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同人)只有你能看见我》 ☆、第 1 章 千川睦和蹲在床边,双手捧腮,静静打量着床上的人——紧阖的双眼,灰败的脸色,惨白的嘴唇,没有光泽的黑发,通往鼻腔的管道,以及缠绕了几圈纱布的额头。如果没有旁边监控仪器的各项指针,她都不确定床上的人是否活着。 以这样的视角打量自己的脸是很新奇的。千川睦和伸出右手的手指,轻轻戳着床上自己的脸,即使她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摸不到实物,可真正看到手指穿过那具身体时,她还是有点沮丧。 自从成为这种状态以来,她尝试了无数种回到身体的办法,可无论自己怎么努力,这个只有她才能看见的灵魂怎么也无法融合到自己的肉身中去。 她甚至起了些悔恨,如果当初不那么冲动,或许自己也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想起那一天,她烦恼得想挠头。 那个周五的傍晚,她如同往常一样,完成社团活动后,便和好友牧野未来一起回了家。 回家路上要经过一个公园,早春时节,正是樱花开放的时候,只是临近天黑,这里又算得上偏僻,所以也没有几个人。 隔天就是周末,两人也不急着回家,牧野灵光一闪,拉着千川睦和进了公园,美其名曰:在早春的樱花树下释放灵魂。 两人一路进了公园深处,樱花是日本的国花,路边随处可见。可即便是稀疏平常的花,千川睦和在看到时,心里的感觉也是特别的,闭上眼,嗅着花香,心里一片宁静安详。仿佛处在与世隔绝的仙境。 深吸了口气,千川睦和正准备说些什么,忽然听到不远处的响动。 那动静很大,有男人的谩骂声,小孩的哭叫声,由远及近。 她飞快的看了眼牧野,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交换一个意思后,两人小心翼翼的藏到了不远处的小灌木丛中。 才藏好身,就看到刚才她们站的那一处樱花树后急匆匆走来几个人,四个满脸写着“不良青年”的猥琐男人,和一个大约□□岁的女孩。 女孩瑟缩着身子无措的大哭,被一个眼神凶狠的男人抓着胳膊,他一使力,那女孩就被推倒在了还湿漉漉的草地上。 明显是这群人的领头人的男人狞笑一声,蹲下身捏住女孩的下巴:“这张萝莉脸长得可真漂亮。” 千川睦和浑身一震,她年纪不大,可也懂了这些人接下来要做什么。 她扯了扯牧野的衣袖,轻声说:“你悄悄逃 出去报警,我留在这。” 这里□□静,连说话都要压到最低声,在这里报警很可能让自己也陷入危险中。 牧野惊恐的瞪大眼睛,声音极小:“这里很危险,我们一起出去。” 千川睦和摇摇头,低声说:“等你来之前我还可以拖延些时间,没事,这里离外面不远,你报完警再找人来救我们。” 牧野不安的看着她又看看那边在商量着接下来的“玩法”的人,才坚定的一点头:“不到万不得已你不要出去。” 说完,蹲着身,借助灌木的隐藏,往公园外面逃去。 千川睦和观察着那边几人的动静,思考一番后,又小心查看了番周围的环境。十米外有根木棍,可以用来防身。 捡起木棍,她掏出手机,给父母、好友以及学校的老师发去信息,只把简单的情况交代了一遍。 学校离这边近,她不确定公园外面会有人,更不确定陌生人会愿意来救她们,幸好她存了学校好几个老师的号码,发生这种事情,相熟的人更加靠得住。何况—— 她看了看那女孩子的校服,是她们学校初等部的。 在危险中等待总是很煎熬人心的。 那边的四人似乎也讨论出了结果,那个领头人提起地上的女孩,又是几声猥琐的笑,那双发黑的手大力的扯下女孩脖子上的领结,吓得女孩又是一声凄厉的叫。 千川睦和咬咬牙,试图平定跳得过快的心脏。 她默默的在心里告诫自己:不怕,不怕。 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气,在那猥琐男扯下女孩的外套后,猛然睁开眼,她随手摸起脚边的石头,募地砸向与自己方向相反的远处。 “咚”的一声,不小,让那四人都下意识的转过头去。 就是等这一刻! 千川睦和飞快冲过去,木棍狠狠砸在了最近男人的后脑上,男人还来不及回头,就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这一动静不小,剩下三个都回过头来。 他们看了看千川睦和,又看了看她手中的木棍,原本的几分警惕消了下去。 那个领头人往她身前走了几步,咧开嘴角笑得满面狰狞:“找死。” 千川睦和故作镇定的笑笑:“你不怀疑像我这样年纪的人为何敢站在你们面前吗?” 她的话又引起了那三人的警惕,一个留着小胡子的 男人戒备的打量着她:“不过是个不怕死的国中生。” 只是语气中多少有些不确定。 站在稍远地方的男人看着她,忽然笑了笑:“一个小女孩,怕什么。” 说完他快步上前,一拳砸向了千川睦和。 这一刻,千川睦和的潜能是无限的,她一侧身躲了过去,又挥着棍子给了那人一棍。 剩下的两人反应过来,也分散着把千川睦和围住。 到底只是个十四岁的女生,千川睦和再怎么反应灵敏,也不过几下就被人抓住了木棍。 她确实反应够快,松了手就往公园外跑。 这一刻她头脑无比清晰—— 她要引开这些人,而离公园门口越近,她安全的可能性越大。 耳边是风“呼次呼次”的响,心脏在胸膛里“碰咚碰咚”的剧烈跳动,她头脑发昏,眼见公园门越来越近,心跳也越来越有力,正当她准备做最后冲刺时,耳后一阵破空声,她全副身心都用在逃命上,一时躲闪不及—— “蹦!” 她只觉得后脑一痛,腿一软,晕倒在地。 ☆、第 2 章 再回过神来时,千川睦和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连后脑被木棍抡到的地方也没有一丝痛觉。 她新奇的摸摸头,不痛,更奇怪的是,触到自己头皮时,她的手和头的感觉很微妙,像是隔着很厚又很绵的东西摸到头上。 难道是那一棍下去打坏了自己的神经? 她不确定的举起手来,想要活动下身体,入目的手指却让她惊得差点叫起来。 书里面常形容女孩子的手是白皙透明得可以看见皮肤下血管的。 她看着穿透手指的灯光,觉得不可思议——这是不是透明得有点过了?! 紧接着她又连忙打量着四周,白色的墙壁,白色的灯光,各种叫不出名字的仪器,以及“嘟嘟嘟”的声音。 然后,她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人,和她一样的脸,一样的五官以及一样的发型。 她更加惊悚的发现,那个躺在床上的人正是她自己。 而她正浮在空中! 她觉得自己要吓晕过去了,如果她还可以晕倒的话。 她呆滞了,思维全面瘫痪,在盯着躺在床上的自己好几分钟后,她才敢确定——她,千川睦和,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花季少女,灵魂出窍了。 果然是,释放灵魂……啊! 其实作为一个灵体也挺好的——在尝试了各种方式皆没能回到身体里的千川睦和如是想。 此时,她悬浮在位于icu病房正下面的房间里,津津有味的看着电视。 电视里正报道着两天前的一起恶性伤人事件,主角正是那天见过的四个人以及她自己。 新闻标题也很催人泪下——少女见义勇为,舍身救下学妹,自身生死未卜。 电视里,被打了马赛克的牧野未来一边哽咽着哭泣一边说着事情的经过。 学校的老师也是哭着表示千川睦和是个冷静又勇敢的好孩子。 那个小女孩的妈妈也抹着泪表示感谢,以及祈祷着躺在医院的英雄能早日醒来。 电视里面嚎哭一片,她却觉得好笑——如果她们知道那个被所有人牵挂、命悬一线的人现在正悬在别人病房看这则新闻,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反正,她自己是觉得挺滑稽的。 她轻笑了几声,在电视中响起那个熟悉的声音时忽然顿住。 那个平时总带着笑意的嗓音现 在是一片沙哑,她看不到自己父亲的脸,却很清楚,那个声音是父亲的。 这几天她也看到了父亲,icu病房不允许探视,她看到父亲母亲在门上的玻璃处往里看。母亲每次来都是双眼含泪,父亲在一旁扶着她,眼里满是血丝。 他们进不去,却在门外看着守着,坐在一排长椅上,眼里,没有丝毫光彩。 她的哥哥常常陪在他们身边,或是安慰或是沉默。 入院以后,她所有的事情都是哥哥打理的,他忙前忙后,以前朝气蓬勃的青年,经过了这件事,也沉郁了许多。 她一直觉得,千川晴人作为一个哥哥是非常不称职的,他比她大九岁,却时常欺负她,从小到大干的坏事有一半是她背的黑锅。 可在那天看到一贯最坏又最强的他独自一人躲在安全通道里哭时,她才发现,千川晴人并不如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嫌弃她,她也不如表面看上去的那么讨厌他。 她心里酸酸的,只想找人说说话,或者听人说说话。 想到这,她控制着“身体”落在地上,穿门而出。 摇晃着走在地上——她还是不太熟悉以灵体的形式在随时都可以穿过的地板上走动——她选了往左的路,慢悠悠的往前走。 医院每天都上演着生离死别,看着这样的画面,她的心情只会更糟糕。 她一间病房一间病房的往里看,每间都很安静,不是安静的睡觉就是安静的昏迷。她也终于意识到这里是神经内科,不能自理和昏迷的病人是很多的。 她沮丧得正要转身,身后的一个房间内有声音传了出来。 “哥哥,你给我们讲故事吧!” 软软糯糯的,是小男孩的声音。 孩子应该会比较热闹吧,千川睦和精神一振,快走了几步来到那个病房前。 穿门而入时,她正看到一个柔美带笑意的少年捧着本童话书,念着书里那个有名的《皇帝的新装》。 少年和她年纪一般大,头发微卷,是鸢尾花的颜色,眼睛的颜色和头发接近,更像是开得正好的紫阳花。 她喜欢紫阳花。 他的声音很好听,几个孩子围着他,认真的听着故事,不时提出些稚气的问题。少年一一解答,看得出是个很温和的人。 千川睦和站在一群小孩中听他讲故事,心间一片宁静。 她相信音乐 是能安抚人心的,同样的,如同音乐般悦耳的声音也是能让人得到舒缓的。 故事讲到一半,病房的门被推了开,一个御姐风的护士站在门口,笑眯眯的威胁:“好了,大家都回去了,不听话的都要打针哦。” 一群孩子听到打针,冲她做了个鬼脸,笑着跑了出去。 护士又交代那少年几句“多多休息”就出去了。 本来热闹的病房一下清冷下来,让人不习惯。 千川睦和看着窗外,月亮已经升了起来,床上的少年安静的坐了会,才关灯躺好。 千川睦和颇觉尴尬,她从小上的都是女校,和男生,尤其是同龄男生相处的时间很少,况且是在这么小的空间内独处。 还是去别处看看好了。她转身要走,在目光触及到床上的少年时又停了下来。 外头的灯光和月光很明亮,病房里的窗帘没有拉上,可以看到少年睁开的眼睛。 他的眼里没有了方才的温和笑意,反而多了许多寂寞。 她走到床边,低头去看他的床头卡——幸村精市,不多不少的十五岁。 他肯定很害怕吧?和前两天的自己一样,茫然无措。 人是一种奇怪的生物,一切无望后反而看得更开一些,已经是最差的情况了,再也差不到哪里去。比如说千川睦和,她现在很乐观的觉得自己还能这样到处闲逛,不用受痛不受限制也是很幸福的。 偏偏有一些希望又有很多绝望时,更容易彷徨,因为在这种情况下是要面临的是未知的未来。 她定定的看着他,长叹一声,在他的面前蹲下。 有个人陪着到底是要好些的。 虽然她不确定如果对方知道了会不会觉得好。 ☆、第 3 章 千川睦和也是会累的,只觉得是一闭眼的时间,再睁开时,月亮又往西移动了很长一截。 床头柜上的闹钟显示正是凌晨四点。 凌晨四点钟,看到海棠花未眠。 她控制自己走到窗前,可惜她不知道现在这个季节会不会有开着的海棠花。 这么想着又有点沮丧,叹了口气回头又看见那张少年脸。 少年已经睡着了,平静安详的躺在那里,有点像童话故事里的睡美人。 她绕着病房随便走了一圈,准备看两眼便走。 床头柜上除了日常生活用品,还摆了本魏尔伦的诗集。千川睦和点点头,这样浪漫的爱好和这张脸很相称。 她仔细看了看,书页里似乎夹着不薄的一样东西,侧面看来很是显眼。 作为一只无聊的灵体,她马上就来了兴致。可惜她碰不到实物,所以她绞尽脑汁都无法触摸到那本书。 人就是这样奇怪的生物,本来只是无聊的看两眼,随时准备再去外面游荡一番,现在被一个很可能是书签的东西牵引着,马上又执着起来,势要看到那东西才走。 而现在的千川睦和,作为一个从人体身上出来的灵魂,她完美的保存了人的这项特质。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了,她就那么盯着那本书,思绪里早就联想出了一整个物种的起源。她觉得那里面很可能是某位爱慕者所写的情书,看厚度,应该是个内心很丰富的女孩。紧接着她又想到这个少年在这里祝愿,看起来病情不清。思维又不受控制的飘向了一个“相爱不能相守”“生离死别”的虐恋结局。她甚至因为想象中女孩站在少年墓前故作坚强的笑而一阵心慌。 再回过神时,已经是早上了。 天气很好,窗外有些小风。 那少年为窗台上的雏菊浇完水,又打开了窗户透气。 外头的风灌了进来,诗集被吹得一阵翻动。 千川睦和只觉得心头一跳,即使她这种状态压根没有心跳。 她看了看少年,他正往门口去。在确定他不会强迫症发作去吧书整理好,千川睦和才瞪着双眼睛蹲到了书前。 开窗时的那阵风是有点威力的,书也被翻开了一大叠,离那张照片那一页也近了许多。 风还在吹,偶尔会吹翻几页。 千川睦和紧紧的盯着那本书,像是个等着彩票开奖 的投机者。 功夫还是不负“有心”灵体的,等了大约十分钟的,那阵讨喜的风恰好把那页翻开。 千川睦和马上凑上头去看——是张照片,照片一群穿土黄色运动服的少年,他们举着奖杯,脸上洋溢着喜悦。 她一眼看到了人群中显眼的鸢尾色。他那时的年纪不大,在一群人中难免纤细些。可他的眼神和笑容又像是立于不败之地的王者,无比耀眼夺目让人臣服——他在他所擅长的领域大放光彩。 嘛,热血的少年,以及梦想。 她微微的笑了,对这样的人很有好感。 总觉得看了那样的笑容后,胸腔有点发热呢!让她也想再努力一把,为梦想拼搏。 她直起身来,真想一口气冲到自己的身体旁,再挣扎一次,索性不会有更差的结果了。 她穿门而过,沿着原路返回。 一路上白色的墙壁,幽深的走廊,穿白衣的护士在护士台忙碌。有白大褂穿过了她往前走。 她愣了一下,为这个奇特的体验,也为刚才看到的东西。 那一刻穿身而过时,她看到了医生手中的病历,很显眼的名字——千川睦和。 她只知道自己昏迷未醒,不知道身体的具体情况。她还没有放弃回到正常状态的希望。 想也没想,她紧跟在医生后面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还有一个医生,年纪稍大一些。 他把她的病历给那人看。 “颅内的血已经吸收了,各项指标显示没什么问题,就是患者一直不见醒过来,很可能会成为植物人。” 千川睦和松了口气,自己的身体没问题,现在她只要考虑如何回到身体里了。这让她重新燃起了斗志,正准备哼着歌飘出去呢,又听到那位老医生问:“幸村君的情况怎么样了?” 年轻医生沉吟一阵,纠结起了眉头:“病情有些复杂,而且一直在恶化,就算手术成功,以后机体功能也可能会丧失一部分。” “听说他是学校网球部的部长,在中学网球界也很有名气啊。” 老医生一声叹息,为这个年轻的孩子感到惋惜。 “这种情况,即使手术成功,也很可能再也打不了网球了。” 千川睦和一愣。 刚才她还被他夺胜的样子鼓舞,现在听到这种消息,内心没来由的怅惘 。 这样的事情对一个没有受过挫折,一心为梦想奋斗的少年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 可怕的不是再怎么努力别人还是比你优秀,而是明明你曾经站在了顶端,有一天却被剥夺了一切,翻身无力。 她惆怅的叹气,走了出去。 门外,还是那条长走廊,像是通往不知名的地方。 她转过身,入眼一个熟悉的身影——绿色的病人统一服装,鸢尾花色的卷发,一直带着温柔笑意的脸此时惨白得和医院白晃晃的墙壁宛如一色,他倚着墙壁,身体佝偻着,像个融化了一半的雪人,只能站在这里任自己化成雪水,凄凉悲惨。 他是听到了的吧,那么骄傲的少年。 千川睦和替他难过。他们是同病相怜的人,一个可能永远无法醒来,一个可能永远无法站立。 她走到他身边,想要扶起他安慰他,想笑着语气轻松的说:“我比你惨多了,都不确定自己是真实的变成了这样还是在昏迷中陷入了自己的梦中。看到有人比自己惨会不会觉得心里好受些?” 伸出手去,才懊丧的发现,他根本看不见自己。 她无奈的看着自己的手,静静的站在他面前。看着他一点点回过神来,然后踉跄的回到自己的病房。 她一直跟着他,能陪着他也不枉自己和他病友一场。 虽然,他大概压根不知道自己有这样一位病友,更不想知道有这样一个形态吓人的生物陪在自己身边。 ☆、第 4 章 要找到一个适合灵体呆的地方是很难的。 千川睦和在那个少年的病房里查看了半天才选择坐在窗台上——经过不懈的探索,她终于能够很好的控制自己的“身体”以随意的姿势停留在某一处。 她的身边是一盆小雏菊,没有开花,只有绿茸茸的叶子,在她所在的学校,这种花遍布校园。 她托腮望着坐在床头给孩子们讲故事的人。 他的声音柔软好听,脸上的笑容也是温和的,丝毫看不出白天时失魂落魄的样子。 外头的星星很明亮,屋里叽叽喳喳的童声稚语很能安抚人心。 千川睦和盯着那里,发呆。 小时候千川晴人很喜欢逗弄她。小孩子,不能仔细的分辨出“逗”和“欺负”的界限,总觉得自己在这个家很可怜,被哥哥欺压时,父母还在旁边看着笑。有时候逗得狠了,她也会嗷嗷的哭,似乎嚎声的大小代表着千川晴人欺负她的程度。 同一条街上还住着户人家,家里有三姐弟,那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叫周助的男孩子每次都会把自己的弟弟保护在身后。这种时候,她总会羡慕得嚎嚎大哭,让不二周助误会成她是因为看到他们兄弟被欺负了而伤心,很是感动了番,引以为知己。 这个叫幸村的人,应该也是个温柔的好哥哥吧。 这种温柔又坚强的人,让她忍不住就想好好的守着他,当然他的漂亮也更加坚定了千川睦和势与那盆雏菊共存亡的心。 对于现在的千川睦和来说,时间似乎没有了意义。 她以为在医院里和她一样的灵体会很多,真正在外面荡了一圈才发现只有她一个,她真的很孤独。 孤独的数完外头肉眼所及的星星,再回过头时,又是很晚了。 总是呆在一个地方也是很难受的,她站起身活动了下,才走到了病床前。 少了初来时的尴尬,现在的千山睦和看起美少年来坦荡得理直气壮。 正好良辰美景,再凑上个“美人在侧”,这样的生活简直诗情画意! 千川睦和忍不住嘿嘿的笑,再看一眼美人,心头一阵舒畅。 女校什么都好,就是男人太少。偏偏十四五岁又是花一般的年纪,开得正好的花私心里都是希望遇上只有慧眼的蜜蜂。所以,在她们学校,那零星几位男性成了众女睡梦中的王子殿下。她曾亲耳听班上那个戏剧社的公主殿下宣布她爱上 了教历史的老师,可怜的,那老师已经五十出头,还轻易的谢了顶。 要是她还能醒过来,这段与美少年同睡同住的日子,也算是她国中生涯里最美妙的一笔。 正展望着未来,一声轻微的嘤咛引起了她的注意。 如果算上她的话,这房间里只有两个人。 她疑惑的低下头,只见美人蹙着眉,明明是四月多的天气,他的额头上一颗颗豆大的汗往发际里滚去,打湿一片。 情况看起来不大妙。 她急着想要去抓呼叫铃,毫无疑问的,手指从上头穿了过去。 她束手无策,情急之下,想要摸他的额头,附手过去,只觉得一阵热流流遍全身。 她不自觉的缩手,被这种感觉吓到。 她本该感觉不到的,可是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她盯着自己的指尖,或许是光线的缘故,比白天看起来要真实很多。 犹豫着伸出手,仔细感受,这次她很肯定自己是摸到了实物,感觉很朦胧,却不再是没有任何触感。 “你是谁?” 她只注意着手指下的触觉,乍一听到这个声音,吓得浑身一抖。 待垂下眼,才发现躺在床上的人迷迷蒙蒙的睁开了眼。 “你看得见我?” 千川睦和很诧异,他应该是看不见的呀!这是怎么一回事?! 床上的人没理会她的问题,仍旧睁着迷迷瞪瞪的一双眼,重复:“你是谁?” 像是不问出她的信息誓不罢休一样。 我是你楼上那层今天移到普通病房的原icu昏迷病人——不知道这样的回答他会不会相信。 千川睦和纠结着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踌躇着要开口,他忽然闭上了眼睛了过去。睡着前还下意识的往她手中拱了拱。 嘛,可能是烧迷糊了,感到了额头上的凉意才会问那个问题。 她捂了捂他发烫的脸颊,看见那不正常的红晕慢慢消退下去。 她的“体温”肯定很凉,才会让他舒服的舒展开眉。 无声的舒了口气,千川睦和仍然保持着一个姿势,偶尔换一次手,看着他呼吸均匀的睡着,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闭着眼“睡”着了。 再次醒过来时,屋子里有薄弱的阳光。阳台上的雏菊安静的享受着宁静早晨的晨光。 少年保持着别扭的侧着脸的动作贴住她的手心,仔细感受,手上的热度消失了,那种明显的实物感也随之消失了。 她这才完全放下心来,收回手,又窝到了阳台边上。 昨天没有思考为什么她能触摸到他的额头,现在静下心来想想,才觉得脑子里一团迷雾。在昨天以前,她明明是没有任何实质感的,昨天晚上摸他的额头前她还试着去按呼叫铃,也是很平常的穿透过去。加上早上醒来后她又恢复了以前的状态,那就只有三个可能。 第一种——她可以感受到高于正常值的体温。这个很容易验证,她飘了几个病房,挑选了几个亲眼看到护士测出体温偏高的人,各种温度,一直到人体的极限温度她都没有类似于昨天晚上的情况发生。 第二种——由于某种契机,促使她能暂时拥有触觉。这个难验证些,她模拟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连情绪都和昨晚几乎没差,结果还是和第一种一样。 最后一个可能…… 她移眼看向幸村,问题或许出在了他的身上…… 她和这个少年确实是初次相见,据她所知,他也没可能会是自己的血亲,难道是他也拥有特殊的能力? 那么,这种能力,又是因为什么而存在呢? ☆、第 5 章 上午的太阳很热烈,风却很和煦,吹得窗台上的雏菊蜷曲起叶子。 守在这个叫幸村的少年房间里好几天,情况一点都不见明朗,那天的情况也只出现一次。 千川睦和盯着正在收拾东西的中年美人,烦躁的挠着头。 今天一大早,幸村的家人就来了医院,她听他们的对话,大致意思是要接他回去。这对她来说无异于一个晴天霹雳。 她不确定自己可以离开自己的身体多远,而且在医院至少可以常常去看看自己,顺道再找找有没有和自己一样的“游魂”。 现在,她必须作出决定,是去是留,这是一个问题。 “精市,走了,我们回家。” 那位明显是少年母亲的人笑着说。 “好。” 幸村点头,提着自己的东西往外走。 手搭在门把上正要关门,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退了回来。 千川睦和眼睁睁的看他朝自己走来,在她面前站定。 她一下子紧张起来,手指撑在脸颊旁,无意识的捏紧。 “和我回家吧。” 少年低垂着眼,带着温柔的笑意。 “你能看得见我!” 千川睦和控制不住的飞了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能开花呢……” 小声的呢喃,手指摩挲在陶瓷花盆上。 “……啊。” 千川睦和不受控制的牵起嘴角,抽搐一番。原来他是和那株雏菊说话。 最后,千川睦和还是跟了上去,不为其他,她就是无聊了。每天一个人看人在眼前走走停停来去匆匆,像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局外人,一切如同电影,没人和她交流,甚至躺在那的那个身体也不像是她的,而是这部电影中一个画面,一个道具。 她知道她不甘心这样连活着都不算的生活。 她现在能做的就是抓住这个自己摸到过也见过自己魂体的人,她知道这是她唯一的希望。 幸村的家在神奈川,一路上她保持着飘在车顶的速度,就那么从东京飘到了神奈川。 幸村家很大,布置也很典雅。 千川睦和“躺”在幸村那张复古大床上,很是没羞没躁的打了几个滚。见多了医院除了白还是白的床单,再看这样家常的房间,她都恨不得能把它占 为己有了。 显然,幸村和她的想法一样。 他往床上一铺,连眼睛都舒服得眯了起来。 千川睦和默默地看着他美得没有死角的脸,又默默地看了眼他靠近自己这一侧的手,最后默默地往旁边一滚,让他正好穿了她胸而过的手脱离她的魂体。 “叮咚!” 门铃的声音传过来,没多久,就看到幸村妈妈走进来。 “精市,弦一郎他们来看你了哟。” 幸村闻言,爬起来整了整衣服,才出去了。 千川睦和跟在他身后,才来到客厅就被一屋子的人吓到。 这是何等的壮观! 她至少有一年没有同时看到这么多年纪相仿的男性了。 啊,还都长得不错。 千川睦和在心里中肯的评价。 “幸村!我带了蛋糕,是我自己烤的!” 一个粉色头发的男生冒出来,兴奋的举起手中的蛋糕。 “丸井做的蛋糕一向很美味。” 一个戴眼镜的男生肯定的点点头。他浑身散发着一股克己的气质,让人很容易相信他的话。 “puri,搭档你什么时候吃过丸井做的蛋糕?” 有着白色小辫子的男生勾在他身上,漫不经心的瞟了眼那个蛋糕。 “啊,每次看丸井都躲着吃,想必是太好吃了吧。” 果然,这是吐槽吧?!这两个人是搭档吐槽的默契真是很好呀! 千川睦和不无感慨。 “部长,你好了吗?落下这么多功课你不会留级吧?到时候和就我同一级了。” 一个卷发脑袋冲到人前,真挚的望着幸村。 “呵,”幸村一笑,魅惑众生:“赤也最近的英语怎么样?我想以赤也的实力是不用我担心留级的,更不用担心因为成绩不好而不能继续参加社团活动。毕竟以赤也的努力,英语是不在话下的。” “……”刚才还精神的满头卷翘的小乱发因为这句话,都焉了下来,那样子很是可怜,如果可以,千川睦和都要忍不住上去摸两把了。 “部长果然还是部长,比以前更可怕了。” 乱发少年小声嘀咕,在瞟了眼旁边黑着一张脸的冷面鸭舌帽男后,只能悄无声息的退到了粉色头发少年身边。 “这是你不在学校时我们上课做的笔记,借给你。” 那个黑着张脸,表情实在凶悍的人递给幸村一摞笔记本。 “根据我的统计和分析总结,把几个人中做得最好的几本笔记挑了出来。顺便请你放心,我没用丸井的笔记。” 眯眯眼面瘫脸的男生这么一说,那个粉红头发的男孩就气得鼓起了脸。旁边皮肤黝黑的高个子男生马上安慰他。 千川睦和津津有味的看着他们吵闹嬉笑。无意中一回头,发现那个常常无意中露出落寞表情的少年难得的眼神晶亮。 这群人于他而言,是重要的朋友吧! 千川睦和忽然就想到了那个总爱突发奇想的人,以及学校那群喜欢一起分享女生间小秘密的女孩。 很久没看见她们了,不知道她们还好吗? 她想她现在只能努力的回到身体里,回归正常的生活。不然,她不确定最后会发生什么。 “我最近听了个鬼故事,大家有兴趣听听么?” 白发少年故作正经的说着,眼睛从每个人脸上滑过。在看到某张瞬间白了的绅士脸后,愈发严肃起来。 “这是听隔壁班的一个同学说的,他说他在医院里遇到了一件惊奇的事。幸村最近都待在医院,说出来好提个醒。这个同学前阵子因阑尾炎住了一段时间的院,他说……” 他还没说完,“咚”的一声响,一个优雅的绅士倒下了,无数灰尘站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给这篇文改了个名字,叫《只有你能看见我》 ☆、第 6 章 叫仁王的少年说的是个经典鬼故事,内容围绕“白裙女人”“湿脚印”“医院”展开。 千川睦和聚精会神的听了几分钟就完全失去了兴趣。 这几天她天天在医院游荡,并没有看到过那种传说中的人物,如果她不算的话。 她无聊的拨着手指发呆,要不飘到那个眼镜少年面前查看他惨白的脸色。 少年们的话题总是拉扯得很远,才过了几分钟,话题又绕到了切原的学业问题上。 “这次英语再不合格,赤也就不用参加关东大赛了。” 黑脸的真田浑身气势惊人,吓得切原满头海带都不敢摇晃,只一味的点头:“嗨!嗨!副部长。” “听说青学一年级有个很厉害的正选,据说他的成绩也很好,英语课不听也能满分。赤也不会连与他碰面的机会都没有吧?这可就太难看了。” 幸村捧着杯温水,笑着给他施压。 “……嗨,部长。” 切原偷偷摸了摸发毛的脖子,不敢拿“那个叫越前的家伙是从美国回来的”这种理由来反驳。 “我们该去练习了,幸村也需要休息。” 一直站在边上的柳看着墙上的钟说。 本来热闹的客厅一下子安静下来。 耳边少了吵闹,千川睦和回过神来,不解的看着几个人。 他们不再说什么,礼貌的和幸村的家人道别。 千川睦和也跟了上去。 切原赤也在最前面走了段距离才回头看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的幸村。 “部长……不会有事吧?” 他还是忍不住小声问了出来。 “不会的,因为他是幸村。” 很意外,这句话是从柳生的嘴里说出来的。 因为是幸村,所以不会有事,是相信他的运气还是相信他的意志呢? 千川睦和停在街口,只要侧过头就看见了树梢抽出鲜绿的嫩芽。目光再往回收,能看到院门口,少年站在风中,看着走远的伙伴,直到他们消失不见才转身进去。 他的步子跨得很小,行进的速度很慢,仔细看会发现他有一只腿在颤抖。 千川睦和知道他的病,一种会影响运动的病,让一个十几岁少年的步伐看起来像个迟暮的老人。 多少会让人心酸。 尤其这个少年还生得这么美丽,活得这么精彩,人生还有无限可能。 到了晚上幸村就发起了烧。 千川睦和蹲在床边的沙发上,看他强忍着不发出痛苦的呻/吟。他不想吵醒他的父母,或者,更不愿意让他们看到自己的软弱。 他大概很难受,身体蜷缩成团,额头上汗涔涔的,打湿了头发。 她探身爬到床上,犹豫了会儿,才伸出手—— 温热的,黏稠的,是体温和汗液。 和上次一样,她触到了实体。 比上次要好的是,她没有慌神,手贴着他的额头,说起话来:“幸村,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回应她的是逐渐急促的呼吸。 大约是听不到的。 千川睦和丧气的揉揉他的额头,借着自己的温度给他降温。 手下黏黏的让她心理上很不舒服,刚要换只手,那双躁动不安的眼睛慢慢睁了开,蓝紫色的眼睛里雾蒙蒙的。 他的声音还算清晰,甚至唇边还隐隐带着笑:“你是‘白裙女人’吗?” 千川睦和很快反应过来他说的是白天那个白发少年故事里的主角。 故事里的白裙女人阴毒恐怖,她想她应该不是那样的灵体。那这个称呼不能承认下来:“我不是。” 幸村又笑了,眼前发花,他看不清她的脸,只隐约看到白色的衣裙,像是哪个学校的校服。 她搭在他额头上的手腕上有一串蓝色光泽,在黑暗里显得很亮,像条手链的形状。 “那你是小偷?” 幸村笑着猜测。 “也不是。严格意义上,我不算是个完整的人,我只能算是个灵体。” 千川睦和认真解释。 幸村又笑了,生病中的他笑起来有种虚弱的美:“所以上次也是你吗?女鬼小姐。” 显然,千川睦和对这个称呼也是不满意的,她皱着眉,想了想才说:“上次确实是我,可我也不是那么邪恶的东西。所以你不要给我取恐怖的外号,硬要说的话,你可以叫我‘灵体’桑。” 幸村这次是真的笑出了声,声音中也多了些元气:“那么灵体桑,你是一直都跟着我吗?” 从医院到他家,说不是跟着他似乎说不过去,她索性大方承认:“是的,我是特意跟着你的。” “你……”幸村迟疑着问:“暗恋我?” “……” 千川睦和无语凝噎。 幸村又换了个问题:“白天怎么看不见你?” 她耸耸肩,怕他看不清,才说:“我自己也不清楚,上次是你发烧的时候才看见了我,这次也一样。平常时候我是碰不到你的,你也看不到我。” 幸村在这方面没有研究,在冰凉的灵体下,他身上的热度也降了下去,眼前仍是一片模糊。 他沉默的躺了片刻,覆在头上的凉意渐渐感受不到了,眼前的烟雾也散了开去,他望着窗边闹钟显示屏上的时间,轻声问:“我看得到你是不是因为很快就要变成你那样的缘故……” 回答他的是一室静谧,刚才的一切宛若一场高烧时的荒唐梦,不真切没证据,连那冰凉的触碰或许都只是他的臆测。 终归,他还是孤独的,在被病痛折磨的夜里。 他昏昏沉沉的,热度又上来了,眼前消失的白影又一点点显现。 “唉!你别沮丧,我在这里陪着你,你不要怕,我不会害人的。” 看他忽然落寞的样子,千川睦和很有点于心不忍。这几天她常常过来看他,对他也产生了些惺惺相惜的感情。同样的年轻同样受困扰,十几岁的女孩子总是善良的也总是害怕独自面对未知的未来的。他是唯一能看见她的人,那样就很好,那样两个人呆在一起,在前路无望的日子里,至少不那么难捱了。 所以—— “即使你暂时看不见我了,我也是陪在你身边的。” 因为,只有你能看见我。 作者有话要说:幸村:“你果然暗恋我吧,说起情话来这么顺。” 千川睦和:“……” ☆、第 7 章 幸村在家里只呆了三天,三天后,他的病情加重了。 千川睦和坐在病房的床边,晃荡着自己的腿。 今天晚上的只有一弯月牙,不过站到窗户口往下看,可以看见像两条光带的路灯和各式车灯的亮光。 幸村睡得并不安稳,在几个连续的噩梦后惊醒。他睁开眼睛,首先入眼的是一头及腰的黑色长发,一双手撑在他的床上。她手腕上那条亮色也比之前看得更清晰。那是一串没有被打磨过的碎石粒串成的手链,手链幽蓝幽蓝的发着光。 “很好看的颜色,你的手链。” 他的声音在氧气罩下,瓮声瓮气。 “我也很喜欢。” 她依旧荡着腿,没有回头,似乎早知道他醒了。 “灵体也会有饰品么?” 还会发光。 千川睦和停止荡腿的动作,微微侧了下脸:“我也不太清楚,毕竟我也只见过我自己这一个灵体。” 她很早前就发现了,她的灵体状态就是她见义勇为那天的打扮,校服衣裙,连手上的手链也有,最神奇的是,它还和在她的本体上一样,能在夜里发光。 “你还真是……很有趣。” 不慌不忙,倒是像这个世界的局外人。 “这是孤单,你看,作为一个灵体,我至今都没找到同类。” 她转过脸来,无奈摊手。 幸村第一次看到她的脸,在黑暗的房间里不算清楚,也能让他看清她那双眼睛了,偏深色的绿,很像他妈妈最喜欢的对翡翠耳坠。 幸村费力坐起来,靠着床头,才想到一个问题:“你到医院来是找同伴的?” 怎么会呢?! 千川睦和瞪大眼睛,右手食指竖起摇了摇:“我发现自己变成这样时正好在医院。” “所以……你在医院……?” 幸村欲言又止,千川睦和一下子懂了他没说完的话,连忙摇头:“‘我’只是昏迷了,身体还在医院呢!” “那你这算灵魂出窍了。” 幸村若有所思的撑着下巴:“或许该请个法师。” 千川睦和点头:“别人看不见我,这件事全都交给你了,幸村!” 她郑重的盯住他,让他不答应不行。一直只能被自己看见的灵体,他却是从未想过不帮她。 “等我身体好些。” 他许诺。 千川睦和激动得飘了起来。 她漂浮在天花板下,高兴的做鱼游动的样子,很惬意。 “灵体桑,我看见你的……裙子下了。” 然后,刚才还在空中漂浮的人惊慌的下沉,一时控制不住,穿过了地板不见了。 幸村在地板上找了半天也不见她,坐正身子,手摸着下巴,就那么笑出声来。 他是不会承认他是情不自禁的腹黑了。 他笑着笑着,身体又不舒服起来。他大致也摸到规律了,能看到她的时候身体都很虚弱,这次虽然没发烧,经过这一笑,呼吸也困难起来。 勉强自己颤巍巍的躺下来,闭上眼睛一阵疲惫。 剧痛一波波往身上袭击,连骨头缝里都疼得厉害。 千川睦和再次出现时,就看到他缩在床上,身体不停颤抖。 “你不要紧吧?” 她着急的问,手探上他的额头,凉得惊人。 “幸村!幸村!” 她叫着他的名字,使劲摇晃他的胳膊。 “没事……” 他低声回答她。 “你快按呼叫铃,你还有力气吗?” 千川睦和还没办法碰到除幸村外的其他物体,这事也只能急得团团转。 他不再理她,身体又大幅度颤起来。 千川睦和下意识的去够呼叫铃,抓了一手空气。 他颤动的弧度越来越大,身体绷得紧紧的。 只能靠他自己熬过来了。 千川睦和在心里祈祷,冷静下头脑想——在这种时候他肯定觉得害怕和孤单,她要安抚他,这样他熬过去的可能性才会更大。 她所在的学校带有教会性质,管理她们的老师常常告诉她们要心怀慈悲。 想到这,她费力掰开他的手,身子往前,死死的把他抱住。 被病痛折磨的幸村力气很大,她才抱住他,他的手就用力勒紧了她的腰。幸好她是灵体,不受床的限制也感觉不到痛,不然她铁定被勒得半身不遂。 她的灵体很冷,幸村也一样。 她用手顺着他的背,力度很轻柔。 她们学校一共四个部,学生中大部分都是寄宿在学校。幼等部很多小 女孩第一次离家,在宿舍哭的时候,她们这些年纪大些的会过去安慰。她们经常把小女孩抱在怀里拍着背哄,那样她们会安静很多,有些拽着她们的衣服就着拍背的节奏就睡着了。 她不知道这招对付幸村这么大的男孩会不会有效,到底还是先试试。 幸村的身体还在颤抖,冷汗流了满身,他一点点的把她和往怀里带,脸颊也蹭到了她颈边,贴着她左边的脸,汗水蹭了她一脸。 千川睦和很为他难过。这几天来,她一直跟着他,一开始虽然是把他当成了自己的救命稻草,可渐渐地,在心里也把他当成了朋友和亲人。 她轻轻拍着他,轻轻的唱起歌。 “amazinggrace.howsweetthesound.thatsavedawretchlikeme……” 歌声舒缓,就在耳边响起,低低的在空气中振动,像一只蝴蝶振动翅膀。 幸村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身体也慢慢放松。 歌声还在继续,是那首很有名的《奇异恩典》。 千川睦和在的学校大部分人信奉基督教,这首歌在学校几乎人人都会。在那样的文化氛围里,她唱这首歌时,也多了几分神圣的味道,很能安抚人心。 在她的哼唱中,幸村的手松了开来,听着耳边的呼吸声,她知道他睡着了。 从一场劫难中逃生会很累吧。 她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嘴角带着笑,柔软的呢喃着,像是在祈祷什么。 末了,只在空气中留下一个清浅的声音。 “愿主保佑,阿门。”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我不是基督教徒,如果有写得不对的地方请谅解【鞠躬】 ☆、第 8 章 在回到医院的第二天,千川睦和见到了牧野未来。 在那条白墙白灯的走廊上,她和班上关系很好的几个同学一起。 “睦和……会好起来的吧?” 千川睦和的同桌天方彩犹豫着问。 “会的。医生说要多和她说话,唤醒她的意识。我们有空再来吧。” 像个大姐姐一样的学生会会长近谷五月拍拍她的肩膀安慰。 “睦和她最坚强了……所以一定……” 牧野没有说完,眼里有泪光。她不再像以前那样爱笑了。自从事情发生后,她就陷入了深刻的自责中,如果那天她坚持留下来的话,在睦和遇险时,她说不定还能帮上忙,事情也不会变成如今这个情况……她时常这么想。 “未来,睦和是个冷静的人,她那么做都是考虑清楚了的,你要相信她的决定。我们都相信她会醒的,因为她是千川睦和啊。” 近谷五月严肃的说。 因为她是千川睦和…… 因为他是幸村精市…… 原来,他们都是被深深信任的人。 千川睦和漾起一个笑,双手在背后扣住,轻松的单脚转了个身,惬意极了。以至于刚才缠绕在胸中,那口因为等下要见到伤心中的家人而产生的郁气都消散了。 是啊,她是千川睦和,不放弃的千川睦和,有什么不可能呢? 她甚至有些怀疑她受那致命一击后原本是应该死亡的,可是她坚持住了,所以她的思维还“活”着。这已经是最不可思议的事,剩下的,就好说了。 她步伐轻快的往回走。脑子飞快的转着——她现在唯一可以求助的人是幸村,她还是抓紧时间和他一起想办法的好。以前是她太疏忽大意了,她并不知道自己这种状态能维持多久,或许是今天,或许是明天,她就有可能永远消失。时间太紧迫了,丝毫不能浪费。 回到幸村病房的时候,他并没有在里面。 可能是在天台吧。 千川睦和转身上了天台。 宽松的病号服穿在身上衬得原本就不高大的人愈发纤细了。 纤细?这真不该拿来形容幸村。他是坚韧的,强大的,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默默承受痛苦,人前笑容依旧,是个值得敬佩的人。 “又在看风景么?” 千川睦和顺势浮起“身子”, 踩在铁网上俯瞰川流不息的街道。 “又走光了哟。” 铁网下的人调侃。 淡定的“跳下”铁网,从另一边隔着网格看里面的人。 “我一直觉得幸村是个好少年,是我眼神不好。” 千川睦和面无表情指责。 “是呀。”说出的话很恶劣,可脸上的笑容又不是那么回事。 嘛,看在他笑得那么开心的份上,就原谅他吧。 “今天又能看见我?” 千川睦和往前一步,穿过铁网,站在幸村的面前。 “这说明我和灵体桑真的很有缘呢。” 幸村笑弯了眼,很为这件事高兴的样子。 千川睦和后退几步,注视着他那张笑脸几秒,而后移开视线:“我有事想要你帮忙。” 听她这么说,幸村的神情不变,语气里的笑意却淡了不少:“是关于你回到身体里的事么?我在医院很多事做不了,只能让朋友去帮忙查了些资料,说不定很快就会有消息。” 虽然事不关己,幸村却愿意为这件事操一份心,除了偶尔孩子气的恶劣,他一直是这么温柔善良的人。 “谢谢你,幸村。” 千川睦和鞠躬,真挚的感谢他。 她很感激他,在这种困境没有对她置之不理,明明他也还病着。 幸村看着她的脸,在阳光下很透明,朦胧的,不清晰。 “替我谢谢你的朋友。” 她无法亲自表达感谢,只能让他代替。 “不用谢哦,他们都很乐意的呢。他们人很好,对我提出的要求都会尽最大努力满足。” 幸村温柔的笑。 咦,怎么感觉到阵阵凉意?千川睦和抖了抖肩膀,作为灵体,第一次有想要披上一床被子的冲动。 和幸村还处在互相了解阶段的她是不会了解的,被他拜托的三人里,那个戴眼镜的绅士和黑脸的皇帝心里有多大的怨念不敢发出。 “这样……”千川睦和沉思了两秒,拍拍胸脯,豪气干云:“幸村如果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叫我!” 怕幸村客气,她还举出了例子:“比如说我会唱歌会讲故事,熟知各种奇闻轶事,各科成绩也不错。” 幸村顺了下被风吹乱的头发,盯着她那双绿眼睛看了半天,微微 颔首:“我今天想画画,灵体桑做我的模特吧。” 面对这样文艺的幸村,千川睦和无法拒绝。 夜晚逐渐来临,千川睦和看着幸村放在床头摊开的画本,浑身寒意。 画里的人物很扭曲,一个人三张脸,那脸也无比抽象,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她瞅了瞅睡着了的人,很是无力。 她在看到画时,曾表示抗议,理由是:“幸村你的绘画风格其实可以不要模特的。” 虽然她保持一个姿势不会累,但比起这样她更想到走走逛逛。况且……她实在不愿意承认那被画成怪物一样的人是参照她来画的。 幸村听她这么说,露出标志性的笑:“呵呵……艺术源于生活,抽象画派也要是要模特的。加油吧,灵体桑。” 想到这,千川睦和一声哀怨,又飘飘荡荡的到了窗前。 楼下的车来车往,形形□□的人们在路上走过,或和三五好友闲逛,或行色匆匆。 幸村的朋友傍晚传了份邮件给他,里面是有人总结的有资料记载了与“灵魂出窍”有关的科学推测和假设学说。 “灵魂”这种话题自古就有人在研究,研究的人多了,内容就杂乱了。尤其在没有证据表明这些假设和推测是正确的之前,她只能凭直觉选择,然后不顾一切的按照那理论去“钻回”身体。 说不定,这要付出再也醒不过来或永远消失的代价。 可是…… 她回头去看床上的人。 侧身躺着,微蜷着身体,就算头发盖住大半张脸也难掩其风华。 幸村能看见她的时候越来越多了,如果没猜错的话,他可能……很快就要不行了。 这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她要帮助他,救人救己,刻不容缓了。 作者有话要说:幸村:我的偶像是毕加索 千川睦和:呵呵 ☆、第 9 章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在决定了无论如何都要试试各种方法回到自己的身体里时,幸村的病毫无预兆的加重了。 发病越来越频繁,甚至好几次突然晕倒。 千川睦和知道,在她之前,幸村首先面临着抉择。 她昨天悄悄去偷听了医生和幸村父母的谈话。明明不会被人发现,她还是小心翼翼的缩在空调后面。 她听到那个头发黑白交杂的医生说:“幸村君的病可能撑不住了,最近一直在急剧加重。而且幸村君的条件也够不上手术评估的指标,以我们医院医生的水平来说手术的成功率极低,强行手术风险极大,只能保守治疗。” 幸村妈妈听到这里,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千川睦和心里也跟着难受。 幸村是她作为“魂体”唯一的朋友,在最开始她对这个状态的不安中,是他让她知道她和这个世界还有联系,缓解了心中的不安,让她能定下神,好好地不畏惧地往前走。 她身体往墙缝里缩了些,右手捏住左手手腕上的手链,耳边的说话声还没有停。 “手术成功率太低,即使成功,也可能留下很强的后遗症。两位先还是不要告诉幸村君,医院这边还会就他的病进行会诊。他是个有决心的孩子,我怕他为了这么小的希望冲动。” 他说着叹了口气:“要是现在鸠山医生在就好了。他是瑞士籍日裔,在这方面建树很大,是这个领域的权威。” 他这么说是给幸村家里一点希望。 鸠山医生虽然是日裔,可是往上三代都是瑞士人,对日本的感情不算深厚。他也是个大忙人,一年的手术不断,研究也不断,实在□□乏术,要请来他实在有些难度。 对于他们来说,幸村精市这么优秀,如果就这样了着实太可惜了。可在鸠山医生眼里,他幸村是命,他站了十三个小时从手术台上挽救下来的那个殴打同学的不良少年也是命。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难,他不是神,只能不带感情的救一个算一个。 幸村父母捕捉到了他的言外之意。鸠山医生怎么说也是日裔,在日本总有些亲缘关系,如果能想办法拜托到他,幸村的病说不定就有救了。 幸村父亲原本绝望的脸色缓和了些,有一点渺茫的希望也总比没希望强。 千川睦和很纠结,从昨天起她就在思考一件事。 如同往常般,她守在 那盆未到花期的雏菊旁,复杂的偷眼瞅着床上的幸村。 她知道他没睡,他只是面对着墙壁,或许眼睛里有无数种情绪,那是他不想让人看到的东西。 他很聪明,知道父母去了医生办公室,结合这几天他自己感觉到的身体状况,他很明白发生了什么和即将发生什么。 千川睦和很识趣的尽量把魂体遮掩在窗帘后面,不让幸村发现。 眼前的小雏菊还是第一次见到的那样,幸村很爱护它,什么时候都是亲自照顾,连来医院都要带上。可见,这是一盆多幸福的花。 兀自感叹中,身后传来了说话声:“灵体桑你在吗?” 千川睦和从窗帘后探出头往外看。本来面朝墙躺着的人现在正好望着自己。 他的脸色少了一贯的笑,多了深沉的迷茫。 “嗯?” 她尾音上扬,疑问。 她的脸在白天永远是透着光模糊一团,晚上的话,不开灯时是看不清的黑,开了灯又和白天一样迷蒙。 似幻似真的一个人。 “灵体桑,你唱一首歌吧?” 幸村看着那双勉强能在她脸上分辨出来的眼睛说。 “你想听哪个?” 千川睦和往前走了几步,蹲到他的床边,等着他的答案。 “灵体桑擅长哪些?” 他的脸上浮现出个浅浅的笑,问她。 千川睦和无奈的抓抓头发,有些伤脑筋:“我不太会流行歌曲,唱的那些你可能不会喜欢。” “我并不介意。” 幸村温言安慰。多日的相处中,他知道她是个很好的人,和大多数这个年纪女孩子一样,善良、热心,有独属于女孩子的那种细腻心思和柔和。 “这样吧,”她忽然眼前一亮:“要不我唱一首常听的民谣吧!” 她起身,站直,清了清嗓子—— “喜爱春天的人儿啊,是心地纯洁的人,像紫罗兰花儿一样,是我知心朋友。 喜爱夏天的人儿啊,是意志坚强的人,像冲打岩石的波浪一样,是我敬爱的父亲。 喜爱秋天的人儿啊,是感情深重的人,像抒发爱情的海涅一样,是我心上的人。 喜爱冬天的人儿啊,是胸怀宽广的人,像融化冰雪的大地一样,是我亲爱的母亲……” 她唱歌没有多少技巧,全凭自己的记忆和领悟。尤其是唱出的是这么一首土气的歌,如果放在平时,只会让人大跌眼界。 幸好她音色清柔,像冬日山间叮咚的泉水,细细的流出,把一首很有年代感的《四季之歌》也唱出了不一样的滋味。 她重复着旋律唱,幸村安静的听着,心里也一分一分的安然。 是因为歌曲节奏和歌词中显而易见的欢乐吧?她唱出来的声音也多了份喜悦,和那次虔诚唱出的《奇异恩典》一样,她用心的表达着内心的情感。 千川睦和不是个会安慰人的人,尤其是年纪相仿的男孩。她一路从女校的幼儿园升到初中部,很少有时间接触同龄男生。更何况从小到大,她接触得最多的男性也是父亲和晴人,“幸村”在她身边的角色完全不是这样。这导致了千川睦和对男孩子的思维模式一无所知,她不知哪样的安慰才不会弄巧成拙。 你看,四季自有四季的美,人生也还有太多牵绊,所以,幸村,你要快快打起精神来,好好感受这个世界的美妙。 幸村仿佛听到了歌词里的深意,脸上那隔着山水雾气的浅笑渐渐真实起来。 窗户外,大树下有小孩子在做游戏,有老爷爷推着老太太的轮椅在聊天晒太阳,有怀孕的妻子依偎在丈夫怀里。 太阳在天空照耀,小鱼在池里吐泡,风从树叶间逃跑,鸟儿在空中啼叫,这个世界多么美好。 在山的那边,海水也还没有睡着;在海的那边,妖精也还有欢笑;花儿藏在角落轻轻地摇,这样就很好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在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群蓝精灵…… ☆、第 10 章 这几天,幸村的父母来得越来越少了。 可以猜到,他们为了联系上那位鸠山医生正四处奔波着。 幸村站在医院的公用电话旁,耐心安慰着电话那头的人。 “雪乃,哥哥很快就会回家的哟,雪乃不哭啊,乖。” 电话那头有小女孩细声细气的哭:“哥哥……哥哥是不是要离开雪乃了,和啾啾一样?” 啾啾是幸村雪乃以前养的一只鸟,在不久前死了。 幸村愣了愣,才笑了笑:“哥哥过不久就去看雪乃,好不好?” 听到他这样承诺,那头的孩子才止住了哭声,软糯乖巧的答一句:“好。” 千川睦和站在大厅里,百无聊赖的看墙上电视里播的新闻。 “走了。” 幸村经过她身边时,低声说。 “哦。” 答过之后她才发现不对。 她探究的望着他的背影。明明从早上起精神就很好,也没有发烧难受,偏偏他还是能看见她。 这种情况很不寻常。 她只有两个猜测。 一是,她的魂体更加容易被幸村发现了,这要归结到她以及她身体的问题上。 二是,幸村的身体,已经差到了某种程度,让他能随时看到她。 两种都很危险啊…… 她跟着他走了一会,在他进病房时没有停留,笔直往前走。 她知道“她”住在这一层的最里面一间。 穿门而过时,如她所想,她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自己。比起住院时瘦了许多。一向健康红润的脸色也被苍白代替。在自己的身体上看到这种柔弱的样子,她颇为不习惯。 她的妈妈坐在床边,手里捧着本故事书。 那是她小时候最喜欢的《安徒生童话》,原文版。 她安静的蹲在床边,仰头看着母亲的侧脸。 她的妈妈自幼在丹麦长大,成年后才回了日本,后来与千川健太郎相恋,结婚,生下了她和晴人。 千川睦和的妈妈是个美丽的人。时间在她脸上没留下多少痕迹,还是记忆里的那般模样。 她总爱笑着摸千川睦和的头说:“睦和听懂了吗?” 千川睦和总爱用日语响亮的回答一句:“听懂啦!” 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某个阳光明媚的午后,爸爸在看书,晴人在打游戏,她听妈妈讲故事,还不停的问让人发笑的问题。 小时候…… 她脑海里飞快的闪过什么,一下子抓不住。 她苦恼沉思,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千川睦和回到病房时,幸村正在给雏菊浇水。 她站在他身后,探头去看:“雏菊什么时候会开花呢?” “很快就会开花了。” 幸村垂眼看楼下行走的人,有好几个穿着短袖。 “快要夏天了呀。” 这提心了千川睦和。她粗粗估计,自己也住了将近一个月的院了。 “夏天啊……” 以前是充满蝉鸣和汗水的季节,现在只剩下了冰冷的魂体和一片黑暗的未来。 她浑身落寞气息,幸村看一眼她,忽然轻声问:“灵体桑刚才去了哪里?” “刚才?”千川睦和眨着眼,回过神来:“哦,去看了下我自己。” “你自己?灵体桑的身体也在这家医院?” 幸村感兴趣的问。 “是呀,我是出了事故被送来的。现在我的身体就在这家医院,我妈妈正在给那个没有灵魂的空壳子讲故事。” 她松松的揽着手,语态调侃,还能自嘲。她想让自己看起来轻松点,至少不要从头到脚的凄惨。他们都是受到了命运挑战的人,一点点悲伤都能传递给对方,她不想自己给幸村带去这种负面情绪。 “我有一个妹妹,叫雪乃,她在家常常让我讲故事给她听。” 幸村回忆起四岁的雪乃,莞尔一笑。 “我第一次见到幸村,你那时正在给医院的孩子讲故事。” 千川睦和想到什么,眼睛一亮:“你给我讲讲你妹妹吧!” 她对幸村雪乃是好奇的,有一个美人哥哥和美人妈妈,她觉得,幸村雪乃作为女孩子,肯定是要比哥哥更漂亮的。 “雪乃啊,她很可爱,也很乖,她小时候不爱吃饭我就骗她说真田也是不爱吃饭才会变得成现在这样,还把真田小时候的照片给她看,从那以后她再也不敢不吃饭,见到真田还劝他说饭其实也没那么难吃……” 幸村讲起雪乃时,表情很温和。他的世界里,雪乃是个乖巧可爱的小姑娘,是他最疼爱的妹妹,虽然……他忍不住 总要“欺负”她。 这个世界的哥哥呀! 千川睦和一边摇头为只见过一次的真田在心里点起一根蜡烛,一边被幸村话里雪乃干的那些童稚的事所感染。 她开始还忍着笑,到后来实在忍不住,笑得在空中一起一伏的漂浮,幸村见了,也眯眼美丽动人的笑着。 自从他病了后,他的父母也变得异常忙碌。他们要经常来医院看他,还要担心他的病情,去各地的好医院咨询,忙得□□乏术,只得把雪乃放到爷爷奶奶那里。 他低头摸摸雏菊的叶子,浅浅的笑。 那是种形容不出的笑,硬要说的话,千川睦和只是为了那个笑,就莫明的心疼起来。 她收起笑容,好好站直。 外头天空澄清,没有一点儿云。 “呐,幸村,我们去看看雪乃吧。” 她站在窗前提议。 忽然来了一阵风,从每关实的窗户缝里吹来,吹乱了幸村的头发。在一片鸢尾紫中,他看见了一双绿宝石般的眼睛,里头盛着沉静,淡淡的像亘古不变的星空。 “好。” 他也跟着安静的笑。 在这个春夏交接的上午,幸村精市忘记了自己的病,忘记了身边的可能是个他臆想出来的人物。他带着她,悄悄潜出了医院。 在天桥上往后看时,医院被抛在了脑后。 他忽然有逃离升天的感觉,心情也是无比愉悦。 千川睦和走在他身边,两手扣在身后,哼着小曲。 “我们这样很像私奔。” 幸村一笑倾城。 “那我们就私奔吧,幸村!” 千川睦和说完大声笑出来,她边跑边跳,在空中悬浮,像魔法中的人物。 “好。” 让我们私奔到没有病痛的世界,用微笑来把黑暗赶跑。 作者有话要说:日更,臣妾实在做不到啊…… ☆、第 11 章 幸村的爷爷奶奶住在神奈川,从医院过去并不远。一人一魂没花多少时间就到了那里。 独门独户的房子,前院里种了些山茶花,恰好是开花的季节,一大株树上,全是艳红的花朵,花瓣层层叠叠。地上全是一朵朵掉落的茶花,很有几分意趣。 在艳红深绿的一片中,露出一个鸢尾紫的脑袋。 幸村小声在院门口叫她:“雪乃。” 幸村雪乃听到叫她,瞪着迷蒙的大眼望过来,在看到幸村时,那眼里马上起了一层水雾,委委屈屈的扑过来抱住他的大腿,软软糯糯的叫“哥哥”。 幸村抱住她,又柔又轻的哄着她。 仗着幸村雪乃看不见,千川睦和弯下腰,凑到她面前,仔细把她的五官看清楚了。 看完了还赞叹了一句:“幸村的妹妹长大了一定是幸村这样的美人。” “呵呵。”幸村一笑八排小牙,更加动人。 千川睦和和他相处这些天,已经很能摸清他这“呵呵”中的意思,生硬的笑道:“好美的茶花。” 说完就哼着小曲子自顾到茶花树间穿梭了。 “雪乃呀,在外面做什么呢?” 幸村奶奶没有看到雪乃进去,不放心的出来看。 “奶奶。” 幸村抱着雪乃往里走。 幸村奶奶满头白发,却很有气质,年轻时候一定是个美人。 她一看到幸村就什么都明白了。也不责备他,只是笑眯眯的说:“精市来啦,进来吧,外面太阳大。” 幸村爷爷跟在后面,看到他,也是很和蔼的和他说话,没问他的病也没问他为什么不在医院。 这也算家人团聚了,千川睦和站在落地的玻璃窗前往里看,笑了笑,没有进去,只是蹲在台阶下,撑着脸看一院子的红花。 有时候回头,能看见幸村同样蹲在地上,温柔的陪妹妹玩小火车。 他和她之间隔着一道玻璃,就像他们两个的处境,看起来相似,其实不同。幸村的病是明确的,他的选择以及要面对的东西都是清晰的。她不同,她前面是雾茫茫的一片,除了想要回到身体里,什么也看不到。 到底还是不同的,他们两个。 千川睦和盯着一朵红花发呆,心间多了几分惆怅。 幸村没有呆多久就出来了,很显然,他爷爷奶奶是希 望他能早些回医院的,最好不要惊动其他人。 幸村爷爷原本是要叫辆车把他送到医院的,幸村坚持要自己走,这才算了。 去坐公交的路有点远,千川睦和跟在他后面,低头望着地。 “谢谢你。” 幸村在离她五步远的地方停下,说完这句又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往前走。 千川睦和停下来,看他的背影渐渐走远。 她扬起嘴角,步伐轻快了不少,赶上他,嘟嘟囔囔:“道谢不止要口头上的,还需要行动上的。” 幸村笑着睨她:“那我……以身相许?” 千川睦和瞪着他那张春光满面掩盖住他所有腹黑情绪的脸,傻愣愣的直摇头。 回到医院时,已经过了大半个下午。幸村少不了被护士骂一顿,他也只是微笑的听着。 而千川睦和站在窗边拨弄着自己的手指,心不在焉。 “灵体桑,你有烦恼么?” 幸村一边翻手里的诗集,看似不经意的问。 “烦恼?”千川睦和一哂:“我的烦恼可多了。我想要回到身体里,我想吃好吃的,我想摸到东西,我还……” 还要干什么呢? 她没说出口,只是颇忧郁的望了他片刻,眼神直幽幽的,深碧色里杂糅了很多东西,那是幸村看不懂的。 她在他面前总是爱笑的,带着几分天真浪漫,和几分豁达随性,一点都不像魂魄离体无计可施的人。 现在她这样,才泄露了些她的真实想法——并不是没心没肺,只是所处境地太诡异,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 明明是情况更危险的人,却老是理所当然的站在他身后安慰说“我会陪着你”。 幸村第一次真切的察觉,她坚强得不可思议。 幸村发病时,是毫无预兆的。 半夜忽然浑身颤抖,冷汗都是豆子大小,一小会儿就湿了一身。 千川睦和站在窗户边,听到他的痛吟,马上去查看。 在看到他发青的脸时,手不自主的颤了下。 幸村已经没有了意识,只是本能的痛苦出声。 千川睦和眼见着他的颤抖一点点停止,呼吸也越来越弱。 这是比以前所有时候更加严重的情况。 她抖着手摸他脑袋,一手的汗和比 她的灵体更加凉的温度。 她的心冷了半截,虽然在灵体状态下,她是没心的。 此时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如果再没人发现,幸村可能熬不过今夜。 她想到他蹲在客厅地板上陪着妹妹的样子,孤单细弱又温暖强大。 他会陪着医院的孩子玩,会和自己说说话,会耐心的等着一株花开。 明明不该有眼泪,眼睛却涨得厉害,她不知道没有水,她的眼里会流出什么。 慌乱之下,也忘了自己现在什么都摸不到的事实,猛地捞向呼叫铃。 一阵奇异的痛麻感流过全身,极痛极痛,痛得本就涨得难受的眼睛紧紧闭住,有暖暖的东西从面颊上流过。 她呆呆地睁开眼,眼前一片红蒙蒙的,黑暗里有一点亮得厉害,是她手指正穿过的呼叫铃,那股麻麻的电流在身上乱窜。 直到病房门被推开时,她才极快反应的收回手指。身体随之一轻,她险险一倒在地,没有实质感,不疼,身体却软绵绵的,动不了。 她直直看着被推出去的幸村,缓了很久四肢才恢复了点。 动动胳膊,抱膝飘在空中。 眼睛落到地上的一点。 那是一点浅红色的小亮光,像一小滩水,正在慢慢消失。 她知道那是从她眼里流出来的,不是眼泪,那或许……是她的“生命”也说不定。 幸村在凌晨三点转入了icu,病情很危急了。 千川睦和站在门外,从门上那块玻璃处往里看。 幸村身上上满了监控,呼吸和心跳很弱很慢,她动了动不太听使唤的胳膊,转身慢慢的往自己的病房走。 自从跟在了幸村身边,她“回去”看的时间很少,每次去还会试着各种方法要“钻”到自己身体里去。 只可惜每次都是徒劳,她总会无力的瘫在病床旁,听机器“嘟嘟”的声音,等收拾好心情才会去幸村的病房。 看起来是幸村被她鼓励被她支持,其实,她知道,只有被需要,她才会有些存在感。 或许她只是千川睦和最后残留在世上的一点意识,作为一个意识的本能,就是感知世界和被世界感知吧? 所以……她仰望病床上自己的脸,下了决心——无论成败,她总要试这一次,不成功……她也努力过了,不是吗? 作者 有话要说:幸村:我以身相许 千川睦和:……我会死得更快 ps:祝大家新年快乐,追的每个坑都飞速填满,追的每个作者都人品极佳,以上 ☆、第 12 章 千川睦和站在医院的天台上,望着川流不息的街道,各色面目的人们,远处绿意盎然的公园,近前看书聊天的老人。 在这样空旷又可以俯视一切的地方,她安静的想着心事。 前段时间,幸村帮她整理了一份关于“灵魂出窍”的资料(可怜被遗忘了的柳)。 上头是各种科学不科学的依据。 灵魂出窍这种事本就不大科学,千川睦和在纠结了几天后也没定出个实行计划。 她只有一个魂体,不成功,她就真的成仁了。 小白鼠这种东西,不是那么好当的。 时至今日,她不能再犹豫了,幸村正躺在icu的病床上,生死未卜,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只有自己成为真正的“人”,她才可以更好地帮助到幸村。 在众多方法里,她觉得最靠谱的是那个“磁场相融”理论。大意是身体和灵魂就像两枚磁铁,异性相吸,同性相斥。她的灵魂现在和真正的身体在很多属性上相似——她有触觉,有视觉,有听觉,能思考。这可能就是因为与身体“同性”,所以才相斥了。 她现在要做的是改变自己的“磁场”。 “磁场”这种东西很玄乎,千川睦和对它还是有几分相信的。 可要她去靠近一个强磁场,她真的不敢。 万一魂飞魄散那就不值当了。 所以,在靠近她所知道的那块超级大磁铁时,她心里还是很悚然的。 那是一块大磁铁,她曾和同学一起去艺术馆,它作为一件艺术品展览,一直摆在艺术馆的角落位置。 第一次看到它时,她还暗暗惊叹艺术家的世界果然常人难以理解,随便一块磁铁都是艺术。 如今再站在这里,她的心情有些复杂。 在她眼里这或许是件怪诞的艺术品,可也实实在在的是她的希望。 她往前走了几步,身体靠近磁铁时,胸口堵得慌,就像被大石头压住不能呼吸一样,窒息感和紧迫感强烈,估计是磁场的作用。 她忍着不适,强行穿过磁铁,一种说不出的难受蔓延全身。按照那个理论,灵魂磁场调节过来后,她应该会被身体吸回去,看她还好好地站在这,第一次试验是没成功的了。 她不死心的一次次穿过,除了灵体不适,啥都没发生。 除了心里郁闷,她还 松了口气。至少,现在她还没“牺牲”。 一直从白天穿到黑夜,再从黑夜穿到白天,她才彻底的放弃了。这个方法不靠谱,她除了觉得头很痛外,什么都没有改变。 她还特意跑去了自己的病房,试图自己“贴”回去,然而全都于事无补。 下定决心做的第一件事没有成功,那就直接做第二件事好了。 变成魂体以来,千川睦和从未回过家。这是第一次。 在她面前的,是一张漂亮的木桌,白色,卷着脚,上面摆了几本书,书脊上是各种英文或丹麦文。 千川睦和的注意力却不在那些书上。 她紧紧盯着眼前的电脑,深呼吸,集中意念,伸出手指。 滴—— 电源按钮周围亮起一圈蓝色,显示器也应声而亮。 她募地抽回手指,只觉得指尖都被烧焦了。 从那天“摸”到呼叫铃后,她又多次试验了,只要是能通电的东西,她集中意念就能触发。只是也相应的要付出代价……她觉得自己的魂体越来越薄弱了。 操纵着鼠标打开邮箱,在一堆外文名字中选中一个叫“julie”的人。 她登入的是千川妈妈的邮箱,而这个叫julie的她也有些印象。她小时候随妈妈去丹麦时就见过她,据说是妈妈大学同学兼最要好的朋友,是个英国人。 其实那天她就想起来了,julie和她妈妈那么好的原因——julie在大学期间喜欢一个日裔男生,为了更了解他和他祖先所生活过的国家,julie主动和初到英国人生地不熟的妈妈成为了朋友。 如果没记错的话,julie当时追的男生,也就是她现在的老公,就叫鸠山博一,正好是个瑞士籍的医生。 她忍着从指尖传来的刺痛感,一个字一个字的在键盘上敲打。 邮件的内容很简单,千川睦和以母亲的名义希望能请鸠山医生看看自己无缘无故陷入深度昏迷的女儿。虽然千川睦和也知道这个理由牵强,鸠山医生擅长的是手术,有明确指标的手术,幸村得的那个病的手术,而不是在植物人身边深情呼唤来叫醒他,可是,总归都属于神经方面的疾病。 她模仿着母亲的语气,动之以情。 人总是这样,如果都是陌生人的话,在他们眼前众生是平等的,凡事先来后到。可惜涉及到身边的人,就不单单是这 样了。他们都是自由人,有感情,会想为身边的人做些事,而不是那些所谓的一切为了大义,这些本就是人之常情,也无可厚非,也不会有人操着道德的剑去制裁他。毕竟,这世上的圣人到底是不多的。 发完邮件后,千川睦和静静地守在电脑前。 地上铺着白色的地毯,她还能想象出那软软的绒绒的触感,有点挠脚,很痒。可现在她怎么都碰不到踩不到了。 julie的邮件回得很快。她几乎没有怀疑电脑这边的人,除了在邮件中表示对听到这个消息的抱歉,还再三保证会让自己的丈夫来看看。 千川睦和长出了口气。长时间全身过电让她整个人都虚脱了。她都能感觉得到有一股热气从她的四肢百骸流出,然后整个人都变得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她舒展着身体任由自己飘飘浮浮。 心里倒是松了一大口气。 她只能这样把鸠山医生引来了。 这以后的事,她觉得幸村父母能应付得来。他们不会放过最后一根到了手边的救命稻草。 想到这,千川睦和有些开心。 她缓缓闭上了眼。 在这个熟悉的空间里,像一朵沉浮的云。 真好,幸村有救了。 这也不枉她,变成了魂体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磁场理论全是我瞎掰的,请勿模仿 ☆、第 13 章 幸村在icu住了三天。 三天后他又被转回了普通病房。 他的脸色明显的苍白了许多,连惯常有的微笑也做不出来。 明明前几天看上去还是一副很健康的样子。 他艰难的坐起身,看着空荡荡的病房,试探的问:“灵体桑?” 角落里幽幽的传来一声:“嗯?” 幸村向那边看去,只有很浅很浅的乳白色的一团缩在墙角。 幸村眯着眼,还是看不清那一团。 他怀疑的抬起自己的手凑到眼前,微凸的骨节,青色的血管,明明看得很清晰。 看来不是自己的视力忽然退步了,大概是身体太虚弱了,才会看不清她。 “灵体桑,你打过网球吗?” 幸村把目光转向窗户外面,想着什么。 千川睦和想起在他书里看到的照片和医生说过的话,有些难过。 她故作轻松的说:“打过,去年学校的全校运动会我还上过场的!” “那可真是一场精彩的比赛!连校长都说了可以载入史册。” 她手舞足蹈:“同学们都被我们惊呆了!那不只是一场网球赛!那是一场表演!是艺术!” “哦?艺术?” 幸村被这个说法吸引了。 “对啊,我们学校的运动会又叫社团混战会,不单单是运动方面的,其他社团都会展开比赛。而且与文艺相关的社团只能参加体育类比赛,与体育相关的只能参加文艺类的。每年体育比赛都会出特别多的笑话。比如说篮球比赛结果一般都是0比0平局,网球比赛老有因为发球不过网或者出界导致输了比赛的。去年我和朋友老早就决定了参加网球比赛。为了这个,我们连续两个月的周末都是在网球俱乐部度过的。校长形容我们俩的比赛是‘一场正正经经中规中矩靠实力的比赛’,还夸我们没有出现发球时拍子打不中球的状况真是太厉害了!” 她滔滔不绝,很是自豪,活像打了一场世界级的网球比赛。 幸村被她话中“精彩”的比赛震撼得合不拢嘴,在听到“打不中球”后忽然笑出了声。 “呵呵,真是场欢乐的比赛。” 他想象着她描述中的那场“载入史册”的网球赛,抛弃了一贯优雅的笑。 “呐,幸村,网球真是很有趣的吧?!” 千川睦和凑上前问,眼睛闪亮亮的。 幸村看着她忽然清晰起来的绿眸,怔愣了一瞬,才认真的回答她:“啊,很有趣的。” 并不是每个人都需要成为顶尖的网球选手才能做到享受比赛。 也并不是因为你的技术拙劣,或者你只是一时兴起打网球就是在亵渎网球。 网球是使人快乐的运动,你在这个过程中感受到了快乐才是网球的最终奥义,与技术、学习时间和对它的乐爱程度无关。 像千川睦和这样的初学者,最开始打球的目的或许不过是为了能发球过网,只要能正常的打完一场比赛就很开心。这种快乐是最纯粹的,没有掺杂任何好胜心争斗心,最终目的是享受比赛的乐趣,而不是单纯的赢和荣誉。 这道理,这样简单又这样深刻。 千川睦和见幸村说完这句后就安静的低着头,像是在想什么事。 她暗暗松了口气,说的话太多太急,仿佛身体脱了力,有什么东西从她的魂体里流失了。 她现在就像一个漏水的瓶子,慢慢的一滴滴的,这些水或许很快就会漏完了。 她却不能让幸村察觉。她是安抚他精神的良药,至少现在她还需要陪着他。 她已经有了觉悟,生命的最后这一程,她只想完整的做完最后一次好事,就当是她的自我满足好了,反正她不能功亏一篑。 幸村妈妈的到来在千川睦和的意料之内。 幸村坐在医生办公室内,听着他的主治医生给他讲他的病情,以及手术。 “幸村夫人,幸村君的情况做手术的风险很大。不过我昨天得到消息说鸠山医生要来日本了,恰好会来我们医院。关于幸村君的手术,我们也向他咨询过了。” 医生的脸上由喜转悠:“不过,即使是他亲自做手术,成功率也只有百分之三十,要不要做手术只能由你们自己决定。” 百分之三十的成功率,相比之前,不知道高了多少。可风险依然大得让人退缩。 幸村听着医生的话,一径沉默着,这真的是个很需要时间考虑的问题。 “鸠山医生再过一个礼拜才能过来,你们可以趁这个时间好好考虑。” 医生很善解人意。 这样的选择是需要慎重的,毕竟关乎性命和一生。 幸村从办公室出来后就直接上了天台。 他最近的情况时好时坏,不做手术只能等着自己再也动不了直到死亡。 他知道他必须做手术。 可是全国大赛将近,做完手术后他有可能再也无法打网球了。 网球是他的全部,比起做完手术成为一个苟活的废人,他宁愿站在网球场上直到再也动不了。 “呐,灵体桑,你有什么梦想吗?” 幸村靠在钢丝护栏上,仰着头看天。 “梦想啊?回到自己的身体吧!" 她是个现实的人,总会先看到目前最要紧的状况,而不是空想未来。 “我的梦想是带领网球部称霸全国。” 这在以前算不上是多困难的事。立海大连续两年蝉联冠军,三连霸也不会太出人意料。 没有他,网球部在真田的带领下也能很好的比赛。 他一直相信真田的能力。 可是,如果不能亲自去夺得那个奖杯,他还是会遗憾。要是再加上他再也不能打球这个重压。 他……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能怎么办。 他从四岁打网球起,网球就成了他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他已经分不出网球与生命的区别了。 千川睦和蹲在他身旁,直视越来越刺眼的阳光。 “我以前很想做个任性的人,什么事想到了就去做,不要计较得失和后果。” 千川睦和抱着腿,把头磕在膝盖上回忆:“我爷爷是个很严肃的人,家里也有不少规矩,很多事情都不是你自己说了算的,你只要看大人的安排,然后服从就够了。” “直到这次,我变成这样。” 她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停下:“我想啊,我现在已经成了这样,每一分钟都有消失的可能,还在乎那些规矩做什么?我爷爷希望我矜持,觉得女孩子应该和男孩保持距离。” 她掉转头来,眼里满含笑意:“现在我每天跟在你身边,那些矜持几乎没有了。那又怎么样呢?我不知道他还能不能见到我,我只想由着性子来,怎么高兴怎么好。” 幸村望着她的方向,太阳光穿过她透明的身体,打在他的眼睛上,刺得他睁不开眼。 他勉强睁开,眼前一团光晕,耳边清晰的听到风声,和一句元气十足的话—— “所以,幸村君 ,在还能打网球的时候,去打网球吧!” 作者有话要说:千川睦和:我爷爷希望我和男生保持距离,导致我见过的同龄男性比见过的老鼠还少。 幸村:……这并不能成为你老是飘在我床上直勾勾盯着我的理由。 ps:今天无意中发现bilibili上有16年情人节之吻,幸村唱的!米娜桑可以去听听 ☆、第 14 章 天气晴朗,空气清爽,正是美好的下午。 千川睦和飘在网球场远处的树枝上,很有兴趣的看着那几个人打球。 “这次我一定要打败你!” 满头小卷发的少年撑着网球拍,眼神凶狠的瞪着对面。 “呵呵,切原很有志气啊。关东大赛也要这么努力哦。” 幸村好心情的抛出手中黄色小球,挥拍。 “嘣”的一声响,网球以看不见的速度擦过卷发少年的脚边。 千川睦和是第一次看幸村打球。 怎么说呢?很有气势吧! 拿着网球拍的幸村让人很难把他与医院那个温和的少年联系起来。 一举手一投足间都是满满的自信与骄傲。 不得不说这样的幸村是让人畏惧的,也是让人兴奋的。 当然,畏惧兴奋的都是他的对手,卷发的小切原。 这些看在千川睦和眼里只有喜悦。 在球场上的幸村才是他该有的样子,充实强大。 一局下来,千川睦和很给面子的鼓掌,还很开心的说:“幸村真厉害!幸村无敌!” 正往球场外走的幸村听到她的声音,抬眼看了她的方向,嘴角扬起笑容。 站在他身边的柳生不动声色的用食指扶了扶眼睛,藏在镜片后的眼睛望着幸村看的位置一整反光。 风吹着树叶,沙沙的响。 “幸村在看什么?” 明显丸井也注意了这点。 “啊,那边有个女孩在夸我厉害。” 幸村没回头的盯着那一处。 柳生只觉得汗毛倒竖。那里,明,明明只有树…… 难道幸村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柳生比吕士的寒毛都要把衣服撑起来了。 “puri,幸村的话你也信?” 仁王感觉到了自家搭档不正常的气场,不错过一丝机会的过去揶揄。 “……今天的天气真好啊!”柳生比吕士默默望天。 接下来的比赛也一场比一场精彩,直到太阳又往西跨了一大步,这几人的比赛才结束。 最后,幸村就刚才的比赛发表几句总结,展望了一下对关东大赛的美好期待,才和几人告别回医院。 最近幸村的身体不错,发病的次数也少了许多。 果然人一旦做起喜欢的事情,精神力是无比强悍的。 千川睦和看着前面背网球包的人,暗暗叹服。 “灵体桑,明天鸠山医生就会来了。” 走在前面的幸村忽然说起这个。 “哦……”所以,你要接受手术吗? 会接受的吧?! 在她看来,就算希望再小,幸村也不是会放弃的人。他会犹豫,可他不会退缩。 “我决定要做手术了。” 幸村停下脚步,趴靠在天桥的护栏上望着远处的夕阳。 “嗯。” 对这个结局,千川睦和没有一点意外。 有些机遇是可遇不可求的,比如现在,幸村的病可以经手这位世界权威级别的医生,这是不幸中最大的幸运。 “灵体桑没有其他要说的吗?” 幸村回过身来看她。 千川睦和托腮想:“祝你手术成功?” “谢谢。” 幸村笑着接受。 “没有其他的了吗?” 幸村满含笑意的提醒。 “希望你早日帮我回到身体里?” 千川睦和迟疑的问。 幸村看着眼前这团白蒙蒙的东西,无奈叹口气,伸手揉上她的头。 他很少做这种亲密的动作,这让千川睦和很是不自在。就像是她是他不让人放心的孩子。 多奇怪。 幸村揉着她触感很独特的头发,想象着头发该有的滑顺。 不可否认,他确实是在担心她。 这几天他能明显的感觉到她的魂体在淡化。虽然她一再解释是因为他精神变好了的缘故。 他曾经也摸出了自己身体状况影响着自己能不能看到她的规律,内心里是肯定了这个说法的,可他总有种奇怪的第六感,让他很不安。 这些日子她几乎不提回到身体的事,幸村也压根不知道她所说的身体在哪里。 他看着她站在那里,只有头发的颜色还让人分辨得出来。 他知道她这么做是让自己不要牵挂她。她希望自己能安安心心的养病。 既然这样,那就等做完手术吧,那时候不管自己怎样,也要 趁没有完全康复还能看到她的时候想尽办法让她回到她的身体里去。 “我会帮你回到你的身体里的,所以……” 他再次揉了揉她的头,未尽的话被吞了回去。 所以,请陪在我身边。 第二天,鸠山医生如期而至,在方方面面的了解了幸村的病情后,拟定了手术计划。 手术定在三天后。 千川睦和惆怅的看着幸村,默默的跟在鸠山医生身后飘去了自己的病房。 病床上的人又瘦了不少。千川睦和真担心再瘦下去,万一自己哪天醒了,看到自己的样子又被吓晕了过去。 她的妈妈正在给她活动肌肉,听说这样可以不让她的肌肉萎缩太快。 看到鸠山医生,千川妈妈一愣,原本慈爱的脸上带着惊讶和激动,她颤抖的迎上去,想要抓住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鸠山!” 鸠山医生和她也算相熟,在一阵寒暄后,才检查起千川睦和的身体状况。 看得出这个孩子还没被放弃,据他之前的了解,这孩子身体各方面机能都很正常,大脑也没有死亡。按说,除非严重的心理刺激或大脑损伤,一般不会陷入深昏迷这么久,这女孩的病情实在有些棘手,似乎……没有求生欲。 “我女儿怎么样了?”千川妈妈看鸠山医生一脸沉思,心间一紧。 “身体方面没有问题,如果没有在出事前遇到重大的刺激,按照这种情况早该醒了……” 他一时也不太确定,做医生的习惯不把话说太满,凡事总有个万一的,人命关天,给人希望又让人绝望就不好了。 “医院的治疗没有问题,现在只能在她床边说些话,最好说些能激起她求生欲的事。这样或许能醒过来。” 千川妈妈听他这么说,心里五味陈杂。他的意思她明白,这是她最不愿见到的——没有任何原因的深度昏迷。甚至都不是什么心理创伤,她仔细了解过,出事前她没有受过任何打击,就是晕倒也纯属意外。她很了解自己的女儿,可能因为天性,也可能是自保的本能的缘故,她是典型的遇事当时冷静镇定,事后才会后怕得哭的类型。这算是女儿最大的优点,能在那种高度紧张的时候大脑飞速运转,摆脱困境。 如果没有那意外的一棍子,说不定现在她还会笑着跟自己卖弄自己的聪明冷静观察力强,然后再哭着说下次再也不敢这么冲动了。 她的求生欲那么强,强到越是危险身体与大脑就越能发挥到极致,现在鸠山医生如此委婉的表达她没有求生欲,她是不相信的。 她肯定是有求生欲的,千川妈妈敢以母亲的身份担保。 或许只是她的求生欲没被感知到吧。 作者有话要说:推荐和我有裙带(菜)关系的作者号,迹部的文,《绪风》 幸村:所以请陪在我身边 千川睦和:哈?……幸村这样真像生病了硬要妈妈陪在身边打针的小孩 幸村…… ☆、第 15 章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文可能不会太长,我已然在酝酿下一篇文了。有两个选择,忍足or仁王。有兴趣的可以告诉我更想看谁的。附上两文文案—— 忍足侑士之伪未婚生子—— 早晨的凉风从冰帝校园里吹过。 吹来了甲对乙的低声—— “嘿你知道吗?我刚才看到一个女人把个婴儿抱给了忍足君,说是要他交给他的父亲。” 吹走了乙对丙的耳语—— “嘿,早上有个女人把孩子抱给忍足君,说是他父亲的私生子。” 吹动了丙对丁的悄悄话—— “嘿,据说忍足君的女友把他的私生子还给他啦!” …… 所以当鹤见千弥看到忍足焦急的抱着个孩子出现在校园门口时,只是冷静的拦住他:“忍足君你迟到了,即使是去生孩子了我也是不会徇私的。” 忍足:…… 委员长大人继续火上浇油:“啊……传说中忍足君的私生子。” 忍足侑士君有口难言,那真不是他的孩子呀!委员长sama! 其实这是一个风纪委员长为了学生的作风问题操碎了心的故事。 ps:这只是一只喜欢未婚生子这个奇怪设定而在看了无数篇有点苏的此类型文,因而产生了逆反心理的作者不负责任的yy。欢乐向,伪未婚生子文。 仁王雅治之伪江湖文—— 一个学校,尤其是美少年如云的学校,少了后援团,该是何等的惨象! 所以,这是个围绕后援团展开的故事。 然而,后援团,他也是分派系的。 所以,这注定是一场江(各)湖(后)门(援)派(团)之争,斗智斗勇流血不止的故事。 boss们的江湖才能算是江湖。 boss们表示我不会勾心斗角,玩不来陷害算计,还不能随便倒戈,最要命的是还弄不到网球部各位sama的写真啊! 面对美□□惑还必须时刻谨记“一女不侍二夫”的祖训,这可太难了! boss们表示生活压力好大,都要谢顶啦! 于是这是篇各后援团和平共处,构建美好校园,欣欣向荣的故事! 江湖有传说,说的是仁王君为了心爱的柳生君,不惜牺牲美色,引祸水上身, 拯救柳生君于水火,最终成就28cp携手归隐的故事。 而作为祸水打酱油出现的桐谷仓纪表示,仁王雅治!你还我纯情绅士柳生sama! ps:欢乐向bg。披着江湖文外壳的校园文,看“只要锄头挥得好,不怕墙脚挖不倒”之论仁王雅治君如何挥舞锄头挖倒柳生家墙脚的! 一早醒来,幸村就站在了窗户口往外看。 外头太阳刺亮,东风躁动。 注定不平凡的一天。 千川睦和站在他身后,张开五指,举到眼前。 很明显,她的魂体又透明了许多。 她就像个冰雪娃娃,太阳出来了,她迟早是要融化的。 疲惫笼在她的脸上,她想要蹲下来,让自己陷入无意识的状态中去。 可是她不能。 她知道的,今天是关东大赛的日子,也是幸村手术的日子。 昨天傍晚,她见过一两次的网球部成员来了。 幸村在见到那个戴帽子的人后,面色凝重的上了天台。 她没有去打扰。 那是个她进入不了的世界,那里面有幸村大大的梦想,他在那个世界努力奋斗。 她有点欣慰,总觉得她尽了她绵薄的力量,把他往那个世界里推了一些。 “幸村君,要准备做手术咯。” 护士小姐推门进来通知。 “好。” 幸村仍旧望着窗外,那里有一只蜘蛛,它正吐着丝,结出一张网。 “幸村君,我等着你好起来然后帮我回到身体里哟!” 千川睦和背握着手,笑弯了眼。 “好。”幸村直视她的眼睛,嘴角微微弯起:“灵体桑在手术室外等着我哦,手术室的画面太血腥,不适合女孩子。” 千川睦和一愣,笑着点头:“我不会走开的,会一直守在那的,守到你出来。” “嗯,等我。” 千川睦和坐在手术室的门口。 一起的还有幸村的父母,以及幸村在网球部的朋友们。 那一群少年中,有一件土黄色的队服。 是那个叫真田的人的吧?!不知道比赛还顺利吗? 她抬起头,“手术中”的灯牌亮着,昭示着里面正在进行一场生死战。 她抱着膝盖,任自己飘在空中。 走廊里安静极了,每个人的表情都是凝重的。 他们都是还不能完全的诠释生命意义的人,他们只知道,那个一直支撑守护着网球部的人进去了,只有两个结局等着他和他们——生或死。 网球是幸村的全部,不能再打网球,那他就是死了,没有了灵魂。 所以,结局只能是一个——手术成功! 这是他们所有人的信念!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着,有医护人员匆匆出来。 有鸠山医生不会有事的吧? 千川睦和闭上眼睛,心里想着手术室内可能发生的一切,静静的聆听。 她的神思像有了触角,一直延伸到手术室的门后。 她听到走廊上人员走动的声音。 拉远拉远…… 再是消毒室的水流声。 持续拉远,“嘀嘀嘀”是各种仪器的声音。 还有…… 夹在指挥传递器械中,细细的呼吸声。 每一次呼吸都是极浅的,随着这细微的声响,她也渐渐平静下来,灵体忽然变得轻盈,像是一只蜻蜓,停歇在了草尖,舒服又安然。 她像做了个长长的梦,梦里有这世界上最安定人心的风。 “好了。手术很成功。” 语调奇怪的日语传到耳中,千川睦和知道,这是鸠山医生。 紧接着,一片如释重负的输气声和小声的欢呼。 千川睦和不由得睁开了眼。 她落到地上,目不转睛的盯着被人从手术室往外推出的人。 他俊秀的脸上罩着氧气罩,紫兰色的头发被包住了,像童话故事里的睡美人,等待着真命之人的一个吻。 她不由的咧开嘴,站在原地两秒,才闯进手术室。 现在她要亲耳确认幸村手术。 快速扫视走廊里的人。 鸠山医生正一边往消毒室走,一边用怪怪的日语和身边的人说。 “这次手术非常成功,算是我做过的手术中最成功的了。等病人醒来再看看情况。不出意外,只要病人好好进行康复治疗,不久后就能和以前一样了。” 和以前一样,好像从来没有生过病,多么美好的结局。 千川睦和缓缓蹲下身,想要笑,眼睛却胀痛得很。如果她现在是一个真正的“人”,说不定会一边流泪一边大笑。 她终于也懂了喜极而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太高兴太激动,也太后怕,手术中每一个小差错都可能让幸村这个人“死”去。 精神高度集中太久,一时松懈下来,她只觉得意识淡薄得如同雾气,木木的。 等再回过神来时,已经是晚上了。 她活动了下疲惫不堪的魂体。 尽量以最快的速度往幸村病房的方向去。 穿过病房的门,一眼就看见了床上的人。 幸村安静的躺着,看起来还是早上的模样,像是睡了一场。 千川睦和轻轻挪到他的床边,盯着他的脸,只要想到这个人以后能健康的活下去,她就喜不自禁。 她一刻不眨眼的盯着他,从星光漫天到金乌东升。 她不知疲倦的,满面笑容的保持着那个动作,连眨眼的频率都放到最低。 千川睦和是自心底为他庆幸的。庆幸上帝对他不算刻薄,能在这之后继续好好地往下走。 “唔……” 一声含糊的呻/吟,千川睦和眼睛一亮,探身查看。 那双漂亮的眼睛在轻颤与挣扎中持续了几秒,才缓缓睁开。 千川睦和露出大大的笑容,压低声音,生怕音量太大,让这个刚度过一个大劫的人不适。 “幸村,你醒啦。” 眼前的人茫然的睁着眼,眼中逐渐清明。 “幸村你的手术很成功,只要好好做康复治疗,不久就可以打网球啦!说不定还赶得上全国大赛,你不是说你们学校要完成三连霸吗?到时候幸村就可以带领他们实现这个愿望了!还有……” 她絮絮的述说着,那样子好似在谈论自己的梦想,畅快无比。 幸村注视着她的方向,目光没有焦点。 千川睦和敏感的发现了不对劲。 幸村从头到尾都没有回应过她,这不是幸村会做的事。 一个不好的猜测在脑海里成形,她压下心底强烈的不安,伸出手,在幸村眼前摇了摇。 没有反应…… 千川睦和的瞳孔募地放大。 “幸村……” 她拔高音调,向来清越的声音 变了得刺耳难听。 她抖着手不知所措。眼睛涨得发痛,有红色雾气聚集到了眼睛里,不是眼泪,却比流泪痛百倍。 她该想到的,这种情况…… “开花了啊……” 沙哑的声音打在氧气罩上,千川睦和的眼里的东西在这一声中滚落,红色的,在空气中化成晶亮的一片破碎消失。 她那绷紧的神经在这句话中崩断。 她浑身瘫软,使不上劲,感觉自己的魂体在空气中浮动,被吹散。 擦掉眼里还在往外冒的红色液体,她拍拍胸口,展了笑颜,知道只是虚惊一场。 “还好不是看不见听不见了。” 只是看不见她了而已。 多好,这证明他的手术很成功,非常成功,成功到不会再沾染上她这种游离两界夹缝中的魂体。 多好。 ☆、第 16 章 时间好像又回到了从自己身体旁“苏醒”过来的那一天。不同的是,千川睦和不像那天那么迷茫害怕了。 这也要归功于幸村,是他陪她度过了最不适的那段日子。 她独自站在自己的病房里。家里人为她请了看护,是个四五十岁的阿姨,正动作轻柔的替她擦拭身体。 闭上眼,屏息静气,让思绪延伸,听觉逐渐变得灵敏,她能听到病人痛苦的哀嚎,电梯运行的声音,还有她想听到的人的声音。 歇斯底里的嘶吼,让人难受。 是因为对比赛结果不满意吗?或是对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名次而无能为力的自己的自责与厌恶吗? 没关系了哦,幸村。 很快,你就会好起来,重新站在球场上。 千川睦和动了动越来越无法控制的“身体”,颤悠悠的飘起来,不由得往那个熟悉的地方去。 走廊里人来人往,每穿过个人,魂体就感觉到一阵凉意。 明明以前什么感觉都没有,果然是不行了吗? 好不容易穿过那张门,稳了稳身子走到床边。 幸村正坐在床上,双手揪紧被单,用力到手指发青。 千川睦和揉了揉有些僵硬的手腕,才勉强抬起来。 然后呢? 看着自己的手从幸村的肩膀处穿过,捞到满手冰凉,千川睦和有一瞬间的怔忪。 “嘛,果然还是不行吗……” 她活动了两下手指,有些自嘲。 她目光四顾,思索着什么。 不经意一瞟,视线落在了那本诗集旁。 那里放着幸村的手机。 再看看自己和水纹差不多的五指。 最近她的状况越来越差了,相反,她也越来越像传说中的鬼怪,各种奇怪的能力相继出现。 摆弄个手机还是没有问题的。 手指触到手机屏幕上,有细微的电流感从指间流过,比上次小很多,也好受很多。 她定了定神,意识操纵着手机,打开音乐列表,里面只有很少的几首歌。 看着那几个名字,千川睦和柔和了脸色。 只有不到十首歌的列表上,有两首是她非常熟悉的——《奇异恩典》和《四季之歌》,前不久她还唱过。 意念一动, 音乐声响了起来。 是列表中有的一首很少听的曲子,曲调舒缓,悠扬。 音乐声突兀响起,幸村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偏过头,愣愣的盯着忽然放起歌的手机。 他摇摇头,表情时而疑惑时而茫然。 他蹙起眉头,伸手拿过手机,低声自言自语:“忘记了什么呢……” 千川睦和收回手,盯着他纠结起来的脸,无奈的笑了笑。 她早在他醒来的时候就知道他忘记了一切与她有关的事。 其实这样也好,有些东西就像一个梦,梦醒了偶尔会莫名惆怅,可一个人到底是不会为了一个记不清楚的梦伤春悲秋太久的。 忘了就忘了吧,就当是一个梦,她也不希望他想起来了。 转过身来,窗台上的雏菊开了许多白色的小花朵,朴实可爱。 她飘到那株雏菊前站定。 外头太阳很烈,下头的街道上行人匆匆,车水马龙。这个世界还是和以前一样,不会因为一个人忘了另一个人而改变。 千川睦和又和最初遇到幸村时一样,每天蜷缩在雏菊旁,看看幸村或者看看风景。也会在父母来医院的时候,陪在他们身边。 幸村很努力的做着复健运动,看得出来,他很想快点好起来,然后站在球场上,夺回他该有的荣誉。 看着他摔倒,狼狈的爬起来,她什么也做不了。可是只要陪在他身边看着他好起来,她也会觉得很开心。 幸村恢复得很快,在他这样日复一日的坚持中,终于完全恢复。 千川睦和站在那盆雏菊旁,看着幸村端起它,眼神里满是柔和的光。 “我们走吧。” 幸村妈妈站在门口叫他,满脸温柔笑意。 “好。” 和上次出院一样,幸村捧着花往外走去。 千川睦和目送着他出门,和上次不同的,她没有跟出去。 她说过会陪着他,在他害怕的时候。 现在他又成了那个“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幸村,她的陪伴,也到了该告别的这天。 幸村没有回头,少年的背影还是单薄,却步伐沉稳,每一步都自信优雅。 他的前面是长长的路,路上充满光明。 他这一个转身,把以前所经历的所有黑暗都抛在了身后。 包括在黑暗里挣扎的那个人。 护士小姐缓缓把门关上,隔绝了走廊上的那个纤细的身影。 “再见,幸村。” 她兴高采烈地冲他的背影挥手,即使心里清楚他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甚至不知道她的存在。 日子开始变得安宁,魂体的感觉也变得木然。 她时常陷入无意识的混沌状态,等她再清醒时,又是另一天了。 她缩在自己的床边,眼睛睁不开,只有耳朵还能听到声音。 母亲正在和她说话:“鸠山医生这次过来还替另一个孩子做了手术,听说手术很成功,恢复得很好。那孩子和你差不多年纪,我在走廊上遇到过几次,是个很温和的孩子。他网球打得很好,你如果醒着,可以去见见他。” 牧野也来了,在她耳边说:“我们的合唱比赛得了一等奖,可惜睦和没去。你练了那首《奇异恩典》那么久,感觉有点遗憾。” 她的声音低下去了几分,又扬了起来:“幸好我要人帮忙录了下来给你听,下学期比赛的歌曲又要开始准备了,睦和你快点好起来,我们大家都在等着你。” 然后,耳边是那首很熟悉的歌,几十个女孩子唱起来,很能震撼人。 千川睦和勉强睁开眼,看到母亲在偷偷抹眼泪,牧野也红着眼。 偏过头去看,电子日历上显示着今天是八月六号,她继续沉睡。 时间在她的半梦半醒间过得飞快。 她每次醒来时都会注意日期,终于再次醒来时,日历上变成了八月二十二。 她知道全国大赛是十七号开始。 错过了吗? 她勉力飘起身来,飘出门外,飘过走廊,飘到楼下。 街上冷冷清清的,已经到了一天结束的时候。 她一条街一条街的游荡,终于在一个破落的角落发现了自己寻找了半天的东西——半张撕裂了的体育周报,日期是二十号,在右下角有个小框,里面写着日本中学生网球全国大赛决赛的日期。 二十三号。 出赛队伍赫然有立海大的名字。 她松了口气,算是赶上了。 循着报纸上给出的地点,她对着好不容易看到的地图上的地点找过去。 转过一条街,荡过一条河,飘过一个十字路口。 星星落了,太阳升了。 在不知过了多久后,她终于找到了目的地。 站在阶梯座位的最上面,往下看。 球场上土黄色队服的人很显眼。 她知道她真的赶上了。 ☆、第 17 章 球场上进行的是单打比赛。 千川睦和揉了揉模糊到难以聚焦的眼睛,看清了比赛的人。 一方是留着小辫子的仁王,一方是…… 她微微睁大了眼,那个球风凌厉的人居然是她认识了很多年的熟人——不二周助。 自从她去了圣玛利亚学园,家里又搬了家之后,她与他的联系就少了起来。 比赛的过程是激烈的,精彩的。 千川睦和却无心去看。 她隐隐意识到,这大概是自己最后一次见幸村了。 她只盯着幸村的方向,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为什么会想要在最后的时刻再看看他呢? 千川睦和迷蒙的想。 大概是因为他好看吧。 她盯着那个披着外套的少年,傻傻的。 场上的比赛与她无关。 她游离于这个世界之外,眼前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清晰的时候她就用力去看仅能看到的幸村的小半边脸上的每一个细微动作。 模糊时她什么都不做,就看着那一团土黄色。 今天的风特别躁动,从身上刮过,带来一股暖气。 还能再次感觉到风,对千川睦和来说也算是小小的安慰了。 她把头搭在膝盖上。 灵体忽然有了知觉,她能清楚的知道自己双脚着地,蹲坐在地上。 日头越来越大,晒得观众席上的人不安的晃动身体。 相反,千川睦和的“身体”上的所有不适在一瞬间全都消失了。 有种说法,人死前,会有段短暂的时候,全身舒畅,精神清明。 像太阳刚落山时,在光线的反射下,天空短时的发亮。 所以有人把这种现象称为“回光返照”。 千川睦和疲倦的眨着眼,视线不离开球场。 幸村拿着球拍,站在了那里。 他的外套在身后迎风飘起。四周是立海大学生的呐喊声:“常胜立海大!” 周围人声嘈杂,有女孩子兴奋的议论,话里全是仰慕之情。 “幸村君站在球场上就像巡视自己领地的皇帝。” “是啊是啊,气势多强呀!” “啊啊!幸村君真是太霸气了! ” “君临天下!” “不是君临,”千川睦和抱膝,侧过头冲着那女孩笑:“幸村是神之子,真田才是皇帝。” 神的孩子,和帝王这些,是有本质的区别的啊。 有什么区别呢?千川睦和又说不上来,大概是两种气质不同吧。 “欸?那幸村君这叫什么呢?” 女孩瞪大眼睛看她,虚心求教。 “他啊,”她疲惫的揉揉眼睛,喃喃道:“圣光普照吧。” “圣光普照啊……” 女孩满眼星光的把头转向球场。 千川睦和也跟着望过去。 幸村和那个叫越前龙马的少年的比赛很激烈,在各种绝招下,最终进入了尾声。 幸村输了。 千川睦和带着浅笑看他。 她的听觉顺着风延伸。 “下次打场快乐的网球吧。” 她听到幸村这样说。 所以,是释然了吗? 她闭上眼,吐出一口气。 其实想看他最后一眼是太担心了吧。担心她最后为之拼尽全力的人是真的完全好了吗?担心他不能再打网球。 现在这些担心顾虑都可以放下了。 身体渐渐沉重,时间到了吗? 终于可以好好的离开了。 我答应你陪在你身边,这样算不算完成了约定? 她站起身,习惯性的拍拍身上根本不存在的尘土。 在看到两人交握的手后,最后一次做出微笑的表情。 “幸村,我走了。” 转身,风烈烈的吹鼓她的衣裙。吹乱了她的长发。 她顺了顺纠缠在一起的头发,似是又想起了什么,声音低低的,被风吹得七零八落。 “我没有说过吧,我叫——千川睦和。” 好了,最后,再回去看看爸爸妈妈和哥哥吧。 她飘身而起,浑身轻盈得像一只振翅的蝴蝶。 她迎风奔跑,像回到了幼年时期,在向日葵田里,手中拽着风筝线,大笑着从田间跑过。 脚像踏在冰晶上,每跑过一步,洒下金色的细碎晶亮。 她像魔法世界里的女巫,飞驰着,身影被风吹散…… 比赛还是输了。 比起不甘,心里多了更多的酣畅。 虽然不是理想的名次,可让他这样拼尽全力的比赛很少有了。 “我们走吧。” 背起网球包,带着一群人往门口走。 阶梯式的观众席上,观众正在退场。 “刚才遇到个女孩,她说幸村君打球的样子不是君临天下,是圣光普照呢!” 走在他们前面的女孩子毫无知觉的对旁边的人说。 “是个有意思的女孩哟,明子。” “是吗?”叫明子的女孩偏过头,很感兴趣的样子:“她叫什么呀,你认识吗?惠美。” “不认识,”惠美摇摇头:“不过她的校服挺少见的,不像是这一块学校的服装。” “欸欸,那她好看吗?”明子追问。 “不记得了诶,就知道她的眼睛是绿色的,像宝石一样。” 两人边走边聊,完全没有注意到她们身后停下来了的人。 “怎么了幸村?” 真田有些疑惑的问停在路口的幸村。 他愣愣的的立在那,像是想起了什么的事,脸上闪过悲伤又茫然的情绪。 听到真田的声音,幸村回过神来。他的眼睛里有种叫做不安的东西正在积聚。 “抱歉,真田,我还有点事。” 说完这句,他转身往大马路跑去,招手拦住了一辆空车。 在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报出了一个地名。 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揪着网球包的背带,心突突的跳着。 刚才比完赛时,他总觉得有股强烈的视线在看他。 他回头,看向阶梯的最高处。 离得太远,只能隐约看清那里站着个穿白色校服的女孩,她逆着光,周身都陷入了光晕里,很模糊。 他除了奇怪外,没有多在意。 而就在刚才,听到那两个女孩的对话时,脑海里莫明闪过一个影子,白色的校服,绿色的眸子。 她声音模糊的说:“我在这里陪着你,你不要怕。” 是谁呢? 他心里木木的,脑海里有个人催促着他往那个地方去。 下车,付钱,走进医院大厅。 双腿有记忆般,驱使着他上楼, 左拐穿过人群,右转。 再停下来时,是个熟悉的地方。 他曾经在这里住过很长时间,每天与病魔为伴。 走廊上空荡荡的,他住过的病房就在走廊的尽头。 而此时,一群医生护士推着一个推车快速的从那边驶来。 路过他身边时,他只匆匆一瞥就被定住了。 躺在那里的是个女孩子,她的脸被头发和氧气罩遮着,看不清楚。 他盯着她,胸口发堵,让他无法呼吸。 他看着她消失在拐角,视线落在她的手上——她的手向下垂着,上一串石头,蓝光莹莹。 似曾相识。 ☆、第 18 章 幸村做了一个梦。 在这个输了全国大赛的晚上。 梦里他站在了球场上,他的对手在被逼入绝境后,从地上爬起来对他说:“打网球是快乐的!” 画面一转,他又回到了医院,有个白色的身影站在他面前,手舞足蹈的比划着,周围人声嘈杂,他只听到一个朦胧的声音—— “呐,幸村,网球真是很有趣的吧?!” 他努力想看清她的脸,可是不管怎么努力他看到的都是一团白影。 他想要站起身来,可无论怎么挣扎,身体都无法动弹。 那白影向他靠近了些,有雾气遮挡在他周身,而后,那团雾中伸出了一只手,探向他的额头。 那双手指尖透明,像用冰雕刻成的。 随着手越来越往前伸,他看得也越清晰,指甲,五指,手腕,以及—— 手腕上那串蓝光莹莹的石头。 他浑身一震,满头大汗的惊醒了过来。 幸村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奇怪了。 自从手术后从麻药中醒来,他就有种失去了什么东西的惆怅感。 可惜那时候关东大赛的失利太让他想不到,以至于忘了这件事。 偶尔夜间也会有淡淡的迷惑感,也最终会被高强度复健带来了疲倦冲散。 直到今天,他在比赛中无意间看到的那个白影。 那时他并未太在意,直到那两个女孩讨论起。 起先是好奇,想知道别人对自己是怎样的评价。 当那女孩说到绿色的眼睛时,他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双眼,墨绿色的,纯粹晶亮。 “咚!” 他听到自己的心跳猝然加快。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窒息感。 之后的事情都不由他的理智控制。 想到思维定格的那串石头,幸村只觉得心钝钝的疼,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今夜无月,星星点满了天幕,被摆在窗台上的小雏菊舒展着叶子,随风摇摆。 幸村翻身下床,拿起书桌上的一张纸——那是他在那本魏尔伦诗集里发现的。 纸上画着扭曲的人像,很得毕加索的真传。 他很少画这种风格的画。很明显,那是他忽如其来的恶作剧的产物。 是什 么时候画的呢?画的又是谁呢? 他盯着画上绿色的眼睛陷入沉思。 凉风从开了条缝的窗外吹来,沁凉清凉的。 看着那副画,总觉得心里的某处地方有点落寞。 “睦和睦和。” 像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声音。 开始是含糊的,然后逐渐清晰了起来。 是妈妈的声音! 千川睦和顺着声音,在黑暗中往前奔跑。 她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妈妈,然后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她往前跑着,跑着,黑暗像是没有尽头。 “睦和!” 巨大的喊声就在耳旁。身体猛地一阵,睁开眼,黑暗退散,眼前一团刺眼的白光。 闭上眼缓了缓,再睁开时,看到的是母亲哭泣的样子。 “妈……妈。” 太久没说话,从嗓子里挤出的声音很干涩。 听到她的呼唤,千川妈妈再也忍不住了,扑到女儿身上大哭起来。 千川睦和任由她抱着,紧接着有医生涌入房间,对她进行了一番检查,才欣慰的告诉已经闻讯赶来的其他家人:“只要复健一段时间,病人就可以出院了。” 千川睦和眨眨眼,妈妈又扑过来抱住她又哭又笑的,连向来和她不对盘的千川晴人都冲了上来紧紧抱住她。 所以……这是个什么情况? “我怎么了么?” 她扯了扯把她箍得死紧的千川晴人,抬头问正在摸她脑袋的爸爸。 “死丫头还敢问!” 千川晴人双手钳着她的手臂,把她扶正。 “你知不知道爸妈很担心!做事前怎么不过过脑!你是有那种见义勇为的本事的人吗?%&*@#¥……” 被千川晴人一通说教,千川睦和也总算知道了当前的状况。 她,一个不自量力去见义勇为的花季少女,差点在歹徒的一棍之下变成了植物人。总算她的生命力是顽强的,在昏睡了几个月后,惊险的挺了过来。 真是,好险。 千川睦和拍拍胸口,长舒了口气。 正要吸口气时,一个惊天动地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让她不小心岔了气。 “睦和呀……呜哇哇哇……你总算醒啦呜呜 呜呜……”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声音中气十足,无疑是练过的。 “未来。” 千川睦和望着出现在门口的少女,微笑。 “呜哇……” 牧野未来在看到她的瞬间,眼泪鼻涕一齐涌出,抱着她不能自已。 “你知不知道我多担心你呜呜呜……那天要是我陪着你说不定就不会有后面的事了呜呜呜呜……” 千川睦和任由她的眼泪鼻涕落了自己的一身,手轻轻拍打她的后背,无声的安慰。 千川睦和没有说话。她知道,牧野这几个月肯定不好过,每天提心吊胆,生怕她再也醒不过来。 现在她醒了,牧野的身心放松了,也需要用大哭来宣泄这几个月累积的不安、自责。 牧野未来哭了没一会儿,就被赶来的其他同学拉开了。 随后到的还有小女孩一家人。 听着耳边的感谢,再看这一病房的朋友,千川睦和只觉得心里暖暖的。 能再次醒来,真好。 恢复的时间过得很快。 又在医院呆了一个礼拜,千川睦和才出院。 因为是暑假期间,不用上课。她利用了这个机会,每天拖着千川晴人给她补欠下的课程。 她学习成绩不差,班上的同学都是从幼等部开始就认识的,所以她宁愿没日没夜的补课也不愿意留级。 千川晴人没有拒绝她的请求,在她醒来后,她这个哥哥总算有了点做哥哥的样子。 对此,千川睦和很是欣慰。 国三的课程不难。对千川睦和来说,日本史这些完全不是问题,她只需把学习的重心落在数学、化学、物理这些上面。 经过一个多月的努力,她总算补齐了落下的课程。 新学期也在这时候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千川睦和:我总算变成正常人了! ps:女主没死,所以,新篇章开启。 米娜桑,元宵节快乐 ☆、第 19 章 作者有话要说:首先感谢郢和艾丽丝的地雷(最近看别人的文才记得有这个规矩,在此诚挚的对小伙伴郢道歉),顺便,女主其实不算失忆,以后我会作出科学(伪)的解释,女主男主即将重逢,而为剧情推波助澜的女配(误)即将上线 幸村再次从梦中惊醒。 从那天去了医院以后,他就时常会做些梦。梦醒后只记得一两个片段,比如说一双绿眼眸,或者一条泛着蓝光的手链。 “部长,可以休息一会儿么?我已经做了两个小时的题了……” 切原两眼含泪的蹲在他身前,双手合十的求他。 幸村撑着桌子坐正,而后揉了揉太阳穴,才想到在睡着前他是盯着切原做题目的。 虽然全国大赛已经结束了,但作为立海大网球部的部长候选人…… “赤也,全科不及格的成绩要求休息,真田会‘铁拳制裁’你的哟。” “……” 切原偷瞄了眼借了本书回来的真田,泪汪汪大眼睛里的眼球差点被这打击刺激红了。 幸村伸出右手的食指,点在了切原面前的习题册上—— “还有,这题错了,这题,这题,这题都是。” “太松懈了!” “嘤……”qaq 切原赤也,被打击得灵魂都要出窍了。 看到他这样,幸村露出满意的表情,坐直身体,举起手边的书。 “puri。” 仁王默默从两人身边飘过,只留下幸灾乐祸的一声。 今天,在学校练习了一上午的立海大网球部众人由于某些特殊原因,下午转战了图书馆。 至于那个原因,有某某某上学期考试全挂,某某某日本史、国语分数极低,还有某某某上学期生病长时间没有上课导致缺下的内容颇多急需补课等等。 说是图书馆,其实是一家bookcafe店,由于面积很大,书的种类很多很全,所以这一块的学生都称其为“图书馆”。 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图书馆,也没要求“禁止说话”,所以这个图书馆里也颇为热闹。幸好有一间间的小隔间,隔音效果不错,也不会觉得吵。 “不行了,我要去厕所。” 丸井猛地站起身来,整张脸都写着“我憋不住了”。 由于某个不光彩的原因, 他现在和那个笨蛋赤也一样接受着网球部众人的“补习”。多亏他运气够好,才没有落到柳和真田手里。 分别向桑原和切原投去同情的一眼。 尤其是赤也,同时被部长和副部长“疼爱”着,真是太可怜了。 相比之下,柳生这个绅士实在是太好了。听到他这个理由,只是点了点头,镜片一阵反光。 不,不会被发现了吧? 怀揣着不安,丸井飞快的拉开门,才往外跑了一步,就和人撞了个满怀。 “哎!” 被撞的人短促的低叫了声。 “不好意思!” 丸井立马扶起地上的女生,道歉。 “没,没关系。” 女生连忙摆手,脸上浮起一朵红云。 她低下头,重复了声“没关系的”,才轻声对身边的人说:“睦和,我们走吧。” 两人的动静不小,丸井也没来得及关门,包间里的人一抬头,就能看清外面。 从幸村的角度,只能看到丸井一个人。正准备继续看书,有什么刺眼的东西反射了光到他眼里。 他下意识的闭上眼,再看去,那里什么都没有。 幸村身体僵硬,刚才他明显的看到了一只手,由于地理位置的问题,那只手只露出一点点,而且只是很快的一闪而过。可这足以让他能很清楚的看到那只手上只露出一颗石头的手链,反射着刺眼的光,强光之下,似乎还泛着蓝色。 多么眼熟! 他突兀的站起,惹得众人又向他投去好奇的视线。 顾不上那么多,幸村绕过桌子,大步走了出去。 拉开门,一眼就能看见丸井欢快的拐过拐角的背影。 幸村冲着那个方向追去。 走廊上,没有。 大厅,没有。 毫不犹豫的拉开门飞奔出去,热气扑面而来。 街上只有少少的几个行人。虽然已经是九月多,下午一两点的太阳还是很炽热,连车速都是飞快的,恨不得能早点脱离外头太阳的炙烤。 被热风一吹,幸村的头脑也冷静了些。 无力的揉了揉眉,他严重怀疑最近这种反常的行为是之前那场大病的后遗症。 看来还是要早日去复查啊。 这么想着 ,幸村转身往回走。 手才搭在玻璃门把上,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第一眼看到的是那条手链,被打磨成一样大小且圆润的石头,泛着浅浅的光,还有就是,五根白皙修长的手指握在门把上。 幸村只觉得心脏被猛然揪起。 世界静止了。 小心翼翼的顺着那只手一路往上。 瘦弱的手臂,突出的锁骨,圆润的下巴,粉嫩的嘴唇,小巧的鼻子,以及……纯净的酒红色眸子。 “良子?” 女孩旁边的人推了她一把。叫良子的女孩羞涩的朝幸村点点头,小声叫了句“幸村君”算是打了招呼。 幸村恍若没听到。 在看到那双酒红色的眼睛时,他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都泄了出去。 说不失望是假的。 他说不清自己在期待着什么,只知道,冥冥中,他希望那双眼睛能和祖母绿一样漂亮。 “幸村君?” 女孩又轻轻的叫了他一声。 幸村回过神来,看向女生。又再次往那只手上看时,才遗憾的发现那串手链并不是蓝色,而是浅紫色的。 她身上穿着立海大的校服,听她的话,似乎还认识他。 幸村向来是礼貌的,即使是不认识的学校同学,在这种情况下,他也很温和的点头向那两个女孩打了招呼才进去。 玻璃门关闭之前,他隐约听到有压抑着喜悦的声音:“良子,是幸村君呐!!!!!!!!好高兴!幸村君向我们打招呼了!” 他笑了笑,有些落寞。 他也在等着一个人和他打招呼,是谁呢? 才回到包间,幸村就被齐刷刷的七双眼睛盯住了。 他不动声色的笑了笑,温柔开口:“文太,刚才似乎看到你走的不是往厕所的方向。” “嘤……”qaq 被,被魔鬼部长发现啦!救命! “走路还会撞到人,看来肢体协调能力和精神集中程度都需要大幅锻炼。” “嘤嘤嘤……”qaq 部长我错了! “这样是没用的哦。” 幸村示意的指指切原,意思再明显不过——赤也也用了这招,完全无效。 “文太你太松懈了!” 丸井文太君,卒。 “puri,”仁王发出标志性的一声,才“好心”的转移话题:“文太你刚才在门口撞到了什么美女?” 值得部长那样追出去。 咳,他绝对不是对部长的隐私产生了兴趣。 “欸?”丸井从打击中回过神来:“哦,是两个女孩。” 随即他疑惑的皱起眉:“只是校服挺少见的,白色的,只有袖口、领口和裙边那里有一圈黑色。一手指那么宽。校徽也很奇怪。” 明显对部长隐私也异常感兴趣的柳拿出笔记本,刷刷刷的在上面记着什么。 柳生眼镜的镜片又一阵反光。 “校徽是很像十字架的图案吗?” 桑原提问。 “胡狼你知道是哪所学校?” 刷刷刷几道高强视线打在桑原身上。 “我,我爸爸朋友的女儿在那边上学。”桑原紧张的扫视着众人,不明白为何连幸村的眼神都这么凌厉,只得说出自己所知道的所有信息:“听说那里有很多外籍人士,是个传统的女校,里面绝大部分人信奉基督教。” “哦……”仁王拉了个长调。 “她们眼睛是什么颜色?” 幸村突然问到。 “被我撞摔倒的那个的眼睛似乎是黑色的,”丸井想了想,才不确定的说:“另一个只瞟了一眼,不确定。” “文太,你的观察力……” 幸村语带威胁。 “是绿色的!绿色的!宝石的绿色!” 在危机下,丸井文太君发挥出了无限潜能。 他偷偷看了眼陷入思考的幸村,在其问出“那个学校的名字”后,他长舒了口气。 好不容易躲过一劫啊! “这个……不记得了……” 被问到的桑原擦了擦额间的汗。 幸村看着他,明显的笑了一下:“桑原你的记忆力……” 打网球和记忆力没啥关系吧!部长今天好可怕!谁来救救我! “咳,”真田以拳头抵住嘴,轻咳了声:“是圣玛利亚学园。” 他的堂妹以前正好就读于那所学校。 ☆、第 20 章 九月的天气很是凉爽,千川睦和趴在寝室的床上,听串门回来的牧野未来宣布重要的事情。 “前几天秋绘打电话给五月,说这个周末她们学校会举行海原祭,让我务必带上学校的姐妹们去给她捧场,顺便,仓纪会给我们介绍一堆堆鲜嫩嫩的美少年!” “啊!美少年呐!睦和你心动吗?” 千川睦和盯着她,真挚摇头:“不心动。” 牧野凑到她眼前,用最诱惑的语言描绘:“啊~美少年!神奈川的美少年们可是和神奈川的海一般的存在呀~我都能想象出他们踏着海浪前行的身影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牧野未来留在了圣玛利亚真是无比明智的选择。至少,这样她就祸害不了那些她口中的“美少年”了。 “睦和,你知道我们学校人丁单薄,全年级也才这么不到一百个人,要不是涵盖了从幼等部到高中部,可能都无法运行了。” 牧野忽然执起她的手,眼眸里亮晶晶的:“所以,秋绘和仓纪独自在外,肯定很寂寞。如果你不去,能去的人就寥寥无几了。” 圣玛利亚由于特殊的性质,学生并不是很多,从而几乎一整个年级的人都互相认识。而且这些人中,只有极少数的人才会因为各种原因没有一路就读本校。牧野所说的真田秋绘和桐谷仓纪就是千川睦和这个年级里极少数的那部分。 虽然不是每天腻在一起的至交好友,千川睦和和那两人的关系其实也不错。 而且一开始她也没打算拒绝,毕竟她也确实很久没有见过两人了。 自从病好了以来,她总恍惚觉得自己好像寂寞了很久,不想再远离人群了。 明明,从来没有远离过……吧? 由于海原祭当天白天里千川睦和要去医院复查,所以她只能晚点过去。 神奈川的海实在是很漂亮,千川睦和一路欣赏着海景。 海风往身上吹,带着咸湿的味道,蔚蓝的一片,在薄红的阳光下起的几个小浪花也很晶莹漂亮。 不知不觉中,就到了立海大的校门口。 此时,校门口人来人往,有不少学生站在门口“招揽”客人。 一眼扫过去,并没有看到认识的那几个。 由于在医院耽误了太多时间,千川睦和早让那几人不要等自己。 想了想,她发信息询问了牧野她们具体的 位置后,一个人走了进去。 立海大的校园里,随处可见的是各种小摊。 顺着一路的小摊往前走,可以看到牧野所说的大礼堂。 礼堂里似乎是在表演节目。 她从侧边的小门绕进去,恰好看到舞台上的节目。 有一头卷发的灰姑娘,浑身散发着某种奇怪端庄感的戴眼镜姐姐,以及红发的恶毒姐姐二号。 很诡异的组合,却让千川睦和有种奇异的熟悉感。 在哪里见过他们几个吧? 她站在最后面,看着舞台上,若有所思。 “美丽的少女哟。” 有人悄悄潜到她身边,用悠悠的语气说话。 千川睦和一回头,就看到某个浑身漆黑的矮小身影。 “请问你是和我说话吗?” 她小声问那个穿着传说中巫女服装的人。 话说,巫女不是该在舞台上给灰姑娘变南瓜马车么? 千川睦和偷瞄了眼舞台,然后看到一个白发小辫子男生正拿着根蘑菇法杖……看起来还是眼前这位靠谱。 “从长眠中苏醒过来的少女哟,你心里有困扰吧?” “……” 她不得不承认,从某方面说,这个笑得诡异的女孩说的话很准。 “所以?” 她忍不住去询问。 “所以……你跟我来,我的摊子就在不远处哦!” 她一点点勾起她的兴趣:“你也很想知道吧?心里那股失去了什么的感觉到底从何而来。” “好,我和你去。” 虽然看不完全,可巫师袍下立海大女生校服还是被她看了出来。 都是学生的话,也没什么危险吧? 这么想着,千川睦和随着女生,从进来的门中出了去。 左绕右绕,在一个小摊前停下,那里是那条小摊街的尽头,很容易被人忽略的角落。 里面用黑布装饰,除了桌子中间那个巫女重要道具——水晶球外,就没有其他饰品。 黑色的厚布帘把出口遮住,里面只有白蜡烛橘黄的光。 照“巫女”的指示,把手放在水晶球上,闭上眼感受。 冰凉凉的水晶,凉得透心。 细细的冷气从门帘的 缝隙里吹来,全部打在背上,让肌肤战栗。 深呼吸,放空思想。 在听到那声“好了”后才收回手。 女巫盯着水晶球,像是在那个看不出什么动静的球体里看出了什么玄机。 “你相不相信超自然现象?” 她忽然抬眼直视着千川睦和的眼睛。 “……信吧。” 以前不信,这次从昏迷中醒来后,莫明的就开始相信这种东西了。 大概是死过一次,对生死和未知力量产生了敬畏。 “你前不久应该生了次差点死掉的病吧?” “巫女”直言不讳。 千川睦和点点头,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 “因为某些事陷入了昏迷中,很久才醒过来。总觉得做了个很长的梦,却怎么也醒不来。” 她回忆着这段时间那种隐隐约约的感觉,皱着眉。 “你相信吗,其实人的身体就是一个容器,灵魂就像被装在容器里的水。如果有一天,容器有了破损,就会把里面的灵魂漏掉。我们把这种情况叫做灵魂出窍。水从缝隙里漏出来容易,回去就很难。好在身体有把“水”吸回去的本能,所以魂体会在世间越来越淡,最后完全融汇到身体里去。据说很多经历过长久昏迷的人会做一个梦,走在一条长长的路上,不知道尽头,而后听到家人的呼唤,就醒了。其实我一直猜测,那时候人的主意识还没有漏出去,在完全漏出之前就醒了。有些醒不来的,是因为身体已经破了个大洞,怎么也填不好了。而身体承载着灵魂,身体毁坏,尤其是大脑毁坏,灵魂就无法被召唤回去,飘荡在世间,成为我们所说的鬼魂,随着时间慢慢消失。这么说来,你很幸运啊!” “是这样的吗?可我的梦似乎不是长长的路,比起来……好像更加有内容。” 千川睦和低头回想记忆中关于“梦”的细节。 “那你可能是灵魂完全漏了出去,说漏出去也不一定。你可能是在强烈刺激下把主意识冲出了身体。由于不是身体严重损毁出现的情况,所以你也一直‘活着’,直到身体把你‘找回’去。” “那……”她紧张了起来,语气轻了很多:“我为什么会忘记那个梦?” “你的那个梦或许不是‘梦’,而是你灵魂的经历。至于为什么记不起来,大概是,你从那种‘将死状态’活过来了。有类似经历的人都是 经历过生死的,有些甚至没有昏迷过,也会觉得自己忘了什么。我猜是这个原因。” 女孩分析得头头是道,千川睦和听完她的话,心里没有一瞬间怀疑的就相信了。 就和,她确实经历过她说的一切一样。 看她忽然沉默,女孩捧起白蜡烛,凑近自己的脸庞,露出一个有点阴森的笑:“你别不信哦,你是我今天的第二个客人。第一个客人就是在没有昏迷的情况下经历了‘灵异’事件哦。他说他老看到一双绿眼珠子,啧,这可是只吓人的游魂呢!” 绿眼珠子? 怎么觉得这个设定颇眼熟。 正思考着在哪听过这样奇怪瘆人的东西,黑色布帘忽然被掀开。 一个穿着色彩艳丽的演出服的女孩冲里面的女孩喊了一声:“阳菜,我们的表演开始了!都在找你呢!你居然又在这cos女巫的角色了!” 听到她这么喊,那女孩扯下帽子,冲千川睦和灿烂一笑:“刚才那些都是我道听途说的,我只是等下要演恶毒的巫女,给公主下沉睡魔咒,现在试一下自己的演技罢了。” 所以……都是在忽悠她? 看她俏皮的朝自己眨了下眼,快速的跑走,千川睦和想,现在的自己看起来肯定像个傻瓜。 无奈的笑笑,走出那个小屋子,沿着来路一直往刚才的礼堂走去。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刚才,她其实是相信了那“女巫”的说法的。 毕竟,已经没有什么能解释她对很多东西忽如其来的熟悉感和莫名其妙的失去了什么的空虚感。 “睦和!” 有人在叫她的名字,抬头一看,是久久不见她过去而寻来的牧野和近谷。 牧野正朝她挥手,手中拿着的两个面具相互撞击,系在面具穿绳孔上的红线缀着铃铛,叮铃作响。是祭典常见的白色狐狸面具,上面描绘着红色的图案,像是图腾一样。 “仓纪今年在买这种面具,送了我们好几个!”递出手中的一个:“这个给你。” 千川睦和接过面具,戴在脸上。 刚刚合适,眼睛也能对上。 透过那两个眼洞,她四处看了看。 很好,视线也没有多少遮挡。 她能看清前面正举着章鱼烧的女生。 能看清穿着cos服的女仆们。 能看清……前面的路上,紫发的少年在和旁边的女生说着什么。 女生的脸上满是爱慕和羞涩,抬手抚发间,能看到她手腕上的手链。在逐渐黯淡的暮色中,也同样反射出美丽的光晕。 千川睦和下意识摸上自己的手腕。 除了颜色上的差异,不得不说,这两条手链还真是惊人的相似呢! “睦和,前面的小摊上有烤肉!” 食物的魅力是无穷的,牧野牵着她的手就往前跑去。 猝不及防被拉着跑,千川睦和往前踉跄了两步,一头撞在了别人身上,幸好被那人及时的拉了一把才免于摔倒。 “谢谢。” 匆匆道谢,抬起头来,看到的是一双紫阳花色泽的眼睛。 那股熟悉感又扑面而来。 伴随着一瞬间加快的心跳。 咚咚咚咚! 意外的漂亮过头的脸,似乎有什么在记忆中闪现。 灵光就是一瞬间,又忽然消失。 对上她眼睛的那双眼里先是诧异,而后划过一道光,快得人捕捉不到。 来不及和对方再说什么,千川睦和就被牧野未来拉跑了。 幸村下意识的要抓住她的手,可惜只捞到一把空气。 为什么又有这种感觉? 难道是因为今天那个奇怪的女生和他说了一堆灵魂之类的东西,让他对那个梦境产生了动摇吗? 他其实觉得那女孩说的另一个可能更大——他梦里的那个人其实是死去多年的鬼魂,至于那串手链。她解释说,石头都是有灵性的,譬如水晶,玉石。 所以,对于梦里的那个人,他不记得那一切了,他看了眼身边有着相似手链的人。 那么,有灵性的石头再次让他遇见,是不是在给他什么提示,让他能通过这个线索找到想要找到的人? 不管怎么说,那双碧绿色的眼眸,他注意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那些理论纯属瞎编哈……以及,两人第一次在现身生活中相遇 ☆、第 21 章 又是一个去复查的日子。对于现在的千川睦和来说,已是稀疏平常。 有时候她会觉得,那场意外留给她的东西就剩下“复查”了。很微妙,她偶尔也会恍恍惚惚,觉得不是这样的,不止这些的,在某个隐秘的角落,上帝肯定藏着惊喜。 只是她一时想不起这惊喜被放在哪了。 并不是没有。 所以,藏在哪了呢?千川睦和身子往前,趴在医院花园的栏杆上。手中的复查单上显示一切正常,这就意味着,以后这样的复查都可能没有必要了。 看,现在看得见的东西都没有了。 感觉……有些沮丧。 抬手遮住慢慢照到脸上的太阳,她吁了口气。 “姐姐,你怎么了呀?是不是生病了呀?” 一个三四岁大的小女孩停在她面前,正抬头看着她。女孩的脸蛋红扑扑的,眼睛圆溜溜的,稚声稚气的问她,然后又自顾自的回答:“生病了,护士姐姐打针就会好,姐姐你不要怕。我把这朵花送给你,你就会好了。” 说着递上一直捏在右手上的康乃馨。 千川睦和接过花,弯下腰,笑了起来:“谢谢你,你送了我一朵花,我也送你个东西吧。” 说完变戏法一样从袖子里抽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毛茸茸的“小兔子”。 小兔子活灵活现的,小女孩一看,就“哇”的叫出了声,欢喜的接过。 那只“兔子”是她来的路上在偶然间进的一家手工玩偶买的,做得很逼真,非常可爱,她一直把它放在了外套的口袋里。 “谢谢姐姐!” 小女孩宝贝的把兔子抱在怀里,用脸蹭了好几下才道了谢,高高兴兴的往回跑。 千川睦和直起身,看着她的小身板跑进花园的亭子里。 那里有一个背对着这边的人,可以看到他手上捧了本书,身边围着一圈小孩。 很奇怪的直觉,千川睦和只看了一眼便认定了这是在立海大见过的那个人。 只一个背影就让她熟悉。 通过露出来的那个角,千川睦和判断,那本书应该是本童话故事书。 那些小孩子看起来年纪都不大,应该都还不认识字吧,那么那个少年应该是在给他们读故事了。 看那些孩子脸上的笑容,可以想象他温和舒缓的声音读出那些字时的 样子。 那个少年,是个不错的哥哥吧?! 接到冰帝练习赛请求的时候正是周五的下午。 幸村站在网球场外,看球场上二年级的新生力量之间的较量。 “抱歉,迹部,我想我们明天不能去。” 幸村盯着场上那个叫岸本的二年级生,观察着他每一个细微动作,记下他的每一个不足。他如今已经是三年级了,即将毕业。立海大的网球部只有切原这一张王牌显然是不行的。 “嗯啊?本大爷可是十分期待与你的较量啊,幸村。” 对面的迹部不满道。 “抱歉,我期待以后与冰帝的对决。” 他话说得委婉,可柔柔的语气中总有股不容分说的气势。在这点上,他比迹部也不逞多让。 “啊……既然如此——” 迹部遗憾的开口,话到一半忽然被打断,话筒那边有另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会长,圣玛利亚学园送来了明天比赛需要的东西,请你马上过去看。” 圣玛利亚。 这个学校的名字在这几天反复的循环在幸村耳边。 海原祭当天遇到过的狐狸面具女孩。 那天之后他也问过真田秋绘,那天的面具都是她亲手画的,每一个都不一样,或许她对哪一个卖给了谁还有几分印象也说不定。 真田秋绘听他问起这个,随意的道:“狐狸面具?那几个是仓纪画的,只画了五个,都送给了以前学校的朋友。” 幸村和真田秋绘也算从小认识,对她以前所就读的学校名字还是记得的——圣玛利亚,在前不久,他还从真田嘴里听过。 现在再听到这个名字,他不由得想起那双眼睛。碧绿的,有一湖水缩在她的眼瞳深处。 “迹部,我想我们现在可以商量一下明天比赛的细节。” 幸村毫无征兆的说出了这句话。 迹部有些意外,缜密如他,敏锐的嗅到了关于幸村与“圣玛利亚”之间的□□。 周末的天气很好。 千川睦和与合唱团的社员们站在后台,对衣服做最后的调整。 今天有一场合唱比赛,虽然只是普通的东京地区的比赛,但作为病好了后参加的第一个比赛,千川睦和还是有些紧张的。 闭上眼,深深吐出一口气,在听到外面的掌声 后,跟在同伴的身后站上了舞台。 合唱这种事本来就不是单独的谁唱得好就够了的,它讲究配合。 大提琴响起,深呼吸,开口。 庄严恢弘的宗教色彩的歌曲《欢乐颂》,由这些有宗教信仰的教徒虔诚的唱出来,染上神秘的色彩。 幸村刻意提前到了冰帝,才赶上了这首靠前的曲目。 神圣的,能洗涤人心的声音。 这感觉太过熟悉,熟悉到,好像曾在病痛中救赎过自己一样。 他的目光一个个扫过台上的人,最终停留在第二排靠中间位置的人身上。 由于迹部的原因,他坐在了前排,离台上很近,可以看清楚那里的每一张脸。 那双漂亮的绿色眼睛的主人终于在他眼里显现——他觉得他在梦里肯定无数次想象过那一张脸,白皙的,没有一点瑕疵的皮肤,修长的,眉峰微微挑高的眉毛,不动的时候轻合的双唇,以及转眼时仿佛有锐芒划过的眼,安静的站着的她很有几分英气。但唱起歌的时候,她的表情一下子柔和,眼睛也会随之弯成柔软的弧度,多了些阳光元气。 他的心脏在胸腔里跳动,血液在耳朵里奔腾,和在赛场上的热血感觉完全不一样的激动感,夹杂着了结多年夙愿般的满足感。 有时候一眼就是这么神奇。就这一眼,幸村就记住了那张脸,甚至在只是看了那双眼那张脸,还并不了解这个人时,就有……微微心动的感觉。 不可思议,他几乎能靠这张脸想象出她的性格。 肯定是开朗的,又善良勇敢的。 千川睦和也看到了台下的幸村。 比起他的悸动,她只是疑惑于他看自己那种……笑里藏刀的灼热眼神。 怎么看都觉得像个变态…… 千川睦和浑身颤抖了一下,差点唱错歌词。 幸好她在合唱团中保持着中庸地位,唱得不出彩,长得也不是最好看的,难得有副好嗓音,中规中矩的扮演着一棵绿草,现在小小的走了下神,也不会有多少人注意。 不过,她飞快的瞟过台下某一处——她真的有点在意,到底是自己身上的什么引来了那位少年如此诡异的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忙晕了,晚上都是大把大把的工作。这章写得特别不在状态,断断续续的。改了好几次,勉强能看了……吧 ☆、第 22 章 显然,注意到了这件事的不止千川睦和一个人。 一下台,牧野就凑过来问:“睦和,刚才台下有个很漂亮的人一直盯着你吧?” 她声音不大。奈何幸村长得实在好看,加上旁边的迹部,两人简直像移动的发光体。注意到这个的人绝对不是一个两个。 “如果我没有感觉错的话,应该是的。” 千川睦和郑重的点头,立刻就把自己暴露在众人如狼似虎的灼热目光下炙烤。 “好受伤!睦和酱的美好被男生发现了吗?” 有高中部学姐捂胸口。 “烧死异性恋!” 有fff团成员悠悠飘过。 “哇!一见钟情啊!学姐好厉害!” 有低年级学妹的羡慕。 更多的是怂恿,如—— “睦和你快去要联系方式!” “这么好看的男孩子千万要抓住呀!” “不能错过,这年头我们能遇到的男孩子已经不多了!” 千川睦和表示,压力好大。 只是一个小型比赛,所用的时间并不长。好不容易等到结束,千川睦和顶着众人期待的目光,连衣服都来不及换,抓着自己的包就被推搡着出了门。 冰帝的校园很大,教学楼前面的广场上,小美人鱼的雕塑被簇拥在喷泉的中心。阳光穿透水幕,落在小美人鱼身上,像游过一条条彩色小鱼。 喷泉落下,隔着重重水汽,能看到往前走的一个紫色脑袋。 牧野握住千川睦和的肩膀,严肃叮嘱:“睦和,我们合唱团的希望,就放在你的身上了!去吧!” 千川睦和点头,如同为了拯救国家而去为国捐躯的烈士。 飞快的绕过喷泉,向着那人消失的地方拐弯,又往前走了一段,就听到了尖叫欢呼声,比如说那激动得破了音的“迹部大人!!!!!!!!” 直觉告诉她,那个人是去了那边。 顺着声音往那边走,七拐八绕的来到一处空旷的地方。 说空旷是周围都没有树,只有围得严严实实的铁网。 铁网外,里三层外三层的挤满了穿冰帝制服的女生。女生们有秩序的站在铁网外,安安静静,像是等待着铁网里某人指挥的交响乐队。 千川睦和站在人群后面,踮起脚,也看 不到里面的情景。 从里面砰砰的声音和这里的场地布置来看,应该是哪个不得了的人物在里面打网球。 “hi,同学,看你的衣服,不是冰帝的吧?” 有女孩凑过来,猥琐的笑了。 “……”千川睦和有种被调戏了的奇怪感觉。 “来来来,站在这里也看不到,不如和我们分享一下冰帝特产吧!” 说完不知从哪变出一本书,封面上大大的图片,是刚才看见的那个美少年身边的人。 人是有好奇心的,千川睦和接过书,翻开了第一页—— 一个小时后,千川睦和意犹未尽的问:“迹部君到底会和谁在一起?” “这你就不知道了哟,少女,迹部大人是属于大家的,谁也不能独占!”那女孩竖起右手食指摇了摇。 她四处看了圈,忽然指着一个人,在千川睦和耳边低语:“看到没,那是我们的风纪委员长,前一段时间为了解决网球部各位大人分配不均而发生的几起校园恶性伤人事故而设了规矩,以后我们写这些小说都不许写谁和迹部大人在一起的结局。” “看起来很了不起的样子。” 千川睦和向远处高高扎着马尾辫的女孩投去钦佩的一瞥。 “委员长是除了迹部大人在冰帝最有威慑力的人。” 那女孩边说边掏出手机翻出一个论坛:“看你对中学生网球界没有多大了解的样子,喏,这里有《网球王子全录》,里面有各个中学生网球界名人和各后援团的资料。你可以进去看看。我把地址传给你。” 说完还意犹未尽的叫来不远处的几个女生。 那几个女生看到她,都是满脸兴奋。 有一个直接扑上来,握住她的双手,激动不已的问:“呐呐,你是迹部大人的fans吧,迹部大人果然华丽,连外校生都不远千里的跑来看他打球!” “你看我们忍足大人,多么优雅,要不是忍足大人最近得罪了委员长,我都恨不得每天都围在他身边,变成一只蝴蝶。” 女生b双手捧心,对着只能看见人墙的网球场作远目状。 “……呵呵。” 千川睦和确定,在那边打球的人都非常的不得了。 一场练习赛结束,几人都是满头大汗。 幸村一出网球场就看到蹲在不远处的人。 太阳很晒人,有几个女孩躲在勉强有荫凉的地方,围在一起,像在开什么会议。 在一群冰帝的校服中,只有一个穿着白色中夹着金色暗纹连衣裙的女孩。 那衣服很眼熟,是刚才见过的演出服。 那女孩的侧脸也是不久前盯着看了很久的那一张。 她头上顶着本书勉强遮挡太阳。 可以看到,那本书的封面,有张大大的迹部。 迹部……啊…… 幸村高深莫测的向走在身边的迹部投去一个笑眼。 迹部很不出意外的直觉浑身恶寒。 在看清不远处那本书时,他顺利的黑了脸。 他今天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幸村那灼热得如同变态的目光。 不过,看上了他的女人!嗯哼,品位还是很高的嘛! 他挑衅的朝幸村扬眉,顺利收到“温柔的笑”一枚。 似乎是感受到了那处奇怪的氛围,那女孩拿下头上的书,站起来回过头。 绿色的眸子疑惑的来回,在看到他下意识的说:“啊,是幸村。” 幸村走过去,有点好笑的看她额头上出了不少汗,打湿了披散下来的长发。 “你认识我?” 他问。 女孩看着他,点头,而后从身旁的小包里掏出手机。 “鸢尾花般美丽的卷发,蓝宝石般动人的眸子,和你一样。” 那女孩念出屏幕上的字。 “就靠这个?” 幸村笑了,如同她念的那本书中的夸奖一样美丽动人得让人心醉。 千川睦和似乎对这样的笑容有不少抵抗力,她直视他的眼睛,笑着摇头,把手机屏幕凑到他面前,指出:“不,我靠的是这句——永远不会掉落的外套是他最精彩的一笔。” 幸村:“……” 他不确定了,他的人生难道真的只能凭外套精彩了么? 千川睦和指指他披在身上的外套,笑盈盈:“听说你网球很厉害。” 伸出手:“我是千川睦和,你好。” 在看到他之前,千川睦和也纠结了很久要怎样自然的和这个人说话。 她不算善于言辞的人,尤其从小长在女校,接触的男性少了,即使不是易害羞的性格,在这种 类似于“搭讪美少年”的时候也难免有几分刻意。能这样和他说话是她没有想到的,似乎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她就能不自觉的笑出来,然后自然而然的说出了那番话。 在后台时她就决定要认识这个人了。他浑身都散发着一种熟悉的气息,让千川睦和不自觉的软下心来,浑身充满力气,像随时要为了保护一个人而拼搏。 难道是见义勇为的后遗症?亦或是这少年过于美丽温和,让人忍不住这种冲动? 想到刚才和那位迹部气势势均力敌的人,千川睦和排除了第二种想法。 “幸村精市。” 幸村伸出手,轻轻交握又放下。 她的声音不再模糊,她的脸就在他眼前,能让他看清每一根眉毛。不像梦里面的那样,除了眼睛之外的其他地方都被一团雾气笼罩。 连手都是温暖柔软的,不再冰凉,总算是有了些人的气息。 不再冰凉?人的气息? 幸村不由一愣,为自己无故产生的这样怪异的想法。 作者有话要说:事后幸村问看网球赛有什么感觉 “误……误入邪教组织大本营” 和一群人蹲在角落被洗脑了的千川睦和如是说 ☆、第 23 章 已经是深秋了,万物枯荣。 幸村蹲在园艺社的花棚里,仔细给一株茶花幼苗松土。 “大丽花开得好美啊。” 一个女孩在他身旁弯腰,手指攀上靠墙木台上的花盆。 “连海棠都开花了呀!” 她兴奋的捧起手边的另一盆花,转身给身后的人看。 动作太快,手腕间的小圆珠与瓷盆相撞,发出“咚”的一声。 幸村望向那盆海棠,红艳艳开得喜庆。 “这盆花冬本桑悉心照顾了很久,才会开得这么好吧。” “……幸村君,海棠花本来就很容易照顾的……” 女孩小声的回答,脸上满是羞涩。 本来是普通的,贴切的夸奖,在女孩看来,却是天大的惊喜。 这段时间就像做梦一样。 自从那天在bookcafe店偶然遇见后,幸村像是忽然冒出在了她的世界里。 原本没有任何交集的两个人,在楼梯间遇到时,他也会接过她手上厚厚的一摞作业本,帮她送到办公室。 更加凑巧的是,这学期她加入了园艺社,一周中有好几次能遇到幸村,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无异于上天对她最大的恩宠。 明明幸村君并不像传说中的那么高不可攀,亦或者……对于他来说自己是特别的? 她不禁这么想。 有种,少女漫中爱情发芽的节奏。 冬本良子想到这,脸上红了一片,看着幸村掏出手机给自己精心培育了很久的海棠花拍照,心里甜滋滋的。 晚上,千川睦和洗漱完毕后又预习完功课,才躺上床准备睡觉。 手机放在手能够得着的书桌上,屏幕一亮。 拿过来,翻看,就能看到最新接收的一条邮件。 “学校的大丽花和海棠花都开了,不知道千川喜欢什么样的花?” 往下翻,能看到几张不同花的照片。 橘色的,花瓣繁多的大丽花,规规矩矩的,像是经过精心设计的数学游戏。 还有小巧玲珑的海棠花,花瓣简单,叶子绿油油的,生机勃勃的样子。 不过—— “我喜欢绣球花,一团一团的,很可爱。” 顺便还附上了一张前不久回家时拍的自家 院子里的绣球花。 紫色的一片,就好像——记忆中手机那头那个人的眼睛。 明明在正真意义上只算得上见过一次,想不到就那么细致的记住了他的脸。果然是因为长得太好看太让人印象深刻吗? “最近也很喜欢雏菊。” 手指飞快的又打上这一句。 千川睦和其实并不是一个多喜欢种花种草的人。有种人,很有一种奇怪的气场,天生和所有非人类生物不和,简而言之就是——养啥死啥。 不幸,千川睦和在这其中占着一席之地。 但是,对雏菊的爱来势凶猛,毫无预兆。 只是有一天偶然路过花店,看到一盆雏菊。以千川睦和对植物的了解,仅一眼判断出品种是很难的,可一看见那盆雏菊,她就认出来了。 像是在她不记得的时候,每天对着这样一盆雏菊观察似的。 那不仅是直觉,还有某种特殊的感情,就好似,曾有一盆雏菊陪她度过了很长很茫然孤独的一段时间的那种感觉,心里的某个地方一阵柔软。 没有疑问,她买下了那盆雏菊,放在寝室的阳台上,按时浇水施肥。 这么耐心且温柔的对待,让雏菊安然的活到了现在。 千川睦和走到窗台边,用手指点点雏菊那不规则的叶子。 外头飘来一阵阵月桂的香味,甜甜的,很美味。 手机里又传来一份邮件,里面只有一张雏菊的照片。 小小的一盆,开了四五朵白色的小花,被阳光照得晶莹美丽。 在花的旁边,有白纱窗帘随风飘起。 莫明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 千川睦和蹙紧眉心,脑海里飞快的过着过往记忆,怎么也找不到这样的花和这样的窗帘。 到底是哪里呢? 幸村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等自己反应过来时,消息就已经发出去了。 对于最近的自己,他很是苦恼。 老是做一些不明所以的梦,梦里的他会难过会高兴会感动,梦里的人也从以前的一双眼睛变成了一张笑容洋溢的脸。 这也是最让他苦恼的地方,因为那张脸怎么看都是千川。 千川会不会当他是痴汉呢? 在第一次做自我介绍时就巴巴的交换了邮箱号,为此还遭到了迹部暗 含深意的注目。 认识不到一周,每天都不由自主的把她的邮箱翻出来,发些没有意义的话。 这意图,有点太过明显了吧…… 幸村瘫在床上,内心难得的纠结了。 他不完全是眼一个里除了能看到网球就是网球拍的人。在学校里颇受欢迎的他,虽然没有经验,也还是懂自己这样的行为模式到底暗含着什么意思。 一见钟情? 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他的身上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 虽然千川不管哪种意义上来说都是很好的…… 不,重点应该是,他甚至都没弄懂自己在想什么? 是千川身上那股气质让他觉得她是他上辈子的挚友?还是因为一个模糊的梦,和那双看过一次就让人难忘的眼睛? 他不能接受这样的理由。如果真相是这样,那是对自己,更是对千川的不负责任。 他首先要分清,自己对千川是想要成为朋友的感情,还是另一种? 更重要的是,是一见钟情的话,自己钟情的是梦中的那双眼睛,还是千川睦和这个人。 幸村在床上辗转了几下,思考未果,手机的邮件提示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连续两份邮件。 熟练的打开,在看到那个“雏菊”时,幸村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咚的发出不小的一声。被击中的感觉溢满全身。 她也喜欢雏菊啊…… 一样的喜好。 一件简单的事,却让这个被称为“神之子”的少年高兴。 他从来是个严肃责任心又重的人,什么事都做得明确。有了目标后就会努力的争取过来。 可是啊,千川睦和到底是不同的。她是一个人,最后的结果即使不是他喜欢她,他也不想因为自己鲁莽的行为最后让她困恼难过。 毕竟啊,他也只是从小一门心在网球上,恋爱史为零,在恋爱方面没有任何经验的十五岁少年。 他还不知道,喜欢就是喜欢,有理由也没有理由,不管从哪开始,喜欢上了,就是最后的结果。 他也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这份珍而重之的保护,早就超出了喜欢的范畴。 所以他不知道,有些事并不是能明确的解释出来的。 比如说,为什么喜欢她。 以及—— 你忘记了什么可以用作解释“喜欢”的理由。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有读者评论是不是到后面卡文了,其实吧,有种比卡文更恐怖的存在叫——早上八点在上课,下午两点点在上课,晚上九点在上课,周末,还是在上课…… 还有,感谢咖喱小姐爱吃土豆的地雷,每次累得要死不活的时候看到评论就会浑身充满动力。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就是——主上生日快乐! ☆、第 24 章 幸村又做梦了。 很混乱,时而是茶花树旁透明得即将羽化的一个剪影,时而又是医院窗前的一个薄薄的背影。 她和自己说话,表情生动,笑起来朝气蓬勃。 明明以前都是看不到表情也看不清面部五官的,现在每一副场景都与那个只见过一次的少女有关。 画面乌糟糟的。 幸村有时候是在和她说话,有时候是看她发呆。 画面最后停留在一张垂下的手上,慢慢碎裂,飘散。 他伸出手急急的想要去抓住她,只捞了满手的空气。 然后,就在这样的失落感中苏醒过来。 幸村茫然的盯着头顶的灯,黑暗中只能看清它的形状。 如果只是偶尔一两次梦到一个人,他可以说不在意,可无数次梦到那个人后,他就确定了一点,这不是偶然,而是一种命中注定的东西。或许是缘分,或许又是他想要抓住的一缕细线。 窗户开了一条缝隙,寒气裹着湿意席卷而来,让他瞬间清醒不少。 迅速的拿过桌上的手机,打开一张图片。 图片上是几个十三四岁的女孩,穿着白底黑边的校服,站在一起冲着镜头笑。 她们每个人的笑容都是不同的,有羞涩有优雅,也有——明媚得如同春日里融化着山头积雪的太阳。那个黑发绿眸的女孩神采烨烨,脸上流动着女孩儿的纯真明丽,和梦里面的一模一样。 幸村承认,他和千川睦和并不熟悉,甚至至今也只真正见过一面。就连那唯一一次见面,她的笑容也是矜持的,浅浅的,以及疏离的。 她也许并没有察觉,面对自己这个陌生人,她的笑里其实是隔绝了无数情感的。这可能是一个人面对不熟悉的人时的一种本能。 这张照片是桐谷仓纪传给他的,在他“无意”向她打听了千川睦和的事后。 刚打开那张照片时,那张脸就让幸村怔愣。那种毫无阴霾的笑容跃入他的眼里,直通心底,而且最意外的是,他最近梦里面能看清面容的那张脸曾无数次这样笑过。 有种一击就中的强烈感觉,好像……好像……有种东西呼之欲出。 一切的谜底就在薄薄的一层纱纸后面,只要他用力一戳就能窥探到那边的东西。 机会一秒闪过,他没来得及戳破就被迷雾遮住。 他 只能继续茫然的想,那马上要跃出的答案是什么? 他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不由自主的编辑邮件,发送给那个号码。 千川睦和很怀疑,幸村精市美丽得如同女神的外表下其实包裹着一颗躁动的萝卜心。 连续一个月,她都和他保持着不过于频繁但每天都会有的文字交流。 比如一大早起来,就能看到半夜时分幸村的邮件。 “会不会有某件事情你真实的经历过,它却不会在你的生活里留下痕迹,也能很快的消失在记忆里。” 看,这么长一串,是出自一个夜半忽然文艺忧郁要探讨世界奥秘的中二少年身上。这是何等的让人绝望。那天那几个女孩口中高不可攀、成熟稳重的幸村去哪了 是的,千川睦和现在已经能毫不留情的在心里吐槽幸村了。 不过有礼貌的好孩子千川桑还是认真的思考了几分钟,十分文艺的回了句—— 不能在生活中留下痕迹的事情,一个受上帝控制,另一个受事物的本体控制。所以无论是哪个,都不值得去浪费时间。 上帝是神,你没能力去对抗他。事物本身不愿留下痕迹,那也没必要强行留下它。作为一个及时行乐的人,她对这类事情的兴趣永远不会太大。 宿舍里,牧野真咋咋呼呼的爬起床,看到正认真回着邮件的千川睦和,很是好奇的问:“又是那个幸村君啊?他对你也是挺认真的。” “是吗?”她放下手机,拿起一边的梳子,无所谓的说:“我总觉得他要在我身上找什么东西,回忆什么东西,又在试探什么。” “可能你们是前辈子的情人呢?” 牧野蹭到她身边开玩笑:“你看多浪漫啊?一个带着残缺不全的记忆去寻找另一个人,那些神话故事都是真么写的。想想都觉得感动,你就快从了他吧!” 千川睦和停下梳理头发的手,严肃道:“我是崇尚科学派。” “哎呀睦和你怎么这么没想象力呢?我已经向仓纪打探过了,幸村在学校一直都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作风正,人也温柔和善,责任感超强,在网球方面天赋极高,也很有威信,多少立海大的女孩去表白都被友善的拒绝了呀!你看你多幸运。” “……你确定你说的是幸村?” 为何她记忆中的幸村是一看就不好惹,让人下意识的就想防着的人呢? 看了她的反应,牧野深深地凝视着她半天,才悠悠问到:“你不会讨厌幸村君吧?” “没有啊。” 千川睦和摸着下巴回忆:“虽然一看接近我就是有目的的,但人确实很好,极有修养,就是间歇性脑抽了才会文艺一下。” 她很中肯的评价幸村。 凭良心说,幸村真的是个很不错的人,各方面都很好,性格涵养也都无可挑剔。 “那你也不喜欢他。” 牧野朝她翻了个白眼。看她的态度就知道,她的心里并没有那个过分美丽的少年。 千川睦和直视她,平静的,安然的,缓缓的说:“其实我吧……” 牧野未来竖起耳朵。 “我想说……” 凑近身体。 “快要迟到了。” 牧野一愣,飞快的看了眼手表,惊呼一声,风风火火跑进了浴室。 就在同一夜,千川睦和也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 梦里她能飞,能穿墙,就是不能触摸到身边的物体。 梦里她看着睡床上的少年,寂寞的数着他的睫毛和头发。 梦里她唱着无意想起的歌,或者和少年聊天,也能笑得很开心。 梦里的一切纷杂又真实。她都能准确的记住每一刻自己的心情。时常孤独,时刻需要他人证明自己的存在。 奇怪的梦。 千川睦和在昏昏迷迷中这么想,迅速的翻个身,又进入了甜美梦乡。 一切只是一个梦,她翻了个身,就把一切都忘掉。 不过嘛……她甜甜的勾起嘴角,梦里的少年她很喜欢。 ☆、第 25 章 幸村又走神了。 最近他很容易走神。 而今天让他神思不属的,居然是冬本良子的那条手链。 晶莹的,碧绿的色泽,一小颗一小颗折射出不同的光影。 像极了常出现在梦里的那双眼睛。 “幸村君?” 冬本良子歪了歪头。 “抱歉。”幸村摆正手边的花盆。 绿油油的叶子,一滴水滚上去,铁定圆润。 忍不住瞟了一眼那链子,幸村最终开了口:“冬本桑上次并不是这条手链。” “啊?”冬本良子不好意思收回带手链的右手,左手摸上那些冰凉的小珠子,腼腆的笑:“妈妈送的,说是有神秘的力量。” “神秘力量?” 幸村来了些兴趣。 “对啊,”冬本良子摩挲着绿色的珠子,露出个浅浅的笑:“说是能让人精神安定,也有一种说法是稳定你的魂魄,也就是固魂。她说我最近老是心神不属的……” 最后的话消失在了她越来越低的声音中。 冬本良子偷瞄一旁的幸村。她最近都是园艺社最后走的人,只为了尽可能的遇到幸村。 幸村来的次数不多,却也让她发现了他不少喜好。 他喜欢雏菊,喜欢大丽菊,最近也喜欢上了绣球花。 他喜欢朝气蓬勃的东西。 他还喜欢那个养碗莲的翠绿色玻璃碗,和翡翠色的花瓶。 她想,他可能是喜欢与绿色有关的晶亮的东西。 所以她换了条手链。那是她妈妈很早之前送给她的。 果然,被幸村注意到了。 她心里不无高兴的想。 幸村没有听清楚她后面的话,事实上,在她说出“固魂”的时候,他就陷入了沉思。 最近虽然常常会给千川发邮件,可是在没确认清楚之前,他还是没有贸然行事。邮件的内容也很清晰,没有一点暧昧的隐含意思。他礼貌又体贴,不会做不负责任的事。在他不能弄明白自己的心意前,他只希望千川睦和能认同自己成为她的朋友。 他确实很渴望,从灵魂深处的渴望能有这个朋友。 他可以看出冬本的手链和梦中那个人的是一种材质,他只见过千川一次,那次她穿的是长袖,由于演出的需要,也没有 佩戴任何饰品。所以他不能肯定那个梦中人就是她。 随着做的梦越来越多,有一点他可以肯定——他是真心的恋慕着那个梦中之人的。 眷恋着她在他绝望时驱散阴霾的笑,喜欢她拥抱他在他耳边低声歌唱和祈祷的声音。 梦里的感情他能清清楚楚的记得,那种痛苦挣扎与无数次夜晚独自承受的折磨,他都能清晰的回忆起。 所以,哪怕只是一个梦,他也不得不承认,他喜欢上了那个女孩,那个梦里的像极了千川睦和的女孩。 只是…… 他从不了解现实生活中的千川睦和。 甚至他只见过她一面。 她实在是个很好的女孩,可是如果一切都是他搞错了呢? 她不错,对他也不热络。撇开那个梦,一眼望过去,千川睦和也只是他世界里一个只有个浅浅印象的女孩。没有靠近之前不能妄下结论…… 要是,那些梦只是他一个人想象出来的呢?想象出一个人,套上千川睦和的外表。 是时候,约她出来了。 也是时候,干净利落的处理完病好后的遗留问题了。 十一月份的东京早就冷了起来。 淅淅沥沥的小雨从午后就下了起来,在半小时前忽然变大。 千川睦和站在破旧的木屋前,有绢细的水流从雨檐漏下,像一条银色的丝带。 有雨水飘进房檐下,沾湿了她的鞋。 由于出门前没有带伞,现在回去也有些困难。 今天周末,父母不用上班,哥哥也有空,便一家人一起回了不远的爷爷奶奶家。 这一带风景很好有不少未经开发的温泉池,千川睦和吃完午饭就一个人悠闲的荡出去了,偏偏遇了雨,开始是小雨,她也没太在意,等意识到不好时雨一下子大了起来,匆忙之下,她只来得及躲入不远处无人居住的木房子里。 想着再不行就叫千川晴人来送伞好了,最多,也只是被他损一顿。 这么想着,掏出手机,正要翻出那个号码,有电话打了过来。 熟悉的名字。 手指滑动,接听。 “千川。” 那边的声音温润如水,在满世界的雨声中显得格外动人。 “幸村。” 千川睦和礼貌的叫出对 方的名字。 “有事吗?” 她直切主题。 虽然最近两人有用邮件交流,但打电话是第一次。 在与幸村的短暂接触中,千川睦和判断,他更喜欢用“润物细无声”“慢慢渗透”的聊天手法,不会时时刻刻缠着你,但是也会保持每天刷一次存在感的频率。 当然,以上话语由牧野总结。 所以,反常的打过电话来,她猜测他是有事找她。 隐隐有种神秘的预感,他所有的试探与纠结都结束了,接下来……该是摊牌的时候了。 无来由的,千川睦和紧张了。 “千川明天有空吗?” 幸村也是单刀直入。 他实在是拖太久了,早该有这种觉悟。 就算那个梦中人只是他在漫长的痛苦中用自己的肋骨捏造出来的夏娃,也改变不了千川睦和是他认可的朋友的事实。 只是要换一种如水的相处方式了。 “明天?”千川睦和望着往下落着雨的天空:“不出意外的话,有空。” “我得到了两张戏剧的票,听说千川对欧洲文化感兴趣,不知道愿不愿意一起去?”幸村笑了笑,等着她的答案。 话筒那边是一派沉静,隐约能听到雨声和雨檐上水流动的声音。 雨檐? 幸村抬头望了望玻璃窗外。 雨下得很大,打在玻璃上,晕开一大块。 “好啊。” 千川睦和爽快的答应了。 她猜幸村说的戏剧应该是她期待已久的那一部,那个戏在欧洲很有名,在日本也是一票难求,她用尽了办法也没得到一张。 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地点,正要礼貌的与对方说明天见,幸村忽然问道:“千川在外面?” “是啊,下了好大的雨,忘记带伞,回去不了了。” 千川睦和扫了眼被淋湿的裤脚,回答。 “这样吗?”幸村抹掉窗户上的雾气,仔细看着外面的雨,接着问:“你在什么地方?” 得到了地址,幸村用电脑查看了地图,才发现是在离自己家也不算远的地方。 那里偏僻得很,要等到人经过或者等雨小都不太现实。 嘛,远在东京的人现在正在不远的地方,命运如此安排 ,他又如何拒绝?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文这下是真的离完结不远了 ☆、第 26 章 雨越来越大,树叶被打得飘摇,草也被压弯了腰。 目之所及的石头阶梯被水洗得露出青色来。 千川睦和望着滴水的屋檐,想了想,还是摸出手机,翻出千川晴人的号码,拨出。 电话很快被接起,那边是千川晴人不耐烦的声音:“什么事?” 千川睦和仔细听着那边游戏的背景音,和六岁堂弟的欢呼,静默了两秒才说:“外面下雨了。” “然后?” 千川晴人心不在焉,还小小的惊呼了声。看样子是又赢了盘游戏。 千川睦和在心里鄙视了他的幼稚,才开口说:“我被困在神社这边了,看样子一时半会雨不会停。所以……哥哥来给我送伞吧!” 后面那句的语调明显愉悦。按照她对自家哥哥的了解,接下来肯定会大声的说“自己想办法”。至于结果,也只是迟来几分钟。 没事,等了那么久,也不在乎多等会儿。 “啧……”千川晴人的声音里满是无奈:“你等着。” “好吧。” 没有让千川晴人暴跳如雷,千川睦和无趣的挂断了电话。 雨声在耳边响着,也能捕捉到细小的花枝落地的声音。 在寂静的空间里干什么都文艺过了头。 如果她是她那个安静温柔的同桌,现在铁定会播放一首轻灵的歌,然后去感受心间涌出的种种由这场雨引发的情绪。 千川睦和从来不喜欢去享受安静,比起独唱,她更喜欢合唱。在这种时候,她也只会拿着手机随便点开一首歌,只为这个空间多一些人声。然后玩最新的手机游戏。 幸村拿着伞走到台阶下时,听到的就是在雨声的背景下,那飘忽的,轻微的歌声。 好像来自上个世纪的音乐,和现在流行的音乐完全不同类型的风格。 仔细去听可以勉强听清歌词:“喜爱春天的人儿啊……” 是心地纯洁的人,像紫罗兰花儿一样,是我知心朋友。 下一句歌词自动在脑中闪现。 他浑身一震,这熟悉的调,熟悉的词,这经常在他脑内盘旋不去的声音…… 跟着歌声哼起来的是个模糊的声音。 被雨声和树木阻隔着,朦朦胧胧的,有股柔柔的意味。 就像,从飘摇不定的梦中传来的 某个声音。和无数次梦境相重合。 幸村的心不自觉的提起,他很清楚的知道在被山坡树木隔断的那边,站着的是谁。 是她吗?那个被无数谜团缠住的梦里的主角。 一级、两级、三级。 被雨水洗干净的石阶被踩在脚下,有踏水声和很轻的踩踏声。一步步,距离在缩短。 那个声音渐渐清晰,近了,近了…… 当登上第九十九级台阶时,眼前的一切都被点亮了。 天幕是灰色的泛着白。 树叶是绿中带黄的。 瓦片黑得像墨。 瓦片间的沟壑中流出无数条水线,像一面水做的珠帘。 珠帘那头,卷着裤腿,一腿向后撑住身体,一腿伸直撑住地的,懒散的靠着一扇红漆斑驳的木门的人,正认真的滑着手里的手机。 她的嘴唇轻轻阖动,祖母绿的眼眸被屏幕的光点亮,烨烨生辉。 一切本该是这个样子的…… 就像拨开了浓浓的雾气,清晰的走进自己的梦里。 幸村闭了闭眼,深呼吸,因为紧张而绷紧的嘴角重新翘起。 睁开眼,锁定雨帘后的人,那浅紫色的眼眸里,有坚定的光一闪而过。 这一次,他不打算再犹豫了! “睦和。”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千川睦和下意识的抬起头来。 盯着手机太久,眼前有些发花,看到的人虚幻得像泡沫中的倒影。 她眯了眯眼,细细的打量那人。 泡沫里,俊美得过了头的紫发少年撑着把黑色的伞站在台阶边缘,身上的白衬衫干净整齐,周身是泡沫的五彩光泽。是每个少女梦中情人该有的样子。 然后,泡泡破了,里面的人向着她走来,带着惯有的,看起来又和平时感觉完全不同的微笑。 明明只见过一次,脑海里浮现的话就像曾经站在离他很近的地方,每天注视着他一样。 手中的手机传来游戏角色死亡的惨叫声,她甚至不想低头瞧上一眼。 “睦和。” 那人又在叫自己的名字。 “啊?” 千川睦和站直身体,仰望着走到自己面前,隔着水帘叫自己名字的人。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无论是对从“千川”到“睦和”的转换,还是对这个忽然出现在这里的人。 幸村低头冲着她笑,雨伞前倾,刺破了雨帘。雨水顺着伞的弧度,在他身后拖出长长的尾巴。 “幸村你怎么在这?” 千川睦和选择了对第二个问题作出提问。 没记错的话,刚才和幸村通电话时她随口提到了自己在等雨停的事。她只是那么一说,并没有让他来接自己的意思,想不到幸村却来了。 这得是个多么温柔又绅士体贴的人! 千川睦和感动得只差没泪眼汪汪了。她从心底觉得,能交到幸村这样的朋友自己真的是走大运了! “我家在不远的地方。” 幸村没有过多解释,只是伸出了没握伞的左手:“我送你回家。” 千川睦和向前一大步,走到雨伞下,抬头看着比自己高了不少的幸村,才露出了个灿烂的没有隔阂的笑:“谢谢你,幸村。” 想到对方已经在叫自己的名字了,为了表示礼貌,也为了表示自己确实和对方是朋友了,千川睦和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问:“我可以叫你精市吗?” 幸村把伞往她那头倾斜了些,笑得眼儿弯弯的,声音轻轻的,柔和的,带着不易察觉的宠溺感,点头。 “嗯!” 即使尽量克制,即使雨水打在伞面上的“砰砰”声帮他掩藏。那上扬的尾音,也能清楚的听到。 这一刻,是值得喜悦的,为了进了一步的关系,也为了……坚定下来的信念。 ☆、第 27 章 喜悦这种事持续了不到十分钟。 直到千川睦和踩到那块积了些水的石阶—— 意外发生在一瞬间,被许许多多人走过的青石板表面被磨得光滑,加上下了雨,更加滑不溜丢,千川睦和一脚踩上,脚下忽的一个不稳,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便直直的往前扑去。 这个台阶有一百多级,在往下十多级处还有个拐弯,千川睦和如果滚下去,铁定会撞到那个铁质的护栏上。 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护栏上斑斑的锈迹,千川睦和只觉得一阵牙疼。 然而,腰间的一股大力猛然袭来,止住了她香消玉焚的宿命。 千川睦和能明显感觉到腰腹间是一只手。 紧紧的抵在了……她的肚子上。 幸村盯着千川睦和的后脑勺,心里有一种叫做懊恼的东西在蔓延。 方才他一直是用靠近千川睦和的右手举伞。看她即将摔倒,下意识用左手去捞。幸村不愧是神之子,反应之迅速,才及时的捞住了千川睦和的腰。 一切,静止了。 如果千川睦和是以优雅的姿势往后扑着摔去的,或许能成就一个爱情小说的经典桥段。可惜千川睦和太正常了,她脚滑得厉害,来不及转身就往前扑去。幸村伸手,一下子抱住了她。 而千川睦和,正以脸朝下的姿势,感受着腹部大力一勒后的剧痛。 她的脸皱成一团,可她顾不及痛,颤巍巍的抓住幸村横在他肚子上的那只手,颤悠悠的抬起头,声音不稳的说:“……嗨……” 一个字都说得飘忽不定。 而事件的始作俑者千川晴人只是瞪着眼看看自己披头散发保持往前扑姿势的妹妹,和好巧不巧抱住她肚子的看看那只手,以及手的主人。 在几者中来回了几个圈后,他的脸色也由惊讶变成愤怒,到最后居然变成了默然。他幽幽的盯着幸村看了半晌,才冷笑一声,转身走了。 千川睦和:“……” 她就知道会是这样!所以才会在看到他的第一眼一个脚滑差点摔倒。 她刚才就一直有种忘记某些重要事情的直觉,现在看,她是忘了她还叫了千川晴人呀! 还有—— 哥哥你回来,你听我解释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而且你不要表现得和我是某种禁忌关系似的好不好。 千川睦和已 经思维混乱到只能通过在心里吐槽才能稍微缓解的地步了。 泪目。 幸村看不到千川睦和的表情,可看她那努力往前伸的手就知道她想要留下那个男人。 他扶正千川睦和,眼睛却一直盯着那人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他才不十分确定的问:“那是?” 千川睦和揉揉肚子,有气无力的回答:“我哥哥。” 幸村笑了笑,两人继续往前走。 可因为刚才那不尴不尬的小插曲,让这一路都略显沉默。 千川睦和认识幸村的时间不长,尤其是自小长在女校。 原本该对男性这种生物很不自在的,可近距离的呆在幸村身边,过了初时不熟悉的状态,这样相处下来,居然有种奇异的和谐。 又是那种忽然冒出来的熟悉感。 这感觉来得又快又猛,千川睦和情不自禁偏过头。 幸村是那种长得极美的人,她在见过他第一眼时就确认了这点——精致的眉眼,微卷的头发,偏纤弱的身体,怎么看都是让人能一眼记住的人。 “我们是不是以前认识?” 一句话脱口而出,连她自己都感到诧异。 千川睦和素来记忆力好,幸村又长得极有特色,她可以肯定,她不认识这个人,她的记忆里丝毫没有这个人存在过的痕迹。 听到她这样问,幸村只是呆愣了一瞬,然后转过身与她面对面站着,认真的说:“认识哦,我们以前就认识。” “是吗?在哪?” 千川睦和惊讶的追问。 幸村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偏头望向远处。 那边有山,虽是秋季,树叶也还是以绿色居多。 由于下雨的缘故,山间缠绕着水汽,那山间的景色就迷蒙在雾气之后,独留一片绿意。 “在梦里哦。” 幸村的话似低低的一声叹息。 再看向千川睦和,她只是莫明的眨着眼睛,然后忽然就开心的笑了。 他知道,她以为自己在开玩笑。 可是,该怎么告诉她,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呢? 在千川睦和眼里,幸村精市是个很好的人,看,他都把自己送到了奶奶家门口。 她站在门口的路灯下,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朦胧的雨中。 她隐隐觉得幸村对自己的态度是不同寻常的。 在梦中认识吗? 她对这个说法也并不是完全不信。 最近的晚上她老是做梦。 梦醒来之后,只是一阵一阵的怅然,明明连一点内容都记不住。 唯一清晰的一次是她梦到站在一个大大的体育馆内,在阶梯观众席中的最高处,看着球场中的人。 那个人打球的动作干净利落。 起先是看不清他的脸的,她很着急,着急的想看清那个人。 然后,就像镜头一样,视线慢慢拉近,她也能看清那个人五官的轮廓…… 然后她就醒来了。 她觉得好笑,只是见过一次的人,在梦里却真实得不像话,甚至有些细节都能清清楚楚。 千川睦和觉得不可思议。 如果不是拉近镜头的那一处过于玄幻,她都要怀疑这个梦是不是自己失去的记忆。 她摸出离开时幸村给自己的戏剧票。 躺在床上,举高手,让灯光把那张票照得薄薄的,能透出一些光。 在手机那头的幸村是个陌生人,站在她身边,又带着无穷的熟悉感。 看到他站在自己面前时,心中那种夙愿达成的感觉,真是让人无法忽视啊…… 那种自己控制不住的欣慰,就像自己自己达成了个天大的成就证明了自己一样。 她小心的把戏剧票收入钱包。 熄灭了房间里的灯。 她是个喜欢往前看的人。 不多想,一切都按着上天安排的路线慢慢走。 她知道有很多东西都是想不通的,过度的琢磨只是自寻烦恼。 她只要明白一件事就够了,明白那件事比什么都重要。 因为,时间会作出最好的判断。 作者有话要说:首先,感谢桃果果的地雷,因为有大家的支持所有我绝对会早日完结的。其实一篇短篇拖延成这样我确实算得上是一个罪人…… 还有,下篇文是忍足的,文案放上。ps虽然我很想写仁王的,不过看了下评论,还是选忍足的多些,可怜的白毛狐狸,终究是败给了草原上的狼(哈士奇) 忍足侑士之伪未婚生子-- 早晨的凉风从冰帝校园里吹过。 吹来了甲对乙的低声-- “嘿你知道吗?我刚才看到一个女人把个婴儿抱给了忍足君,说是要他交给他的父亲。” 吹走了乙对丙的耳语-- “嘿,早上有个女人把孩子抱给忍足君,说是他父亲的私生子。” 吹动了丙对丁的悄悄话-- “嘿,据说忍足君的女友把他的私生子还给他啦!” …… 所以当鹤见千弥看到忍足焦急的抱着个孩子出现在校园门口时,只是冷静的拦住他:“忍足君你迟到了,即使是去生孩子了我也是不会徇私的。” 忍足:…… 委员长大人继续火上浇油:“啊……传说中忍足君的私生子。” 忍足侑士君有口难言,那真不是他的孩子呀!委员长sama! 其实这是一个风纪委员长为了学生的作风问题操碎了心的故事。 ☆、第 28 章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家里的狗因为我没及时带去打疫苗而感染了细小,每天照顾它光都要了我半条命,定无数个闹钟晚上起来无数次给它喂药,实在没有精力更文。下一周可能每天晚上都会有课,我尽量按时更新。 ps:这篇真的真的要完结了,估计也就是这几天开忍足的坑了,有兴趣的可以跳。估计还是短篇。 冬本良子很难过,从看到那个人开始。 前几天她无意中在走廊上听到幸村君在和真田君说周末没空,要去看某个戏剧。 戏剧啊,多么美妙的事。 为此她特意拜托妈妈替她买了一张票。 她想过了,看完以后和幸村君来一次“偶遇”就再好不过了。 周六晚上她搭配了大半晚上的衣服,最后才选定了一条白色的连衣裙。 妈妈曾夸奖过她穿这条裙子像个纯洁的小天使,她猜幸村君会喜欢这样的类型吧,楚楚的动人。 在见到那女孩之前,她心里还有着点忐忑和期待。 让喜欢的人看到自己美好的一面,这是每个女孩都努力做的事。 可事情总有那么点意外。 她是在街上遇到幸村的。 她一眼就认出了他,在街边的甜品店里,举着两个高高的甜筒往外走。 她从来没想过,幸村也会做这种寻常男朋友做的事。明明是那么典雅的人,举着两个甜筒的样子却一点也不滑稽,反而让他多了这个年纪的少年该有的活力气息。 他没有看到她,而是向着不远处的一个人走去。 那是个和年轻的女孩,从冬本良子的方向只能看到那女孩的小半个侧脸。 女孩的头发柔顺的披在脑后,那露出来的脖颈和小半个侧脸的皮肤很白。 大概是个大和抚子型的美人吧。 冬本良子这么想,眼泪不自觉的就要往外冒。 一切都只是她的自作多情吗? 她看着那两个往前走的人,心里难受得连呼吸都能感觉到痛苦,脚却不受控制的跟上去。 或许幸村君和那女孩只是普通朋友呢? 她这么安慰自己。 而且……她心里存着一点微末的希望,就算那是幸村君的女朋友,她也想看看他到底喜欢什么长相的女孩。 她的视线无意识的在女 孩身上彷徨。 可能盯得太过紧密,在一个等红灯时,女孩忽然往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是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孩,头发都勾在耳后,她可以清楚的看到那女孩的脸。 冬本良子有些诧异,那是张和她的想象完全相悖的脸——不是她想象中的过分美丽,气质也不柔弱,冲着她礼貌微笑眼角微微往下,也掩盖不了她浑身的朝气。 尤其是那双眼睛……那个颜色…… 冬本良子下意识的捂住自己手腕上那条碧绿色的手链。 不好的预感爬上心头…… 她记得幸村君最近很喜欢盯着自己的手链发呆。她一下子猜想到了某种可能。 如果那是真相,那她该怎么办? 冬本良子一刻也呆不住了,她踉跄着往回跑,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街角。 千川睦和疑惑的摸着自己的脸,问身边的人:“我长得很狰狞么?” 不然刚才那女孩为什么要跑,而且还是满脸惨白脚步不稳的跑。 活似被什么可怕的东西追赶一样。 幸村闻言认真的端详起她的脸,片刻后才摇摇头,又笑着说:“为什么这么问?” 千川睦和又向女孩逃跑的地方投去一瞥,才压下疑惑,回了幸村一个笑。 她不傻,感觉也敏锐,那人明显是盯了她一路的,从某个商店的玻璃橱窗上她看到了后面那人的身影——一个似乎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 在确认了对方不像变态后,千川睦和继续吃着甜筒以及和身边的人聊天。 只是那目光实在太灼热,在红灯时千川睦和忍不住好奇的望了过去。 除了女孩瞬间惨白的脸外,她还注意到了女孩的小动作,那串链子。 她举起手腕,拉开袖子,露出一串蓝色的珠子来。 珠子圆润,转动时会有光一闪而过。 “找到你了。” 身边的人忽然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千川睦和偏头,就看到幸村有点痴痴的盯着她手腕上的手链。 “幸村在找这串手链?” 一个男生找这样一串手链,怎么说都觉得奇怪。 “不是哦。” 幸村回过神来,冲着她调皮的眨了眨眼睛。 “我是在找一个人。” 一个拥有这条手链的人。 事情并没有幸村预料的那么顺利。 戏剧结束时已经不早了,幸村正要顺道约千川睦和一起吃个晚餐,想不到却遇到了个不该遇到的人。 那人似笑非笑的盯着他,话却是对身边的人说的:“时间不早了,我接你回去。” 没有称呼,一句简单的陈述句就概括了他和千川睦和的关系。 那是在向幸村炫耀,他不曾进入的她的生活世界却是他的领域。 很孩子气的行为,幸村笑了笑,没有说话。 “哦。” 千川睦和听话的往千川晴人面前走了两步。 然后才和幸村道别:“我先回去了,幸村,下次见。” 幸村又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那个似乎年纪比他们大了许多的男人,他没想到千川会这么听他的话。 温柔的和千川告别后,幸村又目送着两人往前走,眼睛微微眯起。 心里默默的给这个“敌人”标上“危险”的标签。 然而,麻烦的却在后面。 幸村一路揣摩着那个见过两次的男人。看起来那人和千川的关系很亲密。而且看着他时,眼睛里有毫不掩饰的敌意。 他从没听说过千川有男朋友,但也不排除那是她男朋友的事。 他抬头看着天空,正好能看到繁星满天,就像无数次梦里见过的那条光带一样。 他今天是第一次看到千川的手链。 很意外,又在意料之中。 还需要确认什么呢?梦里的人就是千川睦和无疑了。 他不知道这些梦到底预示着什么。 他只知道,在梦里,他很喜欢那个陪在他身边的人。 那像是哪个平行世界发生的事情,他在一个女孩的陪伴下走过最难熬的时候。 多么幸运啊,那个梦里的自己。 不对! 幸村忽然想到了那幅不知道什么时候画的抽象派画作,眼睛猛然一亮。 或许那并不是梦,而是他真实经历过的,不知为何被遗忘了的记忆。 如果是那样的话,千川,你是不是也忘记了什么呢? ☆、第 29 章 冬本良子的告白来得很突然。 “幸村君我喜欢你,最喜欢你了!”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幸村正端着一盆抽了花苞的百合。 他看着面前不知为何在告白时要深鞠躬的女生,原本含着的一丝浅笑渐渐消失。 他看不到冬本良子的脸,只能看到她完全垂下去的头发和僵硬住了的脖颈。 她的手指垂在身体两边,紧张的搅着校服裙的边。 在他的印象里,冬本是个会害羞的普通女孩,如果他拒绝的话,她肯定是会哭的吧? 幸村轻轻叹了口气,惹哭女孩子并不是他愿意做的事,只是—— “抱歉,冬本桑。” 只是,连一贯不爱正经的仁王都知道认认真真的拒绝自己不喜欢的人,更何况这也并不是幸村第一次干这种事了。既然无意,那就清清楚楚的说出来,这也是他惯常的做法。 冬本良子直起身来,垂下的头发遮住了眉眼,她没有抬头,双手在身侧握紧,又慢慢放松。 一切自作多情的妄想都结束了。 眼泪不争气的流了出来,她盯着鞋尖,忽然转身跑了出去。 幸村低头看着那株百合,无声的轻叹。 被喜欢的人拒绝很难受吧? 幸村拒绝过无数次,却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以前的他一心一意都在立海大的三连霸上。现如今,他即将升入高中部,网球部的重心也逐渐放到一二年级的身上。而且,他现在也朦胧的喜欢着一个人,被拒绝的那份难受即使没经历过也能想象得到。 以前常有女孩子告白被拒后会勉强苍白着脸说:“我早知道幸村君会拒绝,只是不甘心只远远地看着幸村君。所以明知道会被拒绝我也来告白了。” 为了心中的那份喜欢而无所畏惧,现在,他也颇能理解了。 一周飞快的过了,周六的一大早千川睦和就去了医院。 复查的程序不算复杂,等完成这些时,太阳也才刚从医院大厅的玻璃门外照进来。 大厅人来人往,千川睦和往门口走了几步,让太阳刚好能照到自己。伸出手,张开五指,能看到皮肤下一片红色,像是被太阳光穿透了一样。 无意识就这么做了,就像无数次站在这样的透明玻璃后看着太阳从身体里穿过。这样做完她才发现这个行为实在是有些傻 。 又是那股扰人的熟悉感。 千川睦和蹙着眉,转身往外走去。 她不知道,在大厅的不远处,有一个人正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幸村呆在原地不能动弹。 他一时还不能消化刚才的经历。 就在一分钟前,他复查完身体出来,就看到了站在玻璃门前的千川睦和。 她举着手不知道在看什么。 不,他知道她在看什么。 在看到她时,脑海里飞快的闪过一个画面,他曾经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那个病房的窗户前,身体永远像团雾气的人举起手对着太阳照。 她反复的翻转着自己的手,老半天才保持着举起手的动作转过头来,声音里满是哭笑不得:“幸村,我怀疑我是一只水母。” 她的脸还是他永远看不清的状态,只有那双眼睛,深深的,泄露出那些埋藏在最底下的绝望。 脑海里好像有根弦被拨动了。 记忆一瞬间涌来,那些梦中的画面被一根细细的线串起…… 某天晚上醒来时出现在自己房间里自称是“灵体”的少女。 昏迷难受时额头上沁凉舒服的温度。 抱着自己哼唱歌时安抚人心的嗓音。 说着会陪在自己身边的坚定。 她故意装作轻松的欢颜笑语和无声的鼓励。 以及……最后他进入手术室前对她说的那句“等我”。 他从来没问过那位不小心灵魂脱了体的女孩的名字,他也一直看不真切她的脸。 原来…… 从开始到后来,命运都有安排吗? 幸村揉了揉额头,笑了起来,眼睛里的震惊都被坚定取代。 果然是这样的吗? 那些失去的记忆。 既然如此…… 他看着千川睦和即将消失在视野范围内的身影,飞快的跑了起来。 千川睦和才走出医院的大门就听到后面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她疑惑的回头,就看到了站定在一米之外的幸村。 “幸……村?” 她很惊讶,想不到来一次医院也能遇到他,难道这就是缘分。 幸村温柔的注视着她的脸,她每一个转动眼珠的细微动 作都那么可爱。和以前想象过无数次的一样。 他一直知道这是个温柔的人。 “睦和。”这是幸村第二次叫她睦和,在不久的之前两人还说过要互叫名字,可一个称呼久了,想改过来也是不容易的。在今天以前,幸村觉得这事不急,细水流长。 可今天他才知道,他其实想叫这个名字太久。 以前的时候,他一直没有问过她的名字,他以为来日方长,其实,有些事情错过就可能是一辈子。 上天对他很好,让他再次遇见了她。 “嗯?” 千川睦和抬起头与幸村直视。她能感觉到他眼中的认真。直觉告诉自己,今天有什么事要发生。 “睦和。”幸村又叫着她的名字,忽然往前一大步,双手扶住千川睦和的肩轻轻把她转过去,然后伸出右手托起她的手掌对着太阳举起。 呼吸就在千川睦和的耳边,浅浅的。 “你不是水母哦。” “睦和是最可爱的人,也是我最喜欢的人。” 千川睦和盯着自己的手,耳边是这没头没脑的一句。 她眨巴了几下眼才回过味来。 这是表白呐! 幸村的表白! 这辈子第一次被人表白! 千川睦和更加震惊了,飞快的回头瞪着幸村看。 幸村回视着她的眼,一眨不眨。 他生得漂亮,表情严肃也是极好看。 千川睦和打量着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目光停留在他微抿着的嘴唇上。 心里莫名升起了一股甜意。 想也没想的,似乎也不用想,她点了点头,清晰的说:“我也很喜欢你啊,精市。” 这句话脱口而出时,两人都呆了一呆。 好像心里有个小人在她从震撼中恢复思考功能之前替她下了决定,千川睦和除了感到意外,心里却没有一丝懊恼。 有些时候,有些事是不需要那么清清楚楚的。 既然已经说出了那样的话,她也不会去追究自己为什么这样说。 她只知道,她确实有些喜欢他,所以才会在面对这个陌生人不时发来的信息时愿意认认真真的回复。 原来喜欢这么简单。 千川睦和咧开嘴,笑出一排洁白的牙 齿。 这样的感觉似乎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多希望晋江有给评论点赞的功能,还有,真的快要完结啦~~~~~~~~ ☆、第 30 章 千川睦和恋爱了,第一个知道的是牧野未来。 当她习惯性的对捧着手机的千川睦和问:“又是那天那个长得很好看的男生啊?” 千川睦和点了点头。 牧野看着她,随口八卦了句:“他不会是喜欢你吧?” 得到了千川睦和饱含深意的注视。 以前看到这家伙对着手机时她也经常问这两句,得到的回应永远都是点头和一句不知道。 今天这个反应…… 牧野瞪大了眼睛,震惊了:“他真的喜欢你?” 这是何等的狗屎运。 千川睦和抿了抿唇,才矜持的点了点头,郑重的回了个:“嗯。” …… 世界安静了。 牧野眨巴了几下眼睛才尖叫一声,飞奔而出,嘴里还嚷嚷着“大事不好了睦和恋爱了”之类的话。 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千川睦和嘴角翘起,在手机上打了句:“我们两个的事被发现了。” 看到这句话时,幸村刚结束了社团活动。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飞快的回了过去:“那以后请多多指教哦,睦和。” 他笑得太过甜蜜,让从他身边经过的切原打了个寒噤。他小心的挪到柳身边,悄悄的问:“幸村部长不会又在设计训练方案吧?” 柳摇头。 切原提起的心稍微放下了些:“那他在笑什么?” “不觉得他的笑很眼熟么?” 忽然冒出的声音吓了切原一跳,他一蹦三尺远,才敢回头看。 只见柳生就站在柳的旁边,推着那副闪闪发光的眼镜,怎么看都不怀好意。 “柳……柳生前辈,”切原拍了拍胸口,才回归正题:“部长的笑……确实有点眼熟。总觉得在哪见过。” “那当然!” 一只手猝不及防的勾上切原的脖子。 丸井按下切原的头,强行把他的脸转了个边:“呐,看看像不像。” 切原被迫朝着一个方向看。 阳光从玻璃窗外照进来,照在储物柜上,照在立在储物柜前盯着手机的人身上,照在他扎起的白色小尾巴上。 “仁王前辈?!” 切原瞪大眼睛。 “99%的可能仁王正在和桐谷通讯 。” 柳从他身后幽幽冒出头来,手里拿着他的小笔记本。 “什么意思?” 被吓得淡定的切原满脸迷惑的问。 丸井鄙视了他一眼,才嫌弃加同情的说:“小孩子果然什么都不懂,仁王这是恋爱了。而且……” 他眯起眼看向另一边的幸村。 “而且幸村看起来似乎和仁王一样。” “纳尼?!” 切原不可置信的看看那两人又回头望望站在他身后的一排人。连平常不参与八卦的真田都在默默的听着这边的讨论。 “仁王前辈什么时候!还有部长!” 切原·迟钝·赤也泪了,为毛他们恋爱了打球还那么厉害。 几人没理会他忽如其来的悲伤,而是就地猜测了起来。 “仁王和桐谷是早就知道的事,就是部长这里。”丸井吹出一个大泡泡,才捅了捅桑原:“部长这边很可疑啊。” “柳有猜测对象么?” 柳生像是不经意的问柳。 柳眯着眼睛,摇头。 柳生的眼镜又是一阵反光。 他诡异的笑了笑,声音还是绅士的:“周末我们有事可做了。” 第一次约会,千川睦和没有任何压力。 地点是她选的。 在排除了牧野她们从游乐场到电影院的选项,千川睦和选定了一家经常去的bookcafe店。 上学期欠下的课程虽然都补上了,可是由于时间太过仓促,还有很多地方不太懂,听说幸村也欠下了不少功课,她索性定了那里。 虽然关系有变,两人相处起来的模式也没太多变化。至少在千川睦和看来,就是她能更好意思叫他“精市”了。 两人要了个包厢,全程安静的做题翻书,偶然会就不懂的问题进行讨论,俨然一副爱学习的好学生互帮互助的样子。 两人坐的是小包厢,与大包厢不同的,这里的门都是用竹帘做的,很有种古典的气息。 在这股古典中,还隐藏着一股浓厚的,名为危险的气息。 千川睦和好奇的透过帘子与门框的缝隙往外看。 她能清楚的看到门外一个顶着一头自然卷的人一闪而过。 而且,她已经看到他三次了,在包厢门外。 “睦和?在看什么?” 正在做化学的幸村抬起头问。 “额,没什么,就是有个满脑袋海带的少年在我们门外。” 千川睦和轻描淡写。 幸村却一下子笑了,笑得让外面蹲点的一群人莫名其妙的发冷。 “我想去打探一下情况。” 人群中唯一的女孩举手发言。 “你会被部长抓到的哦,你不怕?” 仁王站在她身后,一个脑袋靠在她肩上,一只手搂着她的另一边肩。 “为了后援团众人的幸福,我愿意牺牲自己。” 桐谷仓纪坚定的说。 本来她和仁王是没有被算进这次行动的。无奈涉及后援团,仁王对这事也异常好奇,加上他有热闹必凑的性格,她只能拖着他一起上。 “得了吧。” 仁王揉揉她的发,才问迅速靠近的切原:“看到了么?” 切原激动的点头:“看到了,一个女生,长头发。” “好看么?” 桐谷问。 “挺好看的吧,”切原挠挠头,不太好意思的说:“她老是往外面看,我没有看得太清楚。” 丸井拍拍他的肩,安慰:“幸村喜欢的人警惕高很正常,何况是被你盯着。” “……” 切原觉得,他忽然好想哭怎么办?嘤嘤嘤! “实在太松懈了!赤也你再去一次,这次务必要看清楚。” 真田面无表情的指挥。 “……好。” 切原赤也,一个小炮灰,含着两炮眼泪,毅然决然的去了。 当那少年再次出现在门帘缝里时,千川睦和已经淡定了。 她冲外面努了努嘴,小声说:“那少年又来了。” 幸村望着她,温柔的笑:“是吗?睦和要喝点什么吗?” “橙汁吧。” “好。” 幸村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慢慢站起身来,然后,提高了声音说:“赤也,你作业做完了吗?” 正准备逃跑的切原悲恸的垮下肩。 看来这次要被部长好好修理了。 他还没活够哇! 作者有话要说:决定就这两天完结,顺便 开新文。 ps:桐谷仓纪是我仁王那本书里的女主,大概在忍足之后会写。 ☆、第 31 章 被抓了个现行的切原赤也此刻正站在大魔王幸村精市面前,接受他目光的审视。 而那位被他观察的女生正笑眯眯的站在大魔王的身后。 “部长……好巧。” 切原硬着头皮斡旋。 “嗯,很巧。” 幸村笑得春回大地般温暖。 “部长我错了,我全都供出来,副部长他们就在左边第三个包厢,大家都在,呜呜呜,部长我还不想死……” 切原赤也同学,在大魔王的精神波压下败得体无完肤。 顺利的找到切原说的包厢,才走进去,就看到几人假惺惺看书的样子。 真田捧着本恋爱小说,严肃认真的看着。 柳翻着手里的时尚杂志,不时睁开微眯的眼。 柳生前面是一本耽美漫,他看得脸色赤红,双目却不离漫画,一副我自岿然不动的姿态。 而丸井和桑原,只来得及拿到一本书,两人正勉强的合看。 至于仁王,他早有准备,正装出偶然发现幸村的样子和他打招呼:“哟,幸村。” 他旁边坐着的人手里倒是没拿书,她只是抬起手,模仿仁王的样子:“哟,睦和。” 听到这声,所有人都抬起头,目光扫向她,而后又飞快的看了眼幸村身后。 站在那的少女挑挑眉,先看了仁王一眼才走过去,伏低身子在桐谷面前。 两人相视一眼,同时小声问出:“男朋友?” 像特殊工作者的接头暗号。 然后在这一句后,两人脸上都露出了心领神会的表情。 看着这两人的交头,其他人都晕乎乎的。他们不知道这个忽然出现在幸村身边的人和桐谷仓纪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他们不动声色的从书后偷窥着那人。间或向幸村投去一眼。 还是桐谷打破了诡异氛围,她勾着千川睦和的手臂,冲着仁王说:“这是千川睦和,是我从幼稚园到国小的朋友,就读于圣玛利亚。” 很明显,她是在为众人解惑。 千川睦和也不捅破她的小心思,只是礼貌的微弯腰算是打招呼。 幸村看着两个女孩子,笑得愈发灿烂了,他一一扫过在场的部员,丢下一个惊雷:“睦和是我的女朋友。” “……” 众 人,沉默了。 怀疑是一回事,被幸村承认又是另一回事了。 千川睦和欣赏着在座各位精彩的面部表情,心里浮起浅浅的疑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群人。 到底是哪里呢? 想到前不久还去了趟立海大,大约是那时候见过吧。 千川睦和没有太纠结,她现在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自从她出事以后,她和桐谷见面的机会就少了很多,她知道这位朋友在她昏睡的时候去探望过她多次,只是她醒后桐谷恰好很忙,即使见了面也很匆忙,难得今天有空又有如此巧合。 久未见面的朋友之间自然有很多要说的话,委婉的向幸村表达了想要和桐谷单独相处一会后,千川睦和得到了幸村柔和的笑,和一句:“我在这边写作业,睦和和桐谷可以去我们之前的包厢。” 千川睦和高兴的冲他点点头,下意识的说:“精市你真是好人。” 这是部长被发好人卡了么? 噗! 一众围观群众表示,憋笑好辛苦。 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幸村才转过身,嘴角微微下沉,表情阴森森的:“很想笑吗?大家。” 众人一齐摇头。 “想不到幸村的神秘女友居然是睦和你,立海大的女生们这次真的会哭惨的吧。” 桐谷不无感慨又怀着点小期待的说。 “我也没想到。” 千川睦和用吸管搅着面前的橙汁。 桐谷盯着她的动作。这是幸村刚才送过来的,很贴心的人啊。 她一直以为幸村不会这么早恋爱,毕竟他对网球的狂热是有目共睹的。 而且啊,那个人被立海大万千女□□慕着的人喜欢的还是自己的好友,真是有点不可思议。 这点不可思议驱使着她好奇的探过头来,幽幽的望着对面的人,声音放得很轻:“所以睦和能告诉我你们之间的事么?” 她实在想不到看上去八杠子打不到一边的两个人会是情侣关系,这个世界是何等的奇妙! 然而世界就是这么奇妙。 千川睦和简短的说了海原祭初遇幸村,接着是在冰帝再次相遇,然后是时不时的邮件往来,自然而然发展到那次下雨以及医院表白的事。 她轻描淡写,并未过多着色。可敏锐的桐谷已 经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在她看来,睦和不了解幸村对别人的态度,所以把他定义为一个漂亮温柔善良的好人,这是很能理解的。虽然事实也相差不远,可幸村完全没有睦和说的那么无害,更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接近的人。 一见钟情? 是有这个可能。 可依她多年混迹于各大后援团而得出来的结论加上她独特的见解来看,幸村在面对全国大赛失利,和即将毕业要培育新生之际,不会把心思放在这个上面。 他责任感超强,不比真田差。或者有过之而无不及。 即使是一见钟情,那也只能是网球打得很好的新生或者橱窗里的网球拍。 可惜一年级新生还是普普通通没有一个特别优秀的。 她飞快的瞥了对面人一眼,又在心里肯定——睦和长得也完全不像幸村最喜欢用的那柄球拍! 所以,这两人在一起这件事,就显得那么的诡异。 诡异到她担心犹豫的问:“那睦和是怎么看幸村的。” “他人很好啊,我很喜欢。” 千川睦和脱口而出。 她直视着桐谷,眼神坦荡荡。在看到对方强自压住要上翻的白眼后,她才认真的思考着这个问题。 怎么看待幸村的? 她想过很多次,他人很好,她也确实不讨厌他。与其说不讨厌,不如说是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喜欢一直存在她心里。 甚至她有时候会疑惑,自己到底是因为他人好喜欢他,还是只因为他是‘幸村精市’这个人才喜欢他。 为什么会喜欢“幸村精市”这个存在,她无法解释。隐隐的觉得,和那股混杂在熟悉感中莫名的酸涩、心疼、满足感有关吧。 她从来不是个纠结的人,她就是喜欢幸村精市。 即使他当时什么也不做,就站在她面前,她也会喜欢上他。 她只是顺着自己的心思,在恰好的时间里,表达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真的真的要完结了,清明节之前一定一定能完结……吧 ☆、第 32 章 窗户开着,风吹了进来。吹动了对面人手里的书页。 幸村用手支撑着脸,细细观察着对面人的一举一动。 她很认真,心无旁骛的解着数学题,遇到想不通的地方会微微皱眉--和他以前想象中的她完全不一样。 在那段特别的住院期间,他是看不清她的脸的,朦朦胧胧,时刻被一团雾笼着。 可他能听出她声音里的情绪,永远是笑着的,带着鼓励的。 想到这,他眼神忽的黯淡。 他想到了在学校天台上和桐谷仓纪的对话。 自从记起了一切后,他就很想知道她出现在医院,并且以那样的形态生存了一段时间的原因。 只是他一直没开口,他不知道那会不会触及到她的底线。他以为自己要很久以后才会知道事情的始末,没想到机会来得这么突然。 他还记得桐谷仓纪站在铁网旁,说话时的样子。 严肃的,幽幽的。 “睦和在前不久因为见义勇为救下初等部的一个孩子,不小心受了点伤,在医院昏迷了几个月。” “没有原因的昏迷,每个人每天都期待着她能醒来。” “我那时候还想,这么活泼开朗的一个人,忽然就躺在床上一动也不能动,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幸好她现在好了,幸好。” 简单的几句话,幸村就拼凑出了事情的大概。 见义勇为? 她确实像那样的人。 能在自己“生死未卜”的时候还关心着鼓励着别人,一直一直陪在他身边。那种心下安宁的感觉,到现在一想起,还能感受到。 虽然她看上去并不像会那么热心的人。更不像,会那么温柔的人。 “在看什么吗?” 感受到对面人的视线,千川睦和放下笔,偏头,眨眼。 “呵,”幸村放下拖着下巴的手,翻过一页书:“我在看啊……睦和说不定意外的是个很好很善良很体贴的人。” “什么是意外的啊。”千川睦和嘟囔。 虽然她看起来是有点不像就是了。 “睦和,”幸村盯着她不满撇嘴的样子,忽然严肃的问:“等下和我去个地方好吗?” 幸村是爱笑的,所以一旦他不笑了,说的所有话,千川睦和都会下意识 的遵从,比如现在,她完全不问缘由不问地点的点头答应,无比郑重的。 神奈川靠近海边,异常的舒爽。 千川睦和蹲在那株茶花树前,数着树叶。 “这株茶花树开花的时候很美。” 幸村蹲在她身边,摆出一张张以前拍的茶花树的照片。 “啊,很美。” 千川睦和看着那些照片,有些无奈。 她不知道幸村要干什么。 从那天答应了和他去一个地方后,他就总会抽时间带她去各种地方。 有医院的病房,走廊和天台。 也有现在这个她爷爷奶奶的家。 更有甚者,是他的家和他的房间。 千川睦和表示:男人的心思真难猜。 她不仅要和他一起捧着盆只剩叶子的雏菊在医院里说风花雪月的事情。 还要蹲在他爷爷奶奶家门口,对着只有树叶的茶花树回忆往昔它的峥嵘岁月。 甚至还要陪他听《奇异恩典》和《四季之歌》。 这个世界好生崩溃。 千川睦和表示她好想回火星啊! “你有没有记起什么?” 给她看过照片,幸村小心翼翼的问。 千川睦和老实摇头。 “这个也不行吗?” 幸村的眼里浮起失望。 片刻后眼里又是一亮。 “或许那里可以。” 天气渐渐的冷了。 各种在户外进行的运动也少了。 千川睦和不知道为什么要来这个地方。 坐在看台上,只能看到底下被铁网围住的球场。 “夏天的时候立海大在这里参加了全国大赛的决赛。” 幸村坐在她身边。 “立海大输了,我也输了。” 他慢慢的说着那个前不久发生的事。 他侧过头来看她:“睦和想不想和我打一场?” “这就是你带网球拍过来的原因?” 千川睦和指着他脚边的球拍。 “睦和真聪明。” 幸村笑眯眯的夸奖。 他没说的是,他不止是想和她打一场,更想让她记起一 些东西。 被遗忘的东西。 对于学习网球不过几个月的千川睦和来说,和幸村的比赛是很轻松的。他会把球打到每一个她顺手的角度,放水得很明显。 即使是放水,球场上的幸村也是很有气势的。 千川睦和觉得很神奇,她偶尔也会看幸村和其他人打球。那是从旁观者的角度去看,从来没有站到这个对立的地方。 他们都说幸村是什么来着? 神之子。 确实,是那种天生的,让人崇拜又敬畏的气势。 “圣光普照啊。” 千川睦和撑着网球拍,没头没尾的冒出一句。 幸村去够球的手一顿,黄色小球擦过球拍,在他身后落地。 “什么?” 他复杂的望向千川睦和。 “我说精市打球的时候是在圣光普照。” 千川睦和揉揉手腕,心里却为幸村的反应而起了疑惑。 他的反应太奇怪,一点都不像那个冷静的幸村。 “曾经也有人这么说过。” 幸村索性也不捡球,站到往前,和千川睦和说起话来。 “她还说打球是件快乐的事。不认真又怎样,输了又怎样,一开始打球就为了好玩。后来过于执着,就是偏离了初心。” 千川睦和点头赞同。 “她是个很善良的人,”幸村直视着她的眼睛:“她在我生病的时候一直鼓励我,还说会陪着我。” “是个很好的人啊。” 千川睦和真心赞赏。明明是个可能是情敌的人,可听到幸村这么描述,却完全讨厌不起来啊。 大概……和自己很像? “那天在这里比赛,我输了。有人告诉我打球是快乐的。” 她望着他,好像能感觉到比赛时的风还时不时的吹在她脸上。 她仿佛听到了遥远的呐喊声。 喊的是“常胜立海大”。 这种想法很微妙,像是亲身经历过一样。 “所以,睦和,我会陪着你的。” 不管你会不会记起以前,也不管你现在是不是真心喜欢我。我都不再迷茫。 打网球是为了快乐,这是本心。 喜欢上你,这是本心,所以,守 住这份不求回报的喜欢,这就够了。 千川睦和又做梦了。 有逻辑又不可思议的梦。 一觉醒来,她都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了。 一如庄生梦蝶。 她茫然的坐着,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手链。 那些东西是什么呢? 这个奇怪的梦里发生的事情。 一切都和真的一样。 她爬下床,拉开窗帘。 外头还是繁星满天。 打开手机,也才凌晨十二点多。 她缩在窗台边,任由冷风吹在身上。 这个梦记得很清晰,很多细节都有逻辑。 她迅速的用手机搜索着“网球”“全国大赛”的字样。 一下子检索出来了新闻,她点开其中一篇。 慢慢往下翻。 眼睛越瞪越大,直到不敢相信的把手机掉落在地。 那些记录的东西和梦里的一模一样。 看看时间,正是她醒来的那一天。 她有些头疼的揉着头,这么说…… 手迅速编辑了一条信息,发送。 不远处的神奈川,幸村摸过响起的手机,翻开。 他看着那句话,半晌,才露出微笑。 只有一行字,来自那个熟悉的人名。 --精市,下次再给我画肖像画吧,不要抽象哒o(n_n)o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是要在清明前完结的,结果在上周四家里忽然传来噩耗,家里的老人家身体不好了,大家都在轮流照顾着,住得远的小辈都订了票奔回家。结果回到家还没照顾到老人家,自己先得了重感冒,一直发高烧到今天早上。这篇文在这也就完结了,本来打算再写长些,可能结局太仓促了。有时间的话再加一篇番外好了。至于下本文,也是会开的,只是时间问题,毕竟家里这事,以后应该每个周末都会赶长途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