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未详》 第一章 不详之兆（1） 赵千秋在离医院出口不远的木椅上面坐了很久，她觉得自己可能得了很严重的病，不然不会无缘无故就低烧，体重也毫无征兆地减轻，此外还总是浑身无力，晚上噩梦连连，从右侧锁骨窝出现一颗小小的，会滑动的淋巴结的时候，她就有这种不详的预感了。不然，医生在触诊之后也不会面露难色，在做了b超和普通ct检查之后还要求再做一个加强ct。 她是一个人来医院的，做不了需要家人陪同的这个检查，当然家里那一群小鬼头，大概也没有在家属栏上签字的资格。她想了很久，不知道是要给自己好友林苑打电话，还是让姑妈亲自跑一趟。犹豫了很久之后，她谁的电话都没打，因为她看到了一个可以算熟但又不算熟的人。 站在她几米远的那个人，叫郑清和，住在离自己大概两条街远的小区里，之所以会这么熟悉，那是因为最近她经常送外卖到他家里，是偶尔能说得上话的那种关系。当然，对话内容仅限为：“你的外卖！”“哦，多少钱？” “郑清和！”她站起身，朝他那个方向喊了一声，她的视力一向很好，即便离得很远，她也能清楚得看到对方的脸。果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那个人停了下来，朝四周看了看，最后把目标锁定在站在不远处木椅旁边，朝他挥手的赵千秋。 “你叫我？”他看了赵千秋很久，认出她是最近出入自己家里那个送外卖的才有点不情愿地走了过来。 “恩，怎么这么巧……”赵千秋也不知道要怎么跟不是很熟的人打招呼，更不知道要怎样开口让他帮自己一个小忙，她现在的动作以及表情非常滑稽，只是她本人根本就没有意识到罢了。 “买点药。”说着他把手里面提着的药塞到了背包里面，“你呢？是因为脖子上那个包么，感觉都没有小下去啊。”虽然每次见面说的话没超过三句，但是他果然还是注意到了她脖子上那个不断肿大的包。 “恩。”赵千秋先是尴尬地笑了笑，然后又在木椅上面坐了下来，“医生说位置并不是很好，还需要更近一步的检查。不过你放心，这并不是什么传染人的疾病。”她们做餐食的最害怕传出什么不好的口碑，所以她觉得自己有必要稍微解释一下，不然要是被误会了，以后的生意可能就没那么好做了。 “哦……”清和点了点头，看他现在这个样子并没有打算久待，果然，点完头之后他就打算转身离去，不过赵千秋眼疾手快地把他给拽住了。 时隔多年以后，不管是谁想起刚才那一幕，都暗自庆幸了很久，幸好赵千秋她拉住了他，幸好找他搭了话，正是因为如此，两个人才会有完全不一样的结局。 “喂，你这就走啊！”赵千秋原以为这个人会坐下来稍微关系自己几句，只是没想到，他这个人跟看上去的一样冷淡，根本就不会多关心一个不是很熟的人。 “怎么，还有事？”他皱了一下眉头，虽然接下来并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去做，但是他不怎么喜欢和别人聊太久，尤其是一个并不是很熟的人，虽然他很喜欢她家的饭菜，但这不是理由。 “其实，我是有事想要拜托你啦！”犹豫再三，赵千秋还是把实情讲了出来，不然，稍不注意，眼前这个人一定又会转身就走的。 “你的意思是说，要做的检查需要家人陪同，而你又是一个人过来的，刚好遇到我，所以想让我冒充一下你的家属……是这个意思没错吧？”郑清和不知什么时候在她的旁边坐了下来，对于她刚才所说的话简单总结了一下。 “恩，差不多是这样，现在过去应该就可以做了，只要浪费你十几分钟时间，等我从检查室出来，你就可以回去了。”赵千秋点了点头，如果这个时候郑清和能帮自己的话，真的是省了很多麻烦。只是眼前这个人性情冷淡，能帮自己的机率真的是很低，不过她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遍，就冲着万一他愿意。 “可以啊……”他点了点头，毕竟自己最近一直吃着她家的外卖，也算是受到了她的照顾，现在帮她这个小忙好像一点都不过分。 “真的？”听到对方的回答之后，赵千秋显然有些意外，还以为他铁定会拒绝自己的。 虽然之前有听医生简单地介绍过关于加强ct，不过，赵千秋还是不明白这检查到底是怎么进行的。 她把单子上交了之后没多久就听到护士叫自己的名字，“赵千秋！” “已经轮到我了吗？”赵千秋有点忐忑不安，不过那护士眼睛抬都没抬一下，指着不远的那个电子秤对着她说，“先过去称个体重，然后把数值报过来。” 赵千秋听了她的话之后点了点头，转身把包递给身后的郑清和，然后站到了那个称上面，上面显示的数值是52kg，比之前轻了好几斤。 “多少？”那护士看了她一眼，冷冷地问道。 “104……”她咽了一下口水，显然不知道对方问自己体重到底干嘛用。 “104？”那护士又重新打量了一下赵千秋，对于她说出口的数值感觉有点不可思议，“你……没称错吧？” 赵千秋不知道这护士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又忍不住到称上面称了一遍，上面的52kg显示得真真切切，一点错都没有。 “这次是多少？” “104……斤……”赵千秋觉得有点奇怪，那护士的表情变来变去的，不过听到从她嘴里面冒出的那个‘斤’，她大概已经明白了问题根本所在。 “下次直接说公斤数就可以了，不用另外换算是斤。”那护士的语气明显缓了很多，赵千秋看着她在单子上写了自己的体重值，然后开始着手开始弄起了小针筒。 “……”看着那尖锐的小针头，赵千秋咽了一下口水，要知道她这个人虽然神经大条，但也挺怕打针的。 “家属来了没有？”那护士看了一眼赵千秋，又看了看站在她身后帮忙拿着外套以及包的头发长得已经快遮住眼睛的男人。那人脸小小的，乍一看像个女孩子，听到护士说的话之后，往前靠了一点，“家属在这里签一下字，然后出去买药，你在这里坐下，把左手伸过来。” 郑清和看了赵千秋一下，接过护士递过来的就诊卡和医保卡就往门外走去，当然，把赵千秋的包也一起带了出去。幸好清和并不是那种爱贪小便宜的人，不然像赵千秋这样随随便便叫住一个不是很熟的人，还把自己的包交到对方手上，到最后都不知道东西是怎么丢的。 在赵千秋还来不及思考些什么的时候，护士就在她手肘内侧抽血的位置扎上了一根管子，并且动作非常麻利地推了一小管药水进去。 “这是皮试，你先到这附近坐下，哪里不舒服或者身上出红疹要说，多喝水，待会叫到你的名字就可以做检查了。”那导管仍然扎在她的手上，看样子是为了待会做检查时候用的。 “哈，不是还好嘛……还以为多恐怖……”她松了一口气，然后找了一个空位坐了下来，拿着保温杯喝了几口温水。因为从早上开始她就没有吃饭，现在有一点反胃，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注射的那一小管药水的缘故。 “算了，只要不是太糟糕，应该都是没事的！”她立马自我安慰道，然后朝门外又多看了几眼，那护士让清和买药水，不知道是什么药水，不过看到附近病人家属买回来的小瓶透明药水，她猜大概是检查时候要用。 第一章 不祥之兆（2） “哎呀，糟了，忘了给他钱了！待会等做完检查之后再给好了，真是……”不过想着自己包在他那里，又不会耍赖，她瞬间又安静了下来。 在她那么想着的三分钟后，郑清和回来了，他先是看了一眼赵千秋，把自己手上的外套递给了她，然后他自己则是把那买回来的小瓶药水往护士台那边送。 “赵千秋准备……”检查室的大门打开，里面传出了冰冷的机器女声。 听到自己名字的赵千秋先是一愣，站起身把外套放在位置上面。说实话，她对于这个检查有点恐惧的，来这里检查的人多半患了比较严重的病，任谁的脸上都没有笑脸，再加上情绪的相互影响，总觉得这里的气氛有些不好，很是压抑。 “赵千秋进来！”里面的医生在喊着赵千秋的名字，这时候，赵千秋看了一眼站在诊疗室门口的郑清和，露出了一副英雄英勇就义的表情。 “在这里躺好，鞋子脱了，头枕在枕头上……双手越过头顶，笔直放好……对就是这个样子。”那医生摆好赵千秋的位置，然后拉过她的左手，在那导管上接了一个针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赵千秋感觉到自己血管中好像有什么冰冰凉凉的液体流动着。 “待会你照着指示做就好了，药水流动时候，血管会有点发热或者明显收缩，那是正常现象，不用太担心，身体如果不舒服的话，举个手示意一下就好了。”听完那医生的话之后，赵千秋点了点头，躺在那检查床上面，怅然地盯着这个检查室的天花板看了好久。 检查床开始移动的时候，赵千秋知道检查已经开始了，因为太害怕的缘故，她将眼睛闭了起来。此时，血管中那些液体流动也更加明显，她甚至感觉自己口腔中有一股很浓重的酒精味。 “深吸一口气，憋住！”这大概是刚才那女医生的声音吧，身体虽然觉得有点不舒服，但还不至于一开始就举手叫停吧。照着做之后没多久，又听到了新的指令： “呼吸！” 之后重复好几次之后，她隐隐约约觉得床好像不再移动，检查室的大门好像缓缓被打开了。睁开眼睛后发现医生又走了过来，直接拔掉她手上的导管，然后嘱咐她让她按个五分钟。再喊家属进来，让他把人带出去。 做完检查之后，她觉得自己满嘴的酒精味，都不敢与郑清和说上一句话，郑清和则见她脸色凝重也没有多问什么，跟在她后面，找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 大概是隔了十分钟，她终于后知后觉地缓了过来，先是去上了个厕所，然后继续待在那个位置上面狂喝温开水（矿泉水和开水兑起来的，因为直接喝矿泉水胃有点受不了，好几个人都这样，所以她也效仿着这么做。） “额，接下来我只要等结果就好了，谢谢你……”她的话很直白，也就是说现在的他已经可以回去了，没什么利用价值了，“改天请你吃饭……” “我也没什么事，等你拿到报告单再一起回去吧，反正也没隔多远。”郑清和其实看她现在的脸色并不是很好，开始犹豫了，陪人家一起等什么的完全不是他这个人的风格，对于之前的他来说，这简直不像话。但要是眼前这个人被检查出什么重病，他也不好放任她一个人待着。 关于右边锁骨窝淋巴结肿大，他多多少少是有些了解的，看到她最近的状态越来越不好，再加上她现在被要求做这个检查，可能都不用看报告就已经知道那结果并不是很好。 “哦，那谢谢你……”她朝他点了点头，然后眯着眼睛开始思考起人生了。她的大脑快速着运转着，计算着弟弟妹妹长大成人大概需要多少费用，家里面所有值钱的东西，以及如果她不工作会有怎样的结局。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她沉闷了一口气，要知道有些人倒霉的时候就连喝凉水都会塞牙缝，现在的她大概就是这种感觉，明明自己的外卖生意刚刚开始有了起步，让好不容易建立的客户源消失，她还真是有点不甘心。 郑清和在她的身边安静地坐着，拿起手机偷偷搜索着右侧锁骨窝淋巴结肿大。搜索的结果无非是三种：淋巴结炎、淋巴结核还有就是恶性肿瘤。 两个小时的时间挺漫长的，但又一晃就过了。她拿着医保卡去刷报告的时候手一直不停地在颤抖，最后还是清和帮她取的，结果比她预期的还要糟糕，除了颈部淋巴结多发以外，她的纵膈有一个大肿瘤，肝肺部也都有阴影。 看到结果的那一刹那，她脚都软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找回到医生的门诊室的。医生还没有开口，她的眼泪就唰唰的流了下来。 “家属是吧？”医生看了赵千秋身后的郑清和一眼，然后询问着说道。 郑清和点了点头，并没有否认什么，就好像现在还在扮演她的家属一样。 “她现在的状况很不好，建议今天立马住院，因为不知道她身上的淋巴是什么性质，所以我们建议要做一下活检。当然这个活检跟你之前做的穿刺并不一样，而是动一个小手术，把那个突然肿大的淋巴结切下来化验看看。”医生一边说话，一边开了一张住院单，然后把单子递给郑清和。 “上次的生理期是什么时候？”落笔的时候，医生又着重问了一遍。 听到医生的话之后，赵千秋这才把眼睛抬了起来，“差……差不多是在三号左右。” “那这个月好像差不多要来了，你们先去预约一下手术，最好在生理期结束之后再过来。” 赵千秋听完这些之后，点了点头，然后被郑清和抓着手臂拉出了门诊室。 “你说，我这是不是癌症啊？”她眼睛赤红地盯着身旁的郑清和，完全没有了之前跟他说话时轻松的语气。 “也有可能只是普通的肿瘤，只要割掉就好了！”他拉着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去的她，转过头来对她说道。 “要是我现在出去被车撞死，我弟弟妹妹就有钱继续活下去了。”她小声嘟囔着，声音虽然小，但郑清和听得一清二楚。 “说什么傻话，在不知道结果之前，不要轻易下结论。”他现在的眼神有点糟糕，他曾经也有过这样的经历，亲眼见证着亲人慢慢离世，心底的悲伤一不小心被勾了出来。 第一章 不祥之兆（3） 被他这么一说之后，赵千秋也便没有继续说丧气话了，她现在一个人要抚养一个妹妹两个弟弟，光是供他们吃穿就已经很吃紧了，还要还她家死鬼老爹借的高利贷，自己不工作也就算了，要是得癌症，那还不得卖房么。再说了，以她们家那个二十多年房龄的老房子以及地段，估计也卖不了什么好价钱。 “会没事的……”郑清和可能觉得自己刚才说话的语气有点重，转过头轻声说了一句。 “啊？”赵千秋因为一直在想事情，所以并没有听清他刚才说了什么，只是一个大写的尴尬。 “没什么，你算一下你什么时候能结束生理期，我们预约一下住院好了！”清和说的时候虽然一本正经，但说完之后脸却红得不行，让一旁的赵千秋突然尴尬了起来。 “那……那个……我知道了……”赵千秋连忙点了点头，快步往前走了几步。 安排好住院日期之后，郑清和没有直接回去，而是陪着赵千秋在路边等公交。 “你一直跟着我，是担心我会想不开？”赵千秋瞥了他一眼，轻声笑道，“放心吧，我不会死的，家里面还有几个小鬼等我回去呢。” “你是在担心钱的问题的吗？”郑清和看了她半晌，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说不担心是骗人的，我每天辛苦工作，最害怕就是生病，虽然留着一点钱，但那是家里那几个小鬼的预防金，想不到最后还是用在了自己身上。”赵千秋苦笑了一番之后抬了抬头，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 “如果……”清和原本想说些什么，但话到了嘴边，他又不想说了。虽然他不是很了解这个人，甚至连她的名字也是刚刚才知道的，但他却想帮她。 “车来了，我们走吧！”赵千秋掏出公交卡，连着刷了两次，这一趟车有经过郑清和他住的那个小区，想必他现在也会搭这一班车吧。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记得跟我说，如果我能做到，我一定会帮你的！”上车之后郑清和并没有坐下，而是站在她位置旁边对她说了那一番话。说完之后才暗自点头，走到车厢最末端的地方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 “呜呜……真是遇到好人了！”赵千秋这个人虽然大大咧咧，不管跟谁的关系看上去都不错，但那些都只是普通朋友，她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个外表冷冰冰的人实际上是一个大暖男，说实话，她觉得自己真是赚到了。 郑清和比她先下车，走之前又看了她一眼，没说一句话就走了，只是在他下车不久之后，赵千秋收到了他发的短信：“有事联系我！” “哎呀哎呀，就快到家了！”赵千秋快速整理了下自己的情绪，收起了自己的沮丧脸，那些孩子很敏感，一定不能被发觉有什么不同。 下了公交车之后，她走了几步路，在她们家的杂货铺前停了下来，“哦，差点忘了，他们今天上学去了。”说着，她掏出钥匙，打开杂货铺的门，穿过货架，直直地上楼了。到了房间，她把门给关了起来，钻到被窝里面开始闷头大睡。她没哭，之前已经哭过了，现在已经没什么感觉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除了选择面对，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她隐约听到楼下一阵响动，想要睁开眼睛，却发现有什么重物压在自己身上。 “大姐，我回来了。”说话的是万宇，赵家次男，四岁，今年刚开始上幼儿园小小班，是赵千秋从小婴儿开始带到大，跟自己儿子无殊，也最黏自己的弟弟。 “哦，是万宇回来了，姐姐接你回来的？”赵千秋坐起了身，因为睡太久的缘故，脑袋到现在还是昏昏沉沉的，连准备晚饭都忘记了。 “恩，和哥哥一起！”小万宇点了点头，从书包中掏出几片小饼干塞到赵千秋的嘴里面。 “怎么又没吃点心带回来了？” “这个很好吃，我吃了几片，想给你也吃吃看。”小万宇眨了眨眼睛。 “那万宇也吃一点。”说着赵千秋把剩下的饼干掰断，塞了一些到万宇的嘴里面。 “是不是很好吃？” “恩，很好吃，和万宇一起吃的时候最好吃。”说着赵千秋掀开被子披了件外套，打算下楼给他们准备晚饭。 “你今天去医院了？医生给你开了药了么，有没有打针，痛不痛？”小万宇拽了拽赵千秋的衣角，虽然年纪小，但有些事情他还是知道的。 “鬼灵精怪！就你知道的多……”赵千秋捏了小万宇的脸一下，这小家伙真是越发讨人喜欢。 赵千秋下楼之后，万里和千黛正在写作业，电饭煲已经在煮着饭，估计是千黛回来后顺便煮上的。 “姐，你在家啊！”看到赵千秋，千黛显然有些意外，“今天去医院检查了吧，严不严重？” “恩，也不是很严重，但过几天要动一个小手术，我会叫姑妈过来，到时候你们要好好听她的话哦！”说这些话的时候她尽量让自己保持轻松，不让这些孩子起疑心。 “恩，知道了，”千黛点了点头，不过很快又开始反驳，“那你怎么办，住院的话总要有人陪的吧，万里万宇我来照顾，让姑妈去医院陪你吧。” “我那边的话，只是个小手术，叫你林苑姐陪我两天就好了……”说着，赵千秋找了条围裙围上，打开冰箱找食材，看看能煮些什么菜给这些小家伙吃。 “哦，这样啊！”听了赵千秋的话之后，千黛抬起头盯着她看了一小会，发现对方并没有在说谎，隐隐约地松了一口气。 郑清和回到家之后，把包里面的药随手塞到药柜里面，里面有很多包装在纸袋子里的药丸，他已经收集了很长一段时间，里面的药量足够他吃完之后再也醒不来，最近陈钰又刚好不在家，是自杀的最好时机，但他脑子里不断回想着白天见到赵千秋她那副表情，摇了摇头，拿着毛巾去浴室里面洗澡了。 从浴室里面出来，他发现陈钰已经打过电话来了，是每隔五分钟打一次，这让他很是头疼。正当着他犹豫要不要将电话回拨过去，手机又响了起来。 “喂，哥，怎么了？”拿起手机，他一副乖弟弟的模样。 “怎么现在才接电话，刚才干嘛去了？”电话对面传来了陈钰气急败坏的声音，当然，他之所以这样也是有前车之鉴的。 “在洗澡呢，这不刚准备给你回拨过去，你就打过来了。”清和一边拿毛巾擦拭着湿头发，一边站在窗户边往下看。 “我这不是担心你么……你今天去医院没，安眠药不是什么好东西，总是靠着它睡着也不是长久之计。”前段时间，奶奶在家里面摔了腿，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陈钰只好请了长假跟老爹一起回去了，至于清和，因为老太太一直不喜欢他，所以识趣地没有一起跟着回去。 “别说我了，奶奶她老人家现在怎么样，听说老人家最怕摔了？” “我看没什么事，吃好喝好的，再过两个月，我大概就能回去了。”说这话的时候，陈钰明显把声音压低了，应该是怕老太太听见说他嫌弃自己是个老不死的吧，“你最近是怎么解决晚饭的？还是一直叫那家杂货铺的外卖吗？” “之前是，现在倒是没有了。”清和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怎么，终于意识到那家店不卫生，然后再也吃不下去了？”对于那家杂货铺，陈钰原本就没有什么好感，虽说人家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食品安全许可证，但在他眼里面充其量就是一家黑作坊。 “不是，最近送外卖的小姑娘身体有点不好，暂时不对外营业。” “一个小姑娘养三个孩子，铁打的身体也会搞坏！”电话那头陈钰嗤了一声，有点同情地说道。 “她一个人养三个孩子？”清和对于这些事情从来就不会关心，现今从老哥嘴里面说出，不由得有些意外，“为什么要一个人养三个孩子？她家大人呢？”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之前我在那附近采访的时候，顺便打听了一下她们家，据说母亲生最小的弟弟的时候难产死了，父亲带着母亲的赔偿款跑了，她辍学回家带弟弟妹妹，还要赚他们的学费和生活费。”说是顺便打听实际上是假的，他原本是想收集一下资料举报她们家的外卖是黑作坊，但得知她的故事之后想想也就作罢了。 “是这样啊，怪不得……”清和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怪不得什么？” “没什么……”清和很快就打断了陈钰的话，“老太太是不是在叫你啊，声音响得我这边都听得到。” “恩，估计想要出门散步……”陈钰一边对着奶奶的房间回应了下，一边对着手机轻声说道，“一个人也要好好吃饭，如果可以，自己煮点粥也不错，我先挂了，有空给你打电话。” “恩。”看来老太太叫得很急，陈钰都没来得及听清和做出回应就把电话给挂断了。 “原来是这样啊！”清和眯了眯眼睛，盯着两点钟的方向看了看，“怪不得总觉得跟某人很像呢！” 第二章 清和祭（1） 清和转身坐到床上，看到床头柜上面随便扔着的赵千秋家的食品目录不由得想起几个月前的清明节。 在他们那个地方，清明节被叫做清和祭，是祭奠死去亲人的日子，也是清和最讨厌的节日，没有之一。农历四月也被称为清和月，郑清和正是生于那个时候，所以取名为清和，小名四月，不过自他母亲去世之后很少会有人叫他那个小名就是了。而他之所以讨厌清和祭，那是因为年幼无知的小孩子总是把他的名字与那个节日联系在一起，久而久之也让他反感了起来。 恰巧是那一日，因为家里少了清和祭必备的青团，他出门采购，歪打正着找着他们家正兼卖着青团的杂货铺，也是那日，他第一次接触到赵家姐弟，也第一次见到从外面送货回来其貌不扬的赵千秋。若不是当时她妹妹没有在他买的青团的袋子里顺便塞了这张小卡片，估计他现在也不会为了一个陌生的女子而感到如此惋惜。 “清和，我今天回来的时候忘了买咱妈最喜欢吃的青团了，你去小区门口的早餐店看看那还有没有在卖？”这个地方在过清明的时候有一个特别的习惯，就是会以为清明节当天，死去的亲人会回家吃饭，所以在吃饭之前都会准备好一整桌菜，摆好碗筷，等他们回来享用，桌上摆的基本上都是一些家常菜。而陈钰说的青团，则是他们那个地方做的时令点心，一年之中也就只有在清明节附近才能吃得到，是清和祭必备的点心。 “知道了。”那个时候，清和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出门了，被叫出去买东西，他真的很不情愿，但现在老哥在厨房忙，根本就抽不开身，能做跑腿的也就只有闲的蛋疼的自己了。 清和拿着钱包手机钥匙，穿着拖鞋就出门了，只是走到小区门口的早餐店的时候，发现他们家的青团早已经售罄，连个渣渣都没有剩下。 “我们家已经没有了，你去那边那条街看看……今天应该会有人特意做一些青团来卖的。”老板娘指着对面的街道说道，因为她家做的青团味道还算不错，每年这一天他们家总是早早就把青团给卖光了。 清和点了点头，踢踏着拖鞋就去老板娘指着的那个街道，结果越走越远。 “没买到的话，要不回去算了！”清和摇了摇头，反正对于青团，他也不怎么喜欢吃，他只记得自己老妈当年好像特别喜欢吃青团，清明节当天总是会做一大堆，结果大家都不愿意吃，到最后只能留给她自己吃。老妈去世以后，他们爷三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做青团，不过每次都在揉面这个环节就宣告失败，后来为了不浪费食物，基本上都是买现成的，一般就是摆个盘，然后每人象征性地吃上两个。说来也是讽刺，以前不管是逼着还是求着，他们总是宁死不屈，现在想吃却永远都吃不上她亲手做的了。 “那小姑娘还真是会做生意，一不小心竟然买了十个！”有一对小夫妻从他的身边经过，指着袋子里的青团说道。 “这么说，前面就有卖青团的咯！”清和的眼睛一亮，朝那两个人来的方向望了一下。 果不其然，走了将近一公里之后，他终于找到了刚才那两人所说的那家店。虽然在门口摆着好几个保温箱，像是在卖青团的样子，不过看那店应该是个小杂货铺，若不是因为这附近都没有在卖，他一定不会选择到这里来买。 只要过了红绿灯，他就可以走到那家店，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红灯的等待时间特别长，长得他都快抑郁了，有一瞬间，他都想直接走过去，只不过被两个小男孩给拉住了。 两个孩子貌似都很小，大一点的七八岁，小的三四岁，牵着自己手的是那个小一点的男孩子，看到他盯着自己，朝清和开心地笑了一下，“要和我们一起过马路吗，哥哥？” 清和觉得那两个孩子可能是觉得害怕，所以才会像现在这样随意牵起站在路边的陌生男子的手，也就没做什么表情跟着那两个孩子一起等红灯变成绿灯。 清和的心曾一阵慌乱，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着了什么魔，看着那横冲直撞的货车，他竟有一瞬间想要寻死，如果当时那孩子没有因为害怕抓住自己的手，他恐怕要鲜血淋漓地惨死在这两个年幼的孩子面前。因为他深知这么做会对孩子们造成怎样的心理阴影，所以又暗自庆幸了一番。 过了马路之后，两个孩子非常有教养地对他说了谢谢，然后钻进了他刚才一直盯着的杂货铺里面。 “哥哥，你买青团吗？”见这个穿着随意的男子站在店门口发呆，千黛她忍不住开口问道。 “恩……”清和点了点头，“这怎么卖，里面都是些什么馅？” “两块一个，现在只剩下咸的了，里面装的是笋、猪肉、胡萝卜、茭白还有豆腐干。”这么说着的时候，千黛分装了一个到塑料袋子里面递给眼前这名男子，“你可以先吃吃看，看看合不合胃口之后再决定买多少个。” 清和接过小姑娘递过来的青团，轻轻咬了一口，再观察里面所包着的馅，就像她刚才所说的那样，里面确实装着那几样食材，份量也很足，那味道……很像老妈以前做的那样。还没有吃完，她就问那小女孩，“你们这的青团是自己做的吗？” “恩，大姐她一大早起来准备的，是不是很好吃，想要多买几个？”小丫头古灵精怪的，弄得清和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恩，挺好吃的，你这还有多少个？”清和原本就不怎么爱吃青团，但难得碰到了味道这么相似的，他也想带回去让老哥他们也尝尝看。 “还有三十个，卖完我们就可以收摊了。”千黛认真地数了数保温箱里面青团的数量，一个都没有放过，看这个人刚才说话的语气，大概是想把全部的青团都买光吧。 “那全都装起来吧！”说着清和从口袋中掏出钱包，从中抽出一张一百块递了过去。 箱子中的青团原本就是两个装在一个小袋子里面，他全部都要，小千黛也就十分麻利地把那些小袋子全部塞到一个大袋子里面，接过他递过来的一百块，仔细观察了一番，从围裙的口袋中掏出两张二十的递了过去。 清和接着找回来的钱正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那小姑娘把他给叫住了，“哥哥，等一下！” “怎么，钱找错了？”清和转过头疑惑地问道，找回来的钱他看得很清楚，没有找多也没有找少。 “这个单子你带回去吧！”说着她把一张小卡片硬塞到刚才装青团的袋子里面。 “这是什么？”清和将那小卡片拿了出来看了几眼，“食品目录？” “恩恩，别看我们这里是杂货店，但我们还兼着卖饭呢，我们这边一般可以现成炒个菜什么的给你送过去，但煲汤什么的要提前预定就是了。”千黛指了指那小卡片，“不过只有我姐姐一个人，所以一般只卖晚饭和夜宵，营业时间是晚上六点到十二点……距离的话，仅限这附近，哥哥你穿着拖鞋，想必住的不是很远吧！” “知道了，以后我会吃吃看的！”清和重新审视了这小姑娘一番，总算明白了刚才那个路人为什么说她会做生意了，那小嘴能把死的说成活的，长大后很可能会是个厉害角色。 “要记得来哦！”千黛一边收拾着空的泡沫箱，一边对着刚进门看上去更大一点的女孩子邀功道，“大姐，你看我厉害吧！现在全部卖完了！这个哥哥把剩下的全部买走了！” “是吗？”那女孩笑了一下，摸了一下小姑娘的头，朝清和点了点头，开始帮着千黛收拾那些空泡沫箱。 清和原本是要走的，但听到小姑娘叫大姐，他忍不住看了下这个刚从外面回来的女孩，那个能做出跟老妈一样味道青团的人……不过见对方朝自己点头，他倒开始有些不好意思了，提着东西转身就走。 第二章 清和祭（2） 见清和出去那么久时间都还没有回去，在家里的陈钰开始有些着急，连忙拿出手机打了过去。 “喂，去哪里了？”清和一接起电话，就听到对方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 “附近的早餐店没有青团了，我在附近逛了一下，现在买到后正往回走。”清和掂量了下手中的青团，从中又拿出一个吃了起来，“现在买的特别好吃，我都忍不住吃了两个了。” “知道了，别吃太多，不然待会吃不下菜了。”陈钰特别嘱咐了一下之后，才慢悠悠地把电话挂断。 清和回到家之后，正厅已经摆好小份菜了，就差清和带回来的青团，而他们爷三要吃的则还在保温箱里面放着。 “清和回来了？”听到开门的声音，老爹从房间里面走了出来，看了看清和手上的那一个大袋子，不禁开始皱了皱眉头，“怎么买这么多个，你们不是不怎么爱吃么？” 清和先拿出三袋装了瓷盘放在桌子上，继而转身过来拿出一小袋递给他，“你吃吃看！” 见儿子这么主动地塞东西给自己吃，他怎么会拒绝，再加上这个青团的个头并不是很大，所以他打开袋子吃了起来，咬下第一口的时候，他像清和当时那样愣住了，之后把剩下的一口吞了进去。 “味道很像吧？”清和犹豫了一会儿问道，“因为太像了，我把人家剩下的全都买了回来！” “恩，不管是食材的搭配还是口感，跟当年真是如出一辙啊！你是在哪里买到的，我们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看到过啊！”因为味道实在是太像了，他又从袋子里面拿出两个开始吃了起来。 “出门一直往右走，走两条街就能看到……听那个卖青团的小女孩说，这是她姐姐临时做起来卖的，要是你喜欢的话，下次过去偷点师，学好也回来做给我们吃。”清和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沉闷着到餐厅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 “我就算了吧，没这种天赋！不过这种事，难道不是靠宝贝儿子们去学回来孝敬我么……”老爸他在清和对面坐了下来，等着哥哥做好最后一道菜然后开饭，在等待的时候他又吃了两个，如果不是担心待会被哥哥责骂，他一定还会再吃几个。 “我也不行……大概只有老哥他能胜任……”清和瞄了一眼正把菜端上来的陈钰小声地对着老爸说道。 “恩……”老爸他点了点头，从保温箱中把之前已经做好的菜逐一拿了出来，“不过万事都要尝试一下，没有谁一开始什么都会的。” 因为一家三口全都是男人，所以这个节日过得很没有意思，菜也就简单地吃上一点就做罢了。 “今天的菜特别难吃么？你们俩怎么吃这么少？”陈钰看着桌子上基本没动过的那几个菜，开始怀疑起自己来了。 “我一想起你妈，就没有什么胃口……”老爸他打了一个饱嗝，那模样完全不像是没胃口的人会说的。 “那清和你呢？” “我胃……好像有点不舒服……”这句话刚说完，他就站起身往厕所那边跑，没多久就听到他呕吐的声音以及冲水的声音。 “你吃了几个青团？那是不是有点不好消化？”陈钰靠在厕所门口看着清和惨白的面色不禁摇了摇头。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清和的饭量变得越来越少，偶尔吃得比较多的时候总会出现现在的状况，好在家里都有一些常用药，待会应该可以拿来应应急。 “……”可能是因为刚吐过有点难受，清和也没有回答陈钰的问题，站起身接了一杯水漱了一下口，才微微将脸转了过来。 “你买的青团我刚才吃了一个，味道确实很不错，怪不得你这么中意……”陈钰也没有过多抱怨，站了一会儿之后离开给清和找药去了。 打开抽屉，最里面好像堆了一个什么袋子，他也没有细看，胃药放在最表面，他拿了胃药就把抽屉给关了回去。 “会不会是没卫生许可证的黑作坊做出的点心？”因为是个记者，他的职业反应一下子占据了整个大脑，“虽说也有可能是吃得太多，但吃了不卫生的东西好像也会出现这样的反应……不过我自己也吃了，好像并没有什么问题，可能是我自己想太多了吧……”他把刚冒出的念头又重新压了回去，这简直是没事找事啊。 “哥，我先回房间了……”吃完药之后，清和又喝了一杯热水，靠在沙发上的脸色好看了许多，现在站起身，估计是想要回房间躺着了。 “去吧……”清和这几个月在家一直都是这个状况，吃完晚饭之后就会回房间，对于这个，陈钰也没有多意外，虽说他一直隐隐不安，只是不知道他那个时候抑郁症已经非常严重了，食欲降低、容易疲乏，没有积极性，晚上还总是睡不着，最重要是时时刻刻想着怎么死。 “清和好点没有？”在陈钰忙着照顾清和的时候，老爸他已经收拾好碗筷，并且清洗干净了。对于清和的事情，他们父子俩一直保持着默契，就算清和几个月前突然提出要请假一段时间，他们也没有多问几句，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对清和有些过度保护了，即便清和已经二十四岁，他们还像他小时候那样宠着他。 “已经回房间了！”陈钰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看起了时事新闻，隔了很久，看清和的房间没有动静，压低声音问道，“他突然请假，你有得到什么线索吗？” “好像是一起工作的女孩子出意外死了，她掉下去的时候他看到了，眼睁睁地看着她死的，怕是想起了那个时候的事情了，所以最近才会一直都闷闷不乐的……”老爸拿出一根烟点燃后开始抽了起来，“据说关系貌似不错，在工作上也挺照顾咱们清和的。死的时候特别惨，直接被打桩机带了下去，到最后连尸体都没有找回来。因为是比较重大的工程事故，被上面压了下去，家属也同意选择私了……”同是记者的老爸对挖掘小道消息还是比较在行的，清和从小就感情纤细，除了陈钰之外很少见到有那样交好的，出了那样的事情，他们也不太愿意太刺激他，既然他需要时间调整，那么他们就陪他一起等。 他们刚才的对话，声音虽然低，但还是被清和听到了，他原本是打算再倒一杯水的，不过门都没开又折了回去，这几个月他一直都这样无所事事，他们说中了部分，但并不是全部，他有不能跟任何人诉说的苦衷，秘密与愤怒交叉着，不断在体内冲击。 他想说自己很痛苦，但光听他描述是不会有人体会到他同等痛苦的。他躺会床上，捏着一个黑色u盘狠捶了一下床。他有时候不禁会想着，如果当时他当时多了解一下具体情况的话，或许她不会死，但这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只有无尽的后悔与无奈。 第三章 清和祭（3） 这原本是最平常不过的日子，不过却被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给打破了祥和。 “喂，阿爸，这么晚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情吗？”正看着新闻的陈越把电视上的声音关小了一些，将电话接了起来。 “你这不孝子，你还知道有我这个阿爸啊！清明节都不回来，是不是等着过几年给我们扫墓啊？”爷爷一听到老爹的声音就开始破口大骂，想必今天没人回去心情不好吧。 “这不是只放一天假么，时间都浪费在路上，之前也跟你们说过了不回去……现在是不是家里出现什么事了？”平时家里面发生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老太太早就迫不及待打电话过来了，但今天却是老头子打过来的，而且一打过来就骂人，想想也太不正常了。 “你妈她刚才摔了，还在手术室里面……”老头子向来是憋不住事的，刚才要不是邻居帮忙叫救护车，他都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现在静下神来才想起来要给儿子打电话，原本打算不说的，但又担心真的有个什么事，还得让儿子回来拿主意。 “严不严重？”陈越的脸色立马青了起来，就连一旁的陈钰也察觉到了。 “人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你说严不严重？”老头子的音量又加重了一些，人人都说养儿防老，养儿防老，自己家里的这个算是怎么一回事。 “我们现在就开车回去，有什么事情电话联系！”明天工作什么，他已经完全顾不上了，老人家摔倒这件事可大可小，现在大概也没个什么主意，他们必须得亲自回去一趟才行。 “那你们开车要小心一点，那小子就不用来了，你妈不是很喜欢他，要是醒来看到他可能会觉得晦气……”听说儿子现在就回来，老头子的心情好像好了一些，最后还不忘叮嘱几句。 “知道了！”因为事态比较紧急，陈越也没想着要闲聊，叫陈钰去拿外套，他自己则是去敲了敲清和的房门。 “爸，怎么了？”陈越推门进去的时候，清和正靠着床头玩手机，看到他站在门口，不由得把手机放了下来。 “你奶奶在家摔了，我和你哥现在回去一趟，你好好看家！”现在他也来不及解释什么，简单交代后想着立马出发。 “等我一下，我也一起去。”听到奶奶摔了，清和也很担心，立马下床换衣服，不过被陈越制止了。 “我们先回去看看，你先不用去，等奶奶手术结束后，再过去吧……待会一个人在家，记得锁好门！” 见陈越现在的表情，清和大概明白什么了，也就停止换衣服的动作，把解了一半睡衣的扣子又扣了回去，“知道了，那到时候记得打电话给我！”奶奶从小就不喜欢他，甚至很是厌恶，总是用一种看扫把星的目光看待他，这些，清和都是知道的。要不是妈妈和哥哥一直护着他，告诉他要尊敬长辈，想必他现在一定会幸灾乐祸、好不快活。 他们出门的速度很快，拿了钱包车钥匙就走，虽然不知道奶奶是怎么摔的，想必现在的情况确实非常严重。从现在住的地方回老家，大概要四个小时的车程，一般没什么事，他们都不会回去，只是遇上了这档子事，他们也就没什么办法。 清和并没有送他们下楼，不过有站在窗边看着他们驱车离去，他们走了之后，屋子里空荡荡的，看上去也很是冷清。 他睡不着，并不是因为担心奶奶摔了而睡不着，从很早之前开始，他的睡眠质量一向很差，不管使用什么法子都没用，只能靠着安眠药入睡，不过，这一段时间，他都没有吃药，总是躺在床上消磨时间，等什么时候累了，就小憩一会儿。 陈越他们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将近凌晨一点，手术早已经结束，老太太已经打好石膏，并醒了过来，因为知道儿子和宝贝孙子要过来，也就没睡，等着他们过来。隔壁床的病人早已经入睡，所以他们尽量把自己的动作放得轻缓一点，连说话的声音也压得特别低。 老太太看到外面车子喇叭响，一个台阶没踩稳就摔了下去，而那喇叭响是隔壁家孩子回来，并不是他们家的，老头子之所以一开口就骂陈越就是因为这原因，不过现在见到儿子和孙子回来了，气也就消了。老太太这情况并不是很严重，是骨裂，打好石膏修养几个月就可以了，只是这一阶段行动会不方便就是了。 小坐了一会儿之后，陈越让陈钰先和爷爷一起回家，他则留下来守着老太太，她现在这个状态，要是晚上要起夜的话一定会不方便的。 见陈钰走了之后，老太太对着陈越使了使脸色，小声地问道，“那小没良心的没一起过来？” “我让他在家待着，省得碍你眼……”陈越给老太太倒了一杯水。 “肯定是不愿意到这里来探病，他肯定是盼着我早点死呢……”老太太一脸鄙夷，接过陈越递过来的水喝了起来。 “妈，你够了！真是越来越过分了，你不待见那孩子也就算了，人家来你要说，不来也要说，你到底想要怎么办。这些话你在我跟前说说也就算了，在小钰面前你可千万不要提，他性子直，又从小护着清和，以后恐怕连你个奶奶都不要了！”陈越现在算是警告吧，当初他不顾爸妈的反对把清和带回家里当亲儿子养着，爸妈不待见，他们就搬得远远的，没想到正是因为这样害清和落得里外不是人。 “我现在变成这样可能就是那讨厌鬼招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老太太本想再说些什么的，结果被陈越给打断了。 “您这是没看清路，又跑得太快踩空的吧，怎么家里一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全怪在清和身上？而且当年发生那件事情，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也是个受害者啊！”老太太年纪越大也就越爱唠叨，总是会把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安在清和的身上，这也是让他最不舒服的地方。 “好了好了，你说话声音太大，都影响到隔壁床了。”老太太瞪了他一眼，“那孩子的生辰八字我有算过，是个克星，专克家里人，你看阿喜对他这么好，结果又怎么样了？” “阿喜这件事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他是下毒了还是下蛊了？那你怎么不说你儿子我克妻呢？” “……”听到这话之后，老太太的脸色暗了下去，她自知理亏，也不好狡辩什么，那孩子确实是没什么错，在家里也很乖巧，只是个性有些阴暗不怎么讨人喜欢，并没有自己说的那么坏。儿子现在不高兴了，她也没那么不识趣。 “好了好了，现在就不要逞口头之快了，都快两点钟了，你也快点睡吧，我就在你旁边守着，有事就叫我！”陈越觉得老太太现在受伤，可能多愁善感了一些，也不想争赢让老太太气个半死。他帮老太太掖了掖被角，关掉了她床头的小夜灯。 那一个晚上，陈越没有睡，老太太现在提起他过世的妻子，让他的心里很不是好受，当时，他因为太忙，而把两个孩子全扔给她一个人照顾，这或许就是让她发病的原因，后来孩子长大了，也不需要人照顾了，但是她却享不到清福了，这些年，他不断自责着，但这并不能让死去的妻子死而复生，重新回到自己面前。 第三章 清和祭（4） “爸爸，爸爸，我们把清和接回自己的家吧，我说过要保护他，就让我当他真正的哥哥吧！”陈越的脑子里面回想起了当时陈钰求自己的表情，哭得那一个撕心裂肺。 其实，当初，他根本就没打算带清和回家，但既然陈钰这么坚持，他跟妻子也就没有拒绝他那个请求，权当自己多一个儿子好了。 最开始的那几年，清和格外封闭，除了能跟陈钰说上几句话，见人都是躲着的，尤其是奶奶，他看到后总是会吓得全身发抖，要不是陈钰一直陪着，他现在都不知道会自闭成什么样子。 “啧，好想抽烟！”陈越叹了一口气，若不是因为现在在医院，他一定会掏出烟猛抽几根。 “咳咳……”可能是因为受伤的缘故，老太太睡得并不是很踏实，连着咳了好几下。听到老太太的咳嗽声，陈越走了过去，在她的背上轻拍了几下，就像哄小孩子那样哄着。 “哥，你们到了没有，奶奶没事吧？”清和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已经两点半，他是在半醒半睡的状态下打电话过来的。 “恩，到了一会儿了，奶奶有点骨裂，大概要修养一段时间，住个几天大概就能出院。我现在和爷爷刚回家，爸爸他一个人在医院里面陪护……明天再过去换他……”因为出门比较急的缘故，他们并没带什么换洗衣服，好在老家有一些压箱底的旧衣服可以稍微凑合一下。 “那你们要在那边待上几天吧，我明天就坐动车过来，顺便帮你们带几套换洗衣服。”清和顿了顿，虽然不喜欢老太太，但他还是比较担心，最近也没什么要紧事，他觉得自己还是过去一趟比较靠谱，免得被人留了话跟，念叨个一辈子。 “恩，那过来的时候不要忘了我的剃须刀和手机充电器！”陈钰一听清和要过去立马补充着说道。 “知道了，你到时候把清单发给我，我照着准备就是了。”那之后清和跟陈钰又说了几句，怕影响他休息就把电话给挂断了。挂完电话之后，清和掏出手机，在网上给自己订了一张明天中午回去的动车票，买完之后强迫自己关了手机开始睡觉。 清和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将近傍晚，刚好是饭点，大家都在，忙前忙后，老太太好像心情不错的样子，但一看到清和，脸立马臭了起来。 “奶奶，好点没有？”清和把行李箱往旁边一放，走了过去问道。 “还能多活几年！”老太太阴阳怪气地回答道，若不是现在在宝贝孙子面前，她一定会用更恶毒的语言来回答的。 “你终于来了啊，我手机早就没电了，都想出去买个充电器了！”陈钰见清和过来很是高兴，从他的背包里面开始寻找自己的手机充电器，拿的时候顺便把老爸的充电器也递了过去，“想当年我的诺基亚还能用一个星期，现在却只能坚持一天，手机没电真是什么都干不了……” “那还不是因为你整天抱着手机在玩，你看我不就还有百分之五十的电么……”陈越实在看不下去，忍不住吐槽道。 “今时不同往日，你不总是这么说的么……”陈钰立马回了一句，拉着清和找个地方坐了下去，“吃饭没有，知道你要过来，特意多买了一份盒饭给你！” “咳咳……”见自己孙子这么宝贝他家弟弟，老太太的脸上又开始不高兴了，只是，她也是有些顾忌的，不能把脸撕破，要是以后孙子不待见自己，她也不要活了。 “奶奶，怎么了，是不是要喝水啊？”听到奶奶的咳嗽声，陈钰立马狗腿地跑了过去。 “奶奶我突然想吃个苹果了，你帮我削一个吧！”老太太装得一副虚弱的样子，这让陈钰完全拒绝不了。 “知道了，我先去洗下苹果，你稍微等一下。”说着陈钰连盆抱着苹果出去了。 “还是我自个孙子心疼我，不像有些人！”老太太每次贬低别人的时候心情都会大好，清和听着那句话顿时停下吃盒饭的手，看了老太太一眼，继续默不作声地吃着盒饭，那副模样就好像是哪里受气的小媳妇。老太太刻薄的话他已经习惯了，现在听起来也不会太难过，也不想让哥哥为自己撕逼。 “妈，在孩子面前说什么你呢？”还以为昨天的警告已经作效了，只是没想到老太太竟然又犯了这种刻薄人的老毛病。 “……”见儿子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留，老太太很是不高兴，立即甩脸给陈越看，不过在陈钰进来的时候，她又恢复成原来和蔼的样子。 “我今天特地从家里带了盆子和叉子过来，就想着你吃苹果的时候会方便一些……”陈钰一边削着苹果，一边指着清和说不要挑食，青椒和木耳不要剩下来。 “你们全都过来了，工作怎么办？”关于这件事，老太太是故意问的，如果可以的话，她还真希望能让宝贝孙子照顾自己几个月。 “等你出院后，我们再回去……这几天也没什么事，就当调休好了！”陈钰把切成一块一块的苹果递到老太太的面前。 “那你呢，听说在工地干活，一天不去会被包工头扣钱吧……”老太太一向不关心清和的事，当时听说他在工地干活，一脸不屑，还讽刺着说，“反正是去搬砖，还上什么大学，简直就是浪费钱！” “奶奶，清和是工程师，跟那些工人又不一样，还什么包工头……”陈钰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看上去很是滑稽，害得老太太也跟着笑了起来。 “不去上班没事么？”老太太又看了他一眼，然后问道。 “恩，没什么事……”关于他请假这件事他丝毫没有提，也不想跟老太太说起。 “那就好……”虽然儿子孙子都回家她很高兴，但要是害他们丢掉工作，她一定会非常内疚的。 “清和，你要不要也吃个苹果，这苹果特别好吃？”陈钰又拿起一个苹果，准备开始削皮。 “不用了，我刚吃饱吃不下，你给爷爷削一个吧……”清和看了看在奶奶床边坐着的爷爷，转过头对陈钰说道。 “哦……那你什么时候想吃了跟我说一下……”陈钰拿起小刀娴熟地削下一层薄薄的皮，削好之后整个递给了对面的爷爷。 “怎么，你奶奶的切成小块，我的就一整个，是不是有些不公平啊？”爷爷接过苹果假装生气地问道。 “奶奶现在是病号，不一样嘛……”陈钰笑了一下，收拾一下桌子上的苹果皮扔进了附近的垃圾桶中。 第三章 幸还是不幸（1） 后来，清和待了几天就被老太太赶回去了，因为不会做饭，所以只能叫外卖，无意间看到陈钰拿出放在茶几上的赵千秋家的食品目录，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定了一份外卖，之后觉得味道不错，一直照顾他们家生意。 陈钰是在一周后回来的，交接了下工作，另外要了一份在家里写写专栏的工作，原本就因为他能力比较突出，报社那边不舍得放人，但因为陈越主动揽下了陈钰大部分工作，大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陈钰一向弟控，趁那个时候稍微调查了一下他常吃的那家店，要不是那样，也不会有之前的那一番话。 老人家腿伤恢复得比较慢，其实三个多月的时候，陈钰就可以回来了，但不知道是真的没好还是老太太装病，他又有一些不放心，所以还是继续待在老家，等老太太更加利索一些他再回来。 “叮咚叮咚！”正想着这些事的时候，家里的门铃声响了起来。 “怎么，是老爸忘带钥匙了么？不对，他最近不是跟团出去采访了么，没有十天半个月应该不会回来才是啊！”虽然心里头有些踟蹰，但清和还是打算先去确认一下。 透过猫眼，他看到站在自家门口的赵千秋，犹豫了一会儿之后，将门打开。 “怎么了？”他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她手上提着的几个快餐盒。 “你的外卖！”赵千秋提了提手中的快餐盒递给他，在那饭盒的最上面还另外附了一个信封。 “这是什么？我没叫外卖，而且你最近不是正处于歇业状态么？”清和接过餐盒，一眼就看到了最上面的信封。 “原本我是想早点送过来，或事先给你打个电话的，但有点事情稍微耽搁了，忙完后也就忘了，也不知道你现在吃没吃饭，想着还是先送过来看看。”赵千秋看了下郑清和此时的表情，然后继续说道。 “你先进来吧，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要说？”清和将门推开，示意让赵千秋进去，当然，是个人都会警惕，不过有求于人，赵千秋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今天你帮我垫付的药费，我好像忘了给你，所以现在顺便带过来了！”赵千秋指了指上面那灰不溜秋的信封说道。 “哦，原来这里放的是钱啊，还以为是情书呢！”清和看都没看信封一眼，给赵千秋倒了一杯水之后打开她带过来的饭盒开始吃了起来，里面是他常吃的红烧排骨和番茄炒蛋，另附一碗冬瓜汤，除了饭以外，菜都是她另外做的，“真是帮了大忙了，原本还打算吃泡面的。” “这么晚怎么还没吃饭啊，你们家人呢？”赵千秋往四周看了看……故意不提清和刚才开的‘情书’这个玩笑。 “他们最近都没在家，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清和吃了一口饭，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其实他早已经吃过饭了，只是为了避免赵千秋尴尬，他打算再吃一遍饭，当然，以他现在的胃容量，估计待会又要吐了。 “哦哦，这样子啊！”赵千秋点了点头，好像有点坐立不安的样子。 “那除了还我钱，另外还有别的事吧……”郑清和一副看穿她心事的样子，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 “恩，那个，原本我没打算这么厚脸皮的，但是……我朋友她最近要跟着老板下市场，可能没办法陪我去医院，虽然我是可以找一个护工，但是又有点信不过……想着……”家里面那群势利的亲戚，她是完全靠不上了，若要让姑妈陪自己在医院几天，由着那几个孩子在家待着，她也不放心，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现如今唯有向清和求助了。 “没事，我之前不就有跟你说过，有什么事情我能帮的上忙的话，我会帮你……”清和放下筷子，“我最近也没有什么事，陪你几天也没什么大碍，也不是什么厚脸皮的事情。” “这么说你是答应了？”听到对方说这句话的时候，赵千秋两眼开始放光，虽然不清楚自己得的到底是什么病，但这时候那些好像都无关紧要了。 “恩……”清和点了点头，“最近这段时间，你在家里好好调养一下，7号下午我来接你。” “那麻烦你了！” “恩，现在时间也挺晚了，你一个女孩子家还是早点回去吧，有事就给我打电话，我号码你应该知道吧？”清和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七点左右，虽然天已经黑了，但也不算晚。 “知道了，那我回去了，如果你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跟我说一声，我另外再想想办法……”走之前，赵千秋又客气地说了几句，贸贸然叫一个认识没多久，连话都没说得上几句的人帮忙，她的厚颜无耻已经达到了某一种新高度。 赵千秋走了之后没多久，清和脸色一青，朝着卫生间跑了过去，果然，刚才吃下去的东西又全部吐了出来，要不是刚才他催促着她快点回去，他一定会当着她的面吐出来的。幸好他只吃了几口，剩下的明天放微波炉里面热热估计还能吃。 至于那信封，他连看都没看，就把它扔进了茶几的抽屉里面，他帮她垫的医药费也没有多少钱，想不到她还特意送过来，这种不喜欢欠别人的习惯，跟青禾实在是太像了。 “姐姐，你刚才去送外卖了吗？”千黛见千秋回来后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忍不住问道，当然，她是亲眼看着她做了那几样菜，然后打包提出去的。 “恩……差不多是这样吧……” “你不是说要停几天，今天又开始卖了？” “今天只是特例啦，是一个老客户，我也不好拒绝！”看她现在这副模样好像一点都不像是很为难的样子，不过见她心情不错，千黛也就没有多问些什么了。 “嘟嘟嘟……”千秋的电话响了起来，是唯一的闺蜜林苑打过来的。 “小秋，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啊？”电话那边，林苑的声音听起来非常严肃，让她心虚了好一会儿。 “怎么突然这么问啊？”事情还没有确认，所以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要好，现在清和也答应帮自己了，她也不愿意让林苑放弃她期待已久的跟老板两个人一起下市场的日子。 “你问我下周五有没有空，这根本就不像会从你嘴里面冒出来的，你一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如果是的话，一定要说，虽然我很期待和老板下市场，但有什么事情比你还重要的？”林苑的担心不无道理，但她想破了脑袋也不会想到她最要好的朋友可能得了癌症，可能时日无多了。 “哦哦，原本是想约你一起去海边玩的，既然没空，那下次再一起去好了！”赵千秋说这话的时候尽量让自己显得轻松一些，不然以林苑那火爆性格，估计得手撕了自己。 “恩，那等我出差回来，给你和你家小鬼头们带手信，到时候再一起去好了。”听到赵千秋这么说之后，林苑稍微松了一口气，她所认识的赵千秋，永远都是时间不够，满脑子都是弟弟妹妹的家伙，最近想着要去海边玩，估计也是为了那群小鬼吧。 “恩，好的！我现在还有些事，先挂电话了！” “好的，去吧！” 挂点电话之后，赵千秋的心情非常复杂，自己那手术并不是切除而只是活检，这她连跟姑妈都没有提起过，只是让姑妈过来帮忙照看一下那几个孩子几天，姑妈有问了几句，不过都被她搪塞过去了。 她突然有些害怕，害怕自己生重病这件事情被大伙知道，倒不是丢脸，而是害怕看到他们那一副哭哭啼啼的脸。如若真到了那个时候，她又该要怎么办呢？是要笑还是哭呢？ 第三章 幸还是不幸（2） 十一月三号，距离手术还有五天，因为闲暇无事，清和绕道又到了她家的杂货铺，不过只是隔着马路，远远地望了一眼。虽然停了外卖的工作，但杂货铺照旧营业着，她的那两个弟弟好像蹲在门口玩五子棋，她则靠着收银台眯着眼睛小憩，至于那天那个卖东西的小女孩，他倒是没见到人，估计跟同学一起出去玩了，毕竟是周日，现在的女孩子都喜欢出去逛街。 “一个小姑娘养三个孩子，铁打的身体也会搞坏！”哥哥当时说的那句气话，到现在还在他耳边环绕，她当时到底是下了怎样的决心才接手家里的烂摊子的呢？如果当时对这几个小鬼置之不理，她过的生活应该是更加轻松自在的吧。 “小伙子，你盯着那家店看了很久了，有什么不对么？”一个老太太在他旁边停了下来，应该是闻到了八卦的气味吧。 “那里还卖吃的吧，怎么是个杂货铺？”清和早就知道了，不过因为实在不知道要跟这老太太说些什么，又怕她到处乱说，才故意这样问了一句。 “那是那里坐着的丫头搞的副业啦！也就晚上的时候稍微卖一卖，虽然味道不错，但因为我们这边一般都回家吃饭，所以没什么生意就是了，不过我好像听她说，最近有一个比较稳定的客户，基本上每天都会定这里的饭菜。你也可以预定看看，估计会喜欢……”老太太朝里面的千秋看了一眼，又将视线折了回来。 “虽然我很想告诉你我就是她家的那个比较稳定的客户，但这话我实在是说不出口啊！”清和为了避免跟老太太的对话冷场，立马补充了一句，“知道了，下次我会预定看看的！” “这孩子也是命苦，要照顾弟弟妹妹，估计是没赚到什么钱，所以才想着晚上做个副业吧……”这老太太向来都是超级爱八卦的，即便现在清和没有问，她已经开始了所谓的解说模式。 “为什么要她一个人照顾，她父母呢？”清和也没有想到这老太太竟然这么爱八卦，不过既然都到这一份上，稍微打听一下也没有什么不可吧。（其实当初陈钰过来调查的时候，也是这老太太透露的消息，只要有人问起，她知道什么，都会全部说出，当然，这件事并不是什么秘密，这附近的人都知道。） “她妈生最小弟弟的时候因为年纪有点大了，医院方面不建议生产，说有风险，但她老爸执意让她生下来，那个时候我们还不知道，后来才知道是他想直接把那儿子卖掉换钱……所以才那么强硬……生产的过程并不是很顺利，她妈妈因为大出血死在手术台上面，小万宇也被抱去换了钱。千秋回来的时候，妈妈已经直接从医院抬去殡仪馆了，也没见着那刚生下来的弟弟的脸，跑去问她爸的时候才知道原来是将孩子送人了，她跑到人家家里才得知那并不是送人，而且对方花钱买的，为了把这个弟弟给要回来，她报了警，因为涉及到贩卖儿童的事情，她父亲带着她母亲医院的赔偿款跑了，所以家里面就变成了现在这样的烂摊子，不过这样子也好，跟她家的赌鬼老爸待在一起，可能也不见得好……”老太太絮絮叨叨说了很长一段话，清和稍微梳理了一下，也知道了大概。 她和她实在是过于相似，不仅运气差，连有一个赌鬼老爸都这么像。清和当时就是这么认为了，不要很快他就发现她们不一样的地方，千秋有着跟青禾不一样的强韧和坚强，即便面临死亡，她仍然会面不改色。 8号那天下午，清和提早去了赵千秋家里，因为她打电话过来说要先吃过晚饭之后再去医院，顺便让家里的孩子见上她所谓的朋友一眼，不然姑妈他们肯定不放心。 清和到的时候，千黛早就在门口等了，当见到有人从车里面下来，她立马将人从上到下，从下到上来来回回扫描个遍。 “哥哥，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面。” “恩……”清和点了点头。 “虽然我有些印象，但完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你！”千黛凑近盯着清和看了很久仍旧没有想起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万宇知道哦！”屋里坐着的小家伙倒是兴奋地把手举了起来。 “应该是那天把我们家剩下的青团买走的那个哥哥吧，因为买得最多，你不是念叨了一个晚上，现在怎么忘了……”万里叹了一口气，他到现在还记得小姐姐当时说话的表情，那一个天花乱坠，还说等他下次过来的时候要给他优惠，现在人来了，她却一点印象都没有。 “哦，想起来了！你该不会是因为喜欢吃我们家的青团，所以喜欢上我姐姐了？她说是朋友，该不会是男朋友吧？”因为千秋还在厨房里面准备，现在还没有人能管得了这群小鬼。 “她怎么说？”清和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虽然他不怎么喜欢吵闹的小孩子，但今天貌似不怎么讨厌。 “她说是一个认识很久，关系很好的朋友，我们还以为是林苑姐呢，结果是个男的，她可从来没带一个男孩子回家过，所以，真的不是男朋友么？” “不是，但以后是不是，那就说不定了……”清和说的这话有点意味深长，害得千黛都忍不住想尖叫起来。 “这么说，你很中意我姐姐，很喜欢她咯？现在还不是男朋友，也就是说正在追求中咯？”千黛看了一眼厨房，然后凑近小声地问道。 “恩……”清和又点了点头，既然要当一个合格的托，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演的更像一点。 “那我们是不是以后要叫你姐夫了？”三个孩子一副心情大好的样子，全都围在了清和的身边。 “在说些什么啊，你们什么时候关系变得这么好了啊？”赵千秋围着围裙，本想看看清和过来了没有，没想到他早已经来了，并且还和孩子们打成了一片。 “秘密……”千黛朝千秋做了个鬼脸，引得那两个小的纷纷效仿。 “算了，我也不想知道，可以吃饭了，你们几个先去洗个手吧，清和也一起去……”因为姑妈还在忙，她稍微出来一下，又要继续回去忙了，看到清和装得这么像，她偷偷松了一口气。 第三章 幸还是不幸（3） “你就是清和吧！”姑妈已经是大人，早已经掌握了说话的分寸，更不会像千黛他们几个表现得那么露骨，“千秋的事情真是麻烦你了，以后有空常到家里吃饭！” “不麻烦……”清和点了点头，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他看了赵千秋一眼，她使了使眼色，应该是示意他最好少说话，以免露出破绽。两个人当然不是什么要好的朋友，他郑清和大概是除了医生以外，唯一知道她病情的人，也是她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明天等孩子们上学后我会过来一趟，不过晚上就……”家中有小孩子在，离不了大人，又不放心让千黛一个人照顾，这些话，姑妈委实不好说出口，不过既然清和愿意过来帮忙，想必早已经了解这一切了。 “知道，这些千秋都已经说过了。”清和也觉得意外，他们赵家人好像更加容易相处一些，和那些与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亲戚完全不一样，甚至也愿意多说几句。 “那就好……”姑妈也害怕自己说得太多，让千秋这个朋友生嫌隙，也就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吃饭吃饭！”桌上一阵冷场，赵千秋打了下圆场，把红烧鲫鱼往郑清和那边推了推。 “姐姐，你要去医院几天啊？万宇也一起去不行么？”自有记忆开始，万宇从来没有离开过赵千秋，他甚至习惯跟她说了晚安之后才睡得着。 “大概五天左右的样子吧，明天周五，星期天的时候你们可以和姑妈一起来医院，不过不能到处跑也不能太吵闹影响到别人。”千秋给万宇挑了鱼刺，把一小块鱼肉放到他的碗里面。 “那做手术痛不痛啊？”万宇原本就害怕打针，这要动刀子的事情，在他看来简直就是谋杀。他想象着用菜刀割着脖子的画面，简直血腥得不得了。 “不痛的，打了麻药之后就睡着了，醒来之后手术就做好了，一点都不痛！”做手术什么的赵千秋她也从来没有经历过，只是以前听人这么提起过，被万宇这么一说，她倒是真的有点紧张了起来。 “哦……”虽然不确定万宇是不是已经理解了，不过他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那你要乖乖的，到时候我带小饼干给你吃！” “恩，谢谢小万宇！”赵千秋笑得很是委婉，虽然她很想让他以后不要偷偷把点心带回来，但是这样的万宇真的很可爱。 吃过晚饭之后，千秋提着她的住院装备上了清和的车，远离家几公里之后，她才忍不住惊讶地问道：“你今天怎么会开车来啊？还有，你竟然会开车？” “大一的时候和我哥一起去考的，不过不怎么开就是，车也不是我的，担心你手术后回家不方便，所以特意开过来的。”清和说这些话的时候把注意力全部放在前面，因为很久没开车，手法有些生硬，虽然前几天特意练习了一下，不过为了某人的安全，他还是要十分慎重才行。 “我倒是从来没有想过要考个驾照，即使考了，以我家的情况，也买不起车……不过等哪天学会了，租个车带小鬼们出门玩好像也不错……”说这些的话时候赵千秋有些自卑，但并不是无地自容，虽然穷，但只是跟弟弟妹妹们在一起，她就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我也只是顺便考的，偶尔也有用得上的时候，就好比现在……”清和看了她一眼，又迅速将视线转回到前方，“明天手术前，你要保持空腹，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么？” “噗……”赵千秋突然笑了起来，“古代那些狱卒也经常对要被砍头的死囚说想吃点什么，那叫什么来着，哦，砍头饭……”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只是突然想到啦！”为了避免尴尬，赵千秋连忙解释道。 “恩……那有什么想吃的吗？”清和又问了一遍，她想起母亲做乳腺癌切除手术之前曾说想吃冰激凌来着，但因为天气太冷没能买到，手术之后她的状况一直很差，都没机会吃上冰激凌，临死前看了一眼清和匆匆买回来的冰激凌，她摇了摇头叹气道，“要是在手术之前就吃上一罐，我大概也不会念叨这么久了。” “刚才吃太撑了，即便有想吃的东西，现在也吃不下，看来只能下次了。”对于某些想吃的东西，她早已经不想了，当然，她完全不知道清和会说这句话的原因，只是日后清和跟她提起那件事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你家的弟弟妹妹很可爱，我大概知道你这么拼命的原因了。”今天的接触短暂，但他们已经给清和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尤其是千黛，都快叫自己姐夫了，自己还不能对她们好一点么。 “对啊，别看我们家这样，我超宠他们的……万宇呢，从小就是我带大的，跟我最亲，不管吃什么好吃的，都会剩着带回来给我，每天看到她们的笑脸，我就有努力下去的动力，但这次，我真的有点怕了……”赵千秋把视线挪向窗外，虽然前路坎坷，但她已经看不到光明了。 “那就当做是为了她们，我们赌一次好了……”清和向来赌运很差，以前在家斗地主的时候，就从来都没有赢过，这次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他不会安慰人，现在除了陪着她，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办理住院手续之后，赵千秋换上了住院服，手术是在第二天下午一点开始的，那之前，她做了一些简单的检查，比如血检，尿检之类的，为了预防自己用到血浆，她甚至把自己大学时期的献血证也带了过来，只不过这本身就是一个小手术，那玩意根本就用不上。 穿手术服的时候，护士特别嘱咐她让她里面不要穿内衣内裤，里面空荡荡让她一点都不习惯，不过在郑清和面前她倒是很坦然，说说笑笑的。 进手术室后，她以为会立马开始手术，不过她想错了，导诊护士带她到输液室坐下，开始给她输液，不过具体输了些什么，她看了几眼，转过头立马就忘了，那里面空气很冷，输液的速度又很慢，她浑身打起了哆嗦，见到旁边的人盖了个小被子，她也学着拉过小被子盖了起来。 一个多小时之后，终于有人过来叫了她的名字，她跟着去了手术室，医生护士们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地，只露出一对眼睛，都看不清楚是男是女。在手术台上躺下之后，她感受到比之前更低的温度。 “医生，我好像有点冷……”赵千秋对着身旁的医生说道。 “哦……”医生后面应该还说了些什么，但赵千秋却没有印象，她只记得医生点了点头，帮她盖了被子，将面罩给她套上，她就不省人事了。 再次睁开眼睛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赵千秋顶着医院的天花板看了很久，嘴唇干燥，说不出一句话，可能是还有点麻药的效果，浑身使不上力气。 “你醒了？”一个小护士见赵千秋睁开了眼睛，走过来轻拍了她的脸一下。 “……”赵千秋没有回答，只是眨了眨眼睛。 “你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吗？”那护士凑得更近了。 “名字？我的名字？”赵千秋突然有点懵，不过很快想起了自己的名字叫什么，但因为丝毫没有力气说话，她并没有开口。 “你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吗？”那护士有点紧张，又问了一遍。 “赵……千……秋……”这次，赵千秋终于还是开口了，声音沙哑，每说一个字都牵扯着右侧脖子上的伤口。 “那今年几岁啊？”见赵千秋答对了，她又问了一句。 “哎，这个到底有完没完啊，我资料上面不都写了么，为什么要问人家年龄，你难道不知道女人的年龄都是要保密的么……”虽然心里面吐槽了很多句，但最后她还是百无聊赖地说了自己的年龄：“二十三岁。” 听到她这个回答之后，那护士满意地点了点头，招呼医院护工过来，“现在手术已经做好了，你也已经清醒了，可以回病房了……” 赵千秋一从手术室出来，姑妈就迎了上来，跟在她后面的是清和，估计是看了割出来的淋巴，现在还在反胃，总之脸色并不是很好看。因为太过耗神的缘故，赵千秋又将眼睛闭了回去，再次睁开，发现已经躺在病床上，据说当时是清和抱她过去的。 第三章 幸还是不幸（4） 赵千秋原本以为这只是个小手术，不会有什么大麻烦，但等到姑妈回家之后只剩郑清和一人，自己又想上厕所的时候，她才开始为难。因为刚做过手术，怕伤口裂开，她不能动，只能躺在床上，当然，她没必要接个尿管什么的，只需要拿个尿盆在床上解决就可以了。 要是姑妈在，她可能没这么尴尬，但对方是郑清和，一个关系没那么好的男人，自己又是个黄花大闺女，这个时候，她才后悔莫及，觉得自己还不如雇一个女护工呢。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要帮你叫一下护士么？”清和好像察觉到赵千秋的不正常，靠近了一些，又装模作样地摸了下她的额头。 因为说话太费力，她先是点了点头但又摇了摇头。 “算了，我还是先憋着好了……”面对清和，她实在是说不出自己想上厕所。 “如果是想上厕所，我已经帮你把盆买回来了，也跟隔壁床陪护的阿姨打过招呼了，她会过来帮忙的，不用担心……”清和貌似看出了她的难处，凑在她的耳边小声地说道，“如果觉得说话费力，那么你待会只要眨三下眼睛就可以了，你是不是想上厕所了？” 郑清和考虑地这么周全，她也不好说些什么，再则，她真的很想上厕所，有点迫不及待。他这么说完之后，她使劲地眨了三下眼睛。 郑清和看了她一眼之后，说了句，“知道了！”然后把她病床的帘子全都拉了起来，他先出去，后来进来一个跟姑妈年纪不相上下的阿姨。 因为原先就没穿内裤，裤子脱下倒是很轻松，阿姨趁机把那盆塞到她被窝里面，方便完之后，她帮着赵千秋把裤子穿上，然后端着那个盆出去了，之后她跟清和又说了些什么，清和进来，顺带又把帘子给拉开了。 “脸这么红，是有点热吗？”手术后最怕感染发烧，这个时候一点打着消炎水，担心的也是这个问题。（已经是十一月，怎么会觉得热，人家那是不好意思脸才那么红的，你看到还特意说出来，这是要把赵千秋的脸往哪里放啊！） 赵千秋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就闭上眼睛假装睡觉，装着装着竟然真的睡着了。右手手指上一直夹着生命检测仪的夹子，手不仅麻而且胀痛，醒来后发现清和帮自己揉着除夹子夹住外的手指头， “不睡么？”赵千秋看了清和一会儿，终于愿意开口，医院这边每张床位都会配一张陪护用的躺椅，白天的时候是一张椅子，晚上拉开就成了一张小床，清和虽然个子高，但这躺椅勉强可以用。 “待会就要睡了，你嘴唇好干，要不要喝点水？”清和伸手碰了一下赵千秋的嘴唇，干巴巴的，站起身从保温瓶中倒出一些晾温的水，插上吸管递了过来。 赵千秋也没有拒绝，对着吸管吸了一口，然后满足地眨了眨眼睛。 住院第二天，赵千秋已经可以下床并且喝一些流食，虽说挂着点滴有点不方便，总体来说还是不错的。清和这个护工尽心尽力，如果她是个雇主的话，应该要给他加工资，可惜他不是。可能是觉得一直困扰着自己的淋巴没了，她这两天的心情倒是不错，孩子们过来的时候她也是有说有笑的。 活检并不是当天就能出结果的，医院方面让她十二天之后再到住院部这边看结果。清和送赵千秋回家之后每天都往她家跑，其一是蹭饭，姑妈的手艺真的很不错，其二是带各种各样营养品过来，这样赵千秋才能快点恢复好！ 赵千秋感觉到不对劲是回家后五天，之前那个淋巴好像又回来了，而且比之前的还要更大一些。在郑清和来了之后，她面色凝重地拉着他到自己的房间里面：“完了，淋巴又长回来了！比之前的还要大……怎么办，突然好心慌啊，好怕在孩子们面前露陷啊？” “没事的，即便是不好的东西，但我们发现得这么早，只要用点药，或者做个手术，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清和像哄小孩子一样哄着赵千秋，两个人在房间里面待了很久之后，赵千秋才整理好情绪像个没事人一样出现在孩子们的面前。 十二天一晃而过，郑清和陪着赵千秋到主任办公室看结果，主任看了赵千秋一眼，深思熟虑了很久，告诉她们：“你的结果已经出来，并不是我们科的范畴，我已经跟血液科的主任打过招呼，你们现在就可以过去了。” “医生，我这是什么病啊？”赵千秋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即便要死，她也要死个明明白白，当然，要是癌症晚期什么的，她一定会回家选择不治疗。 “霍奇金淋巴瘤，这应该说是不幸中的大幸吧，这病的治愈率有百分之九十，预后比较好……”医生看着赵千秋一脸轻松，不知道她到底明不明白自己说了些什么。 “那就是说我的只是个瘤，做个手术切掉就可以了？”说实话，一听到这个病名，赵千秋顿时没那么紧张了，只是个瘤，又不是癌症，自己也没什么好慌张的。 “那个……淋巴瘤并不是手术能根治的，而且淋巴瘤又叫做恶性肿瘤……央视播音员罗京就是因为这个病去世的，当然，你的情况不一样，你是霍奇金，而且是结节硬化性……放化疗之后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虽然主任很想再普及一下关于这个病的知识，但是当他看到赵千秋整个人都懵了了之后，想着还是不要再说了。 赵千秋跟着郑清和到血液肿瘤内科，医院方面立马安排了床位让她住院，甚至还让她做了骨髓穿刺，看看癌细胞有没有扩散到骨髓里面。 住院三天之后，结果出来，骨髓并没有被侵染，她所患的病也被确诊：霍奇金淋巴瘤，结节硬化性2a期，骨穿并未发现有异常细胞。 知道病情后，因为担心有误诊的可能，清和带着赵千秋办了出院手续，向医院借了赵千秋活检后做的淋巴细胞载玻片连夜坐车去了上海。 他轻车熟路，赵千秋跟着他根本就不用带脑子。找到宾馆睡下已经凌晨一点，四点的时候他就起床拿着赵千秋的身份证去医院门口挂号，七点钟的时候回来，带着她去了全国都有些名气的老医生那里。 医生看了赵千秋一眼，开了张单子就让他们去做pet-ct，因为惊讶有余，赵千秋做这检查的时候都没什么反应，基本上是处于麻木状态，载破片拿到医院也让专人重新观察一遍……他们可能还抱着一丝侥幸，不过结果跟之前的一样，并不是误诊什么…… 因为是二期，她要进行“abvd”治疗六个疗程，权衡了一番之后，他们又回到了当地的三甲医院。（一个疗程化疗两次，每半个月化疗一次，一共十二次，去当地的医院她还可以报医保，也不用每次都跑上海，坐车很费体力，她怕她到时吃不消。上海的医院虽然好，但因为全国慕名而来的人比较多，化疗都是在门诊进行的，不像当地医院可以舒服地躺在病床上……） 回到当地医院，她终于开口跟姑妈说了实情，姑妈跑到医院哭了一下午，倒是赵千秋，她一滴眼泪都没有流下来，反而安慰起姑妈，告诉她这个病治愈率很高，生存几率也特别高。当然，她也不用担心钱的问题，每一次化疗的费用是两千多，医保减免后大概也就一千左右，她完全能够负担，至于去上海所用的费用都是清和付的，她也不知道具体多少，想着以后有机会再问问看。 第四章 新发型（1） 赵千秋对于化疗根本就没什么概念，电视剧中对这一部分向来都是一带而过，还以为是很复杂的治疗，结果跟输液无异。用某人的话来说，就是：以毒攻毒。把弟弟妹妹托付给姑妈之后，她开始放心地在医院待着。 住院第一天，先检查身体是否允许化疗，如果符合条件就可以在第二天化疗，化疗的时间仅为几个小时，输液之后要在医院观察一个晚上，如果没有严重的毒副作用，就可以出院。因为是第一次化疗，稍微有所不同，要在化疗之前装上p管，之所以要在血管中塞入这个管，那是因为化疗药水对血管会造成严重的腐蚀作用，装上这个管之后就能对血管起到保护作用。装p管的时候，医生一边跟赵千秋聊天分散她的注意力，一边不断往她右边的静脉管中塞管子，往里塞了约莫40cm之后才停了下来。 “现在装了这个管之后，双手负重不能超过十公斤，也不要沾水，洗澡的时候要先用保鲜膜缠几层，外面包条小毛巾，再用保鲜膜多绕几圈，使注射口处于封闭状态方可淋浴。为了防止血栓，平时还要适当地捏握拳头……另外，注射口是直接暴露在空气中的，每个星期都需要更换接口一次……”在赵千秋离开之前，医生着重介绍了一下装管后的注意事项，尤其是关于负重这一方面的问题，当然，为了防止感染，她不建议患者在厨房做菜，要是油烟污染了管子，那可不是简单消毒就可以解决问题的。 开始化疗的时候，赵千秋是一脸的轻松，她也没体会到瓶子里的药水让她多痛苦，只是在护士手推几针管红药水到p管中的时候，她只是看了一眼，就吐了，吐完之后浑身发冷且面色惨白。清和把房间中的温度调高了好几度，她才稍微缓解一点，不过睡下去之后仍旧不断冒着冷汗。 清和的睡眠一向很浅，稍有响动立马就醒了过来，可能是身体不舒服的缘故，赵千秋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晚饭也没吃几口，估计现在也饿了。 清和坐起身轻声问道：“睡不着吗？” “恩，有点冷……”赵千秋将脸转了过来，她现在唇色发白，完全没有前几天的生气，说这句话的时候也是有气无力的。 房间是打了空调的，温度还有点高，清和都嫌有点热，她盖了厚被子却还嫌冷。听她说冷，清和想都没想就把自己的被子盖在她的被子上面，并且压得严严实实。 “现在好点了么？”郑清和帮她掖好被角低下头来问道。 “恩……那你怎么办？”赵千秋先是点了点头，之后又将头抬了起来问道。 “我有点睡不着，稍微坐一会儿，很快就天亮了……保温罐里面帮你温着粥，现在要不要喝一点？”清和的头发有点长，比他陪赵千秋做检查的时候还要更长一些，刘海遮着眼睛，甚至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是用怎样的表情来跟赵千秋说话的，当然，说是有点长，也并不像杀马特那样夸张就是了。 “我有点吃不下，明天再吃吧……”赵千秋整个身子乏得要命，若不是浑身难受，她应该早就睡着了，清和给她压了一床被子，身体瞬间温暖了起来，没说几句就睡着了。 借着走廊透进来微亮的光，郑清和看着赵千秋熟睡的脸，感慨这个世界的不公平，有些人已经很倒霉了，上天却有办法让她变得更倒霉。 “你上辈子一定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吧，这辈子才要受这种罪……”清和穿起外套，靠在躺椅上，看着赵千秋眉头紧锁的脸，暗自说道。 郑清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陪她来医院化疗，可能是从那天她叫住他的时候，他就有这种打算了。不过说来也奇怪，这几天他忙来忙去的，一点都没有想死的念头，甚至想陪着她一起活下去，或者说，是想要看着她活下去。 “就当临死前做件好事，积点阴德……”他伸手过去想要触碰她紧锁的眉头，只是在触碰到的前一刻，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将手给缩了回来。可能是被自己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到了，他愣在那里半天才缓了过来，之后竟抿着嘴开始笑了起来。 “想要守护她……”心里有一股很强烈的情感翻涌着，这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他动情了，那波澜不惊的湖面甚至开始漾起了涟漪，不是同情，而是爱情，他如是想着。此刻，他突然觉得老妈讲的那句‘抓住男人的心，先抓住他的胃。’真是太有道理了。 因为不知道赵千秋后续治疗还需要多少钱，他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颓废下去了，如果可以，他想就这几天复工。之前工程队上发生那样的事故，工程停了半个月就开工了，鉴于他受了不小的刺激，领导同意他修整一段时间，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这么玻璃心，一口气休息了小半年，估计岗位早已经被新人代替了。 天一亮，他就给之前所在工程队的领导打了电话。 “哦，小郑啊，现在终于想回来上班了？”听到清和的电话，他先是一阵意外，之后变得有些客气了起来。 “恩，现在回来，还有我能做的事情吗？”关于这件事，郑清和是最清楚不过的，但他好歹也参与了桥梁的设计，现在回到原来的岗位上，好像并没有那么过分。 “当然，我之前就说了，随时欢迎你回来……” “这个月已经月底了，那我下个月正式回来上班……”清和另外又跟他寒暄了几句，只是每多说一句话，都让他作呕。 工程队几乎是全年无休的，但清和还是争取到了每个月六天的假期，他白天跑工地，晚上到赵千秋家吃饭，顺便帮忙干些家务。因为清和不会做饭，所以姑妈白天的时候会抽空过来一趟，把饭菜做好，晚上稍微热一热就能吃了，不过由于绿色叶子菜要现炒才好吃，所以基本都是赵千秋指导，清和亲自演习，最初几天难吃得要死，后来不知道是大家的味觉变得迟钝了还是味道有所改善，也没人提出难吃。 小鬼们都睡下之后，他就会回家，第二天又在饭点准时出现。那段时间，陈越发现自家儿子开始变得有所不一样，刚开始以为他是恋爱了，跟踪他发现跟自己想象的稍微有点不一样。难得儿子热衷于一件事，他也不忍心泼冷水，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事态发展。 赵千秋虽然没有兼着做外卖的生意，但还继续开着她家的杂货铺，邻居阿婆偶尔会过来帮忙照看一下，这让她减了不少负担。之前她还没觉得什么，这几天她终于感觉到身体的变化，生理期开始有点不规律，甚至还会痛经。 清和忙得焦头烂额，也没有留意到这些。他接到阿婆电话的时候，正在工地上指挥，那里太吵，他也没听得太清楚，不过大概意思他倒是了解了，“千秋突然晕了过去，让他回去一趟。” 等他回去的时候，千秋躺在床上睡得正香，问阿婆，她才不紧不慢地说：“只是痛经，过两天就没事了，我刚才给她喝了一碗生姜红糖水，她胃稍微舒服点就睡着了。” “痛经？”听到这个名词的时候，清和还没有绕过弯，不过等他绕过来的时候，又是一阵脸红。 “现在天气冷，你到店里面拿个热水袋给她充上，放肚子那里，估计会好很多。”不愧是阿婆，吃过的盐比人家吃过的饭还要多，说起来还一套一套的。清和他从来没有接触过会痛经的人，阿婆她都这么说了，他只好照办，到货架那里挑了一个外形还比较可爱的热水袋，拿到屋里充了电，充完之后还自作主张地塞到人家被窝里面。 赵千秋醒来之后已经七点多了，早已经过了晚饭时间，清和在她房间搭了一张桌子，好像在整理什么资料，见她醒了，将头转了过来。 “咳咳……你怎么会在我房间里面啊？”赵千秋看了他一眼，但并没有要坐起身的意思，被窝里面有个热水袋，不过已经变温了，估计是阿婆放的。 “阿婆说你晕过去了……”清和没有继续往下说，看了赵千秋一会儿，转了话题，“见你睡得这么香，我们先吃了饭，阿婆教我怎么做姜汤面，我现在就去给你下面，你再睡一会儿……” “额，我是想说，你怎么会随随便便待在一个女孩子的房间里面……不过算了，现在大家都这么熟了……我也没有那么介意……”清和走得很快，甚至都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不过因为肚子不舒服，她也不想管这么多了。 清和煮面的速度很快，十分钟就端了一碗面上来，上面甚至还卧着一个焦了一半的荷包蛋，估计之前就已经把材料准备好了。面煮得有点糊，可能是煮的时间有点长，味道超级辣，大概是倒了太多姜汁，不过鉴于他第一次做面，赵千秋还是不露声色地把面给吃光了。 “热水袋是不是凉了？你拿出来我给你充个电！”见赵千秋将面吃得一干二净，一种成就感油然而生，他的心情瞬间变得不错了起来。 “额，谢谢你了……”郑清和对自己这么好，赵千秋突然有点无所适从，人在生病的时候心灵特别脆弱，别人对你稍微好一点，你就会爱上别人，这个时候的她大概就是这种心理。只是，她知道的，自己生病这件事，不论对谁都是个负担，她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即便以后康复了也会有复发的机会，她赌不起，更不想耽误眼前这个人的大好青春。 赵千秋开始掉发是在第二次去化疗的时候，12月10日那天早上，一觉醒来，她发现自己的枕头上掉了很多头发，数量有点多，让她觉得有些惊恐。 第四章 新发型（2） 赵千秋看到那些头发之后，先是长叹了一口气，然后把那些头发收集起来丢进了垃圾桶里，清和来接她的时候，她什么都没说，匆匆带上事先准备好的帽子就上车了。【零↑九△小↓說△網】 由于第一次看到护士给自己推注红药水的时候吐了，这一次，她尽量让自己别过脸，不去看她，但结果还是吐了。这药水不仅有很强的毒副作用，而且还会让病人的尿变成红色，上完厕所之后，她光是瞥了那颜色一眼，就恶心得不得了。虽然这对她造成了很大的心理阴影，不过生活还是得继续下去，医生也说了，这个病是不幸中的大幸，只要积极治疗，那么就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治愈率，五年生存期完全不成问题。 今天的赵千秋一直戴着帽子，就连躺下的时候也没拿下来过，这让郑清和很是纳闷，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医生之前也有提过会掉头发的事情，她今天这么反常，看来现在已经开始掉发了。女生最爱美了，他记得自己母亲当年因为掉头发的事情偷偷哭过，恐怕赵千秋她现在也正难过着。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来安慰她，之前从网上看来的笑话她也一个都没笑过。在回去上班之后，他就剪了一个几近光头的短发，赵千秋看到之后不但没笑，眉头反而皱得更深了，他感觉自己好像有点弄巧成拙了，但又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做的不好。【零↑九△小↓說△網】 化疗完之后，赵千秋勉强喝了几口粥，又开始呼呼大睡了起来，最近，她的睡眠时间开始变得长了起来，也不怎么愿意跟人说话。清和呢，在陪她的同时顺便还处理着工作上的事情。他们俩就这么静静地待着，除了清和敲打键盘的声音，谁也没有说一句话。 最近，赵千秋也开始意识到自己有点过度依赖郑清和了，越是这样，她越是害怕，害怕哪一天清和突然离开，自己会变得无所适从起来。从小，她就忙着学习，觉得上大学后应该会谈一场比较靠谱的恋爱，只是大学没上多久，她就辍学回家照顾弟弟妹妹，之后的生活更是以他们为中心。她虽然一直都没有抱怨过，但也非常羡慕那些可以和男朋友一起过着悠闲大学生活的同学们。生了病之后，她觉得自己大概跟爱情无缘了，只是郑清和对她这么照顾，又让她燃起了一丝希望。 “这个人多好啊，我跟他非亲非故的，他竟然这么照顾我，我既没钱又没学历，颜值也低，他到底看上我哪一点呢？”独自一人的时候，她总是会这么想着。但最后，她都觉得对方只是出于同情才会这样，等哪天，他没耐心了，估计会头也不回地离开吧。 “咳咳……”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抵抗力有点下降，她觉得自己好像要感冒了，头也变得昏昏沉沉了起来。 清和听到她的咳嗽声之后将手上的工作停了下来，看了看赵千秋有点发红的脸，站起身，摸了一下她的额头。 “果然有点发烧，我去叫一下医生……”说着又匆匆往外跑去，由于匆忙，刚刚整理了一下午的资料甚至还没有按保存键。 医生叫护士进来给赵千秋量了一下体温，三十八度二，赵千秋迷糊地看着他们忙前忙后，最近将视线定在一旁的清和身上，然后对着他笑了一下。 “是不是脑子烧糊涂了？”护士出去之后，清和在床边坐了下来，又摸了一遍赵千秋的额头。 “没有……”赵千秋摇了摇头，“我觉得你们有点大题小做了，只是有点发烧，吃点退烧药就没事了。” “可是，怎么会平白无故就发烧呢，最近不是特别注意，也没有出去吹过风？” “我也不知道……”赵千秋仍是笑，边笑还边摇头，在某人看来，真是烧得有点厉害，不过已经很多天没有看到她笑了，偶尔这样子或许也不错。 护士进来给赵千秋打退烧针的时候，她像个小孩子一样被按在病床上动弹不得，这次，她再也笑不出来，打完针之后，她甚至拉着清和的衣角小声地哭了起来，“打针真是太可怕了，以后再也不敢发烧了！” 看到会说这样话的赵千秋，清和先是一愣，之后搂了搂她的脑袋笑着说，“那以后你要好好吃饭，抵抗力增加了，也就不会这么弱了。” “可是你做的菜太难吃了……”换做平时，即便真的难吃，赵千秋也不会这么直白说出口的，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有点持宠而娇。 “额……这个容我考虑一下……菜难吃，确实是个很严重的问题呢！”清和托着腮认真地思考着，但厨艺这件事不是自己说想学好就能学好的。他现在有些后悔，要是自己以前跟老哥一起学做饭，现在也不会变成这样。 “我这个老师大概也有一点点责任吧！”其实，在赵千秋说刚才那句话的时候，她就已经后悔了，她担心清和因此会生气，所以想着说些什么来弥补一下。 “那下次我们一起努力吧！”郑清和完全没有意识到赵千秋是在给自己台阶下，甚至擅自认为她说的话有些道理。当然，老哥他最近好像要从老家回来了，在某种程度上，他觉得自己可以稍微依赖自家老哥一下。 办理出院手续的时候，医生大概注意到夏悠然掉发的问题了，他犹豫了片刻，不过还是一脸严肃地对她说道：“关于头发的问题，我建议最好全部剃光，每天看着头发大把大把地掉，不仅影响心情，对生活也会造成一定的麻烦。”医生的话很直白，头发剪光了，就不会再有掉发的困扰了，等以后药停了，头发又会长回来了。 在回家的路上，她让清和顺道带她去了理发店，得知她要剪光头的原因，老板娘甚至只象征性地收了她五块钱。清和送了她一顶真发假发，那是十天前他特意去买的，一直放在车上，为的就是等这个时候。 小鬼们看到姐姐的新发型之后，先是一阵嘲笑，之后竟然开始艳羡起来，觉得跟动漫中的某个英雄很像，嚷嚷着想要剪同款发型，清和拗不过他们，带他们去同一家店剪了光头回来。 对于大家保持一致的发型，千黛的内心是崩溃的，“你们知道的，头发是女人的生命，我可不想跟你们同流合污……” “丑八怪！”小万里朝她做了一下鬼脸，然后兴高采烈地带着万宇照镜子去了。 因为孩子们的小打小闹，家里的氛围竟然开始变得轻松了起来，赵千秋丝毫没有为自己剪掉头发而惋惜，甚至开始庆幸自己听了医生的话。果然少了三千烦恼丝，烦恼也开始变得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