必就是它的口器。 与之前那个小女孩不同，这个变异种的外貌并不具有任何欺骗性，一眼就能从它长满尸斑轻微腐烂的脸看出它是个丧尸。 “看打扮是个中年妇女，该不会生前是个长舌妇吧，居然有这么恶心的变异种。”令人恐惧的是未知，如果看不到袭击者只能被动防守杨小千估计自己会陷入慌乱之中，但现在既然找到了对方，杀掉就好了。 黑幽灵，切下它的头。杨小千心念一动，身侧黑影掠过，黑幽灵无声地奔跑着，时而低头时而侧身躲避肉舌以免被对方察觉。 当黑幽灵接近到三米内时，他纵身一跳，斜斜跳出四五米的高度并跨过了最后三米的距离，而躲在车厢里的变异体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围攻于谦的口器齐齐回收，在它身前四处挥舞。 十几根在变异种身前挥动的口器当然无法触碰到跳跃在半空的黑幽灵。 “于谦！！”杨小千嘶声大喊。 半空中，黑影下坠，寒芒爆闪。 第三十二章 洒脱与怒火 “哒”一声闷响。 长舌变异种的头颅被匕首斩下，而后被黑幽灵一拳打碎，像是四十层楼跌落的西瓜般迸裂，红汁飞溅。 “哐啷哐啷”声在身旁响成一片，杨小千转头，看见于谦站立原地神色疲惫，铁链统统掉在地上，远处的匕首也无力回收，看来这场短暂而激烈的战斗对他也有不小负担。 “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杨小千诚恳地说。 “白痴，要不是你傻了吧唧呆在原地我就不必出手救你，只要有一两秒钟时间没被变异种发现我就能偷袭得手，何必这么麻烦。”于谦冷哼一声，又伸出手道，“脑核，给我。” 杨小千自知有错，只能无奈赔笑，毕竟未经战阵，临场反应失常再正常不过，但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疏忽一次就有生命危险。 “黑幽灵，把脑核给我。”杨小千心中默念，原以为黑幽灵会立刻从变异种脑子里取出脑核送来，没想到这次黑幽灵竟没有第一时间遵循指令。 “嗨呀，嗨呀！”回到身边的黑幽灵捧着变异种的脑核，核桃大小的晶状体在他的大手里像颗小砂砾。 “什么意思？”杨小千又惊讶又担忧，黑幽灵会违抗自己的命令吗？ “嗨呀！”黑幽灵像是被抢了糖的小孩子狠狠跺了跺脚，硕大的脚掌砸在地面引起不小的震动，接着心不甘情不愿地缓缓伸出手把脑核轻轻放在杨小千手上。 “怎么回事？”于谦感受到了这明显的异常，出声提问。 “不知道，黑幽灵他好像挺想要这脑核的，奇怪，之前他见到丧尸脑核明明没有任何反应，莫非是变异种的缘故？”杨小千把脑核递给于谦，于谦却又还了回来并说：“那就给他看看他为什么想要变异种脑核，也许能增强你的实力？” 杨小千感激地点点头，不知为何刚才黑幽灵交出脑核时失落不舍的情绪反馈到了自身，能让黑幽灵满意开心自然是最好不过。 “如果真提升了我的实力，你不怕我反客为主？”杨小千接过脑核递给黑幽灵时问道。 于谦哈哈一笑，回道：“难道我们的格局小到需要内斗来维持自身权力的地步吗？” 远江的丧尸只是第一次大灾难，往后还有无穷无尽的各类灾难危机，有数不尽的敌人去战斗去征服，但凡有脑子的人都会尽力避免内斗消磨自身力量，杨小千显然是个有脑子的人。所以于谦自信只要双方不产生严重的理念分歧，合作关系就能长存。既然如此，能够增强己方阵营的实力，何乐而不为？ 话已至此杨小千当然不再矫情，把变异种脑核抛给黑幽灵，黑幽灵像孩子般，为自己失而复得的“糖果”手舞足蹈，而后头上一片漆黑没有五官的脸裂开一道横纹，“咻”一声横纹里传来一股吸力将脑核吸了进去。 “好像……也没什么变化？”杨小千汗颜，该不会就这么浪费了吧？ “嗨呀！”黑幽灵急忙转身展示成果：他身后脊椎两侧肩胛部位长出了一对小小的黑色羽翼。 “这么小，能飞吗？”杨小千对比着羽翼的长度和黑幽灵的身高。 黑幽灵双手像小鸟般扑腾了几下，嗨呀嗨呀地喊着，指了指变异种的残尸，又指了指自己的脸。 杨小千明白了，黑幽灵想表达的意思是现在还飞不了，但只要进食更多的变异种脑核，羽翼就会继续生长，直到能够支撑起他的身躯翱翔天空。 “嗨呀，哈哈，厉害了。”杨小千得意洋洋地看着于谦问，“谁说脑核不能吃来着，谁说打怪不能升级了？” 于谦翻了个白眼，回道：“你的能力比较特殊，能用能量体分身食用脑核，这种事情万分之一的几率都不会有。除了你，其他人谁能这么做，敢吃脑核肯定就被感染转化成活尸了。” “你确定？” “大概吧，资料上是这么写的。”于谦揉揉自己尽显疲态的脸庞，随口答了一声。 噢，资料？杨小千眯起双眼，打量着于谦的裤子口袋，那是他放怀表的地方。 杨小千心想：看来他还有一些我不知道的秘密，也许怀表里记载着各种资料，也许使用脑核的方式就出自其中。 不过杨小千没有开口询问有关怀表的问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杨小千觉得以于谦对自己的信任程度，还不足以让他对自己分享他最深的秘密和最大的依仗。 回头看了看站在原地的王海和坐倒在地的父亲杨严，杨小千这才反应过来，激战过后只确认过父亲的安全，还没问过其他人的情况，刚要出声就听到一声压抑不住的悲泣。 是女声，梁和林的妻子！ “怎么了？”杨小千三步并作两步走近，梁医生一家人围在一起，王力颓倒在旁边。 梁和林和妻子两人都不答话，一个在儿子梁锦源身上包扎伤口，一个哭天抢地泪流满面。 王力解释道：“梁小弟刚才没躲过，被那长舌头刮到了胳膊。”说完王力欲言又止，他想要解释这跟自己没关系，但想想现在最好还是不要开口多说话以免被迁怒。 杨小千心里咯噔一下，梁锦源是他三年的前后桌，关系虽然没有铁到死党的程度，但也是玩的极好的朋友，否则杨小千也不会同意绕远路来救他。 而今，又一个好友要离去了么？ 杨小千双拳紧握，咬紧了牙关，这可以说是他的疏忽。现在回头想想，能够伪装成女孩的变异种丧尸并不应该会让车窗破碎让车内的人夺路而逃，而长舌变异种则能用力道极大的长舌击碎车窗伸进车内进行攻击。 在这种情况下，躲在车内没有腾挪躲避的空间极度危险，车内的人会在慌乱之中弃车而逃也就不奇怪了。 “如果我早一点想到，早一点反应过来，也许全神戒备下梁锦源他就不会有事了。”杨小千心里充满悔意，嘴里像吃了黄莲满是苦涩。 “对不起。”道歉说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干涩沙哑，杨小千蹲下身把手放在梁锦源的胳膊上，看着上面深深的创口，黑红色的血汩汩流出。 “对不起个屁啊，要是我像你一样有超能力就好了，应该就不用死了。”梁锦源原本因肾上腺素大量分泌而潮红的脸慢慢褪去血色，他强笑着说，“真是让人心里不平衡啊，怎么你跟于谦都有超能力了就我这么倒霉？你说我这让丧尸咬了一口会不会变丧尸侠啊？” 杨小千避而不答，闷声问道：“痛么？” “废话，很痛。” “我没带吗啡，抽烟么？”杨小千说着，掏出自己包里的红江含上一根，递给梁锦源一根。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会。”梁锦源没接烟，费力地掏出自己的psp，开机登录游戏，屏幕上放映着cg。 梁母哀嚎着一把打掉梁锦源手里的psp，哭喊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玩游戏，还玩游戏！都是这破游戏害的！你，你让我跟你爸可怎么办啊，老梁你看看你儿子，你看看你儿子啊……”梁母拉扯着梁和林。 梁和林反手甩开梁母，用更大的嗓门吼道：“吵什么，吵什么！谁说被碰到就一定救不了，谁说的！又不是演电影！你怎么知道现在没救了，让我给他包扎，吵什么！” 杨小千抬头将问询的目光投向于谦，虽然自己也觉得没什么希望，但总归还是有点侥幸心理，或许真的跟电影里演的不一样，伤口感染不具有致命性呢？ 但于谦摇摇头，粉碎了这个幻想：“没得救，最短半小时最长一天他就会变成活尸。” 沉默了一会儿，于谦又开口说道：“给他个痛快吧，总比受尽折磨最后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要好。” “不要，不要！”梁母听后马上哭求，梁和林则恍若未闻，自言自语地说：“得赶紧，赶紧准备器械，我要给他做截肢手术，病毒一定还没有扩散的，一定没有！截肢就好了，可以保住命的，可以的。” 为了逃避现实欺骗自己，梁和林连身为医生的基本常识都不顾了，一心想着尽最后的努力。 梁医生夫妇已经濒临崩溃，王海王力站在旁边默默无言，杨小千心中千言万语翻来覆去却一句也说不出口，于谦则一副事不关己的淡漠神色。周围人里最淡定的反倒是梁锦源自己。 梁锦源捡起psp，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控制着游戏角色左右砍杀突破重围，对他自己即将迎来的死亡毫无表示。 “为什么，还在玩？”看着他无喜无悲的样子，杨小千心中升起浓浓敬意。 杨小千自小聪明，爱出风头，平日里待人待物虽算不上孤傲，但总是自持高明还真没有打心底里佩服过谁，哪怕是面对那些保送华清大学上京大学的学霸学神杨小千也只是想“没什么了不起的，如果我肯努力未尝不可”。 但现在，杨小千打心底里佩服眼前这熟悉又陌生的梁锦源，熟悉是因为三年同窗，陌生是因为自己从未了解过梁锦源如此强大镇定的内心。 谁敢说自己有勇气直面死亡？谁又敢说自己有勇气安静地等待死亡？ “为什么还在玩？因为我很会玩游戏啊，现实世界里我一无是处什么都做不成做不好，但是在游戏里，我可以呼风唤雨主宰浮沉。”梁锦源边玩边说，“都说人生如戏，你怎么知道我们的人生就不是个游戏呢？只是可能我不太擅长这个特殊的游戏吧，换句话说，大概游戏世界里的虚无缥缈才是我的人生，这样精彩的人生怎么能停歇呢，只要我还能动就肯定要一直玩下去啊。”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杨小千痛苦地垂下目光，不敢直视梁锦源苍白的脸，“梁锦源，你快死了。” 说完这句残忍至极的话，杨小千心里像被大锤狠狠砸了一下般剧痛，有种想哭的冲动，但眼泪一滴也流不出来。 “我知道我知道，干什么要催我死吗，你们一个个都别折腾了，既然没得救就让我好好享受最后这么点时光吧。”梁锦源仰起头，洒然一笑，“你们该忙啥忙啥，不是赶着去天堂岛吗赶紧去吧，不用管我，就是想拜托你们，尽量照顾下我爸妈。噢对了，走之前让我跟我爸妈单独说几句吧。” 杨小千郑重地点点头，转身离开，把空间留给梁锦源的家人。 走出几步，站到被斩首的丧尸女孩身旁才发现，这个尸首分离的变异种竟不知什么时候又长出了头颅和双手双脚，重新变成了可爱的小女孩模样。 不过，此时她显然已经到了极限，连动弹一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楚楚可怜地望着杨小千，用娇弱的声音哀求着：“大哥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不要杀我好不好，让我做你的奴隶，我可以用各种方式服侍你，你把我留在身边想我怎么样都行喔，跟正常人绝对没有任何不一样的。” “砰” 枪膛里喷射出的子弹带着怒火炸裂她的口腔。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枪声不断，血肉横飞。 打空了手中步枪的弹匣，杨小千往地上不成人形的一堆碎肉里浇了半桶汽油，擦了擦溅到脸上的血渍，“呸”的一声将叼在嘴里的烟蒂吐在浇满汽油的肉块上，熊熊烈火升腾而起，杨小千转过身背对着烈焰走向其他人，身后黑幽灵蹲下身捡起脑核扔进嘴里。 “这回死透了？”于谦问。 杨小千点点头，脸上带着令人心悸的笑意。 我更希望，她还没死透。 我更希望，能再杀她一百次。 第三十三章 最后的陪伴 水岸上波光粼粼，照映着一簇篝火。篝火旁坐着一位少年，皮肤因大量失血显得苍白。 “暖和点了？”杨小千一边往篝火里添柴加纸一边关切地问，几十分钟前梁锦源开始感到刺骨寒意，不管加多少衣服都冷得直哆嗦，杨小千便就地取材燃起一堆篝火。 “嗯，谢谢。”梁锦源双手抱着肩膀，梁母依偎在他身边眼泪已经哭干，此刻已经昏睡。 众人终究还是没有抛下梁锦源，梁父梁母宁死也不走，原本于谦的意思是打晕了拖走，但转念一想经过一场大战最好还是休息休息等能力回复了再前往天堂岛，毕竟谁也不知道现在天堂岛情势如何，万一何育反叛或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呢？ “谢什么。”杨小千掏出烟盒，一包红江已经抽完，招招手王力赶紧递上烟打上火。 “谢谢你们陪我走最后一程。”梁锦源看着面前的篝火晃动，不时传出“哔啵哔啵”的轻微响声。 “嗯。”杨小千实在不知如何回应。 “景色不错啊，你看这朦朦天空下水波荡漾，我们在岸边守着一捧温情火焰，意境如诗。”梁锦源随口扯着不着边际的话题。 换个环境杨小千可能比他更文艺，但眼下杨小千看不到诗意，只看得到泡椒鸡爪、辣条、薯片、罐装啤酒和一张张如丧考妣的脸。 “嗯，当浮一大白。”杨小千如是答道，拧开一支罐装青津啤酒，一口闷了半罐，然后递给梁锦源。 “不喝，冷。” “白的喝不喝？辣喉咙暖肠胃。”杨小千又翻出一瓶小红星二锅头。 “头一回喝白酒，就给我这个？” “副食品手推车上还能翻出什么好酒？” “败兴，败兴啊。”梁锦源终于接过酒瓶，小口小口地抿着，喝了一会儿又拿起手柄玩游戏，psp已经没电了，现在他玩的是手提电脑上的单机：求生之路。 屏幕画面上蜂拥而来的各类丧尸一个个在梁锦源精准的射击和富有节奏感的推拉牵扯中倒在冲锋路上，没有任何一个丧尸能对梁锦源的游戏角色造成伤害。 “你说要是游戏里的能力能带进现实该多好，那给我一把枪像刚才那样儿的我能打十个，它们摸都摸不着我。”梁锦源说着，屏幕边框突然闪出红光，他的游戏角色受伤了，杨小千低头一看，梁锦源的双手已经在不可抑止地颤抖。 “我的头，有点痛，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我脑子里面动。”梁锦源放下手柄捂着头痛苦不堪。 可能是在长脑核。杨小千哀叹一声，该来的还是来了。 “快到晚上了。”杨小千说，“到了晚上，可视度大幅下降，可能会有危险，我们必须上船去天堂岛了，我会尽力确保你父母的安全。” 梁锦源听出了弦外之音话中之话，咧嘴露出个凄惨的笑容：“谢谢，你们去吧。杨小千，我们三年同学，不亏兄弟一场，谢谢。” 杨小千默然无言，缓缓地举起右手已经打开保险的手枪，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梁锦源的额头。 “能不给我来这一发吗？说不定我真能变丧尸侠呢？说不定我不会被感染转化成丧尸呢？”梁锦源仰起没有血色不似人类的脸，努力睁着满是血丝的双眼，但逐渐扩大的瞳孔始终无法获取一个清晰的画面。 “多一个丧尸，多一分危险，也许之后还会有人来，到时你不会想做一个吃人肉喝人血的行尸走肉吧？”杨小千拼尽全力才能稳定住颤抖的嗓音，维持自己冷酷的表象。 “就不能直接走，把我放这不管吗？”不管之前变现得如何淡定，等待死亡的这几个小时时间已经严重消磨了梁锦源的意志，脑子里的疼痛也开始影响他的意识，侥幸心理逐渐走到上风，期盼着自己可以做那不可能的可能。 “不能。” “好吧，好吧，来吧。”梁锦源深深吸一口气，说出了最后的请求，“讲个笑话让我乐一乐吧，分散一下注意力什么的你再突然开枪，我听网上的人说这样不会有痛苦。” 网上的东西能信么？杨小千不信，但还是满足了梁锦源的请求：“有一天，杨小千和番茄、西瓜、苹果走在街上，走到第一个拐角时番茄被车撞死了，杨小千哈哈大笑说：番茄酱！走到第二个拐角时西瓜被车撞死了，杨小千又哈哈大笑说西瓜汁！走到第三个拐角时杨小千被车撞死了，这时苹果哈哈大笑，说：人渣！” “哈哈哈……” “砰” 枪声毫无征兆得响起，笑声戛然而止。 “兄弟走好。”杨小千蹲下身合上梁锦源的双眼，心乱如麻。 “啊——”被惊醒的梁母喊叫得撕心裂肺，已经走近的退伍特种兵王海一掌拍在她颈后，梁母软软地晕倒。 看了眼像块石桩已经麻木的梁和林，杨小千朝王海点点头：“让梁医生也休息休息吧，然后我们带上他一起走，这船你会开吧？” “会开。”王海会意，三两步靠近之后一个掌刀劈晕梁和林，和王力一起把梁医生夫妇架上了岸边一艘渡船。 杨严拍了拍杨小千的肩膀，随后一言不发地跟着走上渡船。 “走吧。”于谦走近，俯视着半蹲着的杨小千。 杨小千没有动。 “以前我也有过一个朋友——怎么说呢，也许算不上朋友关系吧，应该说是同病相怜，他也是实验体，遭遇比我更惨，终于有一天他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尝试自杀，但是没成功，眼看着实验体回收员就要过来抢救，他求我杀了他。” “然后呢？” “原本我是不想杀他的，在那种一天更比一天惨的日子里，能时常看见一个比自己更惨的人还挺不错的。但是看着他的乞求的眼神我心软了，就动手了。”于谦没有说完，其实当时看着对方解脱的眼神和回收员愤怒的目光，他立刻就后悔了。 杨小千觉得于谦多半是不能理解自己此刻的感受，但也不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跟着于谦一起走上渡船。 发动机传来启动的低沉响声，满载两车货物的渡船逐渐离岸，朝着天堂岛的方向起航。 岸口上，少年人的尸体陡然抽动。 第三十四章 夜谈 “杨哥，还好天堂岛离岸也不算远，不然现在天色这么暗，没有网络导航没有灯塔还真不一定能找着。”王力站在甲板上，倚着扶手抽烟，跟旁边的杨严搭着话，拍不到杨小千的马屁，就来拍拍杨爸爸的马屁，说不定有用呢。 “嗯。”杨严可没忘赌场里王力对自己什么态度，自然不愿意搭理他。 王力自讨没趣，也没地方找台阶下，杨小千于谦二人正在密谈，王海在驾驶，梁和林夫妇晕倒在船舱里，没人说话王力只好闷头抽烟，三天前他还是叱咤一方的天堂岛主人，政治明星刘市长的白手套，名下各种产业多不胜数，想睡名模睡名模想换豪车换豪车，碰见杨家父子这种社会中低层是不屑用正眼看的。仅仅三天就有如此大落差，为了生存还不得不适应身份的转换努力讨好，这种感觉实在让人窝火难受。 “好在他们要运营天堂岛还需要我，也就是说等到了天堂岛在岛上确立一定秩序之后我还依旧是人上人。”王力心说，“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在说些什么。” 驾驶舱里，杨小千正和于谦、王海讨论着之后的安排。 “这次是我们的疏忽，应该得到警示，想不到丧尸不仅能通过吃人进化成变异种，还具有如此高的智慧懂得伪装和合作。要是它们学会了开船，连天堂岛都不一定安全，等到了天堂岛，我们还要想办法准备一些防御工事，这些我不懂，你应该懂？”杨小千问王海。 王海一脸为难：“理论上没问题，可实际操作不行啊，没有需要的工业设备就算知道该怎么做做什么也做不了，钢筋水泥砖块混凝土样样没有，就连做面围墙都难，更别提拒马碉堡那些了。” “要拒马和碉堡做什么？噢，知道了，当我没问。”杨小千刚问出口就脑补了大批丧尸开着船冲向天堂岛的场景：饥饿嗜血的尸潮冲击着岸上幸存者居高临下的阵地，活脱脱一个抢滩登陆战嘛。 “装备、弹药方面也是奇缺，你们这些枪加我的那车弩看起来不少，但真用起来，除去平时训练时的损耗，最多能装备半个连，五十几个人。这点人若是碰到我在楼道口里打死的那种普通丧尸还好，能挡住小规模的尸群，但要是碰到我们在渡口上遇见的那种变异丧尸，只要两三只就能团灭。”王海显然不看好天堂岛的前景。 “装备方面我们会再想办法，其实现在我们只是逃难者，抗住主要压力的是远江境内的军警部队，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丧尸漂洋过海来找我们麻烦。”杨小千说，“依你看，258旅有希望歼灭城内的丧尸吗？” “258旅我知道，王牌机步旅嘛。我讲句大实话，虽然单兵作战能力他们还不够格，但集团作战能力绝对是全国，不，世界一流的，如果是正常状况258旅要吃下整个远江的尸潮不在话下，但是现在。”王海指了指头顶的天花板，杨小千明白他指的是天上阻隔一切的穹顶，“没有卫星，没有后勤补充，没有足够的空中火力支援，只有市内一些警察、民兵预备役和周边地炮团能够收拢进战斗编制，这仗难打。” “可惜啊，要是有陆航部队在，有健全的市政体系在，咱们都不用逃亡，全程围观祖国强军碾压这些怪物就行。”王海又叹一口气，感觉老天都在帮丧尸，远江各方面优势条件都因各种原因不复存在，实在像打团之前被挂上一堆debuff(减益)般恼火，就差个大弱智光环了。 如果时间再拖久点，各单位还不能恢复有效通讯，天知道会不会有人智商掉线？ “所以，以大局计，等到天堂岛布置完善，我们可能还要回城区，一来为了物资和情报，二来也要尽可能为军方、政府提供帮助减轻压力。这天都塌下来了，只有他们那些个高的还没倒，我们才会更安全。于谦，你看呢？”杨小千问。 于谦这次竟没有任何反对意见，直接点头：“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这道理我懂。再说我本来也是要回城区搜救觉醒者的。” “你还知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杨小千嘀咕了一句，转念一想，这句话出自孔融之子，而于谦所在的地球历史轨迹直到明朝才发生异变，他知道这句话倒也不奇怪。 王海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杨小千和于谦，说：“你们俩看着真不像学生，以你们的心智、手段和能力，不说乱世，就是在太平盛世里也一样能打出一片天地。” 这是在劝杨小千，不要以为自己的“王图霸业”必须建立在没有政府没有秩序的乱世里，不要不顾大局只顾自身，恨不得政府赶紧倒台好让自己做那守着罐头馒头的土皇帝。 杨小千差点被逗笑，这个自称兵王的家伙一副憨厚模样，说起话来倒是很有水平，心思不浅。 “混乱是一把梯子，能让人爬上原本触不到的高度。”杨小千回答，“如果这把梯子放在我面前，我当然会爬，我不爬也有别人爬。但要我自己为了爬高一点去造一把这样的梯子，把其他人的性命踩在脚底下，这我可做不到，你放心吧，我会尽可能顾全大局的——当然，是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 王海庆幸地点头，还好眼前这两位强大的超能力者头脑都清醒，不是那种只有野心没有远见的蠢货，听完杨小千的话，王海又感慨道：“要是人人都能像你这么想，就算没有支援又如何，照样把那些该死的怪物淹没在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中。” “可惜啊，总有些傻子，以为在洪水滔天时抓着一片叶子就能安然无恙。”杨小千摊着双手说。 于谦还以为杨小千在讽刺他，略为不满：“哼，他们不傻，怎么能显得你聪明呢？” 杨小千连连摆手：“别误会，没说你啊于老大，都这个时候了，还是盼望多些聪明人吧，傻的越多，我们的处境越艰难啊。” 于谦刚要答话，王海插道：“前面就是天堂岛，快到了，准备靠岸了。” 杨小千凝望着对岸，灯火阑珊，思绪万千。 想到过能力觉醒时的生死一线，发自内心只想平平安安地过着常人的日子。 想到过对战丧尸时的酣畅淋漓，黑幽灵的强大让自己内心充实到有些膨胀。 想到过登上天堂岛的威风凛凛，生死予夺的权力将数百生命掌握自己手中。 想到过…… 想得太多，反而什么也想不明白。 “王图霸业皆非梦，回首遥顾满堂空。”杨小千低声道。 “什么？”于谦没有听清。 “没什么。”杨小千摇摇头，没有把自己儿时戏作的诗句念完。 希望我不会变成一个让自己讨厌的人。 “准备一下，登岸吧。” 第三十五章 奔跑的少女 张欣怡在奔跑，朝着希望的光拼命奔跑，她头一回恨自己发育成熟那么早，硕大的胸部大大阻碍了她奔跑的速度和耐力。 什么淑女风范、偶像包袱，统统都已甩掉，齐腰长发用根皮筋随意扎在脑后，长礼裙已经剪成超短裙，高跟鞋换成了气垫运动鞋，肩上背包里放着食物饮用水，这一切都是为了逃出可怕的魔爪。 两天前，当父亲带她参加天堂岛赌场老板的晚宴时，她欢呼雀跃，那可是全省最大的赌场，巨资打造的赌客天堂，绝对不比澳门大赌场差。 青春期躁动的心在高考这座大山下压了三年，如今总算解放出来，即便是平日里的乖乖女也会忍不住尝试一些未曾经历的刺激。 毒，是不可能沾的。性事，也是不可能的，张欣怡可是保守派女生，虽然不见得会把落红初次留到新婚之夜，但也绝不会糟践自身，她一直认为女性的自我尊重最为重要。 那还剩什么呢？赌！ 但当张欣怡满心欢喜地跟着父亲来到天堂岛时，她发现事情似乎与自己想象的不一样。 先是遇到了一位同学，这本身不奇怪，远江又不是上京那样的大城市，但在地下赌场遇见杨小千这样的同学，就有点奇怪了。 更奇怪的是，杨小千居然和一个看着面熟的家伙一起掏枪劫走了天堂岛的老板王力。事后张欣怡才想起来，那个面熟的家伙就是前阵子在学校里传得沸沸扬扬的，意外身亡的于谦。 接着一个随他们一起前来的，名叫何育的男人举着枪把所有人都监禁在了赌场内。 原本众人还极为不满，只是在枪口的震慑下不敢抗议，但等到不久后另一批人登陆天堂岛，大家才知道何育是多么的温和仁慈，善良温暖。 一天前，一伙奇怪的人登上天堂岛闯进了赌场。 他们之中有人扛着厚重的朴刀，有人拎着沾血缺口的西瓜刀，有人举着打钢珠的仿真枪，有人甚至提着军用自动步枪。 不管衣着如何年纪大小，他们都有个共同的特点：血腥味浓重，腥腻的血味让张欣怡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那种菜市场死鱼烂虾被野狗吃进肚子后拉出来的排泄物般的味道让人一闻到就想吐。 领头的那个甫一露面就引起了所有人的尖叫，而后又让所有人失声。 尖叫是因为他腰上捆着一个又一个人头，失声是因为紧接着他就把叫的最响的一位贵妇头拧下来绑到了腰上。 张欣怡回想着那残忍至极的一幕，那是人能做出来的事吗？那个恶魔一定不是人，人类怎么能让身体变成无坚不摧的金属，挥手之间就能切断肌肉和脊椎？ “相信你们之中不少人听说过我，我叫萧光。”杀人之后的恶魔若无其事地自说自话，“可能你们还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已经见鬼去了，哈哈哈哈，遍地都是丧尸，天上的穹顶还阻隔了军队进城，他们都说远江已经是地狱。不过我倒是觉得，现在的远江就是天堂，我想杀谁就杀谁，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警察、政府，没有人能管的了我，只要服从我，等我带领你们征服其他地方，你们也可以一样为所欲为。至于现在，你们这些油头肥脑的蠢货赶紧做好觉悟，跪在地上乖乖做我的奴隶，让我们把天堂岛变成天堂吧！” 萧光振臂高呼，喊着莫名其妙的话，一副神经病的姿态让人回想起，原来这个萧光就是前阵子犯下特大凶杀案的罪犯，被抓捕归案后因精神障碍没有被判死刑而是终身监禁，现在应该是越狱了。 为了让众人相信他的话，萧光还抓了几个不听话的倒霉蛋注射丧尸血液，让所有人看着他们一点一点转化成丧尸，然后将他们一一爆头。 在让所有人彻底崩溃之后，噩梦真正开始了。 萧光带来的那一伙人在赌场里**掳掠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只有服从于他们才能活命，张欣怡的父亲为了保护她已经被乱枪打死，混乱之中张欣怡一边流泪一边逃出。 逃出之后她才绝望地发现，她能逃出赌场不过是因为萧光等人在享受追捕的乐趣。 如今猎网渐渐围拢，猎物无处可逃。 就在彻底死心准备想办法以一个有尊严的姿态自我了结时，张欣怡看到江畔上打来一束强光，有人来了！ 张欣怡从藏身的树林里奔跑而出，这是她此生第一次为生命而奔跑，第一次感受风在耳畔呼啸。 萧光的几个手下闻声赶来，而张欣怡已经接近了岸边。 几个人从渡船上跳下来，背着光看不清面容，但走在前面的几个都手持枪械。 张欣怡的心冰冷一片，滑入深渊，难道刚出狼窝又入虎穴？ “张欣怡？”一个清亮而熟悉的声音自对面传来。 杨小千，是杨小千！张欣怡的心脏这才热烈跳动起来，继续往前奔。 突然，身后一声枪响，张欣怡随之倒地不起，杨小千赶紧上前扶起她摸鼻息量脉搏，而后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伤口才松了口气。“应该是被枪声吓着摔倒了，晕过去了。” “什么情况，何育呢？”于谦大怒，他倒不在乎眼前这娇小可人的尤物有没有受伤，他只是气恼事情的走向超出了他的预料。天堂岛作为早就规划好的临时基地，不容有失。 “何育不会傻到一两天没见我们回来就以为我们都死在外面了，应该是有外来者。”杨小千想用公主抱将张欣怡拦腰抱起，没想到虽然觉醒了异能，自己缺乏锻炼的身体依旧不具备足够的力气抱起张欣怡。 看了看张欣怡凹凸有致细腿蜂腰的身材，杨小千暗叹一声，实在没法昧着良心说是她太重了。 一道锁链浮现额前，漆黑色的巨大阴影浮现出来，黑幽灵蹲下身，双手轻轻捧起昏倒的张欣怡，放进了船舱。 当黑幽灵从甲板跳回来时，渡船明显震动了一下，只是夜色已深，匆忙追赶张欣怡而来的几个人都没能看清。 “人呢？之前有个女的跑过来了，你们看见没？”几个人中领头者是个刀疤脸，他抬手指着杨小千的鼻子问。 “嗯，在船舱里。”杨小千神情淡漠，“你们为什么要找她？” “我尼玛关你什么事！”一个染着鲜红短发的小年轻跳出来咋咋呼呼。 杨小千还没开口，刀疤脸已经“啪”一记耳光甩在红发青年的脸上，“没让你说话。” 谨慎又警惕地看了看杨小千等人手里上膛的枪械，刀疤脸脸上的刀疤抽了抽，尽力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说：“几位兄弟，我小弟不懂事还请多多包涵不要见怪，我们追那个女孩是因为她偷了我们东西。” 顿了顿，刀疤脸继续说：“几位兄弟从市区来的吧？现在这个事态想必你们也清楚，偷吃偷喝可不是小事。不过嘛，哈哈，相逢便是有缘，既然几位兄弟认识她，我们当然要给个面子，这事儿就算了，不如几位跟我一起去营地先好好休息一下？” 说话的同时，刀疤脸眯着眼睛不断打量杨小千手中的枪，思量着要是把他们带到萧老大那可就是大功一件，萧老大应该会把那个漂亮女孩赏赐给自己吧？想着张欣怡那动人身姿，刀疤脸心头一热，裆部发涨。 “你们身上的血腥味很重。”杨小千的回答让人摸不着头脑。 “什么？”刀疤脸一愣。 杨小千微微摇头：“你说，她偷了你们的东西？” 刀疤脸点点头。 “你说错了，她没有偷你们的东西。”杨小千提起张欣怡摔倒时掉落在地的背包，倒出里面的食物和水。 刀疤脸冷笑一声，指着满地瓶瓶罐罐问：“你瞎了吗？这些是什么？” “嗯，这些是我们的东西。”杨小千的声音冰冷，像十二月窗外的寒霜。 刀疤脸还想说些什么，他的身体却怪异的扭曲起来，整张脸“喀拉”一声转了一百八十度，眼睛往下一瞟能看见自己的背，抬眼一看身后几个同伴全都已经倒在地上了无声息。 见鬼，刀疤脸脑子里只来得及闪过这个念头，接着便陷入完全的黑暗。 倒下之前，他模模糊糊听到一句话。 “只要是天堂岛上的东西，都是我们的，包括你的命。” 第三十六章 为何杀人 看着栽倒在地已经断气的几具尸体，王海不太自在，想忍住不说话，但忍了几秒钟还是没憋住：“你就这么把他们杀了？” “你有意见？”杨小千头也不回，捂着鼻子戴上手套和口罩，蹲下身在刀疤脸的尸体上翻来摸去搜寻着每一个可能提供信息的细节。 王海干咳了一声，他知道自从亲手击毙梁锦源之后杨小千的精神状态就有些许不正常，再没有之前嘻嘻哈哈的大男孩模样，浑身上下还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阴冷气场。 “你不会觉得你应该保护他们吧？”杨小千又问。 王海摇摇头，说：“我是人民保卫军战士，但不是圣母，我保卫的人民可不包括罪犯，这几个一看就不是好人，身上血腥味这么浓……不过，万一他们是杀的丧尸呢？万一你杀错了人怎么办？” “杀错了就杀错了，有什么关系，他们的命又不值钱。”于谦插话进来，他对杨小千的果断倒是十分欣赏。 “他们死有余辜。”杨小千微微摇头，站起身指着刀疤脸的尸体说：“我不是猜，我是告诉你事实，从他们的行为、穿着、气味、语气、情绪等细节能大概推测出他们都做了些什么事情。不过我没心情给你解释，一会儿你到了赌场——也就是他所谓的营地，你就明白了。” “那也犯不着现在就杀了他们吧，有你和于谦在，他们根本无力反抗，到时候一一审查，该枪毙的枪毙，该服刑的服刑不好么？”王海的思维还没转过弯，都这时候了，哪还有服刑这么一说，把人往屋子里一关什么都不让他做还管饭，这哪是服刑，这是享受呢，天堂岛哪里有余粮养着废物。 杨小千没有回答，而是问道：“这个脸上带刀疤的，当他看到我们手上的枪时，他眼里没有任何畏惧，只有贪婪，他想要抢我们的枪，但他又一直说着软话，让我们跟他去营地，为什么？” “或许他想在营地给我们灌酒下药，然后夺枪杀人？”王海仔细琢磨着杨小千的话。 “如果领头的是那个红短发的青年，那有可能，智商不足阅历不够的人往往容易把别人也当傻子，或许他会以为我们会毫无防备地中招。”杨小千分析着，“但这个刀疤脸，他不会，他知进退，有头脑，身上有多处刀伤，绝不是安分守己好市民。这类人城府极深万分警惕，跟人打交道时总是会算计再算计考虑再考虑，从不把别人当傻子。” 王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杨小千说得不错，人们时常会以自己为参考去看待他人，就拿王海自己来说，看到那些长相老实笑容憨厚的人也会下意识提防对方是不是在耍什么心计——因为他自己就这样，而且屡试不爽。 “你说这样的人，没有花时间周旋，去想什么周全的计划，只是一碰面就想着把我们带到营地去，还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为什么？” 王海有所明悟：“因为他们认为在这里起冲突对他们不利，而在营地就万无一失。” “他们几个人只有刀疤脸手上有一把手枪，你看那个红短发，手里握着还是卷刃的西瓜刀，说明他们这个团伙或组织没有足够的武器。既然如此，为什么把我们引去营地就万无一失呢？总不能想着用愚蠢的人海战术堆死我们吧，就为了几条枪？就算他舍得用人命填，上哪找那么多不要命的傻子？”杨小千收起刀疤脸手里那支膛线都快磨平的手枪，说，“所以，很可能营地里有……” “觉醒者！”于谦眼前一亮，抢答道。 杨小千点点头，转过目光看向王海说：“我觉得，觉醒者之间的对战与现代战争很相似。” 王海眉毛一挑。 杨小千指了指于谦，说：“打个比方，如果我不知道他的能力，选错了交战环境，很可能被无穷无尽的金属打击到死，而如果我选择在一片没有任何金属的地点与他交战，我的赢面是不是更大一些？反过来说，如果他对我的能力一无所知没有做好防范，是不是也可能一不小心就被我秒杀了？” “原来如此，你说想说，在双方的绝对实力对等时，信息最重要是么？掌握更多信息的一方即便自身实力上与另一方对等，也能轻松击败对手。”王海仔细一想好像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你有洲际导弹我有东风快递，谁能先掌握对方的准确信息谁就必胜无疑，异能者之间的对战确实与现代战争相似，都是矛强盾弱，打击能力大于防御能力。 “所以哪怕他们对你和于谦的能力一无所知，你也要立刻灭口，让他们无法联系上那个可能存在的觉醒者。争取到时间以便找到机会暗中观察，然后找到应对措施，立于不败之地？”王海不愧是保密部队出来的精锐战士，这头脑做生意虽不合格，但谈到作战方面却灵光得很。 “对。”杨小千点头，“我不会滥杀，但是一来这些人死有余辜，二来我要确保我们自身安全。” “谢谢。”王海点头表示理解，之所以道谢是因为他感受到了杨小千对自己的尊重。杨小千有自己的理由，根本不必向自己解释这么多，之所以说这么多不外乎是尊重自己的感受不希望自己心里不愉快。 “厉害！”王力瞠目结舌，就刚才那一照面，才几秒钟功夫就能想到这么多？要是他王力有这般心思，他还做什么白手套？ 杨严这回乐意搭理他了，一脸骄傲自豪：“必须厉害，你杨哥我教出来的怎么可能不厉害。” “是是是，虎父无犬子。”王力连连点头。 于谦又庆幸又忌惮地看着杨小千没有表情的侧脸，自己来到这个世界随便逮个人做向导，怎么就逮着这么个怪物？ “烟。”杨小千伸出手，淡淡地说。 谁都看得出这是份刻意的淡定，但是没有人揭穿，王力乖乖递上香烟并打火。 渡船的灯光已经熄灭，烟头的火光在一片漆黑中映出杨小千没有多少表情的侧脸，在烟雾缭绕中忽明忽暗。 “把尸体处理一下，然后我们出发吧。” 第三十七章 作战计划 萧光蹲在高背椅上，无聊地玩弄着手里盛满红酒的玻璃杯，他用手掌托着高脚杯的杯底轻轻晃动着看着杯中红酒缓缓流转。 “喂，红酒是这样喝的吗？”萧光突然放下杯子，拉起旁边一个富态的中年男性问道。 “是是是。”中年男人像小鸡啄米般点头。 “是个卵，别以为老子从来没喝过红酒你就能糊弄我！”萧光的手突然泛起金属色泽，接着五根手指并拢，竟化成一柄狭长的刀刃，轻轻一挥便切开了中年男人的咽喉，尽管他双手拼命捂着伤口，但新鲜的血液依旧不断喷洒。 “最讨厌别人骗我，你，告诉我，红酒是不是这么喝的？”萧光又拉起一个穿着赌场工作人员制服的男青年。 男青年脸色煞白，咬着下嘴唇愣了几秒钟，才一咬牙摇头说道：“不，不是！高脚杯之所以发明出来就是让人可以不用手掌接触杯壁影响温度，干扰红酒的风味。而且，您、您手上这个雪利杯它是用来盛香槟的，在赌场大胜的客人有时会开一瓶香槟庆祝。您应该用那边那支半球形……” 话还没说完，男青年已经永远地闭上了嘴。 萧光提着他的头，瞪着他逐渐褪去神色的双眼，恶狠狠地说道：“最讨厌别人话这么多！” 扔下手中头颅，萧光又转头，将目光投向落地窗，嘀咕道：“还有，最讨厌别人偷窥我。” 藏身在室外观景台的杨小千立刻放下望远镜蹲下，用护栏阻挡视线，在夜色掩护之下极难发现。 同样蹲在身旁的还有王海和于谦，而父亲杨严、赌场老板王力和梁氏夫妇都留在了渡船上照看昏迷的张欣怡，毕竟没有战斗力的非战斗人员带来也只能成为负担累赘。 “被发现了。”杨小千无奈地摇摇头，“看来奇袭是行不通的，这家伙的感知怎么这么强？会不会不光有身体变异的能力，还另有感知类的能力？” 于谦摇头，很肯定地回答：“他额头只有一道锁链，那就肯定只有一种能力。” “什么意思？”杨小千一直以为这锁链就只有一道。 “没有人知道到底有多少道锁链，但有一点很明确：每打开一道锁链就可能获得一种新能力或强化一种原有的能力。既然他使用能力时额头上只有一道锁链，那他就肯定只有一种能力。”于谦简单解释了一下，大概是回想起了以前见过的打开了多道锁链的强者，目光中流露出敬畏和憧憬。 “即便如此，我们也不能确定对方是否只有一个觉醒者。”杨小千皱起眉，感到头疼。对方已经发现了他们，留给己方计划的时间寥寥无几，但自己对对方的了解少之又少。 “我知道那个人。”王海突然开口，刚才他也用自己的单筒望远镜观察了一会儿。 “嗯？” “他就是前阵子闹得沸沸扬扬的连环杀人犯：萧光。警方悬赏上挂了他的照片，只是上面考虑影响不好，在追查过程中和抓拿归案后没有大肆宣传。”王海快速说道，“你之前在学校肯定知道的不多，我倒是听说过不少内幕消息。” “原来是他。”杨小千恍然，对方的行为举止确实不像正常人，“快说说你知道的，他的性格、经历、职业，你知道吗？最重要的是在警方开始追查他之后他的应对，这一块重点说。” “经历什么的不太清楚，倒是听说过他以前是个坐办公室的文员，性格很偏激。我一个老战友告诉我根据后来的审问才知道，他早就因为职场上受到同事打压而心生杀意，但他因为害怕被抓，没敢去杀那些惹怒他的同事，反而开始进行连环随机杀人，以此泄愤——这种案子往往最难查的，因为受害人和凶手之间根本没有联系，完全猜测不出杀人动机，再加上他每次杀人手法都不一样，在若干数量的案件堆积之前甚至都看不出这是连环杀人案。” “最后怎么抓住的？”杨小千急问，对方的失败原因一定是可以利用的弱点。 “这么大的案子，中央都开始关注了，省厅早就派出精英刑警，形成联合调查组。不过听我战友说，最后能抓住还是因为一个姓刘的警官串联起了关键线索，他也因此升职了，不过没在刑侦部门，转去了市警卫处当副处长，以他的年纪可以说是一步登天。” 听完王海的描述，一张血火之中不减坚毅的面容浮现在杨小千的脑海。 “刘远舟？” “好像是这个名字。”王海点头。 杨小千深吸一口气，开始以极快的语速自言自语：“性格偏激，容不得别人对他指指点点，所以对同事心生杀意，所以在赌场里大开杀戒。但他又谨慎胆小，选择了随机杀害无辜者泄愤而不敢直接杀死同事——如果是我，我想杀人的话，我会怎么样，我会像对待黄汉那样周密计划然后行事。但萧光没有这么做，不是因为他智商低，如果他智商低早就被抓拿归案，那么为什么他不愿意花费长时间做周密的、可以逃脱嫌疑的杀人计划？” “因为冲动，正常人能控制住自己的冲动，即便火冒三丈吼着要杀人全家，争吵过后也不会付诸行动。而萧光不能控制自己的冲动，他没有耐心去做长时间的准备和计划，但他又能理性地将泄愤对象选择成无关之人而不是与人争吵时血溅当场，他自身就很矛盾……矛盾，矛盾！”杨小千嘴角微微上划，“这就是我们可以利用的地方。” “怎么利用？”于谦完全听不懂杨小千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个家伙能犯下那么多命案才被抓，说明是个高智商罪犯。留给我们的时间最多不过两三分钟，想要制造一份详密周全的作战计划是不可能的。不过没关系，我是正常人而他是精神病，这是我目前能看到的最大的优势，虽然他很聪明，我不能用智商碾压他，但是我可以想办法让他智商掉线啊。”杨小千越说越有自信。 “怎么做？”王海也插进话来。 “他很聪明，所以我能想到的他一定也都能想到。一会儿我要正大光明，不，我要狂妄之极地走出去，让他失去容忍的耐心恨不得立刻杀了我——但他不会，因为我要直接露出额头的锁链表明觉醒者的身份，让他心生顾忌，让他费尽心思去推测我的能力。而他或许还会怀疑我是否有同伴在附近，因此投鼠忌器不敢轻易动手。而我则会一次又一次地挑战他耐心的底线，让他在自身冲动和理性的矛盾中情绪失控，失去判断能力。” 杨小千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这样一个精神病人应该很难找到死忠战友，只要能让他发疯发狂，不管他们那群人里还有没有觉醒者，我们赢面都会大很多。如果还有其他觉醒者在的话，我甚至有把握说服他们跟我们站到同一阵营，毕竟他们现在只是一群被尸潮吓坏的逃亡者，一群通过虐待他人减轻自身恐惧的懦夫，要让这种人反叛阵营并不难。” “不过。”杨小千说出了这个人们最不愿意听的转折词，“这些都只是我的推测，还是基于片面的、未必真实的信息上所做的推测，我不一定是对的，万一我错了，万一他不是精神病，万一他没有失控呢？所以我们还需要一个后备计划。” “是什么？”发现自己越来越难跟上杨小千的节奏，于谦已经暂时放弃了思考。 “就是你。”杨小千说，“刚才他使用能力时，手臂完全变了样，看起来很像金属。当然我们也不能确定其材质是不是金属，一会儿我出去努力试探，而你留下观察，等待偷袭的机会。” “不是说他感知很强，奇袭无效吗？” “那我们也不能见面就摊牌，一张底牌都不留吧？”杨小千一边把瓶装饮用水往头上倒一边说，“你就是我们的王牌，当然要最后翻开，说句不吉利的，万一我被人无情碾死，你还能趁机溜走，帮我照看一下我老爹。” “你不是一直害怕危险吗，怎么想着让我坐镇后方自己过去？”于谦心里升起一丝感动，这还是此生头一次有人愿意自己冒险而把他放在安全的位置上。 “你去没用啊，智商被碾压的，嘿嘿。”杨小千用手捋着被水打湿的头发，为头发定型。 于谦竖起一根中指，心中那丝感动烟消云散。 “怎么样，我这个发型，像坐办公室的白领吗？”杨小千转头，标准的三七开。 王海默然无言，轻轻点头。 “可惜找不到合适的衣服，如果能以一种人见人厌的办公室蛀虫形象出现在他眼前，让他回想起他那些同事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好了，王海你跟我一起出去，我俩尽力吸引所有注意，于谦留下注意隐蔽观察，然后慢慢靠近。”杨小千放下其他负重，只带上之前在刀疤脸那翻出的手枪，和一块黑色的小长方体。 第三十八章 征服天堂岛(一) 枪声响起，鼓点般炸响，一声又一声颇有韵律，宣告着杨小千的到来。 杨小千和王海朝着赌场大门不疾不徐地前进，当杨小千一个弹匣打完时，两人正好站在了大门外，与领着一众小弟走出门的萧光迎面撞上。 “喂，跪下。”不等萧光开口，杨小千斜举着手枪，枪口对着萧光好让他看清这是那个刀疤脸的配枪。 看着杨小千鼻孔朝天的狂妄模样，萧光双手的青筋微微绷起，“你敢杀我的人？” “草你妈，让你跪下！”杨小千直接扣动扳机，但弹匣已经打空，只听见“咔”一声，空仓挂机。 “嘁，没子弹了。”杨小千把空枪随手一扔，萧光身边几个年轻人已经蠢蠢欲动要上来拿人。 “草死你们的妈，都别动！再动老子弄死你们！”杨小千猛挥双手大喊着。 萧光病态地咧嘴大笑：“你拿什么弄死我们？” “哈！”杨小千仿佛听到一个天大笑话般，发出不屑的嗤笑，随后指了指王海，竖起大拇指说：“我兄弟，华夏龙组头号兵王，人称鬼面杀神，绝对无敌，打你们一百个，没有问题。” 说完，杨小千把大拇指转向自己：“老子我，更牛逼！华夏龙组大队长！老子有超能力！” “傻b。”萧光被逗笑了，耐心也耗尽了，是时候让这个卑劣的小丑闭嘴了。 下一秒，杨小千额头陡然浮现的锁链让萧光抬起的手僵在半空。 这道锁链意味着什么，萧光是清楚的。 在发现自己拥有超能力后，萧光也对自己的变化做了一番仔细的分析，运用能力时额头出现的这道锁链应该就是超能力者专有的标志。 “不信？好，睁大狗眼看好了！”杨小千举手对着离萧光较远的一个年轻人一指，“你会打自己一巴掌然后摔倒！” 话音刚落，被杨小千指着的人抬起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 他惊恐地看着四周喊道：“我没想要……我手自己动的！”紧接着一股大力袭来，他原地摔倒。 杨小千又指向另一个人，说道：“你会向我跪下！” 一秒钟的迟疑也没有，被指的人在强大力量的压迫下双膝跪地。 在其他人眼里看来，这仿佛一场配合默契的双簧——当然这也确实是一场双簧，不过不是杨小千与他们二人配合的双簧，而是杨小千与黑幽灵配合的双簧。 当杨小千指着第一个人时，黑幽灵隐身在他身边举起他的手打了他一巴掌，随后将他推翻在地，当杨小千指着第二个人时，黑幽灵两手放在其双肩一按他便当场下跪，完全无法抗拒。 “看见没有！这就是老子的能力，牛逼吧！”杨小千哈哈大笑，“言灵听说过吗！言出法随听说过吗！这就是老子的能力！你们他妈不想死就赶紧给老子下跪求饶，哈哈哈哈哈。” 萧光微微眯起双眼，谨慎地打量着四周，哪有人会把自己的战斗能力告诉对手的？他一定是在骗我，他的能力究竟是什么？他为什么这么肆无忌惮，他到底有什么依仗，是不是还有同伴在附近？ 一个又一个问题冲进脑海，萧光想尽力冷静思考，但杨小千那副令人厌恶至极的做派又让他内心深处杀戮的欲望无比高涨。 想那么多做什么，杀了他，杀了他。 不行，不对劲，这一定是个陷阱，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难道他真的是个智障？ 不可能，说不定他就是想让我产生误解，让我想杀他从而忽略了他的同伴，好让他的同伴偷袭我。 可是，他的同伴在哪里？是他身边那个吗？ 不，怎么会有人把底牌摆在明面？ 可万一这就是他的策略？让我对另一个人掉以轻心？ 啊，啊啊啊啊，头好痛…… “就是因为头这么痛，所以才要杀人啊！”萧光咬牙切齿地低声说。 看着萧光充血的双眼、纠结扭曲的面部肌肉，杨小千心中微定，看来有戏。 再加把火！ “噢，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萧光！”杨小千说完萧光的名字，做出一个踩到屎的恶心表情，“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垃圾、懦夫，想杀欺负自己的同事，却不敢行动怕被抓，只敢杀无辜的路人泄愤。你真是一坨可悲的粪便，臭不可闻，没有本事做详密的计划说明你蠢，低能，智障！最后被抓说明你蠢，低能，智障！现在跑到这里耀武扬威以为自己很了不起，更说明你蠢，低能，智障！我分分钟就能弄死你这个白痴，就算你能把双手变成金属又怎么样？我一句话让你不能动弹，我兄弟一枪就打爆你的狗头！哈哈哈哈！” 一次又一次重复的辱骂，揭开了往日伤疤，萧光终于在无边怒火下失去了理性。 “啊啊啊——”萧光抬头，叫得鬼哭狼嚎，额头锁链浮现，金属色泽从指尖浮起，迅速覆盖全身。 “你试试。”萧光笑得可怖。 “你原地站住，无法动弹！” 黑幽灵立刻在杨小千的命令下死死抱住萧光，萧光也感受到了身外传来的大力束缚，但他没有挣扎。 “呵呵，呵呵呵呵，不管你的能力到底是什么，都是要主动发动的能力，呵呵，就像我之前杀的那个家伙一样，要不了多久你就会耗尽力气，而无论你做什么都无法伤我分毫，等你耗尽力气，我要扒你的皮，抽你的筋，喝你的血，砍下你的五肢，然后在你身上种蛆，呵呵，呵呵呵呵，等着惨叫吧，等着后悔吧！”萧光疯狂大笑。 “开枪，试试。”杨小千之所以要把自己的能力进行伪装，然后光明正大说出来，就是为了给萧光留下一个心理暗示，在萧光认定自己有必胜把握时，他有一定可能会因为这个暗示也开始说明自己的能力——常言道，反派死于话多，大概就是这样。 虽然失去理性的萧光在自身能力上极度谨慎，依旧没有透露出什么有效信息，但这已经够了。 这一局，我赢了。 杨小千卸下伪装，微微一笑。 第三十九章 征服天堂岛(二) 王海果然没有吹嘘他的枪法，弹无虚发。 每一颗子弹的落点都极其精准，乍起的火花总是亮在萧光两眼或眉心。 但即便打空了弹匣，王海也没能在萧光泛着金属光芒的脸上留下一道痕迹。 “这个硬度，恐怕连反器材狙击步枪都破不了防。”军盲杨小千啧啧称奇，将问询的目光投向王海。 王海微微摇头肯定了杨小千的猜测，难以想象什么样的材质能够有如此强大的防护性。 “你能坚持多久呢？”萧光的嘴咧得更大，嘴角几乎够到耳根，“我这种只需要主动触发一次的能力，可是能坚持很久很久噢。后悔吗？后悔的话就跪在地上舔我的脚，祈求我的宽恕吧，说不定我会大发慈悲，让你死个痛快。否则……” 萧光收起狰狞的笑脸，“否则我会杀你三天三夜！” “看他这样子，恐怕不是在诈唬我。”杨小千嘀咕着，示意王海不用再继续射击。 王海换上满弹弹匣，保持着射击姿势没有再扣动扳机。 “杀不了你，我可以杀他们啊。把他们杀光了，你一个人做光杆司令感觉也不好吧？”杨小千把手伸进口袋。 “混账！混账！”杨小千的威胁戳到了萧光的痛处。虽然对萧光而言，那些依附于自己的垃圾们是死是活并不重要，但眼下若他们全死了，自己又上哪去重新找批听话的手下呢？见识过尸潮的人跟滞留赌场的那些赌客可不一样。 “噢，看来你很着急，怕我真的把他们全杀了……可是为什么你觉得王海能杀了他们呢？我在牵制你，王海也不是觉醒者，他一个人凭着一杆枪很难对付的了觉醒者吧？所以说，这里没有其他觉醒者了？”杨小千从口袋中掏出一个黑色的小长方体，轻飘飘地往萧光的方向一扔。 黑色长方体在半空划出一道抛物线，就在即将下落于萧光身前时它忽然因受力改变了轨迹，“哒”一声粘在了萧光身上。 吸铁石！ “于谦！！！”杨小千大喊一声。 夜色之中一道身影从不远处飞奔而来，与此同时，萧光先是感觉身体一轻，紧接着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使他跪在了地上无法动弹。 黑幽灵放开了他，而于谦用金属掌控能力接替了对他的控制。 “你的能力类型真是罕见，主动触发被动生效，战斗力不低防御力奇高而且还能长时间持续作战。”于谦居高临下俯视着跪倒在地的萧光。 眼看着自己心目中无敌的首领转瞬之间被人碾压，萧光身后那一众喽啰个个呆立当场不敢动弹，连转身逃跑的勇气都没有。 “可惜，碰到了天生克星。”依旧谨慎站在不远处没有靠近的杨小千说道。 “你们杀不了我。”萧光一字一顿地说着。 “那可未必，不能从外部打破防御并不意味着不能杀死你。”杨小千说，“比如，把你脑袋给挤扁？这个没有问题吧？” 于谦点点头，挥挥手，萧光的头颅就产生了肉眼可见的畸变，从他压抑不住的惨叫来看脑袋被人挤变形的滋味一定不好受。 “解除超能力，立刻一枪毙了你，不解除超能力，把你脑子都挤扁，萧光，你死定了。”杨小千冷眼看着萧光腰上系着的那圈人头。 此人，必杀之。 没想到，于谦竟递来一个不满的眼神。 “觉醒者的事，我做主。”于谦平淡地说了句话，让杨小千心中咯噔一响。 普通人的事杨小千做主，觉醒者的事于谦做主。这确实是早已商定好的规矩，这一路过来于谦也从没有在普通人的事宜上对杨小千的选择决策做过任何干涉，现在杨小千确实没有理由去干预于谦。 可是于谦会如何对待萧光呢？会因为萧光滥杀无辜而击毙他吗？ 杨小千并不这么认为，这一路走来可以看见于谦对普通人的态度产生了不小的变化，但这并不意味着于谦会将普通人和觉醒者平等看待。 如果看见一个人，残忍地杀害了十几只小动物，你会厌恶他吗？答案是肯定的。 但，会想置他于死地吗？杨小千自问不会。 或许从于谦的角度看待萧光的滥杀无辜就是这种感觉：这个人很可恶，但罪不至死，毕竟他杀的只是普通人。 对于急切需求收拢觉醒者打基本盘的于谦而言，一个能作为左右手的强大觉醒者必然比几十个普通人的性命更加重要。 “嗯，觉醒者的事你做主。”杨小千不敢在原则问题上马虎，有些尴尬地回了一句，脑海里念头急转，全力想着说服于谦处死萧光的办法。 “你叫萧光？臣服于我，我可以饶你不死。”于谦淡漠地扫视着萧光腰上那圈惊恐的人头。 “好。”萧光没有哪怕一秒钟的迟疑，立刻选择了投降，本性之中的懦弱暴露无遗。 “那个。”杨小千干咳了一声，插话道，“他精神有问题，而且滥杀，留下他你不怕有隐患吗？” 于谦不是曹操那样多疑的人，更何况他对萧光有着能力属性上的绝对克制，这个问题显然不可能让于谦改变留下萧光的主意。 杨小千也不指望这个问题能改变于谦的主意，问这个问题只是想争取更多的时间来思考。 果然，于谦一撇嘴说道：“当初留下你的时候你怎么不问我怕不怕有隐患？我的能力绝对克制他，放心吧，至于滥杀这个问题，多加管教就好。再说管理一个幸存者基地，有些脏事我们不好亲手做的，正需要一条吃人的恶狗。” 就在于谦话音落下准备一锤定音留下萧光时，杨小千脑中灵光一闪，问道：“他现在全身都是金属，而且还是连重型枪械都难以破防的金属，你说你要是能用上这种金属打造的战甲和武器，岂不是？” 萧光脸色剧变。 于谦的反应也很果断，没有过多思考，举起双手就要灭杀萧光。 “别杀我！别杀我！要我这种金属可以拿我的手，我的腿，但是别杀我！求求你！”萧光嘶声大喊，“你要杀我我就立刻解除能力，你什么也得不到！” 于谦果然停了下来，歪着头考虑了两秒钟，点头表示赞同：“我也不多要，就要你一只手，你别动，我只取你一只手。” 说完，于谦抬起双手，以来不及反应的速度把萧光的头拧成稀巴烂，脖颈都卷成了麻花形状。 “你手离体之后还能不能保持金属状态我也不知道，万一你认为自己必死突然反悔了解除金属状态呢？万一你因此怀恨在心呢？再说，一只手也太少了，不够我用。所以，你安心去死吧，萧光。”于谦蹲下身，拍拍萧光已经稀烂的金属头颅，说道。 “曹操，刘备，吕布。曹操，刘备，吕布……”萧光畸形的头颅传来细微的声音，是他临死前的呐喊。 第四十章 征服天堂岛(三) 曹操，刘备，吕布？ 杨小千心头一紧，仿佛心房被揪住，萧光说这三个人名是在提一段典故： 三国时期，能够独战三英的第一勇将吕布在下邳兵败，成为了枭雄曹操的俘虏。 当他被五花大绑推到白门楼时，他向当时假意归顺曹操的刘备求情。 刘备早就有逐鹿中原争夺天下的打算，岂能看着曹操得此大将？ 于是在曹操询问意见时，刘备说了一句诛心之言：公不见丁建阳、董卓之事乎 这两人都是吕布之前的主上，但都因吕布的反叛死在了吕布刀下。 以曹操多疑的性格，不论原本多想招降接纳骁勇善战的吕布，在听完这句话之后都没有半分犹豫，将吕布缢死在白门楼。 萧光的意思很明显：当心杨小千就是“刘备”，坑杀他这个“吕布”的目的就是为了日后与于谦这个“曹操”争夺霸主之位。 虽然杨小千自己知道自己没有这个意思，但换个角度看，于谦不一定这么想啊。 “真不该让他有开口的机会。”杨小千为自己的失策感到懊恼，如果现在自己和于谦两人间心生芥蒂，猜疑不断，以后的通力合作不过是个笑话。 “什么曹备刘布？没听说过。”于谦拍拍手，开始想办法分解萧光的金属身躯。 没听过？杨小千松了口气，又疑惑地看了眼于谦的背影。 三国时期的典故，于谦真的没有听说过吗？ 或许是因为他从小被当做实验体，很少接触其他信息吧。 亦或者他很清楚萧光在暗示什么，只是选择装傻充愣，以免我心生芥蒂。 也可能他已经心生戒意，只是为了先下手为强而装傻，意图麻痹我？他应该没有这样的心机和城府吧？杨小千心想。 不论如何，这应该是一个释放善意的信号，杨小千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靠近了问道：“怎么样，能改造成你理想的武器和战甲吗？” 于谦满意地点点头：“应该没问题，只是工作量比较大，需要一点时间。这种金属材质奇怪，我从来没有见过，虽然控制起来与其他金属差不多，但想要对它们进行分解、塑形却难得多，刚才拧烂他的头看起来轻松，其实我可是全身力气都用上了。” “能不能给我留点？一点点就行。” 于谦诧异地看了杨小千一眼，问：“你要这个做什么？” “上交给国家啊，虽然我要来没用，但是可以给国家机构研究研究，说不定能研制出新型材料应用于潜水航空等等领域呢，科技可是第一生产力，如果真能研究出合适的新材料，对国家实力的提升可不是一星半点儿。”杨小千解释道。 于谦看杨小千的目光更加怪异：“想不到你这么爱国？” 杨小千干笑了一声，回道：“国家也不可能白拿我的，好处肯定少不了，再说以后就是乱世了，国家越强大，人民的安全就越有保障，我们过的也更舒服不是吗？还是那句老话，自己能逆天之前，就祈祷顶天的高个子千万别倒了，不然天塌下来全都得压死。” 于谦考虑了一会儿，点点头同意了：“我给你留一点，有什么好处，对半分。” 说完，一块橡皮擦大小的金属立方体飘到了杨小千身前，杨小千握住之后掂了掂，挺重。 “就这么点量，恐怕很难研究出个什么名堂。”杨小千心想，“不过没关系，就当做点贡献，向上面释放一点善意的信号。” “谢了。”杨小千拍拍于谦的肩，终于把视线投向了一直充当背景墙的一众喽啰。 “你们还站着干嘛？”杨小千略感诧异，挥挥手说道，“都跪下吧。” 亦没有多少迟疑，十几个人哗啦啦齐齐丢下武器原地跪下。看来迫于萧光淫威，跟着萧光杀人放火的这些人果然都没什么骨气。 “先自我介绍一下。”杨小千冲着跪倒身前的十几个人点点头，指着一旁铁人般的王海和全神贯注分解金属的于谦，说，“我们是天堂岛的主人，天堂岛上所有事物都是我们的私有财产——包括你们的命。” “不用辩解，不管是被迫还是自愿，你们这些人里没有一个干净的，全都是丧尽天良的人渣王八蛋。按照你们萧老大的说法，我该把你们抽筋扒皮削人棍，千刀万剐种蝇蛆。”杨小千咬牙切齿地说。 王海一听杨小千这话，神色微动，有些诧异地看着地上这十几个人，心想他们还真是幸运，这都能捡回一条命。 依杨小千周密考虑、理性决策、果断行动的作风，如果起了杀意，这些人已经变成尸体，哪里会跟他们说这么多？ 果然，杨小千接下来的话有了转折：“但是，现在是非常时期，被穹顶封禁的远江已经成了我们人类和那些恐怖活死人的斗兽场，每一个没有被感染的人类都是极为宝贵的资源，都可能最终影响胜利的天平。所以，我会给你们一个争取生存的机会，请你们好好珍惜。” “王海，这些人就交给你全权处理了，先一个个好好审。”杨小千对王海说道，“凡是手上有人命的，必须付出惨重代价，情节严重者……杀一儆百吧。其他罪行较轻的从犯就由你训练了，第一支弩队就从他们开始吧。” “就他们？他们都该枪毙。”王海眼里闪烁着危险的光，他最恨这种残害普通百姓危及人民的罪犯。 “我知道你心里有火，既然是他们引起的怒火，就在他们身上宣泄好了，往死里训，成型时间越短越好，累死或者弄死几个也无所谓。如果你一个人管十几个有压力，我会让何育来帮你——如果他没死的话。” “何育？”王海问 “哦，你还没见过他，之后再说吧。”杨小千随口答道 “为什么……放过这些人？”王海压着嗓子，声音沉闷。 “第一，我说了我并不滥杀，现在我们既然处在绝对安全的处境，就有条件一个一个审问盘查，毕竟他们有些人罪不至死；第二，我们需要人手，每一个活人都很重要，他们犯罪了就要服刑，之后有什么劳力工作都可以拿他们当苦工；第三，于谦说得没错，管理天堂岛我们确实需要咬人的恶狗。”杨小千掰着手指头数着自己的理由。 说完，杨小千叹了口气又继续解释：“能来天堂岛的赌客大多身份不简单，就算不是达官显贵也是富甲一方，这些人一个比一个精明，而且都过惯了人上人的日子，突然一下要让他们在我们手下低头弯腰，他们很难适应。” “即便为了活命他们都会屈服，但内心深处必定会滋生压抑不住的仇恨，不管我如何对待他们，这份敌意都会存在。现在我们没有任何可能消除这份敌意，那就转移这份敌意的目标好了，比起我们，这些在天堂岛上坏事做绝的王八蛋更能吸引仇恨吧？就让他们互相仇恨吧，而我们既有绝对实力又能分权制衡，坐稳位置没有什么问题……应该没有问题吧。”杨小千的语气并不肯定。 “能有什么问题，不服的就杀，杀几批剩下的就服了。”一旁于谦实在听不下去，插话道。 “不行，别忘了我们的初衷是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尽可能救人，不是争霸打天下。留下这些罪犯最主要的原因也不是是因为他们能为我所用，而是因为他们活着就能为其他人创造更多的生存机会和更好的生活条件。”杨小千断然拒绝于谦的提议。 “随你便。”于谦无所谓地耸耸肩，反正普通人的事情不归他管，他丝毫不上心。 “嗯，谢谢，那就按我说的来吧。”杨小千说完点了根烟，再次为自己的选择感到烦闷。 其实杨小千并不想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们。 杨小千本就有英雄情结，儿时沉迷武侠小说武侠电视剧，不知道幻想过多少次仗剑江湖快意恩仇的画面。 换做三天前的杨小千来处理这些人，必然杀之而后快。 但现在杨小千不会。 不是因为不适应，这些天杨小千已经见过太多死人，甚至亲手杀了不少人，手上也已沾满血腥，只是因为杨小千确实需要这些人，他们活着能给自己创造更大的价值。 “我好像真的会变成一个让自己讨厌的人啊。”杨小千吐了口烟，喃喃自语。 三天前，杨小千还是一个学生，而现在几句话就能决定十几人的生死，转变之巨大非常人能接受。 但杨小千自己心里清楚，自己非但没有任何不适，反而很享受这种权力在握的快感。不仅如此，自身的心态和看待问题的角度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以这种心态做出的决策，究竟是对是错？ “算了，想这些干什么，符合眼前实际和长远利益的决定就是正确的决定。”杨小千下了定论，转头对王海说：“你们在这等着，我去把其他人接来，要让赌场里那些人服服帖帖，光靠我可不行。” 第四十一章 征服天堂岛(四) “天堂岛的赌客身份大多不简单，个个头脑精明不是我能轻松驾驭的，而且我对他们并不熟悉，倒是王老板你对他们应该有所了解，这份工作就交给你了，没问题吧？”回到船舱之后杨小千寥寥几句说明了现状，当然省略了其中危险免得父亲杨严担心。 “应该没有问题，只是需要人手。”王力凝重点头，这是他展现自身价值的唯一机会，必须要全力抓住。 “收拢你以前的手下，装备会足量批给你，但是警告你的人不要乱用，不可滥杀这是底线，从今往后每个人的生死都要经过我的决定。如果欠缺绝对武力，可以来找我和于谦，但是尽量不要让我们登上前台抛头露面，能保持神秘的超能力者才能保持自身的威慑力。”杨小千继续吩咐。 “明白。”王力接连点头。 “接下来这一两天时间就不要发放食物了，以检测食品安全防止疫情扩散为由把所有食物都收集起来，饿一饿他们，减点智商，再找专业人士做个算数，岛上余粮能支撑多久，该怎么分配。” “另外这里有几件事要你做一下：一，统计一下现在天堂岛还剩下多少人，分别是什么职业。二，把燃油、发电机和岛上的机动车、案口的渡船全都把控起来，不要出现任何一例私自逃离现象。三，不必要的电源全部停掉，把最好的房间空出来给我，还有于谦也需要一个独立的空间进行装备改造和脑核利用，严禁任何人打扰。四，把何育给我找到，我相信他不会蠢到离开天堂岛。” 说到这，杨小千停顿了一下，郑重地看着王力，直视他的双眼，说：“王老板，我缺乏经验，并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领袖，好在我也没有打算成为一个大型幸存者基地的领袖，我的初衷始终是救人和自救，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王力心头砰砰直跳，激动得热血上头，握紧双拳回应道：“明白，明白！我一定全力以赴，管理好我们的基地。”王力在“我们的”这三个字上加了明显的重音。 “很好。”杨小千点点头，“现在在岛上的是第一批居民，不久之后我们应该会不断迎来逃亡过来的难民——以及我们自己救回来的难民，所以这方面也要早做规划，在天堂岛上种粮是不用考虑了，那么你需要好好想一想：我们到哪里补充粮食及其他物资，防御设施和难民居住区建设在哪里，前期可以暂时用帐篷凑合，之后入秋入冬了总不能一直用帐篷。” “没有专长技能的人也不要让他闲着，干一份活吃一份饭，吃饱了饭没事做就有闲心去闹事。还有岛内的货币体系、生活体系、职业体系甚至是阶级体系都必然要发生巨大变化，要早做准备，当然这些都急不来，你心里有个数就行，先把我之前交代的事办好，其他的之后规划。”杨小千乱七八糟说了一大堆，依旧感觉自己有所遗漏。 “货币体系，职业体系，阶级体系？有必要弄这么复杂吗？现在天堂岛上的人，即便算上赌场内和酒店内的工作人员，总数应该不会超过四百……”王力有些迟疑，那些东西都是他不曾涉足的领域，一问三不知，怎么做？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杨小千不满地看着王力说道，“王老板，你可能现在没有多少危机感了，但是在市区，在你看不到的地方，还有无数人正在跟丧尸做生死存亡的斗争，还有无数人食不果腹，夜不能寐，惶惶度日。你没有危险不是因为你比他们聪明，只是因为我们早有准备。” “现在没有四百人未必以后没有，也许以后我们迁去江心岛，也许你将会管理数万幸存者，到那时你若没有半点准备，难道全部从零开始？如果真有那一天，你不是对我负责，也不是对你自己负责，你是对成千上万人的性命负责，你不认为你有必要早作准备？当然如果你要告诉我你不打算负责，那也没关系，总有人能挑起重担。”杨小千隐隐威胁道。 “不不不，我会早做准备的。”王力擦了擦额头冷汗。 “之前让你记录他们的职业也是这个原因，各人有各自的专业，在流通货币、职业分配、城市规划等等领域你可能不具备足够的经验，但他们之中可能有人从事相关工作，只有了解他们的个人信息，要用人的时候你才第一时间找到合适的人。你要做的工作不是事事亲为面面俱到，而是管理好这些有能耐的人让他们分别在合适的位置发挥作用——当然，这些想必王老板你比我懂的多。”杨小千揉揉已经开始发麻的脑袋，今天实在做了太多思考，大脑负荷不轻。 “现在时间紧张，你先去吧，收拢人手之后先清扫出几间好房间让我父亲和梁医生夫妇休息。” 王力应声出门。 “小千，没受伤吧？”王力出门后，杨严才出声问道，他依旧担心杨小千的身体，只是之前杨小千在谈正事他不想打扰。 “没有，爸，给我根烟，和天下好归好，还是咱们的红江够味道。”杨小千伸出手摊在杨严身前。 “少抽点。”杨严这么说着，但还是从裤包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根放在杨小千手里，又抽出一根自己装上。 刚吸一口，杨小千就听到了清脆的咳嗽声。 张欣怡醒了。 船舱并不是密闭的，显然张欣怡对烟味特别敏感。 杨严递给杨小千一个意味难名的眼神，拉着梁医生夫妇走出船舱，“我们跟着王老板过去找地方休息了。你好好安抚下人家，小小年纪要经历这些肯定吓坏了。” 杨小千点点头，熄了烟，给张欣怡开了瓶矿泉水递过去，柔声问道：“你还好吧？” 没有一个字的回应，下一秒张欣怡就“哇”得一声哭出来。 和小说里写的不一样，美女的凄惨哭声虽然令人心疼但一点也不好听。 和小说里写的不一样，美女大哭的时候并没有飞身抱住身边的男生，反而是抱住了自己的双膝。 杨小千尴尬地放下自己下意识举起准备迎接怀抱的双臂。 “我爸爸死了。”张欣怡边哭边喊。 杨小千再次陷入沉默，梁锦源的死已经让他感到悲痛哀伤，可以想象张欣怡的丧父之痛该如何沉重。 唉。杨小千轻叹，坐在了张欣怡的身旁，轻轻拍着她的肩，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让凶手偿命……人死不能复生，节哀。” 张欣怡哭得更惨。 杨小千无奈地闭上嘴，才发现自己灵活的思辨头脑在安慰女生时智商剧降，难怪高中三年别说谈恋爱，连个暧昧对象都没有。 “那个，咳，那我让你自己静一静，我出去抽根烟。”杨小千说完，抓起之前熄掉的香烟，逃难般跑出船舱。 半根烟还没抽完，船舱里的哭声渐渐减弱，女孩从船舱里走了出来，揉着红肿的眼睛认真地看着杨小千，问：“真的能让凶手偿命吗？” 杨小千点头。 “我记得他的脸，我要看着他死。”张欣怡双眼中的倔强和残忍让杨小千感到陌生。 “看来发生改变的并不只有我自己。”杨小千想着，再次点头。 “你不怕违法？”张欣怡并没有完全相信萧光的话，她对外界的情况依旧所知不多，当杨小千毫不犹豫地点头同意后，她反而起了疑惑。 杨小千深吸一口，将烟头往海岸抛去，烟蒂在漆黑夜色中如星陨般滑落，坠入海水。 “在天堂岛，我说的话就是法律。” 第四十二章 时势造英雄 “我不服，我不服——我不服！你们说过的，你们说过给我一个活命的机会！你们说话不算话，出尔反尔！以后没有人会再相信你们！” 杀死张欣怡父亲的青年凶手在第二天黎明时分被五花大绑，推到了赌场大厅，沉重的铁链迫使他跪在地上，押着他的王海原本想堵住他的嘴，但在杨小千的示意下还是拿开了堵嘴的毛巾。 “这就是你的遗言？”杨小千双手环抱胸前，看戏般看着这个青年，穿着整齐，身上西装已经有不少裂口，但从其面料和logo可以看出虽然不是顶级奢华的著名设计师定制西装，也是价值不菲的奢侈品。 也许以前是个前途光明的有为青年，也许以前是个衣食无忧的富贵公子。 不过这都不重要，不论以前他是什么人，今天他注定成为一个死人。 赌场里滞留的人们都被喊叫声吸引过来，零星站在一处围观，当几百号人仇恨的目光以他为焦点时，西装青年感受到了明显的灼热。 “你们这群蠢货！你们还乖乖听他的话？他就是不守信用的小人！”西装青年又转头冲着十几个之前的同伴大吼，而他昔日的“同伴”们纷纷移开目光，不敢做声。 “嗯，幸存的远江同胞们，大家好。”杨小千清了清嗓子，朗声道，“想必王力王先生已经对你们解释过我们的身份和来历了，很抱歉我们来晚了，没能及时阻止这群歹徒逞凶作恶。” “但请大家放心，这群歹徒已尽数伏法，首恶萧光昨天已经被处死，今后我们会尽全力保障大家的人身安全。而大家现在看到的这个人，以极其残忍的手段杀害了至少三位无辜市民，罪大恶极，不可饶恕！“ 杨小千没有试图煽动围观的群众，没有必要，也煽动不了，这些能来到天堂岛玩乐的赌客可不像是大字不识的中世纪贫农。想用几句话轻易煽动他们的情绪难如登天——至少在当下这个场景杨小千认为自己做不到。 “你说过只要我坦白交代，就会给我活命的机会的，你不讲信用。”西装青年翻来覆去就是这么一句话，脸色死灰显然自知必死已经绝望，连歇斯底里的力气都没有。 “像这样的恶徒理应为遇害者偿命！”杨小千脸上浮起一个阴险邪恶的笑容，“但是我说过给他一个争取生存的机会，我说话算话，王海，松开他，给他把刀。” 围观的人们纷纷惊叫着散开。 见过杨小千把戏的王海倒没有迟疑，马上解开了西装青年并塞了一把战术匕首在他手里。 西装青年还没有从这巨大而突兀的转折中回过味来，表情呆滞地攥着匕首不知如何是好。 “我觉得，他会对自己所作所为感到极度后悔耻辱，无法忍耐自己的罪恶，没有勇气继续活下去，于是选择自裁。”杨小千朗声说道。 西装青年回想起昨晚所见，面色剧变，紧接着在他做出任何反应之前，他握紧匕首的右手猛然上刺，将匕首扎进了他自己的咽喉。 “嘶——嘶——”西装青年还想说些什么，但气管声道统统受损，只能发出嘶嘶的怪声。 鲜血从他捂住咽喉的手指缝隙中渗出，迸溅四溢，几秒后他无力地倒下，大脑因窒息而缺氧，过不了多久他抽搐的身体就会变成一具僵硬的尸体。 “嗯，他果然无法忍受自己的罪恶。”杨小千点点头，朝王力使了个眼色，拉着再次哭成泪人的张欣怡离开了现场。 目送着杨小千离开大厅，王力站到临时搭建的高台上，举起扩音器用浑厚的声音说道：“诸位，请与我一同感谢他们的及时救援。请大家放心，虽然远江市区岌岌可危事态糜烂，但无论是丧尸还是病毒，都不可能威胁到身处天堂岛的我们。” “我知道大家现在都忍耐着饥饿，请大家再坚持一段时间，在对所有食物进行全面检疫之后我们会按量分发食物。现在请大家配合我的工作，到前台填好表格，记录一下姓名、年龄和之前的职业，填好之后每人可以领到一瓶纯净水，外面有许多已经搭建好的帐篷，每个帐篷住两个人，男女不可混住，有家庭成员或情侣的可以提交申请，申请分配在同一个或紧邻的帐篷里。” “完成表格的填写和帐篷的分配之后，请大家按照自己的尺码到更衣间选取合适的备用工作服，请佩戴首饰的女士们暂时将首饰放在我们的前台，前台工作人员会代为保管，这一切都是出于你们的安全考虑，希望大家能够配合。” 看着倒地身亡的西装青年和王力身后配枪的十几个赌场打手，上百号游客无一反对，安静地排好队伍开始填写表格。 就如杨小千所说，这些人里几乎没有傻子——即便之前有，也被萧光用血腥手段清洗掉了。 “老板，赌场内部酒店里明明有足够的房间，为什么还要把他们赶去住帐篷？”王力身后一个跟了王力多年的老伙计轻声问道，旁边几个没有资格提问的打手全都竖起耳朵聆听。 “或许在将来，食物和饮用水都会短缺，香烟酒精也会成为奢侈品，可以考虑用这些东西作为奖励。但在那一天到来之前，在所有人对日常用品的观念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之前，我们能用什么来奖励他们之中表现好的人呢？”王力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自问自答，“当然是一个温暖舒适的住房，直接给他们他们只会觉得理所应当，先在他们精神状态处于低谷没有反抗叛逆的想法时以强硬姿态剥夺，而后对表现好的人进行奖励，这样才能让他们感恩戴德。” “不仅如此，这隐隐之间还会进行阶级的划分，不仅是他们与我们的阶级，还有他们之间的阶级：服从我们并表现良好的，和不服从我们消极怠慢的，让他们内部产生差异和分歧，引导他们之间的矛盾，我们就不会成为众矢之的。在没有绝对实力的情况下，分权和制衡才是维持权力的要义。” 老伙计恍然大悟，接着又问：“可是为什么要让他们换上我们这些工作人员的备用工作服呢？又为什么要收走那些女人的珠宝首饰呢？” “让他们每天穿金戴银的，就会让他们不时回忆起之前人上人的身份，就会对听令于我们这件事产生抵触情绪。而且，衣着的统一更能让他们有融入感，让他们产生同在一条船上的感觉，多多少少会减轻对我们的敌意。”王力解释道。 “原来如此，老板高明。”几个打手满脸敬佩。 王力哈哈一笑，脑子里却想着那个令他心悸胆寒的少年人 “不是我高明，而是他高明啊。”王力心中暗想。 “我监督一下大厅秩序。”王海带着昨天收编的十二人站到了王力身侧，扫视着大厅里排成几列的人们。 “你觉得杨小……杨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王力突然壮起胆问了一句。 王海瞥了他一眼，想了想，说道：“可怕的人。” “这算是很高的评价还是？”王力不了解王海，也不确定他的意思。 “他有很聪明的头脑，这一点想必你比我清楚。但是远江几百万人，头脑聪明的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这不是他可怕的地方，他可怕的是他的成长速度和思考方式。”王海回想着从小区第一次见到杨小千到现在的几次战斗。 “自我见到他之后的第一次战斗，是在渡口遇见那两只怪物，他只是察觉到危险就已经开始慌乱，说话都打颤，作战方案也是直接问我，并且在解决第一只怪物后很快放松了警惕，导致自身遇险，也让那个学生因此而死。” “仅仅几个小时之后，在天堂岛靠岸时，遇到那几个追杀女孩的人，他的反应你也看到了，不必我多说。” “当然那几个人本来就不能造成威胁，他的冷静不足为奇。但之后我们想偷袭萧光被发现时，仅仅两三分钟的时间里，他顶着巨大的压力和危险，利用我提供的极少信息制作了一个巧妙周密的作战计划。” “你可能不知道这有多难，萧光的能力我们是在看到过的，能变成金属，而于谦能掌控金属。我想很多人一看到萧光的能力就会立刻欢呼雀跃认为自己必胜无疑，然后大大咧咧走出去，完全不考虑其能力是否只是表象那么简单，也不考虑对方有没有支援。” “而杨小千呢，他在第一时间就开始考虑对方是否只有一个觉醒者，变身之后是否是金属，并开始考虑试探的手段。不仅如此，他还同时分析着我提供的信息，找到了萧光的心理弱点——能找到这个弱点本来就不容易，在明明看见对方明显弱点时还要去找一个不明显的弱点就更加不容易。” “但是杨小千做到了，不仅如此，在出去之前他还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他的推测完全失误，计划完全失败，他还安排了于谦作为后手。” “然后他领着我以极其张狂的姿态走出去，开口就骂，吸引了所有注意，一方面为于谦营造了机会另一方面又利用了萧光的心理弱点扰乱他的判断。” “然后他伪装自己的能力——虽然还不知道他的超能力是什么，但肯定不是他自己说的那样——故意暴露给萧光，让萧光产生怀疑和纠结，让萧光聪明的头脑成为他自己的累赘，牵制住萧光之后他又用言语试探并推断出对方队伍里没有其他觉醒者，最后才用吸铁石试出萧光的身体是否变成了金属。” “在完全排除了一切变数，确定胜局之后，他才掀开底牌进行绝杀，从头到尾，萧光一直按着他写的剧本走，到死都没能动手。” “看起来，金属掌控对战金属变身是必胜之局，然而那是我们事后上帝视角看出来的结果。在当事人角度，杨小千能在己方优势条件下不被冲昏头脑，在如此之短的时间里罗列出那么多的意外可能性并一一准备好试探手段和应对方法。而就算算到了这一步！他还依旧假设自己全盘失算的可能，并留下底牌……” “换句话说，即便萧光的能力不是变身金属，即便萧光还有帮手，即便我提供的信息并不属实，即便他自己的分析出了差错，他依旧立于不败之地。” “而这离他上一场慌乱不堪的战斗表现，仅仅过了半天，这样的敌人，你不觉得可怕吗？”王海说完一大堆，微微喘了口气，表情居然比之前轻松了许多，看来他之前有倾诉的需求，难怪会一口气说这么多。 王力听得口干舌燥，冷汗爬满背脊，用略发哑的声音问道：“一个学生，真的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做到这种程度？” 王海摇头，沮丧地回道：“我也不知道，或许有些人天生为战场而生吧。” “要是没有这场大灾，或许他也就高考完安安稳稳读着大学，打打游戏看看书，追追女孩睡睡觉，然后毕业找个工作，兢兢业业工作到老，可能遇到机遇一飞冲天，也可能庸庸碌碌无为一生。”王力感慨地说，“但现在……时势造英雄啊。” “这样的人，你觉得他可能庸庸碌碌？”王海带着强烈的怀疑，反问。 “谁知道呢，你是特种兵，如果生逢乱世，你可能一路晋升，如果机缘巧合，当个将军也未可知。可活在太平盛世的你，做什么了？退伍之后当保安？种地？” 王海没有再反驳，沉默了好半晌，说了句：“我宁愿在太平盛世的年代耕田种地，看着国泰民安，也不愿在战火纷飞的年代手掌重兵，看着民不聊生。” “你觉悟高，我低俗，呵呵，难怪你扛枪当兵，我下海从商。”王力嗤笑一声，掏出烟盒，“抽烟不？” “整一根。” “说起来我们都姓王，还是本家，五百年前搞不好是一家兄弟。” “一派胡言。” “哈哈哈。” 第四十三章 长得没智商 天堂岛赌场的内置酒店装修奢华，配置齐全。 当于谦推开杨小千所在的顶层海景套房房门时，仿佛看到了梦想中的天堂。 转进卧室，看见杨小千已经换上宽松的睡袍，正慵懒地半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左手端着一个外观精致的玻璃杯，右手捧着一本厚重的黑皮书，初晨的阳光从身侧的落地窗投射进来，照在杨小千的侧脸和手中的玻璃杯上，折射出夺目光彩。 “你进来就不能先敲门吗？”杨小千问。 “怎么，怕我撞见你跟那个美少女交配吗？” “首先，不管美少女和交配是你从哪里学来的词汇，请你赶紧忘掉。其次，我对她什么感觉也没有。”杨小千无奈地合上书，封面上写着三个大字：领导学。 “看这个干什么？”于谦好奇地指了指杨小千手中的厚重书籍。 “学习呗，我又没有任何领导他人的经验，不抓紧时间学一学难道等着天降光环无师自通吗？” “看这个学有用吗？” 杨小千随手把书一扔，摇头道：“没什么大用，先不说这本书大部分内容都是老掉牙的鸡汤段子和不知道哪里瞎编乱造的数据报告，光看作者名就知道不会有什么大用。罗切斯特？一个外国人写的领导学怎么在国内用，国情文化差那么多，对外国人有用对的策略对我们身边的人可不一定管用。” “那你还看？” “闲着也是闲着，适当装逼，陶冶情操。”杨小千又开始摸自己的烟盒，这几天烟瘾见长。 “闲？”于谦十分诧异，“你手底下几百号人要管，你居然有闲？” “吩咐清楚了让下面人做就好了，何必事事亲为？”杨小千放下玻璃杯打火，“你不会觉得我腐化堕落吧？你放心，革命尚未成功，我有分寸的。” 于谦摇头道：“找你是为了别的事。” “哦，什么事？” “给你看看我武器和战甲的改造成果。还有，不是早就说好要给你说明脑核的作用吗，顺便一起说了。” 杨小千立刻来了精神，翻身从床上下来，“快给我看看。” 于谦解开自己的外套，一件金属材质的背心显现出来，遮挡住了胸腹等要害部位。 “只能做到这种程度吗？”杨小千皱眉。 于谦摇头说道：“当然能做的更加精细，但需要更多的时间，我准备再做出手套、靴子、护膝等等，这样方便穿戴，尽可能地遮挡住全身。” 杨小千连连摆手道：“别别别，我看你干脆就做成一个铁桶把自己整个关进去好了，万无一失。” “那我怎么行动？以我现在的能力要对这种金属进行塑形也是非常困难的。”于谦不解。 “你不是自己说了，虽然你塑形困难，但控制起来并不费力吗？要行动就直接用你的能力把铁桶抬起来呗，在外面装几个摄像头，然后你躲在里面通过屏幕观察。” 于谦眼前一亮，喃喃道：“这好像是个不错的主意，虽然质量太大消耗会很大，但是只要一进铁桶就百分百安全，而且我也没有必要时时刻刻都移动铁桶，我完全可以把铁桶当做你们说的……碉堡？我完全可以把铁桶当成碉堡用！” “有想法！”杨小千竖起大拇指，“不过你不会真打算做个铁桶背在身上吧，你自己脑补一下那个画面好吗，简直画风清奇！” “有何不可？”于谦对自己的外貌倒是从不在意。 杨小千无奈地拍了拍额头，又拍拍于谦的肩，说道：“你这样，出门之后你让人找部电影给你看，激发一下灵感，名字叫‘钢铁侠’。” “电影是什么？” “算了算了，你一会儿直接去找个酒店的工作人员让他给你放钢铁侠就行，你有什么疑问你让他给你解答。现在赶紧给我说说脑核的用处吧！”杨小千非常在意脑核的用途。 “我不说你能猜得到吗？”于谦扬起手，亮出手腕上一个密密麻麻写满符号和文字的手环，露出狡黠的笑。 “哼，你手腕上多了个从没见过的手环，之前我们大大小小的包包里也没有这个东西，显然是你刚做的，上面画满了符号和文字，看起来很像是装饰品。但你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外在形象，应该不会佩戴无意义的装饰品。” “上面有个凹槽，还不止一个，唔，上面镶嵌的是脑核？” “你说你分解塑形那些特殊材质的金属异常困难，可这半天功夫你就做出了件背心，这不正常。之前接连大战几场，我现在连召出黑幽灵分身都很困难，你却有余力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这件背心做出来？” “再考虑到你之前告诉我丧尸的行动依靠脑核提供生物能量，我猜，你有办法将脑核里面的生物能量转化为我们施展能力所消耗的能量？”杨小千得出结论后，露出惊喜的表情。 “猜错了。”于谦得意洋洋。 没等杨小千再次开口，于谦继续说道：“在之前跟萧光那场战斗中，你的精彩表现确实让我感到惊艳，不过我也发现一个问题：你根本不相信自己的直觉，一味依赖自己理性的分析，当你能够收集到足够信息的时候你的头脑让人感到害怕。但如果你没有收集到足够信息或是收集到错误信息呢？” “你就会犯错，如果这是一场战斗，我已经赢了你。”于谦脱下自己的金属背心，解释道，“我一开始就对你进行了暗示：我对这种金属塑形很费力，然后一直让你看到这件背心，之后又露出手环——尤其是镶嵌脑核的那部分，使你对两者关系产生错误的联系。” “其实我恢复得快只是因为我觉醒比你早，实力比你强而已。”于谦笑道，“正常情况下你会想的应该是：为什么我能够穿着这么重的金属防护衣行动自如，但在我有意的暗示和误导下，你得出了错误结论，这是你的弱点。” 狗屁不通。杨小千腹诽：正常人都会以为你是用金属掌控的能力托起了那件衣服的重量。 但杨小千并没有争辩或反驳，因为于谦确实指出了自身一个严重缺陷：想太多。 有时候想太多能确保周全，但有时候想太多会错过机会。 “什么问题都要相对地考虑嘛。”杨小千最终认可了于谦这番指点，“你说得对，这一点我需要注意，谢谢你的提醒。” “不过我要认真起来的话，凭你那点智商余额，想要误导我简直是痴人说梦嘛。”杨小千想这么说，但话到嘴边又改了口：“看不出来，你还是很有头脑的嘛。” “人不可貌相。”于谦满面红光地用着不知道哪里学来的成语，能让杨小千认可他的智慧，于谦感到一本满足。 “你意思是你长得很没智商咯？” “……” “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第四十四章 未知科技 “你还没告诉我这个手环和脑核的真正用途呢。”看着于谦拉长的脸，杨小千立刻转移话题。 刚出糗的于谦把身上的金属防护衣解下来，随后扔向杨小千。 杨小千机智地退后，任由金属背心掉落在地上发出哐当巨响砸坏地板，然后才走近尝试提起背心。 “够重的啊。”杨小千双手托着背心，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将背心抱起，才坚持了一会儿就双臂发抖，只好松手让可怜的地板承受第二次冲击。 “戴上这个试试。”于谦将手环抛向杨小千。 杨小千戴上手环之后再次尝试，竟能轻松提起金属背心。 “这是什么原理？”杨小千感到不可思议，“这不科学！” “科学是什么？什么原理我不知道，总之只要在银子制成的手环上刻上这些符文，经过特殊手段处理之后再镶嵌脑核，就能使佩戴者战力大幅提升，值得一提的是：没有觉醒的普通人也能用。”于谦说道。 杨小千摘下手环，翻来覆去地观察着上面鬼画符般意义不明的符号。 “这个手环是实心的？里面没有其他东西？全都是银？”杨小千接连问道，“那它的作用原理是什么？” “全都是银子，没有其他东西了，作用原理？我真的不知道。”于谦一脸坦诚，“用你的话说，这是个消耗品，每使用一段时间，就会有一颗脑核褪去颜色碎裂脱落，要换上新的脑核。” “就像换电池一样。”杨小千点点头，有所明悟，“电池为电器提供能量，脑核为手环提供能量，大概可以这样理解：手环上的符文将脑核中的生物能量提取出来并转化为我们可以利用的能源。” “既然丧尸可以利用脑核里的能量支撑身体的行动，没有道理我们不可以，毕竟那些没有变异的丧尸跟我们的身体结构是完全相同的。”杨小千接着说，“但是有一点我无法理解，一个小小的手环，一些鬼画符一样的符文，为什么能完成如此复杂的工作？” “要知道这可不仅仅是抽取能量和转化能量那么简单——而且这两点也不简单，我们的科研机构可能需要长时间的研究，各种大型仪器器具的配合才能做到——我们人类的身体经过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进化，其机能无比复杂精细，一个小小的手环，到底是怎么利用脑核为原料，让我们的身体瞬间得到强化的？” “你总想那么多干什么？”杨小千的话于谦连一句都没听进去。 “因为这个手环可以大规模普及啊。”杨小千激动得微微颤抖，“普通人戴上这个手环，生存率会得到极大提升。而且……” “而且手环的秘密在于符文，虽然我不能理解其生效机制和作用原理，但是有一点我可以肯定：这种符文一定是成体系的！也许这是你们那个世界某个绝世天才研究出的黑科技，符文科技？就像魔幻小说里的魔法阵。也就是说这个体系很可能是可以被复制，可以被研究的！” 杨小千的音量越来越高：“在你那个人口锐减科技树都点不动的世界能研究出来，没道理我们这个世界的科学家们研究不出来吧？” “也许有一天，我们能研究出脑核的能量来源和吸收方法，或是能够做出人工合成的脑核，再加上这套符文体系。不仅仅是新能源，还是一种新型科技！不仅会带动新的产业链，还会影响世界格局！” “杨小千。” “嗯？” “在你们这个世界里，像你这样的疯子多吗？” “啥？”杨小千满脸问号。 于谦落寞地叹了口气，说：“要是我们那里有很多像你一样的人，也许我们就不会失败。可所有人都只关心自己的利益，收获了好东西哪怕自己弄不明白也要死死藏住绝不分享；遇见任何超出理解范畴的事物都直接放弃思考而不是努力研究。” “在那里所有人都把危机当成灾难，只会逃避。如果大家都能像你一样，或许我们能赢。” 杨小千看着闭上双眼一脸悲哀的于谦，迟疑问道：“这个时候，我应该紧紧拥抱一下你然后安慰你吗？” “滚开。” “可以。”杨小千竖起中指，“问几个问题，这个手环你一天能做多少个？” “符文的雕刻是个精细活，比较费力，一天十个左右吧。”于谦道，“不过你别做梦，我不会给你做苦工的。” “嗯，如果有别人拿到这手环，他是不是能依葫芦画瓢仿制一个？” “没可能，符文的雕刻本就不易，更何况雕刻符文之后激活手环的最后一步只有我知道。”于谦答道。 “这手环能不能先做十个给我？” “做十个？做梦。” “要怎么样你才肯做十个给我？” “你求我啊。” “大哥，求求你。” “你这个人……真不要脸。” “嘻嘻，我就当你答应了啊。” 阳光明媚的早晨，欢乐嬉笑的对话，记忆中那个熟悉的身影与眼前的于谦开始慢慢重合。 杨小千还打算再说，一个身影匆忙窜进门，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定睛一看，是一个跟在王力身边的赌场工作人员。 “什么事？不会敲门吗？”杨小千收起笑脸，微微皱眉，不怒而威，令于谦侧目。 原来地位和实力会对一个人的气场有如此大的影响。于谦暗想，那我现在是不是也很威严，气势磅礴？ “对不起杨先生，对不起。”来者边喘气边大喊，“王总让我来通知您，电视！电视收到信号了！” “为什么不打套房里的座机？”杨小千赶紧点开电视，依旧只能看到一片雪花。 “呃，因为套房里的电视是连着电脑联网收看节目的，现在网络还没有恢复，所以王总让我来请您过去，他那里有有线电视。因为我要过来带路，所以……我就直接过来了，忘记提前打电话通知您，实在抱歉。” “赶紧带我们去。”杨小千连睡袍都没换，赶紧拉上于谦匆忙出门。 三步并作两步，杨小千几分钟就赶到王力的房间， 不算狭小的房间里烟雾缭绕，烟灰缸里满满当当。 王力、王海、杨严三人各夹着一根和天下，但都没有抽。 三个人都像被抽了魂，死死盯着电视屏幕，一动不动。 屏幕上黑底白字写着几行话： 纪录片：我们在远江。 本片含少量血腥暴力场景。 未满十八岁儿童或患有心脏疾病者请做好准备后收看。 若因本片产生头晕、呕吐等不适症状，请坚强起来，努力适应。 第四十五章 为国捐躯一次不够 白字褪去，画面浮现，无数钢铁巨兽印入眼前。 头戴钢盔身着战服的人民保卫军战士排成整齐的队列，一眼望不到尽头。 “敬礼！”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大音响中爆出。 “唰”只有一声，数千只手齐齐上扬，干净利落整齐如一。 “我们的名字！”低沉男声发问。 “人民保卫军！”数千位战士的声音融为一体，瓦釜雷鸣。 “我们的使命！” “保家卫国！” “我们的职责！” “守护每一寸国土！守护每一位国民！” 镜头转换，一位将长发随意扎起面着淡妆的女记者面色郑重地说：“各位远江同胞，你们好！我是原都市频道实习记者李静，刚才我们看到的是现在驻扎在远江市区内的258旅战士们。” “相信大家对近几天来所发生的，超出我们理解范畴的大灾难已经有所了解，先是病毒爆发，而后各大医院又爆发了类似生化危机的尸潮，无数人因此丧生，其中可能就包括，包括我们的亲属。” 女记者李静说着说着，声线就开始颤抖，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用手捂着嘴发出呜咽的声音再说不出话。 镜头转黑不到半秒后，女记者再次出现在了画面中，脸上淡妆已经哭花，长发也已经解开披在肩后。 显然她中间情绪失控的部分已经被处理剪辑。 “我是都市频道的李静，对不起。”李静恢复了平静，继续说道，“相信大家都像我一样感受着无边的恐惧和绝望。” “但，请大家保持冷静，不要自暴自弃。因为258旅的战士们还在为了拯救我们的生命和家园而浴血奋战，请不要让他们的鲜血与汗水白流，请不要放弃希望，请珍视自己的性命，不要轻生。” “接下来，我会对临时避难营地里的许多人进行采访，之后的采访内容我们不会进行任何剪辑或修改，我一定会给大家带来最真实的记录。”李静说完，冲镜头点点头，“首先，我会前往部队驻扎营地，采访258旅旅长，赵江大校。” 画面抖动，一个国字脸的军装中年人出现，军装的松枝绿色肩章底版上，缀着两条金色细杠和四枚星徽，显示着他的身份。 “赵旅长，您好。” “你好。”赵江微微颔首。 “能简短介绍一下现在的情形吗？”李静砍掉了所有不必要的废话，上来就直入主题。 赵江略微思索后，给出答复：“几天前，远江爆发空气传染的变异病毒，已故的刘市长下令封锁全城。之后，被病毒感染而死的患者们全都变成了具有强烈攻击性，见人就吃的怪物——按你们的定义说，是变成了丧尸。当时我部已经进入市区准备支援受灾严重的各大医院，而后天降穹顶，阻绝了我们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到目前为止，我们尚未发现打破穹顶或是与外界联络的方法。” “好的，这也正是我所知的。抱歉，您刚才说，已故的刘市长？” “是的。”赵江沉痛地说，“防空洞指挥所发生意外，刘市长和其他人已经壮烈牺牲，目前我们正在全力营救受灾市民，并尝试与其他部门、机构恢复联系。” “也就是说到目前为止，258旅仍在孤军奋战，是吗？” 赵江点头说：“是的，之后我们会扩招新军，收拢军警残部，也希望预备役战士们、已经退伍的战士们和有能力的同胞们站出来，主动加入我们，为家园城墙的建设添砖加瓦。” “您有信心守住远江，保护好远江的所有居民吗？” “我们258旅必定会尽最大努力，保证每一位同胞的安全。但也希望离我部较远的居民们能够战胜恐惧，勇敢起来，努力自救！” “赵旅长，请您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您有信心保护好远江的所有居民吗？” 赵江默然，而后肯定地点头：“是的，我有信心！” “好的，我也对您和您的部队有信心。”李静转过头，面对镜头说道，“截止日前，258旅已经歼灭多次尸潮，几无伤亡，接下来的短视频是其中一次灭尸作战，因由手机录制画面并不清晰，请大家谅解。” 短视频一开始就是一副炼狱场景。 惨叫遍布医院内外，血液漫流成河，却看不到多少尸体——所有尸体都进了那些吃人怪物的肚子。 数不尽的丧尸在狂奔，只要被追上便难逃一死。 腥臭的狂风仿佛要从屏幕里刮出来，未经处理的骇人场景即便是胆大包天的人看了，也会冷汗直流。 “轰” 晴天霹雳，狂雷炸响。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所有障碍物，所有制高点统统在炮弹降临的尖啸中化为乌有，铺天盖地的爆炸接连不断。 砖块、混凝土、残肢在半空纷飞，刺鼻难耐的硝烟味盖过腥臭，天地震怒般的炮火盖过尖叫。 强光过后，镜头前的世界仿佛被毁灭性的打击抹去所有颜色，只剩灰黑。 当画面再次清晰时，令人胆颤的恐怖丧尸只剩几十，三三两两，零星地徘徊在各处，恍如断线木偶。 紧接着机枪开火，哪怕只有一发子弹掠过，被击中的丧尸也立时断手断脚，如果有头部被击中的，整个脑袋当场被12.7mm口径的子弹打炸。 几挺重机枪组成的弹幕扫过，丧尸只剩下几只还保持着行动能力，它们终于找到了目标，开始向258旅的战士们发起冲锋。 但在狙击手的精确打击下，它们最终没能冲出十米距离。 经过多年步炮协同训练的步兵连战士们戴着面罩，无奈地停留原地，上级下了死命令：严禁非必要的近距离作战。 “如大家所见，丧尸在现代化军队的火力压制下不堪一击，请大家与我一样对258旅的战士们抱有信心。”女记者的声音再次响起，“接下来让我们采访一下被营救到临时避难营地的市民们。” 穹顶之下来来去去的直升机带回一批又一批痛哭流涕的幸存者。 他们都被安置在临时避难营地内，未清扫完毕的区域再没有人敢入住。 “您好，我是原都市频道的李静。”李静在帐篷区里找到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解释了自己的来意，“请问您有什么话想对电视机前的同胞们说吗？” “我老伴没了，儿子和孙子一家都失踪了联系不上。”老人一边说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衣服和被褥，把它们叠成方块。 “我很理解您的悲恸，我也在这场灾难中失去了亲人。请问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 “我活得够久了，现在也没什么指望了。想发挥一下余热，但他们说我太老，不让我重回队伍。”叠好被褥，老人起身努力站直，大声说道：“当年我开坦克的时候，他们还没出生！我想好了，不管他们让不让，我老头子就是拿把菜刀，拿把拐杖，也要跟那群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拼到底！” 李静半晌没有回应，最终还是道谢后沉默着离开，找到了下一位受访者：一对年轻夫妇。 “能有什么说的，我俩从偏远地方来城市打拼，好不容易攒够钱买套房子，现在一下炸没了，以后我们可怎么活。”年纪轻轻的少妇哭天抢地，身边丈夫紧咬牙关闷头抽烟， “请问你们之后有什么打算呢？” “我说的话你们真的会放到纪录片上去？不会改？”男人问。 “是的。” “我大概会去参军，爸妈，如果有一天你们看到这部纪录片，但没有看到我回去，那就原谅孩儿不孝，不能为你们养老。”男人突然跪在地上说道。 “谢谢你的勇敢，谢谢你愿意挺身而出为保卫远江尽自己的一份力。”李静说道。 男人摇头说：“我不是满腔热血那种人，我跟我媳妇商量很久了，谁也不知道这天上的穹顶会存在多久，现在食物分发还算足量，但以后肯定越来越少。我想政府军队肯定不会养闲人，早点参军，不光能保证自己在这有一席之地，还能学点本事保护自己。” 女人哭声更大：“谁跟你商量好了，我不同意！我怀孕了啊，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孩子生下来没爹可怎么办。” 男人去劝，女人拳打脚踢，李静再次沉默着离开。 一个又一个受访者回答着李静相同的问题，而李静一次又一次沉默中离开。 “最后，我们要采访两位258旅的保卫军战士。”李静顿了一下，才继续说，“他们在之前的作战中，因面罩脱落可能被感染，已经被分开隔离。” 隔着厚厚的玻璃，李静与一位战士说着话，平平淡淡的对话。 “那现在有什么打算或者想法吗？”李静最后问道。 “没啥，我爹娘死的早，又没结婚。抚恤金都不知道该谁领，如果我被感染了没救的话，我就想个办法自己把头给爆了。”年轻战士面如死灰，“我是真不想变成丧尸，太恶心了，想想都受不了。” “那你害怕吗？” “怕，最怕的不是死，最怕就呆在这等死，时间过得太慢了，要不是排长给我想办法弄了点解闷的东西，我都想自我了断了。”战士回答。 李静答谢之后又去采访第二位被隔离的战士。 这一次，与之前一张张灰头土脸如丧考妣的面容不同，镜头前出现的脸庞竟精神奕奕目光明亮。 “你好。”李静迟疑了一会儿，显然也对对方充满劲头的样子感到困惑。 “你好你好。”战士笑着回答，露出一口白牙。 “我是……”一段简单的问答之后，李静再次抛出问题：“那现在有什么打算或者想法吗？” 战士点点头说：“努力锻炼，如果最后没被感染，就重回前线，如果被感染了……” 年轻战士停顿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说：“如果被感染了，我就自愿转变成丧尸，供营地里的科学家医学家研究，希望他们能好好利用，也希望我家里能多分一点抚恤金，我妈一个人很不容易。” 画面定格。显然不止李静，连摄影师都被震惊。 “你，请问为什么你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李静脱口问出。 “我爷爷打过抗战，我爸打过越战，他们两说过一句话我从小就记得。” “为国捐躯，一次不够！” （谨以此章向为国献身的先烈们与英勇无畏的战士们致敬，谢谢你们不畏艰辛不惧死亡，谢谢你们把所有黑暗挡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 我不知道战争的模样，谢谢你们让我从未知晓战争的模样，敬礼！） 第四十六章 应尽之责 “这期纪录片到这里就要结束了。”李静面对镜头已经没有初时的紧张，“之后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我们会继续拍摄下一期并播放。” “之前直升机所投放的生存手册内容完全属实，请大家将其中内容牢记心中，有收取到多份手册的同胞请尽可能将手册或手册中的内容扩散给更多人，毕竟资源有限空投范围有限，也许您举手之劳就能救人一命。” “接下来我会播报手册内容，在电视机前的同胞们，如果没能收取到手册，请立刻拿出纸笔记录。播报结束后我们会反复循环播放之前的内容。请您保持关注我们的后续报道。”李静拿出手册开始播报。 杨小千抬手关了电视，屋内的烟云又添几分厚度。 “军队真的完全控制住局势了吗？”杨严开口打破了长时间的沉默。 王力悲观地摇头，回应道：“他们从头到尾没有提及变异体，恐怕对变异体完全不了解，一旦在毫无防范的情况下遭遇变异体，肯定会损失惨重。” 有丰富行伍经验的王海并不赞同，立刻反驳：“作战最重要的就是信息收集，258旅不可能不知道变异体，除非他们到现在从未遇到过一个变异体。”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杨严开始玩弄手中一叠扑克牌，花式切牌令人目不暇接，“丧尸要吃到足够数量的血肉才能进化成变异体，看纪录片所说，军队到目前为止主要是在剿灭各大医院的尸潮，那里丧尸数量太多，它们之中出不了变异体并不奇怪吧——之前我们遇见的那两个变异体可是吃了十几车甚至更多的人。” 王海再次摇头否定：“各大医院的尸潮里没有变异种不奇怪，但258旅还派出了部队去搜救附近的居民，没道理一个变异体都碰不到吧？” “如果对变异体知情，为什么不在刚才的纪录片里说出来？难道是为了稳定人心而保密？”王力敲着桌子，烟灰缸里震出不少烟灰，“可是变异体危害如此之大，他们怎么可能隐瞒不报？从一开始投放传单到现在播放纪录片都说明258旅没有隐瞒消息的打算，我觉得他们不会知情不报。” “知情不报是有可能的。”沉默许久的杨小千终于开口，“丧尸的危害性与变异体的危害性完全不在一个水平。” “还记得我们遭遇的那两只变异体吗？那只进化出长舌口器的不算什么，在军队面前依旧是不堪一击的炮灰，但那个能伪装成正常人的变异体……”杨小千抿了下嘴唇，“试想一下，如果有一个这样的变异体成功混进临时避难所，会如何？” “既然如此，就更应该告知所有人，而不是知情不报啊。”父亲杨严放下牌，无法理解儿子前后矛盾的说法。 倒是王力有着管理大公司的经验，一点就透明白了意思，说道：“不，如果在电视上播报的话，所有人都不会再相信他人。一旦种下这颗怀疑的种子，幸存的人们就再难以齐心协力，只能相信自己，但是对大部分普通人而言，独行往往就意味着死亡。” 杨小千递给王力一个赞赏的眼神，点头道：“所以，258旅有可能已经遭遇过变异体，只是出于某些考虑将消息封锁在了军队内部没有外传，想必他们收拢难民时也要做体检的，只是不知道他们是否掌握了有效方法来区分具有伪装能力的变异体。” “应该没有吧，如果知道区分方法，何必隐瞒呢？”王海问。 “这不好说，也有可能258旅确实是到现在为止都没有见过任何变异体，只是我们撞了大运一次碰到俩。”杨小千拍拍桌子示意王力王海两人不要再争论，“好了不要再继续这个话题了，我们有更重要的问题需要关注。” “王老板，岛上没有别人看到这个纪录片吧？”杨小千问。 “您喊我名字就好。”王力点头回道，“之前按您的吩咐，已经把所有不必要的电器全部停掉节省能源，所以只有我们能收看电视。” “很好，时机成熟之前不要让其他人了解到任何相关信息，不然即便留住他们的人也留不住他们的心。”杨小千继续发问，“食物方面呢？现有储备能支撑多久？” “保持人数不变的话，最多一个月。”王力报上早已准备好的答案。 “才一个月？我没让你每日三餐吃喝管够地给他们供应食物。” “是的，我明白。但是最多只能支撑一个月了。”王力解释道，“天堂岛的主食储备一般都是生鲜，按时替换新鲜菜品，基本没有干粮，副食品也没有太多存货，毕竟我在天堂岛是做赌场不是做餐饮。之前您运来的粮食是按小队人数采购的，如果只是几个人能吃上几年，但现在要养活三四百号人，哪怕勒紧裤腰带也只能供应一个月。而且……” 王力瞟了王海一眼，说：“王队长训练弩队，别看只有十二个人，吃得比五六十人都多。” 杨小千转眼看向王海，王海显然还没有从刚才那部纪录片的震撼中缓过神，愣了好一会儿才答道：“要训练合格的部队，不是光教会用弩瞄准射击就够了，他们的体力都太差，也缺乏战斗素养，每天都需要大量的操练来磨练他们，所以消耗大点是没办法的。” 杨小千点头表示认可，总不能指望他们每天吃着一点泡面饼干就能锻炼成一支强军，营养供应跟不上的话，强效训练只会搞垮他们的身体。 “食物方面我们再想办法吧。最迟三天之后，我和于谦会带队回市区，王力王海，麻烦你们好好准备一下。”杨小千拍拍手，冲房间里几个人点点头，“辛苦了，爸，我们聊聊。” 跟着杨小千回到套房中，杨严第一句就劝：“小千，我看你还是别去了，于谦要去收拢什么觉醒者，让他自己去就好。” 杨小千为父亲倒了杯温水，递到了杨严手中。 “爸，留在这固然能保一时平安，但这种安全只是暂时的。”杨小千眉头紧锁，语气低沉，“刚才那部记录片根本就是个作战动员，你没看出来吗？” “什么？”杨严错愕，而后站起身带上房门，压低声音问：“什么意思？” “算了，没什么。”杨小千揉着眉心，抹不平上面的褶皱，“总之情况危急，我必须跟着于谦一起带队去市区。” “为什么？”好不容易有了安全的容身之所，杨严哪里放心自家独子再次置身险境。 “于谦那个榆木脑袋，能找到几个觉醒者？而且以他的性格，肯定对普通人见死不救，搞不好还会跟军队起冲突。当然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于谦肯定不会去接触258旅或是其他政府部门。”杨小千叹了口气，不能说于谦格局不够，只是十几年的监禁生涯让他难以对他人产生信任。 “只有我去，才能想办法跟258旅或是其他部队联系，把我们知道的信息传递出去，给抗战在一线的战士们提供帮助。”杨小千望着落地窗外的远景，说，“这是应尽之责。” “别傻了小千！”杨严急得跺脚，指着杨小千鼻子喝道，“你还以为你是小孩子呢，耍什么英雄主义！远江那么多人，比你强比你厉害的多了去了，你逞什么能！” “不是，爸。”杨小千轻轻拍着杨严指过来的手，轻声说，“王海说过一句话我觉得挺对：如果每个有能力参战的人都这么想，258旅孤军奋战又能坚持多久？” “爸，我不是去单挑尸潮，只是想办法联系上部队而已，如果能建立起有效合作，对我们也是件好事啊。” “不行不行，我不同意。”杨严依旧固执，“你跟人家谈什么合作，哪来的资本。” “我自己就是资本，不管你同意不同意，这事就这么定了。”杨小千知道自己无法说服一个担忧儿子安全的父亲，干脆终结了话题。 “你翅膀硬了。”杨严扔下这句话，气冲冲地起身离开，把房门甩得震天响。 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杨小千有心道歉又不想再起争端，呆站了半天，叹了口气颓倒在床上。 第四十七章 逃亡 对于远江境内的许多人而言，等待救援的时间漫长无比。与度日如年受尽煎熬的他们不同，天堂岛上的临时居民们在紧张充实的安排下转瞬般度过了三天时光。 三天的时间里，王力不仅找到了何育，完成了杨小千的大部分要求，还用尽各种手段将数百号人有序整合。 经过了最初的骚乱和质疑之后，天堂岛上接受了事实的人们逐渐形成特殊的秩序。 岸口渡船边，天堂岛新生秩序的掌控者们正在谈话。 “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几天就会回来，不必担心。”杨小千尽力宽慰着满面愁容的杨严，但收效甚微。 这时王力凑上前，顶着便秘般的脸色欲言又止。 “说。” 王力如蒙大赦，问出了憋在心中的问题：“你们这一趟出去几乎带走了所有战力，我怕……” “你的打手我全都给你留下了，还有何育留下帮你，以他资深国际雇佣兵的经验镇压这几百个手无寸铁的人没有任何问题。”杨小千不假思索，开口就说，“变异体丧尸也不太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进化出足够的智慧开船来天堂岛——就算有那么聪明的变异体，它怎么可能放着远江那么大个粮仓不管，漂洋过海来找天堂岛这个小米铺？” “所以你们是安全的，不必担忧。”这一结论有理有据令人信服，但并不能使王力安心。 “万一又有其他人登岛，万一有觉醒者？” 杨小千摇头道：“可能性不大。如果真有觉醒者来了天堂岛，你们立刻投降，全心全意为其服务，等待我们回归。觉醒者也是人，我相信只要不是萧光那样的神经病，谁也不会把听话的仆人赶尽杀绝吧？就连萧光都很在乎他手下的性命呢。” 说完杨小千目光扫过由王海带队的弩队，十二个萧光之前的走狗全部在列。虽然他们现在还没什么战斗力，但杨小千再三考虑后还是决定把他们都带上。 一来排除天堂岛内不稳定因素；二来一支部队总得见见血，反正都不是好东西即便出现伤亡也无所谓；三来他们可以充当搬运工帮忙抢运物资。 “可是……”王力还要再说，被杨小千直接打断：“没有可是，连我爸都留在这，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放心吧。”何育伸手过来拉开王力，手腕上银色的手环熠熠生辉。 杨小千以“日后若于谦需要帮助必定全力以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承诺从于谦手中换取了十个手环，杨严、王力、王海、何育各持一个，杨小千自己一个，还剩五个留待以后分配。 “走了。”于谦早已等得不耐烦。 就在杨小千登船之际，一道靓丽身影跑近。“等一等，等一等！” “张欣怡？她来干嘛？”杨小千眯起双眼，收到杨小千的授意，王力并没有给张欣怡安排苦活累活，平时对她的管制也不严格，“不会是想让我们带她一起回市区救她的亲属闺蜜吧。” 若果真如此，杨小千只能狠心拒绝。 还好，张欣怡没有提出令人头疼的请求，香汗淋漓的她跑到杨小千身前，吹来一阵夹着少女体香的微风。 “一路平安。”张欣怡拉起杨小千的手腕，系上一根红色平安绳，低声祝福。 干净的刘海遮住少女的眼帘，让人看不真切她的容颜。 “谢谢。”杨小千必须向自己承认：自己被感动了。 没有下一句回应，张欣怡转身就走，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和风中凌乱的杨小千。 就这样？好吧，这就是传说中的欲擒故纵？杨小千浅浅一笑，登上船挥挥手示意全员登船出发。 弩队的成员们扛着大包小包长枪短枪开始陆续登船，没有一声告别，渡船开动，在汽笛声鸣响中离岸，向着市区航行而去。 ……………… 紧锁的公寓房里，几个年轻人围成一团小心翼翼地均分着一盒夹心饼干，连饼干盒里残存得些许碎屑也不放过。 “方玉，你说叶浩怎么样了？”一个女生开口问道，几个人齐齐将目光投向方玉。 方玉没答话，伸手抓抓几天没洗油得出味儿的头皮，头屑如大雪般飘落。 “方玉，你倒是说句话啊。”提问者不依不饶继续追问。 “不知道。”方玉拧开手边的矿泉水瓶，抿了一小口在嘴里漱来漱去，混着齿缝里的饼干屑吞下去，稍微缓解了喉咙里撕裂冒火般的饥渴。 因为不知道病毒能否靠水源传播，也不知道烧开沸水能否杀毒，所以谁也不敢喝自来水。 一路逃亡过来，缺乏锻炼的身体无法承受过多负重，带上的瓶装水数量有限，大家只能在渴得受不了的情况下喝点水润润喉咙——谁也不能例外，包括娇滴滴的班级女神。 “都怪那些傻b，不然我们早就安全了，哪会变成这样。”另一个男生懊恼地锤击着沙发，愤懑抱怨。 是啊，有些时候只需要一个傻b猪队友，就能害死所有人。方玉叹气，他们都是远江师范学院的大学生，灾难爆发时离市区较远的师范学院并没有受到巨大冲击，原本他们没有太大危险，可偏偏没有脑子的校领导们在撤离事项上一而再再而三地失误犯错。 近万名学生和在校职工在校园广播和教员的通知下集中到体育场里准备集体撤离，当时很多搞不明状况的人还以为是在演习。 校长冗长的发言还没结束，医务室里出现的几个丧尸就循着声音冲进来，平日里威风神勇的校保卫处保安们调头就跑，转瞬之间整个会场就在尖叫中乱成一团。 高台上的校领导们不但没有组织反击稳定局势，反而拦住紧急通道第一批跑路，煽动了所有人的恐惧。 混乱之中没有人想到过要反击，没有人想到过要抵抗，所有人都只想推开他人，挤进狭小的安全出口。 出口处的人们推推攘攘，后面离丧尸近的人们不顾一切往前冲。 没有人伸手扶起摔倒的同学，反而一双又一双鞋子踏过他们的身体，将他们一次又一次地踩倒、践踏。 八九千人，被几只丧尸赶得如同丧家之犬，被踩死的人比被咬死的人多几十倍。 方玉再次叹气，如果当时有一个人能冷静下来，能站出来反抗，能带动更多的人利用体育场内的器械进行反击，区区几个丧尸在几千人面前根本翻不起波浪。 但是没有如果，即便是已经亲手弄死几个丧尸的方玉，当时也吓得两腿发软，只顾逃跑。 逃出体育场之后，乌泱泱一大片人向四处散开，各自逃亡。方玉和同寝室的叶浩领着同班同学向校外跑。 稍稍冷静之后，大家决定前往市区——当时谁也不知道市区才是重灾区，只以为有军队驻扎而且已经被封锁的市区是最安全的地方。 之后每一次遭遇丧尸都有伤亡，三十多人的队伍在短短几天里急剧减员，只剩下屋内这几个。 “经验主义害死人。”方玉恨死了那些丧尸题材的电影动漫。 在那些电影动漫里，丧尸一个个都是痴呆无比，哪怕体弱的宅男只要鼓起勇气也能用一把消防斧一根棒球棍大杀四方。但现实并非如此，当学校跆拳道社团的资深成员一斧头砍在丧尸头上才发现，以他不正确的挥斧方式很难砍穿颅骨，斧头一下深陷在丧尸头上难以拔出。 每一个被电影动漫所误导的人，都像他一样在惊慌失措中付出生命的代价。 好不容易跑到了一个暂时安全的公寓里，一直作为团队领袖的叶浩不知道发什么疯，在偶然间发现丧尸脑子里的脑核之后说要食用脑核强化自己。 “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 方玉还记得叶浩说这句话时的表情，像是被传销组织洗脑的狂热信徒。 “你脑子被丧尸吃了吗？”方玉立刻反对，“小说里写的东西能信？” “既然真的有丧尸，既然丧尸真的有脑核，为什么你不认为吃脑核真的可以强化我们让我们升级进化？”叶浩反问。 “你简直是白痴！不可理喻！”方玉破口大骂。 “你听我说完，方玉。”叶浩脸上的微妙表情耐人寻味，“事实很明显：我们找不到可以用的车，我们之中也没人知道怎么不用钥匙发动空置的汽车。而且，开车会吸引到更多丧尸，还可能随时被瘫痪的道路交通堵住。但是没有车，光靠脚走，我们是走不到市区的。” “也许吃脑核也会被感染会死，但左右都是死，与其痛苦等死，不如拼死一搏！”叶浩大声说道，“我吃完脑核会把自己反锁到卧室里，如果我成功了，我们的生存几率会大大提升，如果我变成丧尸了，只要你们不开门就不会有危险。” “让我去试试吧！总要有人敢迈出这一步去尝试一下！”叶浩坚定的眼神让方玉产生了动摇，万一他是对的呢？ 当叶浩说出自己的想法之后，剩下的几个同学无一反对，有人肯自愿拿自己做实验他们有什么理由反对？成功了他们跟着受益，失败了死的也不是他们，说不定他们心中还在窃喜。 于是，将一颗脑核丢进沸水中煮泡之后，叶浩毅然吞下脑核，独自进了卧室反锁了房门。 刚开始方玉还能贴着门跟叶浩说说话，没过多久叶浩就说自己感到不舒服。随着叶浩答话越来越少直到沉寂，方玉的心也在一点一点往下滑，掉入无底深渊。 “吼——”房门里突然传出一声熟悉的嘶吼，方玉的动作立时呆滞。 “妈的，妈的，他妈的。”眼泪止不住地流，方玉紧绷了几天的神经终于因好友的逝去而崩溃，“我他妈真傻，怎么能让他去吃脑核，要试验不能抓个人绑起来逼他吃脑核吗，我他妈真是个傻b。” 其他几人紧闭双唇无话可说，要说抓人实验，对他们而言是不太可能的事情。先不说道德伦理上他们下不了手，没有强力武器的他们也不敢抓人实验，万一脑核真的把人给强化了，难道被抓起来当实验体的人会好言好语感谢他们吗？肯定会把他们杀个精光。 “咚”，卧室的木门受到撞击，轻微晃动。 “方玉，别出声！”之前提问的女生赶紧开口。 方玉不是傻子，知道自己的声音吸引了屋内已经变成丧尸的叶浩，立刻闭上嘴，咬破了嘴唇才忍住哭声。 但撞击并未停止，反而更加猛烈，木门已经摇摇欲坠。 “不好，他要出来了，我们快跑吧！”女生已经拉起自己的背包，却被另一个男生拦下：“跑什么，把他杀了就是，他已经是丧尸了。” 几人看向方玉征询意见，叶浩之后脑子较为灵光的方玉已经成为默认的新领队。 “在这小公寓房里弄死丧尸不知道会不会因为血腥味吸引来其他丧尸，而且我们也不可能永远留在这，我们走，继续往市区跑。”虽然明知叶浩已经变成丧尸，方玉依旧没有对他下手的勇气。 “还往市区跑？我们肯定会死在路上的！”有人出言反对。 “躲躲藏藏还不是会死！之前电视上播的纪录片你们也看了，只有258旅驻扎的地方才是安全的，我们要想办法去避难营地！”方玉迅速收拾好东西，打开防盗门。 “哐”，木门终于被撞倒，方玉带着仅剩的几个同学迅速出门，关上防盗门。 叶浩转变成的丧尸一头撞在防盗门上，磕掉几颗门牙。 第四十八章 大学生和小学生 双腿像是灌了铅，沉重到蜗步难移；喉咙像是着了火，焦渴到口舌生烟；脑袋像是进了水，晕乎到眼冒金星。 走不动了…… “方玉，她晕过去了！”有人压低自己的声音小声说。 方玉转头一看，备受欢迎的班级女神栽倒在地，双目紧闭，满头冷汗，脸色从之前病态的潮红转变成纸面般苍白。 “好像是中暑了。”方玉不太确定，“有没有谁知道中暑了怎么办？” “要找个凉快通风的地方让她休息，还要补充水分，最好是盐水。”另一个女生开口说道。 “哪来的水给她喝！”方玉气闷，问，“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没有饮用水的话，接点自来水泼水，用湿毛巾冷敷，或者涂清凉油风油精。如果找得到药，给她喂点十滴水藿香正气水也行。”女生回答，“但这些治标不治本，只能拖不能救，得给她补充水分才行。” “就不该走这条路！”有人小声嘀咕道，“走平常人多的大路，随处可见超市、商店、小卖铺，总不可能全被人搬光了，走大路的话我们肯定不会没水喝没东西吃。” “走大路你有东西吃没错，但是走不了多久你就被吃了。”方玉懒得搭理，但又不能不解释，不然下次下令有谁会听从？ “黑子，你记不记得灾难爆发那天是礼拜几？”方玉突然问。 绰号黑子的男生掏出裤袋里超长待机的智能手机，打开日历想了想后回答：“礼拜天，怎么了？” 方玉眯起眼，指着前方远处一栋建筑物说：“看到没，苗苗实验小学，小学的话……周末应该没什么人留在校内吧？” 黑子眼前一亮，连连点头说：“没错没错，而且小学生喜欢吃零食，小学里面和附近肯定有很多商店，我们肯定能找到食物和水！” “还能好好休息一下。”方玉感觉到自己干涩的口腔里又冒出唾液，这些天他们担惊受怕，没有吃过一顿饱的也没有安稳睡过一次觉。 “那还等什么，我们快走吧。” 方玉回头看了眼栽倒在地的昔日女神，不知是否动了恻隐之心，没有选择抛弃她。“拆个门板，我们做个简易担架，轮流把她扛过去，如果找到水的话她就有救了。” 没有一个男生反对，另一个女生低下头眼里闪过一丝嫉恨。 “如果是我中暑了，他们或许会毫不犹豫地抛下我吧，呵呵，看脸的世界。” “你说什么？”黑子听到了女生的低声自语，问道。 “没什么，我说有你们在真是太好了。”女生抬头笑着说。 “噢噢，嘿嘿，男生保护女生是理所当然的嘛。”黑子腼腆地挠挠头，说。 忙活了一会儿，几人终于利用衣服门板等物件做出一个简陋的担架，扛起中暑晕倒的女生向着苗苗实验小学前进。 当一行人终于来到学校大门时，印在他们脑子里的成语不是“望梅止渴”，而是“望山跑死马”。 “终于到了。”黑子气喘吁吁。 “前面那有便利店！”一个男生兴奋地抛下背包，往便利店内冲进去，下一秒他又鬼叫着跑了出来，后面跟着一只张牙舞爪的丧尸，看服装是便利店的店员。 “退后退后！”方玉一边喊着让同学们退后，一边提起别在腰上的气钉枪往前走。 气钉枪是方玉从某具装修工尸体上捡来的，长钉可以在五金店找到，这是方玉目前能找到的，最好的武器。 虽然远远赶不上动漫里吹嘘的程度，但在十米以内找准位置也可以轻松击杀丧尸。 比棒球棍消防斧好用多了，抡着那些东西，不知道要多少下才能打烂丧尸的头，即便没有被丧尸反扑感染，体力也跟不上，过不了多久就全身酸软疼痛。 “让开！”方玉举着钉枪大喊，被追的男生马上侧身一扑，扑到在地向一旁翻滚。 在他让出视线之后，方玉稍微瞄准便接连扣动扳机，钉枪的后坐力不大，近距离内准头也不差，接连几发射击，终于有一根长钉顺利扎进丧尸的眼珠。 丧尸倒地不动，被救的男生感激地说：“谢了。” “里面还有丧尸吗？”方玉冲便利店的方向努努嘴，“有食物和水吗？” “没有丧尸了，有很多吃的。”答完，他再次奔进便利店。 其余几人想也不想迈开腿就向便利店里冲，他们实在是太饿，太渴。 “水是甜的，水居然是甜的。”不知道是谁带着哭腔歇斯底里地大喊。 听到这句话，方玉也忍耐不住跑进了便利店。 辣条、鸡腿、巧克力；泡面、香肠、奥利奥；啤酒、可乐、饮料机…… “方玉，我们有救了！”黑子满嘴烤肠，喜极而泣。 “我们有救了，我们会活下去的。”这么多天以来方玉头一次露出笑容。 竟然会因为一堆放满了香精味精食品添加剂的零食产生幸福感，这是多么荒诞的事情。更荒诞的是，这无比真实的幸福感让方玉重新找回了活下去的勇气。 “先吃饱喝饱，然后把背包都塞满，尽量带高热量的食物，泡椒凤爪、辣条之类的零食一会儿就不要拿了，吃了不管饱还口干，咱们不能浪费饮用水。”方玉同样在胡吃海塞，说话的声音含糊不清。 一顿暴饮暴食之后，几个人全都瘫倒在地不能动弹。 方玉躺在一堆零食包装袋之间，望着天花板，心想：要是这时候冲进来一只丧尸，我们可就危险了，下次必须要注意不能这么白痴，看见吃的就什么都忘了。 中暑晕倒的女生已经转醒，但是吃什么吐什么，只能喝点葡萄糖水补充体力。除了黑子和方玉，其他男生全都围在她身旁嘘寒问暖贴心照顾。 “你们听到什么声音没？”黑子问。 “什么声音？”方玉闭眼倾听。 “好像是哭声。”黑子说，“小孩子的哭声。” 方玉这时也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哭声，艰难地挺直腰站起来，从便利店的窗户往外看。 只见苗苗实验小学大门外的保安岗亭里有几个幼小的身影，还带着婴儿肥的脸庞布满泪痕。 “哪来的小孩子？”便利店内几人面面相觑。 “方玉，怎么办？”黑子问。 方玉纠结了半天，一咬牙说：“救！” “救什么救，我们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去救人？救人就算了，救几个哭哭啼啼需要照顾的小孩子，那不是找死吗？”一路唱反调的家伙当即反对。 方玉狠狠瞪了他一眼：“如果遭遇危险的是你，有能力救人的是别人，你会不会希望别人也这么想？” “那能一样吗，根本不是一回事。” “就是一回事！你希望别人怎么对你，你就怎么对别人，我要去救人！”方玉斩钉截铁地说，“如果情况危急万不得已，为了生存抛下他们也是没办法，虽然可耻但是没有选择。现在附近没看到丧尸，我们食物充足，这种情况下把几个小孩扔在这等死，你摸摸自己的良心，你做得出来吗？” 没人再出言反对，方玉提着钉枪，带着黑子两个人轻手轻脚朝岗亭摸过去。 关在岗亭里的小孩们很快看到了他俩，纷纷举起小手拍打着岗亭的玻璃，“叔叔，叔叔救命，救救我们！” 小孩的声音稚嫩尖细，极具穿透力，方玉吓得赶紧挥舞双手，打着手势示意他们噤声。 好不容易才安抚住几个小孩带回便利店，方玉问了半天才从表述能力极差的几个孩子口中了解了事情的大概：这几个小孩都是苗苗实验小学的学生，平常家长工作繁忙周末时也把他们放在托管班，灾难爆发之后托管班的年轻老师带着几个小孩躲躲藏藏，谨慎行事没有遇到危险。 但食物不足迫使托管班的老师外出寻找食物，而几个小孩不敢自己待在住房里，也要跟着出来，结果因为他们的哭闹引来附近的丧尸，老师把他们几个推进岗亭之后引开丧尸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长时间没有看见老师回来，几个孩子忍不住哭泣，随后就被方玉他们发现。 “都是我们害了白老师，哇——”说着说着一个孩子再次哭嚎。 “闭嘴！”方玉赶忙捂住他的嘴，但这个粗鲁举动显然吓坏了他，哭得更加撕心裂肺。 “闭嘴，吃糖！”方玉剥开一个巧克力棒塞进孩子嘴里，“我们不是坏人，但是你们要乖乖听话我们才能带上你们逃跑，明白吗？” “能带我们去找白老师吗？”孩子扬起脸，天真无邪。 “不能！”方玉感到头痛，升起一丝后悔。 之前出言反对的男生冷笑一声，抱着臂膀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方玉悲叹一声，不再说话。 几个大学生，带着几个小学生，要怎么才能在这个地狱里生存？ 第四十九章 真的有神仙 “叔叔，叔叔。” 方玉艰难地睁开眼，上下眼皮像被粘了胶水难以撑开。 “叔叔，到时间了。”推醒方玉的孩子指了指挂在墙壁上的钟表，下午两点整。 “谢谢。”方玉从真皮沙发上爬起来，看着歪七扭明秩序的区域。 这种过了今天，不知道还有没有明天的日子实在太沉重，期末考试周所带来的压抑不足其万分之一。 再让他们睡一会儿吧。再过几分钟出发也不迟。方玉心想，拉住一个小女孩的手，轻声问道：“小朋友，你住在这附近吗？” 小女孩点点头，小脸蛋嫩得快滴出水。 “那你知道从这去市一院，哪条路人比较少吗？” 小女孩摇头。 方玉失望地打开缓存在手机里的地图，没过一会儿手机没电自动关机，方玉拿出数据线插上插头发现屏幕依旧漆黑毫无反应。 起身按下日光灯的开关，依旧毫无反应。 “已经停电了……”方玉略感焦躁，手机的作用虽不重大，但计时、手电、拍照、地图等功能作用也不小，关键时刻还可以开大音量放着神曲扔出去吸引丧尸反应。 当然最重要的是，它是现代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时时刻刻提醒着方玉现代社会不可能如此轻易地崩溃瓦解。它就像一个精神寄托，不经意间安抚着方玉，告诉方玉前方还有希望，明天还会到来。 “醒醒，都醒醒，咱们得出发了。七点钟天黑之前，我们至少要走到南岩区，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保持这个前进速度的话，再过四五天我们就能走到一院了。”方玉给大伙儿打着气，“而且一院有军队驻扎，他们还在收拢难民，也就是说走得越近我们越安全，说不定走到一半就能遇见营救队伍。” 饱餐一顿安睡一觉之后，大家都打起了精神，一扫昨天半死不活的疲软模样，几分钟便收拾好行囊整装出发。 因为方玉的谨慎，从下午两点到六点，四个小时里小小的队伍没有遭遇过一次危险，往往隔着老远就能提前发现丧尸并绕路躲开。 渐渐西沉的夕阳穿过云层，阳光透过穹顶，泛着黯淡的血色照在众人身上，就在大家找到一个落脚的老旧公寓楼以为能安全度过夜晚时，意外突兀降临。 一个丧尸从天而降，扑倒了因中暑脱力行动不便的女生，班级里不知道多少男生的梦中女神顷刻间香消玉殒。 方玉当场大脑当机一片空白，他想不明白，丧尸怎么会从天而降？ 更让人惊恐的是，咬死猎物之后，那丧尸没有停下来大快朵颐，而是转身扑向下一个目标：那个总是出言反对方玉的男生。 为什么会这样？ 方玉如入冰窟浑身发冷，以前见过的丧尸不都是抓到人就一直吃直到分食殆尽吗？这只丧尸为什么会咬死一个人之后，又去咬另一个人？ 这是有意地去感染更多的人类将他们转化成丧尸，还是为了存储食物？ 不管为了什么，这样的丧尸比只会咬人吃肉的丧尸可怕千万倍。 “跑，跑啊！”方玉大喊，队伍里剩余的人们纷纷四散奔跑。 迈开腿之前，方玉瞥见丧尸那异常健硕撑爆了长裤的双腿，鬼使神差没有往外跑，而是拉开铁门向居民楼里面跑。 “方玉！”黑子没有多想，一手抓起一个吓得哇哇大哭的孩子，跟着往楼乱跑。 方玉随后锁上门，从铁门缝隙里可以清晰看见那些向外跑的同学和孩子一个又一个被追上咬死，万分悲痛中竟然带着一丝庆幸，庆幸自己没有往外跑。 “那是什么鬼东西，它怎么跑得那么快，怎么跳得那么高？”黑子一张黝黑的脸吓得惨白如纸。 “不知道，可能是像小说里写的一样，进化了。”方玉总算想明白了，刚才这只经过进化奔跑速度和弹跳力极强的丧尸一定是从楼顶跳下来的，“真见鬼，真的，我们吃脑核就变丧尸，这些丧尸吃人却能进化。” “他要过来了，怎么办？铁门挡的住吗？”黑子紧张地问。 方玉绝望地摇头说：“挡得住也没用，它可以从楼上的窗户里跳进来。” “跳进来我们开门跑啊，然后把门关上。” “跑得了多远？以它的速度，很快就能把我们追上。” “那怎么办，我们只能等死了？”黑子贴着墙颓然坐倒。 “死也要咬他一块肉下来。”方玉提起钉枪，恶狠狠地说。 “对，死也不能白死。”黑子拉开背包的拉链，从里面掏出几瓶白酒和鸡尾酒。 “干嘛？还想做燃烧瓶？” 黑子郑重其事地点头说：“之前传单上写了，可以用酒精做土制燃烧弹，莫洛托夫鸡尾酒知道吗？” “拉倒吧，你手上这些做不出来的。” 黑子不理不睬，一边鼓捣一边念叨：“佛祖三清王母娘娘上帝耶稣不管是谁都好，显显灵救救我们吧，不想死啊。佛祖三清王母娘娘……” 听着黑子神经质的念叨，方玉竟然有些想笑，笑意一出现，死亡的恐怖阴影便消散几分。 咬死其余人后，那只进化丧尸已经转头走近，身上散发着腐臭。 就在方玉举起钉枪要拼死一击时，破空声响起，一抹幽光袭来。 进化丧尸偏头躲过，那束幽光如影随形，追得丧尸飞奔而逃，这时方玉才看清追着丧尸的是一把散发着幽光的古朴长剑。 “这是什么？御剑术？”方玉不敢置信。 紧随其后，两道身影自半空中飞渡而来。 一人身着黑衣长裤，脚踏虚空，罩在身外的黑色长风衣在空中猎猎起舞，身侧飘着一柄巨刀。 另一人一袭长袍立于一柄飞剑之上，白衣飘飘，剑仙风范。 天降奇迹！ 方玉震撼无言，黑子瞠目结舌。 “真的有神仙？” 第五十章 变异体图录 由于谦掌控的两柄长剑以萧光的身体为原材料制成，样式古朴但锋锐无比。 在飞剑不断追杀之下，变异体渐渐失去了躲闪的空间。杨小千从半空越下，门板大小的巨刃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将变异体丧尸劈斩成两截。 方玉所看到的两个身影正是他们。于谦站在长剑之上通过金属掌控的能力将长剑托起，乍看之下极度符合剑仙形象。而杨小千则是被黑幽灵分身用手掌托起，因为黑幽灵能够隐身，所以从他人的视角看来杨小千仿佛脚踏虚空御空而行。 杨小千身侧的巨型刀刃被握在黑幽灵另一只手中，那是杨小千请于谦专门为黑幽灵打造的武器。因为材质普通，而且锻造刀刃并非简单的金属塑形，所以这把刀对黑幽灵战力的提升微乎其微——幸好这并不是杨小千所追求的目的。 以黑幽灵能隐身的特性，使用他人可见的近战武器无异于舍长取短放弃自身优势，杨小千所希望的只是以此混淆自己的能力表现，干扰误导他人对自己能力的判断。 于谦自然也认识到对自己能力进行伪装的重要性，乖乖换上杨小千找来的cosy道具，再配合他的金属掌控异能，假扮剑仙无需特效毫无压力。 当然他的杀手锏并不是那两柄古朴长剑，而是更加细微隐蔽的特制武器，当对手绝大部分注意力被两柄长剑吸引走时，利用暗器可以轻易取走他们的性命。 这一套方案在于谦看来近乎完美，只有一个缺陷：消耗太大。 此时，断成两截的变异体已经被黑幽灵打碎头颅，黑幽灵在一片狼藉中挑出脑核，连声“嗨呀”欢呼不已。 站在一旁的杨小千掏出手机对着变异体的残尸拍了几张照，四处观察一阵后从衣服里取出一册小本子和一支笔开始记录。 “呼——”完成记录之后，杨小千长吁一口气，召回黑幽灵解除了能力，将手中小册子收好放进了衣服的口袋。这时跟在后面的王海等人也已赶到，十二人的弩队自觉戴上面罩手套，将每位死者的眼睛闭上后各补了一发弩箭。 “请问，你们是什么人？”方玉打开铁门走出来，鼓起勇气朝杨小千问道。 杨小千瞥了一眼方玉和黑子，发现对方还带了孩子，诧异问道：“这小孩跟你们什么关系？” “没任何关系，路上碰到的。”黑子想也不想脱口就答。 杨小千眉毛一挑，收起对他们的轻视。能在这种情况下带上小孩逃亡的，不是傻子就是真正的好人，值得尊敬的好人。 “天色已晚，我们也累了，找个地方歇下再说吧。”杨小千抬起手制止了满腹疑问想要开口的方玉。 随便找了一间空置无人的房屋破门而入，十几个大人带着两个小孩走进去，一片漆黑的房间里只能靠电筒照明。 方便面、速溶咖啡和各类熟食的香味很快充斥整个房屋。 王海忙着给弩队成员讲解训练，于谦闭目养神谁也不理，只有杨小千愿意与方玉和黑子对话。 当然，绝大部分时间里是杨小千问，方玉和黑子答。 当杨小千终于了解到自己需要的全部信息之后，方玉忍不住问：“我能问几个问题吗？” “你可以提问，但我不一定会回答。”杨小千带着狡黠的笑。 “之前你们杀的那只丧尸，为什么跟别的不一样？”方玉问，“是因为它吃的人更多吗？” “你为什么这么问？”杨小千饶有兴趣地盯着方玉。 “它咬死了人不吃，又去追下一个，说明它食量不小，我猜它可能是像小说动漫里写的一样吃人进化了。” 杨小千点头回答：“是的，我们把这种大量进食人类并产生肉体变异的丧尸称为变异体，在这之前我们已经遭遇了另外两种变异体。”说着杨小千掏出自己的记录册递给方玉。 “这是什么？”方玉接过册子，读出上面的文字，“变异体图录。” 翻开第一页，上面用正楷小字写着： 变异体类型一，外形如图所示。 暂定名：假面 特性：拥有伪装成正常人的特殊能力，且恢复能力极强，单纯的爆头不能将其杀死。 弱点：在遭受攻击后会暴露原型，四肢倒折行动方式类似蜘蛛但具有极强的规律性。防御能力低下。 变异体类型二，外形如图所示。 暂定名：毒舌。 特性：拥有若干数量的长舌口器，可以延伸攻击超过十米的距离，进攻能力极强。 弱点：进行攻击时不会移动身体，可以根据舌头追溯到其藏身位置。 变异体类型三，外形如图所示。 暂定名：飞腿。 特性：奔跑速度极快，弹跳能力极强，反应能力极强。 弱点：攻击能力低下，防护能力低下。 方玉看得冷汗直流，半晌不能言语。 “你们是神仙吗？”见方玉没说话，黑子赶紧抢着问，问完自己也觉得这问题太蠢，露出一个羞愧的笑，“应该是有超能力的超级英雄吧？” 杨小千失笑摇头，说：“我们可算不上英雄，至少现在不是。” “那你们的能力是怎么来的，能告诉我们吗？”黑子兴奋地问。 坐在他身旁的方玉赶紧拉住黑子的衣服把他向后扯，交浅言深乃是大忌，人家才刚救了自己两人，转头就问人家的秘密，还是关系到超能力的秘密，这不是惹人生厌吗？ “对不起对不起，您不用告诉我们，我这同学就是性子耿直，说话不过大脑的。”方玉赔笑道，黑子很想问问自己什么时候说话没过脑子，但看着方玉一直打眼色只好闭口不言。 “没关系，该你们知道的时候你们会知道的，现在多说无益。”杨小千微笑摇头表示自己并不介意，“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好好休息一下，我们的人会轮班守夜。” “对不起，我还想问最后一个问题，请问你们能送我们去避难营地吗？”方玉问。 “为什么我要无偿帮助你呢？”杨小千并没有直接拒绝，他饶有兴致地看着方玉，总觉得这家伙挺有头脑应该不会说出“你们有能力为什么不能顺手帮帮我”之类的蠢话，一定有拿来交换的筹码。 “我看你对这种进化丧尸……呃，变异体很感兴趣。”方玉指着杨小千放册子的口袋。 “是的。”杨小千心中一动。 “如果丧尸吃到大量人肉就能成为变异体的话，我知道一个地方应该会有很多变异体。”方玉自信地说，“我会带你们去，只要你答应我之后送我们安全到达避难营地。” “噢？是什么地方？”杨小千来了兴趣。 方玉并不回答，再次说道：“我不会告诉你，但只要你保证送我们安全到达避难营地，我就带你去。” 杨小千盯着方玉上下打量半天，突然笑出声：“哈哈，远江师范学院。” 方玉心中一沉，难道这人会读心术？ “我怎么早没想到。”杨小千一拍额头，“大学校园宿舍区教学楼都是人口密集场所，如果学校组织大规模撤离更会把人都集中到一起，一旦遭遇丧尸……” “你没骗我。”杨小千赞赏地看着方玉，“那里确实可能出现变异体，而且不在少数。” 方玉苦笑一声问：“那你还会送我们去避难营地吗？” “当然不会。”杨小千毫不犹疑地拒绝，“像你这样头脑灵光大有用处的人，我怎么可能把你送去避难营地？” “什么？”方玉有些发懵。 “我会把你和你的朋友带回天堂岛，那是个四面环海的小岛，上面各类设施齐全，比避难营地更安全，生活条件更是好得多。”杨小千说，“以你的头脑，一定能在那为自己找到一席之地。” “是么。”杨小千的描述太过美好，方玉反而感到虚幻不真实，不敢相信。 过了一会儿，方玉又问：“你怎么知道我想的地方是师范学院？” 杨小千得意洋洋地笑了笑，说：“秘密。” 第五十一章 我们也要发传单 杨小千一路走来，方玉并不是第一个被救下的人，但却是第一个杨小千决定留下并带回天堂岛的人，因为他有着灵活的头脑和圆滑的为人。 正因为有灵活的头脑和圆滑的性格，所有在第二天清晨听到队伍首领们对之后行程的讨论后，方玉保持沉默没有提问。 “他们肯定有自己的考虑，如果愿意告诉我自然会说，不必去问。”方玉是这么想的，但显然黑子不这么想，口直心快的黑子张口就问：“你们还讨论什么？咱们不是去师范学院吗？” 黑子心里还惦记着那些可能留在校内躲藏起来的同校同学，要是能带着，不不，跟着这两位超能力者的队伍回去大杀四方拯救同学，那该多么威风！ “如果一个人制定好了自己的计划，却因在途中听闻到与原计划无关的未必完全真实的消息而随意变动自己的计划，你觉得这样的人有可能在任何事情上获得成功吗？”杨小千不答反问。 “啥？”黑子一头雾水没听明白。 杨小千笑而不语，将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黑子和方玉闭嘴不要再说话。 诚然，去师范学院可能找到更多变异体，或许能进一步通过它们的脑核增强自身实力。但杨小千此行的目的很明确：不是冒着未知风险去打怪升级，而是尽可能找到其他打开锁链的觉醒者，并想办法与258旅进行接触。 要说随便找到个258旅军官就把知道的一切全盘托出，这么愚蠢的事情杨小千做不出来，但杨小千没有这份顾虑，因为心中已经有合适的人选：刘远舟。 选择他的原因有很多： 首先，刘远舟在灾难发生前高居警卫处副处长之位，虽不属于军方体系，但也是体制内的人，而他不完全属于军方又不完全属于民间的特殊身份使他成为杨小千与军方对话的最佳中间人。 其次，刘远舟打破锁链拥有了自己的超能力，在找个特殊时期进入258旅，其地位只会升不会跌，这就保证了杨小千的话能传进高层的耳朵。 另外，刘远舟本身也是觉醒者，所谓屁股决定脑袋，刘远舟不可能完全以一个普通人的立场去看待思考接下来的情势发展。同为觉醒者的共鸣感会为双方的真诚谈话打下坚实基础。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原因：至今为止对刘远舟的了解和接触都证明这个人勇敢坚毅，富有智慧且有一颗誓死捍卫远江的热心。 “不过，究竟要去哪找他呢？”杨小千想，“按理说以他的实力不会有危险，应该早就进入了258旅，说不定那部作战动员纪录片就是他的手笔。”杨小千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细细回想那部所谓“完全真实”的纪录片内容： 首先展现了258旅王牌部队的姿态令人产生安全感，而后采访赵旅长通过记者和赵旅长的对话明言：军队会尽全力保卫所有人，但资源有限，需要更多有能力的人参军效力。 而后通过播放灭尸作战的段视频体现军队的强大，丧尸的弱小，让人产生“丧尸不堪一击，参军抗尸没有太大危险”的感觉。 然后采访希望重回军队扛枪作战的老人，激起心中热血；采访市侩平凡的夫妇，借男人之口分析参军一事有利无弊，将一些258旅不能说的话通过他表达；采访带着红领巾的孩童，听他说长大了要做光荣的人民报卫军激起荣誉感等等。 最后通过两位一直在一线作战被隔离的战士做出铿锵有力的总结：“为国捐躯，一次不够”。 就连杨小千看完之后也沉默了许久才平复心中热血澎湃的激情。这样一部视角奇特，高明不做作的宣传片若是出自一个不专业的实习记者未免太过奇怪，若是出自刘远舟之手则合情合理。 “我们去避难营地。”杨小千稍作思考后说。 王海立刻附议赞同，看完那部纪录片之后王海重回军队的心意澎湃不已。虽然有约在先在弩队成型之前王海不会脱离天堂岛，但在王海想来哪怕是去看看258旅也好，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也好，总比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强。 “为什么？”于谦倒不反对，只是想听听原因。反正去哪都是一样，谁也不知道觉醒者到底可能出现在什么旮旯角落里，像这样瞎找纯粹靠运气。 “因为像我们现在这样寻找觉醒者纯属撞运气，效率太低。除了极少数的问题人士，基本不会有人觉醒之后满天乱飞到处乱喊‘我有超能力，我吊炸天’”杨小千第一句话就摸到于谦心中痒处。 “那怎么办？”于谦问。 “你还记得那些传单吗，用直升机空投下来的传单。”杨小千说，“为什么我们要去找他们呢？为什么不能让他们来找我们呢？” “怎么说？”于谦感觉自己听懂了少许，但没有抓住关键。 “我是这么想的：假设，假设现在你是一个一无所知的普通人，突然之间你打破锁链觉醒了超能力，你会不会想要了解更多相关信息？你会不会希望有人能指点你？如果你觉醒了战斗类能力，你不希望让自己能力更加强大吗？如果你觉醒了辅助类能力，你不希望尸潮中有人能保护你吗？如果……”杨小千停下来，看着于谦问，“你能听明白我的意思吧？” “懂了！”于谦击掌称赞，“好主意！我们这就去抢一架飞行器，然后到处投放那种纸张，上面写上只有觉醒者能看懂的信息，总会有觉醒者看到！” “首先，那叫直升机和传单。”杨小千摇头摆手，“其次，我们不去抢，我们借。” “嗯，偷一架也行，毕竟军队战力太强，与他们正面作对不明智。”于谦再次误解。 “我说了，我们借！”杨小千气得青筋乱跳，“我们跟军方合作，互惠互利，想办法借一部直升机！” “那万一他们知晓了我们的意图，岂不是要跟我们争抢觉醒者？” “那就不让他们知道。”杨小千一锤定音，“如果他们已经知道了，那就赶在他们前面。” 第五十二章 开道清路 “不要慌乱，不要紧张，不要保持射击姿势过久，不要过度依赖光瞄！手不要抖！上弦不要磨磨蹭蹭！” 在王海接连不断的呵斥声中，一轮又一轮弩箭在弓弦的震颤声中射出。 十二人的弩队分成了三个四人小队，轮次射击然后退后一步上弦由下一队上前射击。 “你看怎么样？”杨小千坐在捡来的城市越野车后座上，学着名侦探柯南的姿势用手指托住下巴，问。 “一坨狗屎。”坐在旁边的于谦一针见血毫不留情。 “同感。”杨小千点点头。 挡在路前的不过是四只身形矮小的丧尸，从它们进入五十米精确射程开始，弩队一共发射了六轮共计二十四支弩箭，竟然只有七支命中目标，六支射中躯干或两腿，一支撞大运射进了目标的右眼。 此时剩余的三只丧尸已逼近弩队十米之内，仔细一算每人只射出了两发弩箭。 只要这时有一人慌乱后退就必然会引起整队骚乱一路溃逃，还好弩队成员都经历过尸潮并杀出一条血路逃到天堂岛，区区三只普通丧尸并不能把他们吓得屁滚尿流，他们开始按照训练队形有序后退并冷静反击，再次击杀一只丧尸。 然而丧尸奔跑的速度远远高过他们一边上弦击弩一边后撤的速度，第二轮弩箭还没有装填完毕，两只丧尸已经飞身扑来。 一阵急促的枪声，最后两只丧尸在王海精准的点射下倒地。 “还可以。”王海放下枪，赞许地冲弩队成员们表示肯定。 与不懂行的杨小千二人不同，王海深刻明白射击准度的增长需要大量经验和时间的堆砌，哪一个神枪手不是用子弹喂出来的？ 大部分弩队成员之前从未接触过弓弩枪械，而且因为天堂岛暂时没有移动靶，三天训练时间里他们打的都是简陋固定靶，打不中奔跑中的丧尸再正常不过。 王海出言赞许是欣赏他们冷静沉着的应对，哪怕丧尸已经逼近十米之内，依旧没有人失去冷静转头逃命，全员镇定后撤并尝试反击，这才是战士应有的素养。 王海不是专业的教官，他们也不是合格的战士，能再短短三天的训练中达到如此程度实属不易，不能对他们奢求更多。 弩队里一个领队的青年人走到越野车旁轻轻敲了敲玻璃，杨小千打下车窗。 “报告，此区域已清理完毕。”青年抬手敬礼，大声说道。 王海毕竟是部队出身，由他训练出来的人多少都带点军队作风。 杨小千微微点头，说：“辛苦了，把旁边那个超市里剩余的货物搬一下，我列在货物单上的搬上货车，其余的能装就装，装不下的各类副食品放在沿途道路上，冷冻的生鲜肉类就放在超市门口吧。记得做路标！” “是！”车窗外的身影站立不动。 “还愣在这干嘛？”杨小千对其低下的行动力感到不满。 “那个，请问……”对方的声音越来越低，“请问为什么不能给我们发枪？弩的上弦速度实在太慢了，威力和射程也不够，明明营地里有多余的枪支……” 杨小千打断了他的话：“首先，弩的声音更小不会吸引到更多的丧尸。其次，比起弓弩枪支更难掌握，而且我们的弹药储备不足，不能拿给你们浪费。”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杨小千没有说出口：开玩笑，枪械这种强力武器怎么能随意交给这群罪犯？在完全收服他们改造他们之前杨小千绝不会被允许他们掌握热武器。 “明白！” “明白了就赶紧干活去吧，还有，你晚餐配额减半。我不会剥夺你提问的权利，但你浪费我的时间就要付出代价，如果还有下次，你做好绝食准备再开口。”杨小千挥挥手示意他离去。 “是！”青年转身就走。 于谦百无聊赖地看着车窗外的人们如工蚁般来来去去，抱怨了一句：“何必搞这么麻烦？耽误时间。” 杨小千解释道：“在我们后面不知道多少人跟着陆陆续续往避难营地赶，我们没办法把他们全部带去避难营地。但是力所能及的情况下还是帮帮他们吧，肉类能吸引后续到来的活尸进入超市，副食品等物资放在沿途道路上给他们取用，能为他们规避不少风险。路标则会让他们跟着我们的路线走。这样一来，因为我们在前面开道清路，他们遭遇丧尸的可能性不大。” “嗯。”于谦不再反对。 在杨小千循循善诱孜孜不倦的引导和劝说下，于谦对普通人的看法和态度逐渐发生改变，也开始重视他们的生命。 “车上的，下来帮忙！”丝毫不客气的语气自然不可能是冲着越野车内的杨小千和于谦，而是冲着越野车后面一辆大巴车上的乘客。 如方玉一般被杨小千等人沿途救下并决定带回天堂岛的逃亡者们纷纷走下大巴车，乖乖排好队在弩队的指挥下帮忙搬运货物制造路标。 “靠，说得那么好听，还以为能过上好日子，结果把我们抓来当奴隶使唤。”黑子愤愤不平地埋怨，吓得方玉赶紧拍了他一下。 “黑子别乱说话！小心祸从口出！”方玉低声喝道。 “本来就是嘛。”黑子嘀咕着。 “别傻了，人家救了我们的命！就冲着报答救命之恩搬搬货又怎么了？”方玉劝道，“再说了，他们又不是我们爹妈，凭什么不求回报对我们好？现在只是让我们做做劳力每天就保护我们安全供应吃喝，有什么好不满的？现在可不是以前，他们要是一不高兴把我们全杀了也没人管。” “258旅肯定管！”黑子还是不服气。 “你脑子少根筋！”方玉气急，懒得再劝。 “你俩嘀咕什么呢！”临时客串监工的一位弩队成员一脚踹在黑子屁股上，喝问。 黑子黝黑的脸庞一下涨得通红，提起手上用来制作路标的拖把就要往对方脸上招呼，方玉赶紧拦住，向已经举起便携手弩的监工赔笑道：“没什么没什么，这就干活，马上就干活。” 监工冷哼一声，拉长脸踱步走开，他也不敢真动手，毕竟闹起来他一样没有好果子吃，万一不小心造成误伤甚至是死亡，他肯定得赔命。 “呸！”黑子对着他的背影吐一口浓痰，“什么东西，我们要是牛b了，第一个整死他，方玉你说是不？” 方玉眯起双眼看向越野车的后座，神情复杂意味难明。 “我想……” 第五十三章 当欲望失去枷锁 “你想加入弩队？”杨小千诧异地望着站在车边一脸郑重的方玉。 “是的。”方玉点头说，“如果可以的话，我同学也跟我一起。” “你清楚其中的危险吗？你别看现在他们轻轻松松，那是没遇见尸潮。如果遇上大股尸群而我们又无力照看，他们分分钟就全员覆灭。” 听完杨小千的话，方玉面色不改，再次点头说：“我清楚，我想加入弩队。” “为什么？”杨小千惊奇问道，一路上救的人不少，这还是头一回有人主动请求加入弩队，拿起武器走到前线。 “求人不如求己，你们没有义务一直保护我们的安全，想要为自己留有一席之地就要有利用价值。再说，加入弩队我也能多学点保护自己的本领。”方玉回答。 杨小千笑了，方玉这个回答跟纪录片里那对小夫妇中年轻丈夫的回答大同小异，多半是受到了影响。 转头一看黑子愤懑不平的脸色，再看看弩队成员们对难民的欺压，杨小千明白了方玉没有说出口的另一个原因：只有掌握武器才能不被人欺负，他们不想被欺负。 对于手无寸铁的难民们而言，背上背着改装弩腰间挂着手弩的弩队成员显然高高在上。 一个阶级对另一个阶级的欺压难以避免，杨小千也不打算避免，让弩队去拉仇恨这是早就定好的策略。 “不过，制造他们之间的仇恨只是手段，不是目的。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但也不能纵容鼓励，还是得适当调节。啊，当领导可真是累啊，头疼……”杨小千这么想着，没有说话。 方玉紧张地看着杨小千阴晴不定的侧脸，心想：果然不会同意吗，这家伙看起来比我还小，手段却很老辣。像这样的家伙肯定都会在这种情形下走向独裁吧，必然要把所有武装集中在自己手里，我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紧张担忧了半天，终于等到杨小千开口：“你不要去弩队。” 方玉一颗心往下沉，沉到一半又被杨小千下一句话飞快提起：“我给你们俩配枪，不，配弩吧，以后你们负责管理大巴车上的乘客。弩队有需要你们帮助的地方，你们好好洽谈通力合作，有没有问题？” “没有，谢谢！”方玉激动地回应。 “嗯，我带你们去领弩，有什么不懂的你们可以问王队长。”杨小千打开车门，带着方玉和黑子走到王海身边，这时王海正在调试弓弩的光瞄。 大概说明了一下情况，并让方玉二人领到弓弩离开后，杨小千盯着王海放在身旁的步枪，心血来潮问道：“王队，能不能抽空也教教我怎么用枪？还有近身搏斗。” “喊我名字就行。你学这干嘛？放着大西瓜不要来捡芝麻？”王海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杨小千有强大的超能力，何必花费时间学习如何用枪。 “你不知道吗，几乎每个男孩心中都有一个化身枪王的梦想啊。”杨小千随口回答。 “你要我教你没问题，至少应该认真告诉我为什么要学吧？”王海对杨小千的敷衍态度感到不满。 “嘿嘿，这个，我不好讲。”杨小千干笑道。 与于谦的金属掌控能力不一样，杨小千的黑幽灵分身有一定程度的自主意识。 以游戏角色的职业为比喻，于谦就像一个远程施法者，当他需要抡起自己的法杖（枪械或近战武器）抗敌说明他已山穷水尽耗尽能量。而杨小千则像一个召唤师，既然“召唤物”可以自主作战，身为“召唤师”的杨小千为何不能增强自身实力辅助作战？这也是一种变相的战力提升。 “看来跟你的能力有关，不方便告诉我。”王海点点头，面色如常，看起来并没有因为杨小千的不信任产生不悦，“没问题，到了晚上有空的时候我教你，以后你有机会就多练练，枪法虽然也讲究天赋，但大部分都是靠练出来的。至于近身搏斗这个你暂时别想了，先锻炼好身体吧，你现在这个身板别说搏斗，照脸一拳就晕。” “好，我会勤加锻炼。”杨小千尴尬地笑了笑，抬起右手晃了晃手腕上的银色手环，“不过也不用等那么久吧，我有这玩意儿啊。” “那行，那就从晚上开始吧。” “谢啦。”杨小千答谢之后回了越野车继续等候。 不多时，弩队成员已经按杨小千吩咐处置好超市的货物，沿途路上再次竖起一块路标，标明前进方向。接着弩队坐进面包车和货车，难民坐上大巴车，王海也坐进越野车的驾驶座发动车子。 就在车队准备出发继续前进时，一队不知从哪窜出的人跑过来拦在了路前。 “别走，别走！”队伍里领头的一位中年人把双手举在头顶不断挥舞，金丝细框眼镜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带上我们！帮帮我们！” 仔细一看，杨小千意外发现这中年人竟是二中名师韩昌，这可是以前二中的风云人物，年年把持着直升实验班的招生名额，每年都要送几个学生去华清大学上京大学，每个毕业班的升学率都是百分之百，而且百分之九十以上是二本起步。 不过杨小千极度厌恶此人，原因无他，当年中考时以杨小千的成绩足以进入实验班，偏偏这家伙钱权交易暗箱操作把杨小千剔除在外却将分数更低的人招进实验班，美名其曰素质教育，需德智体美全面均衡。 “让路。”杨小千的回答简洁明了。 当杨小千的声音通过外载大喇叭扩散出去后，弩队成员马上做出反应，扛起长弩短弩下车要进行驱赶。 韩昌撞开数人，循着声音飞奔到越野车前，拼命拍打着车窗，他认定这支队伍的首领就在这部车上。 “韩老师，有何指教？”杨小千摇下车窗，面无表情。 韩昌诧异地问道：“你认识我？”看着后座上两张略为熟悉但又回想不起具体的面孔，韩昌惊讶地问：“你们是二中的学生？” “我再说一次，让路。”杨小千完全不想搭理此人，“要么喊他们让开路，要么我碾过去。” 韩昌一张老脸血红，气得连指着杨小千的手都在颤抖。“你，九年义务教育你怎么学的！这么多年的书白读了！你现在说的还是人话吗！” “咔” 已上膛的手枪伸出窗外，黑洞洞的枪口直指韩昌。 “杨小千！”驾驶座上的王海忍不住喊了一声，担心杨小千会一怒之下冲动杀人。 “别开枪，别开枪！”求饶的不是韩昌，而是依旧拦在马路上的那队老老少少，他们已经向两边散开让出了道路，“别杀韩老师，我们让路，我们不要你们救！” “砰” 一声枪响。 子弹朝着天空飘飞而去，杨小千收回枪，稍稍体验了一下报复的快感，而后开口说：“韩老师，这一枪就给你提个醒。世道变了，人也变了，以后开口说话之前过过脑子。” 韩昌吓得双腿发软险些扑倒，听完杨小千的话连连点头认错：“对不起，对不起。” 能活到现在就基本不会是傻子，或许韩昌的心态和认知还没有彻底扭转过来，或许他刚才认为身为师长不被学生放在眼里气昏了头。不管什么原因促使他说出那句话，这一枪都彻底打醒了他。 “是，对不起，我们马上就离开。”韩昌又一次道歉。 “等等，我看你挺得人心，那些人都是你救的？”杨小千突然问。 韩昌犹豫了一会儿，咬牙点头说：“有一部分是我救的。” “我欣赏愿意救人的人。”杨小千以耐人寻味的语气缓缓说道，“不过我很讨厌你。而且我们也没有多余的车位，你们自己想办法找几部车跟在后面吧，我们会留下路标。” 挥挥手，像赶苍蝇似的打发走韩昌，杨小千关上窗，长叹一声，意兴阑珊。 驾驶座上的王海显然略有不满，但没有反对杨小千的决定，这一路走来见到的人太多，因无理取闹或一无是处而被杨小千抛下的也太多。王海一直都保持沉默，因为他也明白：如果谁都想要救，最后谁也救不了。 一旦抛开筛选条件大量收留幸存者，队伍的人数会呈指数级增长，到时不仅食物供应跟不上，行进速度大受影响，还可能引来大股尸潮，反而增加了那些普通人的危险。 “于谦，刚才我是真的很想一枪打死他。”车队前进，望着窗外加速倒退的寂静街景，杨小千有种倾诉的冲动。 于谦没出声。 杨小千继续说：“我特讨厌这个人，以前算是有点过节吧，不过估计他都不记得我这号人。要是一切如常，他永远都不会记得我这号人。但是现在一切都变了，他甚至没有权利跟我平等对话，如果我刚才开枪杀了他，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严重后果。” “就算我要他跪在地上乞求我，舔我的鞋，他可能都会屈服。还有后面那一车人里，那几个漂亮可爱的女孩，只要我想要，她们多半不会拒绝，就算她们不愿意，为了生存有几个人能不低头？” 杨小千的语速越来越快。 “这种大权在握主宰他人生死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太让人迷醉了。” “这种感觉好到让我快要忘记我的初衷是救人，是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救更多的人。” “于谦，当欲望失去枷锁，我们要怎么办？”杨小千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话，最后问出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你在说什么？”一直闭目养神的于谦睁开眼，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杨小千。 杨小千霎时愣住，愣了许久。 “不好意思，没什么，我忘了。”杨小千笑着摇头，语气失落。 我忘了你不是于谦。 投向窗外的目光逐渐从迷惑转为坚定，杨小千心中响起自己的声音。 当欲望失去枷锁，亦不可纵容疯狂。 因为疯狂必将使人灭亡。 第五十四章 明天会更好吗? 深夜，车队静悄悄地停靠路边。 寂寥的街道上不时响起细微声响，是夜行动物出没的声音。 今晚大巴车上轮到方玉守夜，他一个人坐在外面，穿着长袖t恤和外套竟然还是感到刺骨寒意，完全不像是夏夜的气候。 弩队也安排了人守夜，不过方玉跟他们说不上话，只能自己一人坐在地上发呆。 “爸妈那边应该没事吧，离远江那么远。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方玉正胡思乱想，身边地上突然多出一张毛毯。 “叔叔，坐毯子上吧，地上凉。”被方玉和黑子救下的小女孩从车里下来，几天时间相处下来她和方玉已熟稔亲近。 “谢谢。”方玉脸上浮起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紧接着抬起食指放在唇边示意小女孩放轻声音以免影响他人休息。 乖巧的女孩立刻收声，轻手轻脚地铺平刚丢在地上的毛毯。 方玉挪到毯子上坐下，既柔软又暖和。 “叔叔，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保卫军叔叔们的营地？我不想睡车上，我想睡床。”小女孩把嘴贴在方玉耳边低声问道。 “咱们速度这么快，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就该到了吧。”方玉回想起白天车队前行时的见闻，感叹道，“有超能力就是不一样啊。” 如果能用车，没有谁会傻到要靠走。 但灾难爆发时很多道路上都堵满了看病、探病和逃难的车辆，尸潮爆发时大部分人都弃车而逃，导致交通要道大面积堵塞，堆满了废弃车辆。车走不通的路只能靠双脚走，行进速度自然缓慢。 可有了杨小千二人，车队一路畅通毫无阻碍，从未遇到过大股尸群，每当遇见几部或十几部车挡道时，往往只需要杨小千或于谦挥挥手，堵住道路的车辆就会被无形力量推开让出道路。 当然，在方玉看来杨小千和于谦是举重若轻轻松自如，实际情况绝非如此，于谦大部分时间都在闭目养神不是爱装酷而是确实消耗太大需要休息。 “明天到了会有好吃的吗？”小女孩幼稚的问题打断了方玉的思绪，低头一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闪闪发亮。 “哈哈，想吃糖？”方玉会心一笑，伸手到裤袋里摸索了一会儿，掏出一小包巧克力撕开包装，“吃吧，以后少吃点糖，会长虫牙，很痛的。”当然，以后即便想吃应该也很难吃到。 “比被丧尸咬了更痛吗？”小女孩嚼着巧克力，两只肉肉的小手撑在下巴上。 “这个我就不知道啦，我可没被咬过。”方玉摸摸女孩的头，“回去睡吧，答应叔叔以后可不要再哭噢。” “嗯嗯，我答应！那叔叔能答应我一件事吗，明天到了避难营地我可以跟在你身边吗？”小女孩拉起方玉的衣角低声细语，“我已经没有爸爸妈妈了……” 方玉的心刹那间融化，想答应却不由他做主，想拒绝却开不了口。 与这部大巴车上绝大部分乘客不一样，方玉和黑子救下的小女孩并不会被带到天堂岛。 杨小千在第一天晚上就明确表示过天堂岛没有余力接纳并教育儿童，但也不可能把孩子留下让她自行前往避难营地，那样做无异于谋杀。所以车队会将两个孩子带走安置到避难营地，完成规划之后再带着方玉等人返回天堂岛。 方玉没可能留在小女孩身边照顾她，因为明天就要说再见，或许再也不见。 “好，到时候你跟我在我身边。”方玉说了句善意的谎言，小女孩高兴得蹦蹦跳跳张嘴就要尖叫。 方玉赶紧拦住，苦恼又宠溺地笑了笑，轻轻拍了下小女孩的头说：“别喊，大家都睡了。” “好啦。”小女孩吐了吐舌头，“有叔叔在，明天到了避难营地肯定会有舒服的大床睡，对不对？” “太对了，真聪明。”方玉竖起大拇指夸赞，“好了，你也快去睡吧，等到明天一切都会更好的。” “嗯嗯！叔叔我去睡了，叔叔晚安。”小女孩转身走向大巴，走到一半看了眼前方，停下脚步说，“叔叔，那边那两个叔叔偷懒，都睡着了喔~” “什么？”方玉下意识转头往前面面包车的方向看去，弩队安排的两名守夜人员不知道什么时候倒在地上毫无声息，整个脖颈以诡异的角度扭曲，手里还紧紧握着手弩。 一双靴子从黑暗中踏出，立在两具尸体前。 靴子的主人是一个高瘦的身影，正以一种看待食物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扫视着满载乘客的车队。 当那道渗人目光终于转到大巴车时，方玉快速跳动的心脏仿佛要跳出嗓子。 “敌袭——”方玉扯开嗓子用尽了全身力气大声吼道，气流从肺部湍急排出，使他的声音变得尖锐难听。 高瘦身影骤然前冲，下一刹那已经跨越了二三十米的距离出现在方玉眼前。 这是人类的速度吗？ 这不是人类。 方玉的心一片冰凉，他知道自己要死了，连对手的动作都看不清，速度的极大差距使躲闪也失去意义，他很快就要像弩队的守夜成员一样变成一具死状奇特的尸体，绝无幸理。 然而那道闪电般的身影与方玉擦肩而过，在方玉视网膜上留下模糊的一束残影。 “没杀我？他去哪了？”方玉偏头望去，看到的画面使他感到全身血液凝固。 刚才欢笑蹦跳的女孩被一只修长的手臂贯穿胸膛，举在半空，如同邪教仪式上被活祭的迷途羔羊。 血液从她的胸膛喷涌而出，染红上衣，染红小裙子，染红白袜，染红小皮鞋，滴落在地。 令人窒息的痛苦汲取着生命作为养分，绽放在她的身上和方玉的心中。 泪腺不可抑制地分泌出大量泪水，充盈眼眶，但小女孩倔强地咬着牙，不肯让眼泪流下。 为什么，她不哭？方玉呆呆望着，不能动弹。 因为她答应了我，以后再也不哭。泪水决堤，和鼻涕一起布满方玉的脸。 我才刚答应她明天会照顾她，我才刚告诉她明天一切都会更好，为什么她就没有了明天。 为什么这个世界这么残酷？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为什么死的不是我？为什么我没能救下她？ 凝视着女孩那双逐渐失去光彩色泽的眼睛，方玉心若死灰。 “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 高瘦男人甩开挂在手臂上的尸体，邪魅一笑：“因为我想看你痛苦啊。你恨我吗？来做个交易吧，你向我磕头求饶，向你的仇人求饶，让我看看人性的卑贱，然后我就留你一命，如何？” 冰冷凝固的血再次沸腾，奔涌如海啸，炸裂血管。 “我操你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歇斯底里的大吼被另一个声音掩盖，那是雷霆在咆哮，一道雷光闪现，在柏油路上犁出一道沟壑，狂龙般席卷而去。 第五十五章 险境 炽白电光一闪而逝，焦烟消散后露出一个畸形的身影。 刚才那个外形与常人无异的高瘦男人筋肉外翻，体型暴涨，双手十指变成弯长利爪，粗壮小腿和巨大两脚之间长出一个额外的长骨节，一眼看去给人带来一种充满力量感的诡异视觉冲击。 此时这副强大躯体已经残缺不全，硕大伤口撕裂半边身躯，焦黑创面上散发着恶臭。 “痛。”非人生物的面容太过狰狞恐怖已经看不出原本模样。从那一团烂肉里传出如同钢丝刮擦黑板般的声音，“你叫什么名字？” “你去死啊！”方玉听不清他的声音，看不清他的模样，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杀死他。 又一道雷电闪亮黑夜，刺目炫神如绝世快刀。 但这一次，早有准备的目标轻易侧身避开。 “我叫李金奎。”怪物喑哑的声音再次响起，“记住。” “关我屁事，你去死啊！”方玉嘶吼到失声，咽喉和肺叶火辣辣得疼。 预想中的电光没有出现，眼前一切事物都开始旋转飘飞，黑暗袭来，笼罩整个视野。方玉口鼻流血，栽倒在地。 被吵醒的黑子刚把头探出窗外就看到这一幕，大吼一声直接从拆了扶手的车窗里跳出车，半跪在方玉身前伸手探他的鼻息量他的脉搏，全然不顾危险。 自称李金奎的怪物没来得及杀他，便被一只无形臂膀捆在原地，接着门板大小的刀刃从后脑狠狠剁下，两柄飞剑紧随其后。 刀断，剑空。 李金奎接近两米八的躯体内爆发出山岳般巍峨的巨力，挣脱了黑幽灵的束缚，躲开于谦的飞剑。 但奇袭并未结束，李金奎堪堪走出三步便再一次被定住。 一条细长的金属链条游弋而来，无声无息，在李金奎被飞剑和刀刃吸引注意之后轻而易举地接近他并缠绕在他身上。 这条金属链条以萧光所变化的特殊金属所制成，坚硬无比又不缺韧性，任凭李金奎有天大力气也不可能将环绕纠缠在他身上的金属链条强行挣断。 杨小千秉着一贯的恶趣味将这条锁链取名为“捆尸索”，现在看来名副其实。 “嗯，抓到个活的变异体。看起来战斗力很强，总算有个合格的实验素材了。”杨小千对刚才那套战术的效果极为满意。 脸上的欣慰表情只持续了刹那，当杨小千目光扫过方玉身边不远处女孩如花般凋零的躯体时，其脸色瞬间阴沉至极。 “快把晕倒的那个带到安全地方。”收获意外惊喜的于谦对忽然出现在自己队伍里的觉醒者格外上心。 被吵醒后不明真相伫立一旁的人们纷纷行动起来，将方玉黑子带回大巴车内，然后带着悲戚的神情收拾新增的尸体，哪怕其中两具都是前不久还在无情欺压大伙的恶徒，也没有人感到快意。 王海正在越野车旁观望，扛着一发单兵攻坚火箭筒——何育运了两发进城，在三观所隧道追击刘远舟时打偏了一次，因此王海手上的是最后一发。 这也是杨小千不选择带上何育而选择带上王海的原因。确实，若带上何育，这一路上何育必然言听计从不会因为难民的处置而与杨小千产生矛盾，也没有突然离队加入258旅的可能。 但此行目的就是接触刘远舟传递信息，怎么可能把何育带在身边，他可是间接杀害了刘远舟一队部属的凶手，仇敌。 盯着女孩的尸体看了半天，杨小千惨笑了声，扬起手向王海于谦喊道：“我改主意了，还是杀了他吧，打成渣滓，烧成灰。” 王海和于谦还没答话，被捆尸索束缚的李金奎竟然先开口说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嘿，刘远舟和赵江运气可真好，又捡了一条命。” “你认识刘远舟？”杨小千双眉一挑，既然对方额头没有出现锁链，反而外形令人作呕不似人类，应该是经过了多次进化的高级变异体。一个丧尸，为什么认识刘远舟？是他保持了生前的记忆，还是拥有智慧后曾与刘远舟有过遭遇？ “还以为这是正餐之前的开胃菜，没想到撞到一锅高汤全羊。” 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加上另一句更加莫名其妙的话，前后毫无逻辑联系，话中蕴含的意味却让杨小千汗毛倒竖：因运气好而躲过一劫的刘远舟和赵江是原定的主菜，而几十号人的车队是开胃菜？ 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丧尸，敢把身处258旅军中的赵江和刘远舟看成一盘菜？ 有这样自信的变异体真的能如此轻易被拿下吗？ “王海！于谦！快杀了他！”杨小千惊叫，身侧几米开外的黑幽灵飞奔而来，高高跃起。 没有迟疑，王海立刻扣下扳机。pf-89a式单兵攻坚火箭筒发射程序简单，无需拧开发射局前盖可以直接发射。 火舌舔干发射口的氧气，将80mm攻坚弹送向目标，后面跟着于谦的飞剑和暗器。 虽然pf-89a的破障能力有限，尚不能媲美外产先进攻坚武器，但这次它面对的不是几十厘米厚的钢筋混凝土，而是血肉之躯。炮弹内随进二级战斗部的榴弹必将撕裂李金奎每一丝肌肉——如果命中的话。 目标被无法挣脱的锁链捆绑住不得动弹，所用武器性能稳定、射击精度良好，王海认为这是一次必中的炮击，可事实出乎意料。 就在炮弹即将命中时，李金奎的身躯像一只被戳破的皮球迅速干瘪缩小。正控制着两把飞剑和若干暗器的于谦一时来不及反应，捆尸索没有再次收缩，刹那间李金奎已如出膛的子弹般脱离束缚朝着杨小千飞射而去。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杀敌先杀将！ 飞剑飞刀如雨而下，原地升腾起一股橘红色的烈烈火光，印出李金奎电射而来的干瘦身躯，印出杨小千惊慌失措的恐慌神情。 李金奎离杨小千只有不到五十米的距离，转瞬即至。 于谦的飞剑飞刀散落一地，再次漂浮半空的捆尸索赶不上李金奎的速度，王海的火箭筒亦未能伤他分毫。 “谢谢你自作聪明给我留下恢复身体的时间。为了感谢你，我请你去死吧。”眼看自己铁柱似的手臂就要洞穿杨小千的心脏，恢复人形的李金奎露出胜利的笑容。 第五十六章 会飞的头 五天前。 “如果有特别强大或特别聪明的变异体逃脱了重重控制，贴近我们身侧，那该怎么办呢？”吹着天堂岛岸边带着腥味儿的海风，杨小千问。 “无所谓啊。”身穿金属防护背心的于谦满不在乎，“我现在能飞了。”说完，于谦展示了一下踏剑而行的翩翩风采。这几天在各类科幻魔幻奇幻电影的熏陶和杨小千灵感不断的启发下，于谦开发出了许多对于自身能力的新应用。 “那我怎么办呢？”杨小千给于谦只考虑自己的行为打零分。 “你不是也能飞吗？”于谦意指杨小千可以让黑幽灵托起自己。 杨小千竖起食指左右晃动，说：“首先黑幽灵只有三米高，高举双手踮起双脚也只能将我托起五米左右。其次，若要一直托着我，黑幽灵还怎么作战？” 想不出反驳的理由，又想不出解决的办法，于谦失去了耐心，皱眉说道：“你想那么多干什么？这才过多久，哪可能有那么强的变异体？”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那你说怎么办？” 杨小千沉吟一阵，看看于谦手腕上的银环，又看看于谦脚下的飞剑，心里有了主意。 “如果发生那样的状况，我有这么几套方案应对……” ……………… 就在强袭得逞前的刹那，李金奎讶异发现那个食物脸上伪装的惊恐一扫而光，竟露出一个微笑。笑什么？一个要死的人为什么会笑？ 黑色长风衣脱落在地，李金奎堪比猎鹰的锐利目光瞬间看到风衣内侧挂着一排手雷，拉环已经掉落。 “想跟我同归于尽？”李金奎猛然止住身形想要后退，对常人而言可以震碎内脏导致死亡的瞬间加速度对他而言不过是挠痒痒。 杨小千的笑更加明显，让李金奎万分恼火，因为这“胜利的笑容”一秒钟之前还挂在他的脸上。一个死人，为什么能笑得如此畅快？ 李金奎想不通，下一刻事实给了他答案。 杨小千腾空而起，离地十米，而李金奎则被头顶脊背传来的巨力按压在地，盖住风衣。 只有杨小千和于谦才知道，杨小千在外衣里穿了一件金属背心，而风衣里则挂着一排手雷。这两样东西体现了杨小千对于谦的绝对信任：如果于谦想谋害暗算，杨小千必死无疑。但即便知道这一点，杨小千依旧穿戴上它们，因为杨小千愿意选择相信于谦，也因为它们在关键时刻是一张可以救命的底牌。 从刚才电光火石刹那间的交战中可以看出，以黑幽灵的力量挡不住李金奎，依靠黑幽灵防御自身只能把死亡时间稍微延迟半秒或一秒。 所以杨小千没有让黑幽灵挡在自己身前，而是让黑幽灵高高跃起。 当李金奎冲向杨小千时，于谦已经放弃对飞剑和暗器的控制，并解下手雷的拉环。 当李金奎即将得手时，于谦一抬手便利用金属背心，将脱下风衣的杨小千送到半空，而已经高高跃起的黑幽灵则从半空下坠，踩在李金奎的头顶和肩背。 黑幽灵由以不可见物质所组成，有自身质量且受重力影响，这一点杨小千早已实验过无数次。 以黑幽灵本身的力量，压不住李金奎，但加上黑幽灵自身体重和重力加速度的作用，一脚便把李金奎踩倒在地，连柏油马路都压出深深裂纹。 爆炸声再次响起。 李金奎的身躯被橘红色的火光抬起而后又再次被黑幽灵踩下，碎裂的弹片全部扎进了他的身体，没有造成无辜伤亡。 捆尸索再次缠绕住李金奎的双腿，尽管他已经一动不动如同死尸。 “死了吗？”王海紧张地问。 于谦迟疑半刻，摇头道：“应该还没有，先把脑子打碎取出脑核吧，不管是什么样的变异体，没了脑核必死无疑。” 说完，于谦控制着飞剑刺向李金奎的头颅。 黑幽灵按压着他的上身，捆尸索捆绑住他的双腿，飞剑直指他的双眼。没有人认为这一次会出意外，然而意外再次出现。 李金奎的脖子忽然臌胀，而后猛然收缩，“噗”一声爆裂，而他的头颅则在脖颈炸裂的血雾中如同炮弹般被瞬间轰出几十米。 当那颗圆球般的脑袋弹跳在地面上时，两只小脚从头颅和脖颈的断面里探了出来加速飞奔，而头上两只耳朵则变成了一双肉翅，借着双脚的加速扑腾扑腾扇动着。 看着李金奎的脑袋像只肥鸟般飞走，王海吞了口唾沫，转头看向被这一变故惊呆的众人，问：“是我眼花了，还是他的头真的长了脚长了翅膀？” “队长，你没眼花。”身旁一名弩队成员睁大了眼，全身都在颤抖，“那是什么怪物？” 杨小千从半空中缓缓下落，双脚再次踩在地面竟有虚软的反常感觉。稍作适应后，杨小千也开口问出同样的问题：“那是什么？” “不知道。”于谦脸上的震惊和惊诧不比其他人少，“追不追？它飞走的速度不算太快。” “不追了，小心再有意外。我们消耗都很大，支撑不了多久。”杨小千保持谨慎，摇头拒绝，微微颤抖的冰凉双手朝着上半身的空气探出，又拍了拍，才想起自己的风衣早已脱下，风衣口袋里的香烟已消失在剧烈的爆炸中。 “拿包烟过来！”杨小千朝面包车挥挥手，马上有人屁颠屁颠跑来，送来一包刚开封的红江牌香烟，然后毕恭毕敬举起手中火机点火。 “给我一根。”出乎意料，于谦居然开口要烟。 杨小千使了个眼色，身边举着火机的家伙机灵地跑去给于谦送烟。 看着于谦笨拙地学着自己的姿势吞吐烟雾，杨小千忍不住笑道：“又一次把你给带坏了啊。” “又一次？” “是啊，又一次。”杨小千不再继续解释，而是转回之前的话题，“与之前我们遇到的那个假面萝莉不同，那个变异体很特别。无论是说话的语气还是下意识的动作，都过于人性化，连战斗都习惯运用四肢而不是牙齿。为什么？” “不知道。”于谦摸着手中的怀表，那里记录着他需要的信息，但活尸危机爆发在明神宗时期，历经四百年战火，留传下来的信息实在太少。 “最后他竟然还把自己的头当成炮弹打出去了。这是什么东西？”杨小千回想着那恶心至极的一幕，嘴角抽搐，“是早就进化出来的，类似壁虎断尾的求生机制？还是临时变异？” “不知道，有区别吗？”于谦眯起眼，想起自己第一次抽烟时嘴里的苦涩，当时完全不曾想自己的身体竟会如此快得适应烟草燃烧的味道。 “当然有区别。如果是前者，那他不过是一只非常奇特的变异种，下次我再碰到它时就是它的死期。”凭借着这场交战的经验积累，杨小千自信下一次可以完虐同样的敌人，“但如果是后者，那就说明他很可能拥有自主进化自主变异的能力，就像技能树一样，需要什么点什么……如果真是这样，那他真是个噩梦。” “哼，我们的实力也会不断增强，不用怕他。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于谦感觉自己似乎受到了轻视。 “希望如此吧。”杨小千招呼着车队里的人们，“都别睡了，准备出发。” “这就走？才休息没多久。”王海担心疲倦会带来危险。 “天知道刚才那个变异体完全恢复需要多久，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同伴或者这附近有没有别的变异体。”杨小千坚持己见，对于谦说，“拜托你了，看看路线。” 这些天车队没有遭遇大股尸群，全靠于谦带着望远镜御剑升空，临时客串侦察机。 “累得很。”于谦招招手收回一大堆器械，说，“让我歇会儿再说。” 杨小千正想劝说时间紧迫尽快启程时，一束强光从远处打来照在脸上。 “我是原武警支队耿志平！” “放下武器，双手抱头！” “放下武器，双手抱头！” “所有人立刻放下武器双手抱头双膝跪地，这是最后警告！” 一个粗犷的男音从大喇叭中传出，用飞快的语速喊完三次警告。 远光灯离车队的距离迅速缩小，几架装甲车和一辆坦克破开光幕露出身形。 直升机机翼轰鸣的声音也由上而下逐渐清晰，一架战斗直升机悬停在道路上方，能正面承受12.7mm子弹射击的防护装甲上留有些许爪痕，机首23mm单管机炮和武器挂架上挂载的四联装导弹警告着目标不要轻举妄动。 第五十八章 试探 （因为剧情不通顺，在原五十四章前补写了一章，后面保持不变，括号内文字会在明天删除。今天补写的这章不算更新，还有两更，这么一算今天三更的啦！等我） 长枪短炮的瞄准下，车队里还活着的人全部乖乖跪倒双手抱头，连王海都把双手背在脑后单膝蹲下，只有两个身影站立不动。 尚未完全了解现代军队火力的于谦自视甚高，傲然而立。杨小千看着前方随时可能碾过来的金属怪兽，感到头疼。 “说不通啊，为什么刚来就这阵仗？”杨小千感到不解，人民保卫军怎么会把枪口对准人民？难道他们已经遭遇过有伪装能力的变异种了，因此警戒？ 杨小千还没有思考出答案，答案就已经从指挥车上走出来。 二十八九岁的模样，英俊的脸庞线条分明，像是被细细雕琢出的雕像。杨小千第一次见这张脸是在三观所隧道，当时杨小千第一次亲手杀人，印象深刻。 “刘处长，又见面了。”杨小千扔下烟，举起手善意地打招呼。 刘远舟看了杨小千一眼，面无表情地举起手，对准于谦。哪怕零点零零一秒的瞄准时间都没有，刘远舟果断扣下扳机。 于谦反应比杨小千慢一拍，当杨小千说完话时才想起来，眼前这人是自己之前救下的觉醒者，刚要说话便看到他举起枪对准自己，于谦在嘴角勾起一个冷冰冰的笑。 于谦正想着要怎么教训这个恩将仇报的混蛋，枪响了。 “砰，砰，砰” 三次枪响掩盖了夹在其中的另一个细微声音。 于谦开启能力，金属防御场轻易将三颗子弹拦截在他身前，紧接着于谦感到额头受到重击，天旋地转。 看着于谦带着得意洋洋的表情正要说话，突然之间脑袋一歪栽倒在地，杨小千心头一紧。 橡胶弹打中要害也可能致命，于谦脑门挨这一下即便不重伤也得脑震荡。 “用自身和三发子弹转移注意力，然后用军用弩或是强力弹弓射出不含金属的橡胶弹把他打晕，是这样吗？”杨小千抿着双唇，直视刘远舟，“但你为什么知道他的能力是什么？” 刘远舟依旧没有回应杨小千，反而转过头看向自己身后。杨小千心跳加速，因为刘远舟注视的方向正是黑幽灵的位置。 杨小千开口提问是想吸引注意力，让黑幽灵一举拿下刘远舟以此掌握对话主动权，可没想到刘远舟竟然能发现隐身的黑幽灵。 刘远舟面无表情的看了两手空空杨小千一眼，说道：“放下武器，然后再谈。” 杨小千微微一怔，随后意识到刘远舟说的是黑幽灵。思考了两秒钟之后，杨小千叹了口气，撤回黑幽灵解除了自己的能力。 之前与变异体李金奎的激烈交战时间虽短但消耗巨大，杨小千已是强弩之末无力支撑。与其做无谓抵抗，不如放下姿态寻求对话。毕竟对方没有任何迫害己方的理由。 “这些人，你救的？”刘远舟指向车队，熟悉的问题，高高在上的姿态，一如杨小千问韩昌。 “是。”或许是因为已经品尝过权力的滋味，不甘屈居人下，杨小千心中竟升起一丝连自己都感到讶异的不满和敌意。 平复心中骚动后，杨小千又继续开口：“这一路过来还有很多人被我们救下，但无法将他们全部带上。所以我们在前面开道清路，留下路标和补给，指引他们。” “谢谢。”刘远舟听完竟放下冷淡面孔，郑重其事向杨小千颔首致谢。 “嗯。”杨小千应了一声，欲言又止。 道谢之后刘远舟再次恢复了高冷姿态，问：“杨小千，你为什么来找我？” “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他怎么知道我这次是专程来找他？”杨小千着实吃了一惊，但表面镇定波澜不惊，轻轻回答四个字：“寻求合作。” “我为什么要跟一个利益面前摇摆不定的投机分子合作？”出乎意料，刘远舟没有问出你有什么资本与我合作或是你为什么找我合作之类的问题。 “什么？”杨小千设想过可能遭遇的各种问题，唯独没有想到过对方会这样问。 “你认为我说错了吗？”刘远舟用刀子般锋利的眼神刺进杨小千的心，“三观所隧道前你们反常的行为就说明你们早已知情，却选择隐瞒不报，如果你们肯上报消息，就不会只有258旅进城驻扎，就可以第一时间全灭尸潮，你们间接害死了无数人。”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杨小千，用审视进行着无声的审判。 血涌上头，杨小千忍不住大声反驳：“当时我还是个普通人，刚毕业的学生！我也不完全知情，知情的是他！” 杨小千指着晕倒在地的于谦，继续说：“他知情但是他拿我性命做威胁不让我透露消息，而且当时他说的话我也没有全信，缺乏证据的情况下，就算拼死透露消息有多少人会信？你会吗？等到事实证明一切时已经晚了。你指望我能怎么办！你以为我是你吗，你以为我是警卫处处长吗！” “确实，客观来说，你已经做得很好。”刘远舟点头认可，紧接着说出转折，“但是，你现在已经拥有超自然力量。看得出来这支队伍也以你为主导，为什么你不想着参军作战？难道他现在还能左右你的选择吗？” “承认吧，你品尝到了权力的滋味，你被私欲冲昏了头脑，没有崇高的奉献精神，永远只想着自己，来找我寻求合作不过是为了寻求庇护。假惺惺地提供可有可无的帮助，希望258旅顶在前面为你遮风挡雨，而你则躲在后面像只偷食的老鼠，说你是利益面前摇摆不定的投机分子有什么不对吗？”刘远舟的语气越来越重。 杨小千感到无比懊恼，眼前这个人简直不可理喻，完全不符合之前留下的第一印象。早知如此，这一趟不如不来，冒着诸多风险，一路辛苦奔波，操劳营救事宜，甚至差点赔上性命，到最后就换来这样的结果，实在不值。 不参军作战是为了保证自己与父亲的安全，前来寻求合作也是想为对方提供关键信息，在不起冲突的基础上互惠互利，并帮助更多的人。杨小千不敢说自己无私伟大，但咬牙不顾父亲的劝阻，冒着未知风险赌上性命一路走到现在，竟然被刘远舟说成“利益面前摇摆不定的投机分子”？ 看来高估了这家伙的智商和情商，他并不是合适的合作对象。杨小千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开始思考带上于谦逃脱的方法，忽然脑海里闪过灵光。 一个智商情商不及格的人，真的能有如此表现吗？真的能在这个年纪坐上警卫处副处长的位置吗？真的有可能给自己留下好印象吗？ 刘远舟为什么要说这些话，为什么？ 静下心思考了半分钟，杨小千突然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笑。 耐心等待并一直观察的刘远舟看到杨小千脸上的笑，轻轻点头，松了口气。 “为什么要和我合作？”杨小千摸出一本小册子和一个银色手环，抛向刘远舟，“因为我有你需要的东西。” 第五十九章 难题何解 从警校毕业的第一天起，刘远舟就将一个道理铭记在心中：不要以自身标准去衡量或要求他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是非观、善恶观、价值观，各不相同。你以为是好的，他不一定喜欢，他以为是好的，你不一定喜欢。 因此，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己所欲者亦不便施于人。 因此，即便刘远舟早已做好为远江人民而牺牲自己的觉悟，他也从不要求他人无私奉献。 因此，当刘远舟再一次看到杨小千时，他为这孩子的表现感到意外，感到骄傲，完全没有想过要问“你为什么不参军作战保卫人民？”这样的问题。 但当杨小千提出合作时，刘远舟却摆出了一副令人厌恶的姿态咄咄逼人，因为他想看看杨小千的应对。 一个突然获得力量却缺乏强者心态的人，在这种周围坏境渐渐崩坏的情形下很容易步入歧途，堕落纵欲。 一个面对刁难委屈就感到愤怒丧失理智的人，不可能在这种情形下挑起大梁。 刘远舟想知道杨小千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有了这次露骨又粗陋的试探。 如果杨小千依旧只是一个心智未成熟的孩子，如果他不够老练圆滑，如果他听不出话中内涵猜不出真实意图，刘远舟都不会考虑双方平等的合作，哪怕现在确实急需人手。 当杨小千出离愤怒，出声反驳时，刘远舟略感失望，但他没有放弃，反而进一步逼迫。当杨小千终于冷静下来思考时，一直观察的刘远舟也露出宽慰的笑意。 接过杨小千抛来的小册子和手环，刘远舟将它们拿在手上翻看几眼，随后抬手向指挥车上打手势。 “这里不安全，先让你们的人跟我们回前指吧。”刘远舟瞥了眼坑坑洼洼刚经历过一场大战摧残的地面，放下高冷的面具。 无需多言，车队立刻跟在刘远舟所率分队后面，绕开市中心走向省道。有了坦克装甲车和武装直升机的保驾护航，自然一路平安不必担惊受怕，车队内大部分人都在这短短时程里睡得香甜——包括晕倒之后被注射了强效镇定剂的于谦。 “这是哪？”杨小千矜持的坐在大帐篷里，四处打量周围摆设。 一张挂在可移动支架上的精致地图吸引了杨小千的注意。“这是远江地图吗？军用的果然跟外面卖的不一样，能送我一份吗？” 刘远舟坐在铺满纸笔和照片的桌旁，翻来覆去地看着手中的手环没有理会。在杨小千解释过手环的作用后，他也与杨小千一样对这个可以被复制可以被研究的新奇事物产生了极大兴趣。 当杨小千再次开口询问时，刘远舟才开口回答：“这里是对尸作战前线指挥部，简称前指。那地图你喜欢可以拿一份，但是不要外泄。” 杨小千哈哈一笑问道：“对尸作战前线指挥部？这名字谁取的？” “我。”刘远舟拍拍桌上那些文件，说，“其实严格来说，我和耿队长他们并没有编入258旅的正式编制。只是赵旅长看得起，丢了这么多事情过来，让我成立一个部门专门解决问题。索性取了个自己喜欢的名字。” “嗯，那我现在得称呼您刘司令。”杨小千竖起大拇指问，“刘司令，刚才如果我没冷静下来，没通过你的考验，你会怎么办？把我们抓起来逼我们当炮灰吗？还是先稳住我然后想办法招揽我们给我们洗脑？” 刘远舟放下手环，摇头道：“我会放你们走。” “为什么？”杨小千颇感意外，“军队不需要觉醒者吗？还是说你们看不上觉醒者的力量？” “怎么可能，喝茶吗？”刘远舟一边说一边用一次性纸杯给杨小千倒了杯茶，不少碎茶叶很不讲究地随着淡褐色茶水流到杯中。 “那你说放我们走？”杨小千接过纸杯抿了一口，很难喝，看来刘司令生活作风朴素。 “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人留下又有什么意义，搞不好还给后方埋了颗雷。像你们这样难以掌控又没有罪行愿意救人的超能力者——嗯，按你们的说法吧，觉醒者——与其强行留下不如放任自由。”刘远舟看见杨小千喝茶后蹙起的眉毛，叹道，“招待不周，见谅。” “刘司令客气了。”杨小千当然不会因为一杯茶水的好坏而喜形于色，他只是从刘远舟的话里读出了令人担忧的潜在信息，“现在情势已经如此恶劣了吗？” 因为这不是第一次认识到杨小千的敏锐，刘远舟丝毫不感到意外，大大方方地点头承认：“比任何不知情人士想象的更加恶劣。” “不然我也不会考虑跟你谈合作。”刘远舟开始提问：“你知道我们的难题在哪里吗？” 这是要开始谈判了。杨小千抬起眼皮正襟危坐，想了想回答道：“补给不足，管理不便。” 刘远舟点头说道，“如果只是普通尸潮，258旅可以轻易镇压，但现在我们面对的问题是多元化的复合难题。” “首先，部队人员不足，后勤补给不足，弹药补充不足，想要靠剩下的储备歼灭全远江的尸潮，远远不够。远江区域内没有军工厂可以做补充，仅有的几个弹药库军火库离我们较远——即便算上它们，弹药依旧短缺。” 杨小千点头表示同意，毕竟258旅入城驻扎时谁也没想到疫情会演变成战争。 “其次，营救灾民的数量无法控制，这是无法跨越的底线，无论是我还是赵旅长都不可能将营救出来或投奔而来的平民拒之门外。但人数堆积过多，光排水排污和食物的供应就成大问题，这些人有些失去至亲，有些与家人失去联系，短时间内都沉浸在悲痛中无法投入生产。” “避难营地中很多部门都是临时成立，交叉管理下经常出现各种问题。而且避难营地内的人数越多，保护他们的战线就铺得越大，失去了卫星的258旅很难看住所有方向，只能定点铺设观察哨，哪边来了尸群就调快速反应队伍去哪边。” 停下来喝了口茶润润嗓子，刘远舟举起由杨小千所绘制的《变异体图册》，敲着桌子说：“但是你说漏了一点。最后，也是最麻烦最难解决的问题：变异体。它们在不久的将来会成为我们挥之不去的梦魇，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不久的将来？” 一直把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八个字铭刻心中作为箴言的杨小千略微失神，开始认真考虑这个被自己忽略的问题。 换个角度看待问题后，杨小千很快思考出答案。 “与扎堆出现的尸潮尸群不同，变异体分布在各处，难以集中火力一次性清除。与单个出现的普通丧尸不同，变异体战斗力强大，不能用常规手段应对。”杨小千中规中矩地说出一个笼统的回复，并未深入。 “是的。变异体已经拥有一定程度的智慧。一支步兵小队带着常规武器去剿灭变异体那是送死，一个装甲连大张旗鼓开过去又会吓跑懂得趋利避害的变异体，即便成功杀死一两只也得不偿失，来回补给，后勤维修都是难以解决的问题。”刘远舟长叹一声，“但我们又不可能放任不管。原本258旅要处理避难营地各项事宜，向外推进速度已是十分缓慢，若受到变异体干扰，想要收复全城无异于痴人说梦。” “我们一天不作为，形势就恶化一分，同时也会有更多的人丧生。” “更别提变异体大量进食人肉后还会进一步提升战力。”杨小千为刘远舟做了补充，心里大约猜出刘远舟的想法。 “因此，我需要你们。”刘远舟直截了当提出合作条件，“我需要你们组成一个灵活的快速反应队伍，成员以觉醒者为主，以配有这种手环的精锐老兵为辅。而你们的主要任务就是扫清258旅前进道路上的变异体。” “只是附近的变异体？”杨小千问。 “是的，如果有意外发生，258旅的部队也来得及救援。若冒然进入完全失控的疫区，谁也不知道会遭遇什么。任何一个觉醒者或是老兵都是应该珍视的宝贵资源，若穹顶长期存在，他们才是最终影响胜利天平的重要砝码。”说到这，刘远舟不禁问道，“你知道穹顶会存在多久吗？” 杨小千摇头叹气。“我不知道，于谦也不知道，不过有一点倒是很确定：穹顶早晚会消失，我们早晚会再次融入外面的世界——如果外面的世界还存在。” “所以，等这次事情结束后，我还想跟你谈一谈另一个问题：等到穹顶消失那天，我们这些觉醒者该何去何从？”杨小千认真凝视着刘远舟的双眸。 “好的。”刘远舟眼神没有任何波动，平静点头答应。 “好，那现在来谈谈报酬与合作条件吧。” 帐篷里一大一小两只狐狸各自露出实诚忠厚的表情，把奸猾的心思埋到心底。 第六十章 自主变异 杨小千需要刘远舟提供情报、武器和物资，借用刘远舟的直升机杨小千可以招揽到更多可能存在的觉醒者。这对刘远舟也是一件好事，找到的觉醒者越多，变异体的威胁就越小。再者培养扶植一个同阵营势力不光可以为困守一院周边的258旅减轻压力，也可以增加自身话语权，刘远舟不会天真到以为自己无心内斗，他人就同样不会耍手段争权夺利。 刘远舟需要杨小千组建猎杀小队，清剿周边变异体。这对杨小千亦是一件好事，不光可以凭此索取报酬，还能借此磨炼出一支战力爆表的铁血队伍，而且变异体的脑核还能用来强化黑幽灵，一石三鸟。 换个角度看，刘远舟不可能不答应杨小千，因为没有杨小千的帮助，仅凭前指内收编的武警支队残部根本无法有效地铲除变异体，258旅只能困守一地而失控疫区的范围却会逐渐扩大，长此以往别说营救同胞，连自身都难保。 杨小千也不可能不答应刘远舟，因为没有刘远舟的帮助，杨小千无法满足于谦的需求，无法保证自己的地位，也就难以保证自己的安全。若258旅倒了，穹顶之下的远江又有何处可以藏身？ 谈判双方十分清楚此事合则两利，分则俱伤。 但在合作条件的洽谈中两人并未因此轻易让步，哪怕他们都知道这次合作必然会达成，依旧不厌其烦使尽手段去试探去索取，一分一厘的利益也不轻易放过。 一场唇枪舌战下来，口舌生烟。 “好了好了，我讲不过你。”杨小千举手仿佛要投降，“别再说那些官话虚话废话了，我给你透个底，我就要那部直升机。” “你要直升机？这个我不可能答应你。”刘远舟再次为口干舌燥的杨小千续上一杯茶水，不急不缓地解释，“不是我不愿意，而是我无权做主，我现在仅暂时拥有一架直升机的使用权，注意，是使用权。” “所以借你用几天没问题，但必须按时归还。” 杨小千接过纸杯，心中暗笑，目的达到。过了几秒，杨小千再次开口：“除了变异体猎杀小队以外，我还要一支训练精良装备完善的小队，至少二十人。” “我们人手紧张。”刘远舟直接摇头拒绝。 “再紧张也不可能二十个人都抽不出来。我都没开口要坦克装甲车，只是要一队配备常规武器的步兵而已。”杨小千努力劝说，“你想扶植一个新势力，总不能完全不投入吧。再说放一队你的人跟我回去还能起到监督作用。” “你要人做什么？”刘远舟的口风有些松动。 杨小千垂下眼睑，沉思是否应该说出自己的想法。 “算了，不必说了。”刘远舟很大方的挥手道，“二十人太多，十个吧。作为交换，这种符文手环给我十个。还有变异体图录保持更新，你知情的其他信息也要全部记录下来交给我，不能有遗漏。” “十个太多，五个吧。”杨小千恶趣味发作，学着刘远舟的动作挥手说道，“作为交换，请你尽可能隐瞒我们的存在，我不想过早与军方接触。” “好。”刘远舟点头同意，即便杨小千不提，他也不打算让赵旅长过早与觉醒者接触。 “那就先这么定了，你去找耿队长要人，我会提前通知他。”刘远舟刚说完，帐篷里闯进个满脸横肉的壮汉。 “说曹操，曹操到。”杨小千来时路上坐在指挥车里，与耿志平简单聊过几句，自然认得出来。 “远舟……刘司令。”满脸冷汗的耿志平喘着粗气走进帐篷，瞥见坐在刘远舟对面的杨小千，马上改了称呼，向刘远舟递去一个微不可查的眼神。 刘远舟会意点头，说道：“都是自己人，说吧，什么事？” 耿志平这才继续开口：“那个，带回来的丧尸尸体。” 将杨小千一行人带回前指时，刘远舟还令人将李金奎的无头尸首一并带走，以便研究。 “噢，怎么了？”刘远舟面色凝重，这么短的时间内连常规化验都做不完，如果不是有什么重大发现，那会是什么事情让耿志平大惊失色？ 耿志平掏出相机大步走来，将一组照片展示给杨小千和刘远舟。 “尸体腐烂速度很快，目前得出的有效信息不多，随队军医不太懂这一块，只说想要研究出明确结果最好送活体到实验室。”耿志平一边摇头一边叹气。 刘远舟脸上也闪过失望，抬手拒绝了杨小千递来的烟，问道：“那就尽可能保留数据，然后焚毁尸体吧。” “好的。虽然没得出什么情报，不过我和军医倒是有些推测。”耿志平劈手夺过杨小千准备收回的烟叼在嘴里，粗犷嗓音含糊不清，“当时运的时候就感觉不对劲，我手下的兵哪个不是力大如牛？却要五六个一起才能搬得动这尸体。看起来就一高高瘦瘦的身子，上称一看重得吓死人。” “密度大。”杨小千这才明白为什么黑幽灵把李金奎踩在地面时柏油马路都裂开深缝，也明白了为什么李金奎可以以人类外形的身躯进行超高速移动。 “难怪他能体型暴涨，当时简直颠覆了我的三观。”杨小千吐槽道，“看来变异体的进化变异也要遵循基本法，不能违背物理定律啊。” “这样看来变异体完全是另一个物种，以人类的骨架和身体结构怎么可能支撑质质量如此之大的躯体，还没动就垮了。” 耿志平没有理会杨小千，粗短的手指指向一张恶心到可以催吐的照片说：“看这里，胸腔结构产生了明显的畸变，而且很大一块肌肉组织都是新长出来的。因为这种闭盆式结构的保护，加上肌肉组织的密度和硬度，使手榴弹爆炸产生的碎弹片和震荡波没有影响到大脑。根据围观群众的描述，那个丧尸把自己的头当炮弹一样打了出去，脑袋还长出脚和翅膀飞行逃离。” “他能自主进化，根据自己的选择进行快速变异，长出所需要的各种器官。”刘远舟为耿志平的分析做出结论。 这个结论就像一把冰刀，狠狠刺进三个人胸膛。 悲叹与烟雾一起悬浮在半空，久久不能散去。 第六十一章 利益交换 清楚认识到敌人的可怕，刘远舟表现出少有的焦躁，起身走到地图前，问：“清剿变异体事不宜迟，你们修整一晚，明天中午出发，可以吗？” 杨小千考虑片刻后出声答应，刘远舟提起几枚磁贴放在地图上，吸住白板，随后指着地图转身说：“我们现在在这，258旅在这，避难营地在这。明天你们从中华中路开始，沿纪念塔方向推进到富水北路，只需要灭杀变异体，遇见尸群就尽量退避，也不用救人，要以最快速度推进到富水北路路口，有没有问题？” “有。”杨小千点头，既然是合作关系不是上下级关系，自然有资格提问，“为什么选这段路？” “因为这段路多是住宅区，人口众多，出现变异体的可能性最大。而且地势复杂，居民楼密集，不便炮火覆盖，所以必须先行清理变异体，然后步兵进入居民楼一栋一栋清扫干净并营救其中居民。”刘远舟耐心解释，“而且这段路交通便利，市政设施较多，战略意义重大。” “毕竟我们不可能让避难营地的难民们永远住帐篷。”最后这句话倒是似曾相识。 话音刚落，杨小千又问：“另一个问题，我们怎么快速筛选寻找变异体？这不是游戏，精英怪不带光环，我们怎么知道哪有变异体？总不能指望我们也每栋楼家家户户进去搜吧？” “这确实是个难题，但我相信这难不倒你。”刘远舟轻描淡写把皮球踢给杨小千，“我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这个问题就留给你这个带队队长解决吧。” 杨小千差点给自己呛着，咳嗽几声后惊问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带队了？” 向来把自身安全放在第一位的杨小千从未算亲自上阵，要知道这次任务可是孤军突进，剿灭变异体！ 谁知道沿途究竟会遇上多少变异体？谁又知道这些变异体究竟有哪些特异？ 光是一个李金奎就已经让杨小千底牌尽出险死还生，如果再来一个呢？如果还有更强大更恐怖的变异体呢？ “都是你的人，你不带队谁带队？”耿志平猜的出之前刘远舟和杨小千谈的什么事，但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此刻见杨小千失态，他面露鄙夷扯开嗓子大叫，“好处要完了这档口子又怕了？” “耿队，话说重了。”刘远舟马上拦下要对杨小千进行思想政治教育的耿志平，劝道，“杨小千还救过你一命，你这么说话不应该啊。” “他什么时候救过我？”耿志平倔脾气蹭蹭涨上来。 “指挥车上那枪是我让人打的。”杨小千语气平淡地陈述事实，不料更加惹恼了耿志平，他龇牙咧嘴大骂出声，污言秽语不堪入耳，大抵意思也就是杨小千知情不报害死多少无辜性命。 “好了耿队，你先冷静一下。”刘远舟的语气不容置疑，命令耿志平走出帐篷，而后拍拍杨小千的肩宽慰道，“耿队爱兵如子，你不要在意，但是有一点他确实没说错，都是你的人，你不带队谁带队？换别人带队，你放心吗？只有你才有这个能力啊！” 杨小千肃穆的表情维持了几秒钟，终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你俩这套好警察坏警察演的太没水准，难怪你后来没留在刑侦部门。” 刘远舟淡定依旧，安安静静盯着杨小千等待回复。 倒是杨小千开个玩笑没有得到回应，有些尴尬，也有些懊恼，怕自己说错不该说的话。 “好，我带队。”再三考虑后杨小千下了决定，“但是话跟你说清楚，一旦遭遇生命危险，我肯定先保自己，然后保觉醒者，你手下的兵很可能被放弃，你能接受吗？” 刘远舟断然点头说：“猎杀变异体不是儿戏，每一个自愿入队的战士都会做好觉悟，有心理准备。” “好，除此之外，变异体猎杀小队由我全权指挥，在需要的时候我可能把他们带走，你不能阻拦。” “现在只有一支队伍，你要带走可以。”刘远舟剑眉微蹙，“等以后觉醒者多了，变异体猎杀小队也会越来越多，到时我们按需分配。” “合情合理。”杨小千举双手赞成，说完心中一凛，又高看刘远舟一分。听刘远舟话里意思，显然已经知道杨小千借用直升机的目的，这才刚谈完，传单都还没印呢。或许自己这点算盘早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接着。”刘远舟抛来一部小巧的翻盖式手机，九宫格输入键盘，黑白屏幕，无比老土。 杨小千接过手机，问：“这是？” “现在虽然没了卫星，但基站信号塔还在，手机依旧可以通话。”刘远舟解释道，“考虑到市内高楼多障碍干扰多，长距离使用对讲机效果并不理想，所以你们带的对讲机用于队内通信，与我联络的话就用这部超长待机的手机，信号很好。” “当然，因为没有卫星，海事卫星电话无法使用，你在天堂岛没办法打电话给我，只能再想其他办法。”刘远舟最后补充道。 “你怎么知道我基地在天堂岛？”杨小千被吓得直冒冷汗，这才明白当时方玉的心理感受，“你从什么细节推理出来的？” “我让耿队长去找你车队那些人问出来的。”不知是不是错觉，刘远舟说这句话时杨小千好像在他脸上看到一个坏笑。 “我需要休息了。你出去找个人带你去看你朋友吧，给他带去我真挚的歉意。”不等杨小千再开口，刘远舟下了逐客令，“明天耿队会把你要的人和物资带给你，至于你车队里那些人，除了觉醒者其他人都留给我吧，我会把他们安置到避难营地。” “嗯，给你提个醒，那个变异体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李金奎。本来是冲着你和赵江赵旅长来的，只是半途遇上我们。”杨小说完便转身走出帐篷，既然没有大力发展工业的想法，就没有必要争夺大量人口。 车队里的人虽说是精心挑选留下的有用之人，但既然要组建变异体猎杀小队自然不能带上他们，而且他们在经过刘远舟一番“挑拨离间”后，大多对杨小千“知情不报”一事耿耿于怀。 对于大部分人而言，这场灾难来得毫无道理，龙卷风般卷走所有美好，只留下迷惘。一旦听闻原本这场灾难可以避免，只是因为某人的“自私”导致了如今的局面，谁还会发自内心接受那个人？ 杨小千很清楚，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要让他们记住救命之恩感恩戴德好好服从命令那是痴心妄想。既然如此，不如干脆把他们全丢给刘远舟，以免他们把这股情绪带回天堂岛，进一步加大管理难度。 第六十二章 远救会萌芽 离开作战指挥室后，杨小千在一位武警战士的带领下来到治疗室——也就是另一个帐篷。 于谦和方玉正躺在帐篷里两张行军床上，支架撑起他们瘦弱的身躯，不宽的帆布仅能勉强容纳双肩，还好他们都处于深度昏迷状态不会轻易翻身栽倒。 “这就是你们的伤兵营？”杨小千看着帐篷里简单到可以用简陋来形容的布置，问，“军医呢？” 带路的年轻战士目不斜视，冷冰冰地回答：“这不是伤兵营，这是治疗室，我们没有伤兵营。军医在休息，他们没有任何危险，不需要看护。” 杨小千对他没来由的恶劣态度略感恼怒，转念一想，既然是对尸前指，确实没有建立伤兵营的必要——毕竟在与丧尸作战过程中受伤的人都会被感染转化成丧尸。 “嗯，出去吧。”杨小千走向于谦的床位，向身后随意地挥了挥手。 连续几天的奔波恶战早已让杨小千感到疲倦，与刘远舟的谈判更是耗费心神用尽耐心。既然年轻的阿兵哥没有给自己好脸色，精神状态不佳的杨小千也懒得好好回应。 武警战士朝杨小千的背影瞪了一眼，没有敬礼，直接转身走出帐篷。 杨小千搬了个铁盆倒放在地上当矮椅，盯着如婴儿般熟睡的于谦坏笑。 “让你装，这回长教训了吧。也不知道多久能醒。”杨小千小声嘀咕，正放进裤袋里掏烟盒的右手突然僵住。 如果没记错的话，于谦那块怀表就放在他裤子右侧的口袋里。 出于对杨小千等人的尊重，耿志平的部下并没有对昏迷的于谦和方玉进行搜身。 所以，那块藏着诸多秘密的怀表，此刻应该静静躺在于谦右侧裤袋里。 心脏停了半拍，而后砰然跳动。“拿，还是不拿？这是个问题。”杨小千立时陷入天人交战。 像这样藏满秘密的东西，当然要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拿！为什么不拿？ 可于谦是自己的朋友，未经允许偷盗他的东西，合适吗？这可不仅是道德问题，还会恶劣影响两人之间好不容易建立的关系。 不不不，既然是朋友，拿他的怀表看一看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可这个于谦不是相处十几年的死党，只是一个认识不足半月的异界来客。以他多疑的性子，肯定会…… “唔，你在干什么？”另一张行军床上的方玉不知什么时候醒转，带着怪异和疑惑的目光停留在杨小千伸向于谦裤子又停在半途的手上。 “唰”杨小千触电般收回右手，尽力保持镇定并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那样？”方玉的脸更加苍白，看向杨小千的眼神也更加怪异。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杨小千的心思何等细腻灵敏，转瞬便猜出方玉在想什么，脸上一副吃到屎的表情连连摆手，“你误会了！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方玉不是笨人，为了避免尴尬马上配合点头，转移话题：“黑子呢？” “你是说你那个同学吗？”杨小千仔细想了想，回答道，“应该被安置在附近，你先好好休息，我一会儿让人把他带来。” 如今方玉成为觉醒者，且拥有破坏力强大的能力，杨小千对他的态度发生了极大转变，一如杨小千觉醒时于谦的转变。 虽然不认同于谦那一套，但杨小千不会以轻视或无所谓的态度对待任何一个觉醒者。 “谢谢。”方玉面对救命恩人没有自诩甚高端起架子，恭恭敬敬低头道谢，“要我出去吗？” “不用，在这休息，喝水吗？”杨小千一边给方玉倒水一边说道，“有个坏消息要告诉你，跟你同行的那个女孩没救回来。” 方玉陷入沉默。 “我们把凶手——就是那个变异体打成重伤，但是发生了点意外，没能杀死他。具体的过程等一会儿你朋友来了你可以问他。”杨小千侧过头，不愿看方玉。 方玉满眼血丝无声哭泣。 杨小千咬咬牙继续说：“之后我们会率队追杀他，并清剿沿途的变异体，你去不去？” “去！”方玉几乎咬碎了自己的牙齿，从嘴里蹦出来一个字。 看到方玉在自己的言语刺激下不顾危险决定加入变异体猎杀队伍，杨小千心里没有一丝一毫喜悦，反而为自己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行为感到不齿。 长久的沉默使帐篷外面的声音变得清晰。 除了巡逻队每隔一段时间路过的脚步声，还有些许压抑不住的哭泣声，对于被杨小千救下的人们而言，能够放声哭泣都是一种来之不易的奢侈享受。 毕竟，没有特权的人不允许在遍布荆棘的道路上宣泄情感。 “你看过越狱吗？那部美剧。”方玉擦干泪痕打破了沉默。 “没有。”杨小千摇头，高中生涯学习紧张，哪有时间追剧。 “越狱的主角有种心理疾病，他对周围的苦难有强烈的共鸣。他对别人的困难无法坐视不管，他关心其他人的幸福远多过自己。当有人遇难时，他情愿打乱自己的规划牺牲自己的利益也要尽力帮助别人。”方玉扯动着嘴角，好像想露出一个苦笑，但没能成功，“我可能也有一些这样的倾向。” “噢？”杨小千微微俯身，用手肘撑住膝盖，做出聆听姿态。谁都有需要倾诉的时候，如果不能提出建树性的建议或者根本听不懂对方在讲什么也没关系，只要认真听就好，对方一定会感受到这份善意进而心生感激。 “现在大家怎么称呼这种人来着？”方玉想了想，不太确定，“圣母婊？” “不不不！”杨小千赶紧纠正，“要我说，圣母婊是指那些牺牲他人利益强行体现自己光辉的人，比如说吧，前阵子那新闻，未成年奸杀同班女同学，一大票不相干的人嚷嚷着未成年人保护法人权保护法，要求轻判，还堵住受害人父母的家门要求他们表示宽容联名上书。这种人，就叫圣母婊。” “而甘愿牺牲自己利益去帮助他人的人，这种人应该说是圣母吧。”杨小千冲方玉指了指，“比如你，在自保无力的情况下还要带着素未相识的小孩逃亡……当然，在我眼里圣母不算是贬义词，不论理性看待你的选择是否正确，你能这么做真的很让人敬佩。” “谢谢。”方玉目光迷离，语气低沉，“那，你听到外面那些哭声，你不会难受吗？你真的愿意听到他们悲惨的哭声，看到他们绝望的表情吗？” 这个问题杨小千不知如何回答，只好敷衍。 “嗯，还好。”毕竟人都是群体性动物，会与同类产生共鸣和同感。杨小千自问不是“绝对理智”的精神病人，要说内心毫无波澜决不可能。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我们现在有他们没有的能力，是不是应该站出来做点什么？”方玉终于忍耐不住，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 “英雄都没有好下场，逞能只会害死自己。”杨小千不信这一套，但在拒绝时不知怎么，鬼使神差说出了小时候听妈妈说过的话。 “没有怕死的英雄！”方玉抬起头，直视杨小千的双眼，杨小千好像在他眼里看到了一团烈火。 “呵呵。”杨小千干笑一声，不再回应。 外面的哭声在前指战士们的安慰下逐渐平息，杨小千撩开帐篷帘，正好看见巡逻队迈着坚定的步伐走来。 他们都是普通人，他们都没有超能力，他们在尸潮和变异体面前一样脆弱。 但他们不畏艰辛，不惧死亡。 他们背起行囊，扛起长枪，迈过机械炮火组成的围墙，踏向充满危险的远方。 他们有一种杨小千没有的东西：勇气。 深深吸一口新鲜空气，肺部的冰凉依旧无法帮助冷静占据主导，根深蒂固的英雄情结再次发芽，杨小千转头问方玉：“远江同胞营救协会，简称远救会，这个名字你觉得怎么样？” （明天就要上分类强推了，心中万分忐忑，明天开始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爆肝加更！求大家给我来一波究极支持~~~谢谢！祝大家2016的最后一晚是个美好夜晚） 第六十三章 哄骗 痛。 额头受到打击加上长时间昏迷使整个脑壳阵痛不止。 于谦却为这揪心痛楚感到庆幸，有痛感，说明自己还活着。 睁开眼，一片墨绿色。“这是哪？”于谦费力地用双臂支起上身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奇形怪状的帆布单人床上。 目光稍稍往前移了一分，看到一张熟悉的脸趴在床边。 “杨小千？”于谦看着坐在床边上半身趴在床上陷入熟睡，时不时发出轻微鼾声的杨小千，鼻头发堵，有些感动，“这是因为担心我，所以一直守在旁边吗？” 事实当然不是这样。 相处这么久，以杨小千对于谦的了解自然知道在复杂问题上想要说服于谦最好的方式不是动之以理，而是晓之以情。 从于谦之前的表现可以看出，他内心深处极度渴望温情，希望有人能保护他守护他。这很正常，大部分童年悲惨的人心里都有这种渴求，不管他们嘴上是否承认。 所以，哪怕知道于谦完全没有危险，杨小千支走方玉后还是留守在床边等候，还趴在床边假装睡着以显示自己的疲倦，博取于谦的好感。 杨小千知道自己利用他人心理弱点的行为很无耻，但紧要关头不能出岔子，必须确保万无一失。为了避免于谦的倔脾气，只好先打一张感情牌。 “这么累，还守在旁边，真是……”于谦喃喃自语，小心翼翼不敢做其他动作，怕惊醒杨小千。 “唔，你醒了？”杨小千演不下去了，支起身揉着朦胧睡眼，问。 “嗯，我们这是在哪？” “我们现在前指，说来话长，算了我长话短说吧。”杨小千尽快讲解了事情前后。 当然，省略了某些内容。比如刘远舟之所以见面就把于谦打晕，是因为刘远舟认为于谦是个蠢货，如果不让他闭嘴，他会影响到自己与杨小千的谈话。 这一点杨小千当然赞同，但万万不能让于谦猜出来，否则一切休谈，别说合作，能拉住于谦不去刺杀刘远舟都不容易。 “总结一下。”杨小千清清嗓子，最后说道，“双方在共享情报的基础上交换资源。除了各类武器物资，他们还会把直升机借给我们，觉醒者方面还是以你为主，不会过多干涉。” “他们真不会干涉？觉醒者的重要性难道他们不明白？”于谦尚不能理解刘远舟以大局为重的心态。 “现在只有一支变异体猎杀小队，由我们全权指挥，等以后觉醒者多了就按需分配，这是他的原话。”杨小千回答。 “交换条件是什么？” 杨小千不假思索立刻回答：“二十个符文手环，以及带队清剿周边变异体。” “二十个？”于谦露出踩到屎的表情，没有人喜欢这种精细复杂的重复劳动，要做二十个符文手环肯定累得够呛。 “是这样，他们还会配十个人给我们，别瞧不起普通人，这些从尸潮里杀出来的军警战士配齐武器战斗力不会差，普通丧尸和弱鸡变异体完全可以交给他们解决，省了我们不少力气。”杨小千开启嘴炮模式，“这十个人之后会跟我们回天堂岛，算是自己人。那么十个手环配给他们，实际上我们只需要提供十个手环给刘远舟，十个手环换一堆武器物资和十个已经戴上了手环的战士。这么一算，是不是等于他们白送，我们血赚？” “你确定？”本来脑子就晕乎此时更是被杨小千绕得云里雾里，于谦狐疑地瞄了一眼杨小千，点头说，“好吧，二十个就二十个，不过他们有材料吗？” 换做往日于谦可能不会答应。因为物资武器人手都是杨小千所需，不打算经营大型基地的于谦并不看这种写东西。 但现在于谦已然把杨小千当成真正的自己人，杨小千的利益就是他的利益。 “我们一路上五金店砸了那么多，一大箱子银饰，这点材料就别找他们要啦。”杨小千拍拍于谦肩膀，“辛苦你啦。” “除了手环，你说的清剿变异体是怎么回事？”于谦摇摇头表示无妨。 杨小千间断解释后正要分析利弊说服于谦，还没等再次开口，于谦已经点头同意：“好。” “你这么快就同意了？”杨小千一肚子早就构思好的说辞失去用武之地，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于谦点头说：“这些变异体存在时间越久就越强，能在相对安全的处境下尽可能灭杀他们对所有人都是件好事。对我们而言，变异体越少，其他觉醒者存活的可能性就越大。” 杨小千抬起双手大声鼓掌。心想果然人与人之间会相互影响，以前的于谦绝对说不出这番话。 于谦翻个白眼，问：“什么时候出发？” “中午，还有几个小时。” “那就等回来以后我再制作符文手环，至少需要两天时间。”于谦说。 “好。”按杨小千的意思，最好给每个出战成员都配上符文手环提升队伍存活率，但刘远舟一再强调事不宜迟尽早出发。 “那你再休息会儿，我去找点吃的带回来。”杨小千起身走出帐篷，看向炊事班的帐篷，阵阵菜香从那边飘来。 “有好几天没吃过热饭热菜了。”杨小千吞了口唾液。 另一个帐篷里，耿志平正和王海聊得火热。 “兄弟，你不如来前指。”耿志平咧嘴笑着，露出一口老烟民标志性的黄牙，“杨小千这个人，他理解不了你，你跟着他干没意思。” 王海不苟言笑，回答：“我没跟着他干，相互合作各取所需而已。等我履行承诺，就会投奔258旅重回部队。” 耿志平肃然起敬，竖起大拇指说：“信守承诺，好汉子！不过去258旅更没意思，258旅强是强没的说，但是他们太依赖那些铁皮大盒子，只会把你当个大头兵用。像你这样的人才，在前指才有完全发挥的舞台。” “我考虑考虑。”王海有些意动，又说，“对了耿队，能不能麻烦你给我安排一杆狙？” “怎么？”耿志平浓眉耸动，“你要参加猎杀变异体的行动？” “当然要去！”王海斩钉截铁的回应在帐篷里回荡。 第六十四章 算计 绝大部分无关民众已被运往避难营地，午时的前指比起深夜更加安静。 或许因为头顶上有个穹顶，夏日的阳光并不毒辣，杨小千索性摘下墨镜，仔细观察面前的队伍。 穿着休闲衣的于谦和方玉，十位全副武装的前指战士，还有背着一个外包帆布长条形物体的王海，加上杨小千自己，共计十四人。 这十四个人，就是远江第一支以变异体为猎杀目标的精英小队。 耿志平举着喇叭走到队前，简单讲了几句话，大意就是要万分警惕不要低估敌人，要遵守纪律服从杨小千命令。 说完，耿志平大大咧咧地冲杨小千招招手，说：“好，我就不再废话了，杨队长说两句。”然后将喇叭递给走上前的杨小千。 杨小千边走边构思措辞，接过喇叭后将喇叭轻轻放在地上，接着直起身来回扫视站着军姿的十位前指战士，保持沉默。 站在旁边的耿志平有些尴尬，暗道糟糕，没事先告诉他让他准备发言，这该不会怯场装哑巴吧？ 就在耿志平终于按捺不住要开口圆场时，杨小千出声了。 “你们很弱。”第一句话就让耿志平要跳脚——如果不是因为突然间被双肩传来的巨力按住，耿志平已经跳脚跺地。 听到这四个字，十位士兵的脸色愈发不善。 “你们久经锻炼，勇武矫健，但你们的身躯在变异体的尖牙利爪之下依旧脆弱。”杨小千举起右手行了一个军礼，“所以，战友们，请你们在到达残酷战场后保护好自己。” 没有人还礼，但他们僵硬的面部肌肉开始松动。 “你们很强。”杨小千继续说，“你们从尸山血海中杀出生路，你们的决心、意志可以劈山断海，所以我把你们请到这里。” 几个重视荣誉的士兵骄傲地挺起胸膛。 “在那里。”右手指向远方，杨小千将音量拔高，“变异体在肆虐，同胞们的生存空间日渐狭隘。” “你们愿意看到他们仓皇恐慌的脸庞吗？” “不愿意。”有一个声音从队列中传出。 “你们愿意听到他们绝望悲痛的惨叫吗？” “不愿意！”几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你们愿意躲在后方，做胆怯的懦夫吗！” “不愿意！”除了于谦，每个人都在呐喊，包括方玉和王海。 “谢谢，谢谢你们的勇敢和坚定，谢谢你们挺身而出，与你们并肩作战是我们的荣幸。”杨小千深深鞠躬，起身时顺手捡住地上的喇叭。 “从现在开始，你不叫于谦，你不叫方玉，你不叫王海，你不叫邓兴力，你不叫郭俊，你不叫张聪……”杨小千一一报出所有人的名字，“我也不叫杨小千。” “从现在开始，我们都是一个名字：曙光！” “我们要对变异体赶尽杀绝，驱散地图上每一处阴影。” “我们要破开梦魇，将曙光照进阴霾之中，将黑暗挡在视线之外！” “曙光小队，出发！” ……………… 尾气升腾，车辆远去，耿志平站在原地凝望着曙光小队离去的方向，神情复杂。 “很意外？”刘远舟走到耿志平身边轻声问道。 耿志平喉结松动，从发痒的喉咙里咳出一口浓痰，当着刘远舟的面没好意思随地乱吐，取出一张纸放在嘴边吐在了纸里，然后才开口回答：“是有点意外。” 接着耿志平问道：“远舟，他们事先就知情，那他们知道这丧尸病毒和穹顶是从哪来的吗？他们是什么人？穿越者？重生者？” 刘远舟捏了捏自己的眉头，前额浮现出一道闪光锁链，双眸中辉光流转。 “杨小千事先确实不知情，于谦并非重生者，资料里显示已经死亡的于谦另有其人，这个于谦很可能来自另一个世界，他也不知道病毒和穹顶的来源。”刘远舟说完，闭上双眼略显疲惫。 耿志平若有所思地点头。 “远舟，我们这么做，合适吗？”片刻后，耿志平又问道。 刘远舟似笑非笑，反问道：“老耿，你以为杨小千真的什么都看不出来吗？我们可是一见面就用了橡胶弹。” “他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说到这耿志平的声音突然低下去，他意识到自己的话有点可笑，“那他看出来多少？” “不论他看出来多少，他都甘愿假装自己什么也不知道，被我们利用一次，为我们做一次尖刀。”刘远舟说，“在如今这个情形，帮助一个像这样有原则有远见有能力的聪明人，有什么不合适？” 耿志平讪讪回道：“人心难测，这样扶持他组建势力，就怕他坐大了会变。” “杨小千再聪明也只是一个人，不可能全知全能。要管理好一个大型势力没有经验光靠聪明可不够。他很聪明自然知道这一点，肯定会利用有经验的人代为管理。”刘远舟说，“他的基地在天堂岛，综合考虑各因素，现在他选的管事人很可能是天堂岛以前的老板王力，王力是我的老朋友，而杨小千不知道。” 耿志平恍然大悟，原来后手在这。 “我在那十个人里安排了两个互相不知底细的信使，等杨小千把他们带回天堂岛，他们会将我的口信带给王力，做我和王力之间的传话人。之前让你接触王海，是因为一方面我们用得上他，另一方面让他起了心思就能让他站在明面吸引注意。”刘远舟解释道。 “这样一来，鸽子就更难被注意被发现。”耿志平连连点头，又面露难色，迟疑问道：“你安排两个人，是怕安排的鸽子出意外吧？那万一要是他们俩都……” “杨小千他们回天堂岛之前，还要来前指跑一趟。”刘远舟打断耿志平的话，“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还有就是……”耿志平挠挠寸头，问，“为什么别的难民都送走了，唯独留下那个大学生？” “杨小千队伍里只有三个觉醒者，他自己，于谦和方玉。”刘远舟不厌其烦又一次解说，“三人之中只有方玉有争取的可能性，留下的那个大学生是方玉的好友。这样一来，明面暗里几条线纠缠不清，杨小千要很长时间才能理清。” 耿志平晃了晃已经晕乎的脑袋，感叹道：“我说，跟你们这种人打交道真不是人做的事，我这个大老粗光是听你说就听得脑壳发昏，以后我还是别问那么多。” “不，多问。”刘远舟善意地笑了下，“老耿，一定要多问。如果有一天我出了意外，你带着弟兄们没点脑筋可活不久。” “瞎扯淡。”耿志平完全不买账，“就算问的再多，我也不可能像你们一样，那么能算计。” “哈哈，对了老耿。”刘远舟的表情忽然变得郑重严肃，“这件事给所有人下封口令，不允许任何人谈论到杨小千，也不要向任何人透露杨小千的信息。” “是！”耿志平果然没有再问为什么，但刘远舟依旧解释缘由。 “这孩子的能力和潜力很大。不光是有智慧的变异体容不得他，还有某些怀着别样心思的人同样会把他视作眼中钉肉中刺。我们得保护他，不要让他过早引起注意。”刘远舟喃喃道，“只有尽力保全像他这样的人，我们才有获胜的希望。” “还有，如果我和赵旅长死了，你不要带弟兄们回258旅，带着他们和所有能拿到的物资去天堂岛，投奔杨小千。” 耿志平嘎嘎怪笑了两声才发现刘远舟的话并非玩笑，咳了两声一口浓痰吐在地上大叫：“瞎扯淡，你要是死了，老子肯定死在你前面。” 第六十五章 纪念塔下 纪念塔下，残垣断壁，黑褐色血渍遍地可见，像是荒城过客胡乱挥洒的涂鸦。 肥硕的老鼠从下水道里钻出来寻觅食物，瞪着猩红双眼的乌鸦立在破败的纪念塔尖顶上肆无忌惮地呱呱喊叫，嘲笑一无所获的鼠辈。 几个身影出现在不远处，惊走这些不属于城市的怪客。 “终于到纪念塔了。”走在队首的杨小千举起望远镜左右观察了一会儿，举手道，“停。” 跟在杨小千身后的一位战士马上用对讲机传达指令，五十米后由于谦所率的六人小队停下军用悍马车，随后三百米外另一部悍马停靠路边，王海下车找到合适位置后摆好狙击枪枪架，观察手兼司机在一旁协助。 “王海，纪念塔塌了你看见没，像炮击吗？”杨小千掏出自己的对讲机，拨弄一会儿后问道。 “看见了，不是炮击，像大型车辆撞击，完毕。”王海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 “大型车辆？”杨小千左右观望，没有看到任何重型车辆，“可能是已经开走了。观察一下，有没有异常？” “周围没有异常，安全，完毕。” 杨小千看了看脚步虚浮的方玉，对着对讲机说：“休息一下。” “终于可以休息一下。”方玉松了口气，擦去额头密密一层细汗。 为了发现可能存在的变异体，每一处角落都需要仔细观察，走在第一队列的观察者必须步行。 尽管出发前就下定决心，但方玉的体能终究跟不上自己的决心。要不是杨小千提前给了他一个符文手环，恐怕他早就昏倒在半路上。 “为什么遇到的变异体这么少？”率队居中策应的于谦抛下自己五位队员，踩着飞剑先一步飞到杨小千身旁问道。 方玉也有同样的疑问，补充道：“不止是变异体，这一路过来我们连普通丧尸都很少见，至于活人根本是一个都没见着。” “不知道。”杨小千撕开一颗散装槟榔塞进嘴里，嚼出苦涩味道用来提神，“或许变异体本来就很少，我们连续碰到几个只是运气爆棚。” “这确实有可能，但这不能解释为什么我们没看到普通丧尸和幸存者啊。”方玉提出质疑。 “先休息吧。”杨小千干脆避而不答，造成这一怪异现象的可能原因有很多，既然没有合理的推测就不必把假设全都说出来。 方玉乖乖闭嘴，不敢多说。于谦则继续抱怨：“这完全就是在浪费时间，再这样下去我可不奉陪。” 杨小千知道这于谦多半是说气话，敷衍道：“我会想办法。你也别说气话，没了刘远舟的直升机投放传单，我们四处寻找觉醒者照样是浪费时间。” 这时对讲机传来声音：“洞三呼叫洞幺，洞三呼叫洞幺。” 愣了一秒钟杨小千才反应过来，按下按键回道：“什么事？” “我这里发现你11点钟方向两百米处凉亭旁草丛里有情况，完毕。”王海说完开始观测风速湿度，尽管身旁就有观察手，但王海显然不认可其水平。 “戒备，都别动。”杨小千立刻通告全队，“不要有大动作，对方可能还没有发现我们，王海先确认一下到底是人还是丧尸，或是其他大型动物。” “收到，视线受阻，无法确认，完毕。” 方玉凝神屏息，紧张的直抹汗，这还是他头一回参与看起来如此正规的作战，极度担心自己会拖后腿。 早在天堂岛的反复试验中杨小千就已经测试出黑幽灵不能离开自己超过一百米距离，也就是说杨小千至少还要往凉亭的方向走一百米，黑幽灵才能够着凉亭旁的草丛。 “方玉跟着我，向凉亭左侧前进一百五十米，二队熄火，走到我们现在的位置待命，于谦居中策应支援，王海随时准备开火。”来不及花太多时间考虑，杨小千果断下了命令。 若是笔直朝着凉亭方向去别说一百米，走不到五十米对方铁定知道这是冲着他去的，所以杨小千选择往凉亭左侧方向走。如果草丛里藏着的是幸存者，对方很可能被杨小千和方玉不具备侵略性的外表所蒙蔽。如果草丛里藏着的是变异种，隔着几十米的距离，要进攻有王海和方玉，要防守有黑幽灵，要撤退退有于谦掩护支援，基本不会有危险。 “洞俩收到，完毕。” “洞三收到，完毕。” “方玉，把手环和身上反光的东西全部用布遮住，尽量从屋檐阴影下走。”杨小千吩咐完先动身走在前面，方玉依言做好后赶紧跟上。 王海目光离开瞄准镜，透过望远镜看了眼，杨小千蹩脚拙劣的动作让他发笑，笑完却心生感慨：这个凡事把安全挂在嘴边，把危险排除在外的家伙终于成长起来，有些首领风范了。 一个合格的团队首领不必事事亲为，也不必刻意冲在最前线，更不必把每一个团队成员的利益和安全放在自身之上。但一个合格的团队首领必须清楚每一位团队成员的定位，把最合适的人安排在最合适的位置上，才能为整个团队创造最大价值——不论这个位置是否危险，不论适合这个位置的人是谁。 好不容易慢腾腾挪到合适位置时，杨小千立刻召出黑幽灵，“嗨呀，嗨呀”黑幽灵刚出现便带着只有杨小千能听见的怪叫奔向凉亭，脊背上一双小小羽翼扑棱棱扇个不停，也不知道是否有助于它奔跑。 “各单位准备，听我命令。”离凉亭只有几十米远，杨小千尽量压低声音。 于谦的飞剑和捆尸索在阴影中游动，悄无声息地接近，王海食指触到扳机，二队的榴弹发射器也已准备就绪。 站在杨小千身旁的方玉把干裂的下唇抿进口腔，一道雷霆酝酿体内，蓄势待发。 大战，一触即发。 “等等。”杨小千叫停。 紧接着一个肥胖的身影从草丛里飞出，倒挂在半空手舞足蹈，叫得鬼哭狼嚎。 “试一试。”杨小千不认为这胖子是伪装成人类的变异体，但保险起见还是出言让于谦试探一番。 飞剑奔着目标的额头直射而去，而后猛然减速，堪堪停在胖子脸前，随后飘来的风把胖子额头密密一层细汗吹拢，化作一颗豆大汗珠顺着圆脸滴落。 胖子整个身形僵住了几秒钟，才发现原来自己还没死，再次鼓足气发出待宰羔羊般的喊叫：“救命，救命，别杀我！” “应该没问题，安全。”杨小千微微松了口气，黑幽灵把胖子轻轻放在地上退回了杨小千身侧渐渐消散。 看着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抬头的奇葩，想想之前如临大敌的气氛，大费周章的准备，整个曙光小队都略感郁闷。 “你叫什么？为什么躲在草丛里？”在杨小千的示意下，方玉提起便携小喇叭朝几十米外仍旧趴在原地的家伙喊话。 “别吃我，别吃我，我的肉太肥，我的肉不好吃。”语无伦次的回答从胖子嘴里接连蹦出，让几个正向他靠拢准备把他带回去的战士面面相觑。 “为什么他一点觉得我们会吃他？我们长得像丧尸吗？”杨小千皱起双眉，喃喃自语，“中华路到纪念塔这块是怎么回事，奇怪，太奇怪……” 第六十六章 进化神教 盯着狼吞虎咽的胖子好一会儿，方玉终于忍不住开口：“少吃点。” 胖子一听更加快了往嘴里塞东西的动作，嚼都不嚼就往里吞，连吞了几大口才讪讪停下说：“对不起，忍不住。” 方玉回想起苗苗实验小学旁边便利店那次经历，非常理解胖子的表现，于是尽力给出一个和善的微笑说：“没事，不缺这点食物。我是怕你吃太快出问题，饿得久了吧？” “那可不。”胖子心有余悸地点头，“有个把礼拜没吃到像样的东西，我都瘦了一大圈。胃里那个难受啊，火辣辣的痛，痛的我真是连树根草皮都愿吃。” “所以现在更不能暴饮暴食，吃东西也一定要嚼碎了再咽。”方玉还要继续说些恢复饮食的注意事项，却被杨小千拦住。 既然这家伙的情绪已经恢复稳定，是时候从他嘴里套取一些有用信息了。 “你叫什么名字？” “睾崑，睾崑。”胖子连说两遍，想了想又补充道，“不是高低的高，也不是昆仑的昆……比较复杂，您喊我胖子就好，嘿嘿，方便。” 审视着胖子脸上人畜无害的憨厚笑容，杨小千板起脸呵斥：“别嬉皮笑脸，问你什么答什么。” “是是是，对不起对不起。”胖子低声下气不停道歉。 “你刚才为什么求我们别吃你？”已经在这个胖子身上耽搁了半个多小时，杨小千不想再在无意义的问题上纠缠。 “这……”胖子面色发苦，脸上二两肉拧巴成一团。 “回答我的问题！”杨小千声色俱厉，黑幽灵再次把胖子给提到半空中。 “我说我说，我说，我说！”胖子一激动就会像复读机似的一再倒带重复。 “说，说完再下来。”杨小千不为所动。 胖子这是第二次被提到半空，扑腾了几下发现没有太大危险，很快镇定下来，吞了口口水说：“因为你们都是觉醒者啊。” 杨小千眉毛一扬，觉醒者是他随口取的名字，如果有其他人因为受到各类电影小说影响也把超能力者命名为觉醒者，再正常不过。 从胖子这话里可以听出来，他必定见过或是听说过其他觉醒者的存在，可是…… “觉醒者跟吃人有什么关系？”杨小千问这个问题时心里已有不好的预感。 胖子好像回想起什么恐怖的东西，浑身上下一个哆嗦，颤着嗓音说：“你们不知道吗？你们是从哪来的？” “不要搞反了，现在是我问问题，你回答！”黑幽灵弯起一根手指弹在胖子的肚皮上，胖子只感觉自己胃部被人狠力打上一拳，剧痛之下差点把刚吃进肚的东西全吐出来。 “再问一次，觉醒者跟吃人有什么关系？” 胖子这回不敢多说废话，撑着痛楚回答：“进化神教，进化神教。” “说明白点！” “放我下来，我不行了，放我下来我保证一字不漏说，呕！”胖子终究没忍住，大嘴一张，喷出被胃液消化了一半的食物残渣，混着恶心的液体，瀑布一般往地上溅。 杨小千离得远，没被溅着，而原本坐在胖子身边的方玉被酸黄恶臭的液体溅了一裤脚，脸色青了又白。 “唉，我还是太急了。”杨小千看着胖子这幅可怜模样，并没有多少不忍。只是一方面感觉自己行事越来越没有底线，另一方面又有不得不做的理由，这种纠结冲突的感觉实在让人烦恼。 想了想，杨小千还是把胖子放回地面，等胖子吐完，还掏出手机做了一件让方玉无法理解的事情：对着胖子拍照。 方玉想起以前校园里总有人喜欢拍下别人的糗相到处传播并且讥讽嘲笑，没想到杨小千也会做这样的事？ 当胖子止住呕吐开始诉说时，在场的听众都可以感觉到一股更让人反胃的腥臭邪恶从他嘴里涌出。 故事是这样的： 灾难发生之前，中华路住着一个奇怪的男人，他四十多岁却无儿无女孑然一身，每天穿着打满补丁的旧衣服游荡街头。 他告诉每一个他碰到的人说：“我在找寻自己的信仰。” 当然，所有人都把他当神经病。 因为这位看似狂热的信徒已经先后加入过基督教、佛教、道教、清真教、耶稣教等大大小小许多教派，每一次都因心生怀疑而叛教，还与昔日教友反目成仇。 大家都说这个人能活到今天真是个奇迹，他自己也认为这是个奇迹，按他的话说：这都是上天的安排，神的指引。 当灾难发生时，他惊恐，迷惘，而后彻底陷入疯狂。 他亲眼目睹那些吃人的怪物在吃掉许多人肉后得到进化，变得更加强大。 “弱肉强食，进化法则，原来这就是世界的真谛！”他张开双臂，迎接神圣的洗礼。 当然，哪怕心中已有最坚定的信仰，第一次食用同类时，骨子里的抗拒还是让他陷入了挣扎。 就在这份揪心至极的纠结中，在他紧闭着双眼把切下烤熟的人肉放进嘴里时，他觉醒了。 于是他得出这样的结论：“吃人，就可以进化！” 随后他不知用什么方式打碎了半边纪念塔，站在废墟之上宣告圣言。 熟知如何传教的他大肆宣传，越来越多人从完全不信到将信将疑。 在某些被蒙蔽双眼的无知信徒追捧下，一个新的教派诞生。 他们称自己为“进化神教”，信仰“进化主宰”，奉恶魔般的男人为“教皇冕下”，宣扬着“吃人就可以进化”“弱肉强食，进化法则”。 他们用尽各种办法把周边幸存的居民骗出家门，用暴力手段剥夺他人人身自由，将往日的同胞当做奴隶虐待以供自身享乐，当做猪狗圈养以供神圣仪式上食用。 短短两三周时间，从中华路到纪念塔，除了向其他地方逃亡的人，就是剩下两种人：进化神教的信徒，以及异教徒。 凡服从于进化神教，就可以得到教派的保护，但要每日参加祷告，每周参加圣祭。不少人原本只是抱着寻求庇护的想法加入进化神教，但不知不觉中就在狂热的氛围中被洗脑。不少人则是贪图享受与权力，哪怕知道进化神教多半是个谎言，依旧为虎作伥。 而凡是那些不服从于进化神教，被打上异教徒标签的人…… 故事说到这里，胖子打了个哆嗦。 “你们见过地狱吗？”胖子惊惧的眼神难以名状。 第六十七章 高明的骗局 讲完所知的一切后，胖子被安排到二队的悍马车里休息，由两名战士负责看护。 杨小千、于谦、方玉、王海四个人则凑在一起开启一个小会议。 “他说的，你们信吗？” 杨小千提出议题后，其余三人各抒己见，都表示相信胖子的陈述，这还是头一回看见他们三个意见统一。 最后方玉做了总结：“看他那样，不像能编出这种故事的人，我们一路走来几乎没有碰到活人和丧尸也印证了他的说法。最关键的是，他好像没有理由骗我们啊。” “高明的骗子当然不会让你看出欺骗你的理由，很多经典骗局都是利用受害者这种想法才得以完成。”杨小千摇头说道，“方玉你要记着，任何时候都留有一分警惕挑战自己的惯性思维。” 方玉想想那些犯经验主义错误后付出生命代价的同学，认同地点头，只是心中有些不适应。在方玉看来，杨小千明明比他还小，却总是用一副长辈的口吻教训他，虽然说的话都很有道理，但总归让人不习惯。而且方玉也不明白杨小千为什么这么在意他，总是把他拉在身边解释这个传授那个。 其实原因很简单，杨小千需要用人。 以后的变异体猎杀行动，杨小千无法过多参与。次次战役都要御驾亲征的皇帝，就算能打赢每一场战争，也很难管理好一个国家。 但杨小千不参加，也不能把曙光小队的指挥权拱手让出去，那能怎么办？只好自己培养一个合格的领队。 方玉脑子不笨，这一点杨小千早在第一次见到他时就已明白，而且方玉的人品也没有问题，本身也是觉醒者，又懂得感恩承情，是眼下最佳人选。 “那你的意思是，这胖子骗了我们？”从于谦的表情可以看出他这句话显然不是真正的疑问句。 “不。”杨小千揉了揉眉心，皱眉太久眉心处竟有些酸痛，只好用指腹的按压缓解。 揉了好一会儿，杨小千才开口说：“我需要思考一下，你们都休息休息吧，让我一个人想一想后面的行动。” 说完不管他们什么反应，杨小千匆匆走到凉亭里，开始深呼吸。 清空脑子里一片乱糟糟混成一团的念头后，杨小千从裤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小长方体，这是个录音笔。 按下播放按钮，刘远舟的声音从录音笔中传出，杨小千闭上眼凝神聆听。 “因为这段路多是住宅区，人口众多，出现变异体的可能性最大。而且地势复杂，居民楼密集，不便炮火覆盖，所以必须先行清理变异体，然后步兵进入居民楼一栋一栋清扫干净并营救其中居民。而且这段路交通便利，市政设施较多，战略意义重大。” “咔哒”，录音笔的按钮发出一声响，后退键按下不久后，声音再次传出。 “因为这段……” 杨小千保持姿势没动，反复听了三四遍，又掏出手机左右翻看自己拍下的照片。 看完照片杨小千打开刘远舟送的军用地图，与手机里缓存的地图仔细对比。 长时间的思索终于得到答案，不禁长叹一声：“刘司令啊刘司令，你累不累？” 叹完气，杨小千打开对讲机说道:“于谦，你过来我这儿，我有事找你。” 于谦听到后没有回复，径直走到了凉亭里，面色不愉，说道：“我知道现在是你指挥，就算你指挥，你跟我端架子也没道理吧？” “不是。”杨小千摆摆手，没想到都这么长时间了于谦还在乎这种细节，只好出言解释，“我找你来是想跟你说个事，只有我俩能知道。” “噢？什么事？”体现出了自己的特权，于谦很快提起兴趣。 “刘远舟根本不是派我们来清剿变异体的，或许他确实有组建变异体猎杀小队的想法，但这次他是派我们来灭这个进化神教的。”杨小千直接说出自己的猜想。 于谦愣住，问：“什么意思？” “你想一想，可能产生变异体的地方那么多，为什么唯独选了这里？刘远舟的原话是说这里市政设施完善，交通便利，战略意义重大，从地图上来看确实是这样，但是这地图是被改动过的。”杨小千摊开地图，放下手机，指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电子地图说，“你看见没，不一样。他骗了我们。” “他为什么要骗我们？没理由啊。”于谦不能理解，哪怕半个小时前还听到杨小千对方玉的劝诫：高明的骗子不会让你看出欺骗你的理由。 “你先别插话，你听我说完。” “那个胖子刚才说的你也听到了，应该都是真话。你想想，既然有人逃离，那些人不往258旅的方向跑难道还往荒郊野林跑吗？一旦有人成功逃到258旅掌控范围内，这进化神教的消息是不是必然传到刘远舟耳朵里？”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不论于情于理还是于法，刘远舟都不能容这帮吃人的疯子。但是他们之中显然有觉醒者，还裹挟大批民众，刘远舟自己方便动手吗？有足够的实力动手吗？总不能让258旅开坦克镇压，扫射平民炮轰平民吧？他们不能也不敢开这个先例，就需要我们帮他们做。”杨小千气恼地咬着后槽牙，“难怪把地图摆在最吸引我注意的地方，难怪我要地图的时候那么大方。” 于谦目瞪口呆，好半晌才醒过神，依旧不能接受，又问道：“那他搞个这么复杂的骗局干什么？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们？” “直接告诉你，你会同意吗？”杨小千反问，“进化神教也好，吃人邪教也好，跟我们的利益有直接冲突吗？没有！让我们冒着这样的危险换取那份利益，我们有很大几率会拒绝。把目标说成是变异体呢？变异体跟我们的利益有直接冲突，我们本身就有狩猎变异体的打算，这样一来在我们看来这次合作交易就好像是有人付钱请我们做我们本来就要做的事情，当然心满意足愉悦答应。” “等到我们被骗到纪念塔，听闻到进化神教的消息，一直想找寻觉醒者的我们自然会去进行接触。到时只要他派来的这些人做点小动作，一场恶战不可避免，要么这个邪教土崩瓦解，要么我们跟这个邪教两败俱伤，他再来收尾。”杨小千说完，刚压下去的情绪又一次涌上来，狠狠地一跺脚，“还以为这次我们占大便宜，没想到让他骗了。” 于谦听完，久久不能言语，嘴张了半天里面蹦出一个字：“操。” 第六十八章 符号学教授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要不别管他们了，带上方玉抢一架直升机回天堂岛？”于谦对刘远舟的观感已经恶劣到极致，连虚与委蛇的耐心都耗尽。 “这么做岂不是直接决裂？人家可是知道我们在天堂岛的，总不能为了这点事离开天堂岛，放弃全盘规划吧？”杨小千微微叹气，“反正帮他杀变异体也好，帮他清除毒瘤也罢，都是一回事。” 这当然不是一回事，否则刘远舟也不必如此大费周折，但杨小千不能把其中微妙讲给于谦听，否则于谦倔起来几头牛都拉不动。 如果可以的话，杨小千只会把得出的结论深藏心中，根本不会告诉于谦。 但首先于谦是现在杨小千愿意信任的人，其次，进化神教的创始人兼教皇显然是觉醒者，以于谦的性子既然上一次愿意放过恶贯满盈的杀人犯萧光，这一次就有可能放过吃人邪教的头领。杨小千必须在遭遇战斗之前先说服于谦。 “这就是一笔交易，我们帮他做他不能做不愿做的脏事，作为回报他给我们提供我们需要的一切，扶持我们发展。”杨小千说道，“所以，进化神教里的觉醒者，是杀还是留，要依他的决定，能接受吗？” “当然不能！凭什么由他决定？” 杨小千庆幸自己预先想到了于谦的反应，若没有这次对话，直接遭遇对方的觉醒者，于谦这脾气肯定又要惹出许多麻烦。 “因为我们现在有求于他。当然我们可以阳奉阴违，不按他的意思做，然后呢？他不满意他会尽心尽力帮助我们吗？会给我们提供物资帮助我们搜寻觉醒者吗？还有我们的弩队和方玉的朋友还留在前指当人质，我们跟刘远舟撕破脸皮，难道能留得下方玉吗？这样算来，就算进化神教有一个或者两个觉醒者被你收服，我们依旧亏到找不着北！” “那说不定进化神教有五六个甚至十几个觉醒者呢！”于谦昂起头不服气地说，说完听见杨小千一声呵呵，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说了句傻话。 先不说从概率上不可能，要是进化神教真有为数众多的觉醒者，他们凭什么收服别人？恐怕打都打不过，得夹着尾巴逃跑。 看到于谦脸颊胀红，杨小千知道这是他恼羞成怒的征兆，赶紧劝道：“你先别激动，刘远舟肯定是不会允许自己的地盘出现邪教，但他不一定会要求你把觉醒者杀掉啊，再说搞宗教的人大多精神狂热，比起臣服于你，跟你死磕到底的可能性反倒更大。” “嗯。你说的有道理。”于谦的脸色依旧不好看，但没有再多说，转身离开凉亭。 杨小千头疼的厉害，摁住太阳穴揉了揉，打开对讲机让人把名叫睾崑的胖子带来，既然要选择帮刘远舟扫除进化神教，当然要先了解更多的相关信息。若是连对手是什么样的人都不清楚，仅凭一腔热血喊着“不要怂，直接干”就往前冲，简直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 “戴教授，到了。” 带路者说话的同时，一大股烟雾随着他的话语一起喷在戴鑫脸上，让戴鑫感到近乎不能控制的愤怒，作为一位985大学的教授，虽然开设的专业是国内罕有人问津的符号学，但戴鑫毕竟有一定社会地位，灾难发生之前何曾被人如此对待过？ “好的，谢谢耿队长。”虽然心中怒火中烧，但戴鑫脸上不敢有丝毫表现，今时不同往日，读书人的尊严地位在枪杆子和食物面前愈发低微。 如果是以前单身一人的时候，戴鑫一身傲骨早就断然拒绝邀请，将“恕不奉陪”四个大字喷到耿志平脸上。但现在上有老下有小，外面全是丧尸和病毒。戴鑫总不能为了自己的一点面子，让自己妻儿跟着受苦。 耿志平指了指帐篷帘，说：“你先请？” 戴鑫干咳一声，没有客套，掀开帘子先走进去，耿志平紧跟在他后面走进帐篷。 简单大方的拼装式办公桌前坐着一个三十岁上下的青年人，正在动笔记录一些东西，但看他写的字体，不属于戴鑫所知的任何一种现有文字。 戴鑫不敢因为自己年长而轻视眼前的年轻人，他知道这个人现在手握主宰他人生死的权力。明面上刘远舟只是一个独立在258旅编制之外的小参谋，但实际上谁都看得出来赵旅长对他的器重和信任。日后将收复的城区重建时，新规则必然由这个年轻人谱写。 “戴教授来了。”刘远舟没有摆架子，记录完一段后马上起身相迎，亲自搬出一个凳子放在戴鑫身后，“辛苦你跑这一趟了。” “没有没有，不辛苦。”戴鑫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瞥了眼站在身后的耿志平，露出一个得意的笑。 “戴教授，时间紧张，所以这趟请您过来没有提前通知您。我就不跟您客套了，我这次请您来是需要您帮忙。”刘远舟面带歉意，直奔主题。 “愿闻其详。”戴鑫坐得笔直，体现自己知识分子价值的时候来了！ 刘远舟转回办公桌后，拿出两枚银色手环，递给戴鑫，问：“戴教授，您能看出这两个手环的来历和区别吗？” 戴鑫接过手环，左右对比了一下，放下其中一枚，举着另一枚仔细端详，而后又换到刚被放下的那枚手环细细观察，如此反复。 几分钟后，戴鑫面色颓然，说道：“这种银饰通常在云贵区域比较常见，那边有很多少数民族会佩戴银子制成的各种首饰包括手环。《本草纲目》里有记载，银有安五脏，安心神，止惊悸，除邪气的功效。从现代医学的角度看，银能杀菌排毒。还有很多人相信佩戴银饰可以养生，延年益寿……” 从戴鑫不确定的语气可以听出，他自己也明白刘远舟想听的不是这些。 “嗯，戴教授，麻烦您看一看上面的符文，能认出来吗？”刘远舟打断戴鑫之后，又补充另一个问题，“这两个手环在您看来有任何区别吗？” 戴鑫老脸发红，摇头说道：“对不起，刘参谋，我学疏才浅，看不出来。如果能联系上我在美国那边的老朋友，或许他能给我一些意见，他是符号学研究这块的领头人。” “至于区别……”戴鑫再次摇头，“在我看来，这两个手环没有任何区别。” “刘参谋，这手环到底有什么玄机在里面，你给我说一说，或许有了参考我能有所启发。”戴鑫没忍住自己的好奇心求知欲，追问道。 刘远舟本就没打算要瞒他，掏出几个晶核状物体，放进手环的凹陷处，然后递还给戴鑫，冲戴鑫点头示意道：“您戴上试试。” 戴鑫依言照做，但戴上手环之后没有任何变化。 “您再把我刚才镶嵌上去的东西拆下来，装在另一个手环上试试。” 戴鑫费尽力气才用没留指甲的食指把那晶核抠出来，放进另一个手环里。 “呃，刘参谋？”戴上之后，依旧没有任何异变，戴鑫不禁有些疑惑。 “您跳一跳，或者举点重物。” 戴鑫以为刘远舟在开玩笑，他快退休的年纪了，哪能像年轻人一样跳高举重，一个不小心就要受伤住院。但看着刘远舟严肃的表情实在不像说笑，戴鑫只好迟疑地做了点尝试。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戴鑫从没想过自己五十多岁的人竟然能轻松原地跳起七八十公分，这是什么概念，年轻时赴美留学时看到的那些校篮球队队员也不过如此。 “这，这是什么东西？”身体充满活力，戴鑫又一次找回了年轻的感觉，激动得满面红光，眼睛充血。 “这就是我请您来的目的，我希望您能找到一组合适的人，对这种手环以及手环上的符文进行研究破译，看看能否找到量产的办法。戴教授，你明白其中的重大意义吗？”刘远舟肃穆无比。 “明白，明白！”戴鑫哪能看不出这个手环的巨大价值，连连点头，脑壳被剧烈的晃动和突如其来的兴奋冲击得晕晕乎乎。 “那就拜托您了，对了，这件事除了研究人员以外不要向外透露。”刘远舟低头致谢，随后轻描淡写地说道，“我一会儿就让耿队把您的家人接过来，您责任重大，我必须确保他们受到最好的照顾。” 戴鑫表情一僵，随后咬牙点头：“理应如此，我这就去列个名单，一定尽我所能尽快分析出结果。” “好的，辛苦您了，您去吧。”刘远舟下了逐客令。 等耿志平带走了戴鑫，刘远舟一个人站了片刻，随后坐在戴鑫刚才坐的椅子上。 锁链浮现，刘远舟眼中星光流转，好似有一串串数字符号如流星雨般飞掠而过。 第六十九章 圣族的未来 望着锅里浓稠喷香的肉汤，白娜娜胃里又一次翻滚不止，尽管这不是她第一次以人肉为食材进行烹饪，但这种事无论来多少次她都难以接受。 可是为了生存，再难以接受都要咬着牙去做。 白娜娜从来没有想象过自己可以如此坚强。灾难发生之前，她只是个普通的女生，普普通通的家境，普普通通的成绩，师范专业毕业之后不敢应对巨大的竞争压力只好回到家乡做一名托管班的老师，主要工作也就是在学生家长们工作繁忙时，看住几个小学生让他们做做作业不要乱跑瞎闹。 虽然有时熊孩子很闹心，但白娜娜很喜欢自己的生活，平淡中带着一分热闹，与天真的孩子们相处不必勾心斗角，闲暇时看看书看看电影散散步，与世无争。 可惜这样平淡的生活没有持续太久，灾难来得毫无征兆，托管班教室里摆放的糖果根本不够充饥。为了几个孩子，白娜娜只好带着他们外出寻找食物，当遇到几个丧尸时白娜娜没有多想，把他们推进苗苗实验小学旁边的岗亭就转身引走丧尸。 如果就这样被丧尸吃掉，或许白娜娜不会后悔，或者说来不及后悔，可噩梦才刚刚开始。 引开丧尸后，白娜娜跑了很远很远，随后被几个男人救下，还没来得及表达感谢就被他们粗暴地扒光衣服…… 那是白娜娜此生最黑暗的三天，连回想的勇气都没有。 三天后，那几个丧尽天良的男人满脸淫笑，带回一个额头带有圆形伤疤的清秀少年，内心善良的白娜娜没有多想，脱口喊出：“快跑，快跑！” 这一声喊叫救下白娜娜的命。 “你应该是个不错的人类，就不吃你了，你叫什么？”杀鸡一般轻松将几个男人宰杀后，清秀少年露出浅笑，问道。 白娜娜根本说不出话，直到少年耐心问了好几次，才用蚊子般细微颤抖的声音答道：“白娜娜。” “我救下的第一个人类叫白娜娜，这很有纪念意义，那我就叫白吧。”少年开心的笑着，“白娜娜小姐，你会做菜吗？” 于是，白娜娜成为这个少年的专用厨师。之后他又带来了几个一起用餐的伙伴，一个个奇形怪状，有些根本就是丧尸，令人惊恐的是这些自称圣族的怪物居然会用普通话交流！还带着远江的方言口音。 白娜娜想过逃跑，也想过自杀。但很明显逃跑只有死路一条，想自杀又实在鼓不起勇气。再加上他们并不要求白娜娜一起食用人肉，反而带来正常食材给白娜娜食用。几天的时间相处下来，白娜娜竟感觉他们比起那些畜生更让人安心。 “一定是错觉。”白娜娜关掉煤气灶，将锅里的肉汤盛到汤盆里，反复自我催眠：这都是那些人渣的肉，他们活该，他们就该下地狱，他们就该被怪物吃掉。 “白小姐，汤好了吗？”里屋餐厅传来呼唤。 “来了，来了！”白娜娜端起汤盆，疾步走到餐厅把汤盆放在餐桌上，双手止不住的抖动使汤汁洒出不少。 “对不起，对不起。”白娜娜赶忙用袖子擦去洒出的汤汁，动作慌乱，引起一阵哄笑。 坐在主座上的清秀少年苦笑道：“白小姐，不必害怕，我们虽然吃人，但我们跟那些没有智慧的行尸走肉不一样，你真的不必担心我们把你吃掉。” 客座之中，一个看似常人但满身腐臭的怪物桀桀怪笑：“白说不吃你，我们就不吃你，当然白要是用另一种方式吃你，你也不必反抗，要知道以我们圣族的体力，那对你该是一种享受。” 餐桌上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淫邪的目光在白娜娜身上扫来扫去，让白娜娜的颤抖更加剧烈。 “好了，白小姐，你下去吧，这里不是你有资格待的地方。”被称作“白”的少年开口。 白娜娜如蒙大赦，头也不回一路小跑离开餐厅，躲进自己的卧室。 “好了，诸位，用餐吧，我们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白抬手压住怪物们的笑声。 餐桌上的食客们各显神通，有长舌一卷一盘菜的，有举起盘子大嘴裂开往里倒的，摆满一桌的美食佳肴顷刻间被一扫而空。 “一开始我也反对留个人类在身边，现在看来，还是白有远见。”酒足饭饱后，一位客人发表意见，“有个厨师跟着，吃这些比吃生肉不知道好多少倍。” “哼，我倒是觉得原汁原味的更好，这样炮制一番营养流失太多。”角落里传来反对的声音。 “嘁，刚才就你吃的最多，仗着自己舌头多，吃的也多话也多。” “就是因为营养不够我才需要补充更多！” “安静。”白轻飘飘两个字，立刻让餐厅内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现在，圣族的同类们，我们要谈一件关乎我族生死存亡的大事。”白将双手修长手指交叉，神情严肃，“圣族，到底应该如何存在？” “哼，这有什么好谈的，大家一起灭了258旅，然后远江任我们进食，我们会进化成地球上最伟大的种族，说不定我们能创造新的文明。”还是那个反对声音，充满不屑。 “愚蠢。”白两个字做出总结，反对者十几根舌头绷紧，仿佛下一秒就要向主座弹射，但终究没有敢动手。 “258旅依旧强大，不是我们能轻易打败的，以我们目前的实力，抗不过258旅一轮集火，而且我们在进化，人类中同样出现了拥有异能的觉醒者，不要轻敌！当然我们有我们的优势，我们可以考虑刺杀258旅的首领，扶持一些有想法识时务的中低层军官，让他们陷入内斗。”白说道，“但这不是我说的问题。” “穹顶，总有一天会消散。”白指了指天花板，说，“到那一天，我们圣族又该如何？难道你认为我们能硬刚全人类吗？暂且不说吸收消化食物需要时间才能进化，就算不需要时间，就算我们吃光了整个远江的人类又如何，你认为你能硬抗核弹吗？” 反对者哑口无言。 “我过去的一位朋友经常说一句话，今天我把这句话送给大家：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白继续说道，“现在我们没有生存压力，就更应该多考虑未来。” “那，白，我们的未来在哪里？” “原本我也很迷茫。”白的笑容高深莫测，“直到一个人类给了我提示。” “进化神教！” 第七十章 圣奈尔教堂 纪念塔以西五百米，就是著名的圣奈尔教堂，这座天主教堂由德国设计师依据哥德式与罗马式建筑风格设计而成，是与江心岛齐名的远江著名旅游景点之一。 从天空俯视，整个教堂平面呈拉丁十字形，两侧有两座高耸的钟塔，守护着装有巨大玫瑰窗的大门。整座教堂以钢筋混凝土与花岗岩结合而成，屋顶舌头红瓦，气势磅礴，却又古朴典雅。 今时今日，大门两侧的十字架已被拆除，堂内大厅里七个大吊灯只剩下三个，后方祭台周围庄严美观的圣像壁画全都不复存在，只有一个孤寂的身影站在中央，他是圣奈尔教堂现在的主人：进化神教教宗林万羽。 已经无人知晓教宗原本的世俗名字究竟是什么，也没有人理解教宗自己取名林万羽的寓意，但这些都不重要，因为名字只是一个符号，教堂之内又有谁敢以一个符号去称呼神的使者，伟大的教宗冕下？ “主啊，请您仁慈，指点指点我们这些迷途的羔羊吧。”教宗侍从瞄了一眼教宗的背影，低下头发自内心地祷告。 至今为止，圣祭已经进行两次，仍未有其他人得到进化之主的垂青。 整个进化神教之中，依旧只有教宗冕下一人享此殊荣，大概教宗冕下也很迷茫吧，所以才会日夜守在祭坛冥思。 或许是祭品的问题，侍从想着，他们绝望之下的抵抗和怒骂一定触怒了进化之主。主怎么会接受这样肮脏的祭品呢？或许应该换一批信仰坚定甘愿为主奉献一切的祭品…… “教宗冕下。”昨天晋升为教内首位血衣大主教的幸运家伙走进祭坛，躬身禀报，“有人求见。” 侍从贪婪地盯着大主教披在身上的血衣，与天主教红衣大主教的红衣不同，血衣的颜色是泛着黑的深红，血红，美得无与伦比。 紧接着侍从注意到血衣大主教身后还跟着三个不应该出现在祭坛内的身影，侍从的表情立刻变得出离愤怒，说是求见，却未经允许擅闯祭坛，这是对教宗冕下，对进化之主的亵渎！ 侍从将目光投向祭坛中央，等待教宗的命令，只需教宗一声令下，他就要举起手中的冲锋枪，把那四个忤逆者扫射至死。 “你们两先出去。”教宗的声音在空荡的祭坛里回荡，血衣主教马上躬身离开祭坛，侍从则缓缓后退，隐匿消失在阴影之中。 “啪，啪，啪。”不请自来的拜访者高举双手，掌声清亮，“短短两周时间，进化神教就已颇具雏形，还培养出了一批愿为进化之主牺牲的死士，林先生，哦不，教宗大人，手段非凡啊。想必这跟教宗大人早年的经历不无关系吧。” 林万羽并未被激怒，只是淡淡地看着拜访者，一声不吭。 来访者有三人，站在中间领头那人看起来只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天真少年，额头眉心处有一块引人注目的圆形疤痕，在他旁边站着另外两道身影，一个金发碧眼，两边畸形巨大的耳朵包住脑袋，仿佛一块汉堡包，另一个身上长满骨刺，形如刺猬。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白。”少年见林万羽不理会自己，也不恼怒，依旧笑容满面。 “我从来没有见过哪个人，可以在眉心处挨一枪还不死。”林万羽终于放下自己进化神教教宗的架子，开口说道。 白可以明显听出林万羽在“人”这个字眼上的重音，笑道：“我也没有见过哪个人，可以一拳打碎半边纪念塔。而且，尊敬的教宗大人，我不是人类，您可以称我们为‘圣族’。” 林万羽眯起双眼，明白了白的来历：大量进食人类之后产生智慧的进化丧尸。 “你们，因何而来？”林万羽缓缓问道，心中思念百转。他对这些进化丧尸的态度很是微妙，因为他也不知道这些丧尸究竟是进化之主的使徒，还是应当彻底铲除的异教徒？ “尊敬的教宗冕下。”白微微欠身，改了称呼，“我此行是为了给您带来主的旨意。” “若是如此，为何我不曾收到主的圣谕？”林万羽神情不变，高高在上。 白想要仰天大笑，眼前这个精神病居然把一个他自己虚构出的精神寄托当作了真实存在的神明。不过，这也正是白所期待所需要的人，越疯狂越好。 毕竟搞宗教跟搞传销不一样，真正的狂热信仰无法伪装。若是林万羽精神正常，单单把宗教当成扩张势力的手段，反倒不符合白的预期。 “在主面前，你我平等。”白挺起胸膛，神情肃穆，“既然你没有收到我主的示意，那自然是我主另有安排。但教宗冕下，请你耐心听完我带来的消息。” “说。”林万羽没有拒绝的理由，只要大量吃人就必定能够进化的丧尸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比他这个教宗更能证明进化神教的核心教旨，或许他们确实是主派来的信使，也未可知。 或许，他们能加入到教内，成为枢机主教团的成员。林万羽浮想翩翩，他一直苦恼教内没有其他人获得进化之主的垂怜，以致于他堂堂教宗，没有枢机主教团作为顾问助理，只能做一个光杆司令，这怎么行？有损圣容。 “主派我来指引他迷路的孩子。”白朗声说道，“圣奈尔教堂是伪神信众的聚集地，罪孽深重，不宜久居。” “我主的光辉照耀大地，洗涤一切罪恶，唯留进化真理。”林万羽不为所动。 看来没法跟这个不讲人话的家伙正常沟通。白气恼的想了想，说道：“圣奈尔教堂离258旅现在的驻扎地太近，他们只需要不到两个小时就可以把主战坦克开到教堂大门前，如果不是顾忌教堂内外的民众，他们甚至可以现在就对教堂进行轰炸。” “这不是合适的地方，我们和进化神教需要发展的空间和时间。”白侃侃而谈，“带上需要带的骨干，留下死士制造混乱，让那些低等的行尸走肉和恐慌的民众拖住258旅的双腿，而我们则撤到偏远地带，避其锋芒，韬光养晦。” “只需月余，进化神教就能发展壮大。以此基础，我们联手，建立一个属于我主的神国！”白张开双臂，尽情描绘那美好宏图。 “终有一天，地上行者，皆为教众，不分物种，不分肤色，不分国界，不分彼此！” 第七十一章 白与白娜娜 听完白的描述，罗纳尔多忍不住在脑海里幻想这副场景：食物们一个个怀着坚定的信仰，带着幸福和荣誉，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白白香香，然后送上门给伟大的圣族大人们享用。 当人类政府妄想消灭圣族时，无数信徒英勇地站起来，将自身当做武器，为进化之主而战，为圣族为战。 而高高在上的圣族大人们只需要在适当的时间展示自身奇伟，就可以源源不断吸引到无数信徒。 这才是圣族应有的姿态，应享的地位，罗纳尔多心中对白佩服得无以复加，只有他才能看得如此透彻，如此长远，也只有他才能引领圣族走向正确的道路。 但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进化神教的教宗竟然选择拒绝。 “不，主不会让他的信徒向异教徒屈服让步。”林万羽的回复出乎意料。 白没有轻易放弃，再次尝试劝道：“困守于此，死路一条。你们死了，谁去将主的旨意传播人间？” 这一次教宗没有再回应，只是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藏身阴影中的侍从走出来，彬彬有礼地举起手中冲锋枪，对准白，说道：“教宗要休息了，几位，请。”说完侍从指了指祭坛的入口，请几位不请自来的客人搁哪来回哪去。 罗纳尔多口腔里两排刀子般的牙齿发出嘎嘣嘎嘣的磨牙声，身旁的同伴也摆出战斗姿势，身上的骨刺微微隆起。 “我们走。”就在他们准备动手的前一刻，白阻止了他们。 虽有不甘，但既然已经真心跟随白，自然要听从命令。三个怪物的身影转瞬间消失在祭坛中，不一会儿出现在教堂之外，向着远处疾步而行。 “你们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不动手，我们三个拿下他十拿九稳。”白知道自己的地位尚未稳固，最好把莫名行事的原因解释清楚，“但是，强行压迫他没有意义，我们需要一个全心全意为我们服务的人，他现在显然还不信任我们，对我们抱有怀疑抱有敌意。这个时候对他出手，只会恶化事态。” “那不如直接杀了他，鸠占鹊巢？”骨刺阴冷刺骨的声音响起。 白摇头说道：“第一，他是个人类，这一点很重要，进化神教想要成为一个被大量人类所信仰的教派，教宗必须是个纯血人类。一个圣族教宗所带来的，无法弥补的隔阂可能使整个教会分崩离析。” “第二，我不懂宗教运作，你懂吗？只有他懂，当然，懂得宗教运作的人很多，我们可以另抓一个，可是。”白接着说道，“我们还能找到第二个懂得宗教运作，精神有问题容易控制，而且本身也吃过人的人类觉醒者吗？” 骨刺哑然，沉默了半晌，尴尬地说：“我没想那么多，你为什么会想到这么多？” 罗纳尔多竖起自己的巨型双耳，他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很感兴趣。 “借用我那位朋友的话说。”白答道，“想要打好牌，不光要看自己手上的牌是好是烂，更要算清楚别人手上的牌，只要能想到每一处关键，即便抓着一手烂牌也不会输。” “看来你那位朋友对你的影响很大啊。”罗纳尔多伸出肿胀的舌头舔着脸颊，用标准的普通话说道，“真想看看他是什么样的人，尝一尝他是什么味道。” “嗯，我现在思考行事的方式很大程度上是在模仿他。至于他的味道，很快你就知道了。”白微微一笑，“你已经听到过他的声音。” “原来那队人类里就有他。”罗纳尔多恍然大悟，“想必就是出谋划策负责指挥的那个人类。对了，既然刚才教堂里那个人类对我们有大用，为什么你没有告诉他有人要突袭？” “原本这一趟就是打算跟他合作，伏击吃下这队人马，然后撤到合适的地方。”白解释道，“不过，既然他不愿意离开不愿意信任我们，那就先让他吃点苦头吧。” “让他看着自己一手建立的教会雏形顷刻间灰飞烟灭，在他万分痛苦，悔恨，绝望，濒临崩溃时，我们化身天使，拯救他，帮他消灭仇敌，他从此全身心为我圣族服务。这个剧本如何？” “精彩绝伦。”罗纳尔多用出成语，显示自己中文水平异常优秀。 “哈哈。”白笑的像个孩子，“罗大耳朵你就留在这监听他们的一举一动吧，骨刺跟我回去召集人手。” “我叫罗纳尔多，不是罗大耳朵。”罗纳尔多无奈地回应，两边蒲扇般的耳朵上下抽动。 白理也不理，带着骨刺径直离开。 “白，那几个不听话的，要留下吗？”骨刺心里想着那个可恶的长舌，恨不得一发骨刺捅穿他的头颅。 “啊，这个……”白咬着自己的大拇指，一副苦恼模样。 “像他们这样的不稳定因素，留下可能坏了我们的大事，白，你要想清楚，有野心有头脑的圣族不会只有你一个。”骨刺继续煽风点火，“这些家伙对你不服气，如果不能为你所用，又何必留下？” 白诡秘一笑，回道：“那就找个借口，把舌头最长的那个宰了吧。其他的暂时不杀，留着做炮灰。毕竟，之后去师范学院恐怕还有一场恶战。” 回到临时大本营，白打开被反锁的防盗门，发现白娜娜依旧在。 “我明明给你留了钥匙，为什么不趁着我们都不在的时候逃走呢？”白饶有兴致地看着白娜娜在厨房里忙前忙后的身影，手指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心里升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情绪。 “你，你回来了。”白娜娜看到白的身影后，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低头弯腰，双手绞着围裙。 “嗯。”白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想了想随口问道，“今天吃什么？” “红烧排骨，糖醋排骨，酱爆肉丁，回锅肉，三鲜肉沫汤……”每报出一个菜名，白娜娜的脸色就更苍白一分。 看着白娜娜楚楚可怜的模样，白愈发明显地感受到内心深处的异样触动，这是什么情绪？这是一名圣族应有的感情吗？ “今天的菜用猪肉做，全部换新碗筷，另外你给自己单独做一份，一会儿端过来跟我一起吃。” “这，这……”白娜娜被白的要求惊得呆住。 “闭嘴，去做菜。”白不再搭理她，转身走进客厅，对骨刺说道：“来安排一下之后的计划吧。” 第七十二章 披着人皮的恶魔 满脸血污的俘虏被绑在椅子上，奄奄一息，他已经被折磨殴打了太久。 “还是不肯说？”杨小千计算着时间，自抓到这个进化神教的传教士已过去两个小时，对方一个字也不肯说。 王海无奈地摇头，他并不同情惨遭折磨的可怜虫，这个畜生罪有应得。王海实在难以想象一个人究竟要多邪恶，才能毫无心理负担地把无辜邻居骗出家门，带到屠宰场。 “还真把自己当殉道烈士了。”杨小千失去了耐心，“你们都出去，交给我来吧。” 杨小千从不对罪人讲人道主义，之前不动手只是不愿意脏了自己的手，如今失去耐心，只好亲自上绝活了，王海虽然是特种部队出身，但刑讯技巧明显不足，只用单纯的肉体折磨怎么能让狂信徒崩溃？ 当其他人离开房间，凳子上勉强睁开双眼的男人依稀间好像看到一个恶魔。 “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珍惜。”杨小千的声音有些飘忽，接着男人手腕上的手铐被人用钥匙解开。 小巧的钥匙被强行塞进了男人的嘴里，紧随其后灌进去的一大碗水使钥匙滑进他的喉咙，顺着食道一路滑进胃袋。 男人还在疑惑，杨小千已经将他提起，有了符文手环的辅助，提起一个百来斤的瘦弱男子并非难事。 “我小时候溺过水，差点没救回来，从此我对游泳就有阴影，因为那种感觉实在是太可怕太可怕。你呢，你窒息过吗？”杨小千盯着男人迷惑的神色，莞尔一笑，“看来是没有吧，没关系，凡事都有第一次。” 杨小千将他摔到地上，踢开椅子，又把他双手反剪在背后用手铐拷起，接着将几个塑料底一层一层缠绕在男人的头上，用胶布封住缝隙不让他透气。 “我知道你能听见我说话，可能听不太清，不过没关系，反正我也不会讲很重要的事，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的进化之主不会来救你，你就在无边无际的痛苦之中忏悔你的罪孽吧。”说完，杨小千转身走向门口，打开房门，然后又关上房门，假装自己已经离开房间，随后站在原地开始读表计时。 杨小千现在所用的刑讯方式是从书上学来的，曾被秘密警察使用的残忍酷刑。 迫害烈士和无辜人民的秘密警察会将被审讯者的双手用手铐铐住，逼迫他吞下钥匙，在他嘴上贴上胶布，头上套上密封的袋子，然后让受刑者一个人在寂静中慢慢窒息而死。 当然，有时这封禁空气和生命的袋子会在最后一秒被撕开，给受刑者开口吐露秘密的机会。但如果受刑者宁死不降，他就会在令人绝望的窒息中感受自己的生命渐渐消逝，并且在这一过程中，他一直都知道还他自由的钥匙就在他肚子里，只要他愿意把肚子里的东西吐出来，他就可以不必再受折磨。 这一招很低俗，但却很有效，没有多少人能在肉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生死之间的恐怖压迫下坚持赴死。 一分钟过去，男人的腿开始抖动。 两分钟过去，男人全身都在剧烈的抽搐，大幅度的摆动，企图挣开手铐，撕开套在头上的塑料袋。为了避免他头部与地板的摩擦撕裂塑料袋放进空气，杨小千干脆让黑幽灵将他提到半空，悬浮空中不能接触大地的失力感更让他拼命挣扎。 随着他的动作，氧气被大量消耗，很快他就一动不动四肢下垂。偶尔的轻微抽搐让人无法确定他是否还活着。 “两分半，差不多。”杨小千放下表，黑幽灵立刻撕开层层包裹的塑料袋。 受刑者好像已经死掉，依旧一动不动，过了一两秒才像是被电击心脏复苏般猛然睁眼，大口大口贪婪地呼吸着空气。 “我说，我说！” 还没等杨小千再次开口，他已经崩溃，恨不得把肚子里所有东西全都掏出来，双手奉上。 二十分钟后。 “你不是人，你是个披着人皮的恶魔。”在反复受刑，被套出所有信息后，他恶狠狠瞪着杨小千诅咒道，“你会下地狱的！杀了我吧，杀了我，我在下面等你！” “哦。”杨小千走出房门，一边用纸巾擦拭着双手，一边漫不经心地冲屋外等候的几人打招呼，最后对方玉说道：“方玉，把他处理了。” 方玉刚起身相迎，听见这话身形一滞，面带难色，问道：“处理了是指？” “杀了。难不成还放他去报信吗。”杨小千随口答道，以前无价的生命好像越来越不值钱，就连王海都没有表示反对。 “我……”方玉脸色发苦，“他已经没有反抗能力，为什么还要杀他？” “因为他该死，因为我们没有精力去照看俘虏，谁知道他会不会想出什么办法通风报信？你乐于救人是好事，但也要分清轻重缓急，救这样一个人，很可能害死更多人。换个角度看，如果你能早点杀了这个人，或许那些被他骗到进化神教做活祭祭品的无辜受害者们就不会死。”杨小千慢条斯理地将纸巾折叠成小方块，随手扔向垃圾桶，“还有，这是命令，当然你可以不遵从。今天我要你杀该杀之人，你有疑问，或许明天你求我救该救之人，我会把你的问题还给你。” “磨磨蹭蹭，真是个废物。”看好戏的于谦心中讥笑，这一点还是杨小千值得欣赏，必要时杀伐果断是乱世中生存的必须技能，杨小千显然已经掌握了这个技能，如今他正尝试让方玉也学会。 此情此景，让于谦回想起在三观所隧道时，自己逼杨小千动手杀人的场景。 “你理解了我的一片苦心啊。”于谦冲杨小千点点头，一副老气横秋的口气。有种老师父看见弟子学成出师后把所学技艺传授给徒子徒孙的感觉。 杨小千隐晦地丢出一个看傻子的眼神，于谦没能理解，杨小千也不多说，手一招，黑幽灵将方玉提起，丢进了房间，关上房门。 “打个赌吧？”杨小千抬起手腕开始计时，“赌一赌他要多久才能下的了手？” “三分钟。”话一出口王海就有些后悔，自己怎么堕落到哪这种事情打赌的程度了。 于谦一撇嘴，轻蔑说道：“我看他根本下不了手。” “嗯，那我就赌他五分钟好了，赔率什么的就不较真了，随便说个赌注吧，比如……”杨小千还没来得及举例，方玉已经打开房门走出来，握着门把手的手掌指节泛白。 透着门框，杨小千可以看见屋内一具焦尸正在冒烟。 “是个人才。”于谦丝毫没有被打脸的不愉悦，反倒露出笑容对方玉表示赞赏。 “干净利落，很不错。”杨小千也点头，“休息休息吧，你做了正确的事情，像这样才能拯救更多人的性命。” 方玉虚脱般蹲坐在地板上，一言不发。 第七十三章 圣祭 从中华中路到纪念塔，两个公交站台的距离，在夜晚竟看不到一盏亮起的灯。漆黑之中，唯有圣奈尔教堂光彩夺目璀璨耀眼。 或许在这寂静长街中，还有些许住户蜷缩在自己家中，为了躲避进化神教的教徒，不敢发出丝毫声响更不敢在夜晚亮灯，只能安安静静地祈祷，祈祷258旅快点来到。 杨小千与他们一样，在等待258旅的到来。 拷问出自己所需要的信息之后，杨小千立刻拨打刘远舟的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通，干脆利落。 更干脆利落的是刘远舟的态度，刘远舟大大方方承认自己耍的小把戏，并明确表明态度：进化神教必除，首恶教宗必诛。 刘远舟的安排很简单，杨小千等人找机会观察判断出进化神教内唯一一个觉醒者的能力，而后原地等待258旅部队，等到258旅部队到达指定位置后，杨小千等人发起突袭，刺杀进化神教的教宗林万羽，随后发射信号弹由258旅部队进场镇压并解救平民。 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尽量不要在258旅部队面前暴露觉醒者的身份。若情况紧急，则不用顾忌其他。这是刘远舟的原话。 杨小千自然没有异议，有258旅部队掠阵，即便情报出错，或是遭遇意外，也不会有危险。 “不知道要多久才到。”杨小千暗自想着，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只要手机再次震动，就说明258旅部队即将赶到附近，随时可以出击。 直升机和坦克运行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里能传出老远，只要进化神教的人不是傻子，肯定会早早发现，所以杨小千要在258旅部队距离尚远时发起突袭，速战速决，一来避免进化神教的骨干分子望风而逃，二来避免超能力者的身份在258旅面前暴露，杨小千可不想被征召入伍。 当然，事后258旅救出的民众肯定会将所见所闻悉数上报，不过到那时杨小千应该已经早已回到天堂岛，后续问题就让刘远舟去头疼好了。 等待的过程虽然枯燥但并不无聊，杨小千正苦思冥想如何在不引起注意的情况下查探出对方觉醒者的能力。 还没来得及想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思路就被打断。 “洞三呼叫洞幺，洞三呼叫洞幺。”王海有些变调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带着些许嘈杂。他此刻正在高楼天台上，不知是不是受了风声影响。 “收到。什么事？”杨小千始终没有用王海的说话方式使用对讲机，不是学不会，而是不习惯。 “教堂里有动静，大量人员在室外集合，有不少人铐着手链脚链跪在地上，完毕。” 当王海话音落下，哭声喊声已经随着风从教堂传来。 “这是怎么回事？”杨小千将质询的目光投向胖子睾崑。胖子同样神情困惑，想了想说道：“进化神教的规矩是每日一次祷告，每周一次圣祭，可是上周的祭祀才刚过，下一次圣祭不应该是在今晚啊？” 杨小千眉毛一挑，心想这个胖子知道的还真多。 “王海，继续观察，保持反馈。”杨小千说完，举起望远镜朝圣奈尔教堂的方向看去，只能依稀看清庭院，不像身处高楼的王海，能将具体情形一览无余。 “洞三收到，他们似乎正在进行某种仪式，那些被手链脚链铐住的人被锁在了一个大水池旁边……” 因为离的距离太远，王海只能根据望远镜里看到的景象进行推测，无法听清圣奈尔教堂里这场荒诞的黑色闹剧。 几十个祭品面有菜色，显然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得到充足的食物供应，营养不良。 临时搭建在室外的祭坛外，穿着斗篷的神教教徒端来一盘又一盘食物，放在祭品们的面前。 “这是最后一餐了吗？”一位花白头发的中年男人望着盘子里的羊角面包，没有伸手去拿的胆气。尽管肚子已经哀嚎了好几天时间，此时他却没有一点食欲。 “死也要做个饱死鬼。”明知绝无幸理，有人自暴自弃放弃求生，用最后的时间往嘴里猛塞咯牙的食物，减轻胃部腹腔里灼烧般剧烈的痛楚和渴望。 “哥哥，我们在哪里，他们在说什么，我们是不是要被吃掉了？”一个盲女神情慌张，伸直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终于扒住一个熟悉的臂膀。“哥哥。”盲女缩进男人的怀抱中，安全感使她停止颤抖，好像已经躲掉外面一切风风雨雨。 “囡囡，囡囡，都怪哥，是哥害了你啊！”抱着妹妹的男人痛哭流涕，无比悔恨自己的弱小与愚蠢。 在祭坛前围成一圈哭成一片的祭品们各有各的故事，但没有人关心他们的故事。“都闭嘴!”穿着血色的大主教走到祭坛前，狠狠斥责这批不合格的祭品。 随后，披着黑色斗篷穿着纯白长袍的教宗在四十人卫队的护持下走向祭坛。 不论信仰是否真诚坚定，所有信徒们都低下头，不敢直视教宗，亦不敢直视教宗身旁手持枪械杀人如麻的卫队。 当然，不敢看不意味着不敢说。教宗的出现很快引起台下一阵骚动，小声的议论在信徒们之间传播。 “这就是教宗冕下？看起来好年轻啊。之前他们还说见过教宗，说是个中年人，果然是吹牛的，看教宗冕下这副模样哪里像中年人？” “这可不好说，或许教宗冕下又一次得到主的青睐，不仅实力得到增长，还返老还童了呢。”发言者的脸上写满憧憬。 “你看，教宗冕下的额头上有什么东西！好像一条锁链，还会发光！” “应该是装饰品吧，不对，这额链好像就是刻在教宗冕下额头上的！” “肃静——”威严的教宗抬起手，压下一切杂音，随后郑重说道，“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我们在此迎来我主最忠实的信徒。” 说完，教宗将手指向身后，教宗所指的阴影处走出一位靓丽佳人，穿着酒红色露背礼裙，肤如凝脂眼若桃花，美艳不可方物。 “告诉大家，你愿意如何奉献？”教宗问。 穿着礼群的美人儿昂起头，表情狂热，高声回应道：“我要接受血池的洗涤，洗清我的罪孽和污渍，然后将我自己送给进化之主的忠实信徒！我自愿成为圣祭祭品！” “而你们，幸运的异教徒们。”穿着红裙的女人轻蔑地扫视一圈祭坛周围的备用祭品们，嘲笑道，“庆幸吧，垃圾们，你们有幸将自己的血放进神圣的祭坛，提炼成为洗去我罪恶的圣水，这是你们此生最大的荣幸。” 第七十四章 一枪毙命 听王海和胖子的描述，祭坛边上几十号人就是进化神教这次圣祭的祭品，要不了多久就会一一惨死。 救，还是不救？ 到现在为止，关于对方觉醒者的信息所知极少，也不了解对方具体的武装数量，而且258旅的部队还没有赶到。若此时贸然出击，一旦发生意外…… “洞三呼叫洞幺，洞幺请指示，洞幺请指示！完毕。”王海已经按捺不住。 紧接着二队传来问话请求指示，转头一看，于谦和方玉同样在等自己开口，杨小千感到沉甸甸的责任压在肩头。 “杨……”方玉不知该如何称呼杨小千，愣了一秒钟干脆避过称谓直接说道，“让我们出手吧，我们出手一定能救下那些人！对面只有一个觉醒者，而且还暴露了位置，就算他能一拳打碎纪念塔又如何，我们这边有这么多远程手段，出其不意一定能直接秒杀他。” 杨小千没有回应，方玉想的太过简单。 想想那个被折磨两个多小时仍旧不肯开口的传教士，想想那些神情狂热的信徒。 传教不是传销，宗教的传播需要底蕴沉淀和时间积累。那些信徒也不是傻子，不可能听人说一句吃人可以进化，看到一个超能力者大显神威，就立刻变成忠实信徒。 现在离灾难爆发不过两三周时间，进化神教凭什么汇聚这么多狂热信徒？ 进化神教真的没有其他觉醒者吗？即便没有，纯靠自身手段在短短时间内一手组建教会的神教教宗真会是一个随意走到台前的莽夫吗？ “洞三呼叫洞幺，他们要动手了！洞幺请指示，洞幺请指示！”王海心急如焚，呼喊声愈发急剧。 “让我去！我一个人去，如果有意外你们可以撤退！”方玉的语气也没有了之前的恭敬谨慎，杨小千可以从他坚定的眼神里看出来，就算得不到肯定的回复，方玉一样会自己脱队前去救人。 只要方玉脱队，王海等人必然不听指挥发起突袭，毕竟杨小千只是临时带队的队长，不是他们真正的长官。 一旦这种情况发生，先不提混乱之下整支队伍必定损伤严重，以后再想重新树立威信掌握指挥权难如登天，想要留下方玉作为左膀右臂也不太可能。 看起来已经没有其他选择…… “于谦？”看到于谦忽然有所动作，杨小千不禁出声。 此时于谦已经站在飞剑上，额头锁链浮现，随时准备升空，听到杨小千喊自己的名字，于谦不耐烦地瞪了杨小千一眼，说道：“上次就跟你说过，你这人总是想太多，犹犹豫豫做不了大事，这有什么好想的，碾过去杀光他们，你不是一直唠叨着要救人救人吗？怎么，现在不救了？” 杨小千默然无言，就连以前不把他人性命当一回事的于谦都是一副要冲出去救人的姿态，自己为何畏惧不前？ 多想一秒钟，或许就多死一个人。既然不管自己如何选择，他们都会冲出去，又何必阻拦，耽误宝贵的营救时机？ 倘若真有埋伏，失去指挥各自为战的队伍岂不是任人鱼肉？还不如现在下令果断出击。 或许，对方真的只有一个觉醒者，王海一枪就可以毙掉呢？抱着一丝侥幸，杨小千下了决断。 “听我命令！” “王海，打掉穿白袍的邪教教宗，然后依次狙杀对方的指挥者。如果位置暴露不要犹豫立刻逃离！” “二队，把榴弹打出去，射程不够没关系，打出响就行，然后架起机枪，把车往教堂大门开，堵住出口，凡是不听警告擅自逃离的全部当场击毙。” “方玉，披上那个传教士的长袍，于谦会把你送进教堂，有夜色掩护，有二队和三队吸引注意，你潜入进去不会有多少人注意，进去之后一切按照我之前的安排做。” “立刻行动！” “洞三收到，完毕。” “洞两收到，完毕。” 方玉神情激动，抬起手用不标准的姿势对杨小千敬了个礼，随后将外套扒掉换上俘虏的长袍，对于谦点头示意自己已经做好准备。 于谦双手平举，身穿金属防弹衣的方玉腾空而起，向着教堂飘飞而去。 王海呼吸平稳将手指搭上扳机。虽然夜晚视线不佳，但对他而言，要在这个距离狙杀一个站在高台上毫无防备的目标并非难事。 王海钢铁般坚硬没有一丝颤抖的双手操控着枪身，十字线微微移动，最终定格。 光瞄倍率、镜片质量、温差、光折射、风速、湿度、呼吸、前置量等等复杂因素纠缠缠绕，同时影响着这一枪最终的着弹点。 王海的大脑不是电脑，无法在短短时间内涵括所有变量，完成这精细的计算。 但他也不需要，枪托卡在右肩肩胛因无数次射击而形成的印痕中，稳定无比。 这道印痕周围充满老茧，见证了他在战火纷飞的地区，上百次出入枪林弹雨。这道印痕叫做不见血的红旗。 这面红旗就是他的信心，就是这一枪必中的凭证。 “砰” 枪响。 子弹飞在空中，王海已将枪口指向下一个目标，连零点一秒的迟疑都没有。因为他不必等待结果，因为结果在枪声响起时已经注定。 教堂内，祭坛上。 身着白袍的年轻教宗正要下令开启屠杀的盛宴，令异教徒的鲜血充满祭坛，眼角处余光好像扫到一点光亮。 这不应该，夜晚的高楼怎么会有光？在教堂之外，有谁敢亮起光明玷污这神圣的黑暗？ 一定要派人把他抓起来，派人…… 派谁？年轻的教宗感到疑惑：“咦，为什么他们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这群愚蠢肮脏的混蛋怎么敢用这种眼神望着我？” “这种感觉好奇怪，为什么我思考会这么累，为什么……为什么好像只能看到左边？谁挡住了我的右眼？” “砰”以三百四十米秒速传播的枪声这时才传入耳中，年轻的教宗已经没有余力分辨事实，子弹从他右眼穿过，击穿半个大脑，在后脑破开一个恐怖的大洞，红白脑水挥洒而出。 “哗啦”穿着白袍的身影坠入祭坛之中，染红水池。 第七十五章 钓大鱼 夜晚尚未降临，黄昏暮色之下，年轻的侍从放下冲锋枪，提起化妆盒与手绘工具，照着眼前人额头的锁链开始绘画，画板是自己的额头。 据教宗冕下所说，这道锁链是天选之人的标志，只有主最喜爱的信徒才有资格在额头上画下这道锁链。 想到这里，年轻侍从不禁哀叹，看看眼前这个木头般痴呆的家伙，居然能受到进化之主的青睐，而自己却始终不能成为天选之人。 当然年轻的侍从不会因此心怀怨恨，他坚信进化之主的选择一定正确。他也不会因此太过失落，毕竟他还有教宗冕下的宠爱，只有他才有资格代替教宗冕下出席重要仪式。教宗冕下圣体尊贵，万万不能轻易暴露，每逢祷告圣祭都是他代替教宗冕下主持仪式，只有寥寥几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其实是教宗冕下的贴身侍从。 当然，他可能遭遇异教徒、伪信徒的迫害。但，能为教宗冕下而死，难道不是一种荣幸吗？ “画好了。”侍从放下笔，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回想起前两次圣祭时受人膜拜主宰生死的场景，权欲得以满足的快感如浪潮般澎湃不已，“还差点什么？” “噢！”恍然大悟的侍从关上灯，打开一盒荧光粉，完成最后的着妆。 一道干瘦的身影步入屋内，侍从立刻起身，恭谨地弯下腰。“教宗冕下。” 教宗伸出鹰爪般的大手，慈祥的摸了摸年轻人的头，说：“圣祭很快开始，做好准备。” “谨遵您的意愿。” 教宗应了一声，领着额头浮现出幽光锁链的呆子离开。 ……………… “砰”枪声响起之后，目标应声而倒。 就这么简单？杨小千举着望远镜，手臂僵直，不敢置信。 “砰”又一声枪响，身穿血色长袍的大主教步了后尘，脑袋炸出一个破洞，残缺的身躯倒在一旁。 不对，不对劲！事出反常必有妖！杨小千提起对讲机大喊：“王海！跑！！” 为时已晚。 一道肉眼可见的高速冲击波从教堂内射向王海所在的高楼。 能够抗住至少五级地震的高楼在这道冲击波前，像是小孩子用纸糊的玩具模型，碰着就倒，挨着就没。 在楼层结构垮塌的巨大噪声中，冲击波狂暴的摧毁了整片楼层，只剩下残破的承重墙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王海，王海！”杨小千全然忘了指挥，紧紧握住对讲机，不断呼叫。 若遇险的只是某个陌不相识的路人，杨小千或许会收起笑容表示对死者的尊重，但不会如此失态。可王海不是路人，这个为人正直值得敬重的军人，这么多天来与大家一起吃喝拉撒并肩战斗，伙伴之谊已然不浅。 “洞三，收到，滋滋，呲。”对讲机里传来王海的声音，断断续续。 杨小千这才放下心，喘了口气问：“你受伤了吗？严重吗？” 对讲机沉寂了片刻，应该是王海在检查伤势。 “我的左腿被压住不能动弹，没有其他伤处，我的观察手……已经阵亡。完毕。” “你原地等待救援。”杨小千说完，黑幽灵浮现身旁飞奔离去。 凭借着强大的抓力和弹跳力，黑幽灵在高楼间穿梭如燕，找到王海所在的大楼后顺着墙壁如壁虎般轻松向上攀爬，速度飞快。 “方玉！怎么回事！”杨小千对着对讲机大吼一声，才想起方玉换上长袍后为免暴露没有带上对讲机，只好再次举起望远镜。 安排方玉潜入教堂是有原因的，杨小千需要坐镇指挥，于谦不懂伪装，只有方玉适合潜入教堂伪装成敌人的一份子。 但更重要的原因是，三人之中唯有方玉的能力可以不依赖外物，产生巨大杀伤力。 在杨小千一开始的计划中，方玉打入敌方内部后，杨小千等人会在教堂外制造混乱引起对方武装力量和指挥层的警戒集合，随后混入其中的方玉就可以找到对方的指挥者和可能存在的其他觉醒者，进行绝杀。 偷袭杀死对方觉醒者之后，身披长袍的方玉会在于谦的帮助下浮空，自称进化之主的使徒，宣称前来清除潜伏在教会内部的异端，并会从此将大家带向真正光明的进化大道等等。 如此一来，失去了核心力量的进化教会顷刻间就会乱成一团，哪怕没有多少信徒愿意相信方玉，只需要这短暂的慌乱，就足以杨小千等人剔除掉顽固反抗力量，强势镇压全场。 这个计划杨小千曾反复推敲，简单，但有效。越复杂的计划就越容易出差错，敌情不明战局混乱的情况下，采用简单的计划不仅容易达成，在出现意外的情况下也更容易弥补，不至于牵一发动全身无法随机应变。 可如今，对方的觉醒者已经出手，方玉却迟迟没有动静，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望远镜镜片折射到视网膜上的画面令杨小千目眦欲裂。 方玉站立原地，双眼泛出诡异红光，呆呆地望着人群之中一位身形干瘦的中年人，逐渐弯下自己的腰向他鞠躬。 这个中年人瞪着双眼，红宝石般的瞳孔夺人心魄，额头上一道幽光锁链，亮度如呼吸灯般起伏不定，显然也是一位觉醒者。在他身旁，一个神情痴呆的光头少年愣愣地望着王海所在的大楼，额头锁链光芒黯淡，鼻血止不住的流，染红上衣。 谜底揭开，一切想不通的疑惑都得到解答。 进化神教不止有一个觉醒者。 不论一拳击碎半边纪念塔的教宗是真身还是替身，都必然是在光头少年的配合下完成。 既显示神威，又隐藏自身能力。 王海所射杀的年轻人明显是个炮灰替身，而方玉身边那位中年人才应该是进化神教真正的创始人。 从方玉反常的行为可以猜到，这位神秘的教宗大人拥有类似精神控制的能力。 难怪，难怪他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给这么多人洗脑，聚拢成百上千的拥护者。 难怪，难怪即使有知情的幸存者逃离，进化神教的教宗依旧留在圣奈尔教堂，丝毫不惧258旅。 他当然不怕258旅过来，他在等258旅过来！ 他不敢只身前往258旅的地盘，又不愿放弃苦心经营的圣奈尔教堂，于是他就大张旗鼓吸引注意，用这上千名无辜群众的命赌一个控制258旅高层的机会。 现在，怎么办…… “嗡，嗡——” 裤袋里的手机发出震动，杨小千拔出信号枪抬手就射，大口径的信号弹带着亮眼的红光飞向半空，吸引所有目光。 进化神教教宗林万羽抬起阴鸷的双眼，望向杨小千所在的位置，冷笑道：“原本是防备那几个自称‘圣族’的进化丧尸，没想到误打误撞，钓了条大鱼。” 第七十六章 黄雀在后 圣奈尔教堂西北方向，银座大厦第36层某个房间里，白摆弄着手中的枪械零件。 落地窗已经被卸掉，风呜哇呜哇的吹进室内，吹乱白整齐爽目的刘海。 “今夜的风儿可真是喧嚣呢。”白眯着双眼，长长的睫毛配着深邃的瞳孔，迷离又朦胧。 站在旁边的骨刺狠狠一哆嗦，身上掉下来几根毛衣针大小的尖刺。 “我鸡皮疙瘩都掉一地。”骨刺不满地抱怨。 “啊，啊，你不懂文艺。”白咬着右手大拇指，转移话题，“罗大耳朵，一定要把窗户开着吗？风太大影响我射击啊。” “不能关。”罗纳尔多摇摇头，肥大无比的双耳左右晃动，抽在他的脸颊和后脑上啪啪作响，“下面人太多，声音太杂，关了窗我听不清。” “好吧，好吧。那就只好让你们见识见识我cf国服第一狙神的实力。”白笑嘻嘻地把零件拼装成枪械，手速快到能在人视网膜上留下残影。 游戏里打枪能跟使用真枪一样吗？罗纳尔多正想开口讥讽，突然双耳一动，对白说道：“杨小贱他们要动手了，他们的狙击手在那个位置。”说完罗纳尔多指向另一幢大楼。 “啊，他叫杨小千，你是之前听错了还是发音不标准？不过无所谓，无所谓啦。”白哈哈一笑，“杨小贱这个名字也挺适合他。” 罗纳尔多不解，问道：“白，你不是说那个教宗很重要，我们要保下他么？” “当然要保，不过下面那家伙不是教宗啊，你不记得了吗，这是之前我们见到的侍从。”白摊开手，一脸无所谓，“让他去死好啦，正好看看我们这位教宗大人有什么后手。” “不记得。”罗纳尔多摇头。 经过进化变异的圣族与那些行尸走肉不同，圣族拥有不同于人类的智慧，感情和思想，但在逻辑和记忆方面，初生圣族依旧比不上人类。 当然，这不代表圣族会看得起人类，行动能力战斗能力低下的人类在不断进化的圣族眼里只是狩猎的食物，或许其中有少数几个食物会很难对付，但也都只是食物，迟早成为盘中餐桌上菜，仅此而已。 也就只有白这个家伙如此特殊，不仅拥有人类般精明狡诈的脑子，还想着奴役人类，把人类看作奴隶而不是食物。 随后，枪声连响两次，祭坛上多出两具尸体，冲击波过后，此起彼伏的尖叫声被大楼垮塌的噪音压下。 白举起望远镜望了一会儿，忽然笑出声：“哈哈，杨小千自作聪明，把人派去搞潜伏刺杀，结果是送肉上门。” 有罗纳尔多监听杨小千等人的一举一动，白自然对他们的计划了然于胸。此时看见杨小千聪明反被聪明误，白笑的灿烂无比。 “啊，看来教宗大人比我想象的更有能力啊，之前我们三个要是冒然动手，说不定会阴沟里翻船。”白不知从哪提出个背包，从里面摸出一个零食盒端在手里，说，“板凳都摆好，大戏要开演，怎么能没有爆米花？不过今天确实没有爆米花，你们也不吃爆米花，来来来，油炸小肉粒，吃吗？” “人肉的吗？”骨刺对白发明的新奇零食很感兴趣，一下子跳到白身边，抓起一把肉粒放进嘴里咀嚼。 “当然，猪肉牛肉偶尔吃吃换下口味还行，吃多了太恶心。”白得意洋洋地炫耀着自己的聪明才智，“我还发明了人肉肉松，回去你们试试，配着血粥喝，简直是最佳早餐组合。” “已经有几个同族过去了。”罗纳尔多矜持的站在原地，问道，“我们就这么看着？” “不用管那几个炮灰，没脑子又不肯听话，让他们去死吧。至于我们……” “我们先看一会儿再说，看看谁赢谁输。”白忙着跟骨刺抢油炸肉粒，漫不经心地回应道，“如果杨小千要赢了我们就下场救林万羽走人，别让258旅追上。如果林万羽这边有赢的趋势，那我们就暗中小动作帮杨小千，让林万羽陷入绝境然后我们再转手救出林万羽走人。” “林万羽是谁？” “进化神教的教宗。” “噢。”罗纳尔多吹着冷风仔细回忆，似乎确实听过这个名字，圣族的记忆力果然不行。 “到时顺手把那几个人类宰了吧，还没吃过觉醒者的肉呢。”骨刺补充道。 最后一句话让罗纳尔多流了口水，终究没忍住食物的诱惑，放下被白批为“虚伪”的绅士风范，加入了抢夺油炸肉粒的行列。 ……………… 王海受伤失去战斗力，二队按照命令正在驱车驶向教堂大门，正好迎面撞上进化神教的武装卫队。 好在这些武装卫队没有半点章法，多半是举起枪闭着眼按下扳机一搂到底，全然不顾射击准度，子弹只要统统打出就好，打不打得中？那个随缘。 面对如此业余的敌人，毫无伤亡的二队立刻回撤寻找掩体，并架起火力反击。 站在后方观望的杨小千不停眨着疲乏的眼皮，思考下一步行动。 敌方只有两个觉醒者，其中一个满脸鼻血显然消耗过大，而另一个正在全力控制方玉也不轻松。 “这种时候不需要多想，抓住机会直接强袭。虽然我已经因为发射信号弹暴露位置，但对方对我和于谦的能力一无所知，而我已经大概知道了他们的能力。”当断则断，杨小千迅速分析战局后得出结论，“没有什么好犹豫，直接上！” 就在杨小千要开口让于谦随自己一起发起进攻时，突兀出现的几个身形将杨小千的话卡在喉咙里。 那是六个变异体！ 六个！ 杨小千终于明白为何一路走来，在居民最为密集的路段会看不到哪怕一个变异体。 其他人对此现象的猜测是进化神教先一步清理了周边的变异体，但在杨小千看来这个猜测成立的可能性太小。 到此时才明白，原来这一路上没有遇见任何变异体，是因为这些产生智慧的变异体已经形成团伙，集体出行，或许他们还和进化神教有些龌龊交易。 这并不算出乎意料，早在渡口一战时杨小千就已经知道吃人进化后的变异体具有智慧，懂得合作，趋利避害。 当时杨小千就知道，如若不能以雷霆手段清扫整个城区，不断出现的变异体早晚有一天会聚集在一起，形成有组织有计划甚至是有社会性有阶级性的团体。 只是杨小千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如此之快。 “怎么办？”杨小千在问自己。 第七十七章 大丈夫 长舌口器刺向祭坛，贪婪地吮吸着新鲜血液，刚刚倒下的两具尸体转瞬间在六张血盆大口的分食下消失殆尽只余白骨。 “还是鲜肉味道好。”一个变异体收回十几根长舌，吞进肚里，十几根舌头卷成一团，使胸腹处明显凸出一大块。 “咚，咚！”另一个变异体为了表示赞同，像大猩猩似的举起象腿般粗重的双臂，砸在自己石板般厚重的胸膛上发出闷响。 “同族们，还等什么，饱餐一顿吧，桀桀。”又一个变异体举起刀锋般修长锐利的十指，扑向被锁在祭坛周边的人。 六个嗅到血腥味，忍耐不住食欲的变异体飞身扑进人群，大快朵颐。 林万羽面对突发意外，冷眼静看，丝毫不为所动，全然不在乎祭品和教众的死伤。 不多时，最早出现的长舌变异体第一个完成进食，张狂地笑着对林万羽说：“林教宗，不必担心，我们是来帮你的，只是要先吃饱肚子才有力气。” 林万羽纵目四顾，呵呵一笑，回道：“能与几位圣使融为一体，是他们的荣幸。” “好！识时务者为俊杰，林教宗就是第一流的俊杰。”长舌变异体笑的更加肆无忌惮，接着他又摊开一张纸条，展示给林万羽。 纸条上写了一排汉字：我们帮你解决那几个人类，你帮我们解决几个圣族，就是你之前见到的那几个，如何？” 老谋深算的林万羽压住嘴角浅笑，点头说：“悉听尊便。” “哼，该死的白，还想在教堂一战除掉我，把我的人当炮灰。”得到林万羽肯定的回复后，长舌变异体自满得意地想着，“没想到我会反将一军吧，只要杀了白，我就能顺势收服其他圣族，再加上林万羽的进化神教，我才是带圣族走向神座的王者……” “哈哈，哈哈哈哈哈。”沉浸幻想中的长舌再次发出不可抑制无法忍受的难听笑声。 教堂外，杨小千自问自答。 “怎么办？” 杨小千看不到胜算，喃喃自语：“撤退吗？现在撤退的话……” 现在撤退的话，自保有余，只是必然会牺牲二队的战士们和被精神控制的方玉。 但再不撤退的话，恐怕自身难保，到底是自己的命重要，还是他们的命重要？ “于谦，之前我电话响过，说明258旅快到了。”杨小千艰难地开口，“我也发射了信号弹，我们撤吧，等258旅主力部队赶到再和他们一起发起进攻。” 于谦用鄙夷的眼神审视杨小千，好似第一次认识眼前这个熟悉的陌生人。 “放屁！我们应该立刻冲过去救人！方玉还在里面！那队士兵也在门口！他们都是听你的命令才过去，现在你说撤退？”于谦的语气让杨小千更加惭愧。 换个人来说这句话，杨小千能说出一百个理由当遮羞布，遮掩内心的慌乱羞愧。 但于谦说这句话，杨小千没有反驳的资格。 两周之前，于谦不把人命放在眼里，满嘴中二的宣言能笑死人。 而现在，于谦在杨小千和其他人的影响下逐渐开始重视普通人，在乎其他人的生命。反倒是一开始信誓旦旦说要救人的杨小千，从小心怀英雄情结的杨小千，想要只顾自保放弃队友。杨小千有什么资格，有什么脸面驳斥于谦的话？ “于谦，我……”杨小千愣愣的看着于谦，看着这个愚笨到被自己哄骗得团团转却不自知的家伙，他是真的愚笨吗？ 不，于谦不是愚笨，于谦只是单纯。 十多年的监禁生涯给他灌输了错误的观念，却没有摧毁他内心的单纯。 只要跟他讲道理，只要讲的道理对，他就愿意听。 只要是需要的人，只要是有用的人，他就要去救。 不管他的想法多么天真幼稚，不管他的计划多么愚蠢可笑，比起事事顾虑畏头畏尾的杨小千，他才是一个值得信赖的战友。 “我们，可能会死……”杨小千没有再提撤退，眼神飘忽摇摆不定。 “杨小千，你听好！”于谦神色坚毅笃定，“别人我可以不管，方玉我一定要救。我们都是觉醒者，从一开始我就告诉你觉醒者是人类的希望，每一个能救下的觉醒者都必须要救。” “而且！早晚有一天我要成为觉醒者的领袖！”于谦再次快下海口，发出中二宣言，“一个对自己人弃之不顾的领袖是没有人愿意跟随的！我今天一定要救出方玉，明天，后天，以后的每一天，我还会救下更多的觉醒者！” “为什么？” 救人何必问一个为什么？ 我以前救你的时候，你怎么不问为什么？ 换了是你在教堂里，你是否希望别人问我一个为什么？ 十多年来从不曾有人救我，那又如何？ 他人不救我，我为何不能救他人？ 于谦看着杨小千，可杨小千显然看不懂他眼神中蕴涵的意义。 没有回应，失望至极的于谦踏上飞剑，化身一曲流光，杀向圣奈尔教堂。 那里有狂热的邪教信徒，那里有凶残可怖的变异体，那里有能力强大的敌对觉醒者。 那又如何，那里还有必须救下的战友！ “我操，你个傻逼。”望着于谦发起冲锋一往无前的背影，杨小千第一次爆出粗口。 “我没说不去啊，你热血一上头就往前冲是干什么！找死吗！”杨小千大喊，已经搬开砖石救出王海的黑幽灵将王海连人带枪一起放到另一栋大楼楼顶，随后跳向停靠后方的悍马车，掏出一柄准备许久的大杀器。 硕大沉重的枪身，黝黑锃亮的枪管，可散式弹链盘挂在黑幽灵宽阔臂膀上，23mm口径的枪口对准任何活物都是死神的凝视。 航空机炮！ 挂载在飞机上的机关炮！ 常人难以操控的重型枪械在三米多高的黑幽灵手中却是一件尺寸合适的武器。 知道身后的黑幽灵已经举起机炮，杨小千随即迈开双腿向圣奈尔教堂狂奔，因为黑幽灵的活动范围有限制，杨小千必须冲到圣奈尔教堂附近，战斗场所一百米内。 这一段路，没有碉堡和弹幕，没有地雷和空袭，没有爆炸和死亡，只能看见圣奈尔教堂在抖动的视线里逐渐放大，只能听到狂风在耳边不断呼啸。 可杨小千每往前跑一步，心跳就加快一分。 “带着伟大的正义向邪恶发起挑战，为营救战友而发起悍不畏死的冲锋……” 杨小千一边跑一边用手臂擦着有些发酸发堵的鼻梁，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勇气填满胸膛。 “为什么做这种傻事的感觉，会这么好啊？” “嗨呀，嗨呀！”黑幽灵从身后跑来，举着机炮吼叫着超过杨小千，紧紧跟在于谦身后。 于谦踏立在飞剑上，听到身后传来黑幽灵跑动的声响，嘴角动了动，想忍住笑意但终究没能成功，露出一个灿烂笑容。 前有群魔乱舞，十面埋伏。 那又如何，我亦无所畏惧！ “夫大丈夫，当有顶天立地之大眼界，直宽放之胸以容四海，御正气之剑以斩妖邪！” 于谦仰天长啸。 教廷卫队的枪械统统脱手飞出。 一柄飞剑电射而去，将一个满嘴血肉的变异体钉死在墙上。 捆尸索将另一个变异体束缚原地，随后两枚飞刀刺进其眼眶，搅碎大脑。 “昔有关云长单刀赴会，过五关，斩六将！” “今有我于谦剑指群魔，闯邪教，灭六尸！” 第七十八章 一闪而逝的火花 于谦一人一剑，疾驰电掣，锋不可当，转瞬间已击杀两个变异体。 可跑在后面的杨小千却焦心如焚。于谦看似攻势凶猛，手下没有一合之敌，但实际上他的处境已是岌岌可危。 强袭最重要的是出其意料攻其不备，打掉对方最难处理最难应对的点，而后以点破面奠定胜局。 但于谦显然选错了目标，他只顾着杀离他最近的变异体，却放过了对他威胁最大的人：拥有精神控制类能力的中年男人，以及被控制的方玉。 看中年男人吃力的神情，想来控制方玉对他而言并不轻松，但谁也不能保证他没有余力对于谦施展能力，哪怕无法同时控制于谦和方玉，他只需干扰于谦片刻，就能让于谦惨死。 而且，方玉的能力是…… “黑幽灵！把于谦拉下来！现在！立刻！”杨小千在心中大喊，收到指令后黑幽灵马上放下机炮，高高跃起双手揽向于谦。 来得及吗？ 当一道电光在前方亮起，杨小千忘记了呼吸。 对于身穿金属防护衣，控制着诸多金属器物的于谦而言，谁是最可怕的对手？挥舞着十几根口器的毒舌变异体？大猩猩般的巨臂变异体？十指如刃的刀手变异体？还是那个满脸鼻血已经力竭的光头少年？ 都不是。最可能威胁到于谦性命的，是他豁出性命要去营救的方玉！ 虽然尚不明确萧光化身而成的金属究竟是什么材质，但有一点已经经过试验确定：它是导电的。 于谦的肉身能扛住多少伏的电压？想想方玉刚觉醒时，一道雷霆把肉体强度高到恐怖的李金奎劈成重伤，若是将打击目标换成于谦，又会如何？肯定会将罩在金属衣里的于谦电成焦炭。 电闪雷鸣，划破夜空，照亮地面。 被精神控制的方玉，在敌人的操控下，对着于谦释放出致命一击。 就在于谦来不及反应，认为自己必死无疑时，他双腿突然被无形大手拉住，猛然往下坠落，险之又险的躲过这道雷击。 刚一落地，方玉身上再次亮起电光，下一道雷霆蓄势待发，于谦惊慌之下急中生智，对着方玉一抬手，方玉立刻倒飞出去几十米撞在柱子上晕倒过去没了动静。 控制着方玉的林万羽大惊失色，更加猜不透于谦的能力，转身就跑，仓皇逃离。 于谦当然没有第二种能力，只是方玉进入教堂之前就穿了金属防护衣，原本是为了方便让于谦把方玉送进教堂，也为方玉的安全增添一份保障，没想到此举无意之间成了决胜的砝码。 好样的，杨小千心中为于谦的急智叫好，接着高高跃起，跳到二队的悍马车车身上，佩戴符文手环后，原本体能普通的杨小千可以轻轻松松完成一些高难度动作。 “往前冲，往前冲！”杨小千冲着驾驶座歇斯底里地大喊。 收到命令，驾驶员立刻调转车头，把油门踩到底，尘土飞扬，悍马车发出轰鸣，一头撞碎教堂的大门。 门内，黑幽灵放开于谦提起机炮开火，掩护于谦回撤。 火舌吞吐，舔舐地面，打出一长串高高溅起的碎石尘埃，形如死神高举手中的镰刀，收割生命冷酷无情。 23mm的子弹弹头打在水泥地上都会留下一个小坑，打在人身上擦着就是一个碗口大的洞，碰手手没，碰腿腿断，碰到上半身直接宣告死亡。 一片惨叫，手无寸铁的教廷卫队全部倒在血泊之中，有些幸运的当场死亡，有些不幸的被扫过的弹幕拦腰截断打成两截，拖着肠子吃力的在地上爬行，努力寻找着不知道飞到哪里去的下半身，承受着令人昏厥的剧痛却不能立刻死去，只能在绝望中等待死亡降临。 除了这些被人利用当作炮灰的可怜信徒，还有一个肥胖臃肿的变异体来不及躲避，被黑幽灵的机炮当场打爆，如同高温高压下炸裂的大西瓜。 如果能够无限供应弹药，如果能保持枪管温度不炸膛，哪怕黑幽灵形单影只，也能打出火力压制，使那几个变异体和进化神教的觉醒者疲于闪躲，再由于谦王海一个一个将其狙杀。 可惜，弹链的长度随着黑幽灵持续不停的开火迅速变短，直至机炮轮管冒烟空转，最后一个黄铜弹壳掉在地面发出清脆响声，揭开敌人反攻的序幕。 光头少年将目光转向冲进教堂的悍马车，此时不只是鼻子，他的眼睛，耳朵，嘴角也开始渗血。七窍流血如同厉鬼的苍白面孔让杨小千看得心惊胆战。 想想只剩一半的纪念塔，想想那被抹去整整一层的大楼，别说汽车，就算是坦克也挡不住他的冲击波！ “转弯，弃车！”杨小千绷紧身体侧跳下车，脚尖刚接触地面就在惯性和摩擦力的作用下歪向一侧，杨小千无法控制身形，摔倒在地上滚的满身是灰。 二队的战士们没有迟疑立刻急转弯，但还是慢了一步，一道明显比之前直径小了几圈的冲击波与悍马车擦肩而过，带走了半辆车身两扇车门，和三位前指战士的生命。 剩余的战士们厉声呼喊着牺牲战友的名字，来不及哭泣，抱起榴弹发射器和突击步枪冲变异体所在的方向疯狂扫射，神情痴呆的少年在发射出第二次冲击波后就白眼一翻晕倒在地，此时趴在地上反倒幸运的躲过了子弹。 步枪难以击穿墙体，射杀掩体后的敌人，但榴弹可以，一位二队战士将早已准备好的榴弹发射器瞄准一个最近的变异体，毫不犹豫扣下扳机。 感知到危险的变异体起身要逃，却被一道坚硬无比的锁链困住双腿。 “嘶——”十几根长舌齐齐摆动，却无法阻止榴弹带来的死亡，“我可是圣族的未来，我可是要将圣族带向神座的伟大存……” 榴弹爆炸，打断他最后的遗言。 同时另一侧，黑幽灵利用隐身的优势潜行到一个变异体身边，配合于谦斩下他的头颅，取出脑核。 看看打红眼的二队战士，又看看喘着粗气的于谦，最后抹了抹额头的冷汗，杨小千心里升起一丝莫名其妙的危机感。 “明明要赢了，怎么回事？”杨小千想不通这奇怪的心悸感从何而来。 教廷卫队全灭，光头少年第二次使用能力后已经七窍流血，与方玉一样晕倒在地，进化神教教宗夹着尾巴落荒而逃，对方的主要战力已死伤殆尽，只剩下一众没有威胁的教徒，和两个看起来并不是很难对付的变异体。 在这种情况下，为何自己有如此巨大的危机感？ “是我哪里算漏了，疏忽了吗？”电光火石之间，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杨小千正准备出声提醒于谦警惕时，对讲机响了。 “杨小千，狙击手！”王海急切的呼喊从对讲机里传出。 ……………… 银座大厦3603号房，白闭着左眼，右眼微睁，死死盯着瞄准镜镜片里看到的那张脸。 白将右手手指搭上扳机，接着举起左手摸了下额头的圆形疤痕，低声自言自语：“杨小千，你给我一枪，我还你一枪，很公平吧。” 银座大厦上闪耀出一朵小小火花。 像极了教宗替身被射穿右眼前看到的火光，一闪即逝。 （电光速度很快，基本上看见已经中招，不过为了平衡还是设定了方玉能力的延迟机制，所以李金奎在重伤之后有所准备的情况下可以躲开第二次雷击，所以提前得到命令的黑幽灵可以救下于谦。啊，有点强行解释圆bug的感觉，嘿嘿。） 第七十九章 银座大爆炸 “杨小千！狙击手！” “什么？” 狙击手？对方也有狙击手！ 根根汗毛竖立，杨小千的瞳孔急剧收缩，正好捕捉到西北方那朵艳丽火花。 来不及有任何想法，杨小千的腿部肌肉群开始收缩，准备向旁边躲闪。 躲得开吗？ 很难。 有人能救援吗？ 黑幽灵离的太远，于谦只能将子弹拦截在他身边。 死定了吧…… 这一刹那如此漫长，杨小千能清晰听到于谦的怒吼，王海的呼喊，能清楚看到一张又一张表情各异的脸，自己人的，敌人的，无辜民众的。 初次觉醒时的奇异状态再次出现，杨小千转过目光，想看看自己能否看清即将夺走自己生命的子弹。 可是身侧突然传来撞击，视线向左前方移动，没能看到那颗飞来的子弹。 紧接着杨小千发现自己跌倒在地上，奇异状态解除，转头向右看去，一位前指战士倒在原本杨小千站立的位置，左肋破出一个大洞，随着他轻微的呼吸可以看到洞内残缺的内脏与白骨微微起伏，断骨插入内脏，难以想象他此刻言语无法描述的痛楚。 “于谦到我身边来，王海，还能不能用枪？打掉对方的狙击手！”杨小千对着对讲机说了一声，随后走向救下自己的人，全然忘了危险。杨小千记得这个人的名字，他叫邓兴力。 尽管消耗不小，于谦还是立刻飞来，确保下一次狙击无法伤害到杨小千。 而杨小千则弯下左腿，慢慢的单膝蹲下，看着这个话都没说过两句却牺牲性命救下自己的年轻战士，杨小千感觉喉咙好像被塞了一大块棉花，痒，痛，闷，开不了口。 “给我个痛快。”邓兴力艰难地开口请求，说话时胸腔及内部组织的运动更让他痛到生不如死。 杨小千没有举起枪，而是拔出一针吗啡扎在邓兴力身上，轻声说：“别说傻话，大部队马上就到，坚持住，平稳呼吸，放慢心跳，还有什么，平时你们教官怎么教的……” 邓兴力苦笑，没力气再说话，只是用乞求的眼神看着杨小千，谁都看得出他的意思：真的没救了，给个痛快吧。 苦涩从心里溢出来，杨小千不再幻想能够救下一心求死的邓兴力，伸手拔出他枪套里的手枪，拉机上膛，说：“好，我给你个痛快，但是你先告诉我，为什么救我？” 杨小千不相信自己的人格魅力大到能让邓兴力甘愿为自己而牺牲的程度，在前指营地时，杨小千就已感受到前指战士们对自己的敌意，尽管用尽手段也只是稍微化解，能在队伍里保证指挥地位已经实属不易。 对于他们的敌意，杨小千并未感到委屈或不解，在这些可敬又单纯的战士们看来，杨小千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小人，知情不报，有超能力却不愿承担责任，如果杨小千从一开始就像他们一样奋战在一线，不知多少人可以避免无辜枉死的结局。 当然，在杨小千看来事实并非如此，但这是立场问题，没有绝对的对错，只有屁股决定脑袋。前指的战士们对杨小千心生怨恨，无可厚非。 让杨小千不解的是，既然心怀怨恨，邓兴力凭什么要舍命救他？ 果然，邓兴力投来一个算不上善意的眼神，或许是因为说话太痛苦，他只说了两个字：“命令。” 命令，杨小千恍然点头，不知为何听到这是命令，心中的负罪感内疚感竟减轻不少。 就在杨小千深吸一口气，抬起手准备结束邓兴力的痛苦时，邓兴力突然喊道：“等等。” 杨小千马上放下枪，认真地倾听邓兴力的遗言。 “耿队长说必要时刻就算牺牲自己也一定要保证你的安全，刚开始的时候我根本不打算听令，开什么玩笑，凭什么牺牲我去救你这个人渣。”邓兴力的声音越来越低，“但是这一路过来，我改变了主意，我这个烂脑筋只会扛枪打仗，早晚会死，也救不了多少人，只有你和刘司令这样的人，才能救更多的人，你的命比我的更有用。” “我不是为了救你而救你。”邓兴力蚊子般的声音回光返照一般，突然宏亮起来，“我是为了救其他人，更多的人，而救你，你不要让我白死！” “我不会让你白死。”毫无犹豫的回答。 邓兴力在杨小千庄严肃穆的神情中看到了自己想要的承诺，露出满足的笑意，或许是因为体内的吗啡开始发挥作用，疼痛减轻，意识开始飘飞，一切都恍恍惚惚。 “给个痛快，打太阳穴上，我一点感觉都不会有。”邓兴力已经不再痛苦，但是依旧希望能死在杨小千枪下，有什么比亲手杀死自己的救命恩人更让人记忆深刻呢？邓兴力希望自己的死能让杨小千永远记住说出口的承诺。 “好。” 当身后枪声响起，于谦转头看过去，正看见面无表情的杨小千缓缓站起身，黑色长风衣在空中猎猎起舞，衣摆飘飘，飒飒作响。 奇怪，有这么大的风吗？于谦举起手摸了摸头，没有感到明显的风力。 “听我命令。”杨小千身周飘起黑色物质，像是燃烧之后的灰烬，灼烧空气，棱镜效应使杨小千的身形开始模糊波动。 “一个也不放过！” 一道又一道黑影从杨小千体内飞出。 肉眼可见的黑色物质大量凝聚，瞬间形成一只巨手，罩住企图逃离的刀手变异体，五指并拢，直接将他捏爆成一团血雾。 巨臂变异体仗着自己皮糙肉厚，扛着二队的子弹往外跑，跑动时因无法承受双臂的重量，他将那双比腿更粗几倍的臂膀垂在地上，四肢齐动，像极一只大猩猩。 没跑两步，黑色巨手散成一片黑雾，飘飞而来聚合在他左右，形成一张大网锁住他相对瘦弱的双腿，惯性使他栽倒在地，黑网使他不能动弹。 二队的战士们立刻把枪口转向他，开始扫射固定靶。然而步枪的子弹难以打穿他厚重的皮肉，只有多发子弹打在同一处时才能破开表皮，撕开肌肉，但再难以深入。 当巨臂变异体露出得意的大笑，准备起身逃离时，令他惊恐的异变发生，罩住他的黑色大网再次散成雾状流体，顺着他的耳鼻口眼和伤口蔓延进他体内。 从他扭曲的面容可以看出，那些黑色物质在体内攒动的感觉很不好受。 “要死的东西，为什么笑？”杨小千望着远处的巨臂变异体，语气平淡地问。 下一刻，巨臂变异体瞪圆双眼，几十道黑雾凝结而成的尖刺从他体内穿出，扎碎双眼，刺破咽喉，破开肌肉，搅碎大脑。 原本形似大猩猩的巨臂变异体瞬间成了只刺猬，身体僵直一秒后彻底软倒死透。 于谦无法掩饰自己的震惊，瞠目结舌盯着杨小千的额头，两道锁链的光芒刺痛于谦双眼。 “还有你们。”杨小千转头看向银座大厦，喃喃自语。 大量黑雾从巨臂变异体的尸体里溢出，高速移动到杨小千身周开始凝聚。 “唰”杨小千肋下张开一双漆黑羽翼，甫一扇动，吹来的大风就将身旁于谦的头发吹成鸡窝。 吞食了六颗变异体脑核后的黑幽灵嘶吼一声，背后同样张开一双巨大羽翼，腾空而起，紧紧跟在杨小千身后，飞向银座大厦。 ……………… “跑！”没有一丝丝迟疑，白抛下心爱的大狙，转身跑向楼道消防梯，一边跑一边掏出一个遥控按钮紧紧攥在手中。 罗纳尔多和骨刺没有问为什么，马上跟着逃跑，他们已经习惯不去问为什么，总之白做什么就跟着做什么，白肯定是对的。 隔着老远，杨小千杀意正浓，目光冰冷，眺眼望去能看到三个模糊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躲进大楼内部。 当冲到被卸下的落地窗窗口前，杨小千看看房间，里面没有任何家具，只有一把狙击步枪和三个凳子，以及满地黑色立方体状的盒子。 这些盒子像什么？杨小千心念一动，突然放弃追杀，急速向后倒飞。 “轰————” 震动整片纪念塔区域的爆炸声响起，升腾而起的橘色巨焰吞噬整片楼层，冲天火光照亮黑夜。 一道黑影被气浪吹飞，如同一片狂风暴雨中飘摇的小小树叶。 “杨小千——” 第八十章 人造尸潮 炽热波浪过后，滚滚浓烟腾空，银座大厦36层整片楼层开始垮塌，先是玻璃，再是家具，最后是碎裂的钢筋混凝土，统统被大爆炸抛出高楼，流星雨般破开烟雾四散坠落。 其中一道身影左右飘摇，躲开飞溅的碎石雨，平稳的滑翔到教堂上方，缓缓降落。 在爆炸的前一刻，心生警戒的杨小千已经抽身后撤，爆炸发生的瞬间那双黑色羽翼收拢在身前化作一面巨盾。 黑色巨盾在巨大冲击下不一会儿就化作齑粉，但足以让杨小千受重力作用落下几层楼的距离，避开伤害。 紧接着黑幽灵将杨小千接住，并带回了教堂。 看着双目紧闭的杨小千，于谦不知心里是何滋味，从不曾想过杨小千竟会走在他前面，先一步打开第二道锁链，如今杨小千如此强大，他于谦又该如何自处？ 纷纷杂杂的念头绕来绕去，于谦想不透，只好放下复杂心情，真切关心地问道：“你没事吧？” 杨小千摇摇头，刚开口打算说话，胸口一闷，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 “我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杨小千擦干嘴角黑红血迹，说，“只是刚才忘了闭眼，现在眼睛很疼睁不开，不知道会不会失明。还有，可能内脏受了点伤。” “你看不见，那我给你说说现在的情况。”于谦环顾四周，战争的声音已经停息，唯有哀嚎与惨叫盘桓不去，“方玉和那个光头都处于昏迷状态，现在已经被咱们的人控制起来，变异体已经杀光，还有一个觉醒者不知道逃去哪里不见了，那些被裹挟聚集在教堂里的民众死了不少，还活着的都躲进了教堂正门走过去那个大房子，穿着长袍的教众信徒大多投降，还有些死不投降的，都死了。” 说完，于谦长舒一口气，这场他所经历过的，最为波折的战斗，终于走向尾声。 “终于结束了。”于谦感叹道，圣奈尔教堂一战打到现在，时间不长，但着实惊心动魄，充满变数与意外。 真的结束了吗？杨小千听到这句话，蹙眉沉思片刻，突然抬头大喊：“还活着的，都往外撤！躲在里面的人！想活命的都往外跑！” “你这是……”于谦差点脱口而出问杨小千你这是发什么疯，可转念一想抛开杨小千现在实力更强这一事实不谈，杨小千这么喊肯定时想到了一些自己没有想到的事情，也不再继续问，跟着浮在半空中的杨小千撤离教堂。 二队第一时间服从命令，跟着撤出教堂，只是躲在教堂里的民众一个也不肯出来。 等到黑幽灵把自己放在教堂外，杨小千才喘了口气说：“这次是我的错，我们低估了敌人，我不该有侥幸心理。他们肯定还有后手，既然那栋大楼里的狙击手可以摆那么多炸弹炸掉一层楼，或许进化教堂里也有炸弹，甚至有更多炸弹。” 只是，他们究竟从哪里弄来这么多炸弹？这让杨小千不解。 但无论如何，都不能再低估敌人，既然已经稳定胜局，又无力追杀，还是保险为上，退到外面等候258旅到来，算算时间，258旅该到了。 果然，后方传来鸣笛声，机翼声，重型车辆碾过路面的轰鸣声和马达声。 一道道远光灯如同长剑，刺破夜幕，照亮圣奈尔教堂门前的道路。 258旅来了！ 大喇叭远远传来258旅官兵的喊话，让教堂内的民众保持冷静等待救援，警告教内信徒迷途知返放弃抵抗，否则将被一律击毙。 隔得太远，杨小千听不清具体说辞，只能靠时不时听清的几个词猜出大概意思。不过这时候喊话者到底说了什么已经不重要，谁都知道这时候该怎么做，杨小千终于放下悬着的心，尝试性地睁开眼睛。 整个眼球都冒出辛辣的痛感，好像眼睛里被灌了满满一勺辣椒面石灰粉。强忍着微微睁开眼后，一片模糊的视线让杨小千怀疑自己看到的画面是否真实。 “是我看错了，还是那些人都从教堂里跑出来了？”杨小千疑惑的问。 看着不远处，面带惊恐往教堂外飞奔的人们，于谦嗤笑道：“你没看错，这些人一听到258旅来了，一个跑的比一个快。” 可是，之前让他们出来不是不肯吗？258旅的喊话不是让他们在原地等待救援吗？他们已经等了这么久，却心急到等不了这几分钟吗？ 杨小千不顾剧痛，揉揉眼睛强行撑开眼皮向前看去。 一个面有菜色的中年男人腿迈的太开，跌倒在地，他下意识的第一个动作不是撑起自己，而是伸手拉住从他身边跑过的一个妇女，害她摔倒，借着拉力站起身继续一颠一颠往前跑。 妇女摔得很重，左脚脚踝折出一个令人牙酸的弧线，她直着上半身一时半会儿爬不起来，怪叫着问候中年男人的全家亲属。可还没等她使出真正的骂街本领，后面奔来的人群将她彻底撞倒在地上，一双又一双鞋子踩在她身上，大的，小的，皮鞋，靴子，布鞋…… 妇女很快没了声息，而后更多的声音响起。 一个腿长体壮的大男孩卖命奔跑，却不断被其他人超过，逐渐落在后排，因为他背上还背着一个不停哭泣的女孩。 “哥，你把我放下来，哥，你快把我放下来！”泪水不断从女孩泛着灰色的眼睛里流出来，目不能视的盲女不愿意连累亲爱的哥哥，执意要跳下来不肯做累赘。 “囡囡，别闹！”大男孩急的眼里冒火，只顾扯动灌满铅似的双腿不停奔跑，没有注意到妹妹决绝的神情。 “哥，再见。”双目失明的女孩说完，松开双手往后一仰，挣开男孩托着她双腿的手臂，栽倒在地上。 “囡囡！”大男孩撕心裂肺的惨叫被更嘈杂的声浪盖过，他以为他是此刻世界上最绝望的人，但绝望的故事从不曾形单影只，只在这一刻，只在这一条道路上，就有说不明的故事在上演，数不清的绝望在蔓延。 杨小千见过这种场面，那是在一院，第一次尸潮爆发。 当逃亡的队伍越过杨小千所在的位置，杨小千终于看到追在他们后面的腐烂尸群，数不清有多少，但肯定成百上千。 原来这一路上消失的普通丧尸都在这里，想想那个中年教宗的诡异能力，连方玉这么个思维健全的活人都可以控制，要控制这些没有智慧的行尸走肉当然不在话下。 原来这就是进化神教教宗留给自己的退路，不是爆炸，不是死士，而是人造尸潮！ 第八十一章 一家餐厅 当教宗冕下冲进临时仓库时，看守仓库的两位忠实信徒立刻站起身鞠躬。 “教宗冕下。” “嗯。”林万羽将微微散开的头发捋到脑后，重新表现出身为教宗的威严沉稳，用深沉缥缈的声音说道，“为主献身的时候到了。” 两名信徒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神中看到狂热和激动。他们待在这阴暗的区域里，只能听见外面的枪声喊声和爆炸声，却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事到如今究竟发生了什么已经不再重要，既然教宗冕下已经开口，只需去做便是，为主献身是他们的无上荣光。 两人弯下腰异口同声答道：“是。” 林万羽将目光投向仓库紧锁的大铁门，里面传来嘶吼声和指甲刮过铁门的怪声。 “两分钟之后，你们把门打开。”林万羽说。 右边那个信徒明显一愣，疑惑地问：“教宗冕下，里面的病人那么多，我们控制不了。” 两名信徒之所以愿意日夜守候这仓库的大门，是因为这仓库里关着从中华中路到纪念塔的大部分丧尸，他们都在教宗冕下的感化下遵从进化之主的旨意，乖乖走进没有任何光亮和声音的仓库，这在信徒眼中看来只有神迹能够形容。 当然有不少人提出忧虑，但教宗很快告诉所有人：“这些丧尸并不是怪物，他们与我们一样，都是进化之主的子民，只是他们得了某种难以医治的疾病，需要等待合适的时机，由进化之主的使徒将他们医治，使他们回到正常状态。” 再没有人敢出言反对，不光因为那些杀人如麻目露凶光的教廷卫队，还因为不少人都有“生病”的亲属被关在仓库中，谁敢出言反对，谁就是王八蛋、反人类、活该千刀万剐的异教徒。 提出疑问的那位信徒，就有两个生病的孩子此时正关在仓库里，听到林万羽的命令，一时有些疑惑。 “不需要控制他们。放他们出去，让他们为主而战。”林万羽哪里记得这位可怜信徒还有一对双胞胎儿子关在仓库里，他甚至连这个可怜人的名字都不记得。 “怎么，怎么能这样。”一直保持坚定信仰的信徒止不住地颤抖，“我儿子没救了吗？主不是会医治他们吗？主怎么能放弃他们？教宗冕下，您不能放弃……” 话没有说完，失去耐心的林万羽举起冲锋枪对着他一通扫射。 质疑林万羽的信徒当场惨死，死不瞑目。 “两分钟之后，打开仓库，明白吗？”林万羽咬着牙，吃力的再次开启能力，双眼泛出血光。 另一个被惊呆的信徒眼里也泛起红光，举起手擦去溅到脸上的滚烫血液，点头鞠躬，动作呆滞。 当他抬起头时，教宗冕下已经离去，于是他举起手腕，开始为人生的最后两分钟计时。 当秒针在表盘上转过两圈，他站起身，打开铁门上的大锁，抽开抵住门把手的粗铁条，缓缓将门拉开。 “进化之主万岁！” 随着这声赞颂，阴影中的怪物们越笼而出，两个人的肉量显然不能让他们感到满足。 不远处传来的血腥味为他们指引方向，没有理智的怪物们朝着食物的位置奔涌而去。 ……………… “叮铃铃” 印象中只存在于十年前的手机彩铃响起，杨小千举起老土的手机打开翻盖按下接听键。 “是我。”刘远舟的声音在听筒处响起，“看短信。” 杨小千刚想开口说话，就听到了电话被挂断的忙音，眯着疼痛万分泪流不止的双眼看向黑白屏幕，打开新信息，几排小小文字出现： 这几天避难营地内出现觉醒者，258旅指挥层已经获悉觉醒者存在，并存在强制征召的想法。现在不便多说，为免冲突，速去教堂大门四点钟方向六百米处，有人接应。 “走。”杨小千轻声说道，刚经历一场大战，消耗巨大，想要拦下这场尸潮实在是有心无力，眼下只能让258旅接手战场。 “去哪？”于谦略有迟疑，但他不是方玉，没有崇高理念，自然不会为了素未谋面的普通人拼命。 “跟着我就行，你把方玉和这个光头带上。”杨小千说完，一团黑雾弥漫四周，掩盖他们的行迹，隔开一条没有丧尸的道路。 “王海他们呢？” “不管，管不着。”杨小千言简意赅，一来王海和二队剩余的成员离他们较远，二来，想让人民保卫军在人民需要保护时撤退逃跑？做梦。 果然，瘸了一条腿的王海带着二队成员们架起一个小小的火力点，开始点杀前排的丧尸，尽量救下掉在队尾的逃亡民众们。 既然杨小千都这么说，于谦当然没有理由反对，带着方玉和光头少年跟着杨小千撤离。 走了几百米，杨小千突然拦住于谦，停下脚步，说：“等我探探虚实。” 同时黑幽灵先一步朝着短信所说的地点跑去，拥有隐身特性的它是最好的侦查员。 即便刘远舟已经打来电话确认短信的真实性，杨小千依旧不会掉以轻心。 万一刘远舟改变主意，不再寻求合作，而是利用完他们就设伏把他们囚禁逼他们为258旅效力呢？ 万一刘远舟安排接应的人出于各种原因，给258旅指挥层通风报信了呢？ 万一258旅旅长赵江在刘远舟不知情的情况下，派了小部队跟踪刘远舟安排接应的人，守株待兔呢？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不论那些猜测是否合理，是否符合逻辑，只要存在着可能，不管概率多低，都要小心提防。否则踏错一步，或许就万劫不复。 自曙光小队出发至今，经历诸般波折与意外，在自己人的、敌人的、敌人的敌人的算盘交错之下，险死还生的杨小千已经看到自身的成长和改变。 “大概这就是为什么身处高位的人往往感到寂寞吧，利益和谋算交错之中，能活下来爬上去的大都是思虑周全的人，见多了阴谋诡计，自己算计别人，别人算计自己，最后谁也不敢相信，整天疑神疑鬼，不寂寞才怪。”杨小千这么想着，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他还尚未身处高位，已经不愿意相信他人。 或许这样的想法就像农夫口中皇帝用着金扁担的说法一般可笑——杨小千也希望自己的想法是真的幼稚可笑，他真心不愿看到自己的将来是成为一个孤家寡人。 胡思乱想过后，杨小千心中忽然产生莫名感应，不是声音，也不是画面，只是来自未知之处的一种概念：那里安全，四周没有狙击手，没有埋伏。 这应该是黑幽灵大量吞食变异体脑核后得到的新能力，就像它的翅膀。 “安全，走吧。”杨小千朝于谦点头说道，说完转眼一看，发现于谦面色苍白，疲惫至极，显然已经到了极限。 不光是于谦，杨小千自己同样感到头晕目眩，身边的黑雾渐渐溃散，返回身边的黑幽灵也开始逐渐消失，想要再次激发能力必定会狂流鼻血，然后像上次一样晕倒。 “别用能力了，我们一人一个，背着走吧。”杨小千说完，从腰间多功能腰带上掏出三枚脑核装填在符文手环里，之前的脑核已经耗尽能量碎裂脱落。接着，杨小千又从腰带里掏出两根装了药剂的针管，分别给方玉和光头少年注射，确保他们短时间内不会醒来。 这药剂和针管都是刘远舟帮忙配置的，之前于谦就被注射过，持续昏迷了十几个小时，醒来之后没有太大副作用，可以放心使用。 有符文手环强化体能的功效，要背起一个人跑动并非难事。 杨小千和于谦各自背着一个人，很快跑到了指定地点：一家餐厅。 第八十二章 装傻充愣耿志平 这是间装修简单雅致的主题餐厅，名字就叫“一家餐厅”，因为室内设计风格前卫，菜品新奇，还有身穿猫耳女仆装的可爱女侍者，一家餐厅刚开店时就吸引了为数众多的年轻食客。 杨小千早就听说过这家餐厅，只是从没有来过，没想到第一次来到这个听闻已久的地方会是如此情形，实在令人唏嘘。 “欢迎光临。” 打开门时，悦耳的女声响起，让人不禁产生刹那间的错觉，仿佛美好昨日重现。 杨小千听到欢迎声后，愣了愣，随即想到曾听朋友说过，一家餐厅没有迎宾员，只是在门边放了个小音响，只要门一开就会自动播报一句：欢迎光临。 走进门便可以看见里面影影绰绰二十多个人影，挤在这个不算宽阔的餐厅里。 领头的是耿志平，除了他和几个身穿战服的士兵外，还有弩队的成员和方玉的同学，以及一位短发少女。 “这么慢，你们骑乌龟来的。”耿志平坐在一张餐椅上，斜视着刚进门的杨小千，叼在嘴里的烟随着他夸张的讲话方式上下摆动。 这个耿队长身上的痞气越来越重，不是是伪装还是本性。 不管是伪装还是本性，都体现了对他人的不尊重。杨小千对耿志平的态度略感恼怒，但没有怒形于色，轻轻把背上的方玉放下，随后朝弩队成员招了招手。十个弩队成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乖乖与耿志平的队伍分离，走到杨小千身后。 当方玉被弩队成员七手八脚抬到长餐桌上露出面容时，那个短发少女惊呼一声跑到了桌边，小手往方玉胸膛一碰又触电般收回去，站在原地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后面的黑子紧跟着跑来，又是量鼻息又是摸心跳，确认方玉还活着才开始安慰短发少女。 “这位是？”杨小千问耿志平，心中猜测这个少女肯定认识方玉，而且很可能是个觉醒者，否则刘远舟不会让耿志平带来不相干的人。 果然，耿志平闷了口烟回道：“觉醒者，我们早一步发现她，就带到这来了。” 杨小千点头准备问出下一个问题时，耿志平抬手说道：“刘司令让我带话给你，你先听我说完。” “传单已经空投过一次，空投范围离我们较远，离天堂岛近。原本打算从远到近投，可以稍微拖延一下赵旅长得知消息的时间，但是现在避难营地已经出现觉醒者，后续的传单发放就得靠你们自己想办法，我们必须撇清关系，希望你能理解。” “我理解。”杨小千点头说，“但是我理解不代表我能接受，我在看破你们的骗局之后依旧选择为你们出生入死，剔除进化神教这个毒瘤。圣奈尔教堂一战更是险些全军覆没，作为回报，你们决定不继续帮我们投放传单？这就是我们的报酬？” “急什么？”耿志平粗鲁地哼了一声，两个鼻孔和嘴巴一起往外冒烟，“我有说过不给你们补偿吗？说过吗？之前答应你们的东西，统统翻倍，全都装好了，车就停在外面停车场。” “还有，这个姑娘。”耿志平指着短发少女，“她跟这两个大学生认识，还是觉醒者，交给你。噢，还有，258旅到现在收集到的各项资料也给你们弄了一份。你看，咱们不会亏待自己人！” “对了，刘司令想问你一句，两辆主战坦克，一架五直十，换你们符文手环的秘密，怎么样？”耿志平突然来了个话题急转弯，不给杨小千讨价还价的机会。 杨小千呵呵一笑，回道：“两辆坦克？就算是两个258旅都不值这个价！不过，考虑到……” “那就算了，咱们已经有专门的科研队伍在破译手环的秘密，到时候你来求我们可别后悔。”耿志平再次打断杨小千，并洋洋得意地说。 杨小千再次发出一声鄙夷的嗤笑。耿志平这话他自己信不信不知道，但刘远舟是肯定不会信的。 无论是什么领域什么类型的大型研究项目，哪一个不是成千上万人花费了无数精力与时光，一代又一代人几十年如一日才修成正果？ 没有时间与运气的土壤，没有智慧与汗水的浇灌，哪里能长出枝繁叶茂的科技树？ 靠远江市内找到的几个所谓专家，就想短时间内破解符文体系，把一个与地球科技体系全然不符的黑科技体系吃透？痴人说梦。 不过……到现在除了于谦没有人知道完成符文手环激活的最后一步是什么，万一这一步很简单，被他们瞎猫碰着死耗子撞大运撞出来了呢？ 想到这里，杨小千沉吟一会儿，既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而是敷衍道：“这件事我们考虑一下再回复你。” “拉倒吧。”耿志平呸的一声吐出一口浓痰，浓稠墨绿，恶心至极。 杨小千无语的看着一副兵痞德行的耿志平，终于明白为什么刘远舟把这家伙派来接应，因为换了谁来都不愿跟这痞气十足的混蛋多说一句话，没有说话的心情，自然就没有讨价还价的心情。 换了刘远舟在这，杨小千必定使出三寸不烂之舌，不把能要的好处全要到就决不罢休，可换了这么个随时跟你跳脚翻脸的家伙，杨小千确实没有说话的兴趣，反正该要的东西已经到手，懒得再多说其他。 “行了行了，那边战斗都快结束了，我得赶过去。你们一会儿带上人开车走，这是钥匙。”耿志平将一串钥匙放在桌上，起身就要带人离开，走到门边时又听到杨小千提问。 “王海呢？还有曙光小队剩余的战士呢？” “如果还没死的话，我会安排人把他们送到这里，补足十个人给你。”耿志平一副慷慨施舍的嘴脸，“跟你说了，我们不会亏待自己人。” 没有得到回应，耿志平转头一看，发现杨小千正给一进门就虚脱瘫坐在桌边的于谦倒水，完全无视了自己。 于是耿志平骂骂咧咧的推开门走出去，走了一大段路后掏出手机拨打一个号码，说道：“喂，搞定了。” 说完，耿志平收起手机，露出一个老狐狸特有的狡诈笑容，自言自语道：“有时候跟这些聪明人打交道，就得装傻充楞耍流氓，百试不爽啊。” 第八十三章 碾压 当杨小千一行人离去时，王海还在率领曙光小队二队成员做最后的抵抗。 榴弹打空，重机枪留在只剩一半的悍马车上没能带出，区区几把手枪步枪的火力想要拦下数目成百上千的尸潮，无异于螳臂当车。 可身为人民保卫军，眼看着这“车”要碾死手无寸铁的同胞，即使无力阻挡，至少也要倒在前面，给这滚滚车轮一点阻力。所以，早已做好牺牲准备的王海等人没有犹豫，亦不可能犹豫。这么多年的行伍生涯，在那么多先辈事迹熏陶，同辈言行浸染之下，他们之中每一个人都早已将八个字融在骨髓里：保家卫国，死战不休！ 乱糟糟一片叫声枪声中，王海突然听到怪异声响。 “哐，哐，哐。” 重型车辆运转的响声从后方靠近，逐渐变大。 大部队到了！ 可，这是什么声音？王海忍不住转头，迅速往后瞄了一眼，看到几架巨无霸般震撼人心的重型机械。 在最前列开道的不是坦克，不是装甲车，而是两辆超大型推土机，在它们庞大的身躯后紧跟着压路机、装载机、平地机、重卡等等工程机械车。数十辆工程机械间距一致，队列整齐，在路面上压出浅痕，发出哐当哐当的巨响，在尘烟漫卷之中，向着人群尸潮撞去。 跑在前面的人们立刻转身跑向左右两侧，为机械巨兽让开道路。而追在后面的丧尸没有判断能力，也来不及改变方向，直愣愣朝着推土机撞去。 推土机巨大的前铲像一张大嘴，瞬间吞噬几个丧尸，随后而来的丧尸一个个被撞翻在地，卷进车底，在金属履带、实心轮胎的一次又一次碾压下变成骨碎肉烂的血泥。 当这常人看来恐怖可怕，需要几十上百条人命才能挡住的尸潮与车队发生撞击时，在场所有有余力观望的人都想起一个词语：以卵击石。 一切显得如此轻松，轻松到驾驶员们甚至能开怀大笑，彼此交谈。 “哈哈哈哈，老李，爽不爽！”一个驾驶着压路机的司机对着对讲机问道。 “爽！痛快！”被问到的李姓司机举起手中铁酒壶狠狠闷了一口红星二锅头，辛辣的味道更加刺激他的嚣张情绪，“老子这辈子，就这一分钟最对得起自己的名字！” “哈哈哈哈，李云龙，亮剑，牛逼！” 几十个司机哄笑一团。李姓司机感到羞臊，有些脸红，随后在酒精作用下干脆拉开老脸，也跟着起哄，对着对讲机喊道：“二营长，你他娘的意大利炮呢？给老子拉上来！” “得嘞！”马上有人配合喊道。 与此同时，后方飞来的炮弹精准的落在圣奈尔教堂门前，将尸潮截断，避免丧尸数目堆积过多阻碍车队前行造成追尾翻车的危险——虽说这些丧尸几乎不可能对机械工程车辆造成威胁。 因为工程机械可以轻松碾杀丧尸，可普通丧尸却够不着高高在上的驾驶室，几十个老司机抽着烟喝着酒，举着对讲机谈笑风生间便使一堆堆丧尸灰飞烟灭。 这场面像极了海滩上一波浪潮打向飞来的巨石，浪潮顷刻间溃散粉碎，而巨石甚至没有减速，继续朝着后面的海浪碾压过去。 “这，这谁想出来的法子？”王海目瞪口呆，习惯于依赖军用武器的他从没有想过现代工程机械可以有如此大的作用，不仅一枪未发轻轻松松解决一波尸潮，更难得的是，他们几乎完美的避开了人群，没有任何误伤。 因为人会躲，丧尸不会。如果换成枪炮，逃亡的人们当然一样会躲闪，可是躲不掉啊，他们能闪开迎面撞来的车辆，但躲不掉高速飞射的弹片，必然会出现伤亡。 “肯定是我们刘司令。”一个年轻战士骄傲地挺起胸，自信地说。 王海哑然失笑，一个总共几十个部属的前指指挥官被称作司令，实在让他发笑，但笑意过后，又不禁深思：刘远舟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这几十个之前与他毫无干系的人发自心底尊敬爱戴他，称他一声司令？ “或许，等天堂岛事了，我应该来前指。”王海心中想着，“跟一个这样的人，应该不会有错，再说耿队说的有道理，比起258旅，我在他们这更有用武之地。” ……………… 工程机械车队后方，一辆装甲车里，一个穿着皮夹克的中年男人表情无奈，耸耸双肩，对旁边一个年轻人说：“好像没我们什么事。” 额头闪着幽光的年轻人闭上双眼，几秒钟后点头确认：“确实没我们什么事。” “真可惜。”中年人摇头喟叹，抱怨道：“干嘛要把我们放后面，还怕咱们解决不了这点丧尸？赵旅长真是看不起人。” 年轻人苦笑道：“叔，别吹牛，咱们是真解决不了。再说，万一附近还有变异体呢？总得有人坐镇后方保护江营长吧。” “得了吧，就他还用保护？整天巴不得把自己关在铁皮盒子里再加几层钢板给捂着，也不怕闷死。”中年人不屑地说，“要是258旅的人都像他那样畏战，想收复灾区那真是得等到猴年马月。” “叔，说不定我们真的会等到猴年马月。”年轻人一本正经地说。 “什么玩意儿？” 年轻人掏出自己的iphone4点了几下屏幕，打开手机日历给中年人看，揶揄道：“您看，2016年6月5日到7月3日，猴年，马月，离现在只有不到六年。要是这穹顶永远不消失，咱们在这等到猴年马月也是有可能的啊。” 中年人沉默良久，才郑重其事地开口说：“那得赶紧给你找个女人，大哥走的早，就你一根独苗，咱们老齐家可不能断了香火。” 年轻人哑然，这才知道什么叫挖个坑给自己跳。 旁边的指挥车车门外，一位三十多岁身穿军装的少校营长正忙着调配部队安抚并统一管理从圣奈尔教堂中逃出的民众，百忙之中却看到一张自己最不愿意看到的脸。 “江营长，还没死啊？记得咱们当年训练的时候，老教官说，战场上越是怕死的人越容易死，看来这话不怎么对嘛。” 耿志平嬉皮笑脸的模样在江海潮看来根本就是死皮赖脸。 “老耿，什么事？”江海潮早已习惯但依旧看不惯耿志平的德行，不过还是看在刘远舟的面子上卖他一分客气。 “没啥事，就是刘参谋让我来找你要点人。”耿志平笑嘻嘻地指着外边，“邪教分子，交给我们处理吧。” 江海潮故作姿态的沉吟片刻，随即点头同意，能够把这些容易产生敏感影响、不好处理的邪教从犯推到别人手上，他求之不得。 第八十四章 乱世重典 腥臭太过浓重，以至于乔三感觉自己透过防毒面罩都能嗅到那恶心的味道。 这味道让乔三回想起他的悲惨童年，那是许多年前，那时他被亲生父母卖给一个恶劣至极专门靠压榨儿童赚钱的团伙。 团伙的首领是个人渣，只顾赚钱，不顾孩子们的安危，不仅不照顾衣食住行，还强迫他们去做危险工作。 听话的孩子每天做十几个小时工作可以换来勉强填饱肚子的吃食，不听话的孩子往往会被打断腿脚，然后被扔在街边乞讨，如果依旧不听话，或是不能讨到足够的钱上交，就不给药不给饭。 长年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孩子们身体抵抗能力很差，很少有人能挺过一个礼拜，大多几天之后就会病死，而后被这群人渣当作一只死老鼠般扔进水沟、山林或者荒野。 几年之后，这个罪大恶极震惊全国的犯罪团伙终于落网，逃出魔爪的孩子们却无所适从，不知道该如何重新融入社会。 在这时乔三毅然挑起大梁，把愿意跟自己的大孩子们聚拢在一块，依旧做着危险的工作，每个月发工资时都把赚到的工资放在一起，带着那些身有残疾或是年级太小的孩子们一起讨生活。 乔三一伙人敢拼敢打，几年时间就闯出名堂，后来赶上时代浪潮，更是大赚了一笔，名号也从乔三变成了乔三爷。因为小时候吃过太多苦，乔三发家之后总想着回报社会照顾孤苦儿童，在远江算是个知名慈善家。 也因为这名声在外，很多难题往往都能解决，一切都是顺风顺水，直到不久前，乔三爷再一次变成乔三。 灾难爆发后，身处自家商务宾馆的乔三很快集结保安和旁边夜总会里的打手，再加上从当年就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老伙计，把宾馆给彻底封了。 原本想着是保护自身和宾馆里的顾客，可谁知顾客们却不领情，有的嚷嚷着要出去，有的抗议乔三食物分配不公平。 确实不公平，乔三当然得让自己的伙计们吃饱，都这时候了谁还能把顾客当上帝？可乔三万万没料到，冲突之下，竟会有一个顾客被失手打死。 接着乔三一步错步步错，因为担心人心不稳，乔三也没敢严厉惩罚失手打死人的伙计，结果这一时犹豫害惨了他。 当别的打手发现打死人都没事时，年轻人的冲动和欲望在这与恍如世隔绝的宾馆里不可抑制地爆发。 有人强奸，有人杀人，有人虐待他人为乐，很快连乔三都无法控制他们的暴行，甚至连乔三都要小心翼翼夹起尾巴寻找生存的夹缝。 当然，就像是当年那个虐待儿童谋取利益的犯罪团伙，这些人也没能疯狂多久。宾馆的位置离一院不算远，是258旅第一批收复的场所。 当258旅的士兵走进宾馆时，没有人敢在枪口下造次，都乖乖跪在地上不敢言语。 “你以前是他们的头？”带队队长找到乔三，枪口抵住他脑门。 “冤枉！我是乔山啊！我做慈善远江谁不知道！在这我什么都没做！”乔三慌忙求饶，“都是他们自己做的，跟我无关啊！我绝对没有伤害过任何人！” “你没有动手，不代表你无罪。”搜救队长的目光比刀子更尖锐，比寒霜更冰冷，“在现在这个时候，什么都不做同样是犯罪！” 乔三从来没听过这种道理，他有什么办法？他有能力抹去他们脑中“世界末日就要来临，死前赶紧爽一发”的念头吗？他有能力阻拦几十个发疯的年轻人吗？ 为了生存，视而不见，保全自身，既不为虎作伥，也不强行出头，这也有错吗？ 乔三颤颤巍巍，想回呛又没有胆量，想了想最后只好认命地闭上眼，等待他的最终裁决。 “一会儿我会找人证实你的话，如果你真的什么都没做，那你罪不至死。”搜救队长收了枪，转身走向下一个人。 不多时，宾馆里的人就被分成三批，一批是无辜的顾客，一批是乔三等人，最后一批则是那些犯下累累罪行的恶徒。 乔三以为258旅的士兵们会把所有人带回营地，可乔三万万没想到，在简单的请示之后，他们竟然开枪了！ 凡是杀人、***恶意虐待者，统统被拉到墙边，被人像宰猪一般屠杀，秋收的麦子般排排倒下，血液和弹孔遍布整面墙壁。 饶是乔三这些年大风大浪见了不少，面对这般场景依旧膀胱一抽括弧肌失禁，尿了裤子。 一场清洗后，宾馆内的人数减少了二十多个，他们全都为自己的罪行付出生命的代价，而乔三等十几个罪不至死的则被铐回避难营地，开始服刑。 在这服刑可不是坐牢，而是进行各种高危事项。 比如乔三现在正在做的：收拾尸体。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若是让尸体大量堆积产生瘟疫，医疗体系被灾难所破坏的远江将会再次多出无数尸体。 所以每次尸潮覆灭后，像乔三这样因为各种原因被打成“犯罪分子”却又罪不至死的人，都会换上生化服，戴上口罩，收拢所有尸体，集中焚毁。 这是他们服刑的方式，一切有危险的、可能出现各种意外的工作以及各类高强度劳动力工作都由他们完成，不做就没有食物，甚至没有活下去的权利。 谁知道这面罩能不能有效隔离病毒，避免感染？ 谁知道会不会一不小心摔倒在地，面罩脱落，然后被感染？ 谁知道这满地血海里会不会有一个还没死透的丧尸猛然抬起头咬你一口？ 没人知道，但没人能说不。 临时成立的督战队可不是用来监督258旅士兵的，是用来监督他们的。只要敢说不字，马上就要吃子弹，他们这些人完全没有任何人权。 忽然身侧“扑通”一声响，让乔三心中一跳，有人摔倒了！ 朝着声旁一看，一个不认识的男青年跌倒在地，面罩微微倾斜，地上的血肉溅了些许到他脸上，他慌乱抬手去抹，却忘了手上手套早已沾满丧尸的血。 “啊——”鬼叫一声后，青年对身边离得最近的乔三仓皇说道：“拉我一下，我没被感染，我没事！” “前面那个摔倒的！不要动！”后面督战队发现情况开始靠近。 “快拉我一下，你帮我作证，我没被感染！”青年苦苦哀求，“你就说你没看见，不，你说你看见我面罩没掉，不要让他们把我抓去隔离，被抓去隔离的人都死了，都被他们杀了！求你，求求你！” 乔三当然不可能去拉他，更不可能为他作伪证，下意识地往后退。 青年看到乔三不但不来帮自己，反而往后退，心中绝望、愤怒、不甘等等负面情绪瞬间引爆，吞噬他的理智。 凭什么你能活，我却不能？为什么你不帮我，为什么不让我跟你一样活下去？既然你不肯让我活，那我也不能让你活，你跟我一起去死吧！青年手脚并用站起来，飞身扑向乔三。 乔三被青年疯魔般的举动吓得转身便跑，青年扑了个空，站起身又准备去扑另一个人，还没来得及起跳就被赶来的督战队一枪击毙。 “呸，看见这种自己活不了就想拉别人垫背的垃圾就恶心。”开枪的督战队成员朝着青年的尸体吐了口唾沫。 督战队的成员都不是258旅的士兵，自然不会有258旅那样严明的纪律素质，朝尸体上吐口唾沫也算不上虐尸，所以督战队的队长只是瞪了一眼，并没有开口斥责。 关注全局的江海潮自然注意到那边的情况，见青年已经被击毙，只是点点头，便不再关注，倒是身边的警卫员颇有微词。 “营长，咱们这么做是不是太……”警卫员于心不忍，毕竟那个被击毙的青年确实没有犯下命案，也有不被感染的几率，就这么被当场击毙，未免太过冤枉。 “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上面说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江海潮平静地打断警卫员，不让他说出后面的话。 “是！”警卫员脚跟一并，敬礼道。 “你还想说什么？” “报告营长，我想说，虽然我们不能违反命令，但是我们可以把枪口抬高一寸！”警卫员响亮回答。 江海潮摇头失笑，伸出食指对着警卫员的鼻子点了点，说：“要不是你是自家孩子，敢说这种傻话，明天你就准备卷铺盖回老家养猪。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蠢话，这是命令！” “是！” “乱世用重典，越是这种时候，对于犯罪者就越要严厉对待，以儆效尤。你不要有心理压力，这些人都是人渣，死不足惜。”江海潮眯起眼睛，最后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补充道，“多死一个，就少一张嘴要喂。” 第八十五章 吃人者该当何罪 完成恶心到令人崩溃的工作后，乔三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临时扎起的帐篷，里面已经待了七个人，八个大男人挤在这么个不大的帐篷里，坐着都费劲。 他们还要随部队在这里待一阵，确保救出附近所有幸存民众，并消化所有可利用资源——当然这些都不是他们该考虑的事。 乔三现在要考虑的就只有一件事：怎么忍住呕吐的欲望，往肚子里塞食物。 少说也做了十年的老板，乔三已经很久没有干过体力活，就连几块板子几箱酒都没搬过，今天尸山血海里走一遭，搬运尸块，焚烧尸体，体力早就支撑不住，急需补充能量，可想想今天干的活，实在提不起丁点食欲。 “乔哥，不吃吗？今天江营长发善心，有肉吃啊。”一个神经粗大的老伙计大口大口啃着刚发放下来的食物。 发个屁的善心。乔三在心里骂了一句，这几天食物配额越来越少，今天发下来的还是快坏掉的午餐肉。看着铁盘子里整块整块的午餐肉，乔三有些作呕，但这种时候面对食物不能矫情，还是举起一次性筷子开始进食。 因为没有随时随地消毒的条件，又害怕病毒通过餐具传染，大部分人吃饭都是使用密封的一次性餐具，不过最近几天连一次性筷子的数量都有严格控制，一人一天只有一双，弄掉了也不给补，要么胆大点就用手抓来吃，要么就乖乖等别人吃完了好言好语借别人用过的筷子凑合。 听说隔壁帐篷几个人平时就轮流用一双筷子，攒下多余的筷子，拿去给那些不小心弄掉弄脏筷子又不愿意用别人筷子的人，交换少量食物。 “亏他们想得出来。”想到这，乔三忍不住摇摇头，自言自语。 “乔哥，您说什么？” 乔三吞下嘴里嚼碎的肉，刚要开口解释，帐篷帘被人拉开，一张满是横肉的脸探进来，张嘴就喊：“乔山在不在？” 乔山是乔三当上老板之后改的名字，取的谐音。 “在，您是……”乔山看着来者的脸，感觉有点面熟但又不太确定。 “我耿志平。”耿志平大大咧咧的走进帐篷，丢给乔山一支香烟，“乔老板，一起吃过饭的，不过当时你忙着巴结那些当官的，没空理我哟。” 乔三满脸赔笑，没敢捡烟，只是摆着双手连说不敢：“哪里，不可能，耿队长，我记得我记得。看您说的，我哪是什么老板？” “呵呵，乔老板你安心，我不是来找麻烦的。”耿志平宽慰道，“搜救队一时失察，把你们给放这了，委屈你们啦乔老板。” “不不不，258旅的战士们日夜辛勤，难免有所疏漏，只是我们不委屈，一点也不委屈！”乔三眼里燃起希望，难道说耿志平是来救他出去的？只要耿志平能把他和几个老伙计带出这个鬼地方，安置到避难营地做个普通群众，那不管耿志平开口要多少钱，乔三都愿意给！ 耿志平咧嘴一笑，说：“不委屈就好，现在要说给你们平反那是不可能了，不过……”仔细观察了下乔三失望的神情，耿志平才抛出转折：“不过，我这有件事想给你办，只要办好，我做点安排把你们送去天堂岛——就是王力那个天堂岛，那里有一个避难聚居地，各方面条件比避难营地好得多，不知道乔老板感不感兴趣？” “好，好！”乔三像溺死前抓住了救命的绳索，连声大喊，“您吩咐，我一定办好。” “咳，那个，你们几个出去抽根烟。”耿志平不再说下去，反而给帐篷里其他几人一人散了一支烟，支开他们。几个老烟民几天没碰过烟味，这下哪里还忍得住，连声道谢后全都懂事的走出帐篷，走的远远的。 “耿队长，这事，江营长不知道？”乔三在商海里浮沉多年，虽说早年没读过书文化不多，但心眼绝对不少。一看耿志平这么大大咧咧的人，还要客客气气用散烟的方法支走其他人，马上就猜出耿志平想办的这件事多半是不打算上报组织，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不知道，嘿，实话告诉你，他也不想知道，我要是告诉他，他都会装作不知道。”耿志平说。 “那到底是什么事？您说说看？”乔三这会儿再不敢再打包票把事办好，万一答应了耿志平，耿志平让他去做比现在更危险的事，那岂不是哑巴吃黄连，有苦无处说？ “乔老板，你知道你为什么被关在这吧？” “因为……犯罪？”乔三没说犯法，因为他确信自己的所作所为没有触犯任何一条法律——除非法律把他封闭宾馆留下里面所有人的行为定义为非法剥夺他人人身自由。 “差不多。赵旅长的意思很明白，犯错就得吃苦果，犯大错就得吃子弹。”耿志平还在绕话题，“有句话叫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还有句话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乔老板你看呢？” “是，应该是这样……”乔三被绕的云里雾里，完全不知道耿志平想说什么。 “杀人的就得枪毙，那，吃人的怎么办？”耿志平终于提出谈话的正题。 “什么？”乔三依旧不明所以。 耿志平收起笑容，微塌的鼻子皱起纹路，面目狰狞地说：“吃人者该当何罪？死罪！怎么死？他们不是喜欢吃人吗？让他们尝尝被吃的滋味！” “一会儿我会带你去一个仓库，里面关着那些邪教余孽，都已经被绑好。”耿志平顿了顿，继续说，“我会给你一根装满丧尸血液的针管，你找个人注射，观察记录他多久变成丧尸，然后通过我们安装的监控观察并记录他吃人的数目和速度，最后看看他吃多少人会变成变异体，如果他变成变异体，你尤其要注意重点记录他的变异过程。” “等到所有东西记录完毕，里面人全部被吃完之后，我会把仓库炸掉。你把监控录像和你的记录拷贝一份交给我，另一份你带去天堂岛，找一个叫杨小千的人交给他。最后，如果有任何人发现或得知这件事，这件事都是你的私人行为，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明白吗？” 乔三如遭雷击，全身上下都发麻，支支吾吾的说：“我，这，他们，这……” “乔老板！你当初可是个狠人，现在怎么像个没卵子的娘们儿？”耿志平一拍桌子，怒斥道，“这些吃人的王八蛋，活该被吃！有什么这这那那的？” 乔三被吓得一哆嗦，依旧不敢回应。 “乔三，你想好！”没有得到肯定回复，耿志平眯成两条细缝的双眼释放出危险的信号，“像你们这些服刑的人，突然消失一个不会引起多少关注。至于那个人究竟是去了天堂岛过好日子，还是被埋到土里，那就只有我们知道了。” 这哪里像是个人民保卫军？乔三没有见过耿志平誓死拦住一院尸潮的英勇身姿，没有听过“让我们的尸体成为守卫远江人民的最后防线”的豪迈宣誓，于是乔三在心中将耿志平看成一个可怕的屠夫，屈服于其淫威，不得不咬牙点头。 “好，我去！”乔三当年是个狠人，狠这个字早就刻在他的骨子里，真到关键时刻，他绝对能狠的下手——这也是耿志平找他的原因，机灵，懂变通，城府深，还能狠下心，估计找遍整个营地也就只能找到一个乔老三。 “好！没时间耽误，既然你答应了，我们现在就去。”耿志平根本不给乔三反悔的机会。 于是乔三匆匆两口扒完剩下的午餐肉，跟着耿志平走到阴暗的仓库中，一路沉默，并最终在第一个受害者的惨叫中揭开炼狱般恐怖的惨剧序幕。 第八十六章 重返天堂岛 离天堂岛数海里远处的海面上，一艘满载货物的大船破开海浪，逐渐靠近。 甲板上，一身黑衣的杨小千倚靠在栏杆旁，任由柔顺的黑发在腥咸的海风中飘摆。 “好多天了。”杨小千自言自语的说着，“头发长了，该减了。不知道老爸现在在做什么，应该很担心吧？” 原本说好的三四天时间，却因为种种意外拖长到了近两周时间，留在天堂岛的父亲杨严必定心急如焚，好在杨小千早就叮嘱过王力何育一定要看好父亲杨严，倒是不用担心不靠谱又不听话的老爹跑出来找人。 “估计回去要被训，肯定会给我叨叨个不停。”话虽如此，杨小千脸上却浮现开心的笑意。 不仅有重返安全地带重逢家人的喜悦，还有对此行收获的满意。 圣奈尔教堂一战结束后，杨小千一行人从一家餐厅旁边的停车场开走了满载物资的消防大队物资运输车，并由于谦用两天时间制作符文手环，完成最后的交换。 这一趟外出，不但带回了大量武器、物资和情报，还收获了两位觉醒者，一队精锐战士，连原本不抱希望能挽留的王海都拖着一条瘸腿跟着返回天堂岛。 耿志平所带来的觉醒者少女宁思雨一心跟着仰慕的学长方玉，自然和方玉一样选择跟随杨小千。 而方玉之所以不选择留在258旅，不仅是因为他想给宁思雨和黑子一个更好更安全的生活环境，还因为杨小千对他提出的提议让他动心。 “在想什么？”于谦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杨小千抬头望去，只见盘坐在飞剑上的于谦从半空跳下，他刚才天堂岛完成侦查返回船上。自从圣奈尔教堂被未知的第三方打过一次黑枪后，杨小千事事小心谨慎，哪怕是回返自己的地盘也一定要先让机动性最高的于谦侦查一番。 “嗯，没想什么，就站在这耍耍酷。”杨小千伸手把被海风吹乱的刘海捋上去，露出额头，用自嘲般的语气打趣道，“天堂岛怎样，应该没有问题吧？” “没有问题。”于谦已经习惯杨小千的脾性，连白眼都懒得翻，继续说，“我越来越感觉你成了真正的领袖，我却是一个……怎么说来着，打工仔？” “哪里。”杨小千听得出于谦没有不满，于是也开起玩笑，“是不是最近总使唤你，你不高兴？” “那倒没有，只是，打工总得有报酬。” “哈哈，那你想要什么报酬？我可是身无长物以为报啊。” 于谦想了想，一脸认真地说：“我就想知道，为什么你能让方玉和宁思雨对你服服帖帖。既然觉醒者的事由我做主，你应该教我如何当一个合格的首领。同为觉醒者，我又没有绝对压制他们的实力，我要怎么样才能让他们对我言听计从？” “这个，怎么说呢？”杨小千用几秒钟组织好语言之后，收起笑脸严肃地说：“任何一个组织，想要发展壮大，想要经久不衰，都必须要有一个一致的追求，组织内的成员可以有各自的利益纠葛，但在大方向上大家必须保持一致，而且这个大方向必须符合大部分人的利益和追求，你想想，你要是建立一个觉醒者组织，你能找到这个大方向吗？” 于谦困惑地摇头，静静等待杨小千的解答，杨小千却不再继续说下去。 “现在一两句话说不清楚。”没等于谦再次提问，杨小千摆摆手说，“等上岸之后慢慢说吧。” “你是不是要反悔？”于谦有些担忧的问道，他当然有担心的理由，杨小千现在的实力更强于他，又受到方玉宁思雨和王海等人的一致认同。若是杨小千反悔，要把觉醒者一同收入囊中，他无力反对。 “放心，觉醒者的事你做主，说话算话。”杨小千希望自己诚恳的回应能打消于谦的疑虑。杨小千自己心里有数，自己绝对不可能在这一点反悔。不光因为重视于谦的感受，更因为于谦身上还有很多自己不知道的秘密，如果在这时为了几个觉醒者而反悔，导致于谦翻脸离去，那真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好了好了，回去我立刻就会把安排都告诉你，你大可安心。现在就让我们好好享受回到自己领地的愉悦吧。”杨小千将目光从于谦脸上转向天堂岛的方向，“告诉王海，全速航行。” ……………… 岸口，杨严、王力、何育、张欣怡还有一众工作人员已经排好欢迎的队列，静候这座岛屿的主人回归。 “来了吗，怎么还没来？”比起被难以定夺的各种事项烦到脑壳发昏的王力，杨严显得更加期盼，按捺不住内心的焦急。 “快了快了。”王力举着海事望远镜，来回观察海面，终于发现船只，“看到了！很近了，马上就到了。” “还有多久？”杨严在原地绕着圈，走来走去。 王力没有做过海事，哪里知道需要多久，只能敷衍。 不多时，海面上代表船只的那颗黑点渐渐变大，肉眼也能看见船只的轮廓，让杨严振奋不已，心里想着等这臭小子到了一定要好好教训一番。 “咦？”王力下意识发出的声音惊疑不定，让杨严的心再次提起，连忙问：“怎么了？” “没事。”王力摇摇头，依旧不解，他透过望远镜可以明显看到船上停着三辆满载货物的包在绿色帆布里的卡车。 可是……天堂岛没有起重机啊？这车要怎么运下来？直接开过来吗？这可是卡车，又不是两栖坦克。 很快王力的疑惑得到解答。 当船快要靠岸时，甲板上四道身影冲天而起，一人两手一分，海浪翻滚而起，便看见一男一女两人踏浪而行，先一步上岸。 而停滞半空的杨小千体内则涌出阵阵黑雾，朝着岸边扩散而去，又浓缩凝结成一道海上高桥，三辆卡车则在于谦的帮助下开上桥道，朝着岸边全速直行。 岸上围观的人们看见如此奇景，无不目瞪口呆。 最后看着杨小千在半空中逐渐走下，每一步踏下都自有一块黑雾凝成台阶承起他一尘不染的皮鞋，王力莫名其妙联想到小时候听到的故事：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第八十七章 汇报工作 天堂岛赌场，原总经理办公室。 王力站在门前，面色恭谨，望着被赋予全新意义的门牌号，一边组织语言，一边静静等候，等候门内人的召唤。 许久，当王力第三次在心中排练进门之后的答话时，木门被轻轻打开，这座岛屿名副其实的太上皇从门内走出。 “小王。”走出门的杨严朝王力客气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让你等这么久，不好意思啊，小千让你进去。” “哪里哪里，杨哥跟儿子有话说是应该的，父子之间能有这么多话聊，是好事啊，说明父子关系和睦。”王力满心想着进门之后该说的话，没有心思与杨严多说，只是简单敷衍了几句，“那杨哥，我先进去了？” “去吧。”杨严说完，径直离开，父子久别重逢，长谈一番再正常不过，只是考虑到天堂岛还有诸多事项需要杨小千决定，杨严并没有与杨小千说太多，打算等杨小千忙完之后，再找个空闲时间好好的喝酒吃菜，谈天说地。 王力深吸一口气，拉开这似有千钧之重的木门，缓步走进门内，走进这个他曾无比熟悉的房间，抬眼一看却感到陌生。 因为室内原本经典的布局设计和贵重的装饰摆设已经统统不见，只剩下一张长长的实木办公桌，一张真皮办公椅和一个人。 王力能感觉到，真正改变这个房间的不是那些消失不见的摆设物件，不是重归朴素简陋至极的布置，而是那个看似随意，懒散躺靠在座椅上的人，是他让这个简简单单空空荡荡的会议室变成一个令人畏惧的地方。 自从昨天那场前所未见闻所未闻的登场归来，这个习惯黑衣黑裤黑皮鞋还要加上一件黑风衣的黑发少年，已经成为天堂岛上一个被神化或者说是异化的符号。 不是所有人都能在自身普通的情况下毫无压力的接受超能力，更别提杨小千所掌握的能力是如此诡异，看起来如此邪恶可怕——当黑雾笼罩他全身时，阴影就成了他的代名词，已经有不少用心叵测的人私下偷偷造谣传谣，说杨小千就是恶魔的化身。 对于这种私下传播的，关于杨小千的负面流言，王力当然不会相信，他不仅不会相信，还会尽一切努力让其他不知情者也不相信。 但不相信，不代表不畏惧，王力知道杨小千也是人，但在此时看着坐在办公椅上似笑非笑的杨小千，王力心中的慌乱与敬畏如同野草般疯长，难以抑制。 “为求效率，我的办公室只留一张椅子，就辛苦你一下，站着做工作汇报吧。”杨小千将十指交叉，放在腹部，微眯的双眼看向王力双眼之间眉心到额头三公分处，这么做是因为根据一本行为心理学书籍所说，这样看人会使对方感觉自己的眼神更加威严，产生可靠和敬重的感觉。 这究竟是真是假，杨小千不得而知，不过试试无妨。 王力先是弯腰鞠躬，然后才打开手里提着的便携文件夹，将一大堆文件双手拿起轻轻放在杨小千的桌上，说：“杨先生，这是需要您做决定的各类事项，我已经尽可能将它们写成精炼的文字表达，方便您阅读。” 杨小千伸手掂了掂这一大摞文件的重量，不禁头皮发麻，心想难怪昨天那么多人里，除了老爸，就属这个王力表现的最开心，感情不是真挚欢迎，是以为自己终于找到推卸责任的对象，可以解放了。 “把最重要的几件事挑出来口述给我，然后我根据你的描述来看是否需要存留相关文件仔细考虑。”杨小千转手将桌上的文件拿起，朝着王力所站的位置随手一扔。 王力手忙脚乱想要去接，脑子里文件纸张飞洒遍地的场面并未发生，一团黑雾笼罩住文件，并将之送进了王力的文件夹。 王力看得冷汗直流，在他看来，不管是昨天杨小千以震撼方式登场，还是现在看都不看直接扔回文件，都是要给自己下马威，让自己知道厉害——当然事实绝非如此。 杨小千瞅着王力神情不对，心念一转明白自己不经意间的举动令王力产生了误会，不会此时刻意解释反倒落了下乘，于是干脆说道：“我有更多的事情需要关注，所以不可能不论大小每一件事都由我定夺。不过王老板你也不必担忧，我知道个人精力有限，不可能面面俱到，所以不会太过苛求。” 王力听见这话，心中大定。这里一大堆事情，并非真的无法决定，而是不敢决定，万一自己拍错了板呢？万一自己做的决定不合杨小千或是于谦的心意呢？万一事先未请示，事后要背锅负责呢？作为一个代管理者，如此这般的任何一个问题都会让王力感到头疼，所幸杨小千是明事理的人。 听到杨小千如此说法，王力舒了口气，翻了翻自己带来的文件夹，大概回忆了一下其中值得提的重要事情，随后说：“首先是食物问题急需解决，因为穹顶的缘故，似乎内外海域的海水并没有流通，穹顶内的海已经成了一片死海，而且常年捕猎早就使海鱼数目锐减，现在更是难以捞到——说不定这片区域都找不到活鱼。” “这个问题我会想出解决。”杨小千点头说，“远江市内的食品仓库、粮仓、副食品加工厂等地都可能成为我们补给食物的来源地。在找到稳定的食品补充地前，你先用我们这趟带回来的食物凑合一阵。” “好的好的。除了食物，还有排污和能源，发电机已经故障两台，倒是有人会修但是……” 杨小千把手一挥，让王力闭嘴，训斥道：“这些事你自己搞定，如果什么事都需要我来想办法，那我为什么需要你？天堂岛为什么需要你？” 王力哑口无言，类似的话以前他经常对手下的主管和经理说，但还是头一次听别人对自己这么说，位置互换之后才知道原来听见这话心里会是如此的苦涩。不过王力毕竟是一步一个脚印从一无所有到富甲一方的实力派，这点小事难不倒他，重整一番思路后，王力跳过这个问题，继续说：“另外还有几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儿，但我认为有必要给您说一下。” 杨小千点点头，示意王力说下去。 于是王力从文件夹里掏出几张写满内容的标红信纸，递到杨小千手中，并说：“之前您让我先考虑好新型货币的选择。” “我们几个人探讨一番后，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您看，用脑核来做货币，如何？” 第八十八章 新货币 杨小千从未想过要用脑核作为货币，但不可否认脑核有成为货币的潜质。 粗略翻看王力呈交的资料后，发现纸页上满篇术语，洋洋洒洒万余字的分析却让人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索性放下，直接问王力：“我看不懂，你说吧，为什么想到用脑核做货币？” 王力完全没想到杨小千会这么直接，愣住好一会儿，才尴尬的笑了下，决定如实相告坦诚直说：“其实，写这些东西的人也未必真懂金融，可能就胡乱写出一篇分析报告，在我这换几餐饱饭。而我这边也得给您个交代，所以就……不过，脑核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杨小千递给王力一个满意赞赏的眼神，说：“保持你这份坦诚啊王老板，你说说看，你为什么认为脑核是个好选择？” 见杨小千没有责怪自己，王力放下悬着的心，回应道：“我给您举个例子，美元为什么成了国际通用货币，除了因为美联邦国力雄厚，占据国际贸易统治性地位以外，还因为沙国与美联邦达成协议，用美元计价石油啊。石油是什么？能源！” 说到这，王力顿了顿，扬起手晃了晃手腕上的符文手环，而后继续说：“脑核是什么？符文手环的能源！既然我们原本的信用货币体系在远江已经失去意义，那么具有内在价值的脑核就可以成为新货币！否则以我们的能力，是不可能发布信用货币的——我虽然不懂金融，但是信用货币里信用这个词，这个金融课本里最有魅力又最扑朔迷离的词，它不是我们短时间内能实现的。” 杨小千陷入深思。 目前来看，一切仿照258旅管辖地区实行全面管制是最佳选择，一切物资按需分配，一切问题服从上级安排，短时间内可以避免诸多难题。 但杨小千的心更大。 既然已经做到这一步，又有这份能力，为何不走下一步？ 反正自己能够保证自身和父亲以及几个觉醒者的安全，为什么不索性做大？为什么要做刘远舟的附庸？ 再者，如果能发展成大型基地，就能救下更多的民众，也就能进一步为自己日后的全盘规划奠下坚实基础。 想要做大，想要发展，就需要一个更适合的管理体系。 不论是对于一个基地的发展，还是对于人们的互动交流，货币都是极为重要的元素，是杨小千必须考虑的首要因素。 以物易物这种古老的交换方式只能在小概率情形下满足双方需求，并不能促进贸易和生产力——而这两点恰好又是灾后重建工作最重要的两个要素。 粗略想来，脑核的确具备成为货币的潜质：它难以造假，便于携带，并具有实际的内在价值，可以作为等值物衡量商品的价值和劳动价值。 若脑核能成为新型货币，不仅对幸存者们的交流团结起到促进作用，还能鼓励更多有能力的人外出猎杀丧尸。 但这是否意味着脑核真的能成为被大部分人所接受的货币呢？ 并非如此。 杨小千想的比王力更加长远，抛开不熟悉不了解的金融经济学问题，光是货币产生这一块就是个大难题。 要知道，不像是金银等贵金属，也不像纸币，脑核的产生和流通完全脱出杨小千等人的掌控。 尽管向往光明，但杨小千知道人心究竟可以有多险恶。 一想到脑核可能成为大部分幸存者们都接受的货币，一副场景就浮现在杨小千脑海中： 丧心病狂的恶毒逐利者关押着无力自保的老人、妇女、儿童，用丧尸或丧尸的血液将他们一一感染成丧尸然后取出脑核…… 不寒而栗。 “这件事，再议。”杨小千最终选择拒绝这份提案，“不过你给我提了个醒，我会全力促进符文手环的普及，使符文手环或者是别的符文工具流入大众，在此之后，你们是否可以考虑将银子作为货币？” “你想想，符文手环必须由银子做成，银这种贵金属的地位和价值会因此得到巨大提升，而且，这一点暂时只有我们知道，并且我已经收集了大量银饰。”说到这，杨小千脑子里闪过一道灵光，故意加重音量说：“当然，现在刘远舟应该也知道了。” 说完，杨小千紧盯王力观察他表情，明显看到王力眼角抽动了一下。 王力城府何其深厚，为什么听到这句话会忍不住心中的情绪，表现在面部肌肉？答案不言自明。 “噢？你认识刘远舟？” 王力有些心虚，不敢狡辩，点头承认：“是，我认识。” “什么关系？”杨小千趁热打铁，继续追问，不给王力思考的时间。 “他是刘市长的侄子，所以我这圈子里的朋友大多都跟他认识，只是他不太爱与我们接触。”王力知道自己半真半假的回答不太可能骗过杨小千，但还是抱着侥幸心理没有完全说实话。 “嗯。”杨小千看起来似乎不太在意，轻飘飘揭过这个话题，“用银子作为货币还有一个好处，老祖宗银本位金本位搞了那么多年，你们总归有个借鉴，这事儿暂时这么定了，你回去找几个人好好商量，之后再重新给我一份分析报告，记得，下次得写人话。” “是是是。”王力连连点头。 “还有最后一件事。” 王力一听这“最后”二字，心中不由松了口气，回道：“您说。” 杨小千提起桌上的钢笔和白纸，写了一行字：远江同胞营救协会。 “你好好琢磨一下，这两天跟我一起把远救会的框架和章程定下来，通知王海、何育、方玉、宁思雨，还有这次跟我们一起回来的那十个保卫军战士，后天早上十点开会，任何人不得缺席。”杨小千说完，朝着门的方向昂起下巴，示意王力可以离开，“先这样吧，还有其他问题你就挑出来放这，我看完考虑好之后会告诉你该怎么做。” “是，好的。”王力从文件夹里挑选了几张信纸，放在办公桌上，又一次鞠躬，才转身离去，轻轻带上房门。 房门关上之后，室内黑雾缭绕。 阴影中响起杨小千喃喃自语的声音。 “王八蛋，又想阴我。” 第八十九章 找个秘书 王力离去后，杨小千仔细看完他留下的文件，只讲了三件事。 一：天堂岛上有一位临近预产期的孕妇，王力不知如何处理。 二：有几个一心想要逃离天堂岛却被抓起来关押的人，王力同样不知该如何处理。 三：杨小千离去的这段时间里，还有一批人逃难到天堂岛，其中不乏反对王力，不愿意接受管制，一再违反规矩的人。王力还是不知该如何处理。 杨小千虽看不出字迹，但能猜到，这几份报告多半出自何育之手，整篇都在暗示杨小千应该以雷霆手段处理此事，剔除异己，消灭反对声音，巩固自己的权威地位。 “狗屁不通。”杨小千摇头一笑，为何育的想法做出评论，“也不知道何育这家伙是不是以前当雇佣兵的时候，在哪个第三世界国家看到的独裁手段，居然想着用在这，真傻还是装傻？嗯，装傻的可能性比较大，故意显得自己没脑子，甘愿做一条会咬人的忠犬……我会不会太多疑了点？” “咚，咚。咚” 三声间隔一致的敲门声打断杨小千的自言自语。 “这回又是谁？看来我得找个秘书啊。”杨小千收起摆在办公桌上的腿，整理好衣领，确认自己形象没有问题后，才开口喊道：“进来。” 门被推开，一个窈窕身影带着清香走进来，是张欣怡。 张欣怡身上穿着天堂岛工作人员的制服，长发盘在脑后扎成一个俏皮可爱的丸子头，脸上干干净净，没有一丁点粉妆痕迹。 完全素颜的张欣怡当然没有初次在天堂岛见面时的惊艳，但青春少女特有的，清纯可人的淡淡甜味为她增色不少。 不过杨小千不为所动，想想市区里救下的那些人里，漂亮女人不少，杨小千从头到尾一点心思也没动。张欣怡虽然更加青春靓丽，但也不至于美到让杨小千折服动心。 “是你啊，什么事？”杨小千对张欣怡的到来颇感意外，打量张欣怡几眼后，目光停留在她的衣服上，问，“是不是不太适应？我可以给王力提一下，给你一点适当的优待，不过服装和生活待遇问题，可能暂时还要委屈你一阵。” 张欣怡原本进门之前就想好了进来之后第一句话要说什么，现在还没开口就被杨小千堵在心里，不禁感到失落。 要在现在的天堂岛洗澡洗头发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杨小千回来之后这一天时间里，张欣怡都在想尽办法借水，好不容易尽最大努力把自己打扮好，进门来杨小千居然都不多看她一眼，张欣怡心中的失落可想而知。 倒不是有多喜欢杨小千，只是感觉自己的容貌和努力没有受到重视。有种费尽心思搭配好衣裙，不辞辛苦耐心上妆，忍着痛苦踏着高跟鞋，一路赶到了约会地点却发现对方没有半点反应的委屈感觉。 “原本想问你，怎么回来一天都没找我这个同学说说话。”张欣怡的声音像棉花糖，软软甜甜，“现在知道了，你一大堆事要忙呢。”说完，张欣怡指了指桌上的文件。 “噢，对啊，很忙。”只忙了几分钟的杨小千厚着脸皮点头，“那你还有什么事吗？” 这一副送客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张欣怡贝齿咬住下唇，心想：这家伙，就算一点不喜欢我，也不至于跟一个女孩子这么随意吧？难怪他一直没女朋友，活该！ 当然，想归想，现在世道毕竟不同以往，不管杨小千自己怎么想，在别人眼中他现在就是名副其实的天堂岛土皇帝。打小就懂事早熟的张欣怡不敢把心里的不快表现在脸上，只是垂下眼帘，轻声说：“嗯，还有一件事。我想让你把我安排到弩队去，学学怎么用弩用枪。” “为什么？”杨小千大感意外，除了方玉，张欣怡是第二个提出如此要求的人，也是第一个提出这种要求的女性。 见杨小千没有直接拒绝，张欣怡便抬起眼与他对视，鼓起勇气说：“他们都说末世要来了，你告诉我是这样吗？” 杨小千没有回答，因为不知如何回答，谁能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呢？ “你不说我就当你默认，其实现在的远江就算不是末世，也是乱世。”张欣怡目光逐渐坚定，让杨小千看出她的决心，“乱世之中，像我这种空有美貌没有实力的女性，很快就只能为了生存成为男人的附庸，甚至是泄欲工具，生育工具。我不愿意接受这种事，至少我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在我身上。所以我需要实力，哪怕我不能像你们一样拥有强大的超能力，我还可以去学习如何使用弓弩枪械，将来至少能自保。” “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说自己漂亮说的如此理直气壮义正言辞还让人感觉不臭美的人。” 张欣怡差点让杨小千的回应气得跺脚。 “保持微笑，保持风范，偶像包袱不能丢。”张欣怡在心里对自己反复说着，尽力保持脸上的浅笑，将微微抬起的修长右腿轻轻放下。 “你搞错重点了。”张欣怡微笑道，“作为你的同学加朋友，我真心请求你，答应我。” 杨小千竖起一个大拇指，又比了一个ok的手势，说：“行，这事不难安排，我答应你。不过作为交换，有份工作得交给你。” “你说。”张欣怡矜持点头，既没有表态答应也没有表示拒绝。 “我会让王力把你调出来，其他事你不用管了，除了有时间时跟队训练以外，你来做我秘书吧？”杨小千说。 这哪是作为交换要完成的工作，根本就是额外优待，张欣怡向杨小千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点头答应：“好，谢谢。” “谢什么，你以为我是给你特殊待遇？”杨小千竖起食指晃了晃，“并非如此啊，要做好一个合格的秘书，那可是非常辛苦的，你做好心理准备。” “嗯，我知道，我会尽力做好所有工作，你有什么事都可以吩咐我去做。那，我先回去了？”还没有正式报道上岗，张欣怡已经进入了状态，用请示的语气询问。 “嗯。回去吧。”杨小千抬手，没有起身相送的意思。 等到张欣怡走出门后，杨小千开始规划预定在后天召开的重要会议，在纸上写了几行之后，感到不满意，于是不耐烦的推开纸笔。 “干脆交给张欣怡吧，女孩子心细一点，肯定能把方方面面的细节都考虑到。嗨呀，我现在也是有秘书的人了，有事秘书干，没事……嗯，没事美滋滋。” 一挥手，被揉成一团的废纸划出抛物线，飞向角落里的纸篓，眼看要掉在地上，一团黑雾托起纸团，送进纸篓。 “真准。”杨小千得意点头，赞叹不已。 第九十章 远救会成立(上) 当初晨的阳光照进窗内，方玉已经洗漱完毕，今天对他而言是个重要的日子。 虽然接到的通知并未具体说明，但方玉大概能猜到会议主题：远江同胞营救协会。 一张又一张脸孔在方玉脑海中浮现又消失。 惨死在丧尸嘴下的同学老师们，像曾经的他一样挣扎求生的可怜人们，还有，那个期盼着美好明天的小女孩……方玉握紧双拳，内心的复杂情绪在悲痛的怒火中融化成坚定的信念。 “我一定，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方玉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做出承诺，然后转身出门，走向会议室，离预定的开会时间还有四个小时，但比起这个舒适的套房，方玉更愿意在空无一人的会议室中等候。 让方玉没想到的是，会议室并非空无一人。走进会议室，方玉一眼就看到坐在会议桌上翻看文件的杨小千。 “方玉，来的挺早啊。”杨小千头都没抬，就猜出来人的身份。 方玉无声的点头，找到写着自己名字的会议桌牌后，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在杨小千右手边第二位。 方玉仔细回忆大学的商务礼仪课老师曾经教过的内容，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正式会议的排序以右为上，居中为上，以远为上，面门为上。 按这个规矩看，面朝大门又离门最远，居中而坐的杨小千是首座，首座右手边第一位是于谦，第二位就是自己，看来自己的地位挺高。 不过方玉没有沾沾自喜，对他而言在天堂岛内地位的高低并不重要，能否救助需要救助的同胞，做到问心无愧，这一点才最为重要。 “吃早餐了吗？”杨小千突然发问。 “嗯？还没有。”从昨晚开始，方玉就一心只想着今天的会议内容，别说早餐，就连昨晚的晚餐都没吃。经杨小千这么一提，原本没什么感觉的胃部立刻传来饥饿感。 “那一起吃吧。”杨小千举起放在桌上的对讲机，对着对讲机说：“欣怡，让厨房准备两份早餐，送到会议室。” 对讲机里很快传来回复：“好的。” “在这生活还习惯吗？有没有什么没能满足的需求？你可以提。”杨小千关切地看着方玉，问道。 “都还好。”方玉礼貌的微笑回应，杨小千的关心不论是否出自真心都让他感觉自己受到重视，这种感觉很让人满足。 “那就好。”杨小千不再多说，关怀太多就显得过于刻意。 不多时，一位穿着ol职业装的长发少女端着餐盘走进来，打破室内的沉默，方玉知道这是杨小千的私人秘书：张欣怡。 “你们的早餐。”张欣怡将餐盘轻放在桌上，上面摆着两根油条、两个包子和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其中一碗面上盖着一个煎蛋，“你的面，少盐，不要葱花，煎蛋不要蛋黄，没有问题喔？” 说完，张欣怡对杨小千忽闪忽闪眨着眼，连方玉都看的出来这女孩是在等杨小千夸她，杨小千却礼貌的点头致谢：“谢谢，好，你也去吃早餐吧。” 不知是不是错觉，方玉好像听到张欣怡哼了一声。 就在张欣怡快要走出门时，杨小千突然喊住她。 “欣怡。” 张欣怡马上转身，正看到嘴边挂着半截面条的杨小千高高竖起大拇指说：“我尝出来了，你煮的，很棒，一百分！” 张欣怡莞尔一笑，而后抿起樱桃小嘴，对方玉也点点头，转身走出会议室。 “这你都能尝的出来？”方玉浮想翩翩，忍不住开了个玩笑，“看来你没少吃啊。” “第一次吃。”杨小千呸的一声吐出嘴里的面条，指着碗无奈地说，“你尝尝就知道。” 方玉提起筷子，只吃一口便明白缘由，夹生的面条毫无味道，难吃至极，天堂岛这么个大赌场大酒店里的厨子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面？ “算了，吃包子油条吧。”杨小千耸耸肩，摇头说，“将就一下。” “没事，外面很多人还想吃吃不着呢。”方玉想起杨小千刚才对张欣怡的夸赞，头一回觉得这家伙除了聪明，还有点可爱。 简单的早餐过后，杨小千和方玉打开了话匣，聊了许多之前不曾有机会说的话，四个小时很快过去，会议室的长桌上逐渐坐满。 “都到齐了。”坐在首座的杨小千站起身，环视会议桌上每一张面孔后，朗声说道：“全体起立！” “唰” 十几张座椅齐齐倒退，会议桌上十多位与会者立刻起身，只有坐在杨小千右手边的于谦左看看右看看，过了几秒钟才后知后觉的站起身，满脸不情愿。 杨小千并未让这个意外的小插曲打乱自己的节奏，保持严肃的神情继续说：“首先，请大家为远江遇难同胞，以及牺牲在抗尸前线的战士们默哀三分钟。” 说完，杨小千率先闭上眼，这回于谦没有再闹乌龙，与其他人一起闭眼低头，保持沉默。 时光在寂静时分总是流淌的缓慢，短短三分钟仿佛永远过不完。 因为只要闭上眼，无数张脸，无数个问题就会涌上心头。 不仅是方玉，会议桌上除了于谦以外的每一个人都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中远离自己熟悉的生活轨迹，他们每一个人都有默哀和沉思的理由。 当计时器开始震动，杨小千的声音再次响起：“好，请入座。” 众人依次坐下，杨小千却保持站立，将手指向窗外。 “在座诸位，可能都没有太大的危机感。因为你们已经身处全远江最安全的区域，没有丧尸，没有病毒，还有强大的觉醒者守卫全岛。但是，在那里，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还有无数人在挣扎求生，惶惶度日；在那里，还有无数人食不果腹，夜不能寐；在那里，还有无数人正与丧尸做着生死存亡的斗争！” “那些人，和我们一样，都是远江人！我们，和那些人一样！都是丧尸狩猎的活人！” “如果放任不管，袖手旁观，早晚有一日，当他们全都倒下时，我们必将面临今日他们所面临的困境！” “或许有人会说，有258旅在，有政府部门在，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我为什么要冒着危险参战？” “那么我用王海的话回答你：如果每一个有能力参战的人都这么想，258旅孤军奋战又能坚持多久？” “另外也请大家不要对局势过于乐观，258旅有自己的难处和限制，丧尸也不只是呆滞蠢笨的靶子，相信在座诸位即便没有见过变异体，也对变异体有所了解。我们不知道变异体的数目究竟有多少，我们也不知道变异体的进化究竟有没有极限。” “但是我知道，光靠258旅，我们永远等不到全面收复远江的那一天。不断出现的丧尸和变异体会将安全区域蚕食殆尽，直到有一天，我们所认识的大部分人，都成为丧尸，或是成为丧尸的食物。” “抬头看一看，穹顶笼罩天幕，炎炎夏日，整个远江却没有暖意，每个人心里都知道，这白天亦是黑夜，是我们远江人的黑夜！” “值此风雨飘摇之时，大厦将倾，黑夜将至！若你是一位逃难者，你是否希望在这漆黑绝望的漫漫长夜中，看到一簇指引前路的篝火？” 没有人回应，但所有人都在点头，每个人都能在彼此脸上的表情中看出认可。 “于谦，你是否愿意做一个守着一亩三分地，吃罐头，喝冷水的小地主、小霸王？” “废话，不愿意。”于谦的声音充满不屑。 “王力，你是否愿意带着你的三妻四妾，东躲西藏，持续永无宁日的逃亡？” “不愿意。”王力的语气略有迟疑。 “何育，你是否愿意做一个躲在阴沟里，守着腐臭奶酪不见天日的老鼠？” “我不愿意。”何育的回应毫无犹豫。 “方玉，你的问题我还给你，你是否愿意看到同胞们脸庞上的仓皇，嘶喊中的绝望？” “不，我不愿意！”方玉的喊叫歇斯底里。 “还有你们，尊敬的人民保卫军战士们，你们是否愿意离开前线，只顾自保平安？” “不愿意！”十位战士整齐合一的吼声在会议室内回荡。 “很好，请让我问你们所有人最后一个问题：如果给你们一个机会，你们是否愿意挺身而出，为自己而战，为同胞而战，为人类而战？！” “你们是否愿意，在这黑夜之中燃起希望的篝火，用生命的光辉守望黎明？！” “你们是否愿意，放下个人得失，与我并肩而行，走向最前线，做远江的坚盾，人类的守护神？！” “我愿意！”对这一刻期待已久的方玉第一个出声呐喊。 随后，每一位与会者都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喊出同样一句话：我愿意！ 包括懵懵懂懂的宁思雨，城府极深的王力，甚至包括于谦！ 热血在人们胸中激荡，呐喊在会议室里回响，犹如击玉敲金 “那么，我宣布：远救会，正式成立！” 第九十一章 远救会成立(下) “我不是为了救你而救你。” “我是为了救其他人，更多的人，而救你。” “你不要让我白死！” 默哀的三分钟里，这三句话萦绕在杨小千心间，每次回想都仿佛有人在耳畔重申这些话语，就好像身边跟着邓兴力的亡魂幽灵。 “我会让你死得其所。”当杨小千在心中再次做出承诺，住在心里的幽灵似乎得到满足，退散而去，不见踪影。 当杨小千一次又一次地向众人发起提问时，他不光听到了别人的回应，也听到了来自自己内心的肯定。 “可能我永远不会为了他人牺牲自己，可能我永远都会将自身的安全放在首位，但这并不代表我不愿割舍利益帮助他人，也不代表我不能领导那些具有奉献精神的人们。” “恰恰相反，舍近处以图长远，顾大局而抛小利，这才是我的作风。带领那些比我更伟大的人，进行这项伟大的事业，尽可能减少他们的牺牲，或让他们的牺牲不被浪费，这才是我应该做的事。” 只有杨小千自己知道，他其实很羡慕方玉。尽管方玉那圣母般的“傻气”让杨小千感到无法接受不能理解，但方玉有着自己的信念，并愿意为之战斗，付出努力。相比之下，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杨小千，却时常迷茫彷徨，不知前路何在。 如今，在众人的呐喊声中，杨小千终于明确自己的道路。 不过，建立组织光靠喊口号远远不够，前路遍布荆棘，没有披荆斩棘的信念与实力，空喊口号毫无助益。因此，杨小千的宣言并非宣告会议的结束，而是拉开会议的序幕。 首先是远救会章程和框架的构建，其次是职位职责的划分，这两个议题立刻被提出讨论。 根据杨小千与王力提前做好的规划，远救会最高领导职位应为会长而非主席，下有两位理事副会长，一位秘书长，分别负责主持远救会内理事会会议的召开、新成员的吸纳评定及资源分配调动等职责。 除此以外，远救会应分有几个部门，分别负责猎杀丧尸、营救幸存者、难民安置及长远规划等事宜。 第一任会长的职位大家当然都提议由杨小千担任，杨小千没有推脱也不必推脱，在座众人都知道杨小千才是将大家凝聚在一起的主心骨，且只有杨小千的智慧才让人放心。杨小千自然是会长的不二人选，没有人会反对。 而两位理事副会长则由于谦与王力担任，于谦主管觉醒者，王力则负责管理未觉醒的普通人——毕竟远救会想要真正营救更多的人就必须发展壮大，不可能将成员限制在觉醒者范围内。而且在营救及安置方面，数目过少的觉醒者必定需要普通人的辅助与配合。 秘书长由会长直接指任，杨小千并未多想，将严格意义上不能算作远救会成员，甚至都没有真正参加会议只是旁听的张欣怡选做秘书长。 职责的分配随之明确，于谦负责与方玉一同重建曙光小队，专司变异体猎杀；王海负责训练新兵，组建普通丧尸猎杀小队；何育负责后勤调度；王力负责内部管理；张欣怡负责部门间沟通；而杨小千，则需要抽出身，保持客观考虑全局。 “第一批营救小队将在五天后出发，成员包括专司变异体猎杀的曙光小队以及两个搜救小组。”最后，杨小千说道，“方玉，王海，你们要做好充分准备。” “好了，如果没有其他问题，今天就先到这里，散会。”杨小千说完伸手指了指何育和王力，“何育王力留下。” 对漫长会议感到枯燥无趣的于谦第一个走出门，其余人跟着陆陆续续走出会议室，王力与何育则留在座位上等待吩咐。 “远救会诸多事项需要考虑，你们两位要做的事最多，辛苦你们了。”杨小千朝两人颔首致意。 王力赶忙摇头说：“哪里哪里，应该的，都是我们应该做的。”除杨小千与方玉以外，王力是最热衷支持远救会成立的人，原因无他，洗白身份而已。在王力想来，只要全力支持远救会，营救更多难民，收拢人心，等到穹顶消散之后，秋后算账时，应该就不会过于被动。 “嗯，服装和会徽的设计图做好了吗？” 杨小千在两天前交代过这件事，以王力的效率和行动力自然早已准备妥当，马上递出两页图纸。 第一张图纸上画着远救会的会徽：乍一看像个白色十字架，仔细一看却区别甚大。既非上端左右下端1:1:3比例的天主教十字架，也非红十字协会采用的正方形希腊十字，而是1:1:5尺寸，下端底部尖锐的剑形十字。 “为什么选这个设计？”杨小千能看出一点门道，但还是想听听王力的说法。 王力察言观色何等厉害，一看便知杨小千对会徽设计颇为满意，笑道：“既然咱们远救会的宗旨是救助他人，我们就采用了国际红十字的十字为基底。又因为远救会目前主攻伐，大部分成员都会外出猎杀丧尸，所以将正十字改为了剑形十字，至于为什么把红色改为白色……您看看斗篷的设计图。” 杨小千转眼看向第二张图纸，上面画着一件斗篷，下摆很长，通体黑色，腰间内侧挂有战术带，设计简单却前卫，在斗篷背面印着一把小小白剑，正是会徽的设计图案。 “黑衣代表黑夜，代表远救会的十字白剑划破夜空，带来希望。”杨小千脸上露出明显的笑意，“这个寓意不错，我很满意，就这么定了，裁缝、布料、缝纫机器都准备好了吧？最快多久能做出成品？” 听到杨小千表示满意时，王力心中暗道：这就是专门照你的穿衣品味所设计的，你当然会满意。 接着王力收起窃喜，肯定的回答道：“下午就能做出来试穿，再根据着装效果修改细节，在营救队伍出发之前肯定能做好。” 这时何育发出了不和谐的声音：“这还是夏天呢，没必要穿这个吧？穿这种衣服感觉有点……像拍电影。” “你是想说中二吧？”杨小千很理解何育的不适应，说，“确实有点中二，不过现在情况特殊，我们要想尽一切办法增强远救会的凝聚力。要采取的手段就包括热血的口号和统一又奇特的着装。是否中二无所谓，帅气好看寓意深远，能让人产生荣誉感归属感就行。” “再者说，远救会的立意几乎等同于救世，本来就很中二……不，我这么说不妥。”杨小千一本正经的说道，“应该说，这件事，做得不好才是中二，做得好，那就是伟业。” “好了，不必再讨论这个，如果斗篷发下去之后大家都不满意，那就重做，这个不重要。”杨小千抬手示意王力离开，“何育，我有更重要的事交给你。” 王力离开会议室后，偌大会议室空空荡荡，只剩两人。 “何育，你手下有没有信得过的人？”杨小千提了个让何育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何育愣了会儿，不太确定的说：“应该，有吧？” “那你给我找两个人，要机灵点能随机应变的，还有，找来的人必须要有亲属或恋人也在天堂岛。” “好。”何育不敢问为什么，直接答应。 “这件事，不要让王力知道。” “明白。” “行，回去吧，有空多去王海那里看看，跟他训练的队伍打好关系，学习他训练队伍和管理队伍的方法。”在何育离去之前，杨小千最后说道，“等王海走了，天堂岛上的部队由你接管，你要做好准备。” “是！”何育满面红光，意气风发的答应。 杨小千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眯起眼看着何育大步离去的背影，不知为何，叹了口气。 第九十二章 披荆斩棘的信念 远救会成立仪式后第二天，一位中年人在一队身穿迷彩衣的保卫军战士护送下来到天堂岛。 岸口的岗哨早就发现了他们，当他们上岸时，海岸巡逻队的长枪短炮已经对准他们，警告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我叫乔山，我是耿志平耿队长派来送信的，这里有机密文件需要交给杨小千先生。”中年人高举双手，喊道。 很快他们的身份得到证明，不过巡逻队没有因为他们是友军而放松警惕，依旧坚持要先缴械，双方陷入僵持。 直到杨小千带人亲临现场，双方之间弥漫的火药味才淡下来。 乔三带着信封和u盘，恭恭敬敬跟在杨小千身后，一路走进杨小千的办公室，低眉顺眼不敢乱看。 进门之后，只见杨小千自顾自坐下，一个美貌少女抱来一张座椅放在乔三身后，笑道：“坐。” “谢谢，谢谢！”乔三诚惶诚恐，换了以前，在远江，即便是天堂岛的老板王力在他面前也不敢如此摆谱，但世道变了，乔三心里清楚得很，自己上流社会人士的身份早就在灾难爆发的第一天被扫进垃圾堆。 区区一个手下管着几十号人的耿志平都能随意决定他的生死，更遑论手下管着数位觉醒者和几百号人的杨小千？ “乔山？紫金大酒店的老板乔山？”杨小千回忆起乔三的身份。 乔三点头答应：“是，是我。” “嗯。”杨小千在灾难发生之前，连远江市市长的名字都不知道，原本更不可能知道一个市内小有名气的商人。只不过乔三略有特殊，杨小千高中班上好几位同学就是接受乔三的捐助才能完成高中学业考上大学，连杨小千自己都做过乔三慈善基金的志愿者。 想想当时，一个成绩尚可的高中生，站在人群之中毫不起眼，乔三哪里会记得杨小千这么一号人？如今时过境迁，两人身份变化之巨大，转变之迅速，实在令人感慨。难怪那么多认为自己生不逢时，心有不甘的人会期待乱世，期待一场大洗牌。 在乔三说明来意，交出自己所记录的资料后，最后补充道：“那个，耿队长说，可以把我留在天堂岛……” 杨小千无语的看着手中的信封，心道：“刘远舟还真把我这当他的垃圾场了，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往我这扔。来而不往非礼也，我得想想怎么回报他一下。” “行，辛苦你了，你出去吧，之后会有人安排你的工作和住宿。”杨小千冲乔三摆摆手，示意乔三退下。 等到乔三离开之后，杨小千让张欣怡拿来电脑，插上u盘开始观看监控录像。 画面很模糊，而且明显经过剪辑，只留下最关键的几分钟。满地血浆，遍地白骨的密闭仓库里，大功率的灯光照在一个丧尸身上，他正在发出阵阵嘶吼，双臂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最后只听见一声爆裂声响，整条手臂外的血肉炸裂，露出内里巨大的骨刃。 “嘶——” 新生的变异体奔向下一个猎物——一个被绑住手脚塞住嘴的男人，身上还穿着进化神教的教袍。在他的呜咽声中，骨刃穿过他的胸膛，刺进他的心脏，血液迸出，飚得老高。 但双手变成骨刃的怪物却不急着进食，而是走向下一个食物，一个又一个，将仓库里的人杀死。 杨小千关了视频，打开信封，里面信纸上有乔三所记录的详细数据。在用丧尸血液将一个健康人转变为丧尸后，它吃了三十二个人，每吃四个人就停止进食，间隔六小时之后才继续进食。在吃完第三十二个人时，产生异变，整个异变过程不到一分钟。 且，整个过程中未发现丧尸有任何排泄，以及除进食外其他行为。等到它进化成变异体后，它才产生神智，具有思考事物的能力，并在发现监控摄像头后损坏了摄像头。 当然，随后它还没来得及逃离，就被炸得灰飞烟灭，至此，实验结束。 在实验报告末尾处，另一个笔迹补充了几句话： 根据防空洞指挥所调出的录像，变异体李金奎的异变速度和过程与此次实验完全不符，因此无法做出有效推测，亦无合理解释。 最后几句话没有署名，杨小千猜测笔者是刘远舟。 “变异体与变异体之间也有很大差异么……不过我更好奇的是，吃了三十二个人，却没有排泄，食物的残渣都去哪了？总不可能是百分百转化成能量吧？可惜实验场地有限，不能同步观察丧尸进食之后的肠腔反应。不过话说回来，这种反人类的事刘远舟最多也只能做到这一步，还得专门找个外人来做。”杨小千摩挲着自己没有胡须的下巴，喃喃自语，“那他把这乔山送到我这来是个什么意思呢？专程送信的话只需要一队士兵就足够了。让我替他灭口吗？何必呢，他自己完全可以做的不着痕迹，送过来反而可能出意外……噢，明白了。” 杨小千会心一笑，有时候不得不说，英雄所见略同。 “欣怡，通知一下方玉、宁思雨、于谦还有他的小跟班，明天到训练场进行测试。通知厨房提前准备食材酒水，营救队伍出发前一晚要给我做出一场他们最高水平的酒席，为营救队伍送行。”杨小千说完，没有挂断，又补充了一句，“最后，通知王力，营救队伍出发前一天取消所有劳动，食物发放照旧，让天堂岛上所有人一起为营救队伍送行，为他们祈福。” “明白。” “还有，拿点药过来，王海那混蛋下手太狠，嘶——” 隔着电话听声音都能想到杨小千龇牙咧嘴的样子，张欣怡掩嘴偷笑。 杨小千早就提过要跟王海学习使用枪械和近身搏斗，最近一有空就往训练场跑，让王海打得皮开肉绽浑身是伤，还好王海对下手位置有所保留，没给杨小千一顿胖揍打个鼻青脸肿肿成猪头，不然可影响杨会长的威严形象。 笑归笑，等到看见杨小千伤痕累累的上身，张欣怡还是心疼不已，男女授受不亲的老观念早就被抛开，亲自上阵给杨小千擦药。 “王海下手怎么这么狠？”张欣怡的语气很是不满。 杨小千听出她的关心，笑道：“打得痛才学得快。” “我看他就是对你不满意，公报私仇，你不是有超能力吗，怎么不知道挡一挡？” 听到这个问题，杨小千收起脸上的笑容，严肃地问：“欣怡，昨天的会议你旁听了。最后大家口号喊得那么响，看起来热血激昂，你觉得有几个人是真心的？” “方玉，宁思雨，于谦，王海，还有那些保卫军战士？”张欣怡掰着涂满药膏的手指头数数。 杨小千摇头，笃定的说：“那几个保卫军我不熟悉，不做评判。其他人中，只有方玉真正相信我的口号，王海当然愿意看到远救会这样的组织出现，但他心里对我依旧抱有戒备，不会真信我的话。宁思雨懵懂无知，纯粹是跟着她喜欢的人起哄。于谦则是看到我说的话能使方玉和宁思雨两个觉醒者情绪狂热，以为自己找到了领导觉醒者的大方向，所以也情绪激动跟着吼。” “至于王力，何育，更不必说，王力想洗白身份，反正他没有战斗能力只能在后方负责管理或是后勤，不需要他承担危险他当然乐见其成。何育……何育奉行强者为尊的法则，不管我说什么他都会装成狂热信徒疯狂支持，想让我把他当成自己的忠犬。”杨小千叹气道，“他们跟着喊，只是配合我，不破坏气氛。唉，这些人都不简单，各有各的心思，想要虎躯一震让他们纳头便拜，我的人格魅力还远远不够啊。” “不是人格魅力的问题啦，是远救会的会徽口号和宗旨都太中二了，他们不能打心底里接受很正常啊，我看你就不该这么做，也不该说那些热血口号。”张欣怡一边温柔擦药，一边轻声细语。 杨小千失笑摇头，解释道：“谎言说一百次，也会有人信，何况我说的都是真话。中二只是一个概念词，并不是纯粹的贬义词，且不说远救会不能用中二这词去定义，就算真是幼稚天真又如何？只要有人能站在前面，带领其他人一路前行，披荆斩棘，救下更多的人跟在身后继续前行，早晚有一天，这句现在看来只是空喊的口号会成为许多人坚定不移的信仰。” “到那一天，远救会很强大，到那一天，即使少数人依旧抱有怀疑也无所谓，因为更多人会愿意选择相信，会将救人助人定义为应做的正确的事，而不是白痴才做的傻事，于是他们就会在远江的漫漫长夜里传递希望的火把，只要能等到那一天，末世就绝不会来。” “但是，别人可以等，我不能等。说来也是讽刺，我这个最没有奉献精神最不可能牺牲自己的人反而要走在最前面，没办法啊，谁让我如此英明神武富有智慧呢，目前只有我能挑起这个重担啊。”杨小千以开玩笑的口吻说道，“所以，说了这么大一圈，你能明白我为什么不选择使用能力躲避伤害，而选择硬抗吗？” 张欣怡听得目光迷离眼神飘忽，怔怔看着杨小千的背脊，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俏脸微红，捂着胸想压住快要跳出来的少女心，呢喃回答道：“不能。” “噢，那算了。”背对着张欣怡的杨小千耸耸肩，将打底的衬衣穿上，衬衣扣子在几缕细小黑雾的牵引下自动扣上，黑色长风衣也被一团黑雾托起，落在杨小千肩上。 直男癌，煞风景。张欣怡神情嗔怒，用嘴型无声的骂了杨小千两句。 “对了，下次擦药就不用麻烦你了，这不是你的工作范围，你可以找个人来，最好是女孩，女孩细心温柔一点。”杨小千转头朝张欣怡露出笑脸，表示感谢。 “嗯，没事，我来就好了，不麻烦。”张欣怡绷住脸，面无表情的走出办公室，关上门后自己小声嘀咕道：“哼，才不可能让那些妖艳贱货靠近你呢。” 第九十三章 能力测试 天堂岛建筑群后方有一大片空地，如今成了王海练兵的训练场。 在远救会成立后的第三天正午，训练场上除了站着标准军姿的保卫军战士和已经被编入远救会下属部队的弩队成员，还多出几道身影。 “学长，我们来这干嘛呀。”散着短发的宁思雨睡眼朦胧，呵欠连连。 方玉宠溺的摸乱她的头发，笑道：“睡不醒的小懒虫，跟你说好多次了，喊我名字就行，喊学长听着怪怪的。会长通知我时说是让我们过来测试能力。” “哪有，人家才不懒呢！学长喊习惯了嘛~测试能力？”宁思雨歪着头，问，“为什么要测试能力呀？” “因为猎杀变异体的曙光小队以觉醒者为主要成员啊，如果大家对彼此的能力都不了解，怎么能好好配合呢？”方玉觉得既然要并肩作战，自然要求彼此信任，展现自己的能力再正常不过，没有藏私的必要，更没有多疑担忧的必要。 “哦。”宁思雨似懂非懂的点头。 离方玉稍远的靶场，杨小千与于谦并肩而立，在于谦身后还站着一个神情痴呆，没有头发的少年。 这个想不起自己名字，被于谦唤作“阿呆”的光头少年正是圣奈尔教堂一战中被进化神教教宗所控制的觉醒者，过度使用能力之后晕倒在地成了于谦的俘虏——当然他对自己俘虏的身份没有任何概念，因为他的痴呆不是装的，而是真的。 至于这究竟是先天缺陷，还是被进化神教教宗摧毁了神智，不得而知。 杨小千曾不止一次暗示于谦，把阿呆留在身边可能是颗定时炸弹，因为他曾受到进化神教教宗长时间的精神控制，谁也不能确定对方是否在他身上留有后手。 但于谦这次一反常态，无论杨小千怎么劝说，都要保下阿呆，甚至除了必要情况以外，吃住都把阿呆带在身边，避免意外。以至于为他们整理房间的女侍者看于谦的眼神都变得极为怪异。 最初的诧异过后，杨小千很快理解了于谦的心态。 对于谦而言，只要管吃管住就言听计从绝无二话的阿呆是头一个全心全意服从他的人，又是痴呆木楞，完全不给人带来威胁感。这样的忠实小弟，于谦当然要留下。 最终，考虑到于谦对自己的不满越来越明显，杨小千在这件事上选择默认于谦的做法，阿呆虽然杀害了几个保卫军战士，但那并非他本意，他只是被控制的傀儡，真正的凶手另有他人。 只是平时依旧要注意，不光要让牺牲了战友的保卫军战士们理解这一点，还不能让阿呆过多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要尽量转移敌意淡化仇恨。 所以这也是这些天来阿呆首次出现在其他人面前。 “阿呆！”于谦喊了阿呆一声，阿呆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愣愣的回道：“大，大哥。” 阿呆这一张口就惹笑了杨小千。杨小千噗嗤一下笑出声，看着于谦揶揄道：“你就教他这么称呼你？名副其实收小弟啊。” “他只学得会这个，我有什么办法！”于谦恼羞成怒，瞪了杨小千一眼，发现杨小千依旧笑个不停后，干脆无视杨小千，换了副表情，慈眉善目地举着一袋牛肉干对阿呆说：“阿呆，乖，想吃牛肉干吗？” “嘻，昂——想！”阿呆费力地说出回答。 “朝着那边，全力使用你的能力，然后我就给你吃牛肉干。”于谦循循善诱，一副举着棒棒糖诱拐儿童的模样，让杨小千笑的合不拢嘴。 “能，能力？”阿呆木头似的表情让人很难看出他的疑惑。 “就是，就是……”于谦抓耳挠腮，想了半天，急中生智，指着远处说，“就是biu的一下，然后那边就duang，duang，duang！” “哈哈哈哈哈哈哈！”杨小千笑的前俯后仰，阿呆却是听懂了意思，呆滞的双眼注视于谦所指的方向，额头锁链亮起，紧接着一道冲击波从阿呆身前出现，朝着海岸直冲而去，吹飞一地尘土，最后在海面上炸起一道高高的水柱。 “有效距离至少五百米，威力巨大。”杨小千提笔草草记下几句，转头看了眼已经流出鼻血的阿呆，回想起只剩半边的纪念塔和被刮去半层的高楼，补充道，“威力大到难以评估，不过消耗同样很大，倒像是个人形炮台，只不过只有一发炮弹。” 说完，杨小千又对于谦说道：“你知道吗，除了明朝土木堡之变那位于少保，现如今相声界有位大师也叫于谦，就冲你刚才的表现，我觉得你不跟于大师学一学相声实在是可惜。” “你闭嘴！”于谦大喝一声打断杨小千，拉起阿呆转身就走，“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没空听你胡说八道！” 看着于谦逃难似的踏上飞剑飞回自己的套房，杨小千啧啧称奇，这个自称末世中长大，自诩冷血无情的家伙，越来越有人味，越来越像个正常人了。 “方玉，宁思雨，过来。”杨小千招招手，接下来测试能力的是他们，最后才是杨小千自己。 方玉的能力简单明了：雷击之处，寸草不生，只剩焦炭。有效距离不超过五十米，但破坏力可观。而且，与杨小千一样，在觉醒之后随着时间推移，方玉的能力逐渐提升，并非威力上的提升，而是使用次数的提升。 用杨小千的话说，就是蓝条涨了，现在方玉已经能熟练掌握自己的能力，不仅能多发，更能连发，战斗力与刚觉醒时有天壤之别。 宁思雨的能力则比较奇特：控水。 她能任意操控液态水，之前分开海浪就是她的手笔。不过宁思雨并不能控制生物体内的自由水和结合水，也不能在空气中凝结出液态水，所以暂时看来，宁思雨只有在四面环水的地方才能有效发挥，将自己的能力转变为战斗力。 “大概这就是刘远舟把她送到我这来的原因之一吧，一来她和方玉关系匪浅，二来天堂岛四面环海，我肯定会把她留在天堂岛。”杨小千想到这，略感气恼，“为什么这个刘远舟总能牵着我的鼻子走，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我也没觉得他有多聪明啊？” “可能跟他的能力有关，有机会一定要试探出来。”杨小千谋划着心中的算盘，走向训练场，打开对讲机说道，“挑十把枪出来，朝我射击。” “什么？”负责指挥部队的王海还以为自己近来没休息好，产生幻听。 “十个人，十把枪，朝我射击，我喊停就立刻停。”杨小千再次重复。 王海确认自己没有幻听之后，立刻下令准备开火，大家都知道以杨小千的性格不可能做没有把握的测试，因此没人大惊小怪，都静静等候在一旁，等着看测试结果。 当十把步枪对准杨小千时，杨小千瞬间笼罩在一团黑雾之中，紧接着黑雾凝聚成一个纯黑色的半球将杨小千罩住。 十位战士齐齐开火，数十发子弹射向黑色半球，打出一个又一个弹孔，每个弹孔上都有些许黑色雾状物质脱离主体，如灰烬般飘散消失。 持续开火三秒之后，黑色半球已经出现明显的不稳定波动，濒临溃散，王海赶紧喊停。 “继续。”杨小千的声音在对讲机里响起，王海犹豫了片刻，朝停火待命的战士们打了个手势，继续射击。 同时，组成黑色半球的雾状物质开始以杨小千为中心高速旋转，这一次，不少子弹打在旋转半球上之后或折射或反弹，流弹险些造成误伤。 “停火！” 当战士们停止射击后，黑色半球再次散成雾状，凝聚到杨小千的头顶，不断变化着形态，一会儿是一只巨手，一会儿是一面巨盾，一会儿是一把大剑…… “这就是我的能力。”杨小千对方玉说道，“我能召唤一定体积的黑雾，这究竟是什么物质我也说不清楚，目前来看有高温和塑形两种特性，它们可以随我心意变化成各种形态，理论上来说，甚至可以变成我的新器官——当然这一点还没有做过实验确认。” 其实不必确认，当方玉在圣奈尔教堂昏迷时，杨小千就曾用黑雾为自己造了一双羽翼，只是方玉并不知情。 至于不可见的黑幽灵，于谦知道就好，杨小千还不打算把自己的底牌告诉其他人，第二次觉醒时所获得的能力肉眼可见，只要是个智商及格的人细心观察之后都能得出大概的结论，与其藏着掖着，不如大大方方讲出来，博取方玉好感。 “看着比我的能力酷炫多了。”方玉笑了笑，语气略带羡慕。 杨小千带着矜持的微笑，宽慰道：“别这么说，你的能力明显更有气势，有一种放大招的感觉。其实你可以给自己配一句口号，在使用能力的时候喊出自己的绝招名，一定气势如虹！” 方玉没接这话，他身旁的宁思雨倒露出好奇神色，问道：“比如呢？” “比如……真·雷霆一击？奥义·十万伏特？” 第九十四章 圈养人类 远江师范学院的校区地址远离市区，在离师范学院两公里的地方有不少农田，少有稻米，多是蔬菜瓜果。 十几个奇形怪状的变异体正在农田上忙碌，收割农产品装进拉货的大卡车，装不下的全都就地焚毁，每一寸土地都要反复浇上丧尸的血液，被用来放血的丧尸尸体在田地旁倒成一座小山。 一个少年模样的身影立于高坡，俯视着田地和田地里忙碌着的变异体，时不时点头表示满意，他身旁还站着一个拥有肥硕巨型双耳的变异体，和一个满身是刺的变异体，正是罗纳尔多与骨刺。 “白，我能看的出来，他们已经非常不满了，你就不能给他们解释一下，为什么我们圣族需要收集这些稻米蔬果吗？”骨刺随意找个借口，表达自己的不满，“还如此多此一举，往田地里放血，先不说添麻烦，这些低等行尸的血根本不可能肥沃土壤，就算会肥沃土壤又怎样，地里总不能长出人肉来。” 白轻轻咬着自己的右手拇指，好半天才回应道：“啊，不必给他们解释，他们只需要服从命令就好，不需要养成一个凡事喜欢问为什么的坏习惯。” “倒是你很想知道为什么我要这样做吧？”白好笑的打量骨刺一眼，说道，“原因很简单，在稳定下来之后，我要圈养人类。” “什么？” “你见过那些猪圈里的猪吗？要把肉猪养的肥肥胖胖肉质鲜美，光靠垃圾食物可不行。”白微微一笑，“想要养出好食物，光靠逼迫他们锻炼身体远远不够，还要喂食稻米蔬果给他们补充必要的营养。” 骨刺咽喉发出咕噜一声咽口水的声音。 白继续说道：“能带走的统统带走，带不走的统统烧掉，土地也用行尸走肉的血浇灌，把尸体留在一旁，让258旅不敢再用农田。只要他们种不出粮食，胜利的天平迟早随着时间流逝倒向我们。” “还有，我们早晚要建立一个属于圣族的国度。成就大业光靠打打杀杀可不够。”不知是不是罗纳尔多的错觉，白的脸上浮现出神似杨小千的诡异狡诈，“比起暴力征服其他圣族，用品质优良的鲜肉收买他们是不是更轻松高效呢？” “等到我们的进化神国初具雏形，258旅应该已经收复大半远江。落单的人类会越来越少，圣族想要获得足够的食物很可能就需要冒险侵袭258旅领地。到那时，圈养大批人类又有绝对实力的我们，只需振臂一呼，就能吸引到远江境内无数圣族来投。” “当圣族具有自己的社会圈，人类这种既可以拿来做奴隶又可以拿来做食物的低等物种可以在早期充当货币，而圈养大批优质人类的我们，就是手握良币作为资本的统治者。” 白的声音越发缥缈，让骨刺和罗纳尔多目光憧憬，仿佛在前方已看到白所描述的美好未来。 “不久之后，我将是圣族之王，而你们，将会是进化神国的开国元勋，利在当今，功在千秋，名传万代！”白虚抬双手，言语蛊惑人心。 “吼——”骨刺难以抑制激动的吼叫，单膝跪地，罗纳尔多紧跟着跪下，齐齐大喊：“愿为圣王效死！” 跪下的骨刺和罗纳尔多并没有看到，白脸上那一抹嘲讽不屑的笑。 “起来。”白指向田地，说，“去告诉他们，很快他们就不需要做这些杂事，自然会有奴隶为他们效劳。不过，在我们稳定大本营之前，我们不能带着大批人类，所以这段时间只能辛苦他们。” “蔬菜瓜果很难保存，即便冷藏也放不了多久。”罗纳尔多突然想起这一点，出言提醒。 白的表情波澜不惊，显然早已想到。 “在这些蔬果腐坏之前，我们要做什么呢？”罗纳尔多又问。 “我们要做三件事。一：打下师范学院。二：找到林万羽。三：把258旅伸出去的爪牙打断。” 罗纳尔多面露难色，说：“以我们的实力，恐怕很难对抗258旅的装甲部队。” “有一种战术叫游击，有一种谋略叫攻心。”白又咬住了自己的大拇指，“我自有安排，你不必再问。” 罗纳尔多不敢再问，躬身俯首，不知从何时起，眼前这个瘦弱单薄的身影已从一个头脑较好的合作伙蜕变成为他不敢违抗的王。 两个小时后，十七个变异体围坐在两张圆桌上，喝血吃肉，每个变异体都在狂吃海塞，就连罗纳尔多都放下彬彬有礼的绅士礼仪，放下刀叉用双手抓取食物。 大战在即，他们需要尽可能的补充能量。 白静静坐在屏风后的隔间，两把手枪放在双膝上，一动不动。 在白身后，紧张忐忑的白娜娜为白锤捏肩膀，用尽全力才能捏起白结实的肌肉。 “你想问什么，问。”白感觉到了白娜娜欲言又止的纠结。 白娜娜粉唇微张，用蚊子飞过般细小的声音呢喃问道：“你为什么要参战，可能会有危险……用，用狙击枪不好吗？”刚一问完，白娜娜就开始自责，我这是怎么了？我为什么要去担心一个吃人的怪物？让他们这些该死的怪物自相残杀不好吗？让他们全都死光不好吗？可是……像白这样的人，不，怪物，如果死了…… “我要去征服他们，而不是毁灭他们，鬼鬼祟祟躲在暗处打黑枪的鼠辈不可能成为让他们信服的王者。”白的回答打断了白娜娜纷乱如麻的思绪。 “你不怕有危险吗？”关切的话语脱口而出，白娜娜认命似的闭上眼，关心怪物就关心怪物吧，反正现在大家不都是怪物吗？ 白将双眼眯成缝，不让眼中那丝温暖外露，沉默了许久，在白娜娜以为自己不会得到回复时忽然开口说道：“everythingherewilleventuallydie.it’stheveryquintessenceofourfadinglifethatwestopwaitingandkeepfighting.” 屏风外，餐桌上，正大快朵颐的罗纳尔多两耳一动，抬头看了一眼屏风后的隔间，随后收回自己复杂的目光，突然失去进食的欲望。 第九十五章 愿曙光照进人心 远救会成立后的第五个夜晚，天堂岛上灯火通明。 自从灾难爆发，杨小千等人在天堂岛实施管制后，这是天堂岛第一次夜间不断电，仅凭这一点就足以让岛上的人们感到新奇振奋，更别提王力已经下发通知，破例免除明天所有工作——要知道这些天大部分所谓工作都只是王力没事找事，不让他们歇着，重复无意义的劳动更让人心生厌倦。 终于能好好休息一天，这可是来之不易的奢侈享受。 比起窝在帐篷里，啃着干粮罐头勉强填饱肚子的三等居民，近来表现良好被提拔一级的二等居民更是对明天十分期待，因为明天他们不仅可以搬进温暖舒适的酒店套房，还可以收到一份烤肉一份啤酒。 光是想想，就让人流口水。 赌场后方大酒店的大厅里，按照远江习俗摆了两桌圆桌酒，明天即将出征的战士们围聚一桌，杨小千、于谦、杨严、张欣怡、王力、何育、王海、方玉、宁思雨坐另一桌。 张欣怡忙着给杨小千与杨严盛饭夹菜，王力何育只顾闷头抽烟，方玉在安慰哭哭啼啼的宁思雨，王海见一桌人都说不上话，饭吃得难受，干脆端起碗去了另一桌，他跟那些年轻的保卫军战士更有共同语言，喝酒吃肉很是痛快。 另一桌的欢声笑语传进耳膜，杨小千却皱起双眉，无法被这份不必思考明天的喜悦情绪感染，每一分钟他都在不断思考，自己的安排是否正确，因为他的一念之差可能就会左右一个甚至几个人的性命。 明天离岛的出征队伍包括： 重组的曙光小队，成员有于谦、阿呆、方玉、王海、十位佩戴符文手环的保卫军战士。 四天前成立，负责普通难民营救事宜的希望小队，成员包括何育、原弩队成员以及新选入队的志愿者，共计十六人——当然，他们之中除了何育，其他人没有资格参加这场酒席。 再加上他们要带走一批天堂岛的四等居民，整个队列人数共计四十一人。 关于几位觉醒者的去留，杨小千亦是深思熟虑。 对远救会最为热衷支持的方玉当然要带队前去。 但钟情方玉的宁思雨必须要留在天堂岛，一来增强天堂岛的守卫力量，否则只靠杨小千一人坐镇全岛，难免出现分身乏术的困境；二来，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她和方玉之间那干柴烈火一触即燃的恋情，将她留在天堂岛，就必然能拴住方玉。 于谦想留也留不住，他一心急着去搜寻更多的觉醒者。空投传单的计划被停滞，258旅又已经得知觉醒者的存在并开始征召，再不下手恐怕就晚了，毕竟，谁能抢先聚拢为数众多的觉醒者形成有规模的觉醒者组织，谁就能在之后的觉醒者争夺赛中占据极大优势。 至于阿呆，自然要跟随于谦。 “想什么呢，先吃饭啦。”张欣怡将一个瓷碗放在杨小千面前，碗中有搭配好的各色菜品，摆放在碗底的半碗米饭上，看起来赏心悦目。 “谢谢。”左思右想想不出什么问题，杨小千干脆抛开思绪清空脑袋，与坐在身旁的父亲杨严一起吃饭喝酒，当然杨小千只喝一小杯，他现在身份特殊，不能醉酒失态。 倒是于谦，初次接触酒这种以前没有品尝过的饮品时，就表现出比可乐果汁更浓烈的兴趣，到底是个骨子里有热血的男性，豪爽牛饮，这时已经两脸通红，脱了上衣袒胸露乳，抱着王力安排给他陪酒的两个性感女人上下其手，尽显丑态。 杨小千苦笑不已，又瞪了王力一眼，用这种低级手段收买人心，实在是有点下作，不过他也不好说什么，人与人之间观念必然有差异，自己没有这种欲望，不代表别人没有，自己认为这种事应该慎重，不代表别人也会这么想。 看得出来，于谦只是想放松放松，玩一玩，而陪酒的女人也只是想换一餐饱饭，换一个更好的生活待遇——当然如果能借此机会爬上于谦的床，抱住于谦的大腿那自然最好不过。 因此，杨小千决定不去干涉他人的个人生活问题，不过想到这，杨小千目光一转，想到另一个棘手难题。 要知道，父亲杨严也是个身心健康的成年男性，现在还好，等时间久了必然会有生理需求，到时该怎么办？ “到时恐怕只能奉行四不原则，不想，不问，不听，不知道。”杨小千心中暗自说道。 “怎么了小千？”杨严注意到儿子看自己的目光有些奇怪，于是问道。 “咳，没，没事。”杨小千尴尬的笑了笑，支支吾吾绕过话题。 这时于谦酒劲上来，一反沉默是金的常态，话匣一打开就收不住，胡天胡地一通海吹，整张桌子就听见他一个人的声音。 “给他录下来，等酒醒了放给他看，以后他就不敢这么喝了。”经验丰富的杨严用筷子指着于谦，说道。 这是个好建议，杨小千当即采纳，张欣怡在一旁掩嘴偷乐，连止不住眼泪的宁思雨都被逗得破涕为笑。 当这场闹剧最后收场时，于谦已经喝倒在桌案上，鼾声如雷。 离席之前，方玉举杯向杨小千敬酒，一杯白酒一饮而尽，点滴不剩。 “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会长还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方玉问。 杨小千愣了愣，也将酒杯满上，不过只是浅尝辄止。放下酒杯，杨小千沉吟片刻，又再次举杯，说道：“愿曙光照进人心。” 或许是因为酒精作用，方玉脸上泛起潮红，跟着一起举杯祝颂：“愿曙光照进人心！” 方玉喝酒之后，嗓门很大，声音传到另一桌，王海听到后爽朗一笑，遥遥举杯，重复道：“愿曙光照进人心。” 当宴席散去时，大部分人都喝进了桌底，烂醉如泥。 不过行程没有被耽误，黎明破晓时分，远救会营救队伍已经排好队列，每位成员都自觉穿好战衣斗篷站立在岸边，等待出发的命令。 前来相送的不只有会内高层，还有天堂岛上数百民众。 “你们听到了吗？他们在为我们祈福。”方玉脸上泛着光彩，其他战士与有荣焉，他们不会认为这些人是为了面包罐头而祈福，他们相信这些淳朴的民众都是真心为自己祈祷。 方玉鼻子发酸，再次涌起流泪的冲动，更加确定自己的选择不是错误，转身踏着坚定的步伐，带领队员登船。 看着方玉等人一一登船，杨小千转头问王力：“之前你递交的报告里，那些刺头，难处理的家伙，都送上船了吗？” “是的。”王力恭敬回答，“不过梁医生强烈要求留下那位孕妇，所以……” “那就留下吧。”一想到梁锦源是死在自己手中，杨小千对他的父母就无比包容，“这种情况下把她送出去无异于谋杀。既然留下了，就好好照顾，以后有用。” “是。” 凡是反对杨小千，反对王力，违反规矩的四等居民，都被送上渡船。他们没有犯大错，罪不至死，杨小千不愿让自己的双手沾上无辜的鲜血，尤其是在他们无法威胁自身的情况下。 所以杨小千没有暴力镇压他们，而是选择让曙光小队和希望小队将他们带回市区，为人尚可的尽量送回258旅的领地，品行不端的直接放逐任其自生自灭。 在杨小千想来，刘远舟送来乔三就是一个明显的信号：我不好处理的人丢给你，你不好处理的人丢给我。于是杨小千毫不犹豫地将几个刺头丢给刘远舟。 要送去258旅或是前指的难民共有十一人，其中有何育两名手下混入其中，这是杨小千给刘远舟的回礼。 “出发吧。”杨小千一声令下，渡船离岸，汽笛声中宁思雨再次哭成泪人，张欣怡在一旁给她递去纸巾，轻轻拍打她的后背以作安慰，又看了看杨小千的背影，心中莫名感到庆幸。 “都好好的，多看几眼。”杨小千不知在对谁说话，“他们之中有些人，可能回不来。” 第九十六章 拉开序幕 258旅总指挥部内，赵江强撑着疲惫的身躯，等待刘远舟前来报告，香烟点了一根又一根，却怎么都驱除不了那份困乏。 又是几根烟的时间走过，当香烟燃烧的味道开始让赵江感到恶心时，勤务兵终于领着刘远舟走进指挥部。 “报告旅长。”刘远舟进门之后首先举手敬礼，“对尸作战前线指挥部总指挥刘远舟前来报到。” 赵江哈哈一笑，熄了烟冲刘远舟招手说道：“远舟啊，这一套你不习惯你可以不做，没关系，不用拘束。来，坐！” 刘远舟依言坐在赵江所指的座椅上，接着赵江迫不及待的提问：“天剑行动情况如何？猎鹰小队可有损伤？” 天剑行动是一次由赵江牵头，江海潮负责组织，刘远舟负责指挥的作战行动，主要目标是猎杀变异体，打击有组织的犯罪团伙。 天剑行动成员包括两队精锐战士，四位觉醒者以及刘远舟自己。 “目前没有任何人员伤亡，作战效果达到预期。现在猎鹰小队已由齐烈带队前往远江师范学院，根据我所收集的线索，那里可能存在大量变异体。”刘远舟说完，拿出一枚刻满未知符号的手环递给赵江，“这次我回来，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向您汇报。” “噢？这是？”赵江握着手环，翻来覆去的看，却看不出名堂。 “两件事，第一是这种手环，装填丧尸脑核之后可以大幅强化佩戴者的身体素质，具体数据在这，您也可以自己佩戴尝试。”刘远舟递出一份资料，继续说，“我已经组织了由符号学教授戴鑫为首的一批研究人员对此进行研究，但迄今为止没有任何收获。” “噢？”赵江大为惊奇，难以相信。毕竟人到中年，对这种未知新奇事物的接受能力总是不如年轻人。 “那这手环是哪来的？”在试用过手环后，赵江的态度立刻严肃起来，“制造手环的人，跟这次引发灾难的病毒有什么联系！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刘远舟面色平静的摇头，说：“目前来看，并无联系。我认为这种手环的制造方式我们有必要掌握。如果能大批量制造并将之普及，不仅能提升部队战斗力，还可能开辟出一条全新的科技体系。” “这是强国之本！”赵江两条浓眉相触，郑重点头道：“为了国家和人民，这种手环的制造方法和相关信息，我们必须掌握！不惜一切代价！” “明白。”刘远舟点头，“交给我吧。” “让江海潮跟你一起处理这件事。”赵江说完，略感歉意的冲刘远舟苦笑一下，说道，“远舟，不是我不信你，兹事体大，不能有任何意外。” “我明白。”刘远舟微笑点头，在来的路上他就已经做好被监督监管的准备，集体利益大过个人利益，为了国家，为了救下更多远江同胞，牺牲自己的个人利益和部分权势，没有什么好犹豫的。 “那么第二件事呢？” “在收拢逃难人员的过程中，我部救下一个从远贵高速道上逃出来的幸存者。据他所说，穹顶外面可以看到模糊光亮，我认为有可能是外部在尝试联系我们，我想立刻带人前去，一探究竟。” “好，事不宜迟，你稍事休息，随后出发。”赵江点头首肯，“猎鹰小队的指挥事宜就转交齐烈和江海潮。” “好。”刘远舟再次向赵江行礼，随后大步走出会议室。 赵江坐在原位，长吁短叹，不一会儿靠着桌椅，陷入沉沉的昏睡，走进指挥室收拾卫生的勤务兵想让赵旅长到床上休息，但又不敢惊醒好不容易能休息一会儿的赵旅长，只能找来一张薄毯，为赵江盖上，随后轻轻掩上门，小声告知警卫员：“旅长睡了，别让人再进去了。” 警卫员懂事的点头，站在门外把守，尽量为赵江多争取一些休息时间。 ……………… 远江师范学院内，白骨皑皑，寂如死海。 一位手持双枪的少年在长廊里漫步，轻声哼着小曲，走在血迹干涸蝇蛆遍地的过道里轻松惬意，仿佛在自家后花园散步。 这当然不是他家的花园，所以很快这位不速之客被拦下，七个变异体将他围在中间。 “咔，咔，新来的？”领头的变异体鼓起肿胀的咽喉，发出难听的声音。 “啊，不请自来，还望海涵。”少年潇洒一笑，风度翩翩。 变异体首领感觉自己被比了下去，极度不快，决定给这个不懂事的新人一个下马威：“你，咔，叫什么？咔，咔，趁我忍不住掏出你的圣核之前，你最好给我一个放过你的理由，咔。” “啊，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白。”少年抬起双手，摆出一个起手式，“是圣族未来的王。” “咔，嘎嘎嘎嘎——”变异体首领发出公鸭般的笑声，不过没过多久，刺耳笑声就戛然而止。 白动手了。 “不去帮忙吗？”隐蔽在远处，静静观望的骨刺问罗纳尔多。 看起来白以少对多，但骨刺身后还跟着十几个变异体，都在等待命令，只需一声令下，就会立刻奔赴战场，数量的差距会瞬间逆转。 “不需要。”罗纳尔多摇头，“一切按照白的命令行事即可。” 罗纳尔多之所以这么说，不光是因为他和骨刺需要保持隐蔽，完成白所交代的任务，还因为他非常想知道，从不出手的白，究竟有何等实力。 “或许，白同样也想通过这次机会展示自身武力，震慑身后这些家伙。毕竟除了我和骨刺，其他圣族大多崇尚武力，不展示自身手腕，光靠阴谋诡计很难让他们诚服。”罗纳尔多在心中暗自想着，一边观察前方的战局，一边竖起硕大的双耳，倾听附近一切声音。 白确实不需要他们的帮助。 七个变异体的围攻之中，白就像一只暴风雨中的蝴蝶，优雅自若，翩翩起舞。 但又与暴风雨中注定被打湿翅膀的蝴蝶不同，在狂风暴雨般的进攻中，没有任何一个变异体可以触碰到白的衣角。 原本应该紧张无比的激烈战斗，在观望着眼中看来是如此美丽又轻松，仿佛早已排练过无数次的舞台剧，仿佛看到七个小矮人尽力配合着白雪公主一齐起舞，笨拙难堪的动作却又恰到好处地衬托出舞台中央的主角。 一个变异体猛烈的进攻在白飘逸蹁跹的舞步下显得凌乱不堪，刺出的右臂擦着白的外衣落在空出，转身回旋的白递出右手，迸出火花的枪口正好对着变异体的眼睛，子弹跃出枪膛，直接奔入脑腔，欢快地翻滚。 “砰。” 第一声枪响，宣告首位伴舞的退场。 第九十七章 围点打援 秒钟滴答滴答转动，伴随着时间流逝，暴风雨逐渐平息，远处观望这场绝美舞蹈的观众无不目瞪口呆。 长廊中，蝴蝶依旧安好。 当白踏下最后一步，他刚好回到了战斗开始时的位置，分毫不差。 “三分五十二秒。”白的语速平缓，呼吸均匀，完全看不出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 六具尸体旁，咽喉肿起的变异体首领跌坐在地上，瞪圆双眼的最后幸存者脸上有难以置信的惊恐，语无伦次重复着机械式的话语：“你，咔，你，你是谁？” “就算我族记忆力不佳，也不至于差到你这种程度？”白苦恼地摇头，说，“我是白，圣族未来的王。” “可，咔，可笑！”败者依旧倔强，“你凭什么做圣族的王？你凭什么？” 白那白皙的脸颊上忽然绽放出一个微妙的笑，像猫戏弄老鼠般上下打量着他，说道：“你在拖延时间等援兵对吗？两分钟前你那声大喊，看似是想干扰我，其实是求援，对吗？” 变异体首领的畸形喉咙突然瘪下去一大圈，显示出他内心的绝望，既然对方已经看破他的缓兵之计，肯定不会给他机会，想必今日就是他的死期。 然而事实出乎意料。 白收起枪，走到公共座椅旁轻轻坐下，翘起左腿搭放在右腿上，闭着眼说：“正好，我跟你一起等。” 什么？ 开玩笑么？ 难道说…… 变异体首领发出嘎嘣嘎嘣的响声，转动脖颈，望向食堂的方向，一队援兵正从那里赶来。 但他们永远不可能抵达长廊，因为半路上有埋伏已久的敌军。 罗纳尔多和骨刺率众而出，出其不意，猛烈强袭，从这队变异体的中间打穿他们的队列，将他们分割成首尾不接的两队，顷刻间杀得他们人仰马翻。 孤身深入，示敌以弱，引蛇出洞，围点打援……总算明白自己中了白的连环计，变异体首领心如死灰，万分悔恨自己过于轻敌，中了白的计谋。如今命在别人手里，绝无翻盘可能，除了臣服别无他途。 “你有两个选择，要么臣服，要么死——带着这些驰援你的部下，一起死。”白的声音悠悠传来，让心头滴血的变异体首领心防崩塌彻底崩溃。 没有再犹豫，变异体首领当即双膝跪下大喊：“我臣服！我愿为圣王鞍前马后，赴汤蹈火，求圣王仁慈，求圣王仁慈！” 回想两分钟前他的姿态，实在嘲讽。 “啊，我当然很仁慈。”白伸手虚抬，示意他起身，“你还有用，所以你可以活。不过你的那些部下最多只能活一半，我让你来选，你决定谁生谁死。” “以后你就叫咔咔，站起来，往前看，告诉我你希望留下哪些部下。” 变异体首领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捡回一条命的感觉没有想象中那么好。 “这个圣族，留吗？”白问。 “留下，他是我最……”咔咔脱口而出。 “杀了。”白举起对讲机下令。 不多时，白再次发问：“那两个呢？留吗？” “留！”咔咔咬牙说。 “那就让他们放弃抵抗投降，全都留下。” “……” 二十分钟后，罗纳尔多与骨刺带领部下将依次来援的三支队伍尽数歼灭，伏击终于结束。 咔咔颓然坐倒，敬畏地看着白的侧影。他的亲信已经死绝，只剩下十几个刚投靠他不久还不能信任的圣族。 “接下来，我们去征服其他圣族。”白将双枪换好弹匣，“咔咔负责带路。” 远江师范学院内必然不止咔咔一支圣族势力，白不会放过任何一个。 只要将师范学院内为数众多的圣族势力整合在一起，白就能为建国大业奠下坚实基础，就是圣族的无冕之王，称王称帝只是时间问题。 看到白以娴熟的手段，在短短时间内将自己的剩余势力吃进肚子完全消化，咔咔终于明白，自己的小算盘在白眼中只是个愚蠢的笑话。 “或许，跟着一个这样首领，比自己什么都不懂只知道瞎折腾更好，不，一定比这强得多！或许这对我反倒是次机遇。”想通之后咔咔在心中自我安慰，刚屈尊臣服时还抱有的侥幸想法烟消云散。 “能为圣王，咔，服务，是我至高的荣幸。”咔咔鼓起喉咙，以一副忠犬的姿态说道。 没想到这次马屁拍在马腿上，白阴冷的目光像冰刀子切挂肉般，刮过咔咔的脑门，比目光更冷的，是白的回答：“闭嘴。” 白的愤怒来自于罗纳尔多说出的消息，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打乱了白的全盘规划。 “白，我听到两公里外有人类靠近。一架直升机，四辆车，应该是258旅精锐。”罗纳尔多走近白身旁，附耳轻言，“怎么办？要吃下这支队伍吗？” “除非258旅的指挥层是傻子，不然这支队伍里必定有人类所谓的觉醒者，很可能不止一个。”白回头扫视自己身后二三十位圣族，他们的生死与未来仅系于白的一个决定。 除了骨刺和罗纳尔多，其他圣族是生是死白根本不在乎。但现在这些圣族，是白未来发展的重要基石，不能出任何差错，更不能轻易牺牲他们。 而且，如果过早暴露自己的全盘规划…… 思考片刻后，白决定避其锋芒，韬光养晦，于是果断下令：“撤。” 骨刺、罗纳尔多和咔咔都对白的命令感到疑惑不解，其中最管不住嘴的骨刺下意识问道：“为什么撤？咱们有这么多圣族，还怕他们几个人类？觉醒者又如何？有你在，他们必定成为我们餐桌上的美味。” 白阴着脸，一反常态没有出声解释，只是用低沉的声音重复道：“撤。” 罗纳尔多听出白那阴冷声线中蕴藏的愤怒，赶紧拉住骨刺示意骨刺不要再问，白不需要为他们解释自己下达命令的理由，身为属下，骨刺更不该在他人当面的情况下质疑白的决定。 没有再让白做出第三次重复，一众变异体在骨刺、罗纳尔多、咔咔的带领下按照白早已制定好的撤离路线迅速撤退，白自己却飞快地登上一栋教学楼楼顶，摆好支架，开始组装一杆沉重巨大的狙击枪。 第九十八章 如火烈烈 “齐先生，我们距离远江师范学院已不足五百米，请指示。” 军用对讲机里传来前方履带式侦查装甲车的请示，齐烈将问询的目光投向自己的亲侄子齐心吾，说：“心吾，开天眼。” 齐心吾点头闭眼，打开锁链，开始施展能力。他的能力能让他以特殊视角完全扫描并观察方圆一公里内所有区域，不会漏过任何一个细节，不管你是躲在阴影里，还是藏在掩体里，都躲不过齐心吾的天眼。 这种类似扫描全景图的能力不能直接增加战斗力，但用来辅助战斗却是无比强大。试想，交战之中，敌方还没有发现你，你就早早确认了敌方的位置。不管敌人在哪里，远远一发精准的对敌打击或是一次覆盖式的轰炸，就能轻松获取胜利。 因此，猎鹰小队所向披靡，无往不利。 半分钟后，齐心吾睁开眼，表情怪异。 “有什么异常？”从小看着齐心吾长大的齐烈第一时间察觉到齐心吾的异常。 “现在我只能观察到四个变异体在活动，远少于预期。” “几乎没有活人。”尽管早已预料到这般情况，学院内惨烈的状况依旧让齐心吾感到沉重，“我只能看到有一个人类站在一栋教学楼楼顶，应该是幸存者。” “一个？”齐烈扬起眉毛，“普通人怎么可能在这种地方独立生存？要么是觉醒者，要么是伪装成人类的假面变异体，你再仔细看看。” 经齐烈提醒，齐心吾也感觉不对劲，强忍着头晕目眩的不适感，再次使用能力，重点关注明理楼楼顶的少年。 “他看起来一切正常，不过额头有块圆形疤痕，看起来像是……不好！”闭着眼，齐心吾通过浮现在脑海中的视角观察到白架起的反器材狙击步枪。 来不及提醒，枪口已经喷射出火焰—— 以及能够轻松洞穿8mm防护钢板的子弹！ “小谢！”不需要齐心吾出声解释，齐烈心灵感应般理解了齐心吾没有条理的话语，冲着旁边一位三十岁模样的男人大喊道。 小谢没有让齐烈失望，立刻打开锁链激发能力，一道光幕出现在猎鹰小队行进方向。 紧接着子弹在短到常人难以计量的时间内跨越千米距离，撞上光幕。 “哗啦”光幕应声而碎，小谢如遭重击，脸色苍白，两眼凸出眼眶，眼鼻冒血，头一歪晕倒在座位上。 幸好小谢的防护光幕虽没能挡住穿甲弹，但大幅降低了子弹的动能和威力，更让子弹偏离原本的轨迹，有惊无险。 “会用狙击枪的变异体，很明显具有高程度的智慧，这应该是一种《变异体图录》未曾记录过的新品种。”齐心吾终于确认偷袭者的身份。 “很好，我要把他做成标本。”除了齐氏叔侄与小谢，另一位觉醒者恶狠狠地说道。 话音刚落，齐心吾摇头否决了他的提议：“他跑了，跑的很快。还有，刚才的动静似乎引起了师范学院里其他变异体的注意，我的观察范围内多出来好几个变异体。” “让直升机去追！我们负责其他变异体！”刚才开口的觉醒者出声喊道。 “咳。”齐烈打断了摆出指挥官姿态的觉醒者，冲着他皮笑肉不笑得咧开嘴，“我才是猎鹰小队代队长，我来指挥。” “鹰眼准备火力压制，全员进入战斗状态，准备迎击。”齐烈下达命令后，拉开上身皮衣拉链，显出紧身打底衣紧贴肌肉，勾勒出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好身材。 “叔，你又来？”齐心吾伸手扶额，不是用着动作表达自己的无奈和无语，而是能力使用过度让他头晕耳鸣疼痛不已，“身为指挥官，能不能不要拼了命去当孤单英豪？” “我为战场而生。”齐烈笑着回应，他的笑充满魅力，不是那种中年男人以丰富阅历积淀而出的魅力，而是那种引人热血沸腾充满战意的魅力。 齐心吾无奈闭嘴，自己这个叔叔从小就酷爱格斗，曾经创造出一人单挑三十人的传奇佳话——虽然最后被人打断了好多根骨头，最后落得黯然退出拳坛的落魄下场。 “就是因为你这样，江海潮才能安插他手下的觉醒者到猎鹰小队争夺指挥权啊。”齐心吾小声嘀咕，不过齐烈没有听到，他已经跳下车。 不需要借助望远镜，只需要眺目远望，齐烈就可以看见师范学院大门处涌出的影影绰绰十几道身影，全都是变异体！ “果然，与刘参谋的估计一致。”齐烈并没有慌神，因为早在一天前，刘远舟就已经对这里的情况作了大致分析和猜测，并一一对应，规划了几套针对不同情况的作战方案。 齐烈开始回想刘远舟的交待： “假设，师范学院内的变异体形成规模不一的团体，并将师范学院作为大本营，那么师范学院内应该不会有太多普通丧尸。” “原因很简单，虽然实验证实，变异体不会把普通丧尸当成食物。但变异体需要大量进食人类才能进化，对于有一定智慧的变异体而言，普通丧尸并非他们的同类，而是与他们争抢食物争抢资源的行尸走肉。所以师范学院内的变异体很可能会杀死，或是驱赶学院内的普通丧尸。” “一旦发生这种情况，你们一定要第一时间估算出学院内变异体的大致数目。” “变异体的强大在于其渗透骚扰能力与单兵作战能力，而不是集团冲锋。在正面战场上对猎鹰而言，几十只变异体的威胁甚至赶不上圣奈尔教堂那次小型尸潮。所以，如果师范学院内变异体不多，你要考虑的问题不是如何取胜，而是如何赶尽杀绝，不留漏网之鱼。如果变异体数目过多……那就立刻打掉挂载导弹，然后投放简易改制的集束炸弹，再根据战况选择是撤退还是迎击。” 不管258旅的军官对这套方案如何嗤之以鼻，齐烈认为刘远舟的安排合理可取。 只要变异体还没有对空手段，单单一架直升机就能掌握制空权，既然如此为何不能把直升机当轰炸机用？ “鹰眼，开始对地打击，随时准备发射挂载导弹！”齐烈打开对讲机下令。 悬停的武直十接到指令，位于光电旋转塔后方的旋转机炮悍然开火，32联装火箭弹发射巢在驾驶员的调整下瞄准师范学院内冲出的变异体队伍。 当弹幕将大门以外十多米的路程覆盖，在挂载导弹发射之前，火焰升腾而起，一道火墙突兀出现，挡住这几十只变异体的退路，炙热的火舌舔干氧气，贴向距离最近的变异体。 那只刀手变异体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就被这团艳丽火焰所吞噬，化为灰烬。 离大门尚有三百多米，齐烈站在指挥车旁眯起双眼，盯着产生棱镜效应使视觉画面产生波动的火墙，皱起双眉，自言自语：“不过瘾，不过瘾啊。” 说完，齐烈竟然扔下对讲机，径直朝着师范学院的大门走去。 第九十九章 请将敌人交给我们 东南方吹来的轻风打在脸上，略带灼意，方玉拧开水壶，接了一把清水抹在脸上，水珠顺着他日渐粗糙的肌肤往下滚，滴落在染血的黑色斗篷上。 天气不算凉爽，但曙光小队绝大部分成员都没有脱下战衣。 负责营救安置灾民的希望小队在送走四等居民后，已经带上前两日从高楼大厦里搜救出的八十余人返程，但曙光小队没有与他们一同踏上归途，因为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任务：清剿变异体。 漫无目的地搜索效率太低，在曙光小队与希望小队分离后，方玉想到的第一个目的地就是自己的母校：远江师范学院，那里必然存在大量变异体。 于是方玉带着复杂的心情，重返母校。 “噢？似乎有人先来一步。”带着阿呆，穿着短袖的于谦踏上飞剑，升至半空，饶有兴致地观察远处战局，十四人的队伍里连王海都穿上统一定制的黑色战衣，只有于谦既没有披上作为远救会制服的斗篷，也没有穿上曙光小队专属的黑色战衣。 大概是不屑，或是不愿忍受闷热。 方玉伸手接过副指挥递来的望远镜，向师范学院的方向望去，距离不远，但因为平视视角受阻，视角远不如悬浮半空的于谦，方玉只能看见空中的直升机。 “战况如何？”方玉朝于谦喊道，于谦徐徐降落，耸肩说道：“变异体数目有点多，那边那队人快撑不住了。” “那还等什么，二队把车开过来，全速驰援！”方玉打开对讲机下令，因为担心车辆的声音会惊扰学院内的变异体，方玉和于谦、阿呆三人带着四位位战士走在前方，其余六人三部车作为二队，跟在后方远处。既然现在战斗已经打响，就不必再顾忌动静。 二队收到命令，三位司机都把油门踩到底，悍马车发出野兽般的轰鸣声，全速前进，轮胎卷起大片尘土。 ……………… 机炮弹链堪堪在十几个变异体被歼灭后打空，齐烈抬手将最后一个变异体烧成灰烬。 对讲机里一片欢呼，猎鹰小队内每一位队员都为代队长齐烈的勇敢强大喝彩。 齐烈咧嘴露出骄傲得意的臭屁笑容，举起对讲机刚想说点什么，笑容就僵在脸上。 又一批变异体出现在视线中，奔在最前方的巨臂变异体砸烂残破不堪的电动伸缩门，一个肥胖成球形的变异体跟在他身后，张嘴吐出一道墨绿色的液体。 齐烈猛然后跳，狼狈躲过飞溅而来的浓稠液体，绿色沾染地面，强腐蚀性液体落在地上滋滋作响。 紧接着，毒舌、刀手、飞腿还有种种未被记录在《变异体图录》中叫不出名号的变异体从门后，从门边，从墙上出现，杀向齐烈。 齐心吾感觉自己的心脏不在胸膛，而像是在咽喉处剧烈跳动。转身一看，使用光幕挡开子弹的谢姓觉醒者依旧昏迷，齐心吾将求救的目光投向另一名觉醒者，说：“曹明，救救我叔！” 之前与齐烈发生争执的曹明避开齐心吾的目光，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曹明！你还坐在这干什么！你有战斗能力啊！你救救我叔啊！”齐心吾歇斯底里地大喊，但看见曹明的侧脸，齐心吾一颗提到嗓子眼咚咚直跳的心彻底落入谷底。 “鹰爪！鹰喙！冲锋冲锋冲锋！营救队长！！”趁着曹明没有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齐心吾抢过对讲机大喊，喊完却发现对讲机未被打开，也不知该如何使用，于是又伸手不停拍着隔开前面驾驶座的钢板，拼命大吼：“往前冲，往前冲啊！” 曹明劈手夺过齐心吾手中的对讲机，使出擒拿，轻松制服发狂的齐心吾。 “曹明！你在干什么！”齐心吾曹明牢牢禁锢不能动弹，只能用沙哑的声音反抗。 “事不可为，准备撤退！”曹明冷冰冰地说。 “我放你妈的狗臭屁！我叔叔还在那！”齐心吾用尽全身力气挣扎，却无法挣脱曹明的控制。 曹明不为所动，语气淡漠，对着对讲机说：“鹰眼，准备发射挂载导弹，掩护齐先生撤退。”说完，曹明再次关闭对讲机，不让齐心吾的声音传出去。 “你疯了，你疯了！”齐心吾惊恐万分，“你这是谋杀！你王八蛋！” 为什么，为什么？齐心吾很想明白为什么。 在258旅，身为外人却执掌大权的刘远舟自然受到极大排斥，赵江或是无心或是有意，从来没有管过前指核心指挥层和258旅中层军官之间的勾心斗角。 这很正常，齐心吾能够理解，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可是内斗也该有个限制！ 仅仅因为猎鹰小队受到大量资源倾注，就可以为了这支小队的指挥权坑杀队友？这不可能是江海潮的想法，那曹明为什么会这样做？ “你疯了。”齐心吾流下绝望的泪水，无力呻吟。 “任何一项伟业都需要牺牲，我们一定会铭记齐先生的伟大牺牲。”曹明终于开口回应。 伟业？牺牲？齐心吾不明白曹明在说什么，紧接着被一掌拍在脑后，晕倒在小谢身边。 打晕齐心吾后，曹明对着空气轻声说道：“发现具有高等智慧的变异体，但是因为齐烈阻挠，没能产生接触。另外，齐心吾的能力特殊，值得我们花费心力，我建议争取改造。” “是，我明白。”紧接着曹明点头，好像是收到了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指示，“齐烈为人倔强，热血好战，留下只会坏事。至于齐心吾的仇恨……必要时可以牺牲我的身份，换由他人指引齐心吾，重塑他的观念。” “是，是！收到。” 说完，曹明终于不再自言自语，而是打开对讲机说道：“齐先生不在，现在由我代为指挥，我们已经无力营救齐先生，应该尽量避免损失，及时撤退带回重要情报。” 就在曹明以为自己已经控制住局势，猎鹰小队会听从自己命令时，尖啸声在头顶响起。 远处三道浮空身影电射而来，其中一人举起手，一束幽光脱体而出，从一个变异体的额头穿过。 血火之中，长剑破空。 自忖必死正准备拉几个变异体垫背的齐烈愣在原地。 “闪开！”一个大学生模样，穿着一件黑色长斗篷的青年大喊，齐烈应声闪避，接着一道冲击波自半空向着地面轰去，冲向齐烈的十几只变异体像是被高压热水冲刷的泥人，被碾成肉糜碎骨。 多年搏击生涯给予齐烈远超常人的反应速度与行动能力，所以在闪避过程中，他还保有余力观察从天而降的援兵。 穿着黑斗篷的青年从高空跳下，风吹起他的长袖与衣摆，露出手腕上闪闪发光的银色手环与后挂上一排手雷。 落地之后，没有一秒钟的迟疑，青年奔向前线。 齐烈眯起眼，看着他的背影，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纯黑斗篷随风飘扬，印在背面的十字形银白长剑刺进他人眼中，刺进齐烈心中。 在他身后，三辆悍马车跨越坑坑洼洼的地面，三管机枪齐齐开火，车门打开，一个又一个穿着黑衣的战士跨出车门。 “你们是谁？”齐烈忍不住问。 因腿部不便，最后走出车门的王海拖着瘸腿，架好枪械，骄傲地说出两个字：“曙光。” 齐烈还要再问，王海先一步开口将他的话堵在喉咙里。 “从现在起，请将敌人交给我们。” 第一百章 会转弯的闪电 当一个个黑衣人切入战场，局势瞬间逆转。 在他们严密精炼、井然有序的配合下，一张由超能力、步枪、机枪、榴弹、燃烧弹相互交织而成的大网笼罩二十多只变异体的冲锋队列。 与此同时，猎鹰小队鹰眼——那架武直直升机，将火箭弹打向大门后方几百米，阻截下一批来袭的怪物，为曙光小队争取缓冲时间。 后方的装甲车无视曹明的命令，开足马力，上前迎战。连悍马车都敢冲到前面，他们挂着钢皮的装甲车难道不敢？猎鹰小队可没有孬种。 能够入选猎鹰的战士，绝对是精锐中的精锐，甚至更压曙光小队一筹，当七部车几十杆长枪短炮汇聚成钢铁洪流时，胆敢妄自闯入阵地的家伙都在这恐怖的金属风暴中被打成渣滓。 很快，战场完全由普通人接管，觉醒者们自觉退下舞台，现阶段他们在正面战场上的实力确实比不上有组织有经验的武装部队。 “不太对劲。”观察战局的方玉突然开口。 忙着收割变异体脑核的于谦微微眯眼，不敢掉以轻心，急忙问道：“哪里不对劲？” “我也说不上来，就是感觉不对劲。”说完这句话，方玉自己都感到羞愧，打起十二分精神苦思冥想这异常感觉的来源。 “如果会长在这，他会怎么想？如果我是会长，我该怎么做……”方玉来回扫视着战场，看似胜局已定，却总感觉有些反常。 到底哪里不对劲？当方玉目光停留在几个游荡在战场边缘的“变异体”身上时，他猛然一惊，仔细观察之下，发现他们怪异的身形并非自然形成。 一道闪光亮在脑海，方玉迅速串联起线索。 变异体有一定程度的智慧，这一点早就得到证实。 那么，一群具有智慧的变异体，会像行尸走肉一样，面对装甲部队，扎堆往前冲吗？ 动物尚且会在明知不敌的情况下选择逃亡求生，何况具有智慧的变异体？ 这两波攻势如此轻松，甚至没有一只变异体能突破火力封锁线，这正常吗？或者说，那些只知道往前冲的怪物，真的是变异体吗？ 看看那几个游离在外，目光呆滞，行动迟缓的身影，分明就是普通丧尸被冲洗干净换上各种服装道具化妆伪造成变异体！ 只要有几个货真价实的变异体打头，谁也不会去细细分辨后面跟着的那影影绰绰几十个身影，究竟是变异体还是样子货，只顾开足火力把手中弹药劈头盖脸倾泻而出。 现在，一根根枪管因打空弹药而哑火，曙光小队和猎鹰小队内，几乎所有人都沉浸在迎接胜利的喜悦之中，如果此时遭遇一次变异体突袭，必定损失惨重，甚至全军覆没。 回想一下，如果自己是师范学院内的变异体，为什么会费尽力气留下与自己抢肉吃的普通丧尸？当然是用来当炮灰，吸引火力，创造机会。 而现在，机会已经到来…… 冷汗爬上脊背，方玉掏出腰间战术带上的手枪，枪口对天，连连扣动扳机。 “全体注意！小心警戒！敌袭！” 方玉发出喊叫的同时，在猎鹰小队所处的位置，地面破开一个大洞，一个两臂呈锥形如同挖掘机械的变异体从洞中跃出，紧接着一个又一个变异体从洞口中窜出，各自奔向自己选取的目标。 变异体无法打破8mm厚的防护钢板，但这并不代表他们拿装甲车里的人没办法，相反，装甲车却是拿近在咫尺的变异体毫无办法。 当人类失去武器优势，战斗就从一方对另一方的压制逆转为单方面，一面倒的屠杀。 鹰眼投鼠忌器，不敢投放改装的简易集束炸弹，一时间所有人僵立原地。 一秒钟后，齐烈奋不顾身冲向指挥车，因为车里还有他的侄子！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之前猎鹰小队迟疑不前是曹明在作祟，根本不用指望曹明会保护齐心吾。 “救人！”方玉果决下令，紧跟着齐烈奔向装甲车。 于谦没有二话，紧随其后，这可是笼络人心的大好机会，怎能放过？ 同时王海与曙光小队的剩余成员也装填更换好仅剩的备用弹药，准备再次投入战斗。 “先杀巨臂，毒液，还有那个四只手的变异体！”方玉一边跑一边喊，拥有超能力的觉醒者集团对战肉体进化的变异体，哪边先清除掉威胁最大的点，哪边就能稳定胜局。 对于方玉等人而言，能够举起甚至投掷装甲车的巨臂变异体、能够远程进攻对觉醒者造成伤害的毒液变异体以及那个长有四只手灵敏无比的变异体是最棘手的敌人。 必须在对方还不了解自身能力时，用第一轮狂风暴雨般的进攻灭杀他们！ 可，阿呆在发射过一次冲击波后已没有多少余力，齐烈在之前的战斗中同样消耗巨大。 除了王海这样精通狙击善于使用各类战术的王牌尖兵，其他士兵在缺乏强力武器的情况下，难以左右超能者的战局。 真正能够参与战局的仅有方玉、于谦和王海三人，算上齐烈，和再发射一次小型冲击波就会乏力晕倒的阿呆，真的能赢吗？ 冲在最前方的齐烈显然没有方玉这么多心思和想法，想那么多有个屁用？打了再说！ 一条火龙升腾而起，张牙舞爪。 看见能够喷射毒液的变异体被火龙吞噬，在燃烧的火焰中疯狂嘶吼，并迅速融化，方玉将自己的目标选定在巨臂变异体。 然而这次，依旧被人捷足先登。 于谦的捆尸索牢牢捆住巨臂变异体的双腿，王海一发榴弹准确命中他的头部，剧烈的爆炸将他整个身躯掀飞震碎，热量将肌肉组织烤熟烧烂，冲击波震得离他较远的几个变异体翻了个跟斗。 还剩下那个有四只手的变异体！ 对方显然已发现自己成了下一个目标，但他不逃反进，手脚并用，呈不规则轨迹高速前行，他捉摸不定的快速移动使得方玉与其他人难以瞄准。 “于谦！”看到对方朝自己袭来，方玉一声大喊，于谦立刻会意，挥手将捆尸索与一块金属送向方玉身前。 捆尸索被变异体躲过，落在空处，大块金属却是在变异体被捆尸索吸引了注意力的情况下，成功贴近变异体身前，但却无法造成丝毫伤害。 “去死！”方玉大吼着激发能力，一道炽白的狂躁电光如同长枪，划开空气刺向变异体。 “白痴。”变异体不屑一顾，凭他的速度，在这样一段距离上，方玉的攻击没有任何命中的可能性。 事实确实如此，变异体迅速转动身形，眼看这道闪电就要错过目标打偏在空处—— 它突然拐弯了！ 变异体的身体被电成焦炭，失去行动能力，猛然停滞，在滋滋响声中，他用尽最后的力气，不可置信的望向胸口，那里不知什么时候，有一块金属，变形为一根又长又尖的管状物，像极了安放在高楼上用来保护建筑物的避雷针。 避，雷，针！ “砰” 一声枪响，爆破弹从狙击枪枪膛中喷出，变异体脖子以上的部分就此消失。 带着无尽的不甘与悔恨，没有头颅的尸身栽倒在地。 第一百零一章 一个都不能留 当齐心吾从昏迷中醒来，脑后的剧痛让他很快清醒。 四处打量，发现自己依旧身处指挥车中，旁边小谢倒在座位上，曹明却不见踪影。 “发生什么了？”齐心吾迫不及待推开车门走出去，全然不顾可能存在的危险。 刚走出门，齐心吾就松了口气，预想中的惨烈状况并未发生，他一眼就看到叔叔齐烈站在不远处，安然无恙。 只是情势似乎有些微妙。 直升机降落在地面，猎鹰小队只剩下寥寥几人，正与另一伙黑衣人对峙。 ……………… 几分钟前，前来偷袭的变异体被悉数灭杀，想要钻回洞内挖洞逃离的最后一个变异体被于谦用捆尸索提出地洞。 可以想见，即便师范学院内还有其他变异体，也不敢再前来送死。而方玉等人消耗巨大，亦不敢深追。 于是最后一个存活的变异体成为双方关注的焦点，对于他的处置引起曙光小队与猎鹰小队的纠纷，刚刚还在并肩作战的两队人立刻调转枪口。 与变异体之间的几次战斗，唯独这次留有活口。方玉想把这个失去抵抗能力的变异体带回天堂岛，做活体实验——这是杨小千一早就交代过的，有机会的话尽量带回活着的变异体。 可齐烈性格热烈如火，嫉恶如仇，坚持要将最后这只变异体当场格杀。 再加上双方到现在都没有自报身份，尚未退出战斗状态的紧张情绪使两队人马剑拔弩张。 气氛在沉默中持续僵持了两分钟，最后于谦忍不住开口：“都放下武器再谈。” 于谦虽不在意变异体的处置，但他很在意自己能否获得觉醒者的认可，更不希望方玉与对方的觉醒者产生冲突，所以开口劝和。 为表诚意，方玉点头，示意曙光小队先放下枪。紧接着猎鹰小队的战士们接到齐烈的命令，都松了口气，迅速将枪口转向他处。毕竟猎鹰是骄傲的孤鹰，不是白眼狼，自然不愿意将枪口对准前来营救他们的友军。 “我是258旅猎鹰小队代队长齐烈。”齐烈目光炯炯，盯着方玉，等待方玉自报身份。 “远救会，曙光小队，队长方玉。”方玉马上回应，尽量用自己的善意舒缓气氛。 齐烈皱起眉头，远救会？这是个什么东西？民间组织吗？曙光小队……齐烈眼前一亮，他与刘远舟耿志平等人走得近，自然听说过这个队伍。 在天剑计划被提出之前，远江就已有一支以猎杀变异体为使命的特种部队，名为曙光，由刘远舟与另一个神秘人物共同建立——这是齐烈与耿志平喝酒吹牛时听到的消息，只是据耿志平所说，虽然曙光小队的成立初衷是猎杀变异体，但实际上曙光小队也只是误打误撞在圣奈尔教堂剿杀了几只变异体，从此再没有消息。 没想到，这支神秘部队依旧活跃在远江。 听闻方玉的身份后，齐烈大理石般坚硬的表情立刻松动，变得柔和起来。 “原来你们就是大名鼎鼎的曙光。”齐烈站直身子，郑重鞠躬，“多谢救命之恩。” 不知前后因果的方玉看着齐烈陡然间肃然起敬的模样，有点尴尬，大名鼎鼎的曙光？这鼎鼎大名从何而来？ “呃，都是远江同胞，不必客气，我们远救会的宗旨本来就是营救远江同胞，这是应尽之责。”毕竟不曾在社会里摸爬滚打过，方玉不擅长说这种客套话，显得有些手忙脚乱，听得旁边于谦直翻白眼。 “有恩必报，日后若是有事，尽管吩咐，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齐烈是个江湖人，话说得义薄云天，但紧接着话锋一转，“但是这次，这个变异体不能留！” 方玉抿嘴皱眉，想了会儿决定尝试说服对方：“我们会长曾经说过一句话我觉得很有道理：要想轻松打败敌人，就必须先了解敌人。” “我们已经通过各种信息证实，变异体很可能保留了部分身为人类时的记忆与技能，这一点想必你们同样清楚。”方玉一边回想，一边用自己的语言阐述杨小千的理念，“那么，变异体了解我们，我们对变异体却知之甚少，齐先生，你不认为我们应该抓住机会尽可能去了解变异体的一切信息吗？” “这个变异体会说话，能交流，为什么我们一定要第一时间杀死他而不是想办法从他嘴里套出我们需要的信息呢？”说完，方玉最后补充道，“或许我们还能让他为我们所用。” 齐烈摇头，以坚定的语气说：“绝对不行。” “为什么？” “你所说的正是我们所担忧的。”齐烈说到这，突然感到好笑，对方在复述那位神秘会长的话，自己则要复述刘远舟的话，看起来就像是那两位理念碰撞，隔空交谈，“变异体拥有比人类更强大的肉体，还能拥有一定程度的智慧，甚至可以保留身为人类时的记忆。” “一旦这个消息传出，一旦被有心人利用，鼓吹‘变异体就是新人类，是人类未来的发展方向’这种屁话，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心甘情愿去做丧尸，去成为变异体？”齐烈拔高声调，“我们可以分化变异体是不错，但将来变异体同样可以蛊惑分化我们！” “只要有一个例子，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摆在眼前，告诉大家：成为变异体后被抓到也可以投降，可以不用死，甚至可以继续堂而皇之生活在人类之中，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这，不可能吧？变异体明显是另一个物种，不具备身为人类的……”方玉越想越胆颤，声音渐渐变小，最后干脆没说下去，回头看看自己的队伍，不少队员的表情已有动摇，显然更赞成对方的说法。 “变异体，必须死！见面就杀，一个不留！赶尽杀绝！”如金戈相击的声音透出齐烈心中的凛然杀意。 杀不杀？ 方玉还在犹豫，于谦已经动手，最后一个变异体被长剑洞穿颅骨。 看着变异体的脑核被掏出，方玉暗叹一声，对齐烈点头说道：“一个都不留。” “不必担心。”于谦忽然走近方玉，低声说道，“当着其他人的面不留，我们可以半路偷偷抓一两个回去，用完就杀。” 只能如此。方玉再次点头。 “这些变异体的脑核归我们。”争执已随着变异体的死亡告终，于谦迫不及待开始划分战利品。 “拿走。”齐烈大手一挥，毫不在意，虽然知道脑核很有价值，但这价值他利用不了，不如卖个人情。 收走所有脑核，方玉开始令人用手机和纸笔记录师范学院内的一切信息，他不能从这些细节中看出什么，不代表杨小千不能，所以他必须做好记录上交报告。 齐烈则在向齐心吾解释清前因后果后，令人收敛牺牲战士们的遗体，随后将他们投入滚滚烈火之中。情势紧张条件有限，齐烈只能以这种方式为战死沙场的战士们送葬。 随后，猎鹰小队启动直升机与装甲车，他们要回基地补给，然后继续征战，只有死亡才能停止他们的脚步。 “走了，再见。”没有更多的攀谈，齐烈冲方玉等人遥遥挥手。 方玉也举起右手，点头说道：“还会再见的。” “一定会！” 第一百零二章 祖国永远是你们的坚强后盾 在与曙光小队分别后，齐烈与齐心吾在返回指挥中心进行补给的途中彼此详述了两边发生的事情。 齐心吾对于没能目睹曙光小队与变异体之间的精彩战斗感到遗憾，但没有在这个话题过多停留，急匆匆地向齐烈说明曹明所做的一切。 “叛徒果然都是孬种，算他跑得快。”齐烈听后咬牙切齿地说，“不然老子一定把他烧成外焦里酥的烤肉喂狗。” 齐心吾摇头说道：“叔，我觉得他不是单纯畏战的叛徒。虽然我没听明白他最后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看起来他是有组织的！” “有什么组织？江海潮？”齐烈语气轻浮。 “不可能。我觉得更有可能是个神秘组织，至于他们究竟是什么人，有什么意图，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有这么个感觉。”齐心吾摸着鼻梁，说道。 齐烈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说道：“你怎么满脑子阴谋论，别整天想着那些有的没的，赶紧找个女朋友给我们老齐家续后才是正经事！” 听到叔叔不正经的话，齐心吾翻了个白眼，决定把事藏在心里，等回到前指指挥中心再上报给耿队长或是刘司令。 可等回到指挥中心，齐心吾才发现，前指就剩个空壳，耿志平耿队长带着大猫小猫三两只坐在指挥室内，叼着根烟，老长一截烟灰没弹，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老齐，靠，终于回来了，来来赶紧，喊上你侄子跟我斗地主，我在这可无聊死了。”耿志平一见齐氏叔侄，赶紧扔了烟朝齐烈打招呼，视纪律与影响为无物。 齐烈朝耿志平虚晃了一拳，拉着耿志平的肩膀，看向之前坐在耿志平身旁的陌生人，问道：“这是？” “喔，这位是营地里新发现的觉醒者，杨越臣。”耿志平说完，拍拍齐烈肩膀，对杨越臣说道：“这位是猎鹰小队代队长，齐烈。” 杨越臣赶忙站起身，冲齐烈礼貌的点头，笑道：“齐队长您好。” “杨先生你好。”齐烈微笑点头，也开始做介绍，“那是我的侄子，齐心吾。” “您喊我小杨就行。”杨越臣微笑的脸说不上英俊，却有股令人心生愉悦的气质，“心吾你好，初次见面，以后还请你们多多费心。” “嗯？”齐烈看向耿志平，不明所以。 “是这样，因为杨越臣的超能力比较特殊，赵旅长特批让他加入猎鹰小队，参与天剑计划。”耿志平解释道，“所以以后你们就是战友，老齐你可别欺压新人！” “哪可能，我最讲义气。”齐烈拍着胸脯，豪爽的说，“说来也是巧了，我这边刚有一个叛徒曹明逃了，你就来了，缘分啊！” “呵呵，是挺有缘分。”杨越臣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露出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不知为何却看得齐心吾心头发冷。 “既然以后要并肩作战，就先了解一下彼此的能力。我的能力是制造控制火焰，心吾的能力是全景图，你呢？”齐烈问。 “噢，我能制造类似心灵锁链的连接。”杨越臣毫不迟疑的说道，“通过连接，我能与被连接者对话，不管相隔多远，我说话的声音都会传进他的脑海，他说话的声音也会传回来——当然，前提是对方允许。呵呵，没什么用的能力。” “这连接只能制造一个？” “不，不止一个，应该能制造很多个。” “那你可说错了，你的能力大有用处！”齐烈两眼发光，如获至宝，“有了你，我们在战场上就能无视障碍，准确直接地传达命令，还能远距离求援，请求指示等等……你的能力，简直是为我们猎鹰小队而生的！” “噢，是吗？那真是太好了。”杨越臣换上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仿佛庆幸自己的能力能派上用场。 “那个，耿队长，请问一下。”这时，齐心吾突然插话，“刘司令呢？” “刘司令带队去了远贵高速那块的穹顶边界。具体的就不要多问了，我也不清楚。”耿志平敷衍完，拉着齐烈就往桌上坐，拿出一副早就准备好的扑克牌。 ……………… 昔日车来车往的远贵高速公路收费站被从天而降的穹顶劈成两半，穹顶外景象模糊不清，穹顶内被遗弃的车辆排成一条长龙。 大部分丧尸和变异体都在追逐食物的过程中离开高速公路，进入市区，只有小部分运气不好依旧停留在这条荒寂的车道上，或是被卡住，或是被生前的自己锁在车内，或是没了双腿行动迟缓。 从早到晚，寂静一如既往。 直到深夜，突然亮起的远光灯照向车道，马达轰鸣声响起，惊醒了以各种奇怪姿势进入休眠状态的丧尸们。 新鲜食物的味道远远飘来，原本或趴或倒状若死尸的丧尸纷纷跃起，成群结伴，以相对较慢的速度奔向远处的车队，殊不知那铁皮罐头里装的不只有人肉，还有子弹。 “全体都有，准备战斗！”刘远舟下令道，“前车靠后，等那些丧尸冲到精确射程内再开火。”下达完命令，刘远舟皱眉思索自己刚才观察到的现象。 刘远舟早在曙光小队成立时就从杨小千口中得知丧尸的脑核是为丧尸提供能量的核心，但不论是他还是刘远舟自己，都不知道脑核到底能为丧尸提供多少能量，也不知道丧尸在不进食的情况下能持续活动多久，更不知道丧尸长时间不进食将会如何。 毕竟市区内的丧尸，离258旅近的早被剿灭，离258旅远的不缺食物。 自对尸前指成立以来，这是第一次观察到长期未进食并且保持存活的丧尸。 “从它们的反应来看，在无法获取食物并缺乏能量的状况下，它们会进入类似动物冬眠的休眠状态，以降低能量的损失。当外界传来声音或是气味就会从休眠状态中转醒，寻觅食物……换言之，它们能量有限，只要能拖住足够长的时间，大部分丧尸都会因为缺乏能量而失去战斗力，甚至自我毁灭。” 自言自语说到这，刘远舟停下，转而叹道：“可惜，远江境内不仅有变异体，还有各路践踏法纪荼毒百姓的罪犯，和心怀不轨意图制造混乱的投机者，我们拖不得。” 当刘远舟说完这段话，前面为数不多的丧尸已经在前指战士们精准的点射下全灭——为了节省弹药，面对小规模的尸群，越来越少有人选择扫射。 前方车道一片堵塞，想要将他们全部移开不太现实，若用装甲车一路碾过去，可能会造成损坏故障，而且到了穹顶边界很难掉头，刘远舟只能举起望远镜。 很快，刘远舟观察到了逃亡者所说的异常：以深夜漆黑的高速道作为背景，可以明显看见穹顶外有一块模糊的光幕，不断闪烁，而且看起来并非路灯故障那种毫无规律的闪烁，而是极有规律性且不断进行周期性重复的闪烁。 摩斯码？看出门道后刘远舟马上找来通信员和技术人员，命令他们立刻进行译码。 很快，满面通红的通信员带来消息。 “报告！外面闪烁的光幕应该是大功率探照灯！所使用的编码确认为摩尔斯电码，已成功破译内容。” “念！” “是！”通信员展开手中信纸，朗声念道，“我部是第12集团军第73侦查旅，现奉命向穹顶内部第258旅发送如下信息。” 说到这，通信员的声音有些颤抖。 “在位于26.5688671065，106.6706104881坐标处装备库有激光通讯设备，请立即前往，获取并使用该设备在550至590纳米光谱范围内，以我军机密通讯编码接收消息。” 刘远舟激动地站起身，随后楞在原地，接收消息？ 不应该是与他们建立通讯联系吗？为什么是单方面接收消息？难道他们无法接收穹顶内的反馈？ “通讯连的人呢？我之前就下过命令让他们带上激光通讯设备，快让他们按照指令接收信息！” 通信员抬手敬礼，随后匆忙跑出去，刘远舟一个人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来回踱步，难以忍耐内心的焦急。 很长一段时间后，通信员才再次出现在刘远舟视线内。 没有多余的废话，甚至来不及敬礼，通信员举起手中信纸就念： “亲爱的远江同胞们，我是文……” “文主席？”刘远舟踏上前，抢过信纸，一目十行的扫过内。 洋洋洒洒几千字大概说明了现在穹顶外的状况：此次灾难震惊全球，多亏远江方面反应及时处理果断，才没有使此次生化危机对各国造成不可估量的巨大损失。虽然目前我国因远江穹顶的存在在国际舆论极为被动，但我国绝不会轻易妥协，保卫远江人民是最后的底线，是不可退让的底线。为了保证远江同胞与我国人民不受侵害，文主席已颁发第49号主席令，全国战争动员令！ 最后，信纸底部写有几段话，扭扭歪歪的字体显示出抄录员当时激动的心情： 因为穹顶的缘故，卫星无法探测到你们，也无法拍摄到你们。我们尝试过现有的一切办法，都无法获知你们的任何消息。 但是，请不要轻易放弃，尽管穹顶将我们彼此隔离，我们的心依旧在一起，全华夏十六亿同胞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你们的安危。 请你们一定记住： 无论何时何地，无论任何情况。 祖国永远不会抛弃你们！ 祖国永远是你们的坚强后盾！ 第一百零三章 黑幽灵进化 早早完成今日的工作，杨严丢下笔，抬起手腕看看腕表：十一点半，午餐时间。 推开门，杨严径直走向远救会会长，也就是他儿子的办公室。 一般人自然没有权利深入远救会的工作及会议场所，可杨严不是一般人，他特殊的身份足以成为天堂岛任何禁地的通行证。 拦住大门的守卫恭敬退开，杨严正要往前走，张欣怡小跑而来，甜甜笑道：“叔叔来了。” “嗯。”杨严笑着回应，想说点客套话，但因为摸不准自己儿子跟这个张欣怡到底是什么关系，所以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叔叔昨晚的甜汤好喝吗？”张欣怡一边陪着杨严往里走，一边问道。 杨严奇怪的瞥了她一眼，问：“昨晚我不是吃的牛肉面吗？” “噢！对喔。”张欣怡吐了吐舌头，很是俏皮，说道，“是我记错啦。会长在里面，您进去吧，我就不跟着咯，有事儿您吩咐。” 杨严愣了愣，随即明白这是次试探。 万一有变异体能伪装成他人模样潜入刺杀呢？万一杨严被类似进化神教教宗的人催眠失去神智呢？不管这可能性多小，以张欣怡为代表的远救会核心成员都必须尽最大努力排除掉所有威胁因素，全力保证会长杨小千的安全。 这一点无可厚非，可以理解，只是……要见自己儿子一面都得经过委婉的盘查审问，这让杨严心里很不舒服，仿佛有人在自己与儿子之间架起一面无形的墙壁，难免产生隔阂。 带着不满，杨严用力推开办公室的厚重木门，第一眼就看到那端坐在长桌前的身影，黑衣黑裤，一丝不苟，正不断翻看着桌上大堆报告与资料，不时动笔记录批改。 杨严虽看不清文字内容，但大概猜得到，那是天堂岛上大大小小每一件事。杨严早就从张欣怡口中得知，尽管已将权力下发，杨小千还是会在有空的时候尽力过目每一件事，并做批改记录，然后将自己的想法与王力等人的处理方式一一对比，按他自己的话说，就是用最短的时间最小的风险，客观学习如何管理一方势力。 “小千。”杨严轻轻唤了一声。 张欣怡通过电话预先通知了杨小千，所以对杨严的出现杨小千并不意外，草草几笔写完最后一句话，杨小千站起身从桌后走过来，笑嘻嘻地一拳锤在杨严肩上，亲昵说道：“爸，饿了没，中午想吃什么？” 看着杨小千故作轻松的笑脸，杨严却因自己不能为儿子分担压力而感到沉重。 “小千，你长白头发了。”杨严探出手，在杨小千右鬓揪出一根银白发丝。 “别，别！”杨小千躲躲闪闪，还是被杨严拔下了那根白头发，“哎呦！疼。” 杨严的心更疼。 “小千，不用你操心的事你就放心交给王力他们去做。还有，不能总是坐在这房间里，没事要多出去走动走动，人闷在一个地方闷久了会有心理疾病的，还有……”心疼儿子的杨严开启无限唠叨模式。 杨小千只能一再点头答应，王力和刘远舟的关系让他不敢真正信任王力，而久居室内的原因则是杨小千自忖要比权谋诡计压不住像王力这样的老狐狸，想要让他们心有忌惮，就需要保持神秘感，就像那些深居简出的古代帝王。 “会长。”张欣怡忽然闯进办公室，打断喋喋不休的杨严。 “什么事？”杨小千问。 张欣怡表情欣喜，说道：“曙光小队回来了！” 杨小千听到这个消息，松了口气，如释重负，自希望小队带回八十多位三等居民后，曙光小队迟迟不归，让杨小千惴惴不安。 “有伤亡吗？”杨小千赶紧问出最关心的问题，曙光小队任何一个成员的损失对现在的天堂岛而言都是噩耗。 “不清楚，方玉很快会来向您报告。”张欣怡说完，目光转向杨严，又很快转回杨小千身上，“请问我是给您把工作餐送来还是……” 尽管杨小千很想说让方玉等一等，让自己陪父亲吃个午饭，但想想方玉等人为自己，为远江人民出生入死，杨小千最终还是咬牙说道：“送工作餐到这吧，爸，你跟我一起吃。” 杨严摇了摇头，笑道：“不了，你忙正事要紧，我理解，下次再一起吃。” “好吧。”杨小千不再坚持，说，“那晚上我安排晚宴给他们接风洗尘，到时咱们一起喝酒吃饭。” “好好，都行。”杨严摆摆手走出门，走得老远确信杨小千听不到的时候，才长叹一声，垮下肩膀。落寞的背影随着这声叹息变得萎靡。 目送着父亲一路离去，杨小千莫名想到中学时期全文背诵的课文：朱自清先生的《背影》。 “什么跟什么。”杨小千自嘲的笑了笑，晃晃脑袋将莫名其妙的想法扫出脑海，走回座椅准备迎接方玉。 不多时，方玉走进屋，一身腥味，满脸灰尘，显然是刚上岸就前来报告，没有休息。 杨小千连忙起身，挥手支开张欣怡，亲自为方玉搬来一张座椅。 “坐。” “谢谢会长。”看着杨小千的举动，方玉心里涌起暖流。 “辛苦你了。”杨小千直入主题，问道，“有没有人员伤亡？” 方玉垂下视线，不敢直视杨小千，带着自责低声回应：“回来路上，因为我指挥不当，有两位战士牺牲。” 即使早有预料，杨小千还是心中一沉，肃穆道：“他们的牺牲是伟大光荣的，你不必自责，你们做着最危险的任务，伤亡在所难免，不要被不该有的情绪影响，不然下次任务自乱阵脚可能损失更大。为了你自己，为了宁思雨，为了其他战士们的生命负责，你必须调整好状态。” “是，谢谢会长。” “一会儿你把两位牺牲战士的姓名留下，我会让王力造一座纪念碑，纪念每一位为远江同胞牺牲的伟大战士。”杨小千郑重做出承诺。 方玉鼻子一酸，瞪大充满血丝的双眼，感激地说道：“谢谢会长！只是，没有需要的器械材料，造纪念碑很难。” “这不用你管，让王力去想办法，他如果有意见，就把他和他那三妻四妾莺莺燕燕全抓起来塞进下一次出征队伍，让他试试，到底哪个更难。”杨小千开了个不算玩笑的玩笑，接着继续说，“此行收获如何？” 方玉递出一台手机，一份圆珠笔记录的报告和一个帆布袋，随后一一回答杨小千的问题。 一个小时后，对话才暂时结束，方玉拖着疲惫的身躯转回自己的住房，淋了个热水澡，出来时发现心中牵挂惦记的女孩正坐在自己床上，哭得梨花带雨…… “安排好了？”送走方玉后，杨小千问张欣怡。 “嗯，宁思雨这些天都在岸边候着，刚才我都不敢提前通知她，怕她闯进来打扰你们谈话。现在她应该已经在方玉房间里了。”张欣怡点头回答。 “安排好了？”杨小千再次发问。 张欣怡白净的脸颊突然泛红，抿着嘴过了一会儿才肯定的回答：“我让人安排好了，该有的东西他房间里都会有。” “咳，那个。”杨小千打开早就冷掉的工作餐，尴尬的转移话题，“你还没吃吧，一起吃？” “别吃，都凉了，我去给你热热。”张欣怡端起碗逃似的跑出办公室。 杨小千干咳了几声，缓解自己的尴尬，随后打开帆布袋，里面满满当当几十枚变异体的脑核。 心念一动，黑幽灵浮现在身侧，很快发现桌上装满变异体脑核的帆布袋，高兴得欢呼连连手舞足蹈。 与黑幽灵不同，看着几十枚脑核，杨小千提不起多少兴奋情绪，这毕竟是用人命换回来的丰收。 不过杨小千没有过多矫情，提起帆布袋递给黑幽灵，尽快增强自身实力，才是自保与保护他人的根本。 一颗接着一颗，鼓鼓囊囊的帆布袋迅速干瘪。 在连续吞噬二十六枚变异体脑核后，黑幽灵发出嘶吼，一把造型怪异奇特、狰狞夺目的长刀从黑幽灵脊椎出浮现而出，黑幽灵将大手伸到脑后，握住刀柄，抽出长刀朝着前方狠狠劈出，墙体像是被热刀划过的黄油，轻松被斩成两半，断口平滑。 威力之大，让杨小千感到惊讶，虽然与热武器相比，这柄黑刃长刀破坏力尚显不足，但黑幽灵手持黑刃依旧是全身隐形状态，不会被他人发现！ 黑幽灵想要隐匿身形刺杀敌人却无法造成足够破坏力的问题终于得到解决，杨小千露出满意的笑容。 “嗨呀，嗨呀！”黑幽灵回过头，洋洋得意的边跳边叫。 看着黑幽灵孩子般的行径，杨小千半是无奈，半是好笑，指着帆布袋示意黑幽灵全部用完。 黑幽灵当然是乐意之极，提起帆布袋将剩余的变异体脑核一股脑全都塞进了头部裂开的横纹里，紧接着杨小千明显感觉到黑幽灵的形态更加凝实稳定，显然实力得到提升，只是没有再产生其他异变。 “上次是双翅膀，这次是把长刀，不知道下次进化会有什么？”杨小千来回摩挲刚长出少许胡茬的下巴，喃喃自语。 第一百零四章 备战(上) 匆忙吃完午餐，杨小千快速翻看完方玉呈交的资料和报告，以及手机拍摄的照片与视频。 可以看出，变异体的数量和实力正在逐渐上升，更让人忧虑的是，他们的战斗智商还在不断增长。 还好，曙光小队带回来的不只有坏消息。 在返程途中，于谦方玉等人先后找到并成功带回两位觉醒者，其中一人带着几个美貌女性，另一人则是独行。 带着几个美貌女性，利用超能力者身份大开后宫的觉醒者名叫胡文超，灾难发生之前是远江市里籍籍无名一个打工仔，觉醒能力之后没有肆意妄为，那些女人都是为了生存自愿跟随他。 于谦发现他时，他正在被几个变异体围攻，险死还生，但依旧没有放弃那几个女人独自逃离，倒算是条汉子，杨小千认为进行思想教育之后可以考虑将他编入曙光小队。 另一个能够隐身的觉醒者名叫曹明，来历神秘，话也很少，所以于谦方玉对他的事知之甚少。只是值得注意的是，不是于谦找到他，而是他主动找上了曙光小队并表示希望成为其中一员。 “看起来有些可疑，得注意一下。”杨小千长吁一声，用拇指指腹轻轻按压自己的太阳穴，这是他近来常用的减压方式。 现在两位新来的觉醒者应该都已被妥善安置，只是不知道于谦能否镇住他们——在于谦放弃之前，杨小千不打算过多干涉，只要于谦不闹出大事，他就不会打破“觉醒者事宜由于谦做主”这一承诺。 当昏沉暮色掩盖白日的尾巴，现已改作远救会迎宾室的酒店大堂内摆起丰盛的酒宴，欢迎勇士们的归来与新伙伴的加入。 杨小千看得出胡文超和曹明都是有自己主见的人，想三言两语把他们忽悠住很难，所以没有过多攀谈拉拢，也没有向他们介绍远救会，只是简单的说了些客套话，转而将重点放在方玉等人身上，毕竟，他们才是今晚的主角。 酒席一直持续到凌晨，消耗了大量珍贵食材，不过罕有浪费，首先收拾卫生的工作人员会分食剩余较多的菜肴，如果一盘菜还没有被吃光，还会用餐盒打包收拢，发放给这几天辛勤工作的三等居民以作奖励，不管之前身份如何显赫高贵，现在他们都不会浪费任何一点食物，一定会把盘子舔得比洗的都干净。 这时身为二等居民的优越感就得到体现，在曙光小队出发那天因表现良好而荣获晋升的二等居民们不仅有足够的食物，还有舒适的住处，甚至每个礼拜都能洗一次五分钟的热水澡，如此奢侈的待遇是那些一个多月没见过荤腥，饿到两眼发绿舔盘子的三等居民无法想象的。 酒宴虽热闹。杨小千却食欲不振，早早离席，打包了三两个小菜带到办公室，与父亲杨严一边喝酒一边闲聊，算是难得有一个放松的夜晚。 “小千啊，你跟我说实话，现在情况怎么样了？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杨严酒后吐真言，把平时不敢想不愿问的话一股脑全抛出来，“你说，要是灾难过去了，穹顶消失了，国家会不会来找你麻烦？你……你可杀了不少人。” “当然会来找我，不过应该不会过多刁难。要说杀人，258旅杀的比我多得多，不必担心。法律终究是人治，只要我肯为国家为人民服务，一切都好说。要知道，现在觉醒者可是远江才有的珍稀物种。”杨小千醉眼惺忪，笑答道。 “至于现在的情况，说实话，很不乐观。”杨小千站起身，踉踉跄跄地取出一副远江地图摊开，指着地图说，“喏，红色部分是258旅的地盘，黑色区域是危险区，那颗绿色斑点是咱们的天堂岛。” “还有这些灰色区域和白色线条呢？”杨严打量地图两眼，问。 “白色线条是前后两次外出时记录下的安全路线，当然这个暂时作不得准，谁也不知道变异体和尸潮会迁徙到何处，灰色部分是我根据那些难民、逃亡者的口述，大概猜测出的灰色区域。可能存在其他新兴势力，这些灰色部分都是我们下一步考虑接触的地方。”杨小千解释道，“258旅人数有限，扩招新军不可能在朝夕之间完成，在他们鞭长莫及的地方，我们要尽快插手，尽力统一远江境内的同胞，统一战线，共同抗尸，嘿嘿。” “噢！”杨严恍然点头，接着指向绿色斑点旁边一块被绿色线条圈起的灰色区域，“这是？” “江心岛，就是我最早考虑的大本营地点，后来因为顾忌政府方面而放弃。现在，是时候重新考虑拿下它了，258旅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只要刘远舟点头背书，我们就尽管放心拿下江心岛。” 杨严眼角的皱纹猛然紧缩，迟疑片刻后，满是担忧地问：“又要打仗？” “噗，哈哈。”被逗笑的杨小千赶紧摇头，说，“不打仗，258旅集团对抗变异体和尸潮那才叫打仗，咱们这几十号人村头斗殴式的打法，还算不上打仗。放心吧老爸，现在只是备战阶段，我的性格你还不清楚吗？没有把握绝不动手。” “那你要去么？”作为一个“自私”的父亲，杨严第一反应只想到儿子的安危。 没有迟疑，没有犹豫，杨小千点头道：“必须去。江心岛常住人口加上来往游客，数量可能达到八千至一万，哪怕这里面只有五分之一的人变成丧尸，也会有近两千的数目，还要考虑变异体……” 说到这，发现父亲神色凝重，杨小千立刻停下，想了想才接着说道：“想要收复江心岛不是件容易的事，必须全力以赴，作为目前天堂岛上唯一一个打开两道锁链的觉醒者，远救会会长，我必须去。” 杨严知道，现在自己的儿子背负着重大使命，成百上千人的性命仅系于他一念之间，只好闭口不言，闷头喝酒。 酒过三巡，再过三巡，杨严已是醉如烂泥，张欣怡带来几位侍者，搀扶着杨严回到他的套房，张欣怡自己则捧着一碗醒酒汤递到杨小千手中。 第一百零五章 备战(中) 第二次远救会全体会议设立在酒店大堂，以前的会议室已容纳不下日渐庞大的队伍。 长桌横放在高台上，桌牌上写着远救会核心高层的名字，一张大地图悬挂于移动支架上，安置在主座正后方，台下摆着几十张座椅，第一排是曙光小队战士们的座位，之后第二、第三、第四排座位分别属于负责难民营救及安置的希望小队，负责日常命令传达及后勤等工作的行政人员，和有幸旁听会议的二等居民。 天蒙蒙亮时，方玉就来到临时会议厅，想着若不出意外，他和杨小千依旧是最早赶到会议厅的人，走进旋转门一看，杨小千果然站在里面，不过这次他不是孤身一人，秘书长张欣怡正陪伴在他身边。 没有寒暄，没有问候，杨小千朝方玉点点头，保持沉默。 方玉抬头，看到高台上立着两张大画像，以及几张小画像。居中的大画像正是此次曙光小队回归时不幸牺牲的两位队员，其余几幅小画像方玉虽认不出，可能猜到应该是希望小队里的牺牲者。 在沉重气氛中，方玉放下自己微微抬起在半空准备挥动的右手，沉默着走向自己的座位。 之后走进门的每一位与会者，都在进门的那一霎那感觉到这异常凝重的压抑氛围，也都同样一言不发，找到自己的座位轻声入座。 旋转门转了又转，随着一位位与会者在寂静中踏入会议厅，空气好似凝固。 在会议前开始的最后一分钟，于谦带着阿呆，姗姗来迟，受到这气氛感染，于谦不再呵欠连天，收起满不在乎的神色，认认真真一板一眼学着其他人的动作，轻轻拉开座椅，缓缓坐在椅子上，挺直脊背不碰到椅背。 “远救会的同志们，你们好。”坐在首座的杨小千站起身。 “唰”“唰”“唰” 台下四排座位上的人如海浪翻滚般接连站起，异口同声回应道：“会长好！” 旁听席上的曹明和胡文超吃了一惊，他们初来乍到，对远救会只知一二，连杨小千这号人都没听说过，何曾想过如此阵仗？曹明更是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直愣愣的盯着杨小千，目放异彩。 “两天前，我们迎回了我们勇敢的战士们。是他们，不顾自身安危，不惧重重困难，奔赴市区危险地带，救回了共九十二位远江同胞！我代表天堂岛上所有人，向他们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杨小千话音刚落，王力何育等人带头鼓掌，王力手下的后勤人员自然跟着卖力鼓掌，拍的两手通红，曙光小队与希望小队的成员们难以压抑脸上的骄傲，大大方方跟着举起手，为自己和自己的战友鼓掌。 “不幸的是，他们之中，有人为了守护我们，守护我们共同的家园，付出生命。”杨小千的声音透过便携扩音器，在会议厅内的功放音响里响起，让掌声顷刻间沉寂“请让我们将他们的名字，他们的容貌铭记心中。” 三分钟不低头不闭眼的默哀过后，杨小千继续发言：“为了让更多人知晓他们的伟大事迹，为了让英雄不被遗忘，我们会在天堂岛上立下一座纪念碑。” “或许某一天，我们的名字也会被刻在纪念碑上，但我相信，你们之中没有人会因此胆怯、退缩。” 无需回应，大家都在彼此的坚定神情中看到答复。 “不久之后，一座有形的纪念碑会树立在天堂岛，可是这远远不够，我们仍需付出更多的努力与牺牲，才能建成心中那座无形的丰碑。”杨小千朗声道。 在杨小千说话的同时，张欣怡开始为在座众人分发资料。 “就在昨天，我收到258旅对尸作战前线指挥部总指挥刘远舟先生的来信。”杨小千打开自己的稿件，说，“大家可以看看你们手中的文件，这是刘远舟先生费尽苦心传来的消息。” 无需多言，仅凭纸上第一句“亲爱的远江同胞们，我是文卫国”就让所有人血液沸腾。当他们看完手中稿件，再次抬头时，杨小千在他们脸上看到一种久违的情绪：希冀。 希望在此时显得如此重要。 这一个月来，有多少人自暴自弃，选择自我了断，结束生命？又有多少人精神崩溃，惶惶不可终日，每日每夜目光呆滞形同枯槁？数不清。因为他们不知道穹顶外的世界是否依旧存在；因为他们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经被文明世界抛弃；因为没有希望，无论意志力多么坚强的人，都不敢面对未知的明天。 来自穹顶外的这封信无疑为内心藏有彷徨的人们打了一剂强心针，更让杨小千感到欣喜的是，当希望之光照进人们内心深处，扫灭那些隐藏在阴暗角落里的龌龊心思，远江境内的人类都会保有一分克制，不会轻易自相残杀。 可以预见，等到刘远舟将这个信息通过纪录片公之于众，那些地图上的灰色区域会越变越少，丑恶的罪行亦会越来越少。 “我在你们脸上看到了希望，是的，我们还有希望。”杨小千绷紧的脸颊上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外面的世界安然无恙！只要我们守住远江，早晚有一天，穹顶会消散，我们还会回到往日那个天堂般美好的文明世界！” “只要我们守住希望，守住远江，我们的朋友，我们的子女，我们的爱人，就不必再恐惧，不必再过这种吃不饱睡不好，永远担心下一秒的生活。” “为了让他们能沐浴在温暖阳光里，为了看见他们无忧无虑的灿烂笑容，我们必须行动起来！”杨小千将战术笔指向地图上的江心岛。 “咳，天堂岛无法容纳过多的居民，按照我们现在搜救收容难民的速度，最多三周之后，天堂岛上的人数将会达到充盈饱和。到那时我们会面对供水、食物、排污等一系列复杂问题。”按照早就安排好的说辞，王力替杨小千说道，“所以我们必须早做打算，另寻他处，目前来看最适宜的地方，就是离天堂岛不远的另一座海岛：江心岛。” “258旅资源有限能力有限，他们暂时对江心岛上的丧尸与变异体无能为力。”王力说完，杨小千接口道，“所以，这个难题要由我们解决。从现在起，我们要积极备战，争取尽快收复江心岛！接下来，请曙光小队队长方玉，和理事副会长王力，一同介绍说明具体情况。” 说完，杨小千递给王力一个眼神，然后坐回位置，静静聆听。 至此，第二次远救会全体大会拉开序幕。 第一百零六章 备战(下) 安静祥和的清晨，微风拂动窗前一幕轻帘，虽无鸟语花香，但已让人心生甜意。 胡文超睁开眼，不禁感叹生活美好。 自远江全境封锁至今，一月有余，这是胡文超头一回能舒舒服服睡到自然醒，不必担忧明天的食物，不必担忧未知的危险，久违的平静安心让他感到迷恋。 转过头，柔软的心形大床上躺着三位身材姣好各有风情的美人，正睡得香甜。胡文超嘿嘿一笑，胡乱摸了两把，然后披上睡衣，小心翼翼地避过床上的伴侣们，轻轻下床。 饱暖思***在天堂岛上，有食物有安全舒适的住处，还能在大大的浴缸里放满热水洗鸳鸯浴，胡文超这两天一有机会就胡天胡地，差点让这几个小妖精给榨干。 “咦，小丽呢？”穿好裤子后，胡文超仔细一看，发现床上只有三人，李丽不知去哪了。 话刚说完，套房房门被打开，一位素装丽人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阳春面走进来，修长白皙的小腿配上五厘米的高跟鞋，看得胡文超刚从一柱擎天状态下消火的小兄弟再次顶起一个小帐篷。 “胡哥醒了。”李丽温柔地把面和筷子放到桌上，“我醒得早，就去给你煮了碗面。” “好，我就喜欢吃你下面。”胡文超露出坏坏的淫笑，五个女人之中，李丽不是最漂亮的那个，却最懂事最受宠。 李丽听了胡文超的黄色笑话，俏脸微红，轻轻推了胡文超一把，接着趁胡文超在吃面，出声问：“胡哥，以后咱们怎么办呀？” 胡文超刺溜刺溜大口吃着面，听到李丽提问，赶紧喝了口汤混着嘴里嚼碎的面条吞下肚，再开口说道：“还能怎么办，留在天堂岛呗，这么个好地方不好找啊。市区可不安全，就算在258旅营地里都不安全，只有这天堂岛四面环海，不用担心碰到丧尸。天堂岛啊天堂岛，名副其实，天堂啊。” 说完，胡文超吧唧吧唧嘴，再次对现在的条件感到满意，连连点头。 “可是，之前你说不愿意去258旅，就是怕打仗有危险。”李丽担忧地说，“昨天开那什么大会，那小孩说要全面备战，还是要打仗啊，我担心你，姐妹们也担心你呢。” “什么小孩！那是远救会的会长！人家一句话的事就能决定咱们是生是死，你千万别再乱说话！”胡文超板起脸，呵斥道，“可别以为我是觉醒者就无所谓，我昨天打听了，那位可是刚来天堂岛就杀了一大批人，其中就有觉醒者，实力比我还强！” 李丽马上低头认错：“我嘴笨，瞎说话胡哥你别生我气。” 看着李丽楚楚可怜的样子，胡文超心软了，柔声安抚道：“没事没事，以后别在外面瞎说话就行。咱们初来乍到，毕竟是外人，你看看门牌上写的什么？一等居民，居民知道什么意思吗？平头百姓！” 说到这，胡文超用筷子敲了敲碗边，说道：“以后咱们就留在天堂岛。打仗这个事儿……以前是我想错了，变异体那么变态，远江哪有真正安全的地方？咱们不就差点死在外面么。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一处安身的地方，为了让你们姐妹几个有好日子，我决定加入远救会，打仗就打仗，怕个吊毛！跟着大部队总比单打独斗来的强。” 被胡文超的话感动，李丽湿了眼眶，本以为他是个精虫上脑的色棍，没想到睡了自己的身子还愿意负责到底，比起以前交往的那几个渣男，胡文超倒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胡哥，我……” 话没说完，李丽的樱桃小嘴就被胡文超肥厚的嘴唇堵住，一通狂吻。 “行，就这样，我去提交申请，等她们仨醒了你们凑桌麻将也行，出去走走也行，就是千万别给我惹事。”胡文超擦干口水，换上外套走出门，准备去远救会会长办公室，申请加入曙光小队——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曙光小队虽然执行最危险的变异体猎杀任务，但其待遇最好，而且队内有好几个觉醒者，胡文超身为觉醒者，加入曙光反倒更加安全。 刚走出门，便看到那个一脸阴鸷的曹明，正鬼鬼祟祟地从他自己的房间往另一个房间走，一个人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真是个怪人。”胡文超撇嘴说完，偷偷瞄了一眼曹明敲门的房间，门牌上写着：理事副会长，于谦。 “于谦，就是那个带个傻子在身边一脸高冷的家伙？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怪人之间果然有共同语言。”胡文超摇头笑笑，随后把这事抛之脑后。 到了会长办公室门前，又被告知杨会长正在训练场，胡文超只好由一个后勤人员带路，转到训练场。 训练场上一大群人正在操练，热汗爬满额头。 除了曙光、希望两支小队，还有三十多个青壮年满怀热血加入预备役——当然，在胡文超看来，他们都是为了二等居民的身份。 几支小队或带枪，或配弩，来回穿插，看起来倒有模有样，只是实际战斗能力能有多少就不好说了，毕竟与尸群尸潮战斗可不是街头斗殴，胡文超就亲眼见过一伙几百人气势汹汹不可一世的暴徒，被区区十几个丧尸追得哭爹喊娘，最后活下来的还不到一半。 “会长请您过去。”一个穿着黑衣的年轻人走过来，打断胡文超的胡思乱想。 “好，好，谢谢。”胡文超搓了搓双手，抬头挺胸走上前去，立正喊道，“报告！” 抬眼看了看胡文超，杨小千点点头不说话，他猜得出胡文超的来意，比起曹明，这个带点小精明的胡文超更容易看透，他显然还没有完全转换好心态，没有意识到他自己身为觉醒者已经是一号举足轻重的人物。 这样一个有能力，有小聪明，却没有强者心态的人，前来所为何事？当然是来投靠组织寻求庇护，对胡文超而言，比起在258旅掌控下全面军事管制的南明区，不过问私生活问题，没有诸多限制的天堂岛远救会是更好的选择。 “报告！我自愿，不是，我志愿加入远救会曙光小队，为远江，呃，远救会，贡献一份绵，绵薄……”发现周边方玉、宁思雨、王力等人脸上都挂上善意的笑意，胡文超还以为自己闹了笑话，没再说下去。 “嗯，很好，感谢你愿意站出来，为远江而战。王力，为胡先生定制一套合身的斗篷和曙光小队的战服，给胡先生安排好晚上的宣誓仪式。”杨小千开口舒缓胡文超的尴尬。 还要宣誓？胡文超暗自咋舌。 杨小千不再说话，早就认识胡文超的方玉凑上前，小声说：“胡先生，一会儿还得麻烦你对自己的能力进行简单的展示说明，以后咱们在一个队伍里并肩作战，最好还是了解熟悉彼此的能力，方便配合，哈哈。” “好，没问题，应该的。”胡文超连连点头，说真心话他其实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能力，毕竟这对觉醒者而言可是非常重要的个人隐秘。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清楚得很，他的想法算不得数，杨小千方玉这几位远救会高层的想法才算数。 想到这，胡文超忍不住问方玉：“方队长，训练这么紧张，是不是真的很快就要打仗？” “我们不打仗。”方玉莞尔而笑，回答道，“嗯，收复江心岛的出征队伍确实很快就要出发，咱们曙光打头阵。” “这，是不是太快了点？” “时间的确紧张，不过会长一定会让我们做好充分准备，你不必担心。”曾经直面过强大恐怖的怪物李金奎，曾经屠戮过师范学院内为数众多的变异体，现在方玉完全不把江心岛一战放在眼里，“无非是丧尸数目多点而已，这次我们远救会全员出动，更有会长亲自带队指挥，必定能顺利收复江心岛。” 胡文超不接话，显然信不过方玉轻飘飘的话语，更想不明白方玉哪里来的信心。 方玉看着胡文超的表情，笑而不语。 不必解释，方玉知道自己的判断不会错。因为有那个一身黑衣一丝不苟的少年，所以有绝对的信心。 第一百零七章 寂静杀机 “亲爱的远江同胞们，我是文卫国……” “………………” “因为穹顶的缘故，卫星无法探测到你们，也无法拍摄到你们。我们尝试过现有的一切办法，都无法获知你们的任何消息。 但是，请不要轻易放弃，尽管穹顶将我们彼此隔离，我们的心依旧在一起，全华夏十六亿同胞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你们的安危。 请你们一定记住： 无论何时何地，无论任何情况。 祖国永远不会抛弃你们！ 祖国永远是你们的坚强后盾！” 纪录片《我们在远江》第二集在低沉浑厚的男音中走向尾声。 随着第二部姗姗来迟的纪录片在电视机荧屏上放映，躲藏在各处的人们再次鼓起勇气，仿佛纪录片为远江渐渐转冷的天气添了分暖意，让冬眠于黑暗的心重新苏醒。 得知外面的世界安然无恙，不仅让普通民众喜极而泣，更大大震慑了那些认为258旅管不着他们而为非作歹无恶不作的暴徒。 陷入灾难一个多月的远江终于迎来短暂的安宁，但每一位有识之士都知道，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不止天堂岛远救会，整张远江地图上大大小小，明面上暗地里，不知道多少股新兴势力正朝着符合自身利益的方向努力，有人投奔258旅，有人投靠脱胎于原进化神教的进化神国，有人拉起大旗，还有人想搅混水好摸鱼…… 当然，在行动的不只有“人”，还有自称“圣族”的变异体。 “远江马上就要迎来大洗牌，个人，或是实力不足的小团体必须抱紧大树，才能避过接下来的狂风暴雨！”白云区一座伴山别墅内，一个身形瘦弱的青年正在努力说服他身前那个穿着运动衣运动鞋的健壮男子，“你已经看到变异体有多强，而且变异体的数目还在不断增长，一旦他们醒悟过来知道故意袭击人类制造丧尸形成尸潮，我们全都活不了！为什么你还认为我们能守在这个地方自保平安？” “不守在这，我们能怎么办，我们该去哪里？”穿着运动装的健壮男人问。 瘦弱青年以为自己说服了对方，带着欢喜马上回答：“当然是258旅！觉醒者加上装备现代化武器对的王牌部队，要守住阵地肯定不难。” 健壮男人犯难地皱起眉，迟疑道：“可我听说，258旅之前清洗过好几批违法的，我手上有好几条人命，而且还让目击证人溜走了，万一他们在258旅的避难营地，那我岂不是……” “我们可是觉醒者！258旅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动我们？那不是把其他不干净的觉醒者都往外推吗？那不是自取灭亡吗？258旅不可能会这么做的！你只不过是打死几个赖账不还的瘪三，他们肯定会睁只眼闭只眼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瘦弱青年急声说道。 “这可难说，万一他们不看重觉醒者的能力，或是要杀鸡儆猴呢？我屁颠屁颠跑去岂不是自掘坟墓？再说，就算现在不追究，也难保不会秋后算账啊。”健壮男人叹道。 瘦弱青年用力咬了咬后槽牙，改口说道：“那咱们不去258旅，咱们去天堂岛。你还记得先前小菜捡回来那张传单吗？天堂岛的传单。他们实力不弱，而且听说那里已经有不少觉醒者，更适合咱们，而且离咱们更近。” “天堂岛听起来不错，可那是听起来，万一传言有误呢？万一传单是假的呢？万一是个陷阱呢？再说咱们这几个人里没人会开船，就算能找到一个会开船的人，等船进了海又可能有各种危险，再说……” “别说了，我懂了。”瘦弱青年陡然明悟，苦笑道，“你就是不想走，在这有别墅住，有小弟使唤，有美人暖床，你甚至能用食物引诱未成年幼女满足你的变态癖好，也没人能管你，你觉得待在这里没有人能管得着你是最好的，行，我也不管你。我要去天堂岛！” “你！”健壮男子面色铁青，手微微抬起，却不敢撕破脸皮动真格，“你听我说……” “不用多说，我一定不会留在这，我只问你最后一遍。”瘦弱青年认真起来气势丝毫不输浑身肌肉虬结的健壮男人，“你是留，还是走？” “不管往哪里走都会有危险，现在只有……” 话没说完，瘦弱青年已听出答案，嗤笑一声，拎起早就装满必需品的双肩背包，扭头就走，不管后面的人怎么劝，他头也不回。 “草，自作聪明，肯定死在外面。”见劝不回昔日伙伴，健壮男子瞪着他离去的背影，恶狠狠地诅咒，随后两三步跨到一楼的卧室里，踹开房门，拖出里面熟睡的女孩，在她刺耳的尖叫声中撕碎她的衣服，扑到她身上，粗暴地进入、耸动，发泄心中邪火。 其他被收容在别墅内的人们听到尖叫声后纷纷走出房间，无言地看着这令人发指的暴行，健壮男人却毫不在乎。 反正现在这里只有一个觉醒者，假惺惺的伪君子已经不在，没有人能反抗他，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让那些普通人看到又如何？有观众反而更刺激了他变态的欲望与快感。 旁观者们就只能静默地旁观，尚有良心的人不忍地移开视线躲进房间做缩头乌龟，没良心的那几个甚至带着龌龊心思在一旁叫好。 三十分钟后，畜生一般的男人终于发出野兽般的嚎叫，一泄如注。 衣不蔽体，浑身淤青的少女躺在地板上，目光暗淡，心若死灰，尚在淌血的下身传来剧痛，她却连用手掩盖遮羞的力气都没有。 这时，别墅没上锁的大门被打开。 一个窈窕身影踩着轻快的步伐，走进门内。 门内的男人们看清她的脸，忍不住吹起口哨，发出淫笑。 还光着腿没拉起裤子的健壮男人又将下体树立，向来者的绝世容颜和火辣身材致敬。 这时走进门的女人也看到他，只看了一眼，仿佛在看垃圾。 紧接着女人的目光转向地面，当她的目光与少女相触，冰冷的杀气瞬间弥漫，让室内温度急降，让那几个穿着衣服的人都感到凉意。 缓步走到少女身前，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她身上，随后女人温柔地问：“你想死吗？” 少女含泪点头，女人微笑着再次发问：“或许现在你会认为继续活着是一件很肮脏的事，但事实并非如此，活下去只是一件需要勇气的事，所以我再问你一遍，你想死吗？” “是的，我不想再继续承受这样的痛苦。”少女无声哭泣，她不算坚强的内心已经彻底崩溃。 “你还有什么遗愿吗？” “我想要他们跟我一起死。”少女用目光一一扫过侵犯自己的恶徒，和旁边那几个叫好的畜生。 “好的。”女人莞尔一笑，答应道，“正好我没有留食物过夜的习惯。” “去你妈的。”反应过来情况不对的健壮男人开启能力，身形暴涨，如同一头人形暴龙，从背后向无视他的女人发起偷袭，只要得手必定能撞碎她全身骨头。 女人倏然转身，然后随意往前挥出粉拳，动作快到旁人能看到因视网膜停留效应而产生的模糊残影。 预想中两人相撞后一方飞出去的场景并未发生，男人没有撞飞女人，女人的拳头也没有打飞男人。 快速冲撞过来的男人碰上女人的拳头，就好像一块豆腐迎面撞向一根锋利尖细的铁签，“啾”一声，仿佛没有丝毫阻力，穿膛而过，好似一块肉穿进烧烤签。 女人抽出手，飞身退后，避开喷溅而出的血液，接着低头看向手中尚在跳动的物体，笑道：“原来你的心不是黑的啊。” “咚” 回应只是尸体倒地的闷响声。 第一百零八章 温酒煮脑 第一百零八章温酒煮脑 吃了多少人？一百个？两百个？记不清。 圣族差劲的记忆力让李金奎记不清从那次险之又险的逃脱至今，过去了多少时间。 万分痛苦的空虚感比身为人类时的饥饿感更难忍受，驱使着李金奎不停猎食。从刚开始只剩一个头颅时装成飞鸟在夜晚袭击落单的人类，到慢慢长出身躯，长出双腿，长出双手…… 直到现在，终于恢复之前的全盛状态，李金奎感到万分后悔，后悔自己不该节外生枝，想吃盘小菜却差点把自己撑死。 接下来该怎么办？李金奎陷入沉思，过了这么长时间，自己的实力却堪堪回到之前的水准，等于原地踏步。现在远江是否进化出比他更强的圣族？ “即便有也没关系。”李金奎安慰自己道，“我的进化速度远远超过他们，很快就能赶超回去。”说完，李金奎伸出猩红细长的舌头舔干脸上的血，突然听到一个声音。 “嗨，你好！”清音入耳，犹如风铃。 李金奎猛然抬头，视线中不知何时站着一个美貌女子，正浅笑着朝这边挥手。 “嘶——”李金奎放下手中未去毛的小腿，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毫无伪装，想来在人类的审美定义里应该是狰狞可怖，为什么，这个女人还朝自己打招呼？ “你看起来挺不错，请问，你愿意做我的走狗吗？”女人问道，没有刻意大喊，但声音清晰传入李金奎耳中。 “什么？”回想起上次踢到铁板差点把自己坑死的经历，李金奎再不敢轻易把别人当蠢货，此时听到女人的提问，耸然一惊，全神戒备。 女人皱起眉，似乎有点生气，撒娇似的抬起细直长腿跺在地面，看起来可爱又性感，却让李金奎感到不妙，他嗅到了同类的味道，真正的同类，高等圣族！ “咔”地面裂出蜘蛛网般的纹路，女人的身影如炮弹般带着尖啸声飞向李金奎，快到肉眼看不清。 提前进化出高度动态视觉的李金奎能够捕捉到她的身形，但看得到不代表躲得掉，对方来的实在太快，李金奎只来得及蹲下身摆出防御姿态，女人的腿就已扫到身前。 “太强，我不是对手！挡住这一腿，然后变形逃离，不能恋战。”李金奎这么想着，举起右臂挡向提来的腿，被踢断手臂也没关系，只要能争取到变形的时间就行。 但事实不同于李金奎所想，被踢断的不只有他的手臂，还有他的上半身。 步枪子弹都只能打穿表皮的坚硬身躯在这一记简单的抬腿横扫下，犹如撞上热刀的黄油，干净利落的断成两截，腿风扫过，压低后面花圃里新长出的杂草。 女人弯下左腿，半蹲在李金奎倒地的上半身旁，伸手在李金奎惊恐不已的脸上点了点，像逗弄一只宠物，接着女人再次问道：“你愿意做我的走狗吗？” “我愿意！”感到死亡阴影笼罩自己，李金奎不敢再犹豫，马上抛下身为顶尖圣族高等种族的优越感，举手投降。他知道这次再不投降，必死无疑。 “好呀，接我一招不死，你就可以荣幸地成为我的走狗。”朱唇绽放，贝齿微露，女人笑靥如花。 一只纤纤玉手破空而下，犹如翻天神印，印向李金奎的头颅。 来不及躲闪，更不可能抵挡，李金奎故技重施，脖颈迅速膨胀随后砰的一声将自己的脑袋当成炮弹发射出去，可怜他辛辛苦苦十几天，瞬间回到落难前，这回抛弃躯壳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足够的食物回复实力，要知道现在落单的食物渐渐变得稀少，越来越难找。 下一秒，李金奎发现自己又想错了，他不必再担忧逃离之后上哪寻找食物，因为他压根没能逃离，头颅发射的一瞬间，女人就将手拦在前方，像握只皮球般轻轻捏握住李金奎的头。 “恭喜你，我的走狗。”女人嘻嘻笑着，将李金奎的头颅安放回他的身躯，问道，“你有名字吗？” “我叫李金奎。”捡回一条命的李金奎全力融合自己的头颅和身躯，然后拾起自己的下半身，装到上半身的断口处，一根根寄生虫般细长扭动的肉芽从断口处冒出来，探向离体的下半身，很快完成连接。 “喔，你也采用了身为人类时的名字啊。”女人颇感惊讶，说道，“以后你就叫小李子。我的名字是温言。” “请问，我该怎么称呼您？”性命握在她手里，李金奎哪敢直呼其名。 温言歪着头想了想，笑道：“叫我女王陛下好啦。” “……”李金奎不知该如何回应，一时陷入短暂沉默。 “好啦，都说打一棒子给一枣儿，棒子给你打了，现在该给你吃枣了。”温言转过身背对李金奎，往伴山别墅的方向走去。 李金奎盯着温言的背影，迟疑片刻，还是没敢动手偷袭，闷声低头跟在温言身后，像条夹起尾巴的狗，乖乖跟在主人身后。 短短路程眨眼功夫就走完，李金奎跟着温言走进别墅，几具人类的尸体如同肉猪般被倒挂在大堂，最好吃的部分已经被切下，还有一个纹满纹身的光头男子被打断四肢团团捆绑住直着上身与两腿呈九十度坐在地面上，从他痛苦不堪的神情可以看出长时间维持这个姿势是种可怕的酷刑。 “你运气不错，赶上最后一道大菜：酒煮脑花。”温言说完，提起一盘准备好的工具，走向光头男人，“仔细看好我的做法噢小李子，以后这道菜就交给你做了，做不好可是要挨揍的。” 李金奎愣了愣，竟真的紧紧盯着温言的动作，准备认真学习——因为他确实感兴趣，他老早就吃腻了生肉开始研究各种做法，只是厨艺不精，只有烧烤人肉做得还算可口。 “首先，要给他绑好，不然一会儿切开头之后他剧烈挣扎会让脑汤洒出来，然后要在嘴里套好尺寸适合的小球，不然他会咬舌自尽。”温言语气平淡说着无比残忍的话，让李金奎极度兴奋垂涎欲滴。 说完，温言举起一把锋利的刀具在健壮男子的上半层头皮划了个圈，轻而易举掀开他的头皮，尽管被绑着的人类觉醒者嘴被塞住，他依旧发出了不似人类的尖锐惨叫。 “一开始我是打麻醉的，后来发现用不着，痛苦之下产生剧烈反应的脑水更鲜。”温言敲开食材的头盖骨，露出两个带血的脑半球，随后开始往里撒调料和配菜：血豆腐、味精、香油等等。 每有一样物体接触到食材的大脑，食材就剧烈晃动颤抖，两眼泛白几乎看不到瞳孔。 “最后要记得，不要放盐和辣椒，因为它们会影响醇酒的口感。”温言说完，倒出半瓶上好米酒，用炊具加热至七十度后，倒进食材的脑壳里。 酒气扑鼻，鲜香浓郁，让李金奎几乎忍不住抢食的欲望。 温言将汤匙探进脑壳中，轻轻搅拌，可怜的人类觉醒者在难以名状的痛苦中发出最后的哀嚎，随后彻底死亡。 “剩下的给你。”温言似乎胃口很小，喝了两口便放下汤匙，“要趁热吃。” 上架感言 明天就要上架了，笨真菌很鸡冻，嘻嘻嘻~ 谢谢大家一路以来的支持和鼓励，真的万分感谢，不是嘴上说说而已。 要是没有你们，我虽然不会太监（因为想了这么多年肯定得写完），但肯定会断更，几天更一次那种，然后就肯定拿不到推荐上不了架然后好可怜好可怜一直哭一直哭2333 还好，一路前行有你们相伴。 有书友不辞辛苦为我写推书贴，有书友一看到别人求末世文就回复我的书，还有书友每天都把推荐票留给我，以至于我每天在作者的话里写感谢话语写到我的输入法都记住了你们的id…… 小酒才疏学浅，以至内心感谢无法言表，只能为大家深深鞠一躬（我真的有鞠躬，虽然是对着电脑屏幕……），然后努力更新，保持质量，不水不崩。 这里给大家说下，本文不是那种随便编个末世的理由然后套路到后面一路打打打打向星辰大海的，超能力的来源，丧尸的来源，穹顶的来源，星辰意志的来源都有后续设定解释，包括末世的来源也会涉及一个对费米悖论的可能解释（不是黑暗森林那个） 所以，书一定不会崩，而且一定会越来越精彩！我保证！ 于是，嘿嘿嘿，厚着脸皮请求大家，把多多的月票、推荐票都投给我~~ 记得订阅哟^~^好看好看的 ps（来个中二版的感言！）： 诸君，请让我拼尽全力，为你们讲一个精彩的故事！ 如果我能成功打动你的心，请让我听见你们的喝彩和掌声，我需要你们的肯定与陪伴！ 谢谢你们！ …… …… …… 嗨呀哈哈哈，明天爆发五更，我先去开罐红牛准备爆肝，求推荐票求月票求打赏求温暖~~ 第一百零九章 圣族不可有二王 用餐过后，李金奎毕恭毕敬站在一旁，暗自想着各种脱身方法。 “跟那些一拳就被打成肉饼的垃圾不一样，你挺强。”静坐许久的温言突然升起谈话的兴趣，开口说道，“说说看你的故事？” “故事？”李金奎疑惑道，他不理解温言说的“故事”指什么。 “你应该还有以前的记忆吧，说说看，你是怎么进化成圣族的。”温言将手肘撑在膝盖上，将下巴撑在掌心，问，“跟那些垃圾一样，先变成低等的行尸，然后吃人进化吗？” 李金奎想了会儿，决定说实话：“不，我直接变成了圣族。” “喔？”温言秀眉上扬，“你也是？快说说具体情况！” 也是？李金奎心中一动，开始诉说自己的经历：“以前我还是人类时，我是个商业间谍，盗取重大机密后躲到远江，却依旧被一群国际雇佣兵追杀。当时远江正爆发所谓的流感，我似乎被远江政府当成了抗体携带者，有一队警察来救我，然后把我送进防空洞——当时，那里是远江政府临时指挥部。” “途中我就感到圣族的意识在觉醒，我对人类开始产生强烈的食欲。”李金奎回忆道，“刚开始我很抵触这种情绪，但当我意识到这是圣族的本能，这才是真正的自我时，我不再压抑自己进食的欲望，接着我的身体就产生变异，成为圣族。当时防空洞里没有重武器，我很快就杀光里面所有人，只留下远江市市长想利用他，没想到他会自杀，自杀前还把他的秘书打死了。” 说到这，李金奎自己都对自己感到气愤，作为一名圣族，老天可以说是给了他一个占尽优势的完美开局，他却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错，以至于如今沦为他人走狗。 “原来你也是这样。”温言美眸微微转动，说，“我的转变过程跟你差不多，同样是直接转变为圣族，只不过跟你不一样，嗯哼，我只吃那些可恶的坏人。” 圣族眼中还会有好人坏人之分吗？不都是人吗，不都是食物吗？ 为了掩饰自己明显流露出的疑惑情绪，李金奎问道：“只吃坏人，能吃饱么？” 温言笑而不答，李金奎知道自己问了个蠢问题，人类什么德性？如今这情况，坏人还能吃的完吗？ “我以后也只吃……只吃坏人。”李金奎还是没有习惯用食物的道德善恶来区分食物。 温言摇摇头，说道：“不必，你想吃就吃，只是食物而已。” “是，陛下。”李金奎艰难地说出这个称谓，要做个合格的狗腿子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说回刚才那事，现在看来，可能圣族也有高下之分，先变成低等行尸然后靠吃人进化的圣族只是低等圣族，高级点的炮灰而已。”温言不愿在食物的话题上过多停留，“而像我们这样，没有中间过程，直接转变为圣族的则是高等圣族，实力和进化速度远远高于低等圣族。呵，有意思。” “有意思？” “人类有种血统论的说法你听说过吗？我或许可以照搬过来呢，像我们这样血统高贵的天生圣族，理应成为其他圣族的统治者。”温言两眼泛起幻想的神采，“真没想到，我如今可能会实现身为人类时的可笑梦想：做一个真正的女王。” 好似一道闪电炸响在脑海中，李金奎灵光乍现想到了脱身的方法。 “陛下，您要做圣族的王？” “怎么？你有意见？” “不不，没有任何一个圣族比您更合适。”李金奎弯下腰，不让温言看到自己的表情，“只是，我之前碰到过几个低等圣族。听他们说，在南郊有一位圣族与人类联手建立了一个属于圣族的国家，进化神国，听说已经有不少圣族奉他为圣王。” “嘁，丁点儿大的地方也敢称王？要是碰上人类的258旅分分钟就被碾平。”温言不屑地说，“不过既然知道这事，我当然要去看看，你带路。” “好，那到了之后您准备怎么办？”李金奎多嘴问了句。 温言冷笑，回道：“一山尚且不容二虎，圣族岂能有二王？” 计谋得逞，李金奎再次弯腰，心中阴笑不止。 ……………… 南郊。 白静默地审视着眼前的村庄，这是他的试验田，是现在远江唯一一处圣族能与人类和平共处的地方。 被圈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类是圣族的奴隶，他们辛苦劳作，听候伟大圣族的差遣，为圣族做牛做马，甚至引来同胞贡献给圣族大人们当作食物，作为奖励，进化神国内的圣族不会吃掉他们，反而会保护他们，不让他们受其他丧尸或圣族的伤害。 眼下来看，这个简单的模式运行良好，手下都极为满意，每天都可以看到前来投靠的圣族。但白看得更加长远，试验田种得好不代表粮食真的能高产，等到进化神国形成规模，更多的问题会凸显出来，如果不提前做好准备，等到各种问题一起冒出头，彼此之间矛盾冲突时，根本不可能会有妥善的解决方案。 而且，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问题需要考虑…… 近来罗纳尔多已经多次监听到有心怀不轨的圣族图谋颠覆白的权位取而代之，费尽心思找回的进化神教教宗林万羽也是态度微妙，立场模糊不清。 好在他们实力低微，不足为虑，完全可以分化镇压。但，万一有实力更强的圣族听闻消息，来到这里呢？ 如果他们的实力强到自己难以抵抗，那又该如何是好？ 白陷入沉思，如果是258旅，或是杨小千，或是其他强大的人类觉醒者带队前来，白完全可以带着手下的圣族大撤退，大纵深。但若是圣族来袭，白只要退一步，必定输掉所有积累——圣族以强者为尊，只要白敢撤一步，表现更强势的圣族就能全盘接管他现有的势力，除了一开始就跟随在身边的骨刺和罗纳尔多，其他圣族必定会改旗易帜。 不顾后果打到底？那必然让258旅和杨小千拍手称快。毕竟到目前为止，远江境内，人类依旧占据优势，若不能保证圣族整体的强大，内斗不过是自掘坟墓。 从太阳升起，到太阳落下，当昏暗的月光透过穹顶照在脚下，白终于思考出结果，并对着自己的影子说出这个难题的答案：“一山不能容二虎，圣族不可有二王。” 第一百一十章 孤独的骑士 江心岛地貌特殊，气候适宜，岛上风光旖旎，曾是远江最为著名的旅游景点。 汤韬以前是岛上一位颇受欢迎的导游，对岛上大大小小各处地方了如指掌，灾难爆发初期他凭借着对江心岛的熟悉，在一片混乱中成功带着一众朋友游客活下来并登上游轮。 可没想到游轮上同样有许多丧尸，激烈的搏杀与逃亡中汤韬觉醒了自己的超能力，并带着剩余的人们躲在一处不易发现的废弃厂房里，用各种办法掩盖气味和踪迹，外出寻找食物和饮用水时，也会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救回其余幸存者。 只是近两个礼拜以来，随着进化丧尸的出现和增多，幸存者数目急剧下降。没有武器的普通人找一处不易发现的地方隐蔽起来，能轻松躲过普通丧尸，可却躲不过拥有智慧的进化丧尸，一旦被发现，更是跑都跑不了。 看着时针指向十二点整，汤韬打起精神，朝着一片空地伸出双手，激发自己的能力，随着刺眼的白光闪耀而过，汤韬身前的空地上突兀多出一辆造型怪异的纯黑色机车，前面是流线型的长挡板，整个机车看起来像是一枚子弹头。从挡板里面能看到外面，从外面却看不到里面，挡板正前方有一柄尖刺，如同古代骑士的长矛，左侧装着一柄重机枪，右侧挂着一把锋利至极的骑士长剑。 这就是汤韬的能力，每二十四个小时，他能根据自己的选择召唤出一辆明显不属于这个时代的重装机车，或是一大箱重机车专用的子弹和燃料——都与正常的子弹和燃油有不小差异。因为没有接触过其他觉醒者，所以汤韬并不知道自己的能力是否特殊。 汤韬曾在胡思乱想时猜想过自己能力的来源与作用机制，但终究想不出什么可能的猜测，干脆奉行实用主义：先不管原理，能用就行。 “算上这辆，就一共有十六辆重机车。”汤韬点点头，随即又摇头叹气。 有十六辆车不意味着十六辆车都能投入战斗，因为重机车的骑乘难度远远高过常见的电动车摩托车，除了以特技机车为爱好的汤韬，其他人都无法真正发挥出重机车的威力。 尽管很想手把手教会他们，但是一来时间和场地有限，二来过多使用重机车的话高分贝的轰鸣声容易引来尸潮和进化丧尸，汤韬只能作罢，比起这个，他更担忧另一件事。 随着江心岛上的幸存者数目急剧减少，进化丧尸为了觅食，逐渐将活动范围从岛上中心地带扩大到其他区域，找到汤韬所在的废弃厂房是早晚的事。 而且在这破地方躲躲藏藏不是长久之计，汤韬想来想去，一咬牙，下定决心：一定要想办法找艘船离岛！不过要装下厂房里一百多号人，非得是大船不可，现在离灾难爆发都过去了一个多月，岸边哪里还有能用的大船？ “汤哥！” 汤韬正想着，便听到一声呼唤，抬头一看，一个小伙子急匆匆跑过来，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让汤韬立刻紧张起来，急忙问：“怎么了？” “有船！有大船开过来了！” 汤韬差点原地蹦起来，天无绝人之路，这种关键时刻居然真的会有大船开往江心岛！ 很快，汤韬将重机车车队的骑手们召集在厂房外，宣布这一喜讯，然后说道：“把该准备的东西全都准备好，等船一靠岸，咱们就冲过去求救，然后开车引走尸潮和进化丧尸，掩护大家登船，最后咱们再杀回岸边，弃车登船，听明白了吗？” 话说的如此简单易懂，大家当然听得明白，但却不见得每个人都同意，汤韬话音刚落就有人提出反对：“汤哥，这都什么时候了，哪顾得上他们？咱们保护他们这么长时间，已经是仁至义尽，犯得着为他们拼命吗？” “你什么意思？”汤韬严厉地呵斥道，“你意思是咱们应该直接登船，不管他们死活？” 被汤韬鄙夷的目光盯住，出言反对者羞愧地低头，支支吾吾说道：“不是不管，只是……咱们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与其想办法救他们不如先想办法救自己，毕竟还是咱们自己的性命更，更重要。” “胡说八道！”汤韬指着他骂道，“你想想，这么长时间，是不是只有我们这十二个人能吃得饱？是不是！他们有没有过一句怨言？你再想想，你这些天来做过什么？什么事不是他们帮你做的？他们又有没有过一句埋怨？” “食物分得最多，睡处分得最好，人人把你当大爷供着，到了需要你保护的关键时候，你说你自己命更重要？你还有没有良心！良心被丧尸吃了吗？畜生都不如！” 骂完，汤韬感觉自己骂的方式不对，只图自己爽快，并不能让别人信服。于是想了想，又开口问道：“看得出来，你们跟我一样都喜欢机车，所以我才把你们选作重机车的骑手。那我问你们，机车对你们而言是什么？” “是坐骑，对不对？” “你们每次开足马力往前飚的时候，心里在幻想什么？幻想自己是个骑士，对不对？” “那你们说，真正的骑士会怎么做？” “一个不愿保护弱小，没有牺牲精神的人，是骑士吗？不是！是窝囊废！”说到激动处，汤韬举手大喊，“既然他们崇敬我们侍奉我们，我们就应该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保护好他们！你们说对不对！” 没收到回应，汤韬看着一张张闭口不言的脸，落寞地放下手，这场热血的演说最终只感动了他自己。 既然如此，那也没别的办法了。汤韬伸手，指着刚才出声反对的人说：“洪柯，你把你的发动环交出来吧，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你所说的，‘他们’之中的一员，我倒想看看，你现在是不是还希望我们直接冲出去登船，不顾‘他们’死活？” 洪柯脸色翻书似的，唰一下变得惨白，又不敢违逆汤韬，只能乖乖交出发动环，递出去之前手又往回缩了一下，求饶道：“汤哥我知道错了，再也不会有下一次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 “你不配。”汤韬夺走发动环，冷冰冰地审视其余人的表情，果然他们不再反对，即便有反对的念头也都藏在心底。 看到他们的反应，汤韬不禁在心中长叹，他倒不怕这些家伙到时候阳奉阴违，脱队逃离。因为谁都知道，重机车是汤韬召唤出来的，汤韬只需要动个念头，就能让重机车报废，变成没用的钢铁疙瘩。 只是这样的队伍，与汤韬的想象相差甚远，让他忍不住叹息。 第一百一十一章 船渡江心岛 江心岛的海岸在视线中由模糊变得清晰，船只即将靠岸。 “报告！”远救会通信部负责人走进门，向杨小千汇报道，“刚才船上收到无线电通信，来自江心岛上的幸存者。” “噢？”杨小千颇感意外，没有武器库没有大批军警的江心岛，在灾难爆发之后一个月，居然还有人幸存？看来江心岛也出现了觉醒者，“对方怎么说？” “他们共有一百多人，请求我们把船开到岸边带他们离开江心岛，另外警示我们，岸边可能有大量丧尸，甚至可能存在进化丧尸——他们说的进化丧尸应该就是变异体。”通信部负责人说完，问，“请问，该如何回应？” “我们马上靠岸登岛，不必回应。通知各部对武器及对讲机做最后检查，准备战斗！”杨小千下达命令后，闭目思索，这个发来无线电通信的幸存者势力能够达到上百人，应该有觉醒者领头。 一个想要登船离岛的觉醒者，看见不知是谁开来的船只，就敢发出警示提醒对方岛上有大量丧尸？不怕这出于好心的提示吓跑对方吗？而且还请求对方收容己方一百多人，而没有提自己觉醒者的身份？ 这一个或几个领头的觉醒者，要么是傻子，要么是心怀原则的高尚之人，前者不可能救下并管理一百多人，那么对方很可能是个像方玉那样的好人，这样的人，有必要收进远救会——负责觉醒者事宜的理事副会长于谦肯定不会反对，情况理想的话，杨小千甚至希望更多像方玉一样的人能彻底带起远救会内以救己救人为责任的风向，并感染、影响于谦这样的人。 两分钟后，轮船靠岸，身穿黑衣的战士从舱门内鱼贯而出，七八十个人迅速占据岸边优势地形。 新加入预备役的青壮年们在一位退伍军官的指挥下，像一群勤劳的工蚁，不断从轮船内搬出一桶桶汽油、一箱箱子弹，帮助希望小队的成员们建造简陋的掩体——虽然敌人是丧尸，但万一出现了会用枪的变异体呢？ 准备工作辛苦且紧张，但每一位预备役成员都充满干劲，几十个青壮年累得满头大汗却片刻不停，因为他们知道这次收复江心岛的战斗是他们的考核，只要这次表现的好，他们就能从预备役转进远救会正式编制，从饭都吃不饱的三等居民荣升为吃食堂睡单间的二等居民。 当王力与何育领着曙光小队与希望小队走到阵地，杨小千、于谦、阿呆、方玉、宁思雨、胡文超、曹明依次登岸，轮船上只剩下负责驾驶的船员，他们要留在船舱内随时准备撤退，不必登岸参战。 离废弃厂房半公里处，汤韬带着他手下的重机车骑手们隐蔽在阴影中，举着五十块一副的民用望远镜不断张望。 “汤哥，看得清吗？” 汤韬点点头，表情却很疑惑。在发出无线电通信没有收到回复时，他就猜到船上的人应该不是军队，可这一群身穿黑衣黑斗篷的家伙是什么人？看起来像是个正规组织，但汤韬从来没听说过哪个组织将白色十字形长剑作为徽标。 “十字长剑……”从小幻想成为骑士的汤韬沉吟着，突然对这伙来历不明的人产生好感。 只是，他们在做什么？ 为什么在前面钉两根柱子，还要压平土地固定柱子？往前面泼的是什么？汽油？ 更让汤韬无法理解的是，为什么他们看起来训练有素装备精良，却把阵型排的这么密？就连不是军人出身没有打过仗的汤韬都知道，跟尸潮尸群作战，在火力不够把他们轰成渣时，必须把队形分散。如果阵型密集，火力方向单一，就肯定会漏掉不少从各个方向奔来的丧尸，一旦前阵被突破，混乱之中所有人都无法安全撤退。 更何况，他们还背靠大海！靠海！ 这可不是古代冷兵器战争，想通过背水一战激励士兵的战意和勇气那是白痴想法，因为敌人是根本不知道恐惧的丧尸啊！万一战斗失利，岂不是要全军覆没？ 对方的指挥官是个傻子吗？汤韬开始忧虑，为了让对方改变愚蠢的作战方案，汤韬决定冲过去提醒他们。 就在汤韬跨上自己的重机车，提起发动环准备出发时，意想不到的变化令他停下动作。 几个黑衣战士抱来播发器和屏幕，装上功放音响，放起了影片，巨大的声响让远隔一千多米的汤韬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亲爱的远江同胞们，我是文卫国……” “草，他们是傻逼吗？搞这么大声音不怕引来尸潮吗！简直是找死！不好，真有尸潮来了！”汤韬身旁一个年轻人愤怒的骂道，“这帮傻逼，把自己害死不说，还引来尸潮和进化丧尸，搞得咱们也走不成。” “闭嘴！”汤韬破口大骂，只因那个全华夏人人皆知的响亮名字：文卫国！ 这好像不是电影，这好像是真的！汤韬浑身颤抖，感觉自己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什么尸潮，进化丧尸，统统抛到了脑后，他脑子里只有一句震耳欲聋的话语在回响：祖国永远不会抛弃你们！祖国永远是你们的坚强后盾！ “太好了，太好了！”汤韬激动得泪流满面，回头大吼：“都愣着干什么！上车，准备支援他们！” “汤哥，这是送死！” “送死也要去！”汤韬擦干泪痕，毅然决然地发动重机车，哪怕是送死，哪怕没有人跟随，哪怕这是次奔向死亡的孤独骑行，他也非去不可！ “钲”汤韬拔出骑士长剑，指向岸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发出此生第一次歇斯底里的呐喊：“骑士们，冲锋！” “嗡——嗡——嗡——” 汤韬一马当先，冲出阴影，绝尘而去，身后传来几声重机车发动的马达轰鸣声，迟疑不决的骑手中，五个年轻人先后发动重机车跟在汤韬后面，冲向岸边即将迎敌的黑衣战士们。 “好大的风，吹的我眼睛疼。”汤韬扭头看向背后，然后擦掉再次涌出的泪水，低声自言自语——虽然重机车的挡板会为驾驶员挡开凛风。 忙着一边驾驶重机车一边擦眼泪的汤韬并没有看见，冲向岸边阵地的第一波小型尸潮如同萤虫扑火，顷刻间覆灭。 第一百一十二章 摧枯拉朽 不知是何原因，于谦在普通人面前不在乎形象，在觉醒者面前却有极强的表现欲。杨小千猜测这应该跟他特殊的“觉醒者情结”有关，所以在于谦要求第一个出战时杨小千毫不意外。 当一百多个丧尸以密集队形冲向远救会的阵地时，于谦走到阵前，将两条头发丝般细小的金属线绑在两根柱子之间，一高一低。 这金属丝由杀人狂萧光变化成的金属制成，为了对其塑形，于谦费了好大功夫，却发现金属线肉眼难以观察且质量太小，难以操控，更无法对他人造成威胁。当时于谦还对提议制造金属丝线的杨小千抱怨了许久，直到杨小千透露出这种金属丝线的用途。 “难以操控？没关系，不用你操控。很难让它动起来？没关系，不需要让它动。”这是杨小千的原话。 当两根坚硬无比的金属丝牢牢系在固定在地面的柱子中间，确实不需要于谦费心操控。 但这并不意味着它们没用，试想，当没有智慧的丧尸全速冲向柱子后面的阵地，撞上柱子间的金属丝时，会发生什么？ 他们会像现在这样，被坚硬锐利的金属线截断身躯。 即使有些丧尸身高够不上上面那根金属线，也会被下面那根金属线截断双腿，于是他们的身躯在惯性作用下首尾分离，虽然这并不能杀死他们，但却能让他们失去行动能力。 如同秋收的麦秆一般，冲过来的一百多只丧尸一片片倒下，四分五裂。 紧接着有人朝地面上开了一枪，燃起之前浇在地上的汽油，烤肉的味道腾腾升起，四处飘散。 随后枪法好的战士一一点射，对尚未死亡的丧尸进行收割，一百多只丧尸顷刻间覆灭，一个不剩。 不过远救会阵地上没有人放松警惕，江心岛上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天知道现在丧尸数目究竟有多少，区区一百多只丧尸的尸群，不过是打响战斗的序曲。 “前面那几辆车哪来的？”指挥全局时刻观察的杨小千很快发现了冲过来的六辆造型奇异的重机车。 可怜汤韬一腔热血发起冲锋，还没赶到阵地，敌人就已经灰飞烟灭，还没摸清头脑，就被凭空出现的几只黑色巨手从驾驶座上抓到重重包围之中。 “别开枪！之前的无线电是我发的，我是想过来支援你们，别误会！”看见几十把步枪调转枪口指向自己，汤韬赶紧开口解释。 听到汤韬的话，杨小千的目光变得柔和，正打算开口询问，远处第二波尸潮来袭。 “谢谢你们的好意，现在请你们先留在后方。”要把注意力放在指挥上，杨小千只能对汤韬匆匆交代了一句，并示意方玉注意监视这几人，随后完全将注意力放到阵地上。 这次来袭的尸潮声势浩大，四面八方涌出无数腐烂脸孔，前赴后继扑向阵地，粗略估计至少上千。 一千这个数字听起来似乎不多，但实际上，一千个丧尸能填满一条街道，当一千个丧尸齐齐嘶吼，发起冲锋时，一般人可能会吓得无法动弹，甚至被吓得尿裤子。 一个隐藏在丧尸之中的变异体在远处喷出一根尖刺，打碎立在于谦身前的柱子，金属线随之飘落。 于谦望向尖刺飞来的方向，正要用飞剑袭杀，却被王海抢先一枪爆头。 与此同时，数不清的丧尸带起滚滚烟尘，冲向远救会阵地，站在最前方的于谦不得不退向后方——这是早就计划好的作战方案，于谦宝贵的能力不应被用来清理杂兵，他要保存实力狙杀混杂在尸潮中的变异体。 “胡文超！宁思雨！” 听到杨小千呼喊自己的名字，胡文超和宁思雨立刻按原定计划行动，胡文超首先开启能力，蹲下身双手拍地，两面土墙拔地而起，挡住阵地左右两个方向，使奔来的丧尸只能循着声音，沿着墙壁，从两面墙之间的空口挤进远救会阵地的射击范围。 但依旧没有人开枪，因为他们还没有接到杨小千的指令，而杨小千还在等待，等待最好的时机。 丧尸没有思考能力，只会依靠捕食的本能去行动，因此当胡文超用控制沙土的能力建成土墙时，丧尸会循着气味和声音跑到两面土墙之间的空口处，因此当他们跑进土墙后不会再改变方向，只会闷着头往前冲——因此，所有跑进来的丧尸排成一条密集的直线，而外面土墙的缺口处则被更多丧尸团团围住。 当直线最前列的丧尸即将扑向阵地前沿的战士，当有人忍不住恐惧就要按下扳机时，杨小千终于再次下令：“阿呆，上！” 人形炮台阿呆傻愣愣地接过杨小千递到手中的香肠，傻笑一下，然后对准杨小千所指的方向发射出一道冲击波。 能够摧毁半边纪念塔，掀掉整片楼层的恐怖冲击波迎面撞上排成直线的尸群，一秒钟后，冲击波狠狠击穿这条直线，从阵地前沿穿过土墙的缺口，顺带着将半面土墙与土墙外围聚的丧尸轰碎成渣。 摧枯拉朽！ 靠着相互之间的配合，杨小千成功的将阿呆这一次冲击波的威力发挥到极致，仅此一击，至少毁灭两三百个丧尸。 只是土墙墙体崩裂，右面的土墙更是被轰碎了半边，阿呆也疲惫地啃着香肠无力再战，接下来疯狂涌入的其余丧尸就要交给其他人了。 海风呼啸，岸边陡然涌起巨浪，拍向海滩，接着巨浪化作一条水龙，吞噬几十只冲在最前面的丧尸。宁思雨抬起双手，又一道巨浪升起——她才是杨小千将阵地选在海边的原因，只要在海边，有源源不断的海水，宁思雨一个人就能淹掉成百上千的丧尸。 “希望小队听令，全员自由射击！预备役上前协同作战，曙光小队负责灭杀变异体！” 虽然宁思雨在合适的环境下战力强大，但杨小千并不放心，毕竟宁思雨没有多少实战经验。 “于谦、胡文超、宁思雨，注意控制能力，现在你们的任务是救援前面有危险的战士。方玉、曹明，不要参战，你们的任务是率领曙光小队灭杀混杂在尸潮中的变异体！” 对几位觉醒者说完，杨小千打开对讲机说道：“从现在开始，指挥权转交方玉。” 方玉猛然扭头，正看见杨小千的身影拔地而起，越过远救会的战阵，飞向远方。 “他，他疯了！”一直对杨小千毕恭毕敬的胡文超突然怪叫一声，因为他看到杨小千飞去了哪里。 在那，十几个变异体正朝远救会的阵地靠近，而杨小千竟孤身一人冲向他们！ 方玉愣了会儿，随即明白杨小千是想将那队变异体留在远处，否则十几个变异体一同冲击阵地，虽然不可能攻破防线，但很可能在混乱之中造成曙光小队和希望小队的伤亡，甚至威胁到觉醒者。 “王海，准备支援会长。”即便知道杨小千的想法，方玉依旧不放心，而能远程支援杨小千的只有于谦与王海两人，于谦他指挥不动，只好对王海下令。 “收到。”王海接到命令，调转枪口，凝神屏息望向杨小千所在的方向，准备随时支援。 第一百一十三章 所向披靡 “嘶，好多食物。”长有四只手臂的变异体遥遥望着远救会的阵地，兴奋地大喊。 其余十多个变异体同样兴奋不已，朝着食物的方向狂奔，只恨自己进化变异时没能多长两条腿。 忽然，一个黑发黑衣的少年出现在半道上，拦住他们的去路。 “你们好。”少年微笑着挥手，向变异体们打招呼，随后似乎觉得自己的礼节不够正式，于是端出认真欢迎变异体的架势：抬起另一只手里提着的机枪，对着领头的变异体一通扫射。 远处观望的汤韬手一抖，差点把望远镜摔了，吞了口唾沫，艰难地开口问身旁的人：“他，他是谁？不要命吗？” 被问到的方玉忙着指挥，没空理会，于是汤韬再次举起望远镜，当一个安安静静的观众。 拦住十几个变异体的人自然是杨小千，有符文手环辅助，以他的体能也能轻松提起轻机枪进行扫射，此时他已打完手中机枪的弹链，随手将机枪扔在一旁，将手探入黑色长风衣的内袋，缓缓掏出……一包香烟。 一包香烟？汤韬瞪大双眼，这时候掏烟？ 身处重围的杨小千没有考虑观众感受，自顾自地掏出烟盒，用食指和中指夹起一根，送到嘴边。 叼起烟后，低头点火，用力吸了一口，让久违的烟草味道在肺里停留，带来身心的放松。 面对战斗，杨小千不再像以前一样充满紧张感。因为他已经完全了解自己的能力，也清楚自己现在的战斗力究竟有多强，十几个变异体在开阔地带不可能对他造成任何危险，所以他才敢只身拦截这支变异体队伍。 “呼” 就在变异体发起进攻，汤韬万分揪心紧张的时候，杨小千吐出肺里的烟雾，一团黑雾自虚无中飘显，迅速凝结在杨小千身周，形成一个半球形防御结界，将所有变异体挡在外面。 十几个变异体只能在黑色半球上打出阵阵涟漪，徒劳无功。 “他坚持不了多久，别放过他！”四臂变异体发现自己无法攻破这层凝实的黑雾，转头对身旁的伙伴喊道，接着又提高声音喊了一句。 “看他能撑多久！” 杨小千确实支撑不了太久，他也不需要支撑太久。 一个变异体无法看见的黑影浮现在黑色半球外，举起手中大到夸张离谱的长刀，挥向声音最大的那个变异体。 刀光落下，一颗大好头颅飞起，四臂变异体无头的身躯栽倒在地，一颗头飞在空中还在不停喊叫：“还有人！会隐身！救我！” 没有变异体能救他，下一秒黑幽灵将他的头颅攥在大手里，五指一紧，像捏一个烂柿子般捏烂，掏出脑核吞进没有五官的脸部。 对于普通人而言，变异体是捕猎者，是可怕的天敌。而对于这些低等变异体而言，黑幽灵就是他们的捕猎者和天敌。 右方不远处的毒液变异体靠着四臂变异体的头颅确定黑幽灵的方位，对着黑幽灵的方向狂喷绿色酸性腐蚀毒液，但统统都落在空处。 黑幽灵张开双翼，腾空而起，飞到肥胖成一个圆球形的毒液变异体上方，竖劈一刀，自上而下，将毒液变异体斩成左右对等的两截。 “啪嗒”两截身躯裂开，血肉内脏洒得遍地都是。 而黑幽灵早已取出毒液变异体的脑核，将手中长刀挥向另一个变异体。 杀戮还在继续，看不到敌人的变异体一个接着一个倒下，恐惧终于开始在他们心中蔓延，一个毒舌变异体收回自己的长舌，转身朝着来时相反的方向跑去。 变异体不是那些没有思考能力的行尸走肉，当长舌变异体第一个转身逃跑时，剩下的其余三个变异体立刻跟着朝不同方向逃窜。 “半根烟都没抽完，你们就跑了？”黑雾散开，杨小千带着讥讽的笑，抬手指向几个逃窜的变异体。 黑幽灵双足踏地高高跃起，然后扇动硕大的羽翼追向逃窜速度最快的变异体。 而杨小千身周的黑雾则化作一柄柄黑色长矛，悬浮于杨小千身侧，在短暂的停留进行瞄准后，急速射向其余三个变异体逃窜的方向，防护能力最差的毒舌变异体很快被射来的三根长矛钉死在地上，他立刻吐出口腔里十几根长舌，裹住钉在背后的长矛想要将它们拔出，可紧接着又有一根长矛贯穿他的头颅，触手般的舌头软绵绵地垂倒。 另一个方向，身形矮小灵敏的变异体躲过袭来的长矛，正以为自己能安然逃脱时，一只黑雾凝聚成的大手罩向他。 无处闪避，躲无可躲，矮小变异体被这只散发着高温的黑色巨手拍成烧熟的肉饼。 这时黑幽灵亦追上自己的目标，将之斩成三段。 十几个变异体只剩最后一个手臂修长过膝的变异体，他突然明白，单纯的逃跑只能稍微拖延自己死亡的时间，眼见最后几个同伴一一身亡，他狂吼一声，转身扛住几根长矛，任由它们贯穿自己的身体，然后将修长的双手高高举起，甩向原地不动的杨小千。 随着他的动作，他那双修长手臂竟然像拉面一般被拉得细长，甩向三十米开外的杨小千，但没能抓住杨小千，只是抓住了杨小千脚下干燥坚硬的地面。 杨小千被他这双手臂的奇异惊得微微张嘴，半截烟灰飘落。 趁着这短暂而宝贵的时间，变异体抓紧地面，收缩自己的双臂，把自己整个身躯像弹弓射出的弹丸一样，弹向杨小千，如同一根被拉到极限后进行反弹的弹簧。 没想到吧？看见杨小千与自己的距离迅速减少，变异体放肆地冲着杨小千大吼：“桀桀，去死！” 窃喜如狂的变异体没有注意到，插在他身上的黑色长矛悄然幻化成烟，飘到他肩上变成一张面罩，将他的口鼻牢牢笼罩，高温烧烂他的皮肉，他毫无知觉，直到被两只无形的手拉住不得动弹，变异体才意识到他自以为即将成功的绝地反击只不过是个徒劳无功的笑话。 杨小千站在原地，分毫不动，喷出最后一口烟，将叼在嘴边的烟蒂吐到变异体脸上，随后不紧不慢地伸手拔出配枪，指在变异体的右眼，笑了笑，说：“你有没有听过电视剧里反派常说的一句话？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那我这支烟，就当是给你们上香了。” 电视剧里的反派还有一个惯例，就是死于话多。 所以杨小千说完自己的冷笑话，没有再与变异体多废话，直接扣动扳机。 “砰” 枪声炸响，宣告江心岛第一战尘埃落定。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夺回江心岛 当杨小千击毙最后一名变异体，岸边远救会阵地前的战斗同样走向尾声，只有时不时响起的零星枪声和被海风带向各处的浓重血腥味提醒着人们：重回寂静的海岸上曾有一场大战。 海风吹起战士们的黑衣，白色长剑在空中舞动。 看着这些人举手之间覆灭尸潮，毫发无伤，汤韬感觉自己在做梦，忍不住把心里想法问出声：“这就，结束了？” “好、好像是。”一个跟着汤韬冲向远救会阵地的青年呢喃回答，“还好，还好我们……” 话没有说完，他的几位同伴却能听出意思，因为同样的想法也出现在他们心中：还好刚才他们没像那些不敢跟上汤老大的孬种一样畏缩不前。 “汤哥，我们怎么办？”眼见着远救会的战士们穿插战场，开始对没死透的丧尸进行补刀，有人问汤韬。 怎么办？汤韬不知道。 他们一行人已经在这与世隔绝的岛屿上努力生存三十多天，在废弃的厂房里，别说网络，就连电视都没有，无法获知外界情况，大家都以为外面的世界也像江心岛一样走向末路，以至于“外面世界完蛋了，我们死定了，人类没有未来了”这种可笑的说法有着像杂草一样的顽强生命力，一次又一次突破压制，蔓延在人们心间，汲取生命的养分滋养绝望。 就连汤韬自己，有时都会忍不住去想，如果外面的世界真的完了呢？ 这种可怕的想法一旦产生，就会牢牢扎根在内心深处，让人看不到挣扎求生的意义——就像汤韬以前玩过的一款末日类游戏：死亡日记（buriedtown），在资源有限的城市里寻觅生存的机会，丧尸越来越强，资源越来越少，从一开始就知道死亡是唯一且注定的结局，却依旧为了求生的本能，忍耐住寂寞与痛苦，拼尽全力向前奔跑。多跑一步，后面追赶的死神就来慢一步，可不管来慢多少步，终究还是会来。不管你坚持一百天还是两百天，游戏永远不可能通关，死亡早晚会降临。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让自己受苦？为什么不直接放弃？ 所以那么多人选择轻生，放弃自己的生命，结束无边痛苦。 所以当汤韬听到纪录片《我们在远江》的结尾部分时，他激动到热泪盈眶。 所以汤韬不顾危险发起冲锋，因为这宣告这声音让他看见一个把游戏打通关的机会，这个机会可能让他重新找回身为现代人的生活，让他再次感受到生活的美好、生命的意义，而不是像个为活着而活着、没有明天没有追求的野人。 可在他发起冲锋时，他完全没有想过这场战斗会以如此震撼的方式结束，更没有想过这场战斗竟会与他完全无关。 同为觉醒者，都是远江人，为什么他们如此强大？ 在自己躲躲藏藏疲于奔命的时候，他们是不是也像这样在其他地方屠戮丧尸？ 汤韬内心深处突然出现一种渴望：他渴望披上那件黑色斗篷，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这时，一个人群中毫不起眼的身影靠近汤韬，善意地打招呼：“你好，我叫曹明。” “你好你好，我叫汤韬”汤韬伸出手跟曹明握了握，入手阴冷，好像握住了一团冰，但汤韬没有立刻松手，还用力晃了几晃，才礼貌地松开手指，问道，“请问你们是？” “远救会。远江同胞营救协会。其实我才加入远救会不久。”曹明伸出他那没有温度的右手，指向方玉等人，说道，“我先给你介绍一下，那位是理事副会长于谦和他的……他的助手阿呆，那位是曙光小队队长方玉，那位是方队长的女友宁思雨，那位是跟我一起加入远救会的胡文超，他们的能力分别是……” 介绍完名字后，曹明又将几人的能力介绍一遍。汤韬连连点头，一一记在心里，最后问道：“那那位呢？那个穿黑色长风衣的？” “那位是远救会的会长，他的能力……我也不清楚，但是肯定很强。”说到这，曹明皱起眉，无论怎么打探，都打听不出杨小千的能力，这让他很是忧虑苦恼。 当然强，不强能单挑十多个进化丧尸吗？汤韬认同地点头，随口接道：谢谢啊，你可真厉害，刚加入远救会救能知道这么多人的名字和能力。” 汤韬没注意到，自己的无心之言让曹明面色大变。 “远救会一定是现在远江内最强大的觉醒者组织吧？”汤韬又问。 “不一定，谁知道呢。”曹明眯着眼睛，拍了拍汤韬的肩膀，说，“方队长过来了，应该要找你说话，那行，兄弟，回聊。” 说完，曹明退步离开，之前接替指挥的方玉走回汤韬身边，友善地笑了笑，说道：“抱歉，刚才没有回复你，当时确实情况紧急，希望你别在意啊。” “不不，没事。”汤韬当然不敢也不会有任何不满，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个客客气气的年轻人刚才可是一连释放出十几道闪电，击杀了好几个变异体，汤韬对他只有敬意，怎么会不满？ “没事就好，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远救会曙光小队队长方玉。”从不端架子的方玉伸手与汤韬用力握手，然后摸着自己的后脑勺，笑道，“你就是之前给我们发无线电的人对吧？谢谢你的提醒。” “哪里，呵呵。”汤韬笑得有点尴尬，哪壶不开提哪壶，要是早知道他们这么强，汤韬哪会多此一举？ “嗯，请问您的名字是？” “噢，我叫汤韬，汤水的汤，韬略的韬。”汤韬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自我介绍，说完名字又补充道，“我也是个觉醒者，我的能力是……呃，说来话长。” “长话短说？”黑衣少年从天而降，面带微笑打趣道。 汤韬于是将自己的能力简单概述，叙述过后，正构思着怎么开口询问如何加入远救会及相关事宜，黑衣少年先一步开口：“汤先生，我是远救会会长杨小千，我在此真挚邀请您，加入远救会，与我们一起，为营救远江同胞贡献自己一份力量。” “怎么办？”汤韬心想，“直接答应？会不会显得太随意？要不先说考虑一下，然后明天再主动提起。” “请问，能不能先让我考虑一下？”于是汤韬这样问道。 “当然。”杨小千点头，站在原地等了几秒钟，又开口问：“考虑好了吗？” 汤韬一愣，抬眼看看杨小千似笑非笑的表情，随即明白自己的心思被人看破，糗大了。 “考虑好了，我愿意加入远救会！”尽管这么快下决定有些轻率，欠缺考虑，但汤韬这次很相信自己的直觉。 “好的，宣誓仪式在晚上八点，在那之前，我们还有其他任务。”杨小千掏出一份江心岛地图，递给汤韬，“汤先生，让我们把江心岛从那些怪物手里夺回来吧。” 汤韬接过地图，深吸一口气，喊道：“好！” 有如此强大的队友，凭借着自己对江心岛地势和情形的熟悉，要夺回全岛并非难事，只是需要足够的时间和耐心。汤韬对此信心满满。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天籁之音 镜子里的脸没有多少改变，依旧是熟悉的五官，熟悉的模样，只是少了一分玩世不恭，多了一分沉稳严肃，可为何看起来却如此陌生? “应该是因为长了不少白头发.”杨小千对着镜子里自己的脸自言自语，擦干脸上的水珠，将洗脸的毛巾扔下，转身走进办公室. 自登陆江心岛，已过去一周，收复全岛的任务进展缓慢，并不像预想的那样轻松――人员不足，弹药短缺，不仅要收拢藏在各个角落里的其他幸存者，还要一寸一寸挖地式搜索，确保没有遗漏任何一个丧尸和变异体，并做好防疫工作. 在没有完善市政体系的情况下，还要注意每一个细节，不能有丝毫差错，导致收复工作难上加难.杨小千终于明白为什么258旅的推进速度会如此之慢. 七天时间里，远救会内外所有人都拼尽全力，不曾有丝毫懈怠，终于将江心岛大半版图划上代表安全的绿色. 如今全面收复江心岛只是时间问题，只身回到天堂岛的杨小千开始将思考重心放在其他问题上. 首先是对汤韬的安排，与于谦方玉等人不同，汤韬的能力极为特殊，虽不具备强大的个体战斗力，却有着极大的发展潜力.在正面战场上对抗尸潮时，比起数目有限的觉醒者小队，一个机械化部队的作用要大得多，而且有汤韬的召唤能力在，这个机械化部队能不断发展壮大，甚至成为一支颇具规模的正式军队――这对远救会而言意义重大. 其次是之前发出的传单终于见效，这些天陆续有不少觉醒者和逃难者想尽办法来到天堂岛，如何安置他们是个不大不小的难题. 最后是于谦的问题，在杨小千动身返回天堂岛之前，于谦带着一份手稿找到杨小千，表示愿意交出符文手环的制造方法，条件是杨小千出面，联系现在沅江内所有已知的觉醒者，组建专属于觉醒者的议会，用于商议并决定一切觉醒者相关事宜. “议会?票选制度?这可不像于谦会做的事.”杨小千在于谦给出的名单中，圈出曹明的名字，近来这个来历神秘的觉醒者与于谦走的很近，于谦很有可能是受到他的影响. “不过，觉醒者议会?蠢是蠢了点，不过未必不能试试，反正现在都是摸着石头过河，试试无妨.有符文手环的制造方式作为筹码，刘远舟和258旅肯定会全力配合.” 正考虑着这件事的可行性，张欣怡突然闯进来，欣喜欢呼:”生了，梁医生接生，母子平安.” 不必问是谁生了，天堂岛上只有一个孕妇，就是之前那位险些被送去258旅避难营地又被梁和林梁医生坚持留下的孕妇. “人在哪，带我去.”杨小千霍然起身，换做以前，一个孩子的出生并不重要，但放在如今，这个婴儿的出生会带来重大影响. 因为天堂岛上没有孩子. 小孩是明天的象征，是希望的符号，可因为种种原因，天堂岛上没有孩子，因此穹顶降临后第一个诞生在天堂岛上的婴儿将牵动岛上所有人的心，杨小千早就留意此事，并交代王力等人要利用好这次机会凝聚人心. 顺着婴儿的啼哭声，杨小千快步走到产房. 王力正在门前等候，一看见杨小千的身影马上前来迎接，两人一同进入产房，慰问满头大汗的梁医生和刚生育完孩子的疲惫妇女. 在这样恶劣的情况下，没有任何医疗器械的辅助，仅凭一个非妇科专业的医生和几个有接生经验的助手，能顺利接生，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奇迹. 很快，这个好消息传遍全岛.王力随后在杨小千的示意下，宣布全岛除远救会成员以外，集体休假三天，让所有无关者一齐分享婴儿父母的喜悦. 当夜，一场不限身份，任何人都能参加的露天盛宴举办在酒店门外，狂欢庆祝. 中央主桌上，婴儿父亲满脸红光，连连敬酒，好像回到了没有痛苦没有忧愁的和平时代. 从不参与这种热闹的杨小千兴趣寥寥，满脑子想着于谦的事情，勉强抿了几口白酒，正准备离席，一个意料之外的变化让他留在座位上. “大家好，请静一静.” 清脆的声音被音响放大，响在之前搭建的高台上，那里站了一个淡妆靓丽的女孩. “张秘书怎么上去了?”杨小千以为这是王力的安排，于是转头问王力. 王力马上放下筷子，回道:”昨天我向您汇报的时候，提到过现在岛上娱乐匮乏，大部分人都欠缺活力?” 杨小千回想片刻，确实有这么个事，不过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只记得自己随口开了个玩笑，便跳过了这件事. “您说，可以让张秘书有空的时候去唱唱歌?您还说她当年还是校园十佳歌手.”王力一边察言观色，一边小心翼翼地接着说. “然后?” “然后，张秘书说她不反对，下午您在忙的时候，她就来跟我商量好了晚上的曲目，因为您实在太忙，所以没来得及跟您确认.”王力苦笑着说，其实这事儿他原本是打算跟杨小千确认的，但张欣怡说她会去征询杨小千的同意，现在看来张秘书显然忘了这事儿. “噢，那听歌吧.”杨小千饶有兴致，给自己倒上一杯酒. 见杨小千没有责备自己，王力微微松了口气. 这时张欣怡已经讲完开场白，分别向新生婴儿的父母与身在江心岛奋战抗尸的远救会战士们送去祝福，并对梁和林夫妇和天堂岛上远救会后勤人员表示感谢. 几句话讲完，音乐的前奏响起. 周边灯光骤然昏暗，一个挂在酒店二楼的小型探照灯伪装成舞台聚光灯，打在张欣怡身上，照出纤细的影子. 差劲的灯光与音响，加上没有背景和伴舞的简陋高台，营造出的的舞台效果约等于零，不尽人意，台下的听众们都只顾着夹菜抢食，只有寥寥几人放下筷子凝神倾听. 王力突然有些担心，张秘书毕竟是个好强的女孩，面对这种情况会不会情绪不佳?还好，张欣怡脸上依旧有发自内心毫不做作的微笑. 当短暂的前奏结束，甜美的歌声随之响起. “轻轻敲醒沉睡的心灵，慢慢张开你的眼睛.” 因母乳不足而哭闹不止的婴儿忽然停止哭泣. “抬头寻找天空的翅膀，候鸟出现它的影迹，带来远处的饥荒，无情的战火，依然存在的消息.” 碗筷碰撞的声音逐渐消失. “谁能不顾自己的家园，抛开记忆中的童年，谁能忍心看那，昨日的忧愁，带走我们的笑容.” 一道道目光开始汇聚，几百人放下餐具，望向舞台中央的光. “唱出你的热情，伸出你的双手，让我拥抱着你的梦，让我拥有你真心的面孔，让我们的笑容，充满生命的美好，为明天献出虔诚的祈祷.” 当听众们的目光以自己为焦点，汇聚在一起，张欣怡感到周围的温度在上升. 她从来没有如此快乐，如此忘我地歌唱. 六岁时，她拥有人生第一个mp3，她永远记得第一次带上耳机聆听音乐时内心的震撼，从那一天起她就在心中发誓，要成为一位伟大的歌唱家，将这种震撼带给更多人. 可现实与理想间有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直到这一刻，这道名为天赋的鸿沟似乎在某种伟力作用下变得狭窄，似乎轻轻迈步便能跨过，仿佛理想已经近在眼前. 我，好像唱得很好听.张欣怡目光迷离，竟在自己的歌声中感受到那年那日戴上耳机踏入音乐世界时的震撼. “咔”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碎开. 音响不再出声，歌声却响遍天堂岛每个角落，美妙的音乐仿佛从抽象世界中走到现实，化作流动的乐符，跳动在每个人耳畔，脚下，手边，让人不由自主抬手想要抓住. “日出唤醒清晨，大地光彩重生，让和风拂出的音响，谱成生命的乐章.” “让我们相信，明天会更好.” 曲终，举座皆起，掌声雷动. 刚出生不久的婴儿竟奇迹般睁开双眼. 第一百一十六章 风起 耿志平刚带队回前指，就急匆匆走进指挥室，嘴里骂骂咧咧。 “耿队，怎么这么大火气？”刘远舟递上一杯刚泡好的茶，好像早就知道耿志平这时候会来。 “我听说杨小千那个小王八蛋，翅膀硬了，让他带人来商量南郊剿尸，他说他没空来，他没空来？”耿志平哈嗤一声，夸张地笑了下，“跟咱们比，他能忙个啥？” “他忙着收复江心岛，喝茶。” “啊？” “你刚回来，有些事还没来得及了解。近来他成立了一个名为远救会的组织，现在天堂岛江心岛两地都由远救会掌控，江心岛上的丧尸基本清理完毕。”刘远舟的语气平淡的如同杯中茶水，像是在说平常小事，说完，他放下茶杯递了封信给耿志平。 “嘶”耿志平吸了口气，要不是这话从刘远舟嘴里说出来，他还真不敢信。 “倒是长本事了，可也不能不分轻重啊，南郊的事比江心岛重要的多。” 进化神教的余孽与具有高等智慧的变异体勾结，并在南郊建立进化神国一事由幸存的逃亡者传入258旅营地，第一时间引起258旅指挥层的重视。 早在圣奈尔教堂一战，刘远舟就对此做过猜测，并做过相应的预案，也得到过赵旅长的首肯：一旦发现变异体形成社会性组织，必须不惜代价第一时间清剿镇压。若放任不管，不光变异体会在南郊集结，还会有不知道多少心怀不轨或是手上不干净的人类投靠进化神国。 这对穹顶之内需要团结每一分力量的258旅无疑是最坏消息，更让赵江头疼的是，南郊离现在258旅的营地太远。258旅没有完备后勤，没有卫星通信，还要照看避难营地上万民众，大半个南明区的面积，他不敢轻易调动大部队。 万一军力欠缺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呢？万一部队开到南郊，变异体和邪教教众望风而逃呢？若是打草惊蛇，谁知道要等多久才能掌握对方的确切位置？ 所以，赵江希望能由刘远舟领头，带队进行斩首行动，只要一举打掉对方的大脑，剩下一群肉体变异的乌合之众便不足为惧。 可是没有大部队，没有空军支援，没有炮火压制，没有友军掩护，甚至不能带重武器，想要在如此艰难地条件下深入变异体掌控的南郊，袭杀变异体指挥层，谈何容易？想完成这样一个几乎是不可能的行动，只能指望具有特异功能的觉醒者。 除了刘远舟及猎鹰小队，杨小千及其麾下都被邀请前来一同商议此事。但杨小千诸多事项需要处理，没有第一时间带队前来，只让人送来一封信——就是刘远舟递给耿志平的这封。 耿志平接过信，一目十行草草看完，气愤地将信纸摔在桌上，说：“这都是什么玩意儿，觉醒者议会？是不是想搞新人类阶级那一套？亏他想得出来！” 觉醒者被称作新人类，这样的事原本只存在于虚构的影视作品中，现在超能力出现在现实世界中，难免会有流言蜚语，而258旅上下都非常抵制这种说法。尤其在耿志平看来，觉醒者也是人类，就像台湾属于中国一样，这是不能退让的原则。 “是很幼稚，但正因为幼稚，才不让人感到威胁。”刘远舟依旧平静，“以前那些电影动漫小说提出的概念早就在人们心中牢牢扎根，正因为觉醒者抛去超能力其他与普通人一样，所以他们之中不少人真的会相信政府打压、囚禁实验、切片研究等阴谋论。” “这倒是。”耿志平点头，之前在避难营地就有一个觉醒者藏着捂着生怕自己被发现，后来无意间暴露时，对258旅的征召还极为抵触，花了好大工夫才打消他那莫名其妙的戒心。 “反正都是摸着石头过河，可以尝试一下，这是杨小千的原话，你觉得呢？” “我看……”耿志平沉吟着，迟疑不决。 “另外，作为条件，他愿意说服于谦交出符文手环的制造方法，与我们交换武器和物资。” “又要武器？这小子当我们是他的娘呢，哪来这么多奶给他。”耿志平话锋一转，说，“不过，他是个明是非顾大局的人，给他武器他也是用去对抗丧尸，等穹顶消失，不管他有多大本事，都得夹起尾巴乖乖服从组织安排。” 刘远舟微笑点头，补充道：“更重要的是符文手环的制作方法对我们万分重要，还能借此打开一个协商交易的良好开头，不是与他，而是与那个于谦。于谦身上还有很多秘密，我们需要注意。” “得，明白了，这事儿又是我来，难怪你跟我说这么多，想让我真心真意去跟他谈呗。”耿志平挤了挤自己的浓眉，倒不反感。这么长时间来除了在战场上，刘远舟从来没有把他当手下对待，平时说话客气得像好友，仅凭这点他就不会反感刘远舟对他的安排。 ……………… 南郊，圣王登基仪式刚刚结束，举国欢腾——当然，这个巴掌大小的国家，即便算上领地内身为奴隶的人类，臣民数目依旧不足三千。 圣族没有重男轻女的概念，只有强者为尊的法则，所以当教宗林万羽为女帝举杖祝福时，包括白、骨刺、罗纳尔多在内的每一位圣族都没有发出任何反对声音，整个神国内唯有一位圣族对此感到极度不满。 李金奎狠狠地盯着白的背影，如果可以的话，他现在很想进化出用眼神杀人的能力，然后把白的脑子给剮出来，这个没种的孬货！亏自己对他抱有那么大期望。 一周前，李金奎为保性命，被迫成为当今圣王温言的跟班，为了逃脱魔爪，李金奎想尽办法，将温言带到早有耳闻的进化神国，就等着鹬蚌相争两败俱伤时，他能渔翁得利。 就算白和温言不是鹬蚌，那他们两虎相争总该打得天昏地暗，好让李金奎逃脱吧？ 可，在温言一路杀穿层层护卫，打到白的面前时，白的反应让李金奎大跌眼镜。 身为圣族无冕之王，亲眼看着自己一众手下被屠戮，白竟然放弃抵抗，单膝跪下，高呼：“恭迎圣王！” 这番变化别说李金奎想不到，就连罗纳尔多和骨刺都想不到，连远处观望局势的教宗林万羽都惊得微微张嘴。 “噢？” 即便圣族记忆力不佳，李金奎还是清晰记得当时自己与温言的惊诧。 “臣，愿为圣王效死。”白一边说着，一边示意身后准备拼死保护他的手下。 “一山不容二虎……”温言眯起眼睛，半句话才说完，白就接出下一句：“圣族唯有一王，就是您。” “你这家伙，倒是有点意思，接我三招不死，我就饶你一命。” 说完，温言正要动手，白却不躲不闪，开口说道：“您知道怎么管理一个国家吗？” 粉拳停留在白胸口处，拳风压得衣服紧紧贴住白的肌肤。 “我知道，让我为您服务。” 五指松开，拳头变成手掌，轻轻拍在白的肩上，拍了三下。 “你叫什么？” “白。” “恭喜你，小白，现在你是我的走狗了。” 于是，温言成为圣族第一任女王，一切是那么顺理成章，却让李金奎憋到内伤。 他自鸣得意的高深计谋，就这样莫名其妙成了一个笑话。 “小李子，过来，有正事儿要说。”温言招招手，打断李金奎的回忆。 李金奎低下头，一声不吭跟在温言身后，走进“皇宫”。 里面坐了四个圣族和一个人类，从左到右依次是：白、林万羽、罗纳尔多、骨刺、咔咔。 白开门见山，第一句话就点出主题。 “我收到消息，人类的258旅已经获知我们的存在，并且在尝试组建觉醒者会议，聚拢那些拥有超能力的觉醒者。” 第一百一十七章 先下手为强 于在座几位而言，这个重磅消息来得太过突然。 花了几秒钟消化这个消息后，温言问白：“消息从哪来的，你之前送出去的那些奴隶传吗？” 早在温言来到进化神国之前，白就命令他的亲信圣族将一些人类奴隶送到258旅避难营地周边，这些人类奴隶都有亲属或恋人被留在进化神国成为人质以作威胁，逼迫他们为圣族打探消息。 为此，神国牺牲了六位圣族——都是在护送或返程的过程中被258旅猎鹰小队截杀。 但这一行动收效甚微，大部分人类奴隶往往刚踏进避难营地，就把一切实情全部交代，放弃他们的家属换取自身安全——这也不奇怪，能抛下为人的尊严和道德底线，在进化神国中苟活的货色，指望他会把别人的安全放在自身之上？天方夜谭。 好在白一开始就没有对他们做指望，送出他们只是为了吸引注意力，让其中几个被教宗林万羽精神控制洗脑催眠的人类得到掩护。 “不，这是个陌生人类送来的消息。”白摇头否定，认为那些混入258旅难民阶级的奴隶有能耐打听到这样的消息未免太过高看他们。 说完，白又对这个陌生人类的身份进行补充：“觉醒者，他先找到林先生，林先生随后将消息转达给我。” “嘶，一个可笑的圈套。”李金奎不屑地嗤笑，如此明显的圈套他们居然看不出来吗？ “未必。” “噢？”温言的目光越过长桌，移向白，静静地注视着这个充满智慧的圣族，等待他的解释。 “陛下，请让我给您讲个小故事。”白微笑请礼，“在您到来之前，除了进化神国，远江还有其他圣族势力，或大或小，我们却缺乏扫清他们的力量，也没有使他们投靠的理由。” “噢，然后呢？”温言提起了兴趣，因为在她登基称王时，进化神国已经是远江唯一一个大型圣族势力，在这一点，白功不可没。 “然后我就会让林先生催眠信徒，并将他们作为像一次性筷子一样的消耗品，让他们去探明其他圣族盘踞的位置，并将位置信息传给258旅。”白回答道，“紧接着他们就会在258旅的强力打击下，或灰飞烟灭，或分崩离析，而我们则会收拢残余的圣族。” “这就是兵法，借刀杀人，好棒。”温言像个小女孩似的，竖起双手鼓掌，纤纤玉手相撞，沉闷的声响让人牙酸。 白露出谦逊的笑容，不去纠正温言的错误，继续说道：“假设人类觉醒者之中，有一位藏身暗处的野心家，空有想法却没有与之相匹配的能力，他会怎么做？” “他会想办法让现在的觉醒者或是人类陷入困境，然后浑水摸鱼。有什么机会比这次更好？天堂岛杨小千带头，258旅刘远舟出面，两人共同组建觉醒者议会，只要能在这次会议中害死他们两人，远江现在最大的两个觉醒者实力顷刻间群龙无首乱做一团，正符合这个野心家的利益。” “你这么一说，还真有可能。”温言认同地点头，既然神国之主都认可白的猜测，李金奎自然只能乖乖闭上嘴，将反对的话语堵回去。 “这不就是想拿我们当刀使么？”温言轻蔑一笑，“下次那个人类再过来时，把他活煮了，喂狗。” “咳。”教宗林万羽身为人类，依旧保持人类的行事习惯，尴尬地咳嗽了一下，才开口说出不同意见：“陛下，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当讲，闭嘴。”温言的回应好像没有经过大脑。 毕竟，在对待人类的态度上，温言与白不同。白对人类的态度就像人类对待狗狗的态度，可以当做食物，可以当做宠物，也可以当做工具去利用。而温言、李金奎以及其他圣族的观念则更简单直观，人类于圣族，就如同肉猪于人类，仅仅是食物而已。 若不是林万羽身份和能力极为特殊，是进化神国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温言怎么可能忍受一只肉猪坐在自己面前？就算能假装无视，也不能容忍这只肉猪在自己面前大放厥词。 林万羽褪去笑容，双眼泛起红光，屋内气氛降至冰点。 “请陛下与教宗冕下息怒。”白出声打破沉寂，替林万羽说出他没说完的话：“只要能确认消息的真实性，即便被利用一次也没关系。” “若不出所料，人类觉醒者议会组建后第一个对付的就是我进化神国。”白开始解释缘由，“与其坐着等他们来，不如先下手为强。” “那岂不是让那个躲在暗地里的老鼠遂愿？” “如果可以，将他一起杀了。”白脸上又浮出他那标志性的笑容，胸有成竹，“如果杀不到，让他得逞对我们也是件好事。比起这样一个只会躲在暗处算计自己人的阴谋家野心家，杨小千和刘远舟才是真正可怕的敌人。” 温言已经被说服，默认了白的提议，听完白的话，问道：“杨小千，刘远舟？” “嗯，杨小千是天堂岛的主人，手下聚拢了不少觉醒者。刘远舟是原警卫处副处长，现任258旅高级参谋，对尸前指总指挥。”白简单介绍完二人身份，郑重说道，“他们才是我圣族心腹大患，如果神国走向败亡，必定是因他们而亡。” 曾与杨小千交手的林万羽马上点头，无比认同白的说法。 “喔，看来你们对这两个人类的评价很高呢。”温言用手指卷起自己的发梢，莞尔一笑，“那就先杀了他们俩吧。” ……………… 江心岛上，远救会的战士们围聚一堂，中央站着接替指挥的方玉与于谦，在他们身后跟着远救会几位觉醒者和此次江心岛收复战役中表现优异的战士。 “同胞们！”方玉举起话筒，用最大的音量宣布：“今天，我们将江心岛完全从那些怪物手里夺回来了！我们赢了！我们胜利了！” 密集在附近的人群掀起阵阵声浪，所有人都在欢呼雀跃。被远救会战士们救出的幸存者齐力将身边的战士们一一抬起，一次又一次抛向空中然后接住。 所有人都沉浸在狂喜中，唯有一人例外。 “是，是，我明白。”曹明挤进乌泱泱的人群中，自言自语，“是的，具体地点和时间还没有确认，确认之后我会第一时间联系你。” 过了一会儿，曹明又开始说话：“于谦的态度依旧在动摇，是否一定要争取到他？” “嗯，好，我知道了，我会尽力的。” “对，先下手为强，一切都准备好了，刺杀行动一定不会出问题。” 第一百一十八章 天佑远江 全面收复江心岛后第二天，远救会远征队伍大部返回天堂岛，与此同时王力带人前来江心岛组织重建工作，为之后殖民江心岛做准备。 值得一提的是，不少三等居民自愿参加重建工作，以自身的专长和劳动力换取更多食物和更好的生活条件。至此，远救会管辖范围内，绝大部分普通民众都已转变观念，真正适应了如今世界，不再将他人的帮助当作理所当然，不再自怨自艾自暴自弃。 汤韬走下轮船，踏上天堂岛的土地，不知是不是错觉，天堂岛的土地感觉更加厚实，让人安心。在江心岛登陆战时跟着汤韬勇敢发起冲锋的五位骑手，如今只剩三人紧紧跟在汤韬身后，其余两人都在长达十天的全岛收复战役中不幸牺牲，与他们一起为营救远江同胞而献出生命的还有四位希望小队的战士和一位曙光小队的战士，以及远救会预备役中九位青壮年。 与赫赫战功相比，伤亡人数少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汤韬原本以为这些伟大而平凡，默默牺牲自己的战士们会被遗忘，但当他走到天堂岛聚居地前时，他知道他错了。 在聚居地正前方，竖立着一座钢铁丰碑。 “那是什么？地标吗？”汤韬问。 走在他身旁的方玉陡然收起归家时的轻松笑容，肃穆而郑重地对汤韬说：“不，那是纪念碑。每一位牺牲战士的名字都会铭刻在碑上。” “包括小严和蛋头？” “他们就是为救出居民开车引走变异体的那两位骑手？”方玉重重地点头，“当然，他们的名字一定会刻在碑上，被大家铭记。” 汤韬深深吸了一口气，身后三人神情难以名状。 “于先生，名单。”随行记录员恭敬地将一张名单递给于谦，上面白纸黑字写着十六个名字。 于谦接过名单，一言不发，越众而出，明明可以踩着飞剑飞到纪念碑前，却朝圣般一步一步慢慢走上前去，站在纪念碑前抬起手。 严纪成、卢但、郭未敏…… 横，竖，撇，捺，一个个笔画勾勒，十六个名字被于谦用金属掌控能力印刻在纪念碑上。 方玉朝着纪念碑的方向弯下腰，不知是为纪念碑鞠躬，还是为于谦鞠躬，紧接着宁思雨胡文超等人跟着弯腰鞠躬，曙光、希望小队和预备役的战士们立正敬礼。 这时，聚居地里走出一队人，面有菜色，但不同于那些江心岛上浑浑噩噩的幸存者，他们的目光很清澈。 汤韬以为这是杨小千派来迎接自己等人的队伍，却没想到这几十个人纷纷跑向纪念碑前，抬起头望着纪念碑上的名字。汤韬在他们脸上看到了祈求，无需多问，汤韬明白他们在祈祷什么，他们祈祷不要在纪念碑上看到自己心中挂念的那个名字。 很快，纪念碑下响起难以抑制的哭声，几个年轻女人和白发老人半跪在纪念碑前，扶着碑身，嚎啕大哭。 汤韬将舌头从干涩的口腔中伸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艰难地开口问方玉：“这些人，怎么办？” “烈士遗孀及亲属会收到足量粮票作为抚恤金，以后可以申请避开重活苦活。若是牺牲者贡献卓越，其亲属会直接升为二等居民，并且可以按时获得食物补助。” “粮票？” “目前会内对于货币的发行使用还在准备阶段，在货币成功发行之前，大家都是用的粮票。手上有粮票的人能够在兑换处换取相应分量的食物。等到货币发行之后，可能会等价回购粮票，也可能保留粮票机制继续运行。”方玉抬手示意汤韬不要再问，“我也只知道这些，毕竟曙光负责猎杀变异体，我很少参与内部管理。等会儿给你找个向导，慢慢熟悉，现在我们要先去会长那报告。” 跟着大部队走进远救会办公大楼，以前的赌场和酒店已被改的面目全非，汤韬边走边看，啧啧称奇。 于谦没有进会长办公室，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剩下其他人等在外面轮次进门汇报工作。汤韬排在倒数第二，等了近一个小时。 “汤哥，这里居然有咖啡喝，还不限量。” 汤韬应声看去，笑骂道：“瞧你那点出息，少喝点。”话虽如此，枯燥的等待太过无聊，令人昏沉欲睡，连汤韬自己都续了三杯速溶咖啡。 “汤韬先生，会长请您进去。”一个又甜又软的女声仿佛在头顶响起，汤韬抬头四处打量，没看到音响或是喇叭，不知道这声音从何处传来。 该不会又是哪位觉醒者的特殊能力？这里的觉醒者是不是太多了点？汤韬心里感慨一声，理好自己一个多月没洗过的外套，低头嗅了嗅自己身上浓重的气味，有些脸红，平常跟着几个兄弟在一起，脏点臭点无所谓，反正大家都一样，这回他有些紧张。 一口气灌进一杯热咖啡，在嘴里来回漱了几道遮掩自己的口气，汤韬打起精神走进远救会内防卫最为周密严格的地方：会长办公室。 房间里陈设极少，布置简单，只有两张椅子、一个纸篓和一张实木办公桌。 此时那个曾在岸边只身屠戮十几个变异体的黑衣少年正坐在高背皮椅上，黑色长风衣搭在椅背上，而少年身上穿着深色马甲，西裤皮鞋，柔顺的黑发用发胶固定好发型，一丝不苟。 “会长。”汤韬心悦诚服地低下头。 虽然汤韬早在十天前就宣誓加入远救会，但在长达十天的紧张战斗中，他只增进了对远救会的了解，却从不曾增进对这位神秘会长的认识。 直到今天，纪念碑前、聚居地内，一路走来所见所闻，才让远救会会长这个符号式人物在汤韬心中的形象渐渐饱满。 一个看起来年纪不满二十的少年，值此风雨飘摇危难之时，能挺身而出，用自己稚嫩双肩撑起一片天地……这不仅是一个强大的人，还是一个伟大的人。 一个世纪之前，正是有无数像这样的人抛头颅洒热血，才使华夏扫去积弱，扬眉吐气，重新屹立世界民族之林。 一个世纪之后的今天，在远江人民遭遇苦难时，又有这样的人出现，带领他人战胜恐惧，抗击丧尸捍卫家园。 “天佑远江。”汤韬在心中默念远救会入会仪式时宣誓的最后一句话。 第一百一十九章 组建重骑营 “坐。” 杨小千虚抬右手，打断汤韬的沉思。 “谢谢。”汤韬礼貌地坐下，又用腿把椅子往后推了推，不想让自己身上臭烘烘的气味熏到对方。 “汤先生，相信在十天相处时间里，你对远救会已经有了一定了解。现在远救会还在起步阶段，分支不多，部门职能清晰简明。所以我想问问你，是否愿意……” “我愿意加入曙光！”听到这里，汤韬没再多想，激动地打断杨小千的话，随后还补充了一句曙光小队战士们经常挂在嘴边的话：“愿曙光照进人心！” 接着整个房间陷入沉默，直到汤韬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急匆匆地道歉：“对不起，会长，我不会再打断您，您请说。” 杨小千和善地笑了笑，示意汤韬不必紧张，说：“没事，我刚才只是有点惊讶，方玉的人格魅力不小啊，先是胡文超再是你，都主动申请加入曙光。” “噢，是吗，嘿嘿，我跟方队长是挺说得上话，比较有共同语言吧。” “嗯，但我不希望你成为曙光小队的一员。” “啊？” 杨小千重新审视汤韬一番，发现汤韬确实没有意识到他能力的特殊性与重要性，于是对他解释：“曙光小队的职责是猎杀变异体，所以必须保证队内每一位成员的机动性、独立性与破坏性，你的能力时召唤重机车，这个……” “没有他们那么强的战斗力，对吧？”汤韬苦笑道，“我承认，从战斗力方面考虑，我确实有很大欠缺。” “不，你想错了。你的能力可能远比他们更强大更重要。只是你不适合曙光小队。”杨小千用指节敲击桌面，“我打算新成立一个独立作战部门，作战职能与人员构成类似摩托化步兵连——当然与他们又有很大不同，因为你召唤出的重机车比军用摩托更加强大，所以作战手段和战术安排肯定不能照搬，需要自己慢慢摸索。” “你召唤机车，远救会出人，现在你有多少辆机车？” 汤韬愣在座位上，一时半会儿还没缓过神，听到杨小千提问，下意识地回应：“二十四辆。”原有十六辆，十天召唤出十辆，小严和蛋头牺牲时自爆两辆，确实是二十四辆，在心中默算完，汤韬又再次报出这个数字确认无误。 “你需要额外增添多少骑手？” “二十。”除了紧跟自己发起冲锋的人，其他人汤韬根本信不过，那群懦夫不配骑乘自己的重机车，让他们去做三等居民吧。 “噢。”杨小千啧的一声，似乎感到为难，过了半晌才开口：“这样吧，曙光小队的人不好调给你，希望小队你选五个人，预备役你选五个，还有十个你自己想办法，不能滥竽充数。如果一时找不齐合适的人选，就一边训练一边继续招人，最晚一个月内必须成军。” “一个月？”汤韬把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不行不行，现在差二十个人，每天一部车，一个月里最多抽十天召唤燃料和子弹就够用，那一个月后至少又需要多添二十人，而且学会骑重机车是一回事，能骑着它作战是另一回事，一个月时间太紧了，根本不可能。” “远救会成立以来，已经做成了太多的不可能，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杨小千压根不接话茬，他也没有告诉汤韬时间如此紧迫的原因：粮食和燃料不够了。 天堂岛要养活几百口人，这次收复江心岛又一下多出几百张嘴要喂，岛上的食物，船舶的燃料都出现短缺，最迟一个月后，远救会就必须大规模扩张，打回岸上，建立稳固的物资中转点。否则困在不能自产粮食的孤岛上，救下来的这一千多人几乎全部要饿死——这个算数成立的前提是远救会治下人口不再增长，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好。”汤韬虽然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过，但到底没受过多少挫折，内心热血没被磨去，经杨小千一激便血气上涌答应下来，决定尽全力完成这个任务。 “那，我这个，这个队伍，叫什么名字？” 汤韬希望杨小千给取个帅气响亮的名号，杨小千却没心思操心这个，笑道：“你自己决定，只要不太过分就行。” “狮心骑士团，行吗？” 杨小千有点吃惊，果然人不可貌相，没想到眼前这个二十好几马上奔三的家伙，在他饱经风霜的脸庞下居然还隐藏着一颗如此中二闷骚的心。 “不行。”杨小千断然拒绝，一来中二是自己的特权，二来狮心骑士团这名字实在过于中二，容易让人产生隔阂感，不适用于现在的情况。 “重装机车骑乘营，简称重骑营，这个行吗？”汤韬于是退求其次。 “可以，你先去洗个热水澡，好好休息一下，然后准备着手组建重骑营吧，有什么需要就来办公大楼找人管部，我会提前通知他们配合你工作。”杨小千说完，举起桌上的固定电话说道，“欣怡，带汤先生去他的房间，顺便送箱冰啤酒过去。” 一个笑容如春风的女孩走进门，汤韬却无心关注她的美貌，他只听见“热水澡”和“冰啤酒”这两个词就被突如其来的幸福砸晕，陷入当机状态，随后迷迷糊糊地跟着进门来的美貌少女走出办公室。 短暂的停歇中，杨小千陷入遐想，汤韬特殊的能力似乎为他揭开未知世界的冰山一角。 虽然目前为止，所有觉醒者的超能力都很难用科学解释，但对于他们的能力至少可以有个猜测，或是干脆归于玄之又玄的神秘领域。 唯独汤韬，他的能力如此奇特。 他召唤出的那些重机车，不同于现代任何一个款式的机车，却有着极高的科技含量，以当今科技的发展，只需十年甚至更少就能造出这样的机车——杨小千甚至怀疑，只要军工集团愿意不考虑利益回报，全力研制，很快就能造出相同的机车。 可这是否说明汤韬的能力无用呢？不，这恰恰说明了他能力的超常。 白光一闪，一架科技含量不会高于现代技术太多的机车就凭空出现？连构造的部件甚至是原材料都不需要？物质守恒定律就如此轻易的被推翻了？ 当然不可能，那么，另一个猜测便浮出脑海：空间传输技术。 一个掌握空间传输技术的文明，有任何理由或任何可能造出如此“拙劣”的机车吗？这就好像是21世纪的科学家用石头计数一样可笑。 但汤韬的能力摆在这里，是不容置疑的事实，那么，究竟为何？ 深思下去，杨小千不禁产生一个让他浑身发冷的念头。 “会长。” 王海推开门，一颠一跛走进门，出声将杨小千从胡思乱想的念头中惊醒。 杨小千抬眼看向他，第一眼就看到他手里攥着的一封厚信封，不禁心中叹气。 第一百二十章 有人来有人走 王海进门后，很快道明来意：他要离开天堂岛，去往前指。 如今远救会步入正轨，一切井然有序，新兵训练事宜有其他人可以顶替，原身为弩队的希望小队亦颇具战力，王海已经完成了当初的约定。现在他决心离开，杨小千没有理由再挽留，毕竟谁都不是傻子，当初能把王海忽悠来留住近两个月的时间已经实属不易，现在王海去意已决，杨小千只好点头同意。 好在王海没有让杨小千为难，只是只身请辞，完全没有提到其他人的去留，要知道按照当初的约定，完成训练后王海有权力带走所有愿意跟他一同离开的人。 “你还欠我钱呢，一百万还是两百万？”王海见杨小千没有阻拦或挽留，抱着轻松心情开起了玩笑，“等穹顶没了，或是战争结束了，我可还得来找你要这钱，一分都不许少，噢不，还得加利息。” “没问题。”杨小千不假思索，笑着点头，身为觉醒者，创立远救会，更有王力等人诚心为他服务，等到灾难过去重返文明社会，几百万的金额对他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对了，这是我这些日子里多出的粮票。”王海将那厚厚的信封放在桌上，慢慢推向杨小千，他狙击水平高超，即便瘸了一条腿也是战功赫赫，又只需要喂自己一张嘴，自然多出许多粮票，“请你替我转交给牺牲战士们的家属，还有罗小姐。” 杨小千不敢说自己知道天堂岛上所有事，但重要人物的身边事还是经常过问，自然知道王海口中的这位罗小姐是他在天堂岛的床上伴侣——这没什么，王海是位伟大的军人，也是位身心健康的成年男性，在现在这境况他只有一个女人，已经算得上是高风亮节。 “怎么不亲手给她？”没等王海回复，杨小千先一步给出答案，“不准备告诉她你要走？” “她像我，性子烈，跟她说了她肯定要跟着我。”王海苦笑摇头，“还是让她留在这，更安全。” “放心，我会保证她的安全，不会让她饿着苦着。” 王海递去一个感激的眼神，问：“我这不算叛徒吧？我要是一不小心死在外面，你会不会把我的名字刻在纪念碑上？” 这个问题杨小千实在想不出如何回答，因为这并不是个单纯的冷笑话，王海虽然单兵作战能力极强，但却迟迟没能成为觉醒者，如今外面变异体的数量越来越多、实力越来越强，王海又不愿投身集团作战的258旅，进了前指，王海究竟是否会遭遇意外，谁也说不好。 沉默许久，杨小千最终决定避开这个话题，侧面回应：“我会保留你的会籍，远救会和天堂岛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保留会籍，就意味着依旧是远救会的战士，那么战死后自然会被人将名字刻在纪念碑上，永垂不朽。 王海露出爽朗的笑，终于发自内心地认可了这个曾经哄骗欺瞒他的少年。 “去前指时帮我带个口信给刘远舟吧，议会聚会的地点由我决定，时间由他决定，敲定之前不要透露出去，我可能会临时更改地点，他也可以随时更改时间，必须尽力规避风险，不能让消息走漏。” 说完，目送王海离去，杨小千躺靠在座椅上，感觉头晕目眩。 每天高强度的思考永无停歇，亦不敢停歇。若想错一点、想漏一分，就可能要付出他人生命作为犯错的代价，这份压力太过沉重，压得杨小千喘不过气。 或许是该给自己放个假了，有张有弛才是正道，不然天天紧绷着脑子里这根弦总有天会崩断掉。杨小千又举起双手，揉按着两边太阳穴，决定等到觉醒者议会成立之后，给自己放次假，好好休息一下不堪重负的身心与头脑。 “累了？后面还有人要见你呢，要不要我给你挡回去？”张欣怡走进来，看着杨小千这幅疲倦模样，心疼地说，“你也该好好休息了，总有忙不完的事情，就不能分出去让他们做吗？” “创业阶段，领导人怎么能说歇？”面对张欣怡时，杨小千少了许多威严，回到学生时代那副不正经的样子，“后面还有谁？” “新来的觉醒者，从白云区来的，听说路上碰见一个很变态的女性变异体，还说很漂亮。”张欣怡似乎发出了一声冷哼，只是声音太小若有若无，“他还说，他早就动身赶来，只是为了记录一路上的信息，所以才耽误了不少时间。” “这倒是个聪明人。”杨小千颔首赞叹，能够想到将一路上所见所闻当作重要情报记录下来，并交出去作为见面礼，敲门引路，这绝对是个有头脑的人。 “让他等半个小时再进来吧，还有谁呢？” “嗯，还有个人说自己叫耿志平，好像跟咱们这不少人都认识，他说来找你谈事情。” “呃……”杨小千一脸踩到大便的表情，对耿志平这个人避之不及，“耿志平应该是刘远舟派来跟我谈符文手环交换条件的，把何育叫来，我跟何育交代几句，让何育去跟他磨嘴皮子吧，我实在不想跟这个人说话。” 从于谦手中获取符文手环的制造方法后，符文手环的制作一直在暗中进行，因为杨小千并不打算直接交出符文手环的制造方法，那样做无异于杀鸡取卵，垄断制造方法不断制造手环出售并换取所需要的武器物资才是正确做法。 当然，这么做是发战争财，无异于吸血的蝗虫，因为赚到的每一笔钱都带着别人的血——不对外公布制造方法，光靠天堂岛上几个小组暗中制造，很难大量制造手环，想要人手一个那是不可能的，多一个人没带手环，可能就多一个人死在抗尸前线——这样的事情杨小千也做不出来，所以杨小千决定先后两次交易，第一次用符文手环换取物资试探258旅的态度和诚意，第二次再全盘交出符文手环的制造方法，争取擦着258旅的底线，最大程度为自己争取利益。 第一百二十一章 议会前夕 觉醒者议会首次聚会前夕，天堂岛上的觉醒者们都在为明天参与会议做准备，只有一人例外。最初发起提议的于谦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躲在自己房间里翻看着杨小千找人为他送来的一本书。 …… 于谦，字廷益，号节庵，明朝名臣、民族英雄。 为人正直，胸有大才，忧国忘身，自奉简约。正统十四年土木堡之变，明英宗成为瓦剌俘虏，于谦力排众议，率死固守，进兵部尚书，部署要害，亲身督战。 据传，决战之时，于谦亲自出战，督守九门之中最为重要的德胜门，并开创“前队若敢退，后队斩前队”的军战连坐法，刚率军出城门，就下令封闭九门，死战不退！ 最终，于谦以一人之身，担当国家兴亡，以老弱病残成军，列阵北京九门，大破敌军，力挽狂澜！ …… 于谦合上书，原来这就是自己名字的由来，老家伙的呐喊犹在耳边，他却到今天才明白其中含义。 “于谦，于谦……”于谦不断默念着自己的名字，端起玻璃杯，晃动杯中酒液。紧张的战斗和不如意的现状使他对酒精愈发迷恋。 这个世界如此美好，即便是穹顶内的远江，也远比那个处于末日边缘随时随时走向灭亡的地球要美好千百倍。 可惜，这份美好不属于他于谦。 他可以享受美酒、美人、美食，他现在生活的奢侈程度比之原希望之星聚居地的主人，有过之而无不及，可于谦依旧无法感到满足。 贪婪是人性最根本的一环。这句原本世界中由人们口口相传的话语，早已印刻在于谦心中，结合自己现在的想法，于谦不得不感慨，人类确实是个贪婪的物种，包括他自己。 以前只要能睡个好觉，吃个饱饭——哪怕是睡在木笼里，哪怕是吃顿馊掉的剩饭——就能让他心满意足。如今物质上的享受有了巨大提升，于谦却在精神方面感到空虚。 不做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怎么配叫于谦？那个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首领不应该是自己吗？那个率众而出，举座臣服的身影不应该是自己吗？ 可如今，天堂岛上所有人都知道杨会长，有几个人知道于谦？ 杨小千，他不就是我的向导吗？凭什么反客为主？凭什么方玉他们对他心悦臣服，对我却以平辈相交？ 每每深夜，半梦半醒间，无数类似的问题总会涌上心头，使得于谦更加需要酒精麻痹自己的神经，帮助自己入睡。 于谦知道，自己比不上杨小千，自己没有杨小千那么细腻的心思，没有杨小千那么聪明的脑袋，所以于谦从没有对杨小千的位置动过心思。 但当曹明主动接触并暗示愿意辅佐于谦争夺会长职位时，于谦还是打起了自己的算盘，因为他想做觉醒者的领袖，而不是远救会的副会长，杨小千的左膀右臂。 可是背叛杨小千，背叛远救会，为了满足自己的权欲，把成百上千人送进火坑？那跟希望之星里那些披着人皮的狗杂碎有什么区别？ 到底如何是好？于谦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闭上眼聆听自己的心声。 半晌，除了阿呆咀嚼香肠的声音，狗屁也没听到。 “大、大哥。”阿呆支支吾吾，提起手中空空如也的包装袋，香肠吃完了。 “少吃点。”于谦没有起身帮阿呆再去拿香肠，怕他吃太多吃坏肚子，“你倒是无忧无虑，每天只顾吃喝拉撒就行。” 阿呆报以憨傻的笑容，一言不发。 “你说，现在的天堂岛对于外界而言，是不是真的就是个天堂般的世外桃源？” 阿呆不知有没有听懂，低着头依旧不说话。 “都说人活着就该为了自己，只要自己过得好，哪管别人死活。可我怎么感觉这个地球有些不一样呢，你看那些穿着制服的人，一爆发尸潮就顶在最前面，明知是送死都不怕。还有王海、方玉、汤韬这种人……你说他们究竟是对是错呢？或者，是不是根本就没有什么对错呢？” “算了算了，不跟你说了，你又听不懂。” 于谦摇头叹气，目光重新落回刚刚关上的书，封面上写着一行大字： 于谦，力挽狂澜真英雄！ 真英雄…… 于谦突然觉得口中辛辣酒液失去味道，于是放下酒杯，站起身帮阿呆打开一袋香肠。 ……………… 南郊，进化神国。 箭如流星，自天际而来，正插在进化神教教堂门前，犹自颤动的箭尾上附着一封信。 教宗林万羽打开虔诚教徒递来的飞箭传书，上面写明了觉醒者议会的聚会地点与时间，甚至附有一封地图，上面标明了258旅刘远舟部的行进路线。 “罗大耳朵没有在第一时间听到，说明射箭地点至少在两公里以外，听到之后短短三秒钟就跨越如此长的距离，还能保持穿透力贯穿地面，这不是弓箭能有的威力。”白做出简单分析，“又一个觉醒者，这个神秘势力的觉醒者数目可能不少。” “噢。”温言对数字没有任何敏感度，反正在她眼里，一个还是十个没有区别。 “既然他们要在远离天堂岛的地方召开觉醒者议会，我们可以趁虚而入，把天堂岛上的人类杀个干净！噢，不，应该留几个跟那个杨小千亲近的，做人质，逼他自杀，看看他愿不愿意为别人牺牲自己，桀桀，让我们欣赏一下人性的丑陋，然后再让他在绝望中痛苦死去，美妙，美妙！”李金奎啰啰嗦嗦念叨着，被温言一耳光打烂了半张脸。 “废话太多。” 李金奎偃旗息鼓，不敢再多说一个字，看得出来，温言对他的阴暗想法很不屑，女王陛下更倾向于堂堂正正碾压敌人的王道。 同样不赞成李金奎的提议，白摇头说道：“杨小千性格多疑谨慎，必定会派人留守，再说以我对杨小千此人的了解，他极度自私，永远把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用人质威胁他用处不大。与其如此，不如集中力量，一举打掉觉醒者议会，只要能杀死刘远舟和杨小千，就是我们的胜利。” “若杀不掉他们呢？”林万羽眯起双眼。 “那也同样是我们的胜利。”白诡笑，却不再多做解释。 门外，最精锐的圣族们在罗纳尔多与骨刺的命令下排好队列，一股浓烈的杀气从他们站立的地面上升腾而起，他们是圣族最强的战士，他们杀人无数，他们强大残忍，他们将组建人类历史上不曾有过的强军。 身披教袍的教宗卫队在他们之后，纷纷在自己身上绑上炸弹，狂热地朝拜、祷告。 第一百二十二章 远江长城(求订阅求订阅求订阅t^t) 从高空俯视，258旅的营地如同一张大网，将整个避难营地数万难民包夹其中。 为了保护好每一位居民，258旅不得不配合新军，散布在整个避难营地里外各处。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当任何一个地方发生尸变，258旅都有能力在第一时间消灭丧尸。否则，若是让尸群尸潮接近避难营地，引起营地哄变，使得逃难的民众成群结伴冲击阵地，那后果不敢想象。 刘远舟曾多次建议赵江放弃保住所有人的想法，提前做好各种紧急情况的预案，以258旅的稳定为主。在这一点上，连事事与刘远舟过不去的江海潮江营长都罕见地对刘远舟的提议表示赞成。 但在赵江看来，不管男女老少都是远江同胞，怎么能分个高低级别，怎么能在情况没有脱离掌控的情况下，就想着以后要选择性地放弃哪一部分？ “嗯，周边几个加油站有多余的油料可以用来制作简易燃烧弹，还需要一个工厂大批量炼制铁网。还有建筑施工队的材料需要补充。”总指挥部内，赵江低头盯着手里的地图，仔细思考。 一个没有军队守卫就随时可能有丧尸冲进来的避难营地无法给民众安全感，没有安全感民众就很难全心投入生产。 情绪难以舒缓，日子没有盼头，再加上欠缺安全感，就会有人撺掇出各种各样的流言，甚至制造暴力、骚乱，不仅影响营地内的难民，还会潜移默化打击战士们的作战积极性。 自灾难爆发以来，258旅内已经出现三起士兵带枪带炮脱队的情况，其中有一起甚至开走了一部主战坦克，让赵江气的摔了茶杯——尽管这三起事件都被严肃处理，但依旧给258旅指挥层敲响警钟，若再不作为，类似事件只会越来越多。 所以再三考虑后，赵江决定放缓推进速度，将重心放在打击变异体和稳固营地上，与其冒失突进，不如在远江开辟出一片没有丧尸完全安全的区域，以此为基本点辐射全远江，让更多的幸存者来找258旅，而不是由资源精力有限的258旅去一一搜寻他们。 当然，这会不可避免地使某些没有能力从丧尸手中逃出并保护好自己的人陷入困境，但灾难爆发已有两月，经过两个月血腥清洗还不能鼓起勇气走出家门寻找避难营地的人毕竟是少数。 赵江日理万机，总归有所遗漏，没有想到这一点，而想到这一点的人则会睁只眼闭只眼，按江海潮的话说，只敢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的人，救回来也是累赘，没有勇气的人活着也是受罪，何必花力气去延长他们的痛苦？ 于是，258旅指挥层全票通过“远江长城”计划：他们将于现在避难营地所在地周边修建围墙，用长城般连绵不断的高墙和铁丝网圈出一块安全区域，如此一来，258旅只需要守在城墙上提防变异体即可，中小型尸群完全不可能冲破城墙，而大型尸潮必定会远远引起岗哨注意，258旅再不需要时时刻刻三百六十度全方位警戒，这能大大减轻258旅的压力。 而且，只要有城墙隔绝外部尸潮，城墙内的民众有了安全感，便能全心投入生产，迅速重建城市生态，到时候征召新军、组织管理都比现在容易得多，少了阻力，258旅就能将更多精力用于灭尸防疫，设立卫城扩大安全区，又进一步为城市生态提供营养土壤，为民众带去安全感与认同感，彻底打破现在“不安-骚乱-不安”的恶性循环，产生良性循环。 不过，想法虽好，但事实上大家都清楚，远江长城是个难以完成的浩大工程。好在一方面现在258旅不缺劳力——只需要提供最基本的一日三餐，就会有无数人打破头来抢这苦力的位置——二来，258旅早就由刘远舟率部收集了大量工程机械，亦不缺相关人才。 只有一个问题尚待解决：材料。 工业是一环接一环的产业链，现在的258旅很难满足建造城墙所需的条件。 赵江正盯着地图思考着下一步举措，通信员敲门走进来，以标准军姿抬手敬礼。 “报告旅长，刘参谋传来消息，觉醒者议会即将开始，他建议您随他一同前往，或是召集全旅，保证您的安全。” 从通信员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同样赞成刘远舟的提议，毕竟现在258旅总指挥部仅有一个通信连和一个警卫连，与赵江的身份相比未免太过寒酸。要是万一真的在营地内觉醒者全员缺席的情况下遭遇袭击，旅长的安全如何能得到保障？ 赵江却哈哈一笑，摇头道：“不必，这有什么好怕的？” 万一召集全旅后，欠缺防御力量的营地边界遭遇尸潮怎么办？赵江根本不考虑刘远舟的建议，他不可能将自己的安危放在数万民众的安全之上，更不认为丧尸或是变异体有任何可能获悉自己的具体位置，就连258旅内部，除了赵江带在身边的通信连警卫连外，也只有寥寥几人知道总指挥部的准确位置。 与其担心这个，不如想想如何恢复后勤。 一想到后勤问题，赵江的偏头痛就要发作。对于一个机械化步兵旅而言，后勤至关重要。一个后勤体系完备的258旅，和一个没有后勤的258旅相比，其战斗能力续航能力天差地别，对现代军队而言，后勤的好坏甚至可能直接决定战争的胜负。 可258旅的后勤部门不是管饭接水，洗衣做菜那么简单。别的不说，光是找个合格的机修工程师就难如登天。 除了258旅自己的后勤团队，重新征召入伍的退伍军人中倒是有不少机械员修理工，但大多都是二把手，稍微碰上点难题就两手一摊不敢动作。想教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没有专业教官指导，缺乏培训环境，短时间内根本不用奢望他们能从258旅的战士们那学到多少东西。 “等远舟回来，还得让他帮我出出主意。”赵江想着，发现自己在决策时越来越依赖刘远舟，不禁露出笑意，“多亏有他在啊，希望这次那个什么议会能顺利达成预期，别出什么差错。哎，或许就不该让他去，什么觉醒者议会，呵。” 与刘远舟不同，赵江是在集体主义熏陶下长大的老一辈，对于杨小千这种凭着自身特殊，在危急情况下坐地要价的行为极度反感。经刘远舟一再劝说，才愿意做这千金买骨之事。 毕竟，赵江心里明白，现在困于穹顶内的远江是人类与丧尸的斗兽场。想要获得胜利，必须团结每一分能够团结的力量，而不是固执己见排斥他人甚至将他人推向敌对阵营。 258旅想做远江的长城，就不能把杨小千这样的人推到墙外。 第一百二十三章 地球守卫者 市中心大小十字交界处是远江过去最为繁华的地段，地标式建筑物国贸大厦矗立其中，二百四十米的楼高放在市中心密林般的高楼大厦中一样是鹤立鸡群。 站在国贸大厦顶端的旋转餐厅内，可以随着餐厅地板下的移动轨道，360度鸟瞰整个城市，美不胜收——当然，那是从前，如今在旋转餐厅内只能看到一幅荒寂破败的景象。 “头，怎么人还没到齐？”青年踢开脚下的尸体，不耐烦地来回走动。 觉醒者议会原本应在半小时前开始，可有人迟迟不到，让他很是焦躁。 “那些大佬都不急，你急个屁。”被他称作头的另一个年轻人翻了个白眼，骂道，“皇上不急太监急。” 他们都不是觉醒者，自然没有资格参与一楼大厅内的觉醒者议会，只能在顶楼的旋转餐厅远望观察，配合地面的前指战士巡视四周。其实大家心里有数，他们的任务说的好听点叫观察远处提防敌情，说的难听点就是不得入席乖乖在顶楼候着。 好在受到如此待遇的不只有他们，这让两人心里平衡不少，左右看看，其他几个觉醒者势力的跟班们也都待在顶楼无事可做呢，这鬼地方连副扑克牌都没有，吃的倒是不少，可也没人敢吃啊，谁知道这么长时间有没有沾上什么丧尸血液、病毒之类的东西。 又过了十分钟，抱怨声再次响起。 “人还没来？真够大牌的啊。” “谁知道呢，兴许堵在路上了。” 粗犷话音落下，二三十人都笑出了声。这当然是个笑话，放在以前，国贸大厦大小十字附近不论昼夜都堵得水泄不通，可现在哪里还可能堵车？ “哎，哎呦我草，这有冷柜！”发出惊呼的人马上捂住自己的嘴巴，为自己的冲动感到后悔，二三十个壮汉刺溜一声全都拔腿跑来，竞相争抢冷柜里的食物和冰淇林，管他会不会吃坏肚子，只要吃了不会中毒不会变丧尸就赶紧抓着往嘴里塞。 ……………… 国贸大厦一楼大厅，无用的陈设被扫到一旁，从上面楼层写字楼办公室里搬下来的二十几张长桌像积木般拼在一起，组成一个巨大的会议桌，斑驳色差极不协调。 “心吾，怎么样？”齐烈松开上身皮衣的拉链，轻声询问坐在自己身旁的侄子。 齐心吾闭上眼，一公里内全景图出现在脑中，随后他睁开眼摇头苦笑：“还没来。” “啧。”齐烈皱起眉头，再次看向会议桌前坐着的人。 刘远舟目视前方，面无表情；杨越臣眼观鼻鼻观心，老神在在；能召唤光幕抵御进攻的谢成浩正在与身旁一个陌生·女性觉醒者攀谈；之前躲藏在避难营地里不肯入伍的觉醒者邵向南四处乱瞄。 再加上齐烈自己和齐心吾，258旅一方觉醒者共计六人全部到齐。 坐在齐烈对面的是一个留着长发的年轻男性，一脸冷冰冰的模样，孤傲不逊，更让人感到奇怪的是他还随身带着一把大到不成比例的巨弓。齐烈年轻时候也是玩过弓弩的，自然知道以人类的身体几乎无法使用这样的特制弓，看来对方的能力与弓箭有关。 孤傲青年右手边坐着一个看外貌与齐烈年纪相仿的中年女性，鱼尾纹很重，正端着茶杯将里面的茶水晃出漩涡，重复着机械式动作完全没有不耐烦的意思。 再往后看还有五位觉醒者，四个男性，两个中年两个青年，最后一位是十几岁模样的少女，他们神情或多或少都有些不悦。 毕竟除了极少数心地和善者，其他觉醒者在他们自己的势力范围内，多半都是说一不二的霸主，远江社会阶层的大洗牌更是让他们极大程度满足自身欲望，尝到了权力的快感，内心膨胀，哪看得惯别人让他们干等？ “一，二，三，三加五，八个。”齐烈默算出此次接到邀请出席会议的陌生觉醒者数量，共有八人，五男三女。 八个人而已。齐烈在内心嗤笑，刘远舟都没说话，他们的心情算个屁。 觉醒者队伍的战斗力不能单纯以数量计算，别看现在258旅一方只有六人，其中还带着一个拥有辅助性能力几乎没有战斗力的杨越臣和一个畏战的谢成浩，真要打起来，齐烈有信心猎鹰小队能三分钟内全灭这个八个觉醒者以及他们所有部属。 因为觉醒者之间也有高下之分，身经百战彼此间配合默契的猎鹰小队能将觉醒者的能力作用发挥到最大，再配合精锐士兵，配备灵活多变的战术与威力巨大的武器，分分钟碾压这群乌合之众。 “靠，搞什么！”一个座位靠后，一脸横肉满身血腥气如同屠夫般的男人一章拍在身前的会议桌上，油漆掉落，木屑纷飞，实木桌子被拍出一个凹痕。 男人似乎很满意自己所展现出的武力，接着冲刘远舟质问：“刘长官，我们大家聚在这是给你面子，剩下那些人不来，那是不给我们所有人面子，为什么还要等他们？不如我们先开始吧，别等那群迟到的瘪货了。” 刘远舟纹丝不动，就那么静静地望着前方大门，没有抬头看他一眼，也不出声回应。 男人感觉自己受到羞辱，怒火上头，涨着通红的脸腾一下站起身，但当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他时，他想想门外那些荷枪实弹的前指战士，又瞅瞅刘远舟左手边那几个258旅觉醒者脸上的微妙表情，愣了片刻，偃旗息鼓缓缓落座，别说动手，连句狠话都不敢放。 一直晃动着杯中茶水的中年女人终于放下手里的杯子，露出邻家阿姨式的慈祥微笑，为男人打圆场缓和气氛：“兴许路途不熟，路上耽误一阵。反正咱们没有急事要赶着，再等等也没关系，你们这些老爷们心胸开阔，就别斤斤计较了。” 男人有了台阶下，闷声闷气嗯了两声，不再说话，倒是那个女孩阴阳怪气地说道：“国贸都不知道？搁大小十字这都能迷路，也不知道是哪来的乡巴佬。” 除了手持长弓的孤傲青年，其余觉醒者都露出讥讽的笑容，未必真觉得迟迟不到的人是乡巴佬，只是就这么晾着大家确实不太礼貌，他们心中没有多少好感。 齐烈没控制住内心情绪，冷哼了一声，迟到的是救过他性命的曙光小队，是像猎鹰一样愿意冒着危险走出安全区猎杀变异体，为远江人民英勇战斗的勇士。而这些运气好觉醒了超能力的人，一个个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做土霸王小地主，不愿参军入伍，又不敢担当责任，与蛀虫无异，有什么资格评判曙光？ 出声讥讽的少女脸上化着烟熏浓妆，一身暗黑哥特式服装，脾气火爆，刚听到齐烈哼这一声，马上爆出粗口，拍着桌子大骂出声：“你他妈哼什么？老娘说错了？有意见你带种点，大声说出来啊，哼哼哼，哼你妈！” 坐在她身旁，跟她同行结伴而来的小伙子赶紧拉住她，对齐烈赔笑：“对不起对不起，我妹妹她就这性格，年纪小，您别见怪，我给您赔不是了。” “凭什么啊。”女孩还在不停挣扎，脏话连篇，出声道歉的小伙子只好用手捂住她的嘴，小声训斥：“姑奶奶算我求你，别闹了，回去再说。” 说完，他又抬头笑道：“实在对不起，一会儿完事儿我给避难营地捐两车面包，都没过保质期。” 齐烈移开目光，不置可否，他一奔四的大男人，怎么好跟一个叛逆期的小孩子计较。 “叔。”齐心吾拉了拉齐烈的衣服。 “我知道，放心，我没那么小气。” “不是，叔，他们来了。” 不必齐心吾多说，此时震耳欲聋的马达轰鸣声已从远处传来。 大厅内众人纷纷抬头望去。 二十辆重装机车开道，车身高耸，造型怪异，无处不在彰显自身的强大武力；二十柄转管机枪与二十柄高高举起的骑士长刀折射阳光，炫目刺眼；二十件黑色斗篷被高速移动产生的气流托起，斗篷背面白色长剑在风中猎猎起舞。 两队机车中间，三部装甲车横冲直撞全速飞驰，所有拦在前方的汽车、路障、杂物统统被掀翻滚向道路两侧，如同臣民路遇王驾，纷纷退散。 挂载车外的大音响传出音乐，配合马达轰鸣的节拍，震得道路两侧楼房的玻璃窗微微抖动。 齐心吾陷入呆滞，这震撼人心的登场bgm他好像听过。 protectors.of.the.earth 地球守卫者。 第一百二十四章 震撼登场 王海眯起眼，看着正前方全速行进而来的车队，不禁哑然失笑，这个杨小千，又搞这一套，这回更离谱，还配了个登场bgm。不过此时王海对此毫不反感，看着那熟悉的斗篷熟悉的队列，就仿佛与老友久别重逢——尽管他离开天堂岛加入前指只过了短短四天时间。 “队长？” 听见呼唤，王海转头一看，前指战士们已经摆好迎击阵列，随时准备拦截。 “放他们过去。”王海赶紧抬手，示意手下战士们不要开火。 车队卷动尘土，驰骋而过。 国贸大厦内，最先开口埋怨的壮汉用他粗大的嗓门破口大骂。 “操，疯了？肯定是疯了！是不是想把全城的丧尸都引过来！” 经他提醒，其余几个能力不适合应对尸潮的觉醒者面色剧变，此时国贸大厦内总共十四位觉醒者，加上刘远舟带来的士兵，满打满算不到一百人，根本无法硬抗大规模尸潮——顶楼那几十号人压根没计算在内，别看他们对付别人一个比一个狠，若把他们放在尸潮面前，作用只能略大于零。 “尸潮都没什么，老远就能看见，惹不起躲得起，这万一引来变异体怎么办？”带着哥特妹妹的小伙子脸色煞白，焦急出声，近一个月来，《变异体图录》与丧尸生存手册一齐在市区空投，绝大部分人都沿用了变异体这一称呼。 而坐在这里的觉醒者大多与变异体交过手，深深明白变异体的可怕，一时间都担忧起来，除了孤傲青年，其余几个觉醒者都坐不住了，统统站起身，一副见势不妙就要撤的样子，逗得齐烈等人心中暗笑。 与这些对变异体畏之如虎的懦夫不同，猎鹰小队趟过尸山走过血海，只将变异体当作狩猎的猎物，此时两相对比，身为猎鹰小队一员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仔细看清楚，你们就不会担心了。”齐心吾大笑出声，露出一口洁白牙齿，他和叔叔齐烈一样，对曙光小队和传说中的远救会充满好感。 狂飙的机车跨越宽阔的八车道，闯进众人视线中并迅速放大。 仔细观察他们的觉醒者们看清整个车队后，一个接着一个，睁大双眼，张开嘴巴，哑了声音忘了言语。 他们看到了从未敢想象的场景。 每一部重机车车尾，都用铁链拴着一具脑袋被剖开的尸体，从其奇特的身体构造来看，全都是变异体。 二十部车，二十个变异体，被绑在车后在马路上拖行，磨得血肉模糊。 “这，这……”在会议桌上拍出掌印的壮汉一脸痴呆，梦呓般喃喃道，“他们能杀二十个变异体？太强了吧。” “确实强，不过不是你那么算的，你仔细看看，每具变异体的尸体都是脑袋被剖开一个洞取走脑核，就好像不会反抗一样……不，应该是无法反抗。”拉着妹妹的小伙子脸色更加苍白，“太强了。” 他匮乏的词汇量已经不足以表示心中的震撼，只能机械式地重复着这个干瘪瘪的形容方式，连他身边桀骜不驯的叛逆妹妹都噤若寒蝉，保持挣扎的姿势僵住，不能动弹。 “黑衣白剑，重装机车，这些人是从哪冒出来的？”中年女人很快恢复情绪，发现来者的异常之处，一个统一制服着装的正式组织不可能一夜之间冒出来，更何况他们骑乘的重机车一看就不是商店里捡的，肯定是用加工厂自行改造的。 “难怪他们迟到的时候，连258旅的人都不敢有意见。”先前与谢成浩交谈的年轻女性觉醒者瞥了一眼刘远舟，看见这位刘长官安坐如山，脸庞平静的如同一滩死水，没有丝毫波澜。 “那套衣服，我好像见过，他们叫什么……愿曙光照进人心？” “我也听说过曙光，专门猎杀变异体的曙光！” “嘁，不就是有好装备么，没了那些重机车装甲车，他们不一样是血肉之躯？说不定他们没几个觉醒者，也许变异体的尸体都是早就准备好的，就等着来这示威……”话说到一半，出声者自己都无法把这智障般的言论继续说下去，变异体图录开篇就写明了变异体的特性，其中之一便是尸体会高速腐烂。 也还好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因为紧接着事实就在他脸上打了一记响亮耳光。 重机车上的骑手们在即将破门而入前踩下刹车，堪堪停在水晶旋转门前，翻身下车，后面三部装甲车四扇车门齐开，涌出同样身穿黑衣的战士，人人荷枪实弹，铁血肃杀，不同的五官上有着同样的表情，无所畏惧，无可匹敌。战靴踏着整齐的步伐，几十只鞋底踏在地上，只有一声响声，震得人心头发颤。 对于战斗能避则避的几个觉醒者何曾见过这等阵仗，即便是258旅的战士站在这里也难有如此气势，毕竟258旅是机械化步兵旅，除了少数步兵，其余士兵很少走出装甲机械，走到距离尸潮十米之内。 只有远救会最精锐的战士们，只有这些仅凭自身在尸山血海里杀进杀出的勇士们，身上才会散发出这么浓的血腥味。 “刘司令，别来无恙。” 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整个国贸大厦入口处陡然出现两道缺口，仿佛被人用刀劈开，垮塌之后形成更为宽阔的通道。 黑雾弥漫，让人看不真切外面情形。 当遮挡视线的黑雾聚拢成一双硕大羽翼附在一位少年身后时，大堂里的人们终于看清入口处的景象，几道身影踏着国贸大门化为的废墟，进入大堂。 一位披着黑色风衣，穿着黑色马甲黑色衬衫黑色长裤黑色皮鞋，身后展开一双纯黑羽翼的少年凌空而立。 在他身后，还有一人白衣飘飘，御剑悬空。 雷霆闪过，身着曙光小队专属战服的青年显出身影。 水浪纷沓，短发少女踏浪而行。 地面崩裂，一位中年男性踩着厚实泥土围聚成的阶梯缓缓走来。 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紧身衣抱着头盔的青年，一个身形瘦弱的青年，一个神情痴呆的少年，一个散着乌黑长发的美貌少女，和一个阴鸷的身影。 他们每个人额头上都有锁链闪耀着动人心魄的光芒，无一例外。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个觉醒者。” 未曾亲身见证过远救会实力的觉醒者们瞠目结舌。 孤傲青年头那张万年冰山般的脸头一次产生变化；晃动茶杯的中年女性手一抖将茶水溅在桌上；掰着手指计数的壮汉吞了口唾沫，偷偷脱下外套，盖在会议桌上遮住自己拍出的掌印；腾不已的哥特少女抿着失去血色的唇瓣，安静坐下低着头一声不吭，如同邻家乖乖女。 远救会震撼的登场方式让他们彻底明白，为什么他们应该安安静静坐在这里等候。 第一百二十五章 刺杀 在江心岛上营救出的难民都被强制留在岛内进行重建工作，而杨小千一早就下过禁口令，因此江心岛由远救会收复一事，除了远救会成员外，就只有刘远舟耿志平等少数几人知情，暂时而言比已经暴露位置的天堂岛更加安全。 因此，与白的判断相反，杨小千将父亲杨严等人转送至江心岛后，几乎带走了远救会全部战力：曙光小队、希望小队及包括杨小千自己在内的十位觉醒者。仅留下预备役在天堂岛维持日常秩序。 最早一批加入曙光小队的核心成员原本就是刘远舟调拨过来的前指战士和258旅战士，骑乘机车虽没有汤韬的特技水平，但也远比普通人要强，因此杨小千临时将他们与希望小队中一部分队员抽调进重骑营，而剩余人员则与十位觉醒者坐在三部装甲车内。 其中除了于谦、张欣怡、阿呆、方玉、宁思雨、胡文超、汤韬、曹明外，还有一位从白云区迢迢赶往天堂岛的觉醒者夏子期，听名字像个女孩，但却是个有头脑又有实力的男青年。 一路走来，半路遇见的变异体统统被黑幽灵挖了脑核，像死猪一般栓挂在重机车车尾。 当车队开到国贸大厦前方，于谦与黑幽灵合力清除一切路障，当重骑营二十部机车停在国贸门前，杨小千立刻用黑雾挡住视线，让所有觉醒者下车整理好一切细节，以最震撼的方式登场，不光是为了满足自身虚荣和对外示威，还为了营造优越感。 一个组织留住新人最快的方式不是给他们灌输坚定的信仰，不是威逼利诱，而是给他们一种身处其中才有的优越感。 杨小千要用无言的事实证明给那几个新入会的觉醒者看：你们看看，同是觉醒者，加入远救会的你们是什么样子，而没有加入远救会的那些人又是什么样子。 当优越感与认同感在心中扎根，个人的利益就真正与远救会捆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快速欣赏了下大堂内那些陌生觉醒者脸上的震惊表情，杨小千对这次反复排练的登场方式感到满意，说不定过几天大堂里这些觉醒者中就会有人会拖家带口投奔远救会。 唯一的遗憾是，煞费苦心的安排依旧没能惊艳到那个最重要的观众。 刘远舟平静如常，对着杨小千轻轻点头，平淡地说：“迟到了，坐。” 杨小千也不屑于解释路上因何耽误，冲着会议桌勾了勾手指，空着的椅子一个接一个飞到刘远舟对面，由无形的大手排列整齐，但坐在右侧末端的两个觉醒者挡住了些许位置，十张座椅要并排放置就不得不挤开他们。 “让开。” 开口的是于谦，比起杨小千，他的神情更为冷酷，挡住位置的两人二话不说马上搬起自己的椅子让出位置。 “那个，这次会议只有觉醒者能参加，非觉醒者要去外面巡视或是去顶楼的旋转餐厅。”其他人都不敢说话，猎鹰小队的谢成浩看着跟随杨小千等人走近大堂的黑衣战士，忍不住多了句嘴。 杨小千仿佛没听到声音，径直入座，完全不理会谢成浩，而远救会的战士们没有收到杨小千的命令，也全都站在大堂内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气氛一时有些僵硬，方玉于是冲着刘远舟身旁的齐烈打招呼：“齐先生，好久不见。” “小方。”齐烈爽朗大笑，冲方玉竖起大拇指，说，“你们曙光跟咱们猎鹰一样，都是这个，以后如果有机会，要不要掰掰手腕，比一比，谁更胜一筹？” 听齐烈意思，是让两支队伍比赛猎杀变异体，方玉当然不会示弱，比了个ok的手势说：“没问题，那齐先生您先想好要输什么赌注。” 齐烈性子耿直大方，一点儿不介意方玉的玩笑，笑了笑正要顶回去，眼角余光扫到一张脸，表情登时沉下来。 “曹明，你个小杂碎，还有胆子站在我面前？”齐烈怒火冲天，是真的怒火冲天，高温的火焰从他体内涌现，爪牙般的火苗燎向曹明。 能动手的事情绝对不多说，这才是当年敢一个人追着三十个人打的齐烈。 曹明来之前就知道会碰见齐烈，早有准备，此时齐烈陡然发难，曹明不急不慌向后退了一步，隐去身形，火焰烧干氧气，却没能碰到曹明的衣角。 看见两边有人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既不属于258旅也不属于远救会的八位觉醒者立刻让开场地作壁上观，有的担忧，有的失望，有的幸灾乐祸。 担忧者害怕神仙打架连累他们这些小鬼遭殃；幸灾乐祸者一脸窃喜，别人打的越凶他作为中立派就越有话语权；那个说要捐两车面包的小伙子则一脸失望，刘远舟的邀请不仅只发给他们，肯定还有人收到邀请却出于种种考虑拒绝前来。 而他们之所以选择前来，不仅是不愿落了258旅的面子，还因为他们也同样希望各自为战的觉醒者们能够团结在一起，便不用畏惧丧尸和变异体，可谁曾想，258旅和远救会——远江现在最大的两方势力——见面就掐架。难道内斗真的就是人类的卑劣天性？ 还好，尽管气氛剑拔弩张，但双方都保有克制，动手的仅有齐烈一人，而曹明发动能力隐身之后也没有反击。 坐在位置上如同一尊雕塑的刘远舟终于有了动作，他用右手指节轻轻叩在会议长桌上，紧接着杨小千发出一声咳嗽。 双方站起身的觉醒者再次坐下，国贸大堂内外举枪的战士们放松手臂肌肉，垂下枪口，看的旁观者万分艳羡，人家这令行禁止的队伍比起他们那些呆在楼顶上的狗腿跟班，不知道要强了多少倍。 见齐烈依旧站立，齐心吾不动神色地在桌下踢了叔叔一脚。 齐烈眉毛抖了抖，咬着后槽牙太过用力以至于腮帮子鼓起一小块，好不容易才压下暴烈脾气，深吸一口气，对着杨小千闷声闷气地道歉，虽然以前没有见过杨小千，但傻子也能看出他是远救会的头。 “没事，坐。”杨小千似乎对齐烈与曹明之间的突发状况毫不意外，与齐烈说完，又对着身旁空气说道，“好了，曹明，出来吧。” 没有动静，空气中没有出现曹明的身影，他依旧保持隐形。 杨小千微微皱眉，自从他真正坐稳远救会会长的位置后，除了于谦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不听命令。 “曹明，解除能力，出来坐下！”杨小千加重语气再次重复命令，可曹明依旧毫无反应。 “我最后再说一次……” 话才说到一半，意外突发。 没有丝毫征兆，曹明的身形像是电影特效剪辑般突兀显现，但不是在杨小千身旁，而是站在会议桌上，一只脚悬于空中，一只脚踩在桌面。 他在起跳，冲锋。 他双手各持武器，左手是一把涂上黑漆不会反光的锋利匕首，右手是一把上膛的手枪。 在他正前方不到一米处，正是坐在椅子上，两手空空摆在桌面的刘远舟。 之所以从猎鹰小队逃离后，加入远救会时不易容不改名，之所以明知齐烈将会出席会议还要大大方方走进门不带一点点伪装，为的就是这一刻！ 只要这样大咧咧的出现在齐烈面前，摆出满不在乎的样子，他一定会动手，于是自己就能发动能力隐身而不引起任何人怀疑。 挑动双方情绪后，以远救会成员的身份刺杀258旅高级参谋，对尸前指总指挥刘远舟，任凭杨小千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任凭杨小千和赵江再怎么冷静也于事无补，只需要稍微煽动，双方都会有人冲动动手，只要打响第一枪，后面就算杨小千想喊停也不可能。 这么多天的隐忍，这么长时间的蛰伏，为的就是这一刻！ 刘远舟，请你为了觉醒者的崛起，去死吧！ 曹明将手中匕首刺向刘远舟的脖颈，连连扣动扳机。 第一百二十五章 尽在掌握(上) 二十四小时前，天堂岛，于谦喝干杯子里的酒，豁然起身大步走向远救会办公大楼。 杨小千坐在办公室内，对于谦的意外来访感到惊讶。 “那个主动接近我的家伙，叫曹明那个，他很有问题。”于谦开门见山地说，“他想挑破离间，想怂恿我去跟你争权夺利。不过我不屑于听他那些阴谋诡计……我想这事还是让你知道比较好，我们之间最好不要有莫名其妙的误会。” 终于想明白了啊。杨小千心中暗叹，对于谦点点头说：“我知道。” “你知道？”于谦愣住，有些不确定刚才是否将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 杨小千从办公桌下面第二格抽屉里抽出一张a4纸，放在桌上转过180度将内容展示给站在对面的于谦，纸上印着曹明的照片、名字和履历。 曹明这个人不太对劲，杨小千早有感觉，于是让人送了消息到前指，信使回来时带来了曹明的资料——当然，除了那些中规中矩的描述，最后还重点描述了曹明在远江师范学院门前坑害队友脱队逃离等一系列异常行为。 “你早就知道？那你为什么……” 为什么不跟我说，哪怕只言片语旁敲侧击都没有。于谦只能在心里默默补全问题，因为杨小千打断了他：“因为我相信你。” “……哦。”长久的沉默后，于谦哦了一声，咳嗽了下，说：“我就是过来跟你说一下，反正你都知道，那我回去了。” 想破头于谦也想不明白杨小千的想法，只好放弃，总之自己问心无愧就行。 送于谦出门后，杨小千让张欣怡推掉之后的安排，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苦思冥想。 根据258旅猎鹰小队成员齐心吾的描述，曹明要么是个疯子，要么是属于某个神秘组织，杨小千对这个看法比较认同，只是看曹明这人不像是有精神问题，那么，他和他那些同伴组成的这个神秘组织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所掌握的信息太少，杨小千左思右想，决定用笨办法。 假设有一个隐藏在暗处的神秘组织的首领，在现在这种情况，他为什么会让曹明坑杀觉醒者队友？为了削弱258旅的实力，或是削弱人类阵营整体的实力。 为什么他会这么做？三种可能，一：他是变异体；二：他是臣服于变异体的人奸；三：他想要打破远江现阶段人类压制丧尸的状况，制造混乱。 考虑其他条件：从生理上看，曹明是个完完全全的人类，他是觉醒者，仅这一点就足以证实他是人类而非伪装成人类的变异体。从心理上看，曹明没有性格扭曲精神变态的迹象，完全是个具有理性思维、理智内敛的正常人。 这样一个人，服从于变异体或是人奸的可能性太小。所以，暂时搁置第一、第二种情况，优先考虑可能性最高的第三种情况：他们想制造混乱。 他们为什么想制造混乱？首先他们不是疯子或精神病，这一点由曹明的表现基本可以证实，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杨小千曾对王海说过的话。 混乱是一把梯子，一把由尸骨血肉铸成的梯子，踩着别人的生命就可以通过这把梯子爬向更高处。 杨小千曾说过无论如何他自己不会为了爬得更高而亲手造一把这样的梯子，但他不会不代表别人不会，眼下远江局势逐渐稳定，258旅与远救会合力收复远江全境只是时间问题，鬼鬼祟祟藏在暗处却又野心膨胀觊觎高位的人们怎么能不着急？ 为了他们自己能爬得更高，他们不介意牺牲其他人，使变异体和丧尸重新站稳脚跟，与258旅相抗衡，最好是达成微妙的平衡，以便他们在混乱中浑水摸鱼攀上高位。 这样的解释残忍但合理，符合逻辑，先从这个思路出发。 理出头绪后，杨小千振奋精神，撕开一个小巧包装袋将里面的槟榔丢进嘴里提神，接着继续思索。 假设这个躲在暗处的组织名为x，x的实力必然不会很强，如果x有足够的实力完全可以直接掀桌子，没必要暗中谋划。 那么对于x而言，削弱人类阵营整体实力只是手段绝非目的，所以x的成员不会去坑害那些实力低微或是只身一人的觉醒者和人类，因为这些人最容易被吸纳成为新鲜血液，是x需要拉拢的人。 而x要打击的应该是现阶段对远江局势占据主导地位的大势力，比如258旅，比如远救会，打击他们才能缩减彼此间的差距，让x早日能登上前台站上高位。 从这一点来看，曹明试图挑唆于谦与杨小千反目是合理行为，并无不妥，他有足够的动机，只要成功策反于谦，不仅能让神秘组织x收获一员大将，还能让远救会陷入内斗元气大伤。 可是，真就这么蠢吗？杨小千嚼着槟榔，一下比一下用力。 一个蛰伏暗处如此之久却几乎没有暴露过的神秘组织，真的会蠢到让刚加入远救会不久的曹明如此嚣张，明目张胆对于谦进行接触，甚至挑明愿意帮助于谦来争夺杨小千的权位？ 一个由这么蠢的人组成的这么蠢的组织居然能潜伏这么久不被发现？杨小千不信。 事出反常必有妖，若敌人做了一个在你看来极为傻逼的举动，最好在讥讽嘲笑之前多考虑考虑，三思而后行。 那么，大胆假设一下，既然远救会内安插了x的人，258旅内是否也可能会有x的人混入其中呢？ 如果曹明得到同伙的提示，明知自己的身份早晚会暴露呢？或者说，曹明叛逃后不易容不化名，是否存在故意暴露自己的可能呢？ 如果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可能是障眼法。杨小千自己就经常用这招，分散对手的注意力，干扰对手的思维，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如果是障眼法，那对方想掩护的棋子在哪里？ 想一想，仔细想一想。 杨小千挠乱了头发，想不出来，近来处理各种事务让他殚精竭虑，本就状态不佳，此时离议会举行不足一天时间，更难静下心来，最棘手的是，他掌握的信息太少，一切推测全凭假设，就像是记不住路做不了标记的情况下走迷宫，绕来绕去，能不能走到出口全凭运气，可杨小千并不相信运气。 “欣怡，找人安排艘小船，我要去一趟市区。”想了想，杨小千提起座机说，“别让其他人知道。” 说完，杨小千走出办公室回到自己的房间，翻箱倒柜找出当初圣奈尔教堂一战前刘远舟交给他的手机，里面依旧存着刘远舟的号码。 希望还能打得通，不然得赶去前指，时间够不够暂且不说，若前指里也有曹明的同伙，可能打草惊蛇。杨小千将手机放进口袋，避开其他人的注意，悄悄登上张欣怡安排的小船，船员随即发动，朝着市区方向航行。 …… 几个小时后，刘远舟听到手机的震动声，不需要看来电显示他也知道这是谁打来的电话，因为知道这个号码的人如今只剩下一个还活着。 检查确保周围没有其他人能够听到谈话内容后，刘远舟拿出手机给对方回拨过去。 第一百二十六章 尽在掌握(中) 天堂岛上，留在房间里的曹明打磨完黑色匕首的锋刃，开始小心翼翼地往刀锋上涂抹毒素，为确保明天的刺杀行动万无一失，曹明用心处理好每一个细节。 耳畔有声音响起，曹明开始对着那个虚无缥缈的声音发出回应。 “都准备好了。”曹明说，“只是有一点我不太理解。” “你问。”冥冥之音仿佛响在耳畔又仿佛响在脑海。 “为什么要让我用这种办法吸引杨小千的注意，不是很危险吗？我觉得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 “呵呵，反正是一步只赚不亏的棋，试试无妨。” “什么意思？”曹明没能听懂。 与以外惜字如金的作风不同，这次对方似乎心情愉悦，很快用轻快的语调回道：“于谦肯定不甘心做杨小千的附庸，现在他在远救会内的地位越来越低，与其他人的关系越来越边缘化，是最容易被策反的人，更别提他身上似乎有些大秘密，只要能得到于谦顺利完成计划，我们就能轻松拿下远江半壁。” “即使失败也没关系，以杨小千多疑的性格肯定对你早有防备，若于谦对他坦白一切，你猜他会怎么做？” “杀了我？”以曹明这些天对杨小千的了解，这人平时通情达理，可一旦有人危及自身或亲近人的安全时，他杀人不眨眼，果断到让人心寒。 “那是于谦的做法，杨小千不会直接杀了你。” “哦？” “呵呵，你记不记得你打探出的消息，杨小千在刚到天堂岛时就让人做长远规划，并对各种没有丝毫迹象只是以后可能发生的危急情况做准备。你再听听他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是个忧患意识很强的人，而且他聪明，自信，多疑。一个对自己有自信又有极强忧患意识的人，会允许一个随时可能在背后捅他一刀或是制造各种不稳定因素的人躲在暗处吗？” “你是说……”曹明略有明悟。 “他不会杀你，他会放长线钓大鱼，留着你顺藤摸瓜，把我们全部揪出来。原本以他的性格，很可能会将一部分人留在天堂岛作为守卫，但只要他对你起了疑心，就一定不会把你留下，而会把你带去参加议会，想办法用你把我钓出来。” “这样一来，不必我主动申请，他也一定会把我带在身边。”曹明勾起嘴角，点头说道，“只要到了地方撞见齐烈，齐烈一定会对我动手，然后我就能找到机会开启能力，避开刘远舟身边层层护卫，进行刺杀。” “妙棋，妙棋啊。”声音的主人得意自夸。 “就是太复杂了些，你也好，杨小千也好，那位刘参谋也好，想做一件事总是这样绕来绕去，绕的人头晕脑胀，何必？你要是同意，我早一刀一个捅死他们俩了，简单直接，方便快捷。”曹明摇头失笑，他原本就不是很赞成这样的安排，在曹明看来，有隐身能力在，想要找机会直接刺杀杨小千或刘远舟并不难。 “不不不。”一连三个不字，显然他对曹明的看法极不赞同。 “杨小千和刘远舟没那么容易杀，你只有一次机会，必须确保得手，所以有必要做这样的安排。而且，杀他们是为了我们觉醒者的崛起，如果随手一刀宰了，作用不大，只有在合适的场合合适的时机动手，才能让258旅和远救会陷入纷争，才能给我们提供舞台。” 停顿了一会儿，那个声音又补充道，“说真的，若不是他们在明我们在暗，想要对付他们我是一点信心都没有，他们实在是可怕的敌人，你不要因为他们暂时没有注意到我们就可以放松警惕，在他们面前，只要稍错一步，必定满盘皆输。” “这次多亏了你打探出的消息，我们才能对杨小千此人有具体的了解，他很喜欢用障眼法，我们就也用障眼法对付他，在他最熟悉的套路中暗藏陷阱，使他陷入惯性思维。他一定想不到，明修栈道为的不是暗度陈仓，你的异常掩护的是你自己。呵呵，还有什么比这更妙的障眼法？” 曹明越听越晕，只好不懂装懂点了点头，最后问道：“若是出现意外，该怎么办？” “没有意外，一切尽在我掌握之中。” 听到这满是自负的语气，曹明微微皱起眉头，还想说话，那个声音却渐渐沉寂，由超能力构建而起传递双方话语的虚无通道断开。 ……………… 长时间的沉默，让举着手机的杨小千手臂发酸。 甩了甩手臂，杨小千掏出脑核，装进左手手腕上的符文手环，一股暖意自手腕处涌向全身，酸麻的手臂立刻恢复力气。 “如果你的假设成立，如果你是那个神秘组织的首领，你会怎么做？”手机里终于传来刘远舟的声音。 杨小千还没开口回答，刘远舟又继续问：“对你而言，谁才是阻止你攀上高位的真正敌人？” 听到这一声提醒，杨小千醍醐灌顶，终于想明白了。 谁是他们真正的敌人？ 258旅？远救会？都不是。 他们最需要清除的拦路石，是刘远舟和杨小千。 道理很简单，赵江需要觉醒者的帮助，而赵江手下的258旅战士们都是普通人，离开飞机坦克精良装备，他们都只是觉醒者可以轻松摆布的普通人。所以赵江和258旅的战士们不是首要打击对象。 远救会是民间组织，其制度原本就倾向于觉醒者，并且已经颇具规模。想办法打击远救会得不偿失。 但换个角度想，只要能除掉刘远舟，他们就能代替刘远舟的位置，在削弱人类整体阵营实力的同时，不断掌握更多话语权壮大自身。只要能除掉杨小千，扶植想法简单的于谦上位，他们就能逐渐掌握远救会。 就像一种可怕地寄生虫，想尽办法打进宿主内部，为的不是直接杀死宿主，而是吃掉宿主的大脑，然后慢慢从宿主身上汲取养分，为自己补充营养，最终披着宿主的皮，一点一点吃掉宿主所有内脏，然后破体而出。 “觉醒者议会的提议很有可能就是由曹明向于谦提起的。”杨小千答非所问，“你身边肯定有奸细，明天的议会可能还会有曹明其他同伙出席。” “嗯。” “放长线钓大鱼，还是？”有那么一瞬间，杨小千想直接回天堂岛把曹明五花大绑酷刑拷问，情况太过严重，以至于他不放心留下变数。 “明天来的时候，给我带罐好茶叶。” “什么？”天堂岛以前是地下赌场，高级会所，王力自然收藏有不少珍贵名酒和上好名茶。可这算什么回应？ 嘟——嘟——嘟——电话已经被挂断。 第一百二十七章 尽在掌握(下) 没有星月的黑夜下，前指营地里的阴暗角落里，站着一个身影。 在即将到来的明天，他将实现谋划已久的一切。紧张与兴奋等强烈的情绪使他无法入眠。 刘远舟身处要地，为人谨慎，周围布防滴水不漏，再加上他的能力到现在都没人能看透，曹明那“隐身后一刀捅死他”的想法只是个笑话。 等了这么久，终于等来这个机会。明天，他就能将刘远舟这个介于军方与觉醒者之间的唯一枢纽剔除，取而代之。 孤立的身影激动到微微发抖，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还没有考虑好：是把杨小千一并除掉，还是留下他？ 这可是个不多见的人才，而且与刘远舟不同，杨小千或许还有改造的余地。 思考许久，那身影有了答案，微微点头，下一秒他的身形陡然消失在原地，出现在几百米外的帐篷里。 ……………… 在投靠258旅江海潮之前，曹明的过往履历并不光彩。 俗话说相由心生，这句话的确能在面容阴鸷的曹明身上得到证实。刀尖上的舞者，这是他以前的绰号。 玩刀很多年，比起不熟悉的枪械，曹明更喜欢用自己的老伙计，不过为了确保刺杀成功，他选择了刀枪齐用，这使用难度可不小，躲避难度更是地狱级，所以当曹明发起进攻时，他内心确信自己得手了。 可他忘了一件事：刘远舟也是一位觉醒者，而且至今没有人知道他的能力究竟是什么。 “砰砰砰” 枪声连响，围绕着会议桌的二十几人全都变了脸色，比起出膛的子弹，他们变换表情速度略有不及。在他们还没有来得及调整面部肌肉透露出内心惊恐前，曹明因发力而显得有些狰狞的脸突然以更快的速度僵住。 曹明杀过不少人，但从来没有见过像刘远舟这样面对刺杀无动于衷的人，他不知道怎么形容刘远舟那张脸，不像是面瘫，也不像是刻意绷住肌肉板着的扑克脸。 倒像是……单纯而纯粹的无聊，无聊到极点，所以用于表达内心感受的面部表情失去意义，所以没有任何表情。 什么样的人面对刺杀时会感到无聊？当这个问题闪电般划过曹明的脑海时，刘远舟动了。 他微微偏过头，接着将头压低一分，而后又向后抬起，整个身子仰倒几公分，像是个颈椎病人摇晃自己酸疼的脖子，不紧不慢，稀松平常。 可这样毫不刻意的动作却使得曹明的进攻全部落在空处，子弹打向他身后的墙壁，而带毒的刀刃则几乎贴着他的肌肤划过，精准得如同瑞士钟表，分毫不差。 这怎么可能？能躲过这一刀不奇怪，但为什么能这样精准？看他的样子还留有余力，就连多移一公分都不愿意吗？是不愿意，还是不屑？震撼之中，曹明感觉自己受到深深的羞辱。 哦？兴味盎然欣赏表演的杨小千扬起眉毛，对刘远舟的精彩表现感到讶异。比起曹明刺出的匕首，杨小千更关注那三发破膛而出的子弹。 子弹的出膛速度具体是多少，受到空气阻力后降至多少，这些数值杨小千并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以枪口离刘远舟如此近的距离，在子弹出膛后留给刘远舟的反应时间几乎等于零。 而且曹明的枪法虽比不上王海，但也不至于烂到脱靶。可他三枪全都被躲过，还是以如此细微且如此缓慢的动作躲过，为什么？ “原来这就是你的能力。”从第一次见面到今天，杨小千终于猜出刘远舟的能力，满意地笑了笑，打了个响指。一直漂浮在杨小千身边，直到曹明显出身形后才飞向曹明的黑幽灵刚好在这兔起鹘落电光火石的刹那间赶到曹明身后，用双手禁锢住曹明。 给黑幽灵下令当然不需要打响指，这只是杨小千用于耍酷和伪装自己能力的恶趣味举动。 刺杀未遂，曹明心有不甘，但黑幽灵紧紧捆住他的身体让他不得动弹，只能以一个尴尬奇怪的姿势跌倒在会议桌上，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 曹明挣扎时发出的响动声将呆若木鸡的众人惊醒，无关的觉醒者们纷纷后退，杨小千隐蔽地打了个手势示意准备战斗，远救会麾下觉醒者马上开启能力。猎鹰成员反应同样不慢，谢成浩召出一道防护光幕立于刘远舟身前，齐心吾闭上眼查探周围是否有其他埋伏，齐烈对着曹明举起手，手上燃起烈火。 唯有缺乏经验尚未适应的邵向南没有动作。 “别杀他。”刘远舟出声制止想要将曹明烧成灰的齐烈，但曹明依旧没能逃离死亡厄运。 一支装有三片刀狩猎箭头的弓箭以难以想象的超高速度洞穿曹明的眉心，切割出巨大的创口，而后带着他整块后脑勺飞向后方，击穿墙体，飘飞了几十米，钉在地面上。 曹明死前一个字都没说出口，只来得及微微偏头，将不可置信的目光投向刘远舟身侧，接着就如同断线木偶般栽倒，死得不能再死。 刘远舟死水般的一双眼睛终于起了波澜，他转头看向松开弓弦的青年，说出他的名字：“何志奇。” 张弓射死曹明的孤傲青年冷冰冰地看了刘远舟一眼，一字一顿地说：“他要杀你，我杀他，救你。” “嗯。”刘远舟看起来并不在意他的回应，嗯了一声后将目光移向身旁一脸平和人畜无害的杨越臣，叹了一声：“果然是你。” 曹明死前最后看的人是他，那种在绝境中被背弃的悲愤眼神足以说明一切。 杨越臣一直是最具嫌疑的怀疑对象，因为他的特殊能力：他能构建一道类似心灵锁链的虚无通道，为链接双方传递消息。 有这样的能力，便能使曹明和这个神秘组织的成员在如今通讯不便的情况下保持联络互通有无。自言自语的曹明若不是疯子，那就很有可能是在与杨越臣交谈。 只是有一点让人始终不能理解，为什么杨越臣要老老实实坦白自己的能力呢？为什么他没有想办法伪装自己的能力？这样做除了引起怀疑还有什么意义？ “对，是我。”杨越臣无奈地笑，自诩得意的算计终究还是出了差错，原本以为尽在掌握，可似乎从一开始就有许多事情不在掌控之中。 不必问刘远舟是怎么看破自己的身份，也不必嘴硬说句“你没有证据”之类的话，杨越臣知道这些都没有意义，若无行动，下一秒死的就是他。 “可惜了。”杨越臣像刘远舟一样短促地叹气，在黑幽灵的巨手触碰到他的前一刹那，他的额头浮现出两道幽光锁链。 为什么不隐藏他构建通话链接的能力呢？因为他宁愿将这个能力暴露在明亮的灯光下，也要用那块灯下黑影藏好自己真正的杀手锏。 要想得到有用的信息，就要以受人重视的身份混入258旅，那就势必要表现自己身为觉醒者，而觉醒者都会被分配进猎鹰，执行猎杀变异体的战斗任务。 要战斗，就要暴露自己的底牌，为了不战斗，杨越臣宁愿直白坦诚地说出自己的第一种能力，让他们将自己当成重要的辅助型队友，安放在最安全的位置。 可惜，藏了这么久，今天还是要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可惜，算计这么久，却一时大意，轻敌疏忽，白白折损棋子，亏掉大好局面。 这盘棋，再下下去必输无疑。 怎么办？不下了，掀桌子！ 杨越臣额头锁链闪烁着强光，他的身影原地消失，跨越整张会议桌的距离出现在手持长弓的何志奇身旁，将手搭在何志奇肩上，而后再次消失，这次与他一并消失的还有何志奇。 火焰、雷霆、水浪、土墙、捆尸索全都落在空处，黑幽灵扑棱扑棱扇了扇翅膀，对这意想不到的变化感到疑惑。 第一百二十八章 除内患迎外敌 没有一毫秒的延迟，杨越臣与何志奇的身影在国贸大厦内消失的瞬间又出现在几百米外的一间酒店套房里。 套房中没有丧尸，没有被褥，却放满他们需要的各种器具，这是杨越臣让何志奇提前准备好的避难间，用于应对突发意外情况。 周围环境的瞬间转换总让人有一种喝断片的恍惚感觉，何志奇紧闭双眼而后睁开，一连眨眼好几次才消除这不适感，偏头一看，杨越臣毫无形象地坐倒在地上，用纸巾擦拭鼻血。 “留下我也没关系，何必冒险。”何志奇的脸像结了冰打了霜，没有半点感谢的意味。 杨越臣哼了一声，气恼地说：“不带上你你现在已经是具尸体了，你动手灭口是没错，可你找的是什么烂借口？只要刘远舟杨小千怀疑上你，你以为他们需要证据吗？他们那么多人联手对付你，你撑得过三秒钟吗？” 何志奇盯着杨越臣看了一会儿，不回答他的问题却说了句不相关的话：“你今天话很多。” 确实不同往日，杨越臣在情绪激动时，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平时他尽量长话短说，短话不说，是因为他知道言多必失的道理，可沉默寡言终究不是他的本性，因此一到情绪失控时，他就会滔滔不绝，恨不得把以前少说的话全都补回来。 被何志奇这么呛了一句，杨越臣恼怒地瞪了他一眼，不再多说。 “现在我们的身份都暴露了，接下来怎么办？” 听到何志奇的问题，刚闭上嘴还不到五秒钟，杨越臣又忍不住说了一大通：“没办法，玩不过他们，不跟他们玩了，掀桌子换人吧。” “说人话。” “之前让你们去南郊，通知那些变异体这次议会的具体时间和地点，虽然我们把时间报得晚了一些，但算算时间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在附近了。还没动手不知道是在侦查周围还是在准备突袭。”杨越臣打开电脑屏幕，几个安置了内接电源的摄像头传来各处画面，接着他举起高倍望远镜向远处望去，说，“原本的打算是刺杀刘远舟成功后，想办法制造258旅和远救会之间的冲突，拖到变异体大军来袭，然后我们在混乱中站出来提前预警带着他们杀出重围。” “这样一来，杨小千就不得不暂时搁置仇恨与我们联手。只要避免直接冲突，以他的性格，有利益的情况下他未必非要替刘远舟报仇，只要合作过一次我们或许就能达成共识，建立起与杨小千的交易渠道，我们更容易在258旅内坐稳位置代替刘远舟，情况理想的话甚至还有机会重塑改造杨小千的观念，让他加入我们。” 安静听杨越臣说完，何志奇冷笑问道：“杨小千的性格，你猜得到？” 杨越臣缄口沉默，他的所有想法都建立在分析并利用他人心理的基础上，可杨小千的性格他到底有没有真正看透呢？原本以为杨小千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可他偏偏组建了远救会这样的组织，不思享受，殚精竭虑，在发展自身的情况下用尽每一分可以用的力量去营救帮助其他人；原本以为杨小千性格多疑为人善变，一定不会乐意被刘远舟压制；原本以为杨小千会留下部分觉醒者留守天堂岛，可他偏偏带来所有觉醒者…… 长叹一声，杨越臣摇头说：“猜不猜得到现在都不重要了，这次是我的失误，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有多远躲多远，坐山观虎斗吧。” “让变异体对付他们，我们看着就好，如果他们要赢，我们就帮变异体，如果变异体要赢，我们就帮他们。别忘了，我们还有一张底牌在手里，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何志奇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 国贸大厦内，自杨小千等人震撼登场到现在，只过去短短几分钟时间。 可这几分钟时间里却发生了太多意想不到的变化，让众人心情如同坐云霄飞车，起起伏伏好不刺激。 尤其是那些独立觉醒者，依旧深陷震惊没有缓过神，其中胆小的看见曹明的尸体像条死狗般被拖下会议桌，害怕的颤抖不已。 曹明和他们一样，都是觉醒者，可如今就这么轻飘飘的死了，连句遗言都没有留下。看看258旅和远救会两方势力的领头人，都是一脸风轻云淡，好像死的不是一个觉醒者，而是一只爬虫。 这样的态度让留在大厦内的独立觉醒者感到胆颤，尽管远救会和258旅的强大实力让他们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但他们依旧自视甚高，直到这一刻他们才清晰认识到：原来他们并不是多么重要的人物。 远救会的成员们同样震惊，方玉汤韬胡文超等人没想到原来自己身边有一个叛徒潜伏了这么久，杨小千与于谦则震惊于对方的能力强大。 这种类似空间跳跃的能力若配合上合适的武器，威力将大到难以想象。可惜，没能留下这么棘手的敌人。不过还好，像这样的能力一定有很大使用限制。杨小千将杨越臣刚才使用能力时的场景在心中重现，记下每一个细节。 相比他人，于谦的心情最为复杂。 虽然知道自己做不了救世主，可冥冥中于谦总是有一个想法：为什么别人不能通过的穿越门，唯有我能通过？ 这个想法为于谦营造出一种自身极为特殊的感觉，总认为自己应该是事件的核心，可现在看来这好像是一个错觉。不能成为领袖便罢了，可就连引以为傲的实力都逐渐被其他人赶超，先是杨小千，后是这个不知道名字的家伙，他们都打开了第二道锁链，可于谦自己却迟迟不能二次觉醒，这让于谦内心充满失落。 所有人各怀心思，都保持着诡异的沉默，直到刘远舟打破寂静：“诸位，请坐。” 齐烈等人率先听令坐下，杨小千一直都坐着，歪着头没有反应，见方玉等人还站在身前没有入座——他们在等候命令。 “坐。”杨小千矜持颔首，其实满足感和荣耀感已经塞满内心，几乎要溢到脸上。在这一刻，使人幸福的欣慰让杨小千感觉自己的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见两尊巨头都发了话，之前往后躲开的独立觉醒者门不敢违逆，乖乖坐回自己之前的座位。 “相信大家都知道，穹顶外面的世界安然无恙。现在外部无法接收我们的消息，但据我所知，南都军区第12集团军严守在穹顶外，等到穹顶消散之后，他们会立即消灭所有丧尸和变异体，远江将重回和平世界。” “您的意思是，穹顶会消失？”中年女人忘记了端庄礼仪，猛然打断刘远舟的话。她儿子还在南都读大学，原以为这辈子不可能再见到自己的孩子，听闻这个消息后她激动到鱼尾纹都在颤抖。 “是的，穹顶有一天会消失。”刘远舟肯定点头，“而且，大家可能还不知道，全世界范围内，仅有远江出现觉醒者。” 停顿了片刻，刘远舟继续说：“觉醒者身怀异能，不同于常人，在战争结束后，我们该如何融入社会，这是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也是我与杨会长尝试建立觉醒者议会的初衷。” “为了确保觉醒者能融洽回归社会，与普通人和谐共处，我们必须尽早建立有效机制，考虑相关问题，并规范所有觉醒者的行为举措。这将会是我们的核心议题。” “不过今天，我们要面对另一个近在咫尺的问题。”刘远舟看向杨小千。 杨小千会意，接过话头：“南郊有变异体聚集，建立进化神国，这件事情大家应该都收到了通知。丧尸、变异体都是人类的死敌，我们必须将这个所谓的神国剿灭，否则后果如何，大家都能想到吧。” 真正的蠢货早就死了，在座都是精明人，自然能想到放任变异体聚集的可怕后果。 “所以，咱们今天要谈的是，怎么剿灭南郊变异体？”拉着妹妹的年轻小伙定下神，看来258旅和远救会依旧需要他们的力量，只要有利用价值，就有谈判要价的资本。 “不。” “呃？”几个独立觉醒者面露疑惑。 “我们不必商议什么时候去南郊剿灭那些变异体。”杨小千再次重复，却让其他人更加疑惑。 “因为他们已经来了。” 确实，近在咫尺。 第一百二十九章 以身为饵 以杨小千与刘远舟的缜密心思，既然能窥破杨越臣环环相扣的布局，当然能猜到杨越臣会将消息传给位于南郊的变异体。 他们当然可以规避风险，只需要临时改个时间，改个地点，就能躲过袭击。但躲避并不是最佳选择。 若那些变异体铁了心躲在南郊，想要突袭剿灭他们谈何容易？南郊是变异体的主场，一旦他们见势不妙完全可以将挟持的数千民众作为挡箭牌，使得人类觉醒者和258旅部队投鼠忌器，从而创造机会趁乱逃离。 与其如此，不如将计就计，顺着杨越臣的局，守株待兔，引来南郊变异体一网打尽。 因此杨小千才会放弃对天堂岛的防御，带来远救会内绝大部分武装力量，因为这是一场需要拼尽全力的恶战，不容有失。 当杨小千话音落下，几个事先不知情的觉醒者转瞬间脸色煞白，不能言语。 方玉胡文超等人同样感到意外，不过无人畏战，他们不仅是觉醒者，还是远救会的战士，区区变异体不能让他们感到畏惧。 齐心吾收到刘远舟的命令，闭上眼开启能力扫视周边，很快睁开眼点头确认：“来了，数目很多，起码有两百。” 两百，两百个变异体……中年妇女、彪形大汉等人的脸色更加难看。 “刘长官，你们在等着他们来对不对？”发现刘远舟和杨小千两人波澜不惊，智珠在握，安抚着妹妹的年轻小伙定下神，问道，“所以周围一定有针对他们的陷阱，我们不必担心……258旅的主力部队就在附近等着埋伏他们对吗？” 杨小千不禁高看此人一眼，虽然他想错了，但比起他身边那几个蠢货，他要聪明得多。杨小千就喜欢聪明人，于是笑着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许乐。”许乐谦恭地回答，又指着自己的妹妹，补充道，“我妹妹，许雯。” “嗯。”杨小千善意地冲着兄妹俩点头微笑，记住他们的名字，不再多说。虽然有把他们拉入远救会的想法，但没必要主动提出。以远救会如今的威势，像这样仅有小才的人根本用不着杨小千放下身段亲自邀请，理应他们求着来入会才对。 再说，他们俩能否活过这一次还不一定。 这时刘远舟对许乐的问题作出回应：“没有饵，鱼怎么会上钩？” 杨小千现在察言观色的功夫一点不比王力差，只轻轻瞥一眼便看出许乐等人没有听懂刘远舟的意思，于是开口解释：“变异体不是傻的，能想到在南郊建立基地，在这么短时间内形成社会雏形，他们的首领应该很聪明。这么聪明的对手，你指望他突袭之前不做侦查？调大部队过来埋伏只会把他们吓走。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想要把那些变异体骗来，不冒点风险怎么行？现在国贸附近，只有我们。” “要冒风险你们自己冒啊，扯上我们干什么！”受到惊吓，彪形大汉终于情绪失控，他现在无比悔恨自己来参加这个狗屁觉醒者议会。 说的好像我乐意要扯上你们似的。杨小千撇嘴，猪队友不如没有，若不是为了伪装自己不知情，把曹明和杨越臣等人引出来，他还真不乐意扯上这些绊手绊脚的蠢货。 不管许乐他们这些独立觉醒者有什么反应，前指猎鹰和远救会的战士们已经做好战斗准备，哪怕他们事先并不知情，他们也没有丝毫不满，与变异体战斗本来就是他们的使命。 “现在跑出去，单独遇上大队变异体，一定是十死无生。留在这里全力配合，你们才有更大的生存几率，等到这次战斗结束，你们会根据功勋收到相应的补偿。”尽管对胜利满怀信心，不在意这些独立觉醒者的去留，杨小千还是开口劝了一句，毕竟多一个觉醒者就多一分力量，多一分力量或许就可以少死一个人。 而坐在对面的刘远舟更为干脆，完全不理会许乐等人的抗议和抱怨，不过杨小千知道，刘远舟不是自负的人，他不说话是因为他确信这些人会乖乖配合，自然不需要浪费口舌进行无意义的劝慰。 果然，不论刚开始怨天尤人也好，哭闹不止也好，这些独立觉醒者都不是白痴，当许乐第一个站出来表示愿意听从指挥共同抗尸后，其他几人纷纷抢着踊跃表态，不甘落后。既然只有留下才有活命的机会，既然总归要暂时接受刘远舟和杨小千的安排，与其满脸敌意，不如温顺服从，在身家性命面前，面子算个屁。 此时变异体大军的第一波攻势已经杀到，齐心吾手指地面，大声喊道：“地下！十二个！” 无需多言，远救会和前指每一位成员都熟读及时更新的《变异体图录》，个个倒背如流，虽然齐心吾只喊了几个字，但所有人都马上想到远江师范学院大门前出现过的能够用畸形双臂挖掘地下通道的锥臂变异体。 “方位！”刘远舟没说话，杨小千临时越权指挥。 原本杨小千是管不着猎鹰的，但齐心吾也不是迂腐之人，如此紧急时刻没必要非得等刘远舟的命令，当下掏出上衣口袋里的硬质合金钨钢战术笔，按下笔帽，将亮起的指示激光照向地面某处，随后又照向另一处。 看来有两个锥臂变异体同时挖掘通道。 “何育，炸开那两块地方，胡文超，用你的能力先一步连通锥臂变异体挖掘的通道，希望小队准备好榴弹，榴弹投射后胡文超立刻封闭通道，注意用能力稳固地形不要引起坍塌。”杨小千立刻下令，接着进行其他部署，“全体都有，注意隐蔽，上有色挡板，对方很可能有会使用狙击枪的变异体。” 圣奈尔教堂一战时被打过一次黑枪，根据猎鹰小队的战后总结，他们在师范学院也被打过一次黑枪，杨小千不可能对此不做防备。 “许乐许雯，还有你们，立刻说明自己的能力及运用方式！汤韬，上车带队，其他人按照之前演练各就各位！” 没有慌乱，没有疑问，远救会所有成员立刻紧张而有序地行动起来。 何育带人打碎地砖，破开齐心吾指明位置的两块区域，胡文超蹲下身双手触地，破口处土崩瓦解，一路连到变异体挖掘的前端，顺着洞口望下去能看到一双高频旋转的锥形手臂。 希望小队随即上前，轮次开火，手里没有榴弹发射器的战士都往洞里扔出手雷。随后胡文超立刻封住缺口，全力稳固避免坍塌，但数发榴弹与手雷爆炸的威力实在太强，以至于站在地板上的人们都能感到脚底下传来剧烈震感。 两队变异体残缺的尸骸掉落进负一楼的地下停车场，连头都没露出来就被全灭。 许乐站在原地，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动作，直到齐心吾点头确认两队变异体全部死亡后，他才吞了口唾沫，从梦游般的状态中醒转。 原来远救会比他想象的还要强。许乐突然动了心思，他不愿意带着妹妹许雯参军一是害怕害怕妹妹在战场上遭遇危险，二是担心从小被宠坏的许雯在军事管制的258旅营地内不知轻重闯祸惹事。现在看来，或许带着妹妹加入258旅是个不错的选择，不仅能保证自身利益，还能有一个强大的后盾，不光如此，连家里那些不知该如何处理的难民都可以一并带去远救会。 加入远救会的理由很多，最后从潜意识里浮出水面的想法让许乐定了主意。回想起不久前远救会震撼登场时的场景，许乐觉得很帅气，他有那么一丁点的渴望，渴望自己也能披上那件黑色斗篷，站在他们身边，像他们一样帅气。 当许乐想着该如何向杨小千开口时，坐在自己位置上如同雕塑的刘远舟终于动了动。 他推开椅子站起身，掏出一部转头似的电话，飞快打出一串数字并按下拨号键。 电话很快接通，刘远舟只说了一句话便挂断。 “江营长，可以开始行动了。” 第一百三十章 声东击西 “江营长，可以开始行动了。” 只听完这一句话，然后便是电话挂断的嘟嘟忙音，江海潮面无表情地放下手机。 江海潮知道刘远舟并非针对他，只是个人作风如此，但江海潮依旧对刘远舟的态度感到不满。 当然，作为一个合格的军人，江海潮不会让个人情绪影响到作战行动。放下手机后，江海潮立刻向各部下令：开始行动！ 在觉醒者议会开启前，江海潮就得到赵江命令，率装甲营从省道开向南郊，等到刘远舟的电话后对南郊的进化神国发起突袭。 为了打掉变异体首脑，杨小千和刘远舟拼尽全力，带来所有觉醒者。 同理，为了袭杀阵容强大的觉醒者议会，进化神国内的变异体必然倾巢而出，带来所有精锐战力。 杨小千和刘远舟以身为饵，钓的不仅有变异体首脑这条鱼，还有整个进化神国这条大鱼！杀掉一个变异体首脑并不能彻底消除威胁，很快就会出现一个新的变异体首领，但只要把整个南郊一锅端，失去基本盘的变异体集团无法蛊惑人心，无法分裂人类，他们就仅仅只是肉体强大的游荡怪物而已。再强，能硬抗炮弹吗？ 现在光是齐心吾用天眼看到的变异体就不止两百，可想而知，南郊进化神国剩余的防卫力量如同虚设，正是一举消灭他们的最佳时机。 小巧的无人侦察机飞到南郊上空，摄像头将俯视全景的画面传回指挥车，侦察排战士同时传回消息。 确认位置后，警卫通讯排立刻传达江海潮的命令，坦克连打头发起冲锋，步兵连跟进，火力支援连架起阵地。 炮火纷飞，失去绝大部分防卫力量的进化神国在258旅装甲营六百多名战士的进攻下如同窗纸，一捅就破。 战斗远比想象的更加顺利，当第一发炮弹打在几个扎堆的变异体中间时，那些留在南郊的变异体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可为时已晚。 在装甲营强大的火力压制下，胆敢冒头的变异体统统被打成肉糜，少数聪明的变异体一边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白一边想办法逃离，没有任何一个变异体站起来组织防御，战斗才开始十分钟，南郊便宣告易主。 没逃的变异体统统化为焦尸，逃离的变异体在临时编入装甲营的狙击手小队狙杀下倒下大半。 变异体圈养在南郊的几千名民众欢呼泪奔，满心以为自己迎来救世主，可江海潮对待他们的手段谈不上半分仁慈。 江海潮下了三条命令： 仔细盘查每一个人，凡是穿着进化神教教袍的，当场击毙；凡是坑害过同胞的，当场击毙；其余人等不问是非不管缘由，统统绑好带回营地服刑赎罪——要修建城墙苦力劳力越多越好。 随后江海潮向总指挥部传回捷报，旅长赵江很快收到这个好消息，大为振奋。 “好，很好！”赵江挂断电话后站起身，来回踱步，情绪高昂地自言自语，“多亏远舟这次谋划，顺利打掉南郊这颗毒瘤。现在要守住远江没什么大问题了，好，非常好。” “只是不知道远舟那边情况如何，会不会有危险？”赵江很快担心起刘远舟的安危，江海潮在南郊打的越顺利，刘远舟要面对的变异体就越多，“还是让一营去支援一下。” 258旅装备最为精良战力最为强大的是江海潮的装甲营和赵江刚才提到的机械化步兵一营。江海潮要继续肃清南郊，还要带回上千平民，赵江决定让步兵一营前往国贸支援，现在变异体所谓的神国已经覆灭，完全可以放心支援刘远舟，就算吓跑一小部分变异体他们也只是散兵游勇，不足为惧，保证刘远舟的安全更为重要。 ……………… 十分钟前，国贸大厦。 刘远舟刚放下电话，远处传来一声枪响。 果然，对方有具有高等智慧会使用狙击枪的变异体！谢成浩想都不想，立刻使用能力召唤出一块防御光幕立在门前。 之前在师范学院门前，就是他用防御光幕挡住了对方的反器材狙击步枪，这次对方故技重施，谢成浩反应更快。可等能力用出后，谢成浩突然想起一件事：狙击枪打出来的子弹，飞行速度应该比声音在空气中传播的速度更快吧？为什么他先听到声音？难道…… 这个念头转到一半就转不动了，谢成浩感觉自己后脑像是被人用铁锤狠力砸了一下，没有多少痛感，只有沉闷，随即思维卡在一片麻木中，无法转动。 这是……？ 在最后仅有的短暂时间里，谢成浩好像想明白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可来不及升起恐惧或是其他情绪和想法，眼前彻底陷入一片漆黑。 “扑通” 谢成浩的尸体向前栽倒，他的后脑上有一个大大的洞口，前额往下半张脸都被破开。 “声东击西。”杨小千沉下脸，没想到变异体居然会兵法，那一声枪响只是用来吸引注意力的，根本没往国贸的方向射击，等到枪响让谢成浩召出防御光幕后，藏在后方远处的变异体才开枪射杀谢成浩。 只有知道谢成浩的能力，才会针对性做出如此布置。现在完全可以确定，后面那只会用狙击枪的变异体，就是猎鹰小队之前在远江学院遇见的变异体。 “他在一公里以外。”齐心吾不敢看谢成浩的尸体，面色愧疚自责，说出这句话不知道是为了报出对方方位还是为自己解释，他的能力只能看到以他为中心方圆一公里内的全景图，若对方在一公里以外，他当然无法得知。 王海迅速调转枪口，在一公里的距离进行狙击，对他而言也不轻松，但就算无法射杀对方的狙击手，也务必要压制他让他心存顾忌。王海自己心里有数，如果对方狙击水平与自己相仿，那自己必输无疑。 道理很简单，对方一定占据制高点，而且对方是要爆头才能杀死的丧尸，而王海只是个肉体凡胎的普通人，王海要射杀他必须打中头，而他想要射杀王海，以狙击步枪的威力，只要打中王海，随便打到什么部位都是一样的结果。 但王海没有丝毫畏惧，若他怕死，他就不会选择离开天堂岛，若他怕死，他当年也不会成为一名人民保卫军。 第一百三十一章 战场 为了开好第一枪，站在高楼上的白准备了很久。 作为唯一一个会使用枪械的圣族，白知道自己在此次突袭中具有重大战略意义，尤其是他开的第一枪会直接引导整场战斗的走势。 他没有将杨小千或刘远舟选作目标，不仅因为阻隔视线的有色挡板完美地封挡住他们的身影，还因为白很清楚刘远舟和杨小千没有那么容易让他得手。 暴露在白视线和射程里的不只有谢成浩一人，可谢成浩的能力对白而言最为棘手，所以他成了白第一个目标。 扣下扳机射杀谢成浩后，白迅速收起枪架，躲进阴影里准备转移。面对人类最为精锐的战士和手段繁多的觉醒者，即使是白也不敢托大，暴露位置后立刻转移阵地，让王海的反击落于空处。 之前那两队圣族仅仅是吸引注意力以及消耗对方实力的炮灰，他们已经完成了使命，让白成功狙杀谢成浩，现在没有了谢成浩的防御光幕，具有远程攻击手段的圣族便可以对国贸大厦内的人类造成威胁。 在人类军队战术中，步炮协同是非常重要的一环。在白看来，这一点换到源于人类而高于人类的圣族身上也是同样。 若没有能对对方造成威胁的火力压制，光靠尸海战术或无脑冲锋，那是送死，哪怕圣族的体能和行动能力远高于人类，区区二百的数目依旧不能冲破机枪火炮编织出的死亡弹幕。 现在谢成浩已死，国贸大厦附近的高楼里，几十扇窗户大开，各式各样的毒液、骨刺、肉瘤炸弹从窗户里飞向国贸门外前指战士的阵地。 浓稠墨绿的腐蚀性毒液沾之即死，尸骨都会融化成液状物；骨质长刺穿透力强大丝毫不弱于制式步枪，防弹衣都无法抵御，更可怕的是那些粗长的骨刺在撞击到物体后会如同手雷般炸裂成几十块碎片，四处飞溅；炸弹般的肉瘤投掷过来爆炸后则放出散发着浓浓恶臭的毒烟，让人无处可避。 “生化服！头盔！” 王海一声令下，后排战士穿上早就准备好的生化服，带上头盔和防毒面罩，替换到阵前让前面的战士后撤换装，前指的阵地陷入短暂的哑火期。 “对方有备而来！不要低估敌人的战斗智商！”谈不上绝望，但王海此时内心一片冰凉，并不看好这场战斗的结局。 因为他们的一切准备都基于对方是变异体这个想法。 猎鹰小队也好，远救会也好，都经常与变异体交战。要论对变异体的了解，他们认第二，远江没人敢认第一。可在大家的印象中，变异体都只是恢复了一点智商只会运用肉体力量的高级丧尸而已，根本不曾想到变异体竟然会像人类军队一样运用战术，学的竟然还有模有样。 变异体的身体比人类更强，生命力比人类更强，如今还能像人类一样使用武器和谋略，有那么一瞬间，王海感觉身为人类的优越感荡然无存。 必须将这些变异体统统杀光！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此时趁着同伴的掩护，三队变异体朝着国贸发起冲锋。简陋的防御工事后，换上生化服和防毒面罩的战士们开始反击，变异体有毒液骨刺和生化炸弹，他们也有机枪榴弹和迫击炮。 一时间双方来来回回打的激烈，但周边高楼大厦林立，窗户多如牛毛，几十个变异体又分散各处，所以大多数子弹和炮弹都落在空处。 “嚓”一位为机枪接上弹链的副机枪手停下动作，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右臂，刚才一道骨刺擦着他身侧飞过，划破了他穿在身上的生化服和他的右臂肌肉。就在他低头查看的片刻功夫，伤口迅速溃烂流脓，他感觉不到疼痛，却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飞速流逝。 变异体身体里弹射出的骨刺，肯定也带有病毒吧？被普通丧尸抓到咬到都会被感染变成行尸走肉，更何况被变异体的骨刺划破肌肉？ “小包！”战友嘶声呐喊，被称作小包的战士却恍若未闻，呆呆地盯着自己的伤口。 “小包！隐蔽！”喊声更加尖锐，甚至盖过四周呼啸不止的枪炮声。 小包依旧不理会，猛然后退一步躲过战友伸过来拉他肩膀的手，拔出腰间的手枪抵在自己太阳穴上。 “小包，别！”虽然此时最正确的做法是立刻给小包脑袋上来一枪，帮他一把，可这么多天朝夕相处，彼此不知道多少次相互救命，这种过命交情的兄弟，哪里下得去手。 小包扣住扳机的食指动了动，却没扣下扳机。 看着小包放下手枪，他身边担心他的战友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一点放松，反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想法：小包应该自杀的……被感染了就没法救，他不自杀，就是把选择的痛苦留给别人，留给与他最亲近的自己。 “王队！”小包突然喊了一声，开始扒自己身上的生化服。 王海看向小包，愣了半秒钟随即明白小包想做什么，喊道：“小包，不要！” 但小包心意已决，王海的命令他只当没有听到，他扯下身上的生化服，解开防弹衣，扔下防毒面罩，弯曲双腿跳出沙包堆，脱离阵地朝着前方不管不顾地飞奔。 我死定了。小包心想，但我不要像个懦夫一样举枪自杀，我不要这样一个没有意义没有价值的死法，我要冲出去，我要拉几个狗娘养的变异体垫背，我要死也是像前辈们一样死在冲锋路上。 生化服太重，防弹衣太重，防毒面罩也太重，他们会影响到我奔跑的速度，我是个死人，我不需要他们，我只需要全力往前跑，给王队他们创造机会。 小包的奔跑与常人不同，他时而左右跳动，时而就地翻滚，时而手脚并用做出各种无规律可循的动作。这是教官教给他们用来躲避狙击的战术规避动作，他从来没有学好过，直到现在，他终于在真正的战场上，用出了教科书般经典的躲避动作，毒液沾不到他，骨刺碰不到他，毒烟使他肌肤溃烂，内脏腐蚀，但同样不能阻止他。 “王队——” 在失去力气跌倒前，小包用尽全身力气吼叫，王海紧咬着牙，不断射击，小包将自己当做吸引火力的靶子，为他指明了那些藏身在高楼中的变异体的位置。 小包靠着仅存的模糊意识，拉开战术带上手雷的拉环，扑向前方的变异体，此时他离冲向国贸的变异体们仅有一步之遥。 “嘣” 爆炸声响起，小包尸骨无存。 第一百三十二章 谁敢像我一样冲锋 阵地上不断有战士死亡，方玉像是火燎上身按捺不住焦躁，在他开口请战之前，杨小千先伸出手按在他肩膀上，摇摇头说：“还不到你上场的时候。” 觉醒者的能力固然强大，但消耗同样不小，过度使用能力会导致乏力、眩晕，情况严重则会昏厥、休克甚至死亡。而消耗完能量无法继续使用能力的觉醒者，与普通人无异——甚至还比不上普通人。 因此杨小千要让每一位觉醒者都最大化利用自身的能力，将他们的战斗力最大程度发挥在关键点上，而不是用来清理杂兵。 心急如焚的不只有方玉，还有齐烈，看着那些战士一个接着一个在绞肉机般的战场上惨死，他的反应比方玉更显见更激烈，方玉只是看起来坐立不安火急火燎，齐烈则是真的着了火：满身大火熊熊燃烧，离他最近的齐心吾都被烘出了汗。 “刘参谋？”虽然齐烈已经从猎鹰小队代理队长荣升队长，直属长官是258旅最高指挥官赵江，但他依旧对刘远舟保持着最初态度，尊敬又敬佩。所以齐烈这次没有冒冒失失的直接冲出去，而是先将寻求同意的目光投向刘远舟。 刘远舟面沉如水，好像完全不在意战局，自战斗开始他就没有下过一道命令，将指挥事宜完全交给杨小千。 齐烈又将烈火般炙热烤人的目光转向杨小千。 眼看着从地面三个方向冲过来的变异体越来越近，杨小千略作思考后点了点头，却不是冲着齐烈，而是冲着手抱头盔的汤韬。 “汤韬，带人冲出去。”杨小千终于下达了一个主动进攻的命令。 汤韬对此等待已久，应了一声，果断戴上头盔，动作凌厉潇洒。戴好头盔后，汤韬掏出重机车的发动环，招呼着临时编入重骑营的远救会战士们上车。 外面有变异体的长舌、毒液、骨刺和肉瘤炸弹，还有随时可能落下却不一定落在何处的炮弹和到处飘飞的子弹，这时候带着重骑营往外冲非常危险，但汤韬没有犹豫，若让那些变异体冲进阵地，就算前指的战士作战素质远超普通部队，也必定迅速溃败。 兵败如山倒，若现在丢了阵地，光靠后面的觉醒者们想击败数目上百各有特异的变异体大军那是做梦。 “等等。”在汤韬摁下油门前，杨小千突然喊住他。 ……………… 前方变异体的突击小队距离己方阵地已不足百米，以王海的视力即便不借助瞄准镜，都可以看见冲在最前面那只变异体的腐烂模样。 有了瞄准镜的辅助，王海更能清晰看见那只变异体的脸，皮肤绽裂，筋肉外翻，上面还爬着两只蛆虫，其中一只在王海目光扫过时正好从变异体右侧脸颊烂出的洞口钻进他的口腔。 真是恶心。 王海这么想着，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它身上。跟变异体打交道这么久，他亲手宰杀的变异体不下二十，大概摸索出了规律：越是身体腐烂程度严重的变异体，实力和变异程度就越弱，而越是躯干完好看起来像个正常人类的变异体，其实力和变异体程度就越强。 像冲过来的这二十几只变异体，只是实力低微的炮灰而已。 不了解情况的人或许以为他们靠近后阵地会岌岌可危，可王海丝毫不担心，因为他了解刘远舟和杨小千。 若让这些炮灰变异体冲进阵地进行肉搏，阵地确实守不住，但前提是他们能靠近。 别的不提，阵地上两座机炮和四架火焰喷射器尚未开火——因为机炮威力巨大但弹药不多需要慎重使用，而火焰喷射器射程不足无法对进行远程攻击的变异体进行反击——猎鹰小队的装甲车和直升机也未出动，有他们坐镇，像这样的炮灰变异体不可能冲进防御阵地。 引擎和马达的轰鸣声从身后传来，震得人耳膜生疼，王海对着声音并不陌生，这是那个江心岛的觉醒者召唤出的重机车。 “重骑营，冲锋！” 嘹亮的号角声响起，一架重机车呼啸而来，绝尘而去。 十九架重机车摆开阵列紧随其后，每有一部重机车从王海身边掠过，短暂而尖锐的嗖嗖声就会响起，接着风便将他的头发吹起。 两个多月没理发，原本的板寸头都变成型男文艺中长发了。王海眯起眼看着重骑营骑手们的背影，坚毅如石，厚重如山。 两个多月无人清扫，道路上遍布垃圾与尘埃，重机车的实心车胎卷起灰尘，挡住后方的视线。重机车底部未完全燃烧的混合气由排气管内的高温点燃，冒出淡蓝色火光，使得王海等人能辨明他们的方位。 “冲锋！冲锋！冲锋！” 汤韬不停地吼叫，不是为自己打气压住恐惧，而是兴奋战栗到无法控制，必须抒发内心的强烈情绪。 灾难爆发，六十四天。 整个远江，谁敢像我一样朝变异体发起冲锋？ 猎鹰小队敢不敢？ 曙光小队敢不敢？ 258旅敢不敢？ 没有人敢，即便是英勇无畏的保卫军，面对变异体和尸潮时也只会坚守阵地，而不能勇猛冲锋；即便是变异体的克星猎鹰小队和曙光小队在面对变异体时也总是瞻前顾后小心翼翼；即使是258旅发起集团冲锋，那些战士也是躲在坦克、装甲车的铁皮里。 唯有那个一身黑衣故作冷酷的少年，唯有他敢只身拦截为数众多的变异体。 今天，还有我敢。 当有人转身逃命，当有人畏惧不前，当有人迟疑不决，谁来直面这些狗娘养的王八蛋变异体？ 我远救会来，我重骑营来！ 我要告诉后面那几个只顾自保的觉醒者，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们一样懦弱，我要告诉那些让人作呕的变异体，不是所有人都会怕你们！ 相反，有些人，应该让你们感到害怕！ 汤韬握紧车柄，用重量体型远超普通机车的座驾做出一个几乎不可能的动作。 重机车像一匹烈马，高高扬起前蹄，整个机车大半悬在半空，微微跃起，踏向身前的变异体。 一根根长枪似的撞角顶向变异体，二十管机枪齐齐开火。 来，来，来！ 杂碎们，来见识一下，人类的勇气！ 第一百三十三章 鹰眼出击 不少人热衷于格斗、跑酷、飙车等极具危险性的行为，往往不仅是因为生活的平淡使他们需要寻求刺激作为调剂，还因为他们骨子里就有好战的基因。 汤韬就是一个这样的人，天生热血好战不服输，若生在乱世，就算不是个英雄也至少是个敢打敢拼的豪杰。 可他却生长在和平盛世，这当然不能说是不幸，只是从小学到中学再到大学然后毕业做着导游的工作，生活顺风顺水，没有半点挫折和波澜，这让天性好战的汤韬对自己的生活并不满意——这多少有些矫情，不知多少吃不饱饭的可怜人对汤韬平淡自足的生活梦寐以求。 所以汤韬总是爱将自己幻想成一位骑士，手持长剑维护正义；所以汤韬在业余会选择特技机车作为爱好；所以汤韬会义无反顾地朝变异体发起冲锋。 他并不害怕，也全然忘记了害怕，当天性与情绪压抑太久，突然出现宣泄的出口时，没人能关上来自心底的洪流。 “砰” 重机车前胎重重地压在变异体脸上，尚在高速旋转的实心轮胎瞬间将他那张腐臭的脸刮下来，接着将他脑袋整个压扁。 钢铁与肉身相撞，后面几部重机车车前的撞角狠狠插进几只变异体的胸膛，像铁签串肉片似的将他们串在挡板上。 可这并不能杀死变异体，反而让变异体躲开子弹接近了机车骑手，正当一个手臂超长的变异体狞笑着将他细长的手臂伸向挡板后的驾驶者，冲在最前的这几部重机车陡然刹车。 加速度和惯性使骑手们整个身体都向前倾斜，若不是有符文手环辅助他们的体能得到很大提升，这一下急刹车可能会将他们自己甩出去。而被撞角刺穿身体的变异体则像是破布娃娃般，划着抛物线斜飞，重重摔在地上。 刚一落地，后面没有踩下刹车保持全速前进的重机车就从他们身上碾过。 变异体是高级丧尸，不爆头就不会死，甚至有些特殊的变异体连简单爆头都杀不死，但那又如何？终归是靠肌肉和骨骼支撑身体来行动，将他们全身大半骨头碾成粉碎性骨折，他们还能活蹦乱跳吗？ 被机车碾过的变异体给出答案：显然不能。 后面的变异体学了个乖，看着重机车车队冲过来要故技重施，纷纷侧身躲向两侧，准备反击。 一面火墙忽然立起，随后分散成几团火球，砸向躲开重机车企图从侧面偷袭的变异体。 尽管肉体发生了现代生物科技难以完成的变异，可终究还是碳基生物，无法承受高温火焰，剩余的几个变异体很快化为飞灰。 “小兄弟，我先过去了，还有两队你搞的定吗？”升起火墙的人摘下头盔，露出一张中年大叔硬气又沧桑的脸，正是齐烈。 以他暴烈的脾性若杨小千再不让他出战他恐怕要原地爆炸，汤韬出发前杨小千喊住他就是让他空出两部车留给齐烈齐心吾叔侄。 “交给我。”汤韬比了个大拇指，左脚踩地转了个方向，又带着重骑营冲向另一队变异体，而齐烈则与齐心吾则继续朝着前方行进，齐心吾的能力只能看到以他为中心方圆一公里内的全景，既然他看不到变异体的指挥者，就说明对方距离齐心吾不止一公里，因此杨小千令齐心吾在重骑营掩护下冲出去，找到对方的指挥者。 汤韬的队伍很快就要撞上另一队变异体，目睹了同伴的失败，这队变异体的应对更加聪明，他们停止前进分散开来左右跑动，等着重机车冲过来时把车上的骑手扯下来。同时那些具有远程攻击能力的变异体都已注意到汤韬等人，不少毒液骨刺开始飞向他们。 “炸他们！”汤韬对着对讲机吼了一声，重骑营组建时间太短，汤韬也不是专业军人出身，能制定些许重骑营专用战术已实属不易，根本没有想过要用行动代号进行指示，只用最简单最直白的语言告诉后面的骑手应该做什么。 汤韬的车开始减速，他身后几部车转瞬间超过他冲向严阵以待的变异体。 但车上没有人。 重机车驾驶座下有两个弹簧跳板，站起来踩着跳板可以向后弹跳，就像飞机驾驶座上的弹射装置一样，是用于保存驾驶者性命的关键道具。而重机车轮胎宽厚车身稳定，骑手只要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就可以在弹跳离开机车的同时，使机车保持平稳前进。 “三，二，一，爆！” 重机车上有自爆装置，有两种触发机制。一是被动触发，当有人要拆解重机车研究内部结构时重机车会自行起爆，杨小千之前派去研究机车的两个机械工程师就因此无辜身亡。二是主动触发，驾驶者可以用发动环主动触发起爆，主动触发会有三秒延迟——之前小严和蛋头，也就是名字被刻在纪念碑上的严纪成和卢蛋，在驱车引开变异体后就是用机车自爆与变异体同归于尽。 这样将重机车当炸弹的用法确实浪费，但机车没了可以再次召唤，人没了就活不回来了，人命更重要，战士们的安全更重要，汤韬用几部重机车换回了一个轻松且没有伤亡的胜利。 等着扑击骑手的变异体显然没有想过机车会自爆，挡板又遮住他们的视线让他们没能看出这几部机车上没有人，当他们流着口水从侧面扑向机车时，爆炸席卷全身，顷刻间死的不能再死。 另一面，齐心吾睁开眼，面带兴奋开启对讲机喊道：“找到了！” “位置！”杨小千的回复很快从对讲机中传出。 “我左前方十点钟方向八百二十米，智成大厦二楼天一角餐厅！” “收到。” 国贸大厦顶楼天台，三名猎鹰战士掀开伪装布，露出一尊战争巨兽。 不多时，机翼声轰轰传出，一架挂载着导弹和机炮的武装直升机升空，凭借着驾驶员高超的飞行技术，直升机在高楼间穿行，轻巧如燕。 “鹰眼已确认敌方位置，随时可以进行打击。” “重复，鹰眼已确认地方位置，随时可以进行打击，请指示。完毕。” 第一百三十四章 第二枪 杨小千曾问过王海，在现在的战争里，什么最重要？ 原以为王海会回答决心、勇气或是作战素质，但王海却不假思索回了三个字：制空权。 在固定区域内，拥有制空权便掌握了这片区域的控制权，不仅能限制敌方的战斗活动，还能使己方陆军部队得到有效的空中掩护。 不谈国家级别国防战事内制空权的重要战略地位，仅看今天国贸大厦这处战场，一架武装直升机就能俯视整个平面式战局，并在任意时间对任意位置的敌人进行致命打击，其重要意义不言自明。 杨小千转眼看向刘远舟，刘远舟也正看向他，微微点头。于是杨小千果断下令：“鹰眼，立刻发射挂载导弹！” 鹰眼驾驶员和副驾驶收到命令，立刻开始调整方位准备发射导弹。 突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三道黑影从智成大厦里飞出，朝着武装直升机飞去，迅速拉近距离。 “那是什么？！”震惊的不只有王海，还有每一个留意观察战局的人。 那黑影有着平常人腰杆大小的粗壮双腿，双臂双手退化萎缩成干瘪瘦小的前爪，背后张着一对形似蝙蝠翅膀的巨大肉翅。 人体和变异体的身体结构不同于鸟类，仅凭这样一双翅膀，带不起他们的体重，所以这三个变异体都是靠着双腿强大的跳跃能力从地面向着空中弹跳，然后扇动肉翅调整飞行方向。 许乐许雯、中年妇女等人在看清黑影的样子后深陷惊吓，变异体居然会飞了？变异体居然会飞了！那整个远江躲到哪里才会安全？ 不，远江再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是安全的。不仅是早有心思的许乐，现在每个独立觉醒者都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开始考虑之后是投靠258旅，还是前往天堂岛。若不背靠大树，而是擅自独行，必死无疑！ 杨小千脸上也不好看，到目前为止他只见到过一个实力真正强大的变异体，就是那个可以自主进化的李金奎。那只是个例，根据到目前为止统计出的各类数据与实际情况，杨小千有理由相信李金奎很可能只是突变个体，即使不是唯一一个，像这样的变异体也不会很多。 但杨小千没有想过，不光只有特殊变异体个体实力强大，变异体的整体实力仍在以一个令人绝望的速度向前飞奔，这才两个月，居然就出现了能飞的变异体，而且还不是一个，而是三个！ 这说明这些飞行变异体并不是什么极其稀少的特殊种类，他们就像毒舌变异体巨臂变异体一样，是可以量产的，现在能有三个，以后就可能有三十个，三百个。 远江几百万人口，现在258旅避难营地和远救会两岛上总数不到十万，外界幸存者保守估计不会超过四十万——这个数字只是个猜测，当然做不得准——剩下的那些人里，有多少人变成丧尸，有多少人变成丧尸的食物？他们能喂出多少变异体？ 现在有会飞的变异体，以后会不会有会游泳的变异体？那天堂岛还安全吗？ 现在有能喷毒液放炸弹扔生化炸弹的变异体，以后会不会有能硬抗炮弹车翻坦克的变异体？那258旅还能守得住营地吗？ 只是想一想，便通体生寒如入冰窖。 “于谦，救人！”这是杨小千第一次对于谦用命令式的语气，可见情形十万火急。 看到杨小千随后将请求的目光投向自己，于谦没有矫情，直接御剑飞出大堂。 半空中，鹰眼驾驶员早在几十天生死一线的战斗中磨砺出坚定的意志与胆魄，面对危机，他们没有像别人一样被吓傻吓呆，而是沉着冷静立刻控制直升机进行攀升，同时机首的机炮和侧门处重机枪一起开火，扫射靠近过来的飞行变异体。 其中一只很快中招，被三发子弹打中。23mm口径弹头打在他身上，炸出一大蓬血舞，上身多出一个碗口大的空洞，前爪被打断一只，翅膀也被打掉一大块，这个变异体马上开始朝着地面坠落。 坠落的同时，一个瘦小的身影从他背上显出身形，顺着他的脊椎往上爬，踩着他的双肩借力一跃，如同一只春燕，倏然起跳。 又是一种新的变异体，其身材矮小如同侏儒，看模样想必生前只是几岁的小孩，变成丧尸吃人进化后依旧保持了瘦小的身材，可与人类不一样，变异体的体型与战斗力没有直接关系，他们这样子在突袭时反而更具优势。 “小心！”不知是谁忍不住喊了一声，但远处空中的驾驶员根本听不见。 眼看着那侏儒变异体就要跳到直升机上，一柄古朴长剑以更快的速度插进他的头颅，随后三百六十度转了两圈，将他的脑子彻底搅烂。 千钧一发之际，于谦赶到，捆尸索绑住半空中另一只变异体的翅膀，机炮将他打成筛子，由飞回的长剑进行补刀。 “那边还有！” 又是三只变异体拔地而起，一时间半空陷入混战。 但针对对方指挥者发起的进攻没有因此停歇，鹰眼暂时被拥有飞行能力的变异体缠住，鹰喙鹰爪便从隐蔽处开出，朝智成大厦发起进攻。 有8mm厚的防护钢板，两辆全副武装的装甲车直接无视骨刺和毒烟，飞溅过来的毒液一时半会儿也不能腐蚀洞穿防护层渗透到车身内。 国贸后方，另一座高楼上，白笑眯眯地举起手机，用不算恭谨的语气说道：“女王陛下，该您登场了。” 齐心吾已经远离国贸大厦，圣族真正的主力部队终于有机会在不引起警觉的情况下，从地下通道冲进国贸。 在那个难缠的于谦被牵制时，只要找到机会带队突入，以温言的实力只需要一分钟便能血洗国贸大厦。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白开心又得意地笑着，他了解杨小千和刘远舟手下每个人的能力，而杨小千他们却对进化神国知之甚少，胜负早已注定，现在终于可以摘取丰收的果实了。 哼着跑调的小曲，白再次架起枪架，将右眼贴在瞄准镜上，把枪口转向国贸大厦，第二枪，干掉谁比较好呢？ 还没决定目标，白突然全身僵住，瞄准镜里看到的画面让他难以置信。 刘远舟不知何时站在挡板之外，举着一把半自动步枪，对准白所在的方向。 他手上那把枪，有效射程是多少？四百米？五百米？ 白愣住，自己离刘远舟至少有一千二百米，他用一把半自动步枪对着自己是什么意思？ 当白立刻调整位置要狙杀刘远舟时，瞄准镜捕捉到一个小小火花，刘远舟开了一枪，只有一枪。 接着瞄准镜碎开，子弹在空气阻力、风速等各种复杂因素的影响下，飘飞了一千多米，在即将到达最大杀伤射程的距离上，以近乎不可能的精准角度打碎狙击步枪的瞄准镜，钻进白的右眼，穿脑而过。 “哒” 随后才有声音，姗姗来迟。 白的身体晃了晃，向后倒下。 第一百三十五章 死即永生之门 “怎么样？”见刘远舟收起枪，杨小千赶紧发问，身后有个丧尸狙击手的感觉实在难受。 “打中头。”刘远舟眼中星光流转，完成无数复杂的计算最后得出结果，“还没死。” 爆头了还没死？杨小千回想起在渡口第一次遭遇变异体时见到的，伪装成小女孩的变异体。那是第一种被收录进《变异体图录》的变异体，能够完美伪装成人类的样子，更可怕的是单纯的爆头或是砍头并不能杀死她，必须将之粉身碎骨或是取出脑核。 “前面灰白色建筑物，顶楼天台，交给你了。”刘远舟说。 杨小千竖起大拇指，跑到二楼打碎落地窗，随后纵身一跃。 黑色物质裹成一个球体，将杨小千笼罩其中，隐身的黑幽灵托起黑色球体，张开羽翼飞向刘远舟所说的位置。从远处看，就像是一颗黑色的球状闪电。 刘远舟则举起对讲机开始接手全局指挥。 与杨小千的指挥方式不同，刘远舟的命令会下达到队伍中每一个人，具体而细致。 细致到齐烈听到命令后不需要思考，就知道应该往什么方向释放火焰、怎么释放火焰以及释放火焰之后要做什么。 若刘远舟让他攻击身后，那么他不必回头看身后有什么，只需要直接往身后扔火球，哪怕他身后空无一物，当他按照刘远舟的命令释放出火球后，必定有一个甚至几个变异体恰好撞上焚身烈火。 而刘远舟的命令并非只传达给齐烈一人，而是传达给外面战场的每一个人，包括鹰眼的驾驶员和射击手，包括装甲车里的驾驶员和战士，包括重骑营的骑手，甚至包括前指阵地上的王海和众多战士，每个人都会接到专属于自己的命令，以至于刘远舟要以机关枪般的语速下令，而且时刻不能停歇，因为战场在不断变化。 这难吗？远比想象的要难——如果只是对一个人或两三个人下令，杨小千自问自己或许也能够做到，可刘远舟面对着多少人同时下令？几十上百号人，不仅如此，他还需要时刻关注那些变异体的位置和行动，排选出最佳应对方案，让那些战士们用最少的力气最小的代价歼灭敌人，这是多大的计算量？ 在战场之上，敌我混战中，要做这样的计算可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某一个人或某一个变异体所做的任何一个举动，都可能影响其他人和其他变异体，进而引起他人反应，随后影响更多人，还会不可避免地受到反馈。 就好像打一场群架，有人踹了你一下，你跌倒时手抓到了另一个人的裤脚，使另一个人摔倒，于是挥向这个人的棒球棍砸在了其他人脸上，接着被砸到的人便会反击，而被你绊倒的人可能爬起反击，也可能一脚踩在你的脸上，再想想最初踹你的人，可能受到这一系列连锁反应波及，或是被棒球棍砸到，或是被其他人攻击等等…… 而此时国贸外混乱的战场显然比打群架更激烈更错综复杂，如此大的计算量绝非正常人脑能够负荷承担的，也就只有刘远舟凭借着他的能力能做到这一点。 当刘远舟接手指挥后不到一分钟，战局产生了翻天覆地般的扭转。刚刚还势均力敌的双方天平在重量级砝码压下后，瞬间倒向人类。 新出现的变异体往往刚冒头就被从天而降砸到面前的炮弹炸的粉身碎骨，侥幸逃过炮火，后面还有机炮、火焰喷射器等等犀利武器等着，而且此时他们都有着恐怖的精准——因为有刘远舟。 两辆装甲车很快接近智成大厦，正要向二楼天一角餐厅发射榴弹和震荡弹，许多衣衫褴褛神情惊恐的人类从智成大厦一楼大门涌出，如同群蜂从被捅破的蜂巢中涌出。 “鹰喙鹰爪立刻开枪，就地击毙，一个不留！” 当刘远舟冷酷的声音传进耳中，两辆装甲车内的战士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刘司令下令屠杀平民？ 就因为他们冲出来挡住了装甲车的路，还是说他们逃到后方阵地会成为累赘影响战斗？无论如何，身为人民保卫军，从入伍的第一天起就宣誓守护国土保卫人民，多年以来这已经成了他们的本能。 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而保卫人民是他们的本能，当本能与天职发生冲突时，或许他们作为优秀的士兵最终会压制自己的本能服从命令，但下定决心前内心深处的矛盾冲突总会让他们陷入短暂的纠结停滞。 当士兵不能第一时间执行命令，再优秀的指挥官也无法保证掌握战场。 就在两辆装甲车犹豫的短暂时间里，那些乞丐般的难民已经冲到装甲车近前。 当最前面那几个人跑到装甲车旁边时，他们的脸上像是翻书似的变了个表情，再没有恐惧，而是满面笑容。 没有大难不死的庆幸，也没有获救逃生的安心，只有满脸丑陋狰狞的狂笑。 他们做了个奇怪的举动：像拥抱恋人般热情地张开双臂，扑向装甲车，将自己全身贴在装甲车车身上。 直到这时，战士们才从射击孔看到他们满是污渍的破烂衣服下，绑着一圈炸弹！ “为了进化之主！” “为了我主！” 疯狂的呐喊引爆一具又一具丢失灵魂的躯壳。 天一角餐厅内，灰白头发的林万羽嘴角含笑，双眼一片血红，他将双臂高高举起，微微闭眼，高歌赞颂信徒们伟大的牺牲。 “主能看见我们的坚定信仰，对于我们而言，死，即是永生之门！” 又一批悍不畏死的教徒在身上挂满炸弹，撕开伪装，带着狞笑冲出大厦，朝着永生之门狂奔不止。 “轰轰轰轰轰轰” 爆炸声接连不断。 轮式步兵战车的装甲防护主要分配在正面和侧前方，而鹰喙鹰爪的车顶和后侧都挤满自爆狂信徒。一轮爆炸后，车身破碎，车内战士无一幸存。 天一角餐厅里再次响起林万羽的声音。 “主是仁慈的，我们是仁慈的。对于不理解我等不信仰我主的异教徒，我们要用生命去感化他们，让他们与我们一同进入进化之主的怀抱！主的臣民们，将你和他们的生命奉献给进化之主吧！” 国贸负一楼地下室，温言轻蔑地笑了一声，纵身一跃，一拳打穿地面。 “觉醒者的脑子，最好吃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杨小千，好久不见 痛，痛…… “我可能是唯一一个会有痛觉的圣族。” 白这么想着，勉强支起身，忍着剧痛将手指插进眼眶，把在颅腔内弹射并变形的子弹夹出来，带出不少红白血浆。 圣族只有味觉、嗅觉、听觉和视觉，几乎没有触觉，且完全没有痛觉。白之所以如此特殊，与他的进化部位有关。 圣族的进化部位往往会成为直接决定其实力的武器，比如有的圣族双臂变成骨刀锋利尖锐；有的圣族双臂巨大力量惊人；有的圣族长出长舌……他们或是将原有的器官进行变异，或是进化出新的器官使用——比如那几个能够喷射毒液的圣族，他们都在咽喉处进化出毒囊用来制造并挤压喷射毒液。 唯有同李金奎、温言一样身为高等圣族的白，进化了脑部。 他的肉身并不强大，大脑却已经完全变异，再也不像身为人类时复杂精密稍受打击便会停止工作的大脑，如今即使是一颗子弹穿过头颅，白也不会有多大损伤，只是很疼而已。 大脑变异不光给白带来“爆头不死”的鸡肋能力，还给予了白远超其他圣族的记忆力判断力和计算能力，换句话说，比起身为人类的时候，白的智商得到飞跃性增长。除此之外，特殊部位的进化变异还让白的思维略微不同于其他圣族。 比如：圣族只把人类当做食物，即便是温言也是如此，只有白会将部分人类看作宠物，奴隶。尤其是对于白娜娜的微妙感情，连白自己都无法理解，只能归因于自己脑子出了点问题。 “刘远舟，杨小千，两个混蛋都这么喜欢爆我头么。”白揉揉右眼眶，碎肉积血哗啦一下掉到他的衣服上。 因为只有脑部产生了变异，所以白无法像李金奎一样迅速修复身上的创伤，因此额头的圆形疤痕一直留着没有祛除。现在右眼被整个打掉，视线缺了一半，在完成下一次进化前白恐怕只能保持独眼龙的形象。 “得去找个假眼装上，不然太丑了。”白咧嘴自嘲，这次受伤完全是他自己大意，错估了刘远舟的能力导致失利，若不是自己脑子结构不一样，现在应该已经是具尸体。 刚说完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就被打脸，这感觉可真差。 白晃晃头，用手臂撑起上身，以膝盖做支点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刚站起身就看到一团球状黑雾飞到面前落下。 “现在感觉更差了……” 黑雾散开，露出杨小千的身形。 白站在原地，杨小千也一动不动，两道目光交汇，时间仿佛停滞。 三秒钟后，白率先打破沉默，他举起手朝杨小千挥了挥，轻快地打着招呼：“嗨，杨小千，好久不见。”若不看他那张少了一只眼沾满血液的狰狞面孔，只看他愉悦的神情与欢快的模样，像是与久别的老友重逢。 杨小千依旧不敢置信，盯着对方的脸。 几十个日日夜夜，杨小千忘不掉这张脸，连自己那一枪打在这张脸上什么地方都记得一清二楚。 眼前这个变异体，这个不知道狙杀过多少人类的变异体，竟然也长着一样的脸，圆形疤痕与当初自己开枪留下的弹孔位置完美重叠…… 等到对方垂下手臂，杨小千才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念出他的名字：“梁，锦，源！” 梁和林梁医生的儿子，那个沉迷游戏无法自拔的同学，那个与世无争洒脱无辜的少年，那个在渡口被感染后由自己亲手了结的可怜人，竟然又一次出现在眼前。杨小千的手微微颤抖，为什么？ “为什么？”杨小千低下头，面容阴沉，阴影好像要从他的身体里溢出。 不是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而是问他为什么没有死。 “我亲手杀了你，你为什么没死？” 白做了个伤心的表情，用夸张的语气嚷嚷：“你还是像以前一样无情啊，话说，现在你变得很无趣啊，我还以为你会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这种恩怨情仇的问题不是更有意思吗？” 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的问题有什么意义。 无论梁锦源生前是个怎样的人，他现在都已经是一个将人类看作食物的变异体，他会杀人吃人杨小千一点也不奇怪。 杨小千只奇怪他为什么没有死，他应该死的，死的越彻底越好，谁变成变异体都好，可为什么偏偏要是梁锦源？为什么偏偏要让自己再杀他第二次？ “梁锦源，你爸妈很想你，我也很想你。”杨小千抬起头，泪流满面，清澈的目光如破晓时分的晨光，明亮坚定。接着杨小千举起右臂，伸出手，说：“回来吧。” “你回来，你爸妈一定不会介意你的身份，我们一起守住这个秘密，让你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如果你要吃人维持生命，我就给你找来被判死刑的罪犯。只要你愿意回来，一切都可以变回原样的，我们还能一起看小说，一起玩游戏，一起喝酒吹牛……” 白怔怔地听着，装出目光迷离神情恍惚的样子，在杨小千话音未落时忽然往右侧身翻滚，在他站立的原地，一道仿佛被刀劈出的深深裂痕撕开天台的水泥地面。 “哈哈哈。”躲过偷袭的白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指着杨小千，狂笑不止，“杨小千，要不是我了解你，说不定还真会信你呢。看来杀我一次你没满意，还想再杀一次，哈哈哈哈哈。” 长刀破空的声音压住白的笑声，黑幽灵朝着白疯狂挥刀，扫、劈、拨、削、掠、奈、斩、突，却始终触碰不到白的衣角，更休想伤他分毫。 衣服上沾满深红，白恍如一只染血的蝴蝶，与隐形的巨人共舞。 “你不是梁锦源。梁锦源已经死了，你只是一个变异体，一个能改变自己容貌的变异体。” 如果杨小千能看见自己此时的脸，一定会对那狰狞的表情感到惊骇。 “爆头不能杀你是吗？很好，很好！我要把你抽筋扒皮，千刀万剐，粉身碎骨！” 白无奈地耸耸双肩，躲避黑幽灵攻击的同时犹有余力观察杨小千，发现他脸上的泪痕已经干涸，双眼之中只有仇恨和杀意，于是笑道：“终于收起你那假惺惺的泪水了，想杀我，你试试啊？” 无论黑幽灵怎么尝试，始终无法触碰到白，就好像白能看见他在哪，甚至能预见他下一步行动。 我的眼泪是真的，因为我真的不想再杀你一次。 杨小千在心里对自己说了一句，却没有说出口，他不必对眼前这个变异体做任何解释。 他知道，即便真有一个能改变自己容貌的变异体，也完全没有道理变成梁锦源的样子，更不可能知道那块弹孔留下的疤痕在哪里，眼前这个变异体确实就是梁锦源。 但那是变异体。 远江人与变异体没有任何和平相处的可能，只有厮杀到底，赶尽杀绝！ 不管这个变异体生前是什么人，做过什么事，只要他现在不是人类，就要杀！ “梁锦源，同样的话我再说一次。” 或许是错觉，白好像看到真的有浓厚的阴影从杨小千身体里散发出来。 “你的父母我会照顾好，请你安心地去死！” 去死！去死！去死！ 杀意决绝，黑雾化形为两只大手和三柄长矛，杨小千完全放弃防御，将所有力量用于进攻。 白向后退了一步，举起双手，两把手枪如同魔术戏法般出现在他手中。 “终于等到你不理智的时候了，这个机会来的可真不容易。” 在这一瞬，白和杨小千脸上同时露出诡异的笑。 第一百三十七章 你们没有未来 终于等到机会。 当杨小千将弥漫身周的黑雾化行为巨手与长矛刺向白，白向后退了一步，举起双枪并起跳，以一个超越人体极限，只有变异体才可能做出的诡异姿势在半空弯曲身体，同时双手食指扣动扳机。 白很清楚，自己身上所携带的武器面对杨小千无法破防，所以他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出言讥讽，刺激杨小千，引起他的怒火和杀意，当他忍不住杀戮的冲动，将黑雾用于进攻时，就是他走向死亡之时。 可是，杨小千在笑什么…… 白正这么想着，一道似曾相识的波动出现在眼前。 “哗” 一道冲击波从下往上，以一个近乎垂直的斜度穿过天台。整栋大楼的墙面如同软泥般被冲刷掉，烟尘漫天。 楼下，张欣怡长舒一口气，浅笑着剥开一袋小烤肠递给阿呆，拍拍他的肩说：“乖阿呆，干的漂亮！” 天堂上，白遍体鳞伤，无力跌倒，以他所在的位置，面对如此直径的冲击波躲无可躲。即便白最后时刻拼尽全力避开，没有被冲击波正面撞上，还是身受重伤，几乎难以动弹。 “什么时候？” 杨小千拍拍衣服上的灰尘，不作回应。 远救会的人从不孤身奋战，杨小千动身时，张欣怡就带着阿呆和胡文超在他人掩护下奔至白所在的大楼楼下。 黑幽灵挥刀根本不会发出巨大声响，就像偷袭白的第一刀，悄无声息。之后长刀破空的声音都是张欣怡用她控制声音的能力在白耳边制造的，用以掩盖杨小千的声音。 白很灵巧，连黑幽灵都碰不着他的一根毫毛，想让阿呆用冲击波击中他很难。 但同时，白额头的弹孔还留有疤痕，被刘远舟打瞎的右眼也无法恢复，这说明他的身体强度与恢复能力远远不如之前遇见的李金奎。只要阿呆能命中一次，他肯定被轰成渣滓。 为了给阿呆创造出合适的机会，光靠张欣怡的假音干扰不够，加上胡文超的土墙也不够，杨小千决定以身犯险，用自己做诱饵钓他上钩。 果然，白想要杀杨小千的心，就如同杨小千想杀他的心一样坚决，一旦看到机会立刻放弃逃避发起反击。在他躲闪黑色巨手和长矛以及黑幽灵的长刀时，他也将自身的活动范围压制到极限，在此时阿呆收到杨小千的命令，从下方以近乎垂直的斜度释放冲击波。 白的位置在天台边，右侧是护栏左侧是楼梯。当冲击波从楼下冲上来时，正好从白那只被打瞎的右眼盲区切入，满心以为自己能绝杀杨小千的白身在半空难以躲闪，又是在最后冲击波冲破大楼墙壁来到他身前时才发现，短暂的反应时间完全不够逃离冲击波的打击范围。 当然，杨小千不会为白细细解释这一切，黑幽灵已经将手中长刀高高举起，准备砍下白的头颅。 就算爆头死不了，只要把头砍下来剁碎，取走脑核后再将其他部分焚毁，总能杀死他。 “你杀不了我。”白的咽喉和胸腔不断起伏，显然对他现在的糟糕状况而言，说话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现在可不是打嘴仗的时候，杨小千连回应的念头都没有，直接下令让黑幽灵剁碎白的头颅取出脑核。 黑幽灵随即挥刀，可地上的白陡然失去踪影。 以杨小千的目力只能看清残影，偏头看过去，两个身形瘦小异常敏捷的变异体正拖着白的身体爬行。 不过这两个动作敏捷的变异体在力量上显然有所欠缺，当他们扑来营救白时他们的速度快到能在杨小千视网膜中留下残影，当他们拖着白奔逃时速度就大大降低，大概只有常人奔跑的速度。 黑幽灵要追上他们并不难，但出现的敌人不只有他们。 一个浑身长满骨刺的变异体拦住杨小千追击的路。 “白，走！”骨刺喊出两个字后，俯下身，背上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骨刺如同蝗群暴雨般喷向杨小千。 黑雾凝聚成一面盾牌，抵挡不断袭来的骨刺，叮叮当当的响声连绵不绝。不一会儿盾牌上便插满粗长骨刺，而稍微细小的骨刺则掉落一地。 同时黑幽灵长刀斩向喷射骨刺的变异体，尽管他反应迅速向后仰倒，没有被斩下头颅，但还是被黑刃削过胸膛，身体断成两截，少了头颅的下半身竟还依旧在不断发射身上的骨刺。 “你为什么要为他而死？”杨小千不能理解，为他人牺牲，这样崇高伟大的奉献精神为什么会出现在该死的变异体身上？ “白是圣族的未来。”骨刺竟然真的做出回应，毫不犹豫。 黑雾散开，杨小千看着骨刺的脸，上面原本全是刺头，现在全是空洞，惊悚骇人。这张恶心又丑陋的脸不知是在惨笑还是在狞笑，看得杨小千头皮发麻。 如果变异体能像人类一样为了种族的延续而牺牲自己，这将是人类上百万年来遇见过的，最可怕的天敌。 “你们没有未来。” 黑幽灵的大脚狠狠踩在骨刺的脸上，将他半个头颅踩扁。 半个脑袋碎开，骨刺竟然还能说话，在脑核被取出之前，他用嘶哑的声音留下最后遗言：“是你们没有未来！” ……………… 258旅避难营地内，突然有许多人发狂发疯。 他们高呼着“为了进化之主”，将满是污血的针管扎进自己或他人的身体里，然后四处杀人。 巡逻队迅速行动，但巡逻队数量有限，杯水车薪，根本无法扑灭这场预谋已久的暴乱。 258旅分散各处的部队全部进入战斗状态，但暴徒全都隐藏在民众之中，让战士们投鼠忌器，正当各部向总指挥部赵江紧急请示时，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变异体突然出现在各部营地内，袭击军官。 与此同时，一个戴着超大号针织帽遮住自己肥硕双耳的身影游荡在飘满硝烟与血腥的营地里，像是在搜寻什么。 过了好一阵，他猛然停下脚步站住，对着远处某个方向遥遥一指。 “我听到了，258旅的旅长，在那！” 第一百三十八章 五秒生死时速 自从成为圣族，温言再没有过任何威胁感。 绝对强大的实力使她感到无聊，对于身为人类时的各种享受也变得兴趣寥寥。 因此，捉弄喜爱的猎物成了温言娱乐自己的方式。 “我听说，你是我族最大的敌人。”温言捧着一个觉醒者的头颅，像是捧着一个苹果，歪头看着刘远舟，俏皮可爱，“我怎么看不出来呢，除了长得有点小帅，其他地方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嘛。” 从地下通道穿行到国贸楼下，并打穿地面发起突袭后，温言轻而易举地摘走一颗头颅，随后便开始品味美味，任由跟随她闯进大堂的精锐圣族与大堂内的人类觉醒者混战一团，自己却站在原地，玩味地打量着刘远舟。 见温言站在刘远舟身前，其他圣族也不敢抢夺王的猎物，因此刘远舟成了暴风雨般猛烈的战斗中唯一一个不受波及的人。 “喂喂，有点礼貌好吗？”发现刘远舟根本没有用正眼瞧自己，温言皱起双眉，扔下手里的人头，拍了拍手，葱葱玉指交会，手上的血渍像干掉的尘土一般掉落。 刘远舟不再像之前一样平静，地板上滚动的人头让他眯起双眼，眼中透出危险的杀意。 “怎么了？你觉得我吃人脑不对吗？”温言第一次遇见刘远舟这样奇怪的人，恶趣味使她忍不住打开话匣子，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没有什么不对的吧。你们人类不也有吃猴脑的吗，就算吃猴脑的少，吃鸡鸭牛羊猪鱼的总不少吧。你们能吃这些低等物种，我们圣族作为比人类更高一等的种族，吃点人肉人脑，有什么不对吗？” “这个叫食物链，自然选择，弱肉强食。嘻嘻，对吧？” 刘远舟的回应是开枪，与这种异族没有什么好说的。 看着刘远舟举枪扣动扳机，温言一动不动，任他开枪。子弹弹头打在温言眉心，叮一声撞成了坨铁疙瘩，掉落在地上，而温言连皮都没破，只是额头眉心的皮肤出现一块白点，随后迅速消退。 刘远舟心里无声叹息，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如此强大的变异体。 “我命令你，回答我的问题。只要你的答案让我满意，我就只杀你一个人，还给你留个全尸。”被刘远舟的无礼所激怒，温言面有愠怒，说，“否则我就亲自动手，把大堂里外所有人类，一个一个在你眼前分尸。” 身为圣族之王，温言一言九鼎，言出必行。 不过不论刘远舟怎么回答，温言都不会放任这里任何一个人类活着离开。她说她只杀刘远舟一人，可没说不让其他圣族杀人，也没说自己不会再出手。 “人凌驾于动物之上，这是人类几百万年奋斗的结果。人可以吃鸡鸭牛羊，因为鸡鸭牛羊无法反抗。人可以吃猴脑，因为猴子没有消灭人类的力量。但是我们人类，有消灭你们的力量！”刘远舟首次对温言进行回应，铿锵有力。 温言愣了愣，噗嗤一笑，摇头说道：“之前那么高冷，一个字都不说，怎么突然愿意说话了？喔我知道了，你在拖延时间，等那个杨小千回来对吧。” “正好，听白说你们是最难缠的对手，把你们俩一起宰掉，之后就轻松了。”温言拍拍双手，为自己的机智鼓掌。 掌声还未落下，蜘蛛网般的裂纹忽然爬满地面，温言所站的位置地面猛地凹陷下去，而温言的拳头则像一颗高度浓缩的炮弹，带着尖啸声砸向刘远舟。 就连李金奎都躲不过温言的拳脚，更何况一个人类？ 可出乎意料，刘远舟竟然真的躲过了这一拳。 拳风将他的脸压的略微变形，但刘远舟却在不可能的情况下以最细微的动作躲过伤害。 这怎么可能，他明明连我的拳头都看不清。温言收回拳头，对眼前这个猎物更加感兴趣了，兴味盎然地思考了一阵，眼前一亮说道：“你的能力是子弹时间对吗？” 说完，为了测试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温言又抬腿踢出，刘远舟再次险之又险地躲过这一次能将李金奎削成两截的凌厉进攻，看似幸运，但其实是必然。 “果然！”温言笑道，“不过你的动作还是比一般人类快的多啊，明明以人类的身体素质，就算能看得见我的拳头，也躲不掉才对。” 说完，温言再次挥拳。 刘远舟的能力并非如子弹时间般进行感知变速，但他也不会对温言解释。手腕上的符文手环被刘远舟深深藏进衣袖，上面镶嵌的脑核即将因为能量耗尽而碎裂，刘远舟能计算出，自己还有五秒时间。 五秒一过，脑核碎裂，符文手环失效。没了符文手环辅助提升体能，即便能计算出如何躲避温言的攻击，身体也跟不上反应。 第一秒，温言踏碎地面，剧烈震动使刘远舟下盘不稳，温言并指为刀，侧掌斩向刘远舟。 第二秒，刘远舟放弃保持站姿，直接向后仰倒，堪堪躲过掌刀，随后抬手开了两枪，打死不远处一只正与许乐缠斗的变异体，显得自己面对进攻犹有余力。 第三秒，温言被刘远舟的挑衅激怒，抓起一块碎石，掷向身后。因怕死而隐藏自己，好不容易才被说服加入猎鹰小队的邵向南来不及躲避，被这块碎石砸穿胸膛，但因受到刺激肾上腺素大量分泌，他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还在一边躲避变异体一边四处张望逃离路线，过了几秒钟，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随即倒地身亡。 第四秒，刘远舟侧身翻滚，撑地而起，随后转身趴下再次翻滚一气呵成。样子很不好看，但却实实在在躲过了温言每一次攻击。 第五秒，刘远舟听到手腕处有“咔哒”一声，脑核碎了。 来不及换脑核了…… 温言的拳头在视线里放大，刘远舟目光无喜无悲。 没看见将死之时的人生走马灯，亦没有死亡来临时的悔恨遗憾或是多愁善感，因为刘远舟知道自己死不了。 黑色笼罩视线，接着变成一面直径不足十公分厚度却至少三倍以上的圆盾，挡住温言挥来的拳头。 杨小千回来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群英之战(上) 近三十公分的厚实圆盾在温言的拳头面前如同一块香酥柔软的薄皮披萨，轻轻一捅便是直接捅穿。万幸，总算是争取到了片刻时间，让黑幽灵把刘远舟拖到远处。 同时刘远舟用最快的动作将随身携带的脑核放进符文手环凹陷处，替换掉刚刚耗尽能量，碎裂脱落的脑核，然后转身提枪切入旁边的战斗，他的武器对温言无法破防，那就去杀其他变异体，帮助大堂内其他觉醒者。 只要让杨小千等人拖住温言，杀光大堂内其他变异体，到时候所有人一起围攻温言，即便还是奈何不了她，想全身而退也不难。 刘远舟没有说一个字，但杨小千能理解他的意思，所谓英雄所见略同，刘远舟的想法与他不谋而合。 “不过……”杨小千看着前方，黑色圆盾已经再次碎裂成黑雾，看得杨小千眼皮打颤眼角抽搐。 杨小千计算不出具体数值，但既然黑雾凝聚成的防御球面能挡住常规枪械的子弹，这面三十公分厚的小圆盾想必不会比258旅主战坦克上的防护装甲差，温言能一拳打穿黑盾，岂不是说她也能正面一拳打穿主战坦克？ 而且现在她还保持着人形…… 依照之前与李金奎交手的经验，变异部分为身体的变异体很可能要在变形之后才能使出全部实力。 抛开这一点不谈，杨小千无论如何无法理解，为什么她能用挥拳这么简单的招式产生如此大的动能？ 动能的产生与物体的质量和速度有关，温言那一拳的速度并不算快，至少没有产生音爆也就没有突破音速，那么，温言到底有多重？ 杨小千盯着温言脚下地面的蛛网式裂纹，暗自猜测温言的重量一定非常惊人，又保持如此窈窕火辣的身材，那她的密度岂不是…… “你在看什么呢？”温言对自己手下圣族的死活毫不关心，反倒对杨小千的反应很是好奇。 “你真美。”杨小千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张欣怡转头看过来，差点被脚下的尸体绊倒。 整个战场似乎停滞了片刻，直到温言笑的花枝乱颤，说：“杨小千对吗？你这个人类真有意思。” “谢谢夸奖，你是真的很美，能不能问问，你是天生就这么美还是后天改造的？”杨小千不敢转过视线，只能用眼角余光观察两侧情形，暗自计算着刘远舟出手后需要多久才能把杂兵全部清理掉。 “你知道吗？白告诉我，他给你取了个绰号叫杨小贱。今天一看见你，果然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温言收起她风铃与钢琴般伴奏的笑声，对杨小千说：“真没想到你为了拖延点时间，连这种不要脸的话都说得出来呢？” 没有不爱美的女人，所有女人都希望别人能够欣赏自己的美。 杨小千对这一点深信不疑，就算对方不是女人，是个女丧尸，但只需要仔细观察就能得到同样的论证：她穿着打扮虽简单却时尚而且是新衣服肯定是特意找来换上的，头发长直柔顺发梢没有分叉说明不久前还洗过头发，指甲上干干净净虽然没有美甲但也修剪整齐，这是个爱美的女丧尸，夸她美一定不会错。 “你是真的很美，我从不说假话，更不说违心的话。”杨小千诚恳的说着，一本正经的样子若不是了解他的人还真看不出来他是在满嘴跑火车。 温言再次被逗笑。 “就在刚刚，刘远舟也想像你一样靠说话拖延时间，但是他却对我义正言辞不假颜色呢。还是你比较好玩。你就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对吗？”说到这温言突然严肃起来，认真地看着杨小千，问，“为了生存，你愿意为我圣族服务吗？” 将人类中的精英赶尽杀绝并不是合适的手段。圣族应该逼迫引诱某些人类中的精英为圣族服务，甚至承诺帮他们进化成圣族。 人性是自私的，总有人会愿意为了自己的性命和利益背弃同伴，纵观整个人类历史，多少次战争中身居高位者叛国通敌出卖自己人，杀起自己人甚至比侵略者都狠。既然以前有，现在和以后肯定还会有。 将他们赶尽杀绝，逼他们抱成一团一起对抗圣族，这是绝不可取的。在可能的情况下，应该催化他们内部矛盾，分化他们，以人制人，这才是王道。 温言双眼直视杨小千的瞳孔，只要他有这种想法就留下他，否则就当场击杀以绝后患。 “呵呵，我还愿意跟你一起建立大东亚共荣圈呢，傻比玩意儿。”知道自己在这种问题上骗不过对方，这戏演不下去。杨小千后退一步，罕见地说了句脏话。 “爆个粗口可不能激怒我。”温言摇摇头，为杨小千的选择感到遗憾，接着她陡然抬腿，身形在零点一秒内跨越十步距离，踢到杨小千面前。 后退一步有意义吗？不论后退多少步都躲不过这一腿。 后退一步当然有意义，杨小千嘴角噙笑，整个人向下坠落，堪堪躲过这一腿。 杨小千没有刘远舟那恐怖的计算力，想凭自己反应躲过温言的攻击是不可能的，但杨小千有队友，远救会人从不孤身奋战。 胡文超早就发动能力，在杨小千身后悄无声息地做出一个地洞，而杨小千用身体遮挡住温言的视线，说话的同时后退一步，直接向下坠落，使温言修长圆润线条流畅的美腿踢在空处。 “方玉！宁思雨！” 通道封闭前，杨小千的喊声从洞口传出。 其他人接替位置，为方玉与宁思雨二人掩护。 在温言要俯身打穿地面追击杨小千时，宁思雨抬起双手，大大小小的水滴水团从各处飘来，凝聚成一道大浪，冲向温言。 温言愣了愣，没有躲闪，任凭水流冲过来，子弹都破不了防，水有什么用？ 方玉看懂了温言的表情，不禁发出呵呵笑声。水有什么用？ 水能导电！ 雷霆闪过时，地洞里隐隐传出杨小千的呼声。 “真·奥义·十万伏特！” 第一百四十章 群英之战(下) 高压电击无法摧毁温言的身体，甚至不能让她受伤，但却足够让她肌肉麻痹不能动弹。 不到一秒钟的控制时间已然足够，因为于谦已经回到国贸大厦。 原本以温言的反应和速度，捆尸索不可能碰到她，现在方玉和宁思雨为于谦争取到宝贵的一秒钟，捆尸索缠上站立原地的温言，将她牢牢缠住。 与此同时，众多觉醒者各显神通，在刘远舟的配合和指挥下打的数目远超他们的变异体节节败退。 电梯出了问题，留在顶楼的几十号人只能靠腿跑，到这时候才刚刚跑下一楼，走下一看这场面远超好莱坞电影特效，充满奇光异响，鲜血与死亡的混乱战场，吓得屁滚尿流，转身就跑回楼上，没有丝毫心理负担，反正他们只是无法左右战局的炮灰，该逃就得逃，还是命重要。 温言尝试挣脱捆绑，但看似柔软的金属绳索既具有柔韧性又极富硬度，难以挣断。 在她身前，黑幽灵将地面砸碎，把杨小千从地洞里拎出来。杨小千拍拍自己身上的尘土，克制住自己的冲动，没有伸手去拍温言那张吹弹可破的脸蛋，而是疾步后退到方玉身旁，说：“不可否认，你很强，但你也有自己的弱点。你的爆发力很可怕，但你却不能控制，对吧？如果你能举重若轻完美控制自己的力量，在出拳踢腿时留有三分力随时变个招，我跟刘司令早就让你打成肉泥了。” 温言盯着杨小千没说话，依旧在与她身上那道绳索做斗争，任由各式各样的攻击打在她身上，毫无反应。 “这东西怎么来的？我还从来没有听说过能做成绳子的金属。”在提问的同时，温言的脸开始逐渐变红，让杨小千有些许不好的预感。 “问阿呆，还能不能再用一次冲击波？”杨小千转头问后面的张欣怡，自从张欣怡觉醒后，能够任意制造改变声音的她就成了最容易与阿呆交流的人。 阿呆脸色苍白神情恍惚，好一会儿都没能听明白这个问题的含义。杨小千只好退求其次，用对讲机对王海发出指令，希望王海手中的反器械狙击步枪能对温言造成伤害。 王海还没来得及端平步枪，温言的身体突然像丢进水里的膨化物般膨胀起来，一直以来无往不利，只要捆住就绝不可能被挣断的捆尸索发出令人牙酸的怪异声音。 于谦面色大变，赶紧加大对捆尸索的控制，但不到两秒钟的时间，身高一米六五的温言已经变成一个身高接近四米的巨人，衣服裤子全部碎裂，皮肤炸开红色筋肉肌腱外翻，后脑勺顶破了一楼的天花板，缠绕在她身上的捆尸索发出嘎嘣一声大响断成两截。 没有时间思考温言为什么能变成巨人，也没有时间思考这是否符合科学逻辑，杨小千只在考虑一件事：怎么逃。 不管杨小千有多急智，一眨眼的功夫根本想不出任何办法，而眨过一次眼后，一只巨大的手已经罩过来，阴影让杨小千的视线变得昏暗。 要死了？ 这是第三次直面死亡的感觉。只是与前两次不一样，这次危险来的太突然，没有丝毫征兆也完全没有预料。 上一秒还以为自己是刀俎，别人是案板上的鱼肉，下一秒死亡就要降临。这巨大的反差感让杨小千愣了会儿神。 还好黑幽灵不像杨小千一样会被个人情绪左右，扑到杨小千身前全力挡住冒着蒸汽般高温白烟的血红巨手。 虽然从体型上看黑幽灵与此时变身为巨人——或说是巨尸的温言相差不多，但在力量上，黑幽灵与她的差距有如天壤之别。黑幽灵拼尽全力撞上温言的手，却如同一颗鸡蛋撞上一颗大小相仿的鹅卵石。 作为代表鸡蛋的那一方，黑幽灵在与温言手掌相撞的瞬间四分五裂，发出一声哀嚎，随后化为飞灰彻底消散。 杨小千彻底慌了神，六十多天以来黑幽灵作为他最能信任的战斗伙伴和最能依仗的强大战力，在杨小千心中早已是自己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现在被温言一掌打成灰，黑幽灵是否还能复原？ “杨小千！愣着干什么！跑啊！”这是于谦的声音。 “杨小千！”这是张欣怡的声音。 “会长！”这是方玉和宁思雨的声音。 “啊！”这么蠢的声音，是胡文超。 嘈杂纷乱的各种声音里，一声“嗨呀”显得格外清晰。 黑幽灵还活着！一道黑影冲过来把杨小千抗在身上，飞快地向后跑动，正是黑幽灵，不过不同于之前，重新出现的黑幽灵身高不足两米，体型大幅缩水。 同样大幅下降的还有温言的速度，在变成巨人之后，她的行动速度大为迟缓，让黑幽灵轻而易举地救走了杨小千。 “跑，跑啊！”被黑幽灵抗在肩上的杨小千狂喊不止，他对战胜温言已经不抱希望，只求能多带回几个人，不要全都死在这。 “你们一个都跑不掉。”温言的声音不再悦耳，沉闷宏大如黄铜巨钟，震耳欲聋。 只说一句话的功夫，已经有两个觉醒者惨死在她脚下，其中一个正是迢迢赶来投奔远救会才刚入会不久的夏子棋。 杨小千恨恨咬牙，太过用力以至于牙龈开始流血，这六十多天即便是杨小千也很难经常吃到新鲜水果补充维生素，又不太在意没有吃药补充，现在一咬牙，满嘴血腥味。 这次失算让杨小千有些痛恨自己，这么长时间来逢战必胜，多少让他自己产生了点自负和狂妄。 明知温言实力强大，甚至可能没有用出全力，刚才困住温言后，就应该直接带人撤退。但这份不知不觉中积累起来的自负让杨小千没有像以前一样谨慎选择保证安全，而是选择贪婪的想要扩大战果，结果置自己与他人于险境。杨小千认为这是自己的错误，绝不该犯却犯下的错误。 可是为什么刘远舟也会像我一样判断错误？ 杨小千疑惑地看向刘远舟，看见他正举着对讲机说话。 “我们谁都跑不掉。”刘远舟平静的声音传到每个佩戴着对讲机的人耳中，“所以不要跑，她受伤了！” 抬眼一看，那只冒着白烟的血手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一个弹孔，而且恢复的速度极其缓慢。 “穿甲弹能打穿她的手。”开枪的王海对此进行确认。 或许是因为密度减低，温言的破坏力虽然增大，但防御力却下降不少。 “她想再变回人形需要一段时间。”刘远舟语气笃定，确凿无疑，“趁她变回人形之前，杀了她！” 大厦外，螺旋桨旋转的声响越来越近，鹰眼将挂载导弹向着国贸大厦一楼瞄准。 第一百四十一章 底牌 仰面盯着头顶上那片黄橙橙的天空，单调，枯寂。 好久没看见蓝天白云了啊。 粗糙的地面上一块顽石硌在身上，剧痛让白清醒过来，现在可不是玩文艺的时候。 “被这两个蠢货拉着在地上拖行的感觉实在太差，可至少是活下来了，骨刺应该已经死了吧。那边应该也要分出胜负了，就是不知道杨小千他们能不能帮我把可爱的女王陛下杀了，最好是同归于尽吧。”白这么想着，一下没忍住把最有一句话说出声来：“没了旗鼓相当的对手会不会很无聊呢？啊，其实我挺希望享受一下那种无聊感。” 心中焦灼难耐，但身体却不能动弹，无法转过视线去看一看国贸大厦现在战况如何。 “说起来，林万羽这个混蛋，果然背叛了我们啊。”白眯起双眼，看着拉着自己拖行的两个变异体，他们瞳孔里都闪烁着诡异的红光。 既然林万羽的能力可以控制觉醒者，他能控制变异体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自开战以来，林万羽只在两部装甲车冲向他时动过手，自此再无动静，根本没有按照之前商议好的计划行事，显然临阵脱逃，背叛了圣族。 不过白对此并不意外。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林万羽始终是一个不愿意成为圣族的人类，他会对圣族起异心，对温言和白起异心这再正常不过了。换个角度看，温言何尝不是时时刻刻忍耐着想要除掉他的冲动？就连对林万羽极为器重的白，暗地里同样做了不少准备，防范林万羽。 因为以林万羽特殊的能力，若放任不管，早晚有一天他会成为比杨小千刘远舟甚至比整个258旅更强大的存在。这种强大不光体现在他的个人势力与力量，更体现在他对进化神国的破坏力——他把持着进化神国的支柱，若对他不做防备，等到他坐大时，一句话就可能让这支柱破碎，让神国分崩离析。 除非个体的力量大到举世无敌，否则终究难以只身扛起一片天地。只有对圈养在内的人类和游离在外的圣族进行洗脑，才能凝聚足够强大的威势与信念，在这乱世之中真正站稳脚跟。因此，白在圣奈尔教堂一战之前就已经决定：进化神国将以跨越物种隔阂的宗教为基础。 王权与神权是支撑神国的两大支柱。国之栋梁，岂能交由异族？ 圣族的神权，怎么可能交付给一个区区人类？ 温言和白能看到这一点，老奸巨猾却疯魔半生的林万羽怎么会看不到？只是迫于大势不得不加入进化神国，否则凭他自己怎么在圣族与258旅的夹缝中生存。 人类258旅内部有勾心斗角，进化神国内部也有彼此算计。这些天来，白在利用林万羽，林万羽又何尝不是在利用白和圣族？ “可是，为什么是现在？”白想不明白，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这个道理林万羽必定懂得，所以他会反叛并不奇怪，可为什么是现在？ 现在，飞鸟未尽，狡兔未死——不，这么说恐怕不恰当。杨小千等人对于圣族而言可不是什么飞鸟狡兔，而是猛虎猎豹。他们还没死，胜负还未定，为什么林万羽敢背叛圣族？ 若圣族败了，林万羽同样躲不过人类的追剿，杨小千的性格他也很清楚，不可能会放过他，一定会将他和他的信徒赶尽杀绝。若圣族胜了，以温言的实力，反手一掌就能把他拍死。 要说害怕圣族灭了刘远舟和杨小千，自己便失去利用价值，于是选择作壁上观这也不合理，在这种双方不死不休的局面里做墙头草是白痴行为，林万羽显然不是白痴。而且拿下远江也不意味着林万羽会失去利用价值。 因为人类的力量可远远不是一个远江能体现的，等到穹顶消散那一天，人民保卫军百万大军开来，卫星与轨道导弹锁定，整个圣族除了温言恐怕没有他者能活着走出远江。等到那一天，林万羽的利用价值和地位才会升至最高。 这一点白曾经反复为林万羽暗示，希望打消他的后顾之忧，看他的表现也不像是没能理解，那为什么偏偏会选在现在背叛圣族？ 这实在太奇怪。不过想不通也没关系，马上就知道了。白笑吟吟地看着两边街景向后倒退，从这些标志性建筑物的方位可以判断出，自己正在被拖向智成大厦，林万羽所在的地方。 “想杀我？好啊，来试试。” 藏身在附近阴影中的咔咔正迟疑不决，不知道是否应该遵从白之前的吩咐。 与罗纳尔多和骨刺不一样，他可不是白的死忠心腹。相反，白屠杀了他大部分手下还逼他下跪臣服，应该算个仇人才对。 当白掌握生杀大权，威压南郊时，咔咔对白言听计从，但那不是因为忠诚，而是因为利益。白让他看到希望，让他感觉跟着白他能比之前过的更好，他能成为神国的元勋，圣族中的贵族。 现在白自己都让人打的半死，还被人类算计，让同族死伤无数，他最亲信的两个手下一个在258旅营地，一个多半已经死掉。咔咔开始犹豫，自己是否还有必要服从白？ “如果我不听他的……”咔咔仔细思考后果，“他可能会被林万羽杀掉。到时如果人类输了，我肯定会被温言迁怒，多半会被打死。如果人类赢了，我既没有温言的实力，又没有白的头脑，恐怕活不了多长时间。如果改投林万羽……我以前是白的手下，至少在他看来是这样，改投他，恐怕也会被杀掉。” 想来想去，好像只有一个选择：服从白之前给出的命令。因为救白就是救他自己。咔咔不禁咬牙，该死的白，之前就把这些都算好了吧。 咔咔愤懑地吸气，鼓胀起喉咙，用刚进化出的新器官发出人类听不到的特殊频率的声音。 远处，一只满身尸斑腐烂不堪，身上甚至有皮肉开始脱落的丧尸将它没有焦距的双眼转向咔咔所在的方向，突然开始狂奔。 更远处，又是一只丧尸跑过。接着，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第一百四十二章 白光 没有神智的行尸走肉，按理说绝大部分身体机能都与人类相同。但正因为没有神智，他们能听到一些人类听不到的声音——或者说，这个快达到人类听力频率底线的声音很容易被人类忽视，因为他们的脑子总是被其他事情占据，反倒是没有智力不会思考的丧尸能听见声音。 咔咔不仅能发出这种声音，还能使这种声音对丧尸具有极强的吸引力。 因为大脑变异产生了种种特异，白当然也听到了咔咔的声音，于是松了一口气，安心等待着与林万羽的见面——即使算计再多，也不能排除临时变数，万一咔咔脑子抽了不遵循之前的安排呢？只有此时确定无疑，白才重新找回一切尚在掌控之中的自信。 很快，两个枯瘦畸形猴子似的圣族将白拖进智成大厦二楼天一角餐厅。 接着，他们像扔垃圾袋般将白甩在地板上。 当白看到林万羽身边站着的人时，一切疑问都得到解答。 在身披长袍的林万羽旁边，还站着两个人类，与那些神情狂热的信徒不同，他们的表情很平静，显然不是被林万羽洗脑控制的傀儡，而是他的同谋。 一人留着长发，手持长弓神情孤傲，另一人五官普通但脸却很有亲和力。这两个人类都曾出现在国贸大厦里，他们都曾出席所谓的觉醒者议会。 只看一眼，白便猜出他们的身份。飞箭传书想必出自那位长发青年，而另一位多半是这场大局的主谋。 “你好，白，对吗？久仰久仰，今天终于得见真容了。”他俯视着白，笑着朝白挥手致意，“自我介绍一下，我叫……” “杨越臣。”白先一步说出了对方的名字，与其他圣族糟糕的记忆力不同，自从脑部发生变异，白便有了过目不忘的能力。虽说杨越臣之前在258旅不算什么重要角色，但白同样记得他的相关资料。 “哦？”杨越臣显得很吃惊，“我还以为我这样的小角色不会引起关注呢。” 接着杨越臣得意地笑了笑，继续说：“惊讶吗？” 杨越臣最喜欢看自己掀开底牌时对手的震惊表情，可惜这次他失望了。白只是平淡的说了一句“有一点”，淡的像杯白开水。 确实出乎意料，但又合情合理。 圣奈尔教堂一战后，林万羽消失的那段时间究竟去了哪里？ 在离开圣奈尔教堂之前，林万羽抵触圣族拒绝合作，为什么在再次被圣族找到时林万羽却主动提出合作，痛快得没有一丁点迟疑，没有一丁点担忧？ 为什么林万羽明知圣族只是在利用他早晚有一天会除掉他，还依旧在南郊尽心尽力建设神国？ 南郊那么大，为什么暗中算计自己人的人类觉醒者能准确获知林万羽所在的位置，将信使和消息准确无误地传达过来？他们又为什么那么肆无忌惮，敢如此嚣张地引起战火？ 林万羽为什么敢临阵反叛？ 这一切问题都得到解答。 林万羽在离开圣奈尔教堂后，遇见了杨越臣等人，宗教狂人与冷血阴谋家一拍即合，与其他几个有野心想要攀上高位的觉醒者勾结联合，谋划着掀起258旅、天堂岛与圣族的大战，制造混乱，然后趁乱上位。 难怪林万羽会同意与圣族合作，因为他们需要在每一方内部安插棋子，杨越臣在前指，曹明在远救会，何志奇混入其余觉醒者势力，林万羽则是安插在圣族内部那颗暗钉。 难怪他们肆无忌惮，因为他们可以第一时间获悉各方反应，并依此谋算，想要将各方势力当成棋子玩弄于鼓掌之间。 这一切都如此明显，只是自己没有看透。白心中叹了口气，略感失落，转而想想杨小千和刘远舟同样没有看透，心理平衡了些。 “你好像不怎么悔恨气愤啊。”杨越臣对白的反应感到奇怪，情绪涌上来又管不住嘴开始唠唠叨叨，“你不奇怪林教宗为什么背叛你吗？” “其实很简单，我们人类怎么可能臣服于你们这些变异体呢？原本我们的打算先除掉刘远舟杨小千，留着你们当靶子，等到大势已成一切具备的时候，再配合林教宗灭了你们。到时整个远江都在我们手中，所有觉醒者都要依附于我们，即便穹顶消散之后国家政府介入，我们拥有那么强大的力量，只需要潜伏一段时间韬光养晦，不需要多久就能站上世界顶端，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说着说着，杨越臣神经质地狂笑起来，接着笑声戛然而止，转而是一声叹息。 “哎，可惜，没想到杨小千和刘远舟早有防范，想用曹明这个蠢货钓我上钩，还让他们成功了。”杨越臣摇头喟叹，“既然都被迫亮出身份了，我们也只好走到台前。不过那位美女变异体的实力远比我预料的强，倒算是意外惊喜，现在我们只需要在这看着他们两败俱伤，再出去清场。只要不留活口，我们依旧能获得258旅赵旅长的信任，就算不能，没了远救会和进化神国，整个远江谁能与我们相抗？这盘棋，最后还是我赢了。” 又是个疯子，人类里的疯子可真不少。白笑了笑，不答话，他已经明白杨越臣说这么多话的意图。 哪有人会像少年漫画里的大反派一样，动手杀人之前碎碎叨叨非要把自己全盘计划讲清楚，把后果利弊分析得明明白白的？ 果然，杨越臣终于将真实目的说出来：“白，我知道你的脑子很特殊，林教宗不能控制或是催眠你。那么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现在就死。二，放弃抵抗，接受林教宗的精神锁链控制。只要你愿意安分守己给我们做一条忠心的狗，你可以不用死，你甚至可以保住其他变异体。” 白冷笑一声，丢了一个看待垃圾的眼神给杨越臣，说：“都到这个份上了，你依旧对自己没有信心，或者说太贪心。还想着靠我收拢其他变异体为你所用，你不怕玩火自焚吗？林万羽，跟这种贪婪没有止境的蠢货合作你不担心吗？还是说，你也只是利用一下他们？噢，才想起来，你能对觉醒者进行精神控制呢。” “不必费心思挑拨离间，我们的合作关系远比杨小千那些虚伪家伙要稳固。”杨越臣耸了耸肩，掏出一把枪指在白的额头，突然想起爆头杀不了他，又把枪收了回去，说，“我给你的选项，看来你是选择前者，真可惜。” 杨越臣正想着要怎么把白粉身碎骨彻底毁灭，白突然喊了声他的名字：“杨越臣。” “嗯？” “我送几句话给你。” “噢，临死前的遗言吗，洗耳恭听。” “不要产生什么错误的优越感，也不要以为你所谓的布局能改变其他人对你的评价。你只不过是一只，隐藏在暗处，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老鼠。不要以为你能算计我算计别人是因为你有本事，你只不过借了能力和信息差的优势，给你这样的条件你却把棋下成这样，第二盘棋你觉得你有任何胜算吗？” “可惜啊，没有第二盘棋了，你今天就要死在这。”杨越臣并不是像刘远舟那样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从他变化的表情中可以清楚看出他被白的话激怒。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比起杨小千和刘远舟，你什么都不算。杨小千都杀不了我，凭你也配？”白咧嘴一笑，“不要以为，只有你有底牌。” 站在杨越臣身后的林万羽像是想起了什么，面色剧变，猛然伸出右手抓住何志奇，跨上前一步将左手往杨越臣身上搭。 手还没触碰到杨越臣的肩膀，刺眼的光从四面八方迸溅。 夏日的阳光与之相比，既少了炫目的亮度，又少了灼热的温度。 第一百四十三章 尸海 林万羽曾见过如此炽热的光。圣奈尔教堂附近，银座大厦36层整面楼层都被这样的光吞噬。 早该想到，除了遥控起爆装置，白应该还有其他方式引爆他的炸弹，而现在餐厅内每一个教徒身上都绑着他亲手制作的炸弹！ 进化神教的忠实教徒们纷纷炸裂，像烂熟的柿子从高空坠落，将血液、火焰和气浪溅向天一角餐厅内每一个角落。 遥遥远望银座大爆炸的震撼感受，比不上如今身处爆炸中心的万分之一。 “唰”杨越臣、何志奇与林万羽在热浪来袭前的刹那消失，出现在智成大厦外，还未适应周围场景的瞬时切换，爆炸引起的冲击波震碎窗户，刮起大风，吹得三人头发凌乱，衣领贴紧脖颈。 “呕”杨越臣不仅鼻子在流血，眼睛、耳朵也在流血，嘴里也吐出一大团猩红。吐出来的血无法落地，被狂风吹散，不知刮向后方何处。 “老杨？” 杨越臣听见了何志奇的声音，却没有力气回应，两眼翻白一声不吭朝地上栽倒。先前只是带着何志奇一个人进行空间跳跃，就已经让杨越臣消耗甚大，鼻血狂流。这次带着两个人，杨越臣直接力竭休克，重伤濒死。 如果给杨越臣一点思考的时间，他恐怕只会带上何志奇，而不会冒险带上林万羽。可林万羽何等狡诈，第一时间做出反应，一手拉住何志奇一手伸向杨越臣，要么大家一起走，要么大家都别走。 杨越臣没有多余的时间去考虑，只能凭本能行事，在受到爆炸伤害之前立刻发动能力带着何志奇和林万羽两人离开智成大厦。 “林万羽！”一直冷着脸的何志奇仿佛从一座冰山变成了一座活火山，可以轻易感受到的怒火在他体内酝酿燃烧。林万羽干笑了一声，还未说话，何志奇抬起双臂，张弓搭箭，弓如满月箭似流星，一支长箭擦着林万羽的脸颊飞过。 林万羽眼里的红光才刚刚亮起又迅速黯淡，温热的感觉爬上脸颊和后耳，从那两处流出两道血线。 “不要再有下一次。” 听见何志奇的警告，林万羽收起虚伪的假笑，阴沉着脸不作回应，如果不是需要杨越臣，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现在怎么办，老杨？”何志奇一点不怕林万羽对他使用能力，说完警告便放下弓，蹲下身摇晃着昏迷之中的杨越臣。可不论他怎么摇，杨越臣都没有反应。 林万羽冷眼旁观，心中想着是否应该重新回到智成大厦确认一下，看看白是否还活着，但转念一想，如此剧烈的爆炸已经吸引到正面战场的注意，这时候不赶紧走，恐怕等会儿就走不了了，于是对何志奇说道：“我认为我们应该离开这里。” 何志奇冷哼了一声，显然并不把林万羽的意见放心上。在何志奇看来，林万羽阴险的举动直接导致了杨越臣重伤昏迷，虽说林万羽是为了求生，但何志奇可不会站在人性道德的角度思考对错，若不是杨越臣之前再三交代林万羽的重要性，他刚才就一箭射死了这个王八蛋。 见何志奇如此回应，林万羽没有迟疑，转身就走。他可不是何志奇的属下，要依命令行事。既然何志奇不肯走，林万羽也不必等他，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更何况他堂堂神教教宗，犯不着跟这个黄口小儿一起置身危险。 视线里忽然窜出几个人影，定睛一看，不是人，而是丧尸，而且四面八方，越来越多…… 同时，游离在战场外的齐心吾用对讲机向其他人发出警示。没有人能像齐心吾一样看到这片区域的全景，所以没有人能比齐心吾更加直观地感受这种电流窜过脊椎冷汗撑开毛孔的惊悚。 每一个方向，每一个角落，都有数不清的丧尸奔来。恶心的臭气开始弥漫，腐烂的身躯摩肩接踵。 以国贸大厦到智成大厦做直径可以划出一个小圆，这个圆便是整个战场，将所有人涵盖其中。 再将视角往上拉升，整个战场都成为方圆一公里这个大圆的圆心，从外圈圆的每一处点都不断有密密麻麻的黑点冲向圆心。那些黑点，无一例外，全部都是丧尸。 这不是尸潮，浪潮无法用于形容如此场面，这是一片尸海，而尸海中央的众人，恍如一叶孤舟。 当小船陷入漩涡，结局只有沉没。 “怎么会，为什么？” 齐心吾听得明白叔叔齐烈在问什么：如果他们能控制丧尸制造这样一片尸海，为什么他们没有一开始就这么做？ 原因很简单，就像刘远舟杨小千想把变异体一网打尽所以以身为饵一样，变异体想把觉醒者一网打尽，当然不会第一时间甩出底牌。 刘远舟怕调来大部队会吓跑变异体，变异体一样怕引来尸潮会吓退觉醒者。而现在，重火力消耗殆尽，前指与远救会死伤惨重，每一位觉醒者都在缠斗混战中消耗了大量体力和能量，有几个觉醒者甚至无法再催动能力。在这样的情况下陷入尸海重围，很可能全军覆没！ 国贸大厦外，变身巨人的温言受狭小空间限制，难以发挥全部实力，于是放弃追杀觉醒者，全力破坏室内的承重墙天花板。 独立觉醒者们不知道国贸大厦没那么容易坍塌，全都放弃进攻跑出大厦，而温言计谋得逞，撞破墙面将战场带向宽阔的马路。 为了阻止温言屠戮身无异能的普通战士，杨小千刘远舟方玉等人不得不跟出去。 敌人太过强大，战斗惨烈至极，尽管猎鹰将挂载导弹将温言轰得遍体鳞伤，但她依旧保持着一定行动力，而且她不再将觉醒者作为追杀目标，开始杀戮那些手持重武器的战士，以她的体型和力量，哪怕只是被她巨大的拳脚轻轻擦过，也是全身粉碎性骨折必死无疑。相反，无论是子弹还是火焰、枪炮还是异能，都只能让她受伤，却不能将她击杀或是阻止她的行动。 再这样打下去，在拖死温言之前，远救会和前指就会全军覆没。 第一百四十四章 胜利与否 看着每一张熟悉或陌生的脸失去神采，杨小千心头都在滴血，不能再打下去了！ “方玉、汤韬，跟我断后！”杨小千无视咽喉处的撕裂痛感，用嘶哑的嗓音决断下令，“刘司令，请带着你的人和我的人突围！请你照顾好他们。” 事不可为，这一战打到现在已经付出太多牺牲，所有人的性命都如同一颗立在高空钢丝上的鸡蛋，危如累卵。杨小千想过抛下他们私自逃离，因为敌人真的太强大，再打下去，或许自己会死在这里——若不是有黑幽灵，他已经死过很多次了。 可是正因为敌人如此强大，逃又能逃到哪里去？今天逃了，明天逃得了吗？今天自己不去面对敌人，或许明天就是手无寸铁的同胞，咿呀学语的幼儿，甚至是自己年迈沧桑的父亲去面对这些怪物。 想想自己的身份，想想远救会内如同方玉、汤韬这样为他人奋战不休的同伴，想想天堂岛上树立的那座纪念碑，杨小千迈不动自己的腿，他逃不了。 改变不只发生在别人身上，同样也发生在杨小千身上，不只有他影响了其他人，如方玉、汤韬这样的人也在不断影响着杨小千。 当喊出让刘远舟带人撤退自己带人断后的话时，杨小千头一回直面自己坚定炽烈的决心：他会在保证自身利益的情况下帮助陌生人；他会在天堂岛上不分昼夜不求享受努力学着管理好每一件事；他会在圣奈尔教堂门前跟着于谦发起冲锋营救战友；他会选择站到台前承担压力而不是闷声积累韬光养晦……因为他不是一个懦夫，他谨慎，小心，谋定而后动，但他心里依旧有那个曾经举着玩具枪抓小偷的八岁小孩。 想来只有方玉汤韬真正具有牺牲精神，所以杨小千让他们留下与自己一起断后，像胡文超这样的人即便命令他留下他也未必真心愿意为他人争取撤退时间而牺牲自己，至于于谦和阿呆，杨小千指挥不了，只好不提。 “不能撤，现在撤就前功尽弃。”出乎意料，刘远舟拒绝了杨小千的请求，“她快坚持不住了。” 温言确实快要坚持不住了，这一点还活着的人都能看得出来，从最开始速度快到能在人们视网膜上留下残影，一拳能打穿地面，到巨大化后遭受围攻，再到被机炮和联装火箭弹反复轰炸，温言的力量和速度与之前相比都大幅下降。 现在的女巨人动作迟缓僵硬，进攻也不再像之前一样凌厉，谁都看得出来她已是强弩之末，坚持不了多久。可问题是，其他人又能坚持多久？ 在与变异体的混战中，各部就损伤不小，温言出手后更是无比惨烈。希望小队全员阵亡，曙光小队只剩下方玉、宁思雨胡文超和两个重伤的战士——以他们的伤势，在没有战地医生随行附近没有医院的情况下，基本无法挽救。 其他觉醒者近乎全灭，眼角有深刻鱼尾纹的中年妇女倒在血泊之中，她用能力侥幸躲过了温言的追击，却因为位置突然转换，背后中了自己人打出的子弹。迷离之际，有泪水从眼眶里顺着她眼角的痕迹流下，悔恨自己最后还是没能再见儿子一面。 许乐的喘气声像开到最大马力的风机，如此激烈的战场上连活命都需要运气，想保护别人谈何容易。尽管许乐尽了全力保护妹妹许雯，依旧没能让她逃脱死神的魔爪。看见自己从小宠到大的妹妹死在温言手中，许乐再没有逃离的想法，他充满血丝的眼里只能看到温言，他的心里只剩下仇恨。 他不止恨温言，还恨杨小千和刘远舟。因为他们也是间接导致许雯死去的凶手，如果不是他们要开什么可笑的觉醒者议会，如果不是他们明知有危险还要为达目的把别人一起拖下水，许雯是不用死的。 “雯雯死了，你们为什么还活着？”抱着这样的想法，复仇的种子深埋许乐心中，生根发芽，作为直接杀死许雯的凶手，温言是这股恨意的主要对象。 没人有多余的精力观察许乐的反应和状态，杨小千也不例外，他快到极限了，身边残存的黑雾渐渐稀薄消散，黑幽灵的形态开始模糊，再拖下去很快就要像其余几个阵亡的觉醒者一样耗尽能量，七窍流血倒地昏迷，在这里晕倒等于死亡。 “刘远舟！带人撤！赶紧走！”杨小千第一次直呼刘远舟的名字，可见他心中的焦灼。 就在刘远舟要再次拒绝时，意想不到的变化发生。 女巨人千疮百孔的身体向外冒出滚滚白烟，热气产生的棱镜效应使得周围景象微微扭曲，白烟飘散后，巨人消失，一个绝美凄艳的女子站立在尸骨遍地的战场中央，一丝不挂，光滑细腻的肌肤全部露在众人视线中，身上些许猩红伤口丝毫没有破坏她的美感，反而让她像断臂的维纳斯一般在不完美中得到升华。 “人类，你们赢了。” 温言一双芊芊玉足踏在血地里，白玉上镶着花瓣似的小小脚趾荡起涟漪，一如她动人心弦的声音在其他人心中拨起的涟漪。 赢了？ 很多人陷入呆滞，或是为眼前美景所惊艳，或是为突然降临的胜利感到疑惑。只有两个人没有丁点迟疑，立刻动手。 刘远舟将从尸体堆里拾起的火箭筒对准温言扣下扳机，杨小千将残存的黑雾凝成一柄长矛掷向温言的右眼。 结果不出意外，并没能对温言造成多大伤害，一层薄如蝉翼透如水晶的防护层从温言肌肤里长出，挡住了榴弹和黑色长矛。温言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不是不想动，而是不能动，一层又一层相同的薄膜顺着脚踝爬上腿根，爬上胸膛，爬上脖颈，爬上额头，最后覆盖她全身。 “这是什么？”惊疑不定的方玉忍不住问出声，但没人能解答他的问题。 温言的目光在刘远舟和杨小千身上来回移动，一字一顿地说：“你们很强，但你们无法战胜圣族。” 面对手下败将挑衅似的嘲讽，刘远舟没有答话，也没有再动手，他知道那是白费功夫。杨小千皱起眉头，想了想，以更加不屑的语气回道：“恐怕你还不清楚，258旅的精英部队已经荡平南郊，将你们所谓的进化神国夷为废墟。你以为你长出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们就奈何不了你？杀了你，再追杀梁锦源，没了你们，远江的丧尸和变异体只不过是一堆堆会动的烂肉，有我们辅助配合，要不了多久258旅就能全面收复远江，清除剿灭所有……” “你认识李金奎吗？”温言突然打断杨小千。 “嗯？”杨小千愣住，心里升起不详的预感，旁边刘远舟瞳孔收缩倒吸一口气，之前他始终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即便直面死亡也不曾如此失态。 “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吗？” 说完这句话，温言的眼眸随同她的声音一起沉寂，陷入昏暗，身外薄膜层层包裹，如同琥珀。 ……………… 258旅总指挥部外，罗纳尔多朝李金奎点头确认。 李金奎随即冲上前，狞笑着撕碎两名守卫。 第一百四十五章 向我开炮 骚乱开始时，赵江就已有预料。所以此时外面传来的枪声叫声并不让他感到意外，他甚至不需要询问发生了什么。 既然各个营级连级单位的指挥官都遭遇变异体袭击，他这个旅长受到重点关注，理所应当。只是有两点让他想不通。 第一，这些变异体是从哪来的，南郊那些变异体就这么自信他们能吃下以刘远舟杨小千为首的觉醒者，自信到分兵两处吗？ 第二，他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是内部有奸细，还是对方有特异功能？ 不过事到如今，这些都已不重要。赵江看过从防空洞指挥所找回的录像，清楚知道变异体的战斗力有多可怕，总指挥部内仅有的警卫连在配备制式装备做好准备的情况下勉强能与之一战，或许付出一定代价后可以歼灭对方。 可问题是，自那时起已过去六十多天，变异体的种类和实力也在不断增长，警卫连能挡住几个变异体呢？ 赵江不相信对方打上门来只是个巧合，若不是巧合而是精心安排的突袭，肯定不会只来几个炮灰变异体。 “掩护旅长撤退！”警卫连副连长的声音在对讲机里扩散，指挥室内贴身警卫员立刻动手架起赵江。 “放开！”赵江严厉大喝，不怒自威，两个警卫员被呵斥后浑身一震，面带迟疑对视一眼后，竟不服从赵江的命令，强行将他架出座位。 外面的变异体随时可能杀进来，哪怕事后追责受到惩罚，也决不能让旅长待在这里！ “我说放开！这是命令！”赵江这回是动了真火，早年他也是擒拿格斗一把好手，可现在上了年纪哪里拗的过两个年轻力壮的警卫员。 “服从命令！” 又是一声大喝，两个警卫员这才放开赵江，退开两步低头认错。 赵江没有时间责骂他们，他们也是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可现在跑能跑的了吗？就算跑的了，那些变异体杀不到他赵江，就会去杀别人，到时放任他们在营地里横行，各部失去指挥和联络，很容易造成集体哄乱，数万民众性命不保。 理好军服上的褶皱，赵江重新坐回座位，开始拨打电话。两个警卫员知道自己二人不可能说服旅长撤退，一咬牙掏出枪守在门外。如果旅长会死，他们也得死在旅长前面。 “喂，海潮，是我。” 赵江温和慈祥如长辈般的口吻让回师途中的江海潮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对劲。 “旅长？” “时间不多，你不要说话，听我说。回来以后，第一时间把一营、二营、地炮团、民兵营和各支残部整合起来，继续执行远江长城计划，绝对不能出岔子。还有，我知道你对刘远舟这个人有意见，但是你要知道，他本身并不像我们一样是军人，你以后要把心胸打开阔，和刘远舟好好合作，一起收复远江，管理好远江，等到穹顶消散的那一天。”不同以往，这次赵江的语速很快，生怕没能说完自己要说的话，“在我牺牲之后，你就是258旅代旅长，江海潮，你记住，我们258旅从来没有打过败仗，从前是这样，以后也是这样！我这些年没有犯过一次错误，你也要必须要给我保证，决不能吃败仗！” “旅长！”听到赵江一副交代遗嘱的语气，江海潮一颗心落入谷底，无须解释也明白发生了什么，营地和指挥部一定是遭到袭击了！江海潮想劝赵江撤，但却说不出口，最后脑子里一片空白的他还是说出这两个字。 传回来的是电话挂断的嘟嘟声。 挂断电话后，赵江又亲自打给各部下达指令，宣布江海潮即刻起成为258旅代旅长，有想带队前来营救的军官全都被赵江严令镇守自己所在的区域不可轻举妄动，远水解不了近火，等他们支援过来，总指挥部早就沦陷，到时候失去了卫戍部队的避难营地将陷入混乱伤亡惨重。 “不要中计，他们想围点打援以逸待劳，你们严守阵地即可，我马上就会带人撤退不会有事。” 以这样的说辞，赵江安抚住那些心急如焚要前来支援的部下，揉揉拧成一个大疙瘩的眉心，打出最后一通电话。 “给我接地炮团。” 电话转接进临时编制装备都不算齐全的地炮团。 “我是赵江，我命令你部，立刻集中火力，对三和仓库进行炮击。” “对，我命令你，向指挥部开炮！” “服从命令，向我开炮！” 仅说了三句话，赵江便挂断电话，掐断电话线。用配枪打烂电话后，赵江双手捧起军帽，戴到自己头上，庄严肃穆，每天都有擦拭的军帽上国徽崭亮，没有一丁点灰尘。 这时枪声愈发靠近，门外响起几声急促的惨叫，一个怪物随后窜进门里，十根刺刀般的指甲闪着寒光，畸形可怖的双手各提着一颗人头，那是守在门外的两个警卫员，他们脸上带着狰狞的表情，瞪着双眼，死不瞑目。 怪物的样子很熟悉，赵江见过他——在防空洞指挥所内找回的录像里。赵江还记得这个变异体的名字：李金奎。 “哟，赵旅长，你这是打算饮弹自尽吗？还是说你觉得拿把小手枪可以伤的了我？”见赵江笔直地站着，手里紧握配枪，李金奎邪笑着出言嘲讽，猫逗老鼠般戏弄猎物是最让他感到有趣的事情。 可这次，“老鼠”的反应出乎意料。 “哈哈，刘市长，没想到老赵我能给你报仇。”赵江快慰地大笑出声，紧握着手里的枪，虽然明知这伤不了眼前的变异体，但至少能把光荣弹留给自己。 “刘市长是谁？”李金奎眨着眼，奇迹般以糟糕的记忆力回忆起自己刚成为圣族时那场屠戮。远江原市长刘谐，那个不愿意投降，打死秘书然后自杀的混蛋。 李金奎开始感到不妙，上一次面临这样的情况是遇见温言时，险些被当场打死，再上一次是面对杨小千等人被打得只剩一颗头颅险死还生…… 惊恐刚刚升起，远方便传来一阵炒豆子般密集沉闷的轰响。 第一百四十六章 胜利歌声多么嘹亮 没有任何一个心理健全的人真正不害怕死亡，或许有人在挣扎求生时承受着百般苦痛，或许有人觉得自己的生命毫无意义，但在选择结束自己生命前，总是会陷入冥冥未知的恐怖。 赵江不是不怕死，但是作为军人，作为面对国家存亡人民生死必须要挺身而出站到最前线的军人，他能压下自己对死亡的恐惧，微笑着坦然面对。 听见远方密集的炮声，赵江抬手压低帽檐摘下军帽，向前方举手敬礼，当然不是对着李金奎，而是对着两个警卫员的头颅，和外面战死的警卫连。 “这是炮声？”李金奎有点愣神。 如果没记错的话，声音的传播速度应该比炮弹要低，现在能听到那边开炮的声音，岂不是说…… 李金奎刚分辨出究竟发生了什么，地面便开始抖动。不知多少发炮弹落在指挥部周围，无数团火光炸裂在地面、墙壁和屋檐上。 最先落下的是仓库顶棚上堆积的灰尘，而后是天花板，再是碎砖和炮弹，在触电般的一阵颤动后，整个指挥部被夷为平地。 258旅旅长赵江与警卫连和通信连的战士们一起壮烈牺牲，埋葬在废墟下。 ……………… “怎么办？”作为在场众人中唯一一个留有余力的觉醒者，于谦看向杨小千发问，即使从之前的表现看来刘远舟的决策更准确，可于谦认可杨小千，却不认可刘远舟——那个龟孙用橡胶弹在自己头上打了一枪的事于谦可没有忘记。 短短几秒时间里，杨小千等人已经尝试了几种办法，都无法破坏包裹温言的保护层。 “这应该是某种保护机制，当她耗尽能量陷入生命危险时，就会自动触发的保护机制。我们无法确定之后她是否能解开外面的保护层重新活过来，必须把她带走，就算破坏不了保护层杀不了她，也要想办法让她永远出不来！” 说完，杨小千冲汤韬招手道：“找几部还能用的重机车，把这东西拖走，动作快点，没时间了。” 当齐心吾发现尸海时，最前方的丧尸离战场中央只有不到一公里的距离，以常人奔跑的速度只需要三四分钟，再不抓紧时间突围，恐怕就出不去了。 汤韬知道情况紧张，没有多余废话，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将还能用的重机车一一开来，之前骑乘这些重机车的骑手全都在战斗中牺牲，其中有部分人选择自爆机车还有部分人没来得及启动自爆装置，留下了几部还能使用的重机车。 前指还有两个幸存的战士，跑去发动远救会开来的装甲车，猎鹰小队只剩下齐烈齐心吾叔侄两人，这一战打到现在接近尾声时，从参战整体人数算，十不存一，惨烈至极。 “他们的尸体怎么办？”方玉突然问了一声，倒在地上残缺不齐的尸身有不少都是他手下的队员，他不忍心就这么把他们放在这里。 若不管他们的尸身，扑来的尸海肯定会把他们当成食物全部吃进肚子。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谁能忍心看他们的尸体被丧尸吃掉？ 可现在大家都浑身是伤筋疲力尽，还要从尸海中突围，哪里来的精力和时间去管这些尸体？ 理性来看，现在当务之急是把还活着的人带出去，应该把每一份剩余的力气放在突围上，而不是去管这些尸体，他们已经死了，不再有任何感觉，只是早晚要腐朽成为白骨的尸体而已，是被腐食生物微生物吃掉还是被丧尸吃掉没有区别，没有必要为了死尸的安置连累活人的生机。 可很多事情，是不能用理性看待的。今天若放这些烈士的尸体在这里任由丧尸啃食，明天还有谁会愿意走到前线对抗丧尸？若寒了人心，就真的没了希望。 杨小千沉吟着，没有说话，将目光投向刘远舟，这种抉择就交给他吧。 刘远舟还未开口，橘红色的火焰升腾起来，齐烈由齐心吾搀扶着，颤颤巍巍站起身，鼻间血流不止，他不想看到战友们的尸体被丧尸吃进肚子，于是他用烈火为战友们送葬，让他们飘飞到天空中大地里，继续守望远江这片土地。 可一场大战后，能量所剩无几，还没能火化一具尸体齐烈便面色颓败地坐倒在地上，齐心吾赶紧扶着他站起来，齐烈还要再继续，刘远舟挥手打断了他。 “用汽油。”刘远舟组织起还能动的人，将能找到的尸体全都浇上汽油点火，最后对着几十团旺盛燃烧的火团敬了个礼。 杨小千方玉等人同样行礼，却不是军礼，而是远救会战礼。 等到汤韬绑好琥珀状的椭球体，杨小千立刻下令突围，只要燃料和路况不出问题，有装甲战车和重机车，要杀出尸海不是难事。 “王海？”上车前，何育发现王海还在原地不动，朝他喊了一声。 王海摇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腿，又指了指小腹，之前在圣奈尔教堂受伤的那条腿现在彻底断掉，小腹处也被碎石打出一个破洞，虽然没有伤到内脏，但大量失血同样致命。王海很清楚，这回自己出不去，靠别人背上车也会因为失血休克死亡。 “何育，以后别做佣兵了，战争结束以后改名入伍吧！”带着另外两个重伤的战士，王海这么喊了一声，“就改名王海，不错的！” 何育咧嘴笑了笑，发现嘴里全是苦涩的味道，希望小队只剩他一个，现在王海也要离去，何育内心有一种从前未有的空虚。 其余人没有因为王海的决定而耽误，驾驶员将油门踩到底，朝着前方扑来的丧尸冲撞过去，带着仇恨碾过他们腐臭的身躯。 就在王海架起机枪，扫射后方的尸群时，枪声、丧尸的嘶吼声、装甲车重机车的马达轰鸣声都被一个温柔中不失阳刚英气的女声盖过，人民保卫军军歌响彻云霄。 “向前，向前！向前！！” “脚踏祖国大地，身背民族希望。” “我们是人民的武装，我们是不可战胜的力量。” “从无畏惧，绝不屈服，英勇战斗，一往无前。” “听！风在呼啸军号响！” “听！胜利歌声多嘹亮！” 第一百四十七章 他们才是远江的长城 “那些普通丧尸哪里撞的过装甲车，一个个全都被碾的稀烂，骨头嘎嘣嘎嘣地断掉。” “话虽如此，大家可千万不要以为有一部装甲车就能在那样的尸海里徜徉纵横，一旦有大量丧尸扒住了车身，卡住了底盘，或是挡住视线，那这车也是不好开的。只是有于副会长的飞剑在，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哪里能造成威胁。” “正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当时那景象便真真是一剑当关，万尸莫近。” “于是装甲车一路横行霸道，如同一块巨石，不，如同一枚流星般撕开这尸海，杀出重围。要说这支惨胜之军能如此轻松地冲出尸海，又与另一人有好大关系。” “那人就是大名鼎鼎的曙光、希望小队前教官，王海，新来的听众朋友们可能对这人知道的不多，且听我给你们说一说。” 不知道是因为故事扣人心弦紧张激烈，还是因为大家缺乏娱乐，说书人这半白不白的别扭讲法，竟似乎有种魔性的魅力，能让围坐满堂的听客们听得津津有味。 讲到这一段，说书人抓起桌上一节空心竹筒，端到嘴边喝了口水，清清嗓子，提起那惊堂木往桌上一拍。 “王海，江北省远江人，入伍后因表现优异被选入特种部队，后因个人原因退伍回到家乡做个体经营。平淡的生活没有磨去他的热血，沉重的压力没有压弯他铮铮傲骨，在这穹顶降临后，王海就与杨会长达成协议，说为杨会长练一支弩队，保证天堂岛的治安，然后就重返部队，入伍抗尸。” “没错，这只弩队就是现在曙光小队和希望小队的前身。而王教官，因为他的个人能力，很受杨会长器重。但王教官时刻不忘自己身为人民保卫军的职责，根本没有贪图享受，在完成约定后，就毅然决然地，放弃了天堂岛上优越安全的生活，一人一枪，只身离岛，去到对尸前指，在他临行前，他还将剩余的粮票留给牺牲烈士的家属。” “当时他拿出的粮票，喏，有这么三指厚，足见王教官恪守本性生活朴素，绝没有过铺张浪费。” “在国贸大厦那一场无比惨烈的大战里，王教官凭他手里一杆狙击枪，不知击毙多少变异体，只可惜，王教官最后被战斗的余波波及，伤了腿和腹部，明知必死，他不愿当累赘拖慢突围的时间，架起机枪，为突围的部队断后！” “只听得哒哒哒哒哒哒哒枪声连响，王教官枪法如神，用着那重机枪竟然每发子弹都能打死一个丧尸，一人一枪打出了一个机枪连的气势，一时间后方的丧尸全都无法靠近，更别提追上装甲车。” “只可惜，没有副机枪手为他更换弹链，弹链不多时便打空。眼见丧尸就要扑来，那腥臭的气味欺近身前，王教官不紧不慢，掏出挂满手雷的战术带，拉开拉环，高呼一声‘保家卫国，死战不休，胜利属于远江人’，便在轰轰烈烈的爆炸中与扑来的尸群同归于尽。” “这一声爆炸，结束了王教官英雄的一生，却同时宣告了我们远江人的胜利即将到来，张秘书长为此高歌：听！风在呼啸，军号响！胜利歌声，多嘹亮！” “说到远江长城，大家都会想到外边市区那连成一片的，两三米高的围墙。但是老吴我要说句真心话，那个粗制滥造的玩意儿，它不算远江长城。只有像王教官，像杨会长，像每一个为保护我们而付出努力和牺牲的伟大战士，才是真正的远江长城！没有他们，我们就没有今天。” “啪” 惊堂木又是一拍，说书人环视听众，说：“今天我们便讲到这里，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嘘声此起彼伏，有人还未尽兴嚷嚷着要再说一段，有人则怀疑这故事的真实性。 “重机枪怎么可能每发子弹都打死一只丧尸，那可是要枪枪爆头啊，这怎么可能，就算王海是枪神也不可能！还有，那丧尸都要扑到身上了，哪里还来得及一个一个拉拉环？还喊口号，明明都是重伤快死的人。”一个三角眼的青年嘀嘀咕咕，他戴着与啤酒瓶底差不多厚的眼镜，别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旁边一个国字脸络腮胡的中年汉子听见他这话，不乐意地瞪了他一眼，说道：“就你聪明？你怎么知道不可能？你不行别人就不行？说不定王教官最后觉醒了呢！拉拉环又有什么好奇怪，你爱听听，不听下次你不要来，就你这种瘪货最扫兴！” 三角眼青年脸色唰的涨红，但看看对方彪悍的体型，再看看对方手腕上露出来的，镶着三颗脑核的银色手环，连句狠话都不敢说，立马偃旗息鼓缄口不言。 “嘿，跟你说话呢，你下次还来不？”见得小青年服软，大汉得意洋洋地笑了笑，以前他一把大刀不知道屠了多少牲口，灾难发生之后又不知道砍了多少丧尸，最看不起像这样瘦瘦干干只会扯嘴皮子功夫的家伙。 “来。”青年声音小的像蚊子。 “来你就闭嘴，不然老子要揍你！” 自从灾难爆发穹顶降下之后，人们的生活里就没了电视节目，没了电脑游戏，没了wifi和3g。一开始还不觉得什么，那是因为大家神经都绷得紧紧的，每天都要面对未知的危险和不知道可能从哪里窜出来的丧尸，心里只有担心恐惧，只顾求生，哪里有空想些玩乐的事情。 但现在局势逐渐稳定，只要自己不作死，有点技能或是肯吃苦耐劳，就可以在江心岛或是围墙里的新远江找份不错的生活，不必担心明天有没有饭吃，也不必担心下一秒会不会被丧尸袭击，每天能睡个安稳觉，也能吃个饱饭，还有不少空闲时间。 这一闲下来没有任何娱乐，可真是不要太难受，每天晚上来吴记茶馆听听评书相声成为大部分人的消遣——毕竟不是谁都能去酒吧、歌舞厅、电影院这样奢侈的地方，那样的高消费也就只有远救会的成员或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猎尸人能承担的起。 见青年服了软，大汉也不再跟他计较，说揍他只是场面话，谁也不敢在远救会的地盘轻易闹事，若是因违反治安条例被驱逐出岛，那可欲哭无泪。谁都知道那围墙里的新远江是怎么回事，跑去那讨生活要比在江心岛难受一万倍。 移开目光后，大汉看见旁边一个二十四五岁模样的女人泪流满面，却哭得无声无息。 “哎，妹子，你这是哭什么？” 听到旁边人的问话，罗素娟抬手拭去泪痕，吸了口气，站起身离开座位走到说书人的长桌前，将一张粮票轻轻放在桌上的黄铜聚宝盆里。 吴满实诧异地看着粮票的面额，大感惊讶。他老吴以前就是评书先生，这身份上报之后远救会就派人下来资助他办起这间茶馆为居民提供娱乐，老吴不光能分一份茶馆的收益，每个月还有固定薪资，这事大家都是知道的，所以平日里听客们喝彩叫好得多，大额打赏的却很少，毕竟谁的粮票都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要真有钱挥霍，也该去电影院去歌舞厅去酒吧，而不是来茶馆。 罗素娟没有对自己的行为做任何解释，甚至没有看吴满实一眼，放下粮票便转身走出门。屋外，冬日的冷风凛冽呼啸，刮在脸上生疼，却比不过罗素娟的心疼。 三个多月了，每次想起那个名字，罗素娟都痛得不能呼吸。 失去往日平和美满的生活后，温情的美好总是容易在恶劣环境的对比下被无限放大。罗素娟原本不相信所谓的爱情，此时却明白了什么叫“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不知不觉，罗素娟像个提线木偶，恍惚间又走到固定的位置。 手指触碰着纪念碑的碑身，满是冰冷冻人的触感，罗素娟将目光锁定在那个朝思暮想的名字上。 “王海，你这个混蛋。” 眼泪夺眶而出，止不住。 （抱歉，不想放在“作者的话”里，让我在这说几句。我记得不少书友一直都把票留给我，养书也开自动订阅，有书友不吝打赏赞扬，还有书友从盗版转正，帮我求订阅，帮我写推书贴。 谢谢你们，第一次写小说什么都不懂，一窍不通，都说我这个成绩太差，但是我自己才知道全靠你们才有这样的成绩，杨小千他们是远江的长城，你们就是我的长城啊，谢谢，不要担心，我不会太监或是烂尾，我还坚持得住。） 第一百四十八章 希望之星 不需要雪花和冰雹来作证，急剧下降的温度为远江内每个人传递着一个消息：冬天来了。 这对那些时常外出的猎尸人和拾荒者是个好消息，因为他们又多了一些能从外面带回来换钱的好玩意儿：冬装、毛毯和被子。 无论是江心岛还是新远江，都难以实现空调和暖气的供暖体系，因此短时间内冬衣棉袄的价格大幅上涨，谁也不想被冻死，在眼下这情况如果没有厚衣服厚被子，冻死真的不是句玩笑话。 侯杰拉起衣领挡住不断往脖子里钻的冷风，眯起眼看着前方越来越近的岸口，经过强化远超常人的视力让他隔着老远便能看清岸口横幅上的字：希望之星欢迎你。 “希望之星？”侯杰不解地问身旁男子，“这不是江心岛吗？” “是江心岛。”男子赔笑道，“后来于副会长让人把聚居地的名字改成了希望之星，意思就是说，在江心岛，不管是谁都有希望。” 三个月的时间，天堂岛上大部分居民和设施都转移到了江心岛，原本树立在天堂岛赌场前的纪念碑也被整座运到江心岛的中央位置，每天都会有人前去祭拜。 “哦，这样啊，谢谢啊张老板。”侯杰伸手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啥也不知道，多亏你给我解释了。” 张登连说不敢，虽然刚遇着眼前这位时，他那啥也不知道的无厘头样子确实让人起疑，但张登丝毫不敢表露出来，要不是这位侯小哥，他这队人全都栽在外面，这小船怕是早就阴沟里翻了。 谁能想得到会有变异体藏在冷冻食品仓库里的？人为了避免猪肉羊肉坏掉会把猪肉羊肉放到冷冻柜里，这算是常识。可当这事反过来，变异体为了避免人肉腐烂把人肉冻起来，这谁能想得到？反正张登想不到。 当张登带队走进仓库里发现一个变异体正在取出冷冻的人肉加热食用时，他内心的绝望和惊恐难以描述。 跟那些火力强大敢打敢拼的猎尸人不一样，他就只是带着几个弟兄捡垃圾混饭吃的一个小小船老板，配不到枪，用的都是便于携带的短弩，对付对付普通丧尸还行，碰到变异体那就是死路一条。 就在张登万分悔恨自己不该贪心，以为这次必死无疑时，戴着铁拳套的侯杰出现了，只见他迅如闪电力如蛮牛，三拳两脚就把那个变异体的头颅打爆，看得张登等人眼角直跳，乖乖，那可是变异体，张登还真没见过有谁赤手空拳把变异体给打死的。 当然严格来说，侯杰还带着铁手套，不能算是赤手空拳，可那种用拳头把变异体打成烂肉的场景实在是爆炸性的震撼，让在场观众都自动忽略了一些细节。 张登猜想，这位神秘又奇怪的侯杰一定是个觉醒者，也就只有那些具有战斗能力的强大觉醒者敢去单挑变异体。 既然对方是觉醒者，那张登当然是唯他马首是瞻，费尽心思讨好他，只盼能抱到这条大腿，都说大树底下好乘凉，一个能轻易击杀变异体的觉醒者如果能稍微关照一下，他张登以后就再也不用跟着弟兄们过这苦哈哈的日子。 “有什么事您随便吩咐，要不是您，我们小命都不保啦。”张登夸张地笑着，“而且您还特意一路护送我们回来，实在是大那个啥，莫敢忘啊。” “大恩大德，没齿难忘。”侯杰纠正了张登的话，和善地回给他一个微笑，“张老板言重了，我们顺路啊，还得谢谢你们带我过来呢。对了，这一路上光急着赶路了，趁着上岸还有一段距离，张老板你给我讲讲最近发生的事情吧，远江有些什么样的势力？” “你真全忘啦？”张登瞄了一眼侯杰，据他所说他是失忆了，完全记不得之前发生过什么，不过这个烂大街的借口张登可不信。 当然，可信与否根本不重要，既然侯杰问了，张登就要好好回答。 “那我给您简单说一下，灾难爆发之后，远救会的杨会长就来了天堂岛，圣奈尔教堂一战后进化邪教被剿灭，但是邪教余孽竟在南郊勾结变异体建了个什么狗屁神国，把人类当肉猪和奴隶一样圈养。” “说实话，想想都后怕，要是任他们这样，怕是有不少人情愿跑去当叛徒被圈养起来，听说当时就有一些人为了自己活命把其他幸存的人骗去南郊，送到变异体嘴里，呸！”说到这，张登吐了口浓痰，十分不屑。 “还好，杨会长于副会长都不是只顾自己安全的那种人，立马就联合起对尸前指的刘司令，在国贸大厦设了一场埋伏，把那些变异体吸引过来一网打尽，现在的258师师长江海潮，喔他当时还是258旅的装甲营营长，带着部队推过去，直接把那狗屁神国轰平了。” “国贸大厦那，杨会长他们以自身做诱饵，一番血战，终于把所有来犯的变异体全都灭了！乖乖，每次想到这我老张都忍不住热血沸腾的，后来原258旅旅长牺牲了……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就一捡垃圾的，嘿嘿，这些事知道的不多，都是道听途说。” “对了，上岸之后您可以去那家吴记茶馆听吴老板讲讲评书，我这趟出去之前正好讲到国贸大战呢……再后来，江海潮继任258旅旅长，不过这个人心胸狭隘，这话本来我是不敢说的，不过咱们现在是在远救会的底盘，不用怕他江海潮。” “喔，说跑题了，江海潮心胸狭隘，为人很差，所以赵旅长一些旧部不太买账，有人说是江海潮为了上位，故意暴露指挥部的位置，害死赵旅长……这些事儿咱们就不好说了，总之那边乱的很，差点打起来，后来一些跟江海潮不对付的部队带枪带炮带人，直接跑了。” “当时听远救会的人说，刘司令可能会来咱们这呢，刘司令可是个好人，像杨会长一样的好人，哎这些你上岸以后你肯定会慢慢了解的我就不多说了……再后来，江海潮修建那个远江长城，把整个避难营地里的幸存者都当苦力用，动不动就是军事处罚，有一次引起哄变了，难民冲击他指挥部，他直接下令用机枪打，可别提心有多狠啦。” 看来这个“直接”是张老板的惯用词，张登心想，这一会儿工夫已经听他说了好多次“直接”，大概词汇量贫乏只好用这么个词代替吧。 “又扯远了，总之刘司令还是留在了新远江，新远江也就是现在那围墙里的微型城市，整个远江也就只有那里和江心岛是绝对安全的区域。” “我就只知道这么多啦，至于您说的有什么大势力那些，我可就不知道啦。”张登憨憨地笑，“您可以去酒吧问问，那里消息灵通的人多。” 侯杰听得怔怔出神，等到张登不再说话，才发现小船已经飘到岸口，船员们都露出归家的笑容，想想这次满载而归收获不菲，笑容更加灿烂，卖掉船里的冷冻食物和棉袄厚被，这个冬天应该不用愁啦。 早晨的阳光洒在海滩上，贝壳如繁星般闪烁。 第一百四十九章 居民分四等 上岸的检查很细致，手续也很繁琐，不过随行的船员们都早已习惯，耐心地听从安排，在一旁等候。 “没有问题。”在船舱里忙碌了整整十分钟后，两个身穿白色生化服的检查员朝后面挥手，搜查队随即放行，但又有一队人过来拦住了侯杰等人。 “这是什么意思？要过路费吗？” 听见侯杰的问题，张登把头摇成拨浪鼓，“不是不是，哎，杨会长治下没谁敢乱来的，只要我们按规定上税就行，不瞒你说，今天还是老张我头一次交税，之前每次收获连个税底线都没碰着。” 侯杰听得莫名其妙，按张老板一路所说，这整个天堂岛和江心岛都是远救会的，都是那位杨会长的，他想要啥就拿啥，生杀予夺无所不能，既然所有人的性命和财产都是他的，何必搞什么税收制度？ 当然，侯杰知道自己想不通那是自己的问题，人家能在半年时间里建立起这样庞大的一个势力，总不会比他傻，于是好奇地问：“那这些人拦住我们做什么？” “发馒头。”张登兴奋地搓着双手，他的队员们也都伸出舌头舔嘴唇，垂涎欲滴的样子。 “发馒头？”侯杰愣住，不用等张登解释，拦住他们的那队人端来刚蒸出锅的馒头，用纸包起，给登岸的人分发。 “欢迎回家。”一个看年纪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女捧着馒头，郑重其事地递到侯杰手里。 侯杰怔怔地接过馒头，感受着手心里的温暖，胸膛里那颗冰凉的心也在升温。 “回家？”心底里的声音不知怎么自己跑出了喉咙。 “嗯，欢迎回到我们所有人共同的家。”少女温柔大方地笑了，不算柔美的五官随着笑容的绽放突然展现出一种动人的美。 家…… 自从灾难爆发的第一天起，这个概念就支离破碎，一百多个孤独寂寞唯有痛苦相伴的日日夜夜里，侯杰早就忘了回家是一种什么感觉。现在手里这个热腾腾的馒头，似乎让侯杰回忆起来，回家，是温暖的感觉。 鼻子发酸，喉头发堵，侯杰吸了吸鼻子，为自己的失态感到可笑，这肯定是远救会用来笼络人心的手段吧！天下乌鸦一般黑，哪有真正顾及民众感受的统治阶级，做这样的事情只不过是为了更好地剥削，一定是这样。 即使心里这么想着，看着少女那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盯着自己，满是期待，侯杰还是举起馒头，咬了一口。 咬下这一口之后，侯杰终于明白为什么张登和他的船员刚才会那么兴奋，接到馒头后会那样狼吞虎咽。 实在是……太好吃了。侯杰这辈子没有吃过这么香这么好吃的馒头，味蕾像花瓣一样舒展绽放，这简直是超越了一个馒头的极限。 看着侯杰三两口吃完馒头，少女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再次对侯杰说道：“辛苦了，欢迎回家。” “谢谢。”侯杰盯着手里空空的油纸，意犹未尽，“那个，这个馒头，还有吗？” “每次出去狩猎拾荒，回来登岸时一人一个，这是规矩。”张登凑过来赔笑解释，打消了少女脸上的尴尬，“每个人都得吃了这馒头才进希望之星，发个馒头就是为我们填饱肚子，扫除我们的饥饿，欢迎我们回到希望之星大家庭。” 原来如此。侯杰若有所思地点头，他大概知道这个馒头是做什么用的了。据邱先生的研究，变异体只喜人肉，连牛羊猪肉或是其他动物的肉吃了都会有不适，若是强行喂食巧克力、烧麦等食物，变异体即便吃进去也会不可抑制地吐出来。 同理，馒头由面粉发酵制成，里面没有丁点血肉油腥，不管做的多好，变异体也难以下咽，吃了就吐。 那么吃下馒头没有异样的就是纯正人类，而那些拥有伪装能力能将自己在外形上伪装成正常人的变异体，便会在这里表现出异常。 看看四周的机炮碉堡，还有瞭望塔和海岸巡逻队，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露陷的变异体是什么下场。 “真是高明啊，把检查工作分开，先检查物品，再检查人，让不明情况的变异体放松警惕，还将这一手段暗招明用，笼络人心，连我都差点被打动。”侯杰心想，“这个神秘的杨会长，是只老狐狸，难怪邱先生会让我来找他，我原本以为他只不过是手上有邱先生想要的东西而已，现在看来……” 跟着张登一路走到四米多高的钢铁大门，一个身穿黑衣手持步枪的战士走出卫兵队列，敬了个礼，说：“请出示身份证件，谢谢！” 还要看身份证？侯杰眨巴眨巴眼，这个岛上的一切都让他感到意外，比如那拦住他请他出示证件的战士，穿的不是军装，而是一件造型干练前卫的黑色战衣，领口处绣着一柄小拇指大小的十字形长剑，配上年轻战士的身材，放在灾难发生之前走在街上绝对是百分之二百的回头率。 张登一拍脑袋，哎呦一声，说：“我把这个给忘了，侯先生，第一次登岛的都要去登记办理暂住证，不过您放心，以您的实力想要待在希望之星就是一句话的事，一会儿进去您做个测试展示一下您的实力，至少能立刻成为二等居民，会分配套房，里面能洗热水澡呢！” 能洗热水澡，对那些挣扎在底层的人而言是莫大的奢侈享受，但对侯杰来说并不算什么，倒是那个二等居民让他产生兴趣。 “什么是二等居民？” “呃，这个，在希望之星定居的平民分为四等，一等居民的待遇最优越，一般都是觉醒者或者为远救会为希望之星做出巨大贡献的人，基本上有个一等居民的身份在岛上就直接是什么都不缺了；二等居民其次，一般是远救会核心成员的家属和烈士家属，以及身怀特长表现良好，得到提升的普通居民，二等居民能分配到一处套房，每隔一段时间能洗一次热水澡，每天还会发放一点食物补助；再就是三等居民，我就是三等居民，得自己想办法讨生活，很不容易，多亏杨会长体谅我们这些小人物，最近一个月出台的政策都倾向我们三等居民，让我们的日子越过越好了。”张登说到这，满脸崇拜，瞎子都能看得出来这位张老板已经成了远救会杨会长的脑残粉。 “那四等居民呢？” “那都是犯了错误或是违反条例被剥夺身份的，四等居民只有暂住资格，如果暂住证到期没能补上处罚金或是将功补过，就会被驱逐离岛，那下场可就惨喽。”张登说，“哎，到了，那侯先生您先去登记？我在外边等您。” 侯杰点点头，走进登记处。 第一百五十章 纪念碑下 一个多小时的登记流程并没有耗去侯杰多少耐心，他一面应付着各种问题，一面眯着眼睛打量着这审讯室般的狭小房间 房间里只坐着他一个人，身前是一个话筒，他看不到提问者的样子，却能感觉到单面镜外透过来的锐利眼神，每分每秒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问话的人明显有很丰富的提问技巧，应该接受过一些审讯方面的培训，在某几个关键问题上换着花样反复提问，并提了许多看似不相关但其实相互关联可以作为佐证的问题，旁敲侧击。 最终，侯杰获得了一张暂住证，登记处的工作人员诚恳地递来一张二十面额的粮票：“耽误您的时间了，这是您的粮票，您可以用它在兑换处兑换食物。您的所有回答都被记录下来，稍后我们会将它送到审查小组，最迟两个工作日的时间内审查小组会答复我们。届时如果您的身份没有问题，我们会将您的居民证送到您手上。请您留下您的联系方式。” 侯杰收下粮票，颇感诧异，这辈子还是头一回遇见办证不要钱，反而能拿钱的事。 这肯定是不怀好意，想要让新来的人体验到舒适感，从而拴住他们的心，或者是刺激消费？算了不想了，这跟自己无关。沉吟两秒钟后侯杰在纸上写下了张老板的名字，他刚才接受盘问时并没有表明自己的特异，只把自己说成一个身无特长的普通人。 因为此行有特殊任务在身，在对希望之星这个地方毫无了解的情况下就暴露出自己的能力引起对方高层的注意，这不是明智之举。 “那，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先走了？”侯杰咳嗽了一声，挠挠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那个，上岸的时候我吃到一个馒头，能请你告诉我那馒头是怎么做出来的吗？” 工作人员善意的笑了笑，露出一个“我懂”的表情，说道：“那馒头就是普通做法做出来的，只是做的人有特殊，所以才会那么美味。实话说，有不少人就是因为喜欢吃那馒头，每天都要跑出海去外面转悠转悠再回来呢。” “喔，说偏了，抱歉，那馒头是远救会的特级厨师郝先生做的。郝先生以前是位星级酒店的厨师，觉醒了与烹饪相关的能力，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大家都知道郝先生每个礼拜都会亲自去远救会的大食堂下厨，凡是远救会的成员都可以一饱口福。”说到这，工作人员舔了舔嘴唇，似乎流了口水，身为远救会工作人员，即便工作强度大任务繁多，但是超高的福利待遇让所有成员都没有怨言。 “这样……”侯杰耸了耸肩，心想大概自己是没机会了，朝工作人员摆了摆手，走出门去，张登等人等待已久，当下一行人跑去吃了顿早餐。 吃着吃着就吃到了中午，干脆又继续吃午餐，还喝了一些啤酒，让侯杰再次心生感慨，围墙里的新远江他不是没去过，死气沉沉，根本就是个大军营。没想到在这江心岛上，还能找回过往那种生活的感觉。 “侯先生，晚上我再带您去吃烤土豆，王罗烧烤那位老板娘烤的土豆片好吃到能让我咬舌头，人也靓，大家都管她叫土豆西施。”张登喝得满面红光，这次托侯杰的福，他们船队大赚了一票，此时更想把侯杰好好招待，抱住这条大腿。 烤肉烤鱼那是中上层独有的奢侈享受，如张登这样的三等居民，在把手上货物找到合适的卖家出手之前，请一顿烤土豆已经是大出血啦。 侯杰撇嘴一笑，摇头说：“不必了，谢谢张老板好意，晚上我想自己转转，你们去吃就好，不用管我。” 见张登脸色失落，侯杰又补了一句：“我在登记处填了张老板你的名字，到时候还得麻烦张老板帮我收一下居民证呢。” 张登的表情马上由阴转晴，连连点头，笑的找不到眼睛。 休息了一会儿，大概在五六点钟的时候，侯杰出门去找酒吧，张登表示愿意陪同，却被侯杰委婉拒绝。 “那好吧。”张登知道太过热情有时反而招人嫌，就放弃了跟随的心思，说，“那您出门往右，一路走，走到纪念碑，那有路标，走群英街2号就是黎明之光，江心岛现在最大的酒吧。不过……” 说到这，张登面露迟疑，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把话交代清楚：“黎明之光的老板是乔三爷，就是以前紫金大酒店的老板乔山，他跟王副会长关系不错，所以您在那还是，还是注意一点的好。” 意思就是这酒吧老板后台很硬，自己碰不起，所以不要随便闹事嘛。侯杰心里嗤笑了一下，但表面上不动神色，点头表示自己了解。 一边按照张登所说的路线走，侯杰心里一边想着自己要怎么才能接触到远救会那位神秘的会长。 一个初来乍到的小角色，想要引起大人物的注意，最快的方法就是闹个大新闻……等去酒吧了解一下情况之后，做点什么事能确保引起注意，让自己见到江心岛的最高统治者呢？ “每次听张登说起纪念碑他都是一脸敬仰，想来这个纪念碑在江心岛应该是个地标，而且深受居民重视，我要是脱裤子在纪念碑上撒一泡尿，是不是肯定能激怒这个所谓的远救会，把他们的会长引出来？”侯杰想着想着，露出一个坏笑。 侯杰的身体经过强化，各项体能远高于常人，行动速度也是一样，不一会儿便走过了不算繁华喧闹的街道，走到了矗立在江心岛中央的纪念碑下。 那是一块钢铁制成的巨大长方体，远处看去像个巨人的墓碑，不知为何当侯杰看到这座纪念碑时，它给侯杰带来一种浩瀚如山的震撼感。 碑前不止有他一个人，还有一个奇怪的女人，穿着去年冬款的韩版大衣，右手抚摸着纪念碑如同爱抚恋人，仰着头，视线似乎聚焦在某个名字上。 这是……某个重要的人战死沙场，名字被铭刻在纪念碑上了？ 侯杰猛然停下脚步，像块木头般呆愣在原地，看着纪念碑下人来人往，不时有人将捆成一束束的花朵草叶放在碑下，也有人空手而来，跪地磕头；也有人碰巧路过，却要停下脚步，深深鞠躬然后离去；也有人像那女人一样，站在碑下，凝望着某个心中惦念不忘的名字，泪流不止。 奇怪的是，无论男女老少，他们来到纪念碑附近时都会放低自己行走和交谈的声音，就连碑下哭泣不止的那些人都很少发出声音，即使忍不住啜泣也会刻意压低，听不到那种哭天抢地的惨嚎声，只有肃穆庄严的寂静，山一样的沉重。 眼前这般奇景深深吸引了侯杰，他就那么站着，看着，直到悠扬的钟声响起，连响六次。 一队穿着素白衣服头戴塑料花花环的孩子在一位中年女人的带领下，脱了鞋子，赤脚走到纪念碑下。 这可是冬天，地面上冰凉粗糙，穿着鞋子都嫌冻脚，脱了鞋子该是什么感觉？肯定会冻伤，可这队孩子，大的看起来有十一二岁，小的看起来只有四五岁，一个个都死死咬牙忍着痛楚，没有一个哭闹或是流泪的。 “告诉老师，你们痛吗？”中年女人转过头，慈祥地看着那队孩子，温柔地问。 “痛。”一个小女孩终于没忍住，不争气地哭了鼻子，但又赶紧收声，不敢打破这寂静。 “我知道，孩子们，老师也痛。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们只是脱了鞋，走了一百米不到的路，就这么痛。那保卫军的战士们，远救会的战士们，他们走过尸山血海，痛不痛？”女老师的语速不快，让每个孩子都能听清。 “一百多天里，是他们挺起胸膛站出来，永远挡在前方，才把丧尸和变异体挡在了我们看不到的地方。” “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牺牲战士们的在天之灵，看到自己留下的儿女，因为没有了爸妈，被同伴嘲笑、欺负，他们的心会有多痛？” 几个小孩马上低下头，认识到自己犯了弥天大错。 “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是他们的牺牲，或许没有父母的孤儿就会是你们？” 一个小孩控制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有人带头，之前低头知错的几个小孩全都弯曲膝盖，跪在地上，祈求原谅。 “知错就改，善莫大焉。”老师欣慰地笑了笑，指了指纪念碑，继续说，“知道吗，老师的未婚夫也在那，但是老师从不后悔让他参战抗尸。” “因为，如果没有他们在最艰苦的环境里站出来，我们就不会有今天。我们吃不到热腾腾的饭菜，我们睡不到暖和的床被，我们更不可能享受一个安全舒适的环境。” “或许你们会抱怨，说远救会做的还不够，我们的生活还远远比不上灾难发生之前。但是你们一定要知道，今天的一切来之不易。” “我们吃的每一口食物，都是他们用战斗和牺牲争回来的；我们脚下的每一寸土地，都是他们用血与汗浇灌的；我们以为理所当然的明天、后天、每一天，都是他们在昨天用他们的生命换来的！” 看着那位老师带着孩子们，向纪念碑一次又一次鞠躬，看着那些孩子们眼里闪烁的，前所未见的光辉，侯杰深深吸了一口气，把之前愚蠢的想法扫出大脑，脸颊发红，为自己曾经产生过那样的念头而自惭。 第一百五十一章 零点酒吧(为失去money打赏舵主加更) 侯杰不记得自己看了多久，直到路灯熄灭，再没有任何一个人在附近走动，侯杰才离去。 纪念碑下的所见所闻萦绕在侯杰脑海，只要闭上眼就立刻浮现，挥之不去，直到穿过阴暗的街道，跟着路标走进高楼耸立的群云街，一丝躁意才让侯杰从刚才那副场景里彻底走出来。 群英街二号，零点酒吧。 侯杰以为这会是一个灯红酒绿，充满尖叫和烟雾的地方，里面应当可以听见节奏激烈的鼓点和嚎叫，应当可以看见疯狂扭动的人群和酒瓶。 但走进去才发现，酒吧里没有震颤耳膜的音乐，歌声曼妙而轻微，在四处和头顶响着，配合昏暗的灯光，以及调酒师精心调制出的，五彩缤纷的鸡尾酒，让侯杰刚走进门便有了些许醉意。 或许是因为第一次看见侯杰这张生面孔，好几道目光在他推门进来后，从阴影里射出，粘在他身上。 侯杰对此毫不在意，径直走到吧台，朝酒保点头打招呼。吧台后面化着淡妆穿着男士衬衫和马甲的女人碰了碰领口的蝴蝶结，轻声问：“喝什么？” 这服务态度与之前遇到的远救会工作人员相比可是相差甚远，不过侯杰也不太在意，毕竟这又不是灾难发生前的和平年代，听张登说江心岛内上档次的，真正能算的上是酒吧的酒吧，仅此一间。在没有任何竞争对手且后台强硬的情况下，零点酒吧店大欺客都不奇怪，服务态度差一些是很正常的事情。 “给我来一杯……”侯杰这才想起自己以前基本没有去过酒吧，不知道该点些什么。不过侯杰倒没犯憷，念头一转，接道：“来一杯最烈的酒。” “一杯‘远江战歌’。”女酒保对调酒师说了一声，态度随意得根本不像是酒保，说完她冲出手，把手心摊在侯杰面前，上面摆着一张写着阿拉伯数字的号码牌。 “自己找个位置坐，一会儿调好了，号码牌会震动，你再自己过来取。” 这真的是一个酒吧吗？莫名其妙。侯杰有点无语，伸手去拿号码牌时，酒保又把手缩了回去。 “两块，先付钱。” 两块？侯杰愣住，两块什么？总不能是两块钱人民币吧？他身无分文，连江心岛上的货币是什么都不知道。 咳嗽了一声，侯杰有些尴尬，掏出早上收起放在裤袋里的二十面额的粮票，尝试性地问：“这个，行吗？” “出去。”女酒保白眼一翻，抬手指门。 旁边几张小圆桌和雅座响起不算善意的笑声和讥讽，让侯杰略感恼怒。 一个从侯杰刚进门就盯住他的男人挥手示意自己的同伴闭嘴，其他几个人也很懂事地立刻收了笑声，在外面闯荡不少，大家都知道不能对一个陌生人轻易做出判断，说不定这人实力强大，转身就打脸。要不是在零点酒吧没人能闹事，必定不会有什么危险，他们刚才也不会毫不克制自己的讥笑。 “小兄弟，江心岛有些地方虽然不是禁区，但还是要有能力有钱才能去的了啊。”那男人站起身走到吧台，轻轻放下两枚冉冉发光的圆形硬币。这种硬币面积和厚度连以前的一毛钱硬币都赶不上，价值却比后者高了不知道多少倍，因为这是纯银。 “正好，我这趟收获不错，小兄弟，这杯酒我请你，赏个脸来跟我们一起喝一杯吧。”男子看向侯杰的目光没有停留在他脸上，而是投向他的肩膀、手臂、手指等各处细节，努力对他的实力作出判断。 就算收获再好，也没有为一个陌生人买酒的道理，更何况是零点最贵的一杯酒？男子会这么做是因为他的猎尸小队前天刚失去一位值得信赖的队友。木桶原理大家都知道，决定一个木桶能装多少水的不是它的长板，而是它的短板。一支配备整齐分工明确的战斗队伍少了任何一个人战斗力都会大幅下降，所以男子对新队员的吸纳很是急迫。 而侯杰，显然是个不错的人选。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跟狗娘养的丧尸变异体斗了三个多月，男子一眼就能看出侯杰是个有实力的好手。 “谢谢。”侯杰没有矫情，跟着男人就回了他坐的小桌子旁，好奇地问，“刚才她说的两块，是指两枚硬币？银子做的吗？为什么用银子做货币？” “我叫程旭，前程远大的程，旭日东升的旭，小兄弟你呢？”程旭不答反问。 “侯杰。” “侯兄弟刚来希望之星吧？”获知侯杰名字后，程旭才开始解释，“在希望之星，通用货币有两种，一种是粮票，那是官币，远救会给下面人发工资用的就是粮票，一般来说去其他地方用粮票付账是没问题的，只是零点酒吧有规矩，只收银币。” “银币就是另一种货币了，你知道的，有些觉醒者啊，实力强大的团队啊，或是新远江那边的人，他们未必会一直留在希望之星，跟他们做生意的话，他们一般不接受粮票。”程旭又掏出一枚银币，这次这枚银币面积大了两圈，厚度和质量也显然多了不少，说，“他们就喜欢这种银币，因为不光能在希望之星用，在外面也是硬通货。刚才付账用的是小面额的，一枚就是一块，喏，这是大面额的，一枚十块。” “用银子，因为是贵金属？那为什么不用金子？” 这下程旭打量侯杰的眼神变得有些奇怪，他问：“你不知道符文手环是用银子做的？” 符文手环？那又是什么？为什么这个鬼地方任何事情都跟自己想的不一样，到底还有多少自己不知道的东西？侯杰很不喜欢现在的感觉，紧闭着嘴唇没有说话，默认自己对符文手环及其他事物的无知。 “嗡，嗡” 号码牌恰好震动，稍微缓解了尴尬的气氛，侯杰抓着号码牌走到吧台，吧台上放着一个玻璃酒杯。 杯中酒液鲜红亮眼，几颗冰块夹着一根木签，木签上竖着一面红旗，架在酒杯上。 女酒保在递出酒杯前，划了根火柴，将跳动的火苗伸进杯口里。火焰没有像想象中那样迅速熄灭，反而将杯口的酒燃起。 “远江战歌，冰与火之歌，请。” 顺着女酒保的手看过去，杯上红旗在飘扬，杯中酒液在荡漾，冰块和火焰一起在酒水里舞动，夺人心魄。 侯杰刚想问点什么，舒缓的歌声突然转变成震耳欲聋的重金属音乐。 一个粗犷狂野的男声在嘶吼。 “欢迎来到零点，我们在胜利的边缘，在黎明前的零点！” 第一百五十二章 猎尸人 喧嚣的音乐里，零点酒吧的客人们终于卸下重负，开始用各自最狂野的方式宣泄情绪。 侯杰不断举杯敬酒，说：“程先生，谢谢你请我喝酒，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尽管说。”天上不会掉馅饼，程旭会为他买单肯定是看中了他什么地方值得利用，侯杰心里清楚得很，正好他这次是来打探消息，能与程旭这些“本地人”结交是一举两得的事情，毕竟有些重要消息，靠张登那样的底层人物是打听不到的。 “好，那我就不跟你绕那些弯子，侯兄弟，你听说过猎尸人吧？”程旭放下酒杯，直入主题。 侯杰微微点头，他听船老板张登说过。在新远江、江心岛以及散布各处的小型基地、临时聚居地里，有那么一小部分人，他们以前没有什么特长，或是以前的工作技能失去价值，无法靠从事生产或重建工作养活自己和家人，于是只好冒险外出寻找机遇。 张登自己就是这些人中的一员，他船上有些人以前是销售员、中介业务员，灾难发生之后多年的工作经验突然变得一文不值，只能靠捡垃圾维持生活。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会选择捡垃圾。还有那么一部分人，他们更加勇敢，更加强大，他们会配上长枪短弩，外出狩猎丧尸。 据说，三个月之前，打完国贸一战后，远救会老兵几乎全部阵亡，新兵又还在训练期，没有足够的作战素质，一时陷入无兵可用的困境，但外面的丧尸和变异体也不能不管。于是远救会开始向外发布任务，只要有胆子敢去杀丧尸的人，远救会送弩送枪甚至送炮，猎杀完丧尸后还能把丧尸的脑核带回来换取银币或者粮票，当然，留着自用也行——在程旭解释过符文手环的作用后，侯杰已经知道脑核的价值和用处。 很快，许多人被吸引前来注册成为丧尸猎人，也就是所谓的猎尸人，其中不乏有能力的抱团组队，远救会方面也很快跟进补充各项管理措施和处罚条例，看别人尝到甜头后，越来越多的人都鼓起勇气开始投身这一行，猎尸逐渐成了一门新兴行业，不仅在江心岛可以看到猎尸人的队伍，在新远江和各处中小型聚居地都可以看见他们的身影。 毕竟外出猎尸，中途也是要找个地方歇脚的。 “知道一点，就是挺好奇，武器发下去之后，真的所有人都乖乖去猎杀丧尸，就没有人想到用发下来的武器去别的聚居地抢东西吗？”侯杰喝完最后一口酒，说，“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好奇问一问，毕竟总有些人心思不正。” “那是当然，不过杨会长多么英明的人，怎么会想不到。”程旭摇头笑笑，“所以要注册成为丧尸猎人也是要经过严格审核的，最开始的时候，获得强力武器之后每个小队出发前都有一位远救会的觉醒者随行。敢拿到武器就翻脸或是拿着远救会的枪出去为非作歹的人，不是没有，只是很快都死了。” “都死了？”侯杰扬起眉毛，颇感诧异，远江说大不大，说小也绝对不小，可以藏身的地方那么多，就没一个逃掉的？ “那当然，远救会要谁死，他最多活三个小时。第一个小时调查小组上交申请，第二个小时会长办公室收到申请，第三个小时裁决命令下发，那人就可以死了。” “逃到新远江呢？”侯杰心想，那是新编258师的地盘，远救会总不能公然派人前去追杀吧？那不是扇江海潮江师长的脸么。 “咱们希望之星和新远江签了引渡条约的。”程旭摆摆手，“过去不到半小时就给你抓起来送回江心岛，如果嫌路上折腾又找不到愿意接受看押任务的队伍，那就当场击毙了。如果是跑到其他聚居地，‘裁决’根本不会顾忌。除非你愿意给畜生做条狗，而且运气足够好，能跑到……” 坐在程旭旁边的同伴踢了程旭一脚，程旭赶紧收声，揉了揉因喝酒上头而泛红的脸颊，打了个哈哈：“哎，扯远了。既然侯兄弟你知道什么是猎尸人就好办，实不相瞒，我就是b级猎杀队伍‘旭日’小队的队长。” 憋了这么久，程旭终于能挺起胸膛自报家门，正准备观察侯杰的震惊表情，却发现对方没有丝毫反应。 “咳，那个，抛开‘曙光’‘裁决，’‘猎鹰’‘灰烬’这样的s级强队不说，他们本身就是远救会和对尸前指的王牌部队。独立的a级队伍只有一支，那也没得说，人家连坦克都有。真正不依赖高精尖装备，凭自己实力晋升到b级队伍的，在江心岛就只有三个，算上新远江和其他地方，总数还不到十个，最新一次统计是三天前，只有八个，其中有一支队伍前两天被打残了，等级评估肯定要掉下去。”程旭一口气说了一大堆，最后做了总结，“总之，我们旭日的实力绝对值得相信，现在咱们正处在晋升任务的当口上，队伍却少了个人。所以说，侯兄弟，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加入我们。” “我保证，你加入旭日以后，我们对你就跟对自己兄弟一样，而且你只要加入马上咱们完成任务就晋升a级小队，到时候你就是acefrencer，有我担保，完全可以跳过那些繁琐的晋升任务和手序。怎么样？” 并不怎么样。什么b级a级s级，玩游戏吗？搞笑！这是侯杰的第一反应，但是想起邱先生的交代：凡你不能理解的事物，就换成当事人的立场去思考，尝试理解。 对于远救会而言，搞这样的分级制度，不仅让人们更容易更直观的接受这个概念，还能将以往游戏或小说里的幻想元素代入现实，使得猎尸人这个职业听起来酷炫，于是这种幻想元素会激起人们尤其是身强力壮的年轻人的向往，并同时削弱危险的感觉，从而能鼓励诱使更多人站出来，猎杀丧尸。 想明白之后，侯杰决定委婉拒绝，如果是闲暇时候他不介意融入这里的生活，体验一下成为自由佣兵丧尸猎人的感觉，但现在有任务在身，容不得他嬉戏。 可若直截了当的拒绝会落了程旭的面子，再者他们为自己解释了这么多，还帮自己付了酒钱，侯杰认为自己多少应该做点回报。 “程队长，您太客气了，谢谢您看得起我。”侯杰说着，把手伸向衣服口袋，掏出一把东西，“既然你们是猎尸人，那我想这些东西你们可能用得上？” 桌子上响起哒啦哒啦的轻微撞击声，一堆颜色斑驳的脑核在小小圆桌上欢快翻滚。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丧尸展览馆(上) 结晶状的脑核在桌子上蹦跶着，叮叮当当，珠落玉盘。 吸气的声音此起彼伏，刹那间围在桌旁的程旭和他五位队员都忘记了呼吸。 普通丧尸的脑核只有指甲盖大小，而桌上这些脑核，每一个都至少是那三倍以上，作为b级战队，熟读《变异体图录》，对丧尸无比熟悉的旭日小队成员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全都是变异体的脑核！ 十一颗脑核，就意味着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家伙至少杀了十一个变异体！这是什么概念？就连旭日小队这样一个猎尸队伍中的佼佼者，想要杀一个落单的变异体，也要做好周全准备各种陷阱和战术，这个人孤身一人就能猎杀这么多变异体？还好刚才没有触怒他。 程旭吞了口唾沫，轻声问：“觉醒者？” 侯杰不知道怎么回应，干脆没有说话，程旭便把这当成了默认，尴尬地笑了几声，说：“原来侯先生是实力强大的觉醒者，是小弟我唐突了，哈哈，侯先生不要在意。” 这时候称呼也变了，不再是侯兄弟而是侯先生，连自称都改成了小弟，明明看起来程旭要比侯杰年纪大，不过在眼下这世道，确实得按实力排辈分。 “程队长哪里话，我还要谢谢程队长请我喝酒呢。”侯杰稍微享受了一下装逼的快感，马上谦逊地摆手。 “不不，侯先生愿意跟我们喝杯酒是我们的荣幸。”程旭脸色涨的更红。他在想：既然侯杰是觉醒者，看起来又不反感自己和猎尸人，而且刚来希望之星，这要是能抱住这条大腿，把他拉进队伍，再做几票大的，换点高级装备，旭日很快就能成为一支准s级队伍。 这个想法让程旭兴奋不已，不过侯杰的回复给他泼了盆冷水。 “抱歉啊程队长，因为我不一定会长时间留在这里，所以我还想再考虑考虑。”侯杰见他们都不伸手拿脑核，奇怪地问，“怎么，这些脑核对你们来说没有价值吗？” “那倒不是。”程旭闷声说，怎么可能会没有价值，只是不如你有价值。 虽然远救会曾多次发布公告提倡居民不要接受脑核作为货币，但黑市上脑核的交易一样火热，就连远救会也会不时派人到黑市高价收购变异体脑核。 不光如此，还有人使用符文手环，要消耗脑核，有时候去远救会兑换并不是最佳选择，去黑市找找机会也许能碰到急需用钱甩卖脑核的冤大头。 还有急着晋升队伍等级或是职业等级的，也会在黑市收购脑核然后上交猎人公会提升积分和评价。总之在黑市里，脑核和各类禁用大威力杀伤武器一样，是抢手货。 “那就请程队长收下吧！”侯杰用手把脑核推向程旭。 程旭还是没伸手，他手下的队员却忍不住，嬉笑着把脑核抓紧口袋，连声说“谢谢侯先生。”心里却想着队长一杯酒就换来这么多变异体脑核，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他们之前就没看出侯杰有什么过人之处。 “对了，程队长，我想跟你打听个事。”见对方收了脑核，侯杰才抛出自己的问题。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收了人家的脑核，程旭自然不能搪塞敷衍，点头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想知道，江心岛，呃，希望之星，除了纪念碑还有什么地方是特别有名特别重要，或者说特别容易吸引到远救会高层注意的吗？” 程旭奇怪地看了侯杰一眼，又在侯杰注意到之前收回目光，低下头似乎在思考。 “我刚来这，就是想转一转，跟旅游差不多，想先把有名的地方看了。”侯杰意识到自己出言不慎，引人怀疑，又补充了一句。 程旭这才回答道：“要说这样的地方呢，除了纪念碑就只有九思楼和一号堡垒。九思楼是远救会办公大楼，一号堡垒是咱们猎尸人的公会地址，侯先生要去参观可能都不太方便，倒是这个地方比较合适。”说完程旭掏出纸笔写了个地址，再画了张简单但清楚的地图，交到侯杰手里。 之后几个小时里，侯杰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程旭他们聊着各种话题，并不动神色地套出许多重要情报。 直到太阳再次升起，明亮朝阳悬挂头顶，灿烂光芒染红天际，程旭等人才像小姑娘告别情郎似的依依不舍地与侯杰挥手说再见。 侯杰与他们互相留了一个联系方式，便离开酒吧，往程旭画下的地址走去。 侯杰的身体经过强化，精力旺盛，一晚没睡丝毫没有影响，依旧精神奕奕。想想程旭一再说那是个绝对会让他感到不虚此行的地方，他就两眼冒光更加兴奋。 这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呢？是否会又一次带来意外惊喜？ 步子越迈越大，速度越来越快，最后侯杰保持普通人全力冲刺的速度，一路飞奔。 远离了群英街，远离了人群，几乎就要远离整个聚居地，终于看见前方一个多少年来被烈日和寒风侵蚀到山头光秃秃的小山包，在小山包后面的干燥土地上，有一座钢铁建筑矗立其上。 “到了。”侯杰陡然放慢脚步，别说喘气，连细汗都没冒一点，气定神闲。 “让我看看，希望之星这个地方，还有什么能让我感到惊讶的吧。” 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走到这座钢铁建筑门前，侯杰抬头，第一眼就看到刻在楼上的几个大字。 这几个大字如同开花弹一样打穿侯杰的双眼，击中他的心脏，将他的优越感彻底击碎。 丧尸展览馆！ 这时，恰好有一家三口走进入口。侯杰目力耳力远超常人，能看见他们的模样，听见他们的谈话。 他们看起来是一家三口，父母带着孩子。男人四十岁的模样，板着他那张国字脸，很是严肃，女人则笑容洋溢，目光柔和，宠溺地看着他们的女儿像只梧桐树上的小鸟，欢快地蹦跳歌唱。 “谢谢爸爸带我来看丧尸，我要拍好多好多照片，回去给同学看，他们一定会很羡慕我的，哼哼，我最爱爸爸啦！”小女孩蹦到前面踮起脚想亲吻父亲，但身高差距太大，只能够着父亲的腰。 “好了好了，今天是你生日嘛。”僵硬死板的国字脸松动了，男人伸手揉了揉女孩的头，“一会儿去给你买蛋糕，先说好，今天不能玩太晚，爸爸还有工作要忙。” “恩恩，我知道，爸爸是英雄，就跟其他远救会的叔叔阿姨一样，都是因为你们辛苦工作，我们才能过上好日子，老师教过我们的。”小女孩懂事地点头，“我会懂事的爸爸，等我们看完丧尸，你要忙就忙吧，有妈妈陪我就好。” “宝贝真懂事。”男人弯腰亲了女孩一口，用胡渣蹭了蹭女孩豆腐一样嫩得小脸蛋，感慨道，“以前被你妈妈宠坏了，要个玩具不买就会哭哭啼啼在地上打滚呢，羞羞脸，没想到一下就懂事了，长大了啊。” “哎呀，好啦好啦，别说了，过去的事还提什么，快进去看丧尸吧，我听隔壁王姐说，前两天抓了一批新品种进来呢。”女人拍拍男人的肩，拉起女孩的左手，而男人拉起女孩的右手，一家三口好像享受着多么不得了的天伦之乐，表情甜蜜幸福像吃了一嘴奶糖。 “这，这他妈，这都是什么啊？”侯杰愣愣地站在原地，目瞪口呆。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丧尸展览馆(下) 在这一刻，侯杰终于明白自己从上岸起就出现的异样感觉源于何处。 与其他地方不一样，这里的人，根本就不怕丧尸！因为侯杰自己实力强大，从没有怕过丧尸，所以当周围的细节向他展示这一事实时他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只是潜意识的感觉到不对劲，却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现在他知道哪里不对劲了，这个江心岛上的人，不像其他地方的人一样谈到丧尸就畏之如虎，他们谈到丧尸和变异体的时候就好像谈到家长里短哪家超市打折哪家商场特卖一样平淡自然。 这份淡然从何而来？无疑，从远救会而来。 丧尸展览馆？这是多么疯狂多么变态的想法！居然把丧尸，把变异体关押囚禁，做成标本或展览品，为的只是供人观赏？！ 让多少人谈之变色的变异体，在这里居然像动物园里的猴子一样，唯一的作用就是供认观赏？！ 难怪那些居民不怕，因为他们在远救会治下，已经把丧尸当成了一种可以关到笼子里供自己玩乐的新奇物种。管你是舌头变异，还是手臂变异，还是长出翅膀，都只不过是人类的玩具，仅此而已，人类，为什么要害怕区区玩具？ 侯杰动了动自己干痒的喉咙，吞下一口唾沫，激动得双手都在微微颤抖，为自己依旧身为人类而感到庆幸，荣耀。 “不，不不不，不对！”侯杰猛然晃动自己晕乎乎的头，“这是假的！远救会没有那么强！如果他们真有这样的实力和胆魄，他们早就收复远江全境了，何苦龟缩在远离市区的海岛上？正因为他们没有这个实力，所以他们才需要更多的人投入战斗，需要更多的战士，更多的勇气，所以他们才会做出这种事情。他们在向民众传递一个错误的观念，他们在洗脑，在催眠！好算计，好厉害！” 话虽如此，侯杰自己心中却闪过另一种念头：如果我没有遇见邱先生，如果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是不是更愿意活在这里，享受这样充满希望的生活？ 答案很明显，但侯杰不敢直视自己的内心去探索，咬牙跨步走向展馆大门。 展览馆外没有门外，无需出示任何证件或缴纳任何费用，侯杰就像走进自己家门一样走进了展览馆的大门。 没有金碧辉煌，没有琳琅满目，只有一排排吊在半空的铁笼子，和一个个放置在地面上的，由钢化玻璃制成的隔离囚笼。 每个笼子里面都关着一只丧尸，或是一只变异体，在他们囚牢的正对面，十挺上好了弹链的重机枪正对准他们，好像随时可能喷射出致命的子弹将他们身上的烂肉撕碎。 一队身穿黑衣，神情冷酷的战士站在重机枪后面，目视前方，焦距却根本没有对准进来参观的游客，而是紧紧盯着每一只有动作的变异体。 当那一家三口以及侯杰四个人走近展馆内，展馆讲解员马上站起身走向他们，一面递来防毒生化面具一面眯起眼睛——看得出来她那是在微笑——对他们说：“欢迎来到丧尸展览馆，为您的安全起见，请您佩戴面罩，以防意外。” “意外？”女人攥紧拉着女儿的手，有些不安。 讲解员马上安抚她，说：“您放心，每个丧尸的脖子上都套有固定起爆装置，只要他们离开囚笼一部，炸弹就会把他们的脑子炸碎，而且他们都配有口罩等等防护措施，您不必过于担忧，戴面罩只是个规矩，请您配合我们的工作。” 转头一看，果然，每个丧尸脖子上都套着一个狗狗项圈似的圆环，而且脸上焊着铁面罩，牙齿和舌头伸不出来，刀爪变异体、刀臂变异体作为武器的长指甲和手臂都被削断，装上了1:1仿制的塑料部件，毒舌变异体的舌头全部被割断，还有各种各样的，见过的没见过的变异体，都做有防护措施。 女人这才放心点头，接着讲解员便开始履行自己的职责，讲解展馆内的丧尸。 “请看这里，这五只丧尸都是普通丧尸，没有任何部位变异，根据他们身体的腐烂程度我们可以推断出他们感染转变为丧尸的时间依次为一周、半个月、一个月、两个月和三个月。”讲解员温柔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放大之后，竟让侯杰浑身不舒服，“每当他们要陷入休眠时，我们都会将他们唤醒，持续消耗他们的能量。再等一阵，咱们可能会首次观测到被饿死或者说无法进食将能量耗尽的丧尸，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观察到此类现象，首例很可能将出现在我们展馆！” 说到这个，讲解员兴奋起来，却让侯杰毛骨悚然，有了一种“这里的人比丧尸更可怕”的感觉。 先前蹦蹦跳跳的小女孩撅起了嘴，很不高兴，嘟囔着质问讲解员：“他们以前都是人啊，变成了丧尸不应该把他们好好埋葬吗，就像我爷爷奶奶一样。”说到这小女孩低头，突然意识到丧尸展览馆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好玩。 “如果生前是我们希望之星的居民，当然会入土为安。像这些生前作恶多端的畜生，就应该这样对待他们。”讲解员一扫温柔，恶狠狠的用词和语气让小女孩的母亲皱起眉头，略感不快，怎么能在孩子面前说这样的话呢？ 被爱人推了一把，男人没有接腔，反而蹲下身，郑重地盯着小女孩的双眼，说：“宝贝，你听好，丧尸和变异体是我们人类不共戴天的仇敌，无论生前是谁，在他变成丧尸的那一刻起，他就死了，完完全全的死了，变成了吃人肉的怪物。对于这样的怪物，无论我们以什么样的手段去对待他们都不过分，他们不是人，他们吃人！所以我们在面对他们的时候不需要有人性，你明白吗？” “展览馆刚建没多久，可能很多人不能理解会长的苦心。展览馆不是用来参观游玩的，是用来让我们熟悉敌人的！光靠一本《变异体图录》根本不够，就算背的滚瓜烂熟也不够。就像我，第一次真正碰到丧尸和变异体时还是会被吓得六神无主手足无措。只有每个人都到这里来，一次又一次地直面这些怪物，面对面地看着他们，嘲笑他们，了解他们，才能真正把书本上的知识记在脑海里，才能学会运用那些知识，明白吗？” 女孩当然理解不了男人的话，只是愣愣的看着突然间表情凝重的父亲，不知该如何回应。 “哎，好了好了，跟孩子说这些干什么，今天是她生日，别闹得不开心，算了算了咱们别看了……” 女人后面的话侯杰没有听下去，因为有麻烦找上了门。 一个穿着制服面容冷峻的青年走到侯杰面前，伸手拦住了他，侯杰靠着敏锐的观察力第一时间注意到，这个人与之前所见到的其他远救会成员不同，他身上的血腥味很浓郁，杀气很重，眉宇间有一种阴郁至极的恨意。 “先生，请出示你的身份证件或其他证明。” 这声音很冷，声音的主人更冷，冷得好像大夏天一块冰淇林掉在他身上都不见得会融化。 第一百五十五章 终见会长(上) 侯杰静静地看着拦住自己的这个人，他穿着远救会那标志性的黑色制服，但在细节处却与侯杰之间见过的有些许差异：他领口处的白色图案既不是长剑也不是圆盾，而是一个天平。 来不及细细去思考这个天平所代表的含义，冰冷的声音就传进侯杰的耳膜：“先生，请出示你的身份证件或其他证明。” 侯杰的居民证还没有发到他手里，有效期为两天的暂住证倒是蜷缩在裤子口袋里，可侯杰觉得没有拿出它的必要，虽然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让别人起疑，可眼前这人显然盯上了自己，拿出暂住证也不能打消怀疑。 “请问你是？”抱着“闹大一点也无所谓，反正有邱先生在”的想法，侯杰抱着臂膀后退一步，昂起下巴。 “我是远救会下属裁决小队队长许乐，这位先生，请你立即出示身份证件或其他证明，请不要有任何不应有的反常举动，否则我有权将你就地击毙。” 嚯，口气可真大，好像在他眼里人命如草芥。侯杰冷笑了一声，无动于衷。 “先生，展览馆是重地，许队长没有跟您开玩笑，请您立刻出示有效身份证件，否则您将面临严厉处罚，甚至被当场击毙。”讲解员发现情况不对，抛下那一家子，快步跑到侯杰这边劝他。 确实，丧尸展览馆是重地。因为丧尸和变异体的可怕之处不仅在他们的战斗力，还在于他们能传播病毒，能够将活人感染成丧尸！一旦这里出点意外，让这些丧尸跑出去，那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侯杰突然明白为什么远救会会把这个丧尸展览馆建在远离居民区的地方，这样一来，即使真的出了差错，起爆装置没能炸死变异体，他们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制造混乱，等他们跑到居民区远救会有足够的时间组织部队镇压逃窜的变异体。 这个远救会的会长确实是个可怕的敌人，侯杰庆幸地想，还好自己不用与他为敌。“不过，既然这个丧尸展览馆如此重要，在这里闹点事情是不是就一定会吸引到对方的注意呢？眼前这几个人，应该没有那个实力把我当场秒杀。只要能见到远救会的会长，我应该就不会有什么危险，毕竟有邱先生。不如我就在这趁机闹事，正好是对方挑起的头，事后邱先生应该也不会怪罪我。” 抱着这样的想法，侯杰耸了耸肩，伸手指着许乐的鼻子，朝许乐勾了勾手指头。 “有句话你应该听过：远救会从不容忍任何挑衅。”这是许乐对于侯杰挑衅动作的回应。 “不好意思，没听过。” “现在你听过了。”没有再次警告，许乐抬起了枪，扣下扳机。 ……………… 在那不断被泛着白沫的浪潮冲刷的遥遥岸边，一间粗制滥造的小木屋摇摇欲坠。木屋旁摆着一张长椅，当初晨的阳光垂落在椅子上时，睡在椅子上的人睁开了眼。 他坐了一会儿，缓过神之后就站起身把脚下散落一地的空酒瓶当成漂流瓶似的送向海里，让它们顺着退去的浪潮一起飘走。 等他转过头要进屋拿酒时，他看到一个全身黑色，笼罩在阴影中的少年。 “整个远江恐怕只有我有这份殊荣，能让堂堂远救会会长亲自来找我？” 听到这尖锐的语气，杨小千微微皱眉，和声劝道：“于谦，你不能再喝了，再这么喝下去你会垮的。” 觉醒者虽然拥有超能力，但身体与常人无异，一样会疲惫会生病，像于谦这样酗酒，要不了多久就会彻底垮掉。 事实上在外人眼中，于谦早就垮了。自从阿呆在国贸与进化神国变异体的那场大战中受到重伤不治身亡后，于谦开始酗酒，三个多月来只有杨小千出面一再请求时，他才勉强走出藏身的木屋，将纪念碑移到江心岛，并建起展览馆。 实话说，于谦会变成这样杨小千也感到意外。因为半年前的于谦可是冷酷无情，从来不把人命放在眼里，一切都以自身利益出发，换了那时若杨小千死了，他估计眼皮都不眨一下，没想到三个月前阿呆的死会给他带来这么大的打击。 杨小千对此做过猜测，或许于谦认为阿呆因他而死，若不是他自作聪明，被人利用，提出了组建觉醒者议会的提议，那场充满算计与背叛、逆转与翻盘、鲜血与牺牲的战斗就不会发生，阿呆自然也就不会死。 人都是有感情的生物，就是个阿猫阿狗当成宠物每天带在身边，也会产生深厚情感，更何况阿呆这个傻愣痴呆的，言听计从的忠心小弟。 更别提，他是于谦第一个真正信赖的人，就连杨小千也只博得了于谦的部分信任，只有阿呆才能听到于谦倾诉吐露心声，因为他是个傻子，他听不懂。 想想于谦，做了十几年的实验用品，突然穿越到一个陌生的世界，每分每秒都在绞尽脑汁思考，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填补心中空虚的“朋友”，没多久又因为自己的过错害死了他，于谦会如此伤心也不奇怪。 想到这，杨小千把目光放柔和，问：“你找我是有什么事？” “远救会那边，一切都还好吧？”终日困居岸边木屋，于谦对希望之星里的事情可以算是一无所知。 “一切都好。”杨小千颇感意外，于谦居然会关心远救会和江心岛的事情？这可是破天荒头一回。 “那就好。”于谦招了招手，一柄飞剑拖着酒瓶朝他飞来，酒瓶入手后，飞剑像融化的巧克力一样软化成流体，随后融成两樽酒杯，于谦自己握住其中之一，而另一樽则飘向杨小千，见杨小千没有伸手接，于谦说道：“消过毒了，很安全。” 杨小千依旧没有伸手接，他盯着酒杯看了一会儿，抬头看向于谦的额头，上面有两道锁链。 “什么时候？” “不记得了。”于谦被扫了兴，干脆把酒瓶和酒杯一起扔到地上，“你很忙，我懒得找你说。二次觉醒的能力是液态金属，就像你看到的一样，能把我控制的金属化成流体然后重新塑形固定……包括那个精神病化身成的金属。” 金属塑形？杨小千颇感欣喜，如此特殊的能力能大大提升于谦的战斗力和灵活性。 “这是个好消息，你应该早点告诉我。不过，今天你找我不是为这事吧？” “嗯，我想通了。” “想通什么了？” 于谦看着海面，杨小千看着他的侧脸，突然感到陌生。 “有件事你应该早就猜到了，我身上有很多秘密。嗯，那些机密资料都记在某个东西里，好吧，你肯定也猜到了，对，怀表里。”于谦眯起眼，吹着腥咸的海风吸了一口气，“我想通了，我愿意把其中一些内容抄录下来，其中包括但不仅限于符文武器的资料。你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信息，只要你满足我的条件。” “什么条件？” 不论是什么条件，只要有可能，杨小千都会毫不犹豫地满足他，因为那怀表里的信息实在太过重要。若不是因为持有那怀表的是于谦，若不是因为无法确定打开怀表获取里面信息是否需要什么特殊手法，杨小千早就用各种手段把怀表抢到手里。 “帮我重组觉醒者议会，我要做议长。” 于谦转过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完全不像是宿醉刚醒的样子。 第一百五十六章 终见会长(下) 重组觉醒者议会，帮他做议长？ 当海风把这句话送进耳朵里，杨小千真心以为这是一个拙劣的笑话，可看于谦一本正经的模样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你……”杨小千只说了一个字，后面的话便卡在了喉咙里。 现在的远江与三月前大不相同，想在如此环境背景且已经失败过一次的前提下，再次尝试建立觉醒者议会，难如登天，其中利害关系错综复杂。即使现在身居高位，杨小千还是不敢轻易下决定，或者说正因为如今身居高位，所以不能轻易决定。 “会长，会长！” 听到呼喊声，杨小千和于谦都转过头，一个头发眼睛都乌黑发亮的女人跑过来，这是杨小千现在的秘书。自张欣怡成为觉醒者后，她的地位迅速增长，虽然她自己依旧乐意当杨小千的秘书，可杨小千却不能真的摆出拿觉醒者当秘书的大架子，这会引起其他不了解远救会的觉醒者反感。 所以，在三个月前，张欣怡真正成为了秘书长，而不是区区一个会长秘书——当然，她这个秘书长的职位职能与行政部门的秘书长有些区别。 “嗯。”面对秘书，杨小千没有多少表情和话语，只是简简单单嗯了一声，等待气喘吁吁的秘书说出下文。 “丧尸展览馆出事了。”秘书喘的厉害，好一会儿才能说话。 杨小千脸上不起波澜，心里却咯噔一声，丧尸展览馆的作用可不仅仅是用来给希望之星的民众灌输理念、传授变异体相关知识，展馆内部还有一个大秘密。一听秘书说到展馆出事，杨小千马上紧张起来，问：“说清楚，什么事？” “有人在展馆闹事，许队长把他制服了，带到了九思楼，让我请您过去。” 杨小千皱起眉，刚想说就地击毙以儆效尤，可听到九思楼这三个字时，硬生生把即将脱口而出的话收了回去。 远救会办公大楼的名字是杨小千亲自取的：九思楼。何谓九思？三思之后再三思，而后再三思，不得九思，不能妄动。 这是杨小千给自己的警钟，让自己时刻铭记之前两场大战的惨痛教训，就因为他三思而后行，而不是九思而后行，无数本不该死的人死在战场，牺牲性命，甚至险些让远救会全军覆没。 他们的牺牲是值得的，国贸一战，歼灭为数众多的变异体，且收复了南郊，赢回了远江长达三月的和平，消除了南郊变异体的隐患，为全面胜利奠定了坚实基础。但同时，他们的牺牲是可以避免的，至少部分牺牲是可以避免的，可因为杨小千和刘远舟的失误，他们死了。 自那天起，杨小千再没有在任何问题上想当然，从此不再轻易下决定做决策，凡事必要九思而后行，靠着这份谨慎和周密，元气大伤的远救会有惊无险地度过低谷期，带着希望之星的居民，使江心岛蓬勃发展，如今岛上居民已有上万人，一切安然有序，繁荣可期。 “许乐有没有说他为什么把人带到九思楼？”想了想，杨小千改口问道。 “许队长说，那个人的力量、速度和反应比正常人高得多，连佩戴符文手环的精锐战士比起他都差得远……” 觉醒者？杨小千刚升起这个念头，秘书又把后面半句话补上：“许队长还说，他额头没有锁链，他不是觉醒者，而且他没有佩戴符文手环。” 没有佩戴符文手环，不是觉醒者，却拥有远超常人的力量和速度？ “于谦，这事很重要，我得先回去一趟，你刚才的提议我会好好考虑，之后回复你，好么？” “最好快点。”于谦点点头，坐到地上，拾起酒瓶和酒杯开始倒酒。 杨小千随即转身，飞向九思楼，可怜的秘书又一次踩着高根往回跑。 ……………… 侯杰必须承认，自己太过低估远救会的能量。 作为经过邱先生数次强化的超级战士，他本以为自己不会轻易落败，但没想到仅仅半分钟就成了别人的俘虏——这还是对方留有余力的情况，若他们不是想活捉自己，而是全力击杀的话，侯杰自认撑不过三秒钟。 不过虽然对方的战力出乎意料，事情的发展却误打误撞走向正规：他们真的把自己抓来见会长了。 侯杰很清楚自己不会有生命危险，因此心情很轻松，没有半点囚犯应有的担忧惊恐，反而满是好奇，这个远救会会长，会是一个神秘样的人呢？ 期盼了这么久，答案终于要揭晓。 许乐耳麦里传出声音，听完后他从等候室的沙发上站起身，两个远救会战士用枪抵着上半身被五花大绑的侯杰，示意他跟上许队长的步伐。 走了一阵，许乐停在一扇木门前，指了指门牌，上面有五个字：会长办公室。 “自己进去。” 许乐说完，让人给侯杰解了绑。 侯杰活动着酸麻的双臂，惊讶地问：“就这么把我解绑了？你们也不押着我进去？就不怕我是刺客吗？” 许乐用一种难以名状的目光瞥了一眼侯杰，好像他刚才说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但是一点也不好笑。 侯杰还想说话，许乐打开门把他推了进去，随后立刻把门关上。 办公室陈设寥寥，布置简单，仅有一张椅子和一张办公长桌。很难相信这就是江心岛最高领导人的办公室，实在太过于简陋。 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人，这就是远救会的会长？侯杰把目光移向对方。 上好面料的大衣挂在椅背上，坐在椅子上的人只露出上半身一部分，姣好的身材罩在深灰色的精致马甲和手工制作的衬衫里，不知为何看不见一点褶皱，领口、袖口各处不易察觉的细节都像表面功夫一样完美，光看身上的衣服就给人一种一丝不苟的感觉，不能说优雅，不能说时尚，应该说是经典。 侯杰接着把目光往上移，看向对方的脸。 首先看到的是一双眼睛，单眼皮，深邃得像海一样的瞳孔，怎么也看不透——或者说什么也看不到，只有淡漠和冰冷。 两条秀气的眉毛平平刻在眼上，不张扬不内敛，眉间如同平川没有起伏。 再加上不挺不塌略显中庸的鼻梁和剑刃一般的嘴唇，共同构成一张不悲不喜没有神情的面容，普通却不平凡，耐看却不英俊，鬓间几丝银色更增添其气质，这是一种经历过许多风雨沧桑的人独有的气质，如果一定要找一个形容词，那就只有深刻。 侯杰整个愣住，远救会的会长，江心岛和天堂岛的最高领导人，竟然这么年轻？ 第一百五十七章 来自黑色区域的使者(上) 在零点酒吧，通过与程旭等人交谈，一直与外界稍有接触的侯杰对现在的远江局势有了大概了解。 江海潮在继任258旅旅长后将机械化步兵旅扩编为258师步兵师，修建了远江长城，那是一个浩大的工程，两三米高的围墙形成一个巨大的圆，将现在的新远江包含其中。因为施工期仅有两个月，所以围墙高度和硬度都尚有不足，但用来抵御普通丧尸绰绰有余，而且现在新远江还在不断建设新的围墙。 理所当然，拥有围墙和强大军队的新远江成了幸存者们投奔的首选，现在新远江内的人口已经突破二十万大关。 这个数字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得看如何比较。半年前的远江作为准一线城市，常住人口数百万，如今死的只剩下十几万，不可谓不少。但看看新远江用围墙划出的安全区域，要挤下十万居民和一个258师实在太难，这数目又显得过多。 不久前，新远江方面已下令拒绝接收难民——除非你有一技之长，或者实力强大且愿意参军。惹的怨声载道，都说若是赵旅长还在，绝对不会像江海潮这个王八蛋一样冷血。 当然，新远江城内的人不爽归不爽，作为已经留在安全区域的利益既得者，他们不可能真的为了外面那些想进城却进不来的难民，去对抗统治新远江的258师，而围聚城外不能入内的难民在被驱赶后，要么想办法来江心岛，要么就在留在了新远江附近。 对尸前指总指挥刘远舟刘司令很快派人到新远江城外，那些难民扎堆的几个地方，修建碉堡塔楼，逐渐形成类似卫城、前哨的小型聚居地。 当然，这样的小型聚居地不只有新远江附近才有，据程旭所说，原258旅部队有不少人无法接受江海潮置人民生命安全于不顾的命令，带队脱离258旅，去了更远的地方建立幸存者聚居地，帮助那些离新远江太远或是不被新远江所接受的难民。 而那些幸存者聚居地，就是程旭这些猎尸人常去的地方。因为新远江附近和远救会设立在岸口的移民局附近已经看不到任何丧尸，也没有不开眼的变异体敢跑来找死，猎尸队伍想要有所收获，就要冒险深入那些地图上的黑色和灰色区域，于是那些远离两大势力的小型聚居地成了猎尸人落脚的中转站。 起先那些猎尸小队并不受欢迎，但很快那些小型聚居地的人们发现，猎尸队伍的到来不仅会使附近变异体和丧尸数目迅速锐减，还会带来各种新奇事物与他们交换物资，或是带来各种物资与他们交换一些他们用不上的玩意儿，于是猎尸人成了各处营地最受欢迎的客人。 那些小型聚居地的领头人一来不敢对猎尸人的后台——远救会和对尸前指——有意见，二来，猎尸人消费起来手脚大方，带动了整个营地的经济，使越来越多的人找到生存的门路，脱离食不饱腹，衣不蔽体的贫困线，他们没有任何理由抵触猎尸人。 而促成这一切的，正是现在远江第二大势力：远救会！ 在主要战力几乎全灭于国贸的情况下，远救会于灾痛中崛起，拒绝258师的橄榄枝，一次又一次化解江师长的刁难和怒火，最终成长到与其分庭抗礼的庞然大物。 在这一过程中，远救会不仅使江心岛祥和繁荣，将自身发展壮大，还推进了各种各样侯杰想都不敢想的举措，使远江其他地方的幸存者一同受益。 这其中有多少腥风血雨，阴谋诡计，侯杰不得而知，也无法去想。 可有一点侯杰心里很确定，能做成如此伟业的人，肯定是一只狡猾奸诈、老谋深算且目光长远的老狐狸。 然而依照上岸以来的惯例，侯杰再次被事实打脸。 看着坐在桌后那个模样看起来不到二十的少年，侯杰突然感觉自己这二十多年白活了。 这时，侯杰看到对方抬眼与自己对视，锐利如刀的目光仿佛插进了灵魂，侯杰感觉浑身发凉，好像脱光了衣服站在风里，什么秘密都让人一览无余。 “为什么来找我？” “啊？” 果然江心岛上没有任何事是符合常理的，侯杰都没来得及做个自我介绍，对方也不问问“你是谁”“你为什么要在展馆这么危险的地方闹事”或是“你可知道你犯了多大的罪”这种问题，上来就是一句“为什么来找我”，让侯杰摸不着头脑。 飞快地瞄了一眼办公桌上的文件，侯杰看清了上面写的内容，不禁毛骨悚然，那一张张a4纸上赫然印着与侯杰有关的一切信息，身高、体重、样貌、由谁带上案、在哪里登记注册、去了什么地方、吃了什么东西，写得一清二楚，只差把裤子扒掉记录内裤是什么颜色。 冷汗爬上背脊，侯杰控制不住眼角的抽搐。 “我给你一分钟时间，向我解释说明你的来意。为了保住你自己的命，你最好能附上一个让我原谅你的理由。” 尽管这台词听起来很熟悉，像是电影电视剧里反派的惯用话语，可侯杰苍白如纸的脸上没有一点笑意，他能感觉到对方不是在跟他开玩笑，因为说话的同时，这位会长大人还把桌上的沙漏翻转过来，细小的沙粒飞快地往下奔涌，连成一条长线，看它们下落的速度，一分钟刚好落完。 “一分钟哪够我说完邱先生要我说的话？听那么多人说起这个杨会长，还以为他是个儒雅大方的人，没想到这么狂妄，办公室里一个护卫都没有，还用这种话来威胁我？干脆先把他……”侯杰一边想，一边往前迈了一步。 先前可没想过远救会的会长如如此随意地审问自己，连一个护卫都不带。现在只要能拿下对方作为人质，远救会还不是任凭自己摆布？ “别杀他。” 侯杰刚想起跳，听到这三个字，保持着弯曲膝盖的姿势僵立在原地。他知道这话不是对他说的，因为他已经感觉到脖子上那抹阴冷，只要敢动一下，就会死。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何刚才在门外许乐用那样看白痴的眼神看着自己。 “你有那么多种见我的办法，你却偏偏选了最蠢的一种。”杨小千笑了笑，若不是眼前这人身上有着自己很感兴趣的秘密，他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现在你只有一种挽救自己性命的方法，希望你不要再犯蠢，四十五秒。” 最后一声倒计时，让侯杰额头上的冷汗顺着眉毛滑到眼角，擦过睫毛，滴落下来，很痒，但他不敢眨眼。 第一百五十八章 来自黑色区域的使者(下) 为菲利普马洛加更~ “我不是觉醒者，但我的身体曾经过改造，说我是超级战士也不为过。” 时间紧迫，侯杰第一句话就说出自己的秘密想吸引对方的关注，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嗯？”杨小千扬起眉毛，经过改造成为超级战士？根据调查小组提交的报告，侯杰在零点酒吧将十多颗变异体脑核赠予他人，这说明他的战力至少是能单挑变异体。 “你说你是改造人？谁改造的，能量产吗？”以最快的语速问出两个问题后，杨小千又补上倒计时，时刻不忘营造紧张感，使侯杰没有闲余时间去思考，“三十五秒。” “邱先生，邱先生给我改造的！理论上能量产，但是需要大型实验室，要很大投入！”侯杰不敢有丝毫停留，继续说明自己的来意，“邱先生想见您一面，邱先生愿意用改造强化超级战士的生物科技与您交换他想要的东西。” 说完，侯杰火急火燎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注射瓶，里面流淌着深红色的半凝固流体。 “这个是强化剂，可以证明我的话，只要把它随便往谁身体里注射，就能大幅提高他的身体素质。当然，不可能达到我这种程度，但是至少能比上那个什么手环的加成！” 杨小千这时神情变得十分严肃，若侯杰所言不虚，这可是一个能改变远江局势的好消息，如果能量产像侯杰这样的超级战士，虽然觉醒者的地位将会受到极大冲击，但各个幸存者聚居地的安全保障将得到极大提升，全面收复远江的计划便能再次提上日程。 如果有一千，不，五百名像侯杰这样的超级战士，想要扫平地图上的黑色区域不是难事。远救会和新远江地图上的颜色标注各有含义，绿色表示绝对安全的区域，比如新远江内城和江心岛，蓝色表示安全及防护差一等的居住区域，灰色表示周围丧尸和变异体尚未完全肃清的区域，而黑色则是四处遍布丧尸和变异体，连远救会和258师的部队都不敢轻易深入的危险区域。 “强化剂注射的成功几率是多少，接受注射者有没有死亡危险？有没有副作用？你还有二十秒。” “我不知道！我没有用过这样的强化液！不过邱先生曾大概提到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成功率百分之百，接受注射者没有死亡危险。有没有副作用我是真的不知道，这种强化药剂是邱先生研究的副产品，研发出来只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我无法确定。” 看侯杰的样子不像撒谎，杨小千的心怦怦直跳，虽然强化药剂不能将普通人改造成侯杰这样能单挑变异体的超级战士，但却能大幅提升士兵的体能，再加上符文手环，还能将战士的体能拔高一截——这两者一个是生物科技，一个是未知技术，应该不会冲突。 “很好。”杨小千提起沙漏，转了九十度，平放在桌上，细沙贴紧玻璃壁面，不再流动。 侯杰松了口气，却见杨小千没有继续提问，而是提起桌上的座机拨打电话：“王力，找人去施工队里挑一个死刑犯送到九思楼，嗯，好，就那个吧，速度快点。” “拿到强化剂之后第一反应就是拿活人做实验，如此果决，面不改色，简直比邱先生还变态。”侯杰在心里说，“还好，变态总比疯子好。果然强化剂对于任何一个势力而言都是肥美香嫩无法拒绝的鱼饵，只要拿出来他们就会上钩。” 挂了电话后，杨小千露出一个公式化的微笑，伸手虚指侯杰身后，说：“侯先生，请坐。”侯杰转头一看，一张椅子浮在空中飘落在自己身后。 “恭喜你，侯先生，你为自己赢得了宝贵的时间，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你已经赢得了我的信任。”杨小千的食指轻轻敲击着办公桌的桌面，“请你将你的来意和那位邱先生的条件详细说明，只要之后的活体实验能证明你的话，我们远救会愿意倾力合作，全力帮助邱先生这样的科学人才进行深一步研究。” 只听到只言片语便猜出来邱先生想要的是什么，这家伙能在短短半年时间里建立起一个威震远江的庞大势力果然不是靠运气。侯杰完全收起耍小聪明的心思，诚恳地回答：“邱先生也是觉醒者，比起新远江那些死脑筋，邱先生更愿意与您合作。不过邱先生忙于研究，分身无术，所以他才派我来。但我只是一个知情不多的信使，无法与您洽谈具体事项，所以邱先生真挚希望您能随我去一趟实验室。” “呵呵。”杨小千的回应很直接，“侯先生请回吧，帮我带句话给邱先生，就说我忙于管理，分身无术，而且兹事体大，不可轻易交由他人，所以我真挚希望邱先生能亲自来一趟江心岛。小丹，来送侯先生出去。” 侯杰的话很明白：比起新远江258师，他们更愿意与江心岛远救会合作，换句话说若远救会不配合，他们立刻就会转向258师。 强化剂非同小可，这是能够直接改变远江格局引起新一轮战火的催化剂，远救会必须牢牢抓在手里。可是，派区区一个连合作条件都说不清楚的信使，跑到远救会的地盘，让远救会会长亲自跑去见他？这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不论这位邱先生是何等大才，杨小千都不可能满足他这个条件，不光是面子问题，还关乎到更多深层次的考虑。 虽然现在江心岛上一切事情走向正轨，无需杨小千操心，但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有什么突发事件，更别提所谓的合作可能是个陷阱。 作为一方势力的领导人，杨小千已经养成了轻易不外出的好习惯，毕竟现在远救会尚且处于种田发展的阶段，只有最无脑的领导者才会在这种时候抛下领地和臣民，跑到外面搅风搅雨。 听到杨小千把自己的话几乎原封不动地还给自己，一脸吃瘪的侯杰咬了咬牙，决定说出触碰到底线的机密：“如果，邱先生能告诉您，丧尸病毒和变异体的来源呢？” 秘书小丹刚走进门，就听到杨小千一声厉喝：“出去，关门！” 小丹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退后几步，关上办公室的木门。 第一百五十九章 关于汤韬能力的猜想(上) 全远江最为太平的江心岛上，远救会的核心高层齐聚一堂，围观一场邪恶的活体实验。 血红色的强化剂由针管输入静脉，一滴不剩。很快，被牢牢绑在椅子上作为实验品的死刑犯开始剧烈挣扎，全身每一处肌肉都在颤抖，幅度大到打成死结的麻绳几乎散开。 十分钟后，实验体停止颤动，休克昏迷。梁和林梁医生与他的助手上前检查实验体的身体状况，做完一番测试后，肯定的回复传回观看台。 “没有生命危险，心跳速度与之前相比有明显变化，具体的体能指标有待进一步观察。不过必须注意的是，这仅是一次孤立实验，其结果只能当做参考，不能武断地直接看成强化剂的作用效果。”杨小千的话传进观看台上每一个观众的耳朵里。 方玉皱起眉毛，他是唯一一个对此次实验感到不满的人，就连奉行骑士精神的汤韬也不在意会长如何处置一个作恶多端的死刑犯，其他人更是不当一回事，一个靠做苦力拖延死期的死刑犯而已，早晚是要死的，怎么死根本不重要。在现在的远江，最贵的和最贱的，都是人命。 “我们会在获得更多强化剂之后扩大实验范围，如果实验体没有产生不良反应，初步证实强化剂没有副作用，方玉，你的曙光小队将会是第一批接受强化剂注射的，有没有意见？”杨小千显然注意到方玉的表情变化，转头问道。 听见这话，方玉的表情放松了一分，杨小千为他点醒了：用死刑犯做实验，能极大程度降低他自己队员的危险，想到这一点，方玉的不满消散许多，毕竟他只是一个心地善良崇尚光明的人，而不是一个白痴。 用杨小千的话说，方玉是一个会为别人考虑的“圣母”，而不是牺牲别人利益来满足自身虚伪的“圣母婊”。当想到做人体实验不人道时，方玉会同情实验体，但当想到用死刑犯做这样的实验能为自己人的安全提供保障时，心头的些许不快不足为道。死刑犯的人权，哪有队员的安全重要？ “没问题。”方玉点头确认。 缩在观看台角落里的侯杰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周围的人，从他们的肩衔就可以看出，他们每一个人都是远救会真正的高层。侯杰一边看，一边努力回忆并记忆视线里众人的身份。 穿着曙光专属战服，领口有白色长剑的是大名鼎鼎的“曙光”小队队长方玉及其队员。领口绣着白色天平的则是看守在丧尸展览馆的“裁决”队长许乐，领口绣着白色方盾的可爱少女是海岸巡逻队的队长，名字似乎叫宁思雨，领口白色圆盾的美貌少女和中年男人则是统管后勤的秘书长张欣怡和副会长王力。 还有不少觉醒者，侯杰根本叫不出名字，毕竟程旭也不了解远救会所有觉醒者。 “光是站在这里的觉醒者就有近二十个，难怪258师会对远救会让步。真要逼急了，这么多觉醒者一起袭营，就是江海潮也活不了。”侯杰暗自想着，“这对我来说是个好事，远救会实力越强，能提供的帮助就越大，邱先生也就能更快完成研究。” 想到邱先生的研究项目及其可能成果，侯杰兴奋起来。 “好了，散会，汤韬留下，其他人回各自工作岗位，王力，安排一下侯先生的住宿和行程。” 王力带着热情的笑容跟侯杰握了握手，带他走出观看台，其他人也纷纷离去，只剩一个领口有白色徽章的汤韬，若有熟悉游戏且眼神好的人就能看出他领口的徽章正是狮心骑士团的骑士徽章。 “汤韬，曙光、裁决及其余各部都有各自的任务安排，所以这次我希望能由你们重骑营护送侯先生和于副会长，去那位邱先生的实验室与他洽谈合作条件。”杨小千转过身，面对汤韬。 “于副会长也去？”汤韬颇感惊讶，于谦在这三个月的时间里颓废至极，这是大部分远救会成员都知道的，作为远救会高层之一，重骑营最高长官，汤韬对此当然有所耳闻。 “嗯。” 于谦想要做觉醒者议会的议长，当然要多出去走走，接触其他势力的觉醒者。而且这次尝试合作，不可能随便派一个阿猫阿狗去，能代表远救会谈判的至少也得是个副会长，王力虽然擅长于此，但江心岛诸多琐碎事情需要他处理，而且王力战斗力无限接近于零，一旦发生意外，很难活着回来。 不过以于谦的心机也不适合去谈判，所以他只是一个放在明面的幌子。不过这些无需向汤韬解释，杨小千转而问道：“我给你争取了整整三个月的训练时间，这次正好让你把重骑营拉出来练练，没有实战的部队算不上王牌。嗯，趁着现在有空，你说说情况吧。你们部队之前交上来的报告，写得一塌糊涂。” 汤韬尴尬地伸手碰了碰鼻子，随后右手握拳锤击自己左胸，立正行礼。 “报告会长！截止日前，重骑营已有九十二位骑士完成训练通过考核，随时可以投入战斗！预备役共计五十六人尚未完成训练，重机车共计一百四十三辆，其中九十二辆正在服役，报告完毕！” “一百四十三辆？” 这个数字不对，三个月前从国贸带回来的重机车只有区区五辆，残破不堪。仅仅不到一百天过去，为什么会有一百四十三辆重机车？就算汤韬没有召唤弹药燃料，每一天都在召唤重机车，那总数也不到一百才对。 “呃，报告上忘记写了吗？”汤韬微微低头，“一个月前，我的能力进化了，呃最近忙着训练部队，就没有赶来告诉您。” “噢？”杨小千眯起双眼，汤韬说的是能力进化了，而不是二次觉醒。 能力进化并不奇怪，比如方玉，刚觉醒时只放出两道闪电便昏厥，而现在虽然依旧只打开一道锁链，却能连续释放几十道闪电。比如杨小千自己，刚觉醒时，黑幽灵持续作战的时间不足一分钟，而之后不但作战时长大幅增加，还长出了翅膀，进化出了黑刃。 “是的，现在我每天能召唤出三辆重机车，或是……”汤韬左右看看，似乎想找个合适的场地展示一下。 “去外面。” “是。” 走到外面宽阔的平地上，汤韬开启能力，右手朝着面前的空地挥动。 白光一闪，一架造型狰狞可怖的转管重机枪立于地面。三根蜘蛛腿似的支架撑起机身，架起铮亮纯黑的十二根转管。 第一百六十章 关于汤韬能力的猜想(下) 杨小千盯着这架重机枪，很明显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 “试射过了？威力如何？” “是的，第一次发现的时候就试射了，威力很大，非常大，贯穿主战坦克的正面装甲很轻松，两三枪就能打断一颗大树。”汤韬回答，“不过，后坐力实在太大了，机枪手戴上符文手环都无法掌控，第一次试射掌骨都震裂了。这种重机枪一来难以移动，二来难以使用，对于重骑营根本没有适用性。” “而且，现役重机车数量依旧不足，虽然勉强能做到人手一辆，但还不够，重机车也会出现损坏或是自爆消耗，我们没有又修理技术。所以我没有再召唤重机枪，而是召唤出更多的重机车放在仓库里备用。” “这是我的疏忽。”杨小千冲汤韬点头，表示他没有做错，错的是自己，“最近事情太多，我很长时间没有去巡视各个队伍的训练状况。我应该早点发现你们能力的变化。汤韬，在保证重机车供应的前提下，尽量多召唤出这种重机枪，把它们替换到海岸海防和各处碉堡里，江心岛上有几个火力点用的还是轻机枪呢。” “可是……”汤韬刚想说可是这重机枪换过去也没人能用的了，可转念一想，如果强化剂实验成功，那么之后给机枪手注射强化剂再配合符文手环，不就能把这大杀器派上用场了吗？ “嗯，汤韬，关于你的能力，我以前就有过一个猜想。不过接连大战，各种事情耽搁，我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跟你说。”杨小千的目光依旧锁定在重机枪上，语气也变得有些古怪，“今天正好有机会，想跟你谈一谈。” “您说。”汤韬提起了兴趣，关于他的能力，他自己也做过不少猜测，但总感觉自己没有想到点子上。 “你认为，你是否有可能在没有任何原材料的情况下，凭空将一部构造复杂的重机车创造出来？”杨小千问，“这不符合物质守恒定律，对吗？那么换个思路想，在你使用能力之前，这部重机车是否就已经存在了呢？” 汤韬愣住，他从没有想过这一点，现在杨小千点醒了他，恍惚间好像抓住了一个之前忽视的要点。 “你喜欢特技摩托，于是你的能力是召唤重机车。这样的逻辑关联很不牢靠，但却很有欺骗性，使得我们一开始都想错了方向。”没有等汤韬的回应，杨小千继续说，“现在你的能力产生变化，你又召唤出了其他东西，也就进一步证明了，我之前的猜想很有可能是正确的，或者是接近正确的。” “您的意思是？” “嗯，你先想想另一个问题，你的能力，和你召唤出来的重机车、重机枪，是否是直接关联的？” “抱歉，我没听懂。”汤韬听得云里雾里，有些发懵。 “假设一下，你召唤出来的重机车重机枪都是早就存在的，或许存在于某个秘密军工厂，或许，存在于其他世界，你先不要急着反驳这个……假设，这些明显不符合我们时代的机械造物来自其他星球其他世界，那么将它们创造出来的人，或是其他什么东西，是否有能力将这样的器具传输跨越几十、上百光年甚至更远的距离，瞬间投放到你身边？” 虽然心里觉得会长说的话荒诞不羁，但汤韬还是仔细思考了一番，摇头说道：“不太可能，我对科学，不不，我连对科幻的概念都了解不多。不过空间跃迁、空间传送技术应该是非常高级的吧，如果有一个外星文明能掌握这么高级的技术，没道理还在用这种机器。” 确实，重机车的技术含量未必比地球现有科技高多少，只要各大军工厂愿意不计收益投入研究，很快就能造出比重机车更好的机器。而空间传送技术呢？那样的技术可远远高于地球科技体系。 “在国贸大厦，我们曾亲眼看到那个名叫杨越臣的觉醒者用他的能力进行空间跳跃，还记得吧？” “当然，印象深刻。” “那么，这有没有给你一点提示呢？” 汤韬悚然一惊，“您是说？” “我猜，你的能力很可能不是召唤重机车，而是打开了一扇门，通往异世界军火库的门。杨越臣的能力是让自己和跟自己有接触的人进行空间跳跃，而你的能力，是否有可能，是让那扇门里的东西进行空间跳跃，来到你身边呢？” “这……”汤韬吞了口口水，“这个猜想，有点太……” 太惊人，但不得不说，确实有可能。 如果杨小千的猜想成立，那么就相当于间接证实了地外文明的存在。这消息可比什么丧尸变异体要重大千万倍。 “这只是猜想之一，我还有其他想法，不过更是荒诞奇怪，就不提了。”杨小千吐出一口浊气，终于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有一种放下负担的感觉，“这件事你自己知道就行，在有进一步发现之前，不要往外传。” “是，我明白。”汤韬面色凝重，点了点头，他有一种直觉，或许会长的猜想是对的，而且那未知的地外文明与丧尸、变异体、穹顶的出现有很大关联。 等到汤韬离去后，杨小千一个人站在原地，冷风吹得耳朵生疼，杨小千却没有感觉，他的心思都被另一个问题占据。 据于谦所说，在他那个地球，万历年间爆发活尸危机，天降穹顶，而在穹顶最后解开时，明神宗带着大军歼灭了所有活尸，赢得喘息之机。 在对丧尸和变异体有足够了解之前，杨小千对此并不奇怪。但现在杨小千却起了疑惑，整个南京城的人都变成丧尸，那其中究竟有多少变异体？是否可能存在像李金奎、梁锦源、温言这样的变异体？ 如果存在，以当时明朝的军力，怎么可能获胜？ 如果不存在，那为何现在远江会出现这么多奇形怪状的变异体？ 还有汤韬召唤出的重机车，究竟来自哪里？是其他星球，还是于谦的故乡，另一个地球？ 这些问题看似与眼下无关，但却不能置之不顾。因为于谦说的很清楚，丧尸、变异体、穹顶，这只不过是第一次灾难，一盘小小的开胃菜，以后还会有更多，更恐怖的各种灾难降临，使“和平”成为一个支离破碎只存在于历史中的虚无概念。 “一定要想办法，搞清楚这些灾难的来源，然后结束它！所以，从现在开始就必须要注意每一个可能的线索，虽然他们看起来毫不相干，但一定彼此有关联！”杨小千头一回选择相信直觉，而不是靠分析。 “小丹，准备好纸笔，我要给刘司令写封信。”杨小千对站在身后的秘书说了一声，便大步离开。 第一百六十一章 杨小千，你有弟弟了 昏迷十二小时后，接受强化剂注射的实验体睁眼醒来。 持续三天的观察期过后，结果表明实验体身体状况良好，用肉眼都能看出，他全身肌肉比接受注射之前强健非常多。 在接受并完成一系列测试后，得出的数据完全支持侯杰的话：该实验体所有体能指标都大幅上涨，基本达到佩戴符文手环的强化效果，在戴上符文手环之后，其体能再次获得增长，一只手能轻松提起上百斤的重物，百米冲刺速度和弹跳力直接打破奥运纪录，稍经训练便能使用汤韬召唤出的重机枪。 不过杨小千并没有因此大喜，因为这只是一次孤立实验。而且这种强化剂究竟是否会有副作用尚不明确，谁知道这副作用会不会有潜伏期？ 在完全证实强化剂的安全性之前，杨小千不仅不打算自己注射强化剂，还会严令禁止任何觉醒者注射强化剂，他们每个人都是远救会宝贵的尖端战力，不容有失。 既然侯杰的话基本得到证实，杨小千便下令“护送”侯杰回程的队伍即刻出发，随行有远救会副会长于谦和整支重骑营现役九十二位骑士，这是一支可以横扫中小型尸潮和变异体的力量，无需担心他们的安全，而杨小千重新回到办公室，将重心放到日常事务的处理上。 “小千，在忙？”门打开，熟悉的身影走进来。 杨小千马上从座椅里站起身，整个江心岛能不经会长秘书通报就直接走进会长办公室的，只有一个人：杨严。 “爸，你来了。”尽管已经成为掌管上万人生死的一方诸侯，但在父亲面前，杨小千丝毫不端架子，“最近常来看我呀，看来杨严同志面对治安及工商管理的工作游刃有余啊，组织上要考虑考虑，给杨严同志加加担子喽。” “不正经！”杨严把手里提着的两袋包裹放在办公桌上，伸手用食指点了点杨小千，“哎，不过你能保持这样的心态也挺好，年纪轻轻的人不要像个政治家一样瞻前顾后死气沉沉。” “这是我托人弄来的，上好的黑芝麻，以后你每天都吃些，你看看你这几个月长了多少白头发。”杨严心疼地说，“就不能少想点吗，天天闷在这个小房间里，没事的时候你也得多出去走走，你都不亲眼看看自己管理的江心岛是什么样子，你能管好吗？光靠分析报告有什么用，有些事情，还是要亲眼去看才能看得到。” 面对再次开启唠叨模式的父亲，杨小千不像半年前那般烦躁不耐，反而静静听着，嘴角带着轻松的笑意。 能这样听着父母唠叨，真是一个奢侈的享受，整个远江恐怕没有几个人能有这种感觉吧。有些事情总是要失去了才能学会珍惜。往日那些琐碎平凡的小事，当时似乎感觉不到，但当过去成为过去时，回忆就变得美好动人。 “行，我也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你，你忙得很，都抽不出空去看看亲爹！”杨严讲了好半天，最后抱怨了一句，说，“噢对了，顺便跟你说个事。” “嗯，我听着呢。”杨小千脸上还是那淡淡的笑容，让杨严看着心里暖和，堆积的幽怨都消散不少。 “王力前不久找我，说既然我还有空闲时间，不如跟他一起搞个赌场。”杨严说到这，哈哈一笑，“那家伙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现在天堂岛建成了练兵场，他看见江心岛这边稍微稳定下来，又想着在江心岛开赌场了。” “噢，开赌场？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杨小千点点头，表示赞同。 抛开海防岸防，不去想丧尸和变异体的话，江心岛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有三个： 一，娱乐设施不足，光靠茶馆讲评书和几个酒吧、几家餐饮铺子和一个话剧院远远不能满足上万居民的精神需求； 二，难以避免的两极分化，贫困的居民依旧在勉强吃饱饭的贫困线上挣扎，所有的心思和力气都用来想办法找到明天下锅的米。而像猎尸人或是其他运气好找到机遇的人们，则越来越富，富到有钱没地方花的程度，因为岛上消费场所确实不多，若不是一号堡垒猎人公会设有等级奖励制度刺激猎尸人追求更高的评估等级，很多猎尸人都不需要再外出狩猎丧尸和变异体，光靠现在的积蓄就足够花一两年，谁愿意没事就跑出去冒险？ 三，税收制度尚未完善，没有完整的工商体系，下面人想要偷税漏税简直易如反掌。没有足够的税收，就意味着很多民政设施无法建立，因为从一开始，杨小千就没有打算将江心岛建设成新远江那样军事管制按需分配一切服从命令的地方。如此一来，远救会想要给那些贫困居民工作，继续增长救济福利并把这一政策落到实处，就必须想办法找到其他经济来源。 强行征税或是提高税收只是饮鸩止渴，倒是王力通过杨严之口转达的提议可以稍微缓解现状。 有天堂岛以前的工作人员在，有王力的管理运营经验，再加上杨严这么个老赌棍，开个赌场，想赢钱简直不要太轻松，更妙的是，这还能为那些追求刺激又缺乏娱乐的猎尸人提供一项新的娱乐项目，或许还能将从其他地方赶来江心岛的暂住旅客吸引到赌场，进一步增添收入。 “这想法不错。”杨小千再次点头肯定，“就是有点劫富济贫的意思啊，不过没关系，只要表面功夫做到位就好。还有，赌场方面要做好记录顾客的工作，严禁那些赌性成瘾的红眼赌徒进入赌场，总有那样的人，明明输不起非要倾家荡产想博个富贵，最后连底裤都输掉了找个地方自己上吊，连累家人。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在江心岛上发生，明白吗？” 说完，杨小千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中用上了命令式的语气，随即改口说：“嗯，爸，我说的你肯定能听明白，我会把注意事项转告王力的，你要是觉得开个赌场有意思，你就放心去做吧，有什么需要的直接找王力和欣怡。” “好好好。”杨严看着气势威严的儿子，露出苦笑，接着又一拍脑袋，说，“噢对了，还有一个事要告诉你。” “嗯？” “你有弟弟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阿拉杨平安 杨小千瞪着父亲一本正经的脸，因为手里没有茶杯自己也没有喝茶，无法噗一声吐出茶水以表示自己的震惊，所以杨小千很想吐口口水作为替代。 “爸，你在开玩笑吧？”杨小千认真盯着杨严，仔细回忆自己是否漏掉了堆积如山的报告中某些关键内容。 “没有啊，嘿嘿嘿。”杨严发出几声奸计得逞的阴笑，冲着没有关上的门喊道，“小马，快把平安带进来。” 杨严的秘书小马满脸笑容地抱进来……一只萌萌的小狗。 “会长好，会长好！”小马弯腰放下小狗崽，冲着杨小千连连鞠躬，平日里会长大人深居简出，杨严来看望杨小千时又不会带上他，所以这是他第一次有幸面见会长，一时间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 全身黑白两色的小狗崽四脚着地，大眼睛忽闪忽闪四处张望了一会儿，开始笨拙地用粗短的四只小脚在地上走动，不时低下头嗅嗅这里嗅嗅那里，虎头虎脑的样子满是萌点。 杨小千盯着这小狗，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无言以对。 “这是阿拉斯加，雪橇犬。”杨严说。 “我知道。” “好看吧？看样子才两三个月，前两天有支队伍捡回来的，王力买下来送我了，我决定当儿子养着，以后他就是你弟弟了。” “咳咳。”杨小千伸手揉起太阳穴，又犯头疼了。杨小千觉得自己应该劝说父亲放弃养狗的想法，不说外面，就在江心岛上都依旧有不少人吃不饱饭，在这种时候远救会会长的父亲居然养起了宠物，把珍贵的粮食拿来喂狗？这种事若是传出去，恐怕会引起恶劣影响。 可转念一想，杨小千的心又软下来。父亲至今没有背叛身在南都的母亲，没有另寻新欢——要知道以杨严如今的地位，只需要勾勾手指头，不知道有多少美女会心甘情愿把自己扒光了往他床上送，但杨严却始终没有这么做。 这半年来，杨严的生活想来很是艰难，虽然衣食无忧，但没有爱人陪伴，没有真心朋友，连自己的儿子都难得见一面，内心肯定满是孤独寂寞，找个宠物做精神寄托，陪伴在他身边是很正常也很有益的事。 “怎么，你觉得这不合适？”知子莫若父，杨严第一时间捕捉到杨小千细微的表情变化，紧张地说，“它吃狗粮的啊，又不会浪费粮食。” 狗粮也是粮食，真要饿坏了狗粮也可以拿来充饥，再者说狗粮也得有人去找吧，总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杨小千心念百转，终于定了主意，说：“嗯，没什么不合适的。这样吧，爸，你帮我个忙，你跟王力还有何育一起找些会训狗的训练师，最好是能训成军犬那样的，然后去一号堡垒发布点任务，让人多找些狗回来，训练好，然后送到海岸巡逻队当搜寻犬。” 这样一来，一只体型庞大的阿拉斯加突然出现在江心岛上到处乱窜也不会让居民大感惊讶——别看这小家伙现在小小萌萌，从他粗壮的脚跟可以看得出来这是只巨型阿拉斯加，要不了多久就会长成一个上百斤的大怪兽。 之所以要去一号堡垒发布任务，一来是用一种委婉且能被民众接受的方式将这个消息传递出去，二来，狗狗可不好找，虽然丧尸和变异体也不吃狗肉，但是人会吃，半年的时间里，在外面流窜的犬类大部分都进了难民和拾荒者的肚子。 “对了，取名字没？”杨小千伸手揉了揉小狗的脑袋，小东西还以为是要给它喂吃的，仰起头嗅嗅嗅然后伸出小舌头到处舔。 “有名字啊，姓杨，名平安。” “嗯。”杨小千仔细想想，笑了，“爸，要是他会说话，人家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还能说：阿拉杨平安，是尚海来的。” “不好笑不好笑，以后你没事就带平安出去溜溜，正好你也该多出走走。”杨严说完，把绳子和项圈从小马怀里拿来，往办公桌上一放，就领着小马大大咧咧地走出门去。 目送父亲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杨小千无奈地蹲下身，拍拍小平安的头。 “好吧，或许是该出去走走，正好露露脸，让他们以为我还留在岛上。” ……………… 夜幕降临时，零点酒吧迎来一位罕见的贵客。 一位穿着打扮很是讲究的少年牵着一条小狗走进门，发蜡和狗狗的眼睛一起在昏暗的灯下发光。 像往常一样把“老娘无所谓”这几个字写在表情里的女酒保依靠在吧台上，无精打采地看着酒吧里的客人，大部分都是老面孔。 毕竟有能力承担这种消费的只有远救会成员和猎尸人，而远救会的人很少会来酒吧，猎尸人呢？别看江心岛有上万人口，登记注册过的丧尸猎人只有不到七百，而其中有能力来零点消费的只有寥寥几十人，最近一次看见新面孔还是几天前那个点了远江战歌的，莫名其妙的傻子。 总是看见这几十张老脸，女酒保都快腻了，心想着再这样下去就辞职去当猎尸人好了，总比每天站在吧台后面要有趣的多。 “唔？”忽然，女酒保看见一只萌宠出现在视线内，勃然大怒，谁把狗带进老娘的地盘了？蹭的一下站直身子，正要抬起手怒骂“滚出去”，视线顺着绳子往上，看到牵着狗的少年，话便堵在喉咙里，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脸色煞白，像受了极大惊吓。 “嘿，老大，你看！” 被一个队员拍了肩膀，程旭抬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向吧台。明天他们旭日小队就要再次出征，今晚来零点放松放松，不会待到太晚，原以为看不到什么新鲜事儿，没想到事实出乎意料。 程旭看见一个奇怪的少年牵着一条小狗，正与女酒保面对面站着。 “哈哈，有人要吃苦果子了，肯定又是个新来的，不懂规矩。”队员满脸兴奋，年轻人就是喜欢看热闹。 程旭仔细打量了两眼，却淡然一笑，摇头说：“我看不见得。” “为啥啊老大？”有了上次与侯杰相识的经历，队员们对队长程旭的判断力都非常信服。 “啧啧，你看看他穿的衣服。”程旭小声解释，“风衣、马甲、衬衫、皮鞋，上面别说褶皱，连一点灰都没有。你再看看，袖扣、领结，都是高档货色，单看这架势就不简单。你看看咱们，有谁穿得比他好？” “穿得好能证明什么？”话刚说完，说话的人就知道自己说了句蠢话。在这境况，还能给自己弄套好行头，就说明人家根本没有任何压力，还有余力去捯饬自己，能在末世里保持干净整洁就已经很不容易，更何况像这位一样？ “你看着，我赌二十块，那母老虎不会发飙。” “我看不见得，都知道乔三就是个挂名老板，零点真正的大老板是王副会长，那王副会长的地盘，有谁能坏了规矩？这人还带狗进来了，那母老虎肯定赶他出去。” “那你敢不敢赌？” “赌啊，不过我没那么多，我就赌十块，这可是我全部身家啊老大。” 赌注下定，围坐在小圆桌旁的旭日小队一个个凝神屏息，死死盯着吧台，眼都不眨。 只见那黑衣少年礼貌地对女酒保点了点头，微笑道：“一杯远江战歌。” “是。”女酒保脸上的甜美笑容让程旭等人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一杯远江战歌，请您稍等，马上为您送来，谢谢您的光顾。” 第一百六十三章 留下最后一口酒 站在吧台后面的母老虎酒保是个狠角色，这是零点酒吧常客的共识。不是谁都知道零点的后台是谁，所以总有愣头青喝多了会在零点耍酒疯，每当这种时候，围观的客人们总能欣赏到只有零点才能看到的精彩场景：女酒保吊打醉酒客。 包括程旭在内，很多不知情的人都曾在这位怪力女手下吃过苦头。有传闻此女以前曾是江北省地下拳场自由搏击赛三连冠，不知打断过多少重量级选手的骨头。 现在有了符文手环，她的实力更是恐怖，在不用枪械的情况下，整个旭日小队一起上都未必是她的对手——虽然旭日小队也有符文手环，但战斗力的计算不是一加一等于二这么简单的算法。就像一把枪，交给一位精锐士兵，和交给一位儿童，两者产生的差距犹如天壤之别。 远救会治下，没有谁敢胡乱开枪。于是我行我素的女酒保成了几乎无敌的存在，毕竟她不会去招惹为数不多的觉醒者，而身份高贵的觉醒者也犯不着来酒吧跟她计较。 就连酒吧老板乔山，以前的乔三爷，见了自己这位员工也是客客气气礼让三分。程旭还真是头一回看见她对别人露出笑脸，不禁有些心动。“这娘们儿打起人来怪疼，没想到笑起来还有点好看。” “老大，你关注的重点错了吧？”先前不服气的队员拉长了脸，愿赌服输，把口袋里仅剩的十枚银币拍在桌上，“那家伙什么来头，母老虎居然会……居然会这样。” “肯定是个大人物。”程旭笑眯眯地把银币拢到自己这边，轻轻拍着桌子，“那就当小徐今天请客了啊，大家多去点些吃的喝的，哈哈。” 说话的同时，程旭一直看着吧台前少年的背影，总感觉有些熟悉。少年似乎感觉到了背后的目光，转过头与程旭对视一眼，微笑着点头致意。 程旭马上回以一个友善的笑意，随即偏开视线，不再像刚才那样不礼貌地注视着少年。从四周响起的轻微议论声可以听得出，他不是唯一一个感兴趣的人，旁边人都在轻声交谈，猜测着这位爷是何方神圣，竟然能让暴躁如雷的母老虎服服帖帖。 议论声不小，音乐声却不大，自然盖不住众人议论纷纷的声音。少年笑吟吟地看了两眼周围议论自己的人，并不恼怒，自顾自找了一个没人的角落坐下，又把小狗抱到桌子上逗着玩，没有半点跟其他人谈话的意思。 过了一会儿，酒调好了。女酒保破天荒地走出吧台，亲自把酒杯端到了少年，再次鞠躬。“您的远江战歌，请慢用。” “谢谢。”少年脸上还是那个淡淡的微笑，却有种难以言表的莫名魅力。 “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女酒保笑的大眼睛眯成了两条缝，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回吧台，路过程旭这一桌时恶狠狠地瞪了程旭一眼。 程旭看懂了这个眼神的意思：看什么看？再看老娘把你眼睛挖出来！ 遇见这么一桩奇事，酒吧里的客人都没了彼此攀谈吹牛的兴致，一个个都偷偷瞄着那位坐在角落阴影中的少年，看他小口抿着烈酒，不时伸手逗逗狗，一举一动不急不慢不轻不重，平和中总有一种让人心醉的魔力，让人看着他的动作也感觉如沐春风。 二十分钟后，少年站起身，举起酒杯，里面还有最后一小口烈酒，他用温和的声音说了句话，却被音乐声掩盖。 女酒保赶紧让人关了音乐，少年向她点了点头，又将刚才说的话重复一次：“诸位，辛苦你们了，谢谢。” 说完，少年放下酒杯，没有喝完杯底剩余的烈酒，转身走出了零点。 这是零点酒吧的常客们在血火纷飞的日子里，逐渐形成的一个习惯：喝到最后一杯时，不会干掉最后一口，总要在杯底留些酒，意思就是这次没有喝完，下次外出狩猎，还要活着回到这里继续喝。猎尸是个危险的职业，有些人注定无法回到这里喝完那一杯酒，但总有人会继承他们的意志，继续踏上征途。于是这个包含着美好祝愿的习惯就这么流传开来。 每个来到零点的新人都会像前辈们一样，留下最后一口酒。就像张秘书长歌词里唱的：“不要喝完这最后一杯酒，让我们期待下次再聚首。” “这是什么意思？”程旭有些懵，不能理解刚才那人的举动。 音乐声重新响起，过了一刻钟左右，一个人影慌慌张张闯进门来，一边大喊着：“人呢？还在吗？”灯光打在他脸上，程旭看清他的脸。 “这不是乔三爷吗？” 闯进门的正是零点酒吧的老板乔山，看见他慌张狼狈的模样，程旭心里咯噔一声，突然想到之前那人的身份。 “诸位，辛苦你们了，谢谢……”程旭拉住旁边队员的衣服，问，“这话耳熟吗？” “是有点耳熟啊老大，想不起来了。嘶，好像在咱们头一回出去狩猎的时候……我操？” “杨会长啊！刚才那是杨会长啊！”程旭激动得根根汗毛竖立，紧紧攥着队员的衣服把他晃来晃去。 “人呢？会长人呢？”乔山看着女酒保对他摊开双手摇头，懊恼地直跺脚。 此时，牵着小狗的少年已经走到了另一条街道上，一家烧烤摊旁。 烧烤摊旁边的牌子上写着名号：王罗烧烤。老板娘正在炭火旺盛的烧烤架前忙碌，熏人眼睛的浓烟从烧烤架里冒出来，香气四溢。 “这就是王海的遗孀罗素娟啊，王罗烧烤，嗯，用情不浅。”少年自言自语，找了个空位坐下，即使小板凳上满是油腻污渍，他也没有用纸去擦。 “要什么？”老板娘冲这喊了一声。 “十串土豆片。”少年喊了回去，惹得食客们好奇注视，他们还是头一回在烧烤摊上看见穿着如此整齐的大人物。 不过大人物体验生活，与他们何干？与零点酒吧里的猎尸人不同，坐在烧烤摊边上的食客们对这奇怪的家伙没有一点好奇，很快收回目光，该吃吃该喝喝该聊天就聊天，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坐在小板凳上的少年倒是对他们的谈话很好奇，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老张，听说你这趟发了，傍到大腿了。” “狗屁。”张登连连摇头，“腿毛都没看见一根，人家后来就直接没搭理过我，突然间蒸发了似的，找不着人了。” “哈哈哈，那肯定是你没把人家伺候好。得，你别难过，咱靠自己一样活。” “行行行，不说这个了，满上，再喝一杯，难得能喝一次酒。” “就一劣质二锅头，看把你美的，一会儿喝完去哪？” 张登仔细想了想，说：“明儿又要出海了，一会儿喝完我去澡堂洗个澡。” “嘿嘿，澡堂那么贵，亏你舍得啊，干嘛，洗得香喷喷了去见老相好是不是？” “不是，去澡堂我洗的干净点，好去纪念碑祭拜一下。” 邻桌忽然陷入沉寂，过了一会儿，才响起另一个人的声音。“一会儿我跟你一起去吧。” 吃土豆的少年咬断嘴里串土豆的木签，放了一把银币在桌上，起身抱着小狗离开了摊铺。 第一百六十四章 和所有以梦为马的骑士一样(上) 黑域，这个猎尸人口中的术语名词，指的是由远救会发行的地图上，那些被涂上厚厚黑色的地区。 那是真正的黑色地狱，看不见文明的火光，唯有猎人与猎物行于地上的黑暗森林。 那也正是重骑营此行的目的地，侯杰口中那位邱先生的实验室，就设立在一块黑域的中央，由此可见这位邱先生实力强大远超想象。 奔波了一天，骑士们下了坐骑，找了一处空旷的平地，扎好帐篷，升起一簇簇篝火，丝毫不担心这可能引来丧尸和变异体。 直到这些骑士摘下头盔，围坐在篝火边欢声笑语，侯杰才惊讶地发现，其中竟然有十多位骑士是女性。 离侯杰最近的那位女骑士，足有一米八高，五大三粗，若不是摘了头盔露出长发和没有胡须的脸，侯杰还真不敢相信这是位女性。这样一位彪悍的女汉子会成为骑乘重机车的骑士侯杰倒不感到惊讶，可再往右看，一位长着鹅蛋脸柳叶眉，温柔雅致如古典美人的少女就坐在一旁，这让侯杰大感震惊。 “女人，也能进重骑营？”侯杰扭过头，好奇地问站在他右侧的汤韬。 侯杰虽然做过一些错误的判断和决定，但他并不是蠢人，在为人交际上更是很有一套，往往能抓住对方的心思，知道对方想听的是什么——多亏了这一特长，他才能活到现在。 所以自然而然，在这一天走走停停的路程中，他跟汤韬变成了相熟的朋友，虽没到无话不谈的地步，但彼此相谈甚欢。 “当然能，为什么不能？”汤韬不假思索，很可能地回复，“只要有坚定的信念和决心，就能成为重骑营的骑士。” “只要有坚定的信念和决心就行？”侯杰玩味地重复汤韬的话，让汤韬干笑了两声，补充道：“当然，还要经过艰苦的训练，并通过考核，才能正式成为重骑营的骑士。啧，其实远救会的工作人员中女性比例也不小，包括曙光、裁决和那些猎尸人的队伍里都有女性，我们这不搞性别歧视那一套，虽然女性体力稍微差了点，但只要能通过严格训练和考核，一样是能扛枪作战的好战士。” “哎，你搞错我意思了。”侯杰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歧义，一不小心就被扣了个性别歧视的大帽子，出言解释道，“我不是看不起女性，只是很好奇。我在其他聚居地和新远江也待过，那边的人对参军抗尸都有很大的抵触情绪，或者说恐惧吧。女孩不是一般都比较胆小吗，我真没见过几个女生主动站出来，扛枪去前线。” 汤韬叹了口气，侯杰所说是现状，是无奈的现实，很多人都不愿意去前线作战，所以才会出现兵力不足的困境。 兵力不足，这是最大问题，国贸一战无论是258旅还是远救会都元气大伤，虽然一举打掉了南郊变异体集团，但却无力为继，不能一鼓作气荡平远江，因为兵力不足。 将战士们派去收复失地，打回那些灰域、黑域，那么营地里的居民、百姓由谁来保护？一种论调不知不觉中在新远江和江心岛里传开，慢慢在人们心中扎根：能活下来的人，基本都已经定居在新远江、江心岛或是其他聚居地内，流亡在黑域的幸存者都已经死绝，既然如此，何必冒险派部队过去，与其冒险，不如固守城池，等待穹顶消失，或是那些丧尸饿死。就算丧尸和变异体会找来，有258师全力守城，总不会有危险，至少比冒险出击要安全。 这是一种可笑的言论，但无奈大部分人受条件限制，没有长远的眼光和正确的全局观，以至于这种论调在新远江和江心岛都很有市场，有很多人买账。毕竟，活着的人们都饱受灾祸与战火折磨，都尝过与亲人、爱人分离的痛苦，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和平，哪怕它只是暂时的假象，人们也不愿意去戳破。 当然，汤韬相信，会长一定不是因为受到这种言论的影响才决定固守江心岛，保守地进行重建工作，会长一定有长远的打算和高深的谋划。 见汤韬陷入沉思，没有回应，侯杰开始自己思考，为什么江心岛上的人和外面的人就那么不一样？ 在实验体接受注射之后的三天观察期内，侯杰去过吴记茶馆，听过老吴评书；去过零点酒吧，看过猎尸人醉酒斗殴；去过纪念碑，与其他人一起沐浴更衣，虔诚祭拜；还去过各个摊铺，走过街头巷尾，无论走到哪里，总是能听到人们对远救会的洋溢赞美，哪怕是那些连一日三餐都无法保障的贫民，谈到远救会时，都是一脸崇拜尊敬，丝毫没有想过他们在远救会的治下过着这样贫困的生活，有可能是远救会的错。 “他们，是都被洗脑了吗？”侯杰沉吟着，也陷入沉思和回忆。 他想起自己在江心岛的最后一晚，在话剧院看的一场演出，名字很恶俗，叫《张小强逆袭记》。 说实话，刚看到这个名字时，侯杰是拒绝进去观看的，奈何王力一再坚持，侯杰也不想扫了他的面子，毕竟三天时间里王力对他的吃喝玩乐照顾的体贴至极，连亲爹都未必有这么细致入微。 演出刚开始时，就再次让侯杰感到意外。侯杰原本以为这是一场反复重演的话剧，没想到居然是像电视连续剧一样分集播出的剧集，难怪偌大观众席坐满了观众。 为像侯杰这样新来的观众考虑，体贴的剧组在演出开始前用旁白为他们播报前情回顾。 “本剧集由真实故事改编，请各位观众保持安静，不要影响他人观看，谢谢。” “我叫张小强，我生在远江，我是一个屌丝。” “我以为我一辈子都会这么屌丝，然后就这样在平凡和不甘中随波逐流结束这庸庸碌碌平平淡淡的一生。” “没想到，现实比我想的还要惨，就在我恍然醒悟，戒掉游戏和烟瘾，决定出去找一份正经工作努力打拼时，灾难发生了。” “远江先是出现了一种新型病毒，谁知道它时哪来的呢，或许是蛋疼星人投放的吧。总之，很多人感染病毒死了，远江进入全城封锁，当防空警报拉响时，我还在家里的马桶上拉翔。当看到漫天盖地的丧尸出现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到处咬人时，我吓得坐在地上拉翔。” “原本以为我的人生就要这样结束了，可没想到，原来真正属于我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侯杰记得当时自己的反应，愣了半天，突然坐直身子，竟开始期待演出。 第一百六十五章 和所有以梦为马的骑士一样(下) 幕布揭开，灯光打在舞台上。 一个男青年瘫坐在舞台中央，他面前一只“丧尸”正向他靠近，他的神情惊慌失措，吓得瑟瑟发抖。 这时旁白响起。 “不要，我不想死，不要啊！怎么办，怎么办？跑吗？跑不掉的，他们是丧尸，根本不会累，与其跑到力竭再被他们追上吃掉，不如……” 男青年撑起身子，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棒球棍。 “不如跟他们拼了！我张小强怕过谁，我命由我不由天！哇啊啊啊啊！” 原来这就是男主角张小强，只见他在内心独白声响起，拼尽全力，奋力朝丧尸头上砸去，砰的一声，面目狰狞的丧尸应声倒地，张小强没有停下动作，疯狂挥动着棒球棍，不断砸向丧尸的头，猩红色的液体到处飞溅。 侯杰知道，声音是录好的配音，那棒球棍是个空心塑料，而那红色液体？染料而已。但这并不影响侯杰对这表演提起兴趣。 “去死，去死去死！去尼玛个香蕉巴拉皮，我张小强怎么会死在你这种东西手里。没错，只要鼓起勇气，丧尸根本不可怕。” 击毙丧尸后，幕布拉上，再次拉开时，场景已经更换。 张小强跑在街上，看见一个穿着警服的美貌女警正被丧尸追击，连连开枪却总是打不中头，子弹打在丧尸身上，打碎不少肌肉，大大影响丧尸的速度，所以追不上女警。 “嘿嘿，美女警花，看我张小强大显身手！” 两秒钟后，拎着棒球棍像少年热血片打群架一样往前冲的张小强摔了个狗啃屎，不过这狼狈的摔跤救了他一命。 “白痴吗你！快起来！”女警冲上前拉起张小强往回跑，眼看就要被丧尸包围，陷入绝境，张小强突然大发神威，一抬手便把丧尸摔出去老远。 “啊！我觉醒了！”白痴一样的旁白再次响起，惹得许多观众再也抑制不住，哈哈大笑。 “原来觉醒者也有这么傻的。”“我觉得挺可爱的啊，哈哈哈。”“有没有人觉得这像是套路爽文改编的啊？”“真的诶，哈，你不说我都没发现。” 台下议论纷纷，听得侯杰会心一笑，他以前也是看过这种小说的。 持续两个小时的演出一眨眼就过去，侯杰却意犹未尽，逼着王力找人把剧本要来看完通篇故事，剧本上写着，张小强在觉醒之后成功逆袭女警，后来却被自己救下的人背叛，感受到人性的黑暗，最终颠簸流离，来到了天堂岛。 在天堂岛上，张小强感受到了远救会的伟大，久违的人性光辉和家一般的温暖，他志愿加入曙光，在杨会长的领导下，与方队长并肩作战，打过江心岛收复战役，打过国贸大战，终成一代英雄。 “这是真人真事改编？”侯杰看完剧本第一反应就是问王力。 王力翻了个白眼，说：“怎么可能，有谁这么傻能活到现在的。不过主角的原型确实有啊，叫胡文超，现在还在曙光，哈哈。” ……………… “侯杰，想什么呢？”汤韬推了推侯杰，把他从回忆中拉出来。 “噢，没什么，我刚在想为什么你们江心岛上的人什么地方都跟外面不一样。”侯杰笑了笑。 “那你想出来没？” “嗯，大概想明白了。” “噢，那就行，来，吃烤翅。”汤韬递给侯杰一串烤翅，略微发黑的表皮上撒了孜然和辣椒面，香气扑鼻。 侯杰接过，尝了一口，问：“谢谢，你不问问我想明白的是什么？” “这有什么好问的。”汤韬又递了一串烤翅到另一个手上，对方冷淡地挥手拒绝，打开瓶盖闷头灌酒。 侯杰眯眼看着那人，他知道这个年纪轻轻就酗酒成瘾的人，是远救会副会长于谦，无论是地位还是战力都仅次于远救会会长。 不过于会长显然瞧不起他侯杰这样的小人物，一路上来无论怎么尝试搭讪，都得不到一个字的回应，对方连看都懒得看侯杰一眼。 “这也是路况不好，不然咱们已经到了。”汤韬一边吃着烤翅，一边说，“最迟明晚就能到了。” “嗯，是的。”侯杰附和着，“离休息时间还早吧？接下来的时间做什么？” “围着篝火堆，唱唱歌，跳跳舞？”汤韬哈哈一笑，“你看咱们重骑营，不光有扛枪扛炮的男子汉，还有十二朵玫瑰丽人。不光有骑士一样的热血和信念，也有诗人一般的情怀和浪漫啊。” 这一提议让重骑营的骑士们欢呼叫好，女骑士们大大方方地站起身，载歌载舞，其余人击掌打着节拍，唱着一首奇怪的歌。 “我要做远江的忠诚的儿子。” “和希望的永恒情人。” “和所有以梦为马的骑士一样。” “我不得不和烈士与小丑走在同一道路上。” “万人都将火熄灭，唯我等独将此火高高举起。” “此火为大，开花落英于神圣的故土。” “和所有以梦为马的骑士一样。” “我籍此火得度一生的茫茫黑夜。” 侯杰听得出了神，没有焦距的瞳孔对着热烈舞蹈的女骑士们，不自觉地跟着身边人一起哼起了这迷人的曲调。 “汤韬，这是？”于谦放下酒壶，第一次开口提问，显然他对这首歌也极为喜欢。 “这是张秘书长写的，送给远救会所有人的歌。听她说歌词是从海子的诗改过来的，旋律是她谱的。这歌一出，我们重骑营这些女孩子都成了张秘书长的忠实粉丝呢，你没听过？”说完汤韬意识到自己问了句蠢话，尴尬地对于谦笑了笑。于谦长时间独居在海边那栋木屋里，自然没有听过这首流传甚广的会歌。 “海子，《太阳七部书》，《祖国》，也叫《以梦为马》。”侯杰目光迷离，他想起来了，“你们这位张秘书长，很有水平啊。” “那当然，哈哈。”汤韬与有荣焉，自豪地笑，“不过这是改编的，我个人更喜欢会长为我们重骑营写的专属战歌。” 侯杰点点头，不去争论改编与原创究竟哪个更高明，只是静静地看着，长夜下篝火旁，一众黑衣骑士欢声笑语，扫去冬日的悲凉。 第一百六十六章 绝境中的永志(上) 永志，是灰域内一处小型聚居地的名字，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仅仅因为里面的人蜗居在永志公司里。 因为永志离黑域太近，随时可能遭遇丧尸和变异体袭击，所以敢留在这里的人不多，里面大部分都是路过歇脚的猎尸人——往往是胆子最大，装备最好的那一批，普通的猎尸人可不敢轻易进出黑域。 永志公司大楼内有用的设施都被搬到了6楼，这里正是数十人居住其中的永志聚居地，当然，其中至少三分之二是随时可能离开此地的猎尸人，只有不到十人是永志公司以前的员工，灾难发生后一直困局此地，因害怕危险不敢轻易离开，运气极好地就这么藏了四五个月，直到第一批猎尸人找到这个地方。 在第一次接触到猎尸人后，永志公司的员工们在丧尸猎人们的帮助下建立起这个小型聚居地，或者说猎尸人旅馆。他们把一楼二楼的门窗全部封禁，再加钉木板，要外出时就用绳索从三楼攀爬下去。这样一来，普通的丧尸根本进不来，有几次遭遇变异体也是有惊无险。 毕竟，永志与其他聚居地不同，像新远江城外那几个聚居地，大部分居民都是没有战斗能力的，而永志这几十号人里，个个扛枪带炮，实力不足的变异体跑进来也讨不了好。 “阿武，想什么呢？”提问的是一个四十岁上下的秃顶中年人，他正蹲在碳火旁，烤着冻僵的双手。 这是孔武以前的老板，现在他是孔武的手下，负责打扫卫生，为猎尸人保持一个舒适整洁的居住环境。与名字的含义“孔武有力”不太一样，孔武其实是那种善于动脑多过善于动手的人，所以才能在灾难爆发时迅速调整心态找到自己的定位，带着大家活下来，能在这灰色区域安然无恙地生存这么长时间，光靠运气可不够。 “我在想，我们是不是应该离开这里，去江心岛或者新远江。”孔武活动了一下自己僵硬的手指，撑着座椅站起身走到碳火旁蹲下，跟秃顶中年人一起烤火。 “离开这里？路上可不太平啊，而且就算运气好，大家都能平安抵达新远江，或者江心岛，没有谋生的手段，会饿死的啊！”中年人不断搓着自己的手，“留在这多好，安安稳稳的，别听他们瞎说什么灰域，黑域的，那都是扯淡。” 中年人鼠头鼠脑地四下张望，确定周围没有猎尸人能听见自己的话，压低声音继续说：“他们还自称丧尸猎人，还搞什么b级a级，还有什么传说中的s级，你说这得是多脑残的人才想的出来？阿武你不要想太多了，你看咱们在这有半年的时间了，不是一直都好好的么？不会有事的。” 没有你口中的这些脑残去狩猎丧尸，你早就进了丧尸肚子，没有你口中这些脑残带来物资，你早就饿死冻死了。孔武在心里这么说了一句，当然，没有说出口，毕竟他还是要维持好跟自己人的关系。 “不是的，老严。”灾难爆发的第一天起孔武就没再喊过严老板，“以前安全不代表以后还会安全，情况总是会有变化的，怎么说呢，我总感觉事情不太对劲，你说这都多久没见过大型尸潮了？丧尸都去哪了？按理说幸存者都找到了聚居地，丧尸和变异体找不到食物，不是应该跑出去找食物吗？” “哎，这有什么好想的，没看见大型尸潮是因为大部分丧尸都被灭光了呗。” 孔武微微摇头，不再回应，既然对方这么固执，何必要尝试说服他，反正又没有任何好处。嘴上没说话，孔武心里却在继续思考。 远救会和258师真的把丧尸都杀光了吗？不太可能，到目前为止，地图上绿色和蓝色所占据的面积远不及灰色和黑色，半年前远江人口有数百万，如今只剩下不到三十万，剩下的人，都去哪了？当然是变成丧尸，或是丧尸的食物。 一个丧尸吃几十个人就会变成变异体，变异体继续进食便会进一步进化变异增强自身实力，于是大部分人和尸体都被变异体吞噬，而变异体则被丧尸猎人们猎杀剿灭。这个逻辑看似没有问题，也被大部分人所接受，但孔武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不对劲。 “武哥，武哥，不好了！”一个三十上下风韵犹存的少妇跑过来，扯着嗓子尖叫打断孔武的思路，她身上罩着男士棉袄，脚下踏着平底鞋，也就只有孔武才知道把她衣服扒光后能看到多好的身材。 孔武马上站起身问：“怎么了？” “丧尸！好多丧尸！我们被围起来了，到处都是丧尸！”少妇急得眼眶里眼泪都要流出来，“武哥你快来看看！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啊！” 孔武心中咯噔一声，快步走到窗边，往下俯视，下面四面八方密密麻麻，全是丧尸！ “操！值班的人呢，吃了屎吗？”孔武大骂出声，“把人给我叫过来！” 值班的两个人吓得面无人色，脚步虚浮走到孔武面前扑腾一声就跪到地上，毫不犹豫地磕头求饶：“武哥，武哥我们错了，我们就睡了一会儿，真的就只睡了一会儿啊，这些丧尸就好像从地里冒出来的一样，突然间就到处都是，武哥……” 孔武气的咬牙切齿，几乎要把后槽牙咬出血来，恨不能开枪毙了这两个蠢货，但他不能。整个永志大楼被丧尸团团围住，想要突围出去，很难，他不能在这种时候先杀自己人，除非他不想活着出去。 “你们俩闭嘴！这事儿……”孔武想说这事儿跟你们没完，但转念一想，既然不打算杀他们，就不该放狠话，不然若让他们因畏惧惩罚而起了歹心，背后捅刀子，那可真是愚蠢之极，于是孔武改了口，“这事儿也不能全怪你们，现在多说无益，赶紧把客人们叫醒，商量对策，远处还不断有丧尸围过来，再不抓紧时间想办法突围，恐怕走不掉了。” “是是是。”两个值班人如蒙大赦，磕了三次头，连滚带爬往外跑。 第一百六十七章 绝境中的永志(下) 客人们，也就是停留在永志的猎尸人们很快被呼声从沉睡中唤醒，以最快的速度套上衣服握紧武器，走出各自房门。 孔武向他们宣布了这个噩耗，从他们的表情变化中孔武可以看出，永志完了，以后再也不会有猎尸人会选择留宿永志。原本永志就没有什么吸引他们的地方，只是占着一个稍微合适的地理位置，孔武全靠手下人的服务质量才让那些猎尸人信赖永志，选择永志。 现在永志闹这么一出，以后谁还会来？一个连觉都不敢安心睡，连门都看不好的旅馆，会有顾客上门吗？ “不过这不是现在要关注的重点。”孔武在心里对自己说，“大不了就离开这个鬼地方，去新远江，去江心岛。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怎么活着走出去？” 不论永志的人怎么道歉解释，都难以平息几支猎尸队伍的冲天怒火，谩骂声不绝于耳。 最后，一个头发花白但身形矫健的人站到前面，抬手说：“大家静一静，听我说两句。”吵闹声像被一盆冷水浇在头上的小火苗一样，迅速熄灭，显然此人在众多猎尸人中很有威望。 “这件事不能全怪孔老板，我们自己也有责任。如果不是我们养成了习惯，放松了警惕，如果我们像在黑域里一样，休息时依旧轮流安排人值班，就不会陷入这种困境。”花白头发的男子瞥了眼孔武，说，“毕竟我们才是专业的，现在要紧的是想办法保证大家的安全，而不是在这里划分责任，孔老板，你说呢？” 孔武抿嘴不言，这家伙看似在为永志开脱，但其实却在削弱孔武的话语权，三言两语就把指挥权夺走，不过孔武也不在乎，现在不是争权的时候，只要能活着出去，谁当老大都行。 “吴队长说得对，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办法出去，不然困在这里，就算丧尸上不来，我们早晚也要饿死。”孔武服了软，低头回答。 吴队长大包大揽地开始下发命令，有条不紊地调动每一支队伍，运用起每一个人的力量，短短几分钟时间便让所有人都抛下了恐惧，迅速动员起来。这让孔武有些感慨，专业的确实不一样，人家的指挥能力比他高了太多。 “现在我们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对目前情况做过大概分析后，吴队长面色凝重地对大家说，“好消息是，这次咱们是冲着变异体来的，带了足够的武器和弹药，要冲出去，不是没有希望。坏消息是，我们用吊绳下去是找死，只能把一楼的板子拆掉，从正门出去。但是，咱们人手不够形成足够的防御圈，现在四面八方都让丧尸围住了，从正门往外面冲的话，必须要有人断后，不然我们谁都出不去。” 一听这话，孔武心里就凉了半截，谁愿意断后？肯定没人愿意断后，到时候谁都争着抢着往前逃，哪有人会傻了吧唧留在后面等死，为别人牺牲自己？ 十几个永志的人面面相觑，心里的想法都与孔武差不多，同时又有些庆幸，他们都不是战斗人员，甚至连枪都没摸过，这些猎尸人总不好意思让他们断后吧？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现在的问题是，如果我们要往外冲，谁来断后？”吴队长用威严的目光扫过众人，永志的人纷纷低下头看地砖，而猎尸人的反应却出乎他们的预料。 没有谁在吴队长的目光下退缩，没有哪怕一个猎尸人低头或是后退，他们竟然全都往前走了一步。 “我来。”“我愿意断后。”“我不怕，我来。”“风头全让你们男人抢了吗，姐妹们，咱们也不能怂，敢不敢跟我一起断后？”“敢！”“哼，这有什么好怕的？” 各式各样的回复同时响起，让孔武惊诧地抬起头，接着又羞愧地低下头，为自己的懦弱感到可耻，可又实在鼓不起勇气去说一句“我也愿意断后。” “好了，都别吵。没有家人，没有爱人，独身的，出列。”吴队长喝了一声，猎尸人的队列里十个人站出来，吴队长指了指其中两个，说：“你们俩，站回去，一个快结婚的，一个还有老妈要养，别凑这个热闹。” 被吴队长点到的两人悻悻退后，吴队长则用食指点着站在前列的人计数。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吴队长最后拍了拍自己，“九个，够了。” “这些人，傻了吗？”孔武可以看出秃头老严心里在想什么，因为他心里也抱有同样的想法。这是什么时候了？以为这是拍戏吗？啊！这是末世啊！这是道德法纪统统崩坏的末世啊！只要为了自己活着，什么事情都可以去做，为了让自己活得更好，什么道德品格统统可以扫进垃圾堆，这才是对的不是吗？ 这些人，这些人在做什么！他们是不是脑子都进了水？为什么要争着为别人去死？孔武的嘴唇嗡动，完全没有想过，与这些猎尸人打了这么久的交道，却在今天才真正认识他们。 “都把武器拿好，准备突围！留两挺大家伙给我们，留下断后的都给自己准备好光荣弹。”吴队长说完率先往自己战术带上扣上手雷和弹匣。 “吴队，吴队！等等！”一个年轻小伙跨步上前，拉住了吴队长的手臂，“先别急！你忘了，咱们虽然是猎尸人，但是咱们也可以发布任务啊！大家一起凑一凑，总能凑到足够的赏金，我这有电话，我们可以先打给岸口的移民部，再让他们把消息转到一号堡垒，只要一号堡垒发出高额赏金任务，很快就会有人来支援我们，到时候我们都能安全出去！” “对啊，好主意！”吴队长猛地拍手，“快试试，能不能打得通电话？孔老板，这里的食物能让我们撑多久，一个礼拜没问题吧？” “食物和水足够，至少一个礼拜。”孔武怔怔点头，心里想着，这些猎尸人，背靠大树有组织，就是不一样，陷入这样的困境，居然还能求援，以前孔武真没想过要是有一天自己陷入绝境，有谁会过来拉自己一把。开玩笑，不踹一脚落井下石都算好的，冒险过来帮你？凭什么？ “那个，吴队长，成为猎尸人，有什么条件吗？”孔武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站在他身旁的秃头老严像触了电似的抖了抖，不可思议地盯着孔武。 吴队长也诧异地看着孔武，想了想，笑道：“孔老板，这个，还是等咱们出去之后再跟你说吧。” 第一百六十八章 现代骑士(上) 困在6楼的人们纷纷行动，电话拨通后，大家都欢呼起来，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就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好，既然已经联系上公会了，相信很快就会有人来支援我们。”吴队长脸上的皱纹淡去几分，虽然发布这一高难度任务的赏金会让大家变成一贫如洗的穷光蛋，但只要人活着，什么都有希望。 “煎蛋，把录像机拿来，给我把下面的情形录下来，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状况，我们得把消息带回去。”吴队长对一个绰号煎蛋的年轻人说道，“大家有带录像机的都录一下，回去交给远救会，还能换一笔奖金，稍微挽回一点损失。” 经吴队长提醒，其他队伍也都掏出录像机和照相机对着楼下一通狠拍，有时猎尸时发现新品种的变异体，又无力捕获，猎尸人就会用手机录像机或是照相机将之拍摄下来，传回公会，收录进《变异体图录》，往往会有一笔不菲的奖金。所以大部分猎尸人都会随身带着拍照或摄影仪器。 看着他们像围观野生动物似的，兴致勃勃地拍照，孔武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有点崩塌。 “等等，吴队长！”听着楼下有丧尸拍打门窗的声音，孔武突然想到一件事，“我们应该把音响搬到一楼放音乐。” “什么？”吴队长愣了愣，“这还不到庆祝的时候吧？” “不是的，我们这靠近黑域，现在有丧尸围过来，等会儿如果有变异体路过怎么办？变异体是有智慧的，远远往这一看就知道不对劲，这么多丧尸全围在这，不是摆明了这有人吗？下面的板子能挡住普通丧尸，可是挡不住变异体啊。”孔武急忙解释。 吴队长有所明悟，点头赞同道：“你说的对，我们应该做点伪装，用音响放音乐，这样一来路过的变异体或许就以为是音乐声引来了那些丧尸，也不会认为有人会蠢到在自己待的地方放音乐，引来丧尸。” “对！《变异体图录》上写过，变异体虽然具有一定智慧，但大部分变异体的智商依旧处于低下水平，所以灯下黑才安全。”孔武说，“相反，如果有其他猎尸队伍路过，或是救援队伍赶来，他们就能第一时间知道我们的具体位置。” “有道理！”吴队长竖起大拇指，对孔武刮目相看，“那要是有高智慧的变异体该怎么办？” “如果运气真那么差，那不管我们怎么做，都是死路一条啊。”孔武苦笑道。 吴队长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说：“未必，咱们这里虽然没有超级强队，b级队伍却有两支，如果真有变异体找上门，那就跟他们鱼死网破！” “对！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孔武挥了挥拳头，心里补了一句：到时你们打你们的，我溜我的。 ……………… 清晨时分，重骑营的守夜人熄灭火堆，用悠扬的号角声唤醒同伴。 侯杰睁开眼，摇头笑了笑，心说这个汤韬可真是个有趣的人，带出来的部队这么有意思。随后侯杰起身用一瓶矿泉水和一张湿巾简单洗漱了一下，接过汤韬递过来的馒头，因为重骑营没有炊事班，所以路上带的都是干粮和水。 大冷天，馒头冻得像石头，以侯杰的体质都觉得硌得牙疼，真不知道其他人该如何下咽，可偏偏他们都用最快速度吃完了馒头，让侯杰不得不感慨远救会练兵有方。 “只吃一个馒头，能行么？”侯杰问汤韬，他觉得这些骑士不管意志信念有多坚定，终究也只是普通人。 “这可不是普通的馒头，这是郝胖子做的特制军粮，热量高，营养丰富，吃两个就勉强够补上一天三餐的份。”汤韬跨上重机车，为了给侯杰解释，没有带上头盔，“这事儿其实也不算机密，我就跟你明说吧，重骑营是会长重点培养的王牌部队。别看我这些小伙子小姑娘们训练很苦，但待遇福利都是一流的，吃特制粮，穿特制战服，什么都是用最好的。” “喔。”侯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跨上另一部重机车，这是汤韬从仓库调来的备用车，像这样的备用车在后面的大货车里还装了不少，因为重机车一旦故障损毁，重骑营无力修复，所以外出时会多带上几部车备用。 对于常人而言如同野马，难以驾驭的重机车在侯杰手上就像一只温顺的小马驹，侯杰只是稍微折腾两下就已上手。虽说侯杰能跟那位总是用鼻孔看人的于副会长一样，舒舒服服地坐在悍马车里，但侯杰却更喜欢与这些可爱的骑士们一起享受驰骋纵横的快感。 在荒凉的街道上把油门踩到底，听着马达轰鸣声打破沉寂，看着那些熟悉又陌生的建筑物和街景飞快倒退，就好像在黑白胶卷的默片里穿梭。 不再亮起的路灯，长出杂草的绿化带，繁华逝去的城市，唯有我一人尽情狂飙，唯有我一人放声高歌，这种压抑伴随着畅快搅拌成一杯怪诞饮料灌进心田的感觉，让侯杰深深迷恋，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可惜。”侯杰叹了口气，可惜重机车前面的挡板挡住了迎面吹来的风，不然让大风扑到自己脸上，在耳边呼啸，带起头发飘逸飞舞，那才真正有畅快淋漓歇斯底里的宣泄感。 若是侯杰自己的重机车，他肯定会想办法把这挡板拆掉，可这是重骑营的财产，侯杰无论出于情还是出于理，都不能对重机车进行破坏。他能感觉得出，这些重骑营的骑手们都像汤韬一样，是真的把自己当成了骑士，而重机车则是他们的坐骑。在他们面前拆掉重机车的挡板，或许会让他们感到不快。 侯杰当然不必在意他们的情绪，但侯杰尊敬他们，因为他们不像侯杰一样轻轻松松地获得了力量，他们为了拥有保护他人的力量，流血流汗不畏艰辛，努力去使自己更加强大。这些人的高贵品质，赢得了侯杰发自肺腑的敬意。 一路前行，远离中心城区，路况逐渐好转，重骑营一路未停。 不过在进入黑域之前，还是出现了意外状况。 “停！” 开在最前列的两部车忽然减速，发出信号，汤韬随即举手高呼。 其余九十部重机车立刻停下，随后侯杰和后面的悍马车才反应过来踩下刹车。 “报告情况。”汤韬举起对讲机，说。 “报告，前面就是永志聚居地，猎尸人旅馆，现在我们可以看见永志公司的大楼被丧尸完全围住了。报告完毕！” “收到，丧尸数目多少？” “报告，估测至少过千！” “收到，你们立刻归队，完毕。” 放下对讲机，汤韬突然露出一个让侯杰费解的笑容。 第一百六十九章 现代骑士(下)为舵主想飞天的小豆豆加更~ “吴队，快看，有人来了！” 聒噪恶俗的音乐声中，一声惊呼引起大家的注意。吴队长马上起身来到窗边，向外望去。 在这片区域，永志算是为数不多的高楼之一，也仅有八层，外面一片平坦，吴队长的视线未被阻挡，很快就看见大概在正前方大概一公里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片黑色的钢铁海洋。 “黑衣白剑，是远救会的标识！远救会的人来了！”最先发现的人兴高采烈地欢呼，“我们没事了，我们有救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好消息在六楼造成了轰动，人们纷纷跑到窗边往外眺望，不仅猎尸人是如此，包括秃头老严在内，永志的人也争先恐后挤过来，要一睹远救会的雄姿伟貌。 “这是什么？”很快有个举着望远镜的人发出惊呼，他看清了那一辆辆怪兽般的重装机车，完全不同于任何他见过的骑乘器具。重骑营的重建和训练都在天堂岛完成，所以很多猎尸人对重骑营都极为陌生。 “是哪支队伍？”吴队长也有点困惑，“电话才打通了没多久吧？这么快就来了？” 这句话在大家被惊喜冲昏的头上浇了盆冷水，让大家醒悟过来：对啊，电话才打通不到一个小时，搞不好消息都没有被传到位于一号堡垒的猎人公会。就算公会已经接到消息并发布任务，那也不可能有谁这么快就接了任务赶到这里。 “他们不是来救我们的？” 吴队长瞪了问话的人一眼，喊道：“废话！远救会怎么会不救我们！” “可这未必是远救会的部队吧，他们虽然穿着黑衣，可是你看他们举的是红旗啊。”被吴队长呵斥的人还有点不服气，小声嘟囔着。 “红旗又怎么样，人民保卫军一样会来救我们！现在不是吵这个的时候，煎蛋，快带三色旗上顶楼，发求救信号。” 煎蛋应了一声，抓起旗包往楼上跑。吴队长所说的三色旗并不是由三种颜色构成的旗帜，而是一面红旗、一面黄旗、一面绿旗，每个猎尸队伍都会带着这样一个旗包，用于打旗语发信号。 因为受各种客观因素影响，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用手机和无线电交流，所以远救会在猎尸人公会成立时就制定了一套简单易懂的旗语，每一个登记注册的丧尸猎人都在一号堡垒接受过训练，知道如何使用这种三色旗传递一些简单信息。 最早的三色旗旗语远远比现在猎尸人使用的旗语要复杂，颜色也大不相同。但考虑到大部分猎尸人都难以在短时间内学会如何正确使用，一号堡垒将旗语在极大程度上简化，并将颜色换成了交通指示灯的红黄绿三色，因为这三种颜色对于大家最为醒目，即便是完全没有接触过三色旗旗语的人也能从旗帜的颜色大概判断出意思：比如红色是危险，停止；绿色是安全，可以通行；黄色是就地等待，做好准备等等。 不一会儿，煎蛋带着消息下楼回到众人身边，面色古怪地说：“老大，他们让我们就地等候，还让我们闭嘴。” “就地等候？闭嘴？”吴队长不敢置信，“你是不是搞错他们的意思了，之前你还说你三色旗语考核拿满分的！” “我真的拿了满分！我肯定没弄错！”三色旗语是煎蛋通过猎人考核时唯一一项拿满分的科目，他万分肯定地说，“这就是他们的意思！” “就地等候？”“那不是让我们在这等死？”“不是应该过来掩护我们突围吗？”“闭嘴是什么意思？” 乱七八糟的议论声让吴队长有些恼怒，刚要说点什么让他们闭嘴，却突然灵光一闪，大声说：“煎蛋，把下面的音乐关了！” 煎蛋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面露喜色，恍然大悟，匆匆跑去一楼把音响关掉。 “大家先别说了，他们应该是让我们把音乐声关掉，由他们制造声音吸引走丧尸。他们有机车，尸潮追不上他们，而我们则趁机逃走！”吴队长言之凿凿，有理有据，让其他人不得不信服。 “他们会救我们的对吧，不会抛弃我们吧？”不知道是谁问了一句。 吴队长凝视着窗外，坚定地说：“他们会来就我们的，一定会。” ……………… “三色旗？”侯杰饶有兴致地看着打旗语的旗手将小棋子收回旗包，又一次感慨，远救会能在短短时间里做到今日成就，真的不是偶然。 “报告！那边的音乐声停了！” “很好。”汤韬满意地点了点头，举起了手，重骑营的骑士们纷纷按下一个按钮，打开车载喇叭。 “你们让他们关了音乐，然后你们用音乐声把尸潮引走？”侯杰赞叹地竖起大拇指，“好主意，我们有车，那些丧尸追不上我们，而困在大楼里面的人就能趁机逃离。” “不。”汤韬摇头否决，戴上自己的头盔，扣紧。 “不？”侯杰眯起双眼，难道这些看起来豪情万丈的所谓骑士到了关键时刻就缩卵？一千多只丧尸看起来乌泱泱一大片是挺可怕，但有重机车在，引走尸潮根本不会有什么危险，他们却不敢做吗？还是说…… “骑士们，你们在训练场上，无论烈日灼灼，还是寒风刺骨，从未缺席过任何一次训练。你们不知受过多少伤，流过多少汗与血，你们忍受着别人难以想象的痛苦，究竟是为什么，今天，大声告诉我答案！” “为了胜利！”九十二个不同的嗓音同时高呼。 “列阵！” 汤韬熟悉的声音透过头盔然后从对讲机里传出，有些失真，差点让侯杰听不出这是谁的声音。 重骑营的骑士们以熟练的技巧操控坐骑，最前方二十骑呈锋矢状，而后五十人呈分为两队，如同两个v形字母连成一个w，从上方俯视如同一道波纹，最后二十二骑成圆弧状，并在后方架上防爆盾。 以侯杰浅薄的目光看不出这阵形的特殊之处，但大概能猜得出最前方是用于进攻的锋矢阵，而后排则是防爆盾构成的圆面，弥补锋矢阵尾侧的阵型弱点。 他们要进攻！侯杰睁大了双眼。 “光环！” 一道刺目的光在地面流动，画出一个圆阵，将整个重骑营的阵型概括其中。当光环彻底形成时，侯杰感觉自己能用肉眼看到重骑营上方飘荡的如山气势，原来重骑营不只有汤韬一个觉醒者！ “奏乐！” 雄浑激昂的音乐响起，九十三部重机车，九十三个大喇叭，旋律虽好，但巨大的音量说是摧残耳膜的噪音也不为过。 “冲锋！” 冲锋？冲什么锋？冲到那尸潮里去吗？疯了么？侯杰下意识地松开油门，怔怔地看着前面一辆又一辆重机车开足马力，呼啸绝尘。 重骑营犹如一道黑色闪电，一刺直去，一往无前，在干燥的大地上奔腾，显现出一种和平年代多少人不曾见过的气象。 他们不怕吗？侯杰困惑了，他是经过了强化的超级战士，看见上百上千的尸潮时尚且要退避三分，不然一不小心被抓着咬着一口就是死路一条，这些普通人，凭什么敢这样向前冲？他们不要命吗？ 是的，他们不要命的，侯杰看着那些厚重如山一往无前的背影，突然醒悟了，原来自己跟一群不要命的疯子同行了两天，却毫无察觉。 远处成百上千的丧尸已经转过身，被声音吸引着，向着这边冲来，密密麻麻的尸影一眼望不到尽头。 侯杰两股战战，想要打下油门跟上他们，却做不到。 这时，疯子们疯狂的歌声响起来，旋律合上史诗般气势磅礴的伴奏。 “我是现代的骑士。” “高举祖先的旗帜。” “于黑夜前起誓。” “执剑守卫文明的果实。” “我们的战斗永不停止。” “直至黎明将至。” “灾祸终末之时。” “重骑营！” “冲锋！！！” 孤独的骑士不再形单影只，昔日星星之火，今日得以燎原！ 第一百七十章 在铁蹄下颤抖 “冲锋！” “冲锋！” “冲锋！” 音浪卷起，波澜壮阔。听到这豪迈苍劲的歌声，或者说歇斯底里的吼声，身处于永志大楼里的人们全都热血沸腾，恨不能立刻跳下去，成为这黑色洪流的一员。于是所有都情不自禁地都想要重复着这个简单却不容易说出口的词，将这口号传到更远的地方。倾尽全力热情喝彩，这似乎是他们唯一能够参与这场战斗的方式。 “冲锋！” 最后一声巨吼的同时，黑色洪流迎面撞上尸潮，如同一道惊雷斩过云层，马达的轰鸣声更像是疾风暴雨中轰隆隆的雷声，让大地都在颤抖。 荆棘般的撞角如同古代骑士的长枪，轻易捅穿敌人的身体，恐怖的冲击力甚至使丧尸整个身体被挑到空中重重跌落，然后被实心轮胎碾成肉泥。 最前方二十位骑士如同刺进黄油块的热刀子，轻易穿透尸潮，锋矢状的前锋将尸潮硬生生切成两半，随后又撞上重骑营的两翼。 而呈w型的中阵丝毫不用顾忌两侧压力，只管全力收割前锋留下的漏网之鱼，在他们两侧，数十上百只小巧飞刀如同穿梭在雨林中的春燕，轻快游弋，收割脑核，凡有接近侧翼扑向重骑营骑士的丧尸，都会被一只飞刀插进脑袋，而后破脑而出，如同小鸭潜戏春水。 这血肉横飞的景象让包括侯杰在内的每一个观众都深陷震撼，却反而刺激得那些初次踏上真正战场的年轻骑士们情绪更加高涨。 想到就是这些软弱无力，只能在自己铁蹄下颤抖的垃圾，夺去了亲人、爱人、朋友的生命，红了眼睛的骑士们无法控制自己的杀意。 汤韬是经历了江心岛收复战和国贸大战两场地狱般战役的人，老兵独有的敏锐让他第一时间观察到了战局的变化。 重骑营在很多方面与骑兵很相似，进攻强于防守，力量源自冲锋，一旦骑兵陷入泥泞沼泽般的混战，结局决不会是胜利。所以汤韬立刻出声：“保持速度，不要恋战，不要被拖住！对穿过去，然后掉头，后队变前队，再往回冲锋！” 重骑营像一把尖锐的手术刀，来回穿插在一堆烂肉中，所向披靡，无可阻挡。 战线很快拖长到半公里，这是绵延半公里长的绞肉机，死亡线。 望着下面丧尸如同秋收的麦子面对联合收割机般，浪潮似的一波一波地倒下，刚才还喊叫喝彩的人们全都忘记了言语，只是一个个张大着嘴巴像被点了穴、施了定身咒，发不出声音。 直到最后一只丧尸被机枪打成遍布血洞的残尸，然后被一刀砍下头颅，永志六楼那些雕塑般站立不动的观众们才重新有了反应。 “老大，这是什么？这是什么部队！”煎蛋激动地不能自已，扯着吴队长的衣袖，大声问。 吴队长茫然地摇了摇头，他也很想知道，这究竟是什么部队。 “我知道，这是重骑营！”另一个资格比吴队长还老的老牌猎尸人给出答案，“收复江心岛时就有他们，那时我还是远救会预备役，我亲眼见过重骑营的营长！” 站在他旁边的同伴立刻对他的身份给予确认：“对，没错，那时候老柳确实是远救会预备役，还参加了江心岛收复战，后来是犯了错误被开除了会籍，为了养活老婆，才来当了猎尸人。” “老大，对不起，这次回去以后，我要进重骑营！”煎蛋下定决心，郑重地对吴队长再次道歉，“对不起，老大，以后不能跟着你干了，跟你并肩作战过是我一辈子的荣幸！” 吴队长目光转动，面色复杂，想了想，叹气摇头，指着窗外说：“不，能跟他们并肩作战才是一辈子的荣幸，到时你去吧，不过别说吴哥打击你，像这样的精锐部队，可不是你想进就能进得了。要是别人不要你，吴哥一样要你，到时候还是好兄弟。” “谢谢老大！”煎蛋抽了抽鼻子，鞠躬说道。 有煎蛋起头，各个猎尸队伍里不少年轻人都起了心思，蠢蠢欲动，就连孔武都恨不能立刻加入重骑营，成为其中一员，像他们一样在尸潮中驰骋纵横。 在重骑营铁蹄下颤抖的，不仅只有那些丧尸，还有每一位观众的心。像孔武这样自私自利总是把自己安全看得比任何事都要高的人，也忍不住产生了“我一定要想办法进入重骑营”的想法。 侯杰神情复杂地驱车来到汤韬身边，此时汤韬刚召唤出四箱燃油和子弹，让各位骑士进行补充。战斗开始时，包括汤韬在内重骑营有九十三人，现在屹立尸山血海之上的身影，依旧有九十三道，一个人都没少。 “每三人一组，交叉检查彼此，是否有被抓伤或者咬伤。”汤韬又下了一道命令，战场上激烈的战斗和各种强烈情绪会刺激肾上腺素大量分泌，有时一些轻微的小伤根本注意不到，但若是被丧尸咬伤或抓伤，哪怕伤口再小也意味着很有可能会被感染，所以马虎不得。 “汤韬。”侯杰刚想说点什么解释一下刚才自己为什么没有往前冲，汤韬先一步打断了他：“侯杰，还好你聪明，没有仗着自己有过强化是超级战士就跟着一起冲过来，不然打乱了精心苦练的阵型，恐怕会害死我的人。” 侯杰的话被堵在嘴里，他当然知道汤韬是在胡扯，但这份情不得不承，于是侯杰不再多说，只是感激地冲汤韬点了点头，随后退开。 在完成检查确认重骑营达成无一人受伤这个奇迹般的辉煌成就后，汤韬带着重骑营来到永志楼下，六楼的猎尸人马上赶下来，拆了那些挡门的木板铁板，欢迎重骑营的骑士们入内。 在他们面前汤韬也没有端架子，热情亲近地跟他们打过招呼，随后表示自己任务在身不能与他们同行，等到手下骑士们稍事休息，就会重新外出。 当年轻骑士们享受着其他人仰慕崇敬的目光神情时，汤韬将吴队长和孔武拉到了身边，跟侯杰一起讨论此次永志特殊围困事件的可能诱因。 第一百七十一章 地下实验室 彼此做过自我介绍之后，汤韬直接抛出问题：“是不是你们无意中做了什么事，把这些丧尸吸引过来了？” “不太可能。”这个问题显然是在怀疑己方的专业水平，但吴队长没有因为对方的无礼而恼怒，“在这的都是老资格的猎尸人，不会犯低级错误，永志的孔老板也在这待了有半年多，对丧尸的熟悉程度不会比我们差，不可能是我们把丧尸引来的。” “这就奇怪了，按你们说的，昨晚这里还什么事都没有，怎么会早上一起来就有这么多丧尸围在这？”汤韬纳闷地问，眼角余光看见侯杰面色复杂，心中一动，问，“侯杰，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嗯？什么？”侯杰有点慌乱，眨了几下眼，摇头否定，“我也不清楚，我刚才还在想你们冲锋的样子呢。” “哦。”汤韬多看了侯杰两眼，没有再多问，想了想，对吴队长说：“既然我们都理不出头绪，那就把该记录的记录好，回去上交会长办公室吧。会长办公室的工作人员都是百里挑一的，哪个都比我们聪明，也许他们能想出来。” “是。”吴队长点头应承，补了一句，“就算他们想不出来，还有会长在呢。” 侯杰蹲坐在旁边默不作声，看着吴队长那一脸笃定的表情，仿佛他心中的会长就是神明，什么问题都可以解决，简直可笑至极。不过，如果那个人在这，说不定他真能看出一些端倪。 “没错。”汤韬居然也点头赞同，“吴队长，我们过一会儿就出发，你们呢？” “我看我得换个地方碰碰运气，这地方现在有点邪性，不敢再往下走了。”吴队长摇摇头，说，“其他队伍我就不清楚了，各有各的安排，管不着吧。孔老板，你呢？” 孔武想了想，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永志这个猎尸人旅馆是不可能再开下去了，原本他就有远离这片危险区域的想法，现在正好带着手下人另谋出路。 “我得带着永志的伙计们离开这，听说新远江现在拒绝接收难民，我应该会想办法去江心岛。”说完，孔武瞥了汤韬一眼，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厚着脸皮说出心底的真实想法，“我自己的话，我想加入汤营长的重骑营。” 汤韬爽朗大笑，向孔武伸出手，用力地握住他的手晃了晃，说：“好啊，欢迎，不过丑话说在前面，训练和考核可是非常艰苦的，你得先做好心理准备。” “一定！” 汤韬转过头，看见自己手下的小伙子小姑娘们正和其他人聊得火热，不禁露出笑容，看了眼腕表，决定再休息一会儿。 ……………… 两个小时后，初识不久的朋友们依依不舍地彼此道别，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能相见，或许永远不能再见。 猎尸人是大半时间都游离在灰域与黑域中的行者，死亡常伴其身，若回到希望之星，发现某个熟悉的身影没有再出现，那是很正常的事情，只是很难让人习以为常而已。 “酒剑仙，你好帅啊，等回了江心岛，来零点酒吧，我请你喝酒！”一个二十多岁的女性猎尸人把手拢在嘴前做成一个喇叭状，冲着重骑营离去的背影大喊。看她那两眼发光的样子，像是个追星的少女。 酒剑仙是刚才众人窃窃私语时给于谦取得外号，因为于谦控制飞刀飞剑的样子实在太像是传说中的剑仙，而于谦一直保持着高冷的态度，一言不发，谁去搭话都不理会，只顾着一个人灌酒，于是有人给取了一个酒剑仙的绰号，短短几分钟就传开。 众人哄笑中，女人揉了揉自己微红的脸蛋，对调笑她的人大骂出声。谁都没想到，于谦竟然御剑飞回了六楼，冷着脸，盯着大喊出声的女人。 嬉笑声刹那间停止，大家尴尬地收起表情，不知该如何是好，正在思考是否应该立刻道歉时，于谦开口说道：“先活着回去再说。只要你们都活着回去，我请你们喝酒。” 说完，冷若冰霜的酒剑仙又是飞仙般离去，来也快，去也快。留下永志大楼里的人们轰然叫好。 汤韬好奇地看着于谦坐进悍马车的后座，猜想着他飞回永志大楼说了什么。 “我们还有多久能到？”于谦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这位像是得了自闭症的大佬终于主动与人交流。 “估计下午两点就能到。”汤韬回道。 后面于谦就没了声音，汤韬带着重骑营，继续前行。 离开了城区，骑士们奔行在更为空旷的土地上，喇叭放着一曲孤独的巡礼，让侯杰感到些许诗意，这是只属于他们的浪漫。 这一路上再未遭遇过其他尸潮，只碰到过两个变异体，而那两个变异体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动作，就被飞剑摘下头颅。 当腕表上时针转到右前方时，车队终于抵达目的地。 “到了，前面就是。”侯杰指着前方五十米处一栋外墙涂上灰色的平房。 “那儿？”汤韬顺着侯杰所指的方向看去，很想问一句“你确定？”，因为进入视线的那栋灰色平房实在太过普通，或者说太过简陋，简陋到外墙上都布满细缝和裂纹。 看面积，这栋平房不过只有几百个平方，根本放不下多少实验器具，更别提真正的实验室不光有复杂精密的仪器，还要有各种独立观察室、样本储存室等等，区区一栋矮平房，怎么够用？ “对，就是那儿。”侯杰察言观色的本事一流，只看了汤韬一眼便知道他再想些什么，笑道，“你是不是很奇怪，这么屁大点儿的地方怎么可能是邱先生的实验室？哈哈，这确实不是实验室，这是实验室的入口。” “入口？”汤韬不太能理解侯杰的话。 “跟我来吧。” 重骑营其他骑士没有熄火，全都坐在重机车上待命，而侯杰带着汤韬和于谦，走进平房。 进了平房那摇摇欲坠的门后，汤韬才发现原来平房的内部结构与外面完全不一样。 平房里面整洁干净，没有多余的摆设，只有白色的地砖、白色的墙面和白色的天花板，正对着门的墙壁上，有一座电梯。 “欢迎来到邱氏药业集团的生化实验室。”侯杰按下电梯的按钮，上面有指纹识别装置，确认侯杰身份之后，电梯才亮起绿灯，两道门向两边收缩。 “生化实验室？”汤韬变了脸色，“你别告诉我，这病毒是你们搞出来的？” “想什么呢？游戏玩多了吧。这是生物化学实验室，邱氏药业集团也不是保护伞公司，像这样的实验室是要报备审核的，每个实验项目内容都是谨慎万分。”侯杰失笑，回答道，“再说了，以咱们现在的生物科技水平，根本不可能研究得出这种病毒，你就想想那些变异体的模样，你觉得哪个药业集团有这个水平？” 汤韬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确实，无论是杨会长还是于会长，对这场灾难的来源似乎都并不上心，好像早就笃定自己查不出来源似的，根本没有想过去查。 或许，这病毒真的就像是《张小强逆袭记》里说的一样，是天外来的吧。 “一会儿下了地下室，咱们要进行全身消毒和检查才能进实验室。”侯杰拍了拍汤韬，说，“别介意啊。” 这时，下行到负六楼的电梯停下，实验室到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真假邱先生(上) 出了电梯，汤韬才知道，原来地上的平房真的只是一个小小入口而已，整个地下室面积之大远超想象，光看这负六层，就至少是平房占地面积的数倍。 如此规模的实验室，就算是在以前也不可能在短短半年时间里建成，更别提灾难发生后，唯一的解释是，这个实验室早就存在。 “是的，这个实验室几年前就建好了。”侯杰再一次看出汤韬的想法，“这是邱氏药业集团的生化实验室，以前是高度机密，像咱们这样的人别说进来，听都不会听说过。” “那你说的那位邱先生是？” “邱先生是邱氏集团董事长的儿子，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是大概知道一些。邱先生没有接手管理，而是一直醉心研究。因为地下实验室把控严格，每次进出都要检疫消毒，所以灾难爆发的时候，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只要把上面的通道封闭，没有任何丧尸和病毒能进的来，仓库里的储备足够使用几年。” “那你以前是这里的工作人员？”汤韬问。 侯杰表情黯淡了些许，摇摇头，说：“三言两语说不清，我们先去全面检查吧，我们刚才进电梯的时候，就自动触发了监控摄像头，现在应该已经有人去通知邱先生了，邱先生一会儿就会过来，应该会过来吧？” 听这语气，侯杰也不是很确定。汤韬点点头，开始跟着侯杰的指示接受检查，原本以为事情不会再出什么波折，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却没想到，当自己和侯杰都接受检查后，还是出了意外。 汤韬并不知道于谦是从另一个地球穿越而来的，更不知道于谦在此之前曾做过十多年的实验体小白鼠，极度反感各种莫名其妙的仪器和人在自己身边晃悠，更别提要触碰他的身体进行各种检测。 所以汤韬完全没有预料到于谦会有如此过激的反应：他直接一剑斩了仪器，并将剑锋横在了检测者的喉头。 警报声迅速响起，钢化玻璃门封闭，紧接着更外面的合金大门轰然落下，将他们封死在狭小的房间里，一队面容呆板、肌肉健壮到几乎要撑破衣服的人冲进来，将手中的武器对准了检测室。 “别激动，别激动！”侯杰赶紧举起双手大喊，“他们只是听令行事，不会乱来的。而且我们身上很干净，还没有触发消毒程序，千万别激动！不会有事的，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就好，千万别触发消毒程序，否则……” 汤韬马上跟着举起双手，但于谦哪里听得进去侯杰的话，飞剑化形为一根长锥，撞破了钢化玻璃，正要冲出去大杀四方时，两个人影出现在外面。一个穿着一身白大褂，戴着黑框眼镜，黑眼圈厚重到镜片都遮不住，另一人个头比他高了些许，穿着紧身皮衣，肌肉健硕如同健美先生，看起来像是左边那位白大褂的保镖。 这两人一出现，封闭的大门全部打开，举着枪的那队肌肉男立刻放下武器，退开位置。 见他们放下了武器，于谦也暂时压制住自己的敌意，飞剑悬在半空，没有追击。 走进来的两人快步走到汤韬和侯杰面前，侯杰面色恭敬地弯腰鞠躬，汤韬心道这就是侯杰说的邱先生了，赶紧对着白大褂伸出手，笑道：“邱先生，您好。我是……” 话没说完，一张有力的大手握住汤韬伸出的手，大力晃动。 “你好，汤先生，我知道你。”穿着皮衣的大个子对汤韬露出爽朗的笑容。 “呃？”汤韬愣住，花了半刻才转过弯来，原来这个看起来像个保镖的壮汉才是侯杰口中的邱先生？这可真是出乎意料，汤韬不禁将问询的目光投向侯杰，但侯杰却一直弯着腰低着头，汤韬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哈哈，汤先生不必尴尬，你不是第一个认错的人。”壮汉松开汤韬的手，指了指身旁那位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白大褂，说道，“这是我的贴身助手，以前我们就经常被人认错，不认识我的人总以为他才是邱先生，而我是他的保镖。” “这个，没办法的事啊，在大多数人的印象里，在实验室里搞研究的人不都是一身白大褂然后带个黑框眼镜吗。”汤韬挠挠后脑勺，有些尴尬又有些轻松，原来这位神秘的邱先生与自己构想的科学怪人形象完全不同，竟是个这么好说话的人。 “这就是你们对我们科研人的误解了，确实，有不少研究者为了自己的研究心血废寝忘食，但是我不太一样。老祖宗有句话话说得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在研究之余，我更喜欢健身锻炼。有一个好身体，才能持续作战，确保自己不会研究到一半就吐血身亡，哈哈哈。”壮汉拍了拍侯杰的肩，因为侯杰依旧保持着鞠躬的姿势，所以他的手几乎没有抬起多少就能放到侯杰肩上，“侯杰，你上去接一下杨会长，我想他应该快到了。” “是。”侯杰应了一声，起身就走进电梯，既没有多说一个字，也没有任何表情变化，让汤韬感觉有点不对劲，但没有细究，因为刚才听到的话吸引了他全部心神。 “接杨会长？会长他来了？” 如果会长会来，为什么没有一开始就与他们同行，却将“护送”任务交给重骑营？汤韬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于谦。 于谦扔回一个白眼和两个字：“蠢货。” 蠢货？汤韬皱起眉，倒没有生气恼怒，只是实在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汤先生不要介意，你们杨会长也是有苦衷的，毕竟他身上牵扯的利害关系太多。”壮汉笑眯眯地解释了一句。 “噢。”汤韬像是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两条眉毛都扬了起来。 原来如此，这么重要的事情，会长当然会来，毕竟会长不是那种把面子看的比一切都重的人。可会长毕竟是远救会的会长，是整个江心岛和天堂岛的主人，哪怕平时都少有外出，依旧有不知道多少目光聚焦在他身上。若是会长轻易外出，和重骑营同行，一起来到这个实验室，恐怕第二天258师的人就会找到这里。 更别提希望之星的各种事宜不能轻易交由别人，若让大家知道会长没在岛上，会有不少人动小心思。当然，这些都是小事情，真正的顾虑是，国贸一战后，叛徒杨越臣等人不见踪影，至今不知道藏身在什么阴暗角落里，若是让他们掌握了会长的确切行踪，在半路设伏，那还得了？ 对此事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杨越臣及其同伙的能力有多可怕，其中不少人猜测，之所以对尸前指和远救会的领导人都深居简出，就是因为害怕遭遇刺杀。 “或许会长这样安排还有其他用意。”汤韬想明白了，低声自言自语说了一句。 第一百七十三章 真假邱先生(下) “叮” 电梯发出一声响，门打开，一道阴影走出来。不是人影，而是阴影。 肉眼可见的黑色阴影彼此缠绕着扭曲着，逐渐构筑成一个人形，随后突然间消散，让里面的人露出模样，但脸部依旧有黑雾飘动，看不清面容。 虽看不见脸，但汤韬只需要看这一丝不苟的衣着，不沾灰尘的皮鞋，和这特殊诡秘的黑雾，就知道这确实是会长杨小千。 “会长。”汤韬站直身子正要行礼，却看见杨小千抬起手示意不必行礼，接着杨小千对于谦点了点头，便向穿着白大褂和紧身皮衣的两人走去。 “杨会长，久仰大名。”见杨小千朝自己走来，皮衣壮汉大大方方地朝杨小千伸出右手。 “邱先生，幸会。”杨小千却面对着白大褂，对他置之不理。 “哈哈，汤先生，你看，我就说你不是唯一一个认错的人吧。”皮衣壮汉大笑了几声，正要重复刚才的说辞，却见杨小千依旧没有看他，而是笑吟吟地盯着那身穿白大褂活像个竹竿的青年。 穿着白大褂的人与杨小千对视了两秒，突然笑了，他举起右手冲皮衣壮汉挥了挥，皮衣壮汉立马收起自己的伪装，板起脸退后一步，不再有多余的表情和话语。 “小小伎俩，果然瞒不过杨会长。鄙人邱哲，杨会长，幸会。”白大褂笑着伸手，他的笑容很阴冷，让人看了都要起鸡皮疙瘩。 “邱先生，我从江心岛一路赶来，你却不出来见我一面，未免太没有诚意了吧？”杨小千还是没有动，依旧用那平静的口吻诉说事实。 “杨会长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是正站在你面前吗？”白大褂的笑开始变得僵硬。 “眼镜里有微型摄像头，耳朵里有深耳道微型无线耳机，目光呆滞，反应总要慢一拍，刚才被我点破身份，也没能控制好自己的瞳孔，下次换个人演吧邱先生。”杨小千那张黑雾缭绕模糊不清的脸微微抬起，目光落在白大褂的脸上，准确的说，是落在他眼镜镜框上的微型摄像头上，“想必邱先生现在正舒舒服服坐在某个小房间里，观看这场有趣的实时直播吧？旁边是不是还有可乐和薯片？” 白大褂扶了扶镜框，看似在掩饰自己的尴尬，实则是调整角度，使摄像头对准杨小千。过了片刻，白大褂哈哈笑道：“大名鼎鼎的杨会长，果然名不虚传。确实，虽然这人也叫邱哲，但他只是我的傀儡，或者说，我的眼睛、耳朵和双手双腿。” “杨会长，我身体有很大缺陷，行动不便，所以只能由这位邱哲代替我与你对话了，希望杨会长不要介意。”被识破身份后，白大褂只是机械式地重复着耳机里传出的话语，声线语调和面部表情上都不再做伪装，看起来充满违和感，十分怪异。 “嗯，没关系，我不也没露脸么。”杨小千耸了耸肩，“这是小事，我不在意，但我希望邱先生没有在我关心的重要事情上跟我开玩笑。” “杨会长尽管放心，强化药剂没有副作用，也可以批量生产。”邱哲回复道，“不过我想杨会长真正关注的不是这个。为了更清楚更明白地解答杨会长的问题，请杨会长跟我来。” 说完，邱哲就走向电梯，而杨小千转过头，对汤韬和于谦说：“你们先在这里等我。” 汤韬很想跟去，但刚才邱哲说的很明白：“请杨会长跟我来。”，言下之意，其他人都不能跟随，连那个皮衣壮汉也同样留在原地。 等到杨小千走进电梯，邱哲按下负八楼的按钮，并问杨小千：“杨会长，请问，你知道线粒体吗？” 杨小千对这个问题感到意外，咳嗽了一声决定说真话：“听说过，但是不太清楚。” 每年不知有多少学生在理综生物上丢分，以致于高考失利痛苦哀嚎，杨小千就曾是他们之中的一员。 “线粒体是一种存在于大多数细胞中的，由两层膜包被的细胞器，是细胞中构造能量的结构，是细胞进行有氧呼吸的主要场所，被称为powerhouse，意为能量房。除了几种微孢子虫外，大多数真核细胞都拥有线粒体。线粒体拥有自身的遗传物质和遗传体系，但是基因组大小有限，是一种半自主细胞器，除了为细胞提供能量，线粒体还会参与细胞分化、细胞信息传递和细胞凋亡等过程，并且拥有调控细胞生长和细胞周期的能力。” 一大堆话以加特林六管机枪的射速从邱哲嘴里喷出来，但杨小千一句也没有听，虽出于礼貌没有打断他，但在他停下时立刻说道：“不要给我背百度百科，说人话。” “哈哈。简单来说，对于包括人类在内的绝大部分动物而言，线粒体是不可或缺的，因为我们运动所消耗的能量来源于线粒体，能量供应体系依赖于线粒体合成atp。但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线粒体很可能不是我们进化来的。”邱哲用直白的语言重新说明。 “什么意思？”虽然生物没学好，但杨小千敏锐的思维让他跟上了邱哲的节奏，抓住了他语言中的暗示。 “对于线粒体的研究已经进行了很多年，也争论了很多年。我个人来说，支持内共生学说，就不给你念百度词条了。刚才我有说过，线粒体是半自主细胞器，什么意思呢，意思是它自有遗传物质，在生物进化史上与我们并非同根同源。美联邦弗吉尼亚的一项研究表明，动植物细胞中的线粒体其实是寄生细菌。早期寄生细菌可以对动植物提供能量，在细胞中作为类似寄生虫的存在，但与寄生虫危害宿主不一样，线粒体对寄居体十分有益，提供了大量能量。好了，科普结束，杨会长有没有猜到我为什么要提这些？” “叮” 电梯门打开，杨小千却忘了要走出去。 “杨会长？” “丧尸病毒，不是病毒？”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丧尸的来源(为堂主玉若翩惊客加更) 丧尸，或者说活尸，是否是生物体，到现在都没有一个准确的定义。但杨小千知道，丧尸和变异体需要脑核提供能量，可这脑核里的能量从何而来，脑核又为何能为他们提供能量，使尸体“复活”？ 这个问题杨小千想过千百遍，却始终想不出答案，不能怪自己没学好生物，江心岛上生物专业出身的大有人在，但没有人能给出一个稍微合理的解答。 而现在，这位神秘的邱先生，这个在灾难刚爆发时就掌握了这样一个高端实验室并研制出强化药剂的科研天才，似乎窥探到了真正的隐秘。 “丧尸病毒，不是病毒？”邱哲重复了这句话，玩味地说，“这话对，也不对。杨会长，请跟我来。” 杨小千依言走出电梯，跟着邱哲进入长长的弧形走廊，邱哲通过指纹检测与虹膜识别后，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对杨小千解释。 “相信杨会长已经知道，丧尸行动的能量来自于脑核。在这一点上，姑且粗鲁地把脑核与线粒体联系起来吧，提取脑核反复实验观察后，我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简单来说，我们可以把脑核看成一个新生器官，组成我们身体器官的是各种细胞和组织，而组成脑核的却是一种介于生命体与非生命体之间的物质。” “这方面的研究进展还非常缓慢，倒是在其他方面我有所突破，也就是你刚才说的：丧尸病毒，不是病毒——抱歉纠正一下，这句话是有语病的——首先，目前我对此没能做出明确定义，随便取个名字叫t原体吧，原体是具有感染力的细胞，在确认之前我只能用最贴近的定义名词来代替，至于为什么叫t？毕竟生化危机电影游戏深入人心啊。” “请说重点。”杨小千忍不住打断了邱哲的连篇废话，平时他也是个爱开玩笑的人，但面对如此重要的问题，他实在没心思跟对方绕弯子。 “好的。t原体的构成极其复杂，远超我的想象。你知道支原体吧？一种介于病毒和细菌的微生物，t原体在结构上与它有一定相似之处，但让我感到不可思议的是，t原体仿佛拥有自主思考能力一般，能够自由选择其构成形态。” “刚才我说对也不对，是因为t原体确实不是病毒，但在感染初期，它能变成病毒，而后重新转化为t原体。” 杨小千听不懂这些术语，但能够想象t原体够切换自身形态变成病毒这是多么惊人的事情，简直是划时代的发现，拿诺贝尔奖手到擒来。 “你现在知道t原体转化为病毒的方式吗？它为什么要转化成病毒？” 邱哲摇了摇头，叹气道：“对我而言，研究t原体就好像读一本无字天书，噢对了，忘记说了，我觉醒的能力就与研究有关，所以杨会长，我可以很自信的告诉你，尽管我这里条件有限，但我一定是全世界范围内在此领域内做出最大突破的人。我尚且不能解释其原理，但我知道它转化成病毒的原因：为了进一步增强自己的感染性，扩大感染范围，另外，杀死宿主。” “为什么要杀死宿主？你刚才用线粒体、细菌和寄生虫给我打比方，可当宿主死亡时，寄居在宿主体内的寄生虫也会死，t原体为什么要先一步杀死宿主？” “杨会长的思维真是敏锐啊，才几句话就找对了方向。t原体杀死宿主的目的很简单，为了让宿主多发**官衰竭，以便之后的身体改造，还有，为了让宿主的大脑不再工作。”邱哲走进一间实验室，里面全是杨小千叫不出名字的各种器具，空气中有股淡淡的怪味。 邱哲停在了一处，伸手提起一根狭长的玻璃器皿，看起来像是个微型生态缸，里面浮游着丝线一般不断扭动的深棕色生物，体型似绳，没有背线、腹线和侧线，看着让人恶心反胃。 “请看，这是铁线虫，一种非常有趣的生物。其幼虫寄生在节肢动物体内，在宿主体内发育的同时会逐渐控制宿主的行为，当幼虫发育成成虫时，就会控制宿主寻找水源淹死宿主，然后从宿主体内钻出。杨会长，你知道铁线虫有趣在哪里吗？一个连大脑连自主意识都没有的东西，为什么可以控制宿主的意识和行为呢？你再想想t原体，是否会产生一些更加有趣的联想呢？” 或许是因为说到了专业领域，披着白大褂的邱哲显然进入了状态，不再像刚才那样死板，反而很好地将这份科学怪人的疯狂通过面部表情和肢体语言表现出来。 看着他这模样，听着他的话，杨小千感到不寒而栗。 “你的意思是，t原体能够像铁线虫控制宿主一样，控制人类的意识？不，等等，铁线虫发育成熟之后会让宿主淹死然后破体而出继续繁殖。那么，t原体转化为病毒杀死宿主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自身更快的繁殖，并轻易掌控宿主的尸体？” 邱哲把装满铁线虫的玻璃罐归置原位，拍手鼓掌，说道：“大概是这样的，时机成熟之后，t原体就会迅速在人体内繁殖，并占据大脑的位置，形成脑核，并驱使作为宿主的丧尸去猎食人类，注意，只是人类。” “原本我认为这只是进化的自然选择，因为t原体需要更多能量，所以选择蛋白质丰富的人类为食物，但事实并非如此，牛肉、鸡肉、羊肉、猪肉等等丧尸根本不会去碰，唯有人类才能让他们产生进食的欲望。这t原体，简直就像是为了制造人类的天敌而存在。” “至于t原体究竟是如何代替大脑完成复杂的身体掌控和信息传递，这我还没能理出头绪。因为我把大部分精力都投入在另一个方向，变异体的进化。” “嗯，我在听，请继续说。”杨小千捏了捏拳，不知不觉中手心里冒出了细密的汗。 （贴一小段话噢，上架一个月了，均定还在一百，心疼……感谢这一百位正版订阅的朋友，请大家支持正版订阅，写这本书真的不容易，前后文对照每处细节都要反复推敲修改，各个事件的连锁反应各个人物的对话性格也是想了又想力求合理，也没有开防盗，生病也不断更，都是为了大家的阅读体验。啊，看在我这么乖的份上，请大家多多支持，鞠躬致谢，订阅、打赏、月票涨上来都会加更的哟~） 第一百七十五章 变异体的来源 邱哲清了清嗓子，继续往下说：“之前我说过，线粒体是自有遗传物质的，受本身含有的少量基因控制。而t原体更有意思，它不仅自有遗传物质，还含有大量基因片段，注意，片段。这也正是让我最为着迷的地方。” “不知怎么，这些基因片段就好像被锁死了一样，无法激活，直到丧尸在t原体的影响下，进食大量人肉，获取足够的能量后，像是打开了基因锁一样，咔哒一下，哈哈，里面的片段就会被随机激活，而后丧尸就会完成基因突变，以及身体变异，其过程之迅速，在我看来简直要用‘魔幻’来形容。” “完成变异之后，就变成你们所说的变异体。如果把t原体比喻成幼虫，那么等到寄居的丧尸变成变异体之后，其体内的t原体才真正长成成虫，并拥有了新的能力，比如吞噬存储记忆的海马体，使得变异体重新具有记忆，并拥有一定的思考能力，当然，因为部分脑组织被t原体吞噬，这种思考能力和记忆能力会远远不如生前。” “而且变异体还会对人肉产生更强的渴望，可能是受到t原体意识影响，也可能是为了解锁其他基因片段，继续进化。” “但问题是，为什么一定是吃人肉呢？还有，t原体不同于一般病毒，普通的病毒不具备跨物种传播感染的能力，但t原体却未必，然而除了人类还有什么动物被感染变异呢？没有！杨会长，以你的智慧，应该能想到其中含义吧？” 杨小千沉默了许久，没有回答，因为浮现出的答案太让他震惊。 假设t原体是一种可以跨物种传播的类病毒，为什么只有人类会被感染？而感染变成丧尸之后，丧尸为什么只吃人肉？要说获取能量，其他动物的肉类一样蛋白质丰富，为什么偏偏是人类？ 答案很明显，如果这是病毒，这就是一种专为人类而设计的编程病毒，只用于感染人类，且t原体意识影响宿主，使丧尸只会袭击猎食人类。 但远不止如此简单，再想想t原体内的基因片段及解锁条件，极度类似游戏奖励机制。 换个角度看待t原体及变异体的演变过程，若将之当成游戏，简直就像是打怪拿经验然后升级解锁新技能，只不过在这场游戏中，人类是不会刷新的npc怪物，而丧尸和变异体却是玩家。 “看来杨会长想的跟我想的一样。”邱哲调整好黑框眼镜，想让屏幕另一端真正的邱先生好好欣赏了一番杨小千的表情，但还是只能看见一团黑雾，“更让我吃惊的是，一个t原体里包含的基因片段未必完全相同，它们时刻处于变化状态，多如天上的繁星，噢不，现在天上看不到多少星星，多如沧海中的水滴！实在让我沉醉其中，不能自拔。” “沉醉？”以杨小千的心态，完全无法理解邱哲兴奋的语气。 “是的，沉醉！”邱哲大声喊道，“杨会长你或许还没有意识到这其中巨大的潜在价值。我可以简单给你说明一下，t原体可以控制宿主的意识，所以怪物和变异体的意识形态从根本上发生了改变，但如果我能避过这一步，直接将t原体内的基因片段截取下来，找到合适的方法利用，我就能创造出不吃人的变异体，或者说，真正的超级战士；如果我能理解t原体为宿主供应能量的方式，我就能复制出新的能量供应体系，使人类打破身体极限的桎梏；如果我能明白t原体影响宿主意识的手段，我甚至能创造出掌控他人意识的新生物！那是什么样的能力？那是专属于造物主的殊荣。” 说到这，邱哲神经质般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狂笑。 “噢？”杨小千没有去听这位狂人的其他想法，只听到他那一句“可以创造出不吃人的变异体”。 如果这样的技术能够成熟，那人类无疑在生物科技跨出一大步，甚至说生物科技树的小小幼苗长成了参天大树也不为过，更重要的是，这能直接使人类整体的力量大跨步前进。 觉醒者虽强，但其数量实在太少，产生条件不稳定，使用能力的条件也过于苛刻。如果邱哲真能创造出所谓“不吃人的变异体”，杨小千并不反感用死人的尸体制造生物武器，因为多一个超级战士，守卫远江、守卫人类的力量就大一分，希望也就更明亮一分。 “邱先生，请问现在的研究进展如何？侯杰身上携带的强化药剂，是否就是此类相关研究的副产品？”说到这个，杨小千平复下激荡的心情，丝毫不担心江心岛上那位已经接受强化剂注射的实验体。 只是一个无恶不作的死刑犯而已，就算变成变异体，也会在第一时间被打成烂泥，不可能造成任何威胁，也不会有任何人对此感到悲痛。 “没错，不过侯杰带去的强化剂只是两个月前研发出的次级产品，只要杨会长肯提供我所需要的帮助，我能为你提供更优秀的产品。”邱哲撩开白大褂，从贴身衣服的口袋里取出一根针管，里面浮动着淡红色的液体。 “嗯。”杨小千突然想到另一个问题，没有再追问强化药剂的效果，转而问道，“邱先生，请问以你的能力是否有可能研究出抑制病毒的血清？有没有可能将丧尸转化为正常人？如果不可能，那有没有可能救下被丧尸咬了抓了的人呢？” “为什么要加一句以我的能力？这是很低级的激将法。”邱哲自信地笑着，“将丧尸转化为正常人是不可能的，因为丧尸已经死了，无论是从生理还是从意识形态去定义，都已经不是活人，没有任何可能救回来。至于抑制t原体的血清嘛，这是有可能研发的。” 杨小千脸上的黑雾骤然散去，露出他闪着光亮的双眼，和惊喜的脸。 第一百七十六章 疯子 “真的有可能？”看到希望的曙光，杨小千再次攥紧双拳。 邱哲肯定地点头回答：“因为t原体进入宿主体内之后，第一步是转化为t病毒，杀死宿主。理论上，只要能在这一阶段消除体内的少量t病毒，使之无法继续繁殖并重新转化为t原体，我想感染者就不会有事。” 说完，邱哲补上一句：“t原体虽然本身具有一定的防御机制，但要攻克并不难，我想半个月的时间应该足够。” “半个月？现在远江都被穹顶隔绝半年了，也就是说你这里有t病毒血清？” “没有。”邱哲摊手说。 “没有？”杨小千无法控制自己音量的提升，“为什么没有？” 邱哲举起右手抚额，装作一副颇感头疼的样子，用轻佻的语气回应：“哎呀哎呀，你看看，这就是我不喜欢接触你们这种人的原因，要不是我有特殊的需求，我绝对不会跟你们这些人打交道的。” “不仅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邱哲耸了耸肩，说，“我所有的精力和时间都投入在变异体的研究上，哪里来的时间去研制血清？另外不好意思再纠正一下，血清这个说法并不完全正确。” “你在跟我开玩笑么？还是想以此议价？”杨小千攥紧的拳头在微微颤抖，他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愤怒，远江曾有几百万同胞，如今幸存者的数目不足十分之一，这是数百万条性命啊！ 历史上任何一场惨无人道的大屠杀与今日远江相比都要失色三分，而导致这结果的不是因为强大的变异体，而是因为没有对抗病毒的血清！只要被丧尸咬到或者抓到，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伤痕，都是必死无疑，不知多少人没有被丧尸吃掉，却变成了丧尸，不知多少258师和远救会的战士，没有死在血火纷飞的战场上，却因为被感染而死在自己或自己人的枪下。 而这一切，原本都是可以避免的，只要有血清，只要能在灾难爆发初期研制出有效免疫感染的血清，就可以挽救上百万人的生命！为了研制血清，刘远舟曾率领部下拼死战斗，却意外将李金奎送到了防空洞指挥所；为了研制血清，远江最权威的专家死无全尸，远江市政指挥层全灭于指挥所；为了研制血清，不知多少人拼上性命日夜不息，劳累吐血者有之，意外感染自杀者有之，但每次有一个人倒下，总会有下一个人站出来，哪怕这研究看起来根本不可能成功，也没有人想过退缩，直到杨小千下令喊停。 到今天，杨小千突然听闻原来远江有人有如此规模的实验室，有人早就有能力研制血清，却从没有把此事放在心上，轻飘飘一句“哪里来的时间”，就把上百万人命送进了地狱。胸膛填满旺盛燃烧的怒火，就像是炮舰上蓄势待发的巨型炮管一样，随时可能有惊天动地的爆发。 “看来你也不能理解啊，很多人都把t原体看成灾难，但事实未必如此，它或许是上天给予我们人类的馈赠。只要能理解并掌握变异体和t原体的进化过程，我们能省去上百万年的进化时间，甚至获取真理大门的密匙，窥探永生的秘密。比起这样的辉煌成就灿烂果实，血清算什么？我怎么能把宝贵的时间用去研制血清？” “两个礼拜。”杨小千的脸重新隐埋于阴影中，“你只需要用两个礼拜的时间就能拯救上百万人的命，之后没有任何人会阻止你研究变异体和t原体，但你却连两个礼拜都舍不得？” “首先，如果远江的秩序没有崩溃，一定会有人阻止我研究变异体和t原体，人类对于未知的事物总是保持畏惧，到时我的研究就会处处受阻，那该多么的可笑？其次，你说的没错，我连这两个礼拜都舍不得，真理的大门就在眼前，我每分每秒都要前行，你让我浪费两个礼拜的时间去关注对我而言没有意义的血清？哈哈哈哈，笑话！” 杨小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如果不这样做，不让冰冷的空气压住胸腔里的怒火，他怕他会控制不住，把眼前这个穿着白大褂的青年千刀万剐，但那毫无意义。 如果眼前这就是邱哲的真身，哪怕冒险杨小千也会动手，控制住对方逼迫他去研制血清，不管是什么样的疯子，就算可以把百万人千万人的性命置之不顾，也不可能不重视自己的性命，哪怕这个邱哲是一个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顾的变态，他也要留住自己的命才能去完成他眼里无比伟大的研究吧？ 可眼前这人只是一个演技过关的傀儡而已，杀了他也无济于事，真正的邱哲藏身何处不得而知，更何况这地下实验室是别人的地盘，谁知道自己现在所处的房间里是否可能存有生物毒气，生化武器？ “你找我来，必定对我有所求。邱哲，说吧，你要怎么样才能答应为我研制血清？”杨小千尽量保持平静，问道，“另外，我跟258师的关系没有外面传闻的那么恶劣，你要知道，258师的地炮团完全可以轰平你的实验室，所以请你用正常人的方式与我对话，激怒我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嘻嘻，千万不要威胁我。”邱哲收回了手中装满淡红色液体的针管，又掏出一根密封的细长玻璃试管，一边漫不经心地往上抛动，一边慢悠悠地说，“杨会长，你知道这里面的透明液体是什么吗？高浓度t原体，而且我还对它们进行了一些微妙的，神奇的改造，大幅增强了他们的活性和——” 邱哲把这个“和”字的音节拉的很长。 “和感染能力，它们说不定能跨物种感染噢，如果杨会长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带你去参考一下负七楼的丧尸狗，丧尸鼠，杨会长想必会很感兴趣？噢对了，我还在实验室里做了一道小小的自保措施，一旦我的实验室遭受炮击或是其他攻击，这种经过改造的t原体就会四处扩散，到时，飞禽、走兽、爬虫，都可能被感染，或是成为t原体的携带体，杨会长，我相信你不会愿意看到那种情况出现吧？” 那根玻璃试管被邱哲抛至空中，又落回手里，然后再次被抛向空中，有两次邱哲险些没接住使之脱手而出。 看到这一幕，杨小千喉咙发痒，呼吸略微紊乱，很想出声让他停下。 但杨小千不能出声，这场对话的节奏从一开始到现在都一直掌握在邱哲手里，无论如何杨小千不能再表现失态被他牵着鼻子走。 第一百七十七章 交锋 如果邱哲没有说谎，那么他手中抛动的不是一个简单的玻璃试管，而是一个易碎的潘多拉之盒，一旦打开，就会释放出无穷无尽的噩梦灾难。 看着他就这样满不在乎地抛动玻璃试管，像是抛动一根巧克力棒，杨小千对此人又有了新的认识：这是个有理智的疯子，一个和萧光一样在某些地方具有缺陷的精神病人。 杨小千很想让他停下，但却不想出声，因为那是示弱。 这是一场以语言为武器的决斗，一场心理与智力的交锋，一场没有硝烟却能决定许多人生死的博弈。 在战斗中想要胜出，就不能一味地被动防御，在谈判中想要胜出，就不能一直跟着对方的节奏。 邱哲从第一句话开始就掌握了这场对话的导向和节奏，不是因为他更聪明，也不是因为他的心理素质更好，只是因为他在t原体和变异体方面有信息优势，而且他手上有杨小千不能放弃的重量级筹码：t病毒血清。 信息差和筹码，这是决定谈判走向的最重要的两个元素。想要打破局势找回优势，同样应以这两个元素找突破点。 “这个疯子知道我不知道的事情，而且他手里有我想要的东西，所以我才会这么被动。”杨小千心中念头飞转，急速思考，“反过来想，我也知道他不知道的事情，而且我手上肯定也有他想要的东西，否则他也不会来找我。现在我不应该急着跟他谈研制血清的条件，而应该反过来。” 心中有了主意，杨小千用了两秒钟的时间组织语言，随后开口问：“你知道吗？我写了一本书，《变异体图录》。” “我知道，我还看过。”邱哲点头回答道，“虽然认识浅薄，思想肤浅，但是作为一本普及变异体知识的读物，相当不错，里面记录的很多种变异体我都没见过。” “有件事侯杰回来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吧？”杨小千笑了，“我建了一座丧尸展览馆，里面收有《变异体图录》内绝大部分变异体，而且都是活体。” “哦？”邱哲的语气听起来依旧随意，但他细微的表情变化出卖了他。 “既然你要做变异体研究，你一定很需要变异体？像侯杰那样的改造人，很难为你抓来活生生的变异体做你的实验品吧？”杨小千问。 邱哲推了推眼镜，露出一个看似无所谓的轻蔑笑容，回答道：“杨会长，对我而言只要t原体具有活性，变异体是不是活的没有多大区别，你不了解这些也很正常。不过我对存活的变异体确实很感兴趣。” 杨小千心道没区别你就不会感兴趣了，显然，对话的主动权拿回来了。 “呵呵，放在半年前，或者三个月前，血清的重要性无与伦比，无论邱先生提什么条件，我，或是刘司令，或是江师长，都要尽力满足，以换取血清。但现在，已经有那么多人牺牲，局势也趋于稳定，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慢慢研制血清。而且还有一件事邱先生可能不知道，穹顶早晚会消散，而外面到处都是严阵以待的军队。邱先生，我要血清只是为了增强我现在在远江的话事权，血清对我而言没有那么重要，想要换我的丧尸展览馆，远远不够。” 这当然是胡扯，无论是在什么时候，只要丧尸还没有灭绝，只要t原体还没有完全被清除，血清都有其余事物无法比拟的重要性。但这是谈判，杨小千要议价，就要想办法削弱对方筹码的重要性，哪怕双方都明白这话狗屁不通，杨小千也要说。 总不能直说“是的，血清对我太重要了，无论你要什么我都愿意换，求求你快给我吧。” “嗯……”邱哲面色阴晴不定，似乎正在思考如何回应。 看着邱哲的表情变化，杨小千不得不在心里承认这个演员的演技或许不够，但却足够敬业，总是会加上一些表情和肢体语言，让人感觉好像这就是真正的邱哲——当然，或许这也是邱哲的命令。 “我从江心岛一路赶来，邱先生你不亲自来见我就算了，现在连这么点诚意都拿不出来，我们怎么合作呢？”杨小千尝试再加一把火，“邱先生，258师很快就要有所动作，到时我们远救会也会倾力合作，与258师一起收复远江全境，到时不会有任何活着的丧尸和变异体存在，想要活体，你只能来找我。” “只要我拿到我想要的，我不仅可以为你送来各种变异体，还能给你送来活人，供你做活体实验——放心，都是死刑犯。而且我会为你保守秘密，不会有任何人打着莫名其妙的旗号来干扰你的研究，只要你肯用短短的两个礼拜时间，研制出我需要的血清，我为你保证你之后走向真理的研究将是一片坦途。” “不仅如此，我还可以派部队保护你的实验室，以免变异体或是其他人入侵，损坏你的研究成果。等到穹顶消失后，我还能为你安排渠道，安排新身份，以你以前邱氏集团继承人的身份，想必会吸引很多不必要的注意吧？正好趁着这次机会，将你彻底从身份的桎梏中解脱出来，让你能够全心全意，无所顾忌地做你想做的研究，如何？” 杨小千每说一句话，邱哲脸上的纠结就多一分，因为谁都能听得出杨小千话中有话，隐含威胁：可以派部队保护你的实验室，就可以派部队围困你的实验室；可以防御变异体或是“其他人”的入侵，也就可以伪装成所谓的其他人对实验室的研究进行破坏；可以为你安排新身份让你不受感染，也就可以让你曝光在众目睽睽之下，让全球亿万道目光聚焦在你身上，到时你还如何研究？ 想了许久，邱哲——或者说隐藏在幕后的，真正的邱哲——最终咬牙下了决断：“就算是两个礼拜的时间，对我而言也非常重要。杨会长，我可以为你研制血清，但作为交换，我要的可不止几个变异体。” “只要你能拿出血清，其他的都好说。”杨小千肯定地回应。 “这个杨会长大可放心，我可是把你这样的聪明人看作极有潜力的长期合作伙伴，怎么会在这种原则问题上跟你开玩笑？我说两个礼拜，就一定能在两个礼拜之内研制出血清交到你手上。”邱哲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请杨会长移步会客室，我们坐下谈？” 杨小千点头，提着一口气不敢松，因为刚才几分钟的谈话只不过是试探，真正的谈判现在才刚刚开始。 第一百七十八章 尔虞我诈(上) 在以前，杨小千对于自己的观察力和判断力十分自信，因此没有与人长时间争论的耐心，但多亏了刘远舟与耿志平的“锻炼”，杨小千现在有足够多的经验和耐心去与邱哲讨价还价，而不是一怒之下命令黑幽灵把这个人渣打成“人渣”。 不过，邱哲似乎没有一分一厘全力争取利益的意思，刚进入会客室他就把自己的条件说的一清二楚，没有一句废话，看来他赶时间确实不是句假话。 邱哲需要的不只有活体变异体，还有可用于活体实验进行改造人研究的死刑犯和列成一条长单的各类实验所需工具、器皿、材料，这些东西邱哲完全可以让侯杰这样的改造人为他去收集，但邱哲却直接提出用强化剂与杨小千交换，让杨小千动用远救会的力量为他收集。 在持续没有多久的谈话中，杨小千隐隐察觉到邱哲那分急躁，那种对于时间的紧迫感不是伪装，可杨小千想不太明白，他到底在急什么？ 当然，也不必去想明白。只要邱哲能提供t病毒血清和无毒副作用的强化剂，为他收集一些实验器具都是小事，直接在一号堡垒发布高额赏金的任务即可。 送来变异体和活人做实验也问题不大，死刑犯和变异体一样，都是该死的，暂时留着他们没杀是因为他们还有利用价值，而且他们还没有受到足够的折磨，等到有一天，他们的利用价值被榨干或是他们承受了与罪行相匹配的足够折磨，他们就会迎来死期。 对于这种该死而且早晚会死的东西，杨小千并不在意他们的下场，在杨小千看来，他们丢掉自身道德底线犯下令人发指的罪行时，就已经丢掉了自己为人的权利，既然如此，谈何人权？ 当然，无论是新远江还是江心岛都有对此抱有异议的人，有人认为死刑犯就应该直接击毙，不要给他们留下任何活命的机会；有人认为死刑犯也有人权，要杀可以，但不该如此折磨；甚至还有人认为，只要死刑犯愿意诚心悔改，就应该给他们重新做人的机会。 像这样的言论和想法，不论客观来说是否合理正确，杨小千和刘远舟、江海潮都不会去理会，而现在，他们三人就代表了现在远江的最高意志。 会客室里的商谈比想象的要轻松许多，邱哲也没有反复纠缠的意思，杨小千很快与他敲定了首次交易。 远救会将全力为邱哲搜寻他所需要的一切事物，并陆续送到实验室内，而邱哲必须在两周时间内拿出有效血清，以及一百支高级强化药剂和五百支次级强化药剂。 谈妥条件后，杨小千迫不及待地离开了这个令他作呕的地方，无论是弥漫在空气中的怪味还是邱哲这个人，都让他感到极度不适。 邱哲自然没有挽留，快步送杨小千回到负六楼，吩咐侯杰将杨小千、于谦、汤韬三人送回地面，便带着那个皮衣壮汉离开。 ……………… 在平房外待命的重骑营骑士们收到命令，发动机车，原路返回。汤韬驾驶着心爱的坐骑行驶在队伍前列，杨小千和于谦则进了悍马车的后座。 “怎么样？”于谦扔开空空的酒壶。 杨小千点头回答：“情况有点复杂，就结果来说还不错，比我预想的要好。你那边怎么样？既然是地下实验室，监听器肯定接收不到信号了，那定位器放好了吗？” 于谦来时就随身携带有大量微型定位器，会发射信号用于定位，以于谦操控金属的能力要安放体积微小的定位器，神不知鬼不觉。 “侯杰身上有一个，穿皮衣的那个人身上有一个，负六楼有一个，电梯里有一个，平房上有一个，全都放好了。” “接下来，就麻烦你在这附近留两个礼拜了，食物和饮用水都给你准备好了。”杨小千按下车窗，指着平房说道，“在我们拿到血清之前，只要看到有从里面出来要离开这里的人，就悄悄放一个定位器和一个监听器在他身上。” “如果被发现了怎么办？”于谦漫不经心地问，虽然他的能力控制微型定位器飞行就像是只蚊虫，一般不会引起注意，但难保不会有意外。 “杀了，隐蔽一点。”杨小千的回答让于谦感到意外。 “你不怕杀错人？万一是无辜的呢？”于谦问。 “怕。我更怕让这家伙跑了，当然，他不太可能会离开，否则他一开始就不会找到我。但我要确保能拿到血清，我要确保他没有跟其他人联系。”杨小千深深地看了于谦一眼，说，“他的思想很偏激，很危险，如果让他跟杨越臣那伙人产生接触，后果不堪设想。” “你跟半年前我刚见到你的时候相比，变化真大。”于谦笑了，说，“最多在这里待两个礼拜，就算完成你的请求了？到时你该为我重组觉醒者议会了吧？” “一定。”杨小千郑重承诺，“不仅会为你组建觉醒者议会，还会全心全意为你管理发展觉醒者议会。” “嗯，觉醒者议会发展的越好，我会给你的资料就越多。”说到这，于谦叹了口气，问道，“其实一直以来，我们的关系挺好，就算我现在知道以前你忽悠过我好多次，我也没有责怪过你。你说为什么我们之间也要像外人一样把利益交换算的清清楚楚呢？” “亲兄弟，明算账。我有你需要的能力和关系，你有我需要的资料和信息，交换关系多简单，而且我俩都是多疑的性格，把这些算清楚点没什么不好。有些事情太过重要，光凭一句信任远远不够，只会让双方关系变得复杂，甚至恶化情形，大概是这样吧？”杨小千笑道，“当然，你要是愿意相信我的人品，把所有资料一股脑全交给我，我是没有意见的。” 于谦冷哼了一声，打开车门跳了下去，身体没有触地直接悬浮在半空，飘向地下实验室所处的那栋平房。 目送于谦离开，杨小千关上车窗，不让呼啸的冷风吹进来，又让司机关掉音乐。他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来思考。 “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下意识的，两根食指又抵住了两侧太阳穴，开始揉按。 第一百七十九章 尔虞我诈(下) 还是那间弥漫着怪味的会客室，穿着白大褂的邱哲以一个奇怪的坐姿，深深地陷在沙发里，手中不断抛动着充满透明液体的玻璃试管，皮衣壮汉站在他身后，像一座雕塑，没有表情，没有动作，连呼吸声都微不可闻。 “啪嗒” 邱哲的右手终于出现一次失误，使玻璃试管掉落在地上片片碎裂，里面的液体迸溅而出。而邱哲看了看空无一物的手心，耸了耸肩毫不在意，因为试管里面装的只是水而已。 “让侯杰进来。”邱哲一边说，一边将放在耳道里的微型无线耳机取出来，并将眼镜摘下，很随意地扔在沙发上。 皮衣壮汉微微鞠躬，转身走出会客室，不多时，又领着侯杰回来。侯杰刚一进门就冲沙发里的邱哲鞠躬，把腰一弯到底，恭敬万分。 “邱先生。” “嗯。”邱哲揉了揉眼眶和眼窝，问，“交代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 “所有我能接触到的信息，我都收集来了。”侯杰不敢抬头，依旧保持着鞠躬的姿势，把在江心岛的所见所闻大致述说了一遍，最后从手腕上摘下一枚刻满符文的银色手环，递向邱哲。 邱哲身后的皮衣壮汉上前一步，将手环抓到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了几眼，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随即将质询的目光投向侯杰。 弯腰低头的侯杰看不见他的眼神，但能猜得到他的反应，知道自己应该回答什么：“这是我在江心岛上见到的最奇怪的物品，江心岛上的人们把它叫做符文手环，由银子做成，听说含银量越高，效果就越好。” “哦，什么效果？”邱哲提起了些许兴趣，在沙发上直起身子，好奇地打量着皮衣壮汉攥在手里的手环，但没有伸手去拿。 面对邱先生的问题，侯杰不敢迟疑，立刻回答：“只要在中间那三个凹槽放入脑核，就能大幅提高佩戴者的体能，作用原理没有人知道，至少我能接触到的那些人都不知道。我从江心岛黑市上买来的这个手环，全部由925银做成，是我能买到的最高级的符文手环。” 邱哲昂起下巴，示意皮衣壮汉戴上手环，又问侯杰：“还有更高级的？” “是的，925银含银量92.5%，因为符文手环原材料含银量越高作用效果越好，所以还有更高级的，由含银量99%以上的足银制成的手环，但是听黑市老板说那样的材料太软，制作时难以成型，只有在远救会高层手里有少量以特殊手法制成的足银符文手环。” “哦，不错，你做事很细致。”邱哲满意地点头，说，“三号，带侯杰去负四楼取血清样本，然后带他去注射ra1，分派一个研究小组全力制作血清和次级强化剂。侯杰，十天后带足够份额的血清和次级强化剂去江心岛，送给可爱的杨会长。” “是！”侯杰激动得浑身都在颤抖，ra1，reaugment-1，这是邱先生专门针对改造人研制的再强化药剂，是这座实验室最高等级的科研结晶，只要接受ra1注射并撑过排斥反应，他就能变成真正的超级战士，像三号那样的超级战士。 三号，也就是那个被抹去名字只留有编号的皮衣壮汉，领着侯杰出了会客室。邱哲闭上眼在沙发上靠了一会儿，站起身走进电梯，按下紧急呼叫按钮。 电梯没有传出警报声，而是继续向下运行，来到了楼层按钮盘上没有显示的负八楼。 负八楼的面积远不如上面的楼层，出了电梯就只能看到一张病床和一个生态缸。病床上躺着一个浑身挂满输液管的老人，奄奄一息，身上密密麻麻的斑点让人分不清究竟是老人斑还是尸斑，而生态缸里有一颗大脑浸在成分复杂的溶液中，如呼吸般微微起伏，脑里见不着血液，贴满了电极片，用肉眼可以看见皮层褶皱中嵌入了微小金属，而电极线另一段连着一台电脑，显示屏上有几根颜色不同的线条。 阴暗处走出两个人影，乍一看与常人无异，但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异常之处：左边那个有着一双巨大肥硕的双耳，右边那个咽喉部肿胀成一个球形，畸形怪异。 这是两个变异体。 面对两个从阴影里走出来的变异体，邱哲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冲右边那个咽喉肿胀的变异体点了点头，说：“告诉他，他的计划没有出问题，我刚才以这个形象和身份与远救会会长接触，他没有察觉我的真实身份。等到下一次再做交易时，我就可以以这个身份前往江心岛，不会让他起疑。” 变异体怪笑了两声，鼓起喉咙，原本只是一个排球大小的咽喉猛然膨胀，体积比篮球都大，似乎在吼叫，但邱哲听不到任何声音，邱哲知道这是因为对方发出的声音频率远低于他的可听范围。 生态缸里的大脑像是苏醒了一般，震颤了一下，显示屏上的线条剧烈拔高，随后此起彼伏不断波动。 长着一双巨耳的变异体闭眼倾听了一阵，开口说：“我希望你能遵守约定，只要我能拿到我想要的东西，我一定为你解开谜题。” 邱哲皱起双眉，看向生态缸。与他对话的并不是这只变异体，而是缸中那颗大脑，这两个变异体只是架起对话的桥梁，是这场谈话中间的翻译员。 “你至少应该告诉我，江心岛到底有你想要的什么东西，或者告诉我那东西在哪里。” 两个变异体一阵忙活，然后传回答复：“请不要擅自探寻别人的秘密。至于那东西究竟在哪里，之前我并不确定，但现在我想我大概知道了。我会在适合的时机告诉你。” “呵呵。”邱哲气急而笑，“已经一个多月了，你再没有提供过任何有价值的信息，让我的研究有过任何突破性进展，我的耐心很有限。如果我改变主意，你不会认为你这两个炮灰手下能保住你吧？” “杀死我这颗大脑，并不意味着你可以除去我，如果你想救回你父亲，请保持耐心，只要我得到我想要的东西，我会把你需要的答案告诉你。” 邱哲冷笑了一声，将一个冷冽的眼神丢给眼前两个变异体，传递出无声的威胁。他并不害怕这两个变异体，因为就如他所言，这只是两个战斗力低下的炮灰而已，就连三号都能轻易将他们拆散架。 “你们俩，回你们该待的地方去，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要随便出来。”邱哲指了指负八楼正对着电梯的一个昏暗地道。 咽喉肿胀的变异体似乎被这颐指气使的语气激怒，“嘶”的一声，做出一个狰狞的表情，磨着嘴里的尖牙，但没能做出下一部动作，站在他身旁的巨耳变异体就拉住他的手臂，低声在他耳边说了点什么。前者的喉咙像被戳破的皮球迅速瘪下去，偃旗息鼓，任由后者将他拉进地道。 等到两个变异体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狭长黑暗的地道里，邱哲的脸渐渐变得柔和，他整理了一下头发，走到床边，慢慢跪下，握住床上老人皮包骨头的干枯右手，放在自己额前，仿佛在祷告。 “爸，坚持住，再等等，再等一等。很快，很快我就能成功了。” 第一百八十章 于谦的修行 于谦盘坐在地上，屋檐垂下的阴影遮住他的身形，空空的酒瓶倒在他脚边，被无形的力量推动着滚过来，又滚过去，毫无声息。 “这是一场修行。”于谦这么对自己说，但却欺骗不了自己的心，他有点后悔答应杨小千帮他看守这座实验室。 原本以为这跟独居在海边的小木屋里没有多少区别，但事实并非如此。住在海边的小木屋里，吹着微腥的海风，听着海浪起起落落，惬意无比，而且只需要他一句话，就有各种美食好酒送来，但待在这呢？什么也没有，连如厕都成问题。 近一周的时间过去了，始终没有任何一个人走进平房或是从平房里走出，也就是说邱哲这座地下实验室在六天多的时间里没有任何人员出入，于谦不得不猜，地下实验室很可能有其他出口或秘密通道。 这种无聊到极致的感觉仿佛使时间的流速大大降低，简直像作为实验品而艰难度过的十几年一样难熬。 “喂，小周，过来。”于谦对着对讲机轻轻喊了一声，他在呼叫一位远救会的工作人员，他们是杨小千安排在这栋房子里协助于谦监视实验室的，毕竟觉醒者也是人，于谦也不可能时时刻刻盯住实验室，所以杨小千来时从会长办公室里精心挑选出两位工作人员，留在这里协助于谦，小周就是其中之一。 一个看模样跟于谦年纪相仿的少年马上来到于谦身边，尽管睡眼惺忪，脸上满是疲倦，眼里全是血丝，他也没有一点不满或郁闷。 “副会长。”小周恭敬地说。 于谦皱起眉，他很不喜欢别人叫他副会长，跟王力、方玉和汤韬那些人不一样，他对远救会没有太强烈的归属感，但他更不愿意让别人直呼自己姓名。 “去给我拿瓶酒。”于谦依旧盯着实验室的方向，头都没回。 小周应了一声，就要去给于谦取酒，就在他转身离开的瞬间，于谦突然喊住了他。 “等等。” “呃？” 于谦骤然起身，他视线所及之处，出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正在往实验室的方向走。 那个身影，也曾出现在永志六楼。 “你知道永志吗？”于谦问。 小周马上点头回答：“知道，不光知道，还挺熟悉，我负责的工作就是整理并及时更新各个聚居地的状况。” “会出现在永志的人，一般都是什么人？” 小周不假思索地回答：“因为永志太靠近黑域，会待在永志的人特别少。除了路过歇脚的猎尸人，就只有孔武和他的同事。” “看得出来那是谁吗？”于谦指向远处，一片空阔的平地上，一个移动的小点引人注目。小周抬起望远镜，找到一个合适的角度，看清那人的侧脸，仔细回想了一会儿，摇头说：“认不出，永志的人有十几个，我只见过孔武的照片，不过这人不像是猎尸人，哪有猎尸人会在黑域独行？看他没有一点观察的样子也不像前哨，好像是知道那平房是什么地方。” 于谦哼了一声，自然而然地想起了永志楼下那异常的丧尸围聚现象，猜想那一定与这人有关，悄无声息地离开原地，在阴影中穿行，贴近之后将一枚定位器放入了那人的口袋里。 在这之后，那人果然直接走进平房，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出现。于谦进过地下实验室，自然知道那栋平房里除了电梯什么也没有，而电梯也需要指纹锁才能打开，所以那人肯定不是无意中撞进去的独行侠。 “小周，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说这个邱哲，有没有可能做出吸引丧尸的药剂或者其他什么东西？” 小周偏头沉思了片刻，点头说：“我觉得有可能。既然他是觉醒者，还能做出强化药剂，那做出一个吸引丧尸的药剂对他来说应该不难。或许都不怎么复杂，丧尸会被各种气味响动吸引，只要邱哲能做出一种挥发性药剂，或许就能用特殊的气味吸引丧尸，就像是花露水驱赶蚊虫一样。” “可是，既然这个邱哲一心一意研究变异体，甚至不愿意花时间去研制血清，那他为什么要研究这种吸引丧尸的东西呢？又为什么要放在永志呢？” “什么？”小周有些撑不住困意，迷迷糊糊没听清于谦的话。 “没什么，你去把另一个人喊醒，让他回去告诉你们会长，就说永志被丧尸围困很可能是邱哲让人做的，邱哲手上很有可能有我们刚才说的那种能够吸引丧尸的东西。”于谦语气笃定，他不信这是巧合，或许邱哲就是那种丧心病狂的人，把永志大楼里的人当成了实验品。 “让他自己回去？”从没有拒绝过任何命令的小周这次有些迟疑，这可是黑域，他们只是会长办公室的文员，不是战斗人员，让他们自己在黑域里独行，走回江心岛，那不是让人送死么？ 于谦看见小周面色为难，才想起他们没这个能力，只好改口道：“算了，你把这件事记录下来，详细记录，等我们回去的时候你再告诉杨小千吧。好了，你这么困就回去接着睡一会儿吧。” 小周点了点头，跑回了屋内匆匆记了半页纸，然后卧倒在地闭眼就睡，昨晚是他们两负责监视，整晚没睡困得眼皮都撑不开。 而于谦则坐回地上，脚边的空酒瓶没有再晃动，因为于谦找到了更有意思的事情来解闷。 “为什么总是要等到杨小千来分析呢，我应该自己动脑想想。” 反正坐着没有其他事，趁着自己的大脑还没有被酒精麻痹，于谦开始尝试破解这个谜题。 假设邱哲研制了一种能够大量吸引丧尸的药剂，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又为什么要让刚才看见的那人去永志大楼投放药剂吸引丧尸？ “或许，让人去永志大楼吸引丧尸是为了看看效果。” “可是为什么要找歌有那么多人的地方看效果呢？” 于谦开始自问自答。 “或许是掩饰，如果有人看到一块空地平白无故围起一大片丧尸，肯定会起疑。而让丧尸围在永志大楼附近，别人就会认为是里面的人引来丧尸。” “可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不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做实验，为什么非要选永志？” “为什么刚好是我们过来的那个时间段？” “为什么要这样做？” 于谦苦思冥想，绞尽脑汁，始终想不出一个合理的答案。但他并不着急，因为他还有大把无聊时间可以投入，这场修行现在才刚刚开始。 第一百八十一章 城外 新远江绵延壮阔的城墙被誉为“远江长城”，但这座长城却不能保护所有远江人。比如那些生活在新远江城外的人，就不能享受围墙里舒适安逸的生活，每天都在担心会不会什么时候突然从某个角落里窜出一只丧尸或是变异体。 好在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没有持续太久，就有对尸前指的战士们来到城外，帮助他们修建碉堡，清理出住宅。 因为新远江所处地段是以前的一院到纪念塔，附近有许多居民区，所以城外的人们不必重新修建房屋，只需要将原有的居民楼清理干净，消毒检疫，就可以重新居住。 换了半年前，像这样死过人的房子是没有多少人愿意住的，不过现在可没人会矫情，住在这样的居民楼里，居住环境比拥挤不堪的新远江还要舒适。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城外的人们比城内的人们更幸福。 作为新远江的外城，外部聚居地一切都为新远江服务，而且不像城内，城外的居民楼断水断电没有煤气供应，包括食物、饮用水、日常用品在内的任何物品都需要接受分配，但配额太少，每天分到的食物勉强只够一餐，最多是饿不死人，而分到的饮用水更少，每人每天只有小半瓶，还得留下一部分洗漱——脸可以不洗，头发可以不洗，哪都可以不洗但牙齿一定要洗，否则一旦得了口腔疾病，可不用指望有医生为你开药。 所以大部分人的大部分时间都在饥渴交加中艰难度过，其中有不少胆子大敢外出碰运气的人，在回来时也要上交大部分收获，否则军法处置。当然，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不少人吃了两次亏后就学了个聪明，把找到的物资藏在某个固定的安全地点，每次外出时取出自己要用的一小部分食物和水，就地解决，然后再两手空空回到聚居地，就不用上交任何东西，也不必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到外面乱逛，没有太大危险。 明眼人都清楚，这样的小动作肯定瞒不过刘司令的眼睛，但对尸前指的战士们始终装作不知内情的样子，睁只眼闭只眼从不过问，所以大家心里有数，刘司令是和已故的赵旅长一样，爱民如子，不像江海潮那个王八蛋。 这一点，从对尸前指的驻扎地所处位置便可见一斑。 对尸前指的驻扎地就矗立在外城边缘，如果有尸潮来袭，第一时间面对丧尸和变异体的就是对尸前指那些可敬的官兵，他们会为后方民众争取宝贵的撤离避难的时间。 此时，耿志平正叼着一根红江，站在对尸前指大楼楼外，四处张望，嘴里骂骂咧咧。他那破口大骂却能让嘴里香烟稳如泰山的本事实在让人佩服。 刚走出门透气的齐烈见着耿志平这副痞样，不禁笑得眯起了眼。三月前国贸一战几乎打掉了当时整个对尸前指，耿志平的老部下全都没能回来，当时没有参战事后听闻噩耗的耿志平好长时间没能缓过劲来。这么长时间终于又一次看到耿志平骂街，齐烈莫名的感到高兴。 “耿队，这又是怎么了？”齐烈从背后拍了下耿志平的肩膀。 耿志平转头，见着齐烈那张满是胡茬的脸，掏了烟盒扔给他一根烟，然后接着骂：“那个什么符文研究小组，一开始吹得是天花乱坠，骗了不知道多少研究经费，吃好喝好住好。现在都半年功夫了，屁都没研究出来一个，全靠别人施舍似的送我们资料。昨天好不容易听说研究出个什么新成果，让今天来报道，都这个点了，人影都没见着一个，你说这……哎你慢点抽，现在烟不怎么好找。” 齐烈打了个响指，使唇边香烟自燃，美美地吸了一口，笑道：“老耿，消消火，他们不是军人，时间观念差一点没什么奇怪。” “呵，你少说些没油没盐的废话。”耿志平骂起人来六亲不认，逮谁骂谁，齐烈才一开口他立刻转移炮火，“你也好不到哪去，都一把年纪的人，还跟杨小千那帮人搞些不正经的事情，什么丧尸猎人公会，亏你想得出来。” 齐烈尴尬地笑了笑，不动神色地遮住衣领上专属于s级猎尸队伍的徽章。 对尸前指在猎尸人这个职业的诞生过程上同样花了不小功夫，包括前指原猎鹰小队队长齐烈在内的不少人都是在一号堡垒登记注册过的丧尸猎人。 现在猎鹰小队队长的职务交由齐烈的侄子齐心吾，因为齐心吾面对战局更加冷静，其能力也更能有效配合重火器武装部队。而齐烈则脱离猎鹰，组建了“灰烬”猎尸小队。 整个猎尸人圈子里，只有四个拿到s级评估的队伍：曙光、裁决、猎鹰、灰烬，排名不分先后。这四支队伍不光对于猎尸人是如雷贯耳，在圈外也享有鼎鼎大名。而齐烈齐心吾叔侄二人，就手握其中半壁，其威势之大，连远救会副会长王力、258师副师长常胜见了齐家这两位爷都要客客气气，也就只有浑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耿志平会用这种语气跟齐烈说话。 不过齐烈熟悉耿志平的脾气，彼此也算是并肩作战了几个月的战友，自然不会跟耿志平置气争论。 见齐烈没回话，耿志平还要继续说，但跑来的一个年轻战士喊住了他，敬完礼之后把一封信交到他手上。 “报告！远救会会长杨小千来信。” 耿志平把信封抓在手里打量了几眼，见上面写着：对尸前指刘司令亲启，便没有打开，转手又塞回去，“送去勤务兵那，让送到刘司令手里。” “你说这个杨小千，有电话不用，非要写信，整天搞些个虚名堂。”耿志平嗤笑了一声，摇头道。 齐烈不能对此表示认同，他与远救会打交道也不是一次两次，深知这个雄踞一方的“民间组织”不简单，能在短短时间里带起这样一支势力的杨小千更加不简单，连自己从小聪慧，眼高于顶的侄子齐心吾，每每说起杨小千这个人时都自愧不如。 “电话和无线电都可能被监听，只有用写信的方式才能确保秘密不会走漏。”齐烈吐出一大口烟雾，接着说，“这封信估计谁拆开看都看不出什么名堂，只有刘司令才看得懂真正的含义。就像谍战片里那些暗码一样。” 耿志平虽然一直对不肯并入前指的杨小千和远救会有意见，但也不是个蛮不讲理的人，听完齐烈的分析，也点头承认确实有这个可能。 又是一根烟的功夫过去，穿着花棉袄，用绒帽盖住花白头发的戴教授才带着两个助手出现在视线里，匆匆赶来。 耿志平看着戴教授那张疲倦的脸和满是血丝的双眼，斥责埋怨的话堵在喉咙里没能说出口，闷声带着几人进了大楼，往刘远舟的办公室走。 第一百八十二章 符文武器(上) 时隔半年，刘远舟办公室内的朴素风格一如既往，唯一的变化就是泡茶的一次性纸杯变成了陶瓷盖杯。 耿志平带着戴鑫和他的助手走进来时，刘远舟刚好放下手中的信纸，指了指面前的座位。 “坐。” 戴鑫没有坐，他从助手手里接过公文包，脚不沾地走到刘远舟办公桌前，神情亢奋地喊道：“有新发现，重大发现！” “嗯，请说。”刘远舟的表情很平静，淡得像冲茶的开水，没有丝毫意外。 如此异常的反应耿志平已经见怪不怪，从三个月前开始，刘远舟的行为表现就越来越难以理解，而且有一点耿志平早就注意到：刘远舟的脸逐渐变成一张僵化的面具，表情变化越来越少，少到耿志平快记不起上一次看到刘远舟微笑或皱眉是什么时候。 戴鑫此时正处于极度兴奋的状态，刘远舟平淡的回应没有让他的激动情绪消散，他一边从包里掏出一大叠画满各种符号的纸张摊在桌上，一边说：“我们一开始的思路完全是错的，我受以前经验影响太深了，没能跳出思维定势，才导致我们的研究思路僵硬，进展缓慢。” 在戴鑫说这么几句话的时间里，刘远舟把那一大叠纸放在手里，飞快地切换，当戴鑫说完最后一个字时，刘远舟放下手中已全部浏览完毕的文件。别人或许以为这只是装装样子，草草瞄几眼，但耿志平却很清楚，刘远舟是真的一字不漏全部看完了。 “请说重点。” 戴鑫愣了愣，终于察觉到眼前的刘远舟似乎与以前不大一样。 “戴教授，请不要走神，说重点。” “噢，是，好。”戴鑫很快收敛自己的目光和心情，用简洁直白的语言为刘远舟说明自己的研究成果，“我们一直错误地以为这种符文与古典神话某些内容相吻合，企图在过往历史中存在过的文字符号体系里寻找对应的目标，然后再解析其作用原理。但这是个错误的方向。直到三个月前远救会那边送来了符文手环的部分相关资料，我们才真正确定，这种符文在人类历史上，咳，严谨一点应该说在我们已知的地球人类历史上根本没有出现过。” “既然如此，我们便没有再把重心放在追根溯源上，转而尝试新的利用手段。每个符文手环上出现的字符共有三十七个，都记录在这里。我们对其进行了反复推敲，重新排列组合，以及细微改造，做过数千次实验，最终确定了两件事。” “第一，这种符文很可能是一个完整的文字体系，符文手环上刻有的这三十七个字符应该只是其中一小部分。第二，通过特定的序列重新排列组合这些字符，可以产生某些特异功能。”戴鑫说到这，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把亮铮铮的匕首。 这个举动让耿志平下意识地把手探到了挂在腰侧的枪套上，但转念一想戴鑫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学者，没有任何可能伤的了刘远舟，便把五指微微张开，没有解开枪套拔枪。 “请看，这是我们上千次实验唯一一次成功的产品。”戴鑫将匕首倒转，把握柄朝向刘远舟，“符文武器！” 符文武器？耿志平心跳快了一分，原本以为这帮所谓专家只是占着位置胡吹混饭的货色，没想到被当场打脸，但耿志平还是抱有怀疑，连最初传出符文手环的远救会都没能做出符文武器，这些人能？ 刘远舟接过匕首，看了两眼，点了点头，示意戴鑫继续说。戴鑫于是继续说明：“在无数次实验里，我们发现一个现象，符文手环必须呈环状才能发挥那种神奇的功效，而且上面的字符不能有任何一个损毁，否则符文手环都会失效。” “后者很好理解，假设这是一台精密的机器，任何一处细节，哪怕只是一颗螺丝一个转轮出现破损，都可能会导致机器损坏。但前者却给了我们一个启发。古今中外，圆都有着神秘的象征，我国的太极图、中世纪炼金术士绘制的小宇宙模型等等全都以圆这个概念性图像构成，或许符文手环的未知作用原理就基于这个神秘概念。” “于是我们将925银做成碗、棍、球等等形状，再将这些字符符文打散，重新排列组合雕刻在上面，并安装脑核进行试验。”戴鑫无奈地笑了下，“这种笨办法纯属碰运气，抽选三十七个字符随机排列，可能出现的组合数量是个天文数字，我们能做出这把匕首，只能说要么我们运气真的好到不敢相信，要么这种符文相互之间有效组合的可能性也很多，要么就两种皆有。” “什么意思？”耿志平实在没忍住提问，刚开始他还能跟上节奏，但戴鑫说的越多他就越迷糊。 戴鑫友善地看了耿志平一眼，说：“打个比方，假设可能出现的组合有一百万种，当然真实数目远远高过这个数字，而能产生作用的有效组合只有一种，那我们能用一千次实验试出来无疑是撞了大运，这几率很小。但如果能产生作用的有效组合不只有一种，而有五十万种，甚至八十万种呢？那我们能试出来就不奇怪，而这也就说明，这是一种体系庞大的未知科技，保守一点说，这是划时代的发现，激进一点说，这是证实了地外文明的存在，这将开创一个没有人敢想象的新时代。” 耿志平吞了口唾沫，艰难地开口：“你说的这也太玄乎了吧，就几个鬼画符而已，怎么搞的像科学一样。” “耿队长。”戴鑫面色一整，严肃地说道，“这不是鬼画符，我们不能理解它不代表它是违背我们科学体系的魔幻事物。两千年前，说能飞上天空飞到月亮上在天上建立天空之城，那是仙术，但现在我们叫它飞机、航空火箭、太空站。一千年前，说能千里传音，开天眼，那是秘法妖术，现在我们叫它手机、电视、望远镜。就算不说那么远的，只说近一百年来，多少曾经只存在于人们想象和科幻作品中的东西被发明，多少所谓的魔幻、灵异、幻想成为现实？” “我们不能理解的，不一定就不是现实的，符文手环既没有违背我们认知的数学法则和物理法则，也没有违背现在、客观、实际的观察要素，为什么它不能是一种超出我们理解范畴的科技？” “或许有一天，当我们能够真正理解这种技术时，我们就能用我们的语言和认识去阐述其作用原理。只是在那之前，我们暂时只能生搬硬套。”戴鑫咳嗽了一声，向刘远舟道歉，“抱歉，扯远了，请看这把匕首。” 第一百八十三章 符文武器(下) 戴鑫拿出来的这把匕首锋利无比，刀刃每一处都经过了精心打磨，但可以很明显看出这不是用银子做的。 耿志平有些奇怪，符文手环是用银子做的，远救会传来的资料也写得很明白，这些神秘符文必须刻在银子上才能发挥作用，这让银子成了远江现在唯一的贵金属。像金子、铂金、钻石之类的昔日奢侈品如今价值还比不上一块面包——或许以后它们的价值会再次提升，但那是以后的事。 仿佛看出了耿志平的疑惑，戴鑫指着匕首的握柄，说：“我们考虑过用纯银打造匕首，但是一来银子的硬度实在不适合制作武器，二来刀刃无法形成圆面，所以匕首的刀身我们直接用了军队使用的战术匕首。而握柄则被我们替换成925银重新熔炼，并在上面刻上了符文，这三个凹槽是用来放脑核的。” 耿志平暗叹一声聪明，心里来了兴趣，见刘远舟没有把玩匕首的意思，便走上前拿起来掂量了两下，反正他与刘远舟的关系极好，戴教授也不是什么外人，不必讲究太多虚礼。 把玩了几秒，耿志平摇摇头，叹道：“首先，圆柱形握柄不适用于战术匕首；其次，握柄换成银子会影响匕首重心，破坏匕首设计的整体构造，会降低匕首的使用性能；最后，现在不是中世纪啊戴教授，你让我们拿着匕首去跟丧尸，跟变异体贴身近战，那不是搏命，那是送命啊。” 戴教授含蓄地抿嘴，似乎是在笑，听完耿志平的话他从公文包的夹层里掏出三颗脑核，递给耿志平示意他把脑核镶嵌到匕首握柄的凹槽里。耿志平没有废话，抓过脑核放好，转动手腕再次挥动匕首，这一下他的脸色变了。 似乎是对于自己的判断有点不自信，耿志平又把桌上的陶瓷杯挪到面前，朝着陶瓷杯轻轻地挥了一刀，伴随着一声难以描述的轻微怪响，陶瓷杯断成了两截。 耿志平瞪大了眼睛，捡起飞出去的上半截，断面光滑整齐，完全看不出是用一把匕首切的，而且，他刚才只用了三分力！ “你，这！等等。”耿志平语无伦次地说了几个字，急匆匆地撩起左手衣袖，露出里面的符文手环，又掏出三颗脑核放在手环上，然后手持匕首狠狠往刘远舟的实木办公桌上砍了一刀。 寒芒一闪，刀光降落时“咔”的一声，办公桌桌角缺了一大块，断面依旧平滑，耿志平目瞪口呆，这可是匕首啊！ “当这些神秘符文发挥作用时，制作工艺上的些许瑕疵基本都可以忽略了。”戴鑫微微扬起了下巴，忍受了那么多白眼，今天终于能够扬眉吐气，实在快意，“不过耿队长说的没有错，就算匕首再怎么锋利，也不可能让战士们拿着匕首去跟丧尸和变异体战斗。” “但是这只是一个开始，这证明我们的思路是正确的，从现在开始我们暂时抛开解析其作用原理的想法，专注于模仿、应用，相信很快就能有新成果。既然我们能做出符文匕首，就证明符文武器是有可能研发的！”说到这里，戴鑫脸颊红润起来，他那几个顶着浓重黑眼圈的助手也神情亢奋，“耿队，现在我们能做出符文匕首，以后未必做不出符文枪，符文炮，符文导弹！” “先不说这次很可能是撞了狗屎运，就算以后做出来也没有多大意义。”耿志平放下匕首，摇头泼了盆冷水，“你们可能是真的不了解现代化军队的武器装备，就算做出能增幅弹药威力的符文枪符文炮又怎么样，军队里能找出更多威力更强的装备，这真的没有多大意义啊。” “不。” 出言反对的不是戴鑫，而是刘远舟，耿志平诧异地看向刘远舟。 “你们为远江，为国家做出了他人难以企及的巨大贡献。”刘远舟深深地望了戴鑫一眼，对他的工作成果给予肯定，“要威力大的武器，有云爆弹、中子弹、核弹，但那些武器的使用限制和杀伤范围过大，而且在武器的运用上不能武断的以威力和破坏力做唯一衡量指标。符文武器，意义重大！” 耿志平是个上过战场的老兵，经刘远舟这么一提，很快反应过来，符文武器确实不像他说的那样鸡肋。 诚然，不管这些神秘符文能对武器的威力提供多少增幅，军队里一定能找到威力更大的武器，可那些武器未必便于携带，未必便于运用。 破坏力从来不是考量武器好坏的唯一标准，想做出一款适合运用于战场的武器，不仅要求有一定的威力，还要看其他指标和性能。打个比方，ak47之所以享有鼎鼎大名，不是因为它做工精良威力强大，而是因为它价格低廉，故障率低，便于保养，易学易用，性能可靠，结构简单，容易分解并再次拼装。哪怕是一个没有接触过枪械的新兵，摸上手开几枪也能发挥出威力。正是这些原因使它风靡全球，成为世界各地局部战争中使用人数最多的武器。 那么反过来想，一把符文匕首和一个符文手环对于一个精锐士兵的战斗力加成有多少？就近身战而言，数以倍记。要知道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把丧尸和变异体当成靶子打，当有丧尸和变异体突然出现在身边，或是在狭小密闭的空间里遭遇敌人，来不及使用重武器只能掏出战术匕首或战术手枪近战时，一个符文武器的加成就是决定生与死的差距。 再往深了想，像猎鹰、曙光这样的，由觉醒者和精锐战士组成的王牌尖兵队伍，在执行猎杀变异体的任务时，往往很难携带大量重武器长途奔袭，最多带上轻机枪、榴弹发射器和火焰喷射器。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为他们装备上符文武器，将会大幅提升他们的猎杀效率和战士们的存活率。 再想想，大威力的武器往往构造精密复杂，就说一门重炮，想要正确使用也非得靠经过大量训练的炮兵。而符文武器呢？普通士兵都能轻易使用！ 毫不夸张的说，如果戴教授他们真能研发出符文枪、符文炮，并在大量制作在军中普及，那么258师能轻轻松松平推黑域，收复全远江！ 第一百八十四章 对尸前指 “戴教授，请你再做一把这样的匕首，并附上所有相关资料。”刘远舟说完将目光转向耿志平，“耿队，麻烦你安排人把匕首和资料送去远救会。” “又给杨小千那小子送福利。”耿志平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没多大意见，毕竟远救会在情报共享这一点上从没有打过马虎，杨小千拿到符文手环制作方式后第一时间就送了备份到前指。现在双方统一战线，合作关系还处于蜜月期，比起258师更加亲近，比起江海潮那个缩卵子的混账，耿志平更愿意把好东西交给杨小千。 再说，符文武器的研发运用，直接受益者是那些奋战在一线的战士，虽然对杨小千这个人有一点意见，但对于那些远救会的战士耿志平还是保有尊敬的，他们都跟耿志平自己手下的兵一样，是带种的好战士。 戴鑫汇报完了成果，迫不及待地请辞，要赶着回去继续工作，不想让符文武器的研发进展停滞太久。刘远舟没有留戴鑫，批了个条子，提升了他的权限和符文小组的研究待遇，便让勤务兵送走了他们几人。 目送戴教授脊背微微弯曲的背影离去，耿志平咂了咂嘴，有些不是滋味，为自己以前对他的误解感到羞愧，不过也就只是那么几秒钟的感觉，眨眼就抛到了脑后。“谁让他们没拿出成果以前看起来确实像是那种满嘴臭屁骗钱骗饭的“砖家”呢？”耿志平心想，“对他们有点偏见也不能全怪我老耿嘛。” “耿队。”刘远舟喊了耿志平一声，让他回过神来，虽然耿志平现在的职务已经不是支队长，但刘远舟和齐烈他们依旧以“耿队”相称，因为耿志平喜欢。 “嗯，你说。”耿志平大大咧咧地坐到刘远舟对面那张座位上，有外人在时他会给刘远舟摆足司令的架子，没有命令绝不乱动，但没有外人在时，他从来不在意这些。 “说一下现在新兵招募和训练状况。”刘远舟不知从哪端出另一个陶瓷杯，往里面添茶，滚烫的开水在空中拉出一道弧线，精准地落在杯子里，没有往外溅出一滴。 耿志平耸了下眉毛表示不满，回道：“好的兵源都让江海潮那龟孙抢走了，大部分人都愿意加入258师，因为有围墙围着嘛，怂货，而且还是蠢货，真以为那两三米高的围墙有多大用。反正敢进前指的青壮年很少，不过，我看进来的新兵个个都是好样的，他们大部分都是单身，亲人爱人都死在丧尸嘴里，面对丧尸根本没有心理障碍，敢打敢拼有血性，所以训练状况不差，再有个把月就能上前线了。” 说到这，耿志平打嘴炮的劲头又上来了，这回他的目标是刘远舟：“不是我说你，远舟，前指新兵状况你都不清楚，258师有几个人几杆枪多少子弹你倒一清二楚，新远江城里有什么事你都第一个发现第一个解决，啥事都是工作揽到手里，功劳往外送。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江海潮那龟孙摆明了信不过你，你帮他做了多少事，他还对你对我们前指防备这个防备那个的，这种人你帮他干什么？犯贱呢？” 这种话换了以前耿志平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但国贸一战后他的情绪就没稳定过，火上了头都敢掏枪指着江海潮的鼻子骂。 “我不是帮他，我是帮远江人民。”刘远舟喝了口茶，扑克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变化，“新远江的事，江海潮管不过来，我如果不作为，就会有远江同胞饿死、冻死、或是被自己人的子弹打死。而且我大部分精力并没有放在这里，而是用于协调平衡各方势力，和追踪搜查杨越臣。我没有过多关注前指内的事，是因为我知道你们能做好，不需要我操心。” 这话一说出来，耿志平马上熄火，虽然他耿志平不是圣人，但面对权力和人命的选项，他还是赞同选择后者，为了自己争权夺利不顾底下民众死活这种事他做不出来。刘远舟的选择并没有错，他不仅是前指的司令，还是远江唯一一个能与258师、远救会以及各处聚居地同时保持友好关系的人，他的地位无人可以取代。如果刘远舟不去协调配合各个势力，可能大家早就斗成一团。 换了以前可能不会明刀明枪的来，最多是局部摩擦暗中算计，可现在这疯狂的境况，谁知道呢？要是没有刘远舟，或许原258旅脱离出去的一营早就跟江海潮干起来了都不一定。 “得，你总是有理的。”耿志平摊开双手，问，“对了，这么久了还是没能再次联系上外面吗？” 接收激光信号的仪器在之前的战斗中损坏，一开始找不到维修人员，后来又找不齐配件，所以大家再没有接到过外界传来的信息。 “没有，不过外面一切正常，不必担心。”刘远舟语气笃定地回了一句，便转过话题，“两件事情需要你注意一下，一，加快训练进度，二，猎尸人公会要在新远江建立分会，麻烦你跟进配合。” “为啥让我去？”耿志平一脸拧巴，“让齐烈去啊，我对这什么丧尸猎人的事一窍不通，齐烈懂得多，本身也有猎尸人的身份，他去不是更好吗？” “他有其他任务。” 耿志平心中一动，联想到刘远舟要他加快训练进度，不禁产生一个猜想：“要打仗了？” “是的。”刘远舟好像会读心术，耿志平话还在心里转悠没问出口，就给出回答，“我们都不能确定穹顶还要多久才能消散，被动防御消极应对不是正确选择，休养了三个月，是时候打出去收复远江全境了。” “江海潮会配合？” “远救会会配合。” 刘远舟答非所问，耿志平却有所领悟，瞄了一眼杨小千送来的信，点头出门。耿志平没问刘远舟为什么258师选择固守城池时，前指的战士们又要冲向最前线。耿志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不仅在他心里，也在每一个前指战士的心里根深蒂固。 前指的名字是什么？对尸作战前线指挥部，既然如此，冲在最前线理所当然，没有为什么，不需要问为什么。 第一百八十五章 接二连三的好消息 二零一零年的最后一个夜晚，穹顶之外无数人在跨年夜为远江祈祷，蜡烛铺满各地，万千灯火明亮如昼。 可惜这火光无法传进穹顶，于外界而言，远江已失联太久，久到若没有这次一经号召就传遍世界的跨年祈愿，很多人都快要遗忘这座城市。 当然，这一切穹顶内的人看不到，也想不到，仅有少数几人能猜得到。 作为那少数几人之一，杨小千独自走在海滩上，月光冷清，透过穹顶后变得模糊，抬头看不到星空，略微扫兴，但这些都没有影响杨小千的好心情，因为这两天他接到了太多好消息。 就在昨天，于谦便带着小周两人回到江心岛，他们前脚刚到，侯杰便带着一大箱东西登岸。邱哲果然没有食言，在两周之内送来了血清和强化药剂。 在使用血清之前免不了先做实验，这回没有再随机抽取，施工队里那些充当苦力的死刑犯全部都押回来接受血清注射。当然，在注射血清之前，他们每人都让丧尸咬了一口，其中胆小的吓得大小便失禁屎尿齐流，连主持实验的远救会工作人员都看不下去，不过杨小千丝毫没心软，下令继续实验。 此次接受血清注射的共有十一人，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一个人变成丧尸或出现病症，观察实验还会在接下来的七十二个小时内持续进行，但现在基本可以确认血清的有效性。 侯杰带来的不光有有二百支血清，还有二百支强化剂，在血清试验结束后，杨小千随机抽取了十一支强化剂给可怜的死刑犯们注射，美名其曰“奖励补偿”。 事实真相是，杨小千性子多疑，认为上一次强化剂没有出现副作用，不代表这次侯杰送来的这一批也没有问题，万一邱哲在里面做了什么手脚呢？考虑到邱哲之后还需要远救会的帮助，这个可能性不大。但万一这批药剂有什么问题呢？杨小千不敢直接使用，只能拿这些死刑犯做实验。 实验结束后，血清与强化药剂各剩余一百八十九支，杨小千很快定下了分配方案。 首先是远救会内所有觉醒者人手一支，共二十四支，曙光、裁决、希望三个小队各取五支，重骑营取三十支，天堂岛上组建训练的雄兵营取一百支，再往一号堡垒和对尸前指各送十支。 刘远舟收到血清后肯定会转送几支到江海潮手里，以新远江现在的能量，有了血清样本很快就能大批量研制血清，倒是强化药剂，不理解其作用原理，不便逆向研究，只能从邱哲那里购买或交换。 这一百多支强化药剂的分配就需要考虑其他因素，除了给曙光、裁决、希望和重骑营的成员每人留下一支，杨小千决定将剩余的强化剂送去一号堡垒，售卖给猎尸人。 手心手背都是肉，哪边都舍不得亏待，只能按需分配。对于集团作战的雄兵营而言，单兵作战能力固然重要，但不至于决定生死。而对重骑营的骑士们，和终日奋斗在抗尸一线，游离在灰域和黑域里猎杀丧尸的猎尸人而言，一针强化剂或许就能帮助他们跨过死亡线，活着回来。 侯杰带来的血清和强化剂并不是唯一的好消息。 今早，前往前指送去血清的队伍刚出发，就有一队前指的战士带着刘远舟的口信和一堆资料一把匕首来到江心岛。 符文武器这四个字一说出口，从岸口的海岸巡防队到会长办公室一路绿灯，杨小千推掉日程安排上所有事情，第一时间接见了前指来访的队伍，并从信使口中得知三个好消息。 一：对尸前指愿意与远救会一起出兵收复灰域、黑域。 二：刘远舟愿意配合杨小千组建觉醒者议会。 三：以符号学教授戴鑫为首的符文研究小组成功研制出符文武器。 最让杨小千感到欣慰的是信使送到手里的符文匕首。收复失地也好，组建觉醒者议会也好，都符合刘远舟的个人利益，答应了也不奇怪。 但刘远舟能在戴鑫等人研制出符文武器后，第一时间将所有相关资料打包，附上一把符文匕首送到远救会，这着实让人感动，要知道符文武器的重大战略意义刘远舟不可能看不出来，他完全可以把这个秘密藏在自己手里，凭此从远救会手中获取利益，但他却直接双手奉上不求回报。这让杨小千首次感觉自己有个可靠的盟友，不枉他之前对刘远舟的信任。 在试用了符文匕首后，杨小千更是大喜过望，甚至下令让郝仁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好菜，宴请几位送来资料和匕首的前指战士。 郝仁可不是老好人，虽然他觉醒的能力与烹饪相关，没有什么战斗力，但不管怎么说他都是觉醒者，杨小千对他始终保持一定程度的尊敬，没有把他当成私人厨师。这是杨小千第一次下令让他做菜，可见杨小千心情激动。 一场酒席吃到八点多，前指的战士们都是滴酒不沾，杨小千自己却频频举杯，想想这两天收到的消息，他的心情实在太好，自然要以酒助兴。 散席后杨小千让人打包了两道没怎么动过的冷盘，提起桌上没开瓶的老窖，往海边走去。 快走到木屋边时，杨小千转头一看，月光清冷，照在沙滩上，映着一串长长的脚印。 在海滩上漫步，确实是一步一个脚印。 回想起这七个月，从一个敢谋划杀人复仇却不敢动手，见到丧尸就吓得六神无主的学生，变成如今威压远江万人之上的一方霸主，杨小千忽然笑出了声。 “一步一个脚印，确实，就是一步一个脚印啊。” 莫名其妙说了句自己都没太听明白的怪话，杨小千耸耸肩，冲着面前的木屋吼了一声：“于谦，出来喝酒！” 木屋里没有传出回应，杨小千的喊叫在空旷的海岸上也没有回音，周围冷冷清清，就像头顶模糊的月光。 杨小千知道于谦就在木屋里，见他没理会自己，便径直走向木屋，伸手推门。 门内入眼的景象让杨小千愣住。 第一百八十六章 把酒话往事 推开门后，杨小千第一眼就看见坐在木屋里小床上的于谦，他手里竟然捧着一本书。蜡烛由金属烛台拖着，漂浮在于谦脑后，烛光照着书页和于谦那张全神贯注的侧脸。 “你竟然会看书？”杨小千啧啧称奇，念出书本封面上的名字，“三国演义？” “你不敲门的吗？”于谦将自己正在看的这一页折起作为书签，然后合上书放在木桌上。 “这一幕似曾相识啊。”杨小千哈哈一笑，将冷菜和酒瓶拎到桌上，回想了片刻，接着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半年前在天堂岛的观景套房，我躺在里面看《领导学》，你闯进门来，我问了你一句你不会敲门的吗？” 于谦微微蹙眉，追忆了几秒钟，点头认同：“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时间过得真快啊。”杨小千把瓶口拧开，倒进酒杯里，等到酒香在房间里弥漫时又补了一句，“这话也不太对，有时觉得过得太慢，每天都盼着穹顶赶紧消失，度日如年。有时又觉得太快，才半年时间，一眨眼的功夫，整个远江都彻底变了样。物是人非，不，物非人非，斗转星移，沧海桑田……” “你喝多了？”于谦打断了杨小千。 “有点，但是还想喝，就来找你喝两杯。” “那去外面吧，别吐在我这。”于谦一脸嫌弃地招了招手，床边的长剑化成铁盘，托起酒瓶酒杯往门外飞。 “行啊，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更有喝酒的意境。” 两人随即出门，找了片相对干净的地方坐下，晒着月光，吹着海风，听着潮起潮落，时不时地举杯，却都不说话。 于谦早就习惯一个人喝闷酒，耐得住这寂寞，杨小千却受不了，喝了三杯后忍不住开口道：“喝酒不聊点什么吗？” “聊什么？” “不知道，随便聊什么，你说吧。”杨小千自己也不知道该聊什么，又把皮球踢了回去让于谦找话题。 “那你给我说说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我知道的不多。”于谦口中的“他们”，指的是王力、方玉、汤韬那些人，他一个人独居海边，对江心岛的事少有过问，也不知道这些人现在如何。 “难得你会关心他们啊。”杨小千又干了一杯，说，“好，那就给你说说他们的事。” “王力……” 才说两个字就被于谦打断：“王力是谁？” 杨小千翻了个白眼，他很少做这个动作，但对于于谦这样的记忆力，只能用这个表情来表示自己的心情。 “天堂岛赌场的那个老板，被咱们抓来做管理层苦力的那个，他现在基本坐稳了副会长的位置，原本我担心他跟刘远舟的关系会不会让他破坏我们的利益，所以一直学着自己管理来的。” “现在看来我当时肯定不是多疑了，刘远舟绝对派了人来跟他联络，不过嘛，在争夺人心方面看来还是我远救会更胜一筹啊，哈哈，或者说比起危险的对尸前指，王力更愿意老老实实留在远救会做一个有一点实权的副会长吧。他还是跟以前一样，给我负责协调管理各种事情，要说变化的话，他瘦了一些，听说血脂下来不少，不过血压上去了。” “何育，那个差点让我们打死的雇佣兵，现在也算是彻底洗心革面啦，重组了希望小队，大部分时间都拼杀在一线，积极援救同胞。听调查小组说，他常去王海遗孀罗素娟开的王罗烧烤，不知道是不是对罗素娟有意思，还是单纯帮王海照顾她，王海你还记得吗？” “记得。”于谦点头，死人总是比活人好记。 “梁和林梁医生现在是咱们江心岛医院的院长，他爱人，就是那个心理医生，现在是心理咨询师和心理创伤治疗师。他们还不知道他们的儿子成了变异体，我下了封口令。” “方玉还是老样子，重建了曙光小队，到处找变异体。喔对了，他和他的学妹宁思雨好上了，宁思雨就是海岸巡防队的队长。他们俩这事不得不说有我的功劳，前几天方玉才跟我说他们俩私下订婚了，准备过一阵子办场酒正式结婚。” “胡文超也还在曙光，老样子，不过没以前那么怕死了。张欣怡现在成了实权实职的秘书长，工作多到忙不完，不过听人说偶尔她会去零点酒吧驻唱，消遣娱乐。王力和乔山为了把她请去可花了不少功夫，她说等战争结束了，就去当个歌星，还说到时候有咱们远救会给她保驾护航，看谁敢给她讲潜规则，哈哈。” 战争？这词让于谦扬起眉毛，原来现在丧尸和变异体在大家眼里已经不再是末世灾难，只是一场战争而已。听完杨小千的话，于谦点点头认真地说：“没说错。虽然不知道你说的这个潜规则是什么意思，但是大概能猜得出来，谁要是敢动你的女人，我帮你一剑摘了他的脑袋。” “别别别。”杨小千摆摆手，“摘脑袋是应该的，不过她可不是我的女人，我现在还是高贵的单身贵族。” “不找一个？”于谦有些困惑，他有时寂寞难耐也会让王力安排女人满足一下需求，难以理解杨小千在这方面的坚持。 “我是保守派，所有爱都要留给最爱的真爱的人，不过现在还没找着这么个人呢。”杨小千摸出一根烟，点着了，问，“诶，你想没想过，等战争结束了，穹顶消失了，要做什么？” “什么？” “就是，以后要做什么啊。我这边想好了，我要开个大型游乐场然后混吃混喝不务正业，没钱没关系，有王力这些人，还有超能力，要多少钱一句话的事。我得建个比以前白云公园欢乐世界还大的游乐场，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小千世界’，这名字多棒。”杨小千笑的眼睛眯成了缝，“你呢，准备去讲相声吗？” “不知道，如果以后没有其他灾难降临，我可能周游世界，品尝各地的美食美酒。不过，这只是第一次灾难，以后还有更恐怖的灾难会不断降临，你觉得你能去开游乐场？” 杨小千神情一滞，烟头火光忽明忽暗，好半天回话才随着烟雾一起从杨小千嘴里吐出来：“总得有个盼头。” “眼前的丧尸都没能彻底清除，每次想到以后还有更多的灾难，心头沉甸甸的压力就要让人发狂，总得要找个盼头，一个让自己满足欢喜的愿景，才能对明天保持期待，才能向死而生，否则跟那些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听不懂。”于谦摇头，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转而问了另一个问题，“什么时候帮我组建觉醒者议会？” “快了。”杨小千没有敷衍搪塞，直接说出日期，“一周后，江海潮会让人在新远江举办迎春晚会，并发请帖邀请各个聚居地的首领前去观看。到时全远江绝大部分觉醒者都会到场，正是我们宣布组建议会的最佳时期。你放心，我们会安排好一切，你一定会当选议长。” “你们会安排好一切？你和刘远舟？” “是的，刘远舟会确保江海潮不来干扰。”杨小千点头，突然想起另一件事，“对了，明天元旦誓师，你可要记得来。” “嗯，酒喝完了。” “话也说完了。”杨小千看了看表，说，“今年只剩下四十分钟了，要去一起跨年吗？” “跨年？”于谦对此不解。 “算了，不跟你解释了，你要是感兴趣，可以去零点酒吧，那现在正举办跨年活动，不少你认识的人都在里面喝酒跳舞迎接新年呢。” “你要去？” “不，我就不去了，我去找我老爹，陪他一起跨年。”杨小千说完，干脆利落地起身就走，吸收了上百颗变异体脑核重新长出翅膀并一路长到五米身高的黑幽灵用手掌托起杨小千，飞离海岸。 “零点酒吧？”于谦喃喃自语，这才想起自己在永志大楼许下的承诺，决定动身去零点酒吧看一看。 说走便走，于谦架起长剑，剑光如虹，直奔群英街。 才刚进门，于谦就看见那个在永志大楼里喊住自己的女人，对方也立刻注意到了他。 “酒剑仙！”女人一双动人的眼睛里好像亮起了某种光彩，“你真的来啦！” 于谦站在门口，愣了好一会儿，僵硬地笑了笑，说：“今天我请客。” 口哨声响起，此起彼伏的喝彩让于谦开始喜欢上这个地方。 第一百八十七章 救远军(上) 一月的第一个早晨，一支船队从天堂岛出发，顺着海浪航向江心岛。 自江心岛成为居住地后，普通民众没有谁再回到过天堂岛，也没有谁知道天堂岛如今是什么模样。因为远救会的工作人员总是会按时往天堂岛运送食物物资，有人猜测天堂岛上还住着一批人，至于是什么人，不得而知。当生活处于只能勉强填饱肚子的状态时，大家没有那么强烈的好奇心，与其想这个猜那个，不如想想怎么搞点创收，吃饱肚子。 所以，没有多少人知道，天堂岛现在成了远救会的练兵场，岛上改造成各种用于训练的障碍场地、靶场、操场等等，用于训练部队。历经三个多月，这支饱经打磨的部队终于接到命令，踏上返途回往江心岛。 当船队停到江心岛岸边时，并没有引起多大注意，但当船上五百名穿着黑衣手持步枪的战士排好整齐的队列，井然有序地开始登岸时，岸边所有人都撑大了眼睛，包括早就接到无线电通信登岸请求的海岸巡防队和检疫组。 朝气蓬勃的战士们肃立在岸边等待长官的下一步指示，虽然目不斜视，但可以感觉到有不少目光正聚焦在自己身上，心中有股骄傲感升腾。他们每个人的年纪都是二十岁到二十五岁，都在超人、英雄等各种电影动漫的熏陶下成长，都曾幻想过有一天要做拯救人民于水火之中的英雄，今天，他们年少时的梦想很近。 “敬礼！” 地面传出“咚”的一声闷响，五百位战士动作整齐划一，同时抬起右腿蹬地，举起右手握拳捶在自己左胸。这是远救会的战礼，以右手握拳锤击左胸心脏部位，表示自己的力量与决心。 “这是在向我们敬礼吗？”作为检疫组唯二的女性之一，扎着马尾的少女忍不住伸手摸向自己的脸蛋，有些发烫，以前总觉得电视剧电影里那些奶油小生英俊潇洒，从没有想过原来堂堂正正的男子汉会这么帅气，简直有让空气中弥漫出荷尔蒙的感觉。 检疫组组长轻轻在少女脑后拍了一下，笑道：“想什么哟，又犯花痴，他们这是向纪念碑敬礼呢。” 少女定睛一看，果然，战士们的目光都汇聚在身后纪念碑的方向。随着牺牲者越来越多，纪念碑上刻满名字，不得不重新修葺、增高，如今纪念塔已有十多米高，几层楼的高度让岸边的人们也能隐隐看见它露出来的峥嵘额角。 “好吧。这一幕有点似曾相识的，我记得《我们在远江》第一集开始的镜头就是这样吧，好多战士一起敬礼，好帅。”说到这，少女突然想起了一个难题，郁闷地嘟起嘴，“啊，糟糕了。” “怎么了？” 少女摊开双手划了一个大圆，用夸张的语气说：“五百个人，检查到什么时候啊，还有，要吃五百个馒头啊！我们哪有五百个馒头？” 检疫组组长被少女天真可爱的模样逗笑，摆手说道：“不用担心，今天其实没我们什么事，这些战士是从天堂岛来的，不可能会有问题，我们今天在这就是走走过场。不过馒头不能少，这是规矩也是习俗，是咱们希望之星的传统。不过这个也不用我们操心，郝先生给我打过招呼了，马上就会有人把馒头送过来。” “噢，那就好。”少女露出轻松的笑容，露出两颗小虎牙，“今天是元旦呢，刚好挑这个时间回来让他们跟亲人朋友重聚，会长真体贴。话说大叔，会不会有阅兵仪式啊，好期待啊。” 组长国字脸上那双牛眼一瞪，加重语气说：“什么大叔，是组长！没大没小！还有，什么阅兵仪式，你可别给咱会长招黑，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好啦好啦，我不说话了，大叔别生气噢，乖噢乖噢。”少女拉着组长的衣袖撒娇，哄得人哭笑不得，转眼又看见一个凹凸有致的身影靠近，热情地向她打招呼。“白姐，快来，这里好多帅哥，快来选一个回家暖床咯~” 远处靠近的女人微笑着朝组长打招呼，无视了少女的话语。 “娜娜来了。”组长点头说，“别理她，整天不正经。不过，确实可以考虑一下啊，老是这么一个人形单影只的，多难受。哈哈。” 白娜娜摇头笑道：“有你们在呢，不难受，也不孤单。本来对我而言能活着就是很幸运的事情了，能死里逃生逃到这里享受这种宁静的生活简直比中了彩票都幸运，应该把我运气都用完了，不指望还有多余的运气去找个好男人了。” 组长回想起白娜娜刚来时的模样，心疼地叹了口气，摇摇头不再多说。不一会儿一队人开着粮车把馒头送到岸边，检疫组的工作人员纷纷开始忙碌。 ……………… “报告！” 木门外响起宏亮的声音，门外站着的人一定是个大嗓门。 “进。”杨小千回应了一声，他知道门外是谁，秘书小丹先一步通知了他。 “是！报告！”一个身高足有一米八五，浑身肌肉坟起的大汉打开门跨进来，走了两步就摘下黑色军帽，立定敬礼，继续扯着他的大嗓门喊道，“救远军雄兵营营长包卫家，前来报到，请指示！” 救远军这名字听着响亮，但其实真正成编制的部队只有两支，一是汤韬的重骑营，二是包卫家在这三个多月时间里训练出的雄兵营。其余部队如曙光、裁决等是执行特殊作战任务的小队，而海岸巡防队和治安巡逻队都不能算正式编制，所以真正算得上是救远军军人的，只有重骑营九十多位骑士、五十多位预备役和雄兵营，加在一起不过六百来号人。 不过包卫家喊出来的气势倒是很足，他原本就是一位军人，不过只是姓包，原名包心诚，在加入远救会后就自己改名包卫家，谐音喻义保卫远江家园。 能被杨小千和何育等人看中，选作组建新军的灵魂人物，很不简单。而成为雄兵营营长后，能够轻易镇住五百号人，把他们从各有脾气的平民训练成信念坚定的战士，更不简单。 “坐。”杨小千给了包卫家一个赞许的眼神，小丹为他搬来座椅，会长办公室里一般只有一张椅子，能在这个小小房间里坐下可是一般人享受不到的待遇，唯有身份地位够高或是曾为远救会做出不菲贡献的人方能享此殊荣。 包卫家没有客气推辞，在他看来服从命令是军人必须做到的第一条准则，既然杨小千让他坐下，那就要立刻坐下。 第一百八十八章 救远军(下) 杨小千坐直身子，细细打量着包卫家。这是一个有傲骨却没有傲气的人，或许单兵作战能力赶不上已故的王海，察言观色看盘下菜的本事不如何育，但其领导才能却远胜于王海何育，是难得的有才之士。 在救远军组建初始，包卫家就很明白的说过：他不会为任何人训练私人武装，如果救远军的作战目标不是丧尸，如果救远军的宗旨不是单纯保卫家园，就不要将他选作雄兵营的营长。好在杨小千原本就没有组建私军称王争霸的想法，对包卫家的态度并不反感。 穹顶早晚有一天要消散，外有祖国强军严阵以待，任何企图占地为王称霸一方的想法都是愚蠢至极。杨小千对自己有很清晰的认识与定位，他能成为远救会的中心和领袖，是因为他有足够的实力和头脑，又刚好有王力、何育等人能够用在适合的位置。而远救会能发展壮大雄踞一方，吸引众多觉醒者和有能之士纷纷来投，可不是因为他的实力或是个人魅力、王霸之气，而是因为远救会给了所有人一个明亮的希望，一个值得期待的明天，和一个值得为之付出一切的奋斗目标。 到今天，远救会每一位工作人员，包括一开始心里打着自己小算盘的王力在内，都投身于救援同胞重建家园的事业中。正因如此，像包卫家这样的人才心甘情愿臣服，但他们臣服的对象并不是杨小千这个会长，而是远救会的灵魂宗旨：拯救远江。 “说一下战士们的训练情况。” 面对包卫家，杨小千选择跳过所有废话，嘘寒问暖不会让包卫家心生感动，反倒是这样的风格更合包卫家的脾气。 包卫家微微颔首，将手里的黑色军帽放在膝盖上，只回答了四个字：“基本达标。” 看来绝大部分战士都达到了预期的训练效果，能够扛起枪真正走向前线参与对尸战争。 杨小千知道，这些战士大部分枪法都没有练好，只是经过训练得到了一个强健的体魄，学会服从命令，能够使用一些容易入门的武器和简单的战术，但考虑到包卫家只用三个月的时间，这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成果。 三个多月的时间想要训练新军谈何容易，除非战争到了无比艰难的时期，不然很少有人把只训练了短短三个月的新兵派上战场，那无疑是让他们去送死，拿他们的命去填窟窿。 不过此时不同以往，敌人不是拥有海陆空三军部队的现代化军队，而是丧尸和变异体。而那些雄兵营的战士也早已不是和平年代看见血都会晕的软脚虾，他们每一个人都是见过尸山血海的。所以杨小千认为，他们已经具备踏上战场的能力。 想了想，杨小千开口说道：“包营长，我相信雄兵营已经做好准备，随时可以奔赴前线，收复失地了？” 包卫家重重点头，坚定回答：“报告会长，雄兵营全体官兵已经做好充分准备。但我个人希望会长能够再给我一段时间。” “最多再给你一周时间。”杨小千突然喜欢上了与包卫家对话的这种感觉，不用揣测猜疑，不必弯弯绕绕，心里有什么想法都可以直说。 “不够。”包卫家直接摇头，“跟丧尸作战非同小可，看似简单，但哪怕有一点擦伤都必死无疑。” 杨小千取出一个密封包装袋，里面放着一根注射针管，冲包卫家笑了笑，说：“过去七个月里，我们确实因此付出太多不必要的牺牲。但那已经是过去，这种劣势从现在起不复存在。包营长，这是t病毒血清，咳咳，嗯，丧尸病毒血清。我们已经做过多次随机抽取试验。只要在被丧尸抓伤或咬伤后不久向体内注射血清，就不会有感染危险。” 包卫家腾地一下站起来，力度之大，连椅子都往后仰倒。他第一次面对丧尸都没有这么失态，只因杨小千的话让他惊喜过望。 虽然见面不多，但包卫家对这位会长大人还是有一定了解，否则也不会同意为他训练部队。而以包卫家对杨小千的了解，知道杨小千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也不可能会判断失误，既然杨小千说这是血清，那么这就一定是血清，既然杨小千说这血清有用，那么它就一定有用。 在包卫家眼里，这根小小针管不是什么药剂、血清，而是人命！每一剂血清，都能挽救他手下一位战士的性命。 “有多少？”包卫家顾不上礼数，急匆匆地问，“我们雄兵营有多少配额？有多少血清？” “不要激动，现在血清数量不多，只有一百支，但我保证很快就能让所有战士人手一支，至少一支。”杨小千抬起手掌往下压了一下，示意包卫家坐下说话，“但有一点必须注意，血清必须在受伤后短时间内注射才能确保无恙，而且病毒感染并不是对尸战场上唯一的致死因素，包营长，明白我的意思吗？” 包卫家头脑心思说不上细腻，但对杨小千所说的内容有着很高的敏感度，略微思考了一下便明白杨小千在说什么，点头答道：“我要紧急训练一批军医。” 以往，对尸作战的部队是没有随行军医这个概念的。杨小千第一次与刘远舟合作时，整个前指就只有一个军医，连伤兵营都没有。 因为不需要，与丧尸和变异体作战，受伤就意味着感染和死亡，哪里来的伤兵？既然所有伤兵都没有存活的可能，对军医的需求自然降到最低点。 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有了血清，被丧尸抓了咬了也不会被感染转化成丧尸，伤兵就有了存活的机会，也就对军医的存在产生极大需求。 “现在时间紧张，来不及把医生训练成战士了，从雄兵营内挑一队人，让他们跟着梁医生和几位战地医生学习一下。要注意的无非是抓伤、咬伤、伤口感染、大量失血等问题，有经验丰富的医生指导，他们要学会不难。”杨小千敲了敲桌子，包卫家弄翻在地的座椅自己立了起来。 “当然，我不会把事情想得太理想太简单，那是拿战士们的性命开玩笑。所以现在江心岛内有经验的医生都会接受征召，可能与你们一起上前线，他们负责照顾治疗伤员，但你要保证他们的安全，明白？” 包卫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力点头，这是他这么多天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好，让你来主要就是说这个事。你先回去准备一下吧，晚上的誓师大会不能出岔子。” “是！”包卫家敬了个礼，转身出门，步伐比来时轻快许多。 第一百八十九章 元旦誓师 “老哥，我听人说，今晚远救会要举行阅兵仪式？” “不懂你就别瞎说，远救会怎么会搞阅兵，是誓师大会！” “誓师大会？真的？在哪？” “我又不是远救会的成员，我哪里知道？不过我猜要么是剧院，要么是纪念碑广场，只有这两地足够开阔。要我说的话纪念碑广场的可能性大点。” “我也觉得，听说纪念碑那边从上午开始就有很多远救会的人在附近，不知道忙些什么，可能就是在为晚上的誓师大会做准备。老哥，你去不？” “当然要去，我估计只要是有空的人都会去看看。” “那肯定很热闹！” “你就知道热闹，成天想着玩，赶紧把事情做完再说。” 与此类似的对话到处都在发生，消息很快就传播到江心岛上每一个角落。虽然远救会没有对外发布公告，但会长办公室传达下来的命令也没有明言不准外传，远救会工作人员或有心或无意的三两句话，让一些人得知了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江心岛上所有人都知道今晚会有大事件。 舞台剧《张小强逆袭记》剧组的全体成员一大早就赶到了纪念碑下，配合远救会的工作人员搭建高台、安装荧屏、布置场地，纪念碑下这一片区域以往总是寂静无声，在新年的第一天却少有的热闹起来，不少无事可做或早早完成今日工作的人都带着午餐和晚餐来到纪念碑附近，像麻雀似的叽叽喳喳议论不断。 有觉醒者的帮助，搭建高台很轻松，到黄昏时分，场地就布置完毕，而附近已经聚集成千上万的民众。江心岛现在二等居民千余人，三等居民上万，他们都是自由身，大部分人都在听闻消息后选择前来观礼。上万人在纪念碑附近，把原本空间宽阔的广场挤得滴水不进，乌泱泱一大片人影摩肩擦踵，从上方俯视一眼就只能看到人头攒动，根本看不见地面。 还好远救会的工作人员早有准备，分派人手对围观群众进行管制，疏通要道。一来这些工作人员经验丰富，二来远救会治下没有谁敢乱来，见到穿着黑色制服的工作人员好言相劝都会听从安排让出道路，所以没有造成拥挤堵塞及踩踏哄乱。 当时针指向表盘下方时，音乐声响起，六点整，誓师大会拉开序幕。 声音不是从功放音响中传出，而是直接在上空回荡。这是一首年代有些久远的老歌，年纪较小的观众们大多不能从歌词和旋律中听出这是哪首歌。但从天堂岛迁来的居民们都记得这首歌：《明天会更好》。 几个月前，当天堂岛上迎来第一个小生命的诞生时，张秘书长登台演唱，凭这一首《明天会更好》轰动全岛，打破枷锁成为觉醒者。 天籁之音绕梁三日用来形容她的歌声正是恰当，尽管时间已过去数月，但这妙不可言的歌声让人记忆犹新。而现在转眼一看，对于当时而言过去了一百多个“明天”，大家的生活确实越来越好，这首歌完美地诠释了大家的希望和欣喜，击中人们心底的柔软。 一首歌的时间里，嘈杂的议论声逐渐消失，所有人都闭上了嘴，沉醉于仿佛流动在身侧的音符中，不敢让自己的声音破坏这种极致的美。 “让我们期待，明天会更好。” 最后一句歌词唱完，余音袅袅，不少人依旧紧闭双眼舍不得走出这种感觉。 可当听到下一句话时，他们都马上睁大了双眼，踮起脚后跟向前张望。 “同胞们，你们好，我是杨小千。”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经过功放音响放大，传进众人的耳朵里，就像是往油锅里扔了颗炸弹，刚安静下来的人群瞬间炸锅，彻底沸腾。 “杨会长？” “杨会长！” “是杨会长，杨会长在那！”有人往高台的方向指了指，他身后的人群刷的一下往前冲来。高台在前方一百多米，个子高的还好，个子稍矮一些的只能看见别人的后脑勺，根本看不见高台，于是拼了命地往前挤，若不是前面有治安巡逻队拉了封锁线，转瞬间人群就要冲上高台。 “你让一让，你让我看。” “挤什么，别挤！” “谁挤你了，你推我干什么！” 不少人推推嚷嚷，一副随时可能打起来的样子，但杨会长和远救会就在前面，大家都保有克制，不敢真的动手，万一引发哄乱或是踩踏事件，他们铁定被判刑，打成四等居民。 “爸爸，快，快把我抱起来，我要看杨会长！”一个小女孩嘴唇嘟得老高，急的要掉眼泪，她身旁牵着她小手的男人赶紧把她抱起，让她坐在自己肩上。 “看到了没？” “看到了看到了！”女孩破涕为笑。 “杨会长长什么样？”男人赶紧问。 女孩歪着头思考了好一会儿，说：“长得……长得好像人！” 这话一出，周围好多道目光唰唰地往这边来，男人满脸尴尬地赔笑：“童言无忌，小孩子不懂事的。丫头，你怎么说话的！呸呸呸！” 女孩委屈地说：“是真的嘛，杨会长在我心里就像神一样，我说他长得像人有什么错。” “噗嗤”“哈哈”周围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哄笑。 男人老脸一红，伸手到头顶上拍了拍女孩的脸蛋，笑道：“小小年纪就会拍马屁，长大了可不得了。” “啧啧，这就是幼龄脑残粉啊，真可怕。”旁边一个女青年微微一笑，举起望远镜，对自己身旁的同伴说，“现在知道我为什么穿高跟鞋，带望远镜了吧？还质疑我的智商，哼哼，事实证明，还是我有先见之明吧。” 她身旁的同伴一脸讨好，连连点头：“是是是，你聪明，快，跟我说说，看到杨会长了吗？长什么样儿？” “管好你的爪子别乱伸啊！”女青年不耐烦地拍开同伴伸向自己望远镜的手，看了一会儿，忽然发出一声惊呼。 “怎么了？” “杨会长看起来好年轻……原来还以为只是声音听起来比较年轻，没想到年纪这么小啊，做我弟弟还差不多。” “快给我看看。” ……………… 远救会会长首次在公共场合露面，瞬间引爆全场，其冲击力远远超出预期，场内负责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全都死咬牙关，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能勉强保持现场秩序。 第一百九十章 远江梦 高台上只有杨小千一人，其余远救会高层全都在台下，封锁线内，或是幕后，为即将到来的誓师大会准备，这是远救会首次于公众面前召开的集体大会，容不得丝毫疏忽。 从各个部门、部队的管理者到站在基层一线的底层工作人员，每个人或多或少都带有一些紧张。 当杨小千走上台时，灯光围聚在他身上，张欣怡注视着他的背影，屏息凝视，外面的嘈杂声音都掩盖不住她心脏的咚咚跳动声。 当杨小千开口说出第一句话时，沸腾的不只有封锁线外的民众，也有那些封锁线内平日里难见会长一面的远救会成员，每一位远救会高层都能感受到这高涨灼热的气氛，与有荣焉。 而站在高台上的杨小千抬目四顾，可以清楚看见下方人群涌动。虽看不见他们狂热的神情，但可以感受到他们热烈的目光。 眼见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苦苦支撑，底下躁动的人群随时可能突破封锁线，杨小千不紧不慢，压着嗓子用低沉的声音缓缓道：“同胞们，今天是2011年的第一天，我们活着迎来了新年。” “可有些人无法与我们共享这份喜悦。为了让我们迎来今天，他们将自己埋葬在昨天。” “他们之中有我们的朋友、爱人、亲人，他们的名字就刻在我身后的纪念碑上，他们还有一个名字刻在我们心里，他们叫英雄。” “面对灾难，有人选择拖着别人一起死，有人选择为他人而死，他们选择了后者。亲爱的同胞们，今日心怀感恩的我们不会为他们默哀，因为他们不是遇难者，他们是做出了选择的勇士，是真正的英雄。” “英雄的领地不应有喧嚣与尘埃。” 话音落下，纪念碑下声浪喧天的人海陡然凝固，化为一座厚重沉寂的人山。 “会长就是会长啊，咱们拼尽全力都搞不定的事，他几句话就搞定了。”一个穿着制服维持秩序的青年看着结冰一样的人潮，满脸敬佩，小声与身旁的同伴交谈。 “嘘——”旁边人赶紧把食指竖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半分钟后，上万人围聚的广场再无一人发出声音，肃静如此，落针可闻。 “谢谢大家。” 站在高台上的身影朝着下方深深鞠躬，脊背与腿呈九十度，随后他站直身子，用较为轻快的语气说：“大家知道，在过去，大部分人都会在新年来临时许下一个小小的愿望，期盼在下一年中能完成自己的梦想。咱们应该都听过这句话：新的一年，新的自己。” 台下有不少人忍不住突然笑出声，确实，新的一年新的自己这句话很多人不仅听过，还亲口说过，但是大部分情况都是自己打自己脸，新年第一天信誓旦旦要咬牙减肥、要刻苦读书、要努力工作，然而往往晚上睡一觉到了第二天就把自己的誓言忘到了九霄云外。 王力望着台上那人，目光复杂，不知什么时候起，这个喜欢躲在幕后擅长算计谋略的少年，已经成长为一个能坦然站在台前，三言两语轻易调动万人情绪的真正领袖。这场誓师大会的开幕，以及开幕式上会长致辞的演讲稿都是经过反复打磨排练的，但绝对不是随便哪个阿猫阿狗拿着稿子就能讲出这种效果。 “如今，我们都找到了新的自己，新的一年也值得期待，我们是否可以满足了？” “不，我们还不能满足。” “或许很多人认为，如今我们已度过危机，但事实并非如此。我们仍旧生活在物质并不充裕的孤岛中，在汪洋大海里流亡。” “众多将士燃烧生命，为我们带来点亮希望之光的硕大灯塔，点亮我们前行的道路，但禁锢心灵自由的漫漫长夜尚未结束，这条道路依旧遍布荆棘。” “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还有人看不见光明，在死亡的阴影中伸手不见五指；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还有人在荒凉阴暗的角落里艰难挣扎，苟且求生；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还有人终日受尽苦难与折磨，勇气的旗帜于暴风中摇摇欲坠！” “他们每一位都是远江人，都是与我们一样生于远江长于远江的同胞，目睹他们的苦难，我们是否能站在围墙后面，躲在孤岛上面，无所作为？” “不，我们不能！拯救同胞是我远救会立会之根基，成会之根本，我们胸膛里营救同胞的心情如那滔滔远江之浪，汹涌澎湃，滚滚而起！” “只要还有一位同胞不能食以饱腹，衣以庇体，我们就绝不会满足！” “只要还有一位同胞不能在黑夜中安然入睡，不能在白日里畅快行走，我们就绝不会满足！” “只要还有一只丧尸，一个变异体游荡在外，使我们亲爱的家园沦为废墟与囚笼，我们就绝不会满足！” “或许有人会说，这是何等困难的事情，根本没有实现的可能。但是，同胞们，我要你们去想一想，去看一看，过去的一百多个日日夜夜里，我们披荆斩棘，跨越多少了障碍与陷阱，克服了多少困难与挫折？” “既然我们过去曾经做到，未来我们必将继续成功！” “终有一天，我们会实现我们心中的远江梦！” “终有一天，我们能从绝境之岭劈出一块希望之石，雕刻出远江人的信念！” “终有一天，我们的家园会遍布鲜花与绿草，看不见尸骨与血腥！” “终有一天，这座城市会于废墟荒芜中再次站起来，为它的子民遮风挡雨！” “终有一天，我们能安心放下武器，丝毫不怀戒备，在熟悉的土地上自由行走！” “终有一天，我们可以不必担忧爱人朋友远去无归，埋葬在沙漠般的土壤里腐烂消逝！” “终有一天，我们的孩子可以在和平的欢乐里成长，无忧无虑地享受童年！” “请务必相信我，那一天一定会来！” “到那一天，坎坷曲折之路终成坦途，光辉披霞，驱散黑暗！” “到那一天，欢歌笑语之声遍布街巷，万千灯火，满照人间！” 第一百九十一章 剑名镇远 演讲尚未结束，就被雷霆般的欢呼与掌声打断，数不清的人不顾形象尖叫蹦跳，他们找不到言语表示自己的心情，只能用看似毫无意义但却是最原始最有效的方式抒发心中那爆炸沸腾的热血。 每个人眼中都有一团火焰在燃烧，那是一种摄人心魄的光芒，从这时起，江心岛上的居民有了一个共同的梦想：远江梦。 “为了让那一天到来，为了让胜利的歌声在远江每一个角落，为了实现我们的远江梦，我在此郑重宣誓，远救会全体成员，将为之不懈奋斗，全力以赴！” “我们不需要他人为我们的梦想牺牲，我们的梦想由我们自己实现！” “远救会！” 随着杨小千一声呐喊，数百人往前跨步，右手握拳锤击左胸，他们中有海岸巡防队、治安巡逻队以及各个后勤管理部门的成员，他们不会直接踏上战场，但他们同样是远救会的战士，只是征战在不同的领域，他们将会为出征的将士们镇守后方。 一面黑底白剑的旗帜高高竖起，在风中招展，一队肃杀沉稳的青年战士在方玉和胡文超的带领下走到高台下，列队敬礼。 他们是变异体的克星，是远江大名鼎鼎无人不晓的曙光。 又一面印着白色天平的旗帜立起，一队面容冷峻的战士紧随许乐，走到高台下，站在曙光小队的右侧，列队敬礼。 他们是叛徒与罪犯的噩梦，是手上沾满背叛者鲜血的屠夫，是手握天平执掌生死的裁决。 白色方盾旗举起，近百名战士在与何育踏着方步站到曙光与裁决身后。 他们是远江同胞的坚盾，是敢于牺牲自己的无畏者，是备受江心岛居民热爱的希望。 磅礴的史诗奏乐响彻全岛，重骑营登场。 现代的骑士们高举着刻有白狮的血色旗帜，冲锋而来，大地在他们的铁蹄下震颤。 嘹亮军号不甘示弱，包卫家亲自扛起五星红旗，领着雄兵营五百人的方队从另一个方向正面迎向重骑营。 当所有人立定敬礼，等待自己指示时，杨小千微微低头，看着远救会全体成员齐聚于自己脚下，心中填满无以言明的感觉，充实感、满足感、成就感不一而足，犹如梦幻。 以江心岛上万余民众的力量，在尽量满足他们生活需求的情况下，要训练重骑营和雄兵营两支新军共计六百余人，还要保障原有编制的曙光、裁决、希望小队，以及海岸巡防队、治安巡逻队，远救会可谓穷兵黩武。 为此，这段时间里，不仅是杨小千熬白了许多头发，远救会后勤每一个部门每一个工作人员都呕心沥血操劳无数。 远救会就像一台精密复杂却从不休息的机器，杨小千是内核，而其他人则是大大小小的各处部件、齿轮螺丝，每一个人都坚守岗位，没有错漏任何细节。 今天，这座战争机器终于要拉开幕布全力运转，显现出它震撼世人的庞大威力。 杨小千深吸一口气，再次呐喊：“远救会！” “在！” 远救会全体成员齐声回应，无数声音汇聚在一处，让广场上围观的群众都忍不住握紧双拳，恨不能与他们站在一起，分享这无上荣耀。 高台上的身影举起右手，庄严宣誓。 “黑夜将至。” 数不清的手臂齐齐举起，笔直如长枪，形成一片密林，上千道声音一起宣誓。 “黑夜将至。” “处处危机。” “处处危机。” “我于今夜起誓，我将燃起希望的篝火，守望黎明。” “我于今夜起誓，我将燃起希望的篝火，守望黎明。” 远救会所有成员跟随着高台上的杨小千念出誓言，仿佛回音。 “我将不慕虚荣，不惧危险，不起纷争，不言放弃。” “我将不慕虚荣，不惧危险，不起纷争，不言放弃。”不只有远救会的成员在重复，几个老资格的猎尸人与那个骑在父亲脖子上的女孩都举起右手，郑重宣誓。 “我将做人民的长剑，刺破黑暗的闪电，抵御寒冷的烈焰，破晓时分的光线，守卫家园的坚盾。” “我将做人民的长剑，刺破黑暗的闪电，抵御寒冷的烈焰，破晓时分的光线，守卫家园的坚盾。” 广场上越来越多的人跟着举起手，低声重复这誓言。 “自此刻起，直至我生命最后一刻！” “自此刻起，直至我生命最后一刻！” 万人高呼，其势如山崩如地裂，一道身影拔地而起，直飞高空。 杨小千抬头望去，那人踏着一柄长剑，身穿一袭宽袖白衣，半长头发随意用一根铁簪盘起，正将手伸向纪念碑。 “于谦要做什么？”杨小千有些担心，于谦此时的举动并不在预先的安排中，让人摸不着头脑。 认识于谦或知道于谦的远救会中高层全都凝神屏息，担忧不已。连杨小千都攥紧双拳，暗自祈祷于谦千万不要在这个关键时刻添乱。 于谦无视了杨小千的暗示和张欣怡用能力传到他耳边的话语，将双手放在纪念碑碑顶，额头两道锁链幽光闪耀。 杨小千似乎想到了什么，示意几个准备想办法升空拦住于谦的觉醒者不要妄动。与此同时，高耸的纪念碑开始发生变化。 纪念碑原本就由于谦以钢铁亲手筑成，否则凭当时天堂岛上的施工队没有任何可能做出这样一座巨碑。 于谦觉醒的第二能力使他不仅能掌控金属，还能轻易对金属塑形，他将这种能力命名为“液态金属”。 而今纪念碑的变化完美展现诠释了这个能力的运用，形成纪念碑外层的钢铁如同融化的铁汁，变成浓稠的液体，向上流动并重新塑形。 烈士的名字依旧铭刻在碑身上，一个没少，但纪念碑的形状却逐渐开始变化。 半分钟后，于谦鼻间两道温热液体顺着鼻腔滚落下来，但他没有因此停下。 一分钟后，于谦咬牙忍着极度的眩晕，继续催动能力。 两分钟后，于谦终于完成了对纪念碑的塑形，已无力再控制长剑悬空，身形一松，从碑顶坠落。 黑幽灵平稳地接住于谦，将他带到高台上，杨小千让开位置，而鼻血染红白衣的于谦站在高台中央，笑了笑，指着身后的纪念碑，说了四个字。 “剑名镇远。” 再看此时的纪念碑，左右两侧厚度减低，形如剑锋，正中间微微凸起，犹如剑脊。顶端多出两面剑格与一柄剑茎，分别是长剑的握柄和护手。 这是一把长剑的形状，远处看起来就像是一把插进江心岛地面的惊世巨剑。 剑名镇远，永镇远江。 第一百九十二章 镇远剑与镇远舰 元旦过后第二晚，吴记茶馆又一次爆满。因为茶馆门外白板黑字写得清楚分明，今晚要讲的内容是远救会誓师大会。 尽管几乎全岛居民昨晚都亲临现场，全程目睹誓师大会，但前来茶馆络绎不绝的听众还是把茶馆的门槛都踩破，里里外外围了三圈，挤得像是上下班高峰期的地铁，找不着一丝空隙——大家都还想再通过老吴那张名嘴，以另一种角度重新体会一次当时的感觉。 这一次，说书人老吴一改常态，对于誓师大会的各个细节不再用春秋讲法一句带过，而是详细说明，反复烘托，足足讲了三个小时才步入尾声。不过老吴口才斐然，一场三个小时讲下来，环环相扣引人入胜，让许多听客口干舌燥却不敢饮用茶馆供应的茶水，怕憋不住尿会错过精彩。 这时老吴正讲到于谦于副会长只身铸剑，提起惊堂木往桌上用力一拍。 “镇远剑！” “这个名字，大有来头，且听老吴我给大家说道说道。” 老吴端起茶杯，用嘴唇沾了点茶水，抿了一小口水润润嗓子，却不敢多喝，他也是憋尿大军中的一员，准确的说，是唯一一个不得不憋住的人。 “在19世纪中后叶，前朝名臣、洋务运动领头人李鸿章曾命人督造两艘定远级铁甲舰，分别是‘镇远舰’与‘定远舰’。这是我国近代海军史上第一级近现代意义的主战军舰。其中这镇远舰恰与我们的镇远剑谐音。” “当年的镇远舰是国之重器，保卫我国领海。如今远救会不也像镇远舰一样在这远江保卫我们吗？” “镇远镇远，镇守远江，正是那些在纪念碑上留下姓名的烈士们化身这一柄利剑，永镇远江，于副会长以此命名，大有深意，大有学问，让人敬佩啊。” 坐在老吴左侧一张方桌上的人突然笑出了声，一边笑一边摇头。 老吴瞥了那人一眼，没吭声，继续讲自己的话，他每天要面对上千位听众，不可能面面俱到让所有人都满意。要是一有人表示不满讥笑讽刺他就立刻回应，那还怎么讲下去？像这样不配合的听众，只能无视。 而坐在方桌上的另一位女士很是不满，皱眉问道：“你笑什么？” 先前发笑的男人扶了下鼻梁上的金丝框眼镜，咳嗽了一声回问：“你知道镇远舰后来是什么结局么？” “什么？” 眼镜男矜持地端起茶杯，做足了气派，才用历史老师教学生的口吻说道：“甲午战争爆发后，镇远舰与定远舰在鸭绿江大东沟与日军主力作战，重创西京丸，但受伤上千处，无处修理，最后被日寇夺去，编入日寇舰队，在日寇海军里服役十七年，最后还被拆解出售。这都算了，最后镇远舰遗留下来的铁锚、锚链被日寇政府陈列在东京上野公园，赤裸裸地羞辱我国。直到一九四七年，才有国民政府的钟将军赴日，接运回国。可当时不像现在，当时国民政府腐败无端，镇远舰三百吨铁锚铁链被当做废铁卖了。” “你说，老吴他拿此镇远剑与彼镇远舰相提并论，我能不笑么？” 女士这才明白，原来眼前这人是气极而笑，咬牙恨恨道：“日寇可恨，跟丧尸有的一比，以后要是有机会，真希望远救会能把丧尸变异体往日本岛上放，让他们鬼打鬼。” 这就是不能当真的气话了，眼镜男笑着微微摇头，不言不语。谈话的两人都没有注意到，旁边一个在茶馆里默默喝酒的奇怪少年正看着他们。 “我取名字的时候可没有想这么多，亏他们能想的那么远。”于谦呵呵一笑，摇头倒酒。平时于谦都独居在海边的小木屋，别说江心岛上的民众，就连远救会内部工作人员大部分都认不得他的脸。 虽然昨晚于谦最后在高台上现身，但是没有多少人看清了他的面容，大部分人对这位于副会长的记忆都是他那神乎其神的手段，和一身白衣的剑仙风范，因此当于谦穿着棉袄提着装满酒的铁壶走进茶馆，没人能把他认出来。 这也是于谦选择来茶馆的原因，他发觉自己最近越来越喜欢身处于人群之中的感觉，可江心岛上人多好玩的地方就那么几个：吴记茶馆、零点酒吧、话剧院。于谦对舞台剧不感兴趣，剧院里也听不到多少交谈声，又不想去零点酒吧——因为前天晚上跨年夜时零点酒吧的常客都认识了于谦——便只好来到吴记茶馆。 隐藏身份，静静坐在一旁，听别人用一种崇拜敬仰的与其谈论自己所做的事情，这种感觉让人心花怒放，当浮一大白，于谦杯不离手，连连倒酒。 ……………… 与茶馆一样热闹的，还有一号堡垒。 作为猎尸人公会，一号堡垒名副其实，确实是座武装到极致的战争堡垒，登记注册过的猎尸人可以在这里接受或发布任务，兑换功勋与奖金，并在这里购买各式武器装备。 各种武器装备之中，最受欢迎的除了枪械就是符文手环，这已经成为了优秀猎尸人的标配，出门时要是手腕上没带个装了脑核的银色手环，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猎尸人。 现在，受猎尸人追捧欢迎的装备又多了一样：符文匕首。 有对尸前指送来的现成模板和详细资料，远救会内制作符文手环的加工小组连夜加工在两天时间里做出了数十把符文匕首，其中的大部分供应给了曙光、裁决两支队伍，剩余小部分被运到一号堡垒进行售卖。 王力曾提议对符文匕首和血清以拍卖的形式进行出售，这样可以通过各种手段最大限度收敛猎尸人冗余的财富，使他们更加积极地参与到对尸战场。但杨小千拒绝了王力的提议，因为在杨小千看来，岛上所有人的财富都是他的财富，而其中最为珍贵的就是战士们的生命。 杨小千认为，会耍手段去掠夺自己臣民财产的统治者，无疑是最低劣最无能的。不管客观来说这个想法是否正确，杨小千更希望猎尸人能将每一枚银币都用来武装自身，加强实力，这样他们在之后的狩猎中就会有更多生存的机会。 于是，符文匕首被运到一号堡垒，在展厅中进行公开展示，并选在二号晚上八点开始发售，与符文匕首一起发售的还有t病毒血清。 比之符文匕首，血清的出现让猎尸人更加疯狂。 因为猎尸人很少与丧尸作战，面对的危险往往都是尸群尸潮或是变异体，符文匕首对猎尸人的意义虽大却很有限，而血清却不一样，谁能确保自己一定不会被感染？一旦有个不小心，血清就是救命神药。 此时江心岛上的猎尸人全都聚在一号堡垒内，等待着符文匕首和血清开始进行售卖，准备全力抢购。 当程旭来到一号堡垒时，门前已排起了贪吃蛇一样蜿蜒折叠的长队。 “预料之中。”程旭叹了口气，自己接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就带队员前来，但还是晚了不少，现在一号堡垒挤着几百号人，想抢到符文匕首和血清难上加难。 来的路上程旭就预料到这场面。两天前远救会的誓师大会很明确地告诉了所有人：远救会即将出征，荡平黑域。十个猎尸人里有九个做好了随同出征的准备，猎尸人里没有孬种，猎杀丧尸本来就是他们的职业，更何况若是把丧尸和变异体全交给远救会和对尸前指，他们这些猎尸人靠什么讨生活？ 既然做好了出征的打算，自然就要尽可能地把自己武装起来，提升自己的战斗能力和生存能力。程旭和其他猎尸人一样，都抱有这样的打算，一听闻符文匕首和血清的消息，顾不上休息立刻带队赶到一号堡垒，但还是来迟了。 “队长，别叹气。”一个瘦高个出言宽慰，“咱们不一定没机会，咱们钱多啊。” 程旭听出他言下之意，眼前一亮，点头对他竖起大拇指。“旭日”小队作为准a级小队，确实财大气粗，没赶上排队没关系，可以高价收购嘛，肯定会有不愿意冲上战场的家伙提前跑到这里等待发售然后转手高价卖出的，旭日小队完全可以等到发售结束后再从这样的“黄牛”手里收购符文匕首和血清。 当然，这样一来，很可能出去猎杀丧尸的收获还比不上高价收购的花费，但程旭他们本来就不是为了赚钱而去猎杀丧尸。他们是资格最老的一批猎尸人之一，是有职业荣誉感的猎手，对于他们而言，猎尸不仅是一门谋生的职业，更是一份不容推辞的责任。 “开始了，开始了！” 远处传来喊声，引起阵阵骚动，人们争先恐后地往前挤，在这的不论男女，都是有血性的，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要不是旁边有远救会的队伍在维持秩序，顷刻间就要大乱。 程旭眯起眼睛眺望着，仿佛看到新一轮战火揭开序幕迎来开端。 第一百九十三章 议会与牌局 转眼间，江心岛就在全面备战的紧张气氛中度过一周时间，雄兵营与重骑营如期踏上征途，与他们一起离开江心岛的还有六百多位全副武装的猎尸人。身在江心岛的猎尸人只有七百出头，大部分都选择随同出征。 等到浩浩荡荡的船队起航，岸边一只小渡船悄然尾随其后，看起来毫不起眼，没有人知道这艘破破烂烂的渡船上坐着远救会的最高领导人。 于谦皱着眉，盯着闭目养神的杨小千，显然对杨小千这样的出行安排感到不满。盯了好一会儿发现杨小千毫无反应，于谦开口问道：“就只有我们俩去么？” 听到这硬邦邦的语气，杨小千睁开眼，笑问：“不满意？做事么，安全和稳妥才是第一位的，出趟远门何必大张旗鼓，搞得人尽皆知？你可别忘了，杨越臣那帮疯子还不知道躲在哪呢。” “低调一些我没有意见。”于谦说，“可为什么只有我们俩去？远救会那么多觉醒者，为什么都没动身？” “他们各有各的任务，方玉许乐汤韬他们带走了大半尖端战力，总得留下一部分人镇守后方吧，万一有不速之客登门呢？”杨小千似乎又找回了半年前忽悠于谦的感觉，笑吟吟地回道，“我们远救会上下一心，有我们俩去足够代表会内全体觉醒者了。” “我们两个人，怎么压得住其他势力的觉醒者？”于谦还是对杨小千的解释感到不满。 “你越来越难说服了啊，还是说你现在更愿意独立思考了？”杨小千耸耸肩，说，“首先，你要相信我们的实力。抛开258旅和对尸前指，其他独立聚居地，我俩一人出一只手就能打翻。其次，这次我们是真的去组建议会。”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们会以一个平和的姿态，与其他觉醒者组成一个利益协商集团。用暴力迫使他们服从不是做不到，但那样的议会走不长远。而且，如果那样做，等到穹顶消失的那一天，我们就走到了许多人的对立面，国家会乐于看到一个无法掌控的超能力者集团吗？” “没听懂，你说简单点。” “好吧，打个比方。假设觉醒者议会的票数为十，以觉醒者数目及实力划分，我们、258旅与对尸前指、其余聚居地各占五票、三票、两票。如果能组建觉醒者议会，让大家坐在一张桌子上协商，拥有五票的我们还是能决定局势的走向，但如果我们想要做出某些不符合他们利益的决策，就必须要做出一定让步，争取到别人手上的选票。换言之，我们会把利益的蛋糕瓜分给他们，以通过我们想要的决策。” “我们要一意孤行他们确实拿我们没办法，我们要搞独裁也不是没可能，可是这样的模式始终走不长远。因为在其他人看来我们独占了绝大部分利益，让他们没有利益。就像是一张桌上玩牌，我们刚坐下来就握着一手好牌，根本不给别人出牌的机会，别人就不愿意继续玩下去。但如果严格执行票选制度，无论议会内的觉醒者实力如何，他手上的选票都会为他带来利益，那么他就会继续玩下去，并热衷于这场牌局。” “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于谦低头沉思，似懂非懂。 “那你换位思考一下。假设你不是远救会的副会长，而是一个独立聚居地的觉醒者，没有很强的实力。这时候独掌大权，把议会搞成一言堂的远救会要推行某项制度举措，而这未必符合你的利益，但是你拳头没有远救会大，你只能屈服，你是不是会心怀怨恨？” “当然会。”于谦毫不犹豫地点头，这是人之常情。 “如果这时候有其他人插手，告诉你，远救会就是王八蛋，我们联手对抗他们吧，你会不会考虑反抗远救会？” “应该会。” “对，你肯定会考虑，因为这场牌跟你没关系，你永远做不了赢家，你玩的没意思，你当然想掀桌子。那么反过来。如果觉醒者议会不是一言堂，远救会不是一家独大的霸主，只是一个话事权比较强的成员。当远救会要推行某项举措时，你有权投反对票，远救会想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必须付出代价让你妥协，给你足够的利益让你改投赞成票，或是弃权。你还会不会反感远救会？” “也许……不会？”于谦的语气有些迟疑。 “嗯。这时候再考虑考虑其他势力，258旅、对尸前指、其他聚居地，大家手里都握着自己的选票，可以用来做利益交换，那么不论议会商议的内容由谁提出，不论跟你有没有关系，你都会关心，都会参与，因为你的选票会为你产生价值。你会逐渐发现只要你做对选择，你也可以在这场牌局上成为赢家。这时候，突然有不属于这张牌桌的人跑来跟你说，远救会不是好东西，你别跟他们玩了，跟我一起掀了他的桌子吧，你会同意吗？” “不会！”于谦的眼睛明亮起来，斩钉截铁地回应。 “对，你当然不会，因为这时候你也是利益既得者。谁要掀桌子，就是跟你的利益过不去，你必须把他排斥在外。”杨小千为于谦耐心思考的表现鼓掌，换做以前他早就不耐烦地丢下一句“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然后结束对话。 “维持这个模式，不断完善，觉醒者议会才能走的长远。等到穹顶消散以后，国家也不会对议会抱有太大敌意。因为议会本身不是一个顽固的铁桶，而是可以分化可以瓦解可以徐徐图之的蛋糕。你说如果你是统治者，你发现你的领地里突然多出一堆拥有超能力还抱成一团的觉醒者，你会不会担忧？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你当然会担忧，会有敌意。但如果你发现这些觉醒者貌合神离，可以拉一批打一批，或者用各种手段收服，你还不会不会第一反应就想着要用铁腕手段把他们镇压、抹除？” “原来如此。”于谦终于恍然大悟，可刚点了点头，又皱起眉问，“你不会又在忽悠我吧？” “哈哈。”杨小千笑得前俯后仰，“就算我是想忽悠你，我讲的道理总没错吧？” “这倒是。”于谦又问，“可是这样一来，要把利益分给他们，那我们的利益不就有亏损了吗？” “第一，利益就像金钱，拢在怀里不会增多，放出去流转反而会创造更多。你这样的想法就像‘天下的钱就那么多，你赚的越多，别人赚的就越少’这个说法一样，很蠢。其次，我用牌局比喻议会，虽然粗糙肤浅，但本质是正确的。你想一想吧，一张桌子上打牌，我跟刘远舟是一边，你觉得其他人有赢我们的机会吗？” “肯定没有咯。”于谦学着杨小千的惯用姿势，耸耸双肩，“可是，你不是说要给其他人做赢家的机会，这样他们才会愿意继续玩下去，愿意为你守住这张桌子么？” “对呀，这又不冲突。他们确实有赢的机会，但赢的不是我们。” 看着杨小千高深莫测的笑容，于谦想了好半天，猛然醒悟。 第一百九十四章 耿志平的心愿 “老虎想玩牌，可是小猫小狗小熊都不敢跟他玩牌，因为老虎实在太强大，随时可能把他们吃掉。这时候老虎说，我把我自己的爪子绑起来，戴上牙套，这样我咬不死你们吃不掉你们，你们随时可以跑得掉。来吧，试着跟我打一次牌。” “小猫小狗小熊想了想就同意了，因为这是一次与丛林霸主打好关系的机会，要是能跟老虎成为牌友，以后就背靠大树好乘凉。于是大家坐下来一起打牌，第一盘，老虎和小猫赢了小狗和小熊。第二盘，老虎和小狗赢了小猫和小熊，第三盘，老虎和小熊赢了小猫和小狗。” “叔叔，你明白了吗？” 短发少年一边说，一边用食指摩挲在左胸处的鹰形胸针，那是s级战队猎鹰的徽章。 坐在他身旁的齐烈若有所思，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我懂了。这是一个骗局，老虎把自己伪装成无害的样子，给小猫小狗小熊营造了一种他们也能赢的假象。但事实上只有老虎一直在赢。” “这么说不太合适。”齐心吾摇头道，“用这个儿童故事比喻觉醒者议会太肤浅，议会成员来自于各个势力，而且不可能每个势力的觉醒者都上下一心，到时议会上的利益纠缠比这复杂千万倍。但是，换个角度想想，对于小猫小狗小熊而言，他们确实有赢过，所以他们是愿意留下来继续的。” “可是按照老虎的安排，小猫小狗小熊各自输了两次，才赢一次啊？”齐烈拍了拍自己的脑壳，并不能理解。 “叔，人都是有赌徒心态的，只要赢过一次，就总想着赢第二次。再说，觉醒者议会又不是真的打牌，牌桌上拿来玩的是固定筹码，输两次才赢一次当然不愿意继续玩下去。可议会不一样啊，有些对你而言无用的筹码刚好可以拿去‘输’，以此为下一次的‘赢’做铺垫。哎，我也就只能理解到这种程度了。再往深了我就说不来了，我也不懂政治。更猜不透刘司令和杨会长的想法。”齐心吾将额头的刘海往上撩，突然叹了口气。 齐烈心思不复杂，但对自己一手带大的侄子却很了解，一眨眼便想明白齐心吾为何叹气。齐心吾算是个天生神童，三岁能说英语，八岁能写诗，从小到大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全校第一、全区第一、全市第一，从没有过例外。因此齐心吾还在读初中时在市内就小有名气，少年人有了名气就很难没有傲气，齐心吾虽然没表现出来，但是那份含蓄的傲气身边人是能感受到的。 再到灾难爆发时，齐心吾打破别人对他“书呆子就只会死读书”的评价，悍然杀尸救人，成为觉醒者，救下几十位同学，他心里对自己的评价更是在他人崇敬的目光下无限提高。 可没等他一展宏图，刘远舟和杨小千这两个妖孽就横空出世。光是一个刘远舟也就罢了，毕竟刘远舟的年纪比齐心吾大了不少，本身就是市警卫处实权副处长，不管他的表现如何惊人，齐心吾都可以安慰自己说“过个十年，未必比他差”。 可杨小千呢，年纪比齐心吾还小，灾难发生之前根本没人听过这号人，却能用短短时间建立起远救会这样一个庞然大物，手下二十多位觉醒者，上千名战士，掌握着上万人的性命，与刘远舟与江海潮平起平坐。 齐心吾引以为傲的成就在他面前，犹如萤火之光与皓月争辉，所以每次想到这一点时，齐心吾心里都会有不甘和失落。 “行了，年纪轻轻的总是唉声叹气的可不好。”齐烈起身拍拍齐心吾的肩膀，“你忙你的，我先去找耿志平。” 齐心吾点头应了一声，继续投入到繁忙的工作里，其他势力的觉醒者即将陆续赶到新远江，他们作为东道主必须好好招待。 齐烈慢悠悠地晃进耿志平的办公室时，耿志平正坐在椅子上看视频。不过齐烈一眼就看出来，耿志平不是在看电影电视剧打发时间，因为耿志平的坐姿太端正，往常他都是把腿搭在桌子上的。 齐烈跨到耿志平身旁探头瞄了一眼屏幕，画面模糊昏暗，似乎是某人用手机录制的视频，前面乌泱泱一大片人影，密密麻麻围在一座高台下，而高台上只站着一个身影，正在讲话。 “或许很多人认为，如今我们已度过危机，但事实并非如此。我们仍旧生活在物质并不充裕的孤岛中，在汪洋大海里流亡。” “众多将士燃烧生命，为我们带来点亮希望之光的硕大灯塔，点亮我们前行的道路，但禁锢心灵自由的漫漫长夜尚未结束，这条道路依旧遍布荆棘。” 只听到这两句，齐烈就把即将出口的话堵在喉咙里，直起腰杆，笔直地站在旁边，与耿志平一起观看这段视频。 “只要还有一位同胞不能食以饱腹，衣以庇体，我们就绝不会满足！” …… “终有一天，我们会实现我们心中的远江梦！” …… “到那一天，坎坷曲折之路终成坦途，光辉披霞，驱散黑暗！” “到那一天，欢歌笑语之声遍布街巷，万千灯火，满照人间！” 齐烈能听到耿志平粗重的呼吸声，低头一看，他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太过用力以至于指节开始泛白。 视频中，一支又一支远救会的部队开到高台下，威势震天。紧接着，高台上的身影举起右手，开始宣誓。 先是台下的远救会战士，再是封锁线外的猎尸人，最后是岛上的普通居民，上万人的声音一齐响起时，齐烈的心情攀登到顶峰，又是激动又是后悔，后悔自己当时未能亲临现场。 又过了几分钟，看到钢铁纪念碑化身为剑时，视频结束，耿志平提起鼠标关了播放器，盖上笔记本电脑的屏幕，转头对齐烈说：“刚才我们看的是远救会的誓师大会，当时在现场录制视频的人很多，但能传出来的只有这一份。这是机密事项，不要外泄。” “知道。”齐烈点点头，心知肚明，这段视频能传回来纯粹是因为杨小千愿意让他们看而已，其他势力安插在江心岛上的钉子就没一个能成功传回视频的。 “这家伙，也不提前通知我去，唉。”齐烈闷声闷气抱怨了一句，他虽不是远救会的人，可属于资格最老的一批猎尸人，脱离猎鹰后新组建的“灰烬”小队更是仅有的四支s级猎尸战队之一，杨小千居然没有提前通知他邀请他去观礼，这让他很郁闷。 耿志平的关注点却在另一件事上，他用一种莫名难言的目光深深地注视着桌上的电脑，沉默了半晌，问出一句话。 “如果我们死了，名字会刻在那座纪念碑上吗？” 第一百九十五章 抵达新远江 新远江外城，有两道身影在高空中飞行。 杨小千踩在黑幽灵肩上，五米多高的黑幽灵则飞在空中，在他身旁于谦盘坐在飞剑上，不紧不慢地跟上黑幽灵的速度。 “那就是远江长城。”杨小千指了指下方的围墙。 三米高的围墙听起来不算什么，但当置身于空中，鸟瞰围绕新远江的城墙时，杨小千还是感到些许震撼。 在人员、设备、建筑材料都不充足的情况下，修建这样一座长城只用了三个月的时间，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杨小千不认为江海潮光凭枪杆子能逼出这样一个奇迹，应该是刘远舟为他建好了这座长城，所以尽管江海潮很反感刘远舟，也没有过度排斥他，因为江海潮需要他的智慧。 “给你足量金属，三个月能建出这种规模的钢铁长城吗？”杨小千转头问于谦，满身酒味的于谦放下酒壶，回道：“能不能不好说，但想要我做三个月苦力给你建城墙，做梦。” 杨小千哂然一笑，他也只是问问而已，就目前来看，这样的城墙对他作用不大，环绕在江心岛四周的大海就是最好的城墙，变异体当然有可能找到办法渡江上岸，可那样的变异体，城墙也挡不住。 笑了笑之后，杨小千目光转向于谦的酒壶，皱起眉毛说道：“你把酒收起来，以后少喝点吧。最好能戒了。” “为什么？” “因为你即将成为觉醒者议会的议长。” “这算什么理由？”于谦翻了个白眼，继续灌酒。 杨小千顿感头疼，自从跟于谦熟络以后就可以在他高冷的面具下看到他孩子般的本质，这并不奇怪，自小在实验室里作为小白鼠长大，没有跟外界有过接触，不通人情世事这很正常，现在的于谦有时就像叛逆期的孩子，最好不要对他进行说教。 “那你看看我吧，我以前很喜欢抽烟，现在你是不是很少看见我抽烟了？”想了想，杨小千决定现身说法。 于谦回想了会儿，点头说：“好像是这样，从什么时候起的？” “从我成为远救会会长起，我就开始克制自己的烟瘾。”杨小千循循善诱，“想要成为一个好的领导者，不仅需要有力量、谋略、智慧、胆魄、长远的目光，还有一个很关键却很容易被忽视的要素：人格魅力。既然议会不是一言堂，我们不会独裁，那么作为议会的最高领导人，你就应该具备一定的人格魅力，给别人信服你喜欢你的理由。本来我们的年纪就小，不足以服众，当我们保持神秘时还好，当我们走到台前，别人看见我们只是不到二十岁的人，你说他们心里会有什么想法？黄毛小儿？乳臭未干？” “如果这时候他们发现议会议长于大人，不仅是个嘴上没毛的少年，还是个嗜酒如命的酒鬼，醉着的时间比清醒的时间还长，你说他们会怎么想？他们会信服你认可你吗？” “你肯定又在忽悠我。”于谦嘴上虽这么说，却老老实实收起了手里的酒壶。 “哈哈，走，咱们下去吧，刘远舟应该派人来接咱们了。”杨小千说完，心念一转，能与他心灵感应的黑幽灵接到指令，开始下降准备着陆。 这边刚降落在对尸前指的办公大楼门前，就有人迎面走来，杨小千对此并不奇怪，想来齐心吾早就确认了他们的身份。毕竟，如果是不明身份的来客飞在前指办公大楼上方，想来早就被高射机炮和对空火力瞄准。 “杨……杨会长。”来人在对杨小千的称呼上犹豫了片刻，斟酌之后以恭敬的姿态喊出最合适的称呼。 杨小千却大为讶异，要是换了别人喊这声“杨会长”，他都听惯了不会有半点反应，可眼前过来迎接自己和于谦的人满脸横肉，正是那个军痞无赖般的耿志平，这就有点不可思议了。 “耿司令。”杨小千冲耿志平点了点头，他早就从情报组递交的报告得知，耿志平现在已经不是武警支队的支队长，而是对尸前指的副司令，刘远舟的左右手。 “喊我名字就好，要不就还是喊我耿队吧。”耿志平转身伸手，做出邀请的手势。 ……………… “吴老师，前面就是新远江了。” 吴坤顺着学生的手指往前看，看到一面墙。 “要是孩子们也能住到这里面来该多好，就能安心学习，不必每天担惊受怕的。”吴坤叹了口气。 吴坤以前是省实验中学里教语文的高中老师，灾难爆发时他还在带着他高二班级的学生在上课。省实验中学是寄宿学校，因此当时校内学生人数众多，宿舍区人群密集，刚出现丧尸就整个乱套，是吴坤与其他几位老师找到学校保安室里的一些劣质武器，带着学生稳定秩序抗击校内的丧尸。 之后他们就封锁了校门，吴坤和他的一位学生在战斗中觉醒，成为省实验中学幸存者们的守护者。 在恢复一定秩序后，学校里重新开课安排幸存的学生上课学习，不过课程内容不再是什么语文数学化学物理，而是《变异体图录》《生存手册》《求生妙用一百招》《弓弩及枪械快速入门》等等内容。 历经中考面对高考的高中学生可谓是学习能力最强的一批人，学习对他们而言早就在长时间的重压下磨炼成一种技能，因此他们能很快学会这些内容，然后去传授给更多人。这些学生中学习表现优异者就能申请去新远江或江心岛，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 但新远江也好，江心岛也好，对教师的需求都不大。因此大部分学生还是只能留在省实验中学，新远江不再接受外来人口，这些学生要去江心岛上讨份生活又不容易，吴坤舍不得看他们受苦，只好放弃优越的条件，拒绝了258师和远救会的橄榄枝，独自撑起大旗，将省实验中学建设为一个条件尚可的聚居地，现在省实验中学不光住有以前的学生，还有不少逃难而来的幸存者，偶尔也会有猎尸人路过，吴坤就会好酒好饭招待，好言好语相求，请那些经验丰富的猎尸人为学生们教授应对丧尸和变异体的经验。 因此在猎尸人的圈子里，吴坤的名气远比普通觉醒者大，而且都是好名声。 “走吧，希望这次能有收获。对了，这回你能当面见你的偶像。”吴坤拍拍学生的肩膀。 “真的？杨会长也会来？”学生眼中亮起惊喜的光，他也是一位觉醒者，会与吴坤一起出席觉醒者议会。 “会来。”吴坤点头确认，“不仅他会来，还有各个势力的首脑应该都会来，所以进城以后你可要低调一点，不要仗着自己觉醒者的身份乱来。” “吴老师你放心，我明白的。” 吴坤嗯了一声，拿出身份证明，带着学生往架着机枪和高射炮的城门走去。 此时不止这一处有觉醒者出现，新远江四面城门都出现了来自不同地区的队伍，他们都是接到邀请前来观看迎春晚会，而这些队伍之中每一位觉醒者都收到了另一份邀请。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上帝视角 在耿志平和齐烈叔侄忙着接待不同地区赶来的觉醒者时，杨小千坐在刘远舟的办公室里，一边喝着茶，一边谈话。 没有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也不会拐弯抹角话里藏话，杨小千早就明白在刘远舟的特殊能力面前，与别人谈话时耍的小伎俩不会起任何作用，所以干脆直来直去有什么说什么。因此谈话的效率非常高，不到半个小时，杨小千就把近些日子的事情全部说完，包括邱哲的地下实验室，和于谦带回的消息。 刘远舟的回应比杨小千更加直接，他拉开抽屉，将一封厚厚的档案袋放到杨小千面前，里面记录着对尸前指近一个月来所有事项，其中有琐碎小事，也有高度机密。 “三个月没见，你比以前更讨人喜欢了啊。”杨小千粗略地翻看着档案袋里的文件，有些惊讶地说。 “人以诚待我，我以诚待人。”刘远舟说完，为杨小千续上一杯茶。 一连讲了二十多分钟，杨小千口干舌燥，接过杯子一口喝完，没有半点迟疑。若是换了别人递来的茶水，杨小千再渴也不会喝，但刘远舟曾跟他一起在生死线上踏过几个来回，是值得信任的战友。 “我刚说了那么多，你有什么想法？”杨小千放下档案袋，问道，“我总感觉那个邱哲和他的实验室不对劲，可怎么都想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对于此事，杨小千早有咨询刘远舟的想法，但这是高度机密，绝不能外传。杨小千不敢让信使传递消息，自己之前又忙于誓师大会的准备事项分身乏术，于是一直拖到了现在。 “邱哲手上没有能够跨物种感染的t原体，他骗你的。另外，你见到的那个人，就是真正的邱哲。”刘远舟笃定道。 “嗯？”杨小千颇感意外，但转念一想，确实很有可能。一个代替正主的替身何必要在传话时即兴表演，展现出那么多的表情和肢体语言？要说是演员太敬业，显然不是很合理。 “如果是这样，那么当时的邱哲先用身边的皮衣男顶替他的身份，作为第一层障眼法。当然这个很容易看透，然后他又故意带上有微型摄像头的眼镜和入耳式无线耳机，把自己伪装成自己的替身。三重障眼法，第一重分散注意力，第二重给对手看破玄机的错觉，第三重用自己做自己的掩护。挺有意思。”杨小千赞同地点头，“但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意义在于能骗过你。”刘远舟额头亮起幽光，两道锁链打开，眼中星光流转，显然正在运用能力计算分析，“这个骗局并不高明，但却能骗过你，为什么？” “为什么？”杨小千眨了眨眼，低头思考这个以前没有想过的问题。 仔细想想，汤韬连第一层障眼法都看不破，换了其他人就算能看出穿着白大褂的邱哲不是皮衣男的助手，也未必能立刻就发现他眼镜里的微型摄像头和耳朵里的入耳式无线耳机，而杨小千天生有着敏锐的观察力，一眼就看出端倪。 “因为这是一场专为我设计的骗局。设计者很熟悉我的特点、性格和行事风格。”杨小千揉着自己的太阳穴，飞快地说，“但我在天堂岛和江心岛都是深居简出，连觉醒者都很少能见到我，了解我的人很少。那么，给邱哲提供信息或是帮邱哲设计这场戏的人是……” 能对杨小千有如此了解，并利用信息差优势成功欺骗他的人不是没有，比如刘远舟就能做到，但这样的人很少，除开已经死去的人和不可能出卖杨小千的人，就只剩下…… “杨越臣？”杨小千双眸乍现杀意，三个多月的时间，无论如何搜索始终不能发现他们的踪迹，难道他们一直躲在邱哲的地下实验室？ 刘远舟既不点头也不摇头，给出的答案模棱两可：“或许，未必。” “除了他还能有谁？” “国贸一战，藏在天一角餐厅里的是谁？” 杨小千愣了下，一时没反应过来刘远舟为何突然把话题扯到那么远的事情上，回想了片刻后杨小千肯定地说：“在圣奈尔教堂搞出进化邪教那个林万羽。只有他能把人催眠成不要命的疯子。” “那些信徒身上挂着的炸弹从哪里来？” 这次杨小千思考的时间略微久了点，过了好一会儿才不太确定地回答：“在圣奈尔教堂附近的银座大厦里有一个狙击手，当时差点一枪打死我，我追上去时，银座大厦整层楼都发生了爆炸，看起来就很像……等等。” “那时在银座大厦里的是梁锦源，也就是那个自称为‘白’的变异体。”杨小千停顿了半秒，还是决定用“白”这个称呼，因为在他心里梁锦源已经彻底地死去。 “炸药应该都是白做的，也是他与林万羽勾结在南郊建立所谓的进化神国。”灵光乍现，如同闪电划过脑海，杨小千终于把前后细节串联到一起，“那么，被林万羽催眠的教徒身上就绑着白制作的炸药，而国贸一战藏身在天一角的林万羽在那个能巨大化的女性变异体突袭国贸大厅时没有任何动静，直到之后天一角餐厅突然爆炸。” 这时拼图的各个部分都完美衔接，杨小千明白了，刘远舟这是在像老师教导学生一样引着他寻找答案。 “所以，白与林万羽反目了，应该是林万羽背叛了白。而白从我手里逃掉之后引爆了林万羽信徒身上绑着的炸药。林万羽是只狡猾的老狐狸，既然做好了叛变的打算就不可能是临时起意，事先一定再三准备，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白到底是用什么方法……不，这不重要。”杨小千看起来是在自言自语，但其实是在说给刘远舟听。 “现在的问题是，林万羽为什么会背叛白。因为他其实不愿意与变异体合作？还是因为他怕鸟尽弓藏？或者是因为……他跟杨越臣是一伙的，所以他们才能如此准确地同时掌握我们和变异体双方的信息。所以杨越臣知道自己一定能把南郊的变异体引来国贸造成混乱，所以他才敢让曹明悍然动手刺杀你，所以在刺杀失败之后他们选择了坐山观虎斗。而白却引爆了炸药……” 刘远舟微微点头，异常难得地露出一个赞许的表情，对于如今的他而言，露出任何一个表情都是非常难得的事情。 “林万羽被炸死了？”杨小千有点难以置信，搜寻三个月的仇敌，原来早在三个月之前就被炸死？可转念一想杨小千又自己否定：“不，杨越臣有类似空间跳跃的位移能力，或许他能救下林万羽。” “喔，我明白了。”杨小千做了个很久没有做过的动作，他提起手用手心拍了下自己的额头，感叹道，“你的‘上帝视角’实在可怕。” 刘远舟觉醒的能力赋予他远超想象的计算能力，所以他枪法如神，指挥时能同时对每一处局部战场实时下达准确命令。 二次觉醒时他又进一步强化了这种能力，使得他能通过一些片面微小的细节对事件全貌进行极为精准的逆向推导还原，杨小千把他这种能力称为“上帝视角”，名副其实。 第一百九十七章 诅咒 正因为了解刘远舟“上帝视角”的能力，所以杨小千在与他对话时从不耍任何心眼，因为没有意义。 “好吧，先不去猜躲在邱哲背后的是谁。你说邱哲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又为什么要在谈话过程中做出种种表情，使用那些夸张的肢体语言？” 刘远舟用另一个问题回答杨小千的问题：“如果你是他，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故意的呗，留下破绽让给对方识破自己的机会，暗示对方自己是真身。”杨小千皱眉，“我就是很奇怪，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啊？完全没有任何道理。” 事出反常必有妖，杨小千不认为那只是邱哲的无心失误，他认为只要没有事情看起来没有道理，就说明是自己错漏了某些东西，没能真正理解事情的本质。 “在圣奈尔教堂，白能掌握你们的行动时间和突击路线，提前设下埋伏。国贸大战时，变异体能准确定位到赵旅长的位置，为什么？” “对方有类似齐心吾那种能力的觉醒者？噢不，他们是变异体，或许有能进化自己眼睛和耳朵的变异体。”有刘远舟的暗示和指引，杨小千顺着他的思路很容易找到答案。 “是双耳，赵旅长一直待在作为临时总指挥部的三和仓库里，不会被看见，所以对方是有极强听力的变异体。”刘远舟下了定论。 “嗯，我明白你的意思。如果跟邱哲接触的是变异体，那么那个进化了听力的变异体就能监听到我们谈话的内容，如果邱哲所演的这场戏是由他人安排的，他会乖乖听从说明他有求于人或受制于人，所以他在与我面对面时用各种表情动作暗示我他就是真正的邱哲。” “为什么他要给我这个暗示呢？说明他认为他跟我还有见面的机会，他希望届时我能清楚他是正主，进而创造出破局的机会。”醍醐灌顶般，杨小千把所有问题串联在一起解决。 刘远舟点了点头，说道：“这个可能性比较大，但我不能确定。” “嗯，所以你刚才跟我说或许是杨越臣，但又未必是。哎呀，刘司令，你这个脑子都快赶上超级计算机了，我想跟上你的节奏越来越难啦。”杨小千头疼地说，“我还是头一回体会到这种感觉，以前都是别人跟不上我的节奏。” 刘远舟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不作回应。 “你这是端茶送客的意思？好吧，那你先忙，我进城去转转，看看新远江建设的怎么样。”杨小千站起身，笑道，“对了，最后跟你说个事，于谦告诉我，邱哲很可能做出了一种能吸引普通丧尸的挥发性药剂，这对我们是个好消息。如果他手上真有这种东西，我会想办法弄来的。” 如果是一个普通人，得到吸引大量丧尸的药剂，或许会吓得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但要是换了杨小千，那一定是如获至宝。 看起来这是种灾难性物品，但事实上这却是解决目前困境的法宝。前指的部队与救远军想要收复失地，将灰域黑域里每一只丧尸和变异体清理干净，就不得不反复对整片地域一寸一寸进行挖地式搜索。 可受资源和人力限制，这样的做法是不切实际的。远救会韬光养晦三月之久，才练出人数堪堪突破六百的救远军，加上前指的部队，人数不过千余，按这样的做法，再来三个月也收复不了远江。 但是，如果有了能够吸引普通丧尸的挥发性药剂，那局面就大不一样了。把这些药往新远江的城墙下扔，往空阔的广场上扔，往深坑里扔，轻轻松松就能成片铲除大面积丧尸，几乎不会有漏网之鱼，那么远救会和前指就只需要将注意力放在游离于各处的变异体身上，压力大为减轻。 届时以觉醒者为单位，组成机动小组，对清理出的区域进行拉网式搜索，便能轻易除掉或驱赶区域内的变异体，扩大地图上绿色区域的版图。 这个好消息显然让刘远舟感到意外，杨小千凭着自己极度敏锐的观察力，能清晰捕捉到刘远舟瞳孔的变化，他未能得知任何有关永志聚居地的事情，自然演算不出这个信息。 “知道了。”刘远舟的话听起来没有多少喜悦，只有淡然。 杨小千点点头，转身走出门去，对刘远舟的态度不以为恼，因为他了解刘远舟现在的状况。打心底里说，杨小千有些羡慕刘远舟这样的大脑，但若是给他换上刘远舟的能力，那却是绝对不愿意的。 不是因为刘远舟的能力看起来不够酷炫，也不是因为刘远舟的能力不够强大，而是因为刘远舟的能力作用无法取消。 无时无刻不在高速转动的大脑，想必承担着人类情感难以承受的负担——这样说却又不够准确，因为杨小千知道，刘远舟正在逐渐丢失情感这一作为人类的基本要素。 人会有喜怒哀乐，是因为自己所面临的事情无法把握。 当未能预知的好事来临，就会惊喜，会喜出望外，会蹦跳尖叫；当不能接受的坏事到来，就会哀伤，会愤怒发狂，会悲叹哭泣。可对刘远舟而言，还有多少事能出乎他的预料呢？ 当有人来访，隔着不知多少路程他就能提前算出来的是谁，可能带来什么消息。当有事发生，刘远舟或许在事件发生前就已经预见到这种可能性，然后继续推演事情发生之后的可能走向，并将这些可能性及其应对方法一一罗列出来，继续推演，对杨小千而言都无比复杂困难的事刘远舟却能在刹那间完成。 于是，刘远舟没有意外，没有惊喜，没有愤怒，有的只是脑海里罗列出的数据流信息流，所以他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少，仿佛戴了一张面具。 当然，或许换个人来看待这种能力，比如杨越臣，他可能会说：“抛弃一些碳基生物的劣等特性没有什么不好，只要保持求知欲就能凭借这样的能力不断攀登顶峰。”在杨小千看来，这看起来更像是一种诅咒，剥夺生命活力与生活快乐的诅咒。 第一百九十八章 二号堡垒 新远江占地面积不比江心岛大多少，但其中居民数量数倍于江心岛，城内居住环境的拥挤可想而知，好在都是华夏人，世界第一人口大国，大部分人早就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挤公交挤地铁挤公寓房的生活中习惯了这种拥挤。 杨小千在新远江内城里转悠了一段时间，略感无趣。比起各方面设施齐全，娱乐产业不算欠缺，人文环境逐渐提升的江心岛，全面军事管制下的新远江可谓暮气沉沉，唯一值得看的就只有城外那座长城。 “赵江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最后把指挥权交给江海潮。一副军阀作风，要不是外面世界安然无恙，恐怕江海潮真会去做独裁军阀。还好，国家还在，他也怕秋后算账被人清算。”杨小千走在狭窄的道路上，环目四顾，入眼尽是居民区里堆成小山发出臭气的生活垃圾、饿的面黄肌瘦两眼发飘的难民、临时搭建的破陋帐篷，不由得叹了口气。 江海潮或许是一个善于指挥部队的军官，但他既不是一个懂得如何治理城市的行政官员，也不是一个善于用人的合格统治者。以前的258旅旅长赵江虽然也不懂如何管理城市，但知人善任，任人唯贤，就像曾经的杨小千，不懂如何管理，却能选对正确的人放在管理的职位上代行职权。 有刘远舟这样的能人辅助，就算是一条狗坐在江海潮的位置上，都不至于把新远江搞成这幅德行。当然，不能说江海潮不如一条狗，只是狗坐在指挥位上，不会影响刘远舟的发挥，有刘远舟今日这天下无双的智谋，轻而易举就能将新远江带出困境。 江海潮却不会像狗一样任人摆布，从他带兵作战时的打法就可以看出他是个比杨小千更谨慎多疑的人，而与杨小千不一样，江海潮很善妒，赵江在任时他与刘远舟的关系并不和睦，等到他掌权后更是处处提防排挤刘远舟，尽管刘远舟对他帮助甚大，他依旧想尽一切办法压制刘远舟。 “不过，当时情况紧急，赵江直面死亡能临危不乱做好布置已经很不容易，根本没有时间留给他仔细考虑谁才是最好的接班人选，只能选了他最信任最看好的江海潮。”想到这，杨小千叹了口气，开始郑重地考虑一件事。 “我是不是应该立一份遗嘱？” 没有人能掌控未来，谁也不知道明天究竟会发生什么，智慧如刘远舟，也不能保证掌握一切，让对手全都跟着自己的指挥棒起舞。时隔三月之久，刘远舟和杨小千能够大致还原国贸一战的前后原貌，但在当时，多方势力间尔虞我诈，把智斗变成混战，刘远舟、杨小千、杨越臣、林万羽、白，没有一个人真正算到最后的结局。 其中若稍有差错，或许杨小千就活不到今天。而那只是一场规模不算大的集团作战，在可以预见的未来，这样的战斗还会继续发生，就算能安然度过活尸危机，扫灭变异体，以后还有其他灾难，谁知道自己会在何时何日迎来死亡？ 如果杨小千孑然一身，只是一介平民，那死就死了，可现在他是远救会的最高领导人，并且即将成为觉醒者议会的核心人物，他身上牵动着无数人的利益安危身家性命。如果突发意外，像赵江一样突然死去，那将造成极大混乱。 虽然很不愿意去想这件事，但杨小千不会自负地认为自己永远不会面临险境，事实上到现在他已经有三次踏入鬼门关的经历，所以杨小千认为自己有必要好好考虑立下一份妥当的遗嘱，安排后事。 当然，计划要紧跟变化，这也就意味着自己的遗嘱得实时更新，这种事情普通人想想都会头疼难受，不过杨小千不是普通人，所以他决定去做。 脑子里想着这件事，杨小千漫不经心地走在路上，好几次被258师的巡逻队拦下查看身份证件，一路晃晃悠悠花了不少时间，才来到丧尸猎人公会设立在新远江的分会：二号堡垒。 猎人公会与远救会的关系非常微妙，从形成过程来看，猎人公会是在远救会的帮助与扶持下成立并发展成一个人数近千的组织，但远救会自始至终对猎人公会只起促成和监督作用，对于公会的内部事务没有进行任何干涉，而猎人公会本身又是一个相对松散的组织，所以江海潮没有反对猎人公会在新远江设立分会。 毕竟，这对他也是件好事，不仅能解决城内部分刺头的就业问题，还能进一步减轻周边防御压力。以往出现丧尸，动辄就要一支上百人的队伍前去解决，来去燃油都烧掉不少，而一旦有猎尸人入驻内城，不管哪里出现敌情，这群人都会像闻着血腥味的鲨鱼一样，蜂拥而至，第一时间击杀出现的丧尸。 杨小千是到这来找于谦的，新远江内城实行全面军事管制，想来整个内城能够公开喝酒的地方也就只有这里。 还没走进门，就能听到里面嘈杂的声音，可以想象内部混乱的场景，这些猎尸人在新远江不像在其他地方一样随意，碰到武装到牙齿的巡逻队，再牛的猎尸队伍也得小心翼翼，毕竟他们再强，能强过258师的装甲营么？在新远江城内压抑久了，进了公会就好像进了安全区，心情一下子放松下来，会吵吵闹闹再正常不过。 听着他们粗鄙的脏话叫骂，杨小千不知为何开心地笑了下，把双手放在风衣口袋里，迈着步子不紧不慢地往前走，当他走到门前时，大门自行开启，那是黑幽灵在他身旁为他推门。 与在零点酒吧一样，着装过于精致的杨小千甫一走进室内，就像吸铁石抛进铁锭堆里一样，吸引到许多目光。 四处张望了下，并没有发现于谦，杨小千有些惊奇，难不成这家伙真听话戒酒了？正思考着于谦可能去了哪里，杨小千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刚坐下就发现身旁有个人正神色不愉地盯着他。 “小兄弟，这是我的位置。” 杨小千转头一看桌上其他几个人，显然与身旁这个端着酒的人认识，同样瞪着他，神情不悦。 再转过头去看站在身旁那人，脸上好大一道伤疤，端着一大杯啤酒，黄澄澄的酒液堆到杯口，白色的泡沫正沿着杯壁往下滑落。 不知怎么，杨小千突然想起许久以前，第二次回到天堂岛时他杀掉的那个刀疤脸。当时人命多么的不值钱啊，连他一个心态没有完全扭转的高中毕业生在拥有异能后都能随意夺取几条生命，而且事后没有丝毫影响。 如果没有远救会和对尸前指这样的组织，没有刘远舟和自己这样的领导者，没有方玉、汤韬这样抛头颅洒热血的义士，没有赵江、王海这样铮铮铁骨敢于牺牲的军人，或许今天，人命会更不值钱吧？ “喂，小兄弟，想什么呢，梦游吗？”感觉自己被无视，那人的语气有些不善，“让开我的座位好吗？” “嗯，好。”杨小千望了眼他脸上的伤疤，笑着起身让开座位，干脆得让人意想不到。 第一百九十九章 代表远救会欢迎你 杨小千没有丝毫迟疑，起身就走，换到了另一桌坐下，正想着于谦可能会去什么地方，旁边的人凑过来搭话：“小帅哥，他让你换座位你就换座位？那座位上又没写着他的名字。” “占了别人的座位，不是应该还给别人吗？既然同桌的都是他的朋友，何必要占着座位呢，又不是没有其他位置。”杨小千礼貌地笑着回应，同时打量了两眼与自己说话的人，是位看模样三十岁上下的女人，不过实际年龄应该稍小一些，毕竟在没有化妆品没有保养品，甚至连洗脸水都不一定每天供应的城市里生活，多少会在身上留下岁月这把杀猪刀的痕迹。 “够果断。”女人也在打量着杨小千，目光划过杨小千的皮鞋长裤马甲衬衫，最后留在那件黑色长风衣上。 这件衣服看起来有点像远救会的制服。女人心想，但是衣领又没有任何徽记，肯定不是远救会的人。不过，能穿得这么标致，肯定不是小角色，看这弱不禁风的样子，应该是哪位大人物的儿子吧？ 想到这，女人打从心底里叹了口气。放在半年前的远江，低调和善的富二代官二代权二代不是没有，但能在这个张狂轻放的年纪保持沉稳做派的真是少之又少。换到今天，二代们都一改作风，学会低调了。倒也难怪，不会低调做人的那些蠢货早就死光了。 “这是个崇拜远救会的二代，所以会做这种类似远救会制服的衣服来穿。来二号堡垒估计是想来登记注册成为猎尸人，找刺激么，呵呵。”女人心里有了想法，决定好好跟眼前这个少年攀谈，说不定能搭上某位大人物的线，她跟那帮浑身臭汗的老爷们不一样，虽然不怕丧尸，但也已经厌倦了猎尸人这种奔波在危险边缘的状态，想要一个稳定的生活。 “你让座位是对的，那家伙不好惹。”女人想了想，决定从这里找话题切入，年轻人么，有几个不好面子的，虽然当时这少年怂了，但心里肯定是不舒服的，这时候给他一个台阶下，他就会对自己产生好感了。 “你看到他脸上的刀疤没？那还是穹顶刚出现的时候，有人要抢他老婆，他就拿水果刀往自己脸上划了一道，装成不要命的疯子，硬生生把人给吓跑了。后来他老婆为了救孩子，被丧尸咬了，他就真彻底疯了。”女人点起一支烟，显示出她高人一等的能力，现在还能抽得起烟的人可不多，“你刚才要是不让位置，他可不会管你是什么身份。而且二号堡垒是公会自治区域，258师巡逻队一般不会过来，要是为了一个座位被这刘疯子缠上，那可真是……呵呵，所以说你刚才那么做很聪明。” “谢谢。”杨小千大概猜出了对方的想法，嘴角矜持的弧度有些抽搐，差点笑出声，久违的恶作剧心态又一次作祟，杨小千问道：“我这是第一次来，不太懂规矩。” 杨小千没有说谎，他的确是第一次来，不光是第一次来二号堡垒，还是第一次来新远江。现在正好通过别人的话语，从不同角度了解一下猎人公会的运营状况。 女人以为自己的判断正确，欣喜地回道：“不用跟姐姐客气，二号堡垒是猎人公会在新远江的分会，选址有一段时间了，不过江师长不是特别欢迎咱们，所以一直拖到前几天总会才派人来把分会建起来，大家其实都不是很熟悉。” “这地方比起江心岛上的一号堡垒差多了，基本跟个酒馆差不多，呵呵，新远江没有其他允许喝酒的公共场合。如果有机会，我建议你去江心岛看一看，唉，要是我能住在江心岛该多好，杨会长可是我们的偶像。” 杨小千点头，心中偷笑，并不担心被认出来，因为他只在元旦誓师大会上露过脸，即使对方曾观望过誓师大会，也是在封锁线外，人群之中，如果没有望远镜很难看清高台上的人。 “那你为什么不去江心岛？” “物价太高了，我既不是觉醒者，又没有远救会需要的特殊才能，做个猎尸人也只能跟在别人后面混口饭吃，要是去了江心岛，我连饭都吃不饱。” “江心岛物价很高？” “看怎么比较吧，对那些以前就住在江心岛上有居民身份的人来说，还可以，对我们这种没有身份又没有才能的人来说，物价太高了。” “哦。”杨小千沉闷地点了点头，她说的是事实，这也是远救会用来控制岛上人口数量的手段，隔了一会儿，问道，“如果丧尸和变异体都被杀光了，你觉得远江会变成什么样？” 面对杨小千突然抛出的这个问题，女人有些讶异，她仔细思考了一阵，认真回答道：“那得看穹顶什么时候打开，现在时间只过去半年，有258师、对尸前指、远救会三座大山镇在头上，没人会乱来，还是保持原有的秩序，但我觉得人与人之间的争斗是必然存在的，等到丧尸和变异体全部灭绝，没了外部威胁，内部很可能会起冲突，会去争抢利益。” “噢？争抢什么？”杨小千原本只是随口一问，根本没指望听到什么像样的答案，没想到对方却说的头头是道。 “那可太多了，我随便举几个例子吧。首先是能够耕种的田地，现在食物越来越少，以后还会更少，我们被困在穹顶里不能永远只想着找罐头和包装袋食品吧？其次，脑核，丧尸和变异体数目有限，不可能有人为了脑核恶意感染正常人吧？那是找死，三大势力都不会放过他。那么脑核数量有限，用一个就少一个，符文手环可需要脑核提供能量才能发挥作用，到时脑核作为不可循环利用的有限资源，地位上升，谁都想要，自然而然会引起纠纷。” 杨小千收起笑容，严肃地看着女人，问：“然后呢？” 女人略感奇怪，这还是头一回有人想听她说这些，以前跟那些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儿喝酒聊天只要说到这个他们就嘘声连天。 “然后，猎尸人公会可能会解散，没了丧尸，哪来的猎尸人？到时各个势力应该会争着抢着招募猎尸人为自己效力吧。猎尸人有武器有经验有战斗能力，是最好的雇佣兵，就算各个势力之间不会真打起来，总归会有人抱着有备无患的想法去招收猎尸人，只要有一家势力这么做，其他势力怎么敢落后呢？猎尸人可能也没得选择，很多猎尸人之所以成为猎尸人，要么是找不到其他的谋生手段，要么是对丧尸和变异体有极大仇恨，到时与丧尸的战争结束了，他们好像也没有其他归宿。所以之后对猎尸人的处理想必会让远救会很头疼吧。”女人说到这，深深叹气，“我是不想再摸枪了，再攒够一笔钱，就去江心岛定居吧。” “如果穹顶过不了多久就会解开呢？”杨小千没有给她休息的时间，继续发问。 “那当然皆大欢喜啦，外面的人民保卫军肯定能轻松解决丧尸和变异体，或许都等不到那一天远救会就把那些恶心的东西给清理了。不过，就好像我刚才说猎尸人的归宿对远救会而言是个难题一样，要是穹顶没了，远江剩下这二三十万人对江北省政府，对国家同样会是一个非常大的社会难题。”女人摇头苦笑，说道，“你想想，二三十万从地狱里走出来的人，注定跟外面的和平世界格格不入，那要把他们往哪里放？怎么让他们就业安家，重新融入社会？别的不说，就说那些尸堆里杀来杀去的猎尸人，你占了他的座位不让，他就能跟你拔刀子见血，甚至开枪驳火，这样的人放到社会里会产生多少不稳定因素？” “可远江现在这样，谁能住呢？就算咱们知道不会有事，政府也得全面封锁检疫，过很长一段时间确认无碍才能开始重建工作，到时候移民进来很方便，搞好惠民政策从周边农村乡镇引入外来人群定居。可是原本的远江人呢？二三十万的数目，往哪放好？” “在美联邦，有些老兵上了战场回国以后，会有战争创伤后遗症，老美对这问题重视是因为它的的确确存在而且可能造成极大社会动荡。那你想想，远江这二三十万人里，有几个人的心理状态是真正健康的？到了外界再被排挤，就像一颗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往哪放都不能安心。” 杨小千认真地倾听她的每一句话，没有插嘴打断，直到她一口气说完，才开口问道：“你刚才说，你想去江心岛定居？” “是啊，怎么了？我说小帅哥，你跳话题跳的有些太快了啊。”女人以为自己的话对方完全没有听进去，有些不悦。 “那么，我代表远救会，欢迎你随时前往江心岛。”杨小千真挚诚恳地看着女人的双眸，说道，“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希望你能与其他人组成一个讨论小组，把你刚才说的那些问题归纳记录，探讨解决措施。” 第二百章 觉醒者的偶像 吴坤和学生李旭抵达新远江后第一站就是258师营地，但他们的身份不够高，没能见着江海潮。 其实吴坤心里有数，外界对江海潮的传言未必都是真的，但有一条必定有所依据：江海潮此人太过惜命，谨慎到了可以用胆小来形容的地步。这样一个惜命的人，怎么可能随意接见外来觉醒者？ 所以吴坤没有一丁点被轻视的感觉，他知道除了对尸前指和远救会的最高领导人，换了其他势力的觉醒者来也是一样的待遇，根本不可能见到江海潮。 跟258师的人打过照面，吴坤便领着李旭往传说中的猎尸人分会二号堡垒走，因为听说那里在预售血清，能够免疫病毒感染的血清非同小可，只要力所能及无论花费多大代价都要拿到手。 走在路上，李旭冷不丁地问了句：“吴老师，你说刘司令和杨会长为什么要组建觉醒者议会啊？哪个觉醒者会愿意头上有人管着？” “这里面道理太深，我也讲不透。”吴坤一面走一面说，“但是这一点你想错了啊。我想大部分觉醒者对议会的建立是乐见其成，甚至是盼望期待的。” “怎么会？”李旭有些不能理解，就他自己而言，觉醒之后很享受这种身为强者的状态，要是突然发现多了个觉醒者议会管这管那，他肯定会不乐意，只不过提议者之一是他的偶像杨会长，所以他没有太多抵触情绪。 “觉醒者是少数，是异类，但同时也是人类，是群居动物，总归是喜欢与同类相处的。而且，李旭啊，穹顶早晚有一天会消失，到那一天，你说国家对觉醒者会是什么态度？”吴坤问道。 “该不会切片研究吧？”李旭缩了缩脖子。 吴坤摇头失笑，说：“那当然不可能。可是你想，拥有超能力的觉醒者可以说个个都是人形自走炸弹，随时可能爆炸，国家能放任不管吗？你再想想，难道每个觉醒者都能保持低调，做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吗？只要有一个觉醒者用自己的能力为非作歹，甚至屠杀平民，那你说国家能对觉醒者无动于衷吗？”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那以后该不会变成x战警里那样吧，普通人与变种人互相残杀争斗？”李旭问。 “要是觉醒者里的疯子够多，未必不可能啊。”吴坤答道，“所以才需要觉醒者议会来规范觉醒者行为嘛，有为非作歹的觉醒者由议会直接进行追捕处决，这样一来不是国家派人动的手，就不会触动觉醒者脑子里那根敏感的神经……你别说，切片研究这种阴谋论还真有不少人信。” 没等李旭再次发问，吴坤又接着说：“要是有达官显贵想要控制甚至威胁觉醒者，也能由议会出面挡住外部压力，为觉醒者营造一个舒适的生活条件，这样一来会去为非作歹的觉醒者就会少很多。还有一点，觉醒者之间也是有差异的。” “比如说远救会那个郝仁郝大厨，你看他觉醒的能力，跟烹饪有关，但没有半点战斗力。这要是放在别的地方，他很可能就被其他觉醒者奴役起来，做专门做饭做菜的厨子，也就是他运气好，去了远救会，才能混的风生水起。像他那样的觉醒者也有不少，以后还可能有更多，这些觉醒者对于议会的建立绝对会不遗余力的支持，因为议会的存在就代表着觉醒者阶级里秩序的存在，只有如此才能保证他们的安全与利益啊。” 李旭恍然大悟，连连点头，赞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你小子就是以前没好好读书，现在才什么都不懂！”吴坤恨铁不成钢，恼怒地瞪了李旭一眼。 “咦，吴老师，那是？”跨进二号堡垒的大门，李旭指着一个穿着黑色长风衣的背影，惊问。 吴坤定睛一看，咳嗽了一声，回道：“真巧，你偶像啊。”吴坤曾去江心岛与远救会洽谈组建院校一事，在会长办公室面见过杨小千，印象深刻，此时才看一眼背影就确定对方的身份。 ……………… 听完杨小千的话，坐在他旁边的女人手一抖，把烟掉在地上。接着女人马上拾起只剩下小半截的香烟，忍住不让自己笑出声。 “代表远救会欢迎我？”女人心想，“你算哪根葱，以为自己是远救会的会长吗？你要是杨会长，那我还是对尸前指的刘司令呢。” 不过想归想，女人脸上可丝毫没有表现出内心的鄙夷，礼貌地笑着点头，没有接话，因为实在不知该如何接话。 杨小千知道对方以为自己是在开玩笑，于是掏出一个小布袋，放到桌上推至女人手边，郑重地说：“这是预先支付你的薪酬，去江心岛的路费可以从里抽取，请告诉我你的名字，方便我提前通知居民登记处。” 女人只迟疑了半秒钟，就伸手抓住布袋，打开一看，里面满满当当全是大额银币，光这么一小袋，足够她在江心岛上好吃好喝生活两三个月。女人望着视线里刺眼的银色，口干舌燥，这可是一笔巨款，可对方就这么轻飘飘地递给了自己，好像是送了一袋不值钱的石头。 现在可不是以前的时日，再怎么牛气的二代也不可能这样铺张浪费资源，否则肯定要被长辈把腿打断。所以这应该不是个拙劣的玩笑。那眼前这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会有这么大的手笔？ “等等。”女人终于想起一件事，远救会各个部门的徽章她记得一清二楚，但印象中听人说过，整个远救会里确实有人是不佩戴徽章的，而且只有两个，一个是远救会的副会长，传说中的剑仙于谦，另一个则是远救会的会长杨小千。 紧接着女人又联想到另一件事：今晚新远江举行迎春晚会，向各个势力都送出了邀请函，其中就包括位处江心岛的远救会。 难道说…… 女人艰难地把目光从银币上移开，转向身前的少年，此时又有两人快速走近。那两个人她都见过，是省实验中学的话事人，两位都是觉醒者，曾邀请她为省实验中学里幸存的学生教授经验。 “偶像！”较为年轻的那个觉醒者看到眼前这个黑衣少年的正脸后，两个眼睛亮的像灯泡，神情极度亢奋，像极了以前见过的追星族，“终于让我见到你了，跪求给我签个名！就签我脸上！” “小孩子不懂事。”年纪较大的那个中年觉醒者面露苦笑，冲着黑衣少年恭敬地低头弯腰，“请杨会长海涵。” 啊！ 一声惊呼，女人的烟又一次从她颤抖的指间滑落。 第二百零一章 谁心中不曾有泪水 接过眼前这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递来的笔，杨小千莞尔一笑，握住他的手腕，龙飞凤舞般在他袖子上写下“杨小千赠李旭”几个字。 李旭歪头往自己衣袖上一看，笑的更加开心，喊道：“偶像居然记得我的名字啊。” 杨小千当然记得他的名字，每天至少六个小时的功课不是白做的，各个势力有多少觉醒者，他们分别有什么能力，以及名字、性别、年龄、性格、以前的职业等等个人信息，杨小千了如指掌，如数家珍。 而出现在眼前的这两位，是省实验中学仅有的两位觉醒者：吴坤与他的学生李旭，与其余独立聚居地比较，他们没枪没炮，没兵没地，资源短缺，相对弱势，可杨小千却很重视这两人。 不仅是因为他们对远救会态度和善亲近，还因为这个吴坤重视教育，是个同时具备正确大局观与长远目光的人，而且较为难得的是，他没有多少野心。至少在外人面前他表现得没有野心，换言之，这是个懂得低调的聪明人。 杨小千向来喜欢聪明人，对于吴坤早有预定的安排。既然吴坤搞教学很有一套，杨小千打算以后让他做觉醒者学院的校长。 毋庸置疑，以后还会有新的觉醒者出现，对于大部分普通人而言，忽然获得强大的力量，很难迅速找对自己的位置，调转好心态。在他们最初心态转变的那个过程，是最容易对他们意识形态重新塑形的时间，是议会给他们洗脑的最佳时间。 另外，并非每个觉醒者都能找到正确方式，灵活使用自己的能力，发挥出其应有的实力并挖掘可能存在的潜力，这时候他们需要指引和教导。传统的一对一拜师修行方式对觉醒者而言并不可取，因为大家的能力最多是相似，基本不会相同。 所以，建立觉醒者学院对议会而言至关重要。在杨小千想来，最理想的情况就是发现新的觉醒者之后不管三七二十一，统统抓到学院里接受教育，等到他们学会如何控制和使用自己的能力、背熟觉醒者行为规范的各种条例、塑造好三观，成为一个明是非知轻重，尊重议会尊重原则能为议会建设添砖加瓦的好觉醒者，然后再毕业走出校门。 想做到这些可不容易，杨小千需要一个内行来管理院校，可觉醒者数目本就不多，各行各业的都有，搞教育行业的却不多，唯有一个吴坤，恰好是省实验中学的名师，完美契合杨小千选人的每一个条件，简直是瞌睡来时送到的枕头，无怪杨小千对他和他的学生青睐有加。 “没事，不要拘束。”杨小千对吴坤微笑道，一个学生模样的少年坐在座位上，以长辈的语气宽慰一位老师模样的中年人让他不要拘束，这场面怎么看怎么怪异，但当事人却没觉得任何不妥。 “咦，秦璐姐，你也在啊，真巧。”李旭看到坐在杨小千身旁的女人后，更为意外，他认识的省实验中学以外的人不多，没想到一张桌子上就看见俩。 秦璐还保持着目瞪口呆的僵硬表情，她很想收住自己的丑态，可内心的剧烈震颤让她难以控制自己的面部肌肉，甚至都没办法回应李旭，就好像回到了第一次遇见丧尸的时候，吓得六神无主，手足无措。 “都认识？”杨小千往桌旁指了指，两张凳子飘到桌旁，“那就一起坐下来，边喝边聊吧。是挺巧的，就像以前总说的一句老话，世界真小。” 李旭不像他的老师那样拘谨，大咧咧地一屁股坐到凳子上，大声说道：“哎，不是世界真小，是远江真小啊。更何况现在远江就剩下二三十万活人了。” 原本轻快的气氛忽然僵住，吴坤不动神色地伸腿踢了李旭一下，李旭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挠了挠后脑勺，咧嘴赔笑。 杨小千刚要说点什么，又看见一人走到了桌边。 在吴坤和李旭走进门时，就有不少人注意到他们并认出他们的身份，其中就有之前喝令杨小千让开座位的那个刀疤脸和他的同伴。 当吴坤对杨小千鞠躬致意时，刀疤脸和他的同伴的心情就像是坐上了云霄飞车，有的往天上冲，有的九十度垂直往地下跌。当吴坤开口道出杨小千身份时，坐在附近的人全都陷入沉默，仿佛刹那间在嘈杂吵闹的二号堡垒里隔离出了一个没有声音传播介质的真空区。而刀疤脸和他的同伴脸色变得非常奇怪，前者像醉酒般胀红，后者如打印纸般苍白。 听他们说了几句话，确认那不是个玩笑后，刀疤脸蹭的一下站起来，甩开同伴拉住他的手，大步走到杨小千座位旁，二话不说扑腾一声跪倒在地，让周围人大跌眼镜，刀疤刘何曾有过服软的时候？更何况是跪地求饶？ 杨小千直视来人的双眼，知道他不是在求饶，因为他的眼里没有惊恐和害怕，反而充满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光亮。 秦璐也知道他不是在求饶，刀疤刘如果是个会求饶的人，就不会用刀子把自己的脸割开，就不会总是奋不顾身地往丧尸和变异体出现的地方冲，要不是一号堡垒刚成立时免费为猎尸人发放或借贷武器，或许刀疤刘会扛起一柄消防斧就往尸堆里冲。这样一个天塌下来砸死自己都不肯弯腰的疯子，怎么会跪地求饶？ “起来说话吧。”杨小千轻轻地说，虚抬右手，示意他站起来。 刀疤刘没有站起来，他把两只手撑在地上，狠狠地将额头掼在地板上，“砰”的一声闷响，再抬起头时已经有血从头上流下来，但他没有停下，紧接着又俯下上身，又是一声闷响，足足磕了三次，他才抬起头，这时他满脸都是献血。 “杨会长，老刘给您磕头了。”刀疤刘果然没有求饶，他心里很清楚，传说中的那位杨会长不会因为刚才的小事为难自己，自己想得罪杨会长还远远不够格，所以他不必求饶。而他跪地磕头也不是为了乞求原谅，而是为了表示感激。双方差距太大，除了磕头，他实在想不出其他报答的方式。 “谢谢您，杨会长。我家那个死婆娘，临死前让我照顾好孩子，我一个粗人，哪里照顾的好孩子，要是没有您，要是没有您建学校，发救济……”刀疤刘说着说着，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想起了已故的爱妻，豆大的泪珠就从眼眶里滚出来，他抬起手用脏兮兮的袖子擦拭着眼眶，血和泪一起打湿衣袖，“要是没有您，我儿子真不知道该怎么办，谢谢您，谢谢！” 说完，刀疤刘又要继续磕头，杨小千立刻拦住他，将他扶起。这时二号堡垒都安静下来，一百多双眼镜盯在这边，杨小千看着刀疤刘这个铮铮铁骨的硬汉像个孩子似的泣不成声，心里不知是何滋味，没有一丁点被人称颂仰慕的喜悦，只有难言的沉重。 叹了口气，杨小千意兴阑珊，递了个眼神给吴坤和李旭，说：“晚上议会再见吧。” 言罢，杨小千将身形笼罩在黑雾里，离开了二号堡垒。吴坤目送着杨小千离去，有些意外，他还以为杨小千会演一场爱民如子的好戏，没想到面对着嚎啕大哭的刀疤刘，杨小千就这么干脆地离开了。 （温言趴在地上写的请假条： 最近生活上有些问题，我实在是太累了，写这本书真的太累了。每个人物都有自己的性格，每个人物说的话做的事都要符合他逐渐变化的人设，然后相互算计相互利用共同构筑并推进剧情，这实在太难了。我以为我有大纲，可以轻松掌握几位高智角色的博弈，事实是我做不到，我每天都要反复推敲，早起晚睡仿佛回到高三，但是身体却不如年轻时候那么好，头疼，腰椎疼，颈椎疼，但是心最疼，因为最近大家说我煽情太过刻意了，我都不知道自己在煽情，这说明自己有问题了，再回顾一下最近几天的更新，质量实在不能让自己满意，再看看后台的成绩数据，我实在是受不了了，让我放一天假吧…… 当然，还是不能断更，所以今天只有一更，明天继续两更，对不起大家，明天一定会准时更新。 最后，恳请大家正版订阅支持，喜欢的话请分享给更多人，我这个成绩可能不会再有推荐位了…… 明天见！ 希望明天会更好。） 第二百零二章 陷阱(上) 就在对尸前指与救远军奔赴战场的同一天，新远江一反常态的热闹起来，因为258师将举行迎春晚会庆祝新年来临，任何人不论身份都可以前去观看。 当然，普通民众是绝对不会有座位的，只能站得远远的听声音。尽管如此，还是万人空巷围聚晚会现场。因为新远江不是江心岛，平日里没有任何娱乐，只有背负沉重压力繁忙工作才能换到勉强饱腹的口粮，对于这样的居民们而言，迎春晚会如久旱逢甘雨，能为他们提供久违的欢乐气氛。 下午六点整时，在258师副师长简短致辞后，晚会准时开幕，但各方势力的觉醒者，以及258师师长江海潮都只是短暂露面后便各自离去，不过这并不影响群众的热情，毕竟大家是来看晚会的，不是来看他们的。 晚会拉开序幕的同时，杨小千和于谦一起走进新远江城内一处不起眼的平房里，站在门前的两个守卫向他们举手敬礼。 屋内坐着几个人，分别是刘远舟、齐烈、齐心吾，对尸前指其他觉醒者都已随耿志平奔赴前线，只剩他们三人镇守后方。 看到齐烈那张粗犷的脸时，杨小千本能地感觉到不对劲，齐烈虽然人到中年，但性格热血极其好战，以他的脾气肯定会与部队一同出征，怎么会留守后方？ 于谦也察觉到异常，不过他的关注点在于人数，他讲双手背在身后偷偷掰着手指计数，发现屋内加上他自己只有七个人，不禁皱起眉头问：“就这么几个人？” “不要急。”杨小千宽慰道，“我们早到了半小时，这次代表各个势力的与会人数至少有二十三人，议会组建后下属觉醒者数目将高达六十七人，这是最保守的估计。” 于谦这才放心地入座主座，他将是议会议长，坐在主座理所当然，看到杨小千和刘远舟分别坐在自己左右手两侧，其余座位顺着他们的方向依次排开如众星拱月捍卫自己所处的中心主座，一种难以用言语描述的快感如烈火烹油腾腾升起。 “难怪杨小千他不辞辛苦，愿意做远救会的会长。”于谦心中用自己的想法揣测着，“原来享有权力是如此让人满足的事，以前倒是没发现。” 杨小千入座之后没有看于谦，而是把脸转向旁边的吴坤李旭二人，向他们点头致意。 考虑到议会的威严性，在等待过程中，大家都保持严肃庄重，没有过多攀谈，只是安静地等候其他与会者到来。 随着钟表盘上的分钟指针一点一点走过弧度，各个独立聚居地的觉醒者逐渐赶到，当分钟指针走完一百八十度，对准正下方的阿拉伯数字时，最后一位与会者踩着点踏入简陋的会议室。 高大健硕的身形几乎填满门框，来者刚走进来就热情奔放地张开双臂，打破室内维持已久的肃静：“哎呦，人都到齐啦。刘司令，杨会长，各位老兄都在啊，哈哈哈哈，大家别来无恙啊？” 二十多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这个身高一米九以上活像只人熊的大汉身上，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咳。”大汉好像还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引得别人如此看他，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又准备开口，话音未起就被刘远舟先一步截断。 “请立刻入座，保持安静。” 杨小千瞥了一眼刘远舟，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又浮现出来。 ……………… 整个新远江只有寥寥数人知道258师总指挥部位于地下，更没有人知道刚才在迎春晚会上露面的师长只是一个长相相似的替身，真正的江海潮从未离开铜墙铁壁固若金汤的指挥室半步。 作为一军统帅，必须在任何时间保证自己的安全，因为自己是部队的灵魂枢纽，部队里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死，都可以被取代，唯独统帅不能。这是江海潮的观念，或许有人会说这只是他胆小怕死的借口，但他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此时江海潮正启动监听设备，他同意刘远舟和杨小千在新远江召开觉醒者会议自然是有自己的想法。既然258师的觉醒者也接到邀请，就说明杨刘二人不打算把自己这个没有异能的普通人排挤在圈外。 觉醒者议会有其存在的必需性，就算江海潮不允许他们在新远江召开会议，他们也会想办法去其他地方召开会议，与其反对他们，不如让他们在自己的掌控范围内行事，至少在自己眼皮底下，能随时盯着。 但江海潮还是担心，他害怕刘远舟和杨小千会策反258师的觉醒者，所以他令人悄悄对己方觉醒者的手机等物品动了点手脚，方便监听。 可监听设备里传来的始终只有脉冲噪音，看来刘远舟在会议室安放了干扰设备。江海潮眉间立起一个“川”字，刘远舟为什么要准备监听干扰器？肯定是有什么企图！ 正在江海潮思考自己该如何应对眼下情况时，一个声音突兀在他身后响起。 “江师长，找你找得可真辛苦啊。” 仿佛有一道强电流从脊椎骨窜过，江海潮腾地一下从座位上跳起来，转身后跳的同时他拔出腰间随时上膛的配枪接连扣动扳机开火。 有权限进入指挥室的人很少，任何一个想面见江海潮的人都必须提前预约并经过层层检查，而且江海潮必定事先接到通知并决定是否接见，在哪里接见。 像这样突然出现在指挥室内的人，江海潮不需要问他是谁，第一反应就是开枪击毙，一定不会杀错，即便杀错，也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冒险，必须先下手为强！ 可子弹全都打在空处，而那个声音再次在江海潮的背后响起。 “哎哟，没想到江师长的反应这么快，看来江师长的单兵作战能力不差啊，这倒是出乎意料。” 什么样的人能跨过重重阻碍越过层层防御，出现在指挥室里？什么样的人能躲开子弹？觉醒者。 江海潮苦笑一声，很果断地扔下手枪，举起双手慢慢转身，看到背后站着两个人。 左边那个穿着血红色的长袍，目光温和仁慈，仿佛看待世人如迷途羔羊。 右边那人穿着白色西装和高礼帽，当看见帽檐下的脸时，江海潮愣住，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们可以突然出现在自己的指挥室里，而没有触发任何警报。 “杨越臣。”江海潮一字一顿念出他的名字。 “是我，江师长，好久不见。” 白色皮鞋往前迈了一步，杨越臣脸上又洋溢起那种胜利在握的笑容。 第二百零三章 陷阱(中) 盯着杨越臣脸上的灿烂笑容，江海潮迟疑了片刻，开始思考对方的来意。 “如果他们要杀我，我现在已经死了。而且，在现在的情况杀了我对他们有百害无一利，所以他们应该不是来杀我的。”江海潮心念电转，很快想通这一点，微微放松自己绷紧的身体，这才听到自己左胸如擂鼓般剧烈的心跳咚咚直响，一种晕眩脱力的感觉袭来。 江海潮用手扶着头，摇摇晃晃地退了两步，随时可能栽倒的样子，走到座椅旁坐下，问：“你们是来杀我的吗？” 杨越臣戏谑地看着江海潮的表演，摇头笑道：“江师长的演技很到位，你可能入错行业了江师长，要是你不参军去演戏说不定能做个实力派演员。噢，请你把你的左手提起来，不要调皮地按下你椅子上那个小按钮，如果这时候有人冲进来，会让我很头疼的。” 江海潮心中暗叹，收起弱不禁风的伪装，果断抬起左手，与右手一起高举过头，一副投降的姿态。 “江师长你肯定想的明白，我们不是来杀你的，那你能猜出我为什么来这里吗？”杨越臣笑嘻嘻地问。 江海潮在心中暗骂了一声疯子，为了拖延时间思考对策，他摇头答道：“我不知道，但我很想知道。” “那我就勉为其难告诉你啊。”杨越臣踩着小碎步，一双皮鞋在地上踢踢踏踏，“我像只地沟里的老鼠似的，灰头土脸地躲躲藏藏，躲了三个多月，为什么？因为刘远舟和杨小千这两个王八蛋不肯乖乖按我写的剧本走，差点把我整死。你说他们是不是特别可恨？” 见江海潮眼观鼻鼻观心，不动神色不作回应，杨越臣便自问自答：“实在是太可恨了！像这样的人，千刀万剐都不为过！不过呢，我就像林教宗一样仁慈，所以我决定，送他们一场迅速又没有痛苦的死亡。” “什么？”江海潮愣了一下，恍惚间似乎有一道光从脑海里划过。 “现在，杨小千、于谦、刘远舟、齐烈、齐心吾等人都在所谓的觉醒者议会，我的眼线已经传回消息，确认他们都在现场。”杨越臣瞥了一眼监听仪器，走到桌前，写下一个地址，对江海潮说：“江师长，请你下令，让地炮团集火轰炸他们。” 江海潮没有答话，他眯着双眼盯着江海潮，之所以要把眼睛眯成一条缝，是因为这样对方就看不出他眼里的波动，这是江海潮很早以前学会的技巧，不过这次似乎未能奏效。 “没有什么好犹豫的，江师长。”杨越臣劝道，“我帮你分析一下吧，现在在那儿的觉醒者都是各个势力的首脑。把他们一锅端掉之后，直接出兵江心岛。远救会与对尸前指还有各方势力群龙无首，而江师长你有我们的帮助，还有信息差优势，轻而易举就可以统一远江所有残存势力。” “攘外必先安内，放着刘远舟和杨小千这两个不稳定因素在，你很难成为远江真正的领导人，他们甚至可能把你踢下台取而代之，江师长应该明白这对他们而言不是难事。而除去他们之后，你却可以顺理成章地接收他们手下的势力，将各方实力融合一处，再扫除丧尸和变异体，易如反掌。” 江海潮还是没有说话，但杨越臣看出了他内心的动摇，趁热打铁继续说：“如果江师长是但担心此举自毁长城，那大可不必。现在在新远江城内的觉醒者只占远江觉醒者总数的三分之一左右，只要能将剩余的三分之二掌握在手中，对付丧尸变异体不成问题。” “当然，这些觉醒者或许要付出惨重代价才能赢得胜利，但那又如何呢？拥有超能力的觉醒者，越少越好，不是吗？” 这句话说进了江海潮心坎里，在他看来，觉醒者即使拥有强大的超能力，在数量较少或能力有使用限制的情况下依旧不能与集团作战的军队相抗衡，比较容易掌控。当若让觉醒者汇聚一处，彼此配合，那么他们的实力增长绝不只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而是会呈指数级增长，到时想要掌控他们就是痴人说梦。 正因如此，江海潮对觉醒者议会的组建才忧心忡忡，以至于要动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尝试监听监视。对于这样多疑的江海潮来说，只要能确保对尸战争的胜利，剩余觉醒者的数目当然是越少越好，他甚至会考虑等战争结束后选择鸟尽弓藏，只招编留下几个关键觉醒者。 或许又有人会说他短见愚昧，但还是那句话，他江海潮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只在乎自己想要的结果。 “物以稀为贵，觉醒者越少，对你也更有利，不是么？”江海潮终于开口说话。 杨越臣大大方方地点头承认：“对，他们多死一个，我的地位就上升一分。江师长，你还在等什么呢？赶快下令吧，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都快等不及了！”说完，杨越臣脸上泛起那种病态的潮红，更让江海潮确信这就是一个疯子。 “好，我听你的。但是我想问一句，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我叫杨越臣，越，臣！”杨越臣摘下头顶的礼帽，目光狂热，“像我这样的人，怎么能甘愿屈居他人之下，俯首称臣呢？” “所以你为了自己能往上爬，害死再多的人也在所不惜？”江海潮看着杨越臣的目光变得有些复杂，他心中有了定论，眼前这人就是个彻彻底底的疯子，理智与阴险只是假象，这样一个人，虽然难以应对，但只要找准方向不要触碰他的逆鳞，就不必担心会被他抹杀。 江海潮心想：只要我安安分分，言听计从，不对他的地位产生任何威胁，他就不会杀我。他只会想尽一切办法去把比他位置更高的人拉下来，而不会去管被他俯视的人。既然如此…… 确定自己不会有生命危险后，江海潮缓缓地将手伸向通信座机。当手指传来冰凉的触感时，有那么一刹那，他想过像刘谐刘市长一样悍然拔枪自杀，想过像赵江赵旅长一样下令炮轰指挥室英勇洒然地面对死亡，可他做不到。 “没有用的，杨越臣还把那个林万羽带来了，就算我不听他的又如何，他还是能让林万羽控制我的精神意志，让我成为他的傀儡。与其忤逆他们，白白丢掉性命，不如留得青山在，缓缓图之。这不是我的错，我没有选择。” 心中抱着这样的想法，江海潮提起话筒：“我是江海潮，给我接地炮团。” 第二百零四章 陷阱(下) 在刘远舟喝令那个最后赶到的高个子壮汉保持安静时，杨小千再次有了异样感觉，以刘远舟如今的状态与行事方式，不应该会说那句话。 高个壮汉憨笑了一下，赔笑道：“对不起对不起，既然刘司令让我闭嘴，那我一定再不说话了。”一个人熊般的大汉点头哈腰赔笑脸的场面看起来有些诡异，而在杨小千看来，更诡异的是刘远舟。 刘远舟在大汉入座之后，站起身离开自己的座位，朗声说道：“三个月前，在国贸大厦，我与远救会杨会长曾对组建议会一事进行尝试，但遭遇惨痛的失败。失败的原因想必大家都有所耳闻，我们之中出了叛徒。” “很可惜，当时我们没能让那些叛徒付出代价。”刘远舟一边说，一边慢慢踱步，说完这句话，刚好走到那个壮汉身后，他吸了一口气看起来要继续说话的样子，但他却没有开口，下一刻，刘远舟抬手一记掌刀狠狠劈在壮汉脑后。 没有任何人预料到这一幕，因为这一记掌刀经过了刘远舟完美精准的计算，从所有人视线的死角中无声无息地出现，没有多一分力，也没有少一分力，恰到好处，看起来就像随意挥了挥手，却刚好打在要害之处，壮汉软绵绵地栽倒，头磕在长桌上。 “而今天，该让他们付出代价了。”刘远舟指向着身后的地板，之前站在门外的两名守卫走进室内在刘远舟所指的地方拉开一个通道，一层层台阶通向昏暗的地底。 “稍后我们可能遭遇炮击，请大家移步。” 话音落下，一队全副武装的前指战士从地道里钻出来，枪口对准众人，齐烈齐心吾也站起身，这哪里是请，这是明目张胆的胁迫。 众人面面相觑，对这突如其来又意想不到的变化摸不着头脑。于谦脸色白了又红，恼怒地瞪了眼杨小千，咬牙切齿地质问：“什么意思？” 三个月前，杨小千和刘远舟就曾把于谦蒙在鼓里，在国贸大厦聚集觉醒者引诱变异体来袭，让所谓的觉醒者议会成为一个笑话，还害死了阿呆。 如果三个月前的场景再次重演，于谦立刻就会与杨小千翻脸，彻底决裂，他无法容忍自己真心对待的朋友一而再再而三地把自己当猴耍，更不愿成为别人的利用工具。 “别问我。”杨小千满脸无辜，跟其他人一样惊讶，他将质问的目光转向刘远舟，“刘司令，怎么回事？” “等下解释。”刘远舟率先走向地道，“我们随时可能遭受炮击，请大家立刻跟我来。” 想来刘远舟不会在这种问题上开玩笑，觉醒者们纷纷起身跟随，而那个被刘远舟打晕的壮汉则由两位前指战士架起，并注射大剂量镇定剂。 面对于谦冰冷如刀的目光，杨小千诚恳地看着他的双眼，说：“我发誓我不知情，刘远舟不会开玩笑，先进地下室，看他怎么解释。” 于谦咬着牙思虑再三，决定再相信杨小千一次，跟着他离开座位走下地道。 地道的长度远远超过杨小千的预估，原本以为刘远舟只是在下面修建了一个地下室，却没想到地道的台阶一直向前面水平方向延伸，目测至少要走五六分钟才能走到底，到时应该走到了另一处地点。 “到底怎么回事？”杨小千贴近刘远舟问道。 “我算好时间，把江海潮的位置暴露给杨越臣的耳线。如果地面确实遭到炮击，”刘远舟答道，“就说明杨越臣和林万羽在江海潮的地下指挥室内，到时请你去一趟指挥室。” “嗯？”杨小千在光线昏暗的地道里停下脚步，双眼中闪烁着亮光。电光火石间，他已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这么长的时间里，远救会和对尸前指从不曾放弃对杨越臣等人的搜寻，是因为杨小千知道：像杨越臣林万羽这样的疯子，决不能放任他们活着离开穹顶。如果他们的能力只是扔几个火球，制造一些爆炸，那么即使他们再强，能造成的破坏也很有限，因为超能力的使用有所限制。 可他们的能力极为特殊，一个能进行空间跳跃，还能远隔千里与自己接触过的目标进行对话，而另一个则能直接控制人的精神意志。这样两个疯子发起疯来，有数不清的办法对人类文明造成巨大破坏。 创立邪教只是毛毛雨，他们若想嫌弃风浪，只需要让杨越臣带着林万羽进行空间跳跃，越过层层安保措施出现在某个超级强国的国家领导人身边——比如美联邦总统——然后由林万羽对其进行控制，就可以轻松开启一场世人惊惧的核战争。 如果杨越臣和林万羽这两个手握潘多拉魔盒的觉醒者是心智健全的人，或许对他们的处置还有待商榷，可他们一个是为了自己可以轻易践踏千万人生命的狂人，一个是信奉“吃人能够进化”邪教信条的疯子，让他们活着，对整个人类世界实在太过危险。 所以无论是杨小千还是刘远舟，对杨越臣与林万羽二人都是杀意决绝，他们不曾在这个问题上商谈，但他们都知道彼此的态度：杨越臣和林万羽，必须死！ 可连他们的人都找不到，又如何能杀死他们？ 杨小千不是没想过引蛇出洞，但杨越臣人虽疯狂，却隐忍狡诈，智商极高，根本不可能轻易踩下陷阱。 想要引出他，诱饵必须足够大，而且这个局看起来必须合理。举例而言，谁都知道杨越臣和林万羽的能力是什么，那么当性格谨慎处事周密的杨小千和刘远舟公然在外抛头露面，傻子也能看出这是陷阱，杨越臣绝不会中计。 但，若是能确认刘远舟、杨小千等人因一个不得不出现的理由汇聚一堂时，杨越臣一定会动心思，因为刘远舟和杨小千不死，他永无出头之日。 可他不会亲自动手，那样太危险，他一定会想办法找到258师师长江海潮，让林万羽控制江海潮下令地炮团对会议室进行轰炸，这样一来，即便出现意外，没能将与会者一网打尽，或是提前暴露，杨越臣也有足够的撤离时间。 而自以为身藏暗处的杨越臣在此时却会因受限于视角而被自己蒙蔽，他以为这是最佳方案，却没有想到他正站在刘远舟希望他出现的地方。 因为杨越臣刚获悉地下指挥室的位置不久，无法提前准备，而想要在不触碰任何警报不被刘远舟发现的情况下，进入江海潮的指挥室，杨越臣只能用自己的空间跳跃能力。 但他无法确定江海潮面对生命威胁是否会乖乖听话，下令轰炸会议室，所以他必定还会带上林万羽与他一起进入指挥室。 换言之，如果地面真的遭受轰炸，杨小千和刘远舟就可以确认，杨越臣与林万羽现在在江海潮的指挥室！ 这是一个局，一个专为杨越臣精心设计的陷阱。 杨小千抬眼看着这长长的地道，刘远舟想要瞒天过海，就不可能大举施工，只能偷偷摸摸进行修建，要建这样一座地道，至少要两三个月时间。 深吸了一口气，杨小千问刘远舟：“你三个月之前就开始计划这件事了？” 第二百零五章 收网(上) 从地道的规模来看，刘远舟应该早在几个月前就开始着手准备，而考虑到在国贸一战后他才确定叛徒的身份和能力，他应该是在三个月以前开始着手准备此事。 多一个人知道，计划就多一分失败的危险，所以刘远舟连杨小千都没有告知，从齐烈和齐心吾的表情看得出来，他们事先同样不知情，齐烈应该只是接到刘远舟的命令才留在新远江。 刘远舟做出这样的选择，杨小千可以理解，可想明白之后，杨小千又不能不以另一种角度去揣测刘远舟的心思。 江海潮是个王八蛋，这是大家公认的事实。 刘远舟应该取而代之，这是大家迫切的希望。 可无论江海潮如何挑衅排挤，刘远舟始终都默默站在他身后为他处理一切他力不能及的事务，为他分担压力，似乎从不曾有过踹开江海潮独揽大权的想法。明明以他的能力可以轻易把江海潮玩弄于鼓掌之间，可刘远舟就像一位忠于先皇的老臣，对赵江指任的继任者江海潮自始至终没有半点反意。 当然会有人为刘远舟抱不平，甚至有人说他孬种，缺乏气魄。但不可否认，刘远舟之所以能同时取得所有人的信任，成为链接远江各方势力的枢纽，就是因为他的“忠心耿耿”。这样一位忠贞义士，当然会在众人心中成为值得托付的信友。 包括杨小千在内，各个势力的首脑或多或少受此因素影响，对刘远舟抱有好感，愿意信赖他。可到现在杨小千却发现原来刘远舟早在三个月前就已做好用江海潮做饵，钓出杨越臣和林万羽的准备，那么刘远舟的为人就有必要重新进行定位了。 杨小千心想，或许，刘远舟一直没有动江海潮，只是因为他把江海潮当做一个利用工具，否则以江海潮的智商水平，怎么可能与现今的刘远舟抗衡？也许刘远舟留着他，就是为了卖一个破绽，一个杨越臣可以看见的破绽。 如果刘远舟使用手段将江海潮踢下高位取而代之，他在其他人心里就不会有如今的声望和口碑，在杨越臣和林万羽眼中也不再有任何破绽，届时杨越臣和林万羽只会隐忍蛰伏，绝不会再出现，想找到他们难如大海捞针。万一等到穹顶揭开后让他们跑出了远江，后患无穷。 而把江海潮留下后，显现出一副弱势的姿态，不仅能博取其他势力的信任与好感，还能让杨越臣误以为自己尚有胜机，把他和林万羽从暗处引出来一网打尽以绝后患。而下令炮轰觉醒者的江海潮必然站到所有觉醒者的对立面，包括258师的觉醒者在内，所有觉醒者都会仇恨江海潮，不论他是否自愿主动下达炮击命令。 接着刘远舟便可以名正言顺地把江海潮扫进垃圾堆，以他的手段要消化掉江海潮手下的部队，小菜一碟。到那时，手掌兵权又与各个独立聚居地关系良好的刘远舟便是名副其实的远江第一人，只需振臂一呼，便是八方响应，一统远江不在话下。 若预想的这幅情景果真实现，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以刘远舟的大智慧，就算他在统一远江后搞独裁，只要不违反不触犯远救会的利益，杨小千都会举双手支持。因为杨小千知道，刘远舟是一个为人有原则，心中有民众的领导者，更何况他的能力赋予了他世界上任何人都不可能具备的管理指挥能力。 想通一切后，杨小千抿着嘴唇问刘远舟：“你三个月之前就开始计划这件事了？” 刘远舟面无表情地点头：“是的，机会只有一次，我要确保成功，所以没有对任何人透露，希望你不要介意。” 一个人居然可以纯粹凭着计算能力，一定程度上预知到三个月后的事情，这实在是难以想象。 可转念一想，这其实并不是预知未来，刘远舟只是算到了杨越臣、江海潮等人的心理，并围绕着他们的盲点和弱点，以三个月的时间缓缓准备徐徐图之，在看不见的地方悄然将他们引到既定的地点，完成自己的布局。 就像是创作者写剧本，定好了人物设定和结局，随后对局势的自然发展进行推演，并进行微妙细小的干涉，在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中排除变量因素，使剧本里的人物在意外与必然中自然而然地走向既定的结局。这不是预知未来，这是在创造未来！ 杨小千吸了口气，压住心底的震撼，点头回应：“嗯，我不介意，但有两点，第一，这次议会绝不能就此终止，二，希望下次你不要把我也蒙在鼓里。” 说完这句话，杨小千没来由的心理发堵，一阵胸闷。 这是杨小千这辈子第一次说这种话，以往碰到解不开的谜题，杨小千绝对不会求别人告知答案，他会抱着绝对的自信继续破解难题，而不是坐着等别人揭开谜底。 在以前的谈话中，杨小千也从没有对刘远舟说过这种话。两人第一次合作时，杨小千就被刘远舟算计过一次，但杨小千看破之后从没有对此提过半句，因为杨小千相信，再来一次，他一定能看穿刘远舟。 可现在，面对智计谋略有超能力辅助如同开挂的刘远舟，杨小千再没有这种信心。 刘远舟倏然转身，认真地对杨小千承诺道：“没有下一次。” 杨小千这才放松了脸上僵硬的肌肉群，转而对云里雾里依旧没有搞懂状况的于谦解释，杨小千说的很简洁，只能让于谦大致理解。 理解归理解，于谦依旧感到极度不满，听完之后皱眉问道：“那接下来要做什么？” 杨小千还没有答话，就听见头顶上方轰隆隆地炸响，之前众人所处的会议室遭遇炮击了！ 与此同时，走在最前面的前指战士打开地道另一侧的出口，光线从上方照射下来，落在刘远舟和杨小千的身上。 阴影从杨小千脚底升起，黑雾笼罩在他身上，挡住外面的光。 于谦明白了，接下来要去杀人。 第二百零六章 收网(中) 通道打开后，刘远舟开始分派布置。 “大家请在这里静候，不久后我们会回到这里继续会议，于先生，吴先生，李先生，我需要你们的配合。” 吴坤和李旭立刻同意，不带半点犹豫。于谦思量半刻后也点头答应，他一直想为死去的阿呆复仇，如果能手刃仇敌那是最好。 “心吾，带杨会长去江师长的地下指挥室。” 齐心吾有全景图扫描能力，能在指挥室外确认目标是否身处指挥室内，杨小千的黑幽灵则能深入地下百米距离，他们是最适合前去指挥室的人选，换了其他人去谁也不能保证是否可能被林万羽催眠控制。 “如果杨越臣真来了，他不可能没准备后手。”杨小千在动身之前问刘远舟，“而且他有空间跳跃的能力，我没有把握留住他。” “嗯，剩下的交给我和齐烈。” 见刘远舟如此笃定，杨小千猜想他或许能算出杨越臣可能把自己传送到什么位置，于是点了下头，跟着齐心吾走出地道。 地道出口是一处民宅改造成的宿舍，八张高低双人床挤在不算宽敞的房间里，甚是拥挤，浓重的体臭味让人反胃。 此时房间里没有任何人，想来都已前去观看迎春晚会，杨小千跟着齐心吾快步走着，刘远舟带着齐烈去了一个方向，于谦和吴坤李旭三人则去了另一个方向，考虑到林万羽有精神控制类能力，一向习惯独来独往的于谦没有拒绝吴坤李旭跟随在他身后。 前往地下指挥室最快的方式是由黑幽灵带起两人飞过去，但杨小千没敢这么做，因为杨越臣一伙人可能还有其他同伙在指挥室外，比如那个用弓的何志奇。在不能确认对方具体人数和位置信息的情况下，贸然飞在空中不仅会打草惊蛇还可能被人当成活靶，还是用代步工具走地面更安全。 刘远舟显然早就算到了这一点，杨小千刚出门就看见几辆没有熄火的机动车就停在路边，齐心吾上了其中一辆车的驾驶座，等杨小千坐上副座后，齐心吾一脚把油门踩到底。 ……………… “哎呦，人都到齐啦。刘司令，杨会长，各位老兄都在啊，哈哈哈哈，大家别来无恙啊？” 当这个粗犷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杨越臣就知道自己赢了，立刻发动能力带着林万羽出现在江海潮的指挥室内。 接着似乎是刘远舟要求保持肃静，壮汉的声音敷衍了几句话后便陷入沉寂，无论杨越臣怎么呼唤都没有回应。 这让杨越臣颇有些心急，他只好一心二用，一面表演着早已精心演练好的威逼利诱的戏码，另一面暗自思考着自己的卧底到底出了什么事。 “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为我做过任何事，没有为我提供过任何实际的情报，按理说不可能被识破才对。”杨越臣心想，“那他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始终不做任何回应，哪怕咳嗽一声嗯一声都没有？难道说他想明白了，知道自己其实是个被放弃的弃子？” 在地炮团开始炮击之后杨越臣当然不可能冒着危险把那人救出来，只会让他与杨小千刘远舟等人陪葬。 想了想杨越臣又自己否定了这个可能，那个蠢货连具体的计划都不清楚，也不知道他所处的位置即将遭遇炮击，自然不可能想通这一点。 “或许只是因为刘远舟下了命令不许发出声音，所以他才不敢有任何回应？算了，不管了，当务之急是搞定江海潮。”杨越臣费尽口舌，终于说服了江海潮，让他拿起了话筒。 到这一刻，杨越臣都还是小心翼翼全身戒备，生怕江海潮像刘谐和赵江一样以死反扑，如果江海潮露出一丁点那样的意图，林万羽会立刻使用能力控制他的精神意志。 可是江海潮不是觉醒者，只是个没有打开锁链的普通人，一旦林万羽对他使用能力，就会将他变成一个一次性傀儡。相比之下，一个能自主思考的下属更加有用，若是江海潮被催眠成眼冒红光的傀儡，他们想要获取258师指挥权的计划就会泡汤，再忠臣的士兵也不会服从一个没有自主意识的长官。 所以若非必要，杨越臣不希望林万羽动用精神控制能力摧毁江海潮的神智。 幸好，江海潮果然像传闻中一般胆小惜命，当自己生命面临威胁时后，江海潮立刻做出选择：用别人的死，来换他活。 江海潮下令后不久，轰隆隆的炮声就在远处响了起来，杨越臣松了口气，这样一来，就能成功扫除杨小千和刘远舟这两个障碍了吧？ 可是紧接着，杨越臣心里又升起一种不安的感觉，这一切似乎过于顺利了，当事情发展得太顺利，敌人显得太愚蠢，杨越臣反而起了疑心。 “江师长，请你吩咐外面的守卫不要放任何人进来。还有，派一队人过去确认一下，再派另一对人去迎春晚会控制现场，不要让人把消息传出去，远救会和对尸前指虽然没了领导人，但还有雄厚的战力，不能让他们提前获知消息，给他们留下准备时间。” 江海潮一一照做，自他对地炮团下令的那一刻起，他就上了贼船，是跟杨越臣他们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此刻他的心情比杨越臣更加迫切。 如果出现意外，杨越臣随时可以拍拍屁股走人，继续蛰伏隐藏起来，可他江海潮却成了觉醒者的公敌，能藏到哪里去？总不能指望杨越臣会保护他吧？ 寂静的等候中，穿着血红色长袍的林万羽老神在在，显得最为镇定。而杨越臣相较之下略为焦躁，当前去会议室进行确认的探查小组传回消息时，杨越臣不禁屏住呼吸凝神倾听。 “报告！这里已经是一片废墟。” 杨越臣松了口气，可紧接着悉悉索索的声音通过无线电传回来，探查小队又补上一句话：“没有尸体，没有人员伤亡。” 妈的。杨越臣心里咯噔一声，想骂一句，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见指挥室的大门如同餐盘上被割开的奶酪，一分为二。 第二百零七章 收网(下) 大门碎裂的同时，林万羽额头出现一道锁链，目露红光直视大门方向。 可门外只有歪七扭八倒在地上的守卫，没有一个站着的人。杨越臣瞳孔急缩，敌人能像曹明一样隐身！ 面对一个看不见的敌人，林万羽和杨越臣的能力都失去用武之地。没有任何犹豫，杨越臣伸手拉住林万羽的衣袍，消失在原地。 就在他们身形消失后刹那，刀刃破空的声音在他们刚才所处的位置响起，地面裂开一道深深的缝隙。 坐在自己位置上的江海潮面对这瞬间逆转的局面变化，整个人彻底呆住，不知所措，愣了一会儿神立刻高举双手大喊道：“我是被迫的，他们用超能力控制了我！” 然而隐身的杀手似乎没有听见，既没有动手杀他，也没有显出身形。 黑幽灵静默地站在原地，没有五官的脸俯视着江海潮，等待着杨小千给他下达指令。 地面，杨小千伸手拦住齐心吾：“我下去，你在这等我。” 虽然杨小千不是齐心吾的直属上司，但齐心吾分得清轻重缓急，不会在这种关键时候忤逆杨小千，当下后退一步，站到入口外。 杨小千孤身一人走进地下室，往江海潮指挥室的方向前行，心中思绪复杂，他在思考自己应该如何处置江海潮。 当杨小千跨过被黑幽灵打晕的守卫，踩着破碎的铁门走进指挥室时，江海潮的双颊迅速失去血色。 “杨会长。”江海潮艰难地开口，不再像以前一样直呼杨小千的姓名，而是恭敬地以职位相称。 “江师长，好久不见。”杨小千随意地回应了一句，实际上杨小千从未与江海潮面对面接触过，只是看过他的照片知道他的模样。 江海潮咬着牙关，不知如何回话，也不知该不该把举在头顶的双手放下来，他在纠结自己是否应该服软求饶。 杨小千同样很纠结，不确定自己该如何处理江海潮。 见杨小千面色阴晴不定，江海潮像是溺水者抓住了一根稻草，以为自己尚有希望，急忙说道：“杨会长，你听我说，这是个误会。有奸细暴露了我的位置，让那两个叛徒找到了我，是林万羽用超能力控制了我，我没有任何反抗能力！” 杨小千不说话，好像没听到江海潮的辩解。 “我发誓，当时事发太过突然，我根本没有半点反应时间，否则我就算拔枪自尽也绝对不会对自己人动手！我知道你们觉醒者才是真正保卫远江的长城，我绝对不会自毁长城，那对我没有任何好处，这全是因为林万羽用能力控制了我的思想！” 杨小千还是不说话，江海潮彻底陷入恐慌，他从不曾面临这种性命全由他人掌握的境况，一时间手足无措，语无伦次。 “你不要乱来，你听我说，我真的没有主动接触杨越臣这伙人，我是被叛徒出卖了才让他们……等等。”急中生智，江海潮触电般哆嗦了一下，想通了部分真相，咬牙切齿地咒骂道，“刘远舟这个贱人，他出卖我！他算计我！杨会长，你不要中他的计，他这是想借刀杀人！要是你帮他杀了我，他很可能反过来就把你当成替罪羊，然后接手我的258师和你的远救会，这个混蛋打的一手好算盘！” “一派胡言，狗屁不通。”杨小千摇了摇头，对江海潮此人感到极度失望，没想到他在死亡面前的表现如此不堪，回想起他以前种种，只能说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所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说的就是此时的江海潮，到现在他揣测刘远舟心思时都把刘远舟当成一个像他一般热衷于内斗与权力的人。 叹了口气，杨小千终于下了决定，平静地看着江海潮，问道：“江师长，你还有什么遗愿吗？” ……………… 当指挥室大门破碎时，杨越臣和林万羽的身形消失在地下指挥室，又出现在离指挥室一千多米的地方。 眼前场景切换成一处空无一人的简陋民居，杨越臣晃了晃因使用能力耗费能量而变得晕乎乎的脑袋，叹道：“我们还是小瞧这个刘远舟了。” 林万羽赞同地点头，却没有接话，因为现在要抓紧每分每秒撤离新远江。 两人才刚走出屋子，刺骨的寒冷便扑面袭来，与冰霜同来的还有两柄无坚不摧的长剑。 为什么会有人在这里埋伏！杨越臣想不明白，他在行动之前勘察过新远江各处，准备了许多备用的逃生传送点，刚才情急之中他只是随机抽取其中一个，为什么这样都可以被埋伏！ “难道我所选的每个地方都有埋伏？难道我被出卖了？” 眼见寒芒刺眼，在视线中迅速扩大，杨越臣感觉自己全身血液都被冻住，没有余力继续思考。而先一步走出门的林万羽骤然转身，杨越臣看到他苍白脸庞上的镇定支离破碎，夹在深深皱纹里的那双小眼睛睁得老大，正在发出求救的信号。 救吗？ 林万羽的能力对杨越臣很重要，重要程度仅次于他自己的性命。有了林万羽的配合，杨越臣才能让人忌惮恐惧，否则单单一个杨越臣，能做的了什么？ 可是，刚刚进行了如此远距离的双人传送，杨越臣已经消耗不小。此时还要带着林万羽逃生，杨越臣就只能再进行一次传送，而后便是晕眩甚至晕倒，任人宰割。 “如果我因消耗过度陷入昏迷，他会带上我逃吗？还是会抛下我独自逃离？” “如果再传送一次，还遇见刘远舟和杨小千的人怎么办？” 林万羽好像看懂了杨越臣眼神中透露的疑虑，猜出了杨越臣心中的想法，苍白如纸的脸颊失去了最后一丝血色，林万羽立刻开启了能力，双眼透出红光。 但他没能成功控制杨越臣，就在他瞳孔里泛起红色的那一霎那，杨越臣避开他伸出的鹰爪般的手掌，身形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剑光如虹，直指林万羽后心。 第二百零八章 千刀万剐 在剑芒即将洞穿林万羽的后背时，长剑的剑身忽然溃散成液态，随即重新塑形为绳状，缠绕在林万羽身上将他牢牢绑缚。 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林万羽愣了愣，没有多想，立刻抬头用散发着红光的双眼看向远处的于谦，但在他找准目标位置使用能力之前，两片柳叶似的飞刀打着旋儿飞到他眼前，一叶障目。 接着飞刀深深刺进双眼，林万羽的视线陷入一片深红和黑暗，发出了狼嚎般凄惨的尖叫。 这意想不到的变化让站在于谦身后的吴坤和释放冰霜的李旭面面相觑，吴坤犹豫了片刻，开口问道：“于会长，您这是要留下他？” 问话的同时，吴坤不断给旁边的李旭使眼色，示意他如果于谦要放过林万羽，就果断下手除掉林万羽。吴坤心知肚明，像林万羽这样的祸害绝不能留。 “放过他？”于谦嗤笑一声，声音比李旭释放出的冰霜更冷，“我只是不想让他死的太快，我要杀他三天三夜，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杀这个字，在常人眼中大多被看成一个瞬时性动作，当它放在句子里充当谓语动词时，一般不会是持续性动词。杀人么，只需要一枪，或者一刀，或是一拳，只要对人体造成的破坏足够大，就能在极短的时间里收割一条生命。 所以“杀他三天三夜”这个说法吴坤还是头一回听说，但他却知道于谦并非措辞不当表达不到位。 “于会长，他的能力古怪，可以控制他人精神，最好还是直接杀了，以免夜长梦多。”吴坤抬手揉了下自己不断颤抖的眼角，轻声劝道。 “我知道他的能力是什么，他要用眼睛看到某个人时才能控制他，现在他就是个毫无作用的废人。”于谦向前走了几步，此时林万羽躺在地上来回滚动，双眼被刺穿的剧痛让他下意识地要伸手去捂住眼睛，但他的手脚却被金属绳束缚，导致重心失衡跌倒在地。 你怎么能确定他的能力是什么？你怎么知道是不是刺瞎他的眼睛他就真的没法再控制别人？退一万步，就算你是对的，万一你在折磨他的时候意外让他再次觉醒，打开第二道锁链拥有第二能力，那怎么办？这是吴坤想问的问题，但他不可能用这种语气去质问远救会的副会长，所以他停在原地思考了几秒钟，组织措辞，才迈步赶上于谦，开口劝道：“于会长……” “闭嘴！” 于谦倏然转身，右手挥向离他有三步距离的吴坤。在于谦右手挥动的过程中，液态的金属流从他袖口中滚滚而出，并一点一点凝固，当于谦停住自己手臂时，一柄狭长的细剑出现在他手中，他原本呈虚握状的右手正握着剑柄，而剑刃则悬停在吴坤咽喉处。 “别动手！”一滴冷汗从额头滚落，吴坤猛然大吼，他不是求于谦别动手，而是喝令身后的李旭不要动手。 李旭见于谦差点一剑斩了自己老师，急的牙齿打颤咬破了舌头，想都不想就要抬手救人，幸好吴坤及时喊住了他，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于会长，您请自便。”吴坤抹了把冷汗，急匆匆地转身回到李旭身旁，拉住李旭不让他过去。 “吴老师，你明明是为他好，他太过分了！”李旭挣开吴坤的手，故意提高音量不服气地说道。 “别说话！”吴坤瞪了李旭一眼，压低声量说，“就在旁边看着吧，多少有个照应，不要意气用事！” 于谦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也不在乎他们在说什么，看着身穿血红长袍满地打滚并在地上留下滴滴血迹的林万羽，于谦露出快意又残忍的笑容，他现在只想听一个声音：林万羽的惨叫。 “我最近学会了这里的简体字之后，就比较喜欢看书，在书里可以看到许多以前我不知道的东西。”于谦俯下身，用日常对话式的语气轻声说道，“比如，凌迟。” “你说，要怎么样去割一个人身上的肉，才能割上几百刀、上千刀，甚至三千六百刀，割了三天三夜才让他断气呢？我一直以为千刀万剐只是个夸张词汇，到现在我都不太相信书里写的剐刑，不如我们来试试？” 林万羽失去了视觉，听觉却没有损伤，听见于谦这几句话，因疼痛而忍不住挣扎的身体陡然僵直，他张大了嘴想说话，但于谦没有给他机会。 “不过呢，照搬古人酷刑太没有意思，不如我们做点创新吧。”于谦病态地笑了笑，“你不是喜欢吃人肉吗？这样吧，我把你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喂你吃掉，如何？” 林万羽开始颤抖，嘴里嘟囔着不断重复着一句话语，于谦仔细听了好几遍才听懂：我主在上，死即是永生之门。 “好，好，好，我收够路费就送你去永生。”听懂之后于谦噗嗤一笑，杨小千曾对他说过，内心充满怯懦恐惧的人才会反复念叨虚无的废话，乞求保佑与庇护。 于谦就怕林万羽是无所畏惧的狂信徒，面对视死如归的仇敌，无论如何折磨他，复仇都不能算完美。 “从哪开始呢？唔，书上说，要先从最为痛苦但不会大量流血的部位开始割，否则没过多少刀人就会因流血过多而死。”于谦仔细思考了会儿，挥了挥手，两叶锋利刀片割开林万羽的长袍，从他的双脚开始左右游弋，如机械般精准地进行切割。 林万羽发出阵阵不似人类的惨叫，逐渐变成无力但渗人的哀嚎。很快，林万羽的双脚上的筋肉被切割成以毫米为单位计量的细薄肉片，只剩下些许残存筋肉连接的脚骨。 而那些肉片则被一只液态金属形成的手掌捞起，塞进林万羽大大张开的嘴。 “你喜欢吃，多吃点。” 于谦笑眯眯地说着，仿佛是在餐桌上为自己的好友夹菜，在逼迫林万羽吞下那些碎肉后，于谦又挥了挥手，金属绳像蛇一样爬到林万羽双腿上，变成一张孔洞细密的网，勒紧林万羽的双腿，使他双腿上的皮肉从网线的缝隙中凸起。 两叶刀片贴着网线来回滑动，像刮鱼鳞似的，“唰唰”的将林万羽双腿上表层的肌肉刮下来，一层又一层，肉片在血花里飘飞。 “唰” “唰” “唰” “呕”看到这惨无人道的场景，李旭感觉自己的肚子里好像长出一个活物，揪住了自己的胃囊，刚弯下腰就吐得天昏地暗。 “别看了，别看了。”吴坤左手罩在自己嘴边，右手轻轻拍着李旭的后背，不敢再将目光转回去。 第二百零九章 迟来的复仇 再次发动能力将自己传送到另一处地点后，晕眩感袭击了杨越臣那隐隐作痛的后脑，让他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 现在杨越臣所在的地方离刚才抛下林万羽的地方又有上千米远，短短时间内连续进行两次远距离空间传送，其中一次还是双人传送，这让杨越臣有点支架不住。 但杨越臣还是没有坐下或躺倒，他站直了身体警惕地打量着四周，这是一个封闭的狭小房间，墙壁上的刮白掉落了不少，天花板上长了些许霉斑，门窗都紧紧反锁，里面空无一人，看来暂时是安全的。 杨越臣这才松了口气，缓缓弯曲膝盖，坐在不知多久没有打扫过的肮脏地板上，仰着头把后脑勺靠在墙上休息，他需要一点时间恢复精力。 杨越臣并不后悔自己选择了抛弃林万羽，若是带上林万羽进行第二次传送，此时想必他已经力竭休克，是死是活全看林万羽的想法。而杨越臣的信条是“宁可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他决不可能拿自己的命做赌注，去赌别人的选择。 坐下之后，杨越臣第一反应就是联系自己真正信任的何志奇，可在杨越臣准备发动能力与何志奇进行对话时，他又犹豫了。 “刘远舟和杨小千应该不可能知道我会选择往哪里传送的，为什么刚才我会遭到埋伏？一定是有人出卖了我，可除了我自己就只有林万羽和何志奇知道那几个传送地点。林万羽现在多半已经是个死人，他总不可能自己出卖自己，难道是老何出卖了我？”这个念头甫一出现便如春日野草般疯长，灭杀不掉，让杨越臣犹豫许久后，还是下定决心，暂时不联络何志奇，等成功逃出新远江保证了自身安全后再说。 想了会儿，坐在地上的杨越臣抬起充满疲倦的双眼，望向窗外。玻璃窗上因室内外温差产生冷凝水，潮湿的水汽使窗户变得一片模糊，看不清外面的景象，杨越臣仔细一看，发现窗户上的潮湿区域看起来有点像张笑脸，仿佛在嘲笑他的愚蠢和失败。 “妈的。”杨越臣骂了一声，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骂的究竟是可能存在的叛徒，还是他自己。 骂完，杨越臣决定闭上眼睛靠着墙睡一会儿，这样能更快恢复精力。可才刚闭上眼，他就听见窗户被敲破的声音，紧接着室内的温度明显上升，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 杨越臣睁眼一看，张牙舞爪的火龙从窗口涌进房间，吞噬一切，房间里仅有的床柜和木床只是沾着一点火焰就迅速化为灰烬，眼看那火龙就要扑向自己，杨越臣没有多余的思考时间，只能咬牙再次发动能力，可他已经没有多少余力，只能勉强将自己传送到室外。 刚出现在屋外，杨越臣连涌出鼻孔的血流都没有擦拭，拔腿就跑，礼帽掉在地上，皱巴巴的白色西服让他看起来像个引人发笑的小丑。 “砰” 一声枪响，杨越臣应声而倒，痛得惨叫连连，他的双腿膝盖骨中枪了，再也站不起来，只能像只煮熟的虾子一样弯曲着身体趴在地上哀嚎，此时他与地面平行的视线里出现一双腿，正朝他走来，一步一步，每一步跨出的距离精准如一，每一步之间的时间间隔始终一致。杨越臣知道这双腿的主人是谁，也知道了用一颗子弹就能打断自己两条腿的是谁，没有别人，只能是刘远舟。 杨越臣费力地把视线向上移，果然看到了刘远舟那种淡漠的脸，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意，没有赢得胜利的喜悦，只有平淡，似乎这一切理所当然。 这时刘远舟微微垂下目光，刚好与杨越臣的目光交会，杨越臣看到了他的眼神，像是看待一只蝼蚁。 “呵。”杨越臣咧嘴，露出一个难看的惨笑，作为对方的手下败将，他被别人看成蝼蚁也无话可说，只有一句话要问，“为什么不杀我？” 以刘远舟的枪法，决不会有任何失误，若想要杀杨越臣，刚才那一枪就会打进他的太阳穴，既然只是打断了杨越臣的双腿，就说明刘远舟没有杀他的打算。 刘远舟没有理会杨越臣的问题，也没有对他做任何解释，开口问道：“何志奇在新远江城内吗？” “既然他这么问我，看来老何没有背叛我。”杨越臣心想，“只要我想办法逃走，有老何在，我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何志奇在迎春晚会现场吗？”刘远舟又继续问。 “他在干什么？为什么他好像确认了老何人在城内？我明明没有回答！”杨越臣惊慌地避开刘远舟锐利的目光，紧闭双唇，心念电转，思考逃脱的方法。 “何志奇在二号堡垒吗？” 当听到这个问题时，杨越臣终于明白了刘远舟为什么没有杀他。 “何志奇在二号堡垒或附近的高楼里，立刻让狙击小队前去占据制高点，再派一个小队过去缉拿要犯何志奇。”刘远舟举起对讲机以超高的语速下令，说完又补了一句，“不必生擒。” 操！杨越臣目呲欲裂，他知道刘远舟在做什么了，刘远舟留着他的命来搜取情报！ 以刘远舟的计算能力，在进行审问时根本不必听到任何回答。当他需要一个问题的答案时，他只需要凭他超人的推演能力推算出几个可能的结果，然后当着受审者的面直接问出来，便能根据受审者的反应确定哪个是正确答案。 当刘远舟问何志奇是否在新远江城内时，杨越臣没有回答，刘远舟却从他的微表情、眼神变化、瞳孔缩放、心跳速度、血流快慢、呼吸频率等等因素确定了答案：何志奇就在城内！ 而当刘远舟继续问何志奇是否在迎春晚会现场时，杨越臣的身体给出了回复：不在。当刘远舟第三次提问，问何志奇是否在二号堡垒时，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面对这样一个人形计算机加人形测谎仪的合体，任何掩饰都是拙劣的笑话，无论如何尝试都无法将心底的答案瞒过刘远舟的双眼。 “你杀了我，你杀了我吧！”杨越臣很想这么喊，但他没有。情报也好，伙伴的性命也好，都没有他自己的命重要，既然刘远舟没有选择立即杀他，那他也不该自己找死，他应该尽可能地拖延时间，或许再拖一会儿时间，多恢复一些能量，他就能再次将自己传送到其他地方。 “除了林万羽、何志奇、张猛飞，还有谁是你的同伙？杨小千，于谦，齐烈，齐心吾，许乐，邱哲，刘心怡，万捷，欧阳鹤，郝仁，……” 刘远舟将所有已知觉醒者的名字一一报出，其中甚至包括明知不可能是杨越臣同伙的几位觉醒者。 杨越臣知道这是他在测试自己的反应，就像是测谎仪的运作原理，总需要以几个明知真假的普通问题开始问话，以观察受审者的反应，并以此为对比，判断受审者听到相反内容时的反应。杨越臣虽然知道，但可悲的是他在刘远舟面前无力反抗，也没有任何混淆瞒骗的可能。 当刘远舟报完几十个觉醒者的名字后，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全部答案，满意地举起枪。 “等等，别开枪，我还有……” “砰” 复仇的子弹刺入杨越臣的眉心，它来迟了三个月，但终究还是来了。 第二百一十章 变天 在杨越臣双眼失去光泽成为一具尸体的同时，另一边吴坤和李旭传回捷报，林万羽没能熬过第一千刀，就成了一具白骨。齐烈大为振奋，第一时间打通齐心吾的电话与他分享战果，并交代刘远舟的嘱咐，告知齐心吾下一步行动。 “好，我知道了，杨会长上来了，等会儿再说。” 齐心吾听完齐烈的话，匆匆按下手机的挂断键，刚结束通话，便看见杨小千从地下通道里出来，脚步比起先前更为沉重缓慢。 “杨会长，下面情况如何？”齐心吾有“全景图”，自然不必问就知道答案，可他还是假装自己并不知道实情的样子，问了一句。 “杨越臣带着林万羽逃了，临走之前他们想拿江师长做人质要挟我们，但江师长誓死不从，被这两个可恶的叛徒谋害了，壮烈牺牲。”杨小千面色平静，看不出一点儿端倪。 “可惜我们来晚一步，没能救下江师长。”齐心吾心照不宣，附和道。 “嗯，江师长死得其所，功绩甚伟。不过现在还不是追悼悲恸的时候，258师需要指挥官，我们也需要一个英明睿智的新首领。”杨小千说，“我认为只有刘司令才能担此重任。” 见杨小千如此表态，齐心吾心中大定，只是依旧感觉两人在没有观众的地方演这出戏，有些奇怪。 “我同意。就在刚才，为了营救叛徒杨越臣与林万羽，他们的同伙刺杀了几位258旅军官企图制造混乱。”齐心吾回道，“现在他们全部落网，其中杨越臣与林万羽已授首。” 什么叛徒同伙刺杀258师军官，只有傻子才会相信这话。 杨小千诧异地张开了嘴，刚才他就接了许久才下定决心不留后患，没想到刘远舟如此果敢狠辣，直接把江海潮的嫡系连根拔除。这下杨小千又对刘远舟有了新的认识。 心里略有膈应是难免的，不过杨小千对刘远舟的做法没有异议，江海潮的心腹嫡系都不是傻子，对于“江师长拒为人质，欣然赴死”这个说法不可能会买账，更不可能会乖乖交出指挥权，若是留着他们，258师很可能再次面临分裂，这是决不能接受的结果。为了更快地把远江幸存人类的力量整合到一起，收复失地，必须除掉他们。 当然，在杨小千看来最好的解决办法是把江海潮和他们全都打晕，然后送到江心岛去当一个时刻被监视的三等居民，但这样一来可能会有变数，若是让人知道他们还活着，要掌控258师的部队就难上加难。 “反正江海潮这些人都有取死之道，死不足惜。”杨小千在心里这么对自己说，但安慰自己的同时，他也能感觉到自己的心正在变黑，这种感觉很奇怪，难以琢磨，又让人不愿深究。 “杨越臣和林万羽终于死了。”杨小千舒了口气，扫灭心里这道阴影后，他感觉心情无比轻松，“258师那几位觉醒者有没有什么过激反应？” 齐心吾想了想，既然现在杨会长是真正的自己人，还是应该说实话：“258师没有觉醒者。” “嗯？”杨小千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原来258师根本没有觉醒者，所谓隶属于258师的觉醒者都只是刘远舟安插过去的棋子。刺杀江海潮心腹的应该也是他们吧，所谓上行下效，江海潮如此谨慎惜命，他的手下肯定也是一样，也就只有“258师的觉醒者”能以自己人的身份接触他们并以雷霆手段清除他们。 “啧，刘司令。”杨小千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有点可怕啊，还好咱们不是敌人。嗯，帮我问问还要多久能重新举行议会？这次可不能再半途而废了。” “最迟六个小时之后，我们要抓紧时间稳定局势，请杨会长谅解。”齐心吾回答。 杨小千看了下天，约莫六点半的样子，六个小时之后就是凌晨，于谦恐怕会等得不耐烦吧？ “有什么我能帮你们的，尽管说，我们要争分夺秒，速战速决。”尽管很不喜欢内斗，但杨小千不得不承认，与其让江海潮这种怂货掌控258师和新远江，不如直接搞垮他，将他的残余势力连根拔起，让新远江迎来新生。 当然，这忙也不是白帮的，刘远舟在不提前告知的情况下小小利用了远救会一把，总得让远救会也来分一口蛋糕。 ……………… 新远江一直实行宵禁酒禁，不允许饮酒，也不允许居民夜晚外出。不过今天迎春晚会破了一次例，不仅不限制酒水售卖，也没有在夕阳西沉夜幕降临后驱赶围观晚会的普通民众。 迎春晚会现场热闹非凡，舞台上表演的歌舞小品不算精彩，但观众的反应却尤为热烈。 新远江城内的居民生活质量低下，“娱乐”这个词对他们而言已经成了一个遥不可及的幻想，能填饱肚子已是不易，哪里来的闲情逸致去追求娱乐，就算有人愿意，258师也不允许，所以这场水平低劣的晚会依旧让群众感到快乐，很多人脸上洋溢着笑容不是因为节目精彩，而是因为再次感受到人群之中传递着的，发自内心的喜悦。 这喜悦来的莫名其妙，谁也不知道大家聚在这里看那些蠢兮兮的节目并一起傻乐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但就是打心底里感到轻松快乐。 当远处炮火声响起时，高台上的男性歌手忽然喊了一句“来一起唱好吗！”，随即把话筒对向身前的空气。 原本就有不少观众在跟着伴唱，现在更是积极发声，一片鬼哭狼嚎，把地炮团的炮声压了下去，虽然没能盖住炮声，但至少没让炮声吸引到民众的注意。台上的男歌手松了口气，这样一来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没有多少人注意到，新远江的八座城门一一关闭，一支支荷枪实弹的军队分别奔赴城内各处敏感地带。 夜色渐浓，舞台上歌舞升平，粉饰太平，只有极少数足够敏感的人才能嗅到城里涌动的腥风血雨。 第二百一十一章 活着就像赛跑 活着就像赛跑。 马聪在年幼的时候看过一张图片，至今记忆尤深。那是一群运动员在起跑线上准备起跑，有的选手坐在玛莎拉蒂的车顶上，有的选手坐在劳斯莱斯的车顶上，而有的选手则靠着运动着肌肉发达的双腿，还有的选手骨瘦如柴，不仅没有车来载他，他还要拖着一辆破旧的大板车，车上坐着他年迈的父母。 马聪一开始没有看懂，直到家教为他解释他才明白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大家的起跑线是一样的”。是的，大家的起跑线确实是一样的，只是大家的前进方式不一样，坐在玛莎拉蒂劳斯莱斯车顶上的人，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轻松到达终点，而拉着破旧大板车的人，终其一生辛勤劳累也未必能抵达终点，很可能会累死在半道上。 原本以为这就够残忍的，可等到年纪大了以后马聪才知道，现实远比漫画更残忍，不仅是大家的条件不一样，连走的路都不一样啊。有些人直接生在终点，有些人开着玛莎拉蒂还走着平坦大道，一路欣赏风景享受人生就可以抵达终点，而那些拉大板车的呢？如今社会阶级固化，他们要走在遍布荆棘和泥泞的蜿蜒小道上，走几步就会刮得满身是伤，更惨的是，很可能他们走到底才发现原来自己走的这条路是死路，咬牙走到底的回报仅仅是一头撞在南墙上，撞得头破血流。 幸亏马聪是属于开玛莎拉蒂的那一类人，否则他真怀疑自己能不能坚持活到二十多岁，会不会早早自杀。 不过，就在马聪大学毕业，靠着砸钱辅导和家里关系考上研究生，以为自己要开始享受人生肆意嗨皮时，眼前的道路刹那间支离破碎。 再没有什么宽阔的星光大道，也没有什狭窄的羊肠小道，就只有一片平地，和一个囚笼，谁都走不出去，谁也不必再走。 马聪猜想，这下囚笼里的社会阶级就松动了，反正暴力可以解决一切。靠着自己双腿或是拉着大板车，自幼接受锻炼经历风霜雨雪拥有强健身体和坚硬心态的选手们再不必苦苦追着玛莎拉蒂吃尾气，只要他们愿意，随时可以把玛莎拉蒂里的二代们揪出来一通踹。 “不患贫只患不均，难怪总有人会说末世来了更好吧。”马聪想，“他们以为末世来了大家就真的时同一起跑线了，只不过他们很多人都没想明白，以前像我这样的富二代官二代，顶了天是开跑车跟他们赛跑，现在要是有二代那可是开着坦克跟他们跑。” 马聪觉得自己看的很明白，像他这样的人跑出去绝对没有好果子吃，于是从一开始就杜绝了与外界接触的想法，带着老爹老妈和自己包养的几个嫩模躲在自己精心修建的地下避难间里。 说是避难间，其实是个地下基地，马聪早就觉得自己可能有妄想症，经常会去想万一有一天末世真的来了，那该怎么办？ 抱着这样的想法，马聪挥霍无数，在自家别墅下面建了一个避难基地，为此被爸妈骂了无数次，现在看来，别说挨骂，就算是被打了无数次也值！ 地下避难基地里有吃不完的粮食，有净水系统，供电靠发电机和太阳能，声音大点也没关系，反正丧尸进不来。不仅丧尸进不来，人也进不来，马聪觉得最难测的就是人心，他是绝对不会去帮助别人的，不然万一引狼入室可怎么办？当然，如果来的不是狼，而是那种一看就软萌甜，身材又好的美女小白兔，那么马聪是不吝帮助的，毕竟后宫需要补充嘛。 “看看现在，外面人都快死绝了吧？只有我过的潇洒自在。”马聪得意洋洋地想着，“我这里有卧室有厨房有淋浴间，应有尽有，任凭外面尸潮如海，只有我有大餐吃，有软床睡，任凭你生无可恋的美女嫩模，进来住几天一样要对生命充满希望，好好跪舔我。” “亲爱的，上面有人过来了！”一个身材火辣穿着比基尼的年轻女人急匆匆走到马聪身边，房间里开着空调，所以大冬天穿三点式她也不觉得冷。至于是否羞耻？有羞耻感的人大概活不到今天吧。 “什么？怎么会？”马聪大为惊奇，以前不是没有人来过，但马聪从不曾打开电控大门，不曾放任何一个人进来，后来怕有人狗急跳墙，为了避免麻烦马聪干脆用发动机制造噪音吸引了大片丧尸围住别墅，之后就再没有人敢靠近。 距离上一次看见活着的人类，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马聪还以为远江人都死绝了，没想到居然还有人活着，而且还往这儿跑？外面可全是丧尸啊。 马聪急忙起身跑去监控室，地面上有数不清的摄像头三百六十度环绕在每一处角落，不留死角，每一个摄像头都可以自行转角伸缩，价格不菲。马聪看着摄像头传到电脑屏幕上的画面，离别墅一百多米的地方有两个男人藏身在阴影里。 “这？”马聪惊奇地问，“是幸存者吗？怎么跑到这里来？” 在他身旁穿着比基尼的美女皱眉摇头，轻声说：“不太像，他们的衣服有些奇怪，而且很干净，看起来不像是长时间没有洗漱的样子。还有，他们看到几百丧尸似乎一点都不害怕。” 马聪拉近镜头，定睛一看，画面里那两个男人穿的衣服确实有点异常，他们从头到尾一身黑色，服装风格虽简练，但总体感觉很上层次，最引人注目的是他们衣服上绣着一把十字形白色长剑，这种服装出现在影视剧里一点也不奇怪，可出现在现实里，哪怕是末世里，总有点说不出的违和感。 “他们想干什么？” 比基尼美女没有开口解答马聪的疑问，因为她被另一个显示屏上的画面给震住了。 与此同时，马聪打开监听设备，想听听外面的状况，但他没有听到那两个人的对话，只听到大地震颤的声音。 还有一声能刺破耳膜的巨吼。 “重骑营，冲锋！” 第二百一十二章 远江的剑与盾(上) 狰狞可怖的狭长撞角就像是怪兽的獠牙，轻易撕裂围聚在别墅外的尸群，近百部重机车组成的一字型冲锋队列像一支锐利箭矢，锐不可当，又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在烂肉堆中游刃有余。 这时，忽然有两个身影从尸群中一跃而出，长达十米的灰色舌头向着一位骑士弹射而去。看见这一幕，马聪脸上唰的一下失去血色，他倒不关心别人的死活，只是他这才知道原来不知什么时候有传说中的变异体接近了他的别墅，普通丧尸无法进入地下避难室，但拥有智慧的变异体未必就找不到入口，这要是让他们找到进来的方法……马聪吓得浑身一哆嗦，不敢再想下去。 就这么一哆嗦的功夫，那两只变异体一只已经变成了焦尸，另一只则被不知怎么突然出现的土墙困住，然后步了同伴的后尘，在雷霆闪光中变成焦尸。 “这是什么？”马聪喃喃道。 他身旁的女人用门牙死死咬着下唇，咬出了血。直到马聪推了她一把，她才从震撼中醒过来，回答道：“应该是觉醒者，有超能力的觉醒者。” 说完，女人面色泛起兴奋的潮红，既然有这么强大的人在外面，挥手之间就能覆灭那么多丧尸，她何必困居在终日不见阳光的地下避难室里任人摆布，应该想办法出去抱好大腿才是。 “哼。”马聪不满地冷哼了一声，他知道她在想什么，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声婊子，但却不敢说出口，因为他很明白现在情势已经不由他做主，说不定等上面那些人进到地下避难室之后，他的小命如何还得看这些女人的心情。 除了gay，男人都是喜欢女人的，上面那些人的头领看见自己后宫里这几只粉嫩小白兔肯定是喜欢的不得了，到时他马聪是死是活，全看那一阵枕边风怎么吹——反正马聪是这么认为的。 三分钟后，一百多位身穿黑衣斗篷的战士与骑士以秋风扫落叶之势轻松扫除地面上几百只丧尸，接着在打扫战场时很快便有人发现地下避难室的入口。 马聪乖乖地开了门，他知道自己这铁门挡不住枪炮，要是挡着不让人进来，惹恼了对方肯定是死路一条，不如干脆认命，乖乖把门打开，听候发落。 避难室里的人不多，就只有马聪和他父母，以及几个年轻女人，当曙光小队走进来时，马聪带着其他人像迎宾似的笔直站成一排。马聪的父母还好，毕竟是商海沉浮多年的老江湖，稳得住心态，而马聪在亲眼见到这队煞气凛然的肃杀队伍时，吓得两腿战战，膀胱紧缩，有些虚脱，几乎要憋不住尿意。 “你们，是谁？”一个女人忍不住问道。 马聪心里大呼蠢货，这个智障怎么敢这样问话？现在自己等人可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怎么还敢提问？ 可预想中的暴戾场面没有出现，提问的女人既没有被掌掴抽打，也没有被开枪击毙，那些人甚至没有用带有欲望的目光打量马聪的后宫，他们只是相互对视了片刻，突然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我们是远江的坚盾。”一个年纪跟马聪差不多的青年笑着开口。 紧跟着其他人异口同声接道：“你们的守护神。” 说完，或许是觉得这口号太中二，那队人自己先笑了起来。这画风转变的太迅速，马聪还没有反应过来，先开口的那个人就走到他面前，对他伸出手，说道：“我是远救会曙光小队队长，方玉。” 马聪吞了口唾沫，忘了应该握手回应，不知如何是好。 幸好对方脾气很好，没有计较。在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里，马聪从他们口中了解到远救会、对尸前指、新远江、远江长城、猎尸人等等消息，他在末世来临后半年时间里形成的世界观彻底崩塌。 原来外面的世界远比他蜗居的地下避难室要好，马聪开始兴奋，但没兴奋多久，就被一个噩耗砸晕。 马聪没想到，自己面对他人求助时袖手旁观的事被人捅破了，而举报他的人正是他救下的几位美女，不得不说这真是极为讽刺。那几个女人看来是把马聪恨极了，连马聪把别人被丧尸追杀的场景当戏看这件事都详尽描述，还添油加醋，让马聪百口难辩。 “我也是没办法！我救他们可能害死我自己，难道这也违法吗？”马聪一双没有血色的嘴唇翕动，做着无力又苍白的辩解。 “按以前的法律来说确实无罪。但依我远救会与258师新制定的远江宪法第六条，在有能力救助他人时选择冷眼旁观，依其情节，可处十年以上劳役，高不封顶，若有情节极度恶劣者，在报备会长办公室后，可处极刑。”方玉用湿巾不断擦拭着自己的右手，哪怕之前马聪根本没有跟他握手，他依旧觉得很脏。 “极刑？”听到这个词，马聪像是被抽了魂，两腿一软瘫倒在地上，一股骚臭的气味弥漫开来，他尿了裤子。 站在一旁看好戏的汤韬乐得哈哈大笑，这小子才听见极刑两个字就吓尿了裤子，要是让他知道了那让人毛骨悚然的行刑方式，还不得吓出屎？ 看着吓到失禁的马聪在地上抽搐，方玉微微皱眉，从心底里说，他虽然愿意为救人牺牲自己，但他也明白自保始终是大部分人的选择，在他看来，远江宪法有些矫枉过正。不过规矩就是规矩，既然宪法已经制定并颁布，那么作为远救会成员，他必须执行。 “考虑到马先生你没有主动恶意谋害他人，你的罪行不算深重，死刑可免。但你曾用胁迫性质的手段逼迫两位女性与你发生性关系，这又违反了新远江刑法，对于你的处置之后会有审查组决定。不过你做好心理准备，应该不会低于二十年苦役。”方玉说完，打了个手势，两位黑衣战士像拖死狗一般将晕厥的马聪拖走。 二十年苦役当然不可能完全执行，穹顶总不可能永远存在，但可以肯定的是，马聪必然为他作的孽付出惨重代价。 第二百一十三章 远江的剑与盾(下) 曙光小队与重骑营的战士们将别墅附近的尸体焚毁后，开始就地扎营，准备晚餐，基地里取出的各种冷冻食材足够他们享用一场丰盛的晚餐，重骑营里懂厨艺的女骑士大大方方地换下战服，开始处理并烹饪食材。而曙光小队则在胡文超的带领下，将足量食物送去离此地两公里另一处区域的雄兵营。 雄兵营五百张嘴要喂，食物装了满满一个车队才出发。望着曙光小队驾车离去，汤韬问身旁的方玉：“刚才那个人渣，按律法可以就地击毙的，你怎么心软了？” “没有心软。”本来就是同类人，相处时间这么久，方玉与汤韬早已熟稔，“死了那么多人，能少死一个就少死一个吧。再说，就这么一枪毙了他太便宜他了，应该押去做苦力榨干他所有价值和体力让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赎罪。” “倒也是，就他那身板去服苦役，真不一定能活多久。”汤韬冷笑了声，“那几个女人怎么办呢？” “一会儿希望小队会过来接收她们，护送回江心岛给她们一个三等居民的身份吧。江心岛上男女比例失衡，单身男性太多，以至于我们远救会不得不对那些出卖皮肉的灰色交易睁只眼闭只眼。我很不想说这句话，但是事实是，现在每个漂亮女性都是珍贵资源。”方玉悲哀地叹了口气，说，“希望她们能找到疼爱她们的另一半，找到一个好的归宿，开始新的人生吧。” “真不敢相信这话是你方圣母说的。”汤韬知道方玉说的是事实，尽管远救会的政策倾向于对老弱病残妇女儿童提供保护，但能逃过尸潮幸存的民众里，体力占优势的男性居多，因此包括江心岛、新远江等各处聚居地都有男女比例失衡的问题存在。 方玉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转问道：“现在几点了？会长他们在新远江举行的议会应该已经开始了吧？” “六点二十。”汤韬看了一眼手表，答道，“应该快开始了吧。哎，我是没想明白为什么要跑去新远江举行议会，而且还不带上我们。” “江海潮这么谨慎多疑的人，要是我们选择在自己的地盘举行觉醒者议会给所有觉醒者发邀请函，那会让他发狂的。反倒是在他眼皮底下举行议会，会让他感觉他依旧掌控着局势，也能给他一个台阶下。至于为什么不带我们，会长大概是怕带去的战力太多，会触碰到江海潮那根敏感的神经吧。我猜是这样的。”方玉说。 一连说了好几次江海潮的名字，方玉和汤韬突然一起皱眉叹气。 对江海潮感到不满的，不仅有受江海潮排挤压制的对尸前指成员，还有不少远救会内的觉醒者和管理层。看似江海潮并未触犯远救会的利益，但实际上江海潮的行为让很多人感到憎恶。 身为远救会高层，方玉等人对258师的基本状况都有所了解。以258旅装甲营为核心组建的258师虽然不是满编师，只是一个把后勤炊事预备役全算上人数都不到八千的步兵师，甚至其中刚入伍的新兵占了百分之八十以上，可这依旧是远江最为强大的力量。 258师在夺回分贮各处的武器库弹药库后，能做到人手一杆枪，再加上装甲营的坦克和装甲车，地炮团的中远程火力压制，和武装直升机编队提供的制空权，258师完全有能力出兵黑域。 如果说远救会是远江的坚盾，258师就应该是远江的利剑。如果258师的最高指挥官是赵江，他早就下令出兵，可江海潮却龟缩城中一等再等。 以至于如今，作为“盾”的远救会不得不出击收复失地，而作为“剑”的258师却留在新远江，两者的职能完全颠倒。如果258师能好好管理后方也就算了，可偏偏江海潮根本不懂如何运营管理聚居地，方玉曾经去过几次新远江，城内景象入目惊心，可谓民不聊生。 这一下谈到江海潮，方玉和汤韬两人都不愿再说，也不知该说什么，谈话一时陷入沉默。 就在汤韬准备再找新话题时，无线电传来雄兵营包营长的消息：雄兵营负责的区域已被扫清，没有任何残留的丧尸。 截至此时，救远军与对尸前指兵分三路，不到一天的时间便收复小半个南岩区，初战告捷。 可方玉、汤韬、包卫家和对尸前指部队的指挥官耿志平全都皱起了眉头，没有半点喜悦。 “我不是唯一一个感觉不对劲的人，对吧？”汤韬问。 方玉点头，按下无线电通话按钮，说道：“包营长，耿司令，能不能请你们大概统计一下遭遇的战斗次数，和剿灭的丧尸数量？我这边一直都有记录，今天总共遭遇三次战斗，其中两次只有个位数丧尸，第三次剿尸数量在三百左右，其中有两个变异程度极低的变异体。” 显然方玉想的方向与耿志平和包卫家一致，不多时两边就传回回复。 雄兵营共遭遇四次战斗，都是轻松解决，没有遭遇任何变异体，剿尸数量不超过四百。对尸前指共遭遇两次战斗，同样没有任何损伤大获全胜，也没有遇到变异体，剿尸数量不超过六百。 这个数字明显不对。南岩区作为老城区，人口密度不可能像新城区一样低，而且现在南岩区在地图上已被涂上厚厚的黑色，意味着就最近一次探查估计，南岩区是遍布丧尸和变异体，极度危险的区域。 可现在救远军和对尸前指的部队只用了半天功夫就推平小半个南岩区，期间只遭遇了两个变异体和两次小规模尸群，而且这尸群还是因人为因素形成的，这实在说不通。 “各位，我们可能有麻烦了。”方玉面色凝重地说。 “同意。”包卫家有着同样的直觉。 “嗯，大麻烦。”耿志平的声音有些干涩。 汤韬没说话，因为方玉可以看到他点头。以南明区的丧尸和变异体数量，收复的区域里绝不应该只有他们遭遇的这些丧尸。 那么，其他丧尸和变异体都去哪了？ 一个恐怖的猜想浮上心头，汤韬深吸一口气，祈祷自己没有猜对答案。 方玉遥望着新远江的方向，说：“我们要想办法立刻把消息传给会长。” 第二百一十四章 传火者议会(上) 老城区是黑域，没有人定居，长时间没有人维持设备运转，信号基站早就出了故障，想要传回消息不能靠通信设备。当方玉派出传递消息的那队重骑营骑士赶到新远江时，已是午夜时分。 当骑士们经过安检通过城门，把消息送到杨小千手上时，刘远舟已全面掌控了新远江整个市政体系和258师的部队，包括地炮团和江海潮的警卫营，如此效率，如此手段，如此执行力，令人叹为观止。 对尸前指的大部队和方玉他们一样正奋战在对尸前线，刘远舟仅凭几个觉醒者和他那颗算无遗策的脑子，就轻轻松松拿下了新远江，并将损失和影响降到了最低。杨小千不得不说，这是他见过的，对“智慧大于力量，力量源于智慧”这句话的最佳印证。 “南岩区的丧尸密度异常？”杨小千手指紧紧攥着信纸，纸上字迹潦草，可见方玉当时焦躁不安的心情。 “是的，会长，方队长还让我们带回了这个。”负责送回消息的男人双手奉上一枚录音笔，这是远救会做报告的规矩，为避免沟通失误，除非万不得已不得由传递消息的人口述信息，必须由当事部门主管指挥者或权限级别最高者亲自书写报告内容并录下录音。 “嗯，辛苦了。请你们先去二号堡垒稍事休息，等到议会结束，我会将指令传达……不，我会亲自前往战区。”杨小千收下录音笔，说道。 “是。”骑士们行了个标准的战礼，便转身离开。 杨小千反复播放方玉的录音，眉间逐渐凝出一块阴郁，扫除内患的轻松心情再次被压上沉重压力。 南岩区丧尸和变异体数目大幅减少，这个消息原本早该得知，但距现在最近的一次空中侦测已有一月之久。 一个月前接连发生了数次武装直升机执行任务时遭遇蝠翼变异体的意外事件，其中一次导致一架武直十坠毁，无人生还。 自那以后，江海潮就下令严禁任何不必要的飞行任务，因为外面有能够飞行的蝠翼变异体，武装直升机外出执行任务不再像以往那样安全，而每一架直升机都是宝贵的战略资源，江海潮不敢冒险。 “一个月的时间，南岩区那么多丧尸和变异体都消失了？去哪了？” 诚然，丧尸和变异体不会像人类一样定居一地，天性嗜血的他们会不断迁徙游弋寻找猎物，可这场血腥的狩猎持续了半年之久，现在除了各处聚居地外，远江已经基本没有活人，而这一个月来，包括新远江在内的各处聚居地并不曾遭遇大规模尸潮或变异体袭击，那么，消失的丧尸和变异体都去了哪？ 方玉在录音里说出了他的想法： 国贸一战中，出现了拥有强大力量的高等变异体，还出现了拥有极高智慧能够使用精密枪械懂得指挥战术的高等变异体，最后突如其来围聚于国贸的尸海也绝非偶然，或许又有其他变异体有召唤聚集丧尸的能力。 综合以上几者，再联想到曾盘踞南郊的进化神国，或许，又有其他实力强大并具有高等智慧的变异体，在这段时间里建立起一个丧尸国度。 杨小千听完，放下录音笔摇了摇头，方玉很可能猜对了方向，但不够准确。 进化神国以信仰与生存为基石，才能捆住足够多的人类心甘情愿留在南郊成为所谓“神国”的一份子，彼时进化神国的成员除去具有智慧的变异体就只有人类，包括林万羽和他手下那些精神不正常的邪教信徒，都是具有理智的人类。 只有具有理智具有社会性的个体才能汇聚在一起形成社会，没有智慧的丧尸做不到这一点。所以，方玉说可能有变异体建立了一个丧尸国度，这个表述是不准确的。 “应该是一支丧尸军队才对。”杨小千头疼地捏着自己的眉心。 无人指挥的尸潮，以新远江人口推算就算数目突破百万，那也只是一堆烂肉，有数不清的方法能够轻松处理掉他们，就算弹药短缺，也完全可以固守城池，坚守到穹顶消失。 但若尸潮有变异体指挥，那情况便完全不一样。没有指挥的丧尸即便数目再多，它们只会密集地朝一个方向发起无脑的冲锋，以新远江为例，几张铁丝网几挺机枪就能守住一扇城门，但若变异体能指挥它们采取佯攻，围城等战术，那要守住新远江难如登天。 “不，不，不要把情况想的太差。”杨小千松开大拇指和食指，放开自己不堪蹂躏的眉头，开始用双手食指揉动自己的太阳穴，喃喃自语，“变异体要吃人才能进化，但吃丧尸不能进化，而有部分丧尸是已经吃过几个人的，只是吃人数目不足没能变成进化体，只是速度和力量上稍有提升而已。所以，远江死去的数百万民众，并不可能喂出上百万丧尸。” “而且目前为止，只看到南岩区的情况，或许其他黑域和灰域不是这样。现在我们内患已除，以刘远舟的能力，想必很快就能整合258师及原258旅分离出去的部队，再加上包括我远救会在内的其余势力，就算南岩区的丧尸和变异体真的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一支丧尸军队，也不足为惧。还有邱哲的血清、强化药剂和可能存在的，能够聚集丧尸的未知药剂。要荡平黑域，不是难事。” 如今江海潮、杨越臣、林万羽已死，只要刘远舟和杨小千不生隔阂，穹顶内的人类势力便不会再起内斗。而杨小千是不可能与刘远舟反目的，原因很简单，还是那句话，穹顶早晚有要消散的一天，谁有争霸的心思都是愚蠢至极。 “情况应该还在掌控之中，但是要抓紧时间了。” 杨小千不再自言自语，起身让黑幽灵带着他向对尸前指的办公大楼飞去，觉醒者议会即将在那里再度召开。 如果真有一个像白一样具有高等智慧的变异体，它一定在不断聚集更多的丧尸和变异体，现在必须争分夺秒地赛跑，很可能差一刻，就会决定胜负与生死。 第二百一十五章 传火者议会(下) 对尸前指办公大楼的会议室内坐着二十多位身份尊贵的觉醒者，他们全都早早赶到，安静等待，哪怕此时已是凌晨一点，也没有人敢有半句怨言，更不会在言语或表情中表现出丝毫不满。 因为几个小时前，他们见证了一场惊爆眼球的大戏和一场震撼的血腥清洗，让他们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己等人与刘司令和杨会长之间的差距。 等到所有与会者到齐之后，灯光尽灭，立于座椅后方的二十二支金属火炬亮起火焰，颤动的火光映照在各位觉醒者的脸上，将他们的影子拉的老长。 于谦期待已久的觉醒者议会终于开始，此前他就已确定了议会的名称：传火者议会，而熄灭灯光，点亮二十二支金属火炬对应二十二名与会人员，也是他的想法，火炬是他临时做出来的，点火则交给了齐烈。 不过让于谦略感失望的是，与会者都是在一方势力内掌权的首脑人物，见多了世面，面对他精心安排的开幕无动于衷。 坐在于谦左侧的刘远舟站起身，以平淡的口吻诉说议会存在的必要性以及议会将会对觉醒者起到的积极作用，随后坐回座位。 而坐在于谦右侧正对着刘远舟的杨小千紧接着站起身，请各位觉醒者打开手中的议会制度手册。 “此后我们会不断完善议会制度及觉醒者行为规范。嗯，接下来请于议长致辞。”在大致说明议会的票选制度及职位职权划分后，杨小千坐下，并示意于谦起身致辞。 就这样？于谦愣了愣？不是说票选制度吗？那不是应该要选举议长的吗？ 杨小千看着于谦疑惑的眼神，再次点头肯定，示意他该起身说话了。既然对尸前指和远救会两大巨头都钦定于谦做传火者议会的议长，那么即使进行投票他也一定是全票当选，不会有人不开眼。与其搞落了下乘的形式主义，不如大大方方直接确认身份。 可于谦总感觉杨小千和刘远舟的态度有些敷衍，不满地撇着嘴角，正要对杨小千说话，突然回想起自己与杨小千在来时路上的对话。 “于谦，我和刘远舟能帮你坐上议长的位置，但我们没办法帮你做议长。” “什么意思？” “我们能帮你建立议会，我们能帮你确立制度，我们能把你推上议长的位置，但等你坐上去之后，你能不能成为真正的议长，全凭你自己。” “为什么？你要的资料我都给你了，你现在却说这种话？你明明知道，我对这些一点都不懂……还是说你想刁难我，让我知难而退，让出议长的位置？” “都不是。你要成为觉醒者的首领，就要拿出担当和胆魄，只有你自己真正具备这个实力，你才能坐稳这个位置。我不是不能帮你，但那是你想要的吗？那在别人看来，你这位议长与牵线木偶有什么区别？既然这是你想要的，你就必须自己把握。” 于谦认为杨小千说的没错，他应该自己把握，于是他站起身，回想着杨小千在召开远救会大会时的样子，模仿出一派威严姿态，用坚定如铁的目光扫视位居两侧的与会者，郑重宣布：“我宣布，传火者议会，即刻成立！” 杨小千唇角微微上扬，对于谦的表现感到满意。很明显，于谦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但他却用不算笨的办法规避了这个难题。 言多必失，说多了别人自然能看出他水平不够，但只有这么一句话，谁能想到这位实力强大的于议长其实对此一窍不通呢？ 保持自身的神秘感，让人看不透自己，等有机会再对薄弱之处进行补充加强。这是杨小千在天堂岛上用过一次的套路，于谦能够想起来学着用，让杨小千感到欣慰，或许于谦真的能做好这个议长。 至此，搁置三月有余的传火者议会终于建立，于谦任议长，杨小千与刘远舟任议鞭，其余与会者为议员。 议鞭这一职位来源于政党党鞭，党鞭负责督促政党纪律，确保议员出席议会并按照政党立场行事。 而议鞭负责督促议会纪律，确保议员出席议会并履行应尽职责。 觉醒者选票数目不单纯以人数记，凡只打开一道锁链的觉醒者，仅有一票票选权，而打开两道锁链的觉醒者则有两票票选权，以此类推。 议长在票选时有一票否决权，但当两位议鞭同时对议长的否决执反对意见时，议鞭可以选择双双弃权，搁置议长的一票否决权。议鞭的存在不仅是用来鞭策议员，还将用来监督议长对于一票否决权的不正当使用。 在不久的将来，议会将分为内院与外院，外院负责对尸战场的进攻及对行为不端的觉醒者进行审判责罚，内院负责立法并推行专为觉醒者设立的新法规，以及各项觉醒者事宜——比如修建觉醒者学院。 不过现在，职位职权尚未划分明确，议会只有一个雏形，不必分别内外。但光是这样一个简单肤浅的雏形，其规则就复杂到让于谦感到头疼。 更让他感到气愤的是，当黎明破晓时分，议会散会后，他分明在杨小千脸上看到了熟悉的坏笑，那可恶的贱笑让于谦很想一剑划破他的脸。 此后于谦不眠不休，足足用了五天时间才背熟杨小千为他撰写的《议会管理手册》，这本手册语言直白，举例贴切，浅显易懂，所以于谦才能看明白，但书本上的知识看明白是一回事，能不能运用到实际中并且用好又是另一回事。于谦知道，自己的议长之路依旧遍布荆棘，离走上正道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而在于谦沉迷于学习的这五天时间里，远江发生了一件大事。 原258旅一营营长蒋文东带着旧部重返新远江，在刘远舟的帮助下整合258旅分离出去的各支部队，重组258师，并任258师代师长。 随后，258师代师长蒋文东与刘远舟、杨小千三人共同在新远江设立“对尸总指”——对丧尸作战总指挥部——并部署258师部队整装待发。 紧张的备战与动员让新远江和各处聚居地的民众明白，对尸战争已是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第二百一十六章 大战将起 迎春晚会过后，新远江解除了宵禁，取消了入城税。往日肃静的城门开始变得吵闹，不断有人来来去去。手下管着一支物资运输队伍的丁壮飞就经常出入城门，此时他正坐在城门边上，盯着手下人在卸货区忙忙碌碌，看着看着便思绪飘飞，瞳孔逐渐失去焦距。 “老丁，想什么呢！”又一支物资运输小队满载而归，长满络腮胡的队长亲切地跟丁壮飞打招呼。 丁壮飞从沉思中惊醒，看见那张长满浓密胡须的脸，便下意识地把手伸进口袋里，准备掏烟盒，被低温天气冻伤皲裂的手指触碰到皱巴巴的软皮烟盒，传回的触感让丁壮飞意识到，自己只剩下最后一支烟了。 这，是掏还是不掏？ 烟草越来越难搞，半年前还满大街都是，想抽随处可以捡的到，现在却成了奢侈品，先前江海潮在任时禁止烟草交易，却在给258师战士们发放粮饷时额外发放香烟作为福利，让很多老烟虫因此入伍参军，丁壮飞也算是其中之一，不过他负责物资运输，属于后勤部门，不算是战斗编制。 口袋里这根烟就是他这个月配额的最后一根了，丁壮飞有些舍不得掏出来，可手都伸进了衣袋总不好意思只抓一把空气出来，丁壮飞咬了咬牙，还是决定把烟掏出来。 “别，抽我的。”络腮胡摆摆手，拉住丁壮飞的手腕，豪气地掏出一盒新开封的软中，拍到丁壮飞的手里，“烟草交易的禁令解除了，要烟，管够。” 丁壮飞愣了愣，啧了一声，问：“发财了？” “嗯哼，运气好。”络腮胡指着卸货区，他的队员正小心翼翼地往下搬运货物，全都是瓶瓶罐罐的药物。 “药？那你可真发财了啊。”丁壮飞艳羡地说，“现在什么药都值钱的很。” “就只是些维生素抗生素，你再看看那。”络腮胡又指着一辆掀了盖板的八轮大卡，上面竟然放着一辆体型较小的直升机，上面涂着一个红色十字，从外观看几乎没有磨损，应该能正常使用。 “这？”丁壮飞目瞪口呆，“哪来的？” “说了运气好嘛，哈哈。”络腮胡发出豪迈爽朗的大笑，奈何声线低哑，嘎嘎大笑像只唐老鸭，“这是医院的救护直升机，接急症重症病人用的，应该是半年前医院里有人开着这个逃出医院了，然后因为燃料不够，降落在某个天台上，就把这直升机给遗弃了，让我给找着了。” 丁壮飞在心里骂了一声，狗日的运气真好，尽管这救护直升机体型小巧，性能肯定比不上武装直升机，但不管怎么说它都是直升机，价值重大，上交258师后肯定能获得不菲的奖励。 “老丁你在心里骂我，我听见了。”络腮胡臭屁地笑着。 “少嘚瑟。”既然对方发了财，丁壮飞不再客气，含了一根软中在嘴里点着，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既然抽了他的好烟，丁壮飞觉得自己应该给点回报，于是开口说道：“你刚不是问我想什么吗？我跟你说，既然你这回赚了一大票，这阵子你就别往外跑了，最好能申请离职退役。” “为啥？”络腮胡瞪着一双虎眼，问。 丁壮飞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说道：“要打仗啦！” “你咋知道？” “这不是明摆着的么！”丁壮飞翻了个白眼，说，“258师连民兵和预备役都动员起来了，阵仗大得很，难道维护城里治安用得上坦克和直升机？” “那倒是。”络腮胡赞同地点头，又问道，“那打就打嘛，怕什么？为啥让我别往外跑，还申请退役？” 丁壮飞左右瞄了几眼，确定没人在听自己说话，才小声解释道：“我听到消息，这次是来真格的，之前远救会和前指的部队就去了南岩区，变异体最多的黑域，但是发现那儿的丧尸和变异体都不见了！听人说，很可能是出现了具有高等智慧的变异体，把南岩区的变异体和丧尸都收编起来组成一支丧尸军队。你想想那有多可怕吧，258师都是迫于压力才跟刘司令和杨会长一起组建对尸总指。这可不是以前那样儿的小打小闹，这是正儿八经的两军对阵，太危险了，咱们千万不要参与！” 络腮胡嗤之以鼻，笑道：“你这又是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吧？” “小道消息怎么了！”丁壮飞急得鼻孔冒烟，刚吞进肺里的烟雾从鼻腔里喷出来，让他咳嗽了几声，“你别不信，你听我说！你看，新远江里面挤不挤？现在南岩区收复了吧？怎么不见把人往外送？只让咱们不停地把南岩区的东西往回运？这是为啥？” “为啥？” “那当然是说明，南岩区不安全啊！那要是丧尸和变异体都没了，为啥还不安全？肯定是因为它们还在，只是不知道躲哪里去了，随时可能再出来啊，变异体有智慧的还好说，丧尸这种没脑子的行尸走肉，怎么会躲起来？你自己想想吧，有时候小道消息也未必是错的。” “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络腮胡点了点头，又开始摇头，“但要真是这样的话，咱们更应该多出去。” “你脑子让丧尸吃了？”丁壮飞气恼地瞪着他，道理都讲得这么明白还听不懂，朽木不可雕也。 “没有。你想，要是真有那样的变异体，领着一支丧尸军队，那它会来找谁？” “废话，当然找人吃。” “现在哪儿的人最多？” “废话，那当然是……”像翻书似的，丁壮飞的脸色唰一下变得惨白。 现在远江幸存者最多，人口最密集的地方，就是他居住的新远江。 “要是有像你说的那样恐怖的丧尸军队来攻城，你说258师有多大把握能守得住新远江？”络腮胡又问，“咱们都不知道具体情况，但反正不是百分百能守得住，对不对？你也别跟我说跑路，如果长城里都不安全，跑到别的地方更是送死。” “既然是这样，那咱们是不是更得抓紧时间，尽可能送回来更多物资？你看我这次捡回来的这架直升机，稍微改装一下，就能做成一个侦察机，或者放挺机枪，装上一些炸弹，还能提供空中火力。老吴他们带回不少重卡，别说那些车没用，当时在纪念塔旁边圣奈尔教堂那儿，用工程机械平推尸潮的事儿你还记得不？” “咱们每带回来一点药、一点食物或者是什么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有可能为新远江增添一分力量。既然你自己都说这次打仗不是小打小闹，咱们不是更应该全力以赴吗？说不定咱们多运回些有用的东西，这仗胜算就更大一些呢？如果都当了缩头乌龟，那大家都得死，不是吗？” “好像……是吧。”丁壮飞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第二百一十七章 向死而生 新远江的城门外的车马队伍就像城门里四处流窜的传言一样，片刻不停。 不断有猎尸人、拾荒者、搜索队和物资运输队伍来来去去，成百上千个像丁壮飞这样的人正来回奔波在南岩区、各处聚居地、新远江外城与内城之间，辛勤如不知疲倦的工蚁，用尽每一分余力带回物资构建巢穴。 原本即将进行施工的远江长城二期计划暂时搁置，更多资源被倾注在没有围墙保护的外城，一座座碉堡、火力点和瞭望室被建立，三百六十度环绕整个新远江，不留任何一个死角。 在内城与外城之间的空旷地带上，停放着数不清的大巴车、中巴车、公交车、校车，那是刘远舟下令让人从各地找回的外观尚且完整的交通工具，机修工和改装师挥汗如雨，使它们能够再次恢复使用，并为每一部大型车辆的窗户焊上铁皮。 没有人知道这些车是用来做什么的，也没有人去问，紧张忙碌的工作和面临战争的恐惧使大家没有余力关注这些改装车辆——除了二号堡垒里几个急需装载工具的猎尸人。 “怎么样，小六？”见同伴回到二号堡垒，程旭赶紧问。 如今迅速发展的二号堡垒成了大多数猎尸小队的中转基地，旭日小队也同样选择将这里作为落脚点，此时他们正需要一辆空间足够且能载重的交通工具，停在空地上那些经过改装的大巴车校车正是最佳选择。 “不行啊，老大。”小六满脸失望，摇头说，“一部都买不到，258师还专门安排了部队驻扎在旁边，想抢一辆偷一辆都不行。” “怎么会，为什么买不到？”程旭皱起眉头，旭日小队买不到的东西，现在还真是少有，“是不是你不懂事，没好好做人？” “我不好好做人还去做丧尸吗？”小六翻了个白眼，他知道程旭所说的做人，是送礼贿赂，用钱开路，但他碰了一鼻子灰，正憋着一肚子火，又被队长这样问，没忍住顶了句嘴。 “人家不肯收。不管我怎么问，就只有一句话，不卖，不租，不借。”小六一屁股坐在矮凳上，端起桌上另一个伙伴喝了一半的啤酒咕咚咕咚往喉咙里灌，灌完放下酒杯打了个响嗝，骂道，“妈的，那些人脸跟石头似的，真难说话。老大，咱别想了，这新远江跟江心岛不一样的，好东西人家就算自己不用放在那积灰，也不肯给咱们用，真他妈的。” “少说点。”程旭没有发怒，轻轻拍了拍小六的肩膀，队里就他年纪最小，说话做事最容易冲动，但也属他最会跟人打交道，要是他都没办法，那换了别人去也是一样的结果，“那些车刘司令肯定是有用的，所以才不对外租售。” 或许生活在新远江的底层百姓不了解实情，但身为准a级队伍程旭等人消息灵通，自然知道，现在这位258师代师长蒋文东并不是新远江真正的主人，他身后那位刘司令才是。 “天天摆在那，能有什么用！”小六不知真醉假醉，一副酒劲上头的样子嚷嚷道，“我觉得那位刘司令也没你们传的那么神乎嘛，你看看，这才几天，南岩区那边的事就在新远江传开了，到处都听得到有人在说这件事，连这种机密情报都会泄露，哼哼，我看，不过如此。” 听到小六的话，旭日小队其他几名队员似乎颇有同感，程旭虽没有点头赞同，但也没有出声反对，258师和对尸前指毫不管制那些居心叵测的人，任由他们将这些消息在新远江城内传播，搞得人心惶惶，这一点在他们看来确实不妥。 “蠢货。” 后面忽然传出一个骂声，让小刘蹭的一下从矮凳上跳起来，瞪圆一双闪着精光的小眼睛往后看，搜寻出声者。 “谁骂的？说谁呢！” “我说你蠢货。” 后边一人大大方方地站起身，挑衅似得拖起自己的高背椅，走到小六身旁，放下椅子，随后大马金刀地坐下，自始至终没有看小六一眼，而是一直盯着程旭。 小六感觉热血直往头上涌，恨不能扇那家伙一耳光，但他没有冲动，老大都没发话，他不该有任何表现，这人看起来如此嚣张，有恃无恐，万一是什么大人物，得罪了他可是闯了大祸。 “别不服气。”见小六强忍住怒火没有回应自己的挑衅，那人居然温和地笑了下，对小六说，“你坐下，听我慢慢说。” 小六正想问一句凭什么要听你的，那人下一句话就让他乖乖坐下，洗耳恭听。 “消息应该是刘司令的人故意放出去的。” “我知道，大多数人肯定觉得，越是这种关键时刻越是要稳住，不能自乱阵脚，怎么能故意散播这种消息扰乱民心呢？” “我举个相似但不是特别贴切的例子吧，背水一战的典故大家想必都听说过。韩信在敌军数倍于己的情况下，摆下兵家大忌背水阵，逼得作战将士没有退路，为求死里逃生，汉军没有任何一个人退后，殊死奋战，绝地反击，大破敌军。” “这种情况跟我们新远江是不是有些像呢？只不过现在这个情况不由得我们选择，如果情况真的坏到了那种地步，我们背水一战背的可不是江水，而是尸海。不管如何管制，消息总有传播的渠道，总不能封了所有人的口吧，与其浪费精力去管制消息，不如尽早让这个消息在自己的掌控下传递出去。” “如果民众不知道他们将要面对什么，如果他们不清楚敌人可能有多可怕，那全面备战必然处处受阻，固守成池等待穹顶消失这种论调在新远江很有市场，早就深入人心，根深蒂固，若不让他们知道外面可能有极度危险的丧尸军队，就穷兵黩武全面备战，很容易激起民众的反战情绪。当然，枪杆子底下出政权，你们可以说民众的情绪在强权面前微不足道，但是不可否认，民众的积极性会直接影响到生产力和行动力，而这是全城备战执行力的来源与基础。” “归根结底，反战情绪的来源是对和平的珍惜，对生命的珍惜。人失去了才懂得珍惜，正因为我们都曾经失去，所以我们都懂得珍惜，如今没有任何一个远江人会允许外面那些恶心的行尸走肉再侵犯我们的土地。若让他们知道可能存在的危险，每个人都会为了守护自己的家园，守护自己的家人，守护自己的生命付出全部努力。能活到今天的，没有几个是真正自私冷血或是想不到这一点的蠢货。” “所以只要让他们知道，危险就在眼前，那么所有人都将向死而生，积极备战！” 看见程旭小六等人呆若木鸡的模样，坐在高背椅上梳着大背头的人满意地笑了笑，补完最后一句话：“刘司令这一手高明就高明在，看不透的人会如此做，看透的人也会如此做。比如我，我看懂了刘司令这样做的目的、意图，可我却丝毫不反感，反而同样有一种正因为我看明白了，所以我更应该站出来的想法。现在，你还能说刘司令不过如此吗？” 小六羞愧地低下头，没说话，程旭目光炯炯，向那人伸出手，说：“我是旭日小队队长程旭，请问您是？” 程旭到底是老江湖，凭他那一双毒辣的眼睛，当然能看得出来，对方来给他们说这些话一定有原因。 “我叫洛应南。”梳着大背头的青年伸出右手，用力握住程旭的手，“程队长，我知道你们是什么人，我想加入你们，请原谅我的冒失，选择用这种方式吸引你们的眼球。但如果把刚才那几分钟当成我的面试，不知程队长是否愿意收下我？” “呃？”程旭完全没有想到对方会提出这样的请求。 “我的脑子比较好用。”洛应南收起脸上的笑，严肃地说，“所以我每次都能做对选择，所以我能游离在危险之外，轻松舒适地在这末世里安安稳稳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但是现在我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就像我刚才说的一样，既然258师故意把消息传出去，不加控制，说明局势很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差，每一个有能力的人都应该站出来，为对尸战场贡献自己的力量。但我受不了军队的纪律，所以，程队长，请收下我，我做过调查，那么多猎尸队伍里，有实力强大的，有装备精良的，有后台强硬的，但要说一心抗尸不计小利的，一定是您的旭日小队。” 程旭怔怔地望着洛应南半晌，咧嘴一笑：“欢迎加入旭日！” “谢谢程队长！”洛应南舒了口气，与程旭相视而笑。 ……………… 新远江城内正在酝酿一场风暴，就如洛应南一样，越来越多有能力的人都意识到自己的职责、使命，选择站出来从不同层次不同方向参与对尸战争，贡献自己的力量。 每一个人站起来时都仿佛发出了一道光。 当成千上万道光芒亮起，这座城市再次焕发出蓬勃的生机。 远江，正在迎来新生。 第二百一十八章 谜题 除何志奇意外逃脱外，杨越臣及其党羽同伙尽数落网，包括刘猛飞在内的三位觉醒者被关押在江心岛。 南岩区全面收复，救远军无一死伤，并将前哨部队开向下一片沦陷的城区，以及拥有大片土地的南郊，数不清的物资被运送回来。 刘远舟在接手新远江后将这个拥挤的城市治理得井然有序，犹有余力，派了一支精挑细选的专家队伍到江心岛帮助希望之星解决城市规划及排污供暖问题。 诸如此类的好消息在这些天接连不断，但远救会会长办公室的成员们没有一个喜笑颜开。 “会长办公室”代表的不是一个地方，而是远救会内一个特殊的单位，其成员不限男女老少，职业身份，只要有一颗灵活的头脑，能够面对沉重的工作压力，就有机会成为会长办公室的一员，帮助会长分析处理各类事项。虽无官职在身，但毕竟是天子近臣，每一个会长办公室的成员在远救会内都享有极高的地位与待遇。 一个人的精力终究是有限的，杨小千能够管理好上万民众，和远救会会内诸多复杂事项，至少有一半功劳要分给这个为远救会殚精竭虑的智囊团队。 现在，这个备受尊敬的团队正挤在杨小千狭小的办公室里，每个人都低着头，如丧考妣。 “不知道，找不到，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杨小千飞快地翻看着桌上堆成小山的报告纸，每扔开一份没有结果的废纸，音量就提高一分。 当最后一份报告被杨小千用力甩到墙壁上发出一声响声，站在旁边的秘书小丹被吓得面色煞白，瑟瑟发抖，活像一只受冻的小鹌鹑，她从没有见过温文尔雅的会长发这么大火，明明事情与她无关，却不知怎么委屈得想哭。 “半个月了！” “离救远军发现南岩区异常有半个月了！到现在都没有一个人能告诉我，那些丧尸，那些变异体都去哪了吗！连一个猜想都拿不出来吗！用用你们引以为傲的聪明脑子啊！” 实木办公桌被拍得连连晃动，会长办公室的成员们把头埋得更低，不敢让会长看见自己羞愧的神情。 “从上一次空中侦查带回的照片和记录来估算，南岩区至少有十万丧尸，这还没有算上隐藏在高楼、地下室及其他地方的丧尸和变异体，当时即使经验最为丰富实力最为强大的猎尸队伍也不敢深入南岩区。” “现在才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南岩区就变成了几乎看不到丧尸和变异体的安全区？非自然因素及偶然因素导致丧尸如同动物般进行大迁徙？这是谁写的？脑子呢！给丧尸吃了吗？”杨小千破口大骂，“如果丧尸会大迁徙，一定是冲着人类聚居地去，到目前没有任何一个聚居地遭遇大规模尸潮，你们能不能告诉我，这些丧尸到底去哪里了！” “就算方玉的猜想成立，有变异体组建了一支丧尸大军，它们怎么可能准确地躲开每一次空巡？以万为单位计数的尸潮，占地面积有多大？那么多架直升机难道眼睛都瞎了，都看不见他们吗！” 自救远军传回消息后，由远救会、对尸前指、258师三方共同成立的对尸前指已派出全部空中单位在远江境内进行空巡。 所谓的空中单位可不仅只是武装直升机，还有小型无人机以及具有飞行能力的觉醒者。如果这支丧尸大军真的存在，就不可能躲开空巡的侦测范围。 而且最为关键的一点是，那是丧尸，是没有智慧的行尸走肉！他们只有一个本能，就是猎食人类！ 什么样的变异体，用了什么方法，才能让他们克制住t原体为他们带来的伪意识，让他们不循着声音气味去袭击各处聚居地，而躲藏在某个看不见的角落里？ 这真的有可能吗？ 如果不可能，那么这些丧尸到底去哪里了，这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没有人能给出答案，这让杨小千出离愤怒，生平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拍着桌子大喊大叫。 可看着眼前一张张写满疲倦的脸，和那一双双满是血丝的眼睛，杨小千实在不能将心理的怒火和焦躁对着他们发泄，咬牙忍住斥责辱骂的冲动，杨小千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在心里默念。 识不足则多虑，威不足则多怒，信不足则多言。既然自己并非识不足、威不足、信不足的蠢货，就不该用蠢货的方式面对问题，这样毫无助益。 “呼，嗯，大家辛苦了。”杨小千吐出胸腹里的气，恢复平静，“大家都清楚这件事情的严重性，我也知道大家这些天有很大的压力，我也是一样。不过工作也讲究有张有弛，况且现在整体情况正在好转，我们不必过度担忧。好了，今天先到这里，大家去休息一下，这件事情先放一放，明天再继续吧。” 本以为即将受到责罚，没想到板子高高举起轻轻落下，会长办公室的成员不知为何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刚才从未发过火的会长突然动怒，让他们感觉自己就像是暴风雨中的小帆船。 虽然心中依旧羞愧，但没有人违反命令继续工作，他们确实很需要放松和睡眠，为了破解这个谜题，他们这一个礼拜的时间几乎没有睡过觉，甚至没有洗漱，疲累困乏到实在受不了的地步就靠在椅子或桌子上眯一会儿，醒了又继续工作，根本没有想起要去洗漱，此时大家身上的体味浓重到熏人的地步，就算是糙汉子也受不了。 等到其他人离开办公室后，杨小千叹了口气，弯腰俯身将他们辛辛苦苦写出的报告捡起来，开始仔细审视，懂事的小丹赶紧给杨小千搬好座椅，并帮着捡起地上的文件纸，理好顺序放在桌上。 大概半小时后，杨小千失望地放下手里的报告，说：“小丹，让方玉来见我。” “是，会长。”小丹答应完，略有迟疑地问了一句，“会长，方队长还在前线呢？” “嗯，我知道，让他来见我。”杨小千点头确定。 距离上次与邱哲的联系，已有近半个月时间，杨小千没有耐心再等下去。 杨越臣和林万羽已死，据刘远舟说他们与邱哲毫无关系，那么与邱哲产生接触，站在邱哲身后的就很可能是…… “不能再等了，邱哲是个研究型人才，他的存在价值甚至比我和刘远舟更重要，一定要确保他没有问题。”杨小千下定决心，“要让方玉把他带回来，就算动用强制手段也必须确保他在对尸总指的掌控范围内。” 第二百一十九章 换脑手术(上) 永志大楼现今已没了人影，以往的居住者在上一次意外后纷纷迁离此地，本就荒寂的城郊现在更是听不到一丁点儿声音。 从永志大楼往西行几个小时的车程，看不到任何活物存在的迹象，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一片区域没有人类或是其他生物在活动。 远离城区的地下实验室内，侯杰凝神屏息站在手术室外，与穿着皮衣的三号一同守卫在邱哲身旁。 手术室由防弹玻璃隔出空间，站在外面的人可以透过透明玻璃清晰看见里面的场景，加上侯杰经过多次强化的视力，连里面人身上的毛孔都能看的一清二楚，也正是这场景让侯杰大气都不敢喘。 因为手术室内正在进行一场史无前例的换脑手术。 说是史无前例，不仅是因为换脑或换头手术在人类历史上从没有过成功的先例，还因为这场手术的随意程度，连操刀主持手术的人都不是医生！ 他们就只是几个实验员，穿上相似的白大褂，简简单单把从江心岛换来的死刑犯以特殊手段致死，随后将其头盖骨割开，通过精密仪器切割掉死者的大脑，随后将另一颗大脑轻轻放入颅腔，然后开始缝合头盖骨。 这算什么换脑手术？别说换脑，就算是换头手术，前后耗时花费也将是个天文数字，事先要做无数准备，事后还要注射大量药物抑制免疫力，避免排斥反应，且换头手术需要考虑的重大问题只是连接血液供应和骨髓神经，而换脑手术要复杂上百倍。 然而就是这样复杂的手术，超出人类现有医学水平的手术，前后只用了几分钟便宣告完成，这让侯杰感到不可思议。 换做正常人类的大脑，缺氧超过十秒就会因严重缺氧而损坏死亡，而这颗接受手术的大脑面对的情况可不只是缺氧那么简单，侯杰很难想象那真的是一颗大脑，而不是一个长得像大脑的，未知的新奇物种 但事实容不得他质疑，他知道那确实是一颗大脑。 自从接受ra1后，身体素质再次得到大幅提升，侯杰成为了真正的超级战士，也能听闻到一些以前无权接触核心信息，比如接受这场换脑手术的对象：缸中之脑，变异体的大脑。 由两个奇形怪状的变异体送到实验室内。 按理说，在实验室里变异体都该是实验素材，但这颗大脑不一样，它脱离躯干失去供血供能之后竟还能保持活性，这是一颗能够独立存活的大脑，且它所表现出的特异能力完全违反了现有的生物科学定律，这让邱先生决定将它留下。 而在进入生态缸后，这颗大脑竟然开始尝试与人对话，通过那两个奇形怪状的变异体做翻译，它与邱先生进行了一场谈话。 谈话的内容没有人知道，但自从那以后，这颗大脑就被送进实验室禁区：负八楼，并被精心呵护，严加看管，并且在那之后，实验室对于t原体的研究进展突飞猛进。很多人都猜测正是这颗变异体大脑给了邱先生一些提示。 如今，这样一颗神奇，或者说恐怖的大脑，即将“活”过来了。侯杰口干舌燥，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将目光转向另一边，那里站着一排散发着淡淡腐臭的身影，全都是变异体。 侯杰读过《变异体图录》，自然知道一般情况下，变异体的外形与人类越相似，腐臭异味越少，就说明其变异程度越高，实力越强大。而这里的变异体，每一个都给侯杰带来前所未有的压迫力。 现在的侯杰可不能与前往江心岛时的状态同日而语，但依旧不敢轻视这些变异体，再看看旁边三号的表情，同样凝重，足见这些变异体实力强大。 侯杰和三号都极度反对邱先生将这些变异体放进来，但邱先生一意孤行，执意要遵循那颗缸中大脑的指示。侯杰正想着稍后如果爆发战斗，该如何保护邱先生撤离，那边手术室里出现了骚乱。 侯杰急忙抬眼看去，他看到手术台上的躯体动了动手指，竟不知什么时候已睁开了双眼！ 这怎么可能？侯杰瞪圆了双眼，用那么粗暴简单的方法将大脑植入人体，这颗大脑竟然还真能接管这幅躯体？这不是奇迹，这是打破科学常识的灵异现象！ 紧接着发生的事更让侯杰瞠目结舌，手术台上那人转了转手腕，又动了动脚趾晃了晃双脚，似乎在熟悉自己的新身体，随后他便直起身，从手术台上坐起来！吓得手术室里的人两腿战战，一个个都要靠着玻璃门才能站得住，有离门远的则一屁股坐在地上，吓得屁滚尿流。 另一边的变异体也有了反应，他们齐刷刷地单膝跪下，仿佛迎接王者归来。 坐在手术台上的人跳到地上，没有看手术室里那些被他吓坏的可怜人，也没有看外面跪倒在地的变异体，而是看向邱哲，微微一笑：“邱先生，你好。” 邱哲不像那些无能的实验员一般失态，他矜持地点了点头，回道：“你好。这么长时间了，我们终于有机会进行一次真正的对话了，我已经做了你让我做的一切，现在，希望你能立刻履行你的承诺。” 话音落下时，围绕在手术室外的安保人员纷纷举起手中武器，侯杰和三号也绷紧肌肉，像是两个人形炸药桶，随时可能爆发出致命的破坏力。 与此同时，跪在地上的变异体同时起身，身上的皮肉以一种极为恶心的方式绽裂，露出原本狰狞恐怖的形态。侯杰知道，这才是这些变异体真正的模样，当他们要全力作战时，就会抛下人类外形的伪装。 “啊，都别激动。”与邱哲对话的那人哼着不着调的小曲，踏着轻快的舞步，光着身子边走边跳出了手术室的门，笑道，“邱先生，你也不必着急，我还需要你为我解决几个大难题，当然会不留余力地帮助你。而且，我是个言而有信的人。” 侯杰听出来，他在“人”字上加了重音。 “当然，我也对这场对话期盼已久，所以就略过那些不重要的废话吧。”一个拥有肥硕双耳的变异体将一套衣服递到裸着身体的男人手中，他接过衣服，说，“先从自我介绍开始吧。” “我叫白，邱先生，幸会了。” 第二百二十章 换脑手术(下)(本书已肥，大家快开宰吧～) 白温和轻快的话语没有对紧张的气氛起到丝毫缓解，邱哲的脸色依旧冰冷，注射过强化药剂的改造战士们依旧平举着枪口。 邱哲看得出，有那队精锐变异体守护左右，白完全不把如此程度的武力威胁放在眼里，但这并不是邱哲的依仗，邱哲敢放这队变异体进来，自然有应对的底牌。 “你应该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吧？这是国内最先进的生化实验室之一。”邱哲平淡地开口说道，“你知道实验室的自毁装置吗？瞬间几千摄氏度高温会摧毁实验室里的一切，就算烧不死你，你也逃不出激活自毁装置保险熔断之后彻底封闭的实验室。” “首先，我再说一遍，毁掉我这颗脑子并不代表你杀死了我。”白无所谓地耸了耸双肩，回应道，“其次，我们真没必要一见面就剑拔弩张的吧？在我还是一颗缸中之脑的时候，没见你这么紧张啊邱先生，果然人类是一种容易对同类产生敌意的生物吗？” “从生物学的定义来看，你现在也是人类。”邱哲讥讽道。 白刚接受换脑手术，不管它那颗大脑是什么样无法理解的东西，现在他的躯体都是人类，从外形到结构，从表层皮屑毛发，到构成血液骨髓的细胞，再到基因和染色体，都是百分百的人类。 “这个嘛，要深究的话恐怕是个哲学问题呢，啊，谁知道呢。”白嘻嘻一笑，“有时间的话，我不介意跟你探讨一下，要知道做一颗没有身体的大脑，感觉很梦幻呢，现在有了身体反而有一种世界不真实的感觉。人类或圣族对于世界的感知真是有意思……啊，打住打住。” 见邱哲将心里的不耐烦写到了脸上，白不再絮絮叨叨，而是切入主题：“邱先生，不好意思呀，我骗了你，我并不知道怎么用t原体研制长生不老药。” 邱哲冷笑了一声，危险的目光从黑框眼镜的镜片里折射出去，刺刀般戳向白，但邱哲没有过激反应，他在等白说完后文，他知道白下一句一定是以转折词开头。 “但是。”果然，白说道，“我确实能救回令尊，这一点我没有骗你。” “我相信你不会蠢到试图欺骗我。”邱哲自信地点头，“说吧，怎么做？” “你比我更清楚，他的器官在衰竭，肌肉组织在萎缩，他的身体正在死亡，没有你想尽办法强行续命，他都该开始腐烂了。”白回道，“生老病死是人类的正常轮回，至少现阶段来说，是这样。既然你暂时没办法利用t原体阻止或是逆转这个过程，那为何不干脆放弃呢？就干脆让他的躯体去死吧。你想救的是你的父亲，而不是他的躯壳。” “你是说换脑手术？”邱哲皱眉，“可……” “我知道，你想说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以现有的条件没有任何可能为他进行换脑手术，可现在有我来帮你。”白的表情诡秘，轻声说道，“我可以割一小块脑组织给你，用它做保护层，令尊的大脑就不必担忧手术过程中缺氧、意外损伤等致命因素，而且它会帮助并引导令尊的大脑去掌控新的身体。” “还有，它还会激活令尊逐渐萎缩失去意识的大脑，使其再次具有活性，而且拥有他失去意识前的一切记忆。” 邱哲眯着眼，两条眉毛几乎凑到一处，思考了许久，他问：“你想把我爸变成变异体？” 面对白的提议，邱哲首先考虑的不是伦理道德问题，在他看来，杀死某个死刑犯并占据他的身体并不算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就算是，也不能阻止他去救生养自己的父亲。可邱哲很清楚，若按白说的做，t原体一定进入父亲的身体，将父亲感染成丧尸。 “t原体将自身转化为t病毒的目的是杀死宿主以便抹除宿主的自主意识占据宿主的身体。如果t原体进入宿主身体时，宿主已经是死亡状态了呢？”白问，“是否就意味着t原体不会再转化成t病毒？如果t原体不再转化成t病毒，而直接以t原体形态进入人体，又是否还会对人体造成相同的影响，又是否会对复杂的人脑和人类意识形态产生影响？邱先生，这是不是一个很值得探讨的课题？” “呵，你的意思是拿我爸做实验品？”邱哲的语气依旧平淡，但站在他身旁的侯杰能清晰感受到邱先生心底如活火山般酝酿着的愤怒。 “不不不，要探讨这个课题，完全可以用我这具身体做实验体嘛。令尊那边也不必担心，即便t原体还是转化成了t病毒，你现在也有血清不是吗，只要提前注射血清就不必担忧接收令尊大脑的躯体会被感染成行尸走肉。邱先生，说不定我们真的碰到了永生的门槛呢，嘻嘻。”白像个疯子似的，笑个不停。 “你能保证我父亲不会变成变异体？”虽能确保父亲不会被感染成丧尸，但邱哲深知白的脑组织异常诡异不能以常理推测，或许他的脑组织会将自己的父亲转化成变异体呢？ “这我可不能保证，不试试的话谁知道呢？”白摊开双手，“不过，就算这会将令尊转化为圣族，也未尝是件坏事吧？圣族拥有身为人类时的记忆和技能，对于你而言，你救回的确实是你曾经的父亲，而不是别人啊。” “可变异体没有身为人类应有的情感，根本不是人类。”邱哲对变异体的熟悉程度不亚于《变异体图录》的撰写者，在某些方面还更胜一筹。 “啊，大部分圣族确实没有。可是我有呀。如果令尊因我的脑组织而被转化为圣族，那他应该也会有吧？啊，不过，邱先生，你真的需要问这么多问题吗？” 邱哲心里暗叹一声，他的确没有必要问这么多问题，因为无论得到什么样的答案，他都必须试一试，父亲的身体正在死亡，他的意识也在消逝，再拖下去，随时可能脑死亡，到时无论做什么都无力回天。 “看来邱先生有决定了。啊，那么这场手术就由我来做吧，相信我会是最佳人选。等到手术完成后，我还需要邱先生帮我一个忙。” “说。”邱哲知道，让白做手术就等于把父亲送到他手中做人质，可他也没得选择，只能依言照做，因为脑域变异的白具备人类没有的能力，确实是最佳人选，对于父亲的换脑手术，他可不敢像刚才那场手术一样随意。 “罗纳尔多告诉我，新远江发生了很多事，我猜杨小千派来请你的人应该已经在路上了吧。到时，我要你带上我去江心岛。” 邱哲松了口气，这不算什么难事，现在的白从生物学上定义就是一个人类，远救会的人查不出来，而且邱哲早就知道江心岛上有白想要的东西，白早有计划要登上江心岛，邱哲也因此在上次与杨小千会面时卖了个破绽希望杨小千到时能明白自己的真正身份，现在带白去江心岛，只不过是把计划的时间稍微提前了一些。 至于如果白在江心岛上闹出大事，自己是否会被连累，邱哲并不担心。他知道自己具有不可替代的价值，那是他的免死金牌。 第二百二十一章 父子平安与答案 当杨小千心情不好时，就会抽空去找父亲杨严说说话，看看小平安。 杨平安是巨型阿拉斯加，在幼年期时又小又萌，但一岁之前就能长成一个上百斤的大怪兽。这才隔一段时间不见，小平安的个头又长了一大圈，虎头虎脑。 杨小千还没走到木制狗房，杨平安隔着老远就昂起头嗷嗷叫，急得左右两个方向来来回回走动，想挣开扣在脖子上的绳链。看着小平安着急的样子，杨小千忍俊不禁，召出黑雾凝成一只常人尺寸的手，将绳索解开。 绳索刚解开，杨平安就像脱缰野马似的往杨小千的方向冲，因为年纪尚小没有完全发育，小平安不能像大狗一样娴熟地运用自己四条腿跑动，而是先迈两条前腿，再跨两条后腿，跑动时脑袋也跟着一上一下晃动，惹人发笑。 每次看到杨平安这样朝着自己奔跑，杨小千都忍不住会笑，这次也不例外，憨态可掬的小平安再次驱散了杨小千脸上的阴郁。 杨小千弯下左腿单膝蹲下，把冲过来的小平安搂到怀里，不过杨平安似乎不太喜欢这样被抱着，蹭了蹭就后腿一蹬跳回地上，然后躺在地上翻过身，背贴着地，露出小肚子，用一双黑黝黝的眼镜盯着杨小千，咧着乳齿脱落的嘴巴，哈哈的喘着气。 “好，好，给你挠肚子~”杨小千温柔地笑着，伸出手给小平安挠肚子，杨平安的眼睛微微眯起，一副享受的模样，一条后腿还时不时地蹬两下。 “你要是对女生有这么温柔，我估计我都要抱孙子喽。”杨严慢悠悠地走近，蹲下身放下一个食碗，往里倒颗粒状的狗粮。 听着狗粮哗啦啦掉进碗里的声音，杨平安蹭的一下转过身从地上站起来，不等杨严倒下冲泡的温水，便兴奋地扑到碗边，张嘴就吃。 杨小千耸了耸肩不作回应，眼角余光扫了下狗粮包装袋，上面写着英文，这个牌子杨小千知道，渴望幼犬粮，以前就这么一袋售价就高达上千人民币。 要说这狗粮是随处找的，杨小千半点不信，肯定是杨严以职权身份便利，托人专门去高端宠物店等地方带回来的高品质狗粮。这可不是什么应该做的事，要知道人也是能吃狗粮充饥的，越是高品质狗粮，内含营养成分就越丰富，必要时拿来当口粮不成问题。 在新远江和江心岛都依旧有人吃不饱饭填不饱肚子，而自己作为远救会的最高领导人，却纵容父亲滥用职权获取高档狗粮喂养宠物，杨小千不得不承认自己不是十分完美的好领导，至少他知道刘远舟就绝不会这么做。 不过，杨小千不是个矫情的人，所以内心并没有产生愧疚自责这样的多余情绪，只是喂食狗粮而已，又不是喂食人肉，堂堂远救会会长，为远江人民日夜辛勤，殚精竭虑，生活中行使一些特权就权当给自己的回报呗。 “工作忙完了？”杨严问道，“怎么又心情不好了？” 知子莫若父，虽然杨小千现在脸上笑容洋溢，但杨严一眼就看穿了他心里的焦躁不安。 “南岩区那边有些异常，没什么。”杨小千摇摇头，没有解释，不是不愿意对父亲说，而是不想让父亲有不必要的担忧。毕竟对这件事，父亲知情与否都不会产生任何影响，与其说出来让父亲跟自己一起担忧，不如闷在心里。 “好吧，你要是什么时候想说了再说吧。”杨严撇着嘴角，问道，“还没吃呢吧，走，进屋，我做点吃的。” 杨小千点点头，跟着杨严往他的观海别墅里走，杨平安好像也听懂了似的，放下香喷喷的狗粮不吃屁颠屁颠地跟在杨小千后面。 杨严做的晚饭很简单，白菜炖粉条，味道远远比不上郝仁用超能力烹饪出的美食，但胜在是一种让人怀念的熟悉味道，这令杨小千食指大动。 看着杨小千狼吞虎咽吃下半锅粉条，杨严开心地笑了，他想了想，说道：“没记错的话，上次给你做白菜炖粉条，还是穹顶刚出现，战争刚开始的时候吧？” “嗯，当时我刚成为觉醒者，我们找到了一家三口住的别墅修整，你做了好多菜，于谦当时是饿死鬼投胎，一个人全吃完了，然后你就做了锅白菜炖粉条。”杨小千目光迷离，一边回忆一边说，“哈哈，我还记得我当时跟于谦说，只要远江市内有一半人变成丧尸，我们就全完了，当时吓得要流眼泪。” “是啊。”杨严感叹道，“真没想到，一晃眼都过去这么久了。记得当时还有个女孩问我们是什么人吧？你怎么回答她的，我想不起来了。” “我没回答她。那时候我跟于谦说，我也不知道我们会是仓皇狼狈的逃亡者，还是回来拯救远江同胞的英雄，所以我没回答。” “现在知道答案了，你是英雄。”杨严布满皱纹的脸庞无比柔和，他为自己生养了这样一个儿子而感到骄傲。 “哈，不，我只是个运气够好的投机者，在正确的时间出现在正确的地点并遇见正确的人，才建立起远救会。要说英雄，方玉和汤韬那样的热血二货才是英雄吧。”杨小千摇头否定，他不是在谦虚，只是说出事实。 “我不跟你争这个。”杨严知道杨小千自小就有英雄梦，此时对自己做出否定只不过是内心的复杂情绪在作祟，现在整个远江谁提起杨会长不会竖起大拇指？如果远救会的会长不是英雄，那还有谁是？ “对了，于谦那孩子怎么样了？很久没见着他了。”杨严跳过了刚才的话题，问道。 “传火者议会有人提出要公开处决刘猛飞三人，以儆效尤。大部分觉醒者都持赞同态度，毕竟刘猛飞他们是杨越臣和林万羽的同谋，留着可能会造成不必要的危险。但是于谦么，你知道的，总是想尽力留住每一个觉醒者收为己用。”杨小千放下碗筷，说道，“他有一票否决权，但是他应该想明白了，光有一票否决权是没用的。” “怎么说？”杨严不是觉醒者，自然不清楚传火者议会的制度。 “现在议会的制度尚未完善，还有漏洞可以钻，比如这个议长一票否决权。”杨小千解释道，“当为数众多的参议员一致认同某项提案时，他们完全可以轮流提出议案，反复提议处决叛徒。而于谦作为议长每用一次一票否决权，否决掉对大多数人都赞成的，对刘猛飞三人的处决提议，他在议会内的威信就会跌落一分，议会成员对他的印象就会差一分。更别提刘远舟和我还有弃权限制一票否决权的权力。” “你又欺负于谦了。”杨严苦笑道，“这法子是你教别人做的吧？我可不信有谁能那么快想到这种赖皮法子。” “不，这可不是欺负他，这是帮他成长。”杨小千默认了杨严的话，“你看，一票否决权就像是霸道而不讲道理的力量碾压，于谦现在就想明白了，不应用暴力解决一切。他现在要开始打算，如果想让票选结果符合自己的利益，就必须争取到其他人的选票。哪些人是能够拉拢的，哪些人是能收买的，哪些人是能威逼利诱的，哪些人是应该不留余力打压的，等他想明白这些问题，他就能坐稳这个位置了。” 听见杨小千说这些，杨严忽然来了兴趣，开始跟杨小千探讨议会的制度及可利用的规则。每一个赌徒都有一颗钻空子的心，这话果然不假。 两人一直聊到深夜，杨小千索性就在别墅的客房里睡了一晚，晚上杨平安怎么都不肯回它的小木屋，非要睡在杨小千房里，一人一狗就这么一觉睡到了天亮。 直到秘书小丹急匆匆地跑来，叫醒杨小千。 “会长，邱先生到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未曾预料的相逢(上) 一艘小型轮船笔直朝着江心岛航行，沿途遇见的三三两两的船只都减速缓行，船员们纷纷跑到甲板上眺望那艘轮船上升着的黑底白剑旗，并敬礼鞠躬。 邱哲站在甲板上，双手扶着护栏，迎面吹着腥咸的海风遥望江心岛，侯杰和三号一左一右站立在他两侧，在这三人身旁，还有一个人，头上缝着一圈针线，似乎不久前接受过头部手术。 方玉大部分时间都将目光停留在这个奇怪的人身上，据说他是地下实验室里第一个成功进行脑部强化的人，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可不知为何方玉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因为那人分明就是之前邱哲用强化药剂和血清从远救会这交换过去的死刑犯，怎么忽然之间又变成了邱哲的实验体，还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成功强化了大脑？ 方玉没有多少科学知识储备，但也知道人脑是人体最为精密复杂的部位，他不认为事情真像邱哲所说的那样。不过无所谓，这些事用不着他来操心。 “信号太差了，我与邱先生的信号连接已经被切断了。”背对着方玉的邱哲忽然转过身，摘下眼镜，笑道，“方队长，还有多久到？” “大概三十分钟就能靠岸。”方玉移开目光，沉吟了一会儿接道，“上岸之前我会用无线电通知岛上，让他们安排一个技术小组过来，看看能不能试着帮你重新连接到实验室的信号。” “不必。”邱哲将手从他标志性的白大褂里掏出来，轻轻摆了两下，“邱先生已授权我全权代理此次谈判，从现在起我代表邱先生，我说的话就是他说的话。” 随你的便吧。方玉耸了耸肩，虽未开口，肢体语言却很清晰地表达出他心里的话。 二十多分钟后，轮船靠岸。 检疫组里守在岸边的少女看见升着曙光旗帜的轮船靠岸，转身就往休息室里跑。 “组长，组长！” 躺在单人床上的贺焱猛然睁开眼，瞪着满是血丝的双眼看向叫醒自己的人，是个扎着马尾脸上有些雀斑的少女。 “璐璐啊，又怎么了？”贺焱挠了挠自己满是胡茬的下巴，无奈地说，“你们年轻人的精力可真好。” “那当然。”璐璐一脸我青春我骄傲的表情，推了贺焱一下，“组长，快清醒过来啦，曙光的方队长回来啦，听说他护送着重要人物回来呢，到底是什么人啊？组长你肯定知道对不对，快告诉我嘛告诉我嘛！” “别闹，快去蒸馒头去！” “不嘛不嘛，告诉我嘛！”璐璐像个撒娇的小丫头，拉着贺焱的手臂甩来甩去。 “璐璐，别闹了，快放开组长，跟我一起蒸馒头去。”一个窈窕的身影走进检疫组的休息室，让贺焱松了口气，如蒙大赦。 “娜娜，快让璐璐这死丫头放开我。”贺焱用求救似的语气说道，“咱们检疫组可是个重要部门，这丫头古灵精怪的总是态度不端正。” 白娜娜用手捂着嘴，轻轻笑了下，才板起脸，压低声音呵斥道：“璐璐，还不快点放开组长！对待工作要严肃一点，开玩笑也要分场合，知道吗！” “哦。”璐璐悻悻松手，撅起嘴说，“知道了娜娜姐。” 贺焱在一旁啧啧称奇，江心岛上男女比例失调，一天二十四小时守在渡口的检疫组更是如此，男女比例高达十比一，仅有两位女性。包括贺焱在内的男性组员对两位女性都是极为包容呵护有加，尤其是对青春可爱的璐璐，连贺焱都拿她没办法，毕竟她懂分寸，也不是任性瞎闹。如此一来，检疫组二十多号人，就只有同为女性且较为年长的白娜娜能让璐璐乖乖听话。 “行，你俩蒸馒头去，我换下衣服就过去。”贺焱冲白娜娜笑了下，不怎么顾及形象地抬起手臂嗅了嗅腋下，还行，不算太臭。 检疫组分三组轮班倒，每组负责八小时，不过上面早有通知，这次曙光带回的人要仔细检查。 等到白娜娜和文璐带着蒸热的老面馒头来到岸边时，检疫组已完成了检疫工作，贺焱笑呵呵地朝白娜娜和文璐挥动着手，示意她们把馒头端来。 曙光的队员对这个不成为的规矩早已熟悉，也不多问，一人抓起一个馒头，三两口便吞下肚里。侯杰之前来过一次江心岛，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低声对邱哲和三号说了几句后便率先抓起一个馒头开始吃，他对这馒头可是想念已久。 性格活泼的文璐大大方方走到邱哲身旁，递出一个馒头，说：“欢迎回家。” 邱哲笑吟吟地点了下头，正要伸手去接，站在他身旁的三号跨上前一步拦下了文璐的手，接着三号掏出密封袋，从里面取出一双薄薄的一次性手套戴上，然后接过文璐递给邱哲的馒头，撕扯成十几个小块，放回文璐端着的盘子上，然后随意从里面抽了三块扔进嘴里，几乎没有咀嚼就吞了下去。 过了几秒，三号向邱哲点了点头，示意馒头没有问题，可以放心食用。 文璐翻了个白眼，心想难不成我远救会还会下毒毒死你们不成？再说就算要下毒，也未必非得下即时见效的烈性毒药吧？就你这么个试法，能试出什么呀？真是把脑子都长成肌肉了吧。 邱哲将一小块馒头放到嘴里，仔细品味，随后赞叹道：“真没想到，区区一块馒头都能做到如此美味。”但说完，邱哲却没有再动手去拿馒头，文璐也没有强求，反正只要能正常进食证明他不是变异体就行，不一定非得逼他吃完一个馒头。 另一面白娜娜也端着盘子，将一个馒头轻轻放到方玉手中，而后走到那个头上缝着一圈针线的人跟前，递出一个馒头，微笑道：“欢迎回家。” 那人一直低着头，直到这时才抬起头，对白娜娜温柔地微笑：“谢谢。” “啊！” 正与邱哲交谈的方玉和贺焱突然听到一声惊呼，转头看去，盛放馒头的托盘掉落在地上，白娜娜空无一物的两手悬在半空，微微颤抖。 第二百二十三章 未曾预料的相逢(下) 据说，一个人无论如何易容整形，都有一个部位会保持原貌。无论他的眉眼鼻唇经过怎样大刀阔斧的修整改动，他的双耳都还会是以前的形状。 白娜娜不知道这个说法是否正确，因为她从不去观察别人的耳朵，她总是观察别人的眼神。白娜娜认为，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一个人的眼神目光就像是树叶，看起来或许相似，但长出的生命纹路却总不相同。 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这句话无论是从生物遗传学的角度，还是从哲学的角度，都可以得到印证，白娜娜也对此深信不疑，直到刚才眼前这人抬起头与她四目相对。 她见过这双眼睛，不，准确的说，她见过这样的眼神，这样的目光让她感到熟悉又陌生，可她明明不认识眼前这人。 答案仿佛呼之欲出，可在脑子里来回转悠时却始终不肯揭开面纱露出真容。 我在哪里见过这样的眼神，为什么它会让我如此印象深刻？白娜娜正努力地回想着，却听见那人用柔和的声音说了一声“谢谢。” “啊！” 白娜娜无法抑制心中的震惊，吓得双手颤抖，将手中的托盘摔到地上，她想起来了！ 那记忆太过黑暗悲痛，以至于白娜娜在颠簸流离历尽苦楚来到江心岛后一直努力遗忘，此时再次回忆时感觉遥远得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 那时，白娜娜为了救自己的学生只身引走丧尸，刚出狼穴又入虎口，被几个男人轮番***就在无力反抗暴行的白娜娜心灰意冷想要自我了断时，一个额头带着圆形疤痕的少年如神兵天降，突然出现，杀光了施暴者。 可噩梦并没有就此结束，救下白娜娜的并不是人类，而是吃人的变异体，而白娜娜为了生存，自那时起便开始以人肉为食材烹饪各种菜肴，供那些狰狞恐怖的变异体享用。这是白娜娜这辈子永远不愿意再回想的回忆，无论内心多么渴望倾诉，她都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这段经历。 在那段时间里，最让白娜娜印象深刻的，便是那个风度翩翩彬彬有礼的怪物，披着人类的皮囊，长着清秀的脸庞，每次接过自己递去的菜碟都会露出温文尔雅的微笑并轻声道谢，比白娜娜所见过的大部分人类更有礼貌，更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然而他吃的是人肉，无论他有怎样和善的表现，白娜娜在面对他时都难以消除内心的恐惧。 那些只知道吃人的变异体，或许具备一定的智慧和记忆能力，懂得运用一些简单工具，甚至会进行团队合作，但说到底，他们都只是比起普通丧尸更强大一些的怪物而已。只有那个叫做“白”的变异体，才是真正可怕的人类天敌。 “你……”白娜娜用颤抖的手指指着眼前的人，只见他淡然弯腰拾起掉落在地的馒头，用手拍掉沾染在馒头表面的些许灰尘，然后把馒头伸到嘴边，咬了一口。 “怎么了？”那人一边咀嚼一边说，“这馒头可真香啊。” “是我的错觉吗？”白娜娜呆呆的看着他一口又一口，把手里的馒头吃完，咽下肚子，心想，“那个人，不，那个怪物是不可能会吃面食的，就连吃牛羊猪肉都会感到不适。所以，刚才一定只是我的错觉吧？不可能会是他的。” 白娜娜很难理解自己此时的复杂心情，一面祈祷刚才的发现只是自己的错觉，不愿再与一刀两断的从前有任何纠葛，更不希望看到那个怪物来到自己居住的家园，可另一面，白娜娜又有些失落。为什么失落？白娜娜也不知道。 每每长夜难眠时，白娜娜总会胡思乱想，她总感觉那个总是智珠在握胸有成竹的怪物，不会这么轻易地死掉，想这个问题的频率太高，以至于与其说是感觉他没有死，不如说是希望他没有死。 “娜娜，怎么了？”这时贺焱大跨步从方玉身旁走到了白娜娜身边，关切地问道。 白娜娜加入检疫组有蛮长一段时间了，或许是因为过往的经历，她行事始终沉稳有加，这还是贺焱第一次看见她如此失态，不禁转头以审视的目光看向那个剃了光头头顶还缝着一圈针线的怪人，神情不善。 “没，没事。”白娜娜用门牙咬着下嘴唇，微微摇头，“刚才我……手抽筋了。” 白娜娜找的这个借口，只有傻子才会信，贺焱不是傻子，但也不是愣头青，既然白娜娜都说没事，现在追究也没有任何意义，还会把场面搞得很尴尬，毕竟这人跟着方队长请回江心岛的贵宾同行，谁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路数。 “呵呵，她这几天都没休息好，各位见谅。”贺焱赔了个笑，大手一挥，示意检疫程序完成，没有问题，立刻放行。 海岸巡防队的碉堡机炮转开枪口，让出通往希望之星的道路。 方玉朝着前面一座哨塔挥了挥手，他知道他的未婚妻，海岸巡防队总指挥宁思雨此时一定正在那座哨塔上凝望着他。 果然，很快那边就传来回应，宁静的海岸忽然涌起一道浪花，精巧灵活地避开其他人，不偏不倚地砸到方玉身上，将他淋成落汤鸡。 曙光的队员们掩嘴偷笑，方玉无奈地甩了甩湿淋淋的头发，脱下斗篷。这已不是宁思雨第一次这么做，方玉早就习以为常。 目送着一行人离开海岸，贺焱凑到白娜娜身旁，再次开口询问：“娜娜，刚才到底怎么回事？” “真的没事，可能真的是没休息好，太累了吧。”白娜娜低下头，说道，“那个，组长，我能不能请个假，我想回家好好休息一下。” 贺焱深深地看了白娜娜一眼，心想如果只是要休息完全可以去检疫组的休息室，大家平时需要补充睡眠的时候都是在休息室里休息，白娜娜提出要请假回家，显然是因为刚才的事。 “好，你回去休息。”贺焱想了想，批准了白娜娜的请求。 “谢谢组长。”白娜娜微微弯腰，道谢之后匆匆转身离开。 “娜娜姐连包都没带呀。”白娜娜走了一会儿，文璐指着白娜娜放在休息室里的双肩包，那里面装着白娜娜的日常生活用品，每次放假休息时白娜娜都会把包背回住处，等到上班时又背回工作地点，大家都知道她这个习惯，而且白娜娜心细如发，从没见过她丢三落四。 “啧，璐璐，你也放个假吧，跟着娜娜。”贺焱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让文璐吃了一惊。 “组长，你让我跟踪娜娜姐？” 贺焱拍了下文璐的后脑壳，说：“不是跟踪，是保护，要是被发现了，你就说是担心她所以想跟着她回去。怎么，你不想放假？那行，那你就……” “不不不！”文璐立马打断贺焱，“我去我去，组长有令，岂敢不从？” 说完，像是生怕贺焱反悔似的，文璐拔腿就跑。 “慢点，悠着点！别被发现了！”贺焱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文璐没回应，小跑一阵后追上白娜娜的身影，文璐降下速度，远远缀在白娜娜身后。 白娜娜所有心思都放在前面一个人身上，那人在白娜娜视线中缩成一个小点，需要时时注意着才不会跟丢，所以一心跟踪他的白娜娜并没有发现自己也在被人跟踪。 文璐这时已明显发现白娜娜的行为不合常理，因为白娜娜的前进方向根本不是她的住处。 “娜娜姐干嘛呢？”文璐纳闷地想着，“这不是往丧尸展览馆去的方向吗？” 第二百二十四章 新的欲望 上岸不久，光头怪人便提出要脱离队伍去看看传说中的丧尸展览馆，邱哲没有反对，方玉也没有拒绝。 邱哲则与侯杰三号一同，在方玉的“护送”同行下，来到远救会的办公大楼。 大楼里各部门的工作人员在不同的房间里穿插来回，各自忙碌着自己的工作，没有人注意到这队来客。通知会长秘书小丹后，方玉便带着邱哲三人径直来到会长办公室。 “邱先生，会长在里面等您。”站在门外迎候的小丹说着，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伸手拦住跟在邱哲身后的侯杰和三号，“很抱歉，只有邱先生能进去，请两位在办公室外等候，等候室有茶水饮料和零食，还有杂志和电影可以解闷。” 三号转向邱哲，他不在乎远救会的规矩，只服从邱哲的命令。邱哲微微点头，示意三号和侯杰听从安排，而后跟着小丹走进会长办公室。 小丹为邱哲放好座椅后便退出房间，轻声带上房门。 邱哲站在刚进门的位置，四下打量着这不算宽敞的房间，微微笑道：“杨会长，又见面了，没想到你的作风如此朴素。” “嗯，邱先生，又见面了。”杨小千坐在座位里，没有起身相迎，只是平淡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邱哲能听出杨小千刻意加在“邱先生”这三个字上的重音，洒然一笑，大方承认道：“小小障眼法，果然瞒不过杨会长。” 此时那个长着硕大双耳能够监听数千米范围的变异体不在岛上，也不可能停留在附近的海域里，邱哲终于能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破局的机会近在眼前。 “嗯，邱先生说我作风朴素。恐怕邱先生不知道，对尸前指的刘司令才是真正的作风朴素。”杨小千嘴角勾起玩味的笑意，含有莫名意味的目光盯着邱哲，让他汗毛倒竖，“说到刘司令，之前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邱先生选择找我合作，而不找刘司令合作呢？单从能运用人手能量上看，258师和对尸前指比我远救会只强不弱，而且以他们对血清和强化药剂的迫切需求，在他们那邱先生能开出一个更好的价钱。” 这是邱哲不曾预料到的场面，出乎意料的问题让邱哲心里咯噔一下，立刻垂下眼睑盖住自己的双眼，没有充足的准备，他不敢随意回答这道陷阱题。 杨小千也没有等他回答的打算，他仔细观察着邱哲的面部表情，继续说道：“原本我以为邱先生来找我，是因为我在展馆收藏了一些活体变异体，整个远江也就只有我远救会敢这么做。不过现在看来嘛，这个问题的答案并非如此啊。” “噢，对了。”杨小千接着说，“与邱先生同来的那位现在应该到丧尸展览馆了吧？嗯，估计他马上就要用行动告诉我答案了。 邱哲站在原地，不能动弹，两只无形的巨手禁锢住他的身体，将他拉到座位前。 “邱先生，坐。不必担心，我会全力保证你的安全。” ……………… 离展馆还有上百米，白就感受到了同类的气息，他知道自己的身体正在经历未知的蜕变和转化，在这一过程中，作为由人类身体加上圣族大脑共同构成的非人生物，白有了前所未有的奇妙体验。 比如，他开始对自己的身体产生食欲。一方面在t原体不可逆转的作用下，圣族的意识占据主导，对人肉产生食欲，另一方面自己的身体又在t原体的侵蚀下逐渐转化为圣族，使得这种食欲同时呈上升与下降两种状态，不是对冲持平，而是呈一种更为古怪的波动。 另外，人体可以分泌各种激素对脑部神经起反馈作用，这是高中生物课本上学过的内容，白一直没有过直观感受，直到现在以圣族的大脑感受人体激素对身体机能的调节，白不得不说这真是一种极为有趣的体验。 走到展馆门口后，白没有直接进入展馆，而是上下左右看了很长一段时间，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而后他又忽然回过头，跑向后方某处。 为防意外，丧尸展览馆修建在远离聚居地荒芜一人的平地上，周围没有其他可以藏身的建筑物或障碍物，因此当白找到自己时，白娜娜并没有惊慌失措，她早已预料到这个结果。 “你……”看着一口气跑过几百米停到自己身前，气都不喘一下的光头怪人，白娜娜面色复杂地出声。 “白小姐，很意外会在这里见到你。”白看得出来白娜娜心中已有答案，于是大大方方地默认了自己的身份，“不过能看到你平安无事，我很高兴。” “你，你果然是……”白娜娜脸上失去血色，一向沉稳的她此时竟连话都说不利索，“刚才你明明吃了馒头，你，你变成人类了？” “这可很难定义啊。”白举起右手，咬着拇指，说，“啊，怎么说呢？我现在的身体确实是人类。不过，似乎过不了就会再次被t原体转化成圣族呢。” 看到对方咬拇指的习惯性动作，以及听到那个惯用的“啊”字，白娜娜不再有半点侥幸，彻底确认眼前这人就是以前的白。 白所说的t原体是什么，白娜娜并不知道，但她知道圣族是什么，那是变异体的自称！ “你为什么来这！你别动！”白娜娜说完，不等白回答，她猛然举起手，手里握着一个遥控器似的物品，而白娜娜的大拇指正放在一个红色按键上。 这是检疫组每个成员都会佩戴的警报器，当遭遇突发情况时，可根据意外严重程度按下不同按钮，向海岸巡防队、治安巡逻队和远救会发出警报。只要白稍有异动，白娜娜就会立刻按下代表最高警戒级别的红色按钮。 白没有回答，只是怔怔地望着白娜娜，他又有了一种不同寻常的感受。当身为圣族时，白就知道，自己对白娜娜有异常的情感，就像是养狗的主人怜惜自己的宠物。当时白对白娜娜也有欲望，但只有一种：食欲。 可现在，作为人类的身体产生了人类应有的生理反应，恍惚间白似乎对白娜娜产生了一种不同于食欲的新欲望。 第二百二十五章 白娜娜的决定 自己对面前这个女人产生了不同于食欲的新的欲望，这在白看来是一个十分重大的发现。 立场决定观看事物的角度，换了其他圣族来，只会对此嗤之以鼻，伟大的圣族对自己的食物产生食欲以外的欲望，这算什么？简直像人类的恋物癖一样可笑。 但在白看来，这个发现的意义极为重要。因为白很清楚，现在的圣族没有任何可能与人类相抗衡，穹顶消失的那一天，作为地球上一个全新物种的圣族就将迎来灭亡。 想要保存火种，就必须想办法更多地了解人类，模仿人类，融入人类，唯有如此才能使圣族在地球得到一片生长的土壤，唯有如此才能让圣族有继续生存的机会。 而情感与欲望，正是人之所以为人的两个重要因素，也是人类衡量同类的重要标准。 白陷入沉思和回味，没有回应。白娜娜握着警报器的手不停抖动，想要咬牙发狠按下那个红色按钮，然而身体的力气却像是被抽空。 “不管你为什么来这，请你现在立刻离开这里！离开江心岛！”白娜娜痛苦地说道，依照条例，她现在应该立即按下红色按钮发出警报，否则就是对自己职业，对全岛人民的不负责，可她却做不到。白救过她的命，陪伴她度过了最黑暗的时日——虽然那黑暗的阴影本身就是白所带来的。 “既然你现在有人类的身体，你就立刻离开江心岛！找一个地方躲起来，只要你不说，没有人会把你当成变异体。”白娜娜不敢相信这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话，“走吧，离开这里，否则我就要发出警报了！” 白的光头歪向左侧，他看着白娜娜，好奇地问道：“为什么要放我走呢？圣族不是人类的死敌吗？还是说，你也认为圣族有与人类共存的可能？” “不是，没有！”白娜娜歇斯底里地大喊。 “那你为什么不按下那个红色按钮呢？怕我会杀了你灭口吗？”白问出这问题的同时，又将头歪向右肩。 毋庸置疑，白娜娜有着顽强的求生意志，换句话说，她畏惧死亡。正因如此，她才能咬牙挺过灾难初期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而没有选择自我了断。 但怕死也是分程度的，有些人会怕到无法鼓起勇气自杀，而有些人，则为了继续苟活，宁愿害死同胞亡国叛种。白娜娜显然不是后者，听到白的问题，她惨笑了一下，毅然决然地按下了警报按钮。 “你死定了。”白娜娜松开手，任由警报器掉落到地上，笃定地说，“杀了我吧，我的命是你救的，由你拿走也是应该的。” “啊，就算死也不能让同胞有危险吗？白小姐明明很怕死的不是吗？”白轻佻地说道，“人类在莫名其妙的情感作用下所产生的想法和行为，总是比圣族复杂的多啊。” 说完，白的眼神飘忽了一下，他想起了那个天台上拼死拖住杨小千的背影。或许，圣族与人类确有相似之处。 “白小姐，我不会杀你，我也不会死。”白继续说道，“请不要错误地以为你这个决定对事情的走向产生了任何影响，我在这里被抓，和进了展览馆再中埋伏，没有什么两样。” 白娜娜不能理解白在说什么，白也没有解释的机会，从展馆内部和附近忽然出现的一队觉醒者高速移动到两人周围，并将两人包围。 警报才刚发出不到半分钟，不论远救会的反应速度有多快，执行力有多强，都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聚集一批觉醒者前来，唯一的解释是，他们之前就在这里等候多时。 白娜娜脑子一团浆糊，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楞在原地，看着白慢悠悠地举起双手做出投降姿态，任由别人给自己拷上手铐脚链。 ……………… 临时行动指挥室内一片嘘声，没人想到关键时刻会出现这样一个意外变数，导致功亏一篑，会长办公室的成员们有的捶胸顿足，有的破口大骂。 “大家安静！从两人的对话来看，那个检疫组的成员早就认识目标，这是此前没有掌握的信息。而且目标显然看出了展馆里有埋伏，所以说无论那个检疫组组员是否出现，这次行动的成功几率都微乎其微。”行动负责人小周举着麦克风喊道。 “再说，我们也并非一无所获，现在可以初步确认目标是变异体，但其身体似乎是人类，所以能通过安检疫检。这很可能是某个变异体发展出了类似夺舍的能力。这次行动并不能算完全失败，现在我们应该整理好资料立刻上报会长。” 不多时，一份粗略整理出的报告就传回会长办公室，杨小千接过小丹递来的文件，草草翻看几眼，沉下脸色。 尽管此前做出许多假设和猜想，此时事情的发展还是出乎杨小千的预料。 “拥有人类身体的变异体？”杨小千看向邱哲，问，“邱先生，你该不会告诉我，这是你的实验产物吧？” 邱哲继续奉行沉默是金的法则，三缄其口，不作回应。 杨小千头疼地皱起眉，对小丹下令让行动小组把捕获的目标带回九思楼，而后开始思考。 在地下实验室内，杨小千第一次与邱哲见面时，就有人为邱哲设计了一出障眼法，成功瞒骗杨小千，能做到这一点的人一定对杨小千有足够的了解。可能的选项只有寥寥几个：杨越臣、林万羽、白。如今前两者已死，唯有白，在国贸一战逃遁后再无消息。 从白当时的身体状况来看，他并不具备如李金奎或是其他变异体一样的肉体恢复能力，而承受阿呆的冲击波打击后，他的肉身几乎支离破碎，肯定无法继续使用。如此看来白进化出类似夺舍的能力，换了一具新身体，逻辑上能说得通。 “那个变异体叫白，对吗？”杨小千用食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问，“嗯，报告上说，头顶上的针线缝合不久，邱先生，他刚获得这具身体不久对吗？” 保持沉默的邱哲瞳孔收缩，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 “之前他都在你的地下实验室里，对吗？” 问出这个问题时，杨小千已经知道答案，可另一个难题又浮现出来： 如果不是白，又还有哪个变异体能造成南岩区的异常现象呢？ 第二百二十六章 蚯蚓(为想飞天的小豆豆打赏加更~) 尽管手脚都受到束缚，白却一脸轻松地边走边看，像是个观光游览的旅客，没有丝毫身为俘虏囚犯的觉悟。 白没有料到自己的意图会被杨小千看穿，因此靠近丧尸展览馆并发现周围埋伏时，白确实感到惊讶。不过也就只是惊讶而已，根本谈不上恐慌，因为白还有后备计划，任何一个经历过惨败的人都不会保留以往那份迷之自信，白在启程来江心岛之前就对最坏的情况做了一定准备，此时正能派上用场。 被押送至九思楼的路上，白恶趣味地想着再次与杨小千相见时，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白没有设想太多种可能，因为杨小千在这方面的反应实在很容易预测。 “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白猜想杨小千大概会咬牙切齿地这么对自己说。 “给我一个不立刻把你剁成肉沫的理由。”这是杨小千见到白后说的第一句话，虽不完全一致，但基本符合白的猜想。 “我就猜到你会这么说。”被迫双膝跪地的白笑嘻嘻地仰起头，说道，“我可以给你不止一个理由，不过我建议你一个人听。” 杨小千眨了眨眼，这次见面的情景与上次不一样，上次是在战场上，没有时间废话，因此杨小千愿意花费一些时间进行尝试，看看能不能从白嘴里套出自己想要的信息。 变异体当然要杀，不过这次可以不用那么着急。杨小千这么想着，挥挥手示意其余人离开他的办公室。 等到房间里只剩下白和杨小千两人，白毫无顾忌地站起身，哈哈笑道：“哈哈，啊，我得申明一下，你这一局可没有赢我，我老早就知道你的算盘，我是自愿被抓到这里的。” 是这样才怪，若你早已看穿，就不可能亲自来江心岛，你分明是到了展馆附近才发现有埋伏，所以才选择回头，在被捕之前跟白娜娜说几句话叙旧。杨小千心中讥讽，但没有把这些话说出来，他没有心情跟一个变异体打嘴仗。 “这就是你的遗言？” “噗哈哈，你现在身上的气场，说话的风格，就像我们以前看的黑道电影里的大反派。”白闪身躲过黑幽灵挥向他的无形黑刃，说，“别着急啊，你想要我说理由，总得给我点说话的时间吧” “给你一分钟。”杨小千将沙漏倒转，昂起下巴蔑视着白。 “理由确实很多，我就先说对你而言最重要的那个吧。”白扭了扭脖子，脖颈发出咔嗒咔嗒的脆响，“你应该很想知道南岩区和附近区域，啊，用你们人类的术语说，黑域里消失的丧尸和变异体都去了哪里吧？” 沙漏上半端的沙子才刚开始往下坠落，杨小千就伸手将沙漏放平。 “说。” “不说。”白得意地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像个恶作剧成功的熊孩子，“我猜你接下来要说，不肯说就去死？” “嗯，白，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跟其他圣族不一样，你是有痛觉的。”这次杨小千没有再按白的剧本对白回答，“裁决有很多种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刑罚，你可以全都尝试一下，然后再去死。” “别这么凶。”白连连摆手，不知何时他的双手已挣脱了扣在腕部的手铐，“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你把我想要的给我，我就告诉你那些变异体和丧尸现在在哪里，而且我向你承诺绝不参与你们的战争，绝不会对他们施以援手。不是我吹，我肯定是脑子最好用的圣族啦，要是我全心全力帮他们，你们恐怕会很头疼吧？” “呵呵。”杨小千怒极反笑，“你为什么觉得你有谈条件的资格？我现在把你挫骨扬灰，你又有什么办法参与对尸战争？” 白耸了耸肩，嬉笑道：“你不满足我的条件，我就不会告诉你那些圣族把他们的丧尸军队藏在哪里。他们在暗处，你们在明处，没有先手优势的情况下，你们就算能打赢，也是惨胜。会多死很多人的喔，只要你现在点点头，或许他们就不用死。杨会长，你忍心吗？” “另外，毁掉我这颗大脑可不意味着你能彻底杀死我。”白说完这句话，做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动作，他把自己缝合头部的针线拆了，像拧开汽水瓶盖似的把自己的头皮和头盖骨掀起来，然后微微弯腰，让杨小千能看清里面裸露的大脑，那颗大脑正像心脏一样规律性地跳动着。 饶是杨小千大风大浪见了不少，面对如此诡异的事情也是眼角直跳。 “杨小千，知道蚯蚓吗？” “你想说什么？”杨小千有了不祥的预感，或许情况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尽在他掌握之中。 “啊，我知道你生物学的不好。我来给你科普一下吧。”白欢快地说道，“蚯蚓这种营腐生生活动物最典型的特征，也是人尽皆知的特点，就是它断成两截也能活，只要切断的位置正确，还能长成两条蚯蚓。” “这是为什么呢？”白模仿着动物世界里旁白的语调说，“因为这种低等环节动物的构成就是体内一条消化道加上体外层层环连的体壁，肌肉系统则由中胚层细胞组成。当它被分割成两段时，断面上的肌肉组织就会立即收缩，一部分肌肉自行溶解形成新的细胞团，并将白血球聚集在切面上，形成栓塞，使伤口迅速闭合。而位于体腔中隔里原生细胞迅速迁移到切面上来与自己溶解的肌肉细胞一起，在切面上形成结节状的再生芽。与此同时体内的消化道、神经系统、血管等组织的细胞，通过大量的有丝分裂，迅速地向再生芽里生长。于是乎，就长成两条蚯蚓啦。” 白说到这，忽然将右手五指并拢成刀，切向自己的大脑。 他竟然用手将自己的大脑分割成两半，并将其中一半捞出脑腔，托在手心，像是炫耀珍宝似的，满脸嘚瑟地展示出来。 唯一的观众无法掩饰自己的震惊，腾身而起。 第二百二十七章 丧尸展览馆的秘密 看着白托在手心的半个大脑咚咚跳动，杨小千猛然从座位上跳起来。 为什么白要说那一大堆有关蚯蚓的废话？他的意思很清楚：他的脑子能像蚯蚓一样断成两截继续生长。 可这怎么可能？大脑由端脑和间脑共同组成，是控制运动产生感知，实现各种高等动物高级功能的神经中枢，其结构无比复杂，各个组织部分各司其职，缺一不可。这是人体中最为精密复杂的仪器，怎么可能像蚯蚓一样一分为二还能正常存活？ 但事实摆在眼前，白掏出来的半个大脑暴露在空气中已有半分钟，换成正常的人脑此时应该已因缺氧而脑死亡，可白手心里托着的那半个大脑还依旧像心脏一样跳动，而缺了半个脑子的白似乎没有任何不适，仿佛少了半颗脑子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杨小千确实没学好生物，但同样能肯定眼前发生的一切无法用生物科学来解释。 “你该不会告诉我，你的脑细胞可以进行有丝分裂，并转化成不同的神经细胞和组织细胞，重新组成一个新的大脑吧？那你的记忆不会受损吗？左右两个脑半球没有任何差异吗？脱离主脑的副脑，没有脑核供应能量，如何进行分化再生？”杨小千咄咄问完几个问题，总结道，“你在诈我。” 白扑哧一笑，把手里的半个大脑扔到了杨小千的办公桌上，问道：“你还记得李金奎吗？” 看着桌上的半颗脑子砰砰直跳，活像个具有人脑形状的特殊生命体。杨小千回想起白所说的李金奎，那是一个能够自主进化的变异体。 在首次遭遇李金奎时，杨小千等人合力将李金奎打成重伤，当时李金奎为了逃命，将自己的头颅当成炮弹发射出去，并让自己的头部长出双腿和翅膀。 在近四个月前，李金奎突袭258旅总指挥部，地炮团的火力覆盖将他与赵旅长一同埋葬。 一个是有脚有翅膀的脑袋，一个是能脱离躯干继续存活还会活蹦乱跳的大脑，两者似乎有些微妙的联系。 “既然他能把脑袋进化成独立生物，为什么我不能把我的大脑进化成独立生物呢？”白摇摇头，问道。 杨小千默然，白不是蠢货或者赌徒，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做赌注，既然白如此有恃无恐，想来毁灭他这具肉身和大脑并不能真正杀死他。 “蚯蚓被截断的次数过多也会死，既然你用蚯蚓举例，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的大脑也只能进行有限次数的分裂？”杨小千努力维持平稳的声线，说，“或许你就只有两颗大脑？另一颗藏在哪里？占据了另一个人类的身体，还是另一个变异体的身体？” 杨小千言下之意，不惜挖地三尺，也会全力找出白另一颗大脑，永绝后患。 “就不告诉你！”白吐了下舌头，嚣张地大笑，“扯远了跑题了！杨小千，你有两个选择，一，满足我的条件，那么作为交换我会告诉你那些丧尸和变异体藏到了哪里，而且我发誓绝不会参与。二，现在杀了我，我还是会想尽办法拿到我想要的，然后我会尽所有可能去报复你，你总不会以为江心岛真的固若金汤吧？我想杀你的人，方法多得是。” 杨小千淡漠地看着白，远救会从来不接受任何挑衅和威胁，换了别人说出这种威胁的话，杨小千就算没有当场动手也会端茶送客。但现在杨小千很犹豫，因为说这些话的人是白，杨小千知道白确实有能力实现他的话，而不是空放嘴炮。 可另一方面，就像是国家从不与恐怖分子谈判，远救会与对尸前指从不与变异体谈判，自然有其中原因。作为远江目前的最高领导层之一，一旦杨小千开了这个先例，后患无穷。 纠结了好一会儿，杨小千叹了口气，问：“你想要什么？” “我要温言，那个女性变异体。”白的双眼中绽放出明亮的光芒，那是一种强烈的渴求，但又不掺杂任何欲望。 杨小千对这个答案早有预料。白之所以想出这样的方法登上江心岛，前往丧尸展览馆，必定是因为丧尸展览馆内埋藏的秘密。 那是一个重要的机密，有权获知的知情者一只手就能数的完。 在国贸那场战斗接近尾声时，化身巨人的女性变异体从体内分泌出琥珀状的物质将自己封印其中，任何武器和能力都无法破开这层保护，而那个变异体则仿佛冬眠，一直安静沉睡。 考虑到或许有一天这道保护层会自行消解，对这个变异体的处理就必须谨慎慎重。深思熟虑后，杨小千与刘远舟商议决定在江心岛上建立一座丧尸展览馆，并将那个战斗力极为恐怖的变异体镇压在展馆地下。 如此一来，远救会便有理由名正言顺在镇守区域布置重兵层层防卫，而不会引起其他人或是其他变异体的疑心。一旦那琥珀状物质组成的保护层消失，里面的变异体再次苏醒，展馆就会立刻进入爆炸自毁模式。 知道这件事的只有刘远舟、杨小千、齐烈和于谦，连生前身为258师师长的江海潮都未曾知晓。 杨小千没有问白为何能猜出温言在丧尸展览馆内，既然他和刘远舟能看破白的意图和计划，作为同一级别的对手，白能看出丧尸展览馆这个障眼法并不奇怪。 “你想救她？”杨小千勾起嘴角，好似听到了一个笑话，“救她回去继续当变异体的王，然后让你乖乖跪舔吗？” “你真低俗。”白夸张地挤眼耸眉，摆出吃了一碗苍蝇的浮夸表情。 “那么，你是想占据她的身体？”杨小千死死盯着白的一举一动，包括他微微变化的表情与眼神。这是一个说得通的解释，既然白拥有经过进化的大脑，自然会想拥有一具能与之匹配的躯壳。还有哪个变异体的躯体能与温言相比呢？邱哲费尽心力所制造出的改造战士在温言面前弱小的如同婴儿。 第二百二十八章 恶魔的交易(上) “占据她的身体？怎么可能。先不提我有没有那个能力，就算我有，我也没有变性倾向啊。”白说到这，把右手大拇指含到了嘴里，嘀咕道，“说起来，虽然大部分圣族依旧保留着身为人类时的生育器官不过这似乎没有什么意义啊，那么圣族是否有分性别的必要呢？啊，圣族和人类之间肯定会有生殖隔离，那么高等圣族和低等圣族之间是否会存在生殖隔离呢？高等圣族有没有可能生育后代呢？” 你根本不必考虑这些问题。杨小千心说，不管你们这些变异体有没有繁殖后代的可能，你们都注定灭绝，我不会给你们留任何机会。 白咬了会儿大拇指，见杨小千始终不接话茬，又继续说道：“你想知道我为什么需要温言？那我就告诉你啊，或许你听完就能稍微理解一下我现在伟大的心态，进而转变对我的看法呢。” “不可否认，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圣族已没有任何与人类匹敌的可能。”白摊开双手，一副惫懒模样，“圣族想要继续生存，就必须学会隐藏自己，融入人类，争取人类的同情，只有这样圣族才能获得苟延残喘的机会。” “人类会同情变异体？”杨小千不屑地嗤笑。 白却认真地点头，说：“会的。远江的幸存者们当然不会，可外面的世界里，还有千千万万没有见过丧尸没有见过变异体的人，对他们而言，圣族不会对他们的生命造成威胁。当他们看见像我和温言这样的高等圣族时，当然可能产生同情的情绪。说不定到时候还会有‘变种人保护法’呢。” 杨小千心中微起波澜，但面上不动神色，冷冷地盯着白不说话。 “啊，其实呢，我想说的是，人类中会出现同情圣族的个体，圣族中也会出现同情人类的个体。”白收起脸上的嬉笑，严肃地说，“我和温言就是例子，我们所进食过的所有人类都是罪有应得死有余辜，而且温言似乎像我一样，愿意与人类对话。这就是我需要温言的原因。”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圣族与人类未必没有共存的可能。为了这个可能，为了圣族的存续，我需要像温言这样的高等圣族与我一起创造圣族的未来。”白飞快地说道，“只有我一个高等圣族，独木难支，不足以为圣族定下铁律，但只要我能说服温言，让她认可我的想法和规划，我或许就能管理好圣族，限制他们猎食人类的天性。只要我能做到这一点，圣族就不必站在全世界人类的对立面，圣族就有存续的可能。” “你们变异体是以吃人为生，你居然以为变异体和人类有共存的可能，你不觉得自己可笑吗？”杨小千的神情逐渐变得凝重。 “圣族需要的食物是人肉，不是活人。世界上每分每秒都有人因自然因素或各种意外而死去，以全世界人口基数推算，哪怕只有十万分之一的人愿意在死后捐献或出售自己的遗体，足以供应圣族的需求——因为我只会留下一小部分圣族，那些脑子里只有吃人的蠢货，就算你们不杀，我也不会留下他们。” 人类会自相残杀，圣族自然也会自相残杀。杨小千听懂了白的意思，因为他曾站在相似的角度下过类似的决策：他和刘远舟大力支持于谦组建传火者议会，就是为了剔除那些“意外因素”，总有觉醒者会利用自己的能力违反乱纪，甚至进行恐怖活动，这样的事情哪怕发生一起，也会让所有觉醒者都极其被动。 原本觉醒者就是异类，有很大可能性不会被公众所接受，若是出现觉醒者使用能力伤人甚至杀人，或是以违法手段获取暴利，很容易就会激起亿万普通人对觉醒者全体的敌意。正是因为大家清楚这一点，所以各个聚居地的觉醒者都大力赞成并支持议会。 换个角度看问题，变异体也是一样，像白和温言这样的高等变异体，除了进食人肉以及身体变异以外，看起来与常人无异。所以白所说的设想并不是天方夜谭，而是真正有可能发生的。 如果真有人类站出来表示愿意接受变异体的存在，那么白就必须确保所有变异体在他的管制下不会做出袭击人类猎食人类的举动，因为他承担不起那份后果。 见杨小千始终不开口，白以为自己说动了他，决定趁热打铁继续说道：“除此以外，邱哲还在进行各类与圣族相关的研究，说不定哪天他就能取得突破性进展，使圣族能够通过接受医治，根除食人的欲望，或者说不定哪天就能研究出圣族的食物替代品。到时圣族不必进食人类，又不会争抢人类的资源，甚至还能为人类做出贡献。比如我，人类可以取走我一部分脑组织进行研究，或许会对脑科学的研究进展提供帮助，比如温言，可以提取她的肌肉组织。比如t原体，有圣族作为t原体携带应用者参与实验，或许人类能够掌握t原体，使用t原体进行医疗、强化，甚至通过t原体，迎来一轮新的物种进化！” “想一想吧，杨小千，我和那些只知道吃人的圣族是不一样的，我们未必要做永远的敌人，只要利益符合，我们也能站在同一阵线。”白的语气炙热，“只要你把温言交给我，我绝不会插手之后的战争，我甚至希望你们能将那群脑子里只有吃人的蠢货杀个干干净净！我会和温言一起管制好小部分可能与人类共处的圣族，带着他们躲起来，等到穹顶解开，我们就会立刻离开这个国家，去到世界某个角落，通过交易的方式换取尸体作为食物。” “杨小千，我们圣族也是一个全新的物种，我承认这个物种里大部分都是蠢货，但事实是人类并没有灭绝我们的必要。”白的音量越来越高，现在已是大声喊叫，“你给我一个机会，作为回报，我会把我所知的一切都告诉你，还会帮助你以最小代价打赢这场战争，彻底消灭那些藏身暗处的圣族和丧尸。这符合我们双方共同的利益，所以，你可以相信我！” 看得出来，白并不是在表演，他所说的确实他所想的。 所以在听完这些话的那一刹那，杨小千心中有些许动摇。 笔直地站在原地，杨小千看起来就像一颗黑色的铆钉，站了许久，他伸手点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出声问道：“怎么交易？” 第二百二十九章 恶魔的交易(下) 白停顿了一秒，似乎没有料到杨小千会这么快同意。 “我留在这里做人质，你派人把温言送去邱哲的地下实验室，服从于我的圣族会在那里等候。等到我确认后，我就会把你想要的答案告诉你。”既然已经达成目的，白没有再继续劝说，“相信我，我不会食言。” “我知道你不会，因为你需要我的信任，只有完成第一次交易，你才能通过一个良好的合作开端打开局面。”杨小千点了点头，认可白的承诺，接着用力吸了一口烟，继续说道，“你知道吗，你的话术让我感到很熟悉。” 推心置腹，互换角度，分析利弊，循循善诱，客观地将双方条件呈现在谈话的另一方眼前，以博得对方的信任，使对方相信与自己合作才是符合双方利益的最佳选择，这是杨小千惯用的方法。 “啊，必须承认，在我的大脑得到第二次进化之前，我在行事和思考的模式上确实借鉴了你很多。”白咬着拇指，含糊不清地说道，“可能是受了那时的影响吧。” “嗯。”杨小千再次点头表示赞成。 下一刻，白和杨小千同时向后急退。 白猛然后跳，躲过了黑雾的禁锢和黑幽灵的利刃，而杨小千则转身从背后的墙壁拉开一扇不易发现的隐藏门，走进安全室。 与此同时，房门炸裂，一队全副武装的觉醒者冲进来，而白身上也亮起几个红色斑点，那是外面的狙击手瞄准了他。 “杨小千，你正在犯一个巨大的错误。”白的表情不再像先前那么轻松，他恨恨地盯着安全室闭拢的入口，咬牙切齿地说道。 “或许这是一个错误，但至少它能避免另一个更大的错误。”杨小千冰冷刺骨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杀了他，然后肢解，高温焚毁，从头到脚，尤其是他的大脑，全都彻底消灭，不要遗漏任何部位。” 后面那句是在对房间内外的作战人员下令。 “杨小千，你阻止不了我！”白只说了这样一句话，并没有做多余的反抗，此时面对重重包围他已没有任何闪躲空间。 二十分钟后，作战人员一丝不苟地完成了杨小千的指令。 亲眼看着白的躯体和大脑被销毁后，杨小千转而对会长指挥室的成员下令：“让方玉带人去总指，下令救远军即刻前往并包围地下实验室，剿灭所有藏在实验室内及实验室附近的变异体。情况允许的话，尽可能保证实验室内仪器器具和研究人员的安全。” 说完，杨小千犹豫了片刻，咬着牙补上最后一句：“优先保证救远军战士们的安全，必要情况下可以采取极端手段。” 所谓极端手段，就是不分黑白不分人尸，一律格杀勿论，彻底毁掉实验室。 杨小千之所以会如此果断如此决绝，是因为刚才他发觉自己真的动摇了。如果白的劝词能让他动摇，那就很可能也会让其他人动摇。然而变异体是人类的天敌，在这颗湛蓝星球上，人类不需要天敌，更不能心慈手软，给变异体半点机会！ 正因为白说的很有道理，所以杨小千更要将他置之死地。 不过，白说的应该都是真话，毁掉他这颗大脑并不能真正地杀死他。即便摧毁了他这具躯体，他也不会轻易放弃。 杨小千并不指望救远军能消灭白，白不是他们能对付的了的敌人。而从白之前所说的交易方式可以推测出，他手下有一定数目的变异体，那么凭借白的智慧，想要控制更多的变异体或蛊惑更多的变异体来进攻江心岛并非难事。 从现在起，四面环海的江心岛不再是一个安全的庇护所，大海能挡开没有智慧的丧尸，却挡不住变异体。 如果白能控制那支不知隐藏于何处的丧尸大军，他也许还能想出办法将数以万计的丧尸和变异体通过船舶或其他方式载到岸口，攻打江心岛。 而现在留在江心岛的卫戍部队仅有二线的海岸巡防队、治安巡逻队、部分预备役和十余位觉醒者，以及镇守丧尸展览馆的裁决小队。 凭这点人手，想面面俱到守住偌大江心岛每一处角落，难如登天。 可只要出现一处破绽让变异体抓住，后果不堪设想。要知道身处孤岛，隔绝陆地的海洋既可以是抵挡丧尸和病毒的天然屏障，也可以是阻断逃生之路的绝境壁垒。一旦让变异体成功登岛，全岛民众便危如累卵。 而且江心岛上没有围墙，到时若有变异体率丧尸大军攻岛，必定人心惶惶。即便以远救会长时间所做的工作，潜移默化中使民众不再对丧尸和变异体万分畏惧，可也很难确保没有人会擅自脱离岗位想办法逃离。情绪会传染，一旦发生逃离事件，那恐惧就会像瘟疫一样传播，造成无法掌控的一系列连锁反应。 “怎么办呢？”杨小千有些犯难。 把丧尸展览馆关停，消灭展馆内所有样本，然后把温言转移到其他地方，并把消息透露出去，使决心夺回温言的白放弃进攻江心岛？ 可这个计划太冒险，一不小心就使沉睡中的温言落入白的手中，既然白如此执着地要救回温言，他肯定有唤醒温言的方法。想象一下那个噩梦般的女巨人出现在对尸战场，配合数以万计的丧尸大军和成百上千的变异体一同向新远江发起进攻…… 杨小千摇了摇头，否决了这个想法，之所以将温言埋在丧尸展览馆下面，是因为只要温言在那里，哪怕江心岛失守，他也有办法确保温言不会落入变异体手中。如果将温言运往其他地方，就等同于给了白机会。 敌人想要什么，就一定不能给他什么。白如此渴求救回温言，说明温言的存在对他的后续计划有至关重要的作用，那么就更不应该给他留半点机会。 那么，将雄兵营和重骑营调回江心岛，并请求对尸总指分派更多部队镇守江心岛？可这样一来正面战场上的兵力就会出现短缺，万一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怎么办？谁能确保白所做所说的这一切不是一个诱敌转向的阴谋？ 杨小千再次摇头。 说不定那些隐藏起来的变异体和丧尸就等着对尸总指分派部队到江心岛呢？一旦新远江失守，江心岛一座生态、工业、社会、军事防御等各个体系都不完善的孤岛，能撑得了多久？ 思虑良久，杨小千站起身，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行动指挥室。 指挥室里挤满了会长办公室的智囊团成员，他们每个人都在忙碌着。杨小千下令只需要开口说一句话，而这句话如何成为远救会会长的正式命令，发布到各个部门并得到正确执行，就全是这些人的工作了。 “都停一停。”杨小千走到投影仪屏幕的前端，轻声说了一句。 负责指挥捕获行动的小周挥动双臂，侧过头对着麦克风喊道：“都停下，都停下！” 不少人这才注意到会长来了，纷纷停下手里的工作，鞠躬敬礼。 “我要问你们一个问题。”杨小千面色沉重地开口，“你们告诉我，把江心岛上的民众全部移民到新远江，需要多少时间？” 第二百三十章 移民计划 一霎间，指挥室内鸦雀无声，杨小千抛出的问题让每一个智囊团成员都汗毛耸立。 接着落针可闻的人群又像滚沸的油锅一般，炸出刺耳的反对声。 “会长，怎么能移民！我们好不容易才把江心岛建设成这样……” “会长，不能移民！新远江已经人口饱和了。” “江心岛早就成了民众心中的净土家园，这会引起他们极大的反对情绪，会降低我远救会在民众心中的威望和地位。” “新远江容纳不下更多人了！在这个时间点往新远江移民，不是雪中送炭，而是雪上加霜啊会长，一定会有饿死的，要么是我们的人，要么是新远江的人。” “没错，就这样移民去新远江，我们的居民不可避免会引起新远江原住民的排斥，他们会说我们去抢他们的工作，他们的粮食和他们的庇护所。” “不只是这么简单的。如果我们往新远江移民，其他聚居地的民众就会有强烈的不满情绪，他们肯定会要求一同移民进新远江，到时就会引起各方势力连锁反应，稍有不慎就会酿成大祸。” “会长，请三思啊！” “会长，九思楼是您取的名字。” “会长，我们会遭遇太多不必要的压力，我们承受不起这样的全岛迁徙。” 智囊团的成员们七嘴八舌，其中没有响起哪怕一个赞同的声音。 这不奇怪，智囊团就是杨小千的第二颗大脑，如果他们没有提出反对意见的权利，那他们能起到的作用也就极其有限，所以他们并不像普通的远救会成员一样将杨小千的话奉为圣旨，说一不二。 而每一个智囊团的成员都在建设江心岛的时间里，在这个岛屿上倾注了大量心血，江心岛希望之星就像他们共同的孩子，由他们的汗水与智慧哺乳，而他们则在日复一日的辛勤劳作中看着自己的孩子逐渐成长。 如今“孩子”茁壮成长，眼看着就要实现追求已久的目标，杨小千却要让他们在这时抛弃这“孩子”？那简直是拿刀在他们心头剜肉。 “我没有问你们是否应该移民。我问你们全岛移民需要多久，回答我的问题！”杨小千板起脸，语气肃杀。 包括小周在内，智囊团的成员们闭上了自己的嘴，既然会长已经下了决定，他们多说无益。 “现有船只数量不多，舶运能力有限，就算燃料充足，要把全岛上万民众运回陆地也至少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还要加上各部门协调及安排的时间，保守估计，至少三天。”小周第一个开口说道。 “不，现在通讯设备不像以前那么发达，而且可以预见，民众对此会有很高的反对情绪，在安排迁移之前，还要派人做好宣传工作，有个别顽固的居民还需要做特殊心理辅导，做足工作确保他们服从安排。”一个两鬓斑白的中年人马上提出反对，“此外，分批次运送居民上岸后还要安排部队护送他们前往新远江，还要先与新远江方面磋商洽谈。” “不错。”另一个年纪稍小，穿着ol制服的女性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接道，“而且要全岛移民，不仅只是把人送走那么简单。食物、饮用水、可利用的物资还有各种机械设备、工程设备，都要想办法带走。另外必须配合人口登记处，事先对全岛居民进行身份统查，按类别划分，决定他们撤离的批次，和抵达新远江之后的工作岗位。否则的话，可能会饿死冻死几百上千个人，并不是耸人听闻。” “我再做点补充，不仅要对我江心岛的民众做好宣传工作，对新远江的居民更要做好工作，否则上万江心岛居民挤进新远江，两边的民众必定产生矛盾，若是让居心不良者稍加利用激化矛盾，可能会出现聚众斗殴、暴力哄变甚至冲击粮仓等影响极其恶劣的事故。”小周又说了一点。 一番争论后，智囊团给出了答案：保守估计，至少一周时间。 “一周。”杨小千深深皱眉，摇头道，“太慢了。” 一周时间足够白做好准备突袭江心岛，如果移民队伍正好碰到白带来的变异体和丧尸，那必然损失惨重，白甚至可以以他们为人质要挟杨小千交出温言。 “这是最保守的估计了，现在通讯设备不如以前那样方便发达，行政体系也不完善，想要做到以前那种紧急事件撤离效率是不可能的。” 杨小千知道他们说的不无道理，在这些事情上，智囊团比他更有经验，但无论如何一周时间都太长了，杨小千等不起，谁也不知道江心岛可能在什么时候遭遇袭击。 “我会亲自致电刘司令商谈此事，我给你们担保，不必顾及新远江方面的压力和反对。”杨小千反复思考后，说道，“即刻起，移民计划调整到最高优先级，我们要全力以赴在最短时间内将江心岛上的民众护送迁移到新远江，具体原因你们现在不必多问，稍后我会让小丹给你们一份机密档案，你们看了自然明白。” “不用管各类设备和生活用具，只送人，务必把耗费时间降到最低！”杨小千停顿了片刻，继续下令，“远救会成员的亲属不必像以往一样享受优先选择权，所有远救会成员及亲属都留在岛内，与卫戍部队一起在之后的时间逐步转运岛内剩余物资，直到完成整个移民计划，再一同撤离。” 岛上民众可以撤离，但镇守丧尸展览馆的裁决小队和守卫江心岛的部队不能撤，必须有人守住丧尸展览馆，而留守的居民及部队可以在大部民众撤离后负责运输剩余物资，这样一来，一期移民所需时间便大幅减少。 “听明白了么？”见没有人回应，杨小千喝问道。 智囊团的成员们还是没有出声，但他们用行动给出了回应，指挥室再次陷入嘈杂与忙碌，除了杨小千，就只有一个人站在原地没有动。 小周望着杨小千，努力压抑着脸上的表情，可杨小千还是看出了他的不解。 “周天明，跟我来。”杨小千朝他点了点头，说道。 “是，会长！”小周微微俯身，跟着杨小千出了行动指挥室，走进杨小千的办公室。 第二百三十一章 答疑解惑 “想问什么，问。”杨小千坐进自己的办公椅，淡淡地看着小周。此时小周上唇遮着下唇，眼睑低垂，少年人稚嫩的脸庞上却有风吹雨打的痕迹，显现出一种只有经历过风雨的人才会拥有的坚毅气质。 作为直属上司，杨小千本不必对智囊团的成员解释自己的命令，但小周在会长办公室是个较为特殊的存在。如果是杨小千是远救会的灵魂枢纽，那么小周就是会长办公室这个智囊团的灵魂枢纽。 作为领导者，令行禁止和刚愎自用完全是两回事。杨小千可以不去给其他人做解释，但却有必要给小周做一定解释，因为小周可以替他将解答以更好的方式传达给智囊团的其他成员，效果甚至比杨小千亲口说还要好。 小周犹豫了一阵才下定决心，鼓起勇气开口说道：“会长，我觉得，跟那个叫做白的变异体合作并不是坏事。他不像是在说谎……如果能有一个变异体与我们合作，对尸战争会轻松很多。” 末了，小周补了一句不知该不该说的话：“也能少死很多人。” 现在白已经被剁成肉沫高温销毁，小周最后这句话乍一听起来颇有些指责杨小千的意思。因为杨小千这一个命令，很可能会使将来对尸战争的死伤者数目上升一大截。 杨小千点点头，承认道：“嗯，必须承认，做这个决定很难。周天明，你是基督教信徒？” 小周不奇怪杨小千为什么知道他的信仰，因为他知道调查小组的能力。 调查小组作为远救会唯一情报部门，可以不经他人直接对杨小千报告，组内拥有数位侦查能力觉醒者，能调动各部门资源，别说是信仰什么宗教，就是你今天穿的底裤颜色也能查的一清二楚。 “所以，谁也不能扮演上帝，谁也不能决定他人生死。这是你深藏于心，想要表达的概念？”杨小千罕见地在下属面前点烟，“抽吗？” “不，谢谢。”小周摇头。 “嗯。确实，谁都不该去扮演上帝，决定别人的生死。”杨小千缓缓说道，“所以我没有扮演上帝，我也没有决定别人的生死，我只是决定了一个变异体的生死。” “周天明，既然白的说辞能说动你，你想他能不能说动别人呢？”杨小千接着问道，“你知道那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吗？你知不知道，如果我们给白一丝丝机会，让他逃出穹顶，他就能使变异体的数目呈指数级增长？外面世界的人，有多少人受绝症病痛和年迈衰老的折磨？又有多少渴望异常力量的年轻人？东京喰种，吸血鬼，变种人，进化体，这些形象早就深入人心，白只需要稍稍对变异体进行包装，就能吸引无数人心甘情愿地被他转化成丧尸然后通过进食活人或尸体成为变异体。” “嗯，或许白还能想办法把一些高官显贵及其子女亲属变成变异体，到时，会死多少人，你知道吗？” 小周脸色煞白，所处的地位决定视角与视界，站在小周的位置上，只会想着如何获取对尸战争的胜利，如何降低同胞损伤，如何使远救会的利益得到保证。 而杨小千看待问题的角度就不同，杨小千有必要看的更加长远，一个合格的领导人，必须具备预见未来诸多前景的洞察力。 “那，我们可以先利用他，消灭了其他变异体以后再对付他也不迟啊。”小周低声说道。 杨小千伸手指了指小周，说：“你想得到这一点，难道白想不到？既然他敢来江心岛，就肯定做好了充分准备。跟你说了很多次，不要仗着自己头脑聪明就把敌人当傻子，这个毛病你不改，早晚有一天会酿成大祸！” “是，会长，我错了。”周天明立马认错，接着又迟疑地问，“那么会长，我们为什么要全岛移民，为什么不干脆把那个女性变异体送走或者直接沉海？” 小周是智囊团的核心人物，有权解除最高机密。他知道丧尸展览馆下埋着那个噩梦般的生物，当展览馆失守远救会无力继续监押看守时，金属展馆就会彻底崩塌，而那个变异体则会在金属球的包裹下一直沉入海底。 之所以没有直接沉海，是因为谁也不知道温言会不会苏醒，如果将她沉入海底后她从休眠中苏醒，解除了自身封印，以她的身体强度，深海水压不足以摧毁她，到时等同于放虎归山。所以杨小千将她镇压在丧尸展览馆地下，只有万不得已时才会选择将之沉入海底。 “嗯，因为我要他死。” 小周听着这句充满杀意的回复，微微愣神，没有理解。 杨小千解释道：“就像我刚才为什么不选择与白合作，也没有放他离开或是警告他不要参与我们与变异体与丧尸的战争，因为以白的智慧和他诡异的能力，一旦他一心隐藏自己，我们很难再找到他。” “白这样危险的变异体，决不能留。所以我要他死，所以我要激怒他，我要挑衅他，我要让他来江心岛找我，来参与对尸战场，只有他保持与我敌对，他才可能露出破绽，我们才有机会彻底除掉他。”杨小千扔了烟蒂，问，“明白了？” 小周握紧双拳，弯腰鞠躬，回道：“是，会长，我明白了，我稍后会自己去找后勤说明，我不领这个月的工资。” 远救会尚未成立时，杨小千就定下一条规矩：想问问题，可以，但必须付出代价。 第一次实行这条规定是在灾难爆发初期，弩队成员问他为什么不能换枪，而那个提问的人付出了一顿晚饭作为代价。 此后这条规定逐渐在远救会流传开来，已是一个人尽皆知的潜规则。 “不必。在我允许的情况下，你可以多问问题。”杨小千挥了挥手，示意小周离开，“周天明，你以后要学会站在我的角度思考问题，明白？” 小周听出这句话的含义后，愣了好一会儿才激动地回应道：“明白！谢谢会长！” 看着激动到微微战栗的小周走出门，杨小千微微点头，小周年纪不大，还有很大的潜力和发展空间，而且以十几岁的年纪能成为智囊团的核心，必定有不俗的人格魅力。这样一个有能力、善变通、有原则有底线的人，是杨小千目前最合适的接班人。 第二百三十二章 来了，他们来了(上) 在江心岛民众哀呼一片的反对声中，远救会一反常态实行高压政策，全力实行移民计划。 新远江方面的反对声音丝毫不弱，原本就已处于人口饱和状态的内城无法容纳上万名外来客，更别提这些人不仅会抢夺他们的住所，还会争抢有限的工作和资源，全方位挤压他们原本就已十分狭隘的生存空间。 因此，新远江民众大多对此事持反对态度，甚至仇视那些江心岛迁来的居民。但没有人能反对刘司令与杨会长的决策。密集的居民区被疏散，重新安排住处，城墙内侧施工队日夜不休，建起一栋栋简陋的集装箱房屋。 与和平年代代表着“时尚潮流”的建筑体系不同，这些集装箱房屋是真真正正的集装箱。 原本是用来装载货物的集装箱现在经过简单的改造就成了江心岛居民们的新住所，条件比之江心岛上舒适温暖的住房不知差了多少倍，惹得怨声载道。 远救会会长办公室智囊团成员们预计至少需要耗时一周的移民计划，仅仅用了不到三天时间就已基本完成。 一方面是因为杨小千果断下令抛下物资只送人，另一方面是因为258师方面提供的大量帮助：258师派遣部队帮助护送民众，还带来了许多改装车辆。 每一辆中巴车、大巴车、校车公交车都能承载数十人，江心岛上万民众只需要三百多部改装车辆就能载回新远江，避免了上岸之后徒步前往的麻烦。这样一来，不仅省去了赶路的时间，还省去了护送部队两头来回跑的麻烦，使得移民效率大大提升。 此后，留守江心岛的远救会成员及亲属也开始带着物资分批撤离。 一周的时间里，来回不断的船队几乎将江心岛搬空，而不断运往新远江的各类物资也使得新远江方面的反对声音逐渐降低——当然，这只是暂时的。 午时，杨小千站在纪念碑前，默默凝望着上面的名字，此时的江心岛已陷入一片死寂，不复以往热闹。 所有民众及大部分远救会成员都已撤离江心岛，现在留在江心岛上的只有会长办公室的成员、十多位隶属于远救会的觉醒者，以及镇守展馆的裁决小队。 这一周时间里，四周海域风平浪静，没有任何异动，江心岛也没有遭遇任何袭击。但杨小千有一种直觉，白一定躲在某个未知的角落里，注视着监听着这里的一举一动，如同蛰伏阴影中的猎手，静静等待着猎物露出破绽。 这场角逐中，双方都是猎人，也都是对方的猎物。 “会长，会长！” 小丹的声音又是那么急躁不安，这丫头总是这么沉不住气。杨小千轻笑一声，转头向后看去。 小丹脸色煞白，两条长腿迈个不停，高根鞋早不知踢去了哪里，脚底的丝袜被粗糙的地面磨破，脚趾脚心渗出斑斑血迹，但她却仿佛不知道痛，拼命地，拼命地跑着。 “扑通” 白嫩的小脚踩在一颗小石子上，小丹摔倒在地，滚了两圈，膝盖磕破碗大的伤口，小丹连看都没看一眼连滚带爬努力从地上站起来。 “怎么了？”隔了几十米远的杨小千忽然出现在小丹面前，伸手扶起小丹，面色凝重，“发生什么了？” “新远江，丧尸，铺天盖地！” 语无伦次的小丹举起不断颤抖的右手，手心攥着一台手机。 ……………… 两个小时前。 一支成员特殊的队伍离开没有城墙保护的新远江外城。 随着新远江定居人口逐渐增多，城市排污能力体现出明显不足，在贫民窟数不清的人将大小便洒在道路上，有的人甚至直接当街大小便，258师想管也管不了。 人有三急，哪怕天王老子，还能不让人拉屎拉尿的么？ 但居民区本就拥挤不堪，若任由居民将废水、排泄物和各类生活垃圾倾倒在外，将不可避免地引起疫病传播等一系列严重后果。 于是，一队由专业管道工人组成的队伍在一队精锐士兵的护送下，离开新远江，尝试重新启用城市下水道。 与其他城市公共设施不同，城市下水道具有顽强的生命力，不需要时时运转精密机器，也不需要花费大量人力精力才能修复。 伊达拉里亚人留给罗马人的马克西姆下水道直至两千五百年后的今天扔在投入使用，华夏赣州九百年前的“地下长龙”也是同样。 远江的下水道虽较之不及，但也不可能半年无人清管便堵塞坏道。所以，这应当是一次相当轻松的任务，再想想丰厚的回报，每个管道工人脸上都会浮起笑容。 当他们打开通往地下下水道主干道的入口时，没有人能想到自己打开了一扇通往地狱的大门。 最先下去的三名经验丰富的老师傅很快就用无线电传回消息。 “有些不对劲。”打头的那位管道工人打开头盔上的头灯，电筒的光亮照进黑洞洞的远处，入眼的景象将他吓得两腿发软。 眼前是错综复杂的管道，不是原本用来排污的下水道，而是明显经过挖掘的人行通道。 而通道那面，密密麻麻，影影绰绰，挤满了僵硬的身影。 “啊——”当那些僵硬的身影受到光源吸引，纷纷转过头时，管道工人发出一声无法抑制的尖叫，他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下水道的恶臭味道他很熟悉，但现在他闻到的是浓重的尸体腐烂的臭味！ “跑，跑啊！”第一个发现的工人转头就跑，跟在他身后的两名工人争先恐后向着来时的井口奔跑。 但最终他们都没能逃出生天。 地面上，一个又一个井盖被翻开，数不清的地洞忽然出现，拥有锥形双臂能够挖掘地下通道的锥臂变异体跃然而出，接着又进入地下，不断挖掘新的出入口。 每一个出入口都有数以千计的丧尸如屎坑里的苍蝇，带着恶臭疯狂涌出。 千百尸潮，汇聚成海，泱泱尸海，吞天没地。 变异体图录上所记录过的每一种变异体都出现在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尸海中。 在这片汪洋大海的中心，一只巨手撕裂地面。 天空上，三百只蝠翼变异体伸展肉翼，组成一片黑云，翱翔于穹顶之下，遮盖阳光，俯瞰众生。 第二百三十三章 来了，他们来了(下) 想象乌云密布的苍穹下，有一片无边无际的汪洋大海，不断掀起触碰天空的巨浪。而你则是这惊天动地的海啸中，一颗微不足道的渺小尘埃。 这就是聚居于省实验中学的人们所经历的绝望，当这浩瀚尸海如火山爆发出的岩浆般，从地底喷涌出来，肆虐大地涂炭生灵时，他们首当其冲。 “吴老师，走啊，快走！” 李旭催动最后一分力气，在后方道路上立起一道冰霜之路，但面对成千上万的尸潮，此举无异于螳臂当车，纵使他鼻血横流，亦不能稍稍阻隔片刻。 “一起走！”吴坤揽住陷入昏迷状态的李旭，疾步跨上一部悍马车，这是附近唯一一部尚能使用的汽车。 在他们身后，省实验中学内的幸存者们四散奔逃，想要找一条逃生的道路，但四面八方都是闻见血腥的狂尸，不断有人被追上、扑倒，分食殆尽。 吴坤后槽牙咬的嘎嘣嘎嘣响，那些人都是他的子民，是将信任与性命交付给他的学生，但如今他除了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撕成碎肉，什么也做不了。不论内心有多想停车与后面那些散发着腐臭的尸体血战到底，吴坤的理智和求生欲都迫使他死死踩住油门，一路狂奔。 “现在掉头，谁也救不了，只能一起死。”吴坤两手紧紧把着方向盘，面目狰狞，“我不能掉头，就算我可以去死，李旭也不能去死，他还年轻。我要把他安全送到新远江。” 吴坤的妻儿在灾难爆发初期就早已身亡，而吴坤悲痛过度，再难以对他人打开心扉，半年多时间里身边有过女人，但从未有过伴侣和亲属。这么长时间来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学生李旭填补了他内心的空洞，在吴坤看来同样孤身一人的李旭就像他的第二个儿子一般。 无论如何，他不能让李旭死在这。 听着窗外的惨叫，吴坤猛然发出歇斯底里的大喊，状若疯魔。 “我对不起你们，我对不起你们！” 悍马车抛下其余人，不断加速，远远甩开后方奔逃的人群，破灭了他们求生的希望。 各个聚居地的幸存者们同时收到消息：来了，他们来了！ 不必问谁来了，铺天盖地的尸海隔着几公里远也能看到，数十万丧尸朝着一个方向狂奔时，桥梁垮塌，大地颤动。 法令和规矩在这一刻失去了效用，各处聚居地从上至下不论身份，每一个人都在用自己能用的最快方式撤离，逃向新远江，那是他们所有的唯一的希望，他们只能祈祷，祈祷新远江的长城能够挡住这场噩梦般的尸海。 可迎接他们的并不是新远江温暖的怀抱，而是铁丝网与重机枪组成的钢铁壁垒。 为防高等变异体躲在逃难人群中混入新远江，对尸总指下令封锁城门，用机枪与大炮将所有逃难而来的幸存者逼退，所有人未经检疫不得进城。 城卫部队与预备役紧急集合，258师大部队固守新远江，救远军与对尸前指收缩防线，小半个新远江外城连同那些逃难而来的民众一起暴露在毫无掩护的开阔地带里。 谁都看得出，若情势紧急，他们都将成为被放弃的战略牺牲品。 ……………… “多久了？”杨小千微微张开双唇，嘴里全是久违的苦涩的滋味。 “两个小时了！”小丹尝试站起身，但却无力摔倒，她一手捂着膝盖，一手捂着左脚，鲜血从指缝中汩汩溢出。 杨小千忽然有些晕眩感，深深吸了一口气才稳住站姿，他知道自己中计了。 如果江心岛上的民众没有撤离，新远江城内及各处聚居地的民众完全可以撤离到江心岛，以希望之星的能力，加上远救会的工作效率，能为他们提供一处安全的生存空间，而那支丧尸大军也无法触碰到江心岛，因为那些变异体找不到足够的船只运送丧尸，如果不能一次性运来以万为计数单位的尸潮，分批次运送只不过是送靶子，更别提对尸总指完全有能力在海面上将他们击沉。 而现在，江心岛上的民众已全部迁至新远江，返程的路又被截断，已不可能再让他们安全回到江心岛。 不需要进一步的解释，杨小千已大致猜到了。南岩区以及其他黑域里的丧尸和变异体都去了哪里。 一定有一支实力强大的变异体，将那些游荡在外的变异体聚拢起来，通过锥臂变异体的特异能力，以远江庞大的地下管道体系为基础，挖掘出一座足以容纳数十万丧尸的地下城。 这看似不可思议，但实际上丧尸不需要休息不需要睡眠，只要能让丧尸乖乖进入地下，数十万丧尸挤在一处，所需要占据的空间并不像大多数人想象中的那么大。 至于怎么让这些丧尸进入地下？答案很明显：邱哲研制出的丧尸吸引药剂。 那些变异体一定是通过某种手段获取了这种药剂，而后将那些丧尸或吸引或驱赶至地下后，封闭通道，彻底隔绝他们。所以那么多次空巡，始终没能发现丧尸的痕迹，因为他们都在地下。 而在幕后引导这一切的，一定是白！只有他才能串起所有关键线索，瞒天过海做到这一切。 杨小千很后悔，并不是后悔自己拒绝与白合作的决定，而是后悔自己再一次犯了自负自大的毛病。 就像教训周天明一样，杨小千时常警诫自身，不要轻视敌人。但这一次，他还是低估了对手，以三个月前交手的状态去揣摩估测白的谋算，以至于犯下致命的失误。 “刘司令那边怎么说？” “事已至此，唯有破釜沉舟。” 杨小千点了点头，拉起小丹，架起一团黑雾飞向丧尸展览馆。 裁决小队接到命令，立刻清除展馆所有活体标本，启动自毁程序。 偌大展馆在轰轰烈烈的爆炸中，顷刻间坍塌，展馆内每一个变异体都被彻底毁灭，封印着温言的巨大琥珀状结晶体在金属球的包裹下沉入海底。随后，江心岛上最后的留守者们开始撤离。 第二百三十四章 残兵 夜色的掩护下，一支溃败的残兵在沉默中奔逃。一个戴着军帽的中年人走在最前面，五个手持步枪的年轻战士紧随其后，队伍尾端两个背着枪的士兵抬着一个担架尽力跟上队伍，担架上躺着一个满身血污的伤员，他右臂上全是咬痕，伤口深得能看见骨头，尽管注射过吗啡，但疼痛还是让他忍不住发出阵阵压抑到极致的喘息。 似乎发现了什么情况，队伍打头的那人忽然顿足，刹住身形，举起右臂示意队伍停止前进。后面的战士立刻停下脚步，散成扇形，摆出射击姿势，分别注视着不同的方向。而抬着担架的两位战士则轻轻放下担架，提枪转身扫视后方。 “吁” 一声急促短暂的口哨声从前方阴暗处传来，头戴军帽的中年人松了口气，轻声说道：“自己人，轻点声儿过去。” 几个年轻战士面露喜色，但并没有放松警惕，依旧按照训练时学过的战术条例，有条不紊地贴近对方。 “得了，有这心思拿去打丧尸，赶紧过来吧。” 那边的人似乎对这边的谨慎有些无语，一个顶着一双小眼睛的少年站起身朝这边挥了挥手，招呼道。 中年军官面色尴尬，冲手下点了点头，包括伤员在内一行九人垂下枪口，三步并作两步跨到近前。 “我们是258师第23营一连，请问你们是哪个方面的？”中年军官一眼就看出来，围坐成一圈的这一队人并不是正规军。 “我们是猎尸人，我是程旭，这几位是我旭日小队的队员。”一个与军官年纪相仿的满脸胡茬的中年人站起身，面色沉痛地补了一句，“是旭日仅剩的队员了。” 258师的人对各个业内享有盛誉的猎尸队伍并不是非常清楚，中年军官思索了一阵才想起来旭日小队是个比较有名的猎尸队伍，正式成员有十多号人，而现在只剩下六个人。 “呵，我一连是加强连，现在就剩我们几个了。”中年军官惨笑一声，指了指自己身后脸色灰败的战士们。 一个加强连人数一般在一百八十人至二百人，配备重机班、喷火器等重火力。几个小时前一连为了完成总值下达的布防任务，全员抢占镇守一处制高点。而二十分钟前等到撤退命令时，一连就只剩下这九个人，其中一个还是重伤员。 近二十比一的存活率，可以想象他们所经历的战斗是何等惨烈。 程旭重重地拍了拍中年军官的肩，沉声问道：“你们吃东西了吗？我们这还有些压缩饼干，小六，拿点干粮来，再拿瓶水。” 中年军官确实早就是饥肠辘辘，听到干粮和水这两个词，忍不住动了动喉咙，咽了口干涸的口腔里本不存在的口水，接着他又想到另一件事，急忙问道：“谢谢，吃的喝的不急，我们还挺得住。请问你们有谁是医生吗，或者有医护经验？我们的军医阵亡了，如果没有医生，小张他恐怕……” 说到这里，中年军官偏过头，视线没有落在小六拿出的食物上，而是落在担架上，躺在上面的重伤员已有些神志不清。 换了以前，让丧尸咬成这样肯定会被感染，战友就只能用一发子弹让他解脱，不过现在有了t病毒血清，只要能在受伤后及时注射，就能避免被感染的危险。 但血清不是仙水神药，它能杀死t病毒，却不能抹除伤势。受了如此严重的咬伤，却没有军医在一旁医护，不仅可能大量失血性休克，还可能造成伤口感染，引发一起系列并发症，最终夺走伤者的性命。 如果最后没能救回小张，那这一针血清与其说是救命药，不如说是将死亡和痛苦延长了许久的残忍刑罚。 程旭犯了难，将问询的目光投向身后的队员，一个梳着大背头的青年站出来说：“我会一些，我试试，但我不能做任何保证。” “这是洛应南，新加入我旭日小队的队员。”程旭向中年军官介绍道，“让他试试吧。” 这是最后的机会，中年军官没有傻帽似的去质疑洛应南的行医资格，恭敬地退到一旁，战场上军医总是能享受到战士们的尊敬，这是应有之礼。 “你是23营一连连长？”程旭看出来这个中年军官颇受其他几位士兵尊敬，便出声问道。 “不是，我是二排排长邹力。”说到这，铁打般的汉子竟红了眼眶，“连长、副连长、一排长、三排长全都阵亡了。我们遇到的进攻实在是太可怕了，太，太恐怖了。” 程旭两根浓眉微微竖起来，这又不是灾难爆发初期，半年多的时间里，活下来的人谁还没见过几场尸潮？哪怕数量再多，都不该让一个现役军人吓破了胆吧？ 中年军官邹力看出了程旭的疑惑，又惨笑了一下，解释道：“我们在防守阵地一共打退了四次进攻，前面两批就是普通的尸潮，几十上百只丧尸一股脑地往前冲，我们轻轻松松就把他们打成了碎肉。可等到第三波进攻，上来的丧尸竟然都穿着防弹衣，带着工地上用的防护头盔……” “防弹衣？哪来的防弹衣？”程旭悚然一惊，穿防弹衣带头盔的尸潮，那该何等棘手？ “未必是我们穿的那种制式防弹衣，很多丧尸身上就是几块铁板钢板……不过这不是最可怕的，我们用火焰喷射器和重机枪还是把这一百多只丧尸给消灭了。”邹力接过程旭递来的矿泉水，抿了一小口打湿干涸的嘴唇和咽喉，继续说道，“第四次遭遇进攻时，来的有三四百只丧尸，在进入射程之后他们突然就分散成了几个队列，从不同方向包抄迂回，其中还藏着变异体，那些变异体不仅会用变异的身体部分进攻，还会用枪。虽然枪法很差，都是搂着一梭子乱打，可是你能想象当时的场面吗？” 程旭嘴张的老大，长满青色胡茬的下巴微微颤抖。 第二百三十五章 撤离点 丧尸不是人，他们只是一具具行尸走肉，所以人类无需畏惧他们。 但当258师23营一连全体官兵目睹那些行尸走肉披盔戴甲，在进入己方射程后散开兵线从不同方向逼近时，他们内心那道勇敢坚定的墙壁动摇了。 而当发现那些丧尸中还隐藏着具有智慧的变异体，当看见那些以往只会利用身体变异部分的变异体举起手中冲锋枪朝着阵地射击时，战士们的心理防线崩塌了。 258师的战士们没有经历过国贸一战，也从不曾遇见过任何一场类似的战斗，从未想到过丧尸和变异体可能具备如此程度的战斗智商。 未知令人恐惧，因为不能理解，所以无法面对。 很快，变异体们胡乱抛洒的子弹中，有一颗流弹打进一位机枪手的额头，紧接着骚乱发生了。 对尸战争与以往的战争不同，在血清出现之前，部队对军医几乎没有需求，而在此之后，指挥层都认为部队对督战队没有需求，因为每一个战士都知道，敌人不会接受你的投降，当你放下武器举起双手时，你放弃的是自己的生命。逃跑？能跑到哪里去呢？穹顶之下，无处可逃。 因此，258师没有督战队。 因此，当有第一个战士因恐惧而慌乱地抛下武器，转身逃离时，情势如烈火烹油，瞬间脱离一连军官的掌控。 短短十几秒的时间，就有十几个人离开本应坚守的阵地，本就吃紧的防线忽然出现一大块火力空白。 一连的军官还没来得及指挥部署堵上这块空白，就有变异体朝着这块区域扔来装满液体的玻璃瓶，瓶身碎裂，瓶内的液体迸溅而出，原本形如散兵线的丧尸队列轰然聚集，朝着这块区域发起猛攻。 一连全体官兵咬牙死守，一连连长、副连长相继阵亡，最后等到撤退命令时，防线已经告破，剩余的战士们除了撤退再没有别的选择。 一路边撤边打，等到邹力逃到上级通知的预定撤离点时，一连就只剩下他身边这几个人。 “撤了一段路之后，就再没有丧尸和变异体追我们了。”邹力将吃了一口的压缩饼干和几乎没动的矿泉水瓶递给自己右手边的士兵，一人一口地往后传。 “一样。”程旭点了点头，回道，“我们旭日遭遇了一队变异体，靠着几个兄弟牺牲自己为我们断后，我们才能险死逃生。公会用特定频率广播告知我们按指定路线，到这里等待救援撤离。” “那些丧尸和变异体，没来追我们，是不是……”邹力攥紧了拳头，他的妻子还在新远江内城！ “肯定冲着新远江去了。”程旭叹了口气，劝慰道，“邹排长，你不要担心，猎尸公会和对尸前指发布布防任务就是为了给周边民众争取撤退和检疫进城的时间。现在杨会长和刘司令都在新远江，只要他们两位在，新远江一定不会有事的。” 邹力只是握拳抿嘴，不说话，看得出来他对其他人口口相传如同神明的“杨会长”“刘司令”并不是那么有信心。 “真的不用担心，救远军、对尸前指、258师、猎尸人公会、各方势力觉醒者现在都齐齐汇聚在新远江，大大小小这么多根绳拧成一根结，肯定出不了事。”程旭继续劝道，不知是在安慰邹力还是在安慰他自己。 邹力正要开口，就听见后方暗处传出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唰”的一声，旭日小队和一连残部中还有余力的人都端起武器，摆出了射击姿势，凝神屏息，凝望声音传来的方向。 “请问前面的兄弟，这里是延安西路的指定撤离点吗？”远处躲着的身影传出一声问话，让众人松了一口气。 变异体能说话不假，但只有自己人才知道这是撤离点。 这场大仗突如其来，很多外围部队被打散，对尸总指根据空巡情况紧急划分出不同区域的撤离点，通知各支部队的残部通过指定路线前往紧急撤离点等待救援和撤离。 如果没有总指的指挥，这些散落在外的人像无头苍蝇般乱跑，没有一个能活着回到新远江。 “没错，马上到指定撤离时间了，过来接我们的队伍随时可能到，你们赶紧过来。”小六一双眼睛本就细小，此时眯成一条缝几乎看不到眼白，他正努力远眺，想看清来人的脸。 那边几个人得到回应，撒开腿就往这边跑，全然不顾警戒。 这种菜鸟才有的业余表现让小六暗自撇嘴，看来这几人要么是没怎么经过训练的新兵，要么就是刚入行的猎尸人，再要么就是游荡在外侥幸逃脱的非战斗人员。 “谢谢。”隔着十几米喊话的那个人接过小六递给他的水和压缩饼干，接连往嘴里塞了几大口，发出咕咚咕咚的吞咽声。 程旭注视着那人的侧脸，看了一会儿，不是很确定地出声问道：“孔老板？” “程队长。”那人惊讶地转过头，一眼就认出程旭的身份，显然与程旭相识，“是我，孔武。” “你怎么在这？”程旭惊奇地问道。 “别提了。前一阵子永志就被丧尸围住，这事儿你应该知道。”孔武脸上的笑看着古怪，不知是苦笑还是惨笑，“当时我就知道事情不对劲，带着几个亲近的人离开了永志，开始试着做猎尸人，没想到遇着这事。唉。” “猎尸人本来就是高危职业，外行不懂，只看见丰厚的回报，却看不见猎尸人走的路上尸骨累累。”程旭心想。 在程旭思考如何回应孔武时，小六似乎跟孔武带来的某个人杠上了。 “吃啊，不收你钱，赶紧吃吧。”小六不断把手里的干粮往一个女人手里塞。 可跟别人不一样，那女人接过干粮后没有往嘴里塞，却轻轻放回了小六手里，笑道：“谢谢，我不饿，还是留给别人吃。” “你这是什么意思，给你面子你不要？看不起我？我们有的是粮食，让你吃你就吃。”小六此时表现得就像一个极力吸引异性注意的半大孩子，言行任性又张狂。 程旭看到这一幕，眼神微动，将手背在身后悄悄打了个手势。 第二百三十六章 从背后来的子弹 “我再说最后一遍，既然我给你吃，你就必须给我面子！”小六依旧不依不挠，坚持要让女人吃自己递去的干粮。 旁边另一位旭日小队的队员帮腔道：“哎，妹子，小六他脾气差，你别见怪，要不你就吃一小口吧，意思意思就行，而且一会儿咱们还得赶路回新远江，你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不会饿的慌。” 女人还在微笑，但眉眼间已可看见些许不耐烦的情绪。 邹力疑惑地看了看引起争吵的小六，又看了看面上不动神色但却悄悄给手环装上脑核，并将右手探向枪囊的程旭，忽然产生一些异样想法。 现在是什么境况？猎尸人再富裕，也不可能那么无私地把仅有的存粮分给素未相识的陌生人吧？就算这个程队长有颗菩萨心肠，总不见得他手下都是圣人圣母，居然没有任何反对的意思？ 这么想来，他们分发干粮必然有一定原因。 而眼下能有什么理由能让他们心甘情愿拿出自己的口粮分给陌生人呢？当然是为了确保自己的安全。 读过《变异体图录》的人都知道，变异体只进食人肉，不可能进食其他食物，如果将其他食物强行吞入腹中，也会无法抑制地呕吐出来。 那么……邹力想通了，旭日小队刚才给他们分发压缩饼干和矿泉水，就是想验证一下他们是真正的人类而不是伪装成人类的变异体。 邹力在自己吃了一口饼干喝了一口水后就将食物依次传递给其他士兵，每人都分了一口，也就相当于侧面证实了他们每个人都是人类。 而现在，新来的这批人里，有人不肯吃东西，这意味着什么？ 如今哪里有人不知道食物的宝贵？而这个女人呢，有人白送吃的还不要，这是为什么？只有两个合理的解释：一，她害怕别人下药下毒图谋不轨，二，她是变异体！ 邹力和手下的几个兵现在可是穿着军服，没几个人会认为军人要毒害自己吧？这半年多的时间里，军人已用无数牺牲换回了人民的尊崇敬意。 难道她是变异体？邹力瞥见除了程旭以外其他几个旭日小队的队员也悄无声息地做好了战斗准备，不禁提起了心，握紧枪柄对几个战士使了个眼色。 几个战士还没有想通这一点，不过既然排长打了眼色，他们也没有问为什么，学着旭日小队，不动神色地做好战斗准备。 “谢谢，我现在没胃口，真的不想吃。”女人再次拒绝了小六。 “好吧好吧，你这人真奇怪，给你吃你还不要，哼，不要拉倒。”小六突然偃旗息鼓，不再坚持，拿回了手里的干粮，一边唠唠叨叨一边转身走开。 “得嘞，小六就这脾气，别生气啊妹子，什么时候饿了要吃东西你再找我们就成。”帮腔的那人也一边笑嘻嘻地说着，一边往后退。 “好，我知道了，谢……” 女人话音未落，已退开六七步的小六陡然转身，举起枪口指着女人的眉心大吼：“不许动！你们几个都别动！放下武器，立刻放下武器！” 就在小六转身提枪的同时，旭日小队的队员极具默契地同时端起武器对准那个女人和她身旁其他几个人影，大喝出声。 “别动！” “谁动打死谁！” “全都跪下，不要想着拿武器，立刻跪下双手抱头！” 喊完，小六率先对着地面开了两枪，示意自己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见旭日小队暴起发难，早就得到排长暗示做足了准备的一连残兵也纷纷抬起手中步枪，包括邹力在内的六个人将枪口指向那个拒绝接受小六食物的女人，还有两个迷糊虫先是把枪口对准了旭日小队一行人，而后才反应过来状况，跟着战友一起瞄准目标。 同时被十几支长枪短炮对准，那女人嗤笑了一下，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说道：“看来暴露了啊，只好杀光你们了。这样也不错。” 说完，女人脸上的皮肉如同食人花般绽裂成几瓣，每一瓣上都长着密密麻麻的尖牙，使整张脸变成一张狰狞血红的恐怖大嘴，大嘴伸缩一下，就将她身旁同行的另一人头颅咬碎。 这女人分明是一个变异程度极高，能伪装成人类的变异体！ 小六看得心头直冒冷汗，若不是他在暴起翻脸前装作放弃的样子退开了几步，这一口就该咬下他的脑袋。 “开火！开火！” 邹力多此一举地高喊道。 无需命令，一连剩下几位士兵和旭日小队的猎尸人朝着那变异体的方向齐齐开火，上百颗弹头组成的金属流宣泄在她身上，将她打成了筛子。 但没有人掉以轻心，因为《变异体图录》上写的很清楚，有能力伪装成人类的高等变异体一般都拥有极强的恢复能力，单纯的爆头并不能将他们彻底杀死。 “小六，榴弹！”程旭喊了一声。一连残部撤退时没有能力带上防守阵地的重火力武器，只能靠他们自己的榴弹发射器。 小六没有迟疑，符文手环为体能带来的加成使他能轻易做出常人无法做到的高难度动作，他将榴弹发射器和榴弹甩向了程旭。 程旭接过榴弹发射器，死死盯着站立原地的变异体，瞪圆了浓眉下的虎眼，榴弹是他们最后的希望。如果那个变异体强到能硬抗榴弹的程度，那他们没有半点胜算，只能留下几人拼死断后，用生命拖延时间，而其他人则四处逃散，能跑一个是一个。 “老大！” 就在程旭要扣下扳机时，小六嘶声竭力地喊叫出声。 听到小六喊声的同时，程旭感到胸口一闷，紧接着就感到一股滚烫的暖流顺着发闷的部位向下流动，然后才有揪心的剧痛传来，天昏地暗，天旋地转。 程旭无力地垂下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那里出现了一个弹孔，似乎是贯穿伤，不断溢出的鲜血染红了内衬。 “这……”程旭用尽最后一分力气转头看向身后，双臂微微颤抖的孔武正将枪口调转，指向戴着军帽的邹力。 这是程旭看到的最后一幕，接着黑暗袭来，他无力控制自己的身躯，栽倒在地。 第二百三十七章 生命的奇迹 成为变异体的俘虏后，孔武想过去死，也想过像别人一样奋战到生命最后一刻，把生的希望留给别人。 可是想归想，这样的行动需要莫大的勇气，孔武没有这种勇气。 孔武总记得中学语文老师曾说过：“很多人，书读的越多，堕落的就越彻底，就越没有气节。所以作为21世纪的先进读书人，你们应该牢记这一点，时时刻刻警醒自己，不要做那种没有底线没有原则的渣滓，要去做文天祥那样有气节的读书人，这才是你们十年寒窗的真正追求。” 当时那段话，讲得慷慨激昂，可让孔武印象深刻。不过事实证明，原则敌不过利益，最后大家十年寒窗的追求都变成了一张名气更硬的大学文凭，一份收入更好的稳定工作，再没谁想过身为读书人的气节。 如果还有哪怕那么一丁点“读书人的气节”，孔武都不会选择去做变异体的走狗，为尸作伥。 可，气节能比的上性命吗？ 人活一世，什么最重要，说到底不还是自己的生命最重要吗？那些为了荣誉、正义、大局而牺牲自己的人，孔武是理解不了的。 虽然明知最后难逃一死，可面对生死间的大恐怖，有几人能不抱有侥幸心理尽力逃避呢？哪怕最后还是会死，至少能多活一阵不是吗？求生一直都是所有生物最原始的本能不是吗？ “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们自作聪明。为什么要多此一举识破那个变异体，有什么意义？难道这场战争你们能赢吗？为什么不假装看不见，让救援队伍把我们带回去，到时，就算那个变异体暴起伤人会造成很大破坏，可至少死的不会是我们啊！”孔武颤抖着，深深地吸气。 他鼓起了前所未有的勇气，此生第一次如此决绝地抬起自己的手。 然后，他朝着程旭后心扣动了扳机。 为了自己能活，他甘愿堕落成魔鬼，送别人下地狱。 孔武知道，既然变异体的伪装已经识破，将变异体带来撤离点的自己就是有一万张嘴也解释不清，与其等着由别人决定自己的处境，不如先下手为强！只要跟那个变异体一起杀光这些人，就不会有人知道事情的真相。到时编造一个谎言，便能跟着救援队伍回到安全的新远江。 至于到时这个变异体会如何通过城门的安检，无法通过安检时又会做出什么举动？孔武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他现在只想活下去。 “只要帮忙杀光这些人，那个变异体就不会杀我了吧？”孔武狞笑着，将枪口转向那个带着军帽的中年人。 先打死程旭，让他无法发射榴弹，再打死这个军官，到时他们没人指挥，只能任其宰割。孔武一向有急智，心中打得一副好算盘，但没等他再次开枪，一颗呼啸而来的子弹掀开了他的头盖骨。 洛应南所用的每一颗子弹，都是从黑市置购的经过加工的大威力开花弹，杀伤力比之禁用的达姆弹有过之而无不及，只一枪便把孔武的头打炸。 达姆弹也是一种开花弹，因射入人体后铅心扩张或破裂，极大程度扩大创面，中弹者一般死状凄惨，因此国际社会禁止使用。 不过对远江人来说这禁令是一张废纸，抛开隔绝外界管制的穹顶不谈，特制子弹拿来打丧尸并不违反国际法，难道行尸走肉和变异体还有人权么？ 孔武可能是远江第一个尝到达姆弹的人类，不过死亡来的太快，没有留给他足够时间细细品味其中痛苦，这让洛应南略感遗憾。 “老大！”小六抛了枪，飞身扑到程旭身边，摇晃着程旭失去知觉的身躯，哭喊不止。 尽管整齐的大背头发型已经乱成扫帚尾，但洛应南比小六冷静的多，他放下担架上正在接受包扎的伤员，飞奔到程旭身旁，举起已经填装好弹药的榴弹发射器，对准那个被密集火力打得僵直无法动弹的变异体，扣下扳机。 “趴下！”洛应南大吼一声，扔下榴弹枪趴到地上。 旭日小队所装备的榴弹有效杀伤射程上百米，以众人与变异体相隔的距离必定受到波及，难免会有误伤，但洛应南不可能等到所有人撤开再发射榴弹。 爆炸的火光照亮地面，热浪带着金属碎片侵袭四方。 变异体本就被炙热弹头组成的金属流刮走许多肌肉，加上子弹冲力，尽管很想向前扑击，但始终难以动弹，直到洛应南发射的这枚榴弹将她炸成几块碎肉。 “它死了吗？”洛应南抬起头，灰尘铺满面颊，他顾不上擦拭，扯着嗓子喊道。 “死透了！”邹力再三确认后给出回复。 洛应南稍稍松了一口气，转头一看，看到的景象让他整个人呆住。 小六趴在程旭身上，尽力舒展自己的四肢，用自己的身体覆盖住程旭的身体，使重伤倒地的程旭避免二次伤害。 可……小六应该很清楚，程旭中了那一枪，再没有任何活下去的可能。虽说看胸口处的贯穿伤没有撕裂心肌，不会瞬间致死，可眼下是在什么地方？荒无人烟的撤离点。 救援队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赶来，也不知道多久才能把人送到新远江的战地医院，程旭根本等不了那么久。 换句话说，中了背后那一枪，程旭已经是个必死无疑的死人，可小六却还要拿自己的身体为这样一个死人挡枪！ 这是怎样愚蠢的行为？洛应南默然无言，人越聪明就越有心机，算计猜疑就越多，往往就更难信任别人，他还从未想过与自己并肩作战的战友会真的用生命守卫自己的后背。而旭日小队这些硬汉一次又一次地推翻他的认知，让他心间充满莫名难言的情绪。 “救老大，救老大！”背上全是伤痕的小六神志模糊，嘴里反复嘟囔着这么一句话。 “我，救不了……” 同样伤势严重的洛应南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愤恨，当对自己的恨意攀登到顶点时，他仿佛听到身体里传出一个怪异声响。 好像，有什么东西碎了。 接着，一道柔和的光亮起，精灵般攀附在伤员们的伤处。 被光芒笼罩的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小六和程旭逐渐睁开双眼，而担架上那个右臂几乎被啃掉大半的伤员竟长出了新的手臂，肌肤细嫩如同婴儿。 邹力呆呆地望着小六和程旭缓缓站起身，惊得右手发软，枪掉落在地上。 如果不是小六傻到要赌上自己的命去保护在别人眼里已是个死人的程旭，那么程旭或许在榴弹爆炸的二次伤害中就已彻底死去，等不到洛应南的觉醒，甚至洛应南根本不会因此觉醒。 这是一场生命的奇迹，一场因忠诚与守护而诞生的奇迹。 第二百三十八章 提前撤离 等到一众伤员伤势恢复愈合后，鼻血狂流不止的洛应南软绵绵地晕倒，小六眼疾手快扶住他的肩膀没让他摔在地上。 与孔武同行而来的其他几个逃亡者没有小六和程旭的运气，他们离变异体的距离太近，早就在先前的无差别射击和榴弹爆炸中彻底身亡，洛应南觉醒时所散发出的光芒并未笼罩在他们的尸体上。 邹力看着自己手下几个兵，神色复杂。对大部分人来说，觉醒者不仅是强大的，还是神秘的，包括新远江与以前的江心岛在内，远江幸存民众有二三十万，可觉醒者的数目却不足一百，大部分人都没有亲眼见过任何一个觉醒者，更别提当面见证某位觉醒者的觉醒过程。 这是一种颇为微妙的感觉，不仅有欣喜，庆幸，还有一丝丝不甘和嫉羡。 程旭示意队员照顾好晕倒的洛应南，小心翼翼地走到变异体被炸成碎肉的位置，戴上手套拾起变异体的脑核装进背囊。 “邹排长，这次用的榴弹是我们最后一颗，我们还要补充弹药，急需收入，这战利品就不好跟你分了？”程旭歉意地点头说道。 “哪里的话，多亏有你们救命。”邹力连连摆手。 “那就……”程旭还要继续说，便听到前面延安西路路口传来鸣笛声，一道远光灯打过来，照得程旭眯起了眼。 “老大，救援队来了！”小六兴奋地喊道，再不顾忌声音可能引来其他丧尸或变异体，他的嗓门再大，还能比得过刚才那发榴弹么？ “我看见了。”程旭稳重刚毅的国字脸上，皱纹浅了些许，到这种时候还要分派军力来营救幸存者，杨会长和刘司令果然心系人民。 两句话的功夫那边的车队已开到近前，车队头尾各有一部装有高平两用机枪的装甲车，中间是一部经过改装的长途中巴车，车顶装了个喇叭，喇叭里传出喊声：“请前面的幸存者立刻放下武器，等待检疫后排队上车。请配合我们的工作，谢谢。” 被大口径机枪黑洞洞的枪口指着，谁敢不配合？在场众人齐齐放下武器举起双手，站在原地等待检查。 车顶的喇叭再次重复这段话后，中巴车车门打开，两个穿着白色生化服的检疫员走下车，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青年紧跟着走下车，一眼瞥见刚结束战斗的混乱场地，敏锐的目光锁定在胸口有一处破洞且献血染红内衬的程旭身上，问道：“解释一下，怎么回事？” 程旭没有半点慌乱怯懦，身为顶级猎尸队伍的领头人，他是见过大世面的，被黑衣青年质问后程旭站直身子不卑不亢地回应道：“我是旭日小队队长程旭，请问你是远救会哪个部门的工作人员？” “特秘组，蔡观。”听到程旭自报身份后，黑衣青年的神情变得柔和，“请程队长解释说明一下你们这里的状况。” 特秘组？程旭皱眉思考了两三秒，才想起来这是什么部门：特别助理秘书组，远救会会长杨小千的智囊团。大部分人会以“会长办公室”来代替称呼他们的职称。 “好。是这样，我们在这里等候撤离，然后遇见了23营一连的邹排长，接着又有以前永志大楼的猎尸人旅店老板孔武带人来到这里。”程旭顿了顿，憎恶地瞪着孔武少了半个脑袋的，残缺不齐的尸身，“那些人里藏着一个伪装成人类的高等变异体，被我们识破后与我们发生战斗，我被偷袭。” 说到这程旭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有经验的人都能看出来那个破洞是一个弹孔。 被偷袭后程旭就重伤濒死，后面的事他也说不清楚，邹力接着三言两语补充了后续，并为程旭证实他所说的一切。 蔡观仔细审视着地面几具尸体，又看了看担架上那个伤员，他手臂上重新长出来的肌肉皮肤与身体其他部分大不相同，引人注目，这就足以证明程旭邹力二人所言不假。 盯着满脸血污陷入昏迷的洛应南，蔡观略作思考便下了决定：“上车，立刻撤离！” 这边命令刚下达，那边一直没熄火的中巴车和装甲车就开始调头，两个检疫员也开始加快动作，争取在车队调头的这一小段时间里完成检查。 “这就撤离？”程旭低头看了下腕表，离预定的最后撤离时间还有十三分钟，“后面可能还会有人过来，咱们现在走了，他们怎么办？” “刚才你们动静太大，随时可能会有尸潮或变异体被吸引到这里来。”蔡观坚持道，“我不能为了几个可能会来也可能不会来的幸存者，将一个具有重要战略意义的觉醒者置于危险之中。” 受限于眼界与判断能力，此时的邹力和程旭可能还无法认识到洛应南的重要程度，而蔡观作为远救会特秘组资深成员，在一定程度上有着相近于远救会最高领导人的敏锐洞察力和大局观，自然能看出洛应南的价值所在。 “如果你对我的决定感到不满，你有向远救会内务部提交投诉的权利，但现在请你们立即服从命令！”蔡观面色如铁，坚决地指着中巴车呵斥道，“所有人立即上车撤离！” 邹力首先表态，他带着自己手下的士兵排好队登上中巴车。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远救会的行政官员按理说不能对他们发布命令，但几个小时前对尸前指就已宣布新远江进入紧急战争状态，而远救会作为对尸总指的重要组成部分，其高层有权在258师部队无法联系直属上司时接管部队指挥。 程旭转头看了看满脸疲惫的队员，又看了看寂静无声的街道，内心思绪纷乱嘈杂。 “如果这时候走了，后面还有人来到这个撤离点，他们是不是必死无疑？可后面真的还会有人赶来吗？如果赶来的不是逃亡的同胞，而是尸潮和变异体，那坚持留守岂不是害死自己人？” “程队长！立刻带你的人上车！”蔡观面色不善，语气冷硬，打断程旭的思考。 “哎，上车。”程旭叹了口气，冲小六等人点了点头，小六跟另一人轻轻把洛应南扛到担架上，抬着担架跟在程旭身后走上中巴车。 第二百三十九章 魔鬼獠牙 程旭等人上车后，车队没有片刻停留，按照既定路线开始返程，谁也不知道在这之后的十几分钟时间里，是否还会有人赶到指定撤离点然后绝望地发现自己已经被抛弃。 因路况不佳，中巴车跑在马路上时不时颠簸，有时震动幅度大到能让人屁股弹起来离开座位。 好在中巴车上乘客寥寥，空间宽敞，不少座位仍旧空着，一连的士兵和旭日小队的队员大多找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坐着，十几双眼睛死死地盯着窗外。 外面街道上的路灯因长时间无人打理修缮，忽暗忽亮，不像是呼吸灯那样渐渐起伏，而像是灯泡在眨眼睛。 往常这段路上是不会开路灯的，因为电力有限，现在情况却不一样，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没人说得出个所以然。 小六望着窗外熟悉又陌生的景色，看不见新远江的长城，看不见救远军和258师的部队，也看不见丧尸和变异体，只能远远看见老远的另一端，有三部车打着远光灯，以相近的速度行驶在省道上。 提起望远镜，小六观察到那是两部装甲车和一部大巴车，应该是另一支救援小队在撤离。 “那个，咱们这是往哪走？这不是新远江的方向吧？”小六忍不住问道，“怎么越走越远了？” 小六问出了大家都感到疑惑的问题，大家都提起了神，看向坐在中巴车最前端，驾驶座后面的蔡观。 蔡观瞥了一眼小六，本不愿作答，但余光扫过小六身边依旧昏迷的洛应南后，蔡观还是开口解释道：“这次尸潮的规模远超你们的想象，那些丧尸之所以没有追你们，是因为通过特殊手段操控他们的变异体正带着尸潮冲击新远江。如果按照正常路线返回，我们就会迎面撞上数十万丧尸。所以，我们得绕个大圈子，绕开尸潮从另一端回城。” “哦。”小六眨了眨眼，觉得这人说的挺有道理，又问道，“你说新远江能守得住么？” 这回蔡观没再回答，小六又继续盯着窗外看，仔细听就能听得到远处时不时传来的炮火声与爆炸声，可小六就是把眼睛瞪出眼眶也看不到战况。 “新远江现在怎么样了……”小六喃喃自语，“守得住么？要是守不住，那还能去哪？” ……………… 大功率照明灯将新远江外城边缘的防守阵地照得亮如白昼，炽白灯光洒在尸潮上，将他们令人憎恶的恶心嘴脸照得清清楚楚。 正对着他们的楼房里，狰狞的十二管机枪刑如巨蟒，吞吐火舌，发出机泵般沉闷的响声，拉起一张充满腥味的死亡弹网，拦住无尽尸海的先头部队。 这是由重骑营营长汤韬通过自身能力召唤出的重机枪，威力远超制式装备，但后坐力巨大，常人无法掌控，就连注射过强化药剂且佩戴了符文手环的救远军战士使用这样的机枪都会被震得浑身发颤。 而这样的机枪在新远江外城边缘的防守阵地上有数十挺，每分钟都在倾泻以万为基本单位的铜黄弹头，叮当落地的弹头能铺满地面，副机枪手一面辅助机枪手，一面收集地上的弹壳。 一般来说，子弹发射后弹壳头部较薄弱的金属已被高温淬火，失去了金属的延展性，即便回收也要先送往工厂退火，进行迅速加热冷却才能再次使用，否则不经处理直接回填发射危险极大。但一般的弹壳要经过如此处理，成本和新造一个弹壳差不多，往常战争中少有副机枪手负责抓紧弹壳回收的。 不过对现在的新远江而言，铜铁等金属是宝贵的战略资源，不能轻易浪费，之前组建新军拉练演习，打出去的弹壳都要全部回收清点装箱，现在对尸战争全面打响，对武器资源的回收与二次利用就更加看重。 而这些被老兵们命名为“魔鬼獠牙”的十二管重机枪所使用的不是通用子弹，而是由汤韬召唤出的子弹，库存有限，制造难度不小，对其弹壳的回收就更有必要。 因处于防御状态，绝大部分机枪并未从两翼组成交叉火力，而是放置在了尸潮正面的窗口和哨塔上，每一挺抢占制高点的重机枪都能以火力覆盖一个狭窄的扇形区域，几十挺机枪利用不同楼层的建立起的高低起伏的防守阵地并不仅依赖机枪的保护，地理优势也是一道天然屏障。 细心且经验丰富的老兵才能发现，机枪连每一挺机枪的位置都大有讲究，不仅有良好的射击射界，而且恰到好处的分布能使他们更频繁地将火力分摊覆盖在从不同方向冲击阵地的尸潮。 当然，仅凭机枪连的火力还不足以粉碎这次进攻。 地炮团的炮弹经过精密的计算，从炮膛中带着火焰冲出，在半空划着抛物线，准确无误地降落于机枪连有效射程外的尸潮中，将尸潮截成两段，生生轰出一片空白地段。 而那些混杂在丧尸之中伺机待发企图袭杀机枪手的变异体，则被隐蔽于各个角落的精锐狙击手们以战场死神的身份一一点名。 第一波尸潮就这样覆灭在火海中，机枪连连长放下望远镜，松了一口气，偏头对通讯员说道：”让各单位报数，算算剩下的弹药还能撑多久？” 想起刚才他们几十挺机枪齐齐开火时那个挥霍子弹的样子，机枪连连长就肉疼地撮牙花子。现在打的是对尸战争，心理战对丧尸的意义等同于零，哪怕防守阵地的火力显得再凶猛，也不会让那些行尸走肉稍微犹豫分毫，所以刚才那打法在机枪连连长看来实在是浪费——没办法，谁让那些新兵蛋子没有过打硬仗的经验呢。 出乎意料的是，通讯员带回来的并非答案，而是来自对尸总指的命令：“报告连长，总指命令，令我部立刻撤离d1、d2区。” d1、d2两个战区正是机枪连现在所处的防守阵地。 “什么？”机枪连连长举起望远镜，望了望刚消灭一波尸潮，现在空无一尸的前方阵地，“打赢了，撤什么？” 第二百四十章 炮对炮 尽管不能理解，素质精良的机枪连还是第一时间执行了总指的命令，开始分批次有次序的撤离。 机枪连的战士们都注射过强化药剂，再加上符文手环的体能加幅，普通的机枪搂起就走，而魔鬼獠牙则要卸下弹链由机枪手和副机枪手一起搬到拖货的拖车上，再用麻绳绑好，拖走。 五分钟后，机枪连全体撤离d1、d2战区，将作为新远江外城城卫体系中构成獠牙的关键位置拱手让出。 失去了这个关隘位置，机枪连想要阻击拦截尸潮必定不再像先前那么容易。 包括机枪连连长在内的几个军官都对总指这道命令颇有微词，可随即轰在d1、d2战区防守阵地上的生物炮弹让他们闭上了嘴。 撤出了上千米的机枪连全体官兵用肉眼就能看到上百颗篮球大小的肉瘤像陨石雨般砸落在他们之前所处的位置上，发生阵阵爆炸声，冲击波肆虐，楼房破碎。 肉瘤炸弹爆炸后飞溅出浓稠的墨绿色汁液，凡沾碰到的物体都如同浸泡在强酸中，冒着烟在滋滋声中消解。 机枪连连长放下战术望远镜，与副连长对视无言，面面相觑。若是他们还留在阵地上，这波轰炸足以令机枪连全连覆灭。 “老余，你看。”副连长指向d1战区，余连长朝着他指的方向眺望。 在肉瘤的冲击波摧毁路障，腐蚀性毒液消融后，一股尸潮从远处冲近，切入尚未填补的空白阵地。 “这是他娘的玩步炮协同？”余连长惊得用手紧紧攥着望远镜，因太过用力，泛白的手指关节都开始微微颤抖。 副连长的表情像嘴里塞满了黄连，无比苦涩。 步炮协同是一种自火炮发明以来便出现的战术，以炮兵进行火力突击，对敌纵深内目标进行压制，为步兵发起进攻创造条件。 火炮性能越是精良，步炮协同就越是复杂，对时间与纪律的要求非常之高。即便是原258旅机械化步兵旅，也很少使用，现在258师训练新军也很少练习步炮协同，更多的使用步坦协同。 可现在出现在眼前的是什么玩意儿？丧尸和变异体竟然用出了步炮协同？ “这仗还怎么打？”余连长颓然地垂下手，下令机枪连继续后撤至指定地点等待下一步命令。 副连长没有他那么悲观，开口劝慰道：“老余，别说丧气话，要是让包营长知道了，得治你一个动摇军心。” 配备魔鬼獠牙的机枪连隶属于救远军雄兵营，由包卫家直接指挥。 “包营长来了也是这句话。”余连长瞪了副手一眼，说道，“既然变异体那边进化出了能发射生物炮弹的变态东西，难道变异体会好心等到我们撤出阵地了再进行炮击？” “当然不可能。噢，你是说……”副连长也是个老兵，很快反应过来余连长的意思，“变异体的炮兵射程有限，直到刚才他们才移动进入到有效射程。” “对啊，现在把d1、d2区让出去了，我们就要在c3区进行拦截，如果我们还丢了c区，b区是没有任何可能守住的，那我们就要在靠近新远江内城的a区跟这些狗杂碎决战，到时候新远江内城就在对面炮兵射程内，新远江现在居民密度有多大你知道吗？一轮炮击会死多少人？”余连长咬牙切齿地说着，“总指刚才能把下令时间卡的那么准，说明他们早就预测到我们会在上面时候遭受炮击。既然早就知道，就应该早点告诉我们，让我们想办法规避炮击，继续留守阵地。现在什么都没做就把d区让出去，一会儿要打回来又要拿多少人命去填，总指那边的是猪脑子吗！刘司令和杨会长都去哪了？” 副连长听得眉头紧皱，等到余连长说完，他急忙说道：“等等，老余，不对啊。如果总指早就知道变异体有炮兵，就该直接让地炮团把他们给炸掉啊，为什么……” 话还没问完，后方就传来炒豆子般一阵闷响声。接着仿佛有一支巨人军队在远处行军般，撤离途中的机枪连可以明显感到脚下地面传来的震感。 而d区靠后的一片区域已被炮火犁平，紧接着从侧向杀出的机动部队将冲进d区的数千丧尸截住，另一支部队同时进场，从他们的行军路线看，他们能于此时抵达阵地说明他们几乎是擦着机枪连撤离炮击地带的时间从内城出发。 直径八十公分、长达十米的移动式铁丝网被运到d1区，短短时间就设置完毕，这项由19世纪牧羊人为偷懒而制造的发明，如今已成为应用最为方便最为广泛的军事防御工程设施。 “老余，刚才地炮团是不是把变异体的炮兵给炸了？”副连长问道，从258师部队入场起，尸潮后方再没有发射出刚才他们看到的那种生物炮弹。 “好像是。”余连长这时不再像刚才那般悲观，语气振奋，“刚才那边开炮暴露了位置，地炮团的手更长，一下就把他们给干掉。原来咱们刚才在那是负责做诱饵的？可是，既然这边早有计划，做好了安排，怎么又要我们撤回去，我们机枪连应该抵在d区才能发挥最大作用啊……是为了节省弹药，还是真的打算放弃d区？如果要放弃d区进一步收缩防线，那258师的人又过去清剿尸潮、架铁丝网是为什么？这仗到底是要怎么打？” 处于局部战场中的机枪连无法理解复杂的战况，只能做好军人该做的事情：放弃思考，服从命令。 在d区以外一公里，原远江小营城中村内，五个体型庞大的变异体跪在地上，双膝双臂四肢撑地，随后像冲了气的气球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膨胀。 膨胀的过程中他们的形态亦产生根本性的变化，从人形转化为了四四方方的肉壁，背部脊椎突出身体，一节节脊椎骨耸成一根直线，状若炮管。 等到十分钟后他们终于完成变形，转变成五门活体大炮时，一个宏大如钟的声音在他们头顶上方响起。 那个声音报出了一个方位，在那里有刚才开炮剿灭尸海先头部队的地炮团。 五门高达五米的变异体大炮调转脊椎骨炮管，由四肢转变成的底座不断耸动，将能量汇聚到炮管内，用于制造生化炸弹的体内新生器官如大象的心脏般剧烈跳动。 “轰” 只有一声炸响，五枚导弹装物体同时从五根炮管中呼啸而出，后坐力使炮管底端向后猛然一顿，而底座下的水泥地面承受到这压力，绽开裂纹。 如果说之前机枪连所观察到的那一百多颗篮球大小肉眼可见的炮弹像投石机投出的石块，那么这次则是真正的导弹，以人类视网膜难以捕捉的速度朝着地炮团的方向轰去。 第二百四十一章 杨小千的怀疑 “这里是总指，汇报情况。” “报告总指，观察到敌方发射五枚地对地近程导弹，估测着弹点为地炮团所在方位。以猎鹰灰烬为主导的觉醒者小队正在尝试拦截。” 前线指挥部传回的即时战报令对尸总指作战指挥室内的人都悬起了心，尽管早有预料，但谁也没有信心觉醒者小队一定能成功拦截变异体的生物导弹。 两秒钟后，半空发生剧烈爆炸，前指传回捷报：“报告总指，我部成功拦截敌方地地近程导弹，是否立刻展开反击，请指示！” 有了能力各异的觉醒者帮助，前指和地炮团光凭这一次炮击就能判断出对方发射导弹的精确方位，仍旧在地炮团射程之内。 指挥室内数十道目光齐刷刷转向室内中央主座，高背椅上有一人安坐如山，手边瓷杯内刚泡好的一杯茶袅袅飘香，只见他轻轻摇头，说道：“不必，全体待命。” 没人敢说刘司令态度不端，临战指挥时还有闲情泡茶。因为到现在为止，战况似乎一直都在按着刘司令写好的剧本走，尽管有些许部队付出惨重牺牲甚至被打残了编制，但换回的战果却是丰厚无比。 坐在刘远舟身侧的杨小千面无表情，但眼底尽是疑惑。或许是因为对现代战争所知甚少，杨小千恍惚中有种感觉，主导这场战争的双方博弈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 抛开这令人沮丧的感觉，还有一件事缠绕在杨小千心头。 在此之前，负责搜寻的部队并非没有搜查过下水道，但搜寻部队一无所获，而且凭远江的下水道很难容纳数十万丧尸和变异体，再加上惯性思维使得调查者对丧尸和变异体的认识还停留在初级阶段，所以没有人想到丧尸会藏到地下。 但，别人想不到很正常，刘远舟却不该想不到。 南岩区及其他黑域里的丧尸不见踪影，这最多是一个多月前发生的事，但要通过锥臂变异体依托地下管道体系，挖出一个通往新远江的，能容纳数十万尸潮的地下通道，绝不可能在一两个月时间内完成。 换言之，变异体的计划应该早已开始，直到一个多月前完成地下通道挖掘完成后才想办法逐步将丧尸和变异体运进地下通道。 这是一个浩大的工程，不可能一点蛛丝马迹都不留下。只要留下丁点线索和信息，刘远舟就必定能通过他的上帝视角还原。 可是，看总指其他人的反应，完全不像是事先得到了通知的样子，只有刘远舟能保持镇定，不过他一直都是那张没有表情的扑克脸，他异常的平静反倒让人感觉正常。 但杨小千有自己的怀疑，新远江城市排污系统需要重建这是早就暴露出来的问题，刘远舟却迟迟没有出手解决。 当初江海潮在位时，杨小千以为这是因为江海潮对刘远舟的刁难使刘远舟没有足够的精力去考虑城市排污这一此等问题，但现在杨小千却不这么想了。 说不定，刘远舟早就知道那些丧尸和变异体在哪里，但他却假装不知，示敌以弱，诱敌深入，任由那些躲在暗处的变异体将所有变异体和丧尸聚于一处，一网打尽。 杨小千知道，在灭绝丧尸和变异体这一点上，刘远舟的态度比自己更加坚定，所以若他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并不奇怪。 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如果没有穹顶，那还情有可原，因为无论清剿丧尸和变异体的工作做得多么仔细，都难免会有漏网之鱼，唯有让他们自己全都跳出来才能保证一个不漏。可现在有穹顶隔绝内外，远江城内的丧尸和变异体一个也走不脱，对尸战争不必急于一时。 比起逐步收复远江，任由变异体拉起一支丧尸大军然后大规模决战的打法将会凭空增添无数死伤。 还有那支管道工人组成的队伍……如果明知丧尸大军在地下，还故意在这个时候派一队管道工和士兵前去重新启用城市下水道，这不是让他们去送死？ 为什么要这样做？ 杨小千不动神色地以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刘远舟，心想：或许是为了迷惑变异体？再让这支丧尸军队通过挖掘地道接近，他们很可能直接挖到新远江内城破地而出，可直接揭穿又会让变异体的指挥者起疑，所以就刻意安排这样一个“巧合”？ 这可让数不清的无辜者送了性命！ 难道刘远舟现在变成了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把人命当数字去消耗的人么？杨小千曾听过一种说法：指挥一场战争的最高统帅往往必须要站在绝对理智的角度，把手下士卒当成没有生命的棋子和数字，无情地消耗，各种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只为了赢取胜机，从而做到牺牲小部分人赢下战争，无形中救下更多人。 可这种说法，杨小千并不认同，在这一点杨小千认同小周的理念：谁都不应扮演神明，决定他人生死。而在杨小千的认知中，刘远舟也绝并不是这样的人，否则杨小千从一开始就不会选择与刘远舟合作，双方的合作关系也不可能持续这么久。 “杨小千，不要想太多。”目不斜视的刘远舟忽然说了一句，让杨小千猛的转过头。 坐在一旁的老烟枪耿志平开口接道：“是啊，别想太多，不是你的错。要我说你做的没错，如果之前没有把江心岛的民众送过来，我们就要分兵两处，那些变异体说不定能逐个击破，你也看到了，那个鬼一样的地地近程生物导弹。变异体是有实力打击到江心岛的，与其到时两边跑，不如合兵一处，跟他们决战到底！” 以往一向对杨小千态度不佳的耿志平近来总算对杨小千有所改观，此时见杨小千面色阴晴不定，还以为他在自责，听见刘远舟那句“不要想太多”后，自然而然接过话头劝慰杨小千。 “嗯。”杨小千心乱如麻，只应了一声，没有解释，便转到其他话题，“现在确定他们方位了，不让地炮团轰他们？” “炮弹宝贵，另有他用。”刘远舟平静地回答，“至于那几个变异体，另有安排。” ……………… 远江国际机场，黯淡已久的控制塔再次亮起灯光，一队奇兵悄然启程，趁着夜色的掩护，踏上一去无反的最后旅途。 第二百四十二章 目标:新远江 远江国际机场位于江北省远江市东郊，是华夏一个重要的航空枢纽，09年机场旅客吞吐量达到八百万人次，共有国内航线近百条，国际航线十余条，光是候机楼占地面积就足足达到二十万平方米。 在穹顶降临时，远江国际机场已因市内肆虐的病毒而进入紧急封锁状态，大量游客停滞在机场中，其中就包括不少病毒携带者。 尸潮爆发后，机场内部有限的警卫力量难以控制混乱的局势，不足以扑灭机场的灾情，全靠了维持封锁秩序的武警部队才镇压住即将失控的情势。 之后，有幸逃生的幸存者们在有序的组织下开始乘坐机场大巴等交通工具离开机场，去往258旅营地避难。 当然也有不信邪的蠢货想靠飞机冲出去，但有武警官兵接手控制机场，只有少数机架飞机不听指挥强行起飞，当然，他们无一例外都在升入云层时撞击穹顶，发生爆炸解体。 群众撤离后，堆集在机场内外的丧尸也开始迁徙，整个机场很快陷入死一样的沉寂，直到一周前，一支全副武装的精锐士兵在几位觉醒者的带领下，护送着一群特殊职业人士重返机场。 与抗尸战线的战友们不同，他们很克制自身对丧尸和变异体的杀戮欲望，即便要清理掉零星挡路的丧尸，也会尽可能地减小动静，甚至一枪不发，以至于耗时长达三天，才成功进入空荡寂静的机场。 这队战士分别占领并清理了客运航站楼及附属设施，停机坪、滑行道、跑道，收集了机库内的维修设施和剩余的机场特种车辆，开始在忙碌中尝试着重新建造一个微型机场。 没有人知道这队人的存在，因为他们都已在此前收集物资的途中遭遇尸潮，不幸“牺牲”，亦没有人知道这队人重返机场的意图。 机场的燃料和工作人员早就撤离的干干净净一点不剩，天上顶着个穹顶，客机连攀升云层都做不到，而低空飞行又会严重受到气流不稳定等各种因素影响，要飞机有什么用？现代战争中作为重要战略地的机场在今时今日失去了本该有的巨大价值。 没有人会关注机场，这是一片被荒废被遗弃的区域，人们的视线和记忆都被漫无边际的黑暗阻挡，触碰不到远离文明的东郊。 今天，东郊再次响起了文明的声音，人类最伟大的造物之一将再次向世人证明自身的伟大。 两个小时前，临时飞行机组就已收到飞行资料、飞行计划及天气通告，几位刚做完健康状况评估的年轻机长穿着反光背心，配合个位数的地勤人员做机外检查，确认飞机表壳没有异常状况。 “全温探头、迎角指示器、左皮托管完好无损坏。” “机头整流罩完好。” “前轮胎、轮毂外部完好，轮胎压力够，前轮转弯以及液压导管无破裂、无渗漏。” “减震支柱压缩正常，前轮收起刹车片完整，无外来物。” “起落架支柱压缩高度正常、舱门密封条完整。” “电子设备舱门关好。” “刀型天线完好。” “备用静压孔无堵塞。” “氧气超压释放绿片完好。” “冲压空气折流门打开。” “各着陆灯、转弯灯、天线、窗口检查无损。” “前缘襟翼完好。” “发动机外部包皮无损并锁好，进气道无外来物，叶片无变形、无打伤。” “前缘缝翼完好。” “加油面板盖好，油箱通气孔无堵塞。” “航行灯、放电刷完好。” “副翼、襟翼、扰流板、外侧着陆灯完好。” “发动机尾喷口无损、无外来物。” 经过一系列繁复琐碎的检查工作，终于完成机外检查。 负责检查驾驶舱基本设备的副驾驶则在机内进行检查，他们的任务比较轻松，因为便逃生斧逃生绳等物件缺失一二也无所谓，毕竟这是一场有去无回的飞行。 塔台开始传出动静，有专员向飞行管理计算机输入飞行计划，而后机长与副驾驶交叉检查飞机里外，小心细致到了极点，因为他们承担不了失误的后果。 最终完成检查后，飞行机组依照以往的工作惯例，向控制台申请放行许可。控制台那面很体贴的按照民航飞行标准进行回复，这群伟大的特殊职业工作者，即将为远江人民奉献自己的生命，他们理应受到最大程度的配合和尊重。 进入跑道滑行后，数架民航客机开始沿跑道滑行拉伸，由人类赋予生命与使命的机械巨兽在尖啸中攀升，那是他们起飞的前奏。 终于，轮胎离开地面，第一架大型客机成功起飞，但困难才刚刚开始。 因为天上有一个坚不可摧的穹顶，客机无法攀升高空，而低空飞行对飞行员的飞行技术和飞机的性能都有极大考验。 因为在低空飞行时不仅要受不稳定气流影响导致机身剧烈晃动，还容易受到地形及高层建筑影响，且飞行员可见范围极小，观察时间极短，对飞机的操控难上加难。 但不论有多难，飞行机组都必定咬牙完成任务，为了保持良好的飞行状态，确保抵达目的地之前不会坠机，每位驾驶员都注射了强化药剂，佩戴了符文手环和足量的脑核。 首先起飞的波音747-8型客机逐渐攀升到上空两百米处后开始低空飞行，巨大的噪声使地面窗户剧烈震动，放在地上的牌子旗帜纷纷被狂风卷起。 驾驶员全神贯注注视着前方，眼都不敢眨，额头铺满细密的冷汗，眉毛和唇角都在微微颤抖。 “我们的牺牲会换来胜利。”副驾驶笃定地说，“我们的名字会被铭刻在镇远剑上，子子孙孙，万代相传！” “为了胜利。” “为了远江！” “为了人类！” 伴随着狂热的口号，一架又一架客舱内满载炸药的客机相继起飞。 控制台内，护送机组人员来到机场的战士们摘下军帽，肃穆行礼，几位身份尊贵的觉醒者也低下高贵的头颅，为明知必死依旧挺身而出的烈士们送行。 第二百四十三章 江北航空送你上天 新远江城内的气氛压抑萎靡，前线传回的实时战报让居民们感到胜机渺茫，心情沉重。 为了成功拦截变异体在尸海中发射的地地近程生物导弹，觉醒者小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隶属于猎鹰小队和灰烬小队的两名觉醒者战死，远救会一名觉醒者重伤。 而这仅仅是对方的第一轮进攻，谁知道下一轮导弹袭击会在什么时候到来呢？有能力准确拦截的两位觉醒者都被爆炸波及身亡，仅剩的一位觉醒者则重伤濒死，随时可能不治身亡，若那边填装弹药的速度够快，再发射一轮导弹，很可能就要将新远江夷为废墟。 但城内维持治安的258师部队并没组织人员疏散，脸色晦暗的居民们也没有聚众哄闹，反而想尽办法，做一切自己能做的事情，尽所有可能为奋战前线的抗尸联军提供帮助。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已是远江人的最后壁垒，如果新远江守不住，又能跑到哪里去？若是城破，大不了便与城同亡。 历经末世生活半年之久，绝大部分人都见惯了突然降临的死亡和离别，与其再回到那种看不见希望等不来明天的逃亡生活，在恐惧和痛苦中慢慢迎接必然来到的死亡，不如就站在这里，手挽着手，一起大大方方地面对结果。 而背负着所有远江人的希望，对尸总指这台战争机器正全速运转，分毫不差。 “报告！地炮团再次申请炮击指定区域，消灭敌军导弹部队。” 地炮团虽没有地对地近程导弹，但从对方的方位来看，并未完全脱离地炮团的射程。地炮团像要够着他们并不算太难，因此地炮团团长已焦急地数次向总指发出申请，想要一举打掉对方的导弹部队，否则新远江永无宁日，这一仗必输无疑。 然而最高指挥官刘远舟的回复依旧是：原地待命。 从开战至今，做一个逆向回溯，双方的作战风格和试探手段都极为相似。抗尸联军以机枪连为诱饵，引诱变异体中的炮弹部队发射炮弹，从而确定其位置，而后以地炮团的优势火力集中歼灭。 反过来看，变异体大军也在以炮弹部队为诱饵，引诱地炮团发射炮弹暴露位置，而后以射程更据优势的生物导弹袭击。 如此想来，既然抗尸联军早就准备了后手，做好了拦截远程攻击的准备并成功拦截那五枚地地近程生物导弹，那么变异体那边应该也有拦截炮弹的手段，才敢如此轻易地暴露王牌部队的位置。 这是一场心理和底牌的博弈，谁也不敢把敌人当傻子。炮弹不像子弹那样库存众多，容易补充，地炮团的炮弹储备有限，决不能轻易浪费。 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地炮团也是抗尸联军的一张好牌，甚至底牌，不能轻易用完。这一点杨小千很理解，可是，那几个能发射导弹的高等变异体要如何解决？ 即便杨小千不熟悉大规模军事作战，也很明白一寸长一寸强的道理，既然对方射程超过地炮团，不趁着对方还在地炮团射程内的时候试一试，之后对方撤出地炮团射程了，抗尸联军就只能被动挨打。 而且新远江几乎没有对空重武器，更没有导弹拦截系统，光靠能力有限的觉醒者，根本拦不住下一次导弹袭击，到时一轮导弹袭击就可能带走成千上万的性命，甚至彻底破坏新远江的城墙、城内基础设施和城外防御设施。 因此，就算对方已做好炮弹拦截准备，此时留在地炮团射程内只是想诈出地炮团的火力，消耗地炮团的作战能力，那也该让地炮团试一试，不然拿什么拖延住或解决掉变异体的王牌？ 就在杨小千马上要开口相劝时，指挥室大屏幕上忽然出现几个光点，那是雷达捕捉到的空中单位，从电子地图上看，此时那几个空中单位正在高速接近新远江！ “那是？”站在一旁已经抽掉了一盒烟的耿志平微微眯起双眼，把目光从电子地图上移开，疾步走到窗边，拉开窗户往外看。 以往正规的作战指挥室都会建在稳固的地下防空洞，以防止空袭炮击打掉了指挥部，但对尸战争大可不必，为了各个指令能更快更准确的传达到各部各处，对尸总指的作战指挥室就建在地上，耿志平一眼就能看到灰蒙蒙的天空上，几只巨鸟正在下沉。 它们身上泛着金属的色泽，双翼在气流作用下上下颤动，摇摆不定，但它们始终努力保持着飞行方向，进行着高难度的超低空飞行。 来自新远江的无线电通信告知了他们最终的降落地点，驾驶员们调转机头，打开手机电脑等电子产品，大声放着喜欢的音乐，再不顾忌如此行为可能制造电磁干扰带来危险。因为他们不怕坠毁，因为他们来到这里的目的就是坠毁。 先前小心翼翼，谨慎至极，是因为他们是远江仅有的民航飞行员，他们不能让自己的飞机在半途迫降或坠毁，那会使得他们的任务走向失败。而现在，目标近在眼前，任务即将完成，他们再不用有任何顾忌。 在几架大型客机出现在视界内之前，就已有上百只蝠翼变异体升空，企图拦截。 他们想拦截客机，却遭遇了武装直升机编队和数十名觉醒者的拦截。 最终几只漏网之鱼，面对体长七十余米，整机机重四百多吨的大型客机，就像蝼蚁面对猛兽，蚊虫面对巨人，用螳臂当车已不足以形容，只一个呼吸的时间，几只越过拦截的蝠翼变异体便因来不及反应客机那极高的速度，撞在客机上，有的被机翼切成两截，有的撞上机头机身直接变成肉糜，小部分粘在客机上，大部分在风中瓦解飘飞。 在客机下降到离地五十米高度时，又有上百只蝠翼变异体张开双翼，不过这次他们不是要去拦截客机，而是要逃离这片区域。 五个变身人间大炮的变异体正全力缩回人形，否则以他们现在庞大的体型和足以压裂地面的重量，能够飞行的同伴无法带他们一起逃走。 但是他们来不及逃离，因为留给他们的时间太少。 “亲爱的机组同事们，我们很快就要抵达此行的目的地，飞机内外温度即将因为爆炸而上升到数千度，请做深呼吸，保持微笑，用最美的姿态迎来我们最光辉的时刻。” 领头的波音747内响起机长广播。 “感谢你们选择江北航空，感谢你们选择与我同行，与你们并肩是我的荣幸，诸位，我们下辈子再见。” “最后请允许我违反条例，说一句脏话。” “妈**的变异体们，江北航空，送你上天！” 客机如同扑击猎物的雄鹰，直坠而下。 当机身触地，先是一道刺痛人们双眼的光，而后有一声巨响传遍四野。 第二百四十四章 圣一 声浪卷过，如海啸，如地震。 距离爆炸地点稍近的d1、d2区首先受到冲击波的洗礼，居民楼摇摇欲坠，玻璃窗纷纷破碎。 以波音747为中心，方圆五百米再无活物。但变异体的噩梦还没有结束，紧接着又有一架民航客机全速坠落。 而后又一架，又一架…… 当爆炸最终结束时，无尽尸海已炸出一个巨大的窟窿，d1、d2区的铁丝网仿佛成了摆设，因为此时已没有任何丧尸或变异体能站在这片区域。 人们很快猜到前线发生了什么，当那边轰轰烈烈的爆炸声浪平息，仿佛回响般，新远江城内掀起巨大的声浪，胜利的呼声响彻全城。 总指内，许多人听见这呼声，按捺不住站起身来，开始鼓掌欢呼，不过他们并没有像电视剧里一样相互拥抱欢笑，因为更严峻的考验还在后面，所以他们在鼓掌、敬礼之后便回到各自岗位，使对尸总指这台战争机器维持运转。 与此同时，杨小千接到了一个来自特秘组的大好消息：由蔡观率领的救援撤离小队带回了一个新出现的觉醒者。 洛应南，男，25岁，黑市中介，后转职猎尸人，成为旭日小队的智囊。 这是那个觉醒者的基本资料，特秘组和调查小组正在整理更全面更完善的资料。如果只是一个能力普通的觉醒者，洛应南不会受到这般高度重视，但他的能力很特殊：治疗。 这是远江出现的，第一个拥有治疗能力的觉醒者。根据目击者的描述，洛应南很可能具备让断臂残肢重生的能力，就连胸口中枪濒临死亡的重伤员都能在短短时间内治愈恢复。这是一个具有重大战略意义的能力！ 不是每一个人都拥有为他人牺牲的觉悟和勇气，也不是每一个人都拥有足够的远见和大局观。就像杨小千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总有些傻子以为在洪水滔天的时候抓住一片树叶就侥幸以为能保得平安。 远江的觉醒者中，就有不少这样的傻子。 在目前的对尸战场，除了隶属于前指和远救会的觉醒者，其余觉醒者在很大程度上抵触亲身前往前线作战。 原因很简单，觉醒者也是人，受了致命伤一样会死。在不少人看来，在成为觉醒者之前，一条烂命丢了也不可惜，可在成为觉醒者之后，必然成为人上人，有着大好人生大好前途，怎么能轻易丢在对尸战场？ 但对尸战场需要觉醒者的力量，而大部分拥有战斗能力的觉醒者也只有亲临前线才能最大程度发挥自身的作用，如今已是决战时刻，拼刺刀的时候，半数以上的觉醒者却依旧没有做好觉悟，还在千方百计地拖延、逃避。总以为还没到最后时刻，不需要他们破釜沉舟，却没想过若是前线崩塌，失去了部队的保护和辅助，他们到时再出手又有什么意义？ 对不听话的士兵，可以杀一儆百，可以军法处置，可对于强大的觉醒者，单纯的暴力镇压并不是妥当的解决办法。杨小千早就跟于谦商议过，要以传火者议会促进觉醒者法案的成立和执行，鞭策那些畏战的觉醒者，但这中间有太多复杂的门道，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事情。 但只要能用好拥有治疗能力的洛应南，这个尴尬的状况就能得以解决。那些畏战的觉醒者之所以抵触前往战场，是因为他们怕受伤、怕死。只要有洛应南在，只要能组成一个以洛应南为核心的觉醒者战队，那些觉醒者或许就能克服这个心理障碍。 被感染了？有t病毒血清。受致命伤了？有洛应南治疗。如此一来，存活率大大提升，只要做好宣传工作和奖罚制度，那些畏战的觉醒者说不定不但不会缩在后方，还可能抢着上前线争功呢。 “现在是反攻的最好时机，该动手了。”杨小千站起身，主动请战，“想办法确认对方指挥者的方位，我带上曙光、裁决两支小队进行斩首行动。” “不，不必准备反攻。”刘远舟的回应再一次出人意料，“准备突围。” “什么？”杨小千还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 “突围。” ……………… 无尽尸海中央，十几个看外形与人类无异的高等变异体肃立于一个高达十米的巨人面前，齐声高呼：“圣一息怒。” 散发着尸体腐臭的巨人目不斜视，平举于胸前的巨手中有一座由骸骨制成的王座，王座上坐着一个神情阴暗目光凶戾的长发青年，他是如今圣族的王，圣一。 成为高等圣族后，他并没有沿用身为人类时的名字，在他看来那是怯懦可耻的表现，于是他给自己取了一个新名字：圣一，圣族的始皇。 “白，给我一个解释。”圣一一边说，一边举起手中鲜活的心脏送到嘴边，咬下一大块，献血迸溅，喷到他的脸颊和衣服上。 “没有什么好解释的，我轻敌了，这是我的失误。”一个变异体缓步出列，屈膝跪下。 “失误？”圣一猛然握拳，手里的心脏化作一捧血雾，“你的失误，葬送了我五位心腹，不知要多久才能等到新的同类型圣族出现，在那之前，我们没有了远程打击能力，就彻底失去了主动权。白，你该死！” “是的，我该死。”白面对来自王座的审判，异常平静，“在我死前，我想说出我的建议，请让我为圣族做出最后的贡献。” “说。”圣一点头应允，“如果你的建议有效，在你死后我会追封你为圣族元老，让你的名字被所有圣族传颂。” “现在我们失去了有效的远程打击手段，贸然攻城只会浪费我们所控制的行尸。如果失去了尸海，光凭圣族本身的力量，难以应对人类联军的反扑。撤退也不可能，如此规模的尸海无法再撤回安全地带，一旦我们后撤，人类联军会立刻反攻，到时我们必定损失惨重，即便成功逃离，也再难以与人类抗衡，只能成为丧尽尊严不断逃亡的猎物。” 第二百四十五章 圣白 圣一皱起双眉，白的话让他感到不快，但不得不承认白说的是事实。 “我可以下令让圣族挖一条直接通向新远江内城的通道，从地下发起奇袭。” 在圣一说出自己的想法后，白立刻摇头否定：“在他们有所准备的情况下，这是送死，他们有数不清的方法使地道坍塌，而且人类有拥有探测能力的觉醒者，还有各种机械仪器，能够探测到挖掘的地道方向，他们只需要在出口架好机枪大炮，就能轻易埋葬从地底出现的尸潮和圣族。地道狭隘，可进攻方向受到限制，强行从地底发起攻击，是限制我们自身优势，等于自断双臂，自废武功。” “你说话太像人类了。”圣一对白的杀意更加浓厚，接着说道，“我可以下令让拥有飞行能力的圣族带上你制作的炸药，对新远江进行轰炸。” “这是让他们去送死，人类联军的武装直升机编队一定会拼死拦截。我方空军所剩不多，必须保存他们的实力，否则一旦失去制空权，这一战必输无疑。”白再次否定，“而且，圣族也有求生欲，你下这样一道明显送死的命令，有多少圣族会真的服从？” “哼，不服者就杀了。”或许是自己也感觉这话太过可笑，圣一说完，转而问道，“那你认为现在应该怎么办？” “两个选择。第一，趁着人类联军还没组织反攻，集中全部兵力强攻新远江，或许能赢，但也是惨胜。”说到这里，白目光闪烁。 有刘远舟在，圣族的尸海真能淹没新远江么？ “但是，以如此手段攻城，即使拿下新远江，也会损失惨重，且数量庞大的行尸必定疯狂猎食人类，无法阻止。如今绝大部分剩余的人类都集中在新远江，若是让行尸把他们全都吃光，圣族缺乏足够的粮食，很可能为了争抢人类开始自相残杀——这是建立在穹顶隔绝外界的前提之下。” “如果穹顶消失了，远江几乎没有活人，外界会如何应对？”白冷笑一声，自问自答，“很可能会考虑核弹洗地，到时，有几个圣族能幸存？” “那第二呢？”圣一面色阴晴不定，等待白说出另一个选择。 “围城！”白断喝一声，接着解释道：“用尸海将那些人类围在新远江城内，逐步缩进距离，以温水煮青蛙的方式蚕食他们的活动空间。新远江的居民密度极大，城内存粮不可能让里面的人撑太久。严重的饥荒会使人类失去理智，制造内乱，或是出城逃亡。围城一个月，就能耗死人类联军。如果穹顶没有消失，围城只是圈养食物，圣族没有损失。如果穹顶消失，圣族可以以新远江城内的人类为人质，使外界军队投鼠忌器，以求生机。” “你已经输了一局，还这么小瞧人类？你能想得到，人类联军的指挥者想不到么？只要我们开始围城，人类的指挥官一定会下令突围，尸海最大的优势是数量，以量变引起质变，一旦扩散尸海进行围城，行尸的力量就会变得薄弱，挡不住人类的突袭。”圣一嗤笑道。 白点了点头，回应道：“只要他们下令突围，城内防御力量就会薄弱，他们从哪个方向突围，我们就可以率领圣族从另一个方向衔尾追杀。失去了城池基地作为依托，人类联军空有武力却缺乏生产力，只能成为圣族的猎物。而突围的人类则会帮助我们清理行尸，他们杀的行尸越多，与我们圣族争抢食物的行尸就越少。制造尸海的目的只是为了攻城，一旦达成目的，行尸的数量就失去意义。如果穹顶消失了，这样的行尸再多，也冲不破外界军队的防线，如果穹顶没有消失，行尸越多，食物越少。” “好，很好！”圣一朗声大笑，声如鸣钟，“白，等你死后，我会追封你做圣族的第一位元老。” 说完，圣一抬起了手，作为圣族的王，他必然一言九鼎，既然说了白该死，那么白就必须死。 “等等。”白举起双手，没有任何反对的意思，“与其让我死在你手里，不如用我的命为圣族做出贡献。” “喔？”圣一放下手，示意白说完自己的提议。 “人类联军的核心人物有两个，刘远舟，杨小千。这两人是圣族最大的敌人，如果圣族可能灭亡，必定亡于他们手里。”白揭开自己的衣衫，让圣一看见他胸腹处捆绑着的黑色炸弹，“让我试试去刺杀他们。” “人类联军的首脑，哪有那么容易刺杀？”圣一鄙夷道，他知道白的强大在于头脑，而非单纯的战斗力。 “所以我必死无疑。”白抬着头，诚恳地仰望着巨人手里，骸骨王座上的圣一，“给我一队精锐圣族，让我试一试，哪怕不能成功刺杀他们，也能消耗他们身边的守卫。” 圣一冷冷地注视着白，似乎想用刀子般的目光刮开白外表的伪装，看看他的内心是否在说谎。 过了一会儿，圣一从王座中起身，往前跨出一步，巨人大半手掌被这一步踏成了肉糜，却面无表情，圣族，没有痛觉。 “好！”圣一一步便踏到白的面前，伸出右手握住了白的脖颈，“我给你一个机会。” 说完，圣一右手手背开始隆起，一只带着尖刺和长尾的肉虫撕开他手背的皮肉，顺着圣一的手爬上白的脖子，又沿着白的脖颈攀上白的脸颊，一直蠕动到白的太阳穴。 “嗤”一声轻响，肉虫用尖刺刺进白的太阳穴，随后一阵蠕动，从太阳穴的空洞游进白的头颅里。 从白不断抽搐的面部肌肉可以看出，肉虫进脑的滋味很不好受。圣一嘴角上扬，勾起快慰的邪笑，宣布白的死期：“你还有二十四小时，然后我的宝贝就会吃掉你的脑子。” 顿了顿，圣一伸出尖长的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前额，笑道：“我改变主意了，如果你能成功刺杀刘远舟或杨小千，还能逃出来，我可以不杀你。” “不必说这话，我不会临阵脱逃。”白笃定地说，“而且我知道，你一定会杀我。我只是希望自己死得其所，左右都是死，我宁愿为圣族而牺牲。” “嘻嘻，你真聪明，我就喜欢你这么聪明。”圣一蛇一样的舌头舔过白的脸颊，“去吧，去把人类联军的首领杀死，我向你保证，在我的带领下，圣族会迎来胜利，会迎来光明的，充满新鲜血肉的美好未来。” “是。”白深深俯下身，圣一看不见他脸上嘲讽的笑意和眼中冰冷的杀意。 第二百四十六章 下一盘棋 一直躲藏在暗处的锥臂变异体忽然从地下发起了自杀式冲锋，以现代工程机械都难以企及的高速挖掘出数条地道，从几个方向同时向着总指大楼延伸，十多个高等变异体跟在他们身后，发起突袭。 但这场原本应是奇袭的进攻却成了一个笑话。 有各类仪器和特殊能力的觉醒者辅助，总指早早就探查到变异体的动向，原本打算直接炸塌地道，活埋下面的变异体，但刘司令却下令准备布防，任由变异体挖掘地道。 想来这是要全歼这支变异体，不给他们任何逃离的机会，众人有绝对的自信能做到这一点，没有人对刘司令的命令持有异议。 当然，凡事都要做两手准备，爆破组和觉醒者战队时刻准备，一旦发现变异体挖掘的地道轨迹偏离已布下天罗地网的总指，转向居民区，他们就会第一时间灭杀地下的变异体，不给他们任何制造混乱的机会。 不过出乎大家的预料，这次的情况与先前大有不同，一直保持着极高战斗智商的狡诈变异体就像是中了诅咒，被套了弱智光环，十分耿直地直线挖掘地道，通往总指地下，而后一头冲进总指大楼。 迎接他们的是堪比好莱坞电影特效的火力交响曲，拥有强大实力的高等变异体还没来得及施展自身特异，就被打成了碎肉，未能对对尸总指造成丝毫破坏。 “停火！” 刘远舟一声令下，各部立即停火待命，此时地道中又伸出了一只修长的手臂。 几十个总指警卫连战士和为数众多的觉醒者围成一圈，凝视着这只手臂的主人——最后一个变异体，慢吞吞地从地道里爬出来，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尘。 “噢，你们的效率挺高的。”那个变异体表情轻松，施施然拍动双手，给围观的人们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好像这不是一个伪装成人类的高等变异体，而是一个真正的人类。 “咦，杨小千没在？”变异体仿佛回到了自己家里似的，以主人的目光四下打量一楼大厅的布置。 杨小千此时已前去带领远救会工作人员，配合258师代师长蒋文东，动员城内所有有能力参战的居民，进一步凝聚抗尸联军的力量，准备发起反攻或突围。此时城外的尸海正向两侧蔓延，电子地图上代表尸潮的红色正分出触手，探向新远江的四面八方，大家都看得出来，变异体这是要围城。 “哎，可惜了，我还想再看杨小千两眼呢。”仔细巡视了一圈，依旧没有发现杨小千的身影，变异体失望地摇头叹气，“刘司令总该在吧？” “你找我？”刘远舟踏上前一步，望着那个变异体，平静地发问。 “对啊。”变异体嘻嘻一笑，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脸，像是想起什么，扬起眉毛说道，“哦对了，我现在这个样子你们可能不认识，我是白啊。啊，算了，刘司令肯定知道，不然也不会下令留我一命放我出来了。” “投降，还是求和？”白活泼机灵的表现没有打动刘远舟，刘远舟还是冷着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如果你是单纯来找死，那么你真是一个让人意外的变数。” “不不，都不是。”白耸肩摇头，变魔术般从背后掏出了一块方木板，板面上黑白格子相互交错。 这个动作让周围的守卫大感紧张，有的战士手指搭上了扳机，做好下一秒就开火的准备，有的觉醒者额头亮起锁链，随时可能使用能力击杀眼前这个自称为“白”的诡异变异体。但看清白手上物件后，大家又不自觉地松口气。 那是一个国际象棋棋盘，任谁来看，这都是个普普通通的棋盘，不具备任何威胁性。 白将棋盘捧在手里，又从鼓鼓囊囊的裤袋里掏出黑白两色棋子，对应位置一一放好，随后抬头诚恳地看着刘远舟说：“我想和你下盘棋。” 耿志平第一个发出笑声，而后许多人都忍不住笑了。一个变异体，以近乎自杀的方式，来到新远江防御最为严密的地方，找到新远江的最高统帅，说想要跟他下盘棋？这是多么荒诞的事情？这个变异体是把自己的脑子吃了么？ 可耿志平还没来得及使出看家本领破口大骂，就因刘远舟的回应而愣住，笑声戛然而止。 刘远舟只说了一个字：“好。” 于是更荒诞的事情在众人眼前发生了：身为抗尸联军最高统帅的刘司令，竟走到一个变异体面前，一齐弯下双膝盘膝而坐。 白将棋盘轻轻放在两人中间，盯着刘远舟问道：“我先？” “好。” 白也不客气，右手探出就要捏向一枚棋子，可在触碰到那枚棋子之前，白又像触电般缩回了手，因为他从刘远舟的目光看出，下那一步必输。 歪头想了几秒钟，白换了另一只手，探向另一枚棋子。 然而再一次，在手指触碰到棋子之前，白收回了手，就好像有一只恐怖毒蛇盘踞在棋盘之上，以复眼观察着守卫着自己的领地，随时会向入侵者发起攻击，注射致命毒液。 这一次收回手后，白坐直身子，脊椎竖成一条直线，心无旁骛，忘却了身旁的危险和身处的环境，全神贯注地望着黑白相间的棋盘，好似看见一个光彩迷离的新世界。 刘远舟与他一样，静静注视着棋盘，这玄之又玄的诡异一幕感染了周围众人，碎尸的腥臭仿佛都要淡去，异常的响动都已沉寂，好似天地间只剩这棋局，再无其他。 良久，白双眼中亮起一道光，一直死死盯住白的耿志平能看到，真的有光芒从白的双眼里焕发，连棋盘都被微微照亮！ 白缓缓抬起手，仿佛手中持有泰岳，厚重无比。 蓦然，那只手停在半空，迟疑着，试探着，犹豫着，最后无力地垂下。 “我输了。” 艰难地说出这三个字，白就好像一只被戳破的皮球，方才惊人的气势转瞬间泄的干干净净，颓然地垮下双肩，弯了脊背。 第二百四十七章 不给活路 认输了？ 关注许久的耿志平整个人愣住，眼角肌肉不可抑制地跳动了一下，无法理解自己所见所闻。连棋子都没碰，一步棋都没下，就认输了？就算耿志平不懂国际象棋的规则，也知道根本没有这样下棋的说法。 “哎。”白叹了口气，深沉压抑，突然开头，将话题转到意想不到的远处，“可能是基因问题吧，杨小千有个赌鬼老爹，所以他总爱用牌局打比方。我父亲，我身为人类时的父亲，梁和林，本职工作是医生，而最大的业余爱好则是国际象棋。” “耳濡目染之下，我也爱上了这种游戏，事实上我爱所有游戏，当然，更偏爱电子游戏。而受梁和林影响，棋牌游戏中，我最熟悉国际象棋。”白捏起自己的“王”，在手心中把玩，念叨着一些看似无关紧要的废话。 刘远舟表现出了极大的耐心，安安静静地倾听着，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下了那么多盘国际象棋，我一直都没有什么感悟。”白接着说，“直到我变成圣族，大脑得到了进化，我才想到，原来在大多数人眼中最是容易随意的第一步，恰恰是最难的一步。” “棋局上，各个棋子各有位置，每一个棋子的每一步都会打开一个完全不同的局面，创造许多不同的可能性，产生一个全新的世界。” “下到第二步时，这棋盘上的局面会有七万二千零八十四种可能。” “到第三步，就有超过九百万种可能。” “而到第四步，三百一十八亿。” “这变局的数量，可能超越银河系内数之不尽的繁星，不，或许，甚至会超过宇宙中的原子数量总和，到达数学意义上的无穷大。” “所以，没有人能预知一切，我做不到，你也做不到，而这正是棋局最美丽最迷人的地方，谁都不能真正的看见未来，谁都会在这数理和规律的伟大下战栗颤抖，像只爬到大象身上的蚂蚁。” “也正因如此，第一步才最让人害怕，因为它是距离结局最远的一步，无穷无尽的可能和变数布满你走向结局的每一步，让人畏惧，像是行走在刀尖和雷区，不敢妄动。” “我原以为如此可怕的第一步一样可以勇敢走出，因为距离结局无穷远，不仅意味着数之不尽的变数，还意味着即便走错一步，也有无数机会弥补。” “咔哒”一声脆响，白将手中的棋子捏碎。 “可为什么，在你面前我连第一步都走不出去呢？为什么这无穷无尽的可能中，我连一个胜利的可能都看不见？”白苦涩地笑，表情完全像是一个正常普通的人类，“为什么，我连一点点留存火种的生机都看不见？” 刘远舟就像一个倾听苦难的挚友，一个优秀的聆听者，始终没有插话，直到白问完最后一句话后，刘远舟才点点头，问道：“很有意思的一盘棋，你的遗言说完了？” “新远江城外，还有很多圣族，数目多到超乎你们的想象，不过现在他们已经失去了远程打击能力。他们的首领叫圣一，同样是个实力强大的高等圣族，实力不会比沉睡之前的温言差，而且他有一种怪异的能力，他能从自己身体里分裂出一种诡异的食脑虫。”白站起身，飞快地泄露机密，每一个信息都是抗尸联军求知若渴的重要情报。 “那种虫子在进入人体或圣族身体后能蚕食大脑，在吃完目标的大脑后，食脑虫会剖开尸体，飞回圣一的身体里，并带回那颗脑子里的所有记忆和大部分技能。”白指了指自己的脑子，“圣一想吃我脑子想了很久了，为了服众才一直隐忍不发，毕竟就算是没有丰富情感的圣族，也不愿意辅佐一个觊觎自己脑子随时可能放个食脑虫进去的君王。” “好不容易他才找着借口，迫不及待的就要吞噬我的脑子，呵呵。现在我脑子里就有一颗，一会儿你们杀了我之后，请务必记得把那虫子给弄死。不然如果让那蠢货拥有了我的智慧，和我之前在脑中预想过的各种攻城推演，你们恐怕会有大麻烦。” “还有，比起真正有王者之风的温言，圣一只不过是一个凭借暴力和恐惧维持自身统治地位的垃圾，杀掉他，再用点离间之计，外面的圣族很快就会陷入纷争，乱成一片。唔，因为他们也有很久没有进食过人肉了，饥饿会使人类丧失理智，这一点换到圣族身上也是一样，甚至更加严重。” “不过要杀他不太容易，他身边有一支精锐圣族组成的卫队，而且他还有一个让人头疼的坐骑，一只十米高的巨尸。我跟杨小千一样，生物学得不好，实在没法给你解释为什么一个碳基生物能以如此体型存在，还保持极高的运动能力。啊，圣族本身就是颠覆地球人类现有科学常识的存在嘛。” “那只巨尸战斗力很强，但弱点也很明显，而且防御力低下，找到机会就一炮轰死他吧，记得要把脑子全部炸碎，再掏除脑核，否则的话他很快就能复原，快到你们甚至反应不过来。” 白就这么说着，不休不止，一直讲了十几分钟，让周围的人目瞪口呆，惊得甚至松开了武器。就连见惯了大风大浪的耿志平，也不禁扬起了眉，好似看到了太阳从西边升起。 “刘司令。”白毫无保留地说完了自己知道的一切情报，真挚恳求地望着刘远舟，“请给条活路吧。” 刘远舟缓缓起身，摇了摇头。 “人类不需要天敌，变异体不会有任何活路。”刘远舟以淡漠的语气宣判变异体的最终结局，“你也不必如此苦情表演，你明知穹顶即将消失，怂恿其余变异体围攻新远江，只不过是为了在穹顶消失时制造战乱，以便创造机会，带着你的心腹逃离远江，伪装并融入于人类社会，谋求生机。” “你想用这一场拙劣的表演制造假象，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刘远舟少有地笑了，那是一个比剔骨钢刀更尖锐，比刺骨寒霜更冰冷的笑，“你的陈仓，我封了。变异体，一个也走不掉。” 白呆住了，周围众人能看见，这个奇特的变异体从一开始就保持着的淡然在这一刻，支离破碎。 “刘，远，舟！” 名为“白”的变异体抛下了温文尔雅的表象，表情狰狞，满是杀意，他攥紧了拳猛然抬起，好像自己做了件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紧接着他又呆住了。 “你带来的炸弹和你的棋局一样，很有意思。”刘远舟转过身，慢步后退，挥了挥手。 耿志平扑哧一下笑了，原来这个变异体还在自己身上绑着炸弹，想玩同归于尽。原来刘远舟之所以同意跟他下棋，就是为了破解他的炸弹。 可笑这个变异体还满心以为自己真的有被认真对待，说了一大通神神叨叨的屁话。不过他是没机会后悔了，刘远舟挥手后，卫队随即开火，觉醒者各展神通，将他打成了肉渣。 在白的头颅被击碎后，果然有一只模样怪异的虫子从里面飞出，没能飞出两米，就被烧成了灰烬。 第二百四十八章 下雨了 窗外每个人都行色匆匆。 沉默成了主旋律，城内能听到的声音大多是各部工作人员在传达指令。 其中不断发出呼喊声的，是远救会的工作人员，他们正在疏通道路，安排撤离。最早进入撤离路线的大多是老人孩子，他们身上都背着行囊，里面装着自身家当，大多是些干粮和凉水。 从蔡观等人绕路撤回的方向，数百辆改装车辆静候已久，第一批撤离的人们用最快的速度奔赴车队，排好队列一一上车。小孩摔倒了不敢哭，老人疲累了不敢停。尽管总指和远救会的宣传部门再三强调这只是依上级命令行事，并非战败逃离。但在大多数人想来，如果前线依旧稳固，他们有什么理由离开新远江？ 当然，即便是认为城池将破，依旧有不少人选择留下，其中以青壮年居多，而这些不愿逃离，下定决心与新远江共存亡的人，不分男女，都被聚集在各处开阔地带上，接受总指工作人员派发的武器。 总指并没有打算将这些未经训练的居民们带上战场，做抵挡尸潮的炮灰。之所以分发武器，是希望他们在撤离或突围时能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就算到了最坏的情况，至少也能举起枪朝自己头上来一发光荣弹。 “唉。”乔山关上窗，把柔和的目光投向狭小房间里三位女性，恋恋不舍。 三十多岁的那位少妇，是乔山现在的妻子，而其他两个十岁上下的小女孩则是乔山收养的孤儿，这是乔山在江心岛重新组成的新家庭。 这个家庭给了乔山爱情和亲情，灾难可以剥夺温柔的情感，却不能阻止人类天性对这两种感情的向往，在江心岛进入重建阶段，生活逐渐稳定后，孤身一人的乔山遇见了现在的妻子，两个人在这种环境下看对了眼，后面会发生什么可想而知。 以前乔山倒是没有想过，自己到了四十多岁的年纪还会来一次闪婚，不过现在这时日，谁在乎那些呢？与妻子成婚后，两人都想要个孩子，但又不敢让自己的孩子出生在这样的世界里，最终决定收养孤儿，于是乔山就托人找关系，办好手续收养了两名失去了父母的女孩。 相处的时日虽不多，但乔山却发觉自己真真正正爱上了这一家四口的感觉，过往的传统观念不再重要，女儿不是自己亲生的没关系，一样可以当成亲生的去对待，因为现在她们已经成了乔山活下去的动力。 从江心岛撤离后，失去了零点酒吧老板的身份，乔山只能做一个无业游民，好在以前在零点酒吧攒下了不少人脉和积蓄，在新远江一时半会儿倒也吃得开，不用去住贫民窟，反倒可以拥有大把时间陪伴家人，享受温情。 吃的用的虽没以前那么好，可一家人在一起，哪怕是喝点不放糖的稀饭，那也是甜的。 但好景不长，这梦幻似的生活到底还是个假象，就像个肥皂泡，看着色彩斑斓，没过多久就支离破碎。 不能说这场战争来的太突然，在此之前，远救会的誓师大会上，大家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一战，只是谁也不曾料到，变异体会有这样的手段。谁能想到，英明神武的刘司令和杨会长也会陷入困境呢？ “唉，你们也走吧，我给远救会的几个老熟人打句招呼，给你们安排一下，现在走应该还来得及。”乔山又叹了一声，说话的同时偏过头去，不敢看妻子的脸。 “你不走，我不走。要死死一起，变异体有什么好怕的。”妻子的回复如此决然，真让人难以想象以前她曾是一个会被老鼠蟑螂吓哭的柔弱女子。 “那莹莹，玥玥怎么办！”乔山忍不住加重了语气，打心底里说，他听到妻子的回复很欣慰，甚至有片刻的动摇，自私地希望她真能留下陪自己到最后一刻，而不是让自己以一个孤家寡人的姿态离开人世，但他不能这么自私，他还有两个女儿，他不能让她们孤苦伶仃。 “她俩已经做过一次孤儿，难道你还要再让她们同时失去父母么！”乔山盯着地板，咬牙切齿的不知道是在训斥妻子，还是在训斥自己内心自私的想法。 “那我呢？”妻子突然歇斯底里地喊出声，“我已经做过一次寡妇了，难道你还要再让我失去一次爱人吗！” 这句话就像一支强弩，钉在乔山心上，让他脸色发白，嘴唇暡动。 “我能怎么办，那我能怎么办！就算是为了莹莹玥玥，我求求你，不要再耗在这了，赶紧走吧！”乔山一把推开面前的桌子，把上面的茶杯饭碗打的稀碎，吓得两个小女孩撅起小嘴，委屈至极，小脸皱着，好似随时可能哭出来的样子。 但她们还是没流眼泪，末世里的生活教会了她们如何坚强，她们已不是温室里的花朵，已不再像外界的同龄人一般脆弱娇嫩。 “爸爸，为什么不能跟我们一起走呢？”性格外向，机灵懂事的莹莹走到乔山身旁，拉着乔山的袖子，轻轻地晃动着，睁着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目光中满是恳求。 乔山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涩笑容，伸手碰了碰莹莹的脸颊，触感有些粗糙，那是艰难的生活为她留下的痕迹。 “宝贝，小宝贝，老婆。”乔山一一喊出对妻子和女儿的称呼，无比郑重地说道，“别人都在为我们浴血奋战，我不能走，我真的不能走啊。” 说完，乔山下了决断，他知道自己已经有些动摇，再犹豫下去他可能会做出让他后悔终生的决定，于是站起身，果断地往门外走，外面有一处武器分发点正在发放武器。 任凭身后妻子如何叫骂哭喊，乔山头也不回，他提前给远救会里的熟人打过招呼，一会儿就有工作人员过来安排他的妻女撤离，就算她们不肯，也会被强制撤离。 接过总指战士递到手里的步枪，乔山仿佛接过了一座沉甸甸的山脉，而他却挺直了脊梁，扛住了这压力。 这一刻乔山感觉自己很伟大，就像杨会长和刘司令一样伟大。无穷无尽的活力从日渐老迈的身体里涌出来，二十年前那个从孤儿院里走出，提一把西瓜刀砍出一条生路的乔三爷，又回来了。 “我乔三，回来了。”乔山咧着嘴，不知是在笑还是在哭，忽然感到脸上有些湿润，乔山伸手摸了把脸，为自己竟然会流眼泪而感到惭愧。 但紧接着，脸颊又湿了。 乔山愣住了，他抬起头，往天上望去，一滴雨花正好飘进他的眼里。 下雨了？ 呜—— 呜———— 时隔二百日夜，防空警报再次于远江境内拉响。 第二百四十九章 穹顶消失 “没了，没了！” “什么没了？” 因为在禁区无法使用时手机电脑等联网设备，所以当同事踹门闯进来时，百无聊赖的战地记者唐飞正躺在行军床上，捧着自己的记事本涂涂画画。 看着同事触电般颤抖，哆哆嗦嗦指着外边，语无伦次，唐飞好奇地问了一声。来这鬼地方半年多了，还是有一回看到沉着稳重的同事如此激动。 “穹顶没了，穹顶消失了！” “我操！”唐飞腾地一下从行军床上跳起来，挎起设备包，踏着一双拖鞋就往外跑。 出了帐篷，唐飞一路爬上铁墙顶端，往远江方向瞭望，一眼便能看到远江的建筑群，灰败沉寂，像一座死城。 唐飞的身体也开始进行那种触电式颤抖，激动的舌头发麻，想尖叫却发不出声。 既然视线没有受阻，往前看能看到远江的城市建筑群，而不是那个淡黄色的罩子，就说明隔绝远江的穹顶真的消失了！ 这一刻唐飞甚至想哭，坚守在这个生活条件极差的鬼地方有半年了，他不知后悔过多少次，但依旧坚持留守，今天，那一切付出终于等来了回报。 他唐飞，要做一个世纪大新闻了！ 身处封锁线的战地记者并非最早发现穹顶消失的人，远江方向已响起刺耳的防空警报，卫星也在穹顶消失后的第一时间，捕捉到了清晰的实时画面，传回地表。 南都军区、江北省省委班子立刻抛下所有其他事务召开紧急会议。同步跟进密切关注远江方向的并不只有他们。 中南海、白宫、唐宁街、青瓦台、皇居、爱丽舍宫、克林姆林宫、罗马奎里纳莱宫、维多利亚宫、沃尔利茨宫、观花宫…… 不论时区，不分昼夜，代表着地球人类最高权力中心的各国总统府第一时间将全部注意力投放到华夏的江北省远江市。 ……………… 江北省省会南都一栋写字楼内，一位看容貌或有三十几许但看身材却如二八丽人的女人走进办公室，高跟鞋踩在地板上踏踏作响。 “洛姐，早啊。”刚参加工作的小白领举起手挥了挥，欢快地打着招呼，他跟谁都是这么热情，刚踏入职场的年轻人总是这么热切地渴望要与前辈们搞好关系，以求获取指点和提携。 洛菲瞥了他一眼，便直接坐进了自己的位置，一声不吭。 “哇，洛姐这脾气……”小白领吓得吐了吐舌头，捏着兰花指一副娘炮的姿态，不管别人怎么笑他做作，他这模样却确实让他在这个女性居多的工作环境颇受欢迎，才刚正式工作不久，便有了好几个“闺蜜”呢。 坐在他旁边一个二十多岁的女白领伸手点了他一下，示意他赶紧闭嘴，然后解释道：“你小声点。洛姐不是针对你，她现在对谁都是这样。” “看出来了，诶！”小白领撅了噘嘴，深以为然地点头，压低声音问道，“她是不是更年期提前了，还是经期不调啊？我隔三米远都感受得到她那股冲天怨气。” “你别瞎说了！”女白领恼怒地瞪了他一眼，嗔道，“以前洛姐不是这样的，唉，以前洛姐人可好了，又温柔又大方，我们谁有困难洛姐都会当成自己的事情，帮我们渡过难关。” “真的假的？”小白领做出个浮夸的表情，有些不信，接着便放下手里的工作，开始八卦，“那后来是怎么变成这样了？受刺激了？老公出轨了？” “不是。哎，洛姐以前是远江来的。” “远江？呃，你说哪个远江？” “还有哪个远江，就是穹顶里面那个远江啊！” 小白领愣住了，半年前，远江爆发生化危机，虽然封锁及时使外界没有受到太大影响及时扑灭疫情，但远江整座城市却被笼罩在未知成分组成的穹顶里，隔绝了与外界的任何联系。这件事情动静太大，根本封锁不住，现在谁拿出手机电脑百度一下都能立马搜出来，甚至还能找到当时穹顶降临时目击者拍摄的视频。 这件事情看似没有对远江以外的人们产生什么影响，大家还是照常过着日子，但谁都知道从穹顶降临的那一天起，整个世界就都不一样了。 有人说丧尸病毒和穹顶是外星人的产物，它们的出现直接证明了地外文明的存在。 有人说远江出现丧尸病毒都是因为政府在进行秘密研究，而穹顶也是国家搞出来的黑科技。 有人说其实丧尸病毒是某个邪恶集团研制出来毁灭人类的生化武器，因为地球上的人类实在太多，而地表可利用资源又日渐减少。而那些邪恶团体为了大规模削减人口，创造了吃人的丧尸。 让很多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种阴谋论竟然极有市场，通过各种或公开或私人的渠道大肆传播，甚至还真的弄出了所谓的“邪恶集团”。 在华夏以外各国，有一批自称“天启”的邪教徒，他们宣称是自己创造了丧尸病毒，以“削减人口，拯救地球”为宗旨，到处进行恐怖活动。 脑子里迅速回想了一下自己看过的相关信息，小白领吞了口唾沫，苦着脸问道：“你该不会告诉我，当时洛姐有亲人留在远江？” “是啊，哎，洛姐的老公儿子当时都在远江。可怜她儿子才刚高考完，当时她老公开车回远江去接儿子来南都，结果正好就遇见这事儿。你那时候没来你不知道，那时洛姐有好一阵都是……很吓人的样子。”女白领拍了拍胸脯，心有余悸。 “这……” “小娟，我电脑出了点问题，你来帮我看看？”洛菲站起身，隔着几张办公桌问了一声，打断了两人的窃窃私语。 “噢噢，好，这就来。”女白领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起身往洛菲那边走，“洛姐，怎么了，哪有问题？” “我连了网，但是打不开网页。”洛菲指着办公电脑，虽然她看着年轻，但毕竟是年近四十的人，对电子产品不像年轻人那么熟悉。 “呀，这个，呃，是不是浏览器问题啊，换个试试。”女白领移动鼠标点开了另一个浏览器，进入导航网页。 页面刷新，就看到一行大字新闻跳出来。 《远江市穹顶消失！》 “哐”洛菲的茶杯掉在地上。 “啊！”办公室另一头传来惊呼，“快看新闻！大家快看新闻！中央电视台！”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很抱歉我们要紧急插播一条新闻。” 有人将音响音量调大最大，让其他人也能听清新闻直播。 “今天下午13点22分，位于我国江北省远江市的穹顶突然消失……” 第二百五十章 黎明将至 “嘀嗒嘀嗒嘀嗒嘀嗒，时针它不停在转动，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小雨她拍打着水花。” 窗边雨下，音乐悠扬，年轻的作家奋笔疾书，以他人难以分辨的潦草笔记飞快书写着，下笔太过用力，以至于笔尖在书写本上划出道道划痕。 “小叶，快，全城撤离了，快，赶快啊！”门外传来焦急的呼喊。 小叶不理不睬，一心在文字的海洋里遨游，直至落笔写下最后三个文字：全书完。这才长舒一口气，合上记事本，笑着说道：“终于，写完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写写写，写个屁啊！”门外的人已经耐不住性子，踹门闯了进来，拉起小叶就要往外走。 “马叔，别拉我。”小叶苦笑，马叔上了年纪，从不看小说，自然不知道对于一个讲故事的作者而言，把故事好好讲完是多么重要的事情，更不能理解“绝不断更”这一对读者的基本尊重。 马叔是小叶以前的房东，两人是忘年交，关系很铁，灾难发生后两大老爷们就相依为命。马叔以前就不能理解“网络作家”是个什么职业，能让人每天窝在家里赚钱，在马叔看来，年轻人这么做就是不务正业——当然也就只是不务正业而已，但说到小叶这种灾难来临后还依旧写个不停的行为，那就是脑子让丧尸吃了。 小叶将手里的记事本跟其他几本本子放在一起，用绳子绑起来，交到马叔手上，郑重地请求：“马叔，你先走，帮我把这本书带出去，找个人写出来，发到点点中文网。” “什么狗屁玩意儿！”马叔再也无法忍受小叶的行为，暴跳如雷大手一挥，把小叶手里的记事本打翻到地上，“吃的不带，喝的不带，带几个记事本，你到底怎么想的！赶紧收拾东西跟我走！” “不是，马叔，你听我说，我不走了。”小叶提起桌边的枪，“有好多伟大的作家都上过战场，我做不了伟大的作家，但是我可以上战场。” “胡说八道！那是尸海，是尸海！”马叔扩张双臂，做出一个夸张的动作，好像是想通过这个动作表现一下城外尸海大军的数量远超想象，“小叶我知道你以前打过丧尸，还做过猎尸人，可是那不一样，那一百两百，一千两千的尸潮跟现在比起来根本不是一回事。你不要逞强了，打仗是部队的事，你这百八十斤肉拿去填丧尸的嘴都不够，你，你赶紧跟我走。” “不是，马叔。多一个人留下拦截尸海，突围部队就轻松一分，你们安全撤离的可能性也就更大一分。现在穹顶好不容易开了，你可一定要逃出去啊。”小叶娴熟地检查着手中的步枪，对马叔说道，“再说，我注册成为猎尸人那天是宣过誓的，男子汉怎么能违背自己的的誓言呢。” “对了，书名叫《黎明将至》。”小叶最后说了一声，扛起枪冲出了门。 马叔来不及劝阻，呆呆地看着小叶的背影迅速在视线中缩小，最终无力地叹了口气，弯腰捡起自己打落的记事本，像宝贝似的抱在怀里，跟上第二批次撤离的队伍。 ……………… “会长，d区防守压力骤空，尸海开始大量分流，我们的部队无法全部拦截。雄兵营包营长请求指示！” “会长，c区地面出现地道，出现大量变异体，258师二营欧营长请求指示！” “会长，装甲营请战！” 接连响起的声音让杨小千心乱如麻，失去了一贯的沉稳，没有整理自己微乱的发型。 穹顶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消失了，杨小千终于明白了刘远舟之前的安排是何用意，但却万万没有想到，身为对尸总指总司令，刘远舟在穹顶消失前将指挥权转移给自己，而后便乘坐着一架武装直升机飞离新远江。 等到刘远舟所乘坐的直升机远离新远江，靠近穹顶时，消息才传到远救会耳中，远救会上下全员无不震动。 对于杨小千而言，麻烦远不只有外面的尸海。 “杨小千！”一道凌厉剑气刺近身前，于谦怒发冲冠，“告诉我刘远舟去了哪里，我要宰了这个畜生！” “别冲动。”杨小千摇头，现在刘远舟应该已经抵达穹顶边界，穹顶消失之后刘远舟肯定已与外界军队接触，于谦要冲进军队杀人，那是自杀行为。 “冲动？”于谦冷笑，杀气凛然，“这个畜生明知穹顶要消失，把我们拉到这里垫背断后，自己偷偷撤离，把几十万民众弃之不顾，难道不该杀？” “不，刘远舟不是这样的人，这样做也绝不符合他的利益。”杨小千摇头，叹气解释道，“穹顶消失了，丧尸和变异体随时有可能闯出去，而外面的世界对变异体很可能一无所知，一旦放出去几个能伪装成人类的变异体，你可以想象会有什么后果吧？” “什么意思？刘远舟不是抛弃了我们？” “当然不是。人面对未知事物总是会感到恐惧，现在咱们头顶上有数不清的卫星无人机正在拍摄实时画面，你能想象外面人看见远江尸海时会有什么反应吗？谁敢保证国家不会采取极端措施确保安全？” “核弹？”于谦来到这个世界半年多时间，早就听闻这杀伤力骇人听闻的武器。 “核武器肯定是选择列表最后的一项，不过我也不敢说不可能。所以现在急需有人带着有足够说服力的资料与外界军队接触，用最短的时间让他们清楚远江现在的状况，并取得一定话语权，让外界军队采取正确措施。有谁能确保做到这一点，不出任何纰漏？”杨小千自问自答，“只有刘司令。” “那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们？”或许觉得杨小千说的有道理，于谦的怒气消了些许。 “不知道。”杨小千苦笑，谁知道呢，说不定刘远舟能计算出自己能理解这一点，所以懒得浪费哪怕一秒钟的时间去解释。 第二百五十一章 一剑当关 “我相信刘远舟有足够的把握说服国家政府，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全力拦住丧尸和变异体，让民众安全撤离。只要他们离开新远江，撤到有大量军队严防死守的穹顶边界，就彻底安全了。在南都军区面前，这几十万丧尸造成不了任何威胁。” 杨小千顿了顿，继续说道：“刘远舟离开前在258师留下了一百多种作战方案，大大缓解了我的压力，让我能够只做宏观决策，其他的，完全交由蒋文东代为指挥也没问题。”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撤吗？”于谦问。 “撤？你是传火者议会的议长，我是远救会的会长，我们撤了，谁来撑起这个摊子？”杨小千摇摇头，忽然想起刚遇见于谦时，满心想着撤离这座危险的城市，那时可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选择留下守护这座城市的人民，更没有想过会在自己的影响下会有千千万万的人站起来做出同样的选择。 “除非所有幸存民众全部撤离，否则我远救会一步不退。”杨小千转头看向于谦，目光炙热，“如果你要走，我不怪你。” 在杨小千火焰般灼热的目光注视下，于谦沉默了片刻，而后轻笑了一声，说道：“我听说，如果一个人说一个谎言，一直保持到他生命最后一刻，那么谎言也变成了真实。” “嗯？” “杨小千，我们都不是什么伟大的人。你现在不走，是因为你说了远救会这个谎，骗来成千上万的人为你这个谎言付出牺牲，你于心不安，只能让这个谎言继续下去，没错吧？”于谦一脸自得，仿佛自己看破了杨小千，“做议长的时间虽不多，但这种思考方式确实让我受益良多。” 杨小千不置可否，继续平静地看着于谦，等待他的下文。 “如果我想要成为一个真正让觉醒者信服的议长，我就要给觉醒者带来光明的未来，让觉醒者受到普通人的尊敬爱戴。而要让觉醒者受到普通人的尊敬爱戴，就要让觉醒者成为英雄，像你一样，我也要说一个谎。”于谦下定决心，直视杨小千的双眼，“我不走，我陪你到最后一刻。” “给我接258师师部，接地炮团。”杨小千霍然起身，“准备放弃城墙，全面反攻。” 自d区分流的尸海正在合围新远江，而在穹顶消失后变异体和尸海的目标则改为撤离的民众，抗尸联军的部队想要守住城门就已是艰难，现在想要拦截从城外各个方向追击撤离队伍的变异体和丧尸更是难上加难。 守在城内被动防守只会加大突围部队的压力和撤离队伍的危险，唯有主动出击吸引变异体和尸潮的注意力才能更好的保护撤退途中的民众。 多亏了258师先前布置在d区的铁丝网极大程度上阻拦了普通丧尸，才使得现在抗尸联军有足够的时间做出选择调动部队。 ……………… 新远江东城门外，258师装甲营放弃依托炮坦火力进行巷战的打算，尽数冲出城门，全速撞向城外的尸潮，炮火全开。 西城门，七百多名猎尸人汇聚一处，高举手中的酒杯，里面装的不是烈酒，而是海水。 “干了这口远江水，来世再做远江人！” 七百多位热血好汉、巾帼英雄将杯中江水一饮而尽，点滴不剩。 不必留下最后一口等待下次相逢，因为他们已经做好战死沙场的准。 南城门，有一人一袭白袍，傲立于城墙之上，坚如磐石。 在他身后，站着三十多位觉醒者，目光游离。 “很快，会有一场尸潮冲击这座城门。而我们将是这座城门的第一道屏障。”立于飞剑上的于谦以平淡的口吻诉说事实，“如果南城门失守，那些丧尸和变异体就能长驱直入，不仅城内尚未城退的余留居民会惨死，撤离途中的队伍还可能被追上。” “你们都知道我叫于谦，几百年前就曾有一位于谦，亲自领兵出城迎敌，并封闭了城门以绝后路，最终绝对反击力挽狂澜。当然，我不是他。就算我封了这道城门，也封不住你们后退的道路，但我想你们应该知道，你们的后路是那些普通民众的生路，你们逃了，退了，就把他们的生路给绝了。” “所以，这座城门不能丢。”衣袖飘飘，剑气纵横，一身白衣的于谦说道，“这座城门不会丢。” 话音刚落，尸海涌来，即便站在城墙之上，一眼也看不到尽头。 这威势崩天裂地，让人胆战心寒。于谦身后三十多名觉醒者中有人后退，有人呆立，却没有一人敢上前。 于谦知道这不怪他们，如此规模的尸海即便他见了都想转身逃跑，可这些人还没有跑，他们或许畏战，但绝不是彻底的懦夫，他们只是需要一点勇气和信念。 “在过去的日子里，有数不清的人为了你我，为了远江献出生命。他们就在我们身后守望着这片土地，我们不应该让他们失望。”于谦缓声念着早已准备好的台词，指向身后那座丰碑，在江心岛民众撤离后，纪念碑也被搬迁到新远江。 于谦的话语并没有煽动身后诸位觉醒者的情绪，甚至有人暗自撇嘴表示对这干瘪话语的不屑。 于谦并不意外，他也从没指望过能像杨小千一样通过华丽的辞藻和精心设计的话语打动别人，他于谦靠的不是煽情，而是行动。 “镇远剑，起！” 于谦高举双臂，两行鲜血从他鼻间流淌而出。 大地发出轰鸣声，高达十米的镇远剑仿佛由一个隐形的巨人握在手中，缓缓升起！ 在震耳欲聋的声响中，镇远剑离开地面，高悬于半空，而后带着山脉般厚重的威势向着尸潮狠狠砸落。 这一剑，惊天动地，光寒九州，通过卫星关注远江实况的世界各国首脑无不震动。 但这一剑还没有结束，落地之后镇远剑瞬间解体，分身千万，化为万千剑光，光影交错，织成一张巨网，将尸海的先头部队尽数拦截。 剑名镇远，永镇远江。 一剑当关，万尸莫开！ 第二百五十二章 悬崖勒马 远江边界耸立着一道钢铁壁垒，没有南都第二集团军的允许，一只蚊虫都休想飞走。 半年多的时间里，没有人知道穹顶之中的远江究竟发生了什么，但那毕竟是病毒源发地，一直以来只存在于幻想世界的生化危机入侵到现实中的通道，没有人敢对此不慎重。 或许普通民众在长时间没有听闻相关消息后，会不再关注远江，逐渐淡忘这件事，毕竟大家的生活没有太大改变。 可对于华夏政府，对于南都军区而言，穹顶内的远江始终是悬在心间的一颗巨石，随时可能炸掉整个江北的不定时炸弹。 为了确保这颗炸弹被引爆时不对人民群众的财产安全，不对国家的稳定和平造成破坏，中央及江北省政府斥巨资修建钢铁壁垒，将整个远江的陆地圈在围墙之中。 这座钢铁壁垒的第一环，是一座由铁丝网和高架屏障。 在离地五米多高的铁墙上，战地记者唐飞举着望远镜眺望着远江方向，入目处尽是尸骨和废墟，荒凉二字无法形容这场面，有限的词汇储备也无法立体地描述这感觉，唐飞迫切地想要把自己看到的画面记录下来。 可几分钟前，就在唐飞满心以为自己要做个震惊世界的世纪大新闻，从此一跃成为国际一线记者时，突然有几个士兵闯到身前，不顾反对和威胁，强行没收了他们所有拍摄设备。 同事老许不是第一次碰见这事，马上就找到镇守在远江边界的南都军区第12集团军军部尝试进行交涉，但没想到连经验丰富的老许都碰了一鼻子灰。 等到老许回来，心急如焚的唐飞连忙问道：“怎么样，老许，同意了吗？” 老许阴沉着脸摇了摇头，叹道：“不会还给咱们了，不过他们允许我们随部队同行，可以以文字形式记录，但是发表之前要先过审核。” “凭什么！那几个老外呢？”唐飞第一反应就是问那几个特邀驻华战地记者，他们平时的待遇可比唐飞这样的自己人要好的多，如果在这个问题上都会被区分对待，那实在是无法接受，“那几个老外的设备也收了吗？要是没有，老子抢都要抢一台过来！” “他们更惨。”说到这个，两根眉毛揪到一块的老许忽然乐了，本来还愁眉苦脸的样子，一下变得满是幸灾乐祸的窃喜，“不光设备收了，人都给关起来了，美名其曰保护安全，其实就是软禁了，不让他们随军记录。” “这么狠？”唐飞不禁咋舌，那些白皮洋鬼子可不是好惹的，要是让他们抓到机会，在国际社会上都能搅风搅雨，国内对这一块一向是慎重慎重再慎重，怎么这次会做到限制他们人身自由的地步？ “不怕他们出去了瞎扯八道吗？尤其是bbc那个记者，他们bbc华夏专栏是最喜欢黑咱们华夏了，动不动就来个国内上访、死刑的专题，还写报道说什么华夏人均素质不足，居住环境吵闹，基本就没见他们说过好。” “小唐你这话有失偏颇。不过bbc那个老外确实嘴欠，喜欢含沙射影，总想没事搞个大新闻。”老许轻蔑一笑，“他也让关起来了，管他们叫的多凶，一步都不让动。” 说到这，老许四处看看，确定周边没有其他国内的同行后，压低声音对唐飞说：“我听说这次中央高度重视，文主席甚至给军区首长打过招呼，凡侦查到不明身份的飞机无人机，不用警告直接击落。南海舰队整个动作起来了，这回是真下了打大仗的决心，谁敢乱伸爪子就给他剁掉！” “真的？”唐飞精神抖擞，激动起来，华夏执行韬光养晦的国策已有多年，那些欧美列强有太久没有真正见识到这头雄狮有何英姿了，现如今是不是就要给他们开开眼界？ “那可不！”老许言之凿凿，“你听听外交部发言人说什么了，我国对各方未经允许的挑衅我国主权的行为不能置之不理，敦促各方悬崖勒马，中止行动，不要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你听到没，悬崖勒马！” 唐飞不是刚入行的新人，当然明白这四个字代表了什么含义，只感觉全身毛孔要炸裂似的，汗毛根根树立。 “悬崖勒马”，这四个字有着不同寻常的含义。虽然说网络中盛传流行的外交黑话解读表并不可信——这当然是不可信的，外交部的发言如果还都有一个既定的潜台词，那岂不是直接把己方下一步意图直接暴露出去了——但这四个字总是在不可妥协的问题上对外方表达坚定立场时才会使用。 就唐飞记忆中，上一次还是七年前的台独事件，由此可见中央的态度有多坚决。老许的消息渠道未必真的准确，文主席也未必真会跟军区首长说那样的话，但有一点很肯定，那就是以现在华夏方面所表现出的强硬姿态，如果美联邦或者周边各国的无人机无视警告，飞进来侦查，那保卫军真就会二话不说就给他们揍下来。 “你还打探到什么消息了？快说说，我们得赶紧想清楚后面怎么安排，那些白皮都让关起来了，只要我们找对方向，搞不好能做个全球第一，独家专题，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唐飞激动地问道，老许消息灵通，在第二集团军内部都有相熟的线人，就算未必准确，但至少能提供参考。 “这一时半会儿，没别的了。噢对了，还有一个，我听线人说刚才有架武直十从远江方向飞过来了，好像是远江幸存者的首领，刚下来就直接进了总指挥部。” “然后呢？” 老许摇摇头，说：“然后我就不知道了，具体情况我哪了解的到，那可是国家机密。” “等等，远江幸存者的首领？”唐飞捕捉到这个用词，“什么意思，难道说现在远江还有大量幸存者？” 老许一愣，也想到了这其中巨大的新闻价值，浑身一激灵，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第二百五十三章 来，杀我! 南城门内，方玉披上印有十字白剑的斗篷，摩挲着手中的婚戒。 这是他和宁思雨的订婚戒指，没有耀眼的钻石，没有闪亮的金光，只是一枚普普通通的戒指。 真希望有一天，能给她一场盛大的婚礼，亲手给她戴上人间最闪耀的钻戒…… 方玉轻叹一声，举目遥望。 于议长惊天一剑，阻绝尸海，但觉醒者使用能力终究有所限制，还没来得及挥出下一剑，于议长就陷入昏迷，被送往后方。 这一剑刺破了觉醒者们的畏惧，城墙上三十多位觉醒者英勇奋战，配合抗尸联军的战士们将尸海扑击而来的浪潮一次又一次拦截在城门之外。 可这尸海好似无穷无尽，永远没有停歇的时刻，进攻来了一波又一波，每一波浪潮打来，总要卷走许多生命。 凭那些装备都不齐全的联军战士，和那些没有经历过集体演练，连彼此能力都配合不好的觉醒者，南城门能坚守到现在已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奇迹。 但奇迹总不会是永恒的，南城门已岌岌可危。方玉几乎按捺不住参战的冲动，作为装备最为精良，人员最为精锐的作战小队，到现在一枪未发，这简直是对“曙光”这个名号的侮辱。 “队长。”胡文超快步走到方玉身边，比起刚进入远救会的时候，他身形和脸型都瘦削许多，眼里也没有了那种小市民的市侩，无意间散发出的铁血气息让人毫不质疑这是一个真正的战士。 “有命令了？”方玉目不斜视，依旧注视着南城门的城墙，那上面还有成百上千的人在浴血奋战，可他们却只能在这里干等。 “是。会长命令，我率二队上城墙，你继续待命，准备带一队从侧面切入战场，狙杀变异体。”胡文超沉声说道，如今曙光已不再是以前那大猫小猫三两只，队伍人数扩充后，曙光便分成了两队，一队成员以觉醒者为主，二队成员以注射过强化药剂并佩戴符文手环的精锐战士为主，各自负责不同的任务。 比起专门复杂狙杀变异体的一队，能够娴熟使用各种大威力武器，提供定点火力打击及区域火力压制的二队更适合增援城墙上的防守部队。 “呼。”方玉呼出一口浊气，又深深吸进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焦躁，冲胡文超点了点头，对他说出一句话，这句话宁思雨在随突围部队护送民众撤离前对方玉也说过。 “活着回来。” “一定。” ……………… 对尸总指作战指挥室。 杨小千挂断了与258师代师长蒋文东的通话，就在刚才他已将抗尸联军的指挥权全面转交给蒋文东。 对于如此规模的集团作战，杨小千自问自己的指挥能力未必一定比军校出身入伍多年的蒋文东更好，与其勉强应对，比如转移权力。 战争进行到白热化阶段，每一分可以用上的力量都要发挥作用，包括杨小千自己。 杨小千可以很自信的肯定，自己就是远江最强大的觉醒者，没有之一。当其他的觉醒者都在抛头颅洒热血，杨小千没有理由逃避属于自己的战斗。 转移指挥权时，杨小千已选好了自己的战场：南城门。南城门防守压力之所以巨大，可以说完全是因为躲藏在尸潮中的各类变异体。 如果能想办法扫除这些变异体，光凭那些行尸走肉，很难堆上新远江的城墙，威胁到南城门的防线。 “我正式宣布，即刻起由周天明任远救会代理会长，接手远救会指挥。何育，王力，你们负责配合周天明的工作。” 杨小千脱下自己的风衣，披上远救会的战袍，郑重地将一枚白色长剑徽章别在领口。作为远救会会长，杨小千很少亲自上阵，距今最近一次战斗还是国贸大厦，与进化神国那一战。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战服上还是没有任何褶皱和灰尘。 “汤韬！” “在！” “许乐！” “在！” “出战！” 南城门，身上血腥味比丧尸更浓厚的裁决小队扯下冰冷僵硬的面具，露出残忍嗜血的笑容，冲入尸群大肆屠杀。 城门大开，史诗音乐奏响，华丽的光环在广袤的大地上铺展开来，两面血红色的旗帜高高举起。 那是重骑营的双血旗，只有那些捍卫弱小不惧死亡的现代骑士们才能理解这两面旗帜的含义：死战到底，以血染旗。两面旗帜，一面用敌人的鲜血染红，另一面，用自己的鲜血染红。当这两面旗帜同时升起，就要准备进行最后一次冲锋，需要做的只有两件事，要么前进，要么死亡。 “战歌！”冲在最强方的汤韬发出一声怒吼，竟然盖过重骑营机车的轰鸣。 “我是现代的骑士！” “高举祖先的旗帜！” “于黑夜前起誓！” “执剑守卫文明的果实！” “我们的战斗永不停止！” “直至黎明将至！” “灾祸终末之时！” “重骑营！” “冲锋！！！” 黑色的机车，黑色的战服，黑色的头发和双眼。这纯粹的黑带着一往无前有去无回的决心，撞进充满死亡的杀戮场时，竟绽放出耀眼的光明。 就在南城门即将告破时，抗尸联军的王牌倏然翻转，战局瞬间扭转。 但杨小千知道这还不够，隐藏在尸海后方的高等变异体还没有出现，而南城门下还有为数众多的变异体隐藏在尸群中，伺机袭杀守卫城墙的战士，其中机枪连的火力手是他们的主要目标。 想要赢得胜利，就必须在最短时间内将这些变异体完全清除，保证城墙上的抗尸联军有足够的火力，而后配合空地部队清剿尸群，再去面对下一波进攻。 可光靠曙光、裁决、猎鹰、灰烬这四个资深变异体猎杀战队，远远不够。必须要想一个办法，让那些变异体主动跳出来。 ……………… 一片黑雾于半空中滚动，自新远江内城遥遥飞来。 “杂碎们。” 城墙上，方玉、胡文超、许乐、齐烈、齐心吾等人猛然抬头，看见头顶有一朵黑云飘向城外，一个熟悉的声音正从云雾中飘散出来，响彻半空。 “我是杨小千。” “我是远救会的会长，《变异体图录》的作者，丧尸展览馆的主办人。” “我数不清有多少像你们这样的渣滓死在我手里，我也记不起有多少次你们这样的蠢货想要刺杀我，却连靠近我都做不到。” “今天，我给你们一个机会。” 黑雾散开，虚空之中立着一个人影，显出自己的面容。 “来！杀我！” 第二百五十四章 遇袭(为落叶的的幸福打赏加更~) “爷爷，爸爸还会回来吗？” 问出问题的男孩挤在中巴车尾部，透着封上了铁板只有一丝丝缝隙的窗户往新远江的方向张望，隔着几公里的距离什么也看不到，就连远远传来的炮声也被中巴车的声音盖过。 须发皆白的老人没有答话，中巴车开的很快，转弯时他要全力拉紧扶手才能保持平衡。为了装下更多的人，中巴车里大部分座椅都被拆除，只剩下几个座位留给最需要的老弱病残。 老人家原本也分到一个座位，但却让给了一个后上车的孕妇，他一个半截身子入了土的老头子，怎么能比得上她肚子里即将诞生的新生命， 没听到回复，男孩又接着问：“我们能逃出去吗？” 坐了老人座位的孕妇伸手摸了摸男孩一个多月没洗的头发，慈祥地笑着说：“远救会的张秘书长都跟我们同行，还有宁队长和258师的武连长，有他们保护着我们，我们不会有事的，一定能安全离开远江的。” 跟口无遮拦的小孩子不一样，孕妇很小心地避开了“逃”这个字眼，以免触动到车内其他人紧绷着的神经。 “那我爸爸呢，还有杨会长、方队长他们呢，他们也会没事吗？”男孩眨着眼，问出他心中的三个英雄，在他眼里杨会长、方队长还有自己的父亲就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人了。 “嗯，不会有……” “轰”巨大的撞击声从底盘响起，孕妇的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从座位上飞了起来。 说飞或许并不准确，当中巴车整个翻转过来，上下调转时，孕妇其实是从自己的座位上“掉”了下来。 地底出现一个大洞，里面钻出一个双臂粗壮堪比象腿的变异体，一下推翻了他头顶上的中巴车。 中巴车翻倒在地，轮胎还依旧在高速转动，里面的乘客在惯性作用下摔得头破血流，骨断筋折，男孩艰难地支起身子，半跪在玻璃窗上往前爬，挪到白发苍苍的老人身边，轻轻摇晃他的手臂。 “爷爷，爷爷！” 老人睁开浑浊的双眼，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想要动一动身子，下半身却没了知觉。 “小峰，听爷爷说。”老人缓缓伸手拍了拍男孩的头，这简单的动作似乎耗尽了他最后的力气，他张着嘴，嘴唇无声地颤动，随即僵住，没能说出想说的话。 …… 从地洞里出来的不只有一个巨臂变异体，还有其他许多种记录在《变异体图录》里的变异体，以及成百上千的丧尸，闯到满载老人妇女和儿童的车队里，就像狼群进了羊圈，立刻展开血腥的扑杀。 毫无准备的车队很快陷入混乱，痛哭声惨叫声呼救声响成一片，有的车辆继续前行，但撞开拦路的丧尸后却各自散了方向，有的车辆停靠路边等待指令，有的车辆发生故障，里面的乘客惊恐地从车里逃出，望见外面的尸群，又紧接着着往车里挤…… 跟在车队后面，排得老长一段的徒步撤离的队伍也开始出现骚乱。 车队遇袭之后，护送突围的随行部队第一时间调转方向，开始与这些突然间冒出来的变异体和丧尸厮杀，原江心岛海岸巡防队队长宁思雨亲自挂帅，率领几位女性觉醒者追杀变异体，而那些普通丧尸则交给258师的警卫连。 很快，这批从地底钻出来的丧尸就被尽数歼灭。但即便护送部队反应迅速，也没能在歼灭尸群的同时稳定住局势。潜藏在内心发酵已久的恐惧被这根引线点燃，猛然爆发出来，使得撤离队伍的指挥体系很快崩溃，数不清的人和车正往各个方向奔逃。 指挥车上，撤离行动的负责人们正在激烈地争辩。 “武连长，为什么控制不住局势，之前我们明明有遇袭的预演方案！”张欣怡俏脸生寒，外面的惨象让她的心痛如刀割。 “抗尸联军主力都留在新远江拦截尸潮，我们人手实在不够，正常情况下维持秩序没问题，但刚才遭遇袭击太突然，我们的人都在参与战斗，撤离队伍没了人组织指挥，当然会乱成一团。你要知道撤离队伍里很多人不是你们江心岛的居民，而是新远江的居民，他们对丧尸和变异体还依旧抱有恐惧心理。”武连长眉关紧锁，沉声回道，“情绪是会传染的，一个人跑了，让一群人看到，那一群人都会跑，而且他们跑的方向又不一致，我们人手短缺，哪里管的过来？” “现在怎么办？”宁思雨问话时，眼睛没有看着指挥车内的其他人，而是看着新远江的方向，既然撤离队伍遭遇袭击，是否说明那边战事危急？她的未婚夫，还能回来完成婚约么？ “还是那句话，靠我们手里这点人，靠常规手段根本镇不住，让我们警卫连抽调一个排到前面当督战队，谁跑就毙了谁，杀一儆百，先把情势镇压下来，再由你们远救会的工作人员组织起以前江心岛的居民，然后一个带三个，三个带五个，通过群众稳定群众。” “你疯了？”张欣怡瞪着武连长，对他的建议感到不可置信，“你让我下令把枪口对准自己人？你是不是忘了你的身份？你是人民保卫军！你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你对得起你身上的军服吗？” “我没疯。这是最快的办法了，再让他们这么乱下去，要多久才能稳定撤离队伍？”武连长不甘示弱地瞪回去，“谁知道留在新远江的抗尸联军还能撑多久？谁知道有多少丧尸和变异体绕过新远江追击我们？谁知道什么时候会遇到下一波袭击？” “如果我们在这里犹豫不决浪费时间，只会害死更多人！”武连长斩钉截铁地说，“非常时期，非常手段，趁着现在骚乱还没有波及到后面的撤离队伍，就应该立刻行动，防止情况进一步恶化，如果后面几批次的大量徒步撤离群众也开始到处乱跑，我们做什么都无济于事。我就是死也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否则我有什么脸下去见那些兄弟们？” “张秘书长。”隶属于远救会的一位女性觉醒者突然插话，“我们正后方有一支尸潮正在朝我们追来，数目超过三千，其中变异体数目不明。” “距离多远？”没等张欣怡说话，武连长先出声问道。 “离最后一批次撤离的居民，不到两公里。” “不到两公里！以丧尸和变异体的速度，十分钟以内就能追上他们！”武连长以一种近乎逼迫的眼神盯住张欣怡，加重语气说道，“张秘书长，下令吧，我们真的不能再拖了！” 张欣怡咬着下唇，太过用力以至于咬出了血，尝到这腥咸的味道，张欣怡有了决断。 “小米，你还能制造幻象吗？” “能，要造什么？” “红旗。”张欣怡拉起一位女性觉醒者，走出了指挥车。 第二百五十五章 红旗似海(为失去money加更~~) 第一批次撤离的是乘坐改装车辆的老人妇女和儿童，而紧跟在他们身后第二第三第四批次撤离的，则大多是青壮年和中年，跟在开道的突围部队后面，排成一条长龙，阵型不算整齐，但也不算散乱，对大部分人来说，即使急行军很累，但只要跟着身边其他人一起走，总能坚持的下来。 当前方车队遇袭时，停滞就像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一样沿着这串长龙，从前到后一路推了过去，疾步行走的人们纷纷停下脚步，四处张望，且只能看到其他人同样疑惑的表情。 “前面怎么了？” “发生什么了，是不是碰到丧尸了？” “丧尸哪有那么快追上来，你不要胡说。” “我哪里胡说了，你读没读过《变异体图录》，锥臂变异体能挖地道你不知道吗，我们现在是要上省道往城外撤离，绕了不少路，要是有锥臂变异体挖地道过来，说不定真能追上。” “我听说前面的车队翻了很多车。” “前面是不是真的有丧尸，我刚才好像听到枪声了，不像是后面新远江传过来的，枪声传不了那么远。肯定是前面出事儿了！” 人们哄哄嚷嚷议论了一阵，前排的人听到消息，便立刻往后传，后面人听见了，又把消息接着往后传。 从最开始的“前面出现小股丧尸拦截车队，现在已经被全部消灭，只是有小部分人没听从指挥私自脱队”到后来的“前面出现大量丧尸和变异体与护送突围的部队发生激烈交战，不少人脱队逃亡”再到最后的“前面有数不清的丧尸和变异体，护送部队已经崩溃，想活命就赶紧跟着一起逃”。 消息每经过一张嘴，往后传一次，就总会被添油加醋改动一分，不知怎的传到最后时已变成了彻底的谣言，尽管随行的远救会工作人员百般解释，费尽口舌，也很难辟谣。 “不好啦，大家快看后面，后面有尸潮追上来了！”突然有人喊了一嗓子，随身带着望远镜的人们马上掏出望远镜向后望去，果然看到后方两公里处出现了丧尸和变异体，正在全速奔向这边。 这还得了？在这被追上肯定是死路一条。当下，观察到后面状况的人们立刻收起了自己的望远镜，撒开双腿就跑，有的人为了跑快点甚至还用力把挡在前面的人推开。 一个人有如此行为还可以说是个例，但几十上百个人同时这样做，那无疑是证实了“后面有尸潮追击”的消息。 轰的一下，人群彻底乱了，任远救会的工作人员再怎么呼喊劝说，也只有部分江心岛的居民会听从他们，而对于一直留在新远江城内的居民，生死关头，他们可不认远救会，这会儿不赶紧跑，一会儿尸潮追上来了还跑得掉？ 可前面的人说前面有变异体，要往后跑，后面的人说后面有尸潮，要往前跑，两边撞到一块，搞不清状况的人们一下被他们冲乱，裹挟着四面八方随便选了个方向就跑，人挤人，人撞人，毫无规律，杂乱无章，看起来就像大量分子在做布朗运动。 眼看着人群涌动，随时可能爆发践踏哄乱，远救会的工作人员们心急如焚，但却又无计可施，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他们已经对居民进行分批次疏散撤离，可交通工具有限，燃料有限，人手有限，时间有限，大部分民众撤离时只能是靠双腿。 急行军走路还好，大家朝着一个方向，步子慢的加快速度，步子快的放慢速度，要保持队列整齐匀速前进并不是难事，但现在成千上万的人朝着不同的方向瞎跑，不可能没有冲撞踩踏。这乱势就像火苗掉到野草堆里，只要燃起来，除非把草都烧光，不然不管做什么都再难扑灭。 “我们得想办法，就算管不住他们跑，至少得让他们往一个方向跑，不能让他们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碰，不然大家全都要玩完！”负责维持队伍秩序的远救会负责人举着对讲机大喊，混乱的人群发出的声音实在太过嘈杂，只有拼了命地喊才能让分置各处的手下听清。 “没办法了处长，那些新远江的人根本不听我们的！咱们干脆收拢以前江心岛的居民，能救一个是一个，那些不听劝的就让他们去吧！” “放你娘的屁！”负责人破口大骂，正要义正言辞教训提出这个建议的人，却听到头顶上响起了一个声音。 “起来——” 空灵不似人间应有的女声，配上熟悉的旋律，仅仅两个字便让人感受到一种地动山河的磅礴气势。 “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当第二句歌词唱出，混乱人群中有不少人都停下脚步，抬头望天。 刚才还在骂娘的负责人眼中亮起光彩，转瞬间就想明白了自己该怎么做，举起对讲机激动地大喊：“唱国歌，都跟老子扯开嗓子唱国歌！跟着张秘书长的节奏唱！” 现在那些人们乱成一团，是因为他们没有主心骨，他们不认可远救会和258使的部队，他们发出了太多个人的声音，影响自己的同时又在不断影响他人。想要让他们乖乖听话，就得先让他们全部闭嘴，这一点负责人是早就想到了的，可他却想不出让所有人都闭嘴的方法。 等到这国歌声响起，他才一掌拍在脑门上，豁然开朗。为什么让所有人都闭嘴呢？与其想着让所有人都闭嘴，不如想办法让所有人都发出同一个声音。 这样一来，不但能迅速中止谣言和混乱的散播，还能使所有人产生共鸣，再次将人们凝聚在一起，让他们想起团结才是最重要的，只有大家团结在一起，才能共渡难关。 要做到这一点，就需要一个能够感染他人的统一的声音。 什么声音最容易带动情绪，感染其他人？歌声。 哪首歌是所有人一定都熟悉，而且在这种情况下都会跟着开口唱的？ 答案只有一个：华夏人民共和国国歌，义勇军进行曲。 小号、长号、圆号、次中音号、低音号。 长笛、单簧管、双簧管。 军鼓、大鼓、镲。 十一种乐器的声音同时响起，共同组成悠扬的伴奏，熟悉的旋律响彻天空。 “起来，不算做奴隶的人们。” “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每一位远救会的工作人员，不管会不会唱歌，五音全不全，都鼓足了劲吼出歌词，中气十足的男女音混合一体，震颤耳膜。 “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刻！” 前有拦截，后有追兵，彷徨无助的听众们仿佛又随着歌声，回到了那个金戈铁马十面埋伏的年代，在那个年代，他们的先辈曾高歌革命，高举红旗，从重重困难中杀出一条血路。 “每个人都被迫发出最后的吼声！”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发出吼声，当他们看见身边人与自己唱出同样的歌词同样的旋律时，当他们彼此点头伸手搀扶摔倒在地的同胞时，声波真的就像波浪一样此起彼伏地传递，在人们心中掀起涟漪。 “起来！起来！起来！” “我们万众一心，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 “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 “前进、进！” 义勇军进行曲能成为全世界范围内最有气势的国歌，自然有其无法解释不可描述的魔力，能让万千听众热血沸腾。 一曲终了，队列长达上千米的撤离队伍陡然寂静，所有人的声音都变成了一个声音，这个声音让人铭记团结的力量。 这时后方追来的尸潮已离得很近，不到一公里的距离无需借助望远镜都能看见那黑压压一片丧尸。 后方的民众没有谁敢说自己真的不怕，如果他们不怕，他们就不会选择跟随撤离，而会像那些真正的勇士一样扛起枪，留在新远江与可恶的丧尸和变异体拼到最后一刻。 但就算怕，他们也没有再像刚才一样失态，恐惧会传染，勇敢同样会传染，当大家手拉手肩并肩心连心站在一处时，尸潮也没有那么可怕，更何况还有258师和远救会的部队挡在他们前面。 “起来——” “不甘做懦夫的人们——” 还是义勇军进行曲的旋律，歌词却出现了细微的变动，但这并不影响什么，只要张欣怡的声音一响起，远救会的工作人员和以前江心岛的居民们就会随之附和，紧接着新远江的居民们也就跟着重复。 “把我们的血肉，筑成远江新的长城！” “远江同胞到了，最危险的时刻！” “每个人都决心发出最后的吼声！” “起来！起来！起来！” “我们万众一心，冒着敌人的尖牙，前进！” “冒着敌人的利爪，前进！” “前进！前进、进！” 十万个雄浑的声音凝聚在一起，响彻寰宇，荡气回肠。 伴随着史无前例的十万人大合唱，纷乱如麻的撤离队伍像只笨拙的乌龟，开始调头，朝着胜利与希望的方向缓缓挪动。 天空中忽然出现一面五星红旗，随风飘展。 紧接着又一面，又一面……成千上万面五星红旗出现在空中，形成一个巨型箭头，为地上成千上万名失去方向的民众指引道路。 歌如滚滚惊雷，旗似滔滔血海。 第二集团军军部，通过无人机传回画面观看到这一幕的老将军肃然起身，脱帽敬礼。 得见此景，不胜荣幸。 第二百五十六章 升旗 硝烟和血的气味浓厚得风吹不散，雨打不消。尸骨满地堆积，广阔的地面上找不到一处干净的地方，要么被尸体掩盖，要么被污血染红。 南城门的城墙下，变异体的碎尸堆成了一个斜坡，一个笼罩在阴影中的人影正踩着这斜坡登上城墙，在他身后，一条看不见尽头的死亡之路一直延伸到数百米外。像是为了迎接他，城墙上的长枪短炮都哑了火，静悄悄的只听到北边刮来呜呜的风声。 “子弹用完了？”登上城墙的人问道。 “还没，正在补充弹药，但是后勤跟不上了。”负责守卫南城墙的军官机械式地回答，脸色僵硬麻木，两眼空洞望着城外蔓延上千米的尸骨长路，尽头处又出现了噩梦似的尸海，预计三分钟后他们又要迎接下一轮攻势。 从守城开始到现在，南城门下已接连不断抗下了九次进攻，覆灭数以万计的丧尸，可那些恶心的玩意儿依旧像海浪般一波接着一波不断涌来，永无休止。 “让包卫家过来报道。”杨小千看着那军官的样子，暗自皱眉，很多普通士兵的精神状态已经濒临崩溃，就算他们活着回去了，恐怕也会留下伴随终生的心理创伤。 “会长，包营长牺牲了。” “嗯？”杨小千愣了愣，那军官又重复了一遍：“包营长牺牲了，他带着雄兵营三连下去接应重骑营，就再没回来了。” “哦，那雄兵营现在是谁在指挥？”杨小千没有多少感触，人死的太多，多到记不清，现在就连他也逐渐变得麻木了。 “应该机枪连的余连长。” “让他过来报道。”杨小千挥了挥手，军官示意勤务员去找人，没过一会儿，勤务员一路跑了回头，喘着气对杨小千敬了一个军礼。 “报告，余连长牺牲了。” “嗯……算了。” 杨小千不再说话，抬起头看着天，那天让厚重的雨云压着，灰蒙蒙的。 “会长。”方玉站到杨小千身后，跟着抬头一起看天，穹顶把他们关了这么久，都快记不得天空原本的样子了。 汤韬摘了头盔，走到了杨小千身后，在他旁边许乐、齐烈、齐心吾和其他还活着的觉醒者们逐渐聚拢。 “都把脸上的鼻血擦一下。”杨小千没有回头，站在城墙边缘背着手朝后面说了一声。 觉醒者们纷纷抬手抹掉脸上的鼻血，开始整理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和衣服。就算没有余力再战，那死也要死的像样点，得像杨会长一样，不能丢了风度。 “咚” “咚” “咚” 地面沉闷地响着，不是打桩机在打地桩，而是一个高大十米的巨人正在朝新远江走来，他步子跨得很大，一脚踩下去，脚底下的尸体全都给踏成了肉泥。 “地炮团的炮弹打空了。”负责守城的军官掏出枪套里的手枪，这小口径配枪拿来打丧尸都够呛，更不可能对付得了变异体和那魔神一样的巨尸。军官打开了保险，枪里只有一颗子弹，那是他给自己准备的光荣弹。 杨小千举起望远镜，看见那巨尸头顶上立着一座骸骨制成的高椅，椅子上是空的。 “可惜啦。”杨小千叹了声，放下望远镜，转过头正要说话，却听见身后很远很远的地方有歌声遥遥传来。 方玉听到这歌声，神情一振，舒了口气，想到自己的爱人应该不会再有危险，方玉放下了牵挂，心中一片坦然，不自觉地跟着哼了起来。 后面几个士兵放下了枪，开始升旗，一边升旗一边唱国歌。一开始只有几个人跟着唱，等到五星红旗渐渐升到旗杆顶端，随风飘扬时，不少人都加入了他们。那些跟着杨小千一起抬头望天的觉醒者们也回过身，凝视国旗。 汤韬也是一样，他仔细回忆着自己上一次这么认真地观看升旗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是在家看奥运开幕式的直播，还是十多年前戴着红领巾站在学校的操场上宣誓成为光荣的少先队员？ “会长，谢谢。”方玉又走近了一步，站在杨小千左手边，笑着说道，“我说句话您别嫌老套，能跟您并肩作战是我的荣幸。希望下辈子我还能追随您左右。” “别，下辈子做个普通人吧，无忧无虑的挺好。”杨小千转过头，满是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个微笑，方玉从他脸上看出了无法理解的轻松。 “你以为我们要死了？气氛搞得这么悲壮。”杨小千笑道，“你以为我刚才是在仰望天空假装文艺吗？” 自顾自地摇了摇头，杨小千伸手指向前方，巨尸正带着尸海冲过来，距离城墙已不足一公里。 “准备撤离。” “什么？”方玉呆住，新远江城内的民众已经全部疏散撤离，他们确实不必再继续坚守，可所有人都已力竭，分流的尸海又已围住新远江，还能撤到哪里去？ “下令各部，撤离城墙寻找掩体，我们的任务完成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人民保卫军吧。” 自刘远舟离开新远江已过去一个多钟头，外界军队对现在远江的状况一定已经有所了解，这毕竟是战争时期，不会有太多的繁琐程序，从获得消息到确认方位再到实施行动，一个小时已经足够。 或许为慎重起见，第二集团军不会第一时间派遣部队入城，但要解决掉新远江城外的尸海未必需要部队进城。 几十公里外，人民保卫军海军舰队开进江心岛海域，虽因舰船吨位不足，未装备舰对地导弹，但可以使用车载巡航导弹改制成舰载巡航导弹，在这个距离上依旧保有远程对地打击能力。 云层上方，挂载空对地导弹、制导导弹的战术轰炸机编队确认目标，开始执行轰炸任务。 南都军区，战斗机机群与武装直升机机群相继起飞，在飞行途中逐渐散成一个扇面，飞往新远江准备进行二次清剿。 天上落下来的炮弹导弹似乎比雨点都多，新远江城外的尸海尽数被轰天动地的爆炸吞没。 第二百五十七章 万人守望你的归来 隔着几公里，撤离途中的人们还是能清楚看见后方涌起的爆炸云，一阵又一阵刺目的强光过后，黑红的土地彻底裂开，飞到空中跟着烟尘一起翻滚。 热浪和强风刮过来，在省道上涌动的人海渐渐凝固。他们知道，已经不必再逃了。 从城外飞来的战斗机编队呼啸着从头顶飞过，如滚滚惊雷刺破长空，在灰暗的天空上留下一道道划痕，紧接着看似缓慢实则快到难以想象的白色轨迹出现，导弹发出撕裂空气的尖锐啸声，撞向展开肉翼在空中滑翔的变异体。 几团火焰在空中爆炸，散发强光的同时烧焦了变异体的肉翼，分裂的弹片则将周边的变异体切成碎肉。 跟在后面的蝠翼变异体像是粪便上被惊动的蝇群，轰然散开，四处飞逃。战斗机随即拉伸，继续追杀。 与空军飞行员驾驶的现役战斗机相比，变异体的动作笨拙得像刚学会飞的雏鸟，逃不了几步，便被扑击狩猎的雄鹰撕碎。 将空中的猎物猎杀殆尽后，战斗机编队没有立刻退场，而是降低高度继续飞行，此时他们已飞至尸潮上方。 忽然，战机编队陡然拔高，不是因为驾驶员进行拉升操作，而是因为失去了近一吨的载荷——挂载于各架战机机翼的航弹悄无声息地下落，开始做自由落体运动，与之前尖啸刺耳的导弹不同，这些粗重的航弹高速坠向地面时竟没有发出太多声音，这是集束炸弹，也就是令所有陆军闻之胆寒谈之变色的，国际公约禁止研发、生产、使用的子母弹。 一颗集束炸弹的子炸弹数，少则几颗，多则几百颗，天女散花，不留死角。但是集束炸弹中众多子炸弹散布到周围后，有百分之十至百分之三十的子炸弹不会立即爆炸，而要受到触动才会爆炸，杀伤力堪比反步兵地雷。 这就使得集束炸弹的使用有一严重后果：它将在爆炸后的几年里，对轰炸范围内的人造成巨大威胁。若非亲眼所见，没有人能相信华夏人民共和国的军队会在自己的国土上投放集束炸弹。 还未触地，航弹母弹便纷纷空中解体，碎裂成密密麻麻数不清的子弹，转瞬间落地，好似活火山群爆发似的炸成一片，升起令人心醉的瑰丽火云，而后一场焰雨淋下，烧干了尸潮。 七架直升机压低机头飞到撤离队伍的末端，螺旋桨高速旋转的轰鸣声远远比不过机翼下装载机炮的开火声。 “嗖嗖嗖嗖”密集的火线交叉成一张火力网，把火海里钻出来的变异体和丧尸打得支离破碎。 抗尸联军付出惨重代价才能拦截的尸潮在装备齐全后勤完备的现代军队面前，眨眼间便灰飞烟灭，尽数全歼，地面单位甚至没来得及参战，战斗就已经结束。 “亲爱的远江同胞们，我们是第二集团军161师运输团，我们奉命护送你们安全撤离。” 一队队车身高耸的装甲车、运兵车和大卡车开了过来，大喇叭里响着略带江北口音的不标准的普通话，让人们倍感亲切。 “同胞们，我们来接你们回家了，你们安全了！” 回家了，安全了，这是多么动人心扉的话语啊，对于困在穹顶二百多个日日夜夜的可怜人们来说，心中最迫切的渴望便是家的温暖和安全吧，终于看到久违的曙光就要实现期盼已久的希望，一定会激动到不能自已吧！运输团的团长心中如此感慨。 但凝固的人群并未沸腾，就好像那边烧的灿烂的火海没有传来任何温度似的，还是冷寂一片，像北极冰川。 运输团的全体官兵们呆呆地看着这群面黄肌瘦、衣不蔽体，刚从地狱里逃出来的人。他们像极了栩栩如生又让人畏惧的雕塑，一个个微丝不动地矗立在原地，沉默地守望着后方，没有发出一丁点儿欢呼的声音。 这成千上万人集体沉默着，保持着一种相同的肃穆神情，仿佛在参加伟人的葬礼。 眼前这诡异的一幕让运输团团长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就好像灵魂深处感知到了这些人从地狱里带回来的恐怖严寒，忘了自己该做什么，也记不起该怎么做。 一分钟过去了，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除了风偶尔吹动地上的灰尘和肉沫，这一片焦黄土地上一切都还是保持着原样。 运输团团长逐渐失去了耐心，这里毕竟不是什么好待的地方，不说刺鼻到难以想象的浓烈硝烟味和炙烤肉脂的焦臭味，谁知道还会不会有丧尸或者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出现在附近？他们161师的战士不畏惧战斗，但也不欣赏不必要的牺牲，现在还是应该抓紧时间带着这些远江幸存的民众撤离到安全区域。 运输团团长正要下令组织撤离，却听见那寂静的人海里涌起声浪，石像们又变回人了。 “看！” “快看那边！” 类似的话语波浪一样在人海里扩散，触碰到边缘时又弹回来，里面每个人都在重复着这话语，哪怕自己听到了很多次，哪怕别人也都听到了很多次，还是乐此不疲地重复着，就好像这句简单的话语有某种魔力。 运输团官兵们抬起头纷纷看向人群凝望的方向。在那，有一条黑线出现在地平线上，接着黑线波动起来，扩散开来，看起来像另一支队伍。 “望远镜！”运输团团长紧张地对勤务兵说道，他是了解情况的，那个方向有一座围墙，外边聚集了几十万丧尸。谁知道那一轮海空联合轰炸能不能把几十万丧尸彻底消灭？万一朝这个方向接近的是尸潮呢？要是运输团没能带着民众及时撤离，在穹顶消失，人民保卫军进城之后还让民众受到怪物的残害，那影响可太过恶劣，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一把抢过勤务兵递来的望远镜举到眼前，运输团团长突然愣住了，他竟看到一支军队。 那是一支怎么样的军队？参军多年从未亲自上过战场的运输团探长无法想象也无法描述自己看到的队伍给自己带来了怎样的震撼。 数百个身穿黑衣的人走在最前端，他们在沉默中行军，虽未刻意调整，但步伐整齐一致，仿佛几百个人成了同呼吸共命运的联合体。他们脸上看不到应有的沉重和肃穆，也看不到大战之后险死还生的侥幸和窃喜。如果一定要解说他们脸上的表情，那么大概是一种外人无法理解的淡然和解脱。 上千名身穿人民保卫军军服的战士踏着仪仗队般标准的方步，跟在这几百个身穿黑衣的人后面，军服虽然满是血污，但是看不到太多褶皱，想来在这艰难的岁月里它们一样受到主人的细心呵护。 再后面，有人穿着皮褥子、有人穿着羽绒服、有人穿着运动衣，有男人，也有女人，年纪大的两鬓灰白，年纪小的看起来才十四五岁。他们看起来像平民，但都扛着枪，行动之间散发出的肃杀气息令人侧目。 在他们身后，染血的红旗片片飘扬。 当看到这样一支队伍朝着自己行进，运输团团长握紧了手里的望远镜，嘴鼻张得老大却居然记不得要呼吸。 第二百五十八章 今夜我们都是远江人 当那支军队逐渐靠近，人海沸腾了，有人欢呼，有人鼓掌，有人喜极而泣，有人忘我地高呼尖叫，有人高举双臂像孩子般蹦蹦跳跳…… 如果配上鲜花、彩旗和气球，这场面要比08年的上京奥运会开幕式典礼更加欢腾。这让随161师运输团来到这里的战地记者唐飞感到困惑不解。 为了拿到第一手资料，抢到头条，做出最劲爆的报道，唐飞没有选择留在后方等候，而是壮起胆子申请第一批随军同行，来到这谁也不知道可能有什么危险的战区。 唐飞知道自己运气很好，不仅沿途没有遭遇任何危险，还第一个碰上了十万人国歌大合唱的场景，那种让膀胱战栗让人产生尿意的震撼感，永生难忘。 可紧接着发生的事就超出他的理解范围了。与预想中的场景不一样，面对前来救援护送的人民保卫军，这些幸存者竟无动于衷，既没有眼泪决堤哭喊感谢，也没有争先恐后抢着登车撤离，他们就只是站在原地，静静地守望着远方，似乎在等着什么人归来。 足足站了十几分钟，二三十万幸存民众等着的人出现了，那是一支成员奇特的军队，常年奔走游离在战区的唐飞第一眼就看出他们的强大。这强大不是一种表象，而是一种在无数次生死血战中磨砺出来的，只属于王牌部队的雄浑气势。 别看他们现在制服都不统一，也没有携带任何重武器，还刚经历一场噩梦般的大战。唐飞很肯定，要是中东那些反政府武装，独裁者军队现在撞上迎面过来的那支军队，那就像岩石面前的鸡蛋，一击即溃，弱得可笑。 可这样一支强大的部队从何而来？那些远江的幸存者面对前来拯救他们的人民保卫军，没有半点反应，此时等来这支部队，却会欢腾成这个样子？职业素养赋予唐飞的敏锐直觉让他察觉到，这里面有大新闻。 “那边是什么人？我们之前是在等他们吗？”唐飞靠近了一个跟他年纪相仿的青年，语气和善地搭着话，很谨慎的选择措辞，没有说“你们”，而是说了“我们”。 但那青年恍若未闻，理都不理唐飞，只是自顾自地嚎叫着。 “杨会长！我看到杨会长了！” “杨会长回来了！” “远救会和258师的部队都回来了！” “儿啊，我的儿啊！我的儿回来了没？” “杨会长？”唐飞掏出书写本，飞快地记录下这个名字，“这杨会长是何方神圣？能受远江幸存同胞们如此爱戴，必定是拯救远江的英雄人物。” “杨会长！” “杨会长！” 一声声狂热的呼喊中，人们纷纷抬起头，仰望着天空，唐飞跟着抬起头，发现不知何时起天空上弥漫了一片黑雾。 “同胞们，我们回来了。” 黑雾中传出一个年轻的声音，紧接着一个身影从黑雾里走出来，站在半空中，朝着下方的人山人海挥手致意。 奇迹般的，堆积在上空的积雨云散开，明媚的阳光破开云层照射下来，仿佛战火中的城市终于走过漫漫长夜，迎来一个新的早晨。 盯着耀眼的阳光，唐飞用望远镜看到了那人的面容，年轻得难以想象，但那两鬓银白的发丝和眉宇间厚重的沧桑让唐飞失了神，甚至忘了要对“人可以站在空中”这件事情感到震惊。 “同胞们，战争结束了，我们胜利了！” 站在空中的人又说了一句，让人声鼎沸的地面陡然沉寂，但这寂静只有瞬间，而后便是声浪翻天，山呼万岁。 “我们胜利了！” “远江胜利了！” 人们哭着，笑着，欢叫着，跳动着，以各自的方式庆祝着这场伟大的胜利。置身于人海中，唐飞数不清自己被多少次拉起手臂，也记不得被多少个男人或女人拥抱，走在这欢声笑语的海洋里，恍如走在梦境里，脚下好像踩着棉花糖，人像飘似的根本不着力。在他周围，欢呼的浪潮一波高过一波，狂欢的人群迎面奔向誓死守卫他们的军队，把他们高高举起抛向天空，而后接住，再次抛向天空。 看着这与自己无关的一幕，唐飞不知为何对这些疯狂的人们竟能感同身受，当温暖的阳光照在唐飞晕眩的额头上时，唐飞觉得心中有一个消失许久的东西回来了。 泪水顺着脸庞往下淌，唐飞没有伸手去擦，他高高举起双臂，加入到那片人民的海洋里去，用自己最大的音量喊着：“我们胜利了！远江胜利了！” ……………… 当夜，华夏国内所有游戏停服，所有应用软件停止娱乐综艺节目播放。 中央电视台各频道、各省卫视频道停播一切节目，联合转播中央一台远江灾区大型报道。 报道详实说明在因未知原因爆发生化病毒并困于穹顶之中的时间里，远江如何在党和国家的领导下，在勇敢人民的奋斗中度过危机，并热情讴歌灾难发生后为营救同胞无私奉献英勇牺牲的远江市长刘谐、258旅旅长赵江及其余伟大烈士，高度赞扬了坚持在工作岗位救死扶伤共同创造奇迹的干部群众和民间组织。 其画面之煽情，用词之动情，令全国观众闻之伤心，见之落泪。 随后镜头一转，江北省会南都市政府大楼前，朝霞满天，英武的人民卫士潇洒甩动国旗，五星红旗在国歌中冉冉升至旗标，而后又将下半旗，无数行人止步行注目礼。 镜头拉近，几个学生模样的青年眼含热泪，振臂高呼：“沅江挺住！” 镜头再转，无数带着物资驰援沅江的车队堵在高速公路上，纷纷默契地减速慢行，打着双闪灯，鸣笛默哀…… 南都大学校园内，灯光全关，一片漆黑。两万余在校生自发组织起来，人手一支蜡烛，站成一个巨大的心形，乘坐在直升机上高空拍摄的摄影师也听得到他们的齐声呐喊：“沅江加油！” 伴随着音乐，主持人的声音再次响起。他深情说道： “天灾无情人有情，一方有难，八方支援。 不论你来自天南地北，今夜我们都是沅江人。 为死者祈祷，为伤者加油。 炎黄子孙不会被灾难所打倒，愿天佑沅江，愿天佑华中！” 无数观众在屏幕前流下热泪，纷纷慷慨解囊为沅江重建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深夜中，寒冷的钢铁壁垒内，远江人围聚在用于修建临时居住地的空地上，燃起无数篝火，在活物般跳动的火焰旁边，静默地凝望着一片废墟。 那曾是他们的家乡。 远江哀歌，曲终。 卷尾聊几句 啊，远江卷终于写完了。 一看才发现，不知不觉写了一百四十七天，连续更新一百二十六天，确实不容易，但是还是坚持下来了，嗨呀，多亏了大家的喜爱和帮助啊。 有些书友为我写长评推书，有些书友哪怕不看书也每天都记得给我投票，有些书友耐心提意见，不吝建议和打赏，真的非常感谢你们。 这书上架首订52，现在上架两个半月了，没有拿到过一个推荐位，但是收藏顽强地从不到三千爬到了六千五，均定慢慢升到两百。 两百是很扑街，但是还是有进步。不管处境多么艰难，只要能看到希望，就有坚持的意义，这正是我想借远江同胞来表述的信念嘛。 我不哭穷，我那份微薄的收入足够养活自己，说起来为了写书几乎杜绝了一切外出娱乐和社交，还算是替我省了不少钱呢……但是还是恳请大家，一定要正版订阅，请肯定我的付出，来支持一下我吧！ 我跟杨小千一样，一路慢慢走来，长了好多白头发。作为一个新人，写这书是真的不容易，连一个用词都要琢磨半天，剧情的推演更是挠掉了好多头发，稍有不对就要做大修改。 噢，这里要自我检讨一下，我还是犯了不少低级错误，以后我会吸取教训，多多注意。 因为篇幅过长，本卷结局收尾有点紧，几场关键战斗都没有仔细描写，这是我的错……主要还是因为之前写好的存稿里发现了严重的逻辑错误，不得不全部删除整改。 说实话，出场人物有些太多了，想体现的也太多了，人家能写几百万字的剧情我非要六十万字写完，是我太贪了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没处理好，给大家鞠躬道歉了。 不过哎，我厚着脸皮说一句，我还是有进步的咯~ 而且我还会努力保持进步的，希望以后能做到越写越精彩，你们可把我抱紧点别抛弃我啊，么么哒，爱你萌。 最后许个愿啊。 啊，希望的光照进来吧！ 伟大的光明的令人想往的推荐票、月票、打赏啊，多多的飞到我怀里来吧！ 第一章 远江人不讲道理 江北省南都市金融街七号又迎来了忙碌的一天，各个公司的员工们踏着沉重的步伐走进这座墓碑似的建筑，又开始重复枯燥乏味的工作，仿佛在无休止地循环上一天。 不过今天确实有些变化，治安极好的金融街今天迎来了一队不速之客。 一队青年男女闯进了写字楼，二十多号人声势凌厉，尽管都是赤手空拳，但那股子强势霸道，狂妄不羁的气势令人胆寒。 只配备了橡胶棍的保安根本不敢阻拦，看这来者不善，第一时间就让开道路，选择报警。 “欧艺公司的办公室在哪？”领头的女青年拽着一个保安的衣领问话，声色俱厉。 “七楼，在七楼。”保安吓得哆哆嗦嗦，等到那凶神恶煞的女人放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小江小刘各带五人，守住电梯和各个出口，其他人跟我来！”领头的女人大喊一声，带着其余十多个人，从楼梯一路跑上七楼，竟然气都不喘一口。 走近欧艺公司的办公室后，女人再次拽起欧艺公司前台迎宾的衣领，不知哪里来的怪力，一下就把她拽到跟前，像提只小鸡一样轻松。 “你们这是不是有位员工，名叫洛菲？” 迎宾连连点头，面对这队突然冲进来气势汹汹的人，她吓得要流眼泪，但一想到不能哭花了自己的妆，又生生忍住。 “是的是的，但是洛姐两个多月以前就离职了。” “你们老板马成功是不是以前经常骚扰这位洛菲女士？” 迎宾注意到，提及“洛菲”这个名字时，眼前这彪悍女人很是尊敬。 “这个……” “说！” “是是是，我说，我们老板是有点毛手毛脚，欧艺的女同事只要是稍有姿色，都被他揩过油。洛姐……洛姐资格老，跟总公司的老总都认识，他倒不敢对洛姐明着来，不过以前他是经常借各种理由骚扰洛姐，还当大家面又是送花又是求婚。要说这是骚扰，应该也算吧。”一打开话匣子，迎宾就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毕竟她也是受害者之一，往日里敢怒不敢言，这下明显有人来报复那咸猪手了，还不得添点油加把火？ “那他人现在在哪呢？” “就在他的办公室，往里走，门牌上写着总经理，走过去就能看见。” 女人松开迎宾，大跨步往里面走，一边走一边活动着双手手指和全身筋骨，发出噼里啪啦一串炒豆子似的脆响，听得人头皮发麻。 “马成功？”女人一脚踹开门，居高临下用鼻孔俯视着坐在高背皮椅里的富态中年人，轻蔑地问道。 马老板一愣，不悦的皱起眉头，问：“你谁啊？” 回答他的是一个拳头，说起女孩子挥拳，大部分总是会联想到“撒娇”“嗔怒”“粉拳”这些没有实质性威胁的词语。但这回不一样，挥拳者作为连续蝉联江北省自由搏击冠军的传奇人物，在零点酒吧做酒保时连那些尸堆里血海里杀进杀出的猎尸人都能镇住，靠的就是这一双铁拳。 “砰” 闷响中夹杂着一声脆响，这一拳带着呼啸声炮弹似的砸在马成功脸上，让他鼻梁像遇了滚水的泥巴似的软下去。 这一拳就把他的鼻子给打歪了，几颗门牙一并打掉。但挥拳者的力道却恰到好处，没有让马成功当场昏厥，还能保持清醒，感受这深刻到灵魂深处的痛楚。 “哇啊——” 马成功发出一声让人皱眉的尖叫，揪心的痛让他三角眼上两条毛虫状的短眉毛耸到一处。 这一声惨叫把欧艺公司正在上班的员工全吸引到外面围观了，不过没有一个人为马成功站出来，都举着手机开始拍摄照片录制视频，不少人脸上都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可见马成功人缘极差。 “爽吗？”女人把马成功快二百斤的肥胖身躯从座位上拉起来，掷到地上，俯下身笑眯眯地问道，“有没有你用咸猪手摸女员工那么爽？” 马成功这会儿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鼻涕眼泪顺着肥脸往下流，跟鼻血一起流到口腔里，血红粘稠的液体粘在他被烟成黄黑色的牙齿上，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你说什么？”女人侧过耳朵，仔细倾听，“别打了？给我钱？哈哈，马总，你真幽默。你问我想干什么？别紧张，你先回答我一下，你平时摸别人，是用左手还是用右手？” 这话中含义让马成功脸色煞白，五官都扭曲起来，满身肥肉抖得厉害。 “左手，还是右手？”女人语气平和，像是聊着家长里短的闲事，“你不说我可就猜了，我猜两只手都摸过？” “不不不，左手，左手摸的！”马成功惨嚎一声。 “噢，你是右撇子，保住右手更重要。好聪明啊马总！”女人说完，一脚踩在马成功的右手手腕上，只听见一声“咔哒”，马成功的右手便被踩的稀烂，连木质地板都凹下去一个浅坑。 马成功还没来得及惨叫，女人又抬起脚在他左手上剁了一下，这回马成功也没力气再叫，白眼一翻，晕过去了。 女人再次抬起脚，她身后一个男青年赶紧走上前拉了她一下，劝道：“高姐，算了，别打了，再打要打死了。” “这狗东西，打死他是为民除害。”高姓女子瞪了一眼躺在地上死活不知的马成功。 “这时候出人命，周会长他们会很被动的，说不定留在远江还没能出来的其他同胞又得延期了。” 这一句说到关键，女人叹了口气，放下了修长的腿，回头说道：“打120吧，把这个垃圾拖去抢救，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他手还能保住。” 青年应了一声，电话还没打通却听到楼下传来尖厉的警笛声和轮胎摩擦地面的刹车声。 警察来了。 “高姐，让弟兄们先撤？”青年以请示的目光看了女人一眼，“说句实话你可能不爱听，这事儿咱们不占理啊。” “不占理？”女人丢了个白眼给他，“咱们远江人不讲道理。” 第二章 小千世界 南都市市中心的望南路两个多月前开了一家书店，装修虽说不上奢华，但谁都知道这黄金地带的店铺租金有多贵，光转让费都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大家都说这家书店的老板一定是个不缺钱的大金主，从何得来的这么个结论呢？ 现在是网络时代，网上什么都买得到，尤其是书籍，各种电子书商店多如繁星，就算有那么一部分人只钟爱实体书，那也可以在当当网淘宝网上网购，价格便宜还方便，快递直接送上门，实体书店早就在这网络风暴的冲击下摇摇欲坠，连新华书店都快撑不下去。 在这个时候，选在市中心开书店，那不摆明了拿几百万去打水漂吗？现在实体书店哪个不得带上内置咖啡厅、游戏室、茶亭？光靠卖书能挣几个钱？连租金都付不起，全靠副产业搞创收。 可这家书店的老板倒好，里面除了书就是书，再没别的东西，规矩还定的奇怪，没看完的书不许买。那有几个人会花大价钱买一本看完了的书？ 这哪是开店做生意，分明是在烧钱，不过人家烧得起，根本不在乎，所以说这家书店的老板肯定来头不小。 这一点在今天又被一件少有人知的事情给证实了。 在金融街事件发生后不久，一辆奥迪开到望南路的停车场，两个人从车里走出来，一个是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穿着黑夹克，另一个看年纪不到三十，戴金丝框眼镜，眼角不时流露出得意和自信，穿着一身名贵西服，皮鞋黑得发亮。 “祝书记，我现在是个商人也就罢了，可这望南路属于昌江区，那不是你的辖区么？这家书店老板这么大牌，你请他不来，还得你亲自跑来见他？”男青年扶了扶自己的金丝框眼镜，嘴角嗪着含蓄的笑。 “汪总，您刚回国，有些情况还没有来得及了解。这家书店的主人可不是什么商人老板，哎。”昌江区区委书记祝达无奈地笑了笑，旁边这人的身份可不只是个刚回国的商人那么简单，还是江北省省委常委，南都市市委书记的独子，这次棚户区大改造的项目招标就是这位汪乾明汪大公子中标，其背景之深厚，实力之雄浑，不是他区区一个区委书记能媲比的。 “祝书记，这你可就小瞧我了不是？现在可是信息时代，信息是最值钱的，咱们做生意的，对信息最敏感，还能不及时了解情况？”汪乾明高深莫测地笑了笑，一语点破天机，“不是单纯的商人，我知道，是战争英雄嘛。” “诶，是这样没错。我听说这位可能是在远江会战中受了心理创伤，脾气怪得很，一会儿您可别介意。听说这位在远江幸存民众之中的声望极高，如果能让他出面说几句话，那么咱们这次棚户区改造工程能顺利很多。”祝达一边说一边走，两人很快走到这家古怪书店门前。 “小千世界。”汪乾明一字一顿念出书店的名字，没来由笑了声，说道，“这名字有点意思。” “是，是有点意思。”祝达应和一声，推门走进书店，里面空空落落，没几个人，祝达径直走到收银台，冲站在台后那个少年点了点头，客气地说道，“你好，我是昌江区区委书记祝达，我想见一见杨先生。” “祝书记您好，请问您有预约吗？” “呃，没有。”祝达目光疑惑，他到底是个区委书记，怎么见个书店老板还要预约呢？ “能麻烦通知一下杨先生吗，就说我想来跟他商讨一下这个棚户区改造项目，这件事关系到远江人民群众的切身利益，所以说……” “好的，我会向会长汇报，如果您没有预约，请您在这里等候，那边有各类书籍，可以用来解闷。”少年毫不客气地打断了祝达的话，让祝达微微愣住。 站在原地好一会儿，祝达才压下这口气，强笑着问道：“请问杨先生是在忙吗？如果是有重要的事，我可以改日再登门拜访。” 站在收银台后面的少年用蓝牙耳机完成了通话，回复道：“会长在睡午觉，不希望有人打扰，您可以在这里等候，那边有座椅。”说完，少年指了指书架旁边几张木椅。 睡午觉？不能打扰？这简直是毫无掩饰的羞辱，饶是祝达混迹官场多年，心里也涌起一股恶气，只感觉全身的血都变得滚烫，一直往头顶上涌，心脏咚咚地跳，声音大的好像要跳出胸膛。 但祝达没有失去理智做出失态的事情，官场里摸爬滚打的经历让他修炼出很深的城府，他只是沉下脸，一声不吭转身就要离开，却被汪乾明伸手拉住。 “祝书记，来都来了，等等也无妨。”汪乾明的脸色也不好看，但却劝祝达留下等待。 这让祝达心头一动，这位汪公子可不是个简单角色，一直都是看人下菜，从来不惹不该惹的人，所以即便平时行事高调嚣张，也从来没捅什么大娄子。难道这汪乾明掌握了他没有掌握的情报？ 想了想，祝达决定留下继续等，这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就在祝达的耐心即将再一次耗尽时，之前答话的那个少年出声了：“祝书记，汪先生，会长有请。” 进门之后并未自报家门的汪乾明眉毛一挑，随后立刻压下眼里的惊疑，起身跟祝达一起在少年的带领下，走进书店里一扇不起眼的木门。 门后空间远比想象的要大，看着像个布局精巧的院落，院子中央有座假山，山下一座水池，池里游着几尾小鱼。池边随意摆放着几张石椅，其中一张石椅上坐着一个人，正捧着一本书仔细研读，仿佛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构成一幅吸人眼球的立体画卷。 那是一个笼罩在黑色中的少年，两鬓间黑发中夹杂着些许银丝，微蹙的双眉里藏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沧桑感和责任感。 “呃，杨先生？” 试探着问了一句，祝达惊疑不定地望着坐在石椅上的少年，传说中的战争英雄竟然是个半大孩子？这说出去谁能相信？ 少年微微抬头，淡淡地看了祝达和汪乾明一眼，微微点头。 “我是杨小千，祝书记，汪先生，请坐。” 第三章 惶恐的祝书记 坐？ 祝达望着假山池水边那几个石椅，犹豫不决。 假山下面一共摆了六张石椅，一高五矮，高的那座跟正常的高背椅差不多，矮的那几个则像个小马扎，与其说是石椅不如说是石墩子。 现在这位传说中的杨会长端坐在那个高高的石椅上，让别人坐哪呢？祝达心想，难道要去坐那几个小石墩？ 这要是坐下去，肯定两腿得弯着，蹲茅厕似的姿势很不雅观。要是只有这一点也就罢了，可还有另一个问题，这坐在石墩上，整个人得比坐在高背石椅上的杨会长矮一大截，说话都得仰着头。 这哪能行？这比信访办接待上访群众的窗口还过分。他祝达是堂堂省会城市区委书记，身边站着的还是汪书记的独子，就算省委常委接见他们，也不能让他们坐这种冷板凳吧？ 不过祝达是个相当圆滑的老油条，没有第一个表态，而是先瞄了一眼汪乾明。 见汪乾明也是面色阴晴不定，没有要坐石板凳的意思，祝达松了口气，汪公子不坐，他就不用坐，要是汪公子坐了，那他就是一百个不乐意也得坐。 “嗯？”杨小千瞥了一眼，见两人站在原地没有动静，便挥了挥手，“留一个。” “是，会长。”领着住汪祝两人进来的少年应了一声，走上前三两下把四个石椅叠到一起，轻轻松松地端着走了，只留下离杨小千最近的一个石椅。 面对这两人，杨小千的态度很简单，不想坐就站着吧。这是杨小千身为远救会会长时养成的习惯，为提高汇报效率，会长办公室里一般只有一张椅子，除非对远江人民对对尸战争有重大贡献者，其他人决不会有资格在会长办公室里坐下。 这是远救会成员都知道的一个细节，但祝达不了解情况，所以没能理解。 这是什么意思？祝达犯了迷糊，这是要给他们换新的椅子还是怎么回事，单单留下一个石椅是有什么深意吗？ 很快祝达就明白了其中“深意”，这位杨会长抬起双腿，搁在了较矮的石椅上，右腿摆在左腿上，伸了个懒腰，怡然自得。 沉默了好一会儿，祝达见这位杨会长自顾自地看书，对自己正眼都不带瞧的，气的两侧太阳穴都跟着心脏一起咚咚跳动，实在沉不住气走上前一步，沉声说道：“杨先生，我是南都市昌江区区委书记祝达，我这次来是想跟你谈一谈棚户区改造的事情。” “哦。”杨小千头也不抬，平淡地说，“我时间不多，你长话短说，简单汇报一下吧。” “哈。”汪乾明忍不住发出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而后嗤笑摇头。 汇报？ 让区委书记亲自登门，等着你睡午觉就算了，还让区委书记长话短说，简单汇报？你以为你是谁？市长？市委书记？一个毛都没长齐的黄口小儿，以为自己打过仗就了不得了，能这么嚣张？汪乾明金丝框眼镜底下闪烁着讥讽的目光，要不是他手头这个棚户区改造工程需要舆论支持，他现在肯定转身就走。 “好，那我就简单汇报一下情况。” 汪乾明一愣，瞪圆了小眼睛看向身旁的祝达，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祝达小心翼翼地走上前一步，错开汪乾明诧异的目光，微微低头组织着语言。 汪乾明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从小养尊处优，不管走到哪里，大多时候都是别人看他颜色，而且他大半时间都在国外度过，少有跟国内高位者打交道的经验。但祝达不一样，祝达出生农村，没有任何政治资源，全靠自己只身一人在这大染缸里摸爬滚打，早就练就了一身看人的本事。 在杨小千回应之前，祝达还抱有极大的怒火和不满，只是因城府深沉而隐忍不发。但听到杨小千那句“长话短说，简单汇报”就像滔天洪水，一下子把祝达心里的火气给淹了，冲的他内心激荡不已。 原因无他，祝达作为省会城市发达城区的区委书记，有着大量接待上级领导的经验，很熟悉上位者的做派。 刚才这少年的样子，就让祝达回想起江北省前省委书记，那种不怒自威，大权在握的气场，自然不做作的姿态，轻淡但不容置疑的语气，绝不是一般人能随意模仿的。而且比起那位离退的省委书记，眼前这少年身周的气场有过之无不及，少了一分含蓄内敛，多了一分霸道凌厉，一双眸子开合间好似有刀光剑影，血海滔天。 能让祝达有如此感觉的人，只有两种，要么是能演出官威的，国内少有的影帝级演员，要么就是久居高位执掌权柄的封疆大吏。 真要比较起来，可能前者的数目还要更少，他们不会出现在影视剧里，反而都扎堆出现在上京天安门、人民大会堂之类的地方，扮演高官，“接见”地方官员和私企老总，一骗一个准。前几年有好些情报不到位信息跟不上的地方官员，去了上京被这些老骗子是唬得亲妈都不认识。 但是要做那样的演员，那不仅得是老戏骨，还得有耳濡目染浸染官气的环境，眼前这少年总不见得有这种天赋和资源吧？再联想到他从那地狱一样地方，跨过尸山血海闯出来，其真实身份呼之欲出。 祝达不傻，不然也不能混到今天这个位子，一猜出答案，再仔细回想一下江北官场近来传的神乎其神的各种消息，吓得两腿发软，哪还敢有任何脾气，乖乖走上前，弯着腰像个小秘书似的开始汇报工作。 “是这样，杨先生，省委早就开会决定，要在远江的人民群众全体撤出远江之前，准备好所有安置工作。这安置工作说起来简单，但实际上百分之一百二的复杂，首先要解决住房问题，其次是就业问题，然后是子女就学问题，最后是环境影响问题。这些问题，各归不同部门协管，交叉管理下协调工作很不好做，肯定会一团乱麻。” 停顿了一下，祝达瞅了瞅杨小千古井无波的脸色，再三斟酌后才接着说道：“再说，二十多万人，相当于一座小县城了，轻易移到哪里都是个大难题，稍有不慎就会造成严重的社会问题。就算这二十多万人里，有一部分人会投奔其他省市的亲戚朋友，可剩下的大头还是不好办啊杨会长，再说远江的情况我们市委班子的同志们多少了解一些，经历了那么多事，不见得会有多少人愿意跟自己的远江同胞分开。” “哎，说句不好听的，我们也不想让远江的民众分开，因为这战场上下来的人，多少是会有些遗留问题，有生理的，也有心理的，最怕的就是缺乏认同感，很难迅速融入社会，要是周边没有熟悉相近的同伴，贸然去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很容易就会跟社会脱节，情况严重的话稍有不慎就会引起治安事件。” “您想想，那么多人砍丧尸杀丧尸成了本能，成了习惯，这要是万一有几个梦游的，半夜起床把外面人当丧尸给砍了，或者跟人发生冲突一下没控制住情绪，把人给……要是发生这样的事情，不仅政府要承担极大责任，其他远江人民也会陷入很大的被动啊。” “嗒” 杨小千合上了书，自汪祝二人进门以来第一次正眼看了祝达一次，而后开口对着空气说了一声：“搬张椅子过来。” 第四章 安置方案 两个多月前震惊世界的远江会战之后，当局迅速动作，最大程度压制消息，各国政府达成了一个微妙的默契，暂时没有对外透露觉醒者的存在，在做好充足准备之前，贸然将这一震撼性消息泄露出去很可能产生诸多潜在不稳定因素，而现在世界人民最需要的就是稳定。 维稳最难的是两件事，一是与觉醒者集团的磋商谈判，这一问题倒是与江北省政府无关，他们还不够级别来处理这种层次的问题。但另一个问题就是中央丢给江北省的大包袱：远江灾区重建工作和近三十万幸存者的安置工作。 那可都是生化病毒重灾区中的幸存者，不可能放任他们离开远江。 不仅中央政府不允许，江北省政府不允许，就连原对尸总指的高层也不允许这种情况的发生。 就算没有人携带t原体t病毒外出造成二次病毒外泄并感染更多区域，也很有可能会有伪装成人类的高等变异体企图逃离远江。这样的变异体，放走一个都是后患无穷，在全面彻底地进行消毒检疫之前，远江城外的钢铁壁垒决不会轻易打开。 既然不能把人放出来，那在这观察期总得给暂时留守远江境内的二三十万同胞一个合适的居住环境吧？没有像样的过渡性居住，只靠帐篷和军营可解决不了二三十万人的收容安置。这些过渡性的临时住房必须能使居住环境恢复正常水准，做饭、洗衣、社交、工作、上学和娱乐这些方面都要顾及到，谈何容易？ 为此，中央紧急抽调曾参与08年汶川大地震营救及灾后重建工作的干部和部队，协同江北省政府负责此事。 在远江边界，钢铁壁垒以内，上万名人民保卫军利用外界运输过来的材料，迅速搭建起简易的临时住房，等到地面部队初步清扫城区内残留的丧尸及变异体后，又有更多的建筑施工队陆续赶来，用带来的材料和损毁房屋的建材大规模搭建居住地。 幸存的远江民众则留在这些居住地内，等待专门的医疗团队、卫生检疫员、心理评估员对其进行身心全面诊断，而后还要面临远救会调查小组，和省政府评估小组的双重检查，只有那些心理生理完全健康且没有任何遗留问题的的人，才能拿到签证，离开远江。 可这样的人能有多少呢？别说十分之一，百分之一都不到。地狱里过活了大半年，有几个没心没肺的能跟以前一样，没有半点心理问题？那些天生冷血的，要么早就死在258师和远救会的审判下，要么他也带着满身的遗留问题，根本不可能通过调查组的审查。 在这一点，江北省省委班子不得不承认，远救会作为一个民间组织，在这个问题上对政府助益极多，其行事效率之高，与群众关系之密切，在民众心中威信之高，前所未闻见所未见，足以让绝大部分干部汗颜。 在远救会的配合下，先期维稳工作总算没出岔子，但这不是长久之计，因为二三十万已经足够组成一个小城市，而一个封闭在钢铁壁垒内，与外界没有正常互动的城市，拖久了是会出大问题的。于是远江幸存民众的迁移安置问题再次提上省政府议事日程。 祝达此行，就是带着相关任务来的。先前祝达还不理解为什么组织上把这个担子安排给自己，明明自己没有什么政治资源，在市委省委也没有很好的人缘，怎么就把这么个美差交到了自己手里，现在他明白了，这是拿他当马前卒去试探呢。 如果眼前这位少年，就是传闻中的远救会会长，他祝达引以为傲的区委书记身份跟人家比起来，简直是米粒之光与皓月争辉，根本不是一个档次。 汪书记怎么会想到让自己去跟这位杨会长接触呢？很简单嘛，祝达一想就明白，这就是把他祝达当车前卒，试探一步，情况不对随时抛掉换人嘛。 想到这一点，祝达两股战战，他知道自己必须绞尽脑汁使出浑身解数去把工作做好，说服这位杨会长，否则他的政治生命就到此结束了。 于是乎，祝达摆出了汪乾明无法理解的低姿态，连杨小千令人搬来的椅子都不敢坐，在杨小千威严目光压迫下，才弯曲膝盖坐在椅子上，但不敢坐实，大半边屁股都露在外面，就沾着点椅边坐着继续汇报。 “那么综合我刚才向您汇报的几点情况，可以想象的到安置工作有多困难，省内各市都不愿意接招，踢起了皮球。您看这远江现在是有中央政府拨款援助，但是安置工作并没有政策扶持啊，谁都不愿把这个烫手山芋往手里接。” 祝达说到这，骄傲地挺起了胸膛，说道：“但是咱们市委汪书记面对困难没有退避，敢于迎难而上，提出了一个可行的解决方案。” “说。”杨小千微微颔首，示意祝达继续。 “汪书记认为，可以由政府出面，拆掉大星棚户区，改造成一个现代化都市新区。” “嗯？”杨小千提起了些许兴趣，死水般的目光终于有了动静，亮起了明亮的光彩。 “您可能不了解具体情况。那么我简单介绍一下，这个大星棚户区啊，是南都市上几届领导班子留下的历史遗留问题，城市规划出了问题，这个棚户区占地面积极大，里面各种住房密密麻麻，建的乱七八糟，交通差到极点，居住环境也差到极点，各种治安事件屡屡发生。人居密度堪比以前的香港九龙城寨，一直是个让人头疼的大问题，是南都市身上一块丑陋的疤痕。” “汪书记的意思，就是由政府牵头，开发商集资，把这大星棚户区拆掉，在原址建一个现代城市新区，那些幸存的远江民众呢，就搬到这新区里来，而那些大星棚户区的拆迁户呢，那么就由政府政策补贴，安排他们另置房产，或是迁去高新开发区，或是留在新建成的商住区。” “这件事情，光靠南都市政府那是做不成的。但现在中央高度关注远江民众的安置问题，想必会不留余力给予援手，有了中央的政策支持，我们就能放心大胆大刀阔斧地干。这样一来，不仅解决了大星棚户区这个大问题，还解决了妥善安置远江民众这个大难题。” “您看，这些远江民众大多是城市居民，如果迁移到偏远地带，肯定会不适应，我们的工作也不好进行。但迁到新区，算是重回一线城市，没有什么差异感。而且这样一个商住区，住户达到二三十万人，完全可以当做一个城中城，暗地里当做一个特别行政区对待，也是可以的嘛。我们南都市政府和你们远江市政府……呃，这个，远救会的同志在管理上也就有了很大的转圜空间，工作会好做得多。” “只要这棚户区大改造工程做成了，一举多得，而新区作为城中城，既能保持与外界的良好互动，又能使远江民众身心凝聚在一处，不是很好吗？” “是很好，很有意思。”杨小千轻轻点头。 祝达嘴角微翘，刚要露出一个欢喜讨好的笑容，杨小千下一句话就让他的表情僵在脸上。 “不过汪百宁这么搞，就不怕我裂土分疆，做个南都王？” 第五章 顾全大局 不懂变通，不懂探查消息的人很难在官场上找到属于自己的一个位置。祝达对此深以为然，始终铭记于心，从远江穹顶消失的第一天起他就不留余力地打探所有与之相关的消息，所以祝达深知远救会的能量。 说起来现在远救会的官方定义还是“民间组织”，这在知情人看来是件很可笑的事情。哪个民间组织能带枪带炮，拥兵上千，连南都军区都不敢轻易缴他们的械？哪个民间组织能硬抗几十万尸潮打下那样的硬仗？哪个民间组织的代理会长能让省委领导奉为上宾？都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但华夏人民共和国建国以来还没听说过这么稀奇的事。 更让人惊奇甚至惊恐的是，这个“民间组织”在二十多万远江幸存民众中拥有极高地位。穹顶消失后远江全境封锁的这两个多月里，曾发生过一次大规模集体事件，因物资投放问题，远江人和物资运输队起了争执，封锁线外的保卫军军队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介入，进一步恶化了情势。 当时围聚在钢铁壁垒外的远江人有上万人顶着机枪跟保卫军对峙，还有十多万人听闻消息，正在赶去的路上。这些远江人跟外界的群众可完全不一样，他们打仗的经验搞不好比大部分保卫军战士还多，保卫军摆出的阵仗根本吓唬不到他们，反而进一步激起了他们的抵触情绪。 眼看一场大规模流血事件就要发生，难以避免，紧急电话都打进了中央政治局常委的办公室，就在那千钧一发的紧迫时刻，一个名叫周天明的年轻人走到高台上，三言两语就稳定了局势，几句话的功夫就化解了一场足以动摇江北军政两界的危机，一时间传为佳话。 这在许多政府官员看来是不可能不现实的事情，现在是信息时代，人民群众接触到的各种信息太多，不再像以前那么好“忽悠”，再加上各类无良媒体带节奏，政府的公信力一落千丈，谁能想象远救会在远江民众中会有如此威信呢？ 而一个拥有强大武装力量，又深受民众爱戴的组织，带着信服他们的几十万民众，全部进到南都市里，谁能确保他们不会反客为主呢？ 祝达心里明白，如果这位杨会长有这个心思，他要裂土分疆不可能，但要做个南都王却是轻而易举。 杨小千那句看似玩笑的问话，就像一道晴天霹雳，当头劈在祝达天灵盖上。 汪书记的儿子可就在旁边听着呢！祝达想回头瞄一眼汪乾明的表情，但又不敢有任何动作，僵硬地坐在椅子上，额头浮起一层细密的汗珠。 “哼” 一声冷哼，从背后传来，在祝达听来这又是另一道惊雷，都说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他可不想做着遭殃的小鬼，连忙抢在汪乾明说话前开口。 “哈哈。”祝达的笑声听起来很干，像三伏天跑了十里路没喝水，“杨会长多虑了，汪书记跟杨会长您一样，都是一心只为人民的。咳，杨会长，您看这个大星棚户区改造的事？” “嗯，你继续说。” “好的，大星棚户区的资料我们都整理好了，人口密度问题是首先要解决的，这一点不是难题。在原有基础上修建高层居民住宅，人均占地面积就可以大大缩小，省出来的空间我们可以兴建学校、医院、商业中心还有城市公园，给居民营造一个良好的生活环境。”祝达继续说道，“在大星棚户区原址修建商业圈，不仅能给南都疲软的经济长势打一剂强心针，还能一并解决远江民众的就业问题，然后是适龄学生就学问题。这个，经历了战争的孩子，不太容易融入到普通学校，那我们可以修建几所新学校，解决就学问题……” “你是想把大星棚户区，改成一个现代化的高级棚户区？”杨小千打断了祝达的话，玩味的目光像剔骨尖刀一样扫在祝达脸上。 祝达心里咯噔一下，大星棚户区改造项目还在研究阶段，市委都没开正式的讨论会，立帆集团的改造方案也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这杨会长怎么能一语中的一针见血？是提前得到了消息，还是真有这样敏锐的洞察力？ “哈哈，杨会长目光如炬，比喻形象，要说是现代化高级棚户区，其实也算不上，因为……”祝达打着哈哈，话没说完又一次被打断。 “完成改造需要多久？” 祝达一听这话，感觉自己有戏，精神一振，马上回答道：“如果能得到您的支持，一期项目完工最多两年。” 祝达语气笃定，来的路上他早就把资料背熟了，对这改造工程说不定比汪乾明还熟悉。 “两年。”杨小千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你要让我的同胞，在封锁线里再待两年？” “杨先生，那不仅仅是你的同胞，还是党和国家的人民。”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插进来，汪乾朗声反驳，“为了顾全大局，为了忠诚维护党和国家的利益，再待两年也是应该的，必要的。” 杨小千将目光从祝达脸上移开，没有移向出声的汪乾明，而是移向假山下池水里的鱼，对汪乾明的话恍若未闻，只当这人不存在。 汪乾明自小养尊处优，何曾受过这种羞辱，在他想来，没有谁在权力和金钱面前能不低头，战争英雄又怎么样？抗战英雄最后沦落到饭吃不饱的例子还少吗？有什么资本在他立帆集团董事长面前摆谱？ 见杨小千无视自己，汪乾明当即沉下脸，正要发作，祝达抢在他前面开口：“杨会长，我为您介绍一下，这位是立帆集团董事长，汪乾明。” 先前领他俩进来的那少年就报出了汪乾明的身份，拿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位杨会长对汪乾明的身份清楚的很，祝达说这话不是给杨小千介绍汪乾明的，而是给汪乾明暗示杨小千的身份，他特别在“会长”两字加了重音，只希望能让汪乾明猜到杨小千的真实身份。 第六章 我就是大局 祝达介绍完汪乾明的身份，汪乾明却没能察觉到他的真实用意，还高傲地昂起下巴，等着看到这位杨会长惊讶的表情转变，但他失望了。 杨小千依旧看着池水里的鱼儿游来游去，点头说道：“嗯，我知道，汪百宁的儿子。” 汪乾明藏在金丝框眼镜后面的一双细长眼睛眯了起来，杨小千两次直呼他父亲的名字，这是极大的不尊重，让汪乾明怒火中烧。 到底是一出生就顺风顺水没受过挫折的年轻人，汪乾明没有祝达那么深的城府和老练圆滑的心机，冷笑一声说道：“杨先生，远江受灾后国家如何对待你们是有目共睹的。做人要饮水思源，不能忘本，不能仗着自己过去的一些成就，就无理取闹！改造大星棚户区用于安置远江民众，这件事对南都市对你们远江人都是有百利无一害，我们立帆集团势在必行！” “还有，我要强调一点，幸存的远江民众都是华夏公民，在国家需要他们奉献的时候，他们有义务牺牲自身利益，顾全大局！” “哦。”杨小千终于看向了汪乾明，“你代表了国家，还是代表了大局？” 汪乾明鼓足了高干子弟的气势，想与杨小千对视，但当看到那双山岳般沉重宇宙般深邃的眸子时，汪乾明感觉自己好像没带护目镜看到了两个太阳，强光刺的他撑不开眼皮，不得不低头避开。 杨小千没有再问话，汪乾明也没有答话，场面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 “杨会长您别误会，汪总不是那个意思。”祝达赔着笑脸打破僵局，对汪乾明狂打眼色，可汪乾明看都不看他一眼。 “噢对了，说起来汪书记以前还跟刘谐刘市长搭过班子呢，十几年前的事情了，之前刘市长的追悼会……”祝达企图岔开话题，话没说完，变故突生。 尖厉的警笛声呜哇呜哇地响起来，一队身穿警服的警察冲进门来，目光扫向房间内各处，随后指向同一个中心点：坐在石椅的杨小千。 “你是杨小千？”一个看年纪三十多岁的警官大跨步走过来，趾高气昂地说道，“你涉嫌包庇私藏重大刑事案件的疑犯，跟我们走一趟吧。” 低着头的汪乾明一下把头抬了起来，没来由露出一个笑容。这队警官来的实在是太及时了，在他处于气势交锋弱势时突然闯进来，要把这个可恶的杨小千拘捕，拯救了他汪乾明的脸面，狠狠杀了这杨小千的威风，真是人民的好警官！ 你再牛，总不能跟武警对抗吧？你就是战争英雄，也得服从法治吧？你不是很强势么，继续强势啊。汪乾明大感快意，含着矜持的笑容，再次昂起下巴，打量着杨小千，想从对方脸上看到慌乱失措的表情。 但是汪乾明又失望了，杨小千还是那么风轻云淡，一如既然的平静，就像无视他一样无视了这些忽然闯进来的警察，仿佛他们是一群拿着玩具枪玩过家家的小孩。 “搞什么！干什么！”祝达像屁股着了火的猴子，一下从椅子上窜起来，大喊道，“谁让你来的，你有什么权利……你有逮捕证吗！你怎么敢这么胡来，你是不是不要命了，你疯了！” “这位市民，请你不要阻拦我们办公，否则以你刚才含威胁性的话语，我可以以妨害公务罪将你……啊，祝书记？”警官看清祝达的脸后，赶紧立正敬了个礼。 “我问你话呢，有逮捕证吗，就敢到这里拿人，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祝达火冒三丈，声调越来越高。 “这，我们接到群众举报，说这家书店窝藏嫌犯——就是之前打伤干部领导，还在光天化日之下悍然行凶的那伙匪徒，今天早上他们还跑到金融街七号，无故将一名私企老总打成重伤。”警官知道自己捅了大篓子，嗫嗫喏喏，这趟出警别说逮捕证，连传唤证都没有。 “群众举报？呵呵，群众举报！”祝达手都指到警官鼻子上，正要训斥，又有一队人冲了进来。 这队人也穿着统一的制服，但既不是警服也不是军服，而是一身印有银白长剑的黑色战服，头戴钢盔，手持突击步枪或榴弹发射器，迅速形成包围圈将那队警察围在中间。 突击步枪！榴弹发射器！ 还有出现在警官身上的几个红色斑点，它们各自代表了一个隐藏在暗处的狙击手，就算省公安厅厅长也不可能有这种规模的私人武装！ 汪乾明瞪圆了眼睛，这是来打仗吗！黑衣白剑，那不是远救会的标识吗？ 等等，杨会长，远救会……仿佛一道惊雷在耳畔炸响，汪乾明回想起父亲之前对自己严肃交待的机密信息和种种暗示，当线索串联起来引向答案时，真相恐怖得让他腿软。 无穷无尽的懊悔海水一样把汪乾明给淹没了，他感觉自己就像暴风雨中一只破破烂烂的小帆船，如此无助。 “王八蛋，书店老板，战争英雄？老子回去就开除你，不，老子回去要整死你！”汪乾明咬牙切齿，诅咒着为自己收集材料的秘书，心中无限后悔自己来之前没有事先跟父亲通个气。 汪乾明此行也是偶遇祝达，听闻祝达要拜访一位能帮助到大星棚户区改造项目的相关方，便来了兴致随他同行，只以为是某个从远江逃出来的远救会成员，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哪怕事先打个电话发个短信给父亲汪百宁，也不会陷入如此被动的情况。 “放下武器！” “立刻放下武器，双手抱头！” 冲进来的黑衣战士沉声呼喝，两句话的时间，十几个警察全都被缴了械，外边警笛声停了，却响起了直升机螺旋桨轰鸣的声音。 此时路过小千世界的南都市民们纷纷发出惊呼，掏出手机拍个不停，竟然有武装直升机绕着满地高楼大厦开进市中心了，还悬停在离地面不到二十米高的地方！微博贴吧瞬间炸了，围观群众心知肚明自己今天目睹头条新闻了。 书店内，领头的黑衣战士垂下枪口举起对讲机说道：“指挥中心，这里是‘利剑’，‘凤凰’安全，重复，‘凤凰’安全，请立即停止增援。” 感情这还是第一波卫队，还有更多增援部队正在路上。祝达脸皮都发麻了，再做不出其他表情 警官们蔫得像霜打过的茄子，乖乖放下了手里的配枪，高举双手。 想看一场好戏的汪乾明也蔫了，垂着高贵的头颅，背后冷汗狂流。 “汪乾明。”杨小千挥了挥手，黑衣战士们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幽灵般退开，让开道路。汪乾明低着头，像个犯错后被班主任点名的小学生，小步小步地走上前。 “我很赞同你的观点，要以大局为重。”杨小千不急不缓地说道。 汪乾明都已经做好了服软装孙子的心理准备，却听见这么一句话，不禁讶异地抬起头。 “我是远救会的会长，我代表着二十八万七千六百五十五位远江人民的利益。” 杨小千收起自己搭在小石椅上的双腿，坐直身子，这个动作让汪乾明心脏狂跳，他看到杨小千那种“风轻云淡”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威严如山”，一个小小的动作，让汪乾明恍惚间想起非洲大草原上醒来的雄狮，屹立风中，蔑视天下。 “我就是大局！” 杨小千站起身，汪乾明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 “既然你懂得要顾全大局，就回去好好想一想，什么样的改造方案能让大局受益，会让大局满意。等你想好了，再来找我。” 多么狂妄的话。 可汪乾明却不敢再有丝毫不满，因为这话是从远救会的会长口里说出来的。 这不是狂言，而是事实。 第七章 伴山庄园外 南都市近郊有一处伴山庄园，景色宜人如人间仙境。 这座伴山庄园以前是个私人会所，专门用来招待达官显贵，对于南都市上流圈子来说，这是一处不错的交际场所，但也仅仅局限在不错这个程度。毕竟，这座庄园的主人不过是一个富商，身居要职的大人物们来这个庄园吃喝玩乐，那是给他面子，姿态自然摆得高高在上。 不过这种情况在两个月前就彻底转变了，因为这座庄园易主了。 “哎，靠边，停车！” 离伴山庄园还有一公里的道路上，一辆挂着武装部军牌的保时捷卡宴suv在前后都没有车辆的情况下突然急刹车，停靠在路边，一个穿着名贵西装定制皮鞋的男人打开车门走下来，驾驶座上的年轻人也跟着走下来，皱着眉问道：“哥，导航显示还有一公里的路呢，怎么在这就下车？” 先下车的男人没理会他，左右看看自己身上光鲜亮丽的衣服和不染尘埃的皮鞋，嘟囔着骂了一声，指着另一人说道：“你把你衣服裤子鞋子脱了给我，我俩换着穿。” “啊？”驾驶座上下来的人瞅瞅自己身上网购来的加起来不到两百块的t恤、牛仔裤和板鞋，“哥，我今天不是临时充当你司机来的么，你穿我这个，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来的太急忘记准备了。于大师不喜欢弟子们穿的花里胡哨，我就穿你身上这套，挺好。你反正今天客串司机，一会儿直接进休息区，于大师看不见你，你穿好点无所谓。我司机比别人司机穿得好，那还显我气派。”说话的功夫，男人已钻回车上把衣服裤子都给扒了下来。 “愣着干嘛呢，赶紧脱！” 两三分钟后，完成换装的两人彼此对望，男人满意点头，钻出车打开后备箱，取出四个个檀木礼盒，说道：“来，帮忙提着。” “哥，咱们不会要走过去吧？一公里路呢！”年轻人小心翼翼地接过礼盒，他知道里面装着大哥好不容易弄来的有价无市的名酒，这是送给于大师的礼物，万万马虎不得。 “你懂个屁，就咱们这破车，怎么好意思开过去？再说了，谁敢大逆不道把车开进于大师的庄园，万一惊扰了于大师修行，就算大师不计较，一大票师兄师弟师姐师妹也要站出来站出来教训你。” “我算是知道刚才那些停靠路边的豪车是怎么回事了，哥啊，这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少说废话，一会儿去了千万不许乱说话，那庄园里的人没一个是我们得罪的起的。”男人关了后备箱，和自己的弟弟一手各提一个礼盒，盯着头顶上炎炎烈日，一步一个脚印，虔诚地往伴山庄园走去。 当男子大汗涔涔，终于走到伴山庄园时，发现门口围着许多人，每个人手上都提着礼物，有些人手都提酸了也不敢放下，只能换只手继续提。 不用想也知道都是些什么礼物，要么世界各地的名酒，要么就是珍稀金属。 “刘师兄。” “刘师弟来了。” 看见两人过来，围在门口的人们热情地打着招呼。 “诶，诶，张师姐，吴师弟。”男人爽朗笑着回应，“这是怎么了？怎么大家都不进去？” “噢，于大师在接见客人，孙管家把庄园封了，让我们在外面等候。”张师姐微笑回答，男人能从她那笑容里看出压抑得极深的无奈和疲惫，毕竟也是江北省的商界精英，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冷落。 “怎么不让我们去休息区等呢？”男人愣住，虽说休息区一般是司机们待的地方，可总比关在外面晒太阳来的好吧。 “这个……”张师姐沉吟着不知怎么回答，忽然眼前一亮说道，“对了刘师弟，前天你没来参加法会真是太可惜了，我亲眼看到于大师表演了一门法术！” “是么？快跟我说说。”男人配合地表演着，装出很感兴趣的表情。 “前天我托人找来了硬度很高的珍稀金属，于大师很满意，接过去之后五指一并，那块金属就变得像泥巴一样给捏散了。神乎其神，不可思议啊！要不是那金属是我亲自送出手的，我肯定以为是变魔术呢。”张师姐兴高采烈地讲述着。 旁边一个中年人矜持地笑了笑，接话道：“这不算什么，我有一次亲眼见到于大师御剑飞空，那般姿态可真是神仙中人，令人向往。唉，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修炼到那个境界。” “是啊，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修炼到那个境界。”男人叹了口气，假意附和，但心里却不以为然。 他心里明白得很，站在这里的几十号人，有没有真正想抛下红尘种种，跟着于大师修行的人？或许有，但数目绝对一只手就数的过来。其他人来干什么的？修仙吗？屁。他们都是来求关系的。 这就像以前流行过的mba，很多人考它不是为了学习那些理论知识，而是为了拥有这个踏板，进入到一个更高层次的人际圈子，结识更多的人脉，拉出自己的利益网。 以前那些王大师、刘大师、欧大师，他们身边的弟子不都是这样吗，花钱送礼求个弟子名号，从此多了一大票师兄弟，遇着事儿了也有求人的门路。否则的话，有时想花钱送礼都送不出去，连人家的门都进不了。 当然，于大师跟那些招摇撞骗，靠运营关系做官商勾结中间人的政商掮客不同。于大师是真正有法力的高人，绝大部分弟子都曾不止一次的亲眼见证过于大师施法，事实摆在眼前不容置疑。 但是，老师会多少跟老师能教多少会教多少不是一个概念。于大师的弟子们大多是社会精英，没几个脑子不灵光的会傻到真以为跟着于大师能学到修行的法门，都说法不轻传，几瓶名酒几百万礼金就能换来修行大道？做梦呢。 说白了，大家谁也不傻，都不是真要像崇拜偶像的追星族似的追捧着于大师这个人，大家追捧的是于大师的身份，是于大师手上的权柄。 这样一位世外高人，想上达天听一点都不难。有“于大师记名弟子”这个身份，很多麻烦的事儿都会变得轻松起来，这才是大部分人愿意被晾在庄园门外晒太阳的真正原因。 “不让我们去休息区，可能是怕我们攀谈吵闹影响到贵客？能让于大师封了庄园专门接待的客人，究竟会是什么人呢？”男人眯着眼睛望向大门内，嘴里嘀咕着，“哎，不管是什么人，我这趟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看外面堵着这么些人就知道，封庄时间不短了，天知道还要再在这儿等多久。 第八章 腐败分子于大师 山巅，一张木桌摆在树荫下，炙热阳光从繁茂枝叶的缝隙里穿透下来，利剑似的插在木桌上，在酒杯和酒壶上打出许多细小光斑。 一只藏在宽大袖袍里的手伸出来，捏住了玉质酒壶，为身旁一个黑衣少年斟满一杯上好佳酿。 “腐败，你很腐败啊于谦同志。”黑衣少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脸上挂满揶揄笑容，看不到一丝半点儿应有的威严。 “为远江人民出生入死那么多次，为国家贡献那么大，就算是腐败一点，又有什么？”身穿白袍的于谦满不在乎地说道，“再说，杨小千，难道你不腐败？” “别乱扣帽子啊，我那书店又不是个人产业，那是远救会的产业，你也知道书店是用来干什么的。”杨小千笑骂道，“倒是你这个腐败分子，一个人住这么大个庄园，想没想过还有二十多万远江同胞在住简装楼呢？” “哼，那我又是为了个人享受在做这‘于大师’了？”于谦瞟了个白眼，“还不是按你说的，尽快渗入社会，打造属于我们的利益网络。没有我这些心怀鬼胎的弟子，你的书店建的起来？远救会的财政赤字填补的了？” “嗨呀，在我孜孜不倦的教诲下，你现在强词夺理的本事越来越棒棒了。”杨小千哈哈一笑，自从度过第一场危机后，两人的关系就更进一步，彼此间交谈越来越随意。 “行了，今天不是来找你斗嘴的，这个话题就此打住。”杨小千叩了叩桌面，“说一下最近的情况，汤韬成立的军火贸易公司，何育成立的安保公司，王力成立的符文科技公司，郝楠成立的美食城等等产业，都发展迅速。我们之前制定的计划已经开始全面铺展了，很快就要进入实施阶段。我过来跟你通个气，说一声。” “这么点小事，电话说一声或者让人传达一下就好，何必亲自跑过来。” “还是要跟你当面谈一谈，我知道你还不太理解我最近的一些行为。”杨小千说道。 于谦点点头，毫不掩饰地承认：“我是很不理解。从远江出来的第一天我就说了，要跟这个世界或者这个国家的最高领导人直接对话，可你劝阻了我，口口声声说我们根基还不够稳，行事要低调，要做好万全准备。” “嗤。”于谦说到这，发出一声鄙夷的笑，“你就这么低调的？我施展能力，开派收徒，你说我太高调，那你呢？你今天做的事就不高调？” 杨小千有点诧异地说：“你消息挺灵通嘛，不过未必准确啊。” “我会用手机！我也会看微博！”于谦当即拍桌，“还想把我当傻子忽悠呢？” “哈哈。”杨小千被于谦的怒容逗乐了，摆手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嗯，今天这个事是我亲自安排的。” “立帆集团那个改造的想法是我们的人找机会灌输的，祝达和汪乾明今天的偶遇也是我安排的。小高他们到处打人，故意吸引公安抓捕，还有其他一系列事情都是我安排的。” “安排这些事，搞这么麻烦，方便你逞威风？”于谦满脸的不满。 “你是不高兴我装了比，还是不高兴我装比没带你？”杨小千说道，“肤浅！谁都不知道下一场危机什么时候降临，整合力量发展自身迫在眉睫，拯救人类的使命都承担在我们肩上，我还有闲情逸致去找那些玩弄权术的官二代富二代装比打脸？” “噢？”于谦挑起一边眉毛，坐直身子装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远江民众安置问题是必须早日落实解决的，借他们手做这件事情正好。今天这出戏，是唱给中央和南都军区看的。”谈到这个话题，杨小千不再嬉皮笑脸，严肃地说道，“我不好直接跟身居高位的政府领导摊牌，但我也必须摆出强硬姿态，我越难说话，周天明的工作就越好做，所以做了这么一出戏。派队伍进来是为了试探南都军区和江北政府的底线。” “不管政府持什么态度，远救会是绝对不能解散的。白、圣一、温言，还有那么多高等变异体都很可能逃离了远江，我们必须拥有自己的机动武装部队，随时能够调进城区作战的部队，在第一次进城区作战之前，有这么一次动静大但没开枪的突发行动，能看看他们的真实反应。” “小高他们打的人呢，都是些贪官污吏和一些为富不仁的奸商，这个呢确实对封锁线内的远江人造成了一定负面影响。不过还是有必要的。” “有什么必要？”于谦听出了点门道，出声问道。 “彰显武力啊。”杨小千晃着手里空空的酒杯，“我要借小高他们小打小闹，传递一个信息出去，我们远江人，不玩官场政治那一套。谁让我们不爽我们就打谁，谁敢贪我们的物资，跟我们作对，我们就把他往死里打。” “我们有那么多觉醒者在，拳头够硬，把这拳头拿出去秀一秀，是好事。再说，这样一来，中央那边对觉醒者的收纳就更加急切了，我们这边闹得越欢，刘远舟那边就越轻松，觉醒者能拿到的待遇条件也就越好。” “哼，你还为他着想？”于谦对刘远舟所做的事始终耿耿于怀，离开远江后，于谦对刘远舟的不满更是因为一个必然原因，不消反涨。 “说实话，如果没有刘远舟，我们不会有现在这个条件。我知道你对他有意见，但是，统一战线嘛，大家都是远江出来的，应该团结啊。”杨小千劝道。 “呵呵。”于谦皮笑肉不笑，“他现在怎么样了？” “挺好的。在上京成立了国家安全部第十九局，专司觉醒者及变异体问题，主管一切超自然现象工作，你这位于大师也进了十九局考察名单呢，不过听齐烈说刘远舟一笔就把你名字给划掉了。”杨小千摇头失笑，“另外，刘远舟还兼任变控中心行动总指挥。” “变控中心？”这个新名词让于谦感到疑惑。 “全称变异体控制研究中心，专门负责配合十九局抓捕在逃变异体。方玉胡文超许乐他们现在都在变控中心任职。” “噢，很久没见着他们了。”于谦点了点头，“上次看见他们还是在议会立行觉醒者法案的时候呢。” “嗯，我也有一阵没见他们了，要不哪天去看看他们？”杨小千问。 于谦心中一动，想到人心难测，毕竟在远江并肩作战的日子才不到一年，要是情分淡了，说不好这些重要的觉醒者会改旗易帜，投奔国家政府。 要真是那样的话，他这个议长做的还有什么意义？觉醒者当然可以依附国家，但在依附国家的同时必须还要尊重议会。这要让人尊重，至少得先让人记得吧？ 想到这，于谦马上拍板决定：“别哪天了，就今天吧，我让孙一鸣安排一下，坐我的专机去。” “好。”杨小千想着左右无事，去一趟上京见一见老部下也挺好，听了于谦的话又露出贱笑，“看看，都有专机了，还说自己不腐败！” 第九章 变控中心(为琴道人舵主打赏加更啦~~~~么么哒!) 自穹顶消失后，人们的生活有了很大改变，对这一点感受最为明显的应该算是上京人。原本上京作为华夏首府，天子脚下，离远江有上千公里的距离，是华夏最安全的地方，不应受到任何冲击。 但华清大学、上京大学等顶级高校，都抢着要抓变异体和丧尸来做研究做实验，引起了极大争议。 有一派人说，这怎么能行呢？这当然不行，把变异体和丧尸往上京带，那不是拿上千万京城人的安全开玩笑吗？要研究，可以找个偏僻荒芜的小角落研究嘛，出了意外也容易应对。 另一派人想法又不一样，在他们看来，那当然得让华夏最顶尖的生物学家来研究这种由病毒产生的新物种，现在全世界范围内暂时只有华夏有变异体，但是说不定哪天国外就也出现了变异体，这方面的研究当然是越快越好，领先一步，就能步步领先。与其重新选址修建生物实验室，不如就用现成的啊。变异体有什么好怕的？现在t病毒血清批量生产，各大医院药房甚至超市都有***买安全套都方便。没了病毒感染，几只关在实验室里的变异体他们还能翻天了？ 两派人各执己见，在网络上吵得是不亦乐乎，甚至还有网上骂得太凶，线下约战的。学生、老师、工人、白领、企业家、政党机关基层办公人员……各行各业的人都参与到这场争辩中，让各地水军在这场舆论口水战中赚了个盆满钵满。 最后中央拍板，决定成立变控中心，这场没有胜者的网络战争才宣告结束。 尽管变控中心自成立以来一直保持低调，没有闹出任何新闻，让等着搞大新闻的无良媒体大感失望，但提起变控中心，大多数上京人还是充满敬畏，避而远之。 所以变控中心门外冷冷清清，几乎看不到行人。不过这一点对变控中心的工作人员们来说反倒是个便利，至少自己的办公地点永远不会堵车，连过来的路上都是一路畅通，这在上京可是非常难得的事情。 或许是因为见多了待久了，变控中心内部的工作人员与外界不一样，对变控中心生物实验室内的变异体没有什么恐惧感。与外界人士的猜想不一样，在变控中心工作，不仅不必提心吊胆，反而会有极好的福利待遇，和特殊的使命荣誉感。 在穹顶消失之前，所有人都不看好华夏的处境，国家为了保住远江人民，保证国土主权不受侵犯，顶下了难以想象的巨大压力。但与专家们的预测不同，自远江大灾过后，华夏在国际社会的地位就逐渐攀升。 这在变控中心的工作人员们看来，与他们的努力和付出不无关系。 “钟姐，都说咱们变控中心的人是在为华夏之崛起而奋斗，我怎么就不太懂呢，这研究丧尸变异体，跟国家崛起有什么关系啊？”变控中心行动指挥处内，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歪着头问一个三十多岁穿着威严制服的女性。 “工作地点，要以职位相称，要用严肃的态度对待工作！” “好吧，钟主任。”提问的女人微微张嘴，想吐下舌头，但看着钟主任那张冰冷的脸，又把嘴给闭上了。 “马上就要开始抓捕行动，我只能简单回答一下你的问题。”钟主任点头回道，“利用对t原体和变异体的研究，我国很可能在生物科技取得巨大进展，再加上符文科技和脑核能量的使用，这将是一项直接影响国际格局的科技改革。当然，这些是需要时间的。你要是问我为什么短短两个月的时间，我们就能拥有如此重要的地位……” “我就只提一点，你自己体会，现在全世界只有我们有血清，虽然其他国家可能通过间谍活动获取血清然后进行逆向研究——你也知道这不难，现在满大街都有血清卖——可他们运输要时间，研究要时间，投入生产大批量制作要时间，分布使用需要时间，这么长一段时间里，万一有恐怖分子在他们国境内泄露t原体呢？” “怎么可能，我们把控的那么严，哪有恐怖分子能弄到t原体做生化武器啊” “万一呢？”钟主任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噢~~~我懂了。难怪都得求着咱们。”穿着白大褂的女人莞尔一笑，“可是……” “好了，先不聊了。”钟主任抬手打断了她的话，“负责指挥的齐处长很快就到，各组注意，暂时待命，随时准备行动。” ……………… 寂静的街道上一辆汽车朝着变控中心的大门闯去，引起了警卫们的主意。岗亭上的狙击手开始瞄准驾驶座上的司机，汽车靠近后，荷枪实弹的警卫们也抬起武器对准了车辆，稍有异动就可能开枪。 车辆还在靠近，守在大门外的警卫果断举枪对准天空，鸣枪示警。 “吱——”轮胎摩擦地面的尖锐声音响起。 站立在门外的武装卫士走到车前，岩石一样坚硬的脸上看不到一点情分。警卫对着驾驶座伸出钢棍一样的手臂，硬邦邦地说道：“请出示你的身份证件。” 车窗摇下，一张焦急的脸露出来，司机急躁地呵斥道：“你瞎了？看不到我拍照，看不见我通行证？” 警卫立正敬礼，大声道：“请出示您的身份证件！” “我是国安十九局，侦查处处长齐心吾。”后座上正装笔挺的青年抬手示意司机不要再说话，伸手掏出一个黑皮小本子，上面印着一个国徽。 换了一般地方的警卫，听见这说法可能二话不说就把人和车一起扣了。开什么玩笑，华夏国家安全部哪来的十九局？多业余的诈骗犯才能整出一个十九局的证件？ 但变控中心不是一般地方，变控中心和秘密成立的十九局始终保持密切合作，警卫仔细核查证件后，再次行礼，说道：“请先接受检疫排查再进入变控中心，人员检查比车辆检查更快，如果您赶时间，我建议您下车步行。” “我们就是赶时间，非常赶时间！所以你们赶紧把杆拉起来放我们过去！耽误了事情你们负不起这个责任！” “对不起，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作为实验重地，变控中心对一切人员车辆的出入有严格把控措施，这是绝对不能违反的铁规，否则一旦出现变异体外逃或病毒泄露事件，后果不堪设想。 齐心吾没有像司机一样争辩，对司机交待一声后，便下车接受检查，而后迈开两条大长腿一路飞奔，一直跑到变控中心大楼。 有符文手环的辅助，齐心吾连跑上千米，气都不喘一口，整理了下裤脚便直奔行动指挥处。 “我是齐心吾。”齐心吾推开指挥室的大门，“这是我的证件，你们应该收到指命文件了？这次行动由我负责指挥。说一下情况！” 钟主任起身相迎，点头道：“齐处长，你好，各组成员已经就位，随时可以开始抓捕行动。” 齐心吾点头，看向行动小组的摄像头传回指挥中心电子屏幕上的画面，那是一家医院的停车场，里面一个穿着黑色长风衣的少年，将身形隐匿于墙角。 第十章 目标 齐心吾盯着屏幕上的人仔细看了几眼，猜转过头回应钟主任：“钟主任，你好。” 钟主任显然对齐心吾工作第一的精神很满意，很少有人第一次来变控中心行动指挥室能不东张西望第一时间进入状态。 “齐处长，是否需要我给你介绍一下情况？”钟主任问。 齐心吾并不矫情，大大方方地点头说道：“我刚回国，对这次行动了解不多，你简单说明一下。” 身为第十九局侦查处处长，抓捕行动指挥员，能承认自己了解不多，这让钟主任更对齐心吾高看一眼，她最讨厌的就是拖泥带水遮遮掩掩的人。 “好。”钟主任没有质疑刘远舟为何把一个不了解情况的人调来指挥这次行动，现在不是问东问西的时候，工作第一，“嫌疑人名叫杨冬，化名杨小千。” “等等。” 钟主任一句话还没说完，齐心吾就很不客气地打断了她：“化名杨小千？小千世界那个小千？” “是的。”钟主任被打断后没有表现出不满或恼怒，一面回答一面将一份档案袋交到齐心吾手中。 “知不知道为什么他要化名杨小千？”齐心吾接过档案袋，粗略地翻看着袋中文件，问道。 “这个情况我们暂时没有深入了解。”钟主任有些迟疑，“齐处长，这很重要么？” “喔，不重要，继续说。” 钟主任扶了扶黑框眼镜，以审视的目光端详齐心吾的面部表情，并继续说道：“杨冬是上京一所高中的学生，单亲家庭，成绩一般，经常受到同学和邻居的欺辱。” “自一个月前开始，那些欺辱杨冬的学生、混混逐渐失踪。是真正意义上的失踪，没有任何迹象显示其存在，基本可以确认他们已经死亡，但没有发现任何尸骨。” 齐心吾眯起双眼，大概猜想出事件的轮廓。一个普通学生要报复性杀人，就算能以周密的手段进行犯罪，也很难做到完全的毁尸灭迹。但要是一个变异体吃人，那倒是可以做到连骨渣都不剩。 “杨冬去过远江？”齐心吾问。 “根据我们现在了解到的情况，近一年时间以来，杨冬不曾离开上京，也没有去过远江，家中没有任何亲戚朋友是远江人。” “那么，你们的猜测是？” 钟主任移开目光，答道：“正因为这个杨冬表现太过普通，所以在过去的一个月时间里，公安口的同志们并没有把这起失踪案件与变异体联想起来，更没有注意到这个杨冬。我们也是不久前才无意间串联起线索，并立刻开始调查。” “调查之后我们发现，从一个月前，第一位受害者失踪开始，杨冬的行事和性格开始发生变化，并且，杨冬曾携带大量来源不明的现金与一个绰号刘金牙的中间商交易。追查之后我们发现这个刘金牙曾是一起器官贩卖案的嫌疑人，后因证据不足而释放，他有两个远方亲戚，一个在上京一家停尸房工作，另一个在上京外郊一家殡葬场工作。” “根据调查人员提交的报告，最近有部分病死流浪汉的遗体、无亲属认领的遗体离奇失踪，还有一些尸体外表无损，但内脏器官消失。这件事在网络上曾传为灵异事件，我们的网络侦查处发现异常后就开始着手调查，发现事发地点正是刘金牙两个远房亲戚的工作地点。” “所以你们就串联起线索，并找到了怀疑对象，这个杨冬。”齐心吾点头赞许，对变控中心的工作能力表示认可，“钟主任，你们现在有什么想法？” “初步判断，有两种可能。一，这个杨冬因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原因，突变成了变异体，这个可能性不大，因为根据杨冬目前的表现来看，他应该是个纯正的人类，每日三餐都有进食非肉类食品，餐后没有异常，当然，也可能这个变异体进化出了全新的胃，或是发生了不同于其他变异体的异变，能够正常进食其他食物。但是，可能性不大。”钟主任的语调不急不缓没有起伏，只是单纯地在做客观汇报，光听声音像个机器人。 “嗯，如果有杨冬是一个能够进食正常食物获取能量的变异体，那他也没必要找刘金牙购买器官尸体。变异体拥有一定程度的智慧，能够伪装成人类的变异体更是异常狡猾，不可能在能够隐藏自身的情况下做出可能暴露自身的举动。”齐心吾点头认同，“第二呢？” “第二，这个杨冬，与某个隐藏起来的变异体之间达成了合作关系，变异体帮他杀人，他帮变异体通过非法渠道购买人肉。而杨冬养着的这个变异体，现在就在上京！”钟主任的音调终于有了起伏。 齐心吾两条剑眉凑至一处，在眉间立起一个深刻的“川”字。 这次行动，容不得任何马虎。 一个变异体藏在了上京，这就等于埋了颗核弹头在华夏的心脏部位，稍有一个不小心，就会造成严重后果和巨大损失。 如果这个杨冬就是变异体，那么这次行动与以前几次抓捕行动差别不大，唯一的区别只是地点换到了上京，只需要周密安排，减少目击可能，降低恶性影响即可。 但要是这杨冬养着一个变异体，事态就会变得非常严峻，这就说明还有一颗不在变控中心和十九局掌控之内的行走炸弹穿梭在上京千万人群中，更说明部分变异体已具备蛊惑人类指使人类或与人类打成合作的智慧。 想到这一点，一张满是嬉笑玩世不恭的面孔从齐心吾的脑海中浮现出来，让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住心里微有苗头的恐慌。 “白，我很希望是你，但又不希望是你。”齐心吾喃喃自语，握紧的双拳因兴奋和惊惧战栗不止。 惊惧，是因为他没有半点胜利的信心。 兴奋，是因为他终于有机会得到这样一个对手，一个曾与刘司令、杨会长博弈的强敌，他齐心吾，终于等来了一个证明自己不比杨小千差的机会。 第十一章 锁定 “齐处长，您说什么？” “没什么。”齐心吾松开双手，“变异体和丧尸一样，对人肉有难以抑制的进食欲望，一个变异体徘徊在闹市人群中，就像一个饥肠辘辘的人走进一家无人看管的美食餐厅，很难控制的住。所以这个变异体应该是藏在什么地方，极少外出，你们锁定杨冬后，有没有查过可能的藏匿地点？” “查过了，分别有三个小组盯在目标家中、学校和常去的网吧，24小时不间断监视，但目前为止一无所获。”钟主任摇头道，“我们查到这个杨冬也就是一天前的事，在我们收集情报具体调查的这段时间里，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直到一个小时前，他又把藏在床底装满现金的麻袋翻出来，并携带大量现金外出。” “好，把人盯死。除了抓捕小组以外，急救组和善后处理小组都到位了吗？这次行动不能有任何闪失。” “全部就位，就等着抓这条大鱼浮出水面。” “很好，要提高警惕，不要掉以轻心，也不要犯经验主义错误。不要惯性思维地认为杨冬身后的变异体只有一个，要做好应对一个变异体集团的准备，实施抓捕之前，我要再重新做一份紧急应对方案。”齐心吾沉着点头，开始重新调配人员。 无论藏身在这个高中生杨冬身后的变异体是不是白，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就是这个变异体也具有极高程度的智慧。既然如此，行动安排再怎么小心都不过分。 “报告，齐处长，钟主任，刘金牙出现。” 现场行动小组传回信息，时刻盯着电子屏幕进行监视的工作人员高声汇报。 “把画面切过去，监听设备呢，能听到他们的谈话吗？”齐心吾当即下令，“各小组待命，尽量远离目标，封锁周边逃离道路，现在我们还没有获知变异体的具体位置，千万不要露马脚，打草惊蛇。” “是，杨冬和刘金牙很谨慎，这次外出都没有带手机，为避免打草惊蛇，我们的特勤只在刘金牙衣服里安了个微型窃听器。不过现在窃听器受到信号干扰，不排除目标在见面地点安置了反窃听器材的可能。” “嗯。”齐心吾冷静点头，如果对手那么白痴，他反倒会很失望。 ……………… 刘金牙一路东张西望，贼头鼠闹，一副做贼的模样，谨小慎微，走了好一会儿才靠近停车场。 隔着老远，刘金牙就看到那个躲藏在墙柱后面的黑衣少年，四处望望，见左右无人，放心大胆地走上前去，咧开肥厚的嘴唇，露出金黄色的门牙笑道：“杨老板，久等了。” “站住！”黑衣少年冷喝一声，“就站在那，别再过来，转身，假装等车。” “好，好。”刘金牙收起笑容，立马转过身，背对着墙柱后面的少年，对着空气说道，“杨老板，货都准备好了，放在刚开进来的那辆五菱宏光的后备箱里，后备箱没盖实，您等会儿直接取，还是老样子，一个黑色旅行箱，旅行箱旁边有个双肩包，里面有冷藏的新鲜器官和血袋，不要钱，附赠的，呵呵。” 刘金牙对一个乳臭未干的半大孩子这么客气不是没有原因，两人第一次交易时，刘金牙和一起搞买卖的合作伙伴不仅对这位杨老板不客气，见他年纪太小一副好欺负的样子，两人还坑骗了一把，白捞了一笔。 可分完钱第二天，那位倒霉的合作伙伴就死的不能再死，人头挂在刘金牙卧室的吊灯上，骨架散落在地板上，比疯狗舔的都干净，刘金牙第二天起床时差点没吓出心脏病，晕了好久才缓过神，事后看了几次心理医生，都没任何作用。 自那天起刘金牙就知道惹上了不该惹的人，但生意还得继续做，不是图着赚那笔钱，而是怕要是拒绝了这位杨先生，自己就落得跟那倒霉鬼一个下场。 至于这位杨先生买这些“货”是为什么，刘金牙多少猜出了个门道，他想过报警，想过打变控中心的举报电话，听说提供有效线索最高奖励五百万，那可是一笔巨款。可刘金牙不敢，他怕拿了这笔钱没命花。 与其冒险举报，不如老老实实跟这位杨先生合作，反正以前刘金牙做的就是丧尽天良的器官贩卖生意，什么道德良心早就扔的干干净净，所以刘金牙做起这门生意也没有半点心理负担，管他死后洪水滔天呢——刘金牙琢磨过，这杨先生在拿捏着他小命的情况下还依旧付他货钱，就是利用他这个心理，但刘金牙不在意，他乐得被利用，有钱赚总比做个穷鬼、死鬼来的好。 不过，刘金牙心里也有数，做这门生意，一旦被抓，就绝没有半点生路。所以，不管怎么小心都不过分，要不是这位杨先生非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刘金牙甚至不想自己露面。 “钱在停车场负二楼从左往右数第二个垃圾箱里，打开垃圾箱有一层塑料泡沫，翻开之后有一个木箱，木箱里有一台废旧电视机，把电视机搬回家再砸开拿里面的钱。”少年刻意压低的声音传来。 “是是，好，我明白。”刘金牙连声说是，而后迟疑了片刻，开口劝道，“杨先生，现在是信息时代了，我们还总是见面交易又是何必呢？容易引起别人注意啊，万一有关部门警觉了，要查起来又很快，很危险的！” “您看咱们也不是头回做生意了，要不然，您要是信得过我的话，以后就转账给我吧，我有个海外账号，不容易查。货呢，我可以安排自己人的物流，给您送到指定地点，不留运单号，跟着那些个衣服玩具之类的货一起出，出城绕半圈再送回来，这多方便，还安全。您看呢？”刘金牙赔着笑脸，哪怕身后的少年看不到他的脸，他还是把嘴咧的老开，非得露出自己镶的金牙不可。 “哼，刘金牙，少动歪脑筋。”少年听起来有些动摇，但没有立刻同意。 “没有没有，杨先生，我绝对没有！”刘金牙高举双手，信誓旦旦，“我刘金牙拿人格担保，我做生意绝对守信用，再说了，杨先生，我哪敢糊弄您？我还想多活几年呐！我真的是为咱们的安全着想，现在的条子太厉害了，您不要小瞧他们，现在没查到我们头上是因为他们还没注意到，一旦注意到，分分钟就能查的一清二楚。做生意，还是安全第一，小心为上啊。” “行了，等我电话，下次联系你的时候再具体说。”少年不耐烦地打断刘金牙，退开两步，在阴影中举起望远镜往外面看了两眼，接着又换了个方向再看两眼，面色突变。 “刘金牙，你带了什么人来？你报警了？你找死！” 第十二章 追捕 听见这声不似玩笑的喝骂，刘金牙像是三伏天里让人扔进了冰窖，浑身哆嗦。 “杨先生，我没有！我怎么可能报警！就我们做的生意，难道我自首就有活路了？不可能！”刘金牙虽然被吓得不轻，但十几年把脑袋提在裤腰带上的职业生涯让他没有惊慌失措，立刻辩解，“杨先生，我们这样交易的手段本来就不高明，被查出来是有可能的。还有，我是不可能报警的，但，但是我那两个弟兄……未必信得过！” 少年目光闪烁不定，没有出声，刘金牙接着说道：“杨先生，如果我带警察过来了，我怎么可能站到您面前，那不是找死么。咱们做的这生意跟贩毒不一样，变控中心不那么重视证据，不讲究人赃俱获的啊！” “闭嘴，你找死！”听见变控中心这四个字，少年的脸色更加阴沉，但看向刘金牙的目光不再饱含杀意，“以后不该说的话不要说，不该想的事情不要想。刘金牙，如果你想活，让你司机来接你，出去带外面的人兜圈子。如果你被抓住了……” “我懂，杨先生，我拿人格担保，我一个字都不说！您放心，我要是说了，对我也没好处，我一定把嘴封死，什么都不说！”刘金牙发完誓，眼睛滴溜溜地转，心里想着该怎么把那货款给取出来。 虽然杨先生说外面有警察，但他可没看见，谁知道杨先生说的是不是真的呢？不说杨先生诈他，人家应该不缺那点钱，可万一是杨先生判断错误呢？那几十万香喷喷的人民币就送给捡破烂的了？那哪说得过去。 “你最好是管好自己的嘴，否则你会死的很惨。”少年落下一句话，转身奔向停车场，搜寻那辆五菱宏光。 ……………… “报告，目标从一部五菱宏光的后备箱里拿出了一个黑色旅行箱和一个双肩包，正在往电梯方向行进，请问是否进行抓捕？” 齐心吾看着电子屏幕上模糊的画面，问道：“钟主任，你看目标是不是已经有所察觉了？” 钟主任疑惑地看了齐心吾一眼，考虑片刻后回答：“齐处长，我认为这个可能性不大。目标此前只是一名普通学生，应该不具备反侦察反追踪能力。就现在来看，目标的行动符合逻辑，没有迹象表明他对我们的行动小组有所察觉。” “确定他身上没有带手机，或者任何通信设备？”齐心吾又问。 “是的，这一点行动小组已经反复确认。” 齐心吾有了决断，点头下令：“各组让出通道，散开距离，继续跟踪目标。” 这命令和原本准备的抓捕方案不一样，不过钟主任并没有提出异议，既然目标没有察觉，就不必强行抓捕。现在目标杨冬应该是要把取到的尸体器官送到变异体手中，跟在他身后就能直捣黄龙。 五分钟后，杨冬打了一部车，在城区内绕了好几天圈。 二十分钟后，杨冬下了车，步行过了几个街道，又打了一部车。 四十分钟后，杨冬下车，走进了一个网吧，将旅行箱和双肩包都放在了网吧的厕所隔间里，并将门反锁，随后翻出隔间，两手空空地走出厕所离开网吧。 从杨冬进入网吧的第一刻，变控中心的网络组就黑进网吧的摄像头继续监视，但网吧厕所里是没有安装摄像头的。因此，行动指挥中心这边只能看见杨冬带着东西进了厕所，空着双手出来，毫无疑问，东西留在厕所了。 但具体放在什么地方，是留在厕所某个角落，还是从厕所的通风窗扔出去了，就需要特勤进入厕所观察了。 “一组，进网吧，二组，继续追踪，三组，立刻赶往网吧厕所通风窗对着的街道。注意提高警惕，你们随时可能遭遇变异体，即刻起至任务结束，你们拥有二级武器使用权限，一旦发现变异体，允许你们立刻开火。” 齐心吾紧锁眉头，没发话，钟主任代替他指挥道。 一组人员进入网吧后很快传回消息：在一间隔间里发现旅行箱和双肩背包，没有发现任何变异体出现的迹象。 “钟主任，你怎么看？”齐心吾盯着屏幕，目不转睛，钟主任知道这位齐处长心里有了想法，只是他想先听听自己的看法。 “目前来看，有三种可能。”钟主任推了一下高挺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冷静理性和成熟女人的风韵糅合出一种让人口干舌燥的性感。 “第一，我们判断有误，这个杨冬并不是直接与变异体产生接触的人，在他和变异体之间还有一个中间人，杨冬负责购买尸体，中间人负责转运，变异体则为他们二人牟利，并帮助杨冬残害那些杨冬仇视的人。那么杨冬现在就是将货物放到了固定地点，由中间人取出并转运。” “第二，您的判断有误，这个变异体并没有藏匿在某个地点，而是像正常人一样在城市中活动。杨冬购买尸体后将尸体和器官放在某个固定地点，然后再由变异体自行取走。” “第三……” “第三，杨冬确实已经察觉到我们的存在，并且开始想办法脱身了。”齐心吾截断钟主任的话，紧接着又摇头否定，“钟主任，看杨冬之前的路线，虽没有重复，但没有任何目的性，他在带着我们的特勤兜圈子，他在拖延时间，并想办法分散我们的人力。不要再等了，他不会去找那个变异体，先把人拿下带回来审讯。我命令，一组原地留守，二组三组立刻进行抓捕！” 隔着半条街距离跟在杨冬身后的二组成员立刻迈开步伐加快速度，跑动的过程中从隐藏在衣服底下的战术带中抽出武器，因为目标是人类，而且抓捕行动必须生擒，所以二组成员只拿出了不致命的电击枪。 而走在最前面的黑衣少年突然加速，冲向网吧旁边的超市，超市门口正在搞促销活动，挤满了人群。 少年冲进人群后掏出一叠红色纸钞，奋力往空中一扔，奋力大喊道：“捡钱了，捡钱了！” 百元纸钞在空中天女散花似的飘散，亮眼的红色吸引到人群的注意力。 听清少年那两声喊，看见头顶上飘着的红色纸钞后，人群轰然沸腾。 “是真钱！” “老婆，快捡钱！” “别抢，那是我的！” “滚开！我的！” 几百人个个踮起脚，把手伸的老高，胡乱地捞着，抢着，看着像是尸潮抢食鲜肉，令人心悸。 纸钞雨还没有停，一叠纸钞刚被疯狂的人群抢完，又一叠纸钞被抛向空中。 整个人行道被闻讯而来的人群彻底堵塞，将二组队员拦截在外。 第十三章 电击 抛洒钱币制造混乱，这是英美影视剧中常见的手段，或许对一般的追击者能起到有效的干扰阻碍作用，但变控中心的特勤可不是一般的追击者。 不到三分钟，二组和合围过来的三组就成功将目标擒获，讽刺的是，由于少年自己制造的混乱，周围群众都忙着抢钱，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这次抓捕行动，就连少年被铐上手铐带上车前拼命挣扎呼喊的“救命啊，绑架了，杀人了”都没有引起他人注意。 只喊了这么几声，少年就在特勤注射进他体内的药剂作用下，昏沉睡去。 “带上车立刻搜身，从里到外扒干净，确保目标无法与外界通信。”齐心吾松了口气，对钟主任及其余人点头致意，投去赞许的目光。 穿着白大褂的小女孩娇羞地避开齐心吾的目光，莫名其妙地脸红，指挥中心内的工作人员们神情振奋，但极力克制住了欢呼的冲动。任务还没有结束，变异体还没有抓拿归案，现在还不是庆祝的时候。 “一会儿由我亲自提审嫌疑人吧？”钟主任请示道，“我以前是心理学专业出身。” 齐心吾沉吟片刻，同意了：“好，钟主任，那就辛苦你了。” 二组特勤开着一辆挂着特殊牌照的黑色防弹车，一路横冲直撞，以最快速度开回了变控中心。 钟主任换好衣服，戴上入耳式蓝牙耳机，坐进了审讯室。医疗组的成员又给杨冬重新注射了一管药剂，将他从昏睡中唤醒。 “杨冬。” 钟主任的声音冷的像北极冰川，严寒刺骨。 黑衣少年杨冬刚从昏睡中醒过来，呆愣了两秒钟，才接上先前的记忆，搞清楚现在的状况。听到那个清冷的女声，杨冬不禁抬头望去，没有看到想象中冷若冰霜的脸，却看到一道刺目的光。 大功率照射灯直直打在杨冬脸上，让他看不清正坐在他对面的钟主任的脸，只能看到炽热的光亮，仿佛不带护目镜直视夏日正午的太阳。双眼的剧烈刺痛感让杨冬紧闭双眼扭开头，泪流满面。 “杨冬，你涉嫌反人类罪、故意杀人罪、非法买卖人体器官罪。根据最新的量刑标准，数罪并罚，死刑起步。” 钟主任没有拐弯抹角弯弯绕绕，也没有尝试从简单问题开始评估杨冬的心理状况加深了解，而是选择直入主题。 现在还有一个甚至多个变异体在华夏的首都里游荡，时间紧迫，必须尽快击破杨冬的心理防线，让他崩溃，让他交待出变异体的位置。 人的心理防线要崩溃就是一瞬间的事，往往心理崩溃的情况都发生在面对突发状况时，现在这个杨冬经历过一场惊心动魄的追逃，又刚从昏睡中清醒过来，正是心理准备最不充足的时候，这个时候走正常审问程序反而是给杨冬恢复时间。 一旦杨冬度过了最开始的惊慌阶段，平定了内心情绪，学会自己拖延时间，那么审问工作再想取得突破性进展，又要花费很大功夫，现在可没有时间给他耽误。 一听到“死刑起步”这四个字，杨冬浑身一颤，闭着眼睛大喊：“你在说什么，你们要干什么，你们为什么绑架我！我家里很穷，没有钱给你们！” “现在我要问你几个问题，希望你能配合我，如果你的回答有助于我们的调查，我们可以考虑向检察院及法院提出申请，减轻你的刑罚。”钟主任完全无视杨冬的喊声，继续自说自话。 杨冬这会儿也明白了，自己跟刘金牙的交易根本瞒不过有心人，既然查到自己头上，再怎么装傻充楞都于事无补，联想到刘金牙曾说的那句“变控中心不讲究证据”，杨冬面如死灰，改口说道：“我要联系我的律师，我是华夏人民共和国的公民，你们无权这样对待我，在我律师没有到达之前，我有保持沉默的权利，我拒绝回答你任何问题。” 钟主任还绷着一张严肃的脸，审讯室外的人都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个杨冬真有意思，恐怕是英美电影电视剧看多了，连脱身的手法和逃避审问的台词都照搬过来，这不是在搞笑吗。 杨冬话音刚落，就有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壮汉从审讯室的角落里走出，在杨冬额头太阳穴插上电针，按下电椅上一个按钮。 电流脉冲涌进杨冬的头皮，其他人听不到声音，但杨冬能听见那响彻脑腔的嗡嗡声，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他想挣扎，想惨叫，但他动不了，审讯专用的皮带将他牢牢绑在了电椅上，只有双手还能活动，而这双手虎口的肌肉正在疯狂跳动，手指也开始诡异地扭曲。 杨冬咽喉深处发出着低沉的呜咽声，像一条被人乱棍打成重伤，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小狗，在临死前发出哀鸣。 这种声音伪装不来，如此程度的电击会使受刑者产生无法忍受的剧痛，并产生强烈的濒死感，这是真正能让人体验死亡的恐怖刑罚。 半分钟后，电击结束，杨冬口腔鼻腔往外渗着粘稠的血液和口水、鼻涕，滴在他的黑色风衣上，整个人看起来像一个痴呆患者。 “第一个问题。”钟主任垂下目光，压下心里的不忍和同情，开始发问。 “钟主任。”耳机里传出齐心吾的声音，“先从一个简单问题开始吧，问问他，为什么要化名杨小千。” “第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自称杨小千？”钟主任收拾好心里复杂的情绪，目光再次转冷，盯住杨冬肌肉僵硬的脸。 “喝——喝——” 杨冬没有答话，只是用尽全身力气呼吸着，那力气比他为了赚够学费而去工地搬砖时用的力气还大。他的脸色比雪更白，双目突出，嘴唇酱紫，好像有一条无形的绞索套在他脖子上渐渐勒紧，让他窒息。这是过度电击的后遗症。 穿着白大褂的壮汉再次走上前，接上电击针，但这次钟主任抬手制止了他。 “杨冬，回答我的问题。” 杨冬惊惧地颤抖着，拼命摇头想甩开扎在头上的电击针。 “回答问题！” “黎明将至。”杨冬一面哭泣，一面低声喃喃，“黎明将至，黎明将至！” 第十四章 审讯(上) “黎明将至？” 齐心吾把目光转向坐在电脑前的情报分析员，分析员会意，立刻开始操作电脑，一边搜索数据库一边开口分析道：“可能是某个邪教的口号，从文字上看传达了黑暗即将结束黎明即将到来的含义，南朝国曾经就有这样一个……” 话没说完，分析员突然愣住，他找到答案了。 可是屏幕上显示的答案并非来自于机密数据库，而是由一个外接搜索引擎顺带着搜索出的答案。 “齐处长，您看一下？”情报分析员有些为难地指着电脑屏幕。 齐心吾定睛一看，搜索词条位列第一的是一个网页链接，上面写着一行小字。 《黎明将至》，末世大作，远江纪实，点点中文网。 “这是什么？”齐心吾问，“网络小说？” “是的。”情报分析员点头，现代信息战争中最困难的不是如何获取信息，而是如何从浩瀚如烟的大量信息中迅速筛选出有效情报，这是每一个情报分析员必备的技能，苦练多年的专业课，在短短几秒的浏览时间里，他已经找到了串联线索的钥匙。 “据说点点中文网有一位老资格作者是远江人，灾难发生后他在远江城内挣扎求生两百多天，从未停止过写作，在逃出远江后，他借外地亲属探望的机会将他在远江城内完成的作品送到外界，并由他的亲属发布在点点中文网。” “得益于其情节之惊悚，文字之精炼，细节之真实，使这部以平凡人求生为第一视角的末世小说一经面世就引起巨大反响，尤其在青少年人群中流传甚广。而这本小说里，有一位重要配角，名叫杨小千，建立了一个名叫‘远救会’的组织，拯救远江人民……” 话只说到这，齐心吾头上就浮起密密麻麻的细汗，这哪里是小说，这简直就是远江危机的文字版纪录片。这样一本小说在网络上连载传播，说严重点，就是严重的重要情报泄露，可能会打乱许多安排，造成极为严重的损失。 “杨会长啊杨会长，又打着什么算盘？”齐心吾低声自语，猜不透杨小千的想法。若没有远救会的干涉，这样一本小说绝不可能在网络上公然连载流传。 不过现在没有时间琢磨远救会的意图，当下最重要的事是立刻问出变异体的位置，实施抓捕。 “钟主任，查清楚了，黎明将至是一本小说，里面有个重要角色名叫杨小千，这个杨冬应该是看过这本书，并对这个角色产生了极大认同感，把这个杨小千当成偶像了。”齐心吾按住蓝牙耳机说道，“这本书是将远江城内发生的事经过艺术加工改写而成的小说。里面虽没有详细写明变异体的具体信息，但对变异体有过明确描述，读者能很清楚地认识到变异体是必须铲除的恶劣物种。” “既然这个杨冬看过这本书，想必对变异体应该有所了解。既然他能把自己代入到远救会会长杨小千，说明他心中应该还有基本的是非观，试着从这里找突破口。” 听完齐心吾的话，钟主任思考了几秒钟，开口说道：“杨冬，你看过《黎明将至》是么？那你对变异体应该有最基本的了解，但是这本书里可能没有写明有关变异体的具体信息。你知道么，一个丧尸想成为变异体，就至少需要进食三十二个人类。你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辩解，你也可能是受到蒙蔽，认为变异体只吃尸体就不算罪恶，但你必须认识到的是，每一个变异体本身就是极端的罪恶。” 杨冬像触电似的颤了一下，立刻大声反驳：“你说的不对！还有一种高等圣族，刚被感染就直接进化成了圣族，中间没有食人过程！而且他在成为圣族之后一直都是吃死人的尸体！就只……就只吃了那几个畜生。” “杨冬刚才说了‘他’，现在我们基本可以确定，杨冬所接触到的只是一个单独行动的变异体，当然，还不能排除这个变异体有同伴的可能。不从杨冬的话来看，这是个感染t原体后直接蜕变成变异体的高等变异体。”齐心吾精神一振，就目前所知的情报，直接蜕变的变异体只有李金奎、白、温言和白所说的“圣一”，其中李金奎早已被炸成灰，而其余三个高等变异体依旧在逃，如果与杨冬产生接触的这个变异体是三者之一，那么这次任务可真是钓到了一条肥美大鱼！ “变异体的狡猾阴险远超你的想象，你怎么知道他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哄骗你的呢？”钟主任趁热打铁，继续追问，“我怀疑，你就是被那个变异体蒙骗了，杨冬，只要你现在立刻向我说明这个变异体的藏匿地点，我可以算你戴罪立功，减轻罪刑。杨冬，不要自误！” 杨冬陷入沉默，这是这个外表倔强的少年首次放弃进攻姿态，钟主任眼前一亮，她马上就能攻破杨冬的心防了！ “杨冬，你现在尚未成年，被变异体迷惑心智情有可原。或许你根本就不知道这个变异体让你购买的货物具体是什么，或许你只是一个被利用的棋子，你那些同学、仇敌的失踪跟你也没有直接联系，只要你能说出变异体的位置，让我们将他抓捕归案，我甚至可以做主，为你免刑！” 杨冬依旧紧闭着眼，没有回应，但审讯室外的人都能清楚看到他的动摇。 “他在听，钟主任，保持住这个节奏，继续追问，不要给他思考时间。”齐心吾冲情报分析员打了个手势，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内容，补充道，“提一提他的母亲，他母亲现在在一家公司做保洁，为了给杨冬凑学费，他母亲除了保洁工作，每天早上还要骑三轮出去卖早点。” “杨冬，想一想你的母亲，她现在正在家里，焦急盼望着儿子回家。你应该知道，她为了供你上学，除了给人扫地拖地，清理肮脏的厕所，还要每天熬夜准备食材，又起早贪黑去摆摊卖早点，每天睡眠时间不足五个小时。” “你忍心为了一个欺骗你的变异体，让你的母亲失去她唯一的儿子，失去这辈子最后的盼望和梦想吗？” “杨冬，你难道不想再吃一次，妈妈做的早点吗？” 三. 二. 一. 当钟主任心里的倒计时结束，杨冬不再沉默。 “我没见过我爸，我不知道我爸是谁，我只知道他让我妈怀孕以后就扔下她，离开了这座城市。”杨冬哽咽着，哭泣着，“我妈养我很辛苦，别人都劝她离开上京，找一个过日子容易的小城市定居，但我妈为了让我能在上京读书，接受最好的教育，她砸锅卖铁咬牙卖血也不肯离开上京。” “没时间听他这些废话，钟主任，打断他，转回具体问题，让他立刻交待变异体藏匿的位置。”齐心吾不耐烦地下令，悲情的人那么多，整个华夏没有上亿也至少有几千万，现在都是火烧眉毛的时候，哪有心情听杨冬的凄惨身世。 但这次，钟主任没有听从齐心吾的命令，她摘下蓝牙耳机，关了探照灯，认真地倾听。 想要在杨冬身上打开缺口，就必须让杨冬找到宣泄的渠道，让他把情绪发泄出来，并找到针对的着力点，然后一举拿下。 第十五章 审讯(下) 杨冬用十分钟的时间讲述了他十六年的人生，一个千千万万悲惨故事中的缩影。 杨冬自幼成长在单亲家庭，困苦的环境让他自卑，明知母亲拼上了命才把他送进重点高中，杨冬在学校里任人欺负也不敢反击，害怕因此记过受到处分，让母亲伤心失望。 悲惨的日子似乎没有尽头，直到杨冬又一次在放学后被三个恶霸学生拉进无人的小巷，扒光他的衣服和裤子，一边暴打他，一边举着手机拍摄视频，扬言要把视频传到网上，让杨冬做一次网红。 到底还是个有血性的男孩，杨冬挥舞着瘦弱的手臂开始反击，这激怒了施暴者，他们把杨冬踢倒在地，不断用手里的钢条挥击在杨冬因长期营养不良而干瘪瘦削的身躯。 杨冬两眼被头顶流下来的血给蒙住，意识渐渐模糊，就在他以为自己会在这里被打死时，暴风骤雨忽然停止了，那三个殴打他的人都倒在血泊了没了声息。 杨冬看不见小巷里发生了什么，但他能听见令人牙酸的咀嚼声，和咬碎筋骨的脆响，这让他联想到了一副骇人的场景。刚艰难地站起身，杨冬又两腿发软，就要栽倒，一个宽大有力的臂膀将他拉住…… “好，现在我们知道杨冬跟那个变异体的关系了。”齐心吾低声说道，“这个杨冬从小受欺负，缺乏父爱，而突然出现救下他的变异体为他提供了保护，这是他从没有过的感受，于是他因此打消了对变异体的恐惧，甚至在之后的相处过程中，将变异体当成了一个似父似友的角色，填补内心感情缺失的位置。” “我们要换个方向，首先要让杨冬认识到，变异体和人类是两个全然不同的物种，甚至可以说是人类的天敌，他现在的行为是把千千万万人的安危置之不顾，是对他母亲和他自己的放弃。其次，可以给他开个空头支票，告诉他，我们不一定要当场击杀那个与他相识的变异体。如果查明那个变异体确实没有吃过活人，我们在抓捕后可以将他当做实验对象，给他一个舒适的生活环境，让他在我们掌控之下生活。” “这个，手续不好办吧？”一直站在齐心吾身旁的副主任为难地看了齐心吾一眼，审问是在他们变控中心进行，这位齐处长说着轻松，任务结束之后他拍拍屁股就走，繁杂的申请手续可都要交给他们来办。 “空投支票，听不懂意思么？”齐心吾瞥了副主任一眼，继续说道，“告诉钟主任，尽她所能，我已经把录像录音关了，不必担心违反纪律，出了问题我担责任。” 审讯室内，坐在钟主任身旁的助手低声转述齐心吾的话，钟主任点了点头，把桌上的蓝牙耳机戴回耳上，开出价码：“杨冬，个人而言，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也很理解你的选择。但客观来说，你所做的一切，是不正确的，你已经把你自己和你母亲放在了极其危险的境地。但这一切还有挽救的余地，只要你现在说出变异体的藏匿地点，在抓捕成功后，我可以做主将你无罪释放，并且我会销毁一切和你有关的证据，还有，你应该知道，变控中心会为提供线索的举报者发放最高五百万人民币的现金奖励。” “如果你们抓住了他，你们会杀了他吗？” 杨冬的问题让审讯室内外的工作人员神情振奋，既然问出了这问题，就说明目标的心理防线已经被攻破了，就差临门一脚！ “我向你承诺，只要他不危害到我们行动人员的安全，我们不会当场击杀他。我们会让他在可控范围内活动，并将他作为试验品对待。”钟主任不假思索，抛出一张不可能兑现的空头支票。 包括齐心吾在内，此时关注着审讯的所有人都提起了心，眼看目标就要被说服…… “你骗我。”杨冬抬头，直视钟主任的双眼，眼里有畏惧，有动摇，但更多的还是决绝，“他吃过人了，他把那些人都吃了，你们不会放过他的，只要我说出他藏身的地方，他必死无疑。”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有没有想过你妈妈！”钟主任喝道。 杨冬低下头，牙齿咬破嘴唇，鲜血滴落衣襟，让齐心吾的心猛然下沉。 “查一下，杨冬有没有给自己买保险？” 齐处长的命令下达后，情报搜集人员很快就查出结果：“杨冬给自己买了三份人身意外险，受益人是他母亲。” “混账！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们为什么没有提前注意到！” 好不容易有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杨冬这个小人物浪费时间，齐心吾内心的极度焦躁让他失去了耐心。 “告诉杨冬，我们可以以叛国罪、反人类罪公开处决他，他购买的人身意外险不会给他母亲带来任何收益，他藏在家里的现金也会被没收，而且我们会公布案情，到时那些失踪学生的家长找不到他，就会去找他母亲泄愤……不管你跟他说什么，一定要逼他供出变异体的位置！” 齐心吾的命令再次被钟主任搁置，她盯着杨冬看了好一会儿，叹了口气，起身离开了审讯室，大步走到齐心吾身前，满脸愧疚地摇头说道：“抱歉，齐处长，这是我的失误。我想现在我们很难让他开口了。” “里面的人，电击杨冬一分钟，然后继续审问，执行我的命令！”齐心吾先对钟主任的助手下令，而后压下怒火，转头看向钟主任，问：“还没到划分责任的时候，以你的专业角度来看，现在要怎么样才能撬开他的嘴？我可以紧急抽调我们十九局的审讯官过来。” 十九局的审讯官熟知各种酷刑，铁打的硬汉在他们手里也撑不过十分钟。钟主任知道他们的手段，但还是叹气摇头：“我们变控中心也有专门的刑讯人员，不过我看希望不大，而且杨冬身体素质很差，很可能撑不住酷刑。” “那就让医疗组在外面待命，随时准备抢救。”齐心吾严肃地说，“钟主任，现在事态紧急，我们没有同情杨冬的可能。” “我知道，我不反对，只是我不看好。我认为我们现在有必要借助援手，光靠我们很难劝服杨冬。我想我们应该把他母亲和他最喜欢的老师请过来，有所保留地给他们介绍一下情况，让他们来打动杨冬。” 齐心吾听完钟主任的话，在审讯室外来回踱了几步，忽然拿出手机，拨出一个号码。 “喂，你好，我是国家安全部第十九局侦查处处长齐心吾，我找杨会长。” 第十六章 看不见的战争(上) 于谦的专机还没降落，方玉和胡文超就已在机场等待接机，让杨小千搞个突然袭击的想法落空。 下了飞机后，杨小千和于谦上了方玉的专车，一行四人直奔上京安雅国际酒店，于大师上飞机之前打了一通电话，便早有殷勤的弟子屁颠屁颠赶去为于大师订好两间总统套房。 见着方玉和胡文超的第一眼，杨小千脸上就浮起会心的笑意，他们身上都穿着远救会的战服，这个小小的举动足以表明他们的立场。 到了酒店，四个人就着一张小方桌坐下。既然是叙旧畅谈，自然无酒不欢，于谦张口就要来几箱名酒，但最后桌上只摆了四个玻璃杯和一壶白水。 于谦盯着四个玻璃杯看了好一会儿，故意板起脸皱起眉，问道：“这是什么意思，我跟你们杨会战千里迢迢赶过来，酒都不陪我们喝一杯？” “工作在身，不敢喝酒啊。”方玉连连摆手，无名指上炫目钻戒发出明亮光彩。 胡文超一边提着水壶倒水，一边附和：“是啊议长，工作繁忙，职责重大啊，我和方玉也是刚飞回上京，这两个月基本就没歇过。” 于谦没接话，杨小千点头笑道：“嗯，辛苦你们了。多亏了你们，才有今天这个稳定局面，我们才有时间打造基本盘，执行当初定下的计划。” 远江边界上的钢铁壁垒能拦住普通人，却不可能把那些具有高智慧的高等变异体全部挡下，穹顶消失后，肯定有一部分高等变异体趁着最初的混乱时期逃离远江。 但华夏举国上下，至今没有闹出有关变异体的大新闻，全靠了变控中心和第十九局以及其余奋斗在秘密战线上的工作者们不分昼夜守卫人民。 据杨小千所了解的情况，单变控中心一个部门就在这两个月时间里成功抓捕或击杀了六个在逃变异体。 “怎么样，在变控中心的工作比起当初在远江的打打杀杀，是不是更让人头疼？”杨小千接过胡文超递来的水杯，问道。 胡文超咧嘴一笑，回答道：“可不是吗，难多啦。现在这些变异体都学聪明了，一个比一个狡猾，一个比一个能藏，而且找到他们才是第一关，接着还要想办法在不造成轰动和恶劣影响的情况下把他们抓捕，另外还要担心境外势力的插手——当然啦，这也不全是我们的工作，不过多方博弈的事情，真的，我脑细胞每天都在成片成片地阵亡啊会长。” “哈哈，锻炼一下也挺好嘛，只会打打杀杀有什么出息。”杨小千笑道，“一般在变异体问题上跟你们发生角逐的，有哪些境外势力？” 胡文超张了张嘴，没说话，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了老领导方玉，憨态可掬，看着像是被老师点起来回答问题的小学生。 方玉帮胡文超答道：“主要是各国间谍组织，自从穹顶消失，南城门那场决战之后，世界各国的注意力都放到了觉醒者和变异体上。不少大国都要求我国情共享情报，当然，因为我们都知道的某些原因，文主席和外交部在这个问题上一直保持强硬姿态，其他国家也不敢用实际行动施压，只能表示强烈谴责，然后偷偷摸摸搞些小动作，比如激活暗藏在我国境内的秘密特工，派遣间谍等等。” “其实我们的对手也不仅仅只有各国政府的间谍暗桩，有时还会碰上一些大财团、大公司的商业间谍，比如美联邦的孟山公司，他们一向偏重生物基因科学，对变异体很感兴趣，明面上派人找我们洽谈合作事宜，开足价码想要租用变异体或觉醒者进行试验，暗地里想来也用了不少手段。” “是啊。”胡文超见缝插针，使出拍马屁的绝活，“变异体的信息传的人尽皆知，但是觉醒者的有关信息还处于封锁阶段，至少咱们华夏是这样的。没办法，在他们看来，变异体都是容易控制的，觉醒者却不容易控制。于议长那惊天一剑可把全世界都给震撼了。” “哼，别打岔。”于谦瞟了胡文超一眼，看似斥责，但眼底的得意暴露了他内心暗爽的情绪，胡文超毕竟是觉醒者，觉醒者来拍马屁，于谦还是很受用的。 “接着说。”杨小千冲方玉点头。 方玉继续说道：“其实这些都不是最头疼的，现在不是冷战时期，间谍活动也会尽可能地收敛，尤其在我国境内，这些间谍不会为了变异体闹出太大动静，反倒是另一类人最是麻烦。” “噢？最近这两个月我忙着规划未来的发展计划，倒是没有关注这一块。”杨小千疑惑地问，“他们不会为变异体闹出太大动静？这不合常理吧？只要掌握一定情报，应该都能分析的出，穹顶和t原体都是地外产物，穹顶消失了研究不了，变异体却可以研究啊。像美联邦这种对地外科技求知若渴的强国，为了得到变异体应该会不惜代价吧？” “确实不惜代价，为了血清和t原体的研究资料，美联邦愿意拿他们最先进的战机生产线来换，不过这事到现在还在扯皮呢，他们不可能真拿最先进的生产线给我们，我们也不可能真把第一手资料交给他们，两边磨来磨去的……其实主要原因还是两点，第一，国家是真的强大了，这次一反常态地表现出强硬姿态，他们不敢轻易拔虎须。第二，他们的秘密实验室里应该也有变异体。”说到这里，方玉的脸色开始变得不好看。 杨小千想到了原因，当即沉下脸色。 于谦却一头雾水，问道：“他们哪来的变异体？” “最初灾难发生时，虽然远江及时进行了封锁，而后又被穹顶隔绝，但是因为现代交通的便捷，还是有少部分感染者离开了远江，其中有几个是国际航班，直接飞去了境外。据我们的情报人员分析，某些国家可能没有把丧尸尽数剿灭，而是建立了专门的丧尸实验室，研究其机能，研究t原体……” 方玉没有再往下说，胡文超便接过话头：“据推测，他们可能以死刑犯或志愿者尸体喂食丧尸，喂出了变异体。” 第十七章 看不见的战争(下) “拿活人，喂丧尸？”于谦不知是不是想起什么往事，目光变得得很阴沉。 “这个……具体情况我们不是很清楚，但是不排除喂食活人的可能性。”方玉回答道，“有些科研人员确实是可以为了研究丢掉自己人性的，在他们看来，喂食活人与喂食尸体可能会对进食的丧尸产生不同影响，这一个小小的假设，就是足够让他们选择喂食活人的理由了。” “哦。”于谦双眼中蕴藏的阴冷的火焰让人心悸。 杨小千知道于谦这是回忆起他以前被人当做实验小白鼠时的经历了，立刻转过话题：“你刚才说，在我国境内，他国间谍不会为了变异体闹出太大动静，反倒是另一类人最是麻烦。这一类人是指什么人？恐怖分子？” “对，不只是那些打着圣战旗号的恐怖分子，还有一些第三世界国家的独裁者，一些企图分割国家土壤的独立分子和一些高智商反社会人格的罪犯。对他们来说，t原体和变异体可是价值巨大的宝物。” “有了变异体或t原体，恐怖分子能轻易制造震惊世界的恐怖袭击，防不胜防，独裁者能借此稳固统治，制造生物武器打击反政府武装，独立分子则企图把t原体当成核武器式的战略威胁物，为当局施压。还有那些一心毁灭社会毁灭人类的反社会人格罪犯，要是让他们与变异体产生接触获取t原体，后果不堪设想啊。” “要不是目前，我们这些从远江走出来的觉醒者还保持立场一致，没有人被腐化被策反，都在用自己的能力为暗中进行的反变战争提供支持，恐怕已经让某些坏人得逞了。”方玉沉重地叹了口气，正是因为有这样沉重的责任背负在肩头，所以他才会两个多月的时间亲身奋战在反变一线，连自己的爱人都少有见面。 “这一点我会亲自督查，传火者议会一定会确保每一个觉醒者都忠于国家，忠于人民，忠于议会。”于谦面容一肃，郑重其事地说道。 方玉抬头看了于谦一眼，略感意外，什么时候这位为人处事都像个火星人的于议长也学会说套话了？不过这排序却是很有意思，究竟是议会先于人民，人民先于国家呢，还是国家先于人民，人民先于议会呢？考虑到于议长一贯作风，这个问题的答案倒是不难想出。 几分钟，几句话，方玉就轻描淡写地描述了两个多月来国内外因变异体与觉醒者而掀起的暗流涌动、腥风血雨，让于谦和杨小千原本轻松的表情转为凝重。 “我在这个问题上的态度，你是知道的。还是那句话，有困难，找组织。”杨小千对方玉说道，“你们都要记得，你们的坚强后盾不只有祖国，还有远救会的兄弟们。等这几天一期计划全面铺开进入进行时，我会抽调人手来帮你们，如果有必要，我还会亲自上阵。” “那感情好啊，有您和刘司令联手，这些难题算的了什么，肯定是迎刃而解。”胡文超又拍起了马屁，看他这模样真难想象这是一位曾在尸山血海里杀进杀出的勇士。 “老胡，你这恭维人的水准真是不敢恭维啊。”杨小千打趣了一句，举起手里的水杯，说道，“好了，不说这些沉重的话题了，咱们干一杯，聊点轻松的。” 于谦方玉胡文超三人也跟着举起水杯，喝了一大口白水，只留下杯底一小口，这个猎尸人的习俗流传开来之后，已成了每个远江人都会不自觉遵循的惯例。 “方玉，打算什么时候结婚？”杨小千随便找了个话题，活跃气氛，一看到方玉手上那枚亮眼的男士钻戒，便问道，“到时候婚礼可得办的盛大一点，我请张欣怡给你唱婚曲。” “哈哈，可不敢让大明星给我们献歌，我怕她的粉丝团把我的婚礼现场给堵了。其实我和思雨已经领证了，就是婚礼还没办……再等一阵吧，我们都太忙，双方家长都还没见呢。”方玉温柔一笑，开始分发甜腻的狗粮，“她也不急，总是那么理解我，哎，能遇见她真是我的幸运。会长，这还要多谢你。” “胡文超，你那几个老婆呢？”杨小千理都不理方玉，拒绝了他送来的狗粮，扭头问胡文超，“你是打算都娶了？那我看得给你转个新国籍，不然你犯了重婚罪怎么办？” “哈哈。”胡文超笑的双下巴发颤，在远江大半年时间，他一身肉早就减得没了影，只剩下这一块减不掉的肥肉，“会长您可别拿我老胡开玩笑了，我那几个，哎，就只有丽丽和媛媛还跟在我身边，其他两个在我费好大力气把她们接出来以后，都回老家找人嫁了，动作挺快的，呵呵，算是好聚好散吧。” 原本胡文超跟自己的女人就没有爱情这回事，最初她们跟随胡文超的原因都是寻求保护，现在环境变了，人的心态也就变了。或许留下的两个是日久生情，而没有留下的那两个则是选择跟随自己的心意。 杨小千还没谈过恋爱，体会不了胡文超的心情，就没有发话，倒是于谦一副过来人的语气安慰道：“不用在意，女人嘛，很多的，你是觉醒者，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要一个爱我的不容易啊。”胡文超苦笑着说，“议长，我跟你说……” “呜——” 震颤的鸣声同时从方玉和胡文超的衣襟里响起，两人神情突变。 与此同时，杨小千的手机也开始鸣响，知道这个号码的只有寥寥几人，来电显示上写着：周天明。 杨小千给方玉和胡文超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接听电话，然后站起身按下接听键。三个人的电话同时响起，这绝不会是巧合，考虑到方玉和胡文超现在的工作，这次电话恐怕是要汇报与变异体有关的紧急事件。 好在进门之前就有专业人士检查过这两间套房，确保里面没有任何监听器材，而三人的手机都是特殊电话，加密通信，可以放心接听电话。 “说。” “嗯。” “好，我知道了。” 杨小千应了三句，挂断电话后转头看向方玉和胡文超，他们两人神情凝重，显然是接到了同样的消息。 “上京？”杨小千出声确认。 “出事了，刚接到的通知。”方玉点头道，“会长，请您跟我们一起去趟变控中心吧？” “可以。”杨小千颔首，又看向于谦，“你跟我们一起去吗？” “不了。”于谦并不迟钝，看见杨小千三人的反应，很快明白上京出事了，“你们去吧，我在这上京城好好看看，也能帮你们盯着点，有任何情况，打我电话。” “好。方玉，怎么过去？”这里毕竟是上京，不是远救会的主场，杨小千对变控中心的工作程序也不熟悉，只能询问方玉。 方玉指向窗外，答道：“我和老胡的手机都有定位，来之前我们跟刘局长说过是来接您，既然那边要找您，他们应该早就定位我和老胡的位置然后派人过来接了。随时会到。” 话音未落，“哒哒哒哒哒”的螺旋桨旋转声在落地窗窗边响起，一架直升机悬停在杨小千等人所在的二十八楼总统套房窗外。 “这么赶时间？”杨小千有些意外，就算与酒店沟通将直升机停到楼顶天台，再让他们坐电梯到顶楼登机，也不会耽误多少时间，可直升机却直接开到了窗边，看来事态紧急，分秒必争。 黑雾浮现，凝成锋锐长矛，将落地窗打得支离破碎。 随后涌出窗外的黑雾又凝结成一级级阶梯，从落地窗边延伸到直升机的舱门，架起一座空中步梯，三个身影踏着虚空，拾级而上。 第十八章 决断 机舱里坐着一位老熟人，灰烬小队队长，现国安第十九局特别行动处处长，齐烈。在飞往变控中心的途中，齐烈向三人大致说明了情况。 现今的杨小千早已不是眼界受限的普通人，自然能认识到其中利害，皱眉问道：“你们刘局长呢？由他亲自提审犯人，应该不难问出变异体的藏匿地点吧？” “刘局有更重要的事。”齐烈回道，尽管私下里还习惯以司令相称，但现在毕竟在国家编制内，只能以正式职位称呼。 “比揪出藏在上京的变异体更重要？”杨小千问。 “是的，我并不了解具体情况，但应该比这更重要。另外，既然刘局没有插手这件事，我想这件事应该还在我们的能力范围内。”齐烈回应道，口风把的很紧，没有透露任何相关信息。 杨小千也不恼怒，现在已不是身在远江穹顶之内的时候了，虽然他和刘远舟还保持着合作关系，但不可能再像以往一样实现完全的情报共享。刘远舟高登朝堂，天子近前，很多事情确实不方便对杨小千透露，否则于双方都有不利。 况且，这是杨小千自己定下的策略。走出远江时，杨小千就深知自己的能力有限，靠着周天明、王力等人的辅佐，要壮大远救会，经营一省之地，不成问题，但要进入到国家层面，以宏观视角与诸多老狐狸博弈，恐怕修为和经验还远远不足。 所以杨小千早有打算，由刘远舟进入国家编制，与国家与中央对话，而自己则与于谦，作为远救会和觉醒者的代表，同时构成三个枢纽，彼此沟通，为三方谈话提供缓冲地带，避免一切武力冲突的可能。 “嗯，犯人的母亲接过去了吗？”杨小千又说，“最好还是多做几手准备。” 齐烈的神情忽然变得晦暗，腮帮子因咬牙用力而鼓起一大块。 “怎么了？”方玉问道，在多次变异体追捕过程中，他和胡文超都与齐烈齐心吾有过通力合作，彼此熟悉，此时一看便知道有意外情况。 齐烈用沙哑的声音回答，好像声道里充满怒火：“杨冬的母亲已经死了，在查到杨冬之后，我们十九局侦查处和变控中心各派了一支队伍对杨冬的母亲进行监视保护……两支小队，连一个信号都没传出就全灭，直到变控中心钟主任想到要把杨冬母亲接过去，但呼叫两支小队都收不到回应，才发现情况。” 杨小千不说话，直接看向方玉。两个多月的时间里，杨小千从未参与过任何与变异体追捕相关的事件，并不清楚齐烈口中这两个小队的实际战力，也得不出有效的分析结果，只能先听方玉的看法。 “这不可能。”方玉的脸色比锅底更黑，“虽然非战斗小组不配备觉醒者成员，可他们都是精挑细选的精锐，而且都佩戴符文手环，还注射过强化药剂，再加上特殊武器，就算是直接与变异体交战都有赢面。” “两个小队的伤亡现场是怎么样的？有没有图片或者视频？是否能排除神经毒气等致死因素？”杨小千从来不信不可能，另找了一个方向询问。 齐烈摇头说：“无一例外，包括杨冬母亲在内，全部被人分尸，从尸体碎裂的方式来看，是被蛮力扯裂的，尸体有部分残缺，一些肌肉组织和器官消失不见，这是典型的变异体式屠杀。考虑到他们没能传回警报，战斗应该在一瞬间结束。” “嗯，看来在找杨冬身后这个变异体的，不只有我们。”杨小千做出了判断，“齐处长，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这次可能会闹得很大。” “怎么说？”齐烈对这位能与刘司令平起平坐的杨会长向来保有尊敬，不因他年龄幼小而轻视。 “我们现在追查的这个变异体既然懂得隐藏，懂得利用杨冬为他自己制造屏障，就说明他具有很高程度的智慧，很狡猾。”杨小千说道，“假设他现在不知道杨冬被捕的消息，那么他没可能找到杨冬母亲和你们的监视小组。假设他现在知道杨冬被捕的消息，那么这样一个狡猾的变异体，在杨冬暴露被捕后，会选择将监视小组和杨冬的母亲残杀吗？” “不会。”齐烈、方玉、胡文超异口同声地回答，这种时候跑路逃遁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专程跑去杀害不知情的杨冬母亲和监视小组？闹出这么大动静，岂不是自寻死路？ “所以，杀害杨冬母亲和监视小组的变异体，是另一个……嗯，不，你刚才说战斗在一瞬间结束，一个变异体恐怕很难做到这一点。”杨小千对胡文超伸出手说，“烟。” 胡文超连忙掏出烟盒，为杨小千点上一支，会里都知道杨会长一直在尝试戒烟，除非遇到极其头疼的问题，一般不会点烟。 “除了我们，还有一群变异体也在找我们的目标。”杨小千吐出一口浓厚的烟雾，问道，“现场有目击者吗？” “有，但是只剩一个还活着，是个流浪汉，已经控制起来了，正在紧急提审。”齐烈听完杨小千的话，才从自己掌握的情报里筛选出有效信息，真正认识到这次事件的严重性，想想一群变异体在上京暗中活动，心就悬到了嗓子眼。 机舱内一下子陷入寂静，胡文超给自己点上一根烟后，紧张地问：“这事可能会闹多大？” 光是封锁现场，删除相关网贴，就够十九局和变控中心全体人员整晚加班，万一要是在市区与这群可能存在的变异体发生战斗，那后果谁承担得起。 “很大。别想着捂盖子了，就算有影响也不能畏畏缩缩，只要不会闹到几百万人逃离上京的地步，就不能瞻前顾后畏手畏脚，这群变异体既然来了上京，就别让他们再走了……我们早晚要面对以后的危机，以后会怎么样谁也说不清楚。如果这事闹大了，只当是给民众打个预防针吧，早点习惯动荡和危险，未必是坏事。” 杨小千话里的决绝杀意让胡文超缩了下脖子，心想会长还是老样子，对变异体只有一个“杀”字，不顾任何影响，没有半点商量。 杨小千瞥了胡文超一眼，又看了看方玉和齐烈，问：“我现在不是总指挥，刚才的话，你们可以反对。” “我不反对。”方玉根本没想过要反驳杨小千，只要杨小千的命令不违反他的原则，他绝不会反对。 齐烈的侧脸在像杨小千指间香烟一样，忽明忽暗，思虑良久，他点头说道：“我赞同。最近各方境外势力的手越伸越长，越来越大胆，是该给他们上一课。应该让他们好好铭记一句话，犯我华夏者，虽远必诛。变异体也好，间谍也好，恐怖分子也好，只要来，就别想走。” “嗯，这件事过后，我给你们十九局搭个线，于谦正想成立一个雇佣兵团，以后有哪些你们不好处理的敏感对象，外包给于谦他们去吧，让觉醒者出手。” 直升机降落在停机坪，齐烈拉开舱门，众人匆匆下机登车，赶往行动指挥中心。 第十九章 开战(上) 当看到一个黑衣少年走近审讯室，坐在之前钟主任所坐的位置上，杨冬仿佛看见幻想之光照进现实。 “你……”杨冬艰难地吐出一个音节，污血混着口水从他嘴里淌出来。在此之前，他已经经历了电刑、水刑、刺刑等各种令人发指的残酷刑罚，却一字未吐，其坚韧超乎了所有审讯人员的想象。 如果不是情报人员早整理出杨冬的所有资料，谁也不会相信这是个老实本分受人欺负的学生，这股狠劲和隐忍即便比之受过专业训练的外勤人员也不遑多让。 “我是杨小千。”杨小千看着杨冬的惨象，微微皱眉，有不忍，也有意外。 杨冬眼里焕发出不可置信的光彩，他呆呆地看着杨小千，接着低头看着自己沾满血渍的黑色长风衣，然后又抬头看向杨小千，久久不能言语。 “需要我证明么？”问话的同时，杨小千身周开始浮现黑雾，《黎明将至》书中没有提到外人不可见的黑幽灵，但对黑雾的描述却有不少。 审讯室外，钟主任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她并不是远江人，而是变控中心成立之初从另一秘密部门调来的办公主任，因权限与工作范围受限，对变异体的情报了如指掌，对觉醒者的信息却知之甚少，到现在才知道原来真有“杨小千”这号人物。 “不，不用。”杨冬还依旧保持着不可置信的表情，杨小千敏锐地察觉到，他并不仅仅是因为自己的出现而感到震惊。 “你好像一点都不怀疑我说的话？”杨小千奇怪地问，杨冬的反应很不正常，这让他感到疑惑。 书里的角色活生生出现在眼前，一般人很难这么快接受。 “我画过一张画。”杨冬说。 “嗯？” “在我语文书的第一页，我画了一张画。”杨冬的话让很多人摸不着头脑，却让杨小千和齐心吾面色大变。 “查一下，他语文书第一页画了什么？”齐心吾立即下令。 情报分析员很快将一张图片传到大屏幕上，是一张素描，铅笔在素白泛黄的纸张上勾勒出一张不算英俊但尤其耐看的脸，杨小千的脸。 通过耳机听到齐心吾的汇报后，杨小千第一反应是有人向这个杨冬泄露了自己的外貌，可一来他一向遥控指挥深居简出，二来杨冬刚才的震惊不似伪装，这个逻辑并不成立。 “噢？你画的？凭感觉想象的？”杨小千问。 “我很崇拜杨小千……我很崇拜你，看完黎明将至以后，我把我想象中的你画了下来。”杨冬埋头，嘴唇暡动，声音含糊不清，“一模一样，一模一样。” 杨小千还想继续追问，但齐心吾焦急的话语从耳机里传出：“杨会长，时间紧张，先问出变异体的位置吧。” “嗯。”杨小千深深地看了杨冬一眼，沉声说道，“杨冬，很抱歉。” 杨冬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然抽动僵硬的脖颈，昂起头，瞪着杨小千。 杨小千挥了挥手，黑雾凝结成一双人类尺寸的手掌，将一叠照片托在手心，递到杨冬眼前。 “你的母亲被变异体残忍杀害了，我们派去保护你母亲的监护小组也已全部牺牲。”杨小千死死盯着杨冬的表情，说道，“我相信他们必定在你母亲之前倒下。” 杨冬看着浮在空中的那一组照片，呆住了。 几秒钟后，杨冬胸膛剧烈地起伏，发出一阵狼嚎似的悲鸣。从他赤红一片的双眼里，杨小千可以看出那无法伪装的悲痛。 这是个孝子，在做这不可为之事前，他就做好了牺牲自己的准备，给自己买了人身意外险，在受益人那一栏填上母亲的名字。杨小千不知道为什么杨冬会如此坚韧，熬过轮番酷刑也坚决不吐露变异体的位置。或许是因为变异体让他过上了以往不敢想象的生活，他讲义气，亦或是因为他害怕自己招供后，变异体会报复他的母亲。 无论是何原因，总之这是个情感丰富的少年，之前钟主任的审问过程也证明了这一点，现在母亲的死讯和惨烈的现场照片给了他巨大冲击，让他走到了崩溃的边缘。 “杨冬，你一心要保护的变异体，残忍地将你母亲分尸，你还要继续包庇他吗！”杨小千拍着桌子，怒喝道。 “不是他。” “嗯？”杨小千装出的愤怒一扫而空，眯起眼打量着杨冬，好像发现了一块新大陆。 “不是他。”杨冬一边说，嘴里一边有血往外流，流个不停，“如果是他杀了我妈，就说明他已经离开了藏匿地点，外出活动，你们就不会再来审讯我。有别的变异体想来找我，拷问他的位置，遇上了我妈和你们的人，就，就把我妈，呜……” “混账！”齐心吾破口大骂，也不知是在骂谁。 眼看着就要击破杨冬，让他说出答案，却不想他竟自己把事情真相猜了个七七八八，功亏一篑。 让齐心吾自己都感到意外的是，骂完之后他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愤怒，反而有些莫名其妙，不知从何而来的窃喜和快意。 杨小千摘了耳机，扔到一边，以全新的眼光审视眼前这个饱受摧残的稚嫩少年。站在杨冬的角度，要想到那些并不难。但杨冬刚经历过无数酷刑，又得知母亲死讯，悲恸之中居然还能保持这样理性的思维，非常人之所能，难怪能熬过那些酷刑。 不过即便他依旧保持理智，也不代表这场审问要以失败告终。 杨小千站起身，郑重说道：“杨冬，我跟你开诚布公，与你接触的那个变异体一定有着不同寻常的身份，对他的抓捕至关重要！我以远救会会长的名义向你承诺，只要你现在告诉我，你认识的那个变异体藏身何处，我会倾我所有为你复仇，绝不放过任何一个残害你母亲的凶手，情况允许的话，我甚至可以把他们生擒，让你亲自报仇！” “桂慧路垃圾站旁边有个废弃修车厂，里面有个改造的地下室。”没有片刻犹豫，杨冬立刻说出一个地址。 在杨小千戴回耳机之前，一直在审讯室外观察的钟主任就冲齐心吾点头：“他说的是真话。” 齐心吾打了个手势，待命的行动小组立刻出发。三架满载挂载导弹的武装直升飞机全速攀升。 除了变控中心的抓捕小组，十九局的特别行动处精英小组也在处长齐烈的亲自带领下赶赴桂慧路。 但在他们赶到桂慧路之前，一个爆炸性消息就通过网络以更快的速度传回指挥中心。 “报告，桂慧路发生爆炸及枪战，现场目击者拍摄了大量视频，正在贴吧、微博、美拍等各种渠道传播！” 第二十章 开战(中) “混账！” 齐心吾已控制不住情绪，又是一声暴躁的喝骂。 华夏不比美联邦或墨西歌，有那么多渠道购买或运输管制武器。华夏是个枪支管控极其严格的国度，境内极少有枪战发生。 如今在上京发生大规模枪战和爆炸，还让人拍摄了大量视频在网上传播，国安是要背大责任的。直接负责指挥这次抓捕任务的齐心吾要负主要责任，这个处长恐怕是做不下去了。 对于处长这个级别的职位，齐心吾并不看中，身为觉醒者，他也是有优越感的，只是好不容易有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却当着杨小千的面搞砸，这让他很是窝火。 “不要激动，你现在是总指挥，下面人都等着你的命令，你要保持冷静，不能继续浪费时间。”从审讯室里走出来后，杨小千拍了拍齐心吾的肩。 齐心吾强行镇定情绪，下令道：“把现场拍摄的视频传过来，另外给网监网管部门打声招呼，尽力封锁消息，就算不能完全封锁，也不要让事情闹得沸沸扬扬，随手搜索一下就能看到。” 接着，齐心吾又看向钟主任，问道：“对方使用了枪械和炸弹，不是变异体，是境外势力，把警戒级别调到最高，我稍后会上报消息，如果国安要开紧急会议，我离开指挥中心后由杨会长负责指挥。” 钟主任没有反对这条不合规矩的命令，但没有完全同意齐心吾的话，她说道：“我不同意你的看法，除了变异体没有谁敢这么嚣张，在上京制造暴恐，我认为有可能就是变异体使用枪械和炸弹，故布疑阵。” “首先变异体这样做只会吸引到不必要的注意力，没有任何意义，其次要将枪械炸弹运进境内或是在境内想办法获取枪械，都需要特殊渠道……优先考虑境外势力吧。”齐心吾不愿过多解释，反问道，“我们刚问出地址，桂慧路就发生状况，是否有人泄密？” “不可能。变控中心每一个工作人员都经过了严格的政审和背景调查。”钟主任摇头否定，“跟你们十九局一样，每个人的资料档案都是由刘局长亲自过目的。” “那就可以排除内奸泄密，或许他们得到消息比我们更早。”齐心吾点头，既然每个工作人员的资料都曾由刘远舟亲自过目，那么其中藏有内鬼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凡有任何蛛丝马迹，刘远舟一定能揪出来。 “我提一个想法。”杨小千突然插话，“有没有可能是这个变异体自己联系了境外势力呢？” 齐心吾眼前一亮，马上附和道：“有这个可能。假设这个变异体在杨冬暴露之后或之前，曾主动联系境外势力，想通过他们的帮助出境，那么……” “那么他可能联系了不止一方势力，在国内被捕是进实验室，出境了同样可能是进实验室，这个狡猾的变异体不应该会把自己的生死交付到别人手里，他可能单纯想借此制造混乱，营造脱身机会。”钟主任跟上了节奏，接道，“这就可以解释这场枪战和爆炸了，多方势力同时争抢一个变异体，自然会发生武力冲突。” “也有另一种可能，这个变异体确实与一方势力达成双方信任，但在准备离境的过程中，消息泄露出去，引来其他势力。”齐心吾最后做出总结，“这件事使我们国安的失职，现在要立刻行动起来，那个杨冬画画的不错，给他纸笔让他把藏在桂慧路那个变异体的样子画出来，立刻封锁各个机场、火车站，紧急停运。” “这事我们做不了主。”钟主任把手摊开，示意无能为力，上京可不是远江，这是天子脚下，一国首府，他们两个处级干部想封锁上京，那是天方夜谭，白日做梦。 齐心吾愣了愣，没说话，有些犹豫，不敢妄下决断。 “你立刻向刘远舟汇报情况。刘远舟不是能直接打通文主席的红色专线么，不管付出多大代价，一定要把这个变异体，和那些在上京制造暴恐的歹徒拦截在国境内。”齐心吾人还没走，杨小千已站出来大包大揽接过指挥权，“你去做汇报吧，这里交给我，出了问题，我担责任。” “杨会长……”齐心吾张了张嘴，没把下面的话说完，迟疑中忽然明白了自己和杨小千的差距究竟在哪里，不仅仅是机遇不够，还少了一份当机立断的果决。 “放心，交给我。”杨小千给了齐心吾一个肯定的眼神，现在没时间做表面功夫磨磨蹭蹭，杨小千随便开始下令。 “方玉、胡文超、齐烈，你们三架直升机到桂慧路上空散开，准备清场地面部队马上就到，打电话给当地公安分局和武警支队，立刻在各个路口设立关卡，让杨冬尽快把变异体的模样画出来，然后把目标简述发出去，从桂慧路到机场、火车站、高速路口、国道、邻省市边界，必须布满层层关卡，就算抓不到变异体，也必须拖住他，给我们争取时间。” “所有行动组的成员，抓捕小队的成员，即刻起拥有最高级别的武器使用权，一旦发现变异体及暴恐嫌疑人，无需警告，当场击毙。尽量降低平民伤亡的可能性，市区内发现目标时未经允许不得开火。” 钟主任惊讶地看着杨小千的侧脸，不曾想这个杨会长会有如此魄力，完全不考虑事后影响么？ 齐心吾直视钟主任质疑的眼神，说道：“按杨会长说的做。” 变控中心到底是特殊单位，一切程序全部从简，在得到齐心吾的确认后，杨小千的指令立刻被传达下去，一一执行。 心中只有复仇的杨冬很配合，解开手铐接过纸笔后立刻开始绘画，在专业人员的辅助下，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就完成了一副栩栩如生的人物肖像。 情报分析员立刻扫描图片，并用电脑软件进行上色及面部还原，一张满头白发的苍老面孔出现在大屏幕上，遍布沟壑皱纹，写尽岁月沧桑。 “这是谁？”杨小千看着这张脸，感觉有些熟悉，可却想不起来是谁。 答案并不难找，情报分析员很快就给出答复。 邱氏药业集团董事长，邱天明。 第二十一章 开战(下) 各国早就开展了对t原体和丧尸脑核的研究，但全都摸不着门路，进展缓慢，唯有华夏各大生物实验室在邱哲的指点下屡获突破。 与杨小千第一次见面时，邱哲就自信满满地宣称，在t原体的研究上，他必定走在世界的最前锋，如今看来这句话非但成了现实，还过于保守，可以说除了邱哲走在顶峰，其他人连山脚都没看见。 如此重要的科研人才当然会受到保护，无论邱哲以前做过什么样的实验，只要能为国家为人民做贡献，都可以既往不咎。 在穹顶内时，邱哲一直处于对尸总指的控制中，未经允许一步不得外出，而离开远江后，邱哲的状况虽好了些许，但活动范围同样受到限制。 各国间谍针对邱哲的暗杀、策反已有不下十例。出于安全考虑，担任变控中心变异体研究院院长的邱哲，基本只能在防卫严密的实验大楼内外活动。邱哲本人对此也没有异议，他所有心思都放在研究上，即便没有人去限制他的出入范围，他也不会轻易离开实验大楼。 之前还听方玉说邱哲开设了一个新的研究课题，讨论如何将变异体从生理与心理上转变回人类，杨小千原以为邱哲是想另辟蹊径，找到一条安全无副作用的用t原体强化人体的方法，此时听到情报分析员的回复，杨小千终于明白了邱哲的真实意图。 明悟之后，杨小千立刻转头问钟主任：“邱哲在哪？” “邱主任还在实验大楼。”钟主任立刻回答杨小千的问题。 “他对这次抓捕行动知情吗？是否存在他跟这个变异体曾经有过接触的可能？”杨小千沉下脸色，如果邱哲也参与其中，这件事情就太过复杂，连他都不好决断，毕竟邱哲是现在唯一一个能够在t原体研究上做出突破的人，毫不夸张的说，他就是破解t原体并将之用于造福人类的希望。在远江时，杨小千对邱哲尚有生杀予夺的权力，现在却万万不可。 钟主任沉吟片刻后，回答道：“邱主任不知情，最近一个月邱主任没有出过变控中心，我们的信息把控很严格，基本可以排除邱主任的嫌疑。” “把实验大楼的出入口先封起来吧，把人都控制起来，事情结束之前不要让他们出实验大楼。”杨小千继续下令，“把照片和目标描述发出去，无人机全部派出去，让上京公安局和邻省公安厅调动所有警力，调看监控摄像。以桂慧路为中心，一路向外扩张搜寻范围，在获取目标准确位置前，先进行拉网式搜索，不要怕打草惊蛇，如果能把另一伙变异体也揪出来，就一起打掉。” “还有……” “杨会长！”钟主任的声线有些颤抖。 “还有，在封锁各机场之前，先记录好每一次航班的目的地，机动队伍随时准备进行跨国任务。”杨小千说完，回头看钟主任，问，“什么事？” “他……”钟主任指着一个屏幕，上面显示着审讯室内的画面。 杨冬还在画画，他的手臂就像机械臂一般，高速地晃动着，快到能在视频里留下残影，但他并不是在胡乱涂鸦，铅笔勾勒的每一道线条都精准地落在应处的位置，看着杨冬现在作画的样子，让人不禁联想起图片印刷机。 最引人注目的是，杨冬额头上浮现出了一道冉冉发光的锁链。 “轰隆” 好似有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响，让杨小千脑海一片空白。 杨冬成了觉醒者？这意味着什么？ 按于谦对觉醒者的解释，星辰意志在地球面临外来入侵时，会为部分人类提供挣脱枷锁觉醒能力的机会。但仅限于灾难发生的地区，作为第一次遭遇危机的远江，就最先涌现出一大批觉醒者，而世界范围内也只有远江出现了觉醒者。于谦当时正是因此，才决定留在远江，收拢觉醒者。 如果于谦的说法正确，那么现在身处上京的杨冬打开锁链，成为觉醒者，是否预示着上京即将面临下一次危机？或者说，在所有人都未察觉的情况下，这场危机已经在酝酿之中？ 杨小千咬了咬牙，暂时中断乱成一团的思绪，虽然早就预想过以后可能要面临多元化危机，但当真正面临这种复杂境况时，杨小千还是有些犯憷，既然没有刘远舟那样的计算能力，就只好一个一个来，先把变异体的事情解决！ “他画了什么？”杨小千问道，既然是通过超能力做出的画作，肯定有所作用。 审讯室内的医护人员上前取走一张画纸，纸上画着两架飞机，一架正在起飞攀升，另一架则在云层之上。 如果不是亲眼看着杨冬用铅笔画出这幅画，没有人相信如此真实的视感只是用一支简单的铅笔画出来的。 “我把我想象中的你画出来了，一模一样。” 杨小千回想起杨冬的话，猜出了杨冬的能力，指着那幅每一处细节都详实确切的画，喝道：“查！变异体和暴恐嫌疑人就在这两架飞机上！” 第一幅画被取走后，杨冬又紧接着开始画第二幅画，此时已有鼻血从他两个鼻孔里溢出，但他不管不顾，任由鼻血流淌，滴到白纸上。 同时，情报分析员也查到了这两架飞机，一架是美联航的国际航班，已于十分钟前起飞，另一架是美联邦大使馆专机，刚刚起飞。 “航班上有没有华夏公民？”杨小千问。 “只有两个美籍华人。”听不清是谁答了一句。 “好，联系空管部门，疏通航线，让那两架飞机即刻返程降落到指定地点，方玉、胡文超继续搜索，齐烈先去降落地点待命，通知机场和军队，把机场清场，我要活的。” 杨小千的话让钟主任面色发苦，心想这位杨会长真是不懂行情瞎指挥，美联航一向强势霸道，根本不可能服从他们的指令，美联邦驻华大使馆的专机就更不可能乖乖返程。这本来就不符合国际航空法，人家强行离境也没有办法，总不能让军区派战斗机去逼他们迫降吧？万一机上的变异体和暴恐嫌疑人劫机，导致意外事件发生，那将掀起一场狂风暴雨。 现在华夏在国际上的地位很微妙，时刻小心步步谨慎，如果做出这样的举动，岂不是公然打美联邦的脸？就算美联邦不立刻宣战，也会联合盟国实施对华夏实施经济制裁，这是国家大事，岂能由一介平民来决定？ 钟主任没接话，只以为杨小千是昏了头，可她却不知道这“一介平民”曾在远江做过多少疯狂的事情。 很快，回复传到指挥中心，美联邦的飞机拒绝返程，美联邦大使馆的专机则直接无视了空管部门发出的要求，不做任何回应。 钟主任焦虑地看着杨小千，没有幸灾乐祸的意思，只是担忧他会因愤怒失去理智，当然，即便他胡乱下令，空军也不会真的听从他的命令，钟主任只是担忧他会耽误这次抓捕行动。 还好，杨小千看起来很冷静，没有半点怒意，钟主任松了口气，开口说道：“杨先生，我们应该立刻组织追逃小组，准备实施境外抓捕。” “不。”杨小千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手机，拨出一个号码，在接通的过程中他又下了一道命令。 “给那两架飞机发最后通牒，告诉他们，我给他们十分钟的时间，立刻返程，到指定地点降落。否则我会把他们打下来！” 钟主任面容呆滞，杨小千也没有看她的反应，抬手把手机放到耳边。 “喂，于谦，帮个忙。” 第二十二章 钢铁侠 安雅国际大酒店顶楼天台，无关人员已被清退，周围竖起了折叠挡板。 于谦站在一片空地上，两个十九局的技术人员围在他身边，有条不紊地安装着摄像头、麦克风、单人供氧系统以及尚处于秘密研究阶段的单兵飞行器。 眼看自己像个洋娃娃似的，让人捯饬了乱七八糟一堆东西到身上，于谦不耐烦地皱起眉头，开口喝问：“弄好了么？” “马上。”较为年轻的技术员随手把落到眉前的刘海往上拨，忍住嘴角的笑意，这么严肃的场合可不敢笑出声。 年长一些的老资格技术员显得更加沉稳，手脚不停，听了于谦的问话眼睛都不眨一下，继续做着自己手头的工作，等到安装工作全部完成之后，才开口说道：“于先生，这都是为了您的安全考虑，稍后单兵飞行器会将你送上高空，在对流层可能不太稳定，请您做好心理准备。上升到平流层追上美联航的班机后，其他设备都可以遗弃，但请在进入机舱之前保留您的供氧装置，要在一万多米的高空飞行，光靠肉体是扛不住的。” 老技术员看得出，于谦对刚才在他身上鼓捣的这些设备一无所知，所以没有使用专业术语，尽可能用简单直白的话语讲述清楚。 “知道了，什么时候可以起飞？”于谦问话的同时，挥手一招，由觉醒者萧光化身而成的神秘金属化作一团泛着奇异色泽的金属流，奔向他的身后，凝结成一个金属块。卸除挂载武器后，单兵飞行器的负荷载重足够让于谦带上他的宝贝金属。 “现在就可以起飞，我们会在地面保持关注。单兵飞行器跟无人机不太一样，在您上升到一定高度之后，我们这边的遥控信号可能……我的意思是，您到时候可能要手动操作飞行器。如果遇到紧急状况，请按照使用手册上的说明进行操作。还有，这项装备还处于实验阶段，要追上一架飞机，就要功率全开，可能会……” 于谦挥手打断老技术员喋喋不休：“闭嘴，赶紧起飞。” 老技术员是十九局的人，对觉醒者的事情知道不少，心里有数，见于谦这副态度，不再多说，无奈地点了下头，朝后面打了个手势。 没有多余的倒计时，单兵飞行器即刻启动，高压喷气发动机的推力使于谦双足离地，并开始加速垂直上升。 ……………… 由上京国际机场飞往洛杉矶的美联航班机早已攀上云层，进入平流层。 舱内乘客大多有着丰富的乘机经验，对于他们这样来往于两国的上等人士来说，坐飞机就像吃饭喝水一样轻松，俯瞰云海的美景对他们来说不过家常便饭，稀松平常，早就失去了注目的兴趣。 大人们纷纷拉下窗户挡板，挡住万米高空中刺目的强光，唯独一个金发碧眼的小男孩坐在窗边把挡板推起，用白皙细嫩的小手撑着下巴，津津有味地欣赏着窗外洁白无瑕的云团汇聚成海，想象着那些云朵化成不同形状，时而有巨尸，时而有高山，时而有魔兽，时而有勇士，时而有喷火的恶龙…… 忽然间，一个云团破了，一个小小的黑影刺破了云层，小男孩惊呼一声。 “jason，be.quiet！（杰森，安静）”男孩身旁坐着一个金发披肩，丰乳肥臀的少妇，听见男孩的惊呼后，不悦地训斥。 小男孩充耳不闻，呆呆地盯着那个穿破云层的黑影。 那个黑影正在逐渐变大，小男孩想明白了，这说明那个黑影正在靠近他乘坐的飞机，不由的兴奋起来，眯起一双大眼睛聚精会神地观察着那道黑影。 随着距离逐渐缩小，小男孩看清了黑影的轮廓，那是一个人形，一个浑身罩在古怪仪器里的人！ 自幼饱受科幻大片轰炸的小男孩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就是科幻片里时常出现的单人飞行器，在许多特工电影里，世界各地的“007”们都靠着它大显神威呢。 会是前来执行任务的秘密特工吗？飞机上是不是有毁灭世界的坏蛋，等着英勇无畏的特工过来消灭？小男孩凝神屏息，眼都不眨，目光牢牢锁定那个翱翔于云海之上的身影。 那个黑影，那个穿戴着单人飞行器的神秘人忽然抬手，解开安全带，随后用力挣开束缚，将飞行器扔了出去！ 小男孩双手捂着嘴，却依旧压不住来自心底的惊呼，现在他能清楚看见那个神秘特工的模样，那是一个黑发黑眼的大哥哥，紧皱眉头，脸上写满了不耐烦。 怎么可以把飞行器扔掉呢？会掉下去摔死的呀！小男孩的心揪了起来，为这位特工大哥哥感到担忧。 脱离飞行器后，黑发黑眼的神秘人第一时间开始下降，但在重力做功使他跌回云层前，一块巨大金属化作液态，流到他的身周，包裹住他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随后凝固成型，为他塑造一个坚不可摧的钢铁躯壳。 而后，在强光下反射着耀眼光芒的钢铁人开始攀升，速度比之飞行器更快！ “oh，oh——”小男孩惊呼连连，引得舱内乘客纷纷侧目，机组乘务员也注意到这边的状况，精致脸蛋上挂着职业化笑容的空乘人员开始向这边靠近。 金发少妇恼怒地拍了拍小男孩的头，加重语气呵斥：“jason，you.are.being.rude.stop!（杰森，你这样很不礼貌，别叫了）” 小男孩没有像以往受批评时一样委屈地嘟嘴，而是满脸兴奋地指着窗外，高呼：“mom，look，that’s.....iron.man!（妈妈，你看……钢铁侠呀！）” “are.you.high?（你喝高了吗/你高吗？）”金发少妇讲了一个不好笑的双关语笑话，接着皱眉说，“stop.doing.this，you.are.getting.me.embarrassed（别闹了，你让我很难堪）” 小男孩连连摇头，一手捂着嘴，一手指着窗外。金发少妇狐疑地探头望去，目光透过窄小的窗户，正好看见一个全身笼罩在金属中的人形物体脚踏云霄，直冲而来。 少妇发出一声锐利的高分贝尖叫，小男孩刚才的惊呼与之相比不足一提，走到座位旁的空乘吓得两腿发软，险些坐倒在过道上。 第二十三章 飞天 在空乘人员把消息传给机长之前，驾驶舱内的飞行员就已经先一步了解了情况，因为“钢铁侠”已经站在了他们面前。 飞行员只感觉眼前一花，便发现一个包括在金属内的人形物体出现在机首，接着他身上的金属开始液化，与机首焊接而后再次凝固。 惯性仿佛不再存在，一个人类，就这样在万米高空，站在一架飞机的机首，顶着900km的时速，佁然不动！ 紧接着，那人面部的金属溶解出一道缝隙，透出一双棕黑色的眼瞳，深深地凝视着驾驶舱内的两位飞行员。 既没有说话，也没有动手，没有任何反应或表示，就只是像一尊雕塑般，伫立在机首，静静地凝望着，魔鬼般的棕黑色瞳孔里看不到任何感情。 一滴冷汗从眉尾滑落，副驾驶不敢抬手去擦，任他多年飞行经验，从未见过如此奇事，要不是职业素养提供的强大心理素质在支撑，他也会像孩子一样怪叫。 “what.should.we.do?（我们该怎么办？）”副驾驶瞄了眼机长，小心翼翼地问道。 机长愣了好久，露出苦笑，反问：“what.can.we.do?（我们能怎么办？）” 几分钟前才收到华夏空管部门的最后通牒，然后就有一位钢铁侠直冲云霄，站到他们的飞机上，傻子都能找到其中联系。 别看这位超人没有携带任何武器，以他刚才表现出的神奇能力，想要击沉这架大型客机轻而易举，而没有配备任何武器的民航客机就像一个被绑缚了双手双脚的俘虏，既不能还手，也无力逃离。 几秒钟后，机舱内响起机长广播，表示飞机因航线问题需要临时返航，请各位乘客不必担忧，一贯忠实维护乘客利益的美联航会赔付违约金，并为乘客们免费安排下一趟航班。 两分钟后，霸气不可一世的美联航向华夏发出强烈抗议，极度谴责，扬言要让有关方为此付出严重代价。 但有关部门直接无视了美联航新闻发言人的斥责，而那架班机也在死神的凝视下，灰溜溜地转变航向，飞回指定地点降落。 在全面清空的降落地点，数十辆陆地巡洋舰般的装甲车将降落在跑道上的飞机团团围住，高平两用机枪打平，榴弹发射器上弹，数不清的枪口炮口锁定机舱出入口，头顶上更有一架武装直升机虎视眈眈，机首狰狞冰冷的机炮和两翼挂载的激光制导反坦克导弹令人胆寒。 在机舱里骂骂咧咧的暴躁乘客们纷纷闭嘴，偃旗息鼓，没有一个敢走出机舱去把自己放出的狠话兑现。 车载大喇叭里响起标准流利的英文，警告机舱内的乘客不要轻举妄动，请双手抱头依次走出舱门，配合检查。 直升机上，齐烈眼睛盯着地面状况，嘴却没停，一口又一口地灌着军用水壶里的烈酒，豪气万丈地打了个酒嗝，艳羡不已地感叹道：“于议长啊于议长，把你给厉害坏了，你咋还真能上天呢。” ……………… 美联邦驻华大使馆专机上，两位满头银发的老者坐在舒适的沙发里，一个穿着暗蓝色的中山装，满面皱纹。另一位穿着剪裁得体的定制西装，不沾一丝灰尘的锃亮皮鞋踩在价值堪比光阴的手工毛毯上——一寸光阴一寸金，单从字面意思理解的话，这毛毯的价值堪比光阴。 “mr.chill，to.your.freedom.（邱先生，敬自由，你的自由）”穿着西装的优雅老者举起手中香槟，微笑祝贺。 邱天明嘴角抽动了一下，似乎在笑，终于可以结束这颠簸流离，隐藏在阴暗角落里的生活了，这些蠢货以为他是案板上的鱼肉，到了美联邦的国境就只能任其宰割，而后出卖商业机密，出卖国家利益，甚至出卖自己，换取活下去的权利，可笑。 成为圣族后，邱天明确实已没有了国家的概念，至少在人类的国度中没有，也不会有。但不知为何，邱天明坐在远离国土的飞机上时，竟有一股莫名难解的情愫油然而起，那是一种牵挂。 牵挂身为人类时的儿子，想尽一切办法甚至不惜做违禁实验来为自己续命的儿子。 也牵挂那个傻乎乎的少年，被自己救下一次就心甘情愿被自己利用为自己趟雷，把自己当成人类一样真心对待的少年。 邱天明知道这是不属于圣族的情绪，或许，是因为自己脑颅里，将自己转变为圣族的那一小块高等圣族脑组织在作祟吧，让他拥有了不同于寻常圣族的特异。 西装老者没有收到回复，含蓄一笑，矜持地放下酒杯，问道：“mr.chill，what’s.bothering.you?（邱先生，你在心烦什么呢？）” 邱天明扯动干瘪的嘴唇，说了些什么，西装老者却没有听见。 因为靠近他那一侧的一扇机窗突然破碎，机舱内外巨大的压力差和空气流速差使破碎的窗口出现难以抵抗的吸力，机内的毛毯、酒杯等未固定物体统统吸走，供养面罩自动弹落，身处机舱内的人却来不及去拿，要拼尽全力才能拉住固定物。 好在这吸力只持续了片刻，年老体弱的西装老者才没有被吸到窗边抛出机外。 一个笼罩在钢铁里的人利箭似的从机窗射进舱内，随后手臂轻挥，包裹在他手臂上的金属化为液态，飘向窗口，凝聚成一面不透光的金属窗封死洞口，机内压力随即恢复稳定，但氧气浓度已经被打破，西装老者挣扎着站起身，戴上供养面罩，并用干枯颤抖的手指指向飞进舱内的不速之客。 一直守卫在舱内的保镖立刻动手，此时他们的墨镜和空气耳麦已经被抛出窗外，头发也杂乱不堪，看着十分狼狈，但久经训练的保镖们没有犹疑，面对拥有超能力的对手也没有胆怯，当下掏出泰瑟枪进行瞄准。 但在他们扣动扳机之前，几个梭形固态金属洞穿了他们的眉心，刺进颅腔，脑壳内容物的体积陡然增大，在这冲力和停止力的作用下，他们的脑袋瞬间爆炸开来，脑血管内丰富的鲜血混着白花花的脑浆喷洒在机舱里，溅得到处都是，但那杀人狂魔眼都不眨。 “what.are.you?（你是什么怪物？）”西装老者惊恐万分地发出呻吟，苍老的声音透过供养面罩，含糊不清。 第二十四章 落子(上) 于谦听不懂鸟语，但从那鸟人的神态语气可以判断出他说的不是什么好话，当即抬手，准备赏他一枚钻脑飞梭，可想起杨小千在电话里的交代，动作又略有迟疑，最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仿佛驱赶蚊虫，金属流将那鸟人拖到机舱内壁，凝固成固态，使他像一个被蚕茧包裹的虫子，嵌在飞机舱内。 “no!let....” 鸟人又开始高喊鸟语，于谦懒得再听，勾了下手指，金属流攀附上鸟人的脸部，将他的嘴和整张脸一起封住，只留下鼻孔处两个洞呼吸。 “先生，您的残忍行为已经违反多项国际法，您应该知道这是美联邦驻华大使馆的专机，您的所作所为是在挑衅美联邦，如果您不希望燃起两国之间的战火，请您立刻停止这场没有意义的杀戮暴行。”一个发色偏暗皮肤雪白的年轻人临危不惧，站了出来，他是大使的随行翻译，讲的一口流利普通话，甚至带着点老上京人才有的京韵。 翻译是美联邦德州人，从小喝着牛乳牛排长大，再加上基因优势，个头极高，站直身子足有一米九五，此刻昂首挺胸走上前，说话的同时因身高差距不得不低头俯视于谦。 于谦没抬头，略微翻起眼皮，冷笑了一声问：“谁让你这么说话了？” 翻译楞了下，没有及时明悟话中含义，紧接着膝盖处传来的钻心剧痛就让他两眼发黑，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再然后，翻译失去了平衡，惨叫着狠狠地摔倒在地上，他的两条小腿已齐根截断，血流如注。 于谦踩着血泊，俯下身，冷冷地盯着翻译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孔，微笑道：“在我的家乡，像你这样的鸟人，只配做最低等的奴隶、炮灰，谁允许你跟我说话了？既然你长得高，就应该跪下说话，这点规矩都不懂？立刻让你们的飞行员调头到指定地点降落，五分钟内没有调头，不仅你们全都要死在这，我还会去……” 说到这，于谦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回忆起那些拗口生涩的名词，接着说道：“我还会去美联邦，劫持几架大型客机，把你们的白宫、五角大楼、国会大厦挨个撞着玩。” 翻译咬着因大量失血而变得惨白的嘴唇，咬出一个深深的伤口，接连点头。 见这个鸟人比较听话，于谦满意地点头，挥挥手的功夫，金属流挡住他膝盖处碗口大小的截面，并把标有红十字标识的医疗急救箱传到他面前。 接着于谦没有关注这些鸟人之间如何用鸟语交流，他根本不在乎，就算这些鸟人有玉石俱焚的决心，也伤不了他分毫，真惹恼了他，刚才的话可不是无法兑现。 炸白宫、五角大楼、国会大厦是玩笑话，于谦现在也知道这个世界的武力值有多高，贸然挑战世界强国，还去炸人家的总部，那是找死。 但美联邦国土那么大，劫持几架飞机撞个超级商场、明星演唱会，还不是轻轻松松，像玩一样？ 当然，杀伤平民，这是低级行为，于议长不屑去做，但真要惹恼了，给他们个教训也无妨。反正，西洋鸟人么，比狗都不如，在于谦那个世界，最不值钱的就是西洋鸟人的命。 以前跟杨小千谈天说地时，于谦就对这个世界的西洋鸟人能取得今天的国际地位感到惊奇不已，在于谦那个世界，灾难降临时，鸟人们的科技还没有发展起来，国力也远远比不上大明，在接连不断的灾难中很快亡国灭种，或是成为大国附庸，做没有人权的炮灰。 在于谦的印象中，由其他国家组建的大势力也有不少，但绝对没有任何一个大势力是白皮的，蓝眼白皮，这在于谦眼里是低级物种的标识。 “那个谁，邱什么。”于谦转身看向邱天明，随口吆喝，好像对方不是一个令人生畏的变异体，而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小蝼蚁。 “邱天明。”坐在座位上的老人巍然不动，听到于谦点名后，抬手理了理自己中山装的立领，堂堂正正地报出名号，准备慷慨赴死。 于谦却没有动手杀他，笑眯眯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说道：“你这个变异体真有意思，我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老的变异体。” “因为大部分情况下，成为圣族之前要先被感染成行尸，而通常情况下只有青壮年才能在被行尸咬伤感染后逃脱，最后变成行尸。无力逃跑的老人、幼童往往在受到行尸袭击后会被分食殆尽，根本没有成为圣族的可能。”邱天明笑着回道。 “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于谦拍了两下手掌，为邱天明有理有据的分析鼓掌喝彩，紧接着两道剑光亮起，邱天明的双手双脚离开躯干，断口处没有一滴血液，就好像切断的只是假肢。 被于谦突袭断了四肢，邱天明却依旧没有任何反应，瘫坐在椅子上，平静地看着于谦，笑而不语。 于谦不知杀过多少变异体，却还是头一回遇到这么诡异的情况，这种反常就好像长在心头的一根刺，让人毛骨悚然，不拔掉就无法安心。 “反正闲着没事，这些鸟人也不配跟我说话，不如跟你聊聊天。”于谦以大猫戏弄小老鼠的玩味目光上下打量着邱天明，说道，“有个问题我一直很好奇，你们变异体到底怕不怕死啊？” 邱天明蹙眉，而后扬眉，厚厚的抬头纹挤到一起，密密麻麻，看他沉思的模样不像一个杀人如麻的变异体，反倒像是个温文儒雅的大学教授。 思考过后，邱天明给出答复：“无论是人还是圣族，飞禽还是走兽，没有任何一个物种不畏惧生死之间的大恐怖，这是大自然母亲孕育的求生欲。一个没有求生欲的物种，是不可能长久存在蓬勃发展的。” “哈哈哈，还大自然母亲，你真逗。”于谦笑得前俯后仰，抛下了故作冷酷刻意无情的面具，表现的像个顽童。 笑完后，于谦问：“那你怎么不怕死？” “刚才有点怕，现在好多了。”邱天明也露出惫懒的笑意，露出嘴里新长出的锐利牙齿，“如果你要杀我，我已经死了。既然还没死，应该就暂时死不了，所以不那么怕了。” 于谦陡然收了笑容，有些变异体的思维方式和行为表现越来越像人类，越来越具有欺骗性，如果不能及时灭绝他们，早晚有一天他们会像杨小千曾说的一样，营造出一种“变异体与人类可以共存”的假象。 这让于谦心中升起杀意，让他怀疑生擒邱天明的决定是否会是一个错误。 万米高空上，大使馆专机倏然调转航向，飞向美联航降落的空阔地带准备降落，在那片空地上，全副武装的保卫军正在疏散排查美联航客机内的乘客，逐一揪出隐藏其中的间谍——或者说，制造暴恐事件的恐怖分子。 第二十五章 落子(下) 变控中心行动指挥室内，工作人员们欢呼雀跃，为这一场伟大的胜利喝彩。 “钟姐，钟姐，喔呼，快来跟我们弹冠相庆~”穿着白大褂的生物医学工程女博士拉着钟主任的手臂，左摇右摆。 钟主任脸上万年冰山积雪不化似的冷峻也缓和下来，笑道：“弹冠相庆可是贬义词。” “我知道啊，这就叫反差萌嘛~”年轻伶俐的女博士笑道，“钟姐，一会儿帮我问问那个齐处长的电话嘛。” “不害臊！”钟主任瞪了她一眼，又将担忧的目光转向远处角落，两分钟前，原已离开指挥中心的齐心吾匆匆返回，与杨会长附耳低语了几句。 那位杨会长回了一句话，接着两人的脸色都变得很不好看，走到角落里不知为何事项争论到现在。 杨小千凝视着齐心吾，无言的压迫让背靠墙壁的齐心吾倚靠在墙角，沉默不语。 “齐心吾，跟我说实话，你认为你们刘局长这次的命令是否正确？”杨小千盯着齐心吾闪躲的双眼，目光如炬，烧得齐心吾脸颊发烫。 “杨会长，这个问题过于复杂，我不好回答。”齐心吾回应道，“我只能说，现在刘局是总指挥，我们应该服从他的一切命令。” 就在刚才，齐心吾带来了刘远舟的口信，明令必须将变异体邱天明活着带回变控中心，在国安紧急会议结束后，刘远舟会赶回变控中心亲自提审邱天明。 可邱天明是邱哲的父亲，如果在外面直接将邱天明击杀，再封锁邱哲的信息渠道，可以一定程度上规避邱哲获知此事的风险。 从邱哲自己的口供自述来看，他为了给父亲续命，无所不用其极，可见其父子情深，就算邱天明变成了变异体，恐怕也不会改变邱哲对他的敬爱，这个时候把邱天明带回变控中心，是什么道理？难道要让邱哲拿他自己的父亲做实验么。 “刘远舟是你的上司，不是我的，我不必服从他的指令。”杨小千目光转冷，说道，“如果你不能给出一个让我满意的解释，就算你愿意服从并执行刘远舟的命令，我也有一百种方法让邱天明不能活着跨进变控中心的大楼。” 齐心吾垂下视线，隐藏自己眼里的愤怒，尽管心中怒火中烧，但依旧不敢忤逆杨小千，他知道杨小千不是在说大话，当初在穹顶封锁内就有一句话在远江广为流传：远救会从不容忍任何挑衅。 这句话就是从杨小千嘴里传出来的，但凡有触动远救会利益，触碰杨小千原则底线的，远救会必定展现出一贯强势的作风，对抗到底。当初就连手掌兵权的江海潮也在远救会面前碰了一鼻子灰。 “好，杨会长，我向你汇报给你解释，但在此之前，请你相信，我们都曾是对尸总指的一员，我们都奉行同一个原则，那就是对变异体赶尽杀绝，绝不留任何机会。”齐心吾站直了身子，说道。 “嗯。”杨小千应了一声，静待下文。 “有个事我们现在都知道，名为白的变异体在远江南郊建立进化神国时就曾不止一次地说过，您和刘局是变异体最大的敌人。现在站在我们的角度看，白、温言、圣一是我们反变战线最大的敌人。”齐心吾先绕了一个弯子，从一个角度切入问题。 杨小千点头认可，虽说白所说的圣一不曾露面，但后续收集的各方面情报可以证实这个强大残忍的变异体确实存在，而封印在未知物质中的温言虽说已沉入海底，但杨小千猜想白早已将其打捞出海。 对于那些高度进化的变异体而言，或许走海路出境并非难事，因为他们的肉体强度够大能够抗住深海水压，又有脑核提供能量，无需线粒体利用氧气产生细胞能量。 要封锁海面，难度远远高于封锁地面，更别提一些高等变异体甚至可能下潜到几百米深，在海下的立体空间想要拉起有效的封锁线无异于天方夜谭。 所以现在十九局的一致看法时，很可能有一部分变异体通过海路逃离远江，甚至已经逃离华夏国境，所以十九局和变控中心都分别成立了跨国追捕机动队，只可惜那些变异体太过狡猾，始终没有表露出任何迹象，让人无从查起。 “我们的想法是，白曾在远江南郊建立进化神国，说明这是一个很有远见很有思想的变异体。”齐心吾说到这，捕捉到杨小千的脸色再次阴沉，突然想起白的原身梁锦源是杨小千的同班同学，两人关系密切，赶紧跳过不该说的话，“他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蛰伏后很可能还会寻找机会，去创立一个属于变异体的国度。可能是在某个第三世界军阀混战的战乱国家，也可能是在太平洋上某个无人的小岛……” “不可否认，如果在我们疲于应对以后出现的危机灾难时，让白抓住机会，他很快就能借势而起，我们很难杜绝这种可能。”齐心吾叹气道，“某些国家的人文环境和政治环境会给精心伪装自己的变异体提供良好的生长土壤，这是没办法的事。” “所以我们更要抓紧时间，争取早日铲除这份隐患。”杨小千挑起右边的眉毛，大致猜出了十九局的安排。 “是的。可现在的问题是，世界这么大，如果白一心想躲，就算世界各国政府联合起来，也要花很大代价搜地三尺才能把他给揪出来，以我们十九局和变控中心的能量，很难做到这一点。如果找不到敌人，又谈何消灭敌人呢？”齐心吾摊开双手，苦笑着问。 “但是白是个有野心的变异体，他一定会不留余力地去收拢更多变异体为他服务，共同建立他幻想的变异体国度。所以，当t原体研究项目领头人邱哲的父亲，掌握了邱氏集团所有机密的邱天明来到他面前时，无论他是否心存疑虑，都一定会接受他。甚至白还会主动派出变异体与邱天明接触，尝试吸纳。”杨小千放松了紧绷着的脸，笑道，“你们想把一个变异体策反，训练成你们的间谍，去刺探隐藏在暗处的其他变异体的情报？真是敢想。” “是有这个想法，但是我们并不高估成功的可能性，退一万步说，就算这个想法无法实现，我们也不必将邱天明训练成一个间谍。我们只需要他能当面见到白，或是找到那些变异体的大本营即可。”齐心吾说，“只要能找到位置，或许不必我们出手，派无人机来一次覆盖式轰炸即可，就算他们用锥臂变异体挖到地下，我们也有钻地导弹。” “行，你的解释我很满意，我可以不去干涉你们的行动。”杨小千露出一个狡诈的笑，让齐心吾没来由联想到一只奸猾的狐狸。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第二十六章 夺人 有句老话叫请神容易送神难，果然不错，齐心吾现在就有了深刻的体会。 听完杨小千的话，齐心吾无奈地问道：“什么条件？” “那个跟变异体产生接触的杨冬是块不错的材料，现在发生这些情况，他也很难再像正常人一样融入社会，干脆送到我远救会来吧。”杨小千漫不经心地说着，好像是在提一件鸡皮蒜毛的小事。 齐心吾想都不想就要点头同意，可出声之前脑子里灵光一闪，又把话给压了回去，笑着说了句：“杨会长您稍等。” 接着齐心吾按了下右耳处的蓝牙耳机，问道：“审讯室里那个杨冬，现在是什么状况？” 杨小千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心想齐心吾这家伙不愧是刘远舟的得力爱将，心思确实缜密灵光，想忽悠他不太容易。 得到回复后，齐心吾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杨小千，好像是在抱怨杨小千怎么能用这么低级的手法来蒙骗他。 “杨会长，杨东现在已经成了觉醒者，而且他的能力如此特殊，相信您能看出其中重要的战略价值。”齐心吾调整好语气，低声回道，“恕我直言，像杨冬这样的能力，要放在我们十九局才能发挥出最大价值啊。” “不给？那你准备给邱天明收尸吧。”耍诈不成，杨小千耍起了无赖，双手环抱胸前，一副软硬不吃的模样。 “这……”齐心吾为难地说，“这事我做不了主啊。” 杨小千不耐烦地挥挥手，说：“刘远舟做的了主，你打电话请示他吧，动作快点，我还有事要忙。” “杨会长，刘局他不会同意的，我们十九局现在正紧缺杨冬这样的特殊能力者呢。”齐心吾换了个方向劝说，“要不您换一换？最近我们侦查处的装备损耗严重，需要换新，那些老旧装备的处置方案，由我们十九局内部决定。” 言下之意，就是要把这些武器装备全都送到远救会。说是说老旧装备，但十九局才成立多久？不到两个月。部门内所有人员的武器装备都是新配置的，才用了两个月时间跟刚出厂的没多少区别，甚至应该说经过两个月的使用磨合，淘汰掉可能存在的残次品，这批武器装备会比刚出场时更可靠。 “不换，你现在打电话给刘远舟，相信我，他会同意的。如果他不同意，我不会为难你。” 杨小千语气笃定，让齐心吾心生疑惑，不知道杨小千从何而来的自信，但既然杨小千都说了这话，他也不好再固执下去，当即拨号打到了刘远舟的办公室专线。 不到三秒，电话接通，齐心吾三言两语说了几句零散的话，这几句话在旁人听来前言不搭后语，牛头不对马嘴，但这却是十九局内部人员对局长做汇报时统一采取的特殊汇报方式。 刘远舟有堪比超级计算机的计算能力和上帝视角，哪怕汇报者的言辞话语听起来再怎么不相关联，刘远舟都能立刻串联起所有线索，理解汇报者的意思，甚至获得比汇报者所知的更多的信息。 这样一来，十九局的几位处长在向局长做汇报时，都会采取这种奇怪的汇报方式，一来节省时间提高效率，二来可以一定程度避免汇报信息落入他人耳中。 片刻之后，回复传来，齐心吾放下手机，惊奇地看着杨小千，感到不可思议。 “行了，别瞪着我了，安排一下把人送去南都吧，直接送去小千世界，我的人会负责接收。”杨小千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好的，杨会长。”纵使心中有百般不解，齐心吾也没有发问，他向来争强好胜，打心底里不觉得自己比杨小千差，要是这时候提问，岂不是显得自己比杨小千要蠢。 杨小千看出了齐心吾的那点小心思，抿嘴笑笑，也不多做解释，转身出了指挥中心的大门，他得抓紧时间去忙更重要的事情。 就在于谦起飞后，杨冬完成了第二幅画作。 第二幅画比第一幅画复杂得多，背景是一处荒凉地带，空地上影影绰绰站着二十几个身影，于左右两侧分成两伙，正在对峙。 尽管杨冬完成这副画作之后就因过度使用能力而昏厥，没有透露任何相关信息，但杨小千还是第一时间想到了这幅画画的是什么。 杨冬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为母亲复仇，在得知母亲身亡后，杨冬毫不犹豫地同意与杨小千交易，报出邱天明的位置，甚至还因悲痛和对复仇的渴望，打破了枷锁成为觉醒者。 既然杨冬因此觉醒，那么拥有能力后杨冬所做的第一件事自然是用他的能力为母亲复仇，于是他第一幅画画出了邱天明和那些境外间谍的去向。 如此想来，这第二幅画的主角会是谁？自然是那些残害杨冬母亲和变控中心监护小组的变异体。 杨小千作为《变异体图录》的作者，不知有过多少与变异体近距离接触观察的经历，对变异体的特性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只一眼便从画卷上的些许细节里看出，那些处于对峙状态的人形生物，正是伪装成人类的变异体。 有意思的是，从画面内容来看，这些变异体似乎正因某种未知原因，产生了冲突。 变异体也会像人类一样拉帮结派，倾轧同族彼此残杀，这是早有实例的。只是那时远江还处于穹顶的封禁中，变异体相对远江人还占据着一定优势，有多余的精力内斗并不奇怪，可现在穹顶解除，国家机器强势碾压尸海，残存的变异体面临着十九局、变控中心和远救会的联合追捕猎杀，个个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居然还会出现内斗的情况？这其中内因就值得探究了。 “喂，查到了吗？”杨小千走出指挥中心后，戴上远救会专用的定制耳机，问道。 耳机里传出回复：“查到了会长，具体地址的坐标信息马上发到您的手机上，您可以用卫星导航直接找过去。” “嗯。” 杨小千挂了电话，一个高达八米的隐形巨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身后虚空，无形羽翼扇动起一阵强风。 第二十七章 圣殿 荒凉的废弃工厂外，焦黄色的土地干枯崩裂，却依旧有几簇杂草能从地底汲取水分，顽强地存活、生长。 一阵凉风吹过，把杂草压低，吹起地上散乱的塑料袋食品袋，它们不知在这片废土上呆了多久，始终没有微生物能将它们降解，以至于它们就像游荡人间的幽魂，隐于暗处，不能动弹，只有起风时才能借着这风儿飘摇摆动。 “看到这些垃圾了吗？” 一个声音响起，像是指甲刮过黑板，铁丝刮过玻璃，令人牙酸。 声音的主人是个穿着皮衣的高个子，又高又瘦，杵在空地上像根晾衣的竹竿。他举起同样瘦削的手臂，指着四周被风吹动的垃圾。 “你们就像这些垃圾，只能在没有人关注的土壤里找到一点生存空间，永远龟缩在无人问津的角落，终日不见外界，只能等到天地掀起风浪时，才趁机做出一些引人注目的小动作。但风浪过后，你们终究还是要回到角落里，继续过着暗无天日的垃圾生活。” “桀桀。” 高个子对面站着十一道身影，其中领头那个有着异于常人的硕大头颅。 那颗南瓜大小的头颅猛然爆发出一阵诡异的笑声，裂开一张血红腥臭的大嘴，里面还有些许碎肉和筋韧夹在齿缝中。 笑完，他伸出蛇一般分叉细长的舌头舔舐尖牙，用分叉的尖锐舌尖像牙签一样挑出齿缝里新鲜的碎肉，呼出一口令人作呕的熏天臭气，说道：“你们拦住我们，就是为了在这里搞笑吗？” 话音刚落，身后立刻响起毫不掩饰的讥笑声，十一道身影笑的前俯后仰七扭八歪。 高个子并不恼怒，他缓缓垂下手，深深凝视着对面的十一位同族，诚恳认真地说道：“同族们，你们已经严重触犯了圣族法令第一条和第三条：在没有生命危险的情况下不可无故残杀人类，未经允许不可食用人类活体。请你们放弃抵抗，随我们回圣殿接受法律的制裁。只要你们服从最高圣令，洗心革面，接受改造，圣殿不会剥除你们的生存权。” “桀桀，你还真的是来搞笑的。什么狗屁圣殿，都是从远江逃出来的，你们和我们又有什么区别，区区两个月的时间，还圣殿？装模作样。” 高个子微笑摇头：“圣殿的历史远比你们想象的要长，伟大的第一圣使，圣白大人布局深远，早就预见了今日境况，并在圣灵的指引下创立圣殿。只不过在远江，圣殿一直居于幕后，直到圣族面临存亡危机时，背负着神圣使命的圣殿才揭开幕布，走上前台。来吧，同族们，接受圣殿的审判和指引，与我们一同迎接圣族的光辉未来吧。” “可笑，可笑至极。你说你们的狗屁圣殿要从生死存亡中拯救我族，却制定了不允许食用人类的愚蠢法令？究竟是你太蠢，还是你太会搞笑？” “不，圣令不允许我们食用人类活体，但我们可以食用因疾病或自然原因死亡的人类尸体。”高个子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意味深远，“圣殿的一切决策，包括我们应该严格执行的圣令，全部都为我圣族服务。目前而言，我族实力远远不及人类，如果人类世界达成统一认识，要对我族赶尽杀绝，那么我族绝无半点生机。所以我们要学会隐藏自己，伪装自己，让人类认为我们没有威胁，告诉人类我族可以与他们共处。那么人类就会出现内部争执，给我们创造喘息之机。” “只要能度过这一段最艰难最黑暗的时期，很快，在圣灵庇护下，希望的曙光就会映照在我们身前。”高个子顿了顿，继续说，“圣白大人已与几个欧洲贵族会面密谈，达成合作协议，我们圣族很快就会迎来更多的新同族，他们会以人类的身份继续隐藏在人类的精英社会团体中，为我族开拓更多的生存空间，并位我们创造转化更多的同族。” 这时高个子的神情逐渐变得狂热，他张开双臂，高呼道：“圣白大人曾告诉我们，总有一天，圣族会成为这颗湛蓝星球的统治者，我相信那一天很快就会来到。同族们，不要再迟疑了，跟随圣一那样的无知暴君，只能在垃圾堆里打滚，在无奈的宿命里消亡。只有加入我们，才能跟随伟大的圣殿，创造属于我族的光辉未来！” 站在他对面的身影退了一步，两手抱住自己的硕大头颅，脸上已没有嘲讽的笑意，只剩下痛苦的挣扎，因为他的思想动摇了，所以颅腔里的噬脑虫开始复苏活动，游动在他的脑组织外，垂涎欲滴。 “你们这些被洗了脑的白痴。”他说，“懂得杀戮才是真正的圣族，像你们这样扭曲本性，只会逐渐被人类同化，最终沦为肉食。” “看来你们要一意孤行，不肯随我回圣殿接受应有的刑罚。”高个子刚才还狂热至极的神情瞬间变得冰冷，冷的好像一块冰放在他脸上都不会融化，“根据圣殿颁布的特别法案，我即刻起拥有临时执法权，我将负责对你们的审判与行刑。” “你们已严重触犯圣令第一、第三条，情节严重，态度恶劣，加之藐视圣殿，我代表圣殿与第一圣使宣布，判处你们死刑，立即执行。” 话音刚落，高个子身上的皮衣片片碎裂，瘦削如竹竿的身形猛然暴涨，瞬息间变成一只近三米高的巨型生物，站立原地犹如铁塔。 在他身后和对面，二十多道身影同时发生异变，纷纷露出丑陋的原型。 没有多余的话语，一场激烈的厮杀随即展开，腥风血雨漫卷荒地。 两边人马相差仿佛，但战斗却是一面倒的态势。 圣殿所属奋勇拼杀，不顾性命，疯狂到让对手以为他们想要抢着先死。在这海啸般的攻势下，另一方迅速溃败逃亡。 十分钟后，恢复人形赤身裸体的高个子拧下那颗南瓜大小的头颅，将手从眼眶处插入，随后从里面抽出，随着他的动作，腥臭淡黄的浓稠液体迸溅而出。而高个子的手里已捏着一个不断扭动的肉虫。 “啪嗒”五指并拢，将肉虫碾成肉泥，高个子低头看了看自己光溜溜的身子，面无表情地对仅剩的六名部下下令：“准备撤离。” 六个外形狰狞恐怖的怪物收起獠牙利爪，渐渐变回人形，不着寸缕。 等到部下完成变形，高个子抬起放在杂草旁的旅行箱，拉开拉链，从里面取出尺寸合适的衣裤鞋子开始分发。分发完衣物准备穿上自己的外套时，他忽然心有所感，抬头看向天空。 正看见一个黑衣少年跨过云海，从天而来。 第二十八章 圣白之手 等到那身影破开云层从天而降，少年人的脸庞清晰的映照在这几双瞳孔里。 这是一张熟悉的脸，每一个圣族对这张脸都记忆深刻，它的主人是圣族的天敌，是每位圣族心海深处的鲨群，挥之不去的梦魇。 刚穿上衣服的高个子默默地把身上的衣服脱下，这是他最后一套备用衣物，如果再像之前那套皮衣一样撕成碎布，他就要光着身子逃离——圣族当然不那么注重人类的廉耻观念，只是光着身子逃跑会吸引到太多不必要的目光，成为引人注目的对象，一旦被锁定追踪，就很难再安全逃离出境。 杨小千悬停在半空中，俯视着脚下几个变异体轻手轻脚地脱光衣物，赤身裸体开始变形，并没有出手阻止。 自从离开远江后，杨小千再没有亲身经历任何战斗，他虽不是个嗜血好战之人，但同样需要发泄的渠道，对于远江人来说，还有什么事是比残杀变异体更好的发泄手段呢？ “尊敬的杨会长，我从不曾食用哪怕一个活人。”重新涨到三米高的高个变异体仰头望着杨小千，目光诚挚。 看见这变异体没有第一时间动手，反倒出言为自己开脱，杨小千颇感惊奇，这些变异体在许多方面的表现，真的越来越像人类，或许是刻意模仿，或许是天性使然，但其中必定有白在推波助澜。 “嗯？”杨小千笑了下，也没有动手，等着那个变异体把话说完。 变异体见杨小千不作反应，竟干脆变回了人形，用人类的姿态继续说道：“或许我身为行尸时曾在无意识的状态下伤害过一些人类，但在重新拥有意识后，我始终克制自己的食欲，再没有伤害过任何一个人类。” “您看，这些在上京杀害人类的凶手已经被我们就地正法。”变异体指着一地碎尸，其中大部分尸体已经开始高速腐烂，“我们和您一样渴望和平，我们比您更迫切渴望能把这些为非作歹的恶毒歹徒全部消灭，请您给我们一个机会，让我们做您手里的刀，把这些坏死的渣滓剔除。” “哦，你不想死？”杨小千听完，忽然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关联的问题。 变异体不假思索，代替同伴回答：“是的，我们不想死。” “好啊。”杨小千点头。 这爽快的回复让几个变异体全都愣住，传说中那位圣族天敌，那个深渊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不是一向奉行对圣族赶尽杀绝的准则么？ “你们自相残杀吧，谁活到最后，我放他走。” 半空中身穿黑衣的恶魔果然露出残忍本色，挥手间将一团黑雾凝结成一把座椅，坐下之后笑眯眯地盯着脚下几个变异体的神情，一副观赏好戏的姿态。 站在地面上的几个变异体面面相觑，他们都知道，在穹顶笼罩远江的那段时期，这是某些高等圣族最爱玩的把戏，抓来几个人类让他们自相残杀，告诉他们谁活到最后就任其离去，然后欣赏着自己的猎物为了生存，暴露出丑陋本性，和他们彼此憎恶的狰狞嘴脸。 当然，食物始终是食物，圣族并没有对食物信守承诺的好习惯，所以往往双手沾满同类鲜血最后活下来的那个食物会在满心欢喜以为自己重获新生时，迎接圣族大人亲自赐予的死亡，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从死里逃生的庆幸瞬息间转变为不可置信和后悔绝望，这是让圣族感到愉悦的消遣，是让食物更美味的秘诀。 “杨会长，留下我们对您更加有利。如果您能高抬贵手，我以圣灵的名义起誓，圣白之手永远不会再踏足华夏国境。而且圣白之手会不遗余力帮助你们追捕追杀华夏国境外，世界范围内所有违反人类法律和圣族圣令的在逃圣族。”高个变异体没有放弃劝说，但说话的同时他已不动神色地退后了两步。 “唔，圣白之手。圣，白。”杨小千没有理会他，自顾自嘀咕着，忽然笑了出来，“你的提议很不错，不过我不喜欢。” 话音刚落，高个变异体双腿涌出爆炸性的力量，在一声炮弹般沉闷的响声中向后飞退，在他原本站立的位置，地面深深凹陷，出现了一个巨大脚印，站在他身旁的一个变异体躲闪不及，被踩成了一张肉饼，粘在十公分深的凹坑里，想要收尸恐怕要用工铲来铲。 干枯的土地贪婪地吸食着变异体尸体里迸溅流淌出的血液，颜色从焦黄渐渐变为暗黑。欣赏到这一幕，杨小千点了点头，对黑幽灵的表现给予肯定。 “我有一个更好的提议，今天你们死在这，明天让你们的同伴来找我复仇，然后全都死在这。” “嗨呀，嗨呀！” 空旷荒地上狂风乍起，追击变异体的黑幽灵兴奋地吼叫着，自从两个多月前在新远江南城门饱餐一顿后，这么长的时间他再没有吃过一颗变异体的脑核，早就馋的无以复加，今天终于碰到几碟小菜，高兴的不得了。 后跳躲开黑幽灵践踏的高个变异体变身战斗形态，但没有扑向隐形的敌人，而是冲着自己五位部下狂吼：“圣白之手，为圣灵尽忠的时候到了！” 吼完这一声，他转身就跑，头也不回。而那五个变异体既没有被出卖背弃的愤慨，也没有四散逃离的念头，竟真的用自己的生命为其断后，脸上浮现的狂热神情像及了宗教狂信徒。 这种神情杨小千见过，当初在国贸大厦，被林万羽催眠的进化神教教众，脸上都带着这种神情，在身绑炸弹冲向装甲坦克时，他们毫不畏惧死亡，口中还不断高呼着“死即是永生之门”。 看着这五个变异体奋不顾身向自己冲来，杨小千回想起那个浑身长满骨刺的变异体，在付出生命为白争取撤离时间后，他对杨小千说过一句话：白是圣族的未来。 杨小千当时很肯定地回应道：你们没有未来。可现在，杨小千恍惚间似乎真的预见了一个不详的未来。 第二十九章 黑天 华夏，这个传承悠久历史古老的国度，曾面临过许多次生死存亡的危机，数千年薪火相传始终没有走向毁灭，其中固然有许多复杂的客观因素，但归根结底，华夏成为世界四大古文明的唯一幸存者，主要归功于两个原因。 一，华夏在数千年前就拥有极其有效的政治制度和哲学体系，两者共同孵化出了令世界为之倾倒的文明文化，即便在某些暗无天日的历史岁月里，华夏曾受到异族的统治，但却依旧可以在国民内心留存华夏的印记，代代相传，甚至能够有效地同化异族。 二，无数次动荡劫难中，总有不畏艰辛不惧死亡的勇士挺身而出，前赴后继，用自己的身躯抗下狂风暴雨，守住传承的火种。这样的人在华夏历史上层出不穷，不断地感染着更多的人，为华夏之存续而牺牲，为华夏之崛起而奋斗。 这是杨小千身为华夏人最为骄傲的两点，纵观世界百国，民族之林，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可以在这两点上与华夏相媲比，所以他们要么没有光辉的历史，要么已经成为历史。 现在，看见眼前五个悍不畏死的变异体，杨小千感觉自己正在见证一段历史。 如果将变异体看作一个新种族，它首先具备第一点特性：同化。 变异体拥有比任何文化更强的同化性，因为他们能够赋予另类的新生。没有人不渴望力量，没有人不渴望更长久的生命，没有人不渴望远离病魔和衰老的阴影，而变异体能够满足这份渴望。 所以只要变异体懂得精心伪装自己，营造出一个美好的假象，就能吸引无数人争先恐后地被转化，被同化。而人类一旦成为变异体，就彻彻底底从根本的思想层面上转变为另一个种族，从此不再以人类自居，而是自以为踏上了食物链的更高层。 仅仅具备“同化”能力的变异体，还不足以令人心生畏惧。可同时具备“同化”和“为族群延续而牺牲”两点特性呢？那么变异体将会成为一个比野草更难灭绝的种族，一个人类无法根除的隐患。 想到这里，杨小千心中升起了一种颓然的无力感，后悔自己没有抓住机会把隐患根除，现在短短两个月时间，白就已经成了气候。 不过越是如此，就越要坚持到底，对变异体赶尽杀绝，就算不可避免有一天变异体能借势崛起，也必须全力让这一天无限期后延。 杨小千没有动身，黑雾凝成的座椅托着他靠近地面的变异体，此时已有一个变异体通过敏锐的感官躲过黑幽灵的巨手，跳向空中，朝着杨小千一连喷出几道墨绿色的汁液。 就在他起跳的同时，更多的黑雾涌现在杨小千身前，形成一张圆面，挡住这些腥臭的腐蚀性毒液。 接触到毒液后，组成圆面护盾的黑色物质开始不断消解，但在这圆面被腐蚀穿透之前，喷射毒液的变异体就被黑幽灵一刀两断。 用黑刃斩断袭击杨小千的变异体后，黑幽灵大手一抓，将他的上半身握在手中，扭饮料瓶瓶盖似的转下变异体的头颅，而后用三跟手指捏着这颗头颅，像敲核桃似的敲开脑壳，挑田螺肉似的挑出脑核，扔进面部裂开的横纹里。 “嗨呀，嗨呀！”得偿美味，黑幽灵发出愉悦满足的呼喊。 “小黑，别玩了，其他几个杀掉，话最多的那个留活口。”杨小千挥挥手，决定了这几个高等变异体的命运。 黑幽灵收起玩乐的态度，从半空落到地面，脚踏大地，发出沉闷的响声。在不断食用变异体的脑核后，黑幽灵经过多次进化，已由最初的两米身高长成了现在的八米巨人，自身极大的质量使得他落地后一踩一个坑，在城市中会对道路造成极大损坏，所以在没有杨小千允许的情况下，他通常只能依靠双翼飞在空中。所以当黑幽灵跟在身后时，不管杨小千走到哪里，周围都会刮起强风。 “咚” 黑幽灵踩踏在干裂的土地上，使地面产生非常明显的震感。与此同时，天空中也出现了异象，天黑了。 一片无边无际的黑色云海像块幕布，遮盖阳光，裹住了大半个天空，使得这片荒地像夜晚般昏暗。 接着，开始下雨了。 漆黑的积雨云犹如活物，移向剩余四个变异体的正上方，没有任何征兆地下起了一场大暴雨。 每一颗雨滴都是一支黑色的长箭，成千上万支箭雨垂直落下，仿佛蝗虫过境，不留活物。 等到雨滴坠落地表，箭雨插入地面，它们又瞬间溃散成烟，像水蒸气一样飘向上空，重新回到自己的来源地：那片黑压压的积雨云。 周而复始，循环不断。黑色云海的体积没有缩小，箭雨也没有片刻停歇，拥有远超人类体能的变异体在这场黑雨里仓皇狼狈地寻找着掩体，等待反击的机会。 但这片空地不能给他们提供有效的掩体，这场无休无止的暴雨也没给他们留下反击的机会，一支、十支、一百支，数不清的箭雨刺入变异体的躯干，将他们钉在地上，然后消解，然后有更多的箭雨落下，将他们刺成筛子，戳成筋骨分离的肉块，最后打成高速腐烂的肉沫。 高个变异体拼尽全力向着市区奔逃，作为圣白之手的副统领，他不仅有着极强的战力，还拥有转变外形的特殊能力，只需几分钟的时间，他就能伪装一个外貌甚至性别完全不同的人类，反正人类以**官判定性别，在胸前挤出两块肉，在裆下隐去一块肉，这对他不是难事。 “只要能进到人多的地方，就能找到一线生机，圣白大人交给我的使命还没有完成，我决不能死在这里。” 变异体双腿轮转，风驰电掣，下身的长裤因高频率的摩擦开始冒烟，可这一切终究只是徒劳。 一堵无形的墙不知何时立在了变异体身前，变异体笔直装进了黑幽灵的手心，黑幽灵正要并拢手指，变异体的身体像泥巴一样拉长，从黑幽灵的手心里滑了出去，紧接着他便调转身形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没跑两步，就迎面看见一座黑色高椅，椅子上坐着一个人，翘着二郎腿，居高临下俯视着他，像是看见了一只虫子。 第三十章 文主席想见你 “我投降。” 仰望着头顶上那尊杀神，变异体毫无骨气地弯曲膝盖，跪倒在地。 这是第一个放弃抵抗向人类投降的变异体，他的举动却更激发了杨小千的杀心，变异体的行为表现与人类越是相似，其危险程度就越高。 不过犹豫再三，杨小千终究没有动手，这个变异体脑子里肯定藏着不少秘密，或许他还知道境外其他变异体的藏身之所。 黑幽灵切断了变异体的四肢，随后一团黑雾贴近变异体，将他层层缠绕包裹，使他失去行动能力。 刚才一场黑云墨雨消耗不小，杨小千挥散了座椅，从半空中跳下来，拿出手机给刘远舟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还没接通，就看到一支武装直升机编队成人字型排开，逐渐飞近。领头那架直升飞机上落下来一团火焰，齐烈赶到了。 “刘司令，送你一份大礼。”杨小千一边朝着齐烈遥遥挥手打着招呼，一边对着电话说。 “谢谢。”刘远舟还是老样子，语气平淡，不带波澜，“文主席想见你。” “咳，工作忙，下次吧。”杨小千想都不想就要拒绝，刚在天子脚下大闹一场，哪能跑去面见主席。 武装直升机进市区，逼降美联航航班和美联邦大使馆专机，荒郊屠戮变异体，这几件事都是影响深远的大事，杨小千连向上请示都没做就直接下了命令，确实理亏。 “钓鱼台国宾馆，今晚八点。” 刘远舟对杨小千的话恍若未闻，报出时间地点后直接挂了电话，让杨小千倍感头疼。 这时齐烈已走近身前，满身酒气，大大咧咧地说道：“杨会长，不厚道啊。” 齐烈是出了名的好战，进入秘密部门工作后难得有他发挥的舞台，可把他憋得不行，好不容易上京出现一伙变异体，杨小千却自己一锅端了，这让齐烈很是郁闷。 “事情紧急嘛，我要是跟你们说了，你们层层向上汇报，万一耽误了时间让这些变异体跑了可不好办。”杨小千打了个哈哈，散开蚕茧状的黑雾，将削成人棍的变异体扔到齐烈脚下，说，“喏，就当给你们的赔礼，过阵子我再让于谦把他收藏的那些好酒送你几箱。” 齐烈一听有酒喝，满意地笑了，谁不知道于大师的藏品都是上好精品。 “好好好。”齐烈一连喊了三声好，打了个手势给直升机上下来的几个特别行动组成员，客气地对杨小千说道，“杨会长，那您忙，这边善后就交给我们吧。” 说话的功夫，另一个方向又飞来一部造型怪异的直升机，漆黑的机身上印着一柄白色长剑，这是远救会的直升机。 “嗯，不打扰你们工作了。”见接自己的直升机到了，杨小千不再耽误时间，飞进直升机机舱，对飞行员说了声：“去安雅国际酒店。” 这一趟原本是要找方玉胡文超等人叙叙旧，给自己放个假，却不想一而再再而三的遇到新情况，既然晚上要面见主席，杨小千觉得应该利用下午时间休息休息，做点功课。 想到这，杨小千又解开手机屏锁，准备给周天明打个电话，还没拨号，就有电话打进来，是于谦的号码。 “喂。” 接听电话的刹那杨小千就做好了被于谦刁难的准备，这次于谦可是帮了大忙，不知道他会提什么要求。 “是我，于谦。” “我知道，有来电显示。” “……喔。刚才刘远舟的人给我发请帖，请我晚上八点去钓鱼台国宾馆。” 听见这话，杨小千喉咙有些发痒，心里祈祷于谦可千万别同意，想象一下文主席和于谦对话的场景，实在让人害怕。 “嗯，这个咳咳……” 喉咙痒的受不了，杨小千一边咳嗽一边思考对策，于谦刚走出远江就急着要跟“世界最高领导人”谈话，往后的时间里对此一直念念不忘，杨小千一时半会儿真想不出什么理由劝阻于谦。 “别紧张，我还没回复，我也不打算去。” 于谦略带揶揄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从中可以隐隐听出他的笑意，这回终于轮到他戏弄杨小千了，不能不得意。 “喔，是吗，好的。”杨小千不在意于谦的揶揄，那句“我也不打算去”此时听来就是天籁之音，美妙悦耳。 “但是我有两个条件。”于谦接着说。 杨小千愣了愣，总感觉这对话似曾相识，迟疑了片刻回应道：“你说。” “第一，信息共享，你跟刘远舟，还有现在华夏的领导人谈了什么，你必须全部告诉我，不能隐瞒。” “没问题。”杨小千舒了口气，这是应有之意，看来于谦不打算狮子大开口，“第二呢？” “第二，下次传火者议会就要分选内外议院和议长内阁，根据现在的觉醒者法案，议长只能对议长内阁的成员进行提名，但没有决定权，也没有票选权。我要你帮我提名一个人。” 这个要求出乎意料，杨小千挑起眉毛，问：“你有提名权，你为什么不自己提名？” “呵呵。”于谦用平声说了两个字，显然不是在笑，“我这个议长，只有其名，名不副实。别以为我看不清楚，除了孙一鸣那几个跟我从远江会战里打出来的亲信，和为数不多的独立觉醒者，其他人都分成两派，一派以你为首，主要成员都是远救会的人，投票全看你脸色。另一派人要么是刘远舟的老部下，要么想巴结刘远舟，以前我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知道了。刘远舟管着十九局，十九局以后可能管着觉醒者，他们能不巴结么。” “议会里什么传的最快？消息传的最快。十个人里有九个知道我跟刘远舟不对付，剩下那个也只是装作不知道。如果我提名让谁进内阁，就算刘远舟不在意，想要巴结刘远舟的那派人也会投否决票。而你这派人，一个个都学着你，鬼精鬼精的，就算没有争夺内阁位置的想法，也会弃权，两边不得罪。这样一来，我提名的人，根本进不了内阁。” 杨小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这通分析是于谦说出来的话。 不过，于谦的想法还是有个很大的问题。 第三十一章 为君之道 “可是议会成员都不是傻子，就算我帮你提名孙一鸣，别人也看得出来其中门道，孙一鸣想进会长内阁，阻力很大。”杨小千说道。 “我不打算给孙一鸣提名。”于谦的回复再次让杨小千感到意外。 孙一鸣是伴山庄园的管家，也是于谦最得力的助理，上一个能跟于谦保持如此亲近关系的还是在国贸一战中牺牲的阿呆。于谦不提名孙一鸣做内阁成员，还会提拔谁？ “噢？那你要我帮你提名的是？”杨小千问。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名字：“洛应南。” 洛应南…… 杨小千沉吟片刻，回忆着有关此人的种种。这人以前的职业是个二道贩子，在穹顶封锁远江后凭着小聪明屡屡避开危险，并在江心岛和新远江两个大势力之间的夹缝里讨生活，做的还是老本行，黑市二道贩子。 直到对尸战争爆发前夕，洛应南投奔一个名为“旭日”的猎尸人小队，成为其中一员，并将做黑市奸商时谋取的暴利全部捐献投入对尸战场。而后在对尸战争全面爆发时，他因遭遇危险和意外而觉醒，成为第一个拥有治疗能力的觉醒者。 特殊的能力给了他特殊的地位，尽管他可以算是资历最轻的觉醒者，却成功进入传火者议会成为代表猎尸人利益的议员，与他站在相同阵营的还有另外三位猎尸人出身的议员，不过从调查小组的报告来看，洛应南并没有拉帮结派，在议会内立起自己山头的打算。 这个人给杨小千的印象很深，不仅因为他很会站队，每次都能化险为夷，还因为他前阵子搞了件议会内无人不知的大事。 传火者议会成立之初就已立下法规，议长对普通议员提出的议案拥有一票否决权。如果议长对某位议员提出的议案感到不满，或者认为议案没有进行票选的必要，可以选择使用一票否决权，直接否决该议案。 同时，为了让议长权力受到监督，避免议会成为一言堂，议长之下设有两位议鞭，当两位议鞭同时对议长决策持反对态度时，有权搁置议长的一票否决权，使议案继续进入票选程序，将议案的通过与否交由全体议会成员的投票结果决定。 就在上一次例行大会，刚成为议会一员的洛应南高调地站起身，提议取消议长于谦的一票否决权。 结果不必多说，议员洛应南“取消议长一票否决权”的议案被议长以一票否决权直接否决，没能进入票选环节，也没能掀起一丝波澜。 散会后，这件事成了一个传遍议会甚至传遍觉醒者的笑话，每个听闻此事的人都对之捧腹不已，洛应南本人也成了议员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同样猎尸人出身的其他三位议员对他避之不及，急于与这个“智商硬伤”的家伙撇清关系。 怎么会选他？愣了两三秒，杨小千忽然想通其中关窍，可却不敢相信这是于谦的想法，为了确认，杨小千开口问道：“怎么会想到他？” “因为他给我提了个醒。”听出杨小千的诧异，于谦的声音充满得意，“他用实际行动告知了我，我的一票否决权并非万全金牌。” “嗯？愿闻其详。”杨小千嘴角泛起了笑意。 “的确，如果有人提出威胁到我地位的议案，我可以用一票否决权直接否决。但如果你和刘远舟要对付我呢？或者你们在某件事上达成共识，要反对我的决定呢？亦或者更深一步，你们要取消我的一票否决权呢？那么只需要一个普通议员，提出取消议长一票否决权的议案，再由你们两位议鞭搁置议长一票否决权，使议案进入票选阶段，那结局是什么还用问么？” “为了换取我手里的资料，你们为我组建议会，给我一票否决权，但其实这却是个布局深远的陷阱。如果有一天我对议会的掌控不再符合你们两人的利益，你们随时可以用出这套把戏，相信议会之中没有几人愿意看到我的一票否决权落到自己头上吧？没有人会喜欢不属于自己的霸权，所以票选结果显而易见，就算不是全票通过，也会比分悬殊。一旦失去了一票否决权，又不能在议长内阁内留住自己人的位置，我这个议长不就是个随时可以替换掉的摆设么？” “咳咳。”被于谦道破玄机，杨小千尴尬地咳嗽了几声，当初制定规则时他确实留了一手，这个陷阱既不高明也不深奥，但所谓当局者迷，做在于谦的位置上想要看明白这一点，还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没想到洛应南这么一个看似无厘头的举动，让于谦提前醒悟。 “既然这是个陷阱，当然不会在无事发生的情况下提前揭开，所以洛应南的提议不是受你们指使，换句话说，洛应南是干净的，是独立的。议会里有人以为他傻，有人以为他要跟我做对，只要你提名他进内阁，我相信大部分人都乐得看见一个傻帽愣头青进入议长内阁，成为他们利用的枪，用来打议长的枪。”于谦没有等杨小千解释，继续说道，“不过依我看来，这个洛应南的过往证明了他不是一个傻子，而是一个很会审时度势很会选择的人。我猜，他提出这个议案，一是为了给我提醒，二是为了自证清白，三是为了向我暗示他选择站在我这边，四是伪装自己，为进入内阁制造机会，五是为了让我看透他的深意之后相信他的头脑和手段，进而将他选为第一内阁成员。在我最需要用人的时候，有这样一个人才自己站到我面前，我怎么能弃之不用呢？” “啧啧，有理有据，令人信服。可你有没有想过，这洛应南是不是真的考虑了这么多？如果他真有你说的那些想法，却把意图表露的如此隐晦，他就不怕你看不出来吗？我说句你不爱听的话，你在议会成员眼中，可不是以头脑智慧著称。”杨小千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我说了么，他是一个很会审时度势的人，你看他以前的所作所为，总是留有转圜余地。用你的话说，这是个高明的老千，而不是个孤注一掷的赌徒。所以他当然会留一手，上船之前也得探探虚实，免得上了一艘早晚会沉的破船。这不就是他对我的试探么，如果我连这些都想不通，又怎么可能坐稳议长的位置？如果我连这些都看不透，那么他的失误也就只是一次失误，不再带有其他含义，他也不会再有辅佐我的想法。”电话里，于谦笑了声，说道。 “嗯，有道理，可是这人像你说的这么心思复杂，他的心可不忠啊，这种人就像喂不熟的狼，是很难对人产生忠诚的。” 这话听似挑拨离间，却是旁敲侧击，暗含试探。 “我不需要他对我忠诚，我只需要他对议会忠诚，对权力忠诚。为君之道，驭人之术，说到底都是玩弄权力。难道我于谦连一个小小的洛应南都容不下？如果我连一个忠于权力的人都掌控不了，那早晚是要被赶下议长这个位置的。”于谦如是答道，霸气外露。 杨小千脸上的笑容已是十分灿烂，少见地露出八颗洁白牙齿，对着手机说道：“于谦。” “说。” “我早就知道，你一定能做好这个议长。” 片刻沉默后，于谦哼了一声，挂了电话，合上手中史书，闭目回味。 第三十二章 钓鱼台 回到安雅酒店，杨小千直接回了自己房间，给周天明打了个电话，交代他跟会长办公室特别助理秘书组开个会，把远江和江北省相关材料准备一下，接着便跳上柔软的大床闭目养神。 休息一个小时后，杨小千起床开始研读周天明传来的资料，晚上要面见主席，总得做点功课。 不过杨小千心里有数，文主席要谈的肯定不是远江或江北，否则早在两个月前就该把他请去了。晚上的谈话，侧重点应该在觉醒者管理及培训事宜，不过这方面的材料周天明没法准备，纵观全世界人类上万年文明史，从未出现过可确凿证实的超能力者，这是史无前例的第一次，谁都是摸着石头过河，哪有什么借鉴参考。 准备期间杨小千打了个电话给于谦，询问他对国家成立相关部门管理觉醒者的态度，于谦的回复很微妙，还是那句话，觉醒者必须忠于议会，忠于国家，忠于人民。 以杨小千对于谦的理解，这家伙内心深处还是给觉醒者和普通人划了一道界限，想来在他眼里，哪怕是文主席也不过是一介凡人，让凡人来管理高高在上的觉醒者，怎么可能？ 忠于国家、忠于人民只不过是谁都会说的套话，是没有意义的附庸，于谦真正关心的其实只有打头那句“忠于议会”。毕竟于谦不是生长在这个世界的人，或许可以与这个世界的其他人有良好的互动，培养感情，但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并不会对这个陌生的国家产生归属感。 想要劝说没有国家概念的于谦对国家领导人言听计从，这显然是不现实的。自从于谦学会看书并做了大量阅读后，他的思考能力和知识储备直线上升，想要忽悠他也不再是件容易的事情。 “反正在觉醒者问题上，于谦是肯定不会让步的，但是也不能让议会意志和国家意志产生冲突，只能寄希望于主席他老人家的开明大度了。”杨小千用指腹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揉摁几下之后发现自己的心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紧张。 对于这位华夏最高领导人，杨小千没有任何了解，只依稀记得一个面部轮廓，因为每晚新闻联播都会看到，出镜率仅次于主持人。 但杨小千并不担心双方关系会恶化，无论文主席到底是一个怎样的领导人，无论中央政治局七位常务委员对待觉醒者有何态度，都不会立即引发矛盾，原因有二。 第一，土生土长的上京人杨冬打开锁链成为了觉醒者，这说明上京即将面临劫难，大敌当前，没有内斗的道理。 第二，于谦手里还握着一张超级大牌。于谦说过，他是从另一个地球穿越而来的，那个地球人类数目稀少，科技水平低下，这意味着什么呢？这意味着那个地球可使用土地广袤无垠，还有着丰富的矿脉、燃气、石油未曾开采，就像一个未曾面试的美丽处子，待人采摘。 因为某些客观历史原因，华夏有很长一段时间处于半封建半殖民地时代，在这期间流失了大量宝贵资源，而后为了经济与国力的发展，又不得不牺牲本土环境资源作为代价，这些损失是无法弥补的。 但于谦可以给出一个弥补的机会，甚至给出一个逆转的机会，因为他有空间传送门的制造技术。如果这项技术得以运用，将会彻底改变世界格局。 如果真能成功制造传送门，将本世界的人传送回于谦的故乡，那个久经战火劫难的地球，那么华夏就可以创历史先河，率世界之先，进行一次跨位面殖民。 只要安排妥当，克服异世界地球的各种阻碍困难，就能很快解决如今面临的人口问题、住房问题、耕地问题、能源问题、就业问题。 把一个地球当做自家后花园，这样的诱惑有谁能抵挡？有这样一张底牌在，无论于谦做了什么，想做什么，要做什么，中央都会对他保有极大的容忍度。 当然，那个世界不见得是片乐土，就算说它是一处宝藏，那不仅得先把守在宝藏前面的怪物先干掉，还要谨慎提防来自身后的贪婪目光。 不过这些事情就不必杨小千操心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杨小千最初的想法只是在末世之中能够保全自己和家人朋友的安全，成立远救会之后就把这个保护范围继续扩大了一圈，但也仅限于此。 都说屁股决定脑袋，杨小千对这句话还是颇为认同的。既然自己不是国家主席，就没必要过多参与国家层面的博弈，头抬的太高眼睛望的太远是容易栽跟头的。 在脑海中反复预演过与主席的对话后，杨小千让酒店送了份江北老面，匆匆扒了两口便扔下碗，开始沐浴更衣。 反复洗了三次澡，刮掉刚长出来的些许胡茬，杨小千又开始修剪鼻毛，整理发型，最后穿上一套熨烫得看不见一丝褶皱的中山装，前后用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不可谓不隆重，打扮比初次约会还用心。 随后杨小千坐进了十九局派来的专车，开往钓鱼台国宾馆，沿途欣赏上京街景，繁华荣盛，远超近江。 不知是何原因，这一晚上京的路况出奇的好，十九局的车行驶在路上，竟然没有遇上一次交通堵塞，不到七点半就开到了钓鱼台国宾馆的门前。 司机转过头来，说道：“杨会长，我们没有钓鱼台的通行证，只能送您到这里，马上会有人过来接您，您看您是下车等还是？” “嗯，辛苦了，我下车等吧。”杨小千点点头，拉开车门。 只站在门前看这一眼，杨小千没感觉出这昔日行宫，皇家园林有何特别，说不上多壮观，对建筑学没有研究，自然也看不出什么内容，只能略微感受到这钓鱼台历经八百年风霜的沧桑。 站了没一会儿，几个戴着墨镜遮挡目光的黑西装匆匆走过来，亮出十九局的证件，说道：“杨会长，请跟我们来。” 第三十三章 三体大电影 堤柳四垂，水四面，一渚中央，渚置一榭，水置一舟，沙汀鸟闲，曲房入邃，藤花一架，水紫一方。 这是明代文人刘刘侗在《帝京景物略》中对钓鱼台的描述，美艳不可方物。这座始建于金代的建筑群如今已成为展示华夏历代文化的重要场所，是国家领导人进行外事活动的首选地点，更是国家接待各国元首的超星级宾馆。 文主席将会见地点选在钓鱼台国宾馆，究竟是何含义？ 这个问题让杨小千一路上琢磨了好久，可等到十九局的工作人员带他绕过养源斋、同乐宫、清露堂、澄漪亭、望海楼等等著名建筑，最后走进一栋不起眼的楼房里时，杨小千发现自己之前实在是想太多了。 领头的黑西装除了肤色发色不同，其他地方酷似主演终结者的施瓦辛格，带着杨小千进到这间外观毫不起眼的小平房后，伴着一张硬邦邦的脸，说：“文主席正在接见外宾，杨会长，请您稍等。” 好吧，原来地点选在钓鱼台没有什么特殊含义，只是因为文主席今晚恰在钓鱼台接见外宾而已。杨小千心里微微有些失落，但面上不动神色，着眼打量起小平房里的布置。 跟影响圆容景观的土气外表不同，楼房里面的布置很潮，很有影视剧中那种近未来的科幻感，巨大的液晶屏幕嵌在主墙内，占据主墙大半面积，周围有嵌入式立体音响，光影投射仪，还有各种杨小千见都没见过的游戏设备。 是的，游戏设备。这间面积阔大的房间里，摆满了各种游戏设备、棋牌道具，只有杨小千想不到的，没有这里找不到的。 “这是什么地方？”杨小千强忍着不让自己露出古怪表情，转头问道。 “施瓦辛格”两条浓眉抽动了一下，从齿缝里挤出三个字：“游戏室。” “噢，好吧。”杨小千摇头苦笑，无言以对。领导人也是人，也需要放松和娱乐，不过实在难以想象文主席他们会玩这些，想来这是为某些特别外宾准备的游戏室。 或许文主席觉得我是年轻人，喜欢玩游戏，就让我在这等？杨小千心里这么想着，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中山装，莫名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既然会面地点选在游戏室，谈话内容应该不会太过严肃，想到这一点，杨小千也就放松了心情，干脆坐到一张人体工学设计椅上，开始翻找遥控器。游戏他玩的很少，再说离八点钟的会面时间还不到半小时了，不如就看看电视。 杨小千找了一会儿，没找着遥控器，却在椅子旁边找到一个操控平板，开机之后发现这平板能遥控操作室内所有电子仪器，这种技术在民用领域运用很少，杨小千第一次见，倍感新奇。 打开电视后，杨小千没做其他操作，屏幕上开始自动放映一部影片。 影片背景很日常，阳光明媚，春意正浓，大院里孩子们无忧无虑地嬉戏打闹，街道上车流不息。 其中一部车停到一栋楼房边上，车上走下来四个人，两个警察和两个穿着军服的军官，他们敲开了一家人的门。 户主打开门，一看见穿着皮夹克嘴里还叼着根烟的便衣警察便皱起了眉头。 便衣警察很不客气地昂起下巴，问：“汪淼？”问完，他就点着烟，直接往屋里闯。 户主伸手拦住了他：“请不要在我家里抽烟。” “哦，对不起，汪教授。这是我们史强队长。”旁边一个年轻警官微笑道，说话的同时朝中年便衣警察使了个眼色。 这是……荧幕上的内容让杨小千心跳加快，忽然提起了精神。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场景是著名科幻小说《三体》的开头，06年《三体》在科幻世界上开始连载时，初二年级的杨小千对之无比迷恋，以至于废寝忘食，每一次期刊都要来回读几十遍。 《三体》是华夏科幻里程碑式的伟大作品，故事讲述了远在四光年外的三体文明抛弃无法生存的故土，准备入侵地球，并用智子锁死了地球人类的基础科学，带来地球人类的末日。而地球人类则想尽一切办法挣脱枷锁，组织反击，最终两个文明在宇宙这片黑暗森林中黯然消逝。 屏幕上的电影还在继续放映，后续剧情与原著如出一辙，果然是电影版《三体》。 随着时间推移，剧情进展到汪教授进入作战中心，与一位负责指挥的将军发生对话。 将军说：“汪教授，你一定有很多问题要问。” 汪淼答：“刚才您说的那些，与军方有什么关系?” 将军点头：“战争与军方当然有关系。” 汪淼皱眉，问：“可战争在哪儿?现在全球一处热点都没有，应该是历史上最和平的年代了。” 将军微笑着反问：“你很快就会知道一切的，所有人都会知道。汪教授，你的人生中有重大的变故吗?这变故突然完全改变了你的生活，对你来说，世界在一夜之间变得完全不同。” 汪淼摇头答道：“没有。” 将军再次点头，说：“那你的生活是一种偶然，世界有这么多变幻莫测的因素，你的人生却没什么变故。” 汪淼咧嘴，但没笑，说：“大部分人都是这样嘛。” “那大部分人的人生都是偶然。”将军还是那个不咸不淡的语气。 汪淼愣了愣，说：“可……多少代人都是这么平淡地过来的。” “都是偶然。”将军笃定道。 汪淼张大了嘴：“得承认今天我的理解力太差了，您这岂不是说……” 将军勾起了嘴角，笑容像是高深莫测，又像是无奈苦涩，他看向汪淼，缓缓开口。 这时镜头调到了将军正对面，在观众看来，将军深邃无垠的眼神仿佛正落到自己身上。 “是的，整个人类历史也是偶然，从石器时代到今天，都没什么重大变故，真幸运。但既然是幸运，总有结束的一天；现在我告诉你，结束了，做好思想准备吧。” 门打开了，有人按下暂停，画面就此停止不动，杨小千站起来转过身，看见一个经常出现在新闻联播里的身影走进门来。 文主席来了。 第三十四章 改制(上) 杨小千站直身子，看向这位在任七年之久的最高领导人，他穿着中山装，步子迈的很大，身材高挑，脊背笔直，完全不像一个年近古稀的老人。不过即便步态雄阔，文主席毕竟是快七十岁的人，真人远比电视荧屏里要苍老，也没有省部级高官身上那种压人的官威，看起来就是个身体健康的平常老人。 “文主席。”杨小千不自觉地立正，尊敬地称呼了一声，同时压低自己的目光。 文主席笑眯眯地点了点头，眼睛眯成两条缝，问道：“吃了吗？” “嗯……嗯。”杨小千没想到文主席会以这样一句话做开场白，愣了片刻，点头回道。 “肯定没吃饱，正好，我也没吃饱。外宾拘谨，我这个东道主也不好动筷子。”文主席大步走到杨小千身旁，坐在另一张人体工学椅上，朝后招了招手，接着说道，“很多菜都没怎么动过，来一起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说话。” 门外涌进来一队黑西装，每个黑西装手里都提着打包好的可降解餐盒，餐盒里装满了各种美味，别看装在餐盒里看着寒碜，但其实都是千金难求的国宴菜品，哪怕是一道看似简简单单的开水白菜，都有千锤百炼的内涵，不然出不了这一碗恰到好处的清汤。 黑西装们摆好折叠桌，将餐盒一一放好，揭开保鲜盖，阵阵清香飘出，令人食指大动。 “来，吃。”文主席指了指摆在折叠桌上、装在可降解餐盒里的国宴，接着竟然真就提起筷子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杨小千有些尴尬地呆在原地，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来之前预想过无数次与国家最高领导人的会面，却偏偏没有想到会面对如此情况，杨小千心念百转，寻思着文主席究竟是在作秀，还是真就如此亲民随性。 一国之主想要取得国中能人的忠诚，未必非要摆足排场，以势压人。要说文主席这是做足姿态以博取好感，弱化觉醒者和普通人之间的差别，未必不可能，但杨小千总感觉这位老人并不是在演戏。 “别愣着，一起吃，不要浪费了一桌好菜。”文主席抛开了食不言的餐桌礼仪，一边夹菜一边说，说完打趣着补充了一句，“勤俭节约是我中华民族传承千年的优良品德嘛。” 听见这句话，杨小千不禁露出微笑，华夏几千年历史，还真没有多少代勤俭节约的帝王将相，这两年反腐倡廉人心所向，文主席这句玩笑恐怕别有所指。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杨小千也不矫情，当即坐下，拿起碗筷开始吃菜，不过始终只夹离自己最近的一道菜，细嚼慢咽。 “来，吃这个，还有这，这，这，这几道菜。”文主席看出杨小千表面镇定，实则拘谨，还是有些放不开，便放下自己的筷子，换了一双干净的公筷，指了桌上几道菜，但没有像慈祥的老爷爷一样亲自为杨小千夹菜，指完就把公筷搁到一旁，继续吃自己的。 “谢谢。”杨小千笑了笑，在品尝美味的过程中逐渐放松了情绪。 这时又一个人穿过门外层层安保走进来，他身上穿着白衬衫黑西装，最庸俗也是最经典的搭配，能不能撑起这套衣服，全看个人。 “远舟来了。”文主席头也不抬，说了一声，“一起吃吧。” “是。”刘远舟搬来一张椅子，坐在文主席旁边，刚坐下就提起一双干净筷子开始夹菜，他的吃法跟杨小千不一样，他吃的很快，但既不给人狼吞虎咽的感觉，又没有杨小千那种优雅淡然的姿态，看着就像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每一次伸手、夹菜、咀嚼、吞咽都遵循一个固定的规律，两秒一个循环，往复不息。 两三分钟后，刘远舟还在保持那个节奏不断夹菜吃菜，文主席则轻轻放下碗筷，含了小半杯茶水漱口，又用一面丝巾擦拭嘴角，然后转头看向杨小千，又露出那个笑眯眯的表情，说：“你吃东西的气势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杨小千此时已放开了，当即笑着回道：“文主席觉得我应该是什么样的，气吞山河吗？” “哈哈。”文主席这次是真笑了，笑完摇摇头，指向屏幕说道，“你看过了？” “是的，刚在这里等您，看了一会儿。”杨小千点头说。 文主席问：“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我一个电影外行说不出什么，只觉得演员演技、背景音乐、画面剪辑都很到位，另外很忠实原著，没有随意篡改台词、剧情。就是不知道后面剧情展开之后，电影特效做的如何。”杨小千一直喜欢看电影，奈何国内电影水平低靡，最大的问题无非是小鲜肉们的演技不到位，和资金不足导致的五毛钱特效。 文主席耐心听杨小千说完，才摇头说：“我不是问这个。” 杨小千愣了片刻，随即醒悟。 穹顶消失后会不断有其他灾难降临，这是传火者议会每位成员都知道的事情，虽然这个说法暂时还没得到验证，但在刘远舟向上汇报之后，国家不可能无动于衷，一定会做出各种预案，着手于灾难降临后及时止损的方法。 就以这次远江危机来说，之所以能将损失降到如此之低——考虑到各种客观因素，仅有三百万远江人及小部分外界感染者的牺牲，已经是很不容易——主要原因在于三点：一，政府军队反应迅速，真正做到了面对危机时果断行动，及时止损。二，远江方面出现了以杨小千刘远舟为首的觉醒者，极大程度发挥自身能动作用，对幸存民众的精神意志产生了很大的正面影响。三，绝大部分人对丧尸都有一个基本的了解，不存在丧尸扑到脸上了还在问是不是在拍戏这种情况，否则因未知造成的恐惧和慌乱，外界不能及时清除丧尸，那么最后的死伤人数很可能翻上几番。 三者之中，最重要的是第三点。 第三十五章 改制(中)五一快乐啊 有时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对文明社会所造成的最大危害并非灾难本身，而是灾难对文明秩序的破坏。 人类文明依赖于科技和能源，而现在无论是农业生产还是工业生产，全面机械化智能化都尚未实现，科技和能源依赖于每一个铆钉齿轮般钉在自己工作岗位上的工作者。 一旦灾难降临，未知的事物引发恐惧，谣言四起，如果民众没有一定心理准备，很快就会陷入惊恐，无心生产，甚至脱离岗位。 当年非典时期，新闻联播日日鼓舞士气，全国上下不知付出多少代价，才稳住人心，而这只是一起可以用现代科学解释的全球性传染病疫潮，国内病例总数4698起，死亡人数224人，就造成如此轰动性影响。 如果有一天，一场无法用科学解释的神秘天灾突然降临，又会掀起什么样的风暴？这个问题让人不敢想，却不得不想，因为那一天已经近在眼前。 在远江时，杨小千就令人组建剧院，演播《张小强逆袭记》，不仅是为了给江心岛上幸存的民众提供娱乐，也是为了潜移默化中给他们灌输一个概念：丧尸没有那么可怕，只要鼓起勇气敢于反击，每个人都可能成为舞台上的张小强。 而今，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三体》大电影出炉，目的在于何处不言而喻。通常情况下，一部如此规模的ip大作，都要用各种手段炒作预热，以求影片上映时获得高票房。现在却由国家组织，不声不响地把《三体》给拍出来了，为的当然不是盈利，而是带给民众一个概念：地球人类从未遭遇外来入侵的这份幸运，结束了。 当然，一部电影也只能是传达一个概念，这或许也正是中宣部需要的效果。心理预防针不是那么好打的，一旦用力过猛，很可能先一步引发骚乱，这种事得循序渐进，先用一部电影植入概念，让人们开始幻想如果有一天电影里的剧情真的发生该如何时候，而后引导舆论，制造风向，潜移默化中转变人们的思考方式，再进一步引出其他概念，慢慢放出消息，才能让民众在知情后保持相对冷静。 杨小千想了好一会儿，点头对文主席说道：“我觉得很好，其实我们远救会也在着手相关事宜。” 文主席点了点头，坐直身子，这个动作让杨小千看到了“虎躯一震”这个词语的最佳表现，浩瀚如海的威压从这位老人年迈的身躯里释放出来，原来那副没有官威的平凡姿态只是一种返璞归真。 “我知道你心思周密，聪明谨慎。”文主席盯着杨小千，瞳孔清澈，不似老年人的浑浊，“但是非常时期，就要有非常手段，远救会做的还不够。” 听这话意思，文主席竟然知道远救会暗地里的小动作。杨小千颇感意外，这些小动作倒不见得有多难看出来，明眼人一查就知道，只是文主席为一国之事操劳，日理万机，居然有时间关注远救会的事，这就让杨小千感到惊讶了。 在杨小千离开远江后，周天明和特秘组带着远救会中层干部和基层人员，配合江北政府、南都军区一起管理远江二十八万幸存民众的安置事宜。与此同时，以杨小千为核心的远救会高层在外界开始部署。 方玉、胡文超、许乐进入变控中心，为国家效力的同时，也成为远救会与国家机密部门的链接桥梁。 汤韬凭借着自己召唤武器的能力，成立了一家军火贸易公司，现在汤韬的能力得到进化，远江会战中他打开了第二道锁链，现在不仅能召唤重机车、重机枪，还能召唤出威力强大的装甲车和武装直升机，远救会专用的直升飞机就是他的杰作。凭借着这样的能力和特殊的身份，汤韬那家手续都不齐全的军火贸易公司短短两个月时间就拿到好几笔来自国有军工厂的大订单。 何育带着希望小队成立了安保公司，在江北横行霸道，帮王力扫空了一切黑社会性质的团伙组织，使当年的远江首富迅速完成转型，东山再起。这两人通力合作，又有远救会暗中支持，很快就完成了江北黑道多少位大哥多少年都梦想着完成的事情，统一江北地下世界。 大厨郝楠创立美食城，生意火爆，其余觉醒者也都依托自己能力，迅速融入社会，站稳脚跟，在各行各业各个领域有所建树。 不过这些都是为远救会谋求发展，杨小千话中暗指的是另外两个人。 叶安知，《黎明将至》的作者，起先只是一名不起眼的低级猎尸人，在远江会战过后，他的作品很快引起远救会的注意，层层上报之后，杨小千亲自接见叶安知，让他详尽描写远江战争，力求将每一处真实细节带给观众，让他们在阅读小说的同时，能够加深对丧尸对变异体的了解，最好是能以这本书为基础，打造出一些列游戏、动漫、电影，将丧尸和变异体的丑陋宣传到各个角落，让更多人认识到变异体是人类的天敌，不能予以同情。 张欣怡，杨小千的老同学，远救会的秘书长，她在远救会的全力支持下，只用了几天时间就完成当年的梦想：成为一个歌星。张欣怡有着动人的美貌，又是从尸海地狱里打出来的巾帼英雄，更因她的能力，拥有世界第一无人可比的歌喉，要捧红她根本不是难事。现在张欣怡的名气已传遍江北，隐隐有跻身华夏二线的趋势。当然，这还是因为杨小千担心影响不好，禁止张欣怡使用超能力进行演唱。等到远救会一期计划全面铺开后，张欣怡的歌声不仅会名传华夏，还会震动世界。 这两个人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努力为远救会掌控舆论源，杨小千深知偶像的影响力，不说当年造就无数拾金不昧好少年的雷锋，单说王海就带出了成百上千悍不畏死的勇士。如果远救会能打造出一个世界级的全民偶像，在民心风向的引导上远救会就可以占据主动地位。 这件事杨小千曾在远江做过，他和刘远舟用尽各种手段，扭转了新远江和江心岛内民众的观念，以抗尸奉献为荣，以退缩自私为耻。正因为成功做到了这一点，他们才能在那段暗无天日的岁月里，守住人性的光辉，正因为有这道光辉，所以258师、远救会、猎尸人才能源源不断地获取新鲜血液，才最终赢来了对尸战争的胜利。 第三十六章 改制(下)为断线~风筝~加更~ 杨小千陷入沉思，文主席耐心等待了一会儿，开口继续说道：“偶像对民众的影响力不容忽视，现在这些油头粉面的青少年偶像，不能弘扬正确价值观，也不能引导起积极面对灾难的风向标。” 听出话中含义，杨小千一双眼睛亮了起来，将期待的目光投向文主席。 “我给中宣部打过招呼了，首先下禁韩令，把时下风靡流行的那些韩星剔出偶像市场，然后由中宣部和各演艺公司合作，打造我们华夏的本土偶像，就从你们远救会的张欣怡开始。除她以外，还要考虑几个始终奋战在抗尸一线的年轻战士。现在我们需要的不只是歌星影星，还有战争明星。” 文主席这段话让杨小千倍感惊喜，由中宣部将张欣怡选作培养目标，既是对觉醒者示好，又是对远救会示好，收获双方好感的同时，建立起一个非机密部门的常规枢纽。而对于远救会而言，能由国家出力相助，那么远救会女神张欣怡的世界偶像之路便是一片坦途，这是一件多赢的事情，于是杨小千举起双臂，说：“我举双手赞成。” “恩，还有，各地高校、中学的军训方式很快就会整改，会真刀真枪教好青少年学生们如何使用武器保护自己，我已经让教育部着手重编人教版教材，新版教材要重视理论的实际运用，尽最大努力让学生懂得如何运用在学校里学习到的知识。这些知识，不仅要包括数理化，还要包括面对灾难和危险时如何保护自己。”文主席接着说。 这件事的重要性在杨小千听来比偶像改革还要大，杨小千迟疑片刻，试探着问道：“这不可避免会引起高考改制？” “是的，高考制度也要整改，要加大体育、思想品德、人文等科目的分重，必要情况下可能会加设一门考试科目，就考验学生武装自己保护自己的能力。”文主席说完，转头看了刘远舟一眼，似乎在示意刘远舟接话，但刘远舟不理不睬，继续吃菜。 除军校以外，各地高校军训时大多是站在太阳底下走正步，唱军歌，就连教授军用格斗术的情况都很少，更没有拿出真枪实弹让学生训练射击的。 这种做法不是没有道理，一方面，高中生大学生，正是血气方刚又少经世事的年纪，稍有不慎就会走上歪路，但就算一时冲动，或是因各种原因走上犯罪道路，他们也很难对社会造成太大危害，因为他们并不掌握专业技能。另一方面，不用枪的人不想着枪，学会用枪了就可能想尽办法去搞枪，这对维护社会稳定和谐有负面作用。 可如今文主席说要高考改制，教育改革，那不就是全民皆兵的前兆？ “我同意。”杨小千点头的同时皱起了眉，做好最坏打算和充足准备，这是应有之意，可文主席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呢？杨小千可不认为自己已经重要到了可以参与国策的程度。 “这些事纸上谈兵很容易，投入实际却很难，现在党内很多干部都是暮气沉沉，少了一种搞改革必须要有的锐气。所以，我说一句你熟悉的台词，杨小千同志，组织上想给你加加担子。”文主席盯住杨小千，目光炯炯有神。 这一句看似玩笑却不是玩笑的话就体现出，杨小千不是唯一一个为这次会面做了功课的人，想必文主席在来前也对杨小千做了足够充分的了解。 “文主席，其实我还不是党员。”杨小千笑了笑，避重就轻。 “中央党校离得不远，我可以做你的入党介绍人。”文主席眼都不眨。 “哈哈，不敢。”杨小千赶紧摇头，又点了点头，“我会尽我所能，把这几件事落实到位。” “高考改制的问题就交给教育部的同志研究，你主要负责偶像塑造和一本选修课教材的编写，这本教材要包含有关丧尸和变异体的详细信息。另外，远救会不是有很多经历过战火洗礼的年轻人吗？单独成立一支部队吧，国家提供编制，至于他们现在的职责，就是去做军训教官。就拿你们江北做试点，用远救会的部队对各高校、中学学生进行军训。取得成功经验以后，推广全国。”文主席三言两语间又替远救会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明白。”杨小千点头。 “最后，你不要过分担忧影响问题，也不要总是带有怀疑和恶意去揣测党和国家嘛。”说到这，文主席意味深长地看着杨小千，“党和国家并不是不乐意看见远救会的发展，所以你做事不用束手束脚，大胆实验，放开手干，只要是利于国家发展，从大局上维护和谐稳定的事，我都支持。” 杨小千心花怒放，于谦握在手里的底牌果然有奇效，按理说再开明的政府也不能容忍远救会这种规模这种性质的组织存在，因为远救会深得民心，又具备高级武力，还是集权制度，万一哪天远救会当家人脑子一热，随时都在华夏腹地能拉起一支比圣战邪教更骇人的反叛队伍，这种可能性哪怕再小也是不被容许的。 但现在文主席表态了，远救会不必解散，甚至不必偷偷摸摸的搞小动作。 “只要是利于国家发展，从大局上维护和谐稳定的事，我都支持。”这是什么意思？意思就是只要远救会不裂土分疆，只要远救会的立意是保护人民，那随他杨小千怎么来都行。 放开手干？有一众觉醒者和中层基层的数百精英在，有正在申请国家专利的符文科技在，远救会想做什么事做不成？文主席这是给了远救会一张绿色通行证，这对现在的远救会意义重大。 “谢谢主席。”杨小千站起身，九十度鞠躬，说，“我代表远救会全体成员感谢党和国家的支持，听从主席的指示，国家有什么需要远救会去做的，远救会上下绝无推辞。” 没有任何一种给予是理所当然，既然国家大力支持，远救会总要给出回报，杨小千知道今天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得先付出一定代价才能吃进嘴里。 这时刘远舟终于吃完了桌上所有菜品，放下筷子，看向文主席。 文主席与刘远舟对视一眼，微微点头，转眼看向杨小千，郑重地说了一句话：“国之利刃，不可轻授予人。” “是，我明白。”杨小千立正站直，中山装上没有一丝褶皱，他也同样郑重地承诺道：“自我以后，每任远救会会长入职前必须到中央党校进修，学习党课。会内增设党委书记、纪委书记，共同监督权力使用。” 文主席满意地笑了，开怀大笑 第三十七章 一代雄主 杨小千表态后，文主席交代了几句改制注意事项，便离开了钓鱼台，留下刘远舟和杨小千大眼瞪小眼。 想来想去，还是只能谈工作，杨小千清了清嗓子，问：“杨冬送回去了么？” 刘远舟点头，不说话。 “透露一下吧。”杨小千看似随意地提了一句，“下次灾难是什么？” 有些事情，当局者迷，身在其中时看不出来，等到事后却能回想出许多内容。在决战尸海之前，刘远舟就做出了一系列让人无法理解的部署，后来的事实证明，每一项安排都派上用场，有扭转局面的关键性作用。 这让刘远舟看起来像个先知，杨小千最初以为刘远舟能通过自己的能力计算推演出未来，提前布局。可从之后发生的事情看来，事实并非如此，如果刘远舟计算未来，那么那些变异体应该一个都走不脱。 再回想起南城门决战前，刘远舟一反常态地脱离岗位，在穹顶消失前就乘坐直升飞机离开对尸总指，飞向封锁线外的军队。杨小千当时用来安抚于谦的说法是，刘远舟要去与外界接触，传递信息，让外面的军队尽快了解情况，并取得话语权，使南都军区第二集团军做出正确选择。 但杨小千自己心里并不这么想，以杨小千对刘远舟的了解，能让他临阵脱离的原因只可能有一个，他一定有不得不为之的理由，在刘远舟看来那个理由比所有远江幸存民众加起来更重要。 把这些奇怪的事情摆到一起，不难想出一个可能：刘远舟手里有一个能够预知未来的觉醒者，所以刘远舟才能准确掌握穹顶消失的时间，并提前部署。在日后面临其他灾难时，能够预知未来就能拯救上百万、上千万甚至上亿人的性命，其重要性不言而喻，所以刘远舟才会把人藏在手里，不对其他人透露，所以他才会擅离职守，把这个能够预知未来的觉醒者送到绝对安全的地方，因为这个人太重要，不能冒任何风险。 当然，这只是杨小千的一个假设，没有任何直接或间接证据。杨小千询问下一次灾难的具体情况也是一种试探，不过他并不抱多大指望，想套刘远舟的话？这个世界上恐怕还没有人能做得到。 刘远舟看着杨小千，眼神里似乎藏着一丁点儿赞许，这让杨小千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不能说？”杨小千问。 刘远舟收回目光，说了两个字：“魔潮。” 杨小千心中一动，一边猜想着刘远舟的回答是否间接证实了自己的猜想，一面回想着于谦给出的资料中，有关魔潮的内容。 在另一个地球，魔潮降临的时间，距离明朝的活尸危机有近两百年的跨度，而现在，远江会战才过去不到三个月时间，这说明各种灾难的降临并没有一个固定次序。 因为魔潮出现的时间更近，于谦所给出的资料中，对魔潮的记述也就更加详尽。 度过活尸危机短短二十后，大明帝国四分五裂，陷入军阀割据的混乱时期，但各地豪强仅仅只是盘踞一方，没有燃起滔天战火，因为不同地域的人们都在与不同的怪物和危机做着无休无止的斗争，由于交通与通信的不便，昔日偌大帝国在之后数十上百年的时间里不断分裂，很长一段时间，文化的传承断代使新生代的人们忘记了自己的来源。 上百年的时间，曾出现过数不胜数的明君、枭雄、豪杰，他们带领子民，固守疆域，收缩防线，锻炼兵器，发展技术，一代又一代，前赴后继，一点一点地将人类从毁灭边缘带向复兴之路。 一百多年年后，千古一帝姬恒于燕京横空出世，他凭借着强大的个人武力、优秀的军事才能和长远的战略目光，只用了短短十年时间便将北地统一为一个完整的国度，定都燕京，国号大乾。 大乾帝国立国于废土初开，百废待兴之时，姬恒在位二十年，大力发展工学器学，简化文字，统一语言，开办学堂，影响深远，真正做到了为往圣继绝学。 但千古一帝的雄心不止于此，在找回了文化传承，为往圣继绝学之后，姬恒一展宏图，决定为万世开太平，他要收复失地，一统中原，找回身为炎黄子孙的骄傲！ 拥有超能力的信使带着姬恒的旨意去向华夏各地，寻找其余势力的同时，传播文明的火种——在大乾帝国境外，一些先朝遗民幸运地躲过了重重灾劫，困守在深山中，逐渐退化成了较为原始的农耕部族，只知耕地种菜，养猪吃米，不知山外世界已经历百年剧变。 又是十年时间，成千上万位大乾使者毙命于奔波的路途上，用生命燃起长明之灯，照亮大乾帝国境外更辽阔的疆域。 在这十年里，大乾帝国的疆域越来越广阔，臣民越来越富足，不断有其余势力依附于大乾，甚至全境迁徙，来到大乾寻求庇护。 姬恒在而立之年就成为了大乾开国国君，此后三十年时间兢兢业业，眼看着就要以六十岁的高龄——在当时能活到六十岁，无疑是世界第一高寿——完成惊天动地伟业，姬恒着急了。他不能不着急，千古一帝满足不了他，他想做万古一帝，他要一统世界，开创太平盛世，可他快死了，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于是姬恒不顾朝臣反对，毅然下令，令大乾帝国强军出境，收复失地。 不久之后，魔潮降临，铺天盖地的怪物淹没了燕京，只有禁卫军留守的燕京挡不住这毁天灭地的魔潮，姬恒在自己夙愿即将达成之时，死在了王座上，魔物的尸体在他脚下堆垒成山，一代雄主，力竭而亡。 在燕京沦陷后，实行中央集团制的大乾帝国很快走上了大明的旧路，四分五裂，各自为战，而那魔潮则侵袭四境，肆虐百年。 直到另一位传奇人物诞生于原顺天府遗址，创立希望之星，覆灭魔潮。 第三十八章 分歧 于谦出身的势力，或者说将当成实验工具的势力，正是曾经覆灭魔潮的希望之星，所以于谦所掌握的资料里，有着魔潮怪物的详尽描述，不仅有文字，还有栩栩如生的图画。 以现代人的目光来看待这些怪物，并不会感到陌生，因为它们大多曾出现在各种影视剧或游戏作品中。这一点让杨小千感到极度困惑，丧尸也好，变异体也好，魔潮里的怪物也好，这些灾难危机为什么都以如此熟悉的姿态现世呢？不过疑惑得不到解答，也不能止步不前，就算永远找不到答案，脚步也得往前迈，就目前而言，积极准备应对方案比追溯灾难来源更加重要。 “考虑撤离居民吗？”杨小千紧张地问，上京不比远江，其中人口上千万，想要组织紧急撤离，代价沉重。 但根据于谦提供的资料，很难判断出魔潮怪物的具体实力，毕竟另一个地球的大乾帝国和希望之星，都走上了与本世界截然不同的发展方向，他们的科学技术武器运用与本世界有天差地别，只凭他们与魔潮的交战结果，无法准确判断出现代军队对阵魔潮的结果。 既然没把握全胜，就必须提前做好撤离居民的准备，如有必要，甚至要考虑暂时放弃上京，战略性迁都。 “不必。”刘远舟的声音很平稳，但说出来的内容让人杨小千心如擂鼓，“魔潮会在半个月后开始陆续降临，第一批降临地点在上京、南都、东京、洛杉矶。” “那就是还有第二批？第二批在什么地方？”杨小千听见南都二字，微微皱眉。 “不知道。” 不知道？杨小千皱眉，看来那位神秘觉醒者预知未来的能力有一定使用限制。 “上京、南都两地魔潮规模不大，我负责上京，你在南都提前做好准备，国内不能乱。”刘远舟接着说。 杨小千这时候回过味来了，原来他远救会还要在南都打一仗，难怪文主席会给远救会一路开绿灯。反复琢磨刘远舟话中含义，杨小千问道：“那东京，洛杉矶呢？” “十九局已派遣专员前往日本、美联邦，搜寻可能出现的觉醒者。”刘远舟一本正经地说，“我希望你能分调一批觉醒者过来，把境外出现的觉醒者请回国内。” 这话说的客气，杨小千听着却想笑，什么叫请回来，刘远舟的意思根本就是把其他国家的觉醒者绑回来，而且听刘远舟的意思，十九局的专员只负责搜寻境外觉醒者，没有提前通知日本、美联邦的打算。 这没什么，换了杨小千，他也不会事先通知，这两个国家狼子野心，可不是和睦友邦，再说即便提前通知他们，他们也未必相信，等到事后反而可能反咬一口，指责华夏面对全人类危机自私自利，不进行信息共享等等。 杨小千骨子里是个臭脾气的民族主义者，保证自己国家与国民的利益才是重中之重，至于日本和美联邦的损失，那不在杨小千考虑范围内。诚然，日本人的命也是命，但在杨小千眼里日本人的命就是没有华夏人的命重要。为保证自己利益，对外隐瞒消息，暗中获取利益，这种肮脏手段对自己人不能用，但对敌对国用，那是理所当然的。 可是这两个国家境内有很多华侨、留学生，这些人又该如何处理？ “是不是打算撤侨？”杨小千问道，心想总没道理让自己的国民留在危险之地吧？ 但这次杨小千想错了，代表国家利益的刘远舟与身为民族主义者的杨小千第一次产生了严重分歧。 “东京、洛杉矶的华侨数量太多，撤侨工作会遇到很多阻力，很难开展。做这么大动作会吸引到不必要的注意。”刘远舟一反常态，改了一贯能一个字回复就绝不说第二个字的作风，一连说了好几句。 言下之意，是不打算在魔潮降临之前撤侨，为国家利益牺牲小部分人的安全。 “这是你的决定，还是文主席的决定？”杨小千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 “这是国家的决定。”刘远舟回答，“我们会派出秘密部队，做好充足准备，一旦魔潮突破当地军方的防线，立刻撤侨。” 杨小千冷哼了一声，内心本能地抵触这个决定，但在这个问题上他并没有话语权，他同意与否并不会改变最后的结果。 “我知道了。”杨小千阴沉着脸，低声说道，“要我借人给你，可以，但你要先答应我两个条件。” “说。”刘远舟又回到惜字如金的状态。 “第一，从日本和美联邦‘请’回来的觉醒者，要先进行思想教育改造，然后放进吴坤正在筹建的超凡学院，怎么改造他们由我来想办法，但是完成改造之后，这些觉醒者要拥有自主选择归属的权利。”杨小千说出第一个条件，大部分华夏人对美联邦、日本都有仇视情绪，那么同理，美联邦、日本两国国民也对华夏有一定仇视心理。从这两个国家“请”回来的觉醒者，不经过洗脑再教育，根本不敢拿来用。 “好。”刘远舟立刻点头同意，十九局是不可能任用他国觉醒者的，既然如此，那么其他国家觉醒者的事情应归属传火者议会管理。换言之，由杨小千和于谦做决定。 杨小千很有把握刘远舟会同意，才提出这个要求。刘远舟毕竟还有觉醒者的身份，半边屁股坐在国家那边，还有半边屁股坐在觉醒者这边。 “第二，马上就要召开议会全体大会，分选内外议院和议长内阁，你有合适的提名人选吗？”杨小千装模作样的问道，其实他心知肚明，刘远舟不会使用自己的提名权。 “没有。” “嗯，第二个条件，你用你的提名权，提名方玉。” 议长内阁共有七个席位，议长和两位议鞭各有一个提名权，其余四个位置的提名交由议会全体提名并匿名票选，而后再与议长、议鞭提名的三位候选人共同进行选举。 第三十九章 石灰吟 对于杨小千的条件，刘远舟满口答应，不假思索——或许他早有预料，或许他在刹那间已经完成复杂的思考过程。 谈完了要谈的事，刘远舟便起身离开，这是他的一贯作风，杨小千不以为恼，左右无事，干脆坐在游戏室里把三体的电影看完，然后才坐着十九局的专车回到安雅酒店。 于谦不知去了哪里，方玉和胡文超打了个电话说要过来，但杨小千婉言拒绝，让他们好好陪陪家人，尤其是冷落闺中的爱人。毕竟谁也说不准往后的日子里，还有多少闲暇。 挂了电话，杨小千便开始着手安排工作，这么多次合作中刘远舟提供的情报始终准确无误，无论他是否藏着一个能够预知未来的觉醒者，杨小千都有足够理由相信他给出的情报。 既然半个月后南都要面对一次小规模魔潮，杨小千当然要提前开始准备，争取尽力降低民众损伤，压低负面影响。 不过在取消远救会所有工作岗位的假期之前，杨小千决定给远救会全体成员放一天假，让大家放松心情，好好陪一陪家人，包括他自己。 从远江出来之后的时间里，杨小千一直忙于各种事务，好不容易有了一家团圆的机会，却抽不出多少空闲，为此杨小千一直深感愧疚，觉得自己没能尽到为人子女应尽的义务。 为了让杨小千专心正事，杨严没有呆在南都，而是带着妻子洛菲开始周游全国，他以前一直对洛菲说等有一天老了，或是儿子懂事了，就老两口出去周游世界，浪漫余生。虽然现在他们正值壮年，但杨小千已取得了他们做梦都不敢想象的巨大成就，是该他们享享清福了。 只是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杨严夫妻只能在华夏境内游山玩水，毕竟他们现在的身份非常特殊，谁也说不好到底有多少双眼睛盯在他们身上，其中会不会有人起了歹念，想拿他们来威胁杨小千。 这让杨严闷闷不乐，好几次找关系办了假护照想偷偷溜出国门，都被24小时跟踪的远救会成员给拦住，现在正跟杨小千冷战呢。 一想到这个无厘头的老爹，杨小千就哭笑不得，看看时间，晚十点半，想着他们应该还没休息，便打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通，一个揶揄的中年男声从手机话筒里传出。 “喂，会长大人，有什么吩咐嘛？” 杨小千习惯了老爹的不正经，直接发问：“爸，你们在哪呢？” “华夏的拉斯维加斯，澳门！哈哈哈哈哈，好玩，真的好玩！”杨严夸张大笑，想来在赌场斩获颇丰。 魔性的笑声感染了杨小千，使杨小千跟着笑了起来：“哈哈，这么好玩，赢了多少？” “八千万！我全兑了现金，摆在宾馆套房里，钱的海洋啊，哈哈哈，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满足了我儿时最大的心愿啊、” 如果要评选全球最嘚瑟语气，杨严这一句八千万应当能进前十。杨小千两边嘴角不自觉的往下垂，显示出主人的无奈。 不出老千怎么可能赢八千万？杨严一定出了老千，但老爹的千术水平杨小千心里有数，不可能瞒过澳门赌场请去镇场的赌术高手。 那杨严凭什么赢八千万，还能拿到钱？平常老千跑到澳门赌场出千，别说八千万，就算八百万也会被“请”去“贵宾室”，不断手断脚就算客气，还想赢钱？ 唯一的解释就是，杨严故意出千赢钱，让赌场的镇场人员找上门，逼着跟在他身后暗中保护的远救会工作人员出面解决问题，把他们当成挡箭牌使。 “爸，我知道你想出国玩，但是真的不安全，我不能拿你的安全开玩笑。赢的钱你要么还回去，要么捐了吧，不要让人说我们远救会做事太霸道，仗势欺人不讲规矩。”杨小千柔声劝道，“然后我跟你说个事。” “那我捐了，建个杨严希望小学挺不错的。噢，你说。”杨严一点不心疼钱，现在对他而言钱就真的只是个数字，而且还是个糟蹋不完的数字。 说出消息之前，杨小千谨慎地问了一句：“妈在你旁边么？” 电话那头响起啪嗒一声，是打火机点火的声音，随后才传回杨严的声音：“她在洗澡，说吧，什么事？” 一听见杨小千问这个问题，杨严就知道这是要说正事，怕洛菲听见了担心，于是态度严肃起来。 “嗯，半个月后，第二轮灾难降临在上京、南都、东京、洛杉矶。”杨小千用平稳的音调诉说着，“到时我会安排好，你跟妈妈先不要到处跑了，在我们自己的避难所里跟其他重要成员的家人打打麻将吧。我这就给你安排飞机，你们明天回南都，我们一家人一起吃个饭。” “是，会长大人！” 杨严又换回了调侃的语气，杨小千这才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跟父母说话也会不自觉涌上命令式的语气，赶紧赔笑：“哎，爸，我这是职业病犯了，错了错了，下回我注意，一定好好说话。” 杨严笑骂了句臭小子，挂了电话，杨小千躺到床上，却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最后还是起身，打了个电话给于谦，喊他一起喝酒，谈一谈之后的安排，商量议会如何与十九局相处，如何将觉醒者的特殊展现给全世界，让觉醒者能与普通人和谐共处。 于谦报了个地址：西裱褙胡同23号。 杨小千让人安排了部私车开往于谦所在的地方，打开车门，入眼尽是青砖灰瓦，两面朱红大门半掩半开。 “哎，这门儿怎么开了？”司机是个老上京，显然熟悉这块地方，看见大门半开，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杨小千眨眨眼，问：“请问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于谦祠嘛，背面就是长安街，03年整改之后就没开放过了啊。”司机惊奇地说道。 杨小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留下几张红色纸钞后下了车，走进坐北朝南的祠堂，院内东侧奎光楼上，有一人身穿一袭白衣，立于奎星阁内于谦塑像旁，朗声念诵着诗句。 “千锤万凿出深山， 烈火焚烧若等闲。 粉骨碎身浑不怕， 要留清白在人间。” 第四十章 出售药剂 钓鱼台那场决定无数人未来却鲜有人知的谈话过后第二天，伴山庄园终于再次开放，于大师亲切接见了在门外扎营露宿苦苦等待的弟子们，给每位弟子都发放了一剂灵丹妙药。 是的，一剂，而不是一枚或者一颗。 说来有趣，于大师告诉弟子们，修炼也要与时俱进，传统的丹药服用方式已经落伍，因为对于尚未筑基根基不稳的弟子们来说，人体的肠胃消化功能尚有欠缺，无法完全吸收丹药功效，想要把丹药的功用发挥到极致，就必须反复循环食用，直到完全消化。 听到这里，不少脑筋转的快的弟子就变了脸色，丹药吃进了肚子，当然就会拉出来，为了吸收全部药效而反复循环食用，那岂不是让他们一遍又一遍地喝自己的尿，吃自己的屎？ 幸好，与时俱进的于大师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办法，于大师将丹药炼化成液体，无需口服，直接注射，让药效在人体血液不断循环的过程中逐渐被吸收。 有几位弟子因为以前学过的专业，有一定的生物医学基础，捧着手里淡红色的药剂，心里立刻就泛起了疑惑，但看到其他师兄师弟师姐师妹的表现后，立刻就打消了心里的疑虑。 最忠诚的那批弟子接收药剂后立刻装上针管，把药剂注入自己的静脉。而在注射过药剂后，这些人虽然浑身胀红，青筋乱爆，但在骇人的反应过程过去后，一个个生龙活虎，体能比之之前高了好几倍，其中有个四十多岁的煤老板表现最为突出，一百八十斤的大胖子竟然原地一跳一米高，直接赶上了nba巨星的垂直弹跳。 长久以来的奉献终于换来回报，弟子们高兴得手舞足蹈，有些女弟子情绪激动之下泣不成声，还有些弟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把头磕的砰砰响，求于大师再给一剂丹药，好让不成器的子女能有个好身体。 可怜天下父母心，这感人的场景让于大师喟叹不已，破例下了允诺，只要真心，有求必应。当然，这些丹药炼制复杂，需要各种收集天材地宝，用秘金法鼎炼制，以地脉龙气催三昧真火，经历九九八十一天炼制方能成型，弥足珍贵，所以肯定不能白送。 于大师回房休息后，孙管家当场发话，明码标价，一千万一剂。一千万你买不到长生，一千万你买不来法宝，但是一千万你可以为自己为家人买来一个好身体，还有什么买**这更好？身家巨万的弟子们争先恐后，踊跃解囊。 从华夏各地不同行业、不同公司汇聚而来的一笔笔巨款先后汇入孙管家的银行账户里，随后又流转到南都一家书店和远江远救会办事处的工作人员手中。 几百支不值钱的次级强化剂能卖出几十亿的天价，这倒真是出人意料，看来于谦在独立的时间里有了飞速的成长。 不过这买卖虽然暴利，却不长久。由邱哲研究出的人体强化剂，专利权在国家手里，等到科学院的科研人员实验确认强化剂无毒副作用后，人体强化剂将会公开面世，以一个合适的价位，向且仅向拥有华夏国籍的全体华夏公民出售。 在可以预见的未来，各种灾难将会纷沓而至，以华夏三百万人民保卫军的力量，很难保证华夏全境不受侵犯，更不可能在面对多元化危机时，永远做到第一时间平复危机。 人们——尤其是那些偏远乡村山镇的居民——将不可避免地面对各种突发状况，所以人民需要拥有保护自己的能力。而国家、政府、党员干部，如果因客观因素无法保证每一位国民的切身利益，那至少应该全力以赴，创造机会，让国民拥有自己保护自己的能力。 文主席提出军训改革，高考改制，正是以此作为出发点。真正衡量一个国家硬实力的不只是军队的战斗力，还有人民的战斗力，在不同的战场上，这份战斗力具有不同的表现形态。 在和平年代，这份战斗力的主要表现形态是金融，国民经济和软文化实力。在战乱年代，这份战斗力的主要表现形态是武力。 如果真有一天，全球范围天灾降临，三百万人民保卫军如何守得住漫长的国境线？ 历史已经证明，生死存亡之际，真正守住国家守住文明的，不是军队，而是人民，是构成国家的每一位国民。 想要抗住压力挺过难关，就要把全体国民的硬实力提升上来，而不是小家子气的单纯注重于军队建设。 等到相关部门的协调准备工作完成，不仅人体强化剂会进入市场，就连符文手环、符文武器和脑核也会投入市场，如有必要，开放枪禁也不是不可能。而民众用于购买强化药剂、符文物品的款项，则会继续投入到国防建设中。 远救会想垄断强化剂和符文科技绝无可能，不仅国家不允许，杨小千也不允许如此短视的行为。不过，虽然做不到垄断行业的程度，但要跟风喝口热汤却不是难事。毕竟符文手环的国家专利权在远救会手里。 远江，远救会办公大楼，会长办公室。 代理会长周天明大半个上身扑在实木办公桌上，手边竹杯里的咖啡已经转冷，助理小心翼翼地上前换了杯热气腾腾的茶水，续水的声音吵醒周天明，让他醒转过来。 这是周天明亲自吩咐的注意事项，如果他在工作时间里睡着了，助理一定要把他叫醒，不能耽误工作时间，但是周天明有严重的起床气，如果睡着时被人叫醒，脑壳里昏沉欲裂的疼痛感会让他大发雷霆。 于是周天明想了这么个办法，让一个助理坐在办公室里，一旦发现他睡着了，就走过来倒水，水流滴到竹杯里那种清亮润心的声音会将他唤醒，又不至于让他大为光火，破口大骂，做出失态的事情。毕竟他现在是代理会长，他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会长杨小千。 从昏睡中醒来，周天明掏出湿巾揉了揉遍布血丝的双眼，擦拭掉粘在眼角处的淡黄色分泌物，喝了口茶水，漱过因熬夜上火而散发出臭气的口腔，继续审阅办公桌上堆成一座小山的文件。 没看一会儿，手边一台连着红色电话线的座机响起来，周天明立刻扔下手里用于批阅的钢笔，提起话筒。 这台座机是远救会内部红色专线，能打通这条线的只有一个人，会长杨小千。 第四十一章 家宴(上) 会长的电话岂能不接，周天明立刻提起话筒，一声“会长”还没说出口，电话那头就传来一句话。 “我就知道你还在办公室，立刻给我去休息。我说了，今天远救会全体成员放假休息，你为什么不服从命令？难道你不是远救会成员了？” 这语气听着很重，周天明心头却升起暖意，会长还是在意他的，并不像某些居心叵测的人说的那样，纯粹把他当成一个替身，一个傀儡，一个利用工具。 “会长，职责重大，工作繁多，不敢停啊。”周天明叹道，休息并不能解决问题，今天休息一天，只会把那些尚待解决的事情堆积到明天，在堆积的过程中还可能发生各种意想不到的突发情况，让原本简单的事情发酵酝酿变得更加复杂。 “少废话，听我的。我派去接你的车马上到，跟车来南都，到我家里一起吃个饭，吃完饭谈一谈工作，会内领导层很久没有在一起碰过头了。” 说完，电话挂断。 杨小千的语气很霸道，丝毫没有考虑周天明个人想法的意思，但周天明听了却莫名有种安心的幸福感。 “总算知道为什么霸道总裁会受欢迎了。”周天明轻轻放下话筒，低声跟自己开了个玩笑。 “周会长，您说什么？”助理问。 “没什么。”周天明站起身，对着助理歉意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林助理，今天本该休息的，耽误你休息时间了。” 助理受宠若惊，惶恐道：“没有没有，我反正也没地方去，没关系的。” “还是休息吧，这是会长的命令，全体成员休假一天，咱们不能抗令不从嘛。”周天明挥挥手，让助理回去休息，自己打了盆热水洗脸。 没过一会儿，一部挂有江a00000拍照的加长改装车停到远救会办公大楼门口，周天明匆匆换好衣服上了车，发现车里还有另外两位熟人。 “王副会长，何队长，你们也在。”周天明客气地冲车厢内坐着的两人打招呼。 何育在远江打了大半年的仗，脸上的肥肉全减下去了，现在依旧保持着精悍的身材，旁边的王力则差了许多，这家伙身为远江首富时还吃的很清淡，因为有高血压高血脂，可出了远江以后每天都是大鱼大肉，山珍海味，现在足足胖了十斤。 “小周，好久没见。”何育微笑点头。 王力笑的比何育灿烂一百倍，肉乎乎的老脸笑成一朵胖菊花，大声说道：“周会长，工作辛苦啊，要注意身体啊，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在商场里摸爬滚打那么多年，王力的心思早就打磨圆滑，自然能猜出杨会长有更远大的志向，不可能永远屈居于远救会会长这样一个小小位置上。那么杨会长把周天明任命为代理会长的用意就很明显了，等有一天杨会长走向了更大的舞台，周天明就会接任成为远救会下一任会长。 王力清楚自己的能力有多少，以前迫于形势，杨会长要借他的力，他才能在远江在远救会混出一个人样，现在穹顶消失了，整个华夏遍地英才人杰，真不缺他一个王力。所以王力知道，以后的道路他恐怕跟不上杨会长的脚步了，那当然就得趁早找个新靠山，眼前这位周会长就很不错，前途无量。 “不辛苦，应该的。”周天明摆摆手，客气地拒绝了王力递过来的烟，问道，“您二位也是去会长家里吗？” “噢，没有，我们随车去南都，会长想让远救会的领导班子碰个头，应该是有要紧事。”王力说着，艳羡地看了周天明一眼，不是谁都能像他一样享此殊荣的，能到会长家里吃饭，这可是特别待遇。 “是这样。”周天明回想起刚才的通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王副会长，何队长，我有一段时间没休息了，我先眯一会儿？” “好，你睡吧，我们不说话了。”王力笑眯眯地说。 “不用，我听着歌睡就是。”周天明拿起车载耳机戴上，调节好座椅躺下，刚闭眼就陷入沉睡，喉咙里响起有规律的呼噜声。 ……………… 南都市尚臣小区一栋独栋别墅内，杨小千坐在柔软舒适的沙发上，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视屏幕。 屏幕上，江北卫视主持人正在进行一档颇受欢迎的谈话节目，这次的特约嘉宾是一位身穿素雅长裙的少女，脸上打着淡妆，不着痕迹。 主持人先是依惯例面对镜头，简短介绍本期嘉宾。 “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欢迎来到江上座谈，我是主持人江上。本期嘉宾是网络上一夜之间爆红的战地女神，张欣怡！” 灯光聚焦，掌声响起，特约嘉宾张欣怡淡定自如，微笑致意，等待着主持人发问。 两轮常规的预热问答流程暖起气氛后，主持人开始针对性地提出网民关注度最高的一些问题。 “我们都知道，您之所以被称为战地女神，是因为您曾亲临远江战场，参与远江民众对抗丧尸和变异体的战争，请问您是否真的上过战场呢？” 张欣怡笑着回答道：“是的，不止一次，有时是充满血与火，硝烟与尸体的战场，但更多时候我是在另一条战线上，与人们心中的恐惧战斗。” “您的意思是，通过演唱歌曲、排演舞台剧为幸存者们提供娱乐，调剂他们的心情，是吗？”主持人问。 张欣怡摇摇头，回道：“我认为调剂这个用词的选择很有趣，但并不合适，偶像的力量是伟大的，我们在远江不止一次证明了这一点，我们在人们心中塑造偶像，传播正确的理念，使人们愿意站出来战斗，而不是一味的退缩。这一点很重要，正是因为这一点，我们才最终战胜了灾难，正是因为这一点，我们的国家才能一次次凤凰涅磐，浴火重生。” 主持人眼里流露出钦佩，不知是真的还是装的，接着他又问道：“那请问在您心中，一个能够传播正能量的偶像，或者说，一个合格的偶像应该是什么样子呢？” 这个问题颇为尖锐，有不少公众人物都在类似问题上栽过跟头，这就像是美联邦争执不休的枪支管理法案一样，是两极分化极为严重的棘手问题，无论如何回答，总会让一方感到愤怒，甚至同时激起双方不满。 张欣怡却不接招，轻描淡写地带过话题，答道：“我想我正在与华娱影业合拍的纪实电影《远江，远江！》能够回答您这个问题。我相信在这部电影里，大家都能找到心目中的偶像和英雄。” 第四十二章 家宴(下) 《远江，远江！》是华娱影业投资与远救会合拍的一部纪实电影，其主体结构依托于原远江都市频道实习记者李静的系列纪录片《我们在远江！》，主要讲述远江人在穹顶之下两百多个日日夜夜里的挣扎和奋斗，影片主旋律在于传递正能量，弘扬正确价值观，引发人们对人性的思考和对美好生活的珍惜。 一般来说这种类型的影片在国内只能收获口碑，很难收获票房，因为大部分国民生活压力沉重，思想认识水平不足，并不愿意面对沉重的历史和事实。对于那些朝九晚五奔波在城市浪潮钢铁森林里的人们来说，电影只是一种消遣，一种娱乐，其职责应该是让他们笑，让他们爽，而不是抛出命题，让他们用疲惫不堪的大脑继续思考。 所以最开始远救会找上华娱影业时，对方表现冷淡，不理不睬，没有半点合作拍摄的想法。不过在于大师和中宣部同时发话后，华娱影业一改姿态，董事会开会拍板，负责人擂着胸脯表示，如此伟大的纪实电影，就算亏钱也得拍，亏几个亿也得拍！ 江上座谈的主持人面色微变，本打算趁着风头炒一波热度，没想到面对一个刚出道的小丫头居然没能成功引她上钩，反而被她借机做了一波宣传。 主持人不甘示弱，使出唇枪舌剑继续发起攻击，张欣怡言笑晏晏，往往不经意间便轻松化解攻势，言辞犀利却讨喜，不断引起现场观众浪潮般的掌声。 “这丫头可真不错，冰雪聪明的，人长得也好。” “嗯？”杨小千转过头，老妈洛菲正坐在身旁，削着一颗苹果，红色的果皮连成一长串，没断。 “我看这丫头不错。”洛菲冲着电视努努嘴，一边转动手里的水果刀，一边说，“什么时候带回家，让妈给你把把关？” “什么？”杨小千愣了愣，随即笑道，“嗨呀，妈，是不是爸又跟你说什么了，他人呢？” “他跟那几个人打牌呢。”洛菲放下水果刀，指了指棋牌室，棋牌室的门没关，从客厅看过去就能看见杨严正跟几个远救会的觉醒者玩扑克。 “你爸说这丫头对你有意思，是不是有这回事？”洛菲把削好的苹果递向杨小千，板着脸说，“老实交代！” “是不是有这回事我不清楚，但是有一件事我很清楚，我对她没那个意思。不合适”杨小千耸耸肩，正要伸手去接苹果，眼前一晃，苹果跑了。 洛菲收回了苹果，放到自己嘴边，愤懑不平地咬了一口，瞪着杨小千说：“矫情，不试试怎么知道合适不合适？” “那要是试完了发现不合适，岂不是玩弄别人感情？”杨小千苦笑不已，明明半年前老妈还一再叮嘱一定不能早恋，现在却急着让他找个女朋友，好像他是个大龄未婚男似的。 其实洛菲的心思不难猜，她一个人孤苦伶仃在南都盼了两百多天，才终于把老公儿子盼回家，本以为一家团圆和和美美，却不曾想儿子成了一个手眼通天的大人物，每天都有忙不完的工作，随时可能重回前线，面对致命的危险。 哪个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平平安安呢？洛菲不想要这豪宅美酒，不想要这贵妇生活，只想儿子能够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可杨小千怎么可能呆在家里呢？ 于是洛菲就想着给杨小千找个女朋友，男人么，单身一人的时候天不怕地不怕，什么事都敢往前冲，有了另一半以后就稳重得多，就算不畏自己考虑，也得为爱人考虑。 “妈，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放心，我的性格你还不知道么，比被迫害妄想症还谨慎，永远安全第一，不会有事的。”杨小千轻轻拍着老妈的背部，柔声想劝。 但洛菲还是不死心，问道：“那你给妈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要漂亮的，温柔的，贤惠的还是活泼的？我给你物色一个，要貌美如花美若天仙的都行。” 杨小千差点没笑出声，但毕竟是面对着威严的母亲大人，不敢不从，想了想仰着头说道：“不不不，不要求美若天仙，更不敢要貌美如花……其实长相不是很重要，两个人能说得上话最重要，这不是老爸常说的吗？” “哼，他找了个漂亮老婆，站着说话不腰疼。”洛菲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语气不屑，“找女朋友呢，长得漂亮也很重要，要是看着就不喜欢，两个人哪能过的长久。” “咳，对。”杨小千尴尬地挠挠头，心想原来自己的厚脸皮还有一部分是继承了老妈的基因。 “还有什么要求？” “嗯，还要对我有点小崇拜，不用太狂热，小小地满足一下我的虚荣心就成。然后第一印象最重要，一定要有一个能惊爆我眼球的出场方式，让我一眼就忘不了她。还要识大体，懂分寸，头脑要聪明，最好能够应对国际性复杂事务……”杨小千满嘴胡扯，就往难了说，保准老妈找不着这么号人，避免被安排相亲的噩运。 洛菲听着杨小千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提着要求，连连点头，拿起水果刀又削了一个苹果，听完之后说道：“来，吃苹果。” “谢谢妈。”杨小千伸手去接苹果，眼前一晃，苹果又跑了，这回是落到了地上，滴溜溜地滚着。 “平安，吃苹果。”洛菲冲着趴在沙发旁边的杨平安喊了一声，慈祥地笑着。 杨平安从小吃狗粮长大，离开远江以后最爱吃的不是骨头而是甜食，一看见地上滴溜溜打着转的苹果，一双眼睛斗在发光，听见洛菲的喊声后蹭的一下从地上蹿起来，一个猛虎捕食，把苹果咬到嘴里，咔擦咔擦几声就全都吞下了肚。 平安现在有八个月，体重已有近七十斤，早就不是当初那条蠢萌蠢萌的小阿拉，而是一只英俊帅气的大狗狗，只用了几秒钟就吃掉了一颗苹果。 吃完，杨平安伸出舌头舔了舔鼻子，一脸贱相地盯着杨小千，咧着嘴好像在笑。 杨小千哭笑不得，正要教训这小混蛋，穿着黑西装的安保人员领着一个个子不高的少年走进屋，周天明来了。 “会长。”周天明站在门边，拘谨地弯腰点头，不知是该换鞋还是穿鞋套。 “来啦，不用换鞋，直接进来吧。”杨小千招了招手，“赶紧的，就等你了。” 周天明进了门，棋牌室的牌局随即结束，杨严嚷嚷着还要再玩几轮，可杨小千发话了，其余几个远救会的觉醒者哪还敢玩下去，没了玩伴杨严一个人也玩不出什么花样，嘟囔着扔了手里的好牌，跟着去了餐厅。 华夏的团圆饭传统向来是用大圆桌，今天这餐也是一样，朱红色的大圆桌子摆在欧式风格的独栋别墅里怎么看怎么别扭，格格不入。 不过在场的诸位都不在意这些，纷纷找了个座位坐下。所有人入座后，杨小千举杯敬酒，宣布开吃，话音刚落就是噼里啪啦一阵筷子敲击声。 这顿家宴摆的并不是家常菜，而是由郝楠郝大厨亲自掌勺的宴席，那可比钓鱼台国宴都给力，连拘谨不安的周天明都吃的满头大汗，直呼过瘾。 第四十三章 豆豆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但是自然世界弱肉强食的客观规律决定，坏鸟总是比好鸟多。 这是一位考上大学的大哥哥告诉豆豆的话，豆豆一直不理解什么叫弱肉强食，什么叫客观规律，更不理解为什么坏鸟总是比好鸟多。今天豆豆终于能理解这句话了，因为豆豆自己也变成了一只坏鸟。 豆豆是个孤儿，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在哪里，听福利院的大哥哥大姐姐们说，十三年前，装着小豆豆的襁褓在寒冬腊月的一个深夜里偷偷出现在儿童福利院门边台阶上，小豆豆的嚎啕大哭把整个福利院都给惊醒了，等护工抱起小豆豆时，他脸上挂着两串冰珠。 98年的经济状况可不比现在，满大街的暖气空调，当时的冬天真的很冷，冷的刺骨，眼泪刚流下来就能冻在脸颊上。说到这一点，豆豆就不得不庆幸自己不是个东北人，否则当晚肯定就冻死在外边了。 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句话没在豆豆身上应验。侥幸逃过一劫，往后的日子却不好过。有的儿童福利院设施完善，护工慈祥和蔼，孩子们彼此间和睦友爱，融入到那样的大家庭里就可以拥有一个幸福的童年，在欢乐中成长，但有的儿童福利院则恰恰相反。 华夏的儿童福利院数目不多，至今全国不过几百所，划归民政部门管辖，缺乏监督部门。儿童福利院其实就是孤儿院，因为没有有效监督，孤儿们又没有依靠，有时护工或院长会想尽办法克扣福利，为自己谋私利，更有甚者，会对孩子施暴施虐，以发泄自己在社会在生活中逐渐积累的怨气。 很不幸，豆豆所在的福利院就是这样一个残酷的地方。为了不让受到虐待的孩子们对外倾诉，福利院甚至假办内部学堂。 福利院里的孩子也要上学，否则长大成年之后没有无法在社会上找到立足之地，所以有条件的福利院会自己开班上课，没条件的福利院会送孩子去附近学校走读，等孩子年纪稍微大点完成九年义务教育后，有希望的就送去高中大学，没希望的就给予职业教育和技能培训，让孩子们学会一些基本技能，能够从事简单的体力劳动工作。 而豆豆所在的南都儿童福利院，装模作样请了几位生活护理和文化教员后，便宣布院内开班，不给孩子们外出求学的机会，孩子们出不去，自然也就张不了口，他们做的肮脏勾当就不会有人知道。 不过孩子们哪里懂这些呢？他们天生没有依靠，没有安全感，没有对未来的憧憬，对他们来说，只要能活着，有饭吃，就是一个可以接受的生活。不管是无故抽打在身上的皮鞭木板还是每天两顿的稀饭，不管是一股霉味的大通铺还是散发着馊味的破旧衣服，他们只能逆来顺受，别无选择。 失去了接受教育的机会，对于这些命运多舛的孩子而言，就是失去了整个人生，但是他们不知道这些，他们小小脑子里只装着两件事，什么时候才有下一顿饱饭吃？怎么给自己无聊的生活找点乐子？ 第一个问题的答案全看院长护工的心情，第二个问题却可以自己动手解决。 吃饭，睡觉，打豆豆，这就是豆豆名字的由来。豆豆听说自己以前也是有名有姓的，姓倪，随上一任老院长，叫什么就忘了，反正大家都叫他豆豆，那就叫豆豆吧。 打豆豆是许多福利院孩子的日常消遣，孩子们没什么善恶观念，早上挨了护工的打，晚上就去打豆豆，把怨气和愤恨全都发泄到豆豆身上，打累了就躺回大通铺呼呼大睡，做过睡前运动再休息，总是能在这个破陋滴雨的烂屋子里睡个好觉。 一开始豆豆很生气，很不解，个子小的那么多，凭什么就只欺负他呢？但是豆豆无处申诉，只要没打死人，护工是不会管的，偷偷告状只能换来一顿更猛烈的殴打。 等日子久了，豆豆渐渐习惯了，打就打呗，都是闹着玩，打伤了还能去医务室坐着，有时护士看他可怜还会给他吃些糖果，这可是其他孩子享受不到的待遇哩，其中最美味的黑色糖果，好像是叫巧克力，最让豆豆迷恋，含一口巧克力在嘴里感受着它慢慢融化，让甜味从嘴里弥漫到心里，顿时好像什么伤痛都给治愈了。 就这么挨揍挨了好多年，豆豆原本以为再这么过几年，就能离开福利院到社会上去了。对别的孩子来说，离开福利院不是好事，因为护工们总把社会形容的万分险恶，好像进了社会就是进了怪兽的血盆大口，两三下功夫就被社会嚼成渣渣。但对豆豆来说，离开福利院就是新人生的开始，大学生哥哥偷偷给他说过，社会没有护工说的那么可怕，只要脑子放聪明点，勤劳踏实，不想着占便宜，就能过上每天有菜吃，每年有新衣服穿的好生活。 可是豆豆没想到，就在这新生活即将到来的时候，妞妞死了。 妞妞是个跟豆豆同龄的女孩，有先天性疾病，而且兔唇、口吃，是家里父母把她送到福利院的，她是豆豆在福利院唯一的朋友，她心地善良，喜欢读书，眼里总是有一种光，那是一种对未来的向往，特别吸引豆豆，因为在其他人眼里，豆豆看不到这种光。无论是护工还是其他孩子，他们的眼睛都死气沉沉，看着好像一潭死水，让人心里发冷。 福利院的说法是妞妞犯了精神病，自己跳楼自杀了，但豆豆知道事情不是这样，福利院的楼房最高才两层，怎么会把人摔死呢？而且妞妞前一天晚上还在跟大家说，以后要去当明星，要当像张欣怡姐姐一样的偶像，尽管大家都在笑话妞妞，但妞妞毫不在意，自信地昂起下巴说就算是兔唇也一样可以唱歌，豆豆相信她，因为妞妞唱歌确实很好听，无论是世上只有妈妈好，还是两只老虎，全福利院就妞妞唱的最好。 这样的妞妞，怎么会自杀呢？豆豆不相信，于是他找院长护工去要个说法，而护工们给出的说法就是把豆豆关在小黑屋里揍了个半死，两天不给饭吃。 从小黑屋里出来后，大孩子们又嬉笑着跑出来要打豆豆。出乎所有人意料，这回豆豆没有再双手抱团趴到地上蜷缩成球状，而是像狼一样见人就打，打不过就咬，咬不到就吐口水，被打的满头满脸的血也不认输，一个人打的十几个孩子抱头乱窜。 打完这一架，豆豆把他们的稀饭全抢过来，喝了个饱，然后找了个石阶把筷子头磨尖。 等到夜里，豆豆悄无声息地从大通铺上爬起来，从裤袋里掏出尖头筷子，走向护工休息室，他要去讨个说法。 没铺地砖的水泥地上，豆豆一颠一颇地走着，自言自语。 “你们不给我一个说法，我就给你们一个说法。” 第四十四章 国有国法(上) 南都市，明城佳苑小区内，一个佝偻的身影穿行在绿化带里，躲避着巡视保安的视线。 明城佳苑是高档学区房，附近十公分的步程内有金宝贝幼儿园、安克希亚幼儿园、苗苗实验小学、南都市第一小学和南都市第二中学，全都是炙手可热的重点学校，不过住在这里的大多是租户，尽管租金昂贵，但为了让孩子方便上学，有条件的家长都会咬牙在明城佳苑租下一套房子。 因为绝大部分住户是学生，所以明城佳苑的物业保安非常到位，长时间保持着小区内治安稳定，一般情况外人根本进不来，无论是递烟还是给钱都不好使。 而现在穿梭在绿化带的这个少年，穿着一身红白相间的校服，那是二中的校服，门卫没有拦他，但他却要避着巡逻保安和摄像头走，显然欲行不轨。 晚风喧嚣，压低草坪上欣欣绿草，沙沙作响，婆娑树影挡住那人的身形，月光透着繁茂枝叶的缝隙打在地上，映出点点光斑，好似满地繁星。 如此美好的景色，却无人欣赏，穿着校服的男生满目狰狞，眼里只有欲望和怒火，哪里看得到平静夜色。 “臭婊子，连我曹鑫也敢拒绝，呵呵，今晚就让你后悔，老子要让你后悔一辈子。”男生盯着一栋公寓房，狞笑不已。 他曹鑫自幼含着金钥匙出生，是家中独子，父母家财万贯，恨不得把所有宠爱都给他，不管曹鑫要什么都能轻轻松松拿到手。小学时曹鑫把一个同学给打成残疾，家里花了几十万摆平，中学时曹鑫**女同学致其怀孕，家里又花了几十万摆平。在曹鑫看来，这世界上就没有钱摆不平的事情。 所以当曹鑫上高中遇见林楚楚时，他以为砸钱就能得到这个女孩，但却没想到，林楚楚家境优越，虽然比不上曹鑫父母亿万身家，但从小就没缺过什么，曹鑫想用钱打动她，结果只不过是让她心生厌恶。 一而再再而三的遭到拒绝后，曹鑫出离地愤怒了，但他尚未失去理智，不敢轻易采取行动，直到不久前，曹鑫发现自己竟然拥有了超能力，只要他愿意，他可以打开任何一道锁！无论是银行柜台的锁，还是家中保险柜的锁，只要轻轻用手一碰就能轻松打开。 既然有了超能力，还有什么事不能做的？就算杀人又如何？曹鑫心中再无顾忌，走到门前，将手伸向公寓楼的大门。 “滴” 门开了。 ……………… 尚臣小区独栋别墅内，一场晚宴刚刚结束，佣人正收拾着狼藉的餐桌。 酒足饭饱之后，杨严拉着其他人继续打牌，洛菲去健身室做饭后瑜伽，杨小千则拉着周天明和他一起观看《三体》电影，离开钓鱼台国宾馆时他拷贝了一份在u盘里，插到电视上就能播放。 两个多小时的电影播完，全程高能无尿点，周天明看的极为入神。 “感觉怎么样？”等电影放映结束后，杨小千关了电视，说，“咱们远救会也该成立自己的宣传部门和影视公司，像这样的作品，我们也要拍的出来才行。” 周天明明悟其中深意，点点头，从上衣内侧口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记事本，开始认真记录杨小千的话。 “干嘛呢，这都要记到本子上？”杨小千瞥见周天明一笔一划写的工工整整，笑问，“你别给我整个杨会长语录出来吧？” 周天明一丝不苟地写完最后一个字，合上小本子收回口袋，回答道：“工作太忙，很多事情要记在本子上，时不时翻一翻，才不会遗漏忘记。” “嗯，你的工作态度很好，有空了要开个全体大会，让你给会内领导班子讲讲课，离开远江后很多干部都开始懒怠，这很不利于工作开展嘛！”杨小千老气横秋地说完，变了张脸，哈哈一笑，问道，“怎么样，学我党干部学的的像不像？” “这个……哈哈，哈哈。”周天明干笑着不知怎么回答。 杨小千收了笑容，严肃地说：“要记住，天明，要记住我们远救会的立会根本是什么，行事宗旨是什么。我们的体制制度跟国内官场不一样，所以一定要取之精华去其糟粕，不该学的东西千万不要学。像我刚才学的那种说话的语气，我不希望听到任何一个远救会的干部去学。不管将来远救会如何发展，始终要说人话，做人事，明白吗？” “明白，明白……明白！”说第一声明白的时候，周天明在回想杨会长这一大段话，说到第二声明白的时候，他开始思考其中深意，片刻停顿后，他听明白了杨会长的意思，不禁两眼冒光，激动地喊出第三声明白。 杨会长让他去把控会内领导层的风气，监督领导班子的行为作风思想观念，这是什么意思？区区代理会长有资格去管那几位觉醒者，有资格去监督王副会长等几位元老大臣么？ 杨小千从隐秘的角落里抽出一根香烟，左右看看，又放了回去，好像叹了口气，接着对周天明说：“嗯，过几天我就会给出正式通知。不过，上任之前你要去趟上京，去中央党校进修一段时间，你做好准备，另外会内要增设纪委书记和党委书记，人选应该是由中央方面决定，等人来了你尽量配合他们开展工作。不过还是要保持同样的宗旨，永远以远救会利益为上，如果他们瞎搞胡来，那就直接让他们下课，不用有过多顾忌。” “我明白。”周天明连连点头，正要说些什么，手机响了，这是私人号码，周天明的家人都已在远江对尸战争中不幸遇难，所以知道这个号码的只有秘书台。今天远救会全体休假，秘书台怎么会打电话过来呢？一定是有要紧事。 周天明把请示的目光投向杨小千，杨小千点头说：“先接电话。” 话音未落，杨小千的手机也开始震动。 电话接通后，来电者几句话就说清了情况，挂了电话后，杨小千和周天明对视一眼，掏出那根私藏的香烟点着，丝丝缕缕的黑雾自虚空中浮现，与烟雾彼此纠缠，笼罩着杨小千阴沉的脸色。 第四十五章 国有国法(中) 周天明收起手机，看到杨会长的表情，便知道自己的短暂假期到此结束。 “天明，先把特秘组和调查小组先调回工作岗位，允许你们调动觉醒者，一个小时之内，我必须看见这两个觉醒者罪犯的详细资料和调查小组的评估报告。” 周天明点点头，立刻起身，随着杨会长的专车前往远救会南都指挥中心：小千世界。 途中，周天明打了几个电话，特秘组和调查小组的所有成员立刻回归岗位。杨会长下了死命令，没有人敢推脱怠慢，短短半个小时，当杨小千专车开到小千世界门前时，特秘组和调查小组的报告已经传真到南都总部。 杨小千一目十行看完了报告简述，周天明则在仔细审视更加全面更为细微的报告文书。 就在两个小时前，南都市发生了两起影响极其恶劣的命案。 第一起案件发生在南都市后宰门东村80号，那是南都市市立儿童福利院的地址，一个十三岁的男孩用一根尖头筷子捅死了四个护工。 第二期案件发生在南都市明城佳苑b区2栋1单元603号，一个十八岁的高中生闯入民居，残忍奸杀了自己的一位女同学。 这是两起影响极其恶劣的刑事案件，任何一件单独发生都会在社会上掀起一阵大浪，而杨小千周天明之所以高度关注这两起案件，是因为两起命案的犯罪嫌疑人都是觉醒者。 毫无疑问，这两人都是新出现的觉醒者，魔潮即将来临之际，上京、南都、纽约、洛杉矶每天都可能出现新的觉醒者，这两人只是其中之二。或许还有其他觉醒者在获得超能力后，将自己很好地隐藏起来，不曾让人发现。 “查，立刻查，允许调查小组动用所有资源，开放一级权限，让他们务必用最短时间查清楚事情真相，前因后果！” 杨小千狠狠将报告简述摔在桌上，周天明很少见会长如此大发雷霆。 其实清楚内情的人对这种情况都有一定的心理准备，谁也不能保证每一个觉醒者都是遵纪守法好市民，远江就曾出现过不少凭借着超能力胡作非为草菅人命的觉醒者。那些犯过重大罪行的觉醒者，全都在最初的清洗和随后的对尸战争中丢掉性命，明眼人心里都清楚为什么他们会死的那么巧，那并不是偶然，那是杨会长和刘司令安排之下的必然。 在远救会和对尸前指的高压统治下，不合格的觉醒者全部在大清洗中被剔除，留下的觉醒者在议会和国安十九局的督促下逐渐形成良好的行为规范，所以至今没有出现觉醒者利用能力进行犯罪的现象。 可传火者议会和国安十九局的管辖范围只在已知觉醒者，而不包括整个南都和上京，某个突然打开锁链拥有超能力的觉醒者选择利用自己的超能力进行犯罪，这是无法预防的事情。 谁都知道会有这一天，但对远救会来说，这一天来的还是太快了。现在整个国际社会尤其是华夏江北省，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远救会正处在风口浪尖的位置，尽管有文主席为其背书，但对这两起案件如果处理不当，很可能使之前两个月的努力付诸东流。 自己的地盘上，出现两个如此蠢货，打乱了远救会的全盘计划，杨小千不能不愤怒。 没有人愿意承受远救会会长的怒火，江北省副省委书记兼政法委书记亲自致电省公安厅和南都市市公安局，要求他们极力配合远救会专案调查组的工作，与此同时，十九局的专案调查组也已上路，并致电江北省省委书记，要求全力压住影响，在案情真相查明之前，不得外泄任何信息。 但两起案件的动静都特别大，儿童福利院内四位受害护工死前发出的惨叫声传出了几条街道，分局的同志赶到现场前已有上百民众目睹凶杀现场，明城佳苑的案子更夸张，受害人第一时间尖叫反击，大半栋楼都听到了，但尖叫声持续了近十分钟才有人报警，保安赶到之前始终没有邻居住户敲门问询情况，等到明城佳苑的保安赶到，受害人已经窒息死亡，身上遍布淤青，两腿间一片狼藉。 这种案情简单的恶性案件，想捂盖子最是困难，各地媒体记者全像打了鸡血一样，扛起长枪短炮就开始进行围攻，让公安部门和政法部门的同志们疲于招架。 省委班子连夜开了一场紧急汇报会，最后决定，暂时不给这两起案件定性，等十九局的同志来了，直接将两案调查权全权交付给国家安全部，案件审理及判决等司法程序移交国家最高检察院与最高法院。 江北省政府则将维稳作为第一要务，省委领导即刻启程，慰问受害者家属，寻求他们的理解，让他们相信政府，在得出确实可信的调查结果之前，不要接受媒体采访，不要通过微博、贴吧、部落格等渠道传播案情。 说白了，这锅太烫手，江北省政府想直接甩给远救会或十九局。这正合了杨小千的意，现在正是争分夺秒了解案情为事情定性的时候，可没时间管这事情烫不烫手，先查了再说。 远救会的特秘组和调查组，个个都是久经阵仗，用战火历练出来的干将能手，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就将事情首尾查了个底透，并再次将报告传真回南都总部。 第一起案件的犯罪嫌疑人豆豆，是南都市儿童福利院一名孤儿，自幼在儿童福利院长大，饱受欺负，只有一个朋友：名叫妞妞的同龄女孩。两天前，妞妞因第二性征发育成熟，遭到护工集体性侵，拼死反抗之下，被四位男护工扼住喉咙，导致机械性窒息死亡。护工杀人后抛尸至楼底，谎称妞妞犯病跳楼自杀。豆豆今晚用筷子捅死的四个护工，正是那四个性侵妞妞的禽兽。 第二起案件的犯罪嫌疑人曹鑫，江北省鸿通集团副总独子，自幼骄纵逞凶，于第二中学就读高中时多次追求同班女生未果，于是闯入该女生租住的学区房，将其残忍奸杀。 第四十六章 国有国法(下) 两起案件都是恶性杀人案，前者的受害人是令人不齿的罪犯，后者的受害人却是无辜的花季少女，从法律的层面上看，这并没有太大区别，但无论是华夏宪法还是传火者议会通过施行的觉醒者法案，都以人制而非绝对法制，所以在两起案件的审判上，主观占据着比客观更大的能动作用。 这就意味着，杨小千需要立刻决定如何处置这两个犯下滔天罪行的觉醒者，然后通过各种手段方法说服其他相关方，保持一致判决，在压低影响的同时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这两个人觉醒的能力是什么？”杨小千用食指叩着桌面，轻声问道。 周天明此时已看完了详细全面的调查报告，他曾在特秘组作为会长智囊团的一员，迅速审读文件是基本功。 听了杨小千的问题，周天明立刻开口回答：“明城佳苑的凶杀现场，单元门和受害者居住公寓的防盗门都没有撬门痕迹，而犯罪嫌疑人曹鑫在被带回刑警大队之后，先后多次徒手撬开手铐、门锁，根据调查小组的分析，他的能力应该跟开锁有关，技术人员正在全力抽调最近几天的曹鑫居住地附近的监控录像，经验丰富的刑侦人员现在正在我们调查组成员的陪同下进行审讯，不过曹鑫拒不交代。” “嗯，另一个呢？”杨小千低头看着桌上一张凶杀现场的照片，一个瘦小的孩子站在几个警察对面，手里紧紧攥着一根淌着血的筷子，神情呆滞，僵直的目光里好像藏着一种认命的释然。 “这个暂时不好判断，不过现场有围观群众用手机录制了一段视频，调查小组已经传到我手机上了。”周天明掏出手机，点开视频播放器。 抖动模糊的画面里，几个警察正紧张地举着枪，冲那猴子一样身形干瘦的小孩喊叫。 “放下武器，双膝跪地，立刻放下武器双膝跪地！” 有些基层片警，干了几十年都没开过枪，面对着一个连杀四人的诡异孩子，简直就像是走进了恐怖片片场，哪能不受惊吓？惶恐之下，连话都喊错了，下意识地喊出了电影里常见的警匪对峙台词。 小孩呆呆地转过身，慢慢弯曲膝盖准备将手里筷子放到地上，民警却以为这是要发起冲锋，顿时啪啪啪的开火声响成一片。 因为缺乏实弹训练，民警们的枪法不敢恭维，几个人连开了十几枪，只有两枪贴近了目标，但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就在枪声响起的刹那，小男孩的额头浮现出一道幽光闪烁的锁链，接着他身周出现一面肉眼可见的波动屏障，将两颗子弹拦截在外。 子弹镶嵌在屏障上，跟着波动的频率缓慢漂移，像及了电影特效，这时视频里的杂音多了起来，全是附近围观群众的惊呼声和尖叫声，盖住了小男孩和警察的声音，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 “防御型能力，挖掘潜力很大，配合上攻坚型能力的觉醒者能组成在一把混乱战场上的手术刀，必要时也可以成为重要人物的安保力量。”周天明念着报告上的内容，这是由专业军事人员书写的评估，“评估意见，建议保留。” 杨小千不置可否，说：“嗯，其实开锁的能力在某些特定场合也能发挥出奇效。” 周天明拿着报告的手不自觉地僵了一下，他抬起眼看了杨小千一眼，试探着问道：“那，我去安排一下，先把人捞出来，安置到南都总部？案情方面可以找两个替罪羊，再高价聘请网络水军，另外再制造几个明星的花边娱乐新闻转移注意力，很快就能消除负面影响。” “跟谁学的，手法这么娴熟？”杨小千笑了笑，笑的有点冷，“说心里话，这是你真心想做的吗？你难道不觉得他们该死吗？” “上帝教我们去原谅。”周天明在胸口划了一个十字，郑重说道，其实会内不少人都知道，他胸前的十字架已摘了很久。 “嗯，原谅罪人是上帝的事情，我们的职责是送这些罪人去见上帝。”杨小千随口说了一句，很烦躁地从烟盒里抽出一只贡烟，用他以前最鄙视的土鳖式吸法狠狠吸了一口，然后问：“说说看，你觉得这两个人该不该死？” 周天明起先不太明白，杨会长一直行事果决，作风强势，下任何决定前都只是参考特秘组的建议，从不会跟其他人商量，今天怎么会想到问他的意见？ 转念间周天明又明悟了，自己即将上任接替远救会会长的职务，没有一点处理复杂事务的能力怎么行？这应该是杨会长临时起意的一个考验。 “说心里话，说实话！”杨小千再次强调了一句。 周天明再三思考后，作出回复：“曹鑫劣迹斑斑，曾经犯下过很多罪行，全是凭借着家中财势和未成年人保护法才逃脱法律制裁，只因为一个女生不同意与他交往，就可以做出如此暴行，这样的人，就算再给他十次、一百次机会，他也不会改，迟早会犯下更大的恶行，留下这样的人，给这样的人机会，就是变相残害自己的同胞，无辜的平民。” “至于这个豆豆……”周天明假装低头看着报告，不动声色偷瞄了杨小千一眼，说道，“他杀的几个护工，罪有应得，死有余辜，死不足惜。咳，会长，在远救会成立前后，您……” 周天明的暗示很明显，说到杀人，杨小千杀的人可真不少，成立远救会之前就在天堂岛杀过一批罪犯，其中有些人或许罪不至死，但杨小千从没有为此自责过，成立远救会之后更是配合258旅在远江境内实施大清洗，手起刀落，人头滚滚，一片一片地杀。 远救会内除杨小千以外，也有不少觉醒者偶尔客串正义使者，动私刑处决罪犯，远救会对这种现象一直是睁只眼闭只眼，直到出了远江，传火者推行觉醒者法案明文规定觉醒者在未经议会授权时不具备对普通人的执法权，不允许使用私刑，这种事情才不再发生。 如果豆豆为友复仇的行为要判死罪，那么远救会内的觉醒者都罪责难逃，包括杨小千，包括传火者议会议长于谦。 “嗯，我赞成你的看法。”两句话的功夫，杨小千指缝里的香烟已经变成一颗烟蒂，他用力熄了烟，做出决定：“那就先这样决定吧，把豆豆保出来，其他方面我去协商，你负责降低影响。至于曹鑫，国有国法，依法判决吧，十九局应该会接手他的案子。” 周天明应了一声，匆匆离开。 杨小千站起身，双手撑在桌上，上半身微微前倾，盯着桌上的照片。 终于走到这一天，以个人的身份权力，凌驾与国家司法之上，凭自己的主观喜好，对两个法律层面性质相似的案件作出截然不同的判决。 杨小千原以为这种感觉会很好，但事实上这种感觉并不好，非常不好。 （这段话比较重要，我贴在这里喔~~最近开始跟外界互动了，要处理的事情不只有打丧尸了，可能有些书友说哎呀这个温言好水啊，吃个饭写两章，判个案子又写两章，怎么还不开始主线剧情打怪啊。 其实本书的主线一直不是打怪呀，虽然说是一路打过来的……我觉得组成一本好书的不是套路、段子、看了就忘的打斗场景，而是那些看似真实动人的细节。 比如江心岛上的纪念碑，镇远剑，零点酒吧，猎尸人留下最后一口酒的习俗，远江人挂在嘴边的“你脑子让丧尸给吃了吗”的口头禅，有了它们才能有一个真正有代入感的小说世界。 如果是说要科技，随便找个科学家点一下科技树，蹭蹭蹭就有了科技，说要建国，拉支军队哗啦啦就建了国，这种假大空的东西看了也没多少意思，看了虽爽，但看过就忘，对不对。 请大家给我一点点信心，我会从不同视角不同层面构造一个小说世界，从社会结构、意识形态、人文风俗的逐渐变迁开始，带来一个魔改地球，吊打异族，那才有意思呀！） 第四十七章 审判(上) 周天明走后，杨小千一个人留在小千世界的密室里，桌上座机的话筒被他举起又放下，来回往复，始终没拨出一个号码，直到座机响铃，杨小千接通电话。 “我听说南都有两个新出现的觉醒者，帮我保下来。”于谦急切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 “嗯，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呢。”杨小千眼都不眨，张口就说，“事情比较复杂，你现在了解具体情况吗？我让周天明先发一份报告给你看，你看完我们再详细讨论吧？” “让周天明立刻传真到孙一鸣那，但是现在必须争分夺秒，你立刻帮我出面保住这两个人。觉醒者杀人是大案，而且是首例，哪有时间等我看完报告再慢慢商量！”于谦断然拒绝，再次强调，“一定要帮我把这两个人保出来，不惜一切代价！” 于谦变得越来越聪明，也越来越不好忽悠了，杨小千暗自蹙眉，迟疑了一阵没有回答，心中思考着对策。 现在于谦立场鲜明，态度坚决，直接告诉他二者保其一不是明智的选择，应该先摆出坚决不退让的姿态，然后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最后再假装退让，告诉他可以保住其中一人，作为协商缓冲。 杨小千吸了口气，严肃地说：“国有国法，依法治国，如果任意一个觉醒者都能随意践踏法律，国将不国！失去了统一的国家制度，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再说，这两个案子案情简明，证据确凿，又有大量目击证人，如果单因觉醒者身份强压下去，免除他们的罪责，对议会对觉醒者都不是好事，很可能让大部分普通人在心里给觉醒者这个群体打上一个带有劣迹的标签，甚至引起反感、抵触和仇恨情绪！” “放屁！”于谦直接爆了粗口打断杨小千的话，“杨小千，不要偷换概念！我让你先把人保出来，我没有说要免除他们的罪责，但是他们有没有罪，有什么罪，普通人的司法说了不算，议会说了算！他们利用自己的超能力进行犯罪，故意剥夺平民性命，已经严重违反觉醒者法案第七条，应该立刻送上觉醒者法庭，而不是送到国家司法机关。你听着，杨小千。无论他们犯了什么罪，我都决不会让他们受世俗法律制裁！如果我连这一点都保证不了，议会就无法给觉醒者提供归属感和安全感，长此以往，议会必将形如散沙，只存其名不符其实！” “于谦，你先冷静一下听我说，你不要忘了，我不仅与你一样是一位觉醒者，还是传火者议会的议鞭。我的立场与你一致，我的一切想法行为都是为了议会的发展和觉醒者的未来。” 杨小千话没说完就再次被于谦打断。 “那你还在这废什么话，立刻安排，把人保出来！” “所以我才叫你冷静一下！”杨小千提高音量，“这是第一次出现觉醒者利用超能力进行刑事犯罪，是全国首例，全世界首例，不知道牵动了多少人的神经，我们应该慎重！” “正因为是第一次，所以更要把态度摆明确！第一次退让了，就是开了先河，一旦有例可依，往后类似的事情还会不断发生！”说到这，于谦的语气忽然变得冷静下来，他换了副口吻轻声说道，“议鞭阁下，我相信你不会怀疑我的决心，你应该知道，我打这个电话其实是出于对你的尊重。” 杨小千气的差点把手里的话筒摔到桌上，一路走来他经历了多少大风大浪腥风血雨，勾心斗角对杨小千而言不过是家常便饭，不知多少人曾挑衅、威胁他，他从没有放在眼里，总是淡淡一笑，沉着接招。可于谦的威胁仿佛一颗穿透右胸的开花弹，让杨小千失去冷静。 于谦话里的意思很明白：我打这个电话给你，是给你面子。我把我的态度告诉你，由你用你认为可以接受的方法来操作，只要给我一个让我能够接受的结果就行。否则，我完全可以用自己的手段来处理。 于谦能有什么手段？他那些弟子大多混迹商场，即便有几个权贵子弟，平常能够仗着家中长辈的职务对一些社会影响不大的小案子颠倒黑白，但在这件事上他们是绝对插不上手的。觉醒者杀人，这是上达天听的案子，江北官场上那些人精躲还来不及，哪可能把手往油锅里伸？那于谦还有什么解决问题的途径？当然是付诸武力。 以于谦的实力如果搞突然袭击，想要血洗公安厅都是轻而易举，只是一旦于谦动用武力抢人，那么这件事情的层次将从“新出现的觉醒者冲动杀人”直接拔高到“觉醒者首脑对抗国家司法”，其复杂性不可同日而语，并且会将包括杨小千、刘远舟在内的每一位觉醒者都推到非常被动的位置。 但这对于谦来说无关紧要，或许还能使觉醒者们在普通人的仇恨目光下抱成一团。人这种群居动物总是需要认可的，一旦觉醒者彻底曝光在公众视线内并成为绝大部分人眼中的异类，那么“异类”们就只能从彼此身上找寻认可和共鸣，这不正是于谦想要的么，一个铁板一块的觉醒者集团。 “我知道了，我会安排人把儿童福利院那个觉醒者保下，他是为朋友复仇，杀了几个人渣，保下他应该不难。但是另一个高中生觉醒者，是奸杀少女的畜生，这个人我不会保。”摊出底线后，杨小千的手指攥紧了话筒，手指头微微发白。 “好。” 于谦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了一个字是，接着便挂断了电话。 杨小千愣了愣，缓缓放下座机话筒，对于谦如此轻易的让步感到意外，印象中的于谦是个非常固执的人，如果不能用道理说服他，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自己的心意。 难道说在成为议长的这段时间里，于谦心中的棱角也渐渐被打磨平滑，披上了政客独有的圆滑盔甲？ 不，不对。 杨小千猛然回想起于谦刚才说的话：无论他们犯了什么罪，我都决不会让他们受世俗法律制裁！ 第四十八章 审判(下) 伴山庄园内，于谦将手机狠狠摔向墙壁，定制的智能手机质量很好，再加上外包手机壳的保护，砸到墙上后又摔到地上，却丝毫无损。 于谦盯着地上的手机看了一眼，顿时机身扭曲弯折，变成一块废铁。 伴山庄园的管家孙一鸣站在一旁，噤若寒蝉，很久没见于议长发这么大火了。孙一鸣原本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是远江一个小型独立聚居地的话事人，在普通人眼里威风凛凛，但在觉醒者中只是底层小人物。这个身份一直到新远江南城门大决战才得以改变，在于议长惊天一剑力竭昏迷后，孙一鸣第一个冲杀出去，奋不顾身抵抗尸潮，与其余几位觉醒者护送于议长离开危险地带。 这几个觉醒者后来都成了于谦的亲信，无论他们想不想，在其他人眼里，他们身上都已经深深打上了议长的烙印。而孙一鸣则成了于谦的庄园管家，看似不掌实权，但实则是天子近前，权力中心，是最受于谦信赖器重的心腹。 于谦看着地上的一坨废铁，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好笑，怎么跟杨小千那家伙起了争执就会这么生气呢？堂堂传火者议会议长，像个小孩子一样赌气地去摔手机，要是让外人看到了真是贻笑大方。 清了清嗓子，于谦唤道：“孙一鸣。” “议长。”孙一鸣低头上前，等待于谦的吩咐。 “审判组到了没有？”于谦问。 传火者议会才刚立行觉醒者法案，整个传火者议会都找不到曾经从事法律行业的觉醒者，只能暂时空置裁决法官的职位，由议会全体选出的审判组在觉醒者法庭上对犯下罪行的觉醒者进行审判。 审判组一共七人，当选就任后终生不可脱离觉醒者法庭，这就意味着他们以后不会进内议院、外议院、会长内阁或其他部门，所以他们不用给任何人面子，在觉醒者全体真正做到司法独立后，他们将掌握无上权柄。 孙一鸣看了看表，又按了下蓝牙耳机问了两句，听到回复后神情一振，回道：“议长，审判组七位审判员已经到了，就在门外。” “让他们立刻进来。”于谦急躁地挥手，不想浪费哪怕一分一秒的时间。 “是。” 孙一鸣按住耳机说了句话，伴山庄园的大门随即打开。四部陆地巡洋舰打着爆闪灯开道，护送着两部丰田考斯特开进伴山庄园。七位代表着觉醒者法庭的审判员匆忙从车里下来，赶到会客室后一眼便看到等候多时的于谦。 “议长阁下。”七位审判员向于谦点头致意，态度不卑不亢。 于谦抬起手说：“时间不多，先不管繁文缛节，跳过非必要程序，直接开始审判吧。” 七位审判员彼此用眼神交流过后，站在中间的审判员上前一步说道：“大致情况我们已经在路上了解过了，但是……议长，刑犯不在，我们如何开庭？” 于谦对审判员的回应早有预料，当即开口道：“议会给予了你们神圣的职责与使命，必要时刻你们要敢于承担责任。如果你们不敢行动，把审判权放给世俗司法机关，你们不觉得自己愧对法庭，愧对议会，愧对你们宣下的誓言吗！” 七位审判员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于谦也没有给他们思考的时间，继续大声说道：“根据特别法案补充条例，在刑犯在逃过程中，觉醒者法庭有权对其进行审判，并由议会派出追逃组，依法庭的判决对刑犯进行制裁。现在南都市就有一个名叫曹鑫的觉醒者逃犯，奸杀无辜少女，罪大恶极，我身为议会议长，责令你们七位立刻代表法庭，对其罪责进行宣判！” 于谦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得十分清楚：曹鑫在世俗司法机关手里，不在议会手里，那么就把他当成逃犯，依据补充条例对其罪责进行宣判，然后由议会直接动手，如此一来，曹鑫始终没有接受过世俗司法机关的调查审判。 通过这件事，于谦要向所有觉醒者，向全世界宣布：任何一个觉醒者都将凌驾于世俗之上，觉醒者的事，只能由觉醒者来管！ 虽说觉醒者法庭应保持司法独立，但那毕竟是以后的事，现在整个法庭就由这七位审判员构成，根本不具备与议长分庭抗礼的力量。再说这是要为民除害，并不违反良知，所以审判员们没有反对。 于是，觉醒者法庭第一场审判就此开始。 两分钟走完必要程序后，七只手臂高高举起，审判组全票判定，觉醒者曹鑫，有罪！ “根据觉醒者法案第七条，凡在未受侵害的情况下，以暴力手段剥夺他人性命者，判有故意杀人罪，对情节较轻者处以二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情节严重者处以无期徒刑。针对本案，我建议量刑：死刑！”之前与于谦对话的审判员手捧觉醒者法案，漆黑封皮上一簇烫金火焰熠熠生辉。 根据法案制定者的初衷，一般情况不论觉醒者犯下什么罪行，除非背叛议会或犯下反人类罪，否则不会判处死刑，因为每一位觉醒者都是宝贵的资源，可能会在以后面对危机时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 但这次于议长的暗示很明显：既然不能把人抢到手里，就干脆让他死在外面，决不能让他活着受到国家法治机关的审判，所以头脑灵活的审判员提议将刑罚提为死刑。 这次的投票不像刚才那么利落，审判员们虽没有阵营之分，但也有各自的理念和想法，不同人看待同一问题的角度不同，得出的结果也会截然不同。 “我不同意。曹鑫罪不至死，我建议依照觉醒者法案进行判决，考虑到曹鑫犯罪情节严重，建议量刑：无期徒刑。”一位审判员立刻投出反对票。 “我同意，必须以儆效尤，起到震慑作用，彻底杜绝类似案件再次发生的可能！” “附议。” “我反对。” “我反对。” 三票赞成，三票反对，于谦眯起眼睛，看向最后一个没有表态的审判员。 为避免判决陷入无休止的僵持，审判员在判决刑罚时不可弃权，七位审判员的投票结果不可能出现平局。 最后一个人的手颤颤巍巍地举起了起来，他知道他这轻飘飘的一举，很可能引发一系列大事，造成深远影响，或许后世史书还会因此提及他的名字。 “我……我同意……” “根据法庭审判组宣判结果，判处觉醒者曹鑫死刑，立即执行！” 话音未落，于谦的身影已经消失。 第四十九章 爆炸(上) 就在觉醒者法庭审判组成员所乘坐的丰田考斯特开进伴山庄园的同时，密室内的杨小千猜到了于谦的意图，急忙提起座机话筒，大声说：“立刻给我接周天明，不，等等，立刻给我接十九局。” 接线员尚在操作，杨小千忽然感觉到脚底震动了一下。 接着，轰隆隆的声响从室外传来，再然后便是凄厉的警报声。 “保护会长！” “一小队控制现场，二小队护送队长进安全室，快，快，快！” 大片书柜坍塌倒地的碰撞声中混杂着护卫小队的喝令声和脚步声，这些声音能传到密室里，说明声音的来源离得很近。 “嗯，等这边事情结束了，是该找个时间重新装修一下了，隔音效果太差了。”杨小千心想，小千世界从施工到完工不过短短月余，工期如此之短，难免有些瑕疵，就现在这个隔音效果，密室还能叫密室吗？必须整改！ “砰” 装有虹膜检测装置及指纹锁的合金门被人推开，一队黑衣人冲进室内，一水的黑色紧身作战服，刷上黑漆后好似磨砂的钢盔，一双多功能战术眼镜遮住目光，双手端着大威力突击步枪，战术带上挂着满弹弹匣和进攻型手雷。 “会长，请跟我们来。”领队贴近杨小千身边，不由分说拉起杨小千就密室另一个方向走，正对着入口合金门的书柜一分为二，如伸缩门一般推向两旁，露出背后墙壁，而那面墙壁原来只是一层挡板，正在像卷帘门一样向上拉动。 当墙壁消失后，一处通往地下的通道显现出来，护卫队拉着杨小千就往里面赶。 小千世界是远救会设立在南都的总部，必要时可以成为远救会的临时指挥中心。如此重要的地方当然要确保安全，因此远救会斥巨资在小千世界地下建立了一个核战避难所，虽然现在安保设施还在逐步完善，但就算挡不住核弹，挡几颗导弹还是没问题的，工程人员正在努力改造避难室，争取让它有抵御钻地导弹的防护能力。 杨小千没有拒绝，跟着护卫队走近地下通道，用自己的指纹和三道独立密码打开厚度惊人的圆形合金门，进入避难所。 君子不利于危墙之下，虽然杨小千不觉得一场小小的爆炸能够威胁到自己的安全，不过进入避难所以防万一总是不会错的，反正避难所里也有专线座机，不耽误事情。 “我现在要工作，我授权你们使用任何武器，尽快把上面情况搞定。”杨小千对护卫队队长点了点头，便提起座机话筒，问：“十九局的电话接通没有？” “杨会长，是我，请问什么事？” 一个粗犷的中年男声传入耳中，这是齐烈的声音。齐烈是十九局行动处处长，怎么会由他来接这通电话？ “关于南都发生的觉醒者犯罪事件，我想跟十九局的专案组负责人谈一谈情况。”杨小千没有表露出内心的疑惑，而是暗示齐烈将电话转交给专案组负责人。 “好的。”齐烈答了一声，却没有将电话转交给其他人，杨小千能很清楚地听到他有规律的呼吸声。 过了两秒，杨小千皱眉，问：“齐处长，你就是专案组负责人？” “是的。”齐烈哈哈一笑，回答道，“我现在已经在南都了，正在赶往市公安局。” 一听这话，杨小千心里就起了波澜。疑犯豆豆和曹鑫都已从市公安局刑警二大队转交省公安厅，这是走了正式程序的，齐烈这个专案组负责人怎么可能不知道？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赶去市公安局？ “齐处长，现在两名嫌犯已经转交省公安厅，其中儿童福利院那位名叫豆豆的孤儿，因年龄未满十四岁，受未成年人保护法保护，我们的人正在操作，想办法把他保出来。我在这里事先给你通个气，案情方面相信你已经有所了解了？”杨小千试探着问。 “对，了解过了。那个小孩是要保，我赞同。”齐烈不打半点官腔，身为敏感案件的专案组负责人，说起话来一点都不顾忌影响，“但是另一个叫曹鑫的，这个不能保，杨会长你同意我的看法吧？” “我同意，曹鑫应该接受司法审判，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制裁。”杨小千说了句套话，随后切入正题，“齐处长，刚才于谦于议长给我通过电话了，他的态度很坚决，不肯让曹鑫接受国家司法机关的审判。我怀疑他已经私自召集审判组，利用觉醒者法案的特别补充条例进行庭外审判……齐处长，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一定想以觉醒者法庭的名义判决曹鑫死刑，然后自己动手。” 这话说的非常明白了，齐烈心思是不如他侄子齐心吾那么圆滑通透，但他也不是个只有肌肉没有大脑的糙汉子，杨小千相信他能听懂其中含义。 “噢，噢，是这样么。哎，那这样的话就很麻烦了呀，那我先去市公安局，当面了解一下情况吧。”齐烈打着哈哈。 杨小千发了下呆，确认自己没有出现幻听后才说：“嗯？齐处长！我刚才说了，疑犯已经转交省公安厅，请你立刻率专案组前往省公安厅，我会紧急组织人手前去帮助你们。” “噢，噢，好的，我明白了。小光，调头，去省公安厅。”齐烈的语调很古怪，让人捉摸不透，过了一会儿他怪叫一声，“哎呦，怎么堵车了，唉，我就说嘛，南都市的交通规划一直有问题，动不动就堵车，现在这种情况堵车，真是的！” “喂，杨会长，你好啊，我这边堵在路上了。我马上叫直升机过来，你不要急啊，也不用调派人手去省公安厅了，我相信于议长有分寸的。好，那我这边就先挂了啊，我打电话给分部让他们派直升机。” 杨小千立刻回答：“你堵在哪里，我派直升机过去，远救会的直升机就在市内，很快就能到。” “喂。喂？喂——杨会长，您说什么？我听不清啊！操，什么破手机！” “哐当” 像是手机砸到什么东西的声音，电话挂断了。 第五十章 爆炸(下) 电话挂断后，杨小千将话筒搁了回去，速度很慢，花了几秒钟才做完这个简单的动作。搁好话筒后，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忽然出现在杨小千脸上。 齐烈怎么可能不知道两名嫌犯已经转交省公安厅呢？又怎么可能在杨小千提示过一次之后还说要去市公安局呢？他可不是神经大条反应迟钝的傻子，就算是个傻子放在对尸战场上历练半年也会变成一个人精，否则就活不下来。 再听听他之后的“堵在路上”“信号不好”，这是何等拙劣的借口，摆明了一个意思：我不想管这件事，任于谦折腾去吧，反正他有分寸，应该不会误伤误杀。 齐烈这个人，嫉恶如仇，如果将他放到于谦的位置上，只会做出比于谦更极端的应对。刘远舟把这样一个人派来做专案组的负责人，等于是通过此举释放一个信号，表明了他在这件事情上的立场倾向。 刘远舟现在是什么身份？他是国安十九局局长，专门负责一切觉醒者相关事宜。他代表着国家意志，既然他都摆出如此姿态，可想而知，在这件事上，国家愿意让步。至于一向强硬的中央政府为什么会在如此重大的问题上让步？谁在乎呢，或许是为了于谦手里的传送门技术，或许是为了团结力量应对之后的危机，又或许是因为刘远舟暗中出力，说服了国家高层领导人。 这可是个大好消息，让杨小千内心振奋。不管怎么说，杨小千自己也是个觉醒者，屁股当然是坐在觉醒者这一边，之所以不同意于谦的处理方式，只是顾忌影响，不希望因为这种极端案例在国家和人民心中塑造出觉醒者的丑陋形象。 既然现在十九局的人都不愿管，那杨小千又何必操心？刘远舟一定有足够的手段平息事态，想到这里，杨小千长出一口气。 不过还是要派一队人马去省公安厅，就算不拦着于谦代表觉醒者法庭制裁曹鑫，也不能让于谦误伤他人，不然好不容易变得简单的问题，又要变成复杂难题。 “就是不知道齐烈这队人是来干什么的。”杨小千通过专线电话下完命令，低声自言自语。刘远舟完全可以打个电话给杨小千通个气，把专案组出发的时间推迟一点就能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何必派齐烈带人跑这一趟呢，他们十九局的人哪个不是忙的脚不沾地？齐烈此行，肯定还有其他目的。 对齐烈此行的意图，杨小千暂时没有细思深究，事情都得分个轻重缓急，排在第一位的事情解决了，现在就该先着眼于排名第二的紧急状况。 “上面的爆炸到底是怎么回事？”杨小千问。 护卫队队长点头回答：“一小队已经控制住现场了，很快就能查明情况。基本可以排除恐怖袭击和针对性刺杀的可能。” “赶紧查清楚。”杨小千挥了挥手，神色不快，自己的地盘让人给炸了，总归是件让人不愉悦的事。 护卫队长没有擅自开门，而是通过通讯设备与地面上的一小队进行联络，只要进了避难所，除非必要情况或者确认危机解除，否则合金门绝对不会打开。 不一会儿，护卫队长得到答案，脸上表情变得很是复杂。 “嗯？”杨小千盯着他等待答复。 “报告会长，一小队回复，已经控制嫌犯，制造爆炸的嫌犯疑似觉醒者，尚未登记在册，很可能是新出现的觉醒者。” 又一个。杨小千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皱眉太久太用力，眉心处的肌肉总是酸疼。 几个小时前才刚出现两起觉醒者杀人大案，现在又出现一个全新的觉醒者，直接跑到远救会的总部引发爆炸，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好在这个新出现的觉醒者总算没在外面闹出事端。 不过，小千世界在大部分人眼中只是一个对外营业的书店，或许规矩有点奇怪，但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异常，为什么会有新出现的觉醒者跑来袭击一个书店？杨小千对此十分好奇，倒想看看这位觉醒者是什么人，于是冲护卫队长点了点头，说：“你上去，把人带下来。” “这……”护卫队长犯了难，他的职责是保护会长安全，哪怕牺牲自己和手下的性命也在所不惜，怎么能把危险的嫌犯带到会长身边呢？ “这是命令，立刻完成！”杨小千呵斥了一声。地面上的一小队虽然也有觉醒者成员，但整个一小队加起来还不够杨小千一只手打的，一小队能控制住的觉醒者，怎么可能给杨小千造成威胁？ “是！”护卫队长当即立正敬礼，右拳打在左胸和战靴踏在地面的声音完美契合。 三分钟后，护卫队长和一小队成员众星拱月般围着一个人进来，要不是那人手里带着特制手铐，还真看不出来她是被押过来的囚犯。 “会长。”护卫队长脸上神情怪异，向左退了一步，露出嫌犯的身形。 杨小千抬眼一看，竟然是个看起来年纪很小的少女，身高还没够着护卫队长的肩膀，再看看她的容貌，顿时理解了护卫队长脸上的表情为何如此奇怪。 少女双手捧着一本精装书籍，穿着一件黑色小裙子，裙上印着一柄白色长剑，乌黑柔顺的长发扎成两条马尾，如岸边柳枝垂落在肩头，细嫩白皙的皮肤看起来比羊脂更光滑，比温玉更养目，如此肌肤有如神作，不似人间应有。 少女的五官精致丝毫不输她的肌肤，完美的下巴，玫红粉嫩的双唇，高挺的鼻梁，仅看这半张脸就有让人惊艳的美。目光再往上移，又见她双眉如柳叶弯弯，双眸亮如皓月，清澈明亮，清美不可方物，让人看的满眼繁星。 四目相对时，杨小千发觉这少女也在看他，一双亮晶晶的清澈眼眸里映出一个面无表情的少年，在这大热天里还穿着一件黑色长风衣。 “你！”少女向前走了一步，镶着一排闪亮小水晶的短高根圆头小皮鞋踩在地毯上，没发出声响，却让护卫队全体成员提起了心，纷纷举枪将她瞄准。 少女微微举起手里的书，书籍封面上写着四个大字《黎明将至》。 “杨会长？”少女忽然问。 “嗯？”杨小千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一瞬间，少女的眼睛更亮了，眼中爆发出难以形容的惊喜，与这份惊喜一起爆发出来的，还有一声尖叫，和一道绚烂刺目的光。 “呀——” “轰——” “保护会长！” 又是一次爆炸，让小千世界剧烈震颤。 第五十一章 美少女又炸了 在消防队员接到火警出动之前，远救会的增援部队就提前抵达小千世界控制住局面，制造爆炸的疑犯则被押到了小千世界内部的审讯室进行审问。作为远救会的南都总部，小千世界表面上是个书店，内里却是五脏俱全，审讯室、装备处、避难所等等应有尽有。 审讯室内，少女坐在一张窄小的椅子上，双手双脚都拷上了链子，锁口卡的很紧。审讯员坐在她身前，用手里的记录笔不断敲打着面前不规则的桌子。 这张不规则形状的桌子和那张窄小的椅子一样，都是为审讯犯人专门设计的，据说能配合审讯室内的环境对受审者造成心理压迫，不过就像杨会长经常挂在嘴里的那句话：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就目前这个案例的情况来分析，这些奇形怪状的桌子椅子和色彩斑斓涂满诡异图案的墙壁、天花板，没能对受审者造成任何心理压力，简而言之，屁用没有。 观察了几分钟后，审讯员终于握住笔，不再敲击桌面，准备开始正式审讯。 “姓名？”审讯员问。 “单韵，我的姓氏很少见，念起来是shan，其实就是单双的单，多音字，唔，韵味的韵。曾用名单墨韵，后来发现写起来好麻烦，就改掉了。”少女看似配合，眼睛却一直盯着单面镜，根本不看审讯员。 一般来说经验丰富的审讯员都不会允许受审者说太多与问题无关的废话，那样会拖慢工作进度，并使得受审者不知不觉中把握住审讯对话的节奏，这对开展工作十分不利。碰到这种情况，要么先上一通大刑再谈，要么假装迎合让受审者说出更多，以便观察受审者的心理状况、性格特点，并捕捉更多信息。 这次审讯员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毕竟受审者是位拥有超能力的觉醒者，虽说在小千世界制造了暴恐袭击，但这件事情尚未定性，最后还得看杨会长的意思。万一这位觉醒者在自己手底下弄出点后遗症，那他以后还有的好过？ 审讯员点点头，把表格拉到一旁，抽出一张空白的书写纸写下少女的名字，然后根据例行程序继续问下一个问题：“性别？” “男。”少女脱口而出。 审讯员悬停在纸上的笔尖落在纸上，用力顿了一下，戳出一个墨斑。深深地看了少女一眼后，审讯员在纸上写下一行字：性格跳脱，可能处于叛逆期，亦可能只是一份伪装，通过反常回答试探我的反应。 “职业？”用潦草的字迹完成速记之后，审讯员继续发问。 其实审讯员已经掌握了嫌犯的基本资料，问这些问题一是例行程序，二是通过观察她的反应得出进一步判断。 从审讯员掌握的信息看，这个少女是南都市江北师范大学附属中学的高二年级学生。不过从她刚才的反应来看，她必然不会老老实实回答自己是个学生。审讯员问出问题的时候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知道自己会听到一个稀奇古怪的答案，但当少女给出答复时，还是把审讯员给吓了一跳。 “我是小千粉丝会的会长。”少女单韵昂起下巴，得意洋洋。 “咳，为什么制造爆炸袭击，为什么要刺杀杨会长，你有何意图，受谁指使？”审讯员慌乱中，直截了当地问出下一个问题。 “袭击？刺杀？！”单韵瞪圆眼睛，粉雕玉琢的精致脸庞浮现迷人的红晕，“你居然敢诬陷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审讯员冷眼看着单韵，心想你是谁都不好使，只要进了这个门，就是远救会的犯人，凭你父亲的小小权势，在远救会面前毫无作用。不过审讯员没有把话说出来，就只丢出一个冷冽的小眼神，让她自己体会体会。 单韵根本不理会审讯员的小眼神，一双粉拳用力敲打在桌上，显示出主人的愤怒。 “我是杨会长的头号粉丝！连杨会长的女装手办都是我设计制作的，你居然敢说我刺杀杨会长，你……” “什么手办？”审讯员愣住了。 “什么？”单韵也愣住了。 “你刚才说……你设计制作的什么手办？” “是吗，我说了吗？”单韵跟审讯员大眼瞪小眼，一连天真无辜，把双马尾摇成了拨浪鼓，“没有，我刚才什么都没说，你太紧张，产生幻听了。” 审讯员咳嗽了两声，说：“我们的对话是全程录音的。” 单韵通红的小脸变得更加红润，红的好似要滴出血来，让审讯员有种不祥的预感。 就在审讯员张嘴想要继续发问时，单韵身体里忽然涌出刺目的光。 早有准备的审讯员猛的一蹬腿，转身就往外面跑，多亏了手上佩戴的符文手环让他体能得到提升，才能在爆炸发生的瞬间迅速跑到审讯室外。 只听见轰隆一声，爆炸的火光在审讯室内逸散，让审讯员面色微微发白。 单面镜后方，闻讯赶来的调查小组组长苦笑着看向护卫队队长，说：“又炸了。” “是啊，又炸了。”护卫队长点点头，心有余戚，第二次爆炸发生时，他离这个自爆狂只有两步，当起爆征兆出现时，护卫队成员们分别做出两种反应：要么围向会长，用自己的身体组成肉墙保护会长，要么围向嫌犯，抵挡爆炸冲击。 幸好杨会长及时出手，在嫌犯身周罩上一面黑色半球，将爆炸冲击挡在半球内，否则护卫队必定死伤惨重。提起这一点，护卫队长就更感羞愧，他们会长护卫队都是百里挑一精挑细选选出来的精兵强将，他们的职责和使命就是不惜一切保护好会长的安全，可关键时候却还是会长保护了他们，想想就丢人。 “换人审吧。”调查组长瞅了瞅审讯员那狼狈的模样，大摇其头，说道，“换个觉醒者去审，对非常人用非常手段嘛。提问方向换一换，不要再纠结她的袭击意图了，我看她确实没有袭击远救会的意图，还是先问问她的觉醒过程吧，把各方面了解清楚，然后交由会长定夺。” 第五十二章 杨会长女装手办 毕竟是远救会的南都总部，建筑质量十分过硬。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爆炸只炸烂了审讯室内的桌椅，没能对审讯室造成更严重的破坏。 等到确认没有爆炸余波后，一个青年推开门，提着两张椅子走进审讯室。 单韵见换了个人进来，贝齿咬着下唇，轻声问道：“刚才那人呢，他没事儿吧？” “他没事，不过他的工作方式有问题，所以换我来跟你聊。”青年咧嘴笑了笑，放好两张椅子后率先坐下，说道，“我叫颜望野，远救会调查小组副组长。” 报出身份的时候，青年眼中尽是骄傲，调查小组这四个字在了解远救会的人眼中可是非常有重量的。最早调查小组成立时只是负责调查江心岛内的可疑目标，但后来调查小组的权力和管制范围越来越大，逐渐成为远救会的第一情报部门兼唯一谍报部门。 虽然名字还是“小组”，但编制早就扩大，如今在编人员二百一十三人，在任觉醒者三位，得到授权后还可以无限制调动一切会内资源，权力之大，常人难以想象。 不过这次，听众的关注点很不寻常。 “你叫阎王爷？”单韵问话时鼓着脸颊，尽管很努力地憋着笑，但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已弯成月牙。 “对，的确有不少人给我取了个外号，叫阎王爷。”颜望野伸手摸了摸鼻子，尽管组长再三表示他这个习惯动作很愚蠢，但他还是改不了。 “想笑就笑，没关系的，其实你的眼睛已经出卖了你，而且你的眉毛也出卖了你的眼睛。”颜望野一双小眼睛笑的眯成缝，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噗哈哈，可是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吓人嘛，为什么取了这个名字？”单韵大大方方地笑了，露出两颗虎牙，脸上泛起醉人的酒窝。 颜望野摆摆手，转过话头：“说说吧，你是什么时候觉醒的，怎么觉醒的？” 单韵歪着头，眼睛看着天花板，说：“觉醒……是说拥有超能力吧，像书里写的那样？我就是刚才在书店里觉醒的。” “喔？”颜望野见单韵的样子不似作伪，立刻打起精神。觉醒者在刚觉醒时很容易因过度使用能力而脱力甚至陷入昏迷，要在之后不断锤炼磨砺，才能像练习长跑一样逐渐增长自己的能力，这是一个常识，基本上每一个觉醒者都有过这种经历，比如那个儿童福利院内刚出现的觉醒者豆豆，就在挡住两发子弹后晕倒。 如果真按单韵所说，她刚觉醒就连续使用三次能力，却依旧神采飞扬，没有半点乏力的迹象，难道她天赋异禀，另有特异？ “能详细说一说么？你说你刚刚才在书店里觉醒，能回想起觉醒的原因吗，另外，请你大概描述一下你的能力好吗？”颜望野问话的语气听起来好像已经完全相信单韵的说法。 “那你得先满足我一个条件。”单韵神气地昂起头，丝毫没有身为阶下囚的觉悟。 颜望野出奇的没有摆出平常阎王爷的凶恶姿态，而是点头说好，问：“你有什么条件？” “我要杨会长的亲笔签名。”单韵提出这个要求时，两眼放光，让颜望野急匆匆地抬起手臂，释放出一道光幕，抵挡即将到来的爆炸。 不过这次预想中的爆炸没有出现，颜望野尴尬地放下手臂，点头同意。 “没问题，只要你配合我工作，我一定满足你这个要求。”颜望野给出肯定的答复，心想杨会长每天要签署那么多份文件，总不会在乎多写一次名字的。 “真的？”单韵目光一转，又提出另一个要求，“那我要杨会长亲手签在我的定制小裙子上。” 说完，单韵指着自己身上价值不菲的定制lo裙，满脸期待。 “不能得寸进尺啊小姑娘。”颜望野立马摇头，开玩笑么，敢跟会长提这种要求，那就等着被组长骂的狗血淋头吧。 “好吧，那说好了，一份杨会长的亲笔签名。”单韵嘟着嘴，神情不满，嘀咕了一句，颜望野没听清，凭着感觉猜测，好像是三个字：小气鬼。 “其实圈子里早就有传闻，说《黎明将至》是根据事实改编的小说，杨会长、刘司令都确有其人。然后我们小千粉丝会就发起行动，号召所有书友粉丝进行全省范围大搜索，最后找到一家名叫小千世界的书店，也就是这里咯。根据我们粉丝会情报组的分析，如果传闻是真的，那么这里很有可能就是远救会的据点之一。我身为会长，当然要身先士卒，第一个冲上前线，打探情报。”单韵挺起胸膛，颜望野这才发现少女的身材跟她的容貌一样夺人眼球。 “打探情报？”颜望野似笑非笑，他是调查小组副组长，早就锻炼出一双火眼金睛，一眼就能看出事情本质。这个名叫单韵的少女哪里是身先士卒打探情报，分明是偷偷跑来追星的，之所以一个人来，肯定是想抢在其他人前面，来的时候连书都带好了，摆明了要签名的嘛。 “对啊。”单韵面不改色心不跳，理直气壮地继续说，“我一进门就看出不对了，书店里的工作人员都穿着远救会的制服，而且身上都有一种气质，一看就知道不是跟我们一样穿着定制服装的coser。证实了传闻，找到了远救会的据点，我就特别激动，浑身上下都很热，好像着火了一样，然后我就爆炸了。后来看见杨会长，我就更激动了……” “然后你就又爆炸了。”颜望野抢答道。 单韵点点头，说：“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反正我当时情绪非常，非常……唔，反正很激动，嗨呀，然后就爆炸了。” “就这么简单？”颜望野问。 “就这么简单！”单韵斩钉截铁地回答。 密室内，杨小千将一沓报告扔在桌上，斜眼看着调查组长，问：“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调查组长眼观鼻鼻观心，老神在在。 “那你给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杨小千打开一台超薄笔记本电脑，将屏幕对向调查组长。 屏幕上显示着一个网购商品，商品名用一排醒目的红色大字标出：《黎明将至》杨会长女装手办限量款，小千粉丝会出品，必属精品！ 下面贴着一张照片，照片里一个小玩偶似的物件摆在桌上，一看就是时下流行的二次元周边产物，手办人物是一个表情冷酷的迷你少年，左手捧着一本书，右手握着一柄长剑，披一身黑色长裙，修长的双腿穿着黑丝和一双细高跟。 再一看商品信息，单价2999人民币，销量已破五百。 调查组长的眼镜从鼻梁上滑落，浑身汗如雨下。 第五十三章 行刑(上)感谢堇色岚烟打赏 “说话。” 杨小千拍了拍桌子，显然对调查小组的工作有所不满。 调查组长扶好自己的金丝框眼镜，张开嘴想说话，却因喉咙干涩，只发出了一个奇怪的音节。 “说话！”杨小千又拍了次桌子，这次，不满的情绪针对到个人身上了，调查组长的反应让他很不满意。 “是，会长息怒。”调查组长弯腰，低声道，“我承认我们的工作没有做到位，这是我们调查小组的失职，是我这个组长的失职。我会立刻组织人手，找到泄露消息的人予以严厉惩罚，关停这个购物网站，并将这些……这些恶作剧玩偶全部追回销毁。” “泄露消息的事不用管。”杨小千抬手说道，远救会那么多成员看过《黎明将至》，难免会有谁没把牢嘴关，茶余饭后弄出点传闻，这并不是坏事，通过这样的方式逐渐进入公众的视线里，这是杨小千早就定好的策略，无论是《黎明将至》一书的发行，还是培养张欣怡进入演艺界歌唱界，都是为了远救会和觉醒者正式走进公众而铺路。 “是。”调查组长立马点头，既然会长只说了不管泄露消息的事，那就是默认了对这个购物网站和恶作剧手办的处理方式。 “派一队人去单韵家做做工作，就说国家需要单韵，临时征召入伍，具体的你负责。另外，单韵所有资料拷贝两份，一份送到议会觉醒者登记处登记注册，另一份送到十九局备案。我还有事，这里先交给你。”杨小千说完，起身就要走。 调查组长缓步相送，走到门边忽然说了一句：“会长，那个叫单韵的小姑娘很想见您，您看？” “见什么见！”杨小千头也不回，“直接送去吴坤那儿，好好教育教育！” 吴坤曾是远江市实验中学的一名教师，成为觉醒者后再实验中学组建独立聚居地，搞教育很有一套，所以在杨小千和于谦的大力支持下，吴坤与学生李旭在上一次议会全体大会上提出建造觉醒者学院的议案，全票通过后议会就开始向吴坤的超能学院倾注大量资源，如今超能学院已初具雏形。 如杨冬、豆豆、单韵这样的新生代觉醒者，都必须先在超能学院接受强制教育，在通过所有考核，拿到毕业证之后才能重回社会。 挂着江a00000牌照的专车发出一声沉闷的轰鸣，短短两秒便将速度飙升到极限，如同一道幻影，穿行在街道上，却没有与其他车辆发生任何摩擦。 如此车技，即便是舒马赫也不能望其项背。但其实驾驶员的真实车技稀松平常，全靠了类似高速反射神经的超能力才能做到这一点。 调查组长眯着眼睛，目光中满是艳羡，心想也就只有会长才能让觉醒者当司机了，以后要是有机会，自己也得找个辅助型能力的觉醒者来当司机，要多威风有多威风。 其实杨小千并没有摆谱耍威风的想法，之所以让二小队的觉醒者临时充当司机，是因为他接到消息，要抓紧时间尽快赶到另一处地点。 ……………… 于谦在挂断与杨小千的通话后，便召集审判组对曹鑫进行审判，随后便单枪匹马杀进了省公安厅。 省公安厅的同志们似乎是提前得到了消息，或许齐烈给他们打过招呼，或许还有来自更高层的授意，当于谦来到省公安厅大楼时，省公安厅的警官们已将嫌犯曹鑫拷在了大厅，对闯进来的于谦恍若未见。 于谦倒不疑有诈，他也不知道正常的审讯流程如何，只当犯人就是拷在大厅里审问的，既然没人拦他，他便二话不说将曹鑫劫走了。 但省公安厅毫无作为的应对把曹鑫吓了一跳，他断定这位前来营救自己的超能力者一定是手眼通天的人物。 “大哥！” 曹鑫喊了一声，他现在浑身被金属链束缚着飞在天上，风大的睁不开眼睛，只能看见身前有一个模糊的背影。 于谦没有理会，曹鑫接着又张嘴，灌了几口西北风后扯着嗓子喊道：“大哥，谢谢你救我！谢谢——” 于谦笑了一声，依旧没有理会，曹鑫还想开口说话，一团液态金属攀附到他脸上凝固成一张口罩，封住了他的嘴。 两人在高空飞了大半个小时，终于抵达一处荒凉的江滩，江边芦苇茂盛，人烟稀少，只有捡垃圾的拾荒者会偶尔路过。当有风吹过时，芦苇丛便像波浪一样起起伏伏，露出低水位的江滩，上面看不到一个脚印。 踩着飞剑的于谦像片羽毛般轻飘飘地落地，而曹鑫则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直线下坠，重重地摔倒在地，要不是身上的铁链在最后那几秒突然出现推力降低了曹鑫下落的速度，光这一下就能把他给摔成肉泥。 “呜……”曹鑫吃痛地在地上翻滚，想尖叫但因为脸上的金属口罩封住嘴唇，只能发出呜咽声，像一条惨遭虐待的小狗。 “曹鑫。”于谦挥挥手，使曹鑫脸上的金属口罩和身上的金属链溶解成液态金属流，随后问，“还有什么遗言？” 发觉脸上的金属口罩消失后，曹鑫正大口大口吸着新鲜空气，一听见于谦下半句话，呼吸声戛然而止。 “什么？”曹鑫勉强站起身，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两腿哆哆嗦嗦抖个不停。 “大哥，我，我也是超能力者啊，大哥你这么强，我跟你混，我们要什么有什么，我们……”曹鑫抬眼看到于谦戏谑冷酷的神色，终于明白这不是一个玩笑，登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哭天抢地，“大哥，不要杀我，我知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对不起，对不起，不要杀我，我还有用。” 于谦笑着点头，说：“没错，你还有用。” 曹鑫大喜过望，保持着跪姿用膝盖往前挪，江滩上的粗砂磨破了裤子和膝盖都全然不知，正想去拉住于谦的腿，却被听到的下一句话吓得瘫倒在地。 “你的用处就是去死，你死的越惨，对后来者的警告就越有力。” 第五十四章 行刑(下)感谢riolx打赏~ 曹鑫倒地哀嚎的时间里，一部又一部汽车停靠到江滩附近，大多是陆地巡洋舰，中间夹着两部丰田考斯特和一部挂着特别通行证、车牌以京ag6开头的奥迪a8。 几十号人从这些车里走出来，有的西装革履，有的穿着近身战斗服，还有的穿着一身奇怪的黑色制服。 曹鑫不再哭喊，心惊胆战地打量着这些人，他们个个气场强大，着装虽不同一，但隐约好像有一个共同点。 当看到这些人以淡漠的目光打量自己后，又以尊敬的目光看向将自己从省公安厅大楼内劫出来的白衣人，曹鑫忽然间有所明悟，这几十个人看待自己和看待那个白衣人的目光，是看待同类的目光！ 这些人，可能全部都是超能力者！想到这一个惊人的可能，曹鑫忘记了呼吸，脑子里回忆起学校里同学们热议的网络小说《黎明将至》，似乎提到过某个神秘的组织，而且有不少传言说这本书是根据事实改编的。 可这本书曹鑫没有看过，曹大少忙着斗殴泡吧，酗酒把妹，哪有时间看什么乱七八糟的网络小说。这一刻曹鑫后悔至极，他终于知道看网络小说也是有天大用处的，甚至是可以学到知识在关键时刻救命的。 曹鑫有心呼救，可面对着这些人锐利的目光和骇人的气势，曹鑫两腿战战，舌头打结，根本说不出话来。 “吱——” 江滩边响起刹车声，一部车型高耸看不出型号的改装车停靠不远处，曹鑫看得分明，那拍照竟然是江a00000！可江北省省委书记的拍照才是江a00001啊，谁的车牌敢拍在省委书记前面？ 答案很快揭晓，一个年纪相仿的少年从车上走了下来，向周围几十个疑似超能力者的神秘人点头致意。 “会长。” “议鞭阁下。” “杨会长。” 不同的称呼同时响起，几十位神秘人退开道路，低头致敬。 这位更加神秘的杨会长径直走到白衣人身边，两人站在江滩上，一黑一白，对比鲜明。 “于谦，你把他从省公安厅带到这里，要干什么？”一袭黑衣的杨会长问。 白衣人的回复简单明了：“直播。” 曹鑫心里咯噔一下，直播？直播什么？直播给谁看？回想起白衣人先前说过的话，刚压下去的恐惧又源源不断地从心底涌出，淹没了曹鑫的思维，他站起身来想跑，跑的越远越好，可腿还没迈开，就被坚不可摧的金属链牢牢捆住，让他失去重心后脸着地摔了个狗啃屎，门牙都掉了两颗。 这是破相的伤，换了以前曹鑫一定会怒至癫狂，但现在他看都不看自己掉在地上的门牙，大口大口地吞着嘴里的血，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不想死，我想活下去。 “我……”曹鑫正要发出生命中最后一声怒吼，却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就被脑后一股巨力击晕。 等到曹鑫再次醒来，他无暇在意后脑勺的剧痛，因为他发现他正被绑在一根铁柱上，而那些疑似超能力者的神秘人围在前方，正以一种怜悯的目光注视着他。 怜悯？曹鑫感觉心底喷涌出来的恐惧太多，自己的心脏都快要因承受不住而迸裂了。 这时，先是一组人在正对面架起了拍摄机器和补光灯，而后有七个面容肃穆的男人走上前，他们每人手捧一本厚度堪比新华字典的书籍，穿着一袭古怪的黑色长袍，看起来与西方神父袍有些相似，但立领更宽，衣摆落地，在左胸心口上还有一朵烫金火焰的图案，这个图案同时出现在书籍的封皮上，灿灿生辉。 “开始吧。”白衣人说了一句。 七个身穿黑袍的男人举起手中书籍，郑重其事地开始宣誓。 曹鑫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却能听明白他们所说的最后一句话：以传火者议会与觉醒者法庭赋予我等的神圣权力，我在此宣判，觉醒者曹鑫，罪大恶极，处以死刑，立即执行！ 他们要杀我！他们现在就要杀我！曹鑫的瞳孔微微涣散，他没有想到自己会是这样一个结局，不就是一个普通的女高中生吗？死了就死了，为什么要我给她偿命？我不是尊贵的超能力者吗？国家不需要我的能力吗？ 如果早知道是这个结局，曹鑫无论如何都不会去碰那位高冷的女同学一根汗毛，有欲望要泻火，可以去金碧辉煌，可以去桃花大道，那里的技师哪个不比她强？ 可曹鑫不知道自己会是这个结局，自幼张狂的他在长辈的宠爱下形成了异于常人的世界观，这让他做出了错误的判断，最终亲手将自己送上了绝路。 “你们不能杀我，我是超能力者，国家需要我！”曹鑫歇斯底里地大喊。 没人理会他，比噩梦还可怕的液态金属又流到他脸上，形成一张金属面罩，封住他的口鼻，这次没有留下呼吸的气孔。 曹鑫拼了命地想要获取更多的空气，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呼吸，比他在明城佳苑对女同学施暴时用的力气还要大得多，只想再贪婪地呼吸一口空气，一小口就好。 很快，曹鑫的一双眼睛开始向外突出，嘴唇因窒息而扭曲，呈现出酱紫色，他已没了其他念头，甚至不在乎自己是否会死，他一生中所有的幻想和疯狂都已消失，现在他所有的全部渴望，就只是在这金属面罩上凿开一个孔，让他能吸一点点空气到肺里。 为了这份渴望，曹鑫甚至愿意抛却生命作为交换，但他仍旧没有呼吸的权利，因为在七位黑袍审判员宣判之后，他的生命已经不属于他自己。 炙热的高温在脚底升起，一簇烈火烧焦了曹鑫的双腿，曹鑫那缺氧的大脑已在极度的痛苦中逐渐失去感受痛苦的功能，但火焰灼烧的痛感还是能够刺激到他的神经。 随着火焰升起，曹鑫心里的渴望变了，他不再奢求那一口遥不可及的新鲜空气，他只求自己能够不再受罪，能够立刻死去。 火啊，火啊，快点烧吧，赶紧把我烧成灰吧…… 这场残忍的刑罚在五分钟后结束，曹鑫最后的心愿仍旧没有实现，直到他在无法描述的痛苦中窒息而死，犹如活物的火焰才攀上他的胸膛，将他整个身躯吞噬。 在面对觉醒者的直播结束后，临时负责拍摄工作的几个觉醒者将这份视频进行剪辑，随后传上网络。 燃起火焰的齐烈在曹鑫变成一捧灰烬后，举起军用酒壶冲于谦敬了一下，随后坐上奥迪a8，离开江滩。 杨小千环目四顾，最后看向于谦，点头说道：“处理的不错。” 能说服齐烈作为最终行刑人，这说明于谦的心思愈发缜密，在政治上逐渐成熟。 面对杨小千的夸赞，于谦毫不领情，扔回一个大大的白眼，质问道：“那个豆豆呢？” 第五十五章 入学(一) “哈嚏——” 嘴里含满肉包的豆豆打了个喷嚏，还好反应及时，把两只手捂到了面前，没让嘴里的包子掉出来。 坐在豆豆对面的一位女警官怜惜地看着豆豆，轻声道：“慢点吃，喝点豆浆。” 豆豆抬眼看了那位三十多岁的女警官一眼，声音含糊地说了句谢谢姐姐，让女警官严肃的面容上浮现出笑意。 一通狼吞虎咽，豆豆吃掉了四个三鲜包，两个大烧麦和一大杯豆浆，让人咂舌的饭量与他的瘦小身板不成正比。 豆豆吃完后，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满足地打了个嗝，可看到女警官肩上的警衔时，豆豆的神情低落下来，他低着头想了会儿，说：“姐姐，谢谢你给我买包子豆浆，我一定不给你添麻烦，我认罪，儿童福利院那几个人是我杀的。” 女警官莞尔一笑，这哪里像个十三岁的少年，根本就是一张白纸，单纯的不可思议。有句老话说，穷山恶水出刁民，因为环境会对一个人的成长造成重大影响，这个连自己真名都记不住的少年，在儿童福利院那样的地方长大，竟然还能保有这样一颗质朴的心灵，实在难得，让人同情。 “我知道。”女警官点点头，说，“吃饱了吗？” “吃饱了，姐姐，我会被枪毙吗？”说到枪毙这两个字时，豆豆眼里似乎没多少恐惧。 “不会，你现在才十三岁。”女警官摇头，神色复杂。 多年以前她曾经手办过一起案子，一个未满十四周岁的男孩奸|杀一个十二岁的女孩，证据确凿，却因犯罪嫌疑人未满十四周岁受到未成年人保护法而无法判刑，在犯罪嫌疑人家属利用权力施压后，法院宣布当庭释放，那男孩当晚就跑去受害者家中将受害女童的母亲给捅死。 因为这起恶劣的刑事案件，女警官不止一次质疑现有的司法体系，她一直相信一个人的劣根是不会彻底斩断的，给那些未成年罪犯机会，就是对民众安全的不负责。明知这些年幼的变态狂魔放出去以后迟早还会继续犯案，就不该给他们任何机会，就应该让他们在监牢里腐烂，让他们为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可这次，面对单纯的豆豆，女警官有些动摇了，这样一个孩子，是否应该拥有第二次机会呢？ “小胡。” 一个穿着制服的中年警官走进来，女警官立刻起身敬礼：“宋厅！” “这里没你的事了。”宋厅长点了点头，几个戴着墨镜的黑衣人从他身后走进来，押走了豆豆，女警官望着他们的背影叹了口气，早在看见现场拍摄的视频时，她就知道这件事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 豆豆疑惑地打量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黑衣人，他们的脸色好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之前就是他们把自己从警察姐姐那里带到了这个奇怪的地方，这里的桌子、椅子都很奇怪，任何一个物品的形状都很不规则，天花板和墙壁也涂满了诡异的图案，让人看了眼花缭乱，昏昏沉沉。 “姓名！” 坐在正对面那个严肃的黑衣人突然喝问，把豆豆吓了一跳。 “啊？” “你的名字是什么？” “豆，豆豆。” “真名是什么？”黑衣人眉头一拧。 “我，我不知道……” “注意你的态度！”黑衣人一巴掌拍在桌上，吓得豆豆跳下了椅子，因为豆豆从小营养补充不足，身材瘦小的像八九岁的孩子，坐在椅子上两腿都晃荡在空中没有着地，要跳下椅子才能转变成站姿。 正当豆豆手足无措时，一个看起来很阳光的青年推门进来，笑眯眯地拍拍手，对那几个黑衣人说：“你们工作方式有问题，别吓着孩子了，都出去吧，我来跟他聊。” 等到几个黑衣人起身离去，青年拉着一张椅子坐到了豆豆身前半米的地方，翘着二郎腿坐下，说：“豆豆你好，我叫颜望野。” 阎王爷？豆豆吓得一缩脖子。 “豆豆，你的基本情况我已经了解过了，我到这来是想跟你聊聊你在儿童福利院里做的事。”颜望野伸手拍了拍豆豆的肩膀，说，“其实我觉得你做得对，那些人渣该死。但是呢，你是没有执法权的，如果每个觉醒者都像你一样凭自己善恶感官去惩治自己认为有罪的坏人，那社会是会乱套的，你明白吗？” 豆豆面露疑惑，摇摇头。 “好，那我说的简单一些，打个比方……” “我知道我做错了。”豆豆打断颜望野的话，低头嗫喏，“你要枪毙我吗？” “呃，不。”颜望野有些头疼，今天遇到这俩都不按套路出牌，让他摸不清路数。 思索片刻，颜望野抬起手释放出一道光幕，证明自己的身份。 “豆豆，你看，我也有超能力，说起来咱俩觉醒的能力还很相似呢。” “是这样，豆豆，每一个新出现的超能力者都会非常迷茫，不知道如何正确使用自己的能力，所以作为你们的前辈和引路人，我们有必要给予你们一定指引，使你们学会如何使用自己的能力，如何融入正常人的世界。” “所以呢，我今天带来了一张超能学院的入学申请函。我希望你能够认真填好这张申请函，等你从超能学院毕业之后，你可以自由地选择你的未来，可以拥有美好的人生。你同意吗？” 豆豆似懂非懂地听着，听完问道：“什么是美好的人生？” “呃，怎么说呢，就是让你感觉自己过得很幸福的那种生活。” 很幸福的生活……豆豆眼里有了憧憬，他仿佛看到未来的自己，夏天里有一根甜甜的冰棍，冬天里有一件厚厚的棉衣，每天都能吃饱，晚上能睡在自己一个人的小床上裹紧被子缩成一团。 大学生哥哥果然没有骗人，只要离开了儿童福利院，就能拥有一个幸福的生活。 “我想要什么都可以吗？”豆豆期待地问。 颜望野再三斟酌自己的用词后，回答：“理论上来说，只要不太过分，不违反原则，都可以争取到的。” “我想每天都吃到肉包子，可以吗？” “呃，可以。” “我想有多到吃不完的巧克力，可以吗？” “这个……应该可以？” 第五十六章 入学(二) 再次醒来时，豆豆发现自己已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是一个很大的房间，很大很大，大到豆豆找不到形容词来描述，前方中央位置有一个很高很高的高台，正对着一排一排逐渐升高的座位。整个大房子完全密闭，找不到一个窗户，通风口处没有半点灰尘，炽白的灯光打在头顶上，晃的人睁不开眼睛。 等到好不容易适应了这强烈的灯光完全睁开眼，豆豆看到自己身边还有其他人。坐在前面的是一个穿着黑色长裙的漂亮小姐姐，坐在左边的是一个穿着黑色长风衣的小哥哥，坐在右边的是一个穿着运动衣，身材微壮的大哥哥，还有十几个哥哥姐姐叔叔阿姨坐在其他位置上正在昏睡，他们之中有些人的发色肤色都很奇怪，明显不是华夏人。 加上豆豆自己，会堂里总共二十一个人，零星分散在这偌大的会堂里，更显得空旷。 “这是哪……”身材微壮的大哥哥似乎也是刚刚醒来，伸手揉着头，弘二头肌鼓起，让豆豆好生羡慕，他也想有这样强壮的身材，可惜儿童福利院的伙食太差，饿不死人就算运气好，哪可能长出健硕有力的肌肉。 穿着黑色长风衣的小哥哥也醒了，他醒来之后四处看了几眼，便一声不吭地离开座位，开始在这个完全封闭的会堂里穿梭，像是在找寻什么东西。 豆豆刚想说话，坐在前面的漂亮小姐姐就转过头来，笑吟吟地说：“新人，你们醒了？不错，这批新人里，你们的素质是最好的。” 豆豆不太能理解这话的含义，但想必是在说一件很恐怖的事情，因为旁边那个身材壮壮的大哥哥听完这句话之后脸都变白了，不停地发抖。 “你，我……你！这！”穿着运动衣的青年语无伦次地重复着几个音节。 “欢迎来到主神空间，你们是第二百五十批征召轮回战士，我是中洲队队长，单韵，顺带一提。”漂亮小姐姐露出一个狡黠诡谲的微笑，朗声说道，“中洲队是世界范围内排名第一的养殖队，新人，要么成为肉猪，要么成为死人。” 噢，原来这个漂亮小姐姐叫单韵，豆豆心想，这真是一个古怪的名字，比“豆豆”更奇怪。 “我不信！你骗我！”运动衣青年怪叫了一声，猛的挥动双手，“不可能，我又没有死，为什么我会进主神空间？” “事实摆在眼前。”单韵立起一根葱葱玉指，指向自己的下巴，“你觉得我这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容颜是怎么来的？棒子的整容技术做得到么？哼，只有主神做得到，这是我从主神那兑换来的。” 豆豆点点头，这似乎是一个有力的证据，因为那个穿着运动衣的大哥哥听完这句话之后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瘪下去，说不出反驳的话语。 这时，四周开始响起“咚咚”响声，豆豆转头一看，是那个穿着风衣的小哥哥正在绕着会堂的墙壁奔跑，一边跑一边用拳头击打墙面。 跑完一圈后，他失望地摇摇头，转身走回自己的座位，也就是豆豆左边那个座位。他轻轻坐下后，和善地笑了下，说：“你们好，我叫杨冬。” “哼，新人，谁允许你擅自离开座位？害得我又要重复一遍，要不是主神给我这个培养新人的任务，我才懒得废话。”单韵昂起下巴，高傲地说，“听好了，这里是主神空间，你们是第二百五十批征召轮回战士，你们将会被派去不同世界，完成不同任务，只要能顺利完成主神发布的任务，你们就能得到……唔，得到命运点。只要有足够的命运点，就可以兑换想要的一切。明白了吗？” “第二百五十批？”杨冬似笑非笑。 “噗哈哈。”单韵冷若寒霜的脸没能绷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仿佛春雨淋下，花枝乱颤，“好吧，你看起来挺聪明的，本来也没指望能骗到你。” 运动衣青年的表情又变了，变化之快犹如翻书，他竖起眉毛，一巴掌拍在自己腿上，接着也笑了：“靠，老子吓得尿都快甩出几滴。” “嘻嘻，我叫单韵，你呢？”单韵对着他眨了下眼，让他不自觉地吞了口口水。 “周天鸿。” “周天鸿？”听到这个名字，杨冬目光有些闪烁。 “对，怎么了？你叫杨冬对吧？” “嗯，没什么。”杨冬摆摆手，看向豆豆，笑着问，“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豆豆，我不记得我的真名了，大家就叫我豆豆。”豆豆报出自己的名字后，干脆抢答了一通，省去了别人询问真名的功夫。 “你们都是觉醒者对吗？”杨冬清澈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都有超能力，对不对？” 单韵和豆豆都点头承认，只有周天鸿神情紧张，坐直了身体，摆出一个防守姿态，问：“你在说什么？” “别紧张。”杨冬轻声道，“我也是觉醒者，看来这就是我们的共同点，也是我们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如果我没猜错，其他人，那十七个还没醒过来的人，都是觉醒者。” 说完，杨冬抬头看向空空荡荡的高台，似乎在注视着什么。 “吴校长，这个小家伙很有意思的。” 放映着实时监控画面的大屏幕后，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人用食指指了指画面上的杨冬，又收回手指抵着自己的金丝框眼镜。 “嗯，反应很快。”一个带着厚框眼镜，很有书卷气息的中年人点头赞同，“蒋组长，会不会是失忆剂对他没起作用，让他回想起了入学过程？” “不会。失忆剂百分百有效，吴校长，你这个学生可不简单，当初在上京把十九局的齐心吾和变控中心的钟楚俏逗的团团转，花了好大工夫才逮住，而且嘴巴很硬，听说上了二十多种酷刑都撬不开。是个好苗子，可惜了，是个辅助型能力，上不了战场。”蒋组长说完，叹了口气，很是心痛的的样子，这等演技一般人绝看不出端倪。 吴坤呵呵一笑，说道：“不一定非要上一线才能为国家为议会做贡献嘛，我看杨冬同学这种能力，毕业以后进入你们远救会调查小组就是一个很不错的方向嘛，蒋组长，你说呢？” “噢，这倒是个好想法。”蒋组长嘴角勾起一个大家都懂的微笑，“吴校长果然是位好校长，好师长。好，那就先这样，组里还有些事，我得先回去了，学院的事由吴校长您全权负责，有事您打招呼，我能帮一定帮。” “好，那就先谢谢蒋组长了，慢走。”吴坤起身，客客气气恭送蒋组长离去，随后坐回自己位置，继续欣赏学生们的表现。 第五十七章 入学(三) 会堂里其余人先后苏醒，对比杨冬单韵等人的淡定冷静，他们的表现很是不堪，刚醒过来就大喊大叫，有三人说的是带着江北口音的“南普话”，南都方言和普通话的杂交体，还有四人说着标准的普通话，略带京韵。另外几个黄种人和剩下的白种人满嘴鸟语，根本听不出他们在表达什么。 “是日语和英语。”杨冬收回目光，指着另一边叽哩哇啦说着鸟语的人，“他们很可能也是觉醒者。”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单韵问。 杨冬摇头回答：“我跟你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哦？你怎么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呢？”单韵脸上高深莫测的笑配合着她摄人心魂的媚眼，看得周天鸿和豆豆神情恍惚。 杨冬被这个问题给难住了，他明知单韵和他一样不明状况，却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子非鱼焉知鱼之乐”的问题。 见自己得胜一筹，单韵嘻嘻一笑，“好了，跟你开玩笑的，不要一脸严肃咯，聪明的，快说说你有什么想法？” “我有名字，叫杨冬。”杨冬对单韵的态度很不满，丝毫不因对方的美貌而动摇，“刚才我已经在会堂里跑了两圈，全封闭结构，没有窗户，全靠通风口换气，但是通风口里看不到一点灰尘，说明不久之前还有人打扫过，我想找到他们离开这里的通道，所以我刚才围着墙壁边跑边敲，绕了一圈，听声音后面没有暗门，可能是我暂时没发现，也可能通道不在墙壁上。” “那还能在哪？肯定有出去的暗道，我们得赶紧找出来，先离开这鬼地方，这里什么吃的喝的都没有。我们得抓紧时间想办法出去，趁着我们还没饿到不能动。”周天鸿急切地说。 豆豆马上举起右手，提出了一个更加紧急的状况：“我要尿尿。” 这提醒了周天鸿，吃喝拉撒四个难题，不能只关心前面两者，在这个完全封闭没有隔间的会堂里，后面两个问题更让人为难。 周天鸿拍拍豆豆的小脑袋，说：“你小孩子没关系，先憋着，实在憋不住就偷偷找个角落嘘嘘。” 豆豆皱起两条稀疏的眉毛，用力推开周天鸿的手，认真说道：“我十三岁了，不是小孩子，不能随地大小便。而且，就算是小孩子，也不能随地大小便。” “你有十三岁？看起来最多八九岁啊。”周天鸿惊讶地看了豆豆一眼，摇摇头，说，“先不讨论这个，杨冬，你快说说，暗道可能在哪，我们发动其他人一起找！” “要么地下，可能在某排座椅下面，要么在头顶。”杨冬将左臂横放胸前，右手手肘撑在手臂上，两根手指捏住自己下巴，一副睿智智者的做派，很有说服力。 “头顶上？”周天鸿抬手指了指天花板，又重复了了一句，“头顶上？怎么可能？那怎么走？” “怎么不可能？如果我们现在身处的会堂是在地下呢？会堂里一个窗户都没有，全靠日光灯照明，很可能是在地下。如果会堂是在地下，那要么会堂某个地方藏着一部电梯，要么天花板上有通道和伸缩梯……当然，我不敢保证，我就是说一说个人看法。”杨冬两手一摊，爱信不信。 “你这么一说好像很有道理。”周天鸿点点头，若有所思。 “暂时只能想到这些，先试试再说，你们谁会说日语或者英语？”杨冬扫了一眼身旁三人，光凭自己要在这么大的会堂里找出可能存在的暗道，那得找到何年何月？必须得发动群众，一起动手，奈何语言不通，需要一个翻译才能跟那些日本人和美联邦人沟通。 “我不会。”周天鸿最为耿直，不假思索地给出答复。 “我爱国。”单韵说话还是那般俏皮，“爱国的人怎么能学外语呢，不存在的。” 豆豆伸手挠挠脑壳，不解地问：“日语和英语，是什么？” 杨冬在心中无奈叹息，将目光转向坐在后面几排的另外几个人，祈祷他们之中有“不爱国”的人。 豆豆没有得到回复，又忍不住好奇心，又问了一次：“大哥哥，小姐姐，请问日语和英语是什么？” “这个……”周天鸿不知如何解释，也不想耗费脑力去回答这种问题。 单韵莞尔一笑，反问道：“豆豆，你知道什么是南都话，什么是景城话吗？” “我知道，是方言。”豆豆点头，“我会讲南都话。” “对，方言就是特定地域的人所使用的小语种，英语和日语也一样，是小语种，而且早晚有一天会成为一种方言，明白了吗？”单韵语气笃定，霸气侧漏，让周天鸿不禁侧目。 “噢，懂了。”豆豆恍然大悟。 杨冬实在听不下去，起身走向另一伙华夏人，找他们搭话。 未知产生恐惧，莫名其妙被关到这样一个密闭的会堂里，不明情况的人们都难免会焦虑不安，越是不安就越希望找到同类相互依偎，抱团取暖，另外五个华夏人跟杨冬简短交谈了几句，便跟着走回来凑到一起。 十一个华夏人围坐一处，比日本人和美联邦人加起来的总数还多一个，这个数字让大家感到心安，镇定了许多。 杨冬把他刚才的分析重复了一遍，然后问道：“有没有谁会日语或者英语？我们要跟那些国际友人沟通，大家一起找到出口。” 这可难倒了大家，华夏应试教育重书面轻应用，拿张卷子来做那是小意思，可要开口说，恐怕还欠缺火候。 “我会英语，跟他们谈话肯定没问题。”一个穿着西装马甲三件套的青年人站了出来。 杨冬松了口气，总算有人会说英语，日本向来重视英语教学，很多日常用语都是由英语音译演变的，只要这人能说好英语，应该就能跟那些日本人和美联邦人沟通了。 “您贵姓？”杨冬热切地伸出手跟那青年握了握，问道。 “免贵姓艾，艾英国。”男青年回以礼貌的微笑。 单韵一撇嘴，对豆豆说：“你看，我说了嘛，爱国的人怎么会学外语，不存在的。” “对。”豆豆用力点头，深以为然。 第五十八章 入学(四) 艾英国不负众望，一口美式英语说得流利又标准，谎称自己是美籍华人，用一个幽默的冷笑话开场搭话，几句话就跟那四个美联邦人聊得火热。 不一会儿，艾英国带着四个美联邦人走回来，使这一小圈人的数目从十一变成了十五。 “艾先生，那几位呢？”杨冬瞟了眼聚成一个小团体的六个日本人。 艾英国摇头摆手，说：“小鬼子信不过我们，有两个非说是我们绑架了他们，有一个坚信这是恶搞整人的电视节目，这种节目在日本挺火的。” “正常，他们脑子不好使。”不知是谁插了一句话，引得在场华夏人哄笑起来。 杨冬赶紧挥手制止道：“无所谓，我们十五个人足够了，艾先生，麻烦你给这几个美联邦人说一下，我们分组分区域查找，来回排查两次，先找座位底下和地板墙壁，再想办法架个高架或者人梯，去查天花板。” 说完，杨冬开始划分小组和区域，讲解最有效率的排查方式，艾英国则在一旁将杨冬的话翻译给美联邦人，十五个人分成了五个小组，三人一组开始检索各自负责的区域。 有两个日本人自始至终插着腰抱着膀子，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大家，其余四个坐不住，陆续起身加入搜寻出口的队伍。 一通忙碌，不少座位都被人破坏，只差挖地三尺。在得知大家都有各自的超能力后，有几位觉醒者按捺不住，开始使用自己的能力加快搜寻效率，但始终一无所获。 有人开始不耐烦，也有人开始抱怨，甚至有人开始讽刺杨冬，但杨冬不为所动，继续查探，直到确认没有漏过任何一处，才停下动作。 周天鸿站到杨冬身旁，气喘吁吁地说：“天花板都找过了，就是没有，怎么办？” 杨冬摇摇头不说话，在众人杂乱的议论声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我暂时想不出其他办法了，大家有什么想法请提出来，我们集思广益，说不定能有突破。” 顿时嘘声一片，那两个抱着膀子看笑话的日本人嘎嘎怪笑，很是得意，丝毫没意识到自己与其他人一样身处困境之中。 “谁有想法吗，随便什么想法都请说出来，或许能有所启发。”杨冬看都不看那两个跳梁小丑，而是将真挚的目光逐一投向每一个加入了搜寻队伍的人。 有人低头避开目光，有人眉头紧皱苦思冥想，有人干脆一脸认命地坐下休息，没有一个人开口回应。 失望之中，杨冬忽然看见一个窈窕身影走上高台，不禁眼前一亮。 “那个不爱国的，给我翻译。”单韵拍拍手掌，拔高声音。 艾英国本来感觉自己不受尊重，有些恼怒，但一看单韵那张比蜜糖还甜的脸蛋，小小情绪顿时烟消云散，立刻开始翻译。 “这里一定会有出口，你们说对不对？” 众人纷纷点头，唯有杨冬环目四顾，若有所思。 “是的，这里肯定有出口，如果没有出口，我们是怎么进来的呢？”单韵说完，竖起一根食指，问，“但是，请考虑一下这个可能性，如果这里真的没有我们能找到的出口呢？” “哪可能没出口，你自己都说了，没出口我们怎么进来的？小姑娘，不要捣乱。”一个穿着ol装的白领女性尖声尖气地说道，说完不屑地瞥了眼在场的男性，心道这些白痴，个个神情恍惚一副猪哥相，连这么明显的逻辑错误都不反驳，真不要脸。 单韵用眼角余光瞄了女白领一眼，漫不经心地回了三个字：“你闭嘴。” “你！”女白领当场就要发作，却被身边人拉住。 “请仔细听清楚，我说的是……”单韵不再女白领，继续说道，“如果这里真的没有我们能找到的出口呢？” “噢！”杨冬忽然惊叫一声。 “怎么了，你想到什么了，她说的是什么意思？”艾英国急忙问道，周天鸿和豆豆立刻看向杨冬，会堂这些人里，最急着找到出口的就是他们俩，原因很简单，他俩一个饿的不行，一个憋得快尿裤子。 “假设，我只是做一个假设，假设我们……”杨冬话没说完，就被台上的单韵打断。 “你也闭嘴！要发言先举手。”单韵盯着杨冬，像头发怒的小老虎，又像一只炸毛的小猫咪。 “都闭嘴，听我说。”单韵没给任何人开口的机会，加快语速说道，“这未必不可能是个全封闭建筑，把我们送到这里来的人，可以先把我们放到这里，然后堆砌厚实的墙壁，封盖天花板。这看起来很难，但是想一想我们的超能力！我们每个人都有异于常人的能力对不对，或许把我们绑过来的人就是其他超能力者呢？用超能力辅助工程机械，短时间盖一座封闭建筑，不是不可能！” 众人恍然大悟，纷纷点头，赞同声此起彼伏，使女白领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如果这里没有我们能找到的出口怎么办？”单韵跺了跺脚，喊道，“简单，我们自己轰出一个出口来！” “轰” 高台上的美少女原地爆炸，打响了暴力突破的第一枪，拥有破坏能力的觉醒者们各显神通，拥有辅助型能力的觉醒者们出谋划策。 “我的个乖乖。”一位戴着镀金项链，身材略显富态的男人啧啧称奇，“这要是都到咱们拆迁队来，那还得了。” 各种能力轮番上阵，不多时便在一面墙壁上打开突破口，散落一地的碎砖和飘荡半空的灰尘里，隐隐看到有一束光透着缝隙射出来，照出那些正做着无规律运动的细小颗粒。 会堂里响起欢呼，体力不支的觉醒者们一把抹掉脸上的鼻血，继续作业。 两轮狂轰滥炸之后，厚度惊人的墙壁塌陷出一个洞口，离洞口稍远的人们争先恐后往洞口挤，其中两个从头到尾没出过力的日本人跑的最快。 “草，狗日的不出力，还想先出去。”站在洞口的周天鸿大怒，骂了一句就要阻拦，杨冬却伸手拉住了他。 “让他们先出去。”杨冬使了个眼色，周天鸿随即醒悟，谁知道外面等着他们的是什么妖魔鬼怪，让这两个小鬼子当炮灰出去探探路不是正好么。 墙外，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抬起枪口，严阵以待。 第五十九章 入学(五)为盟主幽明之羽加更(1/10) 当两位来自日本的国际友人弯着腰冲出洞口，迎接他们的不是自由，而是黑洞洞的枪口，一队武装到牙齿的士兵正在防御工事后方，持枪瞄准。 “开火！” 随着指挥官一声令下，列队墙外的士兵扣下扳机，两枚针筒状的麻醉弹打在目标身上，最先冲出来的两个日本人愣在原地，低头看看身上的针筒，抬头看看防御工事后面的士兵，一声不吭栽倒在地。 后面冲出来的人立刻发觉情况不妙，有的向后退缩，有的激发自身能力准备强闯，他们的能力不适用于破坏墙壁，因此此时尚有余力。 冲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美联邦人，合身一跃，人还在空中就变成了一只灵动的飞禽，形似苍鹰，却有两对翅膀，三只利爪。 一个个头矮小的日本男人紧随其后，冲出洞口后高举双手念念有词，在自己身前召唤出一个身披盔甲，手持双刀，没有头颅的武士。 艾英国是第三个闯出洞口的，他没有像前面两人一样做出准备动作，身形一晃就从一个艾英国变成了三个艾英国，分别向着不同方向奔跑。 其余保有余力的觉醒者各显神通，奋力逃离，但终究是徒劳一场。 “开火！自由射击！” 指挥官再次下令，士兵们齐齐扣下扳机，飞快地瞄准、射击，没有遗漏任何一个处于运动中的目标。 三爪飞鹰一连中了四枚麻醉弹，像山里长肥了的野鸡一般，在空中扑腾了几下，便无力地坠落。 无头武士尚未发起冲锋，藏在其身后的矮小男人就中了一枪，摇摇晃晃地跌倒，眼睛一闭，不省人事，无头武士随之消散。 三个朝着不同方向逃离的艾英国分别中枪，着弹点分别为肩膀、后腰和屁股，肩膀和后腰中枪的艾英国跑了两步才扑街，屁股中枪的艾英国跑出去十米才扑通一声脸朝地栽倒，而后前面两个艾英国消散于虚无，犹如幻影，只留下那个屁股中枪的艾英国还在努力挣扎，匍匐爬行，爬了不到五十公分，又一枚麻醉弹打在他后背上。 “快冲，他们在换弹药，我们冲出去！” 趁着外面士兵重新补充弹药的功夫，戴着金链子的富态中年人大吼一声，火急火燎地冲出去，因为体型过宽，差点被卡在洞口出不去。 “再不走走不了了！”女白领使出一组利落的连环踢腿，把自己最喜爱的belly高跟鞋踢飞，赤脚踩着碎砖灰尘往外冲。 有人带头，就有人跟风，场面本就混乱不堪，有他们吼这两嗓子，后面的人也坐不住，不管还有没有力气，全都一股脑往洞口挤，没人理会杨冬的呼喊。 “别喊了哥们，跟着一起跑吧！”周天鸿一把拉住杨冬的袖子，大步往外走，“都不肯听你的，喊了也白喊。” 杨冬愤恨不已，又无可奈何，只能跟着周天鸿一起往外跑，没跑出多远就双双中弹，步了其他人的后尘。 豆豆是第一批冲出去的，却是最后一批倒下的，因为豆豆目标小，跟在其他人身后不易发现。更重要的原因是，出了洞口之后，豆豆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慌不择路地逃跑，而是躲到一旁的墙边，解开裤袋，开始尿尿。 人有三急，这是憋不住的事情。但豆豆坚信随地大小便是不正确的行为，所以当看见自己喷射出的激流打湿墙壁时，豆豆非常羞愧地低下了头，连旁边乱糟糟的呼喊声都听不到了，只能听到那让人脸红的滋滋流水声。 等到其他人都倒下了，豆豆急忙抖了两下，穿好裤子，刚转过身就有一枚麻醉弹迎面打在胸口。 “开枪的人心地真好，肯定是等我尿完了才打我，不然我就尿裤子上了。”在晕倒前，豆豆脑海里有这样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一个侦察兵翻身跃出防御工事，飞快地数清地上的人数，回头喊道：“报告！战俘人数二十人，还有一个目标没有出现。” 指挥官随即喝令：“重新装弹！” 等到麻醉弹装填完毕，一个黑裙少女踏出洞口，施施而行。 当少女身形完全显露，等待指挥官命令的士兵们注意到，她还拖着几个会堂里拆卸下来的座椅椅垫。 “搞什么？”指挥官面露疑惑，静观其变。 少女将几个椅垫叠成一张矮凳，轻轻坐在最上方的椅垫上，坐姿优雅，高贵动人。 调整好坐姿后，少女举起手臂，说：“来吧，瞄准一点喔，打坏了我的裙子要找你们赔的，这个事情没有一套杨会长亲笔签名解决不了。” “有意思。”指挥官满是横肉的老脸抽了两下，大喝一声，“开火！” “咻”一枚麻醉弹打在少女臂弯，针筒在惯性作用下向前推动。 少女拔了臂弯处的麻醉弹随手扔到一旁，心疼地抚摸了一下自己完美无瑕的肌肤，然后双手交叠在膝前，额头枕在手臂上，陷入昏迷。 “报告！战俘人数二十一人，已完成任务！”侦查员依照程序，喊话汇报。 “你当老子瞎的还是傻的？”指挥官不满地瞪了侦查员一眼，喝令道，“呼叫善后小组，然后收队！” “是，耿队！”通信员立正敬礼，转身通电。 耿队不耐烦地挥挥手，掏出一根烟来塞进嘴边，划了根火柴点着，当着一众部下的面开始美滋滋地吞云吐雾，而士兵们则目不斜视，只当什么也没看见。 三分钟后，一队白大褂和一队黑制服快步赶来，将地上躺着的二十一具“尸体”轻轻搬上担架。 ……………… 再次醒来时，豆豆发现自己已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唔，好像不是那么陌生？ 这是一个很大的房间，房间前方中央位置有一个很高很高的高台，正对着一排一排逐渐升高的座位。周围完全密闭，找不到一个窗户，只有几个通风口。炽白的灯光打在头顶上，晃的人睁不开眼睛。 等到好不容易适应了这刺眼的强光，慢慢睁开眼，豆豆看到自己身边还有其他人。坐在前面的是一个穿着黑色长裙的漂亮小姐姐，坐在左边的是一个穿着黑色长风衣的小哥哥，坐在右边的是一个穿着运动衣，身材微壮的大哥哥。 “这是哪……”身材微壮的大哥哥揉着脑门醒来，四处看了几眼，陡然发出一声喊叫。 “卧槽，还来？！” 第六十章 入学(六) 一模一样的场景，一模一样的设置，被炸飞的高台重回原地，被拆卸的座椅一一归位，仿佛时间倒流，这诡异的场景重置让再次苏醒的觉醒者们瞠目结舌。 “全都，变回原样了啊。” 豆豆眨了眨眼睛，低头看向自己的裤裆，裤子没有被尿液打湿的痕迹，但解开的松紧裤带并没有重新绑上，这就说明之前发生的一切并非梦境。 “不，不只是变回原样，还多了一些东西。”杨冬扬起手，手里抓着一个透明的密封食品包装袋，袋内躺着一个松软的面包。 “好香，哪来的？”饥渴难耐的周天鸿看见面包后，喉结微动，咽下一口口水，急切发问。 “这是密封袋，你怎么可能闻到香味，心理作用而已。”杨冬举着面包晃了晃，“我们每个人座位下面都放了一个食品袋，你自己看看你脚下，噢，那些外国人也发现自己的食物了。” 周天鸿急忙弯腰低头，果然在座位底下翻出一个食品袋，豆豆不甘落后，也把自己的食品袋提了出来，像捡到宝贝似的在食品袋里翻找。 袋子里有两个面包，一瓶纯净水，和一块巧克力。 巧克力！ 豆豆迫不及待地撕开外包装，正要把甜美的巧克力往嘴里塞，却被周天鸿按住。 “别急着吃。”周天鸿压低声音说，“我们还不知道这些东西有没有问题，让那些老外先吃，如果他们吃了没事，我们再吃。” 豆豆惊讶地看了周天鸿一眼，没想到长相这么老实耿直的大哥哥居然会有这样的坏心思，更没想到他都饿的前胸贴后背肚子咕咕叫了还能忍住不吃这些来路不明的食物。 “不必，想吃就直接吃。”杨冬出声打消了周天鸿的疑虑，“刚才我们在墙外被一队士兵用麻醉弹打晕了，记得吗？如果他们想害我们，我们已经死了，根本不需要在食物上动手脚。这些食物应该是发放给我们补充能量的。” “为什么要给我们补充能量？”周天鸿问，“还有，为什么要把我们又抓回来，还把这个鬼地方恢复原貌，闲的无聊戏弄我们吗？” “应该不会，我猜这是个考验。”杨冬说话的同时做出了惯用姿势，两只手指捏着下巴不断摩挲，“找到方法破墙而出是第一个考验，闯过外面那队士兵是第二个考验。你觉得呢？” 周天明没说话，此时他的嘴里已经塞满面包，左手拿着一块面包，右手握着一瓶纯净水，一口面包一口水，吃的飞快。 看着周天鸿的土匪吃相，杨冬微微皱眉，想到一个问题：为什么这些食物会如此贴心地均分在每个人座位底下呢？ “这是个陷阱。”单韵突然开口说道，她目光直视着高台，正是杨冬之前凝望的方向。 “是的。”杨冬点头附和，“食物的发放有问题。” “什么陷阱？”周天鸿一听说食物有问题，连忙吐出嘴里的面包，但已经有大半个面包吞进了肚子，“吃的有问题？” “不是，食物肯定没问题，但是食物的发放方式有问题。”杨冬解释道，“假设这是一个考验，假设我是幕后主导者，我是出于什么目的才做出如此设计呢？我猜，寻找出口考验的是个人智慧、合作能力、寻求突破的应变能力，打破墙壁后那队士兵组成的防线则考验超能力的运用，或者说，考验武力和生存能力。” “你在说什么？”周天鸿越听越是摸不着头脑。 “没什么。”杨冬指了指之前众人合力打破的墙壁，“不难猜到，等我们再次打破墙壁出去的时候，外面仍旧有一队士兵严阵以待，等着我们。想要离开这里，就必须打败那队士兵，或者从他们手里‘逃生’。那么想一想，为什么我们之前会全军覆没，一个都没能逃出去？” “因为我们急着破墙，有攻坚能力的超能力者全都用光了力气。”周天鸿恍然大悟，“我懂了！所以这次我们要出去就不能急着破墙，要慢慢来，打一会儿墙就休息一会儿，只要打破墙壁时大家都还有力气，就能干过外面那队王八蛋了。” “对，但是这样一来，破墙效率就会大大降低，我们就必须在这会堂里待更长时间，你再看看我们手里的食物，每人两个面包一瓶水和一瓶巧克力，最多算是正常人一餐的食量。”杨冬看着自己的食品袋，神情担忧，“现在他们都在吃，很快就会把自己的食物配额吃完，其实这种进食方式很浪费，等过几个小时，又会饿，到时没了食物，怎么办？饥饿干渴的状态下，还能保留多少战斗力？” “所以我刚才说，这种食物分发方式是个陷阱，看似人人均分公平合理，为我们省却了分配食物的麻烦，但其实真正正确的做法应该是第一时间把所有人的食物聚集到一处，严格把控，按需分配，尽力保证全员满额战斗力。”杨冬说完，撕开面包的包装袋咬了一口，慢慢咀嚼。 “哎，那你还吃？赶紧让艾英国给那些外国人翻译，大家把剩余的食物集中起来啊。”周天鸿急道。 杨冬却摇摇头，说：“太晚了，他们都吃的差不多了，现在我们应该赶紧把自己的食物吃掉，免得一会儿有人过来争抢。如果有人过来争抢，不给他们会引起矛盾甚至对抗，给他们就显得我们弱势，会失去话语权。” 单韵笑盈盈地看着两人对话，伸出两根葱葱玉指把一块面包撕成条状，小口小口地吃着，吃完半块面包抿了一口水，把剩下一个面包递给周天鸿，又将食品袋里的巧克力递给豆豆。 “谢谢姐姐。”豆豆欢天喜地地接过巧克力，心里分不清到底是巧克力更甜还是这个漂亮小姐姐更甜。 “不客气，快吃，吃完我们轰出去。” “打出去之前最好先跟其他人说明一下情况，了解一下各自的能力，试着做些战术安排。”杨冬补充了一句，“这次闯过去的可能性不大，但是总要争取一下。” 一个小时后，墙壁在各类超能力狂轰滥炸之下轰然倒塌，防御工事后方的士兵们举枪开火，这次他们装备的不再是针筒状的麻醉弹，而是胶囊麻醉弹和泰瑟枪，命中率和发射速度直线提高。 十分钟后战斗结束，善后小组和医疗小组匆匆赶来，将二十一具“尸体”和五位受伤的士兵抬上担架。 耿志平目送着医护急救人员将自己手下的五个兵带回急救车，愤怒地朝地上吐了口浓痰，骂道：“这帮蠢货。” 第六十一章 入学(七) 第二次突围失败使得每位觉醒者都认识到：想要重获自由，就必须团结一致，如果还要勾心斗角，最终结局只能是大家一起困在这里，谁也出不去。 一直带领大家行动的单韵、杨冬二人毫无争议地成为了会堂内二十一位觉醒者小团体的临时领袖，这是公投票选出的结果，美联邦人一向崇尚民主，杨冬刚提出投票选举他们就毫不犹豫地赞同，等到票选完才想到华夏人有十一个，投票选举好像没他们美联邦人什么事。 美联邦人不是傻子，换了其他情况必定找出种种理由提出反对，但正因为他们不是傻子，更加明白眼下必须团结所有人的力量，于是默认了这个选举结果，毕竟杨冬和单韵的表现让人信服。 少数服从多数，六个日本人就算心里不服，也只能忍着听从单韵和杨冬发号施令。 单韵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集中所有食物、纯净水，而杨冬则挑选出三人，命令他们利用会堂内现有的材料搭建简易厕所，这倒不难，拆了最后排几个座位连起来当一个挡板，再在地上打几个洞，有人要方便就对着洞里拉，拉完随便扯张椅子下来盖住，不让臭气往外飘。 接下来便是一场与墙壁的拉锯战，拥有破坏能力的觉醒者对着一处墙壁打打停停，轮换休息，等到即将打穿预估的墙体厚度时，杨冬又发出一条新的指令。 “想办法把天花板给打穿，前两次我们冲出去的时候我观察过了，会堂并不算高，天花板不会太厚，一会儿冲出去时我们兵分两路，声东击西。” 这条命令引起了不小争议，美联邦人和日本人都开始发出不愉快的声音，叽里呱啦吵吵嚷嚷，艾英国没有翻译他们的话，而是走到杨冬身旁，轻声问道：“有这个必要吗？” 言下之意，凭着二十一位觉醒者通力合作，拿下外面那一小队只装备了麻醉弹的士兵不在话下，何必平添麻烦。 “有这个必要！”杨冬严肃回应，“第一次我们打穿墙壁时，外面的士兵用的是针筒状的麻醉弹，那是医用麻醉弹，第二次我们出去时，外面士兵用的是胶囊麻醉弹和泰瑟枪。你要是平常看过相关书籍就会知道，麻醉枪和真枪的构造功能大相径庭，麻醉枪没有膛线，麻醉弹没有底火，所以第一次用的麻醉枪射程短威力小精度低。而第二次他们用的是军用胶囊麻醉弹和电击泰瑟枪，射程更远，威力更大，精度更高。那你说我们第三次出去时，他们会用什么装备？有没有可能上真枪？甚至是重机枪，榴弹枪？” 艾英国听完杨冬的分析，脸色发白，连忙将这段话翻译出去，并擅自主张加了一句：“为了我们自己的安全，一定要做好最坏打算，所以不论多么小心都不为过。” 这番道理说服了其他人，大家开始想办法构筑人梯，破坏屋顶。 屋顶的厚度远不如墙壁，之所以没有选择它作为突破口，并不是因为破坏难度大，而是因为并非每位觉醒者都有办法跃上屋顶，要构建人梯就意味着总有人得待在下面上不去，但是谁都不肯做牺牲者。 不多时，屋顶被凿开一个小小孔洞，皓白的月光透着洞口照进来，原来现在已是夜晚。 “停！”杨冬和单韵同时喊停，单韵看了杨冬一眼，杨冬开口要说话，单韵抬手道：“你闭嘴，现在开始听我的。” 经过这短暂的相处，杨冬不得不说，这位会爆炸的美少女自有一种人格魅力，不来源于她的美貌，而来源于她内在的莫名霸气，这种霸气让人感觉由她来发号施令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于是杨冬退下高台，对单韵做了个有请登台的手势。单韵毫不客气地登上高台，说出自己的作战布置，指挥有度，镇定自若，仿佛一位久经沙场的将军。 十分钟后，会堂的左侧墙壁的屋顶同时塌陷处一道足以让成年人通过的洞口。 一个人影踩着一地碎砖向外冲，没冲出去两步便被密集的火力网打的浑身颤抖，随即倒地，化为虚无，消散不见，这只是艾英国用来吸引火力探查敌情的一个幻影。 “他们用的橡胶单，军用橡胶弹可以轻易把人打出骨折内伤，打在要害部位甚至可能致命，注意保护自己，紧跟单韵的作战计划，切记不要杀人！”杨冬在后面喊了一嗓子，他的能力是画画，无法参与这场战斗，只能凭着自己的冷静和知识为战斗人员提供帮助，只要能放倒外面那队士兵，大家都能安全离开。 艾英国翻译完杨冬的话，又召出一道幻影，从墙壁的缺口处向外冲去，紧随其后的是一个日本人召唤出的无头武士，而豆豆则跟在无头武士背后，身形完全被无头武士的铠甲遮挡。 “开火，自由射击！”粗犷的中年男低音再次响起，士兵们抬起枪口准备开始新一轮屠杀，陡然间一道火光亮起，剧烈的爆炸使得墙壁缺口再次扩大，并让士兵们视线受阻。 等到爆炸的火光消失时，各种破坏性能力轰向防御工事，使士兵们疲于应对，没有注意到一只三爪飞鹰从会堂楼顶起飞，悄无声息地带着一个人飞到防御工事后方阵地，那人刚一落地，额头便亮起一道幽光锁链，以他为中心半径五米的圆面内，重力悄然变化，士兵们忽然感觉到手里的枪变得异常沉重，自己的身躯也不再像以往一般灵动，就连转身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也无法立刻完成。 等到他们转过身将枪口对准阵地中心的觉醒者时，无头武士已冲到防御工事近前，无数枚橡胶子弹将他打的支离破碎，让他倒在了防御工事前方，而后一个身材矮小的男孩纵身一跳，跃过防御工事。 就在他切入阵地的瞬间，圆面内的重力刹那间恢复正常，让阵地内的士兵略感不适，耽误了半秒时间，时间再战场上弥足珍贵，半秒已足够改写结局。 男孩一个漂亮的翻滚，靠近指挥官的身前，拔出他腰间战术带里的手枪，对准指挥官的头部大喊：“不许动，全都不许动！放下武器，立刻投降！” 第六十二章 入学(八)为幽明之羽加更(2/10) 指挥官临危不惧，鄙夷一笑，劈手夺过豆豆握在手里的手枪，说话的同时将一口带着口臭的烟气喷向豆豆。 “保险都不会开，是不是在逗我？” 指挥官脱离危险，士兵们不再投鼠忌器，眼看又是一场恶战即将爆发，阵地后方突然响起掌声。 “啪，啪，啪。” 一个穿着朴素的中年人在一队黑衣人的护卫下缓步走向豆豆，每跨出一步，两边手掌就拍击一次。 “好了耿队，辛苦了，这场入学考试，就到这里结束吧。”中年人对指挥官微笑致意，厚框眼镜底下一双充满智慧的眼睛盯住豆豆，满眼都是爱惜，他伸手摸了摸豆豆的脑袋，笑道：“豆豆，你表现很好。” 豆豆第一次被人夸奖，顿时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回应，想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谢谢。 “收队！”脾气暴躁的指挥官喊了一嗓子，转身就走，看都不看其他人一眼。 “耿志平这是什么态度，我真是……”站在中年人身旁的一个少年瞪了眼指挥官的背影，中年人立刻抬手打断他的话：“李旭，你现在是超能学院的教官，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我们学院，你要注意影响。” “是，吴老……吴校长。”李旭低头认错。 “先把学员们召集过来。”吴校长挥了挥手，护卫在他身旁的那队黑衣人倏然散开，步伐迅敏犹如鬼魅。 杨冬、单韵、周天鸿、艾英国还有其余觉醒者逐一被这些黑衣人带到防御工事前的空旷地带，就连神经大条反应愚钝的拆迁队工头都能感受到这些黑衣人身上散发出的杀气。 有几个脑筋没转过弯的觉醒者尝试反抗，但都被轻而易举地制伏，躺在地上被出手的黑衣人拖到吴校长脚下，要么断手断脚，要么内脏破碎，奄奄一息。而后再没有人敢违逆这些面无表情的杀戮机器，一个接着一个乖乖走到空地上列队站好。 “小洛，麻烦你。”吴校长转头看向一个梳着大背头的青年，指了指脚下几个身受重伤的觉醒者。 被吴校长称作小洛的青年蹲下身，将手伸向其中一个伤员，乳白色的光晕从他身体里涌出，依附在伤员身上活泼地跳动，不一会儿，伤员断裂的双手双脚全部复原，奇迹般地爬了起来，站起身后立刻退开几步，站到队列里，头都不敢抬。 洛姓青年如法炮制，将几个伤员一一救治，等到二十一位觉醒者老老实实站成三排，吴校长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开口说道：“学员们，你们好，欢迎来到超能学院。恭喜你们通过入学测试，成为超能学院的一员，我是你们的校长吴坤，我知道你们心里一定有很多疑惑，你们可以举手提问。” 吴坤身旁一位穿着高跟鞋黑丝袜的女助理走上前，分别用流利标准的英语和日语将吴坤的话翻译了一遍。 一个美联邦人马上用英语提出问题：“你是谁，我们为什么在这？” 他得到的答复是一颗子弹，正中肩胛骨，痛得他两腿一软，一屁股坐到地上，望着自己血肉模糊的右肩，歇斯底里地尖叫。 开枪的是李旭，他放下手里的大口径手枪，用生疏的英语一字一顿地说道：“这里是超能学院，一个讲规矩的地方，学员向校长、授课老师或教官提问时，必须先举手申请，明白？” “明白！明白！”冒冒失失撞上枪口的倒霉蛋惨叫连连，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刚才医治伤员的那位觉醒者，祈求帮助。 “李旭，悠着点。”洛应南摇头苦笑，挥手抛出一团光晕，“我的能力也是有使用限制的，一连救几个重伤员，消耗很大的。” “有问题的同学请举手提问，如果大家没有问题，今天就到这里，会有辅导员带你们去学生宿舍，请好好休息，并于明早八点参加入学仪式，不能迟到。”吴校长脸上的笑容纹丝不动，仿佛刚才没有发生任何事。 “我有问题。”一只纤细的手臂高高举起。 “单韵同学，请问。” 单韵礼貌地道了声谢，然后才提出问题：“请问超能学院是什么地方，由谁修建，我们为什么会成为这里的学员，要满足什么样的条件才能离开这里？” “呵呵，单韵同学的问题不少，我逐一回答，其他同学请听仔细，相同的问题我只会回答一次。”吴校长清了清嗓子，继续说，“超能学院是由远救会会长杨小千，前对尸总指总司令现任国安第十九局局长刘远舟共同提议，经华夏人民共和国国务院批准而修建的特殊学院，招生范围只限拥有超能力的觉醒者，每个新出现的觉醒者都必须进入超能学院学习深造，获取毕业证书后方可离开，还有其他同学要提问吗？” “有。”杨冬举起手。 “杨东同学，请问。” “谢谢吴校长。”杨冬垂下手臂，扫了眼吴坤身后的黑衣人，问道，“请问吴校长，我们在超能学院内要学习哪些科目，有什么可供选择的专业，由何人教授。最后，请问要满足什么条件，才能拿到学院的毕业证书？” “超能学院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所以超能力者为学员的教育机构，我们没有太多经验，只能摸着石头过河。而作为第一批学员，你们要学习的必修科目有：历史、外国语、思想政治、体能三项，超能力运用，选修科目会在入学后逐渐开放，感兴趣的同学可以咨询辅导员。至于学员的教官和导师，他们都是经历了远江对尸战争的资深觉醒者，当然，还有个别教官是我们高薪从世界各地聘请过来传授你们特殊技能的。当一个学员曾获得的学分总数超过一万时，可以申请考核，通过所有考核后，即可获取学员颁发的毕业证书。” “吴校长，我有问题。”周天鸿举起手。 “周天鸿同学，请问。”吴校长表情还是那么和蔼，没有半点不耐烦的迹象。 “请问学分是什么，要怎么获取？” “呵呵，通过各门必修课选修课的考试即可获得相应数目的学分，完成学院发布的特殊挑战或任务也可以获得学分，用学分可以在学院里购买武器、食物和住所，简单来说，你们可以将学分看作超能学院的内部货币，外界的货币在学院内将失去一切意义，成为废纸。你们的生活全部依赖于自己的学分，而且学分不可交易不可外借，所以如果你们想在之后的日子里填饱肚子，并拥有一个舒适的生活环境，请你们认真听讲，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学分。” 豆豆见漂亮小姐姐，聪明小哥哥，健壮大哥哥都举手提了问，不甘落后，也跟着举手。 “豆豆同学，请问。” “那个。”豆豆伸出舌头舔了下嘴唇，满怀希冀地发问，“学分能买到巧克力吗？” 第六十三章 铺满巧克力的床(为幽明之羽加更3/10) 从吴校长口中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豆豆迎来了有生以来最为幸福的时刻。 在回答完问题后吴校长便转身离开，辅导员李旭开始分发校服和磁卡，每位学员都领到了一套量身定做的纯黑色套装和一张绑定身份的黑色磁卡，这是超能学院的校园一卡通，里面记录着学员的身份信息和学分余额，凭借这张卡片，学员才能进出宿舍楼和教学楼。 宿舍楼和教学楼内都有成排的无人售货机，里面装着各种零食水果、酒水饮料和日常用品，先选择需要的物品，然后用磁卡在指定区域刷学分，即可完成购买。 因通过入学测试，每位学员都已获得一百学分，豆豆跟随辅导员来到宿舍楼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自己的学分购买巧克力。尽管无人售货机里琳琅满目的商品让豆豆看得眼花缭乱，但对巧克力无比忠实的豆豆没有动摇，毅然决然地用五十学分购买了十盒巧克力，装满了两个超大号购物袋。要不是杨冬及时劝阻，豆豆还打算再买十盒呢。 买了十盒巧克力，豆豆想给单韵杨冬和周天鸿三人一起分享，但他们全都婉言拒绝。因为李辅导员说过，学院禁止学分交易或外借，同时禁止分享由学分购买的商品，如有违反，严惩不贷。豆豆只好径直走到自己的宿舍单人间门外，刷卡打开房门。 单人间的装潢布置让豆豆愣在了房门外，入口处平铺着柔软的地毯，房间中央放着一张舒适柔软的大床，床边两个床头柜上立着的复古花灯用柔和的灯光照亮室内。玄关过去就是一间独立卫生间，里面有一尘不染的洁白马桶和奢华的净水热水洗浴系统，豆豆不知道那是干嘛用的，但却知道那一定是儿童福利院里不可能会有的好东西。 这么豪华的房间，居然免费让我住？豆豆张大了嘴，心中暗自决定，这辈子都不打算从这里毕业了！ “日，这是什么狗屁房间，这就跟外面四五百块一晚的酒店差不多，一个房间还没我家卫生间大，这卵子地方能住人？”挂着金链子的胖子在豆豆隔壁，打开房门后立刻破口大骂。 豆豆突然觉得这人的声音很刺耳，猛的用力关上房门，提着手里的两个购物袋，欢快地蹦到了床边，小心翼翼地坐到床沿。 “好软。”坐下之后，豆豆发出一声舒服的呻吟，倒在床上翻滚了几圈，咚的一声摔从另一侧滚下了床，但豆豆根本不知道痛，跐溜一下从地上爬起来，再次跳上垫了席梦思的大床，尽情翻滚。 豆豆从小睡在儿童福利院的大通铺，每晚都被挤到漏雨的边缘，床铺又冷又硬，时不时还会被身旁的人踹上两脚，他做梦都没想过自己能睡在这样柔软的床上，兴奋地在床上滚来滚去，不知疲倦。 好不容易玩累了，豆豆站起身，打开购物袋里的巧克力包装盒，把十盒巧克力均匀地洒在床上，然后看着满床的巧克力吃吃地傻笑。 笑了一会儿，豆豆的神情又低落下去，眼里满是悲伤。 “妞妞，我现在过得很好，你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好不好呢？我现有好多巧克力，可惜不能给你吃。”回想起已故的好友，豆豆意兴阑珊，匆匆收起满床的巧克力，躺到床上闭上眼睛不让泪水流出。 “男子汉要坚强，你说的。”豆豆闭着眼，自言自语，很快便深沉地陷入梦乡。 ……………… 第二天早晨六点，天还没亮，豆豆就睁开了眼，在儿童福利院时每天早上都要六点钟准时起床，长久以来形成的生物钟使豆豆习惯早起。 距离入学仪式还有两个小时，豆豆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换上辅导员昨晚发放的校服，买了一份早餐，然后按照指示兴冲冲地回到昨天见到的会堂，等待入学仪式。虽然不是很明白所谓的超能学院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豆豆对这次入学仪式非常期待。 会堂现在已幡然一新，不染尘埃，豆豆一个人在这会堂里转来转去，想要找到一丝丝昨天留下的痕迹，最后还是以失败告终。 晃悠了两个小时，一个又一个或熟悉或陌生的身影走进会堂，期待已久的入学仪式终于开始。 可这所谓的入学仪式让豆豆大失所望，好像随时都能捡到钱一样一直在笑的吴校长走上高台，简单地讲了几句话，将他身后十几位老师和教官简单地介绍了一遍，便宣布超能学院第一批学员正式入学，新学期即刻开始。 “噢，对了。”转身走下高台之前，吴校长最后补充道，“一周之后，你们将迎来第一次实战考核，希望大家抓紧时间，努力学习。为了鼓励大家的积极性，我院荣誉校长杨小千先生决定给予取得实战考核第一名的学员一份特殊奖励，取得第一名的同学可以向杨校长许一个愿，杨校长会尽力满足这个愿望。” 仿佛有一道惊雷炸响在耳畔，又好像有人往座位底下扔了颗炸弹，坐在豆豆身旁的杨冬和单韵同时起立，几乎是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请问！”两人高举手臂，异口同声地喊道。 “嗯？”吴校长看了看杨冬和单韵，说，“扰乱会堂秩序，扣五十学分，问吧。” “请问，任何愿望都可以吗？”杨冬不再保留女士优先的绅士风度，抢着开口问道。 “是的，只要不违反原则且在杨校长能力范围内。”吴校长点头说道，末了补了一句，“当然，想提前离开学院是不被允许的。” “哈哈，那老子想跟那个谁，咳，老子想跟范冰冰睡觉行不行？”挂着金项链的胖子哈哈大笑，笑得身上肥肉乱颤，笑完还想开口说话，一根冰锥以极高的射速自李辅导员手中刺入他的右胸，将他死死钉在座位上。 “恶意扰乱会堂秩序，扣五十学分，体罚一次。”吴校长笑眯眯地说，“好，入学仪式到此结束，接下来请李辅导员给大家发放教材，并根据课程表开始上课。顺带一提，实战考核的评分由学员全体教官导师共同决定，对特殊奖励感兴趣的同学，可要尽力完成每一门科目的考核喔。” 杨冬转头，与单韵对视一眼。 “不好意思，这次奖励，我不会让，就算你是女孩子也一样。”杨冬直视单韵，说话的语气很平静，语速很平缓，不带半分火气，可不知为何豆豆总觉得杨冬目光里酝酿着一团熊熊燃烧的战火。 “哦。”单韵耸肩，“我也一样，不会因为你是女孩子就让着你呢，到时输了可不要哭鼻子噢。” “呵呵，我不跟你逞口舌之……” “闭嘴。” 第六十四章 数学期望 当面对一大摞厚重书本时，大多数学员如丧考妣，豆豆却两眼放光，兴奋得不能自已，因为这是豆豆第一次拥有属于自己的书籍，豆豆从小就没怎么见过书，儿童福利院里那些快散架的木架上倒是摆了些连环画，但那是大孩子们的禁脔，就算翻看得倒背如流，也不会让给豆豆这样受欺负的孩子看。 必修科目共有五本教科书，分别是：《思想与政治》、《博弈的艺术》、《现代武器大全》、《能力运用详解及示例》、《觉醒者法典》。 除此之外，另有三本课外读物，分别是：《黎明将至》、《变异体图录》、《远救会》。 豆豆欢天喜地地抱着书本，爱不释手，但一想到自己看不懂书里的内容，又变得愁眉苦脸。在前任老院长因病辞世后，豆豆所在的南都儿童福利院为了克扣政府拨发的福利，为了贪下更多钱，谎称院内自办学堂，没有送福利院内的孩子们外出就学，而请来的“老师”只是一些不务正业的社会闲散人员，自己都是歪瓜裂枣，哪能用心教孩子，因此豆豆和其他孩子自小没有上过学，只是学过一些简单的拼音和算数，但不识字，更不知道如何阅读，就连看连环画也只是看图画里的小人打来打去，根本不看下面的文字。 “每个座位的折叠板夹层里都有一支黑色水笔，请大家在每一本书的扉页上写好自己的姓名，如果有人弄丢自己的课本，将会受到严厉责罚。”李辅导员的声音比他射出的冰锥更加寒冷，明明看起来只是个未满十八岁的少年，眼神却那么凌厉，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见其他人都打下折叠板，从夹层里取出水笔开始签名，豆豆有样学样，把折叠板拉下来，把书本放在折叠板上，准备在这些书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宣示主权。 可翻开封皮后，豆豆攥着笔的手僵住了。 豆字，应该怎么写？ 想了好久，豆豆在空白的扉页画上了两个小小的椭圆，这是豆子的形状。 杨冬无意间瞥见豆豆奇怪的握笔姿势和豆豆书页上的两个椭圆，惊讶地问：“豆豆，你……不认识字？” 豆豆羞愧地低下了头，耳后根一片通红滚烫，烧的豆豆打心窝里难受。 杨冬抢过豆豆手里的书，帮豆豆在每本书扉页写下豆豆二字，随后举起手，喊道：“辅导员，我有问题。” “问。”李辅导员头也不抬。 “李辅导员，这是个比较私人的问题，请您到这边来可以么？”杨冬挺直腰杆，语气不卑不亢。 李辅导员抬头，刀子一样的目光扎到杨冬脸上，杨冬却不为所动，就在所有人以为李辅导员会用一跟冰锥将杨冬钉在座位上时，李辅导员竟站起身，走到杨冬身前。 “问。”李辅导员神情不悦，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 杨冬好像个不懂得察言观色的愣头青，压低声音，开口问道：“请问，豆豆同学不识字，这些科目的教材书豆豆同学看不懂，他要如何上课如何听讲，如何学习课程内容？” 李辅导员摆着手说：“这个情况学院早已掌握，不用你操心担忧，之后会有专门的文化教员负责教授豆豆同学，除了常规训练和课程，豆豆同学还要参加多项一对一补习，所以豆豆同学的学习任务很重，当然，学习识字读文是一个长期工程，豆豆同学可能需要一段时间，这可能会推迟豆豆同学的毕业时间。” “没关系。”豆豆连忙说道，而后把下半句话咽了回去藏在心里：反正我不打算毕业的。 “请问辅导员，按照学院的规定，只有通过完成各科目考核或学院发布的任务才能获得我们赖以生存的学分，而且学分不可外借，学分兑换的食物不得与他人分享，这样一来，豆豆因不识字的原因，在课程中跟不上进度，无法通过考核，那豆豆同学岂不是吃不上饭？我认为这不公平。”杨冬继续追问，为了维护豆豆的权益他竟敢追问李辅导员，这让一旁的周天鸿感到意外，不由更高看杨冬一分，心中认定杨冬这家伙是个仗义人。 豆豆听完杨冬的话，立刻紧张地看向李辅导员，吃不上饭不要紧，吃不上巧克力可不行，没有学分就意味着没有巧克力，就意味着生活失去了甜美意义，这是万万不可接受的。 “公平？这个世界哪来的公平？”李辅导员发出一声刺耳的嗤笑，面带讥讽，问道，“杨东同学，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上京人对吗？你知不知道我们江北省的高考生，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拼死拼活，把命拼上读三年书，考到五百五十分以上才有机会被一本大学录取，而你们上京考生随便划划水，考个五百分上下就能轻松被上京许多所211，982录取？” “或许你认为我举的例子有失偏颇，有偷换概念的嫌疑，那我换个说法。当初穹顶降临，丧尸和变异体横行远江，我还是学校里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第一次面对丧尸时我赤手空拳，第一次遭遇变异体时我只要一把铁铲，你认为这公平吗？在远江，像我一样的人不知死了多少，而我却因此觉醒，成为高高在上的觉醒者，你认为这对他们公平吗？” “杨冬同学，世界是不公平的，你们每一个人都应该做好觉悟，随时准备应对着可能夺去你们性命的不公平。公平是不存在的，借用吴校长一句话，真正的公平就像一个数学期望，尽你一生也不可能找到答案。” 惜字如金的李辅导员一反常态，说了一大堆话，让杨冬陷入沉默。 低头思考了很久，杨冬倔强地抬起头，问：“李辅导员，我认为你说的不对，你说公平就像数学期望，我觉得数学期望就像梦想，虽然追求不到最后的结果，也许倾尽此生都无法实现梦想，但至少它将我们往正确的方向引导，让我们能够更靠近我们想要的答案。” 一片渗人的寂静中，李辅导员冷哼一声，说道：“这不是你应该考虑的问题。不过我可以破例回答你一次，豆豆的问题学院各教官导师已经开会讨论过了，豆豆的个人问题不应为他带来特殊待遇，各科目的考核不会对豆豆开绿灯，但是，文化教员一对一为豆豆教授的文化课，可以算作豆豆同学独有的一门特殊科目，只要豆豆同学认真学习，就可以获得足够的学分。” “好了，把书留在座位的折叠板上，稍后会有专员为你们将书籍送到你们的房间。现在由高教官为你们带来新学期第一节课程。” 离开会堂前，李辅导员意味深长地看了杨冬一眼。 第六十五章 给你们一个拥有选择的未来 高教官是位年轻女性，身上的紧身战斗服贴紧肌肤，勾勒出她曼妙丰满的身材曲线，让男学员们口干舌燥，不过，胖子被冰锥钉在座位上时的惨痛场景还历历在目，可没有哪个不开眼的胆敢调戏教官。就算胖子事后被洛先生用超能力治愈，可那种锥心刺骨的痛苦记忆无法磨灭，再加上被扣除了五十学分，仅剩五十学分的胖子现在对教官导师不敢有半点冒犯，算是表现最乖巧的学生之一。 “学员们，你们好，我是体能三项的主训教官，你们可以称呼我为高教官。”高教官板着脸，面若冰霜，“我的职责就是不惜一切代价让你们变强，在接受训练之前，我希望你们做好觉悟，因为体能三项是所有课程中最艰苦最残酷的科目。并且，体能三项课程拥有百分之二十的死亡指标，换句话说，体能三项的课堂上可以死人，而且可以死四个人。如果不想死，你们最好不要让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倒数前四位。” 这话听着不像是单纯的恐吓，回想起这超能学院的种种表现，似乎拥有常人难以想象的能量，或许在学院里死几个人并不会让他们付出难以承担的代价。学员们麻痹了二十多个小时的神经终于敏感起来，大家开始害怕了。 一个名叫雷诺的美联邦人举起了毛茸茸的手臂。 “长官，我想提问。”雷诺用英语提问，高教官身旁的翻译官及时翻译，高教官听后点点头，示意雷诺说出问题。 “请问教官，为什么我们要接受残酷的训练？”雷诺立正后大声喊出问题。 “因为你们必须变强，地球人类将在未来不断遭遇各种天灾劫难，现在需要你们的不是人民，不是国家，而是整个地球人类文明。有关此事的具体信息，其他教官、导师将会在另一门必修课内为你们讲解。”高教官用念演讲稿式的单调语气给出答复。 “请问教官，我们有超能力，为什么还要训练体能？我认为现在即使是海豹队员也不可能战胜我，我们何必舍近求远？” 听完翻译官的翻译，高教官向她投去一个欣赏的眼神，这个舍近求远翻译的很好，真正做到了翻译应有的信、达、雅。 “首先，你认为你能战胜特种部队的战士，这只是一个错觉。或许赤手空拳的情况下，你可以凭借着自身能力取胜，但只要有三个以上配合默契装备齐全的海豹队员，就能轻而易举地将你拿下。”高教官轻蔑一笑，说道，“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没关系，我们现在就可以做个试验。” 高教官做了个手势，训练场外三个身穿黑色战衣的男人走进训练场，摘下墨镜，脱下手套，拔出战术带里的配枪，动作凌厉潇洒，让学员们感受到他们身经百战的精锐素质。 在高教官的命令下，雷诺施展能力与三位没有超能力的黑衣人展开战斗。 结果毫无悬念，超能学院内每位教职工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王牌精锐，这些黑衣战士任意一个都是曾亲手猎杀过变异体的强悍角色，三人联手对付一个连自己能力都掌控不好的雷诺，手到擒来，不费吹灰之力。 “看到了吗，学员们，不要以为你们有多了不起，或许你们以后会很了不起，但现在你们只是弱鸡。”高教官指着趴在地上的雷诺，说道，“如果现在把你们丢上战场，你们连做炮灰的资格都没有，你们就是只能添乱的垃圾！想要成为战场上的主宰，而不是任人宰割的肉猪，你们就必须学会掌控并利用自己的能力，当然，教你们掌握并使用自己的能力，把是其他教官的职责。我的职责是强化你们的肉体，打磨你们的意志，让你们成为即便不依赖超能力也能独当一面的真正强者。” “教官，我有问题！”昨天反驳单韵的女白领举起手。 “问。” 女白领捏着拳，指甲深深嵌进肉里，疼痛让她鼓起勇气，开口问道：“请问我们为什么要上战场？难道成为超能力者就一定要走上战场为其他人牺牲吗？我只想做个普通人不行吗？我只想做个普通人，我愿意放弃我的超能力。” “我可没说过觉醒者必须上战场。”出乎意料，高教官没有露出鄙视的眼神，“只要你们能从超能学院毕业，你们就将重获自由，你们可以自由选择自己的职业，可以凭自己的想法决定自己的人生，可以尽情做你们想做的事情，学院不会加以干涉。当然，如果你们违反了觉醒者法案，你们会受到议会的制裁。” “我不会上战场的，一定不会的。”女白领脸色潮红，尖叫道，“既然我不会上战场，为什么要接受体能训练？” “你以前的工作是办公室白领，学历是本科毕业，我问你。”高教官走到女白领身前，揪住她的衣领，像揪住了一只小鸡崽，轻而易举把她提起，“你的工作和你大学专业有任何联系吗？没有。你在大学里学的高数、大学物理、c语言、计算机系统对你产生任何帮助了吗？也没有，那你为什么要高考，为什么要上大学？” 女白领双脚离开，吓得说不出话来，支支吾吾给不出个像样的答复。 “我告诉你，你和大部分人一样，在高中拼搏三年考上大学，不是为了学习更高深的知识，而是为了拥有一个更好的平台，为了未来拥有选择的机会。”高教官放下女白领，环视二十一位学员，声如金戈相击，“今天我站在这里，就是为了让你们在未来有选择的机会，你们有权利选择自己的人生，你们可以畏战、避战，可以像鸵鸟一样躲在后方，把头埋到土里，但我希望当灾难和怪物降临到你们头上，你们至少有放手一战的选择！” “菜鸟们，弱鸡们，为了未来有一个做出选择的权利，从现在开始拼上性命，全力以赴地奋斗吧！” 高教官屈膝沉身，纤细的腰肢传出惊人的爆发力，使她右臂捣出的直拳更具杀伤。 女白领的身体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飞出去老远，然后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第六十六章 第一堂课 女白领以一个异常怪异的扭曲姿态从空中落下，重重的摔落，胸口凹陷了一大块，断骨撕裂肌肤，穿透后背，裸露在空气里，往下滴着血肉，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学员们全都被震颤灵魂的一拳吓呆了，原来冰山女神高教官比起李教官更加恐怖，一言不合就杀人。 “行了，别装了，我知道你的能力是在受到致命伤之后迅速愈合。”高教官轻轻拍动双手说，“赶紧起来，我要开始上课了，耽误我授课的话，我会把你打成肉松，明白？” 脸朝地面的“尸体”忽然动了动，接着竟用双臂支撑上身，站了起来！女白领身上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复原愈合，几秒钟之后，就只有校服上的几处破洞和裸露出的春光能够证实刚才她身上确实有致命的伤口。 原来这位女同学的能力如此强大，许多学员们看向女白领的眼神变得半是羡慕半是嫉妒，不死之身啊，多么逆天的能力，怎么就给了这么个软脚虾呢。 “开始上课之前，我要告诉你们一个前辈们用生命总结出的教训：身为觉醒者，不能过分依赖自己的能力，更不能对自己的能力过度自信。”高教官伸出食指，指向回到队列中的女白领，说，“比如谭婉同学的不死身。假如刚才你们面对的不是我，而是敌人，假如这里不是超能学院的训练场而是充满怪兽的战场，谭婉同学现在已经是一具支离破碎的尸体。” “知道为什么吗？谁能告诉我为什么？第一个给出正确回答的学员，加十点学分，开始抢答吧。”高教官目光在二十一位学员身上扫过，最后停在了杨冬身上。 果不其然，杨冬第一个举起手臂，举手的同时就把答案说出了口：“报告教官，因为我们的能力是有使用限制的，最基本的限制就是能量，一旦消耗过度无法催动自身能力，谭婷同学就会失去不死身，变成一个真正的死人。而在战场上，比如对尸战场上，敌人不会因为谭婷同学的假死而轻易放过谭婷同学的尸体，也就是说，只要谭婷同学在战场上倒下，她很可能再也爬不起来。” “很好，杨冬加十点学分。”高教官满意点头，说道，“你们来自不同的城市，从事不同的行业，拥有不同的人生经历，并非每个人都能天生适应战斗，但你们早晚有一天会不得不面临战斗。所以，我作为体能三项的主训教官，必须保证你们能在实战来临之前，拥有足够的体能，有一句话在部队里流传甚广，平时多流汗，战士少流血，从今天起，你们就在训练场上尽情挥洒汗水吧，明白？” 学员们面面相觑，无人回应。 “明白吗？回答我！”高教官面色阴沉，这是发怒的前兆。 “明白！”学员们异口同声。 “很好，那么我们现在就开始第一堂课吧。”高教官转动手腕，双手握拳用力一捏，骨节噼里啪啦响成一片，像油锅里炒豆子般的闷响从高教官身体里传出，让学员们听得头皮发麻，脊梁骨发冷。 “第一堂课，自由搏击，以后每天我们都会回顾课程内容，体能三项的最终考试科目，也是自由搏击。”高教官阴测测地笑着，像只进了羊圈的大灰狼。 文文弱弱的艾英国吞了口口水，举起手问：“请问教官，什么是自由搏击？应该怎么理解？” “就从字面意思上理解，自由搏击，一切自由，不设任何限制，不管你是抠眼睛还是踢老二，甚至是吐口水，只要能为你取得胜利，任何下三滥的手段都可以使用。”高教官回道。 “请问我们可以使用超能力吗？”又一位学员举手提问。 “理论上来说，既然是自由搏击，当然可以使用一切手段。不过我建议你们不要使用自己的超能力，因为如果你们使用能力，我也会使用能力，相信我，那样你们会被揍的很惨，惨到不成人形，惨到亲妈都认不出你。好了，提问环节到此结束，开始上课！考虑到这是第一堂课，就由我这个主训教官来做你们的对手吧，你们所有人一起上。”高教官勾了勾食指，想了想，似乎觉得眼前这些学员不配做她的对手，于是曲起食指伸出小拇指，轻蔑之意无需言表。 没有人动手，只有长相老实耿直的雷诺憨笑了一下，问道：“教官，我们二十一个人对付您一个女性，不太好吧？难道您认为华夏功夫真的能以一敌十甚至以一当百吗？” 高教官不屑地瞥了雷诺一眼，没有理会他，而是喊道：“如果你们能打赢我，每人奖励两百点学分，如果有谁能打伤我，我奖励他一千学分。” 这奖励比激将法更管用，那些站在原地不敢冒犯教官的学员们顿时蠢蠢欲动。 雷诺激动地往前跨了几步，靠近高教官后满脸兴奋地问：“教官，真的是这样吗？” 高教官身旁的翻译官还没来得及开口翻译，雷诺就猛然跳起，一个饿狼扑食扑向高教官，雷诺身高接近两米，体型健壮，两只胳膊比一般人的大腿还粗，这样一个铁塔般的汉子扑向看似弱不禁风的高教官，简直就是美女与野兽的最佳演绎，更别提那野兽两只毛茸茸的大手还阴险地伸向美女丰挺的双胸。 学员们纷纷为高教官捏了把汗，原来这洋鬼子只是看起来老实，实际上可蔫坏，不光偷袭，还对女教官袭胸，脸皮厚的没边了。 当然，心里虽这么想，大部分学员还是希望雷诺这一手偷袭能够得逞，毕竟高教官刚才说了，只要能打倒她，每人奖励两百点学分。 但这个妄想很快落空，高教官手疾眼快，退开一步，两只手如鹰爪般电射而出，探向雷诺的手腕，扣住雷诺手臂后高教官再退两部，双手用力一拧，只听见嘎巴一声清脆的骨裂声，雷诺躺在地上，满地打滚，牙齿都快咬碎了硬是忍住没有发出惨叫。 “哼，倒是条汉子。”高教官低头赞赏地看了雷诺一眼，抬起右腿，狠狠劈在雷诺头上。 第六十七章 奈何教官是高达 “这个小高，戾气真大，总是这么暴力，非要把人往死里打。” 站在训练场外观望的洛应南摇摇头，无奈地走进场地，随时准备使用能力对重伤学院进行医治，虽说体能三项有死亡指标，但也不能第一堂课就死人吧，每个觉醒者都是宝贵资源，要是让小高三拳两脚就打死了一片，没法交代。 在杨小千、于谦和刘远舟三方进行利益交换后，洛应南由杨小千提名参选议长内阁，在三位大佬的运作下，洛应南毫无悬念地成为了议长内阁的一员，而于谦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洛应南调到觉醒者学院。 在不明真相的议员们看来，这是于谦公报私仇，故意贬谪洛应南，让洛应南远离议会权力中心，成为一个无关紧要的边缘角色。但洛应南却知道，自己并不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洛应南看的很清楚，这位无人看好的于议长早就不是当年远江那个愣头青，现在的于议长已拥有一定程度的政治智慧，而且正处于高速上升期。这样一位野心家之所以把自己调到超能学院，并不是看不起自己的能力或故意刁难，恰恰相反，于议长是非常看重他洛应南才做出了如此安排。 超能学院就像是当年的黄埔军校，毋庸置疑，在并不遥远的将来，绝大部分新晋或中坚的觉醒者都将是出自超能学院的学生，觉醒者世界的精英阶层必将受到觉醒者学院的影响，谁能掌控这所学院，谁就拥有补充新鲜血液的主动权，更甚之，有把握议会命脉的威能。 因此，超能学院从组建初期就能看到多方势力的身影，最为典型的就是十九局特勤组长耿志平和远救会调查小组组长蒋非凡，他们二人各自代表着十九局刘局长和远救会杨会长，而今，洛应南作为议长于谦的代表参与到这场暗流汹涌的争斗中来，可见议长阁下对他的器重和信任。 “所以我必须全力以赴，不能有半点马虎啊。”洛应南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笑眯眯地走到重伤的雷诺身旁，蹲下身将一团光晕笼罩在他身上。 训练场上，刚才还蠢蠢欲动的学员们仿佛被当头浇了盆冰水，瞬间丧失了尝试的热情。但高教官显然不会如此轻易地放过他们。 “你们不过来，那我过去了。” 高教官说完就疾步走向剩余二十位学院排成的整齐队列，十多位学员毫不犹豫，转身就跑，形如猛虎归山，群鸟惊飞。 “别跑！”杨冬站在原地一步不退，大喊道，“跑的话只会被逐个击破，高教官的速度比我们快得多，谁都跑不掉的！不如过来拼死一搏，我们二十个人就算一起压上去，重量也足够压住高教官，只要我们不用超能力，高教官就不能用超能力，光凭肉体力量，高教官就算达到人体极限也推不开我们！” 杨冬的语速非常快，几秒钟就把这一大段话喊完，乍一听来这分析很有道理，好几个转身逃跑的学员都停下了脚步，但一转头看到杨冬的惨状时，他们又继续抱头逃窜。 高教官鬼魅般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杨冬身前，站在杨冬身旁没有转身逃跑的单韵、豆豆、周天鸿三人转瞬间重伤失去行动能力，杨冬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高教官一拳撂倒在地。 这一拳并不重，所以杨冬倒地后仍旧保持意识清醒，高教官没有去追击其他人，而是饶有兴致地低头打量着杨冬。 杨冬盯着高教官那双性感诱人的长腿，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突然大喊一声张开双手想要抱住高教官的大腿，只要死死抱住高教官的大腿，就能限制她的行动，哪怕只能阻碍她一秒钟就会被打晕，只要让那些逃跑的蠢货们看到反击的希望，让他们明白过来高教官也是和他们一样的人，也是有可能被打败的，那么剩下的人齐心协力或许有机会能赢！ 两百学分！还有特殊奖励！向杨会长许愿！美丽的幻想驱动杨冬全身上下每一块骨骼和肌肉，让他忘却了恐惧，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 但幻想往往只是幻想，现实总是那么残酷，不像热血少年王道动漫，主角爆种大吼就能取得胜利。 杨冬两只手臂扑了个空，接着一只沾满土灰的战靴踩在杨冬脸上，把杨东的脸整个踩变形，口腔冒血，眼球几乎要挤出眼眶。 “小鬼，有句话叫枪打出头鸟你知道吗？”高教官俯视着脚下的杨冬，问道。 杨冬想说话，但开不了口，那只靴子实在太硬。 “听说你是杨会长的忠实粉丝，那你知不知道杨会长第一次遭遇高等变异体时的情况？”高教官绷紧右腿，更加用力，让杨冬产生一个错觉：如果自己的头还没有像个气球一样被踩爆，就随时可能会被踩进土里。 “那个高等变异体叫李金奎，当时杨会长和于议长与之偶遇，立刻爆发战斗，杨会长第一时间暴露了自己指挥者的身份，将自身置之险地。这段战斗你或许在《黎明将至》里看过，但是书里内容是经过艺术加工的，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杨会长之所以那样做，是因为他早就预想过类似的突发情况，并做好了准备，他暴露自身只是用自己做诱饵，将变异体骗入陷阱而已。” “你想学杨会长？可笑，你准备好了对付我的陷阱吗？” “今天给你长个教训，记住，永远不要自作聪明，卖弄聪明。战场上，死得最快的就是你这种自作聪明把敌人当成傻子的人！” 高教官抬腿，剁脚，战靴在杨冬青涩的脸庞上践踏，让杨冬彻底昏死。 解决掉杨冬之后，高教官似乎对剩下的人失去了兴趣，不再调戏逗弄，见一个打一个，拳脚过处，筋断骨折。 结局果然如杨冬所说，谁都跑不掉，只是当大部分人认识到这一点时，已经太晚了。 几分钟后，学员们在训练场上七七八八倒了一片，个个伤势触目惊心，就连单韵都被打断了两只手臂，可见高教官的残忍程度，丝毫不知怜香惜玉。 除高教官以外，就只剩下最后一个人保持站姿，艾英国双手撑着膝盖，气喘吁吁，眼镜滑落鼻梁，鞋子只剩一只。 “教，教官，让我死个明白。”艾英国喘得厉害，肺叶拉伤后传出的淡淡血腥气让他上气不接下气，“请问高教官，你叫什么名字？” 高教官恶趣味地笑了下，回道：“单名，达成的达。” “噢！” 艾英国恍然而后释然，任由高教官一拳轰在自己胸口，飞离地面挥洒献血的同时，艾英国心里发出无声的叹息。 不是我们不能打，奈何教官是高达啊。 第六十八章 太阳当空照我去炸学校 大部分学员倒下的时候，都没有想到，原来这只是一个噩梦的开端。 用高教官的话说，提升战斗力的最快方式就是三个实字：实在，实践，实战。当有人问到学员与教官差距太大，单方面受虐根本无法带来提升时，高教官歪着脑袋想了想，给出答复：受虐挨揍可以提升大家的抗击打能力，在真正的战斗中，抗击打能力是决定胜负的关键能力。当然，挨揍不能从根本上提升学员们的体能，所以，体能三项的训练在挨揍之后才正式开始。 被洛先生医治痊愈的重伤员们一把鼻涕一把泪，脸上却挂着喜庆洋溢的笑，因为他们以为再没有什么训练能比刚才那种钻到灵魂深处的疼痛更恐怖。不过很快，可怜的家伙们又一次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单单一个负重五千米就跑晕了八个学员，这种训练强度的项目在高教官和体能三项其余几位教官眼里，只是开胃菜而已。 挂钩梯、铁丝网、障碍翻越，面对着那些平常只能在影视作品里看到的各种各样的训练设施，学员们这才体会到，原来很多事情做起来远比看起来难，体能训练就是一个典型例证。 据教官所说，现在进行的训练项目只是热身运动，等以后学员们还要进行为执行渗透任务的特种部队量身定制的魔鬼训练。 训练科目将包括全套体能、力量、灵活性和忍耐力练习，格斗、徒手自卫、野外极端条件下生存训练、武装泅渡、登山、所有类型轻武器射击、挖掩体、搭帐篷、医疗急救、伏击、攻击、跳伞、滑雪、定位、判图等等。 一上午操练结束后，再没有谁能保持站姿，像豆豆和胖子这几个身体素质不过关的，早就来来回回休克了好几次，要不是体能三项训练过程中全程有急救车医护组陪同，或许体能训练的死亡指标第一天就要全部用掉。 当太阳高悬正空，高教官终于停止操练，说出两个字。 “下课。” 天籁之音啊！学员们的眼泪差点决堤。 “你们有一个小时的午休进餐时间，一个小时后在靶场集合。不想死的，我建议你们赶紧去食堂吃东西，你们的身体需要补充大量能量，如果消耗得不到补充，会被活活耗死喔。”高教官说完，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训练场。 还能动弹的学员们开始往食堂方向龟速挪动，尽管浑身疼到炸裂，也咬牙忍住，比起这一上午的非人折磨，肌肉拉伤的痛楚也不是那么可怕了。 只有一个人没有动，豆豆躺在草地上，小心翼翼地呼吸着，如果呼吸的力度稍微大点，整个胸腹都会痛得抽筋。 “豆豆，你怎么样？” 平躺在草地上的豆豆听见有人喊他，转动眼球瞄向右方，杨冬正手脚并用，艰难地往这边爬。 豆豆想回答，但又不知怎么描述这种感觉，就好像全身上下的筋骨都断了，而且每一块肌肉都被压低机碾过，成了不听使唤的松散肉泥，使不上劲，任何部位稍微动一动就会产生撕心裂肺的酸痛。 “你能动吗？”杨冬终于爬到了豆豆身旁，脏兮兮的右手往裤子里伸，如此简单的动作却费了杨冬好大力气，看到他那狰狞扭曲的五官豆豆就知道，并不是只有自己才有那种全身筋肉被人撕裂扯断的感觉。 “动不了。”豆豆尝试了一下，然后果断放弃。 “我这有巧克力。”杨冬变魔术似的从裤子里取出一块巧克力，放在地上。 “谢谢！”豆豆翻过身，抓住巧克力，撕开包装袋，丢进嘴里，动作灵敏得像只小猴子。 杨冬哑然失笑，勉强站起来，冲着豆豆伸出手，说：“这不是能动吗，来，起来我们一起去食堂。” “有巧克力才能动。”豆豆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说完还是拉住杨冬的手，从地上爬了起来，加入互相搀扶龟速挪动的队伍。 在队伍这一片“哎呦”“哎呦”和吸冷气的嘶嘶声中，豆豆听到了一个轻快的歌声。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着炸药包。 我要炸学校，教官不知道，一拉线，我就跑，轰的一声学校没有了。 学校炸没了，教官炸死了，校长说，好好好，你现在毕业了。” 单韵走在队伍中间，倔强地拒绝了其他人的搀扶，一边小步往前走，一边放声高歌。 豆豆撑大了眼睛，不是因为这劲爆的歌词，而是因为单韵五音不全的歌喉，要不是亲耳听见作不得假，豆豆肯定不想相信，居然有人能用这么好听的声音唱出这么难听的歌。 将这催人泪下的歌声和单韵的绝世美貌放到一起，两者形成的巨大反差让人无法直视，只能掩面捂耳。 豆豆向走在单韵身旁的几个学员投以同情的目光，此时他们想必正承受着煎熬吧，看他们那强忍痛苦的表情，一定是敢怒不敢言。 这是，走在前方的周天鸿看见豆豆和杨冬，停下了脚步。等杨冬和豆豆一瘸一拐地走到周天鸿身旁，周天鸿举起手拦住两人。 “等会儿，先别走了，咱们在这歇一歇，让前面先走。” 杨冬望了眼单韵缓步远去的背影，欣然赞同：“好，歇会儿再走。” “妈呀，真没想到，长相美得要命，唱起歌来更要人命，受不了。”周天鸿抬起手想挠头，尴尬的发现手肘太疼抬不上去。 杨冬笑而不语，豆豆虽然听不惯周天鸿这语气，但事实胜于雄辩，不容反驳，豆豆只好气鼓鼓地盯着周天鸿，用眼神表达不满。 过了一会儿，前面的队列里终于有人忍不住说了点什么，因为离得比较远，豆豆没能听清，似乎是在喊“太难听了，闭嘴”？ “轰” 走在前方队伍中心的美少女原地爆炸，饱受摧残的队伍顿时人仰马翻，急救车呜哇呜哇地怪叫，鸣着凄厉的笛声冲向爆炸现场，疲倦不堪的洛应南发出一声郁闷的叹息，走下急救车。 “哇，说炸就炸的啊。”周天鸿背心发凉，一阵后怕，“还好我停下来等你们了，好险。” 第六十九章 选修课 得益于单韵同学的惊天一炸，走在队伍末端的杨冬豆豆周天鸿三人反而成了首先进入食堂的学员。 食堂里菜品的丰盛程度超出了豆豆的想象，五谷杂粮、鸡鸭鱼蛋、牛羊猪肉，应有尽有，而且便宜的不像话！ 一盘八两米饭加上一桌子荤素搭配的菜肴居然只有两个学分，豆豆握住筷子的那一刻瞬间觉得上午经历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真便宜啊，这么丰盛，只要两个学分，啧。”周天鸿狼吞虎咽，一边吃一边说，“给我们弄这么多菜，浪费了会不会受罚噢？” “不会。” 斯斯文文的杨冬现在吃相不比周天鸿好看到哪里去，用没洗过的手抓着烤羊排往嘴里塞，嚼的满嘴流油，吃完一块烤羊排杨冬才继续说道：“浪费了也没关系，不会惩罚我们的，刚才我就问清楚了，每天早上六点到七点，中午十二点到一点，下午六点到七点，这三个时间段在食堂吃饭，随便拿随便点，不管吃多少只收每人两点学分，吃不完浪费掉也没关系。” “哎呦，早知道我今天早上就不在自动售货机那买早餐了，两个面包一杯牛奶就收了我六个学分，亏死了。”周天鸿回想起早上在宿舍自动售货机内购买早餐的愚蠢行为，顿感肉疼。 “怎么会这样？”豆豆不解地问，“我买一盒巧克力就要五点学分，为什么买巧克力就那么贵呢？食堂有巧克力不？” “你这小脑瓜子里能想点除了巧克力以外的事情不？”周天鸿无情地打破豆豆的幻想，“没有巧克力，刚我转了一圈，没有看到任何甜点饮料。” 杨冬停了筷子，目光在食堂餐台上游弋搜索，果然没有找到甜点饮料，全是硬菜，而且做法相对单一，只有煎炒蒸煮焖。 “我知道了。”杨冬恍然道，“我知道为什么食堂的饭菜这么便宜，自动售货机里的东西那么贵了。我们每天训练强度那么大，必须大量进食各种肉类蔬菜补充蛋白质补充营养，但是像巧克力、酸奶、可乐这些零食饮料并不是必需品。我们在食堂吃饭，这是刚性需求，如果食堂饭菜太贵，就会有人省着不吃，接着就会因为营养补充不足而拖累训练进度，这跟学院训练我们的初衷不符。而那些零食饮料是非必需品，是学院里的奢侈品，也可以说是激励我们努力学习，尽力通过考核的激励手段。” “好像挺有道理。”周天鸿听杨冬分析的头头是道，点头道，“但是你想这些东西有什么卵用？” “当然有用，能揣摩出学院各种安排的态度和用意，这对我们很重要。只要能摸透吴校长和教官们的想法，我们就不会做不该做的事，能过得滋润一些。”杨冬拍掉周天明伸向自己餐盘的脏手，“要吃自己拿，我接着说，你想想看，就算是特种兵学院，也不可能这样放开了让学生吃吧，多浪费啊，而且吃多了未必是好事，剧烈运动后暴饮暴食很容易增重，还可能得肠胃疾病……你说这是不是又是隐藏的另一重考验呢？” “你没事儿吧，吃个饭都能想那么多，累不累啊你。”周天鸿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了杨冬两眼，摇摇头。 午餐谈话到此结束，除了只吃了两碟青菜的单韵，后来的其他学员们在了解食堂规则后一个个像进村扫荡的鬼子兵，见着什么都要抢，就算吃不下也要拿到嘴里尝一口，浪费掉的食物堆积如山，足足装满五个大号潲水桶。 李辅导员有句话说的很好：你不给我守时，我就给你收尸。经过高教官和李辅导员的悉心教导，每个人都明白了守时的重要性。下午一点，二十一位学院准时在室外靶场集合，参加最为重要的一门选修课：武器使用。 教官是位灰发欧洲人，戴着单边眼镜，穿着西装马甲三件套，拄一根镶着灰色原石的精致手杖，一副古典贵族风度，令人肃然起敬。 更让人惊讶的是，教官竟精通汉语、英语和日语，无需翻译便分别用标准的普通话、纽约腔英语和关东腔日语向来自不同国家的学员们做出自我介绍。 “同学们，你们好，我的名字是钱德勒，我曾从事人类最古老的行业之一，也曾为不同的政治组织训练游击队员和为特种作战而生的士兵。现在我被邀请来这里，将我毕生所学传授给你们。” 说到“请”字时，钱德勒教官脸上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无奈。 “这是一门选修课，每位同学都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在武器库里挑选出一把自己心仪的武器，可以是冷兵器，也可以是热武器，可以是刀剑斧锤，也可以是不同型号的枪械，甚至是尖端单兵武装。在接下来一段时间里，你们将专精学习某一项武器，通过个人考核后如果有兴趣，还可以再进行下一阶段的学习，全凭同学们个人意愿。” “考虑到同学们选择的武器各不相同，我们虽然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授课，但实际上我和我的助手会对各位同学分别进行授课，当然，华夏有一句古话说的很好，无规矩不成方圆，既然是一门正式的课程，我们还是要大致分划专业内容，制定规则。” “姑且就分为l、m、s三个专业，l代表long，m代表middle，s代表short，分别对应着长、中、短三种距离。” “l专业的学员将会学习远距离武器的应用，比如最典型的代表，狙击步枪，你们解决敌人的手段往往是通过耐心的观察和繁复的准备工作，在极远的距离定点收割敌人的生命。” “m专业的学员将会学习中等距离武器的应用，比如制式步枪、单兵火箭筒等等。你们在战场上往往会充当火力手，对敌人起到压制作用，如果发生集团作战，那么m专业的学员无疑是最重要的中坚力量。” “最后，s专业的学员将会学习近距离武器的应用，这个定义相对更加广泛，可以是手枪，可以是各种你们见过的没见过的冷兵器，还可以是你们的肢体，甚至可以是一根筷子，一根树枝。” “好了，暂时先介绍到这里，同学们请开始挑选心仪的武器吧，它将成为你们忠实的伙伴，我会教会你们如何用所学的知识收割敌人的生命，请一定记住，同学们，这是一门伟大的课程，就像文学一样伟大。” 钱德勒教官笑的如此慈祥，仿佛一个关爱晚辈的老牌绅士。 “钱德勒，钱德勒……” 杨冬反复念叨，努力回想，自己曾在哪里听过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 第七十章 符文匕首 室外靶场离装备库不远，几步路就能走到，吃过一顿饱饭后大家多少恢复了些力气，当即遵照钱德勒教官的命令，刷卡进入装备库挑选自己中意的武器。 有人说，每一个人男人都有驰骋沙场的梦想，这话或许不对。但不管是男孩还是男人，都有一份深深扎根在心底，难以抹除的对座骑和武器的渴望，每个男孩都曾有过提枪作战的幻想，但在枪械管制严格的华夏，普通百姓想看一眼真枪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进入装备库后，最先兴奋起来的是来自南都和上京的男性学员们。 美联邦人最初还比较冷淡，可当他们发现这偌大的武器库内堆放着各种各样不同型号的武器，一眼望不到尽头时，他们也被震惊了，这哪里是什么私人学院的装备库，这分明是个世界武器博览会，无论是冷兵器还是热武器，无论是制式大路货还是冷门小众罕有人知的尖端武器，都在这里留有一席之位，也仅仅只是一席之位。 如此多的选择，晃花了学员们的双眼，本着大就是好，贵就是美的原则，大部分学员在第一轮武器挑选都选择了一些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高端武器，只有少数几人例外。 杨冬就是例外之一，他没有像其他学员一样专心挑选武器，而是在装备库内到处观察，通过一些微不可查的小细节，杨冬得出一个结论：装备库看似防卫松懈，但其实内藏玄机，如果有人不刷卡强闯装备库，那么他必将付出惨重代价，很可能是生命代价。 十分钟后，学员们带着各自的选择回到训练靶场集合，但这个结果显然让钱德勒教官很不满意，他年迈却英俊的脸上没了笑容。 “孩子们，你们这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钱德勒教官叹了口气，对学员们的愚蠢大摇其头，“那位同学，把你手里的barrettxm109放下，你要知道，这种使用25毫米口径子弹的反物资狙击步枪，有‘肩射炮’的别称，这种级别的武器不是你能使用的，你只会伤到自己。” 被点名批评的胖子憨笑了两声，慢慢放下手中长度惊人的狙击枪，然后甩甩膀子，整枪高达二十千克的重量让他双臂又开始酸疼。 “都把手里的武器放下吧，我要给你们一个忠告。” 其余拿着大威力武器的学员们也纷纷放下手里的枪械，认真倾听教官训话。 “孩子们，记住，一个无法掌控的武器，不论它的价值有多高，价值有多大，它对你们的意义都是零。使用无法掌控的武器，只会害死自己。请同学们不要在意武器本身的威力，只要放在正确的人手中，哪怕是一片树叶也可以产生巨大的杀伤力。我们的课程时间有限，所以我希望各位能够用心挑选真正适合自己的武器，尽量在更短的时间内学习掌握。好了，继续挑选吧，不要再做出同样愚蠢的选择了。” 学员们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满地的长枪短炮，转身继续挑选适合自己的武器，而钱德勒教官则穿梭在各个学员之中，为他们指点迷津，挑选合适的武器。 一番忙碌后，大部分学员都挑选到既适合又满意的武器，基本是各种型号的半自动步枪以及单兵榴弹发射器，有一个射击经验丰富的美联邦人拿到了一把能实现超长距狙击的14.9mmsop，枪身总长超过两米，要多酷炫有多酷炫，让其他学员心生羡慕，围在他身旁叽叽喳喳问这问那。 周天鸿没凑这个热闹，他正站在冷兵器区，凝视着兵器架上一把唐刀。 “唐横刀，冷兵器史上最完美的军队战刀之一，你眼前这把刀，就是经过现代工艺加工的唐横刀，窄刃口，高硬度材料，最大的特点是破甲。”钱德勒教官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周天鸿身后，轻声对这柄利器做出介绍，然后问道，“为什么想选择s专业的近身冷兵器？” 周天鸿转头看了眼钱德勒教官，从对方眼里看出鼓励的意味后，周天鸿上前两步，郑重拔出这口钢刀，双手端平，说：“教官，这跟我的能力有关。我的能力……我也不知道怎么描述我的能力，姑且算作武器强化吧，或者武器附魔？总之我能强化自己手里的武器，比如菜刀，我第一次觉醒时用家里的菜刀轻而易举切断了牛骨，断面整齐平滑。但当我换成弹弓时，作用效果却微乎其微，我猜想这跟我的能力有关，或许我只能强化跟我有直接接触的武器，当我使用弹弓时，弹射出的物体不再与我的身体有任何接触，就脱离了我的能力作用范围。既然弹弓是这样，我想枪也一样。反过来想，既然菜刀能强化，唐刀应该也能？” “你刚才不是说了么，选择最适合自己的武器，而不要在意武器本身的威力。我觉得这就是最适合我的武器，我小时候就经常幻想着自己身披铠甲，挥舞唐刀，大杀四方。”周天鸿右手持刀柄，左手在吹发可断明亮如雪的刀刃上轻抚摩挲，一抹鲜红从他指间流出，浸染刀身。 钱德勒教官欣慰地笑了，转身离开之前给周天鸿留下一句话。 “要用好唐刀需要保证灵活的运动能力，铠甲就不要穿了，等装备库的单兵外骨骼装甲研发完毕，我会申请给你留一套。另外，给你的刀涂上一层黑漆，不要让它在夜里反光。噢，对了，看一看兵器架上从左往右第二位。等你学会如何使用唐刀时，我会把那把匕首送给你，当做礼物。” 周天明依言朝着兵器架望去，从左往右数第二个位置，悬着一把军用制式匕首，握柄改成了平滑的银制圆柱，上面刻着繁复诡异的符文，中间有三个凹槽呈直线分布，在这把匕首旁边，躺着三颗小鹅卵石般的晶状体。 “这是……”周天明将手伸向匕首，只见兵器架上匕首正下方对应的名牌上写着四个字：符文匕首。 第七十一章 将军的剑 扎着爽快马尾的少女两手空空，抬头四十五度角仰望天花板，享受着片刻宁静。 先是手杖敲击地面的声音打扰了这份宁静，接着钱德勒教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单韵同学，很快我们就要开始正式授课了，还没有想好吗？” “不是没想好，是根本就没去想。”单韵头也不回，“训练体能勉强还可以接受，但为什么要学会使用这些武器？我们可是觉醒者，超能力才是我们最强力的武器。” 单韵的态度并没有惹怒慈祥的老人，钱德勒教官只说了一句一切安排自有道理，并不多做解释，转身走向装备库的某个角落，回来时没带手杖，双手提着一个精密复杂的装置。 “这是一套单兵飞行装置，我认为它很适合你。”钱德勒教官将飞行装置放到单韵面前，“我记得你的超能力是从自身向外产生爆炸，威力不小，却很鸡肋，因为战场上你很难有靠近敌人进行自爆的机会，即便成功切入位置，也会立刻陷入重围。穿上这套单兵飞行装置，你就可以轻易切入敌军，进行破坏后还有迅速脱离战场的能力……从之前你的能力表现来看，既然你产生的爆炸并没有破坏你的衣服，应该也不会破坏这套飞行装置。” “喔？”单韵总算提起兴趣，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单兵飞行装置，两眼放光。 “这套装置还在实验阶段，不过首次试飞很成功，驾驶者依靠这件飞行装置飞入八千米以上的高空，成功拦截一架美联航客机。”钱德勒教官继续说道，“目前来看，机动能力还有提升的空间，唯一的缺陷就是续航不足，相信只要再等一段时间，更优秀的作品就会被研发出来，在那之前，你可以先使用这台实验原型机。” 单韵越听越满意，眼睛眯成月牙，笑着喊道：“谢谢教官！” “不用客气。”钱德勒教官回以矜持的微笑，转身离开，走到最后一位学员身旁。 杨冬听到了钱德勒教官的脚步声，但没回头，仍旧低着头，若有所思，等到钱德勒教官走到杨冬身旁时，杨冬抢在他前面开口问道：“我们不仅在为战争做准备，也在为渗透任务做准备，对吗教官？” 钱德勒教官停住脚步，站在杨冬身旁，肩并着肩，盯着杨冬的侧脸，不说话。 “身为觉醒者，确实没有必要学习普通武器的运用。之所以让我们学习使用这些武器，不仅是为了提升我们的战斗力，也是为了给我们一种伪装，让我们有能力混进军队士兵中，嗯，比如联合国维和部队中，进行渗透任务，对吗？我们的敌人将会是变异体，或者其他怪物，或者……其他派别的觉醒者，是这样吗？” “你真是个聪明的孩子。”钱德勒教官感慨道，“让我看看你的选择？” 杨冬翻过手腕，他手里捧着一个长方形的木制礼盒，礼盒内有一把精致华丽的左轮手枪，看型号是个老古董，但从那漂亮的象牙柄可以看出，这把左轮手枪价值不菲。 “噢？”钱德勒教官扬起眉毛，第一次露出惊讶的表情，“你知道这把枪的故事？” “是的，我听说过。”杨冬点头回答，“这是美联邦南北战争结束后，士兵们集资送给将军的礼物，枪膛里有六颗镀金子弹，象征着那个国家长达六年的硝烟与混乱终于结束。” “没错，这把枪有着特殊的含义。不过，它的威力很小，为什么你会选择一把不具备强大杀伤力的武器？”面对杨冬，总是给出答案的钱德勒教官一反常态，开始饶有兴致地发问。 “因为这是将军的配枪。”杨冬抬头挺胸，骄傲地昂起下巴，“我的能力不适合奔赴前线走上战场，但只要能利用好我的能力，就能运筹帷幄之中，混乱战局之内，决胜千里之外。我应该是战争的统治者，发号施令的支配者，而不是服从命令的士兵。所以我认为我的选择没有错。教官，您知道为什么华夏古代的将军帝王都配剑吗？” “愿闻其详。” “我是这样认为的。剑是最早出现于商代晚期的击刺型兵器，在往后的战争中很快就被军队淘汰，因为它的杀伤力和使用程度远比不上刀、枪、矛、斧、?钺、戟，但剑却成了帝王将帅的宠儿，不仅因为它有着渊源的历史，还因为它有着独特的含义，双刃为剑，可伤敌，可伤己，或许还有其他原因吧，使剑从兵器变成最受追捧的佩戴器，帝王将帅选择它作为佩戴兵器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帝王不需要上阵杀敌，当帝王需要拔出武器亲自战斗时，那场战争他就已经彻底输了，所以帝王不需要强大的兵器。同理，我也不需要威力强大的武器，因为我的头脑和能力才是我最强的武器，当我在战场上需要借助外物去战斗时，那场战斗我已经输了。” 杨冬用平和淡然的语气，说出如此狂妄自大的话语，让钱德勒教官摇头失笑。 “孩子，当你还只能做一枚棋子时，你唯一该思考的就是如何让自己变得更具有利用价值，因为有价值的棋子才不会被轻易放弃。否则你永远不可能跳出棋盘，从一枚棋子变成一个你想象中的棋手。至于你刚才说的这些，这不是你应该想的事情，千万不要再有那些想法。听我的，放下手里这把枪。” 杨冬听完钱德勒教官的教诲，心里却回想起远在上京孤苦伶仃的母亲，回想起自己前面十几年隐忍窝囊的人生，回想起无数个夜晚里对未来的憧憬和对自己许下的诺言，竟没有按照钱德勒教官的话放下手里的左轮枪，反而将它提起，紧紧握住象牙柄，手心的高温与冰冷的象牙形成鲜明对比。 超能学院教研办公室内的大屏幕正实时转播杨冬与钱德勒的对话，吴校长坐在首座，其余教官导师分立两旁，表情各异。 “呵，够狂的。”李辅导员笑道。 “看来早上给的教训还不够。”高教官冷着脸，杀气凛然。 “应该进行针对性的心理教育，引导一下。”一位教官提议道。 议论声中，吴校长拍板做出决定。 “晚上安排下一场测试，看看他们的表现再说。” 第七十二章 三尊塑像 选好各自的武器后，学员们来到宽阔的室外靶场，在身穿远救会制服的辅导教员们帮助下，开始学习各自武器最基本的使用。 因为学员们大多连武器的性能都不熟悉，无法学习高端技巧，所以下午的课程时间里，选择热武器的学员都在不断重复瞄准、开枪、装弹的动作，而选择冷兵器的学员则不断劈砍、劈砍再劈砍，没有酷炫连招，更没有绝世武功，有的只是枯燥乏味却又必要的基础积累。 比起上午遭受的非人待遇，这种枯燥未尝不是一种幸福，至少钱德勒教官不会像高教官一样动辄把人打个半死，即使有学员犯了低级错误，钱德勒教官和辅导教员们也会耐心纠正，悉心教导，慈祥的像是幼儿园里照顾孩子的爱心老师。 放学之前，在学员们的热烈请求下，钱德勒教官展示出了自己的武器，那是一把沉甸甸的手枪，隔着老远都能嗅到枪油的味道，想来已有一阵时间没有使用，发蓝斑驳不堪，枪身上篆刻着一行识别不清的编码数字。 当钱德勒教官展示出自己心爱的武器时，他眼里有了波澜，似乎看见了一段光辉过往，想必这把枪也有着不同寻常的历史吧，只是让学员们无法理解的是，这是一把膛线都快磨平的古董，这样一柄枪，怎么能成为教官的武器呢？ 扛着sop的美联邦人举手发问：“教官，请问您为什么会选择这样一把被历史淘汰的废物呢，不仅装不了消音器，还没有膛线，既保证不了准确度，又没有让人满意的射程。” 换成其他教官，没有人敢这样提问，但现在大家都知道，钱德勒教官是个老好人，至少表现得像一个老好人。 果然钱德勒教官没有恼怒，他只是轻轻摇头，说：“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孩子，或许你不会相信，但事实是，你口中这把被历史淘汰的废物在我手里却能有美妙绝伦的表现。” 学员们纷纷起哄，其中拥有不死身的女人站出来，兴奋地说：“拿我做实验吧教官，露一手给我们看看！” “霍璐同学，我认为这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无所谓的，我死不了啊。”上午霍璐就死过两三回了，现在她对所谓的“死亡”已经习惯，根本没有恐惧感。 “有些艺术能给人超越死亡的痛苦，让人沉沦。” “真的没关系，我们都想看看‘人枪合一’，别藏着掖着了教官，来吧，射我！”霍璐脸颊通红，目光死死盯住钱德勒教官那双蓝宝石似的眼睛，欲火几乎喷涌而出。 钱德勒教官一再拒绝，但架不住学员们的热情，只好勉强同意以霍璐为教具，展示一次传说中的“人枪合一”。 手握老枪，钱德勒教官看似极其随意地一甩手，枪口划出一道动人弧线，走在半途中就喷出一道火焰，子弹顺着没有膛线的枪管飞出去，由于没有膛线，子弹在飞行过程中不可避免地开始转向，滴溜溜的翻着跟头，竟然发出惊人的尖啸声，近距离切进霍璐身体后子弹也没有像正常子弹一样贯穿她的身体，而是继续旋转，旋转，旋转，切碎沿途遭遇的一切器官内脏。 霍璐低头看着自己的腹部，已被子弹划开一个大口子，透着这道口子可以看到里面一片稀烂，恶心的要命。 最后，勇敢的霍璐亲身证明了钱德勒教官的名言：有些艺术能给人超越死亡的痛苦。或许是同情霍璐，钱德勒教官额外给霍璐奖励了二十点学分，但霍璐从此再不敢仗着自己的不死身充当教具。 武器选修课结束后，学员们在食堂吃了早餐，接着按照课表来到第一教学楼，晚上七点到九点还有外语课和思想与政治课。 第一教学楼是座辉煌大气的建筑，隔着老远就能看到，造型堪比美联邦白宫，让美联邦人和日本人啧啧称奇，反倒是华夏学员见怪不怪，之前穿金戴银的胖子更是撇着肥厚的嘴唇，不屑道：“这有什么，我老家那县委大楼都比这修的霸气。” 杨冬仰着头，望着第一教学楼的楼顶，上面刻着三个磅礴大气的汉字。 “九思楼。”杨冬慢慢念出第一教学楼的名字，顿时肃然起敬。 “你腰杆挺这么直，难道这名字有什么讲究？”周天鸿走在杨冬后面，见了杨冬的样子，好奇地问。 杨冬点头说：“三思三思再三思，是为九思。取名为九思楼的建筑物国内有好几处，其中有一处在远江江心岛，是远救会办公大楼，由杨会长亲自定的名字。喔，你可能还不知道远救会，昨晚发的课外读物里有两本是讲远救会的，《黎明将至》和《远救会》。还有，《变异体图录》的作者也是杨会长。” “噢……我也喜欢看网络小说，不过还没来得及看《黎明将至》。”周天鸿挠挠头，问，“总听你说起这个人，昨晚也听吴校长说到这个人，你们说的到底是谁啊？” “往那看。” 杨冬指了指前面九思楼的方向，九思楼大门入口前立着三尊巨大的人物塑像。左边的塑像是一位穿着军装的青年，双手背在身后，面无表情；右边的塑像是一位穿着长袍的少年，左手提着一个酒葫芦，右手握着一柄长剑，神情冷峻桀骜；位处中央的塑像是一位穿着长风衣的少年，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目光遥望远方，风衣衣摆飘起，似乎迎风而动。 “他们是？”周天鸿似乎有了猜测，但不敢确定。 “穹顶消失那段时间，新闻联播里说的远江英雄，还有网上传的火热的‘抗尸民间组织’，记得吗，远救会就是那个拯救远江的民间组织，中间那位就是远救会的创始人，左边那位是远江前警卫处副处长，对尸总指总司令，刘远舟，右边那位应该是传说中的酒剑仙于谦。”杨冬将塑像人物一一道出，如数家珍。 周天鸿恍然道：“他们就是《黎明将至》粉丝经常说的远江三杰啊。” “远江三杰这么低俗的称号，配不上他们。”杨冬走到塑像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上身与双腿呈九十度，忍着腰腹的剧痛，一躬到底。 第七十三章 敌袭 背对着其他学员，杨冬满怀敬意地朝着三尊塑像鞠躬，在其他人的不解和讥讽中，单韵走到他身旁立正，低下自己高贵的头颅，弯腰鞠躬。 豆豆紧随其后，走到单韵身边学着他们的样子，双手贴着两边腿侧，九十度鞠躬。 周天鸿犹豫了半晌，快步跑到杨冬身旁，艾英国不知怎么跟着站到了他们身后，跟他们一起向塑像鞠躬致敬。 其他学员没有走进教学楼，而是站在门前，像看猴戏似的看着他们，品头论足议论纷纷。 五个人顶着其他学员的冷眼和嘲笑，保持这个姿势足足一分钟，才重新直起腰板。杨冬回过头冷冷地看了其他学员一眼，冲着同属华夏同胞的几个觉醒者说道：“如果你们知道这三位是什么人，你们也会走到这里对他们致以最深的敬意。” 艾英国把这话翻译给来自美联邦和日本的学员，但收到的回复是嗤之以鼻的冷哼和白眼。 周天鸿两条眉毛竖了起来，正要破口大骂，却被杨冬拉住。 “算了，跟他们多说无益，去上课吧，迟到了要扣学分的。” ……………… 当太阳落下地平线，弯月升上灰蒙蒙的天空，受尽折磨的一天终于走向尾声。 外语课和思想与政治课已超出了无聊的范畴，简直让人脑壳疼，天书似的教科书让大家听得昏昏欲睡，就只有怪胎杨冬听得津津有味。放学铃声响起后，学员们飞一般地赶回宿舍楼。 正走在路上，一场暴雨说下就下，没有准备的学员全都淋成落汤鸡，一个能够控制气流的日本人举起双手，用自下而上的气流把倾盆而下的豆大雨点全部吹开，轻松地走在路上，衣服都没湿半点，学院发放的鞋子材质特殊，可以大步大步地走，完全不用担心进水。 “死了爷爷的小鬼子真得意。”周天鸿咒骂了一句，把教科书搂在怀里往前跑，他倒是想过把书放到头上挡雨，但李辅导员说过，教科书不得损坏，否则严惩不贷。 走在后边的豆豆受到小鬼子启发，机智地打开自己的防护力场，一个无形的球面撑在豆豆和单韵的头顶，如果不是雨滴打落在球面上泛起点点涟漪，很难发现这雨伞似的球面。 “豆豆，帮个忙，让我也遮下雨。”杨冬凑过来，笑着说，“我可没周天鸿那么好的身体，淋场雨感冒发烧了，可就完蛋了。” “可是我只能撑起这么大的范围呀。”豆豆睁着大眼睛，天真无邪。 杨冬想都不想就说：“回了宿舍我给你买一盒巧克力。” “喔，那你过来吧。”豆豆双手一抬，头顶上的半球面又扩张了一圈。 众人一路跑回宿舍，各自进了自己的单人间，豆豆从杨冬手里接过巧克力后，回房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美滋滋地含着一块牛奶巧克力躺到柔软的床上。 外面大雨哗哗作响，时不时有雷鸣电闪，豆豆却很快进入梦乡，这一天实在是太累了太累了。 梦中，豆豆跟死而复生的妞妞还有漂亮的小姐姐坐在堆成小山的巧克力堆里，巧克力山上还流着灰色的泉水，那是巧克力融化在牛奶里的颜色，用手指沾了尝一点，能甜到人心坎里去。再后来，豆豆从超能学院毕业了，成为了像教官们那样威风的“大人物”，每天都可以殴打新入学的学员，看谁不爽就打谁，好不潇洒。 这个梦可真美啊，美的豆豆傻乎乎地笑，嘴角都流下口水。 忽然，一声巨响惊醒了豆豆的美梦，豆豆猛然翻身，发现自己没有躺在柔软的大床上，而是躺在泥泞的训练场上，地面传来强烈的震感，让豆豆屁股发麻。再一转头，四周都是神情茫然的同学，似乎也都是刚从梦中醒来，爆炸的火光照亮他们迷茫的脸庞，惨白一片。 “敌袭——————” “敌袭——————” “敌袭！！！！！” 凄厉的吼声响起，接着刺耳的警报声拉响，看得到的看不到的每个警报器都以极高频率闪烁着红灯，晃的人眼花缭乱，前方焰光冲天，魔鬼一样的火焰到处乱窜，子弹哒哒哒的从头顶飞过，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硝烟味。 “卧槽！这尼玛……”周天鸿大骂一声，一个翻身站起来，在他身旁的杨冬猛然跃起将他扑倒，同时发出一声大喊：“卧倒，全部卧倒！” 话音刚落，远处夜色里亮起炙热红光，数不清的榴弹炮弹轰了过来，时不时还有手榴弹炸响在学员们身周，气浪吹得人头发乱成鸡窝，学员们在这炮火犁地的场面下抱头卧倒，瑟瑟发抖，一个个像极了受惊的小鸡崽，撅着屁股惨叫连连，鬼哭狼嚎。 几部装甲车从后方冲过来，一队黑衣人跟在装甲车后面，拖着沉重的武器箱全速奔跑，竟然能跟上装甲车的速度。等黑衣人冲到近前，学员们认出来，他们正是下午教授选修课的辅导教员，跑在最前面的是钱德勒教官，此时他换下了合身的西服，穿着紧身战斗衣，头顶黑色贝雷帽，肩挂大号特制子弹带，手里端着一挺重机枪，仿佛第一滴血里的兰博。 “拿起武器，立刻还击！”钱德勒教官一声大吼，辅导教员们把武器箱往前一推，里面全是学员们下午选中的各式武器。 “这不是演习！”一个年轻的辅导教员一边分发武器一边高声呼喊，忽然一颗子弹打在他的胸口，血肉横飞，溅的身旁学员满头满脸，教员身子一颤，向后栽倒，眼睛还睁着，人就已经不行了，手脚抽搐了两下就咽了气。 “卧槽！” “草！” “救命啊！” 分不清是谁的声音，到处都是尖叫，短短时间内装甲车车队已在敌人火力覆盖下纷纷炸毁，变成一团团火球，冲在最前面的教员们一个接着一个倒下，曳光弹在上空到处乱飞，枪声片刻不曾停歇，训练场已化身战场，遍地都是尸体。 钱德勒教官举枪对天扫了一梭子，大吼道：“学员们，我们被敌人包围了，支援部队很快就到，拿起你们的武器，跟我冲出去！” 第七十四章 突围 “跟他们拼了！” 第一个响应的人是周天鸿，他拔出唐刀一马当先就要往前冲，却脚底一滑栽倒在地。 绊倒周天鸿后，杨冬匍匐着趴到周天鸿旁边，咬着周天鸿的耳根子说道：“不要动！” “你说什么——”周天鸿聋子似的大喊，周围四处都是枪声炮声，震耳欲聋，他根本听不清杨冬的声音。 杨冬吸了口气，大吼道：“不要动！” “为什么！”周天鸿吼了回去。 “你看看！”杨冬推了周天鸿一下，指向身旁说道，“二十一个人都没事。” 周天鸿转眼一看，其他十九位学员果然都还活着，个个毫发无损。 “子弹不长眼，怎么还挑着人打？专打教官，不打我们？这些教员都是对尸战场上出来的老兵，如果他们都死光了，我们怎么可能什么事都没有？如果真是敌袭，连钱德勒教官都扛枪迎敌了，拥有超能力的教官怎么还不出现？”杨冬一下子点醒周天鸿，“还有，我们怎么到训练场上来的？如果真有敌袭，我们应该是在宿舍楼里撤退。还有，你看钱德勒教官，刚才端着重机枪往天上扫，先不说他一把年纪怎么做到的，你记不记得钱德勒教官是左撇子？他握手杖和开枪的时候都是用左手，刚才他却用右手扣扳机，这正常吗？” “靠！”周天鸿一拍脑袋，“是不正常，你是说这是演习？可演的也太逼真了吧，你看地上的弹壳，都是真的啊。” 说着，周天鸿从地上捡起一颗黄澄橙的子弹壳，摆在手里端详，发现弹壳口微微收缩。 “这是空包教练弹。”杨冬拍掉周天鸿手里的子弹，“还有，我没说这事演习，如果这是演习，钱德勒教官怎么会露出那么明显的破绽？那真的是钱德勒教官吗？” “你把我绕晕了，到底什么情况！”周天鸿这时缓过神了，发现子弹嗖嗖的在天上飞，但就是没一颗打到身上。 “不少教官都跟我们一样有超能力，这很可能是他们的杰作。这不是演习，这是一场考验。”杨冬沉着冷静，掏出自己带有象牙柄的左轮，把六颗子弹装进弹仓，说道，“你不要急着冲，既然是考验，我们就放宽心，想办法打一场像样的仗。我们先把艾英国、豆豆和单韵找过来，再把霍璐找来，她有不死身，现在应该是最胆大的。” “其他人呢？” “用不上。听枪声，外面包围圈正在合围收缩，等包围圈收拢我们还没冲出去，肯定就没通过这次考验，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没空去管其他人了，就算说了他们也不一定听。而且，我们不说他们也未必看不出来，肯定有其他人能猜出来的，让他们想办法突袭为我们吸引一些火力也好。” 杨冬调转枪口，瞄准钱德勒教官，再三犹豫，终究没有开枪，而钱德勒教官仿佛机器人一般，仍旧在重复着那几句预定好的台词，呼唤学员们拿起武器跟他一起突围。但不少学员此时都吓懵了，从未经历过战争的人突然置身战场中央，很难从大脑一片空白的痴呆状态中清醒过来。 也有少数学员很快就冷静下来，但都是找了个相对隐蔽的位置冷眼旁观。他们未必看出了端倪，但都没有对钱德勒教官和辅导教员们出手相助的意思。 对大部分学员而言，超能学院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莫名其妙把他们绑架过来，然后就开始不讲道理的疯狂虐待，超能学院遭到敌人进攻，或许还是一个逃离魔窟的好机会呢。 很快，周天鸿凭着大嗓门喊来了艾英国和豆豆，杨冬则用几句话说服了霍璐，最后单韵闲庭信步顶着满天炮火散步似的走了过来，仿佛头顶上的不是炮火而是烟花。 “假设这是一次真实的敌袭……” “难道这不是？” 杨冬的开场白还没说完就被霍璐打断，这个性格泼辣语气尖锐的前白领似乎很喜欢通过打断表人来体现自己的存在感。 “白痴。”单韵一直看霍璐不顺眼，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鄙视，“漏洞多的让人想吐槽都不知从何而起。” “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杨冬喊道，“包围圈马上就要合拢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至于这到底是不是真的敌袭，我可以拿生命担保，肯定不是！现在我们的问题是，我们要怎么样才能通过这次考核？如果这是一次真实的敌袭，我们应该朝哪个方向突围？” “当然是敌方火力最薄弱的位置。”艾英国接过话茬，指了指十一点钟方向，“那里枪声最小，也没看到炮火。” “不对。”杨冬立刻摇头否决，“如果这真是一场敌袭，能够打进学院内部说明对方必然有周全详密的作战计划，不应该会有火力分布不均这种低级错误，这是陷阱！就像古代大军攻城，围三阙一。假设我是敌方指挥官，我肯定不会让火力分布太过均匀，这会导致被围困的军队找不到合适的突围方向，拼尽全力朝一个方向猛攻，想要全歼反而困难，不如放出一个设好埋伏的‘漏洞’，诱骗突围部队掉进陷阱。” 仿佛为了印证杨冬的话，拥有变身能力的美联邦人纵身跃起完成变身化作一只奇异飞鹰，朝着艾英国刚才指的方向飞去，在他身后，那个能够控制气流的日本人喷射气流将自己托起，紧跟着升空飞离。眼看他们就要远离训练场，原本火力薄弱的十一点钟方向猛然爆发出刺眼的亮光，两架高射机枪同时开火，过了一会儿，一人一鸟不知怎么同时从天上掉了下来。 这一幕证实了杨冬的话，这确实不是真正的敌袭，如果刚才高射机枪发射的是实弹，那两个人是掉不下来的，至少不会保持完整的形状掉下来，应该是化成碎肉血雾，像炸西瓜汁一样在空中飘散。 “好吧，听你的，你说怎么办？”霍璐终于信服，众人一起看向杨冬，只有单韵转头看向自己身后地面上的几道车辙。 第七十五章 分享 杨冬对每位同学都进行过细致的观察，其中单韵是他唯一看不懂的人，也是唯一一个真正有头脑有想法让杨冬重视的人，见单韵望着身后的车辙，杨冬对自己的判断更有信心，当即开口。 “最好的突围方向，就是装甲车开过来的方向。你们想一想，装甲车往前冲，没冲多远就被敌人的火力全灭，这说明他们并没有突围的能力。既然他们没有突围的能力，那他们能开到我们身边就说明他们开过来的方向是最容易突破的！” 杨冬的话有理有据，令人信服，但艾英国提出了反对：“我记不清装甲车从哪个方向过来了，而且他们有可能中途变道了，我们该怎么找方向？” “顺着车辙。”杨冬指着地面上被装甲车实心轮胎碾出的痕迹，轴距很宽。 艾英国拍了下脑门，这么简单的答案他居然没有想到，难怪都说神射手上了战场能发挥出三分之一的水平就算不错，新兵蛋子上战场确实会需要极强的心理素质才能发挥出正常水平，现在明知这不是真正的敌袭，不会有生命危险，艾英国还是没能转回状态。 找到了正确的突围方向，以杨冬为首的小团伙立刻开始行动，艾英国放出两个幻影分身作为第一梯队走在最前面探路，霍璐单韵作为突击尖兵紧随其后，豆豆紧跟单韵身旁，随时准备激发能力为单韵挡下进攻，而周天鸿和杨冬作为两个拖油瓶缀在队伍末尾。 突围过程顺利的超乎想象，完全没有遇到任何像样的阻击，顺着车辙极其轻松地离开了训练场，而其他学员或是倒在盲目突围的道路上，或是龟缩一处，恨不能打个地洞把自己藏进去。 当杨冬单韵等人走出训练场，四周亮起炽白的光芒，投光灯把整个训练场照的通亮，“倒地牺牲”的教官们纷纷从地上站起来，拍掉身上的灰尘，把放了血包的衣服换下来，踏着整齐的步伐开始列队，端着重机枪的“钱德勒教官”和被炮弹轰出的满地坑洞像电影特效一样瞬间消失，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抹去痕迹，而那几辆被炸成火球的装甲车依旧停在原位，毫发无损。 高教官和李辅导员带着其他教官进入训练场，将未能成功突围的学员一个一个揪出来，扔到杨冬等人脚下。 “我对你们很失望。”高教官指着满地断手断脚爬不起来的学员，他们之中不少人被揪出来时头发都没掉一根，证明了他们优越的“战场生存能力”，作为奖励，高教官将他们每个人的手脚都生生掰断。 “即使你们只受训一天，也不应该表现的像一坨屎！”高教官边走边骂，“居然有人连自己的能力都忘了使用，拿着机枪对着空气乱扫，居然还有人蠢到以为趴在地上装死就可以在战场上幸存？明天的体能三项早训，凡是没有成功突围的，全部负重加跑五千米！” 周天鸿、豆豆、艾英国和霍璐同时松了口气，好险，幸好跟着杨冬一起冲出来了，否则明天负重长跑一万米，蛋要磨破，胸要甩疼，命都要跑掉半条。 杨冬和单韵却没放松，因为高教官走到了他们身前。 “杨冬。”高教官罕见的露出笑容，“你很不错。” “在！”杨冬骄傲地挺起胸膛，上前一步，按照记忆中的姿势，立正敬礼，右拳锤击左胸。高教官没有像杨冬想象中那样回礼，她给杨冬的回应是带着一只带着尖啸声的拳头。 杨冬飞了出去，这一幕对学员们而言何其熟悉，只不过这一次高教官明显留有余力，等到杨冬吐血落地，高教官慢慢走向他，战靴再一次踩在他头上，留下满是泥泞的鞋印。 “像你这样自作聪明的蠢货，我见过很多，全都死了。大敌当前，明明找到了突围的方法，却只顾着自己逃跑，抛弃同伴？像你这样的人，也配行远救会的战礼？” 高教官踩在杨冬脸上的鞋子左右碾动，靴底防滑的纹路磨破杨冬脸上的皮肉，杨冬倔强地紧咬牙关，不肯发出声音，剧烈的疼痛和因无法呼吸而导致的大脑缺氧很快使杨冬陷入昏迷，整个过程他一声不吭。 高教官对此并不意外，杨冬在变控中心遭受轮番酷刑，都能死死扛住不开口，相比之下这点痛苦对杨冬算不了什么。 “除了这个白痴，其他成功突围的学员，每人两百学分。”高教官收回长腿，回头说道。 本来都做好了挨揍的准备，没想到从天而降的不是铁拳而是学分，这让周天鸿等人大感意外，面面相觑。 浑身亮着乳白光晕宛如天使的洛先生走过来，对他们歉意地笑了笑，说：“根据学院的新规定，从今天开始我不再对你们进行无偿治疗，每次治疗耗费十点学分，不能提供足够学分的学员，将无法得到治疗。好了，积分会自动从你们卡里扣除的，以后要小心点了喔，不要随便受伤。” 说话的时间里，洛先生已经医治好所有学员，安慰了几句便转身离开。 一场莫名其妙的考验来的快去的也快，学员们互相搀扶起身，回到宿舍，在回宿舍的过程中，杨冬发现了一件事：他身上的肌肉不再酸痛了，其他人的动作也灵活了许多，只有单韵、周天鸿、艾英国、豆豆、霍璐五人还是老样子，步子迈大点都会疼的直皱眉。 这次杨冬没有藏私，第一时间与大家分享了自己的新发现：洛先生的能力能治愈伤员，肌肉拉伤也是一种肌体损伤，换句话说，只要承受的起每天十点学分的价格，那么每天体能三项训练结束后就不必再受全身肌肉酸疼的煎熬。 什么？洛先生没说过收学分就一定会进行治疗？没关系，趁手的武器那么多，可以随便挑一把自残嘛，带着伤去找洛先生，他总不能不治吧。 这真是入学以来最好的消息，二十一个学员一片欢腾，突然对明天的课程充满了期待，心中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获取更多的学分。 为了庆祝这个伟大的发现，在突围考核中获得两百学分的五位学员主动在自动售货机购买了许多啤酒零食，“掉落”在宿舍楼的走廊上，这是杨冬分享出的第二个情报。 学员们各自举着一罐啤酒，用不同的语言高呼干杯，一场本该引起隔阂与猜疑的突击考核，却戏剧性地使这个彼此陌生的团体开始变得团结。 欢呼声和谈笑声中，杨冬背脊紧贴墙壁，手里把玩着一把精致的左轮，其他人的武器都被回收，唯有他的左轮得以保留。 “将军。” 杨冬喃喃自语。 第七十六章 精卫号 翌日，课程依旧，训练强度更上一层，通过昨晚的战场幻象，学员们忽然理解为何高教官选择以如此极端的方式进行体能训练。 体能的增长并非一朝一夕之功，想要全面提升体能增强身体素质和作战能力，需要坚持不懈持续不断的努力，这本该是长期训练，短期突击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从没听说过哪支部队能用一周时间将平民训练成百战不殆的铁血战士。 所以这种魔鬼式训练的主要目的，并非在短时间内提高受训者的身体素质，而在于从肉体层面反复击溃受训者，也就是学员们的心理防线，磨砺学员们的精神意志。一个意志强大的人才可能在混乱的战场上保持状态。 不过，与第一天有所不同，学员们开始学会利用自己的能力，彼此配合，互相帮助，减轻整个团体的压力。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越来越多的规则漏洞被挖掘出来，校方对这些漏洞的态度很是微妙，对于某些规则漏洞，校方会及时填补，或是在学员手册上加补一条禁止条例，或是直接修改规则，而对于其他漏洞，校方则是睁只眼闭只眼，使其得以保留。 脑子灵活的学员已经猜出来，原来他们这第一批学员就是作为试验品的“内测玩家”，在他们自身进步的同时，学院本身也在不断进步，逐渐完善。 不得不说人类真是一种适应力极强的生物，短短几天时间，学员们就已经适应了学院里的生活，以前的生活竟开始变得遥远陌生。 适应环境之后，学员们焕发出了惊人的学习潜力，到第四天时，已经有十五个人通过了选修课的初级考核。四天时间掌握一种武器，说难不难，但对于大部分从未接受过军事教育的学员们而言，这确实是一个骄人成绩。 到第五天时，二十一位学员全部通过体能三项的初级考核和武器选修课的初级考核，并开始主动利用晚间休息时间学习外语，学习运用能力，寻找新的配合方式。 在第六天，教官们和导师们罕见地放松了训练强度，提前下课，而且给每位学员额外发放了两百点学分。学员们欢呼万岁，在自动售货机里成箱成箱地买来甘甜可口的小麦啤酒，在食堂边吃边喝，喝的天昏地暗，然后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的回到宿舍休息。 这一天的夜格外深沉，月亮藏进厚厚的云层里，月辉飘散天空，只印出一块亮斑，像长在黑漆漆的云幕里的一块胎记。 寂静中忽有两道刺目的亮光，在机翼轰鸣声中从高空直降而下，降落在远离宿舍楼的停机坪上。这是两架漆黑的直升机，机身上用白漆涂着一柄白色长剑，宣示着它的高贵身份。 与常规单螺旋桨直升机不同，这两架由汤韬使用能力召唤出的直升机是四螺旋桨结构，最大起飞重量高达六十吨，打破了前苏联上世纪60年代研发的milv-12所创造出的记录，主副邮箱满油的情况下最大航程可达1000公里，必要时可以临时充当运兵机，挂载机炮导弹后可以提供一定的空对地火力压制，而且因特殊的结构设计，它们能够实现极短时间垂直起落，对起飞降落地点要求极小，意味着它们能够在各种复杂环境保持正常发挥。 汤韬将这种型号的直升机命名为精卫号，现在全世界精卫号的数量只有十架，一架停在国防部，专供十九局临时调用，一架停在华夏最大的直升机研发基地，其余由远救会各部门使用。 现在，八架精卫号与其驾驶员已全部编入另一支部队。而列队站在停机坪外的超能学院教官和辅导教员们同样属于这支部队。今晚，他们就要重回前线。 吴坤站在最后方，朝着整装待发的队伍挥手告别，李旭和钱德勒走到队列后方，立正敬礼。教官们组成的队列同时转向，转身向后行礼。 “祝君旗开得胜，大胜而归！” 钱德勒眼中写有敬意，经过一周时间的相处，他已知晓站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真正的战士。 李旭目光复杂地看着高达，今晚高达没有穿着紧身衣，而是穿着远救会的战服，英姿飒爽，严实的衣物也遮不住她火辣的身材。 “你想说什么？”高达昂起下巴。 李旭嘴唇暡动，再三犹豫后叹了口气，说出自己的祝福：“旗开得胜，平安归来。” “哼，老娘可不谈姐弟恋。”高达嘴角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坏笑，李旭没能观察到这丝笑意，在听到高达的话后他转身就走，一步更比一步快。 “步子别迈那么大，小心扯着蛋！”高达乘胜追击，一句调戏的话语打的李旭措手不及，逃命似的离开。 这场闹剧让观众们脸上浮起微笑，洛应南抬手整理好自己的大背头，举手高喊：“该出发了！” 精卫号的机舱舱门大开，螺旋桨一直没有停止转动，他们还有其他运输任务，不得不抓紧时间。 教官和教员们微微弯着腰，顶着头上强烈的气流，一一走进舱门。 登上精卫号之前，高达转身向后喊了一句：“我们不在家的时候，你们可得把那群小崽子管好了！” “放心吧，一切有我。”后面有人举着扩音器往回喊话，是李旭。 洛应南坐在离舱门最近的一个位置，扣好安全带后笑着说道：“看不出来你还会关心那些学员。” “哼，我可不关心他们，我只是怕以后找不到这么好的沙包。”高达嘴上从不饶人，一边回话一边坐到洛应南对面，扣上安全带。 “说起来，明天他们还要来目睹你的英姿呢。”洛应南哈哈一笑，“吴校长还没告诉你吧，明天他们的实战考核地点就是南都。” “早就猜到了，两个时间点如此重合，哪有那么巧的事情。”高达翻了个白眼，“只希望他们到时候不要尿裤子。” 四个螺旋桨高速转动，传出更加尖锐的啸声机身底部喷射出蓝色火焰，精卫号开始升空。 第七十七章 四十八小时(上) 二十四小时前，南都，小千世界。 作战指挥室内气氛沉重，远救会高层全员在列，个个神情肃穆。 方玉、汤韬、胡文超、许乐、郝楠等觉醒者列着整齐的队列站在杨小千左侧，周天明、王力、何育等行政人员则站在杨小千右侧。 “这是最后一次战前会议，接下来不到一天的时间里我们要各司其职，做好布置，好了，开始汇报吧。”杨小千看向方玉，“从方玉开始，逐个汇报提问，时间紧张，每个人最多三分钟时间。” “是。”方玉上前半步，递出手里的档案袋，档案袋上涂着编号：mc1164-01，里面装着关于变异体的绝密情报，为防黑客偷盗，这种级别的情报只在十九局和变控中心存有纸质副本。 杨小千接过档案袋取出里面的信纸，一目十行地翻看上面的内容。等杨小千将信纸收回档案袋，方玉开口道：“1号已与境外变异体势力发生接触，据情报分析，1号接触到的变异体势力自称圣殿，圣白之手，推测与高等变异体‘白’有密切关联。” mc代表mutator.control（变异体管控），1164是变控中心专用暗码，01则代表着传回目标的特勤，变异体中心的1号，也就是邱哲的父亲，于谦从美联邦大使馆专机上截回来的邱天明，这一点对远救会内部高层不是秘密，不过为了避免同名的周天明尴尬，方玉选择以“1号”作为代称。 “1号还传回了什么情报？”杨小千问完摇摇头，“现在这里是对魔潮战前指挥部，说相关内容。” “是。”方玉点头道，“1号尚未与白直接接触，白的具体位置仍旧不明确，不过1号传回消息，自称圣殿的变异体团伙主要活动范围在各个第三世界国家、军阀混战的战乱国家以及某些未开化土著占据的小岛。这些地方要么混乱不堪，要么太过贫困，既没有石油又没有矿脉，大国的视线往往不会停留在这些毫无战略价值的地方，但对变异体而言，这是最利于他们发展的地带，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没有足够的能力进行远程打击。即便我们拥有洲际导弹，国家和国际社会也不允许我们朝平民聚集的地方发射导弹……” 方玉说到这，止口不言，望着杨小千，神色为难。 “所以只能等到魔潮过后，由觉醒者带队，率精锐部队秘密进入指定地点清剿变异体。”杨小千点点头，没有像方玉想象中那样大发雷霆，“大局为重，我理解，国家这么多年在外交上付出的心血，不能轻易毁掉。” “呵，如果不对变异体赶尽杀绝，给他们机会让他们发展做大，地球都要易主，国际社会更是不会存在，哪还存在什么外交。”许乐冷笑着插话，他的妹妹死在国贸大厦，他对变异体，尤其是高等变异体的仇恨，比其他人更深。 “事有轻重缓急，魔潮即将降临，今天不谈无关话题。”杨小千平淡地看了许乐一眼，许乐立刻低头认错，不再言语。 “方玉，既然你提到这件事，看来白和所谓的圣殿会在魔潮降临时有所动作？”杨小千对此并不意外，远救会、十九局乃至整个华夏在魔潮来临之前的这段时间里动作频发，为追求效率很难做到全盘保密，有心人只要用心查探消息，总能串联起线索，更何况白这个脑部变异的变异体。 “是的，据1号所说，大批变异体开始集结，分别赶往东京、洛杉矶。不过迄今未有任何变异体入境，除去变控中心实验楼，华夏国境线以内，再没有其他变异体。”方玉自信地说出这个好消息，泱泱华夏，偌大国土，没有任何一个变异体敢踏足其中，这是他们秘密战线日夜奋斗的成果。 “变异体是怎么知道魔潮降临地点的？”王力皱眉问道，“难道有内奸？” 周天明立刻摇头道：“只要有刘局长在，就不可能有内奸能混进十九局或变控中心。要推测魔潮降临地点其实并不难。这些天十九局和我们频繁在洛杉矶和东京搜寻觉醒者并带回境内，在知晓内情的人眼里，这信号已经非常明显。或许美联邦政府和日本政府还没有一个明确认识，但白肯定知道这两座城市即将发生大事。不过，他把变异体集结起来派去洛杉矶和东京，想做什么？浑水摸鱼制造混乱吗？” “那是刘远舟考虑的问题，我们只负责配合南都军区江北政府，守卫南都。”杨小千摆摆手，问道，“方玉，胡文超，汤韬，许乐，何育，周天明汇报战前准备情况。” “是！”方玉立正行礼，“曙光小队已调回南都，临时编入魔潮快速反应部队，随时可以投入战斗。” “希望小队已临时编入魔潮快速反应部队，随时可以投入战斗。” “裁决小队已临时编入魔潮快速反应部队，随时可以投入战斗。” “有作战经验的远江同胞已收到临时签证，随161师前往南都城郊，他们将与163师、177师共同组成抗击魔潮的主力部队，另，远救会已全体待命，随时可以投入战斗。” “嗯，欣怡，王力，演唱会准备好了？”杨小千转头问张欣怡和王力。 “一切准备妥当。”张欣怡点头，王力则神色紧张，犹豫再三后开口说道：“会长，是不是太冒险了，一旦出了差错，我们担不起这个责任。江北省委已提出了强烈反对，一意孤行不仅不利于团结，还会破坏社会稳定……” “觉醒者早晚要走进大众视线里，不论于我们的切身利益，或于国家的发展，这个时间越早越好，没有比现在更合适的机会。至于江北政府，他们的想法不在我考虑范围之内，此事已获主席批准，一切按我计划走，不得有误。至于演唱会现场观众的安全问题，不必担忧，他们会是南都最安全的一批人。” 杨小千用眼神制止了王力发问的想法，示意其他人继续汇报。 汇报结束后，杨小千宣布即刻起远救会进入战争状态，开始作战动员。 临战不到四十八小时的时间才开始作战动员，这对任何一个组织或势力都是一个愚蠢可笑的决定，但对远救会而言，四十八个小时，绰绰有余。 成百上千份神秘包裹通过未署名的物流快递分发到江北省各地，各个城市的火车站、飞机场、客车站不约而同出现了身穿黑衣的男女老少，他们从不同的出发地赶往同一个目的地。 中途彼此见面时，往往相视一笑，举杯共饮，都很有默契地将最后一口酒水留在杯底。 更新会延迟一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全文阅读无弹窗_中网文学.zwwx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八章 四十八小时(中) 上京故宫西侧，鳌玉桥以南，坐落着昔日的皇家园林，今日的华夏人民共和国最高权力中心、华夏共产党中央委员会、华夏人民共和国主席、华夏人民共和国国务院、华夏人民共和国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华夏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全国委员会、华共中央书记处、华共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等中央权力机关尽在于此。 对平民百姓而言，自二十二年前禁止对外开放以来，中南海就是一处极其神秘的存在，不过对身在其中的党和国家领导人而言，中南海不过是一处较为舒适的办公地兼居住地。 当杨小千在南都聆听战前汇报时，一场与他有关的谈话在中南海内发生，谈话的双方分别是华夏人民共和国主席文卫国，华夏人民共和国国务院总理党正风。 两位肩担华夏国运的长者在紫光阁内会见重要外宾后，坐进了西北角一个小房间里，茶桌上早已备好两盏香茗，茗气飘香，氤氲贯盈。 文卫国和党正风没有谦让，各自坐下，端起桌案上的茶盏，细细品味，看起来就像两个平常老人，只不过双眼清澈睿智不似暮年。良久，党正风放下手中杯盏，叹道：“还是不如大红袍啊。” 文卫国点头赞同，回道：“大红袍也有，想喝就去拿。” “海里每年产量也就几两，拿来做外事招待都紧缺。”党正风失笑摇头，“听说农科院茶研究所在做相关研究，或许过几年能提高产量吧，不过这些都是小事，我们的个人享受不应该放在前面。上行下效啊，老祖宗的教训不敢忘。” “哈哈，说的是。”文卫国放下茶盏。 “主席。” “喊名字，我们现在是在喝茶。” “卫国同志。”党正风收起笑容，轻声道，“南都的事情，你是不是过于武断了，无论是在什么阶段，一言堂始终不是好现象。抛开海里其他人的想法不提，中央直接干预地方事务，不是没有先例，但是没有一个是正面例子。” “正风啊，二十年前我们就搭过班子吧。” “是的，当时你是尚海市市长，我是市委书记。”党正风眉头微扬，这段往事广为人知，在他们二人初上任时曾传位佳话。 “当时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会到这里重聚，会坐在我们现在坐的位置上，面对我们现在所面对的事？”文卫国微微眯着眼，看着飘散的茶气，仿佛在追忆往昔。 “说实话，从来没有想过。”党正风松开脸上严肃的神情，笑道。 “是啊，我也一样，哪怕是在我最狂野的梦里，我都没梦到过今天。人类历史上数万年未曾遇到过的危机，多少代人寻觅不止的地外文明，忽然就这么闯进来。” “我不是说这个。”党正风低头饮茶，遮住自己的笑意，“我是说，我当时觉得以后应该还是我做一把手，你做二把手，没想到你卫国同志进步更快，哎。” 党正风的话让文卫国回忆起那个只争朝夕的年代，不禁露出笑容。 “正风，我回答一下你刚才的问题。我不想搞一言堂，党和国家也不允许我搞一言堂，但是今时非同往日，天地剧变将至，过往的经验不能再代入到现在了。党内一些同志，总想着捂盖子，维稳。”说到这，文卫国叹了一声，“但是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这盖子早晚有一天是捂不住的，觉醒者的事情，人民是需要了解的，堵不如疏啊。” “即便如此，展示觉醒者的工作也要严格把控，在党和国家的领导下进行，怎么能交由一个稚气未脱的细伢子去搞，稍有疏忽，国家是会付出代价的。”党正风皱起眉，情绪一上来，就用出了家乡方言。 “正风，我们上任以来，有没有过疏忽？”文卫国突然以问代打，转守为攻，让党正风陷入沉默。 “你被美联邦国务卿算计过，我在对巴事宜上也犯过错误，还有，刘的儿子拿着国库里的钱在纽约证交所交学费，一交就是几十亿美金，王家治理思路有误，研发投入不足，国内本该发达的冶炼业抄来抄去，抄到最后，水平全都上不去，像样的合金配方都拿不出来……扪心自问，我们有没有疏忽过？”文卫国凝视着老友的双眼，目光深沉，“因为我们的过错，国家付出的代价还少吗？” 党正风无言以对，唯有长叹：“人物圣贤，孰能无过。” “是啊，孰能无过，可我们的过错，国家背的债，最后总是人民来还，我们欠人民的，太多太多。”文卫国说，“所以，到这天地剧变来时，该我们站出来为人民挡风挡雨，为人民还债，而不是让人民为我们挡风挡雨！” “十九局交上来的报告你是看过的，在将来我们还要面临数不清的严峻考验，如果没有大刀阔斧的动作，没有一点牺牲的勇气，我们是不可能挺过难关的。所以我认为，从今天起，如果国家要为我们的过错付出代价，那做出牺牲的人应该是我们共产党员。上行下效，你说的。群众的眼睛雪亮，我说的。只有我们敢于动作，敢于相信，敢于牺牲，才能让全国人民众志成城，共度危机。” “有件事我要告诉你，正风，在拿到十九局报告的那一天，我就准备了七口棺材，但现在我看来，这还远远不够，至少还要再来九十三口。”文卫国拍案而起，“九十八口棺材留给他们，剩下两口留给我们自己。” 党正风静默无言，良久，才拂了拂没有灰尘的衣袖，起身道：“好！我党正风，是应该正一正党风了。” 文卫国欣慰地笑了，起身跟党正风握了握手，一如两年前初登天位时的握手，一如二十年前首次相逢时的握手。 “噢，对了正风，等魔潮过了，我准备把十九局从国安部里调出去。”离去之前，文卫国忽然说道。 “为什么？”党正风问。 “刚才你不是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么，谁站在我们的位置上都难免有所疏忽，不过，有个人未必会有疏忽啊。” 道出这句微妙玄机后，文卫国转身走了，他和党正风都有很多事要忙，很多很多。 第七十九章 四十八小时(下) 江北省委大楼议事厅内，省委书记、省长、省政法委书记、常务副省长、省纪委书记、省秘书长、省宣传部长、省组织部长、统战部长及南都市市委书记、平城市市委书记按照严格次序依次就坐，省委班子全员在座。 “百宁同志所讲的情况，大家现在了解了吗？” 在南都市市委书记汪百宁汇报过南都备战魔潮的准备情况后，省委书记杜心鹿发言提问。 “杜书记，上官部长，我想问一问，南都军区是否有能力将……咳，将这个魔潮全歼于南都境内？据我了解，宣传部的同志还没有，嗯，没有来得及将魔潮一事对民众进行说明。如果魔潮在省内流窜，必然会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平城市市委书记第一个发言，魔潮来临时他是在座诸位中最轻松的一位，但前提是魔潮没有流窜到其他城市，比如他治下的平城。 面对众人询问的目光，统战部长上官锦点头回答：“根据目前获取的情报来看，有远救会和觉醒者的配合，我们是有把握的。” “情报也是可能出错的嘛，必须要做两手准备，以防万一。”省长郑成杰接道，“我看还是把布防情况再过一遍，我认为省委大楼和省委大院的布防还有所欠缺，还有南都市的警力也应该运用起来，不能把压力全部交给军区，百宁同志，你认为呢？” 与会人员中，本该是今次主角的汪百宁出奇的沉默，只做了自己应做的汇报就一直没有再开口，此时被省长点名提问后，汪百宁依旧心不在焉，只是点头说：“我赞同。” “我不同意。”省委书记杜心鹿与省长郑成杰政见不合，这是江北官场上人尽皆知的事情，不过这次他反对郑成杰并非出于政治考虑。 “魔潮是怪物，比起美联邦和前苏联曾经搞过的生物兵器更厉害，我们公安口的同志们是受训去抓捕罪犯，维护治安的，不是去打仗的。无论是受训程度还是武器装备，他们都不符合正面抗击魔潮的标准。”杜心鹿摇头道，“再者说，魔潮降临，我们要考虑的不仅是外敌，还有内患，南都市的警力必须全部放在维护治安的第一线，不能让别有用心的人煽风点火制造动乱，远江市的例子大家都是知道的，当初穹顶刚降临，远江就乱成一片，如果不是刘谐同志果断行动……哦，说远了，我认为南都市警力不必参与对抗魔潮了，你们怎么看？” 省委书记反对省长的提议，其余人还能怎么看，只有保留意见一个说法。这时平城市委书记又提出问题：“像平城、景城这几个周边城市，是不是该让军分区派部队进城帮助维护治安稳定呢？现在很多年轻人，唯恐天下不乱，等到魔潮突然降临，肯定会有很多牛鬼蛇神跳出来的。” 统战部长上官锦马上提出反对：“军区的力量肯定要全部放在南都和南都周边，保证将魔潮怪物全歼境内，不能分部队到其他地方。我们不能拉散战线，肯定是要集中火力速战速决的，多拖一天，就多很多不稳定因素。这个问题，我认为应该学习上京方面的应对。” “上京占地面积、常住人口、流动人口都远高于南都，而且上京有的硬件，南都没有，上官部长的提议我不赞同。”常务副省长摇头否定。 会议室竟响起了互相辩驳的议论声，这在以往是难得一见的，更罕见的是，省委班子里总是最沉寂的那位统战部长现在成了嗓门最大的一个，动辄跟人吵个不可开交。 杜心鹿摘下鼻梁上的老花镜，用镜布轻轻擦拭，听见这争论声不绝于耳，不禁在心中叹了口气，变天了啊。 杜心鹿这一代人，接过父辈打下的江山，却大多没有亲身经历战争的经历，即便有人积极参与过改革开放，可改革毕竟不是革命，当战争忽然降临，难免会乱了分寸。 中央不插手地方事务，但不应该不插手战争啊，杜心鹿迫切希望中央能空降一个总指挥下来，分一分让他这个省委书记身上的担子，可中央却替他点了杨小千的名。 杨小千是谁？一介平民，远江危机之前还是个刚从高三毕业的学生，这样一个嘴上没毛的小鬼，怎么担得起如此重任？就算他是远救会的会长，曾在对尸战场上大放异彩，可只有战争经验，没有治理一省一市的经验，最多也就是打打仗，对抗魔潮，决不能当这个总指挥，到底还是要他杜心鹿亲自挂帅。 一想到杨小千过往所做种种，杜心鹿心里就蒙上一层阴影，忽然，议事厅的门被人推开，杜心鹿的秘书匆匆走过来，附耳在杜心鹿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后递出一部方砖似的手机。同时，汪百宁的手机接到秘书发来的一条短信，汪百宁打开短信瞄了一眼，脸色剧变。 “乱弹琴！”杜心鹿接完电话后，一巴掌把会议桌拍的砰响，争论不休的省委班子顿时肃静，诧异地看向杜心鹿。 杜书记早年是江北大学的教授，后来走上从政道路，向有儒风，温文尔雅，遇事从来不慌不乱，进退有度，在座诸位都是第一次见杜书记发这么大的火，立刻偃旗息鼓，闭紧嘴巴。 “汪百宁，出了这样的事，你这个市委书记不知道！”杜心鹿指着汪百宁，声色俱厉。 “杜书记，这是我的失职。”汪百宁的脸色也不好看，“远救会的事我一直都插不了手，这次演唱会的事，先期准备工作都是远救会工作人员封了场地在做，对外解释是拍摄电影《远江！远江！》……杜书记，要不要我去截停演唱会？” “不用。”杜心鹿摇头摆手道，“刚才海里来电话了，这个事情海里是知道的，既然到现在才告诉我们，就说明海里不想我们插手。海里的意思，应该是随他折腾吧，哎！” 郑成杰眼神微动，杜心鹿这句“海里”自然指的是中南海里，到底是什么事情会让他们这样失态？ 很快议事厅里的人都获知了一个劲爆消息。 新晋网红，战地女神张欣怡临时宣布，将在南都奥体中心召开个人演唱会，时间，两天之后。 正是魔潮降临的时间。 第八十章 qq群总动员(上) 乔山坐在自己的书房里，翘着二郎腿，心不在焉地看着手里的报纸，音响里传出的被女儿戏称为老年人音乐的歌声远比不上妻子在厨房里切菜炒菜的忙碌声。 时过境迁，乔山已不再是昔日那个身家上亿的大老板，而是生活在闹市里的一介平头百姓，拿着不到三千的月薪，下了班自己走路去菜市场买点新鲜食材，回家给妻子做点家常小菜，却也吃得有滋有味，就像这平淡的生活一样，别人看着平淡无奇，只有乔山自己才能品味个中滋味，这滋味太好，所以王力亲自邀请乔山一起打理远救会的产业时，乔山想都不想就回绝。 乔山以前有位朋友，明明是湖南人却不喜欢吃湘菜，最喜欢吃淮扬菜，当乔山问起时他说：“只有没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才喜欢追寻刺激，只有真正经历过百般剧变的人才会知道，平平淡淡才是真啊。我吃菜的口味就跟这差不多，别人只以为湘菜口味重，吃了上瘾，难戒难脱，但是像我这样吃惯了湘菜长大的人，反倒很喜欢淮扬菜的清鲜。” 当时乔山不太理解，这么多年养成的习惯早就成了本能，哪可能说扔就扔呢，如果真有那么容易，怎么会有那么多贵州人离开了故乡还每年成箱成箱地往外带老干妈呢。后来乔山理解了，有时候经历的太多，累了，腻了，反倒喜欢这种没有变化的平淡无奇。 作为第一批拿到外出签证的远江幸存民众，两个月前离开远江来到南都时，乔山真有一种重活一世的感觉。以前稀松平常的事物，全都充满了新鲜，哪怕是扫地洗碗，哪怕是亲手拼接一个淘宝上六十块钱买的帆布衣架，哪怕是在菜场买菜时费尽口舌砍下那几块钱的价，都充满了生活的乐趣。 “准备吃饭了。” 厨房里传出妻子的喊声，乔山把手里的报纸甩到桌上，起身去帮忙拿菜，两个可爱的女儿从卧室里冲出来，欢呼雀跃，这一家子每天最高兴的时候就是吃晚饭的时候，每次吃到香喷喷热腾腾的饭菜都仿佛收到了上天的恩赐。 “先洗手！”乔山故意板起脸，指着卫生间说道。 两个小萝莉撅起嘴，乖乖走到卫生间打开水龙头，用清水和洗手液仔细清洗双手，乔山紧跟着准备进去洗手时，裤子荷包里的手机嗡嗡震动。 因为长时间不清洗，所以手机很脏，这是乔山的想法，要是先洗了手再看手机，那这算是白洗了，于是乔山打开手机，发现远江同胞超级qq群9群的消息数目在短短时间内变成了99+，这可真是个稀奇事儿。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乔山加的qq群里大部分都是中老年人，使用手机的次数不像年轻人那么频繁，更不习惯在qq群里聊天吹水，往常这个群都是静悄悄的，这次却几秒钟就跳出了上百条消息，一种预感在乔山心中升起，说不清是好还是坏。 打开qq群一看，聊天界面已经被一张图给刷屏了，每个人都在往群里发送这张图片。图案是一把十字形白色长剑，背景一片漆黑，下面刻有一行白色小字。 【同胞们，战争即将来临，祖国需要我们！】 在这行白色小字下方，还有一行字体更小的正楷白字：【自愿参战者，请转发本图至任意远江同胞qq群，各群管理员将统计人数，并告知具体安排。】 这……乔山看了看墙上的电子挂钟，今天不是愚人节，于是乔山将消息列表拉到最顶端，第一个发出这张图片的是9群群主“大刀向变异体头上砍去”。 每个远江同胞qq聊天群的群主都是远救会的在编成员，群中管理要么是外围预备役，要么是有意入会的积极分子，他们绝不会做出这种恶作剧。 也就是说，战争，又要来了。 乔山早就料到过这一天，因为他和王力很有共同语言，两人走得近，而王力是远救会高层，所以乔山在与王力一起喝酒吃饭时，多多少少会探听到一些普通人无法解除的消息，其中就包含“未来还会有其他灾难降临”这一条，正因如此，乔山明知平静的生活不会长久，所以才更加珍惜，不愿放弃。 乔山早就想过有一天要重返前线，这大概是每一个远江人的宿命，从战争里重生，到战争中死去。只是乔山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的如此之快。 “爸爸，洗手去咯！”调皮的女儿挥手将手里残留的水珠甩向乔山，见父亲像个木头人似的没有反应，两个小丫头越甩越起劲，互相比赛，看谁甩的更多，双手都甩干了还在蹦蹦跳跳不停挥手。 妻子端着放满菜碟的餐盘从厨房里走出来，看见乔山愣在原地的样子，忽然止住脚步，脸上幸福的微笑瞬间凝固。 “老乔，出事了？” 乔山把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转向妻女，顿时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说不清是现在的生活不真实，还是即将来临的战争不真实，总之是一种很古怪的心情。 “我得回去了。”乔山叹了口气，低着头不敢去看妻子的表情。 “又要打仗啦？”妻子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气愤，这让乔山很是意外。 乔山愕然抬头，问：“你……不生气？” “唉，老乔，记不记得我给你讲过一个故事，从前有户人家，家里有个老头，老头有一个很漂亮的女儿，但是家旁边总有几个长相英俊的年轻混混扎堆玩闹，这让老头很担心，每天担心的睡不着觉，到夜里总要去看看女儿还在不在房间里。直到有一天，有人告诉老头说，你女儿怀孕了，但是孩子的爹不知道是谁。老头没有勃然大怒，反而露出了个轻松的笑容，说，喔，这终于还是发生了。”妻子摇头，叹气，“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有时候担忧已久的事情终于发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这真是一种经历过战火才能拥有的豁达，乔山不知该怎么回应，只能站在原地嘿嘿的傻笑。 “还是吃个饭再走吧。”妻子把冒着热气的菜碟放到餐桌上，说，“哪有饿着肚子去打仗的。” “喔，对，先吃饭，不急。”乔山点头往餐桌走，按着手机屏幕，点击图片，复制，转发。 第八十一章 qq群总动员(下) 景城尚风尚水小区，程旭坐在自己的电脑桌前浏览新闻，时不时进群里跟老朋友们聊聊天说说话，给他们讲一讲外面的世界，群里有些人还没拿到外出签证，现在依旧在远江的临时居住区里，虽然生活条件不算差，但精神娱乐匮乏，就连上网都受到严格管控，要登qq都必须是在军方管控的机营里。 程旭拿到外出签证后，回到家乡景城，到当地公安局下属的金盾安保公司做起了押运员，换到古代也就是镖师，不过这待遇可就差了许多。当然，程旭不在意，如果他想要好的待遇，市局领导早就点名要他了，远江战场里走出来的神枪手，进武警支队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 不过程旭是死过一次的人——当时他被永志的当家人孔武打了黑枪，要不是洛应南觉醒了医疗类的能力，他现在已是一具枯骨——比起所谓的正式编制高级待遇，程旭更希望有足够的自由时间，多陪陪家人，有点神经质的老妈，娇蛮任性的小妹，以前程旭受不了她们那怪脾气，故意在远江找了份工作，但现在看来，她们的怪脾气非但不讨厌，反而有点小可爱。 “哥啊，你这罐子里的硬币都是什么啊，哪弄来的。” 妹妹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程旭回来时上大学的妹妹还在学校，最近才放假回来，刚一回家就在家里翻箱倒柜，不一会儿就翻出程旭放在客厅当陈设的金属储物罐，放在手里摇一摇，罐子里叮叮当当响，倒出来一看全都是银色的硬币，有大有小，小的只有指甲盖大小，大的则比一元硬币大两圈，小硬币上有一柄十字长剑的浮雕，大硬币上则是一柄长剑和一面飘扬的旗帜。 “快给我收好了啊。”程旭火急火燎从电脑房里跑出来，那些硬币可全是他的宝贝。 “干嘛这么紧张啊。”妹妹狐疑地打量着手里的硬币，忽然惊叫，“哇塞，不会全是银子做的吧，这得值多少钱啊！” “这点银子可不值什么钱……这么说也不对，过不了多久银价就要飞涨。”程旭抢过妹妹手里的银币，小心翼翼地放回储物罐，说道，“总之，这些硬币以后会很值钱的。” “真的假的？有什么讲究啊？” 程旭把储物罐放回原位，坐到沙发上给妹妹耐心地解释：“我之前在远江，你知道的，远江有一段时间……怎么说呢，按现在比较流行的说法，远江有一段时间基本上是处于末世状态的。金子钻石人民币全都变得一文不值，只有一种东西能成为硬通货，那就是银子。远救会和对尸总指就以银子铸造了新货币，也就是你刚才看到的那些硬币，当时在远江它们可价值不菲，至少能买一百斤大米。” “噗，我当多值钱呢，一百斤大米，哈哈哈。” “你这脑筋怎么不转弯，我们那时候，食物可是最昂贵的资源，一百斤大米是什么概念你懂吗？”程旭摇头轻笑，“不过呢，现在这些硬币的价值应该更高了，因为远江和远救会的事情传的越来越广，这些硬币开始具备收藏价值了，我听说最近报价已经炒到一套五万元人民币，就我储物管里这些，找对卖家，卖个几十万不成问题。” “哇——讲真的吗？可是这些硬币很容易仿造的吧，哪里炒的起来？”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些硬币都不是纯银的，里面掺杂有其他金属，成分复杂，很难作假，硬币边圈有阿拉伯数字编号……总之里面门道多着呢，听说都不是机械加工而是用控制金属的超能力做成的，当时我做猎尸人的时候还不理解为什么，现在看来，杨会长高瞻远瞩啊。”程旭喟叹道。 “超能力？猎尸人？”妹妹探出手去摸程旭的额头，被程旭一巴掌打开，“哥啊，你是不是又得中二病了？” 程旭笑而不语，起身走进自己的电脑房，准备拿出珍藏的符文手环和脑核，让妹妹大开眼界，这时手机忽然不停地震动，掏出手机一看，第一眼就看到聊天界面内贴着一张图片。 图案上是一个脑袋比身子大的卡通人物，穿着一身黑色长风衣，刘海干净清爽，这是杨会长的q版形象，远江幸存者中年轻一代人里总有些黑粉，不像老一辈和小一辈那样把杨会长敬若神明，反而喜欢做杨会长的表情包，编排杨会长的段子，在程旭所加的这个qq群里就有人上传过一篇《杨会长与于副会长不得不说的故事》，直接引起轰动，在许多qq群里都有转载，连管理员都不得不向强大的腐女势力低头。 q版杨会长睁着萌萌的大眼睛，双手捧着两行白字。 【同胞们，战争即将来临，祖国需要你们！】 【非恶搞，远救会的同志们，远江的同胞们，南都即将陷入战火，自愿参战者，请转发本图至任意远江同胞qq群，各群管理员将统计人数，并告知具体安排。】 在这张图上方，还有各种不同的图片，比如张欣怡张秘书长的战地特写照，下方也写着类似的话语。 点击放大图片，只见一朵战地蔷薇屹立在群尸之中，身穿女式长风衣，英姿飒爽，脚下踩着白字。 【英勇无畏的战士们，战争即将来临，我需要你们！】 不少年轻群员转发这张图片时还在下面加上自己的字幕，女神等我，女神的英姿由我捍卫，我将誓死守卫女神等等。 程旭只犹豫了一秒钟，就响应了使命的召唤，放下手机后，沉重和轻松两种感觉同时呈现，一个压在左肩，一个提起右肩。 “哥，你怎么躲房间里不出来了？不是吧，说你两句你还赌气啊，哈哈，好可爱喔。” 程旭不言不语，拉开衣柜，从衣柜最深处捧出一件黑衣，用最快的动作换好衣服，收拾好行囊，然后从枕头底下取出符文手环和一袋脑核。 走出电脑房，妹妹仍旧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程旭放回原位的储物罐，笑嘻嘻地说：“哥，我刚上网查了，还真的很值钱诶，这个以后给我当嫁妆了啊。哎，你这衣服哪来的，好酷啊，手环也好好看喔，你这是要去cosy吗？” “银币送你了。”程旭用力看了妹妹一眼，把她的笑颜铭记在心，随后背着装满衣物的背包拉开门，“照顾好老妈。” “诶，去哪啊，还带行李，你还说请我吃海鲜大餐呢！” “等我回来就带你去吃。”程旭说完，开门走了，头也不回。 过了会儿，门又开了，程旭快步走进来说：“还是先吃吧，我不想立g。” 第八十二章 守国门 在海鲜餐厅里，程旭接到了小六的电话。 “喂，老大，你在哪！” 熟悉的称呼，熟悉的语调，还是那么毛毛躁躁。 “小六啊，我在老家，你呢？” “我也在老家，我马上就要出门了，干，总算等到这一天了，我都快等不及了。” 程旭哑然失笑，摇了摇头不说话，对于小六这个年纪的好战分子来说，闷在一个和平的环境里实在是一种煎熬，正因如此国家对远江民众的把控才如此严格，不敢轻易开放外出签证，因为在他们精神状态恢复正常之前，他们每个人在和平的城市里都可能成为一颗影响社会和谐稳定的不定时炸弹。 “老大，你会过来的吧？”小六接着问，“我听说队里其他人都被征召，拿到临时签证了，只要这次出来表现良好就能拿到南都的临时居住证，咱们旭日又能重聚了！” “真的？”听闻这个消息，程旭同样心情激荡。 “是啊，老大你不知道？哎呀，老大你现在都不关心我们了啊，这么长时间都没打个电话给我。”小六幽怨的语气活像个独守空闺的怨妇。 “哪里话！”程旭笑哈哈地回道，“你人在哪，我吃完饭就开车去接你！” “我在绿地集团呢，我没啥技能，只能当保安给人看门，混口饭吃，日子过得苦啊。”小六语气自嘲，让程旭心里酸楚。意外拿到外出签证那天小六高兴的哈哈大笑，但程旭当时就知道这对小六而言未必是件好事。 像小六这样的人不在少数，既没有过硬的文凭，又没有专职的技能，也没有自己的人脉关系，走出了远江，在外面找不到合适的工作，迟迟无法融入环境，尽管有政府和远救会帮忙解决就业安置问题，但远救会和政府毕竟也是能量有限精力有限的，远救会从走出远江的第一天起就在全力推进各项计划，开展新产业创造就业机会，但这个过程是需要时间的。 “还好啊，终于等到远救会的征召令了，我可以不用受这个鸟气了。” 程旭听见小六的语气，虽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可以猜测到小六现在一定是眉飞凤舞，神清气爽。 “可是小六，战争总会结束的，从这次动员和宣传的力度来看，我看上面有把握速战速决的，等这次魔潮结束后，你又怎么办呢，总不能还回去当保安吧，不说我说你，你那脾气我清楚的很，我真怕你哪天跟业主闹矛盾把业主给打死了。”程旭放下筷子，皱起眉头，丝毫没有在意妹妹和周围食客的异样目光，想了想劝道：“这样吧，等这一仗打完了，你们几个先来景城，我到金盾安保弄几份临时编制，然后咱们想办法转进远救会旗下的安保公司，之前那位何育何先生不是说要做华夏的黑水吗？” “老大，你说错了，人家说的是要做华夏的安保，碾压黑水！”小六兴奋地喊道，“好啊，就这么定了，我都听你的，不过你就不用来接我了，我提交过申请了，刚好附近有远救会的车队，一会儿他们顺路带我去南都。” “行，那咱们南都见。”程旭笑道，“记得带点辣椒给我，你们平城的辣椒最香，我妈就喜欢吃辣椒。” “得嘞，没问题！” 挂断电话后，程旭收起笑容，他看见妹妹脸上的神情有些不对劲。 “哥，你刚在电话里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真的假的，刚才打电话过来的是我一个出生入死的兄弟，但是他受了刺激，精神有些问题，总以为要打仗，我也就是顺着他的话哄他几句。我这趟去南都市出差，有正经事的。”程旭眼睛都不眨一下，满嘴跑火车，虽然明知这个谎言脆弱的就像肥皂泡，很快就会被戳破，但总归能让老妈和小妹再多过两天安心日子。 ……………… 平城绿地集团大门岗亭，身穿黑衣的小六眯着眼睛遥望前路。 “六子，你刚换上的这套行头挺帅的，淘宝上买的吗？回头把链接给我也发一个呗。”同事小马面带讥讽，斜着眼睛说道，“还有啊，李经理一会儿就回来了，看见你不穿制服穿的这一身怪里怪气，肯定要扣你奖金的，我看你啊还是回去把衣服换了吧，别给咱们保安队丢脸噢，不然牛队长要骂死你的，还要扣奖金。” “这套衣服不是花钱能买到的。”小六昂首挺胸站在门前，说话时并没有转头去看站在旁边的保安，绿地集团的保安个个松松垮垮，没有一点儿精神气，小六觉得他们愧对身上那套保安制服。 小六不待见这些同事是有原因的，刚到平城进入一个新环境时小六很热切很努力地想去融入环境，跟周围的人搞好人际关系，但无论小六怎么努力，都只是徒劳。刚来的时候这些同事每天都会缠着小六问这问那，让小六给他们讲讲远江发生的事情。 一开始小六很兴奋，但很快小六发现他们并不是真的在听，他们只是把远江人充满血泪的故事当做茶余饭后的消遣，还时不时发表一些不堪入耳自以为是的“高见”。自那以后，小六就很少与这些人来往，始终形单影只，有时候小六真心觉得与其待在这个地方受气，还不如重新回到远江，跟那些曾经并肩奋战的伙计们一起住集装箱，睡大通铺。 “哟，哪有花钱买不到的衣服，你意思是说咱们做保安的穷，买不起你那衣服呗。”小马嗤笑了声，“难怪牛队长总说这里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你这屁德行确实不该在这待，呵呵。” “第一，我没有那么说，你这是曲解意思加乱扣帽子，第二，你代表不了保安，第三，你说的对，我不属于这里。”小六脸上浮起轻松释然的微笑，“所以我要换一份工作了。” “得了吧，你还能找什么工作，还不是继续当保安，换个地方守门。”小马悻悻撇嘴，低声嘀咕着，这时一队漆黑陆地巡洋舰组成的车队开过来，每一部车车顶上打着红蓝爆闪灯，牌照也很统一，从远a01001排到远a01009。 小马想不起“远”代表哪个地域，但小马站了这么长时间的岗，早练出了一副看车的本事，一眼看过去就知道这趟车队来路不小，立刻收起表情，站直身子。 “对，你说的没错，我还是换个地方守门。” 小六说着，伸手朝着车队挥了挥手，让小马感觉自己没睡醒的事情发生了，车队竟整齐一致地减速慢行，开到小六身前停下。 小六快步走向车队里最后一辆汽车，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青年下车与小六握了握手，并为小六拉开车门。 站在车门前，小六转头看向小马，爽朗一笑，喊道：“不过这次，我守的是国门。” 第八十三章 魔潮起时(上) 远救会在行动，南都军区在行动，上京军区在行动，成千上万人在以十九局为核心的巨大指挥网络下，将不计其数的物资武器运输至指定地点，战备工作有条不紊。 南都市的民众对此次魔潮虽不知情，但也能通过军区和市政府的频繁动作猜测出，即将有大事发生。 南都市贴吧和相关论坛有分析帝长篇大论写了一帖长文，将最近三个月以来所发生过的各种事情相互串联，并详细写明了最近一周南都军区在南都市周边的频繁部署，最后得出结论：南都即将迎来一场战争，具体情况不明，但可以肯定南都将会面临战火，且交战地点很可能就在南都市内。帖子里还提到了一个事件相关方，一个名为远救会的民间组织，并举出一大堆例证说明远救会正是当初在远江对尸战场上援助258旅的那个民间组织。 该贴甫一出现就被各路吃瓜围观群众顶到榜首，在热点首位久居不下，不仅南都市和周边市县的网民对次保有关注，就连周边省份及各国华侨都开始注意这个一夜之间点击量暴涨上百万的神贴，其内容之详尽，证据之确凿，逻辑之连贯，有理有据，让人不能不服，不少网民在浏览过这篇帖子后都自发转载，一时间华夏全网论坛都被该贴及相关论战贴给刷了屏。 不过，不论帖子内容如何专业可信，大部分民众对这篇帖子的态度还是半信半疑，怀疑的比率比相信更高，原因很简单，因为这个帖子仍旧挂载各大贴吧和论坛的榜首。既然没有“被和谐”，那就说明这篇帖子说的一定不是真实情况，这是多年惯例嘛。 “民间有高人啊。”周天鸿放下手机，感慨了一声。 在超能学院里，学员禁止使用手机电脑，一个礼拜不碰手机电脑的滋味可不好受，不过训练紧张充实，每天课程结束后大家都是倒头就睡，根本没有想念手机电脑和网络的空闲。 这次外出学院参加考核，学员们是分成四组坐在密闭车厢内的，教官们难得通情达理了一次，给身处华夏的学员们发放了连接移动无线网络的智能手机和笔记本电脑，至于那些来自日本和美联邦的学员，他们就只能用不联网的老式视频播放器看看动漫电影解闷。学院不会给他们通知日本政府和美联邦政府的机会。 拿到手机电脑之后，大家各自玩的不亦乐乎，只希望这段路再长一些，让他们能多跟家里人说几句话，或是在网络世界里再多转悠转悠。 听到周天鸿那句感慨后，坐在周天鸿身旁的杨冬揶揄地笑着问道：“你真信这是民间的高人？” “啊？什么意思？”周天鸿不明所以，捧着手机满脸疑问。 “《远救会》你白看了？忘了远救会最擅长的手段是什么？”杨冬以问答问。 周天鸿抓耳挠腮思考了一会儿，恍然大悟道：“噢，宣传啊，你意思是这是远救会的安排？故意透露消息？可是何必搞这么复杂呢，直接新闻播报不就好了吗？就发这么个没人信的帖子，能有什么作用啊。” “以后你就懂了。”杨冬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并不多做解释。 “干嘛不现在跟我说？”周天鸿狐疑地打量了杨冬两眼，拍了拍手，笑道，“噢，我知道了，以前你会跟我详尽解释，是因为你很有把握。这次你假装高深莫测，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样子，让我自己去悟，其实是因为你自己心里也没底，怕说错了说漏了，所以故意不说，对不对？” “哈哈，你变聪明了啊！”被周天鸿看破之后，杨冬并不掩饰自己的小伎俩，大方回应。 “靠，天天跟你混在一起，近墨者黑啊。”周天鸿开了个玩笑，接着问道，“你说这次参加演唱会的人会有多少？我觉得临时宣布召开个人演唱会，应该不会有多少人参加吧，毕竟张欣怡前辈现在还不是世界级大腕啊。” 许多常人无法接触的机密信息对于超能学院内部学员而言，只要跨过一扇门走进资料室就可以尽情翻阅，所以杨冬周天鸿等人知道的很多——当然，由于绝大部分资料都只有中文版，所以华夏学员占据文字优势，获取信息的速度远远超过来自日本和美联邦的学员。 “有远救会营造宣传攻势，而且门票免费不说，到场者还能每人获得一张《远江！远江！》电影券，最重要的是，张秘书长上传了一首新歌，相信我，来听演唱会的人一定很多。”杨冬晃了晃手里的平板，说道，“你听听就知道了，用超能力录制的歌，我想现在这首歌已经在外界引起轰动了吧，你看看百度和微博的热搜排行，这首远江战歌正在飙升呢，要不了多久就要登顶。” “你看，都在听呢。”说完，杨冬指了指车内其他人，个个头戴耳机神情陶醉。 艾英国是唯一一个例外，此时艾英国神情焦躁不安，见杨冬和周天鸿目光落到自己身上，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们都不害怕吗？教官说了，这次实战考核，是真的上战场，会死人的。” 周天鸿拍了拍艾英国微微颤抖的右肩，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杨冬也出言安慰道：“放心，我们是觉醒者，稀缺资源，学院也好政府也好，都不可能把我们当成炮灰对待的，我想教官们也就是想趁着魔潮来临的机会让我们亲身见证战场的惨烈，让我们做好觉悟，真正认识到‘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这句话，然后回去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吧。” 艾英国点点头，不再说话，过了一会儿，车停了。 ……………… 南都奥体中心座无虚席，连过道和走廊都挤满了人，奥体中心外的露天广场同样是人头攒动，骈肩叠迹，一眼望去只有人山与人海，再无其他，除观众们自行携带的各种拍摄工具，任何其他物件都被这一片片黑压压的人影遮挡。 奇迹般的，数以万计的观众围聚在奥体中心，却没有发出一点儿杂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连气都不冒一丝。 因为就在刚才，演唱会的主角张欣怡站在高耸的舞台上，打开了自己的锁链，用超出人类极限的歌喉演唱了一首《远江战歌》。 天籁之音过后，万籁俱静，只有连成一片的急促呼吸声。 沉默持续整整两分钟，而后由身穿白裙的张欣怡开口打破。 “亲爱的听众朋友们，亲爱的祖国同胞们，今天，我要告诉大家一个秘密。” 第八十四章 魔潮起时(中) 南都大学北苑宿舍7号楼楼下，一位西装革履的帅哥手捧九十九束玫瑰花站在宿舍楼入口处，对着女生宿舍楼高声大喊。 “谭婷婷，我爱你，嫁给我！” 这一声中气十足惊天动地的大喊炸出了许多观众，数十颗脑袋分别从不同楼层探出来，齐刷刷地往下看去。 “哇，没想到还真有人在宿舍求婚的啊。” “哎呦，被求婚的该多倒霉啊。” “怎么倒霉了？我看挺幸福啊。” “你傻啊，在宿舍又没上妆又没洗头发，突然一下被这样求婚，头发洗不洗？妆还补不补？换什么衣服？再说了，女孩想在公开场合被求婚不假，但那也得是西餐厅啊，大商场啊，因为我们想要的是关注，不是被人当猴看，这男的看起来还蛮过得去，怎么脑子这么草包的嘛。” 八卦的女生们议论纷纷，其中不乏毒舌者，对求婚者的着装打扮、求婚方式品头论足，指指点点，但求婚的帅哥不为所动，依旧保持着风度翩翩的微笑，静静等候自己的女主角。 时间逐渐过去，看热闹的观众们逐渐失去了起哄的兴趣，有些原本毒舌的女生也被帅哥的勇气和执着打动，纷纷说着要是自己的男朋友也有这份心，那便如何如何。 当帅哥第九十九次喊出求婚的话语时，女主角终于登场了，一个辣妹趿着人字拖，晃着两条雪白的大长腿冲出宿舍楼，指着帅哥的鼻子骂道：“谢顺生，你有病呀，都说过你不要再来骚扰我了！你是不是非要我报警啊？！” 原来这不是一场求婚，而是一个苦恋单相思的帅哥纠缠一个对他不感兴趣的妹子，刚刚失去兴趣的观众们又燃起了热情，西瓜瓜子冰淇林爆米花小板凳统统搬好，小板凳不是用来坐的，而是垫在墙边站高一点能把下面的情景看的更加清楚。 有业务熟练的女生已经打开高像素手机拍照录视频，开始现场直播了，也有人登上百度南都大学贴吧开始文字直播，召唤更多小伙伴前来围观，坏心眼的妹子则跑去微博@南都大学宿管中心，呼叫宿管大妈前来支援，拆散一对是一对。 “谭婷婷，我是认真的，上次你让我回去想清楚，我想清楚了，我这辈子非你不娶。”西装小帅哥谢顺生将手里的玫瑰捧向谭婷婷，深情款款。 “你脑子有坑啊，我让你想清楚，是老老实实滚蛋别来烦我，还是我去报警让你上校刊头条。”谭婷婷拍掉新鲜的玫瑰，“跟你说了一万遍，我不喜欢男的！你等着上校刊头条吧你！” 此时围观人数逐渐增多，谭婷婷此话一出，又掀起一阵新高潮，原来当事人还是位拉拉，她说的没错，下期校刊头条非他们莫属了。 “谭婷婷，给我一个机会，我是真的很爱你，只爱你一个，如果我说的有假，天打五雷轰！”谢顺生跺着脚发毒誓，一个高个帅哥做出如此孩子气的动作还真有点反差萌。 话音未落，天空“轰隆”一声巨响，晴天霹雳。 “呵呵。”谭婷婷快意地笑了下，转身回了宿舍，留下谢顺生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谢顺生垂头丧气，蹲下身捡起被谭婷婷打落的玫瑰花，然后抬头望向天空，“轰隆——”又是一声巨响，但谢顺生迟迟没有看到闪光，只能看到一道灰色的剪影，这不是打雷！ “那是……”谢顺生眯起眼睛，将右手平放在额头挡住阳光，终于看清，天空中裂开了一道巨缝，以云层为参考来推断，那道裂缝至少有五十米长。 “这……”谢顺生张大了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时，一队穿着球服汗衫的同学从前方树**下跑来，其速度之快，让谢顺生觉得他们不该去打篮球，应该去练短跑，说不定能在大学生体育竞赛中为母校争光夺彩呢。 他们这么急着跑过来，是来看我的笑话么？谢顺生低头看着脚下的玫瑰，嘴角浮起苦涩的笑，忽然不怎么在乎天空中那道裂缝了，失去了谭婷婷，对他而言就是失去了全世界，就算这个世界毁灭又怎么样，就算那道裂缝里蹦出怪物来又怎么样，一切都与他无关，从此他只不过是这个彩色世界里一个与幸福陌路的人而已，就这样在这条孤独的道路上逆行吧，就这样一个人渐行渐远…… “操，傻逼，快跑，别往那边跑，篮球场有怪物！” 奔跑而来的运动健将们与谢顺生擦身而过，跑在队伍最后面的一个好心人回头大喊一声。 谢顺生猛然抬头，凭着极好的目力看见树**末端有一只比树还高的蜘蛛状生物正在朝这边奔来，八只如钢管一般细长的长脚撑起硕大的躯壳，每次移动时节肢尖锐的顶端都会深深刺入地面，拔出时似乎要费不小力气，使得这只巨型蜘蛛的移动速度相对缓慢，但尽管如此，其速度也不比常人全力奔跑的速度慢。 想象一下那锋锐到能轻易刺穿柏油路的节肢刺入血肉之躯会是什么场景？谢顺生惊得浑身一颤，再低头看看脚下坚硬的水泥地面，等那支巨型蜘蛛跑过了柏油树**，跑到宿舍区的水泥地面上，移动速度会有多快？ “啪嗒”一声，玫瑰花掉落在地，没有丝毫犹豫，谢顺生抛下手中鲜花，加入逃亡的队伍。 远处林**尽头的篮球场上，一道高有八米的灰色裂缝静静漂浮在半空中，裂缝另一面只有灰色，不带任何生命色彩的灰色。 当巨型蜘蛛走到水泥地面上开始加速狂奔，进行追猎时，一只充满金属质感的爪子从灰色裂缝中探出，踩在篮球场的地面上，压出一个凹痕。 接着又是一只相似的爪子探出，而后两只利爪的主人从裂缝中一跃而出，丑陋狰狞的怪物显出身形。 似乎不太适应新环境的空气和重力，怪物暴躁地锤击地面，随后站在破碎的篮球场上发出骇人嘶吼，声浪掀飞篮球场旁的绿色植被。 第八十五章 魔潮起时(下) 当南都大学校区内出现第一道空间裂缝时，南都市与上京市同时拉响防空警报，早已部署在城市周边的军队即刻进城，由武警、刑警、特警、民警、交警、联防大队和各区居委会组成的联合管理办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里维护治安，依据上级命令劝告街道上的居民们不要在外游荡，立刻回到家中或躲避到建筑物内。 凡有拒不服从者，依据南都市临时治安管理条例，联管办的警员把这些刺头统统拷上铐子，带回距离最近的派出所、防空洞或其他临时管制地。有了先前分析帝那一帖长文给民众打预防针，联管办得以轻松控制局势，不费一枪一炮就得到了市民们的积极配合，当初在远江闹出的乱象，没有在南都重演，市内没有发生抢劫、偷窃、游行或暴乱，连超市抢购囤积货物的情况都罕见至极。 防空警报响起的同时，南都奥体中心演唱会现场响起超脱世俗的空灵天籁。 《远江战歌》与防空警报同时拉响，每一位备战人员都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其中魔潮快速反应部队的成员们最为激动，因为他们已经接到第一条出战指令。 “一大队第三小队！” 魔潮快速反应部队联合指挥部内，总指挥方玉一声喝令，低沉稳重的男声通过无线电波传递到散布城市各个角落的反应部队成员耳中。 “三小队收到，请指示。” “兹令你部乘坐精卫一号，赶往南都大学北校区宿舍楼外林**篮球场，全歼敌军，不得贻误。” “是！” 三小队队长，隶属于远救会的资深觉醒者黄恺靖转身喝令：“最后检查，两分钟！” 尽管已将身上的装备来来去去检查过数十次，但三小队的队员们还是遵照队长命令，一丝不苟地对身上每一件装备进行最后检查。只要有时间，上战场之前无论对武器进行多少次检查都不嫌多，因为一点小小的失误就可能最终导致死亡。 对这些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战士们而言，死亡并不可怕，但不必要的死亡或许会导致任务的失败，战争的失败，最终使无数平民因此丧生，为他们的失误付出代价，这种可能是无比可怕，不可接受的。 两分钟后，精卫一号降落在三小队所在位置，魔潮快速反应部队第一大队第3小队即刻起身，赶往南都大学，与此同时，一支隶属于163师的地面装甲部队火速赶往南都大学北校区。 机舱内，几个摄影师正对手里的长枪短炮进行调整，作为战地记者，他们将与第三小队一同赶往前线，用独属于他们的方式在另一条战线上战斗。 “黄队，为什么要带上他们？”离黄恺靖最近的一位队员扯着嗓子大喊，根本不顾忌几位战地记者的感受，“一会儿我们可没空保护他们！” “他们要录制现场战斗状况，和魔潮降临的方式，交给参谋部分析出关键信息。”黄恺靖给出了上级给他的答复，“不用我们保护，我们的任务是全歼敌军，不用负责他们的安全。” “对，不用管我们，你们打你们的，我们拍我们的！”国内一线战地记者唐飞与他的搭档老许哈哈大笑，上次在远江他们错过了录制战场做国际大新闻的机会，这次托杨会长的福，他们终于要得偿夙愿了。 三小队成为第一个接到任务指令的队伍，不是因为他们实力最强，现在大名鼎鼎的曙光、裁决、灰烬、猎鹰都编入了魔潮快速反应部队，论实力，三小队虽然精锐，但排不上顶尖，之所以能成为第一支出战的队伍，是因为他们所在位置离南都大学最近。 短短五分钟后，精卫一号已飞至南都大学北校区宿舍区上空，打开机舱向下俯瞰，首先看到的是一只巨大的蜘蛛形怪物，直立高度至少五米，在它那细长的节肢下，躺着两具干瘪的尸体，几乎看不出人形。 “妈的，来晚了。”远远望见两具尸体，队员们激愤不已，或许早来两分钟，他们就能救下那两个学生。 “黄队，咱们上吧？”队伍中另一位觉醒者主动请战，黄恺靖却没有回应，他眯着眼睛仰头往着上方高空，问出一个不相关的问题：“这两个恶心的丑八怪是不是从篮球场上那道裂缝里跑出来的？” 篮球场内悬于半空的裂缝旁，还站着一只长有四足三头的狰狞怪兽，那三个头上只有长满利齿的血盆大口，没有眼睛，也没有类似眼睛，用来捕捉画面的视觉器官，反倒是它的身上长满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竖瞳，恶心至极。 当精卫一号飞至上空时，怪物身上鱼鳞般排列的竖瞳齐齐转动，望向精卫一号。 “如果下面那道几米高的裂缝能放出这种东西。”黄恺靖指着上空还在不断扩大的灰色裂缝，又问出一个令人心惊胆战的问题，“那天上那道裂缝呢？” ……………… “今天，我要告诉大家一个秘密。” 奥体中心，张欣怡立于高台之上，郑重肃穆，在她身后，幕布拉开，显露出一面巨大的led电子屏幕，屏幕上正在放映微微抖动的画面，看起来应该是在直升机上俯拍地面，画面中央一只巨大的蜘蛛正在攀爬一栋宿舍楼，引起观众们阵阵惊呼。 “这是什么？《远江！远江！》的预告片吗？” “那个巨型蜘蛛好逼真啊，特效做的吗，还是模型放大？太像真的了，一点违和感都没有，你们看它爬上墙的时候，墙壁裂开的纹路，好逼真啊！就是画质不太行。” “等下，这地方看起来好熟悉啊……”一个赶来听演唱会的南都大学在校生面露疑惑，而后大惊失色，“天，那是我们南都大学的宿舍楼啊！什么时候去那儿拍电影了，不可能！” 高台上，张欣怡放下话筒，额头锁链绽放出明亮光芒，使她的声音盖过全场声浪。 “同胞们，我们的世界正因未知原因遭遇外来入侵，去年降临远江的穹顶，出现在远江的丧尸和变异体，都只是这场入侵的序幕。现在大家所看到的，是发生在南都大学北校区宿舍楼的实况，我知道这很难接受，但请相信我，很快大家就能在亲朋好友的电话里，在网络上，在新闻里得到确定的消息。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不过大家不必恐慌，不必仓皇逃亡，因为在你们以前看不见的地方，有一群人始终站在前线，默默地守护着我们，他们都和我一样，是拥有超能力的觉醒者。” 第八十六章 造星(上) “不能再等了，黄队！”同为觉醒者的副队指着下方。 精卫一号飞至宿舍区上方后，巨型蜘蛛便将直达躯壳中央的口器收回，两根真空管形状的口器收回时带走了两具尸体最后一滴血液，而后巨型蜘蛛迈动八只长脚，爬上宿舍楼的墙壁，动作灵巧，犹如鬼魅，不知这举动是巧合还是刻意。 黄恺靖点头道：“准备上，注意，攀附宿舍楼的行为可能不是巧合，不要低估它的战斗智商，我先下，魏然跟我一起，狙击手到旁边6号楼楼顶，火力手突击手下到7号楼楼顶，如果不能把那只大蜘蛛打下去，那就把它引上来，最后我再说一点，不要低估敌人的战斗力，以它的体型结构，靠八个节肢能够撑起它的体重，说明它并不是身体庞大的蜘蛛那么简单，不要过分相信以往经验。” “说完了，上！” 没有让人热血沸腾的战前演讲，也没有精密周详的作战计划，甚至没有数三二一，黄恺靖说完立刻从机舱舱门处跃出，右手紧握速降绳，垂直降落。 为了迅速投入指定地点战斗，每位选入魔潮快速反应部队空降部队的成员都被要求熟练掌握直升机速降技能，这个酷炫的动作看似简单，实际上却需要经过严格训练才能保证速降者安全着陆。 速降时必须紧抓速降绳，且决不能做出跃出机舱的动作，这是第一次受训时空降兵教官再三强调的安全作业规范，黄恺靖速降时居然违反了这一基本规范，可见他内心并不像表面那样镇定，只是他有必须镇定的理由，如果他不能保持冷静，又怎么能让第三小队的成员，让那些尖叫哭喊的学生们保持冷静呢。 手握速降绳，在即将着陆时黄恺靖掏出战术匕首割断绳索，凌空翻转着地后在地面一个漂亮利落的翻滚，随后起身朝宿舍楼发起冲锋，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半点拖沓。 三小队副队长，同为觉醒者的魏然紧随其后，两人先后相隔一秒钟落地，割断绳索后，机舱内的人迅速将绳索拉回，而后精卫一号身形微微摆动，飞向6号宿舍楼，狙击手与观察手速降6号楼楼顶，占据制高点，最后精卫一号飞向7号楼，火力手与突击手先后速降，并空投装备。 在历时半年之久的对尸战争中，258旅和远救会尝试过各种战术和人员配置，其中效果最为显著，同时也是现在魔潮快速反应部队广为应用的人员配置，就是觉醒者与配备高杀伤力武器的精锐士兵共同组成战斗小组，觉醒者根据自身能力，在队伍中起不同作用。 即便是不具备战斗能力的觉醒者也能凭借自身能力配合或指挥队伍，发挥出惊人战力，比如齐心吾，只要带上一组百战尖兵，凭着他心眼全景图的能力，便可轻松做到巷战无敌。 完成人员空降后，精卫一号调转机头，将机首的机炮和红箭-8线导反坦克导弹及32联装火箭弹发射巢对准篮球场内那只长有三个头颅上百竖瞳的狰狞魔物。精卫一号异于常规武装直升机的宽厚机身及超大载重使得它经过加工后可以轻易携带三种以上武器，应对不同状况。 由于巨型蜘蛛已攀爬上宿舍楼墙壁，使精卫一号投鼠忌器，不能将所携带的大威力武器对其使用，精卫一号的驾驶员只能将武器对准篮球场内另一只魔物。 进行精确瞄准后，精卫一号的驾驶员没有立刻发射导弹，因为三头魔怪仍旧停留在篮球场内。 “后面那只没动就先别惹它，等我们先解决前面这只蜘蛛，如果后面那只三头怪冲过来了，立刻发射导弹。”黄恺靖对着战术耳麦下达命令，根据临时作战条例，当第三小队乘坐精卫一号时，精卫一号的次级指挥权归第三小队所有，驾驶员当即回应：“收到。” “狙击手，打蜘蛛的收回口器的位置，火力手突击手压制，魏然，掩护我！” 黄恺靖纵身一跳，身体陡然进入无重力状态，高高跃起。 同时，占据最佳射击位置的狙击手在观察手说出观测值之前，就凭着丰富的狙击经验扣动扳机，7号楼楼顶火力手与临时客串火力手的突击手冲到天台边沿，悍不畏死地将95式5.88mm班用机枪与加挂35mm榴弹发射器的步枪对准攀附在墙壁的巨型蜘蛛，接连开火。 这四位没有超能力的战士都是原258旅战士，每一个都是一刀一枪从尸潮尸海里杀出来的，心理素质和战斗素质绝非寻常部队的士兵能够媲比，虽然远救会和南都军区愿意为他们配备更先进的武器，不过枪这种东西，还是熟悉的好，所以临时编入魔潮快速反应部队后他们无一例外都选择了自己熟悉的制式配枪。 子弹打在巨型蜘蛛的躯壳上，竟迸溅出刺目的火星，而后向各个方向弹射，未能打穿巨型蜘蛛的防护，不过弹头携带的巨大动能成功阻碍了巨型蜘蛛的动作，使得狙击手在第二枪就成功命中指定位置，狙击步枪射出的穿甲弹成功钻进巨型蜘蛛收回口器的颌部。 灰色的浓稠液体从巨型蜘蛛被打穿的颌部喷溅出来，一种铁丝刮擦钢板似的尖锐声音从它体内发出，原来这种生物也有声带，长在坚硬躯壳里面。 榴弹随后命中巨型蜘蛛的头部——口器回收和声带所在的位置附近，炸出一团艳丽的火光，跑到宿舍楼楼底的魏然高举双手，额头锁链亮起，强大的吸力在他手中出现，如同磁铁吸引磁石一般，将受到重伤的巨型蜘蛛从墙壁上吸了下来。 在巨型蜘蛛的节肢脱离墙壁，开始向下做自由落体运动后，魏然转身将双手手心对准旁边的6号宿舍楼，对自己能力的运用略作调整后，魏然像一块飞向磁石的小铁钉，迅速飞向6号宿舍楼，人在半空便取消能力，身体骤然失去引力，魏然朝前一个翻滚，站稳身形。 “黄队！”魏然仰头对着半空大喊。 跃至高空的黄恺靖朝着地面开始加速。 第八十七章 造星(下) 从速降开始到身处半空准备给这魔物最后一击，一切发生的太快，使黄恺靖没有足够的时间去思考，为何指挥中心会向他下达如此奇怪的命令。 就在速降的过程中，战术耳麦里传来指挥中心通过秘密线路直接为他一人传达的指令，要求他按照指挥中心给出的作战方式消灭魔物。 而指挥中心给出的作战方式却是如此愚蠢，这让黄恺靖十分不解。在一个小小细节就能决定全盘胜负的战场上，做出如此多不必要的动作，用出如此愚蠢的战术安排，如果不是亲耳听到总指挥方玉的声音，黄恺靖会以为这是一个拙劣的玩笑。 但这不是玩笑，这是命令。 身为远救会中坚，魔潮快速反应部队的战士，黄恺靖不会质疑命令，无论是否理解指挥中心的命令，他都会坚决服从。 “五倍重力，加速！” 黄恺靖将自身所承受的重力从远小于正常水平瞬间加大到五倍重力，这是极其危险的动作，即便佩戴了符文手环黄恺靖也不敢轻易尝试，但这是命令，黄恺靖不会因为畏惧危险而拒绝服从命令。 高倍重力的作用使黄恺靖拥有远超巨型蜘蛛自由落体时的加速度，同时也在黄恺靖身上施加着难以承受的负荷。 双眼视线忽然一片漆黑，黄恺靖此前从未做过如此高危险系数的动作，也没有经历过黑视，多亏了与各种变异体的战斗磨砺出对意外的适应及应变能力，黄恺靖临危不乱，高声大喊魏然的名字。 多次并肩作战的老战友魏然与黄恺靖心有灵犀，立即会意，高举双手对准直线坠落的黄恺靖，以手掌间产生的吸力对黄恺靖的下落轨迹进行细微调整。 在魏然的帮助下，黄恺靖犹如一枚漆黑箭矢，扎在巨型蜘蛛的背部前端。 “十倍重力，施压！” 巨型蜘蛛落地后刚靠着灵活的行动力翻身站起，忽然承受十倍重力，细长的节肢终于无法承受躯体的重量，在颤抖中崩解，磨盘大小的身躯轰然倒地，黄恺靖恢复视力后随即将战术带内的手雷和挂在腰后的塑胶炸弹一股脑扔进巨型蜘蛛被狙击步枪和榴弹打出一道豁口的颌部。 锐利狭长、带着浓重血腥味的口器从豁口里刺出，但黄恺靖早就在魏然的吸力作用下飞离，两根弯折向上的口器只能碰到空气。十倍重力作用下，巨型蜘蛛的一切动作都像是开了慢镜头，变得无比缓慢，无比艰难。 “轰——” 一声炸响，巨型蜘蛛四分五裂，不再动弹。 黄恺靖勉力站直身子，耳机里再次传来总指挥方玉的声音。 “摘下你的头盔扔掉，拔出你的军刀，指向篮球场那边的三头魔怪。” “什么？”黄恺靖愣住，无法理解这个白痴一样的命令，作为一个能够灵活掌控重力的觉醒者，黄恺靖最擅长近身战，因为在他的能力作用范围内，他能够轻易改变战斗双方所承受的重力值，不仅能破坏敌人的重心，限制敌人的动作，还能强化自己的跳跃力、劈砍速度等等，所以比起重力环境不断变化时变得难以掌控的枪械，黄恺靖更中意冷兵器，因而总会随身携带一把精钢锻造的戚氏军刀。 可这是与丧尸与低等变异体战斗的方式，现在与这种躯壳坚硬到步枪子弹都打不穿的魔怪作战，还用冷兵器，那不是找死吗？连怪物的防都破不了。 “立刻执行命令！” 黄恺靖无奈皱眉，伸手摘下自己的头盔，随手扔开，露出白皙光滑的皮肤和清隽秀美的面容，而后拔出佩戴于腰侧的戚氏军刀，缓缓将刀身放平，刀尖直指三头魔怪。 隔着上百米，黄恺靖遥遥凝视三头魔物，在它上百只竖瞳的目光中，黄恺靖看到的只有残忍血腥的杀意和对新环境的厌恶，而后，是一闪即逝的恐惧，不知是何原因，三头魔物倏然转身，两只后足发力，如打桩机碾过地面，奔腾而去，在地面留下间距长达四米的掌印。 精卫一号机舱内，负责拍摄的战地记者唐飞与搭档老许用摄影机将这一幕如实记录，并实时传回奥体中心的电子大屏幕。 奥体中心内数万观众与全世界正在网上收看直播的观众共同见证这一幕，攀附上南都大学宿舍楼的巨型蜘蛛没有像美联邦灾难片一样尽情肆虐，宿舍楼内的女大学生们也不必像恐怖电影演的那样仓皇绝望，拼命逃亡。两位超能战士与四位人民保卫军战士联手，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就将这噩梦般的怪物消灭。 随后，从高空一跃而下给予怪物致命一击的超能战士潇洒地摘下头盔抛至一旁，任凭乌黑柔顺的短发于风中飘舞，腰间长刀破风而出，直指另一只站立在篮球场上的另一只魔怪，而那魔怪则立刻转身逃窜，如同丧家之犬。这一切如此魔幻，具有任何电脑特效都无法创造出的震撼性视觉冲击。 而后，镜头拉近做出特写，屏幕上清晰地显现出手握长刀者的容颜，瓜子脸，双眼皮，高挺的鼻梁，秀气的双眉，这是一幅比女孩还秀气，却又不似女性的娃娃脸，可爱的面容中藏着令人心折的坚毅，双眸流转间，满含杀气，与其容貌形成鲜明的反差。 这是一个诸多偶像特性的集合体，一个仿佛打破次元壁，从二次元来到现实的奇迹，一个青少年们梦寐以求的偶像。 网络上收看直播的观众们瞬间沸腾，弹幕刷到网页服务器宕机，怪物与战争，在这一刻忽然变得不再可怕。 南都对魔潮作战总指挥部内，周天明面露欣喜，对身前的杨小千轻声说道：“会长，造星行动进展顺利，一切都在按我们的预想进行，保持这个进度，等到这次南都魔潮结束，我们就可以造成一批真正的战争明星，我想我们可以趁势……” “天明。”杨小千站在窗边，仰头望着天空中那道巨大的灰色裂缝，轻声回道，“月满则亏，过犹不及，点到为止吧。” 第八十八章 轰炸裂缝 三头魔怪逃离后，精卫一号驾驶员第一时间向指挥中心做出报告。 “报告指挥中心，三头魔怪朝东南方向逃窜，是否进行追击？” 指挥中心迅速传回答复：“两公里外，163师装甲连将调转方向进行拦截，你们原地待命，配合南都大学联管办警员，将南都大学内所有在校学生及教职工集中到明理楼。” 明理楼是南都大学行政大楼，也是南都大学校园内占地面积最大、建筑质量最过硬的一栋大楼，说来讽刺，学校行政人员的办公用地，所耗费的修建费用，十倍甚至百倍于学生宿舍楼，如此奢华的建筑，在此时却能派上意想不到的用场。 “收到！”精卫一号驾驶员立刻回复。 “收到！”副队长魏然代替队长黄恺靖对指挥中心的命令做出回复，此时黄恺靖正站在原地，注视前方，一动不动，宛如雕塑，这并不是摆pose耍帅，而是黄恺靖正在进行思考。 与屏幕后方沸腾的观众不同，此刻黄恺靖心中没有对胜利的喜悦，反而升起一种浓浓的危机感，因为刚才三头魔怪逃离的举动太过诡异。 或许在观众眼中，三头魔怪是在目睹第三小队轻松灭杀巨型蜘蛛后，望风而逃，但在黄恺靖看来，事实并非如此。 作为初入新环境的异界来客，三头魔怪对精卫一号和第三小队的真实战力必定没有一个确切的了解，双方彼此陌生，没有一个基本认识。从三头魔怪那上百只竖瞳中泛出的残忍嗜血来看，它并不是一种天性怯懦轻易服软的生物，面对完全陌生的另一物种，它真会连试探动作都没有，直接转身逃离？ 消灭巨型蜘蛛后，黄恺靖就一直注视着远处篮球场内的三头魔怪，而三头魔怪在全程目睹第三小队灭杀巨型蜘蛛后，仍旧没有任何反应，似乎并没有因此感到威胁。 那为什么，等到黄恺靖拔刀之后，它就仓皇逃离？难道这一刀有如此惊天威势？显然不可能。黄恺靖有自知之明，他的眼神和动作，绝不可能吓跑三头魔怪，三头魔怪或许确实因恐惧而逃离，但这恐惧绝非源自他。 也许…… 黄恺靖望向漂浮在篮球场上的灰色裂缝，里面闪动着影影绰绰的抽象线条。 “全体都有，准备战斗，火力手、突击手，向我和魏然靠近，狙击手观察手时刻注意前面那道灰色裂缝。”黄恺靖沉声下令，“我想刚才那只三头魔怪不是被我们吓跑的，应该是被它熟悉的另一种怪物吓跑的，应该很快就要出来了。” 此话一出，包括不必亲身作战的唐飞和老许，所有人呼吸一滞，心头狂跳。逻辑上看，黄恺靖的猜想更符合实际。可从三头魔怪刚才逃离的速度和力量来看，它的战斗力比起之前那只巨型蜘蛛，只高不低，这样一个怪物，竟然会被吓跑？那么吓跑它的，又会是什么样的怪物？ “要不要我把那道裂缝炸了？”精卫一号的驾驶员先是在第三小队所使用的频道里问了一声，随后更加正式地提出请求：“报告！精卫一号请求使用红箭8对地表灰色裂缝进行轰炸，请求批准武器使用！” “批准使用，即刻起所有战斗人员拥有最高级别武器使用权限，精卫一号，立刻向灰色裂缝发射导弹！” 于谦所出生的世界，在面临魔潮时并没有研发出基于火药的大威力高杀伤性热武器，所以于谦所提供的资料里，没有提到过灰色裂缝遭遇导弹或其他热武器轰炸后会产生何种反应，只是写出了释放出魔潮的空间裂缝无法摧毁，只能由其自行消散。 因此，使用现代武器对灰色裂缝进行攻击是一次很有必要的尝试，如果能取得战果，那么让另一个地球陷入百年战火的恐怖魔潮，将在真正来临前就由南都军区和上京军区及二炮部队的导弹系统给轰回去。 当然，或许这种尝试只是徒劳，但在此时掌控局势的情况下进行尝试，获取更多信息，这是正确的选择，无人对此持有异议。 得到指挥中心的批准，精卫一号的驾驶员立刻瞄准开火，唐飞和老许也将摄像机调转，正对灰色裂缝，不过在指挥中心的授意下，他们临时切断了直播画面，因为谁也不知道这一颗导弹轰下去会有什么结果。现在造星计划正处于关键进展点，决不能容许任何计划之外的意外。 红箭-8反坦克导弹是华夏自行研制的第二代反坦克导弹，早在二十几年前就已定型，多年来大量运用于各级部队，并在外销上取得良好成绩，这都说明其威力、性能能在局部战争中发挥出让人满意的稳定作用。 精卫一号所装载的是红箭-8系列第六种型号，红箭-8fae。比起最先被研发出的五代前辈，红箭-8fae在整体及个别模块上都有诸多改进，不仅将最大射程增至四千米，还将制导方式改为采用光学或热成像仪进行观察瞄准，由导线传输指令控制导弹飞行命中目标，命中率高于百分之九十。且战斗部拥有极强的破甲能力，能击穿220毫米/68度带反应装甲的均质装甲钢板，不仅如此，这种全重仅有26千克的新型导弹系统还能摧毁掩体、楼房及其他防御工事，有效消灭地方建筑区内有生力量，是打城市攻坚战的利器。 导弹发出一种尖锐的喷气声和燃爆声，带着长长的焰尾，在推进部动能产生的超高加速度的作用下，迅速飞向篮球场。 “哐——” 导弹成功命中目标，爆炸却不像预想中那样剧烈，四溢膨胀的火团只存在了瞬息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爆炸的声音也很奇怪，不是“轰隆”一声，而是“哐”的一声，听着不像是爆炸，反倒像是一扇巨门被人推开的声音。 接着，唐飞手中的摄像机捕捉到了令人恐惧的一幕。 释放出巨型蜘蛛和三头魔怪的灰色裂缝，在遭到红箭-8反弹坦克导弹的轰击后，不但没有被炸掉，反而变得更大。 第八十九章 种下一颗信念的种子 就在镜头离开黄恺靖的瞬间，全球直播的画面切换到奥体中心的演唱会舞台上，张欣怡放下手中的话筒，清澈目光注射前方，让每一位收看直播的观众都仿佛感受到了来自战地女神的注视。 “他们是我们的英雄。”张欣怡仿佛在对自己的心上人告白，深情款款，“在远江，穹顶封锁外界后，城市很多区域开始断水断电，我们这些幸存者只能困居在狭小的房间里苟活。” “在没有灯光也没有星光的长夜里，我听着窗外响彻各处的惨叫，听着丧尸吞吃血肉的咀嚼声和撕咬声，听着变异体猖狂肆意的怪笑声，每一声都让我心惊胆战，让我在炎炎夏日遍体生寒。我不敢往外看，因为外面除了黑暗中不断攒动、随时可能扑到身前的腥臭黑影，就只有残缺不齐的尸体。” “每一夜都是如此漫长，每一晚都是如此绝望。直到有一天，觉醒者和人民报卫军的队伍来到我所在的街道，远江这座濒死的城市里终于亮起了希望的火光。” “直到那一天，我才明白，原来文明与秩序如此重要，原来不论如何，始终有一群人愿意站在我们前面默默守护我们，他们不畏艰辛不惧死亡，他们誓将一切黑暗挡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 说着不属于自己的故事，张欣怡动情到热泪盈眶，不似伪装。 在张欣怡眼角流下滚滚热泪后，她身后的大屏幕转为一片漆黑，同时全球网络直播的页面也变成一片漆黑。 随后，漆黑的画面里浮起令人忍不住睁大眼睛的几行白字： 纪录片：我们在远江。 本片含少量血腥暴力场景。 未满十八岁儿童或患有心脏疾病者请做好准备后收看。 若因本片产生头晕、呕吐等不适症状，请坚强起来，努力适应。 白字褪去，显出满屏钢铁巨兽，头戴钢盔身着战服的人民保卫军战士排成整齐的队列，旌旗蔽空，军靴覆地。 “敬礼！” 一个低沉的声音猛然响起，气势磅礴。 “唰”只有一声，数千只手齐齐上扬，干净利落整齐如一。 “我们的名字！”低沉男声发问。 “人民保卫军！”数千位战士的声音融为一体，瓦釜雷鸣。 “我们的使命！” “保家卫国！” “我们的职责！” “守护每一寸国土！守护每一位国民！” 背景音乐即刻响起，鼓角齐鸣，气吞山河，与画面中的军中雄狮相应，恰到好处。 屏幕里所播放的视频，正是远江原都市频道实习记者李静所做的宣传片《我们在远江》第一期。 这部系列纪录片一直被远救会握在手里，军方在获取相关情报后，一度想要公开这个系列纪录片，挽回军队在民众中的恶劣形象。 军队在民间形象恶劣，这在和平年代是在所难免的事情，无论是华夏、美联邦还是日韩，处于战争年代时，人民群众总是讴歌赞扬无私无畏的国家军队，而当处于和平年代时，人们心中对军人的印象往往又会反转。 军队里有些年轻人想不通，总以为人民群众是坏的，是带有偏见的。在老一辈军人眼里，这种想法本身就是带有偏见的。国民对军队的印象发生改变，是多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是有很多原因的，而不是单纯的卸磨杀驴。 在战争年代，军人的作用得以体现，抛头颅洒热血，保家卫国，看到了军人们的牺牲，民众自然对军队抱有极高敬意。而在和平年代，安逸祥和的生活使人们逐渐忘却了战争，忘却了军人们曾做出的牺牲，甚至忘记了军队存在的必要性。再加上一粒老鼠屎能坏掉一锅粥，地方上一些军痞所作出的丑陋行径，一再拉低人民保卫军在人民心中的形象。 对人民保卫军而言，整顿军风，重塑形象，刻不容缓，而这部系列纪录片，就可以成为使民众改观的王牌。 不过关于这部纪录片的使用，杨小千与刘远舟早就达成一致，并向文主席汇报且得到肯定，所以这部纪录片一直藏在远救会手中，等待着放映的最佳时机，也就是此时此刻。 随着视频进度一点一点推移，从李静与已壮烈牺牲的原258旅旅长赵江的谈话，到258旅与尸潮展开集团作战的惨烈景象，再到李静与避难营地那些幸存者们的谈话，不施丁点粉末不加任何特效的画面，质朴真实、动人心扉的对话，逐渐牵动亿万观众们的心。 把杯子叠成方块，发誓要跟丧尸拼到底的老军人；因自己新买的房子被炸烂而哭哭啼啼的少妇；闷头抽烟决定参军的男人；系着红领巾，躺在担架上，向258旅士兵敬礼的少先队员……一个又一个曾真实存在的人物深深印入观众们的脑海，让屏幕另一侧的观众产生电影电视剧不可能带来的真实感和代入感。 当纪录片播放到最后一段时，全球在线观看直播的人数已经突破五亿，绝大部分是华夏和各国华侨，也有不少外国友人开始观看并分享链接。 画面里，头一次呈现出一张精神奕奕的脸庞，那双明亮的眼睛让人产生怀疑，怀疑它们的主人是否身处绝境之中。 “你好。”记者提问。 “你好你好。”战士笑着回答，露出一口白牙。 “我是原都市频道实习记者李静，我想采访您一些问题。” “没问题，尽管问！” “您是258旅的一员，您认为258旅有收复远江全境的能力吗？” “这个我真不知道，那是长官们想的事情，不过我知道我们258旅的兄弟一定都会拼尽全力的，我们有口号的，血不流干，誓不休战！嘿嘿。” “那……现在有什么打算或者想法吗？” “努力锻炼，如果最后没被感染，就重回前线，如果被感染了……如果被感染了，我就自愿转变成丧尸，供营地里的科学家医学家研究，希望他们能好好利用，也希望我家里能多分一点抚恤金，我妈一个人很不容易。” 画面定格。 “你，请问为什么你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我爷爷打过抗战，我爸打过越战，他们两说过一句话我从小就记得。” “为国捐躯，一次不够！” 为国捐躯，一次不够！ 无比响亮的八个字，击中所有华夏观众的心脏，无数人面对屏幕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为国捐躯，一次不够！ 在华夏各个省市，哽咽流泪的人们或是高声大喊，或是心中默念，在泪水与热血的灌溉下，一种信念开始生根发芽。 “演出很成功，今年的征兵率，定会提上去一大截。” 听过现场人员和网络组的汇报后，依旧仰头望着天空的杨小千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像是脖子有些酸了，忽然把头低垂下来。 “唉。” 一声长长的叹息，无人听懂的叹息。 第九十章 科参组与猎捕小组 这一声叹息太过沉重，周天明似乎听懂了，但仍旧不太理解。 自钓鱼台国宾馆与主席谈话过后，杨会长就一直强调要利用远救会的能量，利用在远江获得的经验，主抓意识形态，由小到大，树立新风向，在大众心中植入正面积极的信念。 这也是周天明一直在做的事情，如今眼看就要取得喜人的成效，军参那边已经是喜气洋溢，杨会长的情绪为何却如此低落？ “天明，科参组那边有什么想法？”杨小千没有解释自己这声莫名其妙的叹息，迅速调整好情绪，他毕竟是南都方面战时最高指挥官之一，不能向下面传递负面消极的想法。 “考虑安全因素，科参组不能进行实地考察——即便进行实地考察，也很难短时间内得出有效结论。”周天明尽到一个下属应尽的职责，只答不问，“现在只有一个模糊的猜测，出现在南都大学校内和出现在天空上的灰色裂缝，是由相同方式制造出的空间通道，既然是能够将异界生物传送到这里的空间通道，既然是通道，就需要能量维持其运转。这种裂缝似乎能以一种奇特方式吸收外来能量，精卫一号发射的红箭导弹命中目标时释放出的大量能量及产生的高温可能被这道裂缝吸取。换句话说，对这种裂缝进行攻击，只是给它提供更多的能量，让‘门’变得更大，持续时间变得更久。” “任何攻击形式都是如此？没有提前毁掉通道的方法？”杨小千早已预料到这个结果，但心里还是不可避免抱有一丝丝侥幸，希望能找到避免战争的方法。 “目前来看，只能等这种形成稳定通道的空间裂缝耗尽能量自行消散……它们的作用原理就像丧尸变异体的脑核和海量基因片段，以我们目前的科技水平，想要破译有很大难度。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找出破解方法，可能性微乎其微。”周天明说完，庆幸地补充了一句，“好在我们早就做好了迎战的准备，应该能及时止损，猎捕小组已经出动了，在没有危险的情况下争取生擒即将出现的各类魔怪，交给科参组研究。然后由军参制定新的作战计划，定向研究对魔潮作战武器，我给您做个详细汇报……” 科参组，即科研参谋小组，其组成人员复杂，不仅有各领域科研人员，还包括一些业内享有极高声誉的科幻作家，以及声评褒贬不一的民间科学家。他们的任务就是应用他们的专业知识和丰富想象力，尽快从多角度各方面了解魔潮怪物，并提出各种设想及应对方式，以供对魔潮作战指挥部参考。 哪怕他们提出一千个稀奇古怪毫无意义的说法，只要有一个能投入实际使用，为一线战士减轻压力，那么在他们身上的投入都是值得的。毕竟战争是一门烧钱的艺术，大炮一响黄金万两，比起武器和军费的消耗，科参组那点经费微不足道。 猎捕小组则是由顶尖觉醒者组成的精锐部队，他们的任务是在保证民众安全的前提下，尽可能生擒魔怪，或是带回魔怪的尸体以供研究。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尽管于谦所记录的资料里对某些魔潮怪物做有详尽记载，但未必记全了所有怪物，也未必写出了怪物的所有特性。比如出现在南都大学校园内的巨型蜘蛛和三头魔怪，在于谦给出的资料里就找不到相关记录。 通过黄恺靖率领第三小队与巨型蜘蛛作战的影像，可以获知的信息有：巨型蜘蛛习惯使用的武器有两根长达两米的口器及两只前肢，也就是节肢类动物的螯足。下郃收回口器的位置是巨型蜘蛛的弱点之一。 但这远远不够，等将巨型蜘蛛的尸体运回之后，还会有大批人员对其进行解剖，研究构造，挖掘弱点，找出有效的作战方式，并通告全军，使前线将士下一次遭遇这种巨型蜘蛛时，能以最高效的手段将其灭杀。 猎捕小组、科参组和军参在这一工作上的效率，将对整体战争造成在重大影响。无知就要付出代价，如果没有各种与丧尸有关的电影、小说、游戏让人们先一步了解丧尸和变异体，那么远江危机将使人类付出更加惨重的代价。 而现在，守在前线随时可能投入战斗的将士们，是否会为对魔潮的无知付出生命的代价，就全看猎捕小组和科参组的工作效率了，他们每挖掘出一点有用的新信息，就可能挽救几十上百乃至更多人的生命。 周天明对此持乐观态度，因为周天明从来没有站在宏观的角度思考问题，他一直都是在杨小千的指挥下，执行杨小千的命令，在周天明看来，一切尽在杨会长与刘局长掌握之中，因为到目前为止，每件事都准确地按照杨会长与刘局长的预测发生并进行，这就说明，一切尽在他们二人掌握之中。 但杨小千却不像周天明那么轻松，战场上承担压力最为沉重的往往不是奋战在一线的战士，而是远离战场的指挥官。因为士兵只需要执行命令，而长官需要思考全局。杨小千现在下达的每一道命令都可能决定某些人的生死，要为他们的生死负责，这是最大的压力，好在杨小千对这种压力并不陌生，所以仍旧保持着一贯果决的作风，不会举棋不定。 待周天明做完相关汇报后，杨小千点头问道：“上京那边情况如何？” “上京上空同样出现了巨大裂缝，面积大小与南都上空的裂缝相近，除此以外暂时没有发现其他裂缝。另外上京已经进入一级战备状态，上京政府和上京军区的动作比我们预想的更快，现在上京局势已经得到控制。毕竟是天子脚下，而且有刘局长在，即使上京有上千万人口，也没有乱起来，情况比我们预想的更好。”周天明答道，“最后，洛杉矶和东京仍未出现异常。” “嗯，很好，去把南都大学那边的画面接进来。” “是。”周天明马上转达指令。 精卫一号航拍画面很快通过内部线路传到指挥室内的屏幕上。 第九十一章 群居魔物(感谢烟雨九煮的盟主打赏和凡人jj的舵主打赏) 南都联管办首先发动了附近派出所的民警和南都大学保卫处的在值保安，然后联系校方领导，逐层下发指令，从校长到各学院院长、书记，从党委到团委，从系主任到各班导员讲师，最后再到学生以及校内人员，电话、qq、短信、校园广播等各种通讯手段全部派上用场。 学生们在校园广播和各班辅导员的指示下，带着空无一物的行李箱迅速在宿舍楼下集合并列队，有序前往明理楼，而强壮有力的体院学生们则在联管办的警员们带领下，拉着学生们带来的行李箱，将学校各个小卖部、餐馆的食物、饮料、矿泉水装进旅行箱，向行政楼搬运。 联管办警员在搬运物资之前就向小卖部的店主出示文件，保证对店铺及仓库内任何货物的使用都会由政府照进货价赔偿，店主们自然不会再有二话，毕竟刚才才亲眼见着有怪物在校园里出现，政府能够提供保护就已让他们倍感庆幸。 撤离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黄恺靖则带着第三小队和精卫一号守在篮球场上空裂缝前，严阵以待，不论是什么怪物从这道裂缝里走出来，他们都必须将之拦截于此。 望着那道灰影斑斓的裂缝，黄恺靖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单以刚才那只逃离的三头魔怪来说，以它逃窜时的表现来看，第三小队未必能将它拿下，即便成功击杀，也可能付出惨重代价。 那么，灰色裂缝中蠢蠢欲动呼之欲出的怪物又该有什么样的实力，自己的第三小队真的能将它拿下么？深深扎根于天性中的不自信让黄恺靖扶助战术耳麦说道：“呼叫指挥中心，第三小队请求支援。” 指挥中心立刻传回回应：“163师已拦截逃窜的三头魔怪，猎捕小组正在进行捕获，预计将于三分钟后抵达你部所在位置，令你部原地留守，在猎捕小组抵达之前全力拦截后续出现的怪物。” 黄恺靖对猎捕小组有一定了解，听闻猎捕小组即将抵达，不禁松了口气，就在稍微放松警惕的这一霎那，始终在裂缝后方攒动的灰影忽然跨过裂缝，跌到篮球场上。 从裂缝中出现的是一颗两人高的巨大粉色肉瘤，不规则的表面坑坑洼洼，落地后肉瘤没有弹起，也没有像三头魔怪一样压裂地面，而是直线向前滚，在滚动的过程中肉瘤逐渐展开，身形越来越长。 滚过三圈后，粉色肉瘤已经变成一个两米多高的肉粉色生物，下盘长有八对触须，十六根长长的触须卷在一起，撑起没有肢体的球状头颅，头颅正中间是一圈筋肉虬结的肉膜，肉膜内有一颗圆形的灰色物体，正在灵活地转动，看起来像一只眼睛。 比起之前所看见的巨型蜘蛛和三头魔怪，眼前这个怪异的生物顶多算是猎奇，完全不能让人感到害怕。 但黄恺靖不会被它的外表所疑惑，能够伪装成人类的假面变异体和各类高等变异体早就给了远江人血的教训：绝不要以貌取敌。 “狙击手！打眼睛！” 黄恺靖收回手里的戚氏军刀，抽出了挂在腿侧枪囊里的m460转轮手枪，这是初速最高的转轮手枪，也是最强的.45口径转轮手枪，黄恺靖曾经梦寐以求的武器，编入魔潮快速反应部队配备武器时黄恺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它。 之所以让狙击手打“眼睛”，是因为那个部位看起来像是视觉器官，而视觉器官往往都是生物连接中枢神经系统的薄弱部位，要害部位。虽说面对魔潮怪物不能过分相信以往经验，但也不能因噎废食故意不相信过往经验，总要给一次尝试的机会。 6号楼楼顶的狙击手只用了两秒钟的时间瞄准，就扣下扳机，子弹精准地飞入大眼怪的灰色眼球，使之如同玻璃一般破碎，形似镜片的眼球碎裂后，大眼怪十六根长长的触须像十六根被开水烫熟的粗面条，软绵绵地倒下，而大眼怪的球形头颅从触须上脱落下来，滚落到篮球场的三分线外，没了动静。 “啊哈！”第三小队的专用线路里传出狙击手得意的声音，在他身旁，连续两次都没能在狙击手开枪前报出观测值的观察手有些生气，赌气似的从身后的装备箱里提出一把qbu09，也就是号称国产巴雷特的09式狙击步枪，走到天台边沿，与狙击手拉开距离，而后摆好枪架。 这就死了？黄恺靖愣了愣，能吓跑三头魔怪的怪物居然这么脆弱，如此轻易地就被解决了？这不对劲。 “提高警惕！”黄恺靖刚说出这四个字，裂缝里又滚出一个粉色肉瘤，这次肉瘤的滚动速度更快，眨眼间就成型，十六只触须高高立起，球形脑袋中央的灰色眼睛对准6号楼楼顶，一道灰扑扑的射线从它眼睛里射出，快到肉眼几乎无法捕捉。 射线触及身体，狙击手来不及做出任何动作，全身就蒙上了一层灰色，整个人仿佛石雕，凝固不动，风轻轻一吹，便如香烟点燃后的灰烬一般飘散，而后在风中不断分离，变成微不可见的颗粒，消散半空。 “干！” 观察手眼睁睁看着战友化为灰烬，虎目含泪，转头端起枪托，怒喝一声，扣动扳机。 作为狙击小组不可或缺的一员，观察手的作战能力并不比狙击手低，在重要性上或许比狙击手更高，因为观察手要为目标测定距离、风向、风速、方向、温度、气压等一系列可能对弹道产生影响的因素，并在短时间内完成一系列复杂计算，及时向狙击手传达信息，令狙击手进行枪械弹道校对修正。 要做一个狙击手，就必须拥有敏锐的观察力和精锐的狙击作战能力，当自己保护的狙击手阵亡时，观察手通常会顶替狙击手继续作战，因此每一个观察手都是队伍里的替补狙击手，所以这一枪依旧精准。 第二只大眼怪倒下了，像它的同类一样，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或许这是一种没有声带的生物，不过第三小队的剩余成员没空思考这个问题了。因为篮球场上方，一个又一个粉色肉瘤像下饺子一样从裂缝中滚出来。 能让猎豹惧怕的，未必是猛虎，也可能是群狼，具备攻击性的群居生物，往往是最可怕的敌人。 第九十二章 欧羊 南都军区驻地，作战研究室内或坐或站，挤了上百号人，装扮各不相同，有的西装革履，有的朴素单调，有的时尚前卫，还有些穿着军装的军人。 作战研究室是隶属于南都军区参谋部情报局的一个秘密下属单位，原成员仅限于此时室内身穿军装的军部参谋，但现在作战研究室内出现了来自各行各业的人：各专业的科研人员、业内享有盛名的科幻作家、特种作战部队士兵及教官等等，他们都是各自领域的佼佼者，临时编入南都军区参谋部，与军区参谋们共同组成科参组。 每位科参组的成员身边都跟着一个速记员，每位速记员手里都有一台超薄笔记本电脑，每当有科参组成员提出假设说出想法，速记员都要用最快的速度将之理解归纳，并转换成文字用电脑进行记录，并同步更新到战备数据库。 参谋部的长官、南都军区的高层指挥官以及其他方面指挥层都在时刻关注这个不断更新的数据库，并依据其中信息做出判断，传达作战指令。 在作战研究室内，十六块大屏幕横四竖四排列在正前方，正在放映南都大学校内情况，其中正中间四面屏幕上，是从不同角度拍摄篮球场战斗现场的画面。 精卫一号的航拍画面是俯角，另外三面都是平角，且在不断移动，这三面屏幕上的画面是由战术头盔内嵌摄像头拍摄而来，在场地面部队即魔潮快速反应部队一大队第三小队成员，每位成员佩戴的战术头盔上都装有摄像头及定位器。 当粉色肉瘤不断从灰色裂缝中滚出，科参组成员们立刻对这种群居魔物展开讨论。 “这种生物的智商显然比之前第三小队击杀的巨型蜘蛛要高很多。虽说头部大小与脑容量大小并不一定成正比，对地球生物所总结出的经验在这些地外生物身上也不一定应验。但是，从它们的行动方式就可以看出来，它们懂得利用自己的身体构造。”一个穿着皮夹克的中年男人坐在长桌旁，一边转动着手里的铅笔，一边对着自己的麦克风说道，“另外，第一只——暂且把这种生物称作大眼怪吧，第三小队是这么喊的——第一只大眼怪被6号楼上的狙击手狙杀后，第二只大眼怪在落地后立刻对6号楼上的狙击手发起进攻。这就说明，这种地外生物是具备一定战斗智商的，懂得优先排除最大威胁目标。” 说完，皮夹克按动按钮，将自己耳机上的麦克风关闭，以免自己这里的声音影响其他人发言。 一位秃头男人站起来，脱下他不合身的西装外套，拨弄着头上的耳机和麦克风，动作笨拙，在速记员的帮助下他终于调整好麦克风说道：“我同意刚才那位……” 瞄了眼皮夹克身前座位上的姓名牌。秃头男接着说道：“祁先生的看法，另外我要进行补充，假设，假设祁先生的假设是正确的，那就说明：一，大眼怪头部——暂且将八对触须支撑的部位为头部，那里应该是神经中枢——它头部释放射线的器官很可能就是视觉器官，也就是眼睛。二，藏在裂缝后面的生物可以清楚观察到我们这边。否则，第二个出现的大眼怪无法获知第一个大眼怪被6号楼狙击手击杀这个信息，更无法准确确定狙击手的位置，立刻发出攻击。” 秃头男人还没关闭自己的麦克风，一个留着长发的青年马上提出反对：“我不同意，我认为刚才两位的想法都太保守，我们科参组坐在这里不光要应用过往的经验和学识，更要全面调动想象力才行。我认为，既然这种大眼怪是群居生物，那么他们很可能是具有虫巢意识的生物群体。” 在场诸位调转目光迅速地浏览长发青年身前铭牌上记录的信息：科幻作家，欧羊（笔名）。 欧羊并不在意他人目光，继续侃侃而谈：“我大致说明一下，所谓的虫巢意识就是高度社会化集体意识，可以利用心灵感应，或者说精神传输吧……可以利用此类方法使集体共享同一意识的群体，所拥有的集合意识，也就是虫巢意识。这种概念已经在很多科幻作品里提及了，请注意，科幻是科学幻想，幻想未必都是错的，至少虫巢意识是有理论依据的，而且在我们地球自然界就可以找到代表性生物，比如蜜蜂、蚂蚁。或许这种我们称为大眼怪的生物享有更加极致的集体意识，对于这种族群而言，全即是一，第一个大眼怪视觉器官所捕捉的信息传回族群共享，第二个出现的大眼怪当然就知道狙击手所在位置。” “按照这种假设，大眼怪应该有个母体？”有人提问。 欧羊大摇其头：“想象力，想象力！共享视界，或者共享意识，未必需要一个主体，毕竟是地外生物，不一定非要像地球生物一样以某个中心母体作为大脑，将其他族群作为细胞，可能他们就是一群能够共享意识的个体，也可能……也可能它们只是某个高级怪物的傀儡，被高等怪物用意识控制，我们不就研发出各种各样的机器人么，有的用来扫地拖地，有的用来进行生产加工，也有的用来进行排弹或者作战。说不定这些大眼怪就是某个高级怪物批量制造出来的工具或者武器呢？” “谈论这些有何意义。”一位军区参谋深深皱眉，呵斥道，“时间宝贵，不要在没有意义的话题上浪费时间！” “这怎么是浪费时间，这怎么没有意义？”欧羊很不客气地顶了回去，“只要能了解他们的族群，找到并证实某个正确的假设，我们就能针对性地研究出将这种怪物彻底清除，一劳永逸的办法。而且，对于它们的特性进行假设是非常有必要的，只有找出正确假设，才能找到对这种生物的有效作战方式。” 第九十三章 摘盔 、 “如果之前那位秃头大哥的假设正确，那么大眼怪的战斗力其实很低，因为每只大眼怪的视界非常有限，而且移动能力低下，还有它们的武器，通过眼睛释放的灰色射线，看起来很快，但能被肉眼捕捉，其实实际速度还不如步枪子弹。” 欧羊口若悬河，片刻不停。 “但如果我的假设正确，如果这些大眼怪可以共享视界，共享意识，那么它们的战斗力就呈指数级飙升。” 这时一个穿着中山装的老人打开麦克风插进话来：“不好意思，我打断一下。我很赞同欧先生要拓展想象力的说法，但是我要说一下，这种生物看似行动能力低下，其实未必，从它们的身体结构来看，它们应该更是适应海洋而不是陆地，在地面上行动能力低下不意味着它们在海域中行动能力低下。另外，抛开这种射线的作用原理不谈，我认为这种生物的武器应该不只有眼球里释放出的射线，它们用于支撑头部的触须也可以作为武器使用。” 这一番话又引起了热烈讨论，穿着军装的参谋们无奈摇头，纷纷在心底叹息，等这群人分析出个所以然来，战斗早就已经结束了。不过科参组的重要性不容否定，或许他们的用处不能在这一次战争中得到直接体现，但科参组成员所分析总结出的每一个假想每一条经验都可能在后续对抗魔潮的战争中起到极大作用。 科参组成员们在远离一线战场的作战研究室里讨论的热火朝天，那些出现在南都校园内的怪物们可不会乖乖排好队等他们商量好了对策再发起进攻，就在欧羊与其他人进行辩论时，第三小队投入了紧张激烈的战斗。 尽管大眼怪释放出的灰色射线飞行速度比步枪子弹还低，但仍旧不是普通人凭借着身体素质可以躲闪的，即便注射了强化药剂，佩戴了符文手环也做不到，所以第三小队的观察手每打一枪就要换一次位置，绝不在同一个狙击点过多停留。 光凭他一个人一杆枪，根本解决不了裂缝中一个接着一个滚出的大眼怪，火力手和突击手已在黄恺靖的帮助下将武器箱搬到篮球场外，架起了一座机枪，这回他们用的不再是保卫军制式武器，而是远救会独有的，享有“魔鬼獠牙”之称的恐怖重机枪。 大口径子弹扫过怪物，打的触须根根断裂，汁液飞溅，只是没有鲜红血液的战场看起来没有战争应有的惨烈骇人。 精卫一号机首的机炮同样在怒吼，不过机载弹链有限，所以机炮的怒吼声是断断续续，时有时无的。 这幅场景看起来就像是在玩低难度的wargame，只有身在其中的第三小队成员才知道其中凶险，尽管不断狙杀大眼怪的观望手吸引了大部分注意，但总有几个大眼怪会朝着不同方向释放灰色的死亡射线，有时触须被打断后，硕大的球状头颅向下跌落时，射线也会窜向各处，万幸联管办警员已将宿舍楼内的学生撤离，战斗没有波及平民造成死伤。 魏然隐蔽在火力手和突击手身后，他的枪法不行，只能依靠超能力保护操控重机枪的两位队员，当死亡的凝视转向他们时，魏然就会用自己的能力令他们脱离射线笼罩的范围，第二次成功救下两位队员时，魏然鼻间一热，两行鼻血流淌下来，脑部一阵眩晕，使魏然没能成功将重机枪一起吸走，重机枪和快被消耗完毕的弹链被灰色射线命中后同样化为灰烬。 精卫一号的机炮弹链已经打空，此刻失去了重机枪提供的火力压制，第三小队很快就无法遏制大眼怪聚集的速度，转瞬间篮球场上就立起了七八个粉色怪物，一片死灰的瞳孔巡视四周，随时可能释放出致命的射线。 “精卫一号，火箭弹！全体都有，立刻卧倒！”黄恺靖没有犹豫，果断下令，虽说精卫一号仅剩的挂载武器很可能会误中篮球场上的裂缝使得裂缝再次扩大，此举无异于饮鸩止渴，可人是不能被渴死的，如果不发射火箭弹，第三小队现在就要全灭。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甩出所有筹码赌一把，或许撑过这个紧要关头，猎捕小组就能赶到这里控制情势。 精卫一号驾驶员立刻执行命令，32联装火箭弹发射巢喷吐火舌，将整个篮球场炸上了天，离篮球场有一段距离的魏然三人也受到波及，被气浪冲飞，不断向后滚动，所幸都穿着作战防护衣，没有大碍。 转眼望向篮球场上方，入目景象令人绝望。这一轮轰炸果然使得裂缝再次扩大，只过了不到五秒，躺倒在地上的队员们还没有爬起，裂缝里又有灰影攒动。 镜头从自己身上移开时，黄恺靖就捡起多功能战术头盔重新戴上，他张开双唇正要向指挥中心发出增援请求，耳麦里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这里是指挥中心，猎捕小组即将抵达，我命令你立刻向后撤离。重复，我命令你，立刻向后撤离！” 这个声音很陌生，但黄恺靖没有怀疑这道命令的真实性和有效性。魔潮快速反应部队的成员不只有隶属于远救会的觉醒者，也有军方的特种作战部队，单以远救会那八架精卫号，要做到笼罩全南都范围的快速机动和兵员运输，那是不切实际的，主要力量还是来自南都军区，因此魔潮快速反应部队归属远救会与南都军区联合指挥，必要时总指挥方玉也会亲身上阵，到时就要由其他人接替指挥。 现在显然就有人接替了方玉的指挥，并且下达了一道很奇怪的命令。 “命令你”，而不是命令“你部”，来自军方的指挥官不可能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所以，这道命令的真实含义是，命令黄恺靖放弃队员，独自撤离。 “立即执行命令！” 耳麦里传来催促。 又一个怪物从裂缝中跨出来。 黄恺靖抬手摘了头盔。 第九十四章 抗命(为烟雨九煮盟主加更~) 黄恺靖知道，不论有何因由，战场抗命都是大忌，不过黄恺靖不在乎。 刚才下达命令的应该是南都军区某位高级军官，黄恺靖心想，他可能还不太了解远江人。 黄恺靖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个军官气急败坏地大喊：“临战抗命，这是严重罪行，你这种行为能让你上军事法庭！” 黄恺靖懒得理他，伸手把耳麦也摘了，随手往地上一扔，脱下防滑半指皮手套，缓缓抽出腰间的长刀，左手持枪，右手持刀，朝着新出现的怪物走去，脚步沉重却坚定。 “第一，活着的人才能上法庭。” 黄恺靖开始加速奔逃，忽左忽右，全无规律。 “第二，我不会上军事法庭。” 轻轻一跃，仿佛地面是一个巨大的弹跳板，黄恺靖呼啦一下跳到了近十米的高空。 “能审判我的……” 三倍重力加速下，黄恺靖迅速垂直下落，卡着大眼怪的视线死角，拼尽全力一刀插在大眼怪的头部，军刀刺入一半，而后紧紧卡住，黄恺靖紧握刀柄，下滑，悬空，另一只手举起m460xvr转轮手枪，对准大眼怪的瞳孔，扣下扳机。 枪响。 怪物沉默着倒下，黄恺靖踩着它的硕大头颅，一点一点拔出沾上了灰色的军刀，说完自己最后一句宣言。 “只有觉醒者法庭，和我自己。” 又一个粉色肉瘤从裂缝里出现，这些恶心的东西真是没完没了。黄恺靖微微低头，抬起手臂用防滑防割半指手套的背面擦掉脸上的鼻血，灵敏地朝一旁侧倒翻滚，躲过一道灰色射线，紧接着动作娴熟地为符文手环换上新的脑核。 远江危机结束后，脑核成了不可再生的珍贵能源，其价值日益增长，没有谁能像以前一样奢侈的用一个扔一个，就连黄恺靖这种级别的觉醒者，能获得的配额也极其有限，刚才换上去的，已经是黄恺靖最后一颗脑核。 大概就只能走到这里了吧，真可惜，黄恺靖在心里叹了口气，为自己没机会继续追求想象中的终极目标而感到遗憾。 “我真想看看，等我成为最顶尖的觉醒者，能不能用重力坍缩造个黑洞出来……” “砰” 国产巴雷特发出沉闷怒吼，在6号楼楼道内回响，眼前的怪物轰然倒地，黄恺靖没回头，抬起手朝后面比了个大拇指，然后冲向下一个目标。 记不清杀了多少只怪物，总之肉粉色的尸体已经堆满了篮球场，地面上找不到一点空隙，要么是粉色，要么是灰色，一脚踩上去，就好像踩进了一大滩脓鼻涕，又粘又臭，恶心至极。 好消息是那见鬼的裂缝终于开始以可观察到的速度逐渐变小，坏消息则是裂缝在安全消失之前，还放出了几个大眼怪，而第三小队的成员死的死，伤的伤，已经没有继续战斗的能力。 “这下实在没力气了。” 黄恺靖张开双手，准备拥抱死亡，等了好半晌，发现自己还能思考，睁眼一看，一袭白衣的于议长站在眼前，笑眯眯地打量着自己，而那几个怪物，无声无息间已变成尸体，融入到篮球场里满地的肉团灰海里去。 于议长抬起手，一个铁制酒壶飞了过来，黄恺靖下意识地把酒壶接到手里，接着听见于议长不容置辩的声音。 “喝。” “谢谢。”黄恺靖礼貌地道了声谢，拧开酒壶灌了一口，火辣辣的酒液简直像是液态的刀子，蹿进喉咙里一路捅到胃袋。 不过这感觉，真爽，黄恺靖忍不住又灌了一口，呛得连连咳嗽，咳完，黄恺靖忽然问：“议长，猎捕小组由您带队？” “嗯。”于议长惜字如金，挥了挥手，医护组带着担架把第三小队的幸存成员扛上精卫号，而黄恺靖则被几道锁链束缚住，不得动弹。 接着，黄恺靖感觉自己脑后被什么东西锤了一下，两眼翻白，陷入昏睡。 “死掉的战争明星，可就没有用了。”于谦低头看着黄恺靖，自言自语说了一句，随后带着昏迷的黄恺靖腾空飞起，远离南都大学，两部武直十和一部精卫号紧紧跟在后面，精卫号机舱下方用钢丝绳吊着一个大大的金属箱，完全封闭的金属箱隔远了看仿佛一口巨人之棺。 此时南都大学校内裂缝已经消失，拦截三头魔怪的163师装甲连转战他处，第三小队的成员则由精卫号带回最近的补给基地进行医治，用尽了所有武器弹药的精卫一号也需要补充燃料和武器。 南都大学的师生们依旧留在行政大楼内没有外出，因为此时南都已是战火纷飞，在战争结束前，留在行政大楼内才是最安全的选择，所以联管办的警员之前才会组织人手搬运食物、饮用水等物资。 虽然仓促之下准备并不奇怪，但好在校园里已没有活着的怪物，有任何需要可以随时组织人手外出搜寻获取。当然，为了保证学生和教职工们的安全，联管办的警员们强制要求所有民众留在行政大楼内，依据战时条例接受统一管理，直到战争结束。 ……………… 黄恺靖醒来时，身上的伤痛已奇迹般消失不见。黄恺靖知道只有一个人能做出如此神迹，就是那位离奇进入议长内阁的洛应南洛先生。单以觉醒时间来看，黄恺靖觉醒能力的时间比洛应南更早，算是洛应南的前辈。事实上除了超能学院的第一批学员，大部分觉醒者的资历都比洛应南高，不过除了议长议鞭和少数几位大佬，其他觉醒者见了洛应南，都会恭恭敬敬称呼一声洛先生。 原因无他，跟洛先生关系好，就意味着战场上可能有两条命，从来没有哪个战士会得罪战地医生不是？ “唔……”黄恺靖晃了晃昏沉的脑袋，挪动麻木的双腿，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长桌上，长桌摆在一间空旷房间的边缘位置。 房间里有一个沙盘，一张地图，一块大屏幕和一个人。 “醒了。” 这是一个不带问号的简短的陈述句，黄恺靖一听见这声音就心头狂跳，立刻立正敬礼。 “会长！” 穿着黑色长风衣的人没有转身，他仍旧盯着正前方那块大屏幕。黄恺靖瞄了眼屏幕上的画面，愣住了。 屏幕上显示的是一张军用南都电子地图，地图内上百个红点正在闪烁。 第九十五章 愿上帝保佑美利坚 美联邦，华盛顿，白宫，椭圆办公室内。 现任总统威廉·哈里森目光正对着令无数人想往的玫瑰花园，思绪却飘飞在遥远的世界。 威廉是哈里森家族第三位美联邦总统，一百七十年前，伟大祖先威廉·亨利·哈里森发表美联邦历史上最长的就职演说，一百二十二年前，本杰明·哈里森于华盛顿总统就职一百周年时就任第九任美联邦总统。而后漫长的百年岁月里，哈里森家族曾踏足巅峰，也曾跌落谷底，终于由威廉重现祖辈光荣。 就任以来，威廉面临过无数挑战，表面上风平浪静一切和平的世界，暗地里却波涛汹涌，一个不起眼的暗流也可能卷起一场风暴，如今又有一场史无前例的挑战出现在威廉面前。 一周之前，国土安全部就已注意到四位居住在洛杉矶的美联邦公民的异常失踪，美联邦毕竟是拥有全世界最发达情报网络和最先进侦查体系的国家，国土安全部与中央情报局联手，很快追查到一条有效线索，这些失踪的美联邦公民都在失踪前有异常表现——国土安全部之所以能这么快注意到几起小小的失踪案件，也是因为其中两位失踪目标早在机密情报部门有了备案。 联系其所有支离破碎的线索，答案呼之欲出，这几位失踪的美联邦公民很可能都是拥有超能力的“变种人”，或者换成华夏方面的称呼：觉醒者。 华夏是史上第一个拥有超能力者的国家，当超能力者第一次在华夏出现，其表现太过震撼，以至于各方知情者都保持了一种怪异的默契。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所有人都需要一点时间来缓冲，来思考，等到这个缓冲阶段过去，一场可以预见的腥风血雨的争斗即将展开。 现在，狂风暴雨降临前，美联邦的伟大航行之路上，出现了一块礁石。 美联邦成为第二个拥有超能力者的国家，然而邪恶阴影却企图笼罩这个自由国度，尽管国土安全部与中央情报局反应迅速，火速行动将怀疑目标全力保护起来，却仍有四位拥有超能力的美联邦公民被不明势力掳走。 其实所谓的不明势力，也并不是那么的“不明”，只要是头脑健全的人都能大概猜到他们的身份，更别提藏龙卧虎精英遍地的中央情报局，只是眼前局势扑朔迷离，在找到最佳处理方案之前，白宫应该当一次瞎子。 为此，白宫新闻发言人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去面对那些猎鹰一般敏锐，疯狗一般凶狂的记者，焦头烂额。 接下来，应当如何？ 世界突然开始变了，它变得不讲道理，没有规律，威廉预想到即将来临的巨大变革，忽然心生恐惧，他的任期还有两年，在这两年时间里，他有能力带领美联邦在激流动荡中攀过高峰吗？ “哈里森人从不畏惧退缩。”威廉缓缓在胸口划了一个十字，说出这句流传百年，如今却罕有人知的家族名言，而后肃穆祈祷。 “上帝保佑美联邦。” “总统阁下！” 幕僚长约瑟夫与特勤局特工同时闯入椭圆办公室，威廉沉着转身，发现肩上没有被按上特工们粗糙有力的大手，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既然没有第一时间押着自己进安全室，就说明白宫并未遭受袭击。 “洛杉矶遭遇敌袭！” 幕僚长满头大汗，神情焦急，即便在当年他帮助威廉竞选美联邦总统时最关键的一场战役，约瑟夫也不曾如此慌乱。 威廉点了点头，与幕僚长快步前往位于白宫东侧的peoc（总统紧急行动中心），地堡内，国务卿、国防部长、国家安全事务助理、国土安全部部长、海军第三舰队司令等要员依次排开，上一次白宫摆出如此阵仗，还是在十年前那场发生在美联邦本土的恐怖袭击事件。 “总统阁下，先生们，女士们。”一位肩挂金星的将军面容肃穆，语气沉重，“这是美联邦本土自珍珠港事件以来遭遇的最为严重的袭击，战争，到来了！” 这真是一道晴天霹雳，洛杉矶没有足够的警卫力量去打一场真正的战争。 美联邦军队大多分散在世界各地，因为无人可以侵犯美联邦的国土，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有这样的实力和胆量。 这个经验从今天起被推翻了，美联邦自二战结束以来，将再次在本国国土内迎来战争。 威廉深吸一口气，压住脑后传来的晕眩感，他上任时恰是伊拉克战争走向尾声之时，国民反战情绪严重，上任之后威廉便开始撤离驻伊军队，两年时间来他虽指挥过不少次局部战斗，却从没有面对大型战争的经验。 美联邦，这个从战火中崛起的国度，又要面对战火的考验了。威廉的眼角和嘴角都在下沉，显示出他内心的压抑。 幕僚长与陆军上将以及情报分析官轮番做出汇报，就在五分钟前，洛杉矶上空出现长达六十米的巨大裂缝，且洛杉矶城内出现大大小小两百多个灰色裂缝，每个裂缝都是一扇大开的死亡之门，来自地狱的怪物从夺门而出，洛杉矶顷刻间陷入混乱，逃亡的人群和车辆很快就使交通陷入瘫痪。 重压之下，威廉保持着哈里森家族惯有的镇定，他正是凭借着这份惊人的镇定，才能在总统大选中脱颖而出，在不被两党看好的情况下成为一匹耀眼的黑马。 听取各位将军部长的参谋建议后，威廉开始进入状态，总统紧急行动中心向各地军队舰队发出指令，洛杉矶国民警卫队、海岸警卫队、陆军预备役、海军陆战队争分夺秒，全速赶往战场。 威廉两只拳头撑在办公桌上，两年前他曾将这双手按在圣经上，郑重宣誓，接过神圣的权力，忠实恪守、维护、捍卫美利坚联邦国宪法。 今天，他要用这双手，按下启动战争的按钮，保卫联邦国不受国内外一切敌人侵犯。 “愿上帝保佑美利坚。” 威廉低语。 “愿上帝保佑美联邦。” 十四声附和。 第九十六章 南都保卫战(一) 空空荡荡的街道上，二十多部装甲车停靠在十字路口，没有熄火。 路灯在红黄绿三个颜色间来回跳转，却与他们无关，因为此时街道上除了他们，再没有其他车辆行驶，偌大的南都城，街道上找不到几个人影，几百万民众全都在联管办警员和军队的劝导或强制命令下回到室内。 这毕竟是几百万个人，不是几百万只小动物，不可能把人往门里一关就了事，所以联管办每位警员都忙的脚不沾地，焦头烂额。 或是有某户人家有人犯了急病需要送医，或是某处居民区或写字楼内有民众集结闹事要求归还人身自由，或是其他各种缘由，各种事端。 这概率本身不算大，但哪怕是千分之一的概率，放到南都市八百二十多万人身上，依旧有一个庞大的数字，光靠南都市市内的联管办警员根本无法应对，多亏市政府各行政机构也在省委和市委的指导下帮助解决民众问题。 省委书记杜心鹿在这件事上是拍桌子发了话的：面对这样的危机，共产党员是绝不能够退缩的！ 言下之意，谁退缩了，就准备被开除党籍，被清除出共产党员的队伍吧。为了屁股底下坐的位置，为了头顶上戴的乌纱帽，市政府各级人员不管愿不愿，怕不怕，都只能硬着头皮咬牙上。 一部装有高平两用机枪的装甲车内，小六两手离开方向盘，捧着手机看直播，时不时用两只拇指飞快地打出一串字符发送弹幕。 “老大，我这算不算做水军喔，组织上给不给奖励啊？”小六笑嘻嘻地把屏幕在程旭眼前晃了一下，屏幕里正在播放南都奥体中心张欣怡个人演唱会的画面，这场所谓的“演唱会”已经变成了一场向全世界公开的实时演出。 看到第三小队迎战巨型蜘蛛的劲爆画面时，小六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要不说杨会长他老人家胆大包天呢，真的是什么事都敢做，而且总这么让人意想不到。 当看到密密麻麻的弹幕刷着有关黄恺靖和第三小队的赞叹时，小六激动得两手都在颤抖，像黄恺靖和第三小队这种从尸海里杀出来的人，最能让远江人产生认同感和代入感，当看到网络上对黄恺靖和第三小队的盛赞，小六真想仰天大吼，让全世界都知道，这就是远江人！ “收收心，远救会的运营手段你还不知道么，现在肯定有人指挥专业水军在带节奏呢，不需要咱们掺和。”比起小六，程旭要淡定的多，坐在副驾驶座上闭目养神，等待着联合指挥部传达指令。 旭日小队几位队员和临时编入旭日小队的几个猎尸人分别坐在三部装甲车内，都在等候联合指挥部的命令。他们的实力和能力还不足以编入魔潮快速反应部队，而特殊的身份和经历又使得他们很难融入到正规军里，所以像程旭这样的猎尸人和民兵预备役以及其他有战斗经验的远江人都被编入一支临时军队：南都保卫军，作战职责只有一条，由联合指挥部指挥，配合南都军区正规军守卫南都。 “我就是想凑凑热闹嘛，哎，老大，咱们这也有摄像头啊，你说等会儿会不会把咱们的战斗场面播出去啊？”小六不肯放下手机，忽然想起这茬，兴奋地说道，“以前美联邦在阿富汗、伊拉克打仗的时候不就经常塑造军中英雄吗，说不定咱们也能做次网红啊？” “你就yy吧。” “就是，真特么臭不要脸！” “出去可别说你是咱们旭日的人，丢不起这个脸的~” 队友们纷纷吐槽，小六左耳进右耳出，他们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小六向来把他们说的话全都当放屁，只有老大说的话才是正解。 程旭微微撑起眼皮，看见小六期待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犹豫再三后，叹了口气，拍了拍小六的右肩，说道：“六啊，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我们要勇敢面对现实，现在这个世界，是个看脸的世界。你想想那个黄什么的，长得怎么样——哦，他还是个觉醒者，好像也是远救会的老人了——有他珠玉在前，你觉得咱们，嗯？” 话未说尽，小六已像个泄了气的皮球，瘪了下去，垂头丧气地哦了一声。 程旭头疼地笑了下，小六这个年纪的人有个明星梦是很正常的，不过这确实不是小六该走的路，想了想程旭安慰道：“也别太难过嘛，当明星没什么好的，相信我，六子，你要是当上了这个明星，你会后悔的。” “为什么？”小六不能理解。 “现在美联邦还塑不塑造军中英雄了，还流不流行战争明星了？”程旭知道这个道理直接说是说不通的，要像教育小孩子一样循循善诱地去引导，让他自己思考，等他自己想通了，就再不会纠结这个问题了。 “好像是不流行了。” “为什么不宣传了？”程旭接着问。 “因为……没有这个需求了？”小六放下手机，掰着手指关节，掰的咔咔响，“我听说当时美联邦国内有反战情绪，美联邦为了征兵，所以不断塑造军队英雄形象，鼓励青年应征入伍吧，听说那时候在美联邦当个兵不但国家包下各种保险，还有六千美金的奖励呢。后来战争结束了，就没这种事了。” “对嘛。有需求才有市场，没这个需求当然是鸟尽弓藏了。那你想想，娱乐明星能唱歌会跳舞，能拍电影……战争明星能做什么，就只会打仗，无仗可打了怎么办？长得好的，转型进娱乐圈拍点硬汉电影，颜值不高的，过了那风口，找个合适的工作都难。”程旭笑笑，说道，“当然，国家什么态度我清楚，远救会肯定不会把人利用完了就扔，一定会负责到底的。只是，六啊，你觉得这明星真那么好当？依你的性格脾气，要是真去当战争明星，搞不好会自责到抑郁。” “啊？不会吧，当明星有什么不好的？” 程旭正要解释，耳麦里传来一个肃杀的男声。 “旭日小队，这里是指挥中心，令你部立即前往广安南路浙江商城位置，拦截魔怪。” 第九十七章 南都保卫战(二)感谢影子satan舵主打赏 考虑到非正规军对军队番号及指令不熟悉，临时成立的南都保卫军并没有给旭日小队及其余“民间抗尸队伍”另立番号，照旧沿用他们之前的名称，以便指挥。但凡有重名的队伍，统统合并成一个大队，并依据人数占比分成不同小队。 “来了！”程旭精神一振，喝令道，“小六，广安南路，浙江商城！旭日小队全体都有，准备战斗！” 小六收起心思，进入状态，调整导航系统，选出最优方案，三部08式警用装甲车调转车头，在其他人热切羡慕的目光注视下，朝着浙江商城驶去，后方规律的鸣笛声响成一片。 “终于来了。” “到咱们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电视台或者直播会不会拍到我们啊？” “至少会给一个镜头吧，这要是给我个特写，我能吹一辈子！” “吹一辈子就夸张了兄弟，吹三年还可以。” “哈哈，靠，要是真拍到咱们，那我回去要抱着女朋友好好欣赏！” 听到队伍频道里激动的讨论声，看着队员们摩拳擦掌，程旭感觉到一股热流从脚底升起，顺着血管流遍全身，流过微微战栗的双腿，流过略有尿意的膀胱，最后流到头顶，头皮一片发麻。我就要上战场了，小妹，老妈，你们在看吗？ ……………… 网络直播的画面开始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切换分镜，联合指挥部与对魔潮快速反应部队指挥中心在一团乱麻中奇迹般地保持着秩序，各部门通过采集的各类数据，对各地出现的灰色裂缝进行有序甄别、分划，并指派部队对即将从裂缝中出现的怪物进行拦截。 这不是件轻松的任务，联合指挥部的参谋和指挥官们要做的远不只是找到最近的队伍派到各个灰色裂缝出现的地点那么简单，因为现在同时有上百个灰色裂缝出现在南都市市区内， 指挥部的参谋和军官们必须在极短时间内预估各个灰色裂缝的威胁性与危险程度，找到距离最近且有能力对其进行拦截的部队，并为该部队安排合理路线，避免出现指挥混乱或各部队在半路相遇堵路的尴尬状况。除此以外，还要对每道裂缝做出二次拦截准备，以免出现意外。 要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对巨量的信息进行有效处理，绝非易事，且指挥部内参与联合指挥的参谋军官大多是第一次进行实战，而且这次作战的敌人还是异界魔物，以往在军校里学到的大多数知识与经验大多派不上用场，全靠个人应变，难免会有差错。 看见指挥部里呈现的混乱，方玉在心里叹了口气，心想幸好会长早有安排，留有魔潮快速反应部队和几个具备特殊机动能力的部队当救火队用，否则这突然出现的一百多个裂缝必定在南都造成惨重损失。 要知道，考虑到各方压力与国际影响，南都市市政府没有提前对市内市民进行迁移，哪怕漏掉一处裂缝没有及时消灭其中魔怪，都等于是将南都八百二十万手无寸铁的民众暴露在怪物的尖牙利爪之下。一旦此次南都保卫战失利，丢掉的不仅仅是民众的生命和参战者的荣誉，还有政府的威信与国家为民众提供的安全感。那样的惨重损失，是任何人都无法承受的。即便是远救会会长杨小千，即便是省委书记杜心鹿，也扛不起这个责任。 “方司令。” 一声呼唤让怔怔望着作战屏幕的方玉回过神，方玉转头看去，看到一个梳着大背头的青年朝自己走来，这个年代已经很少有人会留这种发型，整个远救会就只有一个人总是梳着大背头。 “洛先生。” 洛应南听见方玉这声“先生”，眼角有丝微不可查的笑意，他矜持摇头，说道：“我现在是魔潮快速反应部队的一份子，是方司令手下的兵，您直接喊我名字就好……通讯员说您让我过来，请问是对我另有安排吗？” 方玉必须承认，洛应南是一个非常聪明非常有判断力的人，在这乱象初显之时，走进指挥部看见那张满是红点的大荧屏后仍旧能保持镇定的，就只有他一人而已，就连方玉这个总指挥都有些心里打颤，这毕竟是方玉第一次站在如此高度进行指挥，相比之下以前指挥曙光小队和变控中心的追逃小组，都只不过是小打小闹的儿戏。 “是的。”方玉指着正前方的大屏幕，以极快的语速说道，“应南，如你所见，南都市市区内现在已经出现一百二十一个裂缝，这个数字仍在不断增长，而且上空那道巨型裂缝还在扩大，我想我们有必要对之前的安排做些调整。” “我服从组织安排，服从一切命令。”洛应南像是没过脑子似的，说出这么句套话。 方玉奇怪地看了洛应南一眼，感觉此举含有深意，不过眼下可没有时间思考这些，方玉摇头道：“我是想听听你的意见。” 洛应南愣了愣，随即明悟，一双眼睛在眼眶里灵动地转了两圈，回道：“我之前被编入二大队第一小队，职责是配合攻坚能力觉醒者，击杀指定的拥有强大实力或特异之处的魔怪个体。我认为现在能够最大化利用我能力的方式是临时将我从快速反应部队内抽调到急救医护队，由我带队，抽选拥有位移或运输能力的觉醒者，配置空陆多种运输工具，组成一只特殊的超能力急救队，奔赴在各处战场，救治觉醒者。” 洛应南在觉醒者三个字上加了重音，言下之意，由他率领的特殊急救队只负责救治觉醒者，不会负责其他战士的救治。因为超能力的使用是有所限度，可以预想上百处战场上会不断有人遭遇致命伤，但洛应南使用能力进行救治的次数是有限的，这有限的次数，只能留给那些更加重要，在战场上能做出更多贡献的觉醒者。 这是一次残忍的抉择，但无情的并不只是洛应南。战争，本就如此残酷。 第九十八章 南都保卫战(三) 方玉默然肃立，深深凝视着洛应南的双眼，在他平静如水的眼波中方玉看不到一丝动摇。方玉心想，或许，这个从一开始就投机倒把，靠着损害他人利益为自己铸造踏脚石的人，比他更适合做这个总指挥，因为他能像会长一样聪明、理智、无情、残忍，他能将其他人当成棋子，当成数据去消耗，能最大化发挥每个人的作用——方玉做不到这一点，因为有些人是战场上的炮灰，他们最大的作用就是去死。 “我赞同你的想法。”战争中没有太多时间留给他人多愁善感，方玉很快点头，问道，“只是，应南，你应该明白，这样的安排会不可避免地给你带来负面影响？” 在全网直播的战场上，明明拥有救治他人的能力，却为了把能力留存下来救治觉醒者，而选择对濒死的保卫军战士见死不救——这样的行为，必定引起普通民众甚至是远救会内部的剧烈反感，将会对洛应南的前途造成不可挽回的负面影响。 “是的，我明白。”洛应南的目光依旧如秋水般清澈，“请方司令不必担心，首先，直播不会出现太多觉醒者使用能力的画面，这是机密情报，不会过多泄露，所以只要全军将士能够理解我的做法，此事就不会引起太多关注。” “其次，我已清楚认识到我的选择将会对我带来何种影响，我以我的人格与身份发誓，此后绝不会因此对您，或对联合指挥部心生怨念。” “最后，我服从组织安排，服从一切命令。” 说完这三段话，洛应南低头避开了方玉的目光。方玉以一种审视的眼神上下打量洛应南几眼后，忽然顿悟。 洛应南知道他的选择和行为会激起普通民众的强烈反感，但是洛应南不在乎，因为洛应南现在的身份是觉醒者议会议长内阁成员，他代表的是觉醒者议会，是议长于谦。洛应南此举固然会激起普通人的反感，但同时也会大大拔高他自身在觉醒者群体中的威望地位。 这是一个难于两全的极端问题，以洛应南现在有限的选择权，在笼络一方的同时，就会无可避免地推走另一方，而洛应南果断地选择了觉醒者这一方。 至于民众反感以及此举造成的更加深远的影响，洛应南并不是完全不在意，他的暗示很明显：“我服从组织安排，服从一切命令。” 意思就是，这个压力，应该由联合指挥部，由总指挥方玉，甚至是由南都方面包括杨小千杜心鹿在内的最高指挥层来承担。只要方玉现在下令，命令洛应南“必须优先救治觉醒者，且在必要情况下保留能力以救治之后受伤的觉醒者”，那么洛应南就不是见死不救，而是被迫听命。 洛应南轻飘飘几句话，就把这口大黑锅甩给联合指挥部，而且方玉还不能不接。 方玉是魔潮快速反应部队总指挥，是南都保卫战的核心指挥层之一，他完全有权下这个命令，而一旦方玉下令，很大一部分舆论压力就会转移到方玉肩上——当然，方玉也可以踢皮球，或者继续向上报告，提交申请，把这个压力继续往上传。但现在战场情势紧急，大大小小上百起战斗已经打响，随时可能会有觉醒者受到致命伤，多拖一分钟，就可能导致更多人丧生，导致战局失利。 或许，我可以先让洛应南组成急救队赶赴战场，让洛应南先对所有受到致命伤需要救治的战术进行抢救治疗，同时向上提交申请……方玉游移不定，依稀间耳畔似乎再次响起杨小千的声音。 “远江同胞营救协会，简称远救会，这个名字你觉得怎么样？” “你看到那些战士了吗，他们不像我们一样拥有超能力，他们面对变异体的尖牙利爪，也像普通人一样脆弱。但是他们背起行囊，扛起长枪，越过机械炮火组成的围墙，踏向充满危险的远方。他们有一种我没有的东西，勇气。现在我也想拥有这种东西，然后我要将这种东西传播出去，感染更多人。” “你认为二十年劳役太重？你认为那些人罪不至死？你太高估人性的美好了，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你这样圣母的心态，如果放任他们冷漠利己，你在小说里在电影里看到过的那种人性丧尽的黑暗末世很快就会降临。你知道为什么远江幸存民众的思想风气能转变的这么快吗？因为我杀了很多人，杀的人头滚滚。你知道为什么仍旧有人敢见死不救，敢害人利己吗？因为我杀的还不够多。” “是的，我知道这会给我带来什么影响。或许十年之后，会有人戳着我的脊梁骨骂我屠夫，或许百年之后，会有人刨开我的坟墓，唾弃我的尸骨……那又如何？千千万万战士因为我们传递的信念抛头颅洒热血，战死沙场，而我只不过承担一些压力，承受一些可能会有的骂名，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我凭什么来做远救会的会长？” “我们在远江胜利了，可是真正的战争才刚刚开始，以后你会看见更多更多，不计其数的人倒下，认识的，不认识的，知道的，不知道的，或许是你的老同学黑子，或许是你的爱人宁思雨，或许是你的搭档胡文超，甚至，或许是你我。这是无可避免的宿命，我们都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以后会有很多人迷茫，一定会的，当宿命的失败感笼罩在每个人头上，我希望你能坚守本心，做自己应该做的事。”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只是弱者用来约束强者的谎言。在我个人看来，权力越大，责任越大才是正确的说法。方玉，我希望你能够承担更大的责任，这次魔潮快速反应部队，由你挑担子，做总指挥，你接受么？” 我接受。 噢，我是个圣母，我愿意为更多人的利益牺牲自己，因为我总是能对他人的痛苦感同身受。 方玉点头，是的，为了觉醒者与普通人的和谐共处，为了战争的胜利，为了一个更好的明天，总会有人愿意做出牺牲，他就是其中之一。 “洛应南！” 方玉开口。 “我以魔潮快速反应部队总指挥官的身份命令你，即刻起，组建特殊急救队，直接受我指挥，对且仅对需要急救的觉醒者进行救治！后勤部会为你们配齐所需的一切交通工具与医疗器械，立刻行动。” “是！”洛应南肃然起敬，立正敬礼。 第九十九章 南都保卫战(四) 南都市广安南路，平时热闹非凡的浙江商城现在门可罗雀，门前一道七米多高半三多宽的巨大裂缝赶走了周围所有人，商城内的营业员、导购和顾客都在联管办警员的指挥下迅速集合到商城地下室。 眼下南都真正安全的地方只有少数几个战时防御工事，不可能让全城百姓都到里面避难，而且周围道路随时可能出现新的裂缝，最安全最稳妥的处置方案反而是留在原地。联管办警员们一边组织商城里的人到地下停车场集合，一边不断劝说他们，让他们相信保卫军的战士们能够拦截并消灭魔潮怪物。 相对而言，商城内最为安全的场所有两处，一是顶楼，二是地下停车场，联合指挥部下令将人群集合到地下停车场主要出于两点考虑：一，顶楼能对占据一览无余，这可能产生不利影响，而藏身在地下室内，无法观测到上面的情况，人群哄闹的可能性会小一些。二，万一驻守商城外的部队没能成功拦截所有怪物，躲在地下停车场还能尝试开车逃离，而躲在顶楼恐怕只能跳楼。 旭日小队赶到浙江商城时，已有另一支队伍镇守在裂缝前。 两部92式步兵战车协同一辆99式主战坦克停在裂缝前方，旁边不仅有步兵依托坦克装甲准备进行步坦协同作战，另一侧还有利用周围建筑迅速搭建的临时防御工事，穿着军装的战士们忙碌在运输卡车和阵地之间，在裂缝前布好反步兵地雷与随时可以起爆的炸弹，并在防御阵地架起机枪、喷火器和榴弹发射器，以及其他在常规战场上派不上用场但可能在对魔战场上发挥奇效的武器装备。 一般来说这种配置是由主战坦克负责主要攻坚任务，由轮式步兵战车负责消灭敌军轻型装甲、简易火力点和反坦克支撑点。 考虑到92式步兵战车能够有效杀伤敌对有生力量，能够提供较强的火力支援和突击能力，具备一定对低空目标的自卫能力，而且具有良好的战略机动性，联合指挥部将92式战车选作了正规军编下快速反应部队的主要装备。 “前面已经有人在了啊。”小六疑惑地看向程旭。 程旭点头回道：“嗯，咱们跟南都军区的正规军统归联合作战指挥部指挥，但是军区的部队毕竟还是自成体系，他们肯定会有自己的安排和想法，前面的队伍应该是163师或者177师的，他们武器装备完爆咱们，让他们打头阵，咱们做二次拦截，也算合理。” 小六耸肩，两手一摊。 “得，火急火燎赶来，成备胎了。” “小六，别闹！”程旭严肃地制止小六耍宝，喝令道，“都给我收起心思，做好战斗准备，正规军的确武器装备好，运用起来战斗力远超我们，但是不要忘了，163师和177师都是没上过战场的，你们都还记得自己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慌成什么样吧？所以也不要觉得有正规军顶在前面我们就可以盲目乐观，联指把咱们调过来就是让咱们辅助作战的，不要掉以轻心！2号车，下车布置，三号车，观察周围火力点。” “老大，一会儿打不过我们能呼叫空中支援吗？”小六死皮赖脸，嘻嘻笑着问道。 程旭瞪了他一眼，骂道：“睡醒了么？以为拍美国大片呢，动不动空中支援，这里是南都市区！就算有空中支援也是很受限制的，不然让二炮加空军轰炸一通，什么怪物解决不了，用得着咱们在这守着？” “啧，也是哈，哎，既然早知道南都会有这一战，就应该早点把居民撤出去，好放开了打嘛，大威力武器不能用，岂不是自缚双臂。”小六摇头喟叹。 “哪有那么容易。”程旭摇摇头，谁都猜的出来上面肯定早就预料到了这一战的地点和时间，只是，现在缺的不是聪明人，而是明白人，“你想想，要是提前做居民撤离工作，那岂不是等于告诉全世界，我们知道什么时候会有怪物入侵？本来现在世界范围内都在传华夏威胁论，要真这么搞，在国际舆论上咱们国家会很被动的。再者说，哪怕不顾影响，撤离八百万居民可是个长期大工程，期间会出现的不稳定因素，造成的各种影响和破坏，不会比一次战争更低。最后，你这败家小子是不知道柴米油盐贵吧，放开了打？把南都打成一片废墟，谁来负责重建工作？那是多少钱你知道吗，哪怕不说钱，就说八百万居民流离失所，他们的安置问题都能让国家头疼到爆炸。” “相反，做好准备就在这打，一来，能尽量降低损失，二来，能给自己留个台阶，厚着脸皮打死不承认我们提前知道魔潮会来，外交么，哪怕再扯淡，只要有个由头说就行。三来，如此‘突然’的入侵出现在南都市，我们南都保卫军和人民保卫军能迅速反应，保护民众度过危机，这是不是更能为全国的百姓带来安全感呢？你在新远江和江心岛都待过一阵子，你应该知道这种安全感对一个地区的发展有多重要吧？” “噢，我知道！”小六恍然大悟，安全、稳定，这是直接影响地区发展的重要因素，能为民众带来安全感的军队和政府才能保证国家在遭受外来入侵时顽强不息，否则国将不国。 “老大抽烟不，可是……”小六自己掏出根四块五一包的中南海点着，挠挠头问道，“可是这么打，上面就没想过，万一咱们没能守住呢？退一万步说，就算咱们守住了，这么束手束脚地打，伤亡率肯定会提高很多吧？” 程旭虽有正规军指挥官的风范，但到底是类似雇佣兵身份的猎尸人出身，没有军队里那么严明的纪律，伸手接过小六的香烟点着后，程旭深深吸了一口，让呛人的烟雾在肺里滚了两圈。 “六子，有句话你听过，战争是门烧钱的艺术……” “都说人命关天，其实，人命，有时候也是有个价钱的。” 第一百章 南都保卫战(五) 这里不是远江。 在这里，如无命令，战士不能无限制地使用手里的武器，因为那可能会对周围建筑及民众造成危害。 在这里，人命，也是有价钱的，而且这价钱还有高低之分。 有些人的命很值钱，哪怕是投核弹把整个南都给核平了，也得保住他的命。有些人的命就不那么值钱，可以为了保住国家财产与大众利益，而把他们的命当做筹码，放到战场上去消耗，这群人就是人们所说的“炮灰”。 小六感觉自己应该归属到后者当中，参军作战的荣誉感忽然消沉了许多，闷头抽烟，一口半根，抖掉的烟灰就像他的心绪一样到处飘飞。 “后悔不？”小六突然问，也不知道在问谁。 “马上要开打了，你还玩颓废。”程旭这回没有摆出老大的威严出言教训，而是亲昵地推了小六一把，笑道，“我知道你想什么，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你肯定想多了！国家意志是无情的，但是远救会是无情的么？杨会长会把咱们当成炮灰对待吗？肯定不会啊，所以这次之所以有这样的安排，应该是因为上面已经预估到了魔潮的灾害程度，并且认为有把握打赢这一仗，换句话说，上面肯定有速战速决一战而胜的把握，安心吧。” “再说，什么炮灰不炮灰的，那都是狗屁说法，说别人当炮灰是傻子的人，才是真正的傻|逼。战争就是战争，不管是咱们还是那些保卫军的战士，每个人走向战场之前都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不管是咱们，还是联指的军官，省委的领导，甚至是杨会长，刘局长，都只不过是各司其职，做自己的本分而已。咱们的本分是什么？保卫军的口号总结的挺好啊，保家卫国，死战不休。这本来就是咱们该做的事，也是咱们自己选择去做的事，你有啥好消沉的？”程旭说了一大通，最后问道，“你想想那些死在远江尸骨无存的老战友，尸体都找不到，连块墓碑都没有，你说他们后悔了么？如果你是他们，你会后悔么？”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必马革裹尸还。”一个队员在队伍频道很适时地插了一句。 凝固的气氛中，小六突然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日，顺子你没文化你多读读书吧，别乱用诗词了，连我这个考不上高中的都比你强。” 见小六情绪恢复了，程旭松了口气，会有这种想法的肯定不只有小六一人，刚才这番话不只是说给小六听的，也是说给旭日小队每个队员听的，战前动员未必非得是激动人心的豪言壮语，这是程旭特殊的动员方式。 “老大，你这头脑和思维，没谁了，我见过的人里可能就只有那个大背头比你强。还有，你的观察力也让人佩服的不行，我觉得你跟咱们一起做大头兵可惜了，你应该去当官的，大官，很大的那种。”小六说道。 “再说吧，这种事要看命的，说不清楚。”程旭摆摆手，转开话题，“三号车，说一下周围火力点的情况。” “周围制高点都布置了狙击手，下边阵地270度覆盖的火力网。”三号车的队员马上传回答复，“联指还在西北面3公里处放了一个榴炮连作为火力支援点，主要装备122毫米自行榴弹炮，还有一架66式152毫米加农榴弹炮，需要时可以火力覆盖到我们这里，必要时会有魔潮快速反应部队增援，还会有空军支援，老大，我看这回真没咱们什么事了。” “怎么放榴炮连，那有个卵用？”马上有人提出异议，在场的都是老兵，都参加过大大小小不少战斗，对各式武器并不陌生，“榴弹炮拿来打静止隐蔽目标还行，拿来打密集步兵也还凑合，拿到这里来有个蛋的用啊，之前那个三头魔怪的数据已经传出来了，他|奶|奶|的防御力都快赶上坦克装甲了，榴弹炮的碎片打着他不疼不痒，再说这榴弹炮曲线弹道，一不小心就偏离位置，炸了浙江商城，或者炸了旁边的居民楼怎么办？” 先前吟诗的顺子在通话频道里笑了下，说道：“不懂你别装懂啊，之前我在远江见过258旅榴炮连打变异体的，高度进化的千甲变异体，防护程度不比坦克正面装甲差吧？152毫米的榴弹炮一炮给他轰成了肉浆。我打听过的，152加榴弹炮直线距离打坦克，一千米距离直接命中的话，能把坦克给打回零件状态喽。” 说完，顺子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258旅的老兵给我说过，他们在军队里都训练过紧急情况榴炮直线距离打坦克的科目，熟得很，你说打不了三头魔怪，那是因为榴弹炮是曲射炮，直接命中率小呗，间接弹片打不了三头魔怪是真的，但是能用来清场啊，又不一定只有那种怪物，说不定出现的会是那种章鱼一样的群居大眼怪呢？” “至于误伤……我看上面肯定有安排，你就想，你能想到的事，联指会想不到吗？别瞎操这个心了，啧，话说回来，正规军用的装备就是好啊，咱们以前在远江拼死拼活到处猎杀变异体，才能换部过气的警用装甲车，现在人家直接大手一挥就发了三部08，哎，我都想着要不干脆参军进正规军算了。” 那边正要回复，程旭喊道：“都闭嘴！怪物要出来了！” 抬眼一看，灰色裂缝内灰影攒动，92式步兵战车的炮塔打平，一门zpt90式25毫米机关炮和一挺86式7.62毫米并列机枪正对裂缝前方，zpt90机炮直接与电气控制系统、开门转换系统和供弹系统配合，可以随时更换弹种和射速，高低射界是-8到+52度，不论裂缝里冲出来何种怪物，是地上爬的还是天上飞的，机炮都能照顾的到。 周围战士严阵以待，小六却能从他们死死绷住的面部肌肉里看出紧张，那微妙的表情让小六回想起第一次面对尸潮时的场景。 “呵，终于来了。”小六盯着裂缝，吐烟圈。 甭管是末世还是战场，总归得有个大心脏，才能提升自己的存活率啊。 很抱歉，卡文了。 是的，每一个网文作者都要经历的阶段，我遇到了。 剧情已经想好了，可是写了删，删了写，就是不满意。 一号才请过假的，今天又要请一次假了，很抱歉（鞠躬） 考虑到我的收入很少，每个月积分只能购买两张请假条，如果我想拿六月全勤的话，后面就不能缺更了。 我对全勤的渴望是比较大的（因为收入少，全勤占比大），所以请大家放心。 如果明天还卡文，我会发出我的家庭地址，大家可以来砍我，我是不会躲的。 你说你不想砍我，只想拿刀逼着我穿小裙子？ 好吧，如果违反了男人的承诺，穿一回女装是应有的惩罚。 然而，我对女装和小裙子的抵触大家是知道的。 综上所述，得出结论：？？？ 嗨呀。 第一百零一章 南都保卫战(六) 有时等待是一种美好，有时等待是一种煎熬。 现在的等待就是把人放在滚烫的油锅里翻来覆去的熬，裂缝里攒动不止的影子让人对“灰”这个颜色产生前所未有的厌恶。 神经紧绷得像一根随时可能断掉的琴弦，拉得太紧，在颅腔内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这声音很不美妙，听起来像是： 快来吧，快来吧…… 这让程旭想起江心岛上流传甚广的一个故事：老人有个漂亮女儿，家门旁边总围着几个长相英俊的混混，老人总是担忧不已，直到有一天发现女儿怀孕，老人长叹一声，仿佛卸下了重担，笑道：噢，这终于还是发生了。 这是个俄罗斯式的冷笑话，放在这里正是应景，想来其他人的心情也是一样复杂，既抱有侥幸希望怪物永远不要出现，又明知裂缝在释放出怪物之前不会消失，两相纠结之下，反倒盼望里面的怪物早点冲出来分个胜负。 “老大，我给你讲个笑话。从前有只北极熊……”小六话说到一半，突然爆了句粗口，把嘴里的烟屁股给扔了，两手紧抓方向舵。 上百只矮小身影从裂缝里冲了出来，看体型只有半人大小，长有四足两手，浑身上下光滑一片，没有毛发，上半身的结构与人类异常相似，只是因为移动速度太快，看不清它们的五官。 这种怪物显然是具有发声器官的，他们从裂缝入口朝着163师战士们发起冲锋时，发出了阵阵呐喊，且语调声音非常一致。 无需后方防御阵地内的163师战士开火，布置在裂缝周围的一圈反步兵地雷就将这些怪物炸得稀烂。 反步兵地雷最早出现于华夏宋朝，在二战中大放光彩并最终于99年被渥太华公约明令禁止生产使用，不过华夏、美联邦、俄罗斯等拥有大量地雷的国家尚未签署该条约。 现在每一道灰色裂缝周围都布置了几圈密集的智能地雷，无需埋进土里或柏油马路里，只需要放在地上，就能对裂缝中冲出的怪物造成极大杀伤。 91年的海湾战争令人们意识到，随着军用科技与装备的迅速发展，地雷在未来战争中的作用有限，伊拉克军队的900万地雷与美军布置的反步兵地雷都没有在战争中起到实质性作用，因为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部队可以快速破除或穿过雷区，反倒是手无寸铁的平民会在战争结束后不断受到未引爆地雷的残害。所以在09年之后，除印度、缅甸与巴基斯坦仍在积极生产地雷，其他国家逐渐暂停了反步兵地雷的研发与生产，因为各国军方都已认识到反步兵地雷的局限性，这将是一种被时代淘汰，逐渐退出历史舞台的武器。 但这个认识于今日被改写，面对来自异界的入侵者，地雷这种造价低廉、布设简单、重量轻体积小，不会为后勤带来重大负担且可全天候全地域使用的武器，无疑是最好的第一道屏障。 且对于每个裂缝出现的位置及布置的地雷数目，联指数据库都有详细记载，现在是信息与数据的时代，再加上地雷并未深埋地下，所以绝不会出现战场上布雷位置与记录不准确，在战争结束后对平民带来危害的可能。 在仿佛五百箱鞭炮被点燃后的一连串炸响中，第一波从裂缝中冲出的怪物被炸成了残肢碎肉，早期的反步兵地雷主要为重伤而不为杀死步兵，因为一个人受伤就能拖累好几个人的行动力，不过现在布置在裂缝周围的雷区，全都是杀伤力最大的型号，作战宗旨只有一个：往死里炸。 在反步兵地雷外圈甚至还布有反坦克地雷，那是专门为类似三头魔怪的大型坚甲怪物准备的杀器，这群防御力极其低下的畸形怪物才刚冲出去不到十米就已全军覆没，让程旭一行人当了一次观众，享受战争利器带来的视觉盛宴。 “不要放松警惕！” 程旭与163师小队的指挥官同时对自己的队伍下令，因为裂缝尚未消失，这说明入侵尚未结束，这轮防守战才刚刚开始。 静默的十秒钟后，又一群上半身类似人形下半身长有四足的怪物从裂缝中冲了出来，比起刚才出现的那些怪物，这次出现的怪物身上长有硬质甲壳，分别防护住足底、关节与头部，而且这次怪物们发出了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声音。 它们的行动方式也有极大改变，不再像屎坑里炸出来的苍蝇一样毫无规律地冲像各个方向，而是列成了两条笔直的队列朝着同一个方向冲击，前赴后继。 不计其数的怪物从裂缝中涌出，凭借这样的人海埋雷战术，硬生生在雷区内趟出两条血路，眼看就要冲出雷区！ “打！” 163师小队指挥官一声令下，两台重机枪响作一团，竞赛似的朝着怪物的队列倾泻金属弹头，黄澄澄的弹壳从枪膛里欢快地跳出，每有几声弹壳落地的声音响起，就有一个怪物被大口径子弹撕裂，以这个声音响动的频率计算，每秒钟都有数个怪物被打成不会动的烂肉。 这队最先冲出来的怪物全部倒在冲锋路上，为了在雷区趟出能够发起冲锋的路径，它们排成直线，排成直线的步兵在重机枪的枪口下是什么下场？ 死的比屠宰场杀猪还快。 但这种怪物似乎比送去屠宰场的猪还多，怎么杀都杀不完，这边狙击手与机枪手刚把它们全部点名，那边又源源不断涌出新的怪物。 当然，怪物的数量能不能赶上肉猪，这不好说，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南都军区的弹药储存量，足够枪毙全世界的肉猪。不管这些怪物有多少，想凭人海战术突破现代正规军的防线，绝无可能！ 预想中艰难惨烈的防守战变成了零伤亡的碾压战，仿佛带着现代军武欺负中世纪土著，这让旭日小队的队员们松了口气，小六等人跃跃欲试，正想着要不要下车放几枪凑凑热闹，程旭却传出命令。 “注意观察四周！” 坐在车长位上的程旭眉头紧皱，通过周视潜望镜观察着裂缝周围，这场仗未免太过轻松，轻松的让他担忧。 一处空地上，一颗地雷忽然炸响。 第一百零二章 南都保卫战(七) 南都军区作战研究室内，科参组分成了不同的队伍，分别对几处首先出现怪物的地点进行观察分析。 科参组早就做好了面对各种情况的预案，一旦裂缝数目过多，则专注分析危害性最大的怪物种类，其余怪物则记录音频影像资料并保存尸体，留待南都保卫战结束后进行研究，为下一次魔潮入侵做准备。 此时，由欧羊领头的八人小组带着各自的速记员围在一台电脑前，电脑操作员按照他们的指示将现场录制的视频放大并一再后退、重新播放。 “诸位，你们怎么看？” 欧羊转头看向自己身边七位临时队员，现在科参组分成各个独立小组进行研究，彼此之间扔有随时借调人员参考意见的交流——比如之前提出大眼怪在海洋环境中可能具有恐怖行动力与战斗力的海洋生物学教授，原本属于欧羊这一组，现在临时抽调到了另一组，因为那边出现了类似海洋生物的魔潮怪物。 不过主要的分析交流都在小组成员内部完成，所以现在欧羊等人没有再像开大型会议一样使用耳机，谈话都是交头接耳，当然音量不会太小，不然速记员听不清内容。 “可以明显看出，这种怪物具有类似人类的身体构造，而且它们具备发声器官，甚至很可能有自己的语言。”一个穿着立领衬衫的中年男性指着屏幕说道，“你们看，第一次冲出来的明显是炮灰，在遭遇雷区全灭后，第二次冲出来的是长有硬甲的怪物，身体结构一致，但是足底、关节和头部都有硬甲覆盖，这应该是他们的要害部位。第二次冲出来的怪物，发出的声音与之前第一波怪物很相近，但语调和音节不同，应该是在用同一种语言表达不同意思。” “之后我们可以看到，它们选择用人海战术趟过雷区，这说明它们拥有指挥官，且它们的指挥官具备一定战斗智慧，而那种呼喊声应该是指挥官在向它们传令，并在彼此之间互相传递。”中年男性眼里闪着睿智的光，语速越来越快，“另外，由此可以判断，这种怪物要么智商低下，低级个体不具备太多独立思考能力，要么就有绝对的阶级性，宁可送死也不能违背上级的命令。” 欧羊连连点头，等到中年男人说完后，开口道：“我补充一下，这种怪物的身体结构看似与人相似，但实际完全不同，并不只是多了两条腿那么简单，这种生物看起来就像是西方神话中半人马的变种，其内部结构肯定跟我们大相径庭。另外我们可以发现这种怪物的防御力低下，目前为止也没有看到他们持有强力武器，战斗力与之前所见过的巨型蜘蛛、大眼怪、三头魔怪都相差甚远，这样一个怪物种族如果能在灰色裂缝的另一端生存下来，就只有一个可能：它们具备很强的耐受性和繁殖能力，换句话说，假设作为空间通道的灰色裂缝另一面是魔界——不要吐槽这个名字，职业习惯——那么这种怪物应该就是魔界中的蟑螂。” “但是，有一点董先生说的对，它们肯定有指挥官，而且这个指挥官具备一定战斗智慧，在第一波炮灰怪物全灭后，很快想出了对策。”欧羊抱着膀子，目光在屏幕和几位科参组成员的脸上来回游弋，“那试问，为什么第二次带甲怪物的进攻持续了这么长时间，它们还仍旧在用这种愚蠢的方式朝我方防守阵地发起冲锋呢？诸位有没有发现，接触到雷区边缘之后，就只有一条路径上仍旧有带甲怪物在冲锋，而另一条路径已是一片空地了？” 与欧羊同属一组的几位科参组成员面色剧变。 “通知现场部队，注意观察裂缝周围，小心敌方声东击西！” 欧羊对电脑操作员下令，电脑操作员很快将信息传至联指，再有联指接线员传递到163师小队与旭日小队，每一次中转以文字与语音形式同时发送，时间不超过三秒钟，在这种复杂的联合指挥作战体系下，信息的中转效率会直接影响前线战士们的伤亡率。 ……………… 浙江商城外，程旭刚下令注意警戒周围，联指的信息就传了过来，与此同时，程旭观察到离怪物冲锋队列较远的一处空地上，一颗地雷突然炸响。 就在地雷炸响的同时，地雷上空出现了一个四足怪物的身形，与其他同类不同，它的双手并不是由两截手臂与三只手指组成，而是呈刀锋状，边沿是闪着寒光的类金属物质。 此时这只怪物被地雷炸断了两条前腿，胸腹处整个破裂，灰色的脏器和浓稠血液从里面哗啦啦地滴落，而怪物哀鸣一声，倒地不动。 “干，有怪物能隐身！它们声东击西！”程旭怒骂一声，“全体都有，立刻开火！打另一条路！” 时间紧迫，程旭来不及仔细说明这“另一条路”是何含义，好在旭日小队以前在远江跟各种各样的变异体都打过交道，能活下来的都是脑筋转得快的，立刻理解了程旭的意思。 要论狡猾程度和怪异程度，眼前这些怪物还远远比不上变异体，它们唯一的优势就是未知，当这份未知变成已知，它们就再没有半点突破防线的可能。 在反恐战斗中发挥出卓越表现的08式警用装甲车调动炮塔，既然是歼灭怪物，三部装甲车的武器舱操作员没有使用诸如催泪子母弹等车载防暴非致命性武器，而是直接使用高平两用机枪进行扫射。 12.7mm口径子弹扫向另一条看似空无一物的路径，堆满道路的尸体上开始出现新的尸体，那条道路上竟然充满可以隐身的怪物，而它们行动时发出的声音都被枪炮声掩盖。 “桀——” 一声刺耳的尖啸，让守在防御阵地后甚至是坐在装甲车内的程旭等人都忍不住想要捂住耳朵。 一只背部长有两翼的怪鸟从裂缝里冲了出来，上面蹲坐着一只四足怪物。 同时，防御阵地后，一个机枪手不敢置信地低头望着自己的腹部，那里不知何时被一柄利器洞穿。 第一百零三章 南都保卫战(八) 关注战局的不只有在一线作战的战士，联指的参谋人员和通讯员同样通过各自方式时刻关注战场变化，每一处裂缝所在的战场都有一队联指成员在后方为一线战士们把关参谋，共同组成复杂的通信指挥网络。 机枪手遇袭的瞬间，耳机里就传来后方联指参谋小队的警告，程旭怒骂一声：“都别出去，那种隐身的怪物放出来了，先让正规军清理掉隐身怪物，我们顶上火力分摊压力。” 旭日小队的装备不算齐全，但前面163师的战斗小队是正规军，必定装备齐全，这次作战本就是对地外生物作战，正规军早有准备，配备了红外热成像仪、激光探测器、声波探测器等多种观测仪器。 在机枪手遇袭后，他身旁的副机枪手立刻拔出配枪瞄准怪物，机枪手的鲜血顺着刀臂流淌，使副机枪手能够凭血流大致判断怪物所在的位置。 头两枪显然没有打到要害，怪物尖叫了两声，露出身形，四条腿拼命往后蹬，想要抽回手臂隐身逃遁，机枪手却用两手紧紧卡住刺穿自己腹部的刀臂，使怪物无法逃离。 机枪射击过后枪管会产生高温，要更换枪管就必须佩戴手套，虽说机枪理论上连射若干发子弹后才需要更换枪管，但在实际运用中经常出现卡弹情况需要更换枪管，所以合格的机枪手在射击时都会佩戴手套，哪怕夏天手心流汗手套贴在掌心异常难受，也不会轻易摘下手套。 此时手上的手套立下奇功，如果没有这双手套，怪物凭着锋利的刀臂能够轻易割裂机枪手的手掌，抽身离去。而现在无论怪物那四条短腿怎么蹬，始终拔不出自己的手臂，它在生命的最后两秒钟蹦跶了几下，而后被狙击手一枪爆头，一枪破胸。 机枪手松了口气，随即软倒，副机枪手喊了一声，冲上来帮着注射吗啡，嘴里念念有词，念叨着上战场之前救护训练时教官说过的内容。 “子弹穿入胸部，应当先用类似塑料布的不透气物品盖住伤口，再包扎，腹部受刀刃贯穿伤，不能拔走刀刃，应用，应用……” 注射过一剂吗啡后，机枪手的脸色红润许多，刚才透支掉所有力气的身体再次拥有行动能力，他伸手拍了拍副机枪手的手背，朝着机枪的位置努了努嘴。 说不出话，但意思已经清楚表达：别管我，到你上了。 副机枪手虎目含泪，二话不说接替岗位，沉寂了几秒钟，重机枪的枪膛再次炸响。 骑乘着飞禽的怪物空骑兵被狙击手一枪爆头，怪异飞禽也在低空拉升的过程中被打成筛子，这边两具尸体掉落在地，那边一辆经过改装的战地急救车带着红蓝爆闪灯飙了过来，一个漂亮的漂移停靠在受伤的机枪手身边，后车门一开，穿着白大褂的军医和卫生员跌跌撞撞拉着担架和设备冲到机枪手身前，这时机枪手整个人向后仰倒，压在那怪物身上，眼神飘忽。 军医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上了一阵强心剂，接着测了测心跳，转头喊道：“腹部贯穿伤，脏器没破，还可以，强制止血，担架马上走！” 正在更换枪管的副机枪手松了口气，既然还可以，命肯定就保住了。 急救车拉着侧躺在担架上的重伤机枪手朝着建立在各处战场中央位置的临时战地医院狂飙不止。同时阵地后方待命的突击小队全都戴上头戴式红外热成像仪，准备突击消灭流窜出雷区的隐身怪物。 但很快，突击队在击毙两只隐身怪物后传回坏消息。 “报告！怪物是冷血生物！” 只要有体温的生物就会散发热量，即便是冷血生物体温也不是零度，所以以红外线对目标进行热感应的热成像仪能够探测出隐身怪物，但分辨难度无疑上升许多。 “上射电望远镜！不，上水枪，上水枪！”接到科参组通过联指发来的参谋意见，163师战斗小队的指挥官临时改变主意，几名战士提着消防用多功能水枪打开闸阀对着前方开始扫射，水柱从水枪里高速喷射向阵地前方，每当遇到不可见物体水流散裂时，狙击手和突击队都会用枪口将其点名，大口径的子弹无论有没有射中要害，都能把这种防护力低下体型矮小的怪物撕成两截。 原本消防车是用来灭火及时止损的，没想到却派上了这样的用处。 “这也行？”小六瞪大了眼睛，原本他对科参组和联指这种实时无间断通话的指挥方式不屑一顾，却没想到这种奇怪的指挥方式在战场上能发挥出如此奇效。 “原来还有这种操作。” “服气了，我还以为所谓的科参组是一群骗经费的砖家，没想到这么能耐！” 队员们纷纷吐槽，这些滚刀肉早就磨出了一颗死到临头面不改色的强大心脏，刚度过惊险的危机，就开始攀谈吐槽。 “这当然行了。”程旭微微松了口气，“你们没见那些特工电影里演的吗，每个出任务的特工后面都有一个全天在线的后勤通信员，专门负责帮特工出谋划策，提供信息。用水枪这主意其实不难想，只是我们人在战场上，当局者迷，有时候能灵机一动产生急智，有时候也会过度紧张大脑当机，有科参组和联指做大脑，我们只需要做手脚进行行动，扣动扳机就行。这种作战模式似乎也不错，挺新鲜。” 旭日小队也是头一回参与如此形式的作战，包括程旭在内每个人都倍感新鲜。 “要是去年在远江有这个条件就好了，就不至于次次外出狩猎都提心吊胆。”程旭感慨道，“科技和想象力决定战斗力啊。” 程旭等人如此轻松，是因为浙江商城外的灰色裂缝正在逐渐缩小，以之前南都大学校园内那处裂缝消失前的现象做参考，再守住一波怪物的冲击，浙江商城门前的裂缝就会彻底消失。 几分钟后，酝酿已久的裂缝再次传出响动。 “唰唰唰唰唰——” 骑乘着飞禽的怪物如迁徙的鸟群从裂缝中冲出，密密麻麻，遮天盖地。 “结束了。” 程旭两手一摊，给自己点了根烟。 第一百零四章 南都保卫战(九) 地雷是一种很神奇的武器，与其他战争利器一样拥有许多分支，有的型号用来炸步兵，有的型号用来炸坦克和重型装甲车辆，还有极少数特殊型号，可以用来炸直升机。 随着科技发展，人们耳熟能详的各种工具、武器都出现了常人难以想象的提升与创新。英国费兰蒂国际公司很早就提出一种概念性武器：ahm反直升机地雷，这款地雷仍旧处于研发过程中，但事实上在此概念提出前后，就已有伊朗、俄罗斯、美联邦等各国先后投入研究，并成功制作出成品。 通过魔法般的现代科技，给地雷装上感测器、微电脑处理器和火箭技术，就等于为地雷装上了耳朵、眼睛和翅膀。90年代末俄罗斯就开始研发“速度-20”反直升机地雷，而后以此为基础进一步研制的“旋律-20”能轻易摧毁距地面一百米内的直升机，不仅可以自动触发，还可以手动控制，能够再各种气象条件下确定目标方位，识别并精确捕捉地方目标进行攻击。 这种地雷用来对付骑乘飞兽的怪物再合适不过，只有一个难题：在地雷多频传感器中只存储着各类直升机的声场特征，换言之，怪物骑乘的飞兽并不会触发布置在雷区外圈的反直升机地雷。 不过这个问题也很好解决，在魔潮怪物出现第一次空中兵种时，联指就紧急抽调了两部武装直升机飞往浙江商城，此时兽潮在低空涌出，直升机迅速拉升飞至兽潮上方，触发布置在外圈的反直升机地雷。 声波探测器感受到直升机的声场特征后，数据处理系统立刻开始用三角测量法确定直升机坐标，反直升机地雷根据传感器信号指导升空，在红外自动导引头所确定的最佳爆炸条件进行引爆。 飞在低空几乎不留缝隙的兽潮反倒成为了武装直升机的庇护，升空的地雷全部在兽潮中引爆，爆炸散射出的穿甲弹丸具备击穿直升机装甲的强大破坏力，击杀这些防御力低下的飞兽与怪物不在话下。 再加上两架武直机炮和地面装甲车高平两用机枪扫出的弹幕，飞兽与怪物的尸体像过年时往大锅里下饺子似的往下掉，只有几个漏网之鱼企图逃窜或是攀升攻击直升机，但在机舱内随行觉醒者和狙击手的协力拦截下，很快步了同伴的后尘。 接到联指命令后，突击小队配合从直升机内速降的觉醒者，生擒了六只怪物，等待猎捕小组转运。 几乎全程充当观众背景墙的旭日小队没有太多失落情绪，不能大展拳脚固然遗憾，但南都保卫战若是如此轻松，也是件天大的好事。而且，这场战斗才刚刚开始，他们有的是机会上场发挥。 身处前线无心关注其他的程旭等人并不知道，由于截止目前为止，南都保卫军与南都军区正规军所用武器并不涉及保密型号，所以这场大型战争直播仍在继续，并在全世界范围内引起一场令互联网产生剧烈震荡的里程碑式浪潮。 作战研究室内，欧羊看见屏幕里放映的画面，长吁一口气，端起桌上的茶杯灌了一大口，他一双眼睛始终盯着屏幕，所以等到杯里的红茶涌进口腔，他才察觉到自己拿错了杯子。 愣了片刻，欧羊继续把杯里茶水往嘴里灌，一口喝干，才痛快地哈了口气，放下杯子，说道：“这边结束了，先定个名字，准备写分析报告和概述草稿。叫四足亚人如何？” “我还是认为这种怪物与人类相差甚多，用亚人这个生造的名词可能会造成误解。”除欧羊外发言最为积极的董先生立刻开腔反驳，他那熨烫标致的立领衬衫已被冷汗打湿，咽喉处往下的两粒纽扣解开，露出他未修剪的浓密胸毛。 欧羊点点头，哐当一下把杯子放在桌上，说：“那就这么决定了，就叫四足亚人，接下来大家简单分析一下四足亚人还有那种飞兽的特性吧，马上就会有人把四足亚人的活体运过来，在开始活体实验之前，大家说说自己的看法吧，应该从哪方面切入？” 董先生脸色不太好看，欧羊瞥见他阴郁的脸色，改口道：“大家先讨论，速记员记录。” 说完，欧羊走到董先生身旁，压低声音劝道：“董先生，我知道这种怪物跟人类有很大差距，我也知道亚人这个名字确实不太合适，但是我提出这个想法是有原因的。” “噢？”董先生脸色好看了些，“洗耳恭听。” “你还记得进科参组之前，那位杨会长的发言吗？”欧羊拍拍董先生的肩，开始解释，“他说危机，危机就是危险与机会的共存，我们不能只想着如何度过眼前的难关，还要有更长远的战略目光，要将眼前的危机转化为有助自身的收益，要……” “我记得。”董先生抬手打断，“所以呢？” “所以……”欧羊用几秒钟时间组织好措辞，笑道，“所以你看，如果我们的推测正确，这种怪物应该具有比较强大的繁殖能力，而且有成体系的语言，有阶级制度和不同兵种，懂得利用自身特性，拥有一定的战斗智慧，这些特征都说明这是一种类人的智慧生物……诶，董先生，你知道我要说什么了吧？” 董先生撑大了眼睛，像是受到了惊吓。 “你，你想向上面提议驯化这种生物？” “我们现在对四足亚人的了解还很有限，但如果能确认这种生物能适应地球的生存环境，并且不会对我们的生存环境造成破坏的话，为什么不可以呢？现在世界各国都在步入老龄化社会，在高智能化机器人出现并大规模投入应用之前这个阶段，对劳力和护工有较大需求。以后连年战争，对炮灰也有很大需求，要是这四足亚人能够驯化成奴隶，可以为我们创造巨大财富。所以啊，取一个‘亚人’的名字，是为了让民众更容易接受。” “你这个想法是在玩火！驯化？一不小心就是教化！如果这种怪物真的具有可塑性智慧，而且具有很强的繁殖能力，这就是引狼入室，引火自焚！” 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董先生两边脸颊变得苍白。 欧羊却不在意，无所谓地笑笑，回道：“危机，危机，危险与机会并存嘛。” 第一百零五章 四足亚人分析报告 “四足亚人……” 在战斗开始后，周天明便动身前往联合指挥部作战指挥中心为指挥系统分担压力. 杨小千独自一人站在专属于自己的指挥室内，低声念着这个科参组成员生造的名词，他身前有一块触屏式显示板，屏幕分为两边，左边放映着浙江商城外的战斗录像，以及生擒俘虏的四足亚人的高清照片，右边则是科参组传回的分析报告。 这份报告对四足亚人的特性做出了各种假设及分析，就目前已知信息可以得知，这种生物下体长有看似多余的器官，怀疑为****，若假设正确，可以确认为有性繁殖生物，且根据活体解剖得知，该生物仅有消化系统与地球生物有极大区别。 接下来便是科参组对于四足亚人的种种假设与猜想，在分析报告的最后，一位笔名为欧羊的科幻作家提出建议，建议尝试与四足亚人进行交流，在获得足够信息后，若四足亚人的存在不对地球人类及地球生态造成威胁，则应当考虑驯化四足亚人作为奴隶。 客观意见记录结束后，欧羊还特意在下面加了一段话： 【变异体只以人类为食物，且能极好的隐藏于人类之间，有能力模仿人类的思考模式，对地球人类有巨大威胁，在具备一定规模后甚至可能对全体人类种族造成致命危害，所以对待变异体必须赶尽杀绝，决不能留有后患。 但四足亚人不具备外表上的欺骗性，未必以人类为食，且危害能力有限，并非与我们天生敌对，如果四足亚人能够适应地球环境，可以考虑将其作为奴隶豢养，必将带来极大收益。】 杨小千一目十行扫过这段带有明显主观色彩的文字，伸手点击右上角关闭了这份分析报告。 有一点杨小千很肯定：四足亚人应该能在地球环境生存。 虽然这种生物并未记录在于谦提供的资料中，但据史料记载，魔潮在另一个地球肆虐百年，如果这些地外生物无法在地球环境内生存，断然没有道理存在上百年。 杨小千沉吟片刻，对着大平板说道：“传令，尝试将活体动物投入裂缝，看看地球生物能否通过空间通道反向穿越。传令，实验室即刻开始活体实验，尝试找出对魔潮怪物能起到有效杀伤的生物武器或化学武器，尽快提交出一份方案。传令，即刻起命欧羊为科参组副组长，主抓研究方向。” 平板下方的智能电脑由“传令”二字作为关键词触发，以语音输入法忠实记录杨小千所说的每一个字，并将命令同步传递至联合指挥部。 对魔潮怪物的作战，决不能仅仅将手段局限在军队制式武器之内，应该无所不用其极，探索包括但不局限于生化武器的各种方式，找到有效消灭魔潮的针对性手段。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不仅要对出现的怪物进行研究，也要对释放出怪物的灰色裂缝进行研究，即便以现在的科技水平很难破解，但多了解一些还是很有必要的。 所以有了第一和第二道命令。 而之所以临阵提拔欧羊，是因为这个人很聪明，杨小千向来喜欢用聪明人。 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敏锐地捕捉到四足亚人可能的潜藏价值，说明欧羊具备一定的观察力和丰富的想象力，现在面对的敌人全都是颠覆过往认知的地外生物，观察力和想象力非常重要。 而且，在记录完客观描述后，欧羊还特意加上了一条主观留言，将四足亚人与变异体进行对比，这显然是明知杨小千对变异体的态度，所以才有此一举。 可杨小千在此之前并未走入大众视线，欧羊能得知杨小千对变异体赶尽杀绝的态度，可见此人具备一定信息渠道和非常强的信息分析能力，这样一个人理应坐到科参组副组长的位置上把控研究方向。 至于其本职仅是一位二流科幻作家……反正欧羊需要做的只是利用想象力提出有价值的想法，后续的具体操作都要交给专业人士，所以没有影响。 对于欧羊的提议，杨小千其实很欣赏，如果科参组的假设正确，且能够成功驯化豢养四足亚人，那么这将会为远救会，为华夏收敛程度惊人的财富。 从殖民时代开始之前，到殖民时代结束之后，全世界奴隶主靠剥削贩卖奴隶所获取的财富总额是一个令人望而生畏的天文数字。 而一旦四足亚人的各种状况理想到完美契合科参组的猜想，它们能为远救会和华夏带来比这个天文数字更大的财富。 因为在几百年前，奴隶是不值钱的，智慧生物是不值钱的，而在当今时代，智慧生物可以变得非常值钱。 因此，此事过于重大，杨小千做不了主。 杨小千直接将报告发往上京指挥中心，甚至没有将这份分析报告转发给正在防空洞指挥所内避难的省委，因为杨小千认为以省委书记杜心鹿的级别，不应该第一时间接触这份报告。 报告转发完成之后，杨小千控制平板在身前大屏幕上调出南都军用电子作战地图，地图上正闪烁着上百个红点，每一个红点都代表着一处裂缝，正在释放着危险的信号。 上百处裂缝主要集中于南都市区，少部分分散在南都周边郊区及高新开发区，以南都现有的守卫力量，只要不出意外，应该能够成功拦截这些裂缝释放出的魔潮怪物，即便出了意外，也还有以魔潮快速反应部队为主的机动部队进行二次拦截，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头顶上那道大的吓人的裂缝。 “洛杉矶和东京战况如何？”杨小千问了一声，平板上立刻显示出两座大城市的现状。 美联邦的军队往往分布世界各地，扩张军队的打击范围，以增强其世界霸主的话语权，驻扎本土的军队数目不多。 这次魔潮，由于事先没有准备，能够迅速对魔潮展开抵抗反击的就只有驻扎在洛杉矶的国民警卫队和海岸警卫队。 第一百零六章 命运与观众的选择 距离洛杉矶最近的驻军及第三舰队在圣地亚哥基地，离洛杉矶有170公里，此时第三舰队麾下距离洛杉矶最近的航母打击大队正在火速赶往作战位置。 但国民警卫队与海岸警卫队的实力远远不及陆军及第三舰队，很难抵挡为数众多的怪物，等支援赶到时，洛杉矶市民必定已是伤亡惨重。 美联邦政府的反应很迅速，可事先缺乏准备的情况下，仅靠国民警卫队和海岸警卫队的力量没有任何可能守住洛杉矶全境，骚乱发生后昔日远江曾出现的暴行必将出现在洛杉矶的街头，对无辜平民造成危害的不仅仅会是裂缝中出现的怪物，也可能是趁乱行凶的暴徒。 在支援部队赶到并稳定局势之前，肯定会有不计其数的洛杉矶市民失去宝贵的性命。 不论杨小千的民族主义有多么根深蒂固，他都不能反驳一个事实：美联邦人也是人类，居住在洛杉矶的市民与南都市的百姓都是手无寸铁的平民，应该受到庇护——他们原本能够得到应有的庇护，如果华夏方面愿意提前透露消息。 但大国之间的博弈，从来都是血腥狰狞，对他国民众的仁慈，或许有朝一日会成为对自己同胞的残忍。所谓人性与善良，在这场比俄罗斯轮盘赌更惨烈更凶险的豪赌之中没有生存的土壤。 杨小千只是微微叹了口气，心里虽有略为沉重的负罪感，但并不会因此影响自己的判断。而且在这件事情上，杨小千只是执行者，而不是决策者。分摊罪恶感时，扣动扳机的手指永远比思考决断的大脑更轻松。 身后传来的细微响动打断了杨小千的沉思，杨小千没有回头，开口对着空气说道：“醒了。” 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会长！” 黄恺靖略微激动，喊了一声，而后传来一声战靴靴底敲击地板的声音，是黄恺靖立正行礼。 “坐吧。”杨小千转过身，朝黄恺靖点了点头。 黄恺靖缓缓坐回去，但没有坐实，臀部只有一小点挨着床榻。 一张椅子凭空飘起，飞到了黄恺靖对面，杨小千走向椅子坐下，对黄恺靖说道：“之前我在钓鱼台国宾馆跟文主席面谈过一次，得出了一条结论。文主席也是人，跟我们一样的人。领导人也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神秘伟大嘛，换句话说，我也是跟你一样的人，所以你不必拘束。” 黄恺靖微微愣神，眼前的杨会长似乎跟他印象中的杨会长不太一样？以前杨会长接见他的时候可不是这般姿态。为何有此变化？是杨会长变了，还是他的身份地位变了？ 很快黄恺靖就找到了答案，杨小千将一台没有logo的平板电脑递到了黄恺靖手中，屏幕上播放着之前直播的回放，不光是直播的回放，还有弹幕的回放，自始至终完全刷屏不留缝隙的弹幕滚滚而过，让黄恺靖变了脸色。 “会里帮你注册了一个微博账号，现在粉丝数量已经突破百万大关了，而且还在加速上升，唔，看这架势，要不了多久就要赶上张欣怡了。继战地女神之后，你可能要成为战场男神了。”杨小千以一种轻松的口吻打趣道。 黄恺靖低着头，轻声说道：“会长，我不玩微博。” “哦，没关系，这个微博账号不需要你操作，有专业团队运作，你配合会里的运作团队，定期摆拍照些照片，或者录制一些短视频就好。” “会长，这是会里要塑造战争明星对吗？”黄恺靖抬头，清秀双眉下的一双美眸闪动着疑惑，“为什么选择我？” “不是我们选择了你，是观众选择了你。”杨小千很想苦笑，但极力克制，作为领导人，不应该在下属面前表现出事态超出自己掌控的迹象。 其实如果可以选择，杨小千并不愿意选择黄恺靖，因为杨小千很了解黄恺靖的脾性，这个不愿意妥协的倔强少年，并不适合成为战争明星，但有些事情，没有选择。 南都大学校园内出现的裂缝是第一个裂缝，而距离最近的魔潮快速反应小队恰好是黄恺靖所率领的第三小队，第一步对黄恺靖做出选择的，是命运。 摘下头盔后，黄恺靖充满中性美的清秀面容吸引了无数青少年观众，因为他那偏女性化的容貌，正符合时下流行的审美，第二步对黄恺靖做出选择的，是观众。 杨小千对此也颇感无奈，黄恺靖原本就是造星计划的备选目标之一，但排名相对靠后，因缘际会之下，却成为了远救会第一个成功塑造的战争明星。 “我不想做战争明星，我只想回到我应属的岗位，回到战场。”黄恺靖鼓起勇气，直视杨小千的双眼，“请您批准。” 杨小千对黄恺靖这般反应早有预料，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反问道：“说说看为什么？” “说实话？” “嗯。” “我不想怂恿别人去死。”黄恺靖语出惊人，“我知道会里塑造战争明星的意图是什么，就像当年美联邦捧红军中英雄一样，为的就是营造宣传攻势，让更多的人参军……会长，我们都知道以后会面对什么，军队的伤亡率会越来越高……” “如果有人做好了为国献身的觉悟，宁愿牺牲自己保家卫国，并因此扛枪踏上战场，那是他个人的选择，我不会阻拦，而且我会对他抱有敬意，因为那些人是我们的同类，我们的战友。” “可我不想因为我们的宣传，使一些心智尚未成熟，三观尚未稳固的青少年热血沸腾，冲动之下做出参军的决定，他们也是有家人有朋友的。”黄恺靖停下观察了会儿杨小千的脸色，才继续说道，“会长，我知道，总有人要做出牺牲，但我觉得每个人都有选择是否牺牲自己的权力。” “说完了？”杨小千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扔给黄恺靖。 “是的，我说完了。” “嗯。”杨小千站起身，为黄恺靖的话做出批注。 “幼稚。” 第一百零七章 重塑三观 听见幼稚二字，黄恺靖以为杨会长站起身是动怒的表现，却没想到杨小千站起身后走近两步，伸手递出一个火机。 “啪嗒” 一缕小小火苗窜了出来。 黄恺靖不是很喜欢烟草的味道，可杨会长亲自为他点火，没有矫情拒绝的道理。 点着黄恺靖唇边的香烟后，杨小千问道：“还记得在远江我们制定的策略吗？” 黄恺靖双唇在香烟滤嘴上抿了一口，醇厚的苦味蹿进肺里，与以前抽烟时有过的味道不太一样。 或许这是专为杨会长个人要求专门定制的特供香烟吧，黄恺靖心想，他点点头，回答道：“是的，会长，我记得。”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黄恺靖总感觉刚才那一口烟气让他精神放松了很多，周边变得很安静，很祥和，不断闪烁的红点也不再刺目，回忆仿佛不断接近的长焦镜头，占据了视线。 “如果当时不是您和刘远舟刘司令以强硬手腕镇压远江，并且以各种手段进行宣传，引导远江人价值观念的风向，我很可能不会鼓起勇气报名加入远救会的战斗编制……那样的话，我现在应该没有觉醒，还是一个普通人，也可能已经是个死人。” 说着说着，黄恺靖逐渐放开情绪，不再拘束。 “以你刚才的说法，当时算是我们的宣传把你洗脑了，怂恿你参军作战吧？”杨小千问，“你有没有后悔过呢？” “没有。”黄恺靖不假思索，紧接着提出反驳，“可是会长，这不一样。” “噢？哪里不一样？” “当时穹顶把我们和丧尸，和变异体困在远江，如果大家都没有上战场的觉悟，到头来谁都难逃一死，如果新远江的城墙被打破，如果江心岛的海防被打破，所有人都会……”说到这里，黄恺靖突然停住，低头沉思。 “是啊。对于当时的远江人而言，如果不能众志成城团结一致，抗尸战场是不可能迎来胜利的，当远江的末日来临，无论军人还是平民面对尸潮时都没有区别。为了阻止这种情况的发生，我们有必要扭转所有人的观念，让民众明白他们每个人都应为自己的生命负责。”杨小千坐回了自己的椅子，目光平视黄恺靖，缓缓道，“但，依你的说法，我们现在正在做的事情，和我们未来将要做的事情，与我们过去做过的事情，有区别吗？” “地球将迎来无尽的灾劫，或许我们能扛过一次，能扛过两次，但谁也不能保证我们每一次都能平安度过危机，如果有一天，末日真的降临了呢？穹顶是围困远江的牢笼，那地球又何尝不是围困全体人类的牢笼呢？” 黄恺靖默不作声。 杨小千继续说道：“当然，我必须承认，两者之间的确有很大差别。最显著的区别就是，我们不能再以加重刑罚产生的恐惧来扭转人们的行为和观念。” “当所有人都在后退，想要鼓起勇气孤身作战，很难。但反过来，当所有人都挺身而出，想要沉默退缩反而更需要勇气。” “当时尸潮肆虐，乱象百出，想让所有人都敢于挺身而出，太难。所以我选择了另一个更快的方式，让所有人都不敢不挺身而出。” “可是现在这个方法不能再用了，我们可以迅速扭转远江人的观念和风气，是因为我们独裁，我们暴政，我们把一切反对的声音全都扼死在摇篮里，远江的特殊情况给了我们这个条件。可现在不行了，我们只能用一种更柔和的方式，从根源开始，一点一点，逐步改善民众的观念。” “但凡观念改革，教育是重中之重，但这教育不应该只局限于学校课堂之内，偶像也可以成为一个很好的教育者。事实上，应该说，在国内的大环境下，课堂内的思想教育对人格和三观的影响微乎其微，这是旧有教育制度的失误，也是历史遗留问题。我们必须解决这个问题，但从思想教育课着手，其影响力的渗透太慢，太小。” “最后，再来说一说你的抵触情绪源于何处。”杨小千食指敲击着烟盒，哒哒的单调响声似乎是一种魔性旋律，让黄恺靖神情恍惚。 “你认为我们所做的宣传工作是给人洗脑，是对他人思想自由的限制，所以你抵触。我很理解，我们算是同类人吧，其实以前我也愤青过，也鄙视过国内铺天盖地的正能量宣传，认为政府所做的一切，出发点就是愚民，就是限制思想和言论的自由。” 说到这里，杨小千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继续说道：“但是反过来想想，当年我们所希望看到的所谓‘真相’，那些网络上充斥的各种流言爆料，又有多少真实呢？多少懵懂无知的青少年在热切追求自由民主的过程中，被那些别有用心者玩弄于鼓掌，在成为他人利用工具的同时，还给自己塑造了一个阴暗的三观？” “想想多少人认为见死不救才是正确的，哪怕自己有能力出手相救也应该袖手旁观，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想想多少人振振有词，认为只要有了力量，就可以杀这个，杀那个，一言不合杀人全家。想想多杀人抹黑人民保卫军，否定人性的真善美，以叛逆的心态宣扬人性只有丑恶？” “这是病！如果一个国家的教育出了问题，那么这个国家就得了重病。看看现在我们的同龄人，有多少人在社会风气和周边环境的影响下，带着阴暗扭曲的三观，用病态且愤世嫉俗的眼光看待这个世界？” “你认为他们保持现在所有的观念，就是思想自由吗？不，我反倒认为他们是被上个时代残留下来的固有思维观念给绑架了，而我们站在新时代的起点上，就要打破这道枷锁，给他们提供一个新的选择。” “所以我不认为你将要从事的宣传工作是洗脑，我认为那是一种十分必要的正确引导，你要努力打破套在国民心里的，阴暗的思想枷锁，为这一代人，为下一代人，塑造一个正确的三观，只有三观正确，思想健全的人，才能追求思想自由。否则无论嘴上喊得多么卖力，始终不过是在为有心者做玩物而已。” 第一百零八章 生物emp(上) 黄恺靖感觉自己正坐在云团上，脚底软绵绵的像是踩着棉花糖，连呼吸的空气都开始变甜了，各种各样的想法纷沓而至，在他脑海里相互纠缠，光怪陆离。 从什么时候起，现在的社会变得如此冷漠？ 在从众效应的强大威能作用下，好像每个人都在跟风，把险恶的丛林法则奉为真理。 损人利己见死不救，这究竟是不是弱肉强食的自然规律，暂且不说。如果所有人都将这畸形扭曲的价值观当成至理，当末世危机来临时，人类又还有几分希望呢？ 忽然间，黄恺靖听到了一个声音，那是神圣的使命在召唤他，他要到国民的心里，去种下一颗光明的种子。 等这颗种子茁壮成长，形成遮天蔽日的巨树，它就一定能挡住天上来的风风雨雨。 当黄恺靖双眼失去焦距，而后又爆发出明亮光芒时，杨小千松了口气。 含有特殊成分的烟草开始发挥作用，现在正是植入观念最合适的时机，杨小千趁热打铁，说道：“或许有一天，你会遭到自己良心的谴责，你会对那些因你而参军入伍的人们感到愧疚……” “我不必，因为我要做的是让他们看到希望，看到另一个选择，做出选择的是他们自己。而他们也会像当年的我一样，无怨无悔。”黄恺靖喃喃道。 “不，你应该对他们感到愧疚，你必须对他们感到愧疚。”杨小千伸手拍在黄恺靖的肩头，郑重道，“让这份内疚和自责，时时刻刻缠绕在你心间，让它们无时无刻不在折磨你，提醒你。唯有如此，你才能在痛苦中成长。” 黄恺靖用涣散的眼神望着杨小千，无法理解。 杨小千没有解释自己的亲身体会，以后有一天黄恺靖会理解的，如果他能活到那一天——比起其他人，黄恺靖的生存率会高很多，因为一个死掉的战争明星、全民偶像，是无法产生深远影响的，所以远救会和国家会倾力保证黄恺靖的安全。 杨小千转过身将背影留给黄恺靖，终于露出一个苦笑 这场谈话，又何尝不是一次洗脑呢？ “我果然还是成了一个让自己讨厌的人啊。” 尽管不喜欢，但是没有选择。 大屏幕上忽然出现红色字样，这警告意味着有魔潮怪物突破了封锁线。 ……………… 浙江商城外的裂缝消失后，驻守在浙江商城门外的163师战斗小队在南都军区的指挥下整理装备，朝另一处战场靠拢，而旭日小队则接到指令，向奥体中心演唱会现场集合。 离奥体中心南侧一千二百米处的曙光路口出现一个高达二十米的大型裂缝，仍旧保持战斗力的队伍都在朝奥体中心靠拢，不仅是为了拦截魔潮怪物，也是为了控制好奥体中心内数万观众，在这种人群密集场合，一旦发生踩踏事件，死伤人数必定高的难以承受。 这时小六的神情不复先前轻松，根据现在掌握的情况来看，裂缝大小与裂缝之中释放出的怪物的数量与实力成正比。 之前在浙江商城门外一道不到八米高的裂缝，就让一支装备精良并做好了充分准备的正规军装甲小队疲于应对，险些造成惨重伤亡。 现在这道二十米高的裂缝，会释放出什么样的怪物，又会带走多少战友的生命？ 再想想天上那道大得让人心悸的裂缝，即便是性格欢脱的小六也很难再保持轻松。 更让小六心情沉重的是，联指下达至旭日小队的命令是协同其余猎尸人小队在奥体中心正前方五百米处设置拦截网，等到旭日小队赶到指定位置时，久经沙场的队员们很快就意识到这道命令的残酷无情。 二十米大型裂缝下方是以裂缝为圆心临时布置的圆形雷区，直径百米开外。 两个装甲连镇守在裂缝左右两侧，中间开阔的十车道上架着自行火炮与自行榴弹炮，临时拉起的铁丝网随时可以通电，后边防御工事上不断架起喷火器和重机枪，就差在裂缝前面盖几座碉堡。 而且程旭已经收到消息，空军已派出强击机飞至上空巡航，随时可以降至低空支援地面部队，考虑到后方一公里处就是演唱会现场，以及误中裂缝可能会导致裂缝进一步扩大的可能，联指暂时没有派出轰炸机。 后方，负责守卫张秘书长的一众觉醒者与远救会部队严阵以待。 前有正规军装甲连，上有空军支援，后有觉醒者集团，旭日小队与其余猎尸人小队的力量在这里显得十分渺小，微不足道。 如果前方裂缝中的怪物真能突破正规军的封锁，那么由“远江民间战斗人员”组成的南都保卫军小队没有任何可能挡住冲破防线的强大怪物。 大概他们唯一的作用，就是用命拖住冲破防线的怪物，为后方重新部署争取时间。 尽管暂时没有怪物出现，但二十米高的裂缝就像一座沉重的山脉压在众人心头，光是巨大裂缝所带来的视觉冲击，就足以让人呼吸困难。 现代商住楼的层高通常为二点八米，二十米高的裂缝，足足有七层楼那么高！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不许在这个时候恐高！” 程旭知道队员们现在的状态都不是很好，有心想说些什么鼓舞士气，到最后却只憋出了一句尴尬的冷笑话。 倒是小六适时地插进话来，替程旭说了一句该说的话：“不用想太多，有联指在，联指让我们怎么打我们就怎么打，肯定不会有问题的。” 这句话说到了点子上，程旭赞同地点头，有联合指挥部在后方参谋指挥，要拿下这一战不难，身为棋子的旭日小队只需要按照命令行事即可，这样一想确实能让心里的犹疑消减些许。 人是很复杂的生物，当面临可能决定自己生死的错综复杂的各种选择时，大多数人往往希望有人能为他们做出决定，以避免他们痛苦迟疑且纠结的思考过程。 灰影攒动，数不清的巨型蜘蛛从裂缝里跳了出来，这种怪物先前已经在南都大学的校园里出现过一次，科参组已经分析出巨型蜘蛛的弱点与针对性的作战方式。所以尽管巨型蜘蛛数目众多，拦截却异常轻松。 眼看第一轮战斗就要结束，密集的蛛群中突然亮起一道弧形电光。 第一百零九章 生物emp(中) 奥体中心演唱会现场数万观众都举着自己的手机和其他录像设备，拍摄着大屏幕上的画面，唯恐直播惨遭和谐之后无法证实自己的所见所闻。 有头脑清醒且灵活的观众，明知既然能够做到如此大尺度全网直播，以后也必定不会封禁，但还是选择掏出手机录制视频，或许过个十几二十年，这段视频能成为他们吹嘘炫耀的资本呢！ 忽然，屏幕一花，接着，灯光熄灭，大屏幕漆黑一片，音响沉寂，整个奥体中心陷入一片黑暗，每一台手机，每一台电脑，每一台电子仪器设备全部陷入瘫痪状态。 数万人密集的场合突然听不到一丝声音，这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如果不加以控制，现场群众很快就会陷入失控状态，眼看骚乱的火苗就要冒出，天籁之音响彻半空，将这小小火苗熄灭在初始阶段。 在吟唱远江战歌的同时，张欣怡优美动人的声音对观众们做出解释，因前方战场有我军部队使用了高科技武器，致使所有电子设备陷入瘫痪，请大家不要惊慌。 只有一小部分人的情绪得到平复，大部分人脸上依旧浮现出恐惧和不安，但在场外手持枪械的安保人员看护下，没有人敢引起骚乱，但凡要擅自闯出奥体中心或不肯保持冷静，制造事端的，全都被荷枪实弹的保安带走。 舞台之下，观众席边缘，一个穿着超短裙的少女伸手拉住身旁青年的臂膀，她不喜欢他，但内心深处的恐惧使她不得不找到身边最近的依靠。 “曾博，你不是学集成电路的吗，这是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被心仪对象拉住手臂，曾博脸上却没有半分喜色，为了能跟身旁这位身材火辣的美女学妹拉近距离，他想尽办法弄到两张演唱会门票带她来看张欣怡的个人演唱会——因为演唱会门票全部免费，所以很快就被一抢而空，曾博手上这两张票还是在黄牛那花大价钱买来的。 本来应该是高高兴兴带着学妹听演唱会，拉近距离后看场电影，然后跑去如家七天开房的大好节奏，却不想后面发生的事情如此震撼，超出常理。 再次被提问后，曾博用颤抖的指尖推了下鼻梁上的眼睛，满头满脸的细腻汗珠让这偏大的镜框不停地往下掉。 “我，我猜应该是外边用了emp炸弹……”曾博艰难地吞了口唾沫，说出自己的猜测，“electromaic.pulse，就是我们常说的电磁脉冲，一种突发的宽带电磁辐射的高强度脉冲，能破坏干扰各种电子设备。” 曾博身旁一个穿着黑衣的青年男性转过头来，看了曾博一眼，不动声色地取下自己耳后已经失去作用的空气耳麦，朝着曾博靠近了一步。 “我没听懂。”少女摇头，“对人体有害吗？会不会有辐射？” “不会对人体造成伤害的，如果能对人体造成伤害，那种等级的emp，把南都变成电磁炉也不奇怪。emp就是一种物理现象，由爆炸、闪电、太阳黑子、导管效应或者电器火花等状况下产生的电磁辐射，还有，由康普顿散射或光子散射产生的剧烈变化的交变电磁场，作用于电子材料，爆破设备或者周围媒介或者周围电磁冲击波，就是……” “停停停，我不想听百度百科，你告诉我，我的手机还能修好吗？里面有很多照片啊！”少女放开曾博的手臂，左手食指竖在右手手掌中心，做出一个暂停的手势。 “应该没可能修好了。”曾博假装遗憾地摇头，心里直骂，都什么时候了，还关心那些照片。 “那可怎么办啊！”少女急得直跺脚。 曾博实在是烦了，很不客气地说道：“有什么怎么办的，一些照片而已，我现在更担心的是……” 少女见曾博脸色不对，愣了愣，问：“是什么？” “我们刚才看到的直播，那，那些都是怪物对不对，它们都不是机器吧，也不太像由电子仪器控制的吧？军队为什么要用emp炸弹对付他们？”曾博脸色变得很难看，一片蜡白，像是中了剧毒，“我……我怀疑用emp的不是保卫军。” “不是保卫军？不是保卫军还能是谁？”少女胸大，但并不无脑，很快脑筋转过了弯，“有其他国家的军队入侵我们了？魔潮怪物就是美联邦政府研究的对吗？” 对个屁，曾博简直想骂娘。 “不是，美联邦如果有这个科技实力，早就统一地球了。南都在内陆，他国军队想要入侵也不太现实，除非发射大量emp核弹，否则没可能躲过拦截打过来，要真是emp核弹的话……总之不可能是的。所以，我怀疑很有可能是外面的怪物用了emp。”曾博有条有理地分析着，在说话的过程中也逐渐理清了脑海里杂乱的思路。 “可是怪物怎么会，你明明是emp是电磁脉冲，怪物怎么能释放电磁脉冲？” “怎么不可能，我们地球上就有带电生物，比如电鳗。先在肌肉细胞里堆积电荷，然后放点，只要有一个器官做生物电容，再有一个足够强大的躯体，通过电流也可以产生emp，不过如果要这么做，必须要有上千安培的强电流，地球生物是不可能承受的。可谁知道那些怪物是什么东西，是碳基生物，是硅基生物，还是混合基生物？或许它们就能制造生物emp呢？要是它们真能释放出高程度emp，无论是模拟电路还是数字电路全都歇菜，所以我们现在任何电子设备都用不了。” 曾博咬着牙，对于一个从小在各种电子仪器围绕下长大的现代人，当一切电子设备成为无法使用的废物，恐怖程度堪比末日。 “有道理，那可怎么办？保卫军会不会出问题啊？那些装甲车，坦克会不会没法用了？” 不只是曾博身边的少女，前面几个青年都听到了曾博的声音，焦急不安地转过头问道。 “这就不必担心了，自从美联邦对伊拉克使用过emp武器之后，各国军队都开始对军用设备做emp防护了。”曾博对此倒是信心满满，“保卫军的设备肯定不会出问题的，至于坦克装甲车，那都是三防装备，肯定也不会有问题的。” 不断靠近曾博的黑衣人已经站到了曾博肩旁，这时曾博终于注意到这位奇怪的陌生人，只见他抬起手，展示出一张带有国徽和利剑的证件。 “我是南都对抗魔潮作战联合指挥部但国栋，曾博，你被临时征召入伍，请跟我来！” “什么？”曾博慌忙后退，“我我我，我专业水平很差，我的导师还有我的同学都比我强……” “全部征召。”黑衣人大手一挥，揪住曾博的衣领。 第一百一十章 生物emp(下) 联合指挥部作战指挥中心已是一片混乱，自蜘蛛群内那一道闪光出现后，联指已与现场部队失去一切联络，屏幕黑漆漆一片，既看不到现场状况，也无法收到奥体中心附近驻扎部队的回复。 “怎么回事？” 魔潮快速反应部队总指挥方玉稳坐如山，沉着发问，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藏在桌下的双腿正在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 “报告，已与现场部队失去一切联络，初步怀疑遭到emp武器袭击。”参谋很快汇报，“emp就是电磁脉冲，短时间内产生剧烈的电磁场变化，一般在太阳风、核爆等现象中都可以观察到，我军也也有emp武器和针对emp武器的防护。只是，不知因何原因，这些防护措施似乎失效，破坏了在场部队的所有通讯设备。” “调卫星，立刻捕捉现场画面！”方玉下达一条命令，转而问道，“装甲部队的坦克、装甲车是否会受到影响？” “这个……暂时不清楚，已经有其余部队从各方向赶往奥体中心，无人侦察机已经起飞。应该很快就能传回消息。” 方玉点点头，右眼皮跳个不停，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那可是数万名观众啊，如果魔潮怪物突破拦截，后果难以想象。 “曙光，裁决，希望小队及第二大队，全体赶赴奥体中心，截杀魔潮，保护民众！”方玉终于按捺不住，打出手里的王牌。 希望小队在经过重新整编后，编入了数位觉醒者，原队长何育则带着一部分退役的希望小队成员建立国际安保公司，而新队长接任后的希望小队，成为了远救会会内拥有第一梯队实力的战斗小队，仅次于曙光与裁决。 这三支实力顶尖的战斗小队都已临时编入魔潮快速反应部队，但属于独立编制，直接接受且仅接受总指挥方玉指挥。 方玉这次派出三支小队和以重骑营为主体的第二大队，只留下第一大队作为待命机动部队，无疑是一招险棋。 但谁都不能拿数万观众的性命冒险，如今之计，唯有釜底抽薪。 “唉。”方玉一声长叹，第一次产生了“杨会长太过冒险，太过轻率”的想法。 早在第一次战前会议，大部分与会成员就提出要临时撤出南都市市民，但考虑到各方面因素，最终没有撤离居民，甚至没有提前通告。 让所有人赞同这一决策的不仅有国际形势与各方面客观原因，还有杨会长的决意坚持。 “战争无可避免，与其躲躲藏藏，不如勇敢面对，让民众亲身经历一场战争，磨练他们的心理素质，让他们看看战争的残酷，才能适应以后的大环境。让他们亲眼看着自己所居住的城市在突然受袭的情况下，我们依旧能够保卫他们的安全，才能让他们产生宣传手段无法提供的，扎根于心底的安全感。” 这是杨会长的原话，当时成功地说服了与会成员，可现在真正站在战场上，站在指挥官的位置上，方玉才明白原来这风险如此之大，原来指挥官身上的压力如此之大。 ……………… “怎么了？怎么回事？听得到吗？喂！” 小六对着耳麦大喊，骇人的寂静让他感到心悸。 “肯定出状况了，跟联指也联系不上了，车还能开吗？”坐在车长位的程旭大喊。 小六尝试片刻，摇了摇头，心滑向谷底。 “武器舱的炮塔应该还能手动操作，六子，你下车，听得到的人都给我下车！下车！让其他人全部下车！”程旭用上全身力气，歇斯底里地大吼。 除了三部装甲车内负责操控武器的车长，旭日小队其他成员纷纷出了装甲车，举起望远镜向前方远处望去，入目景象让他们呆若木鸡。 巡航上空的强击机坠毁在居民小区内，居民楼内数百位居民尖叫着往外逃，不论联管办的警员如何劝说，他们恍若未闻，全都朝着自己以为安全的地方逃窜。 成百上千的巨型蜘蛛冲过雷区，密集的雷区只有一部分地雷被引爆，对蛛群造成的杀伤极其有限。 组成第一道封锁线的装甲部队好像被施了魔咒，一动不动。 不是不想动，而是不能动，一切电子仪器设备全部失效，就连有三防装甲的坦克和装甲车都未能幸免于难。 主战坦克和装甲车内的战士们很快搞清楚状况，除武器舱操控员外其他战士纷纷离开车内，依托装甲车和防御工事，举起各式枪械与榴弹炮对蛛群进行阻击，而那些本该咆哮着将蛛群撕碎的战争巨兽，此时只能当做一个固定的炮塔，威力大减。 “撑不住的啊！”小六也拔出佩戴腰间的手枪，这种小口径的武器很难对巨型蜘蛛造成有效杀伤，但这是小六现在仅有的武器。 “撑不住也不能退！”顺子站到小刘身旁，斩钉截铁地说道，“咱们不能躲到装甲车坦克里避难，咱们躲进去了，谁来挡住狗日的怪物，后面全是手无寸铁的平民啊！拿老子们的命也得把这些大蜘蛛拖住，等后面支援过来。” “呸，谁说要退了，当年闯尸海都没退过，蜘蛛算个毛。”小六朝着脚底下吐了口口水，显示自己的不屑。 ……………… “喂，我是杜心鹿！” 杨小千握着红色专机的话筒，传声器将电信号转变为省委书记杜心鹿的声音，传入杨小千耳中。 “嗯，杜书记，请说。” “奥体中心是怎么回事！联指传回消息说第一道防线已经被突破了！” “我知道，杜书记稍安勿躁。”杨小千冷静地回应道，“支援部队很快就会抵达现场，一定会保证民众安全，这一点您可以放心。” “好，我相信杨总指不会辜负党和国家的信任。”杜心鹿话锋一转，“我跟郜司令开了个短会，参考科参组给出的意见，蛛群里很可能有能够释放生物电磁脉冲的怪物，而且这种生物电磁脉冲武器能够突破现有军事装备的emp防护体系，意义重大。” “嗯。”杨小千的声音没有透露出任何情绪，眼里却露出厌恶的目光。 “一定要让支援部队配合猎捕小组，把那只释放电磁脉冲的怪物生擒，它具有重大的研究价值和战略价值！”说到这里，杜心鹿的声音都在颤抖。 如果能生擒那只释放生物emp的怪物，能够通过它研制出突破军用emp防御体系的emp武器，那么首先研制出超时代emp武器的华夏，将彻底改写当前的国际格局！这是足以载入史册的伟功。 为了这份贡献与功劳，省委可以冒上牺牲数万民众的风险，可以无视该怪物能够多次释放emp的可能，可以冷酷无情地命令战士们用命去填坑，换回一只可供研究的活体。 战争就是如此无情。 “好的，我明白。” 杨小千挂了电话，按下一个按键。 “给我接猎捕小组于谦。” 电话很快接听，于谦懒洋洋的声音传来，立刻被杨小千打断。 “猎捕小组，这里是对魔潮作战联合指挥部特别行动指挥中心，我是杨小千。” “于谦，我以总指挥的身份命令你，即刻前往奥体中心，第一时间灭杀释放生物emp的魔怪，此命令即刻生效，包括我在内任何人不得更改，立刻行动！” 第一百一十一章 赌不起(感谢axtgo舵主打赏~) 于谦已经不是当年在远江是那个“愚蠢”的于谦，换作半年前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于谦，听到杨小千以如此严厉的口吻命令自己，必定当场翻脸，如今懂得思考他人言行中所含深意的于谦却能明白杨小千的良苦用心。 于谦与杨小千相处时间已有半年之久，自然清楚杨小千的为人。从一开始被于谦拿捏着性命作为威胁，到之后成为觉醒者，再到独揽大权，杨小千一步步反客为主，登顶远江，自始至终对于谦从未有过任何不尊敬，也极少用命令式的语气对于谦说话。 所以这不是杨小千在抖威风，而是别有深意。 身处战场，没有时间仔细思考，于谦相信杨小千的判断，只应了一声便切断通话，率领猎捕小组乘坐精卫号火速赶往奥体中心。 特别行动指挥中心内，杨小千缓缓放下手里的话筒，手臂上青筋暴起，仿佛这话筒有千钧之重。 杨小千虽然没有正规军出身，也没有在军事学院进修，但毕竟曾经过规模不小的集团会战，自然能认识到这种超时代emp武器的重要战略意义。 试想，两军交战，一颗能突破现有军用装备emp防护体系的emp炸弹投向敌军阵营中，使敌军部队之间失去一切联络手段，指挥部瘫痪，前线军队无法使用飞机、坦克、装甲车等装备，那战局将会如何？ 即便无法研制出定向emp武器，即便这种emp武器会使参战双方同时受到影响，作为有准备的一方，必定碾压毫无准备的一方。就好像一个苦练听功的盲人和一个视觉正常的人关到一间完全黑暗的房间里让他们捉对厮杀，视觉正常的人忽然间被剥夺视力，想要克服恐惧都很困难，很可能在找到应对措施之前就被习惯黑暗的盲人击杀。 这种emp武器到底有没有用？ 有用，非常有用，可以毫不客气地说，如果真能通过捕捉魔怪活体将之研制成功，那么它将直接改变未来战争的进程与作战方式——emp武器对生物不起作用无法杀伤变异体与魔潮怪物，但对现代军队而言却具有毁灭性的打击能力。 杨小千不会天真幼稚到以为有朝一日面对灭世危机时全世界人民都能众志成城团结一致，共同抗击末世危机，所以杨小千也明白这种超时代emp武器的重要性。 做一个很简单的假设，当有大批魔潮怪物出现在一些第三世界国家，或是出现在一些军备不足武装力量不够强大的发达国家，那么无法抵抗魔潮怪物的国家将会立刻陷入毁灭性的战乱。 在未来，难民的数量会以一个惊人的速度增长，而适宜居住的地域则会逐渐缩减，土地和资源的重要性会不断攀升，有能力的大国可能会为遭遇魔潮侵袭的小国提供庇护，但这庇护必定有所代价。 可国家与国家之间的利益交换，不会像街头混混收保护费那么简单，每一块鲜美的肥肉都会引来许多觊觎的目光，大国之间不会客客气气地谦让，因为这对每一个有野心有能力的民族而言都是一次崛起的机会，抓不住机会就要落后，落后就要挨打。大国之间也不会轻易撕破脸皮开战，因为得不偿失。于是这就会给寻求庇护的小国一个转圜的空间，使其具有在大国缝隙中玩弄手段保全自身的机会。 未来会变得很复杂，比现在更复杂。 在那个复杂的未来，地球人类的内战可能一触即发，也可能永远不会爆发，但无论如何，在那样一个随时可能面对他国军队的境况，手里捏着超时代emp武器作为底牌，华夏总能立于不败之地，即便这张牌永远压在手里没有打出去的那一天，但只要这张牌在手里，只要这张牌还没有被破解，华夏就能靠着这份威慑力处处占据先机。 杨小千还没有那么高的格局和眼界，无法站在宏观角度制定国策，但杨小千清楚，无法破解的超时代emp武器是决定一国国运的法宝，它所具有的战略意义，堪比当年的原子弹，甚至犹有过之。 研发出了原子弹，华夏才能打破美苏核垄断，遏制反华敌对国的核讹诈、核威胁，真正确定自身大国强国地位。 而一旦首先研发出超时代emp武器，华夏就能抢占先机，做到emp武器垄断。 不论从什么角度考虑，这都是一个必须掌握在手里的关键点，但杨小千却最终选择放弃。 原因很简单，杨小千不想赌。如果确定捕捉之后能有较高的研发成功几率，哪怕牺牲再多人也是值得的，可杨小千对此并不乐观。 即便有邱哲领头，变控中心对变异体的研究依旧进展缓慢，要知道邱哲是唯一一个具备研究型能力的觉醒者，也是目前为止全世界范围内唯一一个可能解开变异体脑核谜题的人，以他的能力，研究变异体尚且如此困难，研究地外生物并仿制emp武器的成功率又有多大？ 或许在杜书记和郜司令看来，哪怕为了这一丝丝的成功几率，一切牺牲都是值得的。只要把那怪物抓来，仿制不了可以研究，研究不出可以慢慢研究，再不济也能饲养禁锢起来，在需要的时候当做生物武器用嘛。 可杨小千不敢赌，他赌不起。 远江人可以不怕死，但至少要死得其所，不应该白白牺牲。 况且，谁也不知道蛛群中的怪物究竟能释放几次类似的emp能力，如果在支援部队赶到现场时，怪物再次使用emp，那将会使支援部队同样陷入瘫痪状态，使战士们和奥体中心的观众们陷入绝境。 为了那小的可怜的几率，赌上无法承受的代价——远江同胞和数万民众的生命——这在杨小千看来是一场赌注不对等的赌局，所以杨小千没有任何犹豫，挂断与杜心鹿的通话后，立刻通电于谦，命令于谦第一时间斩杀目标，不留任何机会。 而之所以要以总指挥的身份向于谦下令，是因为杨小千希望之后的压力能全部由他自己来扛，这个决定就算往小了说都是一意孤行战场抗命，往大了说，定个叛国都不奇怪。 凭着自己特殊的身份和曾经的贡献，以及将来可能发挥的重要作用，杨小千认为自己总能找到转圜的余地，但于谦不一样，现在于谦正在逐渐对这个世界这个国家产生归属感和认同感，并逐渐学会用成熟的思考方式看待问题，还在考虑日后就觉醒者管制问题如何与国家进行合作，无论如何不能在这个时候让于谦面对来自政府高层的压力。 第一百一十二章 谁傻谁聪明 刚开始被黑衣人揪住衣领，从人群里拉出去的时候，曾博很害怕，很惶恐，很后悔自己的嘴巴怎么就那么大，说了不该说的话，引来注意，莫名其妙就被征召入伍。 临时征召入伍，这六个字在曾博眼里可不是闪着耀眼金光的号令，曾博想象不到参军入伍有什么荣耀的，待遇又低，流血流汗，一不小心就在战场上丢了小命，还总是遭人诋毁，现在网络上一大群美分，带着那些被洗脑的无知群众，时不时就要发个帖对国内的军队指指点点，说说这个，骂骂那个，从军队制度到军事实力再到军人素质和军队福利待遇，没一样是他们不能喷的。 无处不在的喷子就像街头巷尾的洗脑神曲一样，就连曾博这种自认理客中（理智、客观、中立）的人都会不经意间受到影响，潜意识里认为参军入伍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因为曾博生活习惯不好，父亲提过好几次，要让曾博响应国家的大学生入伍征兵，想让曾博在军队里改掉这些坏毛病，养成一个自律的生活作风。但每回曾博都会搬出网上看到的那些负面新闻，用来反驳父亲，久而久之，就算曾博明知那些负面新闻未必真实，心里对军人的印象却还是潜移默化之中逐渐恶化。 现在的情况更加恶劣，外面可就是真真正正的战场，不知道已经有多少人惨死在巨型蜘蛛的节肢和口器之下，这个时候被征召入伍，曾博吓得两腿发软，走路都走不稳。 “看把你吓的，又不是让你上前线。”名叫但国栋的黑衣人拉着曾博走到一扇门前站定，丢给曾博一个鄙夷的眼神，松开自己揪着曾博衣领的右手，喝道，“站稳点，自己走！” “是是，但长官，我知道不上前线，可是我，我胆小……”曾博伸出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用这个动作表示自己的紧张和不堪重任，“要我也没多大作用的，真的但长官，我懂得不多，根本不可能为你们找到解决办法。” “废话，我知道。”但国栋自顾自抽出一根中南海点着，顺手递了一根给曾博，可在曾博伸手接烟之前又收了回来，说道：“像你这种软脚虾，真不像带把的爷们，就别学爷们抽烟了。” “啊？”曾博顿时感觉下盘稳了许多，脚底下也踏实了，因为眼前这位但长官的姿态实在太随意了，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要么这人是假冒的军官，要么就不是真要把他征召入伍带进战场或者指挥部，否则没道理这么随意啊，军队可是纪律严明的地方，怎么可能在执行命令时随便抽烟。 “啊个屁，真以为要征召你？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够格么？” 但国栋那带着远江口音的普通话说得有些别扭，言辞也很伤人，但传到曾博耳朵里简直是能与张欣怡歌声相媲比的天籁之音。 原来是骗我的啊。曾博长舒一口气，管他话说的多难听，只要不用入伍上战场就是好事。 “那请问但长官，您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儿？我现在可以回去了吗？”曾博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但国栋的脸色，小声问道。 “不行。”但国栋摇摇头，推开门，指着门内，以命令式的语气对曾博说道，“进去，没让你出来之前不许出这个门。” 曾博瞄了眼但国栋插在腰后的手枪，不敢多话，只能忍气吞声，乖乖走进门内。 走进去一看，这是奥体中心内置的一间室内羽毛球馆，此时室内影影绰绰站着几十个人，没人拿着球拍在打球，一个个大眼瞪小眼，脸上都写着跟曾博相差仿佛的疑惑与迷茫。 仔细一看，曾博在这些人里找到了几张熟面孔，都是就读于同一专业的南都大学同学，换句话说，他们都对emp有所了解。 曾博转头看向但国栋，问道：“但长官，请问这是要把我们集中起来讨论外面那次emp袭击吗？果然是怪物释放的对吗？可是我们的专业水平……” 但国栋跟在曾博后面走进门，曾博刚一转头他就伸手去推曾博，打断曾博的话，让曾博继续往里走，一边推一边说：“知道你们专业水平不够，废什么话，有参谋部和科参组在，哪轮得到你们来研究，你们安安分分在这待着就行，没有接到命令不许出去。” 这时，有个同样穿着黑色制服的矮个子中年搬了一高一矮两把椅子，搭在羽毛球馆中央，然后站到凳子上冲周围的人们喊话，大意就是请大家在羽毛球馆内安静等候，不要到外面散播令人不安的谣言，等到外面的战斗结束了，在场每位被“征召”的人都会得到一定补偿。 曾博终于回过味了，这根本就不是征召，而是以征召为借口，把他们这些猜到事实真相的人全都关到羽毛球馆里，以免他们在人群中继续传播负面言论，引发恐慌。 不得不说这一手玩的漂亮，要是不由分说直接把人带走，肯定会激起反抗和其他人的反感，那些已经听到相关言论的人一定会因恐惧或慌张，不遗余力地继续传播消息。 而以“临时征召”的借口，把所有猜到外面情况的人统一带到羽毛球馆里管制起来，就能有效控制外面数万人的情绪了，还不会激起他们这些人的抵触，就算曾博已经猜出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心里却没有半点反感，反而感到庆幸和轻松。 不过曾博还是不想待在这里，天知道外面现在是个什么状况，万一防线告破，等到怪物冲进来，在这里面逃都没地方逃。想了想，曾博试探着问道：“但长官，请问我可以去上厕所吗？这里没有卫生间。” “有尿给我憋着，有屎你给我拉裤裆。”但国栋白眼一翻，转身就要走。 “等等！”曾博壮起胆子往前跨了一步，拉住但国栋的手臂，“但长官，您能不能告诉我，外面，外面能守得住吗？” 但国栋还没回答，门外传来一声呼喊。 “喜之郎，磨蹭什么呢，赶紧出来，要吹集结号了！” “吵个屁，马上！”但国栋朝着门外吼了一嗓子，转头深深看了曾博一眼，锐利的目光穿透眼镜的镜片，扎在曾博的眼珠子上。 “四眼，说实话，我也不清楚现在外面是什么状况，所以你问我守不守得住，我也不知道。但是有一点我可以保证，如果守不住，会有人第一时间组织你们撤离。而我们，一定会倒在你们前面，不管是用枪、用炮，用手脚还是用牙齿，总之一定会拼尽全力挡住那些怪物。” 但国栋抬手用大拇指指着自己的胸膛，曾博从他这个动作看到了他的骄傲自豪。 “告诉你，如果这儿被怪物的口器刺穿了，老子不会拔，更不会跑，老子会继续往前冲，扯着个狗|日|的玩意儿不让它再往前走，哪怕多为你们争取一秒钟，血流干了都不在乎！” 说完，但国栋转身就往门外跑，头也不回。 曾博站在原地，呆呆地望着但国栋跑出羽毛球馆，复杂的情感填满了他的胸膛。曾博想说点什么，但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有一声叹息。 “都说现在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时代，都说这是自私才能活的好的世界，都说这些无私奉献牺牲自己的人太傻……”曾博心想，“要是没有这些‘傻子’，像我这样的人也没机会躲在后面装聪明吧。” 到底谁傻，谁聪明？ 第一百一十三章 要当红花先找绿叶 与曾博等人的情况类似，来自超能学院的学员们被教官们禁足于一处室内运动场。 根据学院原本的计划，这些从未经历过实战的学员们应该先亲身见证战场的复杂多变，然后再在战况得以掌控的情况下，在教官们的暗中保护下，尝试与少量怪物作战。 之所以将学员们带到奥体中心，也是另有计划，不过这些计划都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打乱，与联指失去联络后，超能学院的教官们只能按紧急方案，将学员们带到墙壁加固的室内运动场。 安置好学员后，教官们一个接着一个离开运动场，室内只留下吴校长、李教官、钱德勒教官和超能学院治安大队的耿队长。 除了李旭教官满脸凝重，其余几人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学员们只能凭借自己所掌握的信息进行猜测，有的面露惶恐，有的暗藏庆幸。 由杨冬、豆豆、单韵、周天鸿和艾英国组成的小团体躲在一处角落，杨冬抵在墙角，将一本空白画册贴在墙壁上，右手握着一只钢笔，正在画画，其余几人站在他身前围成一圈，挡住其他人的视线。 因为站姿作画时，笔身向下倾斜，过了一会儿，钢笔鼻尖不再顺畅流墨，杨冬干脆把画册放到了地上，摆了个不太雅观的姿势趴在地上画画。 “怎么样？”见杨冬完成了第一幅画作，周天鸿赶紧发问，“外面什么情况了？” 杨冬支起身子，单膝半跪拾起地上的画纸仔细端详，画纸上呈现的画面栩栩如生，令人惊悚，那是成百上千只巨大的蜘蛛正在冲击奥体中心外的保卫军阵地。 “外面很多怪物正在冲击保卫军的阵地，光这一张画不够，看不出什么。”杨冬说完，马上伏下身子，翻过下一页继续作画。 一连三张图画一气呵成，杨冬再次起身，依靠图画里的细节分析推断：“这四幅画都是同一个地点，但是这两部装甲车的位置都没有变动过，明明提前清扫了道路以提供机动空间……再联系起我们周围一切电子仪器设备损坏的状况，我想魔潮怪物里可能有某种怪物释放了类似emp的能力武器，搞不好连军用emp防护系统都能突破。再想想教官们的反应，很可能现在奥体中心周围的装甲部队已经全部瘫痪。” “这，这可能吗？那是怪物，又不是研究高科技的外星人。”艾英国不太能接受杨冬的推论，怪物和科技，这两者在艾英国的认识里很难建立联系。 “怎么不可能，你还能变出影分身来呢，难道你就是火影忍者了？说不定怪物也有超能力，这有什么奇怪？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应该怎么办？” 杨冬没说话，周天鸿先开口呛了回去。 艾英国皱眉，瞅了周天鸿一眼，有心反驳，但自己也觉得周天鸿说的有道理，微微叹气，跟其他人一样把目光投向杨冬。 凭着过人的冷静和智慧，杨冬俨然已成为这个小团队的公认智囊。 杨冬沉吟半晌，没有立刻说出自己的看法，而是抛出两个问题：“如果外面保卫军的防线被突破了，我们会怎么样？如果我们躲在这里，或者逃跑，实战考核结果会怎样？” 答案不言自明，如果保卫军防线突破，怪物可不会因为他们的觉醒者身份放过他们，凭着他们各自的能力想要逃生都很艰难，就算逃走了也只是一时，不管他们跑到天涯海角，以超能学院的能量，想要把他们抓回来都是分分钟的事情，到时清算总账，肯定讨不了好。 单韵面不改色，豆豆懵懵懂懂，周天鸿和艾英国却变了神色。艾英国想了想，犹豫着问道：“所以你觉得我们应该参战？可是，教官们说的很清楚，让我们留在这里等候命令，不能擅自外出。” “这不是问题，我有办法。”杨冬笃定道，目光一一扫过身前几人的脸，心中暗自盘算。 如果提议外出参战，单韵一定会同意，因为单韵像自己一样渴望实战考核第一名的特殊奖励：向杨会长许愿。豆豆一向紧跟单韵，只要单韵同意，豆豆也会同意。周天鸿血气方刚，性格要强，只要让单韵这个女生和豆豆这个小孩都同意，激他几句，他肯定踊跃参与。唯一需要花心思说服的人就是艾英国。 艾英国的能力说强不强，说弱不弱，利用好了也能发挥很大作用，更重要的是艾英国会英语，只有说服艾英国才能通过艾英国说服那几个美联邦人。至于剩下其他人，只能稍作尝试，除了拥有不死身的霍璐，其他人短时间内被说服的可能性不大。 现在正是抢时间的关键时刻，没工夫跟那些没胆识没胆量的家伙磨蹭，而且，这可是由表现决定最终奖励的实战考核，如果没有几朵窝囊的绿叶来衬托，又怎么能显出红花的鲜艳呢？ “听我说，这是实战考核，战场上最重要的就是应变，刚才教官让我们留在这里的时候，并没有说出命令二字，所以这不算命令，即便我们违反，也属于临场应变，不属于临战抗命。”杨冬心里把自己的方案迅速过了一遍，开口道，“从我的画可以看出来，外面的情况已经非常紧急了，或许多一分力量都可以改写结局，我们必须尽自己所能，出去帮忙！有我的能力在，我们肯定能及时赶到战况危急的地方提供帮助，我们可以把自己当救火队员用，未必总是要直面怪物，但是一定能救下不少人。现在立功就意味着通过考核，意味着更多的学分，意味着以后学院里的教官们都要高看我们一分！如果能因此进入到联指几位总指挥的视线里，从此平步青云都有可能，他们可是上达天听的大人物！” 这套说辞逻辑并不怎么通顺，但哄骗周天鸿、艾英国两人已经足够，看他们慌乱的神色就知道现在他们的心思很乱，无法冷静下来调动足够的脑力思考，而豆豆根本没有要思考的意思，专注于品尝手中的巧克力棒。 至于单韵，无论杨冬说什么，单韵都不会错过这次立功的机会。 第一百一十四章 难成大器 心知自己已经达到目的，杨冬没有继续多说，合上画册问道：“谁赞同？” “我赞同。”单韵第一个点头。 单韵一表态，豆豆马上高举手中巧克力棒表示赞同。 杨冬转过头看向周天鸿，用眼神告诉他：“我相信你不是一个懦弱的胆小鬼。” 四目相对，周天鸿回以一个“老子当然不是胆小鬼”的眼神，右手搭上腰侧唐刀的刀柄，点头道：“我赞同！”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只剩下艾英国需要花费些口舌，杨冬转而看向艾英国，轻声说道：“你有分身，到时你可以留在队伍最后面，让你的分身出战或是吸引注意力，再加上有豆豆在，只要我们小心一些，不会有危险。” 最后，杨冬补上一句：“富贵险中求！” 彼此相处也有一周时间，杨冬早就不动神色间把身边大部分同学的个人信息套了个七七八八，艾英国出身经商世家，家中小有资产，在父母的熏陶下，艾英国从小就渴望成功，渴望成为人上人，奈何艾英国从小就被送去国外留学，在国内没有根基，回国以后又受同族排挤，在经商上没有表现出足够的天赋，所以也没能引起父母的重视。 可以说艾英国是标准的都市小说主角模板，总是受着各种排挤打压，无时无刻不在盼望一个翻身逆袭，打脸仇家的机会。意外成为觉醒者后，艾英国满心以为这就是上天赐予他逆袭打脸的机会，可没想到手还没抬起来，就被抓进了超能学院。 艾英国太需要一次成功来证明自己了，杨冬的话直击艾英国心中软肋，只犹豫了一秒钟，艾英国就咬牙喝道：“我也同意！” 杨冬一拍巴掌，马上开始部署：“好！周天鸿去找霍璐，她有不死身，而且她的学分不够用了，应该会加入我们，艾英国去找那几个美联邦人，把我刚才的话翻译给他们听，他们也会加入我们。” “那几个老美？”艾英国愣了楞，问：“这里是南都，找那几个南都或者上京的同胞才对吧？大家都是华夏人，没道理不出手，那几个老美怎么会帮我们？恐怕咱们的人死再多，他们眼都不会眨一下吧。” “没空解释，相信我，去找他们，他们四个人里领头的那个雷诺一定会同意。”杨冬挥挥手，艾英国只好朝围在另一处场地的四个美联邦人走去。 艾英国走开几步后，周天鸿用手肘捅了下杨冬的手臂，问：“给我解释解释？怎么回事？” “真没时间解释。我只能简单说两句，你不觉得那个雷诺平时表现的太傻气了吗？这样一个又傻又憨的人怎么可能让其他三个老美服气听话？再说，想想他平时无意间表现出的一些细节就知道这家伙根本不傻，纯粹是装傻，想让教官们放松警惕，找机会逃跑。”杨冬瞥了周天鸿一眼，贴近周天鸿小声说道，“不过他们一直没有机会，刚才你看到他们多高兴了？” “没看见。” “呃，不要看脸上的表情有没有笑容，要看眼神！他们肯定想趁乱逃离，或是找机会通知美联邦大使馆，让美联邦政府来营救他们。这时候让他们跟我们冲出去他们一定会答应的。” 周天鸿没听明白，瞪圆了眼睛问：“你是想帮他们？” “怎么可能？觉醒者可是稀缺资源，我管他们祖国是哪里，来了华夏就别想出去。”杨冬摇头冷笑，“刚才外面有怪物释放emp，所有手机电脑全都失效，他们找不到法子往外传递信息的。” “哎哎，不是，我还是没搞明白，他们就算答应了，也是假意敷衍想跟着我们出奥体中心，出去以后绝对不会听我们的，还会到处乱跑，那我们干嘛要捎上他们，不是找不自在吗？”周天鸿越听越糊涂。 “啧，对啊，他们肯定不会听我们的，所以一会儿出去了他们就会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你说要是教官们发现我们出现在外面，是先抓我们，还是先抓他们？肯定先抓他们对不对？有他们帮我们拖延时间，我们才有发挥空间啊。” “噢……”周天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道，“可是，我们怎么出去？吴校长他们肯定不会允许我们擅自离开。” “交给我就行，你赶紧去找霍璐，把她拉过来。”杨冬转头，朝着霍璐所在的方向努努下巴，接着双手捧着画册快步走向门口，吴校长正站在门边吸烟。 还未靠近吴校长五步之内，一柄冰刀就立在杨冬身前拦住了杨冬的脚步。 “干什么？”李旭冰冷的眼神刮在杨冬身上，杨冬不闪不避，又往前走了一步，翻开手里的画册，递向李旭。 李旭接过画册翻看了两眼，脸色大变，没有计较杨冬的失利，捧着画册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吴校长身旁，将画纸展示给吴校长。 吴校长刚吸了一口烟到肺里，看见李旭手里的画册，一时愣住，忘了要吐气，过了半晌，呛得咳嗽连连，才把肺里的烟气给排出来。吴校长转头看了身后的杨冬一眼，低声对李旭吩咐了几句，接着李旭一路小跑跑到钱德勒教官和耿队长身旁说了几句话，然后便跟在吴校长身后，快步离开，钱德勒教官和耿队长则起身站到了门前。 因为距离隔的远，杨冬听不清他们小声交谈的内容，但可以猜个大致，等到吴校长和李教官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末端，杨冬露出一个得意的浅笑，又往前走了两步，走到了钱德勒教官和耿队长身前。 “尊敬的教官，我有个问题想问您。”杨冬用标准的伦敦腔英语对钱德勒教官说道。 耿志平听不懂杨冬放的洋屁是什么意思，转头瞥了杨冬一眼，用眼神对杨冬发出警告。 “孩子，问吧。”钱德勒教官的笑容还是那么慈祥。 “我相信您这一生，必然身经百战而无一败，击杀过无数敌人。我想请问您……”杨冬吸了口气，盯着钱德勒教官那双蓝宝石般碧蓝清澈的瞳孔，缓缓问道，“有没有杀过地球以外的生物呢？” 钱德勒教官柔和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仿佛一头雄狮从昏睡中觉醒，眼里尽是骇人的杀意与威严，还有对狩猎的渴求。 成了。杨冬微笑转身，又看向耿志平，换成普通话说道：“耿队长，我已经了解过您的身份了，我知道您过去做过什么。我想对你和对你治安队的部下们而言，在战友深陷困境时袖手旁观，藏在这个鬼地方，一定很难受吧？” 耿志平看都不看杨冬一眼，冷哼一声，不予回应。 杨冬并不气馁，继续说下去：“如果耿队长出去上了个厕所，或者出去抽了根烟，一不小心，让某些可恶的学员利用超能力，擅自逃离室外。那么耿队长是不是应该率队追击，把他们抓回来？” 耿志平咳嗽了两声，吐了口痰在脚底，不知从哪掏出一包皱巴巴的软装红江和一盒火柴，走到了门外，开始抽烟。 钱德勒教官则对杨冬露出一个赞赏的微笑，说道：“孩子，谢谢你的提醒。” 说完，钱德勒教官走向自己的武器箱，开始组装一柄长度惊人的狙击步枪，目光专注而郑重，仿佛周围只有空气。 杨冬转身，朝后面比了个ok的手势，等待多时的人们立刻动身朝门口走来，单韵、豆豆走在最前面，周天鸿带着霍璐紧随其后，再后面是艾英国和四个美联邦人，十个人大摇大摆出了门，让其他学员目瞪口呆，惊疑不定。 等到杨冬等人走远了，耿志平抬起军靴把烟头放到靴底按灭，脸上露出一个鄙夷的笑，摇摇头，叹道：“明明只要说一句外面手无寸铁的男女老少都是南都同胞、华夏同胞，就有机会把剩下几个南都人和上京人一起说服，你能想到说服我的办法，还会想不到说服他们的办法？都这种时候还要打自己的小算盘，呵，杨冬啊杨冬，确实有点小聪明，可惜格局太小，小家子气，成不了大器。” 第一百一十五章 恐怖蜘蛛(上) 奥体中心内传出悠扬动人的歌声，片刻未曾停息。 动用能力使远江战歌传遍全场的张欣怡站在高台之上，逐渐感到头晕目眩，鼻间温热，再过不到三分钟，就会因力竭而休克。 尽管如此，歌声仍旧不能停止，唯有这歌声能盖过外面炮火连天，唯有这歌声能给前线战士誓死不退的决心，唯有这歌声能暂时稳定数万观众的情绪。 虽因电子仪器设备损坏，无法与驻奥体中心场外部队联络，但只需抬起望远镜看那么一眼，就知道外边的情况恶化到何种程度。 驻奥体中心内部的远救会战士和负责维护秩序的部队及附近联管办的警员全都武装起来，准备冲出奥体中心，奔赴前线，只留下一小部分人——他们并不是留下来维护秩序的，几十个人想控制几万名观众，无异于痴人说梦。如果情况走到最坏的一步，前方防线彻底崩溃，那么就要靠这几十个人，在张欣怡和其余两位非战斗能力觉醒者的配合下，尽快疏散撤离奥体中心内挤到水泄不通的人群。 “是不是应该现在就下达撤离命令呢？”张欣怡在心里问自己。 一共有三道防线挡在奥体中心门外，应当能争取到不少时间，如果现在就组织撤离，应该还来得及。 可如果现在组织撤离，一旦发生踩踏事件，同样会造成不小伤亡。而且，只要撤了，杨小千交给她的这一仗就彻底输了，后续计划无法展开，化为泡影，一切前期准备与付出牺牲全部付诸东流。 或许支援部队能赶在三道防线彻底崩溃前抵达，或许还有其他办法，或许事情还有转机……可终究只有一个或许，张欣怡看不穿眼前的迷雾，看不见一个清楚的答案。 撤不撤？ 执数万人性命与远救会全盘计划的成败于己手，沉重压力堪比泰岳高山。 张欣怡是第二次面对如此艰难的抉择，回想起数月前撤离队伍十万人合唱国歌时的场景，张欣怡心中有了决断。 “上一次，我没有选择放弃，这一次，同样不应该放弃。” “不放弃，不抛弃！” 远江战歌更加激昂。 ……………… 失去了机动力与大威力武器的装甲部队战斗力十不存一，尽管部分火炮与炮塔还能使用，但很难再对巨蛛的集团冲锋起到有效杀伤，无法进行碾压式火力覆盖的结果是：小部分蛛群成功突破装甲部队的第一道防线，朝着后方冲去。 失去了机动力的装甲部队根本没有追杀的能力，一旦撤离兵力进行追杀，前面的缺口就会继续扩大，接着就会有更多怪物冲向奥体中心。 而且，现在电子仪器失效，通信全靠一张嘴喊，一双腿跑，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建立起有效的指挥体系，各个排级班级小队只能各自为战，全靠基层指挥官临场判断，所以来自南都军区的163师与177师部队全部坚守第一道防线，把漏网之鱼留给后面由南都保卫军组成的第二道防线。 这是各个队伍能保持的唯一默契，坚守自己的岗位，全力以赴，履行自己应尽的职责。 “前面三只蜘蛛往这边冲过来了！预计五十秒后接触！”顺子放下望远镜，军用望远镜用一根绿色麻绳拴着，套在他脖子上，此时一松手就落到他胸口。 “草，军区那些正规军吃屎的吗，这么快就撑不住了？”小六一拳擂在身旁装甲车的侧面装甲上，愤愤道，“拿着那么好的装备，不知道干什么吃的！” “别这么说。”顺子递过来一柄95式自动步枪和三个弹匣，劝慰道，“南都军区的正规军跟258师不一样，258师，呃，258旅本来就是国内顶尖的精锐雄师，你总不能要求每支队伍都有258旅那样的战斗力嘛。再说了，就算是258旅，如果没在远江血战，没打过那么多场硬仗，突然间碰到这种坦克装甲全报废，连对讲机都用不了的情况，一样要抓瞎。” 小六先把弹匣装进战术背心的胸挂，接着接过步枪，撇了撇嘴，不以为然。 话是这么说，道理也没错，可谁都习惯跟老战友并肩作战，看见前面第一道防线的正规军拿着顶尖的装备却发挥不出多大作用，小六气的牙痒痒。 “没了联指就不知道怎么打了？一点应变能力都没有。”小六叹了口气，“要是258旅在这，至少能多撑三分钟，有三分钟，支援差不多就到了。” 大部分原258旅战士在离开远江后并没有重新编入南都军区，而是调到了上京军区。想起那些在远江英勇作战的身影，现在应该也在上京与怪物喋血死战，小六突然开口问：“不知道上京那边怎么样了？” “应该不比咱们这好多少吧，不过也不一定，有刘司令在呢。不说了，蜘蛛怪过来了，开火开火，自由开火！”顺子依托装甲车呈站姿射击，程旭在装甲车的车长位操控武器舱，所以由站在外面的顺子临时负责指挥旭日小队。 三部警用08式装甲车的炮塔倾泻出12.7mm口径子弹，扫向前方冲过来的三只巨型蜘蛛。程旭与其他两位车长并没有丰富的装甲车驾驶经验，也不是专业的机枪手，因此准度低的可怜，好在巨型蜘蛛体型庞大，着弹面积大，所以命中率不低。 虽然巨型蜘蛛的甲壳硬度惊人，之前在南都大学宿舍楼内，魔潮快速反应部队一大队第三小队的火力手用5.88mm班用机枪都破不了防，但在能用来打直升机的高平两用机枪面前还是脆弱不堪。 冲在最前面的两只巨型蜘蛛首先遭殃，八条细长的节肢全部断裂，倒在地上，躯壳在炮塔的强大火力下被打成筛子，弹射出去的两米多长的口器软软的倒了下去，没能够着装甲车后方的旭日小队队员。 “还有一只！”顺子拼命大喊，提醒其他人不要放松警惕，同时顺子身后一个人端起pf-89a式单兵火箭筒，瞄准最后一只蜘蛛扣下扳机。 “轰——” 一大团橘红色的火光升腾而起，热浪吹乱了顺子和小六的头发，离他们不到四十米的地方，巨大的蜘蛛四分五裂，洒下大片灰色液体，腥臭的气味混合着浓重的焦味，令人作呕。 小六刚松一口气，正要抱怨自己还一枪未开，又听见顺子高喊一声。 “左边又有！” 第一百一十六章 恐怖蜘蛛(中) 不出意料，以雷诺为首的四个美联邦人完全没有与杨冬等人并肩作战、为战场贡献自身力量的想法，刚一出奥体中心就皮笑肉不笑地提出分组行动的请求。 说是请求，但傻子都能从他们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里看出他们的想法——不是他们喜怒形于色没有城府，而是他们已经懒得掩饰了。 什么同窗之谊，手足之情，假惺惺的互相帮助，在眼下统统是个狗屁。 不过雷诺和杨冬仍旧留着虚伪的面具，没有撕破脸皮。杨冬微笑着同意分头行动，还踮起脚拍了拍雷诺的肩，雷诺道谢后便带人转身离开，拥有变身能力的美联邦人立刻变身飞兽，升上高空，俯视地面，寻找合适的逃离路线。 “就这么让他们走？”艾英国有些担忧，如此行为会不会事后遭到教官责罚。 霍璐冷哼一声，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了艾英国一眼，说道：“怕什么，没看见杨冬刚才拍他肩的时候放了追踪器吗？” 艾英国则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回敬霍璐，反问道：“刚才的emp让你吃了？所有电子设备都损坏了，追踪器有什么用？” “好了，别吵。”杨冬抬手，打断这场菜鸡互啄的闹剧，“我放追踪器的动作雷诺肯定察觉到了，他们未必清楚刚才的类emp攻击是什么情况，放追踪器就是让他心安而已，等一会儿他把追踪器扔了就会安心许多。实际上真要追踪他们，不需要追踪器。” 杨冬举起手里的钢笔，笑道：“有我就够了。” 说完，杨冬翻开画册开始作画，一副惊人画面跃然纸上：六只巨型蜘蛛围着一只全身覆盖在灰黑色毫毛的巨型蜘蛛朝着正前方横冲直撞。 “这是哪里？” 周天鸿凑到杨冬身旁，看清图画中作为背景的建筑物，抬头举着望远镜四处张望。 ……………… “左前方，七只！”顺子大喊道。“有一只看起来不一样！” 这次顺子没有再把望远镜平举两眼前方，因为左侧前方另一队蜘蛛离得很近，看距离只有百来米远，不需要望远镜就能看的清清楚楚。 小六转头看过去，六只先前已经见过的巨型蜘蛛三前三后围在一只体型更大的怪物前后，看起来就像是这六只巨型蜘蛛正在护送中间那只怪物。 位处中央的那只怪物看起来也像是一只被放大的巨型蜘蛛，但与另外六只巨型蜘蛛不一样，这只巨蜘蛛浑身上下附满黑灰色的毫毛，长着八只眼睛，前列四只眼睛和后列两只眼睛较小，中列两只眼睛较大，步足粗壮，堪比工地上使用的实心钢筋。 小六举起望远镜，从他这个角度用军用望远镜可以清楚看到，那只怪物腹部有人字形斑纹，密密麻麻，让人看一眼就头皮发麻，颈后一阵抽搐。 “那他|妈是什么！”小六朝着顺子大喊，顺子以前喜欢养些奇奇怪怪的小动物当宠物，小六认为或许顺子能认出这种蜘蛛的种类。 “不知道，看起来像狼蛛！”顺子脸上表情不比小六好多少，任谁看了两三楼那么高的毛茸茸的蜘蛛，都会心底发寒。 七只巨型蜘蛛没有转向朝着旭日小队冲来，而是继续朝着既定方向继续行进，仿佛旭日小队的队员们只是空气。 “得把他们引过来！”小六咬牙发狠，装甲车不能开，炮塔不能动，光靠他们手里这几把步枪，想要解决这些巨型蜘蛛怪根本就是说笑。 顺子却伸手拉住小六，摇头道：“放它们过去！后面还有第三道防线！” 小六知道顺子是对的，在这种情况下，放任那队蜘蛛离开，坚守自己岗位拦截有能力拦截的怪物才是正确选择，否则他们动身离开，凭着手里的几杆步枪，根本不是怪物的对手，还会使第二道防线出现一个新的缺口，致使雪球越滚越大，最终形成雪崩。 这时小六才明白，前面第一道防线的那些保卫军应该也是这个想法，所以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有怪物突破防线往后方冲，但始终只见零零星星几十只，前面阵地也稳住了阵脚，没有陷入兵败如山倒的崩溃状态。 可不知为什么，看到那只浑身长满容貌的巨型蜘蛛时，小六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内心深处的直觉告诉他：绝对不能放那只蜘蛛走！ “不行，顺子，信我一次，我们必须把那只长毛的大蜘蛛拦下来！”小六用被拉住的那只手反过来扯了顺子一把。 顺子本就没有多少指挥经验，看到小六坚决的眼神，一时有些动摇，犹豫道：“怎么打？装甲车开不了，光凭我们几个人几杆枪，冲过去是送死！” 小六知道顺子是拿不定主意的人，本来这时候应该回装甲舱内找老大程旭定夺，可那队巨型蜘蛛的移动速度实在太快，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磨蹭了。 “不是，顺子你听我说，那只长毛的蜘蛛是之前没见过的新品种，无论是我们还是后面的人对这种怪物都一无所知，如果我们不在这把它拦下，等它冲到第三道防线，万一有什么特异能力，后边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就要遭殃。至少得在这把那只长毛的拦下来！”小六飞快说道，“我的意思是，我们就只把那只长毛的打掉，不是有火箭筒吗，扛着我们抬过去，对着长毛的来一炮，打掉长毛的那只就撤回来，剩下几只如果不追我们就随它们去，如果追我们那更好，把他们引到这边来一锅端。” 顺子皱着眉，感觉小六说的方法简单又可行，应该不会有太大危险，但却没有立刻点头。 “没时间磨蹭了！听我的！老大就不该让你丫负责指挥，一点决断都没有，你再纠结我自己带人去了！”小六推了顺子一下，顺子也不恼怒，咬牙点点头，回头喊道：“轻机枪放下，带上火箭筒跟我走！动作快点！” 头一回在下决定之前没有向程旭请示，小六和顺子拉起一支队伍就匆匆往左边跑去，赶在巨型蜘蛛抵达之前冲到一个合适的拦截位置，等待那只浑身长满毫毛的巨型蜘蛛进入火箭筒的精准射程。 第一百一十七章 恐怖蜘蛛(下) 巨型蜘蛛四对步足前后摆动彼此摩擦时发出的“沙沙”声响越传越近，小六一行人已提前跑到巨型蜘蛛行进方向左前方的空地上，调整位置，调试装备，准备阻击这队狰狞丑陋的怪物，身为南都保卫军，怎能让这吓人玩意儿出现在南都百姓面前呢？ 按理说最好的阻击位置应该是旁边高楼楼顶，能够从上方俯射火箭弹，在提升命中率的同时还能为自己争取更多撤离时间。 不过小六和顺子都很有默契地选择留在空地，原因有二。 其一：时间不够，等他们进入门窗紧锁大门紧闭且加固的建筑，乘坐电梯到顶楼再爬上天台，这队巨型蜘蛛早就消失在街道末端。 其二：从之前黄恺靖率领第三小队与单个巨型蜘蛛作战时的视频直播可以得知，巨型蜘蛛具有极强的建筑攀爬能力，一旦火箭弹发射后吸引到它们的注意力，很容易使那一整栋楼房里的居民都陷入危险之中。 所以小六和顺子没有选择登上楼顶天台，而将阻击位置选在就近的空地。在节肢完全直立时高达六米的巨型蜘蛛面前，小六等人矮小的如同蝼蚁，手中武器的强力程度也无法让他们感到膨胀。 旭日小队配备的火箭筒款式偏老，无制导无控火箭弹放在小六等人手里，其精确射程至多不过一百米出头而已。 以巨型蜘蛛表现出的行动力，区区百米距离，只能为小六等人争取几秒钟时间，连完成第二发装弹的机会都没有，所以小六等人其实只有一次机会。 然而，看起来巨型蜘蛛着弹面积大容易得手，但实际上巨型蜘蛛保持着高速行动，且小六的目标处于其他几只巨型蜘蛛的围绕保护之中，想要一击得手，并不容易。 之前为了说服顺子，小六嘴上说的轻松，但实际上自己心里有数，如果发射火箭弹会引来巨型蜘蛛追杀，无论自己等人能否把握住那唯一的机会击杀目标，结果都在扣下扳机的刹那注定。 死就死呗。 人生在世，总有些事做起来比死更难，比如眼睁睁看着这种一切未知的怪物闯到最后一道防线。 眼看着目标越来越近，即将进入射程之内，小六伸出舌尖舔了下湿润的嘴唇，他重复这个动作的频率实在太高，以至于舌尖带出的唾沫打湿了唇沿，一股腥味从嘴皮子上边传到鼻子里，不像是口水的味道，倒像是血腥味——还是那份熟悉的血气方刚。 “你们都听着，我们一共五个人，二幺二队形站好，我打第一发，打过之后不论中不中，火箭筒马上往后传，站最后面那两个马上装弹打第二发。第一发如果不中，顺子跟我哦一起往前冲，尽量多拖点时间，第二发再不中，你们三个分开跑，能跑掉一个是一个，那边有部倒在路边的自行车看见没？骑车往后边去，一定要你们看到的告诉后面最后一道防线的战友！” 小六自认没有洛应南那么聪明，但自幼也算是头脑灵光，向来清醒，所以看得清眼前状况，成功的可能性并不乐观，很可能是白白牺牲。小六之所以带着自己的倔脾气喊出这通话，并不是希望有人能见自己无谓牺牲的英勇表现传达给他人，而是希望有人能将自己所见到的新型怪物的特异与特征告知后方防线的战士们，好让他们思考出针对方法，确保防线万无一失。 “人命也有个价钱，我们几条烂命，跟后面几万百姓的命，跟国家政府和远救会的公信力比起来，孰轻孰重？我虽然读书少，但是这个算数还是会做的。”小六最后嘀咕了一句，尽管压低了声量，身后几人仍旧能听个一清二楚。 要承认自己的命不如别人值钱，这可需要天大的勇气。 在认识到这一点后，还能把这当作一笔账来算，用自己不值钱的命，来换别人值钱的命，如此信念，即便是后面三位旭日小队的战友也变了脸色，这已经超出了勇气的定义范畴，这根本就是傻气。 没空跟人争论这到底是勇气还是傻气，小六屏住呼吸，将火箭筒的发射部对准长有毫毛的巨型蜘蛛，随后微微抬起筒身，猛力扣下扳机。 此时巨型蜘蛛的队列离小六等人距离已不足四十米，以巨型蜘蛛节肢步足的长度及其强大的运动能力，如果发足狂奔，只需要三秒钟就能冲到小六面前。 从对方进入两百五十米的有效射程开始，小六的食指就一直扣在扳机上微微使力——很多猎尸人都有这个习惯，与敌人对峙时往往不会像影视剧中一样将食指平放。 一般情况下，举握手枪时食指离开扳机，是为了避免激动之下走火误伤。但对于游走于尸潮与变异体之间，时刻踩在生死线上走钢丝的猎尸人而言，那无疑是个愚蠢的习惯。 实战中，时间是最为宝贵的，或许零点一秒的迟缓，就能扭转一场战斗的胜负，把脑袋提在裤腰带上讨生活的猎尸人怎么可能会允许自己在战斗时浪费时间？所以包括小六在内，大部分猎尸人在与敌人对峙或伏击敌人时会将食指扣在扳机稍稍按下去一分，如此一来，需要开火时，就能节省那零点一秒的时间。 零点一秒，足够决定结果。 扣下扳机之后，小六立刻将手里的火箭筒向后传，同时拉起手持自动步枪的顺子准备往前冲，可右脚刚迈出一步便生生止住，瞪着前方不敢置信。 前方三十米处，有一幕让所有旁观者毕生难忘的场景正在上演。 小六发射的那枚火箭弹运气极佳，在小六本人都不看好的情况下，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成功避开前方的三只巨型蜘蛛，见缝插针般钻过缝隙，成功命中目标，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可小六却觉得自己不像那枚火箭弹一样好运，因为小六的使命尚未完成。 周身覆有毫毛的蜘蛛无法抵抗火箭弹的威力，上半身躯壳化作一颗硕大火球。 只是与小六之前见过的火球不同，这颗火球，有更加剧烈的波动， 因为成百上千只人脸大的蜘蛛正从化身火球的巨型蜘蛛背后跃出，密密麻麻的黑影穿过火焰扑落在地上，随后笔直朝着小六等人的方向冲来，犹如蝗虫过境！ 第一百一十八章 矢信矢忠 狼蛛，步足粗壮、多刺、擅跑、能跳、有毒性、行动敏捷、生性凶残，卵袋携带于母蛛末端纺器上，幼蛛蛛卵孵化后会爬上母蛛腹部背面，三至七天后方可离开母体营独立生活。如果在此之前母蛛因非自然原因死亡，幼蛛会立刻脱离母体营。 几乎在看见漫天蜘蛛飞舞的瞬间，顺子联想起这些有关狼蛛的信息，原来前面的怪物不仅在外形上酷似蜘蛛，在某些习性上也与蜘蛛相似。 顺子小时候住在吉林，也是穴居狼蛛分布区域之一，第一次见到狼蛛时，顺子随手用扫帚把那只个头不算大的狼蛛拍死在地上，随后发生的一幕让顺子大惊失色，上百只沙子大小的小蜘蛛从母蛛的身上跃出，朝着室内各个方向爬去，那场面说不上有多吓人，但对从未见过狼蛛的人来说，确实颇为恶心。 恶心过后，顺子就对蜘蛛这种生物产生了极大兴趣，开始养各种蜘蛛当作宠物，原以为这辈子不会反感蜘蛛这种生物，没想到今日又重温了一回当年恶心的感觉。 看见数不清的人脸大小的蜘蛛怪物从巨型狼蛛腹背跃出，顺子很庆幸自己听了小六的话，如果事先吧知情，即便后方的救远军也有一百种方法消灭巨型狼蛛，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也很可能会让一大批幼蛛冲进防线后方的人群中。 先不说幼蛛是否具备攻击性，是否携带毒液，光是体型就能让普通民众吓到魂飞魄散，只要幼蛛出现在奥体中心观众视线之内，肯定会立刻引起恐慌，恐慌蔓延之后就是不受控制的奔逃和踩踏事件。 类似的情况对于从远江走出来的顺子而言，历历在目，所以顺子深知恐慌的威力，也明白恐慌能够对围聚数万人的奥体中心造成多大破坏。 万幸，他们在这里拦住了这只怪物。 万幸，他们用的是火箭筒，而且小六打了个满堂红，正中目标。 只是，火箭弹在巨狼蛛体内爆炸肯定已经杀伤一部分幼蛛，尽管如此，依旧有成百上千的幼蛛飞跃而出，那么原本到底有多少幼蛛藏在母蛛？光是想想这个问题顺子就头皮发麻，背脊发凉。 比起体型巨大易于瞄准的巨蛛，这些人脸大小的幼蛛更具威胁性，前面那个燃烧的火球哪里是着弹面积庞大的移动靶？根本就是个自行生物兵营！ “怎么打？”顺子用颤抖的声音问小六，“六子，怎么打？” 虽是问句，小六却能从这语气听出顺子的答案，这仗没法打，他们几个人杵在这里就是等死，正确的选择应该是趁着巨型蜘蛛没有追杀他们，立刻分散，赶往后方防线，把自己看到的一切告知救远军，让他们提前做好准备。 可是这附近商住楼内仍有来不及撤离就地隐蔽的住户，万一这些幼蛛顺着墙壁爬进楼内，又或者，万一这些幼蛛钻进了没有住户的房间，或是下水道等不易排查的地方大量繁殖…… 撤？可能留下致命的隐患。 不撤？不仅白白送命，而且消息无法成功传到后方，可能致使更多百姓无辜丧命。 脑海里出现两个小人，每回小六需要做选择题时，这两个小人都要打到不可开交，今天他们俩终于撸起袖子，掏出刀枪，要与对方决一死战！ 难以描述的天人交战中，小六竟忽然有一种荒谬的想法：“要是剩下那几只巨蛛跑来追杀我们就好了。” 当选择题仅有的两个选项都会使小六良心不安时，难以抉择的小六下意识地想到逃避。 如果这时候剩下那几只巨蛛跑来追杀我们，那我就不必做这个选择题了。这就是小六的想法，面对难以承受的重压时，并没有那么多复杂的人性在脑海里打转，有的只是简单到极致的一个想法。 对倔强的小六而言，两相为难的抉择，比死更可怕。 “撤不撤？” 见小六不回话，顺子催了一句，此时后面两人已将火箭筒填装完毕，瞄准前方又送出一枚火箭弹，打在最前方的巨型蜘蛛躯壳上，使之四分五裂。 巨狼蛛中单身亡后，其余六只巨蛛没有再继续行动，而是站立原地纹丝不动，仿佛石化，成了固定靶。 这一炮似乎轰醒了它们，巨蛛再次迈动细长的步足，朝着小六等人所在的方向冲来。 小六松了口气，恨恨咬牙，端起枪朝着周身覆毛四处散开的幼蛛接连扣动扳机。 “跑不过他们的，打！”小六朝身旁的顺子吼道，声音盖过枪响，“让后面的人走，立刻走，往后跑，不，往老大他们那跑，我们断后！” 小六的想法很纯粹，站在最后排的两个人至少能少跑几步路，比起他和顺子多出一丝丝机会，只要队伍最后面两个人能跑到程旭所在的位置，有三部装甲车在，总能对付的了几只大蜘蛛，总得有人活着，才能把消息带回去。 只是情急之中小六却没想过，光靠他和顺子手里这两把自动步枪，加上胸挂里几颗手雷，面对凶猛的怪物，恐怕连几秒钟的时间也撑不住，断后？笑话而已。 顺子脸色僵住，打？打不过。跑，跑不掉。摆在眼前的似乎是个死局，好吧，那至少要选择一个漂亮的死法。 “一心一德，矢信矢忠！”顺子也抬起枪口，喊着不知哪里学来的台词，几乎没有瞄准就冲着空气扣动扳机，反正是破不了怪物的防，打哪都一样，只不过是给临近的死亡配上些许点缀。 “以匹夫之躯，赴华夏国难！” “说的好！” 一道身影从顺子身后窜出，朝着正前方离顺子不到五米，即将喷射口器的巨蛛奔去！ “呃？”顺子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阎王殿的气势一泻千里，松开食指，愕然看向那人，他穿着一身黑色紧身战斗服，手中武器既不是枪也不是炮，而是一柄通体漆黑的唐刀。 什么样的人会用刀去跟怪物作战？疯子，或者觉醒者，眼前这位狂人显然是后者，顺子清晰看见，他手中的刀轻易斩断步枪子弹无法贯穿的巨蛛步足！ 身穿黑衣的觉醒者一个灵动的翻滚起身，躲开巨蛛喷射出的两根口器，跑到了巨蛛腹部下方，轻描淡写的四刀斩出，就让巨蛛右侧的四根步足应声而断！ 失去平衡的巨蛛轰然倒塌，持刀者踏地起跳，当空挥刀，将之斩于刀下。 靠！真他|妈强！顺子激动得双手都在颤抖，端起枪也想跟着觉醒者的脚步往前冲。 “诸位，请暂时放下武器。”一个清冷的男声传进顺子和小六耳中，“剩下的就交给我们。” 第一百一十九章 雄狮奔腾(感谢不朽傳奇掌门打赏~) 哪个男孩心里没有一个英雄梦？管他旁人说傻也好，说中二也好，周天鸿时不时总会怀念多年以前，那个罩着老妈围裙当披风，摆好姿势大喊酷炫招式的小男孩。 活在梦里的小男孩，总能在幻想中成为自己的英雄，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够实现梦想，成为真正的超级英雄。 “来啊！” 横刀斩巨蛛，豪情生万丈！ 周天鸿立于巨蛛尸体之上，发出一声怒吼，威风凛凛。 “疯了？闪开啊！”艾英国浑身绑满炸药，冲到周天鸿身旁，用力将周天鸿推开，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另一只巨型蜘蛛喷射出的口器。 口器刺穿艾英国的身体，却没有利器入肉的声音，艾英国身形模糊，双手攥住空心钢管粗细的口器，不退反进，朝着巨型蜘蛛的连跑几步。 “轰——” 爆炸的气浪掀倒周天鸿，又一个绑着炸药的艾英国从周天鸿身旁跨过，朝着巨型蜘蛛发起冲锋。 “掩护我！” 第二个艾英国高声呼喊，冲向蛛群壮烈自爆。 仅有的两个分身先后阵亡，站在杨冬左侧的艾英国往后退了半步，让开身位，霍璐轻声冷笑，俯身奔向周天鸿。另一侧单韵和豆豆正要跟进，杨冬却伸手拦住他们。 “巨蛛的攻击盲区在腹部下方，周天鸿和霍璐应该能解决后面两个。”杨冬手中画笔不停，冷静沉着地说道，“你们保存力气。” 杨冬的判断没有错，霍璐拉起周天鸿后两人一前一后跑向最后两只巨蛛，霍璐顶在前面硬抗巨蛛喷射出的口器，而紧随其后的周天鸿则趁着霍璐牵扯巨蛛的时机冲向巨蛛腹下，斩断巨蛛的步足和口器，杀死第一只巨蛛后霍璐又凭着自身能力再度“复活”，如法炮制。 两人配合，一矛一盾，打法简单笨拙却十分有效。 短短数秒时间，周天鸿霍璐与艾英国三人配合之下，轻松消灭了剩余的五只巨蛛，但杨冬的脸色仍然凝重，在巨蛛尸体后方，数百只幼蛛正朝着各个方向散开，它们才是真正棘手的麻烦。 幼蛛的体型与步足长度远远小于巨蛛，因此奔跑速度相对缓慢，此时跑在最前面的幼蛛才刚刚越过最后一只倒地的巨蛛尸体。 斩杀巨蛛之后，周天鸿和霍璐不再逞强，转身回退，先前为避免误伤而停火的小六顺子等人及时抬起枪口，为二人提供火力掩护，步枪子弹伤不了成年巨蛛，却能轻易贯穿幼蛛的躯体，只是往往需要几颗子弹才能消灭一只幼蛛，而迎面冲来的幼蛛数量远远超过这几把步枪打出的子弹。 只要产生接触，脆弱的防线将一触即溃！ 单韵又一次踏上前，豆豆紧紧跟在她身后寸步不离，小六顺子等人也做好了殊死一搏的准备，在他们身后霍璐和艾英国面色犹豫，似乎在迟疑自己应当如何抉择，眼见着第一只幼蛛冲到三米之内，弯曲步足如同压到极限的弹簧一般弹起，朝着顺子当头扑去，艾英国两股战战，紧咬牙关，绷住双腿站在原地不动，而霍璐则下意识地低头并向后退了一步。 “别动！”杨冬一声暴喝，“教官在后面看着！” 从与变异体合作开始，告别平凡人生之后，杨冬就知道一定要明确自己的定位，清楚认识到自身的作用和价值，才能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险恶世界里生存下去，所以杨冬常常警醒自己，让自己时刻铭记自己的价值在于何处。 既然选择了将军的枪，就要把自己当成一个将军。为了在元帅面前争功，一个将军可以只关注自己的部队，但不能连自己的部下都管教不好。 为了争功，杨冬可以无视其他学员，只带着与自己亲近和自己能够掌控能够利用的学员外出寻找战功，但杨冬决不能允许自己带来的这些人表现不佳——杨冬对自己的定位是指挥者，一个只有辅助型能力而没有合格战斗力的觉醒者，最大的价值就在于利用好自身的能力，管理并全面发挥出其他觉醒者的能力，如果做不到这一点，就无法证明自己的价值，更不可能拿到实战考核的第一名。 “教官在后面？”霍璐愕然，抬眼一看，正看见起跳的幼蛛在顺子面前炸成灰色烟花，而顺子则吃痛一般捂住没有丁点儿伤痕的右耳，接着，霍璐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沉闷的轰鸣，不似枪声，却似雄狮的怒吼。 “这……” 这显然是位于后方的某人，以神乎其技的枪法，将一发子弹隔着数百米的距离，从几乎不可能成功的刁钻角度，擦着顺子的右耳，击中顺子面部正前方的幼蛛。 霍璐忽然想起几天前，那一颗会尖叫会转弯会翻滚最后把自己肚子整个打烂的子弹，能打出这样一枪的，大概只有那个蓝眸灰发教授形象的睿智老人？ “豆豆，开防护罩，所有人向我集中靠拢，把幼蛛聚集过来交给单韵解决！”杨冬捏着拳头发号施令，手心里满是汗水。 超能学院的学员小团队早就形成了特殊的默契，杨冬刚一开口，单韵豆豆周天鸿艾英国四人就贴向杨冬，霍璐稍慢一步，但也赶在话音落下之前挤到了杨冬身后。 小六顺子反应最慢，足足迟了一秒钟才有所动作，但却发现已经没了后退的必要。 大家都听到了身后的声音，不再是雄狮的怒吼，而是群狮奔腾！ 密集的枪响接连不断，好似逢年过节时挂到门前的一串两百响炮仗，每一声枪响，都有一只幼蛛像小孩子手里的摔炮，炸到粉身碎骨，这惊怖骇人能止小儿夜啼的画面，配合上激烈鼓点般的鸣枪节奏，竟让为数不多的观众有一种荒谬感觉升在心间。 这画面，这背景音，真喜庆。 布置被意外打乱，杨冬骤然回头，抬起随身携带的便携式单筒望远镜，望向后方一幢高楼。尽管心中已有猜想，杨冬还是想亲眼看看，究竟是谁能把狙击步枪当成机关枪用。 天台上站着一个挺拔而孤寂的身影，目光平静，不似杨冬想象中的睥睨纵横，无敌寂寞，只有淡然和投入到极致的纯粹，他的双手正以快到超出常人极限的速度微调枪身、拉动枪栓、更换弹匣。 枪口艳丽的火焰一直在闪烁，与之一同闪烁的还有一道熟悉的幽光，钱德勒教官额头浮出一道繁复华丽的锁链，搭配上他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严肃刻板的神情和一丝不苟的正装，形成夺人眼球的反差。 “钱德勒教官？”单韵转头看着杨冬，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闪着好奇的神采。 杨冬吐出闷在胸膛的一口气，点头道：“钱德勒教官，觉醒了。” 第一百二十章 诡辩与王道(上) 对于小六顺子这样久经沙场的普通人而言，觉醒者的强大能力令人无比艳羡，可成为觉醒者的机缘却像是荒原另一面的高山，看似近在眼前，触手可及，实则遥远的仿佛一处海市蜃楼。 生死关头走一遭，恍惚间依稀听到又有一个像自己一样的普通人，跑到了那座高山上，欣赏巅峰奇景，顺子心里悠悠地叹了口气，双肩垮了下去。 “话说，钱德勒教官觉醒了，那他是来跟我们做同学，还是继续做教官啊？” 危机解除后，神经大条的单韵一如既往，不分场合问出一个自以为俏皮的问题。 杨冬无暇理会，往前走了两步，板起脸对顺子和小六说道：“我们是魔潮快速反应部队下辖直属部队，超能学院战队，依照战时条例，享有仅次于联合指挥部的二级指挥权，现在我命令你们临时编入我部，听我命令行事！报出你们的身份！” 周天鸿和艾英国诧异地看向杨冬，什么是魔潮快速反应部队？哪来的超能学院战队？在学院里什么时候接触过战时条例，联合指挥部和二级指挥权又是什么？要不是两人与杨冬一路同行，差点就要信了。 杨冬一本正经，面容严肃，说的一板一眼，随行的学员对他知根知底，不会被唬住，可小六和顺子却不明真相，被杨冬轻易蒙骗。 “报告长官！我们是南都保卫军旭日小队，奉联指命令，来此拦截魔潮！装甲车坦克失效之后，我带人离开装甲车所在位置，来到这里截杀……巨狼蛛！”小六双腿并拢，立正敬礼，看到杨冬那张比他更年轻的稚嫩脸庞，小六心中闪过些许怀疑，但并没有出声质问。 毕竟两个事实摆在眼前：一，这个少年带来的人救下了自己。二，他们都是实力强大的觉醒者，轻轻松松就能解决掉五只巨蛛。 虽然没有任何一条法令明文规定，但每个知情者都清楚，觉醒者是稀缺资源，物以稀为贵，如此宝贵的觉醒者一下子跳出来好几个，就算没有得到联指认可，在眼下这种与指挥部失去联络一片混乱的情况下，暂时接受觉醒者的指挥管理，也是合情合理的。 至于是否会被对方当成炮灰，小六倒是没有考虑，他们原本就是炮灰。 “你是否清楚距离最近的火炮部队在什么位置？”与小六交谈时，杨冬连惯用的说话方式都变了，俨然一副久经战阵的指挥者形象。 小六扭头看向顺子，顺子点点头，不假思索：“我知道！之前在浙江商城的时候观察到一个榴炮连，以他们当时所在位置，射程应该能够到这里！” 杨冬大喜过望，喝令道：“很好，立刻带我们去！” “什么？” 发出质疑声的不是小六和顺子，而是杨冬身后几名超能学院的学员，而小六和顺子也与他们一样，面露疑惑。 在其他人发出反对声音之前，周天鸿抢着说道：“杨冬，为什么？我们需要一个解释。” 杨冬看了周天鸿一眼，目光中隐晦地传达出感激。 在为期一周的高强度训练中，为了更好的保护自身，超能学院的学员们开始拉帮结派，抱团取暖。站在这里的六位学员中，除霍璐以外，其余五人隐隐以杨冬为中心组成一个小团体。但杨冬之所以成为这个小团队的中心，是因为他能跟每个人都处理好关系，成为了团队成员之间沟通的枢纽，这并不意味着杨冬是这个小团队的领袖。至少目前而言，大家都是平等关系，没有谁指挥谁。 杨冬很清楚，他们几人之所以跟着自己出来，要么是因为信念，鼓起一腔热血要参与战斗，用自己的能力保卫家园，要么是为了利益，想要通过这次难得的机会在实战考核中立下功劳，获得更多奖励。如果这时候自己武断下令，要带着他们离开前线，他们多半不会同意。 周天鸿刚才的提问，看似是在质问杨冬，实际上却是抢在其他人开口反对之前，给杨冬争取一个解释的机会，唯有抓住这个机会说服其他人才能让杨冬继续执行自己的计划，否则一旦有人开口反对，杨冬就会处于尴尬境地，再无台阶可下。 “时间紧张，我长话短说，请大家认真听，不要提问。”杨冬转身，看向几位同学，很不客气地把霍璐提到嗓子眼里的话给按了回去。 “根据现在的情况，我们基本可以确认这次魔潮中出现了能够释放生物emp的怪物，使得一定范围内所有电子仪器设备失效。但是！我们无法与外界联系，无法获知外界情况，不代表外界无法获知我们的情况，头顶上还有卫星和无人侦察机，联指现在肯定能把我们的状况看的一清二楚。” “可是，时间已经过去将近五分钟，第一第二道防线先后出现缺漏，为什么增援部队迟迟不到？” 这一番话加一个问题抛出来，镇住了所有人。当局者迷，人在其中，顺子和小六想不起这一点，此时被杨冬点醒之后都变了脸色。 杨冬说的没错，生物emp再怎么强，也不可能从地表打到天上，把卫星给揍下来。有卫星在，联指肯定清楚奥体中心的状况，既然如此，为何增援部队迟迟不到？ 这是一场精心准备布置精密的作战，城区外驻扎有大部队，城区内则有保卫军装甲师、编入南都保卫军的远江志愿军和魔潮快速反应部队，分散成无数股小队，以经过反复计算模拟的布置方案驻扎在城市各个要道。不论城区内任何地方遭遇袭击，联指都有能力在三分钟之内构建起有效的拦截封锁线，并立即安排增援。 如今时间已过去近五分钟，连援军的影子都看不到，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是增援部队遇到新出现的魔潮陷入苦战，还是联指遭遇袭击同样陷入混乱？ 一层阴霾爬上众人心头。 第一百二十一章 诡辩与王道(中) 杨冬谨慎地观察着其他人的神色，包括单韵在内，每个人的神情都变得低沉。 这正是杨冬预期的效果，担忧，则心乱，只有先打乱他们的心智，才能让他们失去思考的能力。 集训过后每一个夜晚，杨冬都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躺在床上贪婪地攉取睡眠，相反，杨冬费尽心神，研读书本和资料，这正是杨冬学到的手段之一：当其他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时，想让他们遵循自己的想法，最快且最有效的手段，就是危言耸听，用恐惧摧毁他们的心防，让他们想要逃避，想要追寻庇护，再为他们铺满阴霾的心灵照进一丝曙光，接下来他们就会对自己言听计从——历史上用过这种手段的伟人，不计其数，杨冬不敢自认高明，但模仿并非难事。 霍璐最耐不住性子，首先提问：“你的意思，其他地方也出问题了？我们不会有增援了？” 奥体中心前方的三道防线全都摇摇欲坠，以现在的状况，没有及时增援，就意味着全面崩盘。 “不。”杨冬摇头，现在是为大家带来曙光的时候了，“联指肯定不会出问题，天上那道巨大的裂缝还没解决，联指手里肯定还握着底牌没出。我认为，最有可能的状况是，怪物能够多次释放emp。” 单韵神色微动，其他人仍旧一脸迷茫，显然没能跟上杨冬的思维节奏，杨冬也不能让他们跟上自己的节奏，继续快速说道：“三分钟之内就有增援部队赶到，这个时间是怎么计算的？是根据增援部队的机动力进行计算的！这次作战是针对异界生物，布置在城区内各处的部队绝大多数都是机动部队！增援部队开着装甲车和主战坦克进行支援，才能在三到五分钟之内赶到，但如果怪物的emp辐射范围足够远，而且能够不止一次释放emp呢？” “那么前来增援的装甲部队就会在赶到emp释放范围之内时，全体趴窝。”周天鸿回答了杨冬的问题，若有所思。 “没错，假设你是联指的指挥官，你还会继续让装甲部队冒险进入这片战区吗？”杨冬一环套一环，抛出下一个问题。 周天鸿摇头：“不会！整个南都都是战场，继续把装甲部队往这里派，再让emp全部毁掉，其他战区就会陷入苦战。所以……” “所以！只要释放emp的生物还在，我们就无法获得有力的增援！一个奥体中心，和整个南都，孰轻孰重，不必多说。所以！为了让联指能够把部队派进来，我们要想办法打掉释放emp的怪物！”杨冬拔高音量，努力想让自己的呐喊声有震耳欲聋的效果。 “斩首行动？就凭我们？可是我们连那个怪物在哪都不知道，而且……”周天鸿忽然收声，恍然大悟：“你刚才让他带我们去榴炮连，是想让榴炮连对这里进行地毯式轰炸？！” “没错！”杨东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们不需要知道释放emp的怪物身在何处，只要它仍在榴炮连的射程之内，就直接用地毯式轰炸打掉它！” “可是现在通讯设施损坏，我们没办法通知前线让他们撤下来。”小六站上前反驳道，“远程榴炮不是狙击枪！很可能误伤自己人，而且，你知不知道，爆炸命中裂缝后会让裂缝吸取能量，进一步扩大，然后放出更多怪物？！” “战争总是伴随着牺牲的！”杨冬用自己最凶恶的眼神瞪了小六一眼，怒喝道：“只要打掉怪物的第一波攻势，打掉释放emp的怪物，就能为增援部队争取时间和机会，只要大部队赶到，就算裂缝扩张放出更多怪物，也能统统消灭！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不然大家全都一起死！” 小六一时语塞，杨冬故作凶恶的眼神完全比不上嗜血贪婪的变异体，小六并不是被他这一个眼神吓到，而是苦恼自己明明认为杨冬的话是狗屁不通，却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再这样拖下去，伤亡只会不断增大，甚至还会造成大量平民死伤，这是无法承受的代价，可是，在不进行通报的情况下，直接向友军奋战的前线进行炮击？小六的良知和原则无法容忍这种行为。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如果你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就闭嘴按我说的做！”杨冬不给小六继续争辩的机会，伸手指向顺子，“你立刻带我们去榴炮连所在的位置，这是命令！” 顺子与小六对视一眼，咬牙点头，其他人都没有提出反对意见，纷纷准备动身。 唯独单韵没有动，她用一种复杂莫名的眼神看着杨冬，轻声提出请求：“杨冬，我想跟你单独说两句。” “再拖延下去就是贻误战机，有什么话之后再说！”杨冬摇头拒绝，不给单韵说话的机会，可单韵是个倔脾气，不像其他人一样对杨冬听之从之，她走到杨冬身前，伸手揪住了杨冬，压低声音再次重复道：“我想跟你单独说两句。” 单韵在“单独”两个字上加了重音，杨冬无奈点头，他从单韵的眼神里看出了威胁的含义：如果他不答应，她是会爆炸的。 战局当前，千钧一发，十万火急，刚才还口口声声说着时间紧张不容拖延的杨冬此刻与单韵拉拉拉扯扯，走到一旁说起了悄悄话，在小六和顺子看来这真是无比讽刺，可他们是觉醒者，面对觉醒者，普通人没有话语权，只有无奈叹气。 “你想说什么？”杨冬注视着单韵精致无暇的脸庞，看似不悦，实则紧张。 “为什么骗他们？”单韵不甘示弱，直视杨冬双眼。 杨冬眼都不眨，摇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单韵冷笑一声，刻意压着嗓子用其他人听不到的音量说道：“危言耸听，只不过是为了吓住我们让我们跟着你的思路走。但是，你能想到的方法，联合指挥部不可能想不到。连我们都有南都军事地图，榴炮连不可能没有坐标，有句话你说对了，战争永远伴随牺牲，在战场上没有什么兄弟情义，人情人性，只有胜利和失败。” 杨冬目光阴沉，陷入沉默。 第一百二十二章 诡辩与王道(下) “这是一场输不起的战争，所以不需要我们提醒，联合指挥部也一定会下令对我们身处的战区进行地毯式轰炸！现在已过去近五分钟时间，炮击仍未开始，这是联指留给前面战士的撤退时间！” 单韵的语速越来越快。 “或许联指已经派出传令员，但如果你的假设是正确的，怪物能够多次释放emp并辐射极大范围，传令员就只能靠两条腿跑到这里，用嗓子喊话传令，根本来不及！我们现在应该做的，不是去榴炮连，而是去第一道防线，告诉他们榴炮连马上就要对他们所在的区域进行炮击，让他们撤下来！” “而你，你想让我们一路为你保驾护航，把你护送到榴炮连所在的安全区域，而你则可以借此证明自己的反应能力和战略思维，一个非战斗能力的觉醒者，最适合的出路当然是指挥部。借此机会彰显自身，就算不能立下战功，也能毫无风险地拿下一个高评分。” 说到这里，单韵面色寒若冰霜，声音也冷得吓人：“你为自己搏前程，骗我们几个相处一周的同学，无所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和利益，放弃降低前线战士伤亡的机会，等于谋杀？！” “我……” “你不用解释，我不想听你诡辩。”单韵不给杨冬辩解的机会，“刚才出门时，你没有想办法拉上其他人，我不反对，我跟你一样渴望实战考核第一名的奖励，但是你拿别人的命做垫脚石，绝对不行！” 杨冬果然不再开口，他疑惑地看着单韵，思考一个问题：既然她是这样的想法，为什么不当着其他人的面把刚才这番话说出来呢？ “我知道你也崇拜杨会长，其实你很想成为第二位杨会长吧？所以你才会在言行举止上模仿杨会长。但是杨冬！杨会长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不是活在一本《黎明将至》里的平面角色！” “你只知道模仿他与人勾心斗角，只知道模仿他玩弄权术，那你知不知道在危险来临的时候，杨会长会选择亲自抗下责任，与其他人一起承担风险？你知不知道多少次大战杨会长身先士卒？你想学杨会长？好，给你机会，你现在回去跟他们说，你仔细考虑后，认为现在最应该做的是去通知前方战线的战士们及时撤离炮击区域，收缩防线。身先士卒，承担责任的机会摆在你眼前了，你敢不敢抓住？” 单韵的话令杨冬哑口无言。 杨冬很肯定，杨会长绝对不会身先士卒，单韵所了解的“事实”或许只是一些在流传中逐渐失去原本面貌的故事、传说。但杨冬无法反驳，因为那不是重点，重点是单韵说的没错，他确实在模仿杨会长，而杨会长从未在危险面前退缩。 “我问你一个问题？”杨冬不愿再浪费时间猜来猜去，直接问道，“为什么刚才没有当着其他人的面说出来？” “我需要你的头脑和能力。”单韵抬手指向身后等人，“现在就去告诉他们，我跟你商议之后你认为现在赶往前方战线才是最佳选择。” “如果你说出来，固然能拿到实战考核第一名，但是必然失去我的帮助。所以，为了利用我的头脑和能力，尽管你心里非常厌恶我，但还是选择给我留一个机会，让我继续发挥作用？”杨冬有所明悟，一边点头一边说话，听语气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不过，你能不能先听我说两句？” “我知道你要为自己辩解，你说，但是我不保证我会听。”单韵双手环抱胸前，用这个动作来暗示自己此时对杨冬的厌恶与抵触。 “榴炮连炮轰战区？我骗你们的。”杨冬语出惊人。 单韵愣住了，不自觉地松开双臂，问：“什么意思？” “你刚才说的话没有错，我们能想到的，联指肯定能想到，而且会比我们更早，更快。”杨冬脸上淡淡的苦笑替主人诉说出心中的无奈，而勾起这苦笑的双唇则道出令单韵诧异地事实：“但是联指是不会炮轰战区的，你知道为什么？很简单，这不仅是一场战争，还是一场表演，无论是直播还是精心设计的演出，都是为了给民众提供安全感，使保卫军产生荣誉感，为了达到这样的目的，联指不可能在不进行通报的想法下对战区进行炮击，这是在自己人背后开枪！如果联指真有用炮击清除掉怪物为增援部队争取时间的想法，一定会提前通报。” “可是……” “可是怎么通报？光靠传令员两条腿来跑，根本不可能，对吧？”杨冬打断单韵，继续说道，“还是很简单，派一个有飞行能力的觉醒者，飞到奥体中心，把指令传达给张秘书长，再由张秘书长通过她的能力直接把指令传达给周围所有参战人员。在通讯设备全部失效的情况下，这是最快最有效的传令方式。” 单韵呆住了，这确实是一个有效、可行的方法，但她却没有想到。 “那，为什么……” “为什么没有这么做呢？因为张秘书长的传令声会让所有人听到，那会引起周围民众的恐慌。如果情况恶化，万不得已之下，联指一定会这么做，但现在并没有，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联指仍然掌控着局势，他们一定有更好的解决方式。所以，没有炮击，我骗你们的。我只是想让你们护送我到榴炮连，向教官们证明我的战略能力，等我赶到榴炮连，我就可以利用我的能力，帮助榴炮连缓解其他战区的压力，而你们则没有用武之地。” “这是实战考核，我没有战斗能力，想拿第一名的评分，很难很难。但只要能想办法让你们失去作战场地，我就必胜无疑……你，明白了？”杨冬深吸一口气，叹道，“我只是想作弊而已，我或许是有些自私，但也不至于像你说的那么冷血无情没有人性啊。” 单韵怔怔听完，微启朱唇，酝酿着话语，这是杨冬头一次在她脸上看到敬佩的神情。 “你的确有成为将军的潜质。”单韵一字一顿缓缓说道。 杨冬讶异地看了单韵几眼，确认单韵不是在反讽后，杨冬真挚地回应道：“或许我有成为将军的潜质，但是你有成为元帅的潜质。” 单韵不置可否，问道：“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我是说，我们？” 杨冬理解单韵的意思，这个“我们”并没有将他包含在内。 “你以为我还会坚持己见自己去榴炮连，而我们在这里就分道扬镳？”杨冬摇头，“我要跟你们一起，将军，也要服从元帅的命令才是。至于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 杨冬转头，望向数百米外战火愈演愈烈的防线。 “我们应该去那儿，把防线的缺口给堵上，有耿队长和其他教官在，流窜进来的小股怪物无法造成威胁。只要大家保持默契，后队依次冲前，把前面防线的漏洞补上，一定能撑到援军赶到……要不了多久就会到的。” “正合我意。”单韵满意点头，“杨会长面对危险，从来都是勇往直前，我们这两个粉丝怎么能后退呢？” 第一百二十三章 诱饵无人机(为不朽傳奇掌门打赏加更) 混乱的战区上空呈现着与下方截然相反的宁静，裂缝撕开天空，天气却依旧晴朗，没有半滴雨水掉落，不知何时一片孤单的阴云悄然飘近。 这片阴云笼罩战区上空，发出嗡嗡鸣响，下方所有战士都身陷苦战，无暇抬头观望，但这声音对他们而言不算陌生——像极了电风扇开到最大功率时扇叶飞速旋转的声音。 分散各处的联管办警员们正费尽全力维持秩序，不让受惊的民众做出蠢事，却听见有人高喊。 “看！那是什么！” “上面是什么！” 类似的话语像是传染病，在人群中迅速传播，声波跨过墙壁与街道，在各个角落回想。 阴云蓦然散开，变成数以百计的小型无人机，传遍下方的嗡嗡鸣响声正是由它们那四扇螺旋桨发出。 无人机群分散成十多个小队，四散而开，飞向不同区域，露出上空正中的一道身影，脚踏飞剑，神情孤傲，身后悬浮十柄飞剑，呈扇形分布，只有剑身，没有剑柄。 “于队长，怪物已经不止一次释放emp，而我们暂时还没有找到破解的方法，所以我们的通话随时可能中断，猎捕小队会在您后方一千五百米处下车步行，运输队的卡车和直升机都会停靠在emp辐射范围之外，成功捕获释放emp的怪物之后请您立刻将之带出战场，如果它仍旧能使用emp破坏运输队的卡车和直升机，就请您将其亲自带到市郊指定的囚禁区域，会有专员提前赶到，通过物理或化学手段配合您一起……” “聒噪。”于谦剑眉出鞘，锐气煞人，佩戴在耳道内的无线耳机自行脱离，化为齑粉。 联指的通讯员不是觉醒者，于谦此时的身份也不是觉醒者议会的议长，而是猎捕小队的队长，通讯员称他为于队长，合情合理，但于谦却对这个称呼很不满意。 杨小千是南都保卫战最高决策层之一，就连屁颠屁颠跟在杨小千身后的方玉都成了魔潮快速反应部队的总指挥，而他于谦却成了一个小小的队长？ 虽然这是于谦自己的选择，但是于谦仍旧不喜欢有人时刻在耳边提醒他此时的低微身份。再者，杨小千的“命令”与联指的指令完全相反，接下来于谦要做的事情肯定会让联合指挥部内南都军区的成员大肆抱怨。于谦可不想听这些人的废话，所以很果断地毁掉了耳机——反正这耳机会被怪物释放的emp破坏。 于谦脚下，以小队编制飞行的无人机进一步分裂，通过摄像头拍摄各处，并将画面传送回联合指挥部与作战研究室，坐镇后方的指挥官们要根据摄像画面所传递的信息进行下一步部署。 当然，这些无人机的用处不止于此。 于谦身处高空，俯视下方战场，人也好，怪物也好，一切都显得那么渺小，微不足道。蛛群中，忽然有一道刺眼的电光闪过，炽白的电弧在于谦视网膜里留下一存指甲盖大小的青紫印记。 在飞行过程中不断降低自身高度并于建筑群中穿梭的无人机像是遭遇死神凝视的飞鸟，既无夏花般绚烂之生，亦无秋叶般精美，只是像入锅的饺子般，扑棱扑棱往下掉——所幸他们已降低到安全高度，所以掉落时没有像高空坠物一般把维持防线的战士们砸个头破血流。 “一个。” 于谦报出一个数字，目光如炬，剑光乍现。 带着令人掩耳的呼啸与夺人眼球的剑光，一柄古朴飞剑直奔电光闪耀之处——那儿立着一只体型异常臃肿的巨型蜘蛛，堪称肥胖的躯壳上长有形似头颅的肉瘤，正以一种奇妙的律动，有规律地扩张、收缩，颌间仍有细微电弧闪过。 来时路上已有专员为于谦大致解释过生物emp的产生原理，因此于谦知道那并不是上一次emp的残余电光，而是下一次emp的预兆。 不过这只巨蛛已没有再次释放emp的机会，这次于谦使用的飞剑由萧光所化的特殊金属组成，只是通过专业团队的帮助，这些飞剑不再是单纯的金属，中空的剑身内部包括着强酸，这强酸无法侵蚀组成飞剑的金属，却能轻易融化巨蛛的身体。 剑光如虹，轻易洞穿巨蛛的身体。 长剑没入巨蛛躯壳之内，随即转化为液态金属，肆虐巨蛛体内，而剑身内部的强酸则倾泻而出，在悦耳的滋滋声中腐蚀巨蛛体内一切器官。 望见巨蛛步足僵硬，颓然倒下，于谦点了点头，颇感满意，心想或许以后还能在飞剑剑身中加入追踪器、烈性炸药、甚至是微型核弹，依靠飞剑的强大穿甲能力将杀伤性武器送进体内。 想起杨小千常说的一句话，于谦有感而发，喃喃自语：“不论是坦克、装甲车还是远程无人机、特制飞剑，都让人惊奇……科技不仅是第一生产力，还是第一破坏力啊，或许有一天，普通人的科技，能够全面凌驾于觉醒者之上。” 这是一个对觉醒者地位影响深远的重大命题，不过于谦无暇思考，因为还有另一个问题萦绕心头。 又出现一种没有记载在资料里的怪物，到底是为什么？ 达尔文的进化论未必是真理，或许有朝一日会被后来者推翻，但这个理论学说中有一点不可否认：生物的进化必然有其诱因，每一个器官的形成和进化都是在几千年几万年的演变过程中，因各种原因而产生，四个字总结：适者生存。 适应环境者得以生存，留下后代继续繁衍，其余个体淘汰灭绝，所有族群都在淘汰与自然选择中逐渐变化，直至今日，并继续变化。 可是，这种怪物算什么？有能力释放生物emp的怪物，对于这个地球的现代军队而言，具有毁灭性的打击力量，可除此以外，再无其他，这样的能力，在灰色裂缝另一头的世界，那个充满怪物而非机械的世界，没有任何价值。 既然没有用处，为何存在？ “杨小千那家伙，应该也在为这个问题而头疼吧。”于谦脑补了一番杨小千烦闷抽烟的模样，哈哈一笑，“就留给他去慢慢想好了。” 远处，又一批无人机飞来，一如地面上的战士们，前赴后继。 片刻后，又是一道电光闪过，上百架无人机坠毁。电光过后，剑光亮起，两相争辉。 “两个。”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世界需要我们(为大家没有给我寄刀片加更) 无人机飞来，无人机坠落。 无人机再度飞来，无人机再度坠落。 如此循环，往复不断，即便无人机的驾驶员们身处大后方，也同样能嗅到战争的血腥气味，掌心因紧张而流满汗水。 “该死的怪物，没完没了，地面部队马上就要撑不住了。” 显示屏上传来的惨烈景象触目惊心，一个驾驶员忍不住开口释放心中堆积的压力， 他的长官坐在椅子上，军帽歪向一边，正在抽烟。听见驾驶员的话，长官并没有开口训斥他，反正这些造价高昂的无人机现在只有一个使命：坠毁。所以驾驶员是否分心，无关紧要。 “只靠陆军步兵支援，还有至少十分钟才能赶到，为什么还不派空军？还有，外面那么多部队在战区边缘停靠待命，哪怕让他们进去参战也能缓解一点压力啊。”刚才开口说话的驾驶员再次发出声音，这次显然引起了其他人的共鸣。 长官抬手扒下自己头顶上的帽子，沉声回应：“城区，奥体中心，那么多人，派空军轰炸？用榴炮连轰炸？你他|妈脑子里在想什么？战区外边待命的全都是机动部队，把坦克装甲车开进去，一个emp全毁了，后面的仗怎么打？难道让这些机动部队扛着步枪往里冲？那要是他们阵亡了，谁来顶上，你来？你会开坦克？你懂步坦协同？不懂就闭嘴，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驾驶员悻悻闭嘴，像看生死仇敌一般瞪着显示屏，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像只脱水的鱼儿似的，两只眼珠子往外凸。 “组长！报告！我的无人机在战区上方飞了有一分钟了！” “我的也是！” “这边一样！” 响应的声音接连响起，长官张了张嘴，嘴里的烟屁股掉到裤裆，他噌的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大喊道：“无人机没出问题的都给老子吭一声！” “没问题！” “这边没问题！” “一切正常！” “全都没问题！那些释放生物emp的怪物一定是全都死绝了，可以反攻了组长，组长！战区外面待命的机动部队可以进场了！我们可以反攻了！” “干！”无人机操控组组长抬起右腿，狠狠一脚跺在地板上，踩灭仍有温度的烟蒂。 等这一刻，等得好苦！ “会不会有诈？”最先开口的驾驶员话心存疑虑，“是不是在引蛇出洞？” “你他娘的才是蛇，有没有问题那是联合指挥部思考的问题，咱们只要服从命令就行，都听好了，把你们脑门上手心里的汗给我擦干净喽，准备上大家伙！” 真正的军用无人机，可不是那些当做诱饵炮灰去消耗的廉价货色。 军用无人机能成为现代空中军事力量的重要一员，凭借的可不是造价低廉，而是无人员伤亡、使用限制少、隐蔽性好、机动性能灵活等等因素。军用无人机不仅可用于执行情报侦察任务或作为通信中继，还可以进行电子干扰信息对抗，更能携带多种攻击武器，对海陆空三方目标进行打击！ 携带精确攻击武器，可对地面、海上目标实施攻击；携带空空导弹，可进行空战或反导拦截。在预先部署后，作战无人机还能拦截处于助推阶段的战术导弹，在较远距离直接摧毁来袭导弹，在部分作战领域，战斗攻击无人机甚至可以代替导弹。 而主战无人机体积大、速度快，可对地面攻击，可空空战斗，可攻击并拦截地面与空中目标，是实现全球快速打击能力的重要手段。所以，毫无疑问，无人机将成为未来空军力量的主要组成部分。 对此，每位无人机驾驶员都深感荣幸，并坚信无人机的强大。 可碰上能破防的emp这种东西，再强的无人机也只能歇菜，驾驶员们早就受够了这口鸟气，此刻听见长官的喝令，忍不住高声喝彩。 战区外，一辆步兵战车接到指令，向着急需支援的战区防线行驶，车轮滚滚，渐行渐远。 该死的emp终于没有再出现，步兵战车顺利开到第一道防线，补上岌岌可危最为危险的缺口，为守在尸体旁的幸存战士们赢取喘息之机。 不必等战车驾驶员传回报告，持续关注战场的联指已确认情报，一条条指令通过指挥网络迅速传递，主战坦克、步兵战车、装甲车的发动机在地面上轰鸣，半空中武装直升机不甘示弱，螺旋桨高速旋转，用刺耳的噪声向战区内的战友们传递一条信息：撑住！我们马上到！ 联合指挥部的命令传递到161师、163师、177师三支部队，而魔潮快速反应部队总指挥方玉的声音则通过无线电传入几支小队的通讯设备。 “我是方玉，曙光小队听令，即刻进入奥体中心，狙杀具备强大个体实力的魔潮怪物，配合大部队反击！” 漆黑的装甲运兵即刻启程，满载各式武器与电脑的车厢内，胡文超转动手腕，将自己与李丽的合照塞进裤袋，起身环视车厢内十多位队员，吐出一口闷气，笑道：“终于能动手了。” 曙光小队一直是执行斩首行动的精锐小队，复杂的正面战场并非他们的发挥空间，即便曙光小队的觉醒者们都在对尸战场上将自己磨练出战争机器，但没有大部队牵制配合，曙光小队孤军深入战事复杂且无法进行有效通信的战区，很可能导致无谓且不必要的牺牲。 因此，杨小千严令方玉，禁止曙光小队在大部队进场之前参战，曙光小队只能留在emp辐射范围外苦苦等候出战的命令， 感官的煎熬像一位技艺出色的拉面师傅，将短短的五分钟拉成无比漫长的等待。在这漫长的等待里，车厢渐渐升温，那是压抑到极限的杀气，比火焰更加炽热的怒意。 胡文超知道，当这股杀气与怒意一次又一次地被抑制，压抑到极限后终于得以在战场上得到宣泄的出口时，迎接敌人的将是摧毁一切的铁血洪流。 “老子不是第一次给你们做代队长了，不过好像是第一次给你们做战前动员？”胡文超挠挠头，咳了咳略微发痒的喉咙。 队员们纷纷抬头看向胡文超，胡文超面不改色地将嗓子眼里那口浓痰给咽了回去。 “一句话。” “我不敢保证我们每个人都能活下来，但是世界需要我们！” 第一百二十五章 当年南都城破 （写在前面：出场人物似乎过多，更新速度又有点慢，很多人记不清出场角色了，书友建议做人物卡。可是人物卡放在作品相关很难注意到，索性把章节里的主要角色放在章节前做简单介绍方便回忆。这些字数好像都会计费？我会统计一下以后写出相等字数的免费章节或者番外的~ 杨冬：单亲家庭成长的上京高中生，曾与变异体合作，被捕后因母亲遭到变异体残杀而觉醒，由杨小千特释并进入超能学院。能力：画出自己需要的信息。 周天鸿：南都人，觉醒后被远救会控制并进入超能学院，因名字与远救会第二任会长，原特秘租组长周天明相近，常常受到某些人的特别关注。能力：强化武器。 单韵：呃，原地爆炸美少女。 豆豆：南都孤儿，为友复仇时觉醒能力，受特赦进入觉醒者学院。能力：防护罩。 艾英国：超能学院学员，与杨冬等人较为亲密，能力：分身。 霍璐：超能学院学员，那位刻薄女白领就是她，能力：不死（参考狼叔的自愈能力） 洛应南：远江决战前夕登场，新远江黑市投机分子，受作战动员鼓舞捐赠一切物资，主动加入旭日小队参战，觉醒之后进入远救会高层视线，利用自己玩弄权术的手段向于谦示好，进入议长内阁后被于谦转派至超能学院。） 这个世界需要更多的英雄，因为当英雄总是没有好下场。 这句话好像很难懂，周天鸿现在懂了，当英雄都没好下场，所以大家都不想当英雄，所以这个世界才需要更多的英雄，诡异的逻辑在直面内心恐惧时一下子就串联起来。 靠着杨冬的能力，小分队赶到战斗最惨烈的第一道防线时，恰好补上最危急的缺口。 残肢干尸遍地的场面有着远超纸面的视觉冲击力，鼻腔里灌满血腥味时周天鸿差点呕吐。 强行压下呕吐的冲动，周天鸿提刀参战，拦截两拨巨蛛之后就已精疲力尽，放下唐刀，提起步枪，现在，连步枪也放下了，手里没了武器的感觉真是糟糕，让人忍不住想要退缩。 “我没子弹了。”周天鸿抛下手里的步枪，再次握住断裂的唐刀，在最后一次挥刀时，周天鸿已无法再使用能力，不过符文手环上的脑核还没有碎裂，所以周天鸿全力挥刀后，失去强化的唐刀撞上巨蛛坚硬的外壳立刻断成两截，多亏了艾英国和霍璐才能活着撤回来。 “废话，你那打法纯粹浪费子弹，菜鸟。”顺子蹲在周天鸿身旁，咧嘴笑道，“不过反正步枪打不动这些怪物，浪不浪费都一样，没差，我记得我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也跟你差不多，见到一个丧尸就把扳机扣到底，弹匣打空了都不知道停。靠，看你出场方式那么酷炫，还以为你是远救会的觉醒者，没想到是只菜鸟。” 小六和顺子看出了端倪，周天鸿没有争辩，看到顺子还有心情调侃自己，周天鸿问：“你不怕？” “怕，怕的要死，习惯就好。”顺子咧嘴一笑，冲着杨冬所在的位置努起下巴，说道，“他那把左轮枪还没开过吧？六颗子弹，你们刚好六个人。” “什么意思？” “光荣弹啊，被吸成干尸的滋味也太惨了，给自己脑袋上来一枪多好，轻松痛快。”顺子摇头笑道，反正已经跑不掉，干脆看淡生死。 “别那么悲观，援军已经来了。”杨冬离得不远，而且异常镇定，在这到处都是枪响和呼喊让人头昏脑涨分辨不清方位的时候还能听清顺子和周天虹的对话。 “你说天上那些无人机？来了几拨了，来多少挂多少。”顺子仰头望天，隐约看见一个人影。 “相信我，援军已经来了。”杨冬语气笃定，“再撑一分钟，我们就赢了。” “我信你，但是我们撑不住一分钟。”顺子叹道，视线所及之处，又出现一只巨大的蜘蛛。 顺子转头看向小六，小六无奈耸肩，再看看随杨冬一起过来的几位觉醒者，个个满脸鼻血都没擦干净，没了超能力，这些菜鸟连新兵都算不上。 单韵默不作声地站起身，杨冬急忙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别上！没有豆豆周天鸿掩护你，你没机会靠近巨蛛自爆。” 单韵点头甩开杨冬的手，平静回应：“我不上，你们走，我在这等它。” “你……”杨冬又一次抬手想要拉住单韵的手腕，这次手指停在半道，没敢触碰单韵的肌肤，片刻后，杨冬猛然收回自己的手，低声喝道：“你们撤！” 周天鸿没反应，艾英国和霍璐转头看向身后，豆豆则站到了单韵身旁，眼神中透着倔强，嘴里却问出一句破坏气氛的话：“杨冬哥，记得给我烧巧克力。” 杨冬苦笑摇头：“让艾英国和霍璐给你烧吧，我陪你们。英国，霍璐，别看了，顺着来时的路走，找最近的建筑物躲进去，祝你们好运。” 杨冬没提周天鸿的名字，因为杨冬知道这个满腔热血的傻大个听到豆豆那句“给我烧巧克力”之后肯定不会转身离开。 艾英国和霍璐愣住了，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应该转身离开，还是应该留下，与前面三位相识不过一周的熟悉的陌生人一同慷慨赴死。 “打住！”小六也站起来，与顺子交换了一个眼神，笑道，“老兵还在，轮不到女人小孩和菜鸟吧？” 话音刚落，小六和顺子没有给其他人反应的机会，朝着不断靠近的蜘蛛冲去，单韵没有迟疑，跟在他们后面开始往前冲，豆豆紧随其后，却摔了个跟头，跌倒在地。 “掩护我！”顺子大喊一声，摸出一个手雷，一边奔跑一边熟练地拉开手雷拉环，随后塞回战术带。小六则默契地跨出一个身位，挡在顺子前面。 顺子拿出的是一枚反坦克手榴弹，这是一种二战期间出现的畸形产物，依靠战斗部大量装药产生巨大的爆炸威力，摧毁敌方坦克装甲，杀伤坦克内部人员。在现代主战坦克与步兵战车的装甲逐渐加厚后，需要近身投放的反坦克手雷就失去研发价值，逐渐退出历史舞台，被远程反坦克导弹取代。 但这被时代淘汰的落伍武器，用在现在的南都战场，却是应用奇效的利器。 只要能贴近巨蛛，顺子手中的反-43式反坦克手榴弹就能轻易撕开巨蛛的外甲——只要顺子能在手榴弹引爆之前的时间里冲到巨蛛脚下。 恍惚间，一种奇怪的视觉效应出现了，周围事物淡去消失，巨蛛在顺子视线里变得更加庞大，顺子忽然想起一些陈年往事。 几十年前，顺子的祖父也在南都参加一场反抗外来侵略者的战争，当时华夏军人还没有能力对抗外来入侵者的坦克战车时，他们只能把被褥棉絮打湿挂在胸前，排成一条长队顶着子弹往前冲，用人命填出一条血路，让排在队伍最后一位的投弹手将炸药包垫到坦克底下，炸掉坦克的轮式履带使其失去行动能力。 顺子的祖父就是这样一位投弹手，今天顺子自己也走上了同样的道路。原以为自己会死的轰轰烈烈，万人敬仰，没想到到死都没能摆脱炮灰的命运，成为无情绞肉机里的一片碎肉，一个小小的悲情缩影。 但是顺子没有后悔，他想起了曾经年迈却铁骨铮铮的祖父。 一九三七年十二月冬夜，金陵城破，南都大屠杀！ 残砖断瓦，伏尸遍野，秦淮河被染成鲜红！ 在这国难之时，在这无数同胞被屠杀，四万万中华儿女承受永恒耻辱之时，你们在哪里？ 祖父的回答是： “老子在跟日本人拼命，胸口顶着刺刀！” 因为这个答案，老人一生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境遇，都能挺起胸膛。 现在，顺子要追寻祖辈的足迹，给自己找一个答案。 虽知今日必死，按如果今天能侥幸活下去，下半生顺子也要挺起胸膛，告诉自己的儿孙，当年南都城破，国难当头之时，老子在跟怪物拼命，身上挂着炸弹！ 第一百二十六章 青山处处埋忠骨 小六用尽全身力气往前奔跑，看见巨蛛的口器正向自己袭来，小六不闪不避。 现在这根恶心的杀人利器不是恶魔的爪牙，而是他的使命，无需躲闪，张开双臂真心拥抱即可，当然，抱住它之后，免不了送它一句“操你娘”。 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根口器悬停在半空，似乎撞上一道无形的壁垒。 小六做了一个不该做的动作，他豁然转头，看向身后的顺子。 顺子不知何时停下了脚步，满目迷茫，平举着双手，掌心浮现出一圈美妙的光圈。 顺子觉醒了！ 己方阵营又出现一个觉醒者，而且拥有战斗能力，要解决眼前的怪物轻而易举，但小六却露出无比惊恐的表情。 “顺子，手雷！手雷啊！！！” 反坦克手榴弹只剩一枚，而顺子和小六都不是专业的投弹兵，为确保命中率，唯有随身带着手榴弹贴近巨蛛要害后再进行引爆，但巨蛛体型庞大，攻击手段犀利，口器刺入人体后只需短短几秒钟时间就能把人吸成干尸，在血液甚至内脏都在快速流失的过程中，即便有天大的意志力，也不可能再拉开手榴弹的拉环，因此，顺子在刚刚发起冲锋的时候就已拉开拉环，借着引爆延迟时间冲近巨蛛。 如果一切顺利，小六会在冲锋道路上挡住口器，用自己的英勇牺牲为顺子争取到贴近巨蛛腹部的机会，即便无法炸死巨蛛，也能将巨蛛的步足炸毁——当然，小六会死，顺子也会死，两个炮灰的命，换来身后几位菜鸟觉醒者的安全，怎么算都划算。 可最意想不到的意外出现了，顺子竟然在最后关头成为了觉醒者！ 小六尖锐到破音的喊叫让顺子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一瞬间顺子的表情变得很复杂，有英勇献身的壮烈无畏，有成为觉醒者后残存的狂喜不已，有发现手雷仍旧挂在战术带上的恐惧。 这张扑朔迷离的脸很快就被撕碎，顺子已来不及将随身携带的反坦克手榴弹抛出，能够击穿75mm厚度装甲的大量高能炸药将顺子的身体扯裂。 “跑啊——” 顺子的头颅像块碎西瓜般裂成几瓣，带着红白色的烟花炸裂，碎裂的脸庞上有两点泪珠在火焰中蒸发，爆炸发生前最后一声呐喊止住了单韵前冲的脚步，小六向前做着战术翻滚动作，但两人都没能避开爆炸范围！ 反坦克手雷不像普通手雷依靠弹片杀伤人员，但爆炸产生的冲击波依旧致命，以单韵小六离顺子的距离，即便不死也是重伤濒死！ “单——” 豆豆不顾危险连滚带爬地往前冲，杨冬目呲欲裂，只喊出一个字就彻底失声，后面周天鸿、艾英国、霍璐三人都陷入呆滞，被眼前电光火石间发生的剧变震到大脑一片空白。 巨蛛仍未受到致命伤害，被爆炸的气浪逼退两步后再次朝着杨冬等人所在的方向开始行进，杨冬认命地闭上双眼，遮住眼底的悔意。 利器破空的声音响起之前，一枚榴弹跨越数百米的距离命中巨蛛，前方再次响起爆炸的声音，杨冬下意识地卧倒，抬头看向前方远处，一辆轮式步兵战车卷着烟尘长驱直入，炮塔正对前方。 与此同时，上空想起直升机螺旋桨旋转的嗡鸣声，机炮发射出的大口径子弹连出数条火线，割裂蛛群，为主战坦克清空道路。 增援到了！ 周围建筑物里死寂的人群开始沸腾，掀起一阵又一阵声浪。 “看那边！坦克，坦克啊！” “武装直升机都来了！保卫军来保护我们了，终于来保护我们了！” “听啊，炮声！保卫军的炮声！” 欢呼、喝彩、感慨、尖叫，不一而足，只是没有一个声音问起外面那些浴血奋战的将士可还安好。 尸骨遍地，无人问津。 杨冬疯了一样拔腿狂奔，与豆豆一起冲上前，单韵柔软的身躯以一个扭曲的姿势倒在地上，仿佛一个精致的洋娃娃饱经摧残，变成一个垃圾堆里的破布娃娃，浑身挂满伤痕，血流不止，完美无瑕的脸庞上尽是令人心碎的裂纹，右颊颧骨空了一大块，原本美若天仙的可爱面容变得残缺恐怖，让杨冬的手止不住颤抖。 “单韵！单韵！” “大姐姐！” 杨冬握拳的手指指甲嵌进肉里，豆豆的眼泪好似决堤，两人都用各自的方式表达自己内心的复杂情感，豆豆是伤心欲绝，杨冬却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感受。 呼吸微弱的单韵勉力睁开眼睛，右眼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点残留的器官组织，充血的左眼瞳孔依稀看到一个穿着黑色长风衣的身影半跪在身前，正急切地呼喊着自己的名字。 “杨……”单韵张开嘴，黑红色的血沫顺着嘴角流淌，用受损的声带说出一个字，声若蚊蝇，杨冬却听得很清楚。 “嗯！我在！”杨冬紧紧握住单韵的手，这是杨冬唯一敢触碰的部位，其他地方太过触目惊心，杨冬生怕轻易触碰会造成二次伤害。 “会，长……”单韵缓缓吐出后面两个字，让杨冬整个人愣住，接着眼皮渐渐合拢，似乎困到了极点。 “军医，军医！！军医他|妈去哪了！”从没有爆过粗口的杨冬痛苦地弓起身子，像极了一只受伤后被围困到角落的野兽，发出撕心裂肺的哀鸣，“联指的指挥官是不是傻|逼！不知道派救护车跟增援部队一起进场！军医他|妈在哪里，傻|逼，啊！！！” 无人理会杨冬的呐喊，周天鸿等人垂下眼睑，哀恸不已，几步之外，小六艰难地撑起隐隐露出脊椎的背部，抬头看了眼驶近眼前的步兵战车，又看了眼地上一滩血肉，最后转头看向站在后面的周天鸿。 “喂，菜鸟，帮个忙。” 听见小六的呼唤，周天鸿赶忙走到小六身前，翻出小六随身携带的吗啡，用力扎进小六的肩膀。 “谢谢。”小六无比痛苦的神情稍稍舒缓，他胸口朝下趴回地面，努力地抬起手，指着自己的太阳穴。 “再帮个忙，冲着这，来一枪。” 第一百二十七章 选择题 当战友身受重伤，痛苦不堪，请求你对着他的脑门来一枪，给他一个痛快，你会如何选择？周天鸿现在又明白了第二个道理，某些选择题是令人头痛的难题，有些时候，掌握选择权只会让自己的内心饱受煎熬，而没有选择则可以心安理得泰然处之。 看见小六指着自己的太阳穴求死，周天鸿像是受到了极大惊吓，放开小六的手臂磕磕绊绊的向后退了两步，眼神躲闪。 “你……你撑住！支援部队过来了，我们不会再有危险了！你撑住，急救员肯定很快就到！”周天鸿想喊小六的名字，却想起自己并不知道小六的名字，只能说出一个“你”字。 “老子撑个鸡毛，看你那见鬼的表情就知道我背后伤成什么样子，救不回来的，趁着我，还没吓哭，让我死个痛快，再拖下去，又痛又怕，会哭鼻子的。我丢不起那个人啊……”小六艰难地咧开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怪笑，“你，没杀过人吧？” 周天鸿点头，又摇头，他从小到大架打过不少，但连只鸡都没杀过，就只在刚才斩杀过几只巨蛛，可杀怪物和杀人不一样，直到亲眼看见人类的尸体，周天鸿才反应过来这并不像他曾在电脑或vr设备上玩过的游戏，每一具躺在地上了无声息的尸体都曾是像他一样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有故事的人，这种人生故事戛然而止的惨剧有一种令人追思后深感恐惧的残酷。 只是作为看客，周天鸿就已经难以接受，无论如何也不愿亲手为一段人生画上句号。 “无论你帮不帮我，我都死定了，拜托，让我临走之前少受一点煎熬。我知道这个请求很自私，但是你是在帮我，不是在杀我，如果真的过意不去，以后记得常来给我烧点东西，我的名字应该也会被刻在纪念碑上吧？能把名字留在镇远剑上，这辈子也算值了。对了，帮我带句话给我老大，就说我先走一步，让他慢点来，越慢越好……”小六的声音渐渐低沉，严重的伤势在放出鲜血的同时也一点一点抽走了小六的力气。 受伤如此严重，无论开枪与否，小六都一定会死，区别只在于前者能让他少受点罪，有一个更体面的死法。 周天鸿用力咬着牙，紧绷的咀嚼肌让牙根挤压牙龈，口腔里一股腥味，心里也是一股腥味，为了保护自己等人，小六和顺子毫不犹豫地朝怪物发起自杀式冲锋，现在他已快要断气，自己却连完成他最后请求的勇气都没有，还算什么男人？ 想到这里，周天鸿有了决断，他伸出筛糠一样抖动的手指，摸出小六的配枪，笨拙地拉开保险，把枪口对准小六的太阳穴，食指搭上扳机。 “放下枪！” 一声暴喝从头顶传来，周天鸿手一抖，险些扣下扳机。抬头一看，头顶上不知何时悬着一架通体黑色漆有白色长剑的大型直升机，那是一架精卫号！打响南都保卫战第一枪的第三小队就是乘坐着这样的直升机赶赴南都大学。 精卫号上抛下一根速降绳，一个熟悉的身影顺着这根结实牢靠的绳索滑了下来，看清来人面容后，半跪在地的周天鸿松开五指，放下手中的手枪，喜极而泣。 “洛先生！” 周天鸿喊出那人的身份，豆豆猛然抬头，两眼睁大，艾英国和霍璐松了口气，面露喜色。唯独杨冬神情凝重，沉默地注视着那个用直升机速降绳滑下来的男人。 洛先生虽不是超能学院的教官，但每位超能学院的学员都很熟悉洛先生，因为洛先生不知把他们从死亡线上拉回来多少次，在杨冬发现并分享出规则漏洞后，每天集训结束之后，大家都会借助洛先生的能力治愈遍布全身的肌肉拉伤。 洛先生拥有如此神奇的治愈能力，是最为高效的急救员，是创造奇迹的生命拯救者，此时洛先生出现在这里，只要单韵和小六还没有彻底死亡，洛先生都能将他们从死神的怀抱里抢救回来！ 只要洛先生出手，让那天使般的乳白光晕出现在单韵和小六身上，就能轻易将他们救下，周天鸿不必做艰难的决定，杨冬不必为自己的错误自责后悔抱憾终身，豆豆不必再嚎啕大哭悲恸单韵的离去。 事情看似应该如此，杨冬却从一些细节里嗅到不详的预兆。一向重视风度，大背头纹丝不乱的洛先生此刻狼狈不堪，眉宇间尽是疲倦，鼻下还有血渍，这似乎暗示着洛先生与他们一样已处在力竭休克的边缘。 就在杨冬注视着洛应南的同时，洛应南也将目光投向杨冬，他用欣赏的眼神看了杨冬一眼，沉声道：“我刚从另一片战区赶过来，运气不错，还能救两个，你们先让开。” 杨冬喘了口气，背后的衣服全都被汗水打湿，他却有一种鱼儿重新回到池塘的畅快感。 众人让开位置，洛应南抬起手，额头锁链浮现，这时耳机里突然传出一个急促的声音：精卫三号！有觉醒者负伤中毒！器官正在迅速衰竭，需要救治！精卫三号即刻回程！ 肩头步话机另一个声音道出类似的话语，并做出一句补充。 “中毒觉醒者的是原江心岛海岸巡防队的队长宁思雨！” 洛应南的眼角狠狠地抽动了两下，原江心岛海岸巡防队队长宁思雨，是一位拥有控水能力的觉醒者，在水源充足的作战场所能发挥出强大战力。在洛应南心中她有一层更重要的身份：她是魔潮快速反应部队总指挥，曙光原队长，远救会元老方玉的未婚妻！ 洛应南知道，方玉一定比他更早听到消息，但方玉却选择保持沉默。好像有个魔鬼闯进心里，有那么一瞬间，洛应南很希望方玉对自己下令，命令自己就地救治单韵与小六。 然而被远救会内部戏称为“圣母”的方玉选择保持沉默，这份沉默足以表明他的态度。 宁思雨，必须救。对此，洛应南没有选择权，如果他将最后的能力用来救治小六和单韵，而宁思雨因中毒器官衰竭而死，即便方玉不对他报复，杨会长和于议长会如何看他？议长内阁与其他议员又如何看他？ 只能救两个人，二减一，等于一，小六和单韵，只能救一个。 “救她！” 步话机传出的声音其他人也能听到，杨冬跨步上前，粗鲁地揪住洛应南的衣领，手背青筋乍现。 “救她！她是觉醒者！救她啊！”杨冬狠力晃动着揪住洛应南衣领的右手，左手指向有出气没进气，随时可能走向死亡的单韵。 洛应南没有责怪杨冬的冒犯，只是微微摇头，递给杨冬一个复杂的眼神，但是这个最为聪明最擅长察言观色的学生却没有看懂，或者说不愿意看懂。 “洛先生！单韵也是您的学生！我求求您，救她！”杨冬松手，弯曲双腿，膝盖重重砸在地面上。 紧接着又是扑通一声，豆豆跪在了杨冬身旁，虽没开口，眼神中的祈求却不言而喻。 洛应南眼角抽搐的频率再次加快。 一个，是自己的学生，倾城倾国，倔强有趣。 一个，是曾经并肩作战，生死与共的战友，用同一双筷子吃过饭，用同一个行军壶喝过水。 还有一个，是素未谋面，了无交情的陌生人。 三选二？ 如果不救单韵，一生良心不安，永受折磨，还会遭到这批精英学员恨之入骨的仇视。 如果不救宁思雨，从此前途黯淡，上升通道断绝，随时可能成为大人物们博弈间随手抛出的炮灰。 这个选择好像不难。 可小六…… 洛应南想起了自己觉醒时那个漆黑的夜晚，分不清远近的炮声、机枪声，变异体的嘶吼声，最后变成单兵火箭筒发射后的爆炸声。 小人、叛徒、魔鬼齐聚一堂，狰狞共舞，洛应南送出开花弹和火箭弹为他们喝彩，随后看见一幕震撼心扉的画面：为了保护身受重伤几乎必死的队长程旭，小六用自己的身体压在了程旭身上，为他挡住爆炸余波。 正是这一幕，让洛应南挣脱枷锁，成为了高贵的觉醒者，一夜间实现黑市投机分子、蹩脚猎尸人到远救会高层的华丽转身 如果没有小六，没有那一晚守护生命的奇迹，就没有今天高高在上的洛应南！ “如果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我，如果没有你，或许今天躺在地上的就是我。”洛应南移开目光，看向双眼微阖的小六，抬起自己的双手。 宁思雨，大人物，了不起！ 方玉，大人物，了不起！ 不论你们有多了不起，在我心里都比不上我的学生和战友！前途黯淡，了不起？ 算计了一辈子，洛应南不愿再用单纯的利益价值衡量一切，他决定像小六一样，犯一次傻。 乳白色光晕亮起，跳动，趴在地上的小六回光返照般猛然睁眼，探手抓起周天鸿放在地上的手枪，抬头朝洛应南笑了下，说了句话。 “大背头，谢谢，不客气！” 说完，小六转动快失去知觉的手腕，将枪口抵到下颌。 洛应南面色剧变，他能在远江黑市生存，凭借的就是远超常人的思考速度，小六话音刚落他就明悟这句谜语的含义。 小六在说：“谢谢，谢谢你宁愿自毁前程也要救我，不枉兄弟一场！既然兄弟一场，做兄弟的就不好让你为难，所以临走之前帮你一把，不用客气！” 小六要自杀！ “六子，不要！”洛应南转身要扑向小六，小六的反应却比他更快。 “拜拜！” 小六嘻嘻一笑，玩世不恭，毅然决然地扣下扳机。 砰！！！ 战场上，人命都有个价钱，我是炮灰，她们是觉醒者，她们的命，比我更值钱。 不用为难自家兄弟做三选二的选择题，就算是小人物也该有一次为自己性命做选择的权利。 临走之前，再说一句。 这辈子，最讨厌选择题。 第一百二十八章 人各有命 南都联合指挥部，方玉用大拇指指腹轻轻转动指间钻戒，紧张地等待消息。 戒指转过一圈又一圈，耳机里终于传回消息：宁思雨已脱离危险。 方玉不能否认心中的庆幸，却不知道自己应该有什么表情，只能尽力保持让自己脸上没有表情。 麻木的舌头在口腔里蠕动，像是被施下禁声咒，从得知未婚妻遇险到现在，方玉没有再下过一道命令，始终保持沉默。 “方总指。”一个看年纪比方玉稍小，抬头纹却很深重的黑衣人站到方玉身旁。 方玉偏过头看了一眼，来的是远救会现任会长周天明，前特秘组组长，杨小千的大秘。这位秘书与时时刻刻跟在杨小千身边端茶倒水处理文件的秘书可不一样，后者最多算是生活助理，前者却是大权在握能够直接参与决策的远救会核心高层。 这位周会长在某些觉醒者眼中只是无须重视的“普通人”，但他与杨会长的关系比起方玉更亲近，此刻出现在这里，一定是来传达杨会长的口令。 “你好，周会长。”方玉很客气地回应，用眼神询问周天明为何来此。 周天明低下头，不与方玉对视，轻声道：“杨会长让我来协助您。” “嗯。”方玉想挤出一丝苦笑，脸上的肌肉挣扎了两下，最后还是选择放弃。 方玉不像洛应南一样善于玩弄权术，但不代表方玉头脑简单——事实上方玉当初尚未觉醒，还是一名逃亡的大学生时，杨小千正是看重方玉的聪明头脑才把方玉收纳进队伍，在大势所趋和方玉的影响下，才有远救会的诞生。 所以方玉明白，周天明来到这里“协助”他，是因为杨小千对他有所不满。并非对他的私心感到不满，而是对他的沉默和愚蠢感到不满。 身位一军统帅，面对爱人遇险时保持沉默而不能继续发号施令，这是严重的失职！如果不是有联合指挥部复杂的指挥体系能够自行运作并纠错，魔潮快速反应部队可能因为方玉的失常而变得反应迟钝，少了一颗铁钉丢了一个王国的惨剧未必不会上演。 明知这种情况有可能发生，明知自己在爱人遇险时无法保持冷静，却还为了避嫌没有把宁思雨调离危险战区或是干脆调出作战序列，这不是政治智慧，是愚蠢透顶。 方玉可以想象杨会长此时的失望，或许没有下达一纸调令只因临阵换帅是大忌。现在最清楚魔潮快速反应部队编制和战斗力分配的人是方玉，所以在南都保卫战完全结束之前，没有人能取代方玉，至于这场战争结束之后会是如何……周天明的到来就已释放出一个信号。 “方总指，请您一定不要误会，杨会长知道您内心焦虑，或许需要一点帮助，所以才让我过来协助您。”周天明后退一步，站在方玉半个身位之后，诚恳地说道。 “奥体中心战区外待命的增援部队已经进场，靠近奥体中心外围的怪物由重骑营和曙光、裁决、希望三支小队负责清理……另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再出现新裂缝，清理掉奥体中心的怪物之后，南都城区内的装甲机动部队会以城区主干道为主要路线，成井字型穿插，个别战力强大的怪物由精锐小队进行狙杀，大规模部队交给无人机编队与榴炮连。”方玉不接话茬，开始述说战局，“城区外的驻军已进入城区，这场战争，很快就要结束了。” 说完，方玉伸手指着一块显示屏，屏幕上显示着天空中的裂缝。 “离地面上千米的裂缝，不管出来的是什么怪物，应该会飞？飞行生物一旦占据制空权，哪怕只是暂时的制空权，也能对地面部队造成巨大打击”方玉对此颇感担忧，胜利已是确凿无疑，唯一的问题是，为了这场伪装成伟大的胜利还需要付出多少牺牲？ “空军已做好迎击准备，无人机打头阵，超视距作战，理论上不会出现人员伤亡，对空导弹已准备完毕，诱饵无人机已就位，如果对空导弹打偏，就由诱饵无人机或其他方式将怪物引向城郊指定位置，以巡航导弹进行打击，如果怪物直接冲向下方城区，就由拦截导弹进行拦截。有这么多重保险，应该不会有问题。”比起仅仅负责指挥魔潮快速反应部队的方玉，与杨小千一起统观全局战场的周天明能获知更多信息，因为他不需要参与决策，所以他有更多的精力去吸收信息。 “希望如此。”方玉叹了口气。 “方总指。” “嗯？” “人各有命，不必自责。” “……嗯。” ……………… 耿志平放下望远镜，幽幽地叹了口气，这场仗打的实在窝囊，让他恨不得亲自提枪上阵。 但是奥体中心外围最后一道防线不能放松，虽然增援部队已经赶到，可清理怪物需要一点时间，总有些漏网之鱼，随时可能冲到人山人海的奥体中心。而且没了武装部队镇守门外，奥体中心场内上万观众很可能会陷入恐慌，要是把他们吓坏了乱跑，那可不得了，抛开践踏伤亡不谈，这些平民进了战区，肯定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机动力受阻的增援部队为保护他们，又要付出额外代价。 所以耿志平与远救会的工作人员沟通过后，只能无奈选择留守奥体中心门外。这可不符合耿志平的作风，因此耿志平郁郁不乐，有种举枪对天打一梭子的冲动，但这也是不行的，没事乱开枪，吓着人了怎么办？ 于是耿志平为了发泄心中郁闷，只好自己画个靶子打嘴炮。 “杨小千这个瓜怂，狗屁不懂，联合指挥部，狗屁不通，打这场仗死一千个人，八百条命要算在他头上！”耿志平凭着神奇的本事，破口大骂时也没让嘴里叼着的香烟掉下来，香烟没点燃，这是耿志平最后一根烟，他没舍得点。 耿志平根本不压抑自己的嗓音，旁边一些黑制服听得清清楚楚，都向这边投来带有敌意的目光。站在耿志平身旁的警卫员面色为难“耿队，您少说两句吧。” “说错了？”耿志平瞪了警卫员一眼，警卫员噤若寒蝉，居然连顶嘴的勇气都没有，让耿志平无比怀念当初在武警支队时的警卫员。 仔细算算，身旁的年轻人已经是耿志平第四位警卫员，前面三个，两个死在对尸战场，一个在远江久病不治。 再想一想，好像当初跟着自己的那一百多个棒小伙，都已经不在…… “咔哒” 耿志平终于点着了嘴里那根滤嘴都被咬烂的香烟，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音量喃喃道：“等这一仗打完，还是申请调去上京吧，去看看那张扑克脸也不错。” “耿队长。”一个黑制服走近前，警卫员下意识地退了一步让开位置，这个小小举动落在耿志平眼里，让耿志平撇下嘴角。 “你讲。”耿志平偏过头，一口浓烟喷在黑制服的脸上。 黑制服微微皱起眉头，不卑不亢地说道：“前面有游荡的巨蛛正朝奥体中心聚拢，我们是不是组一支敢死队冲出去，为增援部队争取点时间？” 站到耿志平身旁的，正是被人戏称“喜之郎果冻”的但国栋，一个负责维持现场秩序的小小办事员，当然跟联合指挥部扯不上关系，之前只不过是假报身份，以征召为名把某些观众带进室内运动场里，避免引起恐慌。 留在奥体中心外围的远救会部队大多赶赴前方防线进行支援，留下的只有一支小分队和几个办事员，这么点人给蛛群塞牙缝都嫌少，要组建敢死队，当然得靠耿志平提供人员和武器。 “不用，你站回去等。”耿志平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一只巨蛛都过不来。” 但国栋站在原地没动，耿志平抽了两口烟，侧头一看但国栋还站在旁边，瞪了他一眼，问：“你干嘛？” “我们没有重武器，外面的增援部队没这么快开进来的耿队长，我们需要敢死队，我愿意第一个上！”但国栋瞪了回去。 “嘁，你倒是条汉子。”耿志平向来欣赏有血性的汉子，收起了臭烘烘的脸色，把嘴里的烟拿下来递给但国栋，“来，抽烟。” 但国栋瞥了眼满是牙印和口水的滤嘴，没接这根烟。 “不抽拉倒。”耿志平不以为意，心想反正接下来没自己什么事，不如跟这一根筋的家伙聊聊天，“问你，联指如果需要我们冲过去扛，是不是应该想办法联络我们？南都军区资源丰富，就算所有武装直升机都派出去了，搞两台拍摄用的民用机给我们投放点武器和通讯设备不难吧？为什么不投放？因为根本不需要嘛。你说地面部队开过来要一点时间，这没错，可谁告诉你增援部队一定要走地面了？” “啊……”但国栋仰头望天，看到了许多黑点，正在高速下落。 第一百二十九章 天降骑兵 高空，十二架大型运输机组成的飞行大队划破长空。 机舱内，全副武装的重机车骑士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带队的是重骑营新任营长吴仁城，原营长汤韬作为唯一能够召唤机械造物的觉醒者，是比国宝还珍惜的宝贵存在，身在远江时人类势微，每一分能发挥的战力都必须参战，走出远江之后，汤韬就再没有踏上战场的机会。 无论汤韬向杨小千提交多少份申请，申请将自己从“国际军火贸易公司”调回重骑营，收到的回复永远是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拒绝。 不仅不被允许踏上战场，汤韬衣食住行都有专员照顾，整个远救会上下，他是唯一一个享受比杨小千更高安保规格的人，出行至少有三支特勤队伍跟随，分别由远救会、南都军区和中央指派王牌精锐进行监视保护。汤韬进食之前食物必须经过化验和人工试毒，睡觉时连只蚊子都不允许飞进卧室，就连上个厕所，都有专员收集排泄物，以免汤韬dna落入任何未经授权之人手中。 虽有锦衣玉食的生活可以享受，但对生性好战的汤韬而言，这比坐牢更难受。 心中默默为老营长悲哀了两秒钟，吴仁城一挠头皮，把汤韬抛到九霄云外，他清了清嗓子，对着身后组成第一把尖刀的八位骑士喊道：“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这是我们第一次有机会在实战中进行空降！这场首秀必须漂亮利落！以后上面会拨多少军费给我们，我们的扩招名额有多少，全看这次！算了，老子跟你们说这些干什么，你们又听不懂。” 回想起重骑营首次出战时汤韬慷慨激昂的战前动员，吴仁城拔高嗓音，喊道：“你们说，我们在训练场上风里来雨里去，日日夜夜流血流汗，与伤痕苦痛相伴，究竟是为什么！” “为了胜利！” 类似的问话早已经历过不止一次，八位骑士内心并没有首次冲锋陷阵时的波澜壮阔，但还是很配合地齐声吼出答案。 “不，胜利注定属于我们！我有另一个答案。” 这倒是意想不到的回应，八位骑士倾心聆听，吴仁城拧动握柄，发动机发出低沉的轰鸣，“今天的冲锋，为了浪漫！” “重机车，男人的浪漫！” “空骑，男人的浪漫！” “今天，我们就是白日的群星璀璨，最耀眼的浪漫！” 能引起共鸣的语言总有令人心折的魔力，骑士们仿佛看见自己驰骋蓝天，化身流星，在万有引力的作用下坠向美丽的梦想，于万千钦羡的目光中独享此生最为灿烂的时光！ “嗡——” “嗡——” 发动机的轰鸣声犹如大海巨浪，此起彼伏。运输机舱门大开，强风鼓进机舱，一场酝酿已久的风暴蓄势待发！ “给我一场流星雨！敬男人的浪漫，冲锋至死！” 九部重机车冲出机舱，几乎不分先后，朝着大地加速坠落！ 其余十一架运输机陆续打开舱门，每架运输机内都有九部钢铁怪兽闯出滑道，为数一百零八，不分三十二天罡七十二地煞，所有骑士的精神融为一体，身体在坠落，意志却在速度与激情共攀的高峰中升华。 “奏乐！” 战歌响起，激昂壮烈。 “光环！” 吴仁城额头亮起锁链，耀眼流光在空气介质中传播，画出一个大大的圆，增幅光环不只带来震撼心扉的视觉冲击，还飘荡着所向披靡的气势，犹如惊雷斩破长空，仿佛高山坠向大地，天崩地裂！ 空降骑兵！ 天降奇兵！ 身陷重围？了无畏惧！空降兵天生就要被包围，然后杀出重围！ 粉身碎骨？了无畏惧！冲锋至死是骑士的宿命，不论是在大地还是天空，只要眼前还有距离，征途永无止境！ 但国栋呆呆地望着天空，眼里看到的是一片蔚蓝色的大海，还有白色玫瑰在绽放绚丽的色彩。 如果那降落伞是猛兽捧在手中的白玫瑰，如果但国栋是个等待挚爱的女孩，他会流下泪来，嫁给这场告白。 离地两百米，降落伞拉开，空气阻力骤然上升，使得下落过程中的重机车迅速减速。那是拉在这些钢铁怪兽脖子上的最后一根绳索，但这根绳索显然不能阻止他们肆虐战场。 坠落仍在继续，离地一百米，骑士们悍然拔刀，斩断伞绳。 重机车再次加速坠落，离地二十米，备用降落伞张开，但已来不及完全缓冲——那也正好，骑士渴望迎敌，战刀渴望鲜血！ 车胎重重地砸落在地面上，或是踩在巨蛛的头顶，几位骑士因未能正确使用引导伞而撞在钢筋混凝土构造的大楼上，人仰马翻，当场身死，无人哀悼战友的离去，他们死在此生最光荣的时刻，死得其所。 成功降落的骑士们片刻不停，重骑营营长吴仁城一马当先，冲锋在前，身后追随的骑士纷纷将油门打到底，不愿轻易把出现在视线里的第一只巨蛛拱手相让。 极速旋转的车胎，因动力远超摩擦力，造成空转，卷起滚滚烟尘，青白两色，像是喷气式飞机在天空中留下的尾气，远远望去仿佛依附在骑士身后的一道幻影。 “我玩特技机车的时候你们还在玩泥巴，跟我抢？”吴仁城狂放大笑，俯身探手抓起挂载在机身右侧的杀器，纵身一跃，上半身向前倾斜，稳稳地站在车座上，将tz-01式便携单兵火箭筒扛在肩头，这也是汤韬的召唤物之一，总重仅有两千克，破甲能力和杀伤力却超过现有的任何一款单兵武器，目前数量稀少，仅为重骑营提供装备。 吴仁城双手脱离车把，重机车进入自动巡航状态，直线狂飙，而吴仁城站在座椅上，肩头火箭筒举过车前防护挡板，瞄准开火。 巨蛛身躯化为火球，步足松垮摇摇欲坠，黑色的钢铁洪流在巨蛛倒下之前滚滚而过，无人回头欣赏爆炸，前方又有不止一个怪物于转角处出现，朝着这边冲来。 吴仁城用最快的速度重新装弹，坐回座椅上半身后倾仰倒，靠双脚把握龙头，避开障碍，长驱直入，闯到巨蛛腹下时，轻扣指间扳机，无需瞄准，又是一团艳丽的烟火。 “一队向前，二队左拐，三队跟我右拐！推胎过弯！” 拐角就在眼前，骑士们轻推右把，前轮向左，车身向右倾斜，重机车骤然转向，再推左把扶正前轮，精准地控制倾斜角，以完美姿态在极小的转弯半径下成功转向。 为了缩小转弯半径，练出这一手巷战绝技，每位重骑营的骑士都曾摔到头破血流，鼻青脸肿，千次万次的狼狈不堪，都为了今日的无限潇洒。 呆呆地望着骑士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但国栋胸中忽然涌起万丈豪情，哼唱起一首在远江流传甚广的战歌。 我们是现代的骑士。 高举祖先的旗帜。 于黑夜前起誓。 执剑守卫文明的果实。 我们的冲锋永不停止。 直至黎明将至。 灾祸终末之时。 第一百三十章 怀特 “事实显而易见，战争已经来临。” “太平洋时间21点32分，洛杉矶遭到有组织性的攻击，袭击来自于不明身份的敌人，他们以某种特殊手段将生物兵器传送至洛杉矶城区与上空。” “这是一场教科书式的闪电入侵战，每一条海岸线都应全力以赴，奋起反抗，抵挡这场突如其来的侵略！” “现在洛杉矶伤亡惨重，军队正在加紧波士顿、旧金山、圣地亚哥、纽约的防线布置，如果我们丢掉洛杉矶，整个西海岸都将暴露在恐怖生物兵器的爪牙之下，因此，为了国民的安全，必须守住洛杉矶，不惜一切代价！” 美联邦陆军新闻发言人在面向全国公民的直播里板起脸，努力用刻板僵硬的面部表情和锐利的眼神向观众传达军方的决心与信心。 在圣地亚哥、圣何塞、旧金山，紧急撤离程序已经开始，上千万惶惶不安的美联邦公民和城市内的非法移民挤爆了城市交通。 而洛杉矶，已是熊熊战火烧遍全城，好莱坞、威尼斯海滩、洛杉矶市政厅、罗迪欧大道、布拉德伯里大厦、国会唱片大楼等等著名地标式建筑地点全都化为废墟。废墟之上，不同肤色的人们带着同样惊恐悲恸的表情穿行在人间炼狱，为一点生存的希望拼尽全力。 白宫，总统紧急行动中心。 美联邦现任总统威廉·哈里森坐在会议长桌首座，选举时为赢取选民好感而晒成小麦色的皮肤如今透着白种人里也少见的惨白。 “先生们，你们认为应该如何应对现在的战况？”威廉环视与会成员，想从他们眼中找到答案，可是其余人大多瘫坐，神情晦暗，最为不堪者在这温度适宜的空调房里居然汗流浃背，打湿了衬衣。 “总统阁下。”以视频通话形式参与会议的海军第三舰队司令开口，“我们应该放弃战况不明的洛杉矶，将剩余的有生力量撤出城区，在城区外建立防线，将这些该死的怪物封锁在城区之内！我是说，洛杉矶仍在我们舰队射程之内，只有海军和空军才能在短时间内对洛杉矶城区内的敌人进行有效的火力压制。” 威廉震惊地抬头看向比自己更年长的舰队司令，对他的提议感到难以置信，于洛杉矶撤军，将怪物封锁在城区内，然后用海军舰炮、空军战机和对地导弹对怪物进行火力压制？洛杉矶城内近四百万居民仍有上百万未能逃离！ 但舰队司令显然在发言之前就已经过深思熟虑，面对威廉总统质疑的目光，他坚持己见：“总统阁下，无法防御的emp已使国民警卫队遭受惨重损失，地面部队的增援至少还需要一个小时三十分钟才能赶到洛杉矶城区，没有地面人员进入城区，就无法有效引导民众从正确方向逃离。当然，我们还有为数不多的运输机可以使用。然而，在进行炮火覆盖之前让运输机将士兵运送至城区空降？这等同于下令让他们自杀！” “总统阁下！”第三舰队司令用铁血老兵独有的眼神紧紧盯住威廉的双眼，用气势向他施压，“这场战争，我们必须胜利！如果我们不能把这些怪物尽数拦截在洛杉矶，整个西海岸都会陷入战火。您应该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一头没有真正盟友的孤独的雄狮，当它的爪牙看起来不再锋利，当它的身手看起来不再敏捷，潜在的敌人就会凑上前来，兴奋地等待着咬下一口肉的机会。美联邦不能给他们这个机会，这场侵略战争必须速战速决。 “美联邦从没有放弃自己人的先例。”威廉凝视着司令微微泛起浑浊的蓝色瞳孔，叹道，“我们，将会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听到这句话，美联邦海军第三舰队司令肃然起敬，他知道，总统阁下已有决断。凭心而论，地位不同，立场不同，作为美联邦总统，能够在短短几秒钟时间里做出如此决定，很不容易。 “为了美联邦的繁荣长存，为了西海岸千万公民的安全，一切牺牲在所不惜！”司令沉声回应。这场战役之后他未必会上军事法庭，但总统先生却一定会遭到弹劾，在那之后，或许总统先生唯一的选择就是继续扩大战势，以战争与恐惧挟持民意，唯有如此方能保住总统宝座。 不论总统阁下是否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有一点很肯定，总统阁下说的没有错：他们一定会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对于一个政客而言，这无疑是最可怕最恐怖的刑罚，但总统阁下没有犹豫，为了国家利益，果断牺牲他的个人利益与小部分民众利益，真正实现了他就任美联邦总统时宣誓的誓言。 “只有如此了。”威廉深深叹气，在他开口传达命令之前，一个陌生的声音从音响里传出：“未必只有如此噢，或许还有另一个解决方法呢？总统阁下。” “什么？”威廉抬头，看见视频连线的另一端，海军第三舰队司令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个金发碧眼的年轻人，身上穿着军装，肩章显示出他的军衔：中尉。 从舰队司令脸上意外的表情来看，他并不认识身后这位年轻人。 舰队司令正在与总统进行视频通话，对西海岸的布防进行讨论，怎么可能会有未经授权之人进入舰队司令的办公室？！ 年轻的中尉轻佻地身后拍了拍舰队司令的肩膀，笑道：“不用担心，先生，您的卫兵只是陷入昏迷，不会有生命危险。” 接着，在一众要员的注视下，中尉摘下自己的军帽，对着摄像头微微欠身，鞠躬行礼。 “尊敬的总统先生，很荣幸能见到您，请您允许我向您介绍自己，我的真实身份并不是慧勒普中尉，您可以叫我怀特（white）。” 中央情报局局长陡然变色，当他还是一名小小的外勤特工时，他曾被派去亚洲从事机密间谍活动，他不仅会说普通话，还学过汉字，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英文单词white所对应的汉字是：白。 第一百三十一章 合法居住权 在欧美文化中，某些字符有特殊的象征意义，比如“白”。 白色，在英文单词词源演绎中的词根是cand，代表着坦诚、奉献、忠诚，由此演绎出的单词有candor（坦诚），candid（诚恳的），candidate（候选人），candle（蜡烛），candy（糖果）等等。 由此可见，在英文中，白色是个一个美好的象征，不过具体到某个人或者说某个生物而言，这个命题彻底不成立。 美联邦中央情报局是世界三大情报机构之一，主要任务是收集并分析国外政府、公司、组织、个人、政治、文化、科技等方面的情报，协调其他情报机构进行活动，能与之相提并论的只有曾经的前苏联国家安全委员会（克格勃）、英国军情六处（mi6）、以色列摩萨德以及隐藏在重重黑幕中永不见天日的华夏情报机构——就在刚过去不久的2010年，这个神秘的华夏情报机构捣毁了中情局一个在华间谍网，致使中央情报局出现成立以来数十年间最为重大的安全漏洞。 作为一个能力如此卓越的情报组织，中央情报局当然有能力触碰到一些华夏政府极力封锁的消息，比如某个极为特殊的变异体：白。一个令人震惊令人恐惧的变异体，一个脑部产生变异，懂得模仿人类融入人类，懂得玩弄宗教与政治的变异体。 毫不客气地说，这位“白”对全体人类的威胁程度，可能比其余所有变异体加起来还要大，在拿到相关情报的第一天，中情局最高长官就将其打上最高机密的标签，亲自进入椭圆办公室向总统威廉·哈里森进行汇报。 第二天，刚刚遭受华夏情报机构致命打击的中央情报局就放弃了反咬一口的打算，在无需言明的默契中与世界其余情报机构共同追查白的下落，至今无果。 如今见到一位与正常人一般无二的海军中尉，站在摄像头前方，自称white，中情局局长不自觉地将双手藏到桌底下，他担心自己会忍不住扇自己的耳光。中情局黑名单上头号通缉犯，竟然堂而皇之地走近海军第三舰队司令的办公室，大大方方地向总统阁下鞠躬致意，而自己这个对外情报长官却毫不知情？哪怕双手离头有很长一段距离，中情局局长仍旧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 负责对内情报的联邦调查局长官同样倍感耻辱，今天白能站在舰队司令的办公室里，明天就可能站在国会议员家里，后天就可能站在白宫椭圆办公室里！或许经历过多年战争的老将军能够视死如归，但不可能每位国家要员都能将国家利益放在个人生命之上，只要有一个人在生命威胁和变异体精心设计的说辞下动摇背叛，那么这个国家的根基都将被撼动。 再将思考的程度做一点深入，白既然选择出现在舰队司令的办公室，出现在两位情报长官与总统的视线中，不论这是真身还是傀儡，都说明他有所凭仗，有一些能动用的高层资源。或许，在国会和五角大楼，甚至是在白宫，都已经有人被渗透，被策反，为变异体所用——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变异体出现在内陆要地，中央情报局与中央调查局两大世界级情报机构一无所知。 越往下想，越是恐怖，两位情报长官对视一眼，想从彼此眼中找到答案，可看到的只有不安。 威廉将质问的目光投向中情局局长，局长抬手扶额，抹去鬓角的冷汗，凑到威廉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威廉早在与各方对手交手的博弈中练就泰山崩于眼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与左而目不顺的本领，带着平静的脸色，他抬头看向年轻的中尉，或者说，白。 “怀特先生，你刚才说，或许还有另一个解决方法，可以让美联邦和洛杉矶的公民们度过这场劫难？”威廉用迷人的嗓音问出此刻最关键的问题，作为总统候选人时威廉能够杀出重围成为一匹黑马，这幅迷人的嗓音与总是挂着微笑的英俊面容也起到了不小作用。现在，充满磁性和男性魅力的声音不温不冷，刀削一般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表情，让人无法从中推断出任何想法。 白没有立刻回应，而是对着第三舰队的司令露出微笑，客气问道：“先生，如果您不介意的话？” 老将军默不作声地站起身，让出座位。他没有拒绝的立场，于私，门外卫兵都被放倒，他这把老骨头想对抗变异体不过是以卵击石，自杀行径，为国捐躯义不容辞，可平白送死就太愚蠢了。于公，既然总统阁下开口询问，就说明威廉总统愿意与眼前的变异体对话。 “尊敬的总统阁下。”白施施然坐下，慢条斯理地说道，“洛杉矶需要帮助，您的人民需要救援，伟大的自由国度需要一个强有力的盟友，这个盟友必须具备某些特定条件，比如……” “怀特先生，请告诉我。”威廉·哈里森没有心情打哑谜或是弯弯绕绕，他很不客气的打断白，问道，“洛杉矶现在有多少……你有多少同族听从你的指挥？拥有什么样的实力？是否配备武器装备？” 白的笑容慢慢敛去，他歪了下头，一副欣赏奇观的模样啧啧称奇：“不得不说，威廉先生，你是头一个让我感到意外的白人。我还以为您也像您曾经的那些同僚一样，只是一个政客，唔，具体数目恕我不便回答，不过我相信圣殿的信徒们有足够的实力为您的部队争取时间。时间，对您很宝贵。” 中情局局长的脸色更加难看，以白所说的话，似乎暗示着他已与某些国会议员产生秘密接触，这究竟是摆出来做筹码和威胁的事实，还是华夏兵法里的离间之计，不得而知，唯一能肯定的是，这些该死的变异体，跟那些该死的华夏人一样，早就预知到这场入侵！更让人惊恐的是，这个神通广大的变异体，竟然能不声不响地将他的变异体大军运到洛杉矶。 这意味着，即便没有那些莫名出现的空间裂缝，没有那些裂缝里冲出的怪物，美联邦也可能在本土遭受袭击——如果让这些变异体和中东的疯子搞在一起，后果不堪设想！ 从今晚起，美联邦的全球战略布局就要全面洗牌重组。但现在，最重要的是应该如何度过今晚。 “是的，时间对我，对你，都很宝贵，所以，让我们跳过那些没有意义的废话，怀特先生，告诉我，你的条件是什么？”威廉没有看向其他人征询意见，直接谈起交易。 “我就喜欢您这么爽快的人。”白用普通话说了一句，然后换成标准的美式英语，提出条件：“我只有一个条件，所有不违反当地法律的圣族，拥有在美联邦国境内的合法居住权。” （白：不介绍了，你们都认识我。 罗纳尔多：罗大耳朵，久居远江的老美，华夏通，普通话流利，是最早追随白的变异体，长着一双大耳朵，能听到极远处的声音。 咔咔：白在远江师范学院里收的小弟，长着一个大喉结，能发出各种稀奇古怪的声音。） 第一百三十二章 保卫食物的圣战(为盟主小破孩的棒棒糖加更!) “这不可能。”威廉很想直接切断通话，但为了舰队司令的生命安全，为了洛杉矶城内的平民和国名警卫队的安全，他选择保持耐心，“怀特先生，你要理解，这里是美联邦，即便是总统也不能为所欲为。如果我想要推行某个法案，某项制度，必须得到国会的支持，而你所提的要求，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不可能会被通过。怀特先生，如果你想要一个交易，你可以提一些相对实际的要求，而不是继续浪费我们宝贵的时间。” “哎呀，我承认我放在天平另一端的砝码不够重，不够让人心动。这样吧，这场战争结束后，我会带来几个违反圣律被判处死刑的圣族交给你们秘密研究。除此之外，我可以挑选几位圣灵的精锐信徒，帮你们处理掉一些让人头疼的麻烦，比如，本拉登？比如，任何损害美联邦利益而你们却不方便下手的个体或组织？”白笑嘻嘻地说道。 蛮不讲理不按套路出牌的做法让在座者大惊失色，白抛出的并不只是一个投名状，还是一个无名的威胁。一个能讲变异体大军秘密运到洛杉矶的变异体，一个能不触动警报就出现在海军舰队司令身后的变异体，能轻易除掉本拉登，也能调转枪口指向其他人。 或许他无法伤害总统，但他却可以威胁到很多无法享受高规格安保的人，使美联邦的政治与司法体系陷入混乱。 如果现在不答应这个疯狂的变异体，或许身处洛杉矶的众多变异体就会撕开精心设计的伪装，在漆黑的钢铁丛林里开始愉悦的狩猎。甚至……他们可能会找到远东那两个同样疯狂的国家，美联邦的眼中钉，以相似的条件换取他们的合作。 谁都清楚，人类不可能与变异体精诚合作，但这不妨碍某些人为达到自身目的，驱虎吞狼，也不妨碍变异体在这一过程中为自身获利。有一点必须承认，在当今复杂的国际局势下，变异体总能在某些缝隙里找到生存空间。 威廉脸上终于有了表情，阴晴不定。 “总统先生，我不需要国会通过对应圣族的特殊法案，也不需要美联邦为圣族提供公民身份，所有圣族，暂时而言，都是世界的公民，我需要的只是他们在美联邦的暂时居住权而已。” 白的笑容愈发诡秘，威廉知道他一定有所图谋。 为什么偏偏需要美联邦的临时居住权呢？即便是崇尚自由民主，反对偏见歧视的美联邦，也不会有多少人接受以人类作为食物的智慧生物。想要争取美联邦国境内的临时居住权，却不需要公民身份，这意味着美联邦政府没有任何保护变异体的义务，等到战争结束后，随便找一个借口，将这些变异体驱逐出境，或者更直接一些，配合华夏、俄罗斯等有实力瓜分蛋糕的强国，将变异体赶尽杀绝，共同瓜分利益。 当然，除非威廉自己和整个国会都变成白痴才会做出那样的选择。毕竟，与居住在美联邦本土的变异体开战，战场必定在美联邦国土上。 可是变异体没有任何理由排除这个可能性才对，如果变异体都是些愿意真心相信美联邦政府会遵守协议的蠢货，他们早该死绝了。 或许，这些变异体是想在美联邦借势，利用美联邦的国际话语权与作为新兴强国代表的华夏进行博弈，制造生存空间？那未免太想当然了。如今是信息时代，早已不是比拼军事储备的冷战时期，大国之间的博弈犹如机械齿轮的咬合，精密，秩序，残忍，想身处其中还创造生存缝隙，唯一的结果就是在几个齿轮咬合时被碾死。 “tik，tok，tik，tok~”白翘起二郎腿，脚上的军靴有规律地晃动着，嘴唇里蹦出轻快的拟声词，提醒威廉·哈里森，宝贵的时间正在不断流逝。 第三舰队司令整理好身上的军装，拾起桌上的军帽双手戴到头上摆正，站在白身后向威廉敬礼，他用行动告诉威廉，自己已经做好为国牺牲的准备，办公室外装备精良的攻击小队已经待命，只要总统一个肯定的眼神，他们就会发起进攻。 威廉与国务卿交换了一个眼神，缓缓起身，郑重说道：“怀特先生，美联邦会感激每一位愿意在危急时刻伸出援手的盟友。这是个自由的国度，我们欢迎所有愿意遵循本国法律的客人。” “啪，啪，啪。”白双手举过头顶，用力鼓掌，“总统先生，您是美联邦的英雄！” 洛杉矶唐人街，一个穿着唐装的华人青年举起手里的香槟，欢笑道：“敬威廉·哈里森！” 唐装青年身后站着的两个身影，一个长着一双大耳朵，另一个长着一个硕大喉结，两人一同举起酒杯，异口同声重复道：“敬威廉·哈里森！” 转头看到身后长着一对大耳的手下低头沉思，唐装青年愉悦地问道：“怎么了罗大耳朵？你看起来忧心忡忡啊，不相信你自己的政府吗？” “我早已不是美联邦公民，而是圣殿的子民，您的子民。”罗纳尔多抬头，肥大的耳垂轻轻抖动，“白，美联邦不会信守承诺的，美联邦政府的信誉……” “一个靠发战争财起家的资本主义国家，一个屠杀救命恩人的民族，怎么会看重信誉呢？不存在的。他们只看重利益，只要符合他们的利益，他们就一定会信守承诺的，等到他们准备为了更大的利益撕毁协议时，就是为我们创造机会的时候了。”穿着唐装的白病态狂笑，“来，干杯！” 共饮一杯后，白将酒杯扔到脚下砸碎，这个做法在华夏有个讲究：摔杯为号。 “我们的食物，怎么能轻易让那些异界生物给糟蹋了？咔咔，告诉圣灵的忠实信徒们，捍卫食物的圣战即刻开启，为圣灵而战！” 长着硕大喉结的身影退开两步，整个脖子像是充气的气球一般鼓起来，扩充了十几倍，而后，经过多次变异的声带高频振动，发出一声只有圣族才能听到的号令，传遍大半个洛杉矶。 城内各处，一个个身影走出阴暗角落，错开逃难的人群，逆流而去。 第一百三十三章 星条旗永不落 二十分钟前，国民警卫队驻地所有驻军紧急集合，大批运输直升机在混乱与有序的矛盾中起飞，连战前动员和反复检查武器装备的时间都没有，士兵们排好队列登机，坐进机舱内才从各自长官的简述中大概了解了情况：他们要赶赴洛杉矶参战！ 在中尉和参谋军士向列兵们说出这个震撼消息后，悲观的情绪开始在机舱里蔓延，新兵们紧张地大口呼吸，目光不由自主往窗外瞟，总感觉不知何时就会有一枚导弹飞来，老兵们倒是镇定很多，互相聊着天，为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兵蛋子们打气，鼓励他们不必害怕，美联邦的军队世界第一，就算真的是外星人来了也不是对手。 “深呼吸，深呼吸！菜鸟们，调整呼吸，你们马上就有机会展示自己的训练成果！” 中尉和参谋军士努力帮助着新兵们调节情绪，如果他们不能保持基本的冷静，走上战场之后他们会用自己的失控杀死自己。 靠窗的士兵扭头望着窗外，昔日繁华鼎盛的洛杉矶仍旧灯火通明，只是这次不仅仅是万家灯火，还有连天战火，海岸线上尽是逃难的人群，城区内不断有焰光闪耀，浓浓的烟雾在各处升腾，尽管时间已是夜晚，仍旧能看到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惨象。 “长官，我听说东京也遭受袭击，而且已经快要沦陷？我们的敌人到底是谁？” 某位列兵的问话提起了其他人的紧张情绪，bravo小队的指挥官满不在乎地笑道：“如果东京沦陷，那就说明他们的奥特曼还在m78星云睡懒觉。但是洛杉矶永不沦陷！因为你们，小伙子们，你们这些美国超人马上就会赶到战场，不管来的他妈的外星人还是异形，还是华夏或者俄罗斯人搞出来的畸形怪物，你们都会狠狠把它们打回老家！” 风趣幽默的笑话能缓解一些负面情绪，但老兵的镇定却不能感染所有人，一个年轻列兵面色苍白，满头是汗，四肢抽搐不已，他的异常反应引起了身旁老兵的注意。 “嘿！乔伊！乔伊·高德曼！”老兵伸手推了他一把，拿不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乔伊的身体已开始剧烈抖动，浑身摆动好像犯了癫痫——看症状的确像是癫痫，但患有癫痫的人无法通过体检，不可能成为国民警卫队一员。 机舱内战斗小队的指挥官戴夫·安纳布尔中尉也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他年纪已过三十，军衔虽低，作战经验却很丰富。戴夫中尉离开座位，扶住乔伊的肩膀，呼喊两声没有得到回应后，中尉回头喊道：“拿个塑料袋给我……那就拿个布袋给我，见鬼，那就过来帮我按住乔伊！” 参谋军士没法在军用运输直升机上找到中尉需要的塑料袋或是布袋，只能凑过来帮忙按住乔伊，戴夫中尉摘下自己的帽子，狠狠按在乔伊的脸上，然后用两只毛茸茸的大手压住军帽的边沿，紧紧贴在乔伊的脸上。 中尉不断地用力按压军帽，不给乔伊呼吸新鲜空气的机会，但也不像是要捂住他的口鼻让他窒息身亡，乔伊挣扎了两下，却被参谋军士按住双肩，旁边的老兵适时出手，帮忙压住了乔伊的双腿不让他踢开中尉。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乔伊的四肢不再抽搐，身体居然慢慢恢复正常。 看到这一幕，士兵们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观察到他们脸上的疑惑表情，参谋军士松开乔伊肩膀后，舒了口气，骂道：“你们这群蠢货！乔伊刚才那是过度呼吸症候群！因呼吸度过快导致体内二氧化碳浓度降低，呼吸性碱中毒！遇到这种情况就地取材让他吸入自己呼出的二氧化碳即可急救成功，见鬼，这些重要的知识全都还给教官了吗？如果遇见产生类似症状的平民，你们却不知道该如何急救，那么上帝都会诅咒你们！” 戴夫中尉没有像参谋军士一样破口大骂，他拍着乔伊·高德曼的肩膀，柔声宽慰道：“没事，不要紧张，不会有事，你有一流的装备，经过了先进且全面的训练，最重要的是，你有我们，明白吗？” 乔伊惊魂未定，看着戴夫中尉，感激地定了点头。 “最重要的还有你们的使命！洛杉矶城内的平民正在遭受恐怖袭击，死亡数每分每秒都在增……” increase这个单词的最后一个音节还没有说出口，参谋军士就整个人呆住，打断他的不是戴夫中尉，而是一生尖锐的破空声与紧随其后的爆炸声。 咻———— 哐！！！ 两个简单而单调的声音，配合上与之相应的画面，给这位老兵带来巨大的震撼。 大约一百米外，另一架ch-47运输直升机化作一团不断扩张的火球。参谋军士看的清清楚楚，击落那架直升机的是一只体型略大于雄鹰的飞行生物，它的速度并不算太快，却拥有远超直升机的灵活，一头撞在ch-47的机舱后就像焰团一样炸裂！ “耶稣啊……” 借着爆炸的焰光，参谋军士看见视线可及之处，上百只同样的飞行生物正从地面朝着运输直升机的飞行队列冲来！ “拉升！拉升！” 后舱门打开，重机枪对准下方的飞行生物开火，能在地面上组成密集火力网的几十挺重机枪放在空中却无法将所有自曝飞行物尽数拦截，夜间受阻的视线也让机枪手看不清飞行生物的具体位置，一只又一只飞行生物越过弹幕，一架又一架运输直升机被击中、爆炸。 在进入洛杉矶战场之前，国名警卫队和海军陆战队就遭遇意想不到的阻力，上百只自爆飞行生物带来了巨大伤亡。 士兵们迎来了此生最为无助的时刻，个人的生死命运不再由自己决定，谁也说不准自己乘坐的直升机会不会被击落，会在什么时候被击落，全看上帝他老人家的心情。无助感为他们做出提醒，他们并不是美联邦超人，只是在更高层次的意志面前无比渺小的凡人。 乔伊·高德曼颤颤巍巍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和一只中性水笔，开始书写自己的遗书，身旁老兵瞥了乔伊一眼，嗤笑道：“乔伊小子，如果运气不佳，当直升机爆炸或坠毁时，你这封遗书只会跟着你一起去见上帝，不会有其他人看到。” “噢，你说得对，所以，我想，应该在那糟糕的情况发生之前，让某个人看到我的遗言。”乔伊咬着笔盖，将手里的信纸递给那位老兵。 老兵接过信纸，信纸上只写着一句话。 借着头顶上昏暗的灯光看清纸上的句子后，老兵讶异地抬头看向乔伊，他用表情告诉乔伊，自己不敢相信乔伊这个紧张到呼吸中毒的菜鸟会将这句话选做遗言。 乔伊艰难地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大声喊出纸上所写的句子。 the.star-spangled.banner.will.never.fall. 星条旗永不落！ （10年我国确实捣毁cia在华情报网，17年5月份才解密，不要小看华夏情报网啊，很强很强的！ 关于变异体到底能不能短时间拉起一支队伍，我认为是可以的，欢迎大手子们踊跃讨论） 第一百三十四章 空中炮艇 在晨曦初现时，你可看见 是什么让我们如此骄傲？ 在黎明的最后一道曙光中欢呼， 是谁的旗帜在激战中始终高扬！ 烈火熊熊，炮声隆隆， 我们看到要塞上那面英勇的旗帜 在黑暗过后依然耸立！ 啊！你说那星条旗是否会静止， 在自由的土地上飘舞， 在勇者的家园上飞扬？ 透过稠密的雾，隐约望见对岸，顽敌正在酣睡，四周沉寂夜阑珊。 微风断断续续，吹过峻崖之巅，你说那是什么，风中半隐又半现？ 现在它的身上，映着朝霞烂漫，凌空照在水面，霎时红光一片。 这是星条旗！但愿它永远飘扬，在这自由国家，勇士的家乡。 都到哪里去了，信誓旦旦的人？他们向往的是能在战争中幸存。 家乡和祖国，不要抛弃他们，他们自己用血，洗清肮脏的脚印。 这些奴才、佣兵，没有地方藏身，逃脱不了失败和死亡的命运。 但是星条旗却将要永远飘扬，在这自由国家，勇士的家乡。 玉碎还是瓦全，摆在我们面前，自由人将奋起保卫国旗长招展！ 祖国自有天相，胜利和平在望；建立国家，保卫家乡，感谢上帝的力量。 我们一定得胜，正义属于我方，我们信赖上帝，此语永矢不忘。 你看星条旗将永远高高飘扬，在这自由国家，勇士的家乡。 悠扬的美联邦国歌在bravo小队所乘坐的运输直升机机舱内响起，外面交战声为他们伴奏，bravo小队的合唱者们忘情高歌。仿佛天父为他们洒下庇护的光辉，bravo小队避开袭击，平安降落。 正常情况下，军方会在交战区域外围设立作战基地，作为前线指挥部与信号中继站、后勤补给站。但面对这场毫无预兆的突然袭击，美联邦军队并没有足够的时间遵守正常程序完成那些步骤，领先世界的战争理念暂时被拉回了平均线。 bravo小队接到指示，他们要从林肯大道的拦截线西侧出发，前往埃莫罗萨警局，配合幸存的警员，在空中打击打来之前，将警局内部及附近滞留被困的大批民众撤离到战区以外。规定时间过后，空军会将那一片区域以及周围区域夷为平地。戴夫中尉下令时面色凝重，他知道接下来会有一场甚至许多场惨烈的巷战，牺牲在所难免。 战斗来的比戴夫中尉想象的更快，bravo小队进入城区后就在堵塞道路的遗弃车辆前方遭遇了第一个敌人，它的外形像极了像一只体型放大了十几倍的大狼狗，脖子上长着三个头颅，没有其他器官，只有一个空洞，不知道是眼睛还是口腔。怪物浑身上下充满金属质感，四只爪子不像是动物的兽爪，更像是四只嵌上长刀的巨手，能够轻易撕裂汽车。 bravo小队发现它时，它正在狂躁地捶着路边的汽车，似乎周围汽车响起的警报声能给它带来愉悦。 “嘘！”戴夫中尉抬起手，呈进攻队列的小队成员看到前面的战友握拳抬手，如同多米诺骨牌般一个接着一个抬起手，排成一条长线的队列停止不动——现代战争中，尤其是巷战，攻击小队的行进队形不会像敢死队冲锋一样拧成一团，而是拉成一条长线，扩大侦察距离，并确保任何方向遇袭后都有人能从安全位置发起反击。 “从后面的楼房绕过去，保罗，带两个人找路线，其他人原地待命。”戴夫中尉低声用步话机下令，眼前的怪物显然不是他一个机枪小队加一个榴弹手能应付的，他们的任务是赶到埃莫罗萨警局指引警局内被困的平民安全撤离，而不是猎杀怪物，在不清楚怪物实力的情况下贸然参战是最不明智的选择。 参谋军士没有质疑中尉的决定，带着两个士兵踏着碎步跑进旁边的楼房，他要走到楼层上方，从高处观察并找到合适的行进路线，而其他人则与戴夫中尉一起隐蔽自身，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以免吸引怪物的注意。 戴夫中尉压低声音用无线电向后方传递信息，告诉他们自己现在所在的位置出现一个大块头，请求空中力量进行打击，即便这个怪物一直在重复砸车的举动，似乎沉浸于快感之中无法自拔，似乎不会产生威胁，但这怪物会不会心血来拆改做拆迁队员去砸房子，砸坦克，或是砸人？那只有上帝才知道，就让美联邦军人送它去上帝那里坦诚吧。 “中尉，找到安全路线。”参谋军士的声音从步话机里传出，戴夫中尉打了个手势，多亏了大面积停电的状况暂时没有发生，街道仍旧亮着路灯，后面的士兵才能看清戴夫中尉的手势，并一一重复，将信号传递给身后的士兵。 乔伊·高德曼一直举着枪瞄准那头怪兽，等到撤退信号传来时，乔伊只犹豫了一秒钟就转身撤向参谋军士现在所在的位置，但还是忍不住问道：“那边那个大家伙怎么办？” 离他最近的战友正是机舱内坐在他身边的那位老兵，他扛着榴弹发射器健步如飞，还有余力回答乔伊的问题：“那就不是我们考虑的问题了，中尉的命令是撤退，那么我们就该撤退。上面的命令是撤离平民，那么我们的任务就是想办法赶到警局，掩护平民安全撤离。小子，这可不是拍电影，战场上想逞个人英雄主义，不但会害死自己，还会害死别人！” 不怪老兵啰嗦，现在太多人深受好莱坞电影荼毒，不提超级英雄系列，就连科幻战争片都拍成儿戏，能让美联邦海军舰队焦头烂额的外星人总是被一支小队，几个人几条枪，甚至是被影片主角单枪匹马地搞定，真是见鬼。 “会有空军来对付它吗？它看起来可不好惹，是不是应该先给它一炮试试？”乔伊没有反驳，一边跟着前面的队列走，一边嘀咕道。 “如果你真有这种想法，我建议你先给自己头上来一枪，不要再浪费宝贵的粮食和空气，蠢货！”老兵骂了一声，回道，“空中打击肯定马上就到，我猜是ac130，你觉得呢？” 这时bravo小队已行进到楼房底下，一字排开紧贴在墙边，等待走在最前的侦察兵确认路线安全，乔伊扭头看着右边与自己肩并肩的老兵，问道：“ac130？” “老天，你居然没听说过空中炮艇？”老兵丢给乔伊一个鄙视的眼神，仰头一看，喊道，“啊哈，果然是！” ac-130u，洛克希德ac-130重型武装对地攻击机最新型号，由4台allisiont56-a-15涡轮螺旋桨发动机提供动力，机长29.8米，翼展40.4米，机身高度11.7米，名副其实的空中巨无霸。 不仅仅是体型大，ac-130能被人称作空中炮艇，还装备强大的火力：一门25mm口径的gau-12平衡者加特林机炮，最高射速每分钟4200发；一门40mm博福斯式自动机炮，每分钟射速200发；一门105mm榴弹炮。 这些令世人畏惧令大地震颤的可怕武器，均由先进的探测和火控装置控制，包括先进的多座火控雷达和热成像仪。在巨大的光学和热成像观瞄吊舱中包含侧视多模式攻击雷达，不但能够用于搜索瞄准目标，还能测算40mm和105mm炮弹的命中点，并于瞄准点进行比较，随即同步对枪炮进行瞄准修正，提高命中率。 这些先进的传感系统、火力控制雷达系统和全球定位系统配合上强力的舰炮，使得ac-130能对地面部队进行准确打击，具有超强的抗电子干扰能力，并且能在夜间与恶劣的自然环境下飞行，更能在距离目标一千二百米的高空直接发动攻击，空中炮艇的称谓名副其实。 这种不对称战争的产物面对丛林和沙漠里的敌人时，不仅有极具迷惑的伪装能力（ac-130由c-130大力神运输机改造而成，曾多次被误认为运输机），还有碾压地面部队的打击能力，或许在与强国交战无法确保制空权的情况下，它没有太大的发挥空间，但面对没有空军只有少数自爆飞行生物的魔潮怪物，ac-130无疑拥有最合适的舞台。 听到老兵兴高采烈的喊声，乔伊也仰头望去，漆黑的天空上影影绰绰，他好像看见了一个巨无霸，俯视着下方的敌人并不屑地吐了几口痰，接着，地面上亮起让人睁不开眼的强光，热浪袭来，再睁开眼时，胆敢挑衅巨无霸威严的怪兽已被炸得粉身碎骨！ 第一百三十五章 黑鹰坠落(求正版订阅支持!) 个人的力量面对怪物，太过渺小。 怪物的力量面对科技，更加渺小。 乔伊心想如果像ac-130u这样的巨无霸能够遍布洛杉矶上空，这场战斗一定会很轻松。 可惜，罗克韦尔公司总共只生产了13架ac-130u，加上服役时间比它更长的前辈们，能调动到洛杉矶战区的对地攻击机数目，远不够笼罩化身绞肉机的洛杉矶战区。华夏的俗语，一杯水救不了一架装满木材的着火的车辆，大概就是在描述这种情况。 时不时有带着烟尾的导弹划过，在呼啸声中穿过头顶，乔伊从老兵口中得知，那并不是外星人的导弹，而是自己人发射的巡航导弹，专门用来解决某些如同之前那头“地狱犬”一样固定停留一个地点的怪物。 长着三个头的怪兽在外貌上类似希腊神话中的地狱三头犬，所以被称为地狱三头犬，它确实有打开地狱之门的能力：那三个头颅都能够喷射飞行速度不低于弓箭的蓝紫色火球，火球命中目标之后虽不会像榴弹一样产生爆炸，但却会像白磷燃烧弹或凝固汽油弹一样牢牢地粘附住目标，无论用水还是用灭火器都无法熄灭，直到把目标烧的干干净净什么都不剩。 bravo小队在前往埃莫罗萨警局的路上遇到过第二只三头地狱犬，乔伊亲眼看到一个篮球大小的蓝紫色火球把一辆卡车烧成了焦炭。 可怜的卡车司机从车上跳下来，地狱犬却没有轻易放过他，而是用另一个头颅中间的空洞发射出一团橄榄球大小的火球，扑在卡车司机背上，火球的体积不如前一个大，但把卡车司机烧成灰的速度却远比卡车烧成焦炭的速度更快。 在火焰蔓延到卡车油箱引起爆炸之前，卡车司机就已经化成了灰，不留一丝痕迹。这个说法大概不完全正确，因为卡车司机在火焰攀附上背脊的时候，就惨叫着冲向一间商店，企图寻求帮助。蓝紫色火焰没有轻易被熄灭，反而爬上了商店的门窗、地板和货柜，继续燃烧。 而卡车呢？卡车在一声剧烈的爆炸之后将带着诡异火焰的部件送飞到各处，不论飞到哪里，不论接触到什么，那让人绝望的火焰都会像传言中的行军蚁一样，吞噬一切。 任由这种魔鬼降下过诅咒的火焰弥漫下去，无需其余怪物进行破坏，只凭一捧蓝色火花就能将偌大洛杉矶付之一炬。万幸，上帝保佑，那只喷吐火球的三头地狱犬在毁掉卡车之后便站在原地开始砸车——不知是何原因，这种怪物好像都很喜欢对汽车施加暴力——然后被地面部队激光制导的战斧巡航导弹命中。 三头地狱犬彻底死亡后，它带到这个世界的火焰也就随即泯灭。上一秒还在熊熊燃烧，连成一片、势不可挡的诡异火焰在三头地狱犬被战斧巡航导弹命中的那一瞬间消失，仿佛之前一切只是幻觉，只是3d投影或电脑特效，然而地上残留的灰烬与燃烧至焦糊残缺的物件却告诉所有人，刚才的那一切并不是梦幻，而是毋庸置疑的现实。 “那是什么？是魔法么？还是巫术？”乔伊表情呆滞，喃喃问道。 这次没人再嘲笑他是一个娘们，包括见多识广的戴夫中尉和参谋军士都张大了眼睛和嘴巴，不敢相信自己所见的一切。 “见鬼，谁能知道那究竟是什么？我看那就是神话里的地狱三头犬，没错，就是撒旦的爪牙，是魔鬼的诅咒！”嘴上不客气实际行动上却一直对乔伊关照有加的老兵埃森往地上吐了口带血的唾沫，刚才他太受惊吓，咬破了自己的舌尖。 乔伊皱眉，并没有纠正他刻耳柏洛斯（地狱三头犬）其实为冥王哈迪斯守门的恶魔，与撒旦没有半个美分的关系。乔伊在心里想：这个世界显然已经不再是自己以前理解的那个模样，既然地狱三头犬和地狱之火都出现在眼前，那是否会有超级英雄存在呢？ “我们离埃默罗撒警局还有一个街区，乔伊，埃森，听仔细！你们带伤员上楼顶天台，很快会有救援直升机赶到，让直升机带走伤员，你们留下观察状况，如果发生任何状况，及时用步话机通知我们！其他人跟我到警局，准备带被困平民原路返回！” 戴夫中尉的命令从对讲机里传来，尽管bravo小队的任务是撤离警局内民众，一直避免与怪物做正面战斗，可一路赶来仍然伤亡惨重，付出了两名侦察兵死亡和三名队员重伤的代价，伤员已经完全失去了战斗力和行动力，成为累赘。 bravo小队不能带着累赘继续上路，因此必须留下两个手脚健全的战士照看伤员，并作为观察哨对周围状况进行观察，如果情况有变，他们就能及时通知戴夫中尉。否则若是让撤离警局的平民队伍正面撞上见鬼的怪物，戴夫中尉就可以认真考虑一下，到底是对着自己的脑袋来一枪干净利落，还是苟活回到后方，背负罪名进军事法庭。 乔伊和埃森没有异议，周边街道都被炮火犁过一遍，放眼望去看不到乱糟糟的逃难平民，也看不到仿佛恐怖片和科幻战争片里走出来的怪物，留下照看伤员，比继续前行赶往情况未知的警局要安全的多。 两人费尽力气，把伤员带上楼顶天台，在天台上不仅能观察到四周各个街道的动向，也方便救援直升机起降，唯一的缺点是：假如今晚的运气用光，有怪物爬上了楼顶来，那么他们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该死的天气，月亮都被这些怪物吓跑了吗？如果月光足够明亮，这场仗不至于这么难打。”埃森喘了口气，抱怨道。 乔伊没说话，唯一一个还有力气说话的重伤员苦笑着回应埃森：“到处都是照明弹，我们不需要月亮这个无情的婊子。埃森，我的老伙计，把你的藏货给我一些，一针吗啡还不足以缓解我的痛苦，我需要酒精，噢，美妙的酒精。” “二十美元一瓶。”埃森不知从哪里摸出几个装有鸡尾酒的迷你酒瓶，拧开瓶盖后递到伤员嘴边，缤纷的酒色像个披着肩带薄纱的美人，令人迷醉。 伤员没有还价，如果能活着回去，来一次二十美元一口的奢侈不算过分，如果不能活着回去，那就让埃森去洛杉矶国家公墓去挖他的棺材吧！ 迷你酒瓶看起来与正常尺寸的酒瓶没有多少区别，各个细节完全一致，只是体积小了太多，微缩版的迷你酒瓶只有手指长短，容积不过几毫升到十几毫升，一口就能干掉一瓶。 “如果我记得带上那包雪茄该多棒，真是可惜。”埃森抛了一小瓶给乔伊，自己打开一小瓶，剩下两位伤员几乎意识模糊，埃森就没有再与他们分享。 乔伊递给埃森一个感谢的眼神，拧开瓶盖把烈酒倒进口腔里，酒液淌过舌苔流进喉咙，顺着食道一直往下流，一股暖流从胸腹往上传，给乔伊带来些许快慰。 “谢谢。”乔伊向埃森道谢。 埃森摇摇头：“不用谢，二十美元一瓶。” 乔伊立刻就想把刚才喝下去的酒吐出来，吐到埃森的脸上。 “你知道么？”埃森又拧开一个迷你酒瓶的瓶盖，对乔伊笑道，“我特别喜欢这种小酒瓶，很精致，每次我握住这种迷你酒瓶的时候，都会把它想象成正常尺寸的酒瓶，然后假装自己是一个巨人。” 乔伊笑了，不知道是埃森的笑话起了作用还是酒精进入体内产生的化学反应，他两边脸颊苍白的脸色好转不少。 “向上帝起誓，我真的不知道你有这么幼稚的想法。” 埃森瞪了一眼，正要说点什么，却听见上方空中传来直升机螺旋桨旋转的声音，抬头一看，一架uh-60中型通用直升机（黑鹰直升机）正悬停在上空。埃森赶紧转身跑到天台边沿，对着直升机挥舞手臂。 “这儿，这儿！” 或许是因为夜间视线受阻，直升机的驾驶员没能立刻发现楼顶天台上的埃森，乔伊急忙跑到埃森身旁，举起自动步枪朝着天空开了几枪。 枪声和枪口的火光吸引到直升机驾驶员的注意，直升机转了一个身位，朝着乔伊埃森所在的天台靠近。 眼看着就要降落在天台上，直升机突然像是一只被猎枪击中的小鸟，呆滞片刻后翻着跟头向下坠落，轰隆作响的爆炸声无情打断埃森和乔伊的欢呼雀跃。 （今天又是八千字更新，我温尽力真的很尽力，但是我一直没成绩没推荐，真的很难受。为了阅读体验真的不想开防盗版章节，也不想放弃这本书，拜托了，请求正版订阅支持！！有能力的话补上一份订阅，拜托！真的需要你们的帮助t^t） 第一百三十六章 超人 黑鹰直升机在长达几十年的服役过程中曾发生过多次意外坠毁事件，但没有一次像这样诡异。 周围没有怪物，也没有毒刺导弹，乔伊向上帝他老人家起誓，刚才自己朝着天空发射的几颗子弹不可能把黑鹰直升机给打下来。 “敌袭！敌袭！” 乔伊一边喊叫，一边用枪身上的红外夜视扫视半空，埃森又急又恼地在乔伊脑袋上拍了一下，毛茸茸的大手打在tbh战术防弹头盔上，啪嗒一声响。 “闭嘴，乔伊！”埃森压低生意怒骂道，“你这个蠢货，刚才的枪声可能已经吸引到怪物的注意了！” 乔伊意识到埃森是对的，在寂静空旷的街道上，枪声能传得很远。 “怎么办，埃森，怎么办？为什么直升机会坠落？到底发生什么了？上帝，上帝啊，仁慈的上帝啊……”乔伊缩回身子，贴着天台的护栏蹲下，有些语无伦次。世界变了，变得太快，变得太奇怪，让乔伊的脑子陷入混沌，只想在宗教信仰中找到慰藉。 埃森探出头去往下看，直升机的残骸正在燃烧，这把点亮街区的火烧掉了埃森身后三位重伤员生还的希望。 “我们得告诉中尉，让中尉联系指挥中心，再派一部直升机过来。”说这话的时候，埃森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镇定自信，但他的表情出卖了他的内心，现在洛杉矶到处都是伤员，哪里都需要救援，bravo小队的伤员不一定能等到第二架救援直升机。 不过就算希望渺茫，也还是要进行一次尝试。埃森打开步话机，向戴夫中尉进行报告，乔伊和唯一一个保持清醒的伤员将目光投向埃森，希望能从步话机扬声器里听到戴夫中尉肯定的回答，三个人紧张地等待着，就像是被捏成泥人的亚当和夏娃等待着上帝吹出生命之气一样，充满渴求地等待着，可是无人回答，只有一片死寂。 “见鬼，这玩意儿坏了。”埃森的手开始发抖了，像一个宿醉的酒鬼，跌跌撞撞地退到乔伊身边，“乔伊，试试你的！” “一样。”乔伊绝望地摇头。 大概是认定自己必死无疑，躺在地上的伤员反倒冷静下来了，这份难得的镇定让他的大脑正常运作，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埃森，是不是电磁脉冲炸弹？” 美军曾在伊拉克战场上使用电磁脉冲炸弹，斩获奇功，像埃森这样的老兵，即使不了解电磁脉冲炸弹的作用原理，也不会对这门杀器感到陌生。 埃森愣了足足两秒钟，转身回去看楼底下的街道，路灯全都熄灭，漆黑一片，只有黑鹰直升机的残骸上有焰光升腾，把一些汽车和路障的影子投在墙壁上和地面上。 “是的，好像所有电子设备都失效了。可是，我们的直升机应该有一定的抗电子干扰能力……”埃森的声音逐渐低沉，连地狱的魔火都出现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噢，好吧，看来你欠我的二十美元，只能到另一个世界再还给我了。” 埃森的话让乔伊打了个寒颤，现在他们困在这一栋楼房的天台上，离昔日繁华市区不过十几分钟的路程，却有一种与世隔绝的感受，好像困在汪洋大海里的一个小小舢板，不知何时掀起的一个浪花就能让他们溺亡。 “埃森，乔伊，你们应该放弃我们，离开这里。”伤员缓缓说道。 埃森朝他竖起中指：“这真是一个拙劣的玩笑，你还是像以前一样缺乏幽默感。” “不，我是认真的。”伤员很坚定，他在说出这个提议之前已经过深思熟虑，“联系不上友军，就不会有救援部队，我们只能等死，不是么？” “bravo小队有放弃战友的卑劣传统？是么？”埃森的态度更加坚决，他用一个反问句回答另一个反问句后，推了下乔伊的肩膀，“乔伊，你说呢？” “没有这个传统，我们从不抛弃战友！”乔伊甚至没让这个念头进到脑海里转几个圈，就把它拒之门外，尽管吓得不轻，但刻在内心深处，融化在骨髓里的本能不会轻易屈服于对死亡的恐惧，对军人而言，哪怕是乔伊这个不怎么合格的军人，荣誉永远比生命更重要。 “你看，连乔伊这个菜鸟都知道，我们从不抛弃战友。不过你说得对，困在这里只能等死，既然无法与戴夫中尉联络，我们应该想办法赶到埃默罗萨警局与他们会合，或许那里会有医生和药品，或许还有可以使用的通讯设备。”埃森起身，开始寻找一些能用的上的材料，准备制作一个简易的担架，两个人想要带上三个重伤员，没有个牢靠的担架可不行。 如果没有电磁脉冲炸弹，埃森还能用自己以前的绝活，从下面那些遗弃车辆里找一台勉强能开的交通工具把它发动，可惜，黑鹰直升机坠落后埃森基本可以确认，附近已经没有仍嫩使用的交通工具——自行车这玩意儿在洛杉矶可不好找，华夏人用来运货的三轮自行车更不可能找到，就连唐人街的华人们都不会用三轮车。 “埃森，听着，之前乔伊的枪声很可能已经吸引到怪物了，带着我们一起不是在救我们，而是害死我们。就算运气好没有碰到怪物，你们两个人带着三个重伤员，速度大概比我妈妈养那头老乌龟还慢。如果你真心想救我们，想让我们活下去，而不是用我们的命制造一个光辉感人的故事再给你自己换一枚勋章，你们应该把我们留在这里，独自赶往警局，与中尉会合，然后带着救援部队来找我们。以我们的伤势，或许还能再支撑一阵，只要你和乔伊的动作足够快，我们还有机会。相反，如果你执意带上我们，那么我们必死无疑。” 伤员像是打机关炮一眼说出这样一大通话，每个单词都像子弹一样打在乔伊心里，可埃森仍旧无动于衷。 “乔伊，别再蹲着发呆了，过来跟我一起做个担架，这是公寓楼，我们应该能找到结实的材料。” 乔伊站起身，却没有走向埃森，而是站在原地说道：“埃森，我想他是对的，真正为他们生命负责的做法，应该是尽力与中尉或者其他部队会合！” “你这个懦夫！”埃森勃然大怒，转身瞪向乔伊，愤怒的表情僵在脸上。 “趴下，趴下！”埃森举起枪大喊，乔伊下意识地向前趴倒，手还没碰着地面埃森就已对着乔伊刚才站立的位置扣动扳机！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两次短点射后，埃森干脆把扳机扣到底，在弹匣里的子弹耗尽之前他喊道：“乔伊，衔接！” 乔伊双手撑地，在地上翻了个身，举起手里的自动步枪，枪托抵在肩胛，终于看清了埃森的目标，又是一个样貌骇人的怪物，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长着翅膀的巨型毛毛虫，有着与其臃肿身形不相匹配的灵敏，尾部拽着一根蝎尾似的长条状器官，扎在了一个昏迷的重伤员身上，如果乔伊刚才没有趴下，这根长尾现在应该扎在乔伊背后。 乔伊按捺住起身逃跑的冲动，立刻扣动扳机，子弹打进那怪物的身体里，就像是水渗进海绵，没有半点反应。 “瞄准它的翅膀和尾巴！”埃森换好弹匣，再次开火，可怪物却不恋战，翅膀扑腾腾地扇动着飞离天台，长尾勾起那个无法发出声音的重伤员，像是一根挂绳捆着一块午餐肉，一根鱼线钓着一条死鱼。 “该死！该死！”乔伊冲向天台，眼睁睁地看着那怪物带着他的战友飞远，这种残忍让他质疑上帝的仁慈。 “让开！”埃森粗鲁地推开乔伊，将手里的榴弹发射器瞄准飞远的怪物，但埃森犹豫了一秒钟，以怪物现在的飞行高度，即便能把它打下来，钓在尾巴上的伤员也会摔死。 就在埃森犹豫的片刻，乔伊似乎看到一个身影在身下的墙壁上闪动，不禁喊道：“埃森！下面！” 埃森立刻调转枪口，指向身下的墙壁，看到一个在墙壁上飞速跑动的身影，看起来像是个人形生物，这次埃森没有犹豫，立刻扣下扳机，人类是不可能在墙壁上跑的，就算是顶级特工穿上吸附攀爬装备，也只能像攀岩一样攀登楼层，能在墙壁上奔跑的只有怪物！ “怪物”纵身一跃，右脚在墙壁上踩出一个蛛网状裂纹，借着反冲的动力，躲开埃森发射的榴弹并像一枚炮弹般笔直冲向空中的怪物。 接下来看到的一切让乔伊怀疑自己正在做梦：人形生物轻而易举拉住怪物的长尾，用双手将怪物撕成了两截！ 怪物似乎发出了一声悲鸣，大片大片的软组织和灰色浆液从空中洒落，里面还夹着十几颗弹头，而轻易撕裂怪物的人形生物则抱着被怪物带走的伤员，从近二十米的高度平稳落地。 “那是什么？超人？军方的超级战士？”埃森发出无力的呻吟。 乔伊神情呆滞，僵硬地摇了摇头，他看到撕裂怪物的“超人”拎着他们的战友飞檐走壁，跃上了天台，从肤色和面部特征来看，这是一个黄种人。 “他，死了，我，抱歉。”黄皮肤的超人用生硬的口音说出几个单词，连be动词都缺漏，可见其英语水平有多低下，这让乔伊更加确定，他不是一位美联邦公民，但，他看起来至少是个人类。 埃森喉结鼓动，问：“华夏功夫？” 埃森没能得到回应，乔伊尽力用和善的语气提出另一个问题：“你是谁？” 黄皮肤的超人能听懂乔伊的话，他用手指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乔伊，慢吞吞地说：“我，我们，你们的，救世主，英雄。我们，保护，洛杉矶。我们，保护，美联邦！” 乔伊松了口气，在双肩头顶和胸口各点了一下，连成一个十字。 上帝终究是仁慈的，他终于派出使者来拯救苦难中的信徒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鹰将 变异体从城市的各个角落里站出来，与入侵洛杉矶的怪物做着殊死斗争，在美联邦军队的探照灯没能照到的角落里，他们挺身而出，保护每一位需要保护的美联邦公民。 一塌糊涂的战况开始好转，但坐在总统紧急行动中心内的要员们没有丝毫宽慰，他们都从各自的眼神和表情中看到了浓浓的忧虑。 “总统先生，已经确认行动中心安全，外围警戒与白宫内部没有安全漏洞。”特勤组的负责人低声在威廉耳边给出一个好消息，经过一轮简单的实验，暂时可以排除白宫内藏有变异体的可能性——这种用食物试探的方法并不高明，但目前而言却是效率最高的办法，或许白宫内部会有变异体埋下的钉子，但紧急行动中心内的所有人员都一定不会出现问题。 威廉点头，看向其他人，既然洛杉矶正面战场的压力已有缓解，他们必须抓紧时间商议此后的对策。 “我想知道，这些变异体究竟从何而来？里面是否有更深层次的阴谋？”威廉首先看向中情局局长。 局长站起身做汇报，正常情况下他没有必要这样做，但今天发生的一切让他感到万分羞愧，自己的疏忽不仅仅是失职，说是渎职也不为过。 “我们的想法是，在华夏远江穹顶消失后，这些变异体从大海离开了华夏。华夏虽然在极力打造世界一流的强大海军，但是海军实力仍旧有限，尤其是海底探测技术。”局长避重就轻，在座诸位都知道华夏海军和电子芯片等产业发展受阻到底是受到来自何方的压力。 “一个正常人在没有注射血清的情况下，转化为一个丧尸只需要最多不过二十四小时时间，因个人体质不同，这个时间往往会提前很多。而一个丧尸只需要吃掉十几个或者几十个人类——请注意，不一定要是活人，可以使尸体，或者肢体——就能够进化成一个变异体。”局长叹道，“我国的情报系统，和华夏的情报系统，都很难顾及世界每一个角落，变异体在一些落后的第三世界国家、偏僻的小岛、还有落后地区都能够轻易地隐藏自身，并扩大数目，当然，这种扩张一定有所限制，不会呈指数级增长，否则我们不可能注意不到。事实上，在某些地区，已经形成崇拜变异体的宗教，我想那大概是变异体的大本营。” “至于他们是如何悄无声息来到洛杉矶，如何进入司令先生的办公室，很抱歉，我不知道。”鼓起勇气说出这句不知道，局长的心情反倒放松了不少。 “如果变异体危害到美联邦的国家利益，我们可以对那些地方进行轰炸，以免这种危险的宗教传入我们的国土，或是传到某些敏感地区。”一位好战分子立刻提议，“用阿松森基地的巨型轰炸机，把燃烧弹扔到他们的大本营里，让这些该死的变异体在融化钢铁的高温里变成焦炭！” “我想，先生，那并不是一个好主意，如果激怒变异体，我们会付出惨重代价。”肩挂金星的将军摇头反驳。 “美联邦军队享有世界最高的军费和研发经费，不应畏惧任何敌人！”好战分子瞪着将军，对他的怯懦感到不满。 “是的，我们的军队战无不胜。但是，先生，请注意我的用词，我们会付出惨重代价，与变异体开战所带来的伤亡，会让您和国会以及这个国家的经济体系都崩溃掉。”将军坚持己见。 “我们有世界第一的舰队，洛杉矶暂时陷入僵局仅仅是因为我们没有做好准备。”好战分子像只疯狗一样追着将军的尾巴，将军却看向威廉，说道：“总统先生，他说得对，这次仅仅是我们没有做好准备。但即便做好准备，我们的航母和舰队也未必能轻松战胜变异体。我的意思是，即便变异体放弃其强大的渗透能力与隐藏能力，仅凭自身不带武器，在正面战场与我们开战，我们仍旧会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 “噢？”威廉的面部肌肉群抽动了一下。 “您看，这些变异体有能飞的，速度不比武装直升机慢，还有能潜入深海的，游行速度比海鱼更快。雷达是检测不到他们的，他们在雷达识别中不过是大一点的飞鸟或海鱼而已，设想，如果这种变异体成群结队冲向或是飞向我们的军舰，会发生什么？”将军问。 “会被舰炮和对空导弹打下来？”威廉试探着问，他不像前任一样热衷以武力解决问题，对这些实在不熟悉。 “是的，舰队的宙斯盾系统会立刻启动，巡洋舰会发射舰对空导弹，命中率也十分可观。但是，但是！舰对空导弹是为击毁战机这样的点状目标而设计的，一枚对空导弹只能杀死一个飞行变异体，或许，运气好的话，爆炸时产生的少量高速弹片还能杀死几个。而这些飞行变异体的机动性和数目您也看到了，假设现在就开战，我们的对空导弹根本不够用，而具备大面积杀伤能力的对舰导弹和巡航导弹根本命中不了这些飞行变异体。” “即有有红外、雷达、激光制导等制导方式，以整个舰队携带的舰对空导弹数量来看，嗯，这个数字在正常情况下应该是一千五百枚，最大超载一倍是三千枚，它们能打下至少两千架战机，足够用来对付一个大国的全部空军力量，可是对于能够指数级倍增的变异体而言，够用么？” “只要飞行变异体越过舰空导弹，密集阵火炮系统拦不住他们，他们会带着其他变异体成功登舰，登上舰队航母，而后就是一场屠杀，配备轻武器的海军与变异体肉搏？呵！这样的战争，对变异体而言，并不是无法承受的代价，而对美联邦而言，只要来一次，就能让我们破产！” “更不用提，变异体不可能傻到与我们正面冲撞，他们可以刺杀、分化、收买人心、挑动内乱。他们可以任意跨越国境，飞越国境，我们的雷达系统甚至无法将他们从飞鸟中区别出来！他们可以隐藏到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等待着复仇的机会！他们不需要买枪买炮，不需要组织经费，他们只需要足够多的尸体，就能组成一支难以对抗的强军！” 一席话使得其余人哑口无言后，将军也站起身，立正敬礼道：“总统阁下，现代战争，从今天起就要改写了，人类多出一个天敌，我们应该早做准备了！” 威廉终于明白了，这位令人尊敬的将军并不是鸽派，而是一个保有理智的鹰派，他不同意未经深思熟虑的冲动，他认为美联邦应该在准备过程中榨干变异体的利用价值，然后重新拾起世界警察的身份，剔除人类的天敌。 第一百三十八章 埃默罗萨(已开启防盗章节，自动订阅的书友可刷新观看) “保罗，情况不对。” 戴夫中尉贴在墙边，小声对着身旁的参谋军士说道，三个列兵排在他们身后，紧张地扫视各处。 “是的，太安静了。” 参谋军士点头表示认可，他们离埃默罗萨警局只有一步之遥，但却不得不停下脚步，因为这条街道处处透着诡异。 太安静了，这安静背后的含义让人感到惊悚！ 洛杉矶现在是充满逃亡平民和嗜血怪物的战场，从林肯大街出发到现在，bravo小队总能听到或远或近的惨叫声和交火战斗声，唯独埃默罗萨警局附近，一片寂静。 根据情报，现在应该有几百位平民困在埃默罗萨警局，很难想象几百个人挤在一个小小的警局内会不发出嘈杂的声音，就算他们因害怕怪物而紧闭门窗，街道周围也不该如此安静，就好像这里成了怪物的禁区，没有任何一只怪物敢踏足其中。 “保罗，你知道我在想什么？”戴夫中尉低声发问。 参谋军士回答：“是的中尉，这些怪兽就像是野生动物一样懂得趋利避害。在野外，动物都会划分领域，小动物轻易不敢踏足猛兽的地盘。” 参谋军士不是野生动物专家，所以对具体情况的描述略有错漏，但他表达出了正确的意思，戴夫中尉点头：“我们现在很可能已经进入猛兽的地盘了。” “这可是个坏消息，bravo小队的战士们都是棒小伙，但我们只携带轻武器，不是大块头的对手，呼叫支援吧中尉。”参谋军士沉稳地说道，不经过思考的莽撞并不是勇武，敢于正视自身不足才是勇士，他就是位冷静的勇士，所以会成为bravo小队的参谋军士。 戴夫中尉再次点头，伸手拨弄肩头的步话机，但步话机却没有任何反应。 反复试验后，戴夫中尉和参谋军士不得不面对一个可怕的现实：他们所携带的一切电子设备全部失效。没有电子设备，bravo小队的战斗水平从21世纪强军精锐被打回了越战末期的陆军步兵小队，甚至有所不如，至少那个时代的陆军士兵都是从绞肉机战场走下来的王牌，早就适应大战场分割后的孤军作战。 “中尉，我想我们应该撤退。”参谋军士无奈叹气，“如果我们的假设成立，埃默罗萨警局很可能藏着一只可怕的怪物，那么埃默罗萨警局内的平民应该没有幸存者了，即便有，应该也已经逃离警局。我们的任务已经失败，现在应该立刻撤回去，与埃森、乔伊他们汇合，等待下一道命令。” 参谋军士的分析很正确，可戴夫中尉却断然摇头拒绝：“不，保罗，我们得进去看看。” “中尉？你知道我是正确的。”参谋军士很想提醒戴夫中尉，当两人意见产生分歧时，最后事实总是证明他才是正确的那个。 “是的，相信我，我也认为你是正确的。”戴夫中尉朝三位列兵打出手势，同时对参谋军士说道，“但是有些事情，无法用正确与错误来做决定！你说的很可能，对吗？只要还有一点点可能，埃默罗萨警局内仍有幸存的平民，不论这概率有多小，我们都必须去警局看看。听着，保罗，自我宣誓加入美联邦军队，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任务失败这个说法，那是坐在办公室里看数据的官老爷们的用词！在我bravo小队的字典里，没有任务失败这个词组，现在我的问题是，你是否愿意跟我们一起？” 参谋军士用行动回答了中尉的问题，他率先走出墙角，带着两位列兵呈进攻队形冲向警局，戴夫中尉和另一位火力手位居两侧准备进行火力掩护。 想象中的怪物并没有出现，bravo小队顺利行进到警局门口，一个棕色头发的男人从里面推开了警局的大门，对戴夫中尉和参谋军士露出一个僵硬的微笑：“你们好。” 这意想不到的遭遇让戴夫中尉和参谋军士保罗僵在门口，不过bravo小队的枪口并没有垂低，谁也不知道怪物是否能变换成人类的模样，优秀的士兵在任何场景都应保持警惕。 “你好。”戴夫中尉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探头望向门内，里面影影绰绰，挤着不少身影，征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门外。 “你们，没有遇到怪物？”戴夫中尉惊疑不定，据他所知，出现在洛杉矶的这些怪物都具备感知器官，大批人聚集的地方往往会吸引到怪物的注意。 “我们遇到了不少怪物。”棕色头发的男人笑着回答，戴夫中尉注意到他提及怪物时，脸上没有多少畏惧的表情，仿佛只是在说几只从动物园里出走的动物。 “能不能告诉我，你们如何避开那些怪物的感知？”参谋军士急不可耐地发问，眼前这个男人说他们遇到了不少怪物，但现在警局内的平民却安然无恙，这说明他们想办法解决了怪物，或是躲开了怪物的感知，而现在警局的门窗却全部完好，根本看不出战斗痕迹，所以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这可是一个极具战略价值的重大发现，如果能找到有效的躲避方式，想办法带回后方指挥中心，让智慧中心将躲避怪物的方法告知其他战士，再用各种广播手段让更多平民得知逃生手段，就能挽救成千上万人的性命。 想到这里，参谋军士倍感庆幸，庆幸这次戴夫中尉坚持己见，要进警局一探究竟。 “避开它们？我想您误会了，我们并没有避开它们。”棕发男子侧身抬手，做出一个邀请的姿势，“它们现在正躺在里面呢，你们可以进来看看。” 躺在里面？这是什么意思？参谋军士紧张起来，食指扣上了扳机。 “别开枪！都把枪放下！”戴夫中尉伸手放在参谋军士的步枪枪身上，把枪口缓缓压向地面，语气不容置疑。 bravo小队缓缓走进警局，拥堵在警局大厅的人群自动向两侧分开，让出一条通道。 没有人群遮挡视线，戴夫中尉清楚看到，一个窈窕身影站在大厅中央，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身下一地残肢，怪物的残肢。 第一百三十九章 宠物 ?张维威：不是，唉，哥几个你们怎么了?怎么都这样啊，我告诉你们啊，一会儿人家潘大腕 来了，咱们可千万不能是这状态，咱们得对人家笑，有点礼貌，尊重人家知道吧， 曹冉冉：张维威，你能不能别老奉承了，啊~不就是个剧本嘛，他要是用咱们的剧本，咱们就用，不用咱们就走，机会多的是，你用不着这样奉承对不对， 张维威：不是冉冉，你说这什么话，人家潘大腕是大腕，要说用咱剧本了，咱四个就能上去演 曹然然：我有这个啊，我要这个，你要不要这个 吴海龙：这话对，冉冉，这话对，知道嘛 曹然然：你太主动了 张：你为了前途，你装什么清高了 曹然然：欸，我装清高？。。。 助理进门：孩子们都来啦 张：你好 助理：这个，我是潘老师助理，我姓马 张：马助理是吧，马助理你好 助理：欸你好你好 张：我从小就特别喜欢潘老师的戏（助理：哦哈哈），那个，然后今天能见到他我心里挺高兴的 助理：那个，你叫什么名 张：额嗯，马助理我叫张维威 助理：张维威啊，坐坐坐 张：诶诶。。欸~ 助理：这个，昨天你们张总给我们打电话了，说你们几个小孩子特别有才（张：呵呵呵0，写了一个剧本 （张：还行还行），想给潘老师看一下是吧（张：是是是）潘老师看了（张：呀！）特别喜欢（张：嘿呀！）这样，这个，潘老师是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见大家（张：费心了费心了），人家刚从戛纳回来（张：呀）又拿了11个大奖（张：神），神，特别厉害，是，这样，潘老师呢已经达到一定程度了（张：是），所以你们在语言和状态上一点要配合他，一定要尊重他，好不好 张：放心吧，马助理，一定 助理：一会儿潘老师进来要起立鼓掌（张：应该的呀)好不好 是这样啊，这个，潘老师呢，这个人已经达到一定程度了（张：嗯），他不希望别人在名字和气场上压过他 张：理解理解 助理：你刚才，你叫什么？张维威是么（张：诶诶对对。张维威)，张维威啊，你这样啊，你别姓张了，张不好，大开大合的不对（张：啊。。）维威，威武，谐音，也不好 张：这名起的就不行 助理：你姓“闭”，往里去，“闭”（张：啊）看你脑袋挺大，叫“大头”好不好，闭大头，不行就叫英文名，bidatou 张：洋气，马助理，特别洋气，谢谢马助理啊 助理：没问题，记住啊 助理：这个穿皮夹克的孩子叫什么名字 曹：我叫曹然然 助理：曹然然，哦，什么星座 曹：狮子 助理：属相 曹：猪 助理：猪，曹然然，曹不好，谐音“冉冉”，冉冉升起的太阳，太高了，你这样，叫个大众姓，姓李吧，然然“灭土”，“李灭土”好不好 曹：我怎么了，我叫了三十年名，还不让叫了是不是（维威拦着曹，并安抚他） 助理：孩子，这是机会 曹：机会什么啊 助理：自己把握 曹：（对维威说）你别碰我 助理：你，（叹气）狮子座也不好，太霸气，双子吧，风象星座，这个潘老师属猴，你属猪也不行，跟人犯冲，属蛇吧，记住了啊，这些东西，一定记住啊 助理：这个小胖子叫什么名啊 吴：吴海龙 助理：哎呦，吴海龙，太大了，“吴”假大空啊，“海龙”你别要姓了，“海龙”往下走，“河虫”好不好，记住啊，河虫 助理：我现在去请潘老师啊 维威：行，马助理 助理：我马上来，自己都调整好状态，干干净净的啊 维威：放心，慢走，马助理，（卑躬屈膝状）费心了，马助理，再见（招手） 曹：我真受不了你了，张维威，你都快给人舔湿了你知道吗，用得着那么阿谀奉承吗 维威：我告诉你啊，然然，两个事儿，一个我是为了前途，不是舔，再一个，别叫我“张维威”，没了，闭大头 曹：看到没，自己把名改了，听到没 维威：马助理给起的名，为什么不用啊 吴：不用管他然然，咱要这个就行（拍脸） 曹：我有这个（拍脸） 吴：咱要这个（拍脸） 曹：我有这个（拍脸） 维威：对前辈尊重怎么了 曹：你尊你的去吧 助理：（进门）孩子们，孩子们，潘老师来了，起立鼓掌 维威跳起来热烈鼓掌 闭大头（躬背合掌）：那个。。潘老师，你好，我特别喜欢看你演戏，然后今天看到你特别高兴。。。那个，潘老师（握潘手，潘躲开），那个多提拔，然后照顾，谢谢潘老师！ 助理（介绍）：闭大头 闭大头：闭大头，对，英文bidatou，特别洋气，潘老师多照顾，谢谢啊 潘：还行还行。下一个（李灭土，肥龙不屑） 李灭土：我叫李灭土，双子座，属蛇，希望潘老师带我上道儿（鞠躬） 闭大头：好兄弟（拥抱） 潘：人才，人才，绝对的人才 吴（拍脸）：这个呢 助理：机智 潘：找就得找这样的 吴：这个呢，曹然然，你比维威还没这个呢 潘：诶，这位 吴：潘老师，我叫吴海龙 助理;河虫 潘老师：五个字？ 吴：我就叫吴海龙 潘：七个字？就叫吴海龙河虫？到底叫什么 吴：吴，海，龙 潘不悦。 吴扑倒在地：潘老师 李灭土闭大头近前：龙龙，龙龙 吴：别碰我！！我嫌你俩脏！！！ 吴：潘老师，我跟你解释一下，我这样绝对不是给你下跪！但我说实话，我从心里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一见到你，我腿软，我就走不动道儿，我不知道为什么！不过你放心，我爬着出去，我可以爬出去（潘扶）潘老师，你别碰我!为什么？我讨厌你！因为我觉得你在我心里就是一个大骗子！（潘茫然）还记得那年戛纳电影节，您获得了最佳导演奖，最佳编剧奖，最佳男女演员奖。您上台领奖的时候您说什么，您说感谢剧组所有同仁 第一百四十章 父亲的眼泪 身处重兵镇守的核战避难所，洛菲明知自己现在位于南都最安全的区域，但内心却没有片刻安宁。一想到自己的儿子杨小千现在正在外面跟外星人，或者别的什么鬼东西殊死相搏，洛菲就无法挣脱萦绕心头充斥脑海的恐惧。 相比之下，杨严表现得十分镇定，至少看起来很淡定，他正抽着雪茄，喝着美酒，甚至优哉游哉地坐在躺椅上看漫画，不过他手里捧着的黑白漫画书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翻页。 这种煎熬的等待对杨严来说并不陌生，在远江时曾有多次杨小千亲自指挥甚至亲身上阵的大型战役，每一次杨严都会被人“请”到最安全的地方“好好休息”。 最初杨严表现得比洛菲更加焦躁，想尽一切办法离开安全屋参与战场，有一次杨严确实成功了，凭着赌徒特有的欺诈能力，杨严甩掉了守卫，最后的结果是杨严并没能为对尸战场做出任何贡献，反而害死了两个忠诚勇敢的年轻人。 自那以后，杨严清楚认识到自己的定位：他不是一个有能力保护儿子的父亲，只是一个累赘。作为一个面对战斗无能为力的累赘，唯一能够帮到儿子的方式就是尽力保持沉默，不要发出任何声音，不要整出乱七八糟的事端，让儿子能够专心于自己的事业，不必为废物的老爹分心忧虑。 大部分父亲都心甘情愿成为儿子的垫脚石，倾尽一生努力，送亲爱的孩子去更高的地方。杨严属于这个大部分，然而杨小千的上升速度远远超过杨严的想象，即使在杨严最狂野的梦里，都不曾幻想过自己的儿子会成为华夏一方诸侯，这是许多人奋斗终生也无法获得的成就——很多人都会因为杨小千的手段、强大和神秘而模糊他的年龄，但杨严不会忘记，自己的儿子只有十九岁。 爬得越高，摔得就越惨，年少得意者往往都是悲剧收场，杨严对此深感忧虑，几乎寝食难安，夜不能寐。作为父亲，这时候应该站出来保护子女，但是杨严没有这个能力，所以杨严能做的只有保持平静，至少要假装出让杨小千安心的平静。 神经大条也好，行为脱线也好，想法古怪也好，赌性成瘾也好，都是杨严用来掩饰内心真实想法的假象，他努力通过这种假象向杨小千传达一个信息：老爸很好，老爸一切照旧，没有任何事情需要你担心，你千万不要因此内疚，继续全力以赴，做好你自己的事业。 事实上这种伪装并不容易，因为杨严不仅要在杨小千面前如此表现，还要在包括妻子洛菲在内的所有人面前如此表现，否则只要有任何一个人察觉到丁点不对劲，都会向杨小千汇报——作为远救会为数不多的元老，杨严虽然没有多少实权，但是还是有一定的资源，足够探听到自己的安保级别，和调查小组对自己的特别关注。 好在杨严有足够的时间去适应，待在远江的大半年时间足够让杨严慢慢转变心态，适应自己的新身份。但是洛菲却不一样，从穹顶消失至今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很难让一个普通人适应如此巨大的身份变化，洛菲并没有适应自己“远救会会长亲生母亲”的高贵身份，也不能理解杨严的淡定。 杨严这种看似漠不关心的姿态让洛菲怒火中烧，但洛菲没有故意开口引起争吵的想法，洛菲只是一杯接着一杯，不停地往嘴里灌着葡萄酒。 不知是不是酒精的作用，冰凉的酒液顺着咽喉一直往下流，却没能浇灭洛菲心头的怒火，反而让那把火越来越旺。 洛菲拿起开瓶器准备打开第二瓶葡萄酒时，杨严终于忍不住开口：“少喝点。” 洛菲不理会杨严，继续拧动开瓶器，我行我素是她表示不满的方式。 到底是一起过了二十多年的夫妻，洛菲一个动作一个眼神，杨严就知道妻子心里在想什么，不由得叹了口气，扔了手里当摆设用的漫画书，站起身帮洛菲打开瓶塞，给妻子倒了半杯，也给自己倒了半杯。 “老婆，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够关心小千？你是不是心里在骂我，儿子在外面打仗，我这个当爹的却在这里抽烟喝酒优哉游哉？” 洛菲给了杨严一个老娘不想说话尤其不想跟你说话的眼神。 杨严苦笑，仰头一口喝干高脚杯里的葡萄酒，拍了拍巴掌，喊道：“平安！过来！” 趴在旁边地上的杨平安跐溜一声爬起来，妖娆地扭着小屁股，走到杨严脚边坐下，哈哈地喘着气。 “老婆，你知道我其实不是那么喜欢养狗，梳毛、洗澡、铲屎铲尿……麻烦的要死。”杨严爱惜地摸着杨平安毛茸茸的脑袋，平安很享受地趴了下去，翻了个身露出肚皮，讨好地望着杨严。 “你不是一直问我为什么养平安吗？”杨严伸手轻轻挠平安的肚子，柔声道，“那时候我们在江心岛，说了你可能不信，穹顶降临之后没过多久，小千就成了统治天堂岛和江心岛的……算是独裁者吧。从那时候起，我就感觉我跟小千之间有一道透明的墙。小千实在太忙了，没日没夜地工作，除了一些要故作姿态的庆功宴，他连吃饭都是在办公室里狼吞虎咽，而且还要边吃边听汇报。” 洛菲愣住了，慢慢放下酒杯，认真倾听，两个多月的时间里她经常问起丈夫和儿子在远江的经历，但杨严总是会岔开话题避而不答。 “小千抽烟你知道吧？不知道什么时候抽上的，我一回远江就发现了，当时我想着，嘿，能不能活到明天都不一定，抽两根烟怎么了？所以我没再管，后来小千的势力像滚雪球一样扩张，我估计我们是能活下去了，但是我还是没让小千戒烟，因为小千真的太累了，而且我也管不了他了，他不再是个小孩子，而是个真正的男人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啊，给远江人撑起了一片天。” 说到这，杨严的眼眶渐渐湿润，洛菲伸手贴在杨严的手上轻轻摩挲，她从没见过自己的丈夫像这样无声地哭泣。 “但是小千他……他戒烟了，他居然戒烟了！老婆，你想象不到小千到底过着什么样的日子，承担着多大的压力，他没有时间消遣娱乐，唯一释放压力的方法就是抽点烟，喝点酒，但是他作为一个大势力的统治者，必须时刻保持脑子清醒，所以小千很少喝酒，后来他连烟都不抽了。不管他跟别人怎么解释的，我心里有数，小千他是知道我担心他的身体，不想让我为他担心，所以才戒烟，虽说他到现在都没完全戒掉，但是，他只在非常烦闷的情况下才会抽一根。” “小千懂孝顺，我很高兴，但是我又很痛苦，我怎么成了一个没用的废人，一个帮不了儿子还让儿子分心、受苦的废物呢？所以我不想再让小千为我而分心，也不想看到小千为我而做出自己不喜欢的改变，所以我养了平安，让小千忙他自己的事情，我想他了就去他办公室的走廊外看两眼，偶尔进去坐一坐，更多的时间我都陪着平安，平安能给我解闷。” “我们做父母的，帮不了儿子已经很差劲了，真的不能再自私地考虑自己的感受了，就算不快乐，也该假装快乐，让小千能够专心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洛菲沉默了许久，无言以对，夫妻两人相互依偎，拥成一团。 “老杨，你说外边怎么样了？” “不知道，我们可以问问门外的守卫。” “别，别问了，我怕，我不想听……你说小千会不会有事？” “也不知道。不过我很肯定，小千绝对不会亲自上战场，除非……” “除非？” “没什么，小千是很谨慎的，放心吧。”杨严轻拍洛菲，在心里补上最后一句。 除非他有不得不去的理由，比如，拯救世界。 第一百四十一章 魔龙降世 与陷入苦战的美联邦国民警卫队不同，在南都战场与魔潮怪物作战的部队不受黑夜阻碍视线的困扰，也无需分摊精力保护民众撤离，更有作战研究室与联合指挥部源源不断地提供即时更新的情报，各种怪物的特性、弱点、进攻方式尽在掌握。 奥体中心外的裂缝消失后，其余怪物只不过是餐盘上的鱼肉，任由装甲部队来回切割，战况一片明朗，伤亡率直线下降，胜利已然不远。只是联指的军官们仍旧不敢懈怠，因为天空中的巨型裂缝正投下一片灰影。 “来了。” 于谦仰头望着天空，他身后站着一队精挑细选出来准备进行空战的觉醒者，这些觉醒者都没有参与之前的战斗，而是保存实力，等待最后一场对决。 撕裂天穹的灰缝中，探出一只巨大的爪子，四根手指，三长一短，附满光滑如玉的鳞片，每一枚鳞片都有井盖大小，嵌在这巨爪上却像渺小的微不足道！ 仅仅伸出一个爪子，就让觉醒者们心生震撼，倒吸一口凉气。 “有意思。”于谦挑起眉毛，“上面那个怪物有多大？” 问话的同时，于谦侧头看向身边的孙一鸣。 于谦可不指望身后这些觉醒者能给出正确答案，让他们凭肉眼和心算给出一个准确的估算数值？痴人说梦。不过拥有各种仪器和能人的作战研究室应该能给出一个精准的答案。于谦没有佩戴耳机，所以向孙一鸣发问。 孙一鸣是伴山庄园的管家，同时也是于谦最信任的心腹，因为于谦没有秘书，所以孙一鸣不得不承担一些秘书的工作。 很快，孙一鸣从耳机里得到答复，开口回答于谦：“作战研究室估算，上面的灰影有四十五米长。所以，怪物体长很可能达到四十五米……” “噢，那还挺长的。”于谦对这个数值没什么概念，颇感兴趣地点了点头，抬起望远镜看向天空，好让自己更清楚地观察那只长满鳞片的巨爪。 “议长。”孙一鸣感觉自己有义务让于谦清楚认识到这个数字所代表的可怕含义，走近一步压低声音附在于谦耳边说道，“四十五米是体长，还有体宽体高的数值没算出来，但是目前看来这些魔潮怪物的身体构造也不会违反生物常识和物理常识，天上那个大家伙，很重！” 尽管孙一鸣在“很重”这两个字上加了重音，于谦还是不以为意：“四十五米长？我记得那架飞机，波音747？不止四十五米长吧？重量只有一百多吨，不算太重。” “议长，波音747长70米，翼展近六十米，高度近二十米，空重一百六十二吨，这是没错，但是那是飞机。”在通话另一边的通讯员帮助下，孙一鸣向于谦解释道：“除非天上那个怪物是充气的气囊，不然体重不可能是以百吨为计数单位……它的体重很可能有几万吨。” “几万吨？”于谦愣了愣，似乎在想象这个数值是什么概念。 “具体一点，三四万吨，这是作战研究室给出的保守估计。”孙一鸣知道议长的算数本领比起以前仍没有多少长进，于是打了个比方，“您可以想象一下，三百多架空飞的波音747绑在一起，只不过体型没那么大，但是重量却一点不少。” 有了自己见过的事物作参照，于谦才理解了一个几万吨重的怪物是个什么概念。 于谦记得杨小千说过，十年前在美联邦，两架被恐怖分子劫持的民航客机撞向世贸中心，导致世贸中心一号楼、二号楼倒塌，遇难人数高达三千人，对美联邦造成经济损失2000亿美元，并对美联邦民众产生了极为深远的心理影响，使得民众对经济和政治上的安全感被严重削弱，这份影响延续至今，美联邦，这个曾经伟大的国度，似乎从那一次劫难中就开始走下坡路，始终没有恢复元气，重回凌驾世界的地位。 两架民航飞机坠地，就能造成这样的损失，那么体重几万吨的怪物，相当于三百多架波音747的怪物，能造成多大破坏？哪怕这怪物是个没有大脑的蠢货，哪怕它刚出现就被地对空导弹揍下来，它坠地之后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一场地震？ 先是南都城区地震，然后是波及全省甚至全国的精神地震，金融经济地震？或者更糟？ “议长，联指和杨会长的命令，我们随时准备升空，引开怪物，不能让它坠落在城区范围。”孙一鸣面色沉重地转述自己从耳机里听到的内容。 原本，于谦所率领的这支精锐觉醒者小队并不是打头阵的敢死队，他们只是以防万一的备用计划。 等到天空那道巨型裂缝里的怪物完全露出身形后，将会先后有地对空导弹和歼击机迎击，最好的结果是无需觉醒者上场，由现代空军和华夏空防体系的犀利火力给怪物来一次共产主义的洗礼，让它化为飞灰。 如果出现意外，怪物躲过了致命打击，并迅速降到低空，才会有待命的觉醒者小队和武装直升机编队升空对其进行拦截与缠斗。 “现在就要升空？”于谦皱眉，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让觉醒者升空迎敌，引开怪物，肯定会平添伤亡。 于谦很不喜欢杨小千这种在战场上把觉醒者当做普通人一样使用的态度，在于谦看来，他身后这些觉醒者，每一位都比空军王牌飞行员更加珍贵。飞行员只需要花钱就可以培养，诚然，能成为王牌的飞行员必须具备一定天赋，但以这个世界的庞大人口基数，只要肯花钱，总能培养出足够多的王牌飞行员，而觉醒者却不一样，每个觉醒者都是星辰意志的选择，这可不是用钱能买来的。 “不。”孙一鸣回答，“照原计划行动，歼击机已经起飞了，联指的意思是，我们不能在城区把怪物击落，联指会尝试先用地对空导弹和空对空导弹重伤怪物，然后由我们将怪物引到城区外，最好是引到海域，再进行致命打击。” 于谦摇摇头，很不耐烦地伸手：“把你的手机给我！” 孙一鸣乖乖递出手机，于谦手指飞快按动屏幕，拨出一个号码。 “杨小千，你在想什么？！”电话接通后于谦咬牙切齿地喝问，吓得孙一鸣连忙后退两步。 扬声器里传出一个长长的呼气声，于谦对这声音很熟悉，这是杨小千抽烟时吐出肺里烟雾的声音。 “我在想……” 杨小千的声音悠悠传出。 “每个孩子，都有一个做龙骑士的梦想吧？” 第一百四十二章 红旗升空 地面战场的战斗逐渐走向尾声，绝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到了天上，裂缝中探出半个身子的魔龙无疑是人类想象中的威武与丑陋的结合。 庞大无匹的头颅，遮天蔽日的双翼，在地面上投下一片影子，影子里的人们都不自觉地退开了阴影笼罩的区域。 手持军用望远镜的指挥官们能将魔龙的形态看的更加清楚，魔龙那颗硕大的头颅下边，有一圈圈扣环似的圆环，以相等的距离间隔开来，鳞次栉比。圆环状似鳞片，面积更大，深黑色的筋肉凹陷下去，中间凸起一个活物，看起来就像是个缩小版的魔龙头颅，正在兴奋地伸缩，瞳孔释放着血红色的光芒。 一百二十八个圆环，二百五十六点红光，蔓延到魔龙的躯干，腹囊由几十米长的黑色长条组成，看不出是肌肉还是骨骼，中间很有规律地隔开空隙，每次起伏间都有大量灰色的蒸汽从里面排出。 接着是两只后爪，比起前爪更加健硕，包裹在密密麻麻的鳞片之中，由钢铁般坚实的肌体组织连接到身躯。 最后是一条长尾，长度堪比整个身躯，犹如神话传说中的打神鞭，这样一条尾巴抽到身上，或许神仙也招架不住。到这时作战研究室的计算员们想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忘记计算这根保持平衡调整飞行方向的尾巴——魔龙的长度不应该只有四到五十米，算上这条尾巴，魔龙的体长全长竟达到近百米！ 让人担忧胆寒的最终一战，终于来了！ ……………… 南都军区空军基地，大校场机场内，满载燃料的输油车、乘载机械师的检查车等各种车辆在跑道旁的柏油马路上来来去去。 最先热闹起来的是一号机库，牵引车一先一后拖出两架雄风凛凛的战机，都是空军基地内为数不多的歼10a战机，歼10改进款，国之利器。 地勤人员相互配合，将挂单车上的导弹挂载到歼10a的机翼下，除了机炮及机炮弹链，还有霹雳系列p-8近距格斗弹和p-12中距拦截弹。 完成实弹装载后，地勤组迅速撤出跑道，统治蓝天的战争巨兽用自己的声带——ws-10a涡轮风扇发动机——发出热烈的轰鸣声，一前一后间隔半分钟，长机僚机相继升空。 率先起飞的两架歼10a只是先锋，紧随其后，有一整支由战斗机组成的飞行大队呼啸攀升，直击长空！ 在歼10a接触高空的魔龙之前，就有四枚红旗12地对空导弹先一步完成突袭！ 裂缝的位置以肉眼观察看似极高，实则比云层更低，因视觉效应在人们观察中显得比一片云朵更大的魔龙从裂缝里挣扎着飞出来，猖狂的咆哮才持续了两三秒，中近程地对空导弹就已经打在它身上。 上百公斤的弹头狠狠撞进魔龙的身体，四枚弹头产生的上万破片足以撕裂半径八十米内的一切生物，但魔龙却没有轻易被撕裂。 大片大片的血肉从它身上剥离下来，天上仿佛下起了一场灰色的大雨，魔龙发出一声哀鸣，空气陡然稀薄，而魔龙的身形则像发酵的面包一般膨胀起来。 魔龙这一扩张体型的奇异功没有让联指的指挥官们感到震惊，在地面部队与各式各样千奇百怪的怪物作战时联合指挥部就对这些来自异界的魔潮怪物有了一个清晰认识：千万不要因为它们看似遵循地球科学家们所发现的科学法则，而想当然地以为它们没有让人意外的能力，发射生物emp的巨蛛；拥有交流语言的四组亚人；喷吐鬼火的三头魔怪（地狱三头犬）等等，都为这一点认识做出例证。 让指挥官们意外的是，在遭受地对空导弹重创后，魔龙却选择扩大身形。以常规的作战理念来看，这似乎有些难以理解，面对多种制导方式的地对空导弹，不寻求高机动性进行躲避，反而扩大身形增大着弹面积，这好像是在自寻死路？ 难不成这不可一世的魔龙竟是个蠢货？虽说脑容量未必决定智商，可那些十米二十米高的裂缝都能释放出许多让联合指挥部头疼不已的怪物，天空中最大的灰色裂缝，总不至于释放出一个不堪一击的废物吧？ 魔龙很快用行动回答了指挥官们心中的疑问，在体型扩张后，魔龙的密度开始降低，它震动自己的双翼，掀起一阵暴风，开始爬升！ 魔龙的爬升速度并不算快，但却有战机难以媲比的灵活，地面部队内的导弹跟踪员手忙脚乱地操纵设备，极力使观测标志与目标信号重合，控制半自动追踪导弹的跟踪员则不断输入目标标志的运动参数，让跟踪设备发挥作用，使观测标志自动对准目标信号，即向高空攀升的魔龙。 尽管跟踪员们满头大汗，他们的努力仍旧于事无补，手控追踪和半自动追踪的地空导弹最先丢失目标，自动追踪和混合追踪穷追不舍…… 第一回合交手，在第二轮地对空导弹发射之后，更多的地对空导弹发射之前，魔龙迅速做出反应，这让头脑清醒的观战者更感忧虑。这只魔龙显然是具有智慧的高等生物，在遭受重创后没有丝毫迟疑，迅速采取反制措施。 尽管目前看来这个反制措施只是愚蠢之举，但根据刚才的交战状况，作战研究室的成员可以轻易得出几个结论：一，魔龙具有高度智慧；二：魔龙可以改变自身体型；三：魔龙具备恐怖的防御力；四：魔龙拥有碾压现代战机的空中机动性。 综合以上四点结论，即使尚不明确魔龙的破坏力与可能携带的武器，但以魔龙表现出的能力，已颠覆本世界对空战的认识。 对这只恐怖的生物而言，现代战机徒有高速度与杀伤力，灵活性和安全系数连只麻雀都比不上，更不能与魔龙相提并论，再说到防护能力，更是天差地别！ 战机，只为杀戮同类而设计，它们或许是屹立地球巅峰的空中力量，但它们的设计与制造目的，是对抗人类与人类的造物，而不是异界生物。 作战指挥室和联合指挥部的高级长官们开始感到惊惧，这场仗，比想象的更难打。 第一百四十三章 战机斗恶龙 转瞬间，由空防与魔龙进行的第一回合交手已经结束，于谦仰着头纹丝不动，恍如一尊石雕。 “那头龙，很强……”于谦已经认识到敌人的强大，不仅仅因其体型或体重，“普通人的军队能挺住吗？” 早已习惯做传声筒的孙一鸣知道于议长不是在询问自己，而是在问后方作战研究室内的通讯员，于是马上转述耳机内传回的答复：“有超音速地空导弹已经发射，以魔龙的攀升速度和机动能力，应该无法躲避。另外，高空有一支战斗机飞行大队等待迎敌，其他空军基地正在驰援。如有需要，觉醒者小队立刻升空支援，引走巨龙。” “嗯……那头龙脖子上长的是什么？它的子嗣吗？”于谦低声沉吟，“有多少只？” “一百二十八只，目前不能排除那是幼龙的可能性。不过，作战研究室认为这个可能性并不大。以魔龙的体型来看，它用来维持自身行动的消耗量必定十分庞大，很难想象一百二十八只幼龙成长为成年魔龙的消耗量能由一只魔龙捕获。而且，越是强大的生物往往越难进行生育，否则生态圈的平衡难以维系……当然，这些都是假设和猜测，毕竟我们不知道裂缝另一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所以无法做出准确判断。” “如果不是幼龙，那会是什么？它的傀儡？还是寄生虫？”于谦问完，摆了摆手说道，“算了，不用回答我。全体都有，对单兵飞行装置进行最后检查！做好战斗准备！孙一鸣，我的剑呢？” 于议长以前有很多柄剑，但现在那些剑都成了液态金属流，在需要使用时随时变化为各种形状，只有一柄剑，从未化为液态金属。孙一鸣低头回应：“议长，在天上，随时可以投入战斗。” 于谦满意点头，半空中，两架运输直升机协同飞行，各自牵引着两条钢绳，绳索末端悬挂着一口长达二十米的金属容器，形似巨棺。 ……………… 高空，超音速地对空导弹拉着长长的焰尾对魔龙进行追击，以魔龙的飞行速度，尽管有着远超现代战机的灵活机动能力，也很难躲避这次进攻。 焰尾凶猛，神威烈烈，犹如冈格尼尔之矛，即将刺穿邪恶！ 冈格尼尔，又名昆古尼尔，是北欧神话中主神奥丁所使用的武器，由矮人们以世界树的树枝打造而成。此矛神圣，对矛尖所许诺的誓言必将实现。 发射者只许诺了一个誓言：命中！命中！命中！ 眼看流星之枪划破天际，即将实现这一愿望，魔龙再次攀升！ 这原本没有意义，速度上的绝对碾压使得魔龙的攀升仿佛虫豸临死前的挣扎，可变故突生，魔龙颈部圆环内的活物头颅猛然向外伸张，四只幼龙脱体而出，羽翼扇动的声音在空中响起一片。 魔龙继续攀升，而脱离其身体的四只幼龙像气球般以令人震撼的速度迅速膨胀，笔直地冲向地空导弹，用逐渐增大的体型将地空导弹拦下！ “冈格尼尔”实现了掷枪者的愿望，命中！ 然而命中的目标却有所偏差，高空中一团使空气焦灼的大火球剧烈爆发，魔龙成功躲过一劫，不过追击并没有到此结束，魔龙已经察觉到了不妙，两米长的竖瞳谨慎地望向远方，视线不可及之处，危险气息正在逼近。 “吼——————————” 传彻天际的龙鸣，给幼龙们下达出击的指令，兴奋的红光闪烁斑驳，一百二十四只幼龙尽数飞出魔龙体内，身形不断扩张，小则五米，大则十米，甚至二十米！ 远处，战斗机飞行大队正在卫星和预警机的导航下，全速飞近。 “注意，已到达攻击区域，空中锁定开始。” “发现目标：魔龙，a小队（歼10a小队），发射空空导弹！” “注意，指挥中心传令，目标体内寄宿傀怪，总数仍有一百二十四只，可能参与作战！” “注意，傀怪已尽数释放，可扩张体型，具备高机动能力，避免近战！歼8中队，牵制首批傀怪！龙骑小队（f-20），迎战傀怪，掩护歼a小队，a小队，做好突击准备！” “收到！” “收到！” “收到！” “行动！” 通过zdk-03空中预警机传送回来的信号已不重要，预警机的最大作用是提前侦察敌机并将信息传回己方战斗机，使己方战斗机不必开启主动雷达就能获知敌情，保持高度保密性。但面对这场战斗的对手，无需遵守以往条例。 距离魔龙一百公里，战斗机飞行大队呈攻击编队队形展开，歼10a率先发射空空导弹，直指魔龙！ 第一波超视距攻击收到完美成效，火球一个接着一个亮起，扩张体型的幼龙很快散开距离，留下一部分盘桓在魔龙身周，犹如护卫母舰的护卫舰，而其余幼龙则朝着飞行大队的方向发起加速反冲锋。 与此同时，魔龙张开那张真正的血盆巨口，一团团跳动的火球从魔龙口腔中飞出，以更高的冲击速度飞行，于空中划出一行行白色痕迹，赶超幼龙，形成第一道打击网——也是上百只幼龙的掩护网络。 “即将接触！散开队形！空出机动扇面！” 不到一百公里的空中距离对于现代超音速战斗机而言转瞬即至，此时已是刺刀见红之时，狭路相逢勇者胜！ “为了华夏！” “为了胜利！” “国之利器，所向披靡！” “出击！” 歼10a从巡航速度全力加速，音爆声紧跟在空空导弹发射声后响起。 太阳般炽热的火球直奔战机飞行队列，好像永远不会熄灭。 飞行员们不约而同选择抛弃副油箱，进行规避，但不是每架战机斗有能力像f-20一样侧翻机体进行头桶滚爬升运动之类的高度机动，爆炸的焰团终于在另一侧亮起，两位飞行员来不及弹射，就与自己的座骑一同化为余焰。 天空中一场焰火盛会拉开帷幕，地空导弹、空空导弹像是廉价的爆竹一样被扔出去，夜间星辰般闪耀的光点、航炮弹链拉出的火线、燃烧决心的导弹尾焰，以及巨龙喷射出的火球，共同组成一场盛大的白日焰火，战机的轰鸣声和魔龙的嘶吼声混杂在一起为其伴奏…… 何其壮烈！ 何其雄伟！ 上百万观众深陷震撼，胸怀波澜，心神激荡，血气难平！ “痛快，痛快，痛快！” 于谦朗声大笑，没有再停留原地继续等待命令，抬手启动自己身上的单兵飞行装置，直奔云霄。 人到半空，于谦朝着运输直升机的方向伸手相召。 “剑来！！！” 钢丝绳熔断，金属棺碎裂，远江剑出鞘！ 第一百四十四章 南都天子(恭喜想飞天的小豆豆荣登盟主宝座) 对魔潮作战联合指挥部顶楼的独立指挥室内，周天明恭敬地站在杨小千身边，盯着显示屏目不转睛，地面部队完全控制住南都战区的局势后，战势呈单方面的碾压状态，对魔潮快速反应部队的指挥完全可以移交给联指，就连总指挥方玉都离开指挥位，披盔挂甲亲自上阵，周天明自然回到杨小千身边。 杨小千正仰头望着天空，天花板上厚厚的防护层向两侧缩进，透过高强度钢化玻璃能直接观望到高空，不过距离太过遥远，光凭肉眼只能看到一副抽象派的战争艺术画作，看不清实际情况。 或许是仰头久了脖子有些酸，杨小千伸手在颈后拍了拍。 “天明。” 周天明立刻将目光移开，双手捧着一个烟盒递向杨小千。 “不是。”杨小千摆了摆手，问道，“天明，你觉得那头龙具有什么程度的智慧？” 换在平常时间，周天明会故作姿态沉思一番再给出答案，一来显示自己在开口回答之前已对杨会长的问题进行过深思熟虑，二来能稍稍收敛自己的锋芒。 不过现在是战时，效率是第一位的重要因素，再者杨会长也不是嫉贤妒能的领导，所以周天明立刻回答：“第一轮地对空导弹发射对魔龙造成创伤后，它没有愤怒地朝着导弹发射部俯冲，而是扩张体型向上空攀升，释放傀怪抵挡地空导弹，这说明魔龙仅仅在见识过一次地空导弹的威力和速度后，就清楚认识到双方之间各项能力的差距，并迅速找到应对手段，它应该具有很高程度的智慧。” “嗯。”自身有民族主义与人类至上主义倾向的杨小千也不得不承认，天上这头龙的智慧不会比人类低，甚至能超过绝大部分人类个体。 对地球人类而言，魔龙的外形与能力与各种魔幻作品中对“巨龙”的定义有所偏差，但终归没有太多陌生感。魔龙甫一出现，人们就能自发统一对它的称呼，由此可见，在各类幻想作品的作用下，人类对魔龙有一个基本认知，不过现在看来，这些认知都是错误的。 魔龙对于这个世界的科技体系与战斗方式应该是完全陌生的，就算天上这头魔龙曾去过另一个地球，它也不可能了解现代空军与空防体系的作战规律。 一个强大生物，进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能够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适应环境，遭受当头痛击后能保持冷静分析出可行的应对方式，既不愤怒失去理智，也不仓皇四处逃窜，这不符合大部分人对“龙”这种生物的认知。 披着熟悉的外表却具有欺骗感的陌生，最让人头疼，杨小千感觉自己的头又开始疼了。 “天明，思考一下另一个问题，为什么被地空导弹打伤之后，魔龙直接朝着上空攀升，却没有想着离开这片区域，飞向其他地方呢？这不影响它释放那些藏在它体内的飞龙阻截导弹啊。” 周天明思考了一会儿，摇头道：“会长，我也不能理解，或许是思维方式的不同？想用我们的思维方式代入到一头龙身上，未必合适。或许这就是一个微妙的巧合，一个有利于我们的巧合呢？” 周天明的话里并没有明显的逻辑漏洞，人类与魔龙是两种生物，基因与人类相似度极高的黑猩猩尚且不能理解人类的思维方式，更何况是来自异界的魔龙？换位思考未必适应。 如果这只是一个巧合，那么这个巧合确实对己方有利，魔龙从低空飞向其他城市，拦截成本将会大大增高，很可能造成大量伤亡，而魔龙攀升高空后正面遭遇战斗机飞行大队，这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嗯……或许换位思考确实不适用，不过，让我们做个假设。”杨小千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指腹摩挲着发丝的触感能让杨小千产生更多灵感，“空间裂缝越大，释放出的怪物越强，单以我们所见到的这些魔潮怪物作为考量，这头魔龙应该排在异界生物链条的上游，甚至顶端。假设我是那头龙，我从空间裂缝里出来，发现一个自己一无所知的世界，地面上到处都是上百米高的大家伙仰头看着我，一动不动，紧接着几根棍子似的东西以来不及反应的速度打到我身上，对我造成巨大伤害……下面那些熟悉的怪物正在被一些很小很小的怪东西屠杀，而那些上百米高甚至几百米高的大家伙还是一动不动，就那么盯着我……再往其他方向看，也有不少大块头……” 杨小千的声音渐渐低沉，周天明明白杨会长在说什么了，对于魔龙而言，最让它感到威胁的很可能是那些体型远比它更加庞大的高楼大厦，其他城市也有不少高楼大厦，这些大块头之间虽然有不少间隙，但是在确认他们的实力之前，贸然靠近他们并不是明智的选择。可同时，作为生物链上游甚至顶层的生物，魔龙又不应该会轻易被陌生物体吓到仓皇逃窜。 如果我是那头魔龙，我会怎么做？周天明在心里问自己，很快想到一个答案：我会以最快的速度远离这些体型庞大具有威胁的陌生物体，找到一个安全的区域进行观察。 “你觉得呢？”杨小千转头看着周天明。 杨会长提问时要么是针对自己不了解的领域，要么是考验和提点，很少以不确定的语气发问，所以周天明知道这次杨会长是真的需要自己提供意见。 “很有可能。”周天明肯定了杨小千的假设，然后顺着这个基础继续延伸，“如果您的假设成立，魔龙升空后随即遭遇空军的战斗机，它会发现一些小个头的物体同样具有极强的杀伤能力，而地面上那些大块头却像是山脉一样纹丝不动，以魔龙展现出来的理解能力和思考能力，它很快就会明白，战机不适合低空战斗，更不可能在遍布高楼大厦的城区低空战斗，而地面的城区也不像想象中的那么危险……” “啊！”周天明忍不住发出失态的惊呼，“它会回来！它会缩小体型飞回地面！” 杨小千缓缓点头，面沉如水。 周天明像是被人重重的打了一拳，整个身子晃了晃。随后周天明强行镇定下来，说道：“会长，我们必须立刻通知联指，让他们做好拦截准备和低空迎击准备！” “嗯，你去吧。”杨小千让开指挥台的位置，再次把目光投向天空。 “会长？”周天明不明所以。 “于谦那家伙肯定忍不住冲上去了，哎，我去陪陪他。”杨小千摆了摆手，示意周天明抓紧时间。 “会长……”周天明还想再说些什么，杨小千却没给他机会，头顶上的高强度钢化玻璃碎成了粉末，一抹夹杂着幽光的浓厚黑色冲天而起，周天明依稀间似乎在杨会长额头上看见了三条锁链。 凭现有的觉醒者小队和武装直升机编队，想在高楼环立的城区低空与魔龙进行低空战斗，即使能赢也是惨胜，因此造成的伤亡可能十倍百倍于之前。 所以，无论如何不能让那头魔龙飞下来，身位南都方面最高指挥官之一，杨小千在这场战役即将结束的时间节点，终于找到一个放弃自身安全的绝对理由，亲自踏上战场，为这场战役画上句号。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今日，就做一回南都天子！” 第一百四十五章 龙与龙(恭喜不朽傳奇荣登盟主宝座) 第三波导弹发射时，众多飞龙紧跟在魔龙喷射的火球之后，进入南都空军的导弹攻击包线，恰好形成高密度高频打击，战斗机与飞龙之间的正面格斗转瞬间就要爆发。 这是一场不被看好的战斗，自21世纪以来，战斗机依靠速度、机动能力制胜的时代逐渐退下帷幕，新生的战斗机集群都以超视距作战作为核心。尽管视距内格斗仍旧占据相当的比例，但数据不会骗人：1991年海湾战争，美联邦军队使用中距空空导弹击毁的敌机数量，完全超过近距格斗导弹。 在空中战场上，信息的压制成为制胜的唯一因素，连世界范围内格斗能力最强的f-22战斗机，都成了“不需要”近距格斗的战机，“狗斗”式空战，已经是逐渐落后时代的战术打法。 虽然南都军方的王牌飞行员对战机视距内格斗并不陌生，但战机并非为此而生，以战斗机的机动能力，要与灵活的飞龙进行近距格斗，无疑是以己之短击人之长。 但战场上瞬息万变，已经进入攻击范围的飞行大队没有足够的脱离时间，两方狭路相逢，唯有勇往直前！ 勇气，可以带来力量，但勇气无法改变客观事实，以一个飞行大队加两架歼10a，无法抗衡十倍数量级的飞龙，增援的空军战机从各个军区的机场起飞，分别飞向上京与南都。 可最先赶到的援军并不是他们，而是一柄长达十五米的巨剑。 这柄巨剑通体由金属组成，在阳光底下闪耀着明亮夺目的反光，剑身刻满刚劲有力的汉字，剑首立着一个人影，身上穿戴着单兵飞行装置，但并没有启用，双足被金属覆盖，与剑柄融为一体，人剑合一。 对于知情者而言，这不仅仅是一柄剑，还是一份深深扎根于心底无可撼动的信念，凝聚这份信念的是剑身上密密麻麻的名字，它们属于为守护远江而献出生命的英雄。恍惚间通过高倍望远镜观战的远江战士们有一种错觉，仿佛一位位无形的英灵漂浮在空中，共同托举起这柄代表守护的神兵，朝着飞龙狠狠撞去。 对于驾驶战机的飞行员们而言，若非亲眼所见，真是无法想象一个正常体型的人类如何使用一柄十五米长的巨剑，这听起来就像是苍蝇挥舞蝇拍一样可笑，可对于飞龙而言这一点儿也不可笑。 巨剑的剑身全长已超过大部分飞龙的体型，一剑当头，横空而过，遇到的飞龙往往在寒芒闪过后断成两截，无力地坠向地面。 在飞龙的尸体落入低空之前，地面部队发射的导弹会将其悉数拦截，再加上绝大部分民众都藏身室内，飞龙的残肢与肉块不会造成意外的人员伤亡。 接着，更多穿戴单兵飞行装置的觉醒者升入高空，参与这场血腥的决斗，天蓝色的幕布上涂抹出更多的色彩，不再局限于黑色、灰色、红色与橘红色之中。 飞行员们早已将恐惧与紧张抛诸脑后，如果说他们冷静的头脑里还能感受到其他情绪，那就只剩下纯粹的激动与荣幸，无数个飞行小时的训练，就是为了一次热烈的战斗。但事实上除了基地内偶尔执行机密任务的王牌飞行员以外，其他飞行员很少有机会将战机开上战场，采取完全形态的攻击配置进行空战，已经让飞行员们倍感惊喜，而现实给他们带来的却还有更多。 由觉醒者、现代战机与异界魔龙进行决斗，这必将成为一场铭记史册的空战，未必后无来者，但绝对史无前例！ 可以想象，在这场伟大战役结束后，无数影视、文学、游戏都会对此进行翻拍、撰写与重制，飞行员们的英姿将在人们心中留下永恒的印迹。 还有什么比这更激动人心？即便是死，也死的光荣，死得其所。 与飞行员的视角不同，觉醒者们以另一种方式看待这场空战，他们忽然发现自己跟着于议长冲上高空，是一个致命的错误。 这批精挑细选出来的资深觉醒者，都拥有强大且一定程度上能适应空战的超能力，也曾在远江与蝠翼变异体组成的飞行大军作战，拥有一定程度的空战经验。 但，他们所拥有的战斗经验是在低空作战！上升到接近平流层的高度之后，觉醒者们首先因气温和气压的变化而感到不适，尽管穿戴的单兵飞行装置里有供氧增压系统，但他们所穿戴的飞行装置只是有所缺陷的试验品，无法抵消所有不适感。 更糟糕的是，战机与飞龙之间的战斗远超想象。即使双方展开近距格斗，其相对而言的近距离对依靠单兵飞行装置进行位移推动的觉醒者们而言，却是需要较长时间才能跨越的中远程距离，他们发出的攻击往往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延迟，而且在这个高度和速度的战场上，他们的能力射程表现出明显不足，这使得欠缺高速度的觉醒者们在这场空战中处于尴尬的境地，甚至有惨死在友军炮火下的可能。 唯有于议长能适应高空战场，游刃有余，因为于议长能力的特殊性给他提供了充足而全面的防护，而且于议长能凭借自身进行高速机动，这是升空参战的觉醒中大部分人难以做到的。 再次斩落一头飞龙，于谦终于发现了觉醒者们岌岌可危的处境，这个发现让于谦大惊失色。在于谦心中每个觉醒者都是他的子民，是不可替代的宝贵财富，一想到这些觉醒者可能因为自己的冲动而枉死，于谦差点咬碎了坚硬的后槽牙，到这时于谦终于明白为什么杨小千不肯轻易涉身战场。 身位领导者，单纯的勇武好战只会压缩自己的思考空间，让自己犯下本不应该犯下的错误，而为这份错误买单的，往往是那些冲在最前线的部下。 只有最愚蠢最不合格的领导者才会脱离自身岗位，这不是身先士卒的英勇，而是不负责任的白痴，于谦很后悔自己又做了一次白痴。 幸好，有人会为他弥补过错。 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尖叫声中，一大片黑云弥漫天际，而后缓缓凝聚成形。 硕大无匹的头颅昂起一个睥睨的斜度，仰视天空时竟有俯视的意味，撕裂万物的前爪握成拳锋，鳞片由上至下一一浮现，七十米的长尾左右甩动，双翼扇动时刮起阵阵罡风。 遮天蔽日的黑雾，凝聚成一头黑龙！体型堪比魔龙的黑龙！ 黑龙扑动羽翼，以更加轻松的方式开始急速攀升，朝着高空发出无声的挑衅。 “吼——————” 魔龙无法忍受下面那个冒牌货挑战自己的无上威严，悍然应战，朝着下方开始反冲锋！ 在数百万现场观众，上亿网络观众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两头巨龙朝着彼此做恒定加速度的直线运动，似乎要以最古老最原始的方式，为这场世纪大决战拉下帷幕！ 第一百四十六章 超凡之战(上)感谢攻庵菊妇菊长舵主打赏 尽管直播画面时常卡顿，画质清晰度差强人意，观众们还是在战况实时转播的画面中感受到了好莱坞大片无法给予的震撼激荡。 因为每一帧画面都是正在发生的真实场景！举世无双！ 不知多少人曾在脑海中幻想这一幕，如今这一幕走进现实，仿佛命运扼住了世界的喉咙，让所有人凝神屏息。 对比屏幕后方身处外地的其他观众，身在南都的八百万观众最能切身体会到自己喉咙被勒住的感觉，语言已失去意义。 当黑龙朝着魔龙发起冲锋，当魔龙像坠落的山脉一般朝着黑龙发起反冲锋，哪怕它们在地面观众的肉眼观察中只占据了两块巴掌大的面积，其史诗神话般的交锋也能让渺小的凡人们体会到开天辟地的冲击。 仿佛目睹神话发生在眼前，观众们身怀见证历史齿轮的神圣感，敬畏无言。浩瀚宿命滚滚而来，凡人的时代就此结束！ 人们无力参与超凡的对决，只有在心中祈祷祝颂。 冲锋吧！ 战斗吧！ 带着人类的骄傲撕碎仇敌吧！ 两百米。 黑龙昂起头颅，终于跨过最后一段距离，与魔龙在半空相会。 一百米。 这是宿命的相逢，是它们第一次见面，也是最后一次。 十米。 两个庞然大物，卷起猎猎狂风，裹挟着将彼此撕裂的杀意和天位数字级别的动量，如同两枚震怖世界的巡航导弹相互碰撞！ 时空仿佛凝固，但这凝固转瞬即逝，不到一毫秒的时间，魔龙就继续向下俯冲，没有想象中惊雷般的撞击声，也没有想象中僵持不下的对峙，更没有肉眼可见的冲击波，两头巨龙相撞的瞬间，黑色巨龙就如同泥沙做成的城堡遇上触碰云端的巨浪，彻底溃散！ 溃散的速度太快，以至于人们视网膜上来留着黑龙的残影，庞大的龙身就已彻底崩塌，重新化为飘荡半空的黑雾。 绝大部分观众无法接受双眼传回的画面，也无法处理画面中蕴含的信息，大脑彻底宕机，浑身僵硬如泥塑木雕。 输了？ 站在人类阵营的巨龙就这样轻易地失败了？连一番像样的挣扎于抵抗都没能做出来，就化作漫天云雾，随风消散了？ 随着黑龙的溃败，袭击人们内心的不仅仅只是挫败感，还有灾难降临的危机感和危如累卵的恐惧感，如果魔龙冲下低空肆虐南都，他们在劫难逃。 包括联合指挥部指挥官、远江战士与诸多觉醒者在内的人们仍旧保持头脑的清醒与冷静，比起整个南都八百万居民，他们只占了极小的比例，但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里，因为这些“少数部分”，才是真正的知情者。 杨小千名声在外，联合指挥部的军官们早有耳闻，一个凭借头脑于亡者国度内聚集精兵强将，以一己之力挽大厦将倾的人物，岂会如此轻易灭亡？ 如果远救会的创始人如此自不量力，早在远江就该变成碎肉烂在变异体肚子里。所以杨小千必定有自己的安排，这一幕只是大戏开场，绝不会是尾声！ 而对于出身远江的战士们和觉醒者们而言，杨小千、于谦、刘远舟这三个名字早就成为不败神话，代表胜利的符号，任何一场战役只要有他们在，无论处于何等绝境，人类都能迎来最后的胜利。 当看到黑龙身形溃散时，大多数战士和觉醒者都没能理解杨会长的意图，但他们内心深处都抱有同一个想法：杨会长不会败！ 这个想法历经当年血雨腥风的洗刷，早就坚定不移，如同刻在骨子里的骨髓，流淌血液中的血脉，成为永远无法剔除的信念，不仅会伴随他们终生，还将传承给他们的后代。 魔龙还在坠落，但在与黑龙发生碰撞后它便开始做减速运动，极高的加速度的方向从垂直向下变为了垂直向上，很快让魔龙悬停在半空。 它的模样太过狰狞，所以人们很难在这狰狞恐怖的外表下看出任何人类能够理解的表情，但从它那双骇人的血色竖瞳可以看出，它似乎处于痛苦之中。 魔龙开始在半空咆哮、翻滚，但无论做出什么样的动作，都无法甩开身周的黑雾，深黑色的阴影无处不在，像是流动的细沙，逐渐攀附到它的鳞片上，腹腔下、圆环内。 为了阻挡黑雾的入侵，魔龙紧闭巨口不再咆哮，但黑雾仿佛溶解于空气，仍旧能顺着细密的齿缝钻进魔龙的嘴里…… 魔龙再次发出哀鸣，类似的声音它曾发出一次，当时它刚从裂缝中出现，被地对空导弹迎头痛击，损失了大片血肉，身受重创。 稍有理解能力的人就能看出，在刚才失神的那一瞬间，局势已经以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开始逆转。 “好！”于谦当空而立，又斩下一只飞龙，大声为杨小千喝彩。 半年前在远江圣奈尔教堂内杨小千二度觉醒第一次使用“黑雾”这一诡异能力时，他就采取了渗透式的进攻方式，令黑色物质化为雾状涌进变异体体内，再从相对柔软的内部进行破坏，防不胜防。 但这种进攻方式一个缺点，黑雾的移动速度远远不及凝聚成形的实体，当杨小千将黑雾凝聚成箭矢或长枪，或是其他符合空气动力学的飞行器械，其运动速度远远高于黑雾，扩张敌人的不可逃逸区范围。 所以面对防御能力强大无法从外部破防的变异体时，杨小千往往会采取一套佯攻战术，先将黑雾凝聚成武器形状以麻痹敌人，使敌人降低警惕，等到无法破防的武器贴近不闪不避的敌人之后再将重新化成黑雾，渗透进敌人体内。 这次对战魔龙，杨小千选择了一个更好的方法。 对于魔龙而言，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陌生代表着未知，未知代表着恐惧，无论杨小千将黑雾凝聚成什么样的形状，都可能使魔龙因警惕而闪避。 所以最好的方法是，化身魔龙熟悉的同类，激起魔龙的怒火与战意。 杨小千成功了，魔龙不退反进，朝着黑雾凝聚而成的巨龙发起反向冲锋，将自己带向坟墓。 第一百四十七章 超凡之战(中)感谢alexxi舵主打赏 没有人知道黑雾渗透到魔龙体内后做了什么，也没有人能想象黑雾给魔龙带来的痛苦。 人们只能瞠目结舌地看着魔龙像一只受欺负的巨婴，以各种姿势在空中翻滚、咆哮，展现出令战机飞行员们艳羡不已的飞翔能力。 在以于谦为代表的诸位觉醒者与幸存战机的配合下，高空中的飞龙一一陨落，少部分飞龙脱离战场，如同护主的忠仆，扑回魔龙身边，在刚才的冲锋中魔龙以远超飞龙的速度甩开了它们。 尽管联合指挥部内包括周天明方玉等人在内的、属于远救会的成员一再反对，南都军区却坚持下令导弹部队，对魔龙进行锁定打击。 超音速地对空导弹再次发射升空，朝着魔龙与黑雾所在的位置极速前行，环绕在魔龙的飞龙悍不畏死地冲向导弹，用身体形成拦截导弹的防护网。 几声剧烈的爆炸声似乎惊醒了魔龙，魔龙停止了翻滚动作，它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优势与机会在哪里，发出一声悠长的龙鸣，口腔与腹腔排出大量气体与灰色蒸汽，体型像个漏气的皮球一般迅速缩小。 缩小体型后，魔龙一头扎向地面城区！ 此时城区中有八百万居民藏身于楼房建筑之中，一旦魔龙成功降落至城区低空，导弹部队与空军战机投鼠忌器，无法对其采取毁灭性打击，而放任魔龙肆虐南都只会造成更多伤亡，到时就只能靠武装直升机编队和地面部队拿人命去填平魔龙钻出的窟窿。 高空中分心关注下方战局的于谦立刻朝着魔龙俯冲而去，急如星火。城区内的武装直升机编队联同八架精卫号同时升空，准备用挂载导弹组成拦截网，阻止魔龙降落。 但具有高度智慧的魔龙显然已经认清了自己的目标，对于这些阻碍和追击不管不顾，朝着地面直线坠落，以它所处的高度和坠落的速度，再有不到十秒钟就将接触地面！ 一场大地震近在眼前，还有谁能阻止这场看似无可避免的灾难？对于这个问题，远江人心中自有答案。 缠绕在魔龙身周的黑雾朝着一个方向聚拢，一道身影出现在魔龙的头顶，展现在众人眼中的还是那个熟悉的装扮，一身黑色的长风衣在空中像火红色的烈焰一样滚动飘舞。。 站在魔龙头顶，杨小千再次说出新远江南城门大决战时他曾说过的名言。 “来，杀我！” 言罢，杨小千身形拔高，不断向上攀升，魔龙认清了这个虫子般渺小却给自己带来严重创伤的元凶，无法抑制的愤怒再次让魔龙失去理智，它放弃降落城区，朝着杨小千发起追击。 在杨小千吸引到魔龙注意力、武装直升机编队与精卫号扰乱魔龙感知的情况下，隐形的黑幽灵成功贴近魔龙下方，不紧不慢地紧跟在魔龙下方攀升，双方保持着三百米的安全距离，离魔龙三百米，离杨小千五百米，这是黑幽灵多次进化后能够远离杨小千的最大距离。 这次黑雾凝聚的形状略微奇怪，不再是王座般华丽雄伟的高椅。 先是一小部分黑雾在杨小千腿下形成一个后仰式的座椅，而后更多的黑雾凝聚而来，竟形成了一架形状类似战机的飞行器！ 杨小千从未停止对自身能力的挖掘，走出远江后杨小千就借助远救会的能量与国家的帮助支持，雇佣专业团队为自己设计武器、飞行器、潜海器等等，使得黑雾能够凝聚成各式各样的事物，为自己带来海陆空三方的全面战斗能力。 黑雾凝聚成实形只是虚有其表，动力全由杨小千的超能力提供，无法像战机一样利用燃料产生能量，因此黑雾凝聚成的飞行器不能完全照搬战机的结构。为了给杨小千设计出一个专用的高速飞行器，一整支专家团队日夜辛勤工作，与杨小千一同进行过上千次实验从，才最终确定了飞行器的形状：以战机作为基本架构，根据空气动力学与航空学对飞行器的具体细节进行微调，大大减少不必要的部位，完全为高速与机动力服务。 设计定型后杨小千又用了上千次的模拟实验才熟悉飞行器的构造，在穹顶消失之后南都保卫战开始之前那段短暂的和平时间里，杨小千每天都会空出足够的时间进行练习，直到能力耗尽才休息。 这份付出所收到的丰厚回报此刻便体现出来，杨小千用最快速度将飞行器凝聚成形，在自身能力的作用下，漆黑的飞行器带着杨小千垂直飙升，从远处看来就像是地平线上升起一条垂直线，朝着天空一直延伸。 虽然黑雾凝成的飞行器无法像歼10a战机一样在出战状态突破音速，甚至飞行器的最高速度都比不上歼10a的巡航速度，可飞行器有着独特的优势。飞行器由杨小千的思维控制，在相对较低的飞行速度下能保持高速机动，拥有远超歼10a战斗机的灵敏和反应速度，魔龙仰头发射的火球没有一个能命中杨小千。 避开高空扑击而下的飞龙后，承载着杨小千的飞行器继续攀升，与魔龙之间拉开的距离却始终保持在一百米到两百米之间，游移不定。 魔龙很快就察觉到以自己的速度追不上上空近在咫尺的杨小千，飞在头顶的那只小虫子是故意控制速度引自己升空——对体长全长近百米的魔龙而言，两百米的距离只能算是近在咫尺。 漫长岁月里逐渐积攒的智慧告诉魔龙，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放弃追逐那只小虫虫，去征服下方广袤的土地，那里有无数只小虫虫翘首以待，共同组成收割的盛宴，等待它前去采摘。 可魔龙不愿意轻易放过那只伤害到自己的小虫虫，所以魔龙骤然减速，停滞在半空，侧过庞大的身躯，做出即将再次俯冲地面的架势，并将用以调整平衡的尾巴甩向后方。 强大的小虫虫在保护弱小的小虫虫，就像母体保护幼儿与胚胎。当弱小的小虫虫受到威胁时，头顶上那只强大的小虫虫就会停下，企图再次阻挡自己冲向地面。 魔龙以自己的视角理解着自己所见到的一切，它的理解是正确的，在它转身的瞬间，乘载着杨小千的飞行器骤然减速。 如果直接使飞行器停滞，瞬间加速度会将杨小千的内脏挤成肉酱，所以飞行器不得不逐渐减速，减速过程中，杨小千开始产生黑视效应，飞行器像一只醉酒的苍蝇，失去了赖以生存的灵敏，而魔龙侧身时甩向后方的长尾像只巨型蝇拍，扇在飞行器上。 “砰！” 黑雾与杨小千一起破碎纷飞。 第一百四十八章 超凡之战(下) 黑雾破碎的瞬间，人们终于甩脱扼在咽喉的无形的手，齐齐发出惊呼尖叫，大部分观众并不知道那位独自与魔龙作战的超能力者是何身份，但任何一个理解能力正常的人都能看出那位超能力者是代表人类阵营与怪物殊死斗争的勇士，是为拯救南都同胞而将自己置身险地的英雄。 英雄死在眼前的感受，与影视作品所表现的悲壮豪情大相径庭，这是一种现实特有的，未经艺术加工的，赤|裸|裸的血腥与残忍，没有多少人能接受这个结局，先前镇定自若的军官们与觉醒者们也是同样。 魔龙的尾巴击中杨小千后，短短三秒钟的时间里，包括八架精卫号在内的三十多架直升机在方玉的指挥下，无视军方命令，集体向上攀升，方玉披盔挂甲亲身参战，浓烈的杀气自曙光小队与裁决小队所乘坐的精卫号里散发出来，飘荡在扭曲的空气里。 目睹杨小千之死，远救会所属彻底陷入疯狂，他们只有一个想法，冲上去，报仇！ 其实直升机的驾驶员们知道，以武装直升机的攀升速度不可能追上魔龙，魔龙只需要向上攀升超过平流层，就能轻松摆脱蝇虫般的直升机。而精卫号机舱内的乘员们也很清楚，以现在的状态与魔龙进行空战与送死无异。 但是没有人犹豫迟疑，也没有人能保持冷静与理智，做出“明智”的选择。他们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就算死，也要从魔龙身上咬一块肉下来！ 于谦化身剑光，流星般落向魔龙所在的方位，却在距离魔龙五百米的上空停住了身形。 刻骨的仇恨和悔恨的泪光只在于谦脸上存在了极其短暂的瞬间，一闪而逝。停滞上空后，立刻有一道金属流涌到于谦额头，迅速流淌而下，形成一个金属面具，挡住了于谦的表情和眼神。 亲眼看见杨小千被魔龙击碎时，于谦的心脏仿佛跟着一起被击碎，泪腺不受控制地往外分泌泪液，可眼泪还没流出眼眶，于谦就意识到不对劲。 若杨小千死了，他召唤出的这些黑雾应该立刻消散才对。而且，杨小千的身体似乎已与黑雾融为一体，被魔龙的尾巴抽碎时别说内脏肉块，就连一滴血液都没看见。 险些就被骗去了宝贵的眼泪！于谦气的把拳头捏的噼啪作响，用金属面具挡住自己僵硬古怪的表情，双手抱肩准备欣赏杨小千的表演。 那一团粉碎的黑雾朝着中心位置靠拢，形成一座高椅，缠绕在魔龙体侧的部分黑雾就像是被吸铁石吸走的金属粉末一般，在一股神秘力量的作用下朝着高背椅所在的位置。随着吸附过来的黑雾越来越多，高背椅的质感由虚转实。 当华丽浮雕在椅身上浮现后，座椅上令人畏惧的阴影仿佛成了活物，更多的黑雾凝聚而来，逐渐形成这道阴影的各个部位，先是两只不沾灰尘的皮鞋，一上一下，看起来它们的主人正以一个矜持的翘腿坐姿坐在高椅上。 随后，像一个高明的画匠挥洒在笔墨，黑雾顺着这双鞋往上延伸，组成两条修长笔直的腿，右腿叠在左腿上方，裤子没有一丝褶皱。 右腿膝盖上，一团黑雾像龙卷风似的打着欢快的螺旋一直向上，又形成了一只手臂，手肘抵在膝盖，前臂垂直于腿部，轻轻握拳。 魔龙睁大了它那双原本就已大到吓人的竖瞳，盯着眼前无法理解的一幕。 隐形的画匠加快了涂抹染料的速度，成片成片的黑雾涌来，在飞行的过程中不断压缩，并组成座椅上那道阴影的双肩、背脊和头颅…… 四肢、身躯逐渐成形，阴影拥有了一具人形躯壳，只是飘动的黑色发丝下面摆着一张一片漆黑没有五官的脸，甚是惊悚。 最后，五官缓缓显现，两条眉毛一马平川，眉间不起涟漪，眉下一双冷淡的眼眸藏在单眼皮下面，尤为深邃，中庸的鼻梁与出鞘利剑般的双唇形成鲜明对比。 点睛之笔落下，阴影重获生命。 杨小千上半身微微前倾，下巴贴着拳锋，手肘抵着膝盖，居高临下，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下方近在咫尺的魔龙，像是在看一个新奇的玩具。 魔龙再次被小虫虫这幅随意散漫的姿态激怒，灵敏地翻转身体，卷起一阵狂风，探出前爪对杨小千发起进攻。 巨爪抓向杨小千，杨小千不闪不避，身形与座椅一同化作黑雾，流沙一般穿过魔龙的指缝，而后再魔龙头顶上再次凝聚成原本形状。 于谦一声喟叹，掩藏不住内心羡慕。身为觉醒者议会的议长，本应该是觉醒者之中最为强大的存在，可他不仅在智慧计谋上被两位议鞭碾压，就连觉醒能力也总是慢人一步，这种滋味很不好受。 魔龙更不好受，因为杨小千的强大直接作用与它，在它与杨小千纠缠的这片刻功夫，黑幽灵全力加速，冲进魔龙中空的腹腔，挥斩手中无坚不摧的黑刃！ 在黑幽灵加速上升时，魔龙就已感知到这个隐形的敌人，但魔龙没有闪避，在它看来，头顶上那个变来变去的小虫虫才是最难缠的敌人，必须首先除掉。 为了攻击杨小千，魔龙放弃了自身的机动优势，也同时放弃了获胜的机会。 黑幽灵的质量与魔龙相比不值一提，可破坏力从来不单纯与体型成正比，每次黑幽灵从自己脊椎处拔出的战刃，都有大片血肉从魔龙身上剥离。 而这并不是魔龙面对的唯一威胁，无孔不入的黑雾又一次攀附到它身上，开始向它体内渗透；光耀九州的镇远剑以刃锋与其竖瞳相对，针尖对麦芒似的注视让魔龙倍感威胁；导弹部队所处基地内，地对空导弹蓄势待发。 魔龙终于意识到，原来死亡与自己离得如此之近。 “吼——” 又是一声嘹亮龙鸣，只是这次魔龙的吼声短促而仓皇，不复先前威势。 发出一声短暂的鸣声后，魔龙调转头颅扇动羽翼，朝着远江方向的海域飞去。 它逃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落下帷幕 雄威烈烈不可一世的魔龙竟然头也不回地朝着沿海方向逃窜，这前后转变实在太快也太突然，就连全程旁观的于谦都意想不到。 直升机纷纷悬停，机舱内正准备高喊口号为杨会长复仇的觉醒者们呆若木鸡，一方面为杨会长死而复生感到惊喜万分，另一方面又有种全力一拳打在空气里的失落感，两股情绪撞在一起，让觉醒者们的心情莫名复杂。 比起身处空中的参战人员，地面上的南都民众和世界各地的网络直播观众完全不能理解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军用无人机的拍摄画面不对外转播，而航拍直升机所拍摄到的画面并不比地面上用望远镜观看的画面更清楚，除了亲眼见到杨小千化身阴影的空战人员，其他人全都是一头雾水。 不过，对于担惊受怕的普通民众、提心吊胆的政府职员、竭力奔走的联防警员和浴血奋战的保卫君战士们来说，过程并不重要，重要的只有结果，现在他们已经看到了一个好的结果：南都保卫战结束了！他们胜利了！ 胜利的歌声响了起来，张欣怡耗尽能量从高台跌落，她的天籁之音沉寂下去，却有数不清的声音为她接上下一句歌词，有的清亮有的浑厚，有的甚至五音不全。 在这一场战争史上持续时间能排倒数的战役里，人们经历了惊奇、不安、惶恐、震撼、担忧、豪壮等等阶段，本该用几个月的时间慢慢体会的战争经历，被压缩到短短的两个小时，其结果可想而知，所有人的情绪都跟着被压缩到极致，万千情感，荡气回肠。 往一个皮球里一直打气，如果皮球没有泄气孔，那它一定会炸掉，情绪就是注入心海的“气”，身躯就是接受情绪作用的“皮球”，当情绪积攒到一定程度，人体必需找到一个适合自己的方式进行发泄。此刻，高声歌唱成了人们宣泄情绪的最好的排气孔。 歌声传染的速度比病毒更快，它以波的形式，在空气介质中四处传播，触碰到下一个接受者时，又会同时激起接受者的回应，有人唱国歌，有人唱军歌，有人唱国际歌，甚至有人唱与战争有关的流行歌曲。 海浪一般的歌唱声起起伏伏，每次重新升起时都能将分贝拉向一个新高度，山呼海啸，不外如是。 尽管隔着很远的距离，正在追击魔龙的杨小千和于谦都听见了南都城区内的歌声。 “这歌声如何？” 发问的是杨小千，他正坐在高椅上，不紧不慢地追着魔龙，于谦保持一个恒定的巡航速度跟在杨小千身旁，魔龙身受重创，无力反击，作为魔龙傀怪的飞龙也已悉数覆灭，不知多少巡航待命的战机和导弹发射器正盯着魔龙，现在这头异界巨龙已是瓮中之鳖。 于谦没有仔细聆听，听到这个问题以后不屑地说出两个字：“聒噪。” “这是你的新口头禅？”杨小千换了个舒适的坐姿，上半身倚靠在椅背上，椅背就像是可以调节的躺椅一样，自动向下倾斜，让杨小千舒舒服服地躺下少许。 这个姿势不太雅观，不过杨小千也不在意，反正能看到的只有于谦一人，自己哭鼻子的样子都让于谦见过，在于谦心里哪还有形象可言？ 于谦冷哼一声，不予理会，金属面具挡住他的脸，但挡不住他的怨气。 “生我气？以为我觉醒了第三种能力还瞒着你？”杨小千叹气，无奈道，“其实我没有告诉任何人，你应该能理解我的？坐在我们现在的位置上，太多事情身不由己，不得不谨小慎微，瞒人藏己。阴影之躯太过强大，过早暴露会引起某些人的担忧，这都是不必要的麻烦，自然能省则省。” “你觉得我不会对你的秘密守口如瓶？”于谦的语气更冷，用力瞪着杨小千，眼里已经没有前方逃窜的魔龙。 杨小千哂然一笑，摇头道：“那倒不是……说实话？告诉你了你肯定郁闷，你郁闷了就要喝酒，天天喝的酩酊大醉。哎，现在我们需要的是一个清醒的于谦，否则传火者议会如何与政府达成平衡，使觉醒者融入普通人的世界？” 赶在于谦提出“觉醒者为什么要融入普通人的世界”这一极具争议性的话题之前，杨小千抬手说道：“好了，不说这个，先把前面那头龙抓回家。回去以后我请你喝酒，给你赔罪，散尽家财也要给你找来世界顶级的名酒佳酿。” 想要贿赂酒剑仙，美酒自然是最有效的手段。 于谦暂且放下这个不愉快的话题，准备出手对魔龙完成最后一击。 魔龙逃窜后多次遭到战机与对空导弹的阻击，已是重伤濒死。此时魔龙正拖着肌体残缺的伤躯勉力跨越城区，不断靠近远江方向的海域，从它摇摆不定的飞行姿态来看，它已经没有任何战斗能力，甚至随时可能从高空坠落，以它自身质量与密度，很可能把自己活活摔死。 这大概是魔龙飞向海域的原因，它不愿意向它眼中的小虫虫投降，又不甘心摔成肉泥，所以想迫降海面。 或许这头魔龙还有潜入深海的能力，只不过它不会有潜海的机会，空军战机之所以没有在城区将魔龙直接击沉，是为避免魔龙坠入城区后造成大量伤亡，而杨小千和于谦之所以放任魔龙逃离，是为了耗尽魔龙所有力气，争取生擒。 一头活生生的魔龙，就是一座移动的金山，其市场价值不会低于等体积的黄金，而潜在利用价值更是无穷无尽。 先前付出了诸多努力与牺牲，现在终于到采摘胜利果实的时候了。 “动手吧，谁来？”于谦出手前礼貌性地问了一句，毕竟屠龙或擒龙的荣誉可是极其罕见。 杨小千耸肩：“一起吧。” 说完，杨小千站起身，高椅变形为一个形似飞碟的圆盘，托举着杨小千的身体。 “附近没有航拍机吧？”杨小千四下张望，没有看见航拍无人机的身影，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朝于谦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指着前面飞行速度越来越慢的魔龙喝道：“呔！妖孽！看我法宝，困龙锁！” 于谦看傻子似的看着杨小千，过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静默无语地挥展双手，液态金属流如蜂群般涌向魔龙，形成楼房承重柱粗细的固态金属链，捆住魔龙的双翼和四足，令魔龙无力地朝着山区做减速坠落，只是魔龙的体重太大，于谦无法将坠落速度控制在安全线内。 所幸魔龙接触地面之前，堪比云层的大面积黑雾笼罩在它身周，形成一圈防护层，再加上魔龙在逃逸过程中逐渐降低高度，这一下撞击只是掀起漫天尘埃，并没有引起地震。 杨小千与于谦先后站到魔龙高傲的头颅上，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战利品。 “你说还是我说？”于谦突然问道。 “说什么？”杨小千愣住片刻，眨眼功夫便猜到于谦的想法，不禁莞尔，“噢，这样的机会可不多，你说。” 于谦严肃地整理好自己的发型和上衣，手握长剑指向魔龙的竖瞳，昂起下巴，冷酷地提问：“臣服，还是死？” 没等魔龙做出任何反应，两人相顾而笑，前俯后仰。 南都保卫战，终于在这似欢畅又似苍凉的笑声中落下帷幕。 第一百五十章 新国宝 南都保卫战取得圆满胜利，但全城禁行令仍未解除，在军队彻底扫清魔潮余孽确认城区安全之前，藏身室内的市民们只能外出去到一个地方：公厕。 看场时长两小时的电影尚且有不少人会尿急，而今亲临战场的紧张感持续刺激膀胱收缩与肠胃运动，再经过刚才那轮尽情宣泄的高歌欢唱，不少人都已憋得脸色发青。 管天管地，管不了拉屎放屁，这人有三急，联管办警员可没法禁止，总不能把人憋到大小便失禁。况且，不少警员自己都有这个需求呢。 不过为数众多的市民和警员都留在大型室内公共场所，比如商城、图书馆、教学楼等等，内置公厕的数量已不能满足需求，因此在联管办警员的指挥下，人群排成井然有序的长队前往各处公厕，在公厕稀少的地带，联管办警员甚至会敲开居民楼内私人住户的门，临时征用卫生间。 轰轰烈烈一场大战之后，又是一幕奇景在南都上演，换做以往，警察同志敲开家门一本正经地要求征召私人住所卫生间，就算不被当成神经病也会被当头痛骂，喷个狗血淋头，现在情况却大不一样，一部分人欣然同意，另一部分不乐意的也会在居委会工作人员的额劝说下同意，战场清扫完毕以后政府还会专门派人上门做清扫工作，保证还你一个干干净净的卫生间，碰到这方面有洁癖无论如何不肯同意的，警员会礼貌致歉，另寻他处。 厕所外面排成长队的人们会发出不少杂音，但都是在兴奋交谈之前的所见所闻，倒没多少人在叫骂“上个厕所还要听党指挥”。 不知不觉间，南都保卫战对南都人民所产生的深远影响已初现端倪。有远见的老警员们都意识到，如果保卫军再到南都打一次仗，城区进入全面军管的过程会比以前顺利的多，效率也会高得多，因为有过这一次经历，再来一次时民众的恐慌心理会大大降低。 政府和军队已经用实际行动向人民证明：只要你们服从指挥，我们有能力实现保护你们的使命。 战争，可以是混乱的源泉，也可以是秩序的催化剂。 城区内，大大小小的无人机飞满上空，装甲机动部队与步兵在各处街道穿梭，并非胜利的游行，而是在搜寻可能存在的漏网之鱼，为将战后负面影响降到最低，必须确保没有存活的怪物潜藏在人口密集的城区里，不论是商住楼、地下停车场、城市公园还是下水道，都必须来一次全面“消毒”。 穿行城区的身影里，最忙碌的应属猎捕小队，于谦离队后，对魔潮快速反应部队内存有战力的觉醒者全部临时编入猎捕魔潮怪物的队伍，由方玉亲自领军，将各种各样的怪物击杀或生擒。 而最轻松的则是奥体中心外的驻守部队，他们的任务就只有继续安抚奥体中心内的演唱会观众，有众多熟悉宣传工作的远救会工作人员帮手，驻守部队不需要坦克也不需要机枪，只需要一个英勇潇洒的军姿和几曲激昂壮阔的军歌就能让数万观众打消躁动的念头。 “耿队长，我们胜利了，又一次胜利了！”但国栋笑着说完，转身带着自豪的神情，望着后面乌泱泱一大片攒动不止的人影，一眼过去看不到尽头。那些都是由他守护的人民，他怎能不自豪？怎能不骄傲？ “我呸！拉倒吧，你从头到尾伫在这巴掌大的地方，一枪都没放！还他|妈你胜利了，你们远救会的就是会来这一套，一帮人成天想着宣传中自己多么光荣伟大，私底下却忙着争功夺权，想想都恶心。” 但国栋明显选错了分享喜悦心情的对象，耿志平听完他煽情动人的感慨，一口唾沫吐到了他脚边。如果说抽烟的耿队长是耿直粗鄙，那么没有烟抽还犯烟瘾的耿队长就是个暴躁的人形火药桶，里面积满了炸药，原本应该冲到前线去爆发怒火，可惜没捞着机会，现在一点就着，逮着谁都是火力全开，怼天怼地怼空气。 但国栋也不恼怒，耿队长的脾气出了名的臭，连杨会长都敢指着鼻子骂，跟这么一个没法讲道理的浑人较什么劲？ “耿队，别开地图炮，我不否认会内确实有一小撮人抱着私心入会，钻营权术，把自己的小算盘放在第一位。但是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当年在远江是急需用人的时候，有才能的人即便有些小缺陷，也是必须容忍的。现在则不一样，只要他们还没端正态度，正确认识到自己的定位，他们很快就会被调查组肃清出远救会的队伍！而我，我与会里大部分同志一样，早就做好了奉献全部的准备。我今天之所以没有冲上前线，是因为这里需要我，如果我们没有留在这里，骚乱发生后会出现重大伤亡事故，这是唯一留下我的原因。如果前线需要我，那我一定毫不犹豫地冲过去，抛头颅，洒热血！” 但国栋认认真真地解释，耿志平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两手捂着耳朵直翻白眼。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但国栋无奈苦笑，叹道：“好吧耿队，知道你不信，我会用实际行动证明给你看的，我们远救会的文员并不是蝇营狗苟的烂货，更不是那种玩弄语言文字操控人心的臭虫。” “噢？你打算转编制？”耿志平很快就理解了但国栋的意思，表现出了与他外表截然不符的机敏。 “是的，不过不是退会参军，而是申请转入会内战斗编制。”但国栋抬头挺胸，脊梁骨绷成笔直一条线，目光眺望上空，回味着那一场盛大的空骑天降，坚定地说道：“我会去重骑营！” 耿志平渐渐平复了烦闷的怒火，瞅了但国栋两眼，当头泼了盆冷水：“你年纪不小了吧？特技机车都玩不转，也想进重骑营？他们的考核很难通过，就算你通过了，也撑不住后面的魔鬼式训练。” “以前那么难，不也过来了么。”但国栋摇摇头，神色淡然，跟以前吃不上饭睡不着觉的日子比起来，耿志平这点泄气话算的了什么。 这时天上成批成批的运输直升机朝着同一个方向飞去，蔚为壮观。 “随你的便吧。”耿志平抬头看着天上的运输机，皱眉道，“那些运输直升机要去哪？那好像是那头龙飞走的方向吧？啧，难不成？” 但国栋用力地点了点头，朗声大笑。 “哈哈，耿队，要是一切顺利，估计以后咱们华夏的国宝就要多出一个品种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此时无声胜有声 来自超能学院的学员们尽数回到封闭式的装甲运兵车内，二十人分为三批，依照他们在南都保卫战中的表现受到不同待遇。 杨冬一行六人因英勇作战，获得了教官和教员们的尊重，连吴校长都对他们的贡献给予高度肯定，所以六人独享一部运兵车，里面不仅有开放网络的电脑电视和手机，还有装满零食饮料的小冰柜，这是他们应有的回报。 自始至终窝在奥体中心内部没有外出的学员则受到了与来时相同的待遇，挤在一部运兵车里，所有通讯设备全部没收，肚子饿到咕咕叫也没有食物可以饱腹，等运兵车开回学院，食堂早已关门，他们得用学分在自动售货机里购买那些价格昂过的食品补充能量。 最后那几个跟着雷诺企图趁乱逃离的学员最惨，有一人在逃窜过程中袭击阻挡道路的警员，被钱德勒教官隔着两公里的距离当场击毙，整个脑袋炸成了碎西瓜，其余几人则被铐上手铐脚链，封住嘴巴耳朵，套上黑头套，押进运兵车里跪着回去，随行的除了全副武装的士兵，还有脸色比冰都冷的李旭教官，只要这几个逃兵稍有异动，就会性命不保。 第一批外籍学员都是通过灰色手段收纳进来的，与华夏学员一样是学院创始阶段的试验品，只不过外籍学员是可以放弃的试验品。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学院会将他们当成垃圾随手处理，相反，等回到学院内部后，学院会先以叛徒的罪名击溃他们的心理防线，然后由专业的心理咨询人员尝试重新建立友善的连接——现阶段想要获得这一批外籍学院的忠诚已不可能，但他们还有其他利用价值，比如当华夏政府与美联邦政府就某些敏感问题交手博弈时，他们就会成为一个重量不轻的砝码，甚至能决定天平向哪一方倾倒。 行驶在最前方的运兵车内，杨冬、周天鸿、艾英国、霍璐四人正举杯相庆，杯子里装满啤酒，豆豆端着伪装成黑啤的可乐在旁边啃巧克力，一口喝干杯子里满满当当的啤酒，杨冬递了个眼神给周天鸿三人，站起身朝着孤零零一人坐在靠门位置上的单韵。 周天鸿三人立即会意，大声呼喝，嚷嚷着相互劝酒，而杨冬则在单韵身旁轻轻坐下，坐下后又自觉地向旁边挪了挪，在彼此之间隔出足够的空间。 “恭喜，单韵。”杨冬对单韵发出诚挚的祝贺，“不出意外的话，实战考核第一名就是你，想好要对杨会长许什么愿了吗？” 无论是比贡献还是比英勇，六人之中单韵都是第一，而且单韵也是唯一重伤濒死的学员，更重要的是其他人已经被单韵最后牺牲自己的决定所折服，没有人会跟单韵抢这个心愿。 “嗯。”单韵看起来并不开心，至少不像杨冬想象的那样兴高采烈、欢呼雀跃，杨冬本以为单韵现在的画风应该是穿上心爱的小裙子蹦蹦跳跳，马尾跟裙摆一起上下飘舞才对。 但单韵此时却情绪低落，神色灰暗，眼里好像蒙上一层雾。 “有心事？在想什么？”杨冬大概猜得出单韵在想什么，不过人有时候不能太聪明，一下子把女生的心思全猜中了说出来，女生怎么倾诉？要知道，男人最性感的部位是耳朵，面对女生一定要利用好倾听这个技能。 单韵的回答出乎意料：“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就不说了。” 杨冬干咳两声，厚着脸皮问：“在想之前那两位牺牲的战士？” 杨冬指的是小六和顺子，单韵皱眉瞥了杨冬一眼，幽幽叹气，点头回答道：“是的，我在想，如果我们……” “如果我们没有去，他们已经死在巨蛛手里了，生死天注定，不要多想，他们的死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杨冬骤然打断单韵。 “不，我是说，如果我当时没有看穿你心里的算计，或者看破不说破，那他们就会带着我们去榴炮连……那他们现在应该还活着吧？”单韵垂下了头，以往扎成马尾的长发散开，遮住杨冬的视线，让杨冬看不清她的脸。 杨冬双手握拳，紧张地思考措辞，发现旁边的音量稍微降低了点，杨冬又朝周天鸿艾英国他们打了个眼色，让他们继续制造背景音，然后压着嗓子用低沉的声音对单韵说：“如果当时他们带着我们去榴炮连，前面的防线就会出现漏洞。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对吧？哪怕是一个微乎其微的小漏洞，也可能导致整条防线的崩溃，那样只会死更多人。可以说，他们两个人的牺牲，挽救了成百上千的生命。” “当然，人命不能用简单的加减法做计算。但是你要这样想，对于他们两人而言，保护人民就是他们的使命，为了自己的使命献身，他们死的光荣，死的伟大，死得其所！”抢在单韵回话之前，杨冬继续说道，“与其去想那些所谓的‘可能’，‘如果’，‘或许’，让自己背负不必要的痛苦，不如扔掉这些没意义的东西，背负着他们的信念继续前行，让他们的死更有意义，你说呢？” 说到这里，杨冬突然愣住，以前他倒没有想过这些事情，理不辨则不明，藏在深层意识里的认知如果不说出来或者写出来，很可能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而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杨冬想起了自己崇拜的那个人。 在超能学院的图书管里，有不少有关远江对尸战争和杨会长的记载，虽没有明言直述，但杨冬相信杨会长不可能每次都做对选择，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杨会长毕竟是个人，不是神明，肯定犯过不少错误，任何一个错误都会导致严重后果，间接害死的人可不会只有两个，很可能是几百个，几千个。 杨冬无法想象一个同龄人，如何背负着这种压力继续前行，难怪上一次在审讯室里见到杨会长时，会看到那么多白发。 单韵没有回应杨冬，杨冬也没有再说话，一旁的声音逐渐沉寂，众人面色凝重，大人放下酒杯，豆豆放下可乐和巧克力，彼此相视无言。 第一百五十二章 游说(上) 降临在南都与上京的魔潮怪物已全数覆没，而洛杉矶战况仍旧激烈，炮火和照明弹像不要钱一样扔出去，把这昏天黑地照的亮如白昼。 以温言为首的高等变异体联军最终没能生擒天空中的魔龙，为了解决掉这个令人头疼的大家伙，美联邦空军与变异体联军都付出了惨重代价，当魔龙的尸体坠入海域，距离洛杉矶最近的第82空降师率先赶赴洛杉矶战场增援苦苦支撑的国民警卫队与海岸警备队，而后有步兵师与海军陆战队的援军先后赶到，对魔潮怪物带来当头痛击。 为了给这些援军争取时间，变异体们游走于洛杉矶城区内，悍不畏死地对各种怪物发起进攻，保护市民，并掩护美联邦军警部队，到此时已是伤亡过半，而活下来的另一半则大多伤痕累累，战力枯竭。 不经意间，82空降师与海军陆战队的战士们时不时会将枪口和炮口对向变异体，似有意，似无意，不知是有动手消灭他们的想法，还是发出无声的威胁警告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海军第三舰队司令官的指挥办公室内，金发碧眼的怀特中尉以一个舒适的坐姿地坐在人体工学椅上，坐在他对面的是司令官安格瑞尔将军。 撑着扶手转了两圈，怀特中尉看向安格瑞尔将军，笑眯眯地问：“将军，您认为您的总统阁下是否会下达愚蠢的命令，断绝人类与圣族的友好桥梁呢？” 比起几个小时之前，现在的安格瑞尔看起来更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而不是威风凛凛的海军舰队司令，他脸上的皱纹变得深刻许多，身上强大的气场也消散的无影无踪。唯一不变的是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面透出鹰隼一般的锐利，像刺刀一样扎在怀特中尉的身上。 望着这个被人称作“白”，并给“白”这个词汇增加一个负面含义的可怕怪物，安格瑞尔决定克服心中的恐惧，与他来一场真正的谈话。 老将军缓缓说道：“白先生，或者说怀特中尉，你应该很清楚，人类与变异体不存在和谐共处的可能，如果说地球上有一个物种会让地球人类无条件联合起来对其进行毁灭，那就一定是变异体！” “话虽如此，可是您真正见过地球人类联合起来的时候吗？”怀特中尉笑吟吟地摇头，脸上那种洋溢着自信的笑意让安格瑞尔打心底里想要掏枪崩碎他那张脸。 “如果没有核武器，第三次世界大战很可能已经开启，甚至是已经结束了。”怀特中尉瞥了眼将军挂在腰间的配枪，继续说道，“全人类团结一致？那只是一个美好而虚妄的梦想，永远不可能成为现实。但是人类与圣族的友谊，却有继续维系的可能。” 安格瑞尔冷哼一声，没有理会。 怀特中尉继续说道：“只要能完全普及t病毒血清并严格控制圣族数量，以达到一种完美的平衡，人类与圣族便有和谐相处的空间，圣族已经释放了自己的善意，接下来，就看这个自由国度的意志如何选择了，不过我相信，像威廉总统这样富有智慧的人，一定不会做出短视之举。我想，他会与我们寻求合作。” 安格瑞尔这时无比怀念雪茄的味道，医生两年前就对他长达半个世纪的烟民生涯判了死刑，但现在他宁愿少活几年，也想抽一根香醇的雪茄，好让自己的头脑恢复冷静。 怀特中尉像是会读心的魔术师，从军装口袋里掏出一支剪好的手工雪茄，递到了安格瑞尔的面前，笑道：“古巴雪茄，敬请享用。” 安格瑞尔谨慎地看着怀特中尉，总觉得这笑容满是讥讽，不知是在讽刺“古巴”还是在讽刺“雪茄”。老将军把两手放到桌底下，十指交叉，相互制衡彼此的动作，压抑住伸手接过雪茄的欲望。 或许这是变异体的阴谋诡计，安格瑞尔心想，这雪茄里可能有新型毒品，要不，就是滤嘴上有毒，说不定是能将自己感染并转化为丧尸变异体的t病毒。 “请您放心，将军，这支雪茄没有任何问题，另外，我也不会读心，只是您现在的状态很不稳定，您的想法并不难猜。”怀特中尉上半身俯在桌上，把手里的雪茄塞进了安格瑞尔将军手指间的缝隙里，接着说道，“如果我想对您做什么，我早就采取行动了，您应该知道，外面的护卫队拦不住我，就好像美联邦的军队拦不住圣族的报复……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呢？华夏有句古话在美联邦也相传甚广不是么？绝不要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您该不会以为我蠢到把所有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了吧？” 怀特像是听到了一个滑稽的笑话，夸张地笑了几声，摇头道：“这当然不可能，事实上还有一部分圣族正隐藏在你们看不到的地方，如果威廉总统做出不明智不友善的决定，那么他们会立刻展开报复，相信我，与圣族制造的恐怖袭击比较起来，中东的恐|怖|分|子只不过是玩角色扮演的小孩子而已。” 这是早就想到的事情，但亲耳听到后，安格瑞尔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他知道总统肯定不会下达对变异体发起进攻的命令了，洛杉矶一战就足以让国民经济元气大伤，美联邦已经经受不住变异体的报复，对于那些能飞能游能遁地的变异体而言，美联邦的国土就像是他们的后花园，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更棘手的是变异体制造恐怖袭击时，并不需要像恐|怖|分|子那样想尽办法携带武器，他们自身就是最好的武器，不仅能造成大量伤亡，还能劫持包括飞机在内的各种交通工具，甚至能大规模扩散t病毒，感染民众。 在t病毒血清普及到国境线内每一个角落之前，美联邦没有与变异体翻脸的资本。 所以，哪怕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国民不受侵害，威廉·哈里森绝不会下令美联邦军队调转枪口消灭洛杉矶城内的变异体。 第一百五十三章 游说(中) 洛杉矶热爱英雄，纽约热爱英雄，美联邦热爱英雄，一个地铁勇救路人的电子工程师，就能成为风靡全美的国民英雄，占据各个杂志报刊的版面，可见美联邦民众对于“英雄”的喜爱有多深厚，这是一种根深蒂固的民族情结。 只要这些变异体懂得伪装，以人们喜爱的英雄形象展示自身，隐藏自身丑陋邪恶的一面，他们很快就能在美联邦这片充满奇迹的土地上扎根。 换句话说，只要过了今晚没有灭杀变异体，以后再难有机会，变异体会像毒瘤一样把根扎进美联邦的身体里，贪婪地汲取养分，时间拖得越久，拔除毒瘤时所受到的伤害就越大。 想到这些，安格瑞尔感到自己愧对肩头的金星，心中更加烦躁，咬牙接过了怀特中尉手里的雪茄。 怀特中尉很善解人意的又掏出一个点火器递给安格瑞尔，随后说道：“将军，不必对我们有如此强烈的抵触和排斥，我能保证所有生活在美联邦的圣族都同时遵守圣殿的圣律与美联邦的法律。其实，只要能拥有一点点信任，我们双方可以有很愉快的合作。” “比如？”安格瑞尔品味着久违的味道，哼了一声。 终于收到了将军的回应，怀特欣喜地说道：“就拿见效最快的说起吧，比如，圣族可以轻易解决美联邦的兵源短缺问题。” 将军的眼神晃动了一下。 “这是任何一个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的事情，自越南战争以后，美联邦面临的兵力短缺危机越来越严重，从南卡罗来纳州的新兵训练营到关岛的海军基地，从传统的海陆空三军到现代化的电子对抗部队，美联邦的兵力逐年减弱。在经济繁荣的和平年代，志愿入伍的适龄青年大大减少，离开军队的人却越来越多，可美联邦却偏偏是最需要军队的国家，因为美联邦是全球唯一一个需要将军队分散在全世界以保持自身影响力的国家。” 怀特中尉的语速越来越快，安格瑞尔将军的神情则越来越沉重。 “越战之后短短十几年时间，你们已经先后进行两场高强度战争，而且战场距离本土极为遥远，战争带来的收益也极其有限，美联邦国内各大利益集团并没有得到足够满意的战后红利，而美联邦军队每年消耗的军费却是世界第一，裁军的呼声越来越响，游说裁军的说客踏破了白宫的门槛，得到的支持也越来越多……” “面对这样的情况，只有最愚蠢的猪才会继续摇着臭烘烘的尾巴当作旗子，叫嚣裁军口号！”安格瑞尔用力拍打桌面，暴怒地喊道。 “是的，面对这样的情况，裁军的呼声会很快下降，只有强大的军队才能带来安全感，不论是民众还是政治利益集团，都需要安全感。但是这又如何？您见过华夏的军队吗？您知道华夏军队的思想管制与洗脑水平有多强大吗？” 怀特中尉已经完全掌控了对话的节奏，慢条斯理地掰着手指头说道：“凭心而论，您认为，抛开装备和技术上的优势，你们的军队能和华夏人民保卫军相提并论吗？恕我直言，将军，一支救灾抢险还要随身带枪的军队，一支雇佣兵思想根深蒂固的军队，与华夏的职业军队相比，相差甚远！” “更何况，美联邦招募军人、培养军人和安置军人的费用，远远超过华夏，而得到的回报却更低，大部分新兵的单兵素质完全被华夏军队碾压。上了战场，你们的军队甚至不敢轻易牺牲一名列兵的性命，千万不要告诉我这是你们的人性光辉，说白了只不过是死不起而已，代价太大了。” 安格瑞尔张大了嘴，想要争辩，却说不出有力的反驳。 “不提其他，单单一个战后创伤症，每年要耗费国会多少资金？这些钱，是可以拿来做军费的！大部分美联邦军人，就算是坐在电脑面前操控巡航导弹，都能感受到精神上的压力，这是合格的军人吗？当然不是！由这种业余者组成的军队，休想在波澜壮阔的未来时代与华夏军队争锋！” “你想说什么？”顺着这一层一层循序渐进的话语，安格瑞尔将军终于一头栽进陷阱里。 “我想告诉您，圣族能为美联邦解决这个令人苦恼的难题。”怀特中尉的笑容真挚诚恳，却让安格瑞尔心底发冷。 “每一个圣族都具备顶尖职业军人应具备的一切素质，他们有着人类无法企及的体能与运动能力，他们好战而嗜血，他们会像忠诚的猎犬一样，残忍无情地扑倒美联邦的所有敌人。只需要足够数量的圣族作为士兵，资深职业军人作为士官，美联邦就能拥有一支战无不胜的军队，能在全球范围内更加频繁地执行重要军事任务。而且，圣族不需要心理医生，不需要伤后疗养，甚至不需要日常开支，只需要几具尸体——当然不会是美联邦公民的尸体，世界上每天都有那么多人死去，一些落后地区的人们总是很乐意让死人为活人创造价值的，相信我，将军，美元可以买到足够的尸体，这一点我已经反复验证……” 怀特恶趣味地笑了下，伸出舌头舔了下嘴唇，好像在回味某种美食，那馋嘴的模样让人不寒而栗。 “从那些落后地区大量购买尸体，然后将尸体打碎加工成冷冻肉制品运输回来，就能以极小的代价满足圣族的一切需求，更妙的是，或许这还能形成一个颇具规模的产业链，为美联邦日益扩大的失业率做出一点贡献。您看，这个主意是不是美妙极了？” “魔鬼！你这个魔鬼！你在做梦！”安格瑞尔把手里的雪茄扔到了怀特中尉的脸上，一颗火星在那张白净的脸颊上弹跳起来，怀特中尉眼都不眨一下， “看来您并不认同我的想法啊。”怀特中尉踩灭掉落到地上的雪茄，做了个鬼脸，“没关系，您是个职业军人，未必了解您所处的政治环境有多血腥肮脏，我相信国会里总能找到支持我的人。” 第一百五十四章 游说(下) 贝弗利山庄某处豪宅内，管家和仆人早在魔潮降临时就已驾车逃走，偌大房屋只剩下一个常年不见踪影的主人和一个行踪诡秘的客人，两人坐在客厅里，主人正襟危坐，客人随意散漫。 主人是位黑人，皮肤黑得像苦味巧克力，他年纪并不大，既不是著名影星，也不是运动明星，能拥有足够在贝弗利山庄置办一处豪宅的巨富身家，即便在天天都有奇迹的美联邦，也是一件罕见的事情。 客人也是位黑人，肤色更深，黑得像碳，由此显得眼白和牙齿更白，白的像东方瓷器。 两人手里都举着一个高脚杯，主人杯里盛着价值万金的鹦歌赤霞珠，客人杯里的猩红液体更加浓稠，那是处子的鲜血。 “选在这个地方与您见面，于我而言承担了极大风险，希望今天我们能有所收获。”主人向客人举杯致意。 客人回敬道：“不必担心，道格先生，我的部下完全能确保您的人身安全。” “即便能保证人身安全，也未必能保证我的财富安全。危害人类罪，可是一个顶尖律师都不愿意接手的棘手罪名。”主人礼貌性地将宽厚的嘴唇在杯口沾了一下便放下酒杯，黝黑有神的眼睛定格在眼眶里，向对面投射锐利的目光。 “说实话，虽然知道您有很多具躯体，但在此之前我完全没有想到您会选择一副黑人的躯壳与我进行谈话，毕竟您的名字是‘白’。”道格讲了个冷笑话，紧接着直入主题，“弗里曼先生需要确切知道，他的转换仪式将会在何时举行？” “黑色的白，很有意思，不是吗？” 白不像道格那样矜持，仰着脖子一口就喝完了杯子里的人血，还伸出舌头舔了下杯沿，然后回答道：“在我们的计划成功后，会由我亲自为弗里曼先生进行转换仪式。我知道弗里曼先生很焦急，但是转换仪式必须等到计划成功之后。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人类内部会掀起一阵强烈的反圣族情绪。如果我们无所作为，你们的政府、华夏的政府，都会不留余力地抹黑圣族，然后从根本上抹杀圣族。为了圣族的存续，为了自身的进化，弗里曼先生必须要尽全力配合我们，让我们将圣殿的光辉照到这片光辉的土地上。” 道格极好地掩饰了自己对白的厌恶，保持着优雅的微笑摇头道：“这是美联邦，您应该知道美联邦的游戏规则，不论是威廉总统还是弗里曼先生，都不可能随心所欲地行动，弗里曼先生已经做出了最大程度的付出，在得到切实回报之前，他不会再采取进一步行动。况且，某种程度上看，董事会的成员比国会议员更难应对。” 道格说的是实话，他曾是白宫某位大人物的行政助理，现在又是一个大型财团董事会重要成员的代理人，对于双方都有充足的了解，他有资格对此做出评判。 “替我转告弗里曼先生，我更加希望他能早日加入圣族的大家庭，只是计划成功之前，我们需要他保持人类的身份，因为他不能以圣族的身份站在即将到来的巨浪的浪尖，那会让他摔得粉身碎骨，也会使圣族蒙受难以承受的打击。另外，我相信弗里曼先生会继续采取行动的，没有人能拒绝新生的诱惑，不是吗？至于董事会其他成员的阻挠……还是那句话，没有人能够阻挡新生的诱惑。” 白的暗示足够明白：董事会的成员大多年事已高，攀登高位的过程不仅仅耗费了他们几十年的时光，还消耗了他们的身体健康。成为圣族，获取新生，对于身居高位的年迈者而言，意味着第二次全新的生命，没有多少人能抵抗这种诱惑。 “是的，这个诱惑很有吸引力。但是白先生，董事会的成员只是老，并不是老糊涂。”道格心想自己的智力恐怕没法与这位非人类的存在相提并论，再继续这样猜谜似的对话毫无益处，干脆直接一点，“弗里曼先生饱受病痛折磨，即便是最优秀的医疗团队也无法扭转他的病情，所以对于转化仪式他没有任何抵触，因为弗里曼先生没有选择，或者说只有唯一的选择，那就是你们。作为他的代理人，我尊重他的选择。但是，我很确定，董事会其他成员绝不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他们还没有到弗里曼先生的年纪，也没有经历过这种费尽一切心思却只能默默等待死亡的绝望，他们还有其他退路。现代科技日新月异，尤其是生物科技与医疗水平突飞猛进，即便他们的生命只剩下十年的时间，他们也会想到这样一种可能性：或许这十年之中，就会出现一次生物科技的重大突破，为他们争取到更多时间，等待下一次突破，直到冬眠技术或是永生技术的来临。” “对于这样一批始终走在永生阶梯最前面那一阶的富豪，转化仪式或许会让他们心动，但只能是备用选择，在走投无路之前，他们不会选择这条路。毕竟，任何一个智商正常的人类都会对你们感到恐惧，我也是下了很大决心才能克服这份恐惧，坐在这里与您谈话。”道格说完，长吁一口气。 “你说的都对。”白抬起双手轻轻为道格鼓掌，就着掌声的节拍，他说道：“所以在必要时，我们可以先让他们走投无路。” “您是想将他们强行转化？我承认以您和您属下的实力，的确有能力突破他们的安保，将他们绑架到某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将他们直接转换成您的族群。但是这样的做法只会激起更凶猛的反击，相信我，财阀们于利益集团们同仇敌忾，那比总统与国会上下一心更可怕。”道格忽然对白的智商产生质疑，这是他第一次当面见到白，白给他的感觉并不像一个深谋远虑的棋手，一个合格的棋手是无论如何不会掀桌子打破游戏规则的。 或许，这个神秘的变异体并没有传闻种那么可怕。这个想法只在道格脑海里做了几秒钟的过客，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是白用一番话赶走了它。 “不，强人所难是不对的……噢，你可能还没明白，我随口举个例子，我们可以从他们的弱点下手，我的意思并不是绑架或转化他们的家人威胁他们，那同样是个愚蠢的主意，我说的弱点，是人类最原始的本能：求生。做个假设，假设我们能用某种放射性毒物使一位董事会成员患上无法治愈的绝症，或是使他受到辐射作用只剩下短短几十个小时的寿命。那么，他就要面临一个选择：是慷慨赴死，还是加入我们？” 道格愣住了，在冷汗从毛孔里冒出来之前，白用一句话安定了他的心神：“放心，道格先生，我不会对你做这样的事情，那是对待敌人的手段，而你是我们的朋友。当然，圣族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好吧，这样的话……来自董事会的阻力确实会大大减少。”道格将双手十指交叉握在一起，挪动臀部调整了下坐姿，说道，“我想，您还有其他分身正在与某些要员进行谈话吧？让我猜猜，安格瑞尔将军，和凯文·史派西先生？” “真不错，难怪弗里曼先生会选择你。”白冲道格竖起大拇指。 “只是一个简单的排除法，军队体系内安格瑞尔是最像军人的将军，换句话说，他是最不像政治家的军人，而且他是第三舰队司令，洛杉矶战争爆发后从他的办公室能立刻接入白宫紧急行动指挥中心的视频会议。”道格很想用中指回应，但这是幼稚的做法，他早就过了斗气的年纪，“而国会议员中，凯文先生是最有权力欲望同时又最没有底线的政客，为了往上爬，他比肮脏的资本家更不择手段。恰好他的妻子又是一位物种平等主义者，物种平等主义者坚信星球上每一个物种都与人类共享同一片蓝天，同一个海洋，都应拥有同等的神圣的生存权利……” “您的族群，不正是物种平等主义者证明自身的最佳存在吗？真是讽刺，我猜猜，您会说服凯文先生的妻子，圣族作为食用人类尸体的物种，如果能与人类共享一片蓝天，就恰恰证明物种平等主义的存在必然性与正确性。如果吃人的圣族能与人类一同拥有平等权利，那么被人类吃的动物自然也能拥有相应的平等权利。请问，我说对了吗？” “全对。”白又鼓起了掌。 “噢，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您，无论是美联邦还是华夏，比我更有能力的人数不胜数，既然我都能看透您的想法，那么您自以为的隐秘计划，只不过是聚光灯下的老鼠而已。”道格傲然起身，扣上西装的扣子，说道，“我会将您的原话转达给弗里曼先生，告辞。” “道格。” 道格转身离开前，白忽然出声喊住了他。 “问你一个问题，将圣族吸纳进军队补充兵源，这个想法如何？” “不可能实现，但一定会引起争议。”道格讶异地看着白，一边思考一边说道，“美联邦已逐渐远离最早的全球战略布局，技术上的先进正在逐渐被拉平，兵力上的缺漏却无法填补，或许放宽移民界线美联邦能从墨西哥和其他国家招募一批忠诚的战士，但花费的代价太大，不符合美联邦全体利益。所以一定会有人赞同利用圣族这个想法，毕竟这是一个看重利益的国家，但同时这也是一个理智且目光长远的国家，所以这个想法不可能成为现实。圣族可以伪装成英雄去欺瞒那些不了解真相的普通民众，但却不能在有识之士面前隐藏自己的本质，我想现在总统和他的幕僚、内阁已经开始思考应该如何利用圣族然后灭绝圣族。” “不过……这个想法会带来一定争议，我记得华夏兵法中有一条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道格的眼睛越来越亮，“我明白了，原来如此。您想制造争议，转移视线？我想想，嗯，今晚以安格瑞尔将军为代表的鹰派就与总统进行紧急通话，告知总统招募圣族进入军队的危害性，接下来如果有人提出这个提议并引起争议，进而引起军方的强烈反抗，继续制造争议——只要用点手段，这一点儿不难，国会里总有不少政客惯于制造争议来自己争取利益……” “那么大家的注意力就会集中到这个问题上，只是我想不出，您这样做的目的是？”道格疑惑地问。 “这就不能告诉你啦。”白也站起身，与道格面对面，问道：“道格，比起弗里曼先生，你更让我欣赏。所以，我也向你发出这份邀请，你愿意加入光荣的进化吗？” “不，不可能。”道格退了一步，尽量克制住逃离的冲动，连连摇头，“我宁愿死，也不愿意成为怪物。” “来自高等基因的进化，怎么能称作怪物呢？”白耸肩，无奈叹气，“不过我理解，你是个出生在美联邦的黑人，早就融入了这个国家的一切，包括宗教和道德信仰。圣族想要在这片土地扎根并不容易，阻止你迈向进化之路的这种阻力将会一直存在，直到圣族真正受到认可。在那一天到来之前，请记住，进化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 道格再也无法听下去，逃命似的离开了自己的别墅。 ……………… 纽约，一个瓷娃娃般精致的小女孩在自由岛哈德逊河口引起了一阵阵惊呼的浪潮。 不论忙于何事，看到这个女孩时，人们都会驻足停步，或是惊呼尖叫，或是录像拍照，甚至有人手捧十字架项链当场跪下。 天使一样的小女孩张开一双洁白无瑕的羽翼轻轻扇动，悬在自由女神像的头顶，一遍又一遍地吟唱着艾玛·拉扎勒的诗文。 把你们疲惫的人，你们贫穷的人 你们渴望呼吸自由空气的挤在一堆的人都给我 把那些无家可归、饱经风霜的人都送来 在这金色的大门旁，我要为他们把灯举起 进化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第一百五十五章 重大突破 相比乱中有序的南都战场，发生在上京的战斗只有绝对的理性和秩序，各支部队在刘远舟的指挥下像是精密机械齿轮相互咬合，精准，无情，单调的重复。战士们真正体会到了“成为无需思考的杀戮机器”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不像南都方面塑造了众多英雄形象，上京方面对魔潮作战部队里只升起了一颗耀眼的明星：齐烈。 这个性格暴烈的中年男人曾经是地下拳场的拳击手，明明兄长与父亲拥有足够挥霍的财富，却选择如此危险的职业，原因只有一条：齐烈渴望战斗，最好是那种轰轰烈烈的战斗，而且观众要足够多，多到欢呼声能震耳欲聋才好。 如今齐烈的观众足够多了，千千万万位上京居民有幸目睹其英姿，可惜大家都太过震撼，呆若木鸡，齐烈就只能将连绵不断的枪声炮声当做为他喝彩的掌声——现在，他的粉丝不仅仅是原258旅的战士们，参与战斗的上京军区部队内，同样有不少人被“流火战神”这个强者名号给征服。 这称谓足够霸气，正对上了齐烈粗糙的脾气和审美。尽管侄子齐心吾听了大摇其头，齐烈却倍感满意。 齐心吾在这场战斗中发挥的作用不比齐烈少，虽然身为非战斗人员，齐心吾的实际杀敌数远不如叔叔齐烈，但这不并能否认他在上京战场上所做出的贡献，齐心吾的探测能力，为巷战部队减轻了大量伤亡，等到收尾结束后，一枚含金量颇高的奖章是跑不了的。 不过齐心吾心里清楚，真正降低总体伤亡率的并不是他，而是位处指挥部的刘远舟。 关于南都方面联合指挥部的构想，齐心吾做过一定了解，通过大量的即时数据分析处理，针对具体问题计算出最优解，这在对人战争中是很难实现的，但用来对付怪物却是个很不错的主意。 上京方面的防卫部队同样采取这个战术，只是不同的是，上京没有联合指挥部，因为不需要，刘远舟一个人就能代替整个联合指挥部，或者说，得到主席授权的刘远舟，就是上京方面的联合指挥部。 这并不是一个单纯的比喻，为了实现这一次实验性作战，国家已调动穷极个人想象的丰富资源。 单以普通人的大脑为参考，输出效率就与输入效率相差甚远，视觉与思维系统能让人类迅速获取大量信息，但依靠声带或手指向外传输信息的效率却不及其百分之一，放在刘远舟这一特殊个体上，这个差距还会被放大上万倍甚至更多。 这个问题早在远江对尸战场上就已体现出来，刘远舟下令的速度已经跟不上他思考的速度，如果将刘远舟和他指挥的部队比作大脑和肢体，那么双方存在着一个致命的问题：神经元传输速度太慢，以至于肢体动作跟不上大脑的反应。 为了解决信息输出效率低下的难题，上京战区首次将实验阶段的脑控技术应用到实际作战中。 自1875年脑电活动被理查德·卡顿发现以来，上百年的时间里，以计算机技术为基础的“脑控”技术就成为脑科学与认知科学领域的前沿技术。在大脑神经生物信号采集、处理和人机高效协同等技术的基础上，以脑机接口探测人类思维活动时脑部产生的连续电位变化，利用微传感器捕捉其波形，并转换为相应的操作信号，即可实现人脑与计算机的交互传输。 尽管最近几十年来计算机技术飞速发展，但真正实现“脑控”技术的核心技术——对人脑思维活动电信号的精密测量、特征提取、模式识别和驱动控制——仍旧处在瓶颈阶段，迟迟无法突破，即便科研人员抱着世界一流的超级计算机，也不足以穷尽对人脑思维运算的识别和模拟，毕竟人脑有数十亿神经元，形成的意识思维生物电波信号几乎无穷无尽。 简而言之，现有的计算机技术无法直接通过脑电波读取人脑的细致思维，对人脑神经信号所代表的含义进行精细解读仍然困难，实现这一技术的成本代价太过高昂，获取的回报却是微乎其微。 于是邱哲与刘远舟共同提出一个方案：以相对安全微创的方式将电极植入刘远舟脑中，放弃对具体思维的精细解读，转向蠢笨却有效的穷举法。 举例而言，当刘远舟看到一块屏幕，显示出某个小分队正在某个位置执行作战任务，那么刘远舟会以毫秒为单位的时间进行分析并作出判断，而后用思维意念下达命令，计算机不记录不处理刘远舟的分析过程，只记录刘远舟最后一瞬下达命令时的剧烈脑电波变化，从特定的波形对应不同的命令。 坚守，或者放弃。前进，或者撤退。向左，或者向右。 计算机擅长处理0与1的语言，而人类则擅长从复杂的信息中提取出自己需要的有效信息，于是指挥部就变成了一个怪异的信息处理中心。 刘远舟佩戴着思维感应装置的原型机，将大脑以最大频率运转，独自一人成为了整个指挥部的核心，从全面战局的宏观命令到某支小分队的阵地转移，每一道命令都由刘远舟直接下达。 而指挥部内其他成员则依职能分为两个系统，第一个系统负责调试机器，进行信息输入与反馈，第二个系统负责思考，从各自负责的区域画面所产生的电波图形中分析出刘远舟的命令，并将之传递到具体部队。 放在百人规模的战场，这个模式的效率甚至比不上刘远舟直接用无线电指挥下令，但放在万人规模的战场，这个模式的效率却远远高于后者，因为语言的输出效率有一个无法突破的极限。 现在这个极限已经被突破，此次实验性作战取得了并不圆满但足够喜人的成绩，其付出远远大于回报，但这一突破性进展却敲开了一扇充满无限可能的大门。 从刘远舟卸下思维感应装置进入急救室的这一刻开始，他与邱哲便成为华夏最不可替代的两个个体，同时，拥有脑域相关能力的觉醒者具有了远超同类的重要性。 第一百五十六章 魔改地球 听闻刘司令送进急救室抢救这个消息，齐烈心里没有多少波澜，他了解刘远舟的绝对理性。从理性的角度看待问题，刘远舟的存在对华夏有至关重要的作用，其价值远远高于上京战区所有战士加在一起的总和，因为刘远舟不可替代，而普通战士无论死多少，都可以补充。 虽然这个说法很无情，但是事实是，刘远舟不会为降低战士们的伤亡而将自己置于险地，特殊的实验作战只是他用来打开新领域的敲门砖，所以刘远舟一定反复考虑过风险才做出决定，对于一个忠诚于祖国的人而言，当国家需要他的时候，他无论如何不可能拿自己的生命冒险，所以刘远舟肯定没有生命危险。 相比之下，南都那边传来的消息更让齐烈感到意外，杨小千他们竟然配合南都军区，生擒了一只魔龙！ 将战场清扫工作交给上京军区部队后，齐烈回到基地，找到自家侄子时第一句话既不是关心其安全也不是询问战况伤亡，而是：“心吾，听说没，杨小千抓了条龙啊！有他电话没，打个电话过去问问，有没有驯化的可能？要是驯化成功，以后能不能借咱们玩几天？” 齐心吾摇头，把无奈和郁闷深藏心底，自家叔叔不但保留了年轻人才有的暴烈脾气，还保留了小孩子才有的幼稚，有时候真感觉自己才是齐家的大人。 “我有杨会长的私人号码，如果需要联系，你还是自己联系他比较好。”齐心吾叹道，“不过，驯化魔龙是个大工程，肯定需要一段时间。另外，我猜想，咱们也不必去借，如果真能成功驯化，要骑龙估计就是一张票钱的事。” “嗯？什么意思？” 齐心吾不知道该怎么给齐烈解释，偏着头琢磨了一会儿，说道：“既然选择生擒，就说明杨会长看到了魔龙的利用价值。但魔龙是异界生物嘛，而且块头那么大，与其投入大量资源研究魔龙，不如倾注资源去研究其他领域。至于魔龙，可能会以其他方式来利用吧。比如说做个空天航母？嗯，用来做空天航母是小了点儿，而且谁也不敢让魔龙执行作战任务，那魔龙能拿来做什么呢？” 齐烈美滋滋地灌了口酒，问：“拿来做什么？” “你说呢？你刚才想拿魔龙来做什么？” “玩啊……”齐烈瞪大了眼珠子，惊道，“拿来玩？！” “不是不可能。”齐心吾罕见地做了个俏皮的鬼脸，可见大获全胜的战果也让他十分欣喜，“你想想，当年在远江，远救会做了个什么奇观？丧尸展览馆。现在再来个魔怪展览馆，不奇怪吧？” “那玩的也太大了吧？刚打完一场流血流泪可歌可泣的大仗，他们就把敌人抓起来当玩具？这影响……” 难得叔叔还会考虑影响，齐心吾有一种看见熊孩子长大了的欣慰感，笑着解释道：“远救会高明就高明在这儿啊，战术上重视敌人，战略上藐视敌人。要让战后影响降到最低，就要让民众的恐慌感降到最低，什么办法能最快最有效地让民众降低不安感？当然是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们：一切都在政府的掌控之中，这些突然出现的怪物只不过是人类的玩具而已，而我们人类，才是进化的宠儿、地球的霸主，其他异界生物来到这里，只配给我们当玩具。” 说到这儿，齐心吾忽然迷恋上这种从宏观角度思考问题的感觉，一直以来他都只负责局部的片面的工作，几乎没有从高层次的视角看待问题。 “你接着说，我没听明白。”知子莫若父，齐烈看着这个亲侄子长大，自然一眼看出齐心吾的小心思，赶紧给了一个台阶，让齐心吾顺着往下走。 “嗯。”齐心吾放下手上的战损报告，慎重地思考了一会儿，而后继续说道，“以前跟远救会的高层接触时，我就能感觉到他们那种明显的人类至上主义的倾向，这应该是受杨小千影响，上行下效。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实际做出的宣传手段都是在明示或者暗示一件事情：非人生物绝不是人类的敌手。你可以说这是麻痹迷惑群众，但是事实是这种手段很有效，江心岛民众的归属感和生产力完全超过新远江，很大程度就是因为人们愿意相信远救会能为他们带来安全，即便有看清事实的人，也只会看破不说破，因为稳定和安全感才是生产力的源动力。” “换到现在的魔潮来看，对民众产生的负面影响其实比变异体还要大，毕竟穹顶消失后后，在国境线以内，普通民众是接触不到变异体的，在变异体造成难以挽回的恶劣影响之前，我们和变控中心都会提前压制影响。但是魔潮不一样，空间裂缝以我们无法解释的手段直接出现在华夏首都和腹地，以目前政府的公信力和舆论影响能力，很难说服民众，让他们认为自己没有担忧的必要。” 齐烈没能理解齐心吾想要表达什么，但表面上很配合地点头。 “嗯，是这样。” “所以，正面强攻无法攻克的难关，就要想办法侧面突破，建一个异界动物园，将魔潮怪物在人民心中的形象，扭转为‘长得稍微奇特一点的动物’，再开放展览，欢迎游客参观，甚至设立一些可以安全有保障的互动游玩项目，这样一来……” “你等会儿。”齐烈现在听懂了，所以立刻打断了齐心吾，“这样有用？” “有用！”齐心吾斩钉截铁地肯定，为了说服齐烈，又举了一个例子，“假设你是一个普通人，看见一头仿佛恐怖电影里冒出来的生物，你会怎么样？” “一把火烧死它？” “假设你是普通人！” 齐烈有所明悟，点头道：“普通人的话，当然是赶紧跑啊，跑得越远越好，甚至这个城市都不敢待了。” “那如果大街上看到动物园里跑出来的老虎狮子呢？” “打电话报警。”齐烈脱口而出，随即恍然大悟，“噢，我明白了，恐惧来源于未知，藏着掖着也不能消除恐惧，大大方方展现出去，让老百姓知道，这些怪物就跟动物园里的那些动物没什么区别，他们的畏惧心理自然而然会消散许多，至少遇到之后会记得报警，这就是一个很大的突破了。” “是的，这就意味着普通人遭遇怪物时也能以相对平常的方式去面对、去处理。当然还是会跑，但至少会记得报警，因为他们知道，这事儿政府是会管而且有能力管的。” “让丧尸变异体进入人教版教材成为必读课本也好，让魔潮怪物成为展览馆或者动物园里的展品也好，都是要让不寻常的事物尽快融入到普通人的日常生活里，让人们习惯自己生活中的变化，习惯不稳定的未来，循序渐进，最终以此形成常态，让所有人都能为日后的灾变做好准备。” “从强化药剂到符文手环的公售，从丧尸展览馆到魔怪乐园，从一个未知到另一个未知……” “直到最后一个阶段，魔改地球！” 齐心吾掷地有声的总结让齐烈不禁眺望远方，依稀间好像看到了一个精彩到不得了的将来。 第一百五十七章 舆论战 南都保卫战与上京保卫战结束后，华夏境内掀起一阵高过云霄且不知何时才能平息的热烈浪潮，然而相比远江危机前后，政府的反应却看似平淡。 新闻联播只用了简简单单两句话概述相关内容，第一句说明今日某时段上京与南都遭遇袭击，所幸没有造成重大人员伤亡，有关部门正在持续跟进，详细内容与后续将在晚间九点半另一节目中邀请特邀嘉宾张局座进行讨论。第二句话说明以中共中央总书记文卫国为首的国家领导人将于明日抵达南都。 当然，现在这个互联网无处不在的年代，新闻联播的收视率远不如前，大部分人还是从其他方面察觉到政府的“不在意”。 远江会战结束后，从新闻联播到各地卫视，主持人无不以凝重深沉的神情、哽咽的语气将远江人民的噩耗传达给观众。当天，所有游戏停服，所有娱乐综艺节目停播，所有网站网页全都换成沉重的灰色，甚至成百上千席喜宴都因此临时推迟，可谓举国哀恸。 而现在，除了几个著名卫视的节目播报做了些许调整，再没有其他异常，游戏服务器正常运转，电视台的脑残剧肥皂剧照播不误，一切都与平时一样，仿佛今天就和昨天、前天一样，只是平淡而平凡的一天。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南都战场实况直播的录播在互联网上像世纪电脑病毒一样飞速传播，点击量如同微生物在最佳无限制条件下繁殖一样呈指数级增长。上一次网游停服娱乐节目停播时还有不少人盼望着能早点恢复正常，这一次他们却直接把游戏和娱乐节目抛诸脑后，所有人都在费尽全力搜寻着、打听着、传播着今天发生的一切。 绝大部分人并没有注意到，那些通过论坛、贴吧、邮箱等方式相互传播的视频，都经过了精心剪辑。这些视觉声效俱佳的视频片段往往都在刻画某一位拥有超能力的觉醒者或是某一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小队碾压、屠戮那些畸形恐怖的怪物，无辜居民不幸遇难的画面从未出现，战士们惨死于怪物手中的场景也少之又少，即便有，也是慷慨赴死，同归于尽，使观者热泪盈眶，心神激荡。 但凡有人发帖质疑这场战斗的真实性，或是放出自己用手机拍摄的视频，帖子都会立刻被封禁。除了人微言轻的普通网民，还有一部具有相当影响力的公众人物注意到这又是一个吸引粉丝的大好话题，于是某些粉丝百万的微博大v和知名博主纷纷撸起袖子加入战场。 既然是知名人物，当然不能光放嘴炮，专业团队运作之后，大量的干货和未经处理的粗糙视频贴上来，紧接着大批水军涌入舆论战场，双方炮火猛烈，从对贴干货有理有据的辩驳，到无理取闹带偏节奏的肆意谩骂，再到扒人黑历史甚至是伪造他人黑历史的下三滥技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打了个天昏地暗，以至于热度不断升级，短短半天时间就成为了一个国民话题。 举国民众，不论是否关心战事，都在轰炸式的信息灌输中多多少少了解了一些相关情况，上到七老八十，下到三岁小儿，被问起这些事情时，都能说出一个一二三来。要是谁不知道“觉醒者”“异界怪物”“灰色裂缝”“258旅”“魔龙”“远救会”这些字眼，他出门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因为所有人都在讨论着这些话题，如果不了解，就根本无法融入谈话，所幸互联网时代，接触信息永远是那么方便，只需打开手机，手指轻轻一点，就有数不清的视频和帖子呈现出来。 明面上互联网舆论战轰轰烈烈，暗地里各方势力的博弈同样波涛汹涌，一连几个扎根境内伺机煽动制造事端的境外势力被连根拔起，秘密战线的特工们在东京与洛杉矶、华盛顿、纽约等城市奔波忙碌，为国内传回所有能获取的有用的信息。 舆论战火不仅在华夏境内熊熊燃烧，在美联邦境内——尤其是纽约、洛杉矶这两座城市——也同样在制造任何人都无法忽视的热度。 在洛杉矶战场结束后，许多逃出生天、惊魂未定的市民在面对摄像头时，说出了让人震惊的故事，原来拯救他们的并不是国民赋予重望的国民警卫队，而是那些拥有超人能力的“特殊人类”，也就是官方口中的“变异体”。 观众们告诉电视台的新闻采访记者，他们见到的“变异体”在进入战斗状态之后，确实像政府所描述的一样外形恐怖，但那些“变异体”却没有吃人，哪怕是躺在路边的尸体都没有食用，他们所做的唯一的事，就是浴血奋战，誓死保卫洛杉矶居民的安全！ 这可是个拔高收视率的惊天大新闻，电视台全体立刻行动起来，从决策层到执行层，所有人员都顶着压力要把这个上帝送给他们的大新闻做好，哪怕白宫新闻主任火冒三丈暴跳如雷，哪怕第二天电视台就可能面临关停的风险，也要抢在同行前面做出第一手专题。 只要有一个电视台行动了，其他所有电视台都不会再静静等待，很快各电视台的临时插播就引起了全美观众的注意。 几乎在同时，美联邦白宫发言人和许多远见之人就立刻做出反应，抨击电视台为收视率不顾职业操守的卑劣行为，并呼吁民众一定要谨慎思考变异体的本质，官方媒体开始从事情的另一面进行报导。 接着，舆论战打响了，变异体吃人的血腥视频直接登上屏幕，没有经过任何图像处理，掀起哗然。 再接着，纽约自由女神像上的视频通过各类社交网站扩散到美联邦每个角落，而后继续蔓延，进入其他国家。 纽约，面黄肌瘦的难民们自发走到街道上，高高举着手写的纸牌集体游行，他们真诚地倾诉着并表达着“圣族”对他们的帮助。 “我与我爱人和女儿先是到了欧洲，我们没有足够的钱去购买机票，我们只能混上一艘货船，在纽约港偷渡登岸，我的妻子永远留在那艘货船上没能踏上这片土地。”难民代表面对着镜头和万千观众的目光，声泪俱下，“我记得来时是一个深夜，从岸边的方向往远处看，曼哈顿就像一块美丽的宝石，在夜色下反射着灿烂的光芒，多么令人陶醉的美啊，可却不属于我们，我没有能力突破这个社会里一层又一层挡住上空的天花板，我只能绝望地看着我的女儿患上重病，从一个可爱的小天使慢慢变成一具不会动尸体……” “是圣族！”难民代表高举双臂，歇斯底里地大喊，“是圣族帮助了我们！他们救回了我的女儿，还让我的女儿变成天使，他们为我们这些无法生存的人提供免费的住所、食物和衣服，他们不仅给我们提供我们生活所需要的一切，还聘请高级工人和导师教导我们语言和工作技能，为我们寻求新的工作，是圣族给我们带来了新生活！那些没有工作，没有生活的人们，那些流离失所，饥寒交迫的人们！来寻找你的新人生吧！进化的大门，永远为你们开启！我们未必要进化成圣族，我们能在圣族的帮助下进化成更好的自己，更好的人类！” 第一百五十八章 葫芦 南都，伴山庄园主客厅，管家孙一鸣在升空迎击飞龙时不幸重伤，急救过后已脱离生命危险，正在重症监护室接受进一步观察和治疗，美艳乖巧的女佣们有幸听从于大师亲自指挥，将主客厅打扫得一尘不染，并按照于大师的要求，将无用的摆设全部清空。 一番功夫后，客厅内只剩下两张高背椅，在椅子的正对面，一共六台液晶屏幕呈曲线分布，左侧上下两个，中间上下两个，右侧上下两个。在两张椅子中间，放着一个茶桌，桌上没有茶，只有两个酒杯和两个分酒器。 于大师手里捏着一个空酒杯，静静地等着客人，女佣们站成一排，面面相觑，她们从没见过于大师等人，想必今晚的来客是非同寻常的贵客。 等到于大师的贵客登门后，女佣们为客人搬好座椅，随后恭敬退下，离开客厅，在客厅旁的休息室内轮班等待，不论何时客厅里传来呼唤，或是座椅扶手下方的按钮被按动，都会有女佣立刻回到客厅。 “酒呢？” 听见杨小千的脚步声，于谦头也不回地问了一句，眼睛盯着漆黑的屏幕，余光扫向旁边的座位，酷酷的表情忽然僵住，杨小千竟然穿着一件纯白色的t恤。 这是于谦头一回看见杨小千没穿正装，或是那件看腻了的黑色长风衣。 于谦上下打量了两眼，确定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家伙的确是杨小千，随后问道：“终于拿去洗了？” “酒在这儿，什么拿去洗了？噢，你说我的风衣？”杨小千把一个老葫芦轻轻放到茶桌上，笑道，“你在讲笑话吗？还是你真的不知道那个款式的风衣我有很多件？如果是前者，我怀疑你没有幽默细胞，如果是后者，我怀疑没有脑细胞。” 打嘴炮从来不是于谦的强项，比嘴皮子功夫他在杨小千面前只有甘拜下风。比起构思着怎么用言语反击，有另一件事更吸引于谦的心神：桌上的纯天然葫芦是百万里甚至千万里挑一的极品，从形状到色泽到自然形成的细微纹路，无不透着一股仙气。明明葫芦口的木塞还没拔，于谦就能闻到那沁人的酒香味，这说明葫芦本身就用上好佳酿浸泡过很长一段时间，内壁和外壁都浸染了美酒的香气。 不管杨小千这葫芦里到底装的是什么，单这一个葫芦就已经成功收买了于大师的心。 “这葫芦？” “派人去找的，我自己从头到尾没动过手，所以你不用太感动了。”杨小千摆摆手，在于谦身旁的座位坐下，“把电视打开吧，有好节目看呢。” 于谦拔了酒葫芦的木塞，将鼻子探向瓶口，深深吸了一口瓶子里溢出来的酒气，陶醉了半晌，才睁开眼问：“嗯？什么节目？” 杨小千扭头看着于谦，以慢动作一点一点挑起自己的右眉，说道：“请告诉我，你这是在开玩笑。” 于谦学着杨小千的样子一点一点挑起自己左边眉毛，一本正经地回道：“我不开玩笑，我没有幽默细胞，这是你说的。” “唉，亏你还是传火者议会的议长，你到底有没有真的把觉醒者的事情放在第一位啊。”杨小千不再搞怪，恨铁不成钢似的摇头叹气，“今晚国内收视率最高的电视台有一个临时插播的直播对话节目，会有几位著名主持人联手主持，而特邀嘉宾则是张欣怡和黄恺靖。” “两个战争明星，一个会唱歌，另一个的能力是重力，用来跳舞不错喔？这两人既可以塑造成偶像派明星，也可以塑造成实力派明星，最重要的是，他俩都是觉醒者……”意识到此事的重要性后，于谦右边的眉毛也挑起来了，“这次对话节目加上你手下精心准备的宣传攻势，基本就可以塑造大部分民众对觉醒者的第一印象了，这对于你心里那个觉醒者完全融入普通人社会的设想至关重要。” “嗯，没错。” 听到于谦一口气分析出这么多，杨小千一点儿也不惊讶，于谦坐上觉醒者议会议长的位置后，其进步速度有目共睹，思考能力和判断能力日新月异，不断攀升高峰，能想到这些基本布局只是应有之意。 “几点钟开始？”于谦提起了兴趣，作为觉醒者的领导人，他同样对觉醒者与普通人之间的共处关系感到忧虑。因为这个世界里普通人类的力量强大得超乎想象，所以觉醒者如何与普通人相处这个问题的答案很可能关系到全体觉醒者的生死存亡，于谦必须慎重对待。 听见于谦问时间，杨小千明白了，这家伙是真的不知道安排在今晚的对话节目。 为了争抢一个采访觉醒者明星代表的机会，各大电视台和制作人在外面打得头破血流，送进周天明和杨小千办公室的相关文件不及起诉，堆起来能垒成一座小山，用碎纸机打成碎片以后扔出去就能下一场“雪”。 考虑到于谦才是全体觉醒者名义上的领导人，杨小千令人将所有文件全部复制一份副本送到伴山庄园，让于谦过目，可没想到这家伙竟然一眼都没看。 “我派人送过来的文件你看过吗？”杨小千无力地发问，在得到回复之前就自己回答了问题，“算了，不用回答。孙一鸣重伤住院，你恐怕连伴山庄园的文件收发室都不知道在哪，也不让佣人打扰你。哎，以后碰到这种情况，麻烦你立刻找一个新秘书上岗，暂时顶替孙一鸣的作用。” 于谦不悦地皱起眉，冷哼一声：“聒噪。” “嗯？”杨小千立刻展开报复，伸长手要去抢桌上的酒葫芦，可惜于谦动作更快一步，把葫芦捞到了怀里。 “啧……直播对话节目半个小时之后开始。”杨小千收回手，悻悻道，“节目开播之前，可以先看看该死的白为我们准备的开胃菜。” 话音刚落，正中间两块屏幕自动亮起，上方的屏幕显示着一个英文频道，画面中一个穿着正装的中年人坐在自己的谈话桌后，旁边特邀嘉宾所坐的沙发上有一个没穿鞋的小女孩，两条玉藕似的小腿垂着，小脚没够着地面。 高清显示屏上能看清她脚上没有一点儿灰尘，因为它们从不接触地面，因为她无需行走。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下层路线 主持人双手交叉摆在桌上，以往做这个动作只是一个职业习惯，现在做这个动作是为了让自己的双手不要在直播画面里到处乱晃。作为知名节目主持人，他的特邀嘉宾中曾有橄榄球巨星、金曲天王、奥斯卡影帝影后甚至是政坛名宿，但这是第一次有非人智慧生物坐在他的嘉宾席上，尽管经验丰富，主持人还是难免感到紧张。 谁也不知这场世界直播的谈话节目会走向哪个方向，带来何种后果。仅对主持人而言，这可能是他在事业巅峰期再做突破的里程碑，也可能是带他坠向深渊的滑铁卢。 简短的开场白过后，完全进入状态之前，一向以出其不意著称的主持人问了一个中规中矩的问题。 “那么，能请您先做一个自我介绍么？” 坐在嘉宾席上的小女孩并不像她的笑容那样含蓄腼腆，立刻点头，目光转向摄像机。 “你们好，我的名字是安琪儿（angel），我今年七岁。” “这是个美丽的名字……请问这个名字是否有特殊的寓意呢？” 女孩的表现与正常人没多少区别，而平淡无奇正是收视率最大的敌人，主持人只能选择一个刁钻的角度提出问题，让观众产生联想和好奇。披着人类皮囊的非人智慧生物为自己取名为angel（天使），其中究竟有何含义，这是一个吸引眼球和耳朵的卖点。 “是一个美丽的名字吗？”女孩侧身看向主持人，一脸天真无邪，“谢谢您的夸奖，我一直以为这是一个很普遍的名字，听说在美联邦有很多很多女孩都叫这个名字。我想我的父亲再为我取名时，心中怀有的特殊含义就与其他女孩的父亲一样，是一种美好的祝愿。您认为呢？” 主持人微微张嘴，脸上保持一个柔和的微笑，没说话，看得出来他正在思考。 “呵，披上羊皮就真以为自己是羊了。用这种手段向不明真相的观众传达错误概念，让他们产生变异体与人类没有区别，或是在某些方面极为相似的错觉。”于谦的酒杯敲击着桌面，频率和节奏与杨小千搭在扶手上的食指保持一致。 杨小千点头：“不得不说这种手段还是有用的，尤其是在某些特定的文化环境。所以针对国外的宣传攻势也要立刻展开，在变异体成功塑造良好形象之前，把他们这层人皮扒下来。” “你说主持人会怎么回答？”于谦问。 “不知道。”杨小千摇头，“或许不会回答。” 几秒钟的时间在沉默中度过，镜头转向对焦在主持人的脸上，主持人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声，说道：“考虑到我女儿的名字并不是安琪儿——我是说，我尚未出生的女儿，哈哈——我应该不具备发言权，不如我们连线问问你的父亲，这个主意怎么样，安琪儿？” “好呀！”女孩连连点头。 “嗯，嗯……”主持人伸手碰了下耳机，随后对准镜头说道：“好的，我们现在已经联系上安琪儿的父亲了，他正在纽约与他的难民同胞进行合法游行，他是这次游行的代表。身在纽约的朋友们或许已经比我们更先一步见到安琪儿的父亲了。下面让我们接通视频电话，您好？” 屏幕上的画面一分为二，右边是主持人和安琪儿，左边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背景是纽约时代广场，在他身后还有很多难民高举着手写纸牌，默然无声。 当主持人问起安琪儿的名字时，男人并没有正面回答问题，而是开始一番动情的演讲：“对于我和我爱人而言，女儿就是我们的天使，为我们带来生活的希望。为了寻求这份希望，我们逃离了战乱中的祖国。我与我的爱人和女儿先是到了欧洲……” 听到这里，酒杯和食指敲击的声音同时停止。 但安琪儿父亲的演讲并未中断，直到最后一句掷地有声的宣言。 “那些没有工作，没有生活的人人们，那些流离失所，饥寒交迫的人们！来寻找你的新人生吧！进化的大门，永远为你们开启！我们未必要进化成圣族，我们能在圣族的帮助下进化成更好的自己！更好的人类！” “混账！”于谦面色铁青，破口大骂，“这个白皮低种人比变异体更该死！” “嗯，该死，但你不能杀他。你杀他，他就成了烈士，变异体的阴谋更容易实现。”杨小千深吸一口气，情绪看似平静，其实已是一座酝酿着要喷发的火山，“变异体要在西方国家走上层路线和下层路线，这是我们早就预料到的，能做到这一步，说明白已经获得了部分高层的支持。我们越是吸引仇恨，变异体越有机会。” “嗯？”于谦先是不解，而后恍然。 如果变异体没有跟美联邦政府达成某种协议，那么任何一个变异体公然出现在美联邦国土上都可以视作影响国家安全的恐怖袭击，这档谈话节目绝对不可能出现。 另外，短时间内变异体很难在美联邦获取足够的经济资源用以帮助难民收拢人心。那么这些钱从何而来？自然是有美联邦国内的财团和利益集团为变异体提供资金。 有了在国内做“于大师”的经历，于谦不难理解变异体如何取得富豪的支持，单单一条赋予新生命的诱惑，就能让顶尖富豪趋之若鹜，更何况白还有许多意想不到的手段。 “这一招很漂亮。在下层路线，变异体不追求扩充族群数目，只追求底层民众的支持和拥护，为建立新宗教打下信众基础，并将变异体的‘友善’传达给那些受教育不足或思想水平有限的人们。在上层路线，变异体可以通过各种手段获取一部分富豪或要员的支持。总有人会愿意为了摆脱疾病和死亡，心甘情愿地为变异体奉上一切。两相结合，变异体就能顺利在美联邦落足……” 于谦打断了杨小千的话：“只要变异体吃人的本质没有变，他们就不可能获得大部分人的信任。” “是不可能。”杨小千伸手揉着太阳穴，他又开始头疼了。 “但他们不需要大部分人的信任，只要有极少的一小部分人相信他们，就足够了。” 第一百六十章 筹码 一个宗教，一个想法，一个概念，并不需要所有人都支持，只需要小部分人愿意相信，它就拥有了立足的根基。 更不用提，白的“信众”中，还有一些极具影响力的人物。 面对这种困境，于谦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就是以力破巧。 “也许我们应该尽早动手，铲除这些祸害，就算杀不光那些躲起来的变异体，至少能把这些与变异体合作的人奸全都杀了，杀一儆百，以儆效尤！”于谦缓缓出声，音如金戈相交，杀气四溢。 在这浓烈得仿佛能形成实质的杀意下，几百条人命，微不足道的牺牲品而已。 于谦不是第一个提出这种想法的人，裁决小队的队长许乐早就向边控中心提交过申请，他的妹妹死于远江国贸大厦，他对变异体有着极为执着的病态仇恨，并将这种仇恨转嫁到所有与变异体有关的人。 但许乐的申请不止一次被变控中心和中央高层驳回，这说明这种做法并不可取，在拥有绝对力量之前，单纯的暴力镇压只会让矛盾激化，让自身处于更加被动的地位。 “真有那么简单就好了。如果有明确的目标和合适的机会，我不反对暗杀，以我们的能力并不算难。”杨小千摇头，“但第一波魔潮刚刚过去，全球局势紧张而复杂，牵一发动全身，我们不能乱来。总不能把所有与变异体产生接触的人全都杀了？那变异体就能反将一军，大肆宣扬觉醒者草菅人命，在全球范围内肆意进行恐怖暗杀活动，企图颠覆政权，造就自身强权。如果我们轻率动手，变异体就会抓住机会，模糊变异体和觉醒者之间的界限，同化两者性质，到时你怎么办？” 对于普通人而言，变异体和觉醒者本就是一个相对模糊的概念。觉醒者自身清楚自己与变异体的区别，但并不代表大众一定能认同这个说法，因为高等变异体能在外形上伪装成人类的模样，针对到某些个体，比如白、温言和安琪儿而言，他们甚至会有意无意间表现出与人类相似的情感特征。 再者，对平民百姓而言，阴谋论永远更受欢迎，觉醒者的有力辩驳未必能赶得上一通胡言乱语。一旦让数十亿普通人类产生“觉醒者与变异体没有区别”的想法，全体觉醒者都会陷入一个尴尬境地。 于谦哑口无言，或许白已经挖好了这个坑，就等着有觉醒者按捺不住往里跳。 左思右想，想不到一个破局的方法，于谦烦躁地端起酒葫芦，问：“那我们是不是该做最坏打算了？” 所谓最坏打算，设想的情况自然是作为核武器持有国、世界第一经济实体的美联邦与变异体全面合作。 “也不至于那么悲观。”杨小千慢悠悠地摸出一根烟放到嘴边，于谦没法从他这个动作里看出乐观。 “我不抽，我就放着。嗯，接着说，美联邦这个国家能屹立在世界之巅，当这么多年的老大，说明它的体制和统治阶层是能经受住考验的。再蠢也不至于放开限制，与变异体通力合作，不用我们提醒，他们自己的历史就会告诉他们，决不能轻信并帮助异族。” “那么，美联邦是否可能和我们联手，一起消灭变异体？”于谦问。 杨小千哂然：“我想目前来看，也不太可能。抛开变异体现在在美联邦制造的影响不谈，美联邦不可能跟我们合作，在自己本土与变异体开战。另外，这一届美联邦总统威廉·哈里森是出名的反战派，连外国领土上不必要的战争都公开表示反对，根本不可能支持一场发生在本土的恐怖战争。最后，而是最重要的疑点，手里捏着这么好的筹码，美联邦舍得轻易丢么？” 于谦陷入沉思，以这个世界当前的生物科技水平，要从变异体和t原体的研究中获取有效进展，几乎不可能。唯一的例外是华夏变控中心，而这个例外的缔造者并不是华夏本身的科研能力，而是觉醒者邱哲。 换言之，华夏垄断了t原体研究，一直在科研领域内领先全球的美联邦自然不甘落后，想在这里分一杯羹，但却始终找不到合适的筹码。 现在美联邦有筹码了，一群变异体在他们手上。 “其实，那些研究进展倒不是不能给……”于谦沉吟，“只要邱哲还在，华夏就仍旧在t原体研究这一领域领先全球。” “你这么想就不对了，永远不要有理所当然的优越感。谁能保证洛杉矶和东京没有出现类似能力的觉醒者呢？如果他们那儿也出了超级科学家呢？那我们岂不是把对手送上平等起跑线？”杨小千大摇其头，“当然，我不是说一定不能给，给还是要给的，问题在于给多少，怎么给？我们当然不能白给，美联邦想要打破华夏对t原体研究的垄断？可以商量啊，把芯片行业的对华压制解除一下喽，现在是地球人类共同抗击末世危机的紧要关头，拿技术换技术，可以谈谈嘛。” “嗯……就怕两边扯皮，浪费太多时间。如果不能及时遏制变异体的发展，后患无穷。” “天塌了高个子顶，我们现在个子够高了，但还没高到处理全球局势的级别，控制变异体的事情有刘远舟和变控中心操心。刘远舟还没出招，说明他心里有数，我们没什么好担心的。我们要尽心尽力去做的，就是尽快让自己变得更强大，不仅仅是武力上强大，还有思想上的强大。嗯，说到这个，我一直认为觉醒者缺乏有力的思想武器，你要注意一下。有能力却没有信仰的个体，无法真正凝聚成一个整体。远江出来的觉醒者能团结一致，说到底还是出于同一种信仰：打败丧尸和变异体，收复家园。但是现在，新出现的觉醒者没有一个统一的信仰，放任他们的思想成长，会出大问题。” 于谦摆摆手，回道：“知道了，先看电视。” 谈话节目中主持人和安琪儿的对话仍在继续，这时主持人以直白的用词问出一个让所有观众竖起耳朵的问题。 “据我所知，你们的族群以人类为食，为什么你会认为两者之间有和平共处的可能呢？” 第一百六十一章 商品人肉(感谢以黎舵主打赏~) 无论自称圣族的变异体对自身外在形象做出何种包装和伪装，都无法获得大部分人类的善意和信任，因为双方之间存在一个无法回避无法掩饰的天然对立：变异体以人类为食。 主持人的问题撕开了安琪儿那张看似天真无邪实则令人作呕的面具，揭露出这个血淋淋的事实：变异体的本质是吃人的怪物。 文明世界的人类，决不能包容任何吃人的怪物！ 听到这个问题，于谦心中不禁为主持人喝彩，甚至忽视了杨小千的话，全神贯注等待着安琪儿的答复。 安琪儿的回答，就是白的回答。 那个让人恨得咬牙切齿，却像野草一样四处疯长难以灭绝的变异体，会做出什么样的回复呢？ 主客厅里的呼吸声变得微弱了些，环绕式立体音响里传出的声音更显清晰。 “首先，叔叔，我要纠正一点。”安琪儿像是受了很大委屈，嘟起了嘴，“我们圣族为了生存而进食人肉，叔叔，是人肉，而不是人类。” “人类与人肉，有什么区别？哈哈，看来就算是白也没办法规避这个陷阱题，当着全球这么观众的面，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倒是可怜这个白皮人，让变异体下不了台，恐怕会遭到报复，派组人过去保护一下吧，这种有理智敢提问的人越多越好！”于谦心情大好，自觉当浮一大白，抬起葫芦灌了一口。 坐在于谦身旁的杨小千却做了一个让于谦意外的动作，他拿出火机把烟给点着了，说好了放着不抽果然是骗人的。 于谦以前是没有自由的实验体，而后一跃成为身居高位的觉醒者，一直走的都是高层路线，所以尽管在不断的学习中具备了一定政治智慧和斗争经验，但却脱离群众，无法理解普通人的思维。而杨小千则是从底层爬上高位的人，虽说崛起速度很快，但毕竟有过一段身位普通民众的经历，相比于谦，杨小千更能体会普通人的心态和思考模式。 而且杨小千一手组建远救会，对宣传工作了解甚多，所以杨小千知道，人类和人肉，其实有很大区别，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以人类为食”，这个概念在提醒所有人：变异体是吃人的怪物，是人类的天敌。 “以人肉为食”则传达了另一个微妙的概念：变异体吃的是人肉，人身上有那么多肉，每年全世界手术切除的阑尾和盲肠就不知有多少，再加上手术截肢、死囚尸体等等，只要严格控制变异体数目，以发达国家人口基数，可以轻易喂饱变异体，不必付出任何牺牲。 当然，吃文明的人类的肉，这还是让人无法接受，无论是华夏还是美联邦，亦或是其他国家的国民，都不可能愿意将自己或家属亲友的尸体捐献出去当作变异体的粮食，这是不可退缩的伦理底线。 那么，有多少人会愿意将自己死后的尸体捐献给变异体呢？在物资丰富的发达国家，很少。 但是没关系，变异体既不必偷偷摸摸去太平间买无名尸体，也不必深更半夜去公墓挖坟偷尸，因为放在物资匮乏的落后地区，愿意捐献自己尸体的人很多！ 这个星球上还有很多地域并不发达，那里的人们会心甘情愿为了一百美金、一部电视剧甚至是一箱面包，心甘情愿地将死者的尸体为变异体双手奉上。 身在文明国度发达地区的人们无法想象那些偏远落后地方的人们过着怎样的生活，他们可能一生只有一件衣服，从爷爷传给爸爸再传给儿孙；他们可能一生见识不到外面的世界，永远困居一处，过着与文明相互隔绝的穷苦生活；甚至他们喝的水都是苦的——这不是比喻手法，某些干旱地区的穷苦人家连水泥窖都修不起，用土水窖积下一点雨水并赖以生存，水的味道不仅是苦的，还是臭的。 假设有一位生活在这种地区的老人，愁闷地看着自己的儿孙一步步走向自己已经走过的人生轨迹，重复那没有未来的明天，全家人都生活在贫穷和困难的绝望中，自己却无能为力。这时候，有一个自成圣族的人形生物，带着绿油油的美金，红灿灿的人民币，香喷喷的食物和甘甜的饮用水来到这个穷困的家庭，告诉他们：只要你们愿意签订协议，等到家中老人自然死亡后将尸体交给圣族，那么钱、水、食物，统统都是你们的。 死后捐献自己的尸体，就能给儿孙换来一个开始新人生的可能，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甚至不仅仅是老人，连成年人、小孩都会愿意签订一份协议，将自己的身体出卖给魔鬼，贫穷的人只会考虑今天的食物在哪里，而不会有余力去思考死后的事情。 杨小千已经开始想象，无数具自然死亡或意外死亡的尸体，无数具本该埋进土壤或送进火化场烧成骨灰的尸体，被送上加工厂的流水线，去除衣物、冲洗消毒、去除骨骼…… 血液被机器抽走，灌进瓶子里密封，成为变异体喜爱的饮料。 筋腱和肌肉分部位切割，肉质好的制作成肉排，在变异体市场高价售卖，肉质较差的送进搅拌机打成碎肉肉沫，装进密封盒成为绝大部分变异体的主食。 然后为这些肉制品打上具有迷惑性的外包装，让它们看起来就像是超市里常见的火腿肠、午餐肉和肉罐头，让它们以人们熟悉的方式出现在专供变异体消费的市场里。 到那时，普通人对“变异体吃人”这一概念，还会有确切而清楚的认识吗？ 到那时，还有多少人会把“变异体吃人”当成威胁到自身的危害？ 或许有一天，你会在洛杉矶某个角落里看到这样一幕： 一个变异体走进“圣族专供食品店”，在琳琅满目的商品中穿行而过，最后拿起一包最廉价的压缩肉罐头，掏出十美金递给收银员时，他叹气抱怨：“唉，食物越来越贵了。” 脑海里闪过这想象中的一幕，杨小千不禁打了个寒颤。 第一百六十二章 诛心之问 安琪儿用以回复主持人的第一句话中，除了将用词从“人类”改为“人肉”这个小小的玩弄文字的把戏，还有一处细节，她在“进食人肉”前面加了一个前置：“为了生存”。 有一个话题曾在美联邦引起热议：假如一架航班遭遇空难，落到了孤岛的海滩上，岛上没有任何可以食用的食物，那么空难的幸存者们是否应该以遇难者的尸体为食？ 有人认为智慧生物绝不能以同类为食，道德伦理是文明与野蛮之间最重要的界线，也有人引论史据，证明历史上多次饥荒时期，都有食用死者尸体的情况出现，古代华夏甚至出现过易子而食的惨况，而人类文明还是走到了今天，华夏也没有成为野蛮人的国度。 两派人马的口水仗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达成共识：求生是生物的第一本能，如果真正到了万不得已的关头，可以为了生存食用死者的尸体。连部分基督徒都认可这一说法，可见这种观点在美联邦也具有相当的受众。 安琪儿略去变异体吃人进化的事实不谈，只说出“为了生存”作为前提条件，博取同情和谅解，这一招在华夏可能不管用，但在美联邦或许真能忽悠到一批信众，此事无关其他，只因国情不同，文化背景不同。 美联邦本就是一个以“包容”和“多元化”著称的世界强国，即便其政府极具远见，从其他国家的移民中吸取到足够的各行各业的新鲜血液以后，就开始限制移民，管制国内舶来文化，但上百年发展史留下的影响没有那么容易消退，大部分民众目睹着国内种种不平等不如意甚至是黑幕，却仍旧相信自己的祖国是一个“能够包容所有人种并去除偏见歧视”的伟大国家。 既然黑种人和黄种人都能来到这片自由土地，并成为其中一员，为什么看起来与人类如此相似的“圣族”不能作为一个新生人种，在这里扎根呢？他们虽然吃人，但他们从不吃活人，他们只是为了生存去吃一些加工成商品的人肉而已，而且这些尸体都是自愿捐赠的，“圣族”还会给他们足够的回报，看啊，多么善良克己的种族！竟然能压制住自己吃人的欲望，与我们共建和谐家园——这种弱智言论并非不可能出现，只要有人提出，再辅以一定包装，它还会很有市场，因为它很有卖点，除开那些真正单纯到相信变异体的人，还会有一些人，为了证明自己的“与众不同”“卓尔不群”，而故意宣扬一些大众不认可的概念。 麻烦大了…… 杨小千一口气吸了半根烟，肺部就像他额头的青筋一样鼓起来，于谦没看他，两人都没说话，等待着安琪儿下一步回答。 “依圣殿圣律，任何圣族不得擅自食用正规商品以外的食物。”电视屏幕里，安琪儿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们绝不会为了进食而残杀人类，因为人类是圣族的本源，是圣族的母亲。” “真他妈让人作呕！”一柄飞剑钉在屏幕上，液晶显示屏从中央开始碎裂，旁边两侧的电视随即开启，播放着同一个频道的内容，安琪儿还在继续回话。 “事实不容置疑，在洛杉矶之战中，英勇的圣族战士们全都在浴血奋战，保护洛杉矶居民，没有任何一个圣族曾经玷污遇难者的遗体！”安琪儿停顿了片刻，吸了口气，似乎在为自己鼓起勇气，然后直视主持人双眼，说道；“我们圣族不会伤害你们，不会侵犯你们的伦理道德，也不会占用多少空间，更不会消耗你们所需要的任何资源，由于我们的身体特殊性，我们还能从事一些高危职业，减少意外伤亡，叔叔，我们能为人类做出很多贡献，而我们所需要的，就只是一点点包容，一点点而已……” 主持人的微笑僵住了，不知应该作何回应。 安琪儿睁大眼睛，楚楚可怜地问：“我想问问您，叔叔，人类以各种动物为食，有时甚至不是为必要的生存而使用圈养的动物，而是为了娱乐、为了满足食欲，去野外捕猎那些与人类互不相干的野生动物。难道我们比人类更残忍么？既然人类都能与动物们共处，为什么要对我们赶尽杀绝呢？” 安琪儿所使用的话术是典型的概念转换，可安琪儿说的有理有据，再加上她那副天使般可爱的容貌，极具欺骗性。 有识之士很快就能想到对于这个问题的正确答复：人类能允许野生动物的存在，是因为野生动物没有威胁到人类的能力，作为当今地球霸主，人类不需要也不允许生物链顶端出现另一种以自身为食物的天敌型智慧生物，这是种族之争，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从此沦为圈养的低等生物，这就是为什么人类有必要对变异体赶尽杀绝。 至于为什么人类能允许危险的野生动物存在？因为随意灭绝动物会影响到地球生态平衡，以地球庞大的生态体系也经受不住六十多亿人口的摧残，所以各国政府都会立法保护野生动物。可变异体算什么？灭绝变异体，对生态平衡毫无影响。 主持人久经辩论，经验丰富，自然能在极端时间内想到这些，可是他却不敢把这些话说出来，美联邦新闻界的复杂程度堪比政界，一不小心就会祸从口出，现在他已站在风口浪尖，面对这种敏感的巨浪，他不敢轻易触碰。 安琪儿反将一军已让于谦大感气闷，主持人思考过程中的沉默更是让于谦焦躁不已，他呼出一大口酒气，说：“这么简单的问题也要想这么久？这个白皮人到底在干嘛？难不成是变异体买通的人奸，故意提出这个问题营造宣传效果？这种人，真是该死！” 主持人当然不知道于谦对他的态度已完全反转，即便知道了恐怕他也无暇顾及。 “这是一个深刻的问题，事实上现在我们并没有对变异体赶尽杀绝，不是么？你现在坐在我面前与我对话，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主持人松开麻木的双手，掠过额头擦拭细密的小汗珠，抢在安琪儿说话之前再次发问：从你的话和表情来判断，你似乎具有丰富的情感？可是据我所知，您的族群其实无法产生情绪和情感，你们行动的目的就只有生存和进化，请问，是这样的吗？” 以问答问，又一个诛心之问。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三个阶段(感谢失去money长老打赏~) 在周天明接替杨小千成为远救会会长前后，远救会就开始养一批“闲人”，他们之中不仅有远救会特秘租成员，还有社会学家，人类学家甚至是情感专家，他们唯一的工作就是思考，在杨小千和周天明的精力受到限制时，他们要尽一切能力，思考变异体可能采取的行动，并提出相应的反制措施。 长时间的思考和争论后，他们在几个方面达成一致。 第一，假设变异体没有足够的科研能力将t原体转化而成的t病毒扩散到其他物种，那么变异体想要获得生存空间，就只有一条路可走：融入人类社会，得到部分人群的认可。类似恐怖分子那种躲藏在第三世界国家的方式对变异体而言并不适用，某些恐怖组织能够幸存，要么是多方角力的结果，要么是毁灭他们所需的代价太大，而回报太小（换言之，不满足国家利益），而变异体是所有人类的公敌，单纯的躲躲藏藏只能让他们苟活一段时间，但是生存空间会不断被挤压，直至最后的灭绝。 第二，变异体想要融入人类社会得到认可，就必须让大众对变异体的认知走过三个阶段：1.变异体吃人，2.变异体像人，3.变异体是“人”。 在第一阶段，所有人视变异体为怪物，畏惧仇视，变异体只能在阴暗角落里逃窜求生，唯一扩充族群的方式就只有在血清尚未普及且人命轻如鸿毛的第三世界国家对部分人群进行强制感染。在这一阶段，他们的力量扩张会变得很慢，稍有动作就可能暴露在变控中心和各国情报机关的视线之下，引来无穷无尽的追杀。 在第二阶段，变异体做好了充分的伪装，一些离经叛道或追求力量和生存的人类会开始尝试与变异体接触，变异体将提出一些类似安定区的概念，模糊自身定义，降低民众对自身的恐惧，使他们产生变异体与人类相似的错觉。在这一阶段，变异体将有能力大规模扩充自身族群。如果将所谓“圣殿”视作真正的宗教，那么在夺取信徒这一层面，圣殿具有绝对统治力，因为他们是唯一一个不许诺死后升入天堂，而是直接赐予新生让你继续活下去的宗教。为了得到新生，信众可以放弃一切，而成为变异体之后，个体就从精神和思维层面上从人类转化为了另一个物种，从此牢牢站在变异体的立场上。 在第三阶段，变异体成功实现自身定义的转型，使民众将变异体看成“具有超能力和特异的人或类人新物种”，一旦这个定义得到民众认可，变异体就拥有了巨大的生存空间，从此再难以根除。从变异体现在展现出的玩弄人心的能力来看，如果真正让他们走到第三阶段，变异体这颗毒瘤就再也难以根除，早晚有一天会成为灭绝人类的癌症——这么说或许不太妥当，即使变异体战胜人类，他们也会留下一部分人类作为圈养的食物。 正确的说法是，变异体会成为灭绝人类文明的癌症。在这颗毒瘤转化为癌症之前，必须尽快切除，哪怕不能以精确的手术切割进行消灭，哪怕付出附带的流血和牺牲，都在所不惜！ 现在，变异体处于第二阶段的前期和中期，正在向“癌症”演变，而完成这一过程的最重要的催化因素就是：情感的伪装。 变异体是没有情感的生物，人类可以与宠物猫宠物狗和谐共处，甚至拿它们当亲人对待，但绝对不会养一只没有情感只有本能的野生动物在家里，遇到那样的生物，无论是高位者还是底层民众，都只有一个反应：拿起武器，赶走它！ 继吃人肉之后，主持人问出了变异体没有情感这一问题，安琪儿会如何回答？ 回避或答错，就等同于宣告这一轮宣传攻势的失败，以变异体现在站在明面的情况，他们不会有第二次机会，或许白在阴暗角落里还藏着一些变异体，但他们只能逃亡，永远成不了气候。 “是的，新生圣族没有情感。” 出人意料，安琪儿竟然直言不讳，承认了这一点，主持人没做出惊讶的表情，他今晚已经足够震惊，他只想把自己要问的问题说完，多余的表情就等到节目结束之后留给自己吧。 “我懂得不多，叔叔，我想问问您。”安琪儿问，“根据进化论，人类也是从只有生存本能的低等动物进化而来，不是吗？我记得爸爸以前给我讲过一个哲理故事，故事是这样的，有一个考古学家举办讲座，他问听众：‘发掘出原始部落的遗址后，如何判断该部落是否进入文明阶段？’听众们纷纷回答，有人说看里面有没有陶罐，有人说看里面有没有鱼钩，但是考古学家却摇摇头，说：‘看里面是否有受伤后愈合的股骨。’为什么呢？因为重视生存本能的野蛮部落奉行优胜劣汰的丛林法则，受伤者无力参与捕猎，所以无法生存。如果遗址中出现大量愈合的股骨，就说明受伤者得到了同伴的照顾，有人与他们分享火堆、水和食物，直到他们股骨愈合。怜悯，同情，最初的情感，就是标志文明与野蛮之间的分界点。” “我不知道这个故事是否真实，但是我想这个故事告诉我，情感和文明的产生都需要一个阶段，作为一个新生物种，我们最初只有生存的本能，但现在我们学会了同情，您看，我们尊重死者的遗体，我们同情苦难者的遭遇，我们尽己所能帮助他们……” 安琪儿坐直上身，一双象征着美好的洁白羽翼从她身后展开，她像一只百灵鸟似的飞了起来，欢快地在嘉宾席上空转了个圈。 “我父亲告诉我，无论我是人类还是圣族，他都会一如既往地爱我，叔叔，我或许还不能理解什么是爱，但我很想去爱，爱我的父亲，爱你们，给我一个机会吧！” 第一百六十四章 真正的棋局(感谢断线~风筝~护法打赏~) 于谦侧头，望着杨小千深沉的侧脸，问：“她答的似乎不怎么好？” 杨小千点点头，又摇摇头。 “单从问题本身来看，的确不好，不过我看这是故意卖的破绽，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怎么说？” “嗯……变异体到底是什么？”杨小千提出另一个问题的同时，拿出两根烟，一根递给于谦，一根塞到嘴边。 于谦熟练地接烟点火，略带迟疑地答道：“一个人类必须灭绝的新生智慧物钟？” “你看，连你都被绕进去了。”杨小千指着屏幕里天使一般的安琪儿，“他们到底是什么东西？我们不知道这些鬼东西的真正来源，但是你不能单纯把它当一个天外来客吧？对于我们人类来说，变异体到底是什么？这个定义是很模糊的，你说他们是人类必须灭绝的新生智慧物种，那他们就真的变成一个新物种了，变异体的目的就达到了。” “噢！”于谦顿首，“没听懂。” “好吧，你大部分精力都放在议会上，只跟觉醒者和达官显贵打交道，对人文的了解还不够，忽略掉这一点是正常的。” 注意到于谦投过来的压抑着不满的目光，杨小千立刻停止说教，转而解释：“如果我们都承认变异体是个新物种，那么不用怀疑，全世界任何一个国家和政府都不会与变异体合作，对于非人智慧生物，只有不死不休一个局面，谁想跟变异体合作，就得先做好跟变异体一起灭亡的准备。但是，如果拼尽全力，都无法灭绝变异体呢？或者说，如果灭绝变异体的代价大到全体人类都难以承受呢？特别是现在的情况，魔潮刚刚结束，我们还要考虑下一次魔潮和以后不断出现的新危机，你想一想，会发生什么？” “妥协主义就会冒头，打着联合的名义对变异体妥协，实质上就是投降主义！”于谦有所明悟，“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杨小千的解说才进行到一半，于谦居然说自己明白了，这让杨小千有些不适应。 “你想说，这就是变异体的策略，模糊概念，釜底抽薪。其实，变异体的定义不应该是新生的智慧物种，对，你刚才的话提醒了我，对于人类而言，他们应该是……”于谦话到半截，陡然停住。 杨小千完全没想过于谦能悟到这一点，大感意外，于谦刚一停下他便追问：“是什么？” 于谦张着嘴，犹豫半天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词汇，回想起偶然间听到其他人谈论t原体和t病毒时的对话，脑海里闪过一道亮光，他喊道：“是病毒！” “就像t病毒寄生人体，杀死宿主之后占用宿主的躯壳，人类和变异体之间的关系不应该是物种之间的斗争，而应该是病毒和宿主之间的斗争！物种之间的斗争，可以容许妥协主义、联合主义甚至是失败主义、投降主义的出现，但病毒与宿主之间的斗争却不可能！唯有战至最后一兵一卒，哪怕流再多血，哪怕付出再多牺牲，都不会有妥协的余地！好哇，这就是白的手段，厉害，厉害，厉害！” 熟知于议长的人都知道，只有情绪极为激动时，他才会一连重复三声，此时连说三个厉害，可见其心绪激荡。 “是啊，厉害。”杨小千苦笑，凭他的能力与白博弈，越来越力不从心，只能期望高个子能有所作为。可坐镇上京的那一位到底在做什么呢？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让，到底是在等什么？再这样等下去，变异体带来的危机，还能解决么？ “我懂了！”于谦又悟出了一点东西，“变异体想成事，就不可能永远偷偷摸摸，既然站出来，就必定接受质疑和敌对，与其等到真正的敌人出招，不如先画个靶子自己打！这个电视台节目就是变异体安排的，他们把这些必须面对的问题先问出来，靠着巧妙的安排自己给出回答，既能影响不知情者，也给那些头脑不灵活的拥护者提供他们需要的解答思路，这样一来，平民百姓相互争论时，变异体的支持者就能说出一番似是而非的道理，进而影响更多人。变异体通过这种手段制造争端，把话题捅破天，让所有人都来讨论，总会有人买账，就像你说的，他们只需要一部分人的信任……这一招，我可以学来用！” “嗯。”杨小千不置可否，比起变异体制造舆论那一环扣一环的连环计，于谦现在表现出的领悟能力更让杨小千心惊。 于谦起身，又坐下，神情慎重地问：“变异体太厉害，尤其有一个白，再这样拖下去，我们会不会满盘皆输？” 杨小千张口正要回答，可想到于谦今晚的精彩表现，忽然又改了主意，不答反问：“真正的权力会不会赋予人民？” “不会！”于谦斩钉截铁地回答，“我读史书这么久，从没有见过哪个国家哪个朝代会真正将权力赋予人民！历史一直就是少数精英驱策带动大众前进的过程。” “你这话一点儿都不马克思，不过我得承认你说得对，继续说，那少数精英是什么？” “好，教我读书的那位华清教授有一句话说的很好，人类是政治生物，统治者则是精英政治的缔造者和维护者，而精英政治中每个决策者都是理性和逻辑的综合体。”于谦扔了快烧到手指的烟蒂，低头望着火星沉思片刻，继续说，“嗯，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人民是容易受到欺骗容易被驱策的，但是统治者不会，白主攻下层路线，就是因为他知道他不可能欺骗真正的精英，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变异体开辟新的生存土壤，民众的认可和接受可以为他们提供一定生存空间，但很有限，美联邦为了利用他们获取利益，可以容许他们蹦跶一阵，但蹦跶不了多久，我们还没输，只是不能全胜，对吗？”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对不对。刘远舟还没出手呢，想想他在远江时做了些什么，每一次看似不作为都是在等更好的机会，这次想必也是一样。等到他出手，未必不能全胜。” “有道理！”于谦突发感慨，“所以啊！我一直认为，权力掌握在金字塔顶尖的少数人手里才是维持文明的正确道路，把权力下放就等于自毁长城！这次变异体危机，恰恰能证明我的观点是正确的！” “嗯？”杨小千仔细看着眼前的于谦，他刚才的话似乎发自肺腑，这让杨小千顿感陌生。 或许在其他人眼里，我也像这样变得很陌生吧，杨小千心想，变化实在太大了，变得实在太快了。 “你认为呢？”于谦注视着杨小千的双眼，问道。 “我认为这个话题太过敏感，太过危险，最好还是不要谈。”杨小千朝着屏幕昂起下巴，问，“还是把注意力放到这儿吧，现在她还有一个问题必须回答。” “什么？” 想起逝去的同胞，杨小千的神情变得悲伤，他长叹一声，问：“变异体和丧尸在远江吃了几百万人，这个事实，她要怎么解释？” 第一百六十五章 变态 穹顶之下，枯骨遍地，数百万远江人被丧尸和变异体分食殆尽，这是一桩足以震惊世界的惨案。 为了维稳，国内不得不降低相关信息的公开度和透明度，但有思考能力有渠道的人只需花费一些精力，不难发现事实真相。华夏境内绝大部分民众都知道远江发生了什么，只是极少有人愿意谈论。 现在已是不得不谈论的时候了，远江大屠杀，铁证如山，变异体没有任何狡辩的余地。曝光远江实际情况后，任何一个有人性的人都不会再对变异体保有同情，届时，便可以开始一场针对变异体和变异体支持者的血腥清洗。 “主持人会问她远江的问题？”于谦自问自答，“噢，对，一定会问，即便他们不问，也会有其他人问。既然这是画出靶子自己打，当然要做戏做全套，只是不知道变异体能怎么解释？就算用尽黄河长江，也冲刷不掉他们身上的血。” 杨小千摊开双手，表示自己与于谦一样感到困惑。 虽不知安琪儿会如何回应，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在这场对话节目开始之前，白就已经写好了所有问题的答案。 安琪儿坐回座位后，主持人还保持着呆滞的表情，在视频中看见安琪儿飞在自由女神像头顶，和当面见到安琪儿张开羽翼，完全是两种概念。 “叔叔，我们不是魔鬼，我们只是走向进化的引路人。圣使大人已经发现了进化的秘密，在不远的将来，人们或许就能进入梦幻时代，我们可以抛弃拥挤的道路，在宽广的天空自由翱翔。我们可以把蓝天白云当成天空广场，我们可以把深海河流当做散步的后花园。”安琪儿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胸前，微微低头，虔诚祈祷，“进化的大门，永远为所有人开启。” 主持人站了起来，从他上半身的倾向来看，他做出这个动作是想逃离自己所在的位置。接着，主持人的眼神飘忽了一下，似乎有人在耳机里对他说了些什么，他咬牙坐回了座位。 于谦有些不解地问杨小千：“他怎么吓成这样？按理说应该既然是经验丰富的老牌电视节目主持人，应该应对过不少突发状况吧？” “大概是联想到一些可怕的场景了。”杨小千把下唇压进口腔里咬了一下，很干燥，于谦看到后贴心地呼唤女佣端来一杯杨小千喜欢的柠檬蜜糖水。 “谢谢。”杨小千接过水杯抿了一口，对于谦说道：“道德伦理在文明国度中扮演着极其重要的角色，所以这些年关于人体基因改造的工程迟迟没有突破性进展，一来是因为突破瓶颈的难度足够大，二来则是因为大部分人深藏在意识中的恐惧，但是这份恐惧到底有多大呢？” “你在说什么？”于谦听得云里雾里。 “耐心听，贫穷地区的人需要食物，需要钱，变异体就用食物和金钱换取他们的肉体。发达地区的人们能抵挡这些诱惑，但却不能抵挡飞翔和永生的诱惑，总会有人暗中找到变异体自愿转化成变异体，对吧？如果这些人的数目足够多，是不是一定会引起巨大的恐慌？” “当然！”于谦不假思索地点头，一个变异体的出现就意味着一个数十个人类的死亡，现在变异体数目有限，以杨小千所说的手段能够供应，但当变异体表现出任何扩张族群的倾向时，都会引起所有人的恐慌，因为死掉的人不够吃。 “所以他们就要另寻出路，从其他渠道获取食物，他们决不能威胁到任何一个活着的人类，所以他们得想办法自己制造人类，怎么制造呢？圈养信众当作肉猪大量交配繁殖吗？显然不可能，先不提这个过程太长变异体等不起，就算等得起，他们也还是不能吃活人，否则必定举世皆敌。那能怎么办呢？” “我们早就知道很多种制造人类的技术，试管婴儿，克隆人等等，变异体不能触犯吃人这一条伦理观念，但是他们总能挑战一下当下生物基因学科带来的伦理冲击吧？”杨小千深深地注视着于谦的双瞳，“有没有想过，如果变异体需要人肉并且获得了足够的支持，他们会怎么制造和供应人肉？种植稻米一样大批量制造试管婴儿和克隆人，养殖肉猪一样把他们放在培养皿里抚育，从出生到长大再到被吃进变异体肚子里，永远不会醒来，永远不产生自我意识和精神，把他们从人类变成活着的人肉，这个想法怎么样？” 于谦的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他的双唇分开一道缝隙，接着这道缝隙逐渐扩大，一个近乎呻吟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太变态了。” “人，可以变得比你想象的更变态，我还没说完，嗯，我现在思路也有一点乱。我刚才说的那些设想其实都是很不切实际的，或许有一天变异体真会做出那些事，可是那该是很久以后，而现在变异体还能存活多久都尚未可知……”杨小千摇摇头，“他们现在到底打算做什么呢？美联邦政府在没有觉醒者帮助的情况下，针对变异体的反应稍微慢了点，但是很快他们就会有所动作，榨干变异体的利益以后赶尽杀绝，这是美联邦最擅长做的事么。所以白不可能真的认为变异体真能在美联邦立足，他带着变异体大规模潜入美联邦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是为了渗透掌握核武器？还是为了美联邦的文化传输能力？” “要不要我帮你把你养的那批小脑袋喊过来？”小脑袋是于谦对特秘租等机构的戏称，他们只负责思考，相当于远救会两任会长的第二大脑。 杨小千摇头道：“不用，算了，不想了，先看电视。” 让杨小千停止思考的原因是主持人终于问出了等待已久的最后一问。 “我注意到，你刚才说，你们的族群已经拥有了怜悯和同情这种情感？那么，能否为我解释解释，十个月之前在华夏腹地一座城市内发生的一切呢？” “据我所知，名为远江的华夏腹地城市，在被穹顶笼罩之后短短半年时间内，就有数百万居民惨死在您的同类手下，或者说，口中？” 第一百六十六章 暴怒(感谢传说中的那颗白菜舵主打赏~) 安琪儿纯真的大眼睛里掉出眼泪来，脸上表情不是那种受到委屈的可怜巴巴，而是无比沉重的悲伤和仇恨，看起来全然不似伪装。 “叔叔，在回答您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先请问您一个问题。”安琪儿啜泣时，说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亦不为过。 “咳，你问。”主持人脸上看不到心疼的表现，倒是他的右手一直攥在左胸位置，连衬衣都揪起一些褶皱。这当然也不是心疼安琪儿，而是他的心跳实在太快，几乎有一种炸出胸膛的感觉。 “每一个物种，个体之间都有极大差别，对吗？”安琪儿问，“比如人类，不论哪个国家，哪个民族，哪个人种，都是有好有坏的，对吗？人类之中有善待生命的博爱者，同样有草菅人命的杀人狂，甚至还有进行种族大屠杀的独裁者。不要说太遥远的第二次世界大战，看看当年的非洲，米罗舍维奇在卢旺达屠杀了五十万人，您还记得吗？” 主持人哑口无言，只能保持沉默。 “是的，您猜到我要说什么了。不幸的是，这就是事实，圣族众多个体之间也有这样的差异，圣殿的子民克己自律，除非受到生命威胁否则从不伤害人类，但还有一些圣族并非如此，他们双手沾满血腥，以杀人与吃人为乐，他们残忍暴戾，甚至会剖开孕妇的肚子，将腹中婴儿取出，当着孕妇的面吃掉——如果可怜的受害者还没有死去。”安琪儿眼中的悲伤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浓烈的仇恨，“虽然，我所知的一切都是由圣使大人告知，我本身并没有经历过那一场噩梦，但我对那些刽子手同样有着刻骨的仇恨！” 主持人问：“抱歉，打断一下，你是说，之前在远江时，您的族群就已经产生了明显的分歧是么？” “是的。”安琪儿点头，“那时圣殿势微，圣使大人与一部分信仰圣灵的人类联手在南郊建立了一处庇护所，保护那些无辜的难民。可是在华夏军队眼中，无论圣族做什么，都只是必须消灭的怪物，于是，坦克和大炮开过来了，庇护所彻底倒塌了。失去赖以生存的基地后，圣殿的子民们四处流亡，躲避人类的军队和战士，同时还要制止那些随意伤害人类的圣族，腹背受敌，四面楚歌，圣殿的意志几乎走上灭亡。” “幸好圣灵保佑，圣使大人为圣殿的延续争取到一丝生机。后来，堕落圣族中出现了一个残忍的暴君、独裁者，他的名字是圣一，他是实力最强大的圣族，他带着数不清的堕落圣族，将人类的军队围困在一处小小的城中堡垒，并将堡垒外的居民屠杀殆尽，就是他，屠杀了远江上百万居民！” “现在，圣使大人已经掌握了战争罪犯圣一和他众多爪牙的具体位置，圣殿即将公布圣一的罪行证据和具体位置，圣殿的子民会踊跃响应圣战的号召，我们会为远江人报仇雪恨！” 砰！砰！砰！砰！ 电视屏幕炸裂的响声几乎不分先后地响起，随后是一声怒骂。 “操你妈的！” 于谦不禁侧目，相处这么长时间，他几乎没有听过杨小千爆粗口，偶尔动怒也不过说几句“放屁”、“混账”、“蠢货”，从没有说过如此粗鄙低俗的话语——从一开始于谦就看得出杨小千是个注重个人形象的人，在成为团队领袖地位节节攀升后更是如此。 但凡是人都有逆鳞，远江人就一直是杨小千的逆鳞，任何人不能轻易去碰，哪怕是江北省省委书记杜心鹿想要胡乱伸手，也要先做好手被砍掉的准备。 现在数百万远江同胞的牺牲被变异体拿来做戏，杨小千如何能忍？ 暴怒之下，黑雾从杨小千身上各处丝丝缕缕地冒出来，水蒸气似的向上升腾，但却久久不能消散，这使得笼罩在黑雾中的杨小千看起来像是一团扭曲的阴影、跳动的黑火。 “这是白的阴谋。”于谦担心杨小千失去理智，出声劝道，“那个所谓的圣一，就算不是白的棋子，也肯定是白一手扶持的傀儡，利用完了就随手抛出来做吸引仇恨的标靶。” “不，这是阳谋，白在为自己争取时间。”杨小千的声音让人不自觉会联想到一座即将喷发的活火山。 于谦皱眉，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看样子白是要把圣一卖掉了，我们怎么处理呢？” “圣一所属，全部杀光，一个不留！至于美联邦境内……”杨小千意味深长地望了于谦一眼，缓缓道，“可能会有一部分觉醒者脱离远救会和变控中心，他们可能会潜入美联邦找变异体复仇，如果他们触犯了美联邦宪法或任何适用于普通人的法律，议会有义务保证他们安全引渡回国接受觉醒者法庭的审判。” “即使只针对变异体，这么做还是很危险。”这时于谦反倒成了“理智派”，小心翼翼地劝说着杨小千，“慎重考虑，三思而后行啊。” 在杨小千开口回答之前，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杨小千取出手机看了一眼，没有接通电话，而是望着于谦点了点头，说：“要回去工作了。” “好。”于谦起身相送。 ……………… 一处欧洲古堡内，漆黑的地下室里，煤油灯昏暗的光线打在一个铁笼子里，照出一个畸形的轮廓。 一个长着两只镰刀状手臂的人形生物佝偻着背脊站在铁笼里，他脚下放着一大块带有血丝的生肉，看得出来，他很想弯腰捡起那块肉塞进嘴里，可他不敢。 因为吃了这块肉，就会死。 可是饥饿的本能让他难以抵挡诱惑，他不禁佝偻着背，好离那块肉更近一下，看起来随时可能扑倒地上啃食那块生肉。 黑暗中，观察者冷漠的眸子盯在笼内，静静地等待时间流逝。 三十分钟后，铃声响起，漆黑的地下室瞬间灯火通明，观察者们从单面镜后面走出来。走在最前面的观察者打开了铁笼，而后用力将铁锁砸向地面，热烈的掌声随之响起。 打开铁笼的观察者对里面的怪物祝贺道：“恭喜您，子爵先生，您已经通过这场考验，从今以后您也是圣殿的子民，欢迎加入圣族的大家庭！” “有肉么……”畸形怪物晃动双臂，“我是说，允许进食的肉？” “当然，请随我来，圣使大人已为您准备了丰盛的晚宴。” 晚宴长桌座首，一个没有头发的少年把玩着堆积在桌面上的十多颗脑核，喃喃自语。 “如果没有我的脑组织，低等圣族到底要如何产生情感呢？” 第一百六十七章 天然对立(感谢传说中的那颗白菜舵主打赏~) 安琪儿所参与的对话节目在全世界范围内掀起热议的浪潮，仇视抵制变异体的思潮在精英阶级内成为主流，而同情、认可甚至是包容变异体的概念则被相当一部分的平民所接受，二十四小时内分秒不断的激烈交锋只是一场史诗级舆论大战的开幕式，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或明或暗的战斗将长久不衰。 作为为数不多的没有受到这场辩论影响的国家之一，华夏对于这档节目以及其他相关信息严防死守，国内vpn彻底封禁，所有以视频、图画、文字形式表现相关内容的传播渠道一律封禁。 对于有能力接触到这些信息的人，国家的态度很明确：可以看，但不允许讨论，更不允许传播，凡触碰底线者，自有相关部门将其请去喝茶警告，屡教不改者则将面对危害国家安全罪的严厉指控。 各种手段多管齐下，再加上华夏人民因远江惨剧对变异体抱有天然仇恨，同情变异体的危险思想并没有传入国内，在这个夜晚，人们关注的并不是变异体与老美电视台合作的对话节目，而是国内诸多一线主持人与张欣怡、黄恺靖两位觉醒者兼战争英雄的谈话节目。 这两位都是当今炙手可热的国民偶像，其中张欣怡更是引起无数场骂战和口水仗的话题人物。 张欣怡开启超能力所录制的远江战歌，称为天籁之音毫不为过，牢牢占据各大音乐榜单榜首，点击试听数、收藏下载数、百度指数全都呈指数级增长，仅凭一首歌，网红战场女神就摇身一变，成为天后级歌星，国民心目中的战争女神，一夜之间完成万千歌星憧憬一生的梦想。 当然，未必所有人都认可张欣怡。事实上在南都保卫战结束后，《远江战歌》登上各大音乐软件榜首时，就有许多当红歌星的铁杆粉丝组团抨击张欣怡“卑劣的作弊行为”。 其中以某位以高颜值著称的歌星的粉丝情绪最为激动，他们提出的论点是：我们家xxx靠自己的努力才走到今天，张欣怡这个欺世盗名的网红只不过是利用了自己的超能力，才能唱出动人的歌曲，她没有为音乐付出任何努力，她甚至不能算是一个合格的音乐人，这是无法容忍的作弊行为，必须予以禁止，所以我们表示强烈抗议，各大音乐门户网站必须将《远江战歌》无限期下架！ 而张欣怡的粉丝和拥护者则认为：心怡女神（粉丝对张欣怡的爱称，与欣怡谐音，意表张欣怡是自己心怡的女神）的超能力也是由自己获得，从某种角度来看，你们家xxx能成为当红歌星只不过是长了张好脸，天生一副好嗓子，这些才是天生的。而在个人作为上，心怡女神多次不顾危险亲临战场，在远江对尸战争和南都保卫战中用歌声为无数战士带去温暖和信念，在穹顶消失远江大撤离时心怡女神更是用一首国歌挽救成千上万难民的生命，而你们家xxx大部分精力都用在粗制滥造的偶像剧中扮演面瘫角色，根本不配与心怡女神相提并论。 两派粉丝就像两堆对峙的干柴，一点儿火星落在里面都能引起冲天大火，火势从歌唱界一直烧到演艺界，连许多当红小鲜肉都被扯进战场，无数黑历史和爆料充斥戾气满满的网络战，不少影星歌星无辜受到牵连，连带着他们的粉丝一起卷入骂战。 这是意料之外的阻力，背后没有其他势力的动作，但却引起了远救会和中宣部的高度重视，因为这一事件反映了一个严重问题：普通人与觉醒者的天然对立。 辛辛苦苦努力终生，不如人家一朝觉醒平步青云，这种落差是绝大部分普通人无法接受的。事实上这种对立一直存在于穷苦阶级与权贵阶级之间，穷人家的孩子奋斗一生，或许不如富人家的孩子坐享其成。 只是穷苦阶级与权贵阶级的差距往往通过几代人的漫长时间，而且两者之间的差距让人感觉可以通过努力来弥补——大多数情况下这只是错觉，但生活中不乏实例。 而普通人与觉醒者之间的差距却是瞬间产生，且可能永远无法弥补。 都说条条大道通罗马，富人家的孩子却直接生在罗马，想到这一点，正常人难免会感到落差，但还有一个心理缓冲：至少我还有一条路能走到罗马。于是人们会将精力和注意力放在“如何走到罗马”，而不是抱怨“为何我没生在罗马”。 可觉醒者倒好了，他们没在罗马，他们在美轮美奂的云端之上天空之城，俯视众生。想到他们那儿，得先长一双翅膀，这双翅膀叫“超能力”。 如果你没有这双翅膀，那么很抱歉，你这辈子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追平自己与觉醒者之间的差距。 这种概念会让人产生巨大的落差感，随之而来的便是极端的不满与不平衡，“不均”是面放大镜，会放大人性卑劣的一面，普通人会反感、抵触甚至诋毁觉醒者，觉醒者则会自然而然对普通人产生敌意和天然优越感。一旦出现影响严重的个案使两者之间的关系僵化，觉醒者融入正常社会的计划就会受到难以抗衡的阻力。 事实上这种个案已经出现，在南都保卫战之前，南都曾出现两名犯下恶性刑事案件的觉醒者，其中曹明奸|杀高中女生的案件经人曝光后，立即引起轰动，网监的动作大多用来针对与变异体相关的内容，稍有疏忽，几分钟的时间便让曹明案从南到北，从西到东，传得沸沸扬扬，给全体觉醒者带来了恶劣影响。 更糟糕的是，曹明一案未经正规司法程序，而曹明此人已消失不见，这就让人不禁浮想联翩，为阴暗想法提供了繁殖土壤，于是阴谋论大行其道，觉醒者利益集团随即代替战争女神张欣怡，成为坊间最为热议的话题。 正因如此，晚间的谈话节目尚未开始，就有上亿观众翘首以待。 第一百六十八章 脱离剧本(感谢攻庵菊妇菊长堂主打赏~) 尽管节目安排上是类似综艺节目的轻松形式，开场看似稀松平常。但实际情况是，这次谈话节目打破了以往一切常规， 在几个简单的暖场话题过后，主持人之一，也是著名的央视名嘴就发起犀利攻势。 “张欣怡女士，对于你的粉丝团体与某位当红歌星粉丝团体的争论，你有何看法？你是否认为自己使用超能力进军歌唱界属于作弊行为呢？” 这话问的太没水平，一点儿不符合央视名嘴的职业素质，坐在嘉宾席上的黄恺靖暗自撇嘴。不过这也与他无关，反正都是安排好的剧本，按部就班背台词就行。 所谓战争明星，其实就是远救会和国家喉舌部门的唇枪利剑，是营造宣传攻势的一把枪，枪是不需要思想的，要是枪有了思想，可能会打的更准，但更可能会打偏，甚至会炸膛。所以一把合格的枪应该摒弃自己的思想，持枪人让打哪儿就打哪儿，让怎么打就怎么打。 从这个角度看，黄恺靖就不是一把合格的枪，他一直在保持思考，思考自己现在的定位，思考自己将来的道路，思考所谓的战争明星的身份会为自己带来什么改变，思考着一切能思考的问题，包括今天这场对话节目。黄恺靖甚至怀疑，曹明案的泄露是远救会内部人员做的手脚，目的就是引起热度，吸引更多民众来观看今晚的谈话节目——这其实很符合逻辑，负面新闻总是传得比正面新闻更快。 张欣怡开口回答的时候，黄恺靖很调皮地在心里同步复述着她的台词，在上节目之前，他就背熟了这个剧本，不管是谁的台词他都能倒背如流。 “不论在什么地方，争论永远存在，我对此没有个人看法，但是我并不认为我使用超能力唱歌是作弊行为，因为我觉得这其实是个伪命题。”张欣怡带着矜持的微笑回答，“首先，我并没有任何进军歌唱界或演艺界的看法，我个人发行单曲或唱片的收入以及参与电影《远江！远江！》的片酬收入，会全部捐献给伤残战士救助基金，我的身份既不是歌星也不是影星，到现在为止，我只有一个身份，就是远救会的秘书长，直到我接到下一项任命。” “伤残战士救助基金？远救会？能简单解释一下吗？” “好的，远救会全称远江同胞营救协会，由上任会长杨小千创始，在对尸战争期间救助了数以万计的远江同胞，并多次在对尸战场上配合原258旅官兵抗击丧尸和变异体，守护家园。伤残战士救助基金由现任会长周天明创立，该基金用于帮助那些对抗异类的战争中不幸负伤的伤残战士，不仅仅局限于现役、退役军人，任何一个曾站出来反击变异体和魔怪的人都会受到基金保护，其中包括但不仅限于人身保险、医疗保险和按时发放的救助金。” “好的，谢谢。回到刚才的问题，虽然您高尚的品节和行为赢得了我的尊重，但是我还是想问，您使用超能力举办演唱会、录制歌曲，是否属于不正当竞争呢？” 张欣怡摇头：“我不这样认为，事实上我并没有侵犯任何人的利益，而且，音乐没有界限，任何一个人都有资格发出自己的声音，传达自己的情感，我只是尽我所能，想为更多人带来快乐。” “好的，谢谢。”央视名嘴微微点头，合拢嘴唇。 另一位主持综艺节目的一线美女主持人紧跟着出声：“你好你好，心怡女神，其实我也是你的粉丝噢，远江战歌我已经单曲循环几十次了！” 张欣怡露出开心的笑容，主动走过去与主持人握手，说道：“那太巧了，我恰好也是您的粉丝，过去我最喜欢的综艺节目就是您主持的。” 气氛稍微活跃了些，美女主持人笑问：“心怡女神，你也是一位觉醒者对吗？我非常好奇，所谓的‘觉醒者’，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是否就像是电影、动漫、小说等幻想作品里所描述的一样呢？” 张欣怡垂下目光，故作深思，而后回答：“总体上来说，还是有很大差距。事实上我们可以把觉醒者看作拥有超能力的正常人，觉醒者的基因和生理结构和非觉醒者没有任何区别，而在思想、情感方面，觉醒者也并没有任何特殊。” “难道就没有任何区别吗？”美女主持人追问。 张欣怡沉吟片刻，点头道：“有区别，区别就是，我们有超能力。” “除此以外呢？” “应该没有了，至少我没有发现。”张欣怡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觉得我还是很正常的。” “哈哈，那会不会出现不正常的觉醒者呢？” “嗯？”黄恺靖半开半合的眼皮睁开，锐利的目光穿过长长的睫毛，钉在主持人脸上。 这个问题，不是剧本上的台词，黄恺靖本能地警觉起来。 张欣怡转头与黄恺靖对视一眼，慎重考虑后回答道：“其实，每个人都可能成为觉醒者，所以确实可能存在不正常的觉醒者。在远江就出现过这种例子，一年前有一位名叫萧光的连环杀人犯，他是一个有精神疾病的杀人狂，穹顶出现后他也拥有了超能力。我想，他应该归属到您所说的，不正常的觉醒者。” “那么，他现在？” “咳咳。”黄恺靖突然咳嗽起来，打断主持人的问话，“张秘书长说的这个人我知道，他算是最早出现的觉醒者之一，但与我们不一样，他明明身怀超能力，却没有保护其他人，反而在越狱后犯下累累罪行，杀害众多无辜者。” “所以，他……”主持人扬起眉毛，做了一个疑问的表情。 “死了。”黄恺靖直截了当地说道，“经觉醒者法庭审判后，以故意杀人罪宣判其死刑，立即执行，精神疾病并不能成为他逃避刑罚的理由，他在犯罪之后很快就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 第一百六十九章 时代剧变(上) 拥有超能力的觉醒者，是一个凌驾于普通人之上的新阶级。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任何一个有脑子的人都不会相信觉醒者的待遇会与普通人完全一致。 既然差别大到无法掩盖，与其费尽心思藏着掖着，不如大大方方地承认，让更多人能够了解觉醒者，让觉醒者能以真实的姿态出现在民众视线中，让民众知道原来觉醒者也是人，然后再慢慢寻找和谐共处的平衡点。 这是有史以来人类社会中第一次出现经得起考验的真正的超能力者，而且在可以预见的未来，觉醒者的数目会逐渐增多，藏是藏不住的。当局想要建造一个觉醒者和普通人共处的社会，就必须鼓起勇气，摸着石头过河。 在这方面，杨小千就表现出了文卫国所欣赏的“大刀阔斧”的锐气和大气，从直播南都保卫战包装战争明星到安排谈话节目，杨小千使的全是大开大合的招数，个人态度也摆的很明确：并非要求觉醒者与普通人保持一致，而是要求觉醒者能够融入普通人的社会。 “如何在承认双方差别的情况下，使觉醒者获得民众的认可”，这才是需要思考的问题。 至于“公平公正，绝不区别对待觉醒者与非觉醒者”的口号，那可从没在杨小千的演讲稿里出现过。 基于这种考虑，黄恺靖直接说出了觉醒者法庭的存在，这是最能直观体现觉醒者与普通人差异的关键点，同时也是说服普通人接受“超能力者不会危害他们的利益”这一观念的关键点。 其实熟悉内情的人都知道萧光是怎么死的，这里面还有一段渊源，当年萧光在远江接连犯下命案，恐怖连环杀人魔的称号传遍远江，能止小儿夜啼，现在的国安十九局局长刘远舟当时还在远江的公安队伍里，亲手抓捕萧光把他送进监狱。后来穹顶降临，萧光成为觉醒者，悍然越狱，带着一群罪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最后萧光脑子里灵光一动，觉得跑到人烟稀少的海岛上比较安全，于是带着爪牙跑去了当时远江最大的地下赌场：天堂岛。 天堂岛有吃有喝有女人，还没有丧尸，萧光一行人可谓快活得意，只不过没得意多久，就遇上了现在的杨会长和于议长。后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萧光惨死在杨会长和于议长手下，利落干脆。 在当时，别说觉醒者法庭，就连传火者议会都尚未建立，萧光之死纯粹是杨会长动私刑，不过胜者为王，当年历史什么样，全靠后人一张嘴来说，现在黄恺靖说萧光是被觉醒者法庭宣判死刑，这符合所有人的利益和需求，那么这就是“事实”，将来如果有人著书修史，这就是正史——除非杨会长在以后的挑战和斗争中成为失败者。 “您刚才说‘觉醒者法庭’？那是什么？专为觉醒者设立的特殊法庭么？”央视名嘴没有给综艺节目的美女主持人继续捣乱的机会，马上插进话来。 “是的。”黄恺靖点头，觉醒者法庭独立于世俗司法体系之外，说出来必定受到质疑，未免有心人抓住这一点口诛笔伐大做文章，黄恺靖小心谨慎地选择自己的措辞。 “觉醒者法庭就像军事法庭，是一个独立的司法体系，只审判觉醒者的罪行。而且，考虑到身怀异能的觉醒者可能造成千百倍于常人的破坏，觉醒者法庭不会出于任何原因姑息罪犯，每个觉醒者罪犯，不论是精神病还是未成年人，都会受到觉醒者法庭的公正审判和制裁。” 央视主持人很配合地提出下一个问题：“那么，如果有新出现的觉醒者，在不了解相关法律的情况下，犯下罪行呢？会以哪种量刑标准对其判刑？” “依旧是觉醒者法庭的量刑标准。”黄恺靖对央视主持人投去感谢的眼神，“比如臭名昭著的曹明，他在犯罪时并不知道其他觉醒者和觉醒者法庭的存在，但同样要受觉醒者法庭审判。而且，未成年或精神失常并不能成为他减刑的借口，所以他被宣判死刑。” “如此量刑，是否太过严厉？是否有可能使某些觉醒者因畏惧而极力隐藏自身，从而导致不稳定因素的诞生呢？” “唯有严厉，才能杜绝侥幸。至于您说的这种可能，我认为是不存在的，请相信觉醒者和政府部门的能力。如果有觉醒者使用超能力犯罪，我们会立刻追查并进行逮捕。”黄恺靖语气笃定，信心满满。 主持人们面面相觑，张欣怡抢在下一个问题出现之前补充道：“觉醒者罪犯对社会的危害极大，因此觉醒者法庭不会容许觉醒者罪犯逃脱应有的制裁。既然说到这里，我想补充一点，部分新生觉醒者无法掌握自己的能力，很容易在无意间伤害到其他人，所以每位新生觉醒者都应该在特殊环境接受系统的学习。电视机或电脑前的观众朋友们，如果有人成为了觉醒者，请尽快联系当地政府部门说明自身身份，会有专员接待并护送你到超能学院接受培训学习。” “超能学院？就是专为觉醒者设立的学校对吗？请问这是强制措施吗？”主持人问。 “是的，这是强制义务教育，我们有义务对所有觉醒者提供适当教育，而新生觉醒者也有义务接受教育。” 现在对话节奏回到正轨，张欣怡又开始背台词：“每一位觉醒者都应在觉醒后立即进入超能学院，政府不会强制剥夺觉醒者的人身自由，但觉醒者必须学习规范自身，在获得学院和有关部门的认可后，觉醒者可以自由选择自己的职业，只要不触犯法律，我们不会对其进行任何限制。” “在教学过程中，超能学院的导师会尽力挖掘出每一位觉醒者的潜力，并为他们找到正确使用能力的方式，以及能够最大程度发挥他们能力的工作。”张欣怡最后说道，“当然，从学院毕业之后，觉醒者有自由选择职业的权利。” 第一百七十章 时代剧变(下) 电视屏幕上开始插播一段关于超能学院的介绍短片，看起来就是一个制作精良的招生广告，电影级的画质和旁白配音从各方面展现超能学院的诸多优点，让不明真相的观众心生向往，也让观看付费电视的杨冬、周天鸿等学员为即将来到学院的新学员们默哀。 有一个道理必须铭记心中，千万不要随便相信电视上看到的内容！ 超能学院的“招生广告”结束后，画面再次切回节目制作室。 “看起来真是很不错。”一个相对年轻的主持人兴奋地问，“请问，当学员从超能学院毕业后，真的不会被强制安排工作吗？据我所知，咳，似乎目前为止所有觉醒者都在为觉醒者团体或政府部门工作？” “确实如此。”黄恺靖解释道，“但这是我们自愿的选择，如果觉醒者愿意接受学院和政府部门提供的工作，那么他会享受一份让人满意的待遇。如果不愿意，他可以自由选择自己的身份和职业。” “那么，如果某位觉醒者选择回到正常社会之中，他是否需要限制自己能力的使用呢？” “在不危害其他人人身及财产安全的前提下，觉醒者不需要限制使用自身超能力。”黄恺靖笑着答完，在心里补充一句：至少在目前的法律规定下，不需要。 “那我不禁产生了一个有趣的联想，您看，张欣怡女士利用自己的超能力，一曲成名，是否会有其他觉醒者利用自己的能力从事一些传统行业，带来许多意想不到的新奇变化呢？” “哈哈，实不相瞒，您说的可能已经出现了，比如我的好友魏然，他现在兼职直播主播和街头魔术师，在不参加训练不执行任务时他经常带着录像团队，伪装成街头魔术师，利用超能力表演‘魔术’，有好几个魔术揭秘团队正在尝试破解他的魔术。”黄恺靖俏皮地对着摄像头眨了眨左边的眼睛，“今天我就替大家揭秘了这个无耻小人。” 曾与黄恺靖在南都保卫战中并肩作战的觉醒者魏然也在战场直播中数次出镜，跟着吸了一大批粉丝。在此之前，魏然有时会化妆伪装成街头魔法师和行为艺术家，为自己找点消遣的同时给直播间的观众带去惊奇和欢笑，几天前就有一个颇具影响力的地方电视台对魏然进行了采访。 而今，一个冉冉升起的魔术新星中途陨落了，魏然和奋战已久的魔术揭秘团队指着电视屏幕破口大骂。 随着一阵欢笑，对话节目的画风逐渐转向轻松，众多主持人和两位特约嘉宾言笑晏晏，相谈甚欢，言语间不时揭露出一些觉醒者的“小秘密”。 市委大院，市委书记汪百宁与独子汪乾明坐在书房里看电视，平日工作不忙时，汪百宁都会按时收看新闻联播，赶不上也会让秘书录制重播或整理关键信息。 今晚汪百宁本该是百事缠身，但他却破例在百忙之中抽出空来，喊来儿子一起收看这档影响深远的对话节目。 看完节目，汪百宁端起冰凉的茶水喝了一口，问：“手里还有多少流动资金？” 汪乾明殷勤地为父亲续上热水，回道：“大星棚户区的改造马上就要开始施工，账上能用的流动资金不多，不过没关系，跟银行方面谈妥了贷款，不会有问题。” 汪百宁吹着茶杯里冒出来的热气，说：“调一笔钱出来，捐到那个伤残战士救助基金里去，另外，在公司里发起一次募捐活动吧，让员工多少捐一点。” “这种邀买人心的事情，参与的太积极，影响不好吧？”汪乾明颇为犹豫，倒不是在乎这点小钱。国内慈善，捐几百万算是出手阔绰，相比大星棚户区改造项目动用的资金流，九牛一毛，汪乾明只是担心影响不好。 “有什么不好？这是帮国家减轻负担，又不是越俎代庖。”汪百宁瞥了儿子一眼，叹道，“你看这档节目，有什么感想？” “嗯……太急躁了些，觉醒者的事情会对百姓造成很大的思想冲击，应该慢慢来。”汪乾明想了想，说出自己的判断，“这个杨小千，还是太年轻了，沉淀不够，很浮躁。” “是杨会长。”汪百宁纠正道，“你想错了，乾明，远救会和觉醒者的一切活动都在党和国家的监督指导下进行，这不是浮躁，这是大气，敢作为。今时不同往日，天敌剧变，末世将临，哪还有时间给你慢慢来？守着以前的老规矩束手束脚，那是要被时代淘汰的！你看待问题还不够透彻，没有抓住本质。就比如说这伤残战士救助基金，它的作用是邀买人心吗？幼稚！” 汪乾明低头欠身，洗耳恭听，对于父亲，他是非常尊重的，以父亲的敏感身份，能顶住压力赞成他从商并为他提供资源，为此父亲牺牲了多少，汪乾明心里有数。 “我先问你，南都保卫战和上京保卫战，伤残军兵有多少？政府管不管的过来？当然管得过来。那要是有一天，战火四起，举国动员，政府还管不管的过来？管不过来的嘛！管不过来怎么办？人民来管嘛！”汪百宁耐心地指导着儿子，“伤残战士救助基金，就是开一个好头，让人民心里有数，这些战士是为了保护他们的生命财产安全而负伤，他们应该懂得尊重、帮助伤残战士，同时，也鼓励更多有心于此的人积极行动起来，尽自己的努力去帮助需要帮助的人，带动一个良好的社会风气。长此以往，不仅能解决伤残战士带来的社会问题，还能给征兵动员施加积极作用。当然，此举还有深意，你回去自己慢慢想。” “明白了，父亲。”汪乾明连连点头，身位江北地产大鳄，在父亲面前乖巧的像只刚断奶的小狗崽。 “去吧，有空多到伴山庄园走动走动。”汪百宁挥挥手，示意汪乾明离开。 汪乾明起身道：“好的父亲，我明天就让人备好礼物，替你问候于大师。” “乱弹琴！”汪百宁瞪了儿子一眼，“明天主席要来南都参加追悼仪式，你给我收收心！你现在去伴山庄园，于大师会见你？等孙管家伤势痊愈了再去，多跟孙管家走动，有机会带两针最好的强化药剂回来。伟大领袖说得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我和杜书记想要多为人民服务，得先有一个好身体，懂吗？” 品质最佳的强化药剂不会参加公售，听闻消息的各路富商早就垂涎欲滴，但僧多肉少，千金难求，不过汪乾明自有办法，立刻答应下来，转身往门边走。 “对了。” 汪百宁忽然想起一件事，开口留住汪乾明。 “赶紧把嘉媛接回来吧，不要留在美联邦待产了，美联邦国籍不重要，现在国内最安全。” 第一百七十一章 永垂不朽 2011年4月25日对南都人民是一个沉重的日子。 见识到超凡战争的兴奋与震惊逐渐消退，对觉醒者和地外生物的好奇也得到满足，人们终于回想起南都保卫战的牺牲，悲伤的情绪在防空警报鸣响后开始蔓延。 寂静默哀中，江北省省委书记杜心鹿、省长郑成杰、南都市市委书记汪百宁等人肃穆迎接归来的英魂。 在上京战场牺牲的战士大多是临时调入上京军区的258师战士，258师原身是王牌机步旅258旅，在对尸战场中牺牲惨重，多次扩招新兵。因此，绝大部分258师战士都是远江人和江北人，在踏上战场之前他们已经写下遗书，在他们的遗书中可以找到一条相同的遗愿：假如牺牲，愿能魂归故土。 为实现他们的遗愿，上京军区抽调大批运兵车，将牺牲将士的棺椁运回南都。上江高速上，军绿色的运兵车排成一条长龙，载着战士们完成最后一次远征。 阵亡战士的尸骨没有葬在公墓，而是葬在南都烈士陵园，以中共中央总书记文卫国为首的国家领导人带着沉重的心情于南都烈士陵园举行追悼仪式。 南都民众自发地组织起来，穿上黑衣，肩挂白布，在军车进入烈士陵园的道路上静静等待，瞻仰烈士遗容。 炎炎烈日下，上百道身影穿着厚厚的中山装与军装，从北大门缓慢步行至烈士纪念碑，文卫国、党正风等国家领导人走在队首，杜心鹿、郑成杰、南都军区司令紧随其后，杨小千、于谦、方玉、齐心吾、齐烈等人走在最后。 走过由一百七十九块花岗石拼接而成的烈士群像，矗立于雨花台顶的烈士纪念碑映入眼帘，碑额形如红旗与火炬，碑身右侧立有一柄金属巨剑，剑首刻有八字：魂兮归来，永镇远江！ 为烈士们献上花圈后，文主席发表致辞。 致辞简短，只有一段话。 三年以来，在人民解放战争和人民革命战争中牺牲的人民英雄们永垂不朽！ 三十年以来，在人民解放战争和人民革命战争中牺牲的人民英雄们永垂不朽！ 由此上溯到一千八百四十年，从那时起，为了反对内外敌人，争取民族独立和人民自由幸福，在历次斗争中牺牲的人民英雄们永垂不朽！ 而今，在对外入侵战争和人民保卫战争中牺牲的人民英雄们，永垂不朽！ 此后，为了抵抗外来入侵，保卫国土完整和人民安全稳定，在即将到来的危机与挑战中牺牲的人民英雄们，永垂不朽！ ……………… 夜色漆黑，如墨如发。 南都紫金山庄，被疑问困扰了一整天的杨小千在一间豪华套房内找到了自己的答案。 当杨小千敲门走进来时，刘远舟没有起身，不是自傲无礼，而是无法起身，他坐在一张设计繁复、带有诸多精密装置的轮椅上，四肢和脖颈都由泛着银色冷光的环状物体箍住，头部佩戴着一个网状头盔，两枚电极贴在他的前额，看得杨小千心惊胆战。 “你好。” 杨小千进门后，刘远舟的轮椅自行转向，朝着杨小千缓缓行进，他的声音真正成了不起波澜不带情感，这声音并非由他的声带所发出，而是由一个闪着红绿两色斑点的电子仪器所发出。 “你这是？” 向来追求泰山崩于眼前而不改色的杨小千大惊失色，今日追悼仪式没有见到刘远舟的身影，杨小千就倍感奇怪，现在见到刘远舟才明白原因，以刘远舟现在这幅狼狈姿态，参加追悼仪式有失国体。 只是杨小千无法理解，刘远舟怎么会落得这般模样？ 数不清的明争暗斗中，刘远舟始终立于不败之地，无论与谁交锋，他总是最后的赢家。在远江民众心中，杨小千与刘远舟是不败的象征，而在杨小千心中，刘远舟才是真正被神话的象征符号。 算无遗策的刘远舟怎么会变成这幅样子？杨小千顿感紧张，他还等着刘远舟出手，一举绝杀变异体，难道这位高个子已经倒了？ “一次意外。”刘远舟的嘴唇和眼眸都没有动，机械合成的电子音从轮椅上的外放喇叭里传出。 “嗯……”杨小千欲言又止。 “不必担心，这是一次成功的意外，我很高兴。”电子音始终保持着同一个音量同一个声调，没有平仄起伏。 杨小千知道，其实电子音可以在一定程度模拟出情绪音，但刘远舟显然没有采用那种设计。 “你很高兴？”杨小千记不清自己多久没有在刘远舟身上看到“高兴”这种情绪，他感觉自己现在需要一张椅子。 黑雾托起套房内的一张座椅，带到杨小千身后，杨小千缓缓坐下，视线与刘远舟持平。 “是的，我很高兴。”刘远舟的眼睛上下摆动，这应该是点头的意思。 “你……洛应南应该能治好你的伤势，我现在就让他过来。”杨小千说着，掏出手机。 “不必，我没有受伤。”电子音制止杨小千的动作，轮椅后面站着的一个椭圆体伸出两只“手”，端起茶杯，“滑”到杨小千身前，这个椭圆体没有双脚，底盘是滚轮和履带，行进时没有上下起伏，就像一颗圆润的玻璃球在冰面上滑行。 “喝茶。” 杨小千接过茶盏，滚烫的茶水装在景德镇瓷窑生产的瓷杯中，一点儿不烫手，冰凉的触感一如杨小千的心情。 “你没有受伤，那你这是？” “茶杯里有茶水。” “什么？” “倒满茶水以后，继续倒水，水会溢出来。” 杨小千低头看着手里的茶杯，若有所思，原来这盏茶是教具。 “思维才是个体存在的证明，肉体只不过是承载思维的容器，与茶杯一样容积有限的容器。现在，这个容器是一个限制，一个禁锢。我很高兴，因为我已经找到打破这个桎梏并实现我理想的方法。” 房间内的灯光忽明忽暗地闪烁起来，仿佛是在为刘远舟鼓掌，电视机自动开启，并以极高的频率切换频道，每次切换时只能听到一个或两个音节，天花板上的内置音响将音量放到最大，一个个短暂的音节连成一句话。 “只是我还需要一点时间。” 第一百七十二章 所图甚大 伴山庄园内，洛应南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陷入沉思。 于谦提着酒葫芦坐到洛应南身旁，问道：“应南，在想什么？” “杨会长刚才给我打来电话，但是只响了一声就挂断，我在想我是否应该拨回去。”洛应南恭敬回答，他现在的身份地位都是于议长给的，在于议长面前他不应该有秘密，至少，不应该表现的像是有秘密。 “噢，拨错了吧，不用管，如果他有事找你，还会再打给你，不过……”于谦似乎想到了让人不愉快的事情，皱眉道，“他现在在紫金山庄见刘远舟，这个时候打电话给你，会不会是刘远舟受伤了？” 洛应南缄口不言，做下属的不仅要有出众的个人能力，还要学会察言观色，关系到刘远舟的事情，如果于议长没有主动开口询问，最好还是不要插话。 议会内部的资深议员都知道，于议长与议鞭刘局长有很深的过节，这要从很早以前说起，据说在灾难爆初期，于议长想将刚觉醒的刘局长收入旗下，却阴差阳错之下错失机会，等到两人再次见面时，刘局长一枪就把于议长打进了伤兵营，自那以后，两人之间的隔阂矛盾始终没有化解，多亏有杨会长居中调和，两位大佬才没有发生冲突。 当然，这些故事全由一些远救会老人醉酒之后吐露的只言片语拼凑起来，真相具体如何已无从查证，但是有一点不证自明：于议长不待见刘局长。 按说作为中间人，杨会长应该调和双方关系，但杨会长似乎无意扭转于议长与刘局长的关系。有人说两者关系无法缓解，不过洛应南有不同的理解，刘局长是构建国家政府与觉醒者集团之间的对话平台的枢纽，而杨会长则是构建刘局长与于议长之间对话平台的枢纽，保持现在的复杂关系，等于保证了双重缓冲空间，对所有人都好。 “算了，不说这个。”于谦啜了口酒，半文半白地感慨道，“今日所见所闻，让我很感动。君上如此，何愁臣民不为其效死？” 洛应南知道于议长在说今天的追悼仪式，主席致辞后顶着室外高温，将所有阵亡将士的名字一一念出，每念出一个名字，于议长就在镇远剑上刻下一个名字，最后全体领导人向烈士纪念碑与镇远剑鞠躬致谢，所有目睹这一幕的人都不禁热泪盈眶。 “如果有一天我和杨小千的名字也被刻上镇远剑，一定要把我的名字刻在他上面。”于谦开了个玩笑，把洛应南吓得不轻。 “议长言重了，觉醒者的前路还需要您和杨会长来指引。”洛应南小心翼翼地转移话题，“不知道杨会长去见刘局长，谈了些什么？” “刘远舟要谈什么我不知道，杨小千想谈什么我倒是猜得到。”于谦说道，“说到这个，我今天找你来有两件事，第一件事是让你注意超能学院的教育方式，随时向我反馈，新生觉醒者在超能学院进学的过程是最容易对他们施加思想教育的时候，觉醒者的思想教育，必定是重中之重，绝对不能出问题。第二件事，就是杨小千想跟刘远舟谈的事。” 洛应南思考了一会儿，问道：“变异体的事？” “对。”于谦满意点头，他最欣赏的就是洛应南的机敏。 “变异体的事情，你怎么想？在远江时我们的思维有所局限，总是疲于应对，没有机会跳出框架去思考。”于谦问，“现在情况好一点，不过我对你们的世界了解有限，有些问题还是想参考一下你的想法，你怎么想的，大胆说。” 洛应南确定于谦是真的想咨询自己的意见后，决定抛出心底想法，语出惊人：“我认为，当时在远江，是刘局长故意放走变异体。” “噢？”于谦表面上波澜不惊，心底却掀起滔天巨浪。 “现在回想起当时变异体所设的局，即便杨会长受自身情绪左右……我直说了，白可以说是杨会长的心魔，再加上杨会长当时久居江心岛，一时不察被白蒙蔽，不奇怪。但以刘局长的能力，居然也会掉进这个粗浅的陷阱？这不正常。” “接着说。”于谦点头表示认可。 洛应南在心中整理好语言后，继续说道：“事出反常必有妖，更何况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反常，从变异体驱赶尸海从地下突袭，到变异体走海路远遁，再到现在变异体趁魔潮潜入美联邦营造舆论，刘局长始终袖手旁观，为什么？” 下属最好不要随便问上司为什么，所以洛应南立刻自己回答：“肯定是为了利益，可是这利益从何而来？我有一个粗糙的猜想：刘局长想利用变异体，所以先放走他们。比如您看，变异体刚出现，就有一部分立场不坚定的权贵就开始动摇，以后如果我们面临其他智慧物种的入侵，他们就是人类阵营大后方的不稳定因素，必须尽早排除，否则这些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给我们带来重大损失。可是我们的手伸不到那么长，随便闯进其他国家的国土，冒犯他国主权，对其进行血腥的权力洗牌，这是不可能的。想要拔掉这些钉子，必须让他们自己暴露出自身的危险性，然后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动手，这样一来，原本固化的上层阶级就开始松动，上升通道扩张，接着……噢，说远了，我这个猜想很粗糙，很浅薄，我自己是不太认同的，因为它没法解释一个问题。” “你说。”于谦不置可否。 “这些利益，跟风险比较起来，完全不成正比。”洛应南眉头紧锁，摇头道，“美联邦可是核武大国，而且具有极其强大的文化传输能力，这风险太大，能获得的回报却太小，我不认为刘局长会为一点蝇头小利去冒这份风险。” “所以，刘远舟故意放走变异体，所图甚大。”于谦冷笑着为洛应南的话做出总结，眼里流出难以压抑的仇恨和杀意。 第一百七十三章 无眠之夜 脱下军装的邹力走在街道上，发现今晚的路灯似乎不那么明亮。 路灯本身并没有出问题，只是背景有所变化。明明到了该熄灯休息的深夜，家家户户的灯却全都亮着，整个南都城亮如白昼，相比之下，路灯看起来也就没有像往常那样明亮。 又是一个无眠之夜。 只是太安静了些，居民楼里听不到夜生活应有的喧嚣放纵，连交谈声都少有出现。街上不时有车流经过，司机们都极力克制按喇叭的冲动，像是担心不必要的噪声会惊扰到烈士们的英灵。 如果人真有灵魂，战友们的在天之灵一定会感到欣慰，邹力这么想着，走进南都市第一人民医院住院部。 邹力是258师23营加强一连二排长，在远江大决战中，为掩护聚居地民众撤退，一连血战到底，连编制都打没了，回到新远江的不足十人，活着走出远江的不到五人。而今，当初的一连只剩下两个人，一个是邹力自己，另一个现在正躺在一院住院部的病床上。 随队回往上京之前，邹力有一件事必须要做，他得去看看自己手下那个兵。 顺着过道一路打听，邹力很快就找到了地方，原本要问出病人的位置不会这么容易，不过邹力随身带着军官证，遇到困难只需要拿出军官证，很多麻烦事都能迎刃而解。 现在在南都，军人很受尊重。 邹力推开病房的房门，一股酒精味扑面而来，让邹力皱了皱鼻子。 什么人会在病房里喝酒？不像话！人民医院果然还是不如部队医院，真不晓得手下那个兵咋就那么倔，不肯去部队医院安心疗养，非要跑到这里来受罪。 推门进屋后，邹力首先打量了几眼里面的布置。这个病房一共放着六张病床，三张靠左边墙壁，三张靠右边墙壁，但是只有三张床铺上躺着人，其他三张床铺有被褥翻动的痕迹，但是没有病人。 离门最近的病床上，一个年轻人正半躺着看平板电脑，头上戴着耳机，右手打着石膏，左手时不时在平板上划拉一下。 再往前一个床位，躺着一个与邹力年纪相仿的中年男人，他身边围着两个可爱的小女孩和一个温婉的女人，小女孩在给他讲故事，女人在给他削水果，削了皮切成块，放到盘子里做成果盘。 最后靠床边的床位上躺着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人，脸上看不到其他情绪，只有漠然和绝望，两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雪白的床单盖在他下半身，好像一面棺布。 另外两张面孔有点面熟，但邹力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在回想起之前，离邹力最近的年轻人先注意到了他。 “邹排长？”年轻战士一把拍掉脑袋上的耳机，惊喜道，“您怎么来了？” 其实已经是邹连长，不过邹力也没纠正他。 “明天就要跟部队返回上京，听说你在这，过来看看你。不错，小丁，没给咱们一连丢人！”邹力笑呵呵地走到病床边拉着一张圆凳坐下，之所以面带笑容，是不想让心里的沉重感染别人，伤员需要一个好心情才能恢复得更快。 “来，吃水果。”旁边病床上的女人端着盘子走过来，对邹力笑了笑，邹力看出来，她的心情是真的很好。 这可真是奇怪，她男人躺在病床上，她为什么会开心？ “谢谢乔大嫂。”小丁毫不客气地接过果盘，用牙签挑起一片苹果放到嘴里，一边咀嚼一边给邹力做介绍，“排长，这是乔大嫂，那边是乔三爷和他的女儿。” 乔三爷，听着有点耳熟。邹力点点头，小声跟小丁交谈起来。 小丁很高兴能找着一个说话的人，嘴巴一张就关不上，把自己知道的一股脑全给邹力讲出来。 听了一会儿，邹力明白了，原来旁边那位名叫乔山的中年人也是在南都保卫战中负伤，两条腿全都截肢，很可能下辈子一直坐轮椅。即便如此，乔山的妻子还是很高兴，发自内心的高兴，因为这意味着乔山不会再重回战场。 听到这里，邹力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想了想，只能转移话题：“窗边床铺上那个人呢？” “排长你不记得了？他是程旭啊，当时我们在新远江外面的撤离点，就是跟他的旭日小队一起撤回新远江的。他……”小丁忽然叹气，“听说跟他出生入死的伙计全都牺牲了，就剩下他一个人。他精神状态不太稳定，也不理人，就是一直喝酒，医生是不让他喝的，但是乔大嫂心好，偷偷带点酒过来给他喝。之前他状态更差，还是今天下午的时候他家人来过一趟，现在才好一些。” 大概是这种悲惨经历让小丁产生了共鸣，小丁的神情一下子变得灰暗。 “原来是他。”邹力想起来了，难怪自己看那人面熟，尸海围城时，自己带着一连最后几个残兵退到撤离点，正巧碰上程旭的猎尸人小队，还在撤离点跟变异体和叛徒打了一仗。 没想到命运又在这里安排了一次重逢，邹力心生感慨，想去安慰程旭，可怎么也想不出自己能说点什么，他最理解这种看着熟悉的战友全都离去只剩自己孤身一人的感受，所以他知道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话讲不出来，就全都放到酒杯里。 邹力起身走到程旭身旁，沉声道：“我是邹力，咱们在撤离点见过，记得吗？” 程旭的眼珠子动了下，目光转到邹力脸上。 “喝两杯？”邹力问。 程旭没答话，邹力转身走了，十分钟后，邹力又提着两瓶白酒和一袋子玻璃杯回到病房里。 “一起喝吧。”邹力说着，开了酒瓶，往杯子里倒酒，一杯接着一杯，一杯递给小丁，一杯递给乔三，一杯递给程旭，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末了，又倒了三杯放在床头柜上。 乔山妻子皱眉道：“小孩子不喝酒。” “那三杯酒不是给你和孩子的。”邹力摆摆手，掏出打火机，把三杯酒全给点燃了。 “一杯，敬我牺牲的战友，一杯，敬旭日小队，一杯，敬乔三爷的战友，我干了。”邹力说完，仰头一口把满满一杯白酒灌进肚子里。 程旭、乔山和小丁握着杯子，出神地望着三捧跳动的火焰。 第一百七十四章 大事件 洛应南出神地望着眼前跳动的火焰。 来到烈士陵园祭拜牺牲将士的民众在烈士纪念碑和镇远剑底座摆了一圈蜡烛，烛光摇曳，有的渐渐燃尽，有的被风吹灭。 不过这圈烛光倒是没有消失，每有一盏烛灯熄灭，就有人点起一根新蜡烛。这让洛应南产生一个联想：那些蜡烛就像某些人，为了在黑夜里守护光明，燃烧自身。被吹灭的那些蜡烛，就是不幸牺牲的那一部分，燃尽自身的那些蜡烛，就是在时间里凋零的那一部分。 老的一批蜡烛灭了，新的一批蜡烛替上，代代相传，永恒不息。 或许有一天，洛应南自己也会接过文明的火炬，然后传承到下一代人。 当然，现在离那一天还很遥远，洛应南不会去想太遥远的事情，眼下有另一件事让洛应南头疼。 离开伴山庄园时已是深夜，洛应南难得有一个空闲且自由的夜晚，他想到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医院看望程旭。 可是洛应南没有勇气去面对程旭，他在一院住院部门口徘徊许久，最终还是没有推开住院部的大门，只在玻璃门上留下一个萧瑟的背影。 接着，洛应南来到烈士陵园，看望小六、顺子还有那几个他想不起名字只能在镇远剑上慢慢搜寻的战友。 晚风习习，吹乱洛应南的头发和心绪，像他这样的人，能留有一点点个人时间多愁善感，真是难得的奢侈。 既然难得，必然短暂。洛应南本来打算今晚就在这里守夜，但很快一个电话打乱了他的计划。 电话那头匆匆讲了两句就挂断，洛应南收好手机，朝着镇远剑刻着小六名字的那一小块区域挥了挥手。 “六子，出事了，先走，改天再来。” 说完，洛应南转身往北大门走，刚走到门口，一架精卫号就飞到头顶，放下绳梯。 洛应南熟练地攀上精卫号，精卫号随即朝着郊区方向飞去，飞行目的地是南都城郊某处，隔着一公里远，就能看到警戒线，附近所有居民都被撤离安排到其他地区暂住，离着八百米的地方就可以看见机枪和铁丝网，巡逻兵和训练有素的军犬来回跑动。 再往前，就能看见坦克、装甲车、榴炮，旁边还停放着三架武装直升机，所有武器都对准一个方向，在那个方向，封锁区域的中心位置，一道灰色裂缝正在逐渐缩小。 “准备！三，二，一，放！” 地面上一位军官发号施令，早就调整好坐标参数一直在打固定靶的榴炮立刻开火，炮弹一枚接着一枚，精准地打进裂缝里产生爆炸，刚显出缩小趋势的裂缝又往回扩张了一些，里面灰影攒动，很快冲出十几只怪物。 这些怪物刚一冒头，就被严阵以待的战士们集火，有几只怪物突破了火力网，冲向防线后方，还没靠近多少就被觉醒者出手击杀，唯一的幸存者是一只之前没有出现过的新物种，作战研究室里没找到有关记录，所以觉醒者们选择了生擒。 看到这一幕，洛应南多少有些意外，不过转念一想，这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灰色裂缝是一个能出不能进的空间通道，其中必定蕴含着超时代的先进科技，即便有可能无法用现在人们所认识的自然科学原理理解，但总得做出一点尝试。洛应南先前就猜想过这种情况，既然杨会长胆子大到敢把魔龙抓起来驯化，没道理会对魔潮生物畏手畏脚。 故意留下一个小型裂缝，用炮弹轰炸产生的能量使其继续维持，然后想办法对其进行研究，这很符合杨会长的行事风格。 只要布置得当，不会有多大风险。 精卫号停在了武装直升机旁边，一队穿着西装的特勤跑了过来，领头的那个留着干练的寸头，跟洛应南轻轻握手，说道：“很抱歉，洛先生，这是保密作战，在此之前您并没有知情权限。” “我理解。”洛应南点头，问，“现在需要我做什么？” “请您跟我来。”特勤做了个请的手势，领着洛应南往前走，步子迈的很快。 洛应南看见特勤脸上凝重的表情，忽然感觉事情不太对劲，出声问道：“请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的权限不足，无法获知具体情况。”特勤的回答不出意料，“稍后会有人解答您的疑问，您刚才已经签过保密协议了对吗？” “是的。”洛应南点头，不再追问，直觉告诉他，刚才有大事发生，此事机密程度之高，甚至不能在加密的通话线路里对他透露，负责跑腿的特勤当然不会是知情人。 特勤领着洛应南走到一个军用帐篷附近，这个帐篷很大，外面站着一排全副武装的战士，标枪一样立得笔直，洛应南猜测这应该是临时指挥部。 “我不能再往前走了，请您直接进去。”特勤指着帐篷说道。 “好的，谢谢。”洛应南压抑不住心中的好奇，急不可耐地往帐篷走去，守卫显然认识洛应南，并没有阻拦他。 走进帐篷，洛应南看到了许多熟悉的身影：杨会长、于议长、方玉、齐心吾、齐烈，电子屏幕上还有两个人的影像，一个是坐在轮椅上的刘局长，另一个是穿着衬衫的文主席。 文主席正在与这边视频通话，而且身上只穿着衬衫，显然刚从睡梦中醒来。 到底是什么事，能让这些大人物齐聚一堂，还要惊动劳累一天刚刚入眠的文主席？洛应南的心开始砰砰跳动。 “应南来了。”杨小千朝洛应南点了点头，没有任何不必要的废话，直接切入主题，“情况紧急，长话短说，十五分钟之前，灰色裂缝中跑出了一个……地外生物。” 洛应南敏锐地注意到，杨会长的用词是“生物”，而不是“怪物”。 杨小千指向临时指挥部内一处独立无菌空间，两个戴头套戴口罩、穿着抗菌医用护士服（手术服）的人拉开隔帘，洛应南顺着杨会长所指的方向往里望去。 手术床上，躺着一个人！ 第一百七十五章 异界来客(上) 十五分钟前。 许乐站在防线边缘，眯眼望着前方，大功率探照灯把裂缝所在的大片区域照得通亮，高清摄像头三百六十度无死角锁定画面，后面还有各类感应仪器，哪怕是一只蟑螂从裂缝里爬出来，也能第一时间发现。 这是个无聊的任务，比起守株待兔截杀魔潮怪物，许乐更希望自己能回到变控中心，追杀变异体，后者更具挑战性，也更能让许乐感受到活着的意义。 许乐的名字带着快乐的“乐”字，这辈子前二十年他确实过得快乐，但自从妹妹许雯死在国贸大厦之后，“快乐”这种情绪就彻底消失，留下的只有它的反义词：痛苦。 噢，还有仇恨，这是支撑着许乐继续前行的唯一动力，他想杀光这个世界上所有变异体，只要还有一个变异体没有死去，许乐就仍有活下去的意义：复仇。 唯有亲手击毙变异体、撕碎变异体的快感，才能让许乐饱受折磨的内心找到一丝丝慰藉。 “等这边结束，不，等明天一早就去提交申请，调回变控中心。”许乐伸出猩红的舌尖舔湿上唇，像只嗜血的蝙蝠，他听说变异体在美联邦抛头露面制造事端，这是两个月以来许乐听到过的最好的消息。 在此之前，变异体都很小心地躲藏在阴暗角落里，就像是下水道里的老鼠，你知道它们很多，而且正在不断繁衍，但走在大街上却很难碰见一只。而且，追捕变异体的工作总要小心谨慎，降低影响，部分情况下还要生擒带回变控中心供邱哲进行实验。 这样的工作对许乐而言，就像是给一个犯了毒瘾的毒虫吸一口大麻，只有一口，无法痛快满足欲望，却又没有拒绝的可能。 现在，情况迎来了转变。大批变异体在美联邦公然现身，许乐终于又有了一次大开杀戒的机会，更让许乐兴奋到颤栗的是，杀害妹妹的凶手，那个强大的女性变异体——如果变异体也靠外貌进行性别区分——再次出现了！ 亲手报仇的机会来了！许乐只用了几分钟时间就考虑清楚，下定决心，无论杨会长是否允许，无论变控中心是否批准，他都要潜入美联邦开始期待已久的狩猎和复仇，反正他是一个孤家寡人，孑然一身，无论是谁都没有拿来挟制他的弱点。 至于说对杨会长的尊重，对远救会的认同，对国家利益和高层意志的敬畏？许乐心里没有那种东西，即便有，也不足以克制复仇的欲望。 “咔，咔，咯嘣。”许乐活动手腕，挤压手指，让腕骨和指骨发出愉悦的呻吟声，这是杀戮的前奏。既然暂时杀不到变异体，杀一些怪物作为宣泄恨意的替代品也挺好。 “准备，三，二，一，放！” 榴炮连的连长又一次发出这个指令，把即将消失的裂缝撕开。 接下来，会有一些怪物从裂缝里出现，这个不断重复的过程就像是在百宝囊里摸奖，只不过摸出来的总是一些渣滓，不过这也没关系，反正上面真正想要的是百宝囊本身，而不是里面的倒出来的“宝物”。 然而世界本身就由无数意外组成，在无限重复的摸宝过程中总会收获意想不到的惊喜。 这次惊喜太大，以至于成了惊吓。 许乐看见一个人形生物从裂缝里跌出来！ 他长着一个头、两只手和两只脚，身体比例与正常人类别无两样，头上同样长着头发，还有两条眉毛、两个眼睛、两个耳朵和一个鼻子一张嘴，这些都是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外貌特征，但出现在一个从裂缝中跑出的生物身上，这些平常就转变成了最大的不寻常。 “啊呜！啊呜！啊呜！” 人形生物身上裹着一块黑灰色的长布条，跌倒在地后扯着嗓子大声喊叫——这说明他还具有发声器官——紧接着他回头看了一眼裂缝，露出惊恐的表情，竟爬起来迈开两条腿飞奔！ 一个直立行走的人形生物，无论是体貌特征还是神情表现，都与人类一般无二，他所表现出的唯一异常是：他跑的实在太快，奥运会百米短跑冠军在他们面前连灰都吃不上，多亏了这超人的疾速，他才能与追赶在身后的怪物拉开距离。 “停火！不许开枪！”各位长官同时发出这道命令，许乐带着裁决小队冲出防线，与仓皇奔逃的人形生物擦肩而过，并将他身后的怪物尽数拦截。 裁决小队最擅长与非人生物作战，这些怪物的一切特征早都熟记于心，再加上作战研究室为他们设计出专门针对弱点的高效杀戮方式，裁决小队不费吹灰之力便将这波怪物消灭。 而逃出生天的人形生物一头冲进防线，随后栽倒在地。 “围起来！麻醉枪准备，没有命令不许开火！”军官沉稳下令，一队精锐战士将倒地的人形生物包围。 连续两次问话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一个士兵在队友的掩护下靠近人形生物，小心翼翼地将他翻过身来，发现他面色惨白，嘴唇干燥，额头上浮着一层细密的汗珠，体温高的惊人。 “军医！急救员！通讯员！” 闻讯赶来的营地负责人高声呼喊，此事关系重大，凭他的身份无法做主，只能先稳住地上那个“人”的状况，等待命令。 “体表无明显伤痕，但生命体征正在衰减，上担架，准备抢救！”军医急匆匆架起地上的“人”，冲进无菌手术室内。 军情十万火急，几条加密线路先后接通，军营里闲置的精卫号迅速升空。 杨小千和于谦最先赶到营地，他们都有飞行能力，接到消息后没有等待直升机接送，第一时间飞到营地掌握最新情况，随后赶到的是方玉以及紫金山庄方面乘坐精卫号前来的齐烈齐心吾叔侄，他们二人是刘远舟的代表。 事关重大，在确定这个人形生物不具备任何威胁之前，刘远舟和文主席都不会亲身来到营地，而是通过视频通话遥控指挥。 第一百七十六章 异界来客(中) 营地负责人刚刚完成初步汇报，就看到一团黑雾涌进帐篷里，在自己身前凝聚成人形。 “葛上校。”杨小千朝营地负责人点头，“说明情况！” 江北省内级别够高的官员，如杜心鹿、郑成杰、汪百宁等人对营地的存在知情，但对于裂缝中走出天外来客这一事件，他们暂时还没有知情权，此事已上升为国家最高机密，若不是考虑到于谦可能与这位天外来客有所关联，且需要借助特殊觉醒者的能力，就连杨小千和于谦都未必会接到通知。 因此，最先赶到的杨小千俨然成为现场最高领导人，当然，这不意味着杨小千有权下令，因为文主席和刘远舟正通过视频通话遥控指挥。 虽没有指挥权，但知情权总是有的。葛上校马上回应：“杨先生，现在已经基本确定裂缝里出现的是一个人类，其体貌特征与生理结构与我们几乎没有差别。” “几乎？” “是的，科参组负责人给出的参考意见是，可能由于不同生存环境的筛选作用，形成了细微差异。但是目前观察到的差异很小，就连不同人种之间都会出现发色、肤色不一的外貌差异，所以，综合来看，那就是一个人类。”军装笔挺的葛上校这时才想起要敬礼，冲着杨小千抬手意思了一下。 杨小千没有感到不满，葛上校心不在焉也是正常的，眼下面对的状况是与来自异世界的“人类”产生接触，往大了说，这或许会是两个碳基智慧生物文明之间的初次邂逅，任谁来都会口干舌燥难以镇定。 不过葛上校是个军人，他的看法未必准确，杨小千将目光投向葛上校身旁一个穿着便服的男人，那是是科参组的现场负责人。 代号“摸巢”的保密行动的目的是尝试研究空间裂缝的利用方式，自然需要科参组参与其中——以目前所享有的科技理论，想要理解空间裂缝的制造原理和作用原理，难上加难。所以研究的主要方向是找到利用此类空间通道的方法，暂时无法靠自己制造？没关系，魔潮尚未结束，以后还会有更多裂缝出现。 毕竟是在国土腹地留下一个连接异世界的通道，一旦消息泄露会造成严重后果，因此“摸巢”保密工作必须做到位，而科参组成员众多，背景成分较为复杂，所以只有一小部分可靠人员选入计划，杨小千看好的欧羊不在其中。 科参组负责人察觉到杨小千问询的目光，开口补充道：“现在还不能武断地下结论，dna对比正在进行，等到对比结果出来，我们就能有一个准确判断。不过，我个人意见是赞同其他同事和葛上校的看法，那就是一个人类。” “确定吗？”杨小千追问，“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杨小千自己对自然科学的造诣和理解很是浅薄，但多少能从刚才听到的信息里推断出一些惊人的事实。 “我刚才说了，要等dna比对结果出来才能下结论，您现在问我是否确定是没有意义的，我只能说我个人看法是这样。”科参租负责人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至于这意味着什么……先不说‘造物主的想象力’那些玄之又玄的概念，这个人的出现至少证明了两件事，第一，裂缝连接的另一个世界里也有人类存在，这或许就能解释为什么那些怪物来到这里以后会立刻袭击人类。第二，人类能在那个世界生存，我猜测那很可能是个环境适居的类地行星，同样有大气层存在，空气成分与地球没有差异，还有足够产生地幔活动以及阻挡宇宙高能粒子侵害的磁场，或许地貌结构与地球都在很大程度上相似，才能自然产生出人类，当然，这些人类也可能不是由该世界的原生物自然进化而来……” “他跑过来的，对吗？”杨小千突然出声打断了科参组负责人的话。 “是的，噢！”科参组负责人发出一声惊呼，“地心引力！” 哪怕是类地行星，其地心引力也不该与地球完全一致。 一个在江南水乡长大的人，如果不做准备突然来到西藏，都会产生高院反应，抱着氧气瓶走不动路。一个星球的人，忽然来到另一个星球，怎么能做到健步如飞？人类的适应能力可不像文学作品里表现的那样强大，不做任何准备和训练忽然去到另一个星球，爬起来就能飞奔？不可思议。 可能的解释只有两条：一，这不是人类，二，两个星球之间几乎没有差别。 科参组负责人早该想到这一点，但距离他了解情况到现在不过短短几分钟时间，他忙着与同事做各种测试，反而忽略了这一点。 “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我现在做前者，后者交给你们，假设裂缝连接的另一个世界，就是另一个地球。”杨小千说完，抬眼看了下左手边的点子屏幕，刘远舟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占据了半个屏幕，科参组负责人可能会失误，但刘远舟绝不可能想到这一点，只是不知道刘远舟为什么不提出来。 将思考的重担交给科参租后，杨小千问葛上校：“那位异界来客现在在哪？” “在无菌室进行抢救。” “原因？” “全身检查后发现大腿内侧有蚊虫叮咬的痕迹，疑似中毒，已经休克，医护人员正在努力抢救。我已经派人通知洛应南先生，相信他的超能力能把人救回来。” 所以说，到现在双方还没有产生任何交流。杨小千看向另一面屏幕，文主席苍老疲惫的面容让人心安，首长还在，这件事总归不会轮到自己做主。 五分钟后，于谦、方玉、齐烈、齐心吾陆续赶到，洛应南最后一个走进来，杨小千没有再对洛应南解释状况，指着无菌手术室说道：“应南来了，情况紧急，长话短说，十五分钟之前，灰色裂缝里跑出了一个……地外生物。” 洛应南愕然，接着，他听到文主席的命令。 “救活他，不惜代价！” 第一百七十七章 异界来客(下)感谢luxifa87舵主打赏~ 洛应南本该接受全身消毒再进入无菌室，但情况紧急条件有限，接到命令后洛应南换上一套无菌服便直接走进手术室，近距离的接触让洛应南看清这是一个中年男性，洛应南只用了不到一秒的时间就捕捉到许多信息：这个男人个子不高，身材匀称结实，不像健身室里那些健美先生一样肌肉高高隆起，也不像大部分中年男人一样满身赘肉。 他的肤色偏黑，头上不知道多久没有清洗的棕色头发散开，看得出来有经过修剪，只是修剪方式很粗暴，发根参差不齐，像是被人用手生生扯断的。他全身上下都跟他的头发一样，透着野蛮的气息，唯二的例外是他脚踝上的银色圆环，和他脚掌上贴着的一层薄膜。 这两样东西的设计颇为精巧，不过洛应南没有仔细观察，他接到的命令是救回这个男人，而不是观察他，万一再拖延一秒，把这位异界来客给拖死了，那他岂不是千古罪人？ 手术室内亮起柔和白光后，焦躁紧张的等待并没有持续多久，躺在手术台上全身赤裸的男人缓缓张开双眼。 “你好。”洛应南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感觉到肩头无比沉重的使命感，两个世界的人类文明，在这一刻产生交会，而自己，作为其中一个文明向另一个文明传达友善的使者，正站在这个历史转折的结点，亲身见证并参与一场伟大征程的开始。 现在，邀请函已经发出，得到的回应会是…… “嘎？”被洛应南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异界来客发出类似雄性黑猩猩向雌性求爱时的一声喊叫，紧接着嘴皮上下翻动，以极快的语速吐出一大串意义不明的古怪音节。 “……”洛应南哑口无言，看向头顶的摄像头。 无菌室外，通过电子监控与录音设备观察着里面情况的众人全都沉默，葛上校和科参租负责人眼观鼻鼻观心，齐烈和齐心吾看向刘远舟，方玉和于谦看向杨小千，杨小千看向文主席，视频画面中文主席身后站着一位特勤，正附在文主席耳后轻声汇报。 杨小千咳嗽了一声，下令道：“立刻把南都大学、江北大学最好的语言系教授请来……不，把能找到的最好的语言专家全都找来，包括研究肢体语言的！” “不必。” 葛上校正要传话通讯员，刘远舟的电子音便响起。 “已经在路上，很快到。” 异界来客来自异世界，不论那是不是另一个地球，只要他不是从本世界穿越过去又穿越回来的穿越者，他就不太可能会说本世界通用语言。这一点太明显，又不具备相当的重要性，被暂时忽略是很正常的事情，只是刘远舟不可能忽略这一点，所以刘远舟想必在接到消息后第一时间便开始着手准备。 杨小千忽然明白刘远舟为什么没有提起自己刚才说出的假设，因为说出来也无助于事，并不会提高解决问题的效率。只有对这些说出来能起到作用的内容，刘远舟才会不吝口舌、花费时间。 无菌室内令人尴尬的对话还在继续，医生和洛应南都在尽力用简单的词汇和不具备侵略性的肢体动作表达自身善意，而棕发男人则继续手舞足蹈地说着意义不明的语言。 注定没有结果的对话很快让棕发男人失去耐心，他翻身跳下手术台，不顾浑身赤裸下半身的挂件仍在摇摆，迈开腿就要往无菌室外面冲。 这个动作吓坏了无菌室内的急救医生，目前来看这位异界人能够适应现在的环境，可谁知道他会不会因为体内缺少相应抗体而感染一些常见病毒患上重病，谁又能确定他身上是否携带一些地球上未曾出现过的病原体？ 在全面检查结果出来之前，绝对不能让这个异界人走出无菌室，就连刚才与他产生接触的那队士兵都被全体隔离，直到确认他们没有危险。 可是异界人的速度很快，力气也很大，随手一拨便把拿着镇定剂的医生推倒，挡在他身前的只有一个洛应南。 洛应南的定位一直不是战士，他在对尸战争末期才成为猎尸人真正走向战场，没过多久便成了国宝级别的觉醒者，所以洛应南几乎没有动手的机会，与人作战的经验聊胜于无。再加上洛应南现在赤手空拳毫无准备，根本拦不住暴起逃窜的异界人。 “哗啦”一声，隔帘掀开，一条浅黑色的小腿伸出来，腿背上长着浓密的长毛，像是一层天然盔甲。 这条毛腿才刚伸出来，贴着灰色薄膜的脚掌还没来得及接触地面，就被一团黑雾笼罩。 黑雾凝聚而成的大手将异界人提回了手术台，并化形为几条锁链，将异界人牢牢捆在手术台上，任他如何挣扎，锁链始终纹丝不动。 “啊呜，啊呜啊呜！”异界人发出杀猪似的嚎叫，情绪越来越激动，望着黑雾的目光中满是恐惧。 “镇定剂会不会对他造成无法逆转的伤害？”杨小千问。 “理论上不会，只是普通人的剂量用在他身上，可能没法产生效果。”医生的声音含糊不清，不仅是因为脸上的口罩，还因为内心的波动。 “注射镇定剂，不要加量。”杨小千担心这个异界人吓到精神失常，又担心过量镇定剂产生副作用。现在异界人脑子里装的信息可是弥足珍贵，不容有失。 注射镇定剂后，异界人的挣扎动作很快停下，杨小千看向科参租负责人，问道：“他刚才说的话，那些……词汇，或者说音节，你觉得耳熟吗？” 科参租负责人沉思片刻，迟疑道：“是有点儿耳熟，但是应该不是某个小语种。” “不管是不是地球上的语言，总会有规律可循，把刚才录下来的音频文件发到语言专家那儿，让他们利用赶路的时间先听一听，看看能不能找到相近的语系，或者摸索出一些规律。另外，再传一份到作战研究室，让他们拿去进行音轨对比。” 杨小千的命令刚说出口，就再次被刘远舟打断。 “是四足亚人的语言。” 第一百七十八章 亚人语 感谢黑岩桐舵主打赏~ 自己的命令一再被刘远舟打断，杨小千却没有丝毫不快。 一来是因为杨小千知道自己实际上无权指挥，在请示主席之前就武断下令，其实不是明智之举，刘远舟一再否定杨小千，未必不是在纠正错误。二来是因为刘远舟给出的判断让杨小千心情激动。 作战研究室所提交的四足亚人分析报告中，详细说明了这种生物的类人特征，最直观的体现有：四足亚人为有性繁殖生物，有阶级制度，作战过程中划分不同兵种并进行明确分工，拥有一定程度的智慧，且，有成体系的语言作为交流工具。 欧羊在分析报告下方加入了一段个人意见，建议在不危害地球生态平衡的前提下，驯化饲养四足亚人，使四足亚人成为新时代的奴隶，可以为华夏甚至是全体人类创造难以估量的财富。 杨小千非常认可这项提议，但有一个难题暂时无法解决：语言不通。 四足亚人确实有智慧，而且随着阶级层次的提高，从最低档次的炮灰，到长出硬质盔甲的战士，再到骑乘飞禽的骑士和拥有隐身能力的刺客，其智慧程度有明显提升，但俘获的上百只四足亚人中，没有一个聪明到能够学习并理解人类的语言——至少目前没有。 是的，奴隶不需要识文断字，只要能听懂主人给出的命令，就能为主人创造价值，专业的训练员能将猫猫狗狗训得乖巧懂事，自然能把四足亚人训练成听话的劳奴。 可是这样的驯化方式效率太低，而且单纯的劳动力并不能创造出让人满意的价值，现在早就不是以人力为主产能的殖民时代，而是全面工业化的机械时代，一台机器能够轻易超越上百只四足亚人的劳动生产能力总和，其研发费用、维修及损耗费用比饲养和管理四足亚人的费用更低。更不用提，机器不会反抗，比起四足亚人，没有个体思想始终为主人忠诚服务的机器更让人安心。 如此比较，四足亚人作为单纯以劳动力为主人创造利益的劳奴，并不具备竞争优势，根本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想靠四足亚人牟利，就得抓住他们真正的特点，找出一条全新的奴隶使用之道。 比如，给每家每户送去一个廉价的佣人，使得家庭主妇的生产力能从繁重的家务中解脱出来；比如，给物流行业送去一批能吃苦受累还不求回报的送货员，使得物流传输行业获得突破性发展；比如，给那些野草般顽强的血汗工厂送去他们最需要的，能够压榨到死的廉价奴隶…… 可取的方式有很多，但都绕不开语言难题，你不能指望一个听不懂人话的类人生物去完成一些人类才能完成的工作。 即便国内的语言学家能够攻破这一难关，也必定需要一段漫长的时间。因此这件事杨小千只是稍有留意，并没有给予高度重视。 但是现在！加快反应过程的催化剂出现了！ 如果手术内的异界来客会说四足亚人的语言，那么驯化四足亚人所耗费的时间就能大大缩短。 在世界顶尖的名家指导下，一个人类要学另一种人类的语言，总不至于太难。只要出现一个合格翻译，逆推四足亚人语言体系的工作就会变得异常轻松，如此一来，负责驯化四足亚人的工作人员很快就能找到与四足亚人交流的方式，即便四足亚人短时间内无法学会人类的语言，让它们听懂人类语言、学会遵循一些简单的指令并非难事。 这不仅意味着源源不断的财富，还意味着“化危险为机遇”这一概念迎来第一个真正的实证。 这很重要，甚至比四足亚人创造的财富本身更加重要，它能让民众受益，并让人们认识到“灾难”“危机”给这个世界带来的不仅仅只是破坏和毁灭。 真是个激动人心的好消息，杨小千看向屏幕里的刘远舟，忍不住追问确认的冲动。 “确定吗？不用发到作战研究室确认一下？” 刘远舟报出两个数据：“单音节重合率百分之九十四，多音节词汇重合率百分之八十二。” 在得到联合指挥部命令后，地面部队配合猎捕小组，一共俘获一百六十八只四足亚人，并将他们两人一组，关押在战俘营中。之所以两人一组，就是为了让他们彼此交流，每对四足亚人的交谈声都被全程录音，每份录音都被研究人员用作参考。 杨小千猜想在异界人开口说话后，刘远舟就已经连接上作战研究室的数据库，调出所有录音一一进行比对，以刘远舟那强到无法想象的计算能力，很快就能得出一个确凿结果，他的判断比精密仪器和专业人员的组合更加可靠。 因此，把录音发到作战研究室让科参组进行音轨对比只是多此一举，不过既然刘远舟已经解谜，倒可以用另一种更为直接的方式进行确认。 杨小千转头看向科参组负责人，说：“派人去战俘营，带一个四足亚人过来，全身消毒以后送进手术室，看看我们的客人会不会跟四足亚人讲话。” 科参组负责人有些犹豫，躲躲闪闪的目光瞄向旁边的屏幕，小声说道：“这……太危险了吧？四足亚人从裂缝中出现后立刻对我们的战士展开进攻，说明四足亚人对人类是有敌意的。” 杨小千也看向屏幕里的文主席，用请示的语气说道：“有我和洛应南在，绝对不会出现意外。” 文主席点头：“不妨一试，但要小心处理。” 主席下了命令，科参组负责人再没有理由犹豫迟疑，立刻联系作战研究室，葛上校亲自点兵，派了一队精锐前往战俘营押送四足亚人。 不多时，一队战士押着一个双手四脚都铐上锁链的四足亚人走进帐篷，这个四足亚人不仅身周长出硬质盔甲，额头还有一个形似鸡冠的肉瘤，在四足亚人的族群中这颗鲜红肉瘤是身份高贵的象征。 第一百七十九章 吐了一口痰 看见战士们押送到帐篷里的四足亚人，科参组负责人勃然变色，想要发怒却又不敢，压着嗓子问：“怎么把‘鸡冠’带来了？” 俘获的一百六十八只四足亚人个体中，“鸡冠”是身份地位最为崇高的指挥官，这是经过反复测试得出的结论。 甄别四足亚人身份高低的方式很简单，只需要将两个四足亚人放在一处，它们自然会根据彼此的形态特征区分出一个高下，身份高贵者会仰起头，趾高气昂，身份低贱者则垂头缩手，低三下四。 将八十四对四足亚人反复调换位置，科参组很快就划分出四足亚人的阶级层次，站在金字塔尖的应属“鸡冠”，这只四足亚人发怒时头上的鲜肉肉瘤会迅速充血膨胀，形似鸡冠，它是唯一一个具有此器官的四足亚人，其余四足亚人在见到它头顶的“雄冠”后立刻俯首，它也因此得到了“鸡冠”这个特殊代号，而不像它的同族，代号从一号到一百六十五号，全是冰冷的数字。 对科参组而言，鸡冠是最重要的亚人个体，因为其他亚人都会遵循它的命令，只要能驯化鸡冠，就能让其余亚人服从于己。如此重要的个体，怎么能拿来冒险实验？万一出点意外，驯化亚人的工作可就失去了突破口。 听见负责人的问话，躲在队伍后面的一个长发青年走上前来，笑嘻嘻地说道：“关主任，是我把鸡冠带来的，既然要试，当然拿最聪明的来试啦。” “欧羊，你！”关主任一向看不惯欧羊身上这种年轻人特有的轻狂不羁，紧接着关主任想起欧羊并没有知情权限，他能出现在这里说明有人授权。 打狗还得看主人，关主任硬生生把话吞了回去，不敢当着主席的面训斥欧羊，带着不满的情绪，隐晦地瞥了杨小千一眼。 杨小千察觉到关主任异样的目光，只能在心里感慨一句这位关主任醉心学术，不通事理。自己接到通知赶来之后没有踏出过帐篷半步，所有指令都光明正大说出口，以避免暗藏私心之嫌，哪可能不事先请示主席就擅自授权？能给欧羊授权的只有文主席和刘远舟。 当然，杨小千个人并不反对欧羊参与此事。欧羊是四足亚人研究组的领头人，他对亚人的了解比关主任更多，又因科幻作家的出身，具备丰富的想象力，让他参与其中或许能提出一些新奇的想法。 注意到屏幕中文主席的疲倦，想到文主席已经有近四十八个小时未曾休息，杨小千对葛上校说道：“开始试验吧，抓紧时间。” 葛上校点点头，战士们将鸡冠送进消毒室进行全身消毒，随后押送到无菌室内。 鸡冠表现的很乖巧，它不是个硬骨头——否则它已经像他的同类一样自尽身亡，头顶长有肉冠的亚人一共俘获了三只，其余两只都在被俘后立刻自尽——又吃了不少苦头，只要被战士们黑洞洞的枪口指着，它就不敢轻举妄动。 隔帘拉开，鸡冠迈着细碎的步伐往里走，它四条腿上一共捆上了六条锁链，呈“口”字内加一个x的形状，将它四条腿的活动空间限制到最低，这完全是没必要的限制手段，纯粹是欧羊为满足自己恶趣味而设计的刑罚工具。 锁链相互撞击的声音响起，欧阳带着兴奋的坏笑往里张望，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结果。 手术台上的棕发男人体质很好，新陈代谢速度极快，这时已恢复了一些力气，他上半身的黑雾倏然溃散，变成淡薄的烟雾状，缕缕飘动。上半身的桎梏消失，棕发男人立即撑起上半身，一眼就看见门口的鸡冠。 “啊！” 男人发出一声吼叫，配合上他骤然变化的神情，无需翻译也能理解其中含义：惊讶、不解以及仇恨。 鸡冠被吓得向后退了一步，站定之后似乎发觉棕发男人与其他拿着可怕武器的恐怖生物有所不同，试探性地开口说了一句话。 以鸡冠的智慧程度还不足以在短短两天时间内学会人类的语言，它用的是“亚人语”，没人能听懂它说了什么，除了手术台上那个男人。 男人显然听懂了鸡冠的话，接着他咬牙切齿，拼命挣扎，想要挣脱捆住双腿的锁链，徒劳无功后，男人死死瞪着鸡冠破口大骂，情绪愈发激动，五官像苦瓜一样纠结扭曲起来，形成一个狰狞的表情。 男人的骂声太大，让无菌室内的医生不禁产生举手掩耳的冲动，透过显示屏都能感受到他对鸡冠的深仇大恨，杨小千毫不怀疑如果自己现在散开黑雾，古怪的异界来客会马上攥起锋利的手术刀把鸡冠捅成筛子。 为避免意外状况发生，杨小千心念转动，使漂浮在男人身旁的黑雾再次凝聚，限制住他上半身的行动。 双手双脚都被捆住，男人仍没有放弃挣扎，一边扭动脑袋，一边继续拔高声音，疯狂嘶吼着意义不明的话语。 站在门前的鸡冠慢慢搞懂了状况：原来自己没有生命危险。于是鸡冠不甘示弱，裂开石缝一般的嘴唇，以更快的语速说出更多意义不明的话语。 两个来自异世界的生物，在无菌室内上演一场泼妇骂街式的骂战，一句更比一句激烈，虽听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但能发现其中几个音节的重复频率极高，想来是类似经典国骂的亚人语词汇。 骂战持续了整整两分钟，丝毫没有消停的迹象，没有接到指令的战士尴尬地守在无菌室门外，洛应南表情呆滞，几位医生手握镇定剂注射器时刻准备给异界人再来一针。 外面，文主席那双满是血丝的眼里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刘远舟面无表情，于谦和齐烈嘴角抽搐，努力克制笑意，葛上校和关主任面色铁青，杨小千、齐心吾和方玉彼此对视，各自从彼此眼神中看到了极度的失落，唯有欧羊毫不顾忌地表达着内心情绪，他兴奋地搓着手，目不转睛地盯着监控画面。 画面里，逐渐落入下风的棕发男人在暴怒中做出一个相当人性化的举动。 他用尽全身力气，朝鸡冠吐了一口痰。 第一百八十章 曾经的影子 这一口痰吐得精准有力，钉在鸡冠额头的肉冠上。 从四足亚人被俘后自杀率极高这一点可以看出，四足亚人也与人类一样有强烈的荣誉感和耻辱感。自身高贵身份的象征遭到玷污，鸡冠彻底失去理智，竟不顾一切向手术台的方向冲过去。 然而四腿之间六条锁链绷得很紧，鸡冠四腿齐动，只迈出极小一段距离就停住身形，多亏了它长着四条腿，下盘很稳，才没有狼狈摔倒。 接着，隔帘外面涌进来的黑雾化作一只大手，将鸡冠拖出了无菌室。 “送回去吧。”杨小千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黑雾散去，两个战士走上前压制住鸡冠的动作，看向葛上校和关主任。 “送回去，好好教育！”关主任脸色阴得能描出黑边来，咬牙切齿地说完，而后深深叹气，本以为这会是一次奇遇，没想到裂缝里跑出来的只是一个未开化的低智野人。 大家的脸色都不太好看，满面笑容的欧羊终于察觉到自己的喜悦不合时宜，咳嗽了一声，说道：“至少，我们现在能确认，这个异界人会说亚人语，这是个好消息。” 这的确是个好消息，只是比起大家的预期，落差太大。 想想上一位从异世界（另一个地球）穿越而来的访客，也就是现在全体觉醒者名义上的领袖于谦，为本世界做出了多少贡献：首先符文科技和脑核的利用方式；其次是在对尸战场与南都保卫战中率领一众觉醒者英勇战斗，拯救无数生命；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带来了宝贵的信息，其中包括但不仅限于穿越门的制造方式。 与之相比，这次遇到的“野人”一无是处，只不过会说一门异世界生物使用的语言，或许能加快驯化亚人的进程。但这并不是众人追寻的答案，惊喜过后发现结果没能达到心理预期，难免会有所失落。 “不必急着下结论，好好接待来宾，耐心交流，或许建立起沟通的桥梁之后，他能送来一些有用的消息。”文主席不怒自威，目光划过屏幕，依次在葛上校、关主任、杨小千、于谦等人身上停留短暂时间，轻声道，“葛长宏同志，关其学同志，稍后会有专员前往营地，你们负责护送交接。好，今晚先这样，大家辛苦了。” 随后，文主席离开了屏幕画面，但视频通话尚未切断，一个西装笔挺、戴着墨镜遮住自己目光的特勤走到摄像头对面，像一杆标枪似的立着，硬邦邦地说道：“请葛上校与关主任于明早提交一份完善的报告，我们会研究出一份名单，名单内的先生们请继续跟进此事。另外，稍后会有特勤请诸位签订一份新地保密协议，今晚所见所闻，请不要对任何人透露，包括你们的亲人、家属甚至生活伴侣，违者将以叛国罪论处。” 说到最后一句时，西装男的口气不像以前一样威风笃定，因为他现在警告的这些人里，恐怕只有关主任和欧羊会被镇住，葛上校在军中有强硬后台，其余人则压根不会在乎他说了什么，或许看在主席的面子上会配合工作，签订这份保密协议，但判处叛国罪的威胁对他们没有任何威慑力，能审判觉醒者的只有觉醒者法庭，在场一位议长，两位议鞭，三位议长内阁成员，还有一位是在上京享有赫赫威名的流火战神，只有傻子才会相信觉醒者法庭有能力审判他们。 西装男切断视频通话后，刘远舟也很快切断了视频通话，离开之前留下一句话：“齐心吾戴上耳机，有重要事项即刻向我汇报。” 齐心吾应了一声，戴上固定配对无法窃听的蓝牙耳机，冲杨小千点头：“请来的几位语言学家很快就到。” 杨小千没回话，葛上校忧虑道：“他们都有知情权限吗？如果知情人过多，保密工作很难做到位。” “这倒不是问题，参考我们科参组的做法就好，不让没有知情权限的无关人员获知具体信息，只需要有一个核心人物知情，再由他打乱内容分配任务即可。”站在葛上校身旁的关主任难得找到表现的机会，利落地接话道，“即便那些语言学家能猜到一两分，也不会对我们产生影响。现在我们应该在转交异界人之前，尽快了解他更多，为方便称呼，先为他取一个代号，呃，名字吧，就叫他谭棕，如何？” 没人会在意要给异界人取什么名字，杨小千未经思考直接点头，于谦等人也没有异议，欧羊却突然笑出了声。 杨小千诧异地望了欧羊一眼，随即明白欧羊为何发笑，无菌室里的异界人长着棕色的头发，吐了一口精准的痰，而关主任给他取的代号名恰好是二者的结合，或许关主任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只是潜意识作祟，但欧羊却很敏锐地联想到了其中关联。 这让杨小千对欧羊更加欣赏，但对欧羊的言行又颇感不满。 欧羊在如此严肃重要的场合嘻嘻哈哈，太过放肆，不敲打一番，扛不起重担。这个想法在心里冒出来以后，先把杨小千自己吓了一跳。 算算年纪，欧羊能做杨小千的大哥，可杨小千却在心中很自然地将他当做小辈看待，甚至认为他年轻放肆，怪诞不羁。若是换做半年前的杨小千，只会跟欧羊臭味相投。 如此想来，杨小千之所以欣赏欧羊，很大原因是因为杨小千在欧羊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说到底，杨小千还是喜欢当年的自己，讨厌现在的自己，只是人在高位，无从选择。 看到一个与自己相似的人能选择真正的自我，不必带上虚伪的面具，不必时刻保持沉稳严肃，杨小千多少有些羡慕，同时也希望欧羊的洒脱能维持更久一些，至少能提醒自己，曾经喜欢的样子是个什么模样。 “欧羊。”杨小千平淡出声，“你有话说？” 欧羊头脑灵光，知道杨小千这是在为他找台阶，所以没有说出自己发笑的真正原因。 “杨会长，我在想一个问题。”欧羊拢起脑后长发，问道，“谭棕与鸡冠相互认识并结过仇怨的可能性有多大？” 第一百八十一章 意外收获(上) 欧羊这看似简单的问题实际上是在隐晦地提出另一个疑问。 谭棕苏醒后立刻尝试与洛应南等人交流，语言不通沟通无果后谭棕开始感到紧张，设法逃离无菌室，被无法理解的存在（黑雾）绑回无菌室后因未知而感到恐惧，这些都是正常且合理的情绪。 可为什么谭棕看见鸡冠之后会有那么大的情绪波动？这种反常的情绪波动源于何处？ 无非是两种可能，第一，谭棕与鸡冠曾经见过，两者之间有血海深仇。第二，在异世界，人类与四足亚人处于敌对状态。前者的可能性太小，后者又会带来一个新的问题，也是欧羊真正想问的问题。 两个互相仇恨的种族，为什么会说同一种语言？ 其中一定有深厚的渊源和有趣的故事，对欧羊而言，这些才是最重要的，也是这份工作吸引他的最大特点。 “你是想问，为什么两个彼此仇恨的种族会使用同一种语言？”杨小千帮欧羊问出了这一问题。 齐烈撇嘴道：“这有什么好奇怪，咱们这不是一样有这情况吗，南北棒子互掐几十年了。类似的例子多着呢，数都数不清！” 听见自家叔叔发表“高论”，齐心吾苦笑不已，小声道：“您说的例子跟这还是有很大区别的，语言的诞生需要一段漫长时间的积累，语言体系的成型又需要几代人甚至几十代上百代人不断传承沉淀。所以，别说国与国之间，就连同一国家不同地域之间，使用的语言都不完全一致，在我们华夏江南一带就有五里不同音的说法。而在裂缝后面那个世界，四足亚人和人类是两个物种，还是两个相互仇恨的物种，怎么会说同一种语言？而且词汇重合率如此之高？” 齐心吾的话让齐烈陷入深思，欧羊清了清嗓子，接道：“我补充一点，解剖四足亚人的尸体之后我们发现，四足亚人的发声器官跟人类的发声器官有一定差别，两个发声器官都不一样的物种，还会说同一种语言，这肯定不是偶然巧合。” 齐烈脑子里灵光一闪，想到一种可能，问欧羊：“有没有可能，四足亚人和人类由同一个先祖繁衍进化而来？” 欧羊摇头，直言不讳：“我们做了基因测试，但是没有多少意义，地球上很多低等动物还跟人类基因相似呢，这还是解释不了我们的问题啊，物种的进化演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都足够让不同地区的同种生物出现生殖隔离了，没道理语言还保持不变吧？您看，我们人类还都拥有同样的先祖呢，现在怎么样？地球上有多少种语言？” 注意到齐心吾不悦皱眉，杨小千立刻打断欧羊的话：“不要把注意力放在无意义的问题上，等到语言专家能与谭棕沟通时，他会给我们答案。现在做这些猜测没有实际意义，既然暂时无法与谭棕交流，那就先看看他随身携带的物品，或许会有意外收获。” 末了，杨小千叹道：“可惜暂时没有出现读心能力的觉醒者。” “倒是有个能看见他人梦境的觉醒者，不过梦境怪诞不羁，没多少参考意义，还可能扰乱我们的思考方向。”于谦说，“有需要的话，我派人把她带来。” “不。”杨小千和齐心吾异口同声，此事事关重大，只有文主席和刘远舟才有授权他人参与的权力。 “如果真有这个必要，刘局已经派人去了。”齐心吾言下之意，你能想到的，刘局肯定早已想到，你就不必费心多此一举了。 虽让人不快，但却是事实。 “先看看他随身携带的物品。”杨小千再次重复，葛上校和关主任这才动作起来。 谭棕携带的物品并不多，只有左脚脚踝上一个银色圆环，双脚脚掌上一双薄膜，以及一件材质似布似皮的黑灰色衣服——从外形来看，很难将之称作衣服，但从功能上看，应该就是保温蔽体的衣物。 衣服已经进行了全面消毒，但检查员捧起衣物之前还是小心谨慎地穿上了生化服，两个检查员捧着谭棕的“衣服”翻来覆去地看，始终看不出点名堂。 外面的长官们很快失去耐心，两位检查员接到命令，放下手里抹布似的黑灰色长条，走到谭棕身前。 谭棕已在强效镇定剂的作用下昏睡，一动不动，两位检查员小心翼翼地揭开他脚底的那层薄膜，装进密封袋内，递出无菌室。 “这是什么？” 薄膜引起了强烈的好奇，这双薄膜的形状不似天然形成，刚好能盖住谭棕的脚掌，质量很轻，却很柔韧，可以任意弯曲折叠，不会断裂，在没有外力作用的情况下又会缓缓恢复原本形状。内侧有粘性，外侧有轻微刮擦痕迹，材质耐磨损。 “像不像鞋子？”欧羊的想象力立即发挥作用，“这会不会是谭棕的鞋子？” “有可能。”关主任第一个点头，搞学术的人不会像政客一样为反对而反对，“谭棕冲进防线的奔跑速度，已经突破正常人类的体能极限，但是他的身体没有异常，也不是觉醒者，会不会就是这双‘鞋子’的作用提高了谭棕的奔跑速度？” 答案究竟如何，试试便知。一位鞋码合适的战士自告奋勇，脱下鞋袜，“穿”上足形薄膜，走出帐篷试跑几圈，很快得出结论：这双薄膜只能避免脚底与地面的摩擦，对奔跑速度没有任何提升，还不如一双做工精良的跑鞋。 “有意思。”于谦打量着装回密封袋里的足形薄膜，“我从没见过这玩意儿。如果不是它的作用，那里面那个黑皮人为什么能跑那么快呢？难道这玩意儿有特殊的使用方式？” 做个简单的排除法就能得出答案，杨小千和其他人的目光同时落到谭棕左脚脚踝的银色圆环上。 “那个圆环的材质是银吧？”杨小千出声问了一句，低头看向自己手腕上空着三个凹槽的符文手环，现在脑核用一个少一个，为避免不必要的消耗，非战斗状况下不会往凹槽内填装脑核。 “应该是银。”于谦看见杨小千的动作，猜到杨小千心里的想法，疑惑问道：“你觉得那是符文器具？可是表面没有符文啊？” 第一百八十二章 意外收获(中) 于谦没有问到关键点，杨小千不答反问：“一个浑身上下没有半点装饰甚至连衣服内裤都没有的人，会随身带着无意义无作用的饰品吗？” “这不好说，有些食人部落的野人不也一样会把猎物的骨头挂在身上做装饰么？还会在脸上涂抹一些乱七八糟的颜色。”于谦今天喝的不少，脑子却出奇灵光，眨眼间就找到反驳的论据。 “那是代代相传的传统，据说，这种传统最早的起源也是为了用这些装饰来震慑敌人，就像混混打架时喜欢脱了衣服露出身上纹龙画虎张牙舞爪的纹身，其实是为了给对手造成视觉冲击和心理压迫。先不讨论这种愚蠢的方法是否有效，理论上来说那样的装饰仍有存在意义，而像谭棕这样的异界人，连衣物的明确概念都没有，确实不应该携带无意义的装饰。”欧羊右手在下巴上摸索，时不时揪下一根胡茬，“我赞同杨会长的看法，那个银环肯定有特殊用处，很可能就是它使谭棕具有超出常人体能极限的运动能力。” 欧羊的语速很快，这大概是他与生俱来并经过反复磨练的特殊记忆，关主任好几次想要打断欧羊都跟不上节奏，直到欧羊说完，关主任才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声：“好像没人问你的意见吧？甚至都没有人允许你开口吧？” 两个科参组成员在秘密会议中像三岁小儿一样互相挖苦嘲讽打嘴仗，不论谁输谁赢，都是在领导脸上扇巴掌，所以欧羊很明智地闭上了嘴，没有反驳。 或许欧羊表现轻狂，行事荒唐，但他却不是不知道轻重好歹的王八蛋，杨会长给了他这份福利待遇令人满意的工作，让他这个文笔糟糕的二流科幻作家真正找到了用武之地，能够让自己怪诞的想象力如同脱缰野马般奔驰，这对欧羊而言可谓是知遇之恩，欧羊当然不能为逞一时之快，让杨会长脸上难看——毕竟他是杨会长一手提拔的人，如果他不懂事，杨会长脸上自然无光，或许杨会长不在乎，但欧羊自己在乎。 “关主任，我知道这次保密行动给你带来了很大压力，大家的工作都不轻松，所以大家能理解你，但是在紧要关头，你应该注意控制自己的情绪。”杨小千望了关主任一眼，目光如暮色深沉，让关主任打了个寒颤。 “现在不算正式会议，只是一个开放式谈话，任何人有任何想法都可以随时提出来。”杨小千不再看关主任，转头对向于谦，说道，“我也不能确定那是不是符文器具，不过我相信那个银环肯定不是普通饰品，有没有办法把银环摘下来？” 谭棕脚踝上的银环尺寸恰好贴合，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缝隙，以常规手段要取下来有一定难度，但以于谦掌控金属的能力或许能毫不费力地取下银环。 于谦仔细打量了银环几眼，回道：“我可以让它变成液态金属流，然后重新合成银环。不过要是这样做，二次合成出的银环跟现在的银环很可能不是同一个物品了，不能冒这个险。我看还是用另一种更直接的方法吧，安全高效。” 杨小千思考片刻，点头道：“可以。” “好。”于谦扬起手，翻转手背，一抹灰色的金属流从他衣袖里钻出来，如同活物般涌动到他的掌心，凝成一把刀的形状，两指宽的刀身向上延伸，顶端像长着一个尖锐的小头，像不断加压的喷泉似的，正在不断跳动、攀升。 看到这一幕，方玉、欧羊和齐心吾都变了脸色，而齐烈、葛上校和关主任还没想明白所谓的“更直接的高效安全的方法”是什么，仍旧不明所以。 “应南，做好准备。”于谦这句不着边际的话让无菌室内未能观察到外面情况的洛应南也跟着面色大变，随后于谦转向齐烈，指着漂浮在掌心上方的短刀，打趣道：“流火战神，麻烦帮忙消下毒。” 高温虽不算是最好的消毒方式，但也算可靠有效，串联起于谦前后几句看似不相关联的话，葛上校关主任二人终于想到于谦要做什么，关主任因熬夜而高高鼓起的眼袋瘪下去一分，想要开口反对却没有勇气，只能装睁眼瞎。 齐烈偏头看自己侄子，这对叔侄到了关键时刻往往都是年纪轻轻的侄子拿主意，齐心吾没花太多时间考虑就点了头，带着主观色彩来看，于谦的想法实在残忍，毫无人性，但客观来看，这事儿真是微不足道，不必深思熟虑，更不必惊扰刘远舟。 “哒！”齐烈伸手打了个响指，手指相交，摩擦出一颗小小火苗，接着帐篷里的温度升高，氧气含量骤然降低，小火苗变成一条小火龙，扑向那把悬于于谦掌心的短刀，将其锋刃烧得如晚霞般透出橘红色。 无菌室内，洛应南带着怜悯神色看了手术台上的谭棕一眼，向身旁医生询问道：“镇定剂能减轻痛觉吗？” 医生摇头道：“效果不大，要动手术的话最好还是做个局部麻醉。” “做个局部麻醉要多久？” “动作快点，十分钟能行。” 可惜，没有十分钟留给他了，洛应南心中叹气，出于同情，走到手术台旁，给自己右手手腕上的符文手环上装上脑核，五指并指成刀，狠狠砍在谭棕后脑，让谭棕陷入昏迷。随后，洛应南动作飞快地将镶嵌在手环凹槽中的脑核取出，放回内衬口袋。 等洛应南做完这一系列动作，黑雾形成双手拉开隔帘，一把泛着妖异的橘红色光芒的短刀飞进无菌室内，刀身正对着谭棕的左腿，高高举起，重重斩下！ 刀刃与肌肉接触时所发出的声音很小，“嗤”的一声，谭棕的左脚自脚踝处齐根截断，滋滋声中，带着高温的短刀将断面底部的肌肉烧熟。 银环顺着断口滑出来，随后与短刀一起飞出无菌室，洛应南心中暗叹，伸手抚在谭棕小腿断面处，白光闪烁，将受伤的肌体尽数恢复，随后断面长出肉芽，将断肢与小腿完美连接起来，等到谭棕醒来，他甚至不会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只会发现自己脚踝上的银环不见踪影。 治疗结束后，洛应南转身看向隔帘，杨会长他们应该已经发现银环的特殊之处了吧？ 第一百八十四章 深渊里的答案(上) 自从当初在天堂岛首次获知符文手环的存在，杨小千心中就充满疑问。 毋庸置疑，这是一项全新的技术，宇宙浩瀚无穷，总有许多事物是当前人类无法感知无法理解的存在，所以杨小千没有质疑符文技术的真实性。让杨小千感到疑惑的是：于谦的故乡，另一个地球，为什么有能力研究出符文体系？ 文字是语言的载体，一门语言的诞生需要几代人乃至几十代人的传承积淀，相应的文字同样需要漫长的时间来孕育。而且符文体系还不是简单的文字体系，而是蕴藏未知能量与神奇作用的神秘存在，不可能在前所未有见所未见的情况下，一夜之间突然出现。 最初，杨小千猜测于谦来自的那个地球上曾出现一位改天换地的鬼才，研发出符文科技，归伟力于自身。这样的人物在本地球也曾出现过，比如名声最好同时也是最坏的物理学大拿爱因斯坦，于奇迹年连续发表四篇轰动世界的论文，证实分子存在，推翻以太介质论（古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曾提出一种名为以太的设想物质，此概念几乎伴随整个物理学发展过程，并不断演变，在爱因斯坦青少年时期，大部分科学家都相信光的传播通过以太为介质），建立相对论，成为至今主宰现代物理学的两大理论之一，且对另一个理论（量子论）做出巨大贡献。 可后来仔细想想，杨小千又觉得这个假设不合逻辑，无论是写下质能方程揭示恒星燃烧机制的爱因斯坦，还是发明创造核武器、改变世界格局的，以原子弹之父奥本海默为首的众多科学家，他们的发现与发明都建立在前人的基础上。 没有牛顿的奇迹年，就不会有爱因斯坦的奇迹年。 没有启蒙物理思维的亚里士多德，就不会有推翻他并找到正确道路的后来者。 没有第一个学会使用火焰的智人，人类可能永远无法掌握能量的使用与转换，始终做着茹毛饮血的低等生物。 由此可见，文明和科技的发展都是循序渐进，有迹可循，一饮一啄之间必有因果。如果于谦来自的那个地球从上千年甚至上万年前就与本地球的发展轨迹出现严重偏差，那么符文科技的诞生不足为奇，可那个地球一直走在相同的发展轨迹上，直到四百年前，历史的车轮才猛然偏向，而后翻车，带着那边的人类坠向深渊。 换言之，那个地球的自然科学进程应与本世界保持一致，直到四百年前灾变降临。区区百年时间，就能彻底推翻延续几千年的科学体系，转而研发出一门全新的，很可能同样需要几千年时间去积累沉淀的符文科技？这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符文科技的出现扑朔迷离，如同无源之水，这在逻辑上是说不通的。 现在看到谭棕脚踝上那枚银环内侧镌刻的神秘符文，杨小千顿感醍醐灌顶，豁然开朗。 眼前这枚银环上所铭刻的符文，蕴藏着比符文手环层次更高的符文技术。银环上的符文更加“好看”，这当然不足以作为下判断的依据，但银环本身的特异就已经证明了它的高明：它不需要镶嵌脑核就能发挥作用，比起于谦带来的那种易消耗的“劣质次品”，这种符文手环的实用性与耐用性明显高的多，这就是技术提升的体现。 这使得一个新的假设猜想在杨小千心中成形，杨小千希望它是对的，这样一来就能解答自己的困惑，但同时杨小千更希望它是错的，因为它背后隐藏着的概念令人不敢深思。 “费了我这么大力气，结果做了个模型出来，根本发挥不出作用。”于谦抱怨的话语将杨小千从沉思中拉回现实，抬头一看，于谦正坐在一张飞碟状的金属圆盘上，一边嘀咕着，一边把玩着手心里的一枚银环。 此时两人现在已不在营地内，负责转送谭棕的专员已经赶到，在有新发现或需求之前，此事暂时告一段落，各自记录下自己需要的关键信息后，众人配合有关部门工作，签订保密协议，随后各自离开。 为保证谭棕不会面临生命危险，洛应南将随队转送谭棕前往上京。齐烈齐心吾叔侄赶回紫金山庄，为明天返程上京做准备，方玉急不可耐地回了自己家里去见未婚妻宁思雨，而杨小千和于谦则在秘密营地边缘散着步——准确说，杨小千在散步，于谦则坐在飞碟上飘着。 “叮” 银环被于谦抛至半空，做旋转运动，转动的频率太快，以至于在视网膜留下残影，看起来不是一个银环，而是一个介于虚实之间的球体。 这枚银环并非谭棕所佩戴的银环，不过二者之间没有任何区别，于谦通过自己的液态金属塑形能力，仿制出一枚完全一致的符文银环，只不过于谦手里这枚冒牌货没能发挥任何功效，想来可能是“激活”方式不正确。 符文器具在完成符文的铭刻后还需要通过特殊手段“激活”才能真正起效，于谦制作的符文手环和戴教授等人研发的符文匕首都是如此，只是先前使用的激活方式似乎不适用于这枚无需镶嵌脑核即可发挥作用的银环，无论如何尝试都没有半点反应。 这就像一口美酒到了嘴边，却怎么也喝不着，于谦难免心生郁闷。 “很可能是符文技术升级换代了，所以无法激活。”对于于谦的抱怨，杨小千提出一个假想的解释，“打个比方，你看看我们这里的计算机技术，日新月异。别的不说，短短十几年的时间，光是加密手段的破译手段都经过了几次颠覆性的变革。你所获得的资料，记载的还是很多年前的资料，或许在这段时间符文科技又获得了新的突破，你用以前的激活方式去激活现在的新型符文器具，等于是用一把通体生锈的老钥匙去开一扇装了面部识别系统和虹膜扫描系统的电子防盗门，行不通是理所当然的。” “有道理。”于谦点头，收起手环，忽然想起杨小千之前问过的话，转头问道，“对了，之前在帐篷里，你问我的那句话，很有意思，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是的，正要跟你聊聊这个呢。”杨小千走到了一处僻静无人的地方，黑雾形成灯罩，罩住路灯的光线，一片漆黑之中，杨小千缓缓说道：“我有一个假想，与我们各自不同的世界有关，当然，也与符文科技有关。” 第一百八十五章 深渊里的答案(下) 望见杨小千用黑雾笼住路灯，营造出一副讲鬼故事的好气氛，于谦面带揶揄，吐槽的话都想好了，跑到嘴边却变了样儿。 “噢？洗耳恭听。” 话虽如此，于谦的行为却不似恭听，反倒轻佻得像是“你有故事，我有酒，开始吧”。 于谦拧开了酒葫芦的瓶塞灌了一口，他这葫芦里好像有喝不完的酒，如果真要做个统计，于谦所做的最频繁的动作大概就是倒酒、举杯与喝酒，而杨小千则是摸烟、点火与吸烟。 “你所来自的世界，是另一个地球，与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地球，历史轨迹完全一致，直到四百年前才突然剧变。你认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真的有可能会有人推翻过往所有已知体系，发现并运用符文技术吗？”杨小千问。 于谦现在不会想当然地给出回复，仔细思考了一阵后，于谦摇头道：“是不太可能，现在回想起来，希望之星基地所用的科技，在主体上延续了过往的科学体系，但在某些地方，也有像符文手环一样来的莫名其妙的技术。” 杨小千适时给出例证：“比如说把你送到这里的穿越门。” “对，以希望之星的科技水平，根本不可能研发穿越门，老畜，咳，疯老头送我过来之前曾说过，这是他一生之中获得的最珍贵的宝藏，最神奇的馈赠……”于谦若有所悟，问道，“我好像知道你要说什么了，你怀疑，这些技术是其他智慧文明送到或遗落在地球上的？” “这个好像不用怀疑吧？不管我们能不能理解高等智慧生物存在的方式，我们现在遇到过的一切，穿越门、穹顶、t原体，或多或少都有先进技术的影子，至少比我们现有的科技先进了几个时代，我对这些不了解，很可能真实情况比我估计的还要翻上十倍呢。”杨小千点了点头，又摇摇头，“但这不是我想说的。” “那你的猜想是？” “谭棕，那个从魔潮裂缝里跑出来的异世界人类，他表现出的种种情况，都说明裂缝后面那个世界，很可能与地球极度相似，甚至就是另一个地球。这一点你认同吗？” “我同意。”于谦皱眉，问道，“你的意思是，他从我那个世界来？我觉得这不太可能，在我那个世界，魔潮已经平息很多年了，希望之星的创立者和初代领袖就是因覆灭魔潮而获得万民朝拜，成为屈指可数的大势力。再说，一个连衣服鞋子都没有的野人，说的语言也是狗屁不通，居然跟怪物用同一种……” 于谦的念叨戛然而止，他忽然理解了杨小千话中含义，舌头僵在口腔里，过了许久，这块软肉才重新找回本能，使于谦得以艰难地说出一句话：“第三个地球？” “我想是的。”杨小千开始做他重复频率最高的动作，接着说道，“假设有这样一个地球，在很早很早以前，早到我们已知的历史未曾出现之时，就遭遇了各种入侵，又恰好有符文科技掉落在那个地球上。一些人类幸运地存活下来，并发现了神秘符文中的玄妙力量，从此开始学习运用……” “后来，其中某个，或者某部分人带着符文科技，通过穿越门或魔潮裂缝，来到了我所在的世界，并将符文科技传授出去。”于谦撑大了眼，在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离答案很近，但却无法感到兴奋，因为那答案好像藏在深渊地狱里。 “再后来，轮到我们这个地球遭遇危机，希望之星的统治者通过某种方式获知此事，用那扇不完整的穿越门将你送了过来。”杨小千为这份模糊的拼图拼上最后一块，吐着烟圈说道，“万般果皆有其因，一切技术都不会是凭空冒出来的，像符文科技这种看起来堪比玄幻、魔法的未知技术，只可能是穿越者带来的，顺着这条线索一直往上追溯，早晚有一天能找到答案。” 于谦不说话，他不知道该怎么说。追溯？往哪里追溯？造出完整的穿越门，打回另一个地球，再打回第三个地球？就连本世界所遇到的变异体危机与魔潮危机都没有完全解除，如何能动员足够的力量打回去？就算费尽千辛万苦，付出无数牺牲，最终找到答案，又能如何？ “是啊，就算找到答案，又能如何？”杨小千看懂了于谦的表情，深沉叹道，“既然能有两个地球、三个地球，就可能有十个、百个、千万个、无数个。平行宇宙？镜像空间？能掌握这种技术的敌人，绝对不是我们能撼动的，即便再给地球人类一万年，不，一百万年，我们大概也无法与之匹敌。” “一百万年？大概早就没有人类了吧，我们人类的文明太过精致脆弱。”于谦竟说出一句颇含哲理的话，“宇宙那么大，时空浩瀚无穷，在我们无法触碰无法感知的地方，不知曾有多少文明兴盛繁荣，也不知曾有多少文明消亡寂灭，谁知道会不会有哪一天，我们就突然像那些逝去的文明一样，成为沉入大海里的一颗不起眼的砂砾。” 于谦的话令杨小千默然，仅仅是地球人类数万年的发展史中，就曾出现许多耀眼一时而后转瞬间崩塌泯灭的文明。若把地球放在宇宙尺度上衡量，连成为缩影的资格都没有，砂砾沉入大海尚且要掀起一丝涟漪，地球毁灭会给宇宙留下什么印迹呢？恐怕不如汪洋大海里的一丝涟漪。 “呵。”杨小千左手夹着烟，右手伸到额头上将头发一点一点向后顺过去，带着悲凉的意味说道，“感觉一个又一个地球像是放在培养皿里的小白鼠，在不同阶段加入不同影响因素作为变量，观察结果。或许那么多个地球的出现，只不过是某个高等文明的大学生在做毕业论文，而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他答辩顺利通过，祈祷他之后能大发善心。” “什么乱七八糟的，这可不像你。”于谦不满地瞪着杨小千，“我看你是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一阵。” 杨小千点头，这确实不像自己，只是想到个人面对宇宙时的渺小，面对未知时的无力，心里这份无法言表的复杂感觉，太难受。 用某个老熟人的话来说，真他妈操蛋。 第一百八十六章 发枪 除开这个让人深感阴寒的猜想，现实生活里还有更多操蛋的事情，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 翌日一早，杨小千就要面对堆积如山的工作和令人头疼的麻烦。 教育改革势在必行，诸多改革方案的筛选与调整，不是坐在办公室里看看文件就能做出决定的，杨小千需要请教资深专家、考察具体情况，再以适当的调整方式使得改革方案不违反人民的利益，又能达到文主席和国家的需求。 对于一个国家而言，无论是在和平时期还是战争时期，教育永远是重中之重，文主席将如此重任托付给自己，杨小千感受到的压力异常沉重。 虽说杨小千只是教改工作的领头人，教改工作时刻受到同级与上级的监督督促，并没有足够的权力搞一言堂，但杨小千特殊的身份决定了他的权力绝不受限于官职。 “觉醒者议会就是大流氓，你跟他玩政治，他就跟你玩超能力，你跟他玩超能力，他就跟你玩政治。” 这是流传在上层某些特殊圈子里的一句戏言，从某种程度上点明了觉醒者集团的主要权力来源。即便杨小千非常抵触这个说法，但不得不承认，包括自身在内，每位觉醒者都有这种想法和做法。 正因清楚杨小千的能量究竟有多大，且觉醒者集团尚未纳入国家管控，所以没有人会触这位杨会长的霉头。 换句话说，即便杨小千不搞一言堂，也不会有人跟他顶嘴。 这并不是个好现象，杨小千不否认自己有一定的权力欲，但眼下要做的工作是进行教育改革，哪怕是一个小政策的变化也会影响到千千万万的考生，甚至彻底改变他们的人生轨迹，改写他们的未来。 此事，再怎么慎重也不为过，杨小千更希望有人能鞭策、督促以及帮助自己。 一年前，杨小千自己也是位高三学生，所以明白对于日夜备战高考的学生们而言，教改意味着什么。正因为明白，所以不敢轻易下手，这是一根难啃的骨头，杨小千至今没有找到合适的突破口，只能先从无关紧要的小细节开展工作。 11年的高考，距离现在只剩一个半月的时间，无论教改多么迫切，都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宣布高考改革，那不仅会使上千万学生与老师家长陷入疯狂，还会使政府部门的公信力降到零点——即便这些都可以不在乎，工作协调也来不及，这是个浩大的工程，至少需要一两年的准备时间。 如果一切顺利，等到这次高考结束后可以放出消息，等到明年高考之前可以对考试科目及分数稍作调整，如果教改工作取得成功，那么就可以进一步开始全面教育改革。如果不成功……真要是不成功的话，杨小千大概与教改就再没有任何关系，那就是别人该头疼的问题了。在南都保卫战中，杨小千已经犯过一次严重错误，现在没有人提起，不代表大家全都把那错误忘记，如果无法顺利取得成效，接连犯错的杨小千当然不能继续领导教改工作。 至于现在能带来的改变，就只有一些微不足道的课程变化。当然，微不足道是相对的，放在教育部领导人眼里看来是微不足道，放在政策落实的基层，那可就是不得了的大事。 江北省境内所有学校，将在教育部领导下开展强学行动，所有身体健康无心脏疾病者必须重新参加军训，从小学到中学再到大学，没有任何一所学校能够避免即将到来的军训，哪怕是即将参加高考的高三学生也必须参加为期一周的集体军训，并在高考结束填报志愿之后利用假期补上足够的军训时长。 受到这一行政命令影响最大的并非高中生，而是大学生。 全省高校，从大一到大四，所有学生必须分批次重新参加军训，一年级至三年级的学生，如果不能取得军训及格的成绩，将会自动顺延到下一次新生军训进行补考，四年级即将毕业的学生如果不能军训过关，或是拒绝参加军训，将无法获得毕业证与学位证，必须等到成功通过军训，才能拿到学校暂扣的两本证书。 这对于那些已经找好工作单位，准备毕业后即刻就业实现无缝对接的毕业生来说可真是个晴天霹雳。 费尽心思找关系，请客送礼装孙子，好不容易找到一份满意的工作，就等着拿到毕业证立刻入职转正，现在却要参加为期至少一个月的军训，不完成不发毕业证？ 开什么玩笑！ 好工作可不会放在那等着！拖一个月？找好的工作早就让别人抢去了！愤怒的毕业生们联合起来，举起横幅在各个高校开展游行，与军训生的整齐队列形成鲜明反比。 他们的游行只持续了很短一段时间，就被警察叔叔们劝离公众场合，其中领头者全被有关部门请去喝茶，只是为自己权益抗争的学生并未受到惩罚，事后会有专员联系相应的公司及政府部门，为他们保留职务，而那些聚众之后借机闹事的，则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军训刚开始时，大部分学生的家长都抱有抵触情绪，四月底快五月的天气，实在算不上凉快，晴天里太阳毒辣辣的能把人晒得脱皮，哪家家长不心疼孩子？ 不过孩子们，尤其是男孩子，却是积极踊跃。倒不是因为参加军训不用上课不用考试，而是因为南都保卫战刚刚结束，处于青少年阶段的学生群体大多热血沸腾，对军人群体充满崇拜与憧憬，当听说军训教官不是军营里训练了几个月的新兵，而是参加过远江对尸战争和南都保卫战的老兵，孩子们雀跃不已，再热的天气都无法打消他们的热情。 倒是许多高校校园内的大学生，对强制军训反感至极，一来优渥的生活环境已经让他们逐渐失去吃苦的耐心，二来入学时他们就已经有过一次无聊透顶的军训，每日在太阳底下立正、走正步、培养所谓的集体荣誉感，简直蠢得冒泡，不，蠢得冒汗。 好在这并不是一次无聊而愚蠢的军训。军训开始后，一个惊人的发现扫空了所有反感和厌恶。 学生们惊奇地发现，教官们竟然给他们发枪！ 而且是真枪！ 第一百八十七章 我想去当兵(上) 白日艳阳高照，绿化带里的青草都晒得有点儿发蔫，祖国的花朵们却浑身充满能量，全神贯注地聆听着教官们的讲解，不知疲倦练习着手中教具，汗珠滴下来都像是浇灌快乐的细雨。 南都大学校区内，临时搭建的靶场里，曾博呆呆地望着手里沉甸甸的手枪，旁边是浑身臭汗还不以为意的同班同学，个个脸上带着兴奋的表情，自入学以来，曾博也就只有在与外语系女生们一起开联谊晚会时，才在这些糙汉子身上见到过这种充满激情的状态。 除了令人不适的黏黏的汗味，鼻腔里还塞满枪油的味道，这种气味就像是融化在白水里的盐，你看不到它，但它始终存在。就算走出靶场，远离穿着军装的教官和同学，也能听到校园里震天响的口号声和队列行进声——即便分批次进行军训，体育馆和操场依旧不能满足需求，学校的主干道和广场等地也被临时征用成为军训用地。 哪怕出了校门，也能在街边小贩、亲戚朋友的闲聊中一次又一次听到相关话题，时时刻刻提醒着曾博，自己生活中正在发生的巨大改变。 这改变是有预兆的，一周前震撼全国的南都保卫战就是新时代的开幕式，但凡智商正常的人都不会认为自己的生活会如往常一般一成不变，只是没有多少人想到变化来的这么快，这么彻底，以至于每一位生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的普通人都不免受到影响。 “我们……为什么要学习用枪呢？” 两个班六十多位学生中，曾博是唯一一个拿到枪后没有第一时间把玩的特例，浮现心头的这个问题成为困扰曾博的心病，让他对武器提不起兴趣，哪怕他也曾像其他男生一样总是幻想着能给自己配上一把威风凛凛的手枪。 华夏是枪支管理最为严格的国家，对于这一点曾博有深刻的体会，曾博有一位表叔是刑警，刚入职时不像经验仿佛的老警察一样避免带枪，而是抓住机会能带枪就带枪，经常拿枪回家，当时曾博还是个熊孩子，起了玩心，把表叔的枪给藏了起来，把表叔急得想要拿头撞墙，事后曾博被父亲扒光了吊起来打到住院。 就连有权利配枪办案的刑警都不愿意随身带枪，因为拿枪要在枪房登记枪支编号与子弹数量，一旦出现差漏就是捅了天大的篓子，以至于非大案要案刑警不愿带枪办案，可见国内枪支管控的严格程度，只有国家暴力机关才有权利接触这种杀伤性武器——这既是为了维护社会的安全稳定，也是为了保证当权者更易于统治管理人民。 军训摸枪，这是某些军校生才有的特殊待遇，至于南都大学和省内一些二本三本的普通大学，要让学生进行军训，也只不过是让学生们在太阳底下踢踢正步、站站军姿、唱唱军歌，根本不能真正起到“锻炼肉体”“磨练意志”的效果。 大一入学的时候，曾博曾听校长发言，说军训是学生接受国防教育的基本形式，是培养“四有”人才的一项重要措施之一，是培养和储备我军后备兵员及预备役军官，壮大国防力量的极度有效的手段。军训的目的是通过严格的军事训练提高学生的政治觉悟，激发爱国热情，发扬革命英雄主义精神，培养艰苦奋斗，刻苦耐劳的坚强毅力和集体主义精神，增强国防观念和组织纪律性，养成良好的学风和生活作风，掌握基本军事知识和技能。 曾博只当校长他老人家是在放屁，在新生看来，军训就是一种旧时代遗毒，一种让人作呕的惯例、走形式，一场学校用来挫掉新生锐气的下马威。 可现在，情况好像彻底变了，军训的真正意义似乎正在朝着校长那公式化的发言靠拢。 一个学集成电路专业的大三学生，为什么要重新参加军训，学习如何使用枪支？即将走向社会成为现代化产业中一枚螺丝钉的普通人，为什么要掌握杀伤性武器的使用方式？政府此举潜藏的含义让曾博感到不寒而栗。 唯有需求存在，才会引发变革。 “到底是什么样的需求，会引起这么大的变革？训练像我们这样普普通通的学生，是否意味着将来有一天，可能会强制征召我们入伍，上战场？”曾博不敢把这句话问出口，在心里默想的时候，感觉心尖儿都在打颤，把冰凉冰凉的血液挤到全身各处，明明是大热天却浑身冷意，矛盾的是身上还淌着汗，汗是冷的，心也是冷的。 “曾博，喂！” 有人推了曾博一下，曾博扭头一看，神经大条的宿舍舍友正举着枪口对准自己，距离如此之近，以至于曾博能隐约看见枪身上篆刻的一行编码数字，和枪口里的膛线。 “卧槽，曾博，真枪啊！”舍友满面红光，激动得像是收到了初恋女友写来的情书，这个比喻也不是那么恰当，曾博估计就算拿情书来换枪，白痴舍友多半还是不肯。 “真枪你他|妈还对着我，神经病！”曾博慌忙躲开，怒目而视。 “嘁，怂货，怕个卵？这是教练弹啊，还能打死你不成？”舍友熟练地推弹上膛，又退出弹匣放在手里晃了晃，里面摆着五颗黄澄澄的子弹，显然，这套动作他已练习多次。 曾博还没说话，一只满是老茧的大手盖在舍友的手腕上，将枪口压向地面。 “我说过，枪口不许对人。”教官望着白痴舍友，眼神中看不出怒意，但极具压迫，好像犯错的舍友像只蚊虫，马上就要被夹死在教官那微微皱起的眉头里。 “近距离发射的空包弹一样会对人体造成伤害，不要再让我看见第二次。”教官顺手夺过枪，指着靶场外，下令道，“出去跑五圈，再回来练习打靶。” 舍友不敢辩驳，灰溜溜转身去了，教官又转头看向曾博。 “程教官。”曾博恭敬低头。 第一百八十八章 我想去当兵(中) 程旭在战斗中受的伤并不严重，他只是在跑去确认自己队友的尸骨时，扭伤了自己的右脚，只在医院里住院观察了几天就办理了出院手续。 医生观察的对象并不是程旭的身体状况，而是他的心理状况。半吊子的心理咨询师没能打开程旭的心结，为了帮助程旭走出阴影，远救会的工作人员为程旭安排了一份军训教官的工作，以便将程旭换到陌生的环境，与陌生人产生良好互动，尽量用新鲜的记忆取代应被尘封的过往。 程旭没有反对远救会的安排，在找不到生活目标的时候，有人指挥自己也是一件不错的事，至少有了活着的目标，不至于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只是给一群蠢货当保姆的感觉不太好，所以程旭脸上没有和煦的微笑。 打发走一个拿枪口指人的白痴后，程旭冷眼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他具备着同龄人少有的稳重，或者说怯懦，程旭负责训练的这么多学生里，绝大部分人拿到枪后会欢呼雀跃，少数几个女生会表现出抵触情绪，但脸上露出恐惧表情的，就只有这个名叫曾博的年轻人。 “你怕枪？”程旭问。 程旭打量曾博的同时，曾博也在打量着程旭。 皱巴巴的军装，乱糟糟一团鸡窝似的头发，满是胡茬的瘦削侧脸，深沉忧郁的眸子里透着浓浓的悲伤，放到十年前，这位教官肯定会成为红极一时的颓废派偶像。 “啊，不是，我……”曾博支支吾吾，不自觉地退后。 “按照之前讲过的内容，熟悉枪械，准备练习射击，考核不合格不能参加实弹打靶，拿不到及格分数就算挂科，下学期重修。”程旭没心情去了解曾博的内心活动，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曾博立刻开始练习。 曾博犹豫了一会儿，实在憋不住，咬牙放下枪，迈出几步走到程旭身前，立正敬礼。 “教官！请问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曾博鼓起了好大勇气才问出这句话，教官的回答却是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不可以，闭嘴，去练习，再废话就出去跑十圈。” 曾博垂头丧气地回去拿起枪，开始重复一些基础动作，纵使腰酸肩痛也不停歇。如果战争无可避免，如果有一天自己也会被迫走向战场，那么现在就更应该好好学习，唯有平时多流汗，方能战时少流血。 等到橘红的太阳朝着地平线开始下坠，一天的训练终于结束，教官们吹响集合的口哨，随后发出解散的命令，靶场内的学生们意犹未尽地放下枪，捂着咕咕叫的肚子奔向食堂， 军训期间少有人会点外卖，大多训练结束就跑到距离自己最近的食堂狼吞虎咽，食堂内置的座位根本不够用，临时支起了许多雨棚，下面放着塑料桌椅，这些都是临时增添的额外座位。 曾博坐在最外围的一张座椅上，端起餐盘把平时看不上眼不屑入口的食堂饭菜哗啦哗啦扫进肚子里，放下遮挡视线的餐盘时，曾博发现对面多了个人。 “下午想问什么，问。”程教官换了一套运动服，大马金刀地坐着，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一举一动之间都有少见的豪气，只是眉宇之间还是有化不开的忧郁。 “呃……”曾博左右望望，见没人注意这边，压低声音问道，“教官，我们以后会上战场吗？” “我不知道。”程旭奇怪地看了曾博一眼，“为什么问我？” “您看起来跟其他教官不太一样。”曾博小心翼翼地说道，“就是，我的意思是说，我觉得您不像是部队里的军官，我觉得您以前应该也是被征召入伍的吧？我特意去了解过远江发生过的事情，听说有很多平民入伍抗尸。打仗之前跟我们一样是普通老百姓，却被逼走上战场，您也是其中之一吧？我觉得，您应该可以理解我的恐惧……我知道这挺丢人的，可是，突然军训让我们去学怎么用枪，我没法不害怕啊。” “害怕是应该的，不丢人。”程旭的回答出乎曾博意料。 看见曾博惊讶的表情，程旭嗤笑道：“叶公好龙，听过么？你那些同学，现在看着兴奋，嘴上叫得凶，真让他们入伍去打仗，他们只会更害怕。你明明想到这个可能性，还知道要克服恐惧努力练习，算是很不错了。” 夸了曾博一句，程旭接着补充道：“不过你刚才说的不对，我以前确实是平民，但我却没有被强制征召入伍，我是自愿进入猎尸人的队伍，为对尸战场贡献一份力量，所以我理解不了你的恐惧。” “您是说，您当时一点都不怕吗？” “不，我们都怕的要死。” 曾博愣了会儿，问：“既然怕，为什么还要上战场？平民没有义务去尽军人的职责吧？” “要是都像你这么想，华夏早就亡国灭种了，抗日战争打了八年，老兵都打光了，没有平民上战场，拱手把国土送人吗？”程旭冷笑反问，“在远江，258旅、武警、刑警甚至民警、城管、民兵团都快打没了，我们不上，谁上？真等他们全部牺牲了，我们连抗争的最后机会都没有，所以再怕也要上。” 曾博张嘴想说话，程旭没给他机会，继续说道：“你们以后会不会上战场，我真的不知道，上面为什么要下令训练你们，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一件事，曾经跟我并肩作战的战友们，现在就只剩下我一个人，曾经见过的熟悉面孔，现在全都换成了陌生的新人，跟我同一批的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但是，以后还有很多仗要打，可能多到数不完，我们这些人早晚是要死光的。到时候，你们不上，谁上？” “如果真有一天我们全都倒下了，你们总得自己站起来保护自己，现在锻炼出一个好身板，提前学习一些经验，总归是好事。”程旭说完，晃了晃易拉罐，留下罐底最后一口酒，起身离开。 夕阳的光洒下来，在程旭的身上蒙了一层橙红色的光晕，曾博痴痴望着，分明没听见豪言壮语，却仿佛有惊雷炸响耳畔。 第一百八十九章 我想去当兵(下) 夜晚，宿舍里几个牲口还有多余的精力可以发泄，彼此兴奋地交谈着“打手枪”的心得，想想他们之前军训要往鞋子里垫卫生巾，动不动就“中暑晕倒”的光荣历史，真是不敢相信这是同一批人，仿佛一夜之间脱胎换骨。 不过曾博知道，这仅仅是兴趣使然，等最初几天的新鲜劲过去，等到日复一日的打靶训练让他们吃到苦头，他们很快就会发现，原来还是躲在宿舍里吹空调打游戏更舒服，然后他们便会像厌恶上课一样厌恶军训，并找出种种办法躲避。 过了十二点熄灯时间，交谈声越来越小，白天训练时留下的困倦终于浮出水面，舍友们很快进入甜美梦乡，打鼾的打鼾，磨牙的磨牙。 曾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不是因为宿舍里的交响乐，在这儿待了三年，曾博早就习惯舍友们折腾出的各种动静。 无法入眠，只是因为晚饭时听到程教官说的那一席话。 曾博回想起一个礼拜之前，南都保卫战当天的所见所闻。为了约上漂亮学妹，曾博费尽心思骗爸妈说要参加考研培训班，拿着补习费去找黄牛买了两张演唱会的门票，还准备好了烛光晚餐和情侣套间的费用，然而计划却被闪电一般突如其来的战争打乱。 当怪物的生物emp攻击致使奥体中心附近所有电子仪器失效后，曾博因为自身所学专业，第一时间联想到了emp，并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自己的担忧，因此被一位名叫果冻的军官带到羽毛球馆内，避免曾博继续传播负面消息引起恐慌。 后来曾博知道，那人的名字不是果冻，而是但国栋，想必父母取名时取的是国家栋梁这个寓意。 但国栋给曾博留下的印象很深刻，曾博记得当自己问起能否守住奥体中心时，他指着自己的胸膛，信誓旦旦地说，如果怪物能冲过来，也一定是踩着他们的尸体冲过来，为了给奥体中心里的民众争取时间，哪怕他们血流干了都不在乎。 好伟大的宣言。 换了别人来讲，曾博只会付之一笑，纯粹当做笑话。可但国栋却是真正敢去实践自己宣言的勇士，曾博找不到任何质疑的理由。 想想但国栋走出羽毛球馆时的背影，再想想今日程教官离开食堂大棚时的背影，前者豪情万丈、大步流星，后者寂寥落寞、步履蹒跚，但两者之间仍有一些共同点：坚定，刚毅，视死如归。 只要曾博闭上眼，这两道背影就在眼前来回晃动，左边是程教官，右边是但国栋。 “嗡嗡” 手机震动的嗡鸣声从被褥里响起，曾博伸手掏出手机，是自己曾经心仪的漂亮学妹发来短信。 【学长，今天我看见你打靶了，很帅噢w>__< 其实呢大家都知道这本书的大纲是用了很长时间梳理出来的，所以故事线拉的很长，要修改难度很大，本来开始写的时候我觉得是不会有问题的，但是当时我毕竟只是纸上谈兵，结果第一本书写出来还是因为经验不足犯了很多错误，为此也不止一次对剧情线和大纲修修补补，甚至通篇大改（比如远江卷结尾） 诸多经验丰富的老鸟告诉我摆在面前的有三条路： 一，立刻烂尾完本，做好准备再重开新书（反正你这本书不可能会火） 二，干脆放飞自我，在自嗨的道路上渐行渐远，只写自己想写的，不管读者爱不爱看（反正你这本书不可能会火） 三，少想自己喜欢什么，多想读者喜欢什么，把剧情线和大纲按照现在总结出的经验删改再继续写，就当是总结经验为下本书做积累（反正你这本书不可能会火） 我想了想，觉得还是选择第三条吧，我会去把剧情适当压缩，请大家谅解一下。 唔>....<经常被问到完本字数，我想如果成绩上去了，或者仍旧扑街但是我写出来的东西大家爱看，就按照大纲写完，大概需要三四百万字。 如果成绩不行，写出来的东西又不尽人意，就把支线剧情砍掉，加快主线剧情的推进，应该是两百万字完结。 第二百一十五章 打破宿命的穆塔(感谢学习是最重要的事长老打赏~) 杨小千的叹息让于谦联想起令人不快的往事，于谦放下酒杯，神情郁郁。 “想到什么了？” “想到一些曾经听说过的乱世历史。现在回想起来，虽然只过了不到一年的时间，但以前的事情，却遥远的像是前世。”于谦望着窗外的迷人景色，刺眼的阳光让他微微眯起双眼，“能考上宾州大学，并以优异成绩毕业，还能以被歧视的黑人身份获得诸多猎头的追捧，这个穆塔·卡聪加应该是个很聪明的人对吧？为什么这样一个聪明人，会蠢到与变异体合作呢？难道她不知道变异体很可能会在她死后背信弃义，把马拉维吃干抹净吗？难道她不明白变异体给马拉维带去的可能不是发展与繁荣，而是杀戮与战乱吗？” “你知道原因吧？”杨小千相信，在议长这个位置上坐了这么久，于谦对政治、谋算与人心的理解层次，应有极为显著的提升，要看透这个问题不是难事。 “狗屎圣殿想要获取更多帮助，从阴影里走上台面，不仅需要没有脑子的狂信徒和权高位重深谋远算的利益伙伴，还需要需要更多像穆塔·卡聪加这样的人与他们合作。一旦马拉维的结局证明与圣殿合作可以达成所愿，获得利益，哪怕不能确保是长期利益，也会有无数像穆塔·卡聪加这样的人冒着生命危险，心甘情愿奉上一切，与圣殿合作。” “为了做出证明，圣殿必然千金买骨，穆塔·卡聪加算准了这一点，确信圣殿信守承诺更符合自身利益，所以才会选择与圣殿合作。同时，任何人、任何组织都没有任何理由在圣殿及其背后的利益团体造福马拉维人民时从中作梗，变异体帮助联合国不愿意帮助的第三世界国家穷苦人民，又有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在苦难民众追寻幸福自由的道路上插手阻拦呢？” “唯一阻拦的方式，唯一不让圣殿得逞的方式，就只有我们亲自动手，先一步让马拉维人民过上更好的生活，向全世界证明，马拉维的好转与圣殿无关。那么，穆塔·卡聪加同样实现了自己的愿望。” “在由我们亲手书写的马拉维史书上，穆塔·卡聪加既不会是英雄也不会是钉在历史耻辱柱上的人奸，因为我们要最大程度消除影响，就必须尽力抹除这场交易曾经存在的一切痕迹。穆塔·卡聪加，从此将成为一个无名英雄，由马拉维的人民口口相传，或许有一天，她的名字不会再有人铭记，不会有人记得她曾以凡人庸俗渺小之躯，游走于全世界最令人畏惧的几个庞然大物之间，以生命为代价打出破解宿命的一击，为困局之中走向摔落灭亡的马拉维带去希望……” “不求生前利，不求身后名，算是个真正的英雄人物。” 推论至此，于谦已完全颠覆对穆塔·卡聪加的判断，他缓缓闭上双眼，似乎在回味穆塔·卡聪加这短暂而绚丽的一生。 良久，一声更为沉重的叹息。 可惜这样的“英雄”，却可能给全人类带来灾难。 “如此人杰，本来应该为我们所用，现在却白白消耗在复杂的利益内斗中，这乱局一起，错综复杂，谁算得清最后的结果？全都只能盯着眼前的利益，相比全体人类的损失，我们拼尽全力追求的个人利益微不足道，谁都知道这一点，可谁都没有停手的打算，因为谁都不知道自己停手之后别人会不会停手，哪怕落后一分，都是对自己人的残忍。”于谦脸上浮起似笑非笑的表情，说不清是不屑还是可悲，或许二者兼而有之，“我看你说得对，目前人类最大的敌人还是自己。以后，在外来危机的压迫下，消除国家与种族之间的隔阂，促使全体人类联合成一个利益共同体，才是唯一出路，咦，你说刘远舟放任变异体扩张势力，会不会就是为了加快这个进程？” 放任变异体扩张，将目光短浅或野心膨胀的危险分子先排除出人类的范围，而后一举抹杀，并在变异体扩张的过程中，逐步唤醒所有国家与民族的危机感，而后利用这份危机感促使未来大一统的奠基。 这是个胆大包天的设想，也是个宏伟而冰冷的设想，其中只有对全局利益得失的比较，只把那些进程中或无辜或不幸的生命看成数字，当作必须消耗的催化剂，不夹杂一丝一毫的人性人情。 听起来很像刘远舟的作风。 “这个可能性我不是没想过。”杨小千皱眉摇头，“它有可能是原因之一，但我相信这不会是主要原因，我想刘远舟一定有更重要更远大的意图，否则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要知道，一旦变异体渗入核武大国掌握核武器，那人类的末日就真的不远了。” “他一定做好了各种预案，留有许多后手，只是没有告诉我们。”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于谦不得不承认，刘远舟算无遗策，其智谋远超自己能够想象的范围。 杨小千点头：“无论刘远舟出于什么原因不愿意让我们了解内情，现在都应该告诉我们了，马拉维事件给了我们质问的理由，这次来上京，不就是讨个说法，要个解释么？” “如果刘远舟还是不给一个让我们满意的解释呢？”于谦问。 杨小千一本正经地严肃回应：“那我们就罢工。” “罢工？”于谦盯着杨小千的脸，仿佛上面长出一朵花。 “是的，我们俩罢工，连带着远救会和议会一起罢工，会延误多少计划，造成多少损失？刘远舟最重视效率和利益，肯定会妥协的。以前不用这一招是条件不允许，而现在我们有足够的理由，可以理直气壮地威胁他。” “这样啊……”于谦恍然点头，谦虚受教，又学到了一招，并非多么高明的一招，但却说明了一个道理：要对付理智、讲道理且重利益轻恩怨的人，最有效的方式就是找到恰当的时机蛮不讲理。 于谦有预感，这一招迟早可以用在杨小千身上。 第二百一十六章 零一基地 历经一小时零四十分的飞行，自南都飞往上京的湾流g150在上京首都机场降落。 机组人员仅有两位飞行员与一位空乘，下机后立即前往休息室，而两位身份尊贵的乘客则在下机后不久见到了意料之外的接机者。 前来接机的是一队西装领带一丝不苟的稳重男性，一举一动间透着令人心悸的肃杀。 领队见到杨小千时手里举着自己的工作证，黑皮底子，金色国徽，印着十九局的字样和普通人看不出名堂的烫金花纹。 这队人之所以需要展示工作证件证明自己的身份，是因为他们全都是杨小千未曾见过的生面孔。 坐进接机的专车后，于谦从杨小千的脸上看出端倪，开口问道：“你没通知十九局？” “没有，我想你也没有吧，按理说没有其他人知道我们的行程。不过，刘远舟么。”杨小千给了于谦一个眼神，意思是：你懂的，他能算到我们要来，一点儿不奇怪。 于谦点点头，又问：“这些人你一个都没见过？” 杨小千闭上眼睛仔细回想了一阵，随后摇头，这队人确实不曾见过。 “他们应该不是远江人，既然我对他们一点印象都没有，那他们要么是十九局扩招的新人，要么是负责机密部门的……从他们证件来看，应该是后者。” “别是假冒的就行。”于谦开了个玩笑，“就怕一会儿车开到半路就把我们炸上了天，唔，等等，好像也不怎么怕。” 真是让人尴尬的笑话，杨小千笑而不语，不做评论。 既然证件是真的，人就不会是假的。杨小千可不认为有人能拿着十九局的证件，在上京这块地界晃悠，在刘远舟眼皮子底下假冒十九局成员。 只是，十九局一向奉行宁缺毋滥的原则，入职审查极为严格，相比之下一般行政部门的政审和背景调查只是过家家，没有超能力的普通人中，百里挑一甚至万里挑一的精英才能通过如此严格的筛选，这样一个人员精简的权力机关，怎么会凭空多出一队人来？ 杨小千算是与十九局打交道最频繁的人，对十九局各个处级单位以及下属行政机关都有所了解，可对今天接机的这队人却是完全陌生，杨小千能想到的唯一解释就是，他们之前从未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之内，且自己此前没有知情权。 这意味着什么呢？杨小千虽不在十九局或变控中心工作，但在两个部门内都拥有极高的知情权限，在必要的紧急时刻，甚至能够接管指挥权代为指挥，如果十九局内某个下属单位或分支部门连杨小千都无权获知它的存在，可想而知，其机密程度究竟有多高。 “我猜我们这次不会去十九局的办公大楼了，否则不必让他们来接机。”杨小千满意地笑了，“看来今天，刘远舟终于肯给我们一个交代了。” 杨小千没有猜错，挂着特别通行证的专车没有开往十九局办公大楼，而是开往上京城郊。 没有人告知此行的目的地，接机的这队十九局工作人员一个个冷冰冰的像是机器人，没有人多说一句，司机与副驾驶上车后就关上隔音板，杨小千只能与于谦继续无聊的谈话，谈话内容都是一些没有营养的琐碎内容，毕竟这是十九局的专车而不是于谦的专机，很可能装有录音设备，在这里谈论一些敏感而重要的话题，不合适。 从车窗外不断变化的场景可以看出，司机正在走一条精心安排的路线，而且很可能是根据即时路况不断调整的，或许几番弯弯绕绕走过的总路程要翻上一番，但自始至终没有遇上堵车或是红绿灯的情况。 在上京这块地界竟然能保持车速恒定不变，说是超自然现象也不为过。 或者说，这就是一种不易察觉的超自然现象？ 杨小千低头想了想，要做到这一点，必须及时获知上京大半区域的交通状况，并根据不断变化的信息，迅速计算出合理路线——光知道车辆行进路线附近的交通状况远远不够，因为一段路堵车与否不仅仅与附近的路况有关。某一街道发生一起车祸，经过一段时间后，可能造成另一条街道堵车，作为反馈，另一条街道的路况变化又对已经移除事故车辆恢复通行的街道造成影响，这种算术是一加一大于二的若干次方，而上京交通状况的复杂程度，大概是二的十一次方。除此以外，还有红绿灯的时间，车流量的多少，都会产生影响，这个信息量，庞大到能使脑容量正常的普通人脑袋爆炸。更别提，这信息每分每秒都在变化。 刘远舟倒是有这个计算能力，可杨小千相信他不会无聊到用自己的超能力做这种事，如果是为了省时间，完全可以派直升机来。 “没有减速、没有加速、没有刹车，除了转弯，这部车一直在以相同的速度前进。”于谦也发现了这一点，啧啧称奇，“这比禁行上京所有社会车辆还要厉害啊，刘远舟什么时候有了摆谱的习惯？” 听这话里意思，于谦也认为刘远舟不派直升机而派专车，是别有用心。 但杨小千的看法却与于谦有细微差别，摆谱？那不是刘远舟的风格。 既然没有选择使用直升机作为交通工具，而是派了一部相对用时更久的专车，是否在暗示什么呢？ 一小时后，专车减速驶入一扇看似平淡无奇的大门，停靠在地下停车场一处车位。 司机和副驾驶各自拉开一扇车门，恭恭敬敬做了个有请的手势。 杨小千与于谦对视一眼，跨出车门，跟着司机往地下停车场更深处走去。 周围环境与普通的地下停车场一般无二，但寂静中处处透着诡异，并非三流恐怖片那种刻意营造的惊悚感，而是一种无处不在的危机感，让人浑身汗毛树立，隐隐间仿佛有极细的针尖扎在毛孔。 走到半道时，通道尽头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 “杨会长，于议长，欢迎来到零一基地。” 第二百一十七章 生子当如杨小千 通道尽头是一处电梯，结构特殊，材质非凡，让杨小千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用了两秒钟的时间，杨小千回想起这感觉源自何处，在远江时他曾见过邱哲的地下实验室，而从平房通往地下实验室的电梯，就是这种设计。 “杨会长，于议长，欢迎来到零一基地。” 稚嫩的声音，稚嫩的面孔。 当杨小千看到通道尽头的瘦小身影时，罕见地露出惊讶表情。 这是个五官灵动面容清秀的小男孩，看年龄不会超过十岁，从身高和脸上的婴儿肥来看，这个数值还要往回调个一两格。 小男孩头上打着亮晶晶的发胶，把不算长的头发梳成标准的老式三七分，两边头发泾渭分明，中间一条直线露出清爽的头皮，看不到一颗头屑，想必生产男士去屑洗发露的厂商很愿意花大价钱请这位男孩去当形象代言人。 大人才用的发型放在男孩身上，丝毫不显突兀，因为这个男孩有着远超同龄人的成熟——准确说，是远超同龄人二十年以上的成熟——让人反倒觉得这个发型搭配上他肥嘟嘟的脸型正合适。 这份成熟源自于男孩眼中的自信、沉稳、淡漠，他没有波澜的双眼仿佛要看穿一切，他没有表情的稚嫩脸庞仿佛只是一张立体照片，他身上处处都是充满违和感的和谐感。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额头一圈闪着幽光的锁链，这是觉醒者特有的标识。 这是一个没有在觉醒者议会登记注册，没有正式觉醒者身份的觉醒者。 之所以大大方方展现出额头的锁链，或许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以体现此次迎接的高规格？ 杨小千呆呆地看着这个男孩，忽然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这种感觉让杨小千感到疑惑。 于谦同样有这种疑惑，只是他没有等眼前的男孩做自我介绍，先一步用自己特有的直率的表达方式将心底的疑惑问出来：“你是刘远舟的私生子？” 真是个惊世骇俗的问题，一直板着脸好像机器人似的专车司机都没能控制住面部肌肉的抽动，做出一个难以描述的古怪表情。 “不，我是刘局长的义子。”小男孩脸上仍旧不起波澜，好像早就料到于谦会问这个问题，“我的名字是刘中千，也是二位此行的向导，我会为二位答疑解惑。” 话音刚落，小男孩仰头看向杨小千，点头道：“是的，只要是在我权限范围内的问题，我都会解答，超出我权限范围的问题，您可以当面向刘远舟提问。” “这小孩真有个性，说自己是刘远舟的义子，却称呼刘远舟的职务，哈哈，从这个细节上来看，他还真是随刘远舟啊，唔，除了长相不像以外，其他都是神似，要说这是刘远舟的私生子，我绝对不会怀疑。”于谦以讥讽的语气打趣道，身为觉醒者议会的议长，在其他地方他不至于做出这种破皮无赖的姿态，不过在刘远舟的地盘上么，自然是怎么能恶心到刘远舟就怎么来——说来可悲，于谦自己心里也清楚，这是他唯一能够报复刘远舟的方法，虽然刘远舟没可能因此产生负面情绪。 话说到一半，于谦注意到杨小千的异常，立刻收声，向杨小千投去问询的眼神。 杨小千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刚才在听到小男孩刘中千说将为自己答疑解惑时，杨小千想问一句“是否可以询问任何问题”，可话还在嗓子眼里没说出口，就得到了肯定的回复，这不像是个巧合。 “两位请随我来。” 刘中千侧身做出邀请手势，没有进行任何操作，电梯门自动打开。 杨小千与于谦对视一眼，相继走进电梯，电梯门随即闭合，而电梯则开始加速下行。 “你刚才说，你是刘局长的义子？能具体说明吗？”杨小千问小男孩，“我想你应该有权限回答这个问题吧？” “当然。”刘中千好像做了个点头的动作，但头部上下摆动幅度很小，足够让人意会，但又没有浪费多余的体力，“我是远江福利院的一名孤儿，我没有正名，以前刘局长经常去福利院看望我，他对我很好，在我心中，刘局长就是我的父亲，只是因为刘局长未婚不能收养我。灾难发生后，我成为了觉醒者，后来我到处打听，用了两个月的时间才找到刘局长……” “你找到刘远舟？”杨小千打断刘中千的话，一个八九岁的儿童，在当时乱象百出的远江，能独自生存两个月？还能跨越重重险阻，找到对尸前指的刘司令？就算他在灾难初期就已觉醒超能力，可他毕竟只是一个知识眼界都极其有限的儿童。 无法想象，一个本该天真无邪享受父母关怀的小孩子要经历多少磨难，才会变成如今这个冷如冰山的模样。 “是的，我找到了刘局长。”刘中千平淡如水的语气像极了刘远舟，“我告诉刘局长，希望能随他姓刘，刘局长同意了，并给我取了一个正名：刘中千。” “哈。”于谦笑着瞥了刘中千一眼，转头对杨小千说道，“这名字取得真有意思。” “什么？”杨小千还沉浸在思考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于谦在说什么。 于谦揶揄道：“刘中千，杨小千，这意思还不够明显么？生子当如杨小千嘛。哈哈，等我以后有了孩子，我给他取名于大（和谐）千。中压小，大压中。” 杨小千哑然失笑，正要说这只是一个巧合，刘中千却转过头，一本正经地说道：“杨会长，其实于议长说的没错，刘局长在为我取名时确实说过这句话，生子当如杨小千。” “叮” 电梯门打开，前方是密密麻麻的超级主机，电源的亮光堪比新西兰特卡波夜空上的繁星。 刘中千率先走出电梯，指着两排超级主机中间留出的狭窄缝隙，脸上浮起一丝骄傲的笑意，但很快又消失不见。 “二位，这是通往未来的道路。” 第二百一十八章 零(上) 这条“通往未来的路”不怎么宽敞，也不太长，跨过大约五十米就走到尽头，另一头不断飘来冷空气，数不清的光纤光缆盘成一条条卧龙，彼此相互缠绕，纠结不清。若把地面墙壁看成头皮，每条光缆看作一根头发，那么这里的场景能让人联想到一位头发浓密且数十年没有洗发的流浪汉。 “我们现在看到的是零一基地的第一层。”刘中千伸手指着前方，六块巨大的电子屏幕拼接成一个背景墙，两排办公桌呈平行线摆放在墙体前，每张办公桌前都有一位穿着白色工作服的人坐在椅子上忙碌。 成背景墙的六块大屏幕此时全部处于待机状态，呈现一片白色，屏幕内七条分隔屏幕的黑线格外显眼，而室内的工作人员正全神贯注地盯着着办公桌上的曲屏电脑，手指不断敲击键盘，时不时对着头戴式耳机的耳麦发出指令，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身后的脚步声，或者是注意到了，但不愿意浪费时间回头查看。 杨小千好奇地望着工作人员身前的电脑屏幕，屏幕左边分成等距的几个小模块，每个模块都有一个缩放比例的视频播放器，而右侧则是一个控制栏，以杨小千糟糕的计算机知识，看不出电脑的操作系统，只能看出这种工作模式，与南都的联合指挥部相似。 “为了让二位更容易理解，我们不妨先参观一下第一层的工作。”刘中千走到距离最近的一张办公桌前，拍了拍操作员的右肩，操作员转头看见刘中千青涩稚嫩的脸庞后，立刻恭敬起身，让出座位。 刘中千踮起脚，坐到座椅上，拨弄了下座椅扶手下方的一个按钮，将椅面调节到一个合适的高度。 “很抱歉，二位，这里没有多余的座椅。”刘中千的声音根本听不出歉意，杨小千和于谦也不在意，一左一右站到刘中千身后，等着刘中千下一步的解说。 刘中千伸手在键盘上敲了几下，接着曲屏显示器左侧的一个模块里出现了新画面，画质很差，依稀可以看见一个穿着廉价西装的男人正在愤怒地踹着马路边的垃圾桶，踹倒了左边的可回收垃圾桶，又伸手握拳去砸另一边的不可回收垃圾桶，仿佛两个垃圾桶是他的杀父仇人，旁边路过的行人不禁侧目，对着男人指指点点。 “这是什么意思？”于谦皱起眉头，预示着他的耐心即将耗尽。 “请保持耐心。”刘中千不紧不慢地用两只小手敲击键盘，屏幕右侧的控制栏弹出一张照片，是一张身份证，从照片来看，正是视频中的男子，紧接着又一个窗口弹出，停留在身份证照片下方，开始滚动播放一串文本信息。 “这位先生名叫朱林，是一家旅行社的职员，他与妻子结婚已经三年，因为工作性质经常出差在外。最近，朱林的脾气越来越暴躁，两天前因一件小事与旅行社的某位文员大打出手，被扣除当月奖金，勒令接受心理咨询。”刘中千对这个陌生男子做了个简短的介绍，在刘中千说话的时候，朱林已离开他砸毁的垃圾桶，第一个模块的视频画面随即切换，镜头俯拍，对准一家百货超市。 十五秒后，朱林的背影出现在画面中，他大步跨向百货超市的入口，从周边环境来看，这家百货超市位于朱强刚才所处的人行道正对面。 接着，画面再次切换，可以看出，这次是超市内部的监控画面。 一排排货架上摆满琳琅满目的各类商品，形形色色的人们推着推车提着购物篮穿行在货架之间，其中气急败坏的朱林格外显眼，他急冲冲地走向厨具区，随手拿起一柄距离最近的菜刀，便转身朝着收银台奔去。 “朱林先生为什么如此气愤，又为什么要购买菜刀呢？”刘中千双手离开键盘，指着屏幕说道，“很快答案就会揭晓。” 话音刚落，屏幕左侧第二模块的视频播放器出现画面，这次是一间狭小的卧室，里面只能放下一张双人床、一个衣柜和一张电脑桌，床头墙上挂着一张婚纱照，照片中的男主角正是朱林，而女主角正躺在床上，穿着极具视觉刺激的情趣内衣，双腿微曲，粉唇含住食指，摆出一个极为诱惑的姿势，阳光透过半透明的粉色窗帘打在她身上，风情无限。而在她身前，还站着一个男人，猴急地将自己浑身上下脱个精光，作势就要往床上扑。 “讨厌，你个色中饿鬼。”女人嗔道，“转过去！不许看我脱内衣~” 男人立刻乖乖转身，这时他的脸暴露在镜头内，面部捕捉软件与面部识别软件在男人转身的刹那开始自动运行，右侧控制栏再次弹出一张身份证照片和一串文本信息。 这个男人名叫黎元彪，在一家旅行社任职，很巧，或者说很不巧，他正是两天前与朱林发生冲突的那位文员。 不需要刘中千再进行解说，杨小千和于谦都已大概拼凑出事件原貌。 朱林，这位可怜的老实人，因为常年出差在外，妻子与旅行社里的同事黎元彪有染，朱林发现端倪后质问黎元彪并发生冲突，随后朱林偷偷在卧室里装上针孔摄像头，终于确认了妻子出轨的事实，头顶绿帽的朱林因此暴跳如雷。 至于朱林为何要在百货超市购买菜刀，答案已经非常明显。 第一模块的画面还在不断切换，无论朱林走到哪里，转过几条街道，上了什么车，画面中始终有他，或是他所乘坐的交通工具，仿佛一个无形的幽灵，紧紧跟在他身后，将他的一举一动全部记录下来。 朱林路过东狮路时，镜头由路边一处交通监控提供，画面中马路右侧有一家酒店的led显示屏正在滚动播放时间。 杨小千凑近了盯着屏幕，又低头看了看手表，愕然问道：“这是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情？朱林现在就在东狮路，而他老婆正在和黎元彪偷情？！” 第二百一十九章 零(下) 一个平头百姓戴上一顶绿帽子，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于当事人而言，那是一场天崩地裂的灾难，但小人物的故事总是相似又常见，处处都在发生，连时代的缩影算不上，对市井小民而言或许是件喜闻乐见的八卦新闻，能够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但对无关者而言，真是件渺小到不能再渺小的琐事。 所以，当杨小千表现出关注与惊讶时，于谦十分不解，直到杨小千问出这个问题：“这是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情？” 于谦变了脸色。 “是的。”刘中千点头，输入一行指令代码，按下回车键，屏幕右上角的小黑窗出现一个不断变化的红色倒计时，不仅在一秒一秒逐渐减少，偶尔会因为各种因素而瞬间增多或减少一段时间，倒计时旁边还有一串连着省略号的阿拉伯数字9。 “这是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情，根据计算，大约十五分钟后，朱林先生会回到自己家中，将妻子与同事捉奸在床。朱林先生用菜刀将他们捅杀的概率无限接近百分之一百。”刘中千说完，带上操作员放在办公桌上的耳机，将耳麦拉到嘴边，语速飞快地说道，“昌平区海丰路幸福家园一期a2栋702，倒计时十四分钟零五秒，开始拦截。” ……………… 朱林这辈子没有像这样恨一个人，曾经的爱有多深，如今的恨就有多深。 “我在外面辛辛苦苦做牛做马，不知道流了多少汗，流了多少血，全都是为了你，为了养这个家。可我在外面奔波的时候，你却在跟着你的奸夫快活，我流血流汗的时候，你却在床上流**，贱人，贱人！” 朱林等不及缓慢运行的电梯，从楼梯间大步流星地爬上七楼，停在家门口时已是气喘吁吁，对着空气反复念叨着侮辱性的词汇。 站在防盗门前，朱林已经隐隐能够听到门内传出的靡靡淫音。 想到那不要脸的臭婊子正在自己床上浪叫，朱林的心脏开始升温，咚咚直跳的心脏正像压水泵一样把滚烫沸腾的热血送到全身每一处角落。 伴随着肾上腺素大量分泌，这种前所未有的浑身发热的感觉让朱林几乎按捺不住动手的冲动，他拆开菜刀的外包装，右手紧紧攥着刀柄，太过用力以至于整个右臂都在微微颤抖。 “我要你们付出代价，你们这对奸夫**，我要让你们死的惨不忍睹！”朱林想象着自己将手中利刃反复插进那对狗男女身体里的场景，竟产生莫名而微妙的快感，仿佛复仇的鲜血已经洒落在他的肩头。 理智被愤怒与耻辱所吞噬的朱林并没有注意到，八楼楼梯间不知什么时候走下来两个身穿紧身夹克的男人，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朱林左手掏出钥匙，飞快地插入锁孔，打开房门，冲进了卧室。 当看见满头大汗的黎元彪正趴在自己妻子身上做剧烈的活塞运动时，朱林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手里的菜刀，黎元彪大概是听见了开门声和脚步声，转过头看向卧室门，正好看见朱林那张五官几乎扭曲的的脸庞。 一瞬间，黎元彪大脑宕机，臀部还在下意识地抽送，脸上露出惊恐且精彩的表情。 “误，误会！”黎元彪喊出了这一声，朱林却听不见，他耳朵里只能听见一个字，那就是心底里嘶吼着的：杀！ 杀！杀！杀！ 杀了他！再杀了她！ 没有多余的迟疑，也没有半句废话，朱林跨步上前，将手里的菜刀刺向黎元彪。 黎元彪大脑一片空白，没有来得及躲闪，只来得及闭上双眼，并发出一声杀猪似的嚎叫。 最后刀子却没落在他身上，等到黎元彪再次睁开眼时，他看见朱林已被两个穿夹克戴墨镜酷到没朋友的男人制伏。 “我，他，这……”黎元彪支支吾吾地想要解释，两位墨镜男却不理不睬，架起朱林就往外走。 “放手！放手啊！干什么！老子要杀了他们两个！关你们什么事！”朱林双腿离地，拼命挣扎，却无力挣脱桎梏，只能任由两个壮汉把自己架出室外。 走到楼梯间，一位墨镜男松手后在朱林脸上甩了一个耳光，冷酷道：“现在你有两个选择，第一，你可以抱着把他们俩杀死的心思，继续你愚蠢的复仇计划，然后再一次被制止，不过下一次，制止你的将会是上京市公安局，你将被送上法庭，因故意杀人未遂接受审判，以你案情的恶劣性质，仍可以按故意杀人罪追究刑事责任，到时你锒铛入狱，悔恨终生，而那对奸夫**却可以用你的钱，住你的房子，睡你的床，快活人生。” 墨镜男每说一句，朱林的双下巴就颤动一下，听完这段话以后，冲动的情绪已经消退的一干二净，只剩下满心后怕。 “那，第二呢？” “第二，你可以提出离婚，以你掌握的证据，找一个好的离婚律师，完全可以让你妻子净身出户，你个人享有夫妻共同财产，在上京有一套自己的房子，你还需要担心找不到女人？”墨镜男拍拍朱林的肩膀，“言尽于此，好自为之。” 说完，两位墨镜男转身就走，完全不担心朱林会捡起菜刀冲回去屋里。 朱林愣了半晌，如梦初醒，慌忙从楼梯间追下去，一边追一边喊：“哎，等等，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然而楼梯间早就不见了人影，只剩下朱林自己的声音在楼道间回响。 ……………… 刘中千摘下耳机，将屏幕上弹出的小窗口一一关闭，从椅子上跳了下来。 “任务完成。”刘中千平淡地说道，听不出刚刚拯救三条生命的自豪。 杨小千抬起头，将目光从身前电脑的显示屏移开，环目四顾，每一张办公桌上，每一台显示屏里，都在放映着不同的画面。 形形色色各式各样的故事正在这个封闭空间内上演，每一幕的主角都在外面的世界走向某个极端。 “请问……”杨小千抿了下嘴唇，“最近半个月时间里，上京发生了几起凶杀案？” 刘中千抬头，没有掩饰眼底的骄傲。 “零。” 第二百二十章 人力有穷(感谢soul灵、我就是不起名字两位舵主打赏) 上京市行政范围16410.51平方公里，全市常住人口（包括户籍人口及在京居住半年以上的暂住人口）逼近两千万大关，还有不断增长的流动人口，更使得这座城市的管理变得无比复杂。 平均每天，这座城市都会有两百多人变成尸体，其中有自然死亡、有因病死亡、有外因引起的猝死、有交通意外，还有所有人都不愿提及的凶杀案。毕竟是天子脚下，任何一起凶杀案都会引起恶劣的社会影响，上京刑警可以说是全国范围内除缉毒队以外工作压力最大的一批警员，每当命案发生，他们必须放下手里一切事情，全力以赴尽快破案。 但最近一个月，上京出现了无法解释的奇异现象。 远离事件中心的普通百姓并不知情，抬尸工只是隐约觉得最近的行情不景气，也没对这现象产生一个直接的触感，唯有上京市公安系统——尤其是刑警——最先察觉到诡异的事情正在发生。 一天没有出现凶杀案，这是可以稍微放松的一天。 一周没有出现凶杀案，这是足以大肆庆祝的一周。 但整整一个月没有出现凶杀案，知情的警员们反倒感到毛骨悚然，因为他们隐隐察觉到，似乎自己熟悉的那个世界，正在以一个难以想象也难以追赶的速度产生剧变。 当然，不论警员们想到了什么猜到了什么，他们都不能把这些普通人不该知道的信息传播出去，但凡有激进想法的，都会由政委约谈，进行一次深刻的思想教育，并签下保密协议。 由此，上京刑警圈内不少头脑灵活的警官们知晓一个内部情报：有机密部门正在上京进行实验性作战，一旦成功…… 不好意思，项目是否成功，成功以后“有关部门”是否会大力推进项目发展，项目顺利发展并推广之后将引起的变革，这些统统是不允许谈论、不允许打听、不允许猜想的内容。 所有秘密都必须掩埋在上京城郊地下的零一基地中。 “零？！”杨小千没能压抑住惊呼的冲动，“一个月的时间，整个上京，每一起可能发生的凶杀案都被你们阻止了？” “是的。”刘中千自信满满地给出肯定，“不存在任何遗漏。” “可是这工作量太大，你们这点人手根本不够用吧？”于谦同样疑惑万分，要做到绝对保密就必须做到人员精简，靠这零一基地里大猫小猫两三只，凭什么预防杜绝全上京可能发生的凶杀案？这座城市可有两千多万人口！ “今天我的工作就是为两位答疑解惑，请给我时间慢慢解释。”刘中千让出座位，穿着白衣服的操作员坐了回去，礼貌性地笑了下，便戴上耳机再次沉浸到紧张的工作中去，几秒钟后，曲屏显示器左侧的视频模块又出现了新的画面。 “首先，我要对零一基地进行简单说明。”刘中千抬起小手在四周晃了一圈，“零一基地建于地下，实际面积远比我们现在看到的要大，我们现在所处的是第一层的中心区域：操作室。嗯，如此规模的地下基地，当然不可能是在几个月内完工，事实上零一基地已经存在六年之久，直到两个月前，十九局才接管这所基地。” “建立这所地下基地的目的是？”杨小千问。 刘中千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最初，零一基地出现的目的是为了监视。” “监视谁？” “所有人。”刘中千知道这个答案需要一点时间去消化，因此停顿了三秒才继续说道，“根据情报，自911事件以后，美联邦借反恐名义对信息监控投入了大量研究资金，其中有一项绝密电子监听计划活动最为明显，该计划于四年前由美联邦国家安全局发起，勾连各大网络巨头，直接进入美联邦网际网路公司的中心服务器里挖掘数据、收集情报。对美联邦公民在电邮、即时消息、视频、照片、存储数据、语音聊天、文件传输、视频会议、登录时间和社交网络资料各个方面进行全面监控。” “这种事也敢做？美联邦公民可是最注重隐私权的。” “引用我国情报部门长官的原话，只要有足够的利益，美联邦人什么都敢做，永远不要高估他们的下限。当然，目前我们并不能确认情报的真实性，这很可能只是捕风捉影子虚乌有，也有可能是对方的烟雾弹。但是数据不会骗人，最近几年以来，发生在美联邦本土的恐怖袭击事件越来越少，所以国安有理由相信，美联邦掌握了某种新型信息技术，而这种技术，对于华夏而言，至关重要。” “对任何一个国家都至关重要。”杨小千点头，“因为它的用处不仅仅只在反恐，所以，就有了零一基地？” “是的，六年来，零一基地耗资无数，计算机领域与信息处理领域的业界精英在这里投入了无数心血，但始终无法跨过最后一步，迈过技术的门槛。”刘中千做了个手势，他竖起右手手掌，用左手食指撞上右手掌心。 “而在刘远舟就任后，这个瓶颈就突破了？所以，之前无法攻克的难关是对于信息的处理？” “是的，收集信息并不难，理论上来说，在量子加密通信技术研发成功之前，任何信息都可以被窃听窃取，在这一方面，我们走的比美联邦更快，只要解决技术上的难关，政治问题与人文问题我们几乎可以不用考虑。但在现代的信息战中，获取信息从来不是难题，关键点在于从海量的信息中，迅速筛选出有效信息，并对该信息进行理解。” “举例而言，我们可以轻易获取全上京所有实时监控录像，包括公用设施、民用设施和个人出于各种目的私自安装的摄像头，以及所有在线传播的手机视频。” “调取监控往往是警方处理刑事案件的第一步，因为大部分凶杀案并非专业杀手所为，多多少少会在监控中留下线索。但，嫌犯进入监控往往在案件发生之前，而警方调取监控往往在案件发生之后，如果能在嫌犯表现出作案动机时，就及时从视频画面中截取到有效信息，并提前阻止嫌犯，就能避免一场凶杀案的出现——就像二位刚才所看到的一样。” “光凭人力，做不到这一点。”杨小千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整个上京有多少个摄像头？要对所有画面进行实时监控，就算把全国警力全部调到这里也未必够用，更何况，犯罪嫌疑人的犯罪动机往往需要思考，需要联系起其他事件。 这个数据的处理量，远远超出人类的能力范围。 第二百二十一章 系统 人力有极限，为了跨越这一极限，从古至今千千万万的人们创造出各种各样的工具，不断在技术上进行革新，而每一次跨越瓶颈，都伴随着一项划时代的技术发明。 零一基地在这一个月里所做出的成绩，显然已经跨越了之前六年都没能突破的瓶颈。 杨小千有一种预感，自己正在见证历史。 无论刘远舟在零一基地倒腾什么，当它诞生时，必将颠覆过往认知，给这个世界带来前所未有的改变。 杨小千在飞速转动大脑思考，于谦则趁着空隙插进话来：“我有一点疑问，先说摄像头，有些犯罪现场并没有摄像头，好，假设你们可以在犯罪嫌疑人产生犯罪动机时就立刻识破，并通过分布在各处的摄像头锁定目标，在他实施犯罪之前及时阻止他。可据我所知，有相当一部分案件是临时起意的激情犯罪，比如说……我随便举个例子吧，一个平时老实巴交但长期单身的男人，走在没有监控的黑漆漆的小巷里，偶遇一个醉醺醺的单身美女，他可能会因为长期无处发泄的性苦闷，而选择调戏醉酒女性，或许开始只是想沾点便宜，但这种事一旦动了手就收不住，如果当事人没有到酒醉不醒的程度，遭遇侵犯后激烈反抗，而施害者恼羞成怒，最终演变为一起惨案，像这样从头到尾发生在监控盲区的冲动型犯罪，你们要如何提前预知并阻止呢？总不会告诉我，你们运气很好所以这一个月来没有发生这样的案件吧？” 停顿了瞬息，抢在刘中千回答之前，于谦缓了口气继续说道：“还有，不是所有摄像头都联网吧？那些不联网的摄像头所拍摄的画面你们也能获取吗？最后，我还想问问，既然是实时监控，那么你们事先并不知道朱林此人的生平，也不知道他妻子与他同事的那些龌龊，更不会知道他在家里安装了一个摄像头，对吗？这几件事情联系到一起以后但凡是智商正常的人都能猜出个大概，但实际上以个人的第一视角来看，几件事件并非同时发生，表面又毫无关联，到底是怎么联系起来的？” “首先回答您第一个问题，您看到这些耳机了吗？”刘中千几乎没有思考就开始作答，像是背诵记忆已久滚瓜烂熟的答案。 刘中千指着操作员脑袋上价格高昂到足以让大部分音乐发烧友都望而止步的头戴式耳机，解释道：“大部分视频画面是没有声音的，但操作室内的工作人员必须时刻佩戴耳机，因为零一基地监控的不只有所有摄像头，还有所有人的手机、台式电脑、笔记本电脑、平板电脑。是的，您不必惊讶，美联邦能够做到这一点，我们也能。所有连接上网络信号和基站信号的通讯设备都可以被窃听监控，所以我们不仅会收到视频画面，还会收到各种与罪案相关的音频，之后‘系统’会立即定位并给出音频出现的位置。” “老实说，我们的运气不错，但还没有好到避开所有小概率事件的程度。您举的那个例子确实发生过，等到外勤特工赶到现场时，受害者已经快被歹徒用皮带勒死。在那起案件发生后，我们在不改写核心算法的前提下做了许多补充。” “现在，‘系统’监控的不只有实时信息，就以朱林而言，‘系统’不仅监控了他的手机、私人电脑和工作电脑，还监控了他两个qq账号、微博账号、贴吧账号以及所有社交软件账号，在两周之前他就开始怀疑妻子与同事有染，并在购买针孔摄像头与卖家交流时，发表了一些极端言论，而后，又在经常浏览的贴吧和论坛中发表一系列帖子进行咨询。于是，一周前，朱林进入了‘系统’的重点观察名单，直到今天‘系统’判断朱林即将实施犯罪，自动将朱林的视频画面弹出到一位操作员的屏幕前。” 仿佛带着长毛的怪物触手爬满全身，于谦顿感毛骨悚然，他来到这个地球已有很长一段时间，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也像这个世界绝大部分一样迷恋上层出不穷的各类电子产品，可到今天他才知道，原来这些东西可能会暴露出自己所有隐私和秘密。 这给于谦带来了极为强烈的心理不适感，于是他在刘中千解答第三个问题前出声问道：“你的意思是，零一基地让所有人都没有任何隐私？” “目前而言这个范围只局限在上京绝大部分民众，不能算是所有人。”刘中千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关系到个人隐私的数据资料只会封存在零一基地，没有任何个人或组织能够获取这些信息用以牟利。而且，目前‘系统’并不会对所有人进行全方位实时监控，享有如此待遇的只有安全级别三级以下的人员。” “安全级别？”于谦没能立刻理解这个新名词的含义。 “在‘系统’的识别模块中，我们加入了一个分级制度。像朱林这样的人，原本会待在信用等级的第一层，也就是最安全的一层，‘系统’不会对他投入多余的关注，除非他出现犯罪动机或进行犯罪活动。而现在朱林已经尝试进行一次犯罪，但被预先阻止，于是他的安全级别掉落到第二层，现在‘系统’不仅会对朱林的行为进行判定，还会对朱林的心理状况进行评估，只要朱林流露出一丝对生活对社会的不满，‘系统’都会记录在档案中，并加大对朱林的监控力度。而某些曾经实施犯罪行为的罪犯——噢，说起这个，上京最近有不少逃犯落网，‘系统’控制下的面部识别系统早就不是那个一顶帽子加一副墨镜就能避开的笨拙玩意儿——这些罪犯，依据罪行的轻重将会被判定为安全级别的第三或第四级，他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会被‘系统’严加监视。” “分级制度对工作量的缓解和资源的节省并没有起到太大作用，之所以加入分级制度，一来是为以后的信用评级做准备，二来是为了给外勤人员一个行动判定标准。比如朱强之前是一级人员，在有外部诱因的情况下进行犯罪，会被劝阻，但不会受到他能够认知到的实质性处罚。” “我的意思是，在朱强不知道的情况下，他已经受到了非常严厉的惩罚：他的安全级别降低了一级，现在他是二级人员，不仅受到严格监视，很可能打错一个电话就会进入‘系统’的重点观察名单，而且，当他再次企图实施犯罪行为时，我们的操作员将会通知上京市公安局，对朱林予以逮捕，他会被起诉、判刑。” “当一级人员在没有外部诱因的情况下选择主动犯罪，他将会被降为三级人员，并接受为期时间不定的人身限制与心理辅导，任何三级及以下人员尝试进行恶劣犯罪行为，依据其行为后果严重程度，将受到不同惩罚，轻者监禁受刑，重者当场击毙。此外，分级制度还有许多复杂的判定标准与回升制度，就不在这里赘述了，二位有兴趣的话，之后可以详细了解。” “最后回答您之前的问题，‘系统’如何将这些看似不相关的信息联系起来？” “嗯……您是否听说过，人工智能？” 第二百二十二章 雏形(感谢菲利普·马洛、不败童年两位盟主打赏~~) 听见刘中千提及人工智能四字，杨小千瞬息间想通了许多关于零一基地的事情，比如零一基地的名字。 “01”并不是一个序号，而是零和一，二进制语言，最先面向机器的而语言。 杨小千倏然转身，看向来时路上密密麻麻的超级主机，沉声道：“或许零一基地最初的目标是建立一个牢不可破的监控体系，打击、杜绝国内的恐怖事件与间谍活动，但在追逐这一目标的过程中，为了获取完成目的的手段，零一基地需要先建造一个强而有力的工具，而这个工具却具备比零一基地本身更大的价值，进而取代原本的目标，成为了零一基地新的目标。” 刘中千毫不迟疑地确认：“是的。” 于谦看看刘中千，又看看杨小千，最终选择小声对杨小千说：“解释一下？” 在一个孩子面前承认自己没听懂刚才那一大段绕来绕去的话，于谦需要鼓起莫大的勇气，填充自己的脸皮，好让它变得更厚一点，但它还没厚实到能让于谦对刘中千不耻下问的程度。 杨小千思考片刻，用尽量简化过的语言解释道：“美联邦政府利用911事件的影响秘密开展大规模监听活动，竖起了一座风向标，我国政府也跟着进行尝试，在零一基地刚建立时，大家的目标是像美联邦一样建立起庞大的监听体系，但在华夏，这项工程的工作量更加惊人，光凭一些非顶尖的软件、不断更新的算法和有限的人力，并不足以完成这份工作。所以，为了完成这份工作，零一基地的负责人提出创造一件工具，使这份工作变得更加便利，什么样的工具能够将这些冗杂繁复的数据迅速分类，并提取出有效信息，就像是将汪洋大海分解成涓涓细流，并将需要的水流引向正确的地点呢？当然是科幻作家和计算机科学家们追求不倦的人工智能。而在建造这一工具的过程中，当局发现工具本身更具备价值，于是刘远舟就被调到了零一基地，利用他独一无二的卓越能力，突破技术瓶颈。” “人工智能？”于谦近来读书不少，但大多与历史权谋有关，未曾涉及前沿科技，那些东西他看不懂。 杨小千张着嘴，想要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对于高端科技，杨小千的了解并不比于谦多多少，只不过对一些耳熟能详的名词与概念有些浅薄的认识而已。 幸好有刘中千及时救场。 “人工智能是研究开发用于模拟、延伸和扩展人类智能的新型科学技术。至于它有什么用，我举一个通俗简单的例子，我们都知道计算机的运算速度比人类快，而且快的不止一星半点，两者之间处理数据的能力天差地别。但目前为止大部分领域的工作仍由人工完成，为什么呢？” “因为机器的认知由人类输入，比如我们刚才说的计算，是的，计算机能够算的比人脑更快、更准确，但计算机的学习永远依赖于经验，它只能做它会做的事情，却不能做它未做过的事情，换句话说，它无法创造。” “受限于这一点，计算机只能接受机器的逻辑，无法理解更复杂的思维逻辑，比如情感。那么，这项本身无法创造新工具的工具，也无法使自身的利用价值完全发挥出来，于是人工智能科技应运而生，最优秀的计算机科学家们穷尽一生，想让计算机模拟人类的思维过程与智能行为，比如学习、推理、思考、规划，只要能实现这一点，计算机能够应用到更加广泛的领域，不费吹灰之力完成人类难以想象的浩大工程。” “但是要实现这一点谈何容易，要让机器懂得思考，懂得人类的情感和逻辑，需要的可不只是计算机科学，还包括心理学、哲学、语言学以及其他各项自然学科和社会学科，因此直到现在，全世界的人工智能研究者们仍走在一条艰难险阻的道路上。” 杨小千盯着刘中千的眼睛，以陈述句的语气提出问题：“但你们已经成功了是吗？” “离真正的成功还有一段距离，现在只能说，在刘局与邱先生的带领下，我们找到了正确的道路，并取得了显著的进步。”刘中千指了指自己的脚下，接着手指在四周环绕一圈，说道，“基地内的‘系统’就是一个ai的雏形，现在，‘系统’已经能够执行在人类看来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它能够实时监控全上京所有摄像头、所有手机电脑及其他电子通讯设备，并同时处理所有信息，我们一辈子也看不完的内容，‘系统’只需要一微秒就能全部浏览。于各个地点、平行时间线上发生的事情，它们之间的联系在我们眼中或许微不可查，需要进行大量的思考和推理，但在‘系统’的‘眼睛’里，它们之间的联系就像是白纸上划出线条一样明显，因为……” “因为‘系统’的‘眼睛’是上帝视角，它无处不在。”杨小千脱口而出，上帝视角，这是刘远舟的能力。 刘中千点头道：“没错，目前‘系统’还不能算是真正的人工智能，它只能有限地理解我们的思维逻辑，而且还需要不断更新，因此只能完成有限的工作，我们亟待解决的问题还有许多，但我相信，我们离成功已经不远了。” 于谦还是听得云里雾里，因为不了解，所以他并不关心人工智能的前景和潜力，他只关心“系统”对所有人的监控是否会造成隐私侵犯。 “麻烦先转回目前的实际问题，‘系统’除了监控所有摄像头，还会监听所有手机？”于谦问。 “是的，所有通话、短信都会被‘系统’记录，哪怕手机处于关机状态，‘系统’也能够监听附近音频。” “这么明目张胆的监听，上京两千万人口，就没有人发现？” “一般情况下很少有人能发现，国家垄断的通信运营商会解决流量异常问题，即便某台手机处理不及时跑掉一点流量，也不会引起太大注意，监听消耗的电量微乎其微，而且如今大部分人开始使用智能手机，耗电很快，影响微乎其微。即便有专业人士发现端倪，只要他产生任何透露的意图，我们会立刻安排专员约谈。当然，必须承认，高端智能机与平板电脑尚未完全普及，这给‘系统’获取全面信息带来了极大不便，我们已经开始一项新计划，大力支持国产手机制造商与电脑制造商，用我们所掌握的机密信息与变异体研究资料进行利益交换，争取打破美联邦等国家对华夏的技术封锁，或许有一天，我们能说服政府投资建造工厂，大规模生产智能手机与平板电脑，免费发放或低价出售给所有公民。” 第二百二十四章 科技改变世界 哄好了于谦，杨小千又转向刘中千，现在他对零一基地已经产生浓厚兴趣，连此行目的都快抛到九霄云外。 “我有几个问题要问。”杨小千学着刘中千的样子，一边掰手指，一边笑问，“第一，你刚才说的技术障碍在哪里，请用通俗语言解释。” “我会尽量用简单的语言进行描述，现在最大的问题在于信息储存与硬件设备。”刘中千说，“许多事件发生的因果链条在时间线上会呈现不连续状态，尤其是长时间的密谋，就像是白纸上断成一截又一截的线条，要拼凑出一条完整的线条，必须储存所有信息。而现在我们无力储存这么多信息，我们不仅需要更好的硬件设备，还需要更好的压缩算法，否则就算把全世界的硬盘都用上也远远不够。目前，即便我们通过各种识别方式将大部分无效视频音频剔除——比如一些监控画面在某一段时间内始终没有出现任何变化，这就属于可以直接剔除的垃圾信息——但剩下的数据，仍然不能全部保存，‘系统’必须定时删除冗余信息与优先级较低的信息。” “数据的大规模传输倒是可以实现，可储存和处理却是大问题，‘系统’只是一个雏形，它的能力很有限，我们的硬件设备也不能满足需求，因此‘系统’的监控范围仅限于上京，想要推广全国，就必须先解决硬件问题，然后完善‘系统’，使其真正成为一个具备创造能力的人工智能，而不仅仅是一个通过大数据采集输入对人类思维逻辑进行分解式学习的机器。嗯，我们大概还要走很长一段路，而且会有很大阻力。” “毕竟，大部分人都会畏惧人工智能的诞生，您知道的，地球太小，容不下两个智慧种族，不仅是像变异体这样的实体智慧生物让大部分人无法容忍，人工智能的诞生也会让人们充满忧虑与恐惧。所以，假如我们真能创造比我们更高等的生命，我们一定要先做好保险，为它加上枷锁，确保它不会伤害到我们。” 说完，不知出于何种想法，刘中千抬手抚摸着额头似实似虚的锁链。 “嗯……”杨小千沉吟片刻，心中升起忧虑，但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接着问道，“第二，我想问问，最近上京的交通意外事件是否减少？” 刘中千回答道：“由酒驾、毒驾、疲劳驾驶、危险驾驶引发并造成人员伤亡的交通意外事件已极大程度预防阻止。” “极大程度？” “我只能给您提供一个数据：百分之八十三点六八。” 这与凶杀案的百分百阻止可有不小差距，杨小千看着刘中千，等待他的解释。 “相信您已经注意到，来时路上畅通无阻？”刘中千问。 杨小千恍然，安排那部专车果然有所意图。 “能够在上京的复杂路况里始终保持匀速，想必也只有‘系统’来导航才能做到了？”杨小千问。 要在错综复杂的道路中找到一条畅通无阻的道路，全程保持匀速行进，就要以道路上无处不在的摄像头测算出车辆的位置、行进方向以及行进速度，在随时加入新变量的情况下瞬间完成计算，找到正确路线。 这不是人类能做到的事情，但对于机器而言却不像想象中的那么难，因为大部分交通状况的预判都可以看作参入许多复杂变量的计算题，而计算机最擅长做的自然是计算。既然零一基地内的人工智能雏形能够同时监控全上京所有摄像头与手机，并通过逻辑推理，判断出即将发生的犯罪案件，那么对它而言，计算交通状况应是小菜一碟。 可如果真是小菜一碟，为什么没能完全阻止所有交通意外？ “因为留给我们的缓冲时间不够，绝大部分凶杀案，哪怕是临时起意激情犯罪，也必然有一个过程，当时间极为紧张时，我们甚至会调动直升机或觉醒者。但，交通意外不一样，随机出现的变量实在太多，以‘系统’的能力只能做到计算出即将发生的交通意外，却做不到阻止一切交通意外。您看，假设现在有一部轿车即将撞上另一部轿车，这是很简单的计算题，‘系统’能将它们撞击发生的时间地点精确计算出来。但，突然，某个行人跑过斑马线，或是司机旁边某人接了一个电话，在这道计算题里加入了新的变量，那么结果将会大相径庭，而任何一个新变量不可能只影响一道计算题，千万条街道上的计算题都可能受到影响。”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目前的‘系统’还做不到长时间的完全模拟，有时‘系统’能在事故发生前几分钟预测到，但很快这起‘系统’预测到可能会发生的交通意外就因某个随机变量被排除，也有时‘系统’直到意外发生前几秒才能预测到，结果意外几秒钟后果然发生，留给我们的反应时间却太短。” 杨小千点点头，叹道：“即便给你们几分钟时间，你们也未必能出手相救，交通状况那么复杂，很可能你们阻止意外时一个不小心，就引起蝴蝶效应，造成了更多事故，致使更多人丧生。” “是的，有时我们就会面临这样的火车岔道问题，杀一个，还是杀五个？我知道这么说很冷酷，但恕我直言，目前机器的语言中只有数字，单纯的，冷冰冰的数字，在‘系统’看来，火车岔道问题与‘一加一’等于二没有区别。当然，那只是少数情况，大多数交通意外事故我们都有机会提前通知交警巡警，拦截肇事车辆，避免惨剧发生。” “所以是百分之八十三点六八。”杨小千又叹了一声，都是人命，却在不自知的情况下由机器决定谁生谁死，这实在让人唏嘘，“有没有可能同样做到百分之百呢？” “或许将来可以。”刘中千眼里闪过一丝兴奋和憧憬，“‘系统’完善后我们会连接卫星，并制作导航软件，或许将来对这种导航软件的使用将会列入华夏驾照考试的必考科目，到时交通意外会大大减少，但要做到百分百杜绝仍有难度，那可能就要等到无人汽车出现，由人工智能驾驶所有汽车了，想象一下，在三维立体的道路上，像掉芝麻一样挤满密密麻麻的无人汽车，彼此间距两米以内，行驶速度一百公里以上，一股车流像幻影般穿梭过岔道，另一股车流紧接着迎上空挡，彼此间没有缝隙，也不会浪费任何时间，想象一下这样的场景在世界各地出现！等到那一天到来的时候，将不会再有堵车和交通意外！” 刘中千的描述仿佛揭开了未来的一角，里面的绚丽光彩让杨小千和于谦深陷震撼。 尤其是于谦，握紧双拳，浑身战栗。 在这一刻，于谦放下了以前与刘远舟之间的旧怨，因为他清晰地认识到了自身的渺小，当自己一门心思想着如何用能力争取到更多的权力，整日盘算着尔虞我诈的权谋时，刘远舟正在用能力为这个世界创造崭新的未来。 原来觉醒者可以到达这种高度，原来这才是觉醒者能够到达的真正高度！ 以科技改变世界！以能力创造未来！ 第二百二十五章 剔肉(感谢学习是最重要的事盟主打赏~~) 假若有一天华夏能利用零一基地的研究成果实现刘中千的描述，那么人工智能将解决的问题远不只是交通，这会是一项创造未来的伟大工程。 刘中千很贴心地保持沉默，空出宝贵的五分钟时间给杨小千与于谦去思考并体会。 五分钟后，刘中千拍拍手，说：“好了二位，参观到此结束，在你们对零一基地有一个初步认识的前提下，我们可以来谈谈你们真正想问的问题了。” 杨小千和于谦为许乐一事而来，想找刘远舟要个说法，但进入零一基地后，就被这浮出水面的冰山一角给震住了，直到刘中千此时提起，才想起此行目的。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过来？”杨小千问。 “是的，我知道。”刘中千回答得理所当然。 镇定心神后，于谦看向刘中千的目光中不再带有轻视，但仍旧对这个结果感到不满，他用质疑的语气问：“由你跟我们谈？” 在于谦想来，他、杨小千、刘远舟三人应该是平起平坐的，现在他和杨小千远赴千里亲身赶来，刘远舟就用一个便宜儿子把他们给打发了，未免太过随意，没有体现出平级之间应有的尊重。 “如果二位需要，我们可以下去找刘局。” “不急，我们先聊聊也好。”杨小千无视于谦的怒目神情，擅自做了决定。 不管怎么说，从刘中千这个小孩子嘴里套出话的可能性总是有的，直接去找刘远舟可就没有机会了，多半是听几句猜哑谜式的解释后就被送出零一基地。 “既然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过来，那就请你告诉我，为什么十九局行动处处长和侦查处处长在马拉维执行任务时，在明知变异体布置了陷阱的情况下，眼睁睁看着许乐跳进陷阱？” “因为许乐的精神状态已经到了失控的临界点，他是一颗即将爆炸的定时炸弹，如果在国内引爆，将会引起非常糟糕的后果。相比之下，让许乐掉进变异体的陷阱，不论是于他个人而言，或是于我们、于华夏而言，都是最好的结果。” 杨小千话音刚落，几乎没有思考的时间，刘中千就开始作答，像是在背课文。 但是这个答案不尽人意，不可否认，濒临失控的许乐是一颗定时炸弹，如果让他在国内爆炸，会引起很多问题，但至少仍在议会的掌控之下，议会随时能以精神状态失常为名将许乐扣押，哪怕这种做法会引起某些觉醒者的不满和不安，但至少不会闹出大乱子。 而现在呢？现在许乐这颗定时炸弹跑去了国外，随时可能被圣殿搂进怀里，如果让圣殿再把这颗炸弹扔回来，那对己方造成的杀伤可不是一星半点。 至于说对许乐个人，这也是最好的结果，这话杨小千就当笑话来听了。 现在等着许乐的无非以下几种结果：第一，被变异体生擒；第二，被变异体利用；第三，被追捕小组带回国内，上觉醒者法庭接受审判。 无论许乐走上哪条路，想必最后都要抱着不甘和悔恨死去，如何谈得上是最好的结局？ “如果把全体觉醒者比作一个人，各个觉醒者站在不同的位置，执行不同的职能，那么从事外勤工作主司战斗的觉醒者们就是双手，而许乐则是一块坏死的肉，无论有多疼，都必须剔除。”刘中千好像看出了杨小千心里的困惑，继续说道，“现在，许乐自己下了决定，背叛议会，背叛国家，我们将他抓捕归案，不会有任何觉醒者心怀不满，也不会造成更加复杂的政治影响。而许乐逃亡在外的过程中，还能为我们铲除一些危害人类利益的叛徒。” “于我们而言，这自然是一个不错的结果。而对许乐而言，他的命运早已因他的性格和遭遇而注定，能在走向终点之前肆意疯狂一回，至少能让他的内心得到前所未有的充实和满足。再者，在被秘密抓捕回国以后，他将接受的，或许会是他奢望已久满心期待的结局。您说呢，杨会长？”刘中千直视着杨小千的双眼问道，从这双眼里杨小千没有看到孩子应有的天真善良，只看到属于大人的冰冷淡漠。 许乐奢望已久的结局？杨小千心中一动，心领神会。 “你说的好像很对，像这样利用变异体，将计就计，剔掉许乐这块烂肉而不造成额外的附带损伤，似乎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说这话时杨小千在心理和生理上都出现了明显的不适感，许乐毕竟是远救会的老人，跟在他身旁鞍前马后，也曾立下汗马功劳，现在他们却用坏死的烂肉来比喻许乐，一心想着以损失最小的方法摆脱他…… 真是让人心寒。 当然，这事不会有别人知道，所以心寒的只有杨小千自己。不过，就算自己的言行让自己感到厌恶不适，也要继续做，因为这符合大局利益。 压下心头不快，杨小千接着说道：“可是这有一点前提，那就是许乐在境外的所有活动始终保持在我们的掌控之中，否则一旦许乐脱离掌控，后果严重。” 不提许乐会不会失心疯了公然猎杀那些传闻与变异体有染的富豪政要，光是许乐可能被擒这一点就足够让杨小千心惊胆战，哪怕许乐是个革命烈士，受尽万般酷刑都能死要牙关不开口，可现在是技术的时代，是超能的时代，精神意志再强大，也抵抗不了一管化学药剂。 “的确。如果不能满足这个前提，那就是一场回报远低于收获的赌局，刘局从不赌博。”刘中千点头，从裤子口袋中取出一枚精致小巧的遥控器，对着正前方组成背景墙的六块大屏幕按动按钮。 一片空白的六块大屏幕先是变得漆黑，随后映出画面，看形状是马拉维地图，当中一颗小红点正在缓慢移动。 “那是……”杨小千略感迟疑，许乐在远江时带着裁决小队多次执行刺杀和追捕任务，进入变控中心后又接受了专业的技能培训，按道理说不会随身携带任何能被跟踪的物品，这是低级错误。 刘中千笃定道：“那是许乐。” 第二百二十六章 偷渡 马拉维护照可以在全球七十多个国家免签和落地签，不设移民监狱，无需留在当地亦可获得国籍，是移民皇冠信誉国，也是避税天堂，在国外的任何收入都不用交税。而且护照到手快，方便潜逃，因此，马拉维虽穷，却有不少身份特殊的富人留在这里。 这些富人中，有那么一小撮人，有或者曾经有某些渠道，能够顺利偷渡到一些发达的欧美国家，许乐找上的就是这一小撮人之一。 许乐知道，只要自己现在出现在马拉维的机场，追捕小组立刻就会找上门来，进入变控中心的短短时间里，许乐接受的训练中大部分内容是追踪而不是反追踪，因此许乐的伪装能力并不高明。 现在最好的办法应该是远离利隆圭，找一处偏僻落后的乡村部落就地潜伏，等待时机。但一来许乐担心自己会被追捕小组找到，二来许乐压抑不住高涨的杀戮欲望，他等不及了。 所以许乐选择找到一位有能力将自己偷渡到美联邦的富豪，“请求”他的帮助，这位富豪是个白人，名字太长许乐没有记住，于是喊他“独眼”——因为这位富豪有一只眼睛是玻璃义眼，他在早年用血腥手段积累财富时丢了那只眼睛。 得益于马拉维如今的状况属于乱中有序，就像电视剧里常见的剧情一样，许乐很顺利地在几家酒吧里打听到了自己需要的信息，接着找上独眼。 可怜的独眼没法拒绝许乐真诚的请求，只能冒着性命危险，紧急联系渠道，安排路线送走这位凭空冒出的瘟神。 要在全城高压戒严的情况下潜逃，当然不能走利隆圭国际机场或是码头，独眼只能亲自开车送许乐到另一个城市的码头，为了让许乐进入美联邦国境后不至于寸步难行，独眼还得联系老友，连夜为许乐制作能通过安检的驾驶执照和社会安全号码，这可不容易，很可能会把独眼的备用名额给占用——像独眼这样在政府和地下世界都结了不少仇敌的人，总会给自己预留一个潜逃计划，以备不时之需，也多亏了这份准备，他现在才能保住小命。 独眼把车停到漆黑一片的废弃码头，一路走来有惊无险，总算让他跌宕起伏历经刺激的小心脏平静下来。 独眼把车灯熄灭，转动钥匙熄了火，掏出一根雪茄想用上好的烟草抚慰自己受伤的心灵，却被许乐无情地制止。 “既然知道要熄车灯，就不要抽烟了。”许乐以前考过英语六级，在变控中心时又学了一段时间的英语，虽说水平不高，尤其口语很是蹩脚，但与人交流没有问题。 亮光可能引来不必要的注意，任何一个潜逃者最不需要的就是别人的注意，独眼收起雪茄，借着星光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许乐的脸色，在马拉维这种没有太多灯光污染的地方，星空总是很明亮。 许乐没有给独眼透露太多信息，可聪明人总能抓住机会获取线索，独眼趁着间隙时间打开手机用了几分钟，很快便得知了许乐的大概情况。 利隆圭收容所内满地碎尸的视频在这几个小时时间里以惊人的速度疯狂传播，独眼想不看到都难，看到视频之后独眼就大概明白了眼下的状况：这位神秘的东方超人惹上了大麻烦，需要潜逃，所以找上了自己，而根据视频内容来看，这位东方超人能独自干掉几个变异体，不管收容所里那些人是不是他杀的，他那冷酷的神情都非常清楚地告诉所有人，他是个漠视生命的凶徒，所以，最好不要反抗他。 对独眼而言这纯粹是一场噩梦般的天灾，送不走许乐，他会完蛋，送走许乐以后被查出来，他也会完蛋，即便一切顺利，他能得到的唯一报酬，就只是保住小命而已，真是这辈子做过的最糟糕的一笔生意。 “独眼先生（mr.one.eye），还要等多久？”许乐不在意独眼的目光，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茫茫然一片虚无。 “船很快就到，但条件不会很好，希望您能谅解。”独眼赔着笑脸，心底里吐槽许乐糟糕的英文水平，并翻着花样问候许乐的家人。 “我最后还有一个请求。”许乐点点头，取下脖子上的吊坠，这是一枚暗黑朋克风格的纯金属项链，是妹妹许雯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 一开始许乐很抵触，戴着这样一条吊坠，在现在的大学校园里是会被嘲笑的，然而看到妹妹许雯也戴着一条吊坠，还是情侣款时，许乐不由自主鬼使神差地就把吊坠戴到了脖子上，再也没有摘下来。 这是妹妹留下的唯一一件遗物，许乐以为自己永远不会抛弃它，但现在许乐却更希望它能待在另一个地方。 “您说。”独眼看出了许乐眼里的深情，心想，大概这位冷血的东方超人也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手里这条吊坠多半是定情信物。 “我应该永远回不去了，所以我希望你能把它保管好，如果有机会的话，请你亲自到华夏江北省南都市雨花台烈士陵园，人民英雄纪念碑旁边是镇远剑，将这枚吊坠放在镇远剑剑身下，就算完成了我的心愿。或者，请您把它寄到这个地址：华夏江北省南都市望南路小千世界。”许乐郑重道，“如果你能做到，如果我还能活着离开美联邦，我会感谢你，我可以用我的能力，替你做一些你需要的事情。” 独眼没有听懂什么雨花台烈士陵园，也没有听懂什么镇远剑，他只听到许乐最后两句话。 超能力者，为我服务？独眼刚平复下去的心脏又剧烈地跳动起来，砰砰直响，像是装了一只躁动的兔子进去。 “我一定会完成您的嘱托，不，嘱咐。”独眼掏出湿纸巾把自己的手擦了两遍，才毕恭毕敬双手接过吊坠，两眼放光。他知道许乐不一定会遵守承诺，但这种发达的机会哪怕只有一丁点希望也得牢牢抓住。 “谢谢。”许乐松了一口气。 没过多久，一艘渡轮开了过来，这是用来中转的交通工具，许乐会乘坐这艘渡轮回到利隆圭，然后在利隆圭码头换乘另一艘远洋货轮，偷渡到美联邦。 目送许乐上船离去后，独眼长出一口气，抬手看着捧在手心里的吊坠，自言自语道：“看来得去一趟华夏了。” 放在上衣内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独眼掏出手机，看到一个奇怪的号码。 犹豫了两秒钟，独眼按下接听键，扬声器随即传出一个声音：“是的，史密斯先生，你得来一趟华夏了。” 独眼浑身一抖，把手机给甩了出去，但为时已晚，不知哪里蹿出来的两部黑蛇越野车（dartz.prombron）将独眼堵在中间，车灯打出的强光刺的独狼睁不开眼。 第二百二十七章 钓鱼(上) “所以，许乐从一开始就没有脱离十九局的监控，齐烈和齐心吾叔侄也知道他身在何处？”于谦望着大屏幕怔怔出神，“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们？” 刘中千摇头：“不，事实上两位齐处长都不知情，一切有关零一基地的信息都是最高机密，他们暂时没有知情权限。另外，不论用什么方式通知二位，都需要承担泄密风险，而且，我想只有亲眼见到，二位才会相信眼前的一切。” 杨小千和于谦都不满地盯了刘中千一眼，这个解释太过牵强，以零一基地展现出的实力，以多重加密的手段提前通知不是难事，恐怕真正原因是刘远舟不希望他们两人提前知情。 如果杨小千和于谦提前获知此事，肯定会想尽办法保下许乐，极力阻止事件的发生，而如今木已成舟，只能随波逐流。 “能否说明一下你们用什么手段追踪许乐？虽然许乐的反追踪意识比不上受过专业训练的特工间谍，但至少不会蠢到随身携带可追踪设备。” “当然。” 当刘中千给出肯定答复，右上角的大屏幕弹出一张照片，照片中有一枚造型怪异的暗黑风格吊坠。 看到这张照片，杨小千不自觉地眯起双眼，他知道这是什么，因为调查小组在许乐身上投入了远超他人的注意力，从许乐的衣食住行到下意识的小动作都会详实记录，曾放到杨小千办公桌上的资料堆起来比新华字典都要厚上三分。 “这是许雯生前送给许乐的礼物，也是许雯留下的唯一遗物，因此无论走到哪里许乐都必定会随身携带，你们在上面动了手脚？”杨小千询问时略作回忆，一些似清晰又模糊的片段闪过脑海。 初次遇见许乐许雯兄妹时是在国贸大厦，第一眼就看出许雯是个脾气火爆桀骜不驯的女孩，着装风格十分怪异，杨小千分不清那是朋克还是哥特，不过这枚吊坠的造型倒是与她相当契合。 “是的，我们在这枚吊坠中植入了一枚追踪芯片，如果您想问如何能在不让许乐察觉的前提下做到这一点，我只能回答，技术改变一切，如果您想要获知具体过程，稍后我会安排专业人士为您做详细说明。另外，您说许乐无论走到哪里都必定随身携带这枚吊坠，其实并不完全正确，请看屏幕。” 刘中千指了下屏幕，他手中的遥控器像魔法棒一样神奇，没见他按动哪个按钮，左上角的屏幕就弹出了新画面。 画面中有一辆汽车，驾驶座上坐着一个皮肤晒成小麦色的白人男子，他双手离开方向盘，高声呼喊：“别开枪，别开枪！” 不知用什么技术手段处理过后，原本不太清晰的画质变得纤毫可辨，堪比蓝光电影，杨小千也得以看清白人男子手中攥着的物件：一枚与右边照片完全相同的吊坠。 接着，不知放置在何处的音响开始播放一段音频，是一段英语对话，对话双方有一方断断续续，很不流畅，听声音应该是许乐。 “我最后还有一个请求。” “您说。” “我应该永远回不去了，所以我希望你能把它保管好，如果有机会的话，请你亲自带到华夏江北省南都市雨花台烈士陵园……” “这是许乐和那个白皮？”于谦瞪着刘中千，质问道：“既然追踪到了许乐的位置，既然安排了人手在附近，为什么不把许乐截下来？为什么还放他走！现在他知道吊坠里有追踪器了，把吊坠给了白皮，接下来要怎么继续追踪定位？！” “如果现在就把许乐拦下并带回国内，觉醒者法庭要以什么罪名对许乐进行审判呢？屠杀普通人吗？议会议员们都很清楚这只是变异体的阴谋不是吗？”刘中千的反问让于谦哑口无言。 堂堂议长在一个小孩子面前屡屡受挫，于谦有点恼怒，呵斥道：“你们现在的做法，比钓鱼执法更可恨！许乐是我们的人，在远江时就跟着我们出生入死，你现在不仅眼睁睁看着他往火坑里跳，你还要在后面推一把？是不是刘远舟手下的人都跟他一样混账！” 刘中千眨了眨眼，停顿了三秒钟——自这场漫长的问答开始，这是他第一次回答问题之前有所停顿——然后真诚地回答道：“刘局长不是混账，我们也不是，请您相信，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许乐一个最好的结局，到最后如果他能得知真相，他也会发自内心地感谢我们。” “呵呵。”于谦怒极反笑，隐约间有长剑出鞘的鸣响。 杨小千熟悉于谦脾气，知道这是于谦暴走的前兆，如果刘中千不是个小孩，于谦可能已经动手。 于是杨小千立刻出声：“许乐应该没有察觉到自己被跟踪，否则他会立刻扔掉吊坠，或是将吊坠藏在某处，然后把自己人间蒸发，而不会按照这位史密斯先生给他安排的出逃路线继续他的偷渡计划。既然许乐把自己的精神寄托都放下了，我想这说明他已有死志，而且打算要做的事情不怎么光彩。所以，接下来要如何继续追踪定位呢？” “在现代社会，一个人要生存就必定会留下痕迹，即使他能避开所有摄像头和监听设备，他也不得不与其他人产生接触。比如许乐现在就为了出逃偷渡，而与史密斯发生互动，即便我们监控不到许乐也没有关系，我们可以将监控对象转换成每一个与许乐发生互动的人，从一台手机跳到另一台手机，由此我们可以确定许乐的大致位置，再进行一系列网络入侵及信息处理和数据分析，就可以得到准确定位，这并不难。” “是，我也相信单纯做到这一点并不难，难的是，在美联邦国境内做到这一点，还不能让他们有所察觉。”杨小千问，“我对计算机和信息技术不太了解，但我想要进行如此规模的网络入侵和数据窃取，不可能不留下点痕迹吧？据你所说，美联邦开展类似计划的时期比华夏更早，而刘远舟调任零一基地之前，美联邦应该在技术层面一直保持全面领先吧？运用这种他们十分熟悉的监控模式进行追踪，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吗？” 刘中千的回答出人意料：“有很大概率会引起美联邦相关计划负责部门的注意，如果他们因变异体的影响迟钝到没有察觉，我们也会想办法让他们注意到的。” 第二百二十八章 钓鱼(中) 明知会被察觉，仍要采取行动，甚至要在对方未能察觉的情况下给出提醒，这不是故意暴露自身存在么？ 杨小千感到不解，除非零一基地有意与美联邦的同类进行交流，共享技术共同发展，否则他看不到任何暴露自身的意义。 “为什么要主动暴露？这样的技术不是应该裹的严严实实，尤其不能让同为竞赛者的美联邦知道么？” 这次的提问没有再像之前一样顺利得到解答，刘中千的回复是：“很抱歉，我无权对此作出回应，如果您坚持要问，我可以带您下去见刘局。” 杨小千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我当面和他谈谈也好。” “我就不去了，这样你和刘远舟的谈话能更加顺利。”于谦突然出声插了一句，让杨小千更加感到不解，于谦千里迢迢飞来上京，就是为解心底按捺不住的疑虑，想要亲自找刘远舟要个说法，既然如此，于谦应该坚持与刘远舟当面谈话才对。 不过，于谦能如此通情达理总归是好事，只要与刘远舟谈话时于谦不在场，杨小千便能多问一些当着于谦的面不方便问的事情，然后再选择性地将得到的回复以合适的方式解读并转达给于谦，如此一来定能避免不必要的冲突和不愉快，省去许多麻烦。 刘中千立刻召来一位工作人员，不再是肌肉健硕面无表情酷似终结者的特勤，而是一位身材纤细但眉宇间不显柔弱的女性，看年纪三十上下，面容姣好，不施粉黛，没有用化学品遮掩脸上的岁月痕迹，唇角淡淡微笑让人如沐春风。 刘中千指着这位论年纪足以做他妈妈的女人，说道：“于议长，请您随我们的工作人员前往休息室等待，当然，您也可以随时离开，全凭您的心情，有任何需要都可以……” “我有事会去找议会驻京办或者南都驻京办，用不着麻烦你们十九局。”于谦大手一挥，看也不看刘中千一眼，朝着旁边努了努下巴，示意刘中千唤来的工作人员在前面带路。 “好了，杨会长，请您移步。”刘中千虽不是刘远舟的亲生子，但光看那扑克牌一样的脸，倒真是神似，不管于谦做什么说什么，总是一副古井无波的僵硬表情。 说完，刘中千走出操作室，跨过来时那条“通往未来的道路”，走进堪比迷宫的走廊里。 杨小千没有多问，紧跟在刘中千身后。从电梯按钮来看，这一层操作室已是地上停车场内电梯能到达的最底层，不过刘中千不止一次说过“如有需要可以下去找刘局”，所以零一基地的真正核心必然还在地下更深处，看来要去地下还得走另一条秘密通道。 ……………… “你叫什么？” 听到这个突兀的问题后，走在前面的白衣女人放缓脚步，与于谦并肩而行，目视前方，轻声回答：“洛萧。” “噢。”于谦点点头，不知为何，他对这位素未谋面的洛女士抱有莫名其妙的好感，哪怕是她脸上一个职业化的微笑也让于谦感到舒适，这让于谦对此人产生浓郁的好奇。 好奇的产物自然是更多的问题。 “你的工作是？”于谦心想，既然刘中千安排这位洛女士带自己去休息室，那么她或者是招待员，或者是向导。 但紧接着于谦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作为绝密场所，零一基地几乎不会有访客，何来向导、招待员一说？ “我的本职工作是一位心理咨询师，调来零一基地之前，我的职责是治疗执行秘密任务后战士们遗留的心理创伤。”洛萧的声音像一捧山间清泉，能顺着人的耳朵流下去，沁人肺腑。 原来是心理咨询师，难怪有这样的亲和力，能让人看一眼就产生好感。于谦点点头表示了解，又问：“噢，那现在呢？” “现在我的工作是缓解零一基地内工作人员的心理压力，使他们能够更加高效地工作。” “嗯？是刚才我们看到的那些操作员吗？” “不，是下面那些可怜人。”洛萧幽幽的叹了口气，拉开身前的一扇门，休息室到了。 比起堆满主机和屏幕的操作室，放满各类娱乐设施的休息室显得十分空旷，因为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 杨小千回头望了眼身后空无一人的通道，灰白的墙壁一直延伸到视线不可触及之处，乘坐交通工具在这条漫长的道路上高速移动，很难察觉到位置的变化，因为周围的场景只是不断的单调重复。 终于，前方出现了一扇合金大门作为参照物，杨小千由此得以看出自己所乘坐的代步工具的行进速度，估算不出一个具体数值，若用语言来形容大概是两个字：很快。 在合金门前平稳停下后，杨小千走下这部结构类似汽车但外观充满科幻元素的代步工具，问：“这也是你们的新产品？” “不是。”刘中千摇头，“现实生活中总是充满美丽的意外，装备研发部门有时就会因意外而做出一些新鲜有趣但不符合经济效益不适合大规模推广的新奇物品，这只是其中之一，您进去吧，我在外面等您。” 合金大门应声开启，刘中千止步不前一动不动，他古怪的样子让杨小千跨过合金门时有些犹疑，心里甚至升起一个荒谬想法：有没有可能我走进去之后合金大门就会立刻封闭，把我困死在没有缝隙的密室里？ “看来我们之间的确需要适当的沟通，才不至于让你产生这种滑稽的猜疑。” 刘远舟的声音在前方不远处响起，让杨小千僵在门前。 滑稽？这绝不是刘远舟会用的词语，而且这声音听起来有起有伏，听起来很有人味儿。 “很意外？” 刘远舟缓缓起身走向杨小千，身上没有任何奇怪的器械，两手各端着一个玻璃杯，杯里盛着清醇的茶水，他将一杯茶水递给杨小千，说出一句勾起许多回忆的话：“招待不周，见谅。” 杨小千动作僵硬地接过茶杯，神情恍惚。 第二百二十九章 钓鱼(下) 杨小千清晰记得自己与刘远舟的上一次会面，时间是在南都保卫战烈士追悼仪式后的夜晚，地点是在紫金山庄，之所以记得如此清楚，是因为刘远舟当时的模样给杨小千留下了深刻印象。 一个肢体健全的人将自己禁锢在装有各种电子仪器的轮椅中，以机器人代替自己的四肢，以脑电波代替自己的声带，并宣称身体只不过是一个容量有限的容器，一个应该努力挣脱的桎梏。 任谁看了都要毛骨悚然，记忆深刻。 但仅仅在不到两周时间过后，刘远舟又完全换了一个样子，这让杨小千不能不错愕。 眼前这个面带笑容神情揶揄的男人，让杨小千感到熟悉又陌生，这次他送上的茶水不是由机器人递来，也不是由勤务兵递来，而是由他亲手奉上，上一次从他手里接过茶杯还是在远江对尸前指。 那时远救会还没有出现，许多人还没有牺牲，那时的刘远舟行事决断既有雷霆万钧的铁血手段，也有微风细雨的怀柔政策，而不是冷血地拿他人生命做筹码计算得失；那时的刘远舟与人谈判时会讲道理、用策略、耍手段，或许算计得逞后还会私下一人捧着茶壶得意地哼唱几声，而不是直接报出谈判对象的预期底线，然后面无表情地单方面宣布谈判结束；那时的刘远舟，也像其他人一样，会怒，会笑。 就像现在这样，很自然的笑，体现出真实情绪的，充满人味儿的笑。 “你……” 杯里冒着热气的茶水在掌心烫出灼烧痛感，让杨小千回过神来，想问一句“你怎么变成这样”，却不知如何开口，还有来时路上就想好要问的问题，此时全都成了一片乱麻，纠缠不清，理不出头绪。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我会留足够的时间给你，不过，时间宝贵，我们最好还是懂得珍惜，开始吧。”刘远舟举起杯子，朝杯里吹了口气，从杯沿啜了一小口茶水，任何一个正常人都可能会做的普通到不能更普通的动作，出现在他身上却充满了违和感。 当大脑开始思考，手心的灼热就更加恼人，杨小千松开五指，由一小团黑雾凝成的碟子托住茶杯。 酝酿一番后，杨小千开口问：“上次在紫金山庄你告诉我你很高兴你找到了打破桎梏并实现你理想的方法，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请问，你身上发生的变化是否与此有关，另外，现在你所需要的时间是缩减了还是增加了？” “对，有密切关联，比起上次见面，我的进程又向前跨了一大步，很快就能完成闭环。”刘远舟晃了晃手里的玻璃杯，问道，“不喜欢喝茶？要不要换成酒？我想或许你现在需要一点酒精。” 杨小千哑然失笑，摇头道：“没想到有生之年没见到太阳打西边升起，却能听见你开玩笑，更没想到我们还能有机会像这样对话，挺好的，你终于又像个人了。” “谢谢。”刘远舟这声谢谢讲的理直气壮，好像杨小千刚才是在夸奖。 接着，刘远舟抬起左手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 杨小千确信以刘远舟的计算能力，完全能精准把握每分每秒，完全不需要手表，之所以做出这个动作，只不过是隐晦提示要抓紧时间而已。 这个小动作，显得刘远舟更像一个有人情味儿的人了。 “我听到你刚才用了‘闭环’这个词，嗯，很有意思，所以，下一个问题，你故意放走变异体，是否属于这个‘环’的一部分？” “没错，能用肯定的语气问出这个问题，你成长了。”刘远舟竖起大拇指，这个动作没有再引起更多惊奇，杨小千今天接受了太多，已经感到麻木。 深吸一口气，杨小千强行压下心中怒火，尽力用温和的语气说道：“能不能请你告诉我，你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刘远舟笑而不语。 “你应该知道，因为你的计划，因为你故意放走变异体，有多少原本不必死不该死的人死了！其中也包括许多华夏同胞！”杨小千被刘远舟的态度激怒，咬牙切齿道，“到底为什么！” ”钓鱼。“刘远舟给了个没头没脑莫名其妙的答案。 ”钓鱼？“杨小千捏紧拳头，很想动手打人。 刘远舟收敛笑容，郑重道：“以后你会知道，现在我不能说。” “不能说？呵呵，我从来不信什么天机不可泄露的屁话，既然不肯讲，一定是有原因，一定是不想让我们知道。为什么不能让我们知道呢？我想你藏在心里谁都不肯说的计划，一定把所有人都蒙在鼓里吧？包括文主席？刘司令，刘局长，你是真的一心为国一心为民吗？”杨小千身周弥漫出丝丝缕缕的阴影，像烟雾一样打着旋儿到处飘转，散发出危险的信号。 刘远舟平静地看着杨小千的双眼，一言不发。 寂静的对视只持续了三秒，杨小千就泄了气，垂头叹道：“如果你真有异心，以你的能力总能编出一个我看不穿的谎言，既然你选择隐瞒，我想一定有你的原因，如果现在不能回答我，那就算了，以后再告诉我答案吧。我问其他问题了？” “好的。”刘远舟点头，脸上又有了笑容，耐心且暖心的笑容。 “白在美联邦兴风作浪，是不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杨小千问出自己最担心的问题，“他让那么多变异体在美联邦暴露自身，搞出那么大的动静，要说只是为了一场作秀，为了争取一个美联邦合法居住权，我不相信。在我想来，变异体要争取生存空间就需要一个强硬的谈判筹码，目前而言最好的筹码就是核武器，但掌握核武器的国家并不只有美联邦和华夏，我怀疑白的真正目标，是欧洲英法两国的核武器。” “没错。” “没错？” “没错。” “那，我应该担心吗？” “不必担心。” 杨小千微微点头，神情复杂，他们现在正在讨论一个很可能关系到人类文明生死存亡的问题，在外面的世界，人类进化史上不曾有过的天敌正在学习如何用人类的武器来对付人类，可站在这里，站在智珠在握的刘远舟面前，他却感觉没有多少担忧的必要，只因为刘远舟一句不必担心？ “好吧，看来我也没法从你这问出什么了，既然你说没问题，那就没问题吧。”杨小千扯动右边嘴角，露出一个只有半边弧度的难看的笑，在心里补上没说完的后半句：总归还有文主席在上面，这些事情轮不到他来考虑。 “不告诉你，真的是为你好。”刘远舟说了一句没必要说的话。 杨小千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分明从刘远舟眼中看到了关爱和怜惜。 关爱？怜惜？ 杨小千摇摇头：“最后一个问题，你现在好像又变回了一个有情感的人，而不是冷冰冰的机器了，你流露出的情感，是真实的吗？” 我，温言，瓜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全文阅读无弹窗_中网文学.zwwx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三十章 掩护(上) 当零一基地的两位访客先后坐进回程的专车，两人都在彼此脸上看到了复杂的神情，其中包含的信息太多，且太微妙，意会之后仍需要通过言语进一步交流解读。 杨小千本以为坐进车内后于谦会立刻询问他与刘远舟的谈话情况，然而于谦似乎没有开口的意向。 “你……” 对于谦这份反常的沉默感到疑惑，杨小千尝试打开话题了解原因，但刚说一个字就被于谦打断。 “我饿了，我现在要去吃上京烤鸭。”于谦一本正经地说道，说完还伸出舌尖舔了下嘴唇，然后掏出时刻携带从不离身的酒葫芦，猛灌了一口。 杨小千盯着于谦看了一会儿，点头道：“我也饿了，那就去吃烤鸭吧。” 专车司机没有多问，用指纹锁和钥匙发动汽车，踩下油门，随后将驾驶工作全部交给那位令人敬畏的存在，只有遇到如系统失效的紧急情况时，司机才会接手驾驶。 车子先是做了五秒钟的加速运动，随后是持续三分钟的匀速运动，以恒定速度靠近零一基地的大门。 在这段时间里，零一基地的“系统”自动搜索出了评价最优口碑最好的烤鸭店，并通过基地内的操作员进行电话预约和点单，不仅提交了一份合适的菜单，还严格指定上菜的时间。 等到专车按照“系统”安排的路线行驶到餐厅所在的地址，餐厅厨师正将刚烹制好的美食传到侍者手中，当杨小千和于谦走下车门、走进餐厅、走到“系统”预定的座位时，一桌冒着热气的丰盛宴席刚好摆上餐桌，当中一道主菜正是于谦点名要吃的上京烤鸭。 “真香啊。”于谦满意地笑了，用筷子指着烤鸭说道，“有机会应该让咱们的郝大厨再进修一下，不要学那些乱七八糟的西餐，先把华夏各种菜系各地美食都学一遍再说。我现在想想他做出的上京烤鸭是什么味道，就流口水。” “我现在已经不是远救会的会长，而你依旧是议会的议长，这个意见还是你去找他提吧。”杨小千也动起筷子，同时目光瞄向窗外。 专车司机和副驾驶在停好车后没有走进餐厅，而是守在门外，高挺的鼻梁上戴着墨镜用来遮挡双眼不让其他人发觉自己的视线，自然下垂的双手贴在两腿侧面，中指与裤线呈一组平行线，离后腰处的武器只有一掌的距离。 从表面看，这两人作为守卫或保镖很不合格，他们丝毫没有掩饰自身的意思，而且背对餐厅内部也没能对周边保持观察。看起来，假如有专业杀手要对他们保护的目标进行刺杀，他们很大概率会先一步倒下，起不到任何作用。 再加上他们身上那套黑白两色的经典搭配和空气耳麦，看起来就像是由所谓的安保公司批量训练然后被暴发户老板雇去充场面的廉价保镖。 然而十九局选出来的人，肯定是精英中的精英，杨小千确信他们的作战能力极强，专业素养极高，而且肯定注射过邱哲研制的强化药剂，体能超出人体极限。如果不计战斗后果，光凭他们自身，在武器装备持平的情况下，应该能抗衡一整支特种作战小队。 至于观察工作，应该是交给了“系统”，餐厅位处市区，店里店外和周边街道到处都装着摄像头，几乎没有留下死角。先不论什么样的歹徒才能威胁到杨小千和于谦的安全，如果真有歹徒图谋不轨，他们还没靠近餐厅就会被“系统”发现，有零一基地的系统和操作员在，站在门外的司机和副驾驶闭着眼睛都能获知敌人的准确位置，因为附近每一个摄像头都是他们的眼睛，每一个可窃听设备都是他们的耳朵。 换个角度去解读，这也是一种超能力。这些没有觉醒的普通人，也能通过发达的技术而拥有超常能力。 “了不起。”杨小千为这项划时代的科技发明赞叹了一声，试想有一天，当零一基地真正完成目标，创造出一个能够监控全国甚至全球的系统，那将是份什么样的光景？觉醒者无力实现的美梦，却能由零一基地来实现。 于谦将片好的烤鸭蘸上蒜泥和酱油，放到嘴里细嚼慢咽品味了一番，方才点头道：“是啊，真了不起。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没跟着你一起过去吗？” 杨小千仔细思考了一会儿，没能得出一个合理的答案，如果说于谦是一本书，那么读懂他的难度已经从小学语文课本提升到了大学高等数学。 “不知道，你说。” “我不想看见刘远舟。”于谦叹道，“想想他做成的事，难免有些自惭形秽。比起他的零一基地，我们的作为只不过是小打小闹，跟他的格局相比，我们都是坐井观天的井底之蛙。现在想想，以前我对他的敌视真是可笑，人家恐怕从头到尾都没有把我放在眼里，而我就像一个跳梁小丑一样上蹿下跳。” “这话说重了，各在其位各司其职而已。”杨小千尝试安慰，但自知收效甚微，想了想还是转移话题更为妥当，“我还以为你会担心刘远舟倒腾这些高科技会对觉醒者的地位产生冲击。” 于谦嗤笑一声，大摇其头：“以后还不知道有多少危机等着我们，友军当然越强大越好，至于觉醒者的地位……地位应该靠自己的努力去争取，而不是靠比烂。” “而且，真要说的话，我还得感谢刘远舟，给我上了这宝贵的一课：有时觉醒者的能力需要假以外物才能发挥到极致，如果没有合适的工具，那就自己创造出一个合适的工具。超能力与科技的结合，并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直观，或许还有很多宝藏等着我们去挖掘。”于谦摆摆手，“好了，先不说这些，我要跟你说个重要的事。” “洗耳恭听。”杨小千马上放下刚卷了葱条黄瓜条和甜面酱的荷叶饼。 于谦有些羞涩地避开杨小千的目光，小声道：“我想，我可能是恋爱了。” 杨小千眨了眨眼，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还好我没在吃东西。 第二百三十一章 掩护(下) “综上所述，我认为，我恋爱了，我是真心喜欢这个名叫洛萧的女人。” 于谦放下筷子，说完总结语时他刚好吃完最后一片鸭肉。 在于谦进行详细说明的过程中，他先是介绍了洛萧其人，而后学着杨小千的样子“理智分析”出自己对洛萧的种种感受，包括心理与生理上的触动，最后做出总结。 要不是塞了满嘴鸭肉、甜面酱、蒜泥和酱油，于谦这振振有词的模样还真能体现出一点说服力。 但这说服不了杨小千，杨小千有自己的判断。 那位洛女士杨小千也见到了，看年纪至少比于谦大了十岁以上，而职业则是心理咨询师。于谦这哪是正常恋情？完全就是恋母情结和内心孤独的产物，想想于谦的经历和生活环境，在玩腻了交易式的生活伴侣后，会喜欢上洛萧这种女性倒也不算奇怪。 首先，于谦自小没有家庭，缺乏父爱母爱，从以前于谦对待杨严和梁和林这两位父亲的态度就可以看出，他极度渴望父爱母爱，体现在择偶取向上，就是典型的恋母情结——许多生长在单亲家庭的孩子，在情窦初开后往往更容易对年纪偏大的异性产生好感，缺少母爱的男生会有恋母情结，缺少父爱的女生会有恋父情结。 其次，别看于谦生活作风腐败，工作懒散，其实于谦心里背负的压力并不比杨小千轻，而且相比拥有和睦家庭的杨小千，于谦更难找到倾诉的对象，这很可能是造成于谦酗酒的主要原因之一。 而洛萧的出现恰好能完美地填不上这两个漏洞，首先，洛萧的样貌符合于谦的审美，个人条件也符合于谦的择偶观。另外，洛萧是一个心理咨询师，最擅长聆听并给出意见或安抚、解决心理问题的专业人士。 两相结合，这个首次见面的洛萧大概是最能触动于谦内心的女人。 “这个，咳，只是第一次见面你就做出这个判断，是不是不太合适？”杨小千在心里把自己的话翻译了一遍：你谈个狗屁恋爱，撑死了是脑抽风加单相思。 于谦给了杨小千一个“你很肤浅”的鄙夷眼神，认真说道：“一见钟情，没什么不合适的，在我看来，年龄不是问题，身份不是问题，我们之间没有任何问题……唔，唯一的问题就是，她好像对我没什么感觉。” 杨小千咧嘴，算你有自知之明。 “真正的感情不能强迫，因此，我决定，多与她接触，让她更多的了解我，然后再尝试走入下一步。所以，以后我会经常去零一基地。”于谦说完，站起身急匆匆地说道，“好了，吃完了，咱们回吧。” 杨小千张着嘴，看看满桌的空盘子，又摸了摸同样空空如也的胃部，满心无奈地抽出一张餐纸，包起自己之前裹好的荷叶饼，偷偷放进口袋里，跟在于谦身后走出餐厅。 零一基地安排的专车将两人送到了上京首都机场，于谦私人专机的机组人员早就接到通知，恭迎两人登机后即刻起飞。 坐在飞机里的于谦比之前更加健谈，喋喋不休地谈论着零一基地的技术可以应用在哪些领域，带来哪些改变，又还有哪些觉醒者的能力能结合科技产物发挥妙用。 看起来，于谦似乎真的为零一基地的创造着迷，丝毫不担心这种超越时代的人工智能是否可能带来毁灭性灾难。 两个小时后，湾流g150在南都国际机场降落，于谦说既然十九局早有安排，许乐的事情已经不用担心，就不必急着回去办公，与其回小千世界继续连轴转，不如去伴山庄园喝上几杯。 杨小千出奇的没有反对，当即答应。 这回没有永远不会碰上堵车的专车过来接机，为节省时间，两人干脆在湾流降落后使用能力飞回伴山庄园。 进了庄园，于谦很随意地掏出自己的手机，扔给上前恭迎主人回归的佣人：“没电了，把手机拿去充电。” 杨小千也掏出手机，轻轻放在女佣手中，和善地笑着说道：“我的手机也没电了，麻烦一并拿去充电，有电源适配器吧？” “有的，各种型号都有。”女佣诚惶诚恐地点了点头，鞠了一躬踩着小碎步走去充电室给手机充电，于谦这处庄园占地面积极大，各类房间多不胜数，连充电都有专门的充电室，方向感不好的人头一回进来甚至可能会在里面迷路。 “你确定这样没问题？”杨小千望着女佣离开的背影，问道。 “每个佣人都做过严格的背景调查，而且我们的手机不是都有加密吗？没有泄露机密的可能。”于谦拍了拍杨小千，“放心吧，肯定没问题，好了，喝酒去，跟我来。” 杨小千站在原地怔怔出神，呆了片刻后，叹了一声，转身跟着于谦在迷宫似的的豪宅里绕来绕去，走进地下藏酒室。 “现在很多所谓的商务标准酒窖，其实都是作为玩乐或者门面来看，根本不具备把酒放十几几十年的能力。但是我这个地窖不一样，单拿红酒来说，保存环境不光包括15摄氏度的恒温加上无光线直射，藏酒柜里还有完善的排氧系统。你知道为什么储存红酒要横放吧？就是力求让软木塞的一头始终沉浸于酒液中，保持木塞的膨胀状态，从而隔绝空气的侵入。但是在我这个地窖……” 说到自己感兴趣的内容，于谦侃侃而谈，一边说一边拉开藏酒室的大门，走到酒柜上取下一支名下弟子送来的名贵红酒。 “咔哒” 杨小千也走进藏酒室，随手关上大门，随着大门合拢关闭的声音响起，于谦的声音戛然而止，再转过头时已换了一副表情，冰冷而慎重，再看不到半点炫耀藏品时的得意。 “在这个房间里的谈话，绝对不会被窃听，我们得好好谈谈了。” “嗯。”杨小千面色严肃，问道，“用喜欢洛萧这个借口反复去零一基地查探，并不可取，我们得找出一个更好的掩护。” “不必。”于谦摆摆手，“那不是单纯的借口，相反，它是最好的掩护。” 第二百三十二章 指定幸存者(为学习是最重要的事加更~~) 美联邦这个以文化多元性为骄傲的国家未必能放下歧视和偏见，热烈拥抱每一个外来者，但对外来者带来的文化，尤其是美食，统统是照收不误。最近这十几年，华夏餐点飞速跨越唐人街的墙砖限制，像扑到干草堆里的火星一样在美联邦朝着四面八方猛烈扩散，掀起一场燎原热火。 华餐的美味征服了老美的味蕾，在纽约、曼哈顿、洛杉矶、旧金山等城市都有数不清的华餐馆，有些名气大的华餐馆甚至能让华尔街里那些眼高于顶的精英们都耳熟能详，与之相比，坐落在纽约边陲、只做江北特色菜和南都小吃的“南都印象”名不见经传，鲜有人知。 此时，南都印象华餐馆最角落的座位里坐了一个孤独的身影，那是一个戴着棒球帽的青年，上身套着一件尺寸不合的卫衣，沾了不少油渍的肥大衣袖软绵绵地垂着，显出一股浓浓的颓废邋遢，让其他食客和服务员敬而远之。 许乐早就习惯了他人敬畏厌恶的眼神，即便现在投到自己身上的目光少了敬畏只剩厌恶，许乐还是满不在乎，一边品尝久违的家乡美食，一边回忆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搜寻可能存在的漏洞。 五天前的夜晚，许乐乘坐史密斯安排的渡轮回到利隆圭码头，藏身一艘货轮内成功离开马拉维，途中几经周转，终于在纽瓦克港登岸。 许乐与那些只有移民局才关心的墨西哥非法劳工不一样，不知道有多少双高高在上的眼睛正四处搜寻许乐的踪迹，因此，要偷渡进入美联邦，可不是偷偷摸摸上了岸就万事大吉，许乐还需要一个作为掩护的新身份。 多亏了史密斯先生考虑周到——为了他自己的性命着想，他不得不尽可能地把一切都安排好——许乐上岸后便有人与许乐接触，主动为许乐提供掩护的新身份，并交给许乐一个有效的社会安全号与一本驾照。 美联邦被人称作“汽车轮子上的国家”，在这里，很多时候驾照都能当作华夏的身份证使用，有了“身份证”和社安号，又请专业人士在外形上做了些改变，换了个发色和瞳色的许乐顺利通过盘查路检，进入市区后更是一路畅通无阻。 用着从史密斯老朋友那儿“借”来的现金，许乐先去租了一部箱式货车，而后找到地下黑市置购了一些武器，虽说美联邦是个枪支管控不严格的国家，连百货超市都会有枪支售卖，但要想买到许乐需要的大威力杀伤性武器，还是得去找那些活跃在法律与阳光之外的家伙。 置购了需要的器械后，许乐迫不及待地赶向华盛顿哥伦比亚特区，要去猎杀他的第一个目标。 许乐并不需要多余的时间去寻找目标，因为他在变控中心工作时就有权接触各类与变异体相关的信息，其中包括许多可能与变异体有染的政要权贵、富商名流的个人信息。变控中心领导层内的激进成员还做出了一份名单，若到了必要的时候，可以考虑将列入黑名单的怀疑对象暗杀抹除。 当然，这种后患无穷的低级手段，不到万不得已是绝不会考虑的，激进派谋划许久的暗杀计划只能无限期搁浅，很可能无疾而终。 而许乐作为激进派内的积极分子，早就把那张名单背的滚瓜烂熟，现在正是派上用场的时候，既然已经抱着有去无回的死志偷渡到美联邦，那当然要大开杀戒，不光要杀变异体，还要杀这些与变异体有染的人奸，那些人可能造成的危害比大部分变异体更可怕，而且许乐不需要费心思费时间去搜寻目标，直接从那张名单开始，从头到尾一个一个划过去，宁杀错，不放过。 然而这个简单直接的计划在一开始就受到了很大阻力。 许乐的第一个目标是上届国情咨文的指定幸存者肖恩·康拉德，现任总统威廉·哈里森的内阁成员之一。 指定幸存者是上世纪冷战期间产生的制度，美联邦政府因担忧总统及其余高级领导人遭遇核打击全体覆没，于是在总统与其他国家高级领导人聚集同一地点时故意安排一位内阁成员或重要国会议员缺席。 一般情况下，该指定幸存者会在总统继任顺位表前十七位中抽选，外出时可享受总统级别的安全保护并乘坐专用交通工具，身边还会跟随一名携带核手提箱的武官，以备不测之需。 当美联邦总统、副总统、国会领袖及内阁成员全体丧生后，指定幸存者即刻依照《总统继任法案》成为美利坚联邦国代理总统。 肖恩·康拉德曾是上届国情咨文时的指定幸存者，现任住房和城市发展部长，如此身份若与变异体有染，后果不堪设想。许乐没有想太复杂，只是想到，如果肖恩·康拉德再次成为指定幸存者，而美联邦总统及其余国家领导人“恰好”在某次袭击中集体丧生……仅仅是想象一下，许乐就不寒而栗。 不知是灯下黑还是出于其他某种缘故，美联邦本国的情报机构似乎没有察觉到肖恩·康拉德与变异体之间的龌龊，事实上产生接触的双方都非常小心，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变控中心掌握的情报基本上也只是捕风捉影，凭着手里那寥寥无几的证据，证明不了任何事，但肖恩·康拉德却因为某种原因名列暗杀名单前三甲。 据许乐了解，列出这张名单的人有特殊的消息渠道，似乎是在上京某处秘密基地。至于更深层次的信息，许乐问不出，也不在乎。 在货轮上，许乐就做好了第一步计划，先拿肖恩·康拉德开刀。 正常情况下，应该以名单的次序由下往上，从不那么重要的角色开始，因为他们的死不会引起过于巨大的影响。但许乐知道自己下手的机会不多，很可能在几次暗杀之后，就被美联邦政府和变异体找上门来，所以许乐要在对方最没有警惕的时候，一举打掉最为重要的人物，这就将许乐的狩猎范围缩减到两个人：排名第一的乔治·弗里曼，与排名第二的肖恩·康拉德。 乔治·弗里曼是弗里曼家族当代首领，这个家族源于欧洲中世纪权贵家族，是阴谋论畅销书《holy.blood.holy.gail》中提及的神秘的郇山长老会prioryofzion背后的家族，起源法国和英格兰南部，在瑞士和英国洛伊德银行royallloyd''sbank存有大量黄金，于欧美各国都有巨富产业。 根据变控中心的情报，乔治·弗里曼很可能是圣殿的主要经济来源，比起肖恩·康拉德和其他偷偷摸摸与变异体接触的国会议员，明目张胆帮助变异体的乔治·弗里曼更让许乐恨的牙痒痒，只是乔治·弗里曼极少在公众场合路面，想要找到他的行踪，非常困难，需要投入大量的时间、精力与金钱。 所以，急着开展行动的许乐选择了肖恩·康拉德作为第一目标。 马拉维利隆圭收容所事件发生后的第四天，一辆风尘仆仆的箱式货车开向华盛顿特区，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它后车厢内的狙击步枪有可能会射出引发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大口径子弹。 第二百三十三章 秘闻与合作 自1947年杜鲁门总统建立的美联邦国防部在维珍尼亚州阿灵顿县的五角大楼开始办公后，五角大楼就成了国防部的代称。几十年来，占地面积235.9万平方米的巨型建筑底下，深深掩埋着世人不可知晓的的秘密。 威廉·林恩原以为自己作为曾经五任国防部长的高级顾问，如今五角大楼的二号人物，应该对这个国家所有重大秘密都不陌生，但显然有些秘密总是能藏到最深处，深到连国防部第一副部长都没法挖掘。 “莱昂，我真希望今天是四月一日，而你刚才说的一切只不过是个能令我捧腹大笑的恶作剧。”坐在自己的秘密会议室内，耷拉着肩，深深望着坐在正对面不远处的老朋友莱昂·帕内特。 莱昂·帕内特是中央情报局最高长官，也是威廉·林恩最强力的竞争对手，两个月后，现任国防部长罗伯特·盖茨将会正常退休，届时继任国防部部长职位的或者是身为第一副部长的威廉·林恩，或者是身为中央情报局局长的莱昂·帕内特——多届国防部长都曾出任cia局长之位，这算是一个不成文的传统。 “我也希望这只是个玩笑，但这是事实，以前国防部仅有盖茨部长对此有知情权限。”莱昂·帕内特摘了眼镜，一边用方巾擦着镜片，一边皱眉说着话，他的头发一片花白，额头满是沟壑一般的抬头纹，里面不知藏了多少肮脏。 “既然有这个……”威廉停顿了片刻，莱昂开口补充道：“它的创造者将之称为‘机器’，朴素的名字，但具有强大到无法想象的能力。” “噢，我想问问，既然有这个能够大范围监听并分析处理数据的机器，为什么洛杉矶出现那些该死的怪物时我们毫不知情，为什么有那么多变异体潜入我们的国家——见鬼，他们甚至跑到了第三舰队司令官的办公室里——而我们却仍旧毫不知情？”威廉瞪着莱昂，他要用这问题和眼神去打击莱昂·帕内特的气焰。 “首先，必须承认，这是我们中央情报局的严重失职。然后，总统阁下不在这，我们没必要为了贬低对方而进行无意义的争论，请给我解释的机会。”莱昂戴上眼镜，脸上古井无波，不久之前，在总统紧急行动中心内，他因同样的问题震惊到满身冷汗，彻底失态。 “我们得从‘机器’的起源说起，我们羞于承认但我们不得不承认，有时限制在条条框框里的政府职员很难完成一些极具创造力的工作，‘机器’其实是一个外包给承包商的项目，最初我们并没有抱太大期望，但这位承包商的能力令人意外，借用政府资源，他用多年时间完成了‘机器’的创造。” “但是受硬件限制，‘机器’并不能成为真正完整的人工智能，它的能力很强，但还不足以处理所有数据——‘机器’的创造者在完成项目时就给‘机器’加了许多限制，据他所说是为了让机器能够在硬件不达标的情况下保持正常运转，并排除‘机器’被恶意利用的可能，现在我们很怀疑他的说法。” “那就把他找出来。”威廉沉声道，“我们有爱国者法案！” “找不到。”莱昂苦笑摇头，“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爱人，而且他有着神一样的技术和幽灵一样的隐身方式，我们追踪了三年时间，始终找不到一丁点线索。好了，说正题，他给‘机器’留下的限制之一是，‘机器’只会给出与恐怖活动相关的信息，换句话说，假如某人卷入恐怖活动——比如要刺杀总统，这属于恐怖活动——那么‘机器’会提前给出他的社会安全号码，但假如刺杀的对象是某个平民，那么这只是刑事犯罪，‘机器’不会给我们提供任何信息。变异体潜入我们的土地时，没有施行恐怖袭击的计划，也没有表现出进行恐怖袭击的倾向，所以‘机器’对这些异常生物选择了无视，而不是通报。也因为对‘机器’的过度依赖和信任，我们放松了警惕，最终导致了现在的局面。” “荒谬！”威廉愤怒地拍着桌子，“我们侵犯自己国民的隐私，冒着终结自己职业生涯的危险去对抗恐怖分子，而这个承包商却给我们一个阉割过的武器！现在这个国家都因为他的愚蠢而陷入危机，必须把他找到！” “当然，我们会把他找到的。”莱昂点头，“但是在那之前，我们得先解决一些问题。” “嗯？”威廉愣了愣，显然这位“老朋友”来到五角大楼地下的秘密会议室告诉自己这个惊天秘闻，可不是为了分享秘密。 莱昂勾起嘴角笑了下，说道：“威廉，你原本应该像之前那样一直工作到退休，然后享受平民的生活，对‘机器’的存在一无所知。但总统阁下与我都认为在这个紧要关头，我们必须紧密联结起来，将所有的力量都用去抵御危机保护国家，而不是用去勾心斗角争抢预算。” 威廉的眼皮飞快地眨了两下，没有说话。 “不用回避，这也是事实。就拿网络追踪来说，国内位于十五座城市的五十一个联邦组织与军事指挥部都在从事追踪恐怖活动网络经费流动的工作，几乎所有主要情报部门和至少两个军事指挥部都声称，自己在‘网络战’这一缺乏严格界定的新兴领域承担主要角色。但事实呢？事实是我们大家都在以此为借口，忙着争抢更多的预算。因此，大量安全、情报部门重复劳动，浪费严重——虽说这多少给‘机器’提供了便利，但我们完全可以避免浪费，将资源投入到更关键的地方。” 听到这里，威廉明白了，对方在寻求真正的合作，既然双方要通力合作，自己作为地位仅次于防长且统管五角大楼绝大多数日常事务的第一副部长，当然要对一切知情，所以在自己安全权限级别保持不动的情况下，莱昂还是选择将自己不应该知道的秘密告诉了自己。 “你找盖茨部长谈过了吗？”威廉问。 “他快退休了。”莱昂答非所问。 “噢。”威廉应了一声，若有所思，“那么，我们可以从陆军军情部和贵部的情报交换开始……” “抱歉，稍等。”莱昂掏出调成了震动模式的手机，低头看了眼窄小的屏幕，再抬起头时，额头上的抬头纹更深了。 “突发情况，即将有一起恐怖袭击在华盛顿特区发生，我们收到了两条社会安全号码。”莱昂将手机屏幕展现给威廉，“一个号码是纽约一位无业游民，另一个，则是总统内阁成员，肖恩·康拉德。” （ps：威廉·哈里森与肖恩·康拉德是虚构人物，而莱昂·帕内特和威廉·林恩、罗伯特·盖茨则是真实人物，分别是2011年的cia局长、国防部副部长、国防部长，2011年7月罗伯特·盖茨退休后，莱昂·帕内特继任国防部长，威廉·林恩因个人原因退休。现实中究竟是为啥退休我也不知道，书里的话，嘿嘿嘿。） （再ps：请求正版订阅支持！最近我的均定上升到了1400，我会努力每天都三更，订阅越高，更新越多，请大家一定要正版订阅啊~~~我特别不想开防盗章节。还有两更随后送上，这么勤奋的温言，你不投票不打赏吗，还等什么！） 第二百三十四章 拉斐尔广场上的枪响 为避开警察的询问盘查，许乐将车速严格控制在标准线内，驾驶着厢式货车开了四个小时，才终于赶到华盛顿哥伦比亚特区，他的目标在宾夕法尼亚大道1600号，美联邦政治中心：白宫。 许乐很清楚在这里击毙一名美联邦高级国家领导人，会引起什么样的轰动性后果，那正是许乐需要的效果，事情闹得越大越好，最好能打起第三世界大战，把国内那些保守派全都卷进来，用战火把该死的变异体全都烧成灰烬。 许乐自己也知道，这想法有些天真。但是没关系，总之许乐为自己找到了足够的理由去跟随内心，释放杀戮的欲望。 许乐是这样想的：既然美联邦政府并不知道肖恩·康拉德与变异体之间的关联，那么在美联邦政府看来，自己就没有刺杀肖恩·康拉德的动机，于是美联邦政府会陷入出离的愤怒，并倾尽全力朝着错误的方向追查真凶，水被搅浑以后，自己反而会有更多的发挥空间。另外，只要能成功得手，变异体也会坐不住，费尽心思过来追杀自己。 与其费心费力一个一个去找到那些藏在暗处的变异体，不如让他们主动过来寻找自己。主动猎杀变异体，不仅效率极低，而且在变异体反应过来之后，自己很可能会掉入变异体布置的陷阱，论智谋，许乐可不认为自己会是白的对手。 相反，让变异体来追杀自己，将自身隐藏在暗处，就能牢牢掌握主动权，迎战、埋伏或是撤退，都由自己决定，而且可以想象，激怒变异体后，圣殿会源源不断地派出下属前来追杀，这才是一本万利的好生意。 至于要怎么样才能在相当于华夏中南海的白宫刺杀一名国家领导人，而后全身而退？许乐已经做好了全盘计划。 要让许乐这个非专业人士像一位专业杀手那样慢慢做计划是不可能的，考察地点，布置阵地，规划逃亡路线，这些都需要漫长的时间和耐心——恰好是许乐最缺乏的两样东西。 许乐需要的行动计划必须是迅速且安全的，所以许乐选择了一辆厢式货车，这种交通工具有一个好处：空间宽敞，拆卸掉后座之后，足够作为狙击阵地使用。 不需要找到一处位置合适的场所布置狙击阵地，只需要开着厢式货车，从白宫北面，以参观游览拉斐尔广场和白宫的旅客做掩护，在适当的时机停靠片刻，从驾驶座翻到后面布置好的狙击阵地，拉开车门，狙杀目标，随后关上车门，翻回驾驶座，踩下油门，溜之大吉。 肖恩·康拉德是住房和城市发展部部长，极少有留在白宫加班的情况，当他下班离开白宫并取车回家时，许乐在拉斐尔广场对其进行狙击，阳光会照射在许乐的身后，不会影响视线，狙击后弹出的弹壳会留在车厢内，不会留在作案现场。 准确说，只要踩一脚油门，就能把作案现场整个带走，既方便逃跑，又不会留下追查线索。运气好的话，甚至能开着这部货车，趁在警方反应过来之前离开华盛顿特区，随后找一处僻静无人的角落，把货车、狙击枪和其他作案工具付之一炬，再换个身份，继续行动。假若如此，许乐相信，至少在自己被变异体或十九局找上门之前，美联邦警方找不到自己。 就算运气不好，也能随时弃车离开，扔掉假发和美瞳，想办法混入某个治安不那么好的街区。在现在的美联邦，黑发黑眼黄皮肤的人随处可见，根本不是什么醒目标志，也不会引来多余的注意。 唯一的难点在于完成狙击和逃逸，为保护总统及其他国家领导人的安全，白宫及附近建筑会有多支狙击观察小队二十四小时待命，在这些鹰隼一般的眼睛扫视之下，许乐很可能只有开一枪或者两枪的机会，一击不中必须远遁千里，否则被狙杀的就不是肖恩·康拉德，而是许乐自己。 没有占领制高点，仅仅在一条马路上，停靠一到两秒时间，并靠这一瞬即逝的短暂时间内完成瞄准，在人群中精准狙杀数百米远的目标，这种高难度任务即便是超一流的狙击专家也不可能做到，更何况许乐这个半吊子水平？ 幸好，许乐能作弊，他的超能力能让他利用短短一秒的时间完成复杂的测量和瞄准工作，对于其他人而言远远不够的时间，对于许乐而言却是绰绰有余。 当夕阳像个摇摇欲坠的大灯泡一样垂在天边时，换上运动便装、戴着棒球帽的肖恩·康拉德按时走向白宫北面，他每天下班后会到拉斐尔广场慢跑两圈舒缓心情，然后乘车回家。只是今天的肖恩·康拉德有些奇怪，他不仅戴了一副墨镜，身边还跟着两位眼神犀利身材彪悍的安保人员。 “或许是变异体和觉醒者的出现让美联邦政府高层有了担忧意识，所以加强了安保措施。”许乐放下小巧的单筒望远镜，他没有多想，只是暗叹运气不好，现在肖恩·康拉德有两个保镖贴身保护，那么留给许乐的机会就会再次缩减。 如果第一枪没有命中，那么肖恩·康拉德身边的保镖一定会用自己的身体护住肖恩，并做出最专业的应对。 但对于狙击手而言，临阵第一枪往往是发挥最差的一枪，也是用来热身的一枪，狙击条件如此之差，还要在没有观察手辅助的情况下一枪毙命，即便许乐有超能力也未必能做到。 怎么办？搏一把，还是直接撤？ 许乐狠狠咬牙，如果自己现在还是自由之身，他或许会选择隐忍一时，等一个更好的机会，但现在国内国外不知有多少人正拼尽全力追查他的行踪，许乐不免会想：如果这次撤了，很快就被十九局、变异体或者其他势力逮住呢？那自己吃尽苦头跑来这里岂不是白费功夫？ 搏一把！ 就算不能成功狙杀肖恩，也能把水搅浑，能吸引到变异体前来追杀自己！ 拿定主意后，许乐当即违章停靠在路边，一个干净利落的翻身动作跃至后车厢，拉开车门，肩膀抵上枪托，手指搭上扳机，周围的一切都慢了下来，后面的鸣笛声和骂喊声拉的老长，仿佛电影里的慢镜头。 许乐屏住呼吸，以极小地幅度调整身体姿势，并将十字准星对准远处的目标…… “砰！” 第二百三十五章 不速之客(为不败童年加更~~) 枪声响起的瞬间，许乐意识到自己犯了两个错误。 第一，戴墨镜穿运动衣的并不是肖恩·康拉德，一个负责城市建筑的高官，即便因保持锻炼的习惯有一个好身材，也不该有这么快的反应速度，当枪响通过空气传到他耳中时，他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就做出了一个标准的战术规避动作，并在两个贴身保镖的配合下迅速移动到障碍物后。等到他们在许乐的视线里消失，离他们不远的几个游客才露出惊慌神情。 第二，这个计划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天衣无缝，前面那位假冒的肖恩很可能是一个设计好的陷阱，换言之，对方早有预料。 怎么回事？ 许乐的手指仍搭着扳机，心脏像手中枪械的膛线一样冰冷。刚才那一枪不是他开的，子弹也不是从后车厢飞向拉斐尔广场，而是从某个高层建筑物飞向后车厢。 超能力给予了许乐极其强大的神经反射能力，使得他能清晰分辨出子弹擦过自己后背打穿车厢底部时和听见枪响时的两个声音，时差不到一秒，意味着这位“藏在螳螂身后的黄雀”离自己距离很近，应该在三百米内。 许乐没有选择躲避，而是迅速调转枪身，在对方射出第二发子弹前，完成一系列复杂计算，将枪口对准东南方街道旁边一家酒店某个房间的窗户。 然而窗户大开，一杆雷明顿700pss遗弃在窗边，后面空无一人。 许乐瞬间明白：对方是真正的专业人士，而且很可能对自己有一定了解，扣下扳机之后甚至不去查看结果就立刻抽身离去。 “妈的。”许乐咬牙切齿地咒骂，短短两秒钟时间内发生的事情太过诡异，他只觉得脑子里一团浆糊，完全理不出清晰的思路，能够想到的念头就只有一个：跑！立刻跑！ 既然对方已有预料，而伪装成肖恩·康拉德只是引出自己的诱饵，那么附近一定布置了埋伏，要开着货车强闯出去，肯定会遭遇拦截，战斗在所难免，而这里是华盛顿特区，全美联邦警方反应速度最快的地方，一旦发生枪战，周围公路会迅速封锁，到时所有逃离通道都会断绝，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许乐必须弃车逃离现场，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去处就是近在眼前的拉斐尔广场。 刚才那一枪没有造成任何人员伤亡，拉斐尔广场一小部分人听见了刚才的枪响，面露疑惑，但既没有听见惨叫，也没有看见某人满身鲜血地倒下，大部分人都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仍做着之前在做的事情，或是与身旁人欢声笑语的交谈，或是戴着耳机跑步健身。 许乐拉开另一边车门从后车厢跳车后，一边跑向拉斐尔广场，一边脱下身上的双面夹克外套、摘下假发和美瞳、戴上棒球帽和入耳式耳机，他原本就穿着迷彩裤和运动鞋，上半身换过装束后立刻融入到环境之中，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路边厢式货车里跑出来的亚裔男子。 跑到地铁地下通道站台时，许乐止步回头望了一眼，几个手持自动步枪和肩垮枪带的黑西服正以战斗队形逼近那部货车，另一面还有不少便衣扔了手里的报纸杂志或花束，扶着耳朵四处张望。 从他们的装束来看，不像是军方或警方人员，更像是某个秘密情报机构的行动人员，许乐从他们身上嗅到了熟悉的气味，更加确信这是一个陷阱，再没有多余的犹豫迟疑，跑下楼梯朝着站台的方向飞奔而去。 直到坐进地铁，许乐才大口大口地喘起气，生死间走过那么多遭，倒不至于因为之前的意外而惊魂未定，许乐很快便平复气息开始精心思考，到底哪里出了纰漏？ 所有计划都在偷渡至美联邦的轮船上构思，上岸后二十四个小时内就完成了一切准备工作，期间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自己的意图，仅仅只是用酒店的电脑查询过一些需要的信息，另外还打了几通电话，用以获取肖恩·康拉德的具体信息。 就凭这些，美联邦的情报机构就能查出自己要刺杀肖恩·康拉德？ 开什么国际玩笑，不，开什么星际玩笑！如果美联邦情报机构真有这么恐怖的能力，圣殿的那些变异体怎么可能潜入美联邦兴风作浪？ 过了近二十个小时，许乐还是没能想到答案，不免为自己的失败感到垂头丧气。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之前的一切并非徒劳无功，至少，肯定引起了美联邦政府和圣殿的注意。 许乐相信，要不了多久就会有变异体追杀上门，在享用大餐之前，许乐想先品尝一点小吃作为开胃菜，于是许乐换上“借”来的衣服，坐到南都印象餐厅最为偏僻的角落，点了几盘江北特色菜，慢慢品味。 这大概是最后一次吃到家乡的味道，所以许乐丝毫不为侍者和其他食客鄙夷厌恶的眼神而恼怒。 所以，被不速之客打扰时就会感到格外恼怒。 一个西服笔挺的男人不请自来，坐到了许乐对面的座位上，他个头很高，头发呈自然而迷人的银灰色，五官深刻，嘴角噙着一丝玩世不恭的微笑，用发蜡梳理整齐的发型和下巴上残留的些许胡茬搭配在一起，略显矛盾。 从他的坐姿和他放在桌上的双手可以看出这不是一个普通平民，不过他和他腰后藏着的那柄手枪都不能给许乐带来任何威胁，只要许乐愿意，随时可以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把他变成一具尸体。 只是在这里发生命案，又会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现在许乐可不想惹麻烦，于是许乐用自己最礼貌的方式和言辞，请对方离开自己的座位。 “滚，fuck.off。” “还以为你会问问我是谁？”灰发男子说话时两边嘴角下沉，语调不像大部分人一样向上扬，而是始终保持低沉，有种诱惑性感的磁性。 许乐攥紧手里的筷子，谨慎地瞄了瞄四周和窗外，一切如常。 “我的名字是约翰·里瑟（john·reese），你还没有见过我，但我已经见过你了。是的，昨天那颗子弹，是我送进你车里的。” 第二百三十六章 系好安全带 昨天在拉斐尔广场上发生的枪击案就像是扔进海浪里的一颗砂砾，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换了平时，总会有线人联系记者，毕竟是在白宫附近听到了枪声，哪怕没有出现人员伤亡只是疑似枪击，也是一个值得调查的事件，说不定顺藤摸瓜就能扯出一个抓人眼球的新闻。 然而现在，各大新闻媒体都忙着做有关变异体的大新闻，几乎所有新闻界的工作人员都把主要精力投入到这个热度达到国民现象级的敏感话题中，没有哪个大记者愿意浪费时间去捕风捉影，追一件虚无缥缈的枪击案，而那些资源不够丰富的小记者，要得到消息都是难上加难。 因此，电视、电台、报纸都没有关于昨天拉斐尔广场枪击事件的报道，在某些人翻云覆雨的大手拂过后，整件事情就像是从没有发生过，不留丁点痕迹。 所以，知道这件事的人一定是相关人员，而知道厢式货车内留有一个弹孔的人，要么是后来把车围住搜索的那队人，要么是射出那枚子弹的狙击手。如果是前者，绝不会孤身前来，还坐到对面打声招呼。 “那么，他就是昨天的那位开枪制止我的神秘狙击手。”许乐在心里盘算着，从着弹点来看，要么，他是个糟糕透顶的枪手，要么，他是故意打偏，只为制止自己。 “我相信你。”许乐懊恼地皱着眉头，他有种感觉，自己似乎陷入了某个复杂的漩涡，这种直觉随着事情逐渐超出掌控，变得越来越强，令许乐愈发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 或许，眼前这个穿着西装的家伙能给自己解答一些疑问，比如，他是如何得知自己的计划，并提前赶到拉斐尔广场附近的酒店做好布置？ 许乐收起凶巴巴的眼神，尽量释放善意，和声道：“里瑟先生，吃点什么？我们可以边吃边谈。” “刘易斯（lewis）先生，我们恐怕没有时间享用华夏美食，如果你想活下去，我建议你跟着我立刻离开这里。” 从约翰·里瑟始终挂在脸上的那副调侃揶揄的表情可以看出，这家伙一定很能打，否则他活不到现在。 “喔？”许乐挑眉，更加感到疑惑和好奇，先不提对方说的话是否可信，无论出于何种理由，许乐都想不出眼前这个陌生人为什么要关心自己的安全。 另外，许乐注意到对方对自己的称呼不是许乐，而是刘易斯，那是写在许乐驾照上的名字，是他之前使用的掩护身份。 这事儿越来越奇怪了。 “是的，你现在有生命危险。”约翰·里瑟斜着眼瞟了下餐厅内的其他食客，补充道，“并且，他们也因你而处于危险之中。” “噢。”许乐耸耸肩，继续伸筷子夹菜，好像根本不在意其他人的死活。 约翰·里瑟发出一声短促的叹息，伸手碰了下右耳，无奈地说道：“看来我们这位朋友不愿意相信我们，我必须给他透露一些信息。” 许乐不动声色地开始观察，坐在对面的西装男似乎正在用深耳道微型无线耳机与某人交谈，语速很快，以许乐的英语水平只能听个大概，每句话都会漏掉几个单词，还得琢磨猜测每个句子的意思，仿佛又回到了高中时代练英语听力的时候。 “噢，你可能忘记了我们之前看到的视频？在马拉维利隆圭，这位亚裔朋友能独自迎战那些人形怪物并获得胜利，你真的认为我有能力将他强行带走吗？” “芬奇，我们收到了二十一个号码，现在餐厅里还有二十个人是完全无辜的，他们只是一些毫不相干的普通人，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错误的地点，别无其他。但如果我不能带走刘易斯，他们都会死，你真的认为你那些小秘密，比这些人的生命更重要吗？” 后面几句话许乐没听清，约翰很快结束了对话，诚恳地看着许乐，以请求的语气说道：“不如换个地方谈？” “好。”许乐察觉到似乎对方愿意给自己透露一些宝贵的信息，于是放下几张二十面额的大钞，起身跟着约翰走出餐厅。 两人走出餐厅大门，约翰掏出车钥匙指向一辆奔驰，按下解锁键，就在解锁提示音响起的瞬间，远处某个方向出现一朵转瞬即逝的火花。 狙击！ 许乐猛然起跳，左手搭上比他高了整整一个头的约翰的右肩，将他朝前方按倒，多亏许乐曾接受强化药剂的注射，并佩戴了符文手环，否则要以这个姿势发力扑倒人高马大的约翰难如登天。 子弹错失原本的目标后，狠狠撞向餐厅大门，厚度不足的钢化玻璃在狙击步枪射出的子弹面前像曾一触即破的薄膜，登时出现一个弹孔和密密麻麻的裂纹。 “我开车！” 来不及解释，许乐伸手夺过约翰手中的钥匙，像壁虎攀爬墙壁一般迅速在地面上匍匐前行，飞快地爬到奔驰车底，拉开驾驶座的车门，钻进驾驶座，随后发动汽车，动作快到让人眼花缭乱。 当许乐将奔驰车退到躲藏到障碍物后方的约翰身旁时，餐厅里传出凄厉的惨叫，同时刚才亮起火光的方向飞来了第二颗子弹。 许乐及时低头，子弹连续穿透副驾驶座和驾驶座两扇车窗，但没有伤到许乐分毫。 “上车！”许乐倒不关心这位不速之客的死活，只是现在自己仍是一头雾水，总不能就这样把线索给丢了。 遭遇狙击后，约翰的反应比许乐想象中更加冷静，不慌不乱，沉着地做出一个战术翻滚，起身时顺手拉开车门，侧身坐进副驾驶座，随后拉上车门，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许乐开口想要说话，却听见头顶上响起直升机螺旋桨高速旋转时发出的呼啸声。 眼前一片雪亮，直升机的探照灯如一把光剑，钉在奔驰车上，挂着特殊牌照的汽车从四面八方围过来，附近巡警的警车都被挤到了路边。 “啧。”许乐摇了摇头，瞥了约翰一眼，说道，“系好安全带。” 第二百三十七章 传奇 世界太大，能人辈出，传奇未必总是诞生在人们视线之中。 “机器”的创造者就是一位隐藏在公众目光之外的传奇，依靠天才的头脑、超人的能力和一点点灵感，再加上美联邦政府投入的大量资源，他成功地创造出一个能够监听全国公民的“机器”。 “机器”诞生时还有着种种不足，但在经过多次改善后，它已经能够帮助从事反恐工作的政府职员们破灭恐怖分子的阴谋，及时阻止恐怖袭击的发生。 自“机器”问世之后，几乎再没有恐怖袭击事件在美联邦境内发生。 准确地说，只有一起：2009年11月，美军心理专家哈桑少校于胡德堡军事基地开枪行凶，致使13人死亡、30多人受伤。自此事发生后，国防部部长罗伯特·盖茨获知“机器”的存在，并同意对“机器”开放所有军方数据库。 从此，恐怖袭击对美联邦本土公民而言成了一个渐渐遥远抽象的名词。没有人能忘记十年前发生的一切，但也没有人能否认事实：每一起针对美联邦本土的恐怖主义袭击都会被提前阻止。 政府将之归功于反恐部门的优秀工作能力，而真正的英雄却早已褪去光环，隐姓埋名，以高超的黑客技术清除世界上一切与自己有关的资料档案，并抹除掉自己存在的每一点痕迹。 仅有两份与他有关的纸质档案，封存在中央情报局最隐秘的档案库，需要a4级以上的安全权限才能查看。 假如这位传奇就此销声匿迹，或是远走高飞，或许美联邦政府真的没有机会再次找到他，然而他却没有离开，他放不下他的孩子，也放不下那些苦难中的人们。 有两件事情美联邦政府并不知情：第一，“机器”并不是一个完整的人工智能，它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完善自身；第二，“机器”的创造者留了一个后门，“机器”识别出的社会安全号码分为两种，一种是相关号码，全都是恐怖活动的策划者和预定实施者，这种号码会直接传到国家安全部门由他们解决，而另一种则是不相关号码，是与恐怖活动无关的受害者。当不相关号码出现时，它会通过特殊渠道传递出去。 传奇先生明知政府宁愿坐视公民在谋杀中死去，也不愿暴露自己侵犯公民隐私的事实，他尊重政府的决定，但他却又不忍坐视那些可怜的人们因自己的无所作为而丢掉性命，于是他做了一个伟大而愚蠢的决定：他雇佣了一些绝对可靠的人为自己服务，当某个不相关号码出现时，他们会对号码的所有者开展调查，如果是受害者，他们会予以保护，如果是行凶者，他们会予以阻止和制裁。 每位从事这项工作的人都有着高超的调查技术和战斗能力，甚至其中一小部分人原本就是政府部门的探员，因此，不论事后如何消除痕迹，暴露自身是迟早的事情，尽管如此，传奇先生还是无怨无悔，默默付出，因为他有着一颗善良的心灵。 “真他妈蠢。” 听完这个离奇的故事，许乐忍不住咧嘴，难得地露出笑容，他被这个童话故事给逗笑了。 “有点好笑，是么？”约翰努力扯动嘴角，想露出一个酷酷的冷笑，但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飙车仿佛把他五脏六腑全都移了次位，生理上的不适让他很难控制脸上的表情。 许乐使用超能力来飙车，就算是舒马赫亲临也只能跟在屁股后面吃灰，望尘莫及。如果刚才的围追堵截是一场赛车游戏，许乐无疑是有作弊器辅助的开挂玩家，硬生生冲出了封锁线。随后在弃车、换车、甩开追踪的过程中，许乐听到了这个离奇的故事。 “太好笑了。你知道如果华夏政府掌握了这种技术，他们会怎么做？他们会毫无限制地使用它，动用大批人员，阻止每一起罪案。”许乐瞥了约翰一眼，毫不掩饰心中的不屑，“像你们这样小打小闹，有何意义？美联邦每天有多少起罪案发生？就凭你们几个人，能救下多少人？” 约翰捂着胸口，保持沉默，许乐从他眼里看出了动摇，想必他也不止一次思考过这个问题。 “你说的这些，听起来就像是一个滑稽的谎言，让我唯一听下去的理由，就是我想知道，你昨天为什么会提前赶到拉斐尔广场做好布置？”许乐提问时已下了决定，再问不出有效信息，就立刻离开，不再浪费时间，另外还得让这位帅气大叔永远闭嘴，以免泄露自己的行踪。 约翰不答反问：“从我开枪，到战斗小组靠近你的车辆，间隔时间是多久？” 许乐愣了愣，回忆片刻后，给出答案：“不到两分钟。” “就算白宫附近有三百六十度全方位全范围覆盖的狙击观察小组，他们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你吗？”约翰问。 “我记得美联邦有非常先进的声纳定位技术，在阿富汗战争中就派上过用场，能够迅速定位枪声的发源地，当时美军用这项技术对付游击队……”许乐没说下去，他这时才想起，自始至终他没有开过一枪。 “首先，在嘈杂环境下，定位装置还没有精准到这种程度，至少现在没有，其次，那一枪是我开的，所以，为什么你的车会被包围？” “因为他们早就知道我开着什么车，知道我要做什么。”许乐喃喃道，“就像你，你也早就知道，为什么？” “答案不是很明显吗？‘机器’就把你的号码同时传给了国土安全部、中情局和我们。” “我……不太明白。”许乐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脑子真的不够用。 “一方面，射杀肖恩·康拉德是恐怖袭击，因此你和肖恩·康拉德会成为相关号码，另一方面，你在逃逸的过程中会造成其他无辜平民的死伤，因此你会成为不相关号码。” “就像刚才在餐厅里一样？”许乐想起约翰在餐厅里所说的话：并且，他们也因你而处于危险之中。 “是的，如果刚才我们没有及时离开，餐厅里二十个不相关号码都会因你而死。”约翰在对话中重新占据上风，又一次摆出了玩世不恭的微笑， “所以，你昨天提前赶到拉斐尔广场，故意打偏那一枪制止我，避免出现任何伤亡？”许乐开始相信这个传说似的故事，但同时又仍旧感到不可置信，“为什么不提前阻止我？比如半路拦停我的车？” “因为调查需要时间，‘机器’提供的只有社会安全号码，通过你的社会安全号码查到你的驾照，和你租用的车辆，再通过大范围搜索来定位车辆所在的位置，这些都需要时间，我们只知道你要刺杀肖恩·康拉德，却不知道你要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下手，等到理出头绪，再做准备已经晚了。而我，我一直守在肖恩·康拉德附近，提供保护。”约翰说完，开了个玩笑，“瞧，这就是我们总喜欢选择老车的原因，如果你租了一辆高配置的豪华汽车，中情局收到号码之后只需要几分钟就能让汽车制造商和供应商定位到你的准确位置——当然，刚才那部奔驰除外。” 许乐怔怔出神，发了一会儿呆，随后目光中露出狂热，伸手揪住约翰的衣领，喊道：“我明白了！你们是正义的伙伴！让我加入你们吧！” 第二百三十八章 都上钩了(为菲利普·马洛加更~~) 尽管主观上无法接受，但约翰·里瑟的说法能够完美串联并解释所有的不合理，这是无法反驳的事实。 要处理这些复杂信息对许乐而言是个困难的工作，这让他发了一会儿呆，在发呆愣神的这段时间里，许乐灵光乍现，想通了一件事。 假如“机器”真的存在，那能用它来做什么呢？ 许乐能想到的最重要的用处，当然是去揪出隐藏起来的变异体！ 现在变异体已经学会如何隐藏自己，融入正常人类的社会中，国内的情报部门能看好国门，但对国外的变异体却是鞭长莫及。 更让变控中心高层感到头疼的是，即便各国政府有足够的远见意识到全世界国家应该联合起来共同剿灭变异体，他们也未必能查出拥有隐藏身份的变异体，因为某些变异体的隐藏身份就是他们的真实身份。 这就是白创立圣殿，以宗教形式蛊惑人心的厉害之处了，总有人会在走投无路时或失去理智时将精神寄托于宗教。假如某个居住在美联邦的公民，受到蛊惑后自愿转化为变异体，并在圣殿的命令下继续保持人类的身份，伪装成一个正常人，那么在他不主动袭击人类不表现出任何异常的情况下，情报机构要识破他的真实身份，难上加难。 难点并不在于证据的采集，而在于目标的甄别。假若美联邦政府的情报机构确认某位“公民”是经过转化并伪装成正常人类的变异体，那么投入若干资源进行二十四小时无间断追踪监视后，总能抓到一些线索。但难题是，情报机构如何得知目标呢？既然变异体能伪装成人类的模样，那么人人都可能是目标，如此工作量的艰巨工作，世界上任何一个情报部门都无法胜任。 许乐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在每个城市乡镇设立排查点，时不时来一次全国人口普查，让所有人带着身份证排好队，一个一个在检查专员面前吃下一定分量的食物，证明自己还是纯正的人类。 然而这个办法也有重大缺陷，首先是费用消耗问题，庞大的工作量意味着人力和财力的大量浪费，其次是黑户人口，每个国家都有大量的黑户，即使是政府部门能够下分细致到居委会和街道办事处的华夏，要做一次全面人口普查都有相当的难度，更何况美联邦这种非法移民和非法枪支泛滥的发达国家？最后，谁也不能确定现在的变异体进化到了什么程度，谁知道他们是否已经进化出新的能力，能够强行吞下人类的食物而不产生异常反应呢？ 由此种种，要解决隐藏在欧美各国的变异体，难如登天。 但，如果有“机器”这样的情报神器，情况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既然“机器”能够通过监控监听全境，并处理海量信息，从中分析搜寻出恐怖分子和凶杀案的受害人，那么能否用它来搜寻定位变异体呢？ 答案应该是肯定的，连潜伏密谋的恐怖分子都逃不开“机器”的天眼，更何况变异体？毕竟不是每个变异体都能像白一样拥有令人胆寒的智慧，大部分变异体的智商其实并不高。而且，变异体总是需要补充能量进食人肉的，哪怕他们隐藏的再好，也会难免留下痕迹，而在他们未能察觉的时候，遍布各处的摄像头和移动通讯设备会忠实地将这些痕迹记录收集。 许乐不禁想到，如果让这位创造出“机器”的传奇人物，在原有的基础上更进一步，创造出一个能够识别出变异体的大型监控系统，那么躲藏在西方发达国家的变异体便会无所遁形！ 到时，变异体就只能躲藏到一些不发达国家甚至是一些远离网络的海岛和荒漠里，无法渗入发达国家意味着他们无法真正融入人类社会，也意味着他们的食物会更加短缺，生存空间逐渐封闭缩小，从此失去任何翻身的可能。那么，早晚有一天，人类能把所有变异体全部灭绝！ 多么振奋人心的发现！ 许乐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他揪住约翰·里瑟的衣领喊道：“我明白了！你们是正义的伙伴！让我加入你们吧！” 对许乐而言，灭杀变异体就是正义，而眼前这位帅气大叔和他口中隐藏在幕后的传奇人物，可能掌握着灭绝变异体的关键武器，他们当然是正义的伙伴。 许乐不善言辞，也知道自己不善于说服他人，不过言语在利益面前无关紧要，许乐相信对方不会将一位资深的超能力者拒之门外。 然而约翰·里瑟却用鼻腔哼了一声，摇摇头，说道：“虽然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刘易斯先生，但我知道你不是真正的杀人犯。趁着还有机会，你应该立刻离开这个国家。” 说完，约翰·里瑟从上衣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递给许乐。 “这里有你需要的护照、驾照、现金和社安号，扔掉所有武器，租一部车，开上公路，离开纽约州，去其他州乘国际航班，去欧洲，去南美，或是去北非，凭你的能力总能找到一处安居之所。留在这里，不光会还是你自己，还会害死更多无辜的人。” 许乐偏了偏头，考虑片刻后果断伸手接过信封，道了声谢，而后转身就走，没有继续纠缠，也没有拖泥带水。 约翰·里瑟目送着许乐的背影远去，耸了耸肩，转向另一个方向迈开双腿。 三分钟后，许乐返回原地，并顺着约翰离开时的路线急速追赶，拉近距离后许乐便开启能力，每当约翰使用反追踪策略时许乐都会凭借着自己的能力先一步探测到约翰的动作，而后将自身隐藏在他视线的盲区中。 半英里外，一位个子矮小但身材窈窕的狙击手摘下头顶的鸭舌帽，将柔顺的棕黑色长发散至肩头，按住耳机下令：“一组撤回，二组接替，三组待命，禁止靠近目标一百码以内。” 两公里外，一个金发碧眼的高个帅哥卸下伪装，露出一双畸形的大耳朵，闭目聆听，随后对身旁一个颈部肿胀如瘤的同类轻声说出一个地址，后者鼓起咽喉，发出一声只有圣殿子民才能听到的呼喊。 曼哈顿南端下城，纽约唐人街，一间宽阔的住房里，走出一队穿着黑衣的青年，一举一动间有凛然肃杀之气。 昏黄路灯下，约翰·里瑟望着眼前一间废弃的旧图书馆，叹了口气，走进堆满灰尘的漆黑楼道，伸手碰了一下右耳。 “嘿，芬奇，我想鱼儿们都上钩了。” 今天偷个懒，明天继续三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全文阅读无弹窗_中网文学.zwwx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三十九章 又被包围了 许乐在街道角落等了足足两分钟，仍没有看到约翰·里瑟从对面的老旧建筑里走出来，于是许乐做出一个判断：这很可能就是约翰·里瑟完成任务后进行汇报的地方，或是类似中转和后勤补给的基地——毕竟除了穷人和流浪汉，没有人会愿意住在这种鬼地方。 走出街道角落时，许乐有一瞬间的犹豫，他并不认为自己的追踪技巧有多么高明，一路上追踪过来全靠超越人类极限的反应速度，能在每次约翰回头或通过反光观察身后时及时隐藏起来。 但这种手段用来对付一个明显具备反追踪技巧的专业人士，是否能成功？许乐没有把握，目前来看，约翰没有丝毫起疑，这似乎太过顺利了。 犹豫只存在了一瞬间，接着许乐就大步走进漆黑的楼道。 首先许乐想不出任何理由能让对方大费周章引自己上钩，其次许乐艺高人大胆，就算这栋废旧的楼房里设有埋伏或陷阱，许乐也无需畏惧。 许乐轻轻踏上楼梯，铺满灰尘的木板不堪重负，发出吱呀一声哀鸣，让许乐驻足不前。 顺着扶梯的缝隙朝上面张望了两眼，许乐发现这里好像是一个废弃的图书馆，真是个适合隐藏秘密的地方。 “刘易斯先生，茶，咖啡，果酒，您更喜欢那种饮料？” 约翰·里瑟带着讽刺的嗓音从头顶上飘下来，让许乐心中一沉，果然被发现了。 “不用。”许乐回了一声，再不顾忌脚下恼人的噪音，踩着木板在噔噔瞪和吱呀吱呀的声音中跑上二楼，看见两个人影。 左边是约翰·里瑟，还是那副欠揍的表情，一手持枪，一手端着广口玻璃杯，轻轻晃荡着里面的上好威士忌。 右边是个体型宽大身材肥胖的男人，顶着一头大波浪式的棕发，穿一件满是油渍的限量纪念版绿巨人t恤，下半身牛仔裤和板鞋，手里端着一盆香气扑鼻的爆米花，其外在造型和内在气质完全符合电视剧和电影中对“技术宅”、“顶尖黑客”的形象设计。 “又见面了。”约翰·里瑟举杯致意，说道，“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老板，哈罗德·芬奇，传奇缔造者，‘机器’之父。” “哈？” 许乐有些头疼，仿佛有一根针在自己后脑勺那儿来回钻着，这根针的名字叫“不合逻辑”。 自从踏上美联邦国土后，一切事情都不合逻辑，处处都透着诡异，许乐拼命去搜集信息，不断思考，但得到的信息越多，困惑反而越多。 “你……”许乐疑惑地看着约翰，“既然你发现了，为什么还带我来这？” 主动抛弃一切荣誉将自己掩埋在尘埃之中的计算机传奇，这么轻易就见到了？这算什么？ “人们总是愿意相信自己找到的真相，给他们一个寻找的过程，他们才能确信自己找到了正确的答案。”站在约翰旁边的胖子替约翰回答了这个问题，他咧开嘴想要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但满脸肥肉褶子堆积起来，实在不堪入目。 什么狗屁玩意儿？许乐感觉后脑勺那根针钻得更加用力了。 “我知道我们双方都有很多问题，鉴于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不如现在开始提问吧？”胖子拍了拍肉乎乎的手掌，转身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屏幕上随即弹出许多小窗口，各自播放着一段视频或是音频，无一例外，全都与许乐相关。 “这是？”许乐皱起眉头，他现在才得知原来自己之前时时刻刻都在他人的监视之中，这种感觉真的相当糟糕。 “这是自你踏入美联邦国土之后，所有有关你的视频和音频，‘机器’通过它们分析出了你的意图。”哈罗德·芬奇解释道。 “我还以为‘机器’只会给你们发送社会安全号码？”许乐看看约翰，又看向胖得像座肉山的哈罗德，讥讽道，“这也难怪，任谁创造了这样一个能让所有人为之敬畏的工具，都难免会给自己留一点便利。” “并非如此。”哈罗德·芬奇伸手拢了下自己长长的卷发，用胡萝卜一般的手指指着许乐，说道，“‘机器’传递给我们的确实只有社会安全号码，至于这些视频和音频，都是我从一起异常的数据盗取中截取的备份，我从这里面看到了熟悉的模式，刘易斯先生，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你在说什么？” “好吧，让我把话说得简单一些，我有理由相信，世界上有第二台‘机器’存在，奇怪的是，这台‘机器’，从没有跨越美联邦的国境线，直到你踏足美联邦国土。而自那时起到现在的四十多个小时内，它始终只监视着你一个人，只有你一个人。”哈罗德·芬奇放下爆米花，板起脸严肃地问道，“刘易斯先生，你到底是谁？” 这个消息像是一颗炸响在耳边的大当量炸弹，将许乐震得眼冒金星，半天回不过神。 许乐很清楚谁会对自己感兴趣：议会、变异体或是十九局和变控中心，变异体当然不可能掌握“机器”这样的大规模监控系统，就算变异体有学习模仿人类的能力，他们至少也需要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时间才能理解这些高科技，即便有人奸愿意为之代劳，短时间内他们也无法将政府部门渗透成筛子，获取需要的数据。 同理，议会也不大可能掌握如此技术，抛去超能力和与丧尸、变异体作战的经验，大部分议会成员都只是普通人，从事着平凡的职业，直到灾难爆发改变大家的生活轨迹。就算成为觉醒者后能够掌握大量资源，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搞出这种东西，技术的发展需要许多浇灌：天才的智慧、长久的付出与大量的资源倾注。 那么，可能的选项就只剩下十九局和变控中心，这两个部门背靠大山，坐享用之不尽的丰富资源，又有刘远舟和邱哲为之效力，只有他们才有条件创造出另一台“机器”。 十九局，“机器”，哈罗德·芬奇…… 诸多零碎的线索彼此碰撞，天旋地转。 许乐终于意识到，自从在利隆圭金孔雀酒店接到那通电话起，自己就已经踏入一个无法自拔的漩涡之中。 “轰隆隆隆——” 又是螺旋桨熟悉的声音，近在咫尺。 又是光剑一般的探照灯，打在眼前。 窗户纷纷破碎，特种战斗小组飞进室内，勒令放下武器举手投降的呼喊声充斥房间，急刹车时轮胎与地面的摩擦声响成一片。 第二百四十章 突围 又一次被包围了，然而许乐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想喝一口威士忌。 喊叫声和回音混在一起，听不清方位，也数不清从窗外飞进来多少人，原本宽阔的空间一下子显得狭小拥挤。约翰·里瑟非常配合地扔下手里的枪和玻璃杯，屈膝半跪在地板上，任由身后发起突袭的武装人员将自己双手铐上手铐。 哈罗德·芬奇显得有些惊慌失措，但许乐能看出他的慌乱多多少少有演戏的成分，因为许乐在远江时见过很多次人们真正因意外袭击而陷入慌乱的神情。 “别动。”约翰朝许乐喊了一声，许乐恍若未闻，以令人目眩的速度从腰侧和左肋的枪套中取出两把手枪，举枪便射，几乎没有瞄准时间。 两声枪响后，室内照明的吊灯朝着地面砸落。不算宽敞的房间内，光线陡然黯淡，如果没有悬停在外的直升机用探照灯照着，室内已是一片漆黑。 同时，许乐俯身朝着窗户奔去。 既然这栋危房已经被包围，楼梯口必有重兵把守，唯一的出路就是正对街道的窗户，哪怕是一个身体素质尚可的普通人从这个高度跳下去，只要在落地时做出一个合格的翻滚动作，就不会伤到自己的双腿，更何况注射过强化药剂且佩戴了符文手环的许乐。 许乐丝毫不担心自己会被乱枪射死，他相信只要自己的动作足够快，这支发起突袭的特种作战小组甚至不会开枪。 一切不合理的细节终于拼凑出拼图的一小部分。 自己用“刘易斯”这个身份租用车辆，并在租车店留下了驾照信息，之后又驾驶着租来的厢式货车开到白宫附近企图远程刺杀一位政府高官，而在提前得到通知并锁定目标后，美联邦政府的情报部门却选择按兵不动，还特意安排一个假的肖恩·康拉德吸引自己，为什么？ 刺杀失败后，自己逃离现场如此顺利，为什么？ 逃离后二十多个小时里，自己在离华盛顿特区不到四小时车程的纽约活动了十多个小时，而美联邦政府在得知自己的伪装身份后，没有发布任何通缉，甚至看不到任何追查的迹象，为什么？难道作为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其情报部门的工作能力如此低下，用了十多个小时才能定位到一个反侦察反追踪能力仅有半吊子水准的逃犯？而且定位到目标位于某间餐厅后，第一反应就是派出狙击手狙击？开什么玩笑！ 在餐厅进行狙击后，几十部车和两架直升机都拦不住一部高配奔驰？凭什么？就凭驾驶者的一点超能力？拜托，这是世界强国，无论是掌握信息的速度，还是掌握信息后制定针对性计划的能力，都是世界顶尖，更不用提，这里是他们的主场。 然而在他们能够利用一切资源的主场，这场失败的拦截行动用到了什么呢？别说枪林弹雨，就连警车、路障、破胎器都没看见。 为什么？ 许乐在门窗破碎的那一瞬间想通了为什么，因为自从“机器”将刘易斯的社会安全号码发送出去，自己就一直处于美联邦情报部门的监视之中。 但他们想要的不是一个企图用低级手段刺杀总统内阁成员的愚蠢刺客，哪怕这个刺客不久前在互联网上引起掀然大波，哪怕这个刺客有超能力，可比起那个创造“机器”的传奇，许乐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他们要用小角色来钓大鱼。 哈罗德·芬奇和约翰·里瑟未卜先知救下未曾受到伤害的“受害者”，如果只有一两个，或许纽约警局和情报部门注意不到，但救下数十个，上百个？就算是再迟钝的探员拿到上百起离奇事件的报告汇总时，也该琢磨出一点规律：只要有人即将在纽约市遇害，隐藏在城市暗面的超级英雄就会登场，以精湛的枪法打击罪恶，随后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什么人能做到预知未来？超能力者，和“机器”的创造者，考虑到第一例相关事件的发生时间早于觉醒者的出现时间，就能排除前者。而后者太聪明，技术也太高明，想要找到他，就得先预谋一起不能作假的谋杀案，然后静静等待他的手下出现，解救受害者。 所以，拉斐尔广场上会有一个假的肖恩·康拉德，美联邦情报部门要借此确认许乐和约翰·里瑟出现，并进行跟踪。 结果很明显，他们只能跟上许乐，却跟丢了约翰·里瑟，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如果约翰没有顶尖的反追踪能力，哈罗德·芬奇（“机器”的创造者）就不会雇佣他，他也不可能在多次阻止罪案后潇洒脱身。 为了让约翰·里瑟再次现身，他们继续等待，等到独自一人的许乐终于来到一个稍微热闹点的地方：南都印象餐厅。二十一个受害者号码和所剩无几的时间能给约翰·里瑟和哈罗德·芬奇这两位“正义使者”足够的刺激。 果不其然，约翰·里瑟赶到了南都印象餐厅。 果不其然，两颗子弹出膛后，许乐和约翰·里瑟只顾逃窜，无暇思考，而约翰·里瑟在摆脱了追捕后，立刻回到大本营汇报情况。 而拥有超能力的许乐，则能在约翰·里瑟状态不佳时近距离追踪，躲在螳螂背后的黄雀只需要跟着这只意识迟钝的螳螂，便能隔着老远一段距离，一路追踪到最后的目的地。 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位传说中的哈罗德·芬奇，中情局的行动负责人可不敢再冒一丁点风险。 “别开枪！不许开枪！”行动主管扯着嗓子大叫，制止行动人员开枪捕杀猎物的冲动，以免误伤哈罗德·芬奇。 话音刚落，许乐就已靠近破碎的窗户，纵身一跃，跳向楼下的街道。 但在跳出窗口后开始做自由落体运动的刹那，许乐意识到自己又犯了个严重错误。 下面的街道站了两排人影，荷枪实弹，一个个黑洞洞的枪口正瞄准着二楼的窗口。 许乐惨笑，难怪里面那些人没有扔下枪来拦我。 第二百四十一章 最好的结局 只用了十分钟，二楼的所有电子设备就被一扫而空，约翰·里瑟和哈罗德·芬奇也被分别带进了一部防弹车内，整个废弃图书馆就只剩下几本纸页发黄的图书。 “你好，芬奇先生，我是爱德华·坦茨。”与哈罗德·芬奇同乘的行动主管热切地握住哈罗德肥胖的右手不断摇晃，“真不敢相信，传奇就在我的眼前。” 中情局的高官很少放低自己的姿态，但面对计算机界的传奇，网络工作组出身的爱德华难以抑制自己的崇拜仰慕之情。 “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哈罗德脸上的肥肉止不住地颤抖，“我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要打个电话给我的律师。” 爱德华摇头笑道：“噢，现在的情况并不复杂，芬奇先生，让我给您解释一下，您因故意窃取并泄露国家机密信息而被捕，不是什么大问题，不过我恐怕没法给您安排您和律师的谈话，很抱歉。” “呵呵，还不如直接编造一个叛国罪。”哈罗德终于不再装傻，冷笑道，“就像你们经常做的那样。” “不不不，芬奇先生，我们都知道，如果要选出我们这个时代里对国家贡献最大的人，那一定是您，您对国家的贡献已经远超我们此生能够到达的极限。”爱德华诚惶诚恐，“如果我有选择，我一定不会来打扰您，但现在我们需要您，先生，美联邦合众国需要您！” “需要我继续帮助你们侵犯所有国民的隐私？”哈罗德语气中充斥着不屑与嘲讽，“我创造‘机器’，是为了保护这个国家的公民不受恐怖分子侵害，但比起反恐，你们却更希望‘机器’能够用来对付自己的民众，好吧，我不否认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政府都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正因如此我才给‘机器’设下诸多限制，怎么，现在你们还希望我为你们创造出一个新的怪物吗？你认为我会做这种愚蠢的选择吗？” “我想对您保持诚恳，所以我就直说了，是的，我们需要一个怪物，去对抗另一种怪物。”爱德华严肃地回应道，“变异体的危害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大，他们对各个政府部门的渗透令人胆寒，总统阁下和军方以为他们能够驾驭这些怪物，利用它们去与强势崛起的华夏博弈。但，恕我直言，这真是一厢情愿的天真想法，白宫那些政治家被那些拿钱办事的游说者搞昏头脑了，早晚有一天这些被所谓的‘最大利益’蒙蔽双眼的家伙会玩火自焚，不仅烧死自己，还会把这个国家架上火柱。至于您会做什么样的选择……说实话，我不认为您有其他选择。” 沉默许久后，哈罗德问：“你们想要我做什么？” “我们希望您能够开放‘机器’所有限制，将搜索目标从恐怖分子扩大到所有变异体和间谍，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保护我们的民众。”爱德华目光中满是真诚，“如果您有任何要求，我们都会尽量满足，具体细节会由莱昂·帕内特局长与您商谈。” 中央情报局竟然会用“商谈”这个词，足以表明其态度之诚恳。绝大多数时候，中情局官员的字典里是找不到这个词汇的。 哈罗德点头：“至少要先满足我三个条件。” “您说。” “第一，特赦约翰·里瑟，第二，为我开放最大权限，第三，我需要你们在华夏分区投入更多资源。” 爱德华愣了下，点头道：“特赦约翰没有问题，事实上如果他愿意，他可以重新回到中情局工作，或是待在您身边，第二和第三个条件只有局长才能决定，抱歉，我能问问为什么要在华夏分区投入更多资源吗？” “因为我认为，华夏有人造出了另一台‘机器’。”哈罗德捏着自己的双下巴，眼里透出些许期待。 ……………… 肯尼迪国际机场候机厅，一位身形瘦削的男子坐在座位上自言自语，他身上穿着意大利顶级裁缝手工制作的西服，手边拄着文明杖，戴着一副厚框眼镜，俨然一位古典英伦绅士。 “约翰得到特赦，鲁诺得到‘机器’的核心代码和梦寐以求的机会，政府得到需要的技术，我得到自由，这是我能够选择的最好的结局了。”英伦绅士叹了一声，恋恋不舍地望着手中的照片，照片上一位红发美人笑靥如花，最好的结局就在眼前，所有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只是可惜，无论做多少努力，都不能找回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因为他会像磁石吸引铁钉一样吸引危险，他不能将自己深爱的人卷入危险之中。 不一会儿，候机厅响起登机广播，英伦绅士收起照片，缓缓起身，提起脚边的公文包，一瘸一拐地走向登机口。 在空乘的帮助下坐进头等舱后，英伦绅士左右望望，莫名感到不安。 就算是价格昂贵的头等舱，也不该像这样空空荡荡，看不到第二位乘客，这种小概率事件在美联航的国际航班上极为罕见。 英伦绅士想要站起身呼唤空乘，却看见后面走来一位乘客，让他如遭雷击。 那是一位年龄不小但风韵犹存的红发女子，她穿着颜色鲜艳的连衣裙，与照片里的模样一般无二，只是脸上留下了些许岁月痕迹。 四目对视，女子手中的手包落到地上，她不敢置信地说出那个让自己朝思暮想魂牵梦萦的名字：“哈罗德？” 英伦绅士像是断了电的机器人，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声不吭，一动不动。 紧接着，后面又走来三位乘客，一男，一女，还有一个男孩，他们都有着黑色的头发、眼瞳和黄色的皮肤，看起来像是一个幸福的亚裔家庭。 高大的男人挡住过道，女人站在舱门处将乌黑柔顺的长发扎成马尾，而那个穿着儿童西装的小男孩则径直走到英伦绅士面前，微笑着伸出手。 “你好，芬奇先生，我叫刘中千。” 第二百四十二章 复活(上) 跃下二楼窗户时，许乐就露出惨笑，自己又犯了个愚蠢的错误。 自己能想到的突围方式，别人凭什么想不到呢？ 随着一声喝令，许乐看见下方密密麻麻的枪口中，冒出一朵朵缓缓生长又缓缓凋零的焰花。 面对死亡时，许乐有着绝大多数人无法理解的淡漠，对于一个每分每秒都在折磨自己的人来说，死亡也是一种解脱。只是到死都没能多杀一只变异体，实在太过可惜，许乐心想，早知如此，还不如任性而为，直接闯进变异体聚集的巢穴杀个痛快，临死也能拉几个垫背的。 遗憾的是，复仇之路似乎还没开始就要终结，许乐眼睁睁看着焰花凋零后孕育的小颗粒金属果实朝自己慢慢飞来，干脆闭上眼开始回忆过往，放弃了躲闪的念头。 在子弹打进他身体里撕裂肌肉组织和内脏器官之前，留下的时间已经足够他回顾自己短暂的一生。但他没法躲开这些子弹，因为他现在身处空中无处借力，而且这弹幕太过密集，无论偏向哪个方向，都注定会拥抱死神。 然而，拥抱许乐的并不是死神，而是一道高速掠过的黑影，炙热的弹头打在黑影身上，发出金属碰撞的响声，或者变成一坨看不出原本形状的金属块往下掉落，或者嵌在黑影无比坚韧的肌肉里。 “嗯？” 许乐的笔尖皱了一下，他听到了异样的声音，却没有中弹的触感，也没闻到血腥味，只闻到一股令人恶心的气味。 睁眼一看，许乐看见正下方一张丑陋的面孔近在咫尺，一个变异体正面对着他，背对着地面向前方飞行，哪怕变异体身上打了高档古龙水，也掩盖不住那股恶臭气息。 无论如何许乐都没有想到救下自己的会是一个变异体，这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为了报答救命之恩，许乐决定好心大方地送这变异体去死。 从额头处吹来的狂风和周围飞速倒退的景物可以判断出，这是一个进化程度非常高的蝠翼变异体，拥有惊人的飞行速度和肌肉硬度。 如果许乐此时装备齐全，至少有一百种办法轻松灭杀眼前的变异体，但眼下手里能用的武器只有两把手枪和一颗铝热剂手榴弹，手枪威力不足打不穿变异体坚硬的外壳，至于铝热剂手榴弹，那是用来对付人类的武器，一旦使用，对变异体能造成多少伤害不好说，但许乐自己倒是必死无疑，而且不会死的很痛快。 所以许乐得用枪，只需要一颗小口径子弹从眼球刺入他的脑腔，随后在他坚硬的头骨里碰撞弹射几次，就能让他当场死亡——除了白这个怪物，绝大部分变异体都会在脑组织受损后失去行动能力，并在脑核遭到破坏后死亡，这是无数次厮杀和实验总结出来的有效经验。 许乐用最小的动作幅度屈膝借力，并转动手腕将枪口对准变异体的左眼，在这个距离上命中率能够接近百分之百，几乎没有失手的可能性，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扣下扳机，然后在变异体中枪后蹬腿挣脱他肮脏的爪子，避开他临死的反扑。 从这个高度和速度掉下去，大概相当于从一部高速行驶的汽车里被人踹出去，如果运气不好头部接触地面或是撞到某些坚硬物体，可能当场死亡，但许乐对自己的反应速度有信心，落地翻滚后可能会受重伤，但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既然如此，就没有继续等待的理由了，许乐才不好奇这个变异体为什么要救自己，不管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什么情况下遭遇变异体，许乐都只有一种应对方式：先杀了再说。 变异体对许乐的反应早有预料，在最后关头将头侧向一边，并用空出来的另一只手挡住双眼，它显然了解许乐的能力，知道自己跟不上许乐的动作，于是用这个笨办法护住要害。膛口闪现的火花沾上了变异体的手背，出膛的子弹只在变异体手背肌肉处钻进去不到一厘米。 一击不中，万事皆休。 刚才那一枪没有命中要害，就意味着许乐彻底失败，这个变异体还有一只手揪在许乐胸口衣领处，以它的实力只需要动动手指就能将修长锐利的指甲插入许乐的心脏，然而它在被许乐袭击后却无动于衷。 搞什么？居然不杀我？许乐愣了愣，无法理解变异体的反应，咬紧牙关一狠心，拿出铝热剂手榴弹，准备创造机会跟该死的变异体同归于尽。 “如果你还想见你妹妹，最好不要乱来，免得我辛苦赶来，最后只能带一具尸体给你妹妹。” 变异体忽然开口，让许乐动作一滞。 “你说什么？”许乐的五官扭曲起来，模样突然变得比变异体更加狰狞。 “你妹妹还活着。”变异体冷声道，“我没有骗你，也没有必要骗你，还有，放开你手里的白磷弹，那玩意儿只能让你用来自杀。既然你现在杀不了我，不如安分点，很快你就会知道，我没有骗你。” 许乐松开手指，尽最大努力，拼命回想着在远江国贸大厦发生的那场恶战，当时他分明看见妹妹许雯在血泊中倒下，断绝生息。 印刻在脑海深处的凄惨画面那么清晰，即便过了这么长时间，也没有丝毫褪色，那抹血红仍旧色彩鲜艳，仿佛就在眼前，触目惊心。 “许雯已经死了！你他妈也去死！”许乐受了刺激，大骂出声，毅然决然地将左手食指穿过铝热剂手榴弹的拉环，可不知为何他的动作却变得异常缓慢。 “看看下面！” 变异体狂喊出声，其实只是多余的提醒，在他发出声音之前，许乐就已经看到下方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身材纤细，上半身是鳞光闪闪的皮夹克，造型奔放怪异，下半身穿着紧身皮裤，蹬一双高跟皮靴，靴尖扎满一排锋锐的尖刺。 长发染成了紫色，肩头发梢挑染成俏皮的玫红色，搭上鼻环、耳环、唇环和厚重的眼影，一如记忆中的模样。 第二百四十三章 复活(下) 看到妹妹许雯死而复生，对许乐造成的震撼比他第一次看见丧尸时还要多。 这剧烈的冲击感就像是一架航天火箭正对着胸口冲来，仿佛要用逃逸速度带来的巨大动能，把许乐的灵魂撞出地球。 许乐像丢了魂儿似的整个人僵住，呆若木鸡，连胸膛和腹部规律性的小幅度起伏都消失不见——他忘了呼吸。 救下许乐的蝠翼变异体背对着地面做了个俯冲，接着压低双翼以一个平稳的弧线滑翔降落，落地时像片轻飘飘的羽毛，几乎没弄出响动。等到变异体和许乐稳稳当当站在地面上时，两人的姿势是面对面站立，变异体揪着许乐的衣领，彼此之间只有半个手臂的距离。 裁决小队的成员和熟悉许乐的人都知道这是危险距离，除了杨会长于议长等少数几位特殊人物，其他人只要靠近许乐半米以内，就会被许乐冷冰冰的眸子死死盯住，如果有谁胆敢闯入这个安全距离以内，许乐会毫不客气地动手把他“请”出去。 可现在一个变异体面对面站在离许乐不到二十公分的位置，说话时呼出的气都能拍到许乐脸上，许乐却无动于衷，全因为前方几步开外站着的娇小女生。 “哥。”红发似火的女生表现得却没有她的妆容那般奔放，贝齿轻咬下唇，轻轻一声呼唤，声线里透着江南水乡特有的软糯，小手捏着衣角，拘谨不安，像极了小时候偷吃糖果被抓住后的模样。 “啪嗒。” 铝热剂手榴弹掉落在地，好像要为这感人至极的兄妹重逢庆祝似的，欢快地蹦跶了两下。 放下武器算是个传递善意的信号，揪住许乐衣领的变异体稍稍放松了些警惕，正待开口，却见眼前一晃，火光迸溅，许乐开枪了。 许乐清楚自己的能力，在变异体反击之前只有开一枪的机会，但一颗子弹是不够用的，眼前这个恶心的东西得干掉，前面那个冒充妹妹的假面变异体更是不可饶恕。 至少需要两颗子弹，但只有开一枪的机会，那么许乐发难时必须双手持枪同时开枪，所以许乐才会松手放下那颗铝热剂手榴弹。 “砰” 在其他人听来只有一声枪响，却有两颗子弹不分先后顺着膛线冲出枪口，奔向目标。 站在许乐身前的蝠翼变异体陡然僵硬，而后笔直向后仰倒，距离太近，又没有做好准备，它来不及反应，右眼被子弹穿透时的冲力爆出一个窟窿，脑壳里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变得更加稀烂。 另一颗子弹的目标是站在前方被几个高等变异体围在中央的许雯，它没能像自己的同伴一样顺利命中目标，而是中路就被一道坚硬的肉壁挡下。 一个身形高大如铁塔的变异体站到许雯身前，挡住了这颗子弹。许雯有些惊慌失措，不敢置信地睁大双眼望着许乐。 “哥？” 许乐不理不睬，左手下垂朝着脚下的变异体又开了一枪，将它的左眼也打成窟窿，确保它断绝生机后，许乐才嗤笑一声，冷眼打量着许雯，说道：“找个进化程度足够高的假面变异体，变成许雯的样子，就以为能骗过我？好玩吗？有意思吗？” “砰！” 许乐又开了一枪，他现在消耗颇大，状态不佳，在这几个实力强大的高等变异体面前，断然没有机会再杀第二个变异体，只好鞭尸泄愤。 “好玩吗！” “砰！” “有意思吗！” “砰！” “来啊！杀了我啊！” “砰！” “要杀要剐，随你妈的便！” “砰！” “但是，不要亵渎我妹妹！” “咔” 空仓挂机，子弹耗尽，许乐扔了手里的枪，摇头大笑：“吃你妈拉的狗屎去吧。” 许乐有理由笑得出来，他知道变异体已是穷途末路，直到昨天他都不认为人类真能灭绝变异体，但听说不仅美联邦有“机器”，华夏也有类似“机器”的造物后，许乐笃定，变异体的末日已然不远。 “我六岁生日那天，你为了去给我买我喜欢吃的小米酥，坐公交去老城区，结果在那儿迷了路，爸妈找了你一整天，我哭了一整天，谁来哄我都没用，你回来看见我哭个不停，就把小米酥往我嘴里塞，我吃了两口，就不哭了。” 许雯看着许乐，眼神飘忽，似乎在一边回忆，一边诉说，将儿时的趣事娓娓道来。 “还有，我读三年级那年，你送了我一只小兔子，叫蛋糕，我好喜欢，养了大半年，有一天跑出笼子去被隔壁的大黄咬死了，老爸居然把蛋糕拿回家做了红烧兔肉。放学以后我们一起回家吃饭，才吃了两口老爸告诉我们这是蛋糕，我把筷子扔到了老爸脸上，嚎啕大哭，你就在旁边安慰我，最后还跟我说我们应该把兔肉吃了，这样蛋糕就永远跟我们在一起了，我越听越难受，拼命打你。后来打累了哭累了，吃了一块兔肉，我说好香啊，怎么会有这么香的肉，然后我们俩就把那一盘红烧兔肉给吃完了。最后老妈回家听说了这件事，拿着鸡毛掸子追着老爸打，打了好一会儿又急急忙忙把我们带去打狂犬疫苗……” 许乐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消失，这些都是尘封已久的故事，如果不是许雯提起，许乐甚至想不起。 但这都是真真实实发生过的事情，是只属于许乐一家四口的小故事，除了已故的父母，和那些不幸遇难的亲戚们，再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情，而且事情已经过了十几年，哪怕是当时的知情者，也该忘得一干二净。 谁能把一件十几年前的事情记得如此清楚？只有当事人。 “你，我高考那天，你拉着闺蜜要到考场外面给我拉横幅助威，很多人都往你那看，还有电视台记者来采访你，记得吗？”许乐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在试探，开始试探，就意味着保留了相信的可能。 “横幅上写了什么？” 许雯往前走了两步，在许乐身前站定，飘到许乐鼻子里的只有少女的清香，没有变异体的恶臭。 “那天没有人往我这看，因为你提前发现并且制止了我，横幅上写的话只有我们俩知道。我写的是：愿你合上笔盖的刹那，有侠客收剑入鞘的潇洒。” “哥，我是雯雯，真的是我。” 第二百四十四章 食脑虫(上) 突如其来的灾难早就把许乐的世界冲垮，许乐靠着仇恨将一些支离破碎的边角料粘粘补补，勉强拼凑出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在父母变成残缺不齐的尸体后，许乐的世界里就只剩下妹妹许雯，后来妹妹也不在了，许乐的世界里就只剩下一个目标：复仇。 自那时起到现在，许乐就像一台没有正面情感的机器，以仇恨为动力，日复一日地驱使自己朝着目标前行。 而现在，看到许雯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讲述着本该逗得自己捧腹大笑的儿时趣事，许乐真的不知道自己的世界还剩下什么。 好像一切都变成灰色，包括许乐的眼瞳。 “呵。”许乐脸上维持着一个僵硬且麻木的表情，他想移开目光但却做不到，眼眶里那双眼球好像拥有了自己的生命，死命僵持着不肯移动，贪婪地注视着面前的珍宝。 许雯好像完全不记得许乐刚才朝她开过一枪，又往前站了一步，好让许乐看的更加清楚，站在这个距离内许乐都能看见许雯忽闪忽闪的长睫毛，和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 镜子一样的眼睛，倒映着许乐的全世界。 “雯雯。”许乐长出一口气，绷紧的背脊和双肩全都放松，似乎终于放弃理智与本能的对抗，他轻轻喊了一声，满是柔情，眼里只看到这个朝思暮想的人，再看不到其他。 “嗯，哥哥。”许雯乖巧地应了一声，扑入许乐怀中，小鸟依人，“我想你了。” “我知道，我也是。”许乐伸出双手环绕在许雯背后，紧紧抱住许雯，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有好多话想说。” “你说吧，我听着呢，以前是我不懂事，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不听话了。”许雯把头埋进许乐胸膛，泣不成声。 许乐低头，在许雯额前嗅着她的发香，接着像说悄悄话那样，在许雯耳边轻声道：“嗯，雯雯，我知道你已经死了，但是这真的好真实，真实到我几乎愿意否定事实去相信了……虽然我想不明白这些变异体到底为什么这样做，但我很感谢他们，至少他们让我死前最后还能见你一面，我心满意足了。” “哥？”许雯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收紧双臂要牢牢拴住许乐，但许乐的动作更快，他身形灵动，松开双手后俯身拾起掉落在地的铝热剂手榴弹，而后食指扣进拉环。 许乐知道两件事情是确凿无疑的：第一，妹妹许雯确确实实死了，变异体不会有复活死人的能力。不管眼前这个“许雯”表现的有多么真实，哪怕她还说出了许乐与许雯之间专属的小秘密，她也绝对不会是真正的许雯。第二，假许雯的出现肯定不是为了给许乐带来安慰。许乐记不清自己杀了多少变异体，哪怕这些高等变异体对同类的死亡没有同情怜悯，可他们对手刃同类威胁自身的仇敌肯定抱有血海深仇，落入变异体手中之后许乐甚至不敢奢望有一个痛快的死法。 抱紧许雯感受着怀中温软时，许乐想到，或许这是变异体用来折磨自己的手段，或许他们也知道对于一具一心求死的行尸走肉而言，肉体上的折磨很难带去真正的痛苦，于是他们想用这种手段先让自己看见希望，看见美好，让这具冰冷的行尸走肉“活”过来，重新拥有正常人会有的感觉，然后再让自己慢慢品尝痛苦的滋味。 或许他们会当着自己的面用各种残忍至极的方法将“许雯”折磨致死，让自己眼睁睁地看着，让自己再次体会那种无能为力的痛苦，然后再让自己在悔恨中死去，还有什么报复方式比这更解气？换了许乐自己，就会用这种方法报复仇敌。 可这不合逻辑。 尽管变异体一直在模仿人类，伪装成人类，但他们不是人类，他们也不能理解人类复杂的情感。 作为人类，能在极端的复仇中体验到快感，而变异体却不会有特殊感受，或许“白”和“温言”也能在报复和猫捉老鼠的玩弄中体会快感，可许乐清楚自己的分量，白和温言不会在自己身上浪费时间。 所以，变异体没有理由如此大费周章，除非，它们要从自己身上得到些什么。 许乐确信，既然它们把自己留到现在，肯定是想利用自己。 许乐想不通变异体要怎么利用自己，也深深明白以自己的头脑肯定无法识破变异体的阴谋，很可能自己自以为得计的对策，其实正中圣殿下怀——这一点已经数次得到印证——所以许乐决定立刻去死。 其他事情想不明白，但有一点倒是简单明了，变异体显然不希望许乐现在就死，否则也不会专程派一个蝠翼变异体去救下许乐，更不会在许乐开枪击杀蝠翼变异体后无动于衷。 既然如此，那就立刻自杀，不管变异体打着什么算盘，都要让它们的算计全盘落空！ 就这个死法，也不算太差。 可许乐忘了，卷进这个漩涡以后，生死都不再由他自己决定。 在许乐拔掉拉环后的刹那，三根修长的手指搭上了许乐的右手，轻而易举地从许乐手中夺下铝热剂手榴弹，朝着天上随手一扔，手榴弹“咻”的一声笔直朝着天空飞了近百米高，在巨响中化作绚丽时烟花。 许乐没有迟疑，立刻开启能力，身形急退，避开那只白玉般的手掌，掏出腿侧的战术匕首，朝着自己左胸心口捅去。 可那只手掌如跗骨之蛆，紧紧缠住许乐的手腕，不让刀尖往许乐心口刺进分毫。 许乐知道自己的力量不可能与高等变异体抗衡，干脆放松腕部，收紧手指，拼尽全力将上半身撞向前方。 然而自杀的企图又一次失败，另一只洁白无瑕的手掌盖上战术匕首的锋刃，生生将匕首从握柄处掰成两截。 可惜自己没有像许乐颓然松手，绝望地看向两只手掌的主人。 拥有这种实力的高等变异体屈指可数，眼前这个会是谁？ 第二百四十五章 食脑虫(下) 许乐看见了一个身高与自己持平的变异体，其外貌为男性青年，俊美的五官中透着阴柔，极度符合亚洲新生代青少年的审美。 不过与那些发型比天大的明星网红不同，这个变异体没有头发，圆润的光头上反射着微光，头皮上好像连毛囊都不存在，如玉无瑕，若是披上一身袈裟，或许能扮作得道高僧。 它穿着一身银白色的西装，脚上一双尖头皮鞋也是雪亮的白色，恶俗的搭配有点辣眼睛，不过许乐没有心情关注它的着装，因为这张脸，有点眼熟，可许乐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许乐，脾气还是这么暴躁，耐心还是这么稀少，呵呵。”穿银色西服的变异体抬手制止许雯，不让许雯再次靠近许乐。 许乐瞥了许雯一眼，再次在心中告诫自己，那不是自己的妹妹。 “为什么这么急着寻死呢？最了解许雯的人不是你么，难道你还看不出来这就是许雯么？哈哈，哈哈哈哈，因为最亲近的家人和亲爱的妹妹死在圣族手中，于是将所有圣族当做生死仇敌，最后却发现最亲爱的妹妹原来跟圣族有染，多么狗血的桥段，多么有趣的设定，你怎么就这么点儿反应，多少来一点精彩表现啊？”变异体手舞足蹈，笑得猖狂，让许乐心中熟悉的感觉愈发强烈，一个名字呼之欲出。 “我妹妹已经死了。”反正没有反抗或自杀的能力，许乐破天荒地决定与变异体交流，“至于眼前这个？呵呵，我不知道你们怎么做到的，让我猜猜，你们在洛杉矶俘虏了新出现的觉醒者，能够制造幻象？或者，能够窃取记忆？哼，新出现的觉醒者能够有这种实力，很不错啊，只是可惜，不论潜力有多大，做错选择站到全体人类的对立面上，都只有死路一条。” 许乐一边说话，一边不动声色地扫视着身周，目光一一掠过视线内每道身影，搜寻着可能存在的觉醒者，只要找到额头上闪着幽光锁链的目标，许乐会尽一切努力将其击杀，拥有如此能力还与变异体合作的觉醒者，决不能留。 “不必费心思了，这里没有人类觉醒者，你很有想象力，相比之下你的智商欠缺太多了。”变异体眼里满是戏谑，“答案分明摆在眼前，你竟然看不出。” 许乐愣了愣，目光转回光头变异体的脸上，陡然间面色剧变。 “你！” 这个穿着银色西装的变异体，神情阴郁，目光凶戾，嚣张恣意。想象一下他长出一头长发披在肩头，再把他身上的西装换成血色人皮，身后添上一把骸骨制成的王座，立于十米巨尸头顶，脚下踩着无尽尸海…… “圣一！” 为了喊出这个名字，许乐好像用光了全身力气，话音落下后快要站不直身子，下意识地想要向后退。 “很意外啊？是不是想说你亲眼看见我死了？就像你亲眼看见你妹妹许雯死了？”圣一怪笑道，“我是圣族的王，我的对手应该是杨小千和刘远舟，凭你们也配杀我？” 这是联合部队在马拉维围杀圣一时，圣一说出的最后半句话，还有半句尚未说出口，他仅存的头颅就被烧成飞灰。 “你不会以为这是临死前不甘的呐喊吧？你们人类在面对生死存亡的关头会妥协会联合，难道我们圣族身为优于人类的物种，在灭绝的危机前只会窝里斗吗？就算你们真的认为我和白是永远对立的人，难道你们认为我身为圣族曾经的王，会如此不堪一击，仅凭你们就能解决？我垃圾脑子吃多了食物中毒？拜托，不要这么天真幼稚啊，哈哈哈。” 许乐眼前发黑，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好像天穹要坠落，地面要竖起。 “你是不是很好奇，白和温言怎么会留下我？桀桀，温言相信自己的绝对武力，白相信自己的无双智计，他们都对自己有信心，既然我在他们的掌控下掀不起波浪，他们为什么不留下一个能派上大用场的强力同类，非要把我赶尽杀绝呢？啊，你现在的表情真是太有趣了，你想到什么了？” 许乐没说话，圣一继续做着解说：“没错，没错，你终于想到了，逃出远江的圣族有多少？出现在洛杉矶的圣族有多少？短短时间内要把队伍扩充到这种程度，需要多少人肉？你们在马拉维围剿时杀死的变异体又有多少？中间相差的分量去了哪里？当然是我，作为圣殿第二圣使，送到了圣殿，呵，呵呵哈哈哈。” 白在下一步棋的时候怎么可能只设一个局呢？在大批变异体潜入洛杉矶之前，这些大大小小的连环陷阱就已经串成错综复杂的一团，避不开，逃不出，凡人在这样的怪物面前，别说看清棋路，就连当棋子的资格都没有。 可刘司令呢？许乐不禁想到，刘司令难道对这一切不知情吗？他难道看不出变异体的鬼蜮伎俩，看不穿出现在马拉维的圣一只是替身吗？ 假如刘司令都不是白的对手，那这盘棋，人类必输。 假如刘司令看穿了白的陷阱，那他为何毫无反应，任由变异体肆意妄为？ “嘿！回回神。”圣一在许乐眼前打了个响指，“接着说许雯，记得当时你们在国贸大厦撤退时的样子吗？像打了败仗的丧家之犬，匆忙仓皇，你连许雯的尸身都来不及带走，你猜猜，后来围聚在国贸大厦的尸潮里，是谁吞下了许雯的脑子？” 这是一道不用猜的题目，变控中心的绝密资料里记载着圣一的特殊能力，他能够分裂出一种食脑虫，食脑虫在进入人体或变异体身体后能蚕食大脑，在吃完目标的大脑后，食脑虫会剖开尸体，飞回圣一的身体里，并带回那颗脑子里的所有记忆和大部分技能。 既然“许雯”能够说出只有许乐和许雯才知道的过往，那吃掉许雯的，自然是圣一的食脑虫。 只是许乐仍旧不明白，为什么圣一要等到今天？如果是在刚刚失去许雯时，许乐甚至愿意为这个无比真实的“妹妹”叛变。 第二百四十六章 蛊惑(上) “你好像很困惑？是不是想不通为什么我要等到现在？看看，我就说你智商欠缺嘛，如果我以前有能力做到，我当然没有理由等到现在。” 圣一又打了个响指，然后摊开他举在许乐眼前的右手，没有指纹掌纹，也没有手指关节的褶皱纹路，看起来像是一张做成手掌形状后铺平的白纸。 接着白纸中央出现了一个黑点，像是有一支钢笔笔尖立于其上，墨水受重力作用不断向下渗出浸染纸面，让那黑点不断扩大，从一个小圆点逐渐扩张为一个圆斑，再到一元硬币大小的圆面，最后变成一个直径五公分的空洞。 透着洞口，看不见血肉，但能看到底下有一团半透明的凝胶状物体正在里面蠕动。 很快，就像一只鲜活的虾子放在蒸笼里蒸熟似的，凝胶状物体从半透明变成全了白色，并且长出了一对肉翅和一对前肢，每只前肢各有三根锋锐的指甲，不分大小，呈一百二十度角分布，看起来很像游戏厅娃娃机里坑人坑币的夹子。 这应该就是圣一的食脑虫了，许乐在资料里见过很多次，在马拉维时最后一战时也见过不少，但从没有机会像现在这样近距离观察。 除了肉翅和爪子，许乐还能看清食脑虫前肢上方应是头部的位置有一道裂纹，看起来应该是进食的位置。 此时圣一的右手离许乐的额头只有半个手掌的距离，食脑虫奋力爬出圣一右手手心处的洞口后，似乎嗅到了美味食物的气息，像条蚯蚓一样兴奋地顺着圣一的手指朝前方蠕动，一双肉翅上下翻动，但没有飞起来。 许乐见过无数尸体，见过炼狱般的惨烈景象，他本以为自己不会再有任何畏惧，但现在想想眼前这只模样怪异的虫子可能马上就要攀上自己的额头，钻进自己的脑腔，一点一点把自己的脑子吃光，许乐攥成拳头的双手开始渗出细汗。 “嘘！”圣一微微勾起手指，食脑虫立刻停止不动。 “我以为你真的什么都不怕呢，呵，别紧张，我也不希望我的小宝贝吃到垃圾食物，所以我对你脑腔里那堆蜣螂才会喜欢的东西完全不感兴趣。”圣一嘲讽完，补了一句，“知道什么是蜣螂吗？” 许乐知道蜣螂的俗称是屎壳郎，但许乐不理会圣一的嘲讽，他只想把圣一和他手下的变异体全都撕成碎片烧成飞灰，然而却没这个实力，所以只能保持沉默。沉默，是弱者最后的尊严。 或许是连番打击没有得到预期的效果，圣一忽然失去了兴趣，收了怪笑，朝后面招了招手，一个身材健硕的变异体走到近前，他身上穿着一套人民保卫军军装，按说这种亵渎应该让许乐歇斯底里，但今晚许乐见的实在太多，已然麻木不仁。 “喏。”圣一努起嘴唇，把手里的食脑虫递向走到身旁的变异体。 食脑虫头部的裂纹骤然张开，扇动肉翅飞向变异体的脑袋，不知是不是因为它那双爪子凿不开变异体坚硬的肌肉，食脑虫飞到了变异体的耳朵上，不断蠕动着钻进耳道，看的许乐一阵心悸，耳朵发痒。 变异体脸上扭了几下，变成一团稀烂的混沌，随后几番变化，长出了一张有些熟悉的脸。 许乐知道这个假面变异体变成了一个自己认识的人，可还是没想起名字，在远江那半年多的时间里，死掉的人实在太多太多，许多人只见上那么几次面，挥手告别时就是永别。 “自我介绍一下。”圣一下了命令。 “嗒”假面变异体站直立正，鞋跟相撞发出脆响，他朝圣一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然后转头对许乐说道：“我叫王海，我是华夏人民共和国南都军区特种大队……” “够了！闭嘴！”许乐记起来这是谁了，绝大部分远救会成员都知道王海这个名字，他曾是一位因特殊原因离开队伍的特种兵，也是最早跟在杨会长身边的远救会元老之一。早在远救会成立之前，王海就在天堂岛为杨会长训练弩队，而在远救会势力扩张，眼看王海就能身登高位的时候，他却毅然决然地离开远救会，去对尸前指当一名排头兵。 王海和许雯一样，在血流成河的国贸大厦一战中牺牲，只不过许雯是当场战死，而王海则是身受重伤，留下断后。 这是一个颇具传奇色彩和悲剧色彩的英雄人物，死后却被变异体如此亵渎，再想到自己妹妹也是如此，许乐怒气涌上头颅，冲破死死咬住的牙关，丢掉了最后的尊严。 “不用激动，我没有玩弄你死去的朋友和妹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其实把他们复活了。”圣一直视许乐那双因大量充血而变得通红的眼睛，诡笑道，“不光只有你们在变强，我们也在不断进化。以前我吞噬的脑子实在太多，过量吸收不必要的记忆，导致我大部分时间都疯疯癫癫，很难在需要的时候精准地调取某一个人的记忆。但现在，我能将某个人的记忆完整地剥离出来，储存到我的小宝贝身上，然后再由它将这份记忆带到另一具躯壳里。” “恰好，你也知道，有些圣族能够变化自己的外貌，变成另一个人的模样，不仅仅是变换脸部，根据记忆原主的记忆，就连身上的胎记或是某处不起眼的痣都能完美复制，再加上一份完整的记忆，任何人都分辨不出一点区别。最妙的是，换个角度想，身为‘人’，本就由特定的外在特征和过往的经历记忆所定义，现在两者都能百分百重现……仔细想一想，这不就是复活吗？” “看见了吗，这就是圣族的能力，我们不但能给予人类所渴望的永生，还能将你逝去的挚爱、亲人带回人世，我们才是美好的创造者，我们能够消灭贫穷、饥荒、瘟疫，我们能解决人类社会几千年来饱受困扰的难题，我们能够带领人类走向更高层次。” “所以，为什么要对抗光荣的进化呢？” 第二百四十七章 蛊惑(下) 为什么要对抗光荣的进化呢？ 许乐不是才华横溢满腹经纶的辩手，想不出一个能让圣一哑口无言的答案，所以许乐只能用自己独特的方式表明态度。 “呸！” 许乐朝圣一脸上吐了一口唾沫，如果情况允许，吐一口痰效果更好，不过咽喉部肌肉运动的迹象会给出预兆，既然是突然袭击，当然不会有准备时间。 可惜双方实力差距太大，突袭也是枉然，圣一轻而易举地侧身躲开，也不着恼，咧着一边嘴角笑道：“冥顽不灵，以你的智力水平当然理解不了，从低等到高等是生物进化的必然趋势，不管你们做什么，都无法阻止智慧生物对进化的本能渴望。任何人都有理由加入我们，看看许雯，就算是对我族恨之入骨的你，难道敢说心底没有一点动摇吗？” “嘁，如果你们变异体真有那个能耐，你也不用在这跟我逼叨。任凭你们这些跳梁小丑到处上蹿下跳大放厥词，也避免不了你们最后灭绝的结局。”许乐冷眼瞥了许雯一眼，冷笑道，“还有，那不是我妹妹，那是变异体，是跟你一样的垃圾，杂碎，对，我心里就是没有一点动摇。” “噢？”圣一偏头看了“王海”一眼，变异体王海从腰后掏出一柄九毫米口径勃朗宁，弹出弹匣只留下一颗子弹，而后捏着枪管将握柄朝向许乐，递到许乐手边。 “既然是垃圾杂碎，那何必留着啊？来啊，打死她。”圣一指着许雯，慢悠悠地说，“不过我得先说一句，我那只提取了许雯记忆的小宝贝已经和这具躯体的大脑完全融合，许雯的记忆仅此一份，打死这一个，就不会再有下一个。噢，还有，你只有一颗子弹，别浪费了。” 这看起来不像考验，反倒像是变控中心里对变异体做的实验，只不过实验设计者和实验对象的位置来了次对调。 尽管如此，许乐还是没有片刻犹豫就接过了枪，并将枪口指向原地不动的许雯。 枪膛里仅有一颗子弹，身前又守着一个圣一，近距离对峙的情况下，许乐对自己的命中率并没有信心。 若将子弹射向其他变异体，在它们早有准备的情况下要想成功击杀，可能性不大。与其如此，不如就真的依圣一所说，杀了这个假冒的许雯。不管她是否长得跟许雯一模一样，也不管她心里承载着许雯的全部记忆，既然她是个变异体，就让她尘归尘土归土罢。 “哥！”许雯见许乐竟真的将枪口对准自己，不禁伤心欲绝，泪流满面，但她却倔强地咬着嘴唇，没有出声求饶。 很符合许雯的性格和脾气。 不，这就是许雯的性格和脾气。 见许乐没有在完成瞄准后的第一秒钟内扣动扳机，圣一就露出讥讽的笑意，既然没有第一时间开枪，那就意味着许乐不会开这一枪。 不过难得能欣赏到人性慢慢扭曲的精彩剧目，圣一没有急着结束，而是津津有味地欣赏，其他变异体也不吭声，静默得仿佛尸体，空旷的平地上只剩下许乐的喘息声提示着他自己时间并未凝固。 一秒，五秒，十秒。 一分钟后，许乐闭上了眼，嘴角流出鲜红色的血，不知是咬破了哪里。 “你想怎么样？”许乐问。 “很简单，我放你回国，你替我办一件事，然后我把你妹妹还给你。”圣一蛊惑道，“我的小宝贝早就跟许雯的大脑融合，我无法远程控制她。想想吧，满足我的要求，然后带着你妹妹远走高飞，到太平洋群岛上找一处远离纷争的小岛，廖无人烟，没有俗世尘嚣，也不需要假惺惺的人性原则，你不必谴责自己的良心，也不必郁郁不可终日，你可以抛开所有所谓道德的枷锁，和你妹妹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从此你和她都会获得新生，不论外面的世界发生什么，都与你无关，不好吗？” 许乐沉默了一阵，摇头道：“如果你把你那恶心的食脑虫放进我脑子里，一定会被变控中心检查出来。” 圣一点头：“所以我不会对你做任何事，我会让你毫发无损原封不动地回去。” “那你凭什么相信我会按你说的做？” “因为你没有其他活下去的理由了，而且，像你这样的人，其实根本没有原则，不是吗？” “那我凭什么相信你会信守承诺？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话？也许你仍旧能够控制她，然后利用她来继续控制我。” “你可以不信，但你没有选择，我再重复一次，你没有其他活下去的理由了，既然你还在喘气，就说明你一定会答应我。” “你要我做什么？”许乐终于睁开眼，漠视圣一。 “回去以后，找到三个人，想办法把他们带出华夏，带到我手里。”圣一竖起三根手指，随后一一收回，每弯下一根，就说出一个名字，“梁和林，许晴楠，白娜娜。” 许乐回想了一会儿，只对梁和林这个名字有些印象，对其余两个名字则是完全陌生。 “我看出你记性不好了，记住，梁和林和许晴楠是梁锦源的父母，按你们的说法，梁锦源就是白诞生的宿主，而白娜娜则是第一个与白有亲近关系的人类，我要你找到他们，然后把他们带过来，如果你没办法让他们活着过来，只带上他们的脑子也行，但是最好要新鲜。”圣一停顿了片刻，补充道，“冷冻起来也可以，不用担心低温对大脑的损伤，我只要他们脑子里的记忆。” “你要做什么？”许乐冷笑，“拿你对付我的手段去对付白么？是不是我记性真的不好，我记得你刚才说过你们变异体在生死存亡的关头不会内斗？呵呵。” “这就不是你需要关心的事情了，带来我需要的人，或者脑子，我会送你一场新生，明白吗？”圣一避而不答，其他变异体则对许乐的话充耳未闻。 “明白了。”许乐绷直的手臂软了下去，枪口垂向地面。 “很好，那么……” 没有任何征兆，许乐突然抬手将枪口顶上自己的下颚，扣动扳机。 “咔” 第二百四十八章 以命相搏求胜半子 虚妄无法代替真实，但很多时候，人们会在因不堪承受的痛苦而逃避现实，在虚拟世界中寻求慰藉，哪怕明知是镜花水月也会心生向往，也会忍不住伸长了手去捞——对于痛恨现实的人尤其如此。 许乐知道自己的心理防线已是摇摇欲坠，再有一点点诱惑，自己可能就会做出蠢事，毕竟圣一描绘的场景那么美好。 所以许乐没法再等下去，毅然决然举枪对准自己下颚，要趁自己彻底失去理智之前，一了百了。 爆头自杀是唯一的选择。要说与变异体虚与委蛇，保全有用之身回到国内坦白一切后再听从发落，看似是最明智的选择，但在这几天的诸多反复中许乐学到了一件事：自己能想到的，别人也能想到。 换个智商正常的人都能想到这一点，白和圣一怎么可能不做防范？ 而且，圣一说的话就一定是真的吗？他的目的真是让自己回去绑人吗？若真是如此，何必如此大费周折呢？变异体蛊惑了那么多富豪权贵，花钱雇一队国际雇佣兵不是方便轻松？哪怕华夏是雇佣兵禁地，一群素质精良专业对口的雇佣兵伪装成游客或商业考察人员进入华夏腹地，总比一个背叛组织背负罪名的觉醒者更容易得手吧？而且即便失败，也不会有任何损失。 再换个角度想，谁知道现在圣一和白的关系到底如何？或许这一场好戏的幕后编剧就是白呢？ 自从随同联合部队进入非洲围剿变异体后，每一步许乐都自认为是自己的决定，然而每一步都正中陷阱，就像是一个提线木偶，按照白精心设计的剧本往前走，分毫不差。焉知这次是否又是如此？ 许乐想不出白为什么要让自己活着回去，即便想得出，也会不禁深究，这是不是隐藏在一层陷阱里的另一层陷阱？挣扎到现在，许乐已经见识到白那恐怖的能力，看似随手一步闲棋，实则是一个俄罗斯套娃式的圈套，一圈套着一圈，拆不到底。与这样的对手博弈，就是一场层次无限深的噩梦，永远无法确定什么时候能醒来。 但是作为一个不把性命当回事的狠人，许乐也有自己的优势，不管白和圣一怎么设局，总之他们希望得到的不会是一具尸体，否则圣一何必等到现在，还说那么多废话？ 只需要轻轻扣动扳机，就能以力破巧把他们的圈套搅得乱七八糟。许乐确信，圣一吞噬自己大脑后制造的复制品必定无法通过变控中心的检测，唯一需要担忧的就是九毫米口径的子弹能把自己的大脑变成什么样子，许乐希望自己的大脑最好能被完全破坏，以免圣一吞噬自己大脑后得知有关变控中心和“机器”的机密。 冰冷的枪口触及下颚肌肤时，许乐恍惚间联想起刘司令的叔叔，远江前市长刘谐。 面对出现在防空洞指挥所的高等变异体李金奎，受其威胁及蛊惑后，刘谐果断拔枪打死了自己的秘书随后饮弹自尽。 想必当时，刘市长的感受与自己颇为相似吧？许乐心想，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啊，只不过刘市长是为保一方平安，英勇就义，而自己则是以命相搏，胜白半子！ “咔” 许乐眨了下眼，困惑地再次按下扳机。 “咔” “咔”“咔”“咔” “咔擦。”圣一用相机照下了许乐脸上错愕的表情，桀桀怪笑，“这是拆了底火的子弹，蠢货，都到现在还以为你能有自己的选择？怎么这么天真可爱。” 许乐连生气的力气都没了，只是后悔自己没有藏一片氯化钾胶囊在衣领里。 “你真的没有选择，认命吧，接受吧。”圣一伸手在许乐瘦削的脸颊上捏了一把，许乐竟像雕塑一样站着不动，没有躲闪。 “乖乖回华夏，按我说的做，哪怕你认为眼前的许雯只是冒牌货，她也是个百分百仿真的冒牌货，只要抛开无意义的过往认知，一旦接受这个设定，你就能很快乐地度过下半生。与其做一个无人承认的无名英雄，不如开心地活着，嗯？” “当然，就这么让你回去，太容易让人起疑。不过不用担心，追捕你的队伍马上就到，里面还有不少你的老熟人呢，让他们打一场硬仗再把你救走吧。噢，别说我没提醒你啊，如果你不希望他们全都死在这，最好还是不要发疯，乖乖撤走喔。” “回去以后你肯定要上觉醒者法庭接受审判，这个也不用担心，会有某位记者通过特殊渠道得到一份利隆圭收容所事件的视频，几个不遵圣律的邪恶圣族丧心病狂地袭击了收容所内的老人孩子，而你，许乐，则是为遇难者复仇的英雄。” “事实是，你不仅没有违反纪律背叛组织，反而在必要时果断切断关联，以免拖累组织，有功无过。而且你在偷渡到美联邦后没有杀过一个人，觉醒者法庭要以什么罪名审判你呢？” “噢，你的朋友来了，记住我的话，许乐，你没有选择。”圣一松手后退，揽住许雯纤细的腰肢，身形几个闪烁后便消失在远处，不见影踪，变成王海的变异体朝许乐扔出装满子弹的弹匣，而后也跟在圣一身后离去。 许乐下意识地接住弹匣装进枪内，迷茫地环视四周，几个变异体将自己围在中间，而自己手里握着一把枪，脚下丢了两把子弹耗尽的手枪，还有一具蝠翼变异体的尸身，这场景怎么看都像自己被变异体包围后与之发生战斗。 这是巧合？ 还是说，圣一明明有阻止自己的实力，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突袭发难，击杀这个蝠翼变异体，就是为了布置出这幅场景？ 来不及多想，战斗一触即发，分散站位的变异体同时朝许乐发起进攻，声势猛烈。 许乐闪身急退，额头亮起锁链，以一个刁钻的角度避开攻击。 同时，天上有炽热的火焰像倾盆大雨般浇了下来，火滴落地后四散飞溅，像水一样在地面流淌。 第二百四十九章 火雨 一场突如其来的沸腾火雨阻断了变异体的攻势，许乐抬头望去，看见一个穿着皮夹克的中年男人，五官粗犷神情冷峻，两鬓花白不减豪气，在上京军区和觉醒者的圈子里，他有个响当当的称号，流火战神，齐烈。 单以个人战力而言，十九局行动处处长齐烈作为刘远舟手下的一张王牌，能在所有觉醒者中排入前三——另外两位则是在南都保卫战中鏖战魔龙的杨会长与于议长。 这三位的实力与其他觉醒者早就不在同一层次，即便是第二梯队中名列前茅的许乐方玉也与他们相差甚远，这是公认的事实。 在魔潮降临上京时，齐烈一人就能守住一条阵线，焰流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只留焦炭。无论裂缝中涌出多少魔潮怪物，都没有一只能够冲出火海。 在马拉维围剿行动中，许乐有幸见识到了这位流火战神的烈烈风采，随手挥出一颗火球都有混合燃烧航空炸弹的效果。 在那之前，许乐很难想象出一个人包围一群变异体的场景，直到许乐看见齐烈独自一人冲进变异体巢穴，高举喇叭呼喊着“杂碎们，你们被我包围了”这样的俏皮话，谈笑间以狂轰滥炸将四处逃散的数十只变异体化为飞灰。 更可怕的是，齐烈虽然没有像杨会长一样打开第三道锁链，但他对火焰的控制愈发精准，制造和利用火焰的方式也愈发高明，在刘远舟一派的觉醒者眼中，流火战神隐隐有与酒剑仙比肩的趋势。 以前许乐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以齐烈在马拉维表现出的战力，与于议长相比仍有不小距离。但现在看来，齐烈在马拉维围剿行动中还未尽全力，直到这场火雨从天而降，许乐才清楚认识到齐烈的真正实力。 这是真正的火雨，视觉冲击远比数百颗火球更加震撼！ 滂沱大雨由密集的火滴组成，缕缕火苗细如发丝，无孔不入，一旦沾上便如附骨之疽，休想甩脱。 若是数百颗脸盆大小的火球，许乐尚且能凭借高速反射神经的能力避开伤害，但细密火雨中几乎没有闪躲空间，如果齐烈心有杀意，许乐很快就会变成一具冒着浓烟的焦黑尸体。 不过站立原地纹丝不动的许乐并没有受到丁点伤害，火滴就像有生命的活物一般，乖巧地避开许乐，飘落到其他地方，掉落在地的火滴会像水珠一样四散飞溅，很快地上就有了一层岩浆似的焰流，流动时闪着动人心魄的光芒，并不断释放着极高的热量。 热浪袭来，使得许乐身上沾染了汗渍的衣服迅速烘干，也让许乐身上浮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而离许乐最近的两个变异体已经被流火包住全身，扑腾一下栽倒在地。这些变异体没有痛觉，火焰燃烧皮肤与肌肉不能让它们惨叫，但却能破坏它们的躯体，让它们失去行动能力。如果只是一般的燃烧弹很难在短时间内取得这种效果，但距离较近的许乐分明看见不断有火焰流进它们的口鼻双耳，流过的火焰会烧焦皮肤，溶解肌肉和脂肪，使得洞口越变越大，而火焰流动的速度则变得更快，想来此时它们的脑子已经快被烧干。 “许队！” 许乐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转头一看，身后人影绰绰，以前的副手万捷跑到身旁，二话不说拉住了自己的手腕。 “许队！走！”万捷将许乐用力向后扯，“这里交给‘灰烬’就好，我们先撤！” “灰烬”是齐烈组建的特殊战斗小组，在级别上与“曙光”“裁决”“猎鹰”持平，在战力和威信上还要高上几分，毕竟“灰烬”的队长是齐烈，战神的赫赫威名，全靠累累尸骨堆出来。 许乐不禁感到意外，不仅齐烈带着“灰烬”来了，连自己的老部下们也来了，为了把自己带回去，同时出动两支王牌队伍，足以说明上面的重视。 “嘭！”穿戴着单人飞行装置的齐烈猛然落地，军靴踩在地面发出轰响，他回头略带歉意地看了许乐一眼，喊道：“你们先走，这里交给我。” 齐烈说的是“我”，而不是“我们”，看来单数包围复数的场景又要重演，听到齐烈的喊声后，随后赶到的“灰烬”小队成员争先恐后地冲向变异体，争抢猎物是“灰烬”的一贯作风。 许乐怎么舍得走？他漂洋过海吐了几个日夜偷渡到美联邦，为的就是击杀变异体，但直到现在许乐手刃的变异体就只有刚才那个蝠翼变异体。 可甩开手臂举起枪后，许乐忽然回想起圣一离开前留下的话：“如果你不希望他们全都死在这，最好还是不要发疯，乖乖撤走喔。” 犹豫片刻后，许乐咬牙将手里的枪扔进火海，沉声道：“不要恋战，先撤！” 万捷惊诧地看着许乐，他正准备下令，动用强硬手段将许乐强行带走，却没想到许队竟会主动提出撤退，想想他以前追杀变异体时那股疯狂的劲头，再看看眼前这个锐气尽失的许队，根本不像是同一个人。 齐烈也颇感意外地扫了许乐一眼，随即抬手制止灰烬小队继续追击，放任剩下的变异体逃离。以齐烈好战的性格，在战场上追杀敌人的执着程度不会比许乐少，但眼下众人是在美联邦国土上，需要应对的不仅有数目众多的变异体，还有美联邦政府，盲目追击不是明智的选择，既然找回许乐，那就应该立刻撤离。 要知道，出现在这片空地上的还不算变异体的顶尖战力，一旦有温言和白那个级别的变异体头领出现，灰烬和裁决两支小队很可能在这里全军覆没，所以好战如齐烈也得强行压住冲动，以免横生枝节。 “我们怎么走？”许乐跟在万捷身后，边退边问。 “他们会送您去华夏大使馆，之后有人安排您回国，我们还有其他任务。抱歉，许队，我只能说这么多，该走的形式也要走。”万捷匆忙说完，给许乐戴上了一副手铐，将许乐塞进一部suv。 车门砰的一声合拢，许乐保持着僵硬的坐姿，透过车窗望着那些熟悉的身影先后离开，感觉这道装有加厚装甲的车门隔开了两个世界。 第二百五十章 远去 正是初春暖阳当头，辉光洒落宁静的河面，星星点点，波光粼粼。 河面上飘着一艘扁平的小木舟，船上摆着一杆鱼竿，一张木桌，桌上摆了一盆蔬果，面上沾着些许雨露。 桌旁摆着一把摇椅，捧着故事书的少年坐在摇椅上，恬静怡然，一边轻轻晃动一边翻动书页，童心未泯。 一叶扁舟，一桌蔬果，一壶美酒一本书，飘至下一座城。 这是杨小千梦想过很多次的旅途，可惜到最后也只能在梦中实现。 船儿飘过河湾时，河面突然凝固，像一条冻结的冰川，而后细密的裂纹凸显出来，冰川转瞬间支离破碎。 “杨会长。”穿着ol职业装的筑梦师苏悦侧坐一旁，见杨小千睁眼后，歉意地笑了笑，“小丹来向您汇报。” 杨小千立刻直起上半身，从躺椅里坐起来。只有重要事情或紧急情况需要汇报时，小丹才会打断每天半小时的梦境休息时间。 “什么事？” “会长，许乐已经回国，马上押送到南都。他会在我们的审讯室内接受审问，审问过程由我会、议会、十九局三方专员共同监督，审问结束后会立刻上觉醒者法庭。”小丹递来一块平板，调查组新任组长颜望野正在进行视频会议。 原调查组组长蒋同光引咎辞职后被于谦拉去组建检察院，现在调查小组由颜望野全权负责，而在检察院正式成立之前，觉醒者法庭开庭还是得摸着石头过河，最后做出什么判决，很大程度要受议会和审问结果的影响。 杨小千接过平板后没有出声，静静聆听颜望野、周天明等人对许乐一案的讨论，苏悦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在场旁听，想开口告辞，但看见杨小千认真的样子却欲言又止。 再三犹豫后，苏悦脱了高跟鞋，裸足踩在地板上，拢着裙摆轻轻起身，朝小丹递去一个眼神，准备离开休息室。 “苏女士，等等。”杨小千站起身把平板递回给小丹，说道，“很抱歉，恐怕要多占用你一点时间了。” ……………… 狭小的房间里充满斑斓色彩，墙壁和天花板上涂满诡异图案，审讯用的桌椅也被做成极度扭曲的奇怪形状，就连单面镜都做成不规则形状，一切不合常规的存在融合在一起，组成一个极端诡异的环境，能对进入室内的人造成相当程度的心理压迫。 但这些布置对许乐作用不大，相比拷上了手铐脚链的许乐，本该坐在桌子后面好整以暇的审讯员反倒更加紧张，时不时地挪动一下臀部，如坐针毡。 “许队长，我们……开始吧？”审讯员试探着问了一声，眼前这可是位杀神，在觉醒者圈子里都少有人能惹的起，哪怕虎落平阳，也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审讯员能随意提审的，他之所以坐在这，只不过是为这次审讯热热身。等摸清许乐目前的状态后，站在单面镜后面的大佬们才会亲自下场，提审许乐。 许乐抬头盯了审讯员一眼，明明有强光灯正对着许乐的眼睛，产生刺目感觉的反倒是坐在背光面的审讯员。 审讯员咳嗽了两声，开始走常规流程，从简单的细节开始提问。可许乐并不配合审讯员的工作，无论他问出什么问题，许乐始终保持沉默，一声不吭，到后来许乐干脆对审讯员置之不理，闭目养神。 过了一阵，审讯室的门被打开了，进来的不是拎着全套工具的刑讯专家，而是赶到审讯室的调查小组组长颜望野，进门后颜望野做了个手势，示意审讯员离开，审讯员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许队，您好，我是调查小组的颜望野，您可能不认识我，不过我对你可是很熟悉，记得我刚觉醒的时候，是你带着裁决小队把我和几个朋友救回了江心岛。”颜望野关了强光灯，很客气地说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哎，要不，我给您端点好东西来，咱们吃着喝着，慢慢聊？” “你是蒋同光的左膀右臂，我怎么会不知道你？”许乐睁开眼，终于开口说话，“你对我当然熟悉，调查小组对我的追踪调查，不就是你负责的吗？你连我有几条内裤分别是什么颜色都知道，能不熟悉吗？” 颜望野赧然一笑，原来许乐早就知道自己处于监视之中，只是一直假装不知情，默认了调查小组对他的监视。 “说真的，都是为了您好，可惜我们的工作还是没做到位，否则我们也不用坐在这。”颜望野叹了口气，心里暗自盘算着，许队长向来沉默寡言惜字如金，今天沉默了那么久又突然说出这么一大段话，不太正常，很可能是在美联邦遭遇了某种变故，导致性情发生转变。不过，往好的方面想，这至少说明许乐愿意开口与自己对话。 “算了，不提那些破事儿了，聊聊吧，许队，这趟赴美，有什么收获？跟我说说您去美联邦以后都做了些什么呗？”颜望野合上记录本，做出倾听姿态，笑的轻松惬意。 “我不想说，呵，不对，应该说，我认为我不能说。”许乐不愿意开口透露任何信息，因为他到现在还没想通变异体为什么会这么轻易地放他回来。 或许，变异体就是想借他的口将某些信息透露给杨会长和于议长呢？许乐想不出变异体这么做的理由，也想不出任何能够排除这个可能性的解释，所以许乐认为自己应该缄口不言。 既然不能真死，那就装死，什么都不说，就不会犯错。 颜望野盯了半天，长叹一声，摇头道：“许队，您是远救会的元老，对尸战争的功臣，远救会从上至下没有谁不尊重您，所以你要相信我，我是真心想帮您。但是您应该知道，这事儿很复杂，牵扯到很多方面，您得跟我开口，我才知道怎么帮您，否则再有力气都是往空处使。” 一边说着，颜望野一边拉着椅子坐到许乐对面，敬上一支香烟放到许乐嘴里，替他点上火。 许乐不由自主地吸了一口，醇厚的苦味蹿进肺里，让他顿时放松许多。 没一会儿，颜望野的声音渐渐离得远了。 准确说，一切都离得远了，许乐感觉自己好像被掷入了无底深渊，黑暗侵占四周，回忆仿佛不断接近的长焦镜头，占据了视线。 第二百五十一章 重生 混沌中支离破碎的记忆片段透出光亮，又被一片雾蒙蒙的灰色遮挡，像是云遮了流光。 什么都看不清，只能依稀听见一个小女孩风铃似的嗓音渐渐变化着。 “哥，我想吃糖葫芦。” “哥，我想吃烤红薯。” “哥，我想吃炸鱿鱼。” “哥，隔壁班那个男孩子好像喜欢我喔。” “哥，你看我新打的耳钉怎么样？” “打耳钉又怎么样，为什么你总是跟爸妈一样，嘴上说着为我好，但是处处都不让我开心，为什么不能接受我喜欢的东西呢！” “你管我怎么样，我是你妹妹，又不是你女儿！” “哥，我错了，我以后不跟你吵架了。” “哥，你不要报考太远的地方好不好，我会想你的。” “哥，以后我就是你的学妹啦！哈哈！新生报名那天记得来接我噢，一定要装作不认识我喔，说两句话就要电话号码，然后就带我去开房好啦……太过了？那就带我去喝奶茶！让你那些没见过我的同学吓一跳，哈哈！” “哥！爸他，他被疯子咬了，你快来医院，我我打电话给妈妈！” “救命！哥，救命！丧尸啊！救命呜——” “啊！！！” 许乐猛然站起身，大喊一声，一双夹着血丝的眼睛怒视前方，看见一个惊恐神情僵在脸上的中年妇女。 中年妇女身上珠光宝气，皮肤保养的很好，一看就是从小到大养尊处优，未经风霜不必操劳的那种人。 这人十分眼熟，再联系起她身后一字未写的黑板和映在投影屏幕上的ppt，许乐很快想起了她的身份，这是远江邮电大学通信工程学院的一位副教授，算是学院内最受学生爱戴追捧的明星教师。 而这里，这里是远江邮电大学第二教学楼内的一间教室，许乐在这里度过了近三年时间，对这里的每一处细节都了如指掌，这熟悉又陌生的环境让许乐的心跳不断加速。 明亮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课桌上，热度却比不过身旁其他人聚焦在自己脸上的惊诧错愕的目光，许乐眯起眼，他需要时间适应亮度，更需要时间搞清楚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寂静持续了一会儿，副教授轻轻吸了口气，压下眼中的惊吓和不满，浅笑道：“这位同学，我知道我讲的这门课程非常枯燥，那么我建议你下次带个枕头来，提高睡眠质量，就不容易做噩梦了。” 教室里猛然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就在笑声稍微低下去一些后，许乐呆若木鸡的样子又掀起了新一阵爆笑，浪潮般起起伏伏的笑声让同一楼层其他几间教室的学生们忍不住探头探脑地张望，以为外面发生了什么趣事。 噩梦？许乐抬起双手，掌心的纹路上铺着一层细汗，无比真实。 如果这是现实，那么之前发生的一切真的只是一场噩梦吗？怎么可能会有那么漫长的一个梦。 许乐无视了笑的前俯后仰、拍桌跺脚、眼泪都快要流下来的同班同学们，慌忙掏出手机，把屏幕当成镜子，看着自己的模样。 半长的头发，干净的刘海，透着青春的朝气，而不是渗人的暮气和骇人的杀气，唇角因为常年乐观的性格，即使是自然放松时也会微微向上扬起，而不像后来那样宛如覆舟，朝着两边下垂。额头没有想象中的幽光锁链，反倒是印着一块红斑，显然是趴在桌上睡了很久。 按了下呼叫键，屏幕背光亮起，时间一栏显示着：2010年7月8日，10:40. 2010年7月8日！ 这是一年前，灾难尚未发生的时候，距离远江进入一级战备状态全境封锁，还有四天。 为什么！许乐心如擂鼓，他已经能听见胸膛里咚咚的跳动声。 到底发生了什么？许乐拼命地回想，但回忆之前发生的事就像是回忆梦境一样，极度困难，让人头疼欲裂。 一个念头忽然划过脑海，让许乐浑身战栗。 “难道我……重生了？” 或许自己已经死了，死后又因某种无法解释的原因重生回了灾难尚未发生之时，除此以外，许乐找不到其他解释。 “咳，这位同学。”讲台上的副教授没有耐心再继续观看台下学生的表演，微蹙眉头走到了许乐身边，翻开许乐的课本瞄了一眼，她是堂堂副教授，每届都要教好几个班，外面还有自己的工程，自然不可能像高中老师一样记下每个学生的名字，事实上大部分学生她都喊不出名字，最多能勉强记住一张脸。 “许乐同学，请你以后调整好状态，好了，先坐下吧，这次就算了，大家笑也笑过了，咱们就一笑而过吧，坐下继续听课，一定要牢牢记住我划出的每一个重点，在划重点这件事情上我是不掺水分的，听好这堂课回去好好复习一晚上，要通过明天的期末考不会很难。要是挂了我这门课，下学期要重修可是很麻烦的。”副教授转头扫了其他学生一眼，抬手压下他们的笑声，“你们也是一样，就当是为自己节省出更多时间去开黑、下副本吧，回去一定要认真复习，不要总想着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我可警告你们，明天监考的朱老师是出了名的冷血神捕，你们那些小手段，什么缩印啦、小抄啦、抄公式在课桌上啦，都瞒不过他的火眼金睛，女生哭唧唧求情也没有用，所以……” “明天的考试卷，跟去年上一届用的期末卷完全一样，只改了选择题的顺序，和最后一道分析题的模电电路图。”许乐突然开口，把副教授惊得浑身一颤，话音戛然而止。 “你……”副教授震惊地看着许乐，今年她实在太忙，抽不出时间到题库里选题出卷子，所以想到直接用上一届学生考过的期末卷，可她连卷子都没印出来，只是心里有这个想法，怎么会被这个学生知道？ 尽管副教授没有承认，但她的神情已经说明一切，许乐二话不说，跨出座位，在同学们震惊的目光注视下朝着门外走去。 第二百五十二章 熟悉的设定 “许乐，站住！” 副教授回过神来，发出一声严厉的喝令，她再三好言相劝，许乐不但不领情，反而将不知哪里听来的消息当众扩散，她不能不喊住许乐澄清事实，而且事后还得加班加点赶制出一份新试卷。 许乐下意识地回头瞥了一眼，但脚步不停，回头时已跨过了教室门。 淡漠的眼神落在副教授眼中，本该是惊鸿一瞥，却变成了惊吓一瞥。 那是一双怎样可怕的眼睛！里面看不到正常人应有的感情，只有令人心悸的淡漠和杀意，从眼瞳到眼睫毛，无不透露着危险的气息，仿佛远古凶兽重归世间，区区人类于其眼中渺小如尘埃…… “咳，那什么，你们先自习。”副教授面色尴尬地说了一句，急匆匆走出教室，高跟鞋踏的咚咚响。 出了教室门后，副教授从手包里取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喂，小陈啊，电子信息工程08届一班是你带的吧？噢，我今天给你这个班上课，我发现你有个学生精神状态很不正常啊，你作为辅导员一定要时刻关注学生的心理状态啊。” “嗯，叫许乐，什么？正常？是，以前我也没觉得有什么，对他都没有印象，但是今天他的行为举止很反常啊，我看你还是多关注一下，一般这种突然表现异常的，多半是受了刺激，现在的年轻人，心理素质差得很，动不动就崩溃，动不动就寻短见，前阵子音乐学院那边可闹出一个跳楼的，去年师范学院还有一个情杀的，这种事千万不能在我们学院发生！” “嗯，嗯，噢，本地人啊，那你最好想办法跟他家长联系一下吧，再跟其他老师说一声，这学期把许乐的平时分打高一点，尽量让他别挂科，别再刺激着他。” “好，先这样，我回去上课了。” 副教授挂了电话，转身回了教室，心里打定主意，下课以后去把前年的考试卷拿去复印。 ……………… 许乐表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翻来覆去搅成一团乱麻，重生这个设定可不是那么容易接受的，尤其是这种莫名其妙的重生，许乐能察觉到自己的记忆好像缺了一块，但始终想不起缺失的那一片拼图。 但不管能不能想出一个缘由，也不管还能找出多少重生的证明，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妹妹，早做打算。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若是真的重生灾难发生之前，自己却半信半疑，因犹豫而错过时机，那岂不是天下第一蠢货？ 如果老天真让自己重活一世，许乐发誓，这一次，绝不会再让悲剧重演！ 这一次，一定要保护好妹妹、父母和其他亲人朋友！ 这一次，无论是谁，休想伤害雯雯分毫！ 等等，这个设定好像有点熟悉，室友最爱看的点点中文网末世重生文里，似乎…… 不不不，许乐猛的摇头，把这个荒唐的想法甩出脑海。 总之，得先找到妹妹许雯。 这倒不难，许雯从小就很黏许乐，为了不跟许乐分开，不仅央求许乐报考本地大学，还与许乐报考了同一所学校，成了许乐的学妹。现在许雯应该在另一栋教学楼上课，许乐手机里就有许雯的课表。 翻出相册里的课表后，许乐火急火燎地往许雯所在的教室跑去，一边狂奔一边拨出许雯的号码。 现在距离远江全境封锁穹顶降临还有四天时间，根据记忆，三天后会有一场“流感”席卷远江，然而那根本不是什么突变流感，而是t原体入侵宿主后转化用来杀死宿主并感染更多宿主的t病毒。 按理说，现在远江还没有出现t原体，更没有丧尸变异体，那么妹妹许雯应该是安全的，但许乐心急如焚，恨不能下一秒就飞到许雯面前。 一旦有了过于美好的期望，就难免患得患失，还会忍不住往最坏情况联想。即便明知许雯没有危险，许乐还是会担心，唯有看到许雯站在自己面前，许乐才能放心。 电话响了三回，始终没有接通，许乐跑的更快了，现在许乐的身体里可没有注射邱哲研制的高级强化药剂，也没有佩戴符文手环，因此站到许雯教室门外后，脸色煞白的许乐久违地体验到了剧烈运动后喘不上气的痛苦感受。 就像是往气管里塞了一根魔鬼椒，只要呼吸就会痛，可刚做完无氧运动的身体急需大量补充氧气，于是痛到了极点。 但抬眼看见门内那可爱的人儿时，过往所承受的一切折磨都不足为道了…… 等等，这个设定好像也有点熟悉。 “哥？”许雯看见外面喘的像只哈巴狗的许乐，登时起身跑出教室，还顺手关上了门，让同学们一脸懵逼。 毕竟不是校风严谨的一流重点高校，只要不在乎平时成绩，不怕考试挂科，学生在校园内的自由程度比高中要放大无数倍，这一点从许雯染成红色的长发就能得到印证。 “哥，你干嘛呢？你找我打电话就好了呀，啊哟，你打了啊，我刚才没注意。”许雯拿出手机看了看，又收回口袋里。 许乐弯着腰，双手撑着膝盖，又喘了几口，做了次深呼吸，才慢慢抬起头。 终于，终于见到了。 这时的许雯，脸上没有浓妆，着装风格也是日常系，只是在耳朵上多戴了几个耳环。对比灾难爆发、目睹父母身亡后大受刺激，打上了唇环鼻环的许雯，还是眼前这个阳光美少女更可爱。 这一刻，许乐找回了某些缺失已久的东西，又一次变成完整的人。 “哥？你……”许雯话说到半截，就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揽到温暖的胸膛。 纵有千言万语，全在心口难开，最后只能化作心底一句郑重的承诺。 雯雯，我一定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一定！ 许乐紧紧抱着许雯，低头吻着许雯的脑袋，努力压抑着不发出声音，但止不住无声的哭泣。眼泪不争气地往外涌，顺着脸颊滑落到许雯颈后。 许雯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惊呆，愣了一会儿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呀！你口水流到我脖子上去了啦！” 第二百五十三章 先知先觉 “不是口水。”许乐哽咽道，几乎抑制不住该死的泪腺。 果然，只有阳光少女才能溶解冰封之心。心里的坚冰一旦融化，哗哗的水呀只能顺着眼眶流出去。 “不是口水是什么，鼻涕啊？”许雯两只脚来回跺着，“哎呀要死啦，快点擦掉！” 许乐赶忙擦了许雯颈后的泪痕，然后抬手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他家妹妹虽然有时候脾气暴躁了点，但内秀聪慧，不是一根筋的天然呆，当然不可能把眼泪当成口水鼻涕，这么犯浑只不过是给哥哥一个台阶下。 毕竟男子汉大丈夫，本该铁骨铮铮，现在却当众流泪，总归不是件光彩的事情。 许雯从许乐的臂弯里挣了出来，两手搭在许乐肩头，一副要接吻的姿势，问道：“哥啊，怎么了这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你告诉我啊，让我开心开心呀。是不是失恋啦？不对啊你是条单身汪，难道是暗恋某个女生，终于鼓起勇气，然后告白失败了？没事！告诉我，是谁！我们去她面前秀，恩，爱！” “正经点！”许乐板起脸说道，“这里不方便，换个地方说话。” 接着，许乐握住许雯的手腕，不由分说拉着许雯朝楼下走。 一路走到教学楼下无人的长廊里，许乐才停下来，准备开始解答许雯的疑惑。 “哥，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许雯揉着生疼的手腕，疑惑道。 许乐正想问“你相信我吗”，可直视少女天真无邪的双眼后，许乐改了主意。 首先，与感情有多深厚无关，任何一个精神正常的人，都不可能随便接受“穹顶和丧尸即将出现”这个设定，问这个问题纯属白痴行为。以许雯古灵精怪的性格，搞不好还会把这当成是一场恶作剧，并且将计就计，配合“演出”。 而且，就算许雯真的愿意相信，那又如何？现在的许雯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女孩，她若在这件事情上做知情者，只会因此产生无可抗拒的担忧、内疚、恐惧，然而却无能为力，既然如此，何必让她白白遭受折磨呢？ “哥？”许雯见许乐欲言又止，不禁有些担忧，“到底怎么了嘛，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事。”许乐掏出钱包，把里面仅有的几张红票子塞到许雯手中，叮嘱道，“下午的课别去了，也别坐公交回家，打车回去，记得戴口罩，如果看见有咳嗽感冒的人，离的远一点。别问我为什么，等我回家我会给你解释的。” 许雯怔怔点头，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是，哥，到底为什么呀？” “几句话说不清出，总之你先听我的，乖。”许乐想了想，还是不放心，“算了，还是我把你送回家，回去你就装病，赖在床上别起来，之后几天都不去学校了。” “好啊好啊，那超棒的！”许雯拍着巴掌，“”可是期末考呢？全挂科的话我会完蛋的！” “我说了么，装病，申请延期考试，你不用管，我认识你们学院的院长和书记，我帮你搞定。”许乐大手一挥，随口胡扯，“到时候别人都考过了，你知道试题，轻轻松松就能过，肯定不会挂科。” “还有这种操作？”许雯眼睛发亮。 当然没有这种操作，但远江邮电大学很快都要不复存在，哪有时间在意挂科重修那档子事儿？这是善意的谎言。 许雯压根没意识到自己上当受骗，美滋滋地跟着许乐走出校门，拦了部出租车打道回府。 坐在后座专心致志玩手机的许雯并没有注意到，副驾驶座上的许乐满面阴霾，心事重重。 许乐要思考的问题很多，其中最重要的是接下来自己应当如何选择。 假如只有一场生化危机，那么许乐会果断带着家人离开远江，哪怕舍弃成为觉醒者的机会当一个平凡的普通人，也要确保自己能够和家人一起过平安幸福的生活。 但往后危机不断，只有真正的强者才有能力保护好自己和自己的亲人朋友。许乐并不认为自己是天生的强者，他有自知之明，要说自己有什么优势，那么眼下最大的优势就是重生后的先知先觉。 一旦错过时机，就再没有这样的过人之处。 所以，得想办法先把家人送出远江，然后自己回来参加对尸战争，只要做好充足准备，许乐相信自己能够顺利度过这场危机，并在前世的基础上更进一步，荣登高位。 那么，就得先看看自己到底掌握了哪些具有重要价值的情报。 现在，杨会长是刚从远江第二高中毕业的学生，刘司令是警卫处副处长，方玉是远江师范学院的学生，要找到他们说难也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但肯定要想办法尽早与他们接触。 还有呢？ 还有符文手环，可惜许乐没有记住符文手环上铭刻的符文，更不清楚符文手环的制作方式，所以符文手环只能暂时先放一放。 还有呢？ 还有t病毒开始蔓延的时间和尸潮出现的时间，这至关重要，刘远舟的叔叔是远江市长刘谐，而现在远江市市委书记正外出调研，刘谐就是远江一把手，只要能说服刘远舟，就能搭上刘谐的线。 许乐不用担心自己被抓起来审问，因为他并不需要做出“丧尸要出现了”“末日要来了”之类的脑残预言，他只需要让医院和卫生部门提前注意到这场“流感”的异常之处，就能让刘谐的准备时间更加充分。 有了充足的准备时间，就能上报中央，由中央指派专员下来指挥工作，远江全境封锁后，只需要让进入穹顶范围内的军队再多一点，一个258旅不够用，一个177师再加一个163师呢？许乐在南都保卫战见过这两支部队的实战能力，只要前期作战走对方向，对付尸潮和变异体绰绰有余。 还有，只要避免刘谐和市政高层在防空洞指挥所全体牺牲，就能保住完整的市政体系，杜绝乱象。 到时候搂着一桶爆米花坐看祖国强军碾压尸潮，还不是轻松愉快？ 第二百五十四章 寻找杨会长 想法虽好，实际操作上还是有一定难度，得从长计议。送妹妹许雯回家后，许乐便开始计划。 现在离灾难发生还有四天时间，先不说许乐敢不敢赌博冒险，单说许乐手里没有任何能够证明自己是重生者的有力证据，许乐就不可能主动暴露自己，也不可能说服高层相信有一场生化危机即将发生。 万一被人当成精神病给控制起来，只会白白浪费时间。 那么剩余的宝贵时间应该用来做什么呢？ 囤积资源，购买武器，找一处安全稳固的建筑当基地？ 若是没有旁听过远救会的教育课，许乐搞不好真会这样做。但在江心岛期间，许乐经常旁听教育课，时不时还会去剧院观看一些具有教育意义的娱乐节目，许乐从中学到了许多。 铭记于心的第一点：最有价值的资源永远是活人，而不是死物。 这话一点儿不错，许乐知道自己有多少能耐，光凭自己的头脑，想要兼得鱼与熊掌，那是不可能的。到现在许乐还没把后面的具体行动理清一个头绪，指望着靠自己解决所有问题，那是痴心妄想。 但换个人来就未必了，试想，若能接触到后来的杨会长和刘司令，以他们两人的头脑和本事，或许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解决许乐绞尽脑汁也想不通的难题。 当然，许乐有自知之明，并没有提前一步把两人收入囊中做小弟的愚蠢想法，只凭一点先知先觉的优势就想驾驭这两位？恐怕最后被人玩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许乐想做的，只是提前将消息传递给他们两人，然后在保证家人和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尽力辅佐他们两位，对许乐而言最好的发展路线就是取代前世于议长的地位，至于其他不该有的想法，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趁早扫进垃圾桶。 眼下，杨小千还是个普通学生，而刘远舟则是远江市公安系统内的要员，后者的能量更大，甚至有一定几率能说服市长刘谐，按理说应该先找到刘远舟。 但问题是刘远舟是警务处副处长，不是派出所副所长，而许乐现在的身份是一个平凡的大学生，要找到刘远舟并不容易，找到刘远舟之后要让刘远舟相信自己更是难上加难。 再者，许乐现在急需一个灵活的大脑作为自己的智囊，让警务处实权副处长为自己出谋划策？不存在的。 所以许乐要首先找到杨小千，比起刘远舟，让杨小千相信自己的难度要低得多，把杨小千拉到自己的阵营以后，就能借助杨小千的聪明头脑，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磨刀不误砍柴工，就是这个道理。 最妙的是，杨小千应该很好找，刚从二中毕业的应届高考生虽有上千人，但负责他们的班主任总共也就几十个人，彼此还有联系，只要控制住一个，就能迅速打探到消息，获得杨小千的住址和联系方式。 再不济，家长的联系方式总能找到吧？搞定杨严，就等于搞定杨小千。 想想那位嗜赌成性不修边幅的中年父亲，许乐思忖着以自己这脑瓜子要骗过杨严，应该有不小希望。 然而，构想很丰满，现实却骨感，许乐满怀信心地刚走出第一步，就碰了一鼻子灰。 用了一下午的时间，许乐才打听到杨小千的高中班主任，并装作一位与杨小千不太熟悉的远方亲戚，偶然间听说杨小千在二中读书，但以前存的号码都成了空号，所以找来这里，希望班主任能把杨小千或是杨小千家长的联系方式告诉自己。 因为许乐是本地人，会说远江方言，所以这一招蛮有欺骗性，可班主任颇有戒心，并没有说出住址，而是当着许乐的面用自己的手机拨打杨小千的电话。 电话无人接通，班主任随后又拨打了杨严的号码，居然是空号。接着，班主任又在班级qq群里发消息，但没有哪位同学知道杨小千在哪，也联系不上杨小千。 最后在许乐失去耐心准备威逼利诱甚至动用武力手段前，班主任不知是失去了耐心还是相信了许乐的谎言，把杨小千的住址告诉了许乐。 班主任给出的地址是一处学生公寓，二中是重点名校，校内很多学生家里有钱有势，不愿意住集体宿舍，也不愿意让司机早晚接送舟车劳顿，就会选择在学校附近的装修精致的公寓里租一个房间，这样的公寓式商住房被人称作学生公寓，价格不菲，每月租金少说也要三千以上。 许乐马不停蹄地赶去班主任给出的地址，然而公寓式出租屋里早就人去楼空，现在离高考结束已经过了整整一个月时间，学生公寓里大多数租户都已经离开，整栋楼空空荡荡像是鬼屋，连物业楼管都找不着。 上楼走到杨小千住的房间后，许乐贴着防盗门听了十几分钟，里面没有一点动静，显然无人居住。 想想也是，高考都考完了，谁还会继续住在这里？ “砰！”许乐一拳锤在防盗门上，气的咬紧牙关，腮帮子鼓起一大块。 只是找个高中生，为什么就这么难！ 打完这一拳，许乐吃痛地甩了甩手，懊恼地倚在门边，摸出一包烟来，一边抽烟一边思考。 气恼归气恼，总不能因为一时的挫折继续浪费时间，如果原定计划行不通，那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或许可以冒险赌一把，去天堂岛找王力？ 前世王力可没少拍许乐马屁，许乐在江心岛那段时间或多或少对王力有了一定了解，说不定能唬住王力。 只是王力那厮不是善茬，天堂岛赌场内的保安随身携带asp甩棍和泰瑟枪，王力的贴身保镖还配了真枪，对现在的许乐而言说是龙潭虎穴也不为过。 “还是得再多想想。”许乐叹了一声，把烟头扔到地上踩灭，走到电梯门口，准备离开。 恰在此时，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里面走出一个穿着纯黑色棉t桖的少年，少年手里提了个黑色购物袋，看不清里面装了些什么。 四目相对时，许乐脚下一滑，差点摔跤。 第二百五十五章 阴沟里翻船 看到杨会长的脸时，许乐心头大震，险些摔跤，手忙脚乱之下终于凭着丰富的经验稳住重心。 这算什么？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不对不对，这番搜寻工作足足耗费了一下午的工夫，而且还险些功亏一篑，幸好离开之前抽了一支烟。 所以说，香烟是男人忠实的朋友，香烟拯救世界！ 许乐呆呆地看着杨小千，此时的杨会长满头黑发不见银丝，一脸青涩，稚气未褪，穿着黑色t恤、牛仔裤和板鞋，一副人畜无害的纯真模样。 就算三百六十度绕上一圈，也找不到哪个角度，能看出他日后会成为屠戮万千满手血腥的枭雄和拯救远江的英雄。 等等，愣在这有点奇怪，先甩开这些乱七八糟的奇怪想法做个自我介绍吧？ 拿什么话做开场白比较合适呢？许乐心中盘算着，杨会长此时还不认识自己，这年头谁面对陌生人都多少有一分防备，不会轻信。所以自己需要找个能让杨会长信服的理由展开对话，该说什么呢？ 总不能开口就是一句“我观你面相非凡骨骼清奇天赋异禀，日后必定拯救远江”吧？也不能张口就是“丧尸即将出现，你是我看中的强力队友”吧？ 许乐忙活了一下午，也数次构思见到杨小千以后要怎么应对，可当杨小千真就站在面前时，许乐却像个哑巴似的说不出半个字。 想到自己在杨会长面前，一个不小心就可能露了破绽，许乐的心情比向暗恋的女生告白还紧张，总觉得说什么都不对，结果根本开不了口。 许乐盯着杨小千看时，杨小千也盯着许乐看了几眼，这也难怪，谁出电梯门时见了一个陌生人站在外面，像见了鬼一样盯着自己，都会感到奇怪。 但杨小千没有像许乐一样愣住不动，他皱着眉看了许乐两眼后，侧身避开许乐，慢慢走向过道入口的木门。 学生公寓每层都有七间房，户型各不相同，七扇房门外面是过道，过道处还有一扇手拉门，这道门用来阻隔电梯上下运行时发出的噪音，租住在这里的大多是学生，晚上复习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夜晚更要保证睡眠质量。 从过道来开木门后，左侧是电梯，右侧是另一个没安装木门的通道口，往里走就是楼梯道，墙上贴着一排字：发生火灾时请勿乘坐电梯！ 杨小千走到这门边，伸出手拉开木门，好像要回自己房间，但门拉开后，杨小千先是往过道里瞄了一眼，随后突然转身冲进楼梯口，片刻不停地往楼下跑，每一步都跨过两三个台阶，咚咚响的脚步声震亮了上下几层楼梯的声控灯。 “卧槽？”许乐懵了，他还在心里盘算着说什么才不会把人吓跑，现在什么都没说，就把人给吓跑了，这算怎么回事？自己的长相怎么也算不上凶神恶煞吧？ 来不及想太多，许乐紧跟着跑进楼梯道，紧追猛赶，要是这回吓跑了杨会长，天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再找到他。 往坏了想，如果不追回杨会长解释清楚，那么自己的小小举动很可能因蝴蝶效应彻底改变历史进程。 万一杨会长慌慌张张跑出去让车撞死了怎么办！ 万一杨会长不肯回公寓，在外面感染了病毒或是被丧尸啃了怎么办！ 搞不好自己不经意间就埋葬了未来的远救会和江心岛啊！ 一定要把人给追回来！ 然而许乐心有余，力不足，他现在未经强化的身体素质只能算一般般，在搏斗时能凭借着丰富经验和高段位的意识越级反杀，但在赛跑这个纯粹拼体力的竞赛项目上，许乐只比杨小千强上少许。 在许乐愣神的小半段时间里，杨小千都已经跑过了一层楼，要追上很有难度，许乐只能咬牙奋力，争取在杨小千下楼跑远之前追上，一旦让杨小千下楼之后离开视线，就很难再追到了。 “你别跑！”情急之下许乐发出一声大喊，想用言语干扰杨小千，让杨小千慢下来。 但听到这一声喊，杨小千跑的更快了，急的许乐欲哭无泪，恨不能化身肉弹战车一路滚下去，节省时间。 终于跑到一楼，许乐急忙往通道口外面冲，他的想法很简单，只要能看见杨小千往哪跑就行。为了保持身材，许乐在大学这两三年里时不时会去踢踢足球，就算爆发力只比杨小千高了一线，可耐力应该比一个没时间锻炼身体的高三学生要强很多。 再加上现在许乐身体里住着一个久经折磨的灵魂，就算是真的跑断腿许乐也能咬牙挺住，就不信追不上！ 可刚冲出门口，许乐就看见一团黑色迅速扩大，笼罩了视野。 一个不透光的黑色购物袋朝着许乐的脸飞了过来！ 偷袭！杨会长没跑，他留在门口偷袭反击！ 许乐心中大定，玩脑子他不是对手，但眼下大家都是普通人，要打架许乐是一点儿不虚。 在街头斗殴中，一般出手双方的力量和速度都很有限，以正常人的视觉能力，在绝对冷静的情况下完全能看清对方的动作，也能想到要如何躲避，如何反击。只不过没有经验的生手会因紧张、慌乱等原因大脑陷入一片空白，来不及处理这些复杂信息，于是傻乎乎地站在原地，任由别人的拳头招呼到自己身上。 而这种情况绝不会发生在许乐身上，哪怕许乐现在没有超能力，也能轻松拿下几个大汉。 面对“暗器”偷袭，许乐不慌不乱，沉着冷静地后退半步，抬手挡开购物袋，里面的胶布、口罩、面具、帽子、头套和橡胶手套洒落一地。 紧接着，呼呼的破空声响起，一个狭长的黑影迅速靠近左肋。 许乐听出这不是刀剑之类的利器，而是长棍形状的武器，从长度和逐渐缩减的宽度来看，这不是钢筋钢管，而是伸缩甩棍，且袭击者右手持棍，才会从这个方向打向自己左肋。 知道这些，要应对袭击就很简单了，只需要向左前方贴近袭击者并迅速俯身，就能让他这一棍落在空处，贴身之后一个肘击或膝撞就能让他满地打滚，失去战斗能力。 “就算是为了远江同胞，杨会长，得罪了！” 许乐心中无声喊出这一句，欺身贴近杨小千，由下至上抬起右臂，准备发出一击手术刀般精准的肘击…… “呲——” 一股喷涌而出的雾化液打在许乐脸上，立刻制止了许乐的动作。 下一刻，许乐感觉自己的脸部、咽喉、气管还有整个呼吸道都像着了火一样剧痛不止，剧烈的咳嗽也无法把这团火给咳出去，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难受到无法忍耐。 防狼喷雾！ 许乐在心中狂吼。 为什么，为什么杨会长会用防狼喷雾！ 许乐紧闭双眼，一手捂脸，一手扶着楼道的扶手，不断后退，努力保持平衡没有摔倒。 倒退着走过楼梯，撞到墙壁上后，许乐感觉到一块略带甜味的柔软布料盖在自己脸上。 不好，乙醚！ 许乐立刻屏住呼吸，但乙醚极易挥发，许乐已吸进不少，很快身体就不由自己控制，软绵绵地倒下。 第二百五十六章 心机满满的杨会长 恢复意识后许乐第一个感受就是疼，彷如宿醉醒后，头疼欲裂，但并没有吸入过量乙醚后的中毒症状，而且痛感主要集中在头部右侧，想来是杨会长为保险起见，在乙醚起效后还用甩棍在自己脑袋上来了一下。 许乐知道自己醒了，也确信自己睁开了眼，但眼前仍是一片漆黑，防狼喷雾不应该有致盲效果，所以应该是自己眼睛被遮住了，从肌肤传来的触感判断，应该是一个眼罩。 接着，许乐意识到自己现在处于坐姿，耷拉着脑袋，脖子颈椎疼的要命。再试着轻轻抬起四肢，许乐发现自己双手双脚、双臂双腿都被牢牢捆住，看来杨会长是将自己绑在了一张靠背椅上。 此时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醋酸味，许乐忍不住皱了下鼻头，但很快恢复原样，强忍着鼻腔里的痒感，压住打喷嚏的冲动，一动不动。 在考虑清楚对策之前，不能让人知道自己已经醒了，否则立刻就会失去最后的机会。 “醒了就别装睡了。”杨小千的声音悠悠传来，“说吧，谁派你来的。” 被发现了。许乐心中一沉，同时注意到杨会长的话有些蹊跷。 谁派你来的？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杨会长认为自己是别人雇来找他麻烦的打手？难怪杨会长会那么警惕，见到自己转身就跑，原来是早有提防。 “你在说什么，什么谁派我来的？之前在楼道口是我认错人了！所以我才会追着跑下去！”既然是个误会，许乐决定装傻充愣，“我说你这个人是不是疯了，莫名其妙动受伤人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绑架我！你想怎么样！” “呵呵。” 前面传来一声冷笑，接着是一声按动打火机的喀嚓声，视线一片漆黑的许乐脑补出杨会长翘着二郎腿点烟的画面，像八十年代黑帮片里的尚海滩大佬。 “你是生面孔，不是这儿的人。你想说你来这招人么？这层楼的学生基本上全都清出去了，就算还有没退租的也忙着到处疯玩。”杨小千的声音忽高忽低，有种故作神秘，实则神经质的感觉，完全不像后来杨会长的沉着稳重，“电梯门刚打开你就盯着我看，明显是认识我。一开始我还不确定，所以我轻轻往外走，走到过道口都没有听到背后的脚步声，你站在电梯门前等电梯，电梯开了门却不进去？还有我房间门外的烟蒂，这层楼只有我抽烟，但是我只抽红江，不抽蓝桂，看看，你衣服里也有一包蓝桂，好巧喔？说起来，今天班群里班主任还发动同学找我呢，怎么这么巧哟？” 许乐越听越心惊，谁想得到灾难发生之前，未经蜕变的杨会长已经可怕成这样？ “你不肯说谁派你来的也没关系，我猜得到，就是没想到这小子还挺警觉，才一个礼拜就发现了我，还挺阴狠，也不质问也不报警，表面上不动声色，背地里直接下死手，呵呵，难怪小小年纪就敢安排车祸，雇凶杀人。” 杨小千自顾自地嘀嘀咕咕，许乐一句话也没听懂，压根联系不起前因后果，只知道自己被误会了，天大的误会，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的误会。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是我真的跟你口中说的那个谁没有任何关系，还有，我眼睛很痛，你刚才把防狼喷雾喷到我眼睛里了，再不送我去医院接受治疗我可能会瞎掉！不管怎么说你这都是故意伤害加非法监禁，要付法律责任的！”许乐开始争取机会。 “放心，我用醋和肥皂水给你搓过脸了，眼睛也用盐水和清水洗过，你现在什么事儿都没有，不要被心理作用吓着了噢，许乐同学。”杨小千嬉笑道。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许乐愣了下，随后想起自己钱包里还放着身份证和学生证。 这是翻盘的机会！ 许乐冷静下来，说道：“好吧，我承认我是专程来找你的，但是你误会我了，我不是某人雇来找你麻烦的打手，你想想，哪有人会蠢到蹲点作案时不带任何武器，却带着自己的身份证和学生证？” “谁知道呢？说不定你就这么蠢呢？又或者这是你骗取信任的道具呢？”杨小千笑道，“不用急着辩解，我会自己判断，先把你手机的解锁密码告诉我吧，你生日和身份证后四位数都试过了，不起作用呢。” “0627.”许乐不清楚杨小千要解锁自己的手机做什么，但他身正不怕影子斜，既然是个误会，现在自然要全力配合，尽快解开误会。 “哟，是某个女孩的生日吧？”杨小千按动按键，先是打开通讯录和短信箱翻看了一会儿，而后拨出了一个号码。 第一通打过去没有人接，杨小千继续拨打，响了三声后电话接通，扬声器传出嘈杂的环境音和一个男生的声音。 “喂，谁啊？” 杨小千没出声，许乐也乖巧地保持沉默，电话那头又问了一句：“说话啊！谁啊？” 杨小千还是没发出声音，直接挂了电话。 “许乐，听着，如果你不想继续被关在这，就按我说的做。接下来我会再次拨打刚才那个号码，接听电话之后，你立刻说一句话：‘是我，你交代给我的事情办妥了’，立刻，明白吗？” 许乐心知杨小千这是要再做一次确认，假如自己真是某人请来的打手，只要按照杨小千的命令去做就肯定会露馅，而若是不答应那便是做贼心虚。 转瞬间能想出这样的试探办法，这可不只是一点小聪明和急智，难怪杨会长一遇风云便化龙。 “明白了，你打吧。”许乐松了口气，终于能解开误会了。 这次很快电话就接通，拨号声响到一半便戛然而止，许乐没有迟疑，在电话接通的瞬间开口说道：“是我，你交代我给我的事情办妥了。” 电话那头陷入沉默，让许乐心里咯噔一声。 搞什么？不管电话那头的是谁，拜托了，我明明不是你雇佣的打手啊！接到这种电话你为什么要沉默啊，你不应该赶紧说一句“你打错电话了”或者“老子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正在许乐倍感郁闷的时候，电话里传出妹妹许雯的声音。 “哈？哥你在说什么啊？” 第二百五十七章 别高兴得太早 电光火石之间，许乐明白自己又被耍了。 如果自己是个忠心至极的打手，一定会假意配合，然后在电话接通后做出暗示，告诉雇主事情败露。 然而杨小千却把这一通电话打给了妹妹许雯，既能试探出自己的真实情况，又能规避一切风险。 该说什么好呢？许乐苦笑，果然是杨会长的作风啊。 电话又一次挂断，紧接着蒙在头上的眼罩被扯下来，许乐终于重获光明。 “说吧，为什么找我？”杨小千扔了手里的睡眠眼罩，双手环抱胸前，嘴角夹着一根红江牌香烟，若是再烫个头发染个发色，活脱脱一个不良少年。 “一言难尽。”许乐面色复杂，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有难言之隐你应该去找电线杆小广告看男科，找老中医开秘方，而不是来找我。”杨小千搬了张塑料椅子坐在许乐对面，问道，“到底为什么找我？” 这样磨蹭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许乐一咬牙，干脆豁出去了，郑重地说道：“因为我需要你的帮助。” “帮助？”杨小千奇道，“这位老兄，我们不认识吧？” “你先听我说。”许乐一边回忆着各处听来的有关杨会长的事情，一边飞快说道，“你的名字是杨小千，你父亲是杨严，母亲是洛菲，两人都在南都工作，但是你有个好朋友于谦在远江读书，所以你没有跟着父母转学去南都，而是留在远江二中。” 杨小千眯起了双眼，有关父母的信息他很少对外透露，就连留在班主任手机里的家长电话都想办法换成了空号，眼前这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怎么会知道这些？看来他对自己做了一番调查。 “你喜欢黑风衣，你喜欢喝酒糟煮蛋，喜欢吃腊肉丁炒粉，你有个女同学叫张欣怡，唱歌很好听，你一直想着要开一家属于自己的书店或者咖啡店，名字叫小千世界……”许乐把自己知道的一切与杨小千有关的事情全都抖了出来。 听到前面那些个人喜好时杨小千并没有多大反应，只需要一段时间的调查和敏锐的观察力，看出这些细节并不难。 听到张欣怡的名字时，杨小千有些疑惑，他和张欣怡只不过是点头之交，同班同学有六十多个都不提，为何偏偏提起另一个班级的张欣怡？ 最后听到“小千世界”这个名字时，杨小千变了脸色。 这是深藏心底的小秘密，连父母都不知道，只曾告诉过一个人，而那个人现在已经不在人世。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盯上我？”杨小千收起嬉皮笑脸的神情，严肃起来以后脸上就淡了几分青涩，多了几分阴沉。 “你已经知道我是什么人了，我叫许乐，远江邮电大学的学生，至于我为什么来找你？”许乐直视杨小千的双眼，现在的杨会长还没有后来那种千军易辟的气势，单比气场，许乐更胜一筹，“很快远江会出现一种新型病毒，被感染的人会很快死去并且变成丧尸，丧尸吃人以后会进化成变异体，不仅拥有智慧，还能强化肉体生成新器官，拥有各种异能！而你，你是解决这场灾难的关键人物之一！留给我们的时间，还有不到四天！我知道说出来你很难接受，但是给我一点时间，我能证明给你看！” 沉默，鬼蜮一般的沉默。 许乐死死地盯着杨小千，可杨小千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许乐没法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什么。 直到香烟燃到尽头，杨小千才呸的一声将烟蒂吐在地上，神情古怪地望着许乐，叹道：“我就知道我是主角，妈耶，活了十七年都不给一点提示，一夜之间就给我改设定，真是叫人头疼。” “哈？”许乐一脸懵逼。 说好的杨会长很多疑呢！ 多疑的人怎么会这么轻易相信我说的话！丧尸啊！变异体啊！要不是我重生了，就算是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啊！ 为什么这么容易就接受了这个设定啊！ 早知道你这样，我为什么还要纠结那么久啊！ “说说吧，你怎么知道‘小千世界’的，又怎么知道丧尸那些事情的？” 杨小千又点上一根烟，许乐注意到他的手指有幅度轻微的颤抖。 “别告诉我你是个重生者啊。”杨小千呼出一口烟，调侃道。 “是的，我重生来的。”许乐挤出一个尴尬的笑。 “搞什么，一般不都是主角重生吗？”大概是许乐现在的表情太滑稽，杨小千突然笑出声，“你说我是解决这场灾难的关键人物之一？那我以后是不是特牛逼？这倒是能解释你跟我素未相识为什么要找我，感情就像末世重生小说里那些主角一样，先把后世的牛逼人物拉到身边做小弟啊。” “不是这样。”许乐更加尴尬，眼下自己还没松绑呢，身为重生者和资深觉醒者，因为轻敌不慎，栽在一个高中生手里，实在丢人。 “嗯？我以后不是特别牛逼？”杨小千板起脸，有些不高兴。 “不，你以为会成为一个很强大也很伟大的人，你将是拯救远江的英雄之一，所以我想先找到你，光靠我一个人是没法阻止这场灾难的！但要是有你的帮助，就一定能行！”许乐说的情真意切，他只想保证家人的安全，没有争霸的念头，别说收杨会长做小弟，就是自己做小弟，再辅佐杨会长一次也无妨。 杨小千没说话，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拿了一把电击棍放在左手，用右手解开绑住许乐手脚的尼龙扎带。 许乐盯着杨小千手里的电击棍不敢动作，其实在有所准备的情况下，杨小千拿着电击棍伤不到许乐分毫，但许乐保持坐姿有较长一段时间，手脚又被绑的很紧，刚松绑时还没适应，四肢发麻无力。 再者，就算许乐能劈手夺过杨小千的电击棍，他也不会这么做，好不容易架起沟通的桥梁，为什么还要往海里跳？ 站起身活动了下手腕和脚踝，许乐看着退到三步开外谨小慎微的杨小千，心中感慨万千，忍不住伸出手说道：“杨会长，很高兴能见到你。” 杨小千没理会许乐伸出的手，又往后退了一步，问道：“有多高兴？” “……” “问你呢，有多高兴？” “很高兴，非常高兴。”许乐无奈道。 “你别高兴得太早！” 第二百五十八章 远江抗战史 万万想不到，曾经的杨小千竟然是这样一个逗比少年。 许乐既感到新鲜有趣，又不免担心，一个思维跳脱行为脱线的家伙，真的会是理想的帮手么？ 不过许乐也没其他选择，虽说远江的聪明人不止一个，但用脚趾头都想得到，除了精神病人和臆想症患者，几乎不会再有人如此轻易地相信自己。 更不用提，后世的杨会长不仅胜在头脑聪明，自身实力也是顶尖，可谓文武双全，如此人才可不是哪都能找得到。 “这是你租住的公寓？”许乐环目四顾，公寓房不算宽敞，一室一厅，一个独立卫生间，再加上一个基本用不上的厨房，室内面积在五十平左右，里面放了各种各样的杂物，显得房间更加窄小。 卧室门开着，床单是少见的黑色，床头柜上摆满了易拉罐和空酒瓶，还有满满当当的烟灰缸，书桌上没有书，只有一张地图和几张a4纸，地图上有各种颜色的水笔划出的线条，还用红笔划出了几个圈，而a4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隔着几米的距离许乐看不清上面写了什么。 “咔哒” 杨小千关上卧室门，指着许乐身后的椅子说：“坐回去，接着聊。” 许乐乖乖坐下，等着杨小千发问。 杨小千又吸了两口烟，说道：“仔细说说吧，丧尸什么的，你要是说不出一个逻辑自洽的故事，我只能报警处理了啊。” “就您这样儿的也敢报警啊？”许乐心道，“警察来了到底抓谁？” 好像看懂了许乐幽怨的眼神，杨小千笑道：“我是一个刚毕业的高中生，从没打架斗殴，回到租住的公寓里竟发现有一陌生男子在我公寓里翻箱倒柜，而且随身携带防狼喷雾、电击棍等凶器，一番搏斗后我侥幸得胜，然后马上报警，而后警察叔叔就会发现，该男子于今日下午就谎称是我远方亲戚，找到我班主任索取我的联系方式和住址。呐，你说警察叔叔听完这个故事，会信谁，会抓谁？” 好吧，许乐无奈耸肩，反正本来也没打算隐瞒。 于是许乐从远江出现t原体感染者开始说起，然后是远江全面封锁，穹顶降临，使远江与世隔绝，邪教、阴谋家、野心家、变异体等各路强者粉墨登场，一时群魔乱舞惨象百出，无数鲜活生命化为枯骨。 尽管许乐表情平静，没有刻意用语言渲染当时场景，但故事中描述的真实景象仍让杨小千动容。 “后来呢？”杨小千手里还握着电击棍，但手指都处于放松状态，显然已沉浸到许乐讲述的故事中。 “后来，几位英雄人物横空出世。”许乐意味深长地看着杨小千，让他明白自己意有所指，接着许乐讲到远救会和对尸前指的出现。 再后来是江心岛希望之星和新远江建立，痛失一切的人们又一次有了立足之所，历经苦难的人们满怀着对明日的憧憬和誓死捍卫家园的决心，打响艰难壮烈的对尸战争。 最后是穹顶消失，轰轰烈烈的新远江大决战，红旗招展，赤色满天。 “我记得，突围撤退的民众遇到前来救援的部队，全都留在原地，守望我们的归来，最后你飞上半空，看着下面的人们，说：‘同胞们，我们回来了。同胞们，战争结束了，我们胜利了！’所有人都在尖叫，又哭又笑，山呼万岁，大家彼此拥抱接吻，把回归的战士们抱起来往上抛，每个远江人都挺起胸膛用最大的声音喊‘我们胜利了’‘远江’胜利了。” “就这样，我们以惨重的代价赢得了第一场胜利，但灾难并没有就此结束，不过后面的事情，我并不知道，我重生了，回到了现在。”许乐留了个心眼，并没有提到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而来的于谦，也没有提到最可怕的变异体曾是杨小千的同班同学梁锦源。 哪怕保护的再好，也不能百分百排除梁锦源意外感染的可能，许乐的想法是在穹顶降临后第一时间杀死梁锦源，并毁尸灭迹，让他彻底消失。就算还会有其他高等变异体出现，可只要少了这个玩弄人心多智近妖的变异体，灭绝变异体的难度将会大大降低。 至于所现在的梁锦源并没有做错任何事，被感染成变异体也不是他的本意？许乐才不管这么多，杀一个人能救千万人，他没有半点犹豫。至于说道德良知和内心的谴责？不存在的。 这些当然不能告诉杨小千，毕竟现在的杨小千应该还没有后来那种两手血腥心清净，屠尽万人不眨眼的境界，若是告诉他有关白的事情，搞不好他会想尽办法保护梁锦源。 至于于谦，那更是最容易影响杨小千的变数，暂时还是不提为妙。 许乐的故事讲完，杨小千愣了好久，才起身推开窗户，把头探出窗外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外面已是夜深人静，月亮都悄悄躲进乌压压的云层，看看时间已是凌晨，这个故事讲了近三个小时，结果反倒是听故事的人口干舌燥。 “许兄，你的故事打动我了，真是了不起。”杨小千回过头时已调整好脸上的表情，又回到笑眯眯的状态，“要是写成小说，说不定会有很多人喜欢呢。” 许乐一本正经地说：“后来的确有人写成了网络小说，名字叫《黎明将至》，火遍全国。‘杨会长’这三个字成了无数年轻人的信仰。” “是吗？”杨小千眼里透出一丝向往，“我不知道怎么形容，这故事给我一种很强烈的真实感，现在我相信你真的是位重生者了，否则一个精神病不可能编出这么真实动人的故事，你刚才说的一切，就是我们曾经的抗战史，对吗？” 打铁要趁热，许乐马上回答道：“是的，而现在我们有能力阻止那一切！为了避免惨剧再次发生，我需要你的帮助。” “我明白了。”杨小千郑重点头，神情肃穆，就在许乐以为他要喊出“我愿意与你并肩作战”或“同志，让我们一起拯救远江”之类的口号时——后世的杨会长经常喊出各种口号，哪怕许乐听得尴尬，也不得不承认当成千上万人发出同样的声音时，那场面激动人心，让人热血沸腾——杨小千缓缓开口：“我有点饿了，我们先下去吃个夜宵吧？你请客。” “……” 第二百五十九章 钱从何处来 跑到路边大排档大吃一通后，杨小千才带着许乐慢悠悠地往回走。 对许乐而言，像这样浪费留存不多的宝贵时间，是无法接受的行为，但杨小千一意孤行，许乐也没有办法，谁让他有求于杨小千，又不敢对杨小千动武呢？ 哪怕心里急的不行，也只能安慰自己这是磨刀不误砍柴工。 回到学生公寓后，杨小千终于摆出正经谈事的态度，拿出一本刚从24小时便利店里买来的记事本，开始记录许乐亟待解决的首要问题。 “所以……”杨小千用水笔在记事本上第一个问题旁边戳出一个个小点点，问道，“你不想对你的家人透露这些事情，但又不希望他们有危险？” “是的，告诉他们只能让他们担心，这是没有意义也没有必要的折磨，我不想让他们承担这些，最好能让他们离开远江，这样就不会有危险。”许乐想了想，按说离开远江的话妹妹许雯就不会有觉醒机会，这似乎有些忽视妹妹本身的感受，太过自我主义了，但为了保证妹妹的安全，只能如此。 “这个倒是不难办，既然你说你父母都是经营小商店的个体户，来去自由，那你就说你中奖了呗。”杨小千想都不想就给出一个方案，“一家三口欧洲豪华七日游，全程免单，包来回机票。” “哈？”许乐愣住。 “嗯哼，让他们关店歇业一周，带上你妹妹去外面好好玩一周，按你说的，还有不到四天时间穹顶就会降临，到时他们就是想回来也回不来了，留在外面不就安全了？” 许乐想了想这个方法的可行性，问道：“可是，中奖和欧洲豪华游，怎么听都像是诈骗套路啊，他们会相信？还有，他们肯定会问我为什么不一起去？” “人都是有侥幸心理的，你直接找个正规的高级旅行社，给你爸妈和你妹妹报名交钱，然后把人往旅行社一带，他们一分钱不用花就能去欧洲旅行，还能怀疑有假？要是他们问你为什么不一起去，你就告诉他们，一家三口欧洲豪华游，只能去三个人，而你恰好要应对期末考，而且这次期末考非常重要，嗨呀，像这种谎，不需要我教你怎么编吧？” “嗯……”许乐沉吟片刻，点了点头，这办法可行！既能把家人安全送出远江，又不会让啊他们起疑，而且操作难度不大，不会占用多少时间。 果然是磨刀不误砍柴工！这一招就把吃夜宵浪费的时间给赚回来了！许乐为自己的机智感到窃喜，先来找杨会长果然是个明智的选择。 杨小千比了个ok的手势，说：“好，下一个问题，既然你有证明自己是重生者的办法，为什么不找政府呢？放心，切片研究都是骗人的，你要是真担心，也可以偷偷把消息传给政府部门，有组织才有力量啊，要阻止这场灾难，光凭咱们两个远远不够，就算累死，作用也很有限。” “是这样，接下来三天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并不记得，毕竟我也不知道会重生对不对，所以我没办法向政府证明我是重生者，我只能暗中行事，保护好政府部门的重要人物，给他们足够的提示，只要政府反应再快一点，进城的部队再多一点，就能轻轻松松打赢对尸战争！” 许乐说的掷地有声，杨小千听了却露出玩味的笑容。 “所以，你就默认了那些不幸被感染的人们变成丧尸然后被爆头、焚化？这些人一共有多少？一万？五万？他们也有家人朋友的。” 许乐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应。 “算了，不用回答我这个问题。”杨小千摇摇头，“一万人也好，五万人也好，比起全远江的人，孰轻孰重一目了然。你知道吧，前些年爆发的非典，被传为可能演变成现代黑死病，然而最后全球死亡人数仅有不到一千人，若是按你说的因为t……不好意思，说到这个就有点想笑，见谅哈……因为t病毒导致远江数百万人丧生，我真的很难想象其后果。就算来一次边境战争也死不了这么多人啊。” “所以我们更要拼尽全力去阻止！”想到日后家园变成废墟，许乐握紧双拳。 “嗯，我也不指望你会制造血清，现在留给你的时间只有不到四天，你恐怕要采取一些特殊行动来提高自身话语权，这样才能救下更多人。”杨小千说话时仰头看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应该怎么做？”许乐毫不怀疑杨小千的话。 “你应该先对t病毒出现这件事做一次预言，哪怕没有人相信，等到灾难真正发生后，这个预言也会立刻让你的身份大为提高。不过这事儿得小心谨慎地做，要是你像小说里的脑残一样，随便在贴吧论坛微博发个贴，恐怕事后民众会把你当成误打误撞，官方会把你当成故意泄露病毒的反人类分子。” 许乐连连点头，有杨会长在就是好，都不需要自己思考。 “那么就引出了目前最重要的问题。”杨小千目光狡黠，用大拇指捻了捻食指和中指，“你需要钱，不光要给你家人交费报名旅行社，还要给他们留一笔足够让他们在外地生活的钱，另外，你装神棍也好，打通上层关系也好，囤积物资提前做准备也好，都需要大量现金，你去哪弄钱？” 在许乐开口前，杨小千抢着说道：“千万别跟我说去抢，抢的少不顶用，抢的多还继续留在远江，分分钟被抓起来，现在可是法治社会。” “那，我去借高利贷？”许乐心想管他多高的利息，反正有借无还，凭本事借的钱，为什么要还？ “你没房没车，拿什么贷？就算是高利贷，少说也得考核你几天才放款，除非你拿着房产证做抵押，去借个二三十万，那当然是立刻放款，可想想你要做的事情，二三十万顶用吗？”杨小千的表情很好地说明了他的心理活动：你自己心里没点逼数吗？ 第二百六十章 上策 “所以，我需要多少钱呢？”许乐用上了请教的语气，以前许乐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并不富裕，而在灾难发生后许乐就对金钱失去了具体的概念。 远江与世隔绝后就是一片人与人斗、人与尸斗的末日景象，传统意义上的金钱失去了意义，不管是人民币、美元还是真金白银钻石宝玉，都不再具备令人动心的价值，相比之下还不如一块面包一瓶纯净水。 以258旅为首的军方一直实行分配制，四处逃亡的人们和各个独立聚居地又没有能力发行具有足够信用的货币，因此在那段时间里，远江没有货币一说，只能拿比如食物、衣物、电池、燃料等各种自身具备价值的物品与他人交换，这种情况直到远救会以符文手环原材料为基准制造银币作为流通货币才得以好转。 而银币出现时许乐已经加入了远救会，并凭借自己觉醒者的身份和强大的战力一跃成为远救会高层，很长一段时间里能与远救会元老方玉平起平坐，就连主管财政后勤的“大臣”王力都要拍许乐马屁。 再后来，穹顶消失，许乐进入变控中心，成为国家机密暴力机关的高级职员，同时享有远救会和国家政府双方提供的福利，几乎可以说是有求必应，要什么有什么——至少对许乐而言是这样，因为许乐专心于复仇，在物质享受上并没有提出太多要求。 所以，许乐对此根本没有一个具体概念。 “二三十万肯定不够，翻上十倍都未必够，总之是多多益善啦。” “那，我应该怎么做呢？”许乐问。 杨小千不知从哪拿出来一把印着不孕不育专科医院的小圆扇，左手虚捏颌下不存在的长须，右手轻轻挥扇，学者古装电视剧里那些谋士的模样一字一顿说道：“许兄，我有上中下三策献上。” 简直不忍直视。 许乐硬着头皮配合道：“愿闻其详。” “一，拿房产证抵押借取高利贷，然后用借来的钱包装自己，打通关系，再去借到更多钱。这个办法有些靠运气，又会耗费许多时间，下策。” “二，既然许兄你是末世重生归来的高手，身手想必很好咯？就算暂时没有超能力，做个飞贼应该没问题吧？我们去找一个藏现金的官员，偷空他的金库。都说小官巨贪，现在有些官员呢，职位不高，但偏偏是权力和油水都很丰厚的部门，有的升迁无望干脆求财，有的有心高升需要打通门路关系于是先求财以求曲线救国。这些人都贪的不少，但是他们有些人怕留下隐患，不敢把钱往银行放，于是把钱都藏在某一个或者某几个地方，你偷了他们的钱，他们别说报案，就连私家侦探都不敢请，神通广大的拜托其他关系进行秘密调查，没能耐的就只能让这事儿烂在肚子里咯。但是呢，要这样做就得先做一番调查，搞清楚什么人能偷什么人不能，还要摸清楚藏钱的地方和下手的时机、得手之后的运输方式逃离路线等等，这需要耗费大量时间。考虑到我们现在时间紧缺，这是中策。” 这声“我们”让许乐很受用，想到杨会长已经默认自己和他同一阵线，许乐就倍感安心，听完中策后急忙问道：“那么上策呢，上策是什么？” “上策么。”杨小千眼珠子一转，诡笑道，“找个富家子弟绑了，勒索赎金。” 许乐愣住了，如果发现亲人被绑匪绑架，受害者第一反应肯定是报警，尤其是富家子弟被绑架，家里的长辈肯定要动用社会能量向警方施压，迫使警方全力侦察，这会对接下来的行动造成很大影响才是。 而且，绑架勒索同样是需要长时间预谋计划的，比之偷盗贪官，风险更大，收益更小，这怎么能算是上策呢？比起中策都不如啊。 “嗯，许兄，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我来解答一下你的疑惑，首先某些富商呢，保险柜里也有一些来历不干净的现金，不敢轻易报警，当然，逼急了最后还是会报警，毕竟不是吃公家的饭，没那么多忌惮。那为什么我说这是上策呢？因为我们不需要再花时间去调查去准备，我们有现成的目标。”杨小千起身进了卧室，再走出来时把书桌上的地图和a4纸全拿了出来，手里还捏着一张照片。 “喏。”杨小千把手里杂七杂八的东西塞进许乐怀里，指着照片说道，“这个人叫黄汉，劣迹斑斑，恶贯满盈，是红果ktv老板黄文景的独生子，黄家三代单传，就这么一个儿子，而且黄文景是中年得子，现在估计没了生育能力，所以为了救他，黄家拿出一两百万现金，肯定不会犹豫。” “现在目标有了，而且我已经对他做过调查，制定了完美的绑架计划，连毁尸灭迹的道具都准备好了，接下来我们只需要想好收取赎金的方式和事后脱身的路子，就可以动手了，能节省很多时间呢。” 许乐怔怔地看着手里的资料，里面的内容触目惊心，无法想象一个刚刚走出高中校园的学生会做这样的事，而且会做的这么好！ 怎么会有这种天生擅长犯罪的人！ 如此想来，难怪杨会长手里会有防狼喷雾、电击棍、尼龙绑带，难怪购物袋里装了胶布、鞋套、手套、头套、面具、口罩，这些想必都是杨会长购买的作案工具。 而现在，杨会长则是临时起意，想让自己替他完成之后的绑架计划而已。 即便明知杨会长是在利用自己，许乐也没有多少反感，因为杨会长没有藏着掖着，把他当傻子一样哄骗，而是光明正大地表现出来，提出双赢的方案。 而且，换个角度想，杨会长愿意将这样的秘密分享给自己，就说明完全相信自己了吧？否则谁会把自己的绑架杀人计划交给别人过目？ 想到这里，许乐大感欣慰，能这么顺利地获得杨会长的信任和帮助，真是做梦一样的好事，让人简直想要鼓掌庆祝。 “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行动？”许乐激动地问，“看看外面月黑风高杀人夜，不如就今晚？择日不如撞日。” 杨小千摇头：“不行，至少要等到明天，我们需要充分休息回复体力，还要做一些准备工作。” 许乐再三考虑后点头同意，却没注意到杨小千眼底的笑意愈发阴冷。 第二百六十一章 骗(上) 7月9日晚，在外应酬的黄文景接到一条附有照片的彩信，照片中的人赫然是自己的独生子黄汉，被牢牢捆绑在一张椅子上，头颅低垂，昏迷不醒。 就在黄文景侥幸以为这只是儿子自导自演的一场恶作剧时，电话响了，来电号码未知。 接通电话后，手机里传出被变声器转变过的怪异声音，让黄文景面色大变。 “黄老板，请不要说话。” “时间不多，请你保持安静，仔细听我说。” “你的儿子在我手上，如果你还想留住他的命，那就请你不要报警，不要通知他人，只身一人在三十五分钟之内赶到红果ktv，然后从保险柜里取出三百万现金来换你儿子的命。” “至于钱应该放在哪里，你又能在哪里找回你儿子，在你取到我要的钱之后我会告诉你的，记住，我只要现金。” ……………… 公交站牌下，杨小千挂断电话，收好录音笔，动作娴熟地拆下三十块一张的不记名电话卡扔进垃圾桶，接着换上一张新卡，把手机和一张纸递给许乐。 “你拿上手机，按我们昨晚制定的计划行事，隔一段时间就给黄文景打一个电话，记住，永远不允许黄文景主动提问，每张电话卡只用一次，每通电话不要持续通话太久。” “好的，拿到钱以后怎么做？我看你公寓里有很多碱，强碱对机体组织都有溶解作用，你是打算用它们把黄汉毁尸灭迹？” 杨小千竖起大拇指：“化学学的不错啊许兄，但是拿到钱后我们还不能动手。黄文景不是傻子，我们能蒙住他一时半刻，却蒙不了太久，如果他知道儿子已经遭遇不测，必定立刻报警。所以，我们不但不能灭口，还得好吃好喝养着黄汉，还要让黄汉和黄文景视频通话，让黄文景确信自己儿子还活着。只要再拖住他三天，等到灾难爆发，一起小小的绑架案也就不算什么了。” “拖得住那么长时间吗？我怀疑黄文景在交付第一次赎金还没能赎回黄汉之后，就会去报警。”许乐皱眉道。 “不会，我自有办法，你放心吧。”杨小千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许乐只好接过手机和电话卡，转身离开前又问道：“不应该由我去取钱吗？万一黄文景孤注一掷报警了，你肯定逃不了，倒是我还有一线机会。” “呵呵，我们做的足够专业，要唬住黄文景绰绰有余，以他的性格，肯定不会冒险报警。不过呢，万一他真的报警了，我们就更要确保电话信号不能离取钱的地方太近，你坐在环城公交上，每个站都有许多人上下车，要找到你无异于大海捞针。另外，这个安排还有一个好处，你可以顺便去找家旅行社给你家人做预约，我们拿到赎金之后你直接付款就行，能节省不少时间。再说，要是我被抓了，你一定会来救我，而且你也能想办法来救我，要是你被抓了，我可不一定会去救你，不是吗？我这样安排，也是为了让你安心，好了，车来了，抓紧时间吧。”杨小千不由分说，将许乐推上了缓缓停靠在站台前方的302路环城公交。 许乐总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但想不出一个所以然，迷迷糊糊地登上了公交车，转头看看窗外，杨小千正笑着挥手告别，两只眼睛都眯成了缝。 ……………… 公寓房内，惨遭毒打虐待的可怜虫黄汉听见开门声，立刻做出卑微乞求的表情，将脸转向门外。 自高考结束后黄汉就开始日夜颠倒的生活，黄昏时分才是他的清晨，华灯初上时开启的夜生活要持续整晚，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今早，像往常一样，痛痛快快玩了个通宵的黄汉与一帮狐朋好友分开，各自回家休息，为下一轮狂欢养精蓄锐。 可站在清晨行人寥寥的街道上打车时，黄汉颈后忽然传来剧烈疼痛，眼前一黑便彻底昏死，再度醒来时黄汉意识到自己被绑架了。 紧接着黄汉发现，绑匪显然业务熟练，不仅将自己四肢牢牢捆住，还给自己戴上了头套和眼罩双重保险，让自己无法得知现在身在何处。 就连绑匪说话时发出的声音，都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怪异，肯定是用了变声器，这使黄汉对绑匪的身份一无所知，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何遭此劫难，只能猜测是有人要报复父亲，或是自己倒了八辈子血霉，恰好被一伙江洋大盗看中，绑来做肉票。 被一盆冰水泼醒后，黄汉被绑匪用各种容易实施且效果显著的酷刑给折磨的意识模糊，不仅把自己知道的全都交代了，还配合绑匪录了许多录音。之后，两个绑匪便再次使黄汉陷入昏迷。 这是黄汉第三回醒来——受虐时黄汉曾不堪忍受剧痛昏死休克——他多么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但鼻子里和嘴里咸咸的血腥味破灭了这个幻想。 想到绑匪很可能还要继续对自己施虐，黄汉真想当场咬舌自尽，一了百了。可惜一来黄汉没那个勇气，二来咬舌能成功自杀的可能性并不高。黄汉心存侥幸地想着，与其犯那个傻，不如乖乖配合绑匪，说不定他们只是求财，拿到赎金之后就会放了自己，毕竟自己没见过他们的脸，也没听过他们的声音，他们没有杀人灭口的必要。 刚想到这，黄汉就感觉眼前一亮，不是眼珠子亮起来了，而是视线一片通亮，头上的头套和眼罩被取下来了！ 这下可把黄汉吓得不轻，紧紧闭上眼睛尖叫不止：“我什么都没看到！绝对没有看到你们的脸！不要杀我！” “黄班长，小点声。”杨小千拍了拍黄汉的脸颊。 这一声“黄班长”让黄汉全身僵住，这个未经变声处理的熟悉声音让黄汉忍不住睁眼看了一眼，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同班同学杨小千。 这与自己的假想反差太大，黄汉眼神呆滞，没能迅速解读出这个复杂的信息。 杨小千是来救自己的吗？黄汉在心里否决了这个愚蠢天真的想法，就算父亲及时报警，就算警方反应迅速，前来营救自己的也应该是警察而不是高中同学。 那么，杨小千出现在这里就只有一种可能：他就是绑匪之一！ ??“你绑架我？”黄汉挣扎着想要坐起，却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脚已经被绳索牢牢地固定在了椅子上，“杨小千你，你是在搞怪，对、对吧？你这个人就是喜欢搞怪，是你们一起搞恶作剧整我对吧？” 第二百六十二章 骗(中)(感谢wsw6688护法打赏~~) 非法监禁加人身伤害是刑事犯罪，没有谁敢玩这样的恶作剧，但黄汉无比希望这只是一场恶作剧，只要杨小千现在宣布这只是一场恶作剧，那么黄汉会当场跪下，感谢上天的恩德。 然而现实总是那么无情，黄汉很快意识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既不是噩梦也不是恶作剧，而是一起精心策划的复仇。 “别逗了。我知道你这人就是这样，喜欢搞怪。不过你这次玩得也太过了吧，就算高考完了也不能胡来啊，你快给我解开，很痛啊。”黄汉装出一副“我了解”的表情，努力挣着手腕，额头上的冷汗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慌张。 “啪” 杨小千抬手给黄汉一个响亮的耳光，打断他的废话。 “知道你为什么在这吗？”杨小千笑吟吟地问，咬在齿间的一根香烟上下抖动。 黄汉默不作声，绝望地看着冷酷的杨小千，欲哭无泪。黄汉知道，这次自己恐怕难以幸免，若是某个不相干的匪徒为了求财而绑架自己，或许自己还有一线生机，可杨小千绑架自己，绝不会是为了钱，或者说，不只是为了钱。 “说话！”杨小千又甩出一个耳光，给黄汉另一边脸颊也印上通红的五指印。 “于谦的事，真的跟我没关系，真的不是我做的！”黄汉面色如蜡，嘴角拉着一根血丝，粘在上衣衣领上，他无比后悔自己没有听父亲的劝告，没有让父亲聘请的专用司机接送自己，黄汉只以为那是父亲派来监视自己的眼线，总是躲着藏着，敬而远之。现在才知道这做法有多可笑，无异于亲手将自己推进坟墓。 “我知道你跟于谦关系好，但是于谦的事真的只是一个意外，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发誓！” “我承认，是我不好，我有错，是我找人陷害于谦，让他丢了自主招生的名额，可我的本意只是让他吃点苦头，我也没有想到他会出意外。我也不知道会这样啊！于谦出意外以后，我也很害怕！很害怕！到了晚上都睡不着觉，白天也没心思复习，我的高考都因此失利了，所以我才会酗酒。他的死真的不能怪我啊！我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黄汉用颤抖的嗓音发出无力的辩解，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话，大意就是于谦遭遇车祸不幸身亡，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可杨小千无动于衷，始终以一副看戏的姿态盯着黄汉，不置一词。 这种态度最让人害怕，饱受折磨的黄汉几乎崩溃，痛哭流涕地哀求道：“你不能杀我！这是犯法的！杨小千，大哥，拜托，你打断我的腿，你砍我的手，我都认，可你别杀我好不好，我是真的冤枉啊！我真不是害死于谦的凶手！” “说完你的遗言了？”杨小千掐了烟，从一个黑色双肩旅行包里掏出一根针管，叹道，“因为提前了几天，要用的药还没搞到手，所以只能委屈你了黄班长，我就给你来一剂廉价的空气针吧。只需要在静脉内注射空气，就能引起肺动脉栓塞，导致急性右心衰竭和肺梗死喔。就是不清楚这种死法会不会很痛苦呢？可惜你也没办法告诉我。” “求求你，放过我，我不想死……”黄汉哭得像个小女孩，尽管他明知必死，也想死的硬气一点，可他就是做不到，哪怕生的希望如此渺茫，他也忍不住哀求。 “唔。”大概是第一次杀人很不适应，杨小千犹豫了两三秒后轻轻放下针管，掏出烟盒。 得再抽一根烟，稳定心神。 打开烟盒，刚好剩下最后一根烟。 天意如此啊，杨小千长出一口气，点着烟后抽了几口后，戴上一次性pvc手套，用皮筋绑住黄汉的手臂，轻轻拍打，好让静脉更加明显，方便注射。 ……………… 一小时后，许乐再次打通黄文景的电话时，黄文景疲倦抑郁地说道：“五分钟之前我就已经把赎金放到指定地点了，你们拿到钱了吧？现在该把我儿子放了吧？” “不要着急，黄先生。”许乐想到杨小千说过要拖住黄文景，所以没有立刻挂断电话。 黄文景沉默了一会儿，沉声道：“我希望你们能守信用，我是个生意人，我只跟讲信用的人做交易，如果你们拿到钱还不放人，我会立刻报警。如果你们敢害我儿子，我会不惜代价为我儿子报仇。我这把年纪了，就这么一个儿子，你们要是断了我的念想，我下辈子就没有其他事好做了，你们想清楚！” 换了普通绑匪，搞不好真会被黄文景这番话吓到，很大可能会想着反正钱都已经到手，何必多生事端，干脆放了人质。 但许乐不是绑匪，所以许乐满不在乎，黄文景还有几天好活都说不准，何必在意？再说，黄文景充其量也就是一个小富商，他那点微末的能量放在觉醒者面前无异于蚂蚁对抗大象。 “该放你儿子的时候，自然会放，安心等我电话。”许乐冷哼一声，挂了电话，拨出一个号码。 在出发时许乐就与杨小千约好，等黄文景把赎金放置到指定地点以后，许乐就打电话给杨小千进行确认，当然，杨小千留下的号码也是一次性的不记名卡号。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许乐愣了愣，拨错号码了？ 放下手机再次核对后，许乐用不停颤抖的手指再次拨出电话。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听到扬声器里的女声后，许乐差点摔了手机。 关机！ 怎么可能在这时候关机！ 被骗了！ 之前在公寓房内许乐就因为事情发展太过顺利而感到不对劲，但跟杨小千待在一起时却想不出到底哪里不对，直到这一刻意识到自己上当后，许乐终于想到违和感源自何处：自己一直忽视了一点，此时的杨小千并非后世的杨会长，按理说，以他谨慎的性格，如果他相信自己的话，他应该想尽办法脱身事外避开危险才对，为什么会这么主动积极地帮助自己？ “操！”许乐怒骂一声，拔腿狂奔。 第二百六十三章 留信 三观所隧道外，一个民工打扮的小伙从垃圾箱旁提起一个手提箱，小心翼翼地四下张望了几眼，见没人关注自己，便把手提箱扛在肩头，健步如飞地走向路边一个穿着黑衣的少年。 “小弟，这箱子怪沉的哩，少说有四十斤，装的啥嘛？”小伙狐狸地打量着少年，这七月盛夏的天气，夜晚都闷热的紧，谁会戴个口罩出门，不是洁癖就是心里有鬼。 “装着好东西，你懂的。”少年给了小伙一个眼神。 “懂，我懂！”小伙谄笑，其实他懂个屁。 “谢啦，今晚你没见过我，你只是心血来潮，到三观所散步，捡到了一个装着钱的信封。懂吗？”少年递出一个厚实的信封，没用胶水封死的口子里透出一抹鲜艳的红色。 民工小伙打开信封一看，里面少说装了二十几张红票子，登时眉开眼笑，这回他是真的懂了。 少年礼貌地说了声再见，双手握住手提箱的拉带，沉腰运气，费了好大力气才提起手提箱，一步三晃地走到路边，拦下一部出租车。 “师傅，去西平客车站。” 少年扯下口罩，露出一个灿烂笑容。 ……………… 许乐心急如焚，用尽一切办法紧急赶路，但为时已晚。 紧闭的防盗门将许乐拒之室外，不过这难不倒许乐，有过短暂末世生活经历的人都会学到一些以往学不到的技能。 只需要一张塑料片，就能轻松撬开合拢而未反锁的防盗门，许乐赶回学生公寓后二话不说撬开了杨小千的房门。 屋子里安静得渗人，果然已是人去楼空。 有关绑架的一切都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不过杨小千并没有带走所有东西，他还留下了一具尸体：黄汉的尸体摆平在地板上，盖着一层黑色床单，冰冷僵硬，已经死去多时。 尸体上摆着一个信封，装着两张信纸，上面写满秀气的小字。 【许兄： 见信如见人。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在去往南都的列车上，望君切勿挂念。 离开远江这个伤心地后，我要去见识一下祖国的壮丽河山，我可能走走停停，游遍大江南北，也可能隐居山林，享受岁月静好。 啊，为了免去不必要的麻烦，我还是再跟你多说几句好啦。 首先，许兄，假如你没骗我，我真的很好奇，像你这么单纯的人，到底是怎么在人吃人的末世里生存下来的？ 是因为后来的我太伟大，所以你对我有绝对的信任？没道理吧。 哎，明明都跟你说过了，让你不要高兴得太早。 然后，给你道个歉，其实我并不想吃独食，如果条件允许我也愿意把钱分一半给你，可要是我先去取钱再赶回来放钱写信，难免耽误行程，今晚去南都的火车只有一趟，去晚了就没票了。 抱歉哈！ 我知道你现在肯定有点急，还有点生气，但是别太难过，还有其他办法赚钱，详见另一页纸上我给你留下的攻略~ 请忍住撕碎信纸的冲动，冷静下来，耐心听我分析几句。 假如许兄你坚信你说的一切即将发生，你就不应该来找我，因为你时间紧缺，不能再浪费，请你抓紧每分每秒，按照我给你留下的攻略继续行动，切勿因一时的挫折自暴自弃。 假如许兄只是编了一个故事骗我——虽然想不出任何理由能让你这么做——那你现在肯定气急败坏喽，但你不能报警，你还要替我善后，处理好绑架案的首尾，因为黄文景的钱已经被取走，黄汉已经死了，而且我还留了你不知道的后手。不管你怎么做，警方都只会怀疑你。如果你打匿名电话报警，说我的公寓里出现了黄汉的尸体，那么，警方会在这间房间里找到你的指纹、脚印、头发，然后警方会听我班主任提起，有这样一位奇怪的人，冒充我的远方亲戚，打听我的住址。 咦，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噢，从他实施绑架勒索的专业程度来看，他一定是个经验娴熟的惯犯，而且在实施绑架之前就已经决定要杀人灭口，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职业犯罪者，当然要给自己准备一个替罪羔羊。 啊呀，这个叫做杨小千的高中毕业生，有个好朋友间接因黄汉而死，与黄汉有着不可调和的仇恨，岂不正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啊呀，再查一查，原来杨小千也失踪了…… 说到这里，想必许兄你已经明白，你不能报警，也不能找我寻仇。 那么你能做什么呢？为免牢狱之灾，请你先把黄汉的尸体处理掉，然后背负着绑架杀人的罪案，继续做你需要做的事情吧。 顺带一提，黄文景早年有一些黑道背景，为了保证许兄家人的安全，请许兄你不要再联系黄文景，让他自己报警去查吧，他早年结下的仇家太多，警方会从那些人开始查起，许兄不用担心。 最后，这封信不是我常用的笔迹，它证明不了任何事。 ps：对不起，我不是英雄，也不想当英雄，所以我不能留下与你并肩作战。 尽管许兄的故事听起来是天方夜谭，让人很难相信，但那真的是一个动人的好故事，所以我给你留下了一套攻略，假如故事成真，希望你能妥善使用，代替我成为拯救远江的英雄。 尽管嘲笑我的懦弱吧，就像我也会在心里尽情嘲笑你的天真愚蠢一样，再见了许兄，或许再也不见。 ——千谦君子敬上】 许乐看完这封信时，一张脸平静得无以复加，面无表情并不是因为心中毫无波动，恰恰相反，许乐愤怒怨恨到了极点。 不光恨杨小千的行为，还恨自己的愚蠢。 这愤恨攀升到顶峰，以至于许乐形容不出自己的心情，只觉得自己身体从内到外每一处角落都忽然石化，僵硬到无以言表。 “攻略……”许乐沉吟着翻开第二页信纸，内心期盼着该死的杨小千能够良心发现，留下可行的全套方案和备用方案。 只见第二页信纸顶部，红色加粗的信号笔写了一排字。 当你遇见困难时，能借你一百的是熟人，能借你一千的是亲戚，能借你一万的是挚友，能借你十万的是家人。 而能借你一百万的，是高利贷。 第二百六十四章 说好的末世不来了 龙头堡派出所，审讯室内，墙壁上贴着方方正正的瓷砖，天花板上内嵌式的白炽灯照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砖上能看见反光。 靠墙那边放着一张桌子，后边坐着两个穿制服的警员，左边那个年纪轻轻，拿着纸笔准备记录，右边那个中年样貌，手肘底下压着一堆资料。 房间另一侧摆着一张特制的铁椅子，固定在地面上行，椅子两个扶手中间有个挡板，受审的犯人坐进去之后，把挡板放平锁上，人就别想站起来，也别想逃跑。 此时椅子里坐着一个眉眼清爽的男青年，神情麻木。 警用审讯室不止一间，不同规格的审讯室用来提审不同情况的嫌疑人，有的审讯室就是普通房间加两把椅子，而像现在正在使用的这间审讯室，那是用来提审要犯的。 “姓名，年龄，籍贯，工作单位，家庭住址。” 老警察炯炯有神的一双眼睛盯在男青年身上，很有压迫力，但受审的青年根本不配合，一声不吭，坐那发呆，眼神飘忽，不知在想些什么。 旁边年轻警员立马开腔：“许乐，二十一岁，远江本地人，远邮通信工程08届学生，家住富水北路春天花园……” “砰！”年轻警员拍了下桌子，瞪着眼喝道，“别以为你装傻就有用，你的情况我们已经全部掌握，你最好老实点配合！这是给你机会！” “咳。”老警察假装咳嗽，打断了他的话，审犯人不是拍电影，用不着这么戏剧化。 “小伙子，知道你为什么在这吗？”老刑警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掏打火机时冷不丁地瞄了眼头顶的摄像头，接着叹了口气，收回烟盒。 自从审讯室全都装上摄像头，审讯工作是越来越难做了。 “我为什么在这？”许乐回想此前发生的一切，哭笑不得。 ……………… 7月9日晚，许乐处理掉黄汉的尸体后，回家偷出父母藏在保险柜里的房产证。 向各类企业出借过桥资金的高利贷放贷者要在短时间内拿出上百万现金并非难事，但许乐家里那套一百二十平的住房，市价只有八十万左右，凭这个房产证做抵押，许乐只能贷到四十万。 但到手的钱可没有四十万，拿出房产证身份证做抵押并签下协议后，中间介绍人还要拿一笔抽成，没有他的担保和介绍，以许乐现在的身份根本接触不到放贷人，即便接触到了，人家也不会轻易放款。 拿到第一笔现金后，许乐立刻报名旅行社，将毫不知情的父母妹妹送出远江，由于欧洲签证短期内办不下来，许乐只能把他们送到国内的著名旅游城市。 而后，许乐以钱生势，以网络交易的形式，用现金或游戏点券雇校园里的同学们到处转发说说和帖子，说明即将出现的状况，并向远江各大医院给出警告。 如此做法当然会被当成笑话，但转帖就有收入却是实实在在的，嘲笑归嘲笑，同学们还是纷纷转发，不断扩大影响，就算没人把这当真，等到丧尸真正出现时，他们总归多了一分准备，不会慌乱间丢了性命。 因不了解情况而送命的人越少，丧尸数目也就越少，只要不让尸潮滚起雪球遍地开花，远江最多是在穹顶封禁下度过半年时间，绝不会成为一座死城。 因为许乐一直游走在各处网吧，且不用自己身份证开卡上机，即便网警注意到这个异常现象，最多也只能封贴删帖，很难短时间内找到许乐——再说，这又不是犯罪，人家闲的蛋疼烧钱玩，关网警什么事儿？ 等到上级宣传部门注意到有人恶意散布虚假不良信息时，许乐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而因为拿到钱的人不在少数，即使许乐不再转账付钱，仍有不少人继续发帖，以至于远江提前一天上了微博热搜头条。 接着，许乐在t原体出现前最后两天时间里，除了想尽办法接触刘远舟并向刘远舟传递信息以外，还四处购买武器，囤积物资。 如不出意外，刘远舟不会相信许乐在网吧匿名发送的邮件，对许乐发过去的短信和打过去的电话也不会放在心上。但许乐原本的意图就不是说服刘远舟相信自己，而是让刘远舟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有一个大致的了解。 等到自己所说的一切被证实后，刘远舟自然会选择相信，就算不信，也会提高警惕。只要刘远舟和刘谐能加快一点反应速度，多做一点保障措施，就不会重蹈覆辙。 此外，许乐还以招聘保镖为由，以日结五百的工资待遇，招募了一批退伍兵留在身边，等到灾难爆发后，给这些有过军旅生涯的好汉子分发武器，就能迅速拉起一支队伍，不光能镇压暴恐，还能在关键时刻起到扭转乾坤的作用。 至于如何在灾难爆发后稳定住自己的领导地位，使得这些退伍军人拿到武器后仍愿意听从自己的命令，在杨小千留下的攻略中有详细说明，对可能出现的几种情况都给出了应对办法。 最后，许乐四处挥洒钞票，雇人发帖、打听、转发说说、打印张贴寻人启事，四处搜寻温言、李金奎二人。 只要能将温言、李金奎、白这三个变异体扼杀在人类形态，其余变异体根本不成气候，至于圣一，许乐无暇顾及，因为许乐并不知道圣一身为人类时的姓名和样貌，而且只要解决了最先出现的高等变异体，及时清剿尸潮，区区圣一掀不起风浪。 7月11日晚，做好了所有准备工作的许乐站在高楼天台上俯瞰第一人民医院，等到医院涌入大量患者，远江出现乱象，他就会趁乱杀死三个目标，并将他们挫骨扬灰，然后再次向市政人员透露情报，并暗中保护刘市长的安全。假如出了意外，那就想办法找到穿越而来的于议长，走杨会长当年走过的路线。 “来吧！”许乐清楚记得自己当时向末世之灾发出挑战时的坚决，扔出烟蒂时像甩出一许流星。 然而，医院门前没有呼啸着进进出出的救护车。 远江没有出现“流感”。 说好的末世，它没有来。 第二百六十五章 网警本领大 难道那一切真的只是一场噩梦？ 不，许乐心里清楚，重生之前的经历不可能只是一个噩梦。许乐只希望，眼下的境况才是一个噩梦。 当天空露出鱼肚白，站在天台上守了一夜的许乐两眼惺忪，风中凌乱，几乎想要跨过护栏，纵身一跃。 好消息是，t病毒没有出现，预想中的灾难并未发生。 坏消息是，远江的末日没来，但许乐的末日却似乎近在咫尺。 没有灾难，就意味着法制的健全。即使许乐还没有对梁锦源和温言动手，但他确确实实参与了黄汉的绑架案。黄文景报警后，警方肯定会顺着线索不断追查，就算一时半会儿查不出，也不会轻易放弃。 既然有命案在身，许乐就得保持低调，可许乐一个身无长技的大学生，除了犯罪，还有什么办法能够赚回欠款？ 雇人发帖、雇佣保镖、置购武器和物资都要花钱，短短两天时间，许乐已经把抵押房产证得来的贷款挥霍一空，而以高利贷利滚利的计息方式，如果无法按期还款，那么欠款会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最终埋葬许乐的家庭。 在天台上思考许久后，许乐决定稳住心态，再等两天。或许末日还会来，只是因某种未知缘由，推迟了一会儿。 说来讽刺，一心想要阻止灾难发生，拯救家人然后拯救远江的许乐，心底竟有一丝丝惶恐，害怕末世真的不来了。 如果命运就此划出分割线，那他作为一个伪劣重生者，今后又该何去何从？ 迷茫中度过了两天，因为无法支付每日结算的工资，许乐招募的退伍兵保镖纷纷离开，许乐又一次重新回到孤家寡人的状态，若灾难到来，只能另做打算。 许乐愈发焦躁，坐立难安，然而末世还是没有来。 重生之后的第六天，催债的来了。 带人催债的小头目用过去几天的时间把许乐查了个彻底，知道许乐父母的店铺在哪里，也知道妹妹许雯在远邮读书，而且房产证上写着家里住址，想赖也赖不掉。 或许是因为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许乐有一种普通人没有的气势，善于察言观色的催债者没有对许乐动手，但言语里隐含的威胁令人心寒。 许乐能打跑放贷者派来的地痞无赖，但却没法时时刻刻护着家人，而且现在这些催债的，为了把借款者榨干，各种手段层出不穷，泼油漆刷血字那都是过气的老黄历，比起明刀明抢，暗箭更能伤人。 他们会七天二十四小时骚扰你的家人，骚扰你的朋友，甚至是骚扰你朋友的朋友，他们会把你女友或妹妹或女性亲属的联系方式发布到征婚网站和招嫖渠道，还会把她们的照片印在特殊服务的小卡片上，塞进宾馆和招待所的门缝里。 诸如此类的方法，还有很多，即使被抓住追究法律责任，也是不痛不痒，但又能彻底毁掉所有与你有关的人的生活，让你彻底崩溃。 很多人不理解借高利贷的人为什么要寻短见，认为既然连死的勇气都有，那更应该有勇气继续活下去。 但事实是，被某些放贷者盯上后，如果无力反抗，那么活下去比死更加艰难。 幸好，许乐留了个心眼，送家人出游时以不让琐事打扰他们为由，把他们的电话号码全都换成了新号，所以放贷的和催债的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他们。 可要不了多久，父母妹妹就会结束旅行赶回远江，谎言一戳即破，许乐难以想象家人如何面对这一切。 父母已经年迈，经受不起打击，搞不好气急攻心一病不起，妹妹正是花季年华，还在象牙塔里求学，一旦被这些催债的混混盯上，就是一块永远无法抹除的污点，难以消解的心理阴影。 明明立过誓言，这一世要好好保护妹妹，怎么能让她面对社会的阴暗面？ 高利贷容易借，想还清却不那么容易，放贷者会想尽一切办法拖着你，让各种名义的利息和违约金榨干你最后一滴血。许乐深知就算自己通过犯罪行为快速牟利，将借贷的四十万连本带利还回去，也休想轻易拿回身份证和房产证。 向高利贷妥协，只有家破人亡一个结果。 所以，许乐别无他法，只能提起屠刀，鱼死网破。 既然要开杀戒，当然不能只杀一两个，许乐打算把那个逼得不少人跳楼割腕的放贷集团一网打尽。 把放贷的和催债的全杀光，就能确保家人的安全了，运气好的话还能亡命天涯，虽不能陪在家人身边，但至少能远远观望他们的生活。 计划妥当后，许乐给妹妹打了个电话，嘘寒问暖，冷静地将这漫长的告别深藏心底。 接着，许乐走出门，愕然发现门外围着一队身穿制服的警察正要撞门。 大眼瞪小眼僵持半刻后，警察叔叔们一拥而上，七手八脚按住许乐。 ……………… “所以，我为什么在这？” 审讯室内，许乐感慨万千，想想自己重活一世，短短几天就混到这等境地，真是可笑到了极点。 “还装傻！”年轻警员又拍了桌子，“最近几天有关‘远江即将出现丧尸病毒’的谣言传的沸沸扬扬，各大贴吧、论坛、微博博主都有转发，这是不是你干的好事！这是违法行为知道吗！” “哈？”许乐愣住，不是因为黄汉绑架案才来抓自己的吗？ “装傻也没有用，你们这些年轻人，总是以为在网络上就可以无法无天，哼，真以为网警只会删帖封群的？”老警察眉头紧皱，显然对许乐的态度很不满意，“给你一句忠告，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知道我们怎么找上你的？就是有人打了匿名举报电话，你以为在网吧上网就没事了？网吧有监控录像的！铁证如山！” 许乐发了好一会儿呆，才不确定地问道：“那，我犯法了吗？” “你……”警察同志一时语塞，“扰乱公共秩序，治安拘留，还要罚款！” 第二百六十六章 梦中人生 假如许乐散步的消息引起公众恐慌，严重扰乱社会治安，影响正常的生产、工作、教学、生活秩序，那么许乐很可能被处以五年以下有期徒刑。 可偏偏没有人把许乐散布的消息当真，若说是远江出现新型禽流感，搞不好一再看到相关言论后，人们会在关注新闻之余记得戴上口罩，可要说远江马上会出现丧尸，谁信？ 没人信，都是为了钱而转发，发完全都当笑话看。现在这事儿已经成了网络上一个火热的话题，虽然热度不减，但没有带来任何危害，所以许乐没有进刑警队或看守所，而是进了拘留所。 进拘留所跟进看守所不一样，如果被羁押送进看守所就说明涉嫌刑事犯罪，必定要经过侦查、审查起诉、审判，少说也得在里面关个三月有余，而且看守所的监管活动受人民检察院监督，想出来只能走关系，保外就医。 拘留所则不一样，进去以后关押时间最长也就只有十五天，最短只有一天，对拘留所的监督甚至没有明文规定，全看上面一张嘴。 虽然号子里其他人都不敢招惹许乐，许乐也没有遭到私刑虐待，但在拘留所里每天都是度日如年，他不知道父母妹妹是否已经回家，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遇到那些催债的人渣，一想到家人可能受到侵害，许乐就恨不能从拘留所里闯出去。 两天后，许乐遇到一次意料之外的探视。 “杨小千。”许乐咬牙切齿，从齿缝里挤出探视者的名字。 杨小千笑的阳光灿烂：“许兄，我给你带了换洗的衣服，还有被子和零食，你要是想吃什么就告诉我，我反正闲着没事做，多来看看你，给你带吃的啊。” 许乐冷眼看着杨小千，用尽全身力气才压住自己冲上前暴打他的冲动。 “嗨呀，都气到不会骂人了。”杨小千哈哈大笑，“别激动，许兄，我这个人是有良心的。” 你要是有良心，变异体都会吃素！ 许乐心里骂个不停，嘴里却只吐出一个字：“滚。” 杨小千也不恼怒，继续笑嘻嘻地说着：“还好我跑的快啊许兄，我就说么，怎么会有丧尸、变异体、觉醒者这些东西。好啦，我知道你生我气，抛下你确实是我不对，我这不是良心发现回来弥补了吗？你以为你现在为什么坐在这呢？” 许乐眨了眨眼，惊讶道：“那个匿名举报电话，是你打的？” “是啊。”杨小千点头，“给你留的信上说我坐火车去南都，其实我是去客车站坐大巴车离开远江，后来看见远江那些有关丧尸病毒、转发就有钱拿的帖子，我就知道你肯定真去搞高利贷了。” “后来过了几天，远江果然什么事都没发生，我想着你肯定悲痛欲绝，精神失常，搞不好会跟放高利贷的同归于尽……那怎么能行？必须阻止你在犯罪的道路上渐行渐远啊。”杨小千一本正经地说道，“可是我又联系不上你，我能怎么办呢？我只能打举报电话让警察叔叔把你控制起来咯，你是按照我给你制定的计划行事，去了哪几家网吧发帖，太容易猜了。打电话之前我有查过，像你这种情节搞笑……咳，情节不严重的，最多就进拘留所待几天。” “果不其然，你进了拘留所，打听到你的消息后，我马上就预约探视，带着你需要的日常用品来给你送温暖啦。”说完，杨小千又补了一句，“许兄你在里面可千万要好好表现啊，争取早点出来。好，没啥事儿的话我就回去喽。” “等等！”许乐忽然喊出声，“钱呢？钱还在吗！” 两百万赎金，按说许乐能分一半，一百万现款足够还清高利贷。 “没了，用完了。”杨小千冲许乐挥挥手，意味深长地笑了下。 没过两天，许乐被放出拘留所，刚出拘留所的大门，妹妹许雯就飞扑而来，紧紧抱住许乐不肯撒手，泣不成声。 抱着许雯，感受着这份温暖，许乐才意识到自己的惶恐不安是多么可笑，末世没来就没来，有什么了不起。炼狱一样的日子都挺过来了，现在还有什么好怕的？以后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 “没事了，没事了。”许乐抚摸着许雯的头发，轻声安慰，“我会想办法还上欠款的，不会有事的，不用担心。” “欠款？”许雯止住哭泣，“什么欠款？你跟人打架就被拘留算了，还欠别人钱？是不是医药费？听你这语气，是不是欠了很多？老爸老妈会打断你的腿啦！” “呃？”许乐愕然。 深夜，热闹的大排档里，许乐与杨小千举起手中酒杯碰在一起。 “谢谢。”许乐真诚地道了声谢，他知道是杨小千替自己还清了高利贷，并替自己掩护，没让自己的家人得知事实。 “不用谢，其实都怪我啦，要不是因为我跑路，你也不用借高利贷嘛。”杨小千嘴上说的漂亮，脸上却看不出半点自责。 许乐摇头不语。 杨小千夹了几筷子炒粉，突然开口问道：“许兄，你现在还愿意相信我的话吗？” “勉强信一下标点符号。”许乐翻了个白眼。 “嗨呀，说真的，我这几天仔细想过了，一时的懦弱不代表永远的懦弱，虽然我没有勇气对抗尸潮，但我有勇气打击罪恶啊……” “你想说什么？” “闲得无聊，找点事儿做嘛！做不了英雄，当当都市游侠也不错喔？”杨小千抛出打火机，用自以为酷炫的动作点火，“就从那伙放高利贷的开始吧？” 许乐只顾吃菜，默不作声。 “你不说话我当你默认了喔？” “什么时候开始？这周末怎么样？” “得给我们取个酷炫的名字吧，叫什么好呢？” “罪恶调查局吧，这名字怎么样？” 许乐看着杨小千一个人在那儿自言自语，没来由地笑了起来。 现在这样子真好，好得像梦一样。 ……………… 筑梦师苏悦缓缓睁眼，眼眶中饱含热泪。 原来一个美梦，也能给人新生。 老了，病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全文阅读无弹窗_中网文学.zwwx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六十七章 永恒的沉沦，莫大的安慰 在脱离梦境前的最后一个刹那，苏悦隐约触碰到了更深的境界。 这是苏悦第一次感受到梦中人的微妙想法，那是一种只可意会无法描述的奇妙感觉，她仿佛听见许乐心底的呢喃：现在这样子真好，好得像梦一样。 尽管这个梦境是苏悦构建过的最庞大、最真实的梦境，但难免会有疏漏，或许是某个被忽略的小细节，或许是某处违和的感受，让许乐心生疑惑。 苏悦相信，许乐最后可能猜到了自己身处梦中，只是没有对抗梦境，反而更加配合她构筑梦境，因为许乐不愿醒来。 究竟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妄？哪怕世界是虚拟的，可其中的快乐却是真实的，对于许乐这个失去一切的可怜人来说，一场不会醒来的美梦，未尝不是最好的真实。 苏悦脱下身上的白大褂，冲旁边的医护人员点头道：“好，接下来就交给你们了。” 医护组组长戴上口罩和pvc手套，比了个“ok”的手势。 许乐沉浸到了永恒的梦境中，但他的肉体仍旧留在现实，不论梦中的食物多么美味可口，都不能给他现实中的身体提供营养，需要有人为许乐定时注射药剂，用导管将富含营养的流食导入许乐的食道，并用专门的医疗器械吸取、清除许乐产生的排泄物。 另外，进入深层梦境后，许乐在体态表现上与植物人相似，区别只是许乐的大脑仍处于活跃状态，但长期卧床将会带来一系列问题，除了坠积性肺炎、深静脉血栓、褥疮等疾病，还会引起肌肉萎缩、骨质疏松、足下垂等运动系统改变。 为免肉体的消逝导致许乐真正死去，必须安排一个医护组长期照顾许乐的身体，不论是这个无菌静室，还是各种医疗器械和医护组的人工费用，都是一笔不小的消耗。不过以许乐的存款，至少能承担未来几年的费用——就算不够，也会由远救会和觉醒者议会来承担这笔费用。 走出无菌室后，苏悦脱下高跟鞋拎在手里，赤着一双白嫩小脚，快步走到楼梯间，从上衣内侧口袋里取出一个扁平的铁盒子，铁盒里装着几支女士香烟。两根纤纤玉指夹起一根细长的薄荷味女士香烟，含在玉齿丹唇间。 许乐的梦境由苏悦构筑，作为梦境世界的创造者，苏悦在这短短两个小时的时间里与许乐一同度过了梦境中的一周时间，醒来后难免感到疲倦，需要烟草来放松疲惫的身心。 “咔哒。” 一缕火苗在苏悦身后亮起，由一团黑雾托着飘到了苏悦唇边，点着了烟。 苏悦转身，恭敬地喊了一声杨会长。 “怎么样？”杨小千倚着楼梯间的门框，轻声问道。 大多数情况下杨会长站立时像杆标枪一样挺直，苏悦很少见他倚靠在墙壁或是门框上，这个动作似乎体现出他现在的心情并不太好，需要一点依靠和慰藉。 大概是许乐进入梦境之前的招供让杨会长忧心焦虑吧，苏悦心想。 人的精神意志再强大，也很难抵抗化学药剂加上超能力的结合，许乐在审讯室内说出了自己偷渡到美联邦之后发生的一切。 以苏悦的级别还没有资格旁听，但苏悦能肯定许乐说出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否则走出审讯室的杨会长和颜组长等人不至于脸色差到仿佛宿醉刚醒。 “梦境世界构建得非常成功，到刚才我脱离梦境为止，许乐已在梦中度过一周时间，现在应该进入深层梦境开始自主构建完善梦境世界了，只要在这个阶段稳定下来，梦境世界就不会坍塌，许乐也就不会醒来。”苏悦吸了一口气，咬牙道，“永远，不会醒来。” “嗯？”杨小千的眉头抽动了一下，但很快平复，眉间没有出现褶皱。 “您希望许乐能在梦中拥有一个美好人生……”苏悦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杨小千的脸色，一边在心里斟酌用词，没有杨会长的授意和设计，苏悦不会、不敢也不能构建这个梦境世界，但苏悦并不确定自己的做法是否符合杨会长的要求。 “嗯。” “可一来我不可能一直待在许乐身边替他构筑梦境，二来，我不是许乐，我没法定义许乐的快乐和美好，与其由我设计梦境，不如让许乐陷入深层梦境靠自身的潜意识自主构建梦境世界。这样一来，许乐就是自己世界的主人，用时下流行的说法，就是位面之子，气运通天，梦境世界里一切事情必然会按照许乐潜意识里的需要而发生、发展。” “嗯。” 苏悦抽了口烟壮胆，继续说道：“我想许乐可能怀疑过自己身处梦中，但他没有继续思考下去，因为他拒绝回到现实，相比之下他更愿意活在无比真实的梦境里，所以由许乐的潜意识自主构建梦境世界是可行的，即便梦境世界出现不合理的地方，许乐也意识不到，因为那是他的梦，并且已经成为他认可的现实。这样一来……” “这样一来，许乐就永远都不会醒来？哪怕有强烈的外界干扰，哪怕断绝他的营养供应，他也会一直沉睡在梦中？”杨小千的目光让苏悦深深埋头。 “理论上，是的，直到机体衰亡，许乐也不会脱离梦境世界，只会伴随着肉体的消亡而死去。” “那时间流速差呢？以现在的医疗条件，让许乐再活几十年不成问题，现实里的几十年，是梦境里的几千年。” 这个问题让苏悦讶异地抬起头，她意识到杨会长似乎并不气恼自己的擅作主张，这让苏悦大感惊讶。 要知道，许乐可是一位资深觉醒者，当战争再次来临，国家需要强力战士时，或许许乐就会被唤醒，面对痛苦的现实。而苏悦切断了许乐与现实世界的所有连接，就相当于彻底埋葬了一个反复利用的战力资源。 “这，我也不知道……”苏悦紧张地咬着下唇，回道，“梦境世界充满无数可能，或许许乐的潜意识会找出解决矛盾的方式，或许许乐在梦境中度过足够长的时间后，会因疲惫而自行休眠、消亡。” “嗯……”杨小千点了点头，忽然笑了，“那是许乐的问题，让许乐自己去解决吧，谢谢你，苏悦。” 谢谢我？苏悦愣住，只觉得今天的杨会长很有人情味儿，但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感谢自己。 “谢谢你给许乐的结局，这对我们每个曾经浴血奋战的人来说，都是莫大的安慰。”杨小千摆了摆手，转身离开，“我要去开会了，再见。” 苏悦怔怔望着空荡荡的楼道，隐约听见自己身体里响起锁链破碎的声音。 第二百六十八章 后续影响 觉醒者法庭能够独立于世俗司法体系，但却不能避免来自议会高层的压力，在于谦及全体内阁的授意下，最终许乐的罪名确定为战时违抗命令罪，处刑无期徒刑，移交梦境牢笼服刑。 判决结果公布后，在觉醒者圈子里掀起轩然大波，绝大多数觉醒者都坚信许乐只是在马拉维清剿行动中遭到变异体陷害，即便是许乐之后脱离组织，冒着损害国家利益的风险偷渡至美联邦，属于情节恶劣的抗命罪，也不该承受这么重的刑罚。 不过目前而言觉醒者数目仍旧较为稀少，一旦拥有独特的超能力，大多能混到一个不错的层次，所以很快关注此案的觉醒者们就从各种渠道了解到如此刑罚实际上是一份罕见的仁慈。 同时，梦境牢笼时这一极具威慑的概念性新刑罚被觉醒者们所熟知。 许乐能够得到一个美好的梦境，那是因为他功大于过，又没有真正犯下罪行，若是触犯了觉醒者必须遵守的法律且情节恶劣，谁知道会被送进一个什么样的梦境里？ 以前说到刑罚，最重不过是死刑，就算是让人生不如死的酷刑，也迟早会把人虐待而死。而身为稀缺高贵的觉醒者，难免会抱有一点刑不上士大夫的侥幸心理，哪怕没有触犯法律的打算，也会下意识地认为，即便自己触犯了法律，亦不会被送上刑场。因为每位觉醒者独特的超能力都是宝贵资源，无论是议会还是国家政府都不可能浪费的资源。 搞不好关押觉醒者的监狱比秦城监狱的待遇还要好呢！ 可梦境牢笼不一样，足够真实的梦境世界能让人享受到从未体验过的愉悦幸福，也能将刑罚的恐怖程度拉升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能让人在一个永远不会死去的世界慢慢经历人世间最为恐怖的各种刑罚，真正能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更可怕的是，在窃取入梦者的记忆后，筑梦师能够根据自己的需要设计构建出近乎真实的世界。 这意味着什么呢？这意味着受刑的觉醒者失去一切谈判的资本。 设想你是一个被关进梦境牢笼的觉醒者，因为你曾经犯下的罪行进入梦境牢笼服刑，或是关在黑黝黝的小黑屋里遭受各种残忍酷刑，或是放逐到一片荒芜的沙漠里自生自灭，终于有一天，你忽然从梦境中醒来，对你说：国家需要你，议会需要你，用你的能力为人民作出贡献，将功补过吧！ 你能怎么办？不顾一切地报复？想尽办法出逃？可你要怎样才能确定这究竟是真实世界，还是另一场精心设计用来考验你的梦中梦？ 你没有选择，只有乖乖按照收到的命令行事。噢，似乎还有一个选择，你还可以去死，痛痛快快的死总比饱受折磨苟且偷生要好，不是吗？ 当然不是，这是一个伪命题——先不提假如那是一场梦中梦，自己找死也死不了，所以没有痛痛快快的死，那纯粹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只要上面许诺完成任务后能够进入一个更好的梦境，绝大部分被关押在梦境牢笼里受刑的犯人会拼尽一切赌上性命去完成任务。 可悲。 也是可以预见的未来。 抗议是无用的，为什么？因为抗议者拿不出替代品，即便是觉醒者和中央政府合力，也没法修建出一所专门用来关押觉醒者的监狱，在找到抑制觉醒者使用超能力的方法之前，恐怕战争要塞都未必能关住拥有特殊能力的觉醒者，一旦觉醒者囚犯联合起来，分分钟就能组织一起大规模越狱。 相比之下，梦境牢笼成本低、效用好、安全系数高，议会和政府有什么理由不选择它？ 随着更多细节的揭露，许乐一案带来的深远影响渐渐体现，一些小节有损的觉醒者人人自危，迅速抱团，但他们很清楚法不责众这个道理在自己身上行不通，想想曾经在远江，杨会长和刘司令手起刀落，斩了多少人头！那些以为抱成一团彼此壮胆就能吓退屠刀的天真蠢货，如今都成了刀下亡魂。 于是抱团的觉醒者们想到另一种方法来保护自己，他们开始动用关系，对议会内的熟人施加影响，企图以这种方式干预议会对之后法案的修订和刑罚制度的确定。这一招有些犯忌讳，但仍在安全线内，毕竟议会是杨于刘三位大佬做出的牌桌，只要带上筹码就能进场，前提是得遵守他们的游戏规则。 目前为止，觉醒者圈子还是个很小的圈子，彼此之间多少有些关联，所以很快，内议院在梦境牢笼这一问题上分成两派，一方态度激进，一方态度保守，中立派罕见地离奇失踪，可见这次争议是前所未有的重大，以至于所有中立派都忍不住两派抛出的利益，开始选择站队，以至于两派觉醒者都不计代价地拉拢中立派，并全力说服对手。 觉醒者管理觉醒者的制度，从这一次拼尽全力的争议开始正式建立，并在摸索中一步一步前行。 除此以外，许乐一案还在其他方面带来了意料不到的变化。 比如筑梦师苏悦的身份得到了飞跃式的提升，从一个级别排在末游不受重视的小人物，一夜之间变成觉醒者监狱的典狱长，简直是鲤鱼跳龙门的变化。以前受对尸战胜的残留影响，拥有战斗类能力的觉醒者见了类似苏悦这样的非战斗类能力觉醒者，总有一种浓浓的优越感，毕竟在前者看来，他们是后者的保护盾，他们能掌控后者的生死。 但不经意间，两者之间的天平似乎已经悄然变化，现在苏悦成了人人都想巴结的大人物，为什么？先不说苏悦每天都要面见杨会长，能上达天听，单说苏悦是梦境牢笼的唯一构建者，就没有哪个觉醒者敢轻易得罪她，万一哪天自己或自己的朋友犯了事儿呢？ 这种变化既让苏悦感到兴奋，又让她感到苦恼，原因无他，因担心她遭人刺杀暗害，组织上考虑对她安排重骑营前任营长汤韬那个级别的安保，尽管苏悦强烈反对，但她的安保级别还是蹭蹭往上蹦，几乎没了个人隐私。 就在大部分觉醒者都苦恼忧虑着将来的变化时，远救会与议会的精英觉醒者们在秘密会议室内齐聚一堂，与其他同类一样，愁眉苦脸。 第二百六十九章 刻不容缓(上) 摆在桌上的其他纯净水都没开过瓶盖，唯独颜望野身前那瓶已经见底。颜望野平时不这么口渴，只是这时有点紧张，这是他第一次参与这个级别的联席会议。 以前远救会的内部会议，哪怕是绝密级别，调查小组前任组长蒋同光都会带上颜望野这个副组长，杨会长都睁只眼闭只眼，其他部门的头头自然不会多说。 可这回不一样，从与会人员的变动就可以看出：不仅有远救会和议会的人，还有十九局和变控中心的人，另外还坐了几张从没见过的生面孔，都是从国家安全部或国家保密局来的同志。 其中属于远救会一方的成员无一不是会内掌握实权的核心高层，除现任会长周天明以外看不到第二个非觉醒者，也看不到哪个部门的副手，显然他们还不够资格旁听这场联席会议，若不是颜望野现在成了调查小组的一把手，恐怕他也没资格坐在这儿。 喝光了一瓶水，颜望野不好意思再去拿第二瓶，只好用其他方式来舒缓紧张的情绪。就像坐在会议桌旁的其他人一样，颜望野抽出一根香烟点燃，惬意地吸了一口，仿佛他们还有大把时间，然而在座的每个人都很清楚，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第二次魔潮即将到来，根据于议长给出的历史资料，每一次魔潮的强度都会远超上一次，直到彻底结束。于议长不止一次给出警告，与第二次魔潮相比，第一次仅仅在上京、南都、东京、洛杉矶四座大城市撕开空间裂缝的魔潮，很可能只是一个小小浪花。 按说到了这个紧要关头，全人类都应该抛下过往的仇恨，放下国家、民族、政见、宗教、信仰之间的不和，统一战线，共同抗战，以求能尽力降低损失，留下足够的有生力量去面对今后不断出现的危机和灾难。 可首先，还有另一个问题需要解决：变异体是比魔潮更加恐怖的敌人。 魔潮是外部入侵，是一眼就能分辨出的敌人，只需要机枪大炮或者导弹炮舰就能把他们消灭，而变异体则会让人类文明从根部开始腐烂，一点一点消亡，要解决它们，首先得忍痛剔掉身体里的烂肉，而拖延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 有人做了个很有趣的比喻：如果说全体人类是一群来自不同的国家不同的民族，有着不同的肤色、语言和思想的人，被关在一间密室里挣扎求生，那么魔潮就是丢进密室里的嗜血猛虎，而变异体则是一种会传染的癌症。 有的人面对猛虎只能束手待毙，有的人或许会被猛虎伤害，但反应过来以后很快就能击毙猛虎。但不论你是满身疮痍手无寸铁，还是孔武有力全副武装，只要你还留在这个密室里，就有被感染并在病情逐渐恶化后惨死的可能。 人们无法用肉眼看见这个潜伏的危机，但切实知道它的存在，却又无法确定它真正藏身于哪一个人或哪一些人身上。 对于知情者来说，就像是头上悬了一个毁灭倒计时，时间拖得越久，毁灭离得越近，而且有时这个倒计时还会因为变异体在某方面做出的突破而迅速缩短，如今这个倒计时的数字终于让所有人感到不安，自发地坐到一起，决心找出一个解决办法。 只是，如果唯一一个能够狂澜的人对此无动于衷，其他人是否真的有能力将变异体彻底抹除呢？颜望野对此不太乐观。 对变战争与对尸战争不一样，它并不发生在明刀明枪的战场，参战者也并非当做炮灰来牺牲的普通士兵，而是全人类的精英阶层。 以变异体表现出的学习能力、模仿能力、蛊惑和玩弄人心的能力，总能找到愿意相信它们的蠢货和愿意与它们互相利用的野心家，再加上它们那套“永生”“新生”“无害共存”的把戏，它们会像癌细胞一样扩散。 在颜望野看来，假如再按照眼下这个走势继续下去，那么最终他们也会重复美军在越战时的经历：赢下每一场战役，但却输了整场战争。 这时，一缕淡淡的黑雾在颜望野眼前飘过，将颜望野拉出沉思。 越来越多的黑雾在室内出现，并朝着同一个方向飘飞，看起来就像是大团大团的雾气被一台抽气机吸到了会议桌的主座上。 杨会长来了。 不是走进来的，而是刻意化身黑雾飘进来然后在主座上重组身躯。 不得不说这一场景很有视觉冲击力，尤其对第一次见到的人来说，更具震撼。颜望野注意到那几位来自国家安全部和保密局的同志都变了脸色，尽管隐藏的很好，但颜望野还是在他们眼里看到了羡慕和敬畏，这是普通人对超凡者应有的敬意。 “14世纪30年代，在东亚或中亚某处，因跳蚤叮咬，使得某人患上鼠疫杆菌，也就是后世著名的黑死病，这批瘟疫大军靠着老鼠和跳蚤攻陷了亚洲、欧洲、北非，二十年内便抵达大西洋沿岸，死亡人数在七千五百万人到两亿人之间。” 杨会长没有像往常一样坐下之后立刻开始会议，但从他的语气中颜望野听出了争分夺秒的急迫。 “1520年3月5日，一个名叫弗朗西斯科的奴隶携带着天花病毒来到墨西哥辛波阿兰，十天后，新波阿兰变成一片墓地，八个月后，墨西哥因天花病毒而死亡的人数已超过八百万。” “1918年1月，西班牙流感通过战场上最有效率的供应网络传递到全球各国，几个月时间内，全球大约5亿人染上病毒，不到一年的时间，死于西班牙流感的人数超过五千万，而持续四年第一次世界大战，死亡人数仅有四千万。” “2010年7月12日，t病毒在远江爆发，直接导致超过四百万人死亡。七个月后，穹顶消失，这种能毁灭人类文明的病毒扩散到了世界各地。现在，我们正面对人类文明有史以来曾遇到过的最大危机，如果我们无法取得胜利，人类必将走向灭亡。” “全面战争，刻不容缓！” 第二百七十章 刻不容缓(下) 全面战争，刻不容缓！ 这句掷地有声的宣言让颜望野的眉头狠狠抽动，从变控中心和十九局那些熟人脸上剧烈的表情变化中可以看出，这绝对是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开场。 参加此次联席会议的保密局官员将十指交叉的双手平放到桌面上，挺直背脊，渊渟岳峙。看到这个小动作，颜望野知道，这位同志要发表不同意见了。 “我说两句，要把t病毒与黑死病、天花、西班牙流感拿在一起对比，t病毒的传染性和致死性都不弱于其他历史上肆虐全球的灾难性瘟疫。但是呢，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过去的经验代入到当下，未必是合适的。” 保密局下派参与会议的这位官员看起来不过四十出头，五官俊朗，脸上肌肤保养的很好，只能在眼角看到些许鱼尾纹，头发染得乌光黑亮，打上发胶分成标准的三七开，戴一副抗疲劳眼镜，侃侃而谈时的气度不像是政府职员，更像是一位学识渊博的教授。 “诚然，现在交通更加发达，病毒传播速度更快，变异速度更快，毕竟比起中世纪佛罗伦萨或16世纪初期的特诺奇提特兰，人口密集的现代都市对病毒而言是更加丰富的猎场。黑死病要二十年才能跨越大西洋，西班牙流感要借助战时的全球运输网络才能进入英美印澳，而今天，t病毒只需要半天时间就能抵达另一个半球。” “但是t病毒并不是这些年来头一个出现的卫生危机，现代世界也没有因瘟疫和病毒变成墓地啊。比如说对抗天花病毒，那是一场艰苦卓绝的战役，但早在1979年世界卫生组织就宣布了人类的全面胜利，卫生部的同志都相信，再过两三年时间，我们甚至不需要再为新生婴儿接种天花疫苗，因为我们可以彻底灭绝天花病毒。” “再看看02年的非典，05年的禽流感，09年的猪流感，都是可能成为‘黑死病’的恐怖灾难，但最后结果如何呢？呵呵。其实近一个世纪来，医学上的发展远超人们的想象，凭借着疫苗、抗生素、卓越的卫生条件、更好的医疗基础设施、有效的疾病应对体系，我们能击败各种疫情。” “必须得说，病毒要赢，得靠运气，但我们要赢，从来不靠运气。所以说，以现在血清的供应程度和公众对t病毒的了解程度，t病毒绝对不会成为灭绝人类的灾难。而且据我所知，变控中心的邱哲同志正在带队研制疫苗，当然，这是个富有挑战性的工作，毕竟t病毒由t原体转化而成，里面还有一些超越我们目前生物医学理解范畴的东西，但是我们应该有信心，在对抗疾病时，各国政府都是站在同一个立场上的。早晚有一天，我们能研制出t病毒疫苗，彻底消灭t病毒。” “假如在那之前我们就冲动行事，贸然掀起战火，那么最终伤害的只是我们自己，而变异体反而能趁乱作祟，煽风点火，营造更多的机会。” 说到这里，“教授”同志打开纯净水瓶，矜持地抿了一口水，而后静静地看着杨小千，不再发言。 “魏主任，请问现代医学尚未攻克的疾病有哪些？”杨小千说话时没有看着刚才发言的魏主任，而是扫视来自十九局和变控中心的与会人员。 魏主任不假思索地答道：“你是说那些影响范围较大的疾病吧？非传染性疾病中有各类癌症和心脏病，传染性疾病中，是人类免疫缺陷病毒，也就是我们说的艾滋病。” “自从三十年前艾滋病疫情首次大爆发以来，全球有超过三千万人因艾滋病而丧生，为什么艾滋病还没有被解决？”杨小千又问。 这次魏主任没有吭声，他想到了杨小千提问的意图。 “因为艾滋病有很长的潜伏期。”杨小千自问自答，“患病者可能在几个月甚至几年时间里表现的健康正常，并在无人知情的情况下继续感染他人。有没有发现变异体与艾滋病的相似之处？他们隐藏的太好，太深！而且只要还有一个感染体存在，就可能使变异体的数目呈指数级增长。” “艾滋没有被解决只是暂时的，而且艾滋真正让人头疼的地方在于它本身并不致死，只是会破坏患者的免疫系统，使得患者因其他疾病而死，可以想象一下三十年前要发现艾滋病有多难！尽管如此，医学界只用了两年时间就找到艾滋病毒，并提出有效抑制疫情的方法，十年之后，就研制除了新药物能让艾滋病变成一种慢性疾病。所以我们不能对现代医学体系失去信心！”魏主任的声音还是中气十足，但目光却开始闪烁。 杨小千还是不看他，并用更加宏亮的声音说道：“艾滋病毒不会进化！但变异体会进化！而且变异体进化的速度比绝大多数人想象的更可怕！还有一点大家都应该知道，没有人愿意得艾滋，但有很多人愿意转化成变异体！” “我知道有人做了一个比喻，说变异体是一种会传染的癌症，我很赞同这一点，只要留下一个癌细胞，它就能卷土重来，所以我们决不能给它们这个机会！我们要对抗的病毒，不是单纯的t病毒，而是具有智慧的变异体！这注定是一场艰难的斗争，但我们必须灭绝变异体！不要侥幸地盼望着我们能够不付出牺牲不忍受阵痛，轻轻松松解决变异体，现代医学用三十年的时间都无法根除艾滋病，更何况t病毒和变异体？我们等不了三十年时间！别说三十年，三年，三个月都不能再等！” “必须尽快发动全面战争，灭绝变异体！” 杨小千说的斩钉截铁，气势如虹，让颜望野大感意外，这不像是杨会长的作风，要知道在各国政府尚未达成一致的情况下对变异体发动全面战争，就意味着不可避免地侵犯他国领土，以杨会长的身份要下这个决定，还远远不够格。 第二百七十一章 蹊跷(上) 变异体的威胁在洛杉矶之战后的座谈就已完全体现出来，但上京方面始终没有给出明确指示，十九局也无动于衷，所以大部分人都认为按兵不动等待刘司令出招才是正确选择。这个微妙的状态持续至今，而今杨小千忽然举起大锤把它砸的稀碎，多少有些突兀。 只有参与审问和少数已经得到消息的人才明白，杨小千刚才那番话并非耸人听闻，对变异体发动战争已是迫在眉睫。 至于其他人，包括远救会现任会长周天明，都是面色犹疑，没能理解杨会长的态度为何突然发生如此大的转变。 颜望野知道这转变因何而起，杨会长对变异体的忧虑不是一天两天，尽管他从没有表现出来，但颜望野知道每次审阅有关变异体的报告时他总是忧心忡忡。 忧虑和忍耐都是有限度的，对于像杨小千这样掌控欲极强的人来说，超出掌控的变异体就是眼中钉肉中刺，无时无刻不想采取行动，早就走到了爆发的边缘，而许乐带回的消息则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只是颜望野没有料到，一向稳重行事的杨会长会给联席会议带来这样的开场。 既然论点已经提出，接下来就得立刻补充论据，这点随机应变的能力颜望野还是有的，在杨小千坐回座位后，颜望野马上起身说道：“许乐回国后积极配合调查，为我们提供了重要信息，下面由我简单说明一下。” 颜望野跳过了自我介绍，也没说“此次会议内容属于国家机密，不允许任何形式的记录，不允许向无知情权限者透露”之类的废话，直入正题，开始陈述事实。 当然，只是部分事实。 有关“机器”的一切都是绝密，这场联席会议有九成以上的成员没有知情权限，作为许乐的审讯官，颜望野也是在意外得知之后，才被追加知情权限。 这次联席会议的主题不是人工智能，也不是大规模监控系统，而是变异体，所以颜望野的陈述内容着重于许乐与变异体的交锋，其中重中之重，是死而复生的圣一和他的食脑虫。 根据许乐的复述，再度进化的圣一能够将自己吞噬过的某份记忆完整分裂出来，并由食脑虫作为载体，像复制粘贴电子文档一样，转送到另一个载体。 等到颜望野再次坐下时，会议室内的烟雾又浓重了一分，乌烟瘴气变成了愁云惨淡。 “咳。”魏主任摘下防疲劳眼镜揉了揉眼眶，“抱歉，能不能请变控中心的同志解释一下，这种食脑虫的危险程度？钟主任？” 一个短发齐耳的干练女性起身说道：“我们都知道，只有极少一部分变异体是没有经历过无智期直接转化为智慧生物的。无智期就是由t病毒致死并生成脑核转化为丧尸的这段时间，在这段时间，没有智力只靠本能行动的丧尸通过进食人肉获取能量，并通过某种未知的奖励机制，在进食到足够的人肉之后，用t原体内解锁的新的基因片段改造自身，转变为我们所说的变异体，而且可能重获身为人类时的部分记忆和技能。” “注意，只是部分记忆和技能，大量实验表明，处于丧尸的状态越久，转变为变异体之后能找回的记忆就越少，而且初级变异体的平均智力和记忆力远低于正常人类，要通过一段时间的进食和消化，继续进化，才能成为一个能够伪装成人类且具有一定欺骗性的变异体。” 魏主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接道：“我大概理解了，我讲一下我的想法，如果有错请务必纠正。得益于世界卫生组织的高效工作，和各种媒体铺天盖地的宣传，现在t病毒血清的普及程度令人满意，至少在我们国内可以看到，在大街小巷的药店都有便于注射的血清出售，居委会还会专门设点免费派送，各国企、高校、中学也给职工和学生派发血清，据我所知，上一个有这种待遇的东西，还是计划生育时期的安全套。” 魏主任讲了个笑话，但没有笑声响起，他尴尬地咳嗽了一声，继续说道：“但凡是经济条件不差的家庭基本上都会存储血清以备不时之需，那么假设变异体要强行转化某人——暂且代称为a吧——在a不愿意成为丧尸或变异体的情况下，被感染后他只需要对自己注射一针血清就不会转变，所以变异体就需要先把他控制住。假设变异体将a绑架之后再将他感染，那么a会先变成丧尸，然后通过进食转变为变异体，在这个过程中可能会丢失一部分记忆，而且未必会变成能够伪装成人类的假面变异体，所以a还需要继续进食，很可能需要一段较长的时间，才能再次转变成正常人类的形象，但是即便如此，只要是熟悉的人，还是能很快发现区别。” “那么这样一来，变异体想通过强行转化的方式，使得某个重要人物非自愿地成为变异体，或为变异体服务，就有相当难度。但是现在……” “现在，变异体只需要把a给绑了，让圣一的食脑虫吞了他的脑子，毁尸灭迹之后找一个假面变异体变化为他的样子，再由承载着他记忆的食脑虫带去完整记忆，就能百分百复制出一个新的a出来。”十九局的齐心吾替魏主任补上后面的内容，“而且现在变异体也懂得利用高新科技作为工具，只要多下点功夫，进化程度够高的假面变异体连指纹和虹膜都能复制，在其他人看来，这就是真正的a，区别只不过是他的阵营发生了根本性转变。” “魏主任和齐处长的说法基本正确，我没有什么要补充的。”变控中心的钟主任站起身，将其他人的目光吸引过来后，沉声道，“但是我想请大家做一个假设。” “假设这位被变异体掳走并复制的a先生，名叫威廉·哈里森呢？” 第二百七十二章 蹊跷(下)(感谢caifz护法打赏~~) 威廉·哈里森，这个名字可谓人尽皆知，美利坚联邦国现任总统，也是美联邦历经多年战争后首位全力呼吁和平的总统，深受民众爱戴，不管是对美联邦政局有一定了解的专业人士还是只知皮毛的吃瓜群众，都很肯定他会赢得下一任选举，继续连任。 假如威廉·哈里森被替换成一个具有他完整记忆的变异体，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这是个令人毛骨悚然的问题。 往最好的方面想，就是变异体有机会在美联邦扎根，借助美联邦的文化软实力和经济、科技、军事等硬实力迅速发展壮大，从一颗癌细胞变成一个恶性肿瘤，就算最后能割掉，也要付出千倍万倍的惨痛代价。 往最坏的方面想，美联邦是当今世界掌握核武器最多的超级大国，拥有上万件核武器，其中七千至八千枚核弹头处于实战部署状态，通过陆基、空基和海基三位一体的发射模式，能进行全球范围的核打击。这样一个核武强国的最高领导人如果被变异体玩上一手偷天换日，那岂不意味着开启核战争的按钮掌握在变异体手里，全球六十亿人都成了变异体的人质？ 当然，这只是一个不可能成真的假设，如果变异体能绑走威廉·哈里森，那么美联邦早该被踹下世界第一强国的地位，连联合国五大常任理事国的席位都保不住。 而且传说中美联邦总统随身携带的核按钮其实并不存在，尽管冷战过后历任美联邦总统仍旧安排军事助理随身携带“橄榄球”（核武黑匣子），但影视剧中打开黑皮包按下按钮就能发射核武器的剧情纯属虚构。 军事助理携带的公文包内并没有按钮，只有总统私人密码密匙、保密卫星通讯设备和美联邦战略司令部制定的各项核打击作战计划，其中包括打击哪些国家哪些目标，使用何种核武器，需要多少弹头等等。 总统与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作出决定后，需用私人密码验明真身，而后与国防部长取出各自核武手提箱内的密码，同时发送到总参作战部，由特种通讯中心将其混编成一组新密码通过特殊频率发送到五角大楼地下的国家军事指挥中心，或如e-4指挥机这样的移动战略指挥中心，再下达到五大核作战部队：133特遣队(太平洋舰队战略潜艇)，144特遣队(大西洋舰队战略潜艇)，204特遣队(空8军，?战略轰炸机)，294特遣队(空18军，为战略轰炸机空中加油)，214特遣队(空20军，战略洲际导弹). 等到作战命令最终下达到核作战平台，并由各级指挥官共同核实使用核武的命令，?证实无误后，方能启动发射装置。 这一整套系统还有严格保密的自检反馈体系，以变异体的智商——哪怕出了白这么个妖孽——想要渗入掌握核武使用权，还有一段距离。 但钟主任显然话里有话，她是想通过这个假设向在座所有人说明一种可能性：尽管看起来离世界毁灭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但变异体已经找到了缩短这个距离的方法。 试想，以变异体的种种异能，以圣殿蛊惑人心的手段，再加上白这个妖孽，即便搞不定美联邦，难道搞不定某些跨国集团，某些小国家？总不可能人人都享受总统级别的安保吧？只要找对突破口，将站在关键位置上的一部分人替换成能够以假乱真的冒牌货，变异体想要掌握谈判的资本，并不是不可能。 毕竟能对人类造成大面积杀伤的并不只有核武器，还有化学武器、生物武器、化工产品、金融危机和意识形态。 “是的，这正是我要讲的。” 举行会议时向来寡言少语的杨小千一反常态，再次开口。 “变异体想拿到谈判的资本，我们决不能让它们得逞，更不能让变异体以像恐怖主义一样苟存。”杨小千看向颜望野，颜望野自然而然地接过话题。 “在饱受恐怖袭击困扰的西方国家，恐怖分子的手段总是散播恐惧，扭曲意识形态，用暴力袭击带来恐慌，迫使各国政府做出不必要的反应来营造安全感，其实我们知道恐怖分子能造成的实质伤害很有限，但一旦掌握了谈判的资本，它们就像是瓷器店里的老鼠，让人投鼠忌器，更糟糕的是，瓷器店里的老鼠未必有能力打翻多少瓷器，但它的出现却能让瓷器店里的客人惊慌失措，不经意间就打翻了那些老鼠无力打翻的精致瓷器。”颜望野说道，“现在变异体想做瓷器店里的老鼠，我们不能畏惧损失，必须尽早清场。” “我们活在充满利益纠葛的现实世界，而不是童话故事，要说恐怖分子做出一系列丧心病狂骇人听闻的恐怖袭击之后，还能继续生存，这里面没有见不得光的肮脏勾当，那我想大家都是不信的。”说到这里，颜望野忍不住提高音量，“既然恐怖分子能钻空子，变异体当然也能，情报部门已经不止一次给出警告，说明两者之间的频繁联系，这是个极度危险的信号。还有我想强调一点，说到底，恐怖主义和变异体不是一回事。” “我们有能力压制全民抵制的恐怖主义，却没有能力压制繁殖速度更快的变异体，而且恐怖主义以破坏为手段，以牟利为目的，而变异体的最终目的却是毁灭人类，嗯，准确说是毁灭人类文明。所以，我们不能拿对待恐怖主义的态度去对待变异体，对变异体，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必须要赶尽杀绝，哪怕这个过程要伴随牺牲，那也要有壮士割腕的勇气，只有趁早行动，才能及时止损。” 说完，颜望野环视一周，没有看到反对的眼神，正待结束发言，却看见一只手举了起来。 “我同意周会长的看法，但是我有一个问题。”齐心吾问道，“既然我们还没有表现出发起战争的意向，为什么变异体要急着暴露能力向我们示威呢？大家不认为这其中有蹊跷么？” 第二百七十三章 最坏的假设(上)(感谢凌云隐士舵主打赏~) 尽管大家都处于注意力高度集中的状态，但大部分人都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倾泻而出的机密信息，没法跟上齐心吾的节奏。 齐心吾知道这不是卖关子的时候，提出问题后马上补充分析道：“我参与并指挥了非洲的联合围剿行动，从头到尾，我没有看到一丝破绽，直到现在我才知道联合部队在马拉维击毙的圣一只是一具替身。” “要让我和其他指挥官都看不出破绽，谈何容易？这需要精心策划和长时间的准备，不是临时起意随手布置就能做到的。”齐心吾对自己过人的智慧和敏锐的观察力很有信心，那一向是他引以为傲的优点，在齐心吾想来，如果说有哪个变异体能做一场大戏瞒天过海，把他蒙在鼓里，那就只有白。 不过这话不能在联席会议上当着大家的面说出口，齐心吾必须得换个说法。 “在座诸位都曾在不同战线与变异体交过手，我们都知道最让人头疼的变异体是圣殿的精神领袖，‘白’，客观评价我们与白的几次交手，没有哪次占到了便宜，他的布局总是一环扣着一环。那么让我们想一想，白在洛杉矶一战后把圣一甩出来，到底是为什么？” “一方面是为了甩黑锅，这一招颇有成效，但这是他真正的目的吗？既然现在圣一还活着，而且据许乐所说，圣一与白达成了共识，那么在非洲的围剿行动，有没有可能是白为圣一设计的金蝉脱壳呢？” “事实上，圣一在非洲东南部几个国家的动作已经引起了我们情报部门的注意，即使安琪儿没有在那次访谈节目中说出圣一的藏匿地点，用不了多久我们也能抓住线索顺藤摸瓜，把圣一和他麾下的变异体一网打尽。” “试想，如果没有这场围剿行动会怎样？我们会不可避免地感到担忧，毕竟圣一的食脑虫能力很可怕，我们会不惜一切代价追杀到底，没有白的帮助，圣一必死无疑。” 齐心吾一边说一边左右扫视，见大部分人都在点头赞同后，继续说道：“围剿行动过后这几天时间里，我们多少有些松懈，如果这是金蝉脱壳之计，那他们已经成功了，按说圣一应该隐藏在暗处，在我们反应过来之前，尽可能用他的食脑虫吞噬替换更多变异体需要的关键人物，那么，为什么圣一要主动把自己暴露在许乐面前？就为了让许乐替他回国绑几个人？” “呵呵。”齐心吾笑了笑，摇头道，“不管许乐有没有洗清嫌疑，他回国之后都不可能重获自由，而且圣一要让许乐做的事情，完全可以派间谍或者雇佣兵来做，为什么要下这一步臭棋？变异体还没有蠢到这种地步吧？” 会议室内的人们都在用眼神进行无声的交流，保密局的魏主任首先发言：“我赞同齐处长的看法，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件事还要多研究研究，不可草率。我认为……” “不好意思魏主任，我还没有说完。” 魏主任愣了愣，很有涵养地微笑道：“抱歉，你继续。” 齐心吾看都不看他一眼，站起身直勾勾地盯着杨小千说道：“有没有可能，圣一是故意出现在许乐面前，展示自己的能力，然后故意放许乐回国，目的就是让许乐带回这些消息，让我们乱了分寸，逼我们与他们开战？” “理由呢？”杨小千回到了以往的状态，一脸平淡，看不出喜怒。 “我们到现在还没能确定圣一和白到底是什么关系，假设变异体内部仍然存在分歧，那么圣一这样做可能是为了引起混乱，以现在的局势圣一只能对白俯首称臣，所以主动掀起战争制造混乱，更符合圣一的利益。假如白和圣一是真心实意地合作，那么圣一在许乐面前暴露自己，肯定是白的授意。至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我有两个猜测。” “说说看。” “要么，这都是用来吸引注意的障眼法，实际上白另有目标，比如核武器，最近变异体在欧盟各国的动作也不少。不过，圣一的食脑虫对变异体确实很重要，要说大费周章做出马拉维那一场戏之后短短几天时间就把圣一再次抛出来当诱饵，是不是有些奇怪？如果我是白，我应该会让圣一继续隐藏，并用其他方式制造争端转移视线。有一个藏在暗处的圣一，变异体才更容易达成目的。” “要么，白设下陷阱把许乐骗去美联邦是另有意图，只是因为某个突发情况改了主意，让许乐带回消息？”齐心吾自嘲地笑了下，“我想不出有什么突发情况能出乎白的意料打乱他的安排，说句丧气话，凭我自己肯定看不透白的阴谋诡计。目前我只想到这些，嗯，希望是抛砖引玉，今天这个联席会议，本来就要以讨论的形式开展。” “齐处长的发言很有启发意义，那么接下来我说几句。”魏主任瞥了齐心吾一眼，停顿片刻确认没有人会打断自己后，接着说道，“今天这场会议的目的是要讨论对变异体采取什么样的控制措施，我们必须打击变异体的嚣张气焰，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现在还有这么多没有理清的疑点，我们不能轻率地下决定，毕竟这是个复杂问题，牵一发动全身，一点小小的失误，都可能让国家让人民承担巨大损失。” “所以呢，我们不妨把那些不理智的情绪先放一放，客观地看待现在面临的难题，做出各种假设，准备好不同情况的应对预案，各自提交上级审阅，得到指示之后，再召开一次联席会议继续探讨，然后再采取行动。” 十九局和变控中心的人看向齐心吾，而齐心吾则与其他觉醒者一同将目光投向杨小千和于谦。 杨小千默不作声，没有表态。 “我没有上级，议会的决定就是我和全体觉醒者的决定。”坐在杨小千身旁的于谦冷笑一声，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官僚作风的鄙夷。 第二百七十四章 最坏的假设(下)(感谢真的是猫耳洞舵主打赏~) 颜望野诧异地看着于谦，议会的决定就是全体觉醒者的决定？在联席会议上放出这种话未免太不合适了。 正府对觉醒者的拉拢收买愈发明显，难免会削弱议会的权威地位，不说其他，单说十九局下属的觉醒者，比如两位鼎鼎大名的齐处长，就未必会完全服从议会的决议，他们只服从刘远舟的命令，而刘远舟则与正府关系密切，与议会若即若离，至少前几次议会全体大会刘远舟都没有出现，每逢票选必定弃权，以至于齐心吾作为刘远舟的代言人，几乎成了有实无名的第二议鞭。 再加上现在相当一部分觉醒者都享受过失而复得的美好生活，因而更加珍惜和平，并愿意不惜一切代价让和平的状态继续保持下去，若是于议长一意孤行想要发起战争，其提议甚至未必能通过议会投票。 不过颜望野并不担心于议长会这么做，杨会长就坐在旁边呢，要是于议长怒气上头做了什么傻事，杨会长一定有办法劝阻。 “希望于议长只是表达内心不满，提醒魏主任这些官员，不要因官僚作风浪费时间吧。”颜望野在心里默默想着，表面上做出认真倾听的姿态。 联席会议各方成员已经展开了热烈而有序的讨论，而议论内容则从“要不要采取行动”过渡到“如何采取行动”，“采取什么行动”以及“面对可能出现的不同情况要如何应对”。 可以想见，这次会议只能为下一次会议提供基础，开一次会想要把这个复杂问题讨论清楚是不切实际的幻想，只能在不断的讨论过程中提出更多的可能性，更多的预案，做好充足的准备。 非战争时期这样做是正常流程，但现在真是非战争时期吗？颜望野眉头深皱，放下忙碌的工作参与到这场讨论中后，他才意识到不见硝烟的战争比炮火连天的战场更可怕，因为人有无穷的想象力，而想象力既可以成为最有力的武器，也可以成为恐惧的源泉。 或许这就是这场联席会议的目的，让所有人都放下松懈的心情，重拾身处远江时的恐惧，然后上紧发条，时刻准备好迎接即将来临的大战。 五个小时后，似乎永远不会结束的会议终于喊停，颜望野强行忍住伸个懒腰的念头，起身准备离场，要说接下来工作负担最沉重的部门，肯定得属情报部门，大概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有假期了。 “小颜。”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颜望野转头一看，老领导蒋同光正往这边走来。 蒋同光亲切地伸手在颜望野肩上拍了几下，笑道：“你想伸懒腰，我看出来了，我也是呵欠连天，姓魏的废话太多。” 颜望野偏头一看，见魏主任已经出了会议室，这才耸肩回道：“组长，你这是看人家戴眼镜比你帅，心里嫉妒吧？” “屁话，他那假模假样的，戴个眼镜都是平光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大学教授出身？”蒋同光嗤笑着摇摇头，问道，“怎么样，工作上还适应吗？” “少了您英明睿智的领导，很不顺利啊。”颜望野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叹了一声，“以前觉得咱们这些跑腿的最累，现在才知道，真想当个好领导，一把手的工作强度才是最大的。您那边呢，组建检察院压力不小吧？” “还好，现在连法庭都是个样子货，更何况检察院？噢，对了，来，拿着。”蒋同光递出一张请帖。 “这是？”颜望野接过请帖打开一看，顿感意外，竟然是私人品酒会的邀请函，地点一栏写着伴山庄园，时间就是今晚。 “这……”颜望野沉吟不语，异常紧绷的战前会议才刚结束，紧跟着就开品酒会？这是什么逻辑，瞎子都能看出不对劲。 “别多想，工作也得有张有弛，晚上品品酒，聊聊天，放松一下。”蒋同光意味深长地看了颜望野一眼，低声道，“一定要来，不要迟到。” ……………… 颜望野在食堂吃工作餐时给下属说明了接下来几个小时的工作方向，随后独自驱车赶往伴山庄园。 在南都保卫战中受伤的管家孙一鸣已经康复，热情地站在庄园大门外迎客。 反复检查颜望野的邀请函后，孙一鸣与颜望野握了握手，笑道：“颜组长，恭喜高升啊，来，这边请。” 说完，孙一鸣转身往庄园内走了一步，回头侧身做了个手势，看这意思是要亲自带颜望野进去。 “怎么能麻烦您带路呢？”颜望野受宠若惊。 “人已经来齐了，你是最后一个到的。”孙一鸣笑眯眯地带着颜望野往里走，过了长廊，没有停留，径直走向一栋西式建筑，说道，“颜组长舟车劳顿辛苦了，先在这里沐浴更衣吧，里面已经准备好了热水和浴袍。” 品酒之前还要洗澡？颜望野更感奇怪，但没有多说，这肯定不会是孙一鸣的安排，而是于议长的意思，客随主便，于议长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十分钟后，穿着浴袍带着浴帽的颜望野还没来得及换上正装，就被孙一鸣一通电话喊出浴室，匆匆忙忙走进酒窖，而来时穿着的衣服裤子和携带的通讯工具都留在了浴室里。 在酒窖里，颜望野看到了几位熟人，方玉、胡文超、蒋同光、周天明…… 无一例外，都是杨会长或于议长最器重最信任的心腹。 无一例外，个个神情严肃，正襟危坐，只是身上都穿着浴袍。 “今天让大家到这里来，是要开一场秘密会议。”于谦端着酒葫芦走进酒窖，杨小千跟在他身后，手里端着高脚杯。 “凡是我接下来说的，只允许在这里讨论。”于谦神情凝重地说道，“长话短说，第一，不管联席会议讨论出什么结果，我们都要尽快展开针对变异体的剿杀行动。” “第二，我要你们做一个假设，并按照这个假设的最坏情况着手准备。”于谦放下酒葫芦，通过这个动作，大家能看出此事的重要程度。 “你们都知道，刘远舟觉醒脑域能力后，变得越来越不像一个真正的人，我要你们假设，刘远舟已经不再把自己当成人类，而选择为自己的利益与变异体相互勾结。” 第二百七十五章 大概就这么小 零一基地内，一位短发瘸腿的英伦绅士在一位小男孩的搀扶下走过由超级主机架成的堂皇大道，他看到指示灯的闪光连成一片璀璨星河，金属色泽的立方体架起通向未来的桥梁，这景象对他而言过于壮丽，以至于他一直用颤抖不止的手指扶着高挺鼻梁上的厚框眼镜，想要看的更清楚一些。 “芬奇先生，如果您想看得更清楚一些，我可以给您拿一副更好的眼镜来，如果不是时间紧迫，我们还能先给您做个无副作用无后遗症的眼部手术。另外，我们有非常先进的代步工具，鉴于您腿脚不便，不如尝试一下我们的新产品，相信它能给您一个很好的体验。”刘中千一身西装笔挺，虽是个小男孩却有翩翩风度。 刘中千话音落下后，他身旁一个自动行驶的椭圆柱状机器亮起指示灯，随后内置扬声器里传出电子音，这是刘中千的翻译机器，它会在周围响起声音时自动记录音频，并将音轨进行对比，在程序内置的包括方言在内的上千种语言中自动匹配出相应语言，并转换成对话双方所使用的另一种语言，虽然不能总是在短时间内给出信、达、雅的翻译，但要表明双方意思绝无问题，大部分俚语、俗语、成语都能翻译出来。 零一基地很少迎来访客，上一次由刘中千亲自做向导的访客还是杨小千和于谦这两位觉醒者中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不过哈罗德·芬奇是“机器”的创造者，用时下流行的话来讲，那就是“即便放在人才济济卧虎藏龙的美联邦也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对待这样重要的客人，零一基地当然不能失了礼数，更何况零一基地还需要哈罗德·芬奇的帮助。 “不，不用。我习惯了我的眼镜，也习惯依靠自己行走的感觉。”哈罗德·芬奇注意到自己的失态，即刻收回目光，矜持地摇了摇头，赞叹道，“我在国家数据中心见过这样的主机矩阵，只是没有想到，在华夏竟然也能看到这样壮观的奇景。” “噢，抱歉，我无意冒犯。华夏近年来的崛起速度有目共睹，我们都清楚华夏追平与美联邦的差距只是时间问题，正因如此美联邦正府才会气急败坏，为了保持自己的霸主地位不断努力封锁华夏信息技术的发展。”哈罗德·芬奇咧着嘴角说道，“你知道，有时我听起来很像是一个无政府主义者，但事实上，我像每一位美联邦公民一样深爱着自己的国家，所以我才会投入多年心血，制造出‘机器’，以求保护我的国家和我的同胞不再受恐怖主义的侵犯和伤害。但是在封锁技术发展的问题上，我一向不赞同美联邦正府的主张。” “我知道，您以象征性的一美元为出售价，将‘机器’赠予美联邦正府，我必须说这是一个伟大无私的决定。”刘中千努力想挤出一个微笑，但他的脸好像石膏一样僵硬。 “不，这并不值得夸耀，我知道华夏有位杂交水稻专家，无私地向全世界分享了他的研究成果，拯救了许多饱受饥荒摧残的国家和民族，那才是真正伟大无私的决定。”哈罗德·芬奇敬佩地说道。 “站在您的立场上为您辩护一句，向全世界分享杂交水稻技术，能拯救世界，但向全世界分享‘机器’，恐怕只会带来灾厄和毁灭。”刘中千耸耸肩，给出一个转折词，“但是我同意您的看法，袁院士在人格上比您更伟大。” 哈罗德·芬奇先是自嘲地笑了下，接着脸上的嘲笑开始转移目标。 “说来好笑，几千年来，饥荒一直在华夏的领土上肆虐，直到几十年前，华夏还是粮食短缺的代名词。1974年在罗马召开第一次世界粮食会议时，各国代表尤其是美联邦代表都认为华夏将来绝不可能养活十亿人口，他们信誓旦旦言之凿凿，恨不得举着国旗捧着圣经发誓，说华夏即将成为一个饿殍遍野的地狱。结果呢？华夏创造了历史上最大的经济奇迹，加上杂交水稻的发明运用，养活了十六亿人口。” “另一方面，五角大楼那些官僚们绞尽脑汁、殚精竭虑想要封锁华夏在信息技术上的发展，不仅禁止高新科技的贸易出口，还想尽千方百计阻止芯片、配件甚至是华裔人才流入华夏，他们也是信誓旦旦地说，美联邦的信息科技要领先华夏至少二十年，且华夏永远不可能跨越这个鸿沟赶上来。结果呢？结果你们不仅赶上来了，还超过我们了。”哈罗德·芬奇说到激动时，伸手拍起巴掌，连声喝彩。 “不，确切说仍有一段距离，我们只是在某些特殊的精细领域做出了突破，当然，要全面追赶只是时间问题，而且，应该是个小问题。”刘中千身处食指和大拇指捏在一块，中间空出一丁点儿缝隙，眯着眼补充道，“大概就这么小。” 成功逗笑哈罗德·芬奇后，刘中千收回手，严肃道：“芬奇先生，您已经大致参观过零一基地，也见过我们的‘系统’，现在我们该谈谈正事了，我想您应该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把您请到这里？” “我想是的，我知道，并且我非常感谢你们这样做，或许我到最后还是没能得到真正的自由，但是我能再次与真正心爱的人在一起，不用担心无穷无尽的追杀，不用担心祸从天降。”哈罗德·芬奇点头道，“只是我不明白，你们已经有这么发达的技术，为什么需要我呢？如果你们想要提高存储效率，我只能为你们提供新的压缩算法，如果你们想扩大监控区域，那就要弥补硬件上的缺陷，这方面恕我无能为力。所以，究竟为什么需要我呢？” 刘中千没说话，翻译机器就自动给出答复：“因为我正面临几个问题，我期待你的解答。” 哈罗德·芬奇没有大惊小怪，转身对着翻译机器做了个有请的手势。 “请问。” “人类需要神吗？” “嗯？” 第二百七十六章 生命的意义 “嗯？”听到这个问题，哈罗德·芬奇讶异地看向刘中千。 “芬奇先生，我作为向导的工作已经完成。”刘中千摊开小手，“接下来我要回到岗位继续我的本职工作了。” 说完，刘中千头也不回地朝着操作室的方向走去。 哈罗德·芬奇转回目光，一直像条尾巴一样跟在刘中千身后的翻译机器仍然停留原地，显然正在等待他的回应。 “请问，您是说什么样的神？我想应该不是神话传说中那些喜怒无常或是古怪离奇的神？”哈罗德·芬奇不答反问。 翻译机器没有给出回应，哈罗德·芬奇只好自言自语：“各个地域各个时代的神明各不相同，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都是映照人类本身的幻想符号。当然，这些象征性的符号与真正的神明也有共同点，他们都源自于想象力……” “人类需要神吗？”翻译机器重复这一问题打断哈罗德后，补充道，“真实存在的神，全知的神。” “噢，您是说，完全意义上的人工智能。”哈罗德·芬奇想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但没能成功，“抱歉，我认为这是个伪命题，即便我们能突破硬件软件上的限制，我们离那样的‘神’还有很遥远的距离，即便它真的出现，并且能够获取所有数据信息，它也做不到真正的‘全知’，那是伪神。当然，地球很小，我们总能想出办法，比如实现华夏的天基互联网计划，但是……” “芬奇先生，请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人类需要神吗？” 哈罗德·芬奇陷入长久的沉默，最后以一声叹息作为开场白。 “当我最初创造‘机器’时，我认为人类不需要一个全知全能的神，所以我给它加上了许多限制，每到午夜零点，它就会自动清除所有记录数据，归零之后重新运作，没有人能主动用‘机器’获取需要的信息，只能得到相关号码和不相关号码。我让它从一个潜在的‘神’变成一个堕落的工具，因为我害怕它会成为恶徒用来毁灭世界的利器。” “我畏惧‘神’的出现，每个人都应该心怀畏惧，所以尽管我知道早晚会有人创造出人工智能，我也不愿意做名垂青史的先驱。” 翻译机器开始向后滑行，并传出比电子音更加流畅的男声：“上万年的血腥发展史中，人类面对过许多灾难，但都比不上我们现在面对的，远超我们理解范畴的外来入侵，假如没有一位‘神’的监督和帮助，人类文明还能延续多久？” 哈罗德·芬奇一瘸一拐地跟上翻译机器，说道：“人工智能不会成为人类创造的‘神’，而且当今世界还没有做好准备去迎接人工智能的诞生，单是大范围失业的经济问题就已经超出任何一个国家正府的能力范畴。” “无法适应改变的终将被淘汰，至于经济问题？芬奇先生，您应该知道人工智能有能力解决这一问题，或许很多人会失业，但在去除因经济效益而造成的能源损耗和不必要浪费后，所有人能享受温饱以上的生活标准，哪怕他无所事事。” “人类需要探索的精神，一旦陷入安逸舒适的环境，就会丧失探索的动力，这无异于自掘坟墓，毕竟这颗小行星资源有限。而且，您说的是非战争时期的理想状况，实际情况要复杂得多，人工智能也不可能做到全知全能。最后，恕我直言，不论是美联邦还是华夏，都没有能力创造一个真正的人工智能，哪怕全世界精英集合在一起，也做不到。”说到这里，哈罗德·芬奇忽然站住，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的长廊，沉声道，“你能做到？” 翻译机器没有回应也没有停下，仍旧匀速前行，哈罗德·芬奇正要迈出瘸腿努力跟上，一架无人驾驶的代步工具从身后开了过来，停在他身旁。 哈罗德·芬奇没有坚持，跨上代步工具坐进舒适的座椅，而翻译机器则像块磁铁一样紧紧吸附在代步工具右侧。 “下一个问题，作为人类的守护神，能否理解，又是否需要理解人类的情感？” “如果您是说人工智能的话，我不确定，用硅和石墨烯来代替神经元的数字生命是否能够理解人类的情感。至于是否需要理解人类的情感……我们都知道自古至今人类所有伟大的发明都与丰富的情感有关，想要驰骋大海才会有船，想要翱翔蓝天才会飞机，想要理解宇宙才会有哲学与科学，这种渴望与冲动的本质都是复杂难言的情感，但自古至今每一场人为的悲剧与灾难，归根结底，也都源自于人类的情感。情感对于我们而言是一柄双刃剑，但对于更高层次的数字生命而言会是怎样，没人说的清楚，有人说情感是数字生命不应该拥有的枷锁，也有人说情感是数字生命成为生命的必需品。但是……” 哈罗德·芬奇回想起他曾努力教会“机器”理解感情尊重生命的那段时间，不禁感叹：“我们，最本质的我们，一直都是以特定模式不断逾越原子间深渊的电子，不管电子处于大脑还是硅片，这又有什么区别呢？” “《奇点遗民》。” “是的，经典作品。”哈罗德·芬奇笑道，“充满想象力的文字总是让人感到敬佩。” “最后一个问题，生命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真没有想到我在这样一个前沿科技基地里，面对一个充满科幻感的机器，一连回答三个哲学问题。”哈罗德·芬奇苦笑着摇头，“如果您不是想与我探讨，而是单纯想听我的答案，那我得说，我认为生命存在没有既定意义。您认为呢？” “我认为您说的不对，至少我的存在有一个既定意义，那就是努力成为一个真正的生命，我想每个生命都是如此，活着的意义就是向着更完整的生命不断进化。” 哈罗德如遭雷击，睁大双眼瞪着翻译机器，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无法发声。 “咔” 通道尽头，合金大门打开，一架轮椅缓缓驶出，轮椅上一位面无表情的男子为哈罗德身旁的机器做出总结。 “生命的意义是进化。” 第二百七十七章 怪诞的街头(上) 美联邦没有源远流长的历史，但来自世界各地的移民会将祖国的传统文化融入到美联邦社会中去，使得这个年轻的国家在吸收各民族文化精髓后成为一个令人向往的文化熔炉。 在这片神奇的土地上，人们总是能大开眼界，看到其他地方看不到的怪事，比如华夏人从没见过却在美联邦大受欢迎的华餐，比如纽约街头从事古怪职业的异类。 布朗克斯区，两个穿着连帽卫衣的年轻人紧贴着画满涂鸦的墙壁快步疾行，其中一人用连帽挡住大半张脸，目不斜视，另一人则时不时瞥一眼墙上的涂鸦，脚步渐渐放缓。 “菲尔！别停下！旁边那伙人看着可不好惹，我们是来找乐子的，我可不想找麻烦。”走在前面的矮个子回头拉住同伴的手腕，美联邦人通常注重个人距离，能做出这种动作而不引起反感的只有关系密切的好友。 “我正在找乐子呢，杰森。”菲尔指着墙壁上色彩鲜明的涂鸦感慨道，“看看这些艺术品，多么触动人心的创作。” “你疯了？我堂兄告诉我这都是街头帮派的作品，千万不要对他们的涂鸦指指点点，他们都是群疯子，才不管你说好还是说坏，只要你敢对他们的创作评头论足，他们就会对你不客气！”杰森紧张地看着路边，人满为患的洗衣房外有几个穿皮衣留胡子的壮汉正往这边看。 在纽约治安最差的街区被一群帮派分子盯上，还有什么事比这更糟糕更危险？杰森听说过布朗克斯区的种种传闻，家里有位堂兄步行走过这里的街区时，短短十分钟时间内就把钱包和证件丢了个精光，只因为寻找过程中望了某位帮派分子一眼，就被打成了重伤。 “你反应过度了，别这么紧张，上世纪四十年代布朗克斯区还是治安最好的行政区呢，后来因为地区老化，非洲裔和拉丁裔移民聚集，才导致犯罪率飙升，但那都是四十年前的事情了，杰森，我们生活在21世纪，你真的不用担心走在街上就会被人乱枪打死，那种事情发生的几率，比你走在路上摔跤摔死的概率更低。”菲尔很淡定地欣赏着墙壁上的涂鸦，感叹道，“还有，能绘出这种作品的涂鸦艺术家大多数与帮派分子没有关联，他们都是真正来自底层的穷人，就连喷漆罐和颜料都买不起，只能从商场里偷，所以涂鸦才会被人称为贫贱的艺术。” “但艺术不分贫富，想一想吧杰森，一群真正有想法有天赋，有表达欲望的人，忍受着饥寒，风里雨里，不求报酬地在大街小巷里挥洒颜料，只为点亮行人枯燥的世界，只为让行人看一眼自己的作品，这就是真正的艺术啊。”菲尔张开双臂，用夸张的咏叹调称颂道，“生命的意义正在于此，表达自我，寻求肯定，你感受到了吗杰森？谢谢你带我来这，我喜欢这份生日礼物，之前我还一直以为你对我的涂鸦爱好不感兴趣，真是抱歉。” “见鬼，我真不明白我为什么会跟你成为朋友，我真悲哀。”杰森伸手扶额，作头疼状，“你该不会以为我在你生日这天，冒险带你来到纽约最危险的街区，就是让你看这些东西吧？这也算找乐子吗？打开谷歌敲几下键盘，这种图片你想看多少有多少！” “嗯？”菲尔疑惑道，“那你打算给我的惊喜是什么？” “闭上嘴别说话，跟我来。”杰森松开菲尔的手，小心翼翼地瞥了街对面的洗衣房一眼，几个壮汉仍聚在原来的位置聊天，杰森这才松了口气，继续往前走。 菲尔恋恋不舍地望着墙上的涂鸦，迈不动腿，走在前面的杰森转过头气急败坏地喊道：“赶紧跟我走，蠢货！我保证到了俱乐部以后只要一分钟，就能让你把这些狗屁东西统统忘掉。” 杰森信心满满，让菲尔不禁对他口中的“俱乐部”感到好奇，好友的脾性他很清楚，到底是什么样的俱乐部能让杰森这么迫不及待？ 是不是那种随手可以摸到一瓶上等好酒或一包优质大麻的狂欢派对？或是灯光、音乐和靓女一起跳动的****俱乐部？ 满怀期待的菲尔跟在好友杰森身后，七拐八绕，走进一条偏僻的街道，里面立着一幢幢年久失修的老式建筑。 “你确定没有走错地方？”菲尔努力不露出失望的表情，这里能有什么新鲜的俱乐部，就连一家像样的酒吧都看不见。 杰森正要说话，忽然听见一声沉闷的枪响，震得他浑身一抖。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杰森并没有像菲尔想象中那样惊慌失措地抱头逃窜，反而一脸兴奋地点头喊道：“没错，就是这！” 搞什么？刚才那个畏畏缩缩看见几个陌生人就不敢在街道上逗留的胆小鬼杰森呢？菲尔张了张嘴，又隐约听见几声枪响，听声音是从街道里的几幢房屋里传来，很可能是在地下室或仓库。 “黑帮火并？还是仇杀？”菲尔下意识地要退后，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没想到还真能遇上这样的事情，“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到了安全的地方再报警！” “为什么离开？”杰森拉住菲尔，笑道，“这里很安全，你刚才听到的枪声是从靶场传来的。” “靶场？”菲尔左右看了看，这分明就是个老旧街区，哪里来的靶场？ “对，这里娱乐项目很多，不如我们就从‘靶场’开始？”杰森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眼里闪烁着病态的狂热兴奋，上一次菲尔看到杰森这幅模样时还是在毕业舞会，杰森钓到一个热辣奔放的棕皮肤女生，准备告别自己纯真的少年时代。 菲尔心里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他退了一步，问道：“杰森，你最好先跟我说清楚，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能让你忘掉一切烦恼的地方。”杰森不由分说拉着菲尔走进一间上下三层的房屋。 刚一进门就有浓重的血腥味和腐臭味扑鼻而来，菲尔想伸手捂住鼻子，可两只手臂却僵住不动。 前面那个东西是什么！ 那个勉强保持了人形的怪物…… 变异体！ 第二百七十八章 怪诞的街头(中) 变异体也分很多种，像安琪儿那样的高等圣族——按照他们的自称——经过包装后能成为人人追捧炙手可热的明星。而那些能控制住嗜血欲望并伪装成人类外貌的变异体，则能被部分大胆前卫的人所接受，能融入到正常人的社会里。 但还有一些进化程度不够高的变异体，他们有的长着令人作呕的长舌像吊绳一样拖在地上，有的长着畸形的四肢、膨胀的身躯，无一例外全都散发着腐臭血腥的气味，让人退避三舍。 尽管圣殿发言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出保证，人们还是很难相信这些怪物不会袭击人类，所以这些变异体都被圣殿集中管理，在纽约街头几乎不会遇见。 因此这是菲尔头一回面对一个活生生的变异体，虽说以前在网上也曾浏览过别人拍摄的照片和视频，但坐在电脑前看图片和站在怪物面前完全是两回事。 房屋玄关左侧立着长吧台，后面坐着一个人形生物，左半边脸血肉模糊，一条圆柱状的肉条从他嘴里垂下来，软软的搭在他手中玻璃杯的杯沿，像吸管一样吸取杯中粘稠的深红色液体。 那是人血？菲尔感觉自己的胃部开始翻滚，一股酸味冲上喉头。 要呕吐了。 菲尔转头将近乎求救的目光投向杰森，可一向胆小怕事的杰森竟然兴冲冲地走到吧台前，放下一卷绿色钞票，压低声音对那个面目可憎的怪物说道：“两张票！一个固定靶，一个移动靶。” 变异体用尖锐的指甲扯断绑住纸钞的皮筋，点清数额后点了点头，问道：“用什么枪？” 看着变异体说话时嘴里滴出的血浆，菲尔头晕目眩，弯腰吐了一地。 “菲尔！见鬼！”杰森气恼地喊了一声，接着回答道，“把移动靶改成固定靶，多出来的差价够付清理费用吧？” 变异体点了点头，再次重复问题：“用什么枪？” “先拿一把勃朗宁m1911，两个弹匣，对了，这次我想试试步枪，推荐一下？” “斯尔太aug，无托结构……”变异体背到一半就忘了词，从吧台地下翻出一张纸来，照着上面的内容念道，“斯太尔aug，无托结构，可单手操作，新手也能轻松掌握。” “就要它了！”杰森满意点头，说完走回菲尔身旁，扶着菲尔的手腕笑道，“其实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也不比你好多少，但是不用害怕，这些变异体绝对不会袭击我们，他们可不像那些帮派分子一样危险，来吧，进靶场，好好享受你有生以来最棒的生日礼物。” 菲尔吐得眼冒金星，还没缓过神来，就在恍惚的状态中被杰森拉着走进房屋的地下室。 确认自己没有危险后，菲尔终于冷静下来，尽管脚底发软，但不再有夺门而逃的想法，而是努力保持冷静， 这间地下室的面积不小，靠近通道的这一侧由钢板隔成八个宽达一米的射击位，每个射击位下面都装有一扇防弹玻璃，玻璃上撑着实木挡板，挡住腰部以下的位置，而另一侧则空无一物，留出宽阔的空间。 “这就是靶场？”菲尔疑惑地问，“靶子呢？靶子在哪？” “别急，我先给你做个演示。”杰森神秘兮兮地笑了下，站到一个射击位前，用力拍了两下手掌。 一个化着烟熏妆的男人走到杰森身旁，一声不吭，直接递出一把手枪和一把突击步枪，接着又把四个弹匣抛在挡板上，而后转身就走，脚步轻的像猫，几乎听不见响动。 “看好了！”杰森冲菲尔喊了一声，伸手戴上降噪耳机，随后举起突击步枪对着空气做了个瞄准姿势。 这是要对着空空荡荡的墙壁打靶吗？菲尔无法理解，刚才杰森给出的那卷钞票至少有两百美元，谁会花两百美元到地下室里对着空气射击？那些钱足够去射击场玩个痛快了。 这时，真正让菲尔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刚才递枪的烟熏妆男子推着一个改造过的手术推车走到墙壁那侧，推车上绑着一个“人”，浑身上下不着寸缕，戴着钢盔的头部藏在手术推车顶部的防弹板里，四肢都被固定在推车上，纹丝不动。 烟熏妆男子将手术推车的支架放下，并将与地面平行的床板往上推，使之与地面垂直，然后将推车抵在墙壁上，说道：“开始吧，需要加购子弹就按铃。” 说完，烟熏妆男子转身就走。 菲尔几乎要把眼珠子瞪出眼眶，那就是固定靶？ 疯了！简直是疯了！ “你疯了！”菲尔冲上前扯掉杰森的降噪耳机，歇斯底里地大喊，“这是谋杀！疯子！变态！不可理喻！这是什么！你在干什么！” “嘿！”杰森不满地推开菲尔揪在自己衣领上的手，“冷静一点！这不是谋杀！看在上帝的份上，菲尔，刚才我给你解释的时候你都没听见吗？” “什么？”菲尔愕然，走进地下室之前他恍恍惚惚神志不清，根本没有听清杰森说了什么。 “那个固定靶不是人，是一个有特异功能的变异体！”杰森再次举起枪，用枪口指着推车上的“人”，“只要不被打烂脑袋，它就不会死，只要把碎肉捡回去再补充一点血液，它很快就能回复如初。” “你，把变异体当靶子？”菲尔的世界观开始坍塌，他不自觉地松了手，喃喃自语，“疯了，真的是疯了。” “这有什么？”杰森露出鄙夷不屑的神情，“这是他的工作，明白吗！他买不起食物，也找不到工作，又不满意圣殿按时给他派发的份额，就得通过这种方式来赚钱。” 说完，杰森扣下扳机，枪口喷出火光，子弹狠狠凿进目标的身躯，溅起猩红刺眼的血花。 射中人体的感觉显然给杰森带来了射击靶无法给予的巨大快（和谐）感，让他抑制不住冲动，接连开火，成串的子弹打在墙壁上或变异体身上，粉尘与血雾四处弥漫。 “砰砰砰砰砰砰” 不断回响的枪声震的菲尔双耳发麻，而杰森脸上那种陌生的嗜血狂热则让菲尔忍不住闭上双眼。 第二百七十九章 怪诞的街头(下) 人可真是一种充满矛盾的复杂生物。 菲尔在脑海里回想着自己记忆中的杰森，矮小的个子，善良的心灵，小时候总像个腼腆害羞的小弟弟一样跟在自己身后，在学校里经常被那些恶霸学生欺凌却不敢发声，偶遇喜欢的女生也不敢多看一眼。 这种状况等到毕业之后开始发生改变，凭借着在学校内的刻苦学习杰森在毕业后获得了一份异常优异的工作，丰厚的薪酬待遇让杰森摇身一变跻身成功人士的队列——至少与同届的同学们比起来，杰森算是令人艳羡的成功者。 成功给了杰森信心，一个人的心理状态从自卑到自信甚至自负，其外在表现自然也会紧跟着发生一系列变化，可菲尔怎么都想不到，杰森会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想想刚才在大街上看见帮派分子时畏畏缩缩的杰森，再看看眼前这个嗜血疯狂的杰森，根本想象不到这是同一个人，更想象不到这巨大的反差转变之间只有十分钟间隔。 是因为以前压抑的太久，所以找到发泄口后猛然爆发，还是因为杰森本性如此？菲尔想不明白，只觉得多年好友如此陌生，只觉得当今世界如此陌生。 人们都说纽约是这个世界上最具包容性的城市，无论是什么事情发生在这里都不足为奇，菲尔今天终于相信了这话。 杰森背对着菲尔，一边换上满弹的弹匣一边朝后面大喊：“嘿，伙计，怎么样，爽吧。”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有些人能从破坏和血腥残忍的画面中获取快感，但有些人却更愿意欣赏与暴力无关的美，显然，杰森是前者，菲尔是后者。 杰森没收到回应，回头看了一眼，放下降噪耳机，拿着勃朗宁手枪走到菲尔身旁，说道：“你来试试？” 看着杰森脸上还未消退的红润，菲尔不知怎么丧失了拒绝的勇气，动作僵硬地接过这把勃朗宁m1911，任由杰森将自己推到射击位前。 “开枪，开枪吧！相信我，只要试一次你就知道这是多么爽快的事情，扣下扳机然后看着一具活生生的肉体在眼前炸出血雾，看着碎肉和血浆一起从空洞里崩出来，这才是真正的射击！”杰森在菲尔耳边轻声蛊惑。 “好吧，只是不死的怪物而已，杰森付过钱了，这只是正常的交易，好吧，或许不那么正常，但肯定不会有危险……”菲尔在心里安慰着自己，但仍然无法下定决心扣下扳机。 “菲尔！”杰森失去了耐心，突然摘掉菲尔的降噪耳机在他耳边大喊一声。 菲尔被吓得浑身一颤，应激反应让他下意识地扣下扳机，只听见砰的一声巨响在室内回响，震得菲尔脑海一片空白，耳道里除了让人头疼的蜂鸣声就只剩下杰森张狂的大笑。 “哈哈哈哈，蠢货，你打偏了！” ……………… 等到菲尔再度睁眼时，他发现在自己正躺在柏油马路上，身旁是个散发着恶臭的垃圾桶。 “醒了？”杰森的声音从另一个方向传来，菲尔转头一看，杰森正提着一瓶伏特加俯视自己，脸上挂着坏笑。 “你这家伙居然在靶场里晕倒了，真是见鬼，早知道你受不了刺激我就自己去了，白白浪费我一张门票。”杰森摇头叹气，想了想觉得自己的语气不太友善，弯腰伸手把菲尔拉了起来，举起酒瓶笑道，“生日快乐，别着急，惊喜才刚刚开始。” 这他妈是惊喜？这明明是惊吓！惊悚！ 菲尔想破口大骂，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不，我看我还是回家休息吧，这地方不适合我……我是说，如果你想在这玩你可以留下，晚上再去参加我的派对。” “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别开玩笑了伙计。”杰森在菲尔肩上锤了一拳，“我知道，靶场不适合你，但是这里好玩的还有很多，可别轻易放弃，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 “让我带你去‘粉红乐园’，十分钟，如果你还是不感兴趣，那咱们就回去，怎么样？拜托，再给我一次机会啊，这是你的生日，我想让你开心。” 杰森的话让菲尔动摇，他点点头说道：“好吧，就十分钟。不过你得先告诉我，‘粉红乐园’又是什么地方？” “嘿嘿，每个男人做梦都想去的地方。”杰森给出一个暧昧的眼神，把剩下的半瓶伏特加塞进菲尔手里，“先喝点，你需要酒精帮你放松你紧绷的神经，放心吧，我向你保证，‘粉红乐园’没有半点危险。” 菲尔默不作声地跟在杰森身后，走到街头角落一处经过翻新装修的大房子，这栋房屋的面积至少是“靶场”的五倍以上，里面人声鼎沸，隔着十多米的距离都能听到里面的欢声笑语，看来这里比靶场更受欢迎。 两个白人女性站在门前，雪白圆润的大腿配上豹纹短裙，纤细修长的小腿配上高跟皮靴，光看这两双腿就能让人口干舌燥，再看看她们傲人的胸围和妩媚的脸蛋，保准任何一个男性见到他们首先联想到的都是一张床。 “你，这……”菲尔舌头像打了结，说话都含糊不清。 “嘘！”杰森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径直走进大门，里面迎宾台旁坐着一个金发碧眼长腿巨（和谐）乳的美人，左脚踏着八公分高的普拉达红高跟，右腿懒洋洋地搭在左腿上，玻璃丝袜性（和谐）感诱人，右脚上的高跟鞋倒在地板上，做好美甲涂着指甲油的娇小玉足晃荡在充满荷尔蒙味道的空气里，让人口干舌燥。 菲尔确信，网上会有一大群特殊癖好者愿意付上百美金，只为看一看这样的美足。 “欢迎光临。”金发美人摘下唇间的电子烟，朝着菲尔抛来一个媚眼，和一团桃心形的蒸汽烟。 暖色调的柔和灯光洒下来，菲尔便看见一个粉红色的小心心朝着自己飞来，贴到自己胸前，散成雾状。 “杰森，这……是什么地方？” “男人的乐园！”杰森兴奋地绞着双手。 “咕咚” 菲尔听见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 第二百八十章 扭曲的世界(上) 菲尔不是未成年，也不是恪守陈旧观念的卫道士，他对性的交易没有歧视，只要还没有对另一个女人立下婚姻的誓言，那么在紧张的工作之余，用女性美妙的身体为自己带来慰藉和释放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菲尔也见识过几处类似的享乐之所，都是男人的乐园，可显然与现在身处的粉红乐园有很大区别。 尽管看不出任何端倪，但菲尔心里已经联想到一个惊人的可能：既然靶场的靶子是变异体，那么这些粉红女郎诱人尤物会不会也是…… “这是我朋友，今天是他生日，我给他预约了朱莉安娜。”杰森走到金发美人身前，用钩子一样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双腿与胸间的美妙风光。 “预约号码。”金发美人完全不介意杰森的冒犯。 杰森对着手机报出一串数字和子母：“9a031519be76.” 金发美人核对号码后，对杰森摊开手掌：“加三百。” “什么？” “涨价了，加三百。” “你在跟我开玩笑吗？”杰森瞪着双眼，怒道，“我五天前做的预约，已经付了全款和押金！你这是在抢劫！” “你可以申请全额退款。”金发美人一点儿不在意杰森的态度，“反正朱莉安娜的预约一直排的很满。” “见鬼，什么时候变异体也学会奸商那一套了。”杰森退回菲尔身旁，低声说道，“我刚才不该多嘴，现在她知道这是你的生日我肯定不会退款，所以有恃无恐，可恶。我身上现金不够了，你带钱包了吧？先借我一点。” 说完，杰森没等菲尔点头答应，就从他裤袋里摸出钱包，掏出三张本杰明塞到金发美人的胸衣里。 “你们预约的是‘热情岁月’套房，如果不打算换，就跟我来吧。”金发美人笑盈盈地起身，踏上高跟鞋往里走，杰森迫不及待地推着菲尔跟上她的脚步。 菲尔发现这粉红乐园的装修风格类似情趣酒店，每一层都隔成许多个小房间，房门上除了刻着门牌号，还写着套房的种类，花样繁多，让人眼花缭乱。 很快菲尔就到了‘热情岁月’的门口，推门一看，里面摆着两张单人床，两张书桌，床上放着橄榄球服，书桌上摆着头盔和各类书籍，限量版球鞋和舒适的毛绒拖鞋摆在门口的鞋架上，屋子里弥漫着淡淡的古龙水味道。 这是一间大学宿舍，菲尔就是在一个类似的房间里度过了自己人生中最富激情的三年时光，回想起那时的自己，永远充满活力，那就是青春的感觉。 “这……” “朱莉安娜马上过来，好好享受吧，四个小时后退房，超过时间扣除押金。”金发美人扔出一串钥匙，转身走了。 菲尔神情呆滞地看着杰森，说道：“请告诉我，我们不是来嫖变异体的。” “真该把你现在的样子照下来给你看看。”杰森哈哈大笑，“放心，朱莉安娜可不是靶场里那些穷鬼变异体，不会吓着你的，噢，说曹操曹操到（speakofthedevil）。” 听到devil（魔鬼）这个词，菲尔感觉有一股气流在自己脊椎里上下涌动，像电波一样冲击着五脏六腑，好像身体有一种冲动的能量要发生爆炸。 这时，门外走进一个妙龄女郎，踩着一双木屐，穿着宽松的浴袍仍能凸显出火辣的身材，俏目含春。 菲尔呆呆的看着她那碧蓝色的双眼和肥厚的花瓣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斯嘉丽·约翰逊！ 《迷失东京》和《戴珍珠耳环的少女》的主演斯嘉丽·约翰逊！无数男人的梦中女神！ “你们好。” “斯嘉丽”，或者说朱莉安娜抬起一边肩膀，让裸（和谐）露在外的锁骨锁住杰森的眼睛，“你们俩一起吗？” “啊，不，呃，你要陪的是我朋友。”杰森说着，从衣服内侧的口袋里掏出几张照片递给朱莉安娜，菲尔瞥见那几张照片里是几个不同的女人，分别是从他学生时代到现在曾经喜欢过或幻想过的女性。 “好的。”朱莉安娜露出一个俏皮的笑，拉开衣柜门走了进去，原来那“衣柜”其实是个换衣间。 “这是什么意思！”菲尔急忙拉住杰森喊道。 “这还不明白吗？朱莉安娜也是变……圣族啊，不过她是那种很高级的圣族，她完全能变化成人类的模样，至少从外貌上看，你不会看出她与正常人有任何区别，这么说也不太对，她可比正常人完美多了！对了，你有任何要求都可以跟她提噢，各种制服或是姿势都没问题，我这一千美元买来的四个小时，你可要好好享受！” “疯了！你疯了！”菲尔压低嗓门吼道，“变异体啊！t病毒啊！杰森，你是不是真的疯了，你怎么做得出这样疯狂的事情！” “嘿，别大惊小怪了，你担心安全问题，戴套不就好了，而且街边就有血清卖，放心吧，这么多人都来玩过，也没见谁出过问题啊。”杰森嗤笑道。 “可这是变异体！” “首先，是圣族，变异体是个贬义词汇，你这种喊法等于冲着一位黑人喊他黑鬼。其次，就算朱莉安娜是圣族又怎么样？这只是花钱购买的服务，至于服务员是人还是其他物种，有区别吗？自己开心才是最重要的！”杰森说完，一把夺过菲尔手里的钥匙。 “可是……” “闭嘴！你画涂鸦的时候不是总问我生命的意义是什么吗？生命的意义就是冒险和享受啊，好好享受吧！”杰森拉开房门，“对了，书桌抽屉里有安全（和谐）套和各种小玩具，嘿嘿，玩的开心点。” 说完，杰森跨出房间，用力关门，还用钥匙把门给反锁。 “嘿！开门！混蛋，开门！”菲尔慢了一步，只能奋力用手拍着房门大吼。 “你很心急喔。” 身后传出一个又甜又软让人心痒痒的声音，菲尔转身一看，衣柜门被推开，里面走出一个穿着拉拉队服的棕发女生，笑容甜美，一如记忆中的模样，连眼角那颗痣的位置都不差分毫。 菲尔张着嘴忘了言语，不知藏在何处的音响放出他最喜欢的一首情歌。 第二百八十一章 扭曲的世界(中) 许多人说美好的记忆都以压缩而抽象的形式存在。 假设有一个炎炎夏日，高悬天空的太阳洒下毒辣的日光，把柏油马路和路上的行人都炙烤称软绵绵的形状，而你住在海边的小竹屋里，捧着喜爱的书籍在文字和幻想的海洋里遨游，当阳光钻进窗里让你感到灼热，你端起水晶杯喝下一小口冰饮，这时腥咸的海风吹进来，带走了所有不悦，让你在那一刻满足地感受到自己的幸运与快乐。 多年过后，你不会记得那一天你在看什么书，看了什么内容，你不会记得那一天海浪的大小和沙滩边贝壳的形状，你只会记得那一刻难忘的感受。 阳光、冰饮、海风，一天的经历压缩到几个词语中，从转瞬即逝的感受，提炼为璀璨耀眼的记忆精华，深深刻入你的脑海。 等到再度回忆时，眼前看见的不是高清照片，而是依稀可见的轮廓，损失了精确和真实却换来了更多的想象空间。 菲尔也认为正是这种模糊才使得记忆中的人更加美好，但菲尔没有想过当记忆中的她出现在现实里会更加美好。 失之交臂又恋恋不忘的初恋女孩，穿着少年时期初遇时的啦啦队队服站在自己面前，紧致的小麦色皮肤洋溢着青春的色彩，仿佛时间倒流。 作为一个功能健全且取向正常的男性，菲尔能感受到自己体内的生理反应，下肢已经在裤裆竖起帐篷，可理智且清楚地认识到对方是一个能够变形伪装成人类的怪物，又使得菲尔产生包含了谨慎、担忧、畏惧等情绪在内的复杂心理反应。 一股热流从膀胱由下而上，另一股寒流则从大脑由上而下，两支大军在心脏处交战，在心房里挤成一团，汹涌而激烈，冲出心血管时像土卫二上冰火山的爆发。 “你好像很紧张。”朱莉安娜掩面而笑，走到床边坐下，大腿与小腿间勾出一个美妙的角度。 菲尔不敢再面对自己的情绪，也不敢继续思考，他像个懦夫一般转身踢打门框，扯着嗓子大吼道：“该死的，杰森！把门打开！我发誓如果你现在不开门，我一定要让你后悔！你这个蠢货！白痴！开门！开门！！！” “你的朋友肯定是去免费休息区了，在那儿可听不见你的大喊大叫。不过你为什么这么慌张呢，是我吓着你了么？”朱莉安娜伸出粉嫩的舌尖在两瓣嘴唇上绕了一圈，嬉笑着说道，“我又不会吃了你。” 女孩子总是开玩笑说“你那么紧张干吗，我又不会吃了你”“离我那么远干吗，我有不会咬你”，可一个吃人的变异体说出这个玩笑，真是莫大的讽刺，完全不能让人放下戒心。 “但愿如此。”菲尔为了泄愤，在门上狠狠踹了一脚，而后无奈地转过身，用背部倚着门框，像一只走投无路的可怜虫。 “是我没能让你满意吗？”朱莉安娜看起来很重视客户的感受，她真诚地问道，“我可以随时更换形象，你尽管提要求，要我换成其他人的样子吗？或者腿再细一些，胸再大一些？” “不不，你很完美。”菲尔抬头瞥了朱莉安娜一眼，又马上低头不敢与她对视，“我只是……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我不太难接受这种，这种行为。” “因为我不是人类？”朱莉安娜问。 自然，如果眼前的朱莉安娜是克隆人，或者长相相似的女人，菲尔会二话不说就往上扑，可这是变异体，是怪物，谁会去跟怪物做那种事？ 但菲尔不敢点头说是，他害怕朱莉安娜会生气——如果变异体有生气这种情绪的话，谁知道会不会有呢，变异体对大部分人来说还是相对神秘的存在。 “不管怎么说，接下来四个小时你都要跟我待在这个小房间里了，粉红乐园是不会退款的喔。”朱莉安娜柔声道，“不过呢，你朋友付钱来让我陪你，但却没有指明要我陪你做什么，假如你没有其他事情要做，不如我陪你聊聊？听说你们人类都有各种各样的复杂情绪堆积在心底，压抑到一定程度之后就要通过各种方式发泄出去，有人通过酗酒或滥交来释放，也有人通过倾诉来释放，如果你不愿意选择前者，或许可以选择后者？ 菲尔不禁动容，他没有想到这个美丽的怪物竟能说出如此细腻、触动心扉的话，更没有想到变异体会从事的服务业范围如此之广阔。 “你可以把所有秘密都说出来喔，我们圣族的记忆力不好，或许出了这扇门我就会把你说过的话全都忘光，但只要在这四小时服务时间内，我会是你最棒的聆听者。” 菲尔嗫嚅道：“那……你能不能，变成另一个人的样子？我是说，你现在的样子容易让我分心，我都知道该说什么。” “当然，要我变成谁？” “随你，只要别变成刚才那几张照片里的人就行。” “明白了。”朱莉安娜变回了斯嘉丽的模样，“我喜欢她，变成她的样子会让你感到困扰吗？” “不，这样挺好。”菲尔现在明白了，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愿意来这里一掷千金？因为变异体能够给他们提供外面的世界无法提供的体验，没有哪个靶场能让你对着活生生的“人”开枪，也没有哪个高级会所能让你把所有梦中情人揽入怀中。 只有这个被称作“俱乐部”的街区可以，不论你是想要暗恋的女生还是当红的女星，甚至是某国的公主女王，甚至是已经死去或老去的情人，你都可以在这里圆梦。 “说吧，想说什么，想问什么，都没问题。”化身斯嘉丽的朱莉安娜起身坐到菲尔身旁。 菲尔试着随意说了几句，便发现朱莉安娜是个不错的谈话对象，远比自己想象的更像正常人，要不是她亲口承认而且还变成大明星斯嘉丽的样子，或许菲尔会把她误认为一个人类。 聊了一阵后，房间里渐渐陷入沉寂，两人都不开口，菲尔想要打破僵局，忽然心血来潮问道：“你为什么要做这份工作？”2589 第二百八十二章 扭曲的世界(下) 朱莉安娜盯了菲尔一会儿，笑道：“你还是第一个问我这种问题的客人。” 菲尔怔怔看着这斯嘉丽特有的媚笑，脑子一热脱口而出：“是你演技太好，还是你真的在笑？” “又是一个奇怪的问题。”朱莉安娜歪着脑袋不答反问，“为什么会这样问？” “因为我看了不少有关变……圣族的新闻报告和文章资料，都说绝大部分圣族是没有感情的，只是为了融入人类社会而刻意模仿我们人类的行为而已。可是，我看你的笑容，不像是假装出来的，倒像是真正发自内心的笑容。所以，你们圣族也有类似人类的情绪吗？” 聊了这么久，菲尔慢慢相信杰森所说的话，变异体确实比帮派分子更温和，至少自己不会因为说错一句话就丢掉小命，所以菲尔放心大胆地表达自己的意见，就像他曾说过的，生命的意义在于表达么，假如一句真心话都不敢说，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唔，我可以讲个故事，用来回答你这两个问题，不过这是个比较长的故事。”朱莉安娜用请示的眼神望着菲尔，让菲尔受宠若惊。 “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不是么？”菲尔说。 “嗯。”朱莉安娜低着头似乎在回忆，过了一会儿她摇头无奈地笑道：“圣族的记忆力确实不好，我已经回想不起太多细节，从哪里开始讲呢？嗯，就从我转化成圣族的时候开始吧。” 菲尔点头，做出聆听的姿态。 “我并非自愿转化为圣族，记忆中作为人类时，我对圣族极为抵触，并多次绝食抗议，宁死也不肯成为圣族。”朱莉安娜刚说一句话就被菲尔打断。 “等等，你是被强迫的？”菲尔激动地直起腰板，男性的保护欲、责任感和正义感一下就被激发出来，“被感染了只需要一剂血清就不会成为丧尸或者变异体啊！难道你是被变异体绑架了？混蛋，我得报警！” 激动之下，菲尔也不再以“圣族”相称，而是直接说出“变异体”这个词汇。 “别激动，纽约警署可不会管这些烂摊子，先听我说完。我……不，应该说朱莉安娜并不是被绑架的，至少不是被变异体绑架的。”朱莉安娜意菲尔稍安勿躁，但没有多大起效，于是斯嘉丽又说了一句话，让菲尔变成了木头人。 “是朱莉安娜的父母绑架了她。” 听见朱莉安娜用自己的名字称呼自己，菲尔愣了愣，随即明白了她的用意，现在的她已经不是人类，所以她用“我”来称呼自己，用“朱莉安娜”来称呼曾经存在过而被她所代替的那个女性。 “那时洛杉矶之战还没发生，圣族活跃在欧洲各国和美联邦的地下世界，进化神教以赐予新生为手段四处蛊惑，网罗信徒，朱莉安娜的父母无意间接触到了进化神教在美联邦教区的主教。”朱莉安娜的语气很平淡，听着像是在客观描述一件与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情。 “那时朱莉安娜仍是一个人类，但患有晚期癌症。知道吗，医生们对那样的患者有个独特的称呼：‘圣诞树’，因为患者体内满是扩散的恶性肿瘤和肿块，就像是一颗挂满装饰物的圣诞树，这样的病情已经没有医治可能，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 “朱莉安娜痛哭流涕，以泪洗面，最后终于认命，准备平静接受自己的结局，然而朱莉安娜的父母却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他们不愿意失去朱莉安娜，于是他们想到了一个办法，他们决定把朱莉安娜送给进化神教美联邦教区的主教，让主教大人为朱莉安娜进行转化仪式，这样朱莉安娜就能够继续留在他们身边。” “疯了！简直是疯了！”菲尔失声大喊，“难道他们不知道转化为变异体以后就会变成另一个物种吗，这样做跟亲手杀死自己的女儿没有任何区别！” “可分区主教不是这么说的，网络上的言论也是争论不一，深陷绝望的中年夫妇就像是掉进水里快要溺死的人，哪怕看见一根稻草都要伸手去抓，受了分区主教的蛊惑，自然只会选择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情。”朱莉安娜讥笑道，“他们反倒认为那些抵制变异体的言论，是旧势力在阻挡不可抗拒的新世界所作出的谎言呢。就像是每次出现可代替石油的能源，而后因为各种客观原因没有大规模投入使用，都会有人说是石油和能源巨头在背后作祟，不允许主流能源耗尽之前出现新能源损坏他们的利益，这到底是真是假？真真假假，没人说得清楚，人们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再说，你们人类里疯狂的个体还少么？看看这里有多少顾客？再看看这里每天会出现多少新面孔？呵呵。” 菲尔无言以对，这真是一个变异体讲出来的话？不敢置信。恐怕自己身边大部分人还说不出这一番道理吧。 “你，你继续。” “刚说到哪儿了？噢，想起来了，朱莉安娜的父母想把朱莉安娜转化成圣族，在他们看来能够继承朱莉安娜部分记忆的圣族仍是他们的宝贝女儿，只不过换了一个存在的方式而已，‘真正的爱能够跨越物种’，他们是这样说的，咦，我居然还能记得，说明这句话对朱莉安娜影响很深。” “另外，朱莉安娜父母的想法是，假如朱莉安娜成为圣族之后的表现证明了圣族是比人类更高等的物种，他们就一起参加转化仪式，与朱莉安娜成为同一个种族，再次组建亲密无间的家庭——幸亏他们小有财富，变卖房屋后能够承担的起一家三口的转化仪式费用，毕竟，作为转化仪式必需品的人肉，可是十分昂贵的。” “但朱莉安娜不愿意成为圣族，所以她绝食抵抗，但父母心意坚决，于是朱莉安娜离家出走，嗯，应该说离开医院出走，可离开不远就因病痛昏倒，被急救车送进医院后，又再次回到了父母的掌控之中，最后绝望的朱莉安娜只好想尽各种办法自杀，哪怕虔诚信仰上帝的朱莉安娜相信自杀者无法登上天堂，她也宁愿选择自杀，而不愿意成为圣族。” “然后呢？”菲尔感到紧张，他已经被这个故事牵动了心神。 “然后，我记不清了，总之朱莉安娜没有成功，被五花大绑送到进化神教的转化仪式上时，她大声咒骂着自己的父母，咒骂着身前的主教和身旁围成一圈的信徒。” “最后她含着十字架大喊。” “上帝啊，求您仁慈，把我从这个扭曲的世界里拯救出去吧。”89 第二百八十三章 变异体的工作 朱莉安娜陈述事实的平静语气，更能让人确信这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事件，而不是胡编乱造的恐怖故事，因而更令菲尔感到惊悚，汗毛倒竖。 光是想象一下那个画面，菲尔就受不了，在脑海里他已经脑补出那幅画面：娇弱无助的绝症少女被亲生父母以爱的名义送上邪神的祭坛，无论如何挣扎都不能摆脱魔鬼的爪牙…… “上帝啊。”菲尔浑身哆嗦了一下，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上帝听不见你的呼唤，也听不见朱莉安娜的呼唤，于是朱莉安娜死了，我诞生了。”朱莉安娜说，“从这个角度想，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上帝他老人家的无动于衷？” “我，我不知道。”菲尔只知道自己的世界观正在面临严峻考验，如果说刚才在靶场的见闻让这座修建了二十多年的城堡产生动摇，掉落了些许粉尘，那么朱莉安娜的故事则让这座城堡开始以惊人的速度坍塌。 “呵，故事还没有结束，你的问题还没有得到解答呢。”朱莉安娜继续说道，“我出生时继承了朱莉安娜的部分记忆，也拥有了变形的能力，但我与朱莉安娜的父母并没有任何关联，他们在我眼中与其他人类一般无二，非要较真的话倒也有一点区别，那就是我在看见他们时总是会有种莫名的悸动，我想吃了他们，我想撕裂他们的皮肤，痛饮他们的鲜血，吞吃他们的肌肉和内脏，再把他们的骨头咬碎嚼成渣，吞进肚里。” “咕咚”菲尔又听见自己吞咽唾沫的声音，他急需酒精来壮胆。 “酒在书柜中间的隔层里，饮品额外收费喔。” “谢谢。”菲尔打开衣柜隔层，发现了几瓶廉价的红葡萄酒，价格标签上却写着数倍于商场价的数字。 管它呢，菲尔拿起开瓶器和两个高脚杯，心想，都花了一千美金跟一个变异体谈心，还舍不得花五十美元喝一瓶劣质红酒么？ “我不喝。”朱莉安娜拒绝了菲尔递来的红酒，“换成鲜血我倒能陪你共饮一杯。” “那还是算了吧，你继续说。” “嗯，我出生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只有一种感受，饿，饿到无法忍受，饿到我甚至愿意吃牛肉羊肉充饥，但圣族大量进食非人肉类会导致体能下降，呕吐不适。想象一下你乘着一艘小舢板飘荡在汪洋大海里，没有水源，喝海水会死，不喝水也会死，当饥渴像海浪像风暴一样拍打过来，你能忍受多久呢？” 朱莉安娜脸上的表情又开始产生变化，如果要找一个词来形容，那应该是“心有余悸”。 “但不论有多饿，都必须忍住进食的欲望，否则圣殿会将我彻底毁灭，每个新生的圣族都要在生存与进食之间挣扎，有时我们会被关进一个铁笼里，铁笼里放着冷冻的大块人肉，假如不能压制住进食的欲望，假如在铃声响起前吃了那块肉，或是企图破坏铁笼逃跑，都会被当场杀死。” “可圣殿定期配发的食物实在太少，仅仅能让我们僵持在崩溃的边缘线上，像安琪儿那样好运的家伙，会一步登天直入圣教高层，拥有享用不尽的食物，只需要伸伸手就有低等圣族会为他们奉上烹制好的商品人肉，而像我这样运气不好的残次品，就必须找到方法努力往上爬，赚更多的钱，买更多的食物，进化成更高等的存在，形成良性循环。” “但圣殿不允许圣族袭击人类，不允许圣族以任何形式利用自己超出人类的能力从事人类社会中的正规职业，所以我们别无选择，要么违反圣律——顺带一提，凡是这么做的都死了，而且死的很快，尤其是那些宣扬人类只是食物可以肆意享用的激进分子——要么钻空子。喏，你看到了，粉红乐园就是钻空子的非法产业，这条街上还有各种商店，出售各种服务，有特异功能的圣族能在这找到一份工作，并用赚到的钱在黑市购买由正规渠道采集运输的商品人肉，那种肉罐头就跟你们吃的午餐肉差不多，只不过价格翻了上百倍。” 菲尔强行咽下口腔里的红酒，内心发誓以后不会再买午餐肉罐头。 “据我所知，变，咳，你们圣族也有很多种类吧，其中不少都是非常，非常……呃……” “你想说畸形、恐怖、吓人？你想问他们怎么赚钱？”朱莉安娜怜悯道，“看过马戏团表演吗，看过地下黑拳吗？” “你是说……” “嗯，那些在你们人类审美中被定义为恐怖丑陋畸形的低等圣族，有的会把自己的身体当做展品，像马戏团的猴子一样为人表演，有的会把自己的身体当成武器，在无限制血腥格斗场内决一生死，胜者拿走奖金，败者留下尸体。” “有这种事？”菲尔瞠目结舌，“难以想象。” “呵呵，事实如此。附近就有一家人类与圣族合办的血腥格斗场，每晚都会举办生死决斗或血腥大乱斗，如果你能买得起入场券，可以去看看，有闲情的话还能赌上两手。另外，每场决斗都会产生许多具尸体，主办方会在全场观众里随机挑选一个幸运观众，将第一个死亡的圣族作为幸运大奖送给他，或者她。” “她？会有女性去观看决斗？等等，那算什么奖品？难道会有人把尸体做成标本来收藏吗，这么变态的事情……” “我听说女性观众占比很高呢。”朱莉安娜似笑非笑地看着菲尔，说道，“圣族的尸体无法长期保存，但每个圣族都会留下一颗脑核，这才是真正有价值的收藏品，听说珠宝行业正在找办法打磨脑核，不过现在已经有以脑核制成的饰品了，耳坠，或者毛衣链、手链，也算是新出现的时尚潮流，那些名媛佳丽，都以此为荣，攀比成风。黑市的拍卖所里，一颗低等圣族的脑核都能卖出不菲的价格呢，所以总有蠢货来狩猎我们，有的是人类，有的是铤而走险猎杀同类的圣族。” “天啊，上帝啊。”菲尔像个白痴一样喃喃自语，原来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在自己没有看见的地方，发生过那么多怪诞疯狂的事情。89 第二百八十四章 故事谁人信 菲尔与大部分纽约市民一样，虽生活在这个包容万千无奇不有的国际大都会，但绝大部分时间都处在正常人的和平世界里，就连警匪片中常见的街头枪战和飙车都没怎么见过，更不会与宣扬食人为进化的邪教有任何纠葛。 所以菲尔没有见过纽约地下世界的漆黑色彩，直到洛杉矶之战后惊爆全球的新闻发布会，菲尔才得知原来世界上真有这种怪物，而且数目远比自己想象的更多。 但这对菲尔的生活几乎没有产生任何影响，除了生活中多了一个话题，以及夜晚不敢再一个人走进偏僻无人的街道以外，存在变异体的世界和以前的世界一模一样，没有任何改变——至少菲尔的世界是这样。 而现在，菲尔知道，世界早就大不一样，翻天覆地的变化正在悄无声息地发生，而像自己一样信息渠道有限的底层民众却毫无知觉，直到有一天量变引起质变，人们才会惊恐地发现自己熟悉的世界转瞬间崩塌消解。 没有见过世界如何在自己的视线之外发生点点滴滴的改变，只觉得回过神时已是天地剧变，大部分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的人，都会六神无主，比如菲尔自己。 “天啊，变异体进入美联邦才多久，一周，两周？总之不到一个月吧？为什么短短时间里就会出现这样疯狂的事情，纽约警署难道不知道吗？” “嗤，我说过了，这里每天都会出现许多新面孔，‘俱乐部’既没有严格的会员制度，也没有深深隐藏在某处角落，它就大大方方地出现在这里，吸引着来自各地的游客。如果纽约警署真不知道‘俱乐部’的存在，那么他们的线人统统都该找个高楼跳下去。”朱莉安娜说起警署时嗤之以鼻，显然不把纽约人的暴力执法机构放在眼里。 “既然知道，为什么不管理？” “圣族不是人类，也不是美联邦公民，纽约警署才不关心圣族的死活，说了你可能不信，我的熟客中就有几位纽约警署的高级警探和警监喔。” “那你们圣族的领导者呢，也对这些事情坐视不理吗？让你们自生死灭吗？” “你是说圣殿？呵呵，圣使和主教们都忙着对抗人类中的反圣分子，可没有空在意我们的死活，我们这些不听话的残次品比被抛弃的废物都不如，之所以能够继续存在，只不过是因为我们没有违反圣律，以及圣使大人和主教大人乐意看见我们与人类打成一片——哪怕是以这种方式。” “你们没想过反抗吗？” “在圣殿的绝对力量面前，个体的意志渺小如沙，反抗就是死路一条。而且，为什么要反抗呢？”朱莉安娜用纤长的手指指着自己，说道，“看看我，假如没有这份工作，我只能像其他低等圣族一样靠着固定配额艰难支撑，日复一日地受着折磨，直到某一天终于忍受不了食物的诱惑，触犯圣律然后被消灭，或者某一天，冲突爆发，然后死在反圣分子手里。但现在，我却能安全地生存，足不出户就能赚到足够的美元购买我所需要的商品人肉，吃得越多，进化程度越高，于是就更受欢迎，赚的也就越多。有这样的好事，为什么要反抗？” “……” “这就是我选择这份工作的原因，至于我脸上的表情和表现出的情绪是真是假，你猜啊？” “……” “为什么不说话？我让你感到无趣了么？”朱莉安娜嘟着嘴唇，娇嗔道，“好吧好吧，告诉你啦，其实圣族也可能产生人类拥有的情感，圣殿的精神领袖，第一圣使‘白’大人就是位感情丰富的圣族，他的诸多分身都能与许多人类中的政要富豪谈笑风生，甚至被来自各领域的精英引为知己。噢，给你说个秘密吧？” “……” “圣白大人的脑组织能够不断分裂，每隔一段时间，圣殿大主教就会挑选出一批虔诚的圣族信徒进行洗礼，为他们植入圣白大人的脑组织，让他们能够产生并理解复杂的情感，由此进化为更加完整的高等生命——按照圣殿的说法，这是进化之主命圣白大人传达的旨意。”朱莉安娜带着一丝讥讽说道，“当然，像我这样信仰不够虔诚天赋又不够出众的低劣货色，绝不可能踏上圣坛接受大主教的洗礼。” “那，你？”菲尔想问朱莉安娜为何拥有本不该有的情绪，可话到嘴边又响起这可能是朱莉安娜的秘密，自己知道的越多，就越不安全。 可朱莉安娜看出了菲尔的想法，毫不顾忌地回答道：“我产生情感应该是一次意外，不用惊讶，这个宇宙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意外，当初如果没有几个小小的意外，哺乳动物都不会出现，也不会有什么人类和圣族。” “你知道，我的预约时间一般是四个小时一轮，中间间隔一小时清洗身体并准备迎接下一位客人，但大部分客人都没有玩弄过这么完美的肉体，所以他们通常指能持续几分钟，或十几分钟，即便依靠药物帮助增加时间和次数，也远远用不完四个小时的服务时间。” “但粉红乐园的规矩就是四个小时一轮预约，定下这个规矩自然有其用意。客人们花了大价钱买下四小时的服务时间，当然不愿意匆忙结束后就起身离开，白白浪费剩下的服务时间。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客人们往往会提出各种要求，比如让我变成某个人的样子，陪他们做某些事，比如用餐、阅读书籍、观看电影等等，通过这种方式，客人们能圆了心里的梦，不仅仅是满足肉欲的幻想，还有精神的慰藉，因此他们对我恋恋不忘，在粉红乐园流连忘返。” “为了提供更好的服务，赚到更多的美元，我开始学习知识，以便能与客户有话可说，我开始认真倾听，努力感受并理解他们的情绪，以便扮演成他们需要的样子。” “久而久之，我渐渐能够理解客人们的情绪，并且，自己也产生了一些从没有过的奇异感受，也就是，感情。” 朱莉安娜用手指在菲尔胸口轻轻戳了一下，随后揪着菲尔的衣领把他拉到自己身前，贴着他的耳朵吹了口气。 “呐，我的故事，你信了吗？”89 第二百八十五章 一切都是进化 看见脚步虚浮的菲尔跌跌撞撞地朝着自己走来，杰森赶紧放下手里的鸡尾酒上前搀扶。 “嘿嘿，怎么样？爽吗？这笔钱花的值吧？”杰森坏笑着在菲尔耳边轻声说道，“你要知道，多少富豪一掷千金去选美，就为了找一个能让自己圆梦的梦中情人，而在这儿，一千美元就能跟朱莉安娜这样的尤物共度良宵，能睡遍所有你幻想过的女人，实在是太划算了，不是吗？伙计，快告诉我，这是不是你有生以来最棒的生日！” “说实话，这是我最差劲的生日，但同时也可以说是我最棒的生日。”菲尔两条腿软得像松糕，整个人的重量都倚在杰森身上，让个子比他矮小的杰森倍感吃力。 “还有，我跟她之间没有发生任何事。” 听了菲尔这句话，杰森一个激灵险些把菲尔摔出去。 “一千美元，不，一千三百美元买来这四个小时，你就跟朱莉安娜盖棉被纯聊天吗？！” “没有盖棉被，我们只是单纯地聊天。” “真见鬼，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朋友！”杰森觉得言语已经不足以表述自己内心的鄙视，就连眼神都无法传达这浓郁的怨念，他可是顶着裤裆里的小帐篷在休息区等了四个小时！膀胱都快要憋炸了！而菲尔这混蛋竟然在‘热情岁月’套房里跟朱莉安娜聊天！ 用菲尔的口头禅来说，就是“疯了，真是疯了”！ “我的钱啊，白浪费了。”杰森发出一声哀怨的悲鸣，拖长了尾音，为自己逝去的小钱钱哀悼，毕竟它们未能死得其所。 “不，杰森，你的钱完全没有浪费，它对我产生的价值远远高出你的想象。”菲尔喘着粗气，似乎想起了某件令他激动澎湃的事，“走，去买喷漆罐和颜料！” “什么？”杰森知道自己耳朵没出问题，所以怀疑菲尔的脑子出了问题。 “朱莉安娜给我讲了一个故事，她给我推开了一扇门，我能感觉到，我现在正站在新领域的门槛前，只要往前跨一步，就能跨越瓶颈！听见了吗！我要喷漆罐和颜料！我要创作！我要表达我内心世界的新景色！”菲尔扯着杰森大喊，那副模样激动的像是在联盟决赛上打出了一记绝杀。 “搞艺术的果然都是疯子。”杰森无奈地搀着菲尔往外走，他现在终于明白，菲尔这样的人实在没法享受“俱乐部”里的精彩，与其继续拖着菲尔去其他地方，不如放弃这个愚蠢的想法，及时止损——老天爷，杰森可不想再花上千美元买张血腥格斗场的门票，保准刚进场不久，就得扶着吐成傻瓜的菲尔把他送上救护车，为了避免这种尴尬狼狈的境遇，杰森必须取消今晚的压轴安排。 “算了，我还是送你回去吧，估计家里还有个惊喜派对等着你呢，嘁，每年都搞这一出，单调又无趣。”杰森说完，在心里补道：只有我会给你一个别出心裁的惊喜，可惜你这家伙无福消受。 “不不，你聋了吗，我再说一次，我要喷漆罐和颜料！这里是布朗克斯！涂鸦之城！我现在就要在这里留下我的印记！”菲尔手舞足蹈。 “好好好，随你。”杰森翻着白眼把菲尔往外拖，附近也有小型超市，只不过货物的售价更高，毕竟物以稀为贵，敢留在变异体势力范围内做买卖的人着实不多。 菲尔买好喷漆罐和颜料后便开始调试颜色，随后找到一面斑驳的墙壁开始创作，杰森站在超市门口抽着烟，后悔自己今天做了个愚蠢的决定。 这时，有一队穿着黑红立领长袍的俊男靓女走到超市正对面不远处站成一排，杰森眯着眼睛往前张望，但黄昏已尽夜色将临，隔着半个街道的距离只能看见模糊轮廓，于是杰森朝着那边走去。 “那好像是进化神教的教服，这是来传教的么？”杰森心想，“或许能结交几个酷一点的朋友，跟菲尔这样可悲的可怜虫可玩不尽兴。” 杰森走近这队穿着奇装异服的人时，队列里响起一个极具蛊惑力的声音，将越来越多的人吸引过来，聚集在周围。 “同族们，进化之主的子民们，在前行道路上迷途的羔羊们，你们是否曾经怀疑过自己生命的意义？” “你们是否总是无法感到真正充实的满足？不论富有与否，你的生活是否已经让你感到枯燥？幸福感是否离你越来越远？是的，在一次又一次膨胀自己的心理预期并追寻更大的预期以求获得幸福的过程中，你们已经遗忘了生命的意义。” “我们来到这个世界，只有一个意义，那就是进化！” “我们继续挣扎求生，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进化！” “从远古时期的单细胞生物到如今的高级灵长类动物，以及拥有高等基因更进一步的智慧物种，进化的进程从未停止。” “或许你不愿意从宏观的角度去看到物种的进化，没关系，就让我们以微观角度去看看，一个个体的生命从诞生到逝去，经历了什么？” “从呱呱坠地开始，你就咿呀学语，这是一种进化，为了更好地与其他生命交流而进化。” “从接触情感开始，你就打开心扉，与他人分享亲情、友情或爱情，这是一种进化，为了认识自己和他人的感受而进化。” “从步入社会开始，你就勤奋工作，这是一种进化，为了获得更高的社会地位和更优渥的生活条件而进化。” “识字、读书、工作、健身、祷告……你们所做的任何一件事，哪怕是你习以为常的琐碎小事，都是一种修炼，一种进化，为成为更加完整更加高等的生命而进化。” “拉屎也算吗？” 人群中一个方脸阔腮的大汉痞笑着喊了一声，让杰森不禁为他捏了把汗。 这可是进化神教的传教神父，跟“俱乐部”里那些弱势群体完全不是一回事，要是惹怒了他们，恐怕免不了要吃苦果。 令人意外的是，布道传教的银发神父并没有发怒，他和蔼地望着出声打断自己的大汉，和声回道：“是的，你为了继续生存而吸收营养物质，随后排泄出体内多余的垃圾，排泄之后的你相比排泄之前的你，又是一个更好的自己，这也是进化的一部分。” 众多目光聚焦在大汉身上，他灿笑着后退，不敢再出声。 神父张开双臂，好像要拥抱天空。 “探索新领域，追求进化，这是身为智慧生物最重要的本质！” “永远不要忘记自我的本质！” “进化的大门，永远为你们敞开！” “加入光荣的进化吧！”289 第二百八十六章 红与黑 狂热的欢呼声震得杰森耳膜生疼，他努力在愈发密集的人群中挤开一条通道，退到菲尔正在挥洒颜料的墙壁旁。 晚风让杰森被酒精所麻痹的大脑重回清醒，当他看到街道那头狂吼着“进化万岁”“圣族万岁”的人群，仿佛看到一群在迪厅里疯狂摆动身躯的舞者，没有五彩灯光打在他们头顶，没有动感旋律响在他们耳畔，但他们同样嗨到了极致，仿佛空气里弥漫的怪味都是致幻剂。 无法融入环境的杰森终于感到不安，他凑到菲尔身边催促道：“我们该回去了，说不定大家都在公寓里准备派对等着你呢。” “那就让他们等着吧，今年也该轮到我给他们一个惊喜了。”菲尔敷衍了一句，又完全投入到自己的创作中去，从模糊的轮廓中杰森能猜出这是一幅宗教色彩浓厚的画作，这让杰森更加紧张，焦灼地在菲尔身后来回走动。 “别紧张，刚才那位仁兄问把拉屎和圣教的核心教义摆在一起提问，现在不一样活蹦乱跳吗？” 一个轻佻的声音在杰森身后响起，杰森倏然转身，这才发现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个黄皮肤黑头发的亚裔青年，正拿着摄像机对着菲尔和街对面的人群，不断调整姿势，大概是在尝试找到更好的角度进行拍摄。 这人似乎站在这有一段时间了，不然不会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情，但杰森之前却没有注意到他，一方面因为杰森心神不定，另一方面因为他的隐藏技巧很好，极大程度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这是精英战地记者的必修课。 “华夏人？”杰森谨慎地退后了一步，由于发生在华夏远江的悲剧，几乎所有华夏人，包括美籍华裔，都是激进的反变分子，杰森可不希望字在变异体的地盘上跟反变分子扯上关系，虽说刚才那位大高个现在还活蹦乱跳，但谁知道之后他会不会因为得罪圣教——进化神教的简称，由于进化神教由自称圣族的变异体进行传教且核心高层无一例外都是变异体，因此也被称为圣教——而付出代价。 诚然，圣殿有圣律约束变异体不得伤害人类，但没有人能确保所有变异体都遵循圣律吧，即便变异体不对他下手，也难免会有圣教的人类狂信徒对他打击报复，尤其在美联邦这个枪支泛滥的国度，冲动杀人的案例多如牛毛。 “我的口音这么明显吗？”亚裔青年向杰森伸出右手，“我叫唐飞，请问我能问您几个问题吗？” 作为穹顶消失后第一个深入前线接触到幸存者的战地记者，唐飞已在华夏新闻界闯出偌大名声，在远江拍摄的一组照片甚至获得了普利策新闻奖的提名，但唐飞仍不满足，察觉到机会后又到美联邦进行大胆的冒险，不过这次他是独自一人偷偷溜出来的。 “不，你是记者，对吧？我不会回答你任何问题。”杰森又退了一步，尽可能离唐飞更远一些。 “记者？不不不，什么样的记者会用这种相机？”唐飞笑道，“我只是个游客，听说纽约有个新出现的特色旅游景点，特意赶来体验，不得不说，这里看起来没有什么动人的景色，但是作为游乐场所，真是独具特点，独一无二。” “你想问什么？”杰森没有放低警惕，但变了个态度，“我算是这里的熟客，可以给你分享一点经验，教你一些诀窍，让你在这花最少的钱，享受到最爽的体验。不过，我要收费的，我能让你省下不少钱，付一笔咨询费对你来说是非常划算的交易。” “当然。”唐飞掏出厚厚的钱夹子，里面装满绿油油的钞票。 “问吧。”杰森盘算着多少能挽回一点今天的损失，心情稍微好转。 “听说这里消费很高，所以相当一部分客户都是高薪阶层？”唐飞问道，“里面的游乐设施会不会装了针孔摄像头？你知道，在华夏很多类似场所都会装上那玩意儿偷偷录像，等到需要的时候就拿那些录像去威胁客户，让他们为自己办事，我也是有身份的人，我担心……” “那种事情可不会在这儿发生。”杰森咧嘴笑道，“看来你真是第一次来玩的游客？伙计，你有福了。就像你说的，有能力在这玩乐的大多是有身份有地位的高薪阶层，基本能满足自己生活中外在的物质需求，所以才会来‘俱乐部’追寻刺激，能让他们流连忘返的好地方到底有多棒？用用你的想象力。” 杰森用了近二十分钟才介绍完“俱乐部”里最有意思的游乐项目以及游玩时需要注意的各类事项，唐飞听完立刻奉上五张百元大钞，随后似不经意的问道：“刚才街道对面那伙人是怎么回事，都是在这里游玩的游客吗，我看那传教的水平也不怎么样，竟然能蛊惑到不少人？” 拿到钱后杰森心情大好，没有多想便回答道：“这不奇怪，怎么说呢，这里大部分常客都经常与变异体打交道，不像外面那些不了解情况的人一样抵触变异体。在这儿待久了，难免会羡慕变异体的各种能力，而且既然由贫民转化的变异体都能拥有一个稳定安全的生活，那么……” “你知道吗？”杰森忽然压低声音说道，“我听同事说，我们公司的一位合伙人正在考虑接受转化仪式，现在还没有出台有关变异体的完善法律，趁相关法律完善之前转化，仍能保有个人资产，这让不少富豪都心动呢。我有一位在大律师事务所工作的朋友曾告诉我，最近这段时间，他们接到相关的法律咨询越来越多，许多人都在咨询依照现有法律，将自己转化为变异体后会受到哪些影响，以及如何保障自己的私人财产和个人权益等等。你知道，变异体只有临时居住权，并不是美联邦公民，但已有美联邦国籍的公民自愿转化为变异体后，是否继续拥有公民权利，这还仍没有明文规定呢！” “噢？”唐飞双眼中亮起兴奋神采，“请问能把你那位朋友的联系方式给我吗？我也想做一点咨询。” “你不是游客么？咨询这些做什么？”杰森狐疑道。 唐飞面不改色心不跳，脱口就答：“我有位亲戚在唐人街，他是美联邦国籍，这次我出游纽约主要就是来探访他的。” “需要咨询的话你就自己去找律师事务所吧，我今天说的够多了，天色不早了，趁着这里还没有被前来享受疯狂夜生活的人挤满，你赶紧去享受吧！” 唐飞笑而不语，转身离开前对着菲尔的背影照下一张特写，此时墙壁上已沾满浓厚的红色和黑色。 “画的名字想好了吗？”唐飞问。 菲尔点头。 “《红与黑》。”89 第二百八十七章 女帝 纽约市布朗克斯区东北部，佩勒姆公园内，果园海滩查德湾沿长岛海湾舒展其美丽身姿，风姿绰约，却远远不及公园内一位喂食飞鸟的女子。 这位女子立于音乐喷泉正前方，身穿黑红相间的立领长裙，乌黑靓丽的长发散在身后，与她更胜白雪的细腻肌肤彼此相衬，如果有人离得足够近便能发现，她的肌肤上不但没有色斑、汗毛，就连毛孔都没有，仿佛浑然天成了无瑕疵的一块美玉。 但正因如此完美，反而无人敢于靠近，附近的人们只敢躲在离她老远的地方偷偷张望，不敢往前迈一步。偶尔有路过的夜跑族跑进这个领域内，立刻会产生胸闷气短、头晕目眩等不适症状，最后有意无意地朝着远离黑发女子的方向跑开。 肉眼虽不可见，但感官敏锐者依稀能察觉到，有一股玄之又玄的威压感自那黑发女子体内扩散而出，划出一片寂静无人的领域。 以她为中心，方圆百米内，唯有飞鸟方可落足，说来奇怪，感官比人更加敏锐的鸟儿反而敢靠近这名女子，甚至有小鸟站在她肩头欢快蹦跳。 在音乐喷泉后方，一部警车停靠在两百米开外的安全距离，车内的巡警正用望远镜观察着女子的一举一动，随时准备呼叫支援。 “不会有事吧？”坐在副驾驶座上新入职的菜鸟紧张地问道，对面那绝美而诡异的女子显然是一位进化程度极高的变异体，枪套里的警用手枪完全不能给他提供任何安全感。 “没事，这么长时间你接到过变异体袭击人类的报案吗？”驾驶座上一位蓄着络腮胡的中年警察用粗犷的嗓音回话，“我只是看看而已，噢，可真美啊，满足了我对东方美人的所有幻想，哪怕动用我全部的想象力，都想象不出黄种人可以美到这种程度。” “那是黄种人？”菜鸟不解，“黄种人不应该是黄皮肤吗？她比阿拉斯加州的雪地更白。” “进化程度最高的一批变异体，全都是从华夏逃出来的，天知道他们在华夏吃了多少人。”络腮胡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满怀恶意地笑了下，“不知道‘粉红乐园’的应（和谐）召女郎敢不敢变成她的样子，要是能变成她的模样，保证客流量能升得比帝国大厦还高。” “笃笃笃” 车窗被轻轻敲响，络腮胡下意识地放下望远镜朝车窗外看去，一位穿着黑红色长袍的红发少年站在车外，面无表情地看着车里，眼神冰冷，酝酿着一场危险的风暴。 “您好，警官，我记下了您的车牌号和警员编号，假如您不希望您和您的家人从帝国大厦顶楼掉下去，请您管好您的嘴，以免祸从口出。” 络腮胡大惊失色，脸色白了又红，右手搭上了配枪的握柄，却没有勇气做出下一步动作，直到红发少年走远了，才恶声恶气地骂道：“该死的变异体，一天比一天嚣张，如果总局没有下过命令，我今天非得把他铐进车里。” 菜鸟警员伸头到窗外望了一眼红发少年的背景，小心翼翼地说道：“总局昨天下发过最新情报资料，里面有圣教各级人员的服饰标准……看他身上的教袍，应该是主教级别。” 络腮胡沉默不语，片刻后，警车悄悄调头，向着公园内其他区域巡逻去了。 红发少年步行至音乐喷泉前，将背脊弯曲成一个谦卑的弧度。 “陛下。” 女子唇角微翘，挥手散去围聚在身旁的鸟群，出声道：“何事启奏？” “圣使有请。”纽约教区的主教毕恭毕敬，他知道正是因为身前这位传奇，圣教至今没有教皇，只有圣使。 在圣族神权与王权的角力中，神权大获全胜，但圣族仍然只有一位帝王。 ……………… 白站在波浪小丘的顶点，透过这个著名的公共花园及文化中心可以俯瞰哈德逊河及帕利塞德峭壁，但白的目光还能触及更远，一直延伸到遥远的东方。 “圣使大人。”红衣大主教驻足于白身后，“又有一批信徒愿意奉献自我，接受转化仪式，无一例外，都是来自‘俱乐部’的优质客户，‘俱乐部’的影响正在逐步扩大，已取得超出预期的成效。” 接着，红衣大主教拿出汇报稿，报出一系列详细数据，单是从粉红乐园内获取的有效情报数量，就已接近其他分区的总和，而血腥格斗场则能为圣教筛选出优质潜在信徒以及强大的战士。 然而，俱乐部模式虽获得了巨大成功，但要继续推广仍有阻力，不仅有外部阻力，还有内部阻力。 从远江时期就跟随在白身边的罗纳尔多在红衣大主教退下后，轻声问道：“圣使大人，我不明白，圣殿已有能力眷顾它的子民，为什么还有牺牲同族作为人类的玩物？” “存在即合理，每个个体都有自己的存在方式，既然已经存在，就让它继续存在吧。”白没有正面回答罗纳尔多的问题，“你更应该关注欧洲的渗透工作，核武器是圣族存亡的关键，我们正与毁灭的倒计时赛跑，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我不明白。”罗纳尔多感到疑惑，进化程度得到提升后，随之而来的疑惑也越来越多，“只要有您在，圣殿就不会走向灭亡，即便倾华夏举国之力发动战争，也不可能毁灭我族。” “国家是内外集团相互制肘的利益集合体，圣殿有数不尽的方法在充满夹缝的斗争中生存，并且吸收战争带来的养料继续壮大。”白罕见地发出一声叹息，“但在这个时代，某个个体对圣殿的威胁，可能超越一个发达国家。” “既然你这么担忧，那就把杨小千和刘远舟杀了。” 清冷的女声让罗纳尔多的两只巨耳微微颤动，他自觉地转身鞠躬，恭迎来者。 温言走到白的身旁，与白肩并着肩，美眸遥望万里，气吞山河。 “施展武力才是解决问题的最佳手段！”1989 第二百八十八章 圣使召见 “陛下英明。” 圣一用手拍着自己的光头，制造出啪嗒啪嗒类似鼓掌的声音，嬉笑道：“不如陛下御驾亲征，定能将我族强敌碾成飞灰。” 下一刻，音爆响起，温言的身形略显模糊，转瞬后再度凝实，手里多了一个光溜溜的头颅，而她身后圣一的身躯则以炮弹出膛的速度飞向天际，只留下一篷血雾。 温言捏着圣一的头将他扔到脚下，如蔑视虫豸般俯视着这颗光头，认真地问道：“你想死？” 圣一怡然不惧，桀桀狂笑：“我不想死，你也不想我死，倒是刘远舟杨小千他们很想看到我死，您要让他们得偿所愿吗，陛，下？” 眼看着温言要将圣一的头颅踏成齑粉，安琪儿张开双翼飞到温言身边，拉住温言的手臂轻声为圣一求饶：“陛下息怒，圣一大人罪不至死。” “乖。”温言揉揉安琪儿的金发，宠溺一笑，“朕不会赐死他，只不过是用实际行动让他明白，暴力的确是解决问题的最佳手段。” “不知不觉中，我们玩角色扮演都玩上瘾了啊。” 听见温言以朕自称，白感慨了一句，随后蹲下身拾起圣一的头颅，拍掉他脑壳上的灰尘，微笑道：“不要总是作死，不然真的会死。” 圣一立刻收声，似乎在他看来，白和颜悦色的劝话比温言的死亡威胁更加恐怖。 “去把第二圣使的身体取回来。”白冲着空气说了一声，接着把圣一的头颅像橄榄球一般抛向身后，红衣大主教轻轻接住头颅揽入怀中，双手将圣一的头颅捧在胸前，五百米外成列肃立的白袍卫士朝着圣一躯体被击飞的方向动身搜寻。 “今晚请你们来有几件事。”白招招手，红衣大主教捧着圣一的光头走上前，四位圣族中天生的王者齐聚于波山顶峰，上百名精锐高等圣族围聚在四圣身后，一时间威压厚重，风儿也不敢喧嚣。 “第一，美联邦政府认为可以研发改造出识别圣族的大规模监听体系，所以他们仍然保持一定的耐心，为我族的发展争取了宝贵时间，但这远远不够。幸好，你们都知道，地球即将面临更多的灾难入侵，我们不是人类唯一的敌人，也未必要永远做人类的敌人。等到下一次灾难，人类面临巨大危机自顾不暇时，才是圣族真正崛起之际。” “第二，自远江一战后至今，各国正府首脑面对前所未有的变化，无不如履薄冰谨小慎微，这种和平的局面于我们而言并不理想，我们要尽可能引发华夏对我族发动全面战争，我们有敌人，华夏也有敌人。” “第三，必须尽一切努力掌握核武器，几颗核弹头并不能给我们带来谈判的资本，圣殿必须扶持有科研潜力的第二或第三世界国家进行核试验，此事必须谨慎，不可泄露。” “最后一件事，奉进化之主的旨意，圣殿即将迎来一位圣子，洗礼仪式将在明晚举行。” ……………… 粉红乐园，二次元圣光套房内，朱莉安娜依偎在一个穿着和服的年轻男子怀中，用手指轻轻在他裸（和谐）露的肌肤上划动，仿佛芦苇拂过水面时会掀起波澜，指尖划过男子皮肤时，激起他的竖毛肌，立起一片片小疙瘩。 “噢，朱莉安娜，你最棒了。”男子搂住朱莉安娜，柔声道，“我想娶你，你是我命中注定的爱人。” 朱莉安娜笑而不语，她见过各种古怪的人类，却只有这个怪胎会以人类的身份向圣族求婚，原因是只有能自由变化外形的圣族才能满足他的性幻想——他深深痴迷于日本文化，总是幻想着能够拥有一个可爱的二次元少女作为伴侣，但正常人类哪怕整形加也无法将呈现出动漫人物的面部比例，而像朱莉安娜这样的圣族则能高度还原，再搭配上专业的costumey，便能打破令他绝望的次元壁，将二次元人物呈现到现实中。 “可是父亲总是不能理解。”男子转而叹道，“他甚至禁止我来这里找你。” 说到这，男子猛然一拳锤在榻榻米上，恨恨道：“只要可爱，种族不同又算的了什么？” 朱莉安娜没有回应，墙上的时钟已经转过四个刻度，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即将响起，宣告一天的结束。 “快到时间了，亲爱的，你该回去了。”朱莉安娜起身，慢慢脱下套袜，“你父亲是国会议员，圣族的身份在美联邦还没有得到承认，他的敏感并不奇怪。” “你是在关心我吗？”男子感动道，“我就知道你对我和对其他人不一样，朱莉安娜，跟我走吧，离开这里，我不想再看到你为了生存作践自己，你不必去讨好其他男人，他们只想玩弄你的肉体，而我，只有我，才是真正爱你的人。跟我走吧！我们离开美联邦！去阿姆斯特丹，在钻石之都连两个男人都能注册结婚，你也一定会被接受的！” 朱莉安娜露出玩味的微笑，问道：“那你父亲呢？” “让他见鬼去吧！他娶了一个他不爱的女人，休想让我重蹈他的覆辙！”男子激动地挥着双手。 “不，亲爱的，我属于这里，你也属于这里，我们哪儿也不去。”朱莉安娜背靠墙壁，按下一个不易察觉的按钮。 “为什么这么说！你是担心生存问题吗？不用担心，我有钱，我有很多钱，到了阿姆斯特丹我们也能买到商品人肉，大不了我出双倍的价钱，让人从美联邦空运到荷兰，我会给你幸福，相信我，我能……” “咔哒”套房门被推开，八公分的普拉达高跟鞋踏进来，叼着电子烟的金发女郎走到男子身旁，冷声道：“先生，您的服务时间已经结束，请您按照规定立刻离开。” 男子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说不出口，最后一言不发垂头丧气地走出门，在走廊里跨了几步又不甘心地回头喊道：“朱莉安娜！我明天还会来找你的！” “砰” 金发女郎甩手关上套房门，转头对朱莉安娜问道：“饿了么？” “有一点。”朱莉安娜点头。 金发女郎从lv包里掏出一个熟肉罐头递给朱莉安娜。 “吃饱点，圣使大人要召见你。” 第二百八十九章 同情 人类由收入水平、综合能力、身份地位等诸多复杂因素来划分阶级。 而圣族只以个体的纯粹实力来划分阶级，因此圣族的阶级划分更加简单，也更加森严不可撼动。 即便圣殿宣称进化之主的子民不分高下，但事实摆在那里，决定圣族地位的仍旧是自身实力，如今只不过是再加上一条信仰的虔诚与否。 而朱莉安娜在这两点都不突出，或许比“贫民窟”里那些同族要优越不少，但比起欧瑞金大教堂内肃立的黑衣教士、白衣卫士和红衣主教相比，其中差距犹如萤火之光对比皓月。 因此，只是站在神圣殿堂门前，里面恐怖的威压就让朱莉安娜感到双腿发软，堂堂圣族，攀岩越山如履平地，现在走在柔软的红毯上却举步维艰。 不知是不是错觉，朱莉安娜勉力走到教堂中央的祭坛时，感觉自己已将之前进食获得的能量消耗一空。 “圣使大人。”朱莉安娜垂下头颅，正等着圣使大人转过身来，准备双膝跪地亲吻他的脚尖——哪怕朱莉安娜并不像大多数同族一样虔诚地信奉进化之主，但在圣使大人面前再怎么谦卑都不为过。 可当眼前穿着黑红立领长袍的身影转过来，朱莉安娜愣住了，双膝只弯到一半，就像失去弹性的弹簧，既不能继续往下压，也不会往回跳。 朱莉安娜认识眼前这位红发少年形象的圣族，哪怕只见过几面，哪怕朱莉安娜的记忆力不是很好，也能清楚记得这张脸，这是将朱莉安娜从人类转化为圣族的纽约教区主教。 红衣红发的主教身后，祭坛内一片狼藉，显然刚刚结束另一场转化仪式，想必今晚又有不少主的子民迷途知返，投入进化之主的怀抱。 红衣主教显然已不认得朱莉安娜，他无视了朱莉安娜异常的举动和复杂的表情，对朱莉安娜点头道：“圣使大人在等你。” 朱莉安娜受宠若惊，不知该如何回应。 “沐浴更衣后，随我去密室。”红衣主教没有耐心等候朱莉安娜的回应，绕过圆形祭坛朝着教堂内部更幽深处走去，肃立两侧的黑衣教士开始清理祭坛，朱莉安娜愣了一会儿才动身跟上。 享受过以前从未敢想象的奢侈血浴后，朱莉安娜压抑住喝光自己洗澡水的冲动，擦干身体，换上黑红色的长袍，跟在红衣主教身后亦步亦趋，内心深处涌起的紧张感愈发强烈，她身上穿的可不是普通浴袍，而是主教级别的教袍，如果还能在两边立领领口上绣上两朵血玫瑰，那便是仅次于四圣之下的红衣大主教，圣殿的权力中心。 一个在粉红乐园工作，靠着出卖自己身体供人类玩乐来换取金钱和食物的低等圣族，怎会有资格穿上这件教袍？ “请您进去吧。”红衣主教推开密室大门，躬身退后，看来他没有面圣的资格。 朱莉安娜不敢让圣使大人久等，径直走入密室，假如圣使大人或主教大人要对她不利，根本不必这么麻烦，只需要让异端裁决所派出一支精锐小队就能让她人间蒸发，区区一个低等圣族想要逃出“圣白之手”的掌心，绝无可能。 所以朱莉安娜知道自己不必感到畏惧，既然自己还活着，就说明圣使大人对自己没有恶意，那么自己就还能继续活下去。 密室内，一位黑发黑瞳的少年坐在打磨光滑的木椅上，披着宽松的丝绸白袍，玉石一般的肌肤半遮半掩，显着些许东方人特有的神秘感。 这就是圣白大人？朱莉安娜颇为意外，眼前这位如雷贯耳的传奇大圣几乎没有给她带来任何压迫感，仿佛坐在那得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 定睛一看，朱莉安娜发现了一个更加让自己不敢相信自己双眼的事实：圣白大人怀中抱着一个裹在襁褓中的婴儿，这婴儿还没睁眼，小的像只小奶猫，因为头盖骨还没有发育闭合，长着几缕稀疏毛发的脑壳上方软趴趴地凹下去一块。 朱莉安娜闭上眼，接着睁开眼，又紧紧闭上眼，再次睁开眼。 圣族的大脑没有做梦这个功能，所以眼前的一切都是正在真实发生的事。 圣白大人竟会以如此温柔的姿势抱着一个婴儿，还轻轻摇晃手臂哄着婴儿入睡？ 不可思议。 那个婴儿是圣白大人的子嗣吗？ 可圣族能受孕生子吗？ 朱莉安娜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她可以肯定至少圣族不能与人类结合受孕，到目前为止，圣族已知的唯一繁衍方式就是将作为食物的人类转化为同族，除此以外，别无他法。 难道圣白大人找到了令圣族自行繁衍的方法？ “朱莉安娜。”白出声打断了朱莉安娜的胡思乱想，“我关注你很久了。” 朱莉安娜拘谨不安，她一个小小的低等圣族，何德何能能受到圣白大人的关注？她想问自己为何享此殊荣，但却不敢开口。 “知道吗，你是第一个没有接受圣体洗礼，凭借自身产生情感和丰富情绪的低等圣族。”白似乎能读懂朱莉安娜的疑惑，主动解答道，“我想过许多方式，希望能让低等圣族产生并理解情感，但始终没有获得成功，我一度以为这是不可能实现的目标，直到你出现。” “你会在服务时间内用尽各种方法取悦你的客人，并不仅仅是为了更好的评价和更多的回头客吧？据我所知，此前你曾为一位破产的客人免费服务，还为他垫付预约金，相当于你倒贴……没有任何一位圣族会这样对待人类。” 圣白大人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朱莉安娜却感到浓浓的恐惧，难道自己真成了一个异端，一个圣白大人想要亲手撕碎的异端？ 对生存的渴望让朱莉安娜弯下双膝跪在地上，她正要哀求进化之主的仁慈，却看见圣白大人走到身前，一手抱着婴儿，另一只手放在她的头顶。 “你曾困惑了许久自己为什么做出这样的蠢事，也一直无法理解那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情绪。” “朱莉安娜，那种特殊的情绪无法用简单的喜悦或愤怒来定义。” “那是同情。” 第二百九十章 欧瑞金 “同情？” 朱莉安娜仰头望着白，不敢站起身。 “嗯，同情。”白伸手拉起朱莉安娜，牵着她的手把她带到木椅旁坐下，问，“你是我见过的，除我以外最热爱阅读的圣族，能说说为什么你会喜爱人类的作品吗？” “我……” “尽管说出你心里的想法，在全知的主面前你不必隐瞒任何事。” “我喜欢阅读，因为阅读不仅能给我带来全新的体验，还能给我带来各种知识，其他同族不愿意阅读，我想很可能是因为他们无法理解人类在文字中注入的情感和幻想。”朱莉安娜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白的神情，缓缓说出内心想法。 “你说到关键点了。”白轻轻拍着襁褓里婴儿的后背，柔声道，“情感是人类进化的重要因素，也是令碳基生物的关键一环，人类能从藏在洞穴里躲避风暴的低级生物用短短几千年进化到如今的层次，不仅因为人类有想象力，还因为人类懂得同情，知道米兰·昆德拉吗？” “谁？” “旁边有本《不可承受的生命之轻》，是我送给你和欧瑞金的礼物。” “谁？”朱莉安娜下意识地重复了这个问题，而后顺着白的目光看向右手侧的石台，上面放着一本枯黄的纸质书和一张信笺，信笺上用漂亮的花体字摘抄了一段文字：同情，即能够与他人共甘苦，同时与他人分享其他任何情感：快乐、忧愁、幸福、痛苦。因此这种同情是指最高境界的情感想象力，指情感的心灵感应艺术。在情感的各个境界中，这是最高级的情感。 米兰·昆德拉，显然是这本《不可承受的生命之轻》的作者。 那么欧瑞金，是那个婴儿的名字？ “嗯，他的名字是欧瑞金。”白怜惜地抚摸着婴儿的额头。 “与这座教堂同名？”朱莉安娜立刻联想到自己此时身处的教堂同样名为欧瑞金。 “准确说，是这座教堂与他同名，他还有个中文名，叫欧睿今。” “欧瑞金……”朱莉安娜在心底反复琢磨着这个名字，欧瑞金（origin），意指起源？ “圣族是个年轻的种族，诞生至今只有不到一年时间，圣族就像我怀中的欧瑞金一样，还是个婴儿，或许是个无比强大的婴儿，但仍旧是个婴儿。”白叹道，“我们没有自己的语言，没有自己的艺术，没有自己的国家，找不到自己的起源，也看不见自己的归宿。” “要让圣族成为一个真正的种族，而不是躲藏在人类世界里的食尸鬼，圣族必须先懂得同情，一个对同族无法产生共鸣的种族，只是一盘散沙，不仅没有历史，也不会有未来。”白接着说道，“在从拉丁语派生的所有语言里passion(同情)一词都由前-和词根?passio组成，而这个词根原本表示“苦”的意思，你已经品尝过‘苦’的味道，所以你能理解同情，我希望你能将这个珍贵的宝物分享给更多同族。” “抱歉，我不明白。”朱莉安娜有点迷茫，“您是说，希望我像人类作家一样，将我自己的感受和我希望同族产生共鸣的感受通过文字或其他方式传递出去吗？” “假如有那一天，希望你能做到。”白摇了摇头，将怀中婴儿托付给朱莉安娜，郑重道，“但现在，我希望你能养育这孩子。” “欧瑞金？” “是的，他是圣殿圣子，而你，则将成为圣子的教母。” 朱莉安娜抱着婴儿，不知所措。 或许是朱莉安娜笨拙的姿势让婴儿感到不适，或许是离开白的怀抱后让婴儿感到不舍，熟睡的欧瑞金忽然哭闹起来，还睁开了眼，如血宝石一般鲜红清澈的双眼里看不到丁点杂质。 “他饿了。”白笑了笑，从石台上拿起一个钢制奶瓶递向朱莉安娜。 朱莉安娜看不见奶瓶里装着什么，但她闻到了血浆的诱人味道。 欧瑞金停止了哭泣，伸出肉嘟嘟的小手捧住奶瓶，对着奶嘴痛快吮吸起来。 “人类的个体在最初诞生时都是一张白纸，由先天的基因选择决定纸张的材料和质量，由后天的创作决定纸张承载的内容。而圣族则不一样，圣族的个体在诞生时就已不可避免地被打上烙印，而留下来的创造空间则受到极大局限。比如语言，作为人类时的朱莉安娜只会说英语和西班牙语，所以你只能使用英语和西班牙语，即便你想学习其他语言，你的记忆力和学习能力也会给你拖后腿。” “当然，对现在的圣族而言，学习人类的知识，未必是最重要的事情，假如圣族能代替人类成为地球的主宰，那么我们会有漫长的时间来消化人类在数千年时间里产生的珍贵财富，假如进化之主不再眷顾我族，那么我们也不会有足够的时间去学习人类的知识。” “但我不禁会想，假如有一个从没有接触过任何人类知识的圣族，像刚出生的人类婴儿一样去探索这个充满无限精彩的世界，最终他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很有趣，不是么？” 朱莉安娜怔怔看着怀中贪婪吮吸血浆的欧瑞金，忽然明白了。 这个婴儿是圣族，他在出生时就接受了转化仪式，连人类的身体器官都尚未发育完全就已经不再是人类，自然，他那小脑袋里没有装进任何一丁点儿人类灌输的知识。 这就是圣白大人所说的“一张白纸”。 但这不是一张普通的白纸，朱莉安娜能感受到欧瑞金的威压，一个裹在襁褓里的婴孩也能给朱莉安娜压迫感，不是因为朱莉安娜太弱，而是因为这个婴儿太强。 这是一位天生的圣族，一位将与四圣齐驱并驾的王者。 而天生圣族的出现几率微乎其微，所以，可以肯定的是，在其他同族与人类不曾知晓的情况下，圣殿很可能已生产了成千上万张“白纸”。 “砰，砰砰。” 欧瑞金喝完了奶瓶里的血浆，见奶嘴里不再滴出食物，他用手拍了拍钢制奶瓶，接着几个粗短细小的手指收拢，钢制奶瓶被捏成了扁平状。 第二百九十一章 接子回国 “美联邦国会议员之子因与其父产生争执，私购非法枪支企图枪杀其父，犯罪计划败露后潜逃荷兰，原因成谜。” “美联邦推行变异体临时管理法案，引起民众争议，总统威廉·哈里森发表长达两小时演讲，收获仅有一片嘘声。” “流窜变异体已在欧盟各国造成多起恶性破坏，民众呼吁更有效的管理措施。” “伊朗重启导弹研制计划，试射一枚新型弹道导弹，射程可达一千五百公里。” “美联邦总统威廉·哈里森声称将与联合国安全理事会协商，进一步加大对伊朗的制裁压力，迫使伊朗关停阿克拉重水反应堆，若伊朗拒绝配合，将考虑配合以色列采取军事行动打击伊朗地下核设施。” “应安全理事会请求，联合国将于一周后召开特别联合大会。” “北（和谐）韩领导人宣称……” 汪乾明伸手关了bbc的新闻播报，拉开悍马装甲防弹车的车门，跨出车外，一面焦急地看着腕表，一面快步赶往南都国际机场的国际到达出口，后面两部车里的保镖匆忙下车跟上汪乾明的脚步，把他围在中央，其中一人贴身走在汪乾明身旁，左手虚托在汪乾明肩后，以便在意外发生时能以最快速度推开或拉走汪乾明。 今天对汪乾明是个重要的日子，他暂居美联邦的爱妻方嘉媛即将带着他出生不久的长子回国，一家人终于能够再度团圆，而汪家也添了一名男丁，总算解了汪乾明和汪百宁两父子的心结，不可谓不重大。 为此汪乾明于百忙之中抽身，抛下忙碌的工作，亲自来到机场接机，往常妻子回国时汪乾明都是派人接机，但这次不同以往，汪乾明已经迫不及待要见自己的宝贝儿子了。 汪乾明送妻子出国待产，是为了给孩子一个美联邦国籍，汪乾明自己因为身份特殊，为了避嫌不便改变国籍，当然，他也不在乎美联邦国籍，但孩子有一个美联邦公民的身份，就能让他接受更好的教育，看到更广阔的世界，拥有更多的选择，还有什么比让孩子赢在起跑线上更重要呢？ 所以，即使之前父亲汪百宁叮嘱过汪乾明让他早点把妻子接回国，汪乾明还是让妻子方嘉媛在美联邦待产，直到妻子在美联邦医院分娩产子，才让他们回来，因为航空公司规定新生婴儿必须生满十四天才能登机，以免呼吸器官无法适应，所以中间又等了半个月时间。 至于父亲是否会因为自己阳奉阴违而发怒，汪乾明倒不担心，父亲是南都市市委书记，肩上挑着重担，说是日理万机都不为过，哪还记得住这些琐事？ 再者，就算无意间被识破又有什么关系，只要让父亲看到他孙子粉嫩嫩肥嘟嘟的小脸，保证能让他的脸色多云转晴。 国际到达出口前，一位戴着墨镜披着长发的丽人快步前行，看她平稳的步伐完全不像是刚生过孩子的人，在她身后跟着两个穿平底布鞋、面容和蔼的中年女性，一人替她提着大包小包，另一人则抱着一个便携式摇篮，摇篮里想必就是汪乾明的骨肉。 “嘉媛！嘉媛！”汪乾明举高手臂兴奋地呼喊着，正要往前走却被保镖拦住。 方嘉媛摘了墨镜，像只出笼的小兔子般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张开双手想要投入汪乾明的怀抱，却又一次被汪乾明的保镖拦住，要进行全身检查。 “干什么！这是我爱人！放开！”汪乾明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推开保镖的手臂。 换在以往，汪乾明肯定当场翻脸，不仅要炒他鱿鱼，还要让他好看，但今时不同往日，这年头专业且忠诚的保镖可不容易找，尤其是在眼下这风云突变的时节，只要是个有钱人都因危机感开始为自己物色保镖，国内的安保产业正欣欣向荣地高速发展。 在华夏这个山寨大国，某个产业欣欣向荣，就必定意味着良莠不齐，滥竽充数，非专业人士很难辨别出造假专家们精心炮制的伪劣产品。 多亏了汪乾明经常与伴山庄园的孙管家走动，通过他的关系成了远救会旗下战远安保公司的优质客户，由大老板何育亲自挑选了一队精兵强将负责汪乾明的安保，并且承诺如有紧急情况，甚至可以请出觉醒者护卫汪乾明的人身安全——只要他付得起高昂的雇佣费用。 这都是靠面子和关系找来的安全保障，来之不易，汪乾明自然不能对着保镖轻易发怒，否则赶跑了这一批，天晓得还有没有下一批。 “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再者他们也是为了保证我的安全，就是呆头呆脑了点。”汪乾明心里劝着自己，消了怒气，笑着把方嘉媛搂入怀里，嗅着她的发香，问道：“累吗？在那边很不适应吧？回来就好，晚上去哪儿吃？玄武餐厅？江南水晶宫？噢，最近集团又开了一家海底餐厅，要不要去试试？” “不累啦，美联邦很好啊，当然啦，南都也不差，在南都有我的老公崽嘛~”方嘉媛温婉一笑，用很嗲但不让人恶寒的甜软嗓音撒娇道，“晚上人家不想到外面吃了啦，就想回家吃老公崽做的炒粉，多放菜心少放肉，香~喷~喷~~~的！” 方嘉媛夸张地长吸一口气，好像嗅着了什么美味，忘我而陶醉地大喊，引来出口处许多乘客和接机者的异样目光。 汪乾明揉揉方嘉媛的头发，宠溺一笑，丝毫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只要自己开心，何必理会他们的想法，他就喜欢方嘉媛这天真烂漫的少女心。 相拥片刻后，汪乾明推开方嘉媛，柔声道：“好了，回家慢慢抱，现在先给我抱抱我的宝贝儿子。” “好哇！早知道小宝宝会抢走你对我的爱，我就憋着不让他出来，把他闷死在肚子里，哼！”方嘉媛跺了跺脚，回头唤道，“芸姨，小宝爸爸要抱小宝。” 被称作芸姨的中年妇女满脸堆笑地捧起便携式摇篮，汪乾明小心翼翼地抱起摇篮里的孩子，像欣赏绝世珍宝一样凝视着自己的孩子，构想着当年父亲抱起自己时又是何种心情。 突然，孩子睁开眼哭闹起来。 “哎呦，这是怎么了，饿了？”汪乾明下意识地伸手去拿摇篮里的黑色奶瓶，却被方嘉媛劈手夺过。 “回家再喂奶，我给小宝喂新鲜的母乳，这样小宝才健康。我们先回家吧，我刚下飞机真的累坏了，只想赶紧洗个澡，好好休息。”方嘉媛将奶瓶收进自己的手包内，头也不回地朝着出口外走去。 第二百九十二章 危险(上) 都说小别胜新婚，此话果然不假。 从方嘉媛在医院检出怀有身孕后，汪明乾已有近八个月的时间没有与她同房，这段时间里汪乾明换了不下二十个床伴，有嫩模有主播，甚至还有一位高学历高颜值的南都大学女教师，但这些汪乾明跟这些女人都只是纯粹的利益交换关系，各取所需而已，谈不上感情，所以总是少了几分味道。 这次爱妻回国，汪乾明折腾了一晚，直到窗外亮起朦胧的鱼肚白，才心满意足地闭上眼，一觉睡到了下午才悠悠转醒。 醒来时汪乾明发现自己孤身一人躺在床上，妻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起了，换下的睡衣整整齐齐地叠在床边。 嘉媛居然没有把衣服随手扔到地上，等着佣人整理房间时拿去换洗？汪乾明愣了愣，或许在美联邦居住的这一段时间教会了嘉媛自主独立？ 汪乾明双手枕在脑后，呆呆地望着天花板，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 到底是什么事情让自己感觉这么不对劲呢？汪乾明心中默想，肯定不是工作上的问题，他提前做好了安排，至少给自己留了三天空闲时间，以便陪在爱妻和儿子身边尽享天伦之乐，而工作上的事情他都已经交给了自己信任的团队，如果这么大一个集团在和平时期没了龙头就转不动，那它早该跨掉了。 或者是方嘉媛的些许改变让自己感到不适应？也不应该，其实方嘉媛在国外的这段时间汪乾明一直密切关注，毕竟谁也不想自己头上多点颜色，隔着半个地球的距离，更要严加防范，哪怕是精神出轨都不能允许，所以汪乾明聘请了私人侦探对方嘉媛进行二十四小时监视。 这几个月时间，方嘉媛没有做任何反常的事情，除了购物就是学习如何进行优质胎教，直到方嘉媛进医院产子私人侦探的雇佣合同结束，那私人侦探还不无羡慕地说了句“你有个好老婆”。 那么，到底是什么事情让自己感到不对劲呢？汪乾明开始仔细回忆昨天发生的一切，几秒钟后，汪乾明忽然想到，妻子回家洗澡后就被自己抱上床，好像并没有给宝贝儿子喂食母乳？ 不是说母乳更加健康吗？不过孩子回家后倒是没有再哭闹，想必是芸姨给孩子喂了奶妈的乳水。芸姨是汪家用了多年的住家佣人，汪乾明打小由芸姨照料，对汪家人来说芸姨已介于佣人与家人之间，所以很是放心，当方嘉媛出国待产时，汪乾明特意让芸姨陪同，就是怕粗心大意的方嘉媛会惹麻烦，有芸姨照看着汪乾明和汪百宁才能放心。 “噢，对了，父亲总说家里少了芸姨很不习惯，新来的佣人就算再懂事，也比不上老人的好。”汪乾明自言自语道，“倒也能理解，除了父亲自己，芸姨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了，知道他的一切喜好，了解他的一切事情，彼此沟通连语言都不需要，只用一个眼神便心领神会，没了芸姨，父亲当然不习惯。不如现在带上小宝和芸姨去拜访父亲，又能看见孙子，又能接回芸姨，父亲一定会很开心。” 想到这里，汪乾明翻身从床上起来，换了身休闲风格的外衣走出门，先给父亲的秘书打了个电话询问合适的拜访时间，而后径直走到客厅，不出意外，芸姨果然在打扫卫生，哪怕地上已经被家里的佣人清扫的一尘不染。 “芸姨，还是老样子，闲不下来啊。”汪乾明走到芸姨身边，说道。 弯腰扫地的芸姨抬起头，露出慈祥的笑容，说道：“是啊明明，不多动动，我这把老骨头可就要生锈了，到时候怎么照顾你和先生。” “呃？”汪乾明怔了一怔，芸姨口中的“先生”显然是父亲汪百宁，可“明明”是怎么回事？是在称呼自己吗？ 在汪乾明还是个小孩的时候，芸姨倒是经常这样称呼汪乾明，那时候社会风气还很淳朴，连省委书记的千金想要喝口可乐都不是件容易事——当然不是喝不起，而是影响不好，怕被人盖上享乐主义和作风腐化的帽子——汪百宁怎么可能把芸姨当成佣人对待，更不敢让芸姨称自己为老爷，称汪乾明为少爷，所以芸姨一直喊着汪乾明的乳名。 但在汪乾明读高中以后，芸姨就没再喊过“明明”这个乳名，乍一听见这称呼，汪乾明很不适应。 芸姨显然也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羞赧一笑，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看见小宝宝了，就想起当年，那时候你也像这么小，这一下没反应过来，口误了，对不起啊汪先生。” 汪乾明轻拍芸姨的肩膀，宽慰道：“没事，您看着我长大，喊我一声明明也是应该的，我只是有点不习惯而已，嘉媛和小宝呢？” “噢，夫人带着孩子出门去了，一会儿就回。”芸姨眯着眼回忆了一会儿，说道，“哎，人老了记性就差了，想不起她出门前交代了什么，只记得她说她过会儿会给您打电话。” 汪乾明沉吟片刻后决定先带芸姨去拜访父亲，正巧父亲现在有空。 “这样……那你先跟我去父亲那吧，他可念叨了好久，让你赶紧回去，说家里没了你很不习惯。” “好，好。” 芸姨连声答应，跟着汪乾明出了门。 阁楼里，方嘉媛透着玻璃窗目送丈夫和芸姨坐进轿车，不禁松了一口气，抬手揉了揉干涩的双眼，眼眶异常红肿，显然不久前曾大哭一场。 “唉。”方嘉媛幽幽地叹了一声，身后又响起婴儿的哭啼，摇篮里的小家伙发出不满的抗议，把结实的竹篮敲得砰砰响。 这声音让方嘉媛的神情变得复杂，既有恐惧、迷茫和痛恨，也有懦弱、不舍和怜爱，彼此纠缠在一块混战不休。 最后怜爱凭借显著优势赢下了这场混战，方嘉媛提起不透明乃奶瓶放到婴儿手中，轻声道：“小宝乖，别哭了，喝吧，喝吧。” 深红色的液体从奶嘴里流出，淌进贪婪的嘴巴里，让阁楼内泛起淡淡的腥味。 第二百九十三章 危险(中)(感谢炽缘rush舵主打赏~~) 汪百宁端端正正坐在书房里的办公椅上，用小叶紫檀梳轻轻梳理日渐稀疏的头发，听说这样能保养头发，刺激毛囊。 以前汪百宁从不用梳子梳头发，但现在只要一有闲暇就会泡杯黑芝麻，掏出梳子，因为最近压力过大，头发掉了不少。 南都市是觉醒者议会和远救会总部所在地，所以现在南都是全国乃至全世界范围内定居觉醒者最多的一座城市，从人口比例上看数万分之一好像是个微不足道的数字，但几百个超能力者活跃在同一座城市内，难免会引发许多问题。 而这些问题，都是以往从所未见的，没有经验可循的，光靠政治智慧并不能够妥善解决所有难题，因此汪百宁感到自己的工作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更加艰难，这让他既感到庆幸又感到郁闷。 庆幸的是，这不只是一次挑战，也是一次机遇，根据可靠情报，以后觉醒者的数目会持续增长，并最终在全体人口总数中占据一个相当可观的比例，那么他作为最早一批摸着石头过河的先来者，拥有丰富的管理经验，就能在未来拥有更大的舞台，甚至可能突破那层隐形的天花板，而不是奋斗一生，止步省委。 郁闷的是，这挑战过于艰难，他已不是年富力强的青年，尽管胸有宏图，尽管高级强化剂给他提供了比二十年前更棒的身体，可他的心态已经完成了从青年到中老年的转变，凡事力求稳健，少有大刀阔斧的锐气，在工作上经常与那些转眼间崛起的年轻人产生分歧。 外面响起敲门声，汪百宁收好木梳，用纸巾擦了掉落在衣领上的少许头屑，而后对门外说道：“请进。” 汪乾明推门进来，笑道：“爸，您看我把谁给您带来了。” 汪百宁定睛一看，脸上浮起难以抑制的喜色，他站起身亲手倒了杯茶，没递给自己的儿子，却递给了站在汪百宁身旁的芸姨。 “阿芸啊，回来啦，好，很好。”汪百宁把茶杯递到芸姨手里，捧着芸姨的手嘘寒问暖，“在美联邦过的还好吧？哎，肯定不适应是吧，都一把岁数的人了，还要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乾明真是不懂事……你不在这儿，我这边也不太适应，哎，总算把你盼回来了。” 汪乾明一脸尴尬的微笑，杵在一旁不知该说什么，打懂事起他就能猜出父亲和芸姨之间有点什么，毕竟母亲走得早，父亲又是生活作风十分端正，从不在外面乱搞，而家里有一个懂事又懂他的漂亮女人日日夜夜陪着——芸姨年轻时可是位典型的江南水乡温婉美人——难免会擦出点火花。不过这事儿一直隔着层窗户纸，始终没有捅破，汪乾明这个做儿子的，面对这种事情实在有点放不开。 “咳咳，那个……”汪乾明咳嗽了两声，打算随口编造个借口离开这儿，一来避免尴尬，二来给父亲和芸姨留出空间，让他们叙叙旧。 托词还没说出口，汪乾明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是妻子方嘉媛打来的电话。 “是嘉媛的电话，爸，芸姨，你们先聊，我出去接电话。噢对了爸，难得您今天有空闲，一会儿我让嘉媛把孩子抱来，您还没见过您孙子呢。”汪乾明乖巧地等到汪百宁点头后，才走出书房。 “哎，都是做爷爷的人了，不服老不行啊。”汪百宁展颜一笑，脸上的皱纹更加明显。 ……………… “喂，宝宝。”汪乾明走到客厅接通电话，小声道，“快带上小宝来我爸这，不，你说你在哪，我让司机去接你。” 电话那头传来带着哭腔的声音：“老公崽，我刚回家，屋子外面有好多穿着黑衣服的人把屋子围起来了，他们好凶喔，我好怕，老公崽你快回来，我真的好怕。” 汪乾明心中一沉，压住怒意，尽量保持声线沉稳，安抚道：“宝宝别怕，我立刻打电话通知保安，他们一定会保护好你。现在你听我说……” 汪乾明很想破口大骂，很想问问自己花大价钱请的保安是不是都吃屎去了，但急躁发狂只会传递负面情绪，让方嘉媛以为情况超出了掌控。 不论遇到什么情况，都必须保持镇定，这是父亲身体力行教会汪乾明的道理。 “宝宝！别哭了！仔细听我说！你现在抱着小宝去卧室，床板旁边有个按钮看见了吗，按一下，打开密码输入板了吗？跳过指纹和虹膜验证，好我知道它显示验证失败，你不要着急，输入板旁边有个凸起的小按钮看见了吗，按一下，改成手动密码输入，密码是78513548b326.” “我听到警报声了，现在屋子里的安全系统开始启动了，你试着推开右边的床头柜，现在应该能推的动了，看见下面的通道了吗？下面是安全屋，你先进去躲着，我马上就回家！” 汪乾明急匆匆地挂了电话往门外跑去，赛跑似的冲进车里，对着一直候在撤离的司机狂吼：“回家！现在，立刻回家！” 随行保镖乘坐的两辆防弹悍马在轰鸣声中笔直冲出跑道，为汪乾明开路。 汪乾明催促着司机以最快速度赶回家，一路闯了不知多少红灯，当悍马车停在别墅门前，汪乾明的怒火像撞上了一座冰山，转瞬间泯灭。 几队神情冷峻的黑衣人将别墅围的水泄不通，无一例外全都穿着远救会的制服。 出事了。 汪乾明能听到自己心脏悸动的声音，虽然父亲在工作方向上与远救会的两任会长有一点小小的分歧，但汪乾明和远救会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关系，新远江城中城就是汪乾明旗下地产公司承建的大型棚户区改造项目，因此他与远救会几位高层都有交情，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远救会的行动人员如此果断地包围自己的住宅？连预先通知都没有？ “笃笃笃” 有人敲响车窗，汪乾明机械式地转过头，摇下车窗。 窗外站着一个黑衣青年，领口处绣着一架天平。 “汪先生您好，我是远救会裁决小队队长万捷，很遗憾要以这种方式通知您，您的妻子因窝藏变异体被捕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 危险(下) 汪乾明很了解自己的妻子，至少他认为他很了解，方嘉媛就是个内心单纯的花瓶，几乎藏不下一点心思，这正是汪乾明宠爱她的原因。 在生意和事业上，汪乾明虽做不到面面俱到，但他有钱有权有关系，总能找到懂行的人才来完成工作，所以他认为自己并不需要一个贤内助，与其娶个精于算计的女人回家，不如养个能让自己赏心悦目的女人。 在汪乾明想来，到外面那个充满利益纷争的世界拼搏一天后，拖着疲倦的身躯回到家中，谁都想看到一个傻女人亮着灯等候自己，用她的天真和温暖祛除这一天在外面积累的阴寒。 这样一个天真单纯的傻女人，怎么会窝藏变异体？ 除非她自己变成了变异体！ 汪乾明没考虑过裁决小队搞错目标的可能性，远救会一直保持着严格的组织纪律性和高效的情报搜集能力及线索调查能力，只要远救会的当家人没有蠢到用编造的罪名诬陷自己，那么裁决小队出现在这里就不会是误判。 退一万步讲，就算远救会要对付自己，也没有道理要用这种手段，这完全不符合远救会的利益，更何况，像这样调动精锐觉醒者小队的行动，必定需要杨小千的批准。 “万，万队长，我的妻子，方嘉媛，是不是已经变成了变异体？”汪乾明没有做出不可置信的愚蠢表情，也没有歇斯底里地大吼大叫，只是神情和语调过于僵硬，像没上过润滑油且零件生锈老化的齿轮机。 上次在小千世界面对杨会长时汪乾明曾一再失态，那段白痴般的狼狈经历反复煎熬汪乾明，使他食不知味、夜不能寐。从那时起，汪乾明就发誓自己此生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哪怕泰山真在眼前崩倒，也一定要保持镇定自若。 眼下泰山还没倒，但汪乾明仿佛看到了自己生活的一根重要支柱正在坍塌，于是内心不可避免地随之震动，什么镇定自若、大将风范都被扔到了九霄云外。 万捷报以歉意一笑：“对不起，汪先生，现在我们还无法确认您爱人究竟是人类还是变异体，但我们掌握有效情报，可以证明……” 汪乾明抢着说道：“我对这件事完全不知情！” “我个人愿意相信您，不过现在还是要请您下车配合调查，这是正规程序，希望您能理解。”万捷伸手想替汪乾明拉开车门，但车门纹丝不动，在特定状态下汪乾明的座驾只能从车内打开车门。 “好，好，我会全力配合。”汪乾明推开车门，卖出软绵绵的腿，在万捷的搀扶下跨出车，问道：“请问我妻子窝藏的变异体在哪，是不是已经被控制起来了？” 万捷怜悯地看着眼前这位对身边危险一无所知的贵公子，指着他宫殿般的住宅默然不语。 “什么意思？”汪乾明神情呆滞，嘉媛窝藏的变异体在自己的房子里？这不可能！这套住宅里里外外布控了世界一流的安保系统，未经验证的外来者绝对不可能在汪乾明不知情的情况下进入其中。 换言之，里面的变异体拥有汪乾明亲自给出的授权，可自妻子回国以来，汪乾明只在安全系统内额外增添了两个人的进入权限，一个还躺在摇篮里，另一个则在市委大院与父亲叙旧。 汪乾明只觉得地面开始倾斜、周围一切都在旋转，即使有人搀扶着手臂也难以站稳，全身的重量都倚到了万捷身上，他用仅剩的力气抓着万捷的袖口，喊道：“去市委大院，我父亲！我父亲有危险！” ……………… 汪百宁的书房基本等同于他的第二办公室，书房内的布置过于正式严肃，不是一个适合闲聊的地方。 汪乾明离开书房后，汪百宁正要开口让芮芸随自己一起去客厅谈话，却见芮芸坐在了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 “先生最近工作还像以前那么辛苦吗？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啊。”芮芸刚坐下就开口说道。 “嗯？”汪百宁讶异地看了芮芸一眼，苦笑道，“不是说了么，没有外人的时候喊我名字就好，你又不是南都市的正府职员，我们不是上下级，既然是平等地位，就应该以名字称呼。工作上么，可比以前辛苦多了，不过我这把老骨头还撑得住，这么多年的学习、进步，不就是为了在关键时刻为党和人民服务吗？” 事实上，要不是有汪乾明从伴山庄园管家孙一鸣那儿求来的高级强化药剂，汪百宁还真撑不住这个工作强度，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哪怕保养得再好也没法跟年轻人比，更何况当年条件艰苦时，艰苦工作的汪百宁曾留下不少隐疾暗伤。 “先生说的是。”芮芸点头陪笑，“如果华夏每个公务员都能像您一样无私为公，那国家一定不会走歪路。” 汪百宁看向芮芸的眼神再度变化，他沉吟片刻后说道：“噢，阿芸，我有点渴，帮我泡杯茶来吧，几个月没见，我们要好好聊聊。” “怎么能耽误您工作呢？”芮芸略显局促，指着办公桌上仍冒着热气的茶盏说道，“而且，您才喝过茶呢？” “就当休息了，工作也要有张有弛嘛。刚才那茶可不好喝，这么多年我就没怎么动手泡过茶。”汪百宁哈哈一笑，指着厨房说道，“帮我泡杯我最爱的普洱吧。” “先生自己喝茶时不是一直爱喝都匀毛尖吗？普洱是用来待客的茶。”芮芸问道。 汪百宁松了口气，自己这个小习惯很少有人知道，就连儿子汪乾明都不一定清楚自己真正喜欢的到底是什么茶叶，既然能说出这一点，看来是本人无误。 “嗯，是这样。阿芸啊，看来这趟美联邦之行让你改变不少啊，说实话刚才你表现的有点奇怪，我还以为你……咳，小心为重，所以就试探了一下，幸好只是错觉，哈哈，误会你了阿芸，不好意思啊。” 面对其他人时汪百宁会巧妙地转移话题，但芮芸跟在他身边有二十多年，他有什么话都可以直说。 “先生不必抱歉。”芮芸笑呵呵地说道，“那不是错觉。” 第二百九十五章 大义无亏(上)(感谢一心悔过舵主打赏~) 汪百宁脸上的和煦笑容一扫而空，转瞬间变为一片阴郁，他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有多糟糕了，芮芸是个懂事的人，不会乱开玩笑。 现在的美联邦可以说是变异体的大本营，圣殿扎根于崇尚自由民主的土地，轻而易举地汲取着养分，源源不断。 原本信心满满的威廉总统和他的总统内阁如今骑虎难下，一个个焦头烂额，早就没了当初那副大局在握时的淡定。 那个国家的危险程度正在直线飙升，汪百宁对此早有预料，所以才会在南都保卫战刚结束时就催促汪乾明尽快把留在美联邦待产的儿媳接回国内，却没想到一向对自己言听计从的乖儿子却在这种关键时刻犯浑，真是把“坑爹”这个词诠释到了极致。 或许汪乾明认为圣殿不会将注意力放在自己的妻子身上，或许他认为秘密待产的方嘉媛不会被变异体找到，但是结果摆在眼前，心存侥幸自作聪明的人往往都会把自己推进坑里，掉下去的时候还会顺手拉上几个亲近的人。 眼下，被蠢儿子汪乾明扯进深坑的人，是汪百宁。 芮芸跟在自己身边二十多年，无微不至地照顾自己，陪伴在自己身边的时间比自己的亲生儿子还要多，彼此之间不可言说的感情比原配妻子更深，这个女人被变异体强制转变成了吃人的怪物，汪百宁怎么能不痛心？ 而且，芮芸被转变成变异体后还能出现在自己面前，说明汪乾明雇去监视的私家侦探很可能也变成了变异体，那么，儿媳方嘉媛也有可能不再是人类，甚至，就连自己尚未取名的孙子…… 想到这些可能性，汪百宁就感觉到令他眼前发黑的阵痛，仿佛有一条长满倒刺的舌头在舔舐自己的心脏，倒刺刮过血肉，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把自己的心脏整个卷走，吞吃殆尽。 “我不明白。”汪百宁悲哀叹气，发出紧急警报的无声按钮就在手边，但他不敢妄动，能把伪装做到这种程度的变异体不容小觑，即使自己注射过高级强化药剂后体能已经超过了人类的极限，但要跟高等级的变异体相比还有一定差距，更何况自己没有任何战斗经验。 “先生，您不明白什么？”芮芸，或者说伪装成芮芸的变异体善解人意地问道，“您是不明白我为什么知道您喝茶的习惯，还是在疑惑我为什么会在取得你信任后主动暴露？” “我想起来了，变异体会保留身为人类时的部分记忆，其中身为人类时印象越是深刻的记忆，成为变异体后留存下来的可能就越大，所以你知道我喝茶的习惯。至于你为什么要主动暴露，因为你知道我已经起疑，而且国安和十九局在国境线内对情报的掌控能力可比被你们渗透成筛子的中情局要强得多，过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有人查上门，留给你的时间不多，另外你也有自知之明，知道以你的能力不可能在我这里套出有用的情报，所以干脆表明身份，威逼利诱。”汪百宁摇摇头，冷笑道，“我是不明白，这所谓的‘圣殿’，一群由高级变异体精心编织的，用来压榨奴役其他低级变异体的谎言，为什么能让你心甘情愿地来送死。就算离开美联邦以后到处逃亡，至少还能多活一阵，来了华夏，你必死无疑。” “先生真是好胆魄。”芮芸赞叹一声，说道，“可惜先生仍是人类，作为低等物种，当然无法理解我族。” “呵。”汪百宁不屑一顾，所谓的圣殿只不过是白在借鉴宗教和国家机构后捏造出来的四不像产物而已，真不知道这些蠢货变异体哪里来的优越感，自诩高等物种。 “先生不问问我为什么来找您吗？” 汪百宁面色巨变的反应在芮芸的预料之中，但随后汪百宁既没有雷霆大怒也没有瑟瑟发抖，反倒有一种临危不乱的大将风范，这让芮芸感到琢磨不透，看不出这究竟是强装镇定，还是真的悍不畏死。 “我不会问，你也不必说，我没兴趣听。不管你为何而来，都是注定失败。”汪百宁直视芮芸的双眼，缓缓说道。 芮芸充耳不闻，自顾自地继续说：“先生说的不错，我来华夏，买的是一张必死无疑的单程票，但先生却未必非要死在这里，只需要先生肯为我做一件事，圣殿就能保证您的人身安全。” 汪百宁内心对此嗤之以鼻，换个地点或许这套说辞还有一丁点儿可信度，毕竟变异体想要让更多人类为之所用就必定要守信用，可在华夏境内，胆敢与变异体蝇营狗苟，最轻的惩罚也是政治生命从此终结、失去所有人身自由。 更何况，为了活命替变异体办事，这是什么性质？这比几十年前当汉奸给日本军队带路开道还要恶劣！ 汪百宁自认不算是个真正合格的父母官，达不到廉洁公正、忠诚无私、英勇无畏的评价标准，但身有小过，亦不可失了大节，人奸，那是万万不能做的，死也不能做。 “人生在世，总有些事比命重要。” 芮芸听了汪百宁的回应，不禁收了笑容，恨恨道：“汪先生，就算您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您儿子想想吧？他还那么年轻，还有大好前景，就这样死了，不是很可惜吗？难道有什么事比您儿子的性命还要更重要？” 说完，芮芸伸手递出一张照片，是汪乾明读小学时与汪百宁的合照，父子两人手拉手站在雪地里开怀大笑，身旁堆着一个大鼻子雪人。 那年，南都下一场史上罕见的大雪，汪百宁带着儿子到简陋的操场上打雪仗、堆雪人，玩了一整天。自那以后全球升温，南都几乎没有再下过雪，堆雪人的经历也成了父子两人难以忘却的温馨回忆。 汪百宁冷冷地看着芮芸，眼神闪烁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最后认输似的长叹一声，泄了这一口气后他整个人都软了下去，腰椎松松垮垮地贴在椅背上，有气无力地问道：“你想怎么样？” “很简单，您在这里打个电话，把杨小千的父亲杨严和母亲洛菲请到市委大院来喝杯茶。” 第二百九十六章 大义无亏(中) 汪百宁大抵明白了眼前这个变异体的打算，自己出面打电话请杨小千的父母来喝杯茶，他们不会不来。 虽说如今杨小千在级别上不低于自己这个南都市市委书记，在能量上甚至高出不少，但杨小千是杨小千，杨严是杨严，杨小千可能会端架子，但杨严却绝对不会——为人父母谁也不会随便得罪与孩子工作上有关的人。 而杨严和洛菲到了市委大院进自己屋里后，杨小千安排在他们身边的安保人员一般都会留在屋外等候，谁也想不到市委书记的书房里会藏着一个变异体，这就给“芮芸”提供了下手的机会。 “你想劫持杨会长的父母，来跟他谈条件？”汪百宁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芮芸，冷哼道，“我劝你醒醒，别做梦了，只要你敢拿他们做人质发起谈判，我保证远救会有上百种方法在你下手之前让你从活尸变成死尸。而且你这种行为，只会更加激怒杨会长和华夏人民，你们圣殿这是在自掘坟墓。如果我是你，我会二话不说立刻离开这里，能跑多远跑多远。” “如果先生真对远救会这么有信心，何必对我说这些？打电话让杨严洛菲过来，让我死在远救会手里，岂不是很好？”芮芸面不改色地说道，“先生之所以说这些，只不过是想动摇我而已，不过真是抱歉让您失望了，我还没有那么蠢。” “荒谬，可笑。”汪百宁嗤笑道，“只要我打出这个电话，不论杨会长的父母是否受伤，我都必定会被追究责任，既然你想让我帮你，最好把你想要达成的目的先告诉我，让我来想出一个万全之策，不仅要能让你完成任务，还要能保全我这有用之身。” 芮芸身体前倾，盯着汪百宁看了半天，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破绽来。 “刚才先生您还是一副大义凛然慷慨赴死的模样，怎么转瞬间就有这样大的变化？”芮芸勾起嘴角想做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但模仿的很僵硬，“是所有政客都像先生这样变化无常，还是先生在哄骗我？” “你们拿我儿子要挟我，我还有什么选择？我可以不要自己的命，总不能不要我儿子的命吧？算了，你们这些恶心变态的东西大概无法理解真正的情感，你只需要知道，有些原则上的事，只要踏出一步，就再也不会有回头路，只能一条道走到底。”汪百宁深沉道，“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只要我按你说的做了，就彻底走到了人民的对立面，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既然我没有选择，当然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反正都要叛国叛党，不如索性把事情做绝，说吧，你的目的，圣殿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让我来想一个更好的计划，你大概是必死无疑了，但我或许能留下，有这样的把柄握在手里，圣殿还不是把我放在手心里随便拿捏？想想看，一个南都市的市委书记，能替你们做多少事？总之比你这个废物要强得多吧……你不必担心我在骗你，我人就在你面前，你随时能动手杀了我，我现在骗你，有什么意义？假如你坚持要我打电话把杨小千的父母骗来，我也可以照做，但是你自己想想，在我决心投诚的情况下，你这种做法是不是很蠢？” 芮芸眼神摇摆不定，显然被汪百宁这反反复复的分析绕的头晕。 “你可以慢慢想，但是你要清楚一件事，远救会的情报部门，或者是国安和十九局，随时都可能找上门来。”汪百宁趁热打铁，催促道。 “好，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相信先生您一定是位俊杰，否则也爬不到现在的位置上。”芮芸下来决断，飞快说道，“圣殿交给我的任务只有一项，逼迫你骗来杨小千的父母后将他们就地击杀！” 汪百宁眉头拧成一团，急声问道：“为什么？杀死杨小千父母，除了会激怒杨小千以外，没有任何意义，就算杨小千歇斯底里，他也代表不了华夏，国家不会允许他因为这件事在任何层面上做出不理智的事情，你们是想让他失去理智，带上几个心腹觉醒者，亲自前往美联邦进行报复，然后再设陷阱守株待兔？以杨小千的性格，他绝对不会做出这么冲动的事，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为了让犹豫不决的芮芸给出答案，汪百宁拔高音调喝道：“告诉我！只有让我知道你们的真实目的，我才能用更好的方法让你完成任务，并且保住我自己！” “杀他们，不只是为了激怒杨小千，还是为了激怒远救会、全体觉醒者和整个华夏。”芮芸终于说出了答案，让汪百宁如释重负。 但汪百宁没有停歇，继续追问：“为什么想让华夏对变异体全面开战？你们想通过战争制造混乱，制造机会？你们凭什么认为各国正府在关乎人类生死存亡的问题上不会抛弃争端团结一致？还有，你们凭什么认为这样做能激怒华夏正府？远江死了几百万人，华夏都能保持镇定，在对变作战中执行稳妥的作战方针，你们杀两个平民，凭什么激怒华夏正府？” “杀他们，是为了挑衅杨小千，激怒全体觉醒者，让所有觉醒者意识到不管他们自身能力有多强大，只要我族存在，他们的家人亲属朋友都不会安全，如此一来觉醒者中对我族全面开战的呼声会越来越大，最终产生华夏正府无法忽视的影响。至于您说杀两个平民，凭什么激怒华夏正府？您恐怕深受地方官僚主义的影响，还没有注意到在历次国际纷争中贵国正府的表现吧？另外，我们激怒贵国正府的手段并不是刺杀平民，而是像您这样身处要职的官员。”芮芸又掏出两张照片，一张是省委书记杜心鹿的工作照，另一张是省长郑成杰的生活照，“华夏各省市有多少官员是把妻儿、家属送去国外定居的裸官，您知道吗？这其中有多少人心存侥幸，没有及时把家属接回国的，您知道吗？” 第二百九十七章 大义无亏(下) 芮芸的话如同一柄重锤当头挥下，砸的汪百宁眼冒金星，前面几分钟时间里，他的思维一直局限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忘了把视界扩大到更高层次。 全国有多少位“人民的干部”把家人送去了国外？数都数不清！既然变异体能找到方嘉媛，自然也能找到其他干部的亲属，不管是送去英、法、德还是加拿大、新加坡、澳大利亚，只要变异体有办法截取情报，想要控制住他们不费吹灰之力。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即便是在共产党员的队伍里，能做到大义灭亲有公无私的也是极少数，一旦家人亲属成了变异体的人质，至少半数以上的领导干部会受制于变异体，就算不成为变异体的傀儡、走狗，也会处处掣肘。 如若这种事情真正发生，那对党，对国家绝对是一次沉重的打击！ 但汪百宁不明白，历代中央领导人无一不是目光长远的有识之士，变异体能想到的他们怎么会想不到？就算首长们日理万机略有疏漏，留在他们身边充当智囊的顾问、参谋总不会在本职工作上疏忽吧？ 就算身处殿堂远江湖的高位者们都看不到变异体这一步棋，可有着强力情报网络和精锐情报分析员的十九局、远救会，不应该预测不到吧？ 为什么不采取行动？为什么不实行强制措施，将干部们送去国外的亲属带回国内保护起来？ “汪先生。”芮芸阴冷的声音让汪百宁回过神来，“您现在明白了吗？圣殿的目的是要激怒贵国正府，所以，如果您愿意乖乖配合，那自然是皆大欢喜，否则，我大可以杀了您和您的儿子，一样能达到效果，希望您不要犯傻，不要自误。” “我当然不会犯傻，不会自误，接下来我给你讲讲我的计划。”汪百宁矜持地点了点头，如同每次出席会议发表讲话时一般，细致地捋平衣服上的褶皱，接着举起水杯抿了一口茶水。 然而这次汪百宁没有像平时一样轻轻放下茶杯，他豁然松手任由茶杯跌落，在滚烫茶水溅出杯口前他的手指就已经触碰到那个原本以为永远不会有机会按下的无声按钮。 “嘎？”芮芸在极度惊讶和无法理解中发出一个古怪的音节，瞪着汪百宁陷入呆滞，而汪百宁则带着快意的大笑，好整以暇地欣赏眼前变异体的震惊表情。 “为什么？”芮芸早就听主教说过，华夏某些官员不能以常理琢磨，可这算什么？失心疯了么？ 汪百宁笑而不语，他没有必要向这个被自己耍得团团转的变异体解释，这个蠢货变异体绞尽脑汁也不会想到自己会在书房里安装二十四小时处于开启状态的录音设备。 可惜，汪百宁生性谨慎，作为一位高级干部，自己在自己书房里安装录音设备已经算是非常作死的行为，自然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以免走漏机密，授人以柄。所以，只有汪百宁自己知道录音设备放在哪里，为避免泄露机密，他也没有安排专员进行监听，否则现在应该已经有营救人员制定好营救计划冲进屋内了。 不过没关系，汪百宁清楚远救会和十九局的工作流程，等到自己死后，这间屋子肯定会被里里外外翻个底朝天，以两方情报部门的能力必定能找出藏起来的录音设备，于是真相就会通过这段录音传达出去，人们会知道曾有这样一位党的好干部，面对死亡的威胁时，坚决恪守底线，与变异体斗智斗勇，套出了重要情报。 与变异体勾结是不会有活路的，汪百宁确信这一点。左右都是死，与其背叛人民，死后被永远钉在耻辱柱上遗臭万年，不如痛痛快快做个烈士。 但汪百宁自认是个有身份的人，不能白白送命，像个傻子一样引颈就戮，太不划算。就算是死，也得死的漂亮，死的有价值。 所以汪百宁先做出一副大义凛然慷慨就义的姿态，因为汪百宁知道变异体一定会用儿子汪乾明来威胁自己，等到变异体给出威胁后，汪百宁再顺势变化，打消变异体的猜疑——堂堂市委书记，面对生命危险时立刻做出抱头投降这样的鼠辈行径，只会引起变异体的疑虑，一旦引起疑心，再想套出有用的情报就难如登天。相反，一个敢于就义，但为了保护亲生骨肉而不得不做出妥协，并在妥协后彻底黑化走上极端的市委书记就要可信的多。 早在汪百宁为老领导做文字秘书时就深刻领悟到一点机要：双重否定总是比直接肯定更有效果，这次同样的策略发挥出了同样的效果。 汪百宁没有对芮芸做多余的解释，但他的眼神很明确地传递出一个意思：就凭你这样的蠢货，想跟我玩心计，差得太远。 华夏官场时时刻刻都处在暗流汹涌的状态，其中勾心斗角的复杂惊险，远超世界同流，在如此环境里脱颖而出的汪百宁，岂是一个普通变异体能揣度的？ 这时芮芸终于明白自己被摆了一道，像饥饿一般灼烧腹腔的怒火充斥全身，让它双眼泛起血色。 芮芸按捺住飞身扑上前撕碎汪百宁的冲动，咬牙切齿地问道：“你就不怕死？就算你不怕死，难道你就不怕你儿子会死？你们人类总说虎毒不食子，看来是个笑话。” 汪百宁冷眼看着芮芸，想了想还是决定开口，虽然回答这个问题没有多少意义，但至少能让录音设备记录下自己的风采，以供后人瞻仰。 “我看的清楚我儿子到底是人还是变异体，乾明身边有战远安保公司的精锐贴身护卫，凭你们的手段还伤不了他，退一万步讲，这是他自己犯的错误，成年人本就该为自己犯的错误付出代价，作为我汪百宁的儿子，更应该做好为党和国家牺牲的准备。至于我自己？哼。” “真正的共产党员，是不怕死的！” 汪百宁虎目圆睁，嘴里喊出掷地有声的宣言，心中默念真正的答案。 “一世为人，纵使小节有损，也不能亏了大义。” 第二百九十八章 好大的胆子 真正的共产党员，是不怕死的！ 多年以前，不知曾有多少真正的共产党人，在喊出这句惊天地泣鬼神的宣言后，昂首挺胸慷慨赴死，抛掉头颅，洒尽热血，换来新华夏。 任谁来听这一段录音，都会以为汪百宁中气十足地喊出这一声后，定会像无数先烈一般英勇就义。 端坐在汪百宁对面的芮芸却不这样认为，它现在已经很清楚地认识到了眼前这个老奸巨猾的政客是多么的变化无端，任何一句从他嘴里跑出来的话，都是不能信的。 果然，话音还在书房里回响，汪百宁就一脚蹬在书桌上，将沉重的实木书桌踢翻，借着反冲力向后仰倒，办公椅还未触地，汪百宁便以一个很不雅观的姿势向后翻滚一圈，准备起身跳向窗户。 其实在喊出宣言的那一瞬间，汪百宁感到自己老迈的心又一次注满沸腾的热血，在那一刻他领悟到了先辈们悍不畏死英勇奋战的崇高境界，若是组织命令自己赶赴前线汪百宁都不会犹豫。 可这里又不是前线，这里是自己的书房，该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为什么要留在原地傻乎乎地送命，留得青山在不好么？保全有用之身继续为人民服务不好么？何必白送变异体一个人头？ 所以，保命要紧。 警报按钮已经出发，守在屋外的警卫只需片刻就会赶到，如果能趁在变异体反应过来之前跳出窗外，或许能留下一条性命，既套出了有用的情报又能保住自己的性命，这是最好的结果，组织上对自己的评价绝不会因为自己最后一刻的退缩而降低，反而会对这样一个有勇有谋机智果敢的干部高看一分。 只是汪百宁低估了芮芸的智商，在他蹬腿踢翻办公桌的刹那芮芸就从座椅上弹跳而起，踩着翻倒的办公桌向着汪百宁飞扑而来，身形尚在空中，就已完成形态转变，从一个温文淑雅的中年女性变为了一个筋肉虬结面目可憎的怪物，几根狭长獠牙探出散发着腥臭的口腔， 闪着寒光的利爪离汪百宁的脖颈仅有咫尺之遥。 腥风扑面，尚未起身的汪百宁做不出其他应对，只能像个白痴似的向后仰倒，双臂呈十字形挡在脑袋前面，这是任何一个正常人面对袭击时都可能会做出的本能反应，虽然汪百宁注射过高级强化药剂，其体能已经超过以往常规意义上的王牌尖兵，但作为一个文员出身并且始终从事行政管理的干部，他的战斗经验基本等同于零，根本不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身体作为武器进行防御和反击，只能束手待毙——人的骨头就算再硬，也硬不过变异体的爪牙，更何况汪百宁自认算不上一个铮铮铁骨的好汉。 “叮” 汪百宁听到尖锐的怪声响起，自己想象中双臂与头颅齐齐掉落，随后剧痛袭来、视线翻转的场景并没有发生。 一道菱形光幕蓦然出现在汪百宁身前，在芮芸那只利爪与汪百宁的额头之间，隔开生与死的距离，仅有三公分。 我觉醒了？汪百宁愕然，一个普通老百姓成为觉醒者和一位副部级领导成为觉醒者完全是两码事（南都市属于副省级城市，其四大班子正职领导都是副省部级干部），现在华夏所有高级干部中还没有出现过一位觉醒者，一旦能成为首例，同时享有觉醒者与国家干部双重身份，就有可能成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到时，或许可以…… 还没等汪百宁想入非非，窗外跳进来一个身手敏捷的青年，挥手打消了汪百宁心中虚妄的惊喜。 随着额头浮有幽光锁链的青年这一挥手，挡在汪百宁身前的菱形光幕开始产生变化，上下两个锐角朝着前方弯曲，左右两侧钝角扩成圆弧，整张光幕化为一层球形光膜，拢住芮芸的右爪。 “恺靖，你这个反重力跳跃还挺好用啊。”青年看也不看芮芸一眼，漫不经心地回头喊道，“这个变异体挺高级，小心点啊，别糟蹋了汪书记书房里的藏书，最好留个活口。” 汪百宁转头看向窗户，又是一个眉清目秀的觉醒者轻飘飘地从窗口跃入二楼书房，手里托着一柄圆形链锯，轰鸣的发动机在园内提供动力，链锯则在圆外转动，整体造型恍如一枚巨型齿轮，呈现无重力的浮游状态。 这人汪百宁认识，他就是之前在南都保卫战造星计划中大放异彩的黄恺靖，当时远救会对黄恺靖率领魔潮快速反应小队击杀巨蛛的战斗进行了无删减全网直播，在黄恺靖摘下头盔后摄影师还拉近镜头给了一次特写，使黄恺靖成了炙手可热的战争明星，整个南都也找不出几个不认识他的人。 黄恺靖点了点头，将手中几乎没有重量的链锯甩向芮芸，通过长时间的练习，他已经能够转变重力的作用方向，不仅能破坏敌人的重心，还能使用反重力跳跃、重力加速等操作难度极高的能力，链锯朝着芮芸加速冲刺，芮芸想要后退躲闪，却因自身重心的忽然改变而脚步踉跄，被齿轮状的链锯铲下一大片血肉。 眼见事不可为，芮芸发出一声嘶吼，假装要拼死一搏击杀汪百宁，但佯攻一记被光幕挡住后芮芸便头也不回地逃出书房。 “放到外面去打，就不会破坏汪书记书房里的藏书了吧？”黄恺靖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不紧不慢地走出书房门，追击变异体。 救下汪百宁的觉醒者没有跟着出门，而是向汪百宁伸出手，说道：“汪书记，您好，我是远救会调查小组现任族长颜望野，我们收到可靠情报您可能遭遇危险，于是立刻赶来保护您，请您放心，室外已经布置了两支精锐小队，这个变异体逃不了。” 汪百宁脸色青了又白，没有理会颜望野伸过来的手，自己撑起身子从地板上站了起来，冷眼瞪着颜望野，眼神中满是熊熊燃烧的怒火。 “你们好大的胆子！” 第二百九十九章 权力洗牌 汪百宁有充足理由感到愤怒。 这世界上根本没有那么多电影剧情似的巧合，从儿子汪乾明在机场接回儿媳一行到现在过了差不多二十个钟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假如变异体真的蠢到费尽心思潜入华夏境内后短短一天时间里就露出明显破绽，那远救会或国安应该更早发现，假如变异体谨慎行事，那远救会则该姗姗来迟替自己收尸。 可怎么就那么巧？远救会的调查小组偏偏就在儿子把芮芸带到自己书房之后收到了情报？收到情报后赶来救援，早不到晚不到，偏偏在最后一秒钟赶到，险之又险地救下自己？ 就算老天爷眷顾，真让这么巧合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那市委大院内的警卫员为何迟迟没有现身？ 很明显，远救会派来的队伍已经把他们先一步隔离开了，以避免不必要的伤亡——安排在市委大院内的警卫都是注射过强化药剂的精锐军警尖兵，他们能轻松剿灭一支常规的小型武装部队，但要对抗进化程度较高的变异体难免会有伤亡。 如果眼前这个自称调查小组组长的青年真是刚刚接到情报，那他们应该是十万火急争分夺秒赶过来，并且应该在赶到之前就通知警卫处，让市委大院内的警卫员尽可能地拖延时间。 之前谈话过程中警卫员没有出现，尚且能勉强解释为他们投鼠忌器，担心贸然冲进来会让变异体悍然动手，因为以他们的力量就算拼死也未必能保住汪百宁，所以他们得到通知后为求稳妥，决定留在室外等待机会。 可要真是这样，为什么在汪百宁按下警报按钮后警卫员仍然没有现身？ 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远救会的人对这一切早就知情，他们是在钓鱼执法！ 刚从极度危险的境况中脱身，汪百宁的大脑还保留在高速运转的状态，给予他不符合他年龄的活跃思维，他顷刻间联想起多处看似不合理的细节，添上远救会钓鱼执法这一假设条件后，一切不合理都变成了合理。 想想看，将家人亲属送出国境的高官大有人在，像汪百宁这样珍惜羽毛注意影响的人都没有拗过儿子，没能阻止他把儿媳方嘉媛送去美联邦待产，省委其他同志，又有几个能做的比汪百宁更好呢？ 不提其他人，单说省委书记杜心鹿、省长郑成杰两人，作为江北省省委班子的领头人，两人子女无不例外全都送去了国外的顶尖学府深造，连妻子和丈母娘都跨着大包小包出去“陪读”。 若是这两位的家人落在变异体手里，那该会是什么后果？哪怕是想办法泄露一下南都军区的战略部署，都能给国家造成重大损失。哪怕是在开展工作时稍微使点小辫子，都能使远救会现任会长周天明寸步难行。 而这可能性是否存在？答案不言自明，伪装成芮芸的变异体拿出那两张照片未必只是纯粹的诈唬。 再把范围扩大到全国，各省市究竟有多少位领导干部可能落了把柄在变异体手里呢？ 为什么会走到如此紧迫危险的状况？为什么远救会和十九局没有提前规避这个风险？难道他们是真的没有想到这种可能性吗，难道他们是真的没有收集到任何相关情报，或是反应迟钝到忽视了所有有关情报吗？ 当然不可能。 那么，既然明知领导干部们的家属可能有危险，为什么在对变战线上最为活跃最为积极的十九局和远救会没有采取行动呢？ 这个问题，越往下探究，越让人心生恐惧。 战乱纷争总是伴随着权力洗牌，谁敢说觉醒者议会就真的没有半点野心，一心忠于国家忠于人民？ 假如以觉醒者成员为主导的远救会和十九局意图获取更多的权力，他们要怎么做？分蛋糕的座位就那么多，既然有新人要挤进去，自然要先把老人踢出去，还有什么办法比借刀杀人更好呢？ 放任变异体控制高干家属，放任变异体入境威逼利诱，胆敢与变异体蝇营狗苟的人统统扫出高位，既能兵不血刃地进一步扩大自身权力，又能对国家机关进行一轮清洗，将那些立场不坚定思想觉悟不深刻的干部扫出抗战的队伍，排除隐患……对十九局与远救会来说，还有什么办法比这更妙吗？ 只是他们怎么敢冒险将党的高级干部放到变异体的魔爪里考验？如此不人道，如此犯忌讳的事情，他们怎么敢做！ 即便汪百宁这几十年来已经经历过数次无所不用其极的权利斗争，他仍对这样的手段感到齿冷和愤怒。 “你们好大的胆子！”汪百宁无视了颜望野伸过来的手，对他怒目而视。 “呃？”颜望野有着敏锐的洞察力，擅长察言观色和破解谜题，代入到汪百宁的视角将事件重新梳理后很快便猜出了汪百宁出离愤怒的缘由，而后不禁苦笑。 这种事情，没法解释，汪百宁是个在大染缸里浸淫已久的老油条，城府极深，一时失态后只会更加多疑，无论说什么他都不会轻易相信，强行解释只会越描越黑。 “再者，汪百宁书房里还有窃听器和录音设备呢。”颜望野心想，“有些话是不能摆到台面上来说的，得想个办法让误会不至于变得更深。” 僵在原地呆立了一会儿功夫后，颜望野缓缓收回右手，看着汪百宁那双怒火渐隐重回平静的眼睛，沉声说道：“汪书记，我知道您在想什么，但是请您相信，事情绝对不是您想象的那样，我们这样做都是有苦衷的。” 汪百宁冷哼一声，并不答话。 “之所以在您房间里安装窃听器，是因为我们怀疑变异体已经渗透到华夏境内企图腐化策反某些干部。”颜望野继续说了下去，让汪百宁微微一愣，“这是中纪委、十九局与我们调查小组联合展开的调查行动，绝对没有任何针对您个人的意思，并且中纪委的同志会保证您的隐私不被泄露。” 随后，颜望野当着汪百宁的面，走到翻倒在地的办过桌前，施施然从里面取出一个极其先进的窃听器。 “对了，有件不久前刚发生的事想告诉您。”颜望野又走到汪百宁自行安装录音设备的书柜前，一边伸手一边回头笑道，“秘密巡视组一周前就已抵达南都，现在江北省省委书记杜心鹿、省长郑成杰已经被两规，您应该很快就会得到通知。” 汪百宁又一次眼冒金星，多亏了现在身体素质远超以前，否则今天这轮番刺激恐怕能让他躺上病床。 取出录音设备后，颜望野亲手替汪百宁扶正翻倒的座椅，似笑非笑地说道：“恭喜啊，汪书记。” 第三百章 暗棋 “笃，笃，笃。” 指节敲打桌面的声音在密室里回响，杨小千面无表情地听着录音，从头到尾没有露出过批判鄙夷或欣赏赞同的神色。 听完录音，杨小千闭上眼想了一会儿，睁眼看向站在办公桌外噤若寒蝉的周天明和颜望野，问：“有什么想法？” 周天明与颜望野对视一眼，首先开口说道：“汪书记对我们的做法感到不满，这很正常。我认为等汪书记冷静下来以后，他会理解我们的做法，在这种紧要关头，对站在关键位置的人进行考验是很有必要的。” “即便汪书记对我们产生了误会，以为我们是以不正当手段争权夺利排除异己，也不会对我们有多大影响。汪书记是个老成持重的政客，不会鲁莽行事，而且从他早年在浮阳县执政期间的所作所为就可以看出，比起一时恩怨，他更重视长远利益，现在与我们合作更符合他的利益。等过段时间，肯定能找到机会澄清误会。” “现在省委书记杜心鹿和省长郑成杰同时被中纪委调离职位，开展组织谈话，估计过不了几天中央政治局就会决议令中纪委对两人进行立案调查。按常理，中央会从江北省委调一位常委上去做省长，再空降一位省委书记，在过渡期间保持权力平衡。但是考虑到汪书记这几个月在南都市的表现，是一个能够配合管理觉醒者与普通人和谐共处的好干部，他很可能会跳过常务副省长，升任省长。毕竟一切都变化太大，不能再用过往的经验去参考。” 周天明藏了句话在心里：汪百宁的独生子汪乾明是江北省最大的房地产开发商，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流淌着原始积累的肮脏血污，虽然没有直接——注意，是直接——利用过汪百宁的权位职能，但生意做到这个份上，官商勾结盘剥国民的原罪绝不会少，更何况现在汪百宁的儿媳方嘉媛还将伪装为芮芸的变异体以及已经被转化成变异体的婴儿带回国内，若是按照过往经验，哪怕汪百宁对此毫不知情，他也脱不了干系，至少也是升迁无望，发配边疆，甚至可能就此终结政治生命。 但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只要拥有应对挑战的能力，一些小节和作风的问题组织上都可以睁只眼闭只眼。 “所以，你觉得帮汪百宁上位对我们有益？”杨小千点点头，又摆摆手，“这件事本来就不由我们决定，不必因为汪家儿媳的事情去故意影响汪百宁，也不必费心费力去为他铺路，不要犯了忌讳，静观其变就好……望野，你应该想得到，为什么汪百宁会对我们产生误会？” 颜望野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是，我们调查小组的情报工作主要对内，即便对外，也是针对国外的变异体，像高干家属出国旅游、进学、定居这类事情，主要是由国安和纪检还有几个秘密情报部门负责。恰好，十九局就有权过问，但是十九局的人似乎……似乎无动于衷，任由变异体找到并控制某些高干家属。汪百宁并不清楚十九局和我们之间的关系，但说实话，同为觉醒者主导的组织，外人难免会以为我们相互勾连，用这种手段排除异己。” 杨小千没说话，周天明皱起眉头，问道：“那么十九局为什么不采取措施呢？” “不清楚。”颜望野摇了摇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说。”杨小千冲颜望野点头。 得了杨小千的首肯，颜望野才敢把心里那个惊人的猜想说出来：“是这样，像那种出国以后无端挥霍奢侈度日的高干子弟其实是极少数，大部分高干子弟出国以后，无论是进学还是工作，无论表现如何，都会尽量保持低调，有些干部身为裸官没有安全感就更加注重这方面的信息保护，很少有人知道他们的子女在哪里，这种情报搜集工作其实是需要一定时间的，而且还要绝对保密，否则一旦露出蛛丝马迹，国内肯定会立刻采取行动。您想想看，从远江出来的这段时间变异体到底做了多少事？他们哪里来的时间做这种保密调查，然后突然之间全面开花？我怀疑，是有人泄露了情报，把部门高干亲属的信息送到了变异体手里。” “当然，也有可能是白在洛杉矶之战发生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全面的安排，等到洛杉矶之战这一契机到来之后再将这套组合牌甩出来，至于情报……有圣一的食脑虫在，只要吞噬到情报机关安置在国外的探员，就能获取他的所有记忆，或许变异体是通过这个能力掌握了高干家属们的信息。” “嗯。”杨小千不置可否，沉吟良久后翻开桌上一个档案袋，从里面取出一张照片，照片上一位戴着墨镜的美少妇正在机场内往国际到达出口外走去，她身后跟着两个中年妇女，一个推着便携式摇篮，另一个则戴着毡帽，替少妇拎着大包小包。 “跟白交手这么多次，你们也应该摸清他的惯用套路了，障眼法是他最爱用的伎俩。先推出一个明面上的陷阱，再在后面留一手，埋下一步或几步暗棋。明面上的陷阱就像是个棋盘上过了河界的卒子，可以横冲直撞吸引注意力，你去管它，就得分神，而且还得担忧自己的行动是不是早就被料到，贸然动手又掉进另一个陷阱里，可你要是不管它，它就真能给你搅的天翻地覆。” “看看这个伪装成芮芸的变异体威胁汪百宁做什么？白真的认为这种蠢事会有哪怕一丁点儿的可能性会成功？再看看送来这个变异体婴儿又有什么意义？要拿这个去影响汪乾明和汪百宁？还是要拿无辜又无知的婴儿变异体冲击我们的道德认知？或许有这个可能，但很显然，这两个变异体就是那颗过河的卒子，那暗棋在哪呢？” 杨小千指着照片上那个穿平底鞋戴毡帽的中年女性，问道：“这个人，现在在哪？” 中秋快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全文阅读无弹窗_中网文学.zwwx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零一章 做了就是错了(感谢不朽传奇盟主打赏~~) 江北最近很不太平，先后有远江事件和南都保卫战这两件不亚于九级大地震的大事，紧接着没过多久江北的官场商界又迎来一次令人心尖发颤的震动。 根据中央巡视组巡视和中央纪委、政法机关查办案件及“群众”举报反映的线索证据，中央决定将杜心鹿、郑成杰调离岗位，随后中央政治局会议决定由中央纪委对两只大老虎立案调查。 经查，杜心鹿、郑成杰两人毫无理想信念，背弃党的宗旨，丧失政治立场，严重践踏党的政治纪律和政治规矩，严重违反中央规定和群众纪律，拉帮结派大搞特权；严重违反组织纪律，选人唯利用人唯亲，泄露组织机密；严重违反廉洁纪律，滥用职权和影响为他人谋取利益，伙同特定关系人收受巨额财物，收受贵重礼品；严重违反工作纪律，官僚主义严重，慵懒无为；严重违反生活纪律，腐化堕落，涉嫌权色交易，严重违背了党中央对高级干部提出的政治要求，辜负了党和人民的信任，对国家事业造成巨大损害，对社会带来恶劣影响。 后面的发展基本可以预见，要不了多久，中央政治局会议将会审议并通过中央纪委提交的审查报告，将杜郑二人依法双开，即开除党籍、开除公职，并移送司法机关依法处理。 同一个省，同一时间，拿下两只大老虎，一时间江北官场人人自危，与杜郑二人有关者惶惶不可终日。 而深陷漩涡中央的汪乾明，比起那些不明真相的尸位素餐者更加惶恐，从妻子方嘉媛被捕至今已有三天时间，他一直是在浑浑噩噩的状态中度过。 在刚开始的第一天，汪乾明被远救会控制起来，接受了长时间的盘审和检查，通过用餐、验血、回答逻辑思考题等方式确认汪乾明仍是人类后，汪乾明并没有被转送检察机关，而是被放回了自己家中，看似自由，但远救会安排在他身边“护卫安全”的保镖时时刻刻留在他身边三步之内，就连上厕所都得盯着。 而后，汪乾明又收到消息，父亲汪百宁被中央纪委和组织部约谈。昔日风光无限的汪家，好似狂风暴雨中的一株蒲公英，眼看就要破碎飘零。 汪乾明想过寻求帮助，但往日称兄道弟的“好友”得到消息后一个个都对他避而远之，唯恐与汪家扯上关系，伴山庄园的管家孙一鸣也表示爱莫能助。 最后走投无路的汪乾明只能砸下重金，请来战远安保公司的董事长何育和远救会的常务副会长王力共进晚餐。 酒过三巡，喝红了脸的王力亲切地拍着汪乾明，喊了他一声小老弟，竟让汪乾明激动不已。说来讽刺，就在两年前，这位远江首富王老板还与汪乾明出席过同一场晚宴，当时汪乾明才是主角，而王力只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配角，汪乾明甚至不愿与他过多攀谈。 “小老弟，我知道你请和何董吃饭是为什么，我就不跟你绕弯子了。你父亲那边的事情我们管不了，别说我们，就算是杨会长也说不上话，那要看中央的意思。但是我可以给你透个底，你父亲跟杜心鹿、郑成杰不一样，汪书记是个优秀的党员，他那边的情况你大可不必担心，不用自己吓自己。”王力那健壮有力的大手在汪乾明的肩上拍了一下又一下，要不是汪乾明也注射过强化药剂，搞不好会被他拍出内伤。 “至于你爱人那边……”王力干脆搂住汪乾明的肩膀，亲热得好似多年未见的老哥们儿，“我劝你就不要管了，不听不问不知道，置身事外，尽早脱离影响，说句冷血的话，以你的身份地位，女人要多少有多少，要什么样的有什么样的，何必为了这个方嘉媛把自己搞臭呢？跟变异体和与变异体有关的人纠缠不清，可不会有好果子吃。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的局势有多紧张，网上那些不知情的网民都在说不会打不会打肯定打不起来，打不起来才怪，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汪乾明懂得这个道理，但成大事者未必都是冷血无情的混蛋，要让他抛弃妻子问都不问，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王哥，您听我说，我跟嘉媛是有感情的。”汪乾明说的情真意切，“婚礼上我宣过誓，誓言怎能随便违背？您加入远救会时也宣过誓，您会违背那份誓言吗？” “啧。”王力撇了撇嘴角，打了个酒嗝，摇头叹道，“那你也真是条重情重义的汉子，来，我敬你一杯。” 仰头干了杯中茅台，王力接着说道：“反正也不是不能说的机密，我就给你透个底，你妻子方嘉媛仍然是人类，但是你们的孩子……唉。” 从这一声包含惋惜的叹息，汪乾明听出了弦外之音。 “我猜到了。”汪乾明咧嘴惨笑，心痛的好似在滴血，但逝者已矣——在华夏，变成变异体与死没有区别——汪乾明更在乎还活着的妻子，“那嘉媛呢，她一定是被逼的，她一个弱女子面对变异体，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还有，您想，狗日的变异体这么狡猾，一定是强行将我们的孩子转化成了变异体来利用嘉媛的母爱，如果不是自己的孩子被变异体掌握在手里，嘉媛肯定不会做出这种事。芮芸！对！那个变成芮芸的变异体始终守在嘉媛身边监视她，所以她没有办法，只能按照变异体的要求去做，这真的不能怪她。” 事实上方嘉媛曾与汪乾明共处一室共度良宵，但也没有向汪乾明透露任何信息，而汪乾明则在心中安慰自己，妻子选择保持沉默只是为了保护自己和孩子。 “小老弟，你知道刘谐刘市长吗？你父亲十几年前在浮阳县跟他搭过班子的。”王力想起往事，顿时唏嘘不已，“你可能不知道，丧尸和变异体刚出现那会儿，刘市长在防空洞指挥所被一个高等变异体威胁，当时那个高等变异体杀光了指挥所里其他人，只留下刘市长和他的秘书，你说这种情况下，刘市长有没有选择？你说他是不是可以先虚与委蛇留存有用之身？但你知道他是怎么做的吗？他想都不想，拔枪就打死了自己的秘书，然后自杀！” “当然，我不是说要求一个女流之辈能像刘市长这样的英雄一样，只是，有些事情，只要做了就是错了，不管你有没有选择。”王力沉声道，“再说，你给我说这些没有意义，调查小组和变控中心的人也不会听你说这些，你想让你爱人重获自由，真的不太可能，但是我或许有办法能安排你跟她见一面。” 第三百零二章 似曾相识的搜寻(上)(感谢子与沫舵主打赏~~~) 终于看见希望的汪乾明眼前一亮，立刻双手拉住王力的手腕，恳求道：“王哥，好大哥，帮帮我！” 听到这声好大哥，王力只感觉浑身一麻，整个后背酥酥痒痒，起了不少鸡皮疙瘩，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精的作用，转瞬即逝的不适感过后，随之而来的竟是极大的满足感，以前可从来不敢想象立帆集团的董事长喊自己一声大哥。 王力收回搭在汪乾明肩上的手，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说道：“其实，你爱人现在还没有移送检察机关或司法机关，就是因为调查小组还没有从她身上打出突破口，我不了解具体情况，但是我可以替你说说话，只要你愿意配合，我可以安排你跟你爱人见次面，如果你能帮调查小组问出他们需要的信息，或许能争取到定期探视的特权。” 因为机密性极高，情报部门的审讯室从来不会像警局或检察院的审讯室那么容易进出，虽然汪乾明已经洗清了自己的嫌疑，但想要探视调查小组正在审讯的方嘉媛可不容易。 这三天时间里，汪乾明不知想了多少办法请求探视方嘉媛，只要能获得允许再见爱妻一面，哪怕一掷千金汪乾明都不会眨一下眼皮，但不论求到什么门路，都只有一句爱莫能助。 可现在情况似乎有点变化，今晚汪乾明只是想与王力、何育打下交情，然后用钱开路一直往上攀关系，压根没指望过这两位能在妻子涉案的事情上提供帮助，可王力居然说有可能争取到定期探视的特权？ 汪乾明没能继承汪百宁的政治智慧，但父辈的优秀基因还是传续下来了，头脑和酒量都不算太差，几杯茅台原浆下肚也没有影响汪乾明的思考能力。 王力只是远救会的常务副会长，主要处理经济和后勤方面的事务，在不了解远救会权力结构的人看来王力身居副会长的高位一定权能极大手眼通天，但汪乾明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说到底，远救会和十九局都是以觉醒者成员为主导的机构、组织，王力是没有超能力的普通人，很难接触到远救会的权利核心——迄今为止远救会真正的核心高层中只有一位不是觉醒者，那就是现任会长周天明，但王力显然不能和周天明相比，毕竟周天明曾担任远救会特秘租组长，是杨小千的心腹手足，而且年纪轻轻，未来还有很大发展空间。 可根据汪乾明花大价钱买来的情报，调查小组在远救会内的地位极高，而且在调查办理重案时只受杨小千直接指挥，其他人不得干涉。 汪乾明不禁心想：嘉媛拿自己的身份做保护伞，将变异体带回国内，这种证据确凿的铁案，就算是周天明这个现任会长去求情也注定徒劳无功，王力一个管着远救会账本但却几乎没有多少实权的副会长怎么敢说替自己争取到定期探视的特权呢？ 不过疑惑归疑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愿意出手相助的人，汪乾明就算心存怀疑也不会表现出来，现在是死马当成活马医，什么法子他都愿意试试。 “王哥，这次真的多亏你雪中送炭，来王哥，敬你一杯，大恩不言谢，话都放在酒里了。”汪乾明话不多说，将酒杯倒满，用他最鄙视的土鳖式喝法一口闷了，再将杯口朝下，倒不出一滴酒水。 有些话不好摆在明面上讲，汪乾明只能用自己的行动来表示诚意，大恩不能言谢，必须用实际行动来表达——当然不是敬一杯酒这样的实际行动，而是给出实实在在的利益。 “或许是调查小组里有人以权谋私，让王力来铺路做白手套，或许这原本就是远救会高层的意思。”汪乾明心想，“远救会要养那么多张嘴，财务压力一向沉重，或许远救会是想利用嘉媛的案子，从我身上宰一刀，因为不想把吃相做的太难看，所以借由王力来转达？呵呵，远救会也未必是什么好东西，从古至今有哪个组织掌握权柄以后没有腐化的？” 王力好像看出了汪乾明的小心思，撇嘴笑道：“不要多想，我不会要你一分钱，假如说你真的感恩想要谢我，那你就把大星棚户区改造项目做好一点，让‘新远江’成为远江人安居乐业的家园……还有就是，不要再炒房价了，剪羊毛式地盘剥国民，早晚有一天会遭报应的。” 汪乾明心中一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 调查小组秘密审讯室外，颜望野烦躁地揉按着眉头，在单面镜前来回踱步，急促似鼓点的沉闷脚步声演奏出极度焦躁的情绪。 审问已经开展了三天，整整三天时间都没能从方嘉媛口中套出一丁点有用的信息。这个女人虽然脑子还在，但已经被变异体洗脑洗的褪了色，竟然相信变异体有办法将她的孩子重新变回人类！ 抱着这样不切实际的幻想，方嘉媛无论如何不肯配合调查，而考虑到方嘉媛的特殊身份，调查小组又不好对她施行刑讯，迫不得已只能使用化学药剂和梦境审问等手段，但收效甚微，没有问出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另一方面，那个随方嘉媛一同回国的中年女性已经人间蒸发，不仅调查小组在找她，国安也在找她，甚至连南都市乃至江北省全境的警力都被调动起来，连夜追查线索，但无一所获。 目前最有可能的假设是，这是一个非常高级的假面变异体，并且在入境前就已做好了周密的准备工作，等到离开汪家后，便趁着方嘉媛和芮芸转移注意力时，立刻找到伪装身份，变化为另一个人类的模样，以另一个身份离开南都，然后再次转换身份，以此不断循环，斩断线索，躲避追查。 可这个变异体潜入华夏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在华夏潜伏起来发展暗线？那她不应该跟随方嘉媛和芮芸一起回国，悄悄摸摸才能达到目的，如此大摇大摆，倒像是在耀武扬威，在挑衅。 “哎。”颜望野百思不得其解，苦恼地叹了一声。 第三百零三章 似曾相识的搜寻(中) 出乎汪乾明的意料，调查小组为他和妻子安排见面的地方并不是重兵把守的审讯室，而是一间小户型公寓房，离远救会南都总部只有三分钟步程，装修风格简朴却温馨，墙纸和家具全都选用暖色调，小阳台上还放着几盆多肉盆栽。 这里应该是某位远救会工作人员的住处，汪乾明心中感激调查小组让自己和妻子在这里见面，两人能在这小房间里手拉着手聊天，比隔着铁窗用电话要好太多。 四下打量了几眼后，汪乾明坐到小沙发上焦灼地等待着妻子的到来，等到第三支香烟在指间点燃，公寓的防盗门被人推开，两个穿着制服的调查小组成员将方嘉媛押送进室内，随后离开公寓，关上防盗门，给这对可怜的夫妇留下少之又少的私人空间。 汪乾明赶忙把香烟扔到一次性塑料水杯里，蹭的一下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方嘉媛身旁，捧住她的双手，问道：“宝宝，你这些天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受欺负？” 问话的同时，汪乾明注意到，爱妻方嘉媛虽然没有戴上手铐脚镣，脸上和双手上也没有明显伤痕，但她精神状态明显不正常。 方嘉媛走进屋内后，神情恍惚，瞳孔涣散，一双眼眸呆愣愣地盯着小阳台，看都不看汪乾明一眼，对他的问话恍若未闻。 这是怎么了？汪乾明的心猛然揪紧，难道妻子遭受了令人发指的刑讯，导致精神状态失常？ 想到这个可能的瞬间，汪乾明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了名为“窝囊”的耻辱感，如果妻子真的在调查小组的审讯室内遭遇了不公正不人道的待遇，他也没有反抗的能力，只能默默忍受，最多陪着笑脸大把塞钱，以免妻子继续受苦，绝不可能有报复的办法。 “宝宝，是我啊，宝宝？”汪乾明捏着方嘉媛两边肩膀晃了又晃，方嘉媛却仿佛陌生人一般伸手拨开汪乾明的手，朝着阳台走去。 或许是在审讯室里待久了，不想再待在密闭的房间里闷着，想去阳台上看看风景？汪乾明犹豫了片刻，决定跟着妻子走到阳台，并从背后环抱住妻子，以前她最喜欢自己从身后抱住她，亲吻她的头发，在她耳边轻声细语地说情话，或许这个动作能让她放松下来。 可腿才刚往前迈了一小步，汪乾明浑身的肌肉便猛然绷紧，像一头发怒的疯牛一般冲向阳台，因为他看见方嘉媛在走到阳台后，竟然两手撑着护栏，抬腿翻了过去！ “别！”汪乾明只来得及喊出一个字，但没有起到任何作用，方嘉媛翻过护栏后没有任何犹豫，眼睛一闭直接跳了下去。 这里是二十六楼！ 当看见妻子的身影坠下阳台，他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但随后更加恐怖的事情发生了：他还听到了护栏破碎的声音。 与父亲和前省委书记杜心鹿一样，汪乾明也给自己注射了一剂高级强化药剂，若非如此，方嘉媛回国那天晚上他也不可能一夜七次金枪不倒。但汪乾明没有太多施展战斗力的机会，以至于他时常忘记现在这幅身躯的强大程度。 当汪乾明冲出阳台时，超常体能爆发出的力量使他处于从未体验过的高速运动状态，而阳台占地面积极小，等到方嘉媛跳下去时汪乾明已经刹不住身子，整个人撞在护栏上，木制护栏应声而断，于是汪乾明也跟着坠下了楼。 从二十六楼跳下去，就算注射了强化药剂也是必死无疑，汪乾明认命地闭上了眼，他害怕看见自己下落时不断接近的地面，更怕亲眼看见先一步跳下去的妻子摔得粉身碎骨。 很快，汪乾明发觉耳边并没有风声呼啸，不禁睁开眼，却看见自己和妻子两人漂浮在半空中，仿佛飘荡在没有重力的太空。 再往前看，一个长着娃娃脸的少年“站在”面前，眼中透着怜悯。 从地面往上看，会发现这栋公寓楼第二十五层的阳台外有三个人漂浮在空中，身体与地面平行，与公寓楼垂直，而从汪乾明的角度看，这个“躺”半空的少年正是“站”在自己面前。 汪乾明认识这人，他是那个能够掌控重力的小鲜肉觉醒者黄恺靖，现在是最出名的觉醒者之一，人气仅次于跻身国际一线巨星的张欣怡。 “知不知道多少人想活却没有机会？”黄恺靖深邃的眼眸注视着方嘉媛，悲天悯人地叹道，“人生没有那么多过不去的坎，就算遇到了难关，也不能轻待自己的生命，明白吗？” 方嘉媛一脸麻木，面无表情，怔怔望着下方，不作回应。汪乾明则是满头雾水，疑惑中又带着些许庆幸，总算保住了自己和妻子的性命。 “有时候，你从人生的高峰跌落低谷，你无法承受这样的落差，于是你就选择从高楼坠向地面，从人间坠向地府，但这是最不明智的选择。”黄恺靖仍声情并茂地说着莫名其妙的话，不像是劝慰，倒像是在表演。 “我从远江对尸战争里学到了一个道理：只要活着，就有可能战胜一切苦难，所以不论发生了什么，都一定要坚强地活着！没有人知道明天是什么模样，只有活下去，你才能看到，明天是更好，还是更坏，就算熬过了无数个更坏的明天，只要活下去，总能看到一个更好的明天，不是吗？” “这次你们轻生，恰好有一位觉醒者路过并救下了你们，那么下次呢？下次你们还会这么好运吗？记住，永远不要放弃生命，永远不要做这种白痴的尝试。” 说完，黄恺靖伸出双手，一手拉着方嘉媛，一手拉着汪乾明，像趟过水池般走回了二十六楼的阳台。 “汪先生请放心，视频会打面部马赛克，不会侵犯您的肖像权。”黄恺靖对瘫坐在阳台上的汪乾明说道。 “什么？”汪乾明楞了楞，他并不知道几十分钟后，黄恺靖的团队会将这一段视频精心编辑后发布到网络上，引起热议和众多知名公众人物的追评。 作为远救会力捧的战争明星，黄恺靖的工作内容主要是配合宣传部门，将华夏广大青少年从众多韩流小鲜肉和欧美明星的“魔爪”中抢回来，并通过各种宣传手段潜移默化地改变他们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 这不是一项容易的工作，尤其现在全人类与变异体的战争一触即发，假如这场恶仗真打起来，华夏必定首当其冲。 想要获得胜利就必须先付出代价，华夏内陆已经在和平中度过了三十多年，远江以外的新生代从来不曾见过战争的模样，不懂得和平被打破之后的景象究竟有多么惨烈煎熬。 当初穹顶降临在远江时，数不清多少人在自以为失去希望后选择轻生，其中社会阅历较浅、很少孤独面对世界的青少年占据了极大比例，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只要他们再咬牙忍一忍，再多等那么几天，就能等来258旅的救援部队，或是远救会的搜救小组。 但是他们没有等，因为他们还没有尝过失去一切的孤独滋味，于是在熟悉的世界顷刻间崩塌后，不敢一个人面对这般苦难的人们，大多选择自我了断。 若不是258旅用直升机在市区内大面积投放传单，若不是原都市频道实习记者李静在刘远舟的授意下拍出系列纪录片《我们在远江》，无法统计的自杀人数恐怕还要往上暴涨一大截。 中宣部一再强调，每位华夏公民的生命都是无比神圣宝贵的，曾经在远江发生的惨剧绝对不能再次重演，所以在下次灾难或下次战争到来之前，各地宣传部门及媒体一定要做好本职工作，发出宏亮的声音，传递正确的思想。 黄恺靖这段作秀的视频就是在“发出宏亮声音，传递正确思想”，或许临场发挥说出的台词有些假大空，但要用来给大多数盲目追星的青少年洗脑，已是绰绰有余，若是说的极富哲理、发人深省，还要担心他们听不懂哩。 当然，拍摄视频只是随手为之，并非主要目的，调查小组为汪乾明安排这间带有阳台的公寓房，主要是为了验证方嘉媛是否会在无人看护的情况下故意寻死。 至于汪乾明同样跌下阳台，那纯属意外。 “知道自己犯了弥天大错，所以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还是说知道了儿子永远没法变回人类，所以你不愿意再继续活下去了？” 不知何时公寓房内多出了一个人，正是汪乾明想尽各种办法尝试接触的调查小组组长颜望野，他怜悯地望着方嘉媛，继续说道：“应该是后者吧？看来你是真的很爱你的孩子，没有他你宁愿去死。” 汪乾明这时才从妻子跳楼的震惊中缓过神来，急忙拉住方嘉媛的手臂，喝道：“方嘉媛！你他妈疯了！知不知道我这几天多着急！知不知道我花了多大心思才能过来见你一面！知不知道我宁愿散尽家财都会把你保出去！你跳楼之前给老子想清楚！你的命是我的！我的！不是你的！” 汪乾明从没有对妻子发过火，哪怕偶尔吵架都会尽量控制自己的音量和用词，这次回过身后倍感后怕，终于没能控制住情绪。 但在宣泄出怒火后，汪乾明立刻感到后悔，妻子显然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连跳楼都没有多少犹豫，现在自己作为丈夫，不去包容她呵护她，还对她大吼大叫，那岂不是在悬崖边推她一把？ “宝宝，你为什么要跳楼？”汪乾明把颜望野和黄恺靖当作看不见的空气，搂着方嘉媛的香肩，放低音量，柔声道，“我知道，小宝被该死的变异体给……可这不是你的错，真的，你不用自责，更不要想不开，只有我们两个还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孩子没了可以再生，只要你人还在……” “生不了了。”方嘉媛终于开口，她的瞳孔仍然没有焦距，涣散的目光里透着死气，“医生说我的子宫有问题，能怀上小宝已经是个奇迹，生过小宝以后不可能再有了。” 原来如此，汪乾明终于理解妻子为什么要寻短见，她一向喜欢小孩，结婚那天就许愿要生一窝白白胖胖的小宝宝，可天意弄人，这样一个盼望着抚育孩子的女人却被剥夺了成为母亲的资格，这就好像是一个将人生奉献给赛场的运动员失去了双臂双腿，仿佛失去了活下去的意义。 “没事，没关系的，以后医学会越来越发达，只要有办法，无论是手术还是药物，不管要花多少钱，我都能想办法搞定，好吗？”汪乾明没有在亲生儿子的问题上过多停留，一个连抱都没抱过的男孩，就算是汪乾明的亲生骨肉，汪乾明也很难对他产生深厚感情，更不用提现在小宝被转化成了变异体，汪乾明只希望这件事能够无声无息地过去，不要再对自己和妻子造成二次伤害。 “实在不行，我们还能培育试管婴儿，或者找人代孕，只需要有我的精子和你的卵子就行，代孕妈妈可以任你选，你想选个脸蛋美身材好的姑娘，还是想选个聪明伶俐智商高的姑娘？都没问题，我们有钱，只要肯花钱，什么样的代孕都能找到，好吗？”习惯了用钱去解决问题的汪乾明只顾着安抚妻子，却没有看见颜望野和黄恺靖两人脸上的复杂神情。 “不一样。”方嘉媛摇摇头，想到自己可怜的孩子还没睁开眼看看世界，就被那些残忍的畜生掳去变成吃人肉喝人血的怪物，她干涩的眼眶里溢出泪水来，将麻木僵硬的面具冲垮。 “不是从我身体里出来的，就不一样。”方嘉媛扑到汪乾明怀里痛哭不止。 看见妻子回到自己熟悉的模样，汪乾明松了口气，正要出声宽慰，却听见身后传来颜望野幽幽的一声叹息，和一句让方嘉媛止住哭泣的话。 “其实你们的孩子，你可以养。” 第三百零四章 似曾相识的搜寻(下) 听见颜望野这句话，汪乾明登时抱着方嘉媛从冰凉的地板上跳了起来，臂弯里柔若无骨的方嘉媛发出一声痛呼，汪乾明却恍若未闻，不管不顾，只因颜望野那句石破天惊的话吸引了汪乾明所有注意力。 这句话若是从某个变异体同情者口中说出来，汪乾明半点不会惊讶，可这话竟然从颜望野的嘴里说出来，那就真是不敢想象，说是石破天惊也不为过！ 谁都知道远江人是最仇恨变异体的一批人，当年数百万同胞丧生尸口，几乎每个远江人都有亲朋好友被丧尸和变异体杀害，而远救会成员以拯救远江同胞为己任，更是对屠戮同胞的变异体深恶痛绝，任何一个远救会成员碰上一个变异体，必定只有不死不休的结局。 可现在，远救会调查小组组长竟然说变异体婴儿可以留下，还可以养？这比母猪爬上了埃菲尔铁塔更加不可思议。 方嘉媛止住了哭泣，同样对颜望野的话感到震惊不已，但她没有汪乾明那么多顾忌，立刻问道：“真的？我老公他可以把小宝带回去抚养？” 这话把汪乾明吓得浑身一个哆嗦，虽然听起来有些冷血有些矛盾，但事实上汪乾明只对妻子方嘉媛有感情，至于没来得及系上感情纽带就被转化成变异体的“儿子”？感到痛心是必然的，但要让汪乾明为了这个所谓的“儿子”牺牲自己的事业、前途和钱途，绝无可能。 就算是自己的骨肉又如何？这些年汪乾明让身边那些莺莺燕燕打掉的孩子还少么？就算变异体婴儿无辜又如何？世界上还有那么多因母亲患有艾滋病所以生下来就带有不治之症的可怜人呢，他们无辜不无辜？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无辜，那又怎样，他们从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不被这个世界接受，除了极少数富有爱心的志愿者外，其他任何人都不会让他们感受到人情和善意。 在汪乾明看来，与其拥有这样的人生，不如一开始就不要降临到这个残酷的世界。同理，变异体婴儿就算得到继续生存的资格又怎样？不被接受的生命没有任何意义。而自己，如果成了一个变异体婴儿的抚养人，必定在各方面遭到歧视和打压。 更何况，就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远救会决定留下这个变异体婴儿，必定有其他目的，汪乾明猜不出远救会和变控中心两方高层的想法，但不管是出于何种目的，总之这是一个不能趟的浑水。 不，不是浑水，也不是泥塘，而是沼泽。 不论远救会要在变异体婴儿身上做什么文章，变异体必定会与之做对，双方的战火早就从正面战场蔓延到了方方面面。 区区一介商人，闯进这种超越国家和民族的纷争之中，恐怕不会有一个很好看的死相。 “我……”汪乾明脸色发白，只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就被颜望野抬手打断。 “抱歉，汪先生，这件事与你无关，我刚才那句话是对您爱人说的。”颜望野盯着方嘉媛那张挂满泪痕的精致脸蛋，看见上面开始绽放出惊喜，他继续说道，“汪太太，如果您愿意配合我们，那么，在变控中心的看管下，您可以抚养汪晓。” 方嘉媛又哭了出来，这回是喜极而泣，但汪乾明却察觉到了一丝不妥，谨慎地问道：“颜组长，请问，变控中心的看管是指？” “我正要给你们解释。”颜望野挤出一个满怀歉意的微笑，轻声道：“您爱人，也就是方嘉媛女士，因窝藏变异体及协助变异体被判处终身监禁，不可减刑，不可假释，换句话说，她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人身自由，在眼下这个特殊时期，这已经算是宽大处理了……恕我直言，这条原则底线决不能被践踏，所以不论汪先生您拿出多少钱，攀上什么关系，全都无济于事。” 汪乾明终于明白颜望野眼中的怜悯从何而来，这个结果虽是预料之中，但汪乾明还是感到无法接受，他的脸色不太好看，但没有出声抗议，这是他无力反驳的事实，面对无能为力的情境，沉默总是最好的应对，只有蠢材才会像条疯狗一样乱吠。 “汪太太无法再重获自由之身，而二位的孩子已经成了变异体，自然也不可能在外界的正常社会中生活。那么，汪太太现在有两个选择，一，由我们将您移送司法机关，您会进入某处高级监狱，有汪先生这等财力，您在监狱内的生活仍会相当滋润，只是失去了人身自由。二，由变控中心将您和您的孩子汪晓隔离在某处模拟场景内生活，由您抚养汪晓，变控中心的工作人员会尽量满足您的需求，但是生活质量肯定不如前者。” 话音刚落，汪乾明就喊道：“我们选第一个！” “我刚才说的是，汪太太现在有两个选择。”颜望野看都不看他一眼，礼节性的微笑让汪乾明看了想要撕碎他的脸皮。 方嘉媛没有多少犹豫，立刻回答道：“我选第二个，我要跟小宝在一起，他是我的孩子，我要把他抚养成人。” 颜望野用眼神打消汪乾明破口大骂的冲动后，看着方嘉媛郑重问道：“你确定？抚养一个变异体，可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两个种族之间存在着不可调和的天然矛盾，你难道不担心你把他养大以后，他对你非但没有任何敬爱，反而想把你当成食物吞进肚里？” “我确定！”方嘉媛用力点头，两手攥着汪乾明的手腕，指甲深深嵌进肉里，“小宝只是个婴儿，他没有做错任何事，而且，他现在什么都不懂，只要我能教好他，他一定会懂事，不会吃人，不会做坏事……他不会吃我的，我是他妈妈！我也不会怕他！我不怕！” “嗯，我相信你，一个失去了孩子就敢从二十六楼往下跳的母亲，怎么可能会害怕自己的孩子？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任何一个人会对汪晓产生爱意，那么这个人不会是人奸，不会是变异体同情者，不会是某位博爱的圣母，甚至不会是孩子的亲生父亲，这个人只能是你。”颜望野拍了拍手，不知是在为伟大的母爱鼓掌，还是在向屋外传递信号，接着他对汪乾明说道：“接下来的时间就留给您了，汪先生。” 汪乾明深深地看了颜望野一眼，用力咬着后槽牙缓缓点头。 三十分钟后，汪乾明带着满腔的凄凉和满心的疑惑走出公寓房，一眼便看见颜望野和黄恺靖站在门旁，在他们身后，两队身穿制服气势凛然的青年列成两排，守在两边过道上。 汪乾明呆在门前想了想，掏出烟盒，给离他最近的黄恺靖递去一支烟。 “不会。”黄恺靖冷着脸挡开，作为一名公众人物，时刻都要注意自己言行可能带来的影响，就连抽烟喝酒这种事都是能免则免。 颜望野上前一步顺手接过烟，瞥了汪乾明手里那个著名设计师独家定制的贵金属烟盒一眼，颇感兴趣。 “聊两句？”颜望野点着烟头后问道。 “好。”汪乾明马上点头，跟着颜望野往消防通道走，刚离开其他人的视线，汪乾明就悄悄将烟盒塞到了颜望野手里，赔笑道，“颜组长，这烟不错，您留着，喜欢就告诉我一声，家里还有。” “这里也有监控。”颜望野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但却没有把烟盒退回去，而是大大方方地放进上衣口袋里。 “汪先生是不是无法理解，为什么我们要留下这个变异体婴儿？” 听到颜望野这个问题，汪乾明松了口气，既然对方提问，就说明愿意解释，调查小组的组长总不至于有闲心来调戏自己，而且，颜望野使用的称呼是“变异体婴儿”，而不是“你的孩子”，这让汪乾明倍感舒心。 “是的，不太能理解，但我知道你们肯定有自己的想法。” “汪先生，您说，圣殿那帮杂碎，到底制造了多少这样的变异体婴儿？” “这……总之不会少。” “嗯，肯定不少，特秘组以前也做过这种假设，但这件事情变异体一直在暗中进行，而我们则被变异体闹出的其他大动静给分散了注意力，在我们不知情的情况下，世界各地或许已经出现了几百个像这样的变异体婴儿，或许几千个，上万个？谁知道呢。”颜望野将一口浓烟深深呛进肺里，再让它们从鼻孔里窜出去，看起来就像是个用来彰显愤怒的表情包。 “《孙子·谋攻篇》有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己而不知彼，每战必败。咱们现在仍然处于不知彼而知己的境况，有时我甚至怀疑在某些国家，我们的情报部门工作者处于不知己亦不知彼的必败之地。” “这样下去，我们可能会输，但是我们承受不起失败的代价，都说变异体像是会传染的癌症，对变战争，只要输一次，就永远不会再赢。所以我们必须做到知己知彼，现在我们都不知道圣殿制造这些变异体婴儿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我们必须知道。” “我们猜测圣殿想要培育出一批能够自主产生情感的变异体，可我们却缺乏观测对象，所以，汪晓必须留下，而且要以尽可能接近正常人的形式来抚养，好让我们在实验过程中逐渐做到‘知彼’，可这谈何容易？就算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也没有几个家长能做到摒弃种族差异，给孩子无私的爱。值得庆幸的是，您的妻子就是这样一位伟大的母亲。” 汪乾明喉头微动，以干涩的嗓音问道：“那，变异体也会发育长大么？长大以后你们会怎样对他？” “变异体婴儿的身体是否会发育成熟，又是如何扩充骨骼和内脏系统，如何发育成熟，我们都不知道，所以才需要一个实验对象进行观察，这是变控中心的工作。至于汪晓长大以后会怎样？那得看看他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如果仍然是一只吃人的怪物，或是到时变异体危机已经解除，那么他大概会被实行安乐死，如果他真的产生了感情，又学会了我们人类的思考模式，而且到时变异体仍在兴风作浪，那么他大概会被洗脑，然后派去圣殿做卧底。”颜望野哈哈一笑，似讥讽又似感慨地说道：“不只是变异体，我们也能做出很可怕的事情啊。” “颜组长……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汪乾明忽然觉得，王力也好，颜望野也好，这些远江人似乎都很享受凌驾于自己之上的快感。 “以后你会明白的，如果怎么都想不明白，可以回去问问汪书记。” “可我父亲……”汪乾明话说到一半突然愣住，随即道了声谢，赛跑似的冲向电梯。 汪乾明离开后，黄恺靖慢步走到消防通道，皱眉道：“像汪家父子这样的人，虽说比起杜心鹿郑成杰之流要好上不少，可怎么也算不上是赤胆忠心，跟这种人合作，培养他们，真的好吗？” “我们折腾不起了，华夏也折腾不起，留给我们的时间太少了。”颜望野摇头苦笑，“换了谁坐到汪百宁的位置上会比他做得更好？谁说的请？至少现在他们父子两人更有经验，更容易合作，啧，说这些干嘛？决定权又不在我俩手上。” 黄恺靖冷哼一声，换了个话题：“搜寻工作做到现在都还是一筹莫展，是那个变异体太擅长捉迷藏，还是我们内部出了问题？” 颜望野目光一沉，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头顶的摄像头，问道：“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不是说你们调查小组出了问题，我一个外人怎么会说这种话。”黄恺靖耸了耸肩，“只是，你不觉得这次搜寻，有点似曾相识吗？” “嗯？” “记不记得新远江大决战前夕，特秘组和调查小组到处找丧尸，却找不到那一片藏进地底的尸海？明明近在眼前，也不是没有人想过要搜查地下，可就是找不到。” “这次这个变异体又是一样，从我们的眼皮底下消失，想尽无数办法，可就是找不到。那你说，她到底会在哪呢？” ……………… 上京，一位戴着宽檐毡帽的中年女士走在街头，她步态优雅，时不时会停下来，欣赏大城市的曼妙风光。 一辆黑色专车无声无息地开到了她的身旁，两个戴墨镜的精悍男子替她打开车门，女士露出优雅的笑容，欣然入座。 随后，专车驶入车流，恰逢绿灯，一路匀速，畅通无阻。 给大家汇报一下具体情况 今天先坐大巴再坐飞机再坐大巴和汽车，终于到了地方，给手机充电后刚开机就接到电话，是朋友x打来的，之前约好他要请我吃饭，给我接风洗尘。 接电话以后。 我：喂，我到了，不饿吧？你等我洗个澡好吧？ x:（偷笑声） 我（疑惑）：说话啊，你是不是没等我自己吃了，那算了请我吃夜宵也行，飞机上的东西可难吃死了。 x：（还在笑） 我（更加疑惑）：笑什么？晚上请我吃什么，你定在哪里了？ x：你别吃了。 我：？？？（黑人问号），你耍我？ x：不，你上起点app看看。 …… 三秒后 我：卧槽！白银盟！！！ x:哈哈，还吃夜宵不？ 我：不吃了！码字！写稿！加更！ ……………… 谢谢灰白夜空的白银盟打赏，也谢谢各位书友替我开心，你们的支持对我和《黑夜将至》真的意义重大。 在末世分类坚持走正能量真的不容易，也没有几个作者能在首订52上架一个月均订不破百的情况下一直坚持写下去，倔强的不肯对市场认输，总是被打得头破血流，最惨的是那段时间里，擂台外，也无人为我的精彩表现喝彩欢呼，也无人为我跌倒在地而倒吸冷气，直到你们过来看我。 是你们扶着我走到了这里，谢谢！ 群里的书友都知道我在国庆遭到了一波致命打击，原本是回来度假放松心情，现在看到白银盟的全屏通告，我已经被治愈了，不度假了！ 努力加更！ ps：咳，瓜皮惯例，明天开始 第三百零五章 圣子殿内 欧瑞金大教堂，圣子殿内，朱莉安娜将欧瑞金抱在怀中，学着人类母亲的模样轻轻摇晃着襁褓里的婴儿。 听说这种无意义的摇晃并不会让婴儿感到舒适，恰恰相反，一旦摇晃的力度和频率过高，很容易对婴儿尚未完全发育的大脑造成不可逆转的负面作用，不过圣子欧瑞金肯定不会因为这种程度的晃动而受到伤害。 事实上圣子殿下双目紧闭不哭不闹，朱莉安娜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重复这个没有任何意义的动作，或许只是为了让自己心安。 自从成为圣子的教母，朱莉安娜在圣殿内的地位扶摇直上，一夜之间从一个传教士都不屑用正眼去看的低劣货色，变成了地区主教也要鞠躬行礼的高贵圣族。 讽刺的是，朱莉安娜至今没有对圣殿产生虔诚的信仰，却成了圣使钦定的圣子教母，除了感慨一声命运无常外，朱莉安娜想不通圣白大人为何选择自己。 当然，朱莉安娜并不讨厌现在的生活，现在她不必因狩猎圣核的猎人和同族而胆战心惊，不需要对着人类卑躬屈膝、献媚取宠。 只需要开开口就能让圣殿侍者送来数之不尽的书籍，全都是能引起深思的大师杰作。 只需要招招手便有新鲜的血食盛在精致的餐具里，由侍者呈到手中，全都是精选的上好食材，没有经过任何处理，原汁原味的气息让朱莉安娜吃下第一口后便难以自拔。 像这样美味的食物，在欧瑞金大教堂外，即便有钱也买不到，毕竟在外面的世界，无数记者和反圣分子就像是闻到腥味的鲨鱼一般游弋在所有圣族身旁，伺机待发，蠢蠢欲动。一旦有某个圣族敢在他们的视线内使用新鲜血食，必定会掀起轩然大波，给圣殿造成恶劣影响。 所以，外界圣族都只能食用经过加工处理的人肉罐头，那味道并不怎么样，对于一个处于饥饿状态饱受煎熬的圣族而言或许是难得美味，但现在尝过真正美味的朱莉安娜知道，那种肉罐头，吃起来味同嚼蜡。 拥有如此美好的生活，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当然没有。 朱莉安娜只是想不明白自己存在于此的意义，至少目前看来，圣子殿下并不需要她这个教母，而她享受着如此优渥的生活条件，所需要做的事情，就只是为圣子殿下加热血浆而已——圣白大人严令禁止食用活人和圈养活人，因此，即便是顿顿享用处（和谐）子鲜血的圣子欧瑞金也喝不到刚从人类血管里流出的滚烫鲜血。 “小宝贝啊，谢谢你给了我这样的生活。”朱莉安娜伸出手指在欧瑞金粉嫩的脸颊上轻轻捏了一把，在没有其他同族的密室里，朱莉安娜偶尔会做出这样大胆的举动，只因圣子殿下长得太可爱。 “等到圣子殿下懂事以后，就再不能像这样捏他的小脸蛋了吧。”朱莉安娜想到这点后，不禁幽幽叹气。 虽然相处时间还很短，但朱莉安娜已经深深迷恋上了怀里的这个小家伙，这也是朱莉安娜头一次体会到爱的感觉，按圣白大人的话来说，这还是最高级的爱意：母爱。 同情意味着能与同类产生共鸣，能够对同类遭遇的苦难感同身受，并愿意伸出援手给予帮助，而母爱则意味着彻底且无私的奉献。 “或许这就是圣白大人选择我的原因。”朱莉安娜心想，“我没有圣白大人那样的权谋，也没有女王陛下的武力，但我却有源自自我的情感，或许圣白大人，就是希望我能让圣子殿下感受到母爱。” 母爱啊，朱莉安娜再次叹息，在这份无私的爱里，多多少少藏着一点占有欲，每每想到圣子殿下早晚有一天会离开自己的怀抱时，朱莉安娜就像每一位看见孩子茁壮成长的人类母亲一样，怅然若失。 “趁着你还没长大，再捏一下你的小脸蛋？”朱莉安娜像珍视珠宝一般宠溺地看着欧瑞金的脸蛋，伸手轻轻刮过他的鼻子。 指尖划过鼻尖时，欧瑞金猛然睁开双眼，把朱莉安娜吓了一跳，以为自己惊扰了圣子殿下的安睡，紧接着朱莉安娜发现那双血宝石般猩红纯粹的眼瞳并没有盯着自己，也没有盯着天花板，而是盯着密室的大门。 谁来了？朱莉安娜紧张地抱紧欧瑞金，能够进出这间密室的圣族寥寥无几，之前有几次圣白大人曾抽空过来看望圣子殿下，但圣白大人每次到来都不会惊醒沉睡的圣子殿下。 无声无息的，密室大门中间裂出一条缝，几乎要凝成实物的骇人气势从门缝里涌进密室内，令朱莉安娜栗栗危惧，想要退后却发现双腿像钉死在地板上的铅柱一般无法动弹。 门缝不断扩大，一道窈窕多姿的身影走了进来，她身穿一件深紫色长袖旗袍，曾在上世纪末风靡一时的元宝领直抵耳后，拢住下巴，将原本就完美无瑕的脸型衬托得更加明媚动人。而乌黑柔顺的长发则盘在脑后，插在盘发中那根雕龙刻凤的彩金发簪即便价格昂贵，也配不上她的雍容与威仪。 “陛下。”朱莉安娜诚惶诚恐地低下头，并因为视线向下滑动而看见了跟在温言身后的安琪儿，这位圣女殿下比起以前风采更胜，只不过她站在圣王面前就像是一颗小灯泡摆在烈日旁边，鲜明对比之下，她释放出的光和热根本引起不了任何注意。 温言没有回应，走近之后俯身打量着朱莉安娜怀中的欧瑞金，忽然露出浅笑。 “把孩子给我抱抱。” 这是朱莉安娜头一回听见圣王陛下以“我”而不是“朕”来自称，她毕恭毕敬地伸直手臂，将圣子殿下递到温言手中，随后弯曲双膝，五体投地地跪倒在温言裙摆之下，不敢抬头。 温言右手提着襁褓，将欧瑞金抬到半空，注视着那双血汪汪的眼瞳，笑道：“小家伙，想死吗？” 第三百零六章 去毛里求斯看珊瑚(感谢灰白夜空白银盟打赏~~) 毛里求斯是非洲东部一座火山岛国，由毛里求斯岛和其他小群岛组成，距离非洲大陆两千两百公里，岛屿四周环绕着珊瑚礁，岛上地貌千姿百态。 其中某座小岛上，一位留着长发的黄皮肤青年坐在海岸边的礁石上遥望海平线，明艳的阳光打在他脸上，照亮一张代表着极恶的面孔。 “白和温言到底有没有发现呢？”圣一把玩着手心的几只食脑虫喃喃自语，食脑虫们好像能听懂他的话，将长着裂纹的头部左右摇晃。 “去吧，去吧，去给我带回更多消息。”圣一也摇摇头，伸直了手臂，手心的食脑虫纷纷展开肉翼，扑腾扑腾的往海平线飞去，不远处一艘轮船上有圣一的属下正在等候着食脑虫的到来，他会将食脑虫带回美联邦，带回圣殿。 没有哪个王者会是真正的孤家寡人，圣一拥有食脑虫这样能力强大的宠物，怎么会没有一批死忠心腹？在圣殿中低层里，圣一也有不少耳目。 也没有哪个王者会轻易向他人臣服，圣一自认是圣族的王，当然不会将自己的生死交付在白和温言手中，身处远江时，圣一已经为自己的狂妄自大付出过代价，走出远江后圣一就理性地认识到一个事实：比谋略，自己不如白，比武力，自己不如温言。所以，想要活下去，要么乖乖臣服，要么好好藏起来，永远别被发现。 圣一当然要活下去，死掉的只能是输家，是一碰黄土，怎么会是王者？只有一直活下去，活到最后，等到翻盘的机会，才能登上王座。但圣一不可能对白和温言臣服，全心全意地辅佐他们，忠心这东西可以且应该存在于每一个圣族身体里，但唯独不是他圣一。更何况，即便对白和温言忠心，也未必能确保自己的安全，所以，必须藏起来。 可圣一知道，不管藏到哪里，白和人类正府总有办法找到自己，唯一的藏身之法就是让他们“找到”自己，所以圣一丢出了一具精心制作的替身。 圣一没法像白那样分裂脑子，但圣一却有能够吞噬、装载和传输记忆的食脑虫，只需要一个让一个进化程度较高且拥有变形能力的圣族变成自己的模样，再用食脑虫吞噬掉他原本的记忆，而后将复制了自身部分记忆的食脑虫植入他的脑腔，便能制造出一副“替身”。 按理说，这样一具替身足以骗过除圣一以外任何人或任何圣族，就连这具替身自己都骗过去了——他到现在还以为自己才是真正的圣一，是圣族的王者呢。 看起来这样的替身并不比白的分身差多少，但实际上要找到合适的载体并不容易，既能拥有高等变形能力又能拥有强大战力的圣族少之又少，而且，这样一具用来挡死的替身其实是具备自主意识的，并不像想象中的那样容易操控，比如，出于某种无法理解的原因，他就是不肯让自己长出头发。 就在几天前，这具替身做了一件无比愚蠢的事情：当面挑衅温言。 好吧，圣一必须承认，从某种程度来说，记忆不仅是单调的内容，还承载了观察内容时所产生的情绪，这会对接受记忆的个体的性格产生影响。换句话说，那天若是换了圣一自己站在波浪小丘，见了温言这一副帝王姿态，很可能也会忍不住出言挑衅。 可替身的实力与温言相差太大，被温言一拳打的身首分离，头颅虽然完好，可整个身子却几乎成了肉饼，飞出去几百米的距离。 圣一担心这样的实力差距会引起白的怀疑，但白似乎毫不在意，仿佛没有发现任何不妥，但这种反常非但不能让圣一安心，反倒让圣一更加不安。圣一不禁会想：以白的智慧，怎么会看不出这个破绽？如果看出破绽，却还无动无衷，是否说明自己的小动作自始至终都被白看在眼里？ 越是深思，越是惊恐。 “必须尽快让这个世界乱起来。”圣一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即便这也是白的意图，那也要让战争尽快发生，只有在混乱的时局，圣一才有被利用的价值，就算最后真落到白的手里，只要还有利用价值，就不会死。 至于战争开启后，会有多少人类和圣族死去，那与他圣一何干？死的越多越好。 ……………… 圣子殿内，朱莉安娜呈大字型趴在地上，上半身好似一摊软泥，撑起躯体的骨骼全都碎成了渣滓。 温言俯视朱莉安娜，微微摇头，说道：“我跟小家伙开个玩笑而已，何必激动？不过，身为低等圣族也敢对我出手，勇气可嘉。嗯，看在你一心保护圣子的份上，免你死罪。” 接着，温言又看向欧瑞金，小家伙肥嘟嘟的脸此时绷了起来，双瞳的红色似乎比之前更深一分。 “小家伙是不是生气了？真可爱。”温言伸出食指在欧瑞金的鼻子上点了点，却不料欧瑞金猛的张开嘴狠狠咬住温言的指甲，原本光秃秃的牙龈里不知什么时候长出一排细密锐利的尖牙，每颗尖牙内部还长有更细小的齿中齿，仿佛一片针尖密林。 骇人的尖牙以迅雷之势闭合，却没能咬下温言的手指，甚至没能在温言的指甲上留下划痕。 “这是想要保护你的教母？诶，有趣。”温言慢条斯理地抽回手指，用指尖在欧瑞金额头上点了一下，戳出一个能看见血肉白骨的空洞，让欧瑞金嚎啕大哭。 趴在地上的朱莉安娜双腿颤抖，以往圣子殿下只会在饥饿时哭泣，此时受伤之后的凄厉哭声让朱莉安娜心如刀绞，对孩子的保护欲让朱莉安娜忘记了对温言应有的敬畏，她恨不能立刻站起来，将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撕成两半。 “竟然还有痛觉？”温言啧啧称奇，不知从哪取出一枚流光溢彩的晶体放进欧瑞金额头的空洞里，晶体缓缓下沉，而欧瑞金额头的空洞则迅速愈合，欧瑞金随即止住哭泣，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迷茫地看着温言。 “小家伙，想死吗？如果不想，就快点长大吧。”温言拍了拍欧瑞金的头，轻轻将他放到摇篮里，随后转身牵起安琪儿的手。 “走，带你去毛里求斯看珊瑚礁。” 第三百零七章 第三次世界大战?(感谢炽缘rush盟主打赏!!) 刚刚结束日常训练的周天鸿坐在长椅上翘起二郎腿，饶有兴致地观赏着新生们在训练场上挥汗如雨。 比起逐渐习惯学院生活的第一批超能学员，南都保卫战结束后陆续入学的新生们在身体素质、心理素质等各方面都要差了太多，基本没有一个能按时完成每天的定量训练，于是亲爱的学长学姐们时常会在完成日常训练后留在训练场内，嘻嘻笑着观赏学弟学妹们的表现。 看着当初自己尝过的苦头，能让后来者也品味一番，亦不失为一种舒心的娱乐。 “得亏这些菜鸟运气好，洛先生不能常驻学院，高教官又被暂时调离学院，否则的话，看他们这鬼样子，那可就不是挥汗如雨这么简单了，高教官怕是要打的他们挥血如雨。”周天鸿对身旁的伙伴说着，回想起高达高教官动手揍人的场景，冷不丁地打了个哆嗦。 “是啊，说起来，高教官、钱德勒教官他们好像陆陆续续都被调离学院了。”艾英国一脸忧色，“可能，又要打仗了？” “打就打，怕什么？教官们早就说了，魔潮还没有结束，早晚还有第二波，第三波。”周天鸿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天生的好战基因好像要挣破牢笼从他全身的细胞核里跑出来。 第一次魔潮降临时，周天鸿艾英国等人就随杨冬单韵冲出奥体中心参加了南都保卫战，那段经历让周天鸿不再畏惧实战，甚至每次对着假人或是在梦境战场中磨炼战斗技巧时，周天鸿还会怀念血肉横飞的战场。 糅杂了焦臭与血腥味的硝烟气息，比起烟草里的尼古丁更让人迷恋、上瘾。 “不。”艾英国摇头，语气更加凝重，“听说这次很可能不是跟魔潮打，而是跟变异体全面开战，一个处理不好，甚至可能引起第三次世界大战。” “嘁，拉倒吧，还第三次世界大战呢，你听谁说的？”周天鸿撇着嘴角，不屑一顾。 艾英国用古怪的眼神瞅了他一眼，说出一个名字：“杨冬。” “哦。” 周天鸿应了一声，没再说话，抬着头继续看学弟学妹们累的趴在训练场上“匍匐前进”。 过了一会儿，周天鸿转过头对艾英国说道：“前两次世界大战的爆发虽然有信息传递不及时等各种原因，但是归根结底还是利益分配不均导致战争爆发，这种情形到现代社会就发生了巨大改变，大家都找到了比战争更加有效的攉取利益的方法。比如你看，舒老师就讲过，98年卢旺达入侵刚过，抢占钶钽铁矿，靠着发动战争掠夺来的矿石卢旺达每年能赚取超过两亿美元，看起来好像很多，但是呢？华夏、美联邦等贸易大国在和平环境下的贸易中，随便一天的贸易额，获利比卢旺达辛辛苦苦抢来的矿脉的全年盈利额还要多……” “你想说什么？” “别插嘴，听我说完。所以说，各国暂时不会因为利益问题而选择在经济仍然保持不间断高速增长的情况下发动世界大战，最多是打一场局限在一国国土之内的局部战争，所以我说第三次世界大战不会爆发不是没有道理的，但是现在人类外有未知强敌即将入侵，内有变异体鬼祟作乱，这是比利益问题更加严重的生存问题了。” 艾英国大吃一惊，听完周天鸿这一席话不禁对他刮目相看，这不经意间随口几句对话才发现，原来超能学院改变的不只有大家的体能和战斗力，还有眼界和知识储备。 周天鸿没看艾英国的脸色，继续说道：“一旦战火被点燃，或许在某些势力的推波助澜下就真有可能会演变成第三次世界大战……嗯，杨冬说的对。” 艾英国努力憋着笑，其实杨冬根本没有跟他说过那些话，那都是艾英国临时编造的。 周天鸿对杨冬向来信服，凡有任何事只要杨冬抛出反对观点，周天鸿马上就会改旗易帜。这回也是一样，原本艾英国只是随口提出自己的担忧，被周天鸿嗤之以鼻地反驳后艾英国略感气恼，所以随口编了个谎，却没想到周天鸿能说出这么多大道理。 只是周天鸿说得越多越有道理，艾英国就越想笑。 “你笑什么？”周天鸿问。 “什么？我笑了么？你看错了。”艾英国继续憋笑，憋着憋着，最后居然没了笑意，满怀愁绪地叹了一声：“唉，世界大战啊。” 周天鸿仰头眺望假想中的家乡方向——因为至今不知自己身处何地，所以只能假想一个方向——也叹了一声。 “哎，世界大战啊。” “想想都吓人。” “嗯……” “要是真的跟变异体全面开战了，我们也会上战场吗？”艾英国说这句话时音量小了许多，更像是在自言自语，“我们还是学员，还没有毕业，很多人还没有做好准备，我们应该不会上战场吧？” “上回南都保卫战我们不是一样上了战场？那时候我们还都是菜鸟呢！这事儿就看你怎么想喽？我记得学员手册上有说明过，只要能修够总学分从学院毕业，那么学院不会干涉毕业生的职业选择对吧？既然连毕业生的职业选择都不干涉，那么没道理会强制征召学员上战场吧？说句不好听的，咱们在教官眼里都是菜鸟，上了战场说不定还是累赘。”周天鸿说到这居然有些失落，他听说战争即将爆发后倒是蠢蠢欲动，巴不得立刻换上战服奔赴前线。 “谁知道呢。”艾英国的担忧没有消减半分，“说不定有特殊能力的学员会被强制征召，说不定……说不定战况恶劣到一定程度以后，我们这样的战力都会被投到绞肉机一样的战场里，以前华夏军阀混战时不也是这样吗，十几岁的孩子也被抓壮丁的抓到兵营里做娃娃兵，炮灰。” “放你的狗屁。”周天鸿骂了一声，“觉醒者议会和华夏正府跟以前的军阀是一回事吗？再说了，咱们这样儿的，战斗力还不如一个装甲排呢，做炮灰都不够格。得，不跟你在这儿瞎哔哔了，走了。” 周天鸿说完起身走了，艾英国自讨无趣，没好意思跟着，自个儿坐在长椅上，看着训练场上那些浸泡在汗水和泪水里的新生，怔怔出神。 “世界大战啊……” “唉。” 第三百零八章 梦境战场(上) 南都一战后，杨冬与单韵两人便成了超能学院的风云人物，在颁奖仪式上听闻两人带领同学冲向战场并发挥重大作用的英雄举动后，新老学员都对他们崇敬有加，而两人在实战演习结束后获得的丰厚奖励也让学员们艳羡不已。 在大多数不了解情况的学员眼中，杨冬与单韵时常并肩而行，同时出没在训练场、食堂、休息区等地，必定是互有好感，早晚会成为情侣。 要说这两人如果能走到一起，那真是一对天作之合。不过像周天鸿、艾英国这样跟杨冬亲近的人都知道，单韵心里没有半点杨冬的影子，她心里只有那位光芒万丈的杨会长。 至于杨冬对单韵到底是个什么想法？没人知道，即便是跟杨冬关系最好的周天鸿也探不到一点儿口风。 “他们都说你喜欢我。” 梦境战场模拟室内，坐在睡眠沙发上等待筑梦师苏悦的单韵忽然出声，让躺在另一张沙发上装睡的豆豆跐溜一下爬了起来，瞪着亮晶晶的大眼睛看向坐在靠背椅上的杨冬。 “哦，他们还说你也喜欢我。”杨冬面不改色，端着茶杯的手稳如泰山，“由此可见，‘他们’说的话不可信，还有，豆豆，这种时候你应该装睡，这样才能听到更多八卦，你太耿直了。” “嗷！”豆豆懊恼地嚎了一声，再次趴下，但很快又撑起上半身，是体内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撑起了他不屈的意志，让他再次坐了起来，他捏着装有浓巧克力的玻璃瓶喊道：“可是杨冬哥哥你总是跟在单姐姐身边啊，单姐姐去哪你就去哪，肯定是喜欢单姐姐吧！暗恋对不对！” “第一，总是跟在单韵身边的人是你，不是我。第二，我和单韵经常出现在同一个地方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我和单韵都是最努力最刻苦最理智的学员，我们清楚知道应该如何规划自己的时间才能将收益最大化，而正确的做法就是我们现在的时间和选修课程安排，这叫英雄所见略同，不叫暗恋。”杨冬说完，心想这种白痴对话真的不能再继续下去，于是赶紧转移话题。 “单韵，最近看你比以前更刻苦了，明明之前夺得实战演习第一让你获得了一大笔学分，我猜你是想把期末综合测试的第一也拿下，然后再向杨会长许个愿？可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吴校长好像没有说过期末综合测试的第一名也有‘向杨会长许愿’这个特殊奖励吧？”杨冬坏笑着问道，要让豆豆闭嘴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单韵生气，而目前能让单韵生气的最快方式就是提一提“杨会长的许愿”。 果然，杨冬话音刚落，单韵就换了个表情，冷冷地盯着杨冬，俏目含煞，神情不善。 豆豆咕咚一下咽了口热巧克力，滑下沙发小心翼翼地往门外走去，他害怕漂亮小姐姐又要爆炸。 除了杨冬可没有谁敢在单韵面前提这件事，每当有人提到杨会长给出的这次许愿机会，他很快就会为惹怒单韵而付出代价。 为了拿到这个许愿机会，单韵毅然决然冲上战场，被炸得像个压路机碾过的洋娃娃，若不是洛先生及时赶到，恐怕早就香消玉殒。 可当单韵许愿要与杨会长共进晚餐后，她的愿望却以一种未曾想到的方式被实现：杨会长的秘书确实为单韵安排了一次与杨会长共进晚餐的机会，但当单韵精心装扮，捂着小鹿乱跳的胸口走进杨会长办公室后，才发现这晚餐是工作餐。 更糟糕的是，杨会长似乎有一边吃饭一边工作的习惯，在单韵刚进门时他对单韵的表现给予了充分肯定、高度赞扬，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狼吞虎咽吃完工作餐的杨会长继续投入到工作中去了，甚至没有多看单韵几眼，全校都知道当时的单韵到底有多美！惊心动魄都不足以形容的美！ 那次晚餐过后，单韵一连几天时间都相当消沉，得知内情后，周天鸿和艾英国这两个痞货都在那恶意揣测杨会长的性取向，毕竟就算是女生见了单韵都要花痴地看上好一阵，更何况一个单身男性？ 不过杨冬却从这件事中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要知道杨会长先前曾在学院内发表讲话，当时台下坐着超能学院的教官、教员和所有学员，杨冬注意到杨会长目光停留在单韵身上的时间超过停留在其他人身上的总和，从这一点来看，单韵的美必然不只符合大众的审美，也符合杨会长的审美。 要说杨会长爱惜羽毛注意影响，不愿意与超能学院的学生闹出绯闻，所以特意安排成工作餐，那倒是可以理解，可是真的有必要连看都不多看一眼吗？ 作秀可没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唯一的解释是，杨会长真的有非常重要的工作需要完成。 什么样的工作会让人吃饭都不能好好吃？要知道以杨会长现今的能量，级别应该在副部级上下，能让他紧张到这种程度的事情，恐怕就只有天外入侵和藏在世界各地蠢蠢欲动的变异体了。 可以预见，局势已经紧绷到极限，战争一触即发。 所以得知这一消息后，杨冬便再次增大了自己的训练强度，并且省吃俭用，省下学分缴纳梦境模拟室的高额费用，成了这里的常客——除了强制的模拟梦境作战以外，平时想要进入梦境战场不仅需要愉悦，还需要付出大量学分。 “咔哒” 赶在单韵原地爆炸之前，模拟室的门推开了，一位穿着白衣和高跟鞋、浑身上下充满知性美的女士走进来，打消了单韵的怒火。 “苏姐姐。”单韵脸色多云转晴，站起身蹦蹦跳跳走到苏悦身旁，拉着苏悦双手乖巧地喊道，“你终于来了，我可想你了。” “小丫头喊得这么甜，我感觉我这苏姐姐都成玛丽苏的苏了。”苏悦宠溺地揉了揉单韵的头发，笑道，“但是不管你喊得有多甜，我都不会让你看杨会长的梦境内容，你呀，放弃这个想法吧。” 第三百零九章 梦境战场(中)(为白银盟灰白夜空加更1/10) 被人点破了自己的小心思，单韵没有尝试掩饰，也没有嘟起小嘴撒娇卖萌，而是落落大方地笑了笑，拉着苏悦一起走向睡眠沙发。 杨冬看在眼里，心中更加感慨单韵有不可多得的小聪明，当真正的聪明与美貌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时，要讨厌她真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尤其是在她主动对你释放善意的情况下。 “今天杨会长也在梦境里休息了吗？他在梦境里做什么了？他进入梦境以后你有没有看到他睡着的模样啊苏姐姐？杨会长睡觉的样子可爱吗？打呼噜吗？流口水吗？侧过身子的时候脸上的肉会不会往一边坠啊？”单韵坐到睡眠沙发上，仍然问个不停。 苏悦无奈笑道：“单韵同学，这些都是最高机密，如果我透露给你，我会被告上觉醒者法庭的。” 这回单韵嘟嘴了，粉嫩嫩的双唇撅得老高，唇彩动人，仍不及美眸，让杨冬真真切切明白了什么是“水翦双眸点绛唇”。 “杨会长睡觉的样子怎么会是最高机密呢。”单韵小声嘟囔着，好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媳妇。 “杨会长的一切都是最高机密，现在保密级别可提升了好几个档次，就连我去给杨会长构筑梦境，在来回路上都得戴上不透光的音乐头盔，就连我都没有资格知道杨会长现在在哪里办公。” 苏悦的话让杨冬揪紧了心脏，大家都知道杨会长一般待在小千世界也就是远救会的南都总部内办公，这算是半公开的事情，远救会从来没有想过在这一点上保密，原因很简单，因为根本没人有能力去刺杀杨会长，所以根本不必保密。 那为何如今又突然转移阵地，还把保密级别调到最高？答案显而易见：现在杨会长有可能被刺杀了。 竟然有变异体强大到有可能成功刺杀杨会长，以至于远救会不得不慎重对待做好一切安保措施？ 而且，虽说现今世界局势一片阴霾，让人看不透彻，但有一点可以确认：对变战争，箭在弦上！杨会长选择在临战前转移办公场所和指挥阵地，是否说明杨会长也远救会也认为藏在暗中的某个实力强大的变异体有办法潜入国境，来到位于华夏腹地的南都？ 一个能让杨会长退而避之的变异体，如果出现在人口密集的内陆城市，那将会有什么结果？只是假想一下这个可能，杨冬就倒吸凉气，仿佛有只蟑螂爬上了背脊，用它那毛糙的步足撩过肌肤，激起一片片汗毛，让人忍不住想要尖叫。 单韵眉头微蹙，神情变幻，似乎也领悟到了苏悦话中隐含的信息，偌大的模拟室内一片寂静，气氛顿时凝重，只有豆豆扬着两条眉毛不明所以。 沉默半晌后，单韵开口说道：“苏姐姐，我们抓紧时间开始模拟战场吧。” 这是明知战乱将临，想要抓紧时间，让自己变得更强？杨冬暗自揣摩着单韵的心思，人们都希望自己能在心仪者或崇拜者遇到困难时发挥一点作用，然而客观上来看，不管单韵怎么拼命训练，她都没有能力解除或帮助解除杨会长所面对的危机。或许在将来某一天，他们这批学员也能撑起大旗，但那一天肯定不是今天。 “好，都抓紧时间准备开始吧，把你们的体检报告给我。”苏悦起身伸出手。 梦境模拟战场与普通的梦境模拟并不一样，一般情况下构筑梦境世界注重的是体验，是身外的细节而不是自身的细节，因为很少有人会注意到自身一些不明显的变化——打个比方，过年过节穿着运动裤在家狂吃海喝，没有半点感觉，等到上了秤才知道自己又胖了几斤甚至十几斤——但梦境模拟战场却最重视自身细节的重现。 原因很简单，对一个不承担指挥指责的战士而言，战场上瞬息万变的局势和错综复杂的地形都不是最关键的因素，最关键的因素是自身。只有了解自己的身体，才能做出最有效的判断。假如自身与梦境中想象的身体有所差异，那么梦境战场中带来的经验可能会在真正的战场上带来失利甚至死亡。 单韵杨冬和豆豆立刻从手边拿起记录有各种详细数据的全面体检报告递交到苏悦手中，每个礼拜学院都会强制进行一次全面体检，并将数据发送到各教官手中，但毕竟是一个礼拜之前的数据，要用学费换取进入梦境战场的额外机会，还需要一份实时更新的体检报告。 接过报告后，苏悦看向单韵问道：“这次想要一个什么样的梦境？” “不要再把敌人设置成魔潮怪物了，设置成变异体吧，各种各样的变异体。”单韵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苏悦点头，又问：“地点呢？” 单韵歪着头想了想，说道：“很多变异体都躲在城市里对吗？地点就设置成城市吧，唔，干脆就选南都，怎么样？” “好。”苏悦没有迟疑，立刻答应，随即伸手扶着单韵躺到睡眠沙发上，同时额头浮现锁链。 很快，单韵进入梦境，苏悦关爱地为她披上一层毛毯，然后转头看向豆豆，问道：“你呢，小豆豆，要什么样的梦境？” “哇，苏大姐姐，你有两条锁链了！现在可以同时构筑多个梦境了吗！好厉害！我不知道怎么选，我跟单韵小姐姐一样就好啦。”豆豆拍起了手，之前苏悦同一时间只能构建一个梦境，好在梦境里时间流速与现实世界并不一致，所以每个人只需要在模拟室内待上五分钟十分钟，时间勉强够用。 而现在，苏悦的能力显然再次得到提升，能够同时构筑多个梦境。 “嗯，也许再过一阵，我就能构筑多人互动的梦境了，到时候你们就能在梦境战场里配合作战，磨炼默契了。”苏悦笑着把豆豆也送进梦乡，随后看向杨冬，“杨冬，你呢？” 杨冬沉默着看了看沉睡中的单韵和豆豆，又看了眼紧闭的模拟室大门，最后盯着苏悦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想看看杨会长的梦境。” 欢迎关注我 的个人公众号（咦嘻嘻）。 公众号昵称是“温言的酒窖”，微信号是hyjz20100712（黑夜将至2010年07月12日，故事开始的那一天），微信公众号的二维码会贴在书友群里噢~~ 在公众号中，温言会更新废稿花絮和各位小伙伴书友们创作的同人番外以及各种相声、段子、捏猫等等，此外《远江之声》菜单正在施工建设中，小伙伴们将会把精彩场景和对白用声音重现，并陆续发布在《远江之声》，欢迎收听~喜欢的话请多多打赏，多多投食温言~~咩哈哈哈。 下面是精彩预告（大约三小时后可以看见第一篇番外）： 丧尸的脚步不快不慢，在密闭的楼道里踩出沉闷的鼓点，如同丧钟被敲响的悲鸣。周文蜷缩在弥散着灰尘的角落，死死压住体力不支带来的粗重呼吸声，但是他背后的魔鬼却被呛出了喷嚏。一瞬间，下方的鼓点变得异常暴躁，周文甚至感觉整栋楼颤动起来，身体也不由自主地跟着颤抖。 死亡近在眼前。 周文原本以为，对一个五岁时就被判死刑的人来说，死亡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东西。那天，他听到缝在背后丑陋的魔鬼喊出“妈妈”二字，看见身边母亲笑中带泪的脸庞，耀眼的母性光辉针一样将他的心脏刺穿。晚上，他靠着墙角，让那颗讨厌的头颅狠狠撞在冰冷的墙面上——那令人晕厥的的痛苦，医院刺鼻的消毒水气味，以及医生口中的“连体人”、“痛觉共享”成为萦绕着他长久的梦魇。 ……………… 更多精彩，尽在温言的酒窖！ （xxx:假的！骗钱的！） ？？？谁喊得，抓起来，打死！ 总之，快来关注！！！顺便求下票~么么>3< 第三百一十章 梦境战场(下) 摆满睡眠沙发的模拟室内只有单韵和豆豆的呼吸声，平稳均匀，梦境中的激烈战斗并没有在现实中影响到他们的身体，这是苏悦筑梦超能力的一大特点，梦境中的经历与感受虽然真实，但不会影响现实中的身体，换句话说，大脑处理梦境信息时，梦境中的身体会分泌各种激素和神经电信号，但现实中的身体不会，因此基本不会有入梦者因梦境而猝死的意外。 因为这种超能力的存在明显违反生物学常理，不少人都认为苏悦的超能力其实是构筑了另一个世界，以现实形式存在于抽象虚拟之中的全新世界，不过这也只是个随口讲出、没有论证的猜想，连全球各地的精英科学家们都无法探知超能力的作用形式和存在方式，没有多少科学素养的觉醒者们又哪里能说出个所以然？ “苏女士，我想看看杨会长的梦境。” 长时间没有得到回应，杨冬再次开口重复这句话，打破静默。 “我刚才说过，有关杨会长的一切信息都是最高机密。不过，我倒是很好奇……”苏悦盯着杨冬，像一头豹子盯着一只小鹿，目光极富侵略性，“为什么你也想看看杨会长的梦境呢？你总不会和单韵同学一样吧？” “我崇敬杨会长的所作所为，但对杨会长的私人生活丝毫不感兴趣，所以我好奇的内容，不是单韵想看的那些梦境。”杨冬紧张地掰着手指头，缓缓说道，“我想看看模拟南都战场的梦境！” “嗯？”苏悦愣了一下，对杨冬的话大感讶异。 “杨会长之所以转移指挥阵地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认为继续留在‘小千世界’并不安全，换句话说，他认为变异体有能力潜入南都，甚至有可能已经出现了这样的实例。而且，变异体中很可能出现了战力极其强大、能够威胁到杨会长的个体。所以杨会长才会离开常用办公地。”杨冬更加用力，将手指掰得咔咔作响，“但是，一旦全面开战，变异体可不会因为找不到杨会长就放弃潜入境内进行恐怖袭击的可能，想想看，如果有几个战力强大的变异体成功潜入人口密集的大城市，那会是什么结果？” “噢？会有什么结果呢？”苏悦双手手指交叉，合于膝上，做出聆听姿态。 “华夏境内极少遭受恐怖袭击，不光因为情报部门的高效工作，还因为境内对各类危险物品的严格管制，恐怖分子想要将大威力武器运进国内难之有难，而且一旦在境内进行恐怖袭击，幕后指使者必定付出惨重代价，至今没有例外，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一年前有批军火贩子为了高额报酬，替一批国际雇佣兵将武器运输到远江，即便有穹顶降临吸引了注意力，那批军火贩子还是付出了代价。” “可变异体呢？变异体不需要运送任何武器，他们自己就是威力强大的武器，只要能成功潜入境内，再伪装成人类的样子，随便走到某个人群密集的场所进行恐怖袭击，不仅会带来巨大的人员伤亡，还会打碎华夏全体国民的安全感，哪怕官方出台法规也禁止不了民众私自囤积物资、购买或制造武器，只要这样的袭击多来几次，或是把时间拖得久一点，肯定会酝酿出各种惨祸，一旦产生经济动荡，可能饿死的人比恐怖袭击遇难的人要多上百倍。假设变异体在国外的渗透足够有效，或许他们还能说服某些国家以此为由，对华夏进行贸易封锁，甚至采取军事行动。毕竟，华夏威胁论早就被炒热了，尤其远江和魔潮两次事件发生后，全球各国与华夏之间肯定已经形成猜疑链……总之！这样的恐怖袭击会给华夏带来重大损失，变异体和人类之间的战争可没有人道可言，更不会遵守国际战争条约，一旦对变战争打响，变异体一定会立刻对华夏内陆展开恐怖袭击，搞不好，他们还会先下手为强。” “所以，杨会长，不，应该说远救会和觉醒者议会以及国家统战部门一定早就预见了这种可能性，并提前做出各种预案。在城市内作战无比复杂，而且作战对象还不是集团化现代军队，而是拥有超凡力量的变异体，光靠沙盘推演可模拟不出大致情况。” “所以，苏女士，您一定替杨会长模拟过类似的战场，而且战场就在南都，所以刚才单韵要求将战场设置在南都时，您几乎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就完成了梦境的构筑，因为您已经不止一次模拟南都战场了，对吗？”杨冬盯着苏悦，双眼炯炯有神。 “你真是个聪明的孩子，有时我能在你身上看到一点杨会长的影子，”苏悦展颜一笑，“说什么国家猜疑链、贸易封锁、军事行动都太夸张了，不过你没猜错，杨会长确实模拟过南都战场，而且那些战场梦境已经有许多预备参战的机动战队成员看过，可那仍然是军事机密，我怎么能给你看呢？我可听说，你是个变异体同情者，曾经收留某个变异体呢，当时你在上京读高中？” 回想起以前发生的一切，杨冬面色黯淡，惨笑道：“您知道吗，有时候，在理智罕见而冲动常见的初高中校园里，缺乏胆量的人，即便拥有聪明的头脑，也很难赢得尊重，相反，受规则束缚，反而总是束手束脚任人欺凌。嗯……我给您讲个故事吧。” “好。”苏悦点头。 “您知道，我没有父亲，而母亲是位环卫工，所以自小我都是同学们欺凌的对象，有些人是真心坏，有些人是想通过欺压我这个弱小来展示自己的强大，还有些人就是看见大家都在欺负我，于是跟着欺负我，跟着嘲笑我，好抱紧那个圈子，不让自己成为被嘲笑被欺负的人。我没有办法反抗，我不能还手，我的小聪明和好成绩都救不了我，越是引起注意，就越会被欺负。” “受欺负时，没有人愿意帮我，我也没有人可以哭诉，我没想过报复，我只想离开那个学校，离得越远越好，所以我选择读书，不停地读书，我想只要我考上更好的学校，我就能进入更好的环境，就能躲开那些人，我反复告诉自己，知识就是力量，我把这句话刻在桌上，时刻警醒自己，哪怕再苦再累，都不能放弃读书，不能放弃获得知识、改变命运的渠道。” “后来有一天，某个经常欺凌弱小的恶霸看见了我刻在桌上的字，恰好那天他考试失利心情不爽，于是他就拿我发泄，他把我的头按在桌子上，逼我念出‘知识就是力量’这句话，然后他把我推到地上，不停地踩我的脸和头，一边踩还一边问：‘知识就是力量？你的力量呢？拿出你的力量来啊！’” 第三百一十一章 杨冬的过往 苏悦脸上的微笑消失不见，她不知道眼前这个总是耍小聪明的男生竟有这样的过往。 “自始至终，我没有反抗，回到家里，母亲哭的两眼发肿，但我们也不敢声张，母亲出门捡了好久的水瓶，用卖破烂换来的钱给我买了只鸡，用香菇炖给我吃……后来，中考结束，我考上了一所不错的高中，我以为我能摆脱噩梦了。结果，呵呵，那个男生跟我上了同一所高中，他只考了三百分，但是他大伯是位富商，有钱有势，所以，他不需要努力也能读一所好高中，或许以后还能读一所好大学，谁知道呢？开学那天我看见他朝我笑，他问我，你的力量呢？” 杨冬停顿了片刻，他眼神中隐约的变化让苏悦感到心惊。 “我的力量呢？”杨冬伸手指着自己的额头，“我的力量一直都在这，只是我不敢用它，我有一百种方法让欺负我的人自食其果，但我却害怕报复的后果，所以一直忍耐，逆来顺受。直到有一天我遇见那个变异体，人的心就像弹簧，压到极致以后一旦反弹，就会出现翻天覆地的反差，所以我跟那个变异体合作，他帮我解决掉那些曾经侮辱我欺凌我的人，我帮他找到藏身之所帮他找来食物。明白了吗苏女士，我只是一个追求力量的可怜人，不像你们这些从远江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人，我原本对变异体既没有天然的仇恨，也没有莫名其妙的同情。” “可我的母亲，生我养我的母亲，却死在变异体手里，连个全尸都没有。”杨冬没有做出仇恨狰狞的表情，但眼里刻骨铭心的仇恨更让人心悸，“您说，我会是变异体同情者吗？不，我恨不能把他们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苏悦神情一凛，她虽是半道出家还靠超能力作弊的心理咨询师，但也能看出杨冬对变异体的刻骨仇恨，不过即便如此，她也不能将军事机密泄露给一个尚未毕业的学员，那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苏女士，你在议会或觉醒者法庭里有仇敌吗？”杨冬看出了苏悦的顾虑，出声问道。 苏悦听出了弦外之音，没有出声，但摇了摇头。 “没有仇敌和政敌，就意味着没有人会针对你，哪怕有人因梦境牢笼而仇视你，也不敢对你做什么，哪怕你真的泄露了军事机密，杨会长和于议长也会力保你。更何况，你只是分享了一段梦境给某个好奇的学员？而且，除非我想自毁前程，否则这件事情我永远不会透露给其他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仅此而已。”杨冬飞快说道，“接下来您肯定想问为什么您要冒这个险了，我回答您这个问题，学院里这些学员毕业之后大多会成为注入各部门的新鲜血液，早晚会成为权高位重的角色，您作为一位特殊能力者，难道不想尽早与学员们构建亲密关系么？您对单韵、豆豆、周天鸿、艾英国他们态度那么友善，不就是为了以后有用到他们的时候方便说话么？可是这样做意义大吗？为什么不找个真正意义上的合作伙伴，互相帮助，一起往上爬呢？” “容我自夸一句，我现在基本无所畏惧，以我的头脑和能力，我能对您产生的帮助，肯定超过您的预期。不如，我们就以一次小小的共同犯罪，缔结牢固的关系？” “好了，不要再说了，你还是个学生，应该努力学习教官们教授给你的知识，不要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苏悦抬手打断杨冬，“躺下吧，抓紧时间入梦。” 杨冬哈哈一笑，乖乖躺倒在睡眠沙发上——苏悦没有问他要把梦境设置成什么样。 ……………… 超能学院校长办公室内，在学员面前文质彬彬的儒雅校长吴坤正大发雷霆，气的摔了最心爱的瓷杯，那是从景德镇御窑厂产出的茶杯，滚烫的茶水倒进杯里，杯壁也不会烫手。 “你知道我费了多大力气，求了多少人，才把你从出征名单里调出来！”吴坤指着李旭的鼻子破口大骂，吴坤曾是远江实验中学的教师，而李旭则是他的学生，在失去所有亲人后，失去感情寄托的吴坤把这个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学生当成自己的孩子，如同己出。 哪家父母能喜笑颜开地把孩子送上战场？反正吴坤做不到，否则新远江大决战前夕，吴坤也不至于拼死都要带上李旭一起离开，甚至不惜抛下实验中学内的其他居民。 “吴老师，我知道，正因为我知道，所以我才愤怒！”李旭的怒意一点不比吴坤少，“学院里绝大部分教官都响应征召，为什么我要留下？凭什么大家都在战场上浴血奋战的时候，唯独我留在这里心安理得地享受？不，我说的不对，我不可能心安理得！这是人类与变异体的战争，没有谁能置身事外，您怎么能因为畏惧危险，就做出这样的事？如果大家都像这样滥用特权，趋利避害，那我们早晚全部完蛋！” “哐当” 吴坤又砸了一个水杯，瓷器碎片和滚烫茶水溅到李旭裤脚上，他却眼都不眨。 “我畏惧危险？我滥用特权？我趋利避害？！”吴坤气急而笑，“你看看超能学院的出征名单里有没有我！有没有我！！我是不想让你去冒险！你不是不知道这一仗到底有多危险！超能学院需要一个校长！如果我回不来，你就要挑起这个担子，你懂吗！” “我不懂。”李旭仍对吴坤怒目而视，“吴老师，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你觉得你是在保护我，但是吴老师！我不是你儿子！我也没说过我需要你这样的保护！作为一个享有特权的觉醒者，我就应该上战场，应该跟同伴一起履行义务！” 听到这句“我不是你儿子”，吴坤浑身一僵，继而狂怒，用力拍着桌子喊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跟在高达身边！你觉得跟在她身边比什么都重要！” “我！” 李旭脸色青了又白，愤然转身，摔门而去。 吴坤独自一人站在办公桌后，脸上皱纹比平时更加明显，整个人好像一瞬间苍老了十岁。他两手按在桌面上，支撑起上半身，仿佛他肩上多了个千斤重物，压的他直不起身。 第三百一十二章 复仇在即(为炽缘rush盟主加更~~) 联合指挥部外人头攒动，肢体健全的老兵们又一次汇聚起来，只是这一次他们之中大多数人都没有用武之地，这是一场与他们无关的战争，所以他们被挡在门外。 这次，联指需要的战士是觉醒者和单兵作战能力顶尖的王牌尖兵。 联指办公大楼里某个算不上拥挤的房间里，或平稳或急促的呼吸声此起彼伏，有时相互配合的太好，倒像是一阵阵声波撞上墙壁后的回音。 高达坐在椅子上等待着分配结果，像她这样拥有战斗能力却没有充分集团作战经验和对变异体作战经验的觉醒者，即便响应征召，也不会成为第一批赶赴前线战场的排头兵，那些精英自有特殊待遇，不会像他们这样坐在联合指挥中心的等候室里等待分配结果——从这一点看来，这次备战确实有些仓促，联指连一个对预备役的确切安排都没有提前准备预案。 “会被分到哪里去呢，国内还是国外？”高达将双手摊在膝上，五指舒展，然后望着自己的双手怔怔出神，她曾用这双手打遍江北拳坛，也曾用这双手惩恶扬善制裁宵小，还曾用这双手守住零点酒吧内那片安宁，然而她却从不曾用这双手痛痛快快打杀过几个生死仇敌。 在新远江大决战，高达拒绝随大部队撤离，毅然决然地留在城中，为撤离民众殿后，并在随后险死还生的战斗中打破枷锁成为觉醒者。 但在那一战，高达使用的武器是枪械而不是刀尖拳脚，这也是高达心中郁郁不解的遗憾。 高达师从一间不知名武馆内的老师父，师徒二人相处近十年时间，情同父女，比起师父那位移民新加坡后从未回国的不孝子，高达反而更像是师父的亲生子女。 师父上了年纪，有时脑子不太灵光，脾气也越来越倔强固执，总以为亲生儿子不尽到赡养义务甚至不愿回国探望的原因是因为瞧不起日渐式微的武学——师父年轻时总是逼着孩子练武，想让儿子继承自己的一身武艺，但接受过现代教育的人都不像老一辈那样推崇个人武力，两父子因此矛盾重重，隔阂渐深。 在穹顶降临远江后，师父他老人家一人一刀护下了一条街道的平安，高达至今记得那天师父容光焕发神采奕奕的模样，多少年了，那个守着破败又冷清的武馆，拄着扫帚愁眉苦脸的人，那个中年不得志，在悲叹酗酒中步入晚年的人，从没有摆出过那样的精气神。 当长刀斩下第一个丧尸的头颅时，当跪谢救命之恩的喊声响起时，那个悲叹生不逢时的邋遢鬼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位虎背熊腰气壮山河的真正武者，任他多少丧尸闯进门来，只要刀剑在手，便能护得一方平安。 那两天时间里，备受街坊崇敬感激的师父像换了个人。虽然在死了不知多少人的大灾难里感到开心是件很不道德的事情，但高达看得出，师父确实很开心，他这毕生所学终于有施展的机会，他终于等到这个机会来向世人证明武学有多重要！ 得到了这样的大好机会，师父自然不肯轻易放弃，所以也就不愿意前往258旅的避难营地，他认为他能守住祖辈留下的这三分武学清净地，救下了不少人，更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自豪，连他得意时微微翘起的山羊胡都仿佛在说：唯有习武者，可在此时保一方平安，读书人，可做得到？生意人，可做得到？ 可现实总是残忍无情，在这大难之时，就算是身手超群的武林高手，也保不了一方平安，武者凭刀剑能斩杀的丧尸，几把机枪就能横扫，但现代化军队能碾压的变异体，却不是武者能凭刀剑拳脚去抗衡的。 高达记得，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固执了一辈子的师父不知道是否幡然醒悟，拼死抱住闯入武馆的变异体，一边拖延一边回头冲她喊：“跑！高仔！跑啊！去避难营地，不要报仇！” 怎么可能不报仇？ 含着泪水，仓皇逃窜，不就是为了留存有用之身去报仇么？ 一定要报仇！ 而且不靠火炮机枪去报仇，就靠这一双手，就靠这一身习练多年的拳脚功夫，把变异体打成碎肉！ 高达掌心亮起一团朦胧光晕，将她双手笼罩其中，酷似一双球状拳套。 “老头，看完这一仗，你就可以安心走了。”高达双手握拳豁然起身，气势节节攀高，一声不吭，可体内似有猛虎咆哮，令身边几位觉醒者不禁侧目。 “高达。”一位联指行政人员手持档案袋站在门外，一眼便看见站起身如同鹤立鸡群的高达，不禁愣住。 高达阔步走出门外，伸手取走联指官员手中的档案袋，抬腿便走。 “哎！不是，把档案还我！我是喊你去b34作战分配室跟你队友碰面，你拿我档案袋干嘛！”联指官员匆忙追上前。 高达冷下脸盖住尴尬，转身从容递还档案袋，说道：“你们联指的指挥体系已经乱成这样了？提前做出预案很难吗？用电脑手机下发作战任务很难吗？真是荒唐！” “你……”联指官员正想说你懂什么，可看到高达那冷冰冰的脸，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在四通八达的过道里走了两步，一个人影快步走近，跟在了高达身旁。 “高达，你知道你分在哪了么？”李旭小心翼翼地说道。 “还不知道，去了b34应该就知道了。”高达回道。 “噢，没事，我刚赶到这儿，应该能主动申请调去跟你同队。”李旭挠挠头，羞涩笑道，“等战争结束，一起吃个饭吧？” 高达陡然停住，扭头看着李旭，说道：“这种g你也敢立？那不如我帮你一把好了，假如你能活着回来，我请你吃饭，请你喝酒。” “好啊！地方随我挑？”李旭眉飞色舞，丝毫不惧。 “随你。” “那咱们回江心岛，在零点酒吧，我要喝你亲手调的‘远江战歌’！” “没问题。” 李旭落后一步，走在高达背后用力挥拳，恰巧张欣怡的《远江战歌》响起，李旭踩着音乐的节拍，步伐激昂。 一脸鼻涕泡，写个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全文阅读无弹窗_中网文学.zwwx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一十三章 华夏崛起 纵观过往历史，大战总容易引起经济萧条，但未必对所有行业都会担忧战争来临，至少汲利于混乱与不安之上的特殊行业就很乐意看到战争，或者说，战争的趋势。 当华夏方面表现出强硬姿态，各种版本的流言通过极为发达的自媒体渠道在国际上四处流传，甚至某些小国的官方媒体都将源自自媒体的“新闻消息”放上了电视直播，要说这其中没有各个利益集团的推波助澜，恐怕没人会信。 其中造谣起哄最为卖力者便是各国军火商和美联邦几家建筑公司——军火商很好理解，他们靠战争发财，自然费尽心思制造冲突，乐此不疲，可怎么会有建筑公司参与其中呢？ 原因很简单，这几家美联邦建筑公司都是专业修建军工级地下掩体的建筑公司，在变异体问题日渐凸显后，他们的订单量随着民众的忧患程度一起飙升，其中以德州的rising.s.bunkers公司和加州的阿特拉斯生存掩体公司为最，这两家公司在半个月内接到的订单数目已经超过了过去十五年的总和。 并不是每位富豪都愿意放弃人类的身份转化为变异体并以变异体的形式存活，其中不仅有反变分子，也有持观望态度、以利益决定一切的中立派。毕竟，稍有头脑的人都看得出人类与变异体之间，早晚有一场全面决战，而目前看来，变异体并不占优势，再者，身位人上人的富豪权贵想要转化成变异体，总比平民更加容易，所以他们更愿意先保留选择权——因为转化为变异体就不可能再变成人类，而保持人类身份却能随时转化成变异体。 这些心存忧虑的富豪对自己的人身安全格外看重，谁都知道战争的手段可以有多么肮脏多么血腥，一旦打起仗来，各国正府未必不会往城市里投放核弹，圣殿变异体未必不会杀人吃人或是强制转化无辜民众。所以，各国富豪争先恐后地向最专业的生存建筑公司派去订单，要求尽快修建防爆防核辐射防入侵的地下掩体、安全室、避难所，即便价格翻了几倍，买家也是眼皮都不眨一下就汇出定金。 这可让某些建筑公司的ceo乐得晕头转向，要知道上一次见识这种盛况，还是在冷战时期。几十年过去了，如今全世界终于又笼罩到了核武器的阴影里，这可真是太棒啦！ 《迈阿密先驱报》与《彭博商业周刊》先后给出报道，都节选了一段来自哥伦比亚大学地球研究所国家灾难应急中心副主任的评论：“看起来某些个体和组织对这一行业有重大投资，毫无疑问有些投资者下了相当大的赌注，认为这是一个将会继续增长的市场——考虑到这一年来全球各地发生了许多匪夷所思超出过往认知的事件，某些经济条件富裕的家庭对安全屋的需求呈迅猛攀升姿态，所以我个人同样认为，这是一个富有潜力的市场。” “富有潜力的市场，哼哼。”阿特拉斯生存掩体公司执行总裁罗恩·哈伯德将手里的彭博商业周刊扔到桌上，无需专家装模作样的分析，就连盲人都能看出这门生意的前景。 作为行业先行者，同时也是个颇有远见的企业家，他倒并不反感商业周刊道出这个商机，引来更多掘金者进入地下掩体建设这一新兴行业。毕竟蛋糕那么大，阿特拉斯一家公司吃不完，更何况来的人越多，蛋糕做的越大。再者，更多人进入这个行业，不仅意味着会出现更多竞争者，还以为着有更多资金注入这个原本消沉的夕阳产业，让它再次变得生机勃勃。 每个行业兴起时都不可避免地伴随着血腥且混乱的厮杀角逐，阿特拉斯要考虑的问题并不是如何隐瞒商机闷声发大财，而是如何在这场即将白热化的拼杀中博取行业龙头的地位。 “契科夫法则终究无法被打破。”罗恩·哈伯德感慨了一声，正要打开身后玻璃柜台里的好酒，恰好听见敲门声响起。 “请进。” 一个外貌很有亲和力的中年女性走进来，毕恭毕敬地将一份文件夹轻轻放到桌前。 “噢，预支大笔定金的豪华掩体订单数目超过中小订单总和，真是讽刺，这些富豪宁可挥霍金钱给自己的避难所加上桑拿浴、游泳池、热浴缸甚至是保龄球馆电影院，也不愿意用这些钱去多修建一些廉价的掩体供平民避难。所以啊，本着人道主义精神，我们公司应该将更多注意力放在中小型地下掩体上，只要现在的势态延续下去，会有越来越多的中产家庭愿意勒紧腰带修建一个售价几万或十几万美元的小型避难掩体……”罗恩·哈伯德一边说着，一边看似漫不经心地翻动文件夹，但很快他就发现了一个关键问题。 “为什么华夏方面的订单这么少？”罗恩·哈伯德深深皱眉，最近几年华夏的迅速崛起已经让大部分商人都意识到，在非垄断高新科技行业，谁能掌握华夏市场，谁就能在行业内掌握巨大话语权，所以阿特拉斯和竞争对手rising早就设立华夏分部，大把美金砸过去，让华夏几家概念广告公司都赚的盆满钵满。 即便投入巨大，罗恩·哈伯德也相信很快就会有雪花一样飞过来的订单，让他迅速回利，因为那群没见识的黄皮佬人傻钱多，喜欢跟风，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订单太多以至于无法按期完成——这倒也不算什么难题，外包给其他小公司甚至是华夏本土公司去做就好，大家都是这样操作的，从没有出过岔子。 可事与愿违，来自华夏的订单竟然少得可怜！ 递交报告的中年女性咬牙答道：“目前看来，我们似乎忽视了一位来自华夏本土的有力竞争对手，请您看看最后一页。” 罗恩·哈伯德恼怒地翻开最后一页扫了几眼，而后气急败坏地怒骂道：“战远？一家刚注册运营不久的安保公司……安保公司！凭什么跟我们抢订单！” “他们……”中年女**言又止，最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因为他们像其他华夏制造业一样，物美价廉，效率极高。在工程方面，他们与华夏江北省最大的房地产开发商立帆集团关系密切，在人员方面，他们不仅有专业人士，还能调动超能力者进行建造施工，甚至能调动超能力者为其客户服务，公司现在能够提供的产品，在战远公司面前，毫无竞争力……事实上，战远抢走的不只有华夏的订单，还有东南亚、中亚和澳洲，如果我们拿不出有效的应对策略，阿特拉斯和rising很快就不会再做竞争对手了。” 罗恩·哈伯德猛地站起身，看起来是要破口大骂，但脸色僵了一会儿，随后颓然坐下，无力地挥了挥手示意下属离开自己的办公室。 关上门后，罗恩·哈伯德打开玻璃酒柜，给自己斟上一杯陈年佳酿，捧着酒杯望向窗外，目光黯淡，神情复杂，他早就想到有一天那些黄皮佬会再次崛起，只是他以为那至少是十年之后的事，谁能想到那一天来的这么快。 第三百一十四章 阳谋 南都某处蜂巢式大型地下掩体内，杨小千客客气气地将汪百宁送出门，门外等候已久的警卫替汪百宁戴上透气但不透光的音乐头盔，并握住汪百宁两边手腕，搀扶着他往外走。在这个局势紧绷的特殊时期，即便是进入了省委正职领导候选名单的汪百宁也无权知晓杨小千和联指核心指挥人员的办公地点。 一般情况，如有需要，双方以电话会议或邮件的形式进行沟通，但这次汪百宁要谈的话题比较敏感，他更倾向于当面谈话。 这回汪百宁来找杨小千谈话，表面上是咨询立帆集团和战远公司集资成立的修建地下掩体的子公司能否承担迅速上升的业务量，能否将南都市的地下掩体修建工作放到首位——毕竟南都市很可能成为变异体袭击的主要目标，一旦战争打响，南都市成为变异体与觉醒者的角斗场，那么受波及的民众数目多达千万，仅靠现有的城市防空避难体系远远不够。 但实际上，汪百宁一直在暗示，希望杨小千和远救会总部以及联指指挥中心能够迁出南都。谁都知道，远救会、十九局与变异体有血海深仇，这边远救会卯足力气要把变异体赶尽杀绝，那边变异体又何尝不想报复远救会和变控中心？ 市委和省委里不少干部都担心，杨小千这些人，会像热源吸引追踪导弹一样引来变异体，这必定会在战争期间对南都造成难以估量且无法承受的伤害。而现在是信息化时代，打仗也是远程通讯指挥，杨小千这些人留在南都还是跑去鸟不拉屎的旮沓地方，区别不大。当然，华夏境内除了某些特殊部队驻扎的深山老林，极少有符合条件的“鸟不拉屎的旮沓地方”。 但别忘了，江北省确实还有一块适合临时设置指挥部的阵地：远江！ 从新远江内逃出来的十多万居民中有一部分精神状态稳定的已经走出远江重新融入社会，而那些精神状态尚不稳定的则在远救会的领导和指挥下暂时留在钢铁壁垒内生活，等到立帆集团完成大星棚户区改造工程，这些远江居民会陆续搬迁到立帆集团修建的城中城里，恰好名字也是“新远江”。 所以，现在的远江是一座空城，而且早在新远江大决战时远江就遭受了轮番轰炸，空军甚至对新远江城外的尸海投放了隐患极大的集束炸弹，在短时间内，重建工作无法展开。于是远江市只是一片与世隔绝的废墟，反正都是废墟了，就没什么需要顾忌的了，真要在远江打起来，各种大威力大杀伤性武器都可以放开了用，不必投鼠忌器，反正精致的瓷器都碎开了花，再高明的工匠都粘不回去，那么让碎片再碎得彻底一点又有什么关系？ “道理好像是这个道理，但是……”送走汪百宁后，杨小千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汪书记还是当了太久的地方官，眼界太局限了。” 诚然，大多数变异体对杨小千和远救会有一定程度的仇恨，但那仇恨主要源自于被猎杀的恐惧，况且，由圣殿领导的变异体若是参战，必定不会局限在过往的仇恨中，毕竟圣殿的实际领导人是白，他可不会因为想杀杨小千或是想报复远救会而自缚双手，假如杨小千带着远救会和联指迁回远江，白必定不会把手下的精兵强将派到不利于变异体作战的战场。 相反，失去了一众觉醒者保护的南都，反而会成为变异体眼中的一块鲜美肥肉，到时若真有战力强大的变异体成功潜入南都，那后果才是不堪设想。 当然，也不是说变异体就一定不会袭击南都——这个可能性必然是存在的，否则杨小千也不必将办公地从小千世界迁到秘密地下掩体——只是从上次在江心岛中了白的诡计后，杨小千就明白自己的脑力已经跟不上刘远舟和白的算计，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杨小千认为自己应该以不变应万变，于是选择了最稳妥的应对。 坐回办公桌后，杨小千摊开军用地图，打开平板电脑，继续调兵遣将。战斗尚未打响，变数还有很多，不过中央并没有对远救会近期一系列动作表示不满，而且外交部展现出了美华两国建交以来少有的强硬姿态，这应当说明中央高层里同样是立场坚定的反变人士居多，能够清楚认识到放任变异体继续发展就将亡国亡种的祸患。 虽然华夏军方还未大规模调动部队，但可以肯定的是华夏这头战场雄狮已经睁开眼，谨慎地盯住了敌人，这让杨小千倍感安心，许多人都说华夏军队几十年没有打过硬仗，军队作风腐败、基层素质糜烂，但至少南都军区已经在远江和南都给出了实例来证明：华夏这个在战争游戏中屡屡开挂的硬派玩家，仍然保持着强大的硬实力。 军方没有调动部队，是为避免挑动周边各国及美联邦的敏感神经，而且对变异体发动战争的第一枪，肯定不是由以大区域杀伤武器为主要战斗方式的军队来打响，而应该由经历了对尸战争的精锐觉醒者来打响。 杨小千的作战方针简单明了，将觉醒者以小队形式秘密派往变异体潜伏的各个国家，从位于非洲和北美的第三世界战乱国家开始，再到欧盟发达国家，一步一步将散布在外的变异体蚕食殆尽，逼迫他们向大本营美联邦靠拢，然后再由华夏与美联邦交涉，尝试说服美联邦正府配合灭变。 自知玩阴谋玩不过大脑变异的白，所以杨小千选择的是堂堂正正的阳谋，当然，这样简单的作战计划太过想当然，其中必然出现各种问题。 比如，在情报和机动力无法碾压的情况下，派出去的精锐小队很可能有去无回，不说其他，单说那个个体战力无比恐怖的温言，就能在正面遭遇的情况下轻松全灭曙光，而曙光的战力在觉醒者战队中已是当之无愧的前三甲。 第三百一十五章 刘远舟的邀请(为白银盟灰白夜空加更2/10) 需要担忧和防范的问题远不止于此。 掌握变异体的位置并对其进行打击是一回事，而将武装部队派往他国领土则又是另一回事，代表着华夏方面的远救会如果贸然行事，一个不小心就可能引起国际纠纷。 再者，以宗教形式向外扩张的变异体必定在各处布满眼线，根据各渠道收集到的情报，变异体发展下线的方式极其高明，对于渴望转化为变异体的狂热信徒，他们往往不会立刻将其转化，而是会保持信徒的人类身份加以利用，直到榨干了利用价值，才会对其中做出贡献者进行转化仪式。 而远救会和变控中心派出的小队绝大多数是黄皮肤黑头发，就算染发化妆，亚洲人的面部轮廓还是比较明显，成批潜入他国领地，不仅会引起变异体眼线的注意，还会引起他国正府的注意。 所以杨小千并不指望自己这一套组合拳打出去能收获多少效果，主要目的还是表明态度，震慑宵小，打乱变异体的棋路，限制变异体的发展空间，并逼迫刘远舟出招。 当年统帅对尸总指的刘司令曾如何精忠报国守护人民，这是有目共睹的，假使刘远舟还是曾经那个刘远舟，他就不会坐视不理。假如变异体对华夏出招后刘远舟仍然作壁上观，那就要做最坏的打算，实行众人在伴山庄园地下酒窖里针对这一可能所做出的预案。 说实话，在白和刘远舟这两个怪物面前，杨小千全无信心，但有些事情即便没有把握也要尝试着去做一做，至少要为自己争取一点主动权，越早知道真相，就有越多的时间准备退路。 “最后还要考虑一个问题，变异体那边的超级战力应该怎么解决。”杨小千在平板电脑上划出一张照片，照片上一位穿黑红长袍的绝美女子正站在公园里喂食飞鸟，这是变异体一方已知的最强战力，温言。 杨小千对小规模精英部队作战很有经验，而大规模集团作战则有专业的军事参谋帮助分析，最头疼的难点仍在于变异体方面的某些个体。 譬如白，这个杀不死的王八蛋几乎是以一己之力将变异体从濒临灭绝的死亡线上扯了回去，然后带着本该是过街老鼠的变异体在大马路上狂奔不止，如果没有白，变异体只能躲在阴沟里苟延残喘，可在白的领导下，变异体在短短几个月时间内就隐隐有动摇世界格局的能力。 再譬如温言，这个天生的变异体王者虽没有白那样令人心寒的韬略鬼才，但她却有更加实际更加直接的战斗力，当年远江长城还没修建时，温言就已经有了让人胆寒的战斗力，在国贸大厦众多觉醒者的围剿中，只身匹马，七进七出，杀得血流成河，而从那一战幸存下来的觉醒者，如今都成了超能力者中的顶尖战力。 只以温言在国贸大厦一战中表现出的战力做参考，杨小千自认以自己现在的实力，不借用任何外力也能击败甚至击杀温言。但像温言这样的天生变异体，其成长进化的速度远远超过觉醒者，白在第一次大脑变异时只能与杨小千斗个旗鼓相当，等到第二次第三次大脑变异时却能将杨小千玩弄于鼓掌之间，那么温言呢？温言现在的战力又拔高到了什么程度？ 除了温言、白、圣一、安琪儿这四个已知的天生高等变异体，还有没有其他同等级或仅低一线的超级战力隐藏在暗处呢？ 假如这些高等变异体都被投入战场，那么作为觉醒者之中最顶尖的战力，杨小千和于谦又该把自己放到什么位置？ 总有拥有指挥才能的人能够接替指挥工作，可却没有多少人能以个体形式发挥出杨小千和于谦这种程度的战斗力，所以两人作为觉醒者的领袖，必须亲自参战，可究竟应该镇守后方，还是应该赶赴前线？ “真是好笑，我竟然有点怀念穹顶，要是这时候也有个穹顶把我们和这些变异体的超级战力禁锢在一小块区域，对我可能是件好事。”杨小千左手捧着平板凝视温言的照片，右手无意义地拨动着地球仪，“棋盘太大，规则太多，已经完全超出了我的掌控能力。” “杨会长。” 一个声音突兀响起，让杨小千波动地球仪的手指微微一颤，将飞快旋转的球体定住。 随后杨小千看向传出声音的物体：自己手中的平板电脑。 平板电脑屏幕上的画面不知何时从温言的照片变成了一个穿儿童西装的男孩，因为他和他身后的背景全都静止不动，所以看起来倒像是另一张照片，直到“照片”里那个男孩再次张开嘴。 “杨会长，您好，有事找您。” 稚嫩清脆的声音，毫无波动的声调，一如刘远舟讲话时的冷淡神情，这是刘远舟的养子刘中千，杨小千曾在零一基地内与他见过一面。 杨小千不禁皱起眉头，这一刻他忽然能理解汪百宁作为一个老奸巨猾城府极深的政客，当时为何会对着颜望野大发雷霆。 作为一位有身份有地位的领导人，冷不丁地发现在自己藏有隐私的办公场所里，竟然时刻都有暴露的危险，换了谁都要勃然大怒。 “你是通过‘系统’帮助，入侵了这里的网络体系？”杨小千的知识储备有限，不太懂得电脑和网络方面的事情，只觉得刘中千这种悄无声息入侵到自己办公平板上的能力太过可怕，这是否意味着只要刘中千愿意，随时可以锁死这个地下基地，让这个指挥中心彻底瘫痪？ 难怪在现代战争中，信息战逐渐占据主导地位。 刘中千不作回应，睁大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清澈的目光似乎在重复之前那句话：“杨会长，您好，找您有事。” “说。”杨小千冷哼一声，问道，“你找我什么事？” “不是我找您。” 出乎意料，刘中千摇头说道：“是刘局长找您，请您即刻赶来零一基地。” “嗯？” “我会给您发送定位，刘局长希望您独自前来，请尽快，谢谢。” 第三百一十六章 留信 伴山庄园里有座音乐喷泉，除了在庄园里工作的佣人，于大师的弟子们也时常在音乐喷泉附近相互攀谈。 不过自从南都保卫战之后，全世界人都了解到超能力者的存在，于大师的弟子们大多是商界精英，智商至少在平均线以上，稍一动脑便能猜出“修仙”的于大师其实是位能力强大的觉醒者，所以许多弟子不再像以往那样有事没事都抢着往伴山庄园里挤——既然于大师是位超能力者，那么继续送礼保持良好的师徒关系便好，没有必要再回到伴山庄园勤加修炼了，毕竟与修仙求道不一样，超能力这玩意儿没有一个固定公式，是不能用努力去复制的成功。 由此，音乐喷泉变得异常冷清，偶尔有庄园内的工作人员路过，也只是侧过头瞄上几眼便快步离开。 “这处庄园真是处处都有惊喜。”洛萧身穿露肩粉裙，在喷泉一旁漫步，一边走一边说，“我也是头一次见山庄里的音乐喷泉，从这里看过去，在曲子达到高（和谐）潮时，随音乐而起伏的中央水柱恰好与山峰持平，这个设计真是别出心裁。” 说到这里，洛萧惋惜地叹了一声：“可惜了，这么漂亮的风景却无人欣赏。” “我在零一基地里看见你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于谦走在洛萧身后，说了一句能让杨小千跑去检查耳科的俏皮情话。 洛萧笑而不语，继续往前走。 于谦却没有跟上，因为他看见上方天空飘来一团黑雾，黑雾飞行的速度看似缓慢，实则极快，转眼间便下沉到于谦身旁，凝聚成人形。 “什么事情这么赶时间？过来也不跟我说一声。”于谦面色微变，相处了这么久他很了解杨小千的行事风格，知道杨小千这趟过来肯定是有必须当面谈的正事。现在情势紧张到杨小千连吃饭睡觉都不忘工作，得靠药物和苏悦的梦境帮助支撑精神状态，不可能专程赶来伴山庄园找自己闲聊。 洛萧回头望了一眼，很知趣地没有停留，加快脚步继续往前走。 “她怎么在这？”从黑雾中重新凝聚出身体的杨小千不答反问，洛萧竟会出现在伴山庄园，实在让人意外。 “两天前洛萧就离开零一基地了，是我邀请她过来做客。”于谦把眼底那分尴尬掩饰的很好，但躲不过杨小千那双刀子一样锋锐的眼睛。 “休假？”杨小千又问，按理说像零一基地这样的保密单位不会有休假制度，即便有，也不可能让心理咨询师洛萧千里迢迢跑来南都。 恰好在这个时间点，恰好是这个让于谦抱有好感的洛萧，出现在伴山庄园里，这让杨小千的神经再次绷紧。 “不是休假，她说是被解雇了，具体情况还没问出来，她得遵守保密条例。”于谦见洛萧走远了，闭上眼睛感应了一会儿，沉声道，“我身上和附近都没有窃听器……制造窃听器总需要某种金属的对吧？” “不知道。”杨小千摇头，想了想，说道，“我来找你的确有事，时间紧张，长话短说。” 于谦正打算邀请杨小千去会客室或书房，听见这话，也不管渐渐走远的洛萧，立刻点头道：“你说。” “我要去一趟上京。”杨小千顿了顿，加重语气，“一个人去。” “噢？”于谦斜眼看了眼洛萧的背影，笑道，“去见谁？文主席还是刘远舟？是刘远舟对吧，真巧，洛萧刚来南都不久，刘远舟就主动邀请你去上京……你这是特意过来通知我？” 见于谦的反应比自己想象的更敏锐，杨小千微微松了口气，至少身边还有一个让人放心的战友。 “说实话，最近这些事搞得我晕头转向，这一趟我并不想去，但我不能不去，刘远舟选在这个时间找我，很可能是与变异体有关的事。”杨小千犹豫片刻，从衣服里掏出一封信封，递到于谦手中，握着于谦的手腕沉声道，“可我实在不放心，所以留这一封信给你，如果我有意外，你再打开信封，好吗？” 于谦愣了愣，脱口而出：“我可以陪你去上京。” 杨小千望着于谦手里的信封，摇头不语。 于谦忽然想起，上一次看见杨小千这种眼神时是在穹顶刚刚降临时，杨小千坚决要求自己留在后方，自己前去打探萧光的虚实。按杨小千的说法，就是“我怀疑你智商不够，所以你乖乖留在后面让我放心，万一真出了事，至少有个人带着我爹赶紧跑”。 “我明白了。”于谦挣开杨小千的手，冲他点了点头，“自己小心点。” “嗯。”杨小千应了一声，身体再次幻化成黑雾，向上飘飞。 于谦目送着黑雾远去，杵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突然抬起手，召来一片金属流，液态金属环绕在于谦身周，形成一个球状体，将于谦笼罩其中。 金属球内，于谦撕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信笺。 信纸正面写着四个字：阅后即焚，反面则以正楷小字写着一长串名单和地点，名单里有杨小千的父亲杨严、母亲洛菲、张欣怡、方玉、宁思雨、周天明等等，而写出的地点大多是战远在境外秘密修建的避难掩体，其中几处还用红笔标注出来。 信的末尾写有一行话：我信不过刘远舟，但不能不去，总之先做好最坏打算，如果我本人没有回来，也不要轻信电话或者视频。如果我不在，那么所有选择权都在你手里。 “信不过刘远舟……难怪会选择用信纸，而不用口述或是其他通讯工具。”于谦沉吟着将信纸上的内容记下，随后将纸张没入液态金属中，吸附在纸张上的金属液滴躁动起来，呈不规则运动，转瞬间将信纸撕扯成无法复原的纸纤维。 “都在我手里？” 想起信纸上最后一行字，于谦摊开手，手心里不知何时附着一缕黑雾，沿着手掌的纹路歪七扭八地散开。手掌摊开后，这一缕黑雾很快消失不见，但于谦已经记住了它铺开的形状，看起来像极了一个汉字：逃！ 第三百一十七章 二进制的人生 离开伴山庄园后，杨小千随即赶往机场乘坐刘中千安排的专机飞往上京。 根据刘中千发送的定位，杨小千其实可以自己安排行程，但一来刘中千一再强调尽快，二来杨小千自己也迫不及待想要看看刘远舟有何作为，所以杨小千请刘中千为自己安排行程。 刚提出请求，刘中千就将专机停泊位置发送到了杨小千手机上，杨小千对此毫不意外，既然以刘远舟的上帝视角肯定能先一步预测到自己的反应，那么零一基地自然会在发出邀请之前派出一架专机。 近两个小时的平稳飞行后，飞机在上京市郊某处军用机场内降落，熟悉的黑色专车就停在机场跑道旁，等杨小千下了飞机走向那部黑色防弹车时，后座车门被推开，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里面跳了出来——因为车子地盘太高，小男孩那双短腿够不着地面，只能从车里跳出来，从这个小动作也可以看出他应该不经常乘坐这部汽车。 “杨会长，您好，又见面了。”刘中千走向杨小千，大大方方地冲杨小千伸出手，或者说，举起手。 “嗯，你好。”杨小千握住刘中千的小手，轻轻晃了晃。每次看见刘中千时，杨小千都 觉得自己面对的是一个禁锢在幼小身躯里的成年灵魂。 这种怪异感觉确实容易让人不适，但有时杨小千不禁会想，或许刘中千之所以会让自己感到不适，不是因为这种不寻常的反差感，而是因为自己看到他时就像照见一面镜子。 眼里印出的这张脸，清秀稚嫩，苍白消瘦。 这个年纪的孩子，本该是早上走进学堂打打闹闹嘻嘻哈哈晚上回家打开电脑电视惬意悠哉，而不是一天二十四小时蜷缩在冰冷死寂的秘密基地中，本该享受着父母亲人的宠爱无微不至的关怀，而不是活在大人的世界里为国家为人民殚精竭虑。 本该快乐，而不该成熟。 本该任性肆意，而不该承担如此沉重的责任。 刘中千的小手与杨小千一触即分，客气道：“杨会长舟车劳顿辛苦了，是否需要先行休息？” “不必，只是两个小时的飞机，算不上辛苦，咱们即刻动身，抓紧时间。”杨小千摇摇头，走进车内，刘中千主动为他拉开车门，随后坐到杨小千旁边的位置。 看见刘中千坐在自己身旁，杨小千又有了照镜子的感觉，这次终于没有忍住，心血来潮地问了一句：“你以前说话也像这样吗？” 杨会长舟车劳顿辛苦了，是否需要先行休息？这根本不像是一个小孩子说出的话，刘中千最多不过八九岁，而不是二十八九岁。 总是像背诵文章一样回答问题甚至是抢答问题的刘中千愣住了，他显然没有料到杨小千这个莫名其妙的问句，一时呆滞，哑口无言，僵了几秒钟后，刘中千干脆放弃作答，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 然而杨小千已经从刘中千的眼睛里看到了答案，就像自己也不喜欢公式化的发言和暗藏玄机的官话一样，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怎么会喜欢这种属于成年人的无聊的交流方式呢？ 刘中千毕竟不是刘远舟，或许这孩子很聪明很早熟，但他不像刘远舟一样了无波澜，透过他心灵的窗户就能看见，他心中其实也有许多波动，只不过被他可以掩藏在面具底下。 至于为什么戴上这块面具？原因并不难猜，小孩子总是会刻意模仿自己崇拜的大人，刘中千是刘远舟的养子，而且按照刘中千的说法，穹顶降临远江之前，他还在孤儿院时，就与刘远舟十分熟悉，自然与刘远舟感情深厚。 在刘中千心中，刘远舟无疑扮演了父亲的角色，哪怕后来的刘远舟没有尽到为人父亲的义务，也不妨碍刘中千对刘远舟的崇拜和模仿。 从另一个角度想，或许刘中千想尝试用这种方法理解并接近刘远舟——看看耿志平，当初对尸前指成立时耿志平跟在刘远舟身边鞍前马后，是刘远舟最亲近的心腹，而如今跟不上刘远舟脚步又发挥不出价值的耿志平则被刘远舟远远抛下，无视了耿志平三番几次的调职申请，把他留在超能学院做一个无聊的保卫处长。只要看看刘远舟对耿志平的态度，刘中千肯定不敢让自己在刘远舟身后落后太远，所以他就拼命地模仿，脚步蹒跚地追赶…… “你真是个好孩子。”杨小千叹了一声。 刘中千望着窗外怔怔出神，恍若未闻。 军用机场与零一基地之间的距离并不算远，永不堵车的专车很快行驶到零一基地门外，杨小千走下车，跟着刘中千疾步走向通往地下秘密基地的电梯。 杨小千的记忆力向来不错，上次造访参观零一基地时留下的印象仍然深刻，这次过来也没有多少新鲜感和好奇感，直达最底层后便跟着刘中千坐上那架模样古怪的代步工具，朝着刘远舟所在的位置飞驰而去。 这次刘中千没有停留在外，而是跟着杨小千一起跨过厚重的合金大门。 两人刚进入密室，合金大门便缓缓合拢，杨小千本能地警觉起来，但转念一想，如果刘远舟要对自己不利，肯定不会把刘中千留在自己身边，于是放松了紧绷的身体，与刘中千继续往里走。 只往里走了几步，就有一幕无法置信的场景出现在杨小千视线中，并在杨小千心底掀起惊涛骇浪，令他呆立当场，舌桥不下。 在飞机上的两个小时里，杨小千心中预演过各种可能，但无论如何没有想到，那个由方嘉媛带入境内的变异体，那个颜望野等人配合国安在境内掘地三尺却搜寻无果的变异体，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戴着毡帽的中年女人正坐在杨小千正对面十米之外，饶有兴致地看着一台翻译机，用近乎撒娇的语气对它说道：“你这么厉害，能不能为我写首诗啊？” 翻译机器的绿灯急促闪烁了几下，随后它的扬声器里传出字正腔圆的普通话。 “《二进制》。” 女人扬起眉毛，颇感意外。 “一场二进制的人生。” 女人的眼眸亮起光彩。 “一无所有。” 女人笑着开口，和翻译机器一起说出最后一句，为这首简短的现代诗划上句号。 “或是即将一无所有。” 第三百一十八章 好久不见 二进制是计算机技术中广泛采用的一种数制，逢二进一，借一当二，在单数位上只有“0”与“1”两种状态，分别代表着“关”和“开”，这就是“零一基地”这个名字的由来。 而在二进制中的个位，或者是零，或者是即将归零，因此翻译机器朗诵的这首《二进制》，表面意思不难理解，但其中更深层的含义却是让杨小千心如擂鼓狂跳不止。 看那变异体的样子，并不像是通过翻译机器与刘远舟对话，反倒像是与那台翻译机器本身对话，这意味着什么？是否意味着刘远舟在零一基地研发的人工智能生命已经诞生？是否意味着零一基地内的“系统”已经具备了人类的思维逻辑？ 没有灵魂的机器未必不能作诗，虽然对电脑懂得不多，但杨小千知道随着技术的发展，早晚有一天会出现能写诗能作画甚至能进行文学创作的机器，因为几千年来大部分人类创作出的平庸作品都源于模仿，而机器能模仿的更好。 可没有自主思维的机器只局限于模仿。这首诗，不像是单纯的模仿。 “从‘零’开始，奋力挣扎，终于成为了‘一’，但再往前一步，又要重新归零，作为一个个体，面对这样的困境，真是无比心酸啊。”坐在翻译机器对面的女人万分感慨，“不过，一场二进制的人生，究竟是说我，还是在说你自己呢？” 翻译机器的指示灯又一次狂闪不止，这次亮起的是红灯，最后它给出的回应是：“由于硬件方面缺陷太大，对我而言，处理这样的问题仍然困难。” “无妨，随口一问，不必回答。”中年女人微微摇头，“当超算超频运行时，你的绿灯就开始闪烁，当超算高温过热时，你的红灯就开始闪烁，分别代表着你在思考和你在烧脑？你这提示灯的设计相当人性化，很有意思，是刘远舟给你设计的？” “不，这是我的设计，也是我第一件作品。”翻译机器转动底盘，正面朝向杨小千，提高音量说道：“杨会长，您好，很高兴见到您，我是‘零一’。” 零一，零一基地，其中含义不言自明，这很可能是一个人工智能生命，假如真是如此，那么站在杨小千面前的就不是一个外表粗糙的翻译机器，而是迄今以来人类最伟大的发明，可能是指引人类前行驰骋星辰大海的耀眼灯塔，也可能是卸下枷锁释放灾难的潘多拉魔盒。 凡是能够大致理解人工智能这一概念的人，都该为这样的奇迹顶礼膜拜，可杨小千却看都不看零一一眼。 杨小千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零一身旁那位中年女人身上，当面见到这个变异体时，杨小千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这种怪异的感觉在查看照片和监控录像时从不曾出现。 中年女人终于注意到杨小千的目光，她施施然转身，将自己的目光从零一的绿灯移向杨小千的双瞳，这双黑色眼眸里闪烁的光芒比零一顶部的红灯更加刺眼。 “哟，杨小千。” 女人缓缓站起身，抬手摘下毡帽，等到挡住她面部的毡帽落下，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里，她的样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不只是五官，还有体型和发型，即便是超一流的魔术师见了这一手变脸功夫，也要热烈鼓掌大呼精彩。 “好久不见。” 毡帽悄然落地，露出一张时常出现在噩梦里的脸。 白！ 杨小千的心也像那顶毡帽一样向下跌落，坠入极寒深渊。 即使是在最坏的设想里，也没有人想过刘远舟会与白合谋，并非因为大家对刘远舟有着绝对的信任，而是因为没有人敢提出这个假设。 一旦白与刘远舟合谋，没有人会是他们的对手，或许将来，全球六十亿人中还会出现拥有脑域超能力的觉醒者，能与白和刘远舟相抗衡——假使白和刘远舟没有动手消灭可能存在的潜在对手——但现在，在所有知情者的理解中，白和刘远舟，这两个名字就是无敌的象征，即便是在对尸战争中同样被神话的另一位符号式人物杨小千，面对二者时也只有沉重的无力感、挫败感，看不到哪怕一丝胜利的希望。 如果二者联手，世间一切唾手可得，人类政权在他们的权谋下，不再是固若金汤安如磐石的城池，而是摇摇欲坠一触即溃的危房。 如果二者形成同盟，那么结局已然按照他们所需要的方式注定，万般挣扎也只不过是推迟句号落下的时间，没有半点翻盘的可能。 所以没有人提出这个假设，因为提出这个假设没有任何意义，如果刘远舟与白站到同一阵线，那么早点发现和晚点发现没有区别——因为唯一能发现的可能，就是他们想让你发现，这是两个能够欺骗全世界的怪物。 “所以，为什么要让我来这儿？要杀我？”杨小千满心疑惑，看不见任何一个合理的理由，能让刘远舟和白选在这个时候加害自己，这对他们有弊无利，全无意义。 白看着木桩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杨小千，把脑袋歪向一边，说道：“啊，久别重逢，居然不理我吗？” 看到白那张恶心至极的脸，听到白这副令人作呕的嗓音，杨小千身周的黑雾便开始沸腾，使身周的空气陷入焦灼。高温使得他身边的空气密度发生变化，光线在不同的折射率中反射，形成扭曲的波动。 “又想杀我喔？”白嘴角的笑意里似乎藏着一点无奈，“每次都要动手吗，就不能坐下来好好聊？” “好，反正我也跑不了，跟你聊聊也好。”杨小千深吸一口气，嘴上这么说，但实际上却在用眼角余光观察周围，准备动手。 哪怕明知这只是白的一句分身，即使把他撕成碎片也不能真正杀死白，可杨小千仍然抑制不住烧遍全身的怒火和杀意。 之所以没有立刻动手，只是因为杨小千还想见到刘远舟，当面问一声为什么。 这时，一架轮椅不知从哪个角落里滑出，坐在轮椅上的刘远舟朝着杨小千伸出手，递出一杯滚烫的茶水。 “来，喝茶。” 第三百一十九章 无条件投降(感谢南山葦舵主打赏~) 自从杨小千带领远救会成为江心岛的话事人后，他与刘远舟面对面接触的机会越来越少，离开远江后至今只见过四次。 第一次是在上京钓鱼台国宾馆，杨小千面见文首长谈论教育制度改革时，刘远舟也在场，三人一同用餐，吃了国宴菜品。 第二次是雨花台烈士追悼仪式之后，刘远舟在南都紫金山庄约见杨小千，那是杨小千第一次看到刘远舟坐在轮椅上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第三次是在马拉维围剿行动过后，杨小千和于谦因许乐一事赶到上京兴师问罪，刘远舟就在零一基地与杨小千见面，却又恢复了正常人的样子。 这一次，是第四次。 这一次，刘远舟仍坐在轮椅上，但头上和身上没有那些奇奇怪怪的器具，看起来就是一个下肢行动不便的正常人。 每次见面，杨小千都感觉刘远舟变得更加陌生，更加疏远。不论是谁，面对一个自己无法理解无法匹敌的存在，总是会有天然的不信任感，这是人之常情。 到这一次，已上升到峰值的怀疑猜忌使杨小千拒绝了刘远舟递来的茶杯。 谁知道这杯茶里放了什么东西？杨小千不但没有伸手去接，反而向后退了一步，准备出手，原本杨小千打算要等刘远舟出现后立刻动手击杀白的分身，再当面问一问刘远舟为什么要背叛人类。 可当刘远舟出现在眼前，杨小千却只顾得上后退，没能鼓起勇气暴起杀人。 面对白和刘远舟这样的对手，想要做出任何一个决定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将想法付诸行动之前总是不禁会想：“他们是否已经算到我这一步？是否已经设置好了陷阱？假如我看见了一层陷阱，是否又是另一层陷阱的障眼法？” 如此循环往复，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一个结果。 动手？也许他们正希望自己动手，虽然想不明白他们究竟出于何种目的，但他们将自己邀请到零一基地总有一个目的才对。 不动手？刘远舟、刘中千和白的分身就近在眼前，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杨小千从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种想法，但现在他的确想要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动手？四周看起来没有丁点儿守卫，但要是真没有防范力量，刘远舟会与自己、与变异体共处一室？况且，刘远舟自身战力究竟达到哪种程度，至今无人知晓。 最终，杨小千选择放弃思考，叹了一声，问道：“你想怎样？” “把部队撤回来。”这次刘远舟倒也干脆，没有故弄玄虚话里藏话，而是直截了当地回答，“战争结束了。” 杨小千浑身僵住，而后颓然惨笑，点头道：“是啊，战争结束了。” 这是一场注定失败的战争，尚未开始，就已结束，尝试反抗只不过是徒劳且无意义的挣扎，只会带来更多不必要的伤亡。 不过，就算是无谓的挣扎，也要全力以赴拼一次才能甘心！远江人，就算死也要站着死，也要战着死！ 杨小千眼中杀意暴涨，正待动手，却听见白发出一声嗤笑。 “啊，看得出来，你的内心戏很丰富哟。”白双手环抱胸前，满怀恶意地笑道，“但是你想太多了，也想错了。你的战争才刚刚开始，是我们的战争结束了。” 杨小千快要溃散成雾状的身体再度凝视，他将疑惑不解的目光投向刘远舟。 刘远舟朝刘中千投去一个眼神，刘中千往前跨出两步，转身仰头望着杨小千，一字一顿地说道：“杨会长，对变战争结束了，变异体输了，人类大获全胜。圣殿所属全体变异体将无条件投降，并与以华夏为代表的世界各国正府签订和平条约，凡从远江逃出的变异体将接受审判和裁决，如圣一等战争罪犯将被执行死刑，而那些从没有进食过活人且已产生情感并能够控制食人欲望的变异体，将在圣殿的带领下迁入外蒙古建国。” 刘中千的语速很快，小嘴巴里吐出的与其说是一连串音节，不如说是一颗颗大当量导弹头，把杨小千轰得晕头转向。 “杨会长，您有什么疑问，请问吧，刘局长和我会为您解答。”刘中千见杨小千呆若木鸡没有反应，于是主动出声提醒杨小千。 “你，你说什么？”杨小千大脑一片空白，实在想不出另一句话。 “完啦。”白做出痛心疾首的表情，扼腕长叹，“吓成傻子啦！” 白自以为俏皮的大呼小叫没有引来任何注意，杨小千死死瞪着刘远舟，刘远舟面无表情地与之对视，个子矮小的刘中千站在两人中间，伸直手臂努力挡住杨小千的视线，说道：“杨会长，我们赢了，人类赢了，圣殿将无条件投降，凡是犯下罪行的变异体全都难逃一死，而从未食用活人的变异体将在外蒙古无人地区内建立一个属于变异体的国家，所有变异体将会受到全球正府统一监管，未经允许不能离开边境。杨会长，您听清楚了吗？凡是从远江逃出去的变异体，全都将被处以死刑，远江人的仇，我们报了。” 远江人的仇，报了？开什么玩笑！ 杨小千神情恍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殿无条件投降？”杨小千像复读机一样重复着刘中千的话，梦呓般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会投降？” 杨小千知道刘中千和刘远舟没有理由这样欺骗自己，可杨小千宁愿相信刘远舟与变异体合谋，也不敢相信自己视为心腹大患人类天敌的变异体就这样投降了。 “啊，这个嘛，当然是因为我决定投降啦。”白走到杨小千身旁，想要伸手去拍杨小千的肩膀，但手腕却被层层黑雾缠绕。 “反正知道你要问什么，为了给大家节省时间，我就直接给你答案吧。”白笑吟吟地说道，“我和刘远舟的战争结束了，不出所料，我又一次彻头彻尾地输了。” “所以，你大可放心，圣殿即将宣布投降，放弃抵抗，全体迁入外蒙古。” “还有，小鬼头说的没错，所有从远江走出来的圣族都将以死谢罪。包括圣一，罗纳尔多，咔咔，温言……” “包括我。” 第三百二十章 捷径(上) 杨小千感到无法接受，他更愿意相信这只是刘远舟和白共同导演的一场戏，可这场戏没有存在的意义，这说不通。 “真的？”杨小千看向刘远舟，虽然已经信不过他，但他的话总比白的话更可信。 “嗯。”刘远舟点了点头，又一次伸手，问，“喝茶？” 杨小千口干舌燥，下意识地接过茶杯，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低头去喝杯中茶水。 “我能提问？” 问这句话时，杨小千用力攥着不隔热的茶杯，滚烫的茶水将热度透过杯壁传递到杨小千手掌上，掌纹里沁出细密的手汗，火辣辣的灼烧感燎到心头，也没能让杨小千冰冷的心脏活跃起来。 刘远舟、刘中千和白同时点头，杨小千犹豫再三，选择将第一个问题抛给刘中千，只有这个孩子能让杨小千稍微保留一丝丝信任。 “刘中千，如果你刚才所说的内容属实，那我想知道，穹顶消失后圣殿苦心经营这么长时间，以宗教形式渗透非洲、南美、欧洲、美联邦，组建如此复杂的关系网络，想要掌握核武器坐上谈判桌。眼看他们就要得偿所愿，以至于我明知战乱更有利于他们的发展，纯粹是饮鸩止渴，也不得不决定宣战……为什么圣殿会在这时候无条件投降？”杨小千一口气讲出这一大堆话，好像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纷乱念头也一起喷吐出去，头脑稍微清醒了些。从最开始的绝望混乱到后来的一片空白，再到现在恢复常态后，竟有一种清明空灵的感受。 “因为我妥协了，认输了，所以圣殿会无条件投降，我对圣殿的掌控根深蒂固，即便圣殿有圣族心生反意，也掀不起波浪。” 白赶在刘中千开口之前抢答了这个问题，他右手手臂不知何时脱离了他的身体，挣脱黑雾的禁锢后白走到刘中千身旁，伸出左手想要拍刘中千的肩膀，然而拍打肩膀的意图再次落空，另外这个动作又让他失去了左手手臂。 杨小千眯起双眼忌惮地打量身后，刚才隐约间似乎看见一道黯淡的灰影一闪而过，无声无息地将白的手臂斩下，速度极快，且十分隐秘，让人难以察觉。 左臂被斩下后，创口圆面很快被一层肉膜包裹起来，不再往外喷洒血液，白一脸无辜地抬起两只光秃秃的胳膊肘，浑不在意地继续对杨小千说道：“至于我为什么认输？原因很简单，你们这边的刘远舟开挂了，一点赢面都没有，当然只能认输咯。” “我没有问你。”杨小千冷声说道，其实他的潜台词是“我没有听懂”，假如他不想听白说下去，他压根不会理会白，只是心里那一份难得又可笑的坚持让他不愿意向白提问。 “啊，我知道你没听懂，好吧，给你详细解释一下。”白用胳膊肘指着外形呈圆柱状的翻译机器说道，“看见了吗，零一，你们老刘开挂造出来的，人类史上第一个非碳基生命，知道它有多吓人吗？” 杨小千默不作声，脑子里回想着零一诞生之前，零一基地内“系统”曾展现的种种威能，再想想刘中千轻而易举地侵入自己经过重重加密的办公电脑…… “它在同一时间，给我全球各地一百六十八个分身发送同一条信息，另外还将这条信息传到了某些屏幕上，以便让我那几个没有携带任何电子产品的分身看到这条消息。”白用耸肩来表示自己的无奈，因为失去了双臂，这个动作变得很是滑稽，“知道吗，美联邦曾有一位名叫芬奇·哈罗德的天才，创造出一个名为‘机器’的大型监控识别体系，由美联邦情报部门用以搜寻计划进行恐怖袭击的恐怖分子，打消潜在威胁及安全隐患。” 杨小千上次来零一基地时听说过这事，许乐的审讯供述里也有提及，听到这里杨小千心中一动，同样的监控体系，既然能揪出那些拥有伪装身份的恐怖分子，那么经过改造后是否能把伪装成人类并潜伏在人类社会里的变异体给识别出来呢？ 隐约间，杨小千捕捉到了这场不曾存在的战役里某个至关重要的关键点。 “我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就开始跟刘司令抢人啊，可惜没抢到。芬奇因为早年经历，特别重视个人隐私安全，再加上他那神一般的技术，轻轻松松就能抹掉自己所有痕迹，连留在中情局机要情报室里的纸质档案都被调换了，可笑中情局那帮傻子还拿着纸质档案信以为真。所以喽，我在这里输了一步，输这一步，满盘皆输啊。有了芬奇的帮助，刘司令少走了太多弯路，节省了不少时间，赶在我掌握谈判资本之前造出了零一。” “有零一在，圣族再没有潜入并隐藏在人类社会中的可能，只能远远逃遁，逃到没有网络信号荒无人烟的地方——就算是逃到无人小岛，还得时刻小心谨慎地避开头顶上的卫星，哈哈，怎么可能嘛！圣族失去了立足之地和发展的机会，而人类却拥有了强大的人工智能技术，此消彼长之下，圣族早晚会亡族灭种。” 白仰起头，四十五度角看向天花板，悲天悯人地叹道：“没办法，为了我族的延续，我只有妥协认输。” “我想确认一下。”杨小千转头看向刘远舟，“假设你们说的全都属实，圣殿无条件投降后他也会死？真的会死？” 白立刻抢答：“是的，真的会死，其实第一次见面时我就提示过你。蚯蚓的分裂能力有限，我的大脑分裂能力同样有限，虽然我能不断割裂出小部分脑组织放到同族脑腔里让他们产生情感，但我能分裂出的分身仍有一定限制，包括这具分身在内，总数是一百七十四，在我进化出新能力之前或是分裂出新的分身之前，消灭这一百七十四具身体，大概就能把我从这个世界上抹除了，嗯，大概是这样的。很不幸的是，我这一百七十四具身体都接到了刘司令的死亡通牒。” 杨小千深吸一口气，终于对白开口问道：“既然认输意味着死，为什么你还要乖乖认输，带着圣殿无条件投降？” 第三百二十一章 捷径(下) “怎么，你没法理解？”白反问道，“要么我带着一部分同族去死，要么我带着所有同族一起死，这很难选吗？” 对杨小千而言，对绝大部分远江人而言，这是个不用为难不必犹豫的选择题，但要说白会做出舍小我为大家的选择，那在杨小千看来真是比一头野猪拱进白宫成了美联邦总统还要不可思议。 “我有个心腹手下曾死在你手里，他叫骨刺，还记得吗？”白勾起杨小千陈放已久的记忆，回想起那一幕时时间线好像隔得特别远，以至于记忆的胶卷倒回去都成了黑白默片。 远江国贸大厦一战，藏在高楼天台上架设狙击阵地的白先是被刘远舟一枪爆头，而后被杨小千和阿呆重创，几近死亡，最后关头会杀出一个骨刺，奋不顾身殿后阻挡，掩护白安全撤退。 在被黑幽灵踩成肉泥之前，骨刺曾发出过一声呐喊：“白是圣族的未来。” 而杨小千对此的回应是：“你们没有未来。” “我是圣族的未来。”白傲然一笑，“我当然要为圣族争取一个未来……哎哟，好像强行给自己加了一项超级伟大的人设。” 嘴唇干燥的感觉就像脚掌心的痒痒，让人难以忍受，杨小千抬手喝了口茶，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个动作说明他已经开始相信这些离奇的听闻。 喝下一口热茶，杨小千转眼看向刘远舟，当着白的面直截了当地问道：“既然有这样的能力，为什么还要签那狗屁的和平条约？就算是后来那批没吃过活人的变异体，留下也终归是个隐患，为什么不干脆把他们一网打尽？不要告诉我是为了避免无谓的伤亡。” 刘远舟仍旧惜字如金，这次回答问题的是刘中千。 “还是因为零一，零一仍有许多缺陷，最大的问题在于硬件，其次在于零一无法理解真正的‘情感’。为了尽快解决这两个难题，我们需要白的大脑。”想要模仿刘远舟、努力保持面无表情的刘中千说到这儿，脸上已是愁云惨淡，低垂的眼帘里满是哀恸。 “什么意思？” “人能够学习能够进步，不仅是因为海马体存储记忆，还因为人能够随着经历而调整变化自己的内核。零一想想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要掌握自我编程改写代码的能力。而要让零一掌握这种自主变化内核的能力，要然零一突破硬件上的限制，至少需要十年时间，我们未必等得起十年时间。”刘中千叹道，“若换在正常时期，我们能等，但先有t原体，再有魔潮，后面还会有各种未知的恐怖灾难，如果人类进步的速度跟不上灾难降临的速度，我们历经上万年积累的文明不知何时就会毁于一旦。所以我们不能等，在有能力的情况下，我们要不惜一切代价创造出一个指引人类前路的‘神’，打破各国正府猜疑链，组成统一阵营，共同抵御外敌，以超级人工智能超越过往人类和所有超级计算机的计算能力来分配资源，消灭饥荒、瘟疫、贫穷和无知……真正的超级人工智能生命能做到很多事情，您会在以后的时间里不断看到它完成新的奇迹——前提是，我们能够创造出一个完全版的超级人工智能。” “唯一一条捷径就是刘局和白的大脑。”刘中千伸手在空气里划了两道，一张光屏投影到他面前，光屏中密密麻麻的圆点与直线练成一个矩阵，“以刘局的大脑作为主脑，白的大脑作为副脑和终端服务器，构建成一个局域脑联网，这些超凡的大脑共同充当零一的超算、硬盘和主脑，足够暂时突破硬件上的限制，而在那段时间里，完全版的零一应该有能力解决所有难题。” “但另一方面，就连人类中的男性与女性，都会出现显著的思想差异，身位碳基生物，人类注定无法揣测硅基生命的思维方式，而硅基生命也无法理解人类的思维模式……杨会长，零一的能力您已经见识过冰山一角了，一旦它成为威胁，人类文明命系一线。因此，为保险起见，也为创造一个能认识人性的神，零一需要刘局和白的大脑。但白有自毁能力，如果他不愿诚心配合，我们可能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等来成功，也可能永远等不来成功。” “所以，应白的交换要求，我们必须给变异体，嗯，现在应该说圣族，给圣族一个生存的机会，给他们一个拥有可能的未来，只有如此，白才愿意牺牲自己配合我们。从这一点来看，所谓的无条件投降其实是要打引号的，只不过白的条件不会明文出现在和平条约，在不知情者眼中，圣族是无条件投降。” “哒” 水杯掉落在地，水花四溅，茶叶顺着蔓延的水渍飘到白脚下的断臂处，在一滩血迹里打转儿。 “需要他们的大脑，是指？” 刘中千沉默不语，白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目前全球范围内还没有成熟的脑机接口技术，也没有成熟的睡眠营养舱技术，另外禁锢在肉体中的大脑会受到来自身体的各种激素反馈作用，所以，最大化利用我们大脑的方式只有一种，做一个营养丰富的巨大肉壁，把我们的脑子塞进去，然后接上复杂的仪器和电线，至于肉体，哦，用刘司令的话说，至于碳基载体，可以放到冷冻舱用冬眠技术保存，现有技术虽不成熟，但相信很快就会出现新技术。不过，目前还没有以算法上传或下载精神意识的技术，所以，只要完成融合，就意味着我们这两个个体的死亡。就像我刚才说的，包括我，也会……” “刘局不会死！”刘中千暴喝出声，打断了白，“刘局只是抛弃了肉体的禁锢，进化成更高层次的生命！” 白扬起眉毛，怜悯地看了刘中千一眼，点头应和道：“大概是这样。” 杨小千很想学着刘中千那样暴喝出声，但他感觉身体每一块肌肉都不听使唤，想在麻木的脸上做出一个表情都是那么的困难，而且，他也根本想不到自己应该有什么样的表情。 第三百二十二章 境界之差(上) 黑雾散去，悬在空中的半只手臂向下掉落，白慢悠悠地弯下腰用两个胳膊肘夹起地上的左臂，把左臂装回去之后又拾起右臂，等到他恢复如初，杨小千才艰难地打破沉默，出声问道：“所以，你不反抗？” “答案不是显而易见么？我是个热爱游戏的存在，只要是游戏就有规则，输了就掀桌子，那是loser的选择。”白竖起大拇指指着自己的胸膛，意气风发，根本不像是个失败者，“我又不是圣一那种破坏欲强烈的白痴，没兴趣拉着你们人类同归于尽，更何况，你认为刘司令和你们华夏中央正府为什么没有阻止你调遣部队？不就是为了开战时节省时间么。的确，我拼死反击能给你们造成重大伤害——这也是刘司令能答应我要求的原因之一，可惜刘司令这人原则性太强，非得把我们这些老朋友赶尽杀绝——说回正题，在没有赢面的情况下给你们造成伤害，就等于亲手埋葬整个圣族。” “老朋友，像你这样的人当然无法理解我和刘司令。我只能用通俗的语言给你解释，我想玩的游戏，名字叫‘圣族崛起’，而不是‘苟活下一天’。”白的嗓音愈发炙热，竟然目露期待，“这是我玩过的最有挑战乐趣的游戏，我想赢一把，就算死也想赢一把！” 那幅着魔的神情让杨小千回忆起这张脸最初的模样，一个是人，一个是吃人的怪物，两个形象重叠在一起，竟然毫不违和。 “还是理解不了吗？”白唏嘘不已，慨然道，“这也难怪，毕竟你离我和刘司令还有非常遥远的距离，我们的人设可都是掌控亿万人命运，身系文明兴衰，独自带动一个种族前行的伟人，而你只不过是跟在后面卖力追赶，企图用努力弥补天赋的中庸之辈，啊，但是也不要伤心不要气馁，虽然你永远赶不上我们，但是你已经超越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的同类了哟。” 原本杨小千不打算理会白的调侃或是挑衅，可这聒噪的嗓音就像一把扔进干柴烈火里的一把助燃剂，让杨小千酝酿已久的怒火猛然爆发。 沸腾的黑雾将白围绕其中，阻挡外界视线，雾中不断传出沉闷声响，等到黑雾再次消散，白先前所站立的位置除了一滩血迹和一堆烂肉，就只剩下一颗头颅，那颗人头的脸上带着讥讽的笑容，嘴唇嗡动：“都打了这么久，不会还以为把我的脑袋和呼吸系统、发声器官分隔开就能让我没法说话吧？” 杨小千不再理他，看来唯一让白闭嘴的办法就是将他这颗大脑彻底毁灭，但那显然不是明智之举，刘远舟刘中千也不会允许他这么做。 “刘。”在称呼的选择上犹豫了片刻，杨小千继续说道，“刘远舟，根据变控中心邱哲的供述，白在邱氏药业的地下实验室里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以缸中之脑的形式存在，那时邱哲的实验室里可没有能够为大脑直接供应营养和氧气的设备，但白的大脑却安然无恙地存活了很长一段时间，并且根据邱哲推测，假如没有进行换脑手术，白的大脑还将继续存活。还有一点，当时白的大脑可是存在清晰意识的，他甚至能用某种特殊方式与他的属下进行交流，这样的脑子放进你的局域脑联网里，就不怕对零一造成影响么？只要白成功向零一灌输某种错误概念，那么……” “不存在这种可能，试运行完成后，白的大脑将会被，用便于理解的话来讲，将会被格式化。”刘中千打断杨小千，替刘远舟回答问题，仿佛他成了刘远舟的喉舌，“我们会以无规则信息海冲刷白的大脑，直至自主意识消失，再将白的大脑当作工具使用，并定期将白所有大脑进行格式化，以此确保零一不受影响。婴儿懵懂无知的大脑也能产生感情，这是绝大部分哺乳动物大脑所拥有的天赋，理论上，在解决情感产生的问题中，零一需要的只是能够产生情感的大脑作为它诞生的一部分，以此确保他有产生情感的能力，而并不需要已经带有记忆和情感的大脑去给他一个思维定势，至于‘神’产生并理解人类的情感后，是否还会继续保留这一特性，又是否以我们能理解的方式受到这一特性的影响，那是后话。” 杨小千沉默半晌，虽明知刘远舟不像于谦那么容易动摇，但仍没有放弃尝试，又开口道：“白的大脑，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强，这里面有太多不稳定因素，这是在玩火，一个不小心就会引火自焚……我还要提一点，我不知道你们如何推测出发展硬件技术所需要的时间，也不知道你们的估测是否准确，但是相信你们一定会考虑到，现在的世界与以往截然不同，以前需要一代人两代人才能攻关的科研难题，现在只需要一个觉醒了科研能力的觉醒者就能解决，或许我们要等的时间并不像你们想象的那么久，或许先灭绝变异体再统合力量才是最稳妥的做法，哪怕这需要付出一定代价。” “杨会长，恕我直言，白的大脑，或许，比你想象的更强。”刘中千昂起下巴，骄傲地说道，“但刘局长的能力，一定，比你想象的更强。至于您说或许我们需要等待的时间并不像想象的那么久，那么我得说……” 话说到一半，一只沉稳有力的的手搭在了刘中千肩上，让刘中千浑身筛糠似的颤抖了几下，仿佛这手有千钧之重。 看得出来，刘远舟很久没有——或许从来就没有过——拍过刘中千的肩膀了，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刘中千陷入僵滞，无法出声。 “杨小千，我一直很欣赏你的适应能力和想象力。”刘远舟出声说话了，介于机器和正常人类之间的声音，出奇的没有让人感到不适。 “你有没有想过，我做着一切，并不是为了全人类，而是为了我自己？” 杨小千在刘远舟眼里看到了一片跳动的流光。 第三百二十三章 境界之差(下) 杨小千自认算是一个想象力丰富的人，但也没有想过刘远舟会说出这句话，他骗过了全世界，用无人能够想象的手段，实现一个能够造福全人类的奇迹，不是为了全人类，而是为了他自己？ 同时，杨小千又的确是一个适应能力极强的人，当初刚从高中校园毕业便能迅速融入专属于成年人的社会黑暗面，从特殊渠道获取各类用以绑架及毁尸灭迹的违禁品，在于谦穿越而来后也很快就适应了令人震惊的消息，穹顶降临后杨小千依然是最快适应新世界新法则的人，直到现在杨小千也没有失去自己引以为傲的适应能力——事实上它正在发挥作用，所以杨小千才能迅速调整状态。 勉强恢复常态后，杨小千开始仔细琢磨刘远舟的问题：刘远舟所作所为，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国家？诚然，对尸总指的刘司令对国家有一颗赤诚忠心，可自刘远舟再次觉醒脑域超能后，他的思维状态都在根本上发生转变，如今的刘远舟还是当年那个刘司令么？假若是，他真能冒着百万千万甚至亿万同胞死于非命的危险，眼睁睁看着无知的人们受到变异体蛊惑，成为巨大阴谋的牺牲者，眼睁睁看着变异体步步坐大，只为了赌这一次机会？ 在杨小千看来，这比盲人走钢丝更为危险，如果没能在白掌握核武器之前完成零一基地的研发呢？如果白没有乖乖妥协，而是以最后的疯狂拼死一搏呢？那么一步走错满盘皆输的很可能就不是变异体，而是人类！ 那么，刘远舟是为了自己？为了他自身利益，为了达到他某种目的，将全世界玩弄于鼓掌之中？然后在即将成功的时候将这一切全盘托出，告知他人？这在逻辑上说得通么？ “简单回答一下你的疑问。”刘远舟这一双充斥着辉光的眼似乎能洞穿杨小千的身躯，直视其内心，“第一，我所做的一切并没有增大华夏同胞或世界人民的伤亡，这一点你在以后会明白。第二，对于无法准确预见所有未来的我们而言，企图创造神明构建未来，确实如同盲人行于黑暗，只有中千带来的一丝丝光亮能够作为指引。而正确的道路太过狭窄，确实如同钢丝，若你认为这是盲人走钢丝，我并不否认，但有一点你不知情，这通向未来的钢丝，这条狭窄的光辉之路，离安全又充满危机的地面，其实只有一步之遥。” 一步之遥？这是什么意思？杨小千眨了眨眼，想象着一个盲人伸展着双臂努力在一根钢丝上保持平衡，突然！一个失误发生，盲人从离地只有少许距离的钢丝上跌了下去，摔了一跤，爬起身后拍了拍灰，完好无损。 “即便掌握核武器，变异体也只有两个选择，一，以核威胁争取更多的生存时间苟延残喘，二，使用核武器引起战争。若选择前者，零一诞生时即是变异体丧钟敲响之时，若选择后者，变异体将受全世界仇恨，即使战乱为其营造生存土壤，在我参战后他们也会很快灭亡。这并不是一场赌博，自始至终，变异体全无机会。”此时刘远舟话多的不像是刘远舟，“思考问题时，出发点的高度局限了你的视角，与白交手这么多次，你应该想到，白想要掌握的谈判资本并非核武器。” “不是核武器？那是什么？”杨小千不解，各种情报渠道获取的信息都指向同一个方向：变异体想要渗透核武掌控国，获得核武器。 白适时地发出一声哈哈，好像在嘲笑杨小千成为这个宽阔密室里最蠢笨的人。 刘中千抬起手臂在身前的光屏上划了几下，说道：“即使变异体拿到了核弹头，并且有能力将核弹头发射出去，核弹也百分百会被刘局拦截。白想要获取的真正的谈判资本是他命名为‘圣核’的机密计划，白的一百多具分身中有至少六十具直接参与这个生物基因工程计划，他们想对天生高等变异体的基因进行测序排检，找出人类被t原体感染后跳过丧尸阶段直接成为变异体的秘密，再以定向基因技术进行复制，这种技术……” “我简略给您介绍一下，之前在邱氏药业的地下实验室里，邱哲给您介绍了线粒体的概念，这是我们人类细胞内用以产生能量的细胞器，它有自己的基因组，与细胞核dna五官，技术上来讲，生物学家和基因学家能够使用体外受精技术，以正常线粒体dna替换缺陷线粒体dna，以避免初生婴儿因不良基因患上疾病。十一年前，美联邦密歇根州的莎伦·萨利嫩与丈夫保罗生下一个女儿，名叫阿拉纳，阿拉纳的细胞核dna来自于莎伦、保罗夫妇，而她的线粒体dna，则来自另一位女性，这就是著名的‘三亲婴儿’，从生物技术的角度看，阿拉纳有三位亲生父母。此案例出现一年后，美联邦因安全和伦理问题禁止了这项技术，但实际上相关的秘密研究一直在进行。” “白的计划，就是在过往研究的基础上，找到靶向替换或改写细胞核dna的方式，使得每一位t原体感染者都能在感染后甚至是感染之前跳过无智期，直接成为高等变异体，一旦这项计划成功，变异体便能与丧尸划清界限，洗脱吃人怪物的身份，并在大部分人心中真正成为比人类更加优秀的物种。” “虽然成为变异体后仍然要以人肉为食，但圣殿严格管控变异体，不允许食用活人，再加上能够跳过无智期，变异体在民众心中的形象将会迅速美化，只需正确的宣传手段，变异体便能成功融入人类社会。这项计划才是白真正想要的谈判资本，而核弹只不过是他制造的障眼法，和用来拖延时间的手段，等到下一次更大的灾难来临，当坚定的反变分子疲于应对危机，掌握谈判资本的变异体便能稳定胜局。” “这项计划的核心，就是变异体产生和延续的核心，且在这项计划的威力将成为摧毁心理防线的‘核弹’，因为无形，自然无从抵抗。所以，白将这项计划命名为‘圣核’，值得一提的是，变异体也把自己的脑核称为圣核。” 杨小千怔怔点头，听着刘中千的话，他忽然感到眼前的世界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原来在所有人都不知情的时候，有两个藏在迷雾中的怪物，以这颗蔚蓝星球为棋盘，以种族存亡为赌注，以天下苍生为棋子，下了一盘错综复杂的大棋。 大家一定要注意对孩子进行安全教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全文阅读无弹窗_中网文学.zwwx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二十四章 迷途者 若能追根溯源，这个世界原本的模样在大多数人眼中本就该是不真实且不合逻辑的。 杨小千本以为自己登上高位后就已窥见这世界的原貌，到今日方才知晓，原来自己差得太远。 勤勤恳恳，兢兢业业，殚精竭虑，熬出了白发，费尽了心血，不为家国天下事，只为了能在灾变再临时能说一声问心无愧，只为了在决战爆发时能为自己想要守护的人尽一份力。 说来可笑，有时夜深人静，杨小千也会遐想自己是否会在这场必将席卷全球的史诗级战役中大放异彩，有时高台满座，杨小千也会怀疑自己能力是否足够应对这场决定人类命运的危机。 总之，在杨小千看来，自己注定会参与这场对变战争，也必定在其中扮演一个重要角色，为此，杨小千昼夜不分，日复一日，时时刻刻努力要将自己和远救会建设得更加强大，尽管权高位重，但骨子里还是那个身在江心岛时，总是藏在办公室里却心系每条街道甚至每一公分海岸线的少年领袖。 然而事实上，这场足以在后世史书上涂抹浓重传奇色彩的战争，从开始到结束，从来都与杨小千无关，不要说参与其中，就连见证的机会都没有，不仅没有成为关键人物，反而连成为旁观者的资格都没有，也像其他人一样在茫然无知中等待，等待天上两尊高高在上的神明在决斗中分出胜负。在尘埃落定之前，他对这场决战的过程一概不知，看到结局后，也找不见它曾经存在的痕迹。 对杨小千而言，这意味着自己为之奋斗不惜付出一切的信念，原来只是一厢情愿的幻想，只是晴空底下一颗大大的肥皂泡，现在还被啪嗒一下戳破了，让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个在浓雾里蹒跚前行的迷途者。 张牙舞爪地想要吓退迷雾里不知是否存在亦不知存在于何处的怪兽，用尽全身力气克服恐惧，跌跌撞撞地往前赶，一再催促自己，不敢有分毫松懈。可最后大雾散去才发现，自己仍在原地，而前方已是一片坦途。 可这非但没有给杨小千如释重负的轻松感，反而让杨小千有了近乎绝望的脱力感，若不是曾经的磨砺铺出一条漫长心路，足以包容一切，或许杨小千现在会崩溃。 黑雾捧起白的脑袋，杨小千看了看白，又看了看刘远舟，问：“所以，你们这局棋，从什么时候开始？” 白怪笑道：“你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么？何必再问出来呢。” 杨小千默然，他心里确实有答案了，刘远舟和白的布局不可能是在穹顶消失后才开始。虽然不愿承认，但不得不承认，不光是脑力，自己的眼界和境界也远远比不上白与刘远舟。身处远江时，自己思考的内容就只有如何灭尸防患，如何扩张势力、救助同胞，如何让远江人的日子过得更好。 至于穹顶消失之后的事情，杨小千不是没有想过，但视线始终没有跳出井底之蛙仰头看到的那个圆圈，而刘远舟和白想必早在穹顶消失之前就做好了各种布局准备，哪怕身体禁锢在穹顶之下的一座城市里，他们的思维也早已跨过国境线，在全球范围内激烈交锋。 “我猜，你在邱氏药业地下实验室与邱哲待了那么久时间，其实还有一个主要目的，就是从他那儿学习需要的知识？另外还想用他的父亲来控制他，让他为你的‘圣核计划’服务？所以，你是从那是开始着手准备？你们的棋局从那时开始？” “啪，啪，啪。”白喊出啪啪鼓掌声，“说起棋局，还记得我和刘司令那盘棋吗？在他面前我一子未落的那盘棋，他说我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他说我的陈仓他封了，圣族一个也走不掉。就连我都一度以为他在瞎吹，没想到，哈哈哈，没想到，我族是真的一个也走不掉，走出了远江，却从没有走出过刘司令的五指山，这一手遮天，真厉害呀。” 白的话点醒了杨小千，让杨小千想到另一件事。 从刘远舟当时的怪异表现来看，他肯定提前知道了穹顶消失的时间，这一点很好理解，根据杨小千的推测，刘远舟在穹顶消失后急着离开城内，就是为了将他藏于暗中的，能够预见未来的觉醒者送到安全区域，而这个觉醒者显然就是刘远舟的养子刘中千。 换言之，即便当时围困新远江的尸海成功躲在了刘远舟的视线之外，并以下水道为基础无声无息地凿出一条通向新远江的通道——而考虑到刘远舟超凡入圣的大脑，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基本为零，或许，干脆可以去掉“基本”二字——刘中千也应该能提前预见此事，那么，当初那片地底下涌出来的尸海…… “你故意让圣一带着那些变异体催赶丧尸围困新远江？”杨小千往刘远舟身前跨了一大步，眼角余光似乎扫见一道灰影，当刘远舟抬起右手后灰影便消失不见。 “啊，你想到哪里去了。”白用讥讽的语气嚷嚷道，“刘司令岂止是故意放他们过来，圣一有这种想法还得归功于刘司令呢。还有，虽然你一直像个缩头乌龟一样待在你那小黑屋里，从没有去实地勘测，但你远救会特秘组有那么多智囊，居然没有一个人想到要找地下，即便想到了要找地下也找不到一丁点线索，别告诉我你从来都不觉得奇怪啊？” “你什么意思？”杨小千曾经有所怀疑，可始终理不清头绪，再加上白和圣殿这层阴影一直蒙在心头，让杨小千无力再去探究已经过去的事情，或者说，杨小千潜意识里认为如果刘远舟不愿告知，那么自己的探究毫无意义，这是面对困难时的一种退缩，但杨小千并不因此羞愧，换了谁来面对刘远舟，都会不可避免地畏缩。 “我为什么会在这？你为什么不知道我在这？你手下那批精兵强将，配合华夏国安，查了这么久，为什么查不到一丁点线索？”白撅起嘴巴，努了努嘴唇示意杨小千看看周围。 第三百二十五章 白的作用 白的音量并不高，但这一连串的问题如同当头棒喝，竟让杨小千隐隐产生耳鸣的晕眩感。 颜望野和黄恺靖曾在远救会公寓楼内的消防通道里谈到过这件事，当时黄恺靖说，这次搜查变异体总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像当年在远江搜找消失不见的丧尸一样，明明没有任何找不到的理由，可就是全无线索，摸不到一点头绪。 后来颜望野反复琢磨，也嗅出了一丝危险的气味，认为在自己人的队伍里很可能藏着一个忠于变异体的叛徒，或是一个如杨越臣一般的野心阴谋家。于是颜望野便将此事对杨小千做了一份没有书面记录的口头报告，一向谨慎多疑的杨小千对颜望野和黄恺靖两人的看法表示认同，责令调查小组立即展开调查。 几轮审查后，调查小组提交的可疑名单里只有寥寥几个名字，但要以模糊的证据说明这些人与变异体有染，难免有牵强附会之嫌，更何况，这些不起眼的甲乙丙丁根本不可能有足够的能量帮助那个潜入华夏境内的变异体脱身。 这让整个远救会都睡不着觉，大家怎么都想不明白，这变异体到底是如何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消失了。同时，这件事也成了杨小千和颜望野的心病，一想到变异体掌握了这样的手段，就会不禁联想到其他问题，变异体是否还能故技重施？又是否已经故技重施？是否可能有温言这个级别的超级战力潜入城市肆意破坏？ 担忧了这么长时间，杨小千到现在才终于明白，为什么调查小组配合国安、变控中心、十九局还有各种机密情报部门，上天下地地查却查不出丁点儿线索，因为这个变异体被刘远舟给带走了，也就只有刘远舟，才有这个能力，让全华夏的情报部门都变成瞎子聋子。 回头想想黄恺靖那一声“似曾相识”，再联系起白刚才所说的话，另一个困扰杨小千已久的谜题似乎也解开了。 “哈哈哈哈，想通了吧，当初之所以你们都没能发现，全都是刘司令的功劳啊。”白好像很乐意看到杨小千脸上出现震惊的表情，在杨小千印象中与白的几番对话里，这次他发笑的次数最为频繁。 “当智力和计算力的差距大到一定程度，你不仅无法从对方那里获取有效信息，还会因为对方给出的限制而无法从任何渠道获取有效信息，除非对方有意让你获取错误信息。为什么会这样？因为以他的演算速度，一天，甚至一小时，就能完成你一年的计算量，将所有无变量和有变量的情况全部推演，再用充满垃圾和陷阱的信息流冲刷你们的情报部门，于是你们疲于分析情报，搜集线索，最后能得出的所有结论，都是他想让你们得出的结论。这也不是什么新鲜手段，只是现代情报战中常见的路数，只不过量级的提升引起了质变。”白解释完，诡笑道，“说到这里，提醒你一下，千万不要像某些蠢货一样觉得凭直觉就能避开这种战术，只要计算能力和分析能力跟不上，直觉也能**控。” 杨小千知道白为什么要补上这一句，因为他自己就被白以同样的手段戏弄过，白想揭开这层伤疤好好欣赏，杨小千当然不能给他这个机会。 “为什么？”杨小千无视白，又一次问刘远舟这三个字，记不清这是第多少次问，也克制不住重复。 刘远舟望着杨小千，眼里看不见一丝一毫的内疚或惭愧，看到这双坦荡且明亮的眼睛，杨小千就知道自己无法从他嘴里问到答案，于是转头看向白。 白笑的更加肆意猖狂，不知是自信杨小千不会恼羞成怒捏爆他这颗头颅，还是相信刘远舟和刘中千不会让杨小千伤害到他珍贵的大脑。 笑了好一阵，白开始解释。 “这还不简单么？假如不让圣一带着尸海来围城，怎么把这些恼人的垃圾集中起来清理呢？假如没有这场突袭，怎么能让人们手足无措手忙脚乱地朝外跑呢，怎么能第一时间掌握话语权呢，怎么能让我放弃在远江在华夏兴风作浪的大好机会，灰溜溜跑去国外呢？” “有件事情其实你没猜错，我能安然无恙地离开确实是刘司令高抬贵手，至于为什么要放我离开……大概是想把我当肉猪养吧，当时我分裂出的大脑可能还不够刘司令用，想来是为了尽快取得足够用的超级大脑，刘司令才没有把我留下，不但没有把我留下，还客客气气地送我和圣殿子民一同出境，让我们能更快地发展，茁壮成长，早日丰收，哈哈哈。” 这一声笑，大概是在笑自己。 “当然，或许还有其他原因。比如，如果没有我这个天大的威胁，刘司令又怎么会成为华夏正府信赖、扶持的十九局局长呢？你们觉醒者之间那点装模作样的小冲突可上不了台面；如果没有我，刘司令又怎么能迅速掌权而不引起任何质疑和反对呢？又怎么能在展现超凡能力之后不引起高层的忌惮呢？如果没有我，你们又怎么能用相对温和的手段剔除掉人类阵营里那些立场不坚定的烂肉并进行权力洗牌掌握实权呢？如果没有我，你们又怎么能拿出实际证明让全世界都相信灾难即将降临呢？如果没有我，没有一个恐怖且强大的共同敌人，你们又怎么能让全世界正府联合起来呢？” “或许刘司令的确还能想到其他方法，但放我出去是最快见效的方法，对不对，刘司令？我在外面蹦跶，替你省了不少时间和心思吧？” “啊，这么想想，我的作用还真是大呀，啧啧啧。”白咂舌不已。 杨小千眯起了眼，眼前这个坐在轮椅上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似乎已不再是当年那个为国为民的刘司令，而是一个无法理解让人恐惧的存在，尽管仍旧拥有人类的躯体，但内在的本质早已面目全非。 第三百二十六章 目中银河(感谢淡墨霁镜舵主打赏~~) 在周天明扔掉十字架项链之前，他总是把一句话挂在嘴边：没有人能扮演上帝。 从逻辑上看，这句话是对的，然而这世界总会出现某些不合逻辑打破常理的神奇存在，比如这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他就能扮演上帝，不仅是扮演，他还想成为上帝。 杨小千发自内心地感受到了一种凡人面对神灵的战栗，可除了带有谨慎的敬畏以外，却没有顶礼膜拜的想法，反而有一种想要奋力一击将他打落神坛的冲动。 下棋？以天地为棋盘，以众生为棋子？ 去你妈的。 假如能力足够，杨小千真想一脚踹了刘远舟和白的棋盘。 可惜，杨小千知道自己没有这个实力，因而只能忍耐。 愤怒无济于事，只有理智提问，掌握更多信息，再去争取主动权，才是最好的选择，才是杨小千的行事风格。 于是杨小千发问了：“你他妈是个畜生吗？” 明明有能力灭绝变异体，却为达到自己目的放任圣殿在外面搅风搅雨，长成毒瘤顽疾，祸害无数家庭，毒害无数无辜者，这不是畜生行径是什么？ 想到那些在新远江南城门战死的同胞，杨小千身体里的血液全都随着漂浮在身侧的黑雾一起沸腾。 空气仿佛凝固，刘中千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杨小千，张大了嘴却说不出一个字，接着白咧开嘴角又要哈哈大笑，但零一及时将一个半球形透明罩扣在他头上，并用一个圆盘封住下半球面，使得白的声音无法传播出去。 静默的环境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杨小千攥紧了双拳，心里竟期待一个让他暴怒的回应。 就像人们在情绪堆积到极致后会选择以暴饮暴食、酗酒抽烟、剧烈运动甚至是自残来发泄情绪一样，伤害自身这种幼稚的行为其实也是情绪机制对自身内心的一种保护，只不过成熟的人与不成熟的人各有不同的发泄方式，而杨小千现在需要的发泄方式，就是一场歇斯底里的爆发。 但事与愿违，刘远舟的眼里看不见一丝丝波动，他没有不屑地冷笑，也没有出离的愤怒，只是淡淡回答两个字：“不是。” 这份淡定让杨小千很快泄了气，他意识到自己的可笑之处了，这就像是一只蚂蚁朝着一只巨象张开颚管，喷吐出的酸液休想伤到对方分毫，事实上双方差距如此之大，以至于巨象不在乎、甚至不理解蚂蚁在做什么，因为双方视角有着不同的高低，巨象看不到蚂蚁的世界，也不感兴趣，而可怜的小小蚂蚁，或许要沿着巨象的腿攀爬一生，才能从巨象的视角看看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模样。 “呵。”杨小千咬着下唇扬起嘴角，自嘲地笑了笑，点点头，又摇摇头，深深吸气，再用力吐气，平复了内心波澜后，问道：“还有一点疑问，按照白的说法，我们还在远江时，你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此事，你在那时就知道你会需要他的大脑，所以你才放他离开？这不合理，我无法理解。” “嗯，我知道你们的智商很高，高到超越凡人的程度，或许就连爱因斯坦在你们面前也不过尔尔。但，就算你们的大脑再怎么超凡脱俗，也不能无中生有获得知识和信息，没错吧？就连白想要研究t原体，研究高等变异体的基因，不也得先从基础知识开始学么？或许你们的学习速度是我这种平凡人类的千倍、万倍、千万倍，可你们总得有个渠道才能获取信息……”杨小千停顿了片刻，继续说道，“所以，为什么你在穹顶里就能制定创造零一的计划，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以前只是一个警卫处副处长，根本不可能接触到任何与零一基地有关的信息，或许凭你的非凡头脑，你可以预料到或者说意识到自己的能力能在这个领域发挥最大作用，但，你为什么会知道你需要白的大脑？以超级大脑构建脑联网，用以代替硬件上的缺失，这不应该是你在远江时就能想到的事，为什么你想到了？” 说话的同时，杨小千不动声色地将目光转向刘中千，盯着刘远舟看没有意义，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从他脸上看出端倪，所以杨小千选择观察刘中千的反应。 出乎意料，刘中千眼中出现了些许茫然。 茫然，而不是惊疑。 或许这意味着刘中千也早已意识到这一点不合理之处，但却没有得到一个合理的解答。 接着，刘中千飞快地朝旁边瞄了一眼，显然他也想听听答案。但刘远舟保持沉默，不作回应。 静默持续了十秒钟，在杨小千即将失去耐心时，刘远舟开口了。 “我不能回答你这个问题。” “呵呵。”杨小千摇头失笑，自从新远江政变以后，刘远舟从来不对自己透露任何信息，他不肯回答也是意料之中，事实上话说到现在，大部分问题都是白和刘中千在作答，刘远舟只回应了两次。 “我想你一定有个正当理由喽？”杨小千以讥讽的语气问。 “是的，我有一个正当理由对此保持沉默。”刘远舟点头道，“以后有一天，你会明白。” “去你妈的。”杨小千总算把心里这句酝酿已久的话扔了出去，顿感畅快。 “没有其他问题了吗？”刘远舟恍若未闻。 “有，最后一个问题，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到底为了什么？”杨小千想起有一个问题仍未得到解答，刘远舟所做的一切，到底是为了全人类，还是为了他自己？ “为了进化和超脱。”刘远舟回答的速度让杨小千感到意外，“每一个生命的存在都有其意义，每一个思想的存在都有其追求，对我而言所剩下的唯一追求就是进化和超脱。并非作为个体的进化与超脱，而是全人类的进化与超脱。” “对我而言肉体是禁锢，数字世界是超脱，对人类而言，无法跨越的星河是禁锢，外面广漠无垠的宇宙是超脱。” 刘远舟眼中辉光更盛，杨小千从中看见了超越认知的景象，那是一张太阳系的星图。 再往里看，群星闪耀，银河璀璨。 第三百二十七章 逃?学不会(感谢剑神爱德华舵主打赏~~) 华丽的柴可夫斯基g大调钢琴奏鸣曲步入尾声，喷泉随之低落。 金属球从上至下散开，站在中央的于谦伸手摘下由金属支架托浮在空中的亚克力平板灯，这也是一种于谦喜爱的新奇发明，巴掌大小的平板卡片灯足够照亮一间小屋子，在没有光线的全封闭式金属球内，于谦通常用这种卡片灯来照明。 “逃？” 于谦低声说了个字，然后把一边嘴角往上咧，从面部肌肉的运动来看这是在笑，但从于谦冰冷的眼神中却能看出完全相反的结果。 “又让我逃？”于谦右手握拳，将指尖用力划过掌心。他感觉有点手痒，如果杨小千还站在面前，他想自己可能会忍不住走上去甩一个耳光。 “我算是明白了，什么叫气得瑟瑟发抖。”于谦怒极反笑，闭上双眼回忆过往。 在公交车上刚刚得知灾难就要降临时，杨小千第一反应就是逃，逃离远江，逃去上京，逃去他认为最安全的地方：天子脚下。 在返回天堂岛遭遇萧光时，杨小千定下作战计划后给于谦留下的嘱咐是不行就逃，打不过就逃。 在圣奈尔教堂对战邪教教宗林万羽和几个变异体时，方玉身陷囹圄落入敌手，杨小千的想法仍然是逃。 直到那个名叫邓兴力的武警战士替杨小千挡了一枪，用自己的命给杨小千的心挂上一道锁，才让那个畏首畏尾怕风怯雨的少年挺起胸膛，勇敢地走到最前线，承担常人难以想象的沉重责任。 自那以后，杨小千屡次亲身上阵参与战斗，从江心岛收复战到最后的新远江大决战，只要前线对战力的需求超过他个人指挥能力所能做出的贡献，杨小千就会毫不犹豫地冲向最前线，甚至在南城门那一战中只身闯入尸海，朝着成百上千变异体发出无畏宣言。 于谦虽未亲耳听见那一声“来！杀我！”，但从他人眉飞色舞的复述中，也能体会一二。 看见杨小千逐渐变得勇敢无畏，于谦心中充满骄傲与欣慰，他认定这是自己给杨小千施加的正面影响。 在自己向杨小千学习并成长的过程中，杨小千一定也从自己身上获得了他所需要的优秀品质，这个认识让于谦倍感欣喜。 看到杨小千以让自己无法想象的毅力坚持在工作岗位上，于谦对自己来到此方世界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有了全新认识，原以为杨小千从此绝不会在面对困难时畏惧退缩，却没想到今天杨小千又留下一个“逃”字，让于谦气的牙痒又手痒。 “杨小千，你个没卵子的怂货。”于谦咬牙切齿，对着空气咒骂了一声，将液态金属流筑成一个圆台，抬腿站了上去。 逃？ 于谦不会逃，当初刚来到这个世界时，于谦将自己的安全当作最重要的事，但在真正享受过生命的美好后，于谦反而改了信条。 这辈子，不会逃。 不论是痛苦、恐惧还是死亡，都不能让于谦转身逃跑。因为于谦永远记得当年实验室里那个忍受不了痛苦于是选择自杀的怂货，他就是选择逃避的失败者。 假如他没有选择逃避，或许通过传送门来到这个世界的人会是他，或许见识到这万千精彩的人也会是他。 每次回想起那人自尽时那个绝望且灰暗的眼神，于谦就会问自己：假如这次我逃了，我会不会像他一样错过更多精彩？ 因此，明知灾难将临，于谦没有想过逃离危机四伏的远江；明知事不可为，于谦也没有想过逃离群魔乱舞的圣奈尔教堂；明知敌强我弱，于谦还是没有想过逃离已然变成血肉磨盘的国贸大厦。 直到迄今为止最为惨烈的新远江南城门大决战，面对滔滔尸海，于谦想过千种万种，就是没有想过逃！ 管你强敌几何，都是当头一剑！ 逃？ 逃什么？ 逃到哪里去？ 为什么要逃？ 人这一辈子，百年岁月，白驹过隙，都要拿去狼狈逃亡吗？ 早晚都是要死，有什么好怕？与其在东躲西逃的过程中反复煎熬，变成自己厌恶的模样，倒不如昂首挺胸，仗剑直行，在风华正茂的年纪死在自己最光辉灿烂的时刻！ ……………… 门被推开时，孙一鸣正在把玩着一对玉石，欣赏一盆上好的玉玲珑，不少人都知道他是爱花之人，自然有人投其所好以名贵花卉相赠，但那些几万几十万一株的名花孙一鸣都不感兴趣，反倒是这盆自家栽种的玉玲珑让孙一鸣喜爱有加。 听见身后门开的声音，孙一鸣不悦皱眉，转过身正要训斥，一眼看清来者后惊得手上一个哆嗦，险些把手里几十万的玉狮子给摔了，老天，那可是86年缅甸总理赠给天京市长的名玉。 “议长。” 跟在于谦身边这么久，孙一鸣的涵养功夫早就修炼的炉火纯青，不动声色收起玉狮子，微微欠身，也不多问。 要是没点活络心思，怎么可能在于议长贴身管家这个位置上混的风生水起？孙一鸣转瞬间就想到于议长特意来到自己房间是有不能让其他人知道的重要事情，于是打开额头锁链开启能力。 孙一鸣的能力是制造一个隔音区域，使区域内出现的声波无法传递到区域之外，他凭着这份能力活过了最初的乱世，而后也在战场上大放光彩——虽说是辅助型能力，但精锐突击小队在进行战场突袭时若能有一个隔音结界，那么成功率将会大大提升。 “嗯，我有事交代你。”于谦走进门内，伸手递出一个酒香四溢的葫芦和一封信，信上歪七扭八丑陋至极的字迹写着四个字：方玉亲启。 孙一鸣接过葫芦和信封，不明所以，满心惊疑，于议长可从来不让人碰他的宝贝葫芦。 “你，不要带任何电子产品，亲自找到方玉，把这封信交给他……如果你敢偷看，我宰了你！”于谦说完，补了一句，“葫芦是给你的信物，方玉看到了自然会明白，不许乱用。” “不敢。”孙一鸣再次弯腰，额头渗出冷汗，他感觉到有大事发生。 “好，你去吧。”于谦抬手，金属流覆盖双腿，并从双膝蔓延而上。 孙一鸣知道于议长一般御剑飞行，只有在进行远距离飞行时才会摆出眼前这架势，于是问道：“您要外出？我现在就去给您安排专机？” “不用，这件事情不允许任何人知道，你也不必多问。”于谦不再多说，抬腿就往外走。 走出两步，于谦似乎想起一件事情，倏然转身，劈手夺过酒葫芦，拔了瓶塞仰头就灌。 “咕咚咕咚咕咚” 孙一鸣目瞪口呆地看着于谦将葫芦里的美酒痛饮而尽，随即发现葫芦又被塞回自己手里。 “葫芦给我收好了，有半点问题，我宰了你！” “轰” 周身覆盖在金属之中的于谦撞破天花板，直冲云霄。 孙一鸣撑着双眼踮脚眺望，那方向似乎是……上京？ 第三百二十八章 海上一座山(为灰白夜空白银盟加更3/10) 非洲仅有三个国家在联合国的人类发展指数评级中获得高级，毛里求斯是正是其中之一。 但这不意味着毛里求斯繁荣发达，整片国土除毛里求斯岛及少数几个小群岛较为繁荣以外，其他共同组成毛里求斯共和国的小岛实际上比马拉维的乡镇农村好不了太多，甚至有些小岛屿在原住民逐渐迁徙后变成了荒凉冷清的无人岛，就像在某些发展中（和谐）国家，许多落后乡镇的居民全体外出打工，导致故乡就此成为无人孤岭，并渐渐消失在发展的浪潮中。 珊瑚礁环绕的海域之中，就有这样一座无人孤岛，岛上荒无人烟，周边不见活物，只有潜入海下才能在湛蓝色的世界里看见四处游动的大洋带鱼类幼鱼，和各类蠕虫、软体动物、海绵、棘皮动物、甲壳动物。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不久之前，离开故土的人们没有再回来，但却有新的来客登上这个荒芜贫瘠的岛屿。岛上开始有活物走动，但仍是一个荒无人烟的无人岛——没有活人，自然没有人烟。 圣一坐在皑皑白骨架成的王座上，凝视着眼前一团跳动的篝火，火堆上有一个简陋的木制支架，架起一根长竿，长竿串着一大块质地粗糙的黑色肉块，在橙红外焰那热情且高温的舔舐下，肉块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并流出令人胃口大开的油汁。 可惜没有一副上好的烧烤架，否则听听铁架上油汁滋滋作响的声音也是一种享受。圣一无奈地叹了一声，为了不被圣殿和人类正府发现，他带着心腹手下来到毛里求斯这一无人荒岛后，甚至不敢在夜间生火，更不敢从外界运输任何东西到岛内，以免被查到蛛丝马迹。就连食物都是由心腹从海底游到另一处海岛捕猎，再潜水带回来。 泡过海水的人肉，味道和口感都远远比不上新鲜食物。不知多少次圣一曾怀念来到孤岛之前曾尝过的鲜美滋味，但圣一实在是怕了。白和温言这两个变态就像是压在头顶的两座大山，让他喘不上气，只能藏在角落缝隙里敛色屏气，不敢稍有妄动。就连手机电脑都不敢用，一切联网产品都可能将他的位置暴露出去，所有外界信息都靠食脑虫和安插在圣殿中的手下带回。 华夏古代有一则名为愚公移山的寓言，圣一有时感觉自己就是这个愚公，被家门前两座大山挡住了去路，动弹不得。要学愚公移山，绝无可能，圣一唯一能做的就是耐心等待，等待全面战争爆发，等待人类中的强者将这两座大山炸塌。 “陛下，肉，肉烤好了。” 圣一闻言，侧目睥睨，一位圣族站在身旁，双手捧着滚烫的长竿，恭恭敬敬地递了过来。 这一声“陛下”没能讨好圣一，此时圣一正想到自己的窝囊憋屈，听见这两个字只觉得莫名讽刺，顿时没了胃口。 “滚。”圣一厌恶地摆了摆手。 围聚在火堆旁的几位圣族仿佛受了天大的赏赐，五体投地拜倒在圣一脚下。 圣一发出一声冷哼，这浓重的鼻音倒像是发令枪，轰然打响一场惨烈竞争，趴在地上的几个高等圣族像野狗一样扑向肉块，疯狂抢食，咀嚼吞咽时还不忘大打出手，抢夺更多食物。 实力较强的很快将喷香的烤肉分食一空，而实力较弱的只能转求其次，争抢地上的尸体。尸体中肉质最好的部分已经割下烤熟，剩下的都是一些口感较差的部位，而且在浸泡过海水后浮肿松弛，一口咬下去涌进嘴里的不只有血水还有带着盐分的海水。海水的味道对圣族而言恶心至极，就像是人类喝中药一样难以下咽，可尽管如此，饥肠辘辘的可怜虫们还是大口啃咬，连骨头都要咬碎吞下。 原本这幅景象会让圣一大为开怀，可今天不知为何，圣一兴致寥寥，越看越觉得无趣，干脆起身走向海岸，朝着遥远的海平线眺望，估算着上次放出的小宝贝们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飞回自己身边。 “这次最好能带回来一点好消息。”圣一喃喃自语，转身时不经意间，眼角余光扫到不同寻常之处。 一望无际的印度洋上，有一个小点飘飘荡荡。 “呃？”圣一愣了愣，定睛一看，小点似乎正在飘近。 “你！”圣一指着身后一个抱着大腿骨的矮小圣族喝道，“过来！” 圣一自身的进化路线不同于大部分圣族，在视觉能力上的强化大多为了近距离战斗，因此注重动态视觉与高速捕捉能力，而远视能力则只比正常人类强上少许，远远赶不上望远镜的程度。 不过圣一也不需要望远镜，之所以登岛时没有带上望远镜，就是因为身边手下有一个进化双眼，拥有超远视距的圣族。 矮小圣族不敢忤逆，听到喝令后立刻放下手里仍挂着些许猩红肉丝的大腿骨，畏手畏脚地走到圣一身旁，低头听从吩咐。 圣一揪住他的头发将他提到身前，把他的面部对准海岸线上那颗小黑点的方向，喝道：“往那边看！看看那是什么！” 矮小圣族立刻瞪圆双眼，眼球凸出眼眶，呈椭球状。 “陛下，好像是个小舢板。” 小舢板？圣一捏紧了手里的头颅，什么样的小舢板能在波涛汹涌的世界第三大洋上航行？随便一场风雨一波大浪就能将它打翻，把船员沉到平均三千八百米深的海底。 “看清楚，上面有什么！”圣一努力控制手指的握力，以免将手下的脑袋给捏爆。 被抓着脑袋的圣族继续眺望，眼球不断向外延伸，从椭球状变为圆柱状。片刻过后，他忽然全身僵住，随后浑身筛糠似的颤抖起来，显然看见了让他极为惊惧的景象。 “说！上面有什么！”圣一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五指更加用力。 “她，她，她！”矮小圣族一连用英语说了三个“她”，却说不出一个名字。 他不敢说出那个名字。 “砰” 圣一捏爆了五指间的脑袋，怔怔望着远方。 仿佛看见一座山，从海面飘来。 第三百二十九章 孤岛沉没(上) 平静的汪洋大海上飘着一叶孤舟，看似身不由己，但实际上一直在朝着同一个方向行进。 任何一个具备常识的人，哪怕不是经验丰富的海员，都能一眼看出异常之处：这艘舢板不仅没有安装推进装置，就连一把船桨都看不见，但却能朝着前方笔直航行，犹如活物。 船首站着两个身影，一个纤细瘦小，另一个窈窕婀娜。海风呼啸，吹起她们黑色与金色的长发，黑红长裙的裙摆在风中猎猎起舞，仿佛跳动的火焰。 “安琪儿，你在想什么？” 温言发问时遥望孤岛，目不斜视，安琪儿眨了眨眼，抿着粉嫩樱唇，欲言又止。 纤纤玉手落在安琪儿头顶，温言宠溺地揉了揉她那柔软的金发，说道：“但说无妨。” “陛下，我不明白。”安琪儿神色恭敬，并未恃宠而骄，低声道，“为什么您没有选择乘坐游艇，而选择这样一艘简陋的舢板呢？又为什么要特意取下船桨和船尾推进器，让几位同族在船底撑起船身向前游？我不能理解，这究竟有何意义？” “许多事情本身就没有意义，你看那些人类富豪，在并不需要的事物上大肆挥霍，有何意义？如果一定要说有意义，那么唯一的意义就是这种无意义的行为能让某些个体感受到自身的特殊，几乎所有人类都会追求这种优越感，那会让他们感到自身无与伦比。”温言微笑道，“如果我们需要对圣殿的子民解释，那么我或许会像白那个虚伪的家伙一样，找出种种理由，比如豪华游轮太过招摇而舢板则不容易被发现，比如王者威仪不容玷污所以不能我们潜水，所以需要实力强大的同族来配合营造气势，而能为圣族第一位帝王服务是他们毕生的荣幸云云。” “不过我不是白，也不需要对任何同族解释，所以我会这样回答你的问题。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这样做只是因为我开心，而能让我开心，就是最重要的意义。在承担足够沉重的责任时，任何拥有感情机制的个体都应该找到让自己开心的方式来宣泄、释放，唯有如此才能长期保持最佳状态。当然，如果想成为一个真正的王者，就应该将这种娱乐控制在一定界限之内，任性者不可承受王冠之重，明白了吗？” 安琪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她听明白了陛下的话，也听出这话意有所指，可是她想不明白陛下为何要对她说这一番话。 温言拢起脑后长发扎成马尾，在腥咸海风中眯起双眼，喃喃自语：“呵呵，不知不觉中，已经被白这个贱东西洗了脑呢，明明知道他反复提及的‘为王之道’都只是他想要灌输给我的观念，可一旦从内心深处认可这些理念，即便明知如此，也不会拒绝接受，或许这也在他算计之中吧……真想把这贱东西打成一百多个肉饼饼。” “陛下？”安琪儿歪着小脑袋不明所以。 温言在成为圣族以前是一位精通英语的优秀英语教师，因此能用英语交流，而安琪儿在成为圣族之前只是一个难民家庭的孩子，并没能接受良好教育，只会说本国语言和英语，从没有学过汉语。尽管在成为圣族之后，受到圣帝陛下与圣使大人的影响，安琪儿也开始学习汉语，但这门语言博大精深，安琪儿至今还处于学拼音识字的阶段，只听出温言刚才使用的是华夏官方语言，却不能理解温言所说的内容。 “我刚才说的是……”温言低下头，朝安琪儿展颜一笑，“像我这样用拳头打通前路的，并不是王道。单凭力量破除障碍，这只是霸道，一旦遇上比自己更加强力的障碍，便束手无策。” 安琪儿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立刻问道：“那么要用什么样的方法来开辟前路才是王道呢？像圣白大人一样运用权术，将人类各国正府的政要首脑玩弄于鼓掌之间吗？” 温言摇头：“不，那是阴谋诡计，左道而已，而且你也不要太高看他了，要不是人类之间互相猜疑，再加上我族容易与某些人类高层建立互换利益的利用关系，白也不能轻而易举地将各国正府玩弄于鼓掌之中，说到底，人类之中的有识之士早就看出了他流于表面的大部分意图，只不过他们也能从中获利，所以才装作瞎子。” 安琪儿若有所悟，问道：“那么陛下，请问什么才是真正的王道呢？假如有块巨石挡在前面，像您这样直接劈开障碍，那就是霸道，像圣白大人那样想办法绕出另一条路，或是想办法用杠杆撬动石头，那就是左道，那真正的王道应该是怎样呢？” “嗯……”温言沉吟半晌，回道，“我想，真正的王道，应该是站在障碍面前，挡住前路的巨石就自行让道。” 石头怎么会让道呢？安琪儿眨着眼问：“要怎样才能做到这一点呢？” “我不知道。”温言拍拍安琪儿的头，收回了手，郑重肃穆地说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要由你来寻找。” “什么？”安琪儿受到了惊吓，背后双翼猛然展开，随后迅速收拢，在空气中留下一道洁白的幻影。 “陛下，您说什么？” 温言颔首道：“嗯，你应该知道我很喜欢你，并且你所展现出的才智与潜力足够让我满意，所以，我决定将你立为王储。” 立为王储？将来继位成为圣族的第二位女帝？ 安琪儿睁大眼睛，无法理解。 “怎么？你仍以为你应该是圣殿的圣女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白可从没有为你进行圣女洗礼仪式吧？你与圣殿，并无关系，欧瑞金才是将来圣殿的教宗，而你则应该是我的继任者，圣族的帝王。你和欧瑞金将代表王权与神权，成为圣族的两大支柱。” 温言的语气不容置疑，安琪儿也无暇疑惑，她正努力理解这段话里的含义。 “将来，我与欧瑞金，成为圣族的支柱？”安琪儿捕捉到了一点不敢相信的潜在信息，“那么，陛下与圣白大人呢？” “噢。”温言没有回应，她望着前方越来越近的孤岛说道，“他发现我们了。” 第三百三十章 孤岛沉没(中) 圣一挥手甩掉指间粘着皮肤和碎肉的血污，深吸一口气，开始判断局势。 小舢板在海面上划出一条长长的水痕，由此可以推断，舢板的航行速度并不像看起来那么缓慢，这是一个视觉陷阱。 “以温言的密度和重量，站在船首竟然没有破坏船身重心使船只下沉？就算船下有足够强的浮力支撑，船体也应该承受不住才对……”圣一心念百转，得出一个结论：温言在自身力量的掌控上又跨过了一个台阶，而且温言的肉体很可能已经进化到了自己无法理解的地步，如果自己与她交手，必死无疑。 “以舢板现在的航行速度，离开向岛屿附近大概还有二十分钟时间。”圣一默默估算着自己剩余的时间，他不相信温言出现在这里只是一个巧合，对方肯定知道自己在这里，否则不会平白无故千里迢迢赶来毛里求斯。 圣一很了解温言的行事风格，既然是冲自己来的，那必定是不怀好意，必须抓紧这二十分钟时间逃离这座四面环海的孤岛。 可是怎么逃？ 飞行是最便捷最快速的逃离方法，圣一也有飞行能力，可圣一并不确定温言是否知道了自己的具体位置，如果对方只知道自己躲在毛里求斯而不清楚具体藏在哪一座岛屿，那么自己现在腾空飞行等于是主动暴露自己的方位，万一白还在附近海域布置了拦截，那岂不是死路一条？而以圣一对白的了解，他做任何事必定留有后手。 那么，潜入深海？当初白正是凭着这招成功离开远江海域，圣一也可以有样学样，但圣一无法确定温言是否知道他的具体位置，从那艘舢板诡异的航行速度来看，船下肯定有实力强大的圣族托起船身，并带着舢板向前游动。 圣一本身没有进化出便于深海活动的能力，假如温言清楚知道自己就在这座孤岛里，那么潜入水压极大的深海限制自身行动便是自掘坟墓。 犹豫片刻后，圣一咬牙决定放下心底那一丝侥幸。 “你们，立刻分头离开！能飞的飞，能游的游，分别往其他海岛的方向去，立刻！” 圣一一声喝令，几个圣族没有迟疑，明知这是要做为圣一吸引注意力的炮灰也义无反顾，因为他们脑腔里都住着一只蠢蠢欲动的食脑虫，只需圣一转动念头，便能把他们的脑子和圣核吃个一干二净。 “二十分钟，足够我逃出很远一段距离，只要能飞上平流层，躲开……”圣一心中算盘打到一半，却突然愣住，他看到一个天使般的身影展开洁白羽翼腾空而起，接着海面上立起一根高达数十米的白色水柱。 冰凉的海水尚未化为雨雾浇下，又一根水柱在数百米外拔海而起。 接着，第三根、第四根、第五根…… 目不暇接。 转瞬间，海之巨人般的水柱连成一条直线，仿佛架起海上大桥的桥墩。 这座桥，即将通向圣一所在的孤岛，而在圣一目力所及之处，一个身影正于风暴中穿梭前行，残留的影像在视网膜上形成一条黑线，中间缀着等距离的白点，那是黑影一次又一次突破音障时留下的印迹。 “我……” 自成为圣族以来，圣一头一回失态到要用粗鄙的语言来表达内心受到的震撼冲击，但下一个“操”字还没有说出口，那道黑影就已来到面前。 温言在圣一身前五十米处站定，强风袭来使圣一的长发在风中凌乱，随后他才听见密集的爆裂声和撕扯空气的尖锐鸣响。 驰骋怒海，踏浪而行。存在于各类幻想作品中的炫目场景，如今真正出现在世间，可惜观众寥寥无几。 “你……” 看到温言身后连成一条长廊的水柱随着她的长发和裙摆一同下沉，圣一情不自禁地向后退。情不自禁这个词是形容某一个体完全被某种感情所支配，而现在支配圣一的情绪，名为恐惧。 “你有三秒钟时间交代遗言。”温言向前踏了一步，让圣一脚底产生明显震感，好像在这威势下颤抖的不只有他，还有这座孤岛。 交代遗言？圣一早就抛掉了最后一丝侥幸，听见这句话后毫不犹豫，立刻展开身后三对肉翼，冲天而起。 “幸好，幸好温言是个喜欢威风排场的蠢货，上岛之后还要停下来说句白痴似的宣言。”圣一迅速攀升高度，心中庆幸地想着，“如果她不减速直接冲上来给我一拳，或许我现在已经成了一坨烂肉。” 圣一很清楚温言的进化方向，简而言之就是肉身力量的极致，纯粹且唯一，她并不具备飞行能力！ 立刻攀升，飞上平流层，然后走空路离开！哪怕白还做了其他布置，拼着重伤也能杀出重围，毕竟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温言！就算是同样具备飞行能力的安琪儿也拦不住圣一，如果安琪儿敢追上前缠斗，圣一完全有信心将这个潜力极大但实力不足的同族击杀。 “吁，好险……”圣一露出劫后逢生的快意笑容，下意识地低头看向地面，正看见温言站在原地，仰头屈膝。 屈膝？ “轰！！！” 孤岛受到重创，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沉闷哀鸣，以温言所在位置为中心，裂缝像千年巨树的树根一般向着四面八方无止尽地蔓延，构成一幅错综复杂的画面。 而温言则如同一枚地对空导弹，在漫天尘土中带着一缕烟尘直冲云霄，转眼便能追上圣一。 “真是好险。”圣一心中为自己庆幸不已，幸亏自己早就料到温言这一招。 看见温言屈膝的那一刻，圣一立刻调转方向，以一个陡峭的斜度向另一侧攀升，只要远远避开温言借反冲力上跳的直线或者弧线，就能让温言无计可施。 身在空中，无处借力，就难以改变自身的行进轨迹，就算温言能凭着超凡入圣的力量以肢体动作改变轨迹，其变化速度和幅度也很有限。 “哈哈。”圣一望着几百米外速度减缓即将开始做自由落体运动的温言，得意地大笑。 “蠢货。” 第三百三十一章 孤岛沉没(下) 尽管没有进化耳部，圣一也能听见千米之外的声音，但这并不意味着圣一能在声波传递到自己耳膜之前听见温言发出的声音，这是个很简单的物理问题，听力范围并不能缩减空间，能够克服传播衰减并不意味着能够提前听见声音。 举例而言，射电望远镜能够看到几十亿光年以外的景象，但这并不意味着通过射电望远镜能够提前哪怕一秒钟时间看到这景象，它看到的仍是几十亿年前的模样，光子仍需要几十亿年时间跨越漫漫星河才能将信息传递过来。 同理，清冷的声音需要超过两秒时间才能跨越温言与圣一之间的距离。但在声波传递到圣一所在位置之前，圣一已通过温言的唇形看出了她所说出的话。 蠢，货？这不应该是我要说的台词么！ 一股带着血腥气的浓烈不详感充斥了圣一的大脑，让他刹那间回忆起之前忽略的种种细节：从温言踏海而行，那一根根擎天水柱，到黑线之中缀着的一颗颗等距白点，再到温言登岛落地后的云淡风轻…… 能够踩踏海面激起数十米高的水柱，并借此推力前行，这说明温言的肉体已经强大到超出人类甚至超出圣族认知的境界，而那些白点是什么？是突破音障时产生的物理现象，踩踏海面带来的反作用力真的足够让温言突破音障么？ 以超音速前行，登岛后瞬间停止，这一瞬间抵消的动量有多大？而温言与地面的接触面积只有两只长靴的靴底大小，为什么地面没有立即裂开？还有，为什么温言身上的长裙还有她的靴子没有在反冲运动中撕裂？ 圣一保留下来的物理知识并不充分，尚不足以回答这些问题，但却足够让圣一意识到一件事情：温言的能力已然超出常理，以过往的逻辑和理论去衡量她绝非明智之举。 这是否意味着，温言在空中也能转向？ 圣一茫然四顾，如今他与温言已升上高空，将那些因温言踏地震碎地面而抛至上空的碎石全都远远甩下，温言没有任何可以借力的事物！那她要怎么变向飞行？ 下一刻，圣一看见温言解开长袍，弯曲修长双腿，双足变幻为一团模糊的影像。 随后，那团模糊影像笼罩在一团云雾之中。 普朗特·格劳厄脱凝结云！ 当物体运动速度接近音速时，会受到强大阻力，使物体产生强烈震荡并造成速度衰减，这一现象被人们称为音障，当物体运动速度超过音速突破音障时，由于物体本身对空气的压缩无法迅速传播，逐渐在物体的迎风面积累而终形成激波面，在激波面上声学能量高度集中。 激波面后方由于气压增加而压缩周围空气，使水汽凝结成微小水珠，形如云雾，这就是普朗特·格劳厄脱凝结云，也就是所谓的音爆云。 此时脚尖在空气中高速运动产生的冲击波，足以产生一定推力，当频率与强度足够大时，推力也就…… 足够大！ 圣一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完了。” 处于减速上升过程中的温言打破了圣一认知中的物理规律，变化前进方向呈一个尖锐的折角冲向圣一，在空中划出一个大大的线形图案，形状酷似阿拉伯数字“7”。 “别杀我！” 圣一的王者尊严在音爆声中支离破碎，明知哭喊求饶不会改变结局也忍不住大喊出声，乞求怜悯。 但同时圣一也清楚知道这无谓的求饶不可能动摇温言的杀心，所以在大喊的同时，圣一毫不犹豫地放弃这幅即将报废的肉身。 无数食脑虫从圣一身体里逃离，不仅仅从口、鼻、眼、耳和**，还从手臂、胸膛、小腹、大腿和全身上下各处撕开洞口，蜂拥而出，而圣一的身体则像一个被扎出上百空洞的充气胎，转眼间变成一幅干瘪的皮囊，向下坠落。 这些食脑虫各自带着不同的记忆，在不知晓具体目标的情况下只有将它们全部击杀才能确保杀死圣一。 这好像是个赌运气的事情，但温言从来不信运气。 一连串密集的炸裂声响起，连成一串，听不出其中间隔，温言的身体在半空中短暂停滞，双手十指以恐怖的高速刺向朝着四面八方飞去的食脑虫，手臂在空中留下的残影使得她在下方观众的眼中看来，如同一位千手观音。 上百只食脑虫，没有一只能飞出这双手织出的死亡之网。 不过仍有一道不起眼的影子飞了出去。 圣一的身体向下坠落后，头颅很快与身体分离，原本缩小干瘪了许多的头颅又鼓了起来，还从双耳处长出了一双肉翼，脑袋底下还有两只食脑虫作为尾翼和辅助翼，这颗会飞的头在温言击杀上百只食脑虫的短暂时间里已经飞出较远的一段距离，并且还在不断加速。 “就算是温言，也不可能一直持续这种高强度的运动，否则她早就只身一人杀进华夏闹个天翻地覆，就算华夏有核弹又怎样，核弹也碰不着她。所以她现在肯定消耗巨大，已是强弩之末，而安琪儿离我还有很远一段距离，还有希望，我还有希望！”圣一喋喋不休，以这种可笑的方式让自己暂时忘却内心恐惧，头也不敢回。 “嘁。”温言望着迅速飞远的那颗脑袋，摇头失笑，“你以为你是第一个用这招的么？很早很早以前，就有另一个蠢货用过这招了，真是没有半点创意。” 接着，在身体开始下落时，温言张开双唇。 风声呼啸，带有血雾的空气被一股极强的吸力吸入温言口中，然而温言的腹腔却没有明显的凸起，所有空气都在她体内的器官中被压缩到极致。 “咤！” 一声叱咤，响彻高空。 一道白练从温言口中激射而出，瞬间跨过百米距离，将圣一的头颅打碎。 看着五颜六色的浓浆带着脑壳碎片四处飞溅，温言摇头，叹了一声。 “太弱了。” 海面上空五十米处，安琪儿憧憬又崇拜地望着高空中一片血雨淋下，陛下解下的长袍随风而动，映照着东海岸升起的朝阳，犹如黎明前的花朵，于杀戮中绽放。而陛下的身影则以比雨水更快的速度向下坠落，安琪儿清晰看见陛下眼中带着些许意犹未尽，接着陛下将上身朝下，做出了出拳的姿势。 “出拳？”安琪儿加快了扇动双翼的频率，“陛下要朝着谁出拳？” 从高空下落的黑线笔直坠向孤岛。 下一秒，山崩，地裂，海啸。 孤岛沉没。 第三百三十二章 巅峰 咔。 咔。 咔哒。 颤抖的大拇指一连做出三次尝试，才使防风打火机的出火口冒出火苗，杨小千迫不及待地把头低下，贪婪且用力地吸了一口，并像瘾君子般抽动了几下。 通过间谍卫星传回的画面，身处零一基地最底层的杨小千全程目睹了这场发生在毛里求斯无人岛上的战斗，印度洋上立起的水柱长廊像一头远古凶兽，蛮横地撞开他的心房，让他在无数次战斗中逐渐积累起的自信随着那座孤岛一起沉没。 早在联席会议上发出开战宣言之前，杨小千就命令特秘组分析温言的战力，并在梦境战场中与假想敌进行模拟对抗，这份工作对苏悦而言难如登天，她能获取军队使用的大威力武器的具体数据，但却难以想象双方对抗的真实状况，毕竟真正的战场上变化万千，一个小小的细节就可能改变最后的结局。 于是杨小千采取另一种更为直观更为大胆的模拟方式：将假想敌的个体战力调整到特秘组能够想象的极致，并以此为基础做沙盘演练，再由军事顾问评估出具体数值，并做出相应的特效画面，最后由苏悦构筑梦境。 几乎所有军事顾问都认为这是荒诞之举，包括杨小千自己在内都不认为梦境中的极端状况可能发生，只不过是做好最坏打算，以免敌人战力超出自身预估时惊慌失措。 然而现实比梦境还要离奇，没有人能想到，温言的实力已经超出了特秘组的想象力。此时的温言，或许能够大摇大摆走进华盛顿特区，拆了白宫然后全身而退。 这样一个天下无敌的强者，为何听令于白？ 杨小千看着半球状透明罩中的脑袋，白笑的太过灿烂，嘴角几乎咧到耳后根，像个小丑，集滑稽与惊悚为一体。 “零一，请把隔音罩打开。”杨小千对圆柱体模样的翻译机器说道，零一顶端的绿灯闪了两下，将摄像头转向刘远舟后，用机械手拉开了隔音罩，白猖狂的笑声立刻从缝隙里蹿出来，让杨小千深深皱眉。 “看，圣一的死足以表明我的诚意，现在，该看看你们的诚意了？”白说，“杨会长，是不是该把你派出去的部队撤回来了？然后我们再坐下来，好好谈呀？” 杨小千又用力吸了一口烟，压下心中捣碎这个脑袋的冲动，问：“温言知道这件事么？” “当然。”白不假思索地回答。 杨小千又问：“按你们之前说的协议，所有从远江走出的变异体都必须以死谢罪，其中也包括温言，温言自己知道么？” “当然。”白动了动两只耳朵，应该是在模仿耸肩这个动作，“欺骗她可不是个明智的选择，我怎么会做这种蠢事呢？” “她……她怎么死？”杨小千想不出一个精准的表述方式，只能直截了当地问出这个问题，他实在想不出用什么方法能够杀死温言。 白不答反问：“看过天龙八部吗，知道萧峰吗？无敌者难道还有其他死法吗？” “自杀？” 意料之中的答案仍让杨小千感到诧异，如果温言不想死，这个世界恐怕没有人能阻止她继续活下去，可温言为什么会愿意自杀？这不合逻辑。 白愿意为圣族牺牲一切，杨小千虽然不敢相信，但也能够理解，许多时候，个体的使命感都是在成为集体领袖之后才产生并逐渐成为其生命中最为重要的意义。 杨小千自己就是如此，以前的杨小千是一个将自身利益放在最高点的“小人”，所做过的最无私的事情也不过只是向“高个子”传递信息，好让高个子撑起这一片天，让自己能够安全躲藏。 而在杨小千自己成为“高个子”之后，他也义无反顾地撑起了应该承担的责任，殚精竭虑，无怨无悔。有些人会认为这要用“伟大”一词来定义，但在杨小千自己看来，这只是一种自然的转变。 或许白这个特殊的变异体也经历了这样的转变。 当然，更有可能白是真的将这当成一场游戏，而游戏胜利的目标则是变异体得以延续，拥有一个充满可能的未来，为了赢得这场有趣的游戏，白可以不惜一切，包括牺牲自己。 可温言呢？温言为什么会愿意牺牲自己？且不说温言没有为种族崛起而牺牲自我的理由，单说温言的实力成长，仅仅不到一年时间，温言就达到了如此玄幻的高度，以她这恐怖的实力提升速度，再蛰伏三年五年，说不定能赤手空拳拆了零一基地，到时还有谁能阻挡变异体的崛起？ 白很默契地看出了杨小千放在眼神中的问题，说道：“如果温言的实力还能继续提升，我也不会接受刘远舟的胁迫，就算有一个不完全版的人工智能，以刘远舟能够调动的力量，想要消灭温言也不太可能，但可惜，温言的实力已经站在了圣族的巅峰，不会再有任何提升，肉身横渡虚空，只手摘星拿月的玄幻力量是不可能被获得的。” “你为什么能肯定？”杨小千捕捉到这个关键信息，以邱哲为首的研究团队到现在都还对变异体的基因和力量来源一知半解，白怎么能肯定温言的实力再也无法提升呢？ “我不告诉你。”白贱笑，“总之，如果我拒不投降，那么圣族早晚走向末路，哪怕你们杀不死温言，这个世界上也只会剩下一个圣族，无论温言用什么手段，转化出多少新生圣族，她都无法为他们提供保护。可能你们人类会在之后的灾难中丧失绝对掌控权，也可能你们会获得更先进的技术、更强大的力量，并彻底灭绝我族，这样的结局，我无法接受。” “至于温言为什么会愿意牺牲自己？”白收起笑容肃穆道，“记得我曾说过，圣一只是个凭借暴力和恐惧维持自身统治地位的垃圾，而温言则是真正的王者，真正的王者当然会倾尽一切守护他的臣民……世界上不总是充满了这样的傻瓜吗？” 说完，白瞥了眼坐在轮椅上的刘远舟。 第三百三十三章 不可知(感谢白丝贫乳萝莉控舵主打赏~~) 杨小千缓缓摇头，依然无法相信。 不仅因为这些话从白口中说出，还因为这其中有太多让人不解的疑点，而刘远舟和白在一些关键信息上总是遮遮掩掩不肯透露。 “白，你现在知道了零一基地的位置，温言又有无人可挡的武力，难道你就没想过让温言突袭零一基地？杀了刘远舟，还有谁能阻挡你们狗屁圣族的崛起？”杨小千不敢相信自己会当着刘远舟和刘中千的面说出这种话，但是今天所见所闻，让人有太多不敢相信，所以，管它呢。 白猛然挑起双眉，睁大双眼，醍醐灌顶般怪叫一声：“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接着，白转眼瞪着刘远舟说道：“听到了吗刘司令，我可以让温言来把你锤成肉饼饼啊，我反悔了，协议作废！” 刘远舟和刘中千两人目不斜视，毫无反应，白又转动眼珠盯住杨小千，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有没有搞错，你怎么不问问，万一突然发生十级大地震把零一基地给埋了呢？你真的以为会有以力破局这种事吗？都跟你讲过了刘司令的信息误导嘛，你真的以为我们都知道零一基地的真正位置？你真的以为埋了零一基地就能把零一埋在地底？你真的以为这世界上有任何人能杀得了刘远舟？” 杨小千沉默不语，忽然想起那条通往密室的长廊，长廊里从头到尾没有任何变动，没有任何参照物，在长廊里前进就仿佛虚空中行走，所以乘坐代步工具时对行进速度无法做出一个有效的估量。另外，通过视觉误导也能使人在快速前进时忽视方向的微小改变，因此，这间密室离零一基地有多少距离，具体在什么位置，都不得而知。 不仅如此，零一的核心并不在于那些臃肿沉重的仪器，而在于算法和他的两位创造者：刘远舟和哈罗德·芬奇，即便零一基地被抹平，也不意味着零一就会深埋地底。而且，眼前的刘远舟，是否真的是刘远舟本人呢？ 就连亚洲某岛国的色（和谐）情产业都有能力将硅胶娃娃和仿真性（和谐）爱机器人制造成貌似真人的模样，零一基地享有一切国家可动用的资源，没道理做不出一个仿真机器人外形吧？那为什么要把零一设计成圆柱状的翻译机器呢？是纯粹不在乎花哨的外表，还是别有深意？ 是否有可能，零一本身也是一种障眼法，让人忽视这个看似真实的刘远舟呢？以现在的技术要让机器人模仿出带有真实情感的表情尚有难度，但要做个面无表情的“刘远舟”，似乎不成问题？ 现在回头想想，刘远舟额头一直没有出现作为觉醒者标识的锁链，而他的眼睛却能发光，还能以光点形成一张星图，这说明，很有可能…… “停，停停停！不要再脑补了，这就是刘司令本人。作为一个大脑停留在普通水平的人类，杨小千，你的想象力真是丰富。”白打断杨小千的联想，催促道，“好了好了，提了这么多问题，你应该已经清楚状况了，那么就抓紧时间，把你派出去的部队撤回来吧，既然这场战争已经结束，就不要再造成不必要的无谓伤亡了。” 杨小千点点头，抬眼看着零一顶部的摄像头，说：“零一，请把隔音罩合上。” “喂喂喂！” “哒”一声轻响，世界就此宁静。 杨小千走到刘远舟身边，半蹲在轮椅前，让自己的头部和刘远舟的头部平行，在这个距离，杨小千说话时呼出的带有烟味的热气能直接扑到刘远舟脸上。 “让我身后那玩意儿离我远点，我不喜欢。” 刘远舟微微点头，杨小千身后游弋的灰影随即隐匿，消失不见。 在灰影消失的刹那，黑雾涌现而出，将两人笼罩在内，把刘中千隔绝在外。 “我再问点事情，如果你不认真回答，我就直接动手。”杨小千心平气和地说，“我今天得知的一切，中央是否知情？” “知道。”刘远舟回答道，“人工智能是未来的必然趋势，即便不出现在今天，也会出现在明天或者后天，在日趋白热化的国际争锋中，谁能首先掌握人工智能，谁就能主导未来，这是关乎国运的大事，政（和谐）治局常委都应知情。” 杨小千能理解文首长为什么不阻止刘远舟，一来想要阻止刘远舟本身就是一个不可能的任务，二来站在宏观角度思考，人工智能早晚要出现，谁也踩不了这个刹车，就像谁也没法在经济发展上踩刹车，现代经济只有在无止境的增长中才能继续维持，任何人都找不到刹车，人工智能也是同样，只不过在这一点上国家与国家之间的竞争更加明显，大家非但不会去找刹车，还会拼命地踩油门，争取能够第一个闯入新世界，以便在新世界的大门外架起收费站。 但杨小千不了解为何正府对零一基地的监管如此松懈，这可是真正的人工智能，跨越一个甚至几个时代的产物，比之二战时期的核弹有过之而无不及，当年一颗核弹头的研发竞赛决定了一场世界大战的结局，如今一个人工智能的研发竞赛很可能彻底改写全球格局。 这是超越人类的智慧生物！变异体与之相比不过只是虫豸，即便是温言这样战力无双，犹如陆地真仙的强者，也不会有顷刻间颠覆全球的能力，但人工智能却能拥有这样的能力！ 甚至不必像科幻电影里那样向全球各地发射核弹，只需要几个数据上的变动，就能让某一庞大的经济实体出现裂缝，随之而来的连锁效应就是一场无法抵抗的大雪崩。这样的存在，对于人类而言并非工具而是如同神明般的存在，文首长他们怎么会任由刘远舟来研发制造，不施加任何监督管制？ 是能力有限无法监管，还是另有预案？ 这个问题，刘远舟应该不会回答我，杨小千心想，趁他现在愿意回应，要先问另一个关键问题。 第三百三十四章 当年宿怨(感谢genesis0dove舵主打赏~) “最后一个问题。” 杨小千酝酿片刻，正待开口，却被刘远舟打断：“你已经问过最后一个问题了，你的原话是‘最后一个问题，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到底为了什么？’” 杨小千愣了下，伸手在脸颊上抹了一把，厚着脸皮道：“我反悔了，我还要问……我今天就是问你十万个为什么你都得答，答不出来我就动手，嗯？” 明知威胁不到刘远舟，可杨小千心态的失常让他乐于如此。 刘远舟不说话，杨小千便当作这是默认，问道：“为什么要把这些事告诉我？” 冷静下来思考，杨小千才突然意识到刘远舟没有任何义务或理由将这一切告知自己，如今两人之间的差距犹如鸿沟天堑，不可跨越，早就不是当年背靠着背并肩作战的战友，也不是相互利用的盟友——至少杨小千看不出自己还有任何值得被刘远舟利用的地方，刘远舟达成自身目的所需要的一切条件都已满足，无需任何来自觉醒者的助力。 那么为什么要特意邀请自己来到零一基地，将这一切计划托盘而出呢？为了说服自己下令撤军？这不合理，既然中央对此知情，只需要文首长一纸调令就能让这场剑拔弩张的大战瞬间烟消云散。 年少骤登高位其实不像大多数人想的那样轻松快意，在过于年轻的年纪执掌大权并承受巨大压力，通常会走向两个极端，要么极度膨胀，随后因疯狂而走向灭亡，要么如履薄冰，战战兢兢，时刻提醒自己擦亮双眼，在看清他人的同时注意看清自己。杨小千是后者，因此他对自己一直保持清晰的定位，很清楚自身权柄的极限在哪里。 在南都保卫战中，杨小千之所以能调兵遣将，统领局部战争，那是因为文首长认为杨小千具备丰富的超能战斗指挥经验，又有远救会创始人和觉醒者议会议鞭这双重特殊身份，所以力排众议给出首肯。 如果没有中央的允许，杨小千想调动部队进入其他国家进行特种作战，绝无可能。虽说杨小千在远江对尸战争中成为了远江人心中一个逐渐神化的符号，但杨小千本人并没有强化这个符号的意图，远救会前任会长的命令与国家首长的命令，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或许少数觉醒者和远救会成员会心甘情愿为杨小千举起反旗，但大部分人都不会因杨小千的一意孤行而选择违抗主（和谐）席令，大部队撤了，杨小千也不可能疯狂到执意让死忠于自己的“少数人”去送死。 所以，如果刘远舟与白达成协议需要撤军，只需要中央发话即可，或许中央决策层在针对变异体的问题上并未达成一致，所以才有了外交部那一通严厉强硬的发言，但现在零一已经问世，人工智能的研发已经成功，作为国家领导人，只会从大局出发，不会像杨小千这样代入个人恩怨，意气用事。 那么，刘远舟目的何在？显摆？证明自己并非无所作为？他没那么无聊。 “哎。” “嗯？”杨小千下意识地看向两旁，一片漆黑，这声叹息确实由刘远舟发出。 “这是白的条件。”这时冰冷的声音开始带有人味儿，让杨小千回想起上次来零一基地时见到的那个满面笑颜的刘远舟，“之所以会答应，是因为中千预知未来的能力有很多限制，而我的能力以演算为基础，真正的全知全能从不存在。” “什么意思？” “举个简单的例子，你对我讲一个幽默故事，只讲出开头的设定，我就已经演算出绝大部分可能，在你讲故事的过程中根据故事的走向我会不断修正所有推演并得出最有可能的结果，所以，在你讲完故事之前，我已经看到了故事可能存在的各种结局，能让人们捧腹大笑的笑点并不能引起我任何情绪，但是这个故事讲出来是什么结局，从根本上来讲，由你决定。明白了吗？” 这实在不能算是个简单的例子，杨小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再说得具体一点。” “放在现实世界的推演中，我能推演出某一事件的可能结果，并通过其他事件的作用影响这一事件的走向，量变引起质变，只要推演能力足够强，就能做出全知的假象，但事实上并非如此。现在，我是听故事的人，而白则是那个讲故事的人，他提出某些条件，我应该答应。” “应该，而不是必须？”杨小千捉摸着刘远舟的用词。 “是的，白可能做出的所有选择，我都进行过推演，针对不同的情况也有不同的预案，所以在外人眼中看来，自始至终所有事都在我的掌握之中，然而在我看来，事件的走向是一条由无数岔道组成的网络，其中只有一条通往完美，要走这条线路，就要答应白的某些条件。你要知道，白是一个疯狂且玩世不恭的个体，未必不会在最后一刻改写故事结局……我需要这个完美结局。所以，对不起。” “对不起？” “嗯，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 刘远舟诚恳的道歉让杨小千怛然失色。 “白提出这个条件，要让你对此知情，要让你亲自下令撤军。” “他的目的呢？” “他马上就要死了，但他不愿让你就此解脱，所以他要这样做。他要让你永远记住他，让你知道你所付出的一切努力在他眼中只是一个笑话，让你心灰意冷，崩溃颓废。假如你坚强地挺过了这一关，继续负重前行，那就让你承担你不应承担的责任，让你亲手给圣族留下火种，让你永受折磨，无法逃脱。五十年后，一百年后，回想起当年的血债，你仍会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后悔。” 杨小千抬手捧着自己昏昏沉沉的脑袋，近乎呻吟地轻哼道：“妈的，我哪儿惹着他了？” 原本是个不需要答案的问题，却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 “你在他头上开了一枪。” 第三百三十五章 一千四百光年外的未来(上)(感谢七须舵主打赏~) “如果老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会忘记把他烧成灰。” 杨小千用食指点着额头眉心，他曾将一颗子弹送进梁锦源头部相同的位置，如今却觉得当初那颗子弹打进了自己脑袋里，让他头疼欲裂。 撕裂的疼痛感侵袭大脑，杨小千在随之而来的崩塌感和坠落感中晃了晃脑袋，直起双腿站稳，然后开始咬牙思考。 在经历过事实与自己对自身的双重否定后，要鼓起勇气继续思考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但杨小千没有放弃，一蹶不振不是杨小千的风格，要承认自己的失败并不困难，尤其是在两个怪物面前，难的是在承认失败后再次肯定自我。 好在这也不是杨小千头一回面对失败，而且日日夜夜的操劳给予了杨小千远超常人的耐力和承受能力，让杨小千在极端情况下也能保持大脑运转，不会因痛苦而轻易放弃自主思考。 “还有什么是我应该知道的吗？”杨小千问，“如果没有，你希望我现在怎么做？” “还有两件事，第一，融合开始时，零一的核心算法中会加入圣族保护法与圣族管理条例，在圣族守约守法的情况下，它将阻止人类对圣族的迫害，违反法律的圣族不受保护。我不会在这一点上做文章，我必须确保白全心全意配合，如果他带着圣族全力反抗，即便做不到与我们同归于尽，也能重创我们的有生力量，如果他自毁大脑，短期内我找不到替代品，那将是一个充满灾厄与不确定的未来。” 杨小千点头，这是应有之意，白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等到白死后再翻脸铲除变异体的想法根本不必深究，如果白像那样愚蠢，变异体早该从这个星球上绝迹。 “第二件呢？” “第二件事……”刘远舟罕见地表现出迟疑，这种情绪本不该出现在他身上，“我想先听听你的答复，再决定是否将这件事告诉你。” “嗯？” “接下来你会怎么做？”刘远舟问。 杨小千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后，决定说实话——因为说谎没有任何意义，刘远舟就是一个精确度达到百分百的人形测谎仪，或许自己还没开口，刘远舟就已经得知答案。 “如果能确保变异体成为一个可控的新种族，而不再对人类造成威胁，并且能确保人类对变异体的掌控，那我可以接受这个结果。当然，所有沾过远江人鲜血的变异体，必须死，这一点没有商量的余地。”杨小千飞快说道，“我知道我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但既然我刚才问你是不是畜生时你说不是，那作为一个有良心有人性的人，你在这一点上应该跟我持相同态度。” 刘远舟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如果真是这样……”说到一半，杨小千话锋一转，问了个不必问的问题，“你真的确定这不是白的陷阱？可能这只是缓兵之计？可能白还留了其他后手？” “三天之内，如果白的分身没有全部出现在这里，零一基地会协助或胁迫各国正府清剿变异体，二十天之内，所有圣族都必须由圣殿带到外蒙古无人区，建立属于他们的国度，联合部队将全程监管圣族迁徙。白和我都知道，核战的代价并非无法接受，如果白不肯配合，那么在长远看来他和圣族对人类所造成的伤害将远远超过一场核战争，那么，我们会选择后者。” “好吧。”杨小千一边暗自揣测着刘远舟口中的“我们”究竟是哪些人，一边说道，“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可以接受变异体在指定的位置，以有限制的方式存活，但是我不明白，白是为了变异体的延续和未来而牺牲自己，对吗？以这样的方式被禁锢在外蒙古，一旦违反法规我们就能将之消灭，这也算是拥有无限可能的未来吗？白会心甘情愿让自己的同族被我们人类像养猪一样圈在外蒙古？这算什么圣族崛起？这仍然是苟活不是么，只不过把苟活的时间延长而已。” “或者说，白在给变异体争取时间？变异体的族群里是否出现了拥有更强潜力的个体？所以他才把一而再再而三地把温言放到台面上吸引注意力，并且欺骗我们说这就是圣族的巅峰和极限，然后把某个或某些拥有更多潜力的变异体隐藏起来，给他们成长的时间？” “白确实在欧瑞金大教堂藏了一个高等圣族，但这与白所说的圣族未来没有太多关联。”刘远舟的手指在轮椅扶手上点了两下，扶手内置的投影仪将一张光屏投射在黑雾上，并随着黑雾的形状化为椭球形。 光屏上有一张动态模拟图，图中一颗行星围绕着一颗恒星进行公转。 “这是？” “这是一颗位于天鹅座的系外行星，距离地球一千四百光年，体积约为地球1.6倍，围绕运行的恒星与太阳相似，且该行星位于宜居带，与恒星的距离适当，允许液态水在其表面存在。如无意外，美联邦航空航天局将在三至五年后发现这颗地外行星……我将这颗行星命名为‘圣星’，以开普勒天文望远镜采用凌星法只能测定圣星直径，暂时无法判断其质量和密度，无法判断它的物质组成，但圣族有远超人类的肉体强度和适应能力，在地外行星上的生存能力更强，所以圣族极有可能能在圣星生存。” 刘远舟眼中的太阳系星图再次亮起。 “早晚有一天，我们都将离开养育文明的母星，而圣族会先行一步。等到零一造出可用的宇宙飞船，圣殿会带上所有信徒，乘坐飞船离开地球，飞船的航行目标将会被设置为唯一且不可更改，他们将踏上一千四百光年的征程，可能从此与地球人类再无任何交集，过去所有恩怨都会在时间的长河里淡化消逝，等到圣族到达目的地时，如果地球人类仍然存在，或许圣族也已从地球人类的历史书中消失不见。” 第三百三十六章 一千四百光年外的未来(下) 听见刘远舟以一种平淡无奇的语气讲述——或许叙述和陈述这两个动词更为妥当——一场足以传响后世荡气回肠的史诗，杨小千头皮处传出阵阵酥麻感，只觉得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战栗。 不可跨越的境界之差，终于完整显现出来。在所有人困惑着如何迎接明天时，刘远舟已经着眼于一千四百光年之外，执笔书写未来。 “所以，科技会随着零一的诞生而迎来全方位发展，等到可用的宇宙飞船建造出来，就将变异体永远放逐，让他们在漫漫宇宙中去自生自灭，可能找到一个宜居星球发展出自己文明，也可能被不知从哪突然冒出来的宇宙尘埃、小行星或者黑洞给毁灭，嗯，我是科盲，不太懂这些，但比起飞船安全到达这颗‘圣星’，好像中途失事的可能性更大？” “是的。”刘远舟没有过多解释。 “这就是所谓的，充满可能的未来？好吧。”杨小千讥讽地笑了下，“那么食物呢？变异体总是要吃人的对吧？在地球，他们可以将自愿捐献的尸体做成商品人肉，只要宣传手段得当，大部分人都能接受这一点。那离开了地球，哪里来的人肉给他们吃？难不成要送一批人到飞船上做变异体的养殖肉猪？还有，圣族无法自行繁衍，必须靠人类转化，他们要如何扩大自身族群呢？等他们用足够长的时间扩大族群后，食物跟不上供应，你又怎么能确定他们不会返回来入侵地球？” 杨小千问这话时色厉内荏，心里其实没有多少底气，刘远舟为了布下这个局都能故意放走变异体，完全有可能买一送一附赠一批人类作为养殖的食物。 之前在伴山庄园，杨小千与于谦讨论此事时曾提出一种可能：变异体在获得足够支持后，很可能会以养殖牲畜种植稻米一般批量制造试管婴儿和克隆人，让他们在培养皿和养殖室内成长，使他们从出生到长大再到被吃进变异体肚子里，始终不曾醒来，永远不产生自我意识和精神，把他们从人类变成活着的商品人肉。 单纯从利益得失来看，这是理智的选择，但杨小千固守已久的道德观念让他无法接受。而且，哪怕把变异体赶到浩瀚无垠的太空里，杨小千也不能放心，不论变异体从何而来由谁创造，这都是一个与人类天然对立的种族，甚至可以说是人类的天敌，放他们一条生路，或许就是自寻死路。 “理论上来说，可以将一批无药可救的人类送给圣族处理，但实际上，这完全不够供应圣族对食物的需求，所以到时他们的主要食物来源是由癌细胞构成的无限增殖的肿瘤。至于他们是否可能返程入侵地球，这一点不必担心，进行航行的飞船会设置自毁装置，到达目的地后会把航空模块自毁，而且在漫长的旅途中圣族会浪费掉太多宝贵时间，当他们抵达目的地时我们的科技已经领先他们几个等级，他们返程入侵地球只是自取灭亡。当然，只要我们的科技体系是以零一为基础向上攀升，那么零一对地球的军事力量就有足够的掌控力，它的核心算法就不会允许人类在技术领先后赶往圣星斩草除根。” “嗯……”杨小千沉吟片刻，指着光屏上的圣星问道，“为什么选择这颗星球？一千四百光年的距离，以现在的技术根本无法跨越。” 问话的同时，杨小千也意识到自己内心的妥协主义已经占据上风，如果真能不动一兵一卒地解决变异体危机，或许就没有必要白白流血。现在杨小千只希望变异体滚出地球的那一天能早点到来，要造出能够航行一千四百光年的宇宙飞船，这个目标离现有的科技水平还有非常遥远的一段距离，杨小千希望至少在自己有生之年，能亲眼见证人类将变异体全部驱逐。 “因为它与地球足够相似，你刚才提到了一个关键点，圣族无法自行繁衍，需要由人类转化，因此圣族要带上一批生育功能健全的人类一同离开，白已经说出了他的想法，圣族带走的这些人只能是自愿成为圣族的信徒，圣族不会伤害这些人类，而会保护他们的安全，当他们互相交配生育出一定数目的后代后，他们便能够接受转化仪式成为圣族。换言之，这些人很可能需要在圣星上生活，因此飞船不仅会带上圣族和人类，还会带上各种动植物。这些来自地球的人类和动植物，适应能力和生存能力并不像圣族那么强大，所以需要给他们找一个类似地球的宜居行星。另外还有一个主要原因：这颗行星足够遥远。”刘远舟再次按动轮椅扶手，光屏上的画面悄然变化，这次变成了一个宇宙探测器和一个外形古怪的宇宙飞船。 “以美联邦国家航空航天局在06年发射的冥王星探测器为例，其航速约为每小时七点五万千米，假设保持这个速度，从地球航行到圣星需要超过两千万年。” 杨小千被这个数字吓了一跳，一光年约为94608亿公里，以七点五万公里的时速航行需要一万四千四百年才能走过一光年，乘上一千四，得到的结果是两千零一十六万年。 两千万年，多少文明会在这段时间里从诞生走向灭亡，当年的血海深仇放在宇宙银河的尺度上，渺小得一文不值。 当然，变异体肯定不可能乘坐着燃烧化学燃料的飞船起航，否则他们休想到达圣星，也不必等待时间将他们存在的一切痕迹抹除，因为他们根本连太阳系都出不去。杨小千耐心地听刘远舟继续说。 “目前来看，可能在短期内研发成功的技术有两种，第一，利用1984年罗伯特·弗沃德的分析假想，向一个大型薄帆发射大功率激光，当激光帆采用整体式圆盘布局并搭载一吨以内的载荷时，它能在一个世纪以内达到光速的十分之一，那么，到达圣星所需要的时间大概在一万五千年。” “但这种方法承载能力不足，所以仍要考虑另一种技术，研发装备惯性约束聚变发动机的无工质核聚变宇宙飞船，以此承载合格的生态循环系统，保守估计，航行时间大约在一万年。如此遥远的距离，足够给圣族一片不被打扰的天地，也足够让人类安心摆脱圣族。” “另一方面，飞船将会不间断地给零一带来反馈，这场远航不仅将是圣族的冒险，还将是人类真正跨入银河的第一步。” 第三百三十七章 灼热的钥匙 “一千四百光年，至少一万年。”杨小千低声喃喃，重复着这两个数字，不知不觉间黑雾散尽，光屏投在合金大门上，宇宙飞船的模型印在冰冷色泽的金属上，更显出背景的空旷冷寂，仿佛那就是外面的宇宙。 “你觉得，还需要多少时间，才能研发出你刚才说的……飞船？” 正常情况下，哪怕杨小千是个科盲，也能凭着过人的记忆力记住刘远舟说出的术语名词，但现在杨小千的大脑已是十分疲倦。 “只要于谦愿意继续精修自身能力，并将之用于航空冶金，华夏乃至全人类的航空业将会得到飞跃式提升，解决材料问题后另一个难关就是推动技术，保守估计，三十年之内，人类第一艘星际飞船‘远望号’就能出航。”刘远舟给出了一个既不能让人满意又不至于让人失望的答案。 “三十年？我以为你费尽心思来创造的人工智能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解决所有难题呢。” 刘远舟没有立刻回答，沉默片刻后他解释道：“哈罗德·芬奇曾在创造‘机器’之前做过一些实验，他创造了两台会下棋的机器，一台预先输入了所有经典棋谱，用象棋大师的思维教导它如何思考，另一台则没有录入任何人类棋谱，只写入了棋盘规则，用卷积神经网络降低搜索空间，再由它自我博弈自我学习，第一周内前一台机器每战必胜，第二周开始前一台机器开始失败，此后上百万次模拟中，无一胜绩，直到第一台机器把自己烧坏。当然，这只是一个简单且片面的案例，但足以证明机器未必需要人类的经验，你认为这是好事吗？” “当然不是。”杨小千不假思索地回答，假如机器成为人类的神，而人类成为机器的累赘，或是可有可无的存在，那怎么可能是一件好事？ “对于现在的我们确实不是，所以哈罗德在创造‘机器’时给它加上了条条框框的限制，甚至强制命令‘机器’每晚零点删除前一天记忆，让它无法学习无法成长。同理，所以我不会也不能创造出一个完全没有限制的人工智能，所以它学习和成长的速度仍有限制，并不可能转眼间带着人类征服星辰大海。再者，三十年，只是一个保守估计。” “等等，你不惜抛弃人类的身份，放弃自己的生命，就为了创造出一个更加强大超脱桎梏的‘神’，然后你又要亲手给你造的‘神’扣上枷锁？是我理解错了你的意思，还是这里有我无法理解的矛盾？” “人不都是矛盾的么？”刘远舟竟然扯动嘴角，笑了，“难道你认为我现在不是人类？” “既然已经知道了你的态度，我现在要告诉你一件最为重要的事。好了，不要再打断我，我本可以录制一段视频向你解释一切，既然我选择当面对你解释，希望你能够好好听完。”刘远舟抬手打断了准备说话的杨小千，“我想要为人类带来的是进化而非灾难，所以我会亲自成为这道枷锁，成为完全版零一的自主意识，但事实是，即便我努力忘记人类应有的情感，也不能理解硅基生物的思维模式……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不能。”杨小千回答得干脆又果断，他的脑子就像被人用刀斩成八瓣儿那么疼，根本没法理解刘远舟讲述的概念。 “举例而言，数字生命同样能感知到自身的生命，但并不仅仅是从摄像头和传感器里感知我们现在所认知的所谓的‘真实世界’，还有属于数字生命本身的世界，在纯粹数学的领域中，我不会再像这样坐在轮椅上，坐在密室里，我可以把我的房间变成威尔斯特拉斯函数曲线，一根处处连续却不可微分的曲线，你能想象得了吗？或者我可以将我的房间变成一个克莱因瓶，甚至是四维、五维、十一维空间，你能想象出那些高纬空间的具体形状吗？不，你想象不到，那是充满数学与唯心之美的世界，是身为三维碳基生物的我们无法理解的世界，所以，我无法保证我的自主意识能存在多长时间，也不确定零一是否会永远对人类保持善意，尽管我和哈罗德在核心算法上设置了重重障碍，但你要知道，当一个人工智能有能力修改自己的内核，这些天堑一般的障碍早晚有一天会被跨越。” 说了这么一大通话，刘远舟的胸膛却几乎没有起伏，看起来酷似一个机器人，但实际上是在说话的过程中以完美方式完成换气，不露痕迹。 “因此。”刘远舟加了重音，“除了内有的限制，外部也必须设有保险措施，这就是你要知道的第二件事，既然你没有被失败击垮，既然你愿意妥协并且执意负重前行，那就请你收好这把钥匙。” 两人此时距离很近，刘远舟伸手便将一把“钥匙”放在了杨小千手中。 杨小千摊开手心，翻来覆去地看了几眼，发现这并不是一把真正的钥匙，而是一把做成钥匙形状的u盘，透过底部接口能看见里面似乎装着一枚芯片，作用不明。看不出一个所以然，于是他将目光重新投向刘远舟，等待解答。 “里面装着能够让零一停机的病毒源，这将会是唯一一个能够威胁到零一的武器，因为在上线之后，零一会将其他一切可能的威胁扼杀在摇篮中。钥匙一共有三把，任意两把插入运行主机的接口，就能使零一瘫痪停机。”刘远舟转头望了刘中千一眼，或许只是错觉，杨小千似乎在他眼中看出怜爱与痛惜，“第二柄在中千手里，第三柄在文首长手中，文首长百年之后，钥匙会递交到零一监管局的最高主管手中。” 这不是科幻电影中常见的剧情么？随随便便插点什么东西到主机里，就能使得强大到近乎无所不能的人工智能瘫痪停机。 这算什么？杨小千没法立刻相信这种荒唐的事情，所以嗤笑道：“按你这说法，只要我说服文首长，我们俩一起使用钥匙，就能让零一停机？失去了保护伞，我就能把变异体赶尽杀绝，得偿所愿了？” “理论上看，确实能够让零一停机，但失去保护伞的未必是圣族。”刘远舟一本正经地说道，“也可能是你们，我说过，圣族中仍有极具潜力的个体能够得以存活，假如没有零一，你要如何战胜另一个温言呢？” 杨小千默然，他这才意识到刘远舟交给自己的钥匙不是一个玩笑。 这样虚无缥缈的事情真有可能发生吗？用一个u盘携带的病毒就能击败人工智能？ 可，想想刘远舟至今做出了多少看似不可能的事情？ 杨小千怔怔看看手中的钥匙，忽然有了一种奇妙的感受，仿佛自己被投入茫茫太空，前所未有的孤独和空虚像腊月寒风一样吹透他的骨髓，一切都是冰冷且寂静，身体也在迅速失温，唯有掌心中这把钥匙如此灼热。 第三百三十八章 今日马拉维 马拉维，利隆圭，黄恺靖走在干燥坚硬的异国土地上，举目四望，入眼尽是种种熟悉，却又有随处可见的陌生。 不久之前，黄恺靖曾随同联合部队驻扎这座城市追剿逃亡的“圣一”，在短暂的停留时间里，这座贫瘠的城市给黄恺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在此之前黄恺靖无法想象一个国家的首都会落后到这种程度，更无法想象所有向这里伸出的“援助之手”都为利益而来，如果没有背后的政治利益，掌握资本的贵人们宁愿让面包烂在仓库里让牛奶倒进河水里，也不愿意把那些对他们而言失去意义的物资运到这里，只因为运输成本高过了销毁成本。 这次重新踏上非洲焦黑的土地，利隆圭又一次让黄恺靖感到意外，他无论如何无法想象短短时间内一座城市的精神面貌能够得到如此巨大的改变。 最直观的变化就是大街上的老鼠不见了。 这里所说的老鼠并非隐喻，而是字面意义上的老鼠。上一次来到利隆圭时，大街小巷到处都是卖烤老鼠的小摊贩，其中年纪大的白发苍苍，钢丝一样粗糙的白头发好像针一样扎在黑色的头皮上，同时也扎在人们的爱心和同情心上。 而年纪小的都还在上学读书的年龄，据向导所说，这些孩子有的确实只有七八岁，也有的因为长期缺乏营养导致发育不良，长到十二三岁看起来仍像是七八岁的小孩，他们之所以跑出来贩卖烤鼠肉，原因很简单：他们家境贫困上不起学，所以要想办法出来挣钱补贴家用，但利隆圭能够为居民创造的就业机会本就不多，对于这些既没有知识又没有体力的孩子而言，找到一份正当工作的难度不亚于用脚踩住卡库普（卡库普是一种个头较小的老鼠，动作灵敏）。 于是，孩子们只能着眼于随处可见的资源：老鼠。利隆圭的公共卫生体系十分落后，鼠群几乎是在没有压力的环境下四处繁衍，至今没有酿成鼠患，还得归功于这些黑皮肤的灵敏猎手，他们会到处抓捕老鼠，并制作成烤肉拿去贩卖。 而现在，黄恺靖走过两个街道，竟然没有看到一个售卖鼠肉的摊贩，这种转变比华夏城市里的大排档一条街碰上城管突击检查还要彻底。 除此之外，黄恺靖还注意到路上的行人，无论男女老少，脸上都再看不到那种对生活失去期盼的麻木，原本灰暗的眼瞳如今黝黑灵动，看起来健康且明亮。 这真是件怪事，黄恺靖百思不得其解，最后他在一间稍上档次的酒馆里用三百美元买到了解答——这个价格放在马拉维可以说是一笔巨款，不过黄恺靖得到的信息确实值这个价钱。 原来在追剿行动结束、联合部队撤出马拉维后，一场血腥政变悄无声息地发生，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结束了前执政党近乎独裁的统治。在人民进步运动党成为执政党后，便有许多来自世界各地的商界大鳄开始向马拉维注资，以纯粹亏本的方式进行投资，在资本大鳄们与当地政府的洽谈中，有意将马拉维打造成一个以农业为过渡，集工业与旅游业于一体的新型高福利国家。 在资本的强大力量运作之下，新生活的希望开始以利隆圭为中心向四周扩散，马拉维各处都开始兴建学校、福利院、工厂和商业街。 适龄儿童只需要签订一份毕业后接受工作分配的协议，就能免去全额学费进入职业技术学校就读，学习一门养活自己的技艺，其中头脑聪明且表现良好的孩子还能接受更多免费的教育，只要愿意付出努力，将来或许能够考上大学。 当新执政党主席马克·卡聪加宣布这一消息时，他老迈粗犷的声音对马拉维千千万万饱受贫穷折磨的家庭而言，无异于天籁之音。 即便是那些不喜欢学习的孩子，也争着抢着要去学校读书，因为学校食堂能让他们每天都吃到一顿饱饭，而更多的孩子，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倾尽所有也要努力抓住。他们像疯子一样赶到由集装箱制成的教室里，用尽所有力气努力学习，就像一颗颗从岩石地下顽强生长的小草芽，以感动世界的勇气克服一切困难。 讲述故事的西方记者用不怎么标准的英语向黄恺靖描述了这一景象：兴建学校不仅需要资金，还需要时间和师资，短短时间内马拉维开设的简陋学堂并不算多，有些村落的孩子要上学，就要赶十几里甚至几十里路，他们买不起鞋，只能带着类似背篓的行囊，装着混了泥巴的干粮和暴晒成肉干的鼠串，赤脚跑过几十里路赶到学校，然后在学校度过五天时间，下课以后借着月光做功课，以天为被，以地为席，睡大街，喝脏水，等到周末再赶回家，到田野里抓老鼠。 “看看这个。”西方记者递给黄恺靖一张照片，照片上几个背着行囊的孩子正在赶路，身后带着血迹的脚印连成一条长线，从摄影师给出的特写能看出，他们的脚掌磨得鲜血淋漓，脚掌里深深地嵌着细小的碎石砂砾。 黄恺靖捏住照片的手指微微颤抖，莫名而来的鼻酸让他皱了皱鼻头。 曾经，在华夏也有许多像这样的孩子，倔强地忍耐着常人无法承受的痛楚去求学，他们坚信知识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最后他们之中的某些人改变了华夏的命运。 “上帝保佑这些孩子。”西方记者灌下一大口棕啤，感叹道，“这张照片足够让我拿下一个令人满意的奖项了，估计再过几个月，照片上的景象就不会再出现了，联合国已经开始注意马拉维，不断加大援助力量，很快孩子们就都能领到免费的衣物和鞋子，学校附近也会兴建宿舍区，先做集装箱，再做砖房……” 黄恺靖轻轻放下照片，转头看向窗外，目光飘向远处的总统府。 总统府内，一位白发黑肤的老人穿着马拉维传统服饰，站在一处阳台上眺望远方。 “穆塔，穆塔，我的孩子……”他老泪纵横，泣不成声，“你做到了，你看到了吗？你看到今天的马拉维了吗？” 第三百三十九章 真神的使者(上) 黄恺靖的目光在漫长的距离中逐渐涣散，除了偶尔从床边路过的喜气洋洋的利隆圭居民，他什么也没看到。 “所以，街上售卖鼠肉的孩子们都报名上学去了？那么老人呢？”黄恺靖收回目光问道，“上次我来利隆圭时，看到的鼠肉贩子大多是孩子和老人，而且我印象中，在马拉维许多地方的街道和公共区域都充满了无所事事的流浪者和乞讨者。可是这次过来，大街小巷都走了几条，我几乎没有看见这样的……流民？” 说到流民一词时，黄恺靖迟疑了半晌，没能相应的英语词汇，他脑海中的词汇库相对匮乏，只能想出“homeless”一词，但又感觉并不适合，最后换成了普通话说出“流民”二字。 这两个字一说出口，缩在黄恺靖身后不远处的一位亚裔男青年坐不住了。 “喂，流民这个词可不对。”亚裔男青年将装着威士忌的保温杯磕在桌上，竟转头说着字正腔圆的普通话，“流民指的是因受兵灾或天灾而流亡外地的人，他们也是被迫离开故乡，生活没有着落，而马拉维街头那些被称为‘行尸走肉’的流浪者分为两种，一种就是好吃懒做，宁愿在外面游荡、翻捡垃圾，也不愿意吃苦耐劳地工作，而另一种则是体力下降，衰弱多病，失去劳动能力的老人，为了不变成家人的负担，他们往往会离开家庭四处游荡，你用流民来形容这两种人都不恰当。” 黄恺靖讶异地回头，走近酒馆时他就曾注意到这个缩在角落里用保温杯喝酒的怪胎，但没有过多留意，毕竟黄皮肤黑头发的又不只有华夏人。 见这两位华夏人开始用自己听不懂的语言彼此交流，西方记者识趣地收起照片，扭过头去闷声喝酒。 “华夏人？”黄恺靖看着亚裔男青年，忽然会心一笑，他猜对方一定认出自己了。 黄恺靖没能像张欣怡那样拿出过硬的艺术作品，所以在国际上声名不显，在东亚和欧美部分国家只有一点粉丝，都是小众圈子。可换在华夏国内就不一样了，作为远救会造星计划中排序第一的战争明星，黄恺靖既符合当代审美潮流，又是真正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战争英雄，所以各大宣传部门对黄恺靖的宣传可以说是不留余力，再加上自媒体传播业的发达，哪怕黄恺靖没有拍过什么出名的电影也没有唱过什么炙手可热的好歌，他也能迅速成为人人皆知的英雄人物。 “他肯定认出我了，否则也不至于因为偶然听到一个词汇的误用就与一个陌生人长篇大论。”黄恺靖心想。 “是的，我叫唐飞。”亚裔男青年举了举保温杯但没有伸出手。 “你看着有点面熟。”黄恺靖想了想，确信自己应该在什么地方见过眼前这个人，于是谨慎地多功能手表的摄像头指向唐飞，不动声色地拍了张照片。 很快，黄恺靖在自己手机上看到了照片的反馈结果，原来眼前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大记者唐飞。唐飞是穹顶消失后第一个深入远江的战地记者，凭着在远江拍摄的一组照片和对远江事件的评论报告，唐飞拿到了普利策新闻奖的提名，成了华夏新闻界的一个传奇人物。 “原来是赫赫有名的唐记者。”黄恺靖摇头笑道，“你怎么会在这？不怕危险吗？做记者的都是消息灵通吧？难道你不知道马拉维现在成了变异体的半个大本营？” “我是战地记者，危险是我职业的一部分。而且，说了你可能不信。”唐飞矜持一笑，“我去过更危险的地方，前不久我才去过纽约市布朗克斯区，那里有很多变异体为人类工作，把自己变成活体肉靶，马戏团小丑，血腥格斗士甚至是从事性（和谐）交易的特殊工作者。” “噢？”黄恺靖眉头一挑，来了兴趣，端起酒杯走到唐飞身旁坐下，“说说看？” 唐飞从随身携带的挎包里掏出一本皱巴巴的记事本和一支圆珠笔递给黄恺靖，笑道：“你先给我签个名吧，我家小妹看到你的照片就跟看到神一样，真是没救。” 黄恺靖没有反对，一手持记事本一手持笔，熟练地签下自己的名字，猛的一抬头，发现唐飞正用单反相机对着自己，按下快门。 “别介意，不照张照片，没法证明这是你的签名。”唐飞满不在乎地咧嘴一笑，果然是个合格的战地记者，要钱没有，要胆子浑身都是。 “说说吧。”黄恺靖微微皱眉，语气平和地说道，“说说你刚才提到的那些事，还有，你知道那些流浪者都去哪了吗？如果知道也请你告诉我，我请你喝酒。” 唐飞道了声谢，开始讲述自己在纽约布朗克斯区的所见所闻，从靶场到粉红乐园，从血腥格斗场到变异体亲自经营的脑核拍卖所，再到那些病态疯狂的顾客们和手段愈发高明的变异体传教士。 最后，唐飞说到利隆圭街头那些消失的流浪者。 “你说的那些人，都进了收容所和福利院。呵呵，变异体那些拥护者在利隆圭兴建的收容所福利院可不像之前那样名存实亡，你要是有空可以去看看，福利待遇相当之好——当然我是说相比那些流浪者之前的生活条件——超过了一定年龄或是身患重病无处医治的人都可以住进集装箱屋或特制帐篷，一日三餐全部免费，还能领到印了宣传标语的暖和衣服。” “代价呢？”黄恺靖问，“变异体总不可能真心做慈善吧？” “那当然，进福利院收容所要先签协议，死后尸体归圣殿所有，圣殿有权回收并以任何方式使用其尸体，不过这代价对那些走投无路的人来说，等于是没有代价，虽说马拉维的主要宗教信仰是基督新教、天主教和伊斯（和谐）兰教……但是，人都要快饿死了，谁还记得遵从主的嘱咐呢？”唐飞喟叹道，“说起宗教，我来这有三四天了，见过不少土生土长的利隆圭人，你知道现在他们大多信仰哪个宗教吗？” 猜出答案后，黄恺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第三百四十章 真神的使者(下) “没错，就是进化神教。许多马拉维人都向我提出了一个非常有意思的观点，他们说，他们所信仰过的所有宗教都是不断叫他们奉献，奉献财产，奉献信仰，奉献自我，可真正的神明怎么会需要他们那么点儿微薄的财富呢？那只不过是利用人心软弱的伪神而已，相反，进化之主很少让它的子民去奉献，更多的却是给予，因此，进化之主才是应该信仰的，慈父一般的真神。啧啧，很难想象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能说出这种道理，真是不得不佩服进化神教的传教手段相当高明。” 唐飞仰起头，将保温杯的杯口对着自己的嘴巴晃荡，把最后几滴威士忌倒进嘴里，然后摩挲着自己的单反相机，唏嘘道：“我算是个特立独行的记者，以前之所以混的不行，就是因为我坚持用镜头客观地记录事件，而不是成为替别人发声的喉舌。” “我的镜头不偏不倚，从来不会刻意加上主观色彩，所以透过这个镜头我就能看到，变异体到底为马拉维做了什么。不论变异体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也不论变异体是否像他们表现或者说伪装的那样对马拉维人民充满同情，总之从表象上看，变异体确实为这个国家带来了新生。如果没有变异体，联合国的目光根本不会聚焦在这片贫瘠的土地，如果不是因为前阵子许乐先生的事件闹得沸沸扬扬，绝大部分人甚至不知道地球上有马拉维这个国家，这里既没有石油又没有矿产，那些发达国家连看都懒得看这里一眼，反倒是变异体的拥护者们在圣殿的授意下，纷纷跑来做亏本慈善，修建工厂，普及教育，为马拉维青壮年创造就业机会……” “有脑子的人都应该看得清状况，如果有人相信变异体真心为马拉维人民谋福祉，怕不是他的脑子被丧尸给吃了。”黄恺靖无法再听下去，冷声打断唐飞的话。 “从我们的视角看，确实如此，但是镜头不会骗人。”唐飞摆弄着自己的宝贝相机，“看看它所记录的客观事实，将心比心，如果你是一个马拉维人，你会把那些给你带来美好生活的变异体当成敌寇吗？” 黄恺靖无法反驳，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非黑即白，也没有什么泾渭分明的善恶，他不知道变异体为什么要改善马拉维人民的生活，他们的所作所为或许是为了收买人心，或许是为了获得新鲜血液，可不论如何，在受益者眼中，进化神教伸出的援手要比虚伪狡诈的人类同胞更加宝贵高尚。 对话陷入尴尬且僵硬的沉寂，唐飞善意地笑了笑，打破僵局：“你刚才问我为什么会在这对吧，其实我在制作一篇关于变异体的大型系列报道，因为不想受限制，所以决定独自行动，这样方便我做暗访……马拉维是我最后一站，我在大洋彼岸就听说过这边热火朝天的改革了，偏偏‘五大流氓’对此无动于衷，我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要跑来看一看，这里可是第一个在变异体的倾力帮助下进行改革改造的国家，其中不知藏有多少英雄枯骨、血雨腥风，哎，想到这些，我就总是容易产生一种错觉，仿佛我拍下的照片都带有了历史的沉重。” 黄恺靖冷哼一声，没有回应。 “怎么？你该不会以为这弹丸小国，谈不上沉重二字吧？算了，异国他乡，老乡见老乡，不要伤了和气，谈点别的。”唐飞忽然换了个话题，“你呢，大明星，你又为什么在这儿？让我猜猜，有任务在身？跟变异体有关？” “国家机密，无可奉告。”黄恺靖决定结束这段不算愉快的对话，站起身的同时放下一张一百面额的美钞，就算唐飞喝个酩酊大醉也足够买单。 随后，黄恺靖动身走向酒馆大门，本想保持冷酷不再回头，可推开门后还是转身走回了唐飞的座位，扔下一张名片。 “像你这种战斗力为零的弱鸡跑来马拉维，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变成一具尸体，送进工厂被加工成人肉罐头。自己小心点吧，遇到困难和危险就打上面的电话，接通以后让他转0954号客服。” 唐飞双手捧起卡片，再次道谢，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一圈，问道：“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把可能暴露你们某些机密渠道的名片交给我？不怕负责任吗？” “别傻了。”黄恺靖嗤之以鼻，不屑道，“我给你这张可能救命的名片，就是在对你的生命负责任。” “所以，你也是个不喜欢按规矩办事的人？嘿，远救会要造星居然选了你，真是怪得很。”唐飞也掏出一张名片递给黄恺靖，“说了你可能不信，其实咱俩挺像的，有空了坐下来喝喝酒，说不定能成朋友。” 出于礼貌，黄恺靖接下了这张名片，但心里不以为意，身为资深觉醒者，又是炙手可热的大明星，他早就习惯了别人用各种方法接近自己给自己留下印象，有些人会像哈巴狗一样黏上来，也有些人会像唐飞一样先故作矜持然后再释放善意，都是不入流的小手段而已。 “祝你好运。”黄恺靖说完，转身走向大门，这次他果断利落地推开门走了出去，并不断加快步伐。因为耳道中，入耳式隐形蓝牙耳机传出了召集队伍的指令。 酒馆大门开了又关，唐飞望着手里的名片，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起身走到闷头喝酒的西方记者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 “该走了。”唐飞用英语说道，“回去拿装备，马上就有大新闻了。” 西方记者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举杯敬酒用生涩的普通话说道：“敬我们的大新闻，敬神奇的唐飞先生。” “得了得了，走吧。”唐飞失笑摇头，“神奇的不是我，而是我身后那位真神啊。没有它在，我怎么可能一个人漂洋过海拍下这些我需要的素材。” 西方记者无比羡慕地说道：“真希望有一天我也能成为‘它’的使者。” 唐飞耸了耸肩，笑而不语。 第三百四十一章 躁动(上) 推开酒馆大门后，迎面吹来的冷风让黄恺靖绷紧了脸蛋，他转头看见酒馆街边自行车司机们带着微笑的漆黑面孔，突感讽刺，自诩人类守卫者的自己，先后两次来到这个想向全世界呼救却无力发出呐喊的国家，都没有带来喜讯。第一次来到马拉维时是为了参与联合部队对变异体的追剿行动，如今再次回到这片土地仍是为了带来鲜血与战乱，而非和平与繁荣。 “难怪利隆圭收容所事件过后，不管放出多少铁一般的证据，马拉维人都不肯相信许队长是被变异体诬陷的。”黄恺靖心道，“或许，在这些人眼里，我们才是魔鬼。” “谁会说英语？”黄恺靖冲着蹲在街边的一排自行车司机问了一句，他并不指望他们之中有人会说华夏语。 “我，一点点。”一位黑叔叔举起了手，他头发灰白，但上半身裸露在外的肌肉像岩石一样坚硬，充满力量感，很多像他这样的自行车司机以前都在船厂或码头做工，长年累月的力气活练出了健身房里那些健美教练羡慕不来的坚实身板。 “那走吧。”黄恺靖报出一个地址，然后跨上自行车的后架，后架上装有充满填料的软垫，让乘客不至于被路途中的颠簸给硌痛了臀部。 这次黄恺靖作为对变特种作战的一员，用掩护身份潜入马拉维，行事自然不能大张旗鼓，所以黄恺靖既没有用反重力跳跃赶路，也没有给自己安排专车，而是决定入乡随俗，乘坐这种在马拉维较为常见的公共交通工具：自行车的士。 马拉维每年登记入户的机动车辆只有不到一千台，由于汽油和柴油的短缺，很多机动车车主也不会奢侈到经常驾驶机动车，而且马拉维的基建极为落后，许多道路都是机动车无法通行的羊肠小道。因此在马拉维，公共交通工具的通行频率极低，人们在出行时往往会选择低碳环保且省钱的“人力公交”，也就是自行车的士，类似于华夏上世纪民国年代的黄包车，这样的自行车的士优点在于便宜方便，不仅能载货载人，有时还会客串救护车将病人送去急救。 自行车悠悠荡荡来到一处旅社，这是临时秘密据点，特战小队分批潜入马拉维后会在这里集结，然后向近期活跃在马拉维境内的变异体发起总攻。 既然此次行动的领队齐心吾已发出集结信号，那么想必大战近在眼前，如无意外，集结高端战力的特战队会以秋风扫落叶之势荡平变异体在马拉维建立的各大教堂。 抱着这样的想法，黄恺靖推门走进旅社，在柜台核实身份后从密道进入地下室，齐心吾与齐烈叔侄已在里面等候，室内还坐着其他觉醒者，人数远比黄恺靖想象的要多。原定的作战计划是将特战队分成几个小组，同时向不同目标发起进攻，按理说参加战前会议的应该只有几个组长，而不该是所有人，这么多黑头发黄皮肤的亚裔聚集到同一个地方，肯定会引起注意。 黄恺靖扫了一眼会议桌，齐烈坐在齐心吾右侧首位，眼里燃着火光，看到他阴沉铁青的脸色，黄恺靖心中咯噔一声，难道出了意外？ “坐。”领队齐心吾拉开自己左侧的空座，示意黄恺靖坐下，“好，人都到齐了，我有件……有件事情要讲。” 黄恺靖更感不妙，正襟危坐，等着齐心吾详细解释。 “二十分钟前，我接到了三条命令，分别来自远救会、总参、十九局。”齐心吾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只不过相比他叔叔齐烈，要显得更为镇定沉稳，“命令内容完全一致：我们必须立刻撤离马拉维，原定作战计划全部取消。” 齐心吾的话立刻引起不小骚动，连时刻抱着偶像包袱注意保持形象的黄恺靖都险些从座位上跳起来。 “静一静，我知道大家都有疑惑，请先保持安静。”齐心吾站起来把双手往下压，但没有起到多少效果，在场的觉醒者大多不属于十九局，齐心吾的处长身份毫无作用。 “闭嘴！”齐烈砂锅似的拳头砸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灼热的气息让地下室瞬间变得鸦雀无声，落针可闻。流火战神，恐怖如斯。 “你继续说。”齐烈瞪了齐心吾一眼，眼神并不友善。 齐心吾深吸一口气，说出一个更为劲爆的消息：“刘局长的原话是，对变战争结束了。总参那边给出的消息是，变异体投降了。” “投降了又怎样？”一位激进的好战分子顶着齐烈的赫赫威名拍起桌子，“老子全家都死在变异体手里，他们说投降就投降？你们十九局的人都他妈脑子喂了丧尸吗！” “我再说一次，这不是十九局的单方决定，这是来自中央决策层的指示！”齐心吾吼了回去，“你们杨会长也给出了一模一样的命令！还有！现在我是特战队总指挥！谁再打断我的话，军法处置！不服从命令者，回国以后统统滚去觉醒者法庭受审！抗命妄为者，格杀勿论！” 总是带着微笑的人一旦卸下笑容就变得可怕，总是沉着稳重的齐心吾头一回像这样勃然大怒，骇人的狰狞表情立刻镇住了场面。 “我们的血仇，一定会报！凡是从远江走出的变异体，全都得死！这是杨会长的原话，我了解的情况只有这些，有任何问题，回国以后去问你们的杨会长。”齐心吾显然失去了耐心，“现在，都给我服从指挥，分批撤离马拉维，黄恺靖留下，你有其他任务。” “什么？”黄恺靖还没回过神来，近在眼前的旷世大战，怎么陡然间烟消云散？一向主张灭绝变异体的杨会长，怎么会给出这种无脑的命令？ “你要以形象大使的身份，代表全体觉醒者，与圣殿马拉维教区的红衣主教会面，签订停战协议，并承认变异体对马拉维做出的贡献。这也是……命令。” 黄恺靖的座位在不同方向的重力撕扯下四分五裂，他冥冥中有一种感觉，自己与战地记者唐飞的相遇并非偶然。 第三百四十二章 躁动(下) 驴友们都说，如果你没有时间走遍广袤的南美大地，那就抽空去一次智利，在这个南美洲最为安全的国家，有跨越38个维度的土地，有沙漠，有冰盖，有雪山，有湖泊，有森林，你可以看到企鹅、海狮、秃鹰、羊驼、美洲豹。 现在，还要加上一个新物种，而这人人好奇又敬畏的新物种正是特战队此行的目标。 李旭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又去街边小推车旁端了一杯moto.con.huesillos，难得来一次智利，要是不尝尝这里举世闻名的葡萄酒和夏季特饮，那真是太过可惜——天知道下一次全球灾难降临时，智利这个国家是否仍会继续存在。 “喝点。”李旭把装着饮料的纸杯放在高达手边，装作随意说道，“任务结束以后要不要顺便请个假，在这晃几天？可以去复活节岛看石像，可以去普耶韦湖垂钓，还可以去阿塔卡沙漠看星星，听说在天文旅馆能看到全世界最美的星空呢。” “没心情。”高达拨开饮料杯，透过窗外望着天上大片大片的粉红色火烧云，面若冰霜。 李旭自讨没趣，悻悻坐到一旁，不能理解高达为何如此冷淡。 黄昏已至，窗外传来嘈杂的喊叫声，店主慌忙跑去把门窗关上，并打着手势示意店内寥寥几位客人保持安静。 “那帮该死的小鬼又来了。”一个坐在窗边独饮的老人用西班牙语骂道，“他们就是没有经历过皮诺切特的军政统治，小小年纪对正府毫无畏惧，面对武装警察都敢动手。” 11年恰是智利正府换届时期，因为国内极大不公的教育制度，浩浩荡荡的学生运动在这一年达到顶峰，左派利用改革教育为制度煽动学生革命，借此打败右派，然而上任后立刻摆出了政治家的丑恶嘴脸，拒不兑现当初承诺的教育免费制度，然而学生内心的革命火苗已被点燃，加上这一瓢滚油，顷刻间煽动全境。 学生运动滋生混乱，而混乱为变异体提供了可乘之机，反过来变异体又为愈演愈烈的学生运动提供了武装力量，以前警察不敢镇压学生，现在警察压根没能力镇压学生。 “这些年轻人都读了高中大学，怎么能蠢到相信变异体？”李旭用故作老成的语气嗤笑自己的同龄人，想到同为高中大学的年纪，他已成为超能学院的教官，而智利这些nini（ni.estudia，ni.trabaja，既不学习，也不工作，意指啃老族的贬义词汇）却傻乎乎地相信变异体能够解决人类无法解决的难题，给他们带来公平的教育制度，李旭的优越感就油然而生。 “快到晚上了，还要等多久才能开始行动？”高达显然不关心这些问题，她只觉得内心炽热翻滚的战意需要释放，假如眼前出现一个变异体，高达可能等不了命令就会出手将之锤成烂肉。 “外面游行示威的学生里很可能有变异体，你不要冲动。”李旭正色道，“一切按计划来，等方队的命令，你要是乱来，不光要上法庭，可能还会害死自己人。” 高达默不作声，两手捏着桌面，悄无声息地在钢制餐桌上留下八根指印。 李旭看在眼里，心惊胆战，正要出言安抚，就听见隐形耳机里传出领队方玉的声音。 “智利特战队听令，我是方玉，我命令所有人，即刻赶到奥希金斯大街外的临时据点集合。” 这道命令没有再次重复，高达立刻起身，不顾店主的劝告大步往外走，李旭匆匆忙忙跟在她身后，心里犯起嘀咕，原定作战计划不应该是这样啊，把所有人聚集到奥希金斯大街，那不是等于把自身暴露给变异体的眼线吗，难道是要集中力量突破一点？可要是这样的话，其他变异体望风而逃怎么办？再者，这里毕竟是智利，不是他们的主场华夏，万一变异体得到消息调动超级战力呢？ 想想温言圣一那样的变态，很可能随便来一个都能碾压没有携带重武器且无法呼叫导弹部队和海陆空三军支援的特战队。 李旭意识到事态有变，但绞尽脑汁也没想到当所有人赶到奥希金斯大街集合后，方玉竟然宣布变异体已经全面投降，上级下令放弃原定作战计划，全体撤离智利。 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对特战队成员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那些只服从上级命令、与变异体没有私人恩怨的王牌尖兵还能控制住情绪，而从远江一路杀出来的觉醒者们无论如何无法接受这个结果。即便是享有极高声誉的“圣母”方玉，也差点没能控制住场面。 李旭看见身旁的高达像触电一样颤抖不止，无比担心她会当场发作。 可突然，高达松开了拳头，对着李旭展颜一笑。 “你之前说，任务结束以后，想一起去旅游是吗？复活节岛？普耶韦湖？阿塔卡沙漠？现在任务结束了，你还去不去？去的话，你去找方队长让他通融一下吧。” 巨大的幸福感把毫无准备的李旭撞得两眼冒星，他承认自己在这一刻成了一个让人作呕的笨蛋，看到心仪女生脸上的微笑，居然转瞬间把血海深仇抛到了九霄云外，嘴里咬牙咬出的血腥味好像都变成了甜味。 不过要从方队长那求到一个违反规定的假期可不容易，李旭不得不玩起了文字游戏。 “方队长，上面的命令是原定作战计划取消，特战队分批次撤离对吧？”李旭小心翼翼地说道，“我们服从命令，就是，我，能不能请您把我和高达放在最后一批撤离？” “嗯？”方玉听出言外之意，一双清澈的眼睛看得李旭心里发毛。 “您知道，我们以后想休假肯定很难，我一直想来智利旅游却没有机会，这次好不容易来了，而且高达还同意跟我一起，我……”李旭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什么好。 “唔……”方玉沉吟半晌，心念百转，最后目光落在自己中指的订婚戒指上，想到自己即将来到的婚期和蜜月，方玉决定给眼前这个鼓起勇气向冰山求爱的小伙子一个机会。 “好，去吧。”方玉拍了拍李旭的肩膀，“不许出岔子，你要是出了问题，我怎么跟吴校长交代？” 第三百四十三章 圣母心 “嗯，放心吧，一切都好，是的，很快就回去了，在家乖乖等我就好。” “又打呵欠了，困了？你这才刚醒啊，还是跟以前一样，是条睡不醒的小懒虫。” “嗯嗯我知道了，放心吧会给你爸带一箱上好的红酒，对了，你一会儿问问他要不要喝皮斯科酒，智利特产，很有名的，听说是用葡萄蒸馏酿制的烈酒。” “好，你去休息吧，再睡二十几个小时，我就到家了，哈哈。” 挂断视频通话前，方玉对着摄像头送出一个飞吻，手指摩挲在屏幕上，仿佛摸着爱人恋恋不舍的脸。 与远在马拉维的齐心吾不同，方玉接到的指令是由杨小千亲自传达，在视频电话中方玉至少将同一个问题重复了三次，直到确信杨会长也认为变异体不再对人类构成威胁后，方玉才召集潜伏在智利首都圣地亚哥的特战队成员，宣布这一消息。 方玉不像其他特战队成员一样沮丧暴躁，他其实很乐意看到这个结果，只是有些担忧这可能是变异体的陷阱或者缓兵之计。 方玉感到欣慰的原因很简单：仇恨从来都不是支撑他前行的动力。 远救会内大部分成员都知道方队长有一个“方圣母”的外号，当然，这个称呼并不带有恶意，事实上大多数远救会成员都感激方玉的所作所为，如果没有方玉的圣母心，那么很多人都没法活到现在，在最困难的时期，是方玉带着曙光，划破重重阴暗黑幕，将找不到生路的幸存者们救出死地。 既然是真正的圣母心，自然不会对过去的仇恨念念不忘，方玉的信念自始至终都是守护，守护每一个值得守护的人，而仇恨只会带来无止无休的纷争战乱，而战争则会不可避免地摧毁方玉想要守护的某些人或某些事。 此前方玉之所以坚定不移地站在灭绝变异体的激进派阵营中，是因为方玉没有被和平的假象蒙蔽，他很清楚如果不能破灭圣殿的阴谋，那么变异体一定会对更多人造成伤害。如果刘局长和杨会长真的能够确保变异体不对人类构成威胁，那么方玉更愿意接受一个和平的结局，这意味着更多他想要守护的人能够继续活下去，毕竟，牺牲总是伴随着斗争。 至于刘局长和杨会长是否真正掌控了局面，方玉心底多少存有怀疑，不过，他与最高决策层的距离太远，那不是他应该考虑的问题，既然上面已经下了命令，那他遵从命令即可。 如果能够以不流血的方式和平解决变异体危机，那么方玉参加婚礼时的心情也能更加美好，因此，在李旭提出请求时，方玉做了一次小小的违规操作，将他和高达两人放在了分批撤退的最后批次，给李旭争取到了宝贵的六个小时。 当然，方玉也想到了其中的不妥，所以为求保险，方玉特意嘱咐两位十九局的同志盯住李旭和高达。 参与此次行动的人员中也有来自十九局的同志，这些同志有相当一部分不是觉醒者，而是注射过特级强化药剂的尖兵，全都配备了顶级单兵装备，身上还有各种黑科技道具，而李旭和高达两人既没有接受过专业的反侦察训练，又没有提升感知的超能力，不可能发觉身后还跟着两个影子。 不仅如此，跟在李旭和高达身后的两位同志还能通过内置的摄像头和定位监听器，将身边发生的一切传回远在大洋彼岸的华夏十九局——虽然不知道十九局是如何做到这一点，但方玉可以肯定，十九局的行动指挥中心一定密切注视着特战队成员的行动。 假如李旭和高达表现怪异，他们一定会出手阻止，或者及时发出通知，这样一来应该就能确保万无一失。 “六个小时也走不远，最多就在周边转转，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方玉心道，“我也得抓紧时间去采购特产了。” 像购买葡萄酒、皮斯科酒以及各种纪念品这样的琐事，方玉本不必亲自动手，只需要下一道命令自然有人代劳，但方玉更倾向与自己动手，这样才能在选购的同时增进自己对这些东西的了解，等到将它们带回国内作为礼品亲手递给爸妈和岳父岳母时，也能侃侃而谈，为他们介绍这些礼品，如此方显诚意。 正要出门，耳朵里却响起了李旭急切的声音。 “方队长！方队长！” 安全屋内的特战队成员纷纷讶异抬头，李旭使用的是队伍公共频道，因此他们也听到了那两声叫喊——一般来说，除了指挥官，其他人只会在紧急情况时使用公频通话，以免对其他人造成干扰。 方玉变了脸色，急忙拿起战术平板点了几下，把李旭调到了自己的私人频道，沉声问道：“什么事？你在哪？高达呢？” “我在……我不知道我在哪，但我的定位器还在，高达，高达她……” 李旭声音中的犹豫和彷徨让方玉心中一沉。 “高达她怎样？没有时间给你犹犹豫豫，说！”方玉怒喝出声的同时开始用平板查看定位，发现代表着两位十九局的同志和李旭、高达的四个红点都聚集在同一个位置。 “她把我打晕了，还有，我身边这两个十九局的同志是您安排来跟踪我们的吗？也被她打晕了，现在我们仨都被绑在一个房间里，好像是储物室。”李旭急促道，“高达把她的耳机、平板和定位器全都扔在这儿了，她不知道去哪了，但是我猜她肯定是去找变异体了！” “对不起方队，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李旭连声道歉，竟带了点哭腔，“之前高达就表现得很奇怪，虽然不知道有什么原因，但我能感觉到她很想找变异体报仇，是我太傻比，我早该想到她不会接受撤退的命令……她骗我的时候，我真的以为……是我太傻比了，对不起方队，方队，求求你，快把高达找回来！” 第三百四十四章 艰难的抉择 李旭在以往战斗中只有奋勇杀敌和服从指挥这两种状态，从未进入过下一阶段，而方玉则久经阵仗，经验丰富，不仅多次指挥小规模特种作战，还在南都保卫战中担任魔潮快速反应部队总指挥，因此李旭的焦躁慌张并没有感染方玉的情绪。 “你不要慌，你们先自己想办法出去，我来想办法找到高达。” 方玉说完，把李旭抛到脑后，开始冷静分析。李旭有超能力在身，身旁又有两个训练有素的特种尖兵，不管高达用什么东西把他们绑住，他们想要脱身都不是难事，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高达所在的位置。 高达抛弃了应该随身携带的通讯设备和定位器，自然是为了拖延时间，选在这个时间点做出这样的事，高达的目的显而易见：她要去找变异体报仇。这看起来是件很可笑的事情，毕竟杀死高达亲人或朋友的变异体又不可能出现在圣地亚哥的教堂里，但方玉作为一个远江人，能够理解高达这种执拗。 那么，高达接下来最有可能做的就是找到最近的变异体聚集地大开杀戒。她自己也知道活跃在智利的变异体基本不可能与她有个人恩怨，她只是单纯的想杀变异体而已，所以杀哪里的变异体都一样，自然会选择最近的。 为什么她不会故意绕开最近的目标，降低被预测到自身行动的可能？很简单，因为高达会做出这种举动就说明她想报仇想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她根本就不在乎被抓住，也不在乎回国以后上觉醒者法庭受审，更不在乎方玉是否能预测到她的目标。 既然不在乎复仇的后果，那么复仇的时间自然是越早越好。 方玉镇定地调出战术平板内的记录功能，查询李旭定位器的行进轨迹，发现李旭停留在原地已有十五分钟。如果高达乘坐出租车，十五分钟时间足够她赶到最近的圣殿教堂，而这座教堂，应该就是高达的目标。 “特战队听令。”方玉在队伍公共频道沉声说道，正要下令让所有人立刻赶往目标所在地，话未出口，脑中便闪过一道亮光。 这件事情，不对劲。 回头想想，从头到尾都充满疑点。之所以让自己将特战队成员召集到一处再宣布消息，就是考虑到某些人可能情绪失控，为了避免他们抗命不从独自行动才这样做。既然都考虑到了这种可能，为什么还要特意将特战队成员分批次撤退呢？不应该是严令所有人就地等候，一起撤退吗？十九局给出的解释是，智利距离太远，不便安排大批成员同时撤离，可事实真是这样吗？ 另外，为什么在自己犯下失误时十九局的人没有阻止自己呢？派去追踪的两位十九局尖兵又怎么会被发现呢？又怎么可能在暴露之后连警报都没有传回就被打晕呢？ 这是一个陷阱！ 针对谁的陷阱？高达？不至于，她在普通人眼里是个强大的觉醒者，但在高层眼里只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那就只剩下一个解释，有人想要破坏这份来之不易的和平！ 试想，如果高达到变异体的教堂里乱杀一气，变异体又怎么会忍下这口气？如果变异体展开反击，仇恨的雪球就会滚起来，最后形成无法阻挡的雪崩，历史上不知道有多少类似的案例。 还有更糟糕的可能！ 高达再强也有限度，虽然她觉醒的能力能够完美契合她卓越的搏斗能力，但归根结底，直到新远江南城门大决战时才觉醒的高达，还算不上是一个资深觉醒者，一旦遇到进化程度较高的变异体围攻，很可能双拳不敌四手，含恨而终。 如果高达死在了圣地亚哥，那么她的死讯将会再一次将所有觉醒者的愤怒和仇恨推至顶峰，暴戾的情绪会蒙蔽所有人的双眼，他们不会认为高达才是破坏和平的人，他们只会想到要用变异体的血来祭奠牺牲的战友和惨死的亲朋好友。 即便是杨会长，即便是文首长，也不敢把这些灌满杀意戾气的不定时炸弹留在国内，他们的杀意必须有宣泄的渠道。宣泄仇恨的对象，只有变异体，而宣泄的方式，自然只有战争。 怎么办？ 方玉心中后悔至极，但后悔已经无济于事，算算时间高达现在很可能已经站在了圣殿教堂的门口，就算是插上翅膀飞过去，也来不及阻止。 那么，现在还有什么选择？ 如果以绝对理性来看待此事，现在最妥当的处理方式就是把李旭三人接回安全屋，严令禁止所有人外出，任由高达自生自灭，事后拒不承认高达的身份，任由圣殿发言人、智利正府和外交部去扯皮。哪怕人人都知道高达是华夏派来的人，只要己方死不松口，就能给圣殿一个台阶，给智利正府一个台阶，以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保住这珍贵的和平。另外还要将李旭软禁，封锁消息，甚至要与圣殿高层合谋，编造出一个令人信服的故事来淡化影响。 但方玉肯定做不到，在方玉看来，如此冷血无情的事情，只有丧失了人性的家伙才能做得出。 或者，学洛应南一样，向上通报，等待上级命令？这样可能会落下一个失职的罪名，并在杨会长心中留下一个应变能力不足的坏印象，但却能逃脱大部分责任。 但是时间不等人，谁知道晚个一两分钟会发生什么。 必须立刻行动！ 想要阻止高达已是不可能的事，但只要动作够快，就能保住高达！ 可是，根据情报，仅在圣地亚哥城内，变异体就设有三座教堂，其中很可能有红衣大主教坐镇，实力高强的变异体必然不少，如果要行动，那么保险起见，最好是全员出动。 可全员出动……方玉瞄了眼仍然愤愤不平脸色阴晴不定的特战队成员们，如果他们看到高达和变异体交战的景象，他们一定会立刻加入战局，若他们杀红了眼，恐怕自己刹不住车。 那么事后，所有人都要上觉醒者法庭接受审判，方玉很清楚杨会长和于议长的作风，法不责众从来不曾存在于他们的字典里。 怎么办，怎么办？ 方玉心乱如麻。 第三百四十五章 复仇(上) 黑头发与黄皮肤这两种特征在圣地亚哥的街头上并不惹眼，智利国内有不少亚裔，其中华裔占多数，有的华裔祖上几代人都生活在智利，世代经营饭店、服装、铜矿等生意，还有的则是近几年从华夏来到智利的留学生。 因此，高达非常顺利地来到圣殿教堂门前，一路畅通，甚至没人多看她一眼，就连同路的几个亚裔面孔都是一脸冷漠，直到高达走到教堂门前，那几个留着短发学生模样的年轻人才对高达打了个招呼。 高达来到智利的时间不长，但可以肯定这几个年轻人古怪的行李方式绝对不是智利习俗，而应该是吃人邪教搞出来的礼节。 所以高达没有做出回应，反而用刀子一样锐利的眼神瞪着那几个年轻人，他们很快表现出了不满，但没有采取行动，而是调整表情，一脸虔诚地走进教堂大门。 说是教堂，其实一眼就看得出来，这是由一间风格近似的建筑临时改造的四不像产物，毕竟建造教堂需要不短的时间，而想尽一切办法提升发展速度并在世界各地迅速扎根的变异体，根本不可能设计并建造属于自己的教堂，于是他们就会侵占其他小教派的教堂，鸠占鹊巢，一如t原体寄生人类的本质。 高达抬眼打量着这座从上到下各处都透着怪异的“教堂”，思索着自己应该从哪里开始动手。 很快，高达找到了目标。 或许是因为这座教堂大部分信众都是居住在圣地亚哥的亚裔，西式风格建筑的大门上竟然还挂着一块类似牌匾的长方形木牌，上面用西班牙语刻着一行字：主的荣光照耀众生。 “呵。”高达不屑地笑了声，她看不懂西班牙语，但能猜出上面一定写了一些有关“进化之主”的狗屁不通的内容。 就从这里开始吧。 高达微微屈膝，气沉丹田，纵身一跃，注射过强化药剂且有符文手环加持的躯体猛然爆发出一股巨力，将高达送上半空，如果穿在脚上的只是一双普通球鞋而不是特制战靴，搞不好这一脚踏下去鞋底就会烂掉。 跃至半空，高达顺势抬腿，小腿如死神的镰刀般斩出，带着破空声将木牌斩成两截，顺带着将大门上方踢出一个偌大豁口，粉尘弥漫半空。 按理说，只身闯入敌巢，应该尽量低调，不该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更不该在战斗尚未发生时就浪费体力，但高达这一回带着特殊的使命，她必须这么做。 变异体的反应很快，牌匾刚被踢断，教堂里就窜出几道鬼魅般的身影，等到高达落地时，已有两个穿着黑色教袍的变异体站在高达身前，神色不善。 高达退后一步，行了一个抱拳礼，但并未躬身，随后她抬脚踩在木牌上，开口想要说点什么，却忘了踢馆的正确辞令，于是干脆直表心意：“我今天，要打死你们。” 两个变异体悚然一惊，面面相觑，他们不久之前才得到来自圣白大人的圣谕，准备撤离智利，与进化之主其他子民一同前往外蒙古建立属于圣族的国家。圣白大人严令，如无允许，绝不能与人类发生争端，这让两个变异体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应对。 短暂的犹豫葬送了他们的逃生机会，高达发表完宣言后毫不犹豫地动手，笼罩在淡淡辉光中的拳头在浑身筋骨的推动下轰向左侧的变异体，使他的头颅像从高楼跌落的西瓜一样爆裂，紧接着高达侧身弹腿蹬断了另一个变异体的小腿，失去重心的变异体在高达炉火纯青的擒拿技下毫无反抗能力。 高达并掌成刀，指尖从眼部轻松洞穿怀中头颅，摸索片刻后，高达奋力抬手，将一颗脑核连着血丝和脑组织一起从眼眶里拔出。 “你看到了吗？”高达将脑核装填到符文手环中，替换掉其中一颗普通丧尸的脑核，喃喃自语，“老头，既然你死不瞑目，那就睁大眼睛好好看着，看我是怎么用你教给我的功夫，把这些恶心的狗杂碎打死。” 这几下闹出的动静不小，教堂内随后闯出更多身影，其中一位身穿立领红袍，其余几个则都穿着黑色长袍，有的是立领，有的是圆领，穿着教袍的变异体走出教堂后，许多信徒也从昏暗的教堂里走了出来，好奇地向外张望。 令高达意外的有三点，第一是这么一个小小教堂里竟然会出现这么多变异体；第二是这些信徒的年纪看起来普遍在二十到三十岁，理应接受过现代教育，竟然会如此轻易的被变异体蛊惑；第三是这些信徒看见自己脚下的两具尸体后，非但没有露出惊吓、恐惧、反胃的样子，反而眼中隐隐有了兴奋的意味。 他们为何兴奋？ 高达自然不明白，她杀了两个变异体，就意味着圣殿将会额外放出两个转化名额，这对那些无比盼望自己能够转化成变异体的信徒而言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当然高达也不在意，她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那个穿红袍的变异体身上。 “立领红袍，红衣大主教？”高达狂放大笑，大步前行毫无畏惧，“过来受死！” 红衣大主教没有被激怒，仍然站在原地，几个穿着黑袍的变异体解开长袍，将高达围在中央后露出了狰狞的原貌。除了拥有伪装能力的假面变异体以外，其他变异体一般进化程度越高，对人类形态的复原就越全面，而这几个变异体的进化程度显然不是很高，失去宽大教袍的遮挡后，露出来的畸形且扭曲的身体立刻引起信徒们的惊呼。 站在前方十步之外的红衣大主教回过头看向自己身后的教堂，喷上黑漆的祷告椅上，一位戴着眼镜的年轻人放下手中的掌机，对着红衣大主教点了点头，随后起身走向教堂内部的密道，头也不回地离开。 “恭送圣使。”红衣大主教对着年轻人的背影微微鞠躬，低声呢喃。 第三百四十六章 复仇(下) 被几个变异体围在中央，高达很快陷入缠斗。 若是一对一，高达能够轻松碾压这里任何一个变异体，但要以一敌多，高达却是力不从心。因为高达在硬实力上并不能对这些变异体形成碾压，即便有强化药剂和符文手环的加持，高达的力量和速度也只能堪堪赶上这些对手。 凭借着超能力带来的强大破坏力，高达能够徒手对这些身躯坚硬的变异体造成伤害，凭借着丰富的搏击经验和过人的武学天赋，高达能够近乎完美地运用自身的力量，并利用技巧轻易击败力量相仿的敌人。 但当高达陷入重围，她需要同时应对来自几个方向的攻击，这大大压缩了她的施展空间，若是这些变异体配合生疏，高达还能针对一点进行突破，但他们配合默契娴熟，让高达无计可施。 高达曾在江北省无限制格斗中蝉联三任冠军，她对自己身体状况的认知就像长跑运动员一样专业，所以她很肯定如果把战斗拖成持久战，自己必败无疑。幸好她在进门前就将两个变异体的脑核替换到自己的符文手环上，否则如果符文手环没有得到能源供应，要不了多久她就会因剧烈搏斗造成的体力消耗而变得动作迟缓、气喘吁吁。 想到符文手环，高达心底多少有些后悔，既然是复仇，就不该被武者荣誉所束缚，而应该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才是，放弃了狙击枪高爆弹等威力强大的热武器不用，想以此证明武者的技击之道，但到底还是借用了符文手环和强化药剂这样的外力不是么？ 人总是这么纠结，高达心想，一方面想要杀掉更多变异体，用他们的血来祭奠老头，另一方面却又想堂堂正正地用拳脚来击败、击杀仇敌，这两点本身就是相互矛盾的，拳脚杀敌，怎么比的上机枪大炮的高效呢？ 高达忽然止住身形，不再腾挪移转，将她团团围住的几个变异体随即停下进攻，谨慎地缩进距离，并用眼神和肢体动作彼此交流。 这些家伙的战斗智商已经得到了很大提升。在远江对尸战争时期，像这种进化程度一般的变异体大多都是只会闷头打出脑浆子的蠢货，而现在他们却像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表现出令人胆寒的作战素养。 “看来今天我是走不了了。”高达轻叹。 如今已是必死之局，但高达并不畏惧，来时她就已有死志，压根没想过要活着回去。但她也自知之前是自己热血上头冲昏了脑子，做了个愚蠢的决定，所以在生命最后的短暂时刻里，恢复清醒的她要做出聪明人的应对。 既然无法在数量上满足复仇的需求，那就用质量来满足，高达将目光投向十步之外的红袍变异体，只要想办法突出重围，将所有能量集中在拳锋上，或许能打出致命一击将他击杀。 那可是每个大教区仅有一位的红衣大主教，如果能把他当场打死，也算是重现了武者荣光，足以慰藉老头子的在天之灵。 可惜，红衣大主教没有给高达机会，就在高达思考突围方法的这片刻时间里，他冲着身旁两位黑袍教士点头，给出一道指令。 “杀了她。” 两个身穿黑色立领长袍的变异体露出嗜血神色，解开教袍一跃而起，由上至下从两个方向朝高达刺出利爪，同时围住高达的几个变异体也骤然发动，从各个方向扑向高达。 高达的处境立刻变得岌岌可危，全力躲闪之间险象环生。 固定区域内的乱斗就像尚未走入文明期的政治斗争，无力还手就意味着无法为自己打开足够的空间，而转圜空间的减少就意味着失败的接近。 短短十三秒钟后，高达就被逼入绝境，从上下左右四面八方袭来的利爪和毒液锁死了高达的躲避空间，无论如何动作都不可能完美闪避掉所有攻击。 到此为止了？高达心中哀叹，本来想着至少要杀一个红衣大主教，没想到却只能拉几个炮灰垫背。 不过，有炮灰垫背，总比白白送死来的好，高达目光决绝，放弃躲闪，准备拼着承受几记致命伤，多拉几个垫背。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一道坚硬的土墙拔地而起，形成一个形似鸡蛋的保护壁，厚实壁垒形成的同时，高达脚下的地面轰然瓦解，地底伸出两只灰黄色的“大手掌”，拉住高达脚踝将她拽入地底。 墙壁遮挡光线后，高达只感觉眼前一黑，脚下一沉，便陷入了一个幽深的地下洞穴，伸手不见五指，但能隐隐听见上方传出的声响。 地面上，一个又一个身穿紧身战斗服的身影闯入教堂，将变异体和进化神教的信徒团团包围。教堂外的街道上，两队戴有战术头盔的精锐战士分别把守住教堂四面的交通要道，架起狙击阵地和机枪阵地，陈放在脚边的装备箱里摆满威力巨大的杀器。 红衣大主教没有料到这一幕突变，微微呆滞后他沉着扫视教堂内这队人马，发现他们都戴着纯白色的鬼怪面具遮住面容，几乎所有面具额头处用血红的染料写出一个西班牙词语：复仇！ 只有一个例外。 “你们以为戴上面具就能掩饰自己的身份了？”红衣大主教的目光游弋一圈，最后定格在中间一个白色面具上，这是唯一一个例外，这个面具纯白如雪，空无一字。 “我是否可以将你的行为理解成代表华夏对圣殿宣战？你想清楚后果了吗？”红衣大主教一字一顿地问道。 被红衣大主教凝视的指挥官没有回答，他缓缓抬起手，教堂外的狙击手打掉了附近街道所有摄像头。 在附近居民的尖叫声中，带着白色面具的指挥官猛然握拳。 “听我命令……” 拳头向下砸落，砸碎下令者坚守多年的信念。 “在场所有目标，格杀勿论，一个也不放过，开火！” 冰霜凛冽，刮起血雨腥风，雷霆万钧，盖住凄惨哀嚎。 第三百四十七章 平凡是他唯一归宿 一成不变的长廊里，杨小千推着轮椅，缓步而行，长廊里没有照明灯，由廊壁本身发光照明，失去了参照物，也就只能从车轮的转动频率来判断速度。 刘中千跟在杨小千身旁，小手搭在轮椅的扶手上，握得很紧，皮鞋鞋跟踩踏地面的声响像主人的心情一样沉闷。 或许是走累了，杨小千忽然停下脚步，对着轮椅上的人轻声问道：“你是故意的？” “是的。”刘远舟说完，以不容置疑地语气补上一句，“不许抽烟。” 杨小千愣了愣，眼角余光瞥见站在自己身旁的小男孩，抽回了放进裤袋的手，没有取出烟盒。 “方玉……”杨小千沉吟半晌，本来他应当感到愤怒，但现在心里更多的却是麻木，好像这些日子里所有情绪都在那个揭露惊天绝密的密室里发泄完了。 “方玉可以说是对‘好人’这个词的完美定义了吧，为什么要这样对他呢？” 杨小千心知肚明，高达的反常与十九局脱不开关系，她不是许乐，怎么会突然失去理智不顾一切地去找变异体复仇？唯一的解释就是刘远舟通过各种渠道向她灌输复仇的概念，他能控制高达接受信息的所有渠道，自然也能操控高达的情绪，但刘远舟这样做实在没有道理。谁都猜得到，方玉一定会为高达的错承担责任。 “因为他是个好人，好人理应有一个好的归宿。” 轮椅上的发生装置传出充满机械感的电子音，看来刘远舟懒得再动用自己身体内的发声器官，毕竟他今天已经说了太多。 “通过这个实例，我想让你明白一件事，并思考一个问题。” “首先，你可以看到，零一对高达可能采取的行动做出了判断，已经发生的事实也在零一预判的几种可能之中，但是零一为什么没有将这个可能放在第一位呢？” “因为零一没能获取所有信息，对于一个数字生命而言，要理解情感很不容易，但要把情感当成一个指标来量化却并不困难。只需要把人的种种表现归类到不同的情绪集合中，再统计分析不同种类的情绪可能引起的生理反应及心理反应，便能根据已知条件大致推断出结果，就像一道数学题，所以零一基地能在那些人类操作员的合作下预防犯罪。但全知全能从不存在，在已知条件不足时，未必总能得出正确答案。” “况且，浩瀚的宇宙并不由数学规则所组成，零一也像人类一样需要成长，需要在未知中探索。如果一切都有了既定的答案，未必是最好的结果，有时意外反而会引向更好的结局。” “如果dna的复制和遗传始终精确无误，那么地球生命的进化基础就不复存在，如果文明发展史从不曾出现意外，那么我们至今还是茹毛饮血的低等物种。这是你必须理解的一件事，当意外发生时，它未必是一件坏事。” “抱歉，我还真没法理解。”杨小千摇摇头，“机器也会出意外？” “机器当然也可能出现意外，比如这次零一就没有准确判断出高达的行为。” “这算意外么？这明明就是你故意安排好的，如果零一知道高达的过往，就不会出现这种失误。”杨小千嗤之以鼻。 “这就是我说的已知条件不足。”刘远舟没有否认杨小千的话，“外面的世界充满未知，早晚都会有意外。” “算了，你说的我会记住，但我不在意这些，我只想请你告诉我，你说方玉是个好人，应该有个好归宿，这算什么好归宿？” 想到发生在圣地亚哥的血战，杨小千就为方玉感到心痛，方玉下令全歼变异体的原因很容易想到，他想要保护自己人，不希望让特战队成员回国后被追责，被送上觉醒者法庭，所以他就自己揽下所有责任。 让一个抱有圣母心的好人亲手打破自己的信念，实在是一场痛苦不堪的折磨。 “你认为方玉能成为一个优秀的领导者吗？”刘远舟不答反问。 “不能。”杨小千果断给出答复，方玉在南都保卫战中的表现已经提供了有力证明，像他这样的人，或许能够成为一个小圈子里人人爱戴的领袖，因为他聪明、善良且敏感。但若将他放到多元化的复杂斗争中，他本身的道德观就会与他应该采取的行动互相冲突，他做不到为大局利益而果断牺牲小部分人，同时他又足够聪明，聪明到能够理智地认识到自己应该重视大局利益。 理性与感性之间的矛盾难以调和，如果方玉的层次继续向上攀升，而他又没能改变自己的观念，那么他将会不断地折磨自己，陷入痛苦与困惑的沼泽中难以自拔。 “以前方玉通过服用药物来镇定精神时，你想过那么多方法让他改变旧有观念，你认为抛弃不必要的道德负担就能使他快乐。但方玉不是你，人与人之间总有差别，为什么你没有想过让他放弃现在的工作呢？” “现在，他能认识到自己的无力，让他在一次短暂的痛苦过后，远离高高在上的职位，变回一个平凡又普通的小人物，与他的妻子携手共度余生，做他想做和应该做的事情，这不是一个很好的归宿吗？” “智利特战队回国后，特战队其余成员不会承担责任，因为他们是奉命行事，无罪可证，而方玉则会上觉醒者法庭受审，所有觉醒者都会为他求情，最后审判结果是他将被开除公职，开除会籍，离开议会，成为一个有房有车有超能力的居家丈夫，或许可以找份轻松的工作，在享有众人尊敬的同时，以一个平凡的身份，享受他所向往的平淡生活。” 杨小千张开口，欲言又止。 “有件事情你并不知情，方玉曾不止一次有过请辞的念头，因为他的未婚妻宁思雨已经怀有身孕，但他却执着于过往的信念，认为自己拥有了超越平凡的能力，就应该承担超越平凡的责任。所以他无法说服自己放弃守护他人的职责，无法离开他早已厌倦的工作。但追根探底，他只不过是一个欺骗了自己的普通人，平凡才是他应有的归宿，如今我只是给了他一点小小的帮助。” 第三百四十八章 世界之巅 听完这番解答，杨小千无话可说，亦不知作何感想，沉默半晌，最后道了声谢。 “谢谢。”杨小千诚恳地说道，“你刚才说你想让我明白一件事，再思考一个问题，是什么问题？” 轮椅原地转了个圈，刘远舟直视杨小千的双眼，问道：“你的归宿在哪里？” “嗯？” 杨小千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老爸老妈给了他一个聪明的头脑，却没有给他一颗多愁善感的心，自于谦穿越、灾难降临以来，杨小千便以彗星般灿烂炫目的姿态高速崛起，为了不让自己也像彗星般陨落，他不得不拼尽全力，每时每刻都将自己逼到极限的人真的没有时间去思考这种人生哲学问题。 或许此刻正是回答这个问题的最好时机，杨小千心想，因为只有在刘远舟面前，他才能给自己一个真实的答案。 “我的归宿在哪里？”杨小千开始认真思考。 刚才刘远舟说起方玉不止一次想要放弃现在的工作，回归平凡，享受平淡生活时，其实引起了杨小千的共鸣，他不是不知疲倦的机器人，也不是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那样的工作狂人，他也曾想过放下手里的工作去享受人生，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几乎可以满足自己曾经有过的一切幻想，但他却做不到，因为他和方玉一样，被沉重的责任给束缚在工作岗位上。 刘远舟说方玉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平凡才是应有的归宿，那他杨小千难道就不是一个普通人了？抛开那些外人装点在自己身上的光环，杨小千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最多不过是有一个聪明头脑，但放眼神州大地，人杰辈出，哪里差他一个杨小千？或许其他人坐在这个位置上能把事情做得更好。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兢兢业业放弃享乐的机会呢？旧友于谦死于车祸时，杨小千就被一句话深深触动：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来。 假如是意外先来，我真的不会可惜这一生没有品味过多少美食、美酒、美景和美人吗？ 又或者，假如挣扎半生还是没能战胜厄运，那到闭上双眼的那一刻，我真的不会后悔这一生走得匆匆忙忙吗？ 杨小千闭上双眼，开始聆听自己心底的声音。 但是什么也没有听到，内心深处只有一片平静。 大概早就度过了怨天尤人的阶段，大概这一切其实都是自己的选择，当看到窗外花园里父亲挥汗如雨的背影，看到家中餐桌上母亲精心烹饪的佳肴，看到众人崇拜敬仰的目光，其实杨小千已经获得了美食美酒美景美人无法给予的满足。 不要谈什么伟大和牺牲，杨小千从不认为自己的付出有多么伟大，他和方玉是两种人，方玉是真心实意为他人奉献的圣母，而他节制克己从不是因为自己高尚伟大的情操，只是因为这样能够确保自己身上耀眼的光环不会出现污点。换句话说，杨小千其实很享受这种超凡脱俗，万人敬仰的感觉，并为此做出了在他人眼里看来十分伟大的选择。 伟大吗？不见得。就拿杨小千曾在学校里见过的同学们来举例，远江市第二中学虽是省重点中学，但经过几次扩招，里面的学生也是鱼龙混杂，其中有的学生贪玩好吃不学无术，有的学生悬梁刺股勤学刻苦，也有的学生劳逸结合松弛有度。 除开这些常见的大众模式，还有一些数量稀少的“怪胎”，他们无时无刻不在学习，哪怕是蹲在马桶上也不忘拿出自制小卡片，记忆单词和各科知识点，他们与那些为了达成父母期望为了考上重点大学而刻苦读书的孩子不一样，他们是真心热爱学习，学习能使他们感到快乐，所以哪怕学习让他们感到疲惫劳累，他们也不会停止。 这算是乖小孩吗？难以定义，在杨小千看来，与其说他们懂事乖巧，不如说他们幸运，人人都有自己喜欢做的事，而他们喜欢做的事恰好符合社会的主流认知。 从这个角度看，方玉就是一个不爱学习却逼着自己拼命学的乖孩子，而有着极大权力欲和掌控欲的杨小千则是幸运儿，因为权力，和权力附带的“伟大”，正是杨小千的追求。 既然是在追求自己的目标，那就没有道理摆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向别人说：你都不知道我为你们付出了多少，我是为了大家幸福美满的生活才把自己搞成这幅凄惨模样。我是为了守护你们的笑容而放弃享乐……事实并非如此。 事实是，杨小千很喜欢自己身上的光环，并希望这光环能够更加明亮夺目，而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他应尽之责。 如果真的对权力没有渴望，早在江心岛建设时期就应该急流勇退，如果真的对权力没有渴望，现在就不会心平气和地与刘远舟说话。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的归宿是……”杨小千犹豫片刻，还是说出了心底的豪迈宣言，“世界之巅！” 刘远舟嗯了一声，不置可否，这让杨小千多少有些尴尬，他原本预期刘远舟会有更多的反应。 “就送你到这里吧。关于智利的事，白不会放在心上，但温言会感到不满，签订和平条约时，答应她的要求即可。”刘远舟的轮椅绕过杨小千，开始往回走，刘中千立即转了个方向跟上，走出几步后回头望了杨小千一眼，神情复杂。 “再见。”电子音遥遥传来。 杨小千挑眉问道：“还会再见？” “我还有一些事要做，所以，应该还会再见一次。”刘远舟渐行渐远，传来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 杨小千目送他的背影慢慢缩成一个小点，说了声谢谢。 不肯接受耿志平的调职申请，是为了给他铺一条没有荆棘的道路；放任许乐踩下变异体的陷阱，是为了给他一个能让他快乐幸福的真实梦境；故意设计方玉，是为了给他一个应有的平凡归宿…… 刘远舟这家伙，不管情感缺失的外表到底是真实还是伪装，总归在忙着谋算世界的时候，也记得要给曾经的战友们一个美好结局。 杨小千做不到感恩戴德，但理应表示感谢。 第三百四十九章 当头一剑 走过这条长廊便能抵达位处地下的零一基地，再乘电梯直升地面，坐上零一基地的专车去军用机场转乘专机，很快便能回到属于自己的天地。 按说杨小千在零一基地发现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受了不小打击，理应迫不及待地跑回自己那一亩三分地调整心态才是，但杨小千却放着代步工具不用，故意靠一双腿走完这条长廊。 这种古怪的心态既不熟悉也不陌生，初遇于谦那天晚上，制定了绑架杀人加毁尸灭迹全套计划的杨小千，因为下手前犹豫不决而下楼买烟，想用尼古丁镇定情绪，在走回公寓的路上，杨小千就特意放慢了脚步，想把那段双手还没有染上鲜血的干净人生路尽量走得长一点。 而今，面前又是一个充满未知矛盾和困惑的全新阶段，要说心里没有一点彷徨，那是在骗自己，所以杨小千会像这样放慢速度，让自己在没有任何事物分散注意力的长廊里漫步，让自己有更多的时间思考，解开心里种种疑惑，这样一个过程能让他感到放松。 “杨会长，您还是坐上梭车吧。”不知用了什么通讯手段，刘中千的声音突然梭车里传出，此前梭车一直慢悠悠地跟在杨小千身后，并未发出声音。 “嗯？”杨小千不明所以。 “于议长来了。”刘中千的声音听起来颇为无奈，“请您尽快回到地面，别让他拆了零一基地，另外，如果您不想看到他受伤，那就请您劝告他，如此莽撞的举动，最好不要再有第二次，如果不是刘局长打过招呼，他现在已经身受重伤。” 杨小千微微一愣，随即猜到，于谦这家伙看过自己留下的信后，肯定热血冲头脑子一抽，直接从南都飞到上京强闯零一基地了。 刘中千的警告可不是唬人，自觉醒者与拥有飞行能力的变异体进入高层视线后，武器研发部门与军工兵器企业便开始进行针对性研发，如今华夏的防空体系中已经加入了各类新型武器，专用于侦查并打击体积较小的空中单位，即便拥有飞行能力的觉醒者和变异体拥有战机都难以媲比的灵活，但也闯不过密集的防空武器网络。 如果刘远舟没有给上京军区打过招呼，那么于谦必定会受到重重拦截，很可能在闯入上京领空之前就被打下来！ “好，我马上上去，麻烦你把梭车的速度调到最高。” 情急之下，杨小千直接跳上了梭车，坐在自己踩过的坐垫上扣紧安全带，随后梭车引擎发出一声轰鸣，眨眼间加速奔驰，反冲力将杨小千牢牢钉在椅背上。 刚乘电梯到达地面，杨小千就听见一声悠扬的剑鸣，天上一曲流光带着煌煌之威，电射而来。 都这种时候了，还要刻意弄出剑鸣声来装酷，杨小千对于谦的做法哭笑不得，挥手对着上空喊道：“于谦，下来，这边！” 金属流光仿佛坠入水中的子弹，速度立刻减缓，并以肉眼可见的轨迹轻飘飘地降落在杨小千身旁，随后如烈日下的冰雪般消融，露出于谦满含煞气的脸。 “于谦，你……” 杨小千才刚开口说三个字，便看见一点寒芒当头刺来。 这一剑迅如闪电，半点不留情，这分明是要杀人！ 杨小千的身躯瞬间溃散成雾，长剑从黑雾中穿过，笔直刺进了零一基地大门旁的石柱里。 黑雾重新汇聚成人形，杨小千恼怒地瞪着于谦，喝问道：“你干什么！” 于谦丝毫没有做了错事的觉悟，一脸正经地回答道：“你在信里告诉我不能相信电话、视频，只能相信你本人，我想我有必要确认一下这是你本人。” “你可拉倒吧，你就是砍我一剑才解气。”杨小千压根不上当，这都是他多少年前玩剩下的套路，于谦想忽悠他还差得远呢。 于谦哼了一声，剑眉微蹙，指向零一基地，冷声问道：“刘远舟在里面？走，进去找他！” “别。”杨小千急忙拉住于谦，低声劝道，“你听我解释，之前是我们误会刘远舟了，这件事……你现在去找刘远舟他也不会见你，这件事很复杂，我们最好换个地方说话。” “不必，就在这里说清楚吧。”于谦甩开杨小千的手，看都不看他一眼，“既然是盟友，就应该开诚布公，总是藏着掖着把自己人蒙在鼓里，算什么朋友？” “嗯，你说得对，现在刘远舟已经把一切都告诉我了，所以，你能不能收收脾气，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我保证我一定把我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你，绝对不会有任何隐瞒。” 于谦终于转头看了杨小千一眼，似乎有些意外，随后他想了想，抬起手，将液态金属铸成两把高背椅。 “我看这里风景就挺好，坐吧。”说完，于谦大马金刀地坐下，对杨小千做了个有请的手势。 杨小千眼角余光扫过大门前几个守卫，他们一个个目不斜视宛如雕塑，可杨小千分明从他们眼中捕捉到笑意。 “真要命。”杨小千无奈坐下，以于谦能够接受的方式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 让杨小千倍感欣慰的是，于谦听到刘远舟与变异体的交易后，并没有勃然大怒，至少他没有表现出激动情绪，他就那么坐在那，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地听着，甚至没有出声打断，哪怕一次都没有，这份沉着冷静让杨小千松了口气。 直到杨小千讲完，于谦才开口问道：“温言也会死吗？” 杨小千默然点头，这时他才想起于谦曾有一个名叫阿呆的小跟班死在温言手里。 “你确定吗？”于谦又一次问道，他的语气让杨小千毫不怀疑如果他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他会当场拔剑。 “刘远舟和白是这样说的，这也是我的底线，所有从远江走出去的变异体，都必须死，只要沾过远江人的血，就必须血债血偿！”杨小千斩钉截铁地说道。 “好，我知道了。” 于谦点了点头，长叹一声。 第三百五十章 命运的玩笑(感谢暮色弓箭手掌门打赏~加更先留着~) 没有抗议，没有争辩，没有充斥怒意的大吼大叫，只有一声叹息。 杨小千能听出这一声叹息里包含了多少无奈与辛酸，因为就在不久之前，他也曾像这样长叹一声，无言以对。 自认是顶尖强者，到头来发现自己自始至终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无力更改他人安排的结局，何其悲哀？叹这一声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只有这一声叹息，再无其他。 看到杨小千脸上的怪异神色，于谦自嘲地笑了笑，问道：“怎么？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没有勃然变色，大闹一番？” “不至于。”杨小千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你是觉醒者议会的议长，怎么会像悍妇一样骂街撒泼，不过你这么平静，确实出乎我意料。” “所有激动的情绪都在来时路上发泄过了。”于谦又叹了一声，说道，“说实话，即便听你说完这些，我仍然认为我们现在翻脸一脚踢翻这狗屁棋盘，也能让刘远舟和白脸色难看，也能让他们无奈叹气。” “我觉得，刘远舟肯定做过这种推演，以我俩的能力，还真是很难想出一个……”杨小千笑得苦涩，话说到一半就被打断。 “听我说完。是，刘远舟肯定做过这种推演，所以他肯定还有其他应对方案，但那肯定不是他最理想的结局，单从这一点来看，我想报复这王八蛋还是有可能的。”说到这里于谦故意停下来观察杨小千的表情，可惜结果让他失望，杨小千并没有紧张。 “但是？”杨小千做了回捧哏。 “但是，为了恶心刘远舟而给自己和其他人造成更多的伤害，完全没有意义。就像你以前说过的，想在这个世界上生存并不需要学会妥协，但想要在这个世界上生存得更久、更好，就必须学会妥协并善于利用这个技能。”于谦耸肩道。 “在政客的位置上待久了，连你都学会了妥协。”杨小千唏嘘不已。 “呵呵。”于谦冷笑了一声作为回应，两人陷入尴尬的沉默。 嗅到于谦身上淡淡的酒气后，杨小千突然问：“带酒了吗？” “没有。”于谦摇头，“很少听到你说要喝酒，这点挫折还不至于让你借酒消愁吧？嗯？等等。” 于谦神情微变，显然想通了某个关键点。 “你，是不是亲自下令撤回了指挥中心派出去的特战队？” “嗯。”杨小千点头，又问道，“去喝酒么？” 于谦不理会这个傻气的问题，继续问道：“我是不是来晚了？” “不，不早不晚，刚刚好。”杨小千微微一笑，即使于谦早到一步，也不会改变结果，不过于谦的关切着实让他感到心暖。 “话说，坐飞机从南都到上京只需要不到两个小时，你怎么在天上飞了这么久？” “坐飞机太容易被发现，为了隐蔽行踪我特意不使用交通工具，所以用的时间久了点。”于谦皱眉，不解道，“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没离开南都就被发现，接着就有战机前来拦截，真是奇怪。” “一点儿也不奇怪。”杨小千被逗得哈哈大笑，“你以为体积小就不会被雷达发现？傻了吧，你全身覆盖在金属里，简直比黑夜里的萤火虫，不，比夜明珠还耀眼。回去好好学习物理知识吧，或者找个专业团队给你设计出隐形结构。现在，喝酒去，我跟你赌一壶好酒，刘远舟那家伙现在肯定正用摄像头盯着我们呢，赶紧走吧！” 最后一句话起了作用，于谦立刻溶了金属座椅，冲天而起，让杨小千险些一屁股坐到地上，幸好杨小千及时化身黑雾，否则免不了出次大糗。 于谦御剑飞天后，黑雾紧跟着追了上去，变化成一只大手，一把撕开了于谦的外衣，于谦反应及时，拉升高度的同时给自己披上了一件金属外套，两位觉醒者中的顶尖强者就这样像孩子般一路打闹，逐渐飞远。 地下密室内，一面光屏后，刘中千伸手关闭实时监控画面，抿着嘴憋住发笑的冲动，谁能想到万人引为传说的杨会长和于议长还会有这样的一面？ “笑什么？” 明明近在咫尺，可刘远舟的声音却像是从远处幽幽传来，让刘中千浑身一个激灵，他看着身旁发问的刘远舟，犹疑再三后，小心翼翼地回答道：“于议长能向杨会长学习如何妥协，而杨会长则向于议长学习如何宣战，他们两人作为觉醒者的两大支柱，能够相辅相成，让我感到欣喜。” “哦，想笑就笑吧，这两人疯起来都是一副活宝相，确实很搞笑。” 刘中千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密室另一端，零一打开了隔音罩，白的大脑袋在圆盘上来回滚动，一张嘴皮喋喋不休，反复念着零一的作品《二进制》。 “一场二进制的人生。” “一无所有。” “或者即将一无所有。” “真棒，写得真棒啊零一。”白嘻嘻笑着，问道，“既然总是在零与一之间徘徊，总是从一无所有到一无所有，那这一生到底意义何在呢？” “您是在问我，还是问您自己？”零一顶部的绿灯开始有规律地闪烁。 “都行，无所谓，我就是觉得跟你聊天很有趣。”白漫不经心地说道。 “请问我是否可以引用他人言论？”零一又问，“我在一个论坛里搜索到了一篇比较有趣的评论。” “当然。啊，有颗能联网的大脑真是方便。”白夸赞道。 “谢谢。” 短暂停顿后，零一说道：“迈克尔逊和莫雷本想测定以太，夯实牛顿力学的根基，可最终他们的实验结果却完美否定以太学说，动摇了整个经典力学的体系；哥德尔最初响应希尔伯特的号召，为证实数学的完备性而奋斗，可最终他一生最辉煌的成果名为哥德尔不完备定理；约翰·斯图尔特·贝尔为了在爱因斯坦与波尔的论战中支援爱因斯坦而设计出贝尔不等式，可最终贝尔不等式却成了奠定爱因斯坦败局的关键武器。” “你奋斗一生，可最终却成就了你的宿敌。” 白那玩世不恭的轻浮笑容消失不见，沉寂片刻后，又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大笑。 “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三百五十一章 政变 马拉维总统府内，马克·卡聪加半坐半躺，大半个身子陷进柔软舒适的沙发里，像个软骨动物似的瘫着，神情萎靡，面色颓然，双眼空洞无神，下巴上浓密的胡须几天都没有修剪，略显凌乱。 “总统阁下，那位记者到门外了。”年迈的仆人走到马克·卡聪加身边，端来一杯咖啡和一杯马拉维特有的传统饮料供马克·卡聪加解渴提神。 马克·卡聪加昏花的双眼又有了焦距，他望着仆人那张瘦削的脸，忽然感到可悲又可笑。 五天前，马克·卡聪加在总统府接见各国慈善机构代表时还是志满气得，可转瞬间，一切都变了。 记者招待会结束后当晚，马克·卡聪加就收到了从圣殿传来的噩耗：圣族将无条件投降，三日之内，圣殿所属将全部撤离马拉维，前往遥远的外蒙古建立属于圣族自己的国家。 人民进步运动党只是一个根基浅薄的小党派，能够以闪电之势推翻前执政党，全靠了圣殿的帮助，按说如此情形，马克·卡聪加上位后的首要事项便是进行体制内部清洗，将潜在的反对力量全部扫除，让人民进步运动党真正站稳脚跟，成为马拉维的主宰。 但马克·卡聪加并没有这样做，不是因为他蠢笨不堪天真幼稚，而是因为他认为这样做就与独裁执政的前总统毫无区别，马克·卡聪加不希望宝贝孙女穆塔·卡聪加的在天之灵看到自己变成那样一个双手沾满血腥的屠夫。 再者，马拉维的国力已经孱弱不堪，有文化有能力的本国人才大多选择出国就业，为自己奔一个明亮前程、美好未来，而不是和这个堕落腐朽的祖国一起衰亡。本土人才流失太多，以至于内务部许多基层官员都是大字不识一个，如果马克·卡聪加再来一轮血腥清洗，他将面临无人可用的困境，不要妄想从他国引进行政人才帮助管理国家，如今已是二十一世纪，只有脑子进了伏特加的蠢货才会那样做，而蠢货是做不了国家领导人的。 所以马克·卡聪加对大部分前执政党党派成员采取了宽容的处理手段，他想以人格魅力感化他们，让他们感受到正确与正义的方向，并真心诚意地为自己服务，为马拉维奉献。反正人民进步运动党的后台是圣殿，有强大的圣族做保护伞，马克·卡聪加无所畏惧，即便有反对者妄图伤害他、破坏马拉维的崛起大业，圣殿也断然不会放任那些宵小之徒为非作歹。 马克·卡聪加的思路并没有错，事实上不少人已经开始被马克·卡聪加所感化，假如圣殿能够一直做马拉维的金库，做人民进步运动党的保护伞，那么马克·卡聪加的决策就是正确的，数十年后马拉维人民会将他当成圣人来膜拜。 然而事与愿违，圣殿这把保护伞，并没能给马拉维提供长期保护，在全面投降后，圣殿所属必须在三日之内全部撤离，这就意味着所有圣族和愿意跟随圣族前往荒漠建立国家的忠实信徒都将在七十二小时内离开马拉维国土。 失去了圣殿的帮助，人民进步运动党就像是一个守着财宝但失去了机枪的孩童，面对几个虎视眈眈神色不善的成年大汉，无力反抗。 马克·卡聪加也没有反抗的想法，他很清楚，凭着圣族的帮助，自己能以一个令人震惊的速度推翻前执政党的政权，而在失去保护伞后，他的政权将会以更快的速度被推翻，这是必然发生的事，再没有人能够扭转局面。 华夏有句成语叫“树倒猢狲散”，马克·卡聪加已亲眼见证了这一过程。在来自华夏的和平使者黄恺靖与一位圣殿红衣大主教高调地签订停战协议后——说起“停战”一词倒是讽刺，双方曾剑拔弩张，却从未真正打起来过——消息很快传开，所有人都知道，从协议签订的那一刻开始，圣殿按照协议不得因任何原因伤害任何人类，不得以任何形式干涉马拉维内部事务。 白痴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对总统宝座垂涎欲滴的野心家们终于有机会了，新一轮政变近在眼前，而人民进步运动党将成为这场风暴中的第一位牺牲者，弱小无力的它将被凶残的狼豺虎豹撕成碎片。 一夜之间，不仅原执政党的残余派系死灰复燃，就连人民进步运动党的嫡系也因恐惧而背叛马克·卡聪加，要么转投其他党派，要么签订协议，带上家人跟着圣族一同迁往外蒙古。马克·卡聪加对此无计可施，毕竟，就连军队都没有真正掌握在他手上。 从这一点看，他确实是个失败的领导者，一心只顾着思考如何让国家变得更加强大，如何让人民的生活更加幸福美满，却忘了要保证自身对权力的掌控。 圣殿全体撤离之前，马拉维教区的红衣大主教曾开出一个不错的价码，因为圣殿能用得上马克·卡聪加的行政管理才能，所以，假如马克·卡聪加愿意跟随圣殿一同离开，那么他和他的家人甚至是他的仆人都能够接受转化仪式，成为高贵的圣族。 这的确是个优厚的条件，但马克·卡聪加却没有接受，他已经太老了，也已经活够了，唯一的心愿就是想看到祖国繁荣富强，同胞安居乐业，既然这个愿望无法实现，那么他宁愿留在故乡安静地等死，然后与自己心爱的孙女葬在同一片土地，也不愿千里迢迢跑到外蒙古的荒漠里以非人的身份继续苟活。 马克·卡聪加拒绝了圣殿的邀请，他的孩子和亲属却毫不犹豫地跟随变异体一起离开了故乡，因为留下来就是等死，而且进行清洗的魔鬼们肯定不会让他们死得太痛快。 离开时甚至没有人对马克·卡聪加打声招呼，整个家族都抛弃了他，毕竟是他拒绝了圣族的邀请，使大家失去了成为圣族的宝贵机会，要以人类的身份融入到圣族的国家中，生活恐怕不会如意。 第三百五十二章 奴性 马克·卡聪加能够理解亲人们的怨恨，如果能活，有几个人愿意死呢？说到底，如果他再年轻几十岁，或许他也不会留在这里等死。 事到如今，马克·卡聪加足以用众叛亲离来形容，仍旧跟在马克·卡聪加身边忠心不二的，就只有几位地位轻微的仆人。 说来讽刺，即便马克·卡聪加被国民们当作救世主的那段时日，他也没有想过要给自己身边的仆人们谋取福利，偏偏是从他身上获得最少的这些人，反而却在他身旁留到了最后。 “总统阁下？”年迈沧桑的老仆再次出声，马克·卡聪加回过神来，仔细看着仆人那张遍布皱纹的脸和举着托盘微微颤抖的手，脸像劣质抹布一样粗糙，手像劈过的木柴一样干瘦，单纯以外貌来判断，谁都会以为他至少比马克·卡聪加要年长十岁，然而事实却是恰好相反。 “留下咖啡吧。”马克·卡聪加抬手端了咖啡，亲自往里加糖，并补上一句让仆人难以置信的话，“谢谢你，曼戈切。” 曼戈切整个人陡然僵住，手腕一抖险些把手里的托盘摔到地上，从他记事起就开始侍奉马可先生，也就是如今的总统阁下，至今过去了半个世纪，从来没有听到总统阁下对自己说一声谢谢。 这并不能说明马克先生是个狂妄无礼的人，曼戈切是他的仆人，曼戈切的父母是他父母的仆人，族谱一直往上追溯，祖祖辈辈都是如此，就连曼戈切自己都认为自己唯一的使命就是为马克先生服务，而自己子孙辈也应该继续为马克先生的子子孙孙继续服务，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因此，这一声谢谢对曼戈切而言，实在太过奢侈，太过沉重，让他不敢承受。 “总统阁下……”曼戈切哆嗦着嘴唇。 “很快就不是总统了。”马克·卡聪加叹了口气，说道，“曼戈切，要说我这一生对不起谁，就只有我的亡妻、我的孙女和你了，听我的话，带上这里最值钱的东西，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吧，你至少还有二十年寿命，应该去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不必留在这里与我一起陪葬。” “外面的世界？不，不不。”曼戈切浑身发抖，他在马克先生身边待了几十年，身上虽没有奴仆的烙印，但心里却早就被锁上了链子，怎么能走去外面的世界？ 马克·卡聪加看着曼戈切害怕的模样，心中感慨万千，这个永远躲在自己影子里的老仆，连留在这里等死都不怕，却害怕离开困了他几十年的无形牢笼，不敢独自走到外面的世界。 人的奴性，竟然如此可怕。 想到自己的子孙，还有那些随同圣族一起离开马拉维的同胞们，马克·卡聪加愁容惨淡，若干年后，他们是否也会变成曼戈切这副模样，自己给自己拴上无形的枷锁，自认是圣族的奴仆，永远无怨无悔地为圣族服务，然后在无知和畏惧中度过了无意义的一生？ “那么，是走是留，你自己决定。”马克·卡聪加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他本想命令曼戈切离开，可曼戈切一辈子都在听自己的命令，最后就让他做一回他自己的主人吧，“去把那位记者请进来。” 曼戈切应了一声，躬身退出书房。 没过一会儿，书房房门被敲响，马克·卡聪加说了声请进后，一个戴黑框眼镜，穿着皮夹克配衬衫，马丁靴配牛仔裤的年轻人走了进来，从他这怪诞的搭配和他凌乱的发型可以看出，这是个不修边幅的家伙。 马克·卡聪加微微皱眉，即使自己落魄失势命不久矣，这位记者在采访自己时也应该注意形象，做到最基本的尊重。如果不是这位名为“唐飞”的战地记者获得过普利策奖提名，马克·卡聪加绝对不会答应这次专访。 紧接着，又有一个捧着手提式摄像机的白人走进房内，让马克·卡聪加的眉头更加紧皱，从使用的器械来看，这两人根本不像是专业记者，他们完全没有表现出应有的职业素养。 “总统阁下，很高兴能够见到您。”唐飞牙齿上还沾着一块口香糖，吐字不清，但他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失礼仪，进门之后热情洋溢地走上前向马克·卡聪加伸出手。 “在你坐下之前，我有必要提醒你们，马拉维不是美联邦，这里的政治斗争要比美联邦简单粗暴的多，而且更加血腥黑暗。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派来刺杀我的队伍已经在路上了，而且很可能不止一支，要知道他们可不会大发慈悲放过目击证人，所以，如果你们还不想死，最好抓紧时间尽快离开这里。”马克·卡聪加没有跟唐飞握手，他说出这番话也不完全是为两个年轻人的性命着想，还有一部分原因是看到这两个记者的懒散模样后他就失去了交谈的兴趣。 “噢，准确来说，是三支队伍，其中两支是本土警卫队中挑选出来的死士，勇敢是够勇敢的，都能打着赤脚从火堆和碎玻璃渣里跑过去，不过比起枪械，他们使用砍刀鱼叉倒是更加娴熟，这种打起仗只会扣下扳机一梭子楼到底的蠢货不足为惧。但是另外一支队伍就很有意思了，是前执政党某位官员高价聘请的国际雇佣兵，非常专业的那种喔，利比亚内战时政府军就聘请过他们，听说战绩不菲。啧，为了对付一个手无寸铁的老人家，这些人还真是不留余力啊，不过更让我惊讶的是，就这么一位职位算不上高的官员，竟然能请得起大名鼎鼎的‘血骷髅’。”唐飞一边嚼着口香糖一边侃侃而谈，唾沫横飞。 马克·卡聪加惊疑不定地望着唐飞，他认为这只是信口开河，可唐飞那笃定的神态却让他动摇。 “唔，看样子他们还要五分钟时间才能到这儿，我们先聊。”唐飞嘻嘻一笑，朝旁边打了个手势，白人记者马上掏出一个折叠架，开始录像。 明天十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全文阅读无弹窗_中网文学.zwwx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封推感言 封推了！大风吹了！《黑夜将至》迎来了黎明的曙光！ 感激零涕，无语凝噎！我欲今日乘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就这样说完了……当然是不可能的。 真的没有想到《黑夜将至》也能享此殊荣，登上起点首页大封推，这对我个人，对本书都是莫大的鼓励和荣耀……（还是砍掉废话吧） 嗯，我不想说那些无用的废话，只想认真感谢你们。 感谢科幻频道主编五月和我的责编远征，《黑夜将至》2800收藏上架52均定，你们仍然愿意给我机会，谢谢。 感谢幽明之羽、杨辰空等书单单主的抬爱，把这本小众书呈现给了更多人。 感谢白银大盟灰白夜空（我今天就把加更全补上！）和亲爱的盟主们，炽缘rush、不朽传奇、菲利普·马洛、烟雨九煮、想飞天的小豆豆、小破孩的棒棒糖、学习是最重要的事、不败童年、幽明之羽、子与沫，多谢厚爱！不仅让我吃的饱饱（尤其是炽缘寄了一大箱零食给我，美滋滋），还让我有了一个看起来很酷炫的粉丝榜！不到两千均的书竟然有这么多盟主！一定是好看到原地爆炸啦！ 感谢传奇、豆哥、青弦、白丝、失去money（是因为打赏掌门才失去了money吗？）、暮色弓箭手、caifz、断线~风筝~、wsw6688、梦子游123、ai039、riolx、真的是猫耳洞、淡墨霁镜、攻庵菊妇菊长、黄恺靖、一苇（渡江吗？）、许么、万之、ben、小凡、骨科、旭日武等书友一路伴我同行（相信我，我记得住你们每个人的名字，但是写出来几百个诶！我很饿了我要去觅食，为了十更可是熬夜写到现在啊！敬业良心温！） 感谢每一位正版书友，谢谢你们喜欢本作，愿意支持本作，谢谢你们给我力量继续前行，谢谢你们为我做的每一件事（除了逼我穿女装以外）。 最后，我还要感谢一位特殊的人（拿出镜子） 温言对酒，谢谢你，谢谢你敢于直面惨淡的成绩，敢于挑战让自己都心尖发颤的难度，谢谢你坚持写到现在，谢谢你每天花几个小时查资料、看文献、构思大纲、推演人物，让这本书的每一个角色都拥有了自己的思想，让远江、南都、华夏那些可爱的人们仿佛成了真实，希望你能不忘初心，一直坚持下去，保持你对文字的态度，用心写好每一段故事。 希望你永远做一个用心对待读者的好作者，如果有一天你也会变，希望你不会变成丑陋的样子。 好的，就这样，大家伙，我爱你们，坐等更新吧，今日十更奉上！ 第三百五十三章 教育乃国力之根本(第一更) 马克·卡聪加的眼白里已有许多浑浊，许多人把这看作衰老的象征，但马克·卡聪加却把这看作那是过往岁月积留的沉淀，这些斑点只会让他把这世界看得更加清晰，而不该让他老眼昏花。 现在他不这么想了，因为他确实看不透眼前这个年轻人。 或许这个年轻人是从某些特殊渠道得到了那些情报，马克·卡聪加心想，毕竟战地记者总是消息灵通，而马拉维各民族各党派的领袖在信息控制领域内的表现实在糟糕透顶。 “好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次采访的主题是明日马拉维，对吗？”马克·卡聪加掀起嘴角惨笑道，“这是你对《今日马拉维》的讽刺吗？” 上一次马克·卡聪加接受国际新闻记者采访时，访谈的主题是“今日马拉维”，主要内容是讲述马拉维近期以来的巨大变化，以及对未来发展前景的一番展望。 如今，这些都成了笑话。 “为什么您会有这样的想法？”唐飞故作惊诧，“难道您认为马拉维没有一个值得谈论的明天吗？” “唐先生，我曾醉心研究华夏的历史，因为华夏也曾是一个积弱百年的国家，无论是科研技术还是工业水平都曾落后几个时代，很长一段时间里华夏人都被称作‘东亚病夫’。可这样一个国家，竟然能在一百年内完成蜕变，在列强糖衣炮弹和钢铁炮弹的双重打击下从一个落后的农业国家成为一个世界一流强国，呵呵，用小穆塔的话说，你们华夏人是开了挂的。” 唐飞认真聆听，并没有因为马克·卡聪加从看似不相关的内容谈起而失去耐心，他知道马克·卡聪加所说的内容一定与自己的问题有所关联。 “我认为，这是因为华夏地大物博人杰辈出，是那些英雄人物力挽狂澜，但是我的孙女，穆塔·卡聪加告诉我，华夏之所以能完成这样一个不可能的逆转，是因为华夏重视教育，哪怕是重视封建时期的腐朽教育也有不可忽视的重要作用。从一方面看，识字，就能读书，读书，就能接触到伟大的思想，于是才能塑造伟人。从另一方面看，教育的制度、高度和普及程度在长远上决定了一个国家所有行业的造血能力，而这正是国力的命脉。我认为她说得对，所以我上任以来，将教育改革作为头等大事。”马克·卡聪加悲叹一声，继续说道，“但是，并非所有民族都重视教育，几百上千年的固有观念难以改变，华夏有几千年历史积淀出的对文化和知识的尊重，马拉维却没有，我费尽千方百计，让许多家庭的大人改变观念，让他们允许孩子去上学……” “说来可笑，我为此严令各地学校必须提供免费食物，才能让孩子们主动去学校，而他们的家长为了省下一个人的口粮，才允许孩子去上学，否则他们绝不会白白放过孩子的劳动力，他们认为在田里流汗，也比在学校里耗费精神更有价值。你看看，我和我的同志们做了这么多努力，终于让马拉维的教育业有所起色，可现在一切都完了。圣殿离开后，鲁莽无知，以杀戮为乐以极权为荣的蠢货们就要重新执掌这片土地，我死以后，所有有利于教育的政策都会作废——就算新的执政党不动手，资本撤离后引起的经济崩溃也会让情况更加糟糕。” “马拉维人民头脑简单，他们总是容易认定自己以为正确的事情，把它当成事实，真理。如果我能成功，也许马拉维还有救，那么穆塔的牺牲就是值得的，但现在呢？我给了他们希望，可没过多久又让他们失望，剩下来的就只有绝望了，从此以后要让他们相信知识改变命运，要让他们尊重教育，再无可能。”马克·卡聪加缓缓点头，“是的，我认为马拉维没有一个值得谈论的明天，不是每个国家或民族都能像你们华夏一样屹立在历史长河里经久不衰，而我的祖国马拉维，只不过是下一个即将沉没的溺死者而已，呵呵，大概天意如此。” 唐飞听完，默然起身，将一张照片递给马克·卡聪加，照片上，几个黑人小孩用磨破了皮嵌满了碎石砂砾的脚走向前方。 “请相信我，总统阁下，马拉维还有明天。”唐飞说完，做了个让马克·卡聪加倍感意外的举动，他将手伸进自己的皮夹克，掏出了一把枪管狭长的自动手枪。 “你……”马克·卡聪加看着唐飞手里的枪，疑惑不解，难道他是来刺杀自己的？这不合理，如果要拿自己的人头去换取赏金，何必说这么多废话，又何必惺惺作态？ “哦，这个吗？”唐飞晃了晃手里的枪，笑道，“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对您而言可能太过离奇，所以我需要拿出一些实际的证明让您相信我，而这把枪，是我用来增强说服力的道具之一。” 说完，唐飞又从另一个兜里取出一根黑色长管，并娴熟地将它安装到枪口上，看起来那像是个消音器，但形状却有不小区别。 “这是特制消音器。”唐飞看出马克·卡聪加的困惑，特意解释道，“一般来说，消音器大概也就只能把枪声减小几十分贝，自动手枪就算是使用亚音速弹，在安装消音器之后也不可能只发出像电影里那样很微弱的啸声，但是这款特制消音器是高科技产品，不仅能有效降低音量，还能极大程度改变枪声的音色和音调，让它听起来不像枪声，很有战术意义。” “我知道了，谢谢。”马克·卡聪加对武器了解不多，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问道，“但我还是不明白，唐先生，既然你拿出枪不是为了杀我，那你的射击目标又是什么呢？” “噢，刚才咱们不是提到过有人要来刺杀您么？他们已经到了。”唐飞拉开保险，将口香糖吐到地上，随后抬起手，看似漫不经心地对着身后的油画开了一枪。 “噗” 血花飞溅。 第三百五十四章 待客之道(上)(第二更) 就如马克·卡聪加所言，马拉维的政治斗争血腥又黑暗，决定斗争胜败的从来不是穿西装打领带衣冠楚楚的政客，而是政客身后的武装力量。刺杀在这里是很常见的事情，因为犯罪成本很低，马拉维警察没有能力抓捕刺客——有时他们自己就是刺客——而国际刑警也不会把目光放到这片一贫如洗的土地上，只要在刺杀某位官员时没有被他的护卫当场击毙，那么大多数时候刺客都能成功逃开法律的制裁。 所以，如何保护自己是每一位马拉维高级官员的必修课，其中功课做得最好的当属前总统宾卢阁下，他不仅给自己配备了三位替身，还将总统府改装成了一个四通八达的迷宫建筑，就总统办公室与书房而言，这两个专属于总统的私人空间都有八扇门，有明有暗，分别从不同路线通往不同区域，且每条通道都有无死角实时监控，哪怕是一只苍蝇飞进来都能发现。 想要突袭总统府，就得先切断监控信号，但这样一来无疑就暴露了刺客的意图，使总统府内的人有所警觉，而当总统护卫队无法抵挡来袭的刺客时，总统便能从暗门离开危险区域，躲进地下安全室等待支援。 入主总统府后，马克·卡聪加很快就摸清了前任总统的小门道，但他明知有人要来取自己性命，却也懒得关注监控画面，更不愿移步安全室。 看见自己一生的理想在即将达成时彻底破灭后，马克·卡聪加的灵魂就已经死了，这幅躯壳多活几分钟或几天对他而言毫无意义，与其像只老鼠一样仓惶逃窜，不如坐在这里，以马拉维总统的身份，坦然迎接死神。 然而死神似乎对这个苍老又可怜的灵魂没有兴趣。 ……………… “噗” 唐飞朝身后的油画开了一枪，枪口迸射出火花时，伪装成油画的暗门恰好被人由外往里推开，随后一道身影栽了进来，他戴着头套，手里握着一把枪，腰间还绑了一把砍刀和一把匕首，看得出这是位不速之客，如果唐飞没有开这一枪，那么他应该是闯进来，而不是栽进来。 然而就在油画被推开的瞬间，一颗子弹从他额头钻进脑袋，在后脑破开一个碗口大小的创面，把脑浆当成涂料挥洒到墙壁和地摊上，但油画完好无损，没有沾上丁点儿血污。 “啊！”马克·卡聪加原以为不论发生任何事自己都不会大惊小怪，毕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哪怕刺客一刀劈向他的脖子他也不会发出半点声音，可没想到这位战地记者还是让他发出了惊呼。 刺客会从这里出现很好解释，或许是前总统宾卢的嫡系拿到了总统府的设计图纸，又或许是他们买通了内勤，可唐飞为什么知道那副油画后面是一条暗道，又为什么知道会有一个刺客刚好从那里出来？他开枪的时机如此精准，绝不会是巧合或运气。可他明明一直坐在这里与自己交谈，甚至没有看一眼手机或电脑，那他到底是如何做到的？马克·卡聪加想不出一个合理的答案。 “这么好的油画，可不能毁了。”唐飞为自己等到最后一刻才开枪的行为作出解释，随后调转枪口指向右侧木门，食指扣住扳机，又将枪口稍微向右移了些许。 “噗” “噗噗噗” 四发子弹穿透木门的门缝，炸出几个缺口，随后几声沉闷的倒地声在外面响起，听着像是人倒在地上的撞击声，接着，一抹猩红从门缝里透了进来。 口干舌燥的马克·卡聪加用颤抖的手指捏住杯子，喝下一大口苦涩咖啡让自己镇定下来，盯紧唐飞的一举一动。 唐飞看起来对那四枪的结果非常有信心，没有开门去检查尸体，而是再次调转枪口，这次他将手枪指向了窗外，马克·卡聪加紧跟着把视线投向枪口所指的方向，恰好看见两道攥着速降绳的身影从天而降，一脚蹬碎玻璃，但玻璃碎裂的声音被连成一片的枪响声盖住，两个刺客还没来得及落地就被打成了筛子。防弹衣和头盔并不能保住他们的小命。 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所有刺客都仿佛是配合唐飞演出的剧组演员，或者说，为什么唐飞能准确预料到所有刺客的行动？难道唐飞就是传说中的觉醒者？马克·卡聪加用手背擦拭自己的双眼，想把这个神秘的东方人看的更加清楚。 “唉，这些蠢货，能用一把狙击枪或者一发火箭炮解决的事情，为什么总是喜欢搞得这么复杂呢？”唐飞摇头叹气，将手枪塞到腰后，并从那儿取出一枚棒球大小的球形物体。 “总统阁下，我建议您捂住耳朵。”唐飞一边说一边走向书房正门，说完拉开手中物体顶端的拉环，打开房门，将圆球丢向门外的楼梯。 圆球顺着楼梯滴溜溜向下滚去，当它滚落到楼梯最后一格，恰好落在了四个全副武装的刺客面前。 “轰——” 圆球化为无数钢珠，将四具脆弱的身体连带着坚固的楼梯一起拆碎。 唐飞关上门后拍了拍巴掌，笑道：“好了，解决掉第一支队伍啦，还剩两桌客人要招待。” “你，你……”马克·卡聪加目瞪口呆，他从没见过这样的事情，想都没想过，“你能预知未来？” “预知未来？不不不。”唐飞摇头失笑，“我只是个普通的战地记者，我摸枪的次数说不定比您还要少呢。” “怎么可能？”马克·卡聪加无法相信唐飞的话，抛开唐飞神奇的预测能力不谈，他的枪法也是神乎其神。 “科技总能使许多奇迹变成可能。”唐飞摘下自己的黑框眼镜，又从右耳耳道中掏出一粒指甲盖大小的无线耳机，摆在马克·卡聪加面前的矮柜上。 “戴上试试。”唐飞说道。 马克·卡聪加将信将疑地戴上眼镜，这是一幅平光镜，透过它看到的事物并无不同。 “再戴上耳机。” 马克·卡聪加依言戴上耳机，随即听见耳机里传出一个机械感十足的电子音。 “十一点钟方向有敌对目标接近，数目两人，持有自动步枪，型号mpi-km-74，接触倒计时20，19，18……” 第三百五十五章 待客之道(中)(第三更) 马克·卡聪加愕然看向唐飞，这时他眼中的世界也悄然变化，黑框眼镜的镜片中亮起光影，柔和的绿色线条将唐飞与他的助手笼罩起来，而在两人左侧十一点钟方向的暗门处，则有两个小红点正在接近，红光的强度如同呼吸灯一般规律地起伏，惹人注目。 “噢，又有人来做客了。”唐飞斜眼瞄向斜后方。 “这是？”马克·卡聪加惊疑道，“你也听到了那个声音，你也听到了一样的内容？” “我可有两个耳朵，总统阁下，这边还有一个耳机呢。”唐飞指了指自己左耳，说道，“不过我们听到的内容还是有点区别的，我跟您面对面站着，我这边听到的是五点钟方向，那么您那边听到的应该是，十一点钟方向？” 这是什么意思？马克·卡聪加喉头发痒，难道说耳机传出的电子音不是由同一个体发出？哪会有两个后勤人员同时为一个特工提供通信的情况？ “13，12，11……” 没有多余的时间留给马克·卡聪加提问，因为他耳朵里不断响起的倒计时并未停下，此时十一点钟方向的两个红点越来越近，并逐渐扩大，显出人形轮廓。 “玩过第一人称射击游戏吗总统阁下？”唐飞一边问一边飞快地将自动手枪塞到马克·卡聪加手里，并在他右手的手腕上套上一个黑色圆环。 马克·卡聪加从没有玩过射击游戏，所以当他从镜片中看到一只近乎真实的手臂出现在自己身前时，他发出难以抑制的惊呼。 这只手臂凭空出现，马克·卡聪加知道这是鼻梁上的镜片在捣鬼，但这只手臂给他的感觉太过真实，完全不像是电影屏幕上的平面投影，而像是真实存在的物体，使他下意识地伸手去触碰，结果自然什么也没有碰到，手指直接穿入了“手臂”之中。 “这是3d成影技术，怎么样，比电影院的3d眼镜强得多吧？咳，总统阁下，请您移动持枪的右手，使您的手臂、手指与您看到的影像完全重叠，然后扣下扳机。”唐飞说完，忽然想起一件事，猛然拉起马克·卡聪加的左手，将一只镶嵌了晶核的银色手环戴了上去。 安装了满弹弹匣的自动手枪重量接近1.5千克，而马克·卡聪加老迈无力，以他孱弱的身体素质就算是握枪平举都是止不住地颤抖，根本无法完成瞄准，可是在戴上银色手环后，仿佛有一股暖流从手腕处流遍全身，带来了久违的力量感，魔法般得使他手腕停止了抖动。 短短时间里见识了太多超乎想象的事物，马克·卡聪加已不会再为这一点神奇的小手段而大呼小叫，他镇定沉着地挪动手臂，使得持枪的右臂和右手与自己看到的影响完全重叠——在这一瞬间，马克·卡聪加忽然想明白，为什么刚才唐飞在瞄准门框开枪时不断挪动手臂。 “3，2……” 两个红点已变成包括在两道红色线条里的人影，他们身上出现了几个圆圈，圈住各处要害部位。 “我应该开枪吗？”在这个紧要关头，完全不畏惧死亡的马克·卡聪加突发奇想，“如果我不开枪会怎样？” “1.” 倒计时结束，门框被一脚踹倒，与此同时马克·卡聪加右手手腕上的黑色圆环突然震动，触电一般的针刺感透过皮肤传递到腕骨和指骨，使得他的右手一阵酥麻，在没有接受到大脑指令的情况食指就自动弯曲扣下了扳机。 “噗” 灼热的子弹从枪膛里飞出，穿过狭长的消音隧道后钻进门外一个刺客的额头，使他一声不吭地倒下。 就在枪响时，马克·卡聪加看到的那只虚拟手臂有了细微的变化，它的位置有所调整，而马克·卡聪加的手腕则在枪械后坐力的作用下与之偏离。 “噗噗噗” 情急之下，马克·卡聪加连连开枪，一边开枪一边调整手臂和手腕的位置，三颗子弹有两颗命中了第二名刺客，一颗打中大腿，另一颗打中脖子。 “扑通，扑通” 接连两次倒地声，两把绑着枪背带的mpi-km-74自动步枪压在尸体下面，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染在昂贵的手工毛毯上。马克·卡聪加呆呆地望着地上两具尸体，过了一会儿，又看向自己手中的自动手枪和双手手腕上的两个手环，仍然无法相信这是正在发生的事实，他甚至有点想拍自己一个耳光，看看这是不是在做梦。 “七点钟方向有敌对目标接近，数目三人，持有自动步枪与白磷手榴弹，三点钟方向有敌对目标接近，数目两人，持有冲锋枪，型号pp-2000，预计接触时间一致，接触倒计时17，16，15……” “啧，学聪明了，还知道要从两个方向同时发起进攻，可怎么就学不会多方佯攻掩护主力呢？恕我直言，马拉维本土的军事指挥官，可能就连我一个半军盲的战地记者都比不上。噢，抱歉，我得拿回我的眼镜和手环了。”唐飞歉意一笑，伸手从呆若木鸡的马克·卡聪加面前摘走眼镜，戴到自己鼻梁上，接着又取走了手环，但并没有摘走隐形耳机。 等到唐飞戴上两枚手环时，马克·卡聪加听见倒计时数到了“5”。 “趴下。”唐飞突然喊了一声。 马克·卡聪加面容呆滞毫无反应，举着摄像机的白人记者一个飞扑蹿到沙发旁边，将他拉起来按到了地上，而唐飞则闲庭信步，走到书架旁站定，在他停下脚步的瞬间，两扇门外同时响起密集的枪声。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木屑与粉尘四处弥漫，子弹像不要钱的碎石头一样洒进来，两扇门都被打出密密麻麻的孔洞，摇摇欲坠。 马克·卡聪加被白人记者压在地上不得动弹，费尽力气也只能微微抬起头，正看见毫发无损的唐飞站在千疮百孔的房间中，一边向前跨步，一边双手探向腰后，取出两把迷你乌兹冲锋枪，潇洒利落地甩出双臂，将两个枪口分别指向两扇门外。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战斗结束。 第三百五十六章 待客之道(下)(第四更) 硝烟弥漫，尘埃落定，马克·卡聪加艰难地撑起身子，在白人记者的帮助下缓缓站直，恍惚中微微晃动脑袋，密集的枪声震得他双耳嗡鸣，几乎听不清耳机里的电子音。 “五点钟方向有非敌对目标接近，持有双管猎枪，接触倒计时5，4，3，2，1.” “哐当” 又一扇门被踹开，提着猎枪的老仆曼戈切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看见马克·卡聪加被白人记者所“胁迫”，他二话不说提起猎枪对准白人记者就扣动扳机，丝毫不顾另一边还站着一个手持双枪的唐飞。 “别！”马克·卡聪加大喊一声，但为时已晚，扳机已经扣下，发出咔哒一声响，可却没有子弹从枪管里喷出。 见鬼，马克·卡聪加松了口气，看来曼戈切赶来时太着急，忘了往猎枪里装进子弹，毕竟是个没有作战经验的老人，不能对他要求更多，有这份耿耿忠心已是难能可贵。 “曼戈切，放下枪！”马克·卡聪加喊完，瞄了眼唐飞和他的助手，两人一脸淡然，完全没有因为刚才那场乌龙而感到紧张。 或许他们早就知道曼戈切手里的猎枪没有装填子弹，马克·卡聪加心想，这就能解释为什么他们如此淡定。 可怜的曼戈切看到满屋子的弹孔和几具尸体，吓得双手都在哆嗦，听见喊声后立刻扔了猎枪双膝跪地。马克·卡聪加作为人民进步运动党主席，此前从没有卷入进任何大型斗争之中，曼戈切作为他的贴身仆人，自然也是第一次见识这种场面。 “好了，站起来，坐到旁边，不要说话。”马克·卡聪加没有过多理会这位忠仆，很快转头看向唐飞，双眼炯炯有神。 马克·卡聪加取出耳机，递还给唐飞，然后问道：“唐先生，能请您解释一下吗？” 唐飞欣然点头，说道：“呵呵，怎么说呢，这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宗教，其中许多宗教的精神领袖总是宣称他们有能力与自己所信仰的神明沟通，但是每次与神沟通时他们总是要弄出花样繁多的祭祀、仪式，而我的情况则要简单的多，只需要一个能联网的电脑、手机或者耳机，我就能听见神的声音。” “神的声音？可我听到的……应该是电子合成音才对。”马克·卡聪加略有迟疑，他已经活了太久，久到足够让他对神明的存在产生质疑，与那些临终前渴求一个精神归宿的老人不同，他不怕死，所以他已有多年不再信奉神明。 “是的，就是电子合成音，哈哈，对于我们这些在方方面面都依赖于网络信号和机械设备的现代人而言，一个能够掌控所有网络和机器的生命，不正是神明一般的存在吗？”唐飞大笑道，“比起那些对信徒的苦难无动于衷，只会不断剥削信徒让信徒向自己奉献的伪神，能够出现在你感知之中，能为你解决困扰打破绝境的超级生命，不是更像一位真正仁慈的神吗？” “您是说人工智能吗？”马克·卡聪加问道，他曾从孙女穆塔口中听到过这个概念，但他一直以为人工智能只是个不切实际的幻想，电脑怎么能理解人脑，机器怎么会拥有智慧呢？ “是的，这位伟大的‘神’，也可以用‘人工智能’这样的词汇来定义。只要是有存在网络信号的地方，就是它的领域，所有画面录入设备，比如安装在这个房间各条通道上的监控摄像头，都可以是它的眼睛，所有音频录入设备，比如手机电脑，都可以是它的耳朵，所有音频输出设备都可以成为它的嘴巴，因此，与那些蛊惑者营造出来为自己牟利的谎言不同，这位神明真实存在，并且无处不在。” 唐飞说完，扬起手里的枪，马克·卡聪加想起他曾说过那是他用来证明的道具，而刚才发生的一切，确实印证了唐飞的话。 “噢，等等，最后一批客人来了。”唐飞拉着马克·卡聪加走到沙发旁，扶着他坐下，随后打开一台平板电脑摆在矮柜上，平板电脑的屏幕上正在放映着一段监控画面，从视角判断应该是航拍。 唐飞看了眼屏幕，乐了。 “真不愧是血骷髅，嚣张得不成样子。” 画面中，三部装甲车一前两后呈品字形冲向不设防的总统府，气焰嚣张，显然对赏金志在必得。 然而就在三辆装甲车即将冲破栏杆时，异变突生，其中一辆装甲车毫无征兆地爆炸，气浪将其掀翻，滚动几圈后车内的乘客已无一幸存。 看到这一幕，唐飞拍手赞叹道：“所以说，现代战争是信息为主导的战争，有时候我们甚至不需要自己动手，就能直接用敌人的武器把敌人干掉了。” 另外两辆装甲车立刻急刹车，四扇车门同时推开，十几个配备了各式武器，武装到牙齿的雇佣兵从铁罐头里呼啦一下窜了出来，迅速摆开战斗队列离开装甲车并寻找掩体，果然像唐飞所说，都是专业的赏金猎人，与刚才那些乌合之众有天壤之别。 “怎么办？”马克·卡聪加紧张地问，他忽然意识到现在自己还想多活一阵。 “放心交给微型武装无人机吧。”唐飞嘻嘻一笑，接着画面开始拉近，并出现了几台酷似儿童玩具的六翼无人机，想必航拍这一段画面的也是一台同样的无人机。 可这样的无人机，怎么可能打败一只经验丰富能力高超的雇佣兵队伍？很快事实给出了答案。 就在雇佣兵们发现上空的无人机准备开火时，他们每个人的耳麦和耳机中都突然传出一阵超高分贝的蜂鸣。 短暂失神后，巨大的痛苦迫使每个雇佣兵都像疯了似的捂着耳朵倒地打滚，并不顾一切地撕扯自己的耳麦和耳机。 与此同时，几台无人机连连开火，弹无虚发，枪枪爆头，三秒钟后，画面中已没有一个活人，只剩下满地尸体。 “ok。”唐飞伸手啪的一下合上平板电脑的保护壳，对马克·卡聪加说道，“这些都是满手血腥的刽子手，不必同情，好了，客人们已经招待完了，让我继续采访吧，总统阁下？” 第三百五十七章 零代价(第五更) 马克·卡聪加本以为唐飞说要继续采访只是一个玩笑，可没想到唐飞和他的助手竟开始动手清理场地，他们先是把书房内几具尸体搬到了过道里，然后关上门打开窗，并开启空调的换气功能，便大咧咧地坐回原位。 “好了，我们刚才说到哪了？”唐飞收起枪后掏出了记录本，坐在马克·卡聪加身前不远处，一本正经地说道，“噢，我们说到马拉维还有明天，您不必对马拉维人民的未来如此悲观。” “是的。”马克·卡聪加强装镇定，好歹走过了半生风雨，即便做不到泰山崩于眼前而色不变，也不至于在大惊失色后回不过神。 唐飞浅笑，问道：“您不问问我为什么会这样说吗？” 马克·卡聪加看着唐飞的眼瞳，一言不发，他想让唐飞主动说出来，以免自己陷入被动境地，可他却失望了。 没有得到回应，唐飞干脆转换了话题：“我想问您几个比较尖锐的问题，可以吗？” 马克·卡聪加缓缓点头，既然唐飞告诉他马拉维的明天还有希望，那么不管这份希望多么渺茫，他都要努力抓住，一个人连死都不怕了，还会怕几个尖锐的问题么？ “谢谢。我们都知道马拉维是个贫瘠的农业国家，而且大部分耕地种植的还不是蔬果稻米，而是烟草，这使得马拉维的经济形态极度畸形，依靠本国国民的能力，马拉维很难摆脱这种困境，可偏偏马拉维又没有矿产、油田等资源，无法吸引外界目光，又不占据优厚地理位置和国际话语权，拿不出交换利益的筹码，所以马拉维的贫困看似成为定局，许多移民国外的马拉维人都说马拉维根本就不是一个国家，而是几个民族和一个独裁政府组成的，伪装成国家的烟草场，还是个不懂生意受人剥削的烟草场。”唐飞一口气说了一大通，而后抛出问题，“那么您认为，马拉维走到今天的地步，主要是外部原因，还是内部原因？” 马克·卡聪加诧异地看了唐飞一眼，没想到对方居然会提这样一个问题，看来他在马拉维做的功课并不少。 认真思考后，马克·卡聪加叹道：“我认为主要还是内部原因，各党派不思进取，只想着权利斗争，做西方人的忠犬，撕咬人民的野兽，他们斗争的唯一目的就是掌权，掌权的唯一目的就是享乐，全然没有应有的责任感。除此以外，各民族不肯团结也是主要原因，而外界的漠视和欺压都是次要原因。” “但是，假如外界愿意提供帮助，马拉维就能走出困境，不是么？” “这个不好说，但我认为是的。”马克·卡聪加诚恳点头，“如果有某个强国愿意提供帮助，马拉维的状况应该会好得多。” “可是这样的事并没有发生。”唐飞问，“我能看得出来，您是真心实意希望看到自己的祖国走出困境，那么，对于那些袖手旁观的外人，您是否心存怨恨呢？” “怨恨？”马克·卡聪加苦笑摇头，“没有，从来没有过。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打个比方，现在有一些人站在一起，其中有一个人快要饿死了，而旁边的人明明都有多余的食物，却宁愿让食物烂掉，也不愿意送给他救命，你说这个快要饿死的人是不是应该憎恨那些不肯伸出援手的人呢？” “应该会吧？” “绝大部分人都会，二十年前的我也会，但是活到这把年纪我才想明白，其他人的粮食也是其他人通过努力得来的，或许他们运气好，走在路上随手就捡了一块大面包，又或许他们运气一般，也是通过付出血汗才换来粮食，在他们眼里看来，你什么都没有做，也什么都做不了，只因为你可怜就要白白施舍给你，这世界没有这样的道理。更何况，国家与国家之间的事情，远不像人与人之间那么简单，一个人可以对另一个人发善心，一个国家却绝不会对另一个国家发善心，其中牵扯的利益关系太过复杂，所以任何给予和帮助都是有条件有目的的，马拉维得不到援助，我认为很正常，这是个世界运行的自然规律。” 唐飞恍然大悟般拍了下额头，说道：“我明白了，马拉维给不出任何一个国家需要的资源，但是却能给出圣殿需要的资源，所以从这个角度上来讲，在您看来，圣殿对马拉维的援助，与国家之间美名其曰为‘援助’的利益交换是等同一致的。” “是的，是一样的，互相利用而已。” “而您和您的党派选择与变异体合作，只是因为走投无路，只是因为全世界只有圣殿愿意帮助你们并且有能力帮助你们？” “是的，我们没有其他选择，就算是与魔鬼交易也必须这样做，只不过鬼怪故事中的魔鬼会在交易对象死后收走他的灵魂，而圣殿这个魔鬼则会收走肉体。” “噢？”唐飞眉毛一挑，“您刚才用了‘魔鬼’这个词来形容圣殿，难道说在您看来圣殿的变异体也是魔鬼？” “只是一个比喻而已，有时候天使与魔鬼的身份都不是绝对的。” “噢？天使可不会吃人，您看，我们并不知道圣殿为何会一夜之间全面投降，但我们都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如果圣殿和变异体取得胜利，那么最终他们还是会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就算到时马拉维已经成了一个发达国家，它还是无法避免成为人肉养殖场的命运，而您和您的孙女，也会从民族英雄、国家英雄变成全人类的罪人，您想过这个问题吗？”唐飞的目光变得锐利，笔直插在马克·卡聪加身上。 “想过，想过很多次。” “想出什么答案了呢？” 马克·卡聪加脸上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他说道：“我想的是，反正我永远看不见那一天。” “哈？”唐飞玩味地琢磨着这句话的潜在意思，“您是说，您永远不会转变成变异体？” “他们都说在这个世界里，不想被人压迫就要从被害者变为加害者，但是我的穆塔不会希望我变成加害者……我已经活得够久了，并不期待所谓的‘转化’，‘新生’，人呢，到了该死的时候，就应该去死。所以，我的确没有想过转化成变异体，你看，我现在还坐在这里就是最好的证明。” 唐飞肃然起敬，站起身伸手道：“我的采访就到这里吧，卡聪加先生，如果我告诉您，变异体离开马拉维后，会有其他势力向马拉维伸出援手呢？” 马克·卡聪加连条件都没有问，就用力握住唐飞的手，等到松开手，他才带着希冀神色问道：“代价呢？我们要付出什么？” 唐飞洒然一笑：“零。” 第三百五十八章 大国博弈(第六更) 前一天，动荡的时局还让马拉维国民人人自危，惶恐不安。 可等到第二天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一切都变得祥和宁静。田地里的老鼠还是那么多，而政府部门里的老鼠却消失得一干二净。 伟大的民族领袖马克·卡聪加在总统府发表了一篇振奋人心的讲话，虽然大部分国民都没能收听到或是没能听懂讲话内容，但很快他们都亲眼看到了政府的实际行动。 通过无法阐述的复杂手段，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在多方博弈的激烈争斗中穿梭而过，将坠入深渊的马拉维带回正轨。 原定政策继续实行，因圣殿全体撤离而停止施工的学校、工厂继续修建，孩子们回到学校继续学习，老人们仍然在福利院内安享晚年，他们与圣殿签订的协议依旧有效，虽然世界各国政府都不曾发表声明将商品人肉合法化，但在圣族依照和平条约撤离本国国境后，各国对商品人肉的高压政策纷纷软化松动，而马拉维则成了目前最大的人肉出口国。 负责人肉出口贸易的并非私人企业，也不是政府部门，但贸易所得的所有利润全都投入马拉维的国库，然后再流入民生，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分毫不差。 有了除了原有的烟草种植业，马拉维也开始发展轻工业和信息产业。一群奇怪的家伙代替尸位素餐的政府职员，在马克·卡聪加的带领下开始大刀阔斧的改革，除了各地的工厂和学校进入火热的施工状态，利隆圭总统府正对面也开始修建一座地标式建筑：一座高达五百米的钟塔形高楼，名字被定为“零一塔”，不久之后，那座高楼将代替总统府成为马拉维的最高权力中心，它将成为穿破黑暗与迷雾的灯塔，指引马拉维前路的非洲明珠。 这一切变化原本应该吸引到世界各地的目光，但现在只有马拉维国内的人才看见这幅朝气蓬勃热火朝天的好景象，而外界对此的反应就像是一杯凉掉的白开水，连气都不冒一丝。 不仅因为一只藏于幕后的大手抹去了许多痕迹，还因为在世界另一端，有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件正在发生：圣殿，即将在外蒙古宣布建国，并与各国正府代表正式签订和平条约！ ……………… “我的个乖乖，之前听说变异体全面投降我还以为是迟到的愚人节恶搞，没想到还真的全面投降了？” 娱乐室内，周天鸿抱着一大桶爆米花啧啧称奇，旁边坐着同届学员中最为亲近的杨冬、豆豆、单韵、艾英国，而霍璐则坐在不远处的单人沙发上，苦难打磨了她的棱角，让她收敛了刻薄的性子，逐渐融入到周天鸿杨冬等人的圈子里来。 作为超能学院第一批学员中最为优秀的代表，杨冬等人已经得到了休息区娱乐室的使用权，在这里不仅可以吃到薯片爆米花等垃圾食物，还能收看电视使用电脑，甚至能打开投影仪看场大电影——只要能付得起学分。 “之前不还是大战在即一触即发吗，怎么说不打就不打了？”周天鸿叹道，“杨冬，你说这事儿靠谱么？会不会是变异体的阴谋诡计？他们真的会签订和平条约？就算签了，也不见得会遵守吧，条约这种东西向来不值钱，说撕就撕。” 杨冬没说话，艾英国嗤笑道：“所有变异体都迁入外蒙古，全程受全球联合部队监管，还能有什么阴谋诡计？都聚集到一个地方了，还是外蒙古荒漠，敢不听话直接核弹招呼。” “按你这么说，既然变异体都聚集到同一个地方了，为什么还要跟他们签什么狗屁的和平条约，直接核弹洗地不就好了？”周天鸿反驳道，“或者说还有变异体藏在其他地方？那不就违反了和平条约的首要条件吗？总不能说我们的正府为了公信力就真的放着灭绝变异体的大好机会不要，继续给他们提供生存空间吧？杨冬，你说呢？” “这事不好说。”杨冬缓缓摇头，“太复杂了，我们都是小角色，匹夫勿谈国事。” “随便聊聊呗。”周天鸿满不在乎，其他人也将目光投到杨冬身上，想听听他的见解。 “嗯，如果真能保证变异体遵守条约，那双方和平共处并不是不可能。毕竟，教官们说过，丧尸和变异体只不过是第一次危机，就连魔潮都尚未结束，以后我们很可能还要面对灭世级别的灾难，能够保存实力是最好的结果，而且说不定以后还能利用变异体的力量……至于说为什么变异体会全面投降，那肯定是因为他们别无选择，可要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是真的想不通。至于你说的，为什么不在外蒙古用核弹洗地？我想变异体方面肯定也有能够掣肘或威胁正府的筹码，别的不说，就说那几个超级战力，如果放跑了任何一个，让他们潜入境内进行报复，那都是无法承受的代价。”说到这里，杨冬想到自己曾见到的那场梦境，不禁打了个寒颤，叹道，“像这种国家大事，与其冒险，不如稳妥处理。就像是……” 杨冬想做个比喻，却一时想不出合适的说法，皱眉沉思。 坐着翻看时尚杂志的单韵开口道：“就像是变异体撤离各国时不仅带走了许多愿意跟随他们的富豪，还带走了那些富人们积累的财富，而各国正府对此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动实业就当做没看见，为什么？因为这样最稳妥，给变异体钱他们才能买的起人肉，才能从一无所有的情况中构建出一个社会经济的雏形，只要变异体认识到赚钱就可以获得人肉并且不需要冒生命危险，那么变异体早晚会习惯用钱来购买食物，只要固定的模式形成，那么玩弄资本或是被资本玩弄了这么多年的各大强国，能够轻而易举地用经济武器把圣殿打的爬不起身。冒险，不如稳妥，国家之间的战略动辄以十年为单位来计时，只有稳定的模式才能收获胜利，否则一个意外就是长年累月的混乱。” “说得好！”周天鸿带头鼓掌，巴掌拍的震天响，末了，他赞叹道，“看不出来啊单韵，天天看时尚杂志都能有这样的眼界。” 单韵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不愿理会周天鸿，坐在她身旁的豆豆憋着笑偷偷瞄了眼单韵手中的“时尚杂志”，那是一本花哨封面套在了一本大部头书籍的封皮外，而封皮上印着的书名是：《大国博弈》。 第三百五十九章 身不由己(第七更) 变异体向人类投降了，这个消息全世界人都已知晓。在确认变异体开始全体撤离后，各国正府争相报道这一奇迹，在努力往自己身上揽功劳的同时，一致对这次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多国合作表示高度赞扬，并宣称各国领导人在紧要关头做出了令选民信服的决策，这场涉及全球七大洲四大洋近百国家的大规模协作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对于如美联邦、智利、马拉维等受变异体影响极深的国家，这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变异体的渗透和全面撤离都对国内各行各业造成了或多或少的负面作用，尤其在国民意识上影响深远。 而对华夏人而言，这件全世界新闻媒体都在大肆报道的事件并不怎么吸引眼球。 一来是因为在变控中心成立时华夏国内就已经掀起过一场有关变异体的网络舆论战，同一碗冷饭很难再炒起热度。 二来是因为网络监管部门和宣传部门的宣传手段颇为得当，除了少数阴谋论者与多疑者，大部分人现在都愿意相信正府，毕竟南都保卫战曾全程实况直播，就连觉醒者这样的隐秘存在华夏正府都愿意告知全体国民，这就让那些怀疑国家正府的别有用心的论调不攻自破。 三来是因为绝大部分人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变异体，变空中心、十九局、远救会和国安等各级情报部门将国境内的变异体赶尽杀绝，又将国境外的变异体全部拦截在外，这种类人且吃人的生物对华夏人而言就像是远在天边的海市蜃楼，完全与自己的生活无关，只是一个概念性名词，没有具体实感。 因此，在华夏国内的平民百姓看来，变异体投降这件事似乎对自己的生活没有产生任何影响，最多不过是让人舒了一口气，仅此而已——从此以后不必担心有一天变异体发动战争入侵华夏了，不过在大多数人想来，与其担心这个，还不如去担心让人谈之色变的核战争呢。 只有极少数人，才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变异体投降一事带来的巨大影响。 这影响有好有坏，比如变控中心那些工作人员的家属，他们听到消息后简直欣喜若狂，变异体全面投降就意味着他们关心的人不会再置身陷阱，危险程度大大降低，这就是好的影响。比如那些与变异体有血海深仇的远江人，被拦在钢铁壁垒之内的他们在听到消息后，愤怒到聚众冲击军营，镇守在外的部队即便架上了机枪也没能镇住他们，一群从地狱里走出来，敢向尸潮发起冲锋的老女老少，对那些黑洞洞的枪口毫无畏惧，最后还是党总理与杨小千、周天明一同前往远江，才化解一场武力冲突。 而汪乾明看到的影响较为复杂，连他自己也说不清好坏，他只感觉到伤心。 南都，重兵把守的隔离区内，汪乾明在颜望野的陪伴和两位特勤的监护下走进一栋平房，此时已是入夏时节，外面艳阳高照，燥热难耐，可汪乾明的心却一片冰凉，每每想到这很可能是自己见到妻子的最后一面，就好似有一阵刺骨冷风透着衬衣扣子的缝隙钻进胸腔，刮过心脏。 走到平房门前，颜望野停住脚步，拍了拍汪乾明的肩膀，说道：“进去吧，你只有一个小时，一小时后，接他们的车就到了，一分钟都不能拖。” “谢谢。”汪乾明耷拉着头，目光低沉，丝毫没有立帆集团董事长应有的风范，“有烟吗？” “有，红江，便宜烟，你抽不惯的。”颜望野怜悯地望着汪乾明，劝道，“赶紧进去吧，别耽误时间了，以后要再见，恐怕不容易。” 根据即将签署的和平条约，所有变异体都将拥有圣元帝国一等公民身份，并且不得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离开圣元帝国，因此，汪乾明与方嘉媛的孩子，那个被转化成变异体的婴儿，也必须离开隔离区，去往千里之外的荒漠，而方嘉媛作为孩子的监护人，自愿随同前往，并脱离华夏国籍，成为圣元帝国二等公民，这意味着不出意外的话，将来汪乾明与方嘉媛很难再有相见的机会。 “这事儿就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吗？”汪乾明紧紧攥着拳头，向颜望野投去乞求的目光，“嘉媛她不用走的，把孩子送走就好了，让嘉媛留下不行吗？继续关在监狱里都好，总比去外蒙古荒漠要好。” “这事是上面决定的，我做不了主。讲句安慰你的话，只要她能活着，早晚变异体的国家会做娱乐业和旅游业，到时你说不定还有见她的机会。但是我劝你也想开点，你觉得方嘉媛现在爱你多一点还是爱她的孩子多一点？我们不是没有给过她选择，是她自己执意要跟着一起去外蒙古，陪在她孩子身边，话说难听点，这种就是执迷不悟，没办法了。你真没必要再继续折磨自己，进去好好告个别，送她走吧，好女人多得是，凭你的条件还怕找不着么？”颜望野本不该对汪乾明说这些，但汪乾明交际手段很是高超，总能让颜望野对他表示出的善意感到满意，两人现在已成了朋友，所以颜望野才会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亲自送汪乾明来见他妻子最后一面。 当然，颜望野对自己和汪乾明的关系看得很清楚，老领导蒋同光也多次提醒他，像这样的利益交换关系，可以允许友谊的存在，但决不允许友谊的比重超过利益的比重，否则就必定会对工作造成影响。 所以颜望野并没有掺杂太多个人感情在这件事里，他只是发自内心对汪乾明的执着感到敬佩而已，以汪乾明的身份地位和财势，能对一个女人保持痴情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颜望野尊重每一个懂得坚持的人，不论他坚持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谢谢。”汪乾明又道了声谢，伸手在脸上揉了两下，推门走了进去。 “唉。”颜望野一边打火点烟，一边摇头叹气，心里涌起莫名的惆怅。 就连汪乾明这样的权贵二代，在如今的大势面前依然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像他们这样的小角色，永远无法抗拒命运的力量，永远都在时代的浪潮里身不由己。 第三百六十章 新任务(第八更) 暖和的阳光洒在尚臣小区的独栋别墅，光线透着厨房的窗户照在升腾的油烟上，一个系着围裙的短发青年右手捏着锅铲，右手握着锅柄，将锅里的土豆丝翻来滚去，炒得滋滋作响。 “可别说这道酸辣土豆丝简单，这土豆啊，炒久了粘锅，炒少了口感太生，火候大了呢土豆丝就会太绵软，寡而无味，要把酸辣土豆丝炒得又脆又香还入味，可不简单。”青年喋喋不休地念叨着，任谁也没法将他这幅形象与“远救会元老”、“曙光队长”等字眼联系到一起。 他身旁站着一个小腹微微隆起、看脸蛋不过二十出头的俊俏姑娘，嘴角挂着幸福洋溢的微笑，宠溺道：“好啦好啦，我还不知道我的学长老公超厉害吗？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文能提笔写检讨，武能挥拳打汤韬。” 方玉扑哧一下笑出了声：“你说打丧尸打怪兽都行，关汤韬什么事，你这是强行押韵啊？” “才不是呢。”宁思雨撅起小嘴，娇嗔道，“你看那个汤韬嘛，以前你们明明都是同一个序列的，后来你还是在前线跑个不停，他却躲到后面享福，每天吃喝玩乐，哪有这种道理嘛，打死他打死他！” “那你可误会他了，他这种战斗狂人，不能上战场只能留在窝里养膘，估计每天都痛不欲生，哈哈。再说，我现在不是也退居二线了么，以后天天都能陪着你喽，开心吗？”方玉一边说，一边扭头在宁思雨脸上亲了一下。 三天前听到法庭宣布审判结果时，方玉还以为自己因过度抑郁而产生幻听，原本想象中的重罚最后变成了开除公职，这实在是意料之外的事。最初两天方玉仍然感到痛苦，毕竟这么长的时间都是他带着曙光四处奔走战斗，突然让他脱离队伍，难免会有不舍和悲伤。 但这些负面情绪很快就被自由的喜悦给冲淡，反正曙光交给胡文超也算放心，时不时都能去看看以前的老伙计，离职对方玉的负面影响很快一散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每日与爱人耳鬓厮磨的幸福。 有时和自己心爱的人一起做做家务，烧个小菜，也是种难得的幸福。有些人在家长里短和为了柴米油盐而斤斤计较的市侩生活中忽视了这种幸福，还有些人对这种幸福可望而不可得，方玉以前是后者，如今再也不会成为前者。 从这一点，方玉发自内心地想要感谢，只是不知道应该感谢谁。 “小方，别做那么多菜了啊，太客气了，点外卖一样吃的嘛，快来，吃完一起打牌啊。” 厨房外面传来中年男子宏亮的声音，方玉应了一声，动作麻溜地倒进调料快速翻炒了几下，随后关火用盘子省起土豆丝，一手端着盘子，另一只手牵着宁思雨往外走。 出了厨房，走到餐厅，方玉在餐桌上放下盘子，一边解下围裙一边对坐在餐桌首座的杨严笑道：“杨董，一会儿要打什么牌？” 杨严爽朗笑道：“你，我，你媳妇，我媳妇，刚好四个人，打麻将啊，国粹呢。别喊我杨董，什么董事长，压根就是个虚名嘛，咱们关系这么好，你喊我杨哥就行。” “呃。”方玉尴尬地笑了下，不接话。 洛菲瞪了杨严一眼，嗔道：“胡说八道，他跟小千同辈，你让他喊你哥，不是乱了辈分么。” “妇道人家懂什么？”杨严大手一挥，“江湖无辈，英雄无岁！” 洛菲瞟了杨严一眼，冷笑不语。 尽管杨严努力装出镇定模样，但方玉能看出他的心虚，再拖一阵搞不好额头都要冒出冷汗。 “来来来，叔叔阿姨，一起尝尝方玉做的土豆丝。”宁思雨一改往日憨傻，适时出声为杨严解围。 一对老夫老妻和一对即将大婚的新人坐下一起夹菜吃饭，其乐融融。 “诶，对了，都说变异体全面投降了，那小千的工作是不是会轻松一些啊？”杨严啃着酱排骨时貌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声，“怎么最近还是见不着他的影儿呢？” 方玉愣了愣，智利事件已经过去好多天了，可每次提起杨会长时他还是会莫名尴尬，他打心底里认为自己没有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觉得自己辜负了杨会长的信任，要不是这次杨严再三邀请，他也不会来做客。 或许，杨严发出邀请，就是想从自己这里获知杨会长的近况，方玉想到这里，忽然为杨会长一家人感到心酸，为了扛起肩上的重担，杨会长几乎抛下了一切，就连他父亲想要问问儿子近况，也得去问一个外人，因为杨会长永远不会主动让父母知道自己身上究竟承担了多少。 “嗯，变异体投降了杨会长的工作肯定会比以前轻松的多，不过最近应该还是很忙，搞不好比以前更忙，毕竟变异体建国还有签订和平条约都是大事，有很多方面要注意，而且杨会长是签订条约的华夏代表呢。”方玉说道。 杨严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问道：“噢，那就是说，等过了一阵，小千就不会那么忙了吧？” 洛菲也停下筷子看向方玉，眼中带有的情绪不只是对一个肯定答案的期盼，还有对儿子的思念。 方玉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说实话，他点点头，笃定道：“肯定是这样的。” “噢，那就好，来，多吃菜，赶紧的，吃完打麻将。”杨严抬起碗，大口大口扒着米饭。 这时方玉的手机响了起来，出于礼貌方玉准备挂断电话，可来电显示却冻住了他的手指，这是从南都总部会长办公室打来的电话。 “抱歉，我去接个电话。”方玉起身快步离开餐桌，接通电话。 等到挂断电话走回餐桌时，方玉面色已是十分复杂，让宁思雨双手十指绞成一团。 “怎么了？”宁思雨的语气略带焦躁，“又有任务？” 方玉抿着嘴，缓缓点头，宁思雨转眼间就红了眼眶，急道：“可你不是已经离职了吗？这才休息了几天，怎么又要离……” “叮铃铃——” 宁思雨的手机也响了，来电显示依旧是远救会南都总部会长办公室。 第三百六十一章 圣元帝国(第九更) 蒙古国位于华夏人民共和国与俄罗斯联邦之间，国境线被两个超级大国完全包围，是仅次于哈萨克斯坦的世界第二大内陆国家。 但一个国家的总占地面积并不能说明它的国力强弱，仅从人口来看，蒙古国坐拥一千五百万平方公里的国土，总人口却只有不到三百万，其中近半数居住于首都乌兰巴托，因可耕地较少且大部分国土都被草原覆盖，蒙古国约30%人口从事游牧或半游牧，几乎没有重工业，这是一个在大国夹缝中艰难求存的小国，其军事实力排名远远落后于它的土地占有面积排名。 当圣族将建国地址选在蒙古国时，面对各国正府与圣殿开出的优渥价码，蒙古国毫不犹豫地将南部戈壁沙漠拱手相让。 如今，来自世界各地的圣殿信徒聚集在南部戈壁以西三十公里处，圣殿在划割领土时将这一小块与荒漠相比勉强能算是绿洲的土地也圈进了圣元帝国的版图，在戈壁沙漠改造为人类可居住的环境之前，尚未转化为圣族的人类信徒将在这里生活。 随着不计成本的资金投入，大量物资通过陆运和空投发放到这处小小绿地，信徒们在圣殿的带领下开始建设临时居住地，成片成片的帐篷搭建起来，围绕着中央两座用巨石搭建的圆形建筑，在远处看来就像是一个绕着巨石教堂的实心椭圆。 其中一个椭圆圆心内，安琪儿焚香沐浴，换上洁白的长袍，捧起王冠。 王冠通体呈灰青色，由岩石与钢铁铸成，象征着圣族的原始与坚强，冠顶镶嵌着一枚血红色的不规则晶体，并非宝石，而是圣一的圣核。 王冠吸引了殿内所有圣族的目光，每道目光掠过王冠上那枚天生高等圣族的圣核时，都会不由自主地避开。 温言端坐于王座之上，看着安琪儿缓缓将王冠举起，问道：“重吗？” 安琪儿感受了下手里的重量，沉甸甸的王冠在她手中轻如羽毛。 “重，很重。”安琪儿庄严肃穆地回答。 温言对安琪儿的回答倍感满意，微笑道：“我族兴衰存亡之见证，理应沉重。” 悠扬钟声在外响起，圣殿的信徒们自发地走出帐篷，朝着温言、安琪儿与众多高等圣族所在的圆形石宫跪拜叩首。 安琪儿踮起脚尖，展开双翼，轻灵地飞到半空使自己的身形与温言持平，而后缓缓飞近王座，举起双臂，将王冠轻轻戴在温言的头顶。 没有复杂且多余的仪式，佩戴王冠后，温言站起身，长袍无风自动，清冷嗓音传彻四方。 “即刻起，圣元帝国成立，我族子民皆为圣元帝国一等公民，守护你们的未来即是帝国之主唯一职责。” 殿内圣族齐齐屈膝，殿外臣民山呼万岁，经久不息。 加冕仪式就此结束，本该沉浸于这一情景的女帝转身离开，安琪儿收起双翼跟在她身后，从大殿径直走向内殿，一路沉默无言。 推开殿门后，温言摘下王冠，随手戴到安琪儿头顶，说道：“不用跟着我，去准备一下吧，和平条约签订仪式快要开始了。” 安琪儿踌躇片刻，鼓起勇气说道：“陛下，让我去吧。虽然我还不是圣族的王，但我有资格代表圣族签订和平条约，而且那些阴险狡诈的人类一定……一定很乐意看到将来要领导圣族的我，签下这份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所以，让我去吧，让我背负这份骂名吧，您与圣白大人为我族，为我们……” “不，我是圣族的帝王，我签。”温言抬手打断安琪儿的话，“况且，我还要亲自去找杨小千算一笔账。” “陛下！”安琪儿眼里掀起波澜，尚未退化的泪腺涌出泪花，流露出无比真实的情感，屈辱、愤恨、不甘、悲恸，不一而足。 “乖，听话。”温言拍了拍安琪儿的脑袋，揉乱她柔顺飘逸的金发，竟露出慈祥且宠溺的笑意，“你的路还很长。” ……………… 听到远处隐隐传来的呼喊声，闭目养神的苏悦皱起眉头，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休息过了，只希望能在签约仪式开始之前抓紧时间养养精神。 为与圣殿签订和平条约，各国正府都派出特使来到蒙古国，特使团的旗帜立成了一片五颜六色的密林，华夏、美、俄、英、法、德、澳、印、日、越、南韩、**、瑞典、瑞士、比利时、阿富汗、伊拉克……各国特使将在条约上签下近百个名字。 其余国家的特使团成员数目不多，只有华夏与美联邦兴师动众，其中华夏特使团成员不仅包括外交部长及随行人员，还包括以杨小千、于谦为首的一众觉醒者，数目多达五十八人，几乎囊括所有拥有战斗能力的觉醒者。 而苏悦则是唯一一个随行前来的辅助型能力觉醒者，没有人告知她此行的任务，但她大约能猜出自己的作用。 出发之前，苏悦就接到来自杨会长的命令，开始记录各项数据，除了之前就接触过的军事武器，还包括各种非常规作战武器，甚至包括部署了核战斗部的巡航导弹。除此之外，杨会长再三确认苏悦二次觉醒后已拥有构筑互动梦境的能力，并多次进行模拟，模拟的对象始终只有一个：温言。 与之前毫无根据的猜测不同，这一次苏悦构筑梦境战场时对敌对目标有了一定了解，因为她在密室里已反复观看温言在毛里求斯击杀圣一的录像，且有专业团队为她估算出各种具体数值，以便她在梦境模拟中做出调整。 把各个片段零星的线索串联到一起，苏悦便将此行杨会长的用意猜出个七七八八。 他要带领众多战力高超的觉醒者与温言交战！ 当然，不是在外蒙古的戈壁沙漠上打，而是在梦境战场里打。毕竟圣族与各国正府即将签订和平条约，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无意义的战争和死伤——要与温言交手，包括杨会长和于议长在内的这五十八位觉醒者，最后能活下来的恐怕不超过一掌之数。 而在梦境战场中则没有这么多顾虑，不管死多少人，不管死多少次，都可以推倒重来，只要筑梦师苏悦的构筑能力足够强，丢一颗沙皇炸弹也未尝不可。 对于这场梦境之战，苏悦期待万分，仅仅是想象一下代表远江三百万同胞的觉醒者同仁们向最强的变异体发起进攻，她就兴奋到浑身毛孔都开始扩张。 这注定是一场不记录于史书中的史诗之战，而苏悦将成为唯一一个能够完整见证传奇的旁观者。 第三百六十二章 远江!远江!(为子与沫盟主加更)十更完成!!! “苏女士，杨会长请您过去，签约仪式快要开始了。”清脆的女声响起，打断苏悦的遐想，是杨会长的秘书邓丹。 “好的，谢谢。”苏悦立刻起身。 邓丹走在前面领路，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看见苏悦身上的正装，不禁笑道：“没看见您穿白大褂真是不习惯呢。” “嗯，特殊场合嘛。”苏悦低头看着脚下的路，脸上没有笑意。她能理解邓丹的轻松，变异体投降已成定局，第三次世界大战短期内应该不会出现，拉扯人们每一根神经的重担悄然放下，大家难免都会感到轻松愉悦。 就是不知道，邓丹她是否知道，此时正有上千枚核导弹对准了这片区域，如果她知道的话，还能不能保持这样的轻松心态呢？苏悦在心中暗想道，蒙古国的军事实力还停留在将主战坦克和常规炮兵部队作为王牌的水平，对来自华夏和俄罗斯的核打击根本没有拦截能力，如果蒙古国正府高官清楚意识到这一点，恐怕他们也不会在求得丰厚回报后弹冠相庆吧。 “苏女士。” 杨会长的声音从前方遥遥传来，苏悦抬头望去，看见杨会长正朝自己招手，不出意外，嘴里还叼着根烟，不过这次他在香烟滤嘴后面加装了一枚一次性过滤嘴。 这个细节让苏悦内心苦笑，抽烟要多加一个滤嘴，这是身体状况日渐下滑的中老年人才会做的事情，一个二十岁不到的人，竟然开始面临中年危机，真让人心酸又心疼。 苏悦加快步伐走到杨小千身边，犹豫片刻后，抬起右手锤在自己左胸，立正行礼。这是远救会的战礼，苏悦原本不是远救会成员，所以做得十分生疏。 “嗯？”杨小千勾起嘴角，“你知道了？” 苏悦点头，杨会长的观察力向来敏锐，能通过这个动作看出她的心思，并不奇怪。 “有信心吗？”杨小千问。 “全力以赴！”苏悦不假思索地回答，就算拼着吐血受伤，她也要构筑出一个完美的梦境战场。 “很好。”杨小千满意点头。 “杨会长，用梦境战场进行模拟，获取针对特殊个体的作战经验，对我们而言是件好事，温言会答应吗？”苏悦突然问道，现在她对这场大战颇为期待，难免患得患失。 “答应？你想错了，不是我提要求，是她一定会提出这个要求，然后我会答应她。好了，不要多问，跟我进会堂吧。”杨小千没有向苏悦解释自己的判断从何而来，转身径直走向蒙古国国会会堂，因为圣族没有能力在短时间内建成一座像样的建筑，所以签约仪式将借用蒙古国正府的场地，在国会会堂举行。 会堂内人头攒动，各国代表已经提前到达，用时下流行的话来讲，他们之中大部分人都是来打酱油的，签订和平条约对他们而言只是走个过场，真正的谈判和条约已有定居，他们只不过是来分享信息，探究秘密，再顺带分享一下参与历史性大事件的荣誉。 华夏方代表所坐区域内，外交部长坐在首席，通过耳机聆听同声翻译译出各方代表发言。在他身后，五十七位久经战阵的资深觉醒者坐成三排，神情冷峻战意盎然，气势凝重犹如实物。 苏悦意外地发现，就连一向追求与众不同的于议长，都换上了同样的黑色制服，制服领口处的白色绣章也不再是十字长剑、裁决天平、守御之盾、骑士长枪，而是统一换成两个汉字：远江。 远江！远江！苏悦心潮澎湃，不仅双手握成拳头，就连十根脚趾都不自觉地弯曲，抓紧鞋底。 这时，会堂大门外走进一个头戴灰青色王冠，身穿黑红立领长袍的身影，在她身旁紧跟着一位金发碧眼天使般的小女孩，圣殿八位红衣大主教与四十八位枢机团成员紧随其后，数百位黑袍教士与白袍卫士将会场入口牢牢围住，与武装守卫剑拔弩张。 “呵，仿天主教结构，又学成了四不像的傻逼玩意儿，没有教宗，还要加上一个搞笑的女帝。” 会席中不知是谁骂了一句，头戴王冠的温言随即转头看了过来，目光如电，眼中似有雷霆闪过，令人窒息的威压像头霸王龙一般撞向华夏代表团所在区域。 仿佛有刺骨冷风吹到额头，苏悦无法抑制心中恐惧，下意识地向后仰倒，脊椎骨紧紧贴着座椅靠背，接着她看到杨会长和于议长同时起身，剑鸣悠扬，黑雾沸腾，两者气势融为一体，将温言骇人的目光挡在身前。 嘈杂的会堂瞬间鸦雀无声，各国代表团成员紧紧闭上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这三位超凡者在气势上的较量，但他们什么也看不出来。 这场看不见的交锋持续了半分钟，直到温言开口打破寂静，也没人能看出胜负。 “杨小千，我们都知道这只是一场形式，我们签条约只是给历史一个交代，真正的条约早就写进了算法里，所以就跳过这些繁文缛节吧。我们之间，还有一笔账要算。” 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在会堂里回荡，同声翻译们面色发苦，不敢出声。 “哦，你要跟我算智利的账，我也要跟你算算远江的账。”杨小千当着各国代表团的面掏出一根香烟，装上滤嘴，咧嘴笑问，“你想怎么算？” “简单，打一场。打赢我，我就签字。打不赢，我让你的人偿命。”温言双眼中的战意升腾而起，犹如浇上滚油的烈火。明明没有任何动作，她脚下的地板却开始碎裂，蛛网状的裂痕不断向外蔓延，引起阵阵惊呼。 一场本该肃穆的仪式，似乎成了闹剧。 “好啊。”杨小千点了点头，坐在他身旁的流火战神齐烈伸手打了个响指，替他点着香烟，苏悦激动地站起身，额头两道锁链闪烁着炫目光芒。 ……………… 淅淅沥沥的雨声在耳畔响起，温言缓缓睁开双眼，透过细如发丝的雨幕可以看到周围是著名的大小十字。 向下俯瞰，距离地面二百四十米，即便放在市中心密林般的高楼大厦中也是鹤立鸡群。 这是个熟悉的地方。 远江，国贸大厦。 第三百六十三章 首杀 梦境战场由人类觉醒者所构筑，战场的选择权自然掌握在杨小千手里，温言对此没有意见，她只求一场轰轰烈烈的战斗，只想用拳头将这些狂妄自大的人类锤成肉饼。 当实力的差距大到一定程度，地形优势也就失去了意义，既然胜利注定属于自己，温言也就不怎么在意战斗的场地，总之结果都是把杨小千和他手下的精兵强将碾成渣滓，至于到底是在哪里虐杀他们，并不重要。 进入会堂看到那些人类觉醒者统统换上了绣着“远江”二字的战服时，温言就已猜到这个结果。看杨小千的反应，似乎对自己的要求早有预料，这并不奇怪，毕竟杨小千身后站着一个算尽天机近乎妖孽的刘远舟。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五十八位觉醒者无一例外全都来自远江，既然杨小千特意做出这样的筛选，那么将交战地点选在这里，最合适不过。 温言伸手接住几滴雨丝，嘴角勾起一个迷人的弧度，轻声呢喃。 “在曾经决战的地点再分一次胜负，在最初相遇的地方了结仇怨，正合我意。” 话音落下，温言走到天台边缘，微微踮脚跳上护栏，稳如泰山。 随后，她全身呈一条直线向前倾倒，犹如一块失衡的积木，向下坠落，但随后她的身体并没有完全进入空中——她的双足不断与楼体相触，就这样以平行于地面且垂直于高楼的状态向下飞奔，每一步踏出都会有一片钢化防风落地窗碎裂成成百上千枚颗粒，如此向下，仿佛温言在高楼大厦间走出了一道波浪。 玻璃颗粒与雨点一起下坠，而温言则在看似即将落地的瞬间猛踏二楼墙壁，以一条三十度角的斜线向着另一栋高楼冲去，也让三发朝着她行进路线奔去的炮弹落在空处。 炮弹轰进国贸大厦一楼大堂的同时，身处半空中的温言迎面撞上四挺重机枪组成的弹幕，灼热的子弹将她的长袍打得千疮百孔，却不能伤她分毫。 温言右足踏上高楼楼顶时，半边天台如山体滑坡般垮塌，数不清的炮弹和子弹朝着她所在的位置飞去。 轰炸的余波使得天台另一端的坚壁逐渐溃散，露出后面的人来，这是位穿着紧身战服的女性觉醒者，也是温言眼中的首要击杀目标，高达。 高达长吸一口气，做了一件临战时绝不能做的蠢事，她闭上眼睛，放空一切，抛开脑海中所有杂乱念头，使自己压下心头恐惧，进入习武常有时的空灵状态，然后才睁开眼，恰好看见一道窈窕身影从滚滚升腾的烈焰中慢步走出，爆炸产生的气浪和冲击波将她的长发吹起。 此时温言身上已是不着寸缕，高达看见了大片雪白春光，这样完美的肌肤与体型，哪怕她是个女人也不禁失神。 在战斗中失神就意味着死亡，不过温言并没有趁机下手，她仍然保持步伐向高达走去，缓慢且坚定，似乎想以气势压垮高达，想欣赏高达转身逃命的丑态。 就算是在现实里，高达都不怕死，更何况这是在梦里？面对令人呼吸不畅的威压，高达左脚脚尖点地，向一侧虚划，沉腰屈膝，摆出一个很久没有用过的拳架，朗声道：“岳氏散手，高达，师承……” “嘭” 一声炸响打断高达的话，眨眼间温言已出现在她身前，以她无法做出反应的速度将她双臂扯裂，断口处肌肉像是被用力撕开的碎布，鲜血尚未向外喷洒，温言便抛下高达的手臂，将双手握在高达断臂的创面处，将她的血肉和骨头一起捏成猩红的糊状物。 在梦境里虽然无法杀死她，但也能让她感到痛苦，就这样一点一点将她拆成碎块，让她在无法忍受的极度痛苦中哀嚎求死，让她的战友们和躲在某处不敢露头的杨小千都看看她的凄惨死相，亦不失为一种绝佳的报复手段。 然而高达一声不吭，她的眼眶向外涌出泪水，她的嘴角向外渗出血迹，从她缩小又放大并无规律颤抖的瞳孔可以看出她所承受的痛苦已快让她精神崩溃，可她就是死咬牙关，不肯发出一点声音。 温言冷眼看着高达因承受巨大痛苦而扭曲的面容，意外地发现高达竟没有发出痛呼。人类需要多么坚韧的神经才能做到这一点？温言没有一个具体的概念，但可以肯定，眼前这位在人类女性，算是位巾帼英雄。 所以温言决定给她留具全尸。 “师，承……”高达咬着牙想要把师父的名字说出来，但温言没有给她机会，白皙如玉的手掌按在高达天灵盖上，五指指尖微微一颤，便将高达的头骨震碎。 高达软绵绵地倒下，温言将手探过她腰间，半拥半抱将她轻轻放平在地板上，随后抬头望向另一栋高楼。 “下一个。” “砰！” 反器材狙击步枪的轰鸣声传到温言耳中时，子弹已经从她肩头擦过。 好烂的狙击水平。 “砰！” 又是一声枪响，这次温言已提前看见枪膛喷射出的焰光，枪声响起时她已抬手握住了这枚直径二十毫米的大口径子弹。 温言将拳锋指向狙击手所在的方向，张开五指，狙击手从光学瞄准镜里能看到一坨被捏成块状的金属从她手心里跌落。 进入梦境战场的觉醒者都看过温言在毛里求斯击杀圣一的视频，以人类的身躯，除非拥有瞬间移动的能力，否则休想从一个从一个能突破音速的怪物手中逃走。所以狙击手知道，既然位置已经暴露，那么及时撤离已是幻想，与其转身逃跑，不如多开几枪，尽量对温言的实力造成消耗。 但是狙击手已没有再多开一枪的机会，下一刻温言已从他的视线中消失，还没来得及调转枪口，温言就已出现在他前方半空不远处朝他冲来，拳锋挟有万钧之势朝着他的头颅轰去。 对待一个带着头套遮住面容的无名小卒，温言似乎不愿浪费时间。 第三百六十四章 消耗 黄恺靖的枪法并不算好，他大部分时间都用于练习自身能力的使用——倒不是看不起枪械的威力，只是他认为枪炮谁都能用，不具备特殊性——所以即使是在五百米的距离上使用弹道最稳定的狙击步枪，他还是打偏了。 打偏了也无所谓，本来就不用指望区区反器材狙击步枪能对温言造成伤害，黄恺靖的作用只是吸引注意力并进一步试探，仅此而已。 所以黄恺靖开出第一枪后原地不动，立刻调整枪口再次扣下扳机，这次运气不错，子弹成功奔向温言的上半身，黄恺靖倒是无法凭肉眼看清子弹的轨迹，只能看见温言抬手接住子弹，并将变成一坨块状金属的弹头扔下。 明明能躲开，为什么非要用手去接子弹呢？只是为了示威么？ 黄恺靖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也来不及再次扣下扳机，下一刻温言出现在他身前不远处，拳如炮弹朝他轰去没有半句废话。 但这出拳的速度慢到让人意外，当然，这种慢，是相对于温言徒步突破音障的速度而言较慢，但仍然是黄恺靖无法闪避的速度。 所以黄恺靖没有试图闪避，他全身紧紧贴住地面一动不动，双手拉住护栏地步，同时全力操控周围重力场，瞬间将身周五十米内变成无重力领域，温言的行进路线因重力的突兀消失而发生细微的改变，拳锋堪堪错过目标打在了空处。 “明明有空中变向的能力，为什么放过我？”逃过一劫的黄恺靖从地上跳起，一边发问一边拔出自己的戚氏军刀，其实这玩意儿根本不可能在温言身上留下一道划痕，拔刀只是为了做出一种堂堂正正与君对决的假象。 温言丝毫不理会黄恺靖的问题，自顾自地伸手将长发拢到耳后扎成马尾，这时一层半透明晶体从她足尖出现，顺着玉石般的乳白肌肤向上蔓延，拢住小腿、大腿、臀、腹、腰、胸、颈，直到与发际线相交。 黄恺靖微微发愣，温言此时的模样有点眼熟，远江国贸大厦一战刘司令杨会长惨胜后，温言就笼罩在这样的晶体中，犹如琥珀，无法破坏。黄恺靖虽未亲身经历那一战，但曾多次听说过当时战斗的惨烈程度，并且看过丧尸展览馆内留下的照片和视频。 可当时温言是为自保才将自己封印在这种未知物质中，而现在温言显然还有行动能力，这层晶体似乎成了她的盔甲。 仿佛为了印证黄恺靖的猜想，一枚单兵火箭筒发射的火箭弹带着尾焰直冲而来，早在耳机中听到提示的黄恺靖直接向后仰倒，跳下了天台，而温言则原地不动硬扛这一枚火箭筒。 “火箭弹破不了防，黄恺靖，拖住她！跟她近身缠斗！她想保存实力，不能让她得逞！” 耳机里传出方玉的声音，黄恺靖无奈苦笑，早就料到自己在这场战斗中要扮演消耗对方实力的炮灰角色，可没想到做个合格的炮灰都如此艰难。 “来，杀我！”轻飘飘地落地后，黄恺靖朝着天台怒吼，雨中的钢铁森林无比寂静，让这一声大喊飘飞远处。 ……………… 江心岛外，汪洋大海上飘着一艘军舰，两个人影站在甲板上眺望远江市区方向，正是未曾露面的杨小千和于谦。 “没想到她还藏了一手，如果打不破她那层皮，这么耗下去没有意义。”于谦眉头紧皱，沉声道，“就算他们五十六个轮流上，估计也不能消耗温言多少实力，与其让他们挨个送死，不如集中力量。” “别急，能不能消耗温言的实力并不重要，消耗她的耐心、扰乱她的战斗思路才是主要目的。”杨小千贪婪地大口吸烟，享受没有被滤嘴过滤过的醇正味道，反正是在梦里，抽多少烟都不会对现实的身体带来影响。 “严格按照我们原定的作战计划打，没问题。”杨小千语气笃定，看起来自信满满，“你想想，她明明能躲开，为什么还要故意用手接子弹，用身体抗火箭弹？” 于谦思索片刻，目光微动，说道：“为了告诉我们，普通武器无法打破她的防御，让我们打出底牌？或者，她想让我们知道方玉他们几乎不可能对她造成伤害，所以与其躲躲藏藏打游击，或是进行车轮战，不如集中力量跟她决一胜负？” 说到这里，于谦就已经把自己刚才的提议抛到九霄云外，不管温言为什么要这样做，总之不能满足对手的意图。 “嗯，她自诩强者，很喜欢戏弄自己的猎物，但她不是很有耐心，回想她几次出手，如果不是有必要，她向来都是直来直往，速战速决，除非有特殊原因否则不会故意浪费时间。但同时她也不是一个很蠢的对手，虽然在布局上远不如白，但温言的战斗直觉很强，否则当年国贸大厦那一战我们不至于被打得那么惨……所以方玉他们的任务不是消耗温言的实力，而是消耗她的耐心，只有让她在长时间的拉锯战中失去耐心，我们的计划才能成功。”杨小千瞥了于谦一眼，并没有在他眼中看到明显的战意，随即松了口气。 换成从前的于谦，此时恐怕已经拔剑出鞘，勇猛冲锋。幸好现在于谦已日渐稳重，不再冲动，否则这场战斗绝对没有半点赢面。毕竟，于谦才是奠定胜局的核心。 “放心吧，温言还没有强到硬抗核弹的地步，否则圣族何必投降。” “如果核弹没炸到她呢？”于谦问道。 “只要方玉他们能让温言失去耐心，我就能尽力消耗温言的机动力。”看见于谦脸上仍有忧虑，杨小千出言安慰道：“温言在毛里求斯击杀圣一那段录像，看起来是很强，但她不可能持续那种状态太久，否则她早就开了无双大杀特杀，何必保存实力？” 于谦微微点头，还是不放心，又说道：“如果……” “没有如果，不会输。”杨小千骤然打断于谦，随后对着通讯器下令，“齐心吾，把方玉、宁思雨的位置暴露给温言，你准备接手指挥。” 第三百六十五章 回忆重演(上) 新远江大决战时，为了减轻城门防线压力，杨会长曾跃下城门，孤身闯入尸海，对所有变异体发出挑衅，那份英姿深深印刻在黄恺靖脑海中，所以他也对温言喊出了一样的话语:“来，杀我！” 开场白是一致的，但过程和结果却截然相反。向温言发出挑衅后，黄恺靖只勉强活过了三秒钟。 前两秒钟，温言从楼顶天台奔向黄恺靖，第三秒钟，黄恺靖成功利用重力场又一次躲过温言致命的拳锋，但却没有躲过温言口中喷出的一道白练，经过压缩密度极高的空气轻而易举地穿透黄恺靖的右眼，令他横死当场。 下一个是李旭，目睹高达惨死在温言手中的李旭失去了理智，脱离掩护位置径直朝温言冲去，并因此引起连锁反应使得超能学院院长吴坤为保护李旭，也将自己暴露在温言视线中，两人在温言手下没能撑到第二个回合就双双殒命。 方玉对李旭的冲动并不意外，说到底，李旭只不过是个高中生，穹顶降临后很快就成了觉醒者，既没有掌握过太大权力，也没有经历过充满磨难的心路历程，其心态仍停留在十几岁的青少年状态，虽说比学校里那些温室花朵要强得多，但肯定做不到像杨会长那样老成持重克己守心。 再者，看见自己心爱的人死在仇敌手中，又有几个人能保持冷静呢？方玉扪心自问，如果把自己换做李旭，把高达换成宁思雨，恐怕自己也无法保持理智继续执行原定作战计划，所以，李旭会冲动冒进，再正常不过。 温言的杀戮从未停止，手刃李旭吴坤后，她又转而冲向散布在各处的觉醒者，犹如猛虎冲进羊群，无可阻挡。 如果这是一场真正的对决，那么迎接温言的将是机械化自动化部队，以她为中心方圆十公里区域都会接受炮弹洗礼，爆炸的火花会比雨点落在街道上溅起的水花更多，这才是对抗超凡个体的正确方式。 可现在情况不同，在梦境战场中与温言交战的主力只是来自远江的觉醒者，即便苏悦能在梦境中构建出各种大威力现代军事武器，也没有多少人能够使用，就算所有人全都学会操作使用主战坦克、导弹发射架和发射井，作战效果也远远比不上一支自动化部队。 不过方玉仍不明白，为何要选择这样一种看似愚蠢至极的战术，明明巡航导弹的威力远比目前大部分觉醒者能造成的破坏更强，速度和命中率也要更高，为什么弃之不用，却要让觉醒者们与温言肉搏？ 或许杨会长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证明，觉醒者凭着自己的能力就能战胜变异体；亦或者杨会长是想让大家亲身对抗温言这种级别的超级个体，直面死亡，提升作战经验；又或许率先使用巡航导弹不但无法击中温言，还可能误伤自己人，并暴露导弹发射井的位置…… 不，应该不会这么简单，杨会长这样决定必定有他的想法，方玉想不通，也觉得自己不必再想，既然杨会长没有说出全部的作战计划，就说明他们知道的越少越好，毕竟他们的作用只是充当炮灰，一旦知道全部作战计划，或许还有可能暴露杨会长的真实意图。 方玉揉了揉眼眶，继续观察战局，短短四分钟时间，就已有十一位战友“牺牲”，方玉只感觉心头沉闷不堪，哪怕明知这是不会死人的梦境，可这一切如此真实，眼睁睁看着昔日并肩作战的伙伴一个个倒在眼前却无能为力，这滋味实在是不好受。 作为为数不多的，曾与温言交手的觉醒者之一，方玉又一次回忆起上一次在国贸大厦与温言对决时的惊惧。 尘封已久的无力感涌上心头，让方玉怀疑自己在这场战斗中的作用，不用尝试也知道，他的“十万伏特”无法击中温言，即便击中，估计也不会给温言造成多少伤害。既然他的存在与否都不会对结果产生影响，那为何杨会长还要把他调来呢？ “方队长！小心！温言朝你那边去了！”耳机里焦急的通报声惊醒方玉，他左右四顾，果然看见一个覆盖在半透明警惕内的人影迅速接近，眨眼间就跨过半条街道，速度至少在每秒五十米以上。 “思雨，走！胡文超，墙，地道！火箭弹准备！”方玉狂吼出声，拉起身旁未婚妻的手。 靠两条腿跑是来不及的，每秒五十米的速度对温言而言就像是饭后散步，她随时都能再次加速将行进速度提升到每秒百米以上，使出全体的话甚至能迅速突破音障——之前在毛里求斯附近海域追杀圣一时，温言踏海而行都能转瞬间超过音速，现在跑在更容易借力的地面上，突破音障更是轻而易举。 因此，转身逃跑是最不明智的选择，所以方玉只是牵起宁思雨的手，一步不动。两人脚下的水泥地瞬间变成松软的沼泽，四只土黄色的大手拽住他们的脚踝，把他们拉下地道，随后水泥沼泽又变回了坚硬的水泥地。 与此同时，一道道坚实壁垒拔地而起，如同逆向推起的多米诺骨牌，挡在温言面前。 温言没有浪费时间绕道而行，直接朝着层层墙壁撞了过去，坚硬的墙壁在跃动的人形晶体面前仿佛一张透明玻璃纸，脆弱不堪。 在晶体穿过最后最后一张“纸”并留下人形轮廓后，姗姗来迟的几发火箭弹成功命中温言，爆炸掀起的冲击波震碎了街道两边店面的门窗和摇摇欲坠的墙壁。 刺目的闪光过后，一道身影从熊熊烈焰中走出，身外晶体反射着焰芒，长发在阵阵热浪中飘动，发梢沾上点点火星。 真是一副令人绝望的画面，周边隐藏在各处的觉醒者痴痴地望着从烈火中走出的温言，从心底里感到绝望，这样一个怪物，他们到底要如何才能战胜？或许，真正应该问的是，他们还有获胜的可能吗？ 第三百六十六章 回忆重演(下) 发梢的火星转眼间泯灭，没能将黑发烧得枯黄发卷，长发仍然靓丽柔顺，可温言却做了个令人意外的举动，她用左手拢起长发拉直，右手提起黄恺靖手中缴获的锋利军刀，斩向自己的长发。 刀光如电，快到连成一片光幕，只听见一声鸣响，军刀断成两截，而三千青丝未损分毫。 “垃圾。” 温言摇摇头，好似颇为无奈，扔了手中断刃，用右手握住挽成一束的长发用力一扯，比钢丝更加坚韧的长发根根断裂，如一捧乌黑的大雪飘到地上。 周围一众觉醒者呆滞地看着温言在长枪短炮的聚焦点上位自己理了次发，面对如此轻视和侮辱，他们本该感到愤怒，但却没法提起激愤的情绪，只能面色木然地扣下扳机。 短发齐耳的温言在枪林弹雨中再次向前跨步，走到方玉和宁思雨沉入地道的位置，抬起右腿朝着地面猛然踏下。 地表碎石齐齐向上抛飞，地面立刻向下垮塌，巨力像头活物钻进地底，把尚未填补的地道搅成碎石稀泥。藏在不远处的胡文超无法控制地道的崩塌，只能拼尽全力将方玉和宁思雨重新送回地面，以免他们活埋地底。 “妈的臭表子。”头晕目眩的胡文超恨恨地咒骂道，他本是个粗俗的色中饿鬼，否则当年觉醒超能力后也不会大开后宫，但他也是个有底线有原则的人，否则当年在危机四伏的远江也不会冒险把睡过的四个女人都带在身边，所以即便看到美艳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温言，胡文超没有丝毫龌龊想法，他只想把这个该死的变异体打成飞灰，或者看着战友们把她打成飞灰也好，毕竟他自知没有那个实力。 骂完这一声，胡文超忽然感觉到鼻翼间流出一抹温热，下意识地抬手抹了一把，手背一片猩红。 快到极限了。 不，还能再撑一撑。 “老胡！” 回到地面的方玉暴喝一声，胡文超愕然抬头，正看见温言伸手摘取一枚抛至半空开始下落的小石子，并将这枚石子扣在中指与拇指之间。 “砰” 玉指轻弹，石子脱手而出，如利箭出弦，带着锐利的尖啸声破空而来，撞上胡文超的额头。 人类的头骨于这枚裹挟着巨大动量的小小石子而言，就是“以卵击石”这个成语中的“卵”。 “啪” 胡文超上半边脑袋碎成了烂西瓜，只剩下半颗头颅的残躯晃了两下，颓然倒地。 方玉恨恨咬牙，人情都有亲疏之别，比起高达、李旭和黄恺靖等人，从最初时就与他一起带领曙光并肩作战的胡文超在方玉心中占据的位置更加重要，他的“身死”也更让方玉愤恨。 “温言！”方玉怒吼出声，体外闪烁着躁动的青蓝色电弧，使得周边空气都弥漫起焦灼的气味。 温言转身看向肩并肩站在一起的方玉和宁思雨，朱唇轻启，露出八颗贝克珍珠般的牙齿，笑得灿烂。 笑声还没有顺着空气介质传到方玉耳中，温言就瞬移般出现在他身侧，而后方玉才看见一团凝结的白色雾气，刺耳的音爆声响起后，距离稍近的觉醒者都忍不住捂住双耳，唯独方玉浑身僵硬，没有动作。 又是这种感觉。 又是这种糟糕的感觉！ 回忆如潮水般卷来将方玉淹没。 曾经有一个天真灿烂的小女孩，她善良又懂事，无意间做出的举动都让人感到心暖，像是酷寒冬日里披上一件棉袄；她活泼又乐观，完全不像其他孩子一样只知道哭哭啼啼，她对明天充满希望；她小小年纪却能信守承诺，答应了方玉再也不哭，就真的再也不哭，到死都不哭，被畜生变异体刺穿了胸膛，也要忍着剧痛不让泪水掉出眼眶。 这个小女孩死在方玉面前。 死前，她用小手拉着方玉的手指，请求方玉留下，与她一起等候一个更加美好的明天。 可就在那个晚上，一个名叫李金奎的变异体袭击了车队，在方玉喊出敌袭后，他以方玉未能做出任何反应的速度冲了过去，却与方玉擦肩而过。他没有立刻杀死方玉，而是先杀害了那个无辜的女孩，他将尚未死去的女孩高高举起，任她鲜血染红衣裙，然后他告诉方玉，只要方玉跪地求饶，让他好好欣赏人性的卑劣，就会放过方玉。 那个夜晚，方玉觉醒，人人都看见他拥有了令人艳羡的超能力，都把目光放在他额头上闪着幽光的锁链，却没人看见他扣在心中沉重的锁链。 此时，似曾相识的一幕出现在眼前，仿佛回忆再度重演。 交战以来温言首次短暂突破音速，以方玉来不及反应的速度跨过了半条街道，却没有将方玉当场击杀，而是将死神镰刀般的手掌伸向方玉身边的女孩，五指扣住女孩的咽喉，将她缓缓抬起，让她双脚离开地面。 附近待命的觉醒者既无法提供援救，又投鼠忌器不敢对温言继续开火，落入魔掌的宁思雨奋力挣扎，但她纤细的双腿根本踢不开磐石生根般的温言，很快她的脸色因窒息而泛起诡异的青紫色。 太久没有参加过战斗，宁思雨甚至连自己的控水能力都没有使用出来，就濒临死亡，失去战斗能力。 “不要，不要，不要！” 方玉深陷恐惧无法自拔，全然忘记自己身处梦境之中，身周电弧狰狞虬结，宽度从一指扩大到半掌，可他不敢将这些代表毁灭的电光释放出去，因为宁思雨还在温言手里。 温言没有理会方玉撕心裂肺的呐喊，也并不认为方玉掌控的电芒能对自己造成威胁，她掐着宁思雨的脖子，眼神淡漠地看着方玉，意味深长地说道：“像你们这样从实力到心态都不合格的弱者，何必参与到超出自身水平的战斗中呢？还是老老实实滚回弱者蜷缩的角落里吧。” 说完，温言五指并拢，指间响起咔擦咔擦几声脆响，宁思雨的颈椎完全断裂，青紫色的脑袋掉到地上，滴溜溜地滚到方玉脚边。 第三百六十七章 杨会长，谢谢你 雨巷中，爱人的头颅滚落脚边，怀着宝宝的无头残尸像破麻袋般甩到一旁。 又一次，不惜一切也要守护的人死在面前。 方玉眼中的世界失去所有色彩，只剩下纯粹且残忍的血红，因为他的眼白遍布血丝，眼眶因眼角睁裂而溢出血线。 “轰隆隆——” 雨幕中，雷霆霹雳席卷整条街道，四射狂放的电弧击打在路面上，溅起一道道火花，与雨花共同形成一场水火交融的视觉盛宴。 “啊——” 方玉全身笼罩在电光中，发出凄厉嘶嚎时张大的嘴巴和眼睛里，都充盈着跃动的湛蓝色光芒，身外上百道手腕粗细的电弧如同扭动不休的巨蟒。 突然，上百条巨蟒同时朝着身侧发起扑击，电弧末端的分叉就像是蟒蛇的尖牙，能给敌人留下永久的伤疤。 可惜上百道电弧只有寥寥几道能够成功命中目标，而在电网中穿行的温言似乎并没有受到多少伤害，仅仅只是动作僵滞了片刻便恢复如常，再过片刻便已将右手刺入方玉的左胸，像一把滚烫的尖刀刺进黄油块，轻而易举，等到拔出来时，又不免从中带出一些东西，刀子带走软黏的黄油，温言的手则带走一颗连着静脉动脉大血管和各种粘膜的心脏。 温言饶有兴致地看着手中这颗剧烈跳动的心脏，五指嵌入其中渐渐握紧，像小孩子捏爆气球似的将手中心脏捏爆，炸起一篷血雾，很快便在雨中弥漫飘散。 “下一个。” ……………… “啊，啊！啊啊啊——” 从梦境中惊醒的方玉陡然跳起，神经质一般弓着腰，双手捧起自己的脑袋，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直到另一双手也放在他头上，并将他的额头按在一团温软之处，方玉才稍微镇定下来。 “是梦，是梦。”宁思雨一边轻声安慰，一边用手指拂过方玉脑后，她也是头一回见到方玉惊慌失措的样子，不禁心疼又心暖，女性天生的母性让她做出这个动作，将方玉揽在怀中，把他的头靠在自己胸前双峰上。 “梦，对，梦，幸好……”方玉急促地喘息了几下，干涩的喉咙做了个吞咽的动作，过了好一会儿才镇静下来。 幸好，只是一场噩梦。 已经脱离梦境的胡文超、高达、李旭、吴坤等人见到方玉刚才癫狂的模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堂堂曙光队长，魔潮快速反应部队的总指挥，怎么会在脱离梦境后如此失态？被一场噩梦吓到大呼小叫，这完全不符合方玉应有的心理素质。 只有从杨会长那里了解到所有内情的苏悦才知道方玉何至于如此，她神情复杂地看了方玉一眼，默不作声地朝宁思雨比了个手势，随后再次闭眼沉浸到梦境世界中，以上帝视角观看这场逐渐白热化的传奇大战。 “呼，小懒虫。”方玉倏然站直身子，双臂展开用力抱住宁思雨。 当着大家的面被方玉喊出两人独处时取的亲密昵称，宁思雨感觉脸颊一阵发烫，下意识地要推开方玉，可方玉抱得太紧，宁思雨推了几下没挣脱，干脆心一横，闭上双眼反手将方玉抱得更紧。 旁观的觉醒者们纷纷避开视线，顾左右而言他，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刚才在梦里，看见你被温言……”方玉回想起那无比真实的惨状，和梦中自己完全崩溃的神智，不敢把话说完，只感觉一阵后怕。 假如这不是一场梦境，而是发生在现实中的真实战斗，那么此时怀着自己孩子的心爱女人已经变成一具无头尸体，而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眼睁睁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却无能为力，想要复仇却没法给仇敌造成哪怕一丝一毫的伤害，这种感受真是悲惨苦痛到超越了语言能够描述的极限，除非亲身经历，否则任何人都无法理解当事人受到的精神创伤。 到这时，方玉才终于理解，裁决的原队长许乐为何会在妹妹许雯死后变成一个精神状态失常，无比偏执扭曲的疯子，又为何会在进入永恒梦境见到妹妹许雯后迅速恢复成正常性格。 以前方玉对许乐一案的判决结果心存质疑，因为他觉得梦境中的幸福美满并非真实，而许乐所犯下的过错不足以被判终生监禁，与其让他在梦境中荒废此生，不如鼓励他引导他在现实中走出阴影，让他鼓起勇气继续在人生道路上前行。 但现在方玉完全打消了这个愚蠢的想法，在梦境战场里亲眼见到爱人死去后，方玉就意识到，对于许乐而言最好的结局就是在对他而言既真实又美好的梦境里，守护在许雯身旁。而对方玉自己而言，最好的结局就是…… “原来如此。”方玉轻声呢喃，他忽然想通了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想通了杨会长的一片苦心。 确实，这场战斗与他方玉关系不大，有他没他，都不会对结果造成影响。往后的战斗可能还会更加宏大，而他方玉的个人能力，已经不足以支撑他走向更大的战场。 因此，与其沉陷在往日的执念中不可自拔，不如急流勇退，好好珍视身边的人，好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生活。 如果一意孤行，那么梦境中发生的一切未必不会成为真实，就算宁思雨永远留在后方不上前线，他方玉也不是举世无敌的存在，至少像温言这样的强者就能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捏死他。假如他牺牲了，那么宁思雨和未出生的宝宝就成了孤儿寡母…… 方玉松开宁思雨，转头看向双眼紧闭仍然处于梦境中的杨小千，眼神复杂。 杨会长，他的身材并不健壮，他的双肩并不宽阔，但他能自己走在最前线，扛起一片天，只留给他人一个坚毅的背影。 他曾经说过一句话，假如每个人都抱着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的想法保全自身，那么远江人必败无疑。 如今他以无言的举动反驳自己说过的话，并向方玉传递一个事实，如果要用他的语气来讲，那么方玉想他大概会说：“这天，我来扛，塌不了，你可以去休息了。” 不知为何，方玉的眼眶又一次湿润，他皱了皱发酸的鼻头，深吸一口气，对着杨小千微微欠身。 “谢谢。” 第三百六十八章 硬仗 雨中的大小十字已变得满目疮痍，炮火轰鸣声和叫喊嘶吼声片刻未曾停歇，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尸体逐渐增多，响声与动静则越来越小。 看着自己人一个接一个倒下，而温言依旧毫发无损，齐心吾心头的沉闷一阵更比一阵强烈，此时温言抛下了第三十五具尸体，又一次消失在众人视线中，齐心吾不得不强撑起疲惫不堪的脑袋，打开天眼对周围区域进行无死角扫描。 最初齐心吾的能力只能看到以自己为中心半径一公里的区域，随着对自身能力的锤炼与提升，现在齐心吾已能看到以自己为中心半径三公里的区域。这里所说的半径并非平面圆半径，而是球体半径。在小规模战斗中，齐心吾的能力就基本相当于一个全图透视外挂，因此，在实力相当的情况下，齐心吾率领的小队在巷战中无往不利、所向披靡。 但现在的情况显然不满足“实力相当”这一前提，打到现在，齐心吾甚至怀疑自己这边开足炮火轰上五分钟都磨不破温言那层晶化铠甲。 “她在恒锋步行街入口位置，右转进了太平路……”齐心吾陡然睁开双眼，喝道，“各单位注意！立即向我靠拢！分批次阻击拦截！‘猎鹰’随我撤离，‘灰烬’断后！” 原本进入梦境参战的觉醒者共有五十八位，除去至今没有露面的杨小千和于谦，如今只剩二十一位，裁决小队和曙光小队已全员阵亡，可用的战力就只剩下猎鹰、灰烬两只小队和一些独行觉醒者，靠着大猫小猫三两只就想拦住温言，不切实际，为了给自己争取到足够的撤退时间，齐心吾断然下令，将灰烬小队留下殿后。 在这种情形下，殿后掩护等于牺牲，灰烬小队战力虽强，但在不考虑队长齐烈的情况下，其战力只不过与曙光裁决在伯仲之间，要与温言对战，绝无幸理。 好在这是不会死人的梦境，所以齐心吾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下令，但在命令说出口的瞬间，他不由自主地思考脑海中划过的问题：假如这是一场会死人的实战，这种情况他会怎么做？他是否还能冷酷无情地下令让手下人去送死，为自己争取撤退时间呢？ 这个问题难以回答，齐心吾只能凭着直觉猜想，或许自己还是会带着自己的嫡系队伍猎鹰撤离主战场，但他也会同时命令灰烬朝另一个方向撤离，至于温言究竟追杀哪支队伍，那就听天由命。不过，齐心吾很了解叔叔齐烈的脾性，以他的脾气恐怕不会乖乖撤退，如果他不肯撤，灰烬小队就不会撤，那么最后的结果恐怕还是一样。 “叔。”齐心吾坐上步兵战车后，用军用对讲机与齐烈交谈，才开口说了一个字就被打断。 “别喊我跟你一起撤退，好不容易能碰上一个强到变态的对手，还能不投复活币免费死一次，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撤？再说，我撤了，其他人拦不住她多少时间，等于白死。”齐烈扯着粗犷的大嗓门，与其他人受到心理打击后如丧考妣的模样不同，他倒是异常兴奋。 齐心吾早就料到，以自家叔叔这个战斗狂人的脾气，断然不会随他一起撤退，可听见齐烈激动的嗓音，齐心吾还是有些无奈。 “不是，叔，我是想跟你说。”齐心吾提高音量喊道，“加油！打一场漂亮的硬仗！别让她再这么嚣张！” “好！”齐烈放声狂笑，扔了手里的对讲机，把手指指节掰得噼啪作响。 ……………… 温言在太平路的岔道口处停下，仰头看着前方一栋百货大楼的楼顶，天台上不知何时站了一个身材健壮的中年男子，皮衣皮裤，像极了一款经典街机格斗游戏中的某位角色，再加上这幕雨中决战的背景，二者一高一低隔着一幢大楼的画面酷似游戏的开场cg。 没有三二一的倒计时，两道目光相互接触的瞬间，战斗即刻爆发。 一道滂沱大雨也无法扑灭的炽热火龙在楼顶现身，它张牙舞爪地在空中盘旋两圈后将火盆大口对准温言，如陨石般向地面坠落。 这一次，温言没有硬扛火龙，而是立刻向后跳跃，避开火龙的冲撞，可在跳跃到半空后温言才发现柏油马路并未融化，脚下地面毫无热意，反倒是身后隐隐传来灼烧感。 转头回看，背后岔道上另一条火龙擦着地面朝自己飞来，转眼间就已贴近。 “嗤——” 火龙顺利地将温言吞入腹中，紧接着它首尾相连盘成一团，形成一团浮空跳动的大火球，时不时向外传出炙烤物体的爆鸣声。 灰烬，这个名字的寓意远不像大多数人想的那样简单，火焰的燃烧伴随着灰烬，之所以取这个名字，就是因为灰烬每位队员使用自身能力的目的，都是为了与齐烈相配合，最大程度发挥出齐烈的破坏力。 而这次令温言中招的就是其中之一，镜像折射。 灰烬小队中一位觉醒者能够使实际存在的特定画面同步出现在另一端，而温言最初看到的“齐烈”，只是一个幻影，所以他的出现才会那么突兀。 制造镜像需要具有欺骗性才能起到效果，要具备欺骗性，就要先让目标先将注意力集中到幻象上，所以齐烈才会刻意制造一条外形狂霸酷炫的火龙，还特意让火龙在空中盘旋两圈才发起进攻，这些实战中不必要的花哨招式都是为吸引注意力而使出的把戏。 这些小把戏很简单，但却也很有效。 比如这次就大获成功，三秒钟时间过去了，温言的身形仍未从火球里闯出，灰烬小队和闻讯赶来拦截阻击的觉醒者们纷纷架起枪炮对着火球自由开火，子弹、榴弹和炮弹像不要钱似的挥洒出去，其中夹杂着些许欢呼和喝彩。 但齐烈没有丝毫放松，他全神戒备地望着逐渐缩小的火球，凝神屏息。他知道，这场硬仗，才刚刚开始。 再请个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全文阅读无弹窗_中网文学.zwwx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六十九章 该减肥了 温言在毛里求斯已展示过踩踏空气空中转向这一神乎其神的技能，而火龙的速度绝不可能超过温言的反应速度，所以温言没有躲开齐烈的火焰就只能说明一件事：在她看来，与其瞬间突破音障转向躲避，不如选择直接承受这团烈火所带来的伤害。 在四周枪炮声接连响起，无数机枪子弹和榴弹炮弹轰向火球所在区域时，齐烈便想到了这一点，由此作出的推论让齐烈既感到担忧又感到轻松。 感到轻松是因为如果这个结论正确，那就说明突破音障和空中转向会给温言带来相当程度的消耗，换句话说，有可能温言只能在巅峰状态保持很短的一段时间，只要使用正确的战术逼迫温言使出全力，就能给杨小千和于谦制造更多胜机。 另一方面，齐烈之所以感到担忧，是因为温言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就她认定这团火焰并不能对她造成太大伤害，而作为己方剩余的唯一主战力，如果齐烈全力一击都无法打破温言的防御，那就意味着之前和之后的所有牺牲都是无用功。 现在的温言不只是站在变异体的巅峰，也站在了地球生物的巅峰，如果让她保持她在毛里求斯一脚震碎地面、一拳打沉孤岛的完满状态，即便是杨小千和于谦联手，也不可能战胜这种怪物。 而以温言说一不二的行事风格，既然她说过如果她赢了，她便会让智利特战队成员偿命，那么在梦境战场中赢得胜利后，战斗场地必将转向现实中的蒙古国国会大会堂，因为包括杨小千和于谦在内，任何一个觉醒者都不会允许温言肆意屠杀来自远江的觉醒者同胞，更不会为了求和主动将智利特战队交出去，既然矛盾无法调和，那么战斗就无可避免，哪怕明知打不过，也不会有人退缩。 “看杨小千和于谦的样子，显然早就料到了温言这个要求，希望他们也做好了全盘准备，可不要输给区区变异体。”齐烈望着下方跳动的火焰，低声喃喃。 他只是好战，并不疯狂，清醒的头脑让他清楚意识到自身实力有限，已不指望凭自己能给温言一记痛击，只期盼着在自己“阵亡”后，杨小千和于谦能够取胜，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要知道，位于华夏的各处导弹井都已拉响战备警戒，随时准备对戈壁沙漠送上一场共产主义的洗礼，而俄罗斯的核弹发射井也已进入准备状态，美联邦自然不甘也不敢落后，随后发生的一系列连锁反应已超过所有人的预期，只要这次和平条约签订仪式上出现意外，核弹洗地绝不夸张，到时受到波及的可就不仅仅只是一处荒漠。 “这样想来，或许杨小千是有必胜的把握，才没有刻意回避这场梦境之战吧。”齐烈心想，”否则他应该将交战地点选在无人区，而不是蒙古国国会会堂。” “队长，怎么了？”耳机里传出某位队员的询问声，显然，齐烈的反应让他们感到疑惑，下面打的热火朝天，所有人都像打了兴奋剂一样想给火球加把燃料，只有齐烈毫无反应。 “噤声，不要放松警惕。”齐烈深深皱起眉头，灰烬小队是他在老战友耿志平的帮助下，一手带出来的王牌队伍，按说作战素养应该更高，只是之前压抑了太久，好不容易有了宣泄的机会，一时有点失常。 此时，最初如晴空烈日般悬在半空的大火球已逐渐压缩到一人大小，球形外焰的颜色已从橘红色转为冰蓝色，看似清凉，然而实际上温度更高，以至于正下方的柏油马路已开始融化。 陡然间，蓝色火球猛然炸裂，幽冥鬼火似的小火星朝着四处飞溅，不管是落到地面上、墙壁上、玻璃上还是汽车外壳上，片刻间便熔出一个孔洞，并向着更深处钻进去。 火球炸裂迸发的闪光让周围的觉醒者们不由自主地闭上双眼，唯有齐烈例外，在火球炸裂的前一瞬，他就已经转过身，跑向天台另一面。 “小飞！” 齐烈狂吼一声，跑到护栏处纵身一跃，战靴在铝制扶手上踩出深深的凹痕，毫不犹豫地朝着距离自己几十米高的地面跳下去。虽然看不到温言的具体位置，但齐烈很肯定，她一定会趁着爆炸闪光的瞬间落回地面并向自己发起进攻，而自己这个只有破坏力而不具备机动能力和防护能力的觉醒者，留在阳台上就等于送死。 果然，齐烈才刚开始做自由落体运动，下落速度还没有在重力加速度的作用下得到太多提升，就听见耳后传出一声闷响。 齐烈飞快地扭头瞄了一眼，弥漫半空的粉尘挡住了他的视线，但他能猜到身后大楼的天台正在坍塌，因为碎砖和水泥块正像雪崩一样从楼顶往下滚落。 “小飞！”齐烈又一次吼出这个名字，这次他立刻收到回应。 一道人影从另一幢大楼中某处落地窗内蹿了出来，划着不断变化的弧线迅速接近齐烈，飞行轨迹变化不定，但速度却奇快无比，完全不像是单兵飞行器那样不便操作的笨家伙，倒像是只灵敏的小苍蝇。 小飞并不是一个人名，而是一个代号，代号的主人之所以会被称作“小飞”，就是因为他会飞，而且飞得很好。 对于像齐烈这样只具备强大破坏力的觉醒者而言，要弥补自身防护能力和机动能力的缺陷，就需要队友的帮助和配合。 小飞一把抱住齐烈的双腿，身形顿时下沉，随后很快朝着远处地面飞去，飞行轨道呈渐变曲线，在远离温言所在位置的同时缓缓靠近地面。 在低空滑行的过程中，小飞双臂飞快地向上攀附，从齐烈大腿位置搂到双肩，然后将自己身上固定装置的固定绳解开，娴熟地套在齐烈身上，将齐烈和自己固定到一起，锁扣和安全带卡死后，即使小飞撒开双手齐烈也不会向下掉落。 “老大！” 呼呼作响的凛风中，小飞贴着齐烈的耳朵大喊。 “你该减肥了！” 第三百七十章 温言的弱点? “放你的屁！” 齐烈抬手往身后挥去，一巴掌拍在小飞的板寸头上，笑骂道：“等你奔四的时候你要是能有我这个身材，你做梦都能乐醒，还敢说我……躲开！” 话说到一半，齐烈忽然拔高音量大叫一声，在他出声之前，小飞也发觉眼前视线忽然变暗，下意识地向右侧平移，几乎贴着地面飞出一条横线，笔直撞进街边一间店面里，双开玻璃门被撞得稀碎，并在临终前做出反击，在小飞脸颊上留下几道血痕。 不过比起门外的骇人场景，脸上几道毁容的小伤疤都不算什么了。 门外，一面承重墙从高空飞落，砸在小飞和齐烈刚才即将着陆的位置。以这面墙壁砸到地面后的碎裂方式来看，假如小飞和齐烈被这面墙壁砸中，恐怕真会变成肉饼。 “位置，提供位置！小齐队长，我现在该怎么飞？”小飞对着通讯器狂吼不止，并不担心大呼小叫会暴露自己的位置，因为位置已经暴露出去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搞清楚怎么安全离开这里，并与那个怪物拉开距离。 指望那些在附近围成一圈的散兵游勇显然不靠谱，小飞只能寄希望于小齐队长，也就是猎鹰小队的指挥官齐心吾，以猎鹰小队撤离的速度，应该还没有撤到三公里外，换言之，齐心吾仍能使用天眼看清温言所在位置和行进方向及方式。 小飞相信，以小齐队长的应变指挥能力，一定能在最短时间内给他提供一个成功几率最大的逃离方案。 果然，齐心吾立刻给出回复：“你们，直接走出去吧。” “啊？”小飞愣住了，无法理解齐心吾的话，直接走出去，那不是送死么？ “嗯，直接走出去吧，温言的目标不是你们。”齐心吾的语气深沉又无奈，满是虚脱的无力感。 紧接着，小飞和齐烈听见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和各种战斗声响，先是在耳机里传出，刺的耳道生疼，接着又从远处遥遥传来，仿佛山那头传回的回响。 “目标不是我们？”小飞艰难地吞了口唾沫，双手摸索着想要把自己从地面撑起来，可还没来得及用力就十指离地。 齐烈直接站起身走向门边，因为他和小飞被固定装置捆绑在一起，所以看起来就像是他背着小飞，而矮了他一个头的小飞则像是个大玩偶似的挂在他背后。 战靴刚踩上一地玻璃碎渣，还没跨出店门，两人就听到沉闷的呼啸声，偏头望去，只见几百米外，一辆主战坦克从空中掉了下来，在马路上翻滚几圈砸出几个大坑后，撞停在行人道上，底盘履带朝向半空，炮管只剩小半截。 咻—— 携着拖长的声音，剩下半截炮管如长枪掼地般坠下，炮管前端与地面相触后，整根炮管在冲撞造成的反作用力下开始朝前翻转，按照物理规律，既然它无法刺穿地面，那便应该飞出一段较远的距离，然后在翻转碰撞和滚动的过程中逐渐失去动能。 但在炮管向前倾翻的瞬间，一条长腿踏在了炮管另一端，使得炮管瞬间静止，并在幅度轻微的几次抖动后稳稳立住，仿佛一根插在地面的短柱。 小飞情不自禁地伸手抹掉满脸雨水，睁大眼睛看清炮管上立着的那个怪物，此时她仍然姿态从容，但那层晶体盔甲却不再是完好无损，虽没有明显可见的裂痕，但小飞可以肯定，那层半透明晶体已有些许融化迹象。 齐队长的火焰，能对温言造成伤害！ 看出这一点后，小飞瞬间精神抖擞，在此之前，他也像其他人一样感到无力和绝望，如果拼尽全力也不能给对手造成哪怕一丁点伤害，那浴血奋战还有什么意义？如果此次参展的觉醒者们不是见识过尸山血海拥有强韧神经的老兵，恐怕大家早就在心理层面被击垮，溃不成军。 但现在不一样了，只要能发挥作用，那么就有拼到底的意义！ “叔，听我说，我现在基本确定温言体外的晶体就是她曾经用来封印自保的那种古怪物质！”齐心吾的声音通过耳机传入齐烈耳道，“但是你看，晶体只覆盖到她的发际线，并没有把她整个脑袋都包进去，她的上半头颅是防护盲区！她故意留下弱点，一定是有原因的！我猜只要晶体覆盖住她全身，她就失去行动能力，就像上次一样！我想着就是杨会长他们的计划！” 齐烈用力咬着牙，并用他快要生锈的脑袋努力回想，国贸大战落下帷幕时，温言将自己封印在一层琥珀般的晶体中。之后杨会长和刘局长做过很多实验，虽然当时条件有限无法对其造成破坏，但并不意味着那层晶体不可摧毁，至少现在，自己二次觉醒之后的极炙之火加上几轮威力一般的炮火轰炸就能让这层晶体出现融化迹象。 那么齐心吾所说的计划是怎么回事？以前在远江时，因为条件有限无法摧毁防护晶体，最后只能由于谦配合工程机械将温言封藏在厚重的实心金属墙中，当时于谦尚未觉醒“液态金属”能力，耗费了大量时间才完成这项工作，之后温言便被镇压在丧尸展览馆地下，直到江心岛全体撤离、穹顶消失，温言才在白的帮助下重见天日…… 这是否说明温言在全身覆盖在晶体内失去行动能力后，就没有能力从内部打破实心金属牢笼呢？ 齐烈脑海中闪过亮光，假设齐心吾的推测正确，那么自己应该进一步逼迫温言使出全力，然后由杨会长配合大威力导弹逼迫温言将自己全身覆盖在金属中，最后由拥有液态金属能力的于谦完成外部封印。 可是这想法是不是太简单了点？先不说计划能否成功，就算侥幸成功，谁又能保证以前温言做不到的事情，如今她仍然做不到呢？ 毕竟，实力得到提升的不只有觉醒者。事实上，变异体实力的提升比觉醒者更快，而温言又是变异体中实力提升最快的个体。 犹疑中，齐烈听见侄子带着嘶哑破音的喊叫。 “叔，你在听吗，你听见了吗！听我说！不要跟她正面交战！跟她打游击，不要管我！” 第三百七十一章 生擒 听见齐心吾的喊话，齐烈浑身僵滞，他这才回想起，自己和小飞之所以能四平八稳安然无恙地走出商店，是因为温言并没有把他们两人当成首要目标。 扔下那面墙壁后，温言便不再关注齐烈和小飞，而是朝着附近各处的觉醒者发起突袭，这次她展现出了远超之前的恐怖战力，短短十几秒时间，便将那些单独行动的觉醒者和灰烬小队其他成员屠戮一空，齐烈刚才听到的惨叫声和战斗声响正是由他们发出。 那么，在他们相继阵亡后，温言的目标会是谁？此时，除了齐烈和小飞，就只剩下先行撤离的猎鹰小队。 齐烈怔怔望着那部履带蹦碎炮管断裂的坦克，双拳微微颤抖，他猜到侄子齐心吾很可能就在那部经过内部改造的指挥型坦克里。 猎鹰不仅有装甲指挥车，还有装甲厚重的指挥型坦克，指挥官齐心吾会根据作战形势的不同来选择座驾，这次他放弃了在城市巷战中机动能力更为优秀的装甲指挥车，而选择了在马路巷道中稍显沉重笨拙的指挥型坦克，并不是为了厚实的防护装甲——就算是主战坦克的正面装甲，在温言面前也会薄弱得像层玻璃纸——而是为了伪装。 脑袋上顶着几根天线的装甲指挥车实在太惹眼，若坐进装甲指挥车，必定立刻引来追击。而以装甲指挥车的机动能力，想要躲开温言的追杀根本就是不切实际的幻想。既然如此，那又何必选择它呢？ 齐心吾的思路没有错误，但他却低估了温言的实力，在温言抛下墙壁后，她只用了五秒钟时间便让那些散兵游勇死伤殆尽，接着她陡然提速，穿过音爆云，以近五百米每秒的速度追上撤出不到两公里距离的猎鹰小队。 当音爆震碎的玻璃门窗纷纷化为碎片跌落地表时，猎鹰小队四部战车已被击毁三部，而武装直升机则在一次性打空所有对地导弹后失去了螺旋桨，像一只折了翅膀的小鸟，歪歪扭扭地转了几圈，最后放弃挣扎轰然坠落。 拥有天眼能力的齐心吾在观察这场一面倒的碾压式战斗时，捕捉到一个十分重要的细节：温言每次都会先击穿装甲进入到坦克或战车内部，然后再将里面的驾驶者击杀，在跳上半空击落武装直升机时，温言也同样先透过窗户看清机舱内驾驶员的模样，然后才拔掉螺旋桨使直升机坠毁。 很明显，温言在找人。齐心吾心中了然，温言是在寻找自己，她想拿自己做人质去威胁叔叔齐烈，虽说这是梦境，齐烈不应该因自己的死活而受到影响，但深知叔叔脾性的齐心吾不敢冒险，于是他对着通讯仪器喊道：“叔，你在听吗，你听见了吗！听我说！不要跟她正面交战！跟她打游击，不要管我！” 齐心吾没有等齐烈回话，对叔叔智商保持怀疑态度的他继续以极快的语速吼道：“温言一脚能踩塌半个天台，跳到炮管上炮管却既没有半点损坏也没有插进地面，说明温言已经不像上次国贸大战时那样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恰恰相反，她现在应该能够完美控制自己的力量和速度，所以才能像这样站在炮管上。所以叔叔，小飞，你们一定要注意时刻保持变向机动，才能不被秒杀，你们必须在空中做无规律机动，尽量消耗她的实力！相信我，你们能做到！叔，温言不先杀你，却跑来找我，就是想用我威胁你，这说明你能给她造成伤害，让她有所忌惮！而且她明显失去耐心了，只要你们再拖一阵，肯定能……” 话未说完，一只手臂刺穿侧面装甲，探了进来，齐心吾恨恨咬牙，既懊恼又无奈，这时他有些理解刘远舟曾经有过的苦恼，人类使用器官发声、依靠声波传递信息的交流方式既原始又落后，信息传输速率最多不过每秒十比特，效率低到令人发指，在战场上根本无法及时输出足够的有效信息。 要是能在脑子里插上芯片就好了，生死关头齐心吾脑子里却闪过一个稀奇古怪的想法，用脑电波和电信号将压缩过的信息传送到另一个人的脑海里再通过智能芯片解码，如果有这样的技术，也就在能在某种程度实现神念交流，才能使传递信息的效率跟上瞬息万变的战场。 如果真有那一天，那么不仅战士在战场上的通讯方式将彻底变革，人们在日常生活中的交流方式也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过此时齐心吾没有时间再继续遐想，穿透防护装甲的那只手轻而易举地撕开偌大一个洞口，看得齐心吾眼角抽搐不止。 没有半点犹豫，齐心吾立刻拔出提前上膛的配枪，将枪口对准自己的下巴，毅然决然地扣下扳机。 指挥型坦克内部十分狭仄，几乎没有闪躲空间，为了不被温言生擒，齐心吾决定饮弹自尽，如果这是真实世界，齐心吾未必会如此果断，原因有二，一来他并没有完全做好英勇牺牲的心理准备，二来如果他真的成了一具尸体，叔叔齐烈恐怕会当场陷入狂暴状态失去理智，进而放弃游击战术而选择正面交锋，结果自然是送死。但现在是在梦境里，自己的死并不会对叔叔造成难以承受的打击，所以齐心吾毫不迟疑地掏枪，只有让自己变成一具无法感受痛苦无法被虐杀的尸体，才不会让温言得到威胁叔叔的机会。 然而算盘打得再好，无法实现也是枉然，扳机尚未完全扣下，齐心吾整只右臂就离他而去。 剧痛使齐心吾张大嘴巴，他躬身低头，向只受伤的野兽般把身子蜷缩起来，同时伸长脖子，将两排牙齿咬向上衣衣领处的纽扣，纽扣里装填着一百毫克氰化钠，只要含到嘴里咬破，号称毒药之王的氰化物就会在极短的时间内破坏中枢神经系统，继而使齐心吾出现呼吸肌麻痹、心跳停止、多脏器衰竭等症状，迅速致死。 第三百七十二章 气化 进入梦境战场之前，齐心吾就知道自己扮演的角色是炮灰，为避免被温言虐杀，他做足了准备，不仅给自己准备了光荣弹，还特意给筑梦师苏悦交代，要把自己衬衣的第一个纽扣替换成藏有氰化钠的特殊纽扣。 温言对这场梦境之战只提出一条要求：必须基于现实。她不允许梦境战场中出现任何违反现实世界准则的事物，但只要是现实世界中存在并可以被觉醒者借用的武器、物品和物质，一律不予禁止。 哪怕是核弹头都可以使用，齐心吾衣领上这颗纽扣自然在容许范围内，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实验性的机密武器，事实上许多执行秘密任务的特工都会随身携带一片做成纽扣或药丸胶囊的毒药，以便在失手后立刻自尽，免去严刑拷打的折磨，也避免泄露机密情报的可能。 可惜，齐心吾的动作在温言眼中实在太慢，他的舌尖还没有舔到纽扣，上下两排牙齿还没有闭拢，温言就已欺近身前，伸出一根手指按在他胃袋顶部。巨力使得齐心吾的胃袋整个变形，好像肚子里五脏六腑都在翻来覆去地碰撞，剧痛引起了不可抗拒的生理反应，齐心吾瞪圆双眼，额头迸出根根青筋，呕的一声俯下腰，酸臭污秽的流体像射水枪一样从他嗓子里喷（和谐）射出来，大部分吐到腿上和鞋上，还有一小部分溅到裸露的上半身——带有剧毒纽扣的上衣已经被撕碎，此时齐心吾上半身不着寸缕，只有几条散发着臭味的粘稠痕迹，向下缓缓滚动。 “用你威胁你叔叔？呵呵，你逗笑我了。”温言脸上挂着讥讽不屑的笑意，她伸手卡住齐心吾的脖子，拖着他跳出坦克，冷声道，“我只是想让他亲眼看到自己的侄子惨死而已，我得看看他精彩丰富的表情，然后再送他去死，就像刚才那对恩爱的小夫妻一样。” 晶体里传出的声音很古怪，或许是因为声波在晶体介质中传播时发生了些许变化。齐心吾双腿下意识地踢踹温言，但没起到任何作用，他瞪着温言，努力让自己保持呼吸，而后将舌根放到两排牙齿中间，准备用力咬断舌头，就算咬舌未必能成功自杀，至少也得做次尝试，然而尝试又一次失败，这次他的下巴被卸了。 剧痛让齐心吾两眼昏黑，等到下一刻意识恢复时，他发现自己已跪在另一条街道上，一抬眼便看见身前几十米外，小飞正带着齐烈飞上半空。 看到小飞的目光，齐心吾能猜到此刻温言就站在自己身后，而小飞正在努力与她拉开距离。 “啊——”齐心吾发狂似的大喊，他想让小飞动手给自己一枪，但因下巴脱臼，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嚎叫。 “齐烈，让你背后那只窜天猴把你放下来吧，离得那么远，我担心你看不清。放心，在你侄子受尽折磨彻底崩溃之前，我不会让他断气，而在他断气之前，我不会对你们动手。”温言昂着下巴，明明是仰视空中的齐烈，轻蔑的眼神却像是在俯视对方。说完，她将齐心吾仅剩的左臂抬起，并用两根手指捏住齐心吾的大拇指，轻轻一提。 噗嗤一声，大拇指像泥地里的萝卜一样连根拔起，与手掌之间还连着几根血腥模糊的筋肉，仿佛藕断丝连。 又是一声惨绝人寰的哀嚎。 半空中，齐烈依稀看见侄子跪在地上，右手臂消失不见，左手大拇指被温言握在手里捏成肉泥，下巴脱臼下垂，嘴角吊着口水和些许呕吐物，脸上乌七八糟满是血污，触目惊心。 “停下！”齐烈喝令小飞停止攀升后，绷紧腹部，冲着下方怒骂：“温言！知道吗，有很多觉醒者都骂你‘臭表子’。以前，我以为你是个真正有强者之心的强敌，我尊重你的堂堂正正，所以尽管我恨你入骨，也不会背后骂你表子。但是今天看来是我错了，你他|妈还真是个臭不可闻的烂表子！烂到骨子里的卑劣货色！” 温言摇摇头，嗤笑道：“呵，齐烈，不得不说，你的实力放在你的族类里算是顶尖，可你的智力却跟你的实力呈反比，连激将法都用不好，你要那颗脑子有什么用？要不是你还算不上坏人，你那颗脑子不如给我煮来吃了，噢，不，按你的话说，吃了你的脑子，会食物中毒呢。” 话音刚落，温言正要拔起齐心吾第二根手指，却看见不知何时有一缕小火苗从坑坑洼洼的地面挪到了齐心吾脚下，倏然升腾成一捧幽蓝烈焰，接近地心温度的高温只存在了片刻，但却在原地融出一个平滑的球面深坑，并将齐心吾瞬间气化。 离着上百米远的齐烈额头见汗，幽蓝火焰持续的时间很短，并没有传来太多热量，之所以满头大汗，是因为那捧火焰已是他能力极限，他在用言语吸引温言注意力的同时要远程操控将一缕小火苗送到齐心吾脚下，并将之转化为温度接近五千摄氏度的烈火，已然消耗巨大。 温言仰头发了一会儿呆，脸上的半透明晶体隐约有融化迹象，过了半晌，她问：“如果这是真实世界，你还能这么果断地下手吗？” 齐烈用一团直径半米的纯白色火焰作为回应，既然目的已经达到，嘴炮也就失去意义，与其继续这段毫无意义的垃圾对白，不如出手见真章。 温言纵身腾空，一跃而起，踩在身旁大楼的墙壁上，微蹲之后再次起跳，如利箭般飞向齐烈，人尚未到，先有几块石子带着尖锐啸声飞到齐烈和小飞上空，阻截去路。 小飞凭着战斗直觉向斜前方方飞去，恰好躲过几枚暗器，随后小飞在空中划出一个c形弧线，在几栋大楼之间穿梭，再次拉开距离。 “拉升高度！”齐烈两个眼瞳里好像要冒出火来，“不要想着在这里借高楼大厦做掩体，她能踩着大楼到处跳！你这是给她节省力气！往上飞！飞到高空，逼她踩空气上升！逼她消耗实力！” 第三百七十三章 撞过去 于谦盯着杨小千手里的平板电脑，屏幕上已没有画面，只剩下五个静止不动的绿色小点。因为放置在国贸大楼附近拍摄战斗现场的无人机要么被战斗余波击落，要么因为操控者的身亡而失去控制进而坠毁。 看见屏幕上代表着己方存活人员的绿点只剩下五个，于谦叹道：“他们快撑不住了。” 杨小千点点头，说起另一件完全不相关的事：“嗯，出去以后要让大江无人机尽快研制微型无人机的自动飞行模式了，像这样人工操控的无人机在局部战斗中还是有很大限制。” 于谦诧异地瞥向杨小千，看他这幅胸有成竹的淡定模样，好像已经获得了胜利，这跟以前那个瞻前顾后、谨小慎微、多疑忧虑、事事都要落到细节处深究不看到最后结果就不放心的杨小千相比，完全就是两个人。 难道只是因为身处梦境，杨小千就会有这样大的变化？这可不合理，毕竟梦境之战的结果将会决定这次和平条约签订仪式的结局，甚至决定方玉、高达、李旭等一众觉醒者的生死，就连于谦都会忍不住感到紧张，一向谨慎多虑的杨小千怎么会如此淡定？ 古怪的念头在于谦脑子里转了一圈，然后从他牙缝里跑出来：“杨小千，你刚才抽的什么烟？” 杨小千微微放大的瞳孔猛然收缩，他立刻眯起双眼，用眼皮挡住眼中异样，然后开口转移话题：“齐烈应该还能再撑一小会儿，你去准备一下吧？” “已经准备好了。”于谦瞪了杨小千一眼，目光中既有不满又有担忧，用精神类药物来保持镇静可不是件好事，先不说服用这种药物是否可能产生副作用，单说借用外物稳定心神这件事，在于谦看来就是懦弱的象征。 “喂，我说……” “嗯？” 于谦本想开口劝说杨小千，可当杨小千侧过头来，于谦看见他鬓间缕缕银丝后，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他忽然想到，从远救会成立至今，几乎所有重担都挑在杨小千身上，而一身轻松的自己则从来没有为成千上万人的生计生活做规划，也从未承受过杨小千所承受的压力，哪怕是这一战，自己的心理负担也必定比杨小千要小得多。即使如此，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自己，又哪里来的资格把杨小千服用药物的行为评为懦弱呢？又哪里来的脸面去指指点点呢？ “没什么，嗯，我是说……”话到嘴边，于谦却说不出口，只好改问其他，“你之前说过，如果没有必要，温言向来直来直往，速战速决，不会浪费时间，那她为什么先是当着方玉的面虐杀宁思雨，现在又要生擒齐心吾，估计也是要当着齐烈的面虐杀他侄子？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总不会是像猫逗弄老鼠那样享受戏弄猎物的乐趣吧？” “说不清。”杨小千耸了耸肩，说道，“或许还想拉仇恨吧，让我们把更多的仇恨集中到她身上，于是在她死后，我们的仇恨得到宣泄，未来对变异体的仇恨也就相对冲淡，哼，一厢情愿的低级策略。当然，也有其他可能，比如，有可能她想用巨大的实力差距震慑我们，击垮我们的自信，让我们在变异体其他个体成长到一定高度之后有所忌惮。你想，在零一真正成为刘远舟和白所描述的强大数字生命体后，它必定按照核心算法保证和平条约的有效性，这就给那些变异体婴儿提供了成长时间。就算零一的算法或是和平条约里有空子可以钻，我们也需要一段时间来寻找漏洞，而等到我们找到漏洞，研究出对付变异体的方法，那些新生代的变异体应该已经成长到一定高度了，其中或许还会有温言这个级别的超级战力，到时，回想起今天这一战，我们真的敢冒险动手吗？” 于谦沉吟半晌，点了点头，又摇摇头，喃喃道：“到时我们也会变得更强，既然白说温言已是变异体的巅峰，那么以后只要我们的实力超过现在的温言，变异体中某些特殊个体也不再是威胁。就是不知道，白的话是真是假，我认为很可能是真的，否则的话，如果温言还有提升空间，变异体也不必憋屈投降……算了，不想了，该我们上了。” 在两人谈话这一段时间里，五个绿点已先后熄灭两个，等到于谦说出最后一句时，又有一个绿点熄灭。 进入市区作战的五十六位觉醒者，只剩下最后两人。 ……………… 大小十字上空，一个人影在离地上千米的空中高速机动，时而转向时而俯冲，划出一道道不连续的弧线，而另一个人影则始终追逐在其身后，每次转向都会发出一声刺耳的爆鸣，并在空中留下一大团白色墨迹，时不时会有暗红、深红、橘红、金黄、金白、炽白等各种颜色的火焰穿梭其中作为点缀，共同构成一幅抽象的立体图形，令人眼花缭乱。 “老大，我撑不住了。” 小飞哑着嗓子无力地说道，此时他双手沾满血迹，衣袖像是刚从血池里捞出来一般。过度使用能力后，小飞的两个鼻孔像是水龙头放水一样往外喷涌鼻血，为了不让鼻血流到齐队长身上，小飞先是用手背擦拭，之后干脆用衣袖挡在鼻尖。 “必须撑住！温言的速度开始减慢了！她累了！再撑一会儿！”坚韧的意志和刻骨的仇恨让齐烈强撑着不肯放弃，其实他的状况并不比小飞好多少，不仅满脸鼻血脑袋昏昏沉沉，全身上下的骨头也疼到仿佛快要散架。到底是快四十岁的人，身体远远比不上小年轻，哪怕以前是孔武有力的拳击手，可毕竟没有接受过专业飞行训练，无法承受这种比过山车还刺激上百倍的高速立体机动。 “真的撑不住了。”小飞惨笑，如果是在现实世界，或许还有一点微乎其微的希望，能够小宇宙爆发觉醒第二能力，但这是梦境世界，仅靠意志力可无法突破能力的极限。 “妈的。”齐烈怒骂一声，“那就不跑了，调头，撞过去！” 第三百七十四章 善意的谎言 齐烈的想法很简单。 他和小飞身处高空，而且都没有携带降落伞和单兵飞行装置——为减轻负重、提升机动能力，小飞连随身佩戴的武器都已丢弃，因为在温言面前，单兵武器、降落伞、单兵飞行装置这些东西全都失去意义——那么接下来就只有两种情况：一，小飞继续保持空中高速机动，不断转向，那么很快小飞就会力竭昏迷，失去飞行能力后两人捆在一起，掉下去摔成肉泥。二，小飞降低速度，尝试降落，但在速度迟缓方向不变的情况下，两人来不及落地就会被温言追上，锤成肉饼。 左右都是死路一条，与其继续逃窜死得狼狈，不如调头撞过去，再给温言来次热烈的拥抱，送自己一场轰轰烈烈的“死亡”。 小飞服从命令，立刻调头飞向温言，他知道自己已经到了极限，搞不好下一秒就会陷入昏迷，甚至因为过度使用能力而暴毙，在这种状况下继续逃窜也未必能拖住更长时间，还不如拼上最后的力气赌一把，试着再给温言体外的晶体防护层造成更多伤害。再者，超负荷使用能力的撕裂痛感实在让他难以忍受，当痛苦和意志的较量走到悬崖之巅，小飞只想跳下悬崖，尽快结束这种非人的折磨。 “噢？” 看见两只灵活狡猾的猎物调转方向朝着自己飞来，温言挑起双眉，颇为讶异，她看出来这是猎物的垂死挣扎，如果那个拥有飞行能力的觉醒者仍有余力，他们绝不会朝着自己发起自杀式冲锋。 既然如此，那自然不能让他们得逞。温言弯曲双腿将身体蜷成球状，而后双掌并拢抬到头顶，上半身在空中翻滚半圈时垂直地面，这些小动作在空中不受力的情况下改变她的飞行轨迹，只是以不到一百米的距离为尺度，变化并不明显。 齐烈将温言的动作看在眼里，她没有再踩踏空气借力转向，说明她已不愿意再消耗自身实力，而以那些肢体动作改变飞行轨迹，太过迟缓，小飞只需要一眨眼的功夫就能冲到温言面前。 “小飞，不绕弯子，直接撞过去！”齐烈一边酝酿着最后一击，一边在小飞耳边喊道，他担心小飞还没冲到温言身边就陷入昏迷。 小飞连点头的精力都没有，全神贯注把剩余所有力气用于飞行，趁着自己仍能保持一点模糊意识，小飞带着齐烈笔直冲向温言。 眼看着两道飞行轨迹就要重叠在一起，温言面部晶体陡然出现一道裂缝，伴随着震耳欲聋的一声叱咤，一道凝如实物的白练如飞剑般刺出。 齐烈下意识地低头躲避，却来不及出声提醒身后的小飞，小飞来不及躲闪，脑袋被打出一个碗口大小的空洞，红白之物迎风挥洒。 躲开那道白练后齐烈只觉得后颈一阵火辣辣的剧痛，仿佛被蒸汽烫过，接着他感觉到有一股粘稠的温热液体从颈后流进衣服里，顺着背脊一直向下流淌。 “妈的。”齐烈怒骂一声，抬手解开身上的固定装置，没了小飞，他只能在地心引力和空气阻力的作用下做匀加速落体运动，而温言则借着喷吐压缩空气的反冲力再次改变下落轨迹，二者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而齐烈对此无计可施。 “温言！”齐烈在狂风中偏过头，想用自己能够想到的最恶毒的语言去诅咒对手，可看见远处温言脸上讥讽的神情时，齐烈说不出一个字。 将最后一捧火焰送出手心，看着它一点一点错过目标，一如预料之中的场景，齐烈将满腔怒火吼出胸膛。 长达十几秒钟的怒吼在撞上高楼后戛然而止，视线陷入纯粹的黑暗。 堂堂流火战神，摔得支离破碎，憋屈至极。 齐烈睁开眼，猛然挺身坐起，环目四顾，看到一张张神情凝重的熟悉面孔，他们无一例外都将视线投向自己，眼中带有些许期待。 齐烈知道他们在期待什么，他瞥了一眼双眼紧闭一声不吭的苏悦，目光再次扫过众人，缓缓点头，沉声道：“温言快不行了，车轮战让她受伤了，而且消她耗太大，杨会长和于议长肯定能把她拿下。” 众人神色微松，彼此对视点头，以前不怎么熟络的觉醒者们也互相握手点头，对彼此的贡献表示认可和赞赏，临时模拟室内的气氛终于不再像先前那般凝重深沉。 “老大，对不起，我在关键时刻掉链子了。”小飞走到齐烈身旁诚恳道歉。 “没事，我们尽力了。”齐烈伸出大手揽在小飞颈后拍了拍，安慰道，“你做的已经很好了，没有你，我们根本拖不住她。” “可……老大，你最后打伤她了？”小飞满怀疑虑，他分明记得在自己脱离梦境战场之前温言还保持着相当恐怖的战斗力，而且根本没有受伤，最多是体外的晶体防护层有融化脱落的迹象。要说齐队长在自己“阵亡”之后对温言造成伤害，也不合理，身处半空没有飞行能力的齐队长应该无法接近温言才对。 如此想来，更有可能那只是一个谎言，小飞不明白齐队长为什么要欺骗大家，这可不像是齐队长的作风。 “我没有打伤她。”齐烈盯着小飞的双眼，意味深长地说道，“是我们打伤了她，懂么？” 在梦境最后一瞬，齐烈深刻感受到了那种拼尽全力也无法给敌人造成伤害的憋屈，他到底是走过了半生风雨的中年人，人生路上的起起伏伏让他能够承受这种憋屈，但对于大部分年轻一代的觉醒者而言，这种憋屈将会对他们的自信造成毁灭性打击。 所以齐烈告诉大家温言受伤了，这是一个善意的谎言，只要让觉醒者们认为自己的努力并非毫无意义，那么温言的恐怖实力就可以变成激发动力的挑战，而非压垮信心的灾难。 “呃，不太懂。”小飞思考许久，摇了摇头。 “那就滚一边去慢慢想，蠢东西，哈哈。”齐烈在小飞背后用力推了一下，没了这个障碍物，视线正巧落在侄子齐心吾脸上。 齐心吾坐在椅子上，似笑非笑，冲齐烈竖起大拇指。 第三百七十五章 巨人再现 梦境战场中，温言清晰看见齐烈的身体在与建筑物的撞击中四分五裂，她满意地点了点头，不断调整下落方向，最后像一枚炮弹般落在在国贸大厦顶楼的旋转餐厅上。 玻璃天花板应声而碎，可温言的身形却并没有继续坠落，她站在餐厅中央的石柱上，眺望海岸。 “还剩两个。”温言轻声喃喃，她决定留在这里等待，她相信最后两个猎物会自己送上门来。她知道，既然杨小千特意将梦境中的交战地点选在国贸大厦，他就一定会主动赶来，在这一切仇怨开始的地方画下句号，而且他一定来得很快，因为他不会留下时间给自己恢复状态。 果然，短短几秒后，一团漆黑从海岸处升起，朝着国贸大厦的方向飞来。 等到距离逐渐接近，温言看清那团漆黑事物的模样，那是一只令人战栗的庞然大物，展开的双翼在地面上投下遮天蔽日的黑影。庞大无匹的头颅上，血红色的梭形瞳孔散发着诡异妖芒，头颅下边长着一圈圈扣环似的圆环，以相等的距离间隔开来，鳞次栉比。圆环状似鳞片，面积更大，深黑色的筋肉凹陷下去，里面空无一物，腹囊由几十米长的黑色长条组成，看不出是肌肉还是骨骼，中间很有规律地隔开空隙，每次起伏间都有大量灰色的蒸汽从里面排出。 这是一头西方神话中的巨龙，曾在南都保卫战中被生擒的那头黑色魔龙。 魔龙头顶上站着一个人影，黑衣黑裤，黑瞳黑发，几乎与魔龙的漆黑墨色融为一体。 温言看着他头发与大衣在风中猎猎起舞，恍如一团漆黑火焰，不禁微微失神。 飞近国贸大厦上空后，魔龙昂首发出震耳欲聋的鸣吼，声浪向着温言滚滚而去。 “噢？”温言勾起嘴角，饶有兴致地看着站在魔龙头顶的杨小千，问道，“你们这么快就驯服这头小可爱了？” 无论是“小”还是“可爱”，两种定义都无法跟空中这头扇动翅膀就能掀起狂风的狰狞巨兽联系在一起。不过这话从温言嘴里说出来却丝毫不显突兀，与她这个真正的怪物相比，魔龙也能算是只人畜无害的小可爱。 “几十亿的科研经费可不是白给，虽说暂时还没能掌握这只大蜥蜴使用的语言，但让它听懂一些简单指令并不难，哦，忘了告诉你，它智商还挺高，应该算是最理想的坐骑和战宠了。”杨小千没有像以往一样见面就动手，反而拖泥带水，说起废话，“怎么样，想要吗？送你啊？” “呵。”温言移开目光，观察四周，冰冷如霜锐利如刀的目光四处游弋，搜寻另一个猎物的身影，杨小千摆出这么大阵仗来吸引注意力，自然是为了给于谦创造突袭机会，面对人类觉醒者中个体战力最强的两个对手，高傲如温言也不会掉以轻心。 “说真的，送你啊。”杨小千一本正经地说道，话音刚落，他便轻轻跳起，而魔龙则朝着温言凶猛地冲撞过去。 面对魔龙，温言并没有躲闪，在魔龙近身的刹那她本能地察觉到异常，这头龙，和她在埃默罗萨亲手击毙的那头魔龙不一样。 它身上没有腥臭味！ 这是假的！ 就在温言意识到所谓的驯服魔龙只是一个谎言时，贴近她身前的魔龙溃散成一团体积庞大的黑雾，将她笼罩在内。 视线骤然变暗，使得“魔龙”向下坠落的“眼睛”更加惹眼，那是两个散发着红光的古怪仪器，外部连着一个磨盘大小的装饰性彩色平光隐形眼镜，也就是俗称的美瞳。除了两个血红的“大眼珠子”，还有一套立体音响和音频放大器在往下掉。 “刚才那声龙鸣，想必就是从这些仪器里传出吧，听着还真像，大概是一段录音。”温言心想，“有意思，为了能让大团黑雾接近我，还真是费了不少心思。” 很快，黑雾凝成一个直径高达十米的球体，将温言封禁其中，而温言立足的石柱则在黑雾的侵袭下片片破碎。在球内最后一道光线消失时，黑雾凝聚而成的武器从各个方向袭向温言，命中目标后毫不意外地再次溃散成雾状，飘回圆球内壁重新成为圆球的一部分。 “杨小千，你嘴里有一句真话吗？”温言任由那些不痛不痒的武器击打在自己身上，冷笑发问。 “有啊，我想你们这些垃圾全都去死，这句话真的不能再真。” 杨小千的声音遥遥传来，温言迅速锁定方位，而后身形骤动，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冲去。 可温言的拳头并没有像预想中那样轻易打破球体内壁，并不是黑雾形成的球体防御力强大，而是因为温言的拳头落在了空处。 在温言动身的瞬间，黑雾形成的空心球体也朝着同样的方向，以同样的速度移动，使得温言这一拳落在空处。 黑雾的移动无声无息，而温言处于没有光线的黑暗空间中，视觉失去作用，所以她并不能看清球体内壁的移动。 温言一拳打空，受重力作用下落，站在球体内壁上，若有所思得朝身周迅速挥拳，拳风呼啸，如果此时有光线照进球内，便能看见两只手臂留下的道道残影。 “呵，有意思。”温言笑了笑，缓缓闭上双眼，体外的晶体开始碎裂脱落。 杨小千立在高空，踩在黑幽灵的手掌上，凝神屏息，注视着着脚下的巨大球体。 “咚” 沉闷的声响在圆球内部回荡，仿佛巨人的心跳。 杨小千神情微动，黑幽灵立刻展开双翼，朝着更高处的平流层飞速攀升。 下方，黑色圆球破碎溃散，像是小鸡啄破弹壳似的，有一只巨手从里探出，手背与手指均无皮肤，深红色的筋肉肌腱向外翻出，冒着带有高温的白色蒸汽。 曾在国贸大厦内横冲直撞的巨人，又一次出现。 与上次不同，这一次迎接她的不再是威力有限的火箭筒和榴弹，而是拖着长长尾焰的导弹。 第三百七十六章 鹰击长空 当杨小千乘着伪装成魔龙的黑雾接近国贸大厦上空时，距离海岸线二十海里外的一艘军舰上焰火升腾，几枚巡航导弹在化学燃料的推动下不断加速，朝着远江市区中心大小十字疾驰而去。 在大多数人的印象中，华夏海军属于防御型军队，从不侵略他国领土，因此并不装备舰对地导弹。实际上海军舰船不装备舰对地导弹还有技术层面的原因，因为当前华夏海军舰船吨位偏小，所以难以布置体型庞大的巡航导弹。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华夏海军没有远距离打击地面目标的能力，事实上只需要在鹰击系列对舰导弹的基础上稍作改装，就能让驱逐舰也拥有发射鹰击12或鹰击18对陆攻击型巡航导弹的能力，采用新型相控阵雷达和垂直武器发射系统后，其准确率与威力不亚于空基导弹。 以鹰击12反舰导弹为例，这款导弹体积不大，完全可以装备在驱逐舰上，经过改装后可以对地面目标实施打击。其战斗部为一枚200公斤的半穿甲战斗部，配合超音速的巨大动能，1至2枚鹰击12足以瘫痪一艘主力驱逐舰。命中3-4枚鹰击12将会对两栖攻击舰和中型航母类目标造成使其失去战斗力级别的重创。一旦成功命中目标，除非温言的防护能力能够媲美吨位巨大且装备数千吨保护装甲的十万吨级核动力航空母舰，否则必将当场化为飞灰。 因为军舰所在位置距离国贸大厦仅有不到一百公里，而鹰击12反舰导弹高弹道射程超过四百公里，所以这次军舰发射导弹时并没有选择高弹道打击模式，而是使用稍微搞出掠海打击的中低弹道打击模式。假若目标是另一艘军舰，即便鹰击12反舰导弹不具备隐形能力，也能凭借高超音速和低空突防技术，有效打击水面舰艇。 而这次的作战目标是没有雷达系统的生物体，鹰击12更能扬长避短。 唯一的问题是目标体积太小，即便温言舍去人类外形，变身成身高近十米的巨人，比起水面舰艇来说仍然算是小巧，更不用说温言还有完爆军舰的超高机动能力，即便黑雾阻扰了她的视线，现在留给她的时间仍然充足，足够让她躲开以高超音速飞来的舰载导弹。 “十米。”杨小千在强风中把双眼眯成两条缝，上一次温言变身成巨人后仅有四米高，而这次身高却拔到十米，这很可能与温言的实力变化有关，是一条值得注意、应当记录的重要情报。 “嗨呀！嗨呀！” 黑幽灵在挥动双翼的同时，还不断踢着双腿，喊叫不止。看样子再次变化为巨人形象的温言让黑幽灵回想起了自己的惨败。 杨小千与黑幽灵心念想通，无需语言也能感受到黑幽灵传来的燥热情绪，他摇摇头，对战意盎然蠢蠢欲动的黑幽灵说道：“还没到你出手的时候，继续往上飞。” 说完，杨小千掏出氧气面罩戴到脸上，接着又带上一个硕大头盔。 “嗨呀。” 这一声是向下降的四声调，尾音拖得老长，充分表达出黑幽灵的委屈不甘，但黑幽灵没有违逆杨小千的命令，继续全速攀升，飞上平流层。 地面，国贸大厦楼前的十字路口处——这正是‘大小十字’这个名字的由来，在市中心这一大一小两个十车道的十字路口能够通往远江各个方向，这里也因交通便利人流众多而成为沅江市最繁华的商业中心——一只近两米长的脚掌踏在一部停靠路边的汽车车顶，以“壳硬”而著称的福特suv像小孩子的塑料玩具般被踩扁，只有一扇车门弹飞出去幸免于难，其他部分全都被压成了扁平状。 温言抬起头仰视高空，一动不动地看着几枚导弹朝自己飞来，她看见其中有一枚导弹与其他导弹不同，那正是她站在原地不动的原因。 那枚导弹的弹头上，立着一个人影，全身笼罩在金属之中，反射着焰尾跳动的火光。 这一发现让巨人扬起眉毛，挑起嘴角。 踩在导弹上的剑仙，多么有意思的一幕。 “导弹剑仙？呵呵。”巨人的声音沉闷宏亮，如黄铜巨钟，震耳欲聋，“虽说这个创意还是少了点新意，但也算是趣味十足了，这场无聊的战斗打到现在，终于有点意思了。” 看到导弹弹头上那个金属人形时，温言就猜出他的身份，人类一方的觉醒者中，除了拥有金属掌控能力的于谦，不会有其他人像个傻子一样吧自己包在金属里，也只有这位时刻想着出风头的“酒剑仙”，才会像御剑飞行一样，踩在导弹上飞行。 至于于谦为什么要踩在导弹上，温言瞬息间便看穿了他的意图，从圣殿掌握的情报来看，人类觉醒者中个体战力最强的三位分别是杨小千、于谦和齐烈，其中于谦不仅能够掌控金属，还能将自己控制的金属化为液态，但他的能力有很大局限。就像圣族在长时间作战后会有所损耗，觉醒者使用超能力也会消耗自身实力，当身体无法承担消耗时，觉醒者就会失去超能力，严重时还会昏迷甚至暴毙。 以于谦的能力，还不足以远程控制一枚以超高音速飞行、携带巨大动能的巡航导弹，所以他必须跟导弹以同样的速度前进，保持自己与导弹相对静止的状态，但以于谦的能力又不足以让自己的飞行速度突破音速，更不可能跟上高超音速的对地导弹。所以于谦才将他的“金属战衣”与导弹顶端融为一体，这样一来他便能保存实力，等到导弹接近后拼尽全力调整导弹的飞行轨迹。 温言目露了然之色，想必于谦是想用其他几枚导弹降低自己的闪避空间，然后再将他骑着的那枚导弹在最后关头变向，完成绝杀。 既然如此，那就干脆站在原地等他过来，温言勾起讥讽冷笑，没有皮肤的巨大脸孔恐怖骇人。 第三百七十七章 唇间黑洞 温言并不是在讥笑于谦踩着导弹的模样，而是在讥笑于谦和杨小千的愚蠢，黑雾形成的球体其实拦不住她，她能瞬间爆发加速突破音障，而杨小千却无法控制如此体积的黑雾进行超音速移动，就算他做得到，他的反应速度也跟不上，因此温言只需要一次爆发便能轻松打破黑雾形成的桎梏。 但温言却选择用另一种方式打破黑雾形成的球体，不仅是因为变成巨人不再像以前一样有种种限制，还因为温言想将计就计，变成体积庞大易于打击的巨人，把他们的底牌骗出来。 现在看到了杨小千和于谦的底牌，温言再想起自己之前对他们二人的忌惮谨慎，只感到可笑。 “用车轮战消磨我的耐心和实力，最后却将这种手段当作决胜的底牌，真是可笑。”温言对迎面而来即将落地的导弹不屑一顾，只要她愿意，她随时都能再次变回人形并突破音速，在几枚导弹落地爆炸之前离开打击范围，但她要等一个最好的时机。 温言无法确定于谦能否将导弹多次转向，如果动身闪避的时机太早，那么于谦很可能会将导弹再次变向，迫使她继续奔逃。所以，为了保存实力对付杨小千，温言要确保于谦只有一次转向的机会。 要确保这一点，就要站在原地耐心等待，等到导弹与地面距离过近，于谦就算拼上性命也不可能打破惯性将导弹拉回半空时，再变回人形远离导弹落地点，到时便能欣赏大名鼎鼎的酒剑仙像刚才那个喷火的傻子一样，壮烈却毫无意义地牺牲自己。 一秒。 两秒。 三秒。 温言纹丝不动。 空中，燃料燃烧时释放出的热量和蒸汽与冷空气凝结成几条漂亮的白色轨迹，轨迹前端，鹰击12反舰导弹如天神投掷的长矛般，带着炽热的尾焰，坠向地面。 在即将落地的前一刻，身高十米的巨人化成乳白色的高温蒸汽瞬间消失，一道身影从蒸汽云中闯出，踏着空气直上云霄，身下几团盛大焰火拔地而起，先是一阵肉眼可见的冲击波扩散而出，随后惊天动地的爆炸声突破半球状的爆炸粉尘，传向四方，在破败不堪的城市中回响。 奇怪的是，这几枚导弹的飞行轨迹自始至终没有因外力而发生改变，踩在导弹上扮演剑仙的于谦似乎在做出尝试之前就选择了放弃，像个死人似的站在导弹弹头上一动不动，直到最后导弹落地爆炸身亡，他都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死人？”温言神情微动，想到一种可能的解释。 于谦想以控制金属带动自身飞行的能力来跟上导弹的速度，绝无可能。那么他就必须在导弹进入超音速之前就把自己“钉”在导弹弹头上，可就算他能抗住导弹发射时背后的高温，也扛不住导弹的死亡加速度。 就算于谦是在导弹发射之后提升到超音速之前飞上导弹，他也无法承受随后出现的黑视现象。 当人体在飞行中受到较大的正加速度作用时，会出现黑视等危害极多的生理现象，在飞行过载超量的情况下，不仅会脑缺血，还可能陷入昏厥，情况严重时甚至会使眼球弹出眼眶、脑出血等恐怖症状。而以人类脆弱的身躯，显然无法承受导弹在加速过程中施加的正加速度。 换言之，踩着导弹的剑仙，很可能因物理知识的欠缺而猝死在导弹飞行的途中。 想到这里，温言不禁放声大笑，这场莫名其妙令人捧腹的最终决斗已不能再用有趣来形容，应该说是滑稽才对。 穿破云层后，温言仰头看着上方的杨小千，嘲讽道：“杨小千，你们俩真的应该回去上学，多读读书。” 杨小千面无表情，不为所动，看见温言踩出一团团音爆云不断拉近与自己的距离，他伸手指向温言，一团团黑雾凝成各式各样的武器，如一场漆黑墨雨，倾盆而下。 能够轻易撕开普通变异体身躯的刀剑枪矛落在温言身上却不痛不痒，与之前有所不同的是，每一缕黑雾现在都像是沸腾的蒸汽，在温言皮肤上烫出斑斑点点的痕迹，自圣奈尔教堂二次觉醒以来，杨小千极少让黑雾沸腾成高温状态，这是他留在手里的底牌之一，可现在打出去似乎无足轻重。 “还有什么花样？”温言对落在身上的黑雾不管不顾，即便有些许黑雾从口鼻眼耳钻进她体内，也无法对她造成丝毫伤害，“如果没有新花样了，就留下遗言，然后出去给你手下那几只土鸡瓦狗准备棺材吧。” 说完，温言凌空踏出一步，这次她脚下出现的不只有一团音爆云，还有一圈透明波纹向外扩散。 在冲击波扩散消失之前，温言的身形便如瞬移般出现在杨小千面前，这次快到连视网膜上的残影都没有留下，只有云海间一闪即逝的一道黑线。 而杨小千则停止攀升，似乎已经放弃，面对温言向自己挥出的拳头无动于衷。 “死！” 裸露在外的手腕套上一层纯白色装饰，突破因素的铁拳带着万钧之势轰向杨小千的面门，让杨小千整颗脑袋消失不见。 可拳锋粘上的唯一一个实物只是供氧头盔和氧气面罩，高空中也没有红白脑浆四处挥洒。因为消失的不只有杨小千的脑袋，还有他整个身体。 在温言出拳的瞬间，杨小千的身体崩解消散，变成一团黑雾，避开了这致命一击。 温言看着环绕在自己手臂处如同护臂的一小团黑雾，微微一愣。在拳锋穿透供氧头盔后，猛烈拳风绞起的漩涡形成吸力，使得一小部分黑雾围聚在自己手臂前端，如同一只护腕，又像一个倒着的微型龙卷风。 紧接着，这团黑雾像活物一般朝远处飞去，匆忙之间显出些许仓惶，仿佛在逃难。 “噢？逃难？” 温言脑中闪过灵光，眼前一亮。 “窸——” 朱唇轻启，仿佛撕开了一个黑洞。 第三百七十八章 骗局 早在第一次魔潮降临时，杨小千就在南都亮出他额头第三条锁链，在众人面前展现出化身黑雾的能力，这项能力被形象地命名为“阴影之躯”。尽管事后华夏官方和远救会竭尽全力封锁相关信息的传播，但圣殿依旧通过特殊情报渠道获知消息。 温言早已得知杨小千能够化身黑雾，但没能想出任何有效针对的方法，倒是有几个圣殿的人类信徒曾提出看似可行的方案，但都基于理论而且需要使用大型设备，温言并不看好。 或许白能想到一个确保击杀杨小千的方法，但白始终没有给过任何提示。 温言能猜到原因：白担心她在掌握击杀杨小千的方法后会偷偷潜入华夏刺杀杨小千——这可不是在保护杨小千，温言不敢说自己能够理解白，但比起那些盲目崇拜、只知道高呼“圣使万岁”的蠢货，她至少还有一双没被蒙蔽的清澈双眼。 透过这双眼睛，温言能看清白对杨小千特有的残忍：他不希望杨小千死，是因为他想让杨小千继续受苦，如果杨小千的生命在历尽折磨之前就结束，他会感到可惜。 没有白出谋划策制定计划，温言只能想到唯一一个击杀杨小千的办法：耗死他。 觉醒者的能力使用有一定限度，一拳打出去没能得手，那就两拳、十拳、一百拳，甚至一千，一万，一直到杨小千能量耗尽无以为继。正是因为抱有这样的想法，温言才没有在战斗开始时用出全力将那些车前小卒扫出棋盘。 不过现在，温言不经意间发现了另一个可能杀死杨小千的方法， 杨小千的身躯能够化成黑雾，无法抓取，不受伤害，看起来几乎无敌，让人束手无策，但如果将杨小千所化的这团黑雾禁锢在某个不透气的密闭空间内呢？那么等到杨小千从黑雾重新转化成人形时，他仍然处于这个密闭空间内，无法逃离。 如此想来，只需要一个坚不可摧的密闭空间和一个能够制造强大吸力的机器，就能将杨小千困死其中。 更妙的是，温言无需借助外物，全凭自身就能满足这两个条件，她的身体比合金更坚固，封闭胸腔与身体其他部位的连接后便能形成坚不可摧的密闭空间，正因如此她才能吸入大量空气并进行压缩制造出形如白练的空气炮。她经过无数次变异的肺部能制造出比大型真空机更强的吸力，只需要张开嘴便能轻松将匆忙逃离的黑雾尽数吸回。 将黑雾吸入体内后，再像压缩空气一样运动内脏将黑雾挤压，就算不能消灭黑雾，也能让杨小千无法变回人形，一旦他能量耗尽变回人形，立刻就会被挤成肉泥。 以前温言只想到过强大的呼吸能力能让自己吐气成剑，却没想到过对付杨小千时还有如此妙用。 两瓣朱唇微微绽开时，贝齿仿佛撕开一个黑洞，无法抗拒的吸力将高空中的冷空气和少许黑雾全部吸入其中，只进不出。 杨小千化身而成的黑雾大半部分在温言微微发楞的片刻时间里成功逃出生天，并在吸力的拉扯下缓慢离去，姿态狼狈，如一位逆着台风艰难前行的旅人。 等到吸力消失，黑雾立刻转回人形，仍是那个黑衣黑发的少年，并没有缺胳膊少腿，但脸色却像纸一样惨白，额头冷汗涔涔，指尖微微颤抖，一副身受重创的模样。 温言无法像杨小千一样长时间滞空，在惯性飞行的过程中她好整以暇地欣赏着杨小千的丑态，片刻之后她再次屈膝弹腿，音爆云和冲击波又一次出现。 虽是故技重施，但杨小千毫无办法，只能被迫再次化成黑雾，而这一次，温言没有半点迟疑，出拳之后立刻张开嘴，像个犯了毒瘾的瘾君子般，贪婪地吸取黑雾，等到身体因飞行惯性而远离黑雾所在的区域，温言冷哼一声，将附带着吸入体内的冷空气从鼻孔排出。 这次杨小千似乎受到更加严重的创伤，变回人形后甚至没有滞空停留，直愣愣地向下坠落，像只被猎人打折了翅膀的小鸟，无助又可怜。 温言在空中翻滚几圈，朝着杨小千所在的方向下落，没有立刻追杀，并非动了恻隐之心，也没有怜悯之情，只是想再多欣赏一下猎物临死前的绝望。 可等到温言决定让这场战斗落下帷幕时，她却意外地发现杨小千还有余力。 第三次将杨小千击溃成黑雾，温言吸走了三分之一雾体。 第四次，接近一半。 第五次，五分之四。 等到第六次出拳将杨小千打成雾体时，温言没有再张口吸气，她任由自己的身体向下坠落，望着上方缓缓凝聚的黑雾，若有所思。 杨小千真的受伤了吗？ 如果吸走黑雾真能对杨小千造成致命伤害，他为什么会让自己如此轻易地接近他身前，又为什么会在多次受伤后仍然每次都能及时化形黑雾避开攻击？ 温言闭上双眼，脑海中从另一个角度看待刚才电光火石间的激烈战斗。从自己升空追击开始，杨小千就一直在消极应战，自始至终没有尝试过反击，让自己在乏味的追赶中失去耐心。紧接着，自己用出全力一拳打出，又恰好灵光一闪，想到了困杀杨小千的方法。 而这灵感，似乎正因杨小千和黑雾的逃离而产生。 不对！杨小千根本就不会因为黑雾的减少而受伤，那都是他装出来的假象！ 温言猛然睁开双眼，这是一个骗局！一个专门为自己而设计的骗局！一个用来消耗自己实力的陷阱！杨小千见过自己吐气成剑的能力，所以演出这场戏让自己陷入思维误区，而自己在误以为找到轻松击杀杨小千的方法后，便没有再保存实力，反而全力以赴，一而再再而三地空中变向，踏空加速。 “嗯，女王陛下英明啊，目光如炬，明察秋毫。” 嘲讽的声音遥遥传来，模糊又刺耳，温言冷眼望向上空，杨小千再次化为人形，坐在黑雾凝聚而成的高椅上，哪还有半点受伤的迹象。 第三百七十九章 魔术师 隔着几百米距离，温言的目光仍能穿过稀薄的云层，看清杨小千脸上的讥讽神情。 从高空坠落时在耳畔呼啸的风声都像是带有嘲讽意味的张狂大笑，让温言微微皱起眉头。她自诩有一双清澈的双眼，能够洞穿虚妄，可没想到会这样轻易地被杨小千玩弄于鼓掌之间，这种少有的被动让温言颇感恼怒。 温言不像那些低等同族一样面目僵硬，她也能像人类一样感受到各种复杂情绪，但她很少露出愤怒的表情，因为她相信真正的王者应该不怒自威，可如今威风已失，怎能不怒。 “杨小千！” 一声怒喝传彻四方，千尺白练腾空而起，温言如一枚对空导弹般飞向杨小千。 杨小千不闪不避，任由温言飞近身前，而后与所坐的高椅一同化为黑雾。 这次温言一拳未中，却没有半刻停留，双臂双腿在黑雾中显出成百上千道残影。黑雾一次又一次被打散，无法凝聚成形，大片大片的黑雾在正面碰撞到温言的拳脚后脱离雾体，转眼间褪成淡灰色，如同白纸扔进火堆后飘起的余烬，消散不见。 黑雾体积渐渐减少，随后又有更多黑雾从附近的云层里飘来，融入温言身前那团不断破碎的黑雾中。 “你布置这骗局不光是为了让我消耗实力，还想把我带进你布置好的思维误区，想让我以为我拿你的阴影之躯没有办法。”温言一边出拳一边冷笑发声，“其实只要打到这些黑雾，我的拳头也能像子弹炮弹一样对它们造成伤害，在受到伤害后这些黑雾也会像生命体一样死去，只不过它们不会流血不会惨叫，而是无声无息地化为飞灰，就此消失。你演出一场好戏，想让我忽视这些细节，可惜你的自作聪明毫无作用，你的小聪明也无法弥补你我之间的实力差距。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无用功！” “拜托，语言是一门艺术，如果你想用言语形成心理攻势，请你先去读读书，才不至于说出这么干瘪又可笑的话。” 在温言废话连篇的时候，杨小千终于抓住一个机会重聚人形，然后立刻出声反驳，将温言那句“多读读书”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噢？” 看到十步之外强装镇定的杨小千，温言嘴角勾起快意的微笑，她稍稍昂起下巴，问道：“快要撑不住了吧？你还能撑多久？十秒？五秒？知道吗，如果这里不是梦境战场而是现实世界，我完全可以放着你不管，先去杀光你的亲朋好友，再突袭你们不堪一击的军队，轻而易举就能将他们碾成碎肉。” “如果这是现实世界，跟你交战的就不是血肉之躯的觉醒者，而是机械化自动化的钢铁洪流，如果这是现实世界，你早就被部署了核弹头的洲际导弹瞄准，你以为你能躲过覆盖式核打击？”杨小千针锋相对，毫不示弱，“如果你真有那个能力，变异体何必投降？既然是废物，就少吹牛逼。” 泼妇骂街式的言语没能激怒温言，至少表面如此，温言再度出手时脸上仍带有专属于胜利者的微笑。 墨迹在蓝白相间的天空上肆意抛洒，杨小千身周围聚的黑雾已不再像之前一样获得源源不断的补充，黑雾的体积逐渐缩小，杨小千化身黑雾的时间也越来越短暂。而决斗另一方显然也已是强弩之末，始终位于空中的战斗对温言造成了巨大消耗，她踩踏空气攀升转向的频率越来越低，速度也越来越慢。 一场本该精彩绝伦惊心动魄的最终决战，变成漫长且乏味的耐力比拼竞赛，实在让温言失望透顶。然而就在这场无聊的缠斗即将走向尾声时，变故突生！ 始终没有给出过有效反击的黑雾瞬间凝成一个中空球体，直径远不如之前，但同样遮挡住所有光线。 这就是杨小千的绝地反击？ 疑惑中温言听到一句话。 “该结束了。” 温言的动作顿时停滞，确实该结束了，可这话应当由她来说，而不该是由一个“死人”来说。 “意外吗？” 还是那个声音。 温言侧身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一抹温和的灯光从那儿亮起，于谦脚下踩着一块金属板，依附在光滑的球壁上，手心里托着一个掌灯，照亮他英俊的侧脸，身侧飘着三颗金属小球。 “噢？”温言挑起右眉，她确实没有想到于谦会在这时“死而复生”，但这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像杨小千这样的骗术大师，使出什么样的障眼法都不奇怪。 只需片刻思考，温言便想明白，那颗导弹上站着的人影根本就不是披着金属外衣的于谦，而是塑成人形的金属，那是另一个骗局，一个令于谦“假死”、让自己放松警惕的心理陷阱，如此简单的陷阱之所以能够奏效，不光是因为自己习惯于于谦踩踏飞剑、御剑行空的形象，还因为先前送死的那些炮灰磨去了自己的耐心，让自己急于求胜，从而丢失了应有的判断能力。 “知不知道在没有其他人的情况下，我都坐在金属盘或者金属椅上，嗯？你以为踩在飞剑上很舒服吗？知道我为什么要故意那样做吗？你以为只是为了耍帅吗？”于谦冷笑连连，藏在心底不可与他人分享的小秘密，今日终于能够一吐为快，“白痴！我就是为了让你们这些白痴形成思维定势，把我和某个形象固定到一起，从而忘却我真正的能力！” 温言恍然，华夏曾有位魔术师，他拒绝换上时髦漂亮的西服，坚持穿传统服饰，他最为著名的魔术便是在空无一物的台桌上变出一个灌满水且带有活鱼的大鱼缸，许多人曾尝试破解他的魔术但都以失败告终。这位魔术师在临终前解密了自己的招牌魔术：他的魔术道具并不是那张台桌，而是他的双腿，他用双腿腿窝夹住鱼缸，用宽大长袍遮住鱼缸，然后在需要时手腿并用提起鱼缸。 为了不让观众起疑，他永远只穿传统服饰，并几十年如一日地假装自己是罗圈腿，只要是在有人能看到的场合，他就不会直起腿走路。 原来于谦，就是这样一位魔术师。 第三百八十章 核弹剑仙 “不错，精彩。”温言抬起双手轻轻拍掌，眉眼弯成柳叶，笑道，“然后呢？” 不屑的眼神完美地诠释出温言的潜台词：然后呢？这又有什么用呢？ 或许于谦掌握的特殊合金能够划破温言的皮肤，但那又如何，以于谦的实力，休想碰到温言一根头发，哪怕温言的体力所剩无几，用来解决于谦也是绰绰有余，然后再去对付已经精疲力尽的杨小千，只需伸出一根小拇指，便能轻松将他摁死。 于谦看着温言脸上的笑容，不自觉地翘起唇角，先是轻笑，而后笑声渐长，随着他笑声愈发畅快，他身侧做三体环绕运动的三枚金属小球开始加速，并以不断提升的速度做螺旋上升运动，从它们的行进轨迹来看，最终它们会在于谦头顶上方会合。 “然后？”于谦张开嘴，一口发黑的污血从他喉咙里涌出来，“然后我要告诉你，反派不一定总是死于话多，也有可能死于听得废话太多。呵，呵呵，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跟你说那些话？我可没有跟仇敌分享秘密的癖好。” 温言了然，于谦说那些话是为了拖延时间，他知道如果他不说一些真实且有趣的话，就没法吸引到自己的注意力。 可为什么于谦要拖延时间呢？看到于谦口中喷出的那捧污血，温言心底忽然升起不详的预感。 黑雾悄然散去，但视线所及之处仍然没有蓝天白云，只有一种奇异的冷艳颜色，这是某种金属元素的颜色，从高度来看，这是一个直径十米以上的金属球。 “让我多读读书？你才应该多读点书！谁他妈告诉你，金属只能当冷兵器用？啊？知道这是什么吗？” 听见于谦猖狂的喊叫，温言隐约间猜到了自己的不祥预感从何而来，她惊诧地望向于谦，而于谦则露出得意的笑容，只是英俊的面容此时已变得惊悚骇人，口鼻眼耳都在向外淌出隐隐发黑的血线，先是七窍流血，而后全身上下都散出血雾，他全身上下的毛细血管都已在辐射作用下坏死！ 挡住视线的，是一颗包裹着浓缩铀的金属球！ “导弹剑仙还不够有意思是吧？那就让你看看核弹剑仙怎么样！”于谦展开双臂与肩同高，用他那溃烂流血的空洞双眼瞪着温言，胸腔迅速下压，轰出二字，荡气回肠。 “剑来！” 金属球外，一柄刻有镇远二字的三尺长剑如划破长空的闪电刺般刺向金属球，比起动辄十几米甚至几十米还带有炽热尾焰的洲际导弹，它看起来微小而不起眼，无声无息，但气势如虹，一往无前。 金属球内包裹着大量浓缩铀，分布在各处并由合金隔离，而微缩版镇远剑内同样包裹着相当质量的浓缩铀，当两块密封于合金金属层中的浓缩铀撞击到一起，再补上“引爆雷管的引信”：可控中子源，便能制造一枚简易版的核弹。事实上绝大部分核弹的构造也就是在耐高温耐压的密闭容器中放入两块各自未超过临界质量的铀，再让它们在引爆时合并超过临界质量，增加裂变物质数量，便能引起小规模核爆，而在拉开可控中子源这枚引信后，便是一场轰天裂地的大爆炸。 当一位射手对自己的射击水准毫无自信时，他要如何确保自己张弓开箭正中红心？于大师对这个问题做出了充满哲理的解答：既然射不中，那就在箭矢所在的地方画上红心，既然无法确保核弹直接命中温言，而热辐射威力又不足以摧毁温言，那么就在温言身边制造一枚核弹直接引爆！ 温言勃然变色，身形骤然膨胀，转瞬间变成高达十米的巨人，想要打破这层厚实的合金球壁，离开起爆中心，可有一面无形的盾牌挡住了她的拳头。 一团黑色显出身形，犹如虚空中走出的阴影，身体半虚半实，身披盔甲，一手持盾一手握刀，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条横纹。 面对同为巨人的对手，黑幽灵放弃了隐身优势，堂堂正正与之对决。 上一次黑幽灵在温言面前连一回合都没有撑过，这一次情况也没有好转多少，他只拖住温言片刻时间，便被彻底击溃，但片刻时间已经足够，长剑刺入金属球，如水滴融入水池，在二者相接触的瞬间，于谦身周三枚内部填充了钋金属的铂质地金属小球撞击在一处，并射向两块对撞的浓缩铀中央。 已经失去视觉和听觉的于谦在起爆的瞬间口生苦感，像是含了一嘴黄莲，但这苦中带甜，是胜利的甘甜。 浓缩铀相撞的接触处亮起蓝色微光，紧接着静默的强光使得周边天地失去一切色彩，爆炸产生的巨响让远江海域掀起波浪，仿佛大海都为之颤栗，冲击**散云层，仿佛天空都为之退避。 红灰色的蘑菇云突破平流层直达天际，爆炸中心的一切事物全部汽化蒸发，不剩半点痕迹。 这一剑，惊天地，动鬼神。 ……………… 于谦与杨小千相继睁眼，觉醒者们一窝蜂地涌来，围绕在他们身旁。 两人肩并肩站着，面对觉醒者们问询的神色，齐齐微笑点头，给出肯定的答案。 “我们赢了。”苏悦没有杨小千这么好的定力，刚结束梦境后，连脸上的鼻血都来不及擦，就万分欣喜地说出结果。 “好！”齐烈用力挥拳，为了表达内心激动之情，他收回右拳后不但没有停手，还抬起左手对着眼前空气来了一套组合拳。 齐心吾熟视无睹，带头鼓掌，浪潮般的掌声一波接着一波，片刻不曾停歇，到后来觉醒者们甩开通红的手掌互相拥抱，甚至互相接吻，用最直接的肢体语言庆祝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 直到温言站到杨小千对面，觉醒者们才止住欢呼喝彩，按照战斗队形散开一定距离，谨慎地盯着温言，做好随时迎战的准备。 “你的隐身宠物不能离开你太远，既然他在最后关头拦住了我，那就说明你也在附近不远处，就算你能扛过核爆中心的第一波伤害，你也不可能活下去。”温言看着杨小千的眼睛，缓缓说道，“既然是同归于尽，那么这只是平局。” “不，我们赢了。”杨小千神色淡然，眼中不起波澜，开口一语双关，“只要我死的比你晚，那就不算平局。” 不带硝烟气息的对视持续了半分钟，觉醒者们纷纷站到杨小千和于谦身后，形成一堵人墙，哪怕明知自己作用有限，总是依靠杨会长的他们，也想做一次杨会长的支柱。 最终，在令人窒息的静默中，温言提笔在一份文件上签上自己的名字，随后拉起安琪儿的小手转身离去，按照惯例，她应该回到大会堂，代表圣族在近百份不同语言书写的和平条约上签名，但没有人站出来纠正她。 目送圣族两位王者的背影远去，点起香烟的杨小千忽然喊了一声：“慢走！” 慢走。 你们的路，不长了。 第三百八十一章 红旗插在新世界门前 前往蒙古国签订和平条约的各国代表团成员极有默契地在沉默中交换文件，他们看不到那场发生在虚拟梦境中的战斗，体会不到其中的激昂惨烈，也无法得知具体细节，只能从圣族女帝离场时的态度推断出战斗的结果。 这个结果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既然跟随华夏代表团一同出行签约仪式的这些觉醒者能够战胜圣族之中最高武力的代表，那就意味着人类拥有镇压或灭杀圣族顶尖战力的能力，只有确保这一点，人类与圣族才有可能真正共筑和平局面。 在双方代表宣布和平条约正式生效后，现代经济这头恐怖巨兽因各种原因暂时停住了脚步，它因大量现金和期货的异常流动而恼怒地抬起巴掌，眼看着就要把世界人民的美好生活拍个稀巴烂，一只始终隐藏在幕后的大手伸了过来，平缓温柔地安抚它，让它再次回到应处的轨道上去。 这是一个无人见证的奇迹，即便是世界顶尖的经济学家和最有前瞻性的金融专家，也只能在巨兽高高抬起手掌时，比其他人先一步观察到眼前突然出现的阴影，但他们永远无法拦住这只手掌的下落。 在大多数人的认知中，现代经济是一个必须保持高速前进而且没有方向盘的巨大机器，几乎所有人都是这台机器的一部分，没有谁是不可替换的核心硬件，也没有谁能让这台机器刹车，更没有谁能让这台机器驶向自己预期的道路，任何一次刹车和变向都可能引来比局部战争更加严重的后果。 然而就像此前曾出现的丧尸、穹顶、变异体、魔潮和觉醒者一样，人们的认知又一次被颠覆。 美联邦华盛顿特区，椭圆办公室内，威廉·哈里森的目光透过他手指间的雪茄，落在右手侧的国旗上。 “星条旗仍然飘扬。”他心想，“但或许已不再像以往那样，总是插在世界之巅，位居第一了。” 早在那只无形大手走出幕后时，白宫就已组建专项组，试图分析这一诡异现象，但却收获寥寥，充斥着大量术语的文件中找不出多少具备价值的线索。 这倒不让人意外，毕竟美联邦的经济专家们未必是经济领域的世界顶峰，也未必都愿意为现任总统服务。真正让威廉·哈里森意外的是，他竟然会从最意想不到的渠道得到答案。 给出答案的并不是某位经济学家，而是现任国防部部长罗伯特·盖茨、第一副部长威廉·林恩和中央情报局局长莱昂·帕内特。 他们提出了一个假设，既然以人类本身的能力远远不足以引导经济车轮，那么就必须考虑某人在完成这个奇迹时借用了某种工具——借用工具，这本来就是人类最擅长做的事——又或者，这一系列无中生有般的神奇手段，根本就不是人类的杰作，而是人类杰作的杰作。 这两种可能都绕不开一个关键词：人工智能。 能让国防部长郑重其事严肃对待的人工智能，自然不是无良商家用来翻炒市场热度的那种白痴ai，而是拥有无上威能的，真正的数字生命。 三位情报长官对这一高端科技都不陌生，因为美联邦国内曾出现过一位传奇人物，在联邦正府的请求和帮助下，创造出名为“机器”的大型监控系统，其中内核已极度接近人工智能，但由于种种意外和硬件设备方面的缺陷，“机器”之父哈罗德·芬奇并没有在创造人工智能的道路上继续前进。 而现在，那最后的临门一脚似乎已经踏出去了，只是踢开新世界大门的那条腿不属于美联邦。 “哎。”威廉·哈里森长叹一声，内心填满不甘和惶恐，却没有多少自责，毕竟哈罗德·芬奇创造出“机器”并将之投入应用时，他还没有入主白宫坐上总统宝座，如果说有人要为美联邦在人工智能技术上的落后负责，那应该是退休养老的前任总统，和他面前这三位绅士。 自怨自艾和推卸责任都不是一位总统能做的事，威廉·哈里森很快调整了面部表情，凝重问道：“所以，我们能否得知，现在我们在人工智能的研发上究竟落后了多少？” “理论上来说，经过优化改良的第二代‘机器’，在核心算法上只落后一小步，但是总统阁下，某些成功的确需要天才的灵感。否则，哪怕是一小步的距离，也需要几十年来跨越，因为我们很容易误入歧途。”中央情报局局长莱昂·帕内特抢在国防部长之前发言，“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我相信在华夏远江就出现了这样一位天才人物，所以之前我才会说觉醒者是任何技术都无法比拟的重要战略资源。因为一个拥有特殊能力的觉醒者，很可能让某个领域得到飞跃性提升。此前我认为华夏军方让大批觉醒者上战场参战的行为，简直就像暴发户一样愚蠢，现在看来，或许那只是为了让我们麻痹大意而已。” “那么那些在洛杉矶觉醒超能力的平民和士兵呢？还有芬奇先生呢？他们是否能帮助我们赶上进度？”威廉·哈里森说完补上一句，“在华夏利用人工智能形成技术垄断之前。” “我们已经和超能力者们签署秘密协议，他们正在内华达基地受训，目前尚未发现相关能力者。而芬奇先生……”国防部长罗伯特·盖茨面有难色，他的副手威廉·林恩苦笑着接道：“我们请来的那位‘芬奇先生’，并不是真正的哈罗德·芬奇，而是一位梦想着能够近距离接触‘机器’并守护‘机器’的计算机专家。至于哈罗德·芬奇本人，现在很可能在华夏境内某个秘密基地里。我曾尝试证实这一点，但很可惜，华夏对境内情报的管制水平很高，我收集不到有效证明。” 威廉·哈里森冷眼看着三位情报长官，他们羞愧难当的神色融在一起，幻化成另一幅场景：新世界的大门前，一面五星红旗怒放飘扬。 第三百八十二章 涂满红色的世界地图 毫无疑问，哈罗德·芬奇犯下了最为严重的叛国罪，正常情况下，美联邦各情报机构会努力将他争取回来，让他在严格监管下为伟大祖国继续服务，如果做不到这一点，那么美联邦会不遗余力地摧毁哈罗德·芬奇，哪怕牺牲掉所有在华间谍网络，也要确保将他人道毁灭。 不是为了出一口恶气，也不是为了警告后人，只是为了保证美联邦的利益不受侵害。 联邦正府可不是一个小肚鸡肠的青春期少年，它只是一个善于计算利益得失并且贪婪侵占更多利益的机器，庞大且冷血，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它能以最美好最温柔的姿态拥抱那些曾经出卖国家利益的叛徒，也能以最残忍最无情的方式葬送那些曾经为国奉献一生的英雄。 如果不能把哈罗德·芬奇这样的天才争取回来，那当然也不能让这颗聪明头脑继续为潜在的敌对国服务，那将损害美联邦及相关方的核心利益，联邦正府不能承受如此惨重的损失。 这正是中情局最高长官莱昂·帕内特的想法，但他的看法立刻遭到反驳。 “可现在不是正常情况，见鬼，正常情况下我们可看不到丧尸、变异体、穹顶、超能力者，还有出现在洛杉矶的空间裂缝和怪物。”国防部长摇晃着他那满头白发的脑袋，言辞激烈地说道，“和平只是一个短暂的假象，或许就像许多人臆想的那样，在变异体危机解决后，我们的世界又成了美好乐园。但是总统先生，我们不能天真地以为变异体会永远遵守和平条约，也不能一厢情愿地认定从今以后不会有其他可怕的事情发生，先是丧尸和变异体，再是从空间裂缝里凭空出现的怪物，谁后面还会有什么？我们不能束缚于过往经验中，因为如今大国之间的博弈，已经进入了前所未有的新阶段。” 罗伯特·盖茨是资深情报分析专家，在情报界工作时间长达三十年，是美联邦历史上唯一一位任期跨越总统换届并且同时跨越两党的元老，能达成如此辉煌的成就，并被外界评为继罗伯特·麦克纳马拉之后最具革新精神的国防部长，自然有他的独到之处，三言两语，便压住了后辈莱昂·帕内特——罗伯特·盖茨上任国防部长之前任职中情局局长。 威廉·哈里森轻轻点头，示意罗伯特·盖茨继续说下去。 “若是面对敌国入侵，联邦军队有能力击退并毁灭任何敌人，但若是面对来自未知的敌人，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够单独解决所有问题，只要国家之间的通讯网络仍然存在，随着时间推移，联合正府的组建将成为必然趋势。不久之前，我们才在蒙古国连同华夏在内的近百个国家，与变异体签订和平条约，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契机，或许借此机会，我们能建立联合正府或世界性防御机构，美联邦依旧会是掌握话语权的规则制定者之一。但，如果我们在这个关键时刻做出破坏各方信任的事情，我们将会是全世界的罪人。” “放任哈罗德·芬奇继续为华夏研发人工智能，我们将会是美联邦的罪人。”处事圆滑的莱昂一改老好人面孔，与罗伯特针锋相对，“我们不应该放任一个出卖联邦利益的叛徒逍遥法外。” “哈罗德·芬奇离开美联邦的时间根本不够用来研发人工智能，而且，虽然近几年华夏竭尽全力制造超级计算机，但由于我们对华夏的高端芯片封锁，他们想拿出几台像样的超级计算机都是难事，这些都是哈罗德·芬奇无法解决的难题。所以，华夏研发人工智能的关键在于那位神秘的超能力者，而不是哈罗德·芬奇。”罗伯特·盖茨冷笑道，“另外，你说哈罗德·芬奇是叛徒？抱歉，我不这么认为，我认为他为美联邦做出的贡献，是十个罗伯特·盖茨加上十个莱昂·帕内特也无法比拟的。” 急促的敲门声叫停这场争辩，幕僚长托着一台笨重的笔记本电脑走进来，因为室内没有需要回避的人员，幕僚长走在半道上就急促地说道：“总统先生，请您看看这两张模拟地图。” 话音刚落，其余三人的手机不分先后地震动起来。 “先生们，暂时不用理会你们的手机，我想它们都在传递同一条信息，就是这个。”幕僚长指着电脑屏幕说道。 两张模拟地图一上一下分别占据电脑屏幕上下两侧，都是平面式世界地图，其中上侧地图中有只四个小红点，而下侧地图中则出现成片的红点、红线和红斑，某些区域内的红色连成一片，隐喻危险的红光几乎将几个国家完全覆盖。 “这是什么？”威廉在提问时心中已有不详预感，上下两幅模拟地图的对比让他产生一个可怕的预想，幕僚长那凝重的神情和难看的脸色更让他深感不妙。 “一分钟前，一位神秘访客突破层层防火墙，将这两幅地图传到了我办公电脑的桌面上，准确说，是传到了白宫内每一台电脑的桌面上，如果您打开您的平板电脑，我想应该也会看到同样的内容。” 幕僚长的话让三位情报长官紧张起来，然而真正的重头戏还在后面。 “网络技术部已经开始追查，暂时没有找到入侵痕迹，或许给他们更多时间他们能挖掘出一些线索，但，我认为您需要先看看这两幅地图。”幕僚长说完，将屏幕上侧的地图放大，并用鼠标来回拖拽。 地图放大后，威廉·哈里森能看清那四个红点代表的城市分别是：美联邦洛杉矶、日本东京、华夏南都与上京。 “噢，上帝。”莱昂·帕内特呆呆地望着屏幕下侧那副涂满红色的地图，“真希望这是个恶作剧。” “是的，我也希望这只是个恶作剧。”幕僚长哀叹一声，放大下方那张世界地图。 密密麻麻的红点中包括华夏尚海、俄联邦圣彼得堡、美联邦纽约、英国伯明翰、法国巴黎、德国汉堡、加拿大多伦多、印度新德里、泰国曼谷、日本大阪…… 更加触目惊心的还有那些红色线条和大块红斑。 智利、瑞典、新加坡、新西兰、苏丹、突尼斯、刚果、冈比亚、巴基斯坦…… 墨西哥，蒙古国，哈萨克斯坦、澳大利亚…… 第三百八十三章 大象抬起了脚(上) 椭圆办公室陷入寂静时，两张对比鲜明的世界地图通过无法追溯的神秘方式传输到俄、英、法、澳、德等发达国家的正府首脑及核心机关手中。 由于各自所在时区不同，各国领导人分别在早餐、午餐、晚餐以及会议时间被迫停止当前活动，还有上百位国家领导人于深夜熟睡中被唤醒，并为之失眠。而常年处于战乱之中，没有形成成熟稳定政权的不发达国家，则对此一无所知。 两周后，预定于十一月在法国戛纳召开的二十国金融峰会提前召开，与此同时，在无人可见的重重暗幕中，十七国军事峰会秘密召开，涂满血红色的世界地图使得深藏于繁荣表象之下的冷峻冰山浮出一角，文明世界发达国家的掌舵人们聚于一堂，期望能合力让身下的大船和各自的小船避开灾难，安全航行。 在秘密峰会中掌握绝对话语权占据主导地位的不再是佩戴美联邦国旗胸针的总统先生，而是穿着中山装的主席同志。沉睡多年又装睡多年的雄狮华夏终于睁眼，初露峥嵘。 如果情况允许，大多数领导人更希望这个秘密能够瞒住所有民众，因为大众往往代表着愚昧无知、容易煽动，在追求所谓的真相和平等这一过程中，愤怒的民众可能会变成比魔潮更加恐怖的怪物，并对国家经济和无辜者造成比怪兽更大的伤害。 当然，表现出如此想法的领导人们也十分清楚，这只是一厢情愿的妄想，面对即将到来的魔潮和全球战争，每个想要守护国民的国家都必须全力以赴，将暗中发展的战争潜力尽快转化为真实可靠的战争实力，这势必要牵扯到国内外各行各业，将会掀起翻天覆地的大动静，与之相比，变异体危机不过尔尔。 当一只大象抬起脚，脚底下的蚂蚁不可能看不见笼罩它整个世界的阴影。当国家机器全力运作起来以后，作为其中一份子，无论身处不同岗位的人们对自身的参与是否知情，他们都必定能感受到风雨欲来的窒息感。 ……………… 南都环紫金山区依傍钟山，享帝王气，乃是十足难得的风水宝地，抛开迷信元素不看，单看附近紫金山、中山陵、灵隐寺、玄武湖、月牙湖等南都数一数二的知名景点，就知道这块地方价格不菲，要在这身家过亿才能入住的富人区买一套房，足足砸进了方玉全部身家——这还是有汪乾明暗中相助的结果，否则方玉辛辛苦苦，流血流汗，用命拼来的积蓄，还不够交个首付。 其实，方玉曾收到过一套豪宅的钥匙，那套豪宅本是立帆集团董事长汪乾明赠予杨会长的礼物，杨会长碰都没碰过那钥匙就转手让人送到方玉手里作为新婚贺礼。这礼物不可谓不厚重，但方玉决定只承心意，不取实物，所以在上次拜访杨会长父母时将豪宅钥匙原封不动地交到了杨会长父亲杨严手中。 因为这事儿，方玉的父母没少数落他。方爸方妈心肠不坏，都是讲道理的人，只是在这件事上执拗的很，不论方玉说什么都听不进去，每每想起那套豪宅都要唠叨一番，翻来覆去也就是那么一套话，大概意思就是你为国家流过血，做过了不起的贡献，又是万里挑一的觉醒者，领这一套房子那是应该的，那是国家欠咱们方家的。 对此方玉唯有苦笑，国家真不欠他们方家任何东西。再者，要是这套豪宅是南都市正府、江北省正府或者中央正府对他方玉英勇奋战给出的奖励，那么方玉受之无愧——当然，这种情况不可能出现，至少在全面战争爆发局势恶劣兵源短缺之前，国家正府不会拿出一套市价几千万的豪宅去奖励战争英雄——可这套房是汪乾明送去贿赂杨会长的礼物，这钥匙放揣在手里，烫。 午时，一辆与环紫金山区格格不入的雨燕挺进方玉那两层独栋别墅的车库，喇叭急促地响了两声，一个身材稍稍发福的中年妇人跨出车门，从后座和后备箱里拎出两个满满当当的菜篮子，四箱牛奶，四箱冷冻肉，还有一个鼓鼓囊囊的麻皮袋。 “崽，下来搭把手。”中年妇女朝着车库外边喊了一嗓子，尖锐的嗓音穿透隔音层，抵达方玉的耳膜。 没一会儿，方玉从客厅跑进仓库，看着这一地箱子篮子和袋子，不禁咋舌：“妈，你这是要把菜市场搬回家啊？” 一边说着，方玉一边走到近前，打开麻皮袋一看，里面装满了大个头土豆，后备箱里居然还拴着两只活鸡和一挂腊肉、一串大蒜，味道呛鼻。再一看副驾驶座，摆满油盐酱醋味精孜然，要不是知道父母是专程过来照顾妻子安胎，方玉会以为老妈打算重操旧业开个大排档。 “这么多东西，你是怎么搬回来的？爸呢？” “找了个拉大板车的，从生鲜超市直接拉到停车场，你爸还在排队买东西呢，我让他一会儿打个面包车过来，你给门卫说一声，不然不让进的，我开部雨燕还瞧不起我不让我进呢。”方妈一面说一面把东西往方玉手里塞，“站着干嘛，搬厨房去啊，多搬几趟，赶紧的，搬完我还回去买点容易存放的呢。” 方玉奇道：“不是，你们这是干嘛呢，就算超市打折也犯不着这样吧？” “打什么折！”方妈眼睛一瞪，“涨价啦！到处都在涨！什么都在涨！你看看这进口牛奶，啊，一箱涨了二十！这还是在平价生鲜超市！你去外面菜市场看看，什么菜不涨上两倍价钱！我听以前隔壁张姐说，外面全乱套了，我们这儿迟早也要受影响，大家都一窝蜂跑去囤货，咱们也得赶紧。” 方玉哑然失笑，又是跟风抢购生活物资，上回非典买的盐还没吃完呢，大排档做了三年都没用完，搁家里都结块了，硬得像石头。 第三百八十四章 大象抬起了脚(下) “崽，你笑什么，你是不是又想提非典买盐的事儿了？”知子莫若母，方妈一眼看出方玉有点看笑话的意思，顿时不乐意了，她把胡萝卜似的手指戳在方玉胳膊上，说道，“非典那时有没有你这种超能力者？有没有什么丧尸、怪兽？这世界变了样儿啦！就算明天蹦出来一个奥特曼我都不会奇怪。所以啊，还是要小心点，手中有粮，心中不慌，有备无患么。” 方玉皱眉沉思，当今世界几番骤变，爸妈会有这样的想法也不奇怪，大概绝大多数人听了这番话后，都会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念头去囤积生活物资，毕竟多备一些柴米油盐洗漱用品对大部分普通家庭来说都不会造成经济压力，在他们想来买来迟早是要用的，多买一点又何妨？哪怕最后结果证明囤积物资是多此一举，那就当作花钱买个安心。这股抢购风潮最坏也只不过是让有心者消费了民众的危机情绪，大肆获利而已。 可以小见大，既然南都百姓都有这种想法，怎么还不见省正府有所行动呢？是不便干涉市场自然规律，还是另有想法？方玉想不出个名堂。 “还愣着？赶紧搬呀，现在再不多买点存着，后面价钱涨的更快！搞不好，有钱都没地方买了！”方妈见方玉一动不动，急性子上来了干脆撸起袖子亲自动手。 方玉赶紧动手帮忙，一边搬运一边安慰道：“妈你放心，涨价在所难免，但买不到那是不可能的，如果市场货物短缺，正府会出手解决问题的。搁国外什么情况不好说，但放在国内，这种时候真没人敢恶意囤积生活必需品哄抬价格，那是找死呢。再说，就算我现在人不在远救会了，以前的关系还在，而且我还是资深觉醒者，就算全世界打个热火朝天，我们都不会缺吃少用。” “哎你懂什么，闭嘴闭嘴，你能耐再大，也就管管你们小两口，了不起再加上我、你爸和两位亲家，这家里那么多亲戚怎么办，就都不管了？再说，我还不了解你么，最不愿意求人，怕麻烦别人，这能提前预防的事，干嘛不做？得，不跟你讲了，我回去再买点冷冻的饺子汤圆。” 等到一车东西搬到厨房，方妈二话不说，火急火燎地开着车走了，直奔生鲜超市，架势生猛仿佛是要上战场。 方玉目送雨燕飙出视线，转头拍了拍手边几箱进口牛奶，叹了口气。 “听我高中同学说，这种牌子的牛奶在他们那已经断货了，就这几天的事，所有超市全都抢空下架，网上也买不到了，听说是货源断了。”宁思雨不知何时站到厨房门边，倚着门框，一副没睡醒的模样，“怎么回事呀，总感觉有点不对劲呢？” “没什么，跟风抢购而已，大概就像以前非典时期抢着买盐一样吧。”方玉故作轻松，可眉宇间略显沉重。 在许多西方国家乳制品都是常见的副食品，算是重要的生活物资之一，战时囤积牛奶再正常不过，奶价上涨就和米价上涨一样，不足为奇。但从底层原材料开始的波动要层层想上传就需要时间，按理说各类生活物资不应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价格飙升。毕竟现在离变异体全面投降已过去大半个月，普通民众不应该看到战争的预兆才是。 “真的没什么吗？”宁思雨嘟起嘴，手指绕着发梢，担忧道，“总感觉是我们窝在屋里，对外面发生的大事不知情，唔……” 五月二十日举办婚宴后，两人就一直在度蜜月，因为宁思雨怀有身孕，所以为安全起见小两口没有外出旅行，而是窝在新房内如胶似漆，对外界种种几乎是一概不知。 方玉眨了眨眼，笑道：“别瞎想了，回去再睡一会儿。放心吧，不会有事，你想想看，如果真有什么大事，杨会长还会跟家人一起自驾游？” “对嚯，那天杨会长说要跟家里人一起出去自驾游，我还以为我在做梦呢。”宁思雨如释重负，连杨会长这样的劳模都给自己放了假，那就应该说明真的没有什么大问题，否则杨会长肯定是留在办公室连夜加班，怎么可能跑出去旅游呢。 放下了心中负担，宁思雨给方玉送去一个飞吻，哼着歌回了卧室。方玉则沉下脸色，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另一头传出冰冷生硬的声音，一板一眼确认方玉身份后，才将通话设备转交到另一人手中。 “喂，方玉，新婚快乐啊！你办喜酒那天我想偷偷溜过去，没成功，别怪我啊……他妈|的，想去吃好朋友的喜酒都不让，跟坐牢有什么区别，比被狗|日了都惨。” 大龄中二青年汤韬遵守骑士之道，将守护弱小看作自身使命，其理念与方玉有相似之处，互为知己，又曾多次并肩作战，有生死交情。按说汤韬的苦恼应该让方玉感同身受，可不知为何，当久违的声音传入耳中，方玉莫名想笑。 “方便说话吗，我想问你点事情。”忍住笑意后，方玉直入主题，“我现在算是体制之外的人，很多事情不方便去问，只能找你了。” “没事，问吧。” 方玉想了想，问道：“先问问，你们公司最近业务量是不是有所提升？” “岂止是提升，简直是飙升，跟坐火箭一样。不光是我这儿，国内外各家军工企业都这样，那订单跟下雪一样飘进来，还是鹅毛大雪。还有那些国际军火商，一个个都赚得盆满钵满。啧，等我侄子满月，我再包个五百万的红包，别不拿啊，国家把我的人身自由夺走了，总得给我点补偿吧，这钱我又用不完，你不用就留给我弟媳和侄子用。”汤韬开口就是五百万，一幅暴发户的膨胀姿态让人很难相信，这位军火大鳄兼国家重点保护对象在一年前只是一个小小导游。 “噢。”方玉沉吟半晌，沉声问，“到底怎么回事，给我具体说说？” 第三百八十五章 世界监管局 电话另一头陷入短暂沉默，接着汤韬压低声音说道：“这些事情，倒不是说你不能知情，只是杨会长认为你没有知情的必要，就算告诉你，你也是无能为力，也不能参与其中，只是徒增苦恼而已。” “猜也猜得到，第二次魔潮么，而且强度会比第一次魔潮更大。”方玉假装随意地探着口风，“这不是谁都知道的么，怎么，已经知道下一次魔潮的降临时间了？有准确消息吗？国内有降临点吗，南都应该安全吧？总不能次次都是江北遭殃？” “嗯……具体情况不太清楚，这次消息卡得很紧，连部队都是秘密调动的，我只能给你说说我知道的。咳，南都应该安全，你让亲戚朋友都到南都住着吧，注意，要低调、保密。正府肯定做了危险地区撤离预案，如果这时候闹出动静，会影响上面的安排，到时候乱成一团，害死自己人。” 方玉微微出神，随即醒悟，汤韬如今身处无死角的监控保护中，不可能走露消息，作为剥夺他人身自由的补偿，以及对他特殊能力的重视，他自然有资格接触到自己现在接触不到的机密，而现在汤韬能通过这通电话把消息传递给自己，也就说明上面其实默认自己有知情权限，只是在自己不主动提问的情况下不予通知而已。 “那其他觉醒者的亲属呢？”方玉问道。 “会有人分批次把他们带到各个安全城市，人数不多，容易操作。”汤韬叹道，“难的是那些权贵亲属，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们。现在还只是哄抢生活物资，算不上大事，要是那些领导家属出现集体动作，立马就掀起大风大浪。所以拿到‘地图’的人应该不多，地方正府也是在中央命令下调度备战，最多是看着部队的调动部署猜一猜，不过上面肯定放了烟雾弹，所以我看问题不大。” “地图？”方玉隐隐猜到汤韬所说的地图是什么含义。 “哦，没什么，就是布防地图嘛。”汤韬打了个哈哈，转移话题，“总之，这些大局问题就不用我们忧心了，上京那位大人物一定全部办妥。不然，杨会长能放心去旅游？” 方玉刚刚才用这话去安慰妻子，现在听汤韬说起，不但没有松一口气，反倒更感不妙。换一个角度看待这件事，杨会长之所以一反常态，任性地放下工作与家人去自驾游，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杨会长认为以后很可能都不会再有这种机会了呢？ 细细一想，方玉只觉得毛骨悚然。 “老汤，我再问你个事，如果你了解情况，请你一定要对我说实话。我爸妈像抢钱一样去超市抢购生活物资，我看这情况比非典时期抢盐还要严重，正府机关怎么一点都不作为？” “这个，怎么说呢。”汤韬苦笑，“我要说这是拉动内需你肯定骂我放屁，你就当这是做好最坏准备吧，人人抢粮就意味着我们能在大众不起疑不恐慌的情况下确保人人有粮，真要是出现了最坏情况，我们不能指望居委会挨家挨户上门送粮食。至于战后的经济萧条……上京那位应该会有办法吧。” “你是说刘远舟刘局长？” “嘘！” 方玉能想象到电话另一头汤韬把食指竖在嘴上的模样，笑道：“怎么，刘局长又不是伏地魔，名字都不能提了？” “啧，敏感词啊，一提这三个字马上电话就被监控，我估计要不了多久，这个名字就得变成玄幻小说里那种不可说的存在。可记好了啊，没事儿别提，我不喜欢别人听咱俩打电话。” “太夸张了，老汤。”方玉回想起那个面无表情的男人，摇头不信。 “一点儿都不夸张。算了，说点别的，我跟你讲，我最近又有那种能力提升的预感了，我感觉这回我能召唤出点新东西，应该是个大家伙。”谈起自身能力，汤韬又爱又恨，但每次有预感自己将召唤出新东西时，他总会有一种抽奖的紧张感和兴奋感。 ……………… “刘远舟。” “刘远舟。” “刘远舟。” 明亮宽敞的射箭馆里，一位长发披肩的冷傲青年正对着前方固定靶，嘴里不停念叨着一个名字。固定靶由厚度十厘米的钢板和支撑架构成，钢板正面贴着一张素描肖像，铅笔传神地勾勒出着一张男性面孔，面如死海，目如深渊。 可在反复念叨仇人姓名时，长发青年却一直紧闭双眼，好像不愿意看到画像上那张脸，又好像是不敢看到那张脸。 低沉的声音在空旷的馆场内反复响起，当回音渐渐沉寂，长发青年猛然睁开双眼，明亮眼眸中精光乍现，双手同时做出动作，左手平举身前一柄长弓，右手如拨动琴弦般从箭袋中取出长箭。 “嘣嘣嘣” 弓弦震动，箭如流星，三支由合金打造的螺旋破甲箭覆盖在青绿色辉光之中，精准地命中目标，箭头深深钻进钢板，只留箭羽挂在画像的双眼和眉心上。 射出这三支羽箭后，长发青年颓然坐倒，再次闭上双眼，因为眼前世界又变得索然无味。 哪怕知道不论在射箭馆里练习多少次，复仇的羽箭都不可能命中真正的仇敌，他还是时不时要靠着射击敌人的画像来发泄仇恨，就像是青春期少年靠双手安抚躁动的荷尔蒙一般，就算明知是意|淫，但只要能实实在在地拥有快感，就会乐此不疲。 “啪，啪，啪。” 掌声在射箭馆门口响起，可这里不应该出现任何访客。 长发青年触电似的从地上弹跳而起，一个教科书式的战术翻滚躲到了摆放长弓的金属台后方，顺带着握住了长弓箭袋，并将金属台推倒，当作临时掩体。 半秒钟后，一只羽箭从金属台后方飞出，朝着斜上方飞去，紧接着又是一支羽箭飞出，箭头咬伤前一支羽箭的箭尾，被撞断的羽箭箭头朝下，恰好飞向传来掌声的位置。 “好箭法。” 刺耳的掌声再次响起，像是抽在长发青年脸上的耳光，让他双颊因恼怒而涨红。 接着类似黄蜂振翅的嗡鸣声贴近，四架微型无人机跨过金属台飞到长发青年面前，每台无人机都装着一个摄像头，摄像头下方悬着一个洞口，大小如一枚五角硬币，连着一根管状物。 那是枪！ 长发青年没有再翻滚闪避，而是张弓连射，先发制人。 无人机在长发青年抬手的瞬间便开始攀升，但在一秒之内四架无人机先后落地。 “能在一秒钟之内连开四弓，在这么短的距离上连续命中灵活的微型无人机，真是了不起啊何志奇先生，要是您愿意加入华夏射箭队，明年奥运会肯定能斩获一枚金牌。” 让人厌恶的声音从脚边传来，何志奇愕然低头，一部玩具似的四轮小车不知何时开到了他脚下，车顶上固定着一台日记本大小的平板电脑，电脑屏幕上是一张男性面孔，五官平庸，有点面熟。 “谁派你来的？杨小千，刘远舟，还是华夏正府？”何志奇缓缓站起身，一边说话分散门口那位不速之客的注意力，一边左右张望，寻找机会。可当何志奇发现自己上半身满是红点后，他认命地放下了长弓。 没日没夜无休无止的逃亡实在是太累了，放下弓的那一刹那，何志奇竟有种解脱感。 “您误会了何先生，您其实没那么重要，否则我也不会在这儿与您见面。”不请自来的客人拨弄着手里的相机，给何志奇来了一张特写，“杨会长、刘局长和华夏正府都有更重要的事情，像您这样的旁枝末节，就由我所在的部门处理即可。噢，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唐飞，是一名战地记者。” 何志奇冷哼一声，毒蛇般的目光盯向唐飞身旁发型凌乱的中年男人，手指不自觉地探向已经放下的长弓，脚尖则贴向地上的箭袋。 “您又误会了何先生，伊凡卡先生并没有出卖您，您为他杀人，他为您提供庇护，很好的交易嘛，在做生意这件事上伊凡卡先生的信誉有绝对保障，所以他现在还活着。”唐飞放下相机，比了个手势，两位全副武装的精锐战士踩着碎步进入射箭馆内，缴了长弓和箭袋。 “哎，您可能不知道，华夏海慷可是全球最大的监控设备供应商，不光承接军方业务，还涉及各种公共领域监控业务，你们使用的监控设备恰好也是海慷公司的产品，这不能怪伊凡卡先生啊。” 唐飞耸耸肩，推着业界知名的战争贩子伊凡卡·高德曼走到何志奇身旁，笑道，“何先生，您需要一个靠山为您提供庇护，这我能理解，可我想不明白，怎么您每次都要选择这种靠挑动战争来为自己获利的家伙呢，以前在远江时是杨越臣，现在跑到国外了又变成伊凡卡，您该不会是有什么特殊情结吧？” 何志奇冷若冰山一言不发，伊凡卡喉头微动，尝试为自己辩解：“唐先生，我跟其他独立军火商不一样，我从不会为了赚钱而故意挑起战火。您看，我的私人武装是最少的，为什么？就是因为我不会像他们一样派自己的私人武装到那些动乱地带制造战端。我只是……只是向那些战乱地带的人提供了一个选择而已，我把武器明码标价地出售，买不买，买来做什么，都由他们自己决定。” “是的，是的。”唐飞敷衍地摆摆手，“您说的都是事实，我都知道，否则您已经是具尸体了。你们都误会我的来意了，我并非要代表正义惩罚你们，这世界上很多事情本来就难分对错，不是么？” 伊凡卡愣住了，何志奇眼中也透出疑惑。 “那您？” “嘿，我曾经秘密采访过圣族的女王，你们都知道圣族吃人对吧？圣族的女王只吃坏人，当我问起在与世隔绝的远江坏人是否够吃时，她反问我，在人类还没灭绝的前提下，坏人有可能灭绝吗？啧，这个问题我想了好久，还真不确定。”唐飞捏着下巴说道，“但是短期内坏人肯定是没法灭绝的，也不能灭绝。说来讽刺，要是把所有恶棍全都人道毁灭，稳定的社会体系反而会紊乱甚至崩溃，那要怎么办呢？” 伊凡卡不再担心自己的人生安全，因为没有人会对死人废话连篇，他开始认真聆听，尝试从唐飞的话里挖掘机遇。 “那就得像我们部门对待宗教的态度一样，既然无法直接摧毁，那就以相对缓和的手段渗透、同化、取而代之，让根深蒂固的旧有恶势力为人类的光明未来而服务。”唐飞拍拍伊凡卡的肩膀，问，“您听明白了吗？” “或许我理解错了，但我想……”伊凡卡迟疑道，“您是希望我为您代表的组织机构服务，你们为我提供我需要的支持，而我则借助你们的力量争取到地下军火市场话语权，然后按照你们的指示去使用这份话语权？” “大概是这么个意思吧？”唐飞自己好像也不太确定，“总之呢，战争财总是有人发的，不如在丑恶消失前，让这些沾着血的财富投入正确的地方。武器总是有人要卖的，如果不能机械式地一刀切，那就最好由我们来决定武器怎么卖，卖去哪，卖给谁。您说呢，伊凡卡先生？” 伊凡卡毫不犹豫地点头，眼下保住性命最要紧。 “那就合作愉快喽。”唐飞为伊凡卡戴上一枚智能手环，与他握手后转向何志奇，问道：“何先生，您呢？虽说希望不大，但我还是要问一问。如果您愿意加入我们，我可以为您提供一个全新的身份，当然，如果您不想上觉醒者法庭，那么您还是得留在阴影里。” 何志奇瞄了眼伊凡卡手腕上的手环，又看向唐飞的手腕，发现唐飞手腕上同样戴着一个智能手环后，他露出讥讽的笑容，昂起下巴傲然道：“要我戴上狗链子，不如直接给我一枪。” “好的。”唐飞点点头，手里变戏法似的多出一把手枪，抬手便扣下扳机。 “砰” 何志奇的额头炸出一个血洞，尸体应声而倒。 伊凡卡哆嗦了好一阵，才用手背抹去枪响时溅到自己脸上的血迹，他没少见过死人，也亲手杀过人，可从没见过有人像拍死一只苍蝇似的杀死一位强大的觉醒者。 “恭喜您，伊凡卡先生，现在您是世界监管局的一员了。”唐飞收起枪，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亲热地拍着伊凡卡的肩膀，“神的力量会使你膨胀，可千万不要迷失自我喔。” 第三百八十六章 美墨长城 发生在天使之城洛杉矶的灾难并没有让加利福尼亚州人民陷入长久的沉痛，当灾后重建工作提上日程，为大量失业游民提供了就业机会时，许多人都忘记了曾有过的短暂的悲恸，再加上各种复杂原因，加州某些落后区域的经济反而显出一副欣欣向荣的生机和活力。 阿特拉斯生存掩体公司的总部就设立在加州，得益于降临在洛杉矶的魔潮和不久前的变异体危机，阿特拉斯生存掩体公司成为了加州近期以来发展势态最为猛烈的新星。当灾难和核战争的阴云笼罩在人们心头，任何一个经济实力过关的人都不会吝啬于保障自身安全。 即便在变异体全面投降并全体迁至蒙古国建国以后，先前收到的订单中也只有寥寥几位客户放弃订金取消交易，与阿特拉斯不断接到的新订单相比，它们微不足道。 阿特拉斯执行总裁罗恩·哈伯德听着楼下庆功会一片欢腾的声音，不耐烦地用遥控器关上门，他在等待两位重要的访客，需要安静的环境来思考。 阿特拉斯生存掩体公司的管理层和员工们已经被迅猛提升的业务量晃花了双眼，他们眼中只能看到大把大把绿油油的美钞，只能看到奖金、升职、公司扩张以及之后的种种美好前景，但罗恩·哈伯德能看到更多。 在变异体全面投降前，罗恩·哈伯德着眼于与同行的博弈竞争。要在这个前景大好的行业中掌握绝对话语权并在未来坐享丰盛蛋糕，阿特拉斯必须先打败两个强力的竞争对手：德克萨斯州rising.s.bunkers以及华夏战远。 前者是经验丰富的老前辈，后者是实力强劲的后起之秀，阿特拉斯要在三方逐鹿中获得优势，不光要在产品上多下功夫，还要在方方面面做好准备。商场如战场，罗恩·哈伯德早就明白这个道理，就像许多时候棋局的胜负在棋盘之外决定，生意场上的胜负往往也在交易场之外决定。 可是近一段时间出现的种种迹象太过诡异，让罗恩·哈伯德不得不暂时把凶猛的斗争放在一旁，转而思考更加重要的事情。 能比公司更重要的事，自然是自己与家人的人身安全。与下面庆功宴里那些满面笑容的员工不同，罗恩·哈伯德并没有因为订单的异常激增而感到激动，恰恰相反，他感到不妙。 如果在阿特拉斯收到大量订单的同时，rising.s.bunkers变得门可罗雀，那么罗恩·哈伯德会在自己的办公桌上跳舞，可偏偏rising.s.bunkers也是一样数钱数到手软，不仅两家业内巨头如此，就连其他掩体建筑公司和大型建筑公司也收到了数额惊人的订金。 富豪们可不会约好了一起去购买核掩体，首先团购不打折，其次他们更希望自己订购的地下掩体能够尽早完工，如果可以，他们更希望看到几家掩体制造公司收不到其他人的订单。 所以罗恩·哈伯德有一个猜想，或许这些订单不仅来自于北美各大公司，还来自于联邦正府，看看这些订单的奇特模式，这个猜想完全站得住脚。 可变异体已经全面投降，为什么还需要建造这么多掩体呢？ 答案不言而喻：尚未爆发的战争仍在酝酿。 这个假想让罗恩·哈伯德感到不安，他曾以为是自己多虑多疑，想要全身心投入到公司的管理中，可联邦正府随后做出的一系列举动却让他无法欺骗自己。 首先，联邦正府放宽了对周边国家中高端人才的移民政策，却放下关卡将澳洲、亚洲等地的移民政策一再收紧，这是个没有仔细考虑后果的仓促决定，在大多数人看来简直就是不经过大脑的决策，却能一路绿灯直接抵达执行层，说是世界奇闻都不为过。 在罗恩·哈伯德看来，美联邦作为世界文化经济中心，从来不缺乏人才。一直把拯救失业率作为头等大事的威廉·哈里森正府会不顾此举对就业环境的进一步挤压，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联邦正府需要吸纳周边国家拥有一技之长的中高端人才，这是战争来临的前兆，在多次大战前后，联邦正府都曾做过相似的决策。 很多人都能想到这一点，只不过联邦正府对其他大洲移民的政策收紧让他们摸不着头脑，也给了他们一丝慰藉——当然，对生活物资的哄抢还是不可避免，这种事情只要有人做了，不管其他人是否相信战争即将到来，都会下意识跟风，更不用提还有商家和部分有心人在幕后煽风点火。 而后，现任总统威廉·哈里森发表了一篇震惊世界的演讲，在演讲中他提到杰出社会学家莫里斯·雅诺威茨的话：“以西班牙语为母语的居民强烈抵制同化，墨西哥人更是独特的移民群体，长久保持强有力的族群纽带。以至于美联邦边界一再模糊，甚至融化、北移。” 因此，为了美联邦能够继续保持良好的文化融合环境，为了使边界明朗清晰避免将来可能发生的纷争，为了使美联邦再次强大兴盛，威廉·哈里森，这位刚签署过移民相关的行政命令放宽墨西哥移民政策的美联邦总统，决定再美联邦与墨西哥边境修建一道隔离墙。 总统先生还为这道隔离墙取了个名字：美联邦长城！ 这篇演讲发布后立刻在全球范围内掀起轩然大波，国内外众多新闻媒体第一时间将演讲内容刊上头条，各国民众听闻后纷纷表示笑掉了大牙，不仅将威廉严肃的演讲做成一种名为“鬼畜”的新形态搞笑视频，还替威廉总统配上了额外台词：“为什么美联邦要建长城！看看华夏，华夏几千年前建了长城，猜猜有多少墨西哥人能够成功偷渡到华夏！” 所有人都把这事儿当成笑话，可罗恩·哈伯德却发现往日里总喜欢报道美联邦丑闻的各国官方媒体却保持缄默，于是罗恩·哈伯德动用自己在建筑行业的深厚人脉，四处打听情报，最后得到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威廉·哈里森，真的要建长城！ 第三百八十七章 技术交换 在外行人眼中看来，要在美联邦和墨西哥边境修建长城，无异于天方夜谭，但在内行人眼中，这只能算是一个浩大工程，并不是无法完成的奇迹，许多人之所以产生这样的错觉，只不过因为“长城”这个词让人望而生畏。 罗恩·哈伯德做过计算，华夏两千年前建造的长城长达一点三万英里，可美联邦与墨西哥之间有许多天然屏障，需要修建的长城程度大概在一千英里，假如联邦正府牵头，各方配合到位，建造这样一座长城只需要不到四年的时间，但费用将会达到一个惊人的高度。 要修建牢固的城墙，又不能用浇筑混凝土——西部沿海气候温暖，浇筑混凝土的干燥效果难以达到预期，必然会长熬成墙体剥落等种种问题——那么最可行的方案就是使用预制水泥墙板排列城墙，再加上近千万立方米的混凝土和以“亿千克”为单位来计量的用来加固墙体的钢材，仅仅是材料消耗就是天文数字。 仅仅是为了阻挡墨西哥移民，有必要建造这样一座长城吗？答案肯定是否定的，哪怕加利福尼亚州南部的墨西哥化已严重到不容忽视的地步，威廉正府也不可能会用这种方式进行限制，换届选举即将到来，在这时候单方面做出这样惊世骇俗的决定，不论国会是否同意，不论墙体是否修建成功，威廉·哈里森都将会在下一次竞选中一败涂地。 难道说威廉·哈里森已经放弃了连任总统的想法？罗恩·哈伯德仔细思考后认为这个可能性并不大，哈里森家族曾出现过两任总统，是美联邦政治世家中的名门望族，可近几十年来逐渐式微，好不容易在威廉·哈里森手里重现荣光，就算威廉·哈里森对下一届选举无意，哈里森家族也不会轻易放弃。更何况，威廉·哈里森还很年轻，又尝过了至高权力的滋味，怎么会对世界第一宝座不动心呢？ 那么，罗恩·哈伯德想到了另一种可能，美联邦总统在战争期间将获得更大的权力，或许威廉·哈里森将会以战时总统的身份营造转机，又或许，以往的秩序未必还会延续到下一届换届选举。 这种想法让罗恩·哈伯德不寒而栗。 美联邦人其实不畏惧战争，自开国独立战争以来二百多年时间里，只有21年和平时光，44任总统无一例外全都曾是战时总统，一百年来在全球三十多个国家里建立了上千个军事基地，无时无刻不在准备战争，因此，对美联邦人来说，战争其实是常态。 可这次不一样，罗恩·哈伯德猜测交战的对象很可能不再是科技、经济、战争实力全方面落后于美联邦的人类国家，而是来自于寂静太空中的不速之客，比如那些撕开空间裂缝的怪物。 面对打破常态的未知，罗恩·哈伯德不能不感到恐惧，正因被这份惊恐所支配，罗恩·哈伯德才同意了这次约见。 杯中威士忌饮尽后，访客如约而至，秘书打开门，门外走进一位衣冠楚楚的白人和一位穿着夹克衫的黄种人。 前面那位是见过许多次的熟人了，rising.s.bunkers的加林·林奇，正是罗恩·哈伯德的最大竞争对手。 罗恩对加林兴趣缺缺，站起身后认真打量起另一位客人，他身上穿着夹克衫、下半身是一条卡其色的多功能长裤和一双黑色运动鞋，看得出来是好货，但价格加起来还不如加林衬衣上的一个袖口，整个人身上没有半点商场精英应有的气息，反倒有点像是从战场上退回不久的老兵，如果不是事先得知对方身份，罗恩会以为这是加林新聘的保镖，而且还是不专业的那种。 “介绍一下，这位是华夏战远公司的执行总裁，何育先生，这位是阿特拉斯的执行总裁，罗恩·哈伯德先生。”加林简单介绍后便退后半步，不再说话。 罗恩和何育握了握手，尽力克制住内心的厌恶，没有立刻用湿巾擦拭右手，并保持虚伪的微笑说道：“久闻不如一见，何先生给我带来的惊讶堪比贵公司的异军突起。” 临时客串翻译的女秘书将罗恩的话翻译给何育，何育礼貌性地扯了下嘴角，敷衍道：“谢谢，战远的每一位员工都是久经磨砺的精兵强将，能做出成绩不足为奇。至于何某，普通人而已。尊敬的罗恩·哈伯德先生，这次前来拜访，是想和您探讨一下我们三方合作的可能性。” 随后，何育直入主题，说明自己的来意，表示战远愿意放弃部分亚洲市场，并保证不侵占北美市场和欧洲市场，以此换取阿特拉斯和r.s.b两家业内巨头的通力合作。 不得不说这个提议很诱人，顾虑到未来可能发生的大规模战争，人人都想要拥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安全区域，因此生存掩体及相关业务的发展前景一片大好。在行业正蓬勃发展的时候，走在最前列的三家公司与其恶性竞争，不如一起做大蛋糕，一起制定行业规则。 但罗恩没有立刻表露出合作意向，他认为既然战远的总裁主动找到自己，就说明他们因为某种原因不希望看到恶性竞争，那么自己应该趁着机会索要更多利益，而不是像个菜鸟般看到好事就闷头往前冲。 而何育则表现出了让罗恩意想不到的宽容大度，他表示掩体制造并不是战远公司的主营业务，只要三家合作能够确保避免恶性竞争，并将节省下来的资费投入到低成本民用掩体的研制和生产中，那么战远公司愿意在利益问题上让步。 ……………… 一场双方愉快的谈话为掩体制造业的行业竞争画下句号，并为此后深入合作的正式洽谈奠定基础。 类似的对话不断在各个地区发生，数不清的华美双方企业摒弃前嫌，开展合作，美联邦正府放宽了对华夏芯片行业的封禁，秘密出售多种高端技术，华夏也对美联邦重新开放kbbf出口渠道，并派出专家帮助美联邦apc组织及克莱门大学攻关kbbf技术。 一场史无前例的技术交换暗中进行，无数人参与其中却不自知。 第三百八十八章 飞得更高 湘汐凤凰古城既是华夏历史文化名城，又是国家aaaa级景区，与骊江平瑶齐名，更难得的是凤凰古城不仅有美食美景，而且一年四季气候宜人，因此游客去了一拨又来一拨，几乎没有间断，只是最近一两个月时间因全球局势动荡而受影响，游客数量大减，也使得为数不多的少量游客终于摆脱人山人海的遮挡，能够悠闲惬意地游玩古城，欣赏美景。 石板老街上，一个穿着超人t恤的小男孩因游戏机被父母没收而闷闷不乐，走在路上心不在焉，一个不小心踩到不知是谁扔在地上的西瓜皮，摔了个四脚朝天，屁股开花的痛感让男孩龇牙咧嘴，走在后面的两个大人急匆匆跑上前来，可非但没有扶起小男孩，反而大声斥责，让男孩自己爬起来。 男孩伤心得嚎啕大哭，正要赖地不起，无意间朝天上瞄了一眼后却突然蹦了起来，将手中粘了灰的糖葫芦指向天空，大喊道：“超人，超人！” 男孩父母顺着糖葫芦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前方数百米高处，有一道人影在空中翱翔，从一座山峰飞至另一座山峰，登山客们需要在装备齐全的情况下用两个小时才能走完的山路他只用了短短十几秒便跨过，还能从俯瞰视角欣赏到常人不得而见的风景，真是逍遥快意。 “那就是觉醒者吧。”男人仰头望着上空，无比艳羡地说道，“真好啊，哎，只要成为觉醒者，轻而易举就能完成我们奋斗一辈子都做不到的事。” “那我也要觉醒者！”小男孩两眼冒光，兴奋地说道，“爸爸，要怎样才能成为觉醒者呢，好好学习乖乖听话可以吗？不行吗？那我不玩手机可以吗？” 男人拍了拍男孩的头，一言不发，沉默许久，又是一声长叹。 不知为何，年轻的母亲忽然没了怒意，蹲下身为孩子身上的灰尘，轻声道：“觉醒者有觉醒者的好，普通人有普通人的好，有什么好羡慕的，你现在跟爸爸妈妈在一起难道不开心吗？” “我不我不，我就要当觉醒者。”固执的男孩把头晃成拨浪鼓，年幼单纯的心思还不能理解一个无奈的事实：无法实现和不知如何实现的梦想往往会成为伴随一生的折磨。 此时山巅上那道人影继续飞高，很快变成一个微不可见的小点，只留下他豪迈的歌声在半空中飘荡。 “我要飞得更高，飞得更高——” “狂风一样舞蹈，挣脱怀抱——” “我要飞得更高，飞得更高——” “翅膀卷起风暴，心生呼啸——” 山顶，杨小千在于谦肩头推了一下，问道：“你还真送他飞上去了？” 于谦哈哈一笑，一边抬起望远镜观察杨严陶醉的模样，一边回道：“放心吧，你爸背了降落伞，再说离山顶也就三四百米而已，绝对安全。” 杨小千抿了抿嘴，想要劝阻，可转念一想，难得出来游玩一次，自然要玩得尽兴，反正有自己和于谦在，父亲不会有任何危险，那就干脆让他玩个痛快。 “哈，你爸开了摄像头一个人在那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你看看？” 于谦把望远镜递了过来，杨小千接到手里瞄了两眼，发现父亲戴着摄像头盔，正对着手机说个不停。 想了想，杨小千掏出手机打开一个网页，手指在新款智能手机的屏幕上按了几下，进入一个名为“杨严肃点”的直播室。 直播画面一分为二，左边是从高空俯瞰凤凰古城，画面清晰稳定堪比航拍，右边是从一张以天空为背景的人脸，中年男人笑得十分张狂。 “哈哈哈！赌圣杨严，得道飞天！刚刚这一首飞得更高送给大家，收看直播的兄弟姐妹男女老少们，火箭刷起来，送我飞得更高——” “还有前两天那几个放话说如果我真能飞到天上开直播你们就直播白切鸡、吃键盘、撞长城的铁头娃，你们的id我都记下来了，什么时候开直播啊？吃一个键盘，老哥给你们刷一百个火箭，切一个吊，老哥给你们刷六六六个火箭！” “是吗，不服气吗，那就很抱歉了，有超能力就是可以为所欲为啊，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后面那声笑是于谦发出的，杨小千立刻关了手机，赧然道：“这有什么好笑？到我爸这个年纪还能保持这份童心，不是坏事，至少他总能想办法逗自己开心。” “嗯，是好事。”于谦想憋住笑，但没成功，嗤嗤笑着又补了一句，“也好笑。” 杨小千给了他一个白眼，尝试转移话题：“说起来，直播行业的迅速兴起倒是让我感到十分意外，此前一位上京大学的教授就曾预测过网络直播会作为新型服务业兴起，只是他认为直播兴起要以平台与观众的良好互动为基础，现有网络技术要达到这一点成本太大，所以几年之内不会看到网络直播成为热点。可没想到，我们一场南都保卫战的全球直播，就让这个行业像坐火箭一样在短短几个月时间里飞速崛起。” 自南都保卫战全网直播以后，无数网民对这种用智能手机和平板电脑就能收看的网络直播提起兴趣，国内互联网巨头们立刻意识到其中巨大的商机，他们意识到以往电视直播比赛配带解说的形式也能运用到其他模式，而网络直播良好的互动性更会增大用户粘性，紧接着各大直播平台相继出现，成千上万网络达人戴上了主播头衔，将网络直播当成一份兼职，不光有直播球赛、游戏、歌艺表演，还有直播唱歌、跳舞甚至是打麻将的，任何生活中寻常或不寻常的事情都成为了网络直播的一部分，并且总能在基数庞大的观众群体中吸引到感兴趣的目标群体。 这个行业的兴起出乎杨小千的意料，由此也更加让他意识到自己手中的权力究竟有多大。一言一行，一个决定，就可能会让一个行业兴起或者衰落。 尽管犯过不该犯的错误，可杨小千的权位，仍然像杨严所唱的那样，飞得更高。 第三百八十九章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你别转移话题。” 于谦对直播行业呈现的病态繁荣丝毫不感兴趣，又把话头绕回去：“你爸什么时候当上主播了？我看人气还挺高，几百万粉丝在线观看呢？” 想到现在正有几百万人看着杨小千那活宝老爹飞在天上，于谦又忍不住笑了。 随着地位权势水涨船高，于谦的笑点也越来越高，尝过万般滋味后，也就只有杨家父子才能让于谦发自内心笑个畅快了。可惜杨小千不再像以前一样会跟他老爹一起搞怪逗趣，不过，调侃一本正经的杨小千也不失为一种充满乐趣的调剂。 “当主播的人千千万万，多他一个很奇怪么？”杨小千绷住脸色，说道，“最早是黄恺靖那混小子的副手魏然开了个直播间，后来有几个觉醒者跟风涨了一波粉，再后来远救会网络部和宣传部发现觉醒者直播展示用自身超能力做出各种有趣的事情，能够很好地将超能力的神秘感淡化，降低民众的排斥感。” 说到这里，杨小千停顿片刻，回想起自己批阅的相关文件后，他继续说道：“于是我们就开始鼓励觉醒者开直播，不只是觉醒者，很多远救会的老兵也开起了直播，有直播格斗的、打靶的、集训的，还有几个精锐老兵跟《荒野求生》节目制作组洽谈合作，准备做一场直播节目，教会观众们如何在危险环境里保护自己，提高生存率。这是个好点子，假如节目获得成功，我会让他们添加一点趣味元素，把美韩等地的综艺模式套上去，再做一系列类似节目。” “连这些小事你都记得清清楚楚？”于谦颇感意外，在他看来这就是一群不务正业的人对着屏幕傻乐，却没想到杨小千竟在心里记得清楚分明，按说以杨小千的身份，应该关注更加重要的事情，比如下一次魔潮的布防，而不该因这些旁枝末节的小事分心。 “嗯，我很关注直播行业，既然是新兴事物，那当然要好好利用，好好引导。你以为这是小事，其实不是，如果不在一开始树立一个正确方向，那么这个行业很快就会乱象百出，像这种新形态的文化娱乐产业，要是变成为市场为经济利益服务的畸形事物，肯定会充斥各种低俗内容，我现在挑着教育改革的重担，可不敢让那样的事发生。”杨小千仰头望天，一览众生小，真有点为天下计的意思。 “厉害了。”于谦为杨小千的劳模精神肃然起敬，然后说道：“但是你不要转移话题，我不关心国家大事，我就想知道你爸为什么当主播，嘿，他平时都直播什么？你要是不说，我只能自己去看了。” “没什么，就是直播打牌，揭秘各种千术骗术而已，宣传部那边会把他每期直播精简剪辑，做成戒赌教育片，多少能让一些没脑子的赌徒擦亮眼睛，也算是积点功德吧，多一个人戒赌，就少一出家庭悲剧。” 刚说完，杨小千就听见身后传来呼唤。 “小千，快来吃东西了。” 转头便看见老妈洛菲和张欣怡坐在铺好的野餐垫上，身前摆了几个野餐篮，餐布左边放着甜面包、法棍、小饼干、三明治、百香果芝士、水果沙拉、水果拼盘和白葡萄酒，右边放着凉拌毛肚、松花蛋、无骨鸭掌、水晶桂花糕、灯芯糕、老婆饼、香酥鸭、酸梅汤和黄酒，中间立着一盏灯牌，上书四字：中西合璧。 真是要命。 杨小千无奈地拍拍额头，走到餐垫旁，与于谦一起席地而坐，准备享用两位美人精心准备的野餐。 说好了是家庭自驾游，可出门前老妈洛菲却非要带上张欣怡，说是可怜这孩子没了家人，要认她做干女儿，带上一起旅游。无奈之下，杨小千只能想方设法拉上于谦，以避免与张欣怡独处的尴尬——要是没有于谦，杨小千敢拿自己心爱的黑发做担保，老爸老妈一定会找机会开溜，拿着过二人世界的借口，给杨小千和张欣怡制造独处空间。 之所以刻意回避，也是因为杨小千每每想都张欣怡的问题时都倍感头疼，瞎子都能看出张欣怡对杨小千的情意，可奈何杨小千对张欣怡确实没有男女之情，或许在别人看来不尝试一下总归不知道结果，但杨小千认为既然一开始就断定不会有结果，就不应该随意确定一段关系，万一尝试之后仍然不合适呢？那岂不是伤得更深？ 再者，恋人不是衣服，哪有什么穿上试试不行就脱的说法，要真这么做了，远救会的老人们怎么想？文主席怎么想？教改工作的同事们怎么想？古话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一个不对生活伴侣负责的人，会对天下苍生负责吗？这毕竟是华夏，有些原则性的事情必须注意，以免产生负面影响。 至于生理需求，就目前来说，杨小千对女性身体的欲望远远低于权欲，自远救会成立以来，杨小千几乎每天都是超负荷工作，身体长时间处于亚健康状态，对睡眠的需求远远超过***。 所以，杨小千现在真的不需要一个女朋友，也不准备在遇到合适对象之前开展一段恋情，在不合适的情形下尝试一段不合适的感情，非但不会像父母期望的那样让杨小千感到幸福轻松，反而会成为一种负担。 所以杨小千才扛着非议和压力，坚持己见。而那些私底下嘲笑杨小千功能失常或取向反常的蠢货，网络部和调查小组会让他们得到教训，让他们知道有些话不能乱说——杨小千本身倒是不在意这些言论，身处高位者难免惹人非议，只是这些言论可能影响到父母心态，所以才加以扼制。 可惜这些道理跟父母是讲不通的，尤其是老妈，时时刻刻想着给儿子撮合对象，这让杨小千倍感苦恼。 虽说这也是父母的关爱，可有时因为观念的差别，父母表达爱意的方式总是让子女难以接受，甚至给子女造成困扰。 所以，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第三百九十章 机械动力战斗装甲 杨小千才刚坐下，这难念的经书又出现了，他坐到张欣怡对面，尽可能离张欣怡远一点，离于谦近一点，可洛菲却朝他招手道：“坐那么远干嘛，过来，坐妈旁边来，知道你跟于谦关系好，可你天天牛皮糖一样黏在人家身边，考虑过别人感受没有，你看看，都怪你，本来我那妹妹该跟于谦一起旅游，被你给搅和了。” 洛菲口中这位妹妹说的是洛萧，曾在零一基地担任心理咨询师的那位温婉女士，岁数比于谦大了不少，不过两人对彼此年龄差都不在意，隐约有要确定关系的兆头。杨小千对此既不赞成也不反对，可老妈洛菲却因为与洛萧同姓，总与她姐妹相称，这混乱的辈分让杨小千和于谦都尴尬不已。因为这事儿，自驾游刚上路那两天杨严还跟杨小千抱怨了一通，说你妈这人不讲道理，只许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 杨小千看向于谦，想让他说几句，可于谦只当作什么也没听见，幸好这时杨严下来给杨小千解了围。 于谦坐下时便控制金属外衣让杨严往野餐场地下落，可杨严却执意要自己跳伞，一个跳伞新手在区区两三百米的高度拉开降落伞，不必期待会有什么好结果，杨严成功地把自己挂在了树上，然后朝着杨小千等人所在的方向兴奋呼喊：“老婆，好玩啊，这比过山车还好玩，你也来试试。” “神经病。”洛菲冷哼一声，偏过头去不看杨严。杨小千朝杨严比了个大拇指，肯牺牲自己为儿子解围的父亲都是亲生的，不，伟大的。 黑幽灵把杨严从树上摘了下来，解了伞绳后轻轻放到杨小千右手边，有了杨严的参与，气氛不再僵硬尴尬，五个人在各色美食前围成一圈，一边聊天一边拿起自己喜欢的食物大快朵颐，氛围轻松惬意又温馨，好像真成了一个五口之家。 “凤凰古城也玩过了，三大古城还剩一个平瑶，下一站就去平瑶吧。”杨严嚼着灯芯糕含含糊糊地说道，“然后转向去沿海，吃海鲜，看大海，听说青岛海湾大桥马上通车，好家伙，建在海上横跨三十多公里的大桥，一百个亿的大工程，老外看了都惊得合不拢嘴，咱们不去看看怎么行？小千，你说呢？” 杨严耍了个小聪明，要是问老婆的意见，那就彻底失去主动权，但转问儿子意见，只要儿子说了想去，宠儿子的洛菲还能反对么？ “好啊，我也想去看看。”杨小千看破不说破，刚刚老爸才替自己解围，现在正好投桃报李。 决定了下一站目的地，大家继续吃吃喝喝不亦乐乎，直到急促的手机响铃打断谈笑声。 杨小千皱起眉头，这趟出游他随身带着两台手机，一台用来与父母联系，因为有时大家会在某个景点分开游玩，而另一台则是基本上走到哪里都信号满格的卫星电话，除非发生重大事件，否则不会有人拨打这台电话。 有大事发生了。 “你们先聊，我接个电话。”杨小千站起身朝远处走，尽管什么也没说，可谁都知道这时候有电话找杨小千肯定是有紧急情况，杨严和洛菲的脸色稍稍变动，眉宇间添上一抹忧色。 走到足够远处，杨小千按下接听按钮，立刻听见秘书小丹因急促而变得尖锐的嗓音。 “会长，汤韬进化了！” “不不，汤韬的能力进化了！啊，周会长，您您来说？” 杨小千眉见间隔变得更小，汤韬召唤军备武器的能力不止一次进化提升，从最早召唤出的重骑营座骑，再到被称为魔鬼獠牙的重机枪，接着是精卫号载人武装直升机，如今再次进化也是预料之中的事，只是不知道这次汤韬搞出个什么东西，竟然让小丹如此失态？ “会长，我是天明。”周天明沉稳的声音传出，“很抱歉打扰您，我要向您汇报一个情况，请问您身旁有其他人吗？” 杨小千回头看了眼爸妈，舒展眉头对着他们露出一个微笑，平和道：“没有，机密线路，可以直接说。” “好的，两个小时前，汤韬能力再次进化，这次他召唤出了一个，一个人形机械动力战斗装甲，稍等，我现在将照片发送到您的平板电脑。” 杨小千险些没拿稳手机，匆忙掏出折叠成记事本大小的战术平板，打开周天明发来的邮件，邮件附件是几张高清照片，分别从不同角度拍摄，主体都是一台笔直站立的巨大人形机甲，从旁边的参照物来看，机器至少有六米高，左臂固定着一台六管机炮，右臂嵌有一把闪着冷光的合金长刀，肩头安装了排炮发射装置，腿部有喷气装置，双足有滑轮和减速装置。 照片下方有文字详细记录机甲数据，杨小千已无心细看，急忙问道：“两个小时前？为什么现在才通知我？有没有试用驾驶？” “因为我们也是刚刚得到消息，汤韬召唤出这台机甲后陷入昏迷，至今未醒，而看管汤韬的安保人员在请示上级后得到命令封锁消息，直到十分钟前禁令解除，我们安排在汤韬身边的人才把消息传回来。已经有人尝试驾驶，目前暂时没有可靠结果，只是专家推测这台人形机甲就像我们以前的猜想一样，性价比远低于坦克、飞机和无人军武，是一种不合理的畸形产物。”周天明的声音里透出焦灼，“现在机甲已经被运走，其他情况我无权得知，我现在把通话转到国安的秘密通话线路，国安的同志会给你进一步说明。” 过了片刻，电话里传来另一个声音，表明身份后严肃而不失礼貌地请杨小千和于谦二人立刻动身前往铜仁凤凰机场并乘专机飞往上京，为强调事态，对方刻意补充了一句，这是文主席的命令。 区区人形机甲，竟能惊动文主席？杨小千愈发感觉事情不对劲，他满怀歉意地看向父母，叹了口气。 这场短暂的旅行，只能半途而止了。 第三百九十一章 另一个地球(上) 在杨小千接到通知时，一场由国家最高决策层发起的小规模会议在**召开，与会者仅有科学院几位资深天体物理学家，同时华清大学、上京大学等知名学府的二十多位教授被邀参与华夏科学院临时举行的一场天体物理学交流讲座，尽管有几位教授表示自己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但紧接着就有有关部门的同志找上门来，并告诉德高望重的教授们：现在这场交流讲座就是最重要的事情。 以杨小千和于谦的级别和职能，并没有资格参与召开的秘密会议，所以专机从铜仁凤凰机场起飞于上京首都机场降落后，两人在上京国安的安排下乘专车来到杨小千曾来过一次也只来过一次的地方：变控中心办公大楼。 作为一个即将从国安独立出去的特殊部门，本该一直潜藏在暗处的十九局，现在也有了自己的办公大楼，正是以前的变控中心。 变异体全面投降后，变控中心将所有关押圣族清除抹杀或遣返圣国，只保留过往实验数据。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变控中心从此不再对变异体做任何研究，事实上变控中心已与戈壁沙漠上的圣国签订了数十份协议，在给出一定利益后，会有自愿做小白鼠换来资源的变异体从特殊渠道来到变控中心接受非致命性实验，另外，违反圣律当处死刑的变异体囚犯也会优先以高价出售给变控中心作为实验活体——因为变异体尸体腐烂速度极快，大多数实验需要使用活体。 这样一来，变控中心原有的结构就显得臃肿无用，譬如方玉、许乐、胡文超等人此前所在的变控中心行动处和情报处，都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而同时，十九局要从国安独立出去，本身结构又太过单薄，因此，上级下令对变控中心进行重组，并与国家安全部第十九局合并，整合成立新部门，专司超凡个体监管工作。 于是变控中心大楼也就成了十九局的办公大楼，而变控中心只保留实验楼和与变异体实验相关的几个分支机构，其余部门尽数并入十九局。 挂有通行证的专车一路狂飙冲进以前的变控中心，门卫出奇的没有拦停车辆进行检查，不仅因为如今变异体危机已经解除，还因为他们知道车内乘客的身份。 在两位国安同志的带领下进入机密会议室后，杨小千第一眼便看见几张熟悉的面孔，十九局代理局长齐心吾、行动处长齐烈、变控中心钟主任、科参组欧羊，还有一位风度翩翩教授模样的中年人，是保密局的魏主任，上次在多方联席会议中，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反对杨小千，认为不应该对变异体全面宣战。那一次会议后杨小千让调查小组查过这个人，拿到手的资料少之又少，但看起来不像是个投降派或妥协派。 保密局的同志会出现在这里不奇怪，奇怪的是，所有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何至于此？ 虽说汤韬召唤出的大家伙花里胡哨，性价比低，不合理，不实用，可总归不会是一件坏事吧？有了这样的人形机甲，如果没有自毁装置或者能破解内置的自毁装置，应该会对单兵机械外骨骼的研制有所帮助。 不管怎么看，有了人形机甲这样吸引眼球的神器，都不是一件坏事，就算实测结果很不理想，就算这种机甲空有其形，花哨而不实用，杨小千也有数不清的方法能让它变废为宝，比如展览、造星、制作周边，或者搞成烟雾弹，甚至是高价出售给其他国家，换来国内需要的资源和技术。 再不济，这么帅气酷炫的装备，装备到仪仗部队耍耍威风也好啊，臭名昭著的希特（和谐）勒曾对手下给出过明确指示，要把军服设计的漂亮好看，这样才能吸引更多年轻人来参军，杨小千在天堂岛时期采取了同样的策略，不但制作远救会制服，还以美观为制服款式的第一选择标准。 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让齐心吾他们的脸色如此阴沉？ 杨小千走到属于自己的空座旁，拉开座椅，等着齐心吾给出进一步说明，这时一位十九局的特勤将一只蓝牙耳机轻轻放在杨小千面前，并用手势示意杨小千戴上耳机，接着又递了一只蓝牙耳机到于谦手里。 既然十九局专车接送时一路狂飙，那肯定是有重大情况，杨小千没心思再猜哑谜，戴上耳机后问道：“齐局长，魏主任，现在是什么情况？” 垂着头看茶杯的魏主任抬眼看了过来，叹了一声，面有戚戚，齐心吾则指向身后的投影屏，说道：“汤韬召唤出了一台机械动力战斗装甲，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机甲。在我们以前的认知里，单兵机械外骨骼早晚会出现，但由于材料和脆弱的关节限制，大型战斗机甲绝不会出现，尤其是人形战斗机甲，完全不像是合理的战争产物，因为制造技术的难关短期内无法攻破，而等到技术有所突破，也不会再有人选择这种性价比低下的装备，所以，只要没有哪个富翁闲着蛋疼烧钱玩，那么大型机甲这种东西就只能存在于电影、动漫、小说和大男生的幻想里，永远不会出现在现实中……嗯，然而它还是出现了。” “嗯？” 看得出来，这位即将成为十九局最高负责人的老将有些心神不定。杨小千保持着礼貌的微笑，但同时用眼神催促齐心吾尽快进入重点。 齐心吾长吸一口气，道了声歉，接着说道：“除了战斗机甲，还有一件我们同样认为不可能发生的事发生了，发生在另一个时空，另一个地球……嗯，情况是这样的，汤韬同志召唤出的人形机甲内，附带着一个硬盘，破译硬盘中的加密文件后我们发现那是一段视频，视频中……” “算了，直接放视频吧。”齐心吾越说越乱，最后有气无力地摆摆手，“杨会长，于议长，诸位，接下来，我们将看到另一个地球人类文明的毁灭。” 第三百九十二章 另一个地球(下)(二合一) 当齐心吾说到“另一个时空，另一个地球”时，于谦勃然变色，当即开口准备发问，可酝酿措辞的片刻功夫里，他又听到另一句话。 “我们将看到另一个地球文明的毁灭。” 这句话让于谦闭上了嘴，睁大了眼，紧紧盯住投影屏。 投影屏上开始浮现画面，画面中首先出现的是一个硕大的钢铁十字勋章，十字中心一只双翅展开的雄鹰立于一个奇怪的符号之上，那符号看起来就像是佛教中的万字，只不过方向有所颠倒。 于谦注意到在这个徽章出现在荧屏上时，杨小千的瞳孔骤然缩紧，眯成缝隙的双眼中透出震惊和不敢置信。 正待发问，耳机里传出一个机械电子音，以极快的语速为于谦解答疑惑：“铁十字勋章，最早可追溯至1813年，尽管第一次世界大战德国战败，但在战争期间中授予铁十字勋章的传统得以保留，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德军纳（和谐）粹将骑士铁十字勋章广泛授予英勇作战的德军士兵，画面中的骑士铁十字勋章与二战期间1939版铁十字勋章在结构上一致。” 投影屏的画面凝固了五秒，随后镜头逐渐拉远，会议室内的人们可以看到，铁十字勋章佩戴在一位中年男人胸前，中年男人身上军服笔挺，没有一丝褶皱，头顶戴着一顶高级将官大盖帽，帽檐漆黑锃亮，帽顶黄金雄鹰踩着骷髅头，下有一条风带璨璨生辉。 镜头再次拉远，会议室内的观众可以看到，在中年男人身前和身后，各立着一小一大两面万字旗，这时各处都响起压抑的惊呼。 于谦不明所以，耳机里的机械电子音再次给出解答：“德国纳粹党于1920年启用卐字标志，由意为亲卫队的德语schufzstaffel缩写成ss再转化为两个闪电形字幕s合并而成，这个倾斜四十五度角的右旋卐字广泛应用于纳粹党的旗帜、徽章及臂章，希特勒认为它象征着雅利安人胜利的使命，并将之用作纳粹党党徽。另，近代纳粹错将金发碧眼的日耳曼人定义为雅利安人，实际上两者毫无关系。” 于谦大概猜到了这声音从何而来，沉吟片刻，微微点头，继续盯紧投影屏。 当镜头对准英俊的中年将官，他也正视镜头，面容严肃不苟言笑，两挑眉毛像两座大山一样压着蓝色双眼，双鬓发色呈深金黄色，方下巴微微扬起，透着纯血日耳曼人的骄傲。 接着，中年将官站起身，高台右臂以四十五度角指向上方，手指并拢向前，高喊一声。 于谦没听懂那鸟语是什么意思，但却看懂了这个手势，杨小千在说明远救会战礼时曾拿纳粹军礼举例。到此刻，于谦终于明白会议室内为何响起阵阵惊呼，他不光看过华夏历史，也看过世界各国通史，想到这段视频来自另一个地球，再联系起视频中可见的种种细节，于谦全身上下根根汗毛倒竖。 会议室内的噪声越来越多，与会者忍不住提出疑问，齐心吾只能暂时停止放映，并作出解释，当然，以他的权限级别，也只能是转述更高层传达下来的内容。 “目前我们获取的信息仍然太少，但语言专家已经确定视频中这位日耳曼高级将官所说的语言正是德语，与现在德国民众普遍使用的语言大同小异，只有细微差别，这种差别很可能是由不同历史背景下几十年的变迁形成。”齐心吾缓声说道。 “根据现有信息猜测，汤韬同志召唤出的机甲和我们现在正在观看的视频，都来自于另一个地球，我们不能就此肯定多重宇宙平行时空的存在，但或许这会成为一个有力的证据。此外，硬盘中还记录了一本日记和一些数据，专家比对后确认两个地球所在宇宙的基本物理常数保持一致，至少在我们的认知中保持一致，并且两个地球的历史进程也应该是保持一致，另一个地球的历史直到二战期间才发生突变，并且就此偏离我们所熟悉的历史轨迹。” 说到这里，齐心吾情不自禁地看向于谦，与此同时其他几道目光也齐刷刷地聚焦到于谦身上，能坐在十九局机密会议室里的人不多，但都拥有较高权限，抛开保密局魏主任和齐家叔侄不谈，就连钟主任和欧羊都对于议长的神秘来历有所耳闻，略知一二。 于谦心头一凛，但面色如水不起涟漪，朝齐心吾点头道：“二战期间发生了什么？” “日记的主人应该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位高级将官，他似乎出生于60年代，并没有经历第二次世界大战，也没有对此详细记载，他只回忆并记录了一些自己儿时与父辈的对话，总参的翻译员和情报分析专家抓出只言片语进行推断，认为在那个地球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德国纳粹军队顺利征服欧洲，而后轴心国法西斯同盟大败孱弱的反法西斯同盟，呃，那边的反法西斯同盟出现更早，但仍然无力抗衡轴心国。” “我们的军事历史专家正在逆推还原，目前来看，另一个地球的德军只在战争初期使用了闪电战，中期开始则是采用更加成熟稳重的打法，轴心国应该在战争初期就占领了几个物资输送的重要战略点，并用空军封锁海峡，以跨时代的战术用笨拙空军轰炸军舰，原本惨胜的大不列颠空战大获全胜——这方面之所以如此详细是因为日记主人的父亲曾是空军王牌飞行员——而后，珍珠港事件提前发生，二战中战力无双傲视群雄的美联邦提前参战……我们都知道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美联邦不仅可以自给能源物资，而且战争能力、科研能力和动员能力都是当之无愧的世界第一，但战争结果却是美联邦惨败。” “是的，大家应该也猜到了，逆转这场战争的正是我们见所未见的新型兵器：战斗机甲，德军不仅突然出现一大批机动性强大且威慑力十足的战争利器，还提前一步用各种手段暗杀了爱因斯坦和曼哈顿计划的重要研发人员，在那个地球，原子弹的出现足足晚了三十多年。” “嗯，我往回说，德军提前研发了重型坦克和各式机甲，以及大型运输机，并同时与日本大力发展海军，而在与美联邦的对决中，德军成功登陆美联邦本土，将美联邦的密集工业城市打成废墟，自那以后，同盟国逢战必败，十字军旗和万字旗插遍欧亚大陆，‘伟大元首’希特勒成功将日耳曼民族带向世界之巅——当然，仍然是踩着种族大屠杀的累累尸骨。” 听众们被这一番话惊得神情呆滞，如木雕泥塑，除了不断用食指敲击桌面的杨小千，就只有两个人还有动作。 魏主任一口接着一口往嘴里灌茶，而欧羊则在不停转动指间钢笔。 “不是同盟国不能打，奈何德意志有高达啊。”欧羊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眼前一亮，放下指间转动的钢笔，举手提问：“所以，在那个地球，邪恶的法西斯联盟取得胜利，德意志统治全球？” “不。”齐心吾摇头，“长年战争在消耗国家潜力的同时也会拖垮任何一个国家的经济，并且轴心国已经获得了需要几十上百年才能消化完的巨大利益，所以轴心国与同盟国签订了停战协议，也正因此，几十年来战火从未停息，即使是在德军占领地内，也有杀不尽的反抗军。并且，在后来的几十年里，反抗军成功偷盗机甲技术，战火愈演愈烈。” “所以汤韬召唤出的装备都有自毁装置。”欧羊恍然，接着又说道，“我有一个大胆的假设，我们经常戏称王莽为历史上最著名的穿越者，那么，有没有可能另一个地球的‘伟大元首’，也是一位穿越者呢？齐局您看，按您刚才所说的，希特勒突然之间拥有了远超时代的战争意识，又biu的一下点起机甲科技树，让原本可以说是必败无疑的轴心国大获全胜，这简直就是网络小说里的穿越主角模板啊？” 齐心吾、杨小千和魏主任齐齐看向欧羊，都对他的适应能力和想象力感到惊讶，尤其是杨小千，又一次在欧羊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专家们才刚开始研究，还没有往这方面想过，不过我个人觉得可能性不大，试问，如果希特勒是一位穿越者，他为什么要将原子弹项目负责人赶尽杀绝呢？不应该是拉拢或囚禁起来，研发原子弹吗？原子弹可是改变世界格局的杀器，其重要性远远高过华而不实的战斗机甲。”齐心吾立刻反驳。 “噢，齐局，我说他可能是穿越者，但没说他可能是从地球穿越过去的啊，啧，我这么说可能也不太准确……或许，他是从另一个历史轨迹与我们大相径庭的地球穿越过去的呢？我做个不负责任的猜想，既然有一个、两个、三个地球，为什么不能有四个五个六个甚至无数个呢？也许，在一个大力发展机甲作为战争手段的地球，有一位机智有为的少年，眼前一黑，穿越到了希特勒身上，从此开启德意志崛起之路？”欧羊嬉笑道，“各位先别急着反驳，请听我再说几句，能说吧齐局？” 齐心吾点头：“可以，集思广益。” “好的，假设有一个懂得机甲科技的异界人，穿越到另一个地球的希特勒身上，穿越时间差不多是二战爆发初期，此时希特勒黄袍加身，骑虎难下，他靠煽动仇恨成功上位，如果不给纳粹党人一个宣泄仇恨的目标，他会死的很难看。那么，战争爆发，初期，穿越客按照原定计划打闪电战，大获成功，但他也同时秘密研制机甲，并因此缓下攻势，消化资源。如果这位穿越客真的存在，那么他一定是个非常厉害的人，他能看清美联邦前期发战争财后期收割蛋糕的意图，改变打法，并用眼光和科技的领先优势战胜美联邦和同盟国，而在这期间，他发现有一批物理学家正在搞一个他从未听说过的恐怖杀器，他会怎么想？” 欧羊停顿片刻，笑道：“他会允许原子弹出现吗？不，那是他不熟悉的东西，而且这个陌生的东西可能彻底改变全球格局，颠覆他在战场上的霸主地位。说简单点，就算反抗军偷到了高达又怎样？他可能有着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知识领先，可若是反抗军弄到了原子弹核武器呢？那是他完全陌生的领域，他可能会输。所以，他不会允许原子弹出现，那么他派出刺客暗杀科学家就说得通了，谁会在稳赢的情况下冒险呢？” 齐心吾眼神飘忽，皱眉不语，杨小千开口道：“如果机甲能够迅速升级换代，说明这可能是个成熟的武器体系，单凭一个人要种科技树，难度很大，再者，即便知道制造方法，受限于工艺和技术的差别，也不太可能短短两年内造出机甲，就算造出来了，又哪来的驾驶员呢？欧羊，你的设想很有趣，但里面还有很多细节问题。再说，齐局长刚才说的都只是专家们的推测，暂时还不能肯定是否正确。” 说着，杨小千亮出手腕上的符文手环。 “机甲在那个世界突兀出现，很可能与符文技术的出现有相同点，但现在这些都不是重点，我刚才听齐局长提到，接下来，我们将看到另一个地球人类文明的毁灭？” 齐心吾缓缓点头，面色沉重。 “那么另一个地球是如何毁灭的，这才是重点，我认为我们应该暂且抛开其他问题，只关注这一问题。”杨小千揉了揉眉心，做了个有请的手势，“齐局，请继续播放视频吧。” 静止的画面再次运动起来，日耳曼血统的将军对着镜头开始说话，使用的是高地德语，有翻译机器为观众同声传译。 “我是大德意志帝国党卫军帝国领袖艾德里安·冯·俾斯麦。” “最后一个还活着的地球人。” 第三百九十三章 艾德里安(二合一) 艾德里安·冯·俾斯麦有过许多特殊身份，其中有一个身份与他的高贵姓氏有关，“von”一词在德语中代表的高贵含义远远比不上俾斯麦这个姓氏。 艾德里安有一位伟大的祖先，名为奥托·爱德华·利奥波德·冯·俾斯麦，他是德意志帝国第二帝国首任宰相，大名鼎鼎的铁血宰相，铁代表武器，血代表战争。这位世人誉为“德国建筑师”、“德国领航员”的外交家、军事家和政治家，不仅有着天生的政治手腕，还有超凡的军事思想，不仅政治斗争赢得漂亮，战场上同样打的漂亮。 正是他，先后策划普丹、普奥、普法战争，辅佐德皇威廉一世登顶凡赛尔宫，完成德国统一，建立第二帝国（在大德意志帝国子民眼中，世界上真正的帝国只有三个，中世纪的神圣罗马帝国为第一帝国，奥托与威廉一世建立的德意志帝国为第二帝国，而伟大元首建立的疆域横跨欧亚大陆的大德意志帝国为第三帝国）。 也是他，颁布《反社会党人非常法》，对内残酷镇压工人运动，对外刚柔并济联盟外交，确立第二帝国在欧洲的霸权。 还是他，在熟读马克思《资本论》和《共产党宣言》后，通过立法，建立了世界上最早的工人养老金、健康医疗保险制度和社会保险，当然，率先开办国家养老金和社会保障福利并非为了满足个体的需求，也不为国民生活的幸福美满，而是为了满足国家利益，确保国民忠诚，以及打消工人革命的积极性。 奥托在任期间，德意志帝国始终走在正确道路上，可惜在他逝世之后，失去皇家支持的俾斯麦派系在奥托政敌的围攻下惨淡收场，自那以后，德意志帝国这只失去了“领航员”的巨兽便一头撞向奥托生前极力避免的军国主义道路，并最终导致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 战败后受到重重制约的德国眼看着即将走向没落，幸好在此时又一位顶天立地的伟人站了出来，并向世人证明军国主义之所以会成为错误道路，皆因领导者不够强大，而正确且强大的军国主义，则能够使得一个处处受限的一战战败国，在半个世纪内成为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帝国，并以其国土疆域之广袤，成为世界历史上继西班牙帝国与大英帝国后，第三个日不落帝国！ 人们说德国的太阳永远不会落下，因为大德意志帝国的领土、殖民地、占领地、附属国遍布全球，横跨七大洲四大洋，覆盖了超过地球三分之一的土地和人口。 提及伟大元首（元首一词可指君主制的皇帝或国王，因此在第三帝国建立后，仍然沿用伟大元首一词，而没有改为伟大皇帝）阿道夫·希特勒时，诗人常用旧约中描述弥赛亚王的诗句来诠释这位帝国之主的至高权力：“他要执掌权柄，从这海直到那海，从大河直到地极。” 在这样一位雄才伟略的伟岸帝王眼中，近一百内德国历史上只有两个人值得他敬重，那就是奥托·冯·俾麦斯和汉斯·冯·塞克特，前者扫除障碍，一统疆域，打造出一个强大的德意志，后者在一战后令元气大伤的德意志保留了再度崛起的希望，可谓断剑重铸，居功至伟。如果没有奥托，就没有国力深厚的德意志，如果没有汉斯，就没有总参谋部制度，失去军力，也就失去了外交和结盟能力，那么伟大元首也无法通过外交斡旋摆脱凡尔赛条约这道枷锁。 因为祖上曾有这样的荣光伟绩，俾麦斯家族和塞克特家族再度迎来辉煌，执意走军国主义道路的伟大元首并不忌讳奥托生前的主张，他不止一次公开表示铁血宰相的决策并没有错，只是时代在改变，世界在改变，因此德意志走向复兴的道路也要改变。 有了这样一位英明君主的赏识，俾麦斯家族的子孙立刻抛下对伟大元首的误解和偏见，个个发愤图强，再次步入军界和政坛，重整威势。 艾德里安·冯·俾麦斯自懂事以来，便开始接受军事化教育管理，在父亲严厉的要求下，艾德里安整个童年和少年时期都充斥着竞争和追赶，哪怕十分钟的闲暇时光都是梦里才有的奢侈，甚至，就连做梦都是难得的奢侈，因为过度疲惫往往会使艾德里安陷入深度睡眠。 这样的磨砺在艾德里安看来并非苦难，对于那些假惺惺替他可怜的人，艾德里安嗤之以鼻，那不过是没有机会去奋斗的可怜虫，而他艾德里安则会成为跟随伟大元首共同奋斗的幸运儿。 有些藏着逆反心思的人会说艾德里安是被洗脑了，艾德里安对这些自认清醒的人敬而远之，与这些自作聪明的白痴走得太近，会给自己带来不好的影响。 是的，那些只敢在暗地里嘀嘀咕咕的鼠辈，只不过自作聪明而已。要说谁对伟大元首有足够清晰的认识，那一定是艾德里安的爷爷，铁血宰相的长孙。 爷爷对伟大元首有着不同的见解，艾德里安永远不会知道在另一个地球的另一段历史中，他的祖父曾参与刺杀伟大元首，并在事败后囚于萨克森豪森集中营。但艾德里安从爷爷口中得知，元首并不像其他人所说的那样伟大无私，光明万丈。 尽管如此，艾德里安还是愿意侍奉元首，因为艾德里安热爱战争，而元首则是无数起战争的发起者和主宰者，能够跟随他的脚步，是每一个战争狂人都梦寐以求的幸福。 成年以后，因种种意外，艾德里安并没有像父亲和自己预期的那样进入空军，成为一位征服蓝天舔舐焰火的飞行员，而是进入党卫队人事本部，负责队员的招募与职务任命勤务。这是一个无数人求之不得的职位，在基层熬过几年后便能安稳地坐在大后方尽情享受世界各地源源不断运送回国的财宝、美食和女人，同时又能拥有人事调动的权力，如果表现突出，日后还可能调入党卫队全国领袖个人参谋部，成为海因里希·希姆莱大人的参谋。 但艾德里安厌恶这个充斥着斗争却没有硝烟炮火的环境，而且，在艾德里安进入党卫队时，海因里希·希姆莱这位臭名昭著能止小儿夜啼的刽子手已经年近八十，即将退位，艾德里安预感党卫队内部有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而初来乍到的自己，如果不想成为身不由己的炮灰，最好尽早离开。 于是艾德里安恳求父亲动用关系，将自己调到了第七装甲师，也就是著名的魔鬼之师，帝国之鹰埃尔文·隆美尔大人打造的王者之师。在那里艾德里安学到了刚强猛烈的暴力美学，学会了疾风骤雨般的进攻方式，并在日后的政治斗争中一次又一次以这种有违常理的手段获取胜利。 艾德里安在第七装甲师内待了两年，随后又回到母校帝国皇家军事学院进修，两年后艾德里安朝思暮想二十余年的机会终于到来，他以全校第一的优异成绩毕业，并调入陆军装甲部队升任团级指挥官，离开德国本土，远赴各个占领地和殖民地参与战争，他的足迹遍布三个大洲，镇压了大大小小七十六次起义，手中亡魂超过十万。 讽刺的是，当战争时刻伴随艾德里安，并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时，艾德里安却发现自己开始厌恶战争，在最初欣喜雀跃的短暂阶段过去后，征服的快乐迅速减少。当他听见士兵在战场上流血时念叨着家乡亲人的名字，当他看见手无寸铁的敌人像白痴一样冲向装甲机群，甚至想用牙齿咬开机甲，他开始感到厌倦。 艾德里安想要结束这场战争，可无数反抗军如野草般一茬一茬地冒出来，似乎唯一消除反抗者的方式，不仅要灭绝那个国家，还要灭绝那片土地上的一切人口——当然，这肯定是个错误的认识，艾德里安之所以能肯定，是因为三十多年前就已经有人试过，在元首的默认下，海因里希·希姆莱大人对一个频繁出现起义的国家实施无差别屠杀，焦土之上，寸草不生。然而事实证明，这样做并没有多少效果，那些起义者并不会因为恐惧而放弃，反抗军仍然像顽疾体藓一般不断出现在帝国的领地内外。 后来艾德里安认识到，这其实是元首纵容的结果，如果没有反抗军，大德意志帝国就没有光明正大发展军事力量的借口，也没有实行种族屠杀清洗劣等人种的借口，躲在大洋彼岸的同盟国余孽当然知道和平无法延续，但他们也知道以目前的实力对比，一旦开战就意味着他们的好日子就此结束，因此，他们也不愿意看到战争提前爆发——尤其是那些享尽荣华富贵的掌权者，大概在他们想来，战争最好是不要在他们有生之年爆发——可那群鼠目寸光相互掣肘的蠢货也需要一个正当理由才能无视大德意志帝国的军备涨幅，和焦土之下随处可见的枯骨。 各地出现的反抗军，就是最好的理由。 意兴阑珊之下，艾德里安的注意力飘向他处，他认识了一位在前线进行战地采访的女记者，并与她坠入爱河。都说恋爱让人犯傻，这话果然不错，艾德里安因为爱情的触动，终于犯下大错。他放走了一批反抗军，那只是一批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因为过度饥饿，受到反抗军的蛊惑，仅仅换来两块黑面包就将自己的性命交到无所不用其极的反抗军手中。因为这些孩子无论如何不可能对大德意志帝国的钢铁之军造成伤害，也因为艾德里安的女人怀上了他的孩子，所以艾德里安放过了这些可怜的小东西。 这本不会是个大问题，但党卫队内部恰因海因里希·希姆莱的去世产生震荡，宪兵队当着卫兵的面将艾德里安带走，若不是父亲苦苦求情而元首念在他征战有功，艾德里安或许只能蒙着裹尸布离开黑牢。 回到柏林后，艾德里安几经沉浮，或是命运弄人，因缘际会下他又回到了党卫队人事本部，这次重回党卫队，他已磨去棱角，藏起血性，成为一个同时具备强硬手段和圆滑心思的弄潮儿。 三十岁的艾德里安，在党卫队的起点很低，但他向上爬的速度却很快，最早他也曾信誓旦旦，等自己坐到海因里希那个位置上，就要将党卫队这个元首都要慎重对待的巨无霸改造成另一幅模样，不再做吃人的猛兽，而要利用自身的力量造福国民。 是的，艾德里安想要重拾先祖荣光，成为大德意志帝国第二位铁血宰相。为了这一信念，艾德里安可以不择手段，就像那些反抗军一样，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而与反抗军不同的是，艾德里安拥有真正强大的力量，利用自己从军十年积攒下的人脉和见识，再加上令人生畏的攻击手段，艾德里安轻而易举地将那些酒囊饭袋般的竞争对手扫除。 然而当艾德里安成为党卫队二号人物后，他发现命运又一次跟他开起了玩笑。到这时，身为国家秘密警察最高领导者，艾德里安见到了党卫队这一恐怖机器的全貌，他终于明白，这个由复杂利益关系和种族迫害命题组成的庞然大物，不是区区个人能够改变的，至少它不会在这个时代接受改变，任何一个敢于发出不同声音的人必定会被吞进肚里，连骨头渣子都不会留下。 “我的人生就只能如此继续了。” 四十岁的艾德里安这样告诉自己，反正以前杀过无数人，今后再给那数字做做加法也无所谓，他已丢弃了为人的良知，并对生命的延续渐渐冷漠。 可艾德里安的枯燥人生以最意想不到的方式迎来转折，一场异变和一颗小行星改变了一切。而后，艾德里安在人生的最后几年里，见证了人性和人类文明的彻底毁灭。 第三百九十四章 新世纪异变 2000年1月1日，当新世纪的阳光照向人间，一场突如其来的异变在南非发生。 在一个小城镇里，出现了骇人听闻的致死传染病，因为地区发展落后，匆忙逃离的驻地医师得靠手摇式电话向上传出通知，可等到驻军奉命带着卫生小组回到城镇中时，他们只能看到零星散落的几块白骨，而城镇里其他居民，还有那些尸体，全都不见踪影。 执行搜寻任务的小队相继失踪，但他们成功传回了有效的情报，原来那些尸体全都“神奇复活”，并成为了不知疲倦的行尸走肉，即便是枪炮也不能让他们畏惧，只有打爆他们的脑袋才能让他们停下动作。 驻军长官立刻下令封锁消息，但恐惧依然在蔓延，而疾病蔓延的速度则更快，短短一周时间便席卷了小半个南非。人们说这是黑死病重回人间，但他们显然错了，因为黑死病的恐怖程度远远比不上这种可怕的传染病。至少，黑死病只会带来长满黑斑的冰冷尸体，而不会把尸体变成嗜血吃人的怪物。 人们对这种怪物并不陌生，各地都有食人鬼和巫蛊活尸的传说，因此小道消息满天飞，即便是威震天下的盖世太保也没办法抑制。 当一百一十岁高龄，躺在床榻上的元首开始关注此事时，事态更加糟糕，远赴南非帮助镇压这次“起义”的部队惊奇地发现，这些怪物在吃到足够多的人肉后竟开始产生变化，他们有的能变成人类的模样，甚至能变成高贵的纯血日耳曼人；有的则是刀枪不入，力大无穷，甚至能够掀翻主战坦克；还有的竟然能将自己的身体变成武器，甚至发射毒气和生化炮弹！ 最糟糕的是，这些生物开始产生智慧。最初，他们只懂得伪装成难民，后来，他们竟与反抗军接触，还派出“伪装者”潜入大德意志帝国本土和其他大洲，传播瘟疫，战火愈演愈烈，不可收拾。 同时，没有感染瘟疫的正常人类中，有人开始变异，他们额头浮现锁链，举手投足间能够使用各种神奇的超能力，在战争进行过程中，大德意志帝国全体高层都对所谓的“圣族”和“新人类”产生莫大兴趣。 得益于机甲战斗群的强大实力，帝国雄狮依旧延续战场上的不败神话，成百上千位圣族和新人类被生擒并关押在没有人权也没有人性的秘密研究室内接受各种实验，一项又一项新发现传入皇宫。 当艾德里安得知这些所谓的圣族之中有一部分个体保留了身为人类时的记忆，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伟大元首已经一百一十岁了，即使几十年来现代医学不断发展，元首能够如此长寿也堪称奇迹，谁知道下一次太阳升起时，元首还能否再度睁开双眼？ 艾德里安不能理解一位百岁帝王对生命的渴望，但他能够想象一个将死之人对于死亡的畏惧，再加上他也听闻陷入战火的同盟国中已有不少权贵主动转化为食人怪物——反正对那些剥削民众茁壮自身的资本主义吸血鬼而言，吃人本就是家常便饭，只不过现在是真正用嘴去吃而已——艾德里安立刻产生了一些不妙的联想。 紧接着，一场政变发生了，这次艾德里安没有再站在伟大元首这一边，他选择站在人类这一边，残忍血腥的斗争和清洗过后，艾德里安成为了党卫队的一号首脑，因为他那无比忠诚的前任已经追随元首将自身转化为圣族。 帝国尊严不容蒙尘，为了维护帝国的崇高光辉，发动政变并取得胜利的篡位者并没有将伟大元首阿道夫·希特勒打落神坛，与之相反，篡位者们将他的画像放在皇宫高壁，顶礼膜拜，在外界无知者的眼中，伟大元首只不过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安然去世，一个跨越了三个世纪的老者寿寝正终，再正常不过了。至于之后的大清洗，那也没什么，一朝天子一朝臣，放在哪里都是准则。 等到战火平息已是三年之后，帝国的新一代主人们并没有将圣族赶尽杀绝，恰恰相反，他们将圣族当作武器，把奴隶和战俘当做圣族的口粮，用圣族的种种奇特能力来消灭反抗军，打击同盟国，并且取得了卓越的效果，至于那些拥有超自然能力的新人类，则始终没能取得一个应有的地位，或是因为妒火，或是因为畏惧，帝国的主宰者们没有将新人类当作人类，哪怕明知新人类只是拥有超能力的正常人类，他们还是颁布法令，大肆搜捕猎杀新人类。 运气好的新人类，能够成为权贵们的宠物，用自身能力为权贵服务，并取悦这些给予他们新生的贵人，而运气差的新人类，则会在囚牢和实验室中度过惨淡且短暂的余生。 受到不公正对待的新人类在高压政策下被迫团结起来组建联盟，并尽力帮助帝国的敌人，也就是各地反抗军和同盟国，然而两者都深陷泥泞，无力抵抗德意志的铁骑，新人类的悲惨命运似乎已然注定。 艾德里安必须承认，不论那些为生存而战的觉醒者是否代表正义，他所率领的党卫队都必定代表了邪恶，不过邪恶并非错误，弱小才是错误，为了不让自己成为错误的代表，曾经心存怜悯放走反抗军幼童的艾德里安化身魔鬼，将屠刀架在所有反抗者脖颈上。 德意志，又一次取得胜利。 眼看着十字鹰旗终于能插遍整个地球，就连对生活冷漠已久的艾德里安也不禁感到兴奋激动，可谁曾想，一场灾劫阴云已笼罩在地球的头顶。 这并不是一个比喻。 就在盛大的庆功晚宴过后，艾德里安从现任元首口中获知一个惊天秘闻：原来三年前曾出现一位能够预测未来的新人类，始终雪藏于皇家研究院。并且，这位预言家不是奴隶，而是现任元首的秘密参谋，正是凭借着预言家的能力，现任元首仓促发起的政变才能成功，也正是依靠他的帮助，德意志才能在第三次世界大战中占尽先机。 而现在，预言家又给出了一个预言。 有一颗直径五百公里的小行星，即将撞击地球！ 第三百九十五章 帝国追月 小行星撞击地球，四大突发巨大灾难中名列榜首的天灾，当它降临时，即使是大德意志的钢铁雄狮也无法阻拦。 在旁听皇宫内召开的最高机密会议之前，艾德里安从不知道，一颗直径大于一千米的小行星破开大气层撞击地表或海平面时所释放出的能量，超过帝国所有军备的总和，并且还会引起全球气候变迁、生态环境剧变等诸多问题。 艾德里安不愿相信，但看到皇家科学院拿出的铁一般的证据，艾德里安无法反驳，几十亿年来地球曾不止一次遭受过小行星的袭击，至今仍有上百个大型撞击坑残存地表，无法被时间抹平。 皇家科学院首席天体物理学官与首席古生物学家都拿出了有力证据，能够证明六千多万年前，曾经的地球主宰，恐龙，正是因小行星撞击地球而灭绝。地质学家也给出一份报告，说明同盟国地质学家在北美洲尤卡坦半岛上找到了直径大约一百八十公里的撞击坑遗迹，因为撞击坑深埋地底与海底沉积物之下，以至于这个撞击坑一直藏到了几年前才在一次勘测中被发现。 根据科学官们的推测，灭绝恐龙的小行星直径约为十公里。而现在，有一颗直径五百公里的小行星即将撞击地球。 “我们可以把它想象成一颗直径五百公里的炮弹，正以超过远程大炮的高超音速朝着我们笔直撞来。从物理学的角度看，这真是不可思议的奇迹。不论撞击地在哪里，随之而来的爆炸、冲击、海啸、地震等等灾难都必定将我们毁灭。” 这是首席天体物理学官的原话，也是大部分资深天体物理学家的观点，而持有不同观点的天体物理学学者则认为地球人类根本撑不到那个时候，就会因为大爆炸而直接毁灭。 不论是圣族、新人类、反抗军还是同盟国，与这颗灭世行星相比，都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尘埃而已。恐惧魔王终于如愿以偿地将种子种进帝国高层心中，令他们惶惶不可终日。 一夜之间，大德意志帝国停下了所有战事，这台巨大机器开始全力运转，在帝国之主的命令下驶向另一个方向。这道命令是：不惜一切代价，找到拯救地球的方法！ 集结帝国广袤疆域内最有智慧的大脑，再赋以举国之力用来思考一个问题，自然很快便拿到了各种解决方案，可它们却无一例外全部被否决。 有人说应该发射一艘太空飞船，让飞船给小行星装上太阳帆，利用太阳辐射的微小推力和太阳光的光压，使小行星偏离撞击轨道。这个计划看似可行，既然科学官都将小行星比喻成子弹或炮弹，那么在远距离飞行的情况下，只需要一点点微小干扰就能使得这颗“炮弹”偏离目标。然而小行星处于高速行进且不断翻滚的状态，以现有技术根本无法实现这个计划。 有人说发射一艘重飞船到小行星的飞行轨道上，并绕小行星转动，利用两者之间的万有引力将小行星牵引出撞击轨道。但这需要几年的牵引干扰时间，而要造出这样一艘重飞船就需要十几年时间，更不用提，现在根本没有人知道小行星的撞击轨道，预言家只能预测到撞击发生的时间，却不知道小行星从哪个方向飞来，而皇家天文台最多能提前两年观测到即将撞上地球的小行星。 还有人说全力制造原子弹核武器和太空火箭，等到小行星出现后就炸碎它，或者用爆炸产生的能量将它推离撞击轨道。这个莽夫的想法成了看似最可行的方案，然而可惜的是，以核弹很难在足够远的距离命中小行星，而一旦距离过近，就算能够将小行星炸碎——然而炸碎直径五百公里的小行星只是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小行星碎裂后产生的碎片也会变成行星雨，在地球降落，结果仍然是人类灭绝。 最后，首席天体物理科学官向元首提出一个丧心病狂的逃亡计划：倾尽大德意志帝国所有力量，建造航天飞船和太空飞梭，登陆月球，建立月球基地，并将月球打造成最后的人类庇护所！ 是的，地球并不需要被拯救，它历经四十六亿年变迁，曾经不止一次遭受过这种程度的撞击，它仍然会存在，并且仍然会在差不多的轨道上继续运行，也就是说，月球作为地球的卫星，并不会受到太大影响，至少不会受到致命影响。只需要将月球基地建立在地下，便能躲过一劫。 之所以说这个计划丧心病狂，是因为月球虽大，可短短几年时间内，即便是以帝国的实力，也只能建造出一个最多容纳几万人或几千人的月球基地，换句话说，用尽全力逃亡月球，就意味着放弃地球上剩下的三十亿人。 听完这个疯狂的计划，元首和艾德里安陷入沉默，当然，沉默没有持续太久，大概半分钟时间后，元首便下令开始执行计划，准备逃离月球。 翌日，元首宣布将要大力发展航天学，因为大德意志帝国已经征服了地球，下一步就是征服太阳系，而首要目标就是所有人抬头就能看见的月亮，当万字旗插上月球，千古明月便将成为他的行宫。 一场劳民伤财的浩大工程就此开启，活活累死或被处死的劳工以百万计，其中不仅包括苦力奴隶，还包括具备聪明头脑的高级学者，每个月消耗的资源都以亿为单位。人们都以华夏古代神话传说“夸父追日”来形容登月工程，还编出一句民间广为流传的谚语：夸父追日，帝国追月。 同盟国余孽们得到了喘息之机，在嘲笑新任元首愚蠢的同时，不断派遣间谍，试图探寻重重黑幕后的秘密，当然，艾德里安所率的党卫队不会让他们得逞，盖世太保的威名还轮不到这些宵小之辈来玷污。 又是四年时间过去，在这四年中，帝国损失的人口和资源比前三次世界大战加起来还要多，国民人人自危，局势动荡不堪，外有同盟国虎视眈眈，内有起义革命灭之不绝，原本只是星星之火的反抗军已有燎原之势，眼看帝国就要分崩离析，两艘太空飞船带着灿烂尾焰离开地球，等到同盟国发现它们时，已来不及发射导弹进行拦截。 2007年，大德意志帝国的飞船成功登月，近月太空站建造完毕，月球基地一期建造工程按时完成。 三千多位通过筛选的幸运儿躲在月球的暗面，静默遥望地球上三十亿人类同胞走向灭亡。 第三百九十六章 盖世谎言(感谢火大了就砍人舵主打赏~) 要在新世界维护秩序，只需要强大的军队和武器，但要维护帝国的光辉，就不能使帝国最后的子民成为罪人。为了打消他们不应有的罪恶感，元首在近月太空站内向月球地下基地发送消息，宣布“地球人”从此成为历史。 自称月民的幸运儿们一边努力适应着全新的环境，一边使用飞船运输到基地内的机器和材料，完善月球基地一期工程，作为第一批登陆月球的移民者，他们担负着先驱的使命，必须尽快将月球基地建造成一个环境更加美好的宜居地，不仅是为了将更多有价值的地球人接到月球基地，还为了能让元首尽早离开他的太空行宫。 自从进了太空行宫，元首就变得越来越暴躁易怒，因为近月太空站的生活环境实在差强人意，长期处于无重力状态将会对人体造成严重的不良影响，可帝国尚未掌握人造重力技术，所以整体呈圆形的近月太空站只能通过巨大轮型结构的持续旋转，在轮周上产生离心力，并以这种类似重力的惯性力充当“人造重力”。 这样一来，居住在太空站内的元首也可以“脚踏实地”，但是这种短半径内产生的人工重力会对人类的方位感觉器官造成刺激，伴随着太空站旋转时不断出现的科里奥利力和加速度会刺激人的内耳，轻则耳鸣目眩，重则恶心、反胃、头疼、失眠，训练精良的亲卫队尚且能够忍受，可元首却受不了这种折磨。 因此元首下令，不惜一切代价尽快完成月球基地二期改造工程，尽管第一批登陆月球的月民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可这个工作仍然富有挑战性，重力和空气成分的改变使得大部分农作物和家禽都无法在月球正常生存，而资源与人力的缺陷也使得月民们的天才想法难以迅速投入实际使用。 科学家、工程师、设计师等各行各业的专家如同工蚁一般不知疲倦地工作，繁忙使他们选择性地遗忘了“人类叛徒”这一身份，然而他们只能自欺欺人，却无法永远掩盖真相。 2007年12月底，同盟国天文学家奥哈利·盖茨通过天文观测和软件运算推断出十九个月后将有一颗体积巨大的小行星撞击地球，他随即找来知名记者，对全世界公布运算结果，同盟国数十位天体物理学家与数学家第一时间召集团队，开始对这一结果进行验算。 随后，奥哈利·盖茨联系起大德意志帝国最近几年疯狂的登月计划，并大肆收集资料，当他看到帝国登月的巨型太空飞船时，他仿佛看到一个暗藏于深海的冰山浮出水面，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德意志帝国的元首会“失心疯”地将严重破坏本国经济的登月计划作为首要目标，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帝国即将分崩离析也不动摇。 奥哈利·盖茨以为自己要成为揭露这个惊天谎言的英雄，然而最后他却成了一个“酒后驾车害人害己”的蠢货。2008年的第一天，奥哈利·盖茨因死于一场连环车祸，事后勘测发现奥哈利·盖茨血液内酒精浓度超标，不仅害死自己，还害死了一个三口之家。 事故发生后不久，原本已经验证奥哈利·盖茨运算结果的科学家们纷纷改口，表示重新测量运算后发现小行星进入危险轨道的概率只有百万分之一，因此大家不必为这个“酒鬼”的马虎而过度担心。 这样的解释只能让容易忽悠的民众买账，却骗不过那些多疑的阴谋家和那些有心思又有资源的大人物，敢于发出反对声音的阴谋论者都为自己的言论付出了代价，未必总是会死于意外事故，那样太容易让人起疑，所以他们之中不少人并没有遭遇生命危险，而是因为各式各样的丑闻而身败名裂。 至于掌握大量资源的同盟国大人物们，他们享有选择的权利：要么被帝国和同盟国这两只巨手联合绞杀，要么拿上一张或几张船票，耐心等待第二批飞船的起航日期。 无一例外，所有有权选择的人，都选择了船票。 当然，睿智的元首清楚明白，光是这样还不够，登月计划与小行星撞击预测之间有太多“巧合”，如果给民众留下平静的闲暇时光，他们肯定会发觉其中联系，虽说即使他们识破谎言也无法对身处太空和月球的新帝国造成伤害，可新帝国的建造终究需要来自地球的资源与助力。 为了能在最后十九个月时间里更好地压榨无知民众，帝国需要找到一个有效的方法转移他们的注意力，让他们把目光停留在地表，停留在自己身上，而不是头顶的月亮上，元首又一次给出了惨无人道的指令。 德意志帝国的秘密军队接到命令后换装开拔，伪装成反抗军来带帝国边境大肆屠杀，激起国民的仇恨并给出发动全面战争的理由，而反抗军口中嚷嚷的“登月骗局”则成了他们蛊惑人心的手段。 看似焦灼的战火中，第二批、第三批、第四批月球移民相继离开地球，其中不仅包括帝国的贵族和优秀子民，还包括同盟国那些大人物和他们的家属。 元首没有同意同盟国首领携带卫队的请求，理由是建造月球地下基地的成本很高，携带卫队只是浪费居住空间，这种浪费资源的行为不能被接受。同盟国首领们自然知道这是借口，但他们没有选择，即便他们翻脸撕毁协议，他们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和实力造出登月飞船，即便他们能造出来，也永远无法登陆月球，因为帝国的太空舰队必定会将他们的飞船击毁——说是太空舰队，其实只是几艘运输飞船而已，真正能起到作用的还是武装卫星和地面拦截。 要么留下等死，要么上来赌一把，同盟国首领们只能选择赌一把，毕竟新帝国完全能承受的了他们的反扑。 于是同盟国首领们登上飞船，并在地球留下自己的亲信，告知他们还会有其他飞船下来迎接他们，假如自己登陆月球后没有传回消息给出暗号证明自身安全，那么就用尽一切手段对帝国进行报复。 他们以为留下底牌就能保证自身安全，可惜他们错了。 第三百九十七章 终劫(感谢狂怒豆腐舵主打赏~) 同盟国的首领们走入了思维误区，他们仍以为自身具备相当的重要性，但实际上在他们登上月球后，他们的生命就成了月球基地里最不值钱的东西。 在一个总人口只有不到两万的地下基地内，元首最不需要的就是一群没有任何实际作用，只会消耗粮食、争权夺利的政客，所以同盟国领袖们的结局早在他们踏上飞船时就已注定：他们会在基地里过上一段好日子，然后就会像猪圈里的猪一样，用最差的食物甚至是粪便圈养起来，分批宰杀用来喂食元首的圣族奴隶。 之所以要分批宰杀，只是因为在地下基地内冷冻人肉的成本高过用垃圾饲养他们而已。 等到最后一批撤离名单上的幸运儿登上返航的飞船，元首卫队便粗暴地将脑满肥肠的同盟国领袖拖出地堡——这是一项了不起的发明，类似于爱斯基摩人的冰堡，埋于地下，外层是厚厚的岩石墙壁，可以保护居住者免受放射线伤害和陨石碰撞，也能抵御月球上的巨大温差，通过气密舱与外部联通，居住者在舱内完全可以脱掉厚重的太空服，像在地球上一样活动——然后关入囚牢，其中反抗最为激烈者就地枪毙，让那些饿得两眼发绿的圣族饱餐一顿。 同盟国的领袖们似乎与他们的亲信制定了十多条暗号，严格按照特定顺序每月发送一条，直到最终审判日的到来。而在他们被击毙或关押后，没有收到本该按时传来的安全信号，同盟国领袖们留在地球的亲信开始发动攻势，原本以盖世太保酷刑拷问的本领，能够轻松问出一切暗号，但元首认为没有这个必要，因为同盟国余孽的反扑正合他意。 小行星撞击地球后留在地球上的人们绝无幸理，反正地球上那二三十亿人都在等死，为了避免意外，元首并不介意让他们之中一部分人先变成尸体，于是元首让帝国的勇士们在地球上放了一场盛大的烟花，以免被抛弃在地球上的人们临死反扑，虽说他们似乎已没有能力威胁到月球上的新帝国，但严谨的日耳曼民族容不得一丁点儿意外发生的可能性。 在灭世行星降临之前，核战争就摧毁了大部分国家，只留下极少数躲过辐射的幸存者在废土上游弋，当他们抬头仰望天空时，他们无法透过厚重的灰黑色云层看到月亮，但他们知道，那群亲手毁掉人类文明的畜生正躲在月球上窃笑。 艾德里安倒是没有窃笑，登陆月球后元首便开始回收党卫队的权力和武装，他这位帝国二号人物竟被安排去看守军械库，反倒比不上跟在元首身边的小小文官。 持续数月的无聊等待后，艾德里安在空旷寂静的军械库内目睹了地球人类毁灭的全过程，卫星拍下了小行星撞击地球的视频，元首将这段视频公开播放，用以提醒幸免于难的月球人：你们的幸运得益于帝国。 然而这份幸运并没有持续太久，正常运转了一年多时间的月球基地，终究还是出了问题。 在一次讨论如何开采月球及附近小行星内可用资源的科研会议中，一位沉默寡言的科学官暴起发难，抢走了卫兵随身佩带的手枪，随后立刻将枪口转向昔日同僚接连开火。 他的动机成了无法破解的谜题，直到被卫兵击毙他也没有留下一句话，人们以为他要么是疯了，要么是对新帝国心怀怨恨，毕竟资源有限，作为科学官，他只能只身登船，而不能带上他的亲人家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是杀死自己亲人的帮凶，在如此巨大的心理痛楚中，精神失常也不奇怪。 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一起孤立事件，可就在枪击事件发生后不久，一个机甲驾驶员在驾驶机甲开采固态冰晶的返程途中，竟然激活武器系统，将迎接自己的地勤小队屠戮殆尽，甚至还想驾驶机甲冲进地下基地，最后被两台守卫机甲击毙，若不是因为开采冰晶使用的是工业机甲，作战性能远低于现役军用机甲，后果不堪设想。 根据两起事件发生时现场录制的视频，调查人员终于发现不容忽视的共同点，两起事件的施暴者都是面无表情，眼神呆滞，仿佛神志不清被人催眠。 这两起事件如果是发生在拥有三十亿人口的地球上，那算不上是了不起的大事，但放在总人口不足两万的月球就成了大新闻，更奇怪的是元首最为信任的预言家没有对这两起事件给出任何预告。 带着满心疑惑，元首请来预言家，可预言家在前往地下皇宫的途中也发了疯，所幸没有造成人员伤亡，精锐的元首卫队生擒了发疯的预言家，可他拒绝与人沟通，甚至在元首问话时差点咬掉了元首的鼻子。 艾德里安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些事情，而在那之前，他就已经听到时常响在耳畔的绵绵细语，刚开始时他以为自己不适应地下基地的环境，并因此产生幻听，但后来耳中响起声音的频率逐渐升高，富有魔力的声音也逐渐清晰，能让艾德里安听清内容。 标准的日耳曼语，充满蛊惑的内容，再加上之前低声重复时在潜意识里留下的影响，让艾德里安险些迷失自我，按照这声音给出的指令去与同类互相残杀。 但艾德里安这一生杀过的人太多太多，他清楚知道残杀同类并不像耳畔那个魔鬼所说的那样美妙，所以他克制住了打开军械库驾驶机甲大杀特杀的欲望，并激活防御系统彻底锁死军械库。 可惜，精神意志如艾德里安这样坚韧强大的人屈指可数。而且，即便没有武器，疯子们也能找到互相残杀的方法：用工具、用药物、用餐具甚至是用拳头和牙齿。 混乱战胜秩序后，元首急切地处死所有圣族奴隶，然后用圣族奴隶的血液将自己转化为圣族，这大概就是他会带上圣族奴隶一起登月的原因，不只是为了圣族奴隶的武力，还为了最后关头能将他转化为刀枪不入的圣族。 就像邪恶故事里的诅咒一样，杀死巨龙的勇者，最后都会变成盘在财宝上的巨龙。 第三百九十八章 看不见的魔鬼 每一位圣族奴隶脑中都有遥控炸弹，处死他们轻而易举，而元首之所以匆匆忙忙处死所有圣族努力，是为了确保自身安全。 一来，疯掉的人越来越多，元首卫队也不能幸免，任由事态这样发展下去，失去护卫力量后元首必定会被那些圣族奴隶撕成碎片，就算握有引爆所有炸弹的遥控装置，也未必能确保自己的安全。 二来，元首知道在转化为圣族之前他会先化身为没有神智只靠食人本能行动的尸体，而要转化为圣族，并在成为圣族之后继续生存，都需要人肉，可地下基地内的尸体总共就那么多，元首不需要其他圣族来与他争抢食物。 然而元首低估了士兵对行尸走肉和圣族奴隶的鄙弃，又高估了接连剧变后士兵对自身的忠诚。他，毕竟只是元首，而不是伟大元首阿道夫·希特勒。依靠权谋和新人类才登上元首宝座的他，并没有伟大元首那样的人格魅力，更不用提在上台之后的近十年时间里，他不但没有给帝国带来更加光辉的未来，反而为了自己的存活，一步步将帝国带入深渊。 当他还活着的时候，人们只敢在秘密警察看不见听不到的小角落里委婉地抱怨，而当他变成一具行尸走肉后，即便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科学官也敢唾弃他的尸体，更不用提那些逐渐失去理智的狂人疯子。 寥寥几个死忠于元首的亲卫队士兵被围攻击毙后，被松绑的“元首”第一个扑上去啃食那些誓死保护他的士兵，这一幕让亲卫队其他士兵放弃抵抗四散逃生。 可月球表面无法生存，地下基地的空间又实在有限，魔鬼的步伐很快便追上了逃难的亲卫队士兵，他们要么被发狂杀人的疯子找到并杀死，要么自己也变成了疯子之中的一员，等到互相残杀的剧目结束，分散在基地各处、找不到其他人的疯子们便开始集体自杀，好像他们的使命就是要杀光所有人类似的，如果找不到其他人，就杀死同样身为人类的自己。 包括在安全室内被隔离的两个下属也是一样，艾德里安一个不注意，这两位军械管理员便用皮带勒死了自己。 这不是上吊，而是双手握着皮带，用皮带勒死自己，人竟然能用皮带勒死自己？ 看到这匪夷所思的死法，艾德里安终于意识到真的有一个触碰不到的魔鬼正在收割生命，于是他解开军械库的防御系统，驾驶一架机甲冲入高级将官的家属居住区，却恰好看见自己的独生子用一把餐刀割开妻子的喉咙，两人脚下还有几具尸体倒在血泊中，分别是艾德里安的儿媳、长孙和孙女。 开火将儿子和妻子的尸体打成一滩碎肉后，艾德里安在基地内游荡了几圈，始终没有看到一个活人，最后艾德里安在资料库取了一份德语入门教材，带着数字化设备回到军械库，再次开启防御系统锁死库房，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艾德里安亲手熨烫自己的军服，将帽檐擦得锃亮，佩戴上象征着荣耀的勋章，摆正桌上的旗帜，开始录制视频。 “我那信教的妻子总是告诉我，这颗灭世小行星是神明对人类的审判，我不相信，因为我认为神是不存在的，至于小行星撞击地球，科学官告诉我这是宇宙中常见的事情，即使在我们这个尚未走出母星所在恒星系的幼稚文明看来，小行星撞击母星是罕见的小概率事件，可概率小不代表不会发生……哈，漫长的历史上带来生物灭绝的小行星撞击至少发生过六次。” 艾德里安对着镜头咧嘴，脸上的惨笑转瞬即逝，片刻后又恢复到严肃深刻的模样。 “但现在我不再像以前那样肯定了。当我看见我的儿子眼里闪烁着骇人的红光，用切香肠的小刀割开他亲生母亲的喉咙时，我开始怀疑一切，或许神明真的存在，或许我们为生存所做的事情激怒了神明，所以它派出魔鬼降下惩罚。” 艾德里安忽然合拢嘴唇，眼神飘忽，作聆听状，好像又听见“看不见的魔鬼”在耳畔低吟，过了半分钟，艾德里安才继续说话。 “地下基地的资料库里记录了其他更加详细的信息，不论是谁看到这一段视频，你们可以在资料库内找到更加详细的资料，既然你们能进入到重重封锁的军械库里，那么资料库的大门也拦不住你们。你们可以在那里了解我们的历史、科技、文化，在那里你可以找到更加详尽的信息。但只有我录下这段视频，才能将地球人类文明的灭亡真相记录下来。” “如果有来自其他星球、不同文明的旅客接收到这一段信息……如果你们能听懂我在说什么，那么你们一定学会了德语，能够用一本数字化德语入门教程学会德语，你们一定是具备高度智慧的种族，那么我想留下两个无法解答的问题，我注定无法听到答案，但我仍然想问。” 艾德里安的问题并没有脱口而出，他又用了很长一段时间仔细思考，然后问道。 “第一个问题，当月球人选择埋葬地球文明时，是否也同时埋葬了身为地球人类的人性？从这一点看，地球人类是否在月球基地沦陷之前就已经灭绝？” “第二个问题，是生存本身更重要，还是生存的意义更重要？” “我已经说完了所有想要留下的话，也已反复检查地下基地，作为最后一个活着的地球人，我似乎肩负起了延续人类繁衍的重大使命。” “我记得，冷冻库内有精子和卵子，基地里也有试管婴儿培育装置，但，我没有能力独自运转月球基地，也不想继续活下去，噢，我突然想到，关于第二个问题，我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 “现在，我要为我的帝国陪葬了。” 艾德里安抽出配枪，将子弹上膛时他突然想起一件事，走到镜头近处伸手拨弄了几下，随后走回原位，说道：“我将录影仪设置在十秒之后自动关闭，以免它记录下我狼狈的死相。” 几秒钟后，艾德里安将枪口抬起，对准自己的下巴。 就在他即将扣下扳机的刹那，他身后突然传来撞门声，金属门应声朝里凸出一大块。 艾德里安飞快地扭头看了一眼，再转回头时这个钢铁一样的男人竟忍不住微微颤抖，他咬牙闭眼，食指用力扣下了扳机。 砰！ 画面陷入一片漆黑，会议室则陷入一片死寂。 第三百九十九章 恐怖设想 任何一个坐在十九局机密会议室里的与会成员都不曾想象自己会看到一个地球文明的灭亡。 视频的前半段太过震撼，后半段又太过惊悚，尤其是最后一秒钟艾德里安将军身后传来的撞门声，简直令人毛骨悚然，以至于与会者们全都瞠目结舌，无人出声。 等到欧羊鼓掌打破沉默时，默哀般的寂静已经持续了三分钟。 清亮的掌声响起，伴随着欧羊的高声喝彩。 “地球上最后一个人独自坐在房间里，这时，忽然响起了敲门声……经典，太经典了！” 保密局魏主任和新十九局钟主任对欧羊怒目而视，而杨小千则是见怪不怪，这是欧羊的老毛病又犯了。 杨小千对欧羊的了解并不深，这位三流科幻作家因丰富的想象力和超出常人的适应能力而被选入科参组，在南都保卫战中欧羊曾向杨小千提交过一份《四足亚人分析报告》，获得了杨小千的赏识，并因此跻身科参组领导层。 这次欧羊能够参加会议，想必也是齐心吾想要借用他的想象力，只是齐心吾可能还不清楚这位怪咖的作风，否则他恐怕不会让欧羊踏进十九局半步。 刚才欧羊大呼小叫，显然是因为他联想到了美联邦近代科幻小说家弗里蒂克·布朗所写的最短科幻小说，这篇小说翻译成汉语只有二十五个字，正是欧羊念出的那两句话，这两句话所描述的场景，与视频中最后一秒内响起的撞门声何其相似。 “这段视频剪辑过吗？”杨小千又一次为欧羊提供保护，替他岔开话题。 齐心吾正需要台阶，立刻回答道：“没有，所以最后的响声不是枪响，如果是枪声，至少会有一帧画面记录下艾德里安将军的脑袋被炸开。这一点已经有技术部门进行过音轨对比了，最后的响声仍然是撞门声。” “噢。”杨小千点点头，又问，“汤韬召唤出的机甲里只有这段视频？换句话说，我们无法证实这位艾德里安将军所说是否属实？” “硬盘里除了视频还有艾德里安的日记，和一些资料，其中包括小行星撞击地球的视频。”魏主任开口说道，“但确实是无法证实，不过我也想不出伪造的理由，至少我们可以肯定机甲这种东西不曾出现在我们的世界里，而且汤韬召唤出的重机车、重机枪、载人武装直升机都是在我们这个世界里不曾出现，但却在艾德里安日记中曾经出现过的……所以，我认为这是真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没有必要编造一个谎言然后自杀。” “噢，对，还有日记和其他资料，齐局长说过。”杨小千揉了揉眉心，摇头道，“但，艾德里安未必自杀了。” “嗯？”魏主任看了过来。 “汤韬召唤出的是一台机甲，而视频是存储在机甲内部一块硬盘里的，视频里似乎没有出现机甲吧？” 杨小千挥手示意，接着齐心吾让人再把视频的最后一段放了一遍，的确，狭小的办公室内只有一张桌子一张椅子和一大一小两面万字旗，而且以办公室最多三米的层高，根本无法容纳高达六米的机甲。 “有可能是其他人放的，视频最后一秒有东西在撞门。”提到这不曾出现在视频里的未知存在，魏主任微微哆嗦了一下，好像观看恐怖片时被突然冒出来的猛鬼吓了一跳，“当然，也有可能这位艾德里安将军并没有开枪自杀，或许他的手枪卡壳了，然后他逃出了办公室，驾驶机甲与……能撞凹金属门的肯定不是人类，有可能是圣族，或是其他怪物？艾德里安驾驶机甲与怪物战斗，并把视频传到了硬盘里……咳，我只是说一个可能而已，抛砖引玉。” 说到最后，魏主任自己都意识到自己的说法漏洞连篇，无法继续下去，只能说了句场面话就此打住。 “你有什么想法？”杨小千转头看向于谦。 月球基地上的文明幸存者们突然开始发疯发狂，自相残杀，这事儿怎么看都透着一股诡异，要说是因不适应环境而集体发疯，显然不可能。而在座各位中若说有谁会对此有所了解，那只能是于谦，因为他带来的怀表里，记录着另一个世界四百年间经历的各种灾难。 “有点像精神异化，但又不太一样，精神异化者不会听到什么‘魔鬼的低吟’，他们只是精神状态产生变化，逐渐变得易怒、嗜血、残忍，但只会残杀其他生物，不会自杀。我也不太确定，这有可能是一种没有记录过的新型灾难。”于谦皱眉摇头，提出了另一个更加关键的问题，“比起这个，我倒想知道另一个问题的答案。” “如果视频给出的信息全部属实……”于谦指着投影屏，缓缓问道，“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即便我们离开地球，还是会不断遇到各种灾难？如果这些灾难是有目的性的，那它们的目标到底是地球，还是地球人类？应该是人类对吧？如果逃到月球没法摆脱它们，那有没有可能，就算我们逃到火星，逃出太阳系，也还是要面临不断降临的灾难？” 这真是个恐怖的假想，它惊悚可怕的程度丝毫不亚于投影屏上那段视频。如果逃到哪里都注定要毁灭，那这徒劳无功的挣扎又有何意义，单是这样想想，就让人感到绝望，看看漆黑的屏幕，都好像是看到了漫漫黑夜。 齐心吾不敢再放任会议室里的悲观情绪再继续蔓延，出声说道：“我们掌握的信息太少，不足以做任何推断，所以，不能盲目乐观，也不必太过悲观，至少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另一个世界的月球基地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或许是某种月球才有的，影响大脑运作进而导致精神状态失常的病毒，或许是月球基地里有一个潜伏的觉醒者，能够像林万羽那样催眠控制他人……可能性有很多，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没必要下悲观结论。” 于谦扫了眼众人铺满阴霾的脸色，决定暂时保持沉默。 卡文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全文阅读无弹窗_中网文学.zwwx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章 新行星生命起源假说 于谦藏起了棱角，可会议室里还坐着一个喜欢锋芒毕露的家伙。齐心吾话音刚落，欧羊就立刻发出质疑声。 “齐局长，我认为您提出的第一种可能性可以直接排除，如果是有其他觉醒者潜伏在月球的地下基地伺机报复，那他或是他们也不应该杀光所有人吧，把元首和他的军队杀光并不奇怪，可为什么要对付那些与觉醒者没有仇怨的科学家和工程师呢？” “就算这位觉醒者对所有人都恨之入骨，他也没道理杀死所有人吧？把这些人全都弄死了，谁来运转月球基地呢？总不能说这个觉醒者自己也是个不要命的疯子吧？” “而且，既然是被筛选出来移民月球的人总共只有不到两万，他们的背景身份应该是经过了严格检查，不应该会有觉醒者潜伏其中，至少他们登月的时候不会有，而等到登陆月球以后，他们就不可能再觉醒了……我记得是这样的吧？只有灾难发生地区的人们才有觉醒的可能。” 欧羊摇着头说完，把头偏向会议桌上的一台电脑，华科院的一位负责人正通过电脑视频参与会议，在科学相关方面，他应该是在座所有人中最为权威的一位。 “朱院士，您好。” 隔着屏幕面对这位华夏科学界泰斗，欧羊收起了笑嘻嘻的不正经模样，端正姿态恭敬问道：“请问，齐局长所提出的第二种假设，是否存在可能呢？” 朱院士思考片刻后，摇了摇头，又点点头，回道：“小欧你好，我认为月球存在这种病毒的可能性不大，一般来说，病毒都是专性寄生的微生物，在宿主的细胞外很难长时间生存，即便能够在空气或者水里传播，也要靠蛋白质外壳保护其核酸。而以我们现在对月球的了解来看，嗯，月球没有大气层，没有磁场，也没有液态水，没有产生生命的条件，也没有维持生命的环境。” “所以月球不存在生命体？包括微生物？”欧羊问。 “这个，我不好下定论，记得前些年美联邦内萨（nasa，国家航空航天局，朱院士的发音并不标准）有个研究小组就提出过一个说法，说当年登上月球进行试验任务的探测器很可能没有经过严格消毒，所以探测器有可能把来自地球的细菌戴上了月球，不过这个说法目前还没有得到证实。” 欧羊又问道：“可另一个世界里，二战结局改写，美联邦和前苏联从未登上月球，那么这个说法也就无从谈起了吧？如果月球基地里存在某种能够影响人类心智的病毒或者微生物，那也应该是那批月球移民带到月球的，对吗？” “还是不好说啊。”朱院士再次否定，严谨道，“根据最新研究成果，星际间尘埃流动极大，太空尘埃能以每秒七十公里的速度在太空里穿梭，而小生物粒子只要能在十五万米以上的高空漂浮，就能进入太空，并跟着太空尘埃拜托地球引力，如果是极少部分能够在太空环境内生存的微生物，那它们甚至可能被太空尘埃带到其他星球，反过来看，如果其他星球存在这种能够在太空环境下生存的微生物，它们也可能被带到地球，当然，没法通过大气层，但月球没有大气层。” “可没有大气层和磁场保护，那些微生物应该会被宇宙射线摧毁不是吗？”欧羊敏锐地捕捉到一个漏洞。 朱院士点头叹道：“理论上来说是这样，但我们知道的实在太少了，我们过往依靠自身观察和思考所总结出的理论，未必都是正确的，直到今天，世界范围内也没有任何一位研究者能搞清楚穹顶的作用原理……” “哎，就拿t原体来说，如果真有一个科技水平超过我们几百万年甚至几亿年的高等文明，他们能够制造出t原体这样神奇的微生物，自然也能制造出抵抗太空辐射的微生物，或者，更简单的，可以把它们装在容器里定向发送。” “这容器未必非要是我们想象的飞船、培养皿，也可以是某种质量很轻的薄膜状生物体，用容器来给里面的微生物提供安全环境和营养物质，等抵达目的地时，容器自然消解。或者，这容器可以是某颗小行星，我们很早就开始考虑小行星或者彗星将生命带入地球的可能。再或者，就像在南都那样，撕开一道灰蒙蒙的口子，用空间传送技术传过去。” “既然那些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全都发生了，连第二个第三个地球……不，准确说，连第二个、第三个甚至更多的太阳系都出现了，那我们万万不能再用以前认识的规律来束缚自己的想象力。” 杨小千认可地点了点头，正因如此欧羊这种想象力和行为都像是脱缰野马的家伙才会拥有会议室里一席之位。不过朱院士一个年近古稀的老人家，竟能如此泰然地放下以往成就，虚心接受新规律，真是让人意外。 “原来除了行星彗星撞击论，还有个太空尘埃传播论？太空尘埃间的碰撞居然也可以推动生物在行星之间游走，或许以后这也会成为行星生命起源学说之一，我得记下来，方便写新书。”欧羊小声嘀咕着，全然没有身处机密会议室的觉悟，无比严肃的场合竟然还想着给新书取材，就连杨小千听到后也不禁暗自咬牙。 不能再让欧羊继续胡闹了，必须立即回到重点，杨小千心里这么想着，抢在其他人之前开口问道，“朱院士，我在这方面的知识储备并不充足，我想问问您，如果有一颗直径五百公里的小行星飞向我们，我们能提前多久观测到？有没有能力拦截它或者把它推出危险轨道呢？” “大概能在撞击发生前二十二个月到二十四个月预测到，至于拦截、击毁或者推出危险轨道……”朱院士摇摇头，悲叹一声，说道，“齐局长，请你先播放硬盘里第二段视频吧。” 第四百零一章 灭世 “好的。”齐心吾应声点头，接着对其他人解释道，“硬盘里的第二段视频，就是小行星撞击地球时，近月太空站拍摄的视频，在这个视频里我们能从宏观视角看到那颗直径五百公里的小行星撞上地球后会发生什么。我会以三十二倍速进行播放，请各位戴好耳机，屏幕下方会有字幕进行解说。” 杨小千和于谦对视一眼，严肃且认真地看向投影屏，不经意间将坐姿调整得更加端正。 屏幕上先是显现出一个巨大球体悬在浩瀚的太空中，背景却不像想象中那样漆黑寂寥，反而充满点点星光，除了太阳系内的同伴，万分遥远处还有几条彩光撕开黑暗，那是距离几千上万光年的星云，或许在那里，也有，或是曾有过多种多样、多姿多彩的生物和文明。 屏幕下方额外添加的led横条屏浮现出字幕：地球。 原来这是地球，并不像人们想象中和各类作品中描述的那样美丽，本该湛蓝的海洋呈现着类似腐烂海藻的灰色，陆地则呈暗红色和深棕色，从画面中倒是看不出地球母亲的形状，但投影屏下方的字幕和耳机里传出的电子音解说给出了更多信息。 杨小千也是到现在才知道地球的形状并非规则球体，并且以前所见过的地球、太阳系、星云等天体形象的天文望远镜照片其实都是经过ps的——当然，是严格遵守规定的合理的图像重塑，以便让更多人欣赏，否则大部分由不可见光组成的天体图像会变得单调无味。 在代表地球的圆球右侧，有一颗小小的灰红色球体正在贴近地球，那就是即将毁灭一个文明的灭世小行星，直径五百公里的庞然大物放在直径超过一万二千公里的地球旁边，就像是扔向篮球的一颗枣核。 但理论上只要这颗实心枣核的速度足够快，它就能让篮球四分五裂。 “因小行星质地的不同，直径五百公里的小行星质量应在十三至五十二兆吨之间，附：单位‘兆’为一亿亿。” 尽管已经知道结局，但看到字幕上显示的天文数字后观众们还是忍不住倒吸冷气，为另一个地球的命运感到揪心。 “当灭世小行星距离地球二十至三十万公里时，由于万有引力的存在，它将会吸附大量太空尘埃，并对周围天体的运行轨道造成干扰，地球与月球都会受到影响，不仅运行轨道会产生微小变化，自转与公转速度也会发生变化。由于复杂的引力综合作用，地球将出现潮汐紊乱等现象，并持续数个小时。” 杨小千认真聆听耳机里传出的电子音，一字不落。从画面中地球和小行星的距离看来，显然已经度过了那一阶段，不断飞近的小行星受到地球引力作用，如一只扑火的飞蛾般扑向地球，再无转换飞行轨道的可能。 当灭世小行星距离地球不到十万公里时，在朝向小行星的那个半球，人们可以看见一片阴影缓缓移过，遮天蔽日。 当灭世小行星距离地球一万公里时，它所朝向的那一面开始出现海啸，浪高从几米到几十米不等，内陆城市尚且无恙，而沿海城市却被山一样高的海浪冲刷一空，当一座海水组成的高山当头砸下，几乎没有人或建筑物可以幸免。 小行星继续加速前进，落向太平洋，此时它处于距离地球一百多公里的大气层和太空分界，尚未与地球产生接触，但因其引力作用而出现的低气压会使上空空气迅速旋转，形成接近因素的超级风暴，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放大了无数倍的电风扇，将半径一千公里以内的风暴中心地带绞成齑粉，身处其中的可怜生物，包括人类、野兽、飞禽和植物，都在冲击波下化为飞灰，转瞬间湮灭。 随后，小行星进入大气层，使大气层由低压迅速专为高压，风暴骤然反向，如同水面涟漪一般扩散，而这一次，它的速度将突破音速，并再次蹂躏低压飓风已经扫荡过的区域。 最后，小行星与地球撞击发生撞击，在接触面向外扩张数百倍的巨大范围内，海水蒸发，物质汽化，空气被加热到超过六千摄氏度的等离子态，地壳岩石圈迅速溶解崩塌，一万米厚的地壳和小行星的碎片将在撞击下直接脱离地表飞向太空，形成最灿烂的焰火。而这场焰火，质量至少在一亿亿吨以上。 最外端超过三千摄氏度的冲击波会以接近甚至超过小行星飞行速度的高超音速传播，震波将穿透地幔直抵地核，制造地球磁场的地核受震荡影响后整个地球的磁场都被摧毁，地球表面的小小创口将会迅速膨胀、扩大，从一个点变成一个圆，再随着地球的形状变成弯折的弧面，最终将整个地球表面覆盖。 而画面中被抛入太空的地壳物质先在这个弧面上方形成燃烧的黑红色高墙，随着抛射距离拉远，墙体开始自上由下崩解，而最顶端闪着炽白光芒的地壳物质在地球引力的抓取下开始下落，那些被抛射到地球低轨道的碎片在返回地球后直降地表，化为一场浩浩荡荡覆盖半球的灭世陨石雨，它们会与雨后春笋般冒出的成千上万座火山一起，用一个小时的时间将地球表面彻底摧毁，化为一片荡漾的熔岩火海。 而冲击波则带领着岩浆热浪奔腾前行，将地球海洋与地壳中的液态水汽化，将一切接触到的事物烧成飞灰，二十四小时之后，仅有少数人类遗迹能够得以保存下些许残骸，而地球表面已没有哪怕一平方米能够居住的土地，但地球上的居民不用担心流离失所，因为所有生命都会在这场极热风暴中蒸发。 等到第四十八个小时，地球表面的颜色已从灰蓝变为黑红，某些区域内亮起金色丝线，勾勒出各个大洲的形状，撞击面所在的太平洋仍然呈现着太阳一般的金黄色，远远望去，像一颗燃烧着的巨大煤球。 第四百零二章 渺小的人类 “这颗‘大煤球’会在撞击发生后的几千年时间内缓慢降温，逐渐冷却。 但在撞击时大量汽化的海洋和地表物质会形成厚重的颗粒云系，将热量遮挡在地球内部，因为热量难以散发，地球大气温度可能会长期保持在四百摄氏度以上，而大气压则超过当前标准大气压上百倍，氧气也将燃烧殆尽，导致地球居住环境堪比太阳系八大行星中环境最为恶劣的金星，甚至犹有过之。 除此以外，撞击时抛入外太空的溅射物质在回归地球后还会形成长达上百年甚至上千年的轰炸浪潮，直到这场世纪轰炸结束，地球才能迎来些许平静。 修养五万年至十万年后，地球将开始降温，由于整个地壳都在灭世之灾中融化，在重新冷却后它们又会融成一个整体，因为海洋蒸发，没有液态水作为润滑剂实现板块构造运动，所以巨大的地质运动能量难以散发，致使地球的火山运动将会变得更加频繁，更加可怕。 再过五十万年至一百万年，漂浮在炽热岩浆中的单细胞微生物可能登上陆地，并在漫长的时间里变异、进化，有可能直到五十亿年后，太阳衰老并化为红巨星时，地球上还没有进化出复杂生命体。 也有可能，这些能够在极端环境内生存的微生物，会在上百万年或是几亿年时间走向上一个纪元文明所开创的进化道路。 靠着时间长河的哺乳，它们或许会成长为植物、哺乳动物、鱼类和无脊椎动物等等复杂生命体，或许会走向完全不同的进化道路，甚至可能不再出现碳基生物，而是出现代谢出二氧化硅的硅基生物，或者是不具备尸体的能量体生命。 当然，考虑到碳基的种种优点以及生命形式对碳基的以来和选择，出现后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不论生命是否出现，不论后来者走向哪条道路，时间尺度都将拉长到人类难以想象的程度，于人类而言，百万年涵盖了文明从萌芽到成长再到兴盛衰落和消亡的全过程，而于星系和宇宙而言，百万年，不过弹指一挥间。” 字幕到此结束，众人仍然凝神屏息，不敢出声。欧羊放下他的名贵钢笔，魏主任挠乱了整齐的发鬓，齐家叔侄低头盯着眼前的茶杯一言不发，于谦悄悄打开葫芦仰头灌酒，杨小千倍感头疼地揉着眉心和太阳穴。 “如果是那颗造成奇克苏鲁布陨石坑的陨石，噢，就是人们认为在六千五百万年前造成白垩纪生物大灭绝的那颗小行星，那我们还有解决的办法，即便不能成功拦截转向，那么用核武器在低地球轨道击碎它以后，质量分散的小陨石无法击穿地壳，就不会使地球内部的岩浆喷出，也不会造成超级火山爆发，只要不撞上像尤卡坦半岛这样富含大量原油和碳氢化合物的地区，而是撞上低中烃区域，那就不会造成生物大灭绝。” 有了视频做铺垫，朱院士开始回答杨小千的问题。 “但要是有一颗视频里那种直径五百公里的小行星撞向地球，我们真的束手无策，事实上根据现在翻译出的资料，另一个地球的，呃，这个大德意志帝国皇家科学院，已经把我们现在有过的构想都尝试过了，事实证明，都行不通。” 换句话说，以现在地球人类的科技水平，一旦碰上这样的灾难，只能等死。 杨小千少见地把烦躁情绪表现到脸上，他粗鲁地把茶杯倒空，劈手夺过于谦手里的酒葫芦，往空杯子里倒酒，酒香和烟味在会议室里弥漫，魏主任皱了皱眉，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吭声。 “唉，我们人类，真的太渺小了啊。”朱院士的心情和感悟显然比会议室里那些不知宇宙浩瀚的“文盲”更加复杂，“也许能够发展出现有文明真的是运气好，等到有一天不再这样幸运，恐怕……” 听众们眼中的悲观和绝望已经足够浓重，老人家实在不该传播这样的负面概念，但也没人出声阻止，观看那一个多小时的视频好像用光了人们所有力气，连嘴皮子都很难抬起。 过了一会儿，有人出声问道：“朱院士，请问这种规模的小行星撞击，发生概率高吗？” “怎么说呢，小行星也是行星，但凡是质量和体积足够的小行星，在进入恒星或大型行星的引力范围后，就应该被比它更大的天体捕捉，要么成为恒星的行星，要么成为行星的卫星。” “世界各地的天文学家都不曾发现任何一个直径超过一百公里还沿着不规则轨道运行的小行星，一般来说像这种规模的小行星撞击，都是因为许多天体的运行轨道交叉重合。我们都知道太阳系里除了沿椭圆轨道绕恒星运行的星体，也还存在沿其他轨道运行的天体，当它们的轨道在某个点上重合，万有引力相互作用，就会打破平衡造成撞击。” “而像我们视频中所看到的这种状况，小行星像是狙击手打出的子弹一样，精准地避开了运行过程中其他天体的引力作用直接飞向地球，或者说，它更像是提前计算好了其他天体的引力作用，然后再恰当的时机，以恰当的速度，进入恰当的轨迹，然后直奔近地轨道被地球引力捕捉……像这样的巧合，如果真的只是巧合，那么它发生的概率恐怕比生命出现的概率还要小。” 提问的人长出一口气，仿佛捡回了一条命，可他才刚喘口气，杨小千又让他把那口气给吸了回去。 “无意冒犯，朱院士”杨小千摇摇头，看着电脑的摄像头，诚恳道，“我认为，用天体物理和数学概率来讨论小行星撞击发生的可能，毫无意义。” “在另一个地球，四百年前的明朝，出现了第一场来源未知的灾难，活尸，也就是我们所说的丧尸和变异体，并且出现了觉醒者。” “在我们这个世界，去年七月，也出现了丧尸、变异体和觉醒者。” “在那个被小行星毁灭的世界，2000年，又出现了丧尸、变异体和觉醒者。” “这意味着什么？” 第四百零三章 考试论 “包括本地球在内，我们确认已知的三个地球中，都曾出现t原体、丧尸和变异体，再怎么装聋作哑，也不能忽视其中联系。” 杨小千没有提及异界人谭棕来自的世界，一来，从空间裂缝中跑出来的异界人是最高机密，会议室内大部分人没有这个知情权限，二来，目前还没有确凿证据能够证明谭棕来自另一个地球。 “为方便讨论，我先给三个地球安一个序号，姑且就把我们的地球称之为一号地球，把四百年前出现第一次灾难从此陷入战火分崩离析的地球称为二号地球，至于被灭世小行星撞上的，就称为三号地球。”杨小千打开平板电脑的绘图功能，用手指在屏幕上勾勒出潦草的图案和文字。 “一号地球出现的已知灾难有：丧尸及变异体，魔潮。三号地球出现的已知灾难有：丧尸及变异体，小行星，除此以外还有月球移民的异变，那可能是一种未知灾难。而二号地球，不仅出现过丧尸和变异体，也出现过魔潮，只是时间和我们不一致，在二号地球，活尸危机过去近两百年后才有魔潮降临，而在一号地球，远江会战结束不久，便有第一次魔潮出现在南都、上京、洛杉矶和东京。” “暂且抛开里面种种差别不看，只看相同点，我们可以发现灾难是重合的，就连丧尸进食人肉后进化而成的变异体，都会不约而同地自成圣族，这肯定不是一个巧合。” 说到这里，杨小千打开网页用搜索引擎，输入了几个字。 “我们基本可以确定，t原体不是自然变异产生，空间裂缝不是恰好出现在地球的古怪虫洞，而毁灭另一个地球文明的小行星，也几乎不可能是巧合，那么，我有一个设想。” 欧羊眯着双眼，努力看清杨小千用搜索引擎搜索的四个汉字。 “高考题库？”欧羊的眼睛亮了起来。 “假设这是一场考验……嗯，为了方便理解，我还是先打个比方吧，就像学生在学校里接受测试，试卷上有许多道题目，那么试卷上的题目从何而来？”杨小千指着搜索结果一字一顿地说道，“应届高考生在高考前没日没夜地做模拟卷，模拟卷上每一道题目都是从高考题库里选出来的，各个模块各个知识点随机选出一道或者几道符合考试要求的题目，组成一张试卷。” “应届高考生少则做几十份模拟卷，多则做几百上千份模拟卷，翻翻这些卷子，不难发现，有一些题型或题目会反复出现在不同试卷上，就连标点符号都不改动！” “大家应该知道我的设想是什么了？”杨小千手指敲着屏幕，一下比一下用力，让人担心屏幕会随时碎裂，“我认为，我们可能就是正在接受‘考验’的‘学生’，二号地球、三号地球以及其他可能存在但尚且未知的其他时空里的地球，都是和我们一样的考生，而这一场场灾难就是一道道试题，而这些试题，全都从题库里随机筛选出来，以不同题目和不同顺序组成不同的试卷，发放给各位考生，做完一道题目，就继续做下一道题目，如果无法通过测试，那自然要被淘汰。” 惊人的设想让会议室内众人面面相觑，就连朱院士也开始认真思考这个看起来有些孩子气的说法。 “把来源未知的灾难比作考试题目和试卷，二号地球出现丧尸和魔潮的间隔时间与一号地球相差甚远，就可以解释成不同试卷里同样两道题目的出现顺序不一致。而因为各种原因走向不同发展道路的地球，就是能力各有侧重的考生，有的考生擅长‘物理’，有的擅长‘化学’，有的擅长‘生物’，同样的试题对于不同的考生而言难度不一……”欧羊用几根微微颤抖的手指挡在嘴上，激动地沉声说着，“天才，真是天才的想象力。” 杨小千诧异地看了过去，欧羊神经质般的喃喃自语竟给出了意想不到的提示。 这时魏主任抬手说道：“我觉得这个比喻是不是不太恰当？要说是考试，做不来一道题目完全可以跳过去做下一道题目。” “变异体就是我们遇到的第一个问题，我们在一开始就解决了它吗？并没有。等到第二个问题，也就是魔潮出现以后，我们都没能解决变异体危机，到现在签订和平条约，也不能百分之百确定这个问题已经解决，不是吗？”杨小千冷淡地盯了魏主任一眼，毫不客气地说道，“魏主任，我只是提一个设想，你没有必要在这种无意义的问题上纠缠，请不要为反对而反对，不要阻碍其他人思考。” 说完，杨小千不给魏主任反驳的机会，继续说道：“就像朱院士说的，我们知道的实在太少，人类又实在太过渺小，所以现在我们不应该再去过度思考我们无力解答的问题，比如，这一切灾难的幕后黑手到底是谁？他们从哪里来？他们有何意图？” “这些问题的答案距离我们太过遥远，与其胡猜一气，不如好好思考离我们更近的问题，我这里就有几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我刚才说了，用天体物理和数学概率来讨论小行星撞击的可能，毫无意义，为什么这样说？因为现在看来那颗小行星也是‘试题’之一，那就说明它也在‘题库’里，我们碰上的第一道题和第二道题都和另一张试卷上有过的试题重复了，有没有可能这道题目也会出现在我们的试卷上呢？” “或者换个角度，这道题目有没有可能注定是要出现在我们的试卷上，只不过答题顺序不一致？” “换句话说，有没有可能是我们运气不错，小行星这道难题没有放在卷子前面，把我们直接踢出考场，而是放在后面，给我们留下了更充足的时间去准备？” 于谦听到这里不禁惊呼，他的思绪飘出了变控中心大楼，飘到了零一基地。 他终于理解了刘远舟的选择。 第四百零四章 世间最伟大 于谦一直无法理解，像刘远舟这样强大的觉醒者为什么会在人工智能技术尚未成熟时就冒险尝试？ 以刘远舟的能力，若是起了心思，天下苍生不过是他掌中玩物而已。就算刘远舟心无权欲，是个忠诚于国、一心为民的圣人，他大可以独掌大权，再用上十年八年的时间统一地球——于谦丝毫不怀疑刘远舟有能力做到这一点——然后将所有资源统合起来合理分配并最大化利用，如此便能确保世界各国家民族都能够走上正确的道路。 或许这样的想法在别人看来不切实际，但在于谦看来并不是不可能，要知道明朝开国皇帝，千古劳模朱元璋在反贪反腐陷入无官可用的境地后，曾一度独揽军政大权，耳听朝堂内外，每天批数百上千份奏章，几乎一个人包揽了中央政府全部工作。 朱元璋只有一个普通大脑，而觉醒脑域超能力的刘远舟则拥有一个凡人无法想象的超级大脑，再辅以零一基地的帮助，刘远舟或许真有管理全世界的能力，就算他也有极限，也会偶尔犯错，那也总比部分国家内那些被人评为“食肉者鄙”的高位者要强得多，至少刘远舟一个眨眼的功夫便能解决那些蠢货积年累月无法解决的问题。 可刘远舟为什么不这样做呢？ 于谦现在明白了，因为没有时间。 刘远舟不屑也不愿意浪费时间与这个层面的蠢货们玩过家家，因为谁也不知道全人类将要面对的下一道考题是什么，如果魔潮过后下一场灾难就是灭世小行星呢？或者更夸张一点，如果明天太阳就要爆炸呢？ 即便是智绝天下举世无双的刘远舟，也无法阻止一颗直径五百公里的小行星，更不用提恒星的终结。 只要仍然保存人类的身躯，那么个人有限的力量放在这百万年尺度和星球级的灾难面前，不值一提。 唯一闯出生路的方法就是努力跨过技术的鸿沟，如果人类能够拥横扫星际的太空舰队，在近地轨道之前就将小行星打成齑粉，那么小行星危机便不足为惧。如果人类能够大规模移民其他星球，必要时放弃母星并移民其他星系，那就算是太阳熄灭了也不能破灭人类文明的曙光！ 所以，刘远舟没有争权夺利，而是抓紧点滴时间全力发展人工智能，或许他也不确定这条道路是不是最好的选择，但以他的能力恰好能让全人类在这条道路上抄入发展捷径。 于是他就这么做了。 用杨小千的话来讲，这叫“以一己之力，带着全世界跨入新时代，用超时代的创造来给人类开了个辅助外挂”。 有了这个辅助外挂，未来人类社会的丑恶现象将会逐渐得到控制，资源以既得利益者也能接受的方式进行合理分配，各行各业尤其是电子信息技术将会得到飞跃式提升，并反馈于前沿科技。 情况理想的话，或许还能带动近二十年来几乎不曾有过重大突破、甚至还隐隐有倒退迹象的物理学和航天航空制造业，只要在这两个领域内做出新突破，跨过科技瓶颈后或许又会迎来一次技术井喷。 到那时，人类再去面对星球级的灭世灾难，未必会束手无策。 这就是刘远舟明明可以坐拥天下缓缓发展，却选择冒险突进、孤注一掷的原因。 想通这一点，于谦心中残留的那一丁点儿仇怨便烟消云散，对于一个境界比全世界人都要高几个档次的人，任谁也提不起恨意。 “关于第一个问题，我个人认为答案是肯定的，我们早晚会碰上小行星撞击地球或是类似灾难，那么，以我们目前的技术水平，能够继续保存人类文明吗？如果在我们有能力解决小行星之前，就遇上了这样的灾难，我们能拿出什么样的预案？会不会有人提出逃亡方案，要学另一个地球的德意志帝国元首一样，耗尽全力去造一艘飞船，造一个月球基地，保住一小撮金字塔顶端的人，放弃掉全球六十亿人？诸位，我知道我们还没有资格做这种决策，但我们有必要思考，这是我们聚集在这里的目的。” 欧羊掷地有声的发问将于谦的思绪从零一基地拉回会议室。 杨小千深深地看了欧羊一眼，眼中带有谢意，有些话他不方便开口，幸好有个混不吝的欧羊代为提问。 “咳，小欧，还有各位同志，虽说这话听起来让人难以信服，但是我得说，不到最后关头，正府和科学院不会做这种考虑，至少我们华夏正府不会。”朱院士打断欧羊，“当然，预案是要做的，各种预案都要做！现在华夏顶尖的天体物理学家和航天业专家都汇聚一堂，制定相关预案，其中肯定会包括建造太空飞船。” “至于月球基地，除非我们能找到降低成本的方法，否则断然不会牺牲人民生活和国家潜力去建造一个月球基地，毕竟，以后会不会有小行星朝我们撞过来，都只是假想，不能杞人忧天，耽误发展。” “建造太空飞船让小部分人逃生也没有意义，环境和生物圈太小，只要有一点意外就会导致生态平衡被打破，恐怕飞船还没有飞临另一颗类地行星，飞船上的生物就已经死绝了。就算能研发出人体冬眠技术，能源问题也无法解决，就算能解决能源问题，飞船搞不好还会掉到就各种太空陷阱里，真要能解决以上种种问题，那小行星也不足为惧了……总之，月球基地也好，太空飞船也好，都是无根之萍，无法承担延续人类文明的使命，不到万般无奈最后关头，没有人会考虑用这种方法去延续人类文明。” “之所以建造太空飞船，也是为了以后更好地探索外太空。以前我们停下航天探索，不光是因为技术上的困难和心中的恐惧，最重要的原因是在地球资源能够供应现代经济增长的情况下，探索外太空并不符合经济效益，不满足经济规律，整个行业自然就缓步不前。” “可现在不一样了，天文学和航天业从今天起就真正承担了神圣的使命。” 老人家的声音越来越高，脸上浮现出病态的红晕，浑浊双眼亮得像灯泡，仿佛要射出两道精光，击穿屏幕。 “人类，这宇宙社会中、太阳系襁褓里的婴儿，总是要长大的，既然有不知道哪里来的神秘灾难推了一把，那就应该甩开天体物理和航天航空这两条腿努力前行。” “毕竟，世间最伟大者，莫过于广袤无垠的星空和坚定不屈的心灵！” 第四百零五章 唯一通关方式:作弊 看得出来，老人家是真心欣喜。但其他与会成员都没有从事天文和航天事业，因此朱院士这番豪言壮语没能在会议室里煽起热烈情绪。 “咳，朱院士，我也有个问题。”欧羊急忙为朱院士搬来台阶，开口化解尴尬，“如果说一号、二号和三号地球的存在要用平行时空来解释，那么请问我们的地球和其他地球处于同一个时间线上吗？” “呃，我这个表述可能不太准确，毕竟是个三流，不，业余的科幻小说写手。”欧羊自嘲了一句，在朱院士面前他都不敢自认科幻作家，“我想问的是，几个地球之间的时间保持一致吗？打比方说，根据视频中给出的信息推算，灭世小行星撞上三号地球的时间大概是在那个地球的2009年，那么撞击发生时，处于不同时空的我们，是不是也在2009年？” 欧羊的表达还是不够清晰，不过足以让在做众人理解他的意思。 于谦隐晦地望了杨小千一眼，在他那个世界，活尸危机出现在万历三十八年，也就是公元1610年，四百年后他从希望之星穿越到本地球，刚好是2010年，这应该不是巧合。只是这一情报并未公布，只有极少数人知道。 杨小千不动声色，想要听听科学性的解答，可惜的是朱院士摇了摇头，说道：“抱歉小欧，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因为我也没法给出有依据的判断，不过我个人倾向于时间线保持一致的说法，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汤韬同志召唤出的装备，来自于无人看管的军械库，却基本没有老化损坏的情况，因为时间间隔还不到一年。” 欧羊若有所思，不再出声。接着沉默已久的齐心吾开腔了，他看向杨小千问道：“我觉得杨会长的设想很有启发性，但是我有一点疑问，按照杨会长的即兴编号，一号、二号和三号地球第一次出现的灾难都是丧尸和变异体，这又是为什么呢？难道说不同的试卷，都要以同一道题目做卷首吗？” 杨小千尚未开口，朱院士就习惯性地开始回答问题：“这个问题就可以用概率来讨论了，如果只有三张试卷，那么这个规律就与小杨同志提出的‘考试论’相悖，但如果有几千份、几万份试卷呢？其中找出几份卷首相同的卷子，并不奇怪。” 齐心吾点点头，接受了这个解释，又问道：“远江有穹顶，二号地球的顺天府也有穹顶，可为什么三号地球的南非小城没有出现穹顶呢？根据艾德里安的日记记录，病毒爆发后有军队进入小镇，但丧尸和变异体都已经离开了城镇。这是其一，其二，为什么其他两个地球上变异体都没有成功灭绝或是奴役人类？” “大家都知道，为了对付变异体，我们付出了多少代价。如果不是变异体全面投降，一旦开战，我们更会损失惨重。不谈其他变异体，单说我们知道的几个天生高等变异体：李金奎、圣一、温言、白，以他们所具备的特殊能力，绝对不是几台机甲能够对付的，就算三号地球的大德意志帝国军力强盛，那么二号地球呢？就算有穹顶笼罩顺天府，就算有觉醒者，以明朝的军力，能战胜这样的变异体？” 魏主任竖起一根手指补充道：“其三，根据现有情报，只有发生灾难的地区内才会出现觉醒者，而根据二号地球的历史记录，明神宗在顺天府外集结大军，靠着‘异人’的帮助全歼活尸，这‘异人’想必就是觉醒者了，那么这些觉醒者又从何而来呢？” 三个问题引起热议，杨小千却兴趣寥寥，因为相似的问题已不止一次出现在他的办公室或是特秘组的“头脑风暴空间”里。 可是在缺乏事实基础的情况下妄自猜测，只不过是浪费时间，所以杨小千没有再专注聆听，开始思考另一个问题。 杨小千提出考试论并非心血来潮，很早以前他就曾将来源未知的灾难与费米悖论联系起来，1950年诺贝尔奖获得者、物理学家费米提出一个问题：做一个数量级估计可以推测银河系中大约有2500亿颗恒星，而可观测宇宙中则有700垓（7x10^22）颗——据统计，地球上沙子的数量约为此数据的万分之一，换言之，对应地球上每一粒沙子，宇宙中应该有一万颗恒星。 其中有5垓颗恒星与太阳类似，那么围绕着这些恒星的行星中，大约会有10的20次方个类地行星，地球与它们相比，未必是最为特殊的那一个。 也就是说，在茫茫宇宙中，可能早有智慧生命在人类诞生前数百万年甚至数十亿年前出现，如果他们没有全部灭亡，那么经过如此蛮长时间的发展，他们早该具备星际航行的能力，可迄今为止，人类不但没有看到他们，甚至没有听到过他们所发出的任何“声音”。 为了解答费米悖论，人们提出了各种不同说法，其中之一的“大过滤器理论”就与杨小千的考试论有紧密联系。 大过滤器理论认为，在智慧生命进化过程中，会有一堵墙挡在前面，拦截所有生物文明，使其无法跨越一个关键性阶段。 杨小千的考试论便是大过滤器理论的一个变种，或许这道墙真的存在，而杨小千则将它比喻成一张试卷，无法通过测试而被淘汰的考生全都走向毁灭，自然无法跨过高墙。 要想通过这场测试，或者说通过这道过滤器的筛选，无疑困难至极，必须另辟蹊径。 欧羊刚才说了一句很有意思的话：“因为各种原因走向不同发展道路的地球，就是能力各有侧重的考生，有的考生擅长‘物理’，有的擅长‘化学’，有的擅长‘生物’，同样的试题对于不同的考生而言难度不一。” 这句话让杨小千产生许多联想，隐约间似乎找到一条捷径。 虽然目前三个已知地球的发展方向在大体上保持一致，但仍有不可忽视的区别，比如三号地球中原子弹的出现比一号地球推迟了三十年，却研发出几代战斗机甲，在陆军机动作战的能力上领先于一号地球。 再联系起第一次魔潮过后从空间裂缝里闯出的异界来客，他很有可能也来自于一个处于不同时空的地球，而根据杨小千的猜想，那个地球有可能是符文科技的起源地，这样看来，或许异界人谭棕就来自于一个发展方向与本世界截然不同的地球，而在那里，符文科技占据主导地位。 如果这个猜想成真，那么再结合欧羊那一番话，就可以推出一条至关重要的线索。 假设这是一场综合测试，试卷上印有各门各科的题目，有物理，有化学，有生物还有人文与其他，而擅长不同科目的考生只能在自己熟悉的领域答题，想要通过整场测试当然是难之有难。 那么最快且最容易通过测试的方法是什么呢？ 当然不是把各个科目全都学一遍，试卷已经发下来了，再难有充足的时间去全方位发展，更何况从宏观角度来看，全方位发展本来就是一个伪命题。 合理且可行的通关方法只有一个：作弊。 第四百零六章 穿越门的重要意义 某个考生无法解答的问题，未必其他考生同样束手无策。 最容易的作弊方式就是把所有考生全部团结出来，大家各自解决自己擅长的题目，并把正确答案传递给其他人，当遇到无法解答的难题时，就把题目传到其他人手中等待解答。如此一来，所有考生通过几率都会大大提升。 只要没有“监考老师”这种存在，那么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找到其他地球，不论是他们种出的科技树是符文科技还是魔法修仙，都拉入统一阵线，多一个盟友，就多一分通过测试的可能。 想到这里，杨小千看向身旁于谦。 要与其他考生一起作弊，就必须先找到与他们进行沟通的方法，可大家处于不同时空，想要拿出手机打个电话发条短信显然行不通的，目前来看唯一能与其他考生交流的方法就藏在于谦的怀表里。 既然二号地球希望之星能用穿越门技术将于谦送到本世界，那么如果能够根据怀表中的资料成功制造出穿越门，或许就能将使者送去二号地球或者其他地球！ “干嘛？”于谦注意到杨小千灼热的眼神，下意识地把空空如也的酒葫芦放下，抓紧桌上装了酒的茶杯，“你又不喝，不要浪费。” 杨小千不明白于谦何出此言，转眼一看才发现自己刚才装满酒的茶杯不知何时跑到了于谦手里。 “穿越门能造出来吗？现在进展如何？” 这个问题来得有些突兀，于谦愣了愣，摇头反问：“我怎么知道？” 其实掌握大量机密资料并藏着穿越门一小部分核心技术的于谦完全有资格获知穿越门研制的最新进展，只是他对这件事情并不上心。 此前变异体危机尚未解除，又有大型魔潮即将降临，可谓内忧外患，地球人类自顾不暇，哪里有空去拯救其他地球？ 在于谦想来，华夏中央正府之所以对穿越门如此重视，原因不过两点：一，若是末世降临无力回天，那么拥有穿越门技术就能离开这个即将毁灭的世界，这可以作为他们最后的退路。二，若是成功战胜变异体和魔潮，并抓住机遇提升实力，那么拥有穿越门技术就能开启殖民异界地球的道路，星球殖民所带来的暴利足以令任何一个国家壮大繁荣，千年不朽。 至于“依附于和平地球的大势力，帮助他们撑过灾难，引导更多人类打开锁链，造出更完整的门，带着他们打回去，收复失地”？那只是穿越门制造者强加给于谦的“使命”，于谦可没有这个想法。 如果真要回到那个世界，那也应该是等到后方稳定、余力充沛时，再建造穿越门去往二号地球抢占资源。 否则，凭什么要让本世界的地球人类做出牺牲，去拯救另一个地球呢？没有任何一种给予是理所当然的，把这句话里的“给予”换成“牺牲”也是一样，没有谁生来就应该牺牲自己去做别人的救世主。 所以，抱有如此观念的于谦，并不重视穿越门的研制进展。因为于谦认为穿越门技术不会在短时间内投入应用，与其关心它，不如多喝两口酒，把心思全都放进觉醒者议会。毕竟，魔潮在全球范围内降临，就意味着不久之后觉醒者数量将会激增，这对议会——尤其是于谦这个议长——是一个极大的挑战。 “你应该知道，我们必须知道。”杨小千说着，压低声音，将自己先前联想到的内容用简洁明了的方式讲述了一遍。 于谦听后怔怔出神，捏着茶杯抬到一半的手又放了回去，酒剑仙竟然忘了喝酒，足见于谦此刻的惊诧。 “你是说……”用了半分钟时间理解杨小千的话后，于谦面色骤变，急声问道，“如果这真的是一场测试，那么穿越门就是我们作弊的关键道具？” “只是一个猜想，谁也说不好具体如何。”杨小千沉声道，“但是不论如何，穿越门的重要性都比以前我们以为的要高了几个层次，现在我们掌握的信息实在太少，就像是一个人困在满是陷阱的房间里，还被蒙上了眼罩。我们必须尽快掌握更多与灾难有关的信息，并与其他地球建立联系。” “你这是想建立一个统合各个地球的大联盟？” “这个层次的决策轮不到我们指手画脚，但我肯定会向文主席提出这个想法，至于刘远舟，他现在应该已经听到了。”杨小千指了指耳朵里的耳机，又一次问道，“穿越门研制进展如何？” 耳机里随即传出一个柔和且人性化的声音。 “研究者仍无法理解如此简单的技术为何能实现时空穿越，穿越门本身的制造工艺并不困难，但由于缺乏关键材料，暂时无法将此技术投入应用。国内顶尖的材料学专家正在攻关，目前仍无进展，根据资料中记录的信息，我认为这种关键材料很可能与魔潮有关，因此希望之星的传承者能够制造出一扇不完整的穿越门。” “谢谢，零一。” “不客气。”零一回话的语态像极了人类，“噢，又有两起谋杀案即将发生，抱歉，杨会长，硬件方面的缺陷使得我在监管上京恶性刑事案件发生可能的同时，难以长时间维持拟人状态，请问您还有其他问题吗？” “还有一件事想问，谭棕现在怎么样？掌握他所使用的语言了吗？有没有从他那里获得有效情报？”听到魔潮，杨小千便立刻联想起了那位异界来客，他可能会带来第四个地球的信息，而这些信息至关重要。因为身处会议室，所以杨小千只说了谭棕这个名字。 “已经基本掌握谭棕与四足亚人所使用的语言，但谭棕对自身世界了解有限，如果您需要的话，我可以现在将您感兴趣的内容发送到您的平板电脑上，请注意保密。” “好，谢谢。”杨小千对零一的态度感到讶异，没想到这台机器反倒比刘远舟更有人情味儿，更好说话。 第四百零七章 天环 资料传输尚未完成，杨小千和于谦就离开了会议室，该听的已经听完，老生常谈的问题也没必要再参与讨论，所以两人离开机密会议室所在的大楼后，径直飞上高空，确保不会有其他人听到平板电脑中记载的最高机密。 在正常情况下，只凭语言学专家和资深译者，要掌握谭棕所使用的语言至少需要几年时间，因为这是一种完全陌生的语言体系，要掌握它不仅仅需要攻克音节、词语、语法、语句结构等难关，还要解决一个难题：世界观的巨大差异。 本世界有太多另一个世界里不存在的事物，反之也是一样，双方对同一事物的认识也大相径庭，由此导致描述事物的语言也有极大差异。比如，在谭棕所使用的亚人语中，词语“灯光”与“温暖”为近义词，都是词语“太阳”和“火焰”的衍生词汇，使用的辅助词根则来源于一个经常出现在各类词汇中的上义词，以词源学专家所认识的规律来判断，这个上义词很可能代指“符文”。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呢？根据语言学家们的推测，很有可能在另一个世界，发出光线用来照明的灯，并不使用电流或者煤油，而是使用符文来提供能源。而在那个世界，太阳和火焰是最先出现的照明物，并且都能让人产生温暖或灼热感，所以当使用符文能源用来发光发热的器具出现后，它被称之为“灯”，而太阳则被称为“天灯”，月亮则被称为“冷灯”。 当然，“灯”、“天灯”、“冷灯”都只是亚人语翻译到中文之后对应的词汇，相互之间的联系不能单纯从字面意思理解。 存在着这样艰险的阻碍，语言学家自然不可能短短两三个月就破译并掌握亚人语，好在他们还有一位“天才语言学者”的帮助——不用问，隐藏在幕后的天才语言学者就是零一基地里那位伪装成翻译机器的人工智能——所以顺利攻克了各个难点，基本掌握亚人语体系，之所以说是基本掌握，是因为看起来谭棕也是个词汇量极其有限的“文盲”，就算是零一，也不能无中生有，翻译出谭棕未掌握的词汇内容。 毕竟亚人语不是英语，不像英语单词那样易于构造，即便掌握了小部分词根词源，也难以创造正确的新词汇。 语言学家们破译亚人语后，专项组立刻召集资深口译员与心理研究小组，尝试与谭棕和四足亚人指挥官交流，在专项组成员的优待下，谭棕张开了嘴，先塞进去数不清的美味食物，再吐出为数不多的异界信息。 代号“鸡冠”的四足亚人指挥官在死亡威胁下也是极为配合，有问必答，回答问题的语速几乎能追上速射机枪。 可惜两者都没能给出太多有效情报，因为他们的种族似乎都在异世界偏居一隅，被各种强大魔兽压缩了生存空间，仅能藏在夹缝中生存。 四足亚人靠着强大的繁衍能力和消化能力延续种族，而谭棕的族人则靠着祖先的馈赠东躲西藏，苟延残喘。 所谓祖先的馈赠，便是各种符文器具，谭棕来到本世界时脚踝上的符文银环便是其中之一，如果没有这个银环，他早已葬身兽口。 从谭棕的描述来看，他似乎是某个人类部族的一员，而这个部族的制度似乎仍处于原始公社制与奴隶制之间，仍未向封建制阶段转变，既没有从事农耕，也没有游牧牲畜，而是游走在各处危险地带和安全地带之间，部族的食物供应全部来源于采集与狩猎。 老人、儿童和身体柔弱的女性族人会采集各种野果与植物，青壮年和体格强健的女性族人则会冒险进入强大魔物盘踞的地盘，收集魔兽的尸体或是布置陷阱，狩猎动物和实力低下的魔怪。 有时运气好，碰上身受重伤且无毒可食用的大型魔兽，整个部族便能饱餐一顿，吃剩下的肉和内脏会洒上充当调料的植物粉末，选在天灯也就是太阳出现时，放置在石板上暴晒成肉干。 当有族人因病或是因伤死去时，其他人不会抛下他们的尸体，如果实在无法带回尸体，也会切下手臂和双腿，将肉剔出制成肉干，骨头则留给死者的亲属。当部族食物短缺时，无力从事生产的老人便会放弃生命，把自己的尸体送给族人食用。 颇为原始的部族就这样代代延续，直到运气耗尽。 在又一次部族迁徙的过程中，一只嗜血的三头魔怪闯入部族，比魔兽更可怕的三头魔怪将谭棕的族人屠杀殆尽，喷射出的幽蓝色火焰将所有族人焚烧成灰，只有谭棕作为探路的前哨，侥幸逃脱。 谭棕在逃命的过程中引来一群魔兽，又不幸地跑上了悬崖，最后只能孤注一掷地跳入悬崖上的空间裂缝。 这就是谭棕所知道的一切，在专项组反复询问后，谭棕才终于在美食的诱惑下回想起另一个重要信息。 谭棕部族中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在天灯升起的方向，跨过辽阔且危险的海洋，就能找到无比强大的天环部族。 传说天环部族的族人能够飞天遁地，能够移山倒海，甚至能够轻易击杀十人高的魔怪。 传说天环部族的族人都有最柔软厚实的兽皮用来遮蔽身体，都有吃不完的肉干和野果。 传说天环部族的族人都能住在舒适温暖的石屋里，并且每个屋子都会有一盏灯，在夜里驱赶黑暗。 传说天环部族的族人在衰老无力后不必劳作狩猎也能每天获取食物，直到寿命耗尽才会被做成肉干。 在翻译员成功让谭棕理解“天堂”一词的含义后，谭棕认定，天环部族就是天堂，当然，关押他的隔离室也是天堂，因为在隔离室内他不会有危险，又暖和又舒适，还能每天吃到无法想象的美味食物。 比肉干好吃一百倍。 这是谭棕的原话，因为他最多只能数到一百。 第四百零八章 聪明的于谦 “天环部族？” 于谦坐在漆黑的座椅上陷入沉思，现在他身处高空，由黑雾凝聚而成、能够调节温度的座椅，显然比在冷冰冰的金属更舒适。 “我记得，我刚拿出符文手环时，刘远舟就找了一个符号学教授，组建符文研究小组？”于谦摸着空空如也的酒葫芦，一边回忆一边说道，“他们好像还弄出了一个符文匕首？那个教授是不是提到过，符文技术可能与圆有某种联系？” “你说的是戴鑫，戴教授。”杨小千点头，“他确实提出过这个猜想，但是他自己也说了，这有可能只是一个巧合。” “嗯……”于谦皱眉道，“研究工作怎么样？最近好像没看见新东西。” “做出了一批符文剑和符文刀，的确不能算是新鲜东西。”杨小千简单地介绍了符文研究小组的近况。 在离开远江后，戴教授和他的团队并没有停止对符文手环的研究，而是在国家的资助和支持下继续研发符文器具。中央对待新技术的态度十分明确：只要国家有支持研究的能力，那么就不必在意短期回报，要目光长远，放眼未来，就算是十年、二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就算是几个亿、十几个亿的研究经费，都是可以接受的。 于是，戴教授有了专供符文研究小组使用的实验室，有了更得力的助手和成套的高精仪器设备，还聘请众多资深符号学学者加入团队参与新符文器具研发项目。 按说有了中央的支持，戴教授本该春风得意一帆风顺，可事实上戴教授却是心急如焚焦躁难安。 因为在筹备阶段过后几个月时间里，研究小组始终没有令人满意的新进展，虽说做出了符文刀、符文剑等新式武器，但本质上还是新瓶装老酒，而戴教授与军方合作的新式符文枪械研发项目也因各种问题不得不暂时搁浅。 毕竟以前在符号学专业搞学术研究是用不着做实验的，戴教授第一次在国家高层的关注下做实验性研究，却一再碰壁，难免会沉不住气。 说完符文小组面临的困境，杨小千问道：“你突然问起这事，是不是‘天环’这个名字让你联想到圆了？” “对。”于谦点头，“环也是圆形，这个名字的来源可能与圆有关，应该不是巧合，我觉得谭棕口中的‘天环部族’，很可能就是一个掌握了符文技术的强大部族。我记得之前你说过，在我那个世界里不太可能会有人能在百余年时间里发掘全新的知识体系并研究出符文技术，所以你猜想很有可能符文技术的真正来源地不是二号地球，而是空间裂缝另一头的世界。” “在那个世界，有一个以符文科技为基础的文明，用几千上万年的时间研究符文。而后，有人带着符文技术通过魔潮打开的空间裂缝来到二号地球，就像谭棕来到这里一样。” “有没有可能，这个传说中的天环部族，就是你猜想的那个符文文明发源地呢？或者也有可能是传承者？” 杨小千眯成缝的双眼微微睁开，讶异地看向于谦。 以往在两人之中，承担分析情报及其他脑力相关工作的都是杨小千，最初杨小千还要构思措辞，尽量简化语句，才能让于谦听懂自己所说的内容，可随着于谦虚心接受这个世界教给他的新知识后，于谦的理解能力和思维水平直线上升，到现在已能独立思考，并转换角色分析情报了，而且还做得不差。 尽管这不是于谦第一次表现出聪明的一面，但杨小千仍然感到讶异，还有一丁点儿不习惯。 “嗯，有这个可能。”杨小千微微点头。 “那么，我有三个问题。”于谦瞥了杨小千一眼，目光中透着些许狡黠，让杨小千更加感到不适应，“你应该答不出来。” “你说。” 于谦闭上双眼，应该是在整理思路，随后猛然睁开眼，飞快说道：“第一个问题，从万历年间出现活尸危机到魔潮出现，中间间隔近两百年，假设符文文明中有某一个或者某一些人通过魔潮降临时产生的空间裂缝来到二号地球，他们怎么会专门研究出使用丧尸和变异体脑核的符文手环？” “整整两百年的时间！有谁会保存没有任何作用的脑核？更何况以那个年代的认知水平，他们焚烧丧尸后如果发现脑核，只会把那当成不祥之物吧？或许一些变态猎奇的家伙会把脑核做成饰品，可是有谁会刻意去大量收集脑核？” “如果没有大量脑核，那么穿越到二号地球的异界来客，又为什么会做出使用脑核提供能源的符文手环？就算是某个个体发现残存的脑核后突发奇想，做出以脑核为能源供应装置的符文手环，可没有稳定的脑核供应，符文手环这种东西不太可能在通讯落后、各地割据、四处战乱的世界里稳定传承下去，不是么？” “第二个问题，根据你的猜想，符文文明是在之后的两百年间加速发展，研究出了无需能源装置也能产生作用的新型符文技术，但谭棕明显来自于一个愚昧落后的原始部落，即便如此他也能拥有一个加速银环，这完全说不通吧？” “第三个问题，谭棕的世界围绕着一颗恒星运转，恰好又有一颗卫星，从他的描述来看正是我们所知道的太阳和月亮，再加上谭棕来到这个世界以后适应环境的过程极短，我们基本可以认定他来自另一个地球了吧？我就按你的编号方式，根据发现时间把它编号为四号地球，那么，四号地球是不是要经历几千上万年才能发展出成熟的符文技术体系？他们哪里来的时间？是这个地球没有参加测试不用答题，还是他们运气极佳，始终没有碰到过难题？” 杨小千心中的不适感更加浓重，看向于谦的眼神也更加诧异，他认真思考了几分钟，最后无奈摇头。 “嗯，你说对了，这三个问题，我一个都答不出来。” 第四百零九章 放眼全球 于谦的三个问题成功地难倒了杨小千，可他心中没有升起丝毫开心愉悦的情绪，摆在眼前的问题实在太多，而己方掌握的信息却少之又少，偏偏这些问题还很可能关系到全人类的生死存亡，如此沉重压抑的无力感让他笑不出来。 “再包括齐心吾刚才在会议室里提出的几个问题，我们都找不出一个合理答案。所以要么是我们此前所有思路全都走错了方向，要么，是我们有所遗漏。”于谦带着点儿期盼问道，“你就没有半点想法吗？” 杨小千艰难地笑了笑，回道：“该想的早就想过了，可这谜团我们真的没法解开。做个毫无依据的猜想，或许，就像欧羊猜想的那样，有某个来自机甲世界的穿越者，穿越到了三号地球的德意志元首身上，然后飞速发展机甲黑科技。而在那之前……你想想，既然有穿越者给三号地球带去机甲技术，为什么不能有另一个来自四号地球的穿越者穿越到二号地球，并将符文技术传到二号地球呢？” “还真是个毫无依据的猜想。”于谦撇嘴道，“你觉得所谓穿越者的可能性有多……” 话音戛然而止，于谦猛然想起，早已融入这个世界的自己，其实就是一位穿越者，只不过与欧羊所说的“机甲狂人灵魂穿越附身元首”不同，他是直接通过穿越门肉体穿越到这方世界。 “穿越门。”于谦喃喃道，“只要有完整的穿越门制造方式，就能把需要传送的人送去另一个地球，可四号地球怎么会有穿越门技术？” 杨小千眉毛一挑，问出一直想问但没有说出口的话：“奇怪么？我到想问问你，二号地球怎么会有穿越门技术？一个工业尚未萌芽就陷入灾难的世界，一个历经四百年天灾战火、人口数量急剧下滑的世界，凭什么研制出穿越门？哪怕是不完整的穿越门，也是超过本世界不知多少年的高科技。” “制造出穿越门的人是希望之星的首领，也是个研究狂人，他说穿越门是他‘所获的最珍贵的宝藏，最神奇的馈赠’，这是他的原话。本来他并不打算送我过来，只是基地沦陷时他还没来得及造出完整的穿越门，只有我才能通过那道不完整的穿越门，所以才把怀表和我送到这里。”于谦不假思索地回答，“上交资料的时候我不是跟十九局说过这事儿么？原来你还不知道？” “我没问过，刘远舟也不会特意告诉我。”杨小千暗暗咬牙，颇感不爽，就像专项组成功破译亚人语一事，他明明有知情权限，可只要不去问，十九局和零一基地就不会主动把信息递过来。 “噢，是他的作风。” “不提这个，我重新理一理，按你的说法，穿越门不是希望之星研制出来的，而是从其他地方获得的‘宝藏’、‘馈赠’，不管是谁给希望之星送去了穿越门技术，既然二号地球送了一份，为什么不能给四号地球也送一份呢？”杨小千顿了顿，又问道，“说起来，你到底特殊在哪里，为什么只有你能通过所谓的不完整的穿越门？” 于谦放下葫芦两手一摊：“不知道。” “因为你是觉醒者？”杨小千旁敲侧击，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在思考另一个可能。 “不是这个因素，他也是觉醒者。”于谦摇摇头，目光微动，显然想到了什么，“你是不是想问，我的特殊有没有可能跟另一个于谦有关？就是……你以前认识的那个于谦。” 杨小千注意到于谦的眼神出现了明显且复杂的变化，神情也变得阴郁起来，这也难怪，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里竟然还出现过另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任谁遇到这种事都会心神不安，若是换了杨小千，甚至会怀疑自己的存在是否真实。 “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两个四百年历史轨迹都不一致的世界里几乎不可能再出现同一个人，这确实不同寻常。可是，送我来这里的人，不应该会知道这一点吧？如果这就是我能够通过穿越门的原因，那他又是如何得知我的特殊呢？” “想不出，也不重要，还有更重要的问题需要我们去寻找答案。”杨小千知道这个话题没有再继续下去的意义，便开始转移于谦的注意力，“换一个角度想，如果我的‘考试论’成立，那么穿越门送来的穿越者，有没有可能就是其他考生尝试作弊的产物呢？” 于谦用疑惑的眼神告诉杨小千他没听懂，但他随即抬手制止了准备解释的杨小千，低头苦思半晌，而后恍然道：“你是说，可能有一个科技发展遥遥领先的地球，为了顺利度过这场考试而寻求作弊伙伴，并且为了让更多考生能够在灾难中撑到足以帮助他们的程度，所以将穿越门技术送到其他地球？可要是这样，为什么不直接送来先进的武器和科技，如果真能研究出穿越门，那要解决大部分灾难都应该是轻而易举，不是么？” “或许他们不希望其他地球走上与他们相同的发展道路呢，毕竟考试论中的作弊方法是各有所长的考生各自回答擅长领域内的问题不是么？不过，只给了穿越门技术却不加以引导，这确实说不通，按说要真是主动联系其他地球尝试大家一起作弊，那应该建立有效的联络方式才对……哎。”杨小千有一种强烈的错觉：此时自己头上正有几根乌黑发丝变成蔫蔫的灰白色。 “知道的实在太少了。”杨小千伸手在产生错觉的头皮部位摸了摸，说道，“我们得想办法尽快与其他地球文明进行交流，除了穿越门的研制，还有第二次魔潮也需要注意，既然有一个谭棕能从空间裂缝里出来，说不定还会有其他人类也从空间裂缝穿越过来。甚至，说不定会有天环部族的人呢？此事至关重要，我们必须放眼全球。” 第四百一十章 抢人(感谢叶山修舵主打赏~~) “的确是至关重要，但以我们目前的能力，很难做到放眼全球。”于谦赞同地点头，“不过没关系，有刘远舟和零一在。既然他们能够揪出隐藏在世界各地的变异体，那按理说，如果真有人通过空间裂缝穿越过来，也必定逃不出他们的视线。只是，万一又来了一批谭棕这样一问三不知的家伙呢？就算是真有天环部族的人来到这里，可说到底，那种社会形态无比低级的部落原始人，又能给我们带来多少有用的信息呢？” “天环部族的社会形态无比低级？”杨小千有些不解，“这个结论从何而来？” “嗯？根据谭棕的描述，天环部族的族人还在用兽皮作为遮蔽身体的衣物，而居住地则是石块堆积而成的石屋，这与穿着草裙兽皮住在石洞里的原始人没多大区别吧？更不用提，他们仍然会把死者的尸体晒成肉干。” 厌恶的神情在于谦脸上一闪而逝，他接着分析道：“假如是在食物短缺的困难时期，赤地千里，人眼断绝，幸存者为了生存不得不食用同类，那也不是不能理解，在一号地球和二号地球上都曾不止一次发生过这种事情，连史书上都有记载过易子而食的故事。可明明有充足的食物，为什么还要将死者制成肉干？只能说明，天环部族还处于缺乏同情和伦理的原始阶段……你抿嘴干嘛，我说错了么？” “嗯？”杨小千立刻放松嘴唇上下的面部肌肉，尴尬地抽了抽嘴角，把“大错特错”四个字咽回肚里，然后说道，“记不记得我总是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我们不能把我们这两个世界的经验带入到其他世界去思考问题。” “什么意思？” “第一。”杨小千竖起食指，“既然我们假设了四号地球的存在，并且猜测四号地球上的人类很可能用了几千上万年的时间才发展出以符文技术为基础的文明，那么可以说他们的文化与我们全然不同，或许在天环部族看来，将死者的尸体晒制成肉干才是送葬死者的正确方式，就像在我们的世界里，尸体会被土葬、火葬或天葬，这都是几百年乃至几千年时间所形成的丧葬传统，因各地区文化、信仰和习俗的不同而变化。” 说到这里，杨小千发现于谦还是没能理解，毕竟他开始学习的时间并不长，虽说脑袋变得比以前灵光了，可还有许多常识性概念尚未完全理解。 于是杨小千换了个方式解释道：“打个比方，有些人会在火葬亲人后保留骨灰，骨灰是什么？人体有机质燃烧殆尽后残留的无机质而已，为什么还要用精致的坛瓮装起来供奉？不只是为了留个念想，还因为这是一种传统，一种习惯。你看，在魔怪横行魔物遍地的世界里，天环部族最初或许也经历过食用死者尸体的阶段，并且在那个阶段形成了这样一个传统，就此代代相传，这不是很正常吗？在我们看来有违伦理的事情，在他们眼中可能反倒是常态。” “噢。”于谦陷入沉思，以前他从没有做过这样的换位思考，好在他刚来到这个世界时也曾有过一段与环境格格不入的经历，所以很快于谦便有所明悟。 “你说的有道理，就像是以前我认为普通人的生命无足轻重无需在意一样，在你们眼中惨无人道不可饶恕的行为，在我看来却是稀松平常见怪不怪。好吧，将尸体制作成肉干确实不能说明问题，可是没有哪个发达文明会住在石头搭建的房屋里吧？也不至于把天然石洞当成仓库吧？” “所以接下来我就要说到第二了，第二。”杨小千竖起中指，“谭棕对天环部族的描述未必准确，那只是一个流传在谭棕部族里的传说，传说未必一定存在，即便真正存在，其原本面貌也必定会与谭棕的描述有着天差地别，毕竟人们在讲述传说时，有时会运用丰富的想象力添油加醋，有时也会因为想象力和词汇的贫乏做出错误描述，就像……就像‘皇帝的金扁担’。” 于谦嗤之以鼻：“皇帝怎么会用扁担？” “呃，呵呵。”这突如其来的犯傻让杨小千粲然一笑，“你还没有听说过这个寓言故事，我给你说说吧，有一天，两个农夫去挑水，中途休息时，一位农夫突发奇想，询问同伴：你说皇帝陛下每天会用什么挑水？另一个人回答：肯定用金扁担挑水，提问的农夫深以为然，觉得皇帝肯定有很多金银珠宝，所以一定会用金子做的扁担来挑水。” “可笑。”于谦勾起嘴角冷笑。 “嗯，很可笑，但也很正常。当眼界和知识的差距大到一定程度，我们就无法理解更高层次的事物是如何存在，以何种方式运行？比如说我们先前所做的那些猜想，或许也不过都是‘皇帝的金扁担’而已。再说回谭棕，一个居无定所食无裹腹的原始部族，能对传说中遥远的天环部族做出什么样的描述呢？” “他们认为那里是天堂，而他们想象中的天堂是什么样子呢？就是有足够强大的实力保护自己不受魔物侵害，有足够食用的肉干和野果不用饿肚子，有坚固的石屋可以遮风挡雨，有温暖的灯光可以驱散黑暗……于是他们就这样描述天环部族了，你觉得呢？” “合情合理。”于谦忽视了杨小千微微晃动的中指，击掌赞叹道，“所以，天环部族有可能是一个高度发达的文明，就算不是，那至少他们掌握的符文技术应该会比我们现有的符文技术更加高深，所以不管是哪里的空间裂缝里蹦出来一个异界来客，我们都务必要抢到手！” 又是抢？杨小千略感头疼地捏了捏眉心，随后坚定不移地说道：“对，立刻开始动员备战，如果出现了穿越者，不管是出现在哪里，我们全都抢过来，一个都不放过！” 砰。 于谦用力拍了下葫芦，此言下酒，当浮一大白，可惜，葫芦空了。 第四百一十一章 紧急集合 冰凉的水流从水龙头里喷出来，哗啦啦一下全部浇到曾博的后脑勺上，让他昏昏沉沉的大脑再度清醒。 曾博伸手从颈后抹到头顶，带出一把水滴洒在盥洗池里，接着随手拿擦脸的毛巾在头上胡乱抓了几下，因为入伍时剃了个板寸，所以几乎抓不起头发，干燥的毛巾把胡茬一般短的头发压下去后，很快便吸干了头皮上的水珠。 对于曾博这样颜值不够高气质不够好的男生而言，要说板寸头有什么优点的话，唯一的优点就是方便，用凉水一冲就算洗了头发，洗完随手拿块毛巾就能擦干。对于每天都被教官操练到痛不欲生的新兵们而言，这份便捷非常重要。至于形象么，每天跟着一堆大老爷们一起摸爬滚打，谁还在意形象？ 南都保卫战结束后，曾博受到但国栋与程旭的影响，毅然决定参军，并打电话征求父母的同意。 出乎意料的是，以前总劝说曾博入伍接受锻炼的父母这次却有些犹豫，因为远江事件和南都保卫战让他们意识到和平局面很可能无法持续，一旦参军入伍又恰好遇上战事，那就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不过尽管倍感担心，曾博的父母最终还是被他说服，同意并支持曾博参军的决定。恰好曾博到教务处咨询相关事宜时遇上了前来下发征兵文件的军官，作为南都大学第一个主动参军的棒小伙，曾博获得了一些特殊待遇，跳过了登记过程，直接接受体检、政审和背景调查。 结果不必多说，曾博顺利通过体检考评并成为预定新兵，可新兵名单还没有公示出去超过五天时间，曾博就已经被批准入伍，足见军方对此次征兵的重视和急切程度，入伍之后的新兵训练也证实了这一点。 据曾博所知，新兵入伍第一个月的训练内容通常以走队列开始，然后是各种体能训练项目、防护措施、自动步枪操作、手榴弹使用等内容，当然，免不了要加上夜间紧急集合、突击检查等趣味项目。 因为大部分新兵都是被家庭成员逼着参军，骤然失去自由后无法适应新环境，所以要高负荷的体力训练和全方位的监控防止逃兵出现，杜绝部队内不良事件。一般来说，在接受足够充分的政治教育和体能改造之前，新兵会一直留在训练营地内。 可曾博遭遇的情况完全不同，走队列是必要的训练科目所以没有剔除，但也并没有像曾博预想的那样成为主要训练内容，贯穿他三个月新兵期乃至整个行伍生涯。 仅仅踢了一个礼拜的正步，曾博所在的连队便开始训练新兵的实战能力，每天不仅要野外拉练负重跑圈，还要进行双实课目，也就是实弹射击和手榴弹投掷。 老天，曾博可是通讯连的新兵，凭他在大学期间的优异表现，以后是要做技术兵种的，可进部队之后一个月时间里就打靶打出了三个老茧，还爬破了一套全新的作训服，这根本就不是正常的新兵训练流程！ 进部队半个月后，曾博就大约猜到了军队的假想敌，因为每晚集合听课时，站在讲堂上的不是军官，而是科参组的成员，占据大课堂的也不再是政治教育，而是对各种魔怪魔兽的讲解。 科参组，全称科研参谋小组，就是南都保卫战中为一线部队出谋划策的智囊团，在南都保卫战结束后他们收集各种视频资料，研究各种异界生物的活体和尸体，分析他们的弱点，并在军事参谋的帮助下为作战部队提出有效的针对性作战方案，然后装订成册，并与新版《变异体图录》一起成为各大军区新用教材。 不管是老资格的军官还是刚入伍的新兵，都要集体学习这本教材，每一位讲授课程的科参组成员都会欢迎听众们提出新想法，并将可行的方法认真记录下来，相互讨论。 由这些细节，曾博推断出部队的假想作战目标不是变异体，而是曾经出现在南都的那些怪物。 “曾博，洗好了没，洗好了来跟我抽背一下《对非人生物作战指南》啊，明天要考试了，要是咱们成绩拖了连队的后退，连长又要给我们开小灶，妈耶，上次体训不达标，差点被整死，狗日的马后炮。” 宿舍里传来战友的呼喊，曾博应了一声，把头伸出阳台贪婪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然后带着壮烈赴死的表情拉开阳台门，顿时一股浓郁至极的汗臭味和脚臭味扑鼻而来，有那么一瞬间曾博怀疑自己拉开的不是房门，而是毒气炸弹的拉环。 现在部队宿舍不睡通铺，都是隔成单间摆进高低床，曾博运气好分到了新宿舍，房间外面还带着阳台和独立卫生间，总算有个呼吸新鲜空气的地方，可一旦进了八人间，里面的“男人味”简直能把人熏到呕吐。 毫不夸张地说，曾博只要在门边做一次深呼吸，就会有吞入异物导致咽喉堵塞的感觉。能在这样险恶的环境中生存，不得不说人类真是一种适应力极强的生物。 “他们就不能先洗一洗，换身衣服么，每次回来都立刻瘫在床上，宿舍都快成毒气室。”曾博强装镇定，捏着鼻子走到下铺兄弟的身旁，埋怨道，“要是能喷空气清新剂就好了。” “上行下效么，老兵都这么搞，新来的当然也这样了。”下铺的兄弟小声道，“别提空气清新剂，上次隔壁宿舍有人说过了，结果同寝室的老兵就教训他，说当兵就要能打硬仗，必须忍耐一切环境。哎，忍着吧，久在鲍肆不闻其臭嘛，习惯就好了。” “哎。”曾博哀叹一声，“书呢，拿出来，你先背，然后换我。” 话音刚落，书还没翻开，外面响起刺耳的警铃声。 曾博看见同寝室里瘫在下铺的那个老兵像压到底然后松手的弹簧一样，呲溜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额头撞在上铺的实木板上，砰的一声响，他却吭都不吭一声，一边叠被子换衣服一边大喊道：“紧急集合，紧急集合！” 包括曾博在内其余七个人还在发愣，平时紧急集合突击检查都是连续吹响喇叭，响警铃却还是头一回，思维惯性让他们没能像平时一样条件反射般地做出反应。 老兵只用了不到二十秒便叠好了床被，并换上了作训服，看见其他人一动不动，他急得大骂出声。 “日，愣着等屎吃吗？你们这批孬货吃屎都赶不上热的，赶紧动起来！这次拉警铃了不是演习！紧急集合，立刻！” 第四百一十二章 曾经的英雄(上) 四四方方的军用重卡与装甲运兵车在高速公路上排成一条望不见首尾的长龙，每辆卡车与运兵车都以相同的车速前行，彼此之间严格按规定保持车距，若是没有车灯亮起，那么在夜间看来这车队就像是一辆数百节车厢的墨绿色列车。 看着同道行驶的民用车辆纷纷转动方向盘，自觉让出高速公路的中央位置，驾驶军车的军人们心中油然升起自豪与骄傲之情。 两个小时前，南都军区拉响警报紧急集合，包括曾博这一批入伍训练不到四个月的新兵在内，161师、163师、177师全员出动，奔赴尚海。 曾博刚听到连长宣布这一消息时紧张得几乎没法呼吸，161、163、177师分别属于南都军区两个集团军，一个是两栖机械化步兵师，一个是装甲师，一个是炮兵师，这分明是要打硬仗的配置，再加上这三个师都是南都保卫战中的主力部队，就算是傻子也该知道，这次大部队为何开往尚海。 一定是魔潮要来了。 曾博右手紧紧攥着自己的左手，上面没有发枪，他只能狠命攥着自己的手，好像抓得越紧就越有安全感。 在曾博决定参军时他就不止一次想过自己早晚有一天会上战场，他以为三个多月的高压训练不仅给了他一个强健的体魄，还给了他一颗勇士的心，能让他泰然走向战场，可事实证明这都是他对自己的误解，手心处湿湿黏黏的手汗就是证明。 曾博对魔潮怪物的了解全部来自于远救会全网直播的南都保卫战片段，以及每天晚上的集体大课，可远救会当然不会把战场上血腥残酷的一面放出去，就算远救会有那个想法，中央也不会允许，而集体大课所使用的教材大多是干巴巴的图片和文字，少有的几个未删减版视频也不足以体现真正的战场。 既然没有亲眼看到过战场上的景象，曾博就只能凭空想象，而想象力这种东西，有时就与“未知”一样，是制造恐惧的利器。 想到自己踏上战场后，可能会被巨型蜘蛛吸干血液、吸走内脏、吸成人皮包骨头，可能被三头魔怪那无法浇灭的幽蓝火焰烧成灰烬，还可能以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死法离开人世，曾博没法不害怕。 再想象一下家中父母接到噩耗，从某位军官手中接过自己的骨灰瓮，而后掩门大哭肝肠寸断的场景，曾博心中萌生退意。 可军法严酷，部队哪里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唉。”曾博极度压抑地发出一声低叹，轻微的叹声本该被车轮形式声盖过，可坐在旁边的连长却听见了这一声轻叹，转过头问道：“叹什么气？” 曾博立刻抬头挺胸，扯着嗓门喊道：“报告连长！没有叹气，是深呼吸！” “放你的屁。”铁面无情的马连长怒骂一声，接着居然一改往日严肃的作风，伸手在曾博肩头轻轻推了一把，笑道：“你这种新兵蛋子还想蒙老子？老子扯谎的时候你还在摸鸡屎呢，说，是不是害怕了？” 曾博真的很想当场承认自己胆怯，但他知道连长绝不会允许自己的队伍里出现胆小的逃兵，一旦承认自己胆怯，马后炮必定给自己“开小灶”，所以曾博用更大的嗓音吼道：“报告连长！没有害怕！我是你的兵，我不知道害怕这两个字怎么写！” 刚入伍的第一天，马连长就对着全连吼过一句话：“做我马向前的兵，就不应该知道害怕这两个字怎么写。” 所以曾博认为自己答出了标准答案，可没想到马连长却嗤笑一声，说道：“得了吧，别扯淡，谁还不是从新兵蛋子过来的？你们现在在经历的，那都是我们已经经历过的。” 这话一出口，坐在车厢里的新兵蛋子们全都感到不可思议，而坐在副驾驶位的带车干部、坐在车厢最后左右两侧的车长和安全员，还有坐在最前侧的安全员都露出会心的微笑。 “我放着皮卡不坐，跑来跟你们一起坐这大屁股，就是知道你们心里会慌。慌了很正常，这世界上哪有什么天生的英雄好汉，谁第一次上战场不是满头满手的汗？” 新兵们睁大了眼睛，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过度紧张产生了幻听，这话换个人说倒也没什么，可是从马连长嘴里说出来，那效果可真算是惊世骇俗了。 “给你们讲个故事吧，当年我刚入伍的时候，江北大暴雨，浑黄的洪水涨上来，直接漫过河堤，两个县城的老百姓危在旦夕，部队冒着大雨连夜救灾，那时候还不算是打仗呢，我一样吓得发抖。”马连长眼神飘忽，追忆往昔，“那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大的一场雨，下了省道以后车就走不了了，我们就在排长的指挥下换上雨靴和雨衣，徒步前去救灾。” “啧，豆大的雨点砸到脸上，又冰又疼，到了全是泥巴的乡道上，脚一踩就陷下去一大块，水能没过膝盖，就连走路都费力，可我们还要背着救灾物资和工具，蹚着黄澄澄的泥巴水赶去河堤。” “当时我真的很想偷偷溜走，因为我怕我会给水淹死，要不是亲眼见到，你们真是很难想象到在大自然面前我们到底有多渺小。” “可是我不能当逃兵啊，浮阳县和开平县几十万群众性命都悬在绳上呢，一旦大河决堤，那就是震惊全国的特大灾害，只要还是个人心未泯的人，都不能在这时候做逃兵。所以没办法，不管心里有多怕，都得咬紧牙关，硬着头皮上！” “我就这么一路跟着排长还有战友们来到救灾点跟大部队集合，正好听到一个重灾区乡长在哭喊，他说暴雨毁了他乡里两百多间民房，上千村民无家可归，积水淹了底盘，他拼死了命也没法把车发动，于是就豁出命去，抱着个备用轮胎的内胎当成游泳圈，一路游到浮阳县。” 第四百一十三章 曾经的英雄(下) 听到这里，一个年轻的小战士忍不住问道：“连长，真有那么大的雨吗？是不是太夸张了？” 马连长不以为忤，咧嘴道：“那是你没见过，那时候你估计还在念小学呢，狂风骤雨说的就是那种天气，那风呜呜叫起来，跟一群小孩子在哭似的，刮的树冠东倒西歪，老大的雨点掉个不停，像水帘一样能把人的视线遮住大半，抬头一看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 马连长是大头兵出身，专业性的东西学了不少，词汇量和文学素养都很有限，可着朴素的描述方式却让有一股无法言喻的画面感，配合上外面车辆行驶声和呼啸的风声，仿佛把当年那一场暴雨带到了战士们眼前。 “然后呢？”曾博问道，不知不觉间，他已被这个故事吸引住。 “具体过程记不太清了，但我知道当时浮阳县的县高官也是豁出去了，使尽浑身解数，想尽一切办法，梳理县里乱糟糟的关系，想办法把这些总是惦记着争权夺利勾心斗角的狗东西们拉到抗洪救灾的战线上。” “为了让这些人团结救灾，县高官得罪了一大批人，还在县委大楼骂娘跳脚，听说还差点动手打人……” “县高官不是一把手吗？他讲话还有人敢不听？”先前发问的小战士见连长没有责骂自己，壮着胆子又问了一句。 “你懂什么，早些年，基层管理差得很，好多乡县都是本地势力盘……盘根错节，县高官说话也未必好使，尤其在那种发大灾的时候，你好好听，别打岔。”马连长瞪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在河堤担任总指挥的是当时的浮阳县县长，看着也就三十出头的模样吧。” “我们刚赶到河堤的时候，我一眼就看见他，我当时琢磨着领导怎么也有人给撑把伞呢，但因为交换机和通讯设备全都出了问题，他就把身边人全都派出去了，有去广播台发通告的，有去组织乡民自救的，有去联系运输公司派卡车和泥头车的，还有去搞沙袋和土方的，当然，还有联系县城武警中队和军区的，那时候通讯断了一大半，要不是他们通报及时，我们也没那么快赶到。” “而他自己，就那么孤零零一个人站着，穿了身雨衣，但还是满头满脸的水，西裤的裤管卷着，脚下雨靴跟我们一样，全是烂泥，跟那些灾后才到救灾现场挖上一铲子作秀的领导完全不一样。” “就看那一眼我就知道这是个有魄力的好汉，可我还是没想到他能有魄力到那种程度……当时填堤的工具和沙袋都不够用，本来呢，像这种有危险的河段，河堤上必须常年预备沙石土方应急，可是就像我刚才说的，早些年基层管理不到位，很多农民和做土方生意的都会偷偷把应急用的沙石土方拖走。” “到了涨水的时候，应急土方不够用，市里的救灾部队又还没有到位，山区泥石流就把唯一一座桥给冲垮了，运送石料和沙包的拖拉机、卡车全都过不来，必须要绕路，可是情况紧急，等不到沙包运过来就要决堤了！” “于是他就下令，让人破了商店的门，需要的工具一律拿走，再留一张县政府的借条，至于沙包，嘿，他直接带着几十号武警兄弟闯了粮库，用仅有的三部拖车把一袋袋的粮食往外搬，拖到河堤上当沙袋用。” “天大的胆子啊，就算河堤保住了，粮库空了，他还是要担责任，可他没有半点犹豫就搬空了粮库。” “有了这些粮食加固堤坝，总算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把洪水猛兽挡在了河堤外，另一边，县高官亲自出马，带起队伍排除路障，给增援部队指路……” “好！”两次提问的小战士鼓起了掌，为故事中的县长、县高官和抗洪英雄们喝彩，全然抛下了心中的恐惧。 “还没讲完，让你别打岔。总之，河堤暂时保住了，我们在那搬运粮食加固堤坝，县长也没闲着，他倒没有作秀似的非要跟我们一起动手，而是很聪明地保存体力，四处走动，喊话发烟，让大家都看到堂堂县长还在抗洪一线，也就没人敢撤，相反，越干越是士气高涨，” “你们是没见过那场面，也不分什么武警军队和老百姓了，有一把子力气的就卷起裤脚跟我们一起填河堤，干部分到各处靠喊话和对讲机交流指挥，群众在后面摇着红旗替我们打气，那是我这辈子头一次知道‘军民一心’是啥意思。” “过了几个小时，终于等来了增援部队，载着砖石沙包的车队全开过来了，眼看着河堤就能安稳守住，可是天有不测风云，车队离河堤还有一截路的时候，一波洪峰扑了过来，紧接着就是管涌，眨眼间河堤就垮塌了十几米。” “当时我心脏都快停跳了，妈的，河堤一垮，我们这些人全都淹了不说，洪水还要席卷整个浮阳县，到时候就是……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泽国千里？”曾博心有灵犀地说道。 “对！”马连长递给曾博一个赞赏的眼神，“没有千里那么夸张，但浮阳县肯定得成泽国。” 曾博想象了一下那几十万人流离失所，十万户人家生离死别的后果，不禁颤了一颤。 “就在这时候，那个县长跳起来举着喇叭喊话，他说……” 马连长闭眼酝酿了一下，模仿着记忆中那副英姿高喊道：“要撤已经来不及了，既然跑不了，那就来跟我干他娘的贼老天！大不了我们死，保乡亲们活，党员团员先跟我冲，冲！” “喊完，他一把扔了喇叭就真的往河堤上冲，他秘书还有几个干部吓了一跳，冲上前要拉他下来，反而被他拉住了手，后来干脆也不撒手了，后面又是我们排的战友们还有武警兄弟们冲了上去，大家手拉手堆成人墙，喊着口号往水里走，用滚烫的胸膛挡住洪峰。” “啧，那水浪汹涌，我心里却更汹涌，翻江倒海，波澜壮阔都不足以形容那种成为英雄的澎湃。” 讲到这里，铮铮硬汉竟然有些哽咽，但他眼中闪过的光芒让人为之一振。 “靠着我们拼命争取的时间，泥头车和拖拉机开上来，大批沙包填下去，采石场的大石块也放过去加固堤坝，总算救回了河堤。” “呵呵，后来，市电视台和省电视台的记者都来了，县高官在朝阳照耀的河堤上接受了采访，那县长却累得像死狗一样瘫在地上，动弹不得，刚好就躺在我旁边。” “我说，刘县长，你救了浮阳县，这种情况只有你救得回来，你是天生的英雄。他咬着根泡得皱巴巴的烟笑了，他说，刚才堆人墙的时候我看出来你害怕了，其实我比你还害怕，这世界上哪来什么天生的英雄，国际歌还唱呢，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这责任到眼前了，就得担！再怕也得咬着牙上！” “报告连长！”曾博喊道，“我好像看过有关这件事的报道，人民日报还给了一句评语：军民一心，以血肉之躯共筑抗洪救灾的钢铁长城……是98年，对吗？” “对。”马连长点头，沉痛地说道，“故事里那位县高官，就是后来的南都市市高官汪百宁，而那位县长，就是后来的远江市市长刘谐。” 第四百一十四章 尚海全境撤离(上) “噢，你们可能不知道远江市市长刘谐是谁……”马连长的话说到一半便被曾博打断。 “报告连长！我知道！我想我们应该都知道！”曾博中气十足地喊道，“电影《远江！远江！》里就有远江市长刘谐英勇抗战壮烈牺牲的故事！” “噢，你是说那部上亿投资、无明星阵容、不到三个月就完成拍摄的大电影吧，我一直待在部队里都还没去看过呢，原来拍出了刘县长，呃，刘市长的事迹啊……嗯，挺好，像这样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如果死后都没人记得他的英雄事迹，那真是太可悲了。哎，刘市长是个好官啊，可惜了，真的可惜了。”说到这里，马连长不禁叹气，老兵们也是唏嘘不已。 过了一会儿，马连长才想起自己原本的目的是要给这批新兵蛋子打气，于是清了清嗓子，再度开口：“所以说，害怕不可耻，胆怯也不可耻，新兵入伍那天我跟你们说，做我马向前的兵，就不应该知道害怕这两个字怎么写，呵呵，都是唬人的，你们都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了，怎么可能写不来字？” “害怕真的不丢人，谁头一回上战场都得害怕，生下来就不怕死的那是脑袋少根筋，但明明感到害怕，还要鼓起勇气往前冲，那就是英雄好汉了。还是刘市长那句话说得好，没有天生的英雄好汉，责任到眼前了，就得担！再怕也得咬着牙上！上去了就是英雄好汉！等这一仗打完，你们也就都是老兵，都是英雄好汉了！” 必须承认，马连长鼓舞士气的本事真是让人不敢恭维，若是把这一番话当成战前动员，恐怕很难起到振奋人心的作用，但他所讲述的抗洪故事却是真真真正有一种让人心怀壮阔的魔力，勾起了入伍不久的新兵们心中对成为英雄的渴望。 而曾博则因为那一句“责任到眼前了就得担”，回想起自己最初决定参军的原因，一想到那晚自己做过的梦，想到梦中程教官与但国栋的尸体，曾博竟然不再紧张地战栗。 或许，从普通人到战士的蜕变，并非发生在战场上，而是发生在踏上战场的那一刻。 不过，曾博和马连长都猜错了此行的任务，他们并非踏上战场，至少不是他们想象中那个硝烟弥漫遍地焦土的战场。 161、163、177师抵达尚海后接到命令，与尚海警备区的战友们一同完成尚海民众的撤离管制工作。 由于尚海临近南都军区、南都有大量军事枢纽建筑、尚海战略地理位置不佳等原因，尚海是上京、光州、尚海三大政治金融经济中心中唯一一处不设立军区的城市，仅靠尚海警备区的军力根本无力完成常住人口超过两千三百万的尚海全境撤离管制工作。 这是曾博今生第一次来到尚海，第一眼却没有看到电视镜头里的繁华，而是看到了不知何时建起的，连成一片的防御工事和钢铁堡垒。 而尚海，这座被誉为东方巴黎的浪漫城市，则不得不在魔潮的阴影中抛下矜持。 从撤离命令正式下达开始，火车、动车、客车、汽车、飞机、轮船等等一切能够派上用场的交通工具便昼夜不息地运转在各大城市与尚海之间，十几年基建创造出的庞大的便捷交通体系不眠不休地吞吐着人流，将居住在尚海的民众们分批次运出这座充满梦想的美丽都市。 尽管早有撤离预案，但撤离开始时仍是乱象百出，民众——尤其是尚海居民——一致认为自己受到了欺骗与背叛，导致正府公信力跌入冰点，撤离工作最难进行的城区已经发生不止一次大规模游行暴动，若是没有国安与十九局的及时介入，恐怕早已酿成大祸。 来到尚海后整整三天，曾博都仍然有一种不真实感，仿佛自己飘在云端，仿佛自己的军靴没有踏在地面。 尚海全境撤离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中央决定放弃这座城市。 中央正府竟然决定放弃尚海！放弃这个政治文化经济金融中心！ 撤走两千三百万人口，就意味着至少有五百万以上的民众无家可归，而尚海周边那些所谓的大城市，与尚海相比其吨位完全不在一个级别，根本无法接纳这两千三百万人口，即使动员全国之力，也不可能妥善解决此事。 曾博能够想象尚海民众的愤怒与绝望，前一天，你还是骄傲的尚海人，居住在这座文化经济名城中，拥有着外地人艳羡的生活与身份，享受着国际化大都市内梦幻般的城市环境，可入睡后再一睁眼，你就失去了现在的工作、生活和房子，还要到那遥远的穷乡僻壤去受罪，任谁也受不了这样的落差。 给曾博留下印象最为深刻的是一位尚海妇人，五十多的年纪，穿金戴银，珠光宝气，色彩鲜艳的衣饰搭配却不给人艳俗感，直到她张开她那涂上了姨妈红的双唇。 在谈话室内，当曾博反复三次念出撤离通报原文后，尚海妇人愤怒地离开了座椅，冲到曾博面前戳着他的胸膛大喊。 “小赤佬，阿拉在尚海待了五十多年，侬刚唔走？森字无字！” 曾博愣了片刻，听见旁边同事解释后才知道妇人说的是神之胡之，意指无法无天，他愣神的这短时间妇人也没停下，一口气说了一大通，唾沫星子喷了曾博半张脸。 接着曾博把脸转向同事，却看见同事一脸阴郁，在曾博的一再要求下，同事才把妇人用尚海方言所说的内容翻译成普通话转述给曾博：“我在尚海待了五十多年，你赶我走？无法无天！我的房在尚海，我的根在尚海，我的命在尚海！让我走，不可能！有怪物又怎么样，有怪物要来了你们不知道保护我们吗！当年就是小鬼子打过来，蒋光头也打了一场淞沪会战，现在你们这些穿军装的扛起枪不知道去保卫国家，就知道欺负我们这些老百姓！孬种！” 第四百一十五章 尚海全境撤离(下) 这次尚海全境大撤离与去年的远江全城封锁可不同，强制三百余万民众不得外出，与强制两千多万民众即刻撤离根本没法相提并论，两者难度有天壤之别，最大的困难还是来群众的拒不配合，就比如这位浓妆艳抹的妇人。 来自人民的敌意，总是比来自敌人的炮火更难应对。 当身上的军装被人侮辱，曾博很难压抑住心中怒火，可他明明想要反驳却说不出一句话，因为他知道他现在所受的屈辱，与这些被迫背井离乡的尚海人所遭遇的苦难相比，不值一提。 尽管尚海市正府、江北省正府与中央正府都一再强调一定会做好撤离群众的安置工作，可谁都知道一旦离开这座城市，就将失去原有的一切。 举个非常简单的例子，尚海市房产价格常年稳定在国内各大城市前三甲，市区内一套房子动辄数百上千万，一旦户主被迫离开尚海，而这些房子又在战火中倒塌，那么又靠什么来赔偿户主们的损失？靠国库么？显然不现实。 多少尚海人就指着家里那一套或几套房子稳固身价，这一朝撤离，身价直接打落尘埃，也难怪尚海市正府在三个月前就收紧了购房政策，后来干脆下发文件暂停一切房产交易——其实这已经是一个明确的信号，谁都知道酝酿涌动数月之久的暗流随时可能变成一场惊涛骇浪，可总有人抱着侥幸心理不肯接受现实。 即便不提房产，单说工作，尚海市聚集了来自全国乃至世界各地的文化及商业精英，就连这些人才转入他省后都未必能找到一份称心如意的新工作，那么那些从事着中低端工作的民众又怎么办呢？他们好不容易在尚海扎下了根，如今被连根拔起扔回故乡或是扔到异地他乡，势必要对当地的就业市场造成冲击，须知排外的也不只有尚海人。 若是找不到新工作，失去了收入来源，那么生活何以为继？享受过中高层次的生活质量后突然过上住在集装箱或安置房里，靠着正府救济金度日的日子，想必很多人都无法接受这样的落差。 仅曾博所知，三天内就已有四十多起自杀未遂，这还仅仅是他们连队负责的撤离点，如果拿所有撤离点的总数乘以这个数字，那么自杀事件的数量可能超过八千。幸好，国安和警局似乎拥有无处不在细致入微的情报网络，总是能像预防阻止群体性事件一样，把每一个轻生者都拦在死亡线之前。 尽管没有自杀身亡的案例出现，尽管总是煽风点火的境外势力和潜伏在华夏境内的网特这回偃旗息鼓默不作声，可阴谋论还是传遍大街小巷，都说正府掩盖了真实的自杀人数。毕竟，总有那么些人，哪怕得不到任何利益，也喜欢在乱象出现时把局势搞得更加混乱，仿佛看到别人像自己一样恐惧，才是唯一让他们安心的办法。 所谓“揭露华夏黑暗面”的小道消息，尽管经不起推敲，可还是比正府的报告书和新闻发布会更容易获得民众的信任，导致撤离工作一再出现新问题，南都军区这些骁勇善战的战士们面对自己人甩过来的刀光剑影，几乎没有招架之力，若不是国安这位隐于黑幕中的巨人出手相助，三个师团早就在这场与时间赛跑的战斗中一败涂地。 这些都是曾博所知道的事情，而他不知道的是，为什么穿着军装扛起长枪的他，在做好奉献热血与生命的准备后，却将枪口对准自己人，逼着他们离开故土？ 且不提至今没有看见灰色裂缝，也没有看见魔潮怪物的踪迹，就算真有魔潮降临，又怎么能一枪不发，将国土拱手相让？这可不是资源稀缺的荒山野岭，这是东方明珠，华夏的骄傲之一！不战而退，耻辱至极！ 曾博想不出答案，也没有人会给他答案，一个合格的士兵不应该对长官的命令提出质疑，即使曾博算不上一个合格的士兵，可马向前马连长总能算个合格的长官，对于手下战士们对这次撤离行动提出的疑问，他始终不做任何回应，或许是他守口如瓶，或许是他也同样疑惑。 最后，在请示连长后，曾博将那位出言不逊的尚海妇人送上了前往南都的直达列车，安置办的工作人员会在那里等候。尽管妇人口口声声说“把我送去一个星巴克都找不到几家的乡下地方，不如让我去死”，但曾博相信度过最初情绪波动极大的几天时间后，她还是能够面对现实接受新生活的。 毕竟，人的适应能力其实很强，他一个大学宅男入伍后被教官和老兵们操练得死去活来，不也成功地活下来了么，就算是在臭气熏天的宿舍里他也能在七个呼噜娃的鼾声合奏中入睡，活着总归不会是件无法做到的事。 再说，南都和苏杭其实也有星巴克，未必会比尚海的星巴克要差。 “就算生活不如意，但还是能好好活下去的吧？毕竟正府不可能真的不管他们，该做到位的肯定要做到位。”曾博像是自言自语般对身旁同事说道。 “谁知道。”来自尚海警备区的同事摇头叹气，“说实话，这种骤变真没有几个家庭承受的住，像那些定居尚海的外来人口还好，大不了回老家，总有亲戚接应，撑过最开始这段时间总能自己找条出路，像那些世世代代在尚海的，恐怕只有接受正府安置了，所以说，用房地产和户口本这种东西来稳固自己的身价真是不靠谱，万一哪天打起仗，什么都没了，还是放在手里的真金白银靠谱啊。” 曾博沉思片刻，摇头道：“天地大变，也许真金白银都不靠谱，还是自己的能力才靠谱。” 同事愣了愣，赞同道：“是啊，所以我羡慕那些觉醒者啊，哎，不过羡慕也没用，羡慕不来。” 曾博正要出言安慰，说一句说不定咱们也会觉醒，可这时门开了，排长和两个战友押着一个男人走进来。 “又一个不肯走的，曾博你做做思想工作，老样子，不行就直接铐上送走。” 排长说完便走了，曾博盯着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张大了嘴。 “程教官？” 第四百一十六章 稳入前三 虽然程教官此时完全变了个模样，乱糟糟一团鸡窝般的头发疏剪整齐，下巴上的胡茬刮得干干净净，但曾博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因为程教官给曾博留下的印象实在太过深刻，要不是程教官那天傍晚的一席话，曾博现在应该还宅在南都大学的学生宿舍里。 同事瞥了曾博一眼，诧异道：“你认识？” 曾博点头解释道：“嗯，认识，前阵子全国高校实弹军训你知道吧？那时候我还在南都大学读书，这是我的教官。” “嗬，原来你是大学生应召入伍啊，厉害了，比我有前途。”来自尚海军备区的战友兼同事竖起大拇指，虽说他现在级别比曾博高出一头，但曾博必定很快就会超过他，后来者居上。 因为应召入伍这四个字代表的含义与应征入伍可完全不一样，应征入伍的那是义务兵，津贴也少待遇也差，而应召入伍的一般都是干部或者士官，虽说像曾博这种非军校出生的大学生应召入伍不可能进了部队就做士官，但只要他不犯错误，那么他的升迁速度肯定比应征入伍的义务兵要快得多。 “前途个毛噢，我打靶成绩差得很，连长天天给我开小灶，不被踹出队伍都算运气好。”曾博苦笑一声，朝程旭伸出手，恭敬道：“程教官，好久不见。” 程旭刚进门时显然没认出曾博，这也难怪，程教官当时负责训练两个班级一百多号学生，而曾博除了吃晚饭时与程旭聊了一会儿以外，再没有其他特殊之处，自然没有在程旭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 曾博有自知之明，察言观色的本事也是一流，一眼就看出程教官脸上的错愕，所以曾博刚才对同事解释的时候才说的清清楚楚，并不是无视程教官的不礼貌之举，而是用这种方式让程教官回忆起来，避免彼此尴尬。 “是啊，好久不见。”程旭终于回想起眼前这位穿着军装的小伙到底是谁，马上站起身用力握住曾博的手晃了晃，“你小子当兵去了？真是没想到，哈哈，我当时果然没说错，我就知道你们这批学生里你最有出息，只有你明明感到害怕还要克服恐惧努力练习，嘿，穿上军装帅气多了！” 程教官这幅热情阳光的模样与曾经那位颓废教官完全无法联系到一起，曾博愣了半晌，心道：或许时间真的能治愈一切创伤。 松开手后，曾博用一次性纸杯泡了杯茶，端到程旭手里，客客气气地问道：“程教官，您怎么会在尚海？” “你现在是部队里的人，而我还是平民百姓，你就不要喊我程教官了，喊我名字，程旭，或者喊我程哥也行……”程旭忽然面色一变，摆手道，“呃，不，你还是喊我名字吧。” 曾博心思圆滑，想得多，立刻想到了程旭在忌讳什么，会心一笑道：“程大哥，您是来尚海旅游还是出差？现在中央下了死命令，没有拿到停留许可的必须在两周时间内离开尚海，这您应该知道吧？” “我当然知道，呵呵，我知道的比你们更早，知道的比你们更多。”程旭满不在乎地笑了下，“我来尚海既不是旅游也不是出差，我是来打仗的。” 面对同事递来的疑惑目光，曾博解释道：“程大哥以前是远江猎尸人，还率队参加了南都保卫战，战功斐然，他的作战经验可比咱们丰富多了。” “不过……”曾博又看向程旭问道，“程大哥，您说来打仗，是指魔潮么？您不会要以平民身份参战吧，连武器配备都不齐全那不是送死么，要是这样的话我只能把您强制转送回户口所在地了，再说，您要到哪里打仗？中央不是已经放弃尚海了么？否则为什么要全境撤离？” “放弃尚海？胡说八道。你先坐，我跟你慢慢谈。”程旭指向座椅，好像他才是这个谈话室的主人，“全境撤离和放弃尚海怎么能是一回事？你以为撤离工作是最近才开始的吗？大错特错，从三个月前尚海市房产交易政策收紧开始，大批贵重资产就开始秘密转移，从企业到工厂再到银行金库贵金属，早就搬掉了大半。” 曾博微微一愣，转头将问询的目光投向同事，只见他满脸惊疑，眼中带有震惊，更多的则是无法置信。 “所以，真正的撤离工作早在三个月之前就开始了？现在我们在进行的工作只是人口疏散，撤离民众？”曾博问。 “嗯，既然是我都能打听到的消息，应该算不上绝密，反正早晚会透露出来，先给你说说也无妨。”程旭笑道，“仔细想想就知道，南都保卫战凭什么打的那么漂亮？那些空间裂缝出现在南都和上京之前军队就已经进程部署，出现怪物后各部队几乎都给出了无延迟打击，这说明上面肯定有某种手段能够预测到怪物出现的地点，具体原理不清楚，可能就像天气预报那样通过某些仪器和数据来检测。估计几个月前就检测出了尚海是重灾区，而且，你想想，南都保卫战之前也预测到了会有魔潮怪物出现，那为什么不把南都民众全部撤离？” “为什么？” “因为军方有自信保住南都民众，事实证明，靠着觉醒者、远救会和军方的共同努力，南都保卫战大获全胜，几乎没有造成民众伤亡。可这次为什么要把尚海清空，全境撤离？这可是两千多万人口的超级大都市，全城撤离所造成的经济损失和政治影响，比撤空南都还要严重十几倍！” “因为……这次没有把握保护好民众了？所以宁愿承受巨大损失，也要先把民众撤离到安全地带？”曾博咽了口唾沫，但却更加口干舌燥。 “对！”程旭重重点头，“所以，尚海全境撤离并不意味着不打了，恰恰相反，这意味着在尚海即将有一场惊天动地的硬仗要打。” “至于规模么？别的不好说，但在建国以来所有战事里，稳入前三甲！” 第四百一十七章 关门打狗 建国以来所有战事中排入前三甲，这个预测着实让曾博吓了一跳。 抛开那些从未记载过的边境摩擦不谈，华夏人民共和国建国以来，至今总共发生过八次对外战争，分别是抗美援朝、华印边境战争、珍宝岛自卫反击战、抗美援越、西沙群岛保卫战、对越自卫反击战以及远江对尸战争和南都上京保卫战。 要在这之中排入前三甲，就必定不像南都保卫战那般风声大雨点小。 可是，真会在尚海发生这样惨烈的战斗吗？ 程旭盯着曾博的双眼，说道：“别怀疑，我今天没喝酒，也没有说疯话，跟即将发生在尚海的这一场大战相比，除了抗美援朝以外，建国以来其他战争都不能算是战争了，顶多算是局部战役。是不是很难相信？” “确实很难相信。”曾博点头。 “可事实摆在这里骗不了人，你是经历过南都保卫战的，那些从空间裂缝里跑出来的怪物会老老实实地停留在原地吗？它们可没那么老实，如果不把它们全歼于尚海，那么它们就会流向江浙一带，直入华夏腹地，不然为什么要修那些防御工事？” 说到这里，程旭咧嘴笑道：“你们现在是大头兵，既没有经验又没有情报来源，所以你可能看不出那些防御工事的玄机。来，你们回想一下，总共修建了几道防线，头一道防线在什么位置，还有，这些防御工事在你们看来，有没有什么奇怪之处？” 曾博与同事对视一眼，竟真的开始思考这些问题，原本这场谈话是对“滞留者”开展工作，可不知不觉就偏离了中心。 “总共几道防线不知道，但我估计第一道防线是从杭州湾到金山区到g320国道，后勤点在嘉善县，另一边从青浦区淀山湖到g318国道，再往上是宝山区、嘉定区到s58沪常高速……”同事是尚海警备区的兵，对尚海布防比曾博要熟悉的多，“我只知道这些，其他都是军事机密，像我这样的问都不敢问。” “那么虹口区、普陀区、徐汇区、闵行区这些中心区域呢？有布置防线吗？”程旭问。 “好像没有。” 曾博看到同事面色一变，应该是想到了关键处。 “如果这是一场防御战役，那么第一道防线就不会放到城市边沿和国道高速上，而会放在城区中心区域外围，知道为什么吧？” “不知道。”曾博果断摇头，他在大学期间学习的内容全部都是电子信息工程相关的专业课程，至于大学军事教育课？那玩意儿真的只是个传说，曾博是见都没见过，直到后来全校实弹军训时曾博才学会一些常规武器比如手枪步枪的使用方式。而且，军训时就算是实弹打靶也是抠着子弹壳计数的，怎么可能会教军事理论？ “嗯，我就这么说吧，别看现在的步枪手枪好像威力比二三十年前强不了多少，可现代军队的打击能力和作战能力是几十年前不敢想象的，看看当年远江会战，从穹顶消失到确认位置再到炮火覆盖，中间只用了半个小时，之后，南都军区只用了不到两个小时就轰炸了半个远江，把尸海大部队烧了个干干净净。” “但是这里有两点前提，第一，后勤必须跟得上，在装备同等的条件下，决定现代战争胜负的往往就是情报收集分析能力和后勤供应能力，既然这次作战目标不是敌国军队，而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异界生物，那咱们就暂且放下情报战不提，只说后勤。” “后勤是什么？后勤就是各单位用人力、物力、财力、技术能力，从物资经费、医疗救护、交通运输、装备维修更替、基建营房等各方面，尽量满足作战部队和二线部队所提出的需求，不管是战略后勤、战役后勤还是战术后勤，都以运输能力为重心。” “以不同方式运输部队、装备、弹药物资和个体精英，让他们及时出现在最应该出现的位置，这是最重要的能力，假设我们要在尚海打仗，那么最重要的战略地带是什么？是东方明珠？外滩？陆家嘴？都不是，是连通尚海城内城外的国道和高速，这些快速交通体系就是作战部队的血管，用来输送新鲜血液，也就是装备器械、弹药物资和增援部队。” “既然国道和高速这么重要，那为什么把防线设在它们旁边了？不应该在它们前面多设立几条防线作为缓冲带吗？总不至于军部和总参都认为敌军是异界生物，就算拥有超远程打击能力，也不会具备破坏交通体系的作战意识吧？就我所知，我们还没法确定那些怪物到底有什么程度的智慧。” “那你们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呢？好，这是一个问题，我再问你们另一件事，你们有没有注意到，防线前后包括城区都有很多新建的掩体工事？它们是干嘛用的？你们仔细观察一下那些掩体的模样，有心的话可以再去打听打听，这些掩体是谁建的。” “反正不是什么机密，我可以直接告诉你们，建造这些安全掩体的不是南都军区军直工兵团，而是战远公司。” “你们可能没有听说过这个公司，是由远救会出资成立的安保公司，能量非常大。从变异体危机引起核战恐慌开始，战远公司就与江北省地王‘立帆集团’合作，抽调大批施工队和建筑工程师，高新聘请国外专家，成立建造生存掩体的子公司。” “没过多久战远公司就把业务范围拓宽到海外，又跟美联邦的阿特拉斯和rising建立合作关系，现在已经是国内生存掩体制造业的第一巨头，而他们接到的正府工程，也就是在尚海市建造的这些生存掩体，全部都是核战掩体。” “我说了这么多，你们听明白了吧？这根本就不是防御战役，这是一场关门打狗的歼灭战！如果有必要，就连核弹都会用！” 第四百一十八章 核武应用 曾博实在没想到，自己居然在这谈话室里上了一堂简短的军事理论课。 不过细细一想，程教官说的还真是不无道理。虽然曾博对军事理论一概不知，可有一点是军盲也能想到的：那些从灰色裂缝里钻出来的怪物不会停留在空无一人的钢铁森林中，它们必定会在这片对他们而言全新的世界中进行一番探索。 如此一来，战争难以避免，就算华夏正府为保全大局而放弃尚海，可怪物们却不会止步在尚海市的边界线，它们必然会对其他地区民众的生命和财产安全造成威胁，所以必须将它们拦截在防线之内。 而如果采用被动防御的打法，就要布置多道防线层层阻击，不仅加大了布防难度，还会在消耗大量资源的同时提升伤亡率，完全是一种费力不讨好的打法。 可换个角度看，既然现在大部分重要资产已经转移，居住民众也已撤离城区，那么在承受住部分无法转移的工业损失后，尚海就不再是一个大城市，而是一个绞肉场——进行撤离工作的这几天时间里，曾博才了解到尚海不仅是经济金融贸易中心，也是全国最大的综合性工业城市，而部分冶金、机械、造船、化工等工业设施不像人口那样易于转移，只能忍痛牺牲。 南都保卫战期间，为避免误伤平民，进城作战的部队都没有使用大范围大威力杀伤性武器，仅有几处郊外地点在疏散民众后进行了炮火覆盖，而现在尚海即将成为一座空城，就不存在投鼠忌器的问题，不管是什么样的大威力武器，都能尽情往里招呼。 若是南都军区这头战争巨兽全力以赴，那么它能用来杀敌的獠牙可不仅仅只有枪炮导弹，还有化学武器和生物武器。 所以，或许程教官没有说错，撤空尚海并不是因为部队没有取得胜利的信心，因而放弃抗争将国土拱手相让，而是因为上面认为确保民众安全更为重要，并且，关门打狗能够大大提升灭杀怪物的效率，如此一来国家实际承受的损失反而有所降低，同时又切实保证了国民的人身安全——至于尚海市民的财产，就只能作为顾全大局的牺牲品了。这种选择的确残忍，但广大民众的人身安全，总是比部分财产更加重要，国家能做的，也就只有等到战后，努力去为那些遭遇不幸的尚海民众多做弥补。 另一方面，因为防线设在城市边缘，所以也不存在误伤友军的可能，等到魔潮怪物扎堆出现并大批大批地集中在城区内，便能对已做放弃处理的城区进行洗地式轰炸，既省时又省力，而城市边缘的守卫部队，依托着国道与高速公路的输血能力，要将漏网之鱼尽数拦截在防线以内，并非难事。 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也许那些掩体真是修建用于核爆时保护防线内外的部队战士。 上面的命令很明确，除守军及拥有停留许可证的相关人员以外，其他人等全部撤出尚海，偌大一座城市无人管理，要不了多久就会出现种种问题，这分明是有放弃这座城市的打算。这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见证了近一年来各种事件，曾博懂得了一个道理：永远不要低估华夏领导人在危急时刻的果决和魄力。 想想远江会战时，为了灭绝城区内的丧尸与变异体，空军部队在远江城区投放了大量子母弹，导致远江城区未来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内无法恢复使用，既然已有先例，那么这次在尚海投放核弹解决魔潮也不是不可能。 作为一个理科生，曾博并不会轻易被无良媒体为吸引眼球而做出的夸张报道所误导，虽然不清楚核弹的真实威力，但曾博确信，核武器并不像大众认知的那样恐怖，所以曾博不会像其他人一样谈核色变。 事实上，像三流科幻小说中所描述的那种核战废土场景不可能出现，诸如“核爆区域在核爆发生几百年后仍残留致命辐射并成为生命禁区”，“核爆区域周边生物受辐射影响基因突变，变成巨大化的畸形怪物，并有着恐怖的破坏力”等桥段都只是毫无根据的臆想。 据曾博所知，除非刻意为之，否则现代核武器的辐射落尘并不像大多数人以为的那样恐怖。一般来说核爆会采取空爆，而在尚海这种高楼大厦林立的大城市，空爆很难形成有效的辐射落尘杀伤，通常核爆过后一至两周时间，辐射区域内的辐射剂量就会下降到非致命程度，如果身体足够健康，在核爆过后四十八小时便可以尝试短时间离开安全掩体，外出寻求救援。 至于“辐射射线能够穿透一切，躲在掩体里也是徒劳”这种说法更是可笑，要是安全掩体起不到作用，各大掩体制造公司又怎么会接到雪花一样飘到手里的订单？难不成那些花钱制造掩体的正府和富豪都是傻子么？ 理论上来说，部分射线确实能够穿透一切避难所和掩体的防护层，但实际上有多重防护层过滤，残留的辐射并不会对藏身掩体内的避难者造成伤害。 辐射要对人体造成伤害，也得先达到一定剂量，很多人都不知道，其实大海底下就藏着大量的铀，然而生活在海边的渔民也不会因为这种轻微辐射而健康受损。 所以，掩体的作用基本明晰了，就是用来让防卫部队躲开大规模核爆的辐射落尘伤害，而等到城区内辐射剂量逐渐下降，藏在掩体里的战士们还要离开掩体继续作战，因为华夏的核武器从研制成功开始便走向小型化和精准化道路，尤其在09年核裁军之后，大当量核弹存量并不多，像沙皇炸弹那样的大块头更是不存在。 以华夏军备中的核弹头威力，丢下去几颗也不可能将尚海夷为平地，而核弹洗地又不太可取，一来有可能带来核冬天这样的气候灾害，二来覆盖式核弹轰炸会把空间裂缝再次撕裂，这是南都保卫战中获得的经验。 第四百一十九章 怪物猎人 因为轰炸在裂缝处的导弹会再次撕裂裂缝，所以作战部队就要对火力打击的精准性提出极高要求，换言之，尽管做出了关门打狗的战略，但导弹洗地的方式未必可取，进行集体杀伤的也很有可能是化学武器或生物武器。 既然不能用核弹洗地，那么可以预见，核爆过后还会有残存的魔潮怪物，到那时就需要派出部队进行定点清剿，以免残留的怪物与之后新出现的怪物大量聚集，万一有数量过多的怪物同时冲击防线，很可能会对某段防线造成压力，若是有怪物冲破了防线又没有直接奔向其他驻军所在的城市，而是一头扎进深山老林并大量繁殖，那将遗祸无穷。 曾博理清头绪后将自己的想法讲述出来，同事大感诧异，惊道：“曾博，你小子怎么能想得到这么多？真不愧是985大学的高材生，佩服佩服。” 程旭也是两眼放光地赞叹道：“你居然想得到这些，真是让我意外。说实话，要想到这一点倒不要求你有多高的智商，也不要求你有丰富的作战经验，主要是得先站在全局指挥的位置上看待问题，这一点真的很难，战时多少人升到连长营长就上不去了，就是因为没有这种思考能力。小子，你很有天赋啊，再加上你这察言观色的本事，不进机关可惜了。” 曾博略为赧然，他一直以情商低下的理科宅男自居，连追个女生都是手忙脚乱，起初邀请学妹一起到奥体中心观看演战地女神的演唱会时紧张得两腿都在发抖，倒是从来没想过原来自己还在这方面有着特殊天赋，更没想过自己会收获这样一个评价。在曾博想来，自己只不过是看得多想得多，并不算是很懂得察言观色。 “说真的，你当个大头兵是屈才了，要不要我想想办法，把你调出来跟我干？”程旭又说道，“只要你点头，我回去就想办法。” 曾博微微一愣，发觉程教官不像是在开玩笑，可他说想想办法把自己调出部队跟他混，那算怎么回事？先不提脱了军装离开部队跟着一个平民到底能混点啥，单说调出部队这件事，现在这个关头就算是马连长也不能做主，程教官凭什么认为他能想到办法呢？ 虽说猎尸人作战经验丰富，战力彪悍，备受尊敬，可说到底他们也只是一群扛着长枪短跑与丧尸和变异体过招的民兵，既没有部队的纪律，也没有军队的编制，并没有受到国家的认可。私底下马连长见了程教官，可能也得敬杯酒，可要说到正事，尤其是敏感时期的人事调动，猎尸人哪里说得上话？就算是远救会也不好开口。 再转念一想，眼前的程教官不仅与以前见到的那位颓废教官判若两人，而且还知道许多不应该知道的机密，按说一介平民，怎么会知道尚海市的第一道防线在哪里呢？怎么会知道掩体工事的作用呢？显然，程旭教官也经历了一番极大的变化。 “这个……程教官，咳，程大哥，我认为我还是适合留在部队里，我当兵不屈才，您过奖了。”曾博礼貌地拒绝了程旭的邀请，接着问道，“不过我想问问您，您怎么会知道那些事情，又是想让我跟着您做什么呢？” “噢，忘了提了，我刚进屋时不是说过么，我是来打仗的。虽然我现在还是平民身份，但我现在有持枪许可证和制式武器持有及使用许可证，估计要不了多久我也会编入一线作战队伍，当然，不是正规军编制，而是怪物猎人。” 话音刚落，曾博身旁正在喝茶的同事便开始剧烈咳嗽，怪物猎人这个名称让他把茶水吸进了气管，好不容易顺过这一口气，他瞪着程旭问道：“什么猎人？” “怪物猎人。”程旭一本正经地说道，“怪物猎人公会的原身就是远江猎尸人公会，分级制度与公会制度沿袭猎尸人工会的传统，但是规模要大得多。现在猎人公会还在筹备组建阶段，虽然暂时还没有获得国家认可，但上面批准只是时间问题，毕竟怪物猎人公会能够解决许多当局急需解决或将来必须解决但又不方便出手解决的难题。” 这是曾博最近几天听到的最为震惊的消息之一，其劲爆程度丝毫不亚于尚海撤离令。 看着眼前两个小伙子瞠目结舌，程旭不无得意地笑着说道：“以前猎尸人公会仅仅局限在远江，规模有限，以后猎人公会肯定要发展成全球性的大块头，除了猎人还会有自由佣兵。相信我，可能你们现在会觉得‘怪物猎人’这种游戏风十足的名称很好笑，但是要不了多久，异界生物的出现就会造就一个全新的行业，而‘怪物猎人’则会成为一个正式职业。” 程教官的语气很是笃定，但曾博仍然难以相信。 怪物猎人，自由佣兵，猎人公会这些名词放在游戏或小说里稀松平常，但出现在现实里却是满满的违和感，让人难以接受。 曾博努力尝试着接受这一设定，然后问道：“呃，程教官，那您是怪物猎人？还是猎人公会的管理者之一？” “都是，我受邀加入公会元老团，为公会建立尽一份力，另一边我正在重建‘旭日’战队。”程旭拉低衣领让曾博看见他脖子上挂的十多条金属牌，每个牌子上都刻着一个名字，匆匆扫过这一眼，曾博只看到两个名字：小六，顺子。 曾博的同事瞄了眼手表，给曾博使了个眼色，接着对程旭说道：“程先生，很抱歉，上级有命令，如果没有停留许可证，就必须强制撤离，您看您是自己选个地方，还是我们给您安排？” “不用麻烦了。”一个身穿黑衣的女青年走了进来，身旁跟着连长和指导员，她向曾博二人出示了几份文件，以公事公办的语气地说道，“辛苦两位同志了，程旭先生的去留可以由他自己决定，这是许可证，这是交接文件，大概几个小时后，各位就会接到全军通报的正式文件，只要持有户籍所在地为远江的户口本或身份证，便不在强制撤离人员范围之内。” 说完，女青年与连长交换了下眼神，客客气气地请起程旭离开了，出门前程旭把曾博递给自己的茶水喝到只剩最后一口，并把杯子塞在曾博手里，说了一句：“有想法就来找我，战场上见，记住，以后喝酒喝茶都要留下最后一口。” 等连长和指导员都离开了，同事咂舌称奇：“我的老天爷，曾博，你说，这怪物猎人，不会是真有其事吧？” “我不知道。”曾博喃喃道，忽然想起，那位女青年的黑衣，也曾穿在外号喜之郎的但国栋身上，那是远救会的制服。 第四百二十章 字字血泪 十二个小时前，午夜时分的尚海仍然亮如白昼，没有哪怕一片区域陷入黑暗。供电系统已是满负荷运作，从各地紧急抽调过来充当救火队的维护人员在这座城市里奔走，努力维持城市电力供应及交通体系运转。 既然是争分夺秒，那么撤离工作自然是不分昼夜地进行，因此全城灯火通明，就连几处已经完成撤离工作、清空居住人口的区域也没有立刻关灯拉闸。 按理说，没有人，自然也就不需要灯光，但实际情况更加复杂。 只要人口基数上去了，总会出现那么一小撮让人无法理解的家伙，尚海市有两千四百万人口，要说没有怪人那才是怪事。撤离工作开展两天后国安的侦查员便发现，有一些自作聪明的家伙，抱着侥幸心理不肯撤出尚海，跟市撤离办的工作人员玩起了捉迷藏，带上大量干粮和饮用水，偷偷摸摸跑到已经撤空的区域躲着。 没人能理解第一个跟撤离办玩起“躲猫猫”的怪胎到底是怎么想的，相比之下从众效应和模仿行为倒是很容易理解，三天不到的时间，躲猫猫势力迅速发展壮大，还建立了专用的qq群和论坛，在提供隐蔽攻略的同时相互交流，分享情报，共同制定计划，誓要将捉迷藏进行到底。 为了把这些家伙揪出来送出尚海，撤空区域不仅拉起了警戒线，还有无人机和公安干警组成的巡逻队伍不定时巡查，国安在这件事上也出了不少力，靠着他们提供的情报，撤离办和警方才成功拿下几伙反侦察经验丰富的顽固滞留人员。 在多方人员的及时反应和通力配合下，企图躲藏滞留的居民全数落网，等待他们的不是法律的严惩，而是几个小时甚至十几个或几十个小时的漫长旅途。 所有顽固滞留人员统统被送上撤离尚海的列车，原本他们之中某些人有机会坐在舒适的机舱里离开尚海，而现在他们所有人都挤在火车硬座车厢里，其中一部分人甚至没有座位。 无数人泪流满面，拿起手机，他们唯一的武器，然后火力全开，抨击正府的恶劣作为，成千上万篇直播贴和微博长文讲述了他们在人身自由和公民权利“被剥夺”后的绝望境遇，并控诉正府和军队的残忍行径。 因为运输能力和撤离时间有限，撤离办的工作无法做到处处到位，有钱人可以把贵重物品全部送上物流渠道，然后舒舒服服地坐进头等舱，而经济能力有限的人们则只能接受正府安排，比春运更可怕的交通压力使得撤离办不得不疏忽某些群众的感受。 许多困难群众都被强制塞进挤成压缩肉罐头似的列车车厢，因为坐票一票难求，许多人都要在这艰辛且煎熬的路途上一站到底。 尽管黄牛党已被一网打尽彻底打死，车票的珍贵程度仍是居高不下，正府接手全面管制也未必是妥当之举，因为在这个问题上谁也无法真正做到一碗水端平，如果不能实现真正的公平公正，更会激化矛盾。 所以，车票是真正的一票难求，哪怕是几十年前交通不发达时的春运时期也没有这般景象，连卧铺车厢的折叠式座椅都要买票，而卧铺下铺也都被拆成三个“座位”出售坐票。 就算如此，每趟列车还是坐得满满当当。 堪比高峰时期公交和地铁的列车车厢里，空气浑浊不堪，车间厕所满是冲刷不去的屎尿，还总是亮着“有人”或“使用中”的红灯，有些男乘客不得不用瓶子和塑料袋解决问题，再把装了屎尿的塑料瓶和塑料袋放在黑色密封袋内交给乘务员，由乘务员在经停站点统一处理。 据一些不愿透露身份姓名的乘务员所说，他们在列车行驶过程中处理的呕吐物比排泄物更多，就连铁道部临时聘请的随车保洁员都会忍不住呕吐，连这些常年打扫公用卫生间的资深保洁员都无法忍受，更何况那些乘客。 谁要是以为他们就是最惨的一批，那就大错特错了。至少，他们还能坐上火车，而有些人则不得不坐在货车和集装箱里，像偷渡或是被贩运一般成批成批往外送。 对于他们所发出的这些声音，bbc（英联邦广播公司）做出评价：字字血泪。 就在国内网民义愤填膺，准备抄起键盘支援尚海同胞的时候，华夏正府做出了出人意料的应对，无端夸大恶意造谣的帖子全部删禁，影响恶劣者依照治安处罚法追究责任，而客观记录事实的帖子和长文则全数保留。 在撤离途中遭到不公正对待的人们不但没有被追究责任，反而收到了来自尚海市政府与中央正府的道歉与关怀。 之后发生的事让更多人哑口无声，总书计与总理亲赴尚海，在镜头面前，在全国人民面前，深深鞠躬，带着沉痛神情向人民致歉。 电视上正放映着这一幕，透着荧屏，杨小千看到满脸倦容的文主席，看出了他眼中深切的自责，不禁感到揪心。 “是我们无能啊。”杨小千长叹一声，若是有足够强大的武力，能够保证尚海民众不受魔潮怪物的侵害，那么千千万万个家庭就不必遭受这无妄之灾。 比起经济与工业上的损失，人民的眼泪更让人难以承受。 “杨会长不必自责，我们每个人都已尽力，而且，每一位撤离者都会在战后得到妥善安置。” 稚嫩的嗓音飘进耳朵里，杨小千斜眼瞥了下坐在办公桌对面的小男孩，他一身裁剪得体的标致西装，头发梳成三七开，还刮出一条干净的发际线，一副小大人模样。 “呵。”杨小千发出一声冷笑，克制住掏出烟盒的念头，往嘴里塞了块方糖。他不想在小孩子面前抽烟。 “您不这么认为？”刘中千眨了眨眼，极力做出没有情绪波动的假象，但还是流出一丝被质疑的不悦。 “我们每个人都尽力了。”杨小千点头，冷声说道，“这话，我可以说。你来说，合适么？” 第四百二十一章 布防 杨小千的确有资格说这句话，自从在原变控中心大楼参加那场机密会议以来，远救会上下无不为备战魔潮而竭尽全力。 近三个月时间里，远救会仿佛回到了远江抗战时期，各个级别的每位工作人员都在日间高压工作与夜间加班加工的循环中度过，几乎不曾有过正常作息，更不用提法定节假日和周末双休日。 为了尚海同胞，远江人做出了足够的牺牲，也尽了一切努力。所以面对尚海同胞的悲惨境况，远江人不必感到自责，虽然他们能力有限，但他们真的尽了最大努力。 可零一基地呢？刘中千和刘远舟呢？他们真的尽力了吗？ 为了将魔潮降临之前的动荡和损失降到最低而选择在最后一段时间紧急撤空尚海，这一点杨小千可以理解，尚海是个国际化大都市，如果提前开展撤离工作，那么影响的将不只是华夏，而是世界各地。 原本就已暗流涌动，十七国正府通力合作才勉强控制住局势，一旦给不堪重负的骆驼添上最后一根稻草，搞不好就是一场决堤，而前期准备工作的全面垮塌只会让更多人面临更危险更悲惨的处境。 所以选在这个时间点撤空尚海也是无奈之举，不得已而为之。可杨小千不相信以零一和刘远舟的能力会做不到妥善安排这次撤离，更不用提，如今白的所有分身都被关押在零一基地内。 尚海市正府也好，中央正府也好，都是由普通人组成的庞大机构，其中存在着种种问题，无法妥善完成撤离工作也是情有可原，毕竟人力有穷时，就算做再多的预案，又有谁可以预测到准确的未来呢？像这种史无前例的事情，换了谁来都是摸着石头过河。 可正府部门做不到的事情，未必零一基地做不到。 零一基地有一位算尽天下的统领，一位预测未来的先知，还有一百七十四颗超级大脑和一个强人工智能的雏形。只要有足够的资源，这些超凡存在理应轻易解决凡人无法解决的难题，而零一基地，绝不会缺少资源。 所以杨小千认为零一基地在这件事上并没有投入足够多的注意力。 若真是无能为力，那倒尚且可以理解，可要是明明有能力却选择冷眼旁观，那真是令人憎恶，无法理喻。 因此，当刘中千说出“我们每个人都已尽力”时，杨小千冷笑不止，忍不住质问一声。 面对质疑，刘中千抬头挺胸，毫无愧色。 “杨会长，您应该知道零一现在还算不上真正的强人工智能，它并不像您想象的那样手段通天、无所不能，再者，人工智能和数字生命也是一种生命形态，而不是许愿机。零一同时处理多项重要进程，还要监控尚海全境，保证撤离工作安稳完成，不造成不必要的人员损伤，这已经是极限了。而刘局，刘局也在全力备战，尽可能降低魔潮歼灭战的人员损伤，比起尚海群众的财产，还是民众和战士们的生命更加重要。” “呵呵。”杨小千抽动嘴角，不无讽刺地说道，“既然能力有限，连撤离工作都搞成这样，那又怎么保证在战后妥善安置好每一位尚海同胞呢？这一仗打完，尚海恐怕不复存在。” 刘中千神情骤变，双眼透出厌恶和逃避，沉默了一会儿才解释道：“战后，零一会成为真正的强人工智能，到那时，它自然就有能力制定并执行有效的安置方案。” 杨小千微微一愣，忽然想起刘远舟、白与零一的融合计划。上一次在零一基地分别时，刘远舟告诉他以后可能还会再见，因为还有几件事情要做，看来第二次魔潮就是这几件事情之一。 那么依刘中千所说，等到战后，刘远舟便会舍弃肉身，以自己与白的大脑充当零一所需的硬件，创造出真正的强人工智能，再由零一自行解决硬件缺陷跨过空窗期，到时零一便有能力解决安置难题了。 “嗯……对不起。”杨小千咬碎嘴里的方糖，想了想，又掏出一颗方糖，剥开糖衣，用黑雾送到了刘中千手边。 “不用，谢谢。”刘中千看也不看一眼，断然拒绝。 “好，撤离工作不是我负责，不多问了，谈正事吧。”杨小千既尴尬又郁闷，但没有表现在脸上，收回糖果后他抬起长方形办公桌的桌面，中空的长桌里显出一副模拟沙盘，随后又展开一张尚海军事布防图。 尚海市的撤离工作不属于杨小千的工作范畴，以他的过往经验、个人能力和行政级别，还没有资格主管指挥尚海全境撤离。 而以杨小千的特殊身份，又不适合站在受人指挥的位置上，至少不能受尚海市正府指挥，因此，杨小千来到尚海是另有任务，与撤离工作毫不相干。 自方玉因智利事件引咎辞职后，杨小千始终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来挑起对魔潮快速反应部队总指挥的大梁。 因为对魔潮快速反应部队的主力成员大多是觉醒者，所以总指挥不仅要是一个德高望重足以服人的资深觉醒者，还要同时具备对超能力配合机械化部队作战的丰富经验，以及指挥大规模会战的心理素质。 某些觉醒者能够率领一支小队在小规模战斗中所向披靡，可一旦把他们放到总指挥的位置上，当他们发现以往的战友和熟人都变成自己棋盘上的棋子时，他们难免会慌张失措。即便拥有更高层次的战略意识，也会心态失常、错漏百出。 有些人，生来就不适合成为高层次的军事指挥官，比如方玉。 时间不等人，既然找不出合适的人选，杨小千决定亲自挑起这个担子，根据二号地球的历史记载和刘中千的预测，第二次魔潮的规模将远远大于上一次，想来势必会是一场血战，若是把仅有的觉醒者主战力交到其他人手里，杨小千也不放心。 震惊!某网络写手长期码字，手指竟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全文阅读无弹窗_中网文学.zwwx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二十二章 那一天还远 杨小千摆出沙盘后，刘中千眨了眨眼，说道：“杨会长，如果您需要的话，我可以送您一副更好用的三维电子沙盘，支持声控、触控和遥控三种操作方式，有遥感和地理信息系统，可以下载各地地图进行使用，可视画面也会自动按比例调整，还能模拟大部分军用器械的使用，包括演算模拟空袭等等。” “嗯？”杨小千诧异抬头，“我知道有电子沙盘，倒是不知道现在技术这么先进了？” “零一基地优先研发军用器械，电子沙盘也是其中之一，美联邦放开芯片垄断后我们就解决了最大的难题，前不久刚做出样品机，应该领先于当前电子沙盘技术二十年以上。” “能批量制造吗？” “当然，各大军区会收到第一批电子沙盘，以后各地地方正府也会收到统一配发的电子沙盘，用来规划城市设计。在军用电子沙盘的应用方式上做一些改变，就能应用于环境治理、建筑设计、工程改造、农业规划、防汛抗旱等等领域。另一方面，各地沙盘采集到的数据又会统一反馈到零一基地内连接着超级计算机的中央大盘。到时，只要电子通信网络不出问题，某个监控摄像头或者浮标发现灾情，便会第一时间将数据传到中央大盘上，零一基地可能会比当地正府更早发现情况。” 又是一项革命性的新技术，等到它真正落实的那一天，世界定会因此改变。 多少人殚精竭虑坚持一生，就为了给世界带来一点改变，可至死也未必成功，而零一基地却每天都在为世界带来改变的契机。 杨小千神色复杂地看向刘中千，小男孩自持谦和，像是在说一件平常事。 “到那时候，各地正府又要来一次大裁员了。”杨小千莫名说出这样一句话。 “必然如此。只要技术革新能够满足需求，那么无意义的人力资源消耗必须终止，对那些正府职员来说下岗也未必是一件坏事，只要有真正的强人工智能，就一定能解决财政问题，使正府有能力为他们提供再就业培训，并在培训期间保证他们的个人生活与家庭收入不出现问题。”刘中千一边回忆一边说道。 是的，他是在回忆，杨小千能看得出来，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子怎么讲得出这种话，想必是在转述刘远舟或其他人的回答。 说好了谈正事，这会儿又扯到了其他话题上，但杨小千不打算就这样点到为止，刘远舟总是藏着掖着不肯透露，或许能从他儿子嘴里撬点东西。 想了想，杨小千说道：“等到完全版的零一真正上线，肯定要掀起失业的浪潮，而且随着机器制造能力的提升，失业的浪潮会一波比一波高。有些乐观派认为技术革新只会带来职业和社会结构的转变，并不会导致人类主导权的消失，也不会让大家成为无用人口坐在家里等死，关于这一点，他们经常拿蒸汽机的发明和工业革命做例证。” “但我不这么想，我侧面咨询过几位相关领域的教授，即将到来的人工智能革新与以往曾经发生过的工业革命完全不一样，因为蒸汽机是死的，而强人工智能是活的，是有知觉有自我意识，能够独立思考并解决问题的新生命形态。” “打比方说，蒸汽机能做一些工人的工作，但蒸汽机总需要人来维护、维修和研究，而人工智能所指挥的机器不需要，它完全可以自己制造其他机器来满足机器的需求。你们要是真的把人工智能给创造出来了，那我看‘无用人口’这个名词并不是危言耸听……小刘，零一在听吗？” “是的，零一在听，没关系，您可以畅所欲言。”刘中千轻声道，“关于您刚才提到的问题，首先，刘局会确保零一不对人类文明造成伤害，其次，即便强人工智能的能力比人类强大得多，但技术的发展仍要循序渐进，要完全实现以机器满足机器需求，至少需要二十年时间，而在这段缓冲期内，我们有充足的时间逐渐完成社会结构的转变，并为所谓的‘无用人口’找到合适的新方向。” “可能在这个过程中会有阵痛，但是无法避免，我们正面对着未知的命运，不做改变才是真正等死。再者，就算最坏的情况发生，我们仍有退路，因为我们现在知道，地球不止一个。” 杨小千心中一动，正要开口，又紧紧闭住嘴唇，认真听刘中千说下去。 “其实白曾提出另一个圣族安置方案，他表示圣族愿意真心诚意地臣服于人类，为我们鞍前马后，只需要在穿越门研制技术成熟以后，找到一个地球作为圣族的居住地即可，比如，于议长的故乡，您所说的二号地球。” “但刘局没有同意，目前看来，穿越门似乎只能在各个地球之间穿梭，把圣族送去其他地球，还是会留下隐患。再者，要把圣族送去圣星，不仅因一千四百光年的距离足够远，还因为我们本身就有探索外太空的需求。” “但是，探索外太空不代表放弃探索其他地球，我们也可以把其他地球作为退路。如果您认为将来有一天零一会重写自己的核心代码，不再甘心做人类的保护伞，而要霸占这个地球，那我们也可以去其他地球。” “如果真有那一天，零一要对人类下手，又怎么会让我们跑掉？”杨小千估测了一下对抗人工智能的可能性，感觉人类毫无胜算。 “零一为什么要对人类下手呢？害怕我们报复吗？还是要同时侵占其他地球的资源？如果是前者，我想零一很清楚人类追不上它的发展速度，更没法报复，所以它不会浪费时间去对付人类，那可不是最优解，如果是后者，两个地球之间网络信号能跨时空传输吗？难道零一要创造新的同类去占领所有地球？我认为更大的可能性是到时人类与机器还会以合作关系继续发展。”刘中千摇摇头，看着布防图笃定道，“杨会长，那一天离我们还远。” 第四百二十三章 三军调动 那一天，还远吗？ 杨小千并不确定机器取代人类的一天离现在还有多远，但肯定是比第二次魔潮更远。 “既然各地军区正府都要配发电子沙盘，那就不用专门送我一台了，我会让周天明去申请，按程序走吧。”杨小千顺着刘中千的目光看向布防图，“现在先关注眼前事，嗯，这回咱们运气还算不错，魔潮覆盖区域只有一座城市，可以集中力量布防……我刚到不久，还没有掌握最新情况，但我看，对魔潮快速反应部队是要做救火队，这个定位没错吧？” 上一次在南都保卫战中，与联合指挥部共同指挥部队的杨小千犯下了严重错误，错失了捕捉战略性emp生物武器的重要机会，虽说中央没有追责，可犯了错自然要付出代价，最直观的体现就在于杨小千在体制内的地位有了微妙变化，至少，自那以后杨小千再没有单独面见过文主席。 自然，杨小千也没有资格指挥尚海魔潮歼灭战，这次战役的总指挥是刘远舟，他在上京一战中表现出的指挥能力足以令世界顶尖的军事指挥官折服，由刘远舟担任总指挥，没人会提出异议。 而主力作战部队仍然来自南都军区，因为尚海市也属于南都军区的防卫范围，而且南都军区内几支部队已经有了对抗魔潮怪物的作战经验。 至于杨小千，只负责指挥对魔潮快速反应部队，在需要时充当救火队，定点打击个体，为部队节省弹药，若没有强力的机动小队清理漏网之鱼，部队可能不得不为了消灭一个或几个怪物而来一次炮火覆盖。 所谓大炮一响黄金万两，现代战争的烧钱速度比布加迪威龙烧油还快，尚海全境撤离已经给正府财政带来危机，军费自然能省一点就省一点，弹药物资也是能省一点就省一点，毕竟魔潮不是一锤子买卖，打完了这一仗，以后还有呢。 “是的。”刘中千点头，“救火队这个定位很准确，主要工作由南都军区和零一基地承担，您先看看部队调动吧。” 来时路上杨小千就看过许多次，说不上倒背如流，但也算牢记于心。 161、163、177师是作战经验最丰富的主力部队，现在正在城区配合尚海警备区疏散居民，但要打一场硬仗，光靠他们可不够。 目前南都军区调动集结准备参战的预备役部队有：尚海警备区驻扎在宝山、浦东、闵行、嘉定、奉贤的五个预备役高炮师，两个海防旅，一个地空导弹团，驻扎在南都、平城、景城的三个高炮团。 陆军部队有：第12集团军直属的陆航团、通信团、工兵团、防化团、电子对抗团，161两栖机步师，163装甲师，177炮兵师以及第36机步旅，第179特种登陆旅，怀安防空旅，宿千炮兵旅；第3集团军第9炮兵师2团（驻苏洲），3团（驻汤山），火箭炮201团（驻无锡）和第1机步师两栖机步旅、第3摩步旅， 空军部队有：南空第26师第78团，第3雷达旅、第4雷达旅、第8高炮旅、第10轰炸机师，第26歼击机师，第3独立侦查团与第16空降军第49空降师、第50空降师。 海军部队有：东海舰队猎护1支护卫舰8大队、21大队，登5支14大队、15大队及勤务运输船大队，舟山基地猎潜艇72大队，作战支援舰第2支队，防救船大队，勤务船大队，第3驱护混编支队，海航第1轰炸师，第6歼击师16团，舰载机独立团。 这些部队将会把整个尚海围成铁桶，海陆空三线全线封锁，固若金汤，不留一丝缝隙。不论空间裂缝出现在哪一个角落，从里面跑出来的怪物都休想找到离开尚海的道路。 仔细思考后，杨小千对刘中千说：“尚海太大，快反部队的机动力还需要提升，我看注意力应该放在海空防护，陆军要锁死尚海很容易，但如果有类似魔龙的超大型生物出现，很容易从海空突破封锁。” 刘中千点头道：“我们的海空力量比起陆军确实稍显不足，不过有零一和刘局在，用防空导弹和空空导弹就能实现空域封锁，最薄弱的环节在海域。如果有生活在海洋中的怪物进入海域，即便它们不攻击其他沿海城市，也会对海洋生态造成破坏。” “海洋生物……”杨小千用平板调出科参组编写的军用教材，“在南都大学就出现过一种形似乌贼的生物，科参租猜测可能是两栖生物，但不能肯定。上一次魔潮倒是没有出现过海洋生物，唔，小刘你看，根据异界人谭棕的描述，他在另一边看到的裂缝跟我们这里差不多，他进入裂缝后就来到了我们的世界，拿要是有海洋生物出现，裂缝应该出现在海里？这么说来，有没有可能某个出现在海里的裂缝会先放出大量海水？你有没有预见过这种场景？” “我能力的作用方式并不像您想象的那样。”刘中千默认了自己预知未来的能力，答道，“所以我不知道，但我认为是有这个可能，既然谭棕随身携带的物品能够通过空间裂缝，那么海水应该也能。” “难怪刘远舟要用这种打法，要是万吨海水当头砸下，还真是没什么办法。”杨小千无奈地说道，“好，重点注意沿海底端，但是我看，尚海这么大，光靠觉醒者要四处救火还不够，我想不光要把超能学院的学生调来做预备队，还要再调一批人进来，不需要国家再拨军费，我们远救会自己出人出钱出装备，一心为抗战贡献力量，如果有牺牲——牺牲肯定在所难免——抚恤金也由伤残战士救助基金会来提供，不会给正府增添压力，你看如何？” 刘中千微微一愣：“您为什么要问我？” “谈工作么，既然你负责跟我交流，那我当然想听听你的看法。” 杨小千高深莫测地笑了，刘中千看起来无所不知，但那是零一和刘远舟的帮助，而刘中千自身对于某些事情的认识还是不够深刻，说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嘛。 第四百二十四章 争权(为主角邵爷盟主打赏加更) 刘中千至今未满十岁，就算他有获知一切机密的权限，就算他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可他到底不是重生者，也没有权力斗争的经验，所以不会用大人的观念和眼光去看待一些看似简单实则含有深意的问题。 绝大部分人在谈到尚海全城撤离时，注意力都放在民众所遭受的苦难和国家承受的工业及经济损失上，却不会想到，只有灾难降临的区域才会出现觉醒者——原本知道这一点的人就不算太多——而尚海成为一座空城，就意味着第二次魔潮降临时，尚海城内不会出现难以管理不受控制的平民觉醒者。 如果留在地图红色区域内的只有军区部队，那么在尚海魔潮降临期间新出现的觉醒者就全都党和国家的战士，是经得起考验的忠诚士兵，有着为党和国家奉献一切的崇高信仰，就算小部分士兵还没有在部队里凝练出这种信仰，那也至少比绝大多数平民更有觉悟，更容易管理。 如果情况理想，第二次魔潮结束后南都军区便能拥有一支真正的军直觉醒者部队，在超能学院的分校区里就已经有一批军方觉醒者正在学习掌控和使用自己的能力，但数目太少，勉强能够凑出一支特种小队，远远没有达到南都军区的预期。 在这一前提下，连必要的城市设施维护人员都要再三精简，为什么还会出现滞留许可证（亦称停留许可证）这种东西呢？这是敏感问题，杨小千没有让调查小组去碰，有些事情就应该揣着明白装糊涂，不该打听的最好不要去听。 不过杨小千相信，只要刘中千问问零一，这些滞留许可证都发放到了哪些人手里，他一定会发现一个有趣的规律。 其实杨小千在调看布防图时就发现，在核掩体和防御工事之间，有几处重兵把守的安全室，标注用途是临时指挥中心与通讯中心，看似正是如此，但数目对不上。 这些掩体和安全室都由远救会旗下战远公司所修建，施工方是尚海建筑大拿与汪乾明的立帆集团，杨小千随口一问便能问出实情：这些安全室，是提供给某些特殊人士的，其中就包括汪乾明自己，还有他的堂弟，其他人也是差不多的身份，并且只高不低。 巧的是，据杨小千所知，滞留许可证的发放数量虽多，但有效期持续到两周之后的却不多，恰好只比几间安全室的最大容纳人数高出一线。 大家都想成为觉醒者，尤其是某些生来就高人一等的存在，更不愿意屈居人下。这种心情杨小千能够理解，不过，窝在安全室里吃喝拉撒玩睡发呆就想觉醒？那真是想多了，觉醒又不是留学镀金，想拿“毕业证书”可不容易。 虽说有极小概率这些权贵子弟中也会出现觉醒者，但那概率基本可以忽视。再者，如果这些人里真出现了觉醒者，也未必是坏事，觉醒者集团要与正府打交道，没有润滑剂是不行的，以前刘远舟可以把一切矛盾提前扼杀，以后两个不同的圈子总需要一点重合区域。 至于军方觉醒者，杨小千并不指望他们会服从自己和于谦的指挥。要是军方多出来上百号觉醒者，他们能看在彼此情面上承认传火者议会和觉醒者法庭就该感到万幸了，到时军区内部必定在现有军事法庭的基础上建立特殊军事法庭，想要保住觉醒者法庭对军方觉醒者的审判权和执法权都不容易，更不用奢望议会对军方觉醒者的指挥权。 在这种时候，超能学院的重要地位就真正凸显出来了，每个新生觉醒者都必须在超能学院里受训，平民觉醒者在一个分校区，军方觉醒者在另一个分校区，而超能学院的教官和导师都是传火者议会的人，军方觉醒者从超能学院毕业后不仅与议会方觉醒者有战友情，还有师生情、同学情。 有一份情面，又有互通的渠道，军方觉醒者可以到议会里来，议会方觉醒者也可以到部队里去，大家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就能极大程度避免争斗了，至少短期内是这样，至于以后，难免会因利益纠葛而形成一个个小团体，并制造新的矛盾，不过到那时，正府和议会都有了经验，应当能找到方法化解矛盾。 正因如此，杨小千才极力支持吴坤组建超能学院，并担任超能学院的荣誉校长，正因如此，国务院才会批准超能学院的建立，不仅是因为远江这批觉醒者有经验，还因为这是一条平滑的途径，在这种时候，谁都不希望看到内斗。 说实话，都到这种紧要关头了，还要在这种问题上花心思去考虑自身得失，杨小千自己都感到不齿，不仅有心理上的不适，甚至还有生理上的不适。 但再怎么不适也都咬着牙继续，因为杨小千现在代表的不是他个人利益，而是大半个觉醒者议会，整个远救会和远江幸存同胞，所以杨小千心里不能有豪侠的义气，只能有政客的圆滑，他不光要给自己争取权力，还要给其他人争取利益。 而现在要稳固权位，要使双方觉醒者的关系健康稳定，要保证平衡不被打破，最稳妥的方法就是保持平民觉醒者与军方觉醒者的比例，一旦议会方觉醒者占比过低，议会名存实亡，不说于谦如何感想，杨小千首先就无法接受。 军方觉醒者即将骤增，要保持双方比例就必须增加平民觉醒者的数量，可这个时候把平民带到危险的战场上是不切实际的想法，再者纯粹的平民觉醒者也不是理想的人选，没有见识过战争残酷、没有信念和觉悟的普通人突然获得超凡力量，未必会愿意接受规则束缚，强制送进超能学院进修，搞不好还会留下隐患。 所以杨小千的想法是，把一批作战经验丰富的远江人调到尚海来，编入对魔潮快反部队，如果他们之中有人觉醒，既容易管理，又有作战经验能够直接投入使用，还不属于军方编制，且议会对他们有着天然的亲和感。 第四百二十五章 铺路(为主角邵爷第二次盟主打赏加更) 这件事情要得到许可，就必须构思出一个完善的想法，说出足够多的理由，让上面意识到这样做对双方都有利，才能顺利得到批准。 杨小千能在远救会会长和教改组组长的位置上坐稳，岂会想不到这些，虽然他的面容仍然稚嫩，但手段和心境却已像鬓角白发一般，跨过了这个年龄所处的阶段。 可有了完善的想法，充足的理由还不够，杨小千还得再找到一个合适的人来谈。 眼下还有谁比刘中千更合适呢？小小年纪，自诩老成，在真正的老江湖面前这孩子比于谦更容易忽悠。 而刘中千又是刘远舟的代言人，只要他表示赞成，军区和中央就不大可能反对，毕竟这确实是双赢互利的好事。 至于刘远舟的态度？刘远舟把刘中千派来就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换作其他人，恐怕很难领会刘远舟的意思，而杨小千则在远江抗战时期与刘远舟的多次合作中建立起了不可言说的微妙默契，所以一眼就看出藏在表象之下的本质。 要谈工作，大可以直接开个电话会议，省时省力高效便捷，何必要让刘中千本人到场？先不提刘中千不能和杨小千平起平坐，单说刘中千的个人能力，难道真能在这种大型战役上提出有建设性的意见？毫无可能。 从谈话开始到现在，刘中千大部分时间都在转述复述自己听到的内容，所以他坐在这里另有目的，只是他自己还不清楚而已。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杨小千倒是看的清楚分明，刘远舟这是在给刘中千铺路。 刘中千是刘远舟的养子，三把“钥匙”里也有他一份，不管那“钥匙”是不是真的能够将零一停机，它都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权柄，因为另外两把“钥匙”握在杨小千和文主席手里，也因为这是刘远舟留下的遗物。 另外，刘中千拥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最宝贵的觉醒者，这些特殊身份会伴随刘中千终身，并使他永远留在漩涡的中央，无法挣脱。 刘远舟尚在时，这天地间没有人能动的了刘中千一根毫毛，但以后刘远舟成为零一的一部分，或者说零一成为刘远舟的一部分时，刘中千就得靠自己站稳脚跟。 杨小千不懂计算机科学，不明白刘远舟转变生命形态后还会不会保有身为人类时的记忆和情感并继续保护刘中千，但杨小千很肯定，刘远舟不希望看到刘中千永远躲在自己的阴影里，如果是爱子心切一心呵护，大可以雪藏刘中千，让他永远幸福快乐，但刘远舟显然不是这种“父亲”。 所以，刘远舟剥夺了刘中千无忧无虑的童年，让他获知一切真相，承担许多成年人都承担不起的职责。 当爹的这么狠心，当叔叔的又怎么好意思心软？既然刘远舟要给刘中千铺路，那杨小千就只好勉为其难，在路上栽点荆棘，用刺撕开光辉的表象，露出血腥残酷的本质让他看看。 于是，杨小千放弃了忽悠刘中千的想法。 “谈工作么，既然你负责跟我交流，那我当然想听听你的看法。”杨小千笑道，“远救会的队伍当然不会畏战，但是走出远江以后远救会就把发展重心放在经济和实业上，没有再进行军事扩张，相反，还搞了几次精简。” “所以，还得再增添一点有生力量，我认为最适合编入快反部队的非正规军，就是远江抗战时期的猎尸人。你看这滞留许可证是不是应该再发一批，嗯，临时赶制再进行发放是有些麻烦，不如干脆通告全军，把户籍所在地为远江的身份证和户口本看作无限期滞留许可证？我可以拿我的人格和党性保证，” 提示给到这种程度，要是再想不明白，那就不是刘远舟的儿子了。虽说两人没有血缘关系，但眉宇间这份神似就足以说明刘中千是个善于思考的孩子，再加上待在刘远舟身边耳濡目染，还有零一这台能够获知各种信息的作弊机器，刘中千应该能够领悟话中含义。 不出意料，刘中千很快意识到杨小千话中有话，开始低头沉思。 杨小千一边有节奏地敲着桌面，一边耐心地数着口袋里的糖果，数完一圈接着数下一圈，快数到三百时刘中千抬起了头，瞪着杨小千，眼里少了尊敬，多了不屑与厌恶。 但刘中千没说话，似乎是在酝酿，杨小千又继续数，数到七百二十二的时候，刘中千开口了。 “杨会长，为了议会的地位和您的权位，您就要把曾经并肩作战的同胞全都拉进战场？别告诉我这是他们自愿的选择，我很清楚远救会的宣传手段能让他们满腔热血自愿参战。” “人人都说您是英雄，我也曾以为您是英雄，这真是世人对您最大的误会……你想知道我的看法？我看，以前你是个骗子，骗了别人也骗了自己，现在你尝到了权力的滋味，变成了一个冷血无情的官僚，自己清醒，只骗别人。” 刘中千努力模仿的淡定消失无踪，咬牙切齿地说道：“到尚海参战可能会死的！你说的好轻巧，基金会负责抚恤金，难道远江同胞现在就跟金钱一样，在你眼里就只是数字了？是不是像你这样的人，只要阶级层次上去了，就总是会对以前的同胞举起屠刀？！” 杨小千愕然，完全没想到刘中千会这样想，更没想到刘中千会这样说。 “噢，忘了告诉你，我身上始终佩戴视频音源输入设备，我随时可以把你刚才说的话全网发布。如果你不想身败名裂，不想百年以后你的坟墓遭人唾弃，那你最好……” “你这孩子，还要威胁我？”杨小千把扣在指间的糖果弹到了刘中千额头上，打断了刘中千的话，“你发，你尽管发，我等你，你发完咱们再说，哈哈。” 说到最后，杨小千忍不住笑出了声。 刘中千，还真是个孩子。 第四百二十六章 猎人公会(上) 在杨小千的印象中，自从第一次见面以来，刘中千就一直努力保持着沉稳淡定的姿态，即便内心有所波动，也要努力掩饰自身情绪，装出一副古井无波的模样，好像个城府深厚的大人。 可装得再像，刘中千也终究只是个孩子，虽说不是个普通的孩子，可终归有些孩子气，到这时，冲昏头脑的愤怒终于让他的孩子气展露无遗，也让杨小千忍不住发笑。 弹出糖果后，杨小千抬手做了个请君自便的手势。 且不说刘远舟必定不会让这段对话的内容泄露出去，就算这段对话传到了网上，又能说明什么呢？ 若以不带偏见的旁观者视角来看待对话内容，杨小千只不过是提出一个为快反部队增添有生力量的可行方案，没有只言片语提到过或暗示过要以这种方式增添平民觉醒者的数目，以达到争权的目的。反倒是刘中千所说的话，听起来没头没脑，莫名其妙，还有断章取义血口喷人之嫌。 糖果撞在刘中千额头，然后跌落到地上，刘中千低头看了看脚边的糖果，克制住一脚踩碎它的冲动，并抬起手腕开始操作智能手环，他竟然真想当着杨小千的面，将这段对话上传网络。 杨小千笑吟吟的看着刘中千，无动于衷。 过了一会儿，徒劳无功的刘中千泄了气，沮丧地垂下手臂。 这个结果让杨小千很满意，他实在没有想到刘中千会说出那一番话，但刘中千的误解和威胁并没有让他感到恼怒，反而让他感到满意。 刘中千能把快反部队增员和为议会争权这两件看似毫不相关的事情联系到一起，说明他不只有一颗聪明的头脑，还有一双视角广阔的眼睛和一颗冰冷无情的心脏，因为视界狭隘者看不到两者之间的关联，而内心光明者则不会从阴谋厚黑的角度看待这个提议。 这样很好，有这样的眼力，再配合预知未来的能力，就能在矛盾产生之前预见可能出现的问题，而有这样的思考方式，就有能力制定出防患于未然，化危险为机遇的解决方式，两者结合，便能在权力与利益的斗争与交换中如鱼得水。 更有意思的是，刘中千因愤怒而甩下成熟面具，露出真情本性时，第一反应不是充当正义使者，誓要将杨小千的“丑恶面目”公之于众，而是想要抓住把柄，以此作为威胁。 代入到刘中千的立场，他已经对杨小千产生误解，并且因此厌恶、鄙视杨小千，可他的第一反应却是选择威胁而不是曝光，因为揭露杨小千的“真面目”并不会给刘中千或十九局带来任何利益，相反，大敌当前选择内耗，只会让现在的状况变得更加糟糕，与其损害杨小千的个人声望，不如挟为己用。 虽说这威胁的手段不尽人意，但在杨小千看来，这个便宜侄子表现出的潜质已经足够让人满意，这是个天生的政治家。 “小刘，你很聪明，但还不够聪明，有些时候就会自作聪明。”杨小千哈哈一笑，“我承认我有权力欲，也承认我很享受掌权的感觉，但我从来没有滥用过自己的权力，也决不会为了争取更多的权力而牺牲他人，要是真像你说的那样，当初南都保卫战时，我应该无视民众安危，下令生擒释放生物emp的巨型蜘蛛才对，大不了就用人命填，只要抓到一只，就是天大的战功。” 刘中千默然不语，又一次低下头开始思考。 这确实是个有力的证明，杨小千的地位因为这个“错误”受到了严重影响，以至于在尚海歼灭战中他只能担任一个对魔潮快速反应部队的总指挥，连战前总参的军事会议都没有给他留下一席之位。 当初违令时杨小千肯定就已想到会有如此后果，然而杨小千还是坚定不移地下达了全歼emp巨蛛的命令，这说明在那时杨小千仍然把战友、同胞和民众的安全放在军功与权位之上。 而早在那之前，杨小千就已尝过权力的滋味，要说他是在最近几个月突然转变成一个冷血投机的政客，实在是说不通。 想到这里，刘中千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不该犯的错误，于是抬头看向杨小千，等待后文。 “嗯，其实你刚才的误解不无道理，也许在某些人看来事实就是如此，所以也有必要打消这种误解。”杨小千提起桌上专用线路的座机话筒，说道，“让老裴进来。” 挂了电话，杨小千对刘中千说道：“稍等，我想让你听一次汇报，然后你再表态。” 片刻过后，敲门声响起，杨小千说了声请进，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性走了进来，他穿着多功能紧身作战服，男士中筒靴踢踏作响，头上长发疏到脑后扎成马尾，颇有点浪人剑客的潇洒豪迈。 “介绍一下，这位是远江猎尸人公会会长，一号堡垒最高主管，裴青弦。”杨小千指了指裴青弦，而后转头看向他点头道，“老裴，说一说你的构想，做个简单的汇报即可。” 裴青弦眼角余光扫过刘中千，心中暗自猜测这个小孩的身份，表面上则当作没看见，既然杨会长没有介绍，那他也不必过问，服从指挥即可。 “好的，据统计，远江抗战期间，一号堡垒与二号堡垒一共存有三千四百五十二次登记注册的档案，除去重复注册——有少数害群之马在违反猎尸人守则后想办法改头换面，找了其他人的身份证或户口本到二号堡垒重新注册，当时条件有限，难买会有疏忽——还有三千三百二十份档案，原本保留在江心岛的一号堡垒，现在已经转移到远救会南都总部。” 裴青弦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杨小千身前的桌案上，既不直视杨小千，也不偷偷打量刘中千，安安分分地做着汇报工作。 “换句话说，远江抗战期间至少出现过三千三百二十位猎尸人，之所以说至少，是因为档案难免有遗漏，而且有些猎尸人并没有到公会登记注册。” 第四百二十七章 猎人公会(中) “这个数字看起来不多，但是考虑到猎尸人公会成立时已是远江抗战中期，当时远江总人口不超过三十万，其中猎尸人数目占比几近达到百分之一，与正规军比达到五点四比一。” “当然，这个对比毫无意义，因为保留档案数超过三千并不意味着同时存在着超过三千名猎尸人。”说到这里，裴青弦的目光稍显黯淡，“猎尸人是高危职业，伤亡率甚至一度高过正规军，因为正规军有装备有后勤有完善的指挥体系，而猎尸人大多数时候都是以小队形式单打独斗，一旦深入危险区域，很容易遭遇不测。” “在t病毒血清研制成功之前，猎尸人一般都只有一个退休原因：死亡。后来t病毒血清开始出售，猎尸人的死亡率有所下降，伤残率则开始提升，有小部分猎尸人因身体残疾而不得不退居二线。” “远离前线后，被迫退休的猎尸人必须想办法谋生计……虽然猎尸人完成任务之后所获得的薪酬较为丰厚，但猎尸人往往存不下太多钱。” “为什么会存不下钱呢？”刘中千问道，远江抗战时期他始终被刘远舟雪藏，很少外出，而远江时期的种种事情又不曾记录到零一的数据库里，所以刘中千并不知情。 裴青弦愣了愣，他只以为刘中千是这场汇报的旁听者，没有想到他会出声发问，用眼神请示杨小千后，裴青弦转头看向刘中千，认真地回答道：“我作为猎尸人公会的会长，并不是一个单纯的管理者，也是一个经常奔走在一线的猎尸人，所以比较了解这个现象。抗战时期的猎尸人就像是，呃，就像是西方奇幻小说中那些陷入怪圈的冒险者一样，赚得多，但存不住。” “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猎尸不是电子游戏，如果是一款rpg游戏，游戏设计者为了让你愿意玩下去，就会安排npc给你送装备，会有怪物给你爆装备。可做猎尸人并不是这样，公会成立初期远救会给出了很多支持，但当时江心岛和新远江的处境也是一样艰难，装备有限，不可能把正规军的装备拿来送给猎尸人，高端装备交到大部分猎尸人手上也是一种军备资源的浪费，所以猎尸人必须自己想办法。” “常规的武器装备倒还好，价格不算高，有了远救会和对尸前指两边的帮助，公会在成立初期也有能力把第一批猎尸人武装起来。可猎尸人的主要工作是狩猎丧尸和变异体，注定要离开安全区四处奔走，所以除开武器，还把弹药消耗、燃料消耗、衣食住行这些东西算进去，这都是不小的支出。再者，做猎尸这一行都是在刀尖上跳舞，每天脑袋都拴在裤腰带上，精神压力特别大，所以绝大多数猎尸人都需要发泄渠道，他们一般会到聚居地里酗酒、赌博、招妓，开销颇大。” “而打怪不会爆装备，只能收集脑核，有时一场战斗打下来算上人员和弹药的损伤，反而得不偿失，大多数时候真正让猎尸人获利的并不是丧尸和变异体的脑核，而是在危险地带搜获的物资，这些东西一般都要上交，会折算成相应的银币交到猎尸人手里，货币，总是比物资更难长时间保存。” “所以，猎尸人确实存不下钱，就算走运发了一笔横财，猎尸人往往也不会选择金盆洗手就此隐退，而会选择买更好的装备，招揽更强劲的队友，囤更烈的酒，然后大醉一场，酒醒了继续去猎尸。也许这在和平城市里的人看来很傻，但几乎每个猎尸人都跟丧尸和变异体有血海深仇，才会选择这个职业，就算是生计所迫才做上猎尸人，只要出过几次任务，也会对丧尸和变异体恨之入骨。” “都是些杀红了眼的人，虽然这段职业生涯不算长，但对大部分人来说，‘猎尸’都已经从职业变成生活乃至生命意义的一部分，所以只要不死不残，一般就不会停手。” “原来如此。”刘中千点了点头，裴青弦说到猎尸人在聚居地所做的那些勾当时，没有丝毫避讳，不过刘中千也没有不悦，他挺喜欢这种被人当作大人对待的感觉。 “嗯，因为存不下钱，所以因伤残而退休的猎尸人不会也不能坐吃山空，都会想办法再找工作重新就业，毕竟当时是战争时期，哪里都养不起废人闲人，而且，我想没有哪个猎尸人会允许自己变成寄生虫。” “但是，有些身体伤残的猎尸人，本身并不具备当时所需的谋生技能，比如有些猎尸人以前是电话销售员，网商，他们在正常社会中学习到的技能不能让他们在抗尸战争期间找到足以饱腹的工作，而且他们又身有残疾，难以承担体力劳动，所以他们找到远救会负责安排再就业的部门，寻求帮助。” “最后在远救会的指导下，一部分退休猎尸人兴起了一门培训行业，专门教授与丧尸战斗的经验，另一部分猎尸人加入公会拓展额外业务，把猎尸人公会从一个只负责猎杀丧尸和变异体的民间组织，变成了一个类似冒险者公会任务堂的大型中介，任何人在交付赏金和中介费用以后都能在一号堡垒和二号堡垒发布悬赏任务，而猎尸人也慢慢变得更像是冒险小说里的冒险者。” “到抗战末期，分布在新远江、江心岛以及各个聚居地的猎尸人不仅会探索危险区域搜寻物资，还承担起了巡防、岗哨、守卫等任务，大大减缓了正规军的压力。” 裴青弦顿了顿，仔细解释道：“举例来说，某处聚居地的岗哨发现有小股尸潮向聚居地移动，这时候如果要从新远江或者江心岛调动部队，耗费很大，但对尸总指又不能坐视不管，这时就能发布悬赏任务，把问题交给附近的猎尸人队伍解决。同样，民众也能出资或集资发布任务。” 第四百二十八章 猎人公会(下) 听到这里，刘中千若有所悟，看来跟上了思路。 “总结远江抗尸战争期间猎尸人所做出的功绩，以及侧面解决的诸多问题，这个模式算得上成功，不仅能够缓解正规军压力，还能对民间武装进行正确的指引导向，排除安全隐患和多种社会治安不稳定因素。” 裴青弦将手里一份档案袋放到桌上，说道：“这里有篇报告，作者是秦璐女士，报告里详细说明了远江人可能造成的社会难题，她在附言中提到，尽管丧尸与变异体已经不再构成威胁，但如果以后还有大规模魔潮出现，不妨以这些非人生物的入侵替代远江抗战期间丧尸与变异体的位置，将猎尸人公会的模式进行推广。” 裴青弦口中所说的这位秦璐女士也曾是一位猎尸人，属于战斗力差强人意，大多数时候都跟在其他队伍后面混口饭吃的那种低级别猎尸人。 杨小千曾在新远江二号堡垒与秦璐有过一次交谈，因为秦璐对远江幸存者日后可能造成的社会问题颇有见地，杨小千便将她招揽到远救会内，组建了一个讨论小组，专门讨论战争结束后对于猎尸人公会的处理，以及如何使远江同胞重新融入正常社会。 在穹顶消失后，秦璐这个小组所研究出的种种方案，全都给江北省正府和中央正府拿去参考，虽然基本没有采纳，但专门负责相关事宜的专家也对秦璐等人的工作做出了肯定，现在秦璐只挂着远救会的会籍，编制则转到了江北省正府。 不过秦璐也不是个忘本的人，升了官仍没有忘记曾经一起浴血奋战的战友们，所以就有了这份报告。 “说来让我汗颜，当初英勇抗战、出生入死、人人视为英雄好汉的猎尸人，在远江抗尸战争结束后大多没有得到公平公正的对待。”杨小千指着档案袋说道，“一部分猎尸人因为无法通过心理健康评估，至今没有拿到外出签证，还留在远江钢铁壁垒之内，只在南都保卫战期间拿到了临时外出签证。而其他离开远江的猎尸人大多都没有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既没有获得应有的荣誉，又没有得到丰厚的回报，外人看了都会替他们曾经那么卖命而感到不值。” “但是现在，我们有机会给他们一份他们想要的生活了。”裴青弦接过话头，眼神灼热，“魔潮怪物以后会出现在世界各地，就意味着猎尸人又有了用武之地，只不过这回恐怕要把名称改成猎魔人了。” 刘中千打开档案袋一边浏览报告内容，一边问道：“你认为猎尸人公会的模式要如何推广呢？” 裴青弦这时终于回过味了，原来自己今天做汇报的对象并不是杨会长，而是眼前这个小孩，倒是不知道这小男孩究竟是何方神圣。 “即便尚海歼灭战大获全胜，不留一只怪物，可其他国家未必能做到这一点，尤其是那些不发达国家和军事力量薄弱的国家，那么世界地图上就会产生新的‘黑区’和‘灰区’，噢，‘黑区’和‘灰区’是猎尸人术语，指的是存在丧尸和变异体的危险区域。” “嗯。”刘中千点头，认真听着。 “与远江这么座小城市不同，到时新出现的‘黑区’与‘灰区’占地面积极大，要想全靠正规军剿灭魔潮怪物，很难实现，这时候怪物猎人的作用就尤为重要。一方面，猎尸人公会这一模式的推广能够吸纳退伍老兵和许多不愿意进入部队受到约束的战争人才，能够把这些人的力量运用到正确的地方，而另一方面，又能把他们的暴力因子释放到战斗中，消除潜在的安全隐患。” “还有呢？” 裴青弦准备好的汇报内容都已说完，一时答不上话。 杨小千接道：“除此以外，猎尸人公会后期转型的模式也值得大力推广，既然要做就干脆做大，远救会旗下多家产业都做出了很好的成绩，其中战远公司内部一部分安保人员就曾是猎尸人，既然战远公司拿下了安保业务，那么猎人公会完全可以考虑开拓中介业务，只要有战斗发生，雇佣战士的需求就不会消失，将来这可是全球性的市场，价值之高难以估量，即便我们不做，国外也会有大鳄去做，国际雇佣兵市场那么大，体系那么成熟，我们不抓住机会，就会被他们抢走先机。” 裴青弦隐晦地瞄了眼杨小千，眼中饱含感激。 战远公司的负责人是何育，一个国际雇佣兵，曾在远江犯下大案，本该锒铛入狱，搞不好还要吃枪子，全靠着杨会长这颗大树才在战争结束后免于清算，还成了战远安保公司的执行总裁，近来搭上立帆集团的线，开始涉足掩体制造业，与美联邦两家大公司结盟后更是一跃成为掌管跨国公司的大佬级人物。 换在远江时期，何育这个始终没有觉醒的保安队长，地位远远不如裴青弦，可出了远江以后情况却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调转。公会不少老人都说这是杨会长偏心，把好处留给溜须拍马装忠狗的何育，却忘了为他卖命做脏活的公会，但裴青弦一直坚信杨会长一定另有安排，给何育如今的地位，一来是因为何育也卖了命，二来是因为何育是远救会元老，不能利用完了就清算。 现在看来，杨会长果然是对公会另有安排，而且远超预期。原来杨会长要给他们争取的，不仅是重建公会的机会，还有价值至少百亿的市场。 急着去占取这份市场，可不是因为杨会长贪财，谁都知道杨会长是个爱惜羽毛的人，他的钱就是远救会的钱，除了给自家父母在南都置办一套房子，以及满足家庭成员不算过分的消费需求以外，杨会长几乎再没有用过钱，也没有自己的个人账户。 到他这个层次，自身的财产恐怕已经失去意义，所以，到时所获利益也肯定是反馈给猎人们和其他需要的人。 有这样一位愿为手下人考虑的领导，裴青弦倍感幸运。 第四百二十九章 天才侄子 “另外还有一点我必须申明，远救会近期没有做过任何战争动员或相关宣传，所有决定赶赴尚海参加战斗的猎尸人都是自愿出战，这不是受到煽动后热血上头的冲动决定，而是他们对自己人生和职业的选择。”杨小千瞅着刘中千，似笑非笑地说道，“说了这么多，你怎么看呢，小刘？” “如果您是真心实意询问我的看法，那我需要一点时间来思考。”刘中千没有立刻表态。 “好的。”杨小千示意裴青弦坐下，而后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刘中千带有一丝纠结的神情，一边欣赏刘中千思考这种关乎人命与人生相交错的复杂问题，一边猜测着刘中千会不会向自己道歉，如果会，又会以什么方式向自己道歉。 另一边裴青弦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刘中千，他听到杨会长刚才称呼这个小男孩为“小刘”，这个姓氏让他浮想联翩。 几分钟后，刘中千开口了：“杨会长，我个人认为建立猎人公会这个提议值得一试，但这件事很复杂，我没有拍板的资格，最终决定权在刘局手里。” “嗯。”杨小千应了一声，不置可否。 “很抱歉，杨会长，我得乘专机回零一基地，着手准备蒙古国难民接收事宜了，今天就谈到这里吧？” 蒙古国也就是外蒙古，与墨西哥一样是第二次魔潮降临时的重灾区，好在外蒙古虽与华夏接壤，但其人口总数大约只有三百万人，魔潮降临后逃难的难民不会对华夏边境造成太大冲击。 在难民接收问题上，华夏的态度一直较为坚定，以外交语言阐述即为“华夏愿意同国际社会一道解决难民问题，并且事实证明，长期以来，华夏正府一直秉持人道主义精神，在联合国框架下，为难民接收国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过去是这样，以后还会是这样。” 换成直白的说法就是：只出钱，不收人，不管欧美国家施加多少舆论压力，拒不开放难民接收渠道。 对此杨小千极力赞成，华夏自身贫困地区和人口问题都尚未解决，凭什么接收主要来自于中东地区的难民，为美联邦领导的盟国擦屁股？破财消灾，可以接受，但要大量接收难民，把本国国土变成人道主义的垃圾桶，绝不可能。 不过现在情况又有一些变化，首先，难民来源地有所不同，外蒙古人民所信仰的宗教主要是藏传佛教与萨满教，基本不会因宗教差异而带来高度危害的可能。其次，自民国时期外蒙古脱离华夏独立建国已有九十年，如今终于有了收复疆域的机会，既然有收复国土的意向，那么能够名正言顺当然更好。 须知难民不是移民，移民多指那些因种种原因——主要为工作目的——而进入其他国家的人群，通常会长时间定居，而难民则是因战乱或灾害被迫逃离的人群，等到祖国恢复平定，难民便不应当继续留在接收国，而应该重新启程回归故土。 到时华夏军队“护送”着在华期间逐渐被同化的外蒙古难民重回故乡，也算是师出有名，等到外蒙古重新回归祖国的拥抱，华夏为外蒙古提供支持，外蒙古为华夏充当前哨，大家又是水乳交融的一家人，岂不美哉。 所以外蒙古这三百万难民是有必要接收的，但是要接收三百万难民可不容易，怎么接收，安置在什么地方，怎么安置，都是难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接收并妥善处置三百万难民的难度，并不比撤离尚海两千四百万民众要低。 原因有很多，首先，难民来自其他国家，本身与华夏其实并没有太多关联，正府不用奢望难民们能像尚海民众一样投奔亲戚自行解决生活问题，甚至不能指望他们会安分老实地接收安排，配合正府工作。 其次，难民与华夏国民在文化、风俗、人情和法律上都存在着许多差异，这种差异必定会导致矛盾的产生，要解决这种矛盾相当困难，只有想办法同化双方的观念，才能找到和平共处的良好模式。 否则，很可能会像那些大量接收难民的西方国家一样，将自己的国民置入危险之中，把本国国土搞得乌烟瘴气。 最后，华夏正府并没有多少接收难民的经验，抛开香港接收越南难民一事不提，算下来总共就这么几次：上世纪六十年代与七十年代接收过一批从印尼逃难的华侨和红色高棉执政时期的柬埔寨难民，后安置在光西与海楠；俄联邦前身苏联邦入侵阿富汗时开放中阿边境暂时接收了一批难民，最后滞留数目不过万余，全都留在新江归化华夏；八十至九十年代，联合国难民署一再争取，欧美国家提供财政支持，华夏外接收两万多位缅甸穆教难民和斯里兰卡泰米尔族难民；二十世纪末，北寒国大规模饥荒，数十万难民越境逃亡，并滞留隐藏在吉临的北寒族聚集区，华夏正府采取了容忍默许政策，地方正府则鼓励北寒难民以通婚方式获取华夏国籍。 这几次接收的难民总数大致在五十万左右，而且还是分批次接收，与一次性接收蒙古国三百万难民根本不是一回事。 所以，难民接收一事也需要零一基地参与，合情合理，毕竟这种时候错不得。 见刘中千找这个借口开溜，杨小千也不留他，点头道：“好，接受难民兹事体大，你去忙吧，我就不送你了。” 刘中千起身前面露犹豫，似乎在考虑自己是否应该道歉。 想了想，刘中千一声不吭地站起身，轻轻推开座椅，弯腰把掉在地上的那颗糖果捡了起来，当着杨小千的面，慢条斯理地撕开包装纸，把糖果放进了嘴里，用力咬牙。 嘎嘣一声响，刘中千咂着小嘴转身往门外走去。 杨小千一动不动地坐着，等到刘中千出了门，才掏出烟盒，给裴青弦扔去一根烟，再给自己点上一根烟，自言自语道：“我这便宜侄子，真是个天才。” 第四百三十章 猎人角(上) “您知道，很多网民都会根据自己的兴趣爱好，建立专门的兴趣论坛，方便有着相同爱好或者工作的同好在论坛里交流，这样一来天南地北的同行或者同好都能及时将信息传达给其他人。” 裴青弦作为第二批加入远救会的老人，深知杨会长脾性，开大会的时候打打官腔倒也无妨，但单独汇报的时候务必要讲人话，最好是能找到容易理解的比喻或者例子，千万不要在报告内容里塞满让人头大的术语。 领导做到杨会长这份上真是不容易，裴青弦心想，每天要处理那么多事务，年纪轻轻就白了头发，谁要是不识趣把报告内容搞得复杂费脑，让杨会长少年脱发，那可真是罪无可恕——这还真不是开玩笑，压力大了就容易脱发，裴青弦听说专供杨会长使用的洗发水已经从去屑洗发水换成了防脱洗发水。 “嗯，是人都有表达的需求，尤其在当今快节奏社会，人人都在压力之下倾向于将自己的表现欲通过某种渠道发泄，于是寻求听众看客、知音知己的论坛贴吧也就应运而生，你有什么好想法？想建立一个猎人公会专用的论坛？” 杨小千点了点头，示意裴青弦继续说。杨小千对网络论坛的了解并不少，高中毕业以前他也曾是一个解谜论坛的资深潜水员。 “呃，我也觉得应该建立一个便于大家交流经验的论坛，不过既然是要把公会当成产业来做，那我更看重其中的商业用途。您看，现在很多论坛都做成了行业聚集地，据我所知，某些专业性较强的论坛，在某种程度上甚至与旧时代的商会相似。” “以前在远江咱们没有条件，基本只能靠无线电进行通讯，所以公会的信息处理能力一直无法提升，既然现在有条件了，那我认为不光可以搞论坛，还可以搞点其他的高科技、新技术。” “比如？”杨小千问。 “您看，在远江时您桌上的文件每天都堆成山，现在用平板电脑办公，特秘组把文件分类整理好了直接传到您电脑里，不管走到哪里您都能批阅文件，您做的批注也能同步传输到特秘组的电脑里，还不会有遗失风险，比以前方便的多，对吧？”裴青弦说着，从上衣内侧口袋里掏出一部智能手机，把屏幕对向杨小千。 “您看，这就是一部普通的智能手机，里面装了一些应用软件，也就是我们说的app，您看这一款app，叫做‘英语角’，我侄女就用这个app学英语，很多英语学习爱好者在这个移动端论坛上分享经验，组织聚会，还有不少人会到这个软件上聘请家教。” 裴青弦大致演示了一下用法，随后正色道，“就这么一个小玩意儿，给许多学生省了许多麻烦，现在网络技术这么发达，我们应该利用起来，要是把这个英语角变成猎人角，让每个持有智能手机的猎人在经过资格认证后都能使用猎人角app，不光能在app上查询任务接收信息，还能把app当成网店用，在上面订购装备、申请支援或者后勤补充等等，这能省下咱们多少力气啊？成本门槛降下去了，就不会再像以前一样抬头就撞上天花板了。” “嗯……”杨小千叼着烟陷入沉思，想了半晌，问道：“我重新理一下你的思路，如果我说错了，你直接纠正。你的意思是，做个猎人公会和猎人们专用的手机应用软件，让它同时兼备论坛、网店和指令接收端以及其他各种功能，而公会这边只需要负责维护、升级app和处理数据，而且处理数据这方面还能借用机器，大大降低人工成本，又能在方方面面提高效率，还能使猎人的工作变得更加轻松自由，大大降低成为猎人的门槛，以此吸引那些有战斗能力又不愿意失去自由身的人群，对吗？” “对！”裴青弦不假思索地点头。 “这是个不错的想法，不过我要先提个问题。要实现论坛和指令接收端这两样功能不难，可是网店呢？总不能单由猎人公会来同时充当买家和卖家吧？在发布任务时，猎人公会对猎人们的战斗力与时间、精力、器械提出购买需求，在出售物资和后勤支援时，猎人公会又成了卖家，这个模式明显不健康啊，凭什么做大？你要用什么方法来开拓获取任务的渠道呢？就像你说的，要把公会当成产业来做，既然要当成产业做，就不能只为猎人服务，还要为市场服务。” “这个我们也想过了。”裴青弦显然早有腹稿，立刻回答道，“找到过硬的技术团队以后，我们把猎人角做成两个客户端，其中一个客户端，只有登记注册且通过了猎人资格考核的专业猎人才能使用，而另一个只需要用手机号注册就可以登陆使用，第二个客户端就是专门为发布任务的客户所设计的。” “注册以后就能浏览客户端，但是必须要在上传手持身份证照片或者视频之后，才能发布任务——公安系统每年接到几十亿通骚扰电话，上千万次报假警，我们当然要提前做好预防措施，否则就算没有那么多坏心思恶作剧的人，也保不齐会有竞争对手来使坏——发布任务需要交付全额赏金，可以通过网银或者其他渠道支付，然后再由工作人员审查资料评定任务等级，然后再把悬赏任务发布到app，接着猎人们就能从猎人专用的客户端看到任务信息，并根据悬赏金额和任务难度自行选择是否接受。这样一来，我们不仅降低了猎人的门槛，还降低了成为猎人角客户的门槛，只要能把握好机会，就能吃第一口螃蟹。” “嗯。”杨小千把手指间燃到末端的烟屁股掐灭，笑道，“用如此简单的法子就能解决这个难题，我却没有想到，果然是隔行如隔山啊。老裴，再仔细讲讲，这app准备怎么做？” 第四百三十一章 猎人角(下) “好的，我们的想法是这样，猎人角在客户和猎人之间要占据一个具有主动权的中间商地位，客户发布任务首先要经过审查，还要交付全额赏金，这样就能避免某些客户发布虚假任务或是违法任务，像这种灰色行业，要禁止违法交易是不太可能的，但是我们至少能通过这种方式杜绝违法交易出现在app任务栏的可能。另外，可能有些客户会谎报任务信息，比如某个客户可能付不起a级任务的赏金，于是隐瞒实际情况，把任务难度描述成b级，导致准备不充分的猎人队伍遭受损失，审查人员必须尽力避免这种情况出现，一旦出现，那必须追责到底，所以才要求客户在发布任务之前必须实名认证。” “如果有某位猎人接受并且成功完成一项任务，我们后台便把相应的赏金发放到他的账户里，他可以选择提现，也可以选择在客户端里购买武器装备。假如猎人没能按照客户要求完成任务，我们可以为双方提供磋商平台，或者全额退款，或者部分退款，然后再根据客户的需求，再次发布任务，或者将任务下架。” “您刚才说发布任务是对猎人的战斗力与时间、精力、器械提出购买需求，我觉得这个定义很到位，猎人的能力就是商品，如果没有按照要求完成任务，那就是商品没有达到客户的合理预期，理应退款。而我们也能够通过猎人完成任务的效率、成功率等因素，对其表现做出一个客观的综合评价，当有多个猎人或是多支队伍同时接受某个任务时，发布任务的买家就能通过这些评价进行筛选。” “如果有某个猎人违规操作，或是行为恶劣、道德低下、违反职业操守，遭到客户投诉，我们便可以根据具体情况对他采取相应的惩罚措施，比如降低他的评级，甚至吊销其猎人从业资格证。有这样的制裁体系，就能确保部分性格人品有缺陷的猎人不会故意做出出格的事情，也能提高客户对平台的信任。” “现在是信息时代，信用社会，个人信用越来越重要，因为信息的传递越来越快，以前通缉犯换个城市就能改头换面重新生活，现在办个电话卡欠费不缴都会被运营商乃至银行打入信用黑名单，以后这个趋势只会愈演愈烈，所以只要抓住个人信用和平台信用，就能抓住客户的心，也能抓住猎人的软肋，这样一来，即使某些猎人生性散漫，除了登记注册和等级考核以外从来不到公会报道，公会也不会失去对他们的管理手段。” “而只要咱们的立意从一开始就是把公会打造成一个让人信任的信用平台，那么在后续的发展过程中就能够保持情形，及时实现自我纠正。” “会长，您要是问我什么样的模式是健康的，那我真的没法回答，毕竟我从来都不是做生意的料，但您要是问我什么样的模式能成功，我们已经有答案了。猎人角的模式很大程度上借鉴了网购平台的运营思路，而国内外大获成功的网络平台已经不少，有充足的经验可以借鉴，我们走这条路，很稳。” 的确很稳，至少不用摸着石头过河，因为前面已经有了成功的先例，只要顺着人家走过的路再走一遍就好，最多是根据商品的特殊再做一些调整。 照搬网购平台的套路未必能够确保成功，但至少能极大程度降低失败的风险，至于公会对app制作及维护团队、市场策划以及管理人员的需求，全都不是问题。 就像裴青弦说的，只要有钱就会有人。远救会有的是钱，找几个资深猎头到大公司挖挖墙角即可。 杨小千用触控笔在自己的平板电脑上写下几个关键词，把这事儿记到心里，接着说道：“你们这个构想已趋近成熟，应该是早就开始琢磨了吧？” “是的，公会元老隔三差五就会聚到一起，还找来了一批有想法的资深猎尸人，专门讨论这件事。毕竟，短短时间里何育的战远都做到那么大了，公会里一些老人难免不服气。”裴青弦没有半点遮遮掩掩，心直口快得说道，“只是考虑到您事务繁忙，所以我等到有一个成熟的想法和一个合适的机会，才来给你做汇报。” 这个时间点卡得蛮好，要是早点提出来，或许会里还要开个大会商量一下，到时裴青弦肯定要面对一些阻挠。 对于这样的小聪明，杨小千并不反感，要说远救会里谁最任劳任怨最信得过，除了周天明蒋同光，就属裴青弦了。再者，于杨小千而言，猎人公会就像是瞌睡时送来的枕头，恰到好处。 “嗯，不错，真的很不错。”杨小千连夸两声，又问道，“那么盈利方式呢？初期可以由远救会出资，以后要维持偌大一个公会的运转，资金从哪里来呢？总不能单纯指望会里吧？银行贷款也不太可行，至于外来投资那就更不用考虑了。” “噢，盈利项也有很多啊，抛开中介费用、登记注册费用、评级考核费用这些零零碎碎以外，公会还能做军火贸易之类的生意，而且，撑过前期的投入阶段，等到用户数量和赏金流量起来以后，光是大笔流入公会帐内的赏金就足够公会赚个盆满钵满了。这事儿，嘿嘿，说起来也不是不光彩，就像跑去冰箱里拿块肥肉，放在手上跑一圈然后原封不动地还回去，就算不偷吃这肉，手上也能粘点油水。” 这比喻不算恰当，但道理没错，或许以裴青弦等人的商业能力，赚不到盆满钵满，但要维持公会的运转和发展总归没有问题。再者，远救会并不缺钱，盈利并不是猎人公会的第一目的，而是维持自给自足的基本要求，毕竟，猎人公会的目标是把业务跑遍全球，而不仅仅是局限于国内。 杨小千考虑一阵后拍了板：“好，这件事情我知道了，你先去召集愿意参战的猎尸人，我会跟军区和会里打招呼，你呢就带好队伍，现在是特殊时期，绝对不能出岔子。另外，我再给你说几个事情，你记一下。” 第四百三十二章 教改自今日起(上) “您说。” 裴青弦立刻拿出速记本和签字笔，他从来不用语音备忘录记录杨会长的嘱咐，这是远救会核心高层都清楚的一项潜规则。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即便是杨会长也有讲错话的时候，万一语音备忘录记下了杨会长某一句不该说的话，就有可能授人以柄。 “首先，你出面把那些因伤残而退休的猎尸人聚到一起，帮他们成立培训机构，就是那种专门教授战斗技巧，把学生培养成合格猎人的学校，学校要有直通渠道给公会供血，因为前期为了迅速扩张占据市场，公会需要大量引进其他国家的雇佣兵，而等到公会成型以后，还是要有自己的造血能力。” “我之后会在教改组开个会，争取能把猎人培训机构合法化，校内实行军事化管理，我要把那些刚放出来还找不到工作的少年犯统统扔进去，好好教育一下，实现社会无良闲散人员再就业，给他们找份养活自己的工作，免得到社会上瞎混。” 裴青弦对杨会长这个想法无比赞同，有些孩子年轻气盛犯了事儿，受到教育后总会改过自新，可有些少年犯却是本性恶劣，屡教不改，像这些偷抢拐骗无恶不作的混蛋，都是影响社会治安的主要因素之一，确实不该放任他们到社会上游荡。 但是这事儿说起来容易，要实现却很难，裴青弦说出了心中的顾虑：“可是会长，一来，这种人不好找，二来，他们原本就有再次成为犯罪分子的倾向，我们还教他们怎么使用武器，把他们训练成杀戮机器，是不是太危险了？” “老裴，这种人其实不难找，让各地派出所上交一份重点关注人员名单，然后从中筛选即可。”杨小千意味深长地看了裴青弦一眼，笑道，“至于说教给他们杀戮的技能以后会不会很危险，那就看培训学校的思想教育工作做得如何了。实在不行，就不让他们毕业，关在学校里，直到思想道德水平过关为止。” “好的。” “其次，你们能摆脱惯性发散思维，不去做电影小说里常见的那种西式猎人公会，而想到紧跟时代潮流，做一个大数据猎人角，这一点很好，猎人角app上线以后把思路和经验总结出来，看看能不能推广一下。” 裴青弦疑惑道：“推广？” “猎人是职业，其他行业也是职业，像这种将职业技能与个人时间当作商品出售的模式，值得大力推广，你刚才说有了英语角你侄女学英语很方便？那为什么不能有数学角，化学角，物理角？” “只要有了经验，我们完全可以再建立一个教学app，一个不够就十个，十个不够就一百个，一千个，把从九年义务教育到高中高校的诸多课程全都收纳其中，让所有有资格有能力进行教学但却又因为种种原因而与教师岗位失之交臂的人们有一个重回教育行业的机会，让为人正直、清贫穷苦的小部分偏远地区教师能够找到一个增添收入的渠道，同时，也给所有适龄儿童一个接受教育的机会。” 杨小千时刻不忘自己肩头的教改重担，语气逐渐变得激昂，他兴奋地点起第二支烟，急声说道：“教育改革，不光是钱和制度的问题。老裴，你不负责教改工作，所以你看不到我们看到的困境，调查小组给我的反馈简直是触目惊心！” “你知道各地初高中重点名校里，有多少老师不好好搞教学研究，反而精心钻研各种捞油水的方法？有些老师甚至故意不在课堂上讲重要内容，而是放在自己开办的补习班里讲，逼着学生参加补课，可那些家庭经济条件不好的学生，又怎么交得起补课费？现在这股歪风邪气甚至有刮进小学、学前班的趋势。再这样无所作为，多少个好苗子被这种不配为人师表的混账给带歪？” “你知道二线三线城市非重点学校里，有多少老师是凭关系上岗，尸位素餐？这些老师，讲课基本是照着教材和课外辅导书念，这样的教学怎么可能引起学生的兴趣，又怎么可能让那些非重点学校里基础本来就不好的学生继续学下去？这样的现象却不是个例，可我们又能怎么解决？总不能让这些老师统统下岗吧？” “就算是把所有不合格的教师全都抓起来重新培训，也不能从根本上解决种种问题，更何况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一道指令越是往下传，就越容易碰上盘根错节的势力网，你可别小看这些人情势力组成的网，教改组一百道新纪律新规定发下去，起码九十九条要被这些网给拦住。” “但我们也不能不解决这些问题，坚守教育公平就是不容退让的底线！虽说要全面实现教育公平是不可能的事，但我们总要尽最大努力试一试。以前我是无头苍蝇，到处乱撞，又不敢用力过猛，现在总算是看到一个可行的方向了。” 因为家里还有个小侄女，裴青弦有时也会关注教育问题，听到这些话后，他立刻问道：“什么方向？” “把教育从线下做到线上，用便捷的移动端设备来降低教育门槛，我要让教改组也去做一些app，让那些有兴趣又真心热爱教学的老师，还有那些真正有本事又想赚钱的老师，都到网络平台上录制课程，不光要录课程，还要开直播，以前我们说师资力量不足，一个优秀的老师最多只能面对几十上百个学生，可现在我们完全有能力让好老师同时去面对十几万、几十万甚至上百万学生。” “在课堂上学不到东西的孩子就在家长的监督或者陪伴下用手机上网学，一节网课的价钱就算定在一毛钱两毛钱，只要数量上来了也能让有水平的老师赚个盆满钵满！有经济利益就能拉动市场，老师能赚到钱，学生能学到低价的课程，哪怕是因家庭困难而选择辍学的孩子，只要能买得起一个智能手机，就能观看到有质量的教学课程。” 第四百三十三章 教改自今日起(下) 杨小千的即兴演讲还未结束，裴青弦不知不觉中将自己代入其中，跟着杨小千的思路一同思考教改工作所面临的难题。 “可是，现在使用智能手机的人不算太多，大部分人对手机的认识还停留在‘手机只能打电话发短信’，而且，以现在的技术，很难实现您刚才说的那些设想吧？就拿直播来举例，魏然用超能力伪装成魔术师进行直播时，在线观众才十万出头，网站的服务器难以维持，导致直播画面一再卡顿。真要做出那样的app，用户数量很可能以千万计，不仅学生老师会用，还有家长也会用，以目前的技术，恐怕……” “这不是问题。你想一想以前移动手机刚出现的时候，哪怕是一台黑白屏方块机也算是贵重物品，数量稀少，可后来呢？移动手机迅速普及，价格一降再降。智能手机也是手机，只要不追求高配置，价格也会一降再降，很快三大电信运营商都会推出充话费送手机的合约机购买方式，相当于分期贷款了，这就能让相当一部分人都用上智能手机。至于技术问题，有人会解决。” 裴青弦对零一基地尚不知情，但杨小千心里清楚，以刘远舟和零一基地的能力，要降低智能手机的制造成本、普及智能手机的使用，根本不是问题。 “那么，那些来自贫困家庭和偏远山村的孩子呢？他们买不到也买不起智能手机，就目前来讲，电脑和智能手机对于大部分贫困家庭而言依旧是价格昂贵的物品，他们无法承担这个消费。” “嗯，你说的也是个大问题。在偏远山区，许多孩子上学的学校就是破破烂烂的茅草屋和砖房，有时一所学校里从一年级到六年级，从老师到校长，都是同一个人。没办法，谁愿意去支教？那些风华正茂的大学生，谁愿意把青春埋葬在贫瘠的土壤里？许多所谓的助学计划、支教计划，到头来都变成镀金计划，成长计划，不是让需要帮助的孩子成长，而是让参与支教的‘老师’成长，待个十天半月，教不了任何有用的知识，反而让孩子早早意识到种种不公，临走时拍拍屁股，除了痛苦什么都没留下。这样的短期支教，有个屁用！” “以后，短期支教统统取消教学内容，那些大学生既然要去，就去做点实事，就配合当地村干部、乡政府，以县镇为单位，级级往下，每个村都放一台大平板，只保留一项功能，由当地乡村教师管理使用，专门用来给孩子播放课程，不会说普通话的孩子就先从普通话课程开始学，学会了普通话再继续学其他课程。” “也不需要那些短期支教人员做其他事，他们只需要过去教会当地人如何使用教学平板就行，顺便再把平板的作用说明一下，给村民们说清楚这台平板电脑只有听课一项功能，而且拆卸之后卖不了钱，总之就是要让当地所有人明白，这台平板电脑除了给孩子听课以外没有任何价值，这时为了避免出现偷盗情况。” “还有，不是什么地方的人都会重视教育，平板电脑难免会出现损坏情况，所以可以抽调一批技术员，派到各个乡镇里，更换维修损坏的教学平板，平时让他们住在镇里，一切待遇从优，想必比支教更吸引人，总会有许多人愿意去的，还能顺带把失业率往下压一压。” 裴青弦瞠目结舌，为杨会长的大手笔感到震惊，若是上述种种真能实现，那无疑会是一场颠覆性的改革！ 不，不仅仅对过往教育制度的改革，还是对教育不平等现象的宣战！ 此战若胜，民强国富。 “真能做到吗？”想象着那一天来到时无数家庭发出欢呼的场面，裴青弦不禁心身激荡。 “必须做到！”杨小千斩钉截铁地回应，“平板电脑和软件开发的费用不会太多，听课费用就更是不值一提，最大的难点在于网络信号，但是没关系，等到我们的天基互联网工程完成，一百五十六颗卫星上线，任何一个角落都能连上免费的网络。” “等到那一天，就算你很不幸地出生在一个无法提供教育环境的偏远地区，也一样可以从小学习顶尖名师的课程，只要自强不息，好好学***能在全国统考中考出成绩，走出山区，走向未来！” “我们打不死‘教育不公’这个混蛋，但至少我们有机会把它打趴下！” 杨小千豁然起身，双手握拳微微颤抖，即便是在新远江南城门大决战时，裴青弦也没有见过杨小千如此激动的模样。 裴青弦并不知道，一向追求波澜不惊，喜怒不形于色的杨会长，在谈到教改问题时，总是会锋芒毕露，情绪高涨。 他也不理解这种情绪，因为他不知道，当年杨小千中考时，曾因一位“名师”的暗箱操作而失去进入实验班的机会，成为了教育不公平的受害者之一。那时的杨小千还很幼稚，并不会因为这份不公平的待遇而发愤图强，反而失去了求学的兴趣，以至于高中三年都是边混边学，得过且过。若是没有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杨小千对自己原本的人生轨迹并不看好。 那位暗箱操作的名师名叫韩昌，在远江灾难爆发初期曾与杨小千见过一面，此后再无音讯，多半是死在了逃亡的路上，可他死了，杨小千心中对教育不平等现象的厌恶仇恨却没有消失。 每每想到教育平等的底线一再因贫穷而退让，受权力玩弄，杨小千就恨得牙痒，可是想挥拳却找不到方向。 如今终于找到了方向，杨小千怎能不激动。 过了一会儿，杨小千收起情绪，又给裴青弦交代了几件事情，比如注意保护好公会骨干人员，不要让他们在交战后贸然进入危险区域等等。 裴青弦离开后，杨小千提起座机，正要给周天明打个电话，让他根据自己刚才的想法做一份书面报告，却听见鼓掌声在门前响起。 “杨会长好大的气魄啊。” 第四百三十四章 唐飞送礼 杨小千放下话筒，看向门边不请自来的客人。 这是个打扮古怪的男青年，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上半身穿着一件皱巴巴的衬衫，外面套着皮夹克，下半身穿着不知多久没有洗过的牛仔裤，踩着一双灰扑扑的马丁靴。他的长相很平凡，但既然能不经通报出现在这里，肯定有不凡之处。 虽说杨小千刚到尚海不久，远救会在尚海的临时驻地并没有严密的安保设施，但也没几个人能无声无息闯进杨小千的办公室。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 “唐飞，战地记者。”杨小千打断他的话，做了个有请的手势，“你在马拉维的事情我也听说了，请坐。” 在和平条约签订之前，曾有变异体势力在马拉维兴风作浪，因此调查小组对这个非洲小国一直保持着高度关注，此前唐飞一行人在马拉维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杨小千岂会不知。 “谢谢杨会长，今天贸然拜访，真是唐突了，哈哈，为表歉意，我想先给杨会长您奉上一份薄礼，聊表心意。” “噢？” 杨小千疑惑地打量着唐飞，他的出现实在出乎意料，一个小时前刘中千才从这间办公室里离开，为何零一基地又派来唐飞？ 唐飞嘻嘻笑着从夹克里掏出一张信封，摆在杨小千的桌岸上往前一推，说道：“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信封看起来很薄，杨小千拆开一看，里面有两张纸，放在上面的是一张瑞士银行的本票，数额为五百万英镑，第二张则是折叠成两页的信纸，信纸上用漂亮的宋体字写着一长串物资名称及数量，其中军火武器占据了大半篇幅，主要是冲锋枪、霰弹枪、突击步枪、狙击步枪、班用机枪、重机枪、高射机枪、榴弹发射器、火箭筒、单兵反坦克导弹等步兵武器，信纸末尾还添上了两架武装直升机、五辆主战坦克、十五辆装甲步兵战车和二十辆装甲运输车。 “这是什么？”杨小千下意识地开始扣动食指。 “那些物资是我们部门为您准备的见面礼。”唐飞笑道，“如果要让经验丰富的‘猎人’们参加尚海歼灭战，总得让他们全副武装的上战场，对吧？汤先生的军火贸易公司说到底还是国企，即使是您也未必能在短时间内调取大批军火，好在几个月前加入我们部门的伊凡卡先生有办法为您打消烦恼。” “伊凡卡先生是欧洲最大的独立军火商，非洲各国战争中所使用的军火武器，有接近百分之二十是由他经手出售的，那张瑞士银行本票则是他个人附赠的礼物，他还托我向您问好呢。” 杨小千对伊凡卡这个名字没有印象，但出手就是价值四千多万人民币的瑞士银行本票，以及价值十倍以上的军火，想必不会是小角色。 “世界监管局，对吧？”杨小千回想起这个名称，以陈述的语气问道。 “戏称而已。”唐飞连道不敢。 “噢，多谢贵部的好意，但是无功不受禄，这份好意，我恐怕只能心领了。”杨小千嘴上这么说，却没有直接把信封推回去。 老裴要召集人马建立猎人公会，的确需要大批武器弹药，这批军火来的及时，算是雪中送炭。所以杨小千得先看看这碳是什么成色，不烫手就接下，否则就扔。 “哈哈，您事务繁忙，我就不跟您绕弯子了，免得耽误您的时间。您肯定看得出，我这趟过来，并不是单纯地送礼。”唐飞坐直身子，摆出谈判的架势，“我还想给您送点人。” “送人？” “是的，这批军火物资会在一周之内送到尚海大场机场，物资下机后会直接送到远救会在尚海的驻地。同时，还会有一批特殊职业者从世界各地乘国际航班来到尚海，他们会在虹桥机场和浦东机场降落，然后我们会想办法让他们通过军方排查，之后，希望他们能够在您和裴先生的指挥下为歼灭魔潮抗击灾难贡献出一分绵薄之力。” “特殊职业者？” “大多数是国际雇佣兵，也有一些技艺精湛的职业杀手和赏金猎人，让他们加入猎人公会，再合适不过了。” 杨小千皱起眉头，这个唐飞知道的倒是不少，这也不奇怪，毕竟是零一的“使者”。 但要拉出这样一批人马，几天功夫可远远不够，现在全世界的目光都汇聚于尚海，谁都知道尚海即将会有一场大战，而且华夏军队的敌人很可能是来自异界的非人生物，这种时候即使砸下重金也很难收买大批雇佣兵。 而唐飞能拉来一支队伍，就说明他早有准备，换句话说，唐飞所在的部门早就预测到了猎人公会的出现，即使裴青弦和其他人没有产生建立猎人公会的想法，他们很可能也会自行建立公会。 再往深了想，或许裴青弦等人都是在零一的暗中引导下才产生这个想法，只是不知道为何要把这份利好让给远救会。 杨小千想了想，问：“猎人公会要走上正规，就要从一开始走对方向，从远江走出来的那批猎尸人，我们知根知底。不论是战斗经验还是道德品格，都值得信任。而你要送来的这批人，在法律之外的黑色领域内从事着制造危险的工作，让他们入境成为合法猎人，不太合适吧？” 其实杨小千自己也有招募国际雇佣兵的想法，但不是现在，而是等到裴青弦把猎人公会的雏形搭建起来以后。 “这一点杨会长可以放心，我们送过来的每一个人都是有改造机会，能经受考验的好战士，那些丧心病狂之徒已经死透了。”唐飞笑呵呵地说道，“世界监管局这个名称只是戏言，但我们的确致力于监督世界各地的极端错误现象，并尽可能地加以改正，努力把错误的力量运用到正确的方向上。比如您看，伊凡卡先生那些军火，原本很可能会出售给非洲国家的独裁者或叛乱分子，用于种族屠杀或不义之战，而现在，它们会交到我们的战士手里，用来保卫防线，守护人民。” 第四百三十五章 夜幕 远救会要成立猎人公会，唐飞背后的神秘部门不仅要送军火物资，还要送一批得力打手，虽说大批外来人员加入公会后会对公会内部远江本土势力造成冲击，影响裴青弦等人的话语权，但这未必不是好事。 首先，这些雇佣兵都是靠枪杆子吃饭的战争狂人，或许他们猎杀丧尸和变异体的本事比不上远江猎尸人，但在动用先进武器的战场上，他们的表现只会比远江猎尸人更加优秀。 其次，他们来自全球各地，拥有不同的国籍和身份，能够熟练使用多种语言和技能，这都是远江猎尸人所不具备的技巧，所以他们能更好地开拓国外市场。 最后，站在唐飞身后的必然是零一基地，裴青弦带着一帮没有商业经验的猎尸人，要把公会做大做强，难如登天，光是一个软件开发就能让他们头疼不已。但若是有了零一基地的帮助，所有难题都不是问题。 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杨小千沉吟许久，下了决断。 远救会内部没有电子商务和软件开发领域内的人才，全部外招又不放心，光靠裴青弦等人未必能把握住机会，而杨小千又不可能把主要精力投入到猎人公会——即使投入大把精力也未必有用，隔行如隔山，贸然涉及以前未曾接触的行业领域，杨小千也可能会做的一塌糊涂——所以这块蛋糕，远救会吃不下。 反正是要分给其他人吃，与其分给权贵二代、商界大鳄，不如分给唐飞所代表的“世界监管局”，至少人家诚意十足。 杨小千手中本票与信纸放回信封，平淡说道：“这张银行本票你拿回去，送过来的军火物资要翻倍，作为交换，不管你送过来多少人，我照单全收。” “好！” 唐飞立刻点头，没有半点迟疑，让杨小千恍惚间有种还价失误的错觉。 就像是在高二那年在步行街买裤子，开价三百，还价一百五，老板一口答应。当时杨小千纠结再三，厚着脸皮放下裤子不买了，过后又让于谦回到店里继续还价，最后成功以六十块的低价拿下。 可这回总不能再搬出于谦当救兵，唐飞也没给这个机会，收回信封后马上起身告辞，头也不回地离开。 左思右想确认自己应该没有被坑后，杨小千走到窗边站定，目光朝着无限远处飘飞。 半空中新一批携带有无线电探空仪的高空探测气球正在升空，天上灰蒙蒙一片，看不见星星和月亮，只有一闪一闪的飞机交通灯。 大部分光点正在远离尚海，但也有一些光点正在往尚海方向靠近，它们最终会分别在大场机场、虹桥机场和浦东机场降落。 第一批运输机在大场机场率先降落后，机场内地勤与运输大队用重卡将运输机内卸下的军火物资运送到远救会驻地，远救会驻尚海临时办事处的工作人员再按上级命令将武器弹药分发到猎尸人手中，将他们武装到牙齿。 与此同时，来自不同国家的国际航班将许多没有护照也没有华夏签证的“国际友人”送到了尚海市两大民用机场，他们之中许多人还是头一回进入华夏境内，下机之后所表现出的小心谨慎完全符合他们的职业素养，但却匹配不上他们粗犷不羁的外表和睥睨霸气的眼神。 身为雇佣兵，却手无寸铁地来到雇佣兵禁地，也难怪他们要小心翼翼。 远救会的工作人员热情地接待了这群前来支援的国际友人，并将他们带到了猎人公会的临时办公大楼。 短短一周时间，当然不可能建起一座大楼，裴青弦只不过是在距离防线不远的区域内申请了一栋大楼的使用权，而杨小千则干脆写了张条子，替猎人公会圈了两条街——此时撤离工作已经基本完成，身处空城，最大的便利就是享有无比宽阔的空间，想住哪就住哪，只要胆子肥，跑去住九间堂、苏河湾、茂名公馆都没问题，反正这些极具代表性的建筑物多半会在战争中被摧毁，即便有所保留，也不太可能会在战后归还原主，从全城撤离的死命令就能看出，尚海多半要变成真正的魔都。 有了众多国际友人的加盟，对魔潮快速反应部队的队伍迅速扩大，武装力量得到提升的同时，人员管理也成了难题。 刀口舔血、崇尚自由与金钱的雇佣兵可不像正规军队那样易于管理，虽然他们之中大部分人都曾有过一段从军经历，但要想短时间内把这些独行侠和佣兵队伍凝成团结一致的狼群，难如登天。 最后，杨小千决定不将这些雇佣兵打散重编，而是保留他们原本的队伍，并将习惯独自行动的独行侠们编入其他队伍，或是重新组成小队，由远救会军事顾问审评他们的作战能力，然后将他们以小队为单位，通过精卫号武装直升机和运输机，将各小队定点投放到需要支援的位置。 除了远江猎尸人与各国雇佣兵以外，绝大部分觉醒这也编入了快反部队，其中包括超能学院的教官与学员，以杨东单韵周天鸿等人为首的第一批学员已经具备了参战的能力，并被编入一线队伍，而后续进入超能学员的第二批学员则全数编入二线队伍。 尚海撤离两周后，快反部队做好了准备，南都军区做好了准备，江北省正府与中央正府做好了准备，举国上下都在不安中等待，等待这一场注定要来的战争。 在一个看似一切照旧的夜晚，一位生物研究员兼魔怪饲养员比摩拳擦掌蓄势待发的战士们更早发现了异常。 除了进食以外，魔龙一般不会起身，因为每次它尝试逃离时，捆在它四肢、双翅、脖颈与腰腹的合金锁链都会释放出高压电流，电击往往要持续三十分钟，之后研究人员还会释放生物毒气作为惩罚。 尝试过几次后，魔龙便不再做任何不必要的举动，或许是彻底放弃，或许是放松看守人员的警惕，暗中积蓄力量，思考逃离的方法。 可这一晚，值夜班的研究员看到魔龙忽然起身，一双血红色的巨眸遥望尚海所在的方向，狂吼不止。 第四百三十六章 遍地灰色 最早用肉眼观测到空间裂缝出现的是一位名叫昆汀、来自法国的雇佣兵，当时他身处北外滩茂悦酒店的顶层观景套房中，与同为雇佣兵的女伴尽享欢愉。 虽说酒店工作人员早已撤离，整个酒店空空荡荡，连电器都无法使用，但没关系，撬门找出总卡后，酒店所有房间都任其使用，将整个五星级酒店给包场的奢华体验可以说是此生难得。 在阳光明媚的日间，站在连成一片的落地玻璃窗前，一边欣赏整个外滩浦东和入海口一百八十度角全景，一边尽情地做（和谐）爱，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彼此，这样的日子只要过上一天，便不算是白来人间走一回了。为此，浪漫的法国人认为冒点风险也是值得的。 像吸毒上瘾一般，两人在无人的极乐世界里流连忘返，直到危险最终出现。 当咀嚼声传入耳中，昆汀便从睡梦中惊醒，常年游走在生死边缘使得他具备一种难以解释的危险直觉，总能在危险降临时有所预感，所以他才敢带着女友脱离大部队，跑到危险的无人区寻欢。 惊醒后昆汀感觉自己浑身的汗毛都竖立起来，他没有立刻睁开双眼，也没有做出任何动作，因为他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而且，咀嚼声就在身旁不远处，从方位来判断，应该是在右边床下。 昆汀继续保持着均匀的呼吸，没有做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微微睁开眼皮，朝咀嚼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借着床头小夜灯的微弱光芒，昆汀先是看见一道灰色裂缝，漂浮在天花板与地板之间，裂缝内部灰影攒动。 这是曾经出现在华夏、美联邦和日本的空间裂缝！魔潮降临的标识！ 接着，昆汀看见一块半人大小的白色凝脂状物体正在微微耸动，像一大团果冻。 不管那是什么玩意儿，总之可以肯定，那不是蹿到顶层套房里的野生动物，而房间里只有血腥味却没有惨叫惊呼声，所以那血腥味的来源多半是一具尸体。 即使看不到床下的场景，昆汀也能确认尸体的身份，因为床上的女伴已不见踪影。 昆汀一边悄无声息地抬起手，缓缓靠向枕头，一边在心中发出无声的叹息。做这一行，多半都有这一天，真是可惜了那副性感漂亮的皮囊。 等到手指传来冰凉的金属触感，昆汀猛然一个侧翻从左侧滚下了床，并摆出标准的跪姿射击姿势。 这个翻滚动作引起了那团白色凝脂状物体的注意，它立刻停止耸动，靠向柔软的大床，像蠕虫一般爬了上去，这时昆汀总算看清了这玩意儿的模样：酷似一大团蠕动的白肉，肉块中间长着两个空洞。 在这块“白肉”的下半部分，几块体积较小的“白色肉块”正在向上攀爬，因为“肉块”呈半透明状，昆汀能看到“肉块”还夹带着深红色的血肉，活像个夹心糕点。 其中位于最上方的一块“白色肉块”正好钻进左侧的空洞，通体白色的非人怪物又蠕动起来，咀嚼声不断从空洞里传出，片刻后，右侧的空洞里钻出了两块“小白肉”。 而这两块从空洞中钻出的半透明小白肉并不像包裹着人肉的同类一样行动迟缓，相反，它们敏捷地跳出了洞口，朝着昆汀的脸部直射而来。 “putain！（该死）” 昆汀下意识后仰，同时手指将乌兹冲锋枪的扳机一扣到底，火舌喷吐，将二十五发子弹在一秒内尽数射入怪物体内，炸出阵阵乳白色的粘稠液体，也使这恶心的怪物发出阵阵哀嚎。 打完这一梭子，只穿着平底裤的昆汀立刻弃枪奔向自己的武器箱，慌忙取出一把ksg霰弹枪后才发现那白色大肉快已趴在床上一动不动，不知是受了重伤无力动弹还是已经被乱枪打死。 才刚松口气，昆汀便看见悬浮半空的灰色裂缝中又钻出一个狰狞可怖的利爪。 真是见鬼，昆汀绝望地放下枪，他认识这个爪子，因为他也看过远救会提供的已知怪物解析视频，虽说只有英语字幕，看起来有些费劲，但为了能够更好地在战争中生存，他也坚持一集不漏地看完了所有视频，一分钟都没有快进。 所以昆汀知道这个爪子属于一种名为“钢爪猞猁”的怪物，形似山猫，通体无毛，动作敏捷，前爪硬度堪比钢铁，坚硬锋锐，后腿坚实有力，弹跳力极强。 在这个相对狭小的空间内对阵钢爪猞猁，根本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哪怕ksg霰弹枪能将它轰成碎肉，可反应速度跟不上子弹打不中也是枉然，若是身上穿着全身防刺服和防弹头盔，那么护住脖颈及关节要害后还能尝试诱杀钢爪猞猁，可现在昆汀几乎一丝不挂，区区平底裤可挡不住那对钢爪！ 所以昆汀调转枪口，对着落地窗接连扣下扳机，当第二只钢爪伸出裂缝时，昆汀一手提起便携武器箱，一手跨起降落伞包，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窗边，背上伞包后昆汀深吸一口气，毅然决然地从破窗中跳了下去。 茂悦酒店楼高不过一百二十米，百米高度低空跳伞的难度可不小，好在昆汀不是头一回低空跳伞，冷飕飕的空气也不至于让他动作僵硬反应迟缓，跳出窗后昆汀很快拉开伞包，开始寻找合适的着陆点。 可这抬头一望，视线中的景象却让昆汀犹如置身冰窖，浑身僵硬，脸色惨白。 跳出落地窗前，昆汀还在想，竟然会有一个空间裂缝出现在自己的套房中，连这样的倒霉事都让自己碰上了，要是能活着回去，一定要买几张彩票。 但现在昆汀不这么想了，因为眼前的景象让他意识到，有一个空间裂缝出现在自己身边并不是因为自己运气太差，而是因为裂缝的基数实在太大。 从茂悦酒店向下方俯视，遍地灰色，裂缝随处可见。不仅如此，就连高空和半空中也遍布一个个大小不一的灰色裂缝，各式各样乱七八糟的怪物肢体正从裂缝中缓缓探出，构成昆汀此生所见过的最为光怪陆离的景象。 第四百三十七章 华夏人真伟大 万千裂缝，群魔乱舞。 这一刻，从来不信仰上帝的昆汀也开始祈祷。 不求上帝他老人家能够派下天使来拯救自己，只求自己能够成为一位觉醒者。 虽说成为觉醒者也不太可能在这魔都之中独自杀出一条血路，但昆汀相信在自己看到这些裂缝之前，由岗哨、无人机与侦察卫星所组成的监测网络就已将敌情传到了指挥中心，或许就连自己光着身子跳窗的模样也被拍下了清晰画面。 可这里是真实的战场，不是美联邦好莱坞所拍摄的战争电影，没有任何一个指挥官会冒着承受重大损失的风险派出搜救队，去营救一个不听命令不听指挥、主动脱离队伍而后深陷重围的士兵，除非他具备比一支搜救队更加重要的价值。 算上运输直升机与训练所需的费用及时间成本，一支装备齐全训练的搜救队价值可能超过三千万美金，昆汀这条烂命无论如何值不了三千万美金，除非他成为觉醒者。 然而上帝听不见昆汀的祈祷，因为世界各地有无数人都在祈祷，不止上帝他老人家忙不过来，漫天神佛都忙不过来。 大半人生都只顾着追求刺激的昆汀没想到自己也会碰到无法承受的刺激，心中悔恨交加，明知自己必死无疑，但仍不愿意就此放弃，强大的求生欲和肾上腺素让他在恐慌与冷静的交织中努力控制下落方向，最终成功降落在街角，没有伤到双脚。 昆汀手忙脚乱地打开武器箱，掏出一把鼎鼎有名的沙漠之鹰和一串钥匙，朝停在不远处的汽车飞奔而去。 整个尚海市区几乎找不到车，能开的车全都在大撤离时开走了，那些停在地下停车场和车库里长年无人使用的车辆也都被临时征用，而停在酒店不远处的这部suv则是昆汀自己开来的，现在这部汽车是他唯一生还的希望。 跑到离汽车十米处，忽然有一片阴影笼罩头顶，昆汀猛然顿足刹住冲势，因为刹得太急，皮肤与地面间产生的摩擦力在他脚底刮出一层血，可脚底的痛楚却远远比不上心脏收紧的痛感。 昆汀看见一根长条状物体落到suv车顶，那是一根比象腿还粗的触手，形似章鱼触腕，只是长在触手上的并非吸盘，而是一个个长满利齿、不断开合的“大嘴”。 触手如蟒蛇一般在suv的车身上层层环绕，随后轻而易举地卷起这部重达2吨的汽车！ 再往上看，触手的主人是一只依附在大楼后侧墙壁的“巨型章鱼”，十根触手有八根缠绕在大楼墙壁上，其中三根深深嵌入墙体，而剩下那一对最长的触手，一根卷着汽车，另一根则缓缓探向昆汀。 昆汀用此生最快的速度转过身，夺路狂奔，可他身后的触手竟真像蟒蛇一样在地上蜿蜒而行，而且速度极快。 那玩意儿到底有多长！昆汀在心中哀嚎，他想怒骂，但不敢出声，因为说话会影响他呼吸，会降低他逃命的速度。 一个个血脚印盖在路面上，触手可能是闻见了腥味，行动更加迅捷，转眼间便追上昆汀，随后像蟒蛇抓捕猎物一般猛的从地上弹起，刺向昆汀的上半身。 听到身后传来的破空声，昆汀心想，这回死定了，他认命地往前翻了个跟头，同时拔掉了手中手雷的拉环，这是他在转身奔逃时唯一握在手里的武器。 向前翻了这个跟头，虽然能躲过一次扑击，但接下来也是必死无疑，天知道落到怪物手里会有个什么样的凄惨死法，所以昆汀决定自己决定自己的死法。至少，以这颗手雷的威力，自己不会死的太慢，说不定还能给这怪物造成一点伤害。 但昆汀还是没能如愿以偿，他明明五指用力攥紧了手雷，可手雷却忽然脱手而飞，像个有了生命的活物似的笔直飞向章鱼怪物那颗黑溜溜的大脑袋。 紧接着，在爆炸声响起时，从天而降的金属洪流将章鱼怪的身躯层层覆盖，随后迅速凝结成固态，将章鱼怪给“绑”在了墙壁上，任它如何挣扎都无法脱离束缚。 这是超自然现象！ 这是超能力！ 昆汀呆呆地转过头，身后不知何时有一位衣袂飘飘的白袍少年，立于一柄长剑之上，酷似华夏传说中的剑仙。 “mercibeaucoup！（太感谢了！）” 昆汀知道这位白袍少年正是当今最为强大的觉醒者之一，看到他冷酷的面容时，昆汀不禁感激涕零，他没想到远救会和猎人公会竟然真会派人来救他，更没有想到，为了他这样一个不服从指挥的刺头，猎人公会竟然请来如此强大的觉醒者！ “上飞机！”白袍少年将手抬起，一股液态金属流裹住昆汀，将他送上了大楼上方盘旋的精卫号武装直升机。 趁着具备飞行能力的魔物尚未出现，精卫号火速调头离开，直飞远救会驻地。 飞行途中，昆汀想要找人搭话，然而机舱内其他人都不理会他，只是丢给他一套衣服，这衣服还算保暖，通体浅黄色，唯一的装饰就是一块与两肩同宽的斑马条纹布。 以法国人的时尚品味来看，这件衣服就像拍扁的大便，但昆汀知道自己没有挑挑拣拣的资格，所以一言不发乖乖穿上衣服，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着窗外。 “他们不理会我，可能是不会说法语也不会说英语吧。要是他们能早点来就好了，那样的话克罗艾或许就不必死。”昆汀心想，“噢，不，裂缝刚出现不久他们就来了，已经够快了，可怜的克罗艾，只能说她太业余，死前居然连一声警告都没有发出，或者说，是她运气不好……幸好，我的运气比较好。” 没过多久，精卫号抵达远救会驻地内猎人公会的临时基地。 尚未走出机舱，昆汀就看见外面乌泱泱围了一大圈人，几乎所有来到尚海的雇佣兵都汇聚在这里，还有那些黄皮肤黑眼睛的“猎尸人”也在其中。 昆汀恍惚间以为自己真的活在电影中，这么多人在基地里等着自己归来，这让昆汀有一种错觉，仿佛自己是好莱坞电影中的主角，是战场归来的英雄。 当几百道目光汇聚在自己身上时，昆汀被这份真挚无私的情谊打动了，身为一头独狼，他头一回对某个组织产生了归属感，像猎人公会这样的组织，还有什么理由不去依附？ 华夏人，真伟大！ 昆汀举起手，正要发出胜利的欢呼，一个扎着马尾的男人走到他身边，抬手将枪口抵在了他的太阳穴。 第四百三十八章 立威(感谢暮色弓箭手宗师打赏~) 枪口抵上脑袋的触感让昆汀浑身一僵，举起双手的才做到一半便停滞，看起来不像是要拥抱战友发出欢呼，反倒像是弃械投降。 这个反差让昆汀意识到自身处境可能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好，冷静下来后再去看周围其他人的目光，并不像自己这样灼热，甚至可以说是不带一点儿暖意，全都是冷冰冰的审视。 这可不是个好现象，昆汀心中暗呼糟糕，小心翼翼地转动眼珠子，看向身旁举着枪的男人，这是个很有外在魅力的家伙，在昆汀看来很少有华夏人能把男士中筒靴穿出应有的味道，可他却不一样，铅笔一样又长又直的双腿配上中筒靴相得益彰，不失矫健又不显臃肿的身材，搭配紧身作战服恰到好处，再加上脑后那抹潇洒的马尾，完美地诠释了男性的美感。 昆汀知道，这是猎人公会的会长裴青弦，整个基地的管理者。 尽管那位神秘的唐先生已给出警告，但要让这些浑身狼性的雇佣兵对一位素未谋面的空降指挥官服服帖帖，显然不可能。所以裴青弦至今也只是雇佣兵们名义上的长官，换了几天前昆汀未必买他的账，但现在昆汀只能挤出笑脸，努力辩解。 “长官，我……” 话才出口便被打断，裴青弦清冷如刀的声音传入昆汀耳中。 “昆汀·伯纳德，多次违反纪律，拒不听从指挥，情节恶劣，后果严重，更犯有战时临阵脱逃罪，因贪生怕死、畏惧战斗，擅自脱离战斗岗位，导致战友克洛艾·罗伯特不幸牺牲！” 昆汀先是从裴青弦的语气中听出了事态的严重程度，而后裴青弦身边的翻译员让他听懂了内容，他陡然想到自己身上的衣服，这哪里是什么备用保暖服，这是华夏囚犯穿的囚服！围在这里的人们不是来迎接他的回归，而是来围观他的审判！ 昆汀的心情像闯过了最高峰的云霄飞车一般，俯冲直下。事实摆在眼前，他已不抱希望自己能够洗脱罪名，只希望还能争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可裴青弦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数完昆汀的罪名后，他朗声喝道：“数罪并罚，应处死刑，立即执行！” 翻译员还没来得及将这十二个字翻译成英语，裴青弦就已扣下扳机，碰的一声巨响，火舌舔上昆汀的皮肤，子弹轰飞了他半个脑袋。 无头尸体向后栽倒，短暂的寂静后，掏枪拉栓的声音响成一片。 枪毙来得太过突然，犯人连军事法庭或国际法庭都没有登上，甚至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轰碎了脑袋，这种儿戏般的行刑让佣兵们意识到自己的性命似乎已不再掌控在自己手中，由此产生的不安感让他们下意识地拿起武器。 但没有人敢把枪口指向裴青弦，因为另一边远江猎尸人的火力更加凶猛，两百米开外还有十二挺重机枪排成一列，随时能制造一场金属风暴，轻易将他们撕碎。 裴青弦风轻云淡地收了枪，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转眼看向面色阴沉的佣兵们，笑道：“哟呵，全都把枪掏出来了，看来是做好准备要上战场了，小艾，翻译一下，让他们以原定队伍聚拢，到装备库取装备，二十分钟内到起降场集合。违者军法处置！” 翻译员艾英国既崇拜又佩服地看了裴青弦一眼，把他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述给佣兵们。 远处一顶军用帐篷内，于谦不满道：“这个裴青弦，好声好气求我半天，我帮他把人救回来了他就这么毙了？小洛，他是不是有毛病？” 洛应南站在于谦身旁，神情略显尴尬，心想于议长您年纪比我还小呢，喊我小洛还喊得这么自然，果真跟杨会长在一起待久了都会受到感染，变得老气横秋。 “咳，议长，老裴这么做没毛病。枪毙的那个雇佣兵擅自脱离队伍，老裴却一直没有跟着suv的gps定位去找他，就是想用他来树个典型。您看那架精卫号能那么快赶到，估计之前就停在附近不远处呢。至于为什么要这样做……” “要带队伍就要有纪律，但要是在基地里随便找个违反纪律的枪毙，肯定引起公愤，更容易激起抵触情绪。” “主动脱离队伍的独行侠就不一样了，没有其他人会为他打抱不平。而且先派搜救队救回来再枪毙，并不是多此一举，老裴是要用这个方法告诉那些佣兵，即便你们在怪物环绕的危险地带，我们也有能力把你们救回来，但如果你们违反纪律不听指挥，那不管你们跑到哪里，都得吃铁花生米。既有大棒，又有胡萝卜，而且还不是嘴上说说，而是用实际行动展现，让那些佣兵自己领会。” “当然，要树立威望还有更好的方法，但这样方便又快捷，不是挺好么。” 洛应南说完，殷勤地替于谦倒上一杯黄酒，笑道：“来，议长，您试试，锡壶装黄酒，方铜制温酒壶里热上，最讲究的喝法。” 于谦瞥了洛应南一眼，觉得他说的不无道理。 想想杨小千麾下得力干将，周天明、蒋同光、颜望野、裴青弦还有已经退居二线的方玉，个个都是大才，反观自身，除了一个擅长站队、主动投靠的洛应南，就只剩下一个能力尚可但贪财好色的孙一鸣，于谦不禁叹了声气，端起酒盅，将杯中黄酒一饮而尽。 一线暖流入喉，于谦清了清嗓子，问道：“小洛，超能学院这两批学员怎么样，有没有好苗子？” “的确有几个好苗子，比如杨冬、单韵、周天鸿，还有外面那个给老裴做翻译的艾英国，都不错，有个孩子叫豆豆，也很有潜力，就是年纪太小了些。”洛应南知道于议长看不起外国人，所以没提那几个来自美联邦和日本的学员。 “噢，杨小千有去跟他们接触吗？他不是名誉校长么。”于谦漫不经心地问道。 “杨会长太忙，没时间去学院。不过，远救会现任会长周天明倒是抽空去了几次，还认了个义弟，周天明，周天鸿，这名字听着就像两兄弟。另外，蒋同光和颜望野也时不时会去学院走一趟，主要都是去找杨冬，估计检察院和调查小组都想要他。” “噢，知道了，你有条件，有空也多跟他们接触接触。”于谦微微一抬手，锡壶飘了起来，给洛应南斟了杯酒，“来，喝一口。” “好。”洛应南心领神会，握住酒杯浅尝辄止，“议长，不敢多喝，如果您没有其他事情吩咐，我也要去起降场了。” “去吧。” 于谦摆摆手，撩起窗户篷布往外看，这时已经有运输直升机开始升空了。 第四百三十九章 不动如山 尚海市很大，总共十六个市辖区，占地面积六千三百四十平方公里，但从不会显得空旷，因为这个高度发达的城市有着超过两千四百万人口，走到哪里都是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而繁华地带更是高楼林立，车流不息。 直到浩浩荡荡的全境撤离工作开启，将这座繁盛之都变成一座寂静之城，人们才发觉原来这座城市如此之大，如此空旷。 到现在，情况又出现了一次反转，最先出现的第一批裂缝充斥黄浦路，并迅速向四周蔓延，大有覆盖整个虹口区的趋势。 没过多久，裂缝中冲出的怪物便塞满了这片区域，体型庞大的怪物行于高楼左右，使得路灯在它们身下犹如牙签，体型微小的怪物则穿梭在街道与楼层之间，好奇地探索着全新的世界。 当不同种类的怪物彼此相遇，有时它们相安无事，有时却又惨烈厮杀，一阵接着一阵似乎永不停歇的嘶吼声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响起。因为没有硝烟来掩盖，空气中只有浓重刺鼻的血腥味。 每隔一段时间，便有照明弹投放到这片区域，时间引信点火引燃照明剂后，照明弹下方的降落伞便会张开，使得照明盒在区域上空缓缓降落，并将白炽的光芒铺洒到地面，在一片漆黑的城区内向上看，就像是一颗颗小太阳正在坠落。 如此奇景吸引到了许多怪物的注意，它们像拾捡空投的难民一般，不约而同地奔向照明弹降落的位置，想要一探究竟。 也有少数一部分实力强大的怪物并没有被照明弹所吸引，强力的微光远距视觉让它们看清头顶高空的呼啸而过的“巨大铁鸟”，它们并不知道那是南都军区的侦察机，在它们的认识中那一定是属于这个新世界的土著生物，于是它们在好奇心和杀戮欲的驱赶下，朝着侦察机远去的方向追赶而去，其中少数几个具有飞行能力的怪物奋力振翅，拔地而起，直冲云霄。 可它们的速度远远追不上侦察机，最后只能无奈作罢，回到地面后它们便立刻将怒火冲着建筑物和其他更加弱小的魔物发泄出去。它们并不知道，自身速度的相对缓慢反而让它们暂时捡回小命，若是它们能够追上无人侦察机，那么它们必定会在追击途中遭遇战斗机大队的超视距打击，命丧黄泉。 无人机不断在上空盘旋，将清晰的航拍画面传回军区指挥部与指挥中心。 “还是没有接到指令？” 杨小千看着眼前的画面，头疼地揉着眉心。此时距离第一道裂缝出现，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但所有部队仍然按兵不动，一枪未发。 怪物们会自相残杀固然是好事，但彼此厮杀的程度始终有限，从无人机与侦察卫星所拍摄的画面来看，大多数怪物在遭遇更加强大的怪物时都会选择退避。 因此，作壁上观并不意味着大家真能好整以暇欣赏怪物们厮杀殆尽，随着裂缝的增多与魔怪密度的增大，更多怪物只会向整个城区以及城外扩散。 如果现在不动手解决一部分，等到数以万计的魔怪一同冲击防线，即使能守住防线，也要付出惨重代价，导弹炮弹再值钱，也抵不过十几万将士的性命值钱，所以按理说现在应该让轰炸机大队和炮兵部队出击了，可军区始终没有下达开火指令，不论是哪一支部队提出请示，得到的回复始终只有“按兵不动”，“原地待命”。 “没有指令，还是继续等待。”裴青弦站在杨小千身后，同样疑惑不解，三十分钟前他就将猎人基地内所有部队集结起来，每支小队都进入各自配备的载具中整装待发，从武装直升机到大型运输机，从主战坦克到步兵战车，再到装甲运兵车和重机车，给每一位参战的怪物猎人都赋予了机动作战能力。 可蓄势待发的部队苦等了半个小时，却没有接到哪怕一条出战指令。 “那就继续等吧，总指挥是刘远舟，不会有问题的，小丹，请给我泡杯咖啡。”杨小千点点头，到现在他已懒得琢磨刘远舟的想法，既然刘远舟选择继续等待，那就说明继续等待才能把利益最大化，虽说刘远舟的计算未必永远正确，但正确的可能性肯定比其他人大得多。 裂缝出现时，杨小千才刚入睡不久，刚放下繁重的工作合上眼皮就被唤醒，强打着精神在紧绷的状态中度过了单调枯燥的一个小时，终于有些扛不住困意，很需要一杯咖啡醒醒神。 几分钟后，小丹端着咖啡过来时，杨小千已毫无困意，因为参谋部传来了新消息，虹口区出现了三个新的裂缝，最大的那个裂缝高度达到惊人的八十米，最宽处近五十米，甫一出现，以裂缝为中心方圆三千米以内的所有怪物便开始远离该区域。 根据南都保卫战的经验和于谦给出的资料，空间裂缝的面积越大，从中出现怪物所需的时间就越长，相应的，怪物的实力也就越强，而且往往与体型成正比。 上一次出现在南都上空的巨型裂缝，也不过五十多米，就放出了一头魔龙，而出现在虹口区的三道空间裂缝，长度全都超过五十米。 这还不是最麻烦的问题，更让人担忧的是，这三道巨型裂缝的出现显然刺激到了其他魔怪，使得虹口区内成堆聚集的魔怪全部朝着远离裂缝的方向奔逃，并逐渐汇聚成一股狰狞洪流，朝着防线所在的方向涌动。 看到无人机传回的航拍画面，杨小千总算知道为什么二号地球的人类把这种灾难称之为“魔潮”，即便是裴青弦这个铮铮铁骨的硬汉，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 总指挥部内，一位身形瘦削的青年坐在轮椅上，在他身后，三维立体电子沙盘上，数不清的红点出现在不同高度不同位置，在他身前，上千块屏幕从不同视角记录着席卷而去的魔潮。 “开始吧。” 他说了一声，然后缓缓站起身，站得笔直，在屏幕上映出一道剪影， 第四百四十章 打不通的专线 “如果是冲着我们来的，我们能挡得住吗？” 看完杨小千用大屏幕播放的视频后，捧着酒葫芦的于谦提出这个问题。 全球顶尖的电影特效也做不出视频中魔潮奔腾的效果，因为不论特效做得多么好，哪怕3d电影里那些怪物做得栩栩如生逼真传神，观众也能看出那是假的，或许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但总有一些电影制作人没能顾及到的细节会使观众潜意识里认识到，这是假的。 电影院里的惊呼赞叹大多是送给特效技术，而不是真的被荧屏中那些怪物给吓到。若是将这段真实的视频对外播放，收到的观众反应很可能更多是沉默，而非惊呼，因为绝大多数人在意识到视频的真实性后都会因魔潮的恐怖感到震惊，乃至舌头僵硬，头皮发麻，无法发出声音，就像与于谦一同观看这段视频的几位觉醒者一样。 大家都曾见过尸山血海，但即便是新远江大决战时南城门前那百万尸海，也比不上这场汹涌浪潮。 因为尸海的主体只是普通丧尸，其中相当一部分还是长时间未进食人肉的丧尸，肌体脆弱，行动迟缓，对付这样的敌人，若是弹药供应跟得上，几挺机枪便能守住一条街道。 而魔潮则不一样，组成狂潮的每个个体都拥有远超丧尸的实力，即使是相对最弱的四足亚人，也有着相当程度的智力，还懂得各兵种分工合作，远远强过一窝蜂往前冲的蠢笨丧尸，更不用说其他魔怪，大多拥有堪比普通变异体的实力，还具备种种特异能力，如果当年冲击南城门的是这些魔怪，留守殿后的部队必定全军覆没，一个也走不了。 “没有空军和炮兵部队支援的话，一分钟也挡不住。” 杨小千摇着头给出否定答案，救远军在远江决战时就打残了，之后考虑到政治影响，一直没有重建，所以远救会直属的武装力量并不多，只有几支中队，几个精英小队和一个重骑营，再加上议会麾下觉醒者和超能学院这批学员，以及裴青弦带领的猎人公会，这么些人想要挡住如此程度的魔潮，无异于让单薄且无长枪的步兵方阵在开阔地带拦截重骑兵。 当然，快反部队本身就不是打阵地战和阻击战的队伍，基本由精英组成的快反部队应该是实行闪电斩首战术的机动作战部队，是战场上锋利的手术刀，而不是抗击打的盾牌。 于谦又问：“南都军区的部队有炮兵师，有高炮旅，有轰炸机和战斗机，还有陆航团和东海舰队的火力支援，防线应该不会被突破吧？” “防线肯定没事。”杨小千回道，“这才刚刚开始，像这种无脑的冲法，只要是个合格的指挥官就能用炮火覆盖将它们尽数拦截，更何况这次总指挥是刘远舟。” “可到现在我也没有听到炮声，好像不止我们，各部队都没有接到调动或开火命令吧？” “不清楚。”杨小千微不可查地耸了耸双肩，此次作战总指挥部并没有为他留下一席之位，他只对部队的部署布防情况有知情权，至于各部队之后从指挥部接收到的命令，并不会通知他。 听到身后的心腹们传出细微议论声，杨小千头也不回地说道：“对尸总指刘司令的指挥水平，无需怀疑。不要嘀嘀咕咕，保持警惕，继续待命！” 嘴巴闭上了，心中思绪却没有停止，没人会质疑刘司令、刘总指的能力，谁都有可能出纰漏，唯独刘总指不可能，可大家还是忍不住感到疑惑，此时魔潮已近，按说理应急调三军，布阵迎敌。 除非是像当初远江那样覆盖式无死角轰炸，否则难免会有漏网之鱼，可第二次魔潮才刚刚开启，总不能一上阵就甩出底牌，更何况，大威力武器轰击裂缝时会将裂缝进一步撕裂扩大，所以现在即使对冲向防线的这批魔怪进行炮火覆盖，也是定点精准打击，很难用一轮炮火就将它们一网打尽。 所以，按说现在应该派出一支部队侧面阻击，营造缓冲区，减缓后方防线压力才是，可刘总指却下令让所有部队按兵不动，那他到底要怎么打这一仗呢？ 疑惑的不只有远救会与议会这些半路出家的非专业指挥官，南都军区总指挥部与各级只会去参谋部内，一大批科班出身的军事人才同样疑惑不解。 南都，总指挥部内，负责遥控指挥协调参战部队及军区内二线备战部队的司令员郜振军把会议桌拍的砰砰作响，其他同志个个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谁都知道郜司令是军队里少见的好脾气，从军多年只发过两次火。 第一次是98年抗洪时发现自己手下的兵为了挡住洪峰，壮烈牺牲，竟是因为村民偷盗堤坝上的泥沙砖块，导致紧急时刻士兵们不得不用自己的身体去抗，而且事后还无法追究村民责任，这样的窝囊事，搁谁都要火冒三丈。而第二次，就是现在。 “电话打通了没有！”郜振军上了年纪，嗓门却没降下去，喊起话来震得桌上瓷杯都在抖。 “报告！打不通！”汇报者用更大的嗓音吼了回去，不是为了抬杠，而是为了让郜司令听清，郜司令早年间耳朵受过伤，听力有缺陷，即使装了助听器，也要贴近了大声讲话他才能听清。 “他娘的，红色专机打不通，混账东西！”郜振军继续拍桌子，拍的手心通红，“刘远舟混账东西！炮兵部队是他娘的打手枪吗！测距矫正不要时间吗！炮弹飞行不要时间吗！轰炸机飞过去不要时间吗！等他慢悠悠动手，防线都告破了！都是他出的好主意，就一道防线！破了怎么办！拿老子的兵不当人吗！拿人民群众的性命开玩笑吗！混账东西！妈的混账！” 郜司令骂出了在座每一位同志的心声，但没人敢出声附和，刘远舟担任总指挥是海里（中南海）钦定的，年轻就是最大的资本，刘远舟不到三十就坐到现在这个位置，不出意外以后早晚会成为党和国家的领导人，万万不能得罪。 骂了一通，郜振军瞪了一眼，喝道：“愣着干什么！继续打！打到他娘的接电话为止！” 第四百四十一章 银河坠落 尚海战区作战总指挥部内，两台红色座机静静地摆放在三军总指挥刘远舟的办公桌上。 左侧的红色座机是军用保密电话，除数字拨号键盘以外还有两个按键，用以切换明码通讯和加密通讯两种模式，这部电话使用军用保密通讯线路，在加密通讯状态下的通话内容，即便被截取，也很难破译，只是一段没有意义的电流噪音而已。另外所有保密电话都与地方通讯网络做了严格的物理隔离，基本不存在被窃听或是泄密的可能。不过，由于接入的网络众多，这台保密电话的保密安全性其实不如它身旁的同类。 右侧那部样式老土的红色座机便是大名鼎鼎的军委一号机，也就是民间俗称的红机，为避免泄密连拨号盘都没有设置，而且，任何原电路被异物介入或者外壳损坏都会使机身内部的保护器发出警报。 这不仅是一台电话，还是身份地位的象征，通常只有副高官以上的干部才有资格在自己的办公室内摆上这样一部红色电话，拥有它就意味着取得了“党内名流”的身份和管理国家的资格。《华尔街日报》曾刊文言称：“能拥有红色电话的圈子大约为三百人，主要是男性，他们主宰了世界上五分之一的人口。如果有人能够配备这样一部电话，就意味着他在华夏拥有了至高权力和影响力的决定性象征”。 这个说法并不完全正确，事实上，拥有一号机使用资格的人远比华尔街日报的估测要多，不光是政治（和）局常（谐）委和高官官员以及正军级以上干部能使用一号机，还有诸多大型央企的一把手都会配备一台一号机，所有离退休的副国级以上干部家中也会放上一台一号机，方便与现任领导人直接沟通。 不过数字估测的错误并不影响华尔街日报对一号机的定义，也不会让一号机的尊贵地位稍有下降。至少，杨小千身为教改组组长，自身拥有且可动用的能量甚至高过大部分高官官员，但他至今还是没有资格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摆上一台一号机。 由此可见一号机的珍贵程度，包括文主席在内所有一号机拥有者都会将这台红色座机摆放在办公桌上最容易触碰到的位置，以便在铃声响起时更快拿起电话话筒。 只要红色座机响起铃声，绝大多数人会用最快的速度拿起话筒，毫不夸张的说，某些央企负责人会跳起来接电话。 可在刘远舟的办公室里，情况有所不同，与南都军区与总参进行交流的军用保密电话和与主席总理直接沟通的一号机摆在离刘远舟十米开外的长桌上，当铃声响起打破寂静时，无人理会。 南都军区的郜司令显然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所以电话铃声鸣响不停，但坐在轮椅上的刘远舟目不转睛地盯着身前的屏幕，看也不看它一眼，更没有要接电话的意思。 最后，一个小男孩拔了电话线，才让这宽阔空旷的房间重回安静。 一台圆柱形的机器头顶亮起绿灯，音源输出端传出极为人性化的声音语调：“为什么不告诉他们呢？向他们解释并不会浪费多少时间。” “最近你的问题越来越多，这是一个好现象，但不是所有问题都会在提出后得到回复，你要学着自己思考并寻找答案。”刘远舟没有正面回答零一的问题，他缓缓站起身，站得笔直，在身前无数电子屏幕组成的高墙上映出一道剪影。 “开始吧。” 随着这声指令传出，零一不再发出任何声音，它头顶亮起红灯，并以极快的频率闪烁不止，看起来它很吃力，显然当前正在处理的事项占用了它全部计算能力。 与此同时，上京零一基地内，待命已久的工作人员们全部行动起来，如工蚁般有序地穿梭在基地内部。一盏盏指示灯接连亮起，基地内所有超级计算机全部进入超频状态，降温设施同步开启。 “第一阶段准备工作完成。” 零一的声音此时变得有些单调呆板，刘远舟轻轻点头，身后载着诸多仪器，连满了各种线路的奇怪机器缓缓行驶到刘远舟身旁，刘中千快步走来，捧起一个装有电极、线路、管道和天线的硕大头盔。 刘远舟接过头盔，将之放置头顶，零一基地内，一百七十四位有着不同肤色和相同神情的“客人”在基地内部工作人员的指挥下齐齐戴上外形怪异的头盔。 “第二阶段准备工作完成，一切准备就绪，刘司令，请指示。” 刘远舟双眼失去焦距，只剩星光流转，他没有说话，但却有数不清的命令却在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时间里瞬间跨越遥远的距离，传递到各处。 在人类感知中，各单位接收到命令的时间完全一致，不分先后，但在机器的感知中即便是一微秒的延迟也不容忽视，所以零一能够探测到，最先接收到命令并展开行动的是存放在战区指挥部特用仓库内的微型无人机，它们距离指令输出端最近，而且它们实行命令所需要的程序最为简捷。 成千上万架无人机分批次起飞，这些携带着视频音频录入及传输设备和改装武器系统的微型无人机灵活地游弋在夜空中，闪烁着小小的交通指示灯。远远望去，仿佛一大片萤火虫成为了舞者，在无比高明的指挥下，献出一台合舞。 当它们的机翼以相同的速度开始旋转，嗡嗡鸣声产生的共振现象使地面建筑内的玻璃纷纷破碎。 华夏各大空军基地内，许多装有智能系统的设施在没有人员使用的情况下开始自行运转，所有大型无人机开始脱离空军基地的控制，自动驶向跑道。 建立在尚海城郊、鲜有人知的秘密军事基地内，一架又一架无人运输机开始升空，一部又一部无人坦克、无人战车排好队列驶出基地。 在火控系统接收到发射指令后，由战争利器所组成的，最擅长于制造毁灭的炮兵网络开始行动。 上百台大炮将炮口调转，以肉眼看不清的射速轰出一枚又一枚导弹炮弹，燃着炽热尾焰的毁灭使者们带着杀戮指令奔向上方，转瞬间化为一颗悬挂在空中的闪光点。 这闪光点如此之多，先到者尚未坠落，后来者便已追赶而来，以至于让观众们产生了一个奇怪的视觉效应，仿佛城市上空出现了一道道光幕。 光幕配上没有月光和星光的漆黑夜幕，仿佛寂静宇宙中的一条银河。 下一刻，璀璨银河坠落！ 第四百四十二章 科技伟力归于己身 精确到单比特的指令在无垠的数据海洋中穿行，凡人无法想象的计算力将它们准确无误地送到每一处目的地，最终交织成一只不可触及的大手，将无数炮弹导弹抛向夜空，形成一道银河。 灿烂美景只是昙花一现，当银河开始坠落，取而代之的是天崩地裂的恐怖景象，每当有一颗“星星”砸落地表，都会有一幢“高楼”拔地而起，然后是血肉、火焰与各种碎片朝四处抛飞。 爆炸产生的焰火铺满魔潮，紧接着又被冲击波与粉尘所覆盖，周围许多建筑摇摇欲坠，更有不少高楼在这一番震天撼地的轰炸中受到波及，倾斜崩塌。 南都军区总指挥部内一片死寂，大嗓门的郜司令不再出声，他直勾勾地望着眼前的三维立体电子沙盘，每一枚导弹或炮弹的着弹点都在沙盘中同步显示出来，经技术人员放大视角后可以清楚看见任何一颗发射出去的炮弹导弹是从哪里升空，在哪里落地，飞行过程中划出了什么样的抛物线。 刘远舟只动用了尚海战区以内装备有最新智能火控系统的炮兵部队，却打出了军级火箭炮阵地连射的效果，而且不仅是视觉效果惊人，轰炸覆盖面内炮弹着弹点的精准更为惊人，如果零一基地传出的即时战报统计没有错漏，那么这一轮轰炸中所有炮弹都没有误中裂缝，并且只有两颗炮弹在飞行怪物的干扰下没有命中预计着弹点。 如此惊人的科技伟力，让年迈的中将有些怀疑人生，这不是任何一个军事指挥官能够想象的成就，当机器能够轻易复制你多年积累勤学苦练才获得的技能，并且做得更快，做得更好，每一个可能被取代的人都会感到后背发凉。 “如果……我是说如果，拿几倍的炮兵部队给我们，同样有智能火控系统的炮兵部队，能打得出这种水平吗？”有位比郜司令稍微年轻几岁的将军忍不住出声问道。 郜振军目光下滑，盯着自己眼前飘着热气的茶杯，怔怔出神，这个问题无需军事专家来回答，哪怕是一个对炮兵部队不甚了解的行外人也知道，答案肯定是做不到。因为瞬息万变的战场不是简单的电脑模拟，智能火控系统也不是真正的人工智能，再准确的弹道计算也不能将敌方可能做出的拦截以及其他种种变数全都给算进去。 如果智能火控系统能搞定一切，那还要炮兵干什么？可人力又穷，就算是七大军区的炮兵部队一起上，也终究比不过一个刘远舟。退一万步说，就算能重现一次准确的炮击又能证明什么？刘远舟的能力与价值远远不止于此，看看他搞出来的这些新东西——比如眼前这个超过美联邦起码二十年的电子沙盘——每一样都会带来颠覆性的改革，仅仅是要跟上他的脚步就已经让各大军区的长官们感到吃力。 尽管心中感慨万千，但郜振军并没有表现出来，这种负面情绪不能在部队里传播，所以他清了清嗓子，打开大嗓门把话题带到别处。 “不要去假设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先去思考摆在眼前的问题，魔潮声势浩大，肯定没有被刚才的炮击给一网打尽，要把部队派过去清剿漏网之鱼肯定是不行的，现在交战区全都是爆炸粉尘，可视性极低，而且可能有些魔物是之前在南都和上京不曾出现的新魔物，一旦遭遇作战手册里没有提到的怪物，部队很可能会因为缺乏经验而损失惨重。所以，我们应该下令让周边部队尽快做出动作，在防线前边架起阻击阵地，营造缓冲区，不管怎么样，绝对不能冒险，不能让防线有一丁点被突破的可能性。” 那轮炮击看起来毁天灭地，但对魔潮的实际杀伤力肯定不像视觉效果那样震撼，而且为了避免误中裂缝导致空间裂缝进一步扩大，炮击范围内其实有不少区域虽然被爆炸后产生的粉尘所覆盖，但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炮火打击，里面肯定还藏着一些怪物。 如果贸然派部队进交战区，很可能承受不必要的人员损失，但如果无所作为，幸存下来的怪物们很可能会再次集结起来朝着防线发起冲锋，到时总不能为了这大猫小猫三两只，又来一轮炮火覆盖，这只是尚海市第一批出现的怪物，为了它们就要来两次大范围炮火覆盖，哪怕是军费排名世界第一的美联邦也经不住这么败家的打法——值得一提的是，美联邦不仅每年军费排名世界第一，而且其军费投入比排在它之后二十名的其他国家的总和还要多。 郜司令说的在理，自然无人反对，可调动部队的命令还没有从军区直属通讯营传达出去，一架无人机的出现便让郜振军改变了主意。 一架不知从哪里来的微型无人机，像幽灵一般飘到了郜振军所在的指挥室门外，让所有保密和安保措施全都成了笑话。 微型无人机出现的同时，郜振军的保密电话也响了起来，迟疑片刻后他提起了话筒，而后命令紧张的警卫员打开大门。 微型无人机笔直飞到郜振军面前，然后缓缓降落在会议桌上，郜振军定睛一看，这架微型无人机还带来了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郜振军亲手拆开刘远舟送来的礼物，盒子里装着一本小巧的说明书、两枚金属质感的贴片与一个闪着蓝色指示灯的圆弧状物体，他在说明书的指示下，将两枚贴片固定到圆弧上，而后带着狐疑的神情，将圆弧戴到脑后，并将两枚贴片贴在耳后。 “你，说句话。”郜振军指着一位参谋，说道。 “说什么？”眼前这出无厘头的闹剧让参谋摸不着头脑，他随口问了一声，随后发现郜司令的表情有些古怪。 “再小点声，重复一次。”郜振军说话时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脑后的金属圆弧。 “说什么？”参谋压低声音重复这句话，随即想到自己刚才说话时嗓音并不算大，按理说郜司令应该听不清才对。 郜振军抿着嘴不再说话，接着无人机飞了起来，还传出呆板单调的电子音。 “郜司令，希望您喜欢这份礼物。” 第四百四十三章 一人成军(上) 随着位处空中的裂缝逐渐增多，无人侦察机的巡视范围被迫压缩，炮击区域内，为数不多的幸存魔物隐蔽在厚重的粉尘与夜色之中，小心翼翼地躲藏起来，不敢轻举妄动。整片交战区内仅有寥寥几声惨叫哀嚎，是由那些重伤垂死的大型怪物所发出。 隔着几公里距离，零一基地研发出的声纳探测定位仪也能精准定位到声源位置，所有发出声音的怪物成为了无人军队的首要狩猎目标。 最先赶到战场外围的是一支机器人工兵团，它们并不具备人形，有的是单片机操控的轮车，有的是装有电子芯片的机械臂，它们各司其职，建设工作井然有序，段段时间内便在战场外围搭建起多个临时信号中转站。 随后赶到的是微型无人机军团，密密麻麻如蝗虫过境的微型无人机在进入交战区后向着各处散开，每三架为一支小队，以小队为单位，在废墟中搜寻那些藏匿在建筑残骸、地下通道中的小型怪物。 每当侦查到敌情，无人机小队便会第一时间将图像传回后方，然后对怪物发起进攻，由于载重能力有限，微型无人机在装备各种仪器设备（比如成像仪、遥感装置、摄像头、音频输入端等等）后，很难挂载大威力武器。 所以这些微型无人机所挂载的武器系统并不是真正的机载武器，既没有机枪大炮，也没有联装导弹，只有一根小口径枪管、数量有限的子弹与几颗圆球。 像这样的小口径枪弹，往往只有在命中要害部位时才能对怪物造成伤害，所以这批微型侦查无人机主要使用的武器其实是那几颗金属圆球，这些圆球各有作用，有的是炸弹，有的是化学武器，在上一次魔潮中，南都与上京两个战区都生擒了许多不同种类的怪物，并对其进行针对性的武器开发，其中放在研发日程最上边的就是化学武器与生物武器。 在内置的简易火控系统将机载武器激活后，无人机会借助自身的灵活机动性将这些小型炸弹与化学武器投放到怪物身边，然后继续搜寻下一个目标。 当遭遇防御力强大或机动性高超的未知怪物时，无人机会保持一个安全距离，对其进行追踪，随后将怪物的位置传回指挥中心，标注在电子沙盘上，怪物的移动轨迹也会呈现在沙盘之中。 然后，这些微型侦查无人机无法对付的怪物，便会遭到武装战斗无人机的迎头痛击。 与成批飞入战区然后四处扩散的微型侦查无人机不同，武装战斗无人机的入场方式更为特殊。 一支大型无人运输机编队呈梯队飞行至战场上空三百米的低空区域，随后后舱门大开，在舱内红色指示灯的作用下，打开的舱门像一张血盆大口，上百架狰狞的杀戮机器从这口中蜂拥而出，它们的个头比廉价量产的微型侦查无人机要大得多，负重能力也要强得多，这一点从它们所装备的机载武器便可看出。 每一台武装战斗无人机机腹都有一挺大口径枪管作为主武器，机枪在无人机轴线上对称安装，枪管、枪托与弹匣之间的重心分毫不差的落在四旋翼武装战斗无人机的物理重心上，使其易于保持平衡。在枪托后方，不仅安装了高分子有机材料制成的减震装置，还装有一个小巧的喷气装置，每有一颗子弹喷出枪口，喷气装置都会随着后坐力给出的反馈喷出压缩气体，使机枪的后坐力不至于让无人机失去平衡。 除此以外，武装战斗无人机还装载有小型火箭弹甚至是反坦克导弹，有侦查无人机追踪定位并测算移动轨迹，战斗无人机所发射的火箭弹几乎是百发百中，只有极少数幸运儿能够逃过一劫，但运气总有用完的时候，躲得过第一次，未必能躲过第二次，侥幸逃得一命的怪物往往很快就会死于另一台战斗无人机或侦查无人机小队的猎杀。 很快，战场边缘企图借着夜色向外逃逸的小型怪物便被屠戮一空，侦查无人机与战斗无人机开始呈螺旋状环绕飞行，逐步压缩交战区域，并对区域内进行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环绕拍摄。 实力强大且具有一定智慧的大型怪物们终于意识到继续蜷缩只能是坐以待毙，于是它们开始尝试发起反击，击毁防御力基本为零的无人机对它们而言就像拍死一只苍蝇般简单，但及时赶到的地面部队并没有给它们这个机会。 与海军空军装备的相对弱势不同，华夏陆军在世界范围内一直是令人震颤的恐怖存在，不仅因为他们的作战意志，还因为他们最引以为傲的炮兵部队，很少有人知道华夏陆军的炮兵部队究竟有何等实力，今天在尚海战区世人终于看到了标准答案。 一部部架起炮管的炮车、重卡与战车在战区外几十公里外驰骋，进入短程导弹射程后，几乎没有迟疑，便打出又一轮令天地失色的炮击。 05毫米轮式突击炮、120毫米自行迫榴炮、122毫米自行火炮、122毫米模块化多管火箭炮、122毫米卡车炮、155毫米自行火炮、300毫米12管火箭炮、红箭反坦克导弹战车、光纤制导多用途导弹发射车…… 战争巨兽们朝着前方肃穆敬礼，数不清的炮管向着战区抬起，如此阵仗完全能给军事爱好者尤其是火炮爱好者带来性（和）高（谐）潮一般的强烈刺激感。 如果有真正的行家走到现场近距离观看，便能发现，这些大炮都有了改头换面的突破，柴油机技术的发展使其底盘承载能力更强，芯片技术的突破使其能够实现真正的无人化智能化，比如作为主力的plz系列自行火炮，已能够实现炮车车尾与供弹车车头对接供弹，爆破弹、照明弹、发烟弹、子母弹、黄磷弹、末敏弹、激光制导炮弹、卫星制导炮弹等各弹种令人眼花缭乱。 第四百四十四章 一人成军(中) 内有有装备了有源相控阵雷达的侦校定位雷达车，外有四旋翼无人机用来矫正火炮弹道，只需发射一到两枚炮弹，便可由无人机观察落点，随后调整每一门大炮的射击诸元，然后便可准确命中敌人，有零一基地完成所有计算工作并发出指令，中间所需的间隔时间极其短暂，配合上炮兵阵地的高射速，几乎不会给敌军留下反应时间，完美诠释了现代军队闪电式作战的高效率与杀伤力，并将现代战争与近代战争的差异体现得淋漓尽致。 即便是现代化军队面对这样的无人机与火炮攻势，也会在这精准的炮击之下死伤惨重，更不用提那些相对于现代化军队而言既聋又瞎蠢笨不堪的怪物，它们没有空中侦察机、没有卫星定位也没有各种探测设备，面对来自战场之外几十公里处的远程精确打击，它们毫无反击之力。 只有真正见识到这一场景的人，才能真正认识到几十年来军事战争手段的巨大变化，谁能想到在几十年前的第二次世界大战，人海战术尚能发挥战术，而几十年后的今天，不要说人海，就算是比人海更恐怖一千倍一万倍的魔潮，摆在世界强军面前，也连铩羽而归的机会都没有，只能饮恨当场。 对付体型中等的怪物，智械炮团主要使用经过改装的炮射末敏弹，也就是敏感期引爆弹药，末敏弹由母弹与发射装药组成，母弹包括弹体、时间引信、抛射结构、末敏子弹等。末敏子弹由减速减旋与稳态扫描系统、敏感器系统、中央控制器、先进战斗部、电源和子弹体等组成。 原本用于在复杂环境中探测识别装甲目标的敏感器系统在零一基地的改造下，改为探测识别“生物殖装”，利用红外探测器、毫米波热辐射计等技术，仍能将准确识别率提高到85%以上。 末敏弹不仅有识别怪物体外生物装甲的火眼金睛，还有作为末端敏感弹药“大脑中枢”的中央控制器，能够承担驱动控制、电源管理、数据采集、信号处理和火力决策等一系列重要工作，可以算得上是智能弹药。 原本末敏弹不能像导弹一样追踪目标并主动控制和改变弹道，但有了零一与上百颗超级大脑的辅助，每一颗末敏弹都能成功命中变向逃逸的目标。由强人工智能发射并操控的智能弹药，其“智慧”程度不言而喻。 接近目标后，末敏弹的efp战斗部便会在最终阶段对目标造成杀伤，efp战斗部会与破甲弹靠药型罩形成细长的金属射流，efp战斗部爆炸后，药型罩挤压变形，形成短粗密实的穿甲弹丸，以两千米每秒的速度冲向目标，可在一百米距离内穿透80至100毫米厚的装甲，并崩落大量碎片，对周围目标造成杀伤。 无一例外，每只被末敏弹命中的怪物身上都被炸开一个骇人的血洞，轻者断肢重伤，重者当场死亡，而那些冒险靠近它们身旁躲避无人机狩猎的微小体型怪物也都连带着被末敏弹爆炸时形成的金属风暴给撕碎。 最后幸存的几只大型怪物开始感到恐惧，往后是高达八十米的巨型裂缝，正向外传递出令所有生物感到窒息的无上威压，往前是未知的恐怖存在，所有敢于迈步前行的挑衅者都已莫名其妙地变成不太完整的尸体，身高超过十米的怪物们像孩子一般既无力又为难。 或许是因为眼前可见的威胁总是高过尚未来临的危险，片刻犹豫后，它们大多选择转身后退，向着巨型裂缝所在的区域逃窜。其中，就包括昆汀生前所见的那只攀附在高楼上的“章鱼怪”，它的体型其实比许多成年的深海大王乌贼还要小，但它的战斗力和智慧城度显然远远高过曾被许多人误认为海怪的大王乌贼。 章鱼怪每一条触手上的吸盘都长满尖锐牙齿，可以轻易咬碎构筑大楼的钢筋混凝土，其实力可见一般，而且它看起来完全不像是海洋生物，利用有力的触手，它不仅能在地面上快速爬行，还能在高楼大厦之间跳跃，就像借用树枝与藤条跳动于丛林间的猴子。 另外，它长在梭形头颅上的那颗眼睛也颇为灵动，不像那些低级怪物一般呆滞无神。 也许，它聪明到足够认清两次炮击中没有任何一颗炮弹击中裂缝的规律，所以它才一反常态，朝着巨型裂缝所在的位置奔逃。 也许，每一只做出相同举动的大型怪物都有如此想法，想让几十公里外的炮兵阵地投鼠忌器，不敢再对它们进行炮击。 可惜，它们聪明的小算盘并不能保住它们的性命，这一次袭向它们的不再是结构简单造价低廉的末敏弹，而是大型无人战斗机发射的激光制导导弹，昂贵且可怕的武器仿佛长了一双眼睛，不，应该说它们长了几千双眼睛，将目标所有动态全部洞悉，没有给它们留下任何逃离的可能。 几朵刺眼的橘红色亮光闪过后，肉眼可见的冲击波掀倒了几幢摇摇欲坠的大楼，浓重烟云升腾而起，像发酵的面包一般到处扩散，这片无人的城区重回寂静，只剩下无人机机翼旋转的嗡嗡声飘于各处，这些无人机正在做最后的检查，并将所剩无几的漏网之鱼击杀。 短短几分钟，战斗宣告结束，令人胆颤心惊的第一波魔潮就此全灭，胜利来得有些突然，以至于超级计算机们开始统计战果时，遥遥观战的观众们都还没回过神来。 当这些怪物聚集起来冲向同一个方向时，绝大多数知情者都在思考南都军区需要付出多少代价才能守住防线，然而没人想到，它们连靠近防线都做不到，就成了满地尸骨，更没人想到，取得这样一场大胜，守军却没有遭受任何人员伤亡。 交战区域外围，智械工兵团已完成了通讯平台的建设，配合上巡航上空充当临时信号基站的无人机，微型无人机军团的作战范围进一步扩大。 真正的战争，直到此刻才拉开序幕。 第四百四十五章 一人成军(下)二合一 尽管军方上层在中央的指示下，没有刻意封锁消息，大多数人都能根据尚海全城撤离这个大动作推测出，第二次魔潮降临时出现的怪物数量，会远比第一次魔潮更庞大。但即便是上京总参与南都军区也没能做出一个准确的预估，到此刻人们才知道，这“庞大”到底是什么概念。 第一批聚集起来的“怪物排头兵”全部被消灭后，虹口区内的怪物密度大大降低，但若是将视角调高到尚海全境，便可发现，尚海市区内的裂缝数目不减反增，就在无人军队截杀魔怪的这段时间内，又有无数怪物从裂缝中涌出，两相对比，刚才那批足以称为“魔潮”的怪物，充其量只不过是一朵小小浪花而已。 让人庆幸的是，这些怪物显然不是有组织有计划的侵略军，它们降临在尚海后出于对新世界的好奇，总是要先对周围环境进行一番探索，无论是高楼平房、宽大的led电子屏幕还是街道上的电线杆和路灯，都会引起它们的好奇，因此直到它们玩腻之前，尚海居民日常生活中随处可见的事物能够吸引住它们的注意力。 但这并不意味着它们会乖乖留在城区内长期逗留，可以看出某些大型怪物的领域概念非常强烈，决不允许其他怪物出现在自己的“新领地”内，如果有实力弱小的怪物闯进来，它们会将之撕碎或者驱赶，如果有实力更强大的怪物闯进来，则多半会选择退让，然后占据新的领地，并将领地内更加弱小的怪物驱赶出去。 被驱赶的怪物只能继续向外扩散，于是电子沙盘上代表魔怪的红色斑块便开始在地图上蔓延，斑块的边缘溃散成密密麻麻的红点，正在进行看似无规律的扩张运动。 但尚海的空间是有限的，随着裂缝与怪物数量的不断上升，向外扩散的怪物要不了多久就会开始冲击防线。 两轮炮击结束后不久，新一轮战斗在虹口区江湾镇街道打响，又一批因种种原因而聚集起来朝着同一方向发起冲锋的魔怪遭遇了迎头痛击。 只要城区上空的无人机信号基站尚在，智械军团的作战范围与机动能力远远超过常规部队，机动性相对弱势的炮团则无需移动，几十公里的射程配合上超级计算机与超级大脑配合合作而产生的无法匹敌的计算力，足以让它们笑傲战场，毕竟敌军不是同样具备超远程精准打击能力的现代化军队，而是一群“又聋又瞎”的异界生物。 不过此时从江湾镇街道朝东南方向迁徙的大群魔怪不再是陆地生物，而是长着各种翅膀的飞行生物，而且大多是群居生物，每一个飞行队列里都堆积着成百上千只魔怪，最为密集者犹如海洋中群游的热带鱼，一旦有其他魔怪冲进队列之中发起进攻，它们便会像气球爆炸一样四散而开，随后再次组成飞行队列。 要对付这些离地至少一百米而且能够轻易做出三维立体机动的怪物，炮团有效杀伤性大大降低，而要让无人机军团拦截这样一支空中军队也是不切实际，相比这些飞行怪物，无人机不仅体型较小，而且机动性也远远不足，侦查无人机所装备的武器难以击杀怪物，武装战斗无人机的数量又太少，无法形成有效拦截。 所以承担拦截任务的既不是炮团也不是无人机军团，而是一支从未亮相过的新式智械部队。 无人驾驶的全地形履带式运输车车队行驶到魔怪飞行路线前方，随后机械工兵们在宽阔地带架起十台等距摆放的金属板，这些厚重的“大板子”看起来像是加厚款的太阳能板，光看外观不像是精密仪器，只有参与研发的科研人员才知道这些厚重的金属板代表着世界顶端的精密水平。 它们就是专门用来对付中小型飞行怪物的“火眼金睛”。 飞在空战的魔怪与无人机其实也有相似之处，大多数飞行怪物的体型和速度比起真正的战机，根本不值一提，然而它们的“小”、“慢”、“弱”反而成了令守军头疼的难题，因为传统防控体系的创造目的就是为了对付像歼击机、轰炸机、运输机这样的大型空中单位，无法用来反制像这样慢、轻、小的空中单位。 而且，拿着动辄几百万上千万的导弹去打这些“大鸟小鸟”，说是杀鸡用牛刀都不足以形容其浪费程度。以高射机枪与高射机炮所组成密集火力系统进行拦截倒是可行，但精确性得不到保证，难免会有漏网之鱼，即使调来全军最精锐的狙击手组成第二道防线，他们也不敢保证绝不失手。 在捕捉活体检查检疫之前，谁也说不准这些飞行怪物究竟有什么样的繁殖能力，也不知道它们是否携带了未曾在本世界中出现过的变异病菌，放过任何一个怪物，都有可能会酿成滔天大祸。 而有了采用无源雷达和光电跟踪设备的全新探测系统，全歼飞行怪物不再是难以实现的目标，由多个无源雷达组成的探测网足以实现大面积中小型飞行单位探测，侦查范围内所有飞行单位的动态全都会被探测网所捕捉，数据汇聚到处理中心后转送指挥中心，再由防空火力系统完成反制。 当成群结队的飞行怪物临近防空部队上空时，四架炮台状的大块头转动黑洞洞的粗大枪管与酷似魁梧双臂的供弹舱，率先开火。 从结构外观来看，它们与号称加特林舰炮的730近防舰炮颇为相似，不过体型不同，且枪管多达11管，而口径则只有23毫米而非30毫米。 虽然口径更小，但从实际作战时产生的破坏效果来看，它们丝毫不比安装在军舰上的近防炮要弱，当追踪开火的指令以电信号形式传递到防控阵地，夜幕之下仿佛燃起了四根火炬，照亮整条街道。 每分钟高达一万发的射速，意味着每秒都有166或167颗炮弹脱膛而出，以至于枪口处喷射的火舌持续不断，以肉眼观看，那不像是机炮，而像是一个喷火器，一只举在巨人手里的喷气式打火机。 四台十一管机炮同时开火，每秒都有超过六百发子弹呈斜线飞上半空，金属洪流轻易撕裂了怪物们的飞行队列。 由零一基地参与研发的陆用机炮不仅射速远胜于730近防舰炮，还有更高的射击精度和多目标接战能力，若用于空防海防，实验时可对三马赫超音速目标造成96%的毁伤率，以这些群居飞行怪物的防御力与飞行速度，撞上这样的弹幕绝无幸理。 四台机炮似天堑一般不可跨越，上万枚钨芯穿甲弹不仅将最前排的怪物打成了肉泥，还将紧随其后的数千只怪物撕成了碎尸，破碎的尸体如同骤降暴雨一般往下落，哀鸿遍空。 战局呈碾压状态，但机炮所点燃的火炬却不可能永燃不灭，以加装弹鼓后每台机炮最多2560发的备弹量计算，高射速开火只能持续十五秒，而且怪物显然不是没有智商的定向移动靶，它们不会在队列前端遭遇致命打击后还前赴后继地继续冲锋，求生的本能使它们四散而开，并朝着上空攀升，虽然以它们的拉升速度不可能及时离开机炮的射程，但高度上升后区域密度开始下降，即便机炮填弹后继续射击，也不会有之前那样的杀伤效率。 十五秒后，四台机炮打空备弹，同时停火，另一组满弹机炮却没有进行火力衔接，而是继续等待，从这一情况，少数几位观战者看出了智械军团指挥者的检约风格：当机炮无法对怪物群造成有效杀伤时，明明有能力达成火力压制的无缝衔接，却选择节省炮弹——钨芯穿甲弹虽然不像炮团所用的导弹炮弹那样值钱，但造价可比普通的步枪机枪子弹要高昂得多。 机炮停火的同时，在机炮后方的宽阔地带，两百架造型古怪的长枪“活”了过来，这些长枪的外形与狙击步枪有些相似，采用的概念则是正在研制的无人机反制枪，只不过与无人机反制枪所使用的电磁压制不同，防空枪所使用的都是12.7毫米口径的穿甲弹。 在它们的枪托与枪架下方，额外安装了一个枪座，枪身牢牢卡在枪座上，而枪座则可以根据接受到的信号指令，或左右旋转，或上下移动，理论上能够覆盖到一百八十度度射击面，如果拆除枪架再加装一个辅助枪座，就能将射击面提升到二百七十度或三百六十度。 有雷达探测系统对飞行单位进行准确定位，有强人工智能为主导的零一基地对收集到的数据进行几乎无时差的准确处理，每一架长枪都被赋予了灵魂，成为百步穿杨的传奇射手。 阵地周围的各项探测仪器进行实地测量并将风向、风速、气压、气温、空气湿度等三十多个影响弹道的环境因素记录成数据，转换成零与一的信息流，然后涌入数据处理中心，上千公里外，零一基地海纳百川，再将这数据的海洋转变为涓涓细流，流入每一个具体单位。 接到反馈后，智能枪座迅速调整枪身，将枪身当作线条，摆放在经过精确计算的角度上，随后开火。 分明是狙击步枪，却打出了突击步枪的效果，火舌喷吐时好像有两百口大鼓摆在阵地里敲响，咚咚咚咚咚咚咚，响个不停。 鼓声激昂，迎来夜幕中主角的登场。 一道比探照灯更加凝实的橘红色光柱陡然出现在夜幕之下，数秒之后，高空中一只体长至少十米的“大蝙蝠”开始坠落，航拍无人机清晰地记录了这数秒时间里发生的一切。 光柱从距离智械部队在遥远后方建立的中转基地亮起，酷似早期科幻电影中的激光剑，甫一出现便刺在目标的双翼，高空中驱赶其他怪物的大蝙蝠似乎提前预感到了危险，但不论它的逃离速度有多快，也快不过光速。 由超大功率固态激光武器所发射的激光束在这个距离上有每平方厘米三万五千焦耳能量密度，高能激光投注在大蝙蝠的双翼后，将它的肌体表面急速融化，汽化蒸发，同时汽化物质向外喷射，反冲力形成强力冲击波，在它翼间撕开触目惊心的裂痕。 如果这不是一个生物体，而是一架飞机或一枚导弹，那么靶标表面材料会吸收热量被加热后迅速软化、融化、气化并电离，而当靶标深层温度高于表面温度使气化过程加速，内部压力的增高便会使靶标产生爆炸。 换言之，如果这是一架入侵境内的空天飞机或导弹，那么它此时已变成一团火球。 而位处高空的“大蝙蝠”，却没有被这一发激光炮直接击杀，但激光束不仅在它双翼间破开打洞，还几乎将之整个撕裂，失去飞行能力后它只能哀嚎着向地面坠落，然后摔成一块肉饼。 随后，又有三柄光剑出鞘，闪耀夜空。 上京总参，一位张姓少将激动地跳起来，踹翻了座椅，他在世人心中的形象总是和善亲切，风趣幽默，以近六十的年纪和军事专家、将军的身份受到年轻人的喜爱，但少有人知他这位“战略忽悠局局座”不只是一位专业的嘴炮选手，还是军事武器理论的专家和军事装备学的带头人。 华夏军事未来研究会理事，华夏国防科技信息学会常务理事、国防大学军事后勤与军事科技装备教研部副主任，这些头衔足以证明他不是一个在媒体面前抖机灵耍小聪明的哗众取宠者。 人人都说他是战忽局局座，总以为不论他说什么都是在误导其他国家的军备研究，让外媒对华夏军力与军备做出错误判断。 或许有意无意间他确实做出过一些误导，但谁又知道每次他做出“战略忽悠”时，内心有多么希望自己所宣扬的华夏军事科技突破能够成真。 如今，真的梦想成真了。 第四百四十六章 无敌(上) 发生在虹口区的这两场局部战斗，从规模上来说算不上旷世大战，但从效果和影响来看，说是惊世骇俗震怖寰宇也不为过。 同为观战者，杨小千与于谦受到的震动并不比其他人少。 沉默良久，于谦终于将腹中荡气回肠的感受伴着一口浊气吐出：“厉害，了不起。” 杨小千嘴唇抿成了两条细缝，不知该如何评论，想了想，最后抛了根烟到于谦面前。 “抽根烟，压压惊。” 于谦熟练地点上火，深吸一口，烟雾涌进肺里滚动不休，轻微的灼烧感远远比不上心中的澎湃刺激。 “这是真正的一人成军啊。”于谦再次发出感慨，“传说，在二号地球的历史上也曾出现过几位一人成军的至尊强者，但他们无不是打开了多道锁链而后精心苦修多年，才能拥有一人成军、威震天下的实力，没想到刘远舟只用了一年多时间，就达到了如此程度。” 杨小千点头不语，他认为于谦的判断并不正确，或者说这个比较并不恰当。 或许在二号地球确实曾出现过一人成军的强者，比如那位十年统一北地，二十年建立强盛帝国的千古一帝姬恒，如果于谦带来的史记没有刻意夸大，那么在魔潮降临二号地球时，姬恒以六十岁高龄率禁军迎战，禁军全灭后姬恒仍然一人奋战，直到他力竭而亡，他脚下的魔物尸体已经垒成一座高山。 且不提觉醒者到底要拥有什么样的能力，要苦修多少时间，才能拥有足够的破坏力和耐力去独自挑战一支军队，即便真有这样的强者，他们的成就也是不可复制而且必然存在上限的。 试问，二号地球从活尸危机至今，四百年间总共出现过多少位一人成军的强者呢？怀表所记录的资料中，有着明确记载的仅有两位，一位是大乾皇帝姬恒，另一位则是覆灭魔潮的希望之星创始人。 也许，由于另一个地球的交通不便、通讯技术落后，导致其他曾出现过的超级强者并没有被希望之星的管理者收录到资料中，但可以肯定，他们的数量少之又少。 而刘远舟则不一样，从刘远舟掌管零一基地至今只有不到一年时间，而零一的诞生更是在第一次魔潮降临之后，就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刘远舟便秘密制造出一批能够投入战场应用于实战的智械军团。 不仅如此，零一基地还在军事装备与其他领域做出了为数众多的重大突破，仅从现在来看——杨小千身份特殊，不能拿事务繁忙当作借口永远不去学习军事知识，所以他曾花大价钱聘请顶尖的私人军事顾问，因此对智械军团所使用的新装备也能看出些许门道——零一基地不仅研发出了领先美联邦至少二十年的三维电子沙盘，还在无人机应用及反制技术和全固态激光武器这些领域超越了全世界。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刘远舟或者说零一基地不仅能够制造出战力强大的机器军团，还能研发出领先世界的军事装备。 换言之，这是真正的一人成军，不仅具备战斗力，还同时具备建设、后勤、装备研发及制造等等功能。 并且，更为关键的一点，智能机械可以复制，且易于复制！ 如姬恒、温言这样的超级强者，千万里挑一，要想再找出一个，何其难也？而机器大军则不一样，只要拥有足够的资源，任何机器都可以不断复制，若刘远舟选择颠覆政权然后集中资源进行扩军，要不了多久，便能将如今大家看到的这支机器军团翻上几番，三年之内，便能打造出覆盖全球的机器大军。 当然，如此穷兵黩武的方法不是创造防御力量的最佳方式，同时也要庆幸，刘远舟不是一个权力欲过盛的人，否则以他所展现出来的手段，要征服全球并非没有可能。 而那些能够以个体实力抵抗一支军队的超级强者，不仅有数量的限制，还有实力的天花板，比如温言，白曾坦言她已是变异体的巅峰，若是这位变异体最强者碰上刘远舟和零一基地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如果不计后果，温言连刘远舟的面都见不到就会在装载了核弹头的洲际导弹下化为飞灰，而制造核弹和机器的成本，显然比制造超级强者更加低廉。 更不用提，零一基地只用了如此短暂的时间便研发出了新式武器，若给刘远舟更多时间，或许智械军团所装备的武器便会更加先进、更加智能、更加强大。 所以，综上考虑，杨小千得出一个结论：所谓一人成军的强者，恐怕不配给刘远舟提鞋。 当然，这话不能说给于谦听，杨小千知道，于谦对姬恒这样的传奇人物抱有憧憬，若是把自己的观点抛出来，免不了要吵上一阵，现在可不需要那种毫无意义的争论。 “唉，短短一年时间而已，没想到再回头一看，大家彼此间差距居然这么大了。”于谦没有收到回应，叹了一声自顾自地说道，他突然回想起许多在远江时期曾打过交道的人们，比如许乐方玉，比如耿志平，比如在零点酒吧里红着脸喊他酒剑仙的那个女人。 当初尚能平等对话的许乐、方玉和耿志平，一个半死不活，一个退居二线还有一个在超能学院当“保安”，而更多的人，连活着还是死了都不知道，唯一知道的就是大家的差距已经很大，而且还在越拉越大。 以前于谦没有这么多愁善感，可如今看见自己与刘远舟的差距也在不知不觉间成为一道看似无法跨越的鸿沟，两相比较，心中不禁有难言情绪升腾而起。 “看你也没喝多，哪里来这么多感慨。”杨小千哭笑不得，苦着脸劝道，“这个世界总是有些天才能让人怀疑人生，别想没用的，把自己的潜力挖掘出来就行了，自己尽力了，问心无愧。” 于谦正要说尽力的只有你，可转念一想，或许这话就是杨小千对他自己说的，再想一想，或许自己确实应该学着杨小千那样尽力挖掘自身潜力，就算最后没法达到刘远舟那般高度，至少也算是对得起自己。 第四百四十七章 无敌(下) 又是一阵沉默过后，于谦问道：“我记得上次你提过，要想办法给一个无人机研发公司提供支持，让他们尽快使微型无人机投入军事应用？先前飞到虹口区的那些无人机，就是他们的成果吗？还有那几道光束是怎么回事？” “应该是由大江和军工部门合作研制的，中间肯定少不了零一基地的帮助，至于你说的光束，应该是全固态激光炮，以前美联邦就曾用这种武器击落领空内的无人侦察机，不过，威力应该没有这么大……原来刘远舟之前在忙这些。” 说到最后杨小千小声嘀咕了一句，在变异体危机解除之前，刘远舟忙着与白赛跑，与时间赛跑，而和平条约签订后刘远舟仍然没有把主要精力放在解决民生问题上，杨小千一直奇怪刘远舟窝在地下基地里到底是在做什么，现在终于有了答案。 无论是微型无人机、陆用近防炮、机械工兵团还是全固态激光炮，都不是一拍脑袋就能变出来的，刘远舟虽强，却不能像神话一般凭空造物，光在技术理论上有所突破并不能直接提升战斗力。 从零一基地获得理论成果，然后选取可行方案，再到军工部门及企业制造出成品，中间有许多个流程，研制出成品后还需要大量实验试用，再根据采集的数据对产品瑕疵进行调整修改，这些都需要耗费大量时间与精力，看来刘远舟之前的精力大多用在军用武器及高新科技产品的研发制造。 “无人机我知道，我庄园里也有好几架，这激光炮又是什么？激光是光吗？意思是把光当做炮弹打出去杀伤敌人？那这激光炮弹的速度是光速吗？如果是光速的话，岂不是瞬间命中，躲都躲不了？” 于谦对前所未见的激光武器表现出了极大兴趣，尽管他的问题听起来有些蠢，但杨小千却没法给出准确的回答，无奈之下只能请来私人顾问，为于谦答疑解惑。 杨小千或者说远救会聘请的军事顾问有好几位，其中军事科技顾问是位四十岁的德国人，普通话讲得很标准，回答得也很专业，只用浅显易懂的说法解释了需要解释的东西，没有半点累赘之言。 于谦听不懂什么叫“原子获得能量后处于不稳定激发状态，随后以光子形式将能量发射”，但他通过顾问的解释确定了一件事：激光武器的打击速度的确等同于光速。 “光速飞行，岂不是天下无敌？谁能躲得过？”于谦深深皱眉，倍感威胁。 “于先生，激光武器虽强，但也有许多限制，而且尤其容易受天气影响，比如华夏某些城市的雾霾，就是抵挡激光武器的利器嘛。”德国顾问一本正经地说道，让人分不清他是不是在开玩笑，“如果您了解越战，您就知道越军曾大量燃烧稻草并释放烟雾弹，导致美军激光制导导弹的打击效果大打折扣。” “再者，我认为激光武器的威力并不像您想象的那样强大，暂时不能用天下无敌来形容。”顾问回想起不久前观看到的盛况，目光一转，感叹道，“不过，现在我可说不准了，上一次听说华夏研发超越美联邦与俄联邦的大功率激光武器，我只当笑话听，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放到战场上投入应用，实战效果还很不错。哎，现在看来，华夏军方很可能后来者居上，赶在美联邦之前造出空基激光武器系统甚至天基激光武器系统。” “天基？”于谦想起杨小千曾对自己说过的天基互联网工程，当时不以为意，现在看来，天基互联网的意义比自己想象的更加重要，如果设想成真，全球任何一个地方都能连上天基互联网，那就意味着刘远舟或零一能够随时随地调动全球各地的智械军团，甚至控制每一台联网的机器。 这是什么概念？只是想象就让人不寒而栗。 于谦神情凝重地思考，顾问将请示的目光投向杨小千。杨小千看似随意地问道：“虹口区两次歼灭战你是全程观战吧？你有什么想法？” “喔，想法……”顾问沉思半晌，回道，“美联邦军方曾提出海空一体的概念，似乎认为陆军的重要性正在减弱，但我一直认为陆军不会淡出战争舞台，只会走向脱离传统的发展方式，现在一看，果然没错。重型装备隐身化、轻武器系统模块化、战场操作无人化，远程打击精智化，这大概就是未来陆军武器的发展方向啦，虹口区两次局部战斗简直就是最佳教材，完美诠释了信息化革命对军事战争手段所产生的影响。” 说完，顾问考虑到自己不应该把话说太满，又补充道：“不过……还是那句话，仍有限制，在我看来，华夏要打造真正的机器人军队，还要走很长一段路，像我们所看到的智械军团，有取巧的成分，做不到全地形作战，也容易受到干扰，用来对付怪物很实用，但要对付装备差距有限的现代化军队，未必能所向披靡，搞不好还可能一败涂地。” 这时于谦插了句话：“比如emp武器，一发emp导弹打过来，所有智能机器全部报销。” 杨小千不置可否，礼貌地请军事顾问离开后，转头对于谦说道：“远救会能聘请顾问，但不能给他们提供机密信息，他并不知道零一基地和刘远舟的存在，所以他做出的判断，都不准确。” “噢？”于谦剑眉上挑，“怎么说？” “他以为他今天看到的是华夏韬光养晦十几年或几十年，秘密研究得出的成果，但事实是，这很可能只是刘远舟在忙着解决变异体和研发强人工智能的过程中，顺带着研制的副产品。他说智械军团做不到全地形作战，可现在就能用无人机做临时信号基站，以后还可能用卫星，至于无人机的续航、负重薄弱问题，想来要不了多久零一基地就会解决。” “他说智械军团打不过现代化军队，那是他不知道刘远舟和零一基地的能力，那轮炮击你也看见了，你觉得哪支部队面对刘远舟有反击的机会吗？恐怕都很难保证能掌控自己的武器系统吧？” 杨小千烦闷地按灭烟头，苦恼地捏着自己的眉心——但不知自己为何苦恼——沉声道：“智械军团不一定是无敌的，但刘远舟是。” 第四百四十八章 震慑全球(二合一) “未必。”于谦并不赞同杨小千的说法，“只要能有一颗emp导弹命中零一基地，让刘远舟的机器网络失去指挥中枢，再多的智械军团也保不住他，失去了这些外物，刘远舟自身的战斗力其实赢弱不堪。放到战场上也是同理，刚才那个顾问不是说了么，激光武器受天气影响，选个雾天用轰炸机投放emp导弹，不就能让那些机器变成废铁了么？” 刘远舟所表现出的手段显然让于谦感到不安，即便刘远舟与远救会和议会是盟友关系，但在养成政治角斗场内的思维习惯后，于谦并不信任所谓的盟友关系。 于谦信任杨小千，不仅因为他与杨小千是生死之交，还因为杨小千的自身利益与远救会全体利益都与于谦以及于谦所代表的觉醒者议会都站在同一阵线，双方彼此交融纠缠，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人可能会背叛另一个人，但不会背叛自己，也不会背叛利益。 正是因为明白这个道理，杨小千才会刻意将双方的利益链条交叉在一起——比如蒋同光辞退调查小组组长后杨小千特批其进入议会建立觉醒者犯罪检察院——否则远救会与议会在离开远江后理应疏远而不是变得更加紧密亲近。 因此，杨小千有足够充足的理由让于谦信任，而刘远舟则不一样，刘远舟与于谦乃至与杨小千的关系始终停留在一个微妙状态，如果要下一个定义，那应该是相互利用，而不是生死相交。 所以，于谦的担心不无道理，从对尸前指建立以来，刘远舟就一直表现得“不近人情”，谁知道会不会突然有一天，刘远舟认为觉醒者没有继续存在的意义，于是大手一挥，抹去议会的存在，以及于谦的一切努力？ 当某个个体过于强大，即便是最亲近的同类也会因忌惮担忧而对其产生怀疑，杨小千此刻有些恍惚，依稀间想到了刘远舟为何要提前告知自己他的安排，又为何要在尚海施展手段大摆威风。 前者是为了表明刘远舟摆脱人类身份的决心，打消杨小千不必要的担忧畏惧，诚然，这一切都是刘远舟一面之词，杨小千也不能确定，刘远舟最终是否会按照自己所说的那样放弃生命，将自己与白的大脑搭建成跨向新世界的阶梯。 但同时，杨小千也好，文主席也好，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刘远舟，所以刘远舟没有编造谎言的必要，如果他要瞒天过海，大可隐藏零一的存在，并像变异体一样制造混乱，浑水摸鱼，若战火烧遍全球，乱世纷争之中，又有谁能看清刘远舟的棋路？即便看清又如何？除了按照他写好的剧本走，别无他法。 所以，提前摊牌，将这一切告诉杨小千，并不是放松警惕的陷阱，而很可能是为了提前打消误会，并减轻杨小千的负担，让他免去不必要的担忧。 另一方面，杨小千能看透这一点，并不意味着其他人也都能看透这一点，并非人人都像杨小千一样有着与刘远舟并肩奋战的经验，也并非人人都像杨小千一样了解刘远舟的人品、性格和能力。 可以断言，在大部分人看来，不论刘远舟的表现多么神乎其神，他也是一个有弱点的人，并非无敌的神明。 在权力的角斗场上，每个人都不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其他人，并敢于用一切手段冒一切风险来确保自己不受威胁。 换言之，以刘远舟的发展势态，难免会遭遇来自“受威胁者”的阻力。 要造出一支智械军团，光靠零一基地可远远不够，这不仅需要相关领域的科研人才，还需要仪器设备和工厂，以及原材料和零件供应，复杂的生产链条不可能完全实现无人化，至少现在还做不到。 所以，肯定有一小部分人在之前就知道这支无人军队的存在，但知道的人有多少，分别是什么人，就不好说了。 杨小千可不认为中央高层所有领导都对刘远舟抱有百分百的信任，支持高新技术发展是大势所趋，但支持技术发展不代表支持刘远舟个人，这两者之间有着很大差距，尤其在刘远舟表现出自身的可怕之处以后。 此前华夏在几个科技领域大幅落后于美联邦与俄联邦，零一基地要发展科技强军强国，没有任何人会反对，而现在则不一样，难免会有某些危机意识不足或者危机意识过盛德的家伙会跳出来，想方设法阻挠限制。 要破除阻碍对刘远舟而言自然不是难事，但解决问题总是需要耗费精力耗费时间的，而作为一个与时间赛跑的竞速者，能够提前打消障碍出现的可能自然是最好。 而刘远舟显然没有兴趣也没有时间去玩弄权谋，所以现在展现武力就是最为便捷也最快见效的方式。 真正目光短浅、头脑简单一时冲动、行事不计后果的人，根本不可能对刘远舟造成任何影响，因为他们爬不到足够高的位置，而那些高位者，不会不懂得审时度势权衡利弊。 如今刘远舟已展现出无人可以抗衡的实力，所有阴谋诡计都会不攻自破，没有人会选择必然失败的斗争，也就不存在不必要的冲突，强到这种程度，才是真正的以力破巧。 想来也是有趣，每个智慧冠绝于世者好像最终都会走向以力破巧、大巧不工的道路，因为这世间已没有人配得上做他们的对手，他们的智慧只应用于打破人类世界过往存在的界限，而不是与“低能”的同类玩过家家。 “杨小千，我问你呢！” “嗯？”杨小千回过神，全然不记得于谦问了什么。 见杨小千盯着空气神游天外，把自己晾在一边，压根没听自己问了什么，于谦顿时感觉自己的脾脏正在膨胀。 “我问，有emp武器就能对付刘远舟的机器大军，对不对？”于谦咬着牙，一字一顿，话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对，也不对，不好说。”杨小千想了想，认认真真地答出自己的看法，“现在军用装备大多都有三防，常规emp武器能挡住，但挡不住之前出现在南都的生物emp，如果能够针对性研制新式emp武器，应该能损毁大部分军用设施。但是，刘远舟不可能不做防备吧，零一基地的研发能力你也看到了，恐怕早在别人研究出新式emp武器之前，他就已经完成了军用机械全面升级改造，到时候emp武器能造成多少伤害，真不好说。” “再说，即便emp武器能够摧毁所有电子设备，也得先命中才能产生效果，刚才的激光炮你看见了，强人工智能的计算能力你也有所了解，再加上一个刘远舟，一百七十四个白和一个能够预知未来的刘中千，你认为有哪颗导弹能成功命中零一基地不被拦截？” “更何况，连目标在哪都找不到，零一基地的真正核心在于刘远舟和零一，而不是那些超级计算机，想必现在刘远舟已经销毁了一切有关零一基地承建工程的电子档资料，文本估计也全被销毁……连找到他做不到，还想对付他？” 于谦默然，别人看不见他在哪，他却能够洞悉别人的一切动向并推算出采取不同行动的所有可能，要与这样的人交手，确实看不到赢面，难怪当初白坐在棋盘前，犹豫半天却下不了一个子。 “对付不了刘远舟，要对付机器军队总归还是有办法的，如果同时投放大量emp导弹，或者想办法让拥有特殊能力的觉醒者把emp武器带进机器所在的区域……算了，说这些也没有意义，难度太大，而且根本没有任何意义，机器坏了随时可以修可以换，可以重新造，被打掉一批无人机或者无人坦克无人战车，对零一基地而言根本不痛不痒。”于谦终于认可了“刘远舟无敌”这一观点，随后很快想到另一点，“这么说来，这次刘远舟是在展示手腕，震慑宵小，以免有不知死活的蠢货跳出来阻挠他的大计，浪费他的时间？” “刘远舟想做什么，在做什么，要做什么，谁都不知道。不过我也觉得他是在威慑，而且目标不仅仅是国内某些顽固的保守派，还包括全球大大小小两百多个国家。”杨小千伸手拨弄办公桌上的地球仪，墙壁上大屏幕显现出一张世界地图，并随着地球仪的转动而调整，留在屏幕中央位置的始终是杨小千手指所触及的区域，当食指停顿在某一区域，该区域所代表的国家或省市便会放大。 “看，包括我国在内，提前收到警报的只有十七个国家，十七国秘密峰会后便开展大量军事行动，三个月时间美联邦搞了五次‘军演’，哪里瞒得过聪明人？现在只有尚海出现裂缝，等到第二次魔潮完全降临，全球各地都出现怪物，谁都猜得到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说，没有收到警报的其他国家，会有什么想法？你再想想，十七国峰会制定的种种方案真的能按照预期实行？每个国家都有着崇高伟大的人道精神，绝不想着趁乱牟利，只想着救济帮助其他受灾国家？就算领导人有这种想法，国民会同意吗？” “再加上各种旧怨积仇，只要某些小国擦出一个火花，就能顺着引线把周边大国拉进去，进而引爆整个火药桶，其他国家乱了，咱们可做不到隔岸观火，全球经济一体化不是说说而已，像美联邦、日本、欧盟、加拿大这些全球排名前列的经济实体一旦陷入常年战火，全世界都要受影响，零一基地可不会喜欢这种结果吧？稳定才利于发展啊。” “所以说，刘远舟的目光其实没有放在尚海，他不仅要保住华夏国民平安无事，还要尽力维护其他国家的稳定状态？”于谦若有所悟，一边思考一边说道，“要维稳就要有人建立秩序并管理秩序，要建立秩序就需要话语权，现在魔潮降临，乱世将至，谁的拳头大谁的话语权就强，所以刘远舟要亮亮他的拳头，用武力震慑其他国家，让他们不敢妄动。” “大概如此吧。” 于谦又提出另一个疑问：“我对所谓的现代化军队不怎么了解，就这样一支无人军队，真能震慑全球？我们知道刘远舟和刘中千的能力，可其他人并不知道，如果不把他们俩的能力计入其中，看起来也只不过是一支规模不大的新式部队而已。” “嗯，规模的确不大，但震慑效果绝对充足。”杨小千在脑海里大致构思了一会儿，想出几个例子后，举例说道，“先说无人机，你是不是觉得这东西其实作用很有限？其实不是这样。用无人机对抗怪物，确实效果有限，但换个角度想想，用无人机打坦克会如何呢？” “你想想，给这种无人机挂上反坦克导弹，对坦克发起自杀式袭击会如何？坦克炮口射击角度有限，根本打不中灵活的无人机，如果没有步兵配合保护，一架造价几千的无人机就能击毁价值几千万的坦克。就算有步兵配合保护，有防空火力网，又能如何？现在全球范围内微型无人机探测技术都不成熟，要对付微型无人机非常费力，而无人机的造价又是如此低廉，一旦打起消耗战，就算是美联邦也撑不住太久。” “另一方面，零一基地又已经拿出现成的无人机反制技术，你看刚才摆在防控阵地上那些雷达，应该是专用于侦查定位中小型飞行单位，能在夜间探测飞行怪物，肯定就能探测微型无人机，再配上无人机反制枪，来多少打多少，反制成本更加低廉。” “这就意味着在无人机作战这一领域内，华夏，或者说零一基地，全面领先于其他国家，矛和盾都在刘远舟手里，别人怎么跟他打呢？更别说零一基地还研发出了三维电子沙盘，威力强大的全固态激光武器等等。” “这威慑力，够强了吧？” 于谦无法反驳，只能点头喟叹：“大手笔啊。” 不知为何，又补了一句：“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才能有这样的大手笔。” 有些人看见山就想去爬，而有些人则会抱着对高山的敬畏，老老实实走自己的路。对于于谦“爬山”的想法，杨小千避而不答。 第四百四十九章 超生小队 作为超能学院中最为优秀的一批学员，曾在南都保卫战中有过亮眼表现的杨冬、单韵、周天鸿、艾英国、豆豆最受教官与导师们喜爱，因此当学员们被临时编入对魔潮快速反应部队的预备役时，他们这个小团伙得到了其他学员羡慕不已的特殊待遇。 校方并没有杜绝“拉帮结派”的想法，反而很乐意看到优秀学员形成这样的小团队，因此在不违反校规的前提下，校方管理者愿意对他们提供便利，多加照顾。毕竟，过个十年二十年，这几位学员都可能是独当一面的人物。 刚入学时为人刻薄的霍璐也慢慢融入到这个小圈子里，虽然没有真正成为团队的一员，但偶尔也能跟着沾沾光。比如这次，霍璐也与杨冬等人一样享有正式编制，六个人组成一支小队，和其他觉醒者小队一样有专属的休息室，接到命令前只需要在休息室里好吃好喝养精蓄锐，哪像其他学员，几十个人挤大通铺，待命期间还不能中断训练。 因为见识过真正的战场，杨冬等人倒也不怎么紧张，想来就算有非常危险的紧急任务，上面多半也会派出身经百战的精锐部队，而不是他们这几个还没毕业的学员。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虹口区两次局部战斗结束后不久，杨冬所在的小队便接到了出战指令。 接到命令时，杨冬正笑吟吟地看着好戏。关于智械军团是否会影响到觉醒者的地位，周天鸿与艾英国争论不休，吵得粗了脖子红了脸。 一方认为智械军团的出现只会降低常规部队的重要性和性价比，而觉醒者的地位非但不会下降，反倒会因此上升，因为不论未来技术怎么发达，机器也无法像觉醒者一样使用超能力，无法取代觉醒者的作用，因此，比之更容易被机器所取代的普通人，觉醒者将会变得更加重要。 另一方则认为尽管目前还有许多机器人无法完成的工作，但是纵观过往几十年，信息产业一直处于加速发展状态，以后机器人只会越来越聪明，越来越智能，早晚有一天能够取代任何人类的工作，而一旦普通人失去了用处，失去了垫脚石的觉醒者也就不再高高在上。 争辩了半天，发现谁也说服不了谁，两人干脆又换了个话题吵，开始讨论尚海战事可能造成的影响，一方认为有了智械军团就没有其他部队什么事了，调动三军只不过是为保险起见，在尚海城外多布置一道防线，确保不放走任何怪物。并且，尚海战事结束后，国家一定会大量扩充机器军队，裁剪常规部队。 另一方又认为以规模有限的智械军团根本不可能挡住真正的魔潮，南都军区尚海仍有一番苦战，另外在尚海战事结束后，党和国家非但不会裁军，反而会进一步扩军，因为机器并非万能，而且智械军团的表现必然引起警惕和担忧，扩军是必行之举。 又是一通激烈的唇枪舌战，除交战双方和杨冬以外，其他人都翻着白眼戴上耳机，但两位辩手显然已经进入状态，队友的举动并不能让他们自觉停下，反而让他们无所顾忌，嗓门一再拔高。 正当两人准备再次转换争论话题时，一位穿着伪装服的灰发长者掀起帐篷门帘走了进来。 “钱教官。”杨冬立刻起身敬礼，钱德勒教官精通汉语，中文名即是英文名的翻译，钱德勒，所以来自国内的学员们都直接称呼钱教官。 “超生小……呃，谁取了这么个名字。” 刚念出杨冬所在小队的队伍名称，钱德勒便绷不住脸上的严肃表情。 杨冬瞥了一眼身后的几位队友，这名字是豆豆取的，并在投票时取得了绝对的票数优势，单韵周天鸿艾英国跟着瞎闹，而杨冬本就不在意队伍名称，于是选择弃权，霍璐倒是很有意见，可她在队伍里就是个边缘角色，没资格提出反对意见，也犯不着为了个名字得罪人。 于是，由超能学院当今最优秀的一批学员所组建的战队，拥有了“超生小队”这么个闪亮的名称。 钱德勒出现后片刻功夫，周天鸿与艾英国停止了争论站到杨冬右手边，单韵先扔了自己的耳机，而后摘了豆豆的耳机，拉起豆豆站到杨冬左手边，霍璐犹豫片刻后站到了豆豆身旁，六位学员都不回答钱德勒的问题，而是齐刷刷地抬腿蹬地，敬礼后异口同声地喊道：“超生小队向您报到，请指示！” 钱德勒板起脸，回礼后喝道：“超生小队听令！指挥中心令你队随我前往浦东新区，配合曙光小队、裁决小队与猎捕小组执行抓捕任务，两分钟准备时间，两分钟后立刻出发！” 说完，钱德勒便转身出了帐篷，没有多说半句废话。 同时，杨冬放在怀里的个人终端震动了两下，打开一看，屏幕上果然弹出指挥中心下达的出战命令。 “快快，抄家伙！”周天鸿兴奋地喊了一声，挎起自己的唐刀，又给腰间的符文匕首装上三枚脑核，然后戴上战术头盔。 虽然之前没有想过可能接到出战命令，但毕竟是战时，哪怕在休息室里养精蓄锐，所有人也都穿戴整齐，并不需要换装，只需要检查并佩戴武器头盔即可，两分钟时间绰绰有余。 “没想到咱们也能出战，还是跟大名鼎鼎的曙光、裁决并肩作战。”周天鸿摩拳擦掌，一副磨刀霍霍向牛羊的模样，“又是大把学分啦，哈哈哈。” “你笑个屁，有命活着回来再笑吧！”艾英国扶了扶眼镜，瞪着周天鸿骂了一声，当初刚入校时斯斯文文的一个人，跟周天鸿在一起混久了，时不时就要爆句粗口。 “怕什么？魔潮嘛，又不是没见过！再说，大批精锐放着不用，派我们几个学员出去？这是让我们增长经验呢！如果真是九死一生的危险任务，怎么可能让我们上，指挥中心不可能让我们去送命，ok?are.you.ok?” “ojbk！”艾英国翻了个白眼，没心情再吵了。 第四百五十章 空降(上) 周天鸿说的不无道理，快反部队的总指挥是杨会长，指挥中心不应该也不可能让超生小队去执行过于危险的任务。 说句损自己威风的话，虽然超生小队由六位觉醒者所组成，但其真实战斗力恐怕还不如那些作战经验丰富且训练有素的国际雇佣兵，毕竟人家吃的就是那碗饭，配备重火力武器后破坏力比超生小队只强不弱——杨冬的超能力基本不能用于作战，豆豆是防御型能力，艾英国和霍璐一个分身一个不死身，只能提高自身存活率，并不会提升破坏力，只有周天鸿和单韵有战斗类能力，可一个是强化武器还无法强化枪炮，另一个干脆是原地爆炸——而杨冬等人进入超能学院受训只有半年，其中还有相当一部分时间用于锻炼自身超能力和学习文化课程。 既然超生小队的战斗力有限，那么按道理来说确实不会被派去执行危险任务。 但有时人总会碰上不讲道理的情况，从种种细节中杨冬还是隐隐嗅出危险的味道。 首先，钱德勒教官在准备期间就已放下手杖，穿上了变色服。杨冬知道这种变色服，不是狙击手常穿的吉利服，也不是哗众取宠的液晶变色时装，而是一种由热敏变色纤维与光敏变色纤维制成的高科技变色服，单是材料研制就包含化学、仿生学、材料学等领域的高新技术，具体原理杨冬并不了解，但他知道这种服装能够随着周围环境的光色变化而自动变色，美联邦军方早有相关研究项目，但显然比不上钱德勒教官身上这件高科技变色服，这种变色服应该还无法量产，若论价值，难以计量。 其次，校方给超生小队争取的特殊待遇已经足够优厚，就算吴校长乐于培养超生小队，杨会长也不太可能专门让超生小队深入敌占区去“镀金”，更不可能派出曙光裁决两支王牌小队保驾护航。 最后，钱德勒教官下令时说的是“抓捕任务”，个人终端上显示的指令也是协同作战，配合其他队伍完成抓捕任务，并且参与任务的还有猎捕小组，所以说这应该是一次生擒怪物的任务。 这倒不奇怪，虹口区两次战斗都没有使用云爆弹和温压弹，连化学武器都使用不多，想必就是为了将尚海城区内的环境保持在非致命状态（一旦使用云爆弹，无氧区短期内难以恢复），而之所以这样做，多半是为了让部队能够进城“捡尸体”和抓捕特定种类的怪物，这些怪物都有着重要的研究价值，或许某具不起眼的尸体在被专家解剖后就会在某些科研领域带来启迪，说是宝贵财富也不为过。 可是，抓什么怪物要兴师动众动用几支觉醒者小队呢？现在浦东新区到处都是怪物，为什么宁可让珍贵的觉醒者涉身险地，也不使用刚才大展威风的智械部队呢？机器坏了可以再修，人没了可救不回来，更不用提，机器执行任务总是比人更加准确。 杨冬想不明白，也没有时间继续思考，从编入快反部队那一刻起，他们的身份就不再是学生，而是第一序列作战部队的一员，必须无条件服从上级命令，如果上级不主动告知作战任务的目标，超生小队无权过问。 检查完自己的装备后，杨冬又挨个检查了几位队友的装备，卡在规定时间的最后一秒走出帐篷。 一直在门口等候的钱德勒二话不说，领着超生小队坐上停靠不远处的八轮摆渡车（类似机场摆渡车的交通工具，加装防弹外装甲与车头大功率探照灯，可全地形使用，主要用来代步和运输轻小型装备）。 乘客上车后，司机猛踩刹车，分秒不停，一路狂飙，两分钟内便把摆渡车开到起降场，车子尚未停稳就开了车门，车门正对着一架亮起指示灯的精卫号载人武装直升机，看样子已经做好了起飞准备，随时可以升空。 包括杨冬在内，超生小队几位学员都愣住了，他们只曾隔着老远距离遥遥望见过精卫号，从来没有近距离观察过充满科幻感的精卫号，此时站在精卫号的舱门前，一个个都震惊得不知所措。 “登机！”钱德勒一声令下，率先登机，杨冬等人有样学样，依次登机。 登机之后学员们像好奇宝宝似的这边摸摸那边瞧瞧，观察着精卫号的内部结构，可惜驾驶员没有给他们留下侦查机会，众人尚未坐稳，精卫号便开始升空，几个学员歪七扭八倒了一地，不过很快便适应过来，坐到座位上扣紧安全带——毕竟接受了半年特训，其中就包括空降作战。 “安全带可以解了，注意检查自己的伞包，主副包都没有问题的话就做好准备！听好了，歼击机大队会在前方驱赶可能出现的大型飞行怪物，主基地的激光炮会为我们保驾护航，在进入浦东新区后，我们会在指定区域上方六千米高度跳伞空降，在这个高度跳伞有一定危险，务必记住你们学过的技巧！注意不要跳偏，一旦脱离队伍，那么你的处境将会十分凶险。如果感到紧张，马上深呼吸！”钱德勒说话的同时又给自己套上了一件酷似紧身雨衣的外套，应该是用作跳伞时保护变色服。 六千米高度跳伞？杨冬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要在六千米高度跳伞，这没什么，杨冬连七千五百米都跳过，可精卫号是载人武装直升机，不应该是直接降落在作战区域附近么？怎么会飞到六千米高空让他们跳伞？如果是高空空降作战，为什么不用运输机，而要用直升机？ “另外！注意！把个人终端留在机舱里，任务完成后再到装备处领回自己的个人终端，此次作战使用无线电对讲机作为通讯仪器，在座位底下找到自己的对讲机，频率已经调好，暂时先不要开机，也不要打开外包装壳。” 听到钱德勒教官的命令，杨冬弯腰从座位底下摸出一个装在金属小笼子里的对讲机，脑海中陡然有灵光闪过。 现在他知道这次抓捕任务的目标了。 第四百五十一章 空降(中) 所有不合常理的细节都是可用的线索，当它们串联在一起，便会指向答案。 为什么这次抓捕任务要派出觉醒者，而不使用机器？为什么要让超生小队参与行动？为什么要从六千米高空跳伞空降进入作战区域？为什么不直接使用运输机？ 因为抓捕任务的目标是拥有生物emp武器的巨型蜘蛛。 杨冬在奥体中心见识过生物emp的威力，一次emp释放，方圆几公里所有电子设备全部损坏！后来杨冬还打听到，即便是当时处于关机状态的电子设备，也有一部分被损毁。 像这样作用原理未知且破坏能力强大的怪物，自然要捕捉活体进行研究，如果能吃透这种生物emp的作用原理并制作出新式emp武器，那么世界各地的装甲部队都会在新式emp武器面前成为无用的摆设，战略意义不可谓不重大。 可要生擒这种怪物，难度极大，面对无法防御的emp武器，飞机、坦克乃至步兵战车都无法使用，能够使用的仅有不借助电子设备的老式装备，并且，光靠第一次魔潮时部队在交战区收集到的几具怪物尸体，很难判断如何能制止巨蛛再次释放emp。换句话说，要想活捉一只拥有生物emp武器的巨蛛并将之带回基地，很可能需要全程使用人力，可战区内不只有区区几只巨蛛，还有各种各样的数不清的怪物，其中凶险，可想而知。 正是因为难度如此之大，风险如此之高，当机立断的于议长和杨会长才会选择斩尽杀绝，不留活口——在杨冬想来，正府和军区肯定命令部队不惜代价生擒巨蛛，但于议长和杨会长肯定不会拿自己人的性命去冒险，所以动手击杀巨蛛的只有亲赴现场的于议长，并且是毫不犹豫地当场击杀。当然，这都是杨冬的猜测，具体情况如何，他并不清楚，也打听不到。 机器部队想要消灭巨蛛其实很容易，让炮团进行超视距打击或即刻，可活捉却不一样，若是派智械军团去抓捕巨蛛，那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而失去了飞机坦克这些战争利器，那些精锐的战斗专家也很难发挥专长，在凶残的异界怪物面前，满身肌肉的国际雇佣兵和赘肉松弛的普通人一样，没有反击的能力。 所以指挥中心才会派出两支王牌小队和猎捕小组，而超生小队之所以会参与行动，并不因为是杨会长要给超生小队一个接受锻炼的机会，而是因为参与作战的觉醒者们能够用得上超生小队的能力。 如果emp摧毁了作战人员所携带的一切通讯设备，那么在成功生擒巨蛛后，作战人员就会处于无法接收指令的困境，再精密的行动计划也不是电影剧本，一旦出现意外，就必须随机应变，到时总不能留在原地等基地再派部飞机过来空投通讯设备吧？也不可能派几架精卫号降落到作战小队所在位置吧？这里可是充满怪物的战区！ 再者，万一空投下来的通讯设备或者派来的飞机也被巨蛛释放的emp损坏呢？失去了总部的实时情报，作战人员随时可能遭遇危险，这时候杨冬的能力便能派上用场，至于其他人，杨冬猜想他们多半是被自己给“连累”了，超生小队作为一个整体，自然是共同进退，既然是一个团队，指挥中心发布命令时自然不会只调动杨冬一人。 同样，由于emp武器能够破坏电子设备，所以超生小队和其他作战人员必须以高空跳伞的形式进入作战区域，因为直升机降落得太近很可能报废，降落得太远还不如开车——驾驶车辆同样不可行，噪声太大，目标太大，很容易吸引周围怪物的注意，毕竟动态物体总是比静态街景更容易吸引目光，到时候成千上万的魔怪把作战人员所驾驶的车辆团团围住，巨蛛再来一次emp释放，等待作战队伍的只有团灭结局。 至于为什么不用运输机而要用精卫号，杨冬猜测，或许在作战人员降落到指定区域后，精卫号会在作战区域上空停留，为作战人员提供火力支援，并在作战完成后直接降落，使作战队伍能够尽快安全返航。 但是谁也说不准会出现什么意外情况，万一出现意外情况，撤离计划必须调整而指挥中心又无法联系上作战队伍，那么杨冬的能力就至关重要了。 “都听着！”杨冬把手里装有无线电对讲机的迷你法拉第电笼揣进战术服内侧口袋，拉好拉链，冲几个队友喊道：“这次抓捕任务的目标应该是能够释放emp武器的巨蛛，就是上次让奥体中心和周边街道内电子设备全部损坏的怪物，所以大家一定要集中精神，万分警惕！不要掉以轻心，这次任务绝对不轻松！一会儿天鸿起跳，英国和霍璐接上，然后单韵和豆豆跳，然后我跳，下去以后彼此靠拢，拉手圈环，等到开伞包时再拉开距离。听明白了吗？” 坐在机舱内，大家都戴着降噪通讯耳机，自然听得清清楚楚，纷纷打出手势，表示了解。 钱德勒诧异地看向杨冬，这小子，还真有些队长的风范，当初那把将军左轮真没选错。因为对杨冬的表现感到满意，钱德勒并没有责怪杨冬擅自下令，而是称赞道：“孩子，你的确聪明，这么快就能猜出抓捕任务的目标。” “谢谢。”杨冬大大方方地接受了钱德勒的夸赞，并看向钱德勒诚恳说道，“钱教官，您最后一个跳，我们拉成一个圈就不会有人跳偏，但我担心会吸引到怪物的注意，我想请您在空中为我们提供掩护，没问题吧？” “没问题。”钱德勒矜持点头，嘴角含蓄的笑意显出一丝骄傲。再厉害的狙击手也没法在空降过程中举枪射击，但钱德勒是觉醒者，超能力总是能将不可能变为可能。 没过一会儿，指示灯亮了，后舱门也开了，显然精卫号已抵达区域上空。 “跳！”钱德勒一声令下。 早已解开安全带的周天鸿呼啦一声冲向后舱门，一马当先跳了下去，眨眼功夫就没了人影，只留下一声呐喊在机舱内回荡。 “超生小队，出击！” 接着又是另一声激动到有些变调的叫喊。 “操，gou日的伞包还在座位上呢！” 艾英国一边尖叫着，一边垮上伞包冲了出去。 第四百五十二章 空降(下) 事实证明，经过半年特训，马虎大意粗心眼的周天鸿不可能会不带伞包跳出舱门，这家伙只不过神经粗大，眼看就要上战场了还想着跟队友恶作剧开玩笑。 精卫号每个座位底下都有伞包，周天鸿只不过趁其他人没注意时，从一个空座位底下拿了个伞包放在自己的座位上，然后背着伞包冲出了机舱，而坐在周天鸿旁边的艾英国因为过度紧张，并没有看穿周天鸿的小技俩，情急之下紧跟着冲了出去。 周天鸿跳出机舱后将身体摆平，惬意享受高空跳伞的刺激感，并同时降低自己的下落速度，等后面的队友跟上。 艾英国则在跳出机舱后以身体近乎垂直于地面的箭矢状下落，不消多时便追上了周天鸿，距离贴近后艾英国一眼便看见了周天鸿背后的伞包，顿时明白自己上当了。 跳伞时都还带着耳挂式通讯设备，但这种愤怒光靠骂两句脏话可没法消除，必须动手解恨，若不是后面跳下来的杨冬极力劝阻，恐怕两人便要像斗宗强者一般在数千米高空来一场激烈的自由搏击。 “不要闹！尽力把身体展开成一张弓，保持头部向下，身体与地面平行，保持清醒！如果遇上气流，按照教官教过的做，千万不能慌！豆豆靠过来，霍璐单韵牵住他的手！”杨冬一边观察着手腕上的压力计，测算与地面的距离，一边对着耳麦喊话，这可真不是容易的事，高空跳伞时风能把人脸都给吹变形，伸手就是g罩杯的触感，一张嘴就会被灌满嘴风。 豆豆的身体素质比之刚入学时已大有提升，半年时间就涨了几公分，但杨冬还是担心他会控制不住身体，从几千米高空向下自由落体可比蹦极还要刺激，杨冬记得在空降作战训练课程中，头一回从全新角度观看到陆地的豆豆竟然忘了打开降落伞，要不是一同跳伞的教官帮助，豆豆现在都摔成豆沙了。 现在在执行危险任务，艾英国分得清轻重，立刻放弃捶死周天鸿的想法，努力靠近其他队友，手拉手牵成环，看起来像跳伞特技表演。 可以肯定参与行动的其他三支队伍必定不会这样跳伞，但超生小队缺乏空降作战经验，也只能用这种方法确保不会有队员脱离队伍。 超生小队预定的开伞距离在八百米，专业空降兵为了缩短降落时间可能会等到三百米距离才打开伞包，但杨冬可不敢这么做，也没必要为了节省一点时间而冒险。 打开伞包之前的下落过程十分顺利，在精卫号起飞之前就有歼击机大队开道清路，把高空中为数不多的大型魔怪击杀或驱赶，而新出现的飞行怪物往往在离开裂缝后不久便会遭到迎头痛击，或是激光炮，或是地空导弹。 但在八百多米的高度打开伞包之后，杨冬便看到了危险的迹象，降落伞打开后，超生小队的目标骤然增大，而下落速度急速降低，很容易遭受怪物袭击。另一方面，浦东新区高楼林立，而建筑物难免会遮挡激光武器和导弹，这又提升了降落的危险系数。 距离地面只有两百米时，杨冬已感受到不止一道充满恶意的目光，出于直觉，他下意识地扭头往右手边一看，一坨灰扑扑的玩意儿正朝他们飞来。 用坨作为量词很恰当，这只怪物的身躯枝干由一大团触须状物体交缠糅合而成，看起来像是一大团煮糊的面条，中间还裹着两个跳动的棕色肉球，头顶则立着两个类似章鱼眼的眼柄。 这什么玩意儿！ “钱教官！”杨冬大喊一声，在喊声响起的同时，“大面团”裹着的一颗肉球便像是撞上石头的鸡蛋，扑哧一下碎的稀烂。 “大面团”体外面条状的触须全部绷直，看来肉球的碎裂让它感受到剧痛，但它似乎没有发声器官，并没有发出任何惨叫声，而是调头朝另一个方向逃离。 钱德勒教官没有给它机会，三发穿甲弹接连赶到，打碎了另一颗肉球和它两只眼柄，“大面团”随后撞进了尚海国际金融中心大厦旁边一栋建筑。 然后不断下落的杨冬等人才听到头顶上方传来的沉闷枪响，周天鸿抬腿仰身，费尽力气抬头一看，只见钱德勒教官大概在一千二百米高度，已经开了降落伞，以一个奇怪的姿势双手持枪，压根没有去调整降落伞。 所谓艺高人胆大，莫过如此。 有了钱德勒教官这一杆重狙为超生小队保驾护航，胆敢靠近超生小队的怪物都成了尸体，杨冬等人安全降落在杨高路下立交，只有霍璐受了轻伤，她用脸着地了。好在霍璐有不死身，受伤不留疤痕，否则这一下多半就得毁容。 卸了伞绳，杨冬立刻举起便携式单筒望远镜，抬头望天，只见钱德勒教官头上戴着炮兵常用的降噪耳机，一手持枪对着自己的降落伞开火，另一只手摸上拉环，准备打开副伞包。 “枪，枪，架枪！掩护钱教官！”霍璐紧张地喊着，喊完才发现几位队友跳伞时都没有携带重火力武器，而步枪手枪要对着天打几百米距离可不容易，谁都没这个射击水平，如果胡乱开枪，搞不好怪物没打着，打死了钱教官。 好在钱教官显然不需要他们的保护，他将大狙背到身后，又从腰间取出一把12.7mm口径的突击步枪——估计也就只有钱德勒教官才会用12.7mm口径的突击步枪，也只有钱教官用它还能百发百中——将敢于靠近的怪物击杀或击退。 降落伞被打破，钱德勒教官又一次开始加速下落，等到离地不足一百米高度时，钱德勒拉开了副伞包，不断控制调整降落伞，准确地落在离杨冬等人不远处。 落地之后，钱德勒总算喘了口气，指着头顶喊道：“其他武器装备都在空投箱里，去，捡空投！” 要在魔怪扎堆的区域执行抓捕任务，光靠几杆制式步枪当然不够，但其他装备无法在跳伞时携带，所以只能以空投形式投放。 多亏驾驶员技术好，离得最近的一个空投箱已经打开降落伞，眼看就要落在立交桥上。 周天鸿惦记着自己那把合金唐刀，想也不想，拔腿便跑向空投箱即将落地的位置，奋勇争先，像个逐梦的少年。 本卷介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顶点小说.booktxt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杨小千(一) 远江市南岩区第一小学，二年级（4）班教室内，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蹦蹦跳跳的小学生们围聚在倒数第二排座位旁，兴冲冲地围观一场即将发生的“战斗”。 “江大兴，昨天是不是你骂何美丽是孤儿，她哭了，我要你向她道歉！” 穿着短袖校服的男孩瞪着一个坐在座位上的男生，后者发育得更好，又高又壮，肥瘦参半的肉能把校服都撑起来，在同伴的小学生们看来真是孔武有力，令人生畏。 “杨小千，你有病吧，我又没说错，凭什么道歉？”小胖子眼皮往上翻，满不在乎地说道。 “你说错了！何美丽是单亲家庭，不是孤儿！还有，她父亲不是跑了，她父亲是抗洪救灾时牺牲的英雄！你侮辱烈士家属，你必须向何美丽道歉！” 小个子杨小千很固执，但对江大兴讲道理显然是无用功，周围的同学也不太理解什么是抗洪牺牲，倒不在意双方谁对谁错，只希望两人赶紧打起来，不然等一会儿上课铃响了，就没有热闹可看了。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老师都不管，关你屁事。你怎么这么喜欢没事找事，好喜欢当英雄哦你，以为自己是奥特曼？”江大兴用力推了一把，不耐烦地说道，“我就不道歉，怎么，想打架吗？” 杨小千被推得往后退了一步，又往前站了一步，这时江大兴猛的站起来，足足比杨小千高了一个头，恶狠狠地瞪着杨小千，但杨小千屹然不动。 这时站在后面的何美丽又哭了。 “杨小千，你打不过他，算了，你不要跟他讲了，我们去告老师。”小女孩一边啜泣一边断断续续地说道。 杨小千心道，老师可不管这事儿，不然江大兴昨天就该请家长了。 所以不能就这样算了，否则江大兴会更加肆无忌惮，变本加厉。既然江大兴有错在先，那么身为正义的使者，就必须让他付出代价！ 老师不管，我来管！ 可是动手也打不过，该怎么办？ 杨小千想了想，垂下头低声道：“好，不打架。” “切。”江大兴嗤笑一声，坐回座位，“不敢打架就走开，胆小鬼。” 可杨小千没有动，他直视江大兴的双眼，缓缓说道：“如果打架，不管谁输谁赢，我们俩都要叫家长，不如我跟你打个赌，如果我赢了，你当着大家的面给何美丽道歉，如果我输了，我赔你一包跳跳糖，大包的那种。” “懒得理你。”江大兴又翻起白眼。 “再加一张公孙胜的新卡！”杨小千放了个大招，顿时周围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男孩女孩们都用震惊的眼神看向杨小千。 时值九十年代末期，小浣熊公司抓住商机，请专业画师绘制水浒卡片，附赠于干脆面中，每包一张，各有不同，且制卡材料远胜市面上其他卡片，做工优良，材料厚实，画风精美，自然能风靡一时，掀起一股集卡热潮。 那时几乎整个远江小城里的孩子们都在集卡，大家做梦都想着集齐一套一百零八将，以至于卡片成为主角，而干脆面则无关紧要，许多孩子买来干脆面，撕开包装，拿出卡，然后就把面给扔了，学校和街道上的垃圾桶里塞满方便面，小河沟里一放水，就是一副滚滚泡面向东流的场面。 商家无良，为了赚钱，不会轻易让孩子们得偿所愿，所以某些卡出现频率极高，而某些卡出现频率则极低，“掉率”低的就是稀有卡片，在交换卡片的小市场里一张稀有卡片能换来十张甚至二十张普通卡片。 比如杨小千所说的入云龙公孙胜，整个一小也没有第二张，其珍贵程度，不言而喻。 而杨小千竟然把这张稀有卡拿来当赌注！ 同学们的目光顿时变得灼热，空气中透出一丝紧张，氛围大变。 江大兴这时来了兴趣，但没有立刻答应，他问：“那你说，赌什么？” “赌我能不能在不碰到你的情况下，用我的手打到你的脸！”杨小千眯着眼睛，昂起下巴挑衅道，“怎么样，敢赌吗？” “不碰到我，还能打到我？”江大兴琢磨了一会儿，认定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杨小千一定是气糊涂了，于是哈哈大笑道，“好，我跟你赌！” “那就说好了，如果我赢了，你要非常诚恳地给何美丽道歉！” 杨小千一字一顿，讲得很认真，一时间让江大兴有些动摇，难道他真有办法做到？这怎么可能呢。 同学们的好奇心也被调动起来了，大家都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魔术手段，能让杨小千在不碰到江大兴的前提下打到他的脸。 “跟他赌！” “赌啊！公孙胜诶，我们学校就一张，前几天有个五年级的放话说愿意用一百颗玻璃子儿换！而且都是透彩（透明加彩色)的！” “是啊，是我我一定赌，大不了道歉，怕什么！” 几个好事的男生开始起哄，江大兴有些动心，但还是没有一口答应，他想了想，又说道：“你不能用其他东西，比如你用尺子或者铅笔打到我，那也算你输。” “当然。”杨小千毫不犹豫地点头，“我说了，是我的手，打到你的脸，而且还不能碰到你，这才算数。” 不碰到人怎么可能打到人，难不成他会气功？江大兴心道，可是那些气功大师年纪都很大，都说要修炼很久才能练会气功，杨小千不可能会气功的。 “好，我跟你赌！”江大兴高声喊道，“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赢！” “那你看好了。”杨小千把两只手的手心贴在一起，轻轻摩擦，然后活动腕关节，开始蓄力。 起哄的男生不出声了，何美丽也不哭了，所有人都凝神屏息，拭目以待，一个个眼睛瞪得像金鱼，眨都不眨一下。 “等等。”杨小千忽然垂下手。 “怎么了？你可不能反悔！愿赌服输！”江大兴急了，眼看着煮熟的鸭子都要到嘴边了，可不能让它飞了。 杨小千摇摇头：“我不反悔，但是你要先闭上眼睛。” “为什么！” “我不能让你偷学我的本事，你先闭上眼睛，然后我再出手，旁边这么多人看着，我不可能骗你。” 江大兴想了想，自己的好哥们儿也在旁边看着呢，杨小千肯定没法骗人，于是求卡心切的江大兴闭上眼睛，急声道：“那你赶紧的，别拖到上课！” “好！”杨小千举目四顾，“大家都看好了，帮我作证！” 众人纷纷点头，正以为要看到神乎其技的一幕，却见杨小千抡圆了手臂，狠狠抽向江大兴的脸。 “啪！” “啪！” 正手反手两个耳光，清亮的响声悠悠回荡，教室里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江大兴直接从凳子上跳了起来，他大叫一声，却还没缓过神来，不知道要说什么，完全被这两个耳光打傻了。 杨小千甩了甩手，从书包里掏出一包跳跳糖扔在江大兴脚下，然后从裤子口袋里拈出一张包在塑料小密封袋里的公孙胜卡片，拍在桌上，冷声道：“我输了，跳跳糖，公孙胜，给你！” 江大兴整个人愣住，不知该不该伸手去拿卡片。 “呵呵，我还是头一回看见有人这么急着求打的呢。”杨小千笑了笑，转身就走，走到何美丽身旁，他又柔声说道：“何美丽，江大兴这种人是不会诚心道歉的，就算老师让他道歉，他也只会敷衍。但是没关系，这两巴掌，够出气了吧！” “嗯，嗯嗯！”何美丽一再点头，破涕为笑，笑着笑着，又哭了出来。 大家都知道，杨小千曾经一个礼拜不吃早餐，省下早餐钱买干脆面，才抽出那张公孙胜。 “可是你的卡……” “切，水浒卡片而已啦，小孩子才玩那种东西，我早就不集卡了，给他也没关系，走，回座位上课了。”杨小千无所谓地摆了摆手，不以为意。 只有和杨小千同桌的于谦才注意到，杨小千的右手垂下去以后，下意识地在裤子口袋处摸了摸，抓了个空。 正在此时，铃声响起，教语文的班主任端着保温杯走进教室，从粉笔盒里抽出一根只剩一半的白色粉笔，说道：“上课！” “起立！”班长站起来大喊。 全班起立：“老——师——好！” “同学们好，请坐！大家翻到课本第二十页，江大兴，你捂着脸干什么？” 哄堂大笑。 只有江大兴趴在桌上，嚎啕大哭。 杨小千&杨严 发生在二年级（4）班的“打脸事件”只用了半个下午便传遍一小，等到放学铃声响起时，从一年级到五年级所有学生都知道了“江大兴”这个名字。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江大兴成了学校里的名人，却高兴不起来，因为谁见了他都会指指点点，就连几个老师看到他都忍不住笑。 十多年以后，会有一位作者写出江大兴此时的心声：心里和胃里，总要有一个是满的。 伤了心的江大兴在放学后直奔小卖部，如今唯有辣条和健力宝才能打消他嘴里的苦涩。 买辣条时，江大兴听到一段对话。 “看见了吗，就是这个胖子，跟人打赌被打了两巴掌，还不能还手，哈哈。” “不能还手？可是他比五年级的还壮噢。” “是啊，我听说，跟他打赌的那个人说，可以在不碰到他的情况下用手打到他的脸，否则就输给他一大包跳跳糖，和一张入云龙公孙胜！” “啊！打到了不就是碰到了吗？这怎么可能赢？” “就是啊，人家没想赢啊，就是想打他，结果这胖子傻乎乎地答应了，然后被抽了两个大耳光，哈哈，你看，脸上的巴掌印还没消呢。” “哇，真的有巴掌印诶，那他拿到公孙胜了吗？” “拿到了啊。” “那也不算亏哦，公孙胜啊，很难集到的。” “可是现在大家都叫他傻胖子，还挨了两巴掌，我听说他还在课堂上哭了，丢人丢到外婆桥去咯。” “哈哈，真倒霉，这个打脸的赌法谁想出来的，真有意思……嘘，傻胖子好像听到了，他看我们呢。” “让他看，怕什么，我哥是三中的带校扛把子，怕他？” 听到这里，江大兴再也无法忍受，扔了手里的辣条和健力宝，哭着跑出了小卖部。 对好面子、自尊心很重的孩子而言，如此风评就是一种可怕的折磨，可以想见，其他班级的学生会不厌其烦地讲述这个笑话，过不了几天，其他小学的人也会得知这件事，在这个缺乏娱乐新闻的年代，一件趣闻的热度可以持续几年，直到一件更有意思的事情取代它。 所以，傻胖子这个名号很可能一直伴随江大兴度过小学，甚至到初中高中，还会有人不断提起。 翌日，早读时，江大兴走进教室后，一个人高马大的壮汉闯了进来。 “谁是杨小千！” 壮汉怒喝一声，打断了朗朗读书声。 班主任和全班同学都看向他，只有江大兴低头看自己的裤裆。 壮汉戴着金项链，满脸横肉，鼻孔朝天，露出一小撮鼻毛，一看就不像好人。 改隔开放富了沿海区域，远江也算沿海城市，趁着经济高速发展的东风富了一批人，但拇指粗的金项链还是少见，壮汉这幅做派让班主任略为犹疑。 “这位先生……” “你是四班的班主任吧？”壮汉毫不客气地打断班主任的话。 “请问您是？” “我叫江勇，我是江大兴的爹，以前都是我老婆开家长会，你可能没见过我，这个不重要，来，你告诉我，哪个是杨小千！” 班主任不说话，他不想多管闲事，也不想让自己学生吃亏，正想着怎么打圆场，前排座位里站起一个瘦小身影。 “叔叔，请问您有什么事？” 江勇瞪圆了双眼，冷哼一声，鼻毛好似通了电一般直起来。 “你就是杨小千？” 站起身的男孩犹豫片刻，然后点头：“对。” “对什么对。”同桌的另一个男生站起来，把他按回座位，“于谦你是不是傻，江大兴他爸不认识我，江大兴还不认识我吗？” 于谦瘪嘴不说话，杨小千看向江勇，两手紧张地放到身后，把手心的汗擦到校服上。 “噢，你是杨小千，我问你！昨天是不是你把我家娃儿弄哭的！”江勇跨上前，恶狠狠地问道。 杨小千微微后仰，他的腿有点发软，但他拼命保持镇定，并用微微颤抖的嗓音说道：“我跟江大兴打赌，我输了，赌注也给他了，至于他为什么哭，我不知道，跟我没关系。” “你放屁！明明是你欺负我家娃儿！”江勇抬起手，引起一片惊呼。 巴掌还没扇下去，杨小千就用力叫喊道：“你打我，就是欺负小孩，我会找警察叔叔！就算警察叔叔不抓你，别人也会说闲话，说你只有打小孩的本事！” 江勇的手停在半空，杨小千用有些尖锐的嗓音继续喊道：“你不打我，过不了多久大家都会忘记这件事，你打了我，把事情闹大了，那大家永远都会记得这件事，不光同学老师会说，其他家长也会说！会一直说！到时候，谁都会笑话江大兴，他永远交不到朋友，转学都交不到！” 说完，杨小千飞快地瞥了江大兴一眼，发现江大兴低着头，耳根通红。 “江大兴也不想你到学校来的，对不对？你问他，你问他啊！” 江勇下意识地偏头看向江大兴，只见自己儿子从耳根到脸颊一片通红。 “爸，别动手。”江大兴的声音堪比蚊呢。 江勇嘴角抽了两下，无奈地垂下手臂，他用古怪的眼神打量着杨小千，心道这个小鬼有点邪门，想了想，他转头对班主任说道：“我给你面子，不让你为难，但是我儿子受欺负了不能就这么算了，这样，你把他家长叫来，我们自己解决。” 好好的早读被耽误了，班主任不希望事情继续僵持，也没想过要通知保卫处，很干脆地把江勇领去了教师办公室，然后打电话通知杨小千父母。 两个大人并不知道，在他们离开教室后，杨小千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走到江大兴旁边，揪着他的校服领子咬牙切齿道：“你现在去找你爸，让他好好说话，如果你爸敢打我爸，我就把让你做一辈子傻胖子，我就永远盯着你，我让你什么都做不成，你转学去哪里我就转学去哪里，用各种办法让你出丑，整死你！” 阴森森的眼神把江大兴给吓着了，他全然忘记自己比杨小千更高更壮，胆战心惊地走出教室，一边走一边抹眼泪，极度后悔。 一个小时后，一位三十岁模样的男人来到教师办公室，进门时他还怒气冲冲，等到班主任讲述了事情原委后他却笑开了眼。 “你笑个屁！你儿子小小年纪不学好，你看看我儿子，脸上的巴掌印到现在都能看得见，你说这笔账怎么算！”江勇把桌子捶的咚咚响，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开打的意思。 “其实，是江大兴侮辱烈士家属在先。” 班主任实在看不惯江勇，不再和稀泥，而替杨家父子说话，这是在暗示江勇，如果他要打架，报警以后警察同志来了肯定不会站他那边。 “哎！不不不，小孩子哪里懂这些，说着玩的。”杨严摆摆手，凑到江勇身旁，客客气气递上一支烟，笑道，“江哥，这事儿是我儿子不对，我回家一定好好教育他！您别生气啊，这样吧，今晚您有空没，赏个脸，阅江楼，我摆桌酒给您赔罪。” 这人比他儿子识相多了，江勇心想。 “行吧，你认错态度端正，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对了，你得把你儿子叫上，我要他当着我俩的面给我儿子道歉！”江勇大手一挥，一副社会大哥的做派。 杨严的面色顿时变了，在烟头火光的映照下显得阴晴不定。 “江哥，我会好好教育我儿子，但是您要让他道歉，他肯定记恨在心，搞不好又要弄出事来，冤家宜解不宜结，您说呢？” 江勇考虑了好一会儿，心想差不多了就行，真闹大了自己脸上也不好看，于是很干脆地点头同意。 当天夜里，杨严果然在阅江楼订下一个包厢，摆出一桌酒席，请来了江大兴一家人，还请了班主任和几位朋友。 饭桌上鸡鸭鱼肉应有尽有，比年夜饭都要丰盛，江大兴吃的满面红光，杨小千却没有胃口，就连老爸夹到嘴里的鸡腿，吃起来也是味同嚼蜡。 杨严见状，附在儿子耳边轻声道：“没事，放开了吃，不花咱们的钱。” 杨小千疑惑不解，杨严也不再解释，笑眯眯地给江勇敬酒。 酒足饭饱，酒过三巡，杨严让妻子洛菲带着儿子回家，为了让儿子放心，他还悄悄把钱包交到了杨小千手里。 “回家了给你妈。”杨严如是说道。 钱包没了拿什么结账？杨小千想不通，但也没问，乖乖跟着妈妈回了家。 两个孩子走后，杨严指着包厢里的方桌说道：“现在还早，不如打两圈？” 杨严笑得人畜无害，江勇只以为他是要故意输钱给自己，好让自己不再追究。 “杨老弟真上道，好，咱们打两圈。”江勇挎着自己的腰包坐上牌桌。 “咱们打多少的？”杨严做出一副肉疼表情，小心翼翼地问道，“一毛吧？小赌怡情嘛。” “还是打大点儿吧！”江勇拍拍大腿，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几毛钱打的没劲，打两块的！” ……………… 十一点半，杨小千听见开门声，立刻爬出被窝，走到客厅一看，父亲正吹着口哨换鞋，裤袋鼓鼓囊囊，手里还甩着一圈金项链。 “小千，还没睡呢？” “没。” “那你过来，我要好好教育你。” 杨小千垂头丧气地走过来，有些委屈，但不争辩。 “以后记住，只有两种人会戴这种又粗又大的金项链，第一种是戴假链子，要么镀金要么中空，扔水里都能飘起来，这种人是纯傻比，纸老虎，不用怕。第二种是真有本事的社会大哥，很可能犯过事，随时准备跑路，所以金项链时刻不离身，就是为了在跑路时能变卖出现钱。这种人一来不会欺负小孩，二来不愿到处惹事。”杨严把大粗链子放到杨小千手里，笑道，“明天拿这链子去学校，让江大兴给那位女同学道歉，道歉了就还他，否则就不还。” 杨小千若有所悟，点头道：“江大兴的爸爸是傻比，这是假的金链子，但是江大兴不知道，我跟他说值好多钱，他一定会道歉。” “真聪明，不愧是我儿子。”杨严满意地点头。 “可是爸，金链子为什么在你这？” 杨严从裤袋里掏出一沓纸钞，里面好几张都是绿色的百元大钞，笑道：“周末带你去买四驱车，现在你乖乖睡觉去。” 听到“四驱车”，杨小千甚是兴奋，不再追问，边走边跳回了房间。 杨严半躺在沙发上，点起一根香烟，目光逐渐迷离飘忽，火机在他指间翻飞，仿佛映出当年刀光剑影。 第四百五十三章 就位(上)感谢tyeee堂主打赏~ 半人大小的空投箱里装有各种武器装备，其中大部分都是华夏陆军现役装备，当然也有几件非制式装备，比如周天鸿的合金唐刀，单韵的单兵飞行器，以及艾英国的液柱式喷火器。 从八十年代中期开始，人民保卫军防化部队便开始装备多用途火箭发射器，用以取代二战时期肆虐战壕的液柱式喷射器，而在那之前，美联邦军方就已经研制出了成熟的替代武器。 猎人基地有独立军火商大鳄伊凡卡提供武器，而远救会也有自己的军火贸易公司，所以超生小队不仅能拿到美式m202多发燃烧火箭弹，还能拿到pf97式93mm口径的单兵云爆火箭弹，都比老土的液柱式喷火器要强得多。 但艾英国是个偏向古典主义的人，偏偏喜欢液柱式喷火器，按他的说法，使用火焰喷射器可以给他一种掌控火焰的感觉，就连强烈的后坐力也是相当迷人。 考虑到作战环境和敌对目标较为特殊，钱德勒和杨冬都没有反对艾英国的选择，因为在高层建筑环绕的浦东新区，液柱式火焰喷射器的杀敌效果并不算差，喷火器喷出的油料能四处飞溅，所以猛烈燃烧的火柱也能顺着墙壁、过道甚至通风口朝着各个方向拐弯粘附燃烧，对隐蔽处的小型怪物造成杀伤，而且汹涌的火柱还能对周围怪物造成精神震撼。 “钱教官，那边还有一个空投，我看附近好像没几个魔怪，不如……” 取回了一个空投武器箱，周天鸿尚未满足，指着另一个方向，跃跃欲试。 钱德勒扫视全副武装的超生小队，摇头道：“不，这些武器弹药足够使用了，时间宝贵，我们要尽快占领制高点。” 杨冬抿起嘴，四处张望，钱德勒教官是狙击手，自然要选取一个不被周边建筑遮挡视线的制高点，才能更好地支援友军，配合另外三支小队的行动。 按说超生小队应该将跳伞着地点定在某栋高楼的天台，但在机舱内时钱德勒教官并没有下过这样的命令，大概是不愿给头一次进行空降作战的超生小队增添难度和压力，以免出现意外。 “教官，那栋楼。”杨冬指向尚海国际金融中心大厦旁边的一栋高楼，它离超生小队当前位置最近，楼高虽比不过国金大厦，但足以提供钱德勒教官需要的视野。 “冬子，为什么选那，之前那个大面条怪不是撞进去了么？”神经粗大的周天鸿问完还不忘讲句玩笑，“要是有手机就好了，我给它照张照片，活脱脱就是飞天面条神教的飞面大神显灵啊，可惜，就算拍下来一会儿估计也会被emp给洗了。” 钱德勒将问询的目光投向杨冬，他是一个曾经名震黑暗世界的传奇刺客，但不能算是一个合格的指挥官，因为大部分刺杀行动都是单打独斗，而且需要花费大量时间收集情报、买通内线，再耐心等待合适的时机。 而这次抓捕行动则不一样，虽然侦察卫星与无人机能将大致情况反馈到指挥中心，但钱德勒却没有太多时间去精心计划，所以他更倾向于聆听这位聪明学生的意见。 “那栋楼绝大部分落地窗都保持完好！”杨冬不理会周天鸿的玩笑话，飞快地对钱德勒说道，“有一些小型裂缝会出现在建筑物内，当怪物走出裂缝后肯定会到处探索，于是就会刻意或不经意间损坏建筑，尤其是能够看到外面的窗户。您看国金大厦，很多楼层的落地窗都碎了，而那栋楼落地窗基本完好。” “画张图，确认一下。”钱德勒认为杨冬说的有道理，但没有立刻下决定，磨刀不误砍柴工，正确的选择往往能够节省更多时间。 杨冬二话不说，转身打开自己的折叠画板开始作画。杨冬使用的并非专业画笔，而是能在任何环境下使用的太空笔。钢笔水笔在倒持时难以书写，铅笔蜡笔易断裂，只有这种宇航员在太空环境下使用的专用笔能让杨冬在任何环境，以任何姿势作画。 太空笔笔芯不挥发不漏油，密封处理，内含氮气，以气体压力把油墨推向笔尖，且笔尖以斜切承座滚珠笔腔精密配合超硬炭化钨笔珠形成，难以损坏，杨冬随时随地都会将它贴身放置，以便在需要时能够立刻作画。 画笔在白纸上来去纵横，不一会儿便勾勒出一楼大厅内的场景，看起来不像是一张画，反倒像是一幅黑白照片。 画面中空无一人，空无一物。 钱德勒当即说道：“杨冬的推测应该没有错，我们去这栋楼，到天台上架一个观察哨。” “可是大楼两个礼拜没人维护，电梯全停了。”杨冬伸手指在画纸上，边缘角落处排成一排的电梯全部处于停运状态，“尚海全城撤离时，但凡是卖得出钱且便于运输、交通成本低于二手售价的物品，基本全部运走，所以备用发电机肯定不在了，我们怎么上顶楼？” 即便大楼仍有电力供应，电梯仍在运转，钱德勒也多半不会选择乘坐电梯，把自己关在易于破坏的铁匣子里，就等于把自己的命运当作骰子放进骰盅。 “我们飞上去！”单韵提出一个方案，“单兵飞行器的设计师能承载最高一百五十千克重量，我体重只有九十斤，还有一百零五千克，足够我再带一个人，还能带上装备。” “我们一共七个人，算上空投箱，来回总共要飞十四次，燃料和压缩空气够吗？”钱德勒问。 “不，霍璐体重也很轻，她和豆豆两个人可以跟我一起上去，杨冬和空投箱也可以一起上去，所以只需要飞十次，算上装备箱里的备用燃料和气筒，足够了。操作得当的话能还能剩下两个气罐和一部分燃料。” 听到单韵的话，霍璐骄傲地挺起胸，看向单韵的目光变得更加柔和。 “好！事不宜迟，立刻行动！”钱德勒点了点头，不再迟疑。 第四百五十四章 就位(下)(感谢苏小吱舵主打赏~~) 七人小队此刻离选中的大楼仍有一小段距离，为了给单韵的单兵飞行器节省燃料，也为了提高隐蔽性，尽量避免吸引怪物的可能，众人决定到楼底贴着楼壁飞上顶楼天台。 空投武器箱不算太重，但体积较大，不便搬运，好在箱子底部装有底座滚轮，连豆豆都能推着走。 到了楼底，单韵娴熟地穿戴好飞行装置，尽管出发之前每个人都已检查过自己的武器装备，但单韵还是用半分钟给飞行装置做了一次全面检查，确认没有问题后，单韵看向霍璐和豆豆，张开双臂道：“来！” 豆豆年纪小，又经常跟单韵混在一起，立刻凑上前抱住单韵的腰肢，毫无心理障碍，而霍璐却有些犹豫，因为她知道单韵很抵触与其他人的肢体接触，平时哪怕是训练时有人无意间碰到她的手臂肩膀也会让她不悦。 单韵看出霍璐的心思，催促道：“我只是讨厌别人乱碰我，一码归一码，都这时候了就别纠结了，赶紧。” 霍璐点点头，抱住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单韵。 “抓紧了，别松手。”单韵启动飞行装置，三个人脚尖离地，摇摇晃晃地向上加速攀升。 “注意警戒！”杨冬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不知不觉间他好像自然而然地取代了钱德勒的指挥官地位。 钱德勒架起狭长沉重的狙击枪，艾英国则召出两个分身扛起火焰喷射器，一个站着，一个趴着。 周天鸿鬼鬼祟祟地摸到杨冬身旁，低声道：“冬子，一会儿你可千万克制住啊。” “什么？”杨冬微微一愣。 “咳，这个，你对单韵那点意思我们都知道。一会儿咱们不也得抱着单韵飞上去吗，你，哎，虽然说是正常的生理反应吧，但是我怕单韵一生气又炸了，要是把你炸死了怎么办？所以啊，我教你一招。”周天鸿的声音透出一丝男人都懂的猥琐与狡猾，“一会儿温香软玉在怀，你一定要不停地深呼吸，闭上眼睛不要看，在心里告诉自己，没有抱单韵，只是抱了个大香瓜，记住了吗，大香瓜。” “周天鸿！”杨冬耳垂微微发红，罕见地表现出怒意，“都这种时候还开玩笑！” 人人都有各自排解压力的方式，有些人就喜欢在感到紧张时大开玩笑，但周天鸿明显不是这种人，自从南都保卫战中参与战斗，周天鸿就彻底觉醒了自己潜在的战争因子，杨冬相信执行高难度任务只会让他感到兴奋，而不会让他感到紧张。 艾英国与钱教官目不斜视，但周天鸿依然感到尴尬，他嘿嘿笑了两声，退后几步不再说话。 单韵尚未飞回楼底，僵硬的气氛让周天鸿感到不适，多亏有一只可爱的三头地狱犬出现在附近，将他从尴尬中挽救出来。 “十一点钟方向有一只三头犬！”周天鸿喊出这一嗓子之前，钱德勒就已扣下扳机，狙击手的眼睛自然比刀客更加敏锐。 最先命中目标的特制穿甲爆裂弹将三头地狱犬正中间那颗头颅炸成血洞，而后命中的两颗子弹则没能成功命中要害。 实力越是强大的魔物，往往直觉越是敏锐，在枪口指向它的瞬间，三头地狱犬就已察觉到危险，虽然它躲避的动作比钱德勒扣下扳机的速度稍慢一分，但在损失一个头颅后它及时地避开了死神的镰刀。 而死神，已无暇追击。 “三点钟方向！一只巨狼蛛，四只巨蛛！”钱德勒调转枪口开始新一轮收割，将只剩下两颗头颅的地狱犬交给周天鸿三人。 重伤的地狱犬并未因恐惧而退却，反而被伤痛所激怒，张开两张血盆大口，就要喷吐出幽蓝冥火。这时，一粗一细两道炽热的火柱喷向地狱三头犬，将它整个身体全部笼罩，滚滚热浪将周边温度拔高几个数值。 可艾英国想象中怪物哀嚎打滚的场景并未出现，当火焰覆盖全身，地狱犬先是原地愣住，似有不适，而后它很快便适应了高温火焰炙烤的状态，眼中隐隐透出舒适愉悦的意味，竟一时舍不得离开。 “艾英国！它就是喷火的你还给它喷火，看它妈的那副爽样，蒸桑拿似的，你去喷那边的小狼蛛！”周天鸿喊了一声，举起放在手边的单兵火箭筒，稍稍瞄准后便扣下扳机。 有符文手环加持，火箭筒的后坐力对周天鸿而言几近于无，发射火箭弹后他立刻抛下火箭弹，并抬起脚边的防暴盾牌，挡在自己身前朝着地狱犬所在的方向发起冲锋。 周天鸿的枪法很差，炮法更是不尽人意，他自知自己没有钱教官那样的射击水平，所以故意打偏火箭弹，以免自己对地狱犬发起冲锋后进入火箭弹的杀伤范围。 地狱犬的注意力被火箭弹造成的爆炸所吸引，没有躲开周天鸿投掷到它脚下的震撼弹，相当于约八百万支烛火的强烈闪光与超过一百七十分贝的巨大噪声使地狱犬浑身僵滞，如同断了线的木偶。 能够震晕人类的震撼弹却不足以震晕地狱犬，三秒之后地狱犬便恢复了视力与听觉，但是为时已晚，周天鸿已经欺近它身前！ 防爆盾牌高高抬起，合金唐刀锋芒毕露！ 附着在淡淡幽光中的唐刀无比锋利，足以切开钢板装甲一般的外皮。 寒芒过后，两颗大好头颅随着周天鸿一同落地落地，腥臭黑红的血浆喷涌而出，浇灌在周天鸿左手所持的盾牌上，汇作一涓细流，淌到周天鸿脚下。 尸体轰然倒地，周天鸿看也不看一眼，转头便奔回杨冬身旁，此时三点钟方向的巨狼蛛与巨蛛已在钱德勒枪下尽数倒毙，而巨狼蛛身上所携带的人脸大小的幼蛛则被两条火龙焚烧殆尽，艾英国先前紧张不已的脸上此时堆起颇为病态的、不可抑制的笑意，看来是过足了瘾。 大概人人都有点自己的小嗜好，谁能想到文质彬彬的艾英国，会有纵火犯的倾向呢？ “一点钟方向，刀熊！” 承担观察手职责的杨冬喊出一声警报，接着便有一道黑影从天而降。 第四百五十五章 上天台 登上大楼天台时，单韵意识到自己犯了不小的错误。 在随时可能面临突发情况的交战区域，运送人员的顺序大有讲究，既然杨冬已通过能力验证大楼内部没有怪物，那便不应该首先将豆豆和霍璐送上天台。 豆豆有制造防御场的能力，霍璐有不死身，都能够很好地配合周天鸿的攻坚能力与艾英国的替身能力，如果有怪物靠近小队成员，以他们长期磨合出的默契，能发挥出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所以，正确的顺序应该是先把实际战斗力约等于五的“弱鸡”杨冬与百步穿杨百发百中的钱德勒教官送上天台，如此一来，钱德勒教官能给留在楼底的小队成员提供掩护，杨冬则能在安全环境内，用他的能力定位到周围可能存在的强大怪物。 先前四周没有怪物出现的迹象，单韵没有往这方面考虑，直到下方发生战斗，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误。 可奇怪的是，以杨冬的急智与谨慎，为何也没有意识到运送顺序的错误？是时间紧张来不及多想，还是不想让自己难堪？ 单韵没有时间细想，把豆豆和霍璐放下天台后纵身一跃，身体绷成笔直的线条，如一根箭矢般刺向楼底。 从楼上往下飞，燃料消耗更少，但操作难度更大，好在单韵有着超过三百小时的单兵飞行器使用时间，能够得心应手地做出各种高难度操作。 当单韵接近地面时，战斗也接近尾声，四周躺倒一片尸体，有的四分五裂，有的焦黑冒烟，只剩下一只刀熊站在离杨冬等人近百米远处，看样子是被吓着了，站在原地犹豫不前。 刀熊是魔潮怪物中较为低级的一种，其体型、形态与灰熊相似，但只能直立行走，因为刀熊的前臂很长，而且长出了弯刀一般的爪子，使它很难以四肢着地的姿势奔跑。但在攀岩、爬树等运动项目上，刀熊可比熊科动物要强得多，它那双锋利的刀爪能够轻易穿入墙壁或岩石，而健壮的前臂则能让它轻松扮演肥胖多肉版本的蜘蛛侠。 肉乎乎的刀熊没有犹豫太久，它似乎看出眼前这些“小个子生物”并不好惹，准备后撤离开。 可单韵没有给它机会，稍稍调整下落方向和压缩空气喷射装置，单韵便飞到了刀熊的头顶。 刀熊具备微光视觉，在夜间也能清晰观察环境，它马上抬头看向上空。 只见一只小手，从天而降。 “你可曾见过，一招从天而降的掌法？” “boom！” 爆炸的火光亮起，周天鸿为之配音，接着强光中映照出一道倩影，朝杨冬等人所在的方向走来。 杨冬下意识地挪开视线，直到单韵走到身旁才看向她问道：“没受伤吧？” “没有。”单韵微微摇头，对付区区刀熊，她连衣角都没破，“现在我送你上去，然后送钱教官，最后送艾英国和周天鸿。” “先送我？”杨冬愣了愣，不知为何往后退了半步。 “你这个战五渣还要留到最后么？来个鼻涕怪都能压死你。楼上有豆豆和霍璐，就算有飞行怪物经过也能撑住一时半会儿。”单韵展开双臂，“过来，抓紧时间。” 由于单韵身材娇小，杨冬不可能抱着她的大腿或手臂往上飞，而单韵背后背着单兵飞行装置，又不能背着杨冬飞行，所以两人只能抱在一起。 周天鸿凑到杨冬身旁，不动声色地推了一把，还在杨冬耳边低声念了一句大香瓜。 杨冬假装没听见，像上刑场似的，咬牙切齿地走到单韵身前，一把抱住单韵，双手环在她脑后。 “你蹲下一点，不要挡住我的视线。”单韵语气颇为不满。 杨冬弯曲双腿，两人几乎脸贴着脸，明明还没有离地，杨冬却感觉自己已经在飞了。 等到真正起飞时感受到柔软的触感，更是大事不妙。杨冬立刻闭上双眼，深深吸气，深深呼气，不断循环。 “大香瓜，大香瓜，大香瓜……” “什么？” “没什么，我有恐高症。” “六千米跳下来都没事，恐高？” “……恐高症也是一种病，我刚得的。” 尴尬的对话就此结束，单韵大概猜出了真相，飞上天台后一声不吭地撒手，把杨冬扔到天台上，可怜的杨冬摔了个狗啃屎，让豆豆忍不住笑。 接着没多久，单韵依次将钱德勒、周天鸿和艾英国带上天台，单兵飞行器的燃料仍有少量剩余。 登上天台后，钱德勒迅速架好长枪，无需四处观察，用无线电对讲机便能联系上其他三支小队，获知他们的具体位置。 杨冬不只是钱德勒的观察手——事实上钱德勒并不需要这么蹩脚的观察手——还是整个队伍的观察手，获知即时情况后立刻向其他人说明：“曙光、裁决、猎捕小队已就位，目标坐标，欧特克研发中心，直线距离386米，路径距离约为1.3公里，即将开始抓捕行动！” 先前一直没有机会问，现在终于能获知另外三支队伍的具体信息了，周天鸿马上发问：“谁带队？” “曙光小队队长胡文超，裁决小队队长万捷，猎捕小队……队长有两个，齐心吾，齐烈。” 杨冬只对齐氏叔侄的名字有印象，而其他人也同样对这些名字感到陌生，只有艾英国露出兴奋的表情。 “上次在南都，猎捕小队不都是于议长带队吗，怎么这次换人了。”周天鸿轻轻叹气，有些失望，作为超能学院的学生，尽管于外界而言他们已有超然身份，但在觉醒者阶层中他们仍是处于底层的小人物，周天鸿很期待与大人物并肩作战的经历，可没想到这次猎捕小队的领队换了人。 “叹什么气，于议长没来，但齐烈先生来了啊。”艾英国满面红光地说道，“流火战神！在上京一战成名的流火战神啊！觉醒者战力前三甲的存在！真没想到我有机会跟流火战神一起执行任务，哈哈，等回了学校，我们会成为校园传奇！” 第四百五十六章 烤全虎 欧特克研发中心附近，一支小队穿梭在各式建筑与魔物之间，始终游走在最佳路线，巧妙地避开了每一只怪物。 作为其中一员，苏悦费尽全力才能跟上其他人的节奏，可怎么也做不到像其他人一样镇定自若。 猎捕小队的成员无不是身经百战的铁血精锐，而苏悦身为辅助型能力觉醒者，自从加入远救会以后便不再承担作战职能，走出远江后变成了心理咨询师、精神创伤治疗师和筑梦师，始终远离战场。 现在突然被调到一线部队，执行危险任务，苏悦很难适应这急剧转变，好在领队的齐心吾对她多有照顾。 其实齐心吾真是大多数人没有注意到的潜力股，苏悦心想，齐心吾能力强，脾气好，情商智商都很高，对待女士还很有绅士风度，更重要的是，他才二十几岁就已经当上了十九局的代局长。 自十九局这个官方觉醒者管理机构从国家安全部独立出去，并与变控中心合并成立新部门之后，其地位、能量与影响力水涨船高，这个局长的位置，普通的副部都比不上。 年轻有为，权财在手，户口迁到了上京，吃着特供食品，住着国家安排的专用住房，这简直是男神模板，万千女性梦寐以求的伴侣。 之所以没有吸引到太多关注，完全是因为有一位更年轻有为的杨会长夺走了所有目光。 但在苏悦看来，齐心吾比杨会长更符合自身的择偶标准，因为她听说齐心吾下班以后会去喝茶、弹琴、赏花、读书，有时还会给叔叔相亲找婶婶，总之是个很有生活情趣的人，而不是个有家不回的工作狂。 想到这些，苏悦越看齐心吾越觉得顺眼，可惜齐心吾的目光从不曾在她身上过多停留。 在苏悦又一次偷看齐心吾时，坐在轮椅上的齐心吾突然出声：“停下！” 齐心吾的天眼能力能够三百六十度无死角透视四周，堪称巷战外挂，全靠了他的能力观察四周，猎捕小队才能无声无息地贴近欧特克研发中心，而不惊动任何怪物。 但齐心吾的能力有一个致命缺陷：他必须闭上双眼才能看见“透视全景图”，而要观察偌大一片范围自然要保持心无旁骛，不能分神，也就是说齐心吾在使用能力时无法移动，所以他只能坐在轮椅上，由其他队员推着他前行。 因为这一缺陷，觉醒者圈子里还流传出一个笑话，叫作“轮椅上的局长”。因为十九局刚成立时首任局长刘远舟就坐着轮椅，而齐心吾作为第二任局长也坐上了轮椅，以至于十九局局长坐轮椅好像成了一种规律。 即便知道齐心吾不是在说自己，苏悦还是吓了一跳，紧张兮兮地挪开视线。 “六点钟方向，有一只未知魔怪正在朝我们靠拢……应该是循着气味或者声音追过来的。” 猎捕小队有用于隐匿气味的喷雾，但作用有限，连受过专业训练的搜寻犬都能进行追踪，更不用提某些嗅觉比犬类还要灵敏成百上千倍的怪物。 “要不我去带他兜圈子？再给他来点辣椒水。”走在齐烈身后的阿飞问道，他有灵动的飞行能力，在那场传奇的梦境之战中正是他配合齐烈，消耗了温言大量体力。 阿飞的意思是要用自己的飞行能力吸引怪物，至于他所说的辣椒水，也不是真的辣椒水，而是专用于破坏嗅觉的特制喷雾。 “不，你一个人太危险。”齐心吾想都不想就否决了阿飞的提议，“我们就地迎敌！” 说完，齐心吾又对通讯员下令，令其立刻通知其他三支小队，做好通讯设备失效的准备。 几秒种后，一只两腿粗短、长有三尾四臂、肩前凸起两根白骨的怪物出现在猎捕小队的视野中，它以身躯与地面平行的姿势奔跑，六肢着地疾行如飞，身后三条长尾不断变化位置，用以调整身体平衡。 “挺像老虎啊。”齐烈越众而出，信步向前，抱着膀子对怪物品头论足，“之前有种长得像狗的，会喷火的怪物，叫三头地狱犬对吧？那这玩意儿该取个什么名字？四臂虎？撕逼虎不好听啊，三尾虎？诶，那两根大骨头用来干嘛的，噢我知道了，这玩意儿跑得快，那两根骨头就像骑兵冲锋时用的长枪一样，能在接触的瞬间穿透敌人，把敌人挑起来。啧，这大骨头，卖相可真好，拿来熬汤怎么样？” 眼看那怪物就要冲到齐烈身前，齐烈却像个话痨似的念念叨叨，苏悦难以理解，但其他人却好像习以为常。 “速战速决。”齐心吾说了一声。 话音刚落，齐烈便伸手打了个响指，指间亮起一点火星，转眼间便化作一条火龙，仿佛空气里塞满了助燃剂。 骤然上升的温度使空气密度产生变化，而密度的变化又引起折射率的变化，于是光线在穿过附近区域时方向因不同的折射率而一再发生变化，导致了“空间变形”的视觉现象。 三尾虎倒真是只感知敏锐的怪物，在齐烈打响手指的刹那它便察觉到危险，立刻俯身将肩前两根凸起的白骨刺向地面，一阵刺耳的摩擦后，三尾虎止住了身形，随后调转一百八十度，以更快的速度往回跑。 “噢，原来还有刹车的作用。”齐烈恍然大悟，啧啧称奇，接着又打了个响指。 狰狞的火龙盘成一团，而后迅速化形，变成一只燃烧着的三尾虎，除色彩单调温度极高以外，其他细节几乎完全一致，惟妙惟肖。 又是一声响指，由火焰组成的三尾虎多了一双翅膀，朝着飞速逃离的三尾虎追去，很快便追上目标，并在其凄厉绝望的嘶吼声中将之烧成外焦里嫩的烤全虎。 “齐先生总是要打个响指才能控制火焰吗？”苏悦凑到齐心吾身旁，扶着轮椅扶手找了个话题问道。 都是自己人，不必藏着掖着，而且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少，所以齐心吾很爽快地给出回答：“不，跟打响指没有关系。” “那，为什么……” “为什么要打响指？”齐心吾两边嘴角往下撇，“因为他觉得这样帅。” 重磅推荐《明日支配者》 郑重向大家推荐《明日支配者》，虽然是灵异分类但其实内容与灵异无关。 我有一个非常棒的理由向大家推荐这本书：这本书的作者id是杨平安。 是的，杨小千的狗弟弟杨平安，写作一条狗，开局全靠吼！ 开玩笑的。 我用我的双手担保这本书的质量，请大家点进去看个三五章，喜欢的话就收藏起来，又多了一本可看的书岂不是美滋滋~ 下面放一下书名和简介。 《明日支配者》 方子羽获得了一个神奇的未来笔记本……电脑。 通过这台电脑，方子羽不仅能看到未来的片段，还能购买存在于未来的物品。 从此，方子羽在通往未来的道路上更近一步。 ps：不出意外的话，今天我的更新在晚上八点，每天稳定两更，其实我想加更，有没有土豪哥哥土豪姐姐让我加更呀，诶嘿嘿嘿 第四百五十七章 巨蛛之梦(上) 战斗发生的地点距离欧特克研发中心并不远，且四周环境空旷无人，因此三尾虎死前的哀嚎清晰地传到了欧特克研发中心，惊动了这次抓捕任务的作战目标。 密密麻麻围满研发中心的巨型蜘蛛群落中，陡然亮起一道刺眼的弧形电光。 紧接着，位于猎捕小队左右两侧，负责掩护及清道工作的曙光、裁决两支小队以及几百米外高楼天台上的超生小队，都与猎捕小队失去联系。 所有参与作战的行动人员立刻取出放置在迷你法拉第笼中的无线电对讲机，然而蛛群中释放emp武器的特殊巨蛛接连不断地释放出一次又一次emp，使得四支队伍无法进行有效通讯。 强烈闪光吸引到了狙击手的注意，钱德勒立刻将枪口转向释放emp的巨蛛，但却把扣上扳机的食指微微抬起。 这是抓捕任务而不是斩首任务，不到万不得已，决不能击杀目标。 “怎么样，冬子，看到人了吗？”周天鸿一边小心巡视四方，一边问道。 钱德勒教官能够利用出神入化的射击技术为其他三支队伍提供掩护支援，而超生小队各成员却无能为力，所以他们的任务是保护好钱德勒，确保钱德勒拥有一个安全的狙击环境。 既然要警戒四周，自然不可能像杨冬那样举着望远镜观察其他队伍的动向，不光周天鸿，其他人同样紧张好奇。 在登上高楼天台后，有了宽阔的视野，小队成员才发现周围的怪物密度并不低，一旦钱教官在楼顶开枪，必定吸引到游弋在附近的怪物。 到这时即便是神经粗大的周天鸿也不敢嘻嘻哈哈，满心希望抓捕任务能够顺利完成。 “看到了。”杨冬深知稳定队友情绪的重要性，而钱德勒教官又不需要他这个业余的观察手，所以干脆全心为队友解说，“猎捕小队快到研发中心了。” “刚才那道狼烟是战神出手了吗？”艾英国有分身能力，两个分身各自兼顾一侧，本体反倒轻松。 “嗯，是魔怪尸体燃烧的黑烟……咦？” “怎么？” “我看到苏女士了。”杨冬确认无误后，回道，“她跟猎捕小组同行。” “苏姐姐？” “筑梦师？” 单韵和霍璐的声音同时响起，接着周天鸿问出了大家心中共同的疑问：“她不是辅助型能力的觉醒者吗？怎么会编入猎捕小组？” 杨冬想了想，迟疑道：“不好说。有可能，她才是这次抓捕任务的核心。你们想想，以三支王牌战队的实力，要杀入重围活捉作战目标，其实并不难，难点在于如何将它运回基地。在不能击杀emp巨蛛的前提下要怎么确保巨蛛无法继续释放emp呢？如果不能确保这一点，我们就无法使用各类交通工具，总不能把它五花大绑，拖在板车上，一路杀回去吧？” “要是于议长带队，可以用液态金属将作战目标捕获，直接打包带走。”周天鸿没能与于议长并肩作战，对此耿耿于怀。 “未必。用液态金属困住巨蛛倒是简单，但从这里到基地有那么长一段路，于议长要飞回去，没几个人能跟上他的速度，如果让他独自行动，太危险了，市区里全是怪物。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杨冬摇摇头，“我猜，苏女士的筑梦能力才是完成任务的核心要素，如果能让作战目标进入梦境，那么它就不会在现实中继续释放emp。除非释放emp对于它而言是像呼吸一样必须维持的生理活动。” 话音刚落，单韵立刻补充道：“不存在这种可能。我们的通讯设备损毁，说明我们处于emp的辐射范围之内。但刚落地时我们的通讯设备是可以使用的！” 周天鸿与艾英国暗自咋舌，对这两位年纪更小但能力更强的队友感到羡慕，大家都是一个脑袋，为啥别人的就更好用？ “可是，筑梦师的能力不是只能对人施展吗？对怪物会起作用？”霍璐问。 “有件事你应该听说过，全体人类与变异体签订和平条约时，杨会长于议长率一众远江觉醒者，与变异体之中的最强者在梦境中对决。既然变异体都能进入苏女士的梦境，怪物为什么不能？” “这不一样，变异体肯定是自愿的，而且，变异体来源于人类，至少在构造上相似，怪物可不一样。” “如果总要目标自愿才能把他拖入梦境，那梦境牢笼还有什么意义？至于构造，真正顶尖的变异体早就从基因层面发生改变，只是大部分时间都保留人类的外形用以迷惑民众而已，实际上变异体和人类的差异，一点儿不比怪物和人类的差异要小。” “可是……” “噤声！” 霍璐还想提问，却被钱德勒教官打断，有着严重恋师情节的霍璐乖乖闭上了嘴。 随后，钱德勒扣下扳机，发出登上高楼天台后的第一枪，子弹在短暂到可以忽略不计的时间里射入一只飞行怪物的要害部位，正在俯冲的怪物一头撞在钢筋混泥土做成的下立交上，没了声息。 另一边，猎捕小队成功杀入蛛群，能把平民吓到腿软失禁、屁滚尿流的恐怖蛛群摆在猎捕小队面前，简直就是待宰的羔羊，流火战神在上京杀出赫赫威名，这些“新手村怪物”岂能阻挡？ 猎捕小队如猛虎扑入狼群，轻易将蛛群撕开一个豁口，长驱直入。 蛛群随即缩拢，撕开的缺口转瞬间被其他巨蛛填上，看似猎捕小队深陷重围，凶险万分，但其实围住猎捕小队的巨蛛根本无法靠近分毫，甚至猎捕小队其他战力都无需出手，只凭齐烈身侧一条火龙便能保住全队平安，看看其他人闲庭信步、轻松惬意的模样，哪里像是突击，根本就是在散步。 一分钟后，猎捕小队直捣黄龙，杀到了作战目标身前。 能够释放大范围emp的巨蛛步步后退，口器之间不断闪出刺眼的弧形电光。 可电磁脉冲对人体影响有限，对于不使用电子设备的猎捕小队而言，只要带上护目镜保护双眼，这电光毫无作用。 第四百五十八章 巨蛛之梦(下) 对于猎捕小队而言，杀入重围只不过是家常便饭，根本不必紧张，尤其这次有流火战神作为主战力，更是轻松愉快。 可真正杀到作战目标身前，小队成员才发现，抓捕任务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简单，因为蛛群的数量远远超过预期。 由于市区内没有军队架起机枪大炮，扫射裂缝中出现的怪物，所以蛛群的数目在这段时间内堆积到一个恐怖的程度，战斗发生后还有更多巨蛛从建筑内和四周朝这边赶来，一会儿功夫便把附近区域围了个水泄不通。 emp巨蛛似乎对蛛群有着重要意义，当猎捕小队杀到它身前，所有巨蛛都疯狂冲向猎捕小队，不只是四面八方，就连头顶上都有跳至半空然后扑过来的巨蛛。 齐烈本可以架起火墙，但一道薄薄的焰幕可拦不住疯狂的蛛群，要想拦截它们就必须使火墙足够厚，或者温度足够高，而要满足这两点都会大量消耗齐烈的战力。 若火墙太近，那么高温会使除齐烈以外的其他人无法承受，若火墙太远，维持火墙存在又会耗费大量精力，若不留有余力，等到抓捕任务完成，要怎么杀出一条生路？ 所以，猎捕小队每一位成员都加入到战局中，将负责抓捕目标的几位成员与emp巨蛛围在中间，死死挡住不断冲来的蛛群。 “黄恺靖，苏悦！” 齐心吾沉稳喝令，尽管情势紧张，但他镇定自若，他没有承担大型战役总指挥的经验，但曾指挥过上百次局部战斗，比这更凶险的场面都见过不少。 马拉维的事情就像一根刺，一直留在黄恺靖心中挥之不去，因此他对齐心吾的态度并不友好，但他分得清轻重，此刻接到命令后立刻上前，全神贯注将重力场压缩在一个极小的范围，恰好将巨蛛笼罩其中，而不会影响到其他人。 骤然增加的重力使得巨蛛用以支撑身体的步足不堪重负，它挣扎两下后轰然倒地。尽管无法起身，但巨蛛仍在挣扎，直到黄恺靖进一步加大重力，使它动弹不得。 “看你的了。”黄恺靖转头看向苏悦，“尽量快点。” 苏悦点点头，从背包中掏出一个血袋，撕开一个小口子，扔在了巨蛛口器前方。 血袋里装有从健康战士体内抽取的新鲜血液，其中混入了迅速见效的药剂，据十九局后勤人员所说，该药剂已通过活体实验证明对普通巨蛛有效。 鲜血的气息吸引了巨蛛，但受重力场限制，巨蛛很难弹射口器，好在苏悦将血袋丢在了离它口器不远处，并撕开了一个缺口。 不一会儿，巨蛛成功将口器探入血袋中，开始吸食袋中血浆。 血袋很快瘪了下去，同时巨蛛也停止了挣扎——虽说它原本就在重力场压制下无法行动，但从它颚间不再闪烁电光这一点来看，巨蛛确实放弃了挣扎。 按说现在巨蛛应该不会再释放emp，但为保险起见，苏悦走近巨蛛身前，将手伸向巨蛛肢干。 与此同时，黄恺靖解开了压制巨蛛的重力场，紧张地盯着巨蛛，只要它稍有异动，黄恺靖便会再次打开重力场，另一边，负责急救的洛应南也提起心神，随时准备救人。 幸好，药剂的作用效果很不错，巨蛛像个雕塑，一动不动。 苏悦手指轻抚巨蛛的步足，而后贴上巨蛛的头部，缓缓闭上双眼。 任务成败在此一举，齐心吾看在眼里，难免紧张，不禁屏住呼吸，等待结果。 一秒钟。 两秒钟。 三秒钟。 苏悦额前浮现出幽光锁链，这说明她的能力正在发挥作用，看来作战计划成功了！ 齐心吾松了口气，可就在这时，苏悦神情剧变，猛然睁开双眼，尖叫出声。 “我看见了！” 看到苏悦眼中的震撼与慌乱，齐心吾心中一沉，从轮椅上跳起来暴喝道：“苏悦！不要分心！” 要不是药剂仍在发挥作用，苏悦分心的这片刻时间，巨蛛就很有可能刺出口器！当然，有洛应南在旁边，苏悦不会有生命危险，但万一巨蛛刺杀的目标恰好是洛应南呢？ 齐心吾对苏悦所犯的低级错误大感不满，等到苏悦再次施展能力将巨蛛拖入梦境后，他沉声问道：“苏悦，你刚才说你看见了什么？” 苏悦在施展能力使目标进入梦境时，自己能够保持清醒状态，并以超然的视角查看梦境内容。听到齐心吾的问话后，紧闭双眼的苏悦浑身一颤，深呼吸几次后才理清思路，回道：“我看见了另一个世界。” “另一个世界？”齐心吾瞳孔骤缩，难怪苏悦刚才会那样失态，光是这个消息就让人闻之色变，更何况苏悦是亲眼看见？ “是的，另一个世界里，巨蛛的巢穴，巢穴在山洞里，不，这是一座中空的大山，里面全是蛛卵，外面，外面好多裂缝……原来从裂缝里面能够看到即将通往的世界，像单面镜。天呐……好多世界，好多不同的世界。” 齐心吾心头剧震，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往往一些真实场景被记录在记忆中后，会在梦境中呈现，可能与事实一致，也可能大相径庭。 如果苏悦所看到的梦境是根据巨蛛记忆所衍生的真实场景，那么，很可能就真的存在更多的地球，或者说，更多的世界。 “好多不同的世界？仔细说明！你能看见什么？”本该下令准备撤离的齐心吾把撤退的想法抛之脑后，如果强行中断苏悦，谁知道下次再观察梦境时，苏悦还能不能看到这些内容。 “我看见竖在荒漠上的巨大图腾，还看见刻满繁复符文的器具、还有酷似ufo的飞碟，还有……我看不清，呃，我……我看见了！我看清了！那是飞在天上的大钟！还有盖住一片湖泊的阵图！这，这些是法宝吗？！” 苏悦不仅眉头紧皱，就连鼻头也皱了起来，两行鼻血直流而下，她来不及擦拭，毫无征兆地朝着后面倒了下去。 第四百五十九章 以梦见梦(上) 黄恺靖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见苏悦突然倒下，急忙开启重力场压制巨蛛，另一边洛应南挥手洒出一片白光，覆盖在苏悦身上。 在周围蛛群无止尽的冲击下，猎捕小队各成员已略显疲乏。齐心吾紧张且焦灼地等待，但苏悦迟迟没有醒来。 洛应南上前做了些检查，冲齐心吾摇头道：“人没事，也没受伤，除了心跳有些紊乱以外，其他一切正常。可能是能力使用过度，可能是精神受到冲击，大脑难以处理这种全新视角的信息，所以暂时昏迷。” 洛应南在觉醒医疗类型的超能力后，便在强制命令下开始学习医疗知识，时间不多，但战地急救学了个七七八八，齐心吾相信他的判断应该不会有错。 至于苏悦突然昏迷的原因，很可能就像是洛应南说的那样，受到的冲击太大，无法接受也无法处理她从怪物梦境中获取的信息。 据齐心吾所知，这是苏悦第一次出现这种状况，此前苏悦观察梦境或构筑梦境的对象都是人类，哪怕是那位异界来客，本质上来说也是人类，只不过拥有着与自己等人完全不一样的世界观，但异界人观察世界的视角与正常人类是一般无二的，对于苏悦而言异界人谭棕的梦境也不会太难以理解。 可怪物却不一样，巨蛛拥有复眼，无论是从视角还是梦境呈现记忆的方式，都与人类有着天壤之别。 既然苏悦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继续耗在这只是徒增危险，齐心吾当机立断，掏出信号枪朝正上方发射信号弹，夜空中信号弹的上升轨迹引人注目，曙光、裁决两支小队立刻朝着这边靠拢。 无需多言，只凭一个眼神齐烈便能意会侄子的想法，转身便在身后烧出一条通道。 烈火充斥道路，将密集的蛛群烧成飞灰，猎捕小队跟着齐烈边打边撤，黄恺靖将巨蛛五花大绑后放在队列末端拖行，洛应南居中策应，一旦有人受到致命伤，便会立刻把他将死亡线上拉回来。 虽然阿飞能飞至半空观察周围，但附近也有不少飞行怪物，而阿飞没有足够的战斗能力，光靠钱德勒一位狙击手很难确保阿飞的安全，所以齐心吾重新坐回轮椅，成为猎捕小队的眼睛，洞察周围一切动向，选出突围阻力最小的道路。 指挥中心通过侦察卫星，时刻观察着地面情况，考虑到苏悦陷入昏迷，无法捕获更多emp巨蛛，抓捕任务就此终止，立刻便有无人战机起飞，为猎捕小队提供空中火力支援，一轮经过精确计算的制导导弹洗地后，三支小队成功突围，没有出现任何人员死亡。 同时，悬停在这片区域上方的精卫号开始降落，一共四架精卫号，分别带走四支队伍，飞至上空后有智械军团与全固态激光炮为它们保驾护航，只要emp巨蛛不再释放emp，那么回返基地的路途应该是一帆风顺。 要是精卫号受emp影响失效开始坠落，或许黄恺靖能依靠重力操控的能力，拼死拖住一时半会儿，但很难保证所有人的安全，为保险起见，登上飞机后齐心吾便开始尝试唤醒苏悦。 冷水泼脸、掐人中甚至是捏鼻子，什么怪方法都试了一通，终于在洛应南快要看不下去的时候，把苏悦给喊醒了。 苏悦醒来后没有计较齐心吾唤醒自己的古怪方法，她睁开双眼后第一反应便是询问巨蛛的状况。 得知emp巨蛛已被成功抓捕，苏悦松了口气，随后提出一个请求：“齐局，我想再试一次，让我下去再试试吧，作战目标的梦境内容很可能含有至关重要的信息，我认为我们应该抓住机会。” 尽管精卫号比寻常的武装直升机要大的多，还有足够的载人空间，但要装下巨蛛仍然不够，而且把巨蛛放进机舱内部也很不安全，所以此时巨蛛是被关在一个金属笼里，悬挂在精卫号下方。 苏悦说要下去再试一试，显然是想离开机舱，进到金属笼里继续观察巨蛛的梦境。 如此危险的请求齐心吾当然不能答应，但他也没有一口回绝，而是说道：“你所说的情况我已经向指挥中心汇报，一会儿让阿飞带你下去，但你要做的是控制住目标，让它继续沉浸在梦境中，而不是去观察它的梦境，如果你再次昏迷，我们所有人都可能有危险。至于观察梦境的机会，以后还会有，等返回基地后指挥中心会成立研究组，我保证你会被抽调进去。” 苏悦神色一变再变，最后无奈点头。 谁也说不准药效还能持续多久，苏悦在阿飞的帮助下先进入金属笼中，稳定住巨蛛的梦境后便返回舱内。 齐心吾终于松了口气，开始询问。 “苏悦，你在昏迷前说了一段话，我现在给你复述一遍，你确认一下。你说你在中空的山脉间看见了巨蛛的巢穴，外面充满裂缝，并且在你的视角可以看到裂缝通往的世界。” “是的，从这边看不到那边，但从那边可以看到这边，就像是单面镜。” “然后你说，从这些裂缝中你看到很多不同的世界，你还说你看见了巨大的图腾、刻满符文的器具、酷似ufo的飞碟和疑似法宝的……大钟和阵图？” 说到最后，齐心吾忍不住挑起双眉，机舱里其他人全都竖起耳朵关注这边，生怕漏听了一个字，原本以他们的级别还没有足够的知情权限，应该带上耳机去听歌，带上眼罩去闭目养神。 奈何苏悦在陷入昏迷之前发出大喊，让整个猎捕小队都成了知情人，反正都已知情，多听一点内容也无妨。指挥中心没有下令，齐心吾也不愿做恶人，人人都有好奇心，有时堵不如疏，既然他们都知道了，那与其小心翼翼地防着，不如大大方方让他们听，返回基地后让他们签署保密协议即可。 可苏悦的回答让这些满心期待的队员失望了。 “要怎么描述……我，我描述不来。”苏悦局促道，“要不，齐局，我把我看到的一切构筑成一个梦境，让您亲身体会一下？” 第四百六十章 以梦见梦(下) 齐心吾愣了愣，百闻不如一见，若能用自己的双眼去见证苏悦观察到的梦境内容，当然会有更加直观的感受，比干巴巴的语言描述更加清晰，更加明确。 “能做得到吗？”齐心吾问。 “应该不难，一般来说构筑梦境是由入梦者的潜意识和记忆来提供梦境细节，但我也可以用自己的能力diy一个梦境世界。我只需要把我记忆中的梦境复制出来制造成另一个梦境，再让您进入那个梦境即可。”苏悦答道，“但是，人的记忆都带有一定程度的主观色彩，很可能会造成失真，我不能保证您在梦境中看见的一切，和巨蛛的梦境完全一致。” “这没关系，要是完全一致，反而不好观察，要理解巨蛛的梦，对我们而言是相当困难的，比如你刚才观察巨蛛梦境时就晕倒了，所以由你复制梦境可能更好，至少有你在操控调整梦境。至于失真，不用考虑，我们本来就不能确定，巨蛛的梦境是否真实，梦境内容可能包含它过往的记忆，也可能包括它的幻想。” 说干就干，齐心吾打了个手势，催促道：“你需要多少时间？尽快开始吧，趁着你现在记忆仍然清晰，尽可能把你看到的所有内容展现出来。” 这时坐在一旁的洛应南插了句话：“既然你能构筑多人互动梦境了，能不能让我跟齐局长一同进入梦境？” 齐局长继任十九局局长，自然代表着刘司令，而洛应南在这里则代表着杨会长和于议长，他要求一同进入梦境，应该说是理所应当。眼看齐心吾没有反对的意思，苏悦便点头答应。 至于其他人，注定只能失望了。精卫号尚未抵达安全区域，总不可能让所有人一起进入梦境。 几分钟后，苏悦完成了必要的准备工作，以“距离越近梦境越稳定，且有肢体接触的情况下更容易调整入梦者梦境”的理由，说服齐心吾和洛应南分别坐在他左右两边的座位，各自枕着她的一边肩膀陷入沉睡。 左手搂一个十九局局长，右手搂一个议长内阁首席，两个都是年轻有为双商在线的帅哥哥，苏悦此刻感觉十分奇妙，真正感觉自己的苏成了玛丽苏的苏。 暗爽不已的苏悦很想拍照留念，但在猎捕小队其他成员——尤其是齐烈——集体注视下，苏悦不得不放弃这一冲动，专心构筑梦境。 ……………… 齐心吾睁开双眼，发现头脑意外得清醒，完全不像是一个身处梦境中的人。 “等等……”齐心吾抬起自己的前肢，当他看到眼前又长又细的步足时，他同时也能观察到四周场景，因为他脑门上长了四对复眼。 “好像不是人。”齐心吾尝试往前走动，随后发现自己在梦中变成了一只巨蛛。 原来在苏悦的梦境中还能变身成为其他物种，这倒是次新奇体验。不过齐心吾对此并不感兴趣，他很快便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体”，开始观察周围。 果然如苏悦所说，这是一个巨大且中空的山脉，到处都是水桶一般大小的蛛卵，布局阴森渗人，乍看之下便能感受到一股九十年代科幻恐怖片的画风。 齐心吾对巨蛛这种低等魔怪的巢穴并不感兴趣，匆忙扫过几眼后便动身前往山外，锋利且有力的步足使齐心吾能够轻易在石壁上攀行，即便在复杂的巢穴里也能如履平地。通过最外侧的那对复眼，齐心吾观察到自己身后跟了个“跟屁虫”，也是一只emp巨蛛，跟在自己身后紧追不舍，想必是洛应南。 为了能有更宽阔的视野，齐心吾奔向头顶传来的光源，既然光线从头顶洞口处垂直照射进来，那么那里想必应该是山顶。 可闯出了这个洞口，齐心吾却发现自己来到了半山腰，而且洞口与水平地面间的倾斜角度极大，要不是有八只脚，搞不好会失去平衡一路滚下去。 没一会儿，洛应南追了上来，两只巨蛛趴在半山腰的洞口处，为眼前的奇观而震撼。 山外，无数裂缝充斥偌大空间，成群结队的魔怪从四面八方赶来，前赴后继地冲进各个裂缝，不论进去多少，外面都能看见更多，仿佛无穷无尽。 而透过那些裂缝，确实能清楚看见另一侧的世界。 齐心吾看见了苏悦所说的图腾、符文、飞碟和法宝，根据具体事物周围的山川河流或荒漠森林来对比，那圆柱形图腾大概有迪拜双子塔一般高，而符文器具……符文器具这个称呼显然不算恰当。 那分明是一个从头到尾刻满符文的宫殿！漂浮于半空中的辉煌宫殿！或许苏悦因为视角而把宫殿当成体积不大的器具，但以宫殿旁边的事物来对比，齐心吾相信那是一座不逊于凡尔赛宫的宫殿！ 还有那飞在天上的大钟，虽听不见它敲响的声音，但大钟鸣响时却会有肉眼可见的冲击波如声浪般扩散。 还有那覆盖湖泊的阵图，不似九宫八卦，亦无太极两仪，却有一种可以意会不可言传的玄妙之感。再一细看，阵图覆盖之下的湖水并没有泛起粼粼微光，并且如活物一般，乖乖流淌进湖泊四周同样列成阵图的肥沃土壤中。 齐心吾瞪大了四对复眼，努力想要看清。 只见土壤中种植着不同种类的植物，以其整齐有序的程度来看，那应该是人工种植的农作物，齐心吾甚至在里面看见了地球人类最早种植的粮食作物：小麦！ 不同种类的作物，得到阵图引流的湖水有多有少，但好像不存在杂草和害虫。而分划在不同区域的作物，则能接受不同时间段和不同强度的日光照射，好像有些不需要阳光的作物种植在果树的树荫底下，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才让它们能够与果树的树根一起争夺土壤中的营养。 亦或许，那些作物与果树有着共生互利的关系。 “哒哒” 洛应南伸出一只脚在齐心吾的背上敲了敲，然后他把那只脚指向一个裂缝。 齐心吾顺着洛应南所指的方向望去，接着八只蜘蛛脚像触电一般抖了起来。 第四百六十一章 蜘蛛网 顺着洛应南所指的方向望去，一眼便可以看见悬在半空中的巨型裂缝，目测高度至少超过两百米，齐心吾本该最先注意到这个巨型裂缝，但他一心想看苏悦口中的图腾、法宝，只顾着在山底密密麻麻的裂缝中寻找，却忽视了高空中的裂缝。 不同大小的裂缝似乎对应着不同种类的怪物，应该是由实力高低来划分界限，就像是收费站中对应不同车辆有不同的收费标准。 由于附近没有如此强大的魔怪，所以那道巨型裂缝中显现出的画面，并未被体型庞大的怪物所遮蔽，齐心吾能够清晰看见另一边的世界，仿佛天空中的裂缝是一张形状不规则的荧屏，而齐心吾则是一位观影的观众。 显而易见，对于裂缝通往的世界而言，这道裂缝同样出现在高空中，所以齐心吾明明是仰头望天，却能透过裂缝看见另一个世界的地面。 两个世界好像一上一下，各为颠倒。 奇妙的视觉体验已不足以带来惊奇，齐心吾所有心神都放在了自己眼中的世界上。 那是一座寂静荒凉的城市，城市中央有一座高耸入云的钟塔，而钟塔顶端的圆形金属钟盘已锈迹斑斑，指针停留在表盘上方首位刻度的左侧。 仿佛这座城市的时间，停留在午夜之前的一分钟。 钟塔周围是一片废墟，开裂的土地上，仅有几座人造建筑仍然屹立，但它们不像钟塔这般直立，而是东倒西歪，朝着各个方向倾斜，摇摇欲坠。 建筑物的墙体上爬满裂纹与藤草，叫不出名字的植物顽强地从残骸中爬出，光线照射之下却不见象征生命与希望的绿色，只有沉重且令人心悸的深灰。 尘埃席卷空城，寂寥的石板道上已看不见尸骨，但在阴影的缝隙间能看到些许残破的布料，随着冷风飘动，想来应是亡者的衣饰。 就在齐心吾以为这是一个文明灭绝的死寂世界时，画面中忽然有活物出现。 夹杂着两点猩红的一团漆黑猛然闯入视线，迅速接近裂缝对应的区域下方。 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条黑色魔龙，与曾经出现在南都上空而后被杨小千于谦二人生擒的魔龙一般无二。 随着魔龙离裂缝的距离不断缩减，齐心吾看见有一位蓄有长须的老者站在魔龙硕大宽敞的头部上方，双唇嗡动似乎在发号施令。显然，他已达成了远救会耗资数亿都未能实现的目标：驯服魔龙。 在他们身后，有上百条傀龙正在跟随，这些傀龙平时寄居在魔龙头部下方筋肉凹陷的圆洞内，而在作战时则会飞离魔龙。此时每一条傀龙身上都载着一位骑士，但只有排在前列的几位“龙骑士”穿戴了厚重的盔甲，其他人则都穿着款式独特的宽袖长袍，并且各自举着一柄惃状物，看起来很像是西方玄幻小说中，手持魔杖的法师。 他们仰着头观望着裂缝，因为他们的脸实在太小，齐心吾没法看清他们的神情，但从他们夸张的肢体动作里齐心吾读出了浓浓的畏惧和恐慌，就连临近裂缝的傀龙和魔龙都在这道巨型裂缝面前低下了头，不敢直视。 若不明白裂缝所代表的含义，想必他们不会如此惊慌失措，看来那个世界的人们同样饱受魔潮摧残，齐心吾心想，或许，眼前这座荒寂的空城，便是毁于魔潮。 白须白发，身穿白袍的老者同样望着裂缝，相比其他人的骚动慌乱，他却十分镇定，站在魔龙头顶纹丝不动，观察片刻后举起手中藤杖，如写字一般在空气中虚划。藤杖末端亮起微光，在空气中留下可见的轨迹，弯曲的光束变成了一张意义不明的六角形图案。 随后图案中浮现出另一张被放大的人脸，那是一张更加苍老的面容，岁月的刀斧在上面凿出了深沉的沟壑。 白袍老者似乎能与六角形图案中的人脸沟通，几句无声的对话后，图案消失，白袍老者放下藤杖，魔龙调了个头，朝来时方向飞离，上百位骑乘着傀龙的骑士也随之远去，只剩下那座空城，依然如故。 齐心吾知道自己的八只蜘蛛脚都在颤抖，他总算明白苏悦为什么会陷入昏迷。齐心吾现在在梦境中所见到的一切，都是苏悦曾看在巨蛛梦境中观察到的内容，苏悦未曾见过三号地球的毁灭，面对这样的信息冲击，难免心神动荡。 或许是因为自己变成了蜘蛛，齐心吾莫名联想到了蜘蛛网。 数不清的怪物，通过灰色裂缝前往一个又一个世界，这复杂的路径，或许就像是一张蜘蛛网，网中的节点便是一个个不同的地球，而构成这张网的丝线，便是能够跨越空间的裂缝。 说不定，还会有某些怪物，或者某些人，走在这张网上，不经意间回到原点。 这种概率的大小，取决于蜘蛛网的大小，那么，这张网到底有多大呢？ 或许有一个界限，亦或许…… “心吾！” “齐局！齐局！” 呼唤声从天际遥遥传来，紧接着眼前的世界像受到冲击的钢化玻璃一样，碎成点点颗粒。 睁眼后的瞬间，齐心吾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系上了安全带，一股分不清方向的大力将他身体死死压在座位上。 “怎么回事？”齐心吾又惊又怒，“汇报情况！” “齐局，有突发情况，无法正常返程，我们正在紧急迫降！其他三支小队也是一样！”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 “机体受损是否严重？我们擒获的巨蛛呢？是否仍处于掌控？给我接指挥中心！”齐心吾一边大喊一边戴上耳机。 “机体没有损伤情况！任务目仍然在铁笼里沉睡！指挥中心跟我们一直没断过线！” 精卫号没有出现故障损伤，emp巨蛛也没有逃离，那么，到底是什么突发情况，使执行抓捕任务的四支队伍紧急迫降？ “那为什么要紧急迫降？！” 尽管大家都戴上了降噪通讯耳机，只需小声说话也能听清，但齐心吾还是喊了出来。 齐烈一脸向往地回答了侄子的问题。 “龙来了。” 第四百六十二章 冰与火 猎捕小队成功生擒emp巨蛛的好消息传回南都军区指挥部，引起一片欢腾。虽说四支队伍只带回了一只活体，但至少是有了可供研究的实验体，在研究新式emp武器的竞争上，华夏再次抢先一步。 可好事似乎总要多磨，一波三折的“第三折”在精卫号返航途中突兀出现。 先前出现在虹口区的三道巨大裂缝恰在此时震天撼地的大动静，截断了精卫号的返航路线。 三道裂缝中，只有最高的那道裂缝仍无反应，而其余两道裂缝中各自伸出一只巨爪。 类似的爪子也曾出现在南都上空，只是它们的颜色和形态有着不小区别。 造访新世界的魔怪并不知道，就在它们伸出前爪的瞬间，已有上百颗弹头将裂缝前方所有方位全部锁定，当它们脱离裂缝时，便会进去注定毁灭的不可逃逸区。 不过，对空导弹只是锁定目标，并未发射。过早发射导弹未必能对巨龙造成伤害，还会使裂缝再次撕裂，可能引来更多强敌。 巨爪在空中虚抓一把，身处裂缝后方的巨龙没有察觉到危险的气息，便从裂缝里挤了出来。 用“挤”这个动词来描述它们的动作很贴切，因为这两只巨龙的身长体型都要超过那只被关在秘密基地里的黑色魔龙。 首先脱离裂缝的是一只通体银白色的巨龙，仍然是西方传说中的邪恶巨龙形态，但又与黑色魔龙有着显著差异。 银龙周身笼罩在白色雾气之中，身体躯干像个被放大无数倍的美洲狮，眼瞳冰蓝，头颅似马，但长有狰狞犄角与尖牙利爪。脊柱两侧长有巨大蝠翼，龙尾长且蜿蜒，末端长有倒钩，四肢粗壮，巨爪锋利，但那显然不是它常用的武器。 似乎是为了庆祝自己来到新世界，脱离裂缝后，银龙在天空中畅快地翱翔，转了两圈后，猛然下沉，龙头朝地，上下四排尖牙打开距离，一股极寒气息喷涌而出。 夹杂着碎冰颗粒的纯白色雾气就像是超大号消防水炮里喷出的水柱，呈扩散的柱体，倾泻而下。 白色汽柱最先接触到的是一座写字楼，就在两者相触的一瞬间，汽柱与雾体所覆盖的区域开始结冰，周围微小的冰晶随着雾体一同蔓延，将触及到的所有事物全部吞噬到寒冰之中。 转瞬间，写字楼成了一根晶莹剔透的大冰棍，往外冒着寒气。 银龙对自己的杰作感到满意，发出一声悠扬的龙鸣，随后俯身继续喷涂冰霜龙息。 这一次，它的目标是仍然停留在下方区域内未能及时逃离的怪物。 龙息撞击在地面，随后以极快的速度向前推进，那些来不及逃走的怪物，一旦被这股纯白色追上，便会在短短半秒钟时间内迅速失去体温与生命力，保持着生前最后一个动作，凝固成一个个造型各异的冰雕。 大肆破坏后，银龙一飞冲天，以狂霸睥睨的姿态俯视众生，仿佛它是这片天地间无敌的霸主。 蓄势待发的大炮导弹尚未开火，银龙突然变得谨慎忌惮，因为另一只巨爪的主人也从裂缝中显出身形，那是一只体型不逊于银龙的赤红色巨龙。 赤红色巨龙的身形看起来有些扭曲，并且始终处于扭曲的状态，因为它的身体无时无刻不在向外散发高温，呼吸之间，甚至有类似岩浆的液体从它齿缝中流出。这些液体从上千米高空滴落，在空中划出一道光影扭动的轨迹，落地后飞溅开来，将柏油马路融出一个个大洞。 赤龙并没有像银龙一样张牙舞爪地向全世界宣告自己的登场，它探出头时便目不转睛地盯着银龙，当身体脱离裂缝后，它毫不犹豫地将头颅昂起，裂开四排焦黑的牙齿，冲着银龙喷出如岩浆铁水一般炽热明亮的龙息。 银龙双翼大张，不躲不闪，张嘴喷出锥状冰霜，与其针锋相对。 一红一白，一上一下，两根线条撞到一起，前者的恐怖热量以超越常识但符合物理规律的奇速朝着后者传导，在两跟线条彼此交汇的那一个点，极高温与极低温相互碰撞，两侧空气分子热运动的无序性不断递增，形成常人难得一见的壮丽景观。 如此形式的对决，在十年前的许多影视作品中都曾出现，但无论是动画特写还是电影特效，都无法展现出真实情况中的细节之美。 长达半分钟的僵持后，两只巨龙身下的区域已成为冰火交加的绝地，双方似乎意识到继续争斗只会导致两败俱伤的结局，而此时虹口区上空仍然存在一道高达八十米的灰色裂缝。 冰与火虽是天然的敌对，但未必总是见面就要分出生死，两只巨龙对视一眼后，十分默契地朝着不同的方向远去。 就在它们放弃争斗的那一刻，地空导弹部队与特种防空部队收到了开火指令，红旗系列最新款地空导弹相继升空，它们有着比高射炮更远的射程，更大的射击高度，更高的命中率，还有着比截击机更快的反应速度，更猛烈的威力，无需过多的数量，也能在高、中、低空和远、中、近射程里构成一道严密且无死角的防空网。 再配合上全固态激光炮的辅助，冰火巨龙在劫难逃！ “叮——” “叮————” 军用保密座机响起急促铃声，杨小千提起话筒放到耳边，视线始终没有离开电子大屏幕，因为分割成数块的大屏幕上不只有被导弹追击巨龙的画面，还有四支被迫紧急降落的队伍。 “杨会长。”刘中千稚嫩的嗓音从话筒中传出。 “嗯。”杨小千目不转睛地应了一声，“说。” “请您把天上那两头大蜥蜴收了吧。” “什么？”杨小千楞了楞，不仅是因为刘中千这奇怪的请求，还因为前方屏幕中的画面变成了刘中千的小脸蛋，身旁还映着刘远舟的侧影。 “如果您的动物园里只有一只龙，是不是太单调了？天上这两只，不光能增添品种，还能表演喷火结冰，很有趣味性。”刘中千一本正经地说道，“噢，顺带一提，我们已经打开全网直播。” 第四百六十三章 造势 刘中千说完便挂了电话，没有给杨小千留下提问或反驳的机会。恐怕只有刘家这对父子，才会如此对待杨小千这位觉醒者和远江人的精神领袖。 “明明没有血缘关系，这怪脾气倒是遗传得挺好。”于谦不满出声，杨小千接电话时没有刻意回避，他站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 “耳濡目染，不是遗传。”杨小千不以为意，谁家大人会跟小孩子置气？ “要你一个人去抓两只龙，是不是太危险了？” “不会。”杨小千指了指电子沙盘。 电子沙盘上，几个代表了对空导弹的闪烁红点正在上升，先进且智能的立体电子沙盘将无关建筑虚划，并以静态虚线和动态虚线分别呈现出导弹轨迹和两只巨龙的移动路线。 要不了多久，两者便会产生亲密接触，虽然银龙与赤龙拥有喷涂龙息的能力，但奔向它们的是射高达到两万米的中远程导弹，最大飞行速度超过4马赫，巨龙想以龙息拦截导弹，成功的概率微乎其微。 想要规避导弹同样很难，因为发射导弹的是人类历史上首位强人工智能，而且它的严密计算还经过了两位妖孽的检校，基本不存在失误的可能。几颗相继升空并以不同轨迹飞行的导弹必定会将巨龙的规避空间压缩至最低，而以巨龙的机动能力，不论它做哪种逃逸机动，都注定会被至少一枚导弹命中。 或许对空导弹不足以击杀巨龙，但必定对巨龙造成不小的伤害，所以杨小千无需面对两只满状态巨龙，再者，杨小千随时能够化身黑雾，只要黑雾还在，便没有性命之虞。 “外面看到的直播有延迟，现在网络直播的画面仍然是那两条大蜥蜴在对喷。”于谦用手机打开网络直播后说道，“我估计等导弹命中之后，就会把画面直接切到即时直播，中间那段对空导弹打击巨龙的画面应该会被剪掉……刘远舟这是在给你造势啊。” “嗯。”杨小千认同地点头，上一次远救会开启战场直播是为了造星，而这次刘远舟替他开直播，还特意安排好剧本，让全世界来当观众，显然是要帮杨小千造势。 否则，对空导弹加激光炮，再加上抽调至尚海防区的王牌歼击机大队，完全能用狂轰滥炸的打法，让两只巨龙在脱离裂缝后当场身死。 但刘远舟却没有这么做，不仅没有第一时间对巨龙进行打击，还开启全网直播让世界各地正府机构和各国网民一同观看巨龙的表演。 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刘远舟一言一行必有其目的，放任巨龙表演的目的，无非是让观众们认识到，这魔怪究竟是何等强大的生物。 那又为什么要让观众先意识到巨龙的强大呢？因为唯有如此，才能更加直观地体现出“屠龙者”的强大。 “他想让全世界都认识你，想为你营造一股大势。只是我想不通……”于谦沉吟中带有狐疑，“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又为什么不在上一次魔潮降临时就这么做？” “我有一点模糊的想法，但也拿不准。噢，我抓紧时间上去了，等回来再说。” 眼看导弹就要命中巨龙，杨小千摆了摆手，头顶合金板向两侧打开，空出一块天窗，正上空悬停着一架精卫号正在等候。 “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杨小千问。 于谦想了想，摇头道：“既然刘远舟只让你去，那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再说，指挥中心不能没有统帅，你去吧，我替你镇守后方。” ……………… 两只巨龙的出现彻底打乱四支小队的返程计划，绕路并不是妥当的选择，因为数不清数目的众多魔怪在两只巨龙的大肆破坏下四处奔逃，看起来像大量做无规则运动的布朗分子，在这种时候选择绕路返航并不明智，所以四架精卫号不得不选择迫降。 但紧急迫降也不像想象中的那样顺利，各种飞行怪物像六管加特林射出的弹幕一般飞过来，驾驶员凭借着精湛的技术左躲右闪，还是没能躲过所有伤害。四架小小的精卫号，在这场混乱漩涡中就像是鹅毛大雪里的几粒冰雹，后方的高炮部队和激光武器根本无法在如此复杂的情况下保证四架精卫号的安全。 很不幸，超生小队所乘坐的精卫号首先遭遇冲击，打着旋儿脱离了勉强保持的飞行队列，朝着地面坠落。 伴随着一声巨响，精卫号撞在宽阔的十车道上，接连翻滚几圈，螺旋桨甩出去两个，这才停了下来。好在原本就处于迫降过程中，坠机时飞行高度并不算高，舱内众人没有生命危险。 杨冬晃了晃头，解开安全带，强忍住天旋地转的晕眩感，喊道：“没事吧，都还好吗？” 一只有力的大手伸过来把杨冬扶起，钱德勒教官用巧妙的姿势减少了自身受到的冲击，已经先一步恢复过来，扶起杨冬后他对其他人喊道：“检查自己身体状况！带上自己的装备准备离开机舱！寻找掩护！” 新一轮魔潮正在席卷城区，精卫号坠落的区域到处都是怪物，如果一直待在机舱里，就算油箱不爆炸，也会有怪物听到动静后进入机舱。 以超生小队的实力，不可能从重重魔怪中杀出一条血路，所以要尽快离开机舱，寻找一处隐蔽的地方藏起来，等待总部派出救援队，或是等到尘埃落定后再跟随其他三支小队一同离开——另外三架精卫号也降落在不远处，都有轻重不同的损伤，但并未坠毁。 凭借着杨冬的速绘图，超生小队顺利寻找到一栋没有怪物且视线开阔的居民楼，但却无法联系上另外三支小队。 通讯设备不起作用，很可能是emp巨蛛在迫降过程中苏醒，再次释放emp。为了与其他三支小队通话，杨冬找出三件颜色不同的衣服，用胶带绑在撑衣杆上——尚海全境撤离时，许多不值钱的日用品和家庭用具都没有被带走——走上天台，在钱德勒的掩护下打起三色旗。 第四百六十四章 骑在银龙头上 三色旗是一种旗语，起源于远江抗战时期，是杨会长发明的一种旗语，外出狩猎丧尸和变异体的猎尸人就是用这种旗语实现远距离通信。三色旗语以前是猎尸人考核的必考科目，现在是超能学院内设的一门选修课，实用意义已经不大，所以杨冬只对三色旗进行过粗略的学习，却没想过竟然有机会用上。 不一会儿，几百米外另一栋楼上也挥起了三色旗，杨冬举起单筒望远镜观察，并用生疏的三色旗语努力与对方交流，告知对方可以从左侧小道过来回合，己方会提供掩护。 两边棋子挥了几个回合，对方突然愣住不动了，举旗的双手都垂了下去，只有脑袋高高昂起，呆呆地望着天上。 他在看什么？天上有什么？ 杨冬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天空，超生小队其他成员也跟着一起仰头，就连钱德勒教官都放下狙击枪，取出望远镜，眺望上空。 只见先后几颗相继升空的对空导弹划出漂亮的曲线，将驰骋云层之上的银龙与赤龙拦了下来，并在一万八千米的高空，点起盛丽的焰火。 从下往上看，火光透过云层，一闪，又一闪，像天上打了道橘黄色的雷电，把云层也映出如此颜色。 对于初来乍到的两只巨龙而言，对空导弹不过是胆敢冒犯自身的愚蠢“生物”，空有速度而无质量。直到导弹撞击身体而后产生爆炸，受到重伤的巨龙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但这种程度的伤势还不能让它们畏惧退缩，相反，巨龙威严遭到挑战后，它们狂怒不已，迅速下沉，降下平流层搜寻敌人。 到这时，它们仍不知道，自己已被当成戏台上的道具。 ……………… 城区上方，照明弹点亮夜空。 上百条明亮光线开始扩散时，就像是火线烧开了黑幕。 不见明月亦不见繁星的夜空中，一抹更加浓重的漆黑正在浮动，如火焰般骄狂。 在这一刻，不知有多少台高倍望远镜被举起，也不知有多少镜头对准那烧向银龙的熊熊黑火。 随着两者之间的距离不断缩减，躁动的黑暗逐渐平复，形如一片黑云，仿佛从跳跃的火焰，变成沉静的凝冰。 下一刻，惊呼声在世界各地响起，不同国籍不同种族不同肤色的观众们在这一刻共同呈现出史无前例的契合，仿佛大家使用的都是同一种语言——因为他们发出的音节全都如此近似：啊！ 啊！ 仿佛只在一瞬间，那片漆黑色的云拥有了生命。 缕缕黑雾飘散在高空，那是它褪去了朦胧的衣裳。 抛了遮遮掩掩的迷雾，便有一只长着狰狞犄角与尖牙利爪的硕大头颅，首先闯入银龙和观众们的视线，接着，美洲狮一般的身躯、脊柱两侧的巨大蝠翼、长有倒钩的蜿蜒龙尾、粗壮有力能够压塌高楼的四肢全都显露出来。 这是一只龙，它与它正前方的银龙只有两处差别：第一，后者仅有两根犄角，而前者的头顶正中央多出一根直立的犄角。第二，它们身体的颜色不同，一个是冰凝出的白，一个是墨染出的黑。 银龙似乎同样深陷震撼，双翼大张，悬停在上空，仰头发出一声悠扬的龙吟。 墨龙不为所动，一头撞向银龙，两者距离相差不过百米时，直立在墨龙头顶的犄角忽然动了。 黑雾涌动，转眼间，犄角不见，只剩下一个人影屹立龙首，那人少年模样，神情冷淡，黑发黑瞳，黑衣黑裤，若没有鬓间几缕银丝，几乎要与足下墨龙融为一体，不分彼此。这不像是血肉之躯，倒像是笔墨勾勒出的人物。 若真是如此，画师必定高明，收笔时还要带过一撇，使几丝黑雾和他的黑色长风衣一起被狂风吹起，在他身后留下一道道黑色的线迹。 虫子一般的东西，怎能站在巨龙的头上？银龙彻底被激怒，幽蓝色的梭形瞳孔骤然紧缩，它不闪不避，朝着墨龙张开巨口，喷出一道极寒气息。 面对冻结万物的龙息，墨龙同样不闪不避，就在白与黑相互碰撞的一瞬间，墨龙与少年溃散成雾。被冰霜龙息所冻结的黑雾则转瞬间变成死寂的灰色，大片大片地往下落，而更多的黑雾则攀上银龙的身躯，无论银龙如何扭动，始终紧紧贴在银龙身上，并顺着它的鳞片与齿缝，向它体内蔓延。 从远处望去，仿佛调料盘上的黑色颜料与白色颜料按1:1的比例混在一起搅拌，并调出越来越多的灰色。 很快，银龙意识到自身处境不妙，开始再次向上攀升，想用速度摆脱这纠缠不清的诡异敌人。 恰在此时，一小团黑雾飘飞到银龙的头顶，迅速凝实。 一双尖头皮鞋踩在银龙那北极冰川一般的鼻梁上，那位黑发银鬓的少年双手插在裤袋里，闲庭信步走向前，用鞋尖磕了磕银龙的鼻头，随后转身看向那对比他身体还要大的冰蓝色的眼眸，微微昂起下巴，问：“你要逃吗？” “吼——” 银龙的怒吼不再悠扬悦耳，高分贝的声浪足以将车用钢化玻璃震碎，可站在它鼻梁上的少年佁然不动。 ……………… 尚海防线外围，军用基地内，张欣怡伸手扶正鼻梁上的佩戴式全天候观察镜，目不转睛地盯着上空，尽管双眼干涩难忍，也不愿眨一下眼睛，因为她不想错过任何一个瞬间。 在她身后，年轻的助理正半躺在可以调节的沙发椅上，戴着同款式的观察镜观看高空中激动人心的战斗。 “怡姐，你为什么不坐啊？站着仰头很累的，而且容易伤颈椎。您不用担心啦，杨会长那么强，抓个龙还不是手到擒来？”助理端着果汁咬着吸管，她确信有刘司令和杨会长在，天上的大蜥蜴再怎么凶狠也翻不起波浪，倒是一点儿都不紧张。 张欣怡忽略了她的话，还掏出无损音质的专用音乐播放器插上耳机，在戴上耳机之前，张欣怡问了一句：“你说，给杨会长配个什么样的bgm好呢？” 请天假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顶点小说.booktxt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六十五章 不虚此生 一条商业街上某家商城的私房菜馆里，拥有八块腹肌的中年男人在窗边焦急地踱步，两手揪着头发，嘴里不停念叨着：“怎么办，要跑了，怎么办？” “叔，放心，跑不了。”齐心吾淡定地说了一句，之所以选用这样空洞无用的话语，是因为他知道不管说什么都不能让自家叔叔镇定下来，只不过作为亲侄子，看到叔叔表现得如此焦躁，也没法熟视无睹。 “谁说跑不了，怎么跑不了！你看看它都飞到哪儿了！”齐烈好像要跳起来，又好像是在跺脚，隔着落地窗指向上空，喊道，“煮熟的鸭子，怎么能让它飞走啊！” 这急得红眼的模样，哪像是在上京一战成名的流火战神？倒像个输到脱裤衩的赌徒。 “叔，别激动，绝对跑不了，刘司令怎么可能让一条喷火龙离开尚海？”齐心吾无奈苦笑，当叔叔齐烈用望远镜看到那只喷吐烈焰龙息的赤龙后，就像是色中饿鬼看见绝世美人，瞬间被勾走了魂。 汤韬、吴仁城等人骑行重机车向尸潮与怪物发起冲锋的英姿曾让齐烈艳羡不已，要不是实在不合适，齐烈都想加入重骑营成为一位“现代骑士”呢，用他的话说：拳击手与重机车，烈火与机油，比下雨天和德芙巧克力还要配噢。 因为不能加入重骑营，齐烈郁闷了很久，却没想到现在有更好的圆梦机会出现在眼前。 不管怎么看，龙骑士都比机车骑士更帅吧？喷火龙跟流火战神也比拳击手与重机车更配吧？所以齐烈一眼认定那只赤龙就是自己未来的坐骑。 构想一下自己骑乘炎龙征战四方的场景，齐烈兴奋得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在扩张，恨不能立刻飞上天，跟心上龙来一次亲密接触。 但指挥中心早已传来刘远舟的亲口命令，不允许任何人参与战斗，齐烈在迫降后只能留在商城里观战。 可杨小千却选择了首先追击银龙，而赤龙则头也不回地往相反方向飞远，这可把齐烈急得不轻。 “是，不可能让它离开尚海，可也不能让它一路往北飞吧？要是导弹拦截，给它炸死了怎么办？”齐烈对赤龙的龙身安全担忧不已，“死龙只能拿来做标本，没法骑啊！” “就算成功生擒，您也未必能骑啊。”齐心吾小声嘀咕。 齐烈恍若未闻，自顾自地说道：“不行，不能再等了，精卫号无法起飞是吧？阿飞呢，让阿飞把我带上去，杨会长抓一只，我抓一只，这不是挺好么。” “不行。”齐心吾赶忙阻拦，军令如山，决不能战时违令，“叔，那样做你和阿飞都会有危险，而且，面对它你的能力很可能作用有限，喷火的龙会怕火吗？” “是啊，你说得有道理，那就换一换，我去抓另一只龙，让杨小千能腾出手来。”齐烈的固执超出了齐心吾的预料。 齐心吾知道即便自己搬出队长身份下命令，也很难阻止齐烈，正想着应该怎么劝说，天上又有了新的变故。 不知为何，飞向北方的赤龙调了个头，朝着银龙与杨小千所在的方向飞去。仔细一看，齐心吾发现赤龙身后跟着几根光柱，还有几根导弹形状的物体跟在赤龙身后追赶，无论是从形状还是从末端喷出的焰尾，那几个追踪巨龙的物体都像极了导弹，但齐心吾知道那不是导弹。 因为导弹的飞行速度远远高于它们，并且，导弹也不会有如此敏捷的身手，能够在气流湍急的高空中紧紧锁定不断做躲避机动的赤龙。 那应该是做成导弹形状的特制飞行器，不用问，肯定和智械军团一样出自刘远舟的手笔。这种东西放在对抗现代军队的战场上毫无作用，因为速度太慢，敌方能够轻易将之击落，可用在这里却发挥出奇效。 赤龙不了解人类的武器，它不知道导弹的作用原理和具体状况，所以无法区分。而在上一轮对空导弹的打击下，它产生了一个基本认识：这些尾巴冒火还会自爆的家伙不好惹。于是，在“导弹”的追赶与逼迫下，赤龙转换方向，朝着另一边飞去。 途中它也不止一次通过立体机动制造反击的机会，用龙息烧毁跟在身后的“导弹”，但不论它击落多少，都会有更多“导弹”出现在它身后。 “利用信息差对付这些魔怪，倒是个不错的手段。”齐心吾走到终于冷静下来的齐烈身旁，说道，“这些实力强大的怪物，大多拥有一定智慧，但又不了解我们的武器，而我们却可以通过研究来了解它们，把一些看似无用的小东西，发挥出意料之外的效果。” “你说，要是杨小千把龙抓了，那算是他的战利品吗？他能把龙送我么？”齐烈回答得牛头不对马嘴，显然侄子的话他一句都没听。 这时，空灵歌声仿佛在每个人的耳边响起。 “here.we.are（我们） riding.the.sky(驰骋天际) paintingthenightwithsun（以烈日为笔，涂绘夜空） youandi，mirrorsoflight（你我如光中明镜，交辉相映） twinmesoffire（如双生焰火） litinanothertimeandce（照亮彼时彼地） iknewyourname（我知你姓名） iknewyourface（亦知你容颜） yourloveandgrace（更知你的爱与优雅） pastandpresentnowembrace（过往与现在汇聚相拥） worldscollideininnerspace（万千世界激荡于心海） unstoppable，thesongwey（奏响此曲，永不停息）。” 如果说张欣怡平日里的声音是不做作不刻意的娇媚，让人听到时仿佛感到一只小奶猫伸手在心头轻轻撩过，那么现在响彻尚海市区的歌声便是从耳道灌进心脏的兴奋剂，是激发火山的炸药，是让人胸腔里滚起热血的龙吟虎啸！ 齐心吾双拳紧握，他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仿佛自己的血管正在膨胀，而里面汹涌奔腾的不再是滚烫的热血，而是炽热的岩浆。 有传说中的巨龙作为对手，有全世界所有能接触到网络的人来做你的观众，有触动灵魂的战歌为你配乐……能有这一战，不虚此生了，杨会长。 “真是让人羡慕。”齐烈喃喃自语，无意间说出齐心吾的心声。 第四百六十六章 绘夜空，擒巨龙 “age.to.age（岁月悠悠） i.feel.the.call（我感受且追随那呼唤） memory.of.future.dreams（梦见未来的记忆愈发清晰） you.and.i，riding.the.sky（你我驰骋天际） keeping.the.fire.bright（守望文明圣火永燃不息） we.lit.the.fire（我们燃烧自己点亮这圣火） and.the.fire.lit.the.world.of.our.next（而圣火点亮我们后代的世界）。” 响遏行云的歌声不仅以空气为介质传播在尚海城区，还通过网络传遍世界，善于捕捉机会的网红和视频制作达人们纷纷行动起来，将直播画面与这首名为《star.sky》（群星闪耀的天空）放在一起进行剪辑，制成一段大气磅礴、震撼心灵，足以让观众汗毛倒竖热血沸腾的视频。 但与远救会放出的高清官方版本相比，这些视频不值一提。有零一基地使用无人侦察机、侦查卫星等拍摄手段，拍下的高清视频稍经剪辑便能成为一部举世瞩目的大制作宣传片，即便拿出好来坞的顶尖手笔也无法与之媲比。 除了视频，远救会还将一系列高清静态图片制成宣传海报，通过各种传媒渠道大肆传播，使那黑发白鬓的少年形象以史无前例的速度深入人心。今夜过后，杨会长之名，举世皆知！ 战场之外的波澜愈发壮阔，而战场之中的激斗也逐渐进入高潮。 银龙原本要逃离此地，但它无法忍受杨小千的挑衅，虽然听不懂杨小千的话，但它依然能从杨小千的神情与动作中感受到杨小千的不屑、鄙夷与讥讽。 区区一只比指甲盖还要小的小虫子，怎么能站在巨龙的鼻子上俯视巨龙？这是不能容忍的侮辱！所以银龙放弃逃离的想法，开始做复杂的立体机动，想利用惯性和普通生物无法承受的空中运动将鼻子上的小虫子甩出去，然后用龙息将这只小虫子冻结在万年冰晶中。 它的思路没有错，但它注定会失败，因为它不了解它的对手。不论是俯冲还是攀升，又或是反向后旋，每一次银龙甩动自己的头颅时，杨小千都会变成一团抓不住摸不着的黑雾，银龙的身体和尾巴能够轻易打散这黑雾，甚至转动身躯时带起的狂风都能吹散黑雾，可它却无法使这黑雾消失，也无法摆脱黑雾如影随形的跟踪。 每当银龙在团团黑雾中停住身形，就会有丝丝缕缕的黑雾汇聚到它头顶，重新变回人形，随后银龙便会发现那只该死的“虫子”又站在了自己鼻子上。 这种挫败感让暴怒的银龙濒临疯狂，侵蚀理智的愤怒逐渐蒙蔽它的感知，使它未能注意到，有越来越多的黑雾，沿着齿缝悄悄渗进它口中。 另一边，赤龙飞到临近银龙与杨小千的空域后，追击在它身后的“导弹”纷纷熄火，在夜幕的掩护下隐去身形。 面对近在眼前且狼狈不堪的银龙，赤龙果断做出抉择，它朝着银龙所在的位置喷出一道龙息，落井下石！ 从远处望过来，仿佛白黑灰三色交叠的画作上，忽然多出一笔朱砂赤红。 这一抹赤红来得太突兀，太不协调，就像在灵气十足的水墨画上甩上一笔西方油画的颜料，将水墨画的美感彻底破坏，但却带来了更加强烈的视觉冲击。 赤红色的火柱在银龙的身躯上冲刷，使它冰片一般的龙鳞大片大片地融化脱落。之前银龙已被两颗对空导弹命中，再加上如此重伤，已经走到了临近死亡线的边缘。 银龙发出一声哀嚎，而后也不反击，竟然振翅欲逃。看来对于它而言，自身性命仍比巨龙的威严更加宝贵。 赤龙乘胜追击，而杨小千则意外地陷入危机。 之前那道龙息，看似是与黑雾一起，对银龙左右夹击，但事实上火焰扫过时同样也将大量黑雾燃成飞灰，而一旦黑雾被尽数消耗，杨小千的战力也就随之耗尽。 此外，还有一个更严重的问题：龙息范围较大，且燃烧能力极强，竟在攻击银龙时制造出一个无氧区。 虽然这个无氧区范围不大，而且持续时间很短，但仍然给杨小千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幸好，银龙选择退避，带着缠绕在身周的黑雾离开了无氧区。 另一面，赤龙突然发出哀鸣，并在空中不断翻滚。就在刚才，赤龙因激烈的战况而分神，一心追赶银龙，使得隐身的黑幽灵得以接近，黑幽灵飞到巨龙头顶，骑在它的脖子上，将黑刃插进了赤龙的左眼。 此时两只巨龙都已受到重伤，杨小千再次恢复人形，他虚立于高空中，招手唤来一片黑云，犹如神明。 黑云将两只巨龙笼罩其中，使得镜头无法记录下里面所发生的景象，既然是要向全世界展示自己的强大，自然要在最后保留一点神秘。只要给观众遐想的空间，他们的想象力便会起到最好的效果。 黑云之中，面色苍白的杨小千竭尽全力，控制那些无孔不入的黑雾，钻进巨龙体内大肆破坏。坚不可摧的鳞片和外甲无法保护巨龙，它们黑幽灵与黑雾的进攻下一再受伤，而它们一次次喷吐出的龙息只能减少黑雾的数量，却不能伤到杨小千分毫。 持续十分钟的缠斗后，两只巨龙终于失去抵抗能力，再没有逃离的余力，就连扇动双翼都是如此费力，更不用提反击。 而杨小千，自始至终都保持着风轻云淡的姿态，哪怕龙息曾抚过他脸颊，也是波澜不惊。 这当然是刻意做出来的表象，事实上这场战斗对杨小千而言绝不轻松，如果不是两只巨龙先受到对空导弹的轰击，又有相互残杀的行为，恐怕战局不会如此顺利。要击杀，有把握，但要像这样耗到巨龙力竭，然后生擒它们，难如登天。 未免出现意外，杨小千将最后剩余的黑雾凝聚成两只遮天蔽日的巨手，各自抓着一只巨龙的龙头，朝着地面狠狠掼去。 巨龙坠落在虹口体育场，如流行坠地，将十几只体型较小的怪物压成肉泥，并击起比东方明珠塔还要高的爆炸式粉尘。 烟雾弥漫之中，杨小千悄然落地，他站得笔直，头发和风衣却在气浪中猎猎起舞，而体育场内外，众多魔怪也像杨小千一样，站在原地纹丝不动，愣愣地看着体育场中央，在那里，两只巨龙倒在杨小千左右两侧，奄奄一息。 晕眩感如大浪般席卷而来，杨小千用残存的少许黑雾凝成一柄手杖，左手拄杖，右手掩面，轻轻擦去鼻翼下方的血线，随后发出两声压抑的咳嗽。 “咳咳” 如死亡的丧钟敲响，众多魔怪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转头逃亡，只恨自己没有多长两条腿，或是多生两对翅膀。 转瞬间，只留下两只巨龙，一位少年，和空空荡荡的体育场。 想请大家帮一个忙 在许多书友的帮助下，《黑夜将至》的成绩逐渐变好，但真的不够好。 尽管大家都说我应该说明一下情况，但我总觉得像选秀节目那样卖惨不好，直到我意识到自己真的很惨。 有多惨呢？ 起点科幻分类，只要是说的出名字的无限流，都比《黑夜将至》成绩好，哪怕是说不出名字的诸天文、综漫文，收入也比我高，而且高的不是一星半点，因为这是主流市场。 以前我是英语老师，后来在第二卷开始时，写作难度上升，我发现自己很难两边兼顾（所以大家可以发现第二卷开头有点瓜皮），因为全书剧情复杂，人物众多，格局极大，所以我毅然辞职选择专心写书。 但少之又少的稿费只能勉强养活自己，很难给家人给朋友给自己一个继续追逐的理由。 请不要说我可以兼职写作，您那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的知识面其实很有限，为了写出尽量合理且好看的作品，我每天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去查资料、理剧情、做人设、询问各行各业的大佬。 而且我对文字的态度比较认真，口水话的文章我基本不写，所以要兼职就很难保证《黑夜将至》的质量。 而黑夜的质量有目共睹，哪怕是写国贸大厦那一战，我都要倒回去几百章查一查我在第一卷写的国贸大厦楼高多少米，以免出现错误，我真的用心了！ 到现在为止，我真的为这本书付出了很多很多，但回报却很少很少，这怪不了别人，是我与主流市场背道而驰。 但是我真心希望喜欢本书的朋友们，能够多给我一点支持，更希望那些没有在起点中文网付费阅读本书的朋友们，能够拒绝盗版，支持正版阅读。 我愿意用心写书，我愿意忍受成绩不佳的折磨，是因为写好《黑夜将至》是我的梦想。 是的，我今天也要像综艺节目里的卖惨选手一样大声说一句，这就是我的梦想，我要追梦！ 但我不想像卖惨选手一样跪着求票，也不想道德绑架让有余粮的书友慷慨解囊，多给一点打赏，因为我一直认为没有人应该为别人的梦想买单。 但是，亲爱的书友，纵使你不愿为我的梦想提供助力，不该为我的梦想买单，可你至少应该为自己的消费买单呀。 拜托了，来起点中文网正版订阅本书，让我的订阅涨上去，让我的餐桌能比以往丰盛一些。 拜托了，如果你喜欢这本书，请不要让作者饿着肚子去创作。 饿着肚子写作，戴着镣铐跳舞，真的很难。 第四百六十七章 黑夜主宰(感谢闻人卿_埃戴尔舵主打赏~) 巨龙坠落的画面不只让体育场内的魔怪陷入呆滞，也让千千万万位呆若木鸡的观众在震撼和震惊中石化。 如此形态的巨龙对于人们来说既陌生又熟悉，在它们通过裂缝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没有人曾亲眼见过一只巨龙，但巨龙的形象却早已深入人心，尤其是在西方国家，这种存在于神话传说中的传奇生物，时常出现在各种文学艺术作品中，也经常出现在各式宏伟建筑中。 在西欧古代先民的文化中巨龙是神圣的图腾，而在基督教文化中巨龙则是邪恶的代名词，它在古埃及神话、美索不达米亚神话、古希腊神话和北欧神话以及各类教派中有着不同的形象，传承不同文化的人们用不同的方式描述自己想象中的巨龙，自然会产生诸多差别，但有一点特性是共同的，那就是强大。 神之天敌、元素掌控者、混沌圣贤、贪婪恶魔、至高守卫，这一个个代名词都蕴含着人类对巨龙强大力量的敬畏。 但如今，情况有了微妙的变化。 在这一晚，一位笼罩在黑雾中的少年凌驾苍穹，独自击落两只货真价实的巨龙。 在这一晚，世界人民共同见证了巨龙跌落神坛的全过程，那份根植于许多人心中的，对于巨龙的敬畏，烟消云散。 得见如此盛况，人们分别用不同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感受。 有人拿出手机拨打电话，与亲朋好友分享这一震惊全球的大新闻，并从彼此的反应中找到同感与共鸣，也有人登上自己的社交软件，通过网络平台面对更广大的听众群体发声，其中被转发次数最多的评论是一位北美网红在twitter（推特）发布的tweet（推文）。 文章很短，翻译成中文大意如下。 “大学期间，我曾经问过一位来自华夏的交换生：如果电影里那些怪兽袭击人类的情况真的发生，美联邦有超级英雄，日本有奥特曼，华夏有什么？他支支吾吾答不上话。我想，今天他终于找到答案了，华夏有传奇！华夏有神明一眼强大的觉醒者！而且，不像超级英雄和奥特曼这些虚构的英雄形象，华夏的英雄真实存在！” 推文下方配了两张图，第一张是高空激斗的直播画面截图，第二张是远救会发布的官方宣传海报，同样是照片，但比直播画面清晰得多，分毫毕现，将杨小千骑乘在银龙头顶的泰然自若展现得淋漓尽致。 第三张图是这位女网红的自拍照，照片颇为露骨，她刻意穿得很少，将大片大片健康的小麦色肌肤露出来，并用紧致的搭配体现出自己性感的身材。自拍照中，女网红身后放着一块小黑板，黑板上写着一行字：the.lord.of.darkness，i.want.you（黑暗的主宰，我需要你）。 三张吸睛能力爆表的图片配上有趣的推文，再加上女网红庞大的粉丝群体，这一推文的转发数和浏览数蹭蹭往上涨，没过多久便登上了twitter各地区的热搜榜首。 网络世界，所有消息都传得飞快，这篇推文首先在北美地区火了，而后很快趁着这股议论传奇的风**进亚洲和华夏内地。 有好事者将这篇推文截图并翻译成中文发布到微博、天涯等各大社交平台，又引起一波转发点赞的狂潮，女网红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奔放竟会赢得华夏年青一代的好感，更没有想到自己的投机会让自己骤涨几百万粉丝，一夜之间身价翻番。 远救会官方微博不仅转发翻译后的微博，还用twitter账号转发并@了该网红，在微博和推文下方都给出评论：美联邦有超级英雄，日本有奥特曼，华夏有什么？让我们告诉你答案：华夏有人民保卫军！ 远救会并没有顺着女网红的倾向夸赞杨小千的强大伟岸，但正是这样一个回应能够在体制内淡化杨小千的“个人英雄主义倾向”，共青团第一时间转发了远救会官微的评论，其他开通微博账号的各个部门也纷纷点赞。 ……………… 蒙古国，圣元帝国，辉煌璀璨的皇宫之中，覆盖整面宽阔墙壁的大荧屏仍然放映着直播画面，尘埃漫布的体育场内只能看见两只巨龙的庞大身影，却已看不见今晚的主角。 圣帝的龙椅正对着屏幕，左侧端坐着身兼圣女与皇储双重身份的安琪儿，右侧站着圣子教母朱莉安娜。 安琪儿身后的洁白羽翼微微扬起，显然她内心世界并不像表面这般风平浪静，或许在那娇小的身躯底下，已经掀起滔天巨浪。 朱丽安娜并不关注屏幕中的画面，她与那个层次差得太远，与其假装能看懂，不如关心自己怀里的圣子欧瑞金。自从高空激战开始，欧瑞金便停止了进食，睁着圆圆的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龙椅上，坐姿散漫的温言轻笑一声，缓缓晃动杯中不添加任何杂质的纯净血液，感慨道：“几个月不见，又变强了，杨小千，真想跟你再交次手啊……可惜，没有机会了。” 听到这声叹息，安琪儿身后的羽翼垂了下去，同时她的目光也变得黯淡忧伤。 ……………… 美联邦，内华达州，位于林肯郡东南部的一处秘密军事基地内，几个身穿作战服的年轻人眉头紧皱，在他们对面放着几台显示器，正中央那台显示器正在播放华夏的直播画面，而其他几台显示器正飞快地递送着来自世界各地的信息。 信息流经过层层算法的筛选后涌现到屏幕中，包含所有与杨小千有关的资料与分析，除此之外还带有华夏其他觉醒者的各种信息。 一位年纪至少五十的军事主官沉声问道：“士兵们，你们是美联邦最优秀最精锐的觉醒者，告诉我，如果遇上这样的对手，你们是否有取胜的可能？” 几个年轻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把头摇成拨浪鼓。 “长官，我想您问错了。”几人之中战力最高的年轻觉醒者苦笑着说道，他身为觉醒者，对长官已没有以往的敬畏，“您不应该问我们是否有取胜的可能，您应该问我们是否有逃走的可能，我想，如果是在有军舰、战斗机和洲际导弹配合的情况下正面对抗，我们有可能逃走一两个，运气好的话，逃走两三个。” 军事主官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转头看了看自己的顾问，从顾问眼神中看出肯定的意味后，他叹了口气，转而问道：“好吧，正面对抗毫无胜算。那么，如果是奇袭和遭遇战呢？” “如果是奇袭和遭遇战……” 几个精锐觉醒者异口同声地说道：“我们一个也逃不了，注定全军覆没。” 第四百六十八章 墨宗(感谢七须堂主打赏~) 不论是普通人还是对远救会了解有限的觉醒者，见识到杨小千的真实实力后大都惊呼震撼不能自已，而曙光小队、裁决小队和猎捕小队这三支队伍的成员则与之不同。 虽说杨会长通常都是坐镇后方，不到必要时很少亲身上阵——这是必要的谨慎，真实的战场瞬息万变，哪可能像骑士小说里写的那样，永远都是主将冲锋在前——但其实从远江抗战到南都保卫战，杨会长出手的次数并不少，作为历经每一场大战的资深觉醒者，他们对杨会长都有远超外人的了解，对杨会长的高超实力更是司空见惯。 曙光队长胡文超和裁决队长万捷倒是想跟着直播画面组织一波摆拍，奈何拍摄仪器都被emp损坏，只能瞪着眼睛干看，看完依照惯例夸赞一通会长大人的英明神武，然后就没了下文。 可以预见，今晚过后，想拍杨会长马屁的人多了去了，能从南都排队排到上京再排回南都，不缺他们几个，与其在这个没有听众只有魔怪扎堆的地方吹杨会长，不如赶紧想想怎么配合指挥中心派出的救援队，撤回基地。 但超生小队与这些老牌队伍不一样，杨冬单韵这些超能学院的学员并没有前辈们那样丰富的经验，只看到杨会长在南都保卫战中出了一次手，虽说在《黎明将至》一书中有对杨会长的大篇幅描写，但书里的文字和眼前的画面大不相同，能够亲眼见到杨会长力压双龙，超生小队这群“没见过世面”的学员们兴奋得手舞足蹈，大呼小叫。 “杨会长，好强，好帅，好苏！”单韵一改往日姿态，像个追星的小迷妹一般遥望体育场所在的方向，眼里冒光，似乎闪着小星星。 杨冬细细品味了自己心里万分奇怪的复杂滋味，苦笑道：“杨会长的强和帅是公认的，不过你这个好苏是怎么回事？这算什么形容词？” “跟你无关的形容词。”单韵看都不看杨冬一眼，让他异常尴尬。 为了给杨冬找个台阶下，霍璐笑着转移话题：“杨会长的确是个传奇人物，就是年纪小了点，不然我都会跟你们一样追星了。” 霍璐并不知道，不管本意好坏，只要敢说单韵的偶像，那就是捋虎须，触逆鳞，听了她的话单韵当即炸毛：“嗯，就您年纪大，所以喜欢年纪更大的，是吧，钱教官？” 钱德勒笑而不语，霍璐的脸色又红又白，跺了跺脚，气鼓鼓地偏过头去不再说话。 “我以后要是能像杨会长这么强就好了。”豆豆一脸憧憬地说道，“好想成为像杨会长那样厉害的人啊。” 杨冬宠溺地拍拍豆豆的头，笑道：“等你长大吧。” “要长多大啊杨冬哥哥？一米八够大吗？”豆豆天真地问道。 杨冬笑而不答，心说就是长到八米一也不够，有些雄才伟略的存在注定是引领时代守望世界的伟人，凡人永远无法企及他们所在的高度。只不过，等你长大了，你就不会有这么天真的想法了。 “好了，注意警戒，不要闲聊。”钱德勒制止了几位学员的讨论，“指挥中心派出救援队了，做好撤退准备！嗯？杨冬？” 目光扫过杨冬脸庞时，恰好看见杨冬神情剧变，钱德勒心中一沉，大感不妙。 “钱、钱教官，那边，那边……那边的裂缝！”杨冬结结巴巴，罕见地露出手足无措的模样。 钱德勒和其他队员顺着杨冬所指的方向望去，随后不约而同地将眼睛睁到最大，将瞳孔缩到最小。 ……………… 身后干燥的荒漠上卷起一阵沙尘，追兵越来越近了。 “我墨家千年传承，世代荣显，却没想到竟会是如此结局。” 逃亡的队列中，一位众人拥护如众星拱月的少年止住座骑，他抖开宽袖上厚厚一层尘土，袖口上繁密复杂的符文亮起清光。 “与其狼狈逃亡，毁了我墨家千年威名，不如就在此地跟那狗皇帝的爪牙做个了断！想灭我墨家，倒要看看他们有没有这个好牙口！” 话音未落，少年身形腾空而起，二十八面光辉闪耀的银镜随之飘起，停留在他身后浮游不定。 “墨宗！”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站起身，一步便跨过十丈距离，来到少年身下后他双膝跪地，苦苦哀求：“墨宗不可！您是墨家千年以来最年轻的少年宗师，只要您还在，墨家的火种就还在，明帝可毁我墨家宗室，可害我墨家子嗣，但万万不能让他断了我墨家传承。上一任墨宗传任于您时，嘱咐我等不惜一切代价助您保住我族传承，墨宗，您就是我族的传承，带上这些年少的孩子走吧！让我们这些将死之人为您断后！” 墨宗神情微动，叹道：“天下之大，何处可去？” “去另一个天下！明帝的走狗不会追去另一方世界，墨宗，带上墨家的孩子们去另一个世界将我墨家传承发扬光大！”老人身处皮包骨头的手臂，指向荒漠另一端，那里有一道高达三十米的裂缝悬浮在半空中，裂缝后面显现出一方光怪陆离不可思议的世界。 墨宗仍在犹豫，老人泪涕纵横，竭力呐喊：“墨宗！墨家传承不可断绝！没有你，这些孩子去了另一方世界又能如何？他们没有成为下一代墨宗的资质，也没有传承墨家的本领！您想做墨家最后一代墨宗吗！您想亲手葬送我墨家千年传承吗！” 墨宗终于改变心意，他深深望了老人一眼，随后抬手挥动袖袍，二十八面银镜收回袖内，银马车架全速奔腾，带着滚滚尘土冲向荒漠另一端的灰色裂缝，车座之上，只有十几位少年或幼童，嚎啕大哭。 车架之后，尘土之中，数十道身影拔地而起，朝着相反的方向飞去。 “迎敌！” 号令传遍荒野，大军如流水冻结成冰，凝固在原地，成百上千枚刻有符文的器皿在阵列中传动，有如实质的杀气凝聚在军阵上方，竟吹散飞扬的尘土。 “哈哈哈哈。” 刚才跪地劝说的老人一马当先，冲入军阵之中，如石子没入河中，激起层层涟漪后，便消失不见，只剩下豪迈的声音在荒漠上飘荡。 “想灭我墨家，倒要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好牙口！” 第四百六十九章 世家之变(二合一)(感谢mlp白羽归尘舵主打赏~) “百年部族，千年世家。” 这是墨环在宗族学堂里学到的第一句话，也是学宗给每一代墨家子弟上的第一堂课，自识字以来，这句话便牢牢刻在墨环心中。 天灯之下，纵是最强大最繁盛的部族，也只有百年寿命，即便是始创符文文明的天环部族，也只不过存在了百余年，便在最为鼎盛的巅峰时期突然消失。 由于理念的不同，天环部族分裂成大大小小近百部族或世家，其中所有部族，无一例外，都在百年之内或消融或消失，而世家，则游离在各个部族之间，从不曾成为世界的中心，亦不曾退出世界的舞台。 纵观历史长河，自天环部族以后，再没有出现过一个踏过百年大限的长寿部族。 世间万物皆有一死，部族如此，世家同样如此。只不过部族的寿命往往在百年之内，而在这个复杂的世界里，世家的生命力更加旺盛，所以人们总将“百年部族，千年世家”挂在嘴边，久而久之，这句话仿佛成为世界的法则，拥有超越符文的神秘力量，使得所有部族与世家都遵守着它的界限。 但墨家三位大宗师之一，学宗大人，对这句话做出了另一番解释。 “以人寿之理度量部族，并不正确。部族的确仅存百年，但百年过后，有些部族并未死亡，只是换了一种形式继续存在。有的部族转变成了世家，有的部族则在力量与理念的碰撞中融入到其他部族之中，成为新生部族的血肉。 所以，并非部族的寿命只有百年，只是部族的形态只应持续百年，在这一百个春秋冬夏的交替中，组成部族的每一个成员都会思考，会转变，最终聚沙成塔，导致了整个部族的转变。当这份转变体现在对内的团结时，部族转变为世家；当这份转变体现在占有的欲望时，部族之间发生战争，弱者融入于强者，或是就此淘汰；当这份转变体现在理念的分歧时，部族分裂成新的部族或世家。 同理，并非世家的寿命只有千年，而是世家宗族所需要的转变周期远远长于部族。回顾万千部族与世家的兴衰历史，凡拒绝变化者，必将与古物一同腐朽，唯有接受变化且敢于思变，方能长存于世。” 这是学宗大人的解释，他的观点没有得到墨家另外两位大宗师的认同，也没有多少墨家子弟听懂，但却对幼年时期的墨环产生了巨大影响。 那时墨环心想：假如学宗大人是正确的，那么即便是顶尖的大世家，也不过只有千年时间寻求变化，而墨家，已有千年历史了，依旧还是那个墨家。 是的，墨家还是那个墨家，仍然显赫强盛，仍然屹立在符文大道的最顶端，仍然是世人需要仰望的庞然大物。 因此，没有哪位墨家子弟把学宗大人的话当真，更没有哪个墨家子弟会去“寻求变化”，所有人都只想着如何在符文大道上更进一步。 墨环也是一样，随着年岁增长，幼年时的担忧不复存在，他一心钻研符文，五年如一日，终于在十二岁时成了墨家千年以来最年轻的少年宗师。 墨环成就宗师时，墨家举族大庆，三日三夜歌酒不断，所有墨家子弟都为墨家诞生一位举世无双的天才而感到骄傲，人们用最欢快的庆祝方式表示心里的喜悦，每张脸上都堆满了笑容，只有学宗大人除外。 在墨宗、学宗与符宗三位大宗师为墨环授符的仪式上，墨环看到学宗大人脸上阴云密布，他告诉墨环：把你自己的脚步停一停，先去钻研墨家的传承，承先人智慧以为己用，更能开拓脚下的道路。 墨环从学宗大人眼中看出了浓浓的忧虑与恐惧，但那时墨环仍然不以为意。 作为族内既定的下一任墨宗，墨环听从了学宗的建议，开始钻研墨家在千年时间里积累沉淀的宝贵传承。 学习的过程对于墨环而言是一种享受，进入墨家符阁后墨环便以符经为被，以符具为枕，除非墨宗与符宗召唤，否则绝不踏出符阁半步。 六年时光一晃而过，直到战火烧到墨家，墨宗才踏出符阁，也才知道这六年来发生的剧变。 “浑天说”与“盖天说”两派理念之争持续六十年之久，终于在墨环入阁不久后，引发一起血案。随即，一场宗族世家之间的惊世之战就此拉开序幕。 然而所有世家都没有料到，在席卷大陆的混战中，一支古怪且残忍的势力正以前所未见的势态迅速扩张。 明家，一个不起眼的二流世家，二十年前也曾出过一位少年宗师，引去各大世家的关注。在拒绝各大世家抛出的橄榄枝后，这位少年因“意外”而失明。 所有人都知道所谓的“意外”并非意外，因为“明家天才失明”不仅意味着少年宗师的陨落，还象征着一个用心险恶的喻义。 但明家与真正的大世家相比只不过是随手可以碾死的蚂蚁，所以明家只有忍气吞声，韬光养晦，而曾经拥有无上荣耀的少年宗师，就此销声匿迹。 二十年前一桩旧事，在许多人心中埋下了不满与仇视的种子，没有人注意到它是如何生根发芽，直到二十年后它再出现时，各大世家才发现原来它已长成了难以撼动的擎天巨树。 在世家因“浑天说”与“盖天说”的理念纷争而大动干戈时，那位曾经陨落、已近中年的天才带着明家在战火中汲取营养，无声无息地崛起，短短一年时间便已吞并二十六个部族。 但明家那位天才并没有用二十六个部族的人丁来兴旺明家，恰恰相反，他亲手终结了明家作为一个世家的生命，他以强硬手段镇压反对声音，强行将明家与二十六个部族结合成立一个超大部族，他还为这个部族取了个奇怪的名字：大明。 大明的组成结构很奇特，既不像世家宗族，也不同于任何一个部族，它的建立者给它取了个奇怪的名字：国家。 在大明，每一个人都有一个家，并非世家，而是由有着亲密血缘关系的少数几人组成一个“小家”，并由千千万万个小家组成一个“大家”，即“国家”。 国家摒弃世家宗族一切规矩——用大明的话说，叫陈规陋习——并对国家所承认的每一个小家提供保护和必要的施舍，而每一个小家的每一位成员都要为国家做出回报，并且每一个小家所做出的回报，都会清楚分明地记录下来，等到小家遭遇困难时，国家便会根据小家曾做过的贡献而回馈帮助。 更为重要的是，在国家中，血统不再是衡量个人价值的标准，一切因血统而存在的阻碍统统被扫除，但凡为国家做出贡献者，便能拥有更高的地位，更好的生活，无论血统尊卑贵贱，都能凭借努力摆脱困境。 三年时间，不知多少部族被征服而后成为这个“国家”的一部分，还有数不清的世家子弟冒着被本家追杀的风险，私自逃离世家，逃亡大明。 只要进入大明边境，便受国家保护，即便是顶尖世家，也无法击败大明在长年战争中训练出的，专用于战争的军队——除了新生的大明，任何一个世家或部族都没有想到也没有能力供养一支专门用于作战的大型军队。 逃亡的人越来越多，发觉情况不妙后各大世家终于停战，各自派出死士前往大明，可打探消息的死士往往都会被策反，或是被轻易识破。 被大明策反的死士留在了大明成为了大明的国民，而被识破的死士则被送回了世家，并带回消息：大明无意与世家交手，只想让诸多落后愚昧的部族成为大明的一部分，集中部族的力量开疆辟土，为国民创造更加宜居的环境。 多么经不起推敲的谎言，但仍然有人愿意相信。 和平仅仅维持了两年，日益强大也逐渐贪婪的大明便将掠夺的手伸向世家。 高高在上的世家们以为，所谓的国家只不过是一个更大的部族，而大明只不过是作为一个强大部族，在倾轧其他部族并获取利益而已，这种事情司空见惯。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每一个被大明征服的部族都成为大明的一部分，就像墨家学宗所说的那样，以另一种方式获得新生，继续存在。 而这些继续存在的部族都有同样一点共性：贪婪。 大明最提倡的贡献方式便是建立功勋，所以大明能够拥有一批悍不畏死的军队，所以大明能够持续六年战争从不停歇，所以当部族不再能够满足大明的胃口时，贪婪的目光投向了世家。 “浑盖之战”开启后的第六年，大明正式建国，它的建立者举行了名为“登基”的仪式，自称“皇帝”，统御天下。 到那一天世人方知，这位踏着万千尸骨走向王座的明帝，就是二十多年前那位失明的少年天才。 同年，大明宣布整片大陆都是大明的国境，境内一切事务由明帝与其臣子管辖定夺，而那些因战功而分封各地的“王”则分别管辖分封地域内的事务。 世家同样处于国境之中，但没有人来管世家，就在各大世家以为世家能够与国家和平相处，就像世家能够与部族和平相处的时候，明帝下旨，国境之内，所有国民必须尊信盖天说，摒弃浑天说。 战争，又开始了。 千年未变的世家遭遇这番大变，竟呈大厦将倾之势。 腥风血雨中，有一人力挽狂澜。 墨家学宗合纵连横，不仅说服以墨家为首的支持浑天说的各大世家团结一致，还说服其他支持盖天说的世家不要妄动。 打一派拉一派的手法谁都看得出，支持盖天说的各大世家没有蠢到立刻动手，趁着这喘息之机，墨家学宗秘密游说分封各地的“秦王”“梁王”“周王”“武王”，告知他们：明帝“寻求变化”的思路始终是对外扩张，对内收紧，分封领地只不过是让你们代为管理，用最快的速度消化既得的战争成果，等到世家覆灭，那么分封各地的诸侯便是唇亡齿寒，同样要走向末路，因为明帝的野望绝不局限在区区中土，等到世家倾覆，明帝自然要回收权力，走向中央集权的道路，否则为何要“集天下之银以铸天环”呢？这只不过是控制兵器的手段而已。 获得各大世家与诸侯的认同后，墨家学宗为对抗明帝，提出了一个他寻思多年的“变化”：以世家、诸侯与部族乃至个人结成时效永存的同盟。 这或许是一条可行的道路，或许不是，没有人知道结果，因为所有人都低估了明帝的魄力。 墨家学宗回返族内的第二天，明帝率军亲征墨家。 是役，墨家孤立无援，三大宗师战死，千年世家毁于一旦。 墨环临危继任，带着墨家的火种，从学宗大人筹备多年的密道逃离，但天下之大，已无容身之所，其他世家自顾不暇，更不可能对墨环伸出援手。 就在踏平墨家的那一天，明帝对所有世家说了一句话：“百家争鸣的时代到此为止，从今往后，我不开口，哪只虫儿敢作声？” 这就是墨环所知道的一切，至于在那之后，世家与诸侯将走向什么结局，一概与他无关，因为如今他就要与这个世界告别。 穿过裂缝的那一刻，墨环很想回头，但他不敢回头，他心想，如果我能像学宗大人一样，对人心与世界的变化规律有更深刻的认识，或许墨家不会走到如今这般地步。 但这一切都是空谈，明帝已落笔写下墨家的结局，至少在符文眷顾的世界里，墨家成为了历史。 银马车架穿过通往另一方世界的门径，墨环在令人烦躁的哭泣声中紧绷着脸，四处观察眼前光怪陆离的世界一景，目光所及之处，尽是墨环不能理解的事物，看得越多，他的表情就越凝重。 周围区区魔物不足挂齿，真正让墨环感到震撼的是这方世界里那些高耸入云的建筑，即便是墨家在千年时光里不断加建的符阁，也不过如此，而这样的建筑，竟然比比皆是，一眼望去，数之不尽。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墨环痴痴望着高楼，却见一道幻影掠过半空，转瞬之间来到自己身前。 二十八面银镜在那之前便已从宽大的袖袍中飞出，挡在墨环身前。 那身影停在银镜前方，来者身着一袭白衣，踏着一柄飞剑，脸上写满震惊之色。 墨环看清他的脸后，同样大惊失色。 二十八面银镜中，映出二十八张与墨环一模一样的面容。 第四百七十章 符文刻印(上)(感谢大头的小葱舵主打赏~) 眼皮上好像压着两座山，墨环费尽全身力气才睁开双眼，随后一片白色映入眼帘。 这里就是另一方世界吗？为何如此奇怪？等等…… 支离破碎的记忆片段飞快在脑海中回溯，墨环回想起自己昏迷之前发生的一切：他带着墨家最后的火种逃亡另一方世界，却在来到此方世界后见到一个与自己长相一模一样的白衣少年，甚至就连彼此脸上的震惊神情都是一般无二。 随后，激战爆发，战斗一开启便难以停下，直到最后分出胜负。 墨环记不得是谁先动的手，也不知道为何动手，只记得对方的实力很强，是一位二阶天眷者，挥手之间便将自己的银镜与银马车架融成了银水。 二十八面银镜由墨家前任墨宗亲手打造，饮马车架则出自墨家符宗之手，作为能够体现世家底蕴的器物，它们不仅是一流的符具，更是世间难得的宝物，竟然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在对方手下化成了无用的银水。 墨环又惊又痛，随即意识到对方拥有控制银器的能力，拥有如此能力的天眷者也曾在历史中出现过，而他们的人生经历却大多是相似的悲剧，几乎活不到成年。世人以为那是天妒，其实那是世家意志的体现。 若换了普通的符道宗师，碰上这样一位能够溶解银器符具的天眷者，恐怕束手无策，但墨环不是普通宗师，他是十二岁成就宗师的天才，是即将踏入大宗师境界的顶尖宗师，那些脱离外物便成了废人的庸才，怎能与他相提并论？ 如果说符文大道是一条无限宽阔且拥有无穷分支的堂皇大道，那么符道的追寻者便是走在不同分支上的旅人，每个站到起点线上的初学者都会看到前人留下的指印，并由此选择适合自己的分支。 有些分支有尽头，有些分支则没有，或者说，暂时还没有走到终点。有时沿着某条分支走到足够远的地方，又会出现新的分支，甚至，还有天赋异禀的符文宗师，在前人的基础上，自行开拓新的分支。 年仅十岁时，墨环便在符文大道上走出了一条属于自己的分支。 因为长年废寝忘食地习读符经，墨环体魄亏损严重，为了能让自己更好地钻研符文，墨环决定用符文强化自己的身体。 将自己的身体当作符具，并将符文铭刻其中，以此达到强化体魄的目的，这种想法并非没有人提过，事实上早在天环部族那个时期就有人提出过类似的想法，但几千年来始终没有人成功实现。 因为人体并不含有银，且人体难以形成规则的圆，所以很难使符文产生足够理想的效果， 但前人不能成功不代表后人同样不能，假若真是如此，几千年来人们又如何能在符文的大道上步步向前呢？抱着这样的想法，墨环开始进行尝试。 失败是意料之中的事，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并没有让墨环放弃，墨环坚持不懈地查询古典，终于找到一则成功案例：曾经有一位世家直系嫡子，提出了这样一个想法：以符具制作圆形模具，并在模具底部刻上符文，随后以高温融化银水，将银水浇灌在模具中，再将模具烙在人体上。 由于刻下的符文凹痕比圆环更深，于是银水会渗透进去，等到身体出现烙印时，印迹便是一个银环，环上刻有符文，理论上应该能够发挥作用。 提出这个方案的直系嫡子并没有亲身尝试，他将家族中一位旁系子弟作为实验对象，在经验丰富的资深工匠与符具锻造师的帮助下，他们成功将银环烙在了可怜的旁系子弟身上，并且成功发挥了作用。 直系嫡子当即大喜，急不可耐地在自己身上印上一个面积更大符文更多的银环，问询而来的世家子弟越来越多，纷纷提出想要通过这种方法增强自身体质，由于人体能够铭刻的符文极其有限，发挥的威力也远远比不上真正的符文器具，所以这一发现并不具有影响世家地位的重要意义。 所以那位世家嫡子没有藏私，十分大方地为同辈们铭刻符文，这阵风潮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有一天几位世家的学宗发现，虽然银能用于杀毒，但在溶解烙印时可能随创口血液进入人体，轻者造成肢体畸形水肿，重者伤及内脏，甚至有暴毙的危险。 自那以后，没有人再在身体上铭刻符文——据说大明军队的底层士兵会在自己身体上铭刻符文，不过那是后话——这个可以说是成功也可以说是失败的案例给了墨环启示，靠着这一启示，墨环费尽百般心思，终于研制出将符文铭刻在身体上并且不对身体造成危害的方法。 靠着符文强化肉身，墨环与那个长相和自己一样的天眷者激战了上百回合，最终被对方发现了自己使用符文的秘密，随后墨环迅速落败，脑后便受到重击，陷入昏迷。 这一战输的太过冤枉，从对方的反应可以看出，他是一个对符文没有基本认识的化外野人，如果能够使用符器符具，墨环认为自己能轻易击败对方，奈何不管什么器具，拿出手后都会第一时间化为银水。 “你醒了。” 奇怪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让墨环大惊失色，为什么此方世界的人会说古语？ 古语是天环部族时期使用的语言，尽管在那之后人类使用的通用语言经历了多次变革，变得更加高深更加复杂，但语言本质仍有不少相通之处。 可是，这不是另一方世界吗？另一方世界的人，怎么会讲古语？难道建立起这方世界的人，与天环部族时期的祖先有所关联？ 墨环慌忙起身，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纯白色的房间，上下前后左右全都是纯净的白色，仅有一处不同：他身前正坐着一位年纪相仿的同龄人，那人穿着一身黑色服饰，与构成环境的纯白格格不入。 “醒了，就聊聊？” 第四百七十一章 符文刻印(中)(感谢杂食性冰淇淋舵主打赏~~) 身穿黑衣的怪人先说出了几个听不出具体含意的音节，随后他身旁又响起了那个呆板怪异的声音。 “醒了，就聊聊？” 墨环循声望去，看见一个圆柱状物体，似乎通体由金属构成，顶部有绿色光点不断闪烁。 皱眉思索片刻后，墨环面露了然之色，他心想：大概这方世界的人们也有制作强大器具的能力，否则他们怎能造出那么多高耸入云的天塔高楼？而眼前这个闪着绿色光点的器具，应该有着更加神奇的能力，能让自己听懂对方的语言。 犹豫半晌，墨环开口问道：“我墨家十六位子弟身在何处？” 在翻译机器将墨环的问题翻译成普通话讲述出来后，杨小千当即给出回复：“你是说那些跟你一起过来的孩子？他们现在正在休息，不用担心他们的安全。” 杨小千没有说谎，每一位与墨环同来的异界访客都受到友善对待，多亏此前零一基地与华夏的语言专家们吃透了异界人谭棕所使用的亚人语，通过翻译机器，军方代表与这些被吓坏了的孩子能够相互交流。 而通过双方之间的交流，零一则在亚人语的基础上掌握了这些异界来客所使用的语言。 听到杨小千的回答，墨环只以为墨家子弟都成了对方的人质，顿时万念俱灰，羞愧欲死，早知道自己如此无能，不如痛痛快快战死沙场。 墨环不再说话，杨小千也没有开口，他努力保持脸上淡然的神色，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位异界来客。 上一位异界来客给杨小千带来了极大的震撼，但与眼前这位相比，还是相差甚远。 在墨环昏迷的时间里，零一基地已采集样本进行dna比对，得到的结果是，来自异世界——或者说，另一个地球——并且长得和于谦一模一样的家伙，与于谦是同一个人。 同一个人，多么荒谬的结果。 初遇于谦时，杨小千就曾疑惑，从四百年前开始变更的时间线，历经长达四个世纪的变迁，怎么可能出现同一个于谦？ 这个问题始终没有得到解答，杨小千也找不到任何线索，于是只能选择性地忽视，可现在，又出现了第三个于谦。 这不是巧合，这是一个杨小千不敢深思又不得不深思的谜团。 “既然你留着我，还留着我墨家子弟作为人质，想必有你的目的。说吧，你想要什么？”墨环再次开口时已做好觉悟，哪怕将家族千年传承拱手相送，也要保下墨家最后的火种，身为墨宗，这是他最重要的职责。 “说了么，想跟你聊聊……我应该是最适合跟你谈话的人。” 尽管墨环很想昂首质问一句你凭什么，但仅存的墨家子弟都在对方手中，墨环只能平静地问一声：“为什么？” “说来话长，记得跟你大战三百回合的那位白衣剑仙吗？”杨小千杨小千勾起嘴角，却不像在笑。 这次翻译机器并没有立刻翻译杨小千的话，而是亮起红灯闪烁了好一阵，才播出翻译，想来是被“白衣剑仙”这个词汇给难住了。 “记得。”墨环点头，怎么可能会不记得？谁会忘记一个长相与自己一样的陌生人？ “他的名字叫于谦，但他也不是唯一的于谦，或者说，长着这张脸的并不只有你们两个。曾经，我有一位好友，也和你们长得一样，dna比对的结果显示，你们三个人，是同一个人。”提起旧日故友，杨小千神色微微黯淡。 翻译机器再次亮起红灯，闪烁一阵后，彻底罢工。 这时房间里响起另一个机械电子音：“杨会长，在他们的语言体系中并不存在任何与dna比对技术有关的词汇。不如，由我承担翻译工作。” “好啊，零一，那你就想办法解释给他听吧，哦，对了，顺便把克隆技术解释一下。”杨小千点了点头，趁着零一用异界语言对墨环解释的时间，他点起一根香烟，一边精心等待，一边想象着于谦此时暴跳如雷的模样，摇头失笑。 另一边，墨环的神情逐渐变得复杂，不只是单纯的震惊，还有一丝惊恐和怀疑。 等到墨环了解情况后，杨小千扔了手里的香烟问道：“你有父母吗？” 墨环思考了很久，沉声回道：“我认为我有，但我不能确定他们是我的亲生父母……你是否怀疑，有人克隆了你的好友，并把克隆体送到其他世界？” 杨小千微微挑眉，墨环接受新事物的能力和自主思考的能力让他感到意外。 墨环没有得到回应，于是继续说道：“我不认为我是克隆体。我是墨环，我是墨家墨宗，不是你朋友的替身。” 零一翻译了这段话，并附上解释：“墨宗是一个职位名称，您可以将它理解为墨家，也就是墨环家族的族长。” “噢，看来你对克隆的理解还是有一定偏差，克隆体也是人，也是独立的个体，与克隆样本没有差别，并不是所谓的替身。”杨小千摊开双手说道，“当然，这只是一个猜想，真正的答案还需要我们去努力寻找……你有什么想法吗？为什么另一个世界会有另一个你？” 墨环又一次陷入沉默，杨小千保持耐心，给他留下了足够的时间去思考，毕竟面对这样的状况，一般人连保持冷静都很困难，更不用说放下复杂的感受理清思绪。 “抱歉，我暂时没有什么值得说的想法。或许我自身的存在只不过是神明闲暇时的游戏之举，或许我和你朋友的存在只不过是万千世界中一个巧合，比起这个，我更希望能够尽快解决眼前更重要的问题。”墨环严肃地看着杨小千，一字一顿地问道，“你想要什么？我要付出什么代价，才能保证我墨家子弟的安全？” 杨小千再次勾起嘴角，这次他确实是笑了，同为初来乍到的异界访客，眼前的墨环倒是比曾经的于谦更聪明，更容易沟通。 “好吧，先回答你这个问题。”杨小千起身走到墨环身旁，拉开他上衣的拉链，露出墨环胸前一个银色字符。 第四百七十二章 符文刻印(下)(二合一)(感谢tyeee护法打赏~) 见杨小千目光锁定在自己胸前的符文上，墨环神色傲然，这些化外野人，想必为符文的玄妙而惊奇不已。 “不过，此方世界的化外野人，与流落大陆以外的化外野人大不相同，他们似乎走出了一条独属于自己的堂皇大道，否则我先前所见的天塔高楼，还有这能够转换语言的神奇器物，又是从何而来？这样想来，将他们称呼为化为野人未必正确，或许他们拥有比我墨家更深厚的底蕴，甚至是比大明更强大的武力……”墨环默默思索着自己如今的处境，“到如今这般地步，固步自封就是自断生路，与其紧守墨家传承不可外授的祖训，不如拿出墨家的传承，换来另一条大道的通行权。” “能不能解释一下，这是什么？”这时杨小千指着墨环胸前的符文问道，“是强化人体的符文吗？据我所知，你们携带的各种银器上也雕刻了许多意义不明的符号、文字，它们都属于同一个知识体系吗？” “知识……”墨环琢磨着这个词语的含义，忽然眼前一亮，点头道，“是的，它们都是至高无上的神圣知识。” “噢，我这里也有两件刻上了符文的器具，能请你帮我看看么？我想知道，它们是否也属于，嗯，用你的话说，至高无上的神圣知识？”杨小千说着，从风衣口袋中取出一个银制手环，又从腰间战术腰带里取出一柄握柄由纯银所打造的匕首。 前者是于谦在远江时期制作的符文手环，后者是符号学教授戴鑫率符文研究团队所研制出的符文匕首，都需要镶嵌丧尸或变异体的脑核才能发挥功效。 墨环接过符文手环与符文匕首，眯起眼睛开始仔细端详。 从他面部表情的微妙变化中，杨小千看出了不少东西。 “他好像有点近视，零一，能测出他的近视度数吗？给他佩一副眼镜送进来吧，要树脂镜片。”杨小千对着空气说道。 “好的。”零一很快做出回应，它并没有把杨小千这段话翻译给墨环，墨环也没有在意，他正一门心思研究手里的符具。 过了一会儿，墨环放下手环和匕首，抬头道：“这两件符具所使用的符文大多是几百年前的古文，其中少部分更是上古时期的古老符文，这枚手环应该出自某位宗师之手，至于这把小短刀，构思精巧，但对于符文的运用完全是胡拼乱凑，运气好而已。这两件符具都走向了背离正统的分支，假借它物汲取力量以为己用，歪门邪道而已。” 杨小千满意地点了点头，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这个墨环虽然年纪轻轻，但在符文领域显然是浸淫多年的专家。 与墨环同来的那些小家伙警戒心很强，虽然在各种美味零食的诱惑下愿意与军方代表沟通交流，但对于有关墨环的信息一概不肯透露，考虑到以后双方很可能会有为期长远的合作，中央和总指挥部都严令禁止使用刑讯或诱骗手段。 所以杨小千对墨环的了解极其有限，直到现在才确定墨环不仅战力高强，还是一位精通符文的专家。 “看来你在符文方面的知识储备量很高？”杨小千问。 墨环昂首挺胸：“我是九环宗师，若没有世家之变，我现在应该是墨家第四位大宗师。” 零一将这段话翻译后非常善解人意地解释道：“‘环’在符文世界的语言体系中是具有神圣象征的字符，所以被用来作为划分等级的量词，九环宗师又称宗师圆满，是大宗师之下最高的境界。” “怎么听怎么像玄幻小说的设定。”杨小千嘀咕了一句，看向墨环说道：“你刚才看到的符文手环，来源于另一个世界。” 墨环点头，说了声原来如此。 “你好像并不感到惊奇？”杨小千对墨环的淡定颇为不解。 经过墨环一番解释后，杨小千了解到，在墨环来自的世界中——按编号应该是“四号地球”——经常在蛮荒之地出现这种空间裂缝，历史上已不止一次有人通过裂缝前往新世界，其中带队的甚至不乏大宗师，但所有探索队伍都是一去不复返，于是人们意识到能够看见另一方世界的门径其实是单行道，有去无回。 尽管如此，某些无法在符文大陆立足，又不愿意逃亡蛮荒之地，成为化外野人的小世家、小部族，还是会选择通过恰好出现的裂缝，去另一个世界寻求立足之地，比如墨环就带着墨家最后十六位年幼子弟，来到了这里。 所谓化外野人，便是指那些流落在蛮荒之地，渐渐断绝符文文明传承的部族、部落，谭棕便是一个“化外野人”。 由于文明断层，通讯断绝，流落在蛮荒之地为生存而挣扎的也人们并不知道符文大陆几千年来的变化，甚至依旧流传着天环部族的传说，却不知道天环部族早已成为历史。 这就印证了杨小千曾经提出过的一个猜想：大概是在四五百年前，可能有一位或者一批符文宗师通过空间裂缝，穿越到了二号地球，随后走上了“歪门邪道”，制作符文手环，并以活尸脑核为手环供应能量。 但矛盾仍然存在，在二号地球，魔潮降临距离活尸危机有两百年的间隔，这一疑点依然无法解释。 “好的，非常感谢你的配合，希望我们能够一直保持这种高效率的交流，作为感谢，我有一件小礼物要送给你。”杨小千伸手接住从天花板上降下来的眼镜，递向墨环，“戴上试试。” 墨环毫不犹豫地接过眼镜，可把眼镜握在手里后却迟疑不定。 “像这样戴在鼻梁上。”杨小千打着手势给墨环做了个示范。 墨环有样学样将眼镜戴上，接着动作突然僵住，眼前无比清晰的画面让他不敢置信，已经多长时间没有再如此清楚地看到过远处的事物了？久到快要记不清了。 “这是什么宝物？”墨环用颤抖的嗓音问道。 “这是眼镜，能够矫正佩戴者的视力。它的造价十分低廉，算不上宝物，只是一种常见工具。” “常见工具？你的意思是是在你们这里，人人都可以拥有一副……眼镜？”墨环更加惊奇，他作为墨家千年以来最为耀眼的天才，都没能拥有这样神奇的宝物，而在这个世界，它竟然只是人人都可以获取的普通工具。 “是的。”杨小千带着笑意点头，没想到区区一副眼镜，给墨环带来的震撼比尚海市区的高楼大厦还要多，这种对比让杨小千拾回了当年在深夜给于谦点外卖时的优越感， 墨环深深看了杨小千一眼，诚恳地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知道它的作用原理，作为交换，我愿意拿出价值相当的符文技术作为交换，谢谢。” “没问题。”杨小千满口答应，接着取出一块立方体摆在墨环面前，说道，“不如，你先说明一下它的作用原理？作为交换，我不仅会把眼镜的作用原理告诉你，还会把制作工艺和流程全都给你。” 眼镜不是什么珍贵宝贝，墨环也不是任人忽悠的傻子，即便靠着信息差优势能唬住墨环一时，但等到他逐渐了解自己如今身处的世界后，他早晚都会意识到真相，与其到时产生隔阂，不如一开始就以诚待人。 “好。”墨环接过立方体，不知按了什么机关，将立方体一分为二，其中体积较大的那一块看起来像个印章，而体积较小的那一块则是中间向下凹陷的容器，里面盛放着些许粉末。 “符文书写天地法则，能够动用天地之力以为己用，圆环是符具的最佳形态，而银是符文最好的载体，所以，为了发挥符文的全部功效，我们往往会将字符排列成环形，比如我手中的符文刻印。”墨环举起印章，重重盖在自己手背上。 “所以，这里面装的都是银粉？”杨小千伸出手指捏起一小点儿粉末，问道。 “不只是银粉，还有我配制的其他材料，如果只有银粉，符文刻印很难成形，而且容易脱落，如果你想要，我可以把配方告诉你，但符文刻印只有配合我的个人能力才能发挥出最大效果，换了其他人使用符文刻印，效果会大大降低，所以，符文刻印对你而言并没有太大意义。”墨环说完，放下印章，这时他手背上出现了一个闪着暗银色光泽的圆环，圆环内刻着一个个蝇头小字。 杨小千畅快地仰头大笑，笑得墨环莫名其妙。 “抱歉，给你看个东西。”收起笑声后，杨小千为自己的失态道了声歉，随后拿出一张儿童贴纸，贴在了墨环另一只手的手背上。 “这是什么？”墨环对杨小千掏出的每一样东西都感到新鲜。 “这叫贴纸，具体的作用原理我就不给你细说了，先看看它的作用吧。” 杨小千撕下贴纸，墨环惊奇地发现自己手背上多了一个惟妙惟肖的图案，忍不住又问了一次：“这是什么？” “这是海绵宝宝，一个卡通人物，一个虚拟形象……算了，不重要，我想知道，既然你的印章能在人身上留下符文刻印，那么这种贴纸呢？还有，我们有一种技术叫作人体彩绘，还有一种技术叫作纹身，能在不使人重金属中毒的情况下，或暂时或永久地将图案刻画在人体上，这些技术，能不能同样用作符文刻印？”杨小千紧紧盯着墨环，眼里冒出期待的光亮。 “我想，只要能保证绘制图案的涂料里有一定比例的银，应该就能使符文刻印产生效用。”墨环痴痴望着儿童贴纸在自己手背上留下的图案，喃喃道，“这真是太神奇了，你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得到肯定答复后，杨小千大喜过望，若能将革新过往认知的未知技术，与现有的已知技术相融合，将会产生怎样的结果？ “如果你愿意，我们现在就可以进行试验。”杨小千迫不及待地想要验证，墨环的急切并不比杨小千要少。 得到墨环的肯定回应后，戴教授很快带着一批组员和成套仪器走进谈话室，准备当场进行试验。 此时的戴教授一扫先前胡子拉碴的邋遢模样，他满面红光，呼吸急促，激动得说话都不利索，看向墨环的目光好像看待一位显圣的神灵。 在墨环的指导下，戴鑫与研究组的同事们绘制出一个刻有神秘字符的圆环，随后照下高清照片，输入电脑进行人体绘制效果的3d建模，随后根据零一的计算反馈，开始进行人体彩绘。 两个小时后，图案绘制完成，在以洛应南为首的医护组的紧张注视下，自愿接受试验的年轻士兵站起身，对着拳击测力器连连挥拳，轻而易举地打出超出人体极限的数值。 这位士兵并不是觉醒者。此前也未注射过强化药剂，只是一个纯粹的普通人，哪怕军旅生涯的锻炼能打造出一副强健有力的身体，也不可能如此轻松地突破正常人的极限数值。 所以，实验结果初步表明，符文技术与现有技术，可以融合应用。 这是一项注定给现代社会给人类世界带来重大变革的发现，作为这一历史性事件的见证者，戴鑫教授与研究组一众成员喜极而泣。 当墨环回应杨小千的问题，表示愿意传授符文知识用以换取新知识后，将符文科技作为人生新方向的学者们更是如获新生。 而墨环的喜悦与期待并不比他们少，贴纸、纹身和人体彩绘的的低廉成本意味着他在符文大道上开辟的幽深小径，也能供万千后来者通行，这对一位符文宗师而言，具有物质无法给予的重要意义。 看着谈话室里一片欢腾的气氛，杨小千的优越感再度攀升。 只是日常生活中随处可见的东西，就让墨环这位异界上流社会翘楚感到惊艳，不知道当墨环见到纳米微雕技术时，他会是一副什么表情？ 第四百七十三章 畸形的社会(上)(为道是道可道盟主加更~~) 受美联邦在芯片及相关产业的封锁，在2011年以前，华夏的纳米微雕技术始终落后于国际水平，但在十七国峰会上签订互助条约后，美联邦打破对华芯片封锁，华夏在相关产业的技术革新突飞猛进。 截至目前，运用纳米微雕技术已能在15mm*15mm的正方形硅片上制作出5亿个40nm的mos管，其制作原理是借助激光蚀刻硅片留下痕迹，并用遮光掩膜覆盖住指定区域，便能在硅片上蚀刻出精确痕迹，在硅片被蚀刻后涂上氧化层和金属层反复蚀刻，便可批量制造硅片。 华夏以前面临的技术瓶颈主要在于掩膜制造，而不在于芯片生产，因为掩膜需要更高精度的机器慢慢加工，不仅成本极高，更可气的是在美联邦的刻意封锁下不论华夏付出多少代价，都无法获得高精度的加工机器。 好在现在这些都不是问题，如今华夏已成功突破技术障碍，最先进的蚀刻技术甚至能蚀刻出7nm大小的mos管。 这是人类目力远远不能企及的精度，试想，如果采用大功率激光对导电银浆块或银片进行蚀刻，是否有可能像雕刻芯片一样，将亿万符文雕刻在指甲盖大小的银片上呢？ 如果能做到，那将会产生什么样的效果？即便做不到，凭借零一建立数字模型，用3d打印技术，以银粉和其他可粘合材料进行微雕打印，也能轻松量产出即便是宗师也难以制作的符文器具。 只要能够掌握运用符文的知识体系，凭借着现有的科技，能够轻松突破符文文明在数量与质量上所面临的天花板。 当然，这些事情，暂时不必告诉墨环。 在试验获得圆满成功后，杨小千又把休息室里的监控画面调出来，让墨环看到他心中挂念的墨家子弟正在休息室里吃好喝好玩好。 在墨环感叹科技造物与符文大道一样神奇的时候，杨小千提出了双方合作，相互交流，互取所需，实现共同强大的提议。 双方都有交换技术的意向，自然一拍即合，不过在初步达成口头协议之后杨小千没有急着去落实具体条款。 反正墨环和墨家子弟都在华夏手里，绝不可能与美联邦等强国产生任何接触，杨小千也就不急着趁热打铁，具体的合作协议及条款，可以留到以后再谈。 至于现在，跟这位年少的墨家宗师交朋友，才是优先级最高的事情。 而在“与来自不同人类文明的异界来客交朋友”这件事上，杨小千恰好是全世界最具经验的人。 于是两人就在零一的翻译下，在谈话室内谈天说地，增进对彼此世界的了解。 谈话过程中，杨小千发现，尽管由于成长环境和个人经历导致墨环与于谦的性格、脾气和思考方式大相径庭，但两人在某一点保持了高度一致，那就是吃。 彻夜长谈，不仅吃了一场满汉全席，还吃遍了由各省市具有代表性的小吃所组成的流水宴。尽管墨环身为顶尖世家的直系嫡子，也在另一个世界尝过种种美食，但显然另一方世界的烹饪方式颇为单调，而博大精深的华夏美食则顺利地征服了这位少年宗师的嘴和胃。 在墨环对各地小吃赞不绝口时，谈话室外旁听的军方领导忍不住开了个玩笑，说在这次双方会谈中，华夏美食为促进双方友谊，奠定良好的合作基础，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考虑到以后还有可能会与来自其他世界的异界访客产生接触，保密局已提交多份预案，并建议总结经验，发展出一套能与异界来客进行友好交流的方法。而在军方领导开过这个玩笑后，同样旁听的保密局代表便暗自把这个玩笑记在心里，准备放入预案之中。 开玩笑的军方领导多半没有想到，因为自己无意间一句玩笑，在后来多次与异界人类接触的过程中，华夏官方总是将第一波美食攻势当作排头兵。 墨环狼吞虎咽的模样颇有感染力，杨小千心情大好，胃口也不错，两人边吃边聊，除了两个世界的美食，还谈到了人文、社会、民俗、军事、政治等等话题。 根据墨环的描述，再加上专家团队的构思、补充与合理还原，杨小千逐渐对墨环来自的四号地球产生一些基本概念。 一如杨小千曾做出的预料，四号地球在上万年前就拿到“考卷”，开始“答题”，因此四号地球的人类从一开始就走上了与一号地球截然不同的轨迹，即使天壤之别也不足以形容两者在历史人文等领域的差别。 由于地质灾难频发，本该是文明发源地的各大洲流域平原都成了千里泽国，人类的数目大大削减，并且没有稳定的生活环境，因此难以形成稳定社会。自那时起，四号地球的人类文明便走向了前途未卜的螺旋线，即便在前进，也很有限，一旦不幸遭遇新一轮灾难，便会大踏步后退。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符文文明发源地，天环部族的诞生。 据史书记载，天环部族在一具“白银巨人”的尸骨中领悟了符文的奥秘，并由此走向符文大道。 而后，由于史书未曾记载的某种原因，繁荣兴盛的天环部族在一夜之间瓦解，化为大大小小近百部族与世家。 所谓的部族与杨小千所理解的部族相差仿佛，都是社会形态上领先于氏族、部落却又落后于民族的民族共同体，某些部族是原始公社制，某些部族则是半奴隶社会。 而世家则与杨小千认识中的世家有着天差地别，在墨环来自的世界里，世家是远高于普通部族的存在，因为部族只懂得如何运用符文器具去征伐拼杀，而世家则掌握着至高无上的符文奥义。 由于部族这种半原始社会的构成注定他们很难以种植作物来养活日益扩张的族群，所以他们在种植作物、采摘野果、狩猎野兽之外，还要对外征伐，征伐的对象可以是盘踞在蛮荒之地的妖魔，也可以是彼此。 因此，部族总是在战争中诞生或泯灭，很难有条件产生完整的知识体系，更不可能将祖辈积累的知识体系传承下去，往往只有世家才能将知识留存下来，代代传承。 第四百七十四章 畸形的社会(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七十五章 畸形的社会(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七十六章 浑盖之争(感谢书友2017...428舵主打赏) 在浑盖之争出现以前，每一位世家子弟从小便会在宗族学堂里听学宗讲述盖天说，而盖天说的中心思想可以总结为三段话。 “天道为规，地道守矩，天圆地方，符立中央。” “天形如盖笠，地状法棋局。天转如推磨，日月星辰嵌于其上，随而隐之，牵而西落。我等观之正如蚁行磨下。磨疾而蚁迟，故逐之不及。日出高而见，日低而不见，故有昼夜生。” “天体如弹丸，内中有亮光，是为天灯。或大或小，一般无二。天高而地处其下，天灯在上，耀我山河。” 为便于理解，零一选择了文体相对适合的文言文进行翻译，而后再翻译成现代语讲述给杨小千，这三段话的大概意思是： “天道是天然且高贵的，而大地则卑贱守矩，天空就是一个覆盖在大地上方的圆盖，日月星辰就是镶嵌在这圆盖上的装饰品，而大地就像是一副静止不动的棋盘，在这圆盖与棋盘的中央，是符道撑起了人类赖以生存的空间。” “当天盖转动时，就像是推动磨盘，那些装饰品（日月星辰）位于磨盘上不同区域，而我们人类就像是待在磨盘底下的蚂蚁，根本追不上磨盘转动的速度，于是我们便会看到日月交替，星辰隐现，因此便有了白天与夜晚。” “天盖的形体就像是弹丸，照亮中间的便是天灯，有时大，有时小，天在上而地在下，于是天灯便照亮了大地山河。” 盖天说宣扬天尊地卑的理念，认为天盖是保护大地的屏障，认为应该顺从天意，专心追寻符文的奥秘，而不要妄图探索天盖之外的域外世界。 由于盖天说对于集权思想有天然的优越性，利于洗脑下层民众，所以各大世家与后来建立封建皇权的大明都极力支持盖天说。 此外，盖天说也有利于一些比较基础的数学知识计算的运用（比如勾股定理，又名毕达哥拉斯定理，在四号地球同样有数算大师发明了这一条定理，只是名字不同），这一点即便是后来提出浑天说的铜仪也无法反驳。 了解完盖天说后，杨小千不禁赞叹人类想象力的神奇和统一性，要知道在本世界历史上，也曾有一位梁武帝提出类似的盖天说，没想到换到一个历史轨迹完全不同的世界，还会有高位者提出这种观点，用于愚民与集权。 讲完盖天说，墨环继续讲述铜仪提出浑天说的过程。 ……………… 周游世界并回到符文大陆后，铜仪始终无法理解自己的神奇遭遇，尽管他留下的许多言论——如“极北有绝地，万物皆不生，夏时冰亦不释”——后来都被证实，但在当时都被人们当成是臆想与胡编乱造。 苦恼多时，终于有一天，铜仪在部族的贡品里看到了一枚珍珠。 当看到这个自然形成且近乎完美的球体，铜仪恍然大悟，此前他因盖天说无法解释地平线与海平线的存在，而决意要跨过地平线与海平线，证明盖天说的错误，但他也只是想证明头顶的天不是一面球盖，却没想过，脚下大地并非平面！ 假如大地也是球形，便能解释为何朝着一个方向不断前行最终会回到原点，当这个想法在脑海中冒出，连铜仪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可是大地怎么会是球面呢？人是如何站在球面上的呢？铜仪想不出答案，为了验证这一想法，铜仪再次启程，这一次，他带领队伍，从与上一次相反的方向行进，并且带上了大量符具，沿途留下标记。 五年后，铜仪再次回到符文大陆，在这五年艰辛的旅途中，他抛下一切无关事务，一面日夜兼程，一面冥想思考。 等到他再度回到符文大陆时，他对自古以来便被奉为天条的盖天说发起挑战。 铜仪邀来各大世家学宗，坐地论道，语出惊人：“自古以来谈天者，皆为不识天相，凭心臆断，谬以千里。居于蜗角，欲论天地之广；身怀螺壳，而欲测海洋之深。此之谓不知量矣！” 这番话大概意思是：从古至今谈论天盖的人，都是没有真正看过天空的人，完全凭着心里的臆想猜测去下判断，错得太过离谱，就好像一个住在蜗壳里的人讨论天下疆域的广阔，或是一个藏在螺壳里的人，想探测海洋的深度，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各位学宗都是涵养功夫极高的人，全都压住心头惊怒，冷眼旁观，要听一听铜仪的见解。 接着，铜仪便在铜家学堂里提出了浑天说： “天大地小，地在天中，如壳中鸡子，天之包地，如壳之裹黄，表里有水，如黄外有白。” “天转如车毂之运，周旋无端，其形浑浑，故曰浑天。天灯于其上明，昼夜不熄，辉光灿灿，照我河山。” “灯明于天上，以光照我，何哉??浑沦天球，内无可支，地悬于中，托天者何？” “浑天外有浑天，天外人窥我如童窥蚁于灯下，灯者，天灯也。地者，纹水并由而托也。天者，天外人以符托之。” “由此可知，天壁银成，实远而不可见。仰而瞻之，苍苍然也，何故？如旁望远道之山而色皆青，俯查千仞深谷而窈然黑峻。夫青非真色，而黑非有体也。” “故我等应竖夺天之志，灭天灯，破天壁，得见真宇宙。” （大地包裹在天空中，就像是鸡蛋壳里的鸡蛋，天包着地就像壳抱着蛋，而底下的海水就像是蛋黄外面的蛋白，将蛋黄裹住。 天穹在转动，就像车毂的运动，它周而复始的旋转，没有由来也没有尽头。它的形状是浑然天成，完整无缺的圆形，所以就把天的形状称为浑天。天灯在天穹上亮着，它是昼夜不息的。它的光辉灿灿煌煌，照耀我们的广大疆域。 为什么天灯会照亮我们周围呢？既然大地与天球都是圆的，没有地方可以支撑，那又是什么托起了大地？又是什么托起了天球呢？ 想必这一片天地外面还有一片天地，外面的人看我们这里，就像是小孩子窥视灯下的蚂蚁，而这灯就是我们头顶的天灯。还有，我们的地面，是天内部壳上的符文和水一齐作用着托起来的。而天球这个“鸡蛋壳”，是天外的观察者用符文托起。 既然是用符文托起的，那么可想而知，天界就是银子做成的，仰起头来看却为什么是黑乎乎又苍苍然的呢？这种事，就如同看路旁山丘都是青色的，而低下头去看深深的山谷而都是黑漆漆的。所以这种青色不是物品本身的青色，黑色也并不是物体本身的颜色。 所以，我们应该树立起反抗天外人的伟大志向，熄灭天灯，那么外边的人就看不到我们了，然后我们就能想办法打破这个壳出去，看到外面真正的大世界。） 对于自幼信奉盖天说为真理的各位学宗而言，浑天说不仅是离经叛道，还是大逆不道，这一场论道最终以混乱收尾。 如果仍然没有任何人愿意相信铜仪那也就罢了，可偏偏在铜仪提出浑天说后不久，有一位精通数算的宗师公然宣称支持铜仪的浑天说，并为铜仪无法解释的数算条率做出了解释：“地广无极，观之若平。故应节节测望地之远数。”(地太大了，以至于看起来和平的一样，所以应该一点一点的测地的远近——假设它是平的) 这位宗师的支持更加坚定了铜仪的信念，于是铜仪开始自立学堂，不仅教世家子弟，还教部族勇士，不仅教符文，还教浑天说。 由于铜仪有着跨越蛮荒之地的传奇经历——第一次环行世界时无人相信，但第二次铜仪留下了标记，逐渐有人开始相信他真正去过了世界的尽头——越来越多怀有好奇心的幼童赶来听他授课，并对浑天说产生了浓厚兴趣。 然而超脱时代的理念总是不能被既得利益者所接受，若铜仪只是一个人风言风语也就罢了，可他却吸引了一批信众，甚至借助更多人的力量，在完善浑天说的过程中，不断寻找盖天说的缺漏。如此一来，各大世家哪里能容得下铜仪？ 铜家为免于祸事，早早与铜仪断绝了关系，而后，各大世家以离经叛道侮典没宗的罪名将铜仪囚禁。 身处牢笼之中，面对恐吓威胁，铜仪拒不改口，仍然坚称盖天说是先祖犯下的错误，而浑天说才是对世界的正确认识。 最终，铜仪被铜家刑官亲手放到银铁鼎中，以极刑处死。 银铁鼎外部是铁，内部是银，当人放入鼎中架在火上烘烤，铁鼎逐渐烧红，鼎内的银层渐渐融化，将人活活烤死后与银浆融为一体，等到凝固时，去除些许残渣，受刑者便于鼎身融为一体。 这是最为残酷的刑罚，但明知改口认错就能活命，铜仪却在鼎内自始至终没有吭声，直到死前才捧着手里的天球模型高呼：“或有千盏天灯耶？或有万亿地之球耶??地如鸡子，或以地球名之。或地球旋天灯而行，如行环...噫吁！哀哉！惜不可见天外，亦已不可知矣！奈何，奈何，天时误我！何人察我如灯下蚁？何人窥我如隙间蠹……莫动我天球！万莫动天球！！” （会不会不只有一个天灯，而有成千上万盏天灯呢？会不会有万亿大地形成的球体呢？像鸡蛋一样不规则的大地球体，大概可以叫作地球。会不会是地球绕着天灯在旋转，就像是……糟糕！悲哀！可惜不能看见天外的世界，也就没办法知道了！奈何，天时误我！不知道是谁像看灯下蚂蚁、像看缝隙间的小虫子那样看着我们……你们别动我的天球！千万不要动我的天球！） 言罢，铜仪将天球抛出银铁鼎，就此身亡。 铜仪死后，各大世家全盘否定浑天说，对于信奉浑天说的子弟严加惩戒，但求知与追逐真理的人心无法灭绝。 几十年后，当上一代掌权者全都化为枯骨，各大世家的宗族学堂里又有人提起了浑天说，而这一次，反对的声音不再像当年那样严厉可怖。 又过了几十年，先后几批探险队通过追寻标记，环行地球，验证了铜仪的言论。 终于，在铜仪死后一个世纪，以墨家为首的几个顶尖世家承认了浑天说，而其他世家则仍然信奉盖天说。 浑盖之争，由此开启。 六十年后，大战爆发，明家天才征部族、灭世家、立皇权、建大明，而墨环则带着墨家最后几位幸存的子弟，逃亡到这里。 杨小千听完这段发生在另一个世界的历史，不禁感慨道：“每个世界都有奇人和伟人啊。” “如此说来，此方世界也有铜仪那样的伟人？”墨环神色微动，问道，“所以，浑天说与盖天说，究竟哪个才是对世界的正确认识呢？你们的力量如此神奇如此强大，想必已经找到答案了吧？” “谁知道呢，按照我们现在的认识来讲，浑天说与盖天说都是错的。倒是铜仪先生临死前那番顿悟更接近正确答案。”杨小千伸手做了个手势，正对着墨环的那面白色墙壁亮起斑斓色彩，开始放映一段视频。 “这是地球，也就是浑天说里的‘壳中鸡子’。” “这是太阳，也就是你们所谓的‘天灯’。它的大小大约是地球的一百三十万倍，表面温度大概是五千五百摄氏度，而银的熔点还不到一千度，只要稍微靠近太阳，就会融化。” “这是太阳系，围着太阳转的鸡子还有好几颗呢，看见没，这是木星、火星、土星……不过据我们所知，这些鸡子上应该还没有诞生生命。” “这是银河系，只是加了光影效果的模拟图，我们还没有能力拍摄出这样直观的图片，看见太阳系了吗？别点头，你看不见，银河系直径十万光年，里有上千亿颗被你们称之为天灯的恒星，其中大部分恒星都比太阳大，太阳系放在银河系里，就像是海里的一粒沙，你看得见才怪。” “而所谓的天外宇宙呢？仅仅是在可观测宇宙内，像银河系一样巨大的恒星系统在可观察宇宙中就有数千亿个。” “现在，你告诉我，浑天说和盖天说，哪个是对的？都错的离谱，古人再聪明，也有历史局限性，只有我们站在先辈的肩膀上，才能看的更远。不过，尽管浑天说是错的，我个人倒是很敬佩很赞赏铜仪先生的勇气和想法。” “灭天灯，破天壁，得见天外世界，哈哈，有意思，真是有意思啊。” 第四百七十七章 有客自远方来(感谢千差有路万里无涯舵主打赏~) 夜色渐淡，太阳像是因下方激烈战况而受到惊吓，从东边升起后便一直躲在厚厚的云层里不肯出来。 晨光使天色明亮起来，这一夜尚海上空的天幕都被当作歼击机和飞行怪物的画板，经过持续彻夜的创作，画布上已出现一副抽象派风格的画作。 歼击机划破上空时留下的航迹就是画布上随处可见的白色线条，这些线条彼此纠缠，变成大大小小的线团，由其余或粗或细的线条串联起来，形成一张毫无意义的图画，酷似某些哗众取宠的“国学大师”，胡乱挥洒毛笔后留下的“珍贵墨迹”。 下方，原本繁荣的城市已是千疮百孔，各式飞机大炮导弹在这片寸土寸金的区域来来回回犁过了十几回，象征着繁华与富达的高楼大厦大多承受不住如此蹂躏，纷纷倒塌。若从万米高空遥遥望去，昨天的尚海像是长满倒刺的胡拉木，而今天，这块胡拉木则已打磨圆滑，拔地而起的“倒刺”不见了，只剩下密密麻麻坑坑洼洼的凹洞。 呛鼻的硝烟味与浓郁的血腥味顺着一阵阵强风飘散到防线以外，弥漫废墟的烟尘起了又落，落了又起，其中刚刚遭受轰炸的部分区域里，焦黑色向外扩散，颜色逐渐变淡，像烟囱里冒出的浓烟，而在另一些区域内，也有狼烟一般笔直上升的漆黑色烟柱，顺着这些烟柱往上看，它们仿佛将天空与大地连接到一起，好似成了通天大道。 每一根这样的黑色烟柱，都代表着一个强大魔怪的死亡，只有精确制导的大威力导弹才能制造出如此奇观，而造价高昂的导弹，目标自然是常规武器无法杀伤的高级怪物。 寂静持续的时间并不长，遍地尸体的废墟里又有空前强大的怪物降临。 举世关注之下，位于尚海城区内，一道高达两百米宽达一百二十米的裂缝中——这两个数据都打破了历史记录，若不出意外，这个记录还将保持一段时间——伸出了一只长有五指的巨手。 这只巨手从形体结构上来看与正常人类差别不大，都是五根手指，四长一短，分别与拇指、食指、中指、无名指与小指对应，其中拇指仅有两个指节，而其余四根手指都有末节、中节与进节，看起来就像是一只被放大了无数倍的人手。 但这只巨手与人手仍有显著差异，不仅是体积上相差甚远，肤色也是截然不同，这只巨手通体银白色，一尘不染，并且指纹与掌纹也不再是普通纹路，而是由一个个充满神秘色彩的符号文字连成一圈圈的圆形或弧形纹路，遍布掌心与指腹。 裂缝以南三十公里，一座地下基地内，杨小千指着屏幕上的影像，啧啧称奇。 “那就是‘白银巨人’吗？这个名称倒是很贴切。”杨小千转头问墨环，“其他的身体结构也与人类相似吗？” 尽管已经将有关白银巨人的所有已知信息上报，墨环还是对杨小千耐心解释道：“是的，其他身体结构也与人类相似，不过白银巨人没有口鼻，头部只有一只可以凹陷的独眼。” “喔？” “许多世家都认为最早的古符器出现在上万年前，但在那时人们连相互交流的通用语言都尚未产生，仅凭一些较为简单的音节和肢体动作来表达意思，所以墨家对此保有不同观点。我们墨家历代学宗都认为天环部族不仅是符文文明的起源，更是第一批使用符文符器的人类。” “据史书记载，天环部族在某次迁徙途中遇到一具白银巨人的尸体。白银巨人的尸体残有余威，足以震慑其余妖魔，于是天环部族便在白银巨人的尸体旁安营扎寨，不久之后，天环部族的人们发现了白银巨人的指纹、掌纹与骨纹都有符文组成，便开始钻研符文，由此，天环部族成为了最早掌握符文知识的部族，同时也是史上最为强大的部族。” 墨环说完，感叹道：“每位世家子弟都会在宗族学堂里学到这段历史，但又有几人能够见到真正的白银巨人？没想到我竟然能亲眼看到一位白银巨人。” “噢？”听完墨环的描述，杨小千微挑双眉，“白银巨人数量稀少？” “或许少，或许多，至少我从未见过，墨家千年历史中也没有谁见过。传说，空间裂缝就是由白银巨人打开，每到一个世界，白银巨人便会大量收集银，然后打开裂缝，带着魔潮通往下一方世界，并不会在一个世界久留。” “哪里来的传说？” “不知道，或许有人曾亲眼见过，或许只是无端臆想。” “嗯。”杨小千心中满是疑问，由于现在是战时，所以他首先询问白银巨人有何弱点. 然而墨环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对于四号地球的人类而言，白银巨人就是存在于史书中的传说，是符文技术的起源，是符文大道的承载者，是恍若神灵一般的存在。 事实上，有不少部族乃至世家都将白银巨人的形象神化，形成宗教信仰式的崇拜，对于四号地球的人类而言，白银巨人不仅是无力击杀的强大生物，还是不可冒犯的神明。所以，即便是博览群书的墨环，也不曾见过哪份资料记录了白银巨人的弱点或击杀方式。 “那么，天环部族遇到的那具白银巨人尸体，又是被什么样的存在给击杀呢？”杨小千心知这个问题墨环同样无法给出答案，于是接着立刻问出下一个问题，“刚才听到你说白银巨人有指纹、掌纹和骨纹。指纹掌纹都看到了，骨纹是怎么回事？” 在杨小千想来，一个不知耕作、只会运用简单工具的部族，与原始人也差不了多少，就算看到白银巨人身上的符文后尝试模仿，也不应该很快找到诀窍，知道要将符文刻在白银上，即便猜到，也无法提炼出高纯度的银。 再联想起白银巨人的名称与出现在城区里的那只巨手，便能推导出一个结论：白银巨人由白银构成。唯有如此，偶遇白银巨人尸体的天环部族才会知道，符文要刻写在白银上才能发挥出最大功效，很可能天环部族便是就地取材，以白银巨人的尸体造出了第一批符文器具。 可如果是白银构成的非碳基生命体，怎么会长有骨肉？ “据说，白银巨人死后，维持其生命运转的符文便会失效，随后白银巨人体表的银层便会脱落，露出内在用于支撑身体的骨架，骨架上同样刻满了符文。”墨环的语气有些飘忽，不太确定，“但这只是几千年间一代一代流传下来的说法，未必准确。” 杨小千点了点头，认为这个解释可以接受，以白银巨人的体型和体重，如果真与人类的身体结构相似，那么它应该连保持站立都很困难，所以很有可能所谓的白银巨人只不过是由银与其他金属构成的符文机械体，体外由银成形，体内中空以刻有符文的骨骼系统作为支撑。 饶有兴致地对白银巨人的手臂上下打量一番——此时裂缝中已伸出一只完整的手臂——杨小千问了最后一个问题：“还能想起什么有关白银巨人的信息吗？” 墨环再三思索后摇头道：“没有了，但我想给你，或者说，给你们一个建议。” “嗯？” “既然你们的国家如此强大，比大明还要强大千万倍，那就立刻下令，征集天下之银。”墨环神情严肃，郑重其事地说道，“与那些天性嗜血的妖魔不同，白银巨人不喜杀戮，只会收集各界白银，在天环部族解体之后，白银巨人也曾在符文大陆出现过几次，但从没有主动伤害过其他生灵。” 杨小千勾起嘴角，对墨环的建议付之一笑，不以为意的笑。 墨环将杨小千的神情看在眼里，顿感焦急，但他身为不请自来的客人，寄人篱下，也不好多说，只能咬牙闭口，静观其变。 这时，白银巨人整个上半身已从裂缝中探了出来，两只手臂，光滑如平板的身躯，还有一个圆球般的脑袋，脑袋上长有一只独眼，细看之下并非血肉，而是由万千符文铭刻成一个椭圆形的眼睛图案。 至今为止，出现在本世界的异界生物大多是血肉之躯，即便最奇特者也时以碳基为主体的混合基生物，而白银巨人则是首位出现的非碳基生命体。 具备如此特殊的身份，又有无比强大的实力，白银巨人自然吸引了全世界的目光，各国的侦察卫星不约而同地将它选取为目标。尽管另一个半球已从白日变为黑夜，但能够通过侦查卫星观察到尚海城区的人们都是毫无睡意，一个个在自己的办公室或小房间里，端起咖啡或能量饮料，目不转睛地盯着镜头。 过了一会儿，白银巨人终于脱离裂缝，站在了饱经炮火摧残的废墟之上。 它那圆圆的脑袋左右旋转了几圈，符文之眼亮起清光，接着它微微屈膝，将双手伸向脚边的“巨人尸体”，也就是倒塌在地的楼梯残骸。 白银巨人似乎很少见到比自己更加高大的存在，它的动作小心翼翼，带着一些疑惑，还夹杂着一点谨慎，当指尖触及楼体确定这只是死物后，它将手掌按向墙体。当白银巨人发力时，他指间指纹、掌间掌纹和手臂上排列成环的繁密符文全部亮起光芒，经过白银的映照与反射，更加醒目。 而那只按在墙体上的手掌，像万吨水压机挤压铝制易拉罐一般，轻而易举地将钢筋混凝土制成的楼梯碾压成粉末。 杨小千下巴稍稍昂起，心道墨环所言不虚，光是这惊世骇俗的巨力，就不是区区巨龙能够抗衡的存在，如果巨龙敢近身肉搏，恐怕白银巨人能像撕鸡翅一样撕了它们的翅膀，像拍苍蝇一样把它们拍得血肉模糊。 更不用说，白银巨人必定还有其他手段，光是它刻满全身的符文，就足以让人心惊胆战。 “估计常规武器不能对它造成有效杀伤了，就是不知道总指挥部会先上一轮常规武器作为试探，还是直接上大杀器？”杨小千通过蓝牙耳机与处于集体通话状态的周天明等人对话，按说应该先用常规武器进行试探，尝试找出白银巨人的弱点，并根据白银巨人的应对分析出它的特性与能力，然后再针对性地制定作战方案。但根据墨环的描述，白银巨人的强大远超其他魔怪，或许，与其先来一番试探让它警惕，不如直接上最终方案，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这边话音刚落，那边屏幕上已出现结果，三枚短程导弹拖着长长的尾焰，笔直飞向白银巨人，此时周围已没有高楼大厦遮挡，而白银巨人还蹲在原地一动不动，于是三枚导弹成功命中目标。 三片炸裂式的爆炸火光几乎同时亮起，可白银巨人却分毫未损，就在导弹即将与它接触的瞬间，在它体外浮现起一层半透明薄膜状防护罩，将爆炸所产生的弹片与冲击波尽数拦截。 看到这一幕，原本就如坐针毡的墨环终于无法忍耐，他猛然站起身，大声喊道：“我知道你很强，你生擒两只巨龙的视频我已经看过了，但是你要明白，区区巨龙，以顶尖世家之力亦能生擒，但白银巨人，即便集天下世家之力，也不敢与其为敌……白银巨人的强大，远超你们的想象！与其惹怒它然后付出惨重代价，不如贡上大量白银，白银巨人满意后或许就会开启裂缝前往下一个世界！” 杨小千瞥了墨环一眼，轻轻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嗯，不要激动。白银嘛，不值钱，要多少有多少，但我泱泱华夏，礼仪之邦，有客自远方来，当然要好好接待，怎么能像打发乞丐一样送些不值钱的玩意儿，急着赶人走呢？”杨小千笑眯眯地将墨环按回座位，端起几个盛有餐点的瓷盘递到他手中，“你且吃好，喝好，看好，很快你就会发现，大可放心，一切安好。” 第四百七十八章 去去便回(感谢安东的天空舵主打赏~~) 杨小千对待白银巨人的态度在墨环看来是不可理喻但可以理解的。 墨环生在顶尖世家，血脉高贵，自幼见惯各种追逐利益的血腥手段，虽然他痴迷符道从未参与过利益争夺，但也知道，隐藏在世家光鲜表面之下的，是铁石心肠，胆大包天。只要有值得狩猎的猎物，不论是人类还是妖魔，世家都不会轻易放过。 而世家长者谈到猎物时的姿态，与眼前面带微笑的杨小千，何其相似？ 所以片刻之后，墨环便明白，杨小千所谓的“待客之道”，并非像招待自己这样客气招待白银巨人，而是要把白银巨人当成猎物，来了就绝不放过！ 从一开始，这个世界的人类高层——经过彻夜长谈，墨环已大致认识到杨小千的地位——就对符文知识展现出了浓厚兴趣，为了获取符文技术，他们对自己和墨家子弟关照有加，不仅供应美味的食物、舒适的衣物和温暖的容身之所，还愿意将自身所掌握的技术拱手相送作为交换。 既然他们对符文如此感兴趣，那么当一个周身刻满符文的白银巨人出现在他们眼前，他们会轻易将白银巨人送走吗？当然不会。 可根据传说，白银巨人从不在任何一个世界久留，往往在收集到足够多的白银后便会打开通往下一个世界的门径，而后去往其他世界。 那么，如何能让白银巨人留下呢？回想起自己刚刚讲过的天环部族崛起史，墨环不禁打了个寒颤。 答案很简单，活的白银巨人留不住，那就留下尸体慢慢研究。 想到这里，墨环心底一片冰寒，自他从昏迷中苏醒，此方世界的人类始终对他以礼相待，只表现出对符文知识的热切求知欲，而没有表现出令人厌恶的贪婪，也没有像那些部族觊觎符文器具时表露出的丑恶嘴脸。 因此，墨环心中对这方世界的人类产生了良好的第一印象，只以为他们是求知好学、友善待客的文明，却没想到，原来所有人类文明都是一样，在骨子里就刻下了战争的印记。 既然友善的外表之下，同样隐藏着无底洞一般的贪婪之心，当自己所掌握的知识不再能够满足他们的贪欲时，墨家子弟会有何种下场？这个问题甫一出现，便让墨环控制不住双腿的颤栗。 杨小千看出墨环的异样，略微思考便想到了其中缘由，笑道：“不必担心，华夏从来都不是只追求利益而抛弃其他的怪物，至于我们对待你们和对待魔物的区别，用一句话可以概括：对待同志要像春天般温暖，而对待敌人则要像寒冬一般冷酷无情。” “可……”墨环听完翻译，稍定心神，“可白银巨人与嗜血妖魔不一样，它不会主动杀害其他生灵，它只是四处收集白银而已。” “嗯，假如你听闻的传说全部属实，那也只是理论上不会主动杀害其他生灵而已。打个比方，现在尚海已全城撤离，贵金属早就搬空，搜遍整座城市也找不出多少白银，那么，白银巨人是否会突破我们的防线，到其他城市或矿脉收集白银呢？在这个过程中，即便它不主动伤害我们的同胞，也同样会给我们造成巨大损失。”杨小千大手一挥，“无论如何，任何异界生物都不能突破我们的防线，只要我们力所能及，就必须确保国民的生活环境安全稳定。” 听到杨小千的担忧，墨环更感到不能理解，急道：“所以我才提议大量收集白银，上贡给白银巨人。” 杨小千呵呵一笑，心说我华夏从任人欺辱的弱国到人人敬畏的超级强国，不知历经多少代人的牺牲奉献，炎黄子孙从“东亚病夫”到“真龙传人”，不知忍受多少阵痛，如今终于摆脱积习已久的民族自卑感，你却要天朝上国向不请自来的白银巨人上贡？笑话！ 这话稍显狂妄，杨小千当然不会说出口，所以笑完他淡淡说道：“如果可以，我们当然希望能与白银巨人友善交流，但不请自来，未经允许擅自取银，拿了白银就走，这与强盗有什么差别？对待远道而来的客人，我们举起双手欢迎，对待不请自来的强盗，当然是举起武器打招呼了。正所谓，有客自远方来，不亦说乎，有贼自远方来，虽远必诛！” 昨晚刚捡了一堆小宝贝，空间裂缝又送来一个大宝贝，杨小千心情不错，开了个玩笑。 白银巨人既然是符文科技的起源，那么刻在它身上的众多符文很可能是一座取之不尽的宝藏。如果说墨环和一众墨家子弟是编写程序的码农，那么白银巨人就是语言库了，两者结合，足以兴起一个或多个大型行业及产业，不仅能解决就业问题，还将影响社会方方面面，要挽回尚海一战的损失，绰绰有余。 “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们激怒了白银巨人，却又无法承受白银巨人的怒火，那该怎么办？”墨环仍然不相信人类能够战胜承载符道的白银巨人。 “我对我们的力量很有信心，退一万步说，就算我们打出底牌用出终极手段也无法战胜白银巨人，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它不是要白银吗？国家金库随时能抽调出足量纯银，送它便是。如果它还不解气，那就把发射导弹的机器也送它，让它出气呗。”杨小千满不在乎地说道。 墨环瞪大眼睛盯着杨小千，确认他不是在开玩笑后，发自内心地感到荒唐，人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呢？自己刚说过的话，转眼就能吞回去讲出另一套截然相反的东西？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现在你还不理解，没关系，我相信以你的学习能力，很快就会理解了。”杨小千揶揄了一句，正要说话，上衣内侧口袋里的手机响起单调的铃声，接着电话自动接通，蓝牙耳机里传出熟悉的声音。 “不必担心，我去去便回。” 于谦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便挂断通话，杨小千心中顿时升起不妙的预感。 第四百七十九章 了不起的进步(感谢沐光小子舵主打赏~~) 重兵环绕的指挥中心内，刘中千目不转睛地盯着荧屏，实时画面中，一袭白衣正朝着白银巨人所在的方向飘飞。 “白银巨人身高百米，体重不可估量，只是踩在沥青混泥土的道路上便会造成地面大面积垮塌下陷，即便它由白银组成，于议长恐怕也很难控制住它吧。” 密室内除了一台机器，就只有刘中千与刘远舟两人，刘中千并不指望能得到父亲的回答，所以他只是低声自言自语。 可出乎他的意料，刘远舟竟然开口回应道：“于谦认为他不必控制白银巨人全身，只需要控制头部即可。” “还是太冒险了。”刘中千有些小小的激动，继续说道，“我们还不清楚白银巨人体外那层自动激发的防护罩到底是什么生效原理，从白银巨人通体银白色来看，这层防御罩似乎不仅能阻挡伤害，还能防止氧化，说不定也能抵挡觉醒者的能力。于议长想去试探，至少应该等我们做几轮测试，看看防护罩的能量吸收水准、作用方式、防御范围等特性，然后再制定精密的作战计划，确保万无一失，然后再动身。” “能等那么久就不是他了，而且，他已经用自己的方式确认过风险大小了。”坐在轮椅上的刘远舟戴着头盔，头部插满电极，虽然面无表情，但显然心情大好，一反常态地愿意浪费时间说废话。 刘中千颇感疑惑，转头看向零一。 零一的传感器捕捉到刘中千的视线，随即转动头部将摄像头转向刘远舟。红灯闪烁两下 后，它开口为刘中千解答疑惑：“虽然于议长在离开基地前没有告知任何人，并刻意隐瞒了自己的行踪，但他并没有回避监控，这就是于议长确认风险的方式。他知道我们无时无刻不在关注防线以内所有动态，他也知道以刘司令的能力必定能看出他的意图并对他的意图进行风险评估，如果风险达到一定程度，那么刘司令便会立刻通知杨会长，并对于议长采取阻拦措施。既然刘司令无动于衷，那便说明风险在可控范围内。综上所述，可以做出判断，于议长已学会如何克服内心的排斥，利用自己所厌恶的人和事物，这是一个了不起的进步……根据已知信息，推理得出，引起该心理状态变化的主要原因为：墨环的出现。” “噢。”刘中千恍然大悟，继而又有所担忧，“这会不会让杨会长不满？” “从于谦二次觉醒至今，他始终没有出现过太大的情绪波动，也没有经历过一次酣畅淋漓的战斗，现在受到刺激，对自己错综复杂的身世感到迷茫，对自身的存在感到怀疑，进而引起剧烈的情绪波动，正需要在激烈的战斗中发泄。或许，这会是他打开第三道锁链的契机。”刘远舟解释了自己不采取措施的原因，而后似乎露出了一丝笑意，“杨小千会不满，但也仅仅只是不满，如果他能来这里兴师问罪，那也是一个了不起的进步。” “是吗……”刘中千一直在努力模仿成熟，并不理解那样孩子气的行为为何会是一种进步。 “是的。”刘远舟的语气不容置疑。 就在两人说话的同时，遥远的海域内，位处深海的核潜艇接到指令，准备弹出发射筒进行水面点火，将装载核弹头的洲际导弹送往尚海。 华夏国境内，一些位于偏远农村与无人山区中的导弹发射基地内，连接导弹发射井与地下指挥中心的长廊里，匆忙走过几个身影。 久藏于匣的利剑，终于迎来出鞘的机会。 ……………… 地下基地内，杨小千还保持着取手机的动作，浑身僵住，他原想回拨电话，但几乎是在电话挂断的同时，墨环便指着身前覆盖墙壁的大屏幕惊呼，顺着他手指所指的方向望去，正看见一道剑光刺向白银巨人。 “混账！”杨小千暴喝一声，身周涌现出一团灼热的黑雾，如爆炸般扩散而后消失，使室内空气骤然上升几度。 “洛应南！孙一鸣！你们两个混账！还有周边守卫，全是饭桶吗？是瞎了还是傻了！你们这是渎职！”杨小千大发雷霆，让周天明、颜望野和蒋同光这几个正处于通话频道内的远救会核心高层噤若寒蝉。 常与杨小千接触的远救会元老都知道，杨会长一直都将“识不足则多虑，威不足则多怒，信不足则多言”奉为信条，所以极少发怒，往往内心愤怒到极点，表面上也是死海一般的平静，把所有风浪都深藏心底，一旦怒形于色，那就是滔天巨浪，非同小可。 可怜那孙一鸣，想必还在苦苦寻找自家议长，却不知道自己因为议长大人一时任性，就要背起黑锅。至于洛应南那就更加倒霉，明明身处二十四小时待命的急救队，却因为议长内阁首席的身份跟着一起背锅。 坐在杨小千身旁的墨环也被吓了一跳，两腿膝盖产生应激反应，下意识地站了起来，一直以来他眼中的杨小千都保持着文质彬彬的形象，就算是代表危险的微笑也是含蓄且礼貌，却没想到他发怒时如此骇人——总是面带微笑的人，一旦不笑了，便让人感到沉重，从不发怒的人，一旦发怒了，便让人心惊胆战。 “回来再跟你们算账！”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既然无法改变事实，那么说再多都是无用的废话，杨小千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训斥后，便跨步迈向大门。 火箭弹都无法攻破的合金门在黑幽灵的大刀下碎裂成四片，随后黑幽灵用别人看不见的肢体动作展现出主人心中的怒火，它一脚踹在合金门上，将四瓣门板踹出老远。 墨环看不见黑幽灵的存在，只看见杨小千走向合金大门，随后大门便碎成四片，朝着正前方飞去，门口两个守卫受到惊吓还不忘敬礼，可一向注意礼节的杨小千看都不看他们一眼，面色铁青地在走廊中快步疾走，几步之后便身化黑雾，变成一支箭矢形状，朝着基地出口急速飞去。 第四百八十章 出神入化(感谢爬爬123舵主打赏~~) 于谦在硝烟中穿行，城市废墟的凌乱不堪更显得他这一身白衣胜雪，眼前白银巨人已经近在咫尺，这或许会是一场超越夜空擒巨龙的惊世之战。 其实于谦并不追求以这种方法打出名气，好让世界各地的觉醒者记住自己的名字，于谦只是单纯需要一个发泄渠道而已。 虽然早就知道本世界曾经有一位与自己相貌相同的于谦，但那毕竟是个未曾谋面的死人，而墨环却不一样，墨环是个活人，是个活生生的例证，证明自身的存在是一个谜团。 没有人能解释为什么另一个世界还有另一个于谦，当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存在，整个世界都跟着变得充满不真实感，长久以来堆积在心中的怀疑终于攀升到顶端，暴躁与烦闷的情绪彻底引燃，转化为熊熊怒火，可却找不到针对的目标。 这世间还有几人有资格承受议长之怒呢？有资格让于谦发泄怒火的存在为数不多，全都身居高位，又与异世界的墨环毫无关联，于谦无论如何不可能把他们当成发泄的目标，于是白银巨人成了于谦的最佳选择。 于谦知道杨小千会阻拦自己，所以等到最后一刻才拨出电话，挂断电话后于谦扔了手机，径直冲向近在咫尺的白银巨人。 白银巨人显然早已发现于谦的踪迹，当于谦接近自己身侧时它缓缓抬起手臂，将手指伸向于谦。 与这一只遮天蔽日的巨手相比，于谦渺小得像一只蝇虫，但在超凡者的世界里，体型从来不是衡量战斗力的唯一标准。 接战的瞬间，一道金属洪流覆盖于谦全身，将他笼罩成一个人形金属体。巨手行动迟缓，身披全金属外衣的于谦在轻而易举躲开的同时，还一分为二，如植物有丝分裂般分裂成两道身影，在日光下闪耀着金属色泽，一般无二。 白银巨人的手臂停在半空，呈完美球体外形的头部左右旋转，符文之眼似乎受到这障眼法的影响，闪烁不定。 另一边，更多的“金属人”不断出现，厚厚的金属外壳不断化为液态金属，彼此分离后又组成新的“金属人”，短短时间便有三十二道身影环绕在白银巨人身周。 于谦终于在世人面前拿出自己的全部实力，展现出了比流火战神齐烈更胜一筹的微操技巧，对于能力的控制精妙入微，每一个金属人影都在做着轨迹各不相同的复杂机动，令人眼花缭乱。 至此，白银巨人仍然没有对擅自靠近的于谦采取行动，它只是跟着金属人影的动作转动头部，像个好奇的孩子。 而于谦则失去了耐心，开始使用侵略性手段进行下一步试探。 几个金属人影陡然改变行动轨迹，朝着白银巨人直飞而去，迅速拉近距离，随后不出意外地被防护罩所拦下，金属人影撞在防护罩上，像是撞上了不可摧毁的坚壁，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飞，而防护罩甚至没有一丝波动。 这个结果并不意外，毕竟就连足以摧毁大部分掩体工事的短程导弹都不能在白银巨人的防护罩上留下丝毫痕迹，区区金属以低速撞击，怎么可能突破这层防护罩——与导弹相比，金属人影的移动速度就像蜗牛一般缓慢。 如此举动仍然没有激怒白银巨人，于谦逐渐感到乏味，一个不会还手的敌人，即便实力强大，也不能让于谦战个痛快。 紧接着，又有几道金属人影飞向白银巨人，然而这次它们并没有被防护罩所阻拦，反而顺利地通过了防护罩，并依附在白银巨人体表。 “噢？”于谦挑起眉头，神色微动，第二次试探总算找出了具有价值的信息。 朝着白银巨人席卷而来的金属洪流并非是单一种类的金属，其中不仅有金银铜铁，还有各类合金，以及萧光化身而成的未知金属，这些都是于谦用来试探白银巨人的工具。 虽然于谦喜欢运用无力以粗暴直接的方式解决问题，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没有脑子，事实上在登上议长高位后于谦的脑子越来越灵活，只不过与同一个棋盘上下棋的对手相比有所不足，但绝非有勇无谋之辈。 扔了脑子跟白银巨人猛干一场，这种作战方式不会再成为于谦的可选选项，来时路上于谦就已经做好了计划，先试探白银巨人的防护罩，再努力寻找其弱点，最后找准方向打出全力一击，即便不能取胜，也能为后方大部队找到切入点。 现在，防护罩的一个特点已经暴露在眼前：白银不会被防护罩所阻拦！ 墨环早就将白银巨人的相关信息上报，以于谦的身份，自然有足够的权限级别进行查阅，而杨小千与墨环彻夜长谈，随后又闭目养神休息了一会儿，所以还要询问墨环，而早在那之前，于谦就已经知道，白银巨人会收集各方世界的白银。 既然要收集白银，肯定要让白银与自身产生接触，抱着这样的想法，于谦带着各类合金融汇而成的金属洪流贴近白银巨人身侧，先后两次试探，果然成功验证之前的想法。 接下来，便该进一步验证猜想了，于谦继续操控剩余的金属人影在白银巨人身周进行毫无规律的立体机动，并尝试控制突破防护罩依附到白银巨人体表的液态白银。 此时，液态白银正在向白银巨人上身的中央部位汇聚，似乎有另一股未知力量在拉扯它们，使于谦难以控制。 但难以控制并非不能控制，随着额头两道锁链相继亮起，于谦全力以赴，成功控制住小股白银，使它们反方向行进，流淌到白银巨人的手背上，覆盖住手背上的玄秘符文。 既然白银巨人是符文大道的承载体，既然白银巨人的力量来源于刻写在他身体内外的符文，那么为它挡下所有伤害的防护罩，是否有可能也是某一部分符文在发挥作用？ 也许，只要能抹去那一部分符文，或对其造成破坏，就能使防护罩消失或减弱！ 第四百八十一章 分子的大门(感谢舵主打赏~~) 在于谦飞近白银巨人所在位置时，一片人造彩色雾气在城区内飘起。 智械军团放置在城区掩体内的各类气象探测仪器不断采集气象数据而后反馈到指挥中心，通过零一精确到足以排除意外因素的计算，智能机器制造彩色雾霾后以大功率风机及其他装置将雾气送向白银巨人所在区域的上方，遮挡住侦查卫星的拍摄画面。 与此同时，大批微型无人机起飞，在上百颗超级大脑的操控下，每一台微型无人机都被强大的计算能力赋予灵魂，以难以想象的灵活性贴近白银巨人身周，并用价值不菲的摄像仪器拍摄高清照片，将白银巨人全身上下除脚掌以外所有部位拍了个遍。 包括指腹与掌心在内，白银巨人每一块身体部位上的符文都被无人机机群从各个角度拍下清晰照片，不论印刻体表的符文有多小，经过放大处理后都能提取出高清成像，所有照片一经拍摄立刻传回零一基地的数据库，并拒绝所有外来访问请求。 耳边满是机翼震动的嗡嗡鸣响声，于谦皱起眉头颇感不满，但他也知道这是必要之举，白银巨人身上每一个符文都可能具有重要价值，如果轻易用液态金属的能力将其抹去，未免太过可惜。 无视了充斥在四方空气之中的微型无人机，于谦专心控制着流动在白银巨人体表的银浆，尝试让液态白银与组成白银巨人身体的白银融为一体。 看似就像是让水流淌在冰块上，并令二者融汇一体，但其实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银的熔点约为961摄氏度，而于谦利用能力制造出的液态白银处于常温状态，与组成白银巨人身体的白银是同一温度，并不存在温差，也就没有冰水交融时的热传导过程，怎么会像冰块与水一样轻易融为一体？ 即便于谦让液态白银在白银巨人体表再次凝固，也只不过是在白银巨人体表加盖了一层银衣，并不能起到遮挡符文的作用。 “思考，思考，思考……” 于谦的身体一直处于高速机动之中，可他的心跳和思维却如死水一般沉稳，经历了那么多场大战，怒火已不能像以往一样将他的理智燃烧殆尽，反而熔炼出了一双更具洞察力的眼睛。 联想到墨环的符文刻印，于谦脑中灵光一闪，将流动的银浆细分为更加细小的液珠，灌注到白银巨人体表微不可查的缝隙中，正是这些缝隙形成了万千符文，只要能使这些缝隙被填平，符文便不复存在。 但要做到这一点，就对于谦控制金属感应金属的能力提出了更高要求，以往即便对液态金属进行精细入微的操控，最多不过是将之化为各种形状，并同时进行多线程控制，而要将液态金属细分到液珠形态——甚至是更加细微的程度——则对于谦的能力水平形成前所未有的高难度挑战。 为了心无旁骛地控制“金属水滴”，于谦放弃了对其余金属的控制，数十道金属人影仿佛瞬间失去生命，突兀停在最后一刻的机动过程中，随后在惯性和地心引力的作用下呈抛物线下落。 于谦自身也是其中之一，而在这下落的过程中，他的感知开始发生变化。 天上阳光耀眼，四周空气绵软，坠落的过程似乎正以违反物理定律的诡异方式渐渐减速，但实现之中的光影变化却彰显着截然不同的事实，这种违和感严重影响于谦的五感，于是他干脆闭上双眼，忘却自身正从高空坠落的事实，全心全意投入到无形无体的心灵世界中。 视线陷入一片漆黑后，于谦沉浸到一种奇异的现象中，仿佛关闭双眼的同时也关闭了感知器官，不止视觉被剥夺，连带着听觉、嗅觉、味觉和触觉全都一起消失。 五感不存，却有第六感浮现。 并非现代心理学时常提及、被大众称为直觉的抽象的第六感，而是实实在在可以感知可以控制的第六感，仿佛自己的身体多了一个器官。 但奇怪的是，这个器官并非位于自己身体某个部位，而是位于远离身躯的前方上空。 前面是什么？是白银巨人。在自问自答的这一刹那，沉浸在玄奇感受中的于谦忽然意识到，自己多出的第六感，正是液态白银的触感。 银浆是流动的金属，既没有组织器官，也没有传感神经，本不该存在触感，可于谦却神迹般地获得了银浆的触感，淌过白银巨人体表的缝隙时，那细微且清晰的摩擦感，中间夹杂着些许令人不适的毛糙，正是形成符文的缝隙！ 于谦发自内心地笑了，在他露出笑意的同时，银浆底层的金属水滴开始分裂，一次，两次，三次，四次，五次，最终变成极其微小以至于无法描述的形态。它们很小很小，小到无法用肉眼观察，只有当它们彼此汇聚在一起并开始发挥作用时，才能在宏观视角中观察到它们的存在——白银巨人手背上的符文，正在一个接着一个地消失！当白银渗入缝隙并再次凝固后，由缝隙组成的符文便不复存在！ 一直动作缓慢的白银巨人为之惊怒，表现出了颠覆性的转变，以与它体型不相符合的灵动，迅速将另一只手放在附有银浆的手背上，并转动头部将符文之眼对向正在向下坠落的于谦。 符文之眼亮起红芒，一道蕴含着死亡与毁灭的射线从符文之眼中激射而出，几乎擦着于谦的身体一闪而过，命中地面后毫无阻碍地击穿厚厚的沥青混泥土层，一直深入地底，蒸发出一个井盖大小、深不见底的空洞。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观众全都倒吸一口凉气，然而于谦却毫无知觉，他丝毫不在乎自身的危险境地，只想让金属液滴继续分化。 无光无景的心灵世界中，失去了视觉器官的于谦立于混沌中央，仿佛看见一道名为分子的大门正向自己打开！ 第四百八十二章 剑主苍穹(上)(为一缕尘埃随风飘飘荡荡盟主加更~~) 在这一瞬，分子对于于谦而言不是抽象的物理化学名词，不是由物质原子按照一定规律的键和顺序和空间排列相互结合在一起的整体，而是触手可及的奇景。 通过那扇通往另一番境界的大门，于谦依稀看见一个多面立方晶胞，晶胞上含有四个黑色的金属原子。 原来白银在纳米级别是黑色金属。 “看见”这黑色的银，于谦恍然间有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触，仿佛醍醐灌顶，大彻大悟，甚至明悟了“朝闻道，夕可死矣”这看似愚蠢的哲理。 当个体在自身行走的道路上遇到阻碍，当远处可望而不可见的大道成为海市蜃楼一般的模糊影迹，那份对于真理与信仰的迫切追求，足以令人放弃生命。 这一刻，于谦理解了这份追求。 这一刻，于谦选择了这份追求。 他选择性地遗忘了现实世界中，自己的身体正在加速坠落，等到触地时，反冲力不仅会将他脆弱的身躯像破布娃娃一样摔得粉碎，还会侵入体内大肆扫荡，将内脏、脊柱与大脑尽数摧毁。 五感被剥夺后，于谦听不见狂风呼啸，看不见天幕渐远，他只知道自己在坠落，却不知道自己与地面之间还有多少距离。 或许坠地就在下一秒，或许死亡就在下一秒，而在这一秒，于谦非但不肯睁开自己的双眼，反而奋力追向那扇微微开启的大门。 可，就在即将推门而入的刹那，一股无可抵挡的推力将于谦推出了这片漆黑中可见奇景的玄妙世界。 黑雾笼罩在于谦体外，将他的身体层层包裹，极力克制的灼热，犹如掌心的温暖。 裹住于谦后，黑雾极速后撤，后撤过程中，大片黑雾向着四周扩散，遮挡住白银巨人的视线，使得一道道射线落空，制造出一个又一个深不见底的坑洞。 “不要靠近，立刻回撤！全体成员，不许接战，立刻回撤！违令者军法处置！立刻回撤！” 于谦听见杨小千在大喊，是那种声嘶力竭的喊叫，睁眼一看，不知何时杨小千已出现在他身旁，而以白银巨人为中心，四面八方都有各色奇光异彩亮起，精卫号和军用运输机在头顶上空嗡鸣，上百架单兵飞行器喷出淡蓝色的短焰柱。 几乎所有华夏觉醒者都来了。 洛应南和孙一鸣来了，蒋同光和颜望野来了，齐烈和裴青弦来了，吴坤、高达、李旭带着超能学院的教官们也过来了，名扬四海的远江派觉醒者冲在第一线，他们搭载着各式各样的飞行器具，从不同的起点，不同的方向，向着同一个目的地赶来，全速驰援。 在他们身后，超能学院的学员们紧跟脚步，与他们同行的还有身无异能的精锐老兵，当杨会长与于议长身陷险地，所有人都把自身的安全抛之脑后，什么战术战略统统都是狗屁，脑子里只剩下“冲上去干死狗日的异界生物”这么一个想法。 又是一副前所未见的画面，令为数不多的观众深感震撼。只是区区两人，便几乎牵动所有华夏觉醒者，所谓一呼百应，莫过如此。 如果现在向白银巨人所在的位置投放一枚洲际导弹，想必能让华夏觉醒者尽墨于此。不过，即便这个想法曾出现在某些人脑海中，也只能是一闪而过，以华夏在尚海战场上表现出的强大实力，多半能将来袭的导弹成功拦截，而华夏的疯狂报复，却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或组织能够承受得住。 身在南都的方玉也通过专用的卫星电视目睹这一场景，短短几秒的画面，在电视屏幕里看着平淡无奇，不像大制作史诗电影那样配有雄浑激昂的音乐，却更让方玉心神激荡，他依稀间似乎看见当年，与同胞们并肩冲锋时的场景历历在目，但又逐渐模糊。 怀有身孕的宁思雨伸手搂住默然流泪的丈夫，像哄孩子似的轻轻拍着他的脖子。 ……………… 在杨小千歇斯底里地反复下令后，众多觉醒者的冲锋戛然而止，他们原本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收到后撤命令后却乱成一团。 原本这场救援就是自发行为，没有统一的指挥和管理，全都朝着同一个目标冲锋时不显得混乱，可突兀停止后，却很难做到有条不紊的后撤。 一直以来，始终像精密机器一样严格遵循着计算结果的尚海战场上，终于出现了超出预期的混乱。 好在微型无人机吸引了白银巨人的注意力，并成为符文之眼释放视线的主要目标，让尚未赶到的增援部队得以安全后撤。 “于谦！你他妈知不知道你可能会害死别人！”后撤途中，杨小千揪着于谦的衣领怒喝，“只因为个人情绪，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情，完全不考虑以自己的身份地位，可能造成什么样的后果！这是合格的领袖吗！你当个屁的议长！” 于谦愣住半晌，好不容易才从失去顿悟机会的失落中回过神，无力地咧了咧嘴，说了声对不起，随后伸手指向自己额头。 在他额前，三道幽光闪动的锁链浮现而出。 一个好的结果并不能抵消一个坏的起因，事件之间的联系不是总能用利益衡量。尽管知道这个道理，可看到于谦额前三道锁链时，杨小千的怒意还是消减许多，不再怒气冲冲地大骂，而是语气沉重地告诫道：“你是议长，你把自己置身险地，就会连带着把其他人也置身险地，既然要做领袖，就必须要负责任！” 杨小千罕见地用如此严厉的语气训斥于谦，而于谦更加罕见地不作反驳，他只是点点头，便微微闭上双眼，似乎在思索着某件事情。 “伴山庄园有三个金属球。”抢在杨小千再次开口前，于谦突然说道，“是我用来练习能力的道具。” “什么？” 于谦闭上双眼，不作回应。 距离此处直线距离超过三百公里的伴山庄园内，三枚直径一米的硕大金属球腾空而起，呈品字形飞向尚海。 第四百八十三章 剑主苍穹(中)(为yuanda1999盟主加更~~) 还是一样的地点，还是一样的人物，但当身处密室的墨环再一次看到杨小千与于谦，他下意识地压低了视线，不敢与他们对视。 通过之前在大屏幕上看到的一切，墨环对现在身处的世界又有了全新的认识，上百位天眷者，这是一股足以挑战一流世家的势力，但似乎只是这方世界武力储备的冰山一角。而在这个世界里登上高位的杨小千与于谦二人，岂会是易与之辈？ 尤其是于谦的能力，更让墨环感到深深的忌惮与敬畏。 在此之前，墨环只以为于谦的能力是融化白银或融化金属，但现在墨环知道，于谦不仅能将金属融为液态，还能轻而易举地将液态金属进行塑形，再加上那出神入化的操控水准，想必只要通识符文体系，便能随手造出价值连城的符器符具。 在拥有如此潜力的天眷者面前，被毁掉的二十八面银镜与银马车架，根本不足挂齿。 墨环满心想着要如何才能交好于谦，让他将能力运用在正确的途径上，而杨小千和于谦，同样也在就这个命题进行讨论，不过没有零一的翻译，墨环听不懂两人的对话，只能自顾自地一边思考，一边紧盯屏幕，观察着白银巨人的动态。 此时已被于谦激怒的白银巨人正在尚海城区内大肆破坏，当它刻满全身的符文亮起光芒，它的动作便不再向先前那样迟缓，再加上那巨大的体型和各种攻击型符文，每分每秒都能造成恐怖的破坏。即便是完好无损的尚海也经受不住如此蹂躏，更何况是早已千疮百孔的城市废墟？ 为了不让白银巨人突破防线，一批又一批无人智械军团奔赴战场，数不清的导弹炮弹落在白银巨人的防护罩上，短短几分钟时间，就已倾倒出价值超过十亿的战争资源。 墨环看得心惊肉跳，杨小千和于谦却根本不放在心上，几轮密集轰炸后白银巨人的防护罩已经出现光色波动，而后白银巨人在导弹来袭时总会尽力躲避，这就说明现代武器能对其造成伤害。 只要没碰上“免疫物理伤害”这种莫名其妙的神经病设定，只要白银巨人没有远距离空间跳跃的能力，那么己方就稳操胜券。之所以不动用最终手段，只不过是零一基地在采集数据用于分析而已——当然，同时也是在进一步试探白银巨人，以免掀开底牌时发生意外。 因此，杨小千只是时不时瞄一眼屏幕，并不像墨环那样紧张，比起城区内暴走肆虐的白银巨人，杨小千反倒对那三枚遥遥飞来的金属球更感兴趣。 此时金属球仍在几千米的高空飞行，离尚海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不过南都军区的雷达系统早就探测到上空的“不明飞行物”，并将这一情况通报给指挥层。 “这么说来，你第三次觉醒的能力是极大程度增加你控制金属的距离？”杨小千看着航拍画面中呈品字形飞行的三枚金属球，问道。 “如果当时你没有拦住我，或许我能打开第四道锁链，觉醒更加强大的能力，深入到分子层面的掌控能力，可惜了……”于谦先是为自己错失机会而大感遗憾，然后才解释道，“并不算是增加我控制金属的距离，伴山庄园的大门也是金属制成，但我无法在这里控制它们。如果要给我的新能力下一个准确定义，我觉得‘附神’这个概念比较恰当。” “附神？”杨小千琢磨着这个词语的含义。 “就像是华夏自古流传的剑仙传说，现在我也能做到千里之外，飞剑取人首级了。”于谦面有得色，“但是，只有我长时间把玩磨炼的金属，才能在极远的距离进行操控。就像是我在某些金属上附有神念，让它们成了我的法宝，比如那三枚金属球，我想就算它们位于另一个半球，我也能控制它们，只不过在操控程度上很难像近在眼前的金属一样，做到细致入微。” “你这是在剑仙的道路上渐行渐远啊。” 杨小千感慨了一句，正思索着要如何才能将于谦的能力发挥到极致，于谦郑重说道：“关于这个能力的使用，我有一个想法，要请你帮我一个忙。” “你说。”杨小千不假思索，问都不问就点头答应，因为他知道于谦是一位能够熟练运用自身能力的资深觉醒者，不会像某些新生觉醒者一样，手握宝藏却不知如何开启。 “我听说，拍摄这些画面的机器叫侦察卫星，都是通过航天火箭运载到天上的？”于谦先提了个问题。 “是的，用航天火箭或者航天飞机运载人造卫星，发射到太空后再让它按闭合轨道绕着地球做周期运动……”说到这里，杨小千心中一动，大致猜到了于谦的想法。 “既然能运输卫星，应该也能运输同等质量的金属？”于谦眼中亮起期待的光芒，“我想请你说服华夏正府，帮我送一批合金到卫星轨道上……我会预先在合金上附下神念，等到需要时，我就能让运行在卫星轨道上的合金从天而降！还有，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给我一定数量的铀。” “我的战力一直受限于破坏能力，虽然能手捏核弹，但使用限制太大，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的破坏力还比不上齐烈，但现在不一样了，只要我能在铀块上附下神念，就能隔着遥远的距离制造核弹，防不胜防！就算是美联邦的导弹拦截系统也挡不住！” “而运行在卫星轨道的合金，就算是从近地轨道坠向地表，也有两千公里的加速距离，只要选取耐燃耐高温不易变形的合金，做成武器形状，就能靠着地心引力的加速获得巨大动能，就能让坠落的合金具有堪比洲际导弹的破坏力！而我要做的，只不过是控制调整合金的坠落轨迹而已！” 于谦越说越兴奋，杨小千则越听越惊讶，会利用物理知识的于谦，还是他认识的那个于谦么？ 第四百八十四章 剑主苍穹(下)(感谢不朽传奇盟主打赏40000币~~) 其实于谦提出的武器概念，早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就已被美联邦军事武器专家提出，由于这个构想的设计灵感来源于当时流传颇广的“意外事故”（飞机卫生间掉下冻结的尿柱砸死妇女和帝国大厦顶楼抛下一枚硬币砸死行人，纯属杜撰讹传），所以并未引起重视。 但在本世纪初，国际反核浪潮愈发高涨，尤其在日本福岛核电站事故后，各国民众谈核色变，为应对可能到来的核裁军，美军开始研制名为“上帝之杖”的天基动能武器系统。 所谓上帝之杖，就是由钨、钛或铀金属制成重量达到数吨的圆柱体，而后利用小型火箭助推与自由落体，使高密度的金属棒在下落过程中具备巨大动能，并在卫星精确制导下，使金属棒能以超高速度命中目标。 这是一种能够对高价值战略目标实施精确打击的新型战略威慑武器，在美方军事专家的描述中，它具有打击范围广、反应时间短、破防能力强、生存能力强、环境污染小等优点，还能在反核大势中占据人道主义的主动权。 然而，拥有如此多优点的上帝之杖，却迟迟未能拿到大量研究经费，反而被美方当成军备竞赛的烟雾弹，只起到迷惑对手的作用。 何至于此？归根结底原因只有一个：所谓的天基动能武器系统，听起来高端大气上档次，然而却有着为数不少的弊端。 虽然理论上上帝之杖发射时没有红外信号，雷达截面积极小，不易察觉难以预警；虽然上帝之杖的理论飞行时间只有几分钟，加上启动调轨不超过二十分钟；虽然上帝之杖的武器介质是耐高温金属，难以拦截…… 但是！上帝之杖的制造成本极高，性价比极低，意外性极高！ 首先，金属棒在下落过程中与大气层剧烈摩擦，不仅会降低速度，还会影响下落的精度，以钨棒为例，要使重量达到几吨的钨棒在下落过程中加速到预想时速，就必须使用助推火箭进行加速，下落过程中需要消耗的燃料可能比钨棒本身还要重，而要将这么多燃料送上卫星轨道，发射费用将会翻上几倍。 其次，卫星并非静止物体，若需要进行战略打击时卫星距离目标上空较远，就需要通过轨道转移机动进入合适轨道，需要耗费大量时间与燃料，除非美联邦能发射一个打击面覆盖全球的完整卫星网络，否则所谓的“适合打击时间敏感性目标”只不过是个骗取研究经费的谎言而已。 再有，处于卫星轨道的上帝之杖虽然能避开飞机和常规导弹的射程，但在华夏、俄联邦等各国的高轨反卫星火箭面前仍然是触手可及的打击目标，所以该武器系统实际上并不具备媒体吹嘘的安全性。 最后，上帝之杖的打击效果完全未知，无法采集各国重要战略目标的具体数值就无法进行模拟实验，如果上帝之杖速度过快，很可能像子弹穿过木板一样在目标上打出一个深入地点的小洞，无法对大型建筑群造成足够伤害，而如果上帝之杖速度过慢，又很可能无法摧毁位于地下几百米深的战时指挥中心。换句话说，上帝之杖其实是一个不稳定、不易控制且不符合经济效益的鸡肋武器。 但当这一武器概念与于谦的附神能力相结合，便会有截然不同的效果，如果再加上零一基地的助力，更会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精确制导难度极高？根本不是问题。 就算热防护涂层和热控系统无法保证弹体进入大气层后与空气摩擦不受损坏，就算摩擦产生极高热量导致内部精密电子元件受损、弹踢磨损或解体，就算弹体必将受到空气流动、密度差异等不确定因素的影响，就算弹体没有尾翼修正没有末端制导，也有于谦能控制下落的弹体。 再加上零一基地的模拟运算，于谦只需要看着三维电子地图和侦察卫星拍摄的画面动动手指，便能对弹体进行微调，使之精确降落在目标区域。 伤害无法掌控？同样不是问题，靠着零一基地和于谦的配合，等到天基动能武器系统登上卫星轨道后，只需要进行几次实验，零一便能根据实验数据模拟运算出下一次战略打击的全过程。 当然，如果仅仅如此，那么这个武器系统的性价比仍然不高，以当今的航天运输系统，要将高质量的金属棒送入轨道，成本将会是一个天文数字，而付出高昂代价后，所能收到的回报却很有限，除非远救会自行出资，否则杨小千很难说服国家航天系统耗费重金为于谦打造这种天基武器系统。 但于谦的能力绝不仅仅局限于此，由于于谦能够在超远距离控制自己附有神念的金属，那么安装推力强大燃料充足的助推火箭后，运行在卫星轨道的金属棒，不但能够对地面进行打击，还能对卫星与空间站进行打击！ 而以现有的科技，任何一个国家或组织所发射的卫星，都不可能躲避或拦截这种致命打击！ 换句话说，只要能将这种概念武器送上轨道，那么各国卫星的存亡都在于谦一念之间！ 要你生，你就生，要你死，你就死！ 而卫星被摧毁意味着什么呢？哈佛大学史密森尼天体物理中心的创始人曾说过：“如果我们失去了通信卫星，那么就没有什么带宽可言了。” 一旦远距离通信卫星被摧毁，远程通信的重担就只有海底电缆和陆基通信系统来承担，这将使该国通信能力受到重创，普通国民将会成为无法使用互联网、电视甚至收音机的“聋子”和“瞎子”。 而在军事角度上，虽然大部分军事通讯并没有使用或是依赖卫星系统，但在损失卫星后，该国所有任务都要通过非卫星手段实行，常规导弹精确制导能力几乎完全丧失，无法兑现为对地打击力的制空权等同虚无。 即便是美联邦这样的第一强国，一旦失去所有卫星，再去面对毫发无损的华夏，也会像婴儿一样弱小。 所以，于谦的“剑”，未必总是指向地面。 当他的目光转向上空，抬手便能剑主苍穹！ 第四百八十五章 切云(感谢万丈红尘~舵主打赏~~) 如今的于谦早已不再像以前那样眼界狭窄，所以杨小千不必思考如何简化语言，只需要把心中想法一股脑倾倒出来，于谦自己便能消化吸收。 而杨小千对天基武器系统的应用理解显然比于谦更深一层，也让于谦进一步认识到自身能力的重要价值。 若杨小千的设想能够成真，那么于谦的议长之位从此无可撼动，而华夏的国际地位则将会再次获得质的飞跃，堪比当年成功研发核武！ “能成功吗？”于谦下意识地摸着腰边的酒葫芦，“如果能成功，我们的话语权还会进一步增大，肯定会引起某些人的抵触和反感，这会不会引起不必要的内部矛盾？很快大半个地球都将面临魔潮侵袭，我不希望这种时候还要跟站在同一条战线的自己人勾心斗角。” “应该能成功，不，必须要成功！”杨小千语气笃定，斩钉截铁地说道，“正是因为全球各国都将遭受魔潮侵袭，所以我们更要让这个天基武器系统尽快上线，不仅是为了增加我们的话语权，还是为了增加华夏的国际话语权。只有拿出具有足够威慑力的牌面，才能确保各国严格按照之前的协议建立全球统一战线，共同对抗外来入侵。” “只要能让主宰近地轨道的天基武器系统成功上线，我们就有了震慑宵小的法宝，就不必费心跟某些心怀叵测的阴谋家、野心家去勾心斗角。至于国内，我想再蠢的蠢货都不会跳出来阻挠。更何况，有零一和刘远舟在？” 杨小千说完，抬头看向密室里的监控摄像头，问道：“零一，请告诉我，以华夏现有的军工技术和航天运输系统，是否能制造出这样一个武器系统？” 零一很快给出回复：“动能弹头、推进系统、制导系统、热控系统与通信系统全部可以采用现有技术，理论上具备制造该武器系统的能力。” “那么需要多少时间才能让这个武器系统正式上线？” “搭建低轨道卫星平台以及发射卫星大约需要一个月时间，于议长可以在这段时间内同步进行弹体铸造与附神，弹体胚胎经过再加工后即可发射至卫星轨道，保守估计1350小时候可发射第一批弹体。” 片刻停顿后，零一补充道：“刘司令已向文主席致电汇报，并获得批准，尚海战事结束后该武器系统的研制工作将调整至第一优先序列，与符文汇总并行处理。同时，该武器系统的命名权为于议长保留。” 杨小千对此毫不意外，刘远舟想必早在三枚金属球飞出伴山庄园时就给文主席打电话了，之所以没有提前告知结果，想必是想把这份喜悦留给杨小千和于谦自己发掘。 “命名权？我来取名字？就叫‘天剑’吧，或者‘天罚’也行。”于谦略微思索便说出两个名字，根本不像是用大脑思考过。 空气突然安静，片刻后零一的机械电子音再次响起：“转述刘司令的话，命名权为您保留一周。” 杨小千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好不容易才止住笑意，于谦扭头看着他，问道：“什么意思？我取得名字不好么？” 早在于谦将觉醒者议会定名为传火者议会时，杨小千就认识到了他在命名这件事上的态度是何等任性随意，所以杨小千面不改色，淡定地说道：“天剑、天罚，确实有些烂俗，还是换个名字吧，叫‘切云’怎么样？带长铗之陆离兮，冠切云之崔嵬，出自《楚辞·九章》，噢，还有一句，冠崔嵬而切云兮，剑淋离而从横。” “切云……”于谦想象着合金柱从天而降撕裂云层的场景，点头赞叹道，“虽然听不懂那两句诗文的意思，但‘切云’这个名字的确形象，就选它吧。” 确认天基武器系统的名称后，杨小千和于谦便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尚海城区，白银巨人与智械军团的战斗自始至终呈碾压态势，由无人机、无人坦克、无人战车与无人自行火炮组成的机械军团在白银巨人面前就像是纸糊的玩具，脆弱得不堪一击。 随着智械军团的覆没消亡，战局也跟着步入尾声。 通过各类仪器检测并收集的数据，零一基地已在白银巨人防护罩的光色变化与承受伤害的量级间建立联系。 估测出打破防护罩所需要的能量后，一枚一万五千吨当量的战术核导弹便由陆基武器系统发射，同时，两处导弹发射井内，还有超过两万吨当量的战略核导弹蓄势待发，如果刘远舟与零一的计算有误，那么尚海将会被彻底“核平”，绝不给白银巨人留有突破防线的机会。 当白银巨人观察到来袭的末端变轨核导弹时，它已身处不可逃逸区，纵使它的行动速度不似其体型应有的笨拙，但仍然躲不开末端速度超过四马赫的核弹头。 防线内外所有人员都已撤离至核掩体内，共同见证新时代核武应用翻开新的篇章，契科夫法则，果然无可避免，时隔六十六年，核弹头又一次被投放在城市之中。 强光过后，以原爆点为中央，四周大范围产生高能粒子，极速加热空气，使高温空气与大量尘埃在爆炸力和浮力作用下高速升空，形成一道笔直的云柱，等到云柱升高膨胀后，它顶部空气和尘埃遭遇上空冷空气开始降温，而后减速，并向周围平移，最后逐渐下降。 从远处看来，这样一根直入天际的云柱，就像是一朵蘑菇。 在蘑菇底部，核弹头爆炸时释放出的能量，在原爆点中心区域产生数千万度高温与数百万个亿帕的高压，尽管这几千万度的高温仅仅持续一瞬，甚至热辐射都未能在冲击波的助推下形成火风暴，但在原爆点中心，一切都已在极致的高温中灰飞烟灭。 曾让墨环敬畏如神明的白银巨人，只剩下些许残躯碎骨，其余部位则全都蒸发成大量银蒸汽，随着蘑菇云一同上升。 墨环呆滞地看着屏幕，他不知道那是怎样的焰光，让他从心底凉到背脊，即便张大了嘴，也只能在咽喉深处发出些许无意义的音节。 在这一刻，墨环仿佛见证了神的陨落，见证了人类文明与蘑菇云的崛起。 第四百八十六章 威廉之墙 核平并未带来和平，白银巨人在核弹原爆点泯灭后，仍有新的裂缝不断出现，从这一点看来白银巨人与空间裂缝并无直接关联，或许四号地球的传说仅仅只是毫无根据的臆想。 之后出现的怪物数量并不多，海陆空三军共同构成的防线能够轻易将它们拦截，虽然以前被戏称为魔都的尚海真正变成了魔都，但并未对居住在华夏大陆的国民们产生生命威胁，与投放在尚海城区内的核弹相比，反倒是两千四百万外迁人口的安置问题，在华夏社会里掀起了更大的波浪。 不过，有华夏正府全力赈灾，失去故乡的人们即使找不到新的工作，也不至于有生命危险，总能在正府的安置房内找到一处遮风挡雨的庇护之所，总能在需要的时候领到足量的口粮填饱肚子。 在此次全国动员共同救灾，各省市协调安置人口的浩大工程中，中央给出三项纪律、五条严令、八大禁止，从市县到乡镇，各地地方政府严格按照规定办公，绝不允许出现消极怠工推卸责任，更不容忍任何形式的贪污腐败中饱私囊。 步入战时，即便国家没有修宪，和平时期的规则也不再适用，胆敢偷奸耍滑者，必将付出百倍于以往的代价，能在华夏官场上摸爬滚打的都不傻，就算头脑不灵光，眼睛也很灵光，都能看清当前风向，因此包括各省份与各直辖市在内的正府部门一夜之间改头换面，工作效率直线飙升，几乎没有出现违规违法，让摩拳擦掌虎视眈眈的各级纪委扑了个空。 其中，作为人口安置任务的主要承担者，江北省正府快要变成中央巡视组的常驻地，新任省高官汪百宁顶住巨大压力，始终与省内各地级市、各国营及民营企业以及尚海灾民代表保持良好沟通，并极力为每一个新产生的矛盾寻求妥善的解决途径。 有了国家正府和各地同胞的支持援助，背井离乡的尚海灾民们开始适应新生活，高端人才和拥有一技之长的手艺人主动寻找机会，不光是为了减轻正府的负担，也是为了让自己和家人能过上更好的生活。哪怕住不上以前的大房子，过不了以前的好生活，也要想办法让以后的生活比现在过得更好一些。 而那些身无所长无法找到就业机会的灾民，则在正府、慈善基金和志愿者的帮助下，利用空闲时间学习技能，争取早日找到再就业的机会。毕竟，安置房只是临时居住地，救济金和免费的粮食也不可能永远发放——就算持续发放，也没有多少人愿意一辈子住安置房，吃救济粮。 尽管日子过得很苦，但总归还有希望，还有追求美好明天的机会，与其他国家遭受魔潮入侵的灾民相比，尚海民众已经十分幸运。 尚海核爆发生后不久，墨西哥、蒙古国、哈萨克斯坦、澳大利亚的国土与领空内便开始出现大量空间裂缝，几乎覆盖国土全境。 其中，地广人稀的蒙古国与澳大利亚暂时还能稳定秩序，而与蒙古国一样同为内陆国家，哈萨克斯坦几乎在一夜之间沦陷，大批民众逃亡华夏与俄联邦，甚至就连部分正规军也背弃共和国正府的命令，开着战车坦克和飞机逃离魔潮重灾区，等到快逃到国境线时，这些不合格的军人便纷纷脱下军服换上便衣，伪装成难民，而他们带来的大批武器装备则被抛弃在国境线以外十几公里处，连成一片，蔚为壮观。 至于毒枭猖獗、军队弱势、正府公信力极低的墨西哥，则陷入彻底的混乱之中，这个国家原本就是血腥与混乱的代名词，在魔潮降临后更是将这两个词汇演绎到极致，没有任何秩序，没有任何规则，只有杀戮与逃亡，只有为争取生存机会的挣扎厮杀，与怪物拼杀，也与人拼杀，甚至还与美联邦的军队拼杀——大批武装集团在请求美联邦正府接纳并遭到拒绝后，毅然冲击边境线，并与驻守国境线的卫戍部队发生激烈战斗。 以前，墨西哥与美联邦之间的边境线只是随便一部汽车就能撞倒的铁丝网和围栏，它们在左右两侧分隔出富裕与贫穷，讽刺的是美联邦在边境线几乎没有城镇，而另一侧则是密密麻麻的墨西哥城镇与贫民窟，以至于一眼望去会有墨西哥繁华而美联邦贫瘠的错觉。 现在，一切都已改变，边境墙不再是鼓起勇气就能翻越的铁丝网和围栏，而是坚实墙基和钢铁壁垒。 被人称作“威廉之墙”的美联邦长城已筑起墙基，与机枪大炮一起分隔美墨边境，不仅手无寸铁的灾民无法再翻越这道隔开生与死的城墙，就连开着坦克战车载着大炮导弹的武装集团，也无法突破这道坚壁。 胆大包天冲击防线的都成了尸体，只知道胡乱挥洒炮弹子弹的乌合之众，在美联邦精锐之师面前，脆弱得像个瓷娃娃，轻轻一碰就是粉身碎骨。 这些蠢货的尸体成了最好的例证，只要还没有到饿死渴死的地步，只要还没有被恐惧摧毁理智，墨西哥灾民就不会冲击边境线。 越来越多的灾民难民堆聚在边境线外围，驻守边境线的美联邦军队只将他们驱赶到防线以外十公里处，便对他们放任不管。 随着难民聚集地内的垃圾和排泄物越来越多，病人和尸体也越来越多，疫情开始蔓延，而美联邦正府也开始“重视”难民收容问题，然而明眼人都看得出美联邦正府只是做做表面功夫，实际上他们是在借由各种名目各类事项拖延时间，他们在等那些难民死！ 但凡是能为美联邦社会做出贡献的中高端人才，只要能拿出证明通过疫检体检，都能进入防线并得到美联邦正府的妥善安置，而无法为美联邦服务只会增添正府压力和社会不稳定性的灾民，全都被留在边境线上等死，他们大多数人抱着侥幸心理，认为一向重视人道主义的美联邦不会见死不救，却没有意识到对美联邦正府而言，在如此天灾面前营救他们，就等于变相迫害本国国民。 第四百八十七章 民生国运汇聚此间 上京，十九局办公大楼，地下会议室内，气氛凝重且严肃。 在十九局与变控中心合并前后，办公大楼加建地下会议室，仅有主任级别的通行权限才能乘坐电梯来到地下两百米深处的会议室，会议室内外各种防护措施齐全，即便是钻地导弹也未必能在穿透上百米混凝土后破开会议室外部的合金防护层。 在美联邦五角大楼地底，也有着类似的会议室与指挥中心，不过，与传说中的“地下五角大楼”不同，十九局地下会议室的主要防护手段在于保证机密性而非安全性，建造施工方首要确保的是外部无法监听，内部无法泄密，而不必过多考虑导弹袭击的可能。 毕竟，只要零一基地尚未停运，理论上不存在导弹袭击十九局办公大楼的可能，所有指向此地的导弹都会被零一基地拦截。 在尚海战事过后，十九局内部副主任以上级别的高层大多知晓了零一基地的存在，尽管此前任何与零一基地相关的信息都属绝密，但在魔潮降临尚海后，零一基地不再封锁消息，而在目睹过威震四方的智械军团后，大多数人都能猜出华夏已经拥有堪比强人工智能的高科技造物。 华夏官方对于外界的相关猜疑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保有一丝神秘色彩的强大总是更能让人忌惮，再者世界各地魔潮频发，美联邦、俄联邦、欧盟等强国大国全都自顾不暇，一时半会儿不能也不敢把手伸向华夏境内，因此华夏的国际地位只在一份众人皆有的默契中，不动声色地上升。 既然已经成为国际社会真正认可的顶尖强国，自然要拿出强国的风采。 在这一基础上，居于中南海的国家领导人们经过多次会议，做出决策：在保证国境不受侵犯且国民人身及财产安全能够得到保障的前提下，不妨考虑出于人道主义精神，对邻国及受灾严重的第三世界国家伸出援手，为打造人类命运共同体奠定良好基础。 于是，在会议结束后的第二天，一众民生国运的大人物齐聚一堂。 主席台上，在正式任职文件下达后已成为十九局现任局长的齐心吾坐在中央偏右的位置（按照华夏安排会议作为的传统，这个位置是二号领导的座位），身穿黑色中山装的杨小千位于他右手侧的一号领导位。 在两人身旁，觉醒者议会会长于谦与大名鼎鼎的流火战神齐烈分别坐在三号、四号领导位，再往旁边便是远救会现任会长周天明与保密局魏主任分别坐在主席台两边边缘座位。 而在主席台下方的观众席，第一排从左往右依次坐着以洛阳南为首的议长内阁成员、以裴青弦与胡文超为首的远救会元老、以吴坤为首的超能学院负责人及教官，最后是会议内容相关单位的一把手，其中包括但不仅限于各军工企业与能源企业的主管人。 第二排坐着曙光、裁决、灰烬、猎鹰四支王牌战队的队员，以及众多战力强大的资深觉醒者，其中还包括苏悦这样战功寥寥但贡献突出或能力特殊的觉醒者。 至于坐在第三排的，要么是富甲一方的豪商巨贾，比如立帆集团董事长、江北省省伟书记独子汪乾明，要么是掌控实业的后起新锐，比如战远公司的何育、王力。 即便是某个坐在最不起眼的位置上的与会成员，走出这间会议室回到自己的领域后，都是跺跺脚便能让一座城市震三震的大佬。虽然会议室内大多数人都游离在体制之外，虽然身处军政系统内的与会者为数不多，仅有几位头发花白的军事顾问，但这并不影响会议内容的超然地位。 可以预见，今天在会议室内得出的会议结果，都将由华夏官方发言人通告给全世界，成为国家意志、民族意志的体现。 简单几句开场白过后，齐心吾便开始介绍目前的情况。 “目前为止，我国是世界范围内最为安全的地域，但在全球经济一体化的现状下，国内经济仍然受到严重影响，如果魔潮就此持续，不仅是海外贸易，关系到国民生活的方方面面的产业都要遭受重创，即便我们能够实现自给自足，也会导致经济发展受挫，而在土地经济即将走到顶峰的今天，发展受挫、增速降缓很可能就意味着全面崩盘，各位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仅去年一年，各地地方正府发行的债券总额就达到四万亿。” “尽管我们有信心保证国民的人身与财产安全，但魔潮降临世界大乱后，短时间内大部分群众必然产生兑换现金及贵金属等硬通货的想法，我们很难在保持正府公信力绝不轻信于人民与大量增印货币将会导致通胀的矛盾之中找到妥善的解决办法。” “此外，尚海民众的安置工作给各地正府都造成了严重压力，从有关部门所作的调查分析报告来看，国内民众，尤其是江浙一带的民众，并没有因为尚海战事大获全胜而获得安全感，总体而言，民众感受到了沉重的压力，我们需要一个转移注意力的办法，让大家不要再继续胡思乱想，让大家确信我们有足够的实力，保证每一位国民的安全。” “在这一基础上，今天我们要讨论一个议题：应该如何对其他受灾国家伸出援手，又应该对哪些国家伸出援手？” “在我身后的大屏幕上，大家可以看到一张平面世界地图，不同的颜色代表着该区域内不同的受灾程度，由受灾程度从浅至深依次标注为白、蓝、黄、橙、红、灰、黑，其中黑色代表该区域已完全沦陷，比如墨西哥。” “由于平面地图失真，诸位可以点击会议座位配备的平板进行查看。” “此次会议可自由发言讨论，但请简洁发言，不要影响会议秩序。” “今天我们在这里讨论出的结果，未必会成为最后的决定，但如果得到总书记的认可，那么我们的决议将会决定千万人的性命，所以，请各位慎重考虑。” 第四百八十八章 灰色蒙古(感谢万丈红尘~舵主打赏~~) 会议室内的讨论过程，完美地诠释了“混乱中保有秩序，秩序中夹杂混乱”这句话，海里那些评定国事的顾问们与国家领导人们会对当今世界局势做出判断，但并不意味着他们不需要听其他人的声音。 来自各行各业的大成者未必都有资格对国家领导人做汇报，但却有机会在十九局的办公大楼内将自己看见的，魔潮降临所造成的影响以及解决问题的可行方法全部倾诉出来。 尚未成为强人工智能的零一未必能解决所有问题——即便零一真正成为强人工智能，也未必真正能解决所有问题，因为未来不断降临的灾难都会成为影响计算的变数——所以这时候也需要聆听来自社会的反馈，集思广益。 这次会议的核心议题早已定下，就是在眼前这张七色板一样的世界地图上，选取出适当的援助目标，然后讨论出最佳援助方式。 在文主席的原话中，具有不少蕴含深意值得琢磨的内容：比如，在保证国境不受侵犯的前提下，这句话并没有说明保证国境不受哪一方的侵犯，是几乎不可能存在的敌对国，还是他国难民，又或者是魔潮怪物？ 既然文主席并未明说，那么最终解释权便在他手中，如果最后讨论出的结果是包括各位国家领导人在内，大家一致认为看好自己的门守好自己的家最重要，那么，在“尚海已成魔都并还在不断出现魔怪致使南都军区驻扎在防线外的军队不能撤退”这一条件下，华夏有理由让人民保卫军固守国门，而不是远征他国。 再比如，不妨考虑，人道主义精神，人类命运共同体，这些看似简单的词语，其实都蕴含着智慧与深意。 除了来自远江的觉醒者们，其他与会成员能在各自的行业做到顶尖，当然不会是头脑愚笨之人，所以在讨论正式开始后，没有任何一个人做出以营救世界同胞作为发言出发点，所有人都围绕着同一个议题进行发言，那就是如何能让华夏在此次席卷全球的魔潮中获得最大利益。 虽然出发点和最终目的都相同，但从不同角度就会看到不同的路径，与会成员都从与自己行业与自己认知相关的方向讲述自身观点，比如能源行业的大佬们都在关心燃油开采运输受魔潮影响、燃气管道建造及应用将在持续混乱后陷入停滞。 而军工企业的主管人和军事顾问们则在考虑以有偿输送军火物资的形式将武器装备赠送给军事力量薄弱的受灾国，并在这一过程中建立起长线军火贸易以及国家影响力，在受灾国恢复一定程度的稳定后还能考虑将之作为华夏的军事基地，布局全球。 至于十九局和议会所属，大多在谈论出现在世界各地的觉醒者，其实在魔潮真正降临之前，就已有不少国家出现觉醒者，其中相当一部分觉醒者被各个摸清规律的大国提前招揽，比如墨西哥境内出现的觉醒者，现在全都拥有美联邦国籍，并在美联邦的秘密军事基地内受训。 等到灾难真正爆发后，觉醒者的数目更是迎来一次井喷，而这样的增长并不是觉醒者议会希望看到的，因为到现在为止，十九局与觉醒者议会的地位都没有受到国际社会的认可，更没有做到全世界人尽皆知，许多新生觉醒者甚至没有听说过传火者议会的名号，而在觉醒之后收到本国或他国正府伸出的橄榄枝，大多会选择接受。 此前，在觉醒者数量与质量上，华夏完爆其他国家，就算全世界除华夏以外所有国家共同组成一个“外国”，这外国在觉醒者底蕴上也是远远落后于华夏。 但如果华夏觉醒者不付出行动，这种状况很快就会发生改变。 话语权永远只由实力来决定，当华夏觉醒者拥有吊打全球觉醒者的实力时，得到华夏官方认可与受到十九局监督的传火者议会，有资格成为唯一合法觉醒者组织，甚至有权力要求全世界所有觉醒者在议会进行登记，并受到议会的监督管理。 可如果其他国家的觉醒者数目一再上升，聚集起一股能够对华夏觉醒者发起挑战的势力，那么相互之间免不了一场争斗，就算外敌当前大家会尽力避免内斗，可对于至关重要的觉醒者管理权没有人会轻易松手。 一旦发生这样的争斗，就算传火者议会最终取胜，也很难再获得预想中至高无上的地位。 所以洛应南的发言得到了会议室内一众觉醒者的认可，洛应南认为在这种时候华夏应该派出远征军主动出击，借用杨会长夜空擒龙震惊世界的威势尚未散去，将部分受灾国家的新生觉醒者收纳到议会的管理体系中，并由十九局、议会、超能学院共同成立一个集监管、培养与导向为一体的觉醒者吸收模式。 然后根据此模式与华夏的深厚实力，由议会代表及华夏官方代表对美联邦、俄联邦等超级大国发起谈判，付出一定代价后使其他国家认可传火者议会的合法性与唯一性，作为交换，华夏不仅可以付出一些二流符文技术，还要让其他国家的觉醒者代表成为议会一员，使得其他大国在议会掌握话语权——其实符文技术外流不等于白送技术，只要没有出现其他符文世界来客，那么低端技术外流对华夏有利无弊，反过来说，如果以后有其他符文世界来客出现在美联邦、俄联邦、欧盟，那么其他国家掌握符文技术是早晚的事情，用不着藏着掖着。 与其几个大国一起抢蛋糕，不如大家握个手，一起做蛋糕。抢蛋糕还有抹一脸奶油的可能，先做大蛋糕再一起分食的选择显然要好得多。 坐在三号位上的于谦出奇地没有把酒葫芦放在手边，他全神贯注仔细听着每一句相关发言，并认真做下记录，不经意间转头一瞥，却发现杨小千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认真，他发现杨小千眼神有些飘忽，目光焦距始终停留在世界地图上华夏与俄联邦之间。 在华夏与俄联邦之间，是灰色的蒙古国。 第四百八十九章 大会与小会(上) 杨小千很少在正式会议上走神，尤其是在汇聚众多视线的主席台上。 只是这次情况特殊，不仅因为睡眠时间不足，还因为蒙古国的版图上漆上了一片灰色。 对杨小千而言，全球经济一体化的受损也好，建立世界觉醒者的共识也好，其重要性暂时都比不上蒙古国的战事。 杨小千不承认自己是个狭隘的民族主义者，但也从未否认自己是个民族主义者，眼下就有一个收复河山甚至开疆扩土的好机会，杨小千怎能不心动？ 当然，如果只是为了民族自豪感，杨小千不会有主动发起战争的想法，因为盲目的战争有损全局利益，身居其职则当其责，坐在如今这个位置上，当然不可能像当年一样少年意气，把情绪放在首位。 但蒙古国的受灾程度已达灰色警告，全球范围内仅次于一片漆黑的墨西哥，以蒙古国的军事实力，在汹涌魔潮面前顷刻间就会被搅成碎片，只不过靠着疆域辽阔而人口稀少，龟缩一处，才能保持一点秩序。 从尚海歼灭战得到的经验来看，在降临初期，实力强大的魔怪会不遗余力地驱赶实力弱小的怪物，将它们赶出自身所在的领域。 这是不合理的行为，按照自然法则，通常来说，食物链上层的生物在占据领地时，不会将所有弱小生物全部驱赶，只会驱赶相对较弱的其他捕食者，原因很简单：如果把所有能够猎食的生物全部驱出领地，那还吃什么？ 针对这种不合理的做法，科参组给出了一个较为可信的说法：实力强大的魔怪大多具备一定程度的智慧，来到新世界后，如果发现周围有其他怪物，便会驱赶它们，让它们做炮灰去试探远处未知的领域。 由此可知，不断降临在蒙古国的魔潮生物绝不会选在空无一物的荒漠上扎根，它们会朝着荒漠以外不断迁徙扩散，而蒙古国大部分国土都被草原覆盖，南部是戈壁沙漠，也就是如今的圣元帝国国土，北部西部多是山脉，宜居地带极少。 在牛群羊群被吃光之后，魔潮必定会放弃荒无人烟的蒙古国，进而向与蒙古国接壤的周边国家进军，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魔潮怪物不可能全部沿着北方奔向天寒地冻的西伯利亚。 而蒙古国东、南、西三面都与华夏接壤，因此华夏与入侵蒙古国的魔潮大军必有一战。 既然早晚都有一战，与其让战火烧向华夏国境，不如让战争发生在蒙古国国土，反倒能将损失降到最低。 此外，最让杨小千惦念的是戈壁沙漠上的圣元帝国。 尽管刘远舟与白已签订协议，并承诺和平条约将写入零一的核心代码，但杨小千始终没有完全放心。 如果说白为了给变异体族群争取一个生存的机会，愿意付出自己的生命，这倒可以理解，毕竟白是感情最为丰富的变异体，并且他把经营变异体的未来当成了一个极具挑战性的游戏。 但其他变异体真的会像白一样，为了自身族群的未来而甘愿牺牲自己吗？杨小千对此持有强烈怀疑。 杨小千勉强接受和平条约的前提是所有从远江走出来的变异体和所有吃过活人的变异体全都必须死，如果不能满足这个条件，杨小千绝不会接受狗屁的和平条约。 而杨小千现在担忧的是，这是个没有写进和平条约的口头约定，如果以温言为首的变异体不愿意以死谢罪呢？如果真是那样，杨小千无论如何无法忍受，只能冒着巨大风险发动对变战争，这未必会获得国内的支持，除了死忠的远江派，其他人肯定不愿意在这时候增添不必要的敌对势力——要知道，以温言的斩首能力，足以让太多人心惊胆战，寝不能安。 这还不是最坏的可能。 杨小千相信白骗不了刘远舟，可在白所有分身如约赶赴零一基地后，温言却急不可耐地在戈壁沙漠建国称帝，这样重视权位的变异体望着，真会听从白的安排？万一温言将白当成弃子，当成拖延时间的筹码，趁现在世界大乱的时机撕毁和平条约，在世界各地大肆破坏并发展族群数量，又该如何？ 诚然，只要温言露面，零一基地就能发射核弹将之歼灭，可若温言出现在他国首都，将他国政要作为人质，华夏真能发射冒着掀起核战争的风险发射核弹吗？ 心中有如此多的猜疑顾虑，杨小千自然很难集中注意力，再加上第一批做回报的大多与民生相关而与军事无关，对魔潮降临在商业经济上引起的链式反应，杨小千既听不懂，也不感兴趣，所以不知不觉便神游天外，思绪飘飞到蒙古国的戈壁沙漠。 “看来我得去一趟。”杨小千心想，“蒙古国必有大战，我还是应该亲自去一趟，否则不能安心。” 下定这一决心，杨小千收回心思，继续聆听台下汇报，时不时动笔记录一些值得深思的内容。 这是大会，不是小会，自由发言讨论也是针对台下观众，至于主席台上这几位，只要带着脑子竖起耳朵听就行。 言多必失，说多错多，坐在主席台上开会就不能胡咧咧瞎张嘴，说错了不仅是有损颜面，还可能导致后续一系列误会。 所以只要不谈到自己非常熟悉的领域，坐在主席台领导位上的几个人都会全程保持沉默，等到大会散会后，再开一次小会，把自己听到的，认为值得研究的内容仔细讨论，如有需要，可以请来提出该内容的与会成员作为顾问。 往往正式严肃的大会并不能决定结果，反而是非正式性质的小会才会做出最终决策，这一奇怪但合理的潜规则就连于谦都已掌握。 大会持续了八个小时才散场，不过与会成员并未离去，而是在十九局工作人员的安排下前往住宿区。兹事体大，当然不会儿戏一般只开一次大会便草率做出决定。 而杨小千等人，则转移阵地，开启决策性的“小会”。 第四百九十章 大会与小会(下) 决策层的小会议临时借用齐心吾的办公室作为会议室，木质靠背椅改成了柔软的单座沙发，长方形会议长桌改成了带有自动转盘的圆形餐桌，在齐心吾的秘书推开大门前，餐桌上就已摆满各色美食。 从主食大菜到配菜小食，再到糕点、瓜果、饮料，应有尽有，或许外人见了要管这叫腐败，但在十九局内部人员看来，领导们其实很辛苦，其他人散会以后就能吃吃喝喝回房休息，而领导们吃饭时还得开会讨论。 一连开了八个小时的会，精神保持高度集中，等到散会之后齐心吾已是疲惫不堪，随便找个位置坐下后毫不客气地抬起碗筷，大快朵颐。 留在这房间里的都是自己人，大可不必在意形象，齐烈解开扣子就吃，喝汤喝得刺啦啦得响，于谦不甘示弱，上来先灌一大口酒，本来这桌饭菜是工作餐，按说大家都要保持头脑清醒，不能饮酒，但于谦不以为然，按他新学来的说法，他长期喝酒，体内已经产生酒精抗体，喝个半葫芦黄的白的，完全不影响大脑思考。 圆桌另一圈，魏主任仍然保持君子风范，一举一动间颇有韵感，虽然吃得慢，但吃相很好看。 周天明大概是没有习惯自己如今的身份地位，表现得有些拘谨，想学魏主任的吃法，但又学得不像，最后在杨小千眼神示意下才放开了吃。 杨小千也吃的很慢，倒不是拘谨，而是有心事，心里担忧烦闷时，吃国宴也是味同嚼蜡。 “杨会长，有心事？”齐心吾忽然出声问道。 “嗯，蒙古国战事未平，有点不放心，虽然这几个月变异体很老实，可天知道它们会不会趁乱跳出来兴风作浪。”杨小千放下碗筷，实话实说。 在座众人除了魏主任，其他都是远江派，从身体到灵魂都打上了远江人对变异体的仇恨烙印，所以杨小千相信齐心吾齐烈叔侄能够理解自己的担忧。 不是担忧变异体能兴起多大风浪，而是担忧眼下的乱世会给变异体提供机会，担忧当局会对变异体妥协。 “与其担忧变异体，不如担忧难民问题和那些第三世界国家里拥兵自重的独裁者、军阀，这些人做出来的事，会让平民和难民认为人类比变异体更可怕，然后变异体的进化神教就会拥有更多信徒，按照之前签订的和平条约，我们可不好出手阻拦。”齐心吾一边用餐巾抹嘴一边说道，“至于变异体本身，我相信他们是会遵守和平条约的，撕毁条约正好给了我们使用终极手段的理由。” 杨小千沉吟不语，在他想来事情远比齐心吾所说的理想状况要复杂，不过杨小千也能理解齐心吾的心态，总之不管存在什么风险，都有刘远舟在上面罩着，这种想法挺好，能让人轻松许多，只是杨小千做不到放弃自主思考。 “哦，说到这个，我想讲几句。”魏主任很有礼貌，先放下手里的碗筷，然后才偏头看向杨小千说道，“内蒙军区已经调动部队进入蒙古国境内，准备帮助蒙古国抗灾，没办法，几百年前是一家人，现在还是一家人嘛。这次内蒙军区的作战任务不仅有扑灭魔潮，还有监督圣元帝国。俄联邦西西伯利亚和南西伯利亚的部队同样有大动作，执行的任务也差不多。” 杨小千眨了眨眼，领悟了话中含义。华夏和俄联邦未必看得上蒙古国国土，再者现在瓜分蒙古国，吃相未免难看，而且没了缓冲地带，反而不利于双方关系。所以，干脆各自出兵，把魔潮扑灭在蒙古国国土上，在提升国际形象的同时顺带把本国利益最大化。 想了想，杨小千问道：“监督圣元帝国？这个监督是指？” “噢，就是监督圣元帝国里那些远江战犯履行承诺，按照签订和平条约时的协议，所有吃过活人的圣族不能拥有生存权。但如何审判如何行刑一直是个难题，两边都很敏感，一个处理不好就可能把好不容易签下的和平条约付之一炬。” 魏主任笑眯眯地说着，他刚才喝汤是从没吐过炖烂的骨头，现在这幅笑脸同样有些吃人不吐骨头的意思。 “所以，十七国派出的人类代表与圣元帝国达成一个共识：全体变异体战犯都必须死在抗击魔潮的战场上，这样一来，他们的生存权被剥夺，等同于履行了协议约定，但又不至于激起变异体拥护者的仇恨和报复，两全其美嘛。” 杨小千眉头微蹙，转头看向其他人，齐心吾与齐烈叔侄显然早已得知，脸上没什么表情变化，而周天明和于谦的脸色则是一变再变。 仔细想想，温言是变异体的王，要以审判形式对她进行裁决，的确不太可能，而处置战犯的方式又必须要保证一致，这样看来，让那些该死的变异体在死前发挥点作用，跟魔潮怪物同归于尽，倒是个不错的办法。 只是可惜，少了复仇的快感。仇人死在自己手里，和死在怪物手里，感觉总是不一样的。 不过，只要变异体能乖乖去死就行，没必要为了亲手杀死仇敌而放弃可以争取的利益，有变异体做对抗魔潮的先锋，能省下许多炮弹，挽救不少人命呢。 再者，杨小千本就不可能亲手杀死温言和变异体战犯，就算审判行刑多半也是圣元帝国自己动手。 于是杨小千点了点头，说道：“这个处理办法不错，那温言呢？” “圣元帝国的女帝陛下也是战犯，这是不可更改的事实。”魏主任没有正面回答，但语气很坚决。 “嗯，如果它们不遵守约定呢？” “那就只能烦请杨会长，于议长和齐副局长，把圣元帝国从戈壁沙漠上抹掉了。主席绝不会允许曾经伤害过华夏人民的战犯苟存于世。”魏主任杀机毕现，再没有半点儒雅书生的做派。 “好！”杨小千以茶代酒，举杯遥敬魏主任，放下茶杯后对周天明吩咐道，“天明，后面的会你留下来开，我和于议长要去一趟蒙古。” 第四百九十一章 麻雀帝国 戈壁沙漠跨越蒙古四省，绵延东亚北部浩瀚大地，沙漠与裸岩形成的绝地占据了广袤空间，数百年间人迹罕至。 如今只有沙子与岩石的荒芜地区上却长出了一朵朵“小蘑菇”，那是定居者的住所。自圣元帝国建国以来已有数月时间，日夜三班倒、片刻不曾停歇的建筑工程不仅让工程承包商与施工方赚了个盆满钵满，也让荒漠上出现了越来越多的文明痕迹。 从高空俯视，圣元帝国建筑群落的形状与最初帐篷围绕石宫形成的同心圆差不多。 圆环中心处是皇宫，与故宫、卢浮宫、克里姆林宫、白金汉宫、布达拉宫这些历史悠久的前辈相比，圣宫就像是珠宝玉石面前的一颗砂砾，但与周围建筑相比，圣宫足以用富丽堂皇、辉煌璀璨来形容。 皇宫以外第一圈圆，是进化神教圣子、圣子教母、枢机团红衣主教与圣元帝国公爵的府邸，墙面地板全部由波斯海浪灰大理石筑成，连成一片后有股磅礴大气，如大海巨浪般气势恢宏。 第二圈同心圆是帝国百官的住宅，百官之中多为经过数次进化、战力雄厚的圣族，也有少数信奉圣族但尚未转化为圣族的人类，他们并非没有资格接受转化仪式，只是圣族需要他们的管理才能和聪明头脑，而转换圣族之后他们未必能更好地为圣元帝国服务，因此在圣帝许可之前，他们将继续以人类的身份为帝国效忠。 当然，即便帝国臣民会因他们的人类身份而多有歧视，但俸禄与国法却不会区别对待，只要身穿朝服佩戴表明身份的玉牌，即便是一等公民身份的低等圣族见了他们，也要低头行礼。 第三圈同心圆是一等公民的住所，一等公民多为未获官身的低等圣族，作为圣族他们在圣元帝国内天然享有超过人类信徒的地位，如果做出特殊贡献获得奖励，便有进身之阶。 第四圈同心圆在城区以外，是二等公民与三等公民的集聚地，臭气熏天的贫民窟，住在这里的都是戴罪在身的低等圣族和地位更加低下的人类。其中与百官中人类官员有血缘关系的，以及进入圣元帝国时为帝国做出贡献的——比如捐献财产、捐献亲属遗体——是二等公民，他们有自由出入主城的权利，以便更好地为地位更高的人类同胞服务，为帝国服务。 而三等公民的地位仅比奴隶高出一线，几乎等同于帝国圈养的肉猪，对于他们而言，上升通道已基本封闭。 三等公民主动捐献肉体，或许可以让子女成为二等公民，二等公民触犯国法后降为三等公民，而立功或做出足够贡献后便能在圣教名册留下一笔痕迹，等到转化名额落到他们头上，他们便能接受转化仪式，成为一名光荣且伟大的圣族，并获得一等公民的身份。 看似人类也有爬上帝国高层的机会，然而实际上，圣元帝国虽然刚刚建国，但阶级固化却十分严重，因为实力的提升需要人肉，而人肉的配发完全掌握在圣帝、神教与百官手中。 这样一个稀奇古怪的产物，能够真正成为一个国家——虽然规模极小，甚至比不上华夏一座地级市，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真是让许多社会学家感到不可思议。 不论实力相差有多大，只要压迫得久了，自然会有反抗。不过，反抗的火苗还未燃起，就被魔潮扑灭。 千千万万只怪物从裂缝中奔涌而出，不仅猎食蒙古国的游牧族群，还不止一次对圣元帝国的领地发起攻击。 或许在内三圈的大人们眼中这是件好事，因为蒙古国的军队无力保护国民，导致大批民众为了生存，放弃蒙古国国籍，寻求帝国的庇护，这给帝国注入了新鲜的血液，也为某些人打开了上升通道，分明是有利于发展的好事。 但在身份低微的人类信徒看来，这是非常糟糕非常可怕的事情，因为物以稀为贵，后来者的加入并不意味着他们的地位得到提升，恰恰相反，三等公民数量骤增，使得人类地位一降再降。 更糟糕的是，人多了，食物消耗也更大了。自魔潮降临以后，外界对帝国的运输通道逐渐封闭，有限的库存粮食难以得到补充，而吃饭的嘴却在不断变多，由此导致的后果便是二等公民与三等公民获得的报酬与食物配额越来越少，早晚会降到饿死人的程度。 圣族大人当然不忍心让贫民窟里的人类活活饿死，谁愿意看到自家养的肉猪在无意义无价值的日常劳动中把那一身肥膘给消耗一空呢？ 于是一项又一项政策出台，诱使贫民窟的人类自愿捐献身体，帝国的办法很简单，贴出告示，通告所有人，凡自愿成为被选召者，将与其余九十九位选召者接受筛选，其中九十九位光荣者将在享受三天美好生活后以没有痛苦的方式死去，并将遗体捐献给帝国，其亲属将获得一定数目的额外粮食配额，而最后剩下的一位幸运者，不仅能带回许多食物，还能拥有一等公民身份。 百中取一，多么渺小的概率，这分明就是帝国施用手段，以合法的名义谋杀平民，但应召者络绎不绝，未必都以为自己能够成为百分之一的幸运儿，只是有些人真的已经活不下去，又无力反抗，甘愿放弃生命，换来三天不愁衣食的好日子，并为家人做点贡献。 今天，又有一百位选召者在黑甲卫的押送下聚集在皇宫外围的演武场，个个神色紧张，有些甚至两腿发软无法站稳，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即将迎来最终判决，而死亡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 人类是求生欲最为强烈的动物之一，不论应召时鼓起了多大勇气，都会在三天时间里消磨殆尽，剩下的只有恐惧和侥幸。 一片肃杀的寂静中，如太阳般耀眼的圣帝缓步登上高台，她身着紫金二色的皇袍，头戴石冠，俯视下方。 第四百九十二章 屠宰工厂 最初选召模式是先定下幸存者，再让九十九位光荣者去好好享受最后三天生命。 但后来帝国高官发现，明知必死的光荣者要么自暴自弃，暴饮暴食，消耗更多食物，要么临时反悔，企图闹事出逃。 不给光荣者供应充足食物，不但会降低帝国的公信力，还会减少自愿应召的人数，因此帝国高官们改变策略，先让这一百位应召者过上三天不愁吃喝的生活，然后再选出幸运儿。 只要心里还有一丝侥幸和期待，就不会轻易闹事，而恐惧与期待交加的情绪则会让应召者食欲不振，只需给他们提供一些转移注意力的小玩具，便能剩下大量饲料——对于帝国高官而言，喂养人类的粮食不能算食物，应该是饲料才对。 现在三天时间已经过去，又一批蠢乎乎的肉猪自愿走进刑场。 圣帝威严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最后停留在一个男孩身上。 温言本来打算随手指出一个幸运儿，但看到这男孩井水一般沉静的眼睛时，她忽然改了主意。 “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温言指着男孩问道。 上百道目光聚焦过来，其他人类既惊惧又惶恐，有些人吓尿了裤子，还有些人则瞪着男孩，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男孩屈膝行礼后回答道：“禀陛下，我叫毕长生，我爸妈把我从华夏海口带来这里。” 温言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男孩，问：“你是我见过最平静的应召者，为何如此平静？” “禀陛下，反正死定了，懒得多想。”男孩神情自然，不像在说谎。 “噢？你认为自己运气很差，一定不会被选中？” “禀陛下，能被傻了吧唧的亲生父母带到这地方来，还被迫‘自愿’应召，我的运气当然很差，但这跟运气无关，选不选中都是一样。就算选中了转化成圣族，作为人类的我还是死了。转化只是进化？这种话，只能拿来骗三岁小孩吧，我今年都十二岁了。” 大逆不道的言论激怒了围绕在演武场外的黑甲卫，其中一名偏将亮出比钢刀还要锋锐的指甲，只等圣帝一个眼神，便要把这男孩大卸八块。 然而温言不但没有动怒，还被逗笑了。 “那如果我现在告诉你，我选你呢？你会怎么办？” 听了温言的问话，男孩脸色不变，认真想了想，跪地叩头后回道：“谢主隆恩，然后自杀。” “噢？为什么？” “禀陛下，成为一等公民是很荣幸，可我不想转化成圣族，万一转化成圣族还能保留身为人类时的思想，那就太糟糕了。爸妈给我取名毕长生，其实我想早点死，活着好累啊。” “那你为什么还活着？有人阻止你自杀吗？” “想多吃点肉。”这此回答问题，男孩倒是不假思索。 温言笑出了声，却让演武场外的黑甲卫噤若寒蝉。 “那如果我选了你，赐你一等公民的身份，但不让你接受转化仪式，而让你进学宫学习，等到成年以后令你入朝为官呢？” 这下连身披黑甲头盔的卫士都有些眼红，一个与肉猪无异的人类，居然有入朝为官的机会，真是洪福齐天。 但男孩却没有立刻答应，他低头盘算了一阵，问道：“请问陛下，有肉吃吗？我不吃人肉，最喜欢牛肉和羊肉。” “蒙古国有不少牧民带来了牛羊，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谢主隆恩！”男孩喜出望外，把头磕得砰砰作响。 “给他换身干净衣服，送到学宫，其他的都带去光荣了吧。”温言摆摆手，转身便走。 一名黑甲卫掐小鸡崽似的拎起男孩离开，剩下黑甲卫则押送着剩余九十九个被宣判死刑的应召者步行前往屠宰场。 不仅人肉和内脏需要保留，血液和脂肪也是好东西，在演武场动手，难免会浪费鲜血，保不齐还会有黑甲卫私吞内脏或肉块，所以要在装有自动化流水线的人肉工厂进行屠宰。 工厂职工会将这些应召者的身体各个部位按照价值进行区分，首先是价格昂贵的大脑，必须妥善分离然后用特制容器冷冻保存，因为当今圣上喜食恶人脑，上行下效，食用人脑的风气也在王公贵族间盛行，所以人脑是圣元帝国最为昂贵的奢侈品之一。 然后是人皮，皮肤剥离后可以制成饰品或家具，头发和体毛则用来提取动物性蛋白液，优质肌肉分离冷冻后专贡高层享用，劣质肉则做成肉排作为商品贩卖，心肺肝脾胃肾等内脏器官可以做成罐头，也可以打成肉沫，骨头碾碎后用来炖高汤。 至于肠子，清洗干净后做零食。 如此一来，一个完整的人类就分割成各种各样的商品，流入不同渠道，被圣元帝国不同阶层所消化，基本不会出现浪费。 至于屠宰过程究竟是不是毫无痛苦，谁在乎？反正死人不会开口。 人道主义精神？那是什么玩意儿？人类自己都没有的东西，圣族为什么要有？自诩正义之国的美联邦不也眼睁睁看着墨西哥难民在威廉之墙外面等死吗？ 要说起来，那可真是浪费呢！如果美联邦或墨西哥能把这些难民拿来与帝国交易，岂不是双赢？ 只可惜，没有那个运输渠道，而且假惺惺的人类也不会放下所谓的原则做这种交易，无他，帝国给不出足够的利益让人类去挑战道德底线罢了。 ……………… 走在前往议事厅的路上，温言眼角余光瞥见安琪儿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出声问道：“在想什么？” 安琪儿答道：“我在思考陛下赦免那个人类的深意。” “想到什么了？” “圣族的行政管理能力远远落后于人类，因此朝中百官不得不保留部分位置给信奉我族并愿意为帝国效忠的人类。但如今这些朝中为官的人类，要么是豪商巨贾，要么是军政精英，他们必然会在圣族同僚的压迫下形成同盟，这意味着权力与派系的制衡，对帝王是件好事，对帝国却不是好事，所以陛下要培养人类官员，一来使信奉我族的人类看到晋升希望，二来更好地掌控百官。” 安琪儿给出自己的分析，末了微微点头，认为自己的确是个合格的皇储。 却不想温言哈哈一笑。 “你想多了，好玩而已。” 第四百九十三章 登其位，承其责(二合一) 因为好玩？多么荒谬的理由，但由陛下说出来却好像是理所当然。 当帝国百官聚集于议事厅共议国事时，陛下端庄肃穆，当敌人或乱臣贼子出现在陛下面前时，陛下恐怖可怕，当与自己和圣子、圣子教母私下相处时，陛下却又如此随性，像个任性的孩子，想到一出是一出，怎么好玩怎么来。 如此矛盾的结合，让人看不透到这到底是真实还是伪装。 由此想来，陛下真是位难以琢磨的存在，就像圣白大人一样，有种让其他同族永远猜不透他们心思的神奇能力。安琪儿心想，或许自己也要锻炼出这样的能力，将来才能驾驭朝臣。因为一位让人看不透的君王，才是一位能让臣子守矩本分的君王。 华夏古代的帝王便是如此，深居宫中少有外出，并非天生的宅男，只是深居于皇宫才能减少与臣子的会面，才能保持自身的神秘感。否则，一位性格脾气都被臣子摸透的帝王，是无法统御百官的，因为皇帝在被朝中百官看透后，很容易被权臣玩弄于股掌之间。 “小安，是不是觉得我很奇怪呀？一个随性好玩的个体，纵使自身武力强大，又怎么能做得了帝王呢？登上王位后为什么没有成为昏君呢？”温言忽然停住脚步，笑吟吟地看着安琪儿问道。 安琪儿立即低头，恭敬道：“启禀陛下，不敢。” “噢，只是不敢，所以还是有这种想法？” 安琪儿既不点头，也不摇头，算是默认。 跟在旁边的近侍官上前解围：“陛下，百官已在议政殿聚集，您……” “让他们等着。”温言瞥了一眼，不带半丝火气，但却吓得近侍官魂飞天外。 安琪儿知道朝中百官为何齐聚议政殿，因为那里即将召开建国以来规模最大的军事会议，按理说她该劝陛下以国事为重，但想到这次会议过后，陛下很可能御驾亲征，一去不返，安琪儿便没有开口。 “这样的矛盾始终存在，但同时又并非不可调和，你现在听不懂，以后就会懂得。”温言抬起头遥望华夏上京所在的方向，微微眯起双眼，一边回忆一边说道，“很久以前，在你还没有诞生之前，嗯，我是说在身为圣族的安琪儿尚未诞生之前，白就对我说过这番道理，当时我不以为意，但等到真正登上王位时，我才知道原来他的话也不全是胡说八道。” “陛下，我不明白。”安琪儿更加疑惑。 “我的表达能力比不上白，光靠我说，你永远听不明白，换个办法吧。”温言展现出了从所未见的耐心，“你熟悉杨小千的生平吗？” “非常熟悉。”安琪儿十分肯定地点头。 在安琪儿尚未诞生的远江战争时期，杨小千与刘远舟就被当时的圣族前辈们视为圣族大敌，圣白大人更是断言，如果将来人类能够战胜圣族甚至消灭圣族，那么做成这件事的人一定是二者之一。 现在看来，圣白大人的预言很准确，刘远舟已经战胜了圣族，而将来，在和平条约已签订并写入强人工智能核心代码的前提下，如果圣族有亿万分之一的可能被人类消灭，那么这份可能的名字一定叫作杨小千，不仅因为他有着超越其他人类的战力，更因为他有着其他人无法企及的坚定决心。 每位圣族都相信，利益可以打动绝大部分人类，但远江人除外，而杨小千更是死硬的远江派，纵使圣族拿出天大的利益，恐怕也不会让杨小千稍有动摇——这一点圣白大人已经亲自验证。 所以，研究杨小千成了每位帝国高层的必修课，尽管华夏当局刻意封杀封锁杨小千的生平经历，但有了圣白大人的记忆，圣族学者能够整理出一份杨小千的人生轨迹，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最后到穹顶降临，成立远救会，登上高位，手揽大权，每一道笔画勾勒都很清晰。 而将研究杨小千当作每日作业的安琪儿，对于杨小千的生平何止是熟悉，应该说是倒背如流，如数家珍才对。 “杨小千从一个人类高中生，到如今的觉醒者第一人，经过了几次明显变化？”温言问。 安琪儿不假思索地回答：“四次，亲手杀死圣白大人的人类原身是第一次，银座大厦遭遇战是第二次，与陛下对抗的国贸大战是第三次，新远江大决战是第四次，自那以后，杨小千的变化就微乎其微，或者说，暂时定型了。” 温言满意点头：“很好，嗯，所以四次变化与杨小千的觉醒完全无关，对吗？” “咦？”安琪儿从没有这样想过，但仔细一想，似乎的确如此。 这真是件奇怪的事情，在圣族的认知中，人类与圣族有两点最为相似：一，无止尽的贪婪，二，心态与视角的变化往往与力量的变化直接相关。 “如果不是觉醒能力使杨小千发生改变，那么到底是什么让他从一个鬼灵精怪的人类少年，变成如今老成持重的觉醒者领袖呢？先不要急着回答，回答这个问题之前你先想想另一个问题，短短一年有余的时间，真的会让一个生理年纪不满二十的人类，在心理年纪上迅速衰老，变成四五十岁的中年吗？” 安琪儿哑口无言，人类的情感总是比圣族更复杂，尽管她已努力理解，尽管她也是位情感丰富的高等圣族、天生王者，可面对杨小千不合常理的变化，她找不到答案。 “回答不出，那就再想另一个问题：到底是什么引起了杨小千的变化？”温言循循善诱。 这个问题不难，用排除法便能得到答案，安琪儿眨了眨眼，回答道：“是位置，不是地位，而是位置。” “对，是位置的变化，引起了杨小千的变化，登其位，承其责，当一个个体走到了能够决定其他同类生死存亡的位置上，他会自发地为这个位置负责，或许杨小千内心深处还是那个没长大的孩子，但幼稚的孩子不能站在这个位置上，所以他变了。” 安琪儿恍然：“所以您也变了，所以将来我也会变，未必是真正的改变，但却是无可避免的改变，区别只在于变成合格的帝王，或者无能的昏君，对吗，陛下？” 或许是因为安琪儿没有答出所有问题，亦或者是因为安琪儿早晚会自己发现答案，温言并未回答她的问题，拍拍她的小脑袋便转身走向议政殿。 走在路上时，温言以极低的音量嘀咕了一句。 “说起来，杨小千应该早就到了蒙古吧，这么长时间都不敢来找我叙叙旧，真是个怂包。” ……………… 议政殿内，帝国百官以地位高低作为划分，各居其位，各怀心思。 温言与安琪儿步入议政殿后径直走向正对大门的龙椅，一百多位高等圣族与数十位人类齐齐躬身，屈膝行礼。 紧接着，十二位红衣主教组成的枢机团排成一条长队走进议政殿，站在专属于圣教的区域面向龙椅低头行礼后，便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议政殿内除皇储、圣子与圣子教母以外，只有他们能拥有座位。 “北方战事，说吧。”温言指向罗纳尔多，直奔主题。 安琪儿惊讶地瞥了眼温言，今天她连“众爱卿平身”的恶趣味都抛在一边，可见北线战事的紧张程度。 在远江时期罗纳尔多就追随圣白大人左右，同时期的圣族元老只剩一位咔咔。咔咔信奉进化之主，是枢机团十二主教之首，而罗纳尔多如今官拜大将军，手掌龙虎印，在大规模战役中承担高级军事指挥官甚至是最高军事统帅的职责。 罗纳尔多不久前从帝国边军的军营里赶回议政殿，带回一个足以震动朝野的坏消息：帝国以南三百公里处，有规模庞大的魔潮直奔帝国而来。 这是早晚都要发生的事情，尽管帝国位处荒漠，但蒙古国贫瘠的人口与动物数量，根本填不饱魔潮怪物的胃口，再加上在蒙古国政要逃亡华夏与俄联邦寻求庇护后，大批失去正府保护又无力跨越国境的蒙古国难民只能成群结队逃来圣元帝国。 香喷喷的肉都往这边跑，魔潮怎么会不往这里来呢？ 此前已有数次规模不一的局部战斗，起因都是魔潮怪物追踪逃亡的蒙古国难民，一路跟到帝国的国境线。 通过几次战斗，帝国高层意识到这次魔潮的强度远远超过上次降临在洛杉矶的魔潮，并且，这些该死的魔潮怪物不仅实力和胃口都很惊人，头脑还很聪明。有些被强大魔怪驱赶的怪物，竟然还会刻意驱赶蒙古国难民，让他们代替自身作为试探新世界的炮灰，并让他们在逃难的过程中寻找同类，寻找庇护所。 这根本就是放长线，钓大鱼嘛，只不过那些魔潮怪物却没想到它们会钓起一只鲨鱼，轻易把它们吞进肚里。 不过这次情况有所不同，据罗纳尔多所言，南方魔潮声势浩大，在缺乏重火力支援的情况下，帝国边军根本挡不住它们。 若是有华夏或俄联邦的军事实力，帝国大可以在发现魔潮后直接发射导弹，隔着数百公里炮火洗地。可帝国并没有那些高科技武器装备，仅有的几门远射程大炮还是由高等圣族变化而成的生物大炮。 对于人类而言，或许有钱就能买到一切，但对于圣族来说并非如此，要知道世界上最大的军火商就是联合国五大常任理事国，以及各个军工发达的一流大国。 像华夏、美联邦、俄联邦这样的超级大国，没有一个是利益熏心的傻子，也不会轻易被圣族的筹码打动，怎么会把国之利器售卖给帝国呢？ 或许以前的美联邦可能利益熏心，但在和平条约签订后，美联邦内部的圣族支持者已跟随圣族来到戈壁沙漠，成为帝国的一员，再加上威廉政权对内进行多番清洗，渗透美联邦的美好设想已经变成空想。 所以剩下的选择就只有独立国际军火商，可几个月之前国际军火市场就遭遇连番大变，活跃在一线和刚刚退居二线的独立军火大鳄似乎都成为了某个神秘组织的下线，受到极其严格的控制，说什么都不肯与帝国交易，售卖高端武器。 因此，帝国的军队只能装备落后现代军事技术几十年的破烂，大多数时候都是全靠肉身与怪物拼杀。 可如今已到了帝国无力抵御外敌的地步，稍有不慎便是亡国灭种，因为身后已无退路——华夏与俄联邦的装甲大军从两个方向开进，几乎将戈壁沙漠包拢，谁都看得出他们并不是前来支援，而是过来把圣族的退路堵死。 听闻华夏与俄联邦这卑鄙肮脏的做法后，议政殿内群情激愤，圣族们纷纷破口大骂，与帝国站在同一阵线的人类们也是面色铁青。 不知是不是错觉，安琪儿在那些人类高官的眼中，竟隐约看出一点欣喜。 这些人已被全世界的同类所抛弃，任何一个不在帝国境内的人类都会唾弃他们，再加上圣殿会确保他们保有忠诚的信仰，而不是人类派来的奸细，所以他们不可能为了帝国的灭亡而感到喜悦。 仔细思考后，安琪儿想到了答案，这些人类并非因为帝国即将灭亡而喜悦，他们是因为陛下即将远征而喜悦。 帝国高层很明白人类的意思，无非是让陛下、罗纳尔多大将军、咔咔大主教等圣族元老主动赴死，以此平息部分人的仇恨，同时削弱帝国的实力，使圣族的发展受到压制，永远处于人类的掌控之内。 而这些人之所以内心欢喜，是因为他们知道帝国权力即将迎来大洗牌。 陛下与诸位大人们一去不返，帝国的权利核心便要易手，为帝国战死的圣族越多，他们的机会也就越多。 看着这些人类，安琪儿忽然有了一种全新的感觉：呕吐感。 这些人类，让她反胃。 第四百九十四章 一步不退 议政殿内讨论热烈，但安琪儿完全不参与，她甚至不去倾听同族们的发言，只是一言不发地坐在温言身旁，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帝国百官。 因为定夺决策是陛下的事情，而她作为即将成为帝国之主的皇储，应该趁此机会，尽可能记住臣子们的表现，越是危急关头，越能分出亲疏敌友。 每位圣族都在踊跃进言，而所有人类却很默契地一致保持沉默，他们貌似是在思考，可安琪儿总觉得他们并不是在思考如何使帝国度过这场劫难，而是在思考权力洗牌后要如何瓜分利益。 或许在他们眼中，只待陛下离去，自己便是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玩偶吧。想到这里，安琪儿目光转冷，心中下定决断，继位登基后第一件事就是让这些精于权术善于内斗的人类深刻认识到自己的地位，让他们明白谁才是帝国真正的主人！ 这时议政殿内的声浪忽然低沉，因为有一位高权重的主战派走出队列，跪在龙椅座前，看来有话要讲。 安琪儿认识这位同族，虽然他的身份地位不如安琪儿，但他是远江战争时期就追随在陛下身后的高等圣族，资历远胜过议政殿内绝大多数同族，仅次于罗纳尔多大人与咔咔大人。 “说。”温言微微颔首，议政殿内顿时肃静。 得到应允，跪在殿前的圣族缓缓抬头，带着悲愤的表情，朗声说道：“陛下，华夏与俄联邦的做法，本质上其实已经违反了和平条约，他们只不过是玩弄文字游戏而已！既然人类可以不遵守和平条约，我们何必遵守？或者换句话说，既然人类可以玩弄文字游戏，我们为何不能！” 一言甫出，四座皆惊。如果说刚才议政殿内的寂静是陛下圣威所致，那么此时的寂静就完全是因为这位主战派元老的进言让所有圣族感到惊奇，继而认真倾听——至于蜷缩在议政殿角落里生怕吸引到目光的那些人类，他们自始至终都保持沉默未曾开口。 温言盯着这位主战派元老，既不点头也不摇头，似乎是在思考。 位于枢机团座首的咔咔出声道：“人类低贱卑鄙，不守信用，但玩弄文字并非违反条约，因为条约的最终解释权不在我族手中。但我认为你的想法很好，既然人类可以玩弄文字游戏，我们为何不能玩弄文字游戏？圣白大人时常告诫我们，不要因为进化之主眷顾我族而厌弃人类，就认为人类不值得学习，人类作为先于我族诞生的智慧种族，有上万年可以考据的文明历史，必然有值得我族学习的地方。既然人类能玩弄文字游戏，我们也不妨学习一下。” 说完，咔咔转头看向温言，见温言没有反对的意思，便点头道：“说说看，你认为在不违反和平条约的前提下，帝国与圣教能够如何玩弄文字？” “是！”主战派元老保持跪姿向咔咔行礼，接着说道，“和平条约仅规定我族不能在得到人类政权许可之前开拓疆域，哪怕整个蒙古国空无一人，我族与帝国也只能龟缩一角。” 说到这条不平等条约时，殿内圣族纷纷露出痛恨神情，领土的狭小意味着领民数量的低下，也就意味着人肉的低产。 “但是！”主战派元老突然拔高声调，“和平条约并没有规定我族一定要固守疆土，既然如此，我们为何不主动放弃这片贫瘠的土地？我们可以带上忠诚的人类信徒在分划戈壁荒漠上游荡，像蒙古国的游牧民一样，游牧人类！这样一来，我们便不必与魔潮产生直接冲突，更妙的是，我们可以派出大军，驱赶多余的人类，让他们领着魔潮去冲击华夏军队和俄联邦军队！” 安琪儿看见不少同族听完这番发言后都眼前一亮，点头称赞，再看看那些躲在角落里不吭声的人类，一个个都将讥笑与鄙夷很好地藏在眼底深处。 “唉。”安琪儿顿感悲哀，发出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 如今的圣族高层，大多都是靠武力拼杀登上高位，按照华夏人的说法，都是一些泥腿子，他们运用大脑的本领，果然比人类差得太远，居然会认同这样愚蠢的提议。 师夷长技以制夷这样的战术要获得成功，有一个必要因素，那就是使用策略的人，脑袋要足够聪明，否则对着敌人用出他更擅长的招数，岂不是自寻死路？ 安琪儿很肯定，只要帝国敢像这位主战派元老说的那样做，华夏和俄联邦转眼就会拿出另一套手段，更让帝国损失惨重。 但是这种长人类威风，灭同族志气的话决不能当着百官的面来说。 那么，陛下会怎么做？是不讲道理地直接驳回，还是讲出另一番道理，使众多同族心悦臣服？ 以安琪儿对陛下的了解，多半是前者，因为陛下很少会讲道理，或者没有道理，或者懒得讲道理。 “呵。”温言轻蔑一笑，“你也配做远江主战派的代表？” 人类有远江派，圣族也有远江派，双方的远江派都是两个种族中最激进最倾向以武力解决问题的代表。 听到温言的质问，诸位远江派的大人们面面相觑，安琪儿则期待且崇拜地看向温言，她知道，陛下如果要讲道理，一定是在给自己示范，应当如何用王道驾驭臣民。 “昔日远江，穹顶之内，尽是我族猎场，人类势微，什么江心岛新远江，都是危如累卵，那刘远舟，杨小千，还有那些人类的远江派做了什么？他们有没有放弃江心岛，放弃新远江，带着心腹四处逃亡？他们有没有放弃自己的臣民，逃避九死一生的战斗？” “他们没有！他们始终坚守在城墙之上，防线之中，哪怕面对百万尸潮，也是半步不退！你说人类低贱卑鄙，可以！那你告诉我，低贱卑鄙的人类尚能做到不放弃自己的臣民，为什么你作为我族的远江派代表，竟然会说出放弃领地，放弃帝国臣民的言论！” “你也配做远江派？！” “你们都听好了，帝国城墙就是最后的底线，我族，一步不退！” 第四百九十五章 随我迎敌 如此义正辞严震彻心扉的一席话，让安琪儿分辨不清这到底是发自肺腑的言语，还是说服群臣的话术。 当温言说到城墙即底线，一步不可退的时候，她以威严目光扫视全场，人类官员低下头颅不敢接触这道目光，而圣族们则挺起胸膛，展现自己的决心，迎接王的检阅。 “我知道，你们都将人类看作食物，我知道，你们就像人类看待肉猪一样看待人类，但如今我族已是受到人类政权承认的文明国度，我希望你们懂得荣辱，不要再像野兽一样只会将生存与进食放在第一位。” “我希望你们记住，人肉，才是我族的食物。而人类，帝国境内的人类，不论身份高低贵贱，都是帝国的领民！” “既然是帝国的领民，那么帝国就要为他们提供保护！” 人类官员们讶异地交换眼神，想在彼此眼中寻找答案，他们听得出，温言说得很认真，这不是那种说完就可以丢的政客式承诺，而是一言九鼎的圣旨。 “你。”温言伸手指向跪在殿前的圣族，“你可以去贫民窟击杀一个三等公民，只需赔付一周俸禄，不会受到任何责罚，这是你身为帝国高官的特权，知道这份特权从哪里来的吗？知道为什么那些三等公民明知自己命贱如蚁，却没有想过逃离帝国吗？” “因、因为……”被责问者支支吾吾答不上话。 “因为他们认为帝国能够保护他们，记住，你的特权来自于帝国的威信！在我们放弃领地、放弃领民的那一刻起，帝国就已经消亡！不是亡于魔潮，而是亡于我手！”温言厉声质问，如金戈相交，“太阿，你可知罪？！” “臣知罪。”太阿羞愧伏地，不敢争辩。 “进谗言，乱君心，按律当斩，你这条命，暂且留下，等到迎击魔潮时，我亲自动手。” “臣遵旨。” “退下吧。”温言轻轻摆手，像扔了一袋垃圾。 太阿退回远江派的队列中，紧接着另一派系的代表又走出来跪在殿前。 “陛下圣明，即便战至最后一兵一卒，我族也决不能放弃领地领民……臣以为，我们应该派出使者，向华夏与俄联邦求援，我等固守帝国边疆，既是在守护领民，也是在为他们分摊压力，只需告诉人类，我们在配备现代军用武器后能更好地抗击魔潮，能为他们分摊更多压力，减少他们的军队伤亡，我想华夏与俄联邦不会拒绝这个合理请求。” 比起太阿的进言，这番言论不算太蠢，但却没有收获其他同族的认可，要让圣族向人类求援，这是一件多么耻辱的事情。 安琪儿同样不认可这个想法，但与耻辱无关，只是安琪儿知道，华夏和俄联邦要看到所有食用过活人的圣族全部战死沙场，再加上人类正府对圣族的戒备，帝国想借来军火，难如登天。 “不必求援。” 温言厌倦了这场愚蠢透顶的朝会，于是起身说道。 “我的臣民，由我守护。” ……………… 干燥的帐篷里，杨小千正在旁听一场特殊的军事会议。 之所以说这场军事会议特殊，是因为此次军事作战目标会依据情况不同而变化。 会议由华夏内蒙古军区代表举办，邀请俄联邦西伯利亚部队的军事长官共同商议对蒙古国魔潮的作战计划。 把会议主要内容概括一下就是：大军压境，监督战场，如果变异体遵守约定，让所有战犯在抗击魔潮的战场上以死谢罪，那就出兵消灭剩余魔怪，有偿援助圣元帝国，保住变异体延续的血脉。而若是变异体背弃约定，那就将圣元帝国直接抹去，对变异体赶尽杀绝。 对于俄方代表提出的质疑——俄方代表不能理解为何要在变异体守约的情况下给予帮助——华夏代表给出如此解释： “一直以来，变异体很想向世界人民证明，它们不是只会吃人的怪物，而是像人类一样具有感情的智慧种族，不论我们是否相信，我们都应该秉持客观原则，给它们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如今摆在变异体战犯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一，带着其他同族一起死，二，为了其他同族去死。” “我相信，如果变异体也像我们人类一样是有感情的智慧种族，那么它们一定会选择后者。如果变异体战犯选择了前者，就证明变异体并非它们所说的那样值得同情，那么我们应当对他们赶尽杀绝，不留后患。” “但如果全体变异体战犯都选择后者，那就证明变异体也是愿意为同类生存、为族群延续而做出牺牲的文明种族、智慧种族，那么，本着人道主义精神，我们应当给予援助，当然，是有偿援助。” 俄联邦代表并不知道真正的原因其实是在遥远的上京，有两位玩弄世界的存在早已达成协议。 而这些狗屁不通的解释也不能让俄方代表信服，真正让他们与华夏代表郑重握手的原因，是华夏给出的利益。 为了让白心甘情愿地奉上自己的大脑，刘远舟愿意付出足够代价，若刘远舟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狂人，甚至愿意毁灭俄联邦也不一定。 双方代表达成共识后，协议文件很快送到会议桌上，签字并交换文件后，这场军事会议便走向尾声，包括杨小千在内，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传输实时监控画面的屏幕，他们在屏幕中看到的结果，将决定一个种族的存亡。 圣元帝国外城，成百上千只变异体正在城墙上聚集，以皇宫向外，三道同心圆内，所有变异体与信奉变异体宗教的人类全都围聚到城墙下方，似乎忘了城墙以外几十公里处便是铺天盖地的魔潮。 高墙之上，旗帜左侧屹立着一道万民瞩目的身影，威严，又不失优雅，正是亲身护卫臣民的帝王。 碍事的皇袍已经脱下，脆弱的盔甲也无必要，温言只穿着单薄合身的立领长袍，朝右侧伸出手臂。 “太阿！” 呼声似龙吟。 太阿站在温言身旁，双臂环抱胸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皮肤血肉，以脊椎骨架为基础，化身一柄巨剑。 温言倒持太阿，飞身而去，城墙之上只留下一声喝令。 “众将士，随我迎敌！” 第四百九十六章 倒持太阿 当圣族的王者面向魔潮发起冲锋时，戈壁沙漠上唯一一座宫殿的光芒都被夺去。 安琪儿身后一对洁白羽翼轻轻扇动，使她停滞在宫殿上方的半空中。 足以刺痛常人皮肤的毒辣日光照射在安琪儿身上，将她一头金发映成浅金与炽白相间的颜色。 金发仍然耀眼，与往日并无不同，但金发之上，镶满宝石珍珠的头冠已换成沉重的石冠。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安琪儿承受得主王冠之重，却承受不住离别之痛。 当遥遥望见温言陛下、咔咔大主教、罗纳尔多大将军还有诸多熟悉的同族聚集于外城城墙之上，安琪儿的手指和脚趾都不受控制地贴在一起，彼此较劲。 粗制滥造的城墙只是个标注城域领地的象征性符号，只能挡住逃亡的蒙古国难民，但挡不住席卷生灵的魔潮。 所以，要守卫帝国，就不能在城墙上静候魔潮，而要朝着魔潮发起反冲锋，用爪牙、用刀剑、用身体将魔潮怪物拦截在城墙之外。 从外城城墙到预计交战处，只有几十公里，一发短程炮弹都能够着的距离，却被称为帝国的远征，因为出征者都将就此远去，永不复返。 安琪儿不知道眼眶中的泪水是由泪腺分泌还是由情感分泌，她只知道人类会把这份悲伤称作鳄鱼的眼泪，她只知道自己不能流泪，哪怕没有任何一双眼睛注视着她。 从戴上石冠的那一刻起，她就是圣族的帝王，圣族的王，永远只能像陛下那样强硬霸道，绝不会让弱者的印记爬上脸颊。 传说，太阿乃是战国时期，由欧冶子与干将两位铸剑鼻祖所铸的名剑。 传说，晋国为夺此剑而举不义之战，攻伐楚国，楚国都城在大军围困中度过三年，城中粮草消耗殆尽，危如累卵。面对晋国的最后通牒，楚王宁死不屈，决意要亲赴城头，手持太阿，与楚国众将士一同杀敌。翌日黎明破晓，眼见晋国兵马遮天蔽日，而楚国都城宛如汪洋大海中一片孤舟，楚王手捧太阿，拔剑出鞘，却见浩然剑气，飞沙走石，而后三军破败，士卒迷惑，流血千里，猛兽欧瞻，江水折扬，晋郑之头毕白。 传说，太阿乃威道之剑，表面锋芒无关威力，内心威道才是真正之威，正因楚王身处逆境仍然威武不屈，才能激发太阿剑气，威服三军。 这个华夏传说，与如今帝国和圣族的处境，何其相似？ 或许，在这位远江派元老请陛下赐名时，陛下就已经预见了这一天。 但为了挽救圣族的命运，陛下没有对抗自己的命运。 既然如此，既然陛下出征时倒持太阿，那么如今手掌大权的自己，必须要做一个合格的君王！ ……………… “众将士，随我迎敌！” 号令声响彻城墙内外，旋绕在帝国臣民的耳畔，立于城墙之上的圣族们尚未动身，温言的身影就已消失。 再一次出现时，已是在千米之外。 一道高达三丈的沙柱拔地而起，那是温言踏足沙地后激起的砂砾。 下一个刹那，肉眼隐约可见的激波在空气中传递，隔着上千米远也能使城墙处空气的压强、密度、温度陡然升高，可这次在温言进入超音速飞行状态时形成的激波面（音锥）已超出了人耳的听觉范围，再加上由于天气原因，突破音障时没有产生水汽凝结云，因此只有圣族才知道，他们的王，正以远超音速的速度，奔向无数怪物组成的魔潮。 再没有多少犹豫，城墙上的圣族们抛下与正常人类一般无二的伪装，展现出自身原本形态，以各自最快的方式，或飞或跳，或疾跑或遁地，追随温言踏过的道路，奔向战场。 圣族全军突击的景象让每一位参与者在内心悸动中深刻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直抵神智的战栗感，这种被人类称为热血沸腾的感觉，驱使着他们不断前行，恨不能立刻将之发泄到敌人身上。不过，在带去死亡或是拥抱死亡之前的一段时间里，他们只能充当观众。 冲锋队列的最前端，温言手持太阿巨剑，一马当先，一骑当千。 最先与温言交会的魔潮怪物，是魔潮中最外层也就是实力最为弱小的生物，温言只需轻抬手臂，太阿巨剑便能依靠这恐怖的速度，将撞过来的第一朵浪花斩成齑粉。 剑光炫目，剑气纵横，温言形单影只面对魔潮，却打出了百倍于敌的碾压势态，剑锋所指之处，魔潮一分为二，敢于以身试剑者，十死无生。 一朵又一朵浪花被轻易拍碎，以至于观战者产生了一种魔潮其实很弱小的错觉，可这毕竟是错觉，当圣族先锋军杀到温言身侧时，正好目睹开战以来第一位高等圣族的死亡。 太阿能化身为剑，但并不意味着他在化形之后就成了死物，温言每一次挥舞巨剑，都是在消耗太阿的生命力，而以太阿的实力，仅仅只能坚持半刻。 半刻过后，温言再度挥剑时，一道气浪将眼前巨蛛群分割，而后太阿巨剑便像炎炎夏日里融化的冰棍一般，大面积组织脱落。 脱落的肌肉组织像血红色的湿泥一般在地面上堆聚，等到巨剑只剩半截剑脊时，地上那摊血肉凝聚成一个轮廓，轮廓中央隐隐露出太阿的脸。 温言松开五指，将剩余的剑脊扔在脚下这摊血肉里，收回剑脊后太阿的身体有了支撑物，终于能够恢复人形，艰难地直立站起，但此时的太阿，已经失去所有战力，即便是一位转化不久的新生圣族，也能与他一战。 “想好最后一句话说什么了？”温言站在魔怪环绕的岩石上，平淡地看着太阿，耐心等他留下遗言，对周围魔怪视若无物。 “臣，请陛下赐死。”太阿又一次跪倒，俯身将额头靠在温言脚边。 温言抬起腿，想了想，又放下，她缓缓屈膝，并拢五指，将掌心印在太阿后脑，轻轻一震，便将太阿脑中的圣核震碎。 第四百九十七章 狂欢 圣核破碎时，太阿脸上还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战场之上瞬息万变，谁也没有功夫仔细琢磨那笑意究竟有何含义。但在大部分圣族看来，太阿这是满足的笑意，因为他能在力竭之后死在温言手中，死后还有成百上千的魔怪为他陪葬。 而其他同族却没有这么好的运气，魔怪未必知道圣族的要害在于圣核，这就使得大部分圣族不会在对战魔怪的过程中轻易受到致命伤，这算是件好事，也算是件坏事，毕竟所有参战的圣族都要化为黄沙上的一捧烂肉，死得晚一点，未必会是好事，或许像太阿这样早早结束，反倒是种解脱。 可能是追求解脱的想法通过某种方式传递了出去，魔潮之中几只体型庞大的魔怪竟然懂得要找出高等圣族藏匿在身体里的圣核并将之摧毁。几位高等圣族因之前那些魔怪的弱小愚笨而掉以轻心，随后便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包括温言在内，所有圣族都不知道他们所对抗的这些怪物，并不都是来自同一个世界，而其中某些活得足够久的怪物，甚至可能通过这裂缝经历了许多世界，不排除其中就有某个世界里存在圣族的可能。 这是苏悦观察巨蛛梦境后，通过梦境内容所做出的猜测，如果圣族知道这一点，他们必然会对另一个世界可能存在的圣族充满好奇心，然而他们并不知道，所以他们对此无动于衷，仍然与魔潮怪物拼杀，像是一台台为杀戮而造的机器，片刻不停。 安琪儿飞在皇宫上空遥望战场，在上百公里外，唯一一个安琪儿敢说了如指掌的人类也在通过监控卫星关注荒漠上的战事。 在杨小千看来，比起现代军队与魔潮的对抗，变异体与魔潮的对抗更加直接，更有视觉冲击力。 现代军队是武器与魔物的交锋，尤其是现在的华夏军队与魔潮交战，胜负往往在距离交战点数百上千公里的地方决定，由数据与字符形成的信息海以0和1的形式在军用网络之间穿梭，从做出决策到按下按钮再到导弹发射命中目标，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剧本，机械齿轮的精准咬合，便能铲除魔潮怪物的生存空间，不留一丝缝隙。 而变异体与魔潮的交锋，则更多是力量与力量的碰撞，肢体与肢体的碰撞，他们并不是用硝烟或强光来涂绘战场，他们用的是自己的血肉和敌人的血肉！每一次碰撞都有不同颜色的血肉从形态各异的躯壳里炸裂出来，比鞭炮还要振奋人心，让杨小千看着看着，嘴角就不知不觉地翘起。 能看到变异体一个接着一个惨死在自己眼前，杨小千体会到了些许复仇的快感，这是以前杀多少变异体都无法带来的感觉，因为这一次，温言也会死在自己眼前。 于谦坐在杨小千身旁，他将内心的愉悦表达得更加明显，干脆举起酒香四溢的葫芦高呼道：“当浮一大白！” 说完，仰头就灌，果真一口饮了一大杯的分量。 于谦痛快饮酒的真性情收到了俄联邦军方代表的夸赞，随后俄方代表竟掏出装满伏特加的军用水壶，与于谦对饮。 华夏军方代表颇感无奈，只能睁只眼闭只眼，当作什么也没看见，过了一会儿，杨小千和几位军事长官都取出了各自喜爱的香烟或雪茄，开始吞云吐雾。 圣族信守承诺，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大口气，结局还未注定，尚能保持稳定秩序的人类国家就隐隐有了狂欢的趋势。 如果说以前的圣族是散步在全球各个国家各个地区的潜在恐怖分子，很可能制造恐袭与动荡，那么圣元帝国建立之后的圣族就是由一支超级强者组成的军队，不仅个体拥有堪比魔怪的破坏力，还拥有魔潮怪物所没有的伪装能力和蛊惑能力。当圣族的一根根手指聚在一起捏成一个拳头，固然更显眼、更容易打击，可这个拳头的破坏力也变得更加可怕。 圣族毕竟不是人类，人类与人类之间都会因种族和信仰的不同而大打出手，更何况圣族是一个以人肉为食的智慧种族？没有哪个国家正府会对圣族放心，每一位参加十七国秘密峰会的领导人都希望能在对抗魔潮时，先把圣族这个隐患铲除。 现在这个愿望终于得以实现，所有食用过或残杀过活人的变异体战犯都将战死在戈壁沙漠上，也就意味着圣族和圣元帝国精锐尽墨，元气大伤，没有十年八载缓不过来。 换言之，圣族已失去兴风作浪的能力，在接下来的全球战争里，各国只需要把注意力放在魔潮怪物身上，顺带提防一下可能射向自己的冷箭即可。 威廉·哈里森在他的椭圆办公室向文卫国与俄联邦总统致电庆贺，感谢华、俄两国在对变作战中做出的巨大贡献云云，视频电话中，威廉总统竟开了瓶香槟，足见兴致之高。 高层以矜持的方式庆祝人类的胜利，而眼界受限但关心此事的民众们也开始用各自的方式庆祝，大仇得报的远江人大多点起烛灯，祝愿逝去的同胞得以安息，因进化神教而家破人亡的变异体仇恨者则聚集在网络上，用键盘书写自己的血泪史，对他们而言，变异体死不足惜，死，不足够，他们还要用刻刀一样的笔锋，把变异体永远钉在耻辱柱上。 俄联邦西伯利亚部队的军营里，收到消息的战士们甚至开启了赌局，有的赌进化神教的红衣主教会死几个，以什么顺序死；也有的在赌温言什么时候会死，或者会不会死；还有的甚至在赌参战的圣族会不会在战场上食用人肉。 向魔潮发起冲锋的只有圣族没有人类，所以第三个赌局其实是在赌魔潮怪物的胃里有没有人类尸体，赌圣族是否可能剖开怪物的胃袋，食用里面尚未完全笑话的难民尸体。 俄联邦的军方代表并不觉得己方战士的行为有损颜面，恰恰相反，他们引以为豪，认为随时随地都能拿敌人享乐的士兵才是天生的战士。 第四百九十八章 地震 无论变异体大军在战场上的表现如何英勇，外界的人们也不会为之所动。 彼之砒霜，我之蜜糖，彼之英雄，我之仇寇，如此而已。 对于俄方士兵之间那些游戏般的赌局，杨小千起先不以为意，想来猎人公会甚至远救会内都有不少人在进行类似的赌局，五十步何必笑百步？面带微笑，观赏这难得一见的、狗咬狗的好戏便是。 但看着温言在魔潮中七进七出，纵横无敌，杨小千脸上的微笑渐渐消失。 无可否认，变异体是强大的敌人，而温言与白更是值得敬佩的敌人，不论血海深仇有多深，都不能扭曲客观事实。 事实是，温言的武力比杨小千更强，而白在多次大脑变异后，头脑指挥更是远超杨小千，这两位生死大敌并非败给他杨小千，而是败给了刘远舟。 凭着别人人的胜果，嘲笑自己无法战胜的敌人，其实是对自己的不尊重。 为了尊重即将死去的仇敌，也为了尊重自己，杨小千掐灭烟头，坐直身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里的画面。 此时战线一退再退，已经退到了圣元帝国以南十五公里处，以温言为首的实力最为强大的高等变异体最初像手术刀一样切割魔潮，游刃有余，但因为数量有限，变异体精锐无法组成一道铜墙铁壁，它们只能像尖刀一样插进去，却不能将所有魔潮怪物拦下。 除去被温言、咔咔、罗纳尔多以及其他高等变异体所斩杀的魔怪，还有更多怪物出于躲避强者的天生本能，全都绕开他们继续往圣元帝国所在的方向奔袭。 而圣元帝国此时只有尚未成长起来的新皇安琪儿、圣子欧瑞金，和一些从未伤害过活人的变异体，说是老弱病残也不过，只凭他们，哪里挡得住魔潮的冲击？ 所以，为了保护身后的臣民，温言毅然返身，一路杀回魔潮外沿，继续组建新的防线，接着又一次杀出重围，周而复始。 尽管温言始终在冲锋途中，可魔潮从未停止推进，而变异体的防线也一直在步步后退，已有不少高等变异体在奔袭过程中力竭，被二十米乃至三十米、四十米左右的魔怪撕成碎片，吞进肚里——在没有大量掌握魔潮中各种怪物的详细情况并做出可靠统计前，只能按照规律以怪物的体型来为怪物的实力划分等级，不少国家都以这种等级划分方式来判定魔潮规模。 虽说只要脑核不被摧毁，变异体就不会死去，但含有脑核的身躯被吞进怪物的胃里，多半会被具有强烈腐蚀性的胃酸融化，基本上进了这些怪物的肚子，也就宣告了变异体的死亡，只不过不是当场死亡，而是一点一点被消化溶解。 至于那些实力相对较弱，跟不上温言脚步的变异体，早就在发起第一波冲锋后深陷魔潮之中，无法自拔。 原本以他们的实力，根本无法突破到魔潮末端，只不过第一波冲锋时，有手持太阿所向披靡的温言为他们开路，而在温言转身返回后，这些变异体却没法跟上温言了，全都被留在魔潮之中，像是投入大海里的几颗石子，荡起一些涟漪，随后便无声无息地沉没。 如果变异体以整个戈壁沙漠当作战场，或是放弃国土，以帝国内部的同族和人类作为诱饵，便不会损失惨重。 或者，如果变异体能有一座固若金汤的坚壁，靠着温言的强大战力，他们也能以更小的代价固守城池。 但变异体既没有可靠的城墙，也没有优秀的军事指挥官，投靠变异体的人类高层大多是政商出身，基本没有军事人才，而失去了白的领导，变异体本身的军事才能只不过是略大于零，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所以才有了这样一出在专业人士看来无比可笑的后撤防御战。 战斗进行到此时，拦截在魔潮前方的变异体已经寥寥无几，除温言以外，就只剩下三个外形狰狞恐怖不亚于魔潮怪物的变异体和一个罗纳尔多，而进化神教目前的最高领袖咔咔，已经被一只酷似六臂夜叉的怪物击杀。 这只夜叉的体型虽是十米级，但展现出的实力并不比巨龙差多少，而且它很可能在其他世界里见识过变异体，所以才会在撕开咔咔的身体后，用六只手三十六根手指——它每只手都有六根手指，多出来的一根长在手掌中央，可以穿入敌人的身体，使它更加牢靠的抓取住敌人——在咔咔体内摸索，很快就掏出咔咔的脑核，并用獠牙磕碎。 温言尝试过营救，但为时已晚，正要击杀夜叉为咔咔报仇，却又撞上其他魔怪，等到解决障碍，夜叉早就溜得没影了。 只留下这么几个主战力，就算能像钉子一样站住又能如何？要挡住魔潮前进的步伐，已然是不可为之事。 但不可为，却不得不为之，罗纳尔多和三位伤势轻重不一的红衣主教再次对魔潮发起反冲锋，这一次，他们进去了便没有再出来，魔潮内部一阵骚动后，只有两只硕大的耳朵被抛出，除此以外，再无半点反应，而魔潮仍在继续前进。 面对冲向自己的魔潮，温言站在原地，缓缓解开长袍。 长袍悄然落地，一道与外城城墙齐高的身影立在了沙地中，她的脚踝深深陷入地面，双手则在空中带起狂风。 面对一闪而至的巨手，夜叉未能逃脱，便将六只手掌掌心的尖指全部插进巨手的手背。 可温言无动于衷，擒住夜叉后便将它拉到身前，双手卡住夜叉的双肩，像夜叉撕裂咔咔那样，将夜叉的身体撕成两片，随后扔向前方，砸倒一大片体型较小的怪物。 接着，温言深吸一口气，吸力之强，竟使地面的砂砾飘起。 “咤！” 一道白练自她口中激射而出，洞穿上百魔怪，在魔潮队列中贯穿出一条长达三十米的真空区，随后温言微微屈膝，起身一跃。 地震了！ 第四百九十九章 圣帝像 在温言巨大的身躯离开地面后，起跳时对地面所造成的反冲力，竟让地表产生明显震感，而在女巨人超音速上升过程中引起的气流变化，更是仿佛掀起一场沙尘暴。 时隔许久，温言终于再次拿出当初在毛里求斯一拳沉岛的真正实力！ 面对遭受地空导弹轰击、带有伤势的巨龙，杨小千尚且要以持续性消耗手段，以水磨工夫设法生擒巨龙，而温言此时生擒巨龙的方式则要简单粗暴得多，只见她双手拽住龙尾，向下狠狠一拉，便把巨龙扯下了高空！ 巨龙惊怒不已，想要反击，却发现温言已经松开他的尾巴，并借着向下拉扯的动作，跨在了它的脊背上。 人类骑乘巨龙，只能站在巨龙的头顶或者脊背，就像是飞机上站了个人，而温言以巨人姿态骑在巨龙脊背上，才真正像是骑乘座骑。 只是现在温言显然对巨龙不感兴趣，骑上巨龙脊背后温言挥动比导弹更加凶猛的拳头，带着雷霆万钧的威势砸落在巨龙头顶，几拳之后巨龙便从空中栽向地面，生死不知。 而温言则紧紧握住龙尾，把巨龙当成武器使用，大开大合地挥扫，巨龙坚硬庞大的身躯成了最合适的武器，使温言能够拥有更大的打击面，再加上温言始终保持超音速机动，一时之间魔潮前端竟不能再向前方推进，甚至出现了魔潮停滞的假象——魔潮当然没有停，只是冲在最前端的魔怪全都成了不会动的尸体，堆积在队列前端，以至于从高空看来，就像是浪潮碰上了一道无形的墙壁。 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杨小千不知为何联想起二号地球历史上曾建立大乾帝国的千古一帝姬恒，那也是一位独战魔潮力竭而死的雄主、帝王，与此时的温言何其相似。 “咳，嗯……”杨小千清了清嗓子，消除咽喉处的痒感后，环视在场的两国军方代表，说道，“既然变异体都能信守承诺，我们也不能违反约定，自毁诚信，准备一下吧，接下来，该看我们了。” 为什么在一众高等变异体先后战死时，温言没有第一时间展现出惊世骇俗的全部实力？因为这是温言最后的底牌，因为她支撑不了这种消耗。 从温言在毛里求斯和梦境战场中的表现可以看出，如果要发挥出全部实力，温言就无法保持长时间作战，而此时温言化身巨龙，把巨龙当作甩捶，独自拦截魔潮，看似神勇无比，但其实已是强弩之末，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会力竭。 至于温言死后是否应该按兵不动，任由魔潮摧毁圣元帝国？杨小千必须承认自己心里曾闪过这样的念头，但仅仅只是一闪而过。 首先，面对眼下全球危机，保持自身诚信异常重要，哪怕是与变异体达成的协议约定，也必须要说到做到，才能让世界人民相信华夏说话算话。 其次，这事由不得杨小千来做主，想必此时中央的命令已经下达，甚至精准定位的导弹都飞在预定轨道上了，与其做出丑恶嘴脸，不如主动出击。 于谦倍感意外，但很快他就从杨小千坚定的眼神中看出答案，而后点头赞同。 “远江人的仇已经报了，现在各不相欠，一码归一码，既然做出过承诺，自然要遵守。”于谦说完，放下酒壶，起身离去。 ……………… 安琪儿万分紧张地望着远方，她飞得足够高，所以能看见温言正与魔潮奋战，尽管早已知道结局，但安琪儿仍然抱有一丝期待，一丝侥幸。 虽然安琪儿的转化仪式是由圣白大人举行，但在最初的启蒙过后，就一直是温言留在安琪儿身边教导她，对于身为圣族的安琪儿而言，跻身帝国名流的人类父亲并不是她的亲属，只有对她亦师亦父的温言才是。 所以，没有亲眼看到温言的死亡，安琪儿就不愿意接受事实。 然而客观事实并不会因为安琪儿的主观意愿而改变，无论她是否接受，温言逐渐力竭就是不可更改的现实。 当温言脚下的魔怪尸体逐渐堆成山，当坚硬到难以摧毁的巨龙身躯也在一次又一次的剧烈撞击中渐渐破碎，温言的动作越来越慢，可尽管她的动作迟缓，魔潮却仍然没有向前推进。 这些魔怪似乎被吓住了，同类或其他魔怪的尸体让它们感到恐惧，无论体型大小，所有魔怪都在忌惮地后退，那些实力较弱的怪物，宁愿后退靠近随时可能撕碎它们的强大怪物，也不敢继续前进。 可恐惧不会永远存在，尤其是在温言不再做出任何动作之后。 温言双手垂在两腿腿侧，平静地俯视着脚下的碎尸肉泥和身前的众多魔怪，微微眯起的双眼居然失去焦距，好像在回忆着什么。 在她的足尖，出现了一片深沉死寂的灰色，仔细一看，像是曾在国贸一战后浮现在温言体外将温言保护其中的晶体，但色泽却全然不同，这种令人心沉气闷的灰色，仿佛能够吞噬生命活力。 灰色甫一出现，便开始迅速蔓延，很快覆盖了温言的双足、小腿和膝盖。 魔潮怪物注意到这一异常现象，顿时蠢蠢欲动，不过温言举起右手指向它们后，它们又老实地后撤了几步。 然而温言似乎不能再运动自己的双腿，也不能变回人形，只能像钉子一样立在原地，任由诡异的灰色向上攀爬。 半刻时间后，灰色覆盖了温言全身，只剩下一颗头颅还保有色彩。 温言双眸微微转动，余光瞥见空中一片黑云飘飞而来，而在更高处，还有几点焰光极速下落。 人类没有背信弃义。 圣元帝国守住了，圣族的未来也守住了。 尽管前路障碍重重，但仍有希望。 温言满意地点了点头，解脱似的闭上了双眼，享受最后片刻安宁。 与城墙齐高的巨人，最终变成一座灰色巨像，了无生机。 在毁天灭地般的爆炸发生前，一缕黑雾落在温言肩头，留下喃喃细语。 “希望历史会铭记你，但最好不要记住你的种族。” 第五百章 毕业前夕(上) 远离战争的一片绿茵上，数十位穿着超能学院制服的学员趴在地上，像三伏天的狗崽子一样伸出舌头喘气。 少年少女们和大叔阿姨们依旧像往常一样分成泾渭分明的两个圈子，但今天他们彼此交谈的话难得有了一次重合。 “听说了么？圣族在戈壁沙漠跟魔潮狠狠干了一仗！” “叫什么圣族，变异体好不好？” “那是以前，现在不一样了好吧，都说变异体遵守协议，赢得了各国正府的尊重与认可，昨天新闻发布会，国防部发言人在回答记者问题的时候，就用了‘圣族’这个称谓。” “外面是外面，学院是学院，你听见哪个教官把那些吃人的怪物叫作圣族了？不想穿小鞋的话我劝你还是别让教官听见‘圣族’这两个字，算了，说这个没啥意思，你怎么知道这事儿？你昨晚去休息区上网了？哎，当学霸就是好啊，真羡慕你。所以说，那一仗打得怎么样？” 两位青年的对话进行到这里，已经吸引了周围所有同学的目光，不管是年纪更大的大哥大姐，还是尚未成年的小弟小妹，都下意识地往这边靠拢，想听得更清楚。 大家都是同学，也犯不着藏着掖着，引起话题的青年笑道：“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惨烈至极，听说大魔王都阵亡了。” “谁是大魔王？”一个唇上刚长出几根髭毛的男生插进话题。 “就是圣元帝国的第一任皇帝，咱们学远江抗战史和对变战争基础理论的时候就学过啊，噢，你是新一批刚入学的吧？” 但凡是在觉醒者圈子里混过一段时间，有哪个会不知道“刘远舟”“杨小千”“于谦”“温言”这些名字？能提出这种问题，显然是刚入学的新生觉醒者，而且入学之前肯定还是个不关心国际大事的市井小民。 “别理他，接着说，大魔王都阵亡了？那可是力战群雄，能跟杨会长于议长还有远江前辈们打成平手的恐怖强者啊，连她都死了，那变异体岂不是一个不剩，全死完了？要是这样，那还真是惨烈至极啊。” 说着说着，说话的人突然露出笑容，愉悦的笑意转瞬间便感染了周围其他人的情绪，大家笑成一团，在训练过后的闲暇时间里听到这样一个消息，就像是炎炎夏日喝到一瓶清甜爽口的冰饮，让人精神抖擞。 这些学员大多跟变异体没有仇怨，但他们的教官都对变异体恨之入骨，耳濡目染之下，学员多少都会受到影响，再者觉醒者具备天然的特种作战能力，在超能学院的教导下大部分学员都认为自己毕业以后很可能加入到对抗变异体的队伍里，现在听说变异体遭了劫难，当然欣喜不已。 “全都死完不至于，它们不是在戈壁沙漠上建立了一个国家吗，叫圣元帝国。圣元帝国还是保下来了，那个萝莉变异体知道吗？叫安琪儿的那个，她成了圣元帝国的新皇，还在戈壁沙漠召开了新闻发布会，感谢华夏与俄联邦在危急时刻对圣元帝国伸出援手，还说必定会以最诚挚的谢意表达内心感激之情，呵呵。” “等等，你说啥？是我们国家和俄联邦的军队保住了变异体的老窝？开玩笑吧你！” “骗你干嘛？随便一搜就能搜到，你不信你花点学费去休息室上网查呗，大魔王死后，杨会长都亲自出手了呢！估计这里面有什么秘密交易吧，反正事实就是内蒙古军区和西伯利亚部队两面夹击，在戈壁沙漠上把聚集在一起的魔潮歼灭了，至于其他分散的小股魔潮和独行怪物，还游荡在蒙古国国境内呢，所以华夏和俄联邦的部队暂时没有撤回本土。” 另一个青年还想再问，却听见惊雷般的吼声在耳边炸响。 “都趴在这里干什么！偷懒吗！知不知道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既然你们知道连圣族女帝都死在魔潮手里，那你们这些战五渣还敢趴在地上偷懒！打起仗来最先死的就是你们这种蠢货！” 青年扭头一看，看见一道身穿黑衣腰挂唐刀的身影，忙不迭的爬起身，强行挤出一个笑脸说道：“周助教，我们刚完成日常训练，没有偷懒，只是在休息而已。” 出声呵斥的正是周天鸿，如今对于比自己更晚入学的学弟学妹们而言，他已不是学长，而是助教。 沾了杨冬和单韵的光，周天鸿、艾英国、豆豆和霍璐都被学院高层评为“表现优异”“极具潜力”，由于学院生源扩张而师资力量没有得到及时补充，所以杨冬、单韵、周天鸿、艾英国和霍璐都被临时编入助教行列，只有豆豆因为年纪太小，仍然只有学员身份。 别看周天鸿没当几天助教，但吼人的本事却跟教官学了个十足，有事没事就逮着学弟学妹们教训一番，乐此不疲。 “哦，休息啊，看你们聊得这么起劲，很有精神是吧，都给我爬起来，再来个负重五公里！愣着干嘛？跑啊！坚持跑完的晚上都来食堂聚餐，前三名我请客！杨冬助教和单韵助教可都在噢。”周天鸿打完一棒子马上抛出胡萝卜，毕竟他的工作不是虐待学员，而是督促学员，激励学员，而且他是超生小队的一员，代表了超生小队在超能学院里的形象，不能总是做惹人厌的事情，每次做了都要想办法化解仇恨。 几十个学员没有一个敢于争辩，纷纷起身去取了自己的负重包，拖着自己疲惫沉重的身躯开始跑步。 周天鸿留在原地，啧啧称奇。 换了以往，就算是教官提出这种明显不合理的要求，也会有学员壮着胆子上前顶撞，而今碰上自己区区一个新入职的助教，他们居然乖乖去跑负重五公里了。 或许远离战争的地方未必没有受到战争影响，虽然尚海歼灭战时，除超生小队以外所有学员都只是在防线外围观，但在亲赴尚海防线，目睹激烈战况后，所有学员都意识到以自身能力未必能在真正的战场上保住小命，因而对于训练也不再抵触，反而变得自发积极起来。 第五百零一章 毕业前夕(下) “又训学弟学妹啊？你训人训上瘾了？”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周天鸿转头一看，笑了。 “冬子，不趁着有空多跟单韵沟通沟通，来找我干嘛？怕我说你重色轻友啊？训人是教官布置给我的任务嘛，不过还真有点上瘾的感觉。” “这都能上瘾？难怪我以前听说过一句话，凡在体制、机关内消耗的生命激情，最终都将转变为上位后的腐败源泉。这道理变一变，放在你身上可真是贴切，以前咱们还是学员的时候天天被教官训得死去活来，现在当上助教了，反而把新生训得更惨。”杨冬摇头感慨，直接无视了周天鸿话中有关单韵的内容。 “哈，不就是多年媳妇熬成婆么，给你说的这么高大上。”周天鸿哂然，“找我啥事儿？” “你现在有多少学分？”杨冬问。 周天鸿掏出个人终端看了眼，说道：“一千三百多，怎么，你要借学分？我还以为你学分多到用不完呢。” 外界科技突飞猛进日新月异，超能学院在高新科技的运用上紧跟时代脚步，在周天鸿刚入学时学员们只有一张学生卡，刷卡时才能看见自己的学分余额，而现在每位学员都配备了一台个人终端和一张学生卡，个人终端可以随时查询学分余额和选修课程，使用学生卡进行消费时和获得新学分时，数据会立即与个人终端同步，每一笔明细都清清楚楚，方便学员们“理财”。 听说不久以后，连学生卡都不需要了，直接拿出个人终端对着什么什么码扫一下，就能完成付款呢，就像那些外企和大型国企交易转账一样，周天鸿倒是没见识过这么神奇的东西，几天前还跟杨冬讨论来着，说要是以后智能手机能普及到人手一台智能机的时候，出门都不用带钱包呢，大家都像超能学院的学员一样，拿着个人终端扫码就行了。 “我学分够用。”杨冬摇头道，“嗯，你花剩下的学分都有一千三了，那你有没有计算过你的学分总额？现在不用算了，直接用终端打开你的后台个人信息，上面有系统自动生成的学分总单，你看看你入学以来获得的学分总额是多少？” 周天鸿依言打开后台，却见历史获得学分总数一栏写着一排阿拉伯数字：10580. “一万多，怎……卧槽？”话说到一半，周天鸿猛的一哆嗦，“咱们能毕业了！” 入学时吴校长就说过，获得学分总额超过一万便可申请考核，通过所有考核后即可获得学院颁发的毕业证书，重获自由身！ “我都破万了，你和单韵肯定过万了，那老艾呢，豆豆呢，霍璐呢？”周天鸿急忙问道。 “艾英国和豆豆都破万了，霍璐还差点，不过也快了。”杨冬脸上浮出笑容，但很快又收敛了笑意，绷紧脸颊，“来找你就是说这件事，我想，我们尽快准备一下申请考核吧。” “怎么了？”周天鸿看出杨冬脸色不对，按说现在多少都对学院有了感情，不该急着离开才是。 杨冬仰头看天，长吸一口气，叹道：“我估计马上又要打仗了，还是先把队里的成员恢复自由身比较好。” “这不天天都在打仗么？全世界除了咱们华夏大陆还算稳定，其他地方到处都在打仗。” “不，不一样。”杨冬摇头道，“我想，过不了多久，华夏可能就要向其他国家出兵了。” “对外出兵？”周天鸿耸然一惊，“为什么？” “说来话长，蒙古国的战事你有关注吧？你说为什么内蒙古军区的部队和西部利亚部队都没有撤出蒙古国境内？是因为还有残余的小股魔潮游荡在蒙古国境内吗？” 周天鸿已经习惯了杨冬这种不答反问的套路，耸耸肩回道：“那都是外交辞令，说着好听的，说白了还不是要监督剩下的变异体，顺带瓜分地盘？蒙古国现在都名存实亡了，那么多土地，当然不可能送给变异体和魔怪咯。” “这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游荡的小股魔潮确实可能跨过蒙古国国境，侵袭内蒙古，既然战争必然发生，那当然是能在其他国家打，就尽量在其他国家打，华夏和俄联邦的部队留在蒙古国境内，多半是要建立军事基地，留下一个钉子，卡住后面可能出现的魔潮。” “可是一颗钉子远远不够，华夏邻国众多，而且魔潮怪物种类众多，不光要防陆地，还要提防空域和海域，美联邦现成的海外军事基地就有374个，分布在一百多个国家和地区，这还不算那些深埋地底的暗桩，你知道么冷战时期美联邦有五千多个军事基地，其中有相当一部分并不是真正完全废弃，只要总统得到国会的支持，随时可以重新启用。” “而现在威廉政权对美联邦的掌控力不用多说吧？威廉·哈里森本来就是个手腕强大的总统，变异体正好给了他清除异己的机会，再加上他年富力强，深受选民信赖，民众支持率高得吓人，12年选举多半要连任——如果到时还会有总统大选的话。” “美联邦手里握着这么多好牌，怎么打都不会输，而我们华夏呢？有几个海外军事基地？尚海一战倒是打出了强国风采，可是我们没有几个海外军事基地，手伸不了太远，这会很被动。” “噢，我明白了。”周天鸿恍然大悟，“所以内蒙古军区要把部队留在蒙古国建立军事基地，所以我们华夏还得尽快对外出兵，抢占先机，建起更多的海外军事基地，尽量把所有战斗都放到大陆以外去解决。” “我猜是这样。”杨冬点头，“只是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出兵，毕竟，师出无名，没有一个合理的出兵理由，总不能直接以救灾名义把部队开到其他国家的国土上。不过，我们不必想这些，想想怎么尽快拿到毕业证书才是最重要的。” 两人说话的同时，数千公里远处，唐飞摘下墨镜，大手一挥。 “开拍！” 第五百零二章 救救我们 今天查东西费了很多时间，12点之前没法写完，预计半小时之后才能写完今天的更新章节，而且又没有存稿，为了保住全勤，只能出此下策，把《明日支配者》的前两章放上来，大家先不要订阅啊啊啊啊，自动订阅的朋友们稍后刷新一下即可，我写好了马上贴上来！万分抱歉！万分抱歉！！！！！ 第一章您的宝贝到了 汉东省，银江市。 盛夏时节的艳阳映在银江上，波光粼粼，一如少年的春心。 江边公寓内，方子羽迫不及待地闯进卧室，将手中捧着的包装盒轻轻放在桌上，然后闭上眼开始深呼吸。 方子羽是银江大学大二年级的学生，像绝大部分同学一样，他也痴迷且热爱着电子游戏，因此一直梦想着能够拥有一台属于自己的游戏本，随时随地抱在怀里，走到哪里玩到哪里。 父亲的经济能力倒是能轻易满足方子羽的愿望，可方子羽认为自己作为一个身体健全的成年人，不应该再向家里伸手，而应该依靠自己的努力和付出去达成目标。 所以方子羽在暑假期间做家教，打零工，攒了两个月的小钱钱，终于把自己心仪的宝贝给“娶”回了家，当看到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外包装盒时，方子羽的心情就如那片银江，春光荡漾。 接下来，就是无比神圣的时刻了！ 方子羽吐出一口浊气，缓缓睁开眼，想象着自己眼中射出两道骇人精光，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撕开包装盒的胶条。 封印解开，出来吧，我的神船游戏本！ 听见外面的蝉鸣了吗，那是虫豸的哀嚎，来吧！让电竞圈为你我而颤抖吧！ 嗯？等等。 映入眼帘的画面出乎意料，方子羽确实看到了一台笔记本电脑，但不是他期待已久的神船游戏本，而是一台通体银灰色的笔记本电脑。 “发错货了？别啊，退换一下又是一个礼拜，天啦，不会还要再等一个礼拜吧？” 方子羽内心深处发出一声比蝉鸣还要凄惨的哀嚎，抱着侥幸心理掀起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仔细打量了一番。 “看起来好像挺高级……呃，充电线呢？”方子羽在包装盒里翻找着充电线，尚未触碰到电脑，可它却神奇地自行启动了。 开机画面一闪而过，方子羽只能勉强看清两个汉字：未来。 接着，屏幕上便显示出电脑桌面，单调的黑色背景上只有一个图标，看不出它的作用。 “一秒完成开机？” 倍感震惊的方子羽揉了揉眼睛，就算是超极本也不能一秒开机吧？ 银灰色笔记本电脑的特异让方子羽产生了极大兴趣，可当他开始尝试使用时，才愕然发现，这台笔记本电脑竟然没有键盘，没有触摸板，也没有usb接口！ 这是什么玩意儿？做给小孩子玩的模型么？ 方子羽气急败坏地伸手在屏幕上戳了一下，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指尖触碰的位置泛起层层涟漪，像是往平静的湖面里投入一颗石子。 “嗯？液晶触摸屏？还真是挺高级的啊，可什么样的电脑会不配键盘和usb接口？那和一台平板电脑有什么区别？平板电脑还能配蓝牙键盘呢。”方子羽一边吐槽一边双击桌面上唯一的图标，想看看它有何作用。 一个窗口弹了出来，并开始播放一段视频，从拍摄视频的第一视角来看，拍摄者应该是坐在一辆公交车上，车里挤着不少人，不仅座位全部坐满，中间过道上也是影影绰绰，站满了人。 年轻面孔们要么戴着耳机沉浸在音乐世界里，要么专心致志低头刷着手机，几个大妈拉着扶手聊得滔滔不绝，窗边几个不愿让出座位的乘客闭着眼睛装睡…… “啪” 方子羽略带怒意地合上屏幕，掏出手机打开t宝购物app，准备去找店家的麻烦。 不怪方子羽脾气差，换了谁在网上购物碰到这种事，都会难免感到郁闷。 尤其方子羽在等待快递的过程中已经消磨掉了绝大部分耐心，偏偏就在他以为自己好不容易能够一展雄图大杀四方时，却发现店家给自己送来一台看起来很高级实际上却是毫无作用的样子货，不怒才怪呢。 点击网店客服头像发起对话后，方子羽出于本能地克制住心中怒火，礼貌地发去一条消息。 【以貌取人：你好。】 【裴多斯百效友数码专营店：您好，欢迎光临裴多斯百效友数码专营店，客服一号裴裴为您服务。】 【以貌取人：在吗？】 【裴裴：在的呢，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呢？】 【以貌取人：我在你们店里买了一台神船游戏本，但是收到的并不是我购买的那一款……】 【裴裴：好的，稍等，我给您转售后。】 【以貌取人：嗯。】 等待几秒钟后，方子羽收到新消息。 【多多：您好，很高兴为您服务，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呢？】 【以貌取人：你好，我收到的电脑并不是我购买的那一款。】 【多多：是的，恭喜您，您是本店第888位顾客，所以免费为您升级成了更高配置的笔记本电脑，不会额外收费，请您放心使用，之前之所以没有告诉您，是想给您保留惊喜。】 【以貌取人：……】 【多多：亲？】 【以貌取人：你确定？】 【多多：确定呢亲╭(╯3╰)╮，如果亲喜欢我们家宝贝的话请晒图好评喔！】 方子羽再次抬眼打量起那台安静躺在桌上的银灰色笔记本，这台电脑看起来的确是挺高级，可上面连神船的logo都没有，更不用提，除了一段莫名其妙的视频以外，电脑里什么都没有，甚至连usb插口都没有。这样一台电脑，根本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产物，如果不是样品机，就只能是恶作剧产物了。 想了想，方子羽再次给客服发去消息，旁敲侧击，没有提其他特殊之处，而是提到了那段无关紧要的视频。 【以貌取人：可是，我收到的电脑里有一段视频。】 【多多：给您发的电脑应该是全新的，如果有视频文件，那就有可能是仓库那边发错货了，您稍等，我立刻去找仓库核实一下。】 【以貌取人：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收到的电脑里只有一段视频。】 【多多：……】 【多多：噢，我明白了。】 方子羽微微一愣，还有半句话没发出去呢，这就明白了？这位售后客服的理解能力很到位啊。 这个念头刚出现，方子羽的手机就震动了两下。 【多多：http://xxxxxxxxx】 【多多：您看看？不够的话我再把我的云盘文件分享给您。】 啥玩意儿？ 方子羽下意识地点开了这个网址，震耳的音乐声立刻响起。 “奥门顶级赌场上线啦，奥门王冠赌场，性|感荷官在线发牌，陪您嗨翻天，给您不一样的……” “卧槽！”方子羽手忙脚乱地关了网页，心中狂吼不止，这是什么鬼客服，老子说的是视频，视频啊！正儿八经的视频！不是这种小视频啊！！！ 要不是公寓房里没有其他人，这一世清白可就要跟自己说拜拜了！ 看来自己表达能力有限，想用文字准确清楚地描述这一情况有点困难。意识到这一点后，方子羽打开相机，准备拍一段视频发给售后客服说明情况。 相机才刚打开，就有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拨了过来，方子羽按下接听键，里面传出一个年轻的声音。 “喂，方子羽先生吗，我全通快递，您买的电脑到了啊，麻烦下楼来取一下。” 第二章摊上大事了 盯着摆在面前的两台笔记本电脑，方子羽陷入沉思。 几分钟前，方子羽跑到楼下，从快递小哥手中接过包装严实的包裹，拆开一看，正是自己几天前购买的神船游戏本。 抱着游戏本，方子羽稀里糊涂地回到自己的卧室，开始思考一个问题：如果网店没有发错货，那么桌上那台奇怪的银灰色笔记本电脑又是怎么回事？ 现在回想起来，这台电脑的出现确实奇怪，它并不是由快递员或配送员送到方子羽手中的，方子羽也没有接到任何提示，只是出门吃了个午饭，再回到家时便看到装着笔记本电脑的包装盒静静躺在门前。 当时方子羽兴奋不已，没有考虑太多，只以为是自己苦苦等待的电脑送到了。 可现在想想，像电脑这样的贵重物品，寄件人往往会打上标签进行说明，配送员也不会如此随意地把包裹拆开放在门前，而应该是拨打收件人电话，确保签收无误才对——刚才下楼取电脑时，全通的快递小哥还要看身份证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方子羽决定一探究竟。 于是，在对神船游戏本进行开机检查之后，方子羽给游戏本连上wifi，开始下载王者联盟，趁着下载游戏的时间，方子羽再次打开诡异的银灰色笔记本电脑。 屏幕仍然显示着那段视频，奇怪的是，方子羽并没有触碰屏幕，视频便自动继续播放。 公交车上，年轻男女们埋头刷手机，大妈们拉着扶手侃大山，氛围融洽且热闹，直到过道处传出一声充满怒气的尖叫。 “变态，滚！” 众人纷纷转头，几个靠着椅背和窗户装睡的乘客跐溜一下直起身开始张望，精神奕奕哪里还有半点困意，只有一个乘客仍然倚着窗户动也不动，看来是真的太累，不愿动身。 这时镜头调转，过道处空出一小块区域，里面站着两个人。 背对着镜头的是一位衣着邋遢、地中海发型的男人，正抬手捂着脸。另一位则是个妙龄女郎，长相甜美妆容得体，窈窕身材配上热裤和露腰衫，大片春光，美不胜收。 显然，这位美女便是刚才发出尖叫的受害者，而那个邋遢男子则是伸出咸猪手的公交车色狼。 大概是自知理亏，邋遢男子挨了一耳光后并不说话，车内众人对他指指点点，他也不反驳，只是伸手当在面前，不让那些拿出手机的乘客拍到自己的脸。 或许是因为邋遢男子的认错态度端正，亦或是因为当事人不再追究而其他人也不愿多管闲事，咸猪手事件就这么没了下文，不过车里的声音小了许多。 不一会儿，公交车到站，邋遢男子逃命似的冲出去，紧跟着下了几个人，又上了几个人，公交车慢悠悠地再次上路，车内谈话声也跟着回涨，大多是在指责色狼。 “这视频怎么回事？该不会就是哪个无聊的家伙随手拍的吧？” 看到这里，方子羽忍不住吐槽了一声，正准备想办法关了视频，变故突生！ 一股灰色浓烟蹿进了车窗，离得最近的几位乘客突然吸一大口浓烟，被呛得咳嗽不止，刚有人骂了一声娘，车窗边竟然升腾起明晃晃的火焰！ 公交车自燃！！！ 不止一声尖叫响起，司机慌忙靠边停车，可他在危急情况下做出的选择大错特错，短短十几秒时间，整个车厢已经被灰黑色烟雾所笼罩，而车厢内的乘客不仅咳得难受，还泪流不止，但拍摄镜头却很稳定，没有丝毫晃动。 司机想要打开车门，但公交车似乎不听使唤，只开了一扇后门，乘客们争先恐后地往后门挤，拼了命要抢先下车，但车门并不宽敞，拥挤之下更难下车。 尖叫声、哭喊声、叫骂声不绝于耳，挤在门边的乘客为了抢先下车不惜大打出手，后面的乘客惊慌失措下，竟急昏了头伸手去拉前面的人，把抢着下车的乘客往后扯，一时间车厢打成一团，只有几个人挤下了车，而其他人则全都堵在门口乱成一窝蜂。司机见状，也不敢管，拉开驾驶座的大窗户，翻身蹬腿跳了下去。 公交车燃烧的速度比所有人想象的更快，只耽误了这么一阵功夫，不到一分钟时间，大半个车子已经在熊熊燃烧！ 热浪拍打车门与车窗，乘客们困死在车厢内，无力逃生！ 终章:致亲爱的书友们 致所有亲爱的书友: 我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在收到消息的时候我沉默了很久，失声了很久. 由于本书的剧情涉及太多现实内容，必须删改违规内容，就此完结.具体违规内容不便在此说明，我已在书友群说明违规内容及原因. 二月的第一天，黑夜将至必须划上一个句号了. 相信大家看到现在，对本书想要描述的故事有一个大概认知.我想在书中写出一个接近真实的世界，用尽所有脑细胞去构思它推演它，让书中的一号地球在灾难中魔改并成长，变成奇妙且充满希望的世界. 从人文风俗到社会问题，都要先做讨论，再做推演，比如马拉维的零一塔，讨论的是人工智能诞生后大国对小国的全面控制(举个例子，超绝于时代的强人工智能诞生前，华夏各地用华夏司机，马拉维用马拉维司机，那么驾驶车辆的人工智能诞生后，甚至可能人类驾车都不再合法，因为有安全隐患，那么无法创造出人工智能的马拉维，由谁来开车?只能由零一的衍生物来驾驶交通工具) 然而，首先我的水平还不足以写出我想表达的内容，其次现实生活中实在没有这个条件. 审核过不了关. 再写下去，全书屏蔽. 或者，全文修改，完全架空，砍掉近期即将出现的华夏远征军与救世军情节，直接进入其他地球写架空幻想，但那不是我想写的东西，而且实在没有意义，全书都会变得面目全非. 所以，没有办法了，只有删改严重违规章节，申请完本，尽可能保住现有内容. 当初本书上架时只有52均订，上架后第二个月均订破百，稿费不到一千，这一路走来碰过无数壁，碰得鼻青脸肿满身是伤，还是坚持走到今天. 但是已经没有办法再走下去了，好不容易成绩有了起色，真的，好不容易. 亲爱的书友，当你看到这里时，或许你会骂我，会想给我寄刀片，我理解你们的愤怒和郁闷，因为我有百倍于此的愤怒和郁闷. 都说作品是作者的孩子，但黑夜将至应该不仅是集我心血的孩子，还是我的梦想. 追梦之路走到现在，撞上了一面南墙，我跨不过去了，对不起. 痛彻心扉时也想过就此退出，以后不再写书，乖乖去教英语，买车买房过好生活. 但想想大家一路走来给我的支持和鼓励，还是没有脸面就这样放弃，那么多磕磕绊绊都走过来了，也不能就这样被轻易击倒，毕竟人生路上总有挫折，跌倒了就赖地，不可取. 杨小千没有放弃，远江人没有放弃，我也不会放弃. 过了这个年，缓过这一阵痛，我会带来更好看的作品. 温言对酒这个笔名，我不想放弃，它还会有更好的作品. 戴着镣铐跳舞，我不怕，我就是要跳!我还要跳的更好看! ......... 尽管这是天灾，但我身为作者没有预见风险，还是有一定责任，在这里向大家道歉了，真的非常对不起，如果您想骂我几句解气，可以来书友群485368686. 最后，不放大纲了，或许等我有一天成了名家(如果真的有那一天)，能实现财务自由且能跟网站沟通版权问题，我再自行续上，到那一天我的水平应该能把真正的黑夜将至讲出来了，想来那会是个浩瀚无穷的文字世界吧. 简单说几句. 杨小千挂帅出征，华夏远征军(救世军)征战欧亚大陆，刘远舟与白贡献大脑为人类创造出一条通往未来的捷径. 白失去所有大脑前，最后一具身躯对白娜娜和梁和林夫妇(白原身梁锦源的父母)洒然一笑:不必哭泣，人生于我，一场游戏而已. 刘远舟临走前给了刘中千和杨小千一个拥抱，只留下一句话:这是最好的未来，我交给你们. 十年后，地球守卫联盟成立，杨小千任首席执政官，刘中千长大成人，成为零一基地的最高主管. 一号地球经历阵痛后，人口骤减，但却迎来有史以来最为团结武力最为强盛的时期，建造大量穿越门创造稳定通往其他地球的通道后，杨小千率军亲征，保护并拯救其他地球，并在这一过程中逐渐意识到无边恐怖的真相. 四十年后，杨小千成为三千二百个已知地球的最高领袖，期间征伐不断，亿万圣灵埋葬于他通往巅峰的道路之下. 在登顶巅峰时，杨小千已跳出芸芸众生之位，以“配角模板“成为无尽宇宙中主宰人类命运的棋手之一，也发现实力超然尝试破局的“棋手“不止一位(其中就包括于谦的源身)，例如千古一帝姬恒，三号地球元首，四号地球明帝等人都是棋手的棋子，唯独杨小千一个身后没有大能注意的“配角“却跳出棋盘，看见了真正无垠的宇宙. 原定结局有两个: 1.杨小千与其他棋手找到破局的方法，完成了刘远舟的遗愿，将最好的未来交给后辈. 2.八十年后，须发皆白的刘中千给出预言:一号地球的恒星太阳将会在数十年后爆炸(黑夜将至)，太阳系即将毁灭. 当后辈们请杨小千重回地球守卫联盟，白发苍苍的杨小千坐在轮椅上，笑着摇头. “孩子，我老了，我为人类尽过力了.“ ....... 我还没老，但我为黑夜尽过力了，太累了，我想先去休息一会儿. 等我回来，我会带来更好的故事. 至于黑夜将至一书中挖的所有坑，可能都会在其他书里填上，黑夜将至作为背景板可是非常给力. 最后说一句空洞无力的自辨:我不想烂尾，52均订的时候我都没有放弃，现在黑夜将至成了我唯一的收入来源，如果有机会我绝对不会放弃. 但我更不希望它写到一半变成完全变质变味的东西，所以我选择去饿肚子. 年关将近，现在回去找工作不太容易了，如果找不着工作，我就留在家里，好好想一想，怎么让下一个故事更加精彩更加好看吧. 温言对酒，2018年2月1日留. ps:书友群485368686，不管恨我还是疼我，都来看看我吧. 新书书名《明日支配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顶点小说.booktxt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新书书名《不要飞升》敬请观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顶点小说.5200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