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骷髅玉》 001章 我名叫冰三尺,家住广东。父母在外打工,外公一手把我和表哥拉扯大。? 这世上本没有冰这个姓氏,我和表哥的名字,其实是外公从一个成语中摘取的。??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我不知道这九个字究竟对外公意味着什么,兴许,这是外公的座右铭,又或者,它代表的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外公给我盘了八字,算命匠说我天生邪气重,易招邪,要我尽量避开那些不干净的东西。村里许多人都不愿意接近我,他们都讨厌我,包括一些大人,一撞见我便拉着孩子绕道。?? 表哥白非寒比我大七岁,他毕业后去当考古学家。外公去世后,我俩便相依为命,守着外公为我们留下的那间于家老店。 花都是个古玩名城,各大世家长年盘踞于此,构成了我们今天所看到的文物界。现如今,人们脖子上挂的手上戴的金银珠宝,几乎全部出自文物界名下的产业。文物界的世家纷争不断,内部关系不是很太平,但尽管如此,外八行的各个帮派还是很守道儿上的规矩的,这才没有酿成文物界的大乱。 有一回,我和外公到邻村做客。有户人家刘姓,家中有一子痴痴傻傻,疯疯癫癫。 寒风萧瑟的一夜,月光狡黠,一抹暗淡泠然之光透过门缝洒进来。呼呼风声刺骨,刮得我牙床是咯咯发痛。那一晚我就在他们家借宿过夜。可能是晚上八九点了,我打着哈欠进屋去。 一团迷雾迎面扫来,银灰色的光线倒很弱,伏在那只冰凉的床上。一个面目狰狞的小矮子拖着蹒跚的步伐飘来,我急忙擦亮眼睛一看,看得见那人龇牙咧嘴的… 真是瘆人。我闭目惨叫一声,哪知那团不明之光且远,只留下天空上冰轮洒下的淡薄之光。此时睁眼一看,那个可怕的人已不那么恐怖,反而我揉眼一瞧,是刘家的那个傻孩子。 “怎么了,三尺?一惊一乍的?”他的眼睛上下地翻,似乎只看得见眼白。 夜深。我虚惊一场,赶忙点上灯。搓搓手,抖着身子应着:“没…没啥…”可是我猜我刚刚明明没看错呀。可我极力掩饰,以为可能是太累了吧。 那痴傻童用手指抠着牙满脸狐疑地走出房间。我虽纹丝不动的,但扭头看,我知道,他前脚刚踏出门外时,回眸不怀好意地冷笑一阵,还恶狠狠地白了个眼色。 这是怎么了?我冷汗直冒,故作镇静,撩起衣角上床睡觉去了。可是外公在另一个房间,我看不见他。唯有的,只是高高悬在蓝空中的残月,那一缕银带般惨白的光芒站在地上,我一看,想起刚刚的种种一切,便索性转身背向月光,还紧紧地把被子搂在怀里,脚丫发冷。 其实这只是吓一场,倒没什么危险。可是翌日我一起床,便听见外面刘家的人在聊些哀伤的事。 “刘老儿,节哀顺变吧。”一个唉叹声响起。 那个刘老儿悲恸不已:“好好的人,说没就没了。这…” 一个下人便若有所思,抢过话来:“刘老叔,我…昨夜好像看见了小路走进那男孩子的房间里了。” 她所说的的小路就是刘老儿的那个疯傻儿子。而她口中的男孩子,便正是我。 下人此话一出,别说整个刘家,连整个村儿都传得沸沸扬扬。 当时我窝在床上,好生害怕。 果然,外公叫我起床出来。 我急忙应了声,然后畏惧地穿好衣服唯唯诺诺地走出去。 刘老儿旁边的管家瞪眼质问:“你昨夜是否见了小路呢?” “是,他…他昨夜来我房里了…” 我不敢同他们说小路那狰狞的面孔,以及白皙似尸的模样。 从刚刚他们的谈话中,我知道,刘小路死了。可是我只得如实说,尽管人死和我没关系,但我还是忐忑不安。 “那,他去你房间做什么。后来呢?”管家再问。 “嘀咕两句有的没的,然后就出去了…”我低头回答。 “真的仅此而已?”管家看着我的眼逼问。 我本来很害怕,可是想了想又和我没干系。于是直接理直气壮地瞥眼说句“是。” 外公也是很无奈地叹气,安慰着:“刘老友,别伤心了。” 听闻这人是死在床上的,没有一点血迹。我也很奇怪,从昨夜我就发觉他有问题,可能是想自杀吧。 当时警方介入,可调查无果,此事也只能不了了之。 节后,我和外公便心有余悸地离开刘家了。自此,我们连续好几年没有再来过刘家,他们似乎也不欢迎我们。 于是,此事便传得不可开交。连我们村里的方小迪都略有耳闻,而就经常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扮鬼脸。 一日。我漫步在飘渺田野里,伫立神往。方小迪便张牙舞爪地向我走来。 “贼子!”他厉声喝道。 我无语地望向他。甚是无奈。 “你这个脏东西!”他一见了我就吼着,“节前去邻村刘家,不用两天就死人了!” 我没答言。 方小迪长得面孔清秀,眉目粗黑,长着一个大嘴巴;小迪只是他的小名,他真实的姓名叫方衷洺。他家中只有他奶奶,据说,他父亲和爷爷因犯了违法的事情而锒铛入狱。 这时,表哥一把推开方小迪,挡在我跟前,接着,他对小迪吆喝着:“你凭什么这么说小尺?人又不是他杀的,是刘家那个傻子自刎。你要是再这样说小尺,我可对你不客气了。” 我赶忙拉住表哥,依他的性子,一冲动起来可是没完没了的。小迪微微收敛,若有若无地哼了我一声,然后便自觉地走开,那几个玩泥巴的孩子一直冲我和我哥盯着看,也跟在小迪后头匆匆跑去了。 过后,外公曾对我说:“孩子,不要去顾虑别人的话,你永远要相信自己,永远要爱自己。你也有闪光点,你也有比人更奇特之处。只是,现在外公还不能和你说,要你以后慢慢去发现。总而言之,你不可以气馁,不可以懦弱,你要站起来。你是个可造之材。”说完,他抚抚我的头。 光阴荏苒,流逝就像流星一样的飞快。些许年后,外公去世了。空荡荡的家里只留下我和我表哥。 残阳如血,将大地炙烤得烫辣的。金光万道,炎炎烈阳晒得人汗流浃背。蔚蓝天际晴空万里,浩浩荡荡大州若然一方神土。阳光若火光,直射在河上,潋滟闪耀,夺目刺眼。 我呆呆地站在阳台上凝望着那水镜。忽而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倒影。 表哥白非寒迈步而来,欣喜若狂地将一个盒子递到我手里,然后笑眯眯地说道:“小尺,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表哥是古玩鉴赏大家,一般的物件儿他都瞧不上眼,而且他特别能挑,眼睛也很尖,能被他看上的多半是些稀奇玩意儿。我倒很好奇,究竟是什么东西,能让他如此兴奋。 我怀揣着一颗好奇的心,小心谨慎地打开盒子,他在旁说道:“哥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觉得你好像对骷髅头挺感兴趣的,所以就……” 打开一看,才知道原来这里头装着的是一颗别致的骷髅玉。这块骷髅玉,晶莹润泽,所用的玉料是上好的羊脂白玉,外表无暇,上带酥光;最奇特之处,是它的形态——骷髅头。古人制玉,若非要制异兽古玉,一般会选择那些吉祥的灵兽,譬如朱雀貔恘等,很少人会把它雕成一枚骷髅头。 我盯着它,出了神:忽然眼前一团黑,只见一口银色棺椁。 约莫过了半分钟,我才缓过神来。说来也纳闷儿,不知道为何只要我一盯着它,眼前总会浮现许多奇奇怪怪的画面。 “这玉哪来的?怎么戾气如此重?邪乎邪乎的。”我惊奇地问道。 “从一无名墓里出土的破石头,已经找人鉴定过了,不稀奇,所以也就没上博物馆了。怎么,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我连忙点点头。 这玉看起来斑斓且光滑,碧绿色中夹杂着几分半透明黄色。轮廓倒像只羚羊,玉身有几撇花瓣似的斑纹在骷髅旁边,光怪陆离。 我感到很茫然,为何冥冥之中总感觉这玉有点邪乎。我把它放到手掌心,仔细地观察着。 接着,我瞪大了眼睛。 一个血肉模糊的面孔冲我飘来,那张脸,青面獠牙,只有一只眼和鼻子,其他的都被血淋淋的肉给遮住了,整个脸,就好像被加了血浆的硫酸泼了一样。 我头皮发麻,吓得惶惶不可终日。那血尸忽然冲我扑来,露出一排沾着血的黄牙,想要抓我的脸。 “怎么了小尺?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了?”表哥愣愣地看着我,眉头扭作一团。 那血尸正在慢慢地逼近我。我即刻闭眼,不再盯着那块邪玉。 果不其然,我感受不到阴魂的存在了,邪气凭空消失。后来才发现,我只要看到那枚骷髅,就能看到像血尸一样的脏东西。 “小尺,这。。。。。。到底怎么了?”表哥终于看不下去了,接过那石头,捧在手里左看右看,又问,“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就是我看到……”一想起来,我便毛骨悚然,汗毛一根根地挺拔地竖起来。 我跑进屋里去,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方才的那个场面,真是细思极恐。 白表哥却若有若无地把玉收起来,不紧不慢地坐到我身旁来,勾起冷唇古怪地问道:“你到底看着什么了?” 我也不知道要怎么描述,怎么一塌糊涂地很笼统回应:“那啥那啥。” 表哥更是满脸诧异,但是他感到很困惑而却无所适从的样子让我百感交集。 …… “反正我就是见到血尸了。” 我把冷话一扔,纵然我哥像半截木头一样地愣住了。 我知道他铁定问我血尸长啥样,但是呢,我看不清其脸,我只能感受到阴魂的存在,而且那些脏东西是故意接近我的。总之,表哥是清楚的,我天生便阴气很重。 尽管他三番五次地追问,抑或是给我讲了很多能帮助回想起记忆的东西,但无论如何我皆无法描述。我就只知道那血尸肯定是幻觉。 “照你这么说,这玉,还真邪门儿了,”他似乎有点儿小失落,因为这是他下墓倒来的玉,舍弃不得,“要不…” 他倒斗来的东西,我虽很好奇,但一概不感兴趣,有的顶多是多看上两眼,但对于他今天带来的鬼玉,我的的确确不想再瞄了。 我打着问号盯着他。 “要不去找他,陌蓝墨。” 听到这三个字,我便萌发了许许多多的思维。因为我哥以前经常提起这位江湖高手,住在东路的一个小屋子里,但每次去找他都是不见片影。他这个人,很是神秘,来无影去无踪的,有时近在眼前就可找到他,有时却追到天涯海角都寻不得半个人影的。 提起这个神秘人物,我便想起了之前一件令人很好奇的事。 黄昏,白表哥兴致勃勃地捧着一颗夜明珠赶去他那间简陋的屋子里,想要鉴定个真假。 房屋里空荡荡的。 只传来一阵阵的微风,透过耳边小呼声响,墙上的白纸飘飘然。 一道青光划去,猛若闪电,时而跃起时而团绕。搞得我哥都惴惴不安地叫骂着“喂,陌奇人?”因为陌蓝墨总爱搞啥鬼呀神啊啥的,于是我哥便称他陌奇人。 青光叶烬,一个颀长黢黑的影子朦胧在光上,虽没有完全被笼罩,但却是若隐若现,晦涩不明。 少时,只见那影子徐徐缩短,且黑烟直冒,倒像个大烟囱。 我此时就躲在窗外。猫着腰偷偷窥伺着表哥。 表哥脚一蹂躏,脚跟不稳,“啪”的一下滑可一脚,身体慢慢跌落。 猝然,一只长手抓了过来,刚好把表哥扶正了。 表哥方才虚惊一场,还喃喃指责道:“陌奇人,人吓人会吓死人的!”说着便抓狂地对陌蓝墨指手画脚的。 陌蓝墨一袭青灯之裳,衣襟上叠着几个很小很小的铜铃。冰冷地眼神中透露出几分神秘和阴森,一件来去如风的蓝披风更显得高冷霸气。 虽人不大高,瘦骨嶙峋的,但是力气却往往比一个壮士略大。这个也是我一直搞不明白的。 他皮肤白皙,冷唇一阖,眉心时常紧凑着,两撇乌黑锃亮的眉毛斜着而起,明眸深邃,倒有几分杀气。 他表情冷峻,不经意地瞥了我一眼。 “嗯。” …… 表哥稍微往后退了几步,半信半疑地上下打量着他,神情恍惚。 陌蓝墨二话不说,睥睨着我。 被发现了,我只能无奈地走进来,装作是陪着哥跟来的。 “找我啥事,非寒。”他不动声色地说。我觉得他呼出的气冰冷冰冷的,还夹杂着几丝寒气。 这让我快透不过气来。心情复杂地看着他们俩。 “帮我看看这夜明珠的真假。” 我哥就把夜明珠递给他看。很快,他就能判断出来是真是假,倒还有点真本事。 这陌蓝墨是倒斗界的翘楚,眼睛忒尖,看东西看人都很准,身手也不错。只不过他做人比较低调,不常抛头露面,有时候十天半个月都看不到他的人影。这个人神秘得很,我第一眼见他的时候,是又敬又怕的,总觉着冥冥之中他身上有着许多不可告人的故事。 002章 而我一想到陌蓝墨那冷峻的眼神,便感觉死了亿万个脑细胞。 可是为了这块邪门儿的玉,我无奈之下只能硬着头皮去跟同表哥去见他。他是我所认识的,身手最好的人,没有之一。 轻柔的水波如镜,安然地骀荡着,月色深深,一抹暗淡的白光倒映在上面。冰轮玉影,朦胧在这一片流水之上。 晚风呼啸,万籁俱寂。漆黑而漫长的夜里,寂寞之声复然响起… 落寞空虚的房里,没有一丝灯光,烟尘摇曳欲落。我慢条斯理地打了个盹儿,微微一睁眼… …… 一道黑影袭过我的视线,一双冰冷的手正紧紧地贴在我的脖子上… 此时回头看,一片模糊漆黑,我已看不见表哥。唯有的,只是那个黑影子在我身旁窜来窜去… 一只无温度的手正捏住我的喉咙,使我快要窒息。蓦然一身白衣浮现在我眼前,我看不清其脸,只见得血肉模糊的一团。 “救我!”趁那双冰手松开我不由得惊叫。 “来吧。。。。。。”那洪亮的声音十分刺耳。 我隐隐约约看到一条黑绳上,吊着一件白衣。正当我往其脸上看时,我“嚄”的一声急忙后退… 一头乌黑濡湿的头发披下,酱红色的血抹在其脖子上。 “女粽子!”我呐喊道。可是我又似乎感觉我的身体正在抽离,同时我的声音已不像是我的了。 她的手缓缓伸起,却碍手碍脚的。我瞪大了眼,她便抓起狂来,伸着那带着尖指甲的手爪朝我扑来… 我已来不及闪躲,瞪着她。 那女尸狰狞的脸颊,血迹斑斑的手指甲,像要撕碎了我似的。 这时,绿宝石般的光芒如漩涡奔来,这场风波瞬间平定了。 …… 我猛然听到一声锐利的尖叫声… 好像野兽般的叫吼,宛若疯傻般的狂热,恰似地狱里怨灵的不平… 我看不清他俩如何打斗,唯有的只是厉鬼那“啊!”那闪电般的凄厉之音。霍然,一泡血“啪”的一下洒在那堵黑乎乎而又冰冷的厚墙上,黏稠若糨的赤血一滴一滴的流下。 我蜷缩着,拉着裤脚,蹲在地上用手挽住膝盖。忐忑地盯着墙上那血。 终于,表哥才迟迟赶来,毫不漠然地摁住我的肩膀,慌张地问:“怎么了怎么了,小尺?你没事吧?” 由于过度惊吓,我的脸已淡然失色,手脚犹冰若雪。半晌,回过神来我方才后知后觉地道:“方才,我看到一具女尸,你们没看到吗?” 表哥摇摇头。 突如其来的鬼打墙,果真让我惊恐万状。连我哥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难道这只是幻觉? 忽然,一个声音令我背后汗毛竖起,冷雾直冒,呼吸急促。——“是他身上带了不干净的东西。” “什么?”表哥扭头惊诧地问道。 陌蓝墨脸色苍白,直勾勾地盯着我看。 “他身上是不是带了什么东西了?” “也没什么;哦,就是一块表哥从一座无名墓里出土的古玉,今天我们就是特意拿来,让你帮忙看看的。”我颤着声音说道。 “什么古玉?”他又把目光转移到表哥身上。 话音未落,他伸手去开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了我哥那蜡黄的脸庞,表哥眼珠子一转,眉头紧锁,似乎有什么焦虑。 我不紧不慢地从兜里摸出一个木盒子,战战兢兢地把骷髅玉取出来,递给陌蓝墨。 他下意识地戴上手套,接过玉,一看,脸色大变,凛然说道:“这是块邪玉。” 他的话格外俨然,冷飕飕的披风泛着洒进来的皎洁月光,蓝墨白皙的脸颊透着几分黯淡。 他不紧不慢地接过玉,把玉托在手心上。月光静静地照着这块玉,他半仰着头仔细观察。 表哥好奇地凑过去,跟着瞄了一眼,又看着他问:“怎么了?” 他把玉递还给我哥,郑重其事地说:“摊上大麻烦了。” 他的眉头微微颦蹙,眼神游离。 我忧心忡忡地望着他,总觉得这骷髅玉的到来,仿佛是什么不祥的征兆。 “什么大麻烦?”表哥一头雾水,急忙追问道,“一块小小的石头,能有什么大麻烦?” “这是一块内含巨大磁场的邪玉,形似骷髅,而得名‘骷髅玉’,上世纪的时候,它曾被夜缘楼的人列为禁忌之物,这枚邪玉看起来很普通,它的釉色特别,玉质珍贵,古时人们以玉璜所组成的组玉佩作为装饰,以示身份,而这枚骷髅玉,是百尸公的随身组玉佩之一。曾有人鉴定过,骷髅玉的邪性源于其强大的磁场力量,它不仅能使人产生幻觉,还能如同暗物质一般穿越电磁波,穿越人的脑电波,打乱平行宇宙和n维空间的位置,是一枚具有毁灭性的邪玉。论其威力,不可估量。”他娓娓道来,“传闻这玉里正封印着百尸公。” 话罢,我脊梁骨直淌汗。 我追问:“百尸公?那是什么东西?” 陌蓝墨冷不丁儿惊奇地瞪住我:“一种身上长满一百个骷髅头的怪物。”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却一直干瞪着我,吓得我头皮发麻。 他安然走过来。 “你刚才都看到什么了?” 我无所适从地望着他:“女尸。。。。。。” 表哥把玩着骷髅玉,瞥眼苦笑道:“蓝墨,这有你说得那么严重嘛?” 他拗过头来,俨然说:“地下世界的每一处,总是那么神秘,又充满着未知和凶险。”说完,他又用他那死神一般的眼睛盯住我。 我不禁打了个激灵,睖睁着眼。 蓝墨开始变得心事重重,他时不时地盯着骷髅玉,又时不时地盯着我看,似乎在暗示着我,骷髅玉落入我们手中,随之而来的,必是天灾人祸。 “我得再确认一下,”蓝墨转身取了一件蓝色瓷器,说道,“你看看这件瓷器,你知道它是什么年代的吗?” 我立马照他所说的,细心瞅瞅这陶瓷。少许,我便说出来:“这瓷器,大概是清朝初期之时,皇太极登基不久后所制,至今已有三四百年的历史了。”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一看见某一样特定物品后就会了解它以前的一切,亦是其历史。我也不知道这种特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总之连我自己也是懵圈的。 他默然一笑,一本正经地说:“追眼通。” 追眼通,是五眼通其中的慧眼通之一。据说,拥有此特能的人,倘若看到某种事物,大脑皮层里就可以神奇地记起这件物品的历史,包括以前它的一切。 我哥似信非信地张着嘴走来,放下手中的骷髅玉,半信半疑地看着我问陌蓝墨:“什么意思?难道是这骷髅玉所带来的?那,这是好事啊!” 陌蓝墨披风扬起,这里虽没有风,但他却似乎飘飘摇摇。他不然地点点头。 我既感觉新新又很不可思议。 “左眼还是右眼?” “双眼。” …… 于是我哥便一直冲我的眼睛左看右看。我又想起刚刚骷髅玉的事情,于是立马追问:“那,这百尸公…” 陌蓝墨的眼神异常机警。明澈的眼眸里很深邃古怪,沉沉地回答:“你麻烦大了。”他转头认真地对我说。 我怔怔地站起来,一脸茫然。 表哥立马接过话来:“什么麻烦大了?”表哥面色青灰,表情木讷。 “你之所以会出现幻觉,是因为骷髅玉里的邪气已经融入你的体内,要知道,人本身也是有磁场的,可骷髅玉里含着的,是一种强大的电磁场,它会使人产生记忆错乱导致出现幻觉。你是追眼通传人,本身阴气就重,不宜触碰这些不干净的东西,现在麻烦了,我们要想办法去除邪玉上的邪气,要不然,你会很危险。”他淡淡地说。 我听得是全身痉挛,汗毛倒竖。 “骷髅玉不扔不毁,如今它与你共体,你得当心点儿。”陌蓝墨不动声色地说。 “这可怎么办呀?”表哥急得脖颈发硬,两眼发直。 我知道表哥在担忧什么,是我没有谨听外公的教诲,早知道我就不该去碰那些玉石杂器。 陌蓝墨冷不丁说,“怪就怪开采了这玉。” “那有没有办法,可以去除它的邪气?”我焦灼地问。 “办法倒是有,只怕你们不敢一试罢,”他神秘地说,“下斗探墓。” 这下麻烦可大了。 “关于百尸公还有一个传说。明朝时期,一个名叫巫景同的官员被德王处死,说是其偷了玉衡,被德王五马分尸,手脚头分成了五大片,血淋淋的肉洒进了井之中,由于他怨恨太深,积尸气一身,受地下阴气所侵,则身体长出了许许多多的骷髅,甚至连眼睛鼻子嘴巴上都有骷髅。死后其尸魂便经常锁在玉里。”陌蓝墨一本正经地叙述道。 我汗毛一根根的竖起,一阵寒风袭入腰间,顿时打了个冷战,捏了把冷汗。要是真摊上这么一个东西可就完了。 于是我哥立马站出来,摆摆手说:“你看你看,这都什么年代了都,还搞啥迷信。这…蓝墨,你就别吓唬人了吧?” 他无语地瞥了一眼。 我忧心忡忡地说:“要不然怎么办?毁了它?” “你刚刚不是说下斗么,此话怎讲?说来听听。”白表哥把眉头扭作一团。 “绿眼迷宫。” 陌蓝墨这个人古灵精怪的,他所说的什么鬼呀尸呀什么的,我却一概不懂。依稀只记着追眼通。 “什么迷宫?” “骷髅玉,是打开百墓的一把神奇的钥匙,有了它,你便可以清楚地找到墓穴,”陌蓝墨瞟过来,眼神似寒冰,干冷的嘴唇一阖一阖的,“这也是为什么当年人们要把它列为禁物。” 我不知所措地朝表哥瞄了一眼。 “你先跟我说说百尸公如何解决吧。” “下墓找绿眼滴。” 他所说的绿眼迷宫,传闻是汉武帝刘彘在巫蛊之祸后,派人所建立的大型墓地。关于这古墓的存在,史书上并没有详细记载,这是我从外公留下来的两卷古书里看到过的。据说古墓连接着千年古树,树上长了许多眼孔,绿光宏宏,横尸遍野,后世人将这座不知名的古墓命名为“绿眼迷宫”。外公曾在书里一旁标注,绿眼迷宫中最深层的一个宝塔里面,就有一瓶绿眼滴,而这绿眼滴又驱除厉鬼破邪气之效。 一想起以前外公曾和我说的绿眼迷宫,我便心生畏惧。尽管我不知道,这绿眼迷宫在现实中是否真实存在。 表哥想必对这绿眼迷宫也是有深入了解的,他肯定比我懂不少,诚然,他也知道这极其危险。外公生前千叮咛万嘱咐,说我万不可沾那晦气的东西,否则终将惹来杀身之祸。 我当然知道很多事情都只是迷信之说,我从来不信定数和命格,我只信我自己。 从表哥深邃而又沉重的眼神里,我读出了他以前从未有过的疑虑。 他和陌蓝墨嘀咕了几句,只见蓝墨大哥穿上那飞扬的黑披风,犹如一只黑蝙蝠。 “非寒,这个墓是下定了。你知道,这邪玉。。。”他话还没说完,可却便表哥拦住了。 表哥摆摆手说:“停停停,你说这些,我懂我懂。”表哥有些不耐烦。 “可是,他迟早是要做当家的人,必须让他闯练闯练。”他眼里泛光。 于家是花城文物界的大世家,在民国时期,外八行的就没有不知道于家的,只不过到了我外公这一代,便渐渐没落了。要知道,祖上干的,可都是摸金的勾当。花城世家盘踞,只不过二十一世纪以来,这些老掉牙的传统也都泯然消失,各家都建立起大企业,做的是古玩公司的买卖。可是呢,外公他并不希望我掌管于家,仿佛他在藏着什么秘密,他不想让我知道,甚至到去世的前一刻都不肯告诉我,可他走后,不然而然,我必须担负起于家的家业。而外公留下来的老店,一直都是表哥还有几位老人在打理着,我这当家做得也是徒有虚名。 表哥释然了,无奈地撮撮嘴皮子,回屋收拾东西去了。 夜已深。一轮静谧的月亮高高挂起,酒蓝的天空上没有星子,落寞的一道银光若隐若现,不定闪烁在窗前。 高大的狗尾草拥拥挤挤,几撇若蒲公英的羽毛摇摇欲坠,萧瑟夜风扫过,不由得摆摆身姿,羞涩地发出“沙沙”的响声。 一阵微风袭入我的眼帘,养乎乎的,着实令人空生困意。 说起下斗,我倒没有害怕的,我一直很好奇这墓里头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形。这村子里什么奇闻怪事都有,有时候外公和几位东家老人谈他年轻时候倒斗的故事,我便趴在门后偷听,当时觉得很好奇,又有些害怕。后来,表哥去当考古学家了,我的好奇与求知欲又进一步催动,有时候还时常幻想着要下墓找找刺激。 慢慢的,慢慢的,我在这不宁的心潮里进入梦乡… 翌日。 昏黄的残阳留下一抹暗淡的光,风无力地嚎叫着。 我下意识地揉揉惺忪的双眼,伸了个懒腰。 “小尺,你醒了。”表哥满脸堆笑地看着我。 他欲言又止。但是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他大抵是要问我下墓的事儿。 “我现在有了追眼通,下墓又不是累赘,正如蓝墨所说的,是该出去闯练闯练了。”我淡淡地道。 003章 不过,这说到下墓,我倒想起了之前偷偷和外公去墓地的事。 往年,外公总是一个人悄悄去扫墓,他从不带上我,说是因那里邪气太重,我不适合去。外公说我们家祖坟的位置离家特别远,赶路十分麻烦,他还曾说漏嘴,说于家祖墓要比电视剧里所看到的地宫还大。当时我却听信了,便觉得好奇,于是偷偷地跟去了,可后来却被外公发现,外公气得脸红脖子粗,恼火之下抄起家伙抽了我几下。 不过疼归疼,那一次,我却看到了难忘的一幕。 那里的墓地鹅毛纷飞,野草丛生,暗淡的光线照射在墓碑上,我忽然看到一道白影,好像一阵迷烟,舞爪而来。晚风阵阵穿过竹林,这时候我却害怕地躲在一块大石头后边,清清楚楚瞧得那块墓碑在流血…粘糊糊地沾住了上面的字。 我腾空摸出手来,我竟看不见五个手指,唯有的只是一张血肉模糊的脸! 猝然,我魂不守舍地转身要走,黯然失色的白光却依稀模糊,晦涩不明,照在土地上,我忍不住睁开眼,居然看到了银光之中有一个颀长且长着长指甲的影子…而且还朝我慢慢扑来,当我茫然回头时,一个白皙的脸颊距离我的眼睛已约摸只有两三厘米…那张脸,至今我还记得,眼瞳黢黑所豆粒般小,眼白却布满如血管的血丝,龇牙咧嘴的,锋利的牙齿上还挂着一点肉渣!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人肉… 后来我却被她如海带般的千丝万缕黑发紧紧地捆住了。 而再后来,我便记不清了。 想到这一切的一切,我便毛骨悚然。后来我只要在夜里看到影子,我便空生愕然。 我深知这骷髅玉不是一般的邪玉,这里面正封着身长百骷髅的百尸公,像是传说中的厉鬼。总而言之,下墓倒斗已成为必然。 “说好了,这次我们下墓,只是为了拿绿眼滴,其他墓里的玩意儿,我们不碰。”我郑重其事地跟表哥说道。 表哥提嘴一笑,摸摸我的脑瓜说道:“好好好,答应你,什么都不碰。说来这次还是因为我大意了,早知道我就不该拿那罪恶的玩意儿。”他渐渐敛起了笑容,像是在埋怨,又像是在自责。 表哥是我最重要的人,没有人能比得上他。毕竟,自外公去世后,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也是我最最信任的人。 要下斗,势必就要备好东西,我哥的那个神经同事戚玲可能也会参与,毕竟那个戚玲很有来头,而且有深厚的考古功底,性格大大咧咧的但正经起来倒显得蛮专业的。她的胆子可不小,曾经参加过省里边的科考工作,对中国考古事业作出了不少贡献呢,她与表哥虽为同事,可一点儿也不比我哥逊色。 可我似乎对那个古怪的陌蓝墨十分敬畏,他身手不凡,来无影去无踪,不苟言笑,懂得很多东西,还会超度,这人真的是太完美了。不过我听表哥说,他忌洋人,也讨厌英语,这也是非常令人费解的事。 白桦似白骨,像染了一层腐血。扑棱着的风铃急促地敲,孤零零的声音在我耳边不停回绕,这声音异常低沉紧迫,我似乎快要不能呼吸,心绪慌乱了起来,顿时胸口发闷。 扰得我冷汗直冒,头皮一阵麻。使我不得不紧闭着眼,因为我只要一睁开,所看到的事物将是重影,甚至牵连到大脑空白。 可我头脑里却想起一口棺材。一口看似陈旧颇有几百年历史的棺椁,上面沾满灰尘,古黄色的锡似乎已经褪去,只留下一张爪子的印记,清楚可见。 四周围却是黑洞洞的,不过倒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按常理来说,一般的棺椁上是不会镶上一圈金铃铛的,因为又不是显摆豪华,加上这一圈有的没的,也是起不了多大作用的。可是,偏偏我眼前的这个大棺材边就带着一串铃铛,而且即使没有狂风,铃铛还是自然地摇动。 我身置冰窖般,不安地观察起来。又感觉耳边的风铃声就是从这棺椁里面传出来,奇了怪了,反而不是外边儿的这套金铃铛,而是棺椁里的,这是怎么回事? 我再次猫着腰歪着脑袋洗耳聆听。 感觉没听错的呀,可是这棺材里到底装着什么?是尸体,还是风铃…傥或是什么怪物… 我晃晃头企图醒过来,可却无论如何还是无法置身他处,就好像很梦幻般地留在了这个棺材周围。 于是我开始喊叫“哥…哥…”我压低声音,不敢放太大声,担心惊扰了这棺椁里的怪物…可是徒然,一个人也没有,我是俾伶地守在棺材旁边,我不费劲地喊“哥!白非寒!” 可是无论是我喊哥哥还是白非寒,皆无人应我。这样我便紧张起来,索性放弃了,全身心观瞻着那口老漆棺材。 风铃仍是“叮叮”地催唤着,似乎在呼救什么,又似乎是一种死亡的预警。总之,我感觉不是什么好事,想脱身而逃,可蓦然回首,后头却是一片模糊的漆黑。浓重而冰凉的气味迫使我感觉浑身麻木,僵硬得无法动弹。 我起身朝棺材漫步而去,蹜蹜小跑,却似乎追不到那口棺材。我不断地往前跑,眼看那口暗淡的棺材就在距离我大概五米远的地方,可纵然我怎么奔跑,却始终都到达不了。 于是我愕然停下,觉得毫无头绪,气喘吁吁地猛然回头… 那口棺材正紧紧地贴在我的背后,我不禁“嚄”的一声坐后了些,再慢慢把手伸去… 我终于能够摸到那口棺材上面的金漆,再挪动着躯体,坐到棺材的旁边。 这也许就是我走出梦境的唯一通道了吧?反正周围什么也没有,死气沉沉的,唯一的线索便是眼前的这口奇特的棺材。管不了那么多了,我算是豁出去也要打开棺椁。 我盯着这棺材看了约摸十几分钟,我才能分析原来这口棺材是魏晋时期制作的,而且是用上等的底漆,还有镏,不过,棺材要涂上这底漆干什么?连同这铃铛,我记着,脑海里的画面,好像是一个铸铁师所镶,不过在这个棺材的周围,却有一个身材肥胖的影子,似乎在监督着整个棺材制作的过程。 难道这不是装死人的棺材?那是装啥的呢?照常人死去后,这再不济也不会在棺椁上吊铃铛吧?这到底是什么逻辑呢? 于是我想方设法地试图将这棺椁撬开。可现在“手无寸铁”,难不成徒手掰开呀?照我这力度,抬也是抬不起的。 我用出吃奶的力气来,却始终都无法开棺。 正当我全然失望地坐在那里喘着气时,陡然发现,棺椁竟剧烈摇动起来,好像是要自动打开般的。 我瞪大眼睛地往后退,目不转睛地死死盯住这口棺材。 只见一团氤氲白雾窜出,好像要爆炸一般。逐渐的,白雾竟若灰烬毒烟似的浑浊起来,渐渐地迷糊了我的双眼。我用手半挡着脸,露出一条手指缝偷偷观察着。 我吃惊地张着嘴… 棺椁一层层地破裂,呼呼黑烟直捅着。倏然棺椁掉落,从棺材里头留出黏黏而又似乎很滚烫一样的朱血,沾染着那串金铃铛。 于是铃铛开始剧烈地晃动,震耳欲聋。我立马反应过来,难受地用双手捂住耳朵,头脑发热,一片混乱,在这重要的关头上竟自失起来。 被血浇着的金铃铛依旧猛烈晃荡着,似乎要震破我的鼓膜,瘆人的血迹又是让我手脚冰冷,不寒而栗。 我再次闭上眼,似乎过了许久。可是当铃铛不响时,头脑渐渐清醒了的时候,悄然睁眼,我失望了…我仍是停留在这鬼地方,好像阴曹地府,好像下了地狱。 我慢吞吞地爬到棺材底下,眯着眼抬头瞄了棺材里的东西一眼… 斑驳的血痕扎在一个潮湿的头发的人上…那个人双眼直挺挺地盯着,丝毫不用眨眼,凹陷下去的眼球,更显得其只有眼白,略微一小黑点点缀在眼睛中心。其面色惨白,一张大嘴巴张着,浑身是血,而且下半身似乎截肢了般,完全是一团邋黑。 他面目狰狞,好像充满了怨恨要杀了我般的。 本来这就让我大惊失色,不幸我回眸一望,一只浑身长满骷髅的血尸抓着狂朝我扑来,眼睛睁得像大鹅蛋般凸大,诈笑地张牙舞爪而来。 我惊上加惊,惨叫一声“啊——”似乎响彻云霄般,我破碎的灵魂开始回到现实。后来什么了我完全不知情。 我诡谲地被惊醒,发现此时我手里紧紧地捏着这块骷髅玉。 表哥凑过来问:“小尺,怎么了?” 他的同事戚玲也微笑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满头大汗的?还有,你手里…” “我…我只是拿着玉看看而已,没想到出现幻觉,差点陷入困境出不来…”我惊魂未定,战战兢兢地答道。 表哥劝我还是好好休息准备去绿眼迷宫,不要胡思乱想了。但是我一想起种种关于百尸公的一切,我便心惊肉跳。 此行一共有四人,虽说多个人多一分关照,但这组团下墓的事情,人多未必是好事。这是外公告诉我的。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这次不论怎样一定要成功拿到绿眼滴。 004章 从我们这里去绿眼迷宫,约摸要坐个十上个小时的轿车。但是为了骷髅玉,为了我冰三尺,就算是探个险吧。 我已经查不出来关于绿眼迷宫的一丝一毫了。我只知道一些古书以及资料记载着,绿眼迷宫是一座危险而又奇特的古老神墓,也曾经听闻一些老前辈说那里是一座鬼墓。这怎么说呢,我还是那句话,鬼神这等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我相信不论是十年后二十年后,甚至是一百年后,这个谜还是很难彻彻底底地解开。不过话说回来,绿眼迷宫是我第一次下的大型斗,倘若外公还在身边,那就好,只不过,要是他还在,是坚决不同意我下墓的。自然,表哥虽放宽些,但可以说,此番下斗他最担心的是我。 天色由晴空万里转到暮色苍茫。再到晨光熹微,太阳东升。一下子这十几个钟头便如同一阵风儿,匆匆而走。此时我的心情,是难以形容的,我无意看到表哥那张苍白的脸,我想他也跟我如此罢。 乍然,白表哥从包里掏出一个望远镜,朝前面的路看一看,边喃喃说着:“喂,蓝墨,要不停车了吧?我看前面也是一片荒芜,只有高耸的山谷,还有一条小溪。这车可能过不去呀。” “也好。”陌蓝墨的面孔多像粽子白皙的脸,我略微看见他弥漫着杀气的眼神很是深邃。 于是车一下子刹住了。我们提起背包,往前看了看。 戚玲观察良久,发话道:“这里荒山野岭的,居然还有一条小溪,说明这里还不算是荒凉,你看那周边还有绿草,更说明了这附近一定有住家的。要不我们找一户人家问个路吧?”她提议道。不过这个绿眼迷宫的地址只是大概的,具体位于哪里这我们还真不知道。 表哥点点头,盈盈一笑。 结果我们找了半个钟头,才发现一户人家,这户人家看起来很贫穷,门外的两幅红对联已经褪去了色,其中一些纸也被撕个粉碎。陈旧生锈的大铁门敞开着,里头只有一个光线很弱的油灯,一片黢黑黢黑的。 少许。一个中年妇人拉着一个五六岁的孩子从屋里走出来,慌慌忙忙地关着门,好像是要远足。 我哥立马迎上前热情地询问道:“你好,大娘,我问一下,往绿眼迷宫的路咋走?”说着,表哥手指着那座山。 那大娘二话不说,咋的脸色一变,青灰着脸,两只耳朵耷拉着,两腮的肌肉马上收缩,支支吾吾地回答:“不知道…不知道啊!”她显然很慌张,拉着孩子刚撒腿要跑。 可却被戚玲给拦住了:“等等,大娘,您不知道,那我们更没辙了,我们不是坏人,您就跟我们唠段呗?” 大娘摆摆手:“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那鬼墓呀。。” 果然一慌就露马脚,我上前半笑道:“那既然您不知道我们所指之地,又怎么会了解那是鬼墓呢。” “就是,还不快说。”戚玲倒有些焦急了。 “好好好,各位侠我说我说,要往那鬼墓,需要沿这两座山峡之间的石路走上个一里头,就有一个藤桥,过了那个藤桥,就是…” 于是我便想到,这大瑶山是在古代时期是个宝地,故而某些达官贵人,或者说是王爷天子,都会把墓葬在这里,这个很正常。但是平看上去,像个荒岛,即使有些枯萎的野草,但这山里面应该是没有什么花草树木的,哪能长得起藤条?莫非,大瑶山的墓地里有活埋的人?这怎么说呢,因为瞧上那条绿得透澈透澈的小溪罢,还有藤条罢,都这么蓬勃,说明就有死人埋葬在这里,而这死人必当是被活埋,生前与死后有充足的营养,或许是骨髓里,或许是血液,然而人死后,这些营养物质势必会被分解,也就哺育了这些茂盛的藤条,和绿得异常的溪水。 一望无际的石路,双旁被两座险峻之山夹着,可能这接往藤桥的石路会越走越窄,这绿水却没有青山,这是何肺腑呢? “那这山中之墓,是什么人的墓?”表哥似乎很好奇这个神墓主人是谁。 “这墓里头的人那,听我的祖辈们所闻,虽已记不清墓主,但确凿这是大北宋的墓,不过,这墓久而久之,便生人好奇,我听说啊,清末时候慈禧太后便秘密派人挖掘,还亲自来过呢,后来,这墓地之外便长了许多绿得像幼叶的高树包围着。本来呀,这慈禧太后的是看上了这块风水宝地,可不知怎的,后来又果断选择了普陀峪。”那大娘一一叙述道,连旁边的小孩都听得津津有味。 陌蓝墨终于打破了缄默,喃喃自语道:“这绿眼迷宫不是一般的神墓,连先后两代帝君王妃都来争,而最后又放弃了,肯定有什么古怪。” 见我们只身要走,大娘立马好心留住我们:“嘿哩!各位侠,听我老大娘的一句劝,这里头是极凶之地,万不能进去,会要人命的。” 戚玲有些怀疑地回头再问:“那这山谷,以前有人来过么?” “是有,可是啊,这过了大半年的,这人都还没回来呢。后来呀,有人在这条小溪里发现了几具尸体,已经烂得差不多了,这才令人瘆得慌啊。” “难怪这水会这么绿,照如此说,那么这条小溪,有极大的可能是通往墓穴的。”说完,表哥便低身蹲在小溪旁观察了这番。 哥说那水只是肉眼看得出绿,既闻不着血腥也闻不着腐尸味儿,而且水流的速度极快,这也造成了水绿的一个重要原因。哥看不出什么来,便喊着让我过去瞄上几眼,说不定追眼通可以看出点什么来。 我便把眼眶撑得老开,仔细琢磨。只见那绿水搅了起来,笃笃末末,马上卷成了一个漩涡型的水溪。绿水清冽,本来清澈见底,连沙石也都肉眼可见,没想到现在却越搅越浑,几撇黑点像墨水一样地散开,绿水荡了起来,渐渐的,那黑点竟连同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骷髅!我心头一凛,那骷髅头露出水面,七窍流血,接着,那颅骨竟然腐化了。 我吓得是上牙打着下呀,连连后退,心扑通扑通地跳着。打上回看到幻觉之后,我便一直心有余悸,并总觉着,要有什么事情发生。 我只微微听闻那大娘说自己是要搬出去的,只是在这里陪外公过完葬礼而已。可是说着说着,她发现了我的反应,便呆呆地注视着我。 表哥急切地看着我煞白的脸,问我看见了什么。我说,我见了血淋淋的大骷髅。 大娘竟吓得跳起来,半发神经地拉起孩子跑,还喊着:“灵半仙,灵半仙!”我不知道她口中所说的什么。 陌蓝墨解释道:“灵半仙,是当年淘沙的一个珠宝贩,会算卦,还通晓一些关于古墓的种种,最特殊的,他的眼睛也拥有追眼通的功能。” 当年??是哪一年呢? 我现在还没开始下墓就糊里糊涂了,渐而似乎要失去了信心。表哥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了几句,让我别胡思乱想,然后一把拉起我,往那邪乎的山峡径直走去。 我却总是无法自制的不时回头瞟那条小溪,表哥便手捂住我的眼睛,让我不要往后看。 那石路,湿漉漉的,好像被那绿绿的溪水所浇过。 常常说倒斗这种事情损阴德,不过我祖上可有不少是干这行吃的。当时,老于家的长辈饿的饿死,冻的冻死,日子苦得真叫一个不行,老百姓哪有什么钱财,我们家又没有什么人有出息能当官,也不知道做生意,穷得连土都吃,没办法,老一辈人就只能靠摸明器换一口饭吃,后来,这经验丰富了,摸金倒还成了一种“事业”,花城世家雄踞,可大都过着土夫子的生活。 不过外公是切忌下斗的,他说这地下世界格外凶险,一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他若在世的话,肯定会阻挠我下墓。至于我外婆,她是个很神秘的人,听外公说别人叫她“单半仙”,她出自书香门第,名唤惠嫆,是个敢爱敢恨又机灵的才女,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别人都说,外公能娶到这样的女人,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只是她,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关于她的事,也不过是听外公说的,我长这么大,从不曾见过她一面。 我们渐渐走到了过峡,果不其然,在不远处有一座活像甬道的藤桥。附近皆是清风绿水的沙石,两座高耸险峻的山,连绵不断,重山叠嶂,奇峰怪石镶嵌着。 “我已经等不了了,你们走快点儿。”表哥笑着道。 只见陌蓝墨不知道在搞什么鬼,看着周围颤巍巍地说:“等等,这座藤桥,绝没有那么简单,它不可能直接通往主墓室,很有可能,还被当年的人所布下的机关包围着。” “所以,我们更应该去闯闯了。” “不行,硬来是不可以的,你们仔细观察那个藤条,看有没有什么破绽。” 于是我便开始用心观察,即使我很害怕看到同样的情景,那藤条七上八下地歪盖着,想起慈禧太后,我心寒地问:“你们说说,会不会这绿眼滴就被慈禧太后所取走了?” 戚玲惊讶地说道:“不会吧,这慈禧不过也是来加防过瘾,后又果断放弃了,说明她探不出来什么,或者说这里面有什么古怪。再说,她要这绿眼滴干嘛,难不成她也有骷髅玉呀?” 当然不排除戚玲所说的这个可能,但骷髅玉是何等玉器,太后若有,那历史上肯定会有记载的呀。可是话说回来,既然这绿眼滴可以破解那个不明墓室里所出土的骷髅玉,说明我哥所下的这个墓,也就是开采骷髅玉的这个墓室,肯定与大瑶山现在我们要去的这个绿眼迷宫有着密切而又复杂的关系。 这藤条没有刚刚溪水那样的碧绿,颜色深青,但是乍一看,要说绿,那是称不上的。 “喂蓝墨,你说这应该怎么进?”表哥指着藤桥通着的那个洞口问。 “这些千万藤条中,必有一根是主藤,只要切断这一根,那么这其他的藤条就不会缠着我们了。”陌蓝墨神情自若,从刚刚来到大瑶山或者在车上时,他都保持警惕。 可是远看千万藤条交错包围着桥,要怎么找出主藤呢,这还是个问题吧。我用追眼通一看,虽瞧不出什么破绽来,可却能够发现这些藤条不可能在北宋年间所长的,因为看它的稚嫩程度,还有生长的趋势,这藤条得有两三百年了。看来,这里头的确不简单。 陌蓝墨本来是倚在那里纹丝不动,蓦地腾脚一跃,上前以飞猛的速度一手扯掉那根颜色最暗淡而且最粗大的藤条。藤条“唰啦”一下子都像柳条一样微微垂落,风一刮,便像死人的手一样轻轻颤起。 我看呆了,陌蓝墨这身功夫,深藏不露呀,活像武侠小说里的什么剑客或是大侠。等有时间,我一定好好请教他,到底是怎么练就这一身武力值满满的功夫的。 “大家不要着急,顺着那个洞口跟我走。”他冷不丁说道。 于是,陌蓝墨便一手持着手电筒,在前边带路,而表哥却稀里古怪的跟在后边仔细观察。 洞里边黑黑的,不过倒没有刚刚的石路那么湿漉漉的,而且很阴凉,多半是因为有藤条罩着。只是这条路线很不一般,一直是笔直的,没有丝毫弯曲。地面却是由那种山石杂堆而成,一个大窟的,竟不会积水在这里,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至于墙壁的痕迹,倒是被抹得很干净,表面上皆是光滑锃亮,就好像被涂过花生油似的。 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我总感觉我们所到之处,不过是冰山一角。而这个存放着绿眼滴的主墓室,应该离我们还很远。 “你们看!”表哥忽然指着地上的一个骷髅。 陌蓝墨如掣电般的只身冲刺而去,抢先一步观察。戚玲也被吓到了,稍稍后退。 “这骷髅头是从里面滚出来的,大家别自己吓自己,不就一个颅骨嘛,这墓里边多的是,这个玩意儿当作是课前的预习吧。”表哥呵呵一笑。 我盯着那个淡黄色的骷髅,这犹如一只厉鬼般地印入我的眼帘。 话说回来,好端端的,地上竟然会飘来骷髅,里头肯定是不安全的。 表哥刚要继续往前走可却被戚玲叫住了:“非寒,等一下,如果里面真的十分危险,那当时的工匠师是怎么进去的呢?这周围一定有什么机关,才会让人有进无出。” 话音刚落,我便开始四处踩呀踹呀,看哪里有没有机关可以按动。 戚玲也是顿然寻找,慢慢蹲下身来。触摸着凹凸不平的地面,似乎发现了什么。 “非寒,快过来看看!” 她这一紧张呐喊,把我们三人都召了过去。表哥用手轻轻地捏了捏地面,发现了这地上软踏踏的。 我无意中用力摁下去,“轰”的一声四壁敞开,辟出了四条大路。 “把机关安在这样的地方,肯定有什么蹊跷。”我哥判断道。 现在四面八方一共有四条通道,我们如果四个人平分下来每人一条的话,恐怕情况不利。于是我们决定向前继续走。 当我踏上一步时后面的一扇大石门竟自动闩上了!我乍然回头,抹了把冷汗。 “怎么办?”戚玲使劲儿推着石门问道。 “还能怎么办,现在别说四面八方了,我们连出都出不去了。你们看,这其余开的路都弥漫着白雾般的毒气,这里面有可能有死尸。而我们如果继续往前走的话,那么那里就机关重重了。” “怎么说?”我问。 “这四条通道中必有一条才是真正的路口,这么急急逼我们前进,前面也许比我们想象中的更恐怖。而要从这四条通道中排除三条死胡同,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白表哥推测道。看来我哥终于能发挥一下自己的闪光点了。 接下来就该我上场了。我睁大眼睛盯着每一条通道,以为能看出些什么端倪来。可最后稀里糊涂看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找到。 陌蓝墨杵在一旁,那家伙比我还专注呢,眼睛像鹰隼似的瞟来瞟去,一个细节都不肯放过。 005章 其实相比我们这些人来说,陌蓝墨的本领是最高的,他懂的也会比我们多。可谓见多识广,我真的真的很想了解他到底是什么人。 他冷唇一勾,顿时信心满满地眯眼一笑。一手指着左边的第二条路。 “这条通道一尘不染,相比其他三条通道更是清晰,而且痕迹很多,还有,谁会开个死胡同还带着一大堆指示的呢。”陌蓝墨手中的手电筒照来照去,一道黯然的白光慢慢瓦解,只留下一片静谧如死水的黑暗。 觉得他所说的很有道理,于是我便人云亦云的频频点头。 我们便朝着这条阴森可怖的通道走去。不知道是空气问题,还是心魔在作祟,总之,我的心很不平静,头脑也是一阵眩晕。 我举着手电筒照来照去,通往这条密道果真像绕迷宫一样,无穷无尽。我们按照红色指示标头走着,隔一小段路就分叉,绕得我满脑风暴。 我没有目标地乱走着,朝着指示走。转弯了,而又继续笔直走,漆黑的墙壁,厚硬的地面,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夹杂着血腥味的白雾,让我眼花缭乱。我茫然回头,发现后面走过的路全是一片模糊不清,连我伸手过去摸,也是抓了一把魔气般的黑。表哥细声说“没事的没事的,别往后看就是了。” 于是来来回回不知走了多久,总而言之我像晕车一样的难受。 不知道什么时候,陌蓝墨停住了脚步,手摆了摆,示意先别往前走。停顿了少许,他才隐隐约约发话说:“果真是不一般的迷宫,看来我们绕了整座山了,而这山后势必就是重点‘绿眼’。而我们这样走下去,等一下必定有分岔口,我们需要选中其中一条才可以出去,如果错了的话,我们将无限循环,幸运的可以绕回刚刚的洞口,而不幸可能就在半途窒息而死。所以我们要慎重去在两条道中选出一条,才能过了迷宫这一关,我相信山后一定还有不少的迷宫让我们像无头苍蝇一样地乱转下去。” 想到后面还有迷宫,想到还要继续面临选择,我便后悔了。可我又对后边的事物充满新奇,而且看看表哥兜里的骷髅玉,我便不得不迈着前进的步伐而去。 对于有选择困难症的我来说,这无疑是要令我绞尽脑汁,心神不宁。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时不时的冲我那个名牌手表瞄一眼,它总是“嗒嗒”地跳动着。无时无刻停止过。 我们还是来到了一个分岔口。面对两条路线,我们还是很难抉择,毕竟这很重要,若是选错了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 一个是漆黑一片,一个是有亮灯挂着的。可是一旦选择了就必须走很远才有结果,反悔也是徒劳。我们通常认为亮堂堂的地方往往是出口,因为有光,可是在这种神秘而且机关很多的墓室或是山里,根本不是这样的。古代的墓穴主人肯定心机很重,不会这么傻,自己的墓那么容易就被盗了,所以有些时候你越认为大多数所会做出的选择是对的,往往结局却是恰恰相反。 陌蓝墨竟二话不说的钻进了那条黑漆漆的通道里。我很焦灼,即使我不是怕黑,但有光至少可以给我点安慰。可是以陌蓝墨这样老手的行家,铁定不会选错的罢,没辙我们只能照着他一脚跨进那个黑洞洞的通道。 我又开始陷入了空虚的黑暗。怪味儿似乎欲撕破夜色,侵入我的心绪。 一张黑沉沉的地毯披上了去,湿润的雾气却是给我平添了几分困意。 终于,缥缈几朵光怪陆离的光柱,斑驳微亮,一个圆圆的大洞口泛着几撇银绿交错的光辉。 我心底倒有些惊喜了,轻轻蹭了一下表哥:“这就是出口了?” 表哥略带笑意指着我的腮帮,欣然笑言:“对,我们可以出去了。” 我和他相视而笑,看到前面那个大洞口我不禁手舞足蹈。 可是出乎我意料的是,洞口却是长在山腰上。我蹲在前面,观看洞外的世界。竟是一片发光的绿野! 苍莽的古树郁郁葱葱,可谓是古木参天。亮绿可是千山一碧,覆盖着这片起伏不平的草地,萤火虫身上散发出一股奇特的香味儿,古树的枝条重重叠叠。有的树桩上还放着骷髅头呢。 那个骷髅与我们刚刚入门时看到的骷髅一模一样。我惊呆了。青光闪射,整片绿榕树笼罩着,一望无际,苍翠欲滴,却没有墓室。 “哇,这古代的人到底是如何做到的呢?怎么像个神秘迷宫一样?!”我漫不经心地说。 “嘘!你们看这骷髅头!”陌蓝墨弛然叫道,像一只野豹一样冲奔而去。 我打个激灵,只见他到了骷髅跟前却迅速刹车,一动不动的似乎在看什么。 “喂,怎么啦?”我盯着他颤动的脸。 他猛然将手在骷髅上一按,忽然狂风大作,绿叶瓜分。绿草如茵之中霍的一下都长成了食人花,龇牙咧嘴的,五片象耳般大的花瓣一张一合,许多米黄的小花蕊点缀在斑驳之花上,血红的胚珠上长着尖锐的牙齿,柔厚的花瓣张弛有力。一朵食人花可谓是庞然大物呀! 我面如土色,一溜烟就跑,表哥跟在我身后,还有戚玲,属她像匹野马一样奔驰若箭。 我大惊失色的回头一瞥,让我吃惊的是,陌蓝墨竟还待在那里看什么,简直是找死… 我担忧地回头扔了句:“蓝墨,你不要命啦!?” 他默不作声地揉捏着那个骷髅,见一朵食人花把花瓣张得老宽,像要来个大拥抱似的切齿而来。 “小心啊!”我仍念念不忘地回头警戒他,当然我也不忘奔跑。他却死活不走,还真的是犟呀。 我以为他像个死人般一样被骷髅吸引了,这回总是得让食人花吃个大饱。没想到他乍然一手揍开那朵丑陋狰狞的食人花,腾空一跃,一脚踩扁那骷髅。所有食人花登时发紫枯萎,绿叶尽数零落。 表哥止住了步伐,面红耳赤,又气吁吁地走回去,我也赶忙跟上去。 表哥似乎发觉了什么,声嘶力竭呐喊道:“我说蓝墨,你刚刚按着啥了?” “我按到主墓室的副机关,副机关一被触动说明主墓室的机关也已经启动了,我们的闯入,会使机关重启。”说着,他一脚踩在骷髅头上。 可是这个骷髅却和刚刚的骷髅没啥两样,而刚刚的骷髅也是机关之一,难道说这些安在树下的骷髅头都是可以触发机关的吗? “怎么回事?竟所有绿叶一时间全部化成阴鸷的食人花!”戚玲说道,她的情绪似乎无法安稳,估计是被那食人花给吓到了。 “你们先别着急,这儿决没有那么简单。也许我们恰巧碰到了一个会唤醒食人花的机关,而其实其他骷髅头只是摆设而已呢。”表哥镇定自若地说。 戚玲似慌不慌地白了我哥一眼,双手抱在胸前,不屑地说:“切,就你懂。” “不错,就是这样。可是这里千千万万个树桩头,而只有一棵古树是活着的,我们必须从这些树桩上找答案。” 我顿时懵了,又是面临这种难题。真是佩服古人的智慧,当时的生产力都没现在发达,他们是怎么想出这些招式的,还是说,他们其实没做什么,这一切都得力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我无意间看到陌蓝墨不经意地瞟了我一眼。半晌,他背着手向我走来,我感到一丝丝不详的预感。 他看着我,我看着他,不知所措。 蓦然,蓝墨轻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你可以的。” “……” 为什么又是我? 难道说,这种事情又能靠追眼通看出来?那我这追眼通的异能,岂不是神通广大。我心里窃喜着,又担心若是用追眼通看不出这树桩里的端倪,那岂不是很打脸? 表哥无奈地问:“这......可是,你们想想这古代人是如何在这些树桩上标有绿眼标志的?而且绿眼标志到底是什么形状的?” “绿眼,只是一种形容,事实上,没有人或物有过绿眼这种外貌。但是有一种动物…” 戚玲赶忙反唇相问:“不是说没有吗,难不成这个动物的眼睛果真是绿色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眼睛绿只是其中的一种特征,这应该是草蛙的一种,毒性极强,它浑身是血红色的,但它的眼睛泛着绿光,能使人产生幻觉。”陌蓝墨瞥了我一眼。 “我试试吧。”我道。 可是映入眼帘的是这数不清的树桩头,我该怎么去找呢?我闭上双眼,凝神屏息,使大脑放松,须臾,才霍的一下睁开眼睛。 这可把我急坏了,我竟然一点儿感觉也没有。我心骂这什么追眼特能关键的时候掉链子,一开始我还在得意呢,现在才知道被这玩意儿吭得够呛。这可如何是好呀,我是急得心如油煎,他们仨对我行注目礼,冲我发愣,我深呼吸,又紧闭双眼,心里念叨着,一定要成功找到绿眼滴。 006章 戚玲怄气地在那儿跺脚,抱怨道:“这样找要找个十天半个月呀!” 陌蓝墨不以为然地瞪了她一眼,然后又甩个神儿盯住我。 我哥弯下腰,弓着身冲她笑道:“你行你上呀!” 戚玲也收收敛了,无语的把脸埋在手里。 但是的确,这样看来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呀?我决定不能再这样耗下去了,后面的路还长呢。我得想个法子。 这些树桩头的形状不规则,总是有的歪曲,有的椭圆,这样子就着实更加让人费心,我这样一个个低身去观察,速度肯定缓慢,但是我如果站得高,不就可以看到所有树桩了嘛。 可是这树至少得百米高,我又不是猴子,爬上去总不太可能,要是爬着爬着摔下来了,那不可得废了。 话说,这陌蓝墨飞檐走壁,轻功运得是一气呵成,比自然门还神奇,这种事,他出马比较合适。 “是不是看到什么了?”陌蓝墨见我停住了,立马冷话一放。 “你看吧,这里的树桩一望无际,我总不能挨个儿找是吧,首先得让我看到所有的树桩头,其次,我才能找出那树蛙。这要是能上树,不就完了嘛?” 而追眼通偏偏就有这个特能,听表哥说,方才大娘口中的灵半仙,也具有追眼通的特能,他那可是倒斗的老手。可以说,这追眼通有时在墓里的时候用场不小,但关键是要用的对。 所以我只要站高些,利用追眼通应该就可以准确地找出来。 我认为这绿蛙在这里并不是动物,而是一种打开密道的机关或者按钮。而至于古人这样安排,我想应该有其理,反正绿眼迷宫是后人所取的,这又证实了,我们不是第一批来到此神墓的人。这里,也许有一批、两批,甚至许许多多的人来过,但很多都是有去无回。我们就不一样了,当代有功夫的人很稀少,我哥和戚玲那是区区皮毛而已,但这陌蓝墨就不一样了,他这本事,又有多少人能和他相提并论呢。 陌蓝墨怔怔地盯着那树的一个树梢,骤然腾空一跃,双手放平,步履轻疾,不扬微尘,那影子如闪电般,划过一道完美的弧度,御风跃上树枝,渐而凌空飞起,不用三分钟功夫便到了树梢。全过程只能听见嗖嗖的声音,他也不言不笑,只留给一个黑色的背影。 “够高吗?”他问我。 我从树底下扫到他站的那树梢头,这足有三十米吧。我仰着脖子,连连应道:“够,够。。。。。。” 话罢,他从上边甩下一绳子,表哥帮忙把绳子的单钩给扣好,细细叮嘱我说,抓紧,一定要抓紧。 陌蓝墨用力抓紧绳子,一点点地将我拽上去。这可是三十米啊,他看起来瘦瘦削削的,没想到这力气比我们几个加起来的还大。 我谨听表哥嘱咐,拽紧了绳子,借助树枝一点点地踩上去。 “拉好了。” 表哥也是担忧地仰仰脖子,高望着那棵若房子大的绿古树。它足以笼罩住我们。现在最让我担心的是,这树怕是有什么机关在内,等一下要是触发了食人花,那就麻烦了。 他虽面如冠玉,可却被那呵气成霜的眼神所掩饰。 “把手给我。”他猫着腰,向我伸出手。 我先是愣了一会儿,后赶忙把手搭上去,还没准备好,他便一个劲儿地把我拉上去。 “这高度可以呀,不算太高也不算太低,”我高兴地转过头来道,“你这两下子可以呀!” 他倚在树干上,连眸子都不抬,仿佛很得意似的。 我扫视了一下,这树桩也都尽收眼底。 “找出来了吗?”他问道。 于是我用用神,把眼睛睁得老大,无措地面向这些树桩头。 当我茫然扫视而过时,突然发现眼前一亮,一抹葱绿光晕夺目,倒还真有个树桩头格外扎眼,就在第八行倒数第二个。 “我找到了!”我如获至宝,嚷嚷道,“第八行,倒数第二个,那个树桩不对劲儿,你看到了吗?” 他“嗯”了一声,二话不说,忽然一手勾住我的腰板,纵身一跃,像一阵风似的,我就像是在玩跳楼机似的,最后,他收了收气,脚跟轻轻地着了地。 我心说,这几下子简直比我以前蹦极还刺激。 我取笑道:“看你这手法,以前搂过不少女孩儿吧?” 他没有作答,连忙按照我给的指示找那树蛙去了。 我蹲在树桩头跟前细细打打眼儿,看这年轮,算起来大约是在北宋年间,虽摸索不着到底是在哪一年,但是只要能够确定在北宋时那便对了。 我冲树桩看了好些会儿。 一团竹炭黑的水墨喷洒开来,我似乎着实能够看见一只眼睛在对我眨巴… 眼睛倒没有那么发绿,外表只是一圈葱绿而已,奇怪的是,包裹在眼睛里的眼珠子竟是不规则形状,乍一看是圆溜溜的,可仔细一看你则发现这竟然是一个枯黄的小骷髅! 这样的眼睛着实太恐怖了!恶心到无法用文字形容。 “怎么了?确定就是这个?”戚玲叉腰问我。 我来不及回答,只得有意识没意识的点点头。 我甚至伸手去触碰那只眼,可我看得见却摸不着,扑了个空,眼前只有空气。 于是我立马闭会儿眼,保持清醒地摇头晃脑,使劲摇晃。 “白非寒,把包拿来,挖这个树桩。”蓝墨头也不回地盯着这个树桩看说。 我哥像被吩咐惯了一样拿起包,拉开链子,抄起家伙就走。 费了好大功夫,这才将树桩外面的皮给割去,再挖下去,便可以依稀看见一个泛着一丝绿光的机关。 “果然有机关。”他细声说。 怪不得,他这样高明的人自然能够看得出机关。我就说,这个世界上即使绿蛙有绿眼睛,但能够被埋藏在树桩里的绿蛙还真没有。 陌蓝墨直勾勾地看着那个绿机关,猛然手一按下去… …… 我本以为这下可能这食人花又是龇牙咧嘴地扑来,可没想到,就在我右手边儿,竟开了一个棺材! “我刚才捂眼没看到棺材是从哪来的?”戚玲慌忙地问。 陌蓝墨颤抖地伸出手指,指着那一方平坦的土地,声音沉甸甸地说:“‘绿蛙’是个机关,而这机关一按下去,这地下的棺材也自动开启。” 那口棺材呈斗红色,还是一口不小的棺材。外层还盖着一张棺材罩,罩上绣着一对血鸳鸯。 陌蓝墨似乎毫不畏惧地大步流星迈向那口棺材。可后知后觉发现差了点什么。“非寒,手套、手电筒拿来。” “哦,”说完表哥立马从包里取出手套和手电筒递给陌蓝墨,“诶这里绿莹莹的,这亮光光的拿什么手电筒?”顺便,表哥歪着肩膀蹭了我一下和我嘀咕几句。 这时陌蓝墨瞅了我们一眼,又转头苦研着这口棺材,稀里哗啦的说些我们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东西:“你们不知道,这外面是亮堂堂哋,可这(棺材)里头可就不一样嘞!这个棺材我们得想办法撬开,这也是我们下一步要到达的地方,还是过来瞧瞧吧别说风凉话了。” 表哥用手摸了摸这棺材身,又着手敲了敲,“这灵柩是用上等的桐木所制,长年藏在地下,自然外表不会长蛀虫。话说,这地下…” 我哥和陌蓝墨刚好相视。“这地下也就是一条密道。” “那么是不是把这灵柩挪开就可以了?”戚玲蹲下来探着这棺材下的木板说,然后踩了踩它。 “这棺椁不打开,自然用再大的力气也把棺材挪不开。还是先想办法撬开吧。” 我也认为是这样,故然也是觉得很有道理地重重点头。 表哥听完又开始从包里掏出工具来,铲子,杠棒纷纷扔出去。陌蓝墨一看到这些,无语地愣住了:“这些普通的工具是撬不开的,看看有没有机关再说。”然后他一脸黑线地看着我和我哥,好像在看异类。 “小尺,你能打开吗?”表哥忽然把希望给了我,我顿时感觉无能为力。 只是愕然一问“我??” 我的眼角能睨到陌蓝墨嫌弃地打量着我的眼神,霎时间心底涌起自卑感。 卒然,陌蓝墨面色一变“这里有个椭圆孔。” 我们立刻“嗖”的一声凑过去围观。 果不其然,有陌蓝墨这位高人在,什么金棺材铁棺材的,他都是有些本事的。可是,毕竟没有什么人是万能的。 我们探索了半天,都不知道这个小孔有什么用。陌蓝墨甚至踢过棺材,可是也没有什么结果。我觉着吧,应该由这个孔子的形状来判断,表哥八成知道了这孔子一旦打开自然就有了出口。而至于怎么打开以及打开后是否就直接通往主墓室,这个是我们无法确定的。毕竟古墓还是古墓,古代人绝不会那么简单,而且机关重重的。 “难道要用骷髅玉?”戚玲提议道。 但我却觉得这并不稳妥,因为之前我已经确定我们并不是第一批来到这里的人,也许他们有的已经到达了主墓室,或者在某个区域因为什么而死。如果说要独一无二的骷髅玉打开的话,那么也就没有人能够再进入主墓室了。 “这里应该和骷髅玉扯不上边。”我哥也许是因为太紧张而有些口渴,舔了舔干瘪的唇口说。 陌蓝墨掰了掰那个孔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往孔里看。可看没个三秒,便抬头给我使了个眼色儿。我一开始愣神了,不知道他这样白我一眼是何意,但是过后他探了一眼这孔子,我方才回过神来彳亍而去。 我很害怕这又撞见个什么脏东西,反正这些鬼呀尸呀死人呀我都见熟了。即使以前还没发现追眼通的时候,邻居也曾让我去给他们的病儿子看看是不是中邪了,我说,我又不是郎中不是大罗神仙,怎得知是个怎么回事?但毕竟追眼通有利有弊,有人却认为这是种魔怔。 我硬着头皮把眼睖睁着看,心呀,可是上下踹跳,极度恇怯被里面的“鬼”摄了魂。可是有我哥和陌蓝墨等人给我鼓励,我倒也壮壮胆子着眼一看。 “……” 我心跳怦然,这个画面好像什么时候见过… 007章 那个眼睛直勾勾地撑开着,黏糊糊的眼白内含着一个圆小的眼珠子。嘴巴歪斜地张着,面部颀长,表情惊诧,浑身血淋淋的。 它好像被女鬼被咬死了般,下半体全部模糊。死尸的脖子上的确有被抓伤的痕迹,显得惊恐而圆凸的眼球直勾勾地不知道在盯着什么。那完全没有血色的脸令人发慌,即使他的上身都是血… 我讶然失控,瞄完一眼后立即镇住我狂跳的心,竭力抑制住情绪说:“又是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 “什么?死不瞑目?”戚玲心头一凛,蓦然后退。 “又?你还在见过么…”陌蓝墨用质问的眼神下打量着我。 “就是在那一天我偶然地拿出骷髅玉看的一次,我竟元神出窍,在幻境里看过这样的一具尸体…只不过所装的灵柩不一样而已。”我清清楚楚地记着,我幻境里的那副脱漆棺材,上面是罩有一圈铃铛的,不过尸体上也有,而且尸体自己还会发生声音。 “奇了怪了,这骷髅玉里看到的不应该是百尸公吗?”戚玲一只手捏着下巴推敲道。 陌蓝墨说,这里面的死人极有可能是百尸公。 他这么一说,我便头皮发麻,汗毛像针一样的一根根竖起。 “可是,这百尸公不应该是明朝时期的人吗?而且身上还长着一百个骷髅呢。这怎么可能呢?”表哥似乎不这么认为。 “即便不是,那么这躺在灵柩里的人,也和百尸公有着错综盘根的关系。”说着,陌蓝墨把头稍微侧过去,眼神闪烁不定地漂浮着邪恶,狠狠地瞪住那块棺材罩。 依我来看吧,这棺材里的尸体肯定不会是百尸公。其中根本的原因我哥已经大概说出来了,还有一个,便是在当天幻境里,我看到尸体时,背后的百尸公已经挠爪向我扑来了,不可能这棺材里的人会迅速飘到我背后吧。 “那你看怎么办?”我连忙追问。 “撬开它。”蓝墨大哥把眼睛瞪得像铜铃般大,冷冷地吐出三个字来。 我们四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面红耳赤地将这厚重的棺椁给搬到一边去。果然不出所料,这尸体仍然是死不瞑目,好像和谁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一样,眼睛挺得凸出,眼珠子却十分狭小,好像是眼睛里长了颗大黑痣。而至于他的上身,却是血肉模糊的一团,不过我可以看出来他穿的是一身白袖;而至于下半身,这就不知了,反正乍一看上去像是截肢或者说半身不遂一样,一片狼藉。陌蓝墨说是被火烧了,不过也难怪,这尸体会这样惊诧,怨气会如此之重。 陌蓝墨慢条斯理地伸出右手,轻轻地瞑了那尸体的眼。遽然尸体嘴巴一张大,从口中射出两个飞镖,“呮”的一下飞旋摽来。 表哥连忙推了我一把,这飞镖方才刺中那树,我幸免逃了一劫。还好有惊无险,但是刚刚那一刹那真的是石破天惊。 戚玲惶恐地挑起飞刀一看,大骂道:“这也够狠的,好心帮你瞑目,你还来害我们。。。。。。” 她话还没说完,可却被表哥打断了:“你们快看,尸体在渐渐腐烂…” 是的,那个表情惊诧的尸体,从头到手,从手到全上半身,像沙化一样地瓦解,渐渐地溃烂,成为一坨腐肉,黑魆魆一团。 我登时就看傻了。表哥却仍在思考道:“飞镖一从口中取出,尸体便腐烂剩骨,说明这飞镖和那些玉器一样有着让尸体不易腐烂的功能。这么说,其嘴有四个飞镖,一次就是两只,目的是为了杀死盗墓者,进一步的目的就是为了保卫主墓室不被盗窃,二来,这四只飞刀,一次便腐半身,而他的下半身说明已经是腐烂的了,这又揭示了曾经有过盗墓贼或是摸金校尉来过这里,只不过那些人死了。而这具尸体很有可能是为主墓室主人殉葬的,才会这么的惊讶不忍吧…” 表哥说颇有几分道理,到现在我们都在观察有没有人来过,是害怕别人抢先一步取了绿眼滴,毕竟我们不是来倒斗的,我对墓里的金银财宝不感兴趣,此番来纯粹是为了绿眼滴,不会打其他主意的。 尸体一腐烂,整个棺材里头才变得空荡荡的。而陌蓝墨此时却还在棺材里摸索着,像是在找什么。 戚玲看了看他,说道:“你这样等一下要再来几只飞刀那我可不一定拿得住啊,当心着点儿,别碰着机关了。” 陌蓝墨瞥了她一眼道:“知道。”忽然,他好像发现了什么,手不断地在摸索。 突然,那棺盖“轰”的一声飞开,浓厚的烟尘也随着被带了出来。 还好不是个什么飞镖,我真是有点心有余悸了。 “果然有机关可以下去,看来古时候这墓主人应该就是这样留个记号的吧。”表哥说道。 挪开后,下面好像是一条密道,需要跳下去,而且还有通道可走,虽然是黑漆漆的,但是现在这是唯一的出口了。 我本来就是个晕车狂,上帝保佑不要再来个什么绕迷宫呀。 戚玲将手电筒朝刚刚从迷宫出来的洞口照去,一看似乎发觉了什么,她说道,好像有人要出来了,也不知道是人是鬼,总之我们要赶紧下去这个密道。 于是戚玲和我哥先下,然后我再拎着包跳下来,最后陌蓝墨才有些迟疑地一蹦。我们四人一齐进入通道后,上面的棺材竟又自动合上了,我一惊一乍的,密道里好像被封锁住,快透不过气来,而且黑茫茫的一片。我实在有些不安。 “哥,也给我一个手电筒。”我说。于是他便从背包里找出一个手电筒递给我。 陌蓝墨跟在最后,表哥带路前行,我紧紧地跟在我哥身后。当我转头一看蓝墨那煞白的脸时,我不由打了个寒战。 不过经过刚刚的迷宫、选树桩头、抬棺,我已经不大害怕了,毕竟虽然我没有什么功夫,可凭借我这一双眼,还是能够逃开不少劫难。不过我也害怕会不会因为这双眼,而招来了一些脏东西。即使我不信那个邪,但至今我这里还是没底。 手电筒的光很微弱,尽管我们有四个手电筒。我渐渐发觉通道越来越宽,而且越来越黑,甚至我都看不大清身边是否有人。不过只得加快前进的步伐,蹜蹜地急匆匆一步一步迈。 本来密道一直是笔直的,完全没有转弯,也正是因为没有转弯,我才不会像绕迷宫一样慌乱。可是现在面前似乎纵然出现一个分岔口,我不知道要一直径直而走,还是转弯按着这条路线走。我顿时茫然了。 我不再优柔寡断,直接果断选择了转弯口,并没有分析。直到我朝转弯的这条通道走了一小会儿时,才忽然觉得不大对劲,转身拍了一下我哥。 …… “你说我们是不是…”我话还没说完,竟发现我扑了个空,身边一个人影也没有。 “这,人呢?表哥!蓝墨!”我声嘶力竭地叫道,“都去哪儿了,这好端端的不会突然来个人间蒸发吧?” 我开始惊慌失措,无所适从。看到这如同漫漫黑夜般墨黑的四周,我便发觉它好像个魔鬼,而我却不断挣扎着,虽然有点害怕,但我还是想要抓破它,也想要奋身前进。 此时必须阿q精神,必须坚定自我,必须默念:不忘初心砥砺前行。 我开始给自己一个理由,让我闯练闯练。于是我果断放弃了回头寻找他们的想法,因为我也知道上面那批人会马上下来,而我们却必须比他们抢先一步取得绿眼滴。 我呼吸紧促,却从来没有停止过脚步,仍是一手拿着手电筒照明前方的路。因为我回头看时,后面只是如一股魔气般黑黢黢的。而我此时能够做的并不是畏缩胆怯,而是鼓起十足勇气勇往直前。 走着走着,我似乎已经走到了尽头。当我停住脚步,举起手电筒照了照前面的路时,我发现已经模糊来,我走近一步,却是看到一堵墙隔着一个大大铁栅栏。 “这里面到底是什么?”我好奇地把手电筒照了进一根根铁栏里去。黑洞洞的一片,好像是一堵冷墙,又好像不是,微弱的光线几乎不能完全看出这里面到底是什么,但是我真的很想知道,和我特别想了解陌蓝墨时的感觉是一样的。 当我把手电筒往下照了些时,我突然后退一步,毛骨悚然。 一具没有肉体的骷髅躺在那里,淡黄的骨骼颜色,还有瘦削如柴的手。诡异的表情,他枯竭的嘴巴,似乎还会动,故意露出染满血迹的牙齿,好像在对我笑… 我心骂道这玩意儿什么呀,怎么看着这么点背。 我的身边是黑的,没有陌蓝墨和表哥可以供我求助,也没有工具包可以让我撬开铁笼走进去,我只得愣愣地观察着。 照这栅栏的生锈程度来看,应该不是北宋年间所铸的,极有可能是慈禧太后年间所修。或许说,原本这里只是个死胡同,一堵厚墙,而慈禧太后在这里修一个铁栅栏,还搁这么一具尸体在那儿。这不会是为了掩饰什么东西吧,莫非说这墙的后面有什么…… 无论我怎么观察,可始终都无法用追眼通看出什么。我捏了把冷汗,心里暗暗说着:不能慌不能慌,要英勇,要善战。 “现在唯一的线索,便是这具尸体。这骷髅可能是个机关,但要真是的话,那这一触即发,是生门还是死门呢?可生死也就是在这一念之间。”我喃喃自语道。 我把手伸进笼里去,捏了把沙土,然后一猛嗅,发现这土的气息不是一般的浓,还有很腥的味道。我猜这墙后可能有血尸墓安在这里,而且墓的规模还蛮大。但至于墙后是不是主墓室,那这就不得而知了。 008章 我的手够不着那具尸骨,只能借助连着手电筒去碰它,试图把它弄近些,我也好研究研究。 费了半天工夫,我才把这尸骨往我这边挪近了那么一丁点儿。我便尝试着用手去触碰颅骨。那骨头很光滑,看上去虽有些陈旧,但却是干净的。这绝对不是一般的尸骨,如果在这种没有新鲜空气,且四面八方都是黑墙的话,尸骨很容易沾上灰尘或者溃烂,可面前这一具,却异常崭新。这附近一定有很多的死人,也只有这些死人的滋养,还有湿润的泥土带来的矿物质,才能让这尸骨不易腐烂。 这有机关的地方,一般是在五官,五官最容易触发。而且我看尸骨的头部一动不动,而能够挪动的,却是身体而已,说明这头部极有可能是连接后面这堵墙的。 我用手电筒轻戳那个颅骨,显然我是够不着的。我甚至把脸压在栅栏上,手拼命地伸长想要去摁一下,可是只轻轻沾上边儿,实在是够不着,别说摁它了。应该怎么办呢,现在就指望着这尸骨了,往回走,等一下又要和他们错过了,也许过了这堵墙,我就可以跟他们会和了。 可用手够不着,不等同于用脚也够不着吧? 于是我便卧在地上,一条腿伸进去,拼命地往里靠,等到差不多接近的时候,才猛然一踩。 正好踢中了骷髅,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只是登时的把腿收回来,当心卡在里面。还好我腿够细又碰上个宽大的栅栏,要不然还真得费点功夫。 果不其然,笼子开了,铁栅栏向左右收缩,直接伸进两边墙壁里去了,像为我敞开了大门一样。我一时欣然,顷刻间便撒腿跑了进去,身子倚在那堵黑而厚的墙壁上,而我的左边,刚好躺着那具尸骨… 我霍的一下跳起来,它昏黄似烛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看,而那只瘦骨嶙峋的长手,一动一动地挪过来。 忽然,两道铁栅栏又从左右两边长出来,旋即关上了!我被囚禁在这铁栅栏里。不论我如何拼命的摇着推着栅栏,这都无济于事,铁栅栏这么牢固,单凭力气怎么能够弄开呢,我做这些也不过是徒劳罢了。 不过这里在北宋时期如果真的只是个死胡同的话,那么就是故意招那些盗墓贼误入此道的。这样说的话,那么这道铁栅栏,还有这具不易溃烂的尸骨,应该就是慈禧太后命人所造的。那么她的目的是什么呢? 不妨假设一下,如果表哥他们现在所走的那条密道是通往主墓室的吧,然后修建我现在被关的这一条死胡同,应该就是条捷径。这墙后可能是主墓室,又可能不是,但这墙后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于是慈禧太后才大费周章地把一堆怪吓人的尸骨设置成机关安放在这里,又害怕后人容易破解机关,就铸上了这一道铁栅栏,然后又要考虑到自己以及工匠师能够方便进入,就在骷髅上面安了机关,一旦摁下去,栅栏就可以打开,而我面前的这堵墙看起来就好像是一个门,铁栅栏是外加防守的,那我就有理由相信,这墙后边有问题了。 那照这么说的话,这具尸骨不但成了开启和关闭铁栅栏的按钮,还可以令盗墓贼心虚而知难而退。 于是我在尸骨四处按,我感觉这是我第一次亲近这种脏东西。不过,回想起来,如果慈禧太后并没有到达主墓室就果断离开了这里而选择普陀陵,更间接说明了这堵墙后面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过我找遍了尸骨的浑身,仍然没有其他的机关,本以为我只要靠近了,这一切便迎刃而解。但又似乎不是这样,尸骨上找不到线索,我就必须在这堵冷厚的墙上找答案。 不过这也很难摸索,毕竟我不是陌蓝墨那样有经验的摸金高手,也没有我哥和戚玲那样深厚的考古功底。只得自己动手去寻找答案。 这堵墙冷厚冷厚,应该有几百年的历史了,墙上有挖掘的痕迹,但我使劲儿推或者踢,它都牢固的一动也不动。如果我现在手中有个铲子或者其他的,我还可以利用工具把它给挖个小洞也可以。 我看到地上的泥土,很湿润,而且有不一般的气息,奇怪的是,这些沙土,靠在墙底下的最多而且最湿润,而离墙面越远的,却是最干涩最稀疏松散的。莫非这些水,或者说其他可以让沙土湿润的物质,是从这堵墙后面流过来的。 先不管墙后是什么,我要先想办法出去,不然长久被困在这里(骷髅已经按不动了)我将窒息而死。我刚刚是从上面跳下来的,这里应该是个地窖密道,如果我还能从上面出去的话,那么墙后的一切便揭晓了。我看上空的天板,是硬邦邦的石块堆成,我一个人的力气肯定无法把这些石堆推掉,但是我可以一块一块取出来。 我便先从这些小缝隙下手,但是这地面离天板至少要个两米多吧,我几乎够不着,连一根小指头都碰不到,该怎么取出来石块来? 我顿时迷惘了,这四周除了一具躺在那里似乎奸笑着我的尸骨,便什么也没有了。我一手举着手电筒照着一条小缝隙,一边四处张望有什么工具可以让我撬开石块,可是似乎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无意间我扫视看到那具尸骨的手臂,已经快要断出来了。它的手臂只是一根硬肋骨,如果把这根肋骨扯下来,当作工具敲打,也不算是一件坏事。 于是闭着眼,小心翼翼地用手去扯它即将断下来的手臂,用力地扯。我不敢看它,我担心它又朝我一笑,即使我知道这些都是我的幻象。 还有一点点就要断出来了,可是我已经等不及了,只得一只脚踩在其肩膀上,然后一只手猛的拽它的胳臂。“咔嚓”它的胳膊一下子断了出来,我有些小欣喜,可看它丑陋的模样,我立即一手拿着它的胳膊敲打着那石块,企图把石块给打出来。我费劲地跳起身来一手朝那块并接着缝子的小石块砸去。 可似乎于事无补,小石块仍然毫发无损地堆在上方,好像在俯视着嘲笑我。看来一只胳膊的力度不够,我只能不忍直视地再扯断它的另一条胳膊,一下子敲下去才有劲儿。 当我有点信心的冲那石块猛砸时,一个干硬冰凉的肩膀靠在了我的腰上… 我呆若木鸡,一下子扔下了手中的两只骨胳膊,像被雷劈了一样地石化了。 当我缓缓回首时,一个大骷髅正跟我挨在一起,我“哗”的一声退到了墙角去。我拉拉裤脚,蜷缩成一团,恨不得往墙角多靠些,可刚刚那只尸骨竟然自己站起来了!脚丫还一步一步向我走来! 我惊魂未定,心里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眼珠子像定在了眼睛的中央,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具尸骨。 它的双手还好被我扯断了,不然可要挠爪而来了。我相信,尸骨是肯定不会动的,莫非又是机关?我看着它慢性的脚步,好像被控制了一样,两根铁一般的线条紧紧地拴住了它的脚跟,而这两根线条,是从墙底下传进来的。难道是墙外的人…我哥他们不小心按到了某个机关吗? 不行,它现在一步步地冲我来,虽说没手有脚的,我一定能够打倒它。但是安全起见,我还是毅然决然地抓起地上的两只胳膊,然后奋然站起身来,抓起狂来朝那个全自动的尸骨猛然打下去。 一开始打中了它的头,可想想,它又不是人,即使头掉在地上了,脚还可以动啊。于是我就全身心地砸它的脚,还试图踩断那两根铁线。 我使出浑身解数,把它的两只胳膊骨当棍棒用。一手敲歪了它的脑袋,一脚飞踢它的腹部肋骨。 它全然倒伏在地,可用不着两分钟又站起来,看来不从这两根线下手是不行的。于是我急速赶到它的身后,奋力踩住那两根铁线,它只是倾斜着躯体拼命地要往外跑似的,但是铁线已经被我踩住,它的脚已然不受控制。也就动不了了。 我猜外边铁定有人,不然的话,尸骨是不会自动行动的。这墙的外面,可能是我哥他们。 于是乎,我放声往外呐喊“哥!表哥!哥!我在这里面!哥!”然后边用拳头揍打这堵厚墙,我知道,他们不一定就可以听得见,即使知道我在里面,他们也不一定有办法救出我。但我又深知,这是我唯一的希望。 “哥!白非寒!陌蓝墨!戚玲!有人在这里!我是小尺啊!”我把所有人包括我的名字都叫出来了,甚至抄起两根骨胳膊使劲敲打这墙面,就是希望外面能够发觉一点动静,哪怕是一丝也好。 这个时候,我耳边总是回荡着表哥曾经唤我的声音“小尺…”然而,我也想起陌蓝墨的冷漠俨然。但是不论是他们其中的谁,都是我的朋友,我的希望。 我就像对牛弹琴,这堵冷厚的墙隔在我面前,就像隔了千山万水,外面的世界似乎都不知道我的动静,不知道这里有人,不知道冰三尺被困在这里。 我看到那两根铁线是从墙底下,也就是地面的缝隙传进来的,如果我可以通过抖动着两根铁线,让衔接在外面的铁线也得以晃动,这样子如果他们看到了就知道里面有人吧。为了使骷髅不要阻碍我,我已经费劲把它全身的骨骼都扯散了,这是我生平第一次这么敢接触这种东西,但是没办法,对于这副尸骨的主人我只能说声抱歉,这也是出于无奈。 009章 我猛烈地扯动着传进来的铁线,还稍稍地往墙外靠近些。再把脸贴在那堵厚墙上,试图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因为这里边空荡荡的,且空气供应不足,流动性差,所以外面氧气多的地方,隔着一堵墙,声音也只能隐隐约约能够传进来,也就是说只要靠近些我可以模糊听见他们的说话声,但是他们却听不到我大喊大叫。除非我们两边都靠近墙体。? 我一边用手晃着铁线,一边把耳朵贴在墙上聆听。? “你们听到什么声音了没?”陌蓝墨嘘的一声问。? 一个女声传出来:“能有什么声音啊?莫非是另一批摸金的?大不了,跟他们拼起来呗。”我猜她是戚玲。? 表哥的声音清晰可辨:“不,我猜是小尺。”? 蓝墨用手轻敲了敲这堵墙,道:“挖。” “……”? 后面他们说什么,我只听得嘟嘟囔囔的说话声,却确凿听不出什么来,模糊不清。? 我只顾着扯着铁线,让他们能够看得见铁线的活动,才知道里面有人。此外,我还要声嘶力竭地喊叫,嚷嚷着,目的只有一个,也是为了能让他们得知我在这儿,不然我真的要永远被困在这里了。当然我也尝试过再次按动骷髅,试图让栅栏收起,可是骷髅已经坏了,怎么按也没有反应。? 但我已经筋疲力尽了,在一边喘气。不过好在我终究没有白费力气,外面已经有了动静,我听到了铲子的挖掘声,当然还有表哥他们的声音。 终于,一片蒙蒙亮的光芒映入我的眼帘,那是希望的光。 我奋力站起身来,配合着他们将石头搬开。? “小尺!小尺!”我听到了我哥紧张焦急的声音。 我应了一声。可当我出去时,我手中仍然握着一个手电筒。我看到了白非寒,看到了陌蓝墨,看到了戚玲,以及一片低洼的墓地…? 陌蓝墨冷峻的表情上也洋溢着一丝欣然,他好像也把沉重的心稳落了,他表面上看起来没有我哥那么着急,但却是恨得能快点救人。这又不禁让我疑问了,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他给我的感觉就是,只要是跟着他走,就绝对不会出错?? 我也清醒过来了,稍作休息后也慢慢恢复了状态。我眼前的墓地,却和我想象的有些不一样,那里有一块墓碑,墓碑上只雕刻着一个红色的大字“敬”,但我不解其意。而墓碑前方只是个衣冠冢,在后面才有一个较大点的棺材。这个棺材要比我们平时所看到的大许多,看来应该是古时候王侯将相之墓。? 这就要考虑了,北宋年间有什么皇帝或是将臣的名字里嵌有个敬字的呢? 而我唯一能想到的,便是赵匡胤他祖父,赵敬。 “赵敬!”我站起来说道。? 戚玲好像被吓着了:“照啥镜?”? “我想这座古墓应该是北宋年间赵敬也就是宋翼祖之陵墓,宋翼祖,是宋朝的创始人赵匡胤的皇太祖,也是太上祖简恭皇帝,他曾在后唐为官,是三州涿州刺史,曾在广东这个地区修建大型寺庙,又大兴土木,就连墓也建过,但是身为后唐任官,这些也算是私底下进行的。和慈禧太后差不多,至于死后葬于哪里,史书上没有记载,莫非……”我把我所知道的都说出来,这是北宋的古墓,既然写着一个敬字,那么便和这宋翼祖赵敬有些关系了。 “主墓室都被我们找到了,打开棺椁吧。”表哥说。? 谁知陌蓝墨又在观察着,做了个手势道:“既然是宋翼祖之墓,肯定没有那么简单,再说了,这也不一定就是主墓室。”他脱下手套说道。这蓝墨长着两横清眉,冷淡如冰又是秀丽的眼睛,深情而又富有魅力,锐利如鸷,时而微微颤动,渲染着蔚蓝之俊,时而迷迷如霜,带动着晦涩之俏。这人到底是什么路子? 话说回来,千辛万苦到了这里,可敢情这不是主墓室,这也真够恼人的。 我开始在这块墓碑摸索着,而陌蓝墨却是在后面这个大灵柩上摸来摸去,他偶然回眸,看到我哥和戚玲坐在一起聊得正嗨,嬉皮笑脸的,他便有些怒色,又无奈地摇摇头道:“非寒,还不快过来帮帮忙。”他的眼神很冰冷,布满杀气。? 此时我边无语一笑了。陌蓝墨面部瘦削,皮肤白皙,眼神深邃且闪烁不定,但他好像是个“过来人”,记忆力算是超群,有一次墓地里的一串密码隔十天后他还可以记得,整个人也是神秘古怪,像个神仙似的一样飘来飘去。? 墓碑上倒没有其他的痕迹,但我只要瞄一眼那个棺材。就联想到绿眼滴,接着就是骷髅玉。骷髅玉是一种不一般的邪玉,它表面上、根本上对人体没什么太大的害处,但是由于自身阴气重,而我呢又是邪气重,这样子相结合,其便可以从生理或者心理上扰乱我。很多人都不能理解为什么世家子弟,或者盗墓贼,再或者纹麒麟算卦的人那么忌这种东西,这是因为下斗本就是伤阴德,再加上这玉的邪乎,可就不得了了。怎么个不得了法呢?就是像我上回被困在幻境里差点中了邪不能破出一样,骷髅玉就有这样的灾害,一旦停留在了环境里出不来,那么麻烦就大了,有时候请个高深的道士也未必能够收回来。? “我很想知道这棺材里睡的大咖是谁?”表哥问道。? 于是我哥和戚玲还有陌蓝墨开始研究那个灵柩,唯有我还在观察那个墓碑。? “你为何不跟大家去研究那个棺材?”? “因为我想从这个墓碑中找出其他的信息…”我回答,可回头一看,原来他们三个都在埋头钻研,一声不吱,那么,问题就来了,刚刚是谁问我的话?? 我霍然懵了,停住手中的活儿,朝我哥他们喊:“你们刚刚听到什么声音了没?”? 我哥和戚玲茫然无知地摇摇头。? 可陌蓝墨把耳朵一动一动的,好像真的在故意聆听什么。? “我听得见。”? 陌蓝墨的小耳朵会动,他也能听见。而且似乎听得比我更清楚,更了解这是什么缘由。我也闭目静听,他的嘴巴也在动,而且好像在说什么。? 白表哥和戚玲浑然不知,不明所以地一脸懵圈的看着我和蓝墨哥。? 孓然一声“嘘!”? 那声音靡靡尖细,好像是一个冤魂的窃笑,好像是怨婴的啜泣,又好像是鬼神的索命…? “我听到了我听到了!”表哥把手拱成一个圈放在耳边细细听着。? 戚玲也好像有所发觉地点点头。? 我发现越靠近这个棺材,就越能听清。例如,陌蓝墨听得比我清楚,我哥和戚玲因为在一旁才后知后觉……? 于是我把耳朵侧棺材上聆听,那棺材外表是铜,里边一层棺椁应该是楠木做成,这才散发出一种发霉的气味。? 果不其然,我再次清楚听到凄厉声“盗墓贼,还我命来——”? 可谓是怵耳惊心,一鸣惊人,我一个激灵的,连连后退。 我一直不敢看那个神秘的棺材,甚至捂住耳朵不敢听那诡异的声音。? 表哥现在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呆呆地愣了神儿,注视着棺材,又看看我说:“小尺,这一次表哥肯定会保护好你的。”说完,他便朝我这边走来,但不变的是,他仍然一手牵着戚玲而却目不转睛地盯住棺材。? 我觉得不大对劲,便问:“怎么了哥?这,发生了什么事吗?”? 陌蓝墨搓搓手,在硬梆梆的棺材表面上轻轻敲了几下,眼神淡定地反复聆听,声音好像已经被他的拳头所扫荡了,微微之中已经听不清楚。他悄然把手收回,压低声音神情紧张地说:“你们也别慌,放心,这里面的人是不会说话的,只是这个声音从哪里传出来,我目前还无法准确判断,但是,我敢肯定这声音绝不是他本人。”? 我相信他所说的话:“是的,北宋年间的人怎么可能活到现在而且还会开口说话呢。”? 不过适才还真把我吓着了。我相信科学,但这世界上还是有不少科学解释不出来的东西,有一些问题需要我们进一步考证。 “那我们现在开棺吧?”在一旁也跟着愣神的戚玲突然说。? 陌蓝墨默不作声地摆了摆手,仍然是洞隐烛微着这个棺材。? 我看到,这个棺材是一个大型棺材,多半是君主所用,也就是我们之前所推断的宋翼祖李敬的陵墓。上表的棺椁是铁铜制成,而下面一层却是楠木所做,厚而又厚,而里边的这个声音却可以清楚地传出来,说明这铜和木都是空心的,或者说这种声音能够无间隔地传播。这个棺材呈蓝铜深色,棺椁的轮廓很特别,而且很厚实宽大,这个棺材看似庞大,但实则最底层的主棺会是最小的。? 如果强行将外面的这一层铜椁撬开抬走,怕会动了里面的机关,到时候我们也有可能箭在弦上了。? 陌蓝墨从腰间弹出一把小刀,当作匕首一样地用力刺进棺材里边。毕竟是铜做的,一般刀子是没那么容易捅破的。但是,以蓝墨大哥这样的身手和力气,稍微用点力也就弯了刀子刺进去。就是这样子怕拔不出来,不过能捅进去也许也可以拔出来吧。? 我不敢相信拔出来的刀子会是什么样的,只是惊奇地把眼睛睁圆了,直盯着那把刀看。 010章 陌蓝墨的表情异常镇定,即使他费力得是脑门儿上青根直冒,白皙的脸上添了几分赤色,但他还是自始自终地不慌不乱自若泰山。? 他猛的把小刀拔出来。这小刀已经被夹弯了,刀尖上滴着鲜血,赤红的血染透了刀锋和刀身,黏黏糊糊的。? “怎么会有血?”我惊诧道,呆呆地看着那血淋淋染透了的小刀。? “可是按理说,这棺椁这么厚,匕首很短,最多也就刺到楠木的表层,怎么可能会有血呢?一把剑扎下去都不大可能会有这么多的血,这这这,怎么回事呢?”表哥也疑问了,不解地望着陌蓝墨,还有他刀上的血。? 戚玲双手抱在胸前,独步走上前,胸有成竹地说:“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这红色的液体,并不是什么血,而是一种蜡。古代的时候,人们死去后的尸体涂上这种蜡,就可以保全尸体的内部完整,俗称尸蜡。”? 我摇头晃脑,表示没听懂她的意思。表哥也是不知所云,一脸茫然。? “我打个比方,这就好像一个尸体在冰川里冻成冰,数百年后将这块冰带回酷热地区解冻,那么这具尸体将是完好无损的。”戚玲之所以懂的不少,是因为他的父亲是上世纪所谓的资本家,家庭背景赫然,由于有条件有背景从事考古专业,所以呢,累积起来她也是一名有着深厚功底的考古学家。也难怪我哥那么喜欢她。? “那么这里边就是尸蜡了?可是这不于情理之中啊,你说身为宋朝的开创者赵匡胤的爷爷,被追谥为宋翼祖,怎么死后甘将自己的尸体入蜡呢,这好歹也得口含玉石吧,他可是皇帝爷爷呐。”我哥满腹疑团地说。? 我也觉得这里面的尸体有问题,我从刚刚在死胡同里就判断出来了,这里并不一定是主墓室。于是我早知道这样就四处寻找有没有其他的墓,或者是通道,不然刚刚的尸骨为什么会长年不易发霉,这还是个大问题。我跺了跺脚,发现土地软踏踏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当作铺垫一样,而且这些土地越靠近这个墓碑和棺材的,就会越湿润越柔软,这是怎么回事?? “这么有营养的野草,肯定有什么根源,诶你们说这土下会不会藏着什么?”我搞得一头雾水,忍不住问了问。? 这一次完全是来找绿眼滴,决不会挖宝的,坦白说,我们一家的人都是不大贪财的。外公以前常常让我收住好奇心,叮嘱我切忌“地下的东西”,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什么是地下的东西,我就迷迷糊糊以为是土地底下的蚯蚓,毒虫。可渐渐的,我便知道了他的意思是说盗墓里的宝物。?不是我们该拿的,我们就不能拿,否则后患无穷。 “这地下里,不会有什么宝贝,但是绝对有很多殉葬的人,是太监,是奴婢。”陌蓝墨蹲在地上,用刚刚沾了红蜡的刀子挖挖土说。? “那我们不打算开棺吗?”? “开,是要开,可是不能强开,而要智开。”陌蓝墨的这句话让我觉着玄而又玄。? “……”? 这尸蜡恐怕已经融化了,开棺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些机关是个大问题,我还真想知道刚刚是什么声音在说话,是人,是鬼,还是妖?我听邻村的一小哥说,古代的时候是有妖怪的,只不过存活在了古墓里,我却浑然不信,若真有,那棺材里躺着的那些君主帝王岂不都是妖怪了。 听陌蓝墨说,赵敬此人天生迷信,经常在房前屋后挂黑玛瑙,羊脂玉,金蟾还是葫芦罩。说是这些东西可以避邪,可是后人却考证,越迷信的人挂这些东西,就越容易招邪惹鬼,毕竟这类脏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呀。? “你们想想,如果这个棺特别难开,古代的人有没有现代的科学技术发达,所以将赵敬的尸体装进去肯定没有那么简单,也就是说开棺是有一定的诀窍的。”表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通了,刚刚怎么也想不明白的样子现在却好像灵机一动,稀里哗啦的说出来。? 只见陌蓝墨二话不说便抬脚踹了一下这灵柩,本来是要智开的,现在却反倒蹬脚飞踢,真的是言行不一呀。? “这就是你的智取呀蓝墨大哥?”我便傻笑着问。? “嘘别说话。”他喝止我说。? 只见得那铜椁慢慢地由上往下打开,厚重的棺椁“嘭”的一声抬起来,铜上登时就发了霉,正在蔓延生长着什么好像,只留下一层楠木。? 我着手过去欲想挪开铜棺,意想不到的是,那层和着红蜡的铜棺椁,竟然溃烂了起来,由于湿润的泥土,还要足够的蜡与营养,铜棺一触到土面,那毒性极重的霉头便长了出来,生根发芽,不断向我这边蔓延开来。? 我霎时间变了面色,犹如一泓凉水朝我泼了一身的发冷麻木,圆睁着眼。? 紫黑色的藤条“嗖嗖”向我扑来,卷起沙土灰尘,将我牢牢地捆住了。那绛紫藤条泛滥着一股恶臭,像一根浸了水的麻绳一样死死地给我来个五花大绑,我动弹不得,因为我知道我一旦挣扎就会越绷得紧。? 接连着这铜棺上的藤条茂密了起来,起初我哥他们还可以闪闪躲躲,现在他们三个人也被困在墙面儿上。? 这个紫藤条比食人花还恐怖,越长越像藤条一样密密麻麻,还带着酽毒。这下全完了,连陌蓝墨这样的高手都被缠住无法脱身。我们就好像那些虫子蚊子,被牢牢粘在了蜘蛛网上,越是动弹便越捆得老紧。? 由于紫藤条粗大,刚刚便卷起了漫天灰尘,掀开了地上的一片片沙土,那些殉葬的活死尸我们看得一清二楚。那些活死尸因为他们人多,怨气也是不一般的重,一从土里钻出来,连那些苍蝇蚊子都不敢去闻他们一下,躲得老远了。我看到一片黏在一起的干血泊,还泡着一只被焊断的手,一只被活挖出来带着烂红暗血的眼睛……? 他们的脸都皱成一团,如同一坨烧焦了的粗肉,有的嘴巴已经破了皮,有的没鼻子,有的缺胳膊少腿的,甚至有的死不瞑目,直勾勾的看着我,还在笑…暗笑…? 可能是刚刚我蜂虿作于怀袖了,这才出现了幻觉,也傥或这是真的。他们埋葬在一片血泊之中,尸体摆放七上八下的。无意间我还看到了那些死不瞑目的几个人,手还在动,好像在咒骂我们。? 我现在就像五雷轰顶般怔的一下,眼睛愣直了。? “喂你们有没有看到他们的手会动?眼皮会跳呀!”我像吃了炮子儿一样地一动不动,漠然置之。? 陌蓝墨却不予个回复比我还认真地观察了起来。戚玲尖叫一声“嘿我看到了是真的…”? 我多么希望是我看花了眼,可事实却不是。这头皮一麻,心头沉重,脚丫也是坠坠的,一个惊悸的颤抖着脸,冷汗直渗。? “妈呀你说他会不会吃了我们?”? 听到我哥这么一说,我到心间一凛,毛骨悚然。? “这是个活死人,说不定呢。”陌蓝墨淡定地说。? 我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能够做到这样的镇定自若,他又不是有十成把握。? “怎么说嘞?”我忌惮着问。? “这活死人要说全死,若然也不是,要说是个大活人,这也不对。活死人由于长期埋在土里或是囚禁,不但尸体溃烂,而且怨气冲天,所以他们已经完全丧失了人性,成为了像野兽一般的东西,见人就咬。”戚玲看大半天陌蓝墨一声不吭的便抢过话来说。? “这里有没有出口?这些藤条还有人应该咋整?”我倒把他们问住了,不管是陌蓝墨,还是我哥和戚玲,他们都是没啥辙的。? 蓦然一个活死人拼劲全力猛然站起身来,他只有一只手,而且向我招着。那只小眼珠上下翻着,但我发觉他的眼睛却是直凸着盯着我看,龇牙咧嘴的,把嘴巴张得像能塞下一个苹果般大,一只手总是拼了命要扑向我,嘴巴从张大变得扭曲歪斜,时而偏左时而似椭圆,七上八下的。最恐怖的还是他的眼睛,他看我的那毒辣的眼神,好像跟我有什么血海深仇一样,直勾勾地盯住我,又半瞪着我,好像在说“你死定了…”? 我顿时一头冷汗,恨不得向墙体里缩进去,可几根粗大的紫藤条已然把我捆得死死的,我根本就无法逃脱。我左右摇晃着身体,拼力摆脱。又时不时不安地瞥了他的一眼,我的眼角能隐约看到他瘦成如一根木棍的下肢在动,脚也好像在一点点挪动向我极慢走来。? “这这这…这下完了…哥,他要是把我吃了,以后记得每年给我烧香拜佛呀!”我顺势祈个祷。? 戚玲干瞪着那个会走会动的活死人道:“你要是死了我们也活不成了。”? 我哥比我还紧张,奋力挣扎,可惜他离我太远了,只看见那个活死人向我走来而已。? “活死人有一个特点,就是像野兽一样爱找吃的,可惜我们现在包已经扔在地上了,够不着。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引他,把他给绕晕,我们现在是四个人,一个一个引他来。比如说当他靠近小尺时,我就喊一声,让他向我这边来,然后就像接力一样无限循环下去。”陌蓝墨怕惊动他,故意压低声音说。? “可是等一下要是人多怎么办?”? “管不了那么多了。他的行动很慢,地上的其他活死人很多只有一条腿,无法走动。”? “但他们可以在地上挪过来呀,只要他们有意识。” 011章 陌蓝墨默不作声,静待时机。很认真地关注着那个活死人的一举一动。? 我到现在手脚还发冷一直颤抖着。我已经完全被那个活死人吸引住了,没办法分散注意力,直得注视着那个活死人,不参与他们的对话。? “喂冰三尺,你听见没有?”陌蓝墨一问。? 我不吱声地重重点了点头。? 我长松了一口气,安慰自己不要太害怕,要放空自己。毕竟我从小也见过不少东西,刚刚在死胡同里还第一次和尸骨这么近距离接触过呢。固然我应该不怕了呀。于是我鼓起勇气,坚定地面向它。? 它的脸马上抽离,好像被火花擦亮了一样地掉了一层皮,干皱成一团。凸出的眼珠由于过于干涩,竟挤出了血块来,而却仍张着嘴奸笑着,我发现他的牙齿已经碎成一颗颗的当我乍然一看。我愣了一下…他竟然没有舌头!? 可是他僵直的两条腿还是不停地向前移动,歪着脖子咧着嘴望着我。? “蓝墨大哥,你刚刚说的方法只是延缓时间,有什么可以直接出去地吗?”我等不及了。? 陌蓝墨一脸冷静,扫了我一眼:“延缓时间就是用来想办法的。”? “要不朝你们刚刚来到这里的路回去?”? “刚刚我们一进来,就被堵死了。你在胡同里的那条路怕是也行不通。”? 这下可完了,横是死竖也是死,就算要死临终前也应该让我见一下绿眼滴长什么样子吧?? 我一个激灵挺直了身,想起来说:“那个棺我们还没开呢?”? “现在我们都快困在这里无法出去了还想着什么开棺。”戚玲委屈得像个苦瓜脸一样回复我道。? “可是也许这个棺就是出口呀。”? “也许还是更多更多的活死人呢。”? 我无语了,低下头来叹了一口气。? 不过说的也是,我们现在算是全军覆没了,一个个没例外的都被藤条捆绑了。? 我悬在半空中,望了眼我头上的藤条说:“这些紫色的肯定是有毒的,可是我们被绑了这么久也不见中毒的,要不我们也把它绑起来,或者在这里荡来荡去,让他看个眼花。”? 陌蓝墨冷笑一阵,无措地摇摇头瞥了我一眼,然后一直在空然发笑。? “小尺,我现在的脚倒还没捆得那么死,要不哥试试能不能翻个斗啊。”表哥一淘气,便转身一旋。刚刚一直没发话,应该就是在想这个吧。? 戚玲笑话他道:“得了吧,别等一下摔下去一嘴给那活死人接了个吻了。”? “嘁。”表哥白了一眼她。? 于是我便不再那么害怕了,倒扮起鬼脸来吓吓它。? 它愣了神,停住了脚步…… 本以为它不应该再冲我来,可是却恰恰相反。它像野兽发了疯一样舞起爪朝我扑来。 由于他的脚一跛一跛的,所以即使行动起来也会较慢。所以当它临近我的时候,陌蓝墨才有时间霍的一下瞪圆了一眼放声呐喊“活死人!!!” 这声音实在是震耳欲聋,我不禁闭眼撇嘴。那活死人再次愣住了,把目光投向陌蓝墨,邪恶而又诡异的笑容让我好生害怕和恶心,汗毛一根根地如长苗儿样的飞增起来。陌蓝墨其实还是有点顾虑的,只不过为了大家,他宁愿牺牲自我。他也许就是这么个冷漠而又深情的人,即使眼神冷杀,但是却在默默地付出。 我又几分不忍而又稍得了些安慰,但还是像只惊弓之鸟。 可当它慢慢地,像个白骨老人一样熄了灯走向陌蓝墨时。蹀血之地,一个衣衫褴褛、血肉模糊的瞎子稳稳地站起来,它的鼻子上还流着衄血,浑身像泡了血澡一样,一股腥味儿十分刺鼻。他面型恐怖,像梼杌饕餮,手只剩了一层昏黄的皮。 他腿脚还挺麻利的,眯着眼,笑嘻嘻地盯着戚玲。我看他已经把目标锁定在戚玲上了,这也是他的食物。 我哥猛然缩骨,企图咬断藤条。藤条咬断后,他也许就可以摆脱,甩个藤什么的解救戚玲。 “哥!你这是干什么!你这样是会中毒的!”我尖叫道。 戚玲也看到了,一时心软:“不要,不要…” 我终于看到这么惊心动魄的一幕,陌蓝墨一边要顾及面前的活死人,一边咬牙关斥道“非寒!你不要命了吗!这可不是一般的霉毒!” 戚玲早已泪眼汪汪,我哥却似乎坚持在死咬藤条。此时刚刚第一个活死人正在慢慢逼近,我真担心他们三人一下子都有危险,这个时候我的心“咚咚”直跳,眼皮子也在蹦,我急灼地看着他们三个人。突然想到,活死人和活死人,他们知道是自己人吗,会不会连自己人都残杀?总之,他们现在就像一条野狗猛虎,恶狼毒蛇,只要你放声一喊它就朝你这边扑来的,它们没有思想,只知道要吃肉。 不如让它们狗咬狗咬死狗,我瞿然灵机一动,小声给戚玲传递话:“你吼一声,引另外一只来,让他们自相残杀。” 戚玲忧心忡忡地看了我一眼,点点头。而此时我哥咬都咬了,恐怕不久后就要中毒了,我可不想让他白白中毒,真是添事啊。 如同青天里的一个霹雳,响彻云霄,“啊——活死人们都冲我来吧——”戚玲尖叫。 果然把两个活死人都引来了,他们面面相觑。我猜想,他们也许是以为对方是食物,也许认为对方是来和自己抢食物的。于是真的二话不说地缠了起来。 他们在地上打滚,惊动了另外一个活死人,又加入了他们,没完没了如同歇斯底里的血战,乱咬乱攀。 我不知怎的却笑了,可望望表哥发青的脸,还有略带几丝浅紫的嘴巴,我便面如土色,一下子心灰灰,不知所措。 这世界上如果没有了我哥,我也就算一贫如洗。天生邪气颇重,也永远生人讨厌。 想到一切的一切,我便使出浑身解数,暴发了一般拼命甩着藤条,吊威亚似的从空中摔了下来,正好躺在那副楠木棺材的上面。当我往下瞰了一眼时,我打了个寒战,下面满满的都是活死人,好像还在狞笑着。我后知后觉才知道自己躺在楠棺上,我倒吸了口冷气。 陌蓝墨惴恐一阵,“三尺!” 我哥似乎已经完全丧尸意识,印堂发黑,唇瓣暗紫,面色青灰。我看他中毒已经深了,我们如若不再想办法出去毒气就将侵入他的五脏六腑,到时候就完了。 我应了声:“蓝墨大哥,现在我正在这楠棺上,你说我应该怎么做。” “楠棺上有应该有个孔,你拧开。” 我照他说的做,在棺椁上寻找小孔子,应该是个按钮,我摸来摸去,紧张地瞄了一眼我哥,心中默念道,忍住,忍住,一定要忍住。 我找到了一个圆形小孔,我能感应到只要按下去,就会有谜一样的危险,可是这是最后的机会。 我看了眼陌蓝墨,他淡定地点了点头。 我才放心的用大拇指摁下去。果不其然,我立马侧身闪了一下,两只飞镖“嗖”的一声从我的脸边像火箭般的飞驰而过,正中那两个活死人的喉咙,另外一个活死人也昏昏欲睡地倒下去。 我看傻眼了。而外面的那层楠木棺椁也有些松弛了。我问一声蓝墨要不要开棺。 他先是犹豫踌躇了些,后还是决然点头。他说开我就开,可我也不知道开出来会是什么东西,我会怎样的惊讶。 “快,快!”他开始俨然催促我。 我废话少说什么也没想,果断就从棺材上下来,一脚踩住一个活死人的脸,双手使出吃奶的劲儿推开那层楠木椁。陌蓝墨则吊在上方给我打气,我时不时地望他一眼,心里才有些安慰。我闭眼开棺,这是我的第一次。 当我蒙蒙睁眼时,没把我吓着反而把我惊着。这绣着边儿带着花纹的楠木棺材里,睡的是一个刚刚脱了蜡的貌美女子,她身上纡金佩紫的,相貌也是倾国倾城,犹如出水芙蓉,她的脸粉嫩通透,圆呦呦的,红彤彤的,连她细柔的小手上涂着的胭脂粉儿还清楚可见。她一身丽衣,金珠铃铛都挂满身上,嘴中还含着一块玉石。 这就纳闷儿了,还以为里面应该睡着的是赵敬的腐尸,没想到却探出来个美人。我瞅了眼蓝墨,心想他这下应该春心萌动了吧? “难道刚刚发声的就是那块玉石?”他压低声音说,“取玉石。” 我猜想这块玉石不是一般的玉石,有些玉石含在嘴里可以保尸体不腐烂,而有些却像是留音石。这块玉石应该不是北宋年间所制,看似光滑剔透,但绝对是有比较长久的历史。可是这如果不是宋翼祖赵敬的话,那就只剩下两个人了。而这又是个女的,那必是宋怜敬无疑。 宋怜敬,是北宋武贤妃之母,史封燕国夫人。由于武贤妃不受恩宠,其母燕国夫人之谥号渐而无闻,说是爱上一个将军,后便销声匿迹,也没有人知道她的去处。生平古怪,很喜欢弄虚作假,听说还曾经整蛊,这一些也是她死去了丈夫后所致。可至于她为何会入这口棺材,也无人得知其暴死的原因。看来她和这位将军一定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快啊磨蹭什么!”陌蓝墨厉声催道。 我连忙称是,而且左手就扑出去抓,一把就取下了玉石。她的嘴巴也慢慢地收扁直到闭上,让我讶然的是,她的尸身居然没有尽快腐烂,还是保持原形。我想,这大概是尸蜡的缘由吧。 012章 我观察了这块玉,形状倒是十分椭圆,厚得像个平盘儿。有翡翠一样的碧绿,有玛瑙一样的晶莹。我把它捧在掌心上左看右看,以为追眼通能够看个出什么来,结果却什么也不知道。玉是新鲜,可有什么特能我却一概不懂。 陌蓝墨看着玉问我说:“看得出这是什么吗?” 我恍然晃着脑袋,表示什么也不知道,懵懂的样子。 “那这应该还不是主墓室,你找找附近有什么机关能够救我们,如果没有,就用工具打断藤条,你哥现在恐怕毒得不轻了。”他一五一十的说道,我感觉他很认真,从他的语气里我也知道他把希望都寄托在我的身上。我扭头望了眼我哥,心头酸酸的,有些担忧。戚玲却一动不动像死了般的寂静,把身子贴在墙上,可能是担心过度。 我应了声,然后也照他说的找机关。我在附近的墙摸了一遍又一遍,什么也没找出来。这下倒好,两个会武的被拴了,只剩下我一个什么也不会的在地上,真是苦恼。 我摇摇头,表示这并没有其他的机关。瞥了眼地上浸泡在一片血泊中的活死人,而且他们身上开始发臭,甚至会引来些毒虫恶蛇来。这紫藤条,是因为铜上生了锈,而且有蜡,所以一碰到地面湿润的土地和足够的营养,就生长出来了,再加上毒菌繁殖能力太强,所以就“嗖嗖”的飙升而长。难不成我又要找主藤,然后切断主藤么?陌蓝墨有本事一眼就看穿,我可没那个功能,找主藤我要找到猴年马月去吧。 “这哪里也没有什么机关呀,要不你就和我一样蹦下来吧?你不是会轻功么?”与其吊在上面像挂粽子一样,毋宁一屁股摔下来最多也就晕死过去。 “我身上还有手上脚上都捆满藤条,怎么甩都没办法呀。”他一脸无奈地说。 我也是失措了,看来只能借助工具切断吊着的那根大藤条了。大藤条在天墙上长下来,先是捆住他的手,又是来个五花大绑地吊在空中甩,我眼力不是特别好,我没太把握能够飞刀一扔尽数切断藤条,想想那时候那个场面该有多霸气呀。 我从工具包里掏出一把较长较锐的小刀,紧紧地攥在手中,慢慢地举起右手来,手一直在抖,灰着脸说:“万一切着你可别怪我啊。” “你这样的姿势还不对。” 我往左边挪了些。 陌蓝墨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那把刀正在校准。 “往上一些。” 我照着他说的做,一点点地确定方位。他让我的手不要抖,让我切莫紧张,然后用力地将刀子戳去…第一次干这一种,怎能不慌,手都渗汗来了,极其害怕一不小心就扎到了他,那下可完了。 我尽量抑制住自己,稳稳地握住刀子,找准时机,咬紧牙关猛然扔去。 …… 只见刀子飞快地摽去,刀影似锋,锐不可当。当刀缓缓要降落时,这一秒我是目瞪口呆,可一阵凉风袭过,刀尖崛然而起,一下子穿过藤条,掉在了地上。 陌蓝墨“呼”的一声从上跳下来,一脚踩在地上,半蹲着,坚毅的抬起头来,眼神如煞,霸气外露。 我倒吸了口凉气,还好化险为夷,不然我这辈子都该愧怍死了。 他抓起地上的小刀看都不看的朝他的右边甩去。正是准得很,一下子刺穿藤条,戚玲倒是“嘭”的一下狠狠地摔在地上。我刚刚还不明白为什么他不过去接,不过现在知道了,这样子一摔,才能把戚玲给摔醒。紧接着,他左手再一个刀,我哥也下来。 只是我哥剧毒已经过深,嘴唇紫黑,看上去很痛苦的样子。此时我的心又悬了起来,忡忡问蓝墨:“我哥怎么样?难道要用绿眼滴给他服下不?” “这个毒是霉菌剧毒,绿眼滴只是可以破除邪气,无法排毒和解毒。” “那该怎么办?”我一下子慌得都站不稳了。 “先把他送出去再说。” 我刚刚找机关时看到后面一堵墙上有一条没有合着的大缝隙,我认为这就是门缝,也就是出口。于是我把我的猜想告诉蓝墨大哥,他便只身去推那扇大石门。 戚玲可能是因为刚刚太大的动静也懵懵醒了过来,看着表哥这样子,她心里也怪难受的。我把表哥托给他先看着,然后去帮忙蓝墨了。 她有些小啜泣,说话都带着些哭腔,毕竟我哥也是因为她所致。我哥这人也就是这样,奋不顾身,可就是太鲁莽了。 忽然我听到一个喊叫的女声,“小心——” 这绝不是戚玲。这是个从刚刚的死胡同里探出来的女人,由于距离太远,故而我也看不清她的脸,乍一看她瘦瘦高高的,穿着一条棕色的围裙,看起来落落大方。当我回眸时,她的飞镖已经驶来,我才发现一个活死人抱住蓝墨的脚,好像要吃了他一样。飞镖正中活死人的后腰。 此时大门已经启动,戚玲已经迅速地扶着我哥到大石门口。而大门一旦启动,这里的一切也将坍塌,我一手把玉石扔进背包去,一脸无措地看着陌蓝墨。 上墙的沙石已经飞落,这里就像要地震一般,地动山摇,搞得大家石破天惊的。浩如烟海的沙尘漫天飘舞,风卷残云,一块块地大石头毫不留情地砸下来,就活生生的要了我们的命。 这个时候我们四人已经到达了门口,大石门已经敞开,我们迟迟不出去的原因是,刚刚救了蓝墨大哥的那个女人已被一块大石压住,无法脱身。我看了眼病恹恹的表哥,蓝墨急如星火的拗头对戚玲说:“你先带着非寒出去。” 这里由于坍塌得太厉害了,我猜不久后就会变成一片废墟,断壁残垣的。可是那个女的却还在地上挣扎,一只手伸出来挥着我们,拼了命地喊叫道:“你们快走!你们先走!快!” “快呀!!” 她这样声嘶力竭的让我们出去,而且这里已经快要坍塌下来,我也于心不安地踏出这个大石门,只有陌蓝墨痴情地望着她,不忍地盯着她痛苦挣扎的样子,想必也是有恻隐之心,感动万分。 这个惊心动魄的一幕,已吓得心胆俱裂,一边半扶着我哥赶到一个空地。 四周围漆黑如墨,夜幕下垂,暮色苍茫。仍有叽叽喳喳的蟋蟀吵个不停,过于昏暗静谧的夜,还有面色发青的表哥,都惹得我心绪不宁。 我回首一望苍苍之夜,夜色浓重,也没有星子,只有一轮暗淡晦涩的月牙。微弱的光照着我的手,显得白皙惨淡。当我数着数着时,却发现陌蓝墨已经不在了,只剩下我们三个人。 “这里是什么地方?”戚玲抬起头来问。 “荒郊野岭的,现在夜色这么黑,也看不清四周到底是什么,要不先在这里留宿一夜,等陌蓝墨来了再说。”我从来没有这么从容应对过,也没有这么理性过。本然每当此时我应该是急得乱跳,甚至吵着闹着,但眼看这样的情形,我需要的反而是静下心来想想办法。 我担心陌蓝墨不会被留在刚刚的洞里了吧。要来这大瑶山时我们只草草自己备了个地图,说准确一点,是陌蓝墨自己的画的,但他藏得很隐秘,这一会儿却丢在了工具包里。原本我是想找个地图看下,可发现光线太暗了,只能抄起个手电筒瞄了几眼,光还不够凑合,字写得太小看不清。于是我便一手举着手电筒找找附近有什么柴火可以燃亮的物质没有。 真是老天保佑,还有一堆废木,我伸手抓了一大把过来,从背包中掏出一个火柴盒儿,“嚓”的一下亮了。澄黄的光照着表哥的脸庞,为他嘴唇的边缘画上一层淡橙之光。我伸出手掌去哄哄热,叫戚玲一起,可她可能是过于担心,丧气地摇摇头。可是现在我比谁都更着急,即使他不是我的亲表哥,但感情却还是有的,而我们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镇定地想办法。 我再次掏出那张用羊皮纸写的图纸。上面模模糊糊地画着一条折线,曲曲折折,倒蜿蜒像条“凹”型,而第一个实心点上标注着一个蓝色的符号,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而中间也就是最低洼的线条上却隐隐约约涂着一个骷髅,而最高的那线末,也就是这条线的最末端,却画着一个像朱砂一样的大红点。这是什么意思?陌蓝墨这个人说古怪那还真没冤枉了他,不就一张破图纸还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不过这倒也说明了这图纸很特别,我得好好研究个透彻。 骷髅??难道是表示什么邪门儿的玩意儿,或者说是有灵柩在此?而这个小点表示的应该是一个站点。 这条折线是我们来大瑶山的路线,不如按刚刚我们来时以及所走的过程来拼拼对不对。 首先,我们应该来到的是藤条的位置,而大概就在这条线的最前端,很高的一部分;其次,我们绕完迷宫来到食人花的草地,而又开棺下密道,路线越来越低洼,与这条折线刚好吻合。然后一直保持平坦的低洼,也就是现在我所在之处。那么这么说,图纸的方向是对的喽?我看我接下来的站点是凹字行的末尾,也就是“高—低—高”最后的高了,这肯定就是主墓室了!况且还有一个红色的标志。 013章 可是陌蓝墨知道这么多,为什么不早说呢,还躲躲藏藏的。到底这个人在搞什么名堂?还是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在瞒着我们,把我们蒙在鼓里,而我们却不知情。他这个人天生就是古怪,本质也是诡异,先不管他是谁,但有一点是敢肯定的,他不会伤害我们,而且在我眼里他虽冷冰冰的可是个好人。 这种种的想法令我百感交集,头脑混乱。我想,他的目的,也应该是有苦衷的。 我丫什么都不懂的把图纸塞进包里去,再把脸靠着火边儿,借着光和热。 戚玲却像雾里看花,茫然捉摸道:“怎么了,你是不是发现啥了?” “我能看出什么。”说着,我一边又扑着抓起图纸朝她手里掖去。 她迷惑不解地看着我,一手接过图纸,慢慢地垂眸观察着图纸。她乍的一下张大了嘴,瞪着葡萄眼惊诧的叹道:“哇!这是你画的呀?太棒了!” 我马上否定了,摇摇头摆手回道:“我哪里有这本事,这图纸是蓝墨哥作的。” “真是高,”她仰着脖子看了眼天色,转过话说:“只不过现在太晚了,看不到任何光线,也就不知道前面的路了,等天亮时再来吧。” “只不过我哥怎么办,我看毒很重,他撑得住么。”说着,我忧伤地坐过去紧握着他的手。 “相信他吧,这霉菌毒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解的。”她似乎比我还镇定。 我点点头称是。现在我最最希望的,就是天赶紧亮,陌蓝墨赶紧找到我们,不然现在我哥奄奄一息,正是岌岌可危呀。话说陌蓝墨应该是去救那个女人了吧?那个女的八成是另外一批摸金的,只是只看到她一个人,够勇敢的哈。 我悄悄的从口袋里摸出玉石,这块玉石听蓝墨说,是留音石,不过我搞不懂这个什么留音石。索性让戚玲帮忙看看。 她娓娓而谈“其实我也没接触过这种东西,只是以前学考古的时候听罗先生说过。玉石可留音,感应尸人音。我不能理解它的意思,他也说过,留音石是通过靠感应而来的,也就是说死者在其生前把要说的话留在这块玉石里,而玉石则可以通过死者话中之意而感应,而作出相应的回答。那我们刚刚听到的声音也许就是从留音石中传出来的,所以留音石可以作出回答。” 我真是不由得对古人心服口服,竟然古代的时候,科技不发达,思想也较陈旧,竟能发明出这样神奇的东西。于是我对这玉石的来源也感兴趣了,便直接不客气的问了下戚玲。 “留音石应该是从一种生物里提炼出来的,这种生物就像美人鱼,有着高度智慧,像我们人一样,所以,我们说什么,它也能够表达出来。只是这种东西少之又少,据说四海里只能捞出将枚。这种生物的确是生长在深海底下,人类称之为‘人蚌’,也就是说其拥有人一样高度的智慧。”戚玲回想着她的罗先生(戚玲旧时书塾的老师)给她讲的一切一切。说她有深厚的考古功底其实不是指她的经验,而是指她所学到的所知道的。 我看了眼表哥,弓着腰在他的脸庞边闻了一下。我不敢确定这是不是尸臭的味道,但是觉得表哥中的毒实在太厉害了,这样昏迷不醒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们的包里也不是应有尽有,也像戚玲说的,这个霉菌毒不是一般可解的。 整个夜,我和她聊着聊着,说一些有的没的,然后就渐渐进入了梦乡。慢慢的,慢慢的,没有了知觉。 夜色黑暗,孤零零的月光有些惨白,火光也渐渐的弱了。一种浓厚的特殊气息熏得我无法安眠入睡,呼吸急促,心跳加快。 黎明拂晓,一丝单弱的微光遍布周围。虽说我可以看得见视物,但是光线实在太暗了,天还将蒙蒙亮,我睎了一眼手表,此时是刚要满上五点。要不是因为现在是秋过一些,不然到了寒冬时,在这个时间点太阳还没出来,也就得摸着黑了。 我感觉有一个硬硬的东西压着我的腰,毕竟我是侧身睡的。我伸手去扑,只摸到冰凉的皮肤,真是瘆人。他紧紧的压着我,我回头看——原来是陌蓝墨,真是吓了我一跳! 我发觉他的时候,他半躺着,一条腿站起来,眼睛还是直勾勾的盯着的,没有闭上。我惊呆了,他这样子也能休息?人说闭目养神,他这是什么鬼,我一脸茫然的摇摇头撇了他一眼。果然是古怪。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上下打量着他,狐疑的问。 “就在刚刚不久。”他仍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说。 我半信半疑,看看天也差不多要亮了,蹭了他一下问着“我哥怎么样了?” “毒已经解了。” 我大吃一惊“不会吧?” 他转过头来自豪的呆望着我。我也毫不相信的望着他,当然也不忘赶紧去看一眼我哥。 表哥面色苍白,嘴唇干瘪,有些渗汗出来。这是排毒的现象啊,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我昨晚还迟疑这毒会不会侵入五脏六腑了呢。 我惊诧万分的不解问蓝墨。蓝墨却指了指左边一个身着围裙的女人,她猫着腰,手举着一个望远镜,额头上戴着一个电筒帕,很细心的在观察什么,又似乎在想什么。我认得。她就是刚刚舍命救我们的那个人。 过后陌蓝墨回想道,她叫离珠,本名天星泪,自小而孤,为救其母的病而四处找药,也阴差阳错成为了一名摸金手。只是她来历不明,说这次来为救她的母亲而找绿眼滴。而我们也是找绿眼滴的。于是这样子,矛盾也就出来了,我们为破解骷髅玉不畏艰难险阻的下墓倒斗,她为救治她母亲上刀山下火海的寻墓探险,可是想想罢,绿眼滴只有一瓶,到时候要怎么办。反正现在她不但在刚刚救了我们,而且现在又救了我们,算起来一共是五条命。这样的大恩大德姑且不谈报答,至少她求的绿眼滴应该归她。那,骷髅玉怎么办? 不过比起我这样的问题,当然是她妈妈重要。我也不知道怎么选择,如果我把绿眼滴放在骷髅玉身上,我知道我这样做很自私,但是骷髅玉不是一般的邪玉,它甚至危害其他的人,不单单是我这样邪气重的人。 我舌挢不下,顿时心惶然了,又不好意思说出来,心情复杂。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陌蓝墨冷不丁问。 我不作回答,眼看蓝天白云,晨光熹微,暖阳东升。天已经亮的差不多了,我昨夜看了会儿图纸,知道下一站应该是比这里要高耸不少的地方,也就是要和刚刚来到大瑶山时海拔差不多的高度。我借看了眼望远镜—— 一座高耸的大佛石像,大概有栋别墅那么大。应该是如来石像,犹如庞然大物一样摆在我们面前,石很坚固,牢牢的靠着,而佛祖的石身是一个大石门,只不过紧紧地关着,还有一个大插锁,还是真铁做的。那个时候有个大插锁也算发达了,要不平常也都是用门闩。 我用胳膊肘轻轻捅了蓝墨大哥一下,做了个眼色儿示意让他看二十米外的那座大佛石像。他说那叫释迦牟尼,我说不是,是如来佛祖,然后戚玲又说是文殊菩萨。我也是凌乱了,不过管它是佛是祖,进去就是了。 我现在才猛然想起来,从口袋里摸出玉石递给蓝墨,还同他叙述关于宋怜敬的故事,看看能不能帮助到他。不过我也没敢说我看了图纸,他藏着掖着也总有他的原因的罢。 “什么?宋怜敬还爱上一位将军?那这个大佛石像肯定和这个将军有些密不可分的关系。”陌蓝墨推测道。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只不过燕国夫人只是个小谥号,宋怜敬也不是什么大人物,为何要在大瑶山建起这么大这么精湛的大墓呢?据闻还是座鬼墓。 凡是来大瑶山的南派摸金,一抓把沙土就可以知道这里有大墓。这也是通过南派比较文艺的“望闻问切”中的“闻”所分析出来的。 大佛石像必有古怪。 我不由自主地望向那尊大石像。砍佛本是该诚心诚意,心无杂念。但是我盯着石像,顿然生了个念头,这大佛慈悲地笑着,好像是想说什么。 表哥连连咳嗽了好几声,口干舌燥的,汗也排出了不少,只是仍不太清醒,恍恍惚惚的。见此情形,我的心虽然稳落下来,但是他如若不平安的醒来,我也定不会安心。我掏出块毛巾,帮他擦擦汗,戚玲便在喂他水喝。 “你们说说,这石像里是什么玩意儿?”我看着他们几个,平心静气地问道。 陌蓝墨有些苶呆呆地望着佛,好像在默默祈祷着什么,一副正经的样子倒显得有些反常,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呆滞的样子总令我无由发笑。 他赫然扭头:“啊?” “就是你能推测出里面是什么?有没有粽子哈?”我埋着头,像说悄悄话一样歪过去细声细气问。 他好像不大愿意回答,只是无奈地看着我,若有所思。他肯定在想着什么。 “进去你就知道了。”他对我说,然后大步流星的走向那大佛石像去,我还以为他是要开石门,可静观他的行动,却只是闻了闻。然后又摸起地上些沙灰一嗅,转头朝我招招手。 我虽不知道他能闻出什么来,但看他的表情知道准没好事,尽管他倒不显得恐惧。这样的倒斗高人,像极了外公以前所说的“土夫子”,如果我以后不小心干起这个勾当来,还得叫他前辈呢。 014章 我撒腿就跑,也跟着他抓起把沙土深深一嗅。 我头皮都快要炸开了般,愕然道:“哇靠!不是吧?怎么尸气那么重?” 我下意识的敲了敲石门,断定这里头肯定有不少的粽子,绝不是一两只。戚玲赶忙扶着初醒的表哥过来凑热闹,离珠也跟着左瞧瞧右瞧瞧的走来。 离珠眉目清秀,冰清玉洁,明眸皓齿。她一清如水的眼睛就像闪烁的星星,似乎能洞察一切;纤细耐看的鼻子,修长的柳叶眉,一口整齐的牙齿就像白露般晶莹剔透;她给人的感觉就是很文静,也很儒雅;而且也跟陌蓝墨一个德行,不爱吭声,巴不得少说几个字。一头黑发披落在肩上,嘴唇尖薄,眼睛雪亮。一件棕色的围裙落落大方,端端正正,看起来像个比较成熟懂事的女教师。和戚玲比起来当然也是天差地别。 表哥彻底醒来之后,和离珠寒暄几句,道声谢,然后连忙赶来石像旁观察了。我问他好些没,他只是啰哩啰嗦说了一大堆,内容也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毒已经解了。 表哥往回看了看,发觉了昨晚从墓室里走出来的那条路的异常;又望眼大佛,仿佛感觉有什么不对劲“我怎么感觉这里和绿眼迷宫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了,和绿眼迷宫已经没有半毛钱关系。” 陌蓝墨听了,也表示深有此意的赞同说:“是,将军陵是将军陵,绿眼迷宫是绿眼迷宫,也许后者只是为前者作个铺垫,而真正有秘密的却是我们眼前这座大佛石像。” “那听一些前辈们笼统说绿眼迷宫,只是他们把前面的一切与这石像结合在一起,归属于同一个管辖内,而实际上这已经完全是两部分了,绿眼滴也许就在这陵墓里。”戚玲比划着手指说:“那么前面的绿眼迷宫,墓主则是三尺所说的宋怜敬,而大佛石像里的则是她所爱上那位将军之墓,亦称将军陵。” 一听到“粽子”,我的身子便像抖筛糠一样颤栗了起来。表哥虽无所恐慌,但是他毕竟刚刚把毒解了,身子骨还算虚弱。 陌蓝墨盯着我俩提议道:“要不你们兄弟俩留下吧,剩下的人跟我去。” “可……”我有些焦虑。 “你哥现在这个样子需要有人照顾。” 戚玲上前凝望着陌蓝墨,又睨视了我哥一眼说:“非寒的毒皆因我而起,要不我留下来吧。” 我点点头。 “小尺,要小心。”他又是昏昏欲睡,手举得老高,掰着指甲说。 我笑着答应他一定会平安的。不过我深深的知道,下墓倒斗不仅不是我的强项,而且这本身就异常危险,再加上我这样邪气重的阳人,没有哪一个“粽子”不接近我。但是我想着哥哥送给我的那枚骷髅玉,我就心有不忍。 在此之前我哥已经和陌蓝墨嘀咕几句了,陌蓝墨表示明白的说好。毕竟这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不过是下墓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后还有不少这种活儿要我去做呢。 蓝墨拾起铁锥就砸,在一旁我也拿起工具猛的砸、敲。撬锁我还是可以的,有铁具就可以,虽说我不是扒手,也不是专行的,但这点小玩意儿我还是可以的。我外公说,舅舅以前是制铁的,还有制锁具之类的,凡所应有无所不有,只是铁棺椁没有而已。于是也学一手了。 “锁已经打开,但石门不要硬砸。”陌蓝墨阻止道。 我明白晓畅,立即脱手,遵照他的意思。离珠却是在一旁看着他的眼神,感觉很好奇,又很深情。 他骤然摸到一个凹陷下去的厚土,土质松软潮湿,好像是故意埋的。他将拳头掷进土里去,面色愀然一变,再右手抓了一个铲子挖开土。 不久,我们便看到了一个近方形的洞口,望下去,好像很深。 陌蓝墨一手举起手电筒照进去,边达地知根的说道:“这是个盗洞,看土质这么湿润,而且气味这么浓,还有一丝旧气息,说明附近有下水道,而且这个盗洞是用北派的洛阳铲所挖,必是不一般的高深之人。” “那么照这么说,有人比我们先来一步了?”我说。不过我也知道这一向来是有进无出,如若我们等一下能够看到尸骨骷髅或是死人,甚至是粽子,那便差不多可以断定是挖这个盗洞的人了。 “你们说这可能是刚刚入口的那大娘她爷爷吧?”戚玲在一旁倒水问着。 这个方形盗洞有口古井那么大,我想我就可以缩骨跳进去了吧。 “离珠,你先下。”他看着离珠说。 离珠二话不说,纵身一跃像条小鱼儿一样跳进洞里去。陌蓝墨蹲在洞的旁边拿着望远镜看了一眼,给我做了个手势“小尺。” 我点点头,有些不安的先把一只腿放下去,再把另一条腿小心翼翼的伸进洞里去,最后闭上眼慢慢跳下去。 洞里面满是血腥味,真恶心,黑洞洞而又有些潮湿,像一堆泡了沟水的泥土挖上去似的。如果真像蓝墨说的那样,是下水道的缘由,那么这土该有多脏啊。 我忍着臭气,半屏住呼吸爬进去。我感觉这个盗洞越来越窄,而且深不可测。我得挤着身才能进去,很快我就看到洞下有一张白色的大网,像一只巨型蜘蛛所吐而成,又犹如一张联络得有规有矩的灰尘。 我浑身像被束缚一样的无法动弹,想摆脱也欲罢不能。我看着那张鬼一样的网,闭着眼扑进去。 由于我太过紧张,竟没有了知觉,身躯像被千千万万的麻绳捆绑住,从脚跟到胳臂,重重包裹,我盯着身上千丝万缕的白丝,风飕飕一吹就飘飘然,像白发女鬼披头散发,舞着只剩下骷髅的手爪向我挠来。 离珠不是比我先下洞么?为什么她没有掉在这里?还是说这附近有什么古怪。 这白色的丝带必是什么不吉祥的东西,你只要不去看它,不去用神观察它,也许就不会中邪。所谓的中邪,据我所知,也是依悉我们南方人,就是有什么邪物邪气不吉事,然后所陷入的幻境而无法自拔,一直沉睡着昏死过去,就像当天我看到的那铃铛铜棺,就是差点点中了邪。 我在慌乱中无意间在眼角瞄到一个身影向我走来,她走得极快,似乎比我还焦急。 我不敢直视它,可当我微微睁眼,一张棕色的围裙图印入我的眼帘时,我才倒吸了口凉气,心头直喘不停。 “冰三尺,怎么了?”她的笑甚是薄情,让我觉得她是故意在挖苦我。 “离珠姐,帮我解开。”我却好意称她一声长辈的,但其实我可以看出她毫不紧张的样子是专心的。 不过这倒不起什么作用,她不但没帮我解开,反而说:“冰三尺,你自身邪气甚重,留在所有的人身边都只会加害他们。你说我有什么理由要救你?”她掩口暗笑。 这让我感觉很羞愧,而决然感觉其的可耻。 她满脸恶意:“而唯一的办法,那便是…杀了你!”她读重最后的三个字,眼睛撑得比草莓还大,咬牙切齿,还不停地狞笑。 我顿生寒意。但是我感觉背后有人击了我一掌,我索性晕死了过去,后面发生了什么我并不知道,我也不知道离珠为何在我的想象中是这样的人。 但我朦胧苏醒时,我是在一个黑洞洞的殿堂里,那里宽敞但不明亮,四周也不干净,最显著的,还是空气中弥漫着死人发臭的气味。不过这倒没什么好奇的,毕竟古墓也就是这个样子,时间隔久了,也就生味道了。 而陌蓝墨就坐在我身边,我差不多恢复了之前的状态,感觉这一觉睡得很久很久。我问他是怎么回事,他说,当我第一眼看见那白丝时,我便进入了幻境,而不言而明,幻境里的一切都是假的。他在背后打晕了我后我才从梦里醒来,看到离珠在远处文静的观察着什么的时候,我才放心了。 我不得不说刚刚那个情形真的是触目惊心,就像噩梦一样缠着我。这又让我想起了骷髅玉,于是索性问问陌蓝墨。? “骷髅玉不能扔不能毁吗?为什么要一直寻找绿眼滴?”我开始发问了。坦白说,这个问题在我脑海里团绕了很久,只是我一直相信他,也想借此机会去探个险。? 他面色煞白,眼神如霜,冷冷训我道:“毁了它,就属于殒玉,其后果远远是我们无法想象的。?而至于扔了,我一时半会还不能和你说。”? 我急着性子,打破砂锅问到底:“快告诉我,别卖关子了。”? 他欲言又止。 “邪玉爱和邪气重的阳人一起,而你,便是邪玉的归宿人。”但他还是装作平静地说了。 但是他的平静如镜却令我惊涛骇浪般的心潮澎湃,情绪激昂,一时抑制不住自己。我不能理解什么叫邪玉的归宿人,是注定了我和邪玉将紧紧相连在一起的关系吗?? 我快要奔溃了,神情急迫地拉住他的手臂,焦灼地问他:“您说吧我应该怎么做?求求你告诉我,只要绿眼滴就可以了吗。”? “我告诉你这些,是想说,离珠也需要绿眼滴,绿眼滴只有一瓶,无法瓜分。”他倒也有些小激动了,认真地把我的脸庞扳过来看着他两只炯炯有神的眼睛。 015章 “所以?”我不敢接下去说出我的猜想,我想让他亲口告诉我。? 的确,我们所有人都是亏欠她的,尤其是我哥。而且她的母亲已经危在旦夕,急需此物,可是骷髅玉的邪性他明明比我清楚,却最终还是想把绿眼滴给她。人命关天,我没有任何意见,也不能有任何想法。? “她比我们更需要。骷髅玉我会想办法帮助你的…可以吗?”现在是他在乞求我了,他也许是真的很爱离珠,亦才如此痴情,连朋友都不管不顾。骷髅玉一旦毒性加重,危害的那就不是一两条人命了。? 我自然而然是得牵强点头,我也不是不愿意。我想我大概明白了离珠的不易罢。我决定把最后的绿眼滴归她。? 陌蓝墨笑了,他的笑依然是冷如寒冰,没有一丝热情,即使他很善良,很善解人意。他洋溢在脸上的笑容却是我难堪的抉择。? 我抖擞抖擞精神,振作了起来观察四周围。? 这个殿堂在以前应该是个很豪华的地方,这里并没有墓。只有一些灰尘,还有一些废铁和残骸。这又说明了有人来过这里,只是后来死在这里了,而且这些废铁可能是洛阳铲,是北派的人。不过暂时还不能妄下断语,也许这些残骸是古代的死人留下的呢。? 我猜这是另外一个地方,并不是刚刚的大佛石像,而附近一定有通往他处的密道。且这些密道是不易找的,也许是重重机关,也许是一批粽子。总之对于粽子的这个,听起来很令人害怕,但实际上粽子远远不比那些活死人呀鬼呀其他的脏东西可怕的。? 这四壁的墙看上去像老式宫墙,这些石砖质量也是比较好。怎么看呢,有的墙你一用拳头揍几下就有空空的回响,而有的墙回声却十分短暂,而且好像很堵塞,后者势必墙体质量是较好的,当然后者也适宜装机关。? 一般在这种宽敞的地方,机关的按钮不会设在墙上,反而更多的时候是在地上。这个很好理解,以防有人踩空下去,四周机关就启动。? 幻觉就是人类最难战胜的心魔。? 我就随意踩了踩附近的地上,看看有没有啥机关,但我不是专业人士,不是什么摸金校尉,依靠陌蓝墨这样的老手,随便看几眼就可以找到,不用我瞎费功夫。? 可是平时老积极的他现在却像只缩头乌龟,按兵不动地站在那里对着墙发呆,我得出他不是在观察什么,靠近墙也不是为别的,在我看来,他是在偷看那个离珠,对女孩子就这么上心,可见这个离珠真是不简单啊。这就是赤裸裸的重色轻友。? 他主动了,只是距离太远,我暂时听不见他在和离珠嘀咕着什么。我也没去打扰他们,毕竟男女搭讪这是常见的事情,我也没那么八卦去当电灯泡儿,只是靠近些听清楚他们在聊什么。看他的表情不是像在聊别的,好像是很重要的,关于绿眼滴的。于是我也凑过去偷听几句。? “骷髅玉也需要绿眼滴,这不是一般的邪玉。”? “对不起,可是我真的很需要。”? “我知道,小尺已经答应归你了。”? “替我谢谢他。我能问,你为什么那么看重他么?”? “因为…他和其他人不一样。”? 他们这样你一句我一句没完没了的,我哥还留在外面等着我们呢,于是我就打断了他们,装着听不懂地凑过去问“你们在说啥?”? 陌蓝墨没吱声,仍是不哼不哈,绝口不道。离珠只是抿嘴一笑,虽然我不知道她在笑什么,但这绝对和蓝墨哥脱不了什么干系。? 他冷淡地走开了,而且神秘地在一堵墙底下举着手电筒观察着,而且惊心用手招我过来看。我猜,这墙面凹凸不平,斑驳晦涩,肯定有什么秘密隐藏在里面。? 当我走到那堵墙边时,我便讶然了。我直勾勾地盯着墙上面的字,都是一些篆体,写得倒不是那么合乎规范,而且颜色是深蓝略带蜡青的,这应该不是原来的颜色,反而朱红色极有可能是其原本写上去的色彩。? 西夏李谅祚逝世以后,其梓潼梁氏随从李秉常即位间升太后,成为史上第二位垂帘听政的皇太后。熙宁三年,宋氏访夏,将军之妻,梁氏殆之。? 我的双眼像被这墙上的字紧紧地吸引住了一样。而且这墙上所叙述的内容也牢牢地抓住了我的眼球。? “宋氏访夏,将军之妻,梁氏殆之。这句话以前听外公讲过,可是宋氏是谁?梁太后为什么要杀她?”我不禁产生了疑问。不过外公生前确凿曾经同我说过这句话,不过我已经忘却了当时是在谈什么事情了。? “将军,那宋氏应该就是宋怜敬了,”陌蓝墨摸着墙壁上的字,沿着手电筒的光慢慢地挪上去,“梁太后在晚年时期大权在握,而且为权而疯狂,即使她并未像慈禧太后一样逐步掌握大权。”? “那这么说很有可能宋怜敬就是因为权力而被……”离珠说到最后时作了一个杀头的手势,恐吓恐吓地说。? “是的,不过当时外公并没有和我多说,只是无意间插了这句话。这里又是将军陵,这些字应该是后人镌刻上去的。”我推测。? “那到底主墓室在哪里呢?”? 我望眼一下这堵墙,陌蓝墨也刚好注视着这墙面。墙表面开始溃烂,长出一些黏稠的黑色物质,就像被烂铁被烧焦融化了一样。渐渐的,墙褪去了外面一层皮,并发出一股汽油般难闻的味道,还散发着一阵浓浓的白烟。? 我谨慎地伸出手慢慢地想欲去触摸它,可刚伸到半空就被陌蓝墨拦住了,“别动!”? 我立即条件反射地收回了手,丝毫不肯松懈地盯住墙体。离珠也一样全神贯注地看得连眼都不眨一下。? 墙方才明明安然无恙,为什么我们一摸一下就会融化溃烂呢?据我哥曾经研究过,有一种物质一触碰到人的皮肤就会像被泼了硫酸一样迅速生锈发烂,想必这墙体里就应该有着这种物质。而这堵墙的后面必是大凶。? 不然我也不会感觉邪气这么盛凌,一股恶魔般的气息纵横交错地弥漫在我的身边。? 猝不及防,从对面的墙上飞射出两根毒针,火速冲我刺来,我猛然回眸。两只针眼已经在我面前飞旋而来,陌蓝墨及时拉着我的手把我甩了过来。这才有惊无险地躲过了毒针的侵袭。? 很快,毒针扎进墙里,加剧了墙的腐烂,我们三个贴在墙面上。忽然叱咤风云,墙壁周旋倒伏,一阵汹涌狂澜驶来,我们一齐坠入一片池塘里。? 那池塘里的水真是臭气熏天,黑魆魆的水底泛着恶臭。而且水的盐度极低,所以使我们一下子沉了下去。这应该是个死水潭,不然水也不至于这么脏吧。? 我拼命挣扎着,可身体却完全下陷,被一朵朵水花塞到水底下。我不由睁眼,一道黯然微弱的光注入我的眼线,我以为那是手电筒的光,可当我仔细地游过去,发现那是一个圆圆的东西发出来的光…? 那圆圆的东西上长着向内倒钩的獠牙,一个锋利强壮的牙齿比手指头还要大,而且异常尖锐。最突出的是它的大嘴巴还有一排牙齿,它的嘴巴足能塞下一个大冬瓜,形状有那么一点点像尸蟞。总之就是大嘴巴,还有两颗狰狞的眼睛,还有胸鳍。? 这种长得这么凶恶的东西,我猜应该是深海鮟鱇。? 我下意识地退了几步,但是在水中,阻力太大,我根本无法挪动太远。看着它青面獠牙地向我游来,我便有些胆寒了,只得心里求着它别吃我。? 这个时候,骤然一个人猛的把我拽出来,我浮出水面,用双手抹了抹脸上的水。? 陌蓝墨一下子把我拉上岸,我就是一直喘气,还好刚刚憋住了嘴里没灌入那污水,不然肯定胃里都发臭了。? “此地不宜久留,快走!”陌蓝墨又健步如飞地跑了。我也跟着他向前冲去。? 刚刚一幕甚是凶险,尤其是当我看到深海鮟鱇的时候,我就像被雷劈了一样震惊,这种海怪很恐怖,一个嘴巴忒大甚至能吃下比自己大的东西。想到这些,我虽倒吸了口冷气,却还是心有余悸。话说深海鮟鱇也只有海洋里有,一个死水潭里有这种东西,想必是人为的。? 我们沿着岸上的一条用鹅卵石铺成的小道跑去。我感觉这条小道蜿蜒数里,一直跑不完似的,而且这个池塘也挺大的,宽度应该很高。? 从刚刚一路赶来我们是默不作声,现在陌蓝墨终于边跑边说道:“这条小道应该是通往主墓室的,看这里地势逐渐低洼又逐渐高耸,一起一落,而且墙上汉白玉的雕工又很明显,我猜墓室应该是一座地宫。”? 我看离珠的表情有些灼炟,不过在这惊心动魄之下,再加上她跑在最前面带路,一点小紧张也是正常的。? 远远望去,前边仿佛是个死胡同,但是仔细一看,却发现是扇大石门。只是石门被许许多多的石块堵死了,根本没法开。不过这石门旁边儿有一个小木盒子,盒上面刻有别致的花纹,看痕迹应该有八九百年的历史了,上面也一层雪厚的灰尘。看来我们只有从这个小盒子里找出答案了。 016章 我伸手想去打开那个盒子,可是却再一次被陌蓝墨拦住了。他从头到尾就让我不要动,看来这是倒斗的必招啊。? 折腾了那么久,我用追眼通也就只能看出雕刻在盒子表面上的花纹是只矔疏,矔疏算是古兽,而我刚刚看到的又是深海鮟鱇,这些都是大凶。矔疏是匹可以辟火的一角马,而深海鮟鱇又是鳖,这其中有什么逻辑呢。? 用如此凶恶之物来镇这石门里的东西,必是镇宝。不过离珠好像很了解宋怜敬与梁太后一事,如果把这两条线索联系起来,那么任何问题将迎刃而解了。? 这事要从天赐礼盛国庆二年说起,亦是熙宁三年公元1070年。由于西夏惠宗李秉常时年十岁,梁太后在宫中掌握大权,朝中之事将由其执政。尉迟部落的尉迟将军因随从梁太后发动的战争而兵,故被皇室所看重,其由说是曾为国效力,是国家的中流砥柱。尉迟将军年少,适才二十,英勇骁战,又玉树临风。偶然在婆娑庙里遇见了宋怜敬,也就是宋氏,亦是后来北宋神宗之武贤妃之母,史封燕国夫人。? 但是因为梁太后一生执迷于大权,害怕这宋氏乃北宋派来的内线,于是坚决不同意尉迟将军的这门婚事。多年,年轻貌美的梁太后和一个大官生了武蕖,武蕖更是国色天香,完全不逊于其母,后来便纳为当朝武贤妃。? 而再后来,便是宋氏戒不了情,决定与尉迟将军不顾一切地在一起。却公然受到梁太后的阻止,本来宋氏就是北宋朱大人之女,过几年又生下了武贤妃,这样在北宋有权有势,怎能不让沉浸大权的梁太后狐疑?于是梁太后便下令秘密杀了燕国夫人宋怜敬,对外相传是病死。? 此为大臣吴留愁所言“梁太后一生为权而疯狂,彼其乃厉害角色。以为北宋年间宋怜敬作内线干扰西夏事物,于是为掌握大权不受外族人民贼心,其惟害权失,决不允宋氏留国家之中流砥柱尉迟为妻。并深以为‘宋氏阴谋必殆之’。”? “那后来这位将军呢?”我的好奇心终究经不住离珠长篇大论的故事性诱惑。? 离珠摇摇头委婉地回答:“后来怎么样我已经不知道了。这是我的姑姑告诉我的,我的姑姑她有一本秘籍,秘籍里就记载着这样的故事。”? 我转眼去看那一块块的石头,每一块石块大约有一个人头那么大,总共九块大石头。一行三块,共三行,再加上缝里的几个较小的石头,像那种老式手机的九宫键。就刚好堵死了这个石门。如果我们把这九块石头全部搬开,不但费力困难而且很危险,可能一不小心就触发了机关。我们只有由这些故事联系起来,然后找出这九个石块的核心,取掉其中两个,自然机关也就免了。? “这应该是工匠师在修筑地宫的时候给自己留的后路。肯定有什么秘诀在里边。”陌蓝墨的眼里放着闪亮的光,遽尔摸了摸那个盒子道:“一角马,一。”? 可是要搬开两个牵连着机关的石块,也就是说需要两个数字。那么盒子上的作用也已经破解出来了,想必接下来的这一个数字会难许多,没有千丝万缕的推理是不可寻找出规律来。? “要不我们打开盒子吧,看看有什么线索。”我伸手就要去碰它。? 我以为陌蓝墨会再三又把我的手给拍打下来,可我慢慢地把手掷进去,他非但没阻拦,反而两只眼睛像豹虎的炯炯金眼一样盯死了盒子。? 本来这种事情应该是他来做的,现在却轮着我了,刚刚在外头摸了把土闻下就知道,这儿肯定不少的粽子。万一我这盒子开了,粽子啪的一下从我后肩扑上来该咋办咧。? 我掰开盒孔。一团金光灿灿地耀夺了我的眼,那光实在是很刺目,我摸清了视线,——盒子竟是空的!? 这远远出乎了我的意料,不过也许陌蓝墨刚刚没有阻止我就是因为他知道这个吧。? 虽然里头没什么东西,没有宝物,也没有机关。但是盒子底部刻着一个“击”字,这让我百思不得其解,赤字能引出什么线索来呢。我是想不出来的,也只有他们这些老手的盗墓者才摸索得来。? “我知道了。搬石。”他的声音如同雷音掷地,琅然洪亮。? 因为刚刚从矔疏花纹的一角马推测出数字一。于是我便想将第一个石头挪开,却被离珠给拦住了:“古人数数和写字,应该是自右向左。”? 我赶忙尴尬地点头称是,精神抖擞很有意识地搬去第一行最后的那个石块。而陌蓝墨却不是很费劲地去搬去挪。眼睛如煞,嘴唇翕动,蓦然腾空一只手掷向第三行的中间的那个石块,力一拼,牙一咬,手一缩,石头便碎在地上了。? 我猜出来了,因为数字“六”的大写也就是繁体形式为“陆”,而陆字的一旁刚有一个“击”字。故而从左到右,便是第三行的第二个石块了。? 我轻轻地小拍着手,一是称赞他的功夫好,让我竖起了大拇指,而二呢,则是我庆幸我们没选错石块,机关被废除。这两个核心石块取出后,其他七个大石块以及一些碎石全部哗啦地掉落在地上,如天降冰雹。? 石门便打开了,但令我震惊的是,这个大堡里不是地宫,而是大墓。我看到一个巨大庞然的棺椁安放在我的面前,更看得我眼花缭乱的是,这一个大棺椁后方竟安放着数十个比起来较小的棺材。? 放这些数不胜数的灵柩在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这么多棺椁不可能每一个都是真的吧。我可不想再面临选岔道挑木桩的事儿了。? “这儿这么多的棺材,必有一具是真的。”陌蓝墨说得对,这些应该是棺材,不能叫做灵柩,如果这每一口棺椁都睡有尸体的话,那么这将军一死,殉葬的应该是不计其数呀。? 我觉得价值最大的,还是前头这一个巨型棺材,可是尉迟将军又不是傻子,怎么会把自己的尸体居前呢,况且聪明人都会装机关上去,以防盗墓贼所窃。这就纳闷儿了。? 不过我们眼前所看到的并不一定是最真实的,也许机关和秘密就暗藏在我们看不到也摸索不着的地方。? 这周围四壁的墙面,一团黑魆魆的迷烟就像浓密缭绕的黑雾一般,同时散发出一种尸气。旷谧里,沉重的声音,犹似死人的呼吸。? 我前脚刚踏进去,就发现这里不是一般的邪门儿。像我这样易招那些脏东西的人,是不宜于此的。? 我们三个进了石门后,四处观察着,由于心里没底儿,所以只守在石门周围,不敢去靠近那些棺椁。但是当我们全部安然踏进这个偌大的墓室后,石门便自然而然地关上了。? 我们又被困死在这里了,但是工匠师为了方便进来就制作了盒子,里边就有密钥。而为了方便出去难道就没有安机关吗?还是说这地上残骸烂骨就是工匠师被熏死的证据?? “要不,我们开棺吧?”反正现在横竖我们都出不去了,倒不如拼死一搏。? 我看到离珠神情有些跼尺,这个时候又没有哥哥在身边捬循,我倒有些不安起来了。? 也唯有陌蓝墨镇定如山,不慌不忙地就去摸那口最大的棺椁。他胆肥他去呗,要是吊出个粽子来事儿就大了。? 当我迟迟到棺椁边儿去偷偷瞄一眼时,竟差点踩了个空。我说这地板怎么这么软,看来是有问题了。因为我有追眼通的特能,可又为了鬼不缠身,邪气不惊扰尸魂,我只能听蓝墨大哥一劝,在身上备了把刀,而且也跟着离珠一般,头顶上戴着个电筒罩。? 但是即使有了手电筒,也掩盖不了周围的黢黑。只留下一道微弱暗淡的光,悠悠飘在棺材之上…? 这个巨型棺椁,是个银棺。虽仅由两层银椁构成,但是形态却是庞大。棺盖的边儿像宫城里仁寿宫屋檐上那往外翘出去的屋檐似的,看起来颇有气势,而且镶上一圈莲花花纹边,即使镶嵌下的银花纹中都已经填了些灰尘,但是看上去还是挺美观的。? 姑且先不说金棺铜棺,但是能装得上银棺的人肯定大有来头。即使它身后的那一群小棺材都是楠木所制。这个将军肯定很受到梁太后的照顾,而梁太后一生执权,肯定会赋予他一定的权势的。? 没等我们拾起工具来开棺,我的手不知道一时间碰到了棺椁的某一个部位,竟触发了机关。倏忽,那些较小的棺材“嗖”的一声滚动,腾起了浓浓灰尘,我们不由得用手遮了遮半张脸。? 可当我茫然睁眼时,却发现我们已经被那些棺材重重包围了,连一条缝都没有。? 我错愕而又疑惑道:“怎么会这样?这是怎么做到的?”? 离珠说最前面的巨型银棺是统领后面的棺椁的,也就是说银棺是主棺,而后面的是副棺,只要触发了主棺的某一个机关,后面的就会跟上来,让我们一下子应付不过来。? 这可怎么办?古人到底是怎么想到这个的? 017章 陌蓝墨思考了一会儿后扬脸说道:“这些机关是很灵活的,它们可以自由地移动,而且跟随着主棺的操作。或许换个说法,是由我们地下的电发制的。”他边说着,边踩了一下地板。? 可是那个时候是没有发明电的,如果有电,也就有了电灯呀什么的这些东西。据我所知电最早问世的应该是十七八世纪时候的事。怎么…? “电并不是我们现在所用的电,也不是自然现象的雷电。”陌蓝墨喃喃说道。? 他又是在卖关子,我便急着嗫喏问道:“那是什么?” 顿时一片寂静,静谧得我都有些害怕了。少许,陌蓝墨转身喝道:“深海鮟鱇。”? 我惊奇地瞪大了眼,完全不敢相信我的耳朵,更无疑不敢相信陌蓝墨口中所说的深海鮟鱇能够发电。我迄今为止还不能够理解鱼发电的原理,我知道电鳗有电压,可是我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地下的深海鮟鱇居然能够操纵棺椁的运动,实在不可思议。? 离珠却以为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想平常一样地翻翻这些观察,拿着个手电筒照来照去。我看她和陌蓝墨一样,也是鹧鸪,放荡不羁,行走江湖这才有点见识了。? 陌蓝墨感觉到接下来会有危险,所以趁现在它们只是把我们包围了而已,就再从工具包里掏出些匕首什么的利器,还从腰间拿出个打火机递给我,细声期期说道:“三尺,自己小心点,遇到大的情况记住…”还没说完话,他伸手指了指塞到我手上的那些利器。? 我点点头说好,我一直感觉他挺神乎的,而且这会儿是故意在避开我,好像要去会他的元良似的。即使他是真的在担心我,但就冲他藏着掖着的图纸,还有他鹧鸪的神秘感,我就对他没啥太好的印象的。? 大瑶山的山势蜿蜒但很平坦,一山扣一山,相遮相掩,有的还十分隐蔽。而至于山形,倒是个不规则,远看如八卦岭,近看像个不规则的圆,这个圆中还有许多复杂的脉络。由于山形和山势的吻合,自然山里头的风水自然好,盗洞也好挖,北派的人擅长打盗洞,虽然他们并不是看风水的,也不是从“望闻问切”四个方面入墓的,但是他们也有他们的规则不同。? 所以也许地上的残骸,就是北派盗墓者所留下的呢。? 现在我们唯有操控这个主棺,才有办法逃出去。于是我和离珠就开始在一旁研究着这个银棺,只不过陌蓝墨这个时候却蹲在工具包的一旁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银棺的外面一层都是铜银所制,结构精巧,而且雕刻也很别致生动。从上往下看刚好像只龙,棺盖的四个角是龙的脚,而恰恰棺椁的前方有一个凸出的棺盘,组成龙头,最后棺的表面就是龙身了。龙身上果不其然镌刻着莲花,大大小小的莲花像个复杂的图案。? 我的双眼紧紧地盯着这个龙身,好像在哪里见过这种设计一样。我沉思良久,后才想起来原来是从陌蓝墨图纸的背后画有这样的一条龙的图案,不仅如此,而且恰巧和大瑶山我们所在的位置的山形相似。? 山形本是个不规则的圆,只要鸟瞰在大瑶山百米之上就可以观察到,圆里还有些复杂的道路,看起来像个图案。而这些看起来像图案的东西,刚刚好和这些莲花花纹一模一样。? 照图纸来看,我们现在所到达的地方十分接近主墓室,就是属于高耸的“凹”末端了。这个地方从鸟瞰来看,应该是圆的右上角。? “龙穴。”我说道。? 风水是山脉的最主要气息,古今中外,许多人不论是建房还是办白事,都要找个风水好的地方。外公以前曾给人看过这个,金木水火土五行正和这个有着密切关系。只不过我不懂这个,外公不让我接触,而且做过一阵子就称“人老了看不准了”而自此不提风水一事。? 我想陌蓝墨这种行家应该略懂些这个罢,我转身就要去告诉他,可这时令我惊诧的是,陌蓝墨竟然不翼而飞了,人悄无声息地不见了!只留下一个工具包。? 这真让人匪夷所思,而当我垂眸一瞧离珠时,却发现她在研究她最擅长的炸药,看来是要硬拼炸开这些棺椁。这样子也不是不妥,只是不知道粽子怕不怕火,就担心到时尸变了。? 此时我没人可以商量,只能原地站在那里。龙身必有一个穴位是可以操控的,只不过我目前还不能一下子看出来。? 回想之前的一切,我已经完全混乱了。先是迷宫,后是选木桩下密室,死胡同后的活死人,再到刚刚的白丝幻影,深海鮟鱇,最后便是石门后我们所处之地。这冥冥之中好像一切都是事先联系好的,我们所经之地好像都有一个人在背后筹划。? 这个人本身神秘,但是却不是坏人,也不是要害我们,而且…? 我哥肯定不是,戚玲大大咧咧的,从刚刚藤条的毒就已经让她陷入疼痛之中。离珠又是后来加入的。还有一个自始至终的人,他冷起来像千年不化的寒冰,倨傲不羁,笑起来,却是暖人心意,好似一股温泉,四季如春,潮如平镜。? 他就是陌蓝墨。我就说他有问题,看来还得提防着,即使他并没有恶意,并不会伤害我,甚至还无微不至地关心着们。但越是这样,我就越觉得他有目的,而且还是个不为人知的大秘密。果然是个古怪得厉害的人。? 我暂时没力气想那么多,还是先解决手中的事吧。? 我不知道从龙身找了哪一个穴位,但是我是不确定的。我突然从龙的左侧的椎骨的按下去。? 一个身着纯银手中满是血,脸上血肉模糊一大团一大团潮湿的黑油头发包住了半只脸,只留下狰狞洁白锐利如虎牙的牙齿的女尸从我头上面的一个黑漆漆的洞口里甩下来!? 靠,吊尸啊!? 我的心像被埋了地雷一样炸得疙瘩突飞,头皮发麻。背上夹着冷汗,一阵清风萧瑟袭入骨里。我不由打了个哆嗦。? 我就像在一个恐怖的深夜里,一张白布吊在我的脸前,像一个会吃人的肠粉。手中就如浸了朱血一样,像掏了人心,血淋淋的,沾着沟壑如坑的手爪。? 头自然地垂下来,就宛如没有了脖子一样。尖如细藤的下巴顶在胸前,一团濡-湿的头发像水里的毒海带,缠住脸庞,牙齿健壮,像深海鮟鱇一样,时不时趁你不注意就要将你咬碎过来。? 它的身上有着一股死人的气味,尸体的恶臭…… 我看见离珠傻眼了,躲在地上看着它颀长的身影,头皮一麻,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那后影。? “我听到了沉重的呼吸声……”离珠叫道。? 我愣了,当我带着毫不相信的情绪去仔细聆听时,我才知道离珠说的并没有错。我见过许许多多的“粽子”,可不管是在现实中,还是在梦境里的,这些都是没有呼吸声的,我也至今没听陌蓝墨他们这些前辈讲过。? 这时我的后背满是虚汗的抽了几下,我在一点点地后退,我极度害怕它猝然猛的扑过来抓破我的脸。? 我正庆幸它并没有马上要了我的命,而且我也渐渐地离它远了些,我还清楚离珠要用炸药连同它给炸死。? 忽然,一个冷冷软软的东西靠在了我的背后,我以为那应该是棺椁。可当我知道一只冰凉的手搭在我的肩上时,我才知道我错了。我不敢往回看,只是冷汗直冒。? 我颤抖地拗过头看着我肩上这只白皙生软、布满痔疮的手,一时间像是鬼缠身一样感到瘆人。? 我一个激灵回过头来,我闭着眼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向前穿刺。一股暗红黏糊的血沸腾而出,沾染了这把尖锐的刀…? 这是我第一次杀“粽子”,虽然我有说不出的害怕,但像我这样什么也不会手无寸铁的人,只有一个字——那就是爽。? “等一下,别动这里的任何东西。”离珠准备好炸药,突然发话。? 我惊魂未定,转过身来立刻表示明白地点点头。? “轰”的一声棺材全被炸飞,石破天惊,犹如青天的一声霹雳,把我的元神都归位了。 突然我看到那口银棺突然打开,棺盖自己飞了起来,一道金一般的电开始,掣电闪光,炸开晶绿的色彩。? 我赶忙掏出那块玉石,掷入棺椁里。遽然,那一抹亮光又暗淡下来。我才安心地走到跟前,可是离珠比我快了几步,惊喜若狂地从棺椁里掏出一瓶绿色玻璃的药水。? 这瓶泛着隐隐绿宝石的光芒的药水,便是我们一直梦寐以求的绿眼滴。如果有了它,也许我早已经摆脱了一切,世界上将不会有骷髅玉的存在;可是认清现实吧,它现在是在离珠的手上,她要救她的母亲,我也懂得了,她比我更需要这个。骷髅玉,我就暂且先放一边吧。 离珠似乎若有所思,委婉地叩谢道:“三尺,谢谢你。同时我也想说对不起,不过骷髅玉一事,离珠定当全力以赴,万…”? 话没说完,她稍稍弓腰以示恭维,我立马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她要说万死不辞。这可折煞我了,笑盈盈地说道:“不用了,你的母亲重病在身,帮助你是理所应当的,再说你救了我们大家,也救了我哥。” 018章 怪就怪在地上的这些残骸,我是怕有进无出。因为有先人来过这里,他们又没有取到绿眼滴,而且这里凶多吉少,陌蓝墨又不在身旁,我们两个人就像无头苍蝇一样,绕得团团转也不知道怎么出去。? 绿眼滴这个名字恐怕是史书所记载的,也就是这位尉迟将军故意把这瓶宝贵的药水——只有薄薄的几滴——放在大瑶山的凶险墓地里,后呢,引来许许多多的盗墓贼前去摸金,可知道这里机关重重凶多吉少,一般的人不能出去,所以渐而这座有进无出的墓地就越来越神秘与恐怖,后人也没敢来到这里了。照这么说,那这位尉迟将军所筹划的还真的是天衣无缝,而且还在之前建了绿眼迷宫,而让人想,绿眼滴肯定就是藏在绿眼迷宫里,故引人上钩,可是却往往不曾想到,真正的宝物却是在这座完全脱离关系的大佛石像里。尉迟将军构思缜密啊。? “那我们该怎么出去?”? 我不禁起了个绝望的念头,反正宝物已经取得,我已不想在这阴森可怖的墓里多待一分钟。? 离珠准备了很多炸药,看她忧心忡忡的眼神,我就知道她也没多大的把握。 反正我是怎么也不相信这炸药真的能够炸开这些厚得连看也看不见的墙的。看来我们只得困在这里喽,离珠也是没啥好办法,陌蓝墨又凭空消失。这事还真的是棘手。 我顺着右手边儿的那口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棺材看去,虽然我不知道这些棺椁里藏的是什么,但是我总是随处都可以听得见呼吸声,仿佛这呼吸声并不是我身后的粽子的,而是…… 陌蓝墨能够消失得一点痕迹都没有说明这附近一定有出口,不然他不可能不翼而飞。 我轻轻地闭了眼,耳朵一动,清楚地听见那沉重的呼吸声。到底是什么东西能活到现在?是怪物,是深海鮟鱇,还是…人… 我已经仔细听了其他棺椁的声音,几乎没有沉重的呼吸声,而仅有的却是我右手边儿的这只楠木棺椁。 当我迎步过去时,离珠藏好了绿眼滴问我道:“你刚刚投了什么进去?你是怎么猜到的?” “玉石。尉迟将军先把玉石藏在宋怜敬的嘴里,这样一来可以保证其尸身不腐,二就是给工匠师留了一条后路。所以只有前面拿了玉石,绿眼滴才能取出。要不然,这银棺里肯定是机关重重,我们将成为地上的那些残骸。”我答道。 我问她有没有听到呼吸声,她走到我身旁重重点头,当时她也有些慌了。因为无意下会有呼吸声是什么概念,而我却死也要开棺,我觉得是个人都不可能在这棺材里闷得那样久都不死,即便是有,我也要看看到底是什么老妖精。 “如果我的匕首没有它快,你便以最快的速度用飞镖封其喉。”我慢慢地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来。 我发现这个楠木棺椁不同的地方,就是被反锁了。还好棺盖上的一个铁钩勾住了棺身凸起来的一个银环,我才可以顺势掰开铁钩。 虽然仅有一层楠木为盖,但我还是费了很大的劲儿。当我差不多把棺翻倒在地的时候,离珠已在身后准备好飞镖,而此时我手中的匕首已向前方刺去。 一个黑影从棺椁里站起身来,蔚蓝披风凛凛,一手捏住我的手腕,我的手一抖,匕首掉在了地上。 我惊奇地瞪大了眼:“蓝墨!” 后来我问他是怎么回事,他只是若有若无地答道,触发了机关被反锁在里头差点闷死了。难怪他会凭空消失,不过这也太离谱了吧。我半信半疑地望着他直喘气的样子,嘴唇斑白。 我还以为我们永远都出不去了,不过现在有陌蓝墨在想办法,我们总算有一点希望了。 只见他威猛的身影,前脚一蹬,后脚一跃,轻踩下棺椁,就飞了出去。认真地观察这四壁的墙面。我不会轻功,一点点也不会,如果要我像他那样,我还不如爬着棺椁而去。而现在我们却被这些棺椁包围得异常紧密。 陌蓝墨突然回首问:“对了,绿眼滴拿到了吗?”他的手还在不停地挖着墙里的土。 离珠应了一声。 我冷不丁地拎起工具包,扔给了陌蓝墨。然后他一手把我拉过去了。我越过了许许多多的棺椁,到达了对面的墙壁前。离珠也被牵过去了。 我们渐渐挖开了这墙土,一层层的湿土被剥开,一粒粒湿漉漉的沙倒塌在地。不久,就出现了一个圆洞。 “挖出来了,挖出来了!”我惊喜地咄咄叫起来。 我现在适才想到诗人陆游的两句“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陌蓝墨是我信服的人,可是他的神秘古怪,反而让我产生反意。 我看到了一间空房,空房里有一个大石门,后就是空荡荡的了。旁边还盘屈着奇峰怪石,墙壁也是长着棱角的,还缠着几丝杂乱的灰尘。至于地上,无疑也是一些骸骨,干得只剩下一堆白骨,没有头发,没有皮肉,没有衣服,只有骷髅和尸骨。 像陌蓝墨这样的行家一摸土就知道是什么来头了。只见他在石门旁磨蹭着什么,果然在地上抓了把稀泥,鼻子一张深闻了一下,转头冷冷说道:“这附近也没什么墓,而我所闻到的尸气应该是我身边这些尸骨的。” 我就不大信了,跟着他靠在石门前。一般凹凸不平的大石门有拱,自然时间放久了,石头不犀利了,也就长出了一条缝口儿。我沿着石门缝着眼向外边望去。 白茫茫,亮堂堂的一大片。虽然我只看到了蓝天白云,没有撞见其他的,但是我敢肯定这一定是个活出口。 我依稀望见离珠站在远处俾伶的样子,虽然她和陌蓝墨有几分相似——高冷倨傲,但是我现在看到的她的眼神却是惊恐万状的,像是吃了枪炮籽儿一样地讶然,眼睛瞪得像圆葡萄一样大,嘴巴几乎能塞下一个拳头。 我疑惑茫然地看着她错愕销魂的样子,也是目眐心骇。 她传出响亮如铃般的声音:“别!小心!有炸药!” 当我乍然垂眸瞟了一眼石门左下角压着的一包炸药时,我顿时就汗毛竖起,陌蓝墨第一时间便把我推开了。 我亲眼看见炸药的引线只剩下短短的一段时,突然怵目惊心,手脚发凉而且瑟缩了一下。 原来炸药极其隐蔽地藏在石门边儿,墓主为了让盗墓贼出不去就特意埋下了炸药,而炸药的引线正是连接着这座墙体的。也就是一旦墙挖开了,引线将触发燃烧,直到把我们炸死。 我赶忙拉起陌蓝墨撒腿就跑,可空房里四周都是死胡同,我只得团团转地撞进刚刚挖的洞里,又回到了墓室里去。 我一身靠着一个棺椁,气喘吁吁地闭上了眼。几秒钟过后我望了望四周围,离珠姗姗来迟地跑进来,而陌蓝墨我却只听到他的脚步声…… 刚刚我拉着他的时候他早就甩开了我去救离珠了,离珠惊魂未定地钻了进来,一头靠着棺面。 我的心震了一下,我不知道引线要燃完了吗,也不知道时间还剩有半分钟吗,我只知道陌蓝墨还没跑进来。我一时眼跳恐慌,满头大汗,心儿呀就像石头一样砰砰乱跳,可是我担心他…只得拼了一切想要出去洞外的那个空房——那个有炸药的空房看一眼陌蓝墨,想要救他… 可是当我前脚刚迈出去时,他便猝然出现在我面前,“嘭”的一声趴下来,把我扑倒在地,后脚踩飞了墙土。 我和他都退进墓室里去了,离珠也是心惊胆战。 就在这惊人一幕之时,我看到了陌蓝墨背后的金光一振,一片阳光般的辣黄浮现,磅礴大气,一团燃烧若炮的大火炸了开来。就仿佛一个火球一样闯了进来,略带几分金灿灿的光芒扯过来。 我不由得闭上了干涩发痛的双眼,把头埋下来。而陌蓝墨却在这一秒钟压下了我… “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腾然扬起。 我只闻到浓浓的烟味儿,熏得我都快喘不过气来。 卷起来的重重湿土掩盖了这个炮火。我耳朵像有蚊子在盯着一样“嗡嗡”直响,一时间我接连不断地咳嗽,有点要丧失知觉。 掀起来的沙土盖住了我的身体,甚至都要把我埋下来了。因为这附近用土堆成的墙壁也都被炸没剩下多少了。我蒙蒙睁眼,眼前一圈混乱迷糊,直隐隐约约看见一团灰色的烟一直冒,烟卷残云,像火炬般。 我汲汲皇皇,却怎么也站不起身来;浑身就像糨糊被牢牢地粘在地上了。 我慢慢地恢复神志了,想起来刚刚惊险的一幕,陌蓝墨迟迟地进来我却刚刚出去,然后他身后的炮火以及把我压下来的情形…我便很难过,又很担心他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他要是被炸死了怎么办?他要是缺胳膊少腿了怎么办?我们三儿要是永远死在这里怎么办? 这些对我来说极其可怕的问题,就像恶魔一样地团绕在我的脑海里,心里也一直闷得慌。 如果他们都死了,只有我活着,那不就是九死一生?还有何意义? 019章 我努力地想要起身,可是刚刚被震了下,身体有点被震伤的感觉,一时半会儿想要立刻站起来怕是不太可能了。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安静地等待。 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已经不知道了。当我醒来时,我却是在车里,戚玲告诉我,她和我哥已经找到了走出大瑶山的路了,由于听到爆炸声,他们便闻声而来,把我们救了出去。 我急不可耐地回眸瞧了一下陌蓝墨,他面部被浓烟熏得黢黑,一直昏迷不醒的,虽身上并没有多大的伤,但是他却是因我们而起。离珠在一旁照顾他。 后表哥就在我身旁喃喃地问了我一些话,我呢,就有些口吃的和他嘀咕了几句有的没的,不过他看到我平安无事,自然是放心了些。 我松了口气,偶然间听到戚玲转过头来问离珠:“你是一个人下墓的吗?” “不是,我还有我的队友,”她委婉含蓄地说道,“劳烦各位捎我到南站,各位的恩情离珠定涌泉相报。”说完,她从背包里取出一张名片递给给戚玲。 戚玲接过手一看。 我知道现在戚玲的表情如此淡定,现在心里也不是特别好受,因为经历了这么多,却最后的成果是给了离珠。她也怪可惜的,不过这一次她是我哥的同事是过来帮助我哥的,所以对于她来说,这一次也就算是冒冒险过过招罢了,没啥大不了的。 我哥说如今骷髅玉的情况好像不是很乐观,他把玉藏得好好的,就是为了不让我中邪。我们不能扔了它,也不能毁了它,而却要根除它,破解它,这才是最棘手最煎熬的。 又是旅途上的沉睡。 两天两夜如同年轮般不复埋没而去。自从那天被炸飞了后,整个人就觉得怪怪的,而当我回到了村里后,家中还是熟悉的感觉,还是有我熟悉的哥哥。至于陌蓝墨,醒来后在我家待了半天后就回去做生意去了,一连有一个礼拜没有来过。 他偶尔就当是赙赗,偶尔就给人辨辨东西的真假,偶尔就卖一些古货。不过像他这样的,在我们城里是少之又少,而在我外公那个时候可算是大朝奉了。 在我们家这个行当里,就属外婆是翘楚,虽生于二十世纪初,比那些世家要略低一筹,可是包括我的姨丈,关于地下的事情,都没有我的祖辈了解得多。我若是一问外公,外公就会叫道“你这小子嘞,别想太多噥”我并不晓得外公不告诉我的原因,但是不啻是他,就连我的一些老舅,他们即便是摸地下的,但是对这个却显然不以为荣,都不情愿同我说。 而对于我和我的哥哥,就是比较年少的这一代了,当然了解的并不多。可是关于追眼通,外公却不明然告诉我,这究竟关于我的秘密藏了多少我是绝对不知道的,看来等有机会要抽空去拜访我的外婆了。 落叶缤纷,日子如一匹匹奔腾快马,划过一望无际的草原。一天天地过去了,而邪玉却仍然没有任何改变。 自打回到村子里后,我虽不至于被那些脏东西带入梦里。可是,村子里这阵子却不大太平,比平常多了不少的病死的老人。 那些老人以前都是我外公的知己,外公常常带我去他们家里过客,每年也就这么五六次,算是打打牙祭。而外公往往在傍晚时分吃完饭后也会去做客,聊聊天什么的,聊的内容无非是外公年轻时候的事情,里头也包括了一些灵异事件。 可是我要说的并不是这个。这些老人突然病发去世了我心里头本就是有些纠结;不过现在倒好,今日就出了个大事了,村长家隔壁的老吴的儿子死了,难怪今天我出门时看到老吴家挂白布的,原来是准备办白事啊。 老吴家的儿子,叫吴生尹,我们都叫他尹子。他是我在这村里的发小,关系要好,而他为人呢,憨厚老实,真挚而且热情,和那方小迪根本就是成鲜明对比。他走了,这事实让我心里很难受。 这悬事儿又给咱村儿摊上了。以前很少有这种年龄段的孩子死了,而且死的不明不白,不是出事故,也不是病死。那是… 我满腔的伤心,而又怀揣着不安去找吴叔叔。这是在他们家办完白事才要去找的。正是老巧了,我恰好要去找他,却在半路上碰见了他。 他面如死灰,至今眼角还残留着一点泪渣,眼圈一团儿像抹了胭脂粉儿一样的红。 我转眼一望他家中的白布飘飘,个个哭丧着脸。看着满地的白纸钱,如白烬般地落到火台里,我便心里怪沉重的,想起了尹子以前矫健的身影,我们在钓鱼的情形,以及似乎听到了他的欢笑声… 我不禁打了个寒战,瞥了眼吴叔叔劝道:“节哀顺变吧。” 吴叔叔看着我,马上又抓起衣袖往眼角擦拭而去,泪水簌簌直滴,悲从中来,说道: “三尺啊,俺家尹子可真是死得冤呀!你说,前段日子还活蹦乱跳的,大前日个活生生的人就躺在床上醒不过来了,这这…是作了什么孽呀…” 他伤痛欲绝地说道,我也觉得此事有蹊跷,急忙问他是怎么回事。 “那天,我叫他起床吃饭,却怎么叫也叫不醒,我以为他是困了就让他多睡会儿,可到早晨十点多了,我再去叫他,还是叫不醒,而且瞧他印堂发黑,嘴唇发白,就知道是出事了。于是就去请大夫,大夫说了不是病,救治不了,于是老婆子又去请了个道士,唉准一看,说是中邪了…”说着,吴叔叔便泪如雨下。 印堂发黑,昏迷不醒。我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骷髅玉。我也不太敢确定,骷髅玉是我和我哥在一座无名墓下出土的,如果真的造成这样的后果那我们岂不是罪孽深重,擢发难数了? 可为什么偏偏是尹子?他到底招谁惹谁了? 我一骨碌的害怕,虽然是骷髅玉的缘由的几率并不大,但是我还是惴惴不安。尹子天生体弱多病,这… 我安慰了吴叔叔几句,后一溜烟就跑去问哥哥了,我是真担心会捅出什么大篓子来。 一听到这事儿,我就巴巴劫劫地跑回家中,刚好表哥不在家出去买手抓饼,我便用我家那台老式电脑上了网搜查资料。 邪玉的破除方法,上面写着:可用辟邪符贴上,不可殒玉,不可丢玉。玉能养人,亦可害人。 我看的懵懵懂懂,但就是一时间很想请个道士来压压邪,虽然我知道这属于迷信的行为,但是在这种紧要关头,为了保万无一失,迷信一次我也认了。 表哥手中拿着几个手抓饼笑呵呵地进屋里来,递给我一个然后靠在我旁边盯着电脑问: “在看什么呢?” 我连忙把网页叉掉,接过热乎乎香喷喷的手抓饼道:“没什么。” 过后,我洗漱完就上床睡觉了。我心神不宁地爬上楼梯,一手攀着梯条,一手焦虑地捻着胸前的那颗银珠——那是外婆在我出生时留给我的——我总感觉咽里闷得慌,冥冥之中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不知什么时候,我眨眼间就爬上了二楼,不经意地打开房门。屋里没有开灯,一片黑漆漆的,像是被墨水浇上去了的。 我摸着黑按动了一下墙上的开关,屋里却只是蒙蒙亮,我不太习惯开太亮的灯睡觉。这盏极小的灯,射出一抹暗淡暖黄的光线,犹像街上的油灯。 我望着我对面的墙上,茫然抬头时,我看见了一个迷糊的黑影飘来飘去,像天降的一道暗光,左右来回飘动。我惊慌回头,却发现原来什么没有。 我极度安慰自己:是最近想太多导致出幻觉了吧? 于是我倒了杯温开水喝下去压压惊,坐在床上,无意中竟然又看到对面的墙面上一个黑影肆无忌惮地来回飘动,明明屋里镜子是反面摆着的,在墙面上却倒影着镜子是正面朝我这边照着的。 “……” 我打了个激灵伸直了腰,目瞪口呆地望着对面墙上的飘影。像灵魂一般的抽搐,像冤鬼一般的可怕。 突然黑影中伸出了魔爪,猖獗疯狂地冲我身后扑来。 我刚好把水喝完,手惊恐地抖了一下,塑料水杯“嘭”的一声掉到了地上。我轻轻地回头一望,却什么也看不到。 这时当我弯腰捡起杯子时,竟然感觉附近有鬼魂一样的东西缠绕着。当我往四周围看看时,却仍然什么也不存在。只是感到戾邪阴气之重。 这时我虚叹了口气,晃晃脑袋,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看,却发现墙上什么也没有,干干净净,刚刚任何影子都化为乌有。 表哥听见水杯掉地上的声音,赶紧上楼来,看到我魂不守舍的,担忧地坐到我身旁问道:“怎么?发生什么了?” 我回头看了眼他,摇摇头答道:“没事,就刚刚做噩梦了。” “又做噩梦吗?难道是…”表哥慌张焦虑的样子,想必他也想到了骷髅玉。 “真的是想不到骷髅玉竟会如此招邪,早知道这样咱们就不出土了。这也算是个教训,以后不管怎么样都不要碰地下的东西,知道吗?”他牵强一笑,着手抚了抚我的脑勺。 我点点头应着。 020章 邪玉还是邪玉,它不仅会让人中邪,尤其是像我,这么邪气重的阳人。现在情况越来越严重了,我也不敢同表哥说我是骷髅玉的归宿人一事。 “对了,哥,你有没有听说咱村儿的尹子睡死了。”我想起来问道。 “哦,是听说了。尹子也怪可怜的,小小年纪不惜就死了。睡死?这,怎么说呢?” “早上吴叔叔说他一睡长久,昏迷不醒,印堂发黑,像是中邪了。” “看来最近村里面不太平啊呀,要去找个道士来了。” 没想到我哥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的确得请个做法的道士来为咱村儿避避邪,不然这个七月,死的人将会越来越多。 翌日。 骄阳似火,九点钟的钟声丁丁敲了三下。钟响甫歇,窗外一股清新的暖流挤进屋来,急促的叫声蓦然吵起。 我洗完衣服便下楼来吃早餐,却发现表哥今天不大对劲儿,平时早餐都是吃一些粥啊什么之类的,今天桌上却摆了几样素食小菜。 “哎挖村里头这最近不太平呀,这不我下午就去请个道士来做法。” “不是,非寒,你说这好端端的,俺家六毛儿就给睡死了…真是作孽呀…” “节哀。” …… 表哥从门外进来,表情呆滞,气色不是很好,灰白灰白的,像是受了什么惊吓。 见他们喃喃细语地嘀咕着那些事,我便插嘴问表哥道:“怎么了?和谁说话呢?” 表哥显然不想让我知道,故意隐瞒地摇摇头,让我吃完赶紧去学习。不过刚刚我已经听得一清二楚了,敢肯定村里头有出白事儿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两天就连连两桩事了,我只希望村里可以太平,下午道士就要来做法,虽然我并不相信什么牛鬼蛇神,但是骷髅玉的邪性我比谁都要清楚。 表哥似乎也挺着急的,也意识到是骷髅玉的作祟。前天离珠已经发过短信来,说母亲得治,现在已经康复了,说要登门拜谢我们。果然不出所料表哥就去找了陌蓝墨,我仍是在家守着。 以前我需要一直注视着这邪气重的骷髅玉才会陷入梦境,现在竟然蔓延到会出现幻觉了,而且还会让村里头那些阳气重而却体弱多病的孩子中邪。骷髅玉就藏在柜子里,要不要实在不行就扔了它? 不行不行,陌蓝墨已经说了,这样会造成无法想象的后果。 中午过后,我便悠闲自在地待在家里等着道士来做法,听说这道士是我姨丈的朋友,也就是表哥父亲的世交,听说此人可神乎了,不仅给人看风水宝地,算卦解签,还有辟邪驱魔的本事,而且不囿于城内,就是江南下几个城市都小有名气,算是个大行家了。 以前,村里头,城内,都信佛,既然信佛而不信基督,自然就有不少的人开始摊上了迷信的思想。听说这庙里的小师父甚至是大住持都算不准命,于是专门去找一些懂点牛鬼蛇神的马屁精来唠叨几句,譬如,说得头头是道,关乎经济婚事,然后在屋前摆桌施法,挂门神,这可不,孩子就不哭着闹着了。 我闭目养神,两耳细听一阵敲门声儿。黄昏如梦,使得我昏昏欲睡,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懒散而无精打采地去开门。 拉开了门,却让我喜出望外,变了脸色恭维地道:“哎哟杨伯伯,你可总算来了,快进来吧。” 原来是道士来做法了,表哥又不在家,找陌蓝墨去了。家里就只留下我一个人甚是无聊啊。 此人名叫杨则逸,他的本事和功夫恐怕不用多说了,虽为一算命的,但是身着打扮却不像袈裟道服一般传统,而是落落大方地穿了一身西装来拜访我家。就例如陌蓝墨吧,他也只有在下墓和晚上时穿上披风,不然准被笑死,道士也不外是这个道理。 知道他是来保我们平安的,我就开始恭迎礼貌起来了,客人来了,我便立马倒杯水递给他喝。 这道士祖籍是长沙,只是长年住在广东罢了,这不有事也急忙赶来。 他眉笑眼开地望着我,呵呵笑道:“小子几年不见,长大哩?”说着便伸手摸摸我的脑袋。 “杨叔叔,不瞒您说,这…”我不知道骷髅玉一事当不当讲,索性换句好话来:“您看,如果没什么急事我们也不会这么着急让三城算命之首杨大师来吧?” 他竖起食指指着我说“哎算你小子找对人喽,说吧,有什么事莫?”说着,他倒毫不客气地捏起桌子上的瓜子磕了几个投进口中吃了。 “就是…几个月前…也就是临近我生日之际,我和表哥下了一座无名墓,挖出了一个很好看的玉石,然后作为生日礼物送给我,哪知这玉是邪玉——骷髅玉……” 于是我一五一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同杨叔叔交代清楚,我发现他的表情从若有若无变到呆滞再到惊恐,说明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我也焦虑重重,不过我倒是愿意相信这个算命的。反正,当初出土骷髅玉就是个天大的错误。 他倒没劲儿了,无奈地托了托眼镜道:“唉,这下麻烦可大喽。这绿眼滴拿不到,邪性一日不除就会有大事情发生。这村里是不太平,但是你要肯定的是,绝不是因为闹鬼,而至于你说的影子,的确是你的幻觉,邪玉之邪,并不在于散发的邪气会毒死人,反而是会中邪,所谓玉能养人则能害人也就是这个道理。” 还是被我猜到了,我一时间失落莫及,急忙哀求道: “那杨叔叔可有什么办法吗?” 看着我急切的样子他立马耸肩一笑安慰我道:“这样吧,等一下我给你一道灵符咯,你在符上滴一滴朱墨,然后贴在骷髅玉上,这样还可以镇住它不再害死人。不过你听我说,如果还会发生这种情况,就是昏迷不醒,记住,在人没死之前去找一种东西——回魂灵芝,然后下点山茱萸和枸杞,熬汤给他们服下。” 他还再三说道:“这如果昏迷不醒,必有个度,只要不出七天,能够拿到回魂灵芝,人就铁定不会死。” 我赶忙点头称是,还用一记事本儿给写下来,整理后准备给表哥一看了。我来不及问什么是回魂灵芝,道士叔叔给了我一张灵符后,称城内事务繁忙然后便走人了。他刻意强调回魂灵芝,而且我也没听说过这种植物药名,看来这种东西是稀中贵品呀。 没准儿,这道士叔叔前脚刚走,表哥和陌蓝墨便一声不响地走进屋里来。我却愣着朝门神儿发呆,手里紧紧捏着那张灵符。? “小尺,刚刚道士来了吗?”表哥发觉家里来客了。? 我点点头称是,赶忙把刚刚记录下来的记事本儿原原本本地交给他俩去研究研究。? 反正关于算卦驱魔的牛鬼蛇神不科学的东西我是不甚了解,也没什么兴趣去研究。所以对于小时候那几个说我自生邪气重的算命先生就啥好感,感觉他们就是胡扯乱编,凭空杜撰的。? 我见陌蓝墨气色又恢复如初,乌黑的鱼纹,如墨的双眉,唇若涂朱,眼光炯炯有神,似乎能抓住人焦灼的眼球,几丝散发盖住了半只眼。? “朱墨,山茱萸,枸杞,这些都是红色的,那回魂灵芝势必也有些关系。历史本就有年兽,就是用‘红’的东西来驱赶的。看来杨伯伯还真有两下功夫呢。”表哥双手抱在胸前一一推算道。? 陌蓝墨琢磨了一会儿把目光扫向我来“你之前所说的影子就是你的幻觉而已,你回头一看什么也没有,这就是邪玉的作祟。”? “嗯,我去把灵符贴上吧。”我说道。? 这时,我拧头悄然望去,门外又有三两个哭丧哭丧的叔叔伯伯们敲门了。我没去理睬他们,马上上楼从抽屉里取出骷髅玉,再把滴有朱墨的灵符贴上去,后完好安放原处。? 肯定又出事儿了,以前这村子里有什么怪事都是找我外公来的,现在却找上我和表哥来了。我依稀听得隔壁那老头子说他家那孙子给鬼缠身喽,昏迷不醒,印堂发黑的,我猜没准八成就是中邪了;许大娘的十岁女儿竟睡了二十上个小时,这不外乎也是中邪了罢。? 而这村里面一出什么大事情,本来是得要个郎中请个道士去的,反倒现在赖上我家来了。因为许多人都知道外公一向来懂的事情很多,上阅《本草纲目》下读《千金方》,对于医学方面的更是无所不晓,所以我也在想,为啥外公不去做个医生呢? 于是每在这个时候我就到二楼的那个小书房里查阅古籍,这些杂乱的古籍都是外公小时候直到年长的时候,亦是一生积下来的宝贝和心血。? 回魂灵芝……? 我心间脑里一直念着这四个字,就好像深深地铭记在心里,烙印在脑中一样。我几乎一目十行大概地找了三十多部古籍,就连《本草纲目》《中华仙草》都草草瞄过去,可还是找不着关于回魂灵芝的半点讯息。 021章 我开始变得焦头烂额了,满头大汗却仍然埋头苦苦寻找。热汗涔涔地渗透了我的衣服,后背一股热气蒸腾。? 陌蓝墨在楼下研究,表哥就上二楼来了。看到我汗流浃背的表哥冷不丁地拉动了风扇。? “在找什么呢?”表哥就凑过来帮忙看看。? 我哼气吐槽:“回魂灵芝呗。”? 表哥案目嘟嘴地变成话唠来了,啰哩啰嗦说一些没用的,然后站起身来在书架旁边晃来晃去地帮忙寻找。? 这个书架其实不是很大,但是所容之书却不下两万册,奇门八算,杂说奇谈,古代记载,政治国家,科学药理,科幻灵异,数不胜数。? 也不知道这些书外公是如何保存与积累下来的,其中有三本已经破了书面,一层厚实昏黄的羊皮纸缺了一角在上面,我猜这是外公的父亲或是爷爷留给他的。里面像记天文一样,乱七八糟不知道写着什么,但我知道这对外公来说很重要,故而一直藏得严实。? 人家是埋头苦读,我却是埋头苦寻,然后再埋头苦找,最后才是埋头苦读。回魂灵芝就连陌蓝墨这样的朝奉行家都不知道,那么想了解它肯定是要费功的。自然,互联网上也找不到一点点的信息。? 遽然表哥尖叫起来“找到了!”他的声音如雷贯耳,像是硬生生把我从噩梦里拖出来。我虚惊一场。? 我说,哥,别这么一惊一乍的。着实我最近精神是有些不好,但是八成也是因为骷髅玉给出来的幻觉,再这么吓下去恐怕得出大事了。? 哥手上的这本书,刚好就是外公当年留下来的三部曲古书之一。这么些年来,我在家里,不管当时外公是在否不在,我都不敢去碰它一碰,连偷偷瞄一眼也没有,一是因为我对那些古书不感兴趣,二是因为外公对这些很敏感,格外强调不让我碰的。就连骷髅玉一事发生后我也没有去查阅这些古籍。? 表哥也娓娓而谈:“这是外公留下的一本无名古籍。外公不让我们碰,这我知道,虽然我不晓得外公为什么不让我们碰,但是我知道这很重要。既然你翻了那么多普通的书也没有找到,我刚刚就徒手翻开了,恰恰好看到回魂灵芝四个小篆体。”? 原来是这样,难怪我看不懂这些,原来是小篆体。我研究过种种字体与语言,就是没弄懂小篆。? 听表哥讲述道,书上记载的是——? 回魂灵芝,古神药,驱魔化邪。形如海草,实属灵芝,绿光一放,闪烁其芒。? 乱葬尸岗,搬山禁地,卸岭勿足。此地长年积血,有源源不断的骨髓精华,以及山上怪物,独花奇草,故,众营养供足,促成回魂灵芝。具体位置虽不明,但即为山上,木上,石夹间,甚至为草上,无所不可能。可是为凶险之地,去之难得以命来。? 乱葬尸岗,活人莫入。? 听完这则注解,我登时就发愣了,这个地方是个禁地,而且异常凶险,想要拿回魂灵芝比登天还难。乱葬尸岗就在昆仑城外的一个山地上,附近没有居民,最远的也貌似只有一两户。正如书上所说,聪明的人不应该去到那里。也等于去了只会白白赔命。? 我翻看到书页后的一副插图,画着毒草,猛兽,深林,死水等等不忍直视的东西;这有多危险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可是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救村里的人。? 陌蓝墨在楼下等着,我还是心里有着芥蒂,古书又不方便拿给他看,所以只好抄下来递给他看。后我合上书而且藏好来,立马和哥哥下楼通告陌蓝墨。? 陌蓝墨显得满不在乎,他就是天不怕地不怕,在他看这则资料时,他的眉心微微一皱,持续不到几秒任何愁云善雾却都散开了。他害是也知道,是他坚决要我把绿眼滴留给离珠的,他难免有几分自责和不安,再加上村里的人中邪,自己那个叫良心的当然过意不去。且不说这个,就他那性格,那是刀山火海也硬要闯进去了。? 也罢,他这人那么喜欢古怪的事情,恐怖的地方,甚至喜欢接触粽子。但是这些都不足为奇,因为凭他为人的这一点,我就知道了他是个重情重义的好人。不会伤害我们,即便我不知道他藏着掖着的原因,不知道他那个秘密,但我还是愿意相信他。哪怕会稍微提防他。? “安顿好后随时可以出发。”? 表哥认为:“现在村里头的孩子都还在沉睡之中,我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拿到回魂灵芝。”话音未落,他又转过身来,双手摁住我的肩膀,摇了摇我的身躯,认真而又庄重地盯着我的眼睛道:“那你就留在家里等着吧。”? “不行,我是反正怎么样都要去的。再说了,与其在家饱受骷髅玉的折磨,倒不如出去闯练闯练,那也很好啊。”? 我倒是憋出个理由来了,但是此时我和陌蓝墨刚好对视一阵,我知道他担心的仍然是那句话“你是邪玉的归宿人”,这句话已经在我心头汹涌了许久,好不容易我才安落下来,现在却又一时间想起而又不敢同表哥说。因为不管我去到天涯海角,我终究是摆脱不了邪玉的纠缠。? 不过,至少去乱葬尸岗可以激发我的动力,全身心放在乱葬尸岗上,没心思去顾虑别的。这样也不失为是两全其美的事情。? 我看表哥的心情好像不是很沉稳,似乎还在顾虑着什么。这担忧和这反对,就像当年外公还在时候的那种情形。? 也是,如果外公还在的话,此时应该是不顾一切地詈骂我,阻止我。? “好吧好吧。”在不断地犹豫和迟疑之中,表哥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还是答应了,而且万般叮嘱我,要格外小心。? 一轮高高的明月清亮的拂过晚风,被层层密云遮住。透过乌云里,折射出暗淡晦涩的光线,安然待在窗前的桌子上。? 我眼睛一放光,着手拿起桌上的纸条一看。? 原来是刚刚陌蓝墨来不及说的话,或者是他不想开口的话。? ——? 我想你比我更清楚此次前行有多危险。既然你已经决定,那我还会找一个伙计和我们一同前去。? ——? 夜色已晚,想明日清晨便要前往那死人所在的地方,我便心情复杂。虽说我不是不安,不是害怕,不是惊恐,像古书里说的那么危险,是个禁地,再怎么样我也得去。可总之,就是心里没有着落。? 而我再去一些藏书阁,书店,图书馆,甚至是古玩书城。大半夜的,去搜寻这些资料也是不易。可是到头来却什么也没捞到。综合起来,只提到一点点,我也问过了那掌柜的,一些对这个方面资深的老人前辈们,可却是个一问三不知啊,有点杌陧地摇头道否。? 乱葬尸岗可谓是最悬乎、最神奇而又是最恐怖的森林世界。由于长年堆积的死野人一泛滥,再加上附近风水好,易成奇草怪花,类似于食人花、千手怪的东西不计其数,而且种类复杂,凶险至极,有些科学家、药学家去了那以后便再也没回来了。 而越多人死在那里,就又提供了大部分制造怪物的营养。这些奇怪的植物,有好有坏,而即使是好的植物,也有难取的一个方面。所以,虽不比机关重重,但是却是个逆境。深林山谷是最隐蔽的好地方,也是最不为人知的地方,安置在那里,人们对这个恐怖的世界并没有多大的认识,故而没有深厚的功底、精准的资料、深刻的了解是无法全身而退的,更别说拿到回魂灵芝。? 回魂灵芝的数量也无人所知,可能是千奇百怪中的一两朵;而也更有可能密集分布在重重机关之后,毕竟好东西是不会轻易地被人取走的。不知道有没有其他前辈去过这个地方,只是了解到是有这么一回事,古来也不少人去过可回来的却总是那么一两个命大的,都丢半条命了算。? 也不知道为什么众书无载众人不制的回魂灵芝,就偏偏出现在古书之中,看来分量不小啊。这虽然不是外公的私家笔记,不是外公的宝典,也不是什么读物等特殊地位,但可能在外公的心目中,此书上所记录的是什么重要而又不为人知的信息。? 纵使我好奇心甚强,对这东西也不完全感兴趣;纵然表哥读得懂小篆体,对书的其他内容也连瞄上一眼都没有。不过既然是外公唯一珍存唯一留下的东西,我自然会好好保管,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违背外公的嘱咐叮咛。 当我把绿眼滴给离珠一事,告诉邻村的骨著贩儿时,那家伙却浑不支持地哼了下鼻子,还训了我声“傻,那是骗子”。我说不是,离珠看起来温文尔雅,不会是那种人的,而且她还救了我们。贩儿就问我们为什么那么信她?这倒还把我问住了,话说,我自己也搞不清楚。? 大概就是这个原因吧——? 凌晨过后离珠就上门来找我们会和,我昏昏欲睡的开门时,竟看到了她旁边还站着个冷冰块陌蓝墨,还有我哥的那个生死搭档戚玲。? 这也就是我一直愿意去信赖的缘由之一,就是她的真挚。而且陌蓝墨也超看重她的。 022章 这几天因村里出了大事,有人又开始没完没了地栽赃我,到处散布关于我的谣言,说都是因为我邪气重,是个阴阳人,才害得全村遭殃的。这种种说法真是闹得我心里一直很不宁静,情绪波动也很大,不过事情好就好在村里人不信邪,有啥事情也找向我来帮忙,愿意相信我。? 离珠却坚决要和我们去乱葬尸岗,可似乎陌蓝墨不太同意,说现在她母亲还需要有人照顾着。? “抱歉这件事全因我而起,大家都是我母亲的救命恩人,现在遇上了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可能置身事外呢?”离珠也是出于好心,现在全村不下十个孩子都中邪,她也于心不安。? “如果你过意不去,可以留在村子里照顾那些人。”? 陌蓝墨冷话一放,孤自一人站在阳台上,打破了沉默,终于发出了意见。虽说我不晓得为什么他会这么看重离珠,但是他做事一定有他的原则,我也相信他一定有他的想法和理由。? 离珠顿时哑口无言,她知道自己怎么说,陌蓝墨都是不会让她去的。而且似乎离珠的朋友亲人,都不希望她去冒险。? 他们俩一直争执着,陌蓝墨也从来没有过这样,他这个人很倨傲,从来不会去管别人的事,去强求别人。但是这个人好像对他来说挺重要的,陌蓝墨也似乎对她很了解。? 这种了解,就好像他们两个人是曾经认识的。而且彼此都很熟悉,没有疏漏出一点点的陌生感。? 离珠点点头,然后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本子,伸手递给陌蓝墨,沉声说道:“那好吧。这个是我准备的资料,可能对大家有用。”? 离珠为人善良,但是善良中也不外有几分傲骨。她出身卑微,又和母亲二人相依为命,可能在这种背景和生活的压迫下,她的性格会有些刚烈,但是起码她不是个坏人。? 乱葬尸岗是个禁地,一般人都是有去无回。大概原因已经了解了。但是听镇上的邹半仙说,城内有个做古董生意的,人称月夫人,店里热售一种叫作“香磬”的横玉,实际上这个也不算是什么名贵的好东西,一种防身的破石头罢了。但是香磬却可以驱除身边一切奇花怪草的骚扰。如果这一次我们可以买到这种东西,也就算安全多了。? 这个古玩店叫作“月光宝殿”,在城里虽称不上数一数二,却是大有来头的。? 取这么响亮的名字,是在月夫人的丈夫死去后方才立上的。所以,这生意,也就重振起来,再加上这些有特效的宝物,生意自然是红火。? 戚玲先开车到站点,而我和我哥陌蓝墨三人就先去这月光宝殿里买奇玉。不过这种好东西却没多少人要,因为毕竟不是什么驱魔灵宝。也只有像我们要去探险的人,才买这个。? 月光宝殿排场不大,但是整一座楼却是很热闹,也只有二楼比较安静。? 光滑的地板上,门外的光洒进来,显得地砖崭新锃亮。来这里的人有八成是达官贵人,都是大富翁,瞧那些身上着袍的女人,她们丈夫也无非是当官儿的等有钱人,才成天在这种店内逛。? 天花板上挂着一排黄亮的灯泡,在玻璃杯的倒影下,一排排闪烁耀眼的金子。敞亮的四周围,有一列列沙发和座位,可是都挤满了人。? 我们初来乍到,只是四处随便看看,熟悉熟悉。表哥就指着香磬问一个服务员怎么卖,那女服务员微笑说道:? “先生真是好眼力,玉磬是我们这里上等的宝物,具有驱除毒草害花的功效。您要一款吗?”? “多少钱?”? “哦,这个……价格可以打折。”? 那女服务员突然说不上话来,倒有些嗫嚅吞吐。? 踔然,旁边一个纡金佩紫,一身贵裙,肩上披着一条华丽的纱衣的女人慢慢走过来,走路时有些显摆妖娆,大眼睛略略放光,嘴唇涂得粉红水润,鼻如琼瑶。? 如此身着打扮,如此显得高贵,倾国倾城。看来是本店的店长,月夫人了,想不到竟有这绝世容貌。? 月夫人提嘴一笑:“欢迎三位的到来,你们是要香磬吗?到我二楼的办公室来,价格好谈。”? 她的笑不免诡异妩媚,眼神深邃,风姿绰约。像是哪位大小姐,我总觉得她不是什么老实人,而且心里还打着什么算盘。她走路昂首挺胸趾高气扬,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即使她再漂亮,可是就这性格和为人,那也不算一回事。要一张脸干什么。? 二楼相对宽敞,而且只有一两个人。她邀请我们到办公室里。办公室像个大客厅,不乏敞亮华丽。? “坐吧。”她妖娆的手一挥,示意我们坐在沙发上。? 然后她泡了一壶茶,随口说道:“三位看来是有大事情要做呀。”话罢,她不怀好意地瞥眼一笑。? 表哥答道:“月夫人,我们这次是要买香磬防身。”? 月夫人面不改色,一副骄傲的样子,微微弯腰,抬眸诈笑道:“怎么?若不是大事情也不会要到香磬来,你们又不是什么常客。是要做什么呀?上恐怖山采药么?”? 她似乎故意在查探我们,想问出点什么来。看她那样子,挤眉弄眼的,满脸堆笑,又是财大气粗目空一切的。我就知道此人是不简单的。? 表哥似乎也意识到了此人的不对常,愀然作色,像个开个玩笑的,说道:“难道我们做什么也需要向月夫人汇报吗?还是说,这是你们月光宝殿的规矩?”? 月夫人抿嘴又笑,怪失礼地说:“哦那倒不是。说正事吧。”? “一枚香磬卖啥价钱?”? “我们这里卖的都是上等的好货。香磬自然是我们特火销售的,一枚香磬…这个数…”她笑道,手上作出个“二”的手势。又作了个“九”的手势。? “两百是吧?”? “哈哈,白先生你真是说笑了。一枚香磬是二万九。”? 此语一出,真是语惊三座呀。我们个个表情惊恐,完全没有想到一块普通得再不过的货玉是这个价,市场上出土的青铜时期的宝物都没那么贵呢。我就说她有问题,这是抢钱吧。我们四个人,岂不是差不多要十二万?哪有这么多钱?? 表哥扭头和陌蓝墨说了几句悄悄话。? 月夫人翘起兰花指,端起茶一饮而尽。? “恐怖山又名乱葬尸岗,里有回魂灵芝,想必你这村里头是出事了吧?白老板?”? 表哥直接揭穿她:“呵,你调查过我们?你怎么知道我们要取回魂灵芝?你怎么知道我们村子里出事了?还有,最重要的是,你怎么知道我姓白呢?”? 月夫人眼珠子一转,知道自己露馅儿了。继续说道:? “看来我猜的不错呀,”她突然把目光转移到我脖子上的玉,“不过我可以降低价钱。”? “猜?”? “当然是猜了,我堂堂月光宝殿店主,明人不做暗事。那二万七,二万七还卖不卖?”? “你可真是狮子大开口啊。”? “怎么?嫌贵呀?可以,把他脖子上的玉摘给我,一万卖给你。”她左手指向我脖子上的那块外婆给的玉。? 她的话显然激怒了表哥,表哥的忍耐度可是有限的。这么个大价钱就镇住了我,还贪要玉,真是没见过这样的黑店。? 表哥咬紧牙关,一声不吱。陌蓝墨坐在一旁,侧着脸,神情淡定。? 这月夫人肯定有问题。我看着她那样子,脑里闪过一个画面。——原来她凭空调查我们,是因为那天我们从大瑶山里回来,那个时候我就觉得怪怪的,好像有人在盯着我们。原来就是月夫人啊,紧接着她调查了一切,这个时候狼子野心就暴露来了。? 月夫人端起一杯茶给表哥,邪笑道:“喝茶。”? 表哥反驳道:“你这茶,太贵了。”说完他把茶水倒在另外一个茶杯上。? 月夫人便有些怒色了,果然原形毕露,大开口了:“那好,我破个例,九千,再加上他的勾玉,回山后把你得到的宝物分我一半儿,这样算公平了吧?”? 突然表哥暴跳如雷地从腰间掏出一把黑色小刀,指着月夫人怒斥道:“你再说,我立马让你关店打烊!”? 月夫人打了个激灵,居然能从震惊化为镇定。眼神似乎有要杀人的邪恶,死死地瞪住表哥。? 我只知道表哥会很生气,但是远远没有想象到表哥竟会如此怒不可遏。尤其是听她说要我脖子上的那块玉,恐怕表哥知道这玉对于我来说,对于整个家族来说是有多么重要。外公以前年轻时参过军,是军阀的人,有刀有枪的,表哥和外公不管是从脾气,还是性格,都是一度的像。? 表哥不能杀她,也不应该杀她。不论天大的缘由,杀人他就得接受惩治。? 所以,月夫人想到了这一点,才毫不害怕,丝毫反而是壮大了胆儿。? “你动手呀!”月夫人哼了一声,恶狠狠地白了表哥一眼。? 我立马上前一步,说道:“从上一个星期,你就开始调查我们。我不管你是什么目的,但是我奉劝你一句,手可别伸得太长了…”? 刚刚那个女服务员要说价时就被月夫人拦住了,很明显是别有用心,那好,我就来招釜底抽薪。 “我刚刚看到挂价是八十,那好,想必月夫人知道城内商会部门有一个规矩,诈骗者,尤其是夸价者,理当立即砍下百分之七十的折。这样算来就是每枚五六块,四块也就是两百二十四。我这里带了两百三给你,你不用找了。”说完,我从口袋里摸出两百三十元整整捏在手上。 023章 表哥把刀放下了些,此时陌蓝墨已经悄然无声地离开了。我把钱扔在了柜台上,直接去女服务员那里取香磬。? 说来月夫人与我们于家还真有过节。 我知道这样做月夫人肯定会记仇于我们一族的,但是我也是出于不得已才这样做的。外婆留给我的勾玉,是于家祖传的,因为家中外公没有生子,于是只能传到我这一代了。? 我们世世代代都不记仇,但是月光宝殿曾三次找过外公要宝物,我也不清楚是什么宝物,好像是一块玉。但也听他们提起过一串佛珠,一把钥匙,一颗珍珠,一条项链,一个手镯……但是感觉宝物很重要,至今我也没弄明白为什么。话说事不过三,今天是第四番,表哥和我自然不会罢休。? 出门时,陌蓝墨就好像在想些什么,突然停住了脚步,小声说道“大家都小心些,这个月夫人,是个不简单的人。”? 上车时,我还依稀记着我付钱时月夫人那张气得恨不得撕了我的样子,还有她诡异的笑容,放肆的眼睛。总感觉,这些事情就好像本来就串通在一起的,有着千丝万缕密不可分的关系,甚至连今天要去的乱葬尸岗,可能也有着点猫腻儿。? 为何月夫人会对这乱葬尸岗如此了解,还知道它另名恐怖山。她暗中派人盯着我们,要勾玉,要分红,这其中必有蹊跷。? 一路颠簸了这么久,终于到达乱葬尸岗五十米外的一个极少人居住的村庄了。村子很小,也只有三四户人家,其中一口已经搬走了。? 此时,骄阳似火,高高挂在正上空,肆无忌惮地用它毒辣的阳光炙烤着大地。晴空万里,云薄如纱,一阵阵略带恶气的大风从远处的一个深林里刮过来,让人有些迷离。? 特别是在正午的时候,我杏眼一望,黑洞洞的一大片,卷起枯叶,漫天飞舞,像沙尘暴般,埋没了整片空林。? 这附近也宁静得太奇怪了,我们一车“突突突”地驶来,这么大动静。村子里却仍像被什么蒙蔽了一样安静出奇,死气沉沉的,大白天,就好像生活在宁谧阴森的漫漫黑夜里。? 我们找了一处没人住的破屋子待下来,戚玲和表哥在略微打扫着。我徒步看去,陌蓝墨一人孤身只影幻化在飓风里。他蔚蓝的披风飘飘,合着狂风就好像是蓝天倒映下来的。一身黑色服装,格外像个深士。? 他的眼神极度冷漠,凛凛暖风冲过来,他的眼连眨都没眨一下,只是微微眯起。他独自站在窗前,不知道在神往些什么。? 乱葬尸岗给我的第一感觉,就是古怪,离谱的不得了。我摸不着原因,这里的人都窝在家里,有的像被摄了魂,坐在那里纹丝不动的。? 为什么这深林里套出来的风,会这么大,还有一股气流呢?肯定不正常。 阳光明媚,微风稍稍和煦了些。可村子里除了沙沙风声,便安静得出奇了。? 我不得不说这村子里的人,都是怪人。唯一让我奇怪的是,这村子里啥人都有,就是没有孩子。? 我们也一直在找机会向他们探听一下这恐怖山的情况。? 一个面如死灰的老头安然坐在石椅上,手中拿着个斧头,轻轻地劈开了柴。但是他的表情很奇怪,他就好像没有灵魂和心一样,只顾着砍柴,面不改色。? 戚玲便走过去打听打听,我见她笑容可掬在一旁坐下来,变得彬彬有礼地问道:“那个,大伯,我向您打听个事儿啊,这远处的尸岗,有什么入口,或是比较安全的范围么?”? 只见那老头装作听不见似的,仍干着手上的活儿,连头都不抬一下,仍是那爱理不理地板着一张脸。? 这就让我困惑了,老头儿这是怎么了,怎么都不理睬下戚玲呢?连瞥一眼都没有。? 戚玲有些尴尬,可还是笑笑带过,继续说:“大伯,大伯,您可以说句话吗?大伯。”? 戚玲一声又一声的呼唤,那老头儿却似乎把她当作空气,面不改色,一声不吭。? “大伯您倒是吱一声啊?”? 好像无论戚玲在他面前怎么比划,怎么说,他都看不见似的,而且好像内心很沉重,拉着一张苦瓜脸。似乎满脑子只有手上的活儿。? 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挨家挨户地探听,竟然所有人都是这样,要不就是纹丝不动地发呆,要不就是埋头苦干着手上的活儿。这就怪了,他们是被勾了魂,还是被什么控制了吗?怎么会这样,总感觉这个村子是个怪村,我觉得八成和那乱葬尸岗脱不了干系。? 陌蓝墨却是表情沉稳地说:“肯定有问题。这村子里不仅仅没有孩子,都是些怪人。这一路走来,难道你们没有觉得事情有些凑巧吗?”? 表哥这样聪明的人果然是意识到了:“是的,我也这样觉得。仿佛这就好像是故意的,而且,似乎那东西是在刻意拖延时间。”? “什么东西?”我心头一凛,不安地站起来问。? “影子。”? “影子??”? “难道你没有发现,在我们踏出月光宝殿时,就有什么在跟着我们吗?”? 这倒提醒了我,我不由发瘆,头皮像炸开了的一阵麻。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莫非就真的像表哥说的那样,有人在故意安排着这一切,怪人,怪村,怪风,怪事儿。? 在窗前伫立的陌蓝墨思考了很久,终于发话了:? “这不是什么东西,是个人。”? 我捏了把冷汗,深叹了一声。对,也许就是人,至于是什么人,这我不就不知道了,但是我觉得他现在还遍布在我们四周围,还埋伏在这个村子里,在窥探着我们。? “你说会不会是月夫人派来的?”戚玲指了一下下巴突然说道。? “嘘——”陌蓝墨突然作了个不要说话的手势,示意我们安静。? 我屏住了呼吸,担忧地转动眼珠子,冷汗一涔涔的从额上渗下来。? 大白天的,可别吓人呀。陌蓝墨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而且我感觉,那东西…哦不…是人,在朝我们慢慢移步逼近……? 此时表哥已经拔动了枪头,准备开枪。我此时已经做好血战到底的准备,等他挤进来的同时我就冲上去把匕首扎破他,虽然我知道我的速度绝对没有我哥的枪快。? 让我吃惊的是,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老太婆站出来,手上还持着一把木杖,看到了我们,脸上一条条的皱纹像水波涟漪般散开,温婉一笑。但是她的笑容,顿然使我不安焦虑。? 可没当我仔细从头到尾看清楚她的样子时,表哥便从我身后出其不意地开枪了,一枚子弹飞了过来。? 我以为她会一下子全然倒伏在地上而死,可却不料她迅速侧身,敏捷地用手杖抵挡住了。? 老太婆的表情仍然淡定自若,似乎还微微一笑,用沙哑的声音说:? “就你们这点小把戏,还敢去恐怖山,我曾经看过一些无名小卒来此,但是像你们这样手无寸铁倒不怕死的我还是头一回碰到。”? 那老太婆夸夸其谈,说得好像是个过来人。看她一大把年纪,还有这语气,就知道她肯定对这恐怖山有一定的了解。但是她说我们手无寸铁不怕死,说得像只小鹌鹑一样,真是太小瞧我们了。? 表哥慢慢地把枪放下来:“你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但是你们只要知道,我是唯一能够把你带进恐怖山的人。恐怖山甚为凶险,可能完全不是尔等想象当中的。”她自以为是地说道。 但是我却不太相信,瞧她穿得破破烂烂,还说是什么老前辈,我看,就是某个丐帮的小乞丐罢了。? 戚玲点点头,上下打量着她,有点半信半疑地带她离开了这个屋子。很明显,她在故意支开那个老太婆,让我们三儿有商量的机会。? 陌蓝墨突然在我耳边喃喃说了句:“此人有问题,小心点。”? 这个人当然有问题,而且虽然岁数大了,衣服破烂,但是身手却很不错,从刚刚月光宝殿出来以后,她就在某一个角落里偷偷跟踪我们。肯定是月夫人恼羞成怒,派她来的吧。? 月夫人狡诈多疑,如此贵人,自然在花城里是有钱有势的,背后铁定有什么大人物。而且她的目的,从外公那一代,传到了我们年少这一代,她野心勃勃。这一次,分明就是想借助我们,上山采药。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可我们非是得软硬不吃,不能让她得逞。? 她把我们领到了恐怖山外。我只见到一块大石坝,山涧下还劈开了一道大拱门,被大石砖围成一个洞口,零零碎碎,残缺不全,应该是被炸开的罢。? “恐怖山是个深林,无数奇花怪草遍布,你们有香磬可以防身,但是切记,山林里任何东西都不要去碰它,也别去观察它。”? 那老太婆平静地说道。? 我们赶忙点头。即使她是个过来人,但是她肯定不安好心。这月夫人家大业大,自然手下什么人都有。表哥已经决定,在必要的时候就一枪毙了她。? 看她那瞧人的眼神,眼珠子转遛转遛,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像是月夫人派来的钦差大臣,对我们指手画脚的。再说她怎么知道我们有香磬的。? 我们沿着那石洞进入深林。一开始,深林只是很表面,密密麻麻的一大片,像是千千万万的树蒙蔽了天空,见不着天日,死气沉沉。? 其实要说千千万万也没有,只是几十株而已,但是挨挨挤挤,乍一看就像是成百上千。我们前脚刚踏进去,身后的石块便堵死了入口,那戚玲哼了声“又来这招。” 024章 此时我正抽时瞥了一眼那老太,只见她倒还有些幸灾乐祸地冷唇一勾,把脖子仰得高高的,像头目空一切的小鹿。? 我们急忙慌乱地回过神来一看,深林已经乌烟瘴气,一团又一团黢黑的浓烟滚腾起来,把树枝头当烟囱直冒着。从深林里钻出来的几只黑蝙蝠像无头苍蝇的猛然冲我们乱撞来,那翅膀“啪啪”地响,一只黑蝙蝠足有一个人头大。? 我心说这不会是触发了机关吧,这几只黑蝙蝠也怪吓人的,我看它们是被长时间关在这深林里,现在可能感受到石门有人进来,恨不得冲出去吧?可这黑烟是怎么他娘回事?? 只见那老太婆像尊大观音一样稳稳站在那里,丝毫不怕,反而多了几分镇定,手中木杖高高举起,转身来一只打一只,被打下的黑蝙蝠,铁定是当场晕死在地上了。她似乎对这里的环境很了解。? “大家身上有香磬,不会被这些毒烟近身。这些黑蝙蝠只不过是见了毒烟四处乱逃罢了,是没有毒咬不死的。”? 那老太手中的木杖像甩鸟一样胡乱敲打,手杖一抡抡挥动,这时倒让我想起了孙悟空手中的金箍棒。? 表哥和陌蓝墨当然是见一只杀一只,毫不手下留情的。但是这几只“小苍蝇”对陌蓝墨来说不算个事儿,随便挥几刀便杀它个片甲不留,一根羽毛都不给留下。? 戚玲这就有疑问了:“哎那前辈,这样子我们可以进入深林么?”? “可以,就这几只破蝙蝠不碍事,你们先进去。记住,遇见什么看见什么都不要碰它,里面可能有一些奇花怪草,如果伤害到你们,就扔个飞刀杀它,但是不要去碰它,或者和它交手,尤其不能沾到它们的血。”? 老太婆一一叮嘱着,像我这种不懂的连忙点头道是。但是深林远远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这点我是知道的。? 只见陌蓝墨第一个就闯进去了,他铁青着脸,天不怕地不怕地挺着胸膛进入。气概真他娘的非凡,但是越是这样高冷不羁,就越容易成了刚愎自用。? 我们先进入深林里面。这深林除了熙熙攘攘的树木把我们套住似,也没有什么其他大型怪物。不过地上倒是不少,譬如,这湿漉漉而又黑乎乎的木头上就长满了会动会跳的毒蘑菇,那蘑菇是有一巴掌大,紫红紫红的。而地上还有其他野草,野草上只是披满露珠,湿润而且很有营养。? 可是这叫作乱葬尸岗是特么的一回事?我便不禁回头问:“这里明明是个大深林,可为啥叫乱葬尸岗啊?”? 那老太婆跺了跺手杖,阴阳怪气地说道:“过了这片深林嘞,就是一片乱葬岗。到时你们可别叫别动,莫吱声。”? 我倏的看到陌蓝墨冷峻漠然的脸庞,眼神似剑般锋利,嘴巴不自在地阖上。听完这番话,他倒有些担忧地回眸盯了我一下,示意我别和她走太近。? 这我当然知道,她不是什么大好人,瞧她那鼻子孔高看人低的样子,八成心地没那么软。? 我加快了脚步,蹑手蹑脚地跟在表哥的身旁,可表哥却顾着和戚玲说些有的没的的悄悄话,而且还听入神儿的。我便用手肘戳了他一下,他立马回过神来问我:“啊?怎么啦?”? “没,就是让你提防着点。”这话我可是压低了声儿说的。? 表哥轻轻点了点头,又提高了些警惕。反正我是觉得这身后的老太婆有问题,她为什么要无缘无故地帮助我们?要不是念她还有点儿用,我还真想把她赶走了的。看她那表情,那姿态,神悠荡荡地跟在我们身后还不知道在打着什么算盘,还说好听是在保护我们,我也是醉了。? 我总感觉这片深林好像走了很久仍没有到达尸岗,而且似乎我刚刚看到的千千万万的树林是真的。我不知道是不是那老太婆搞的鬼,可惜追眼通只能睹物,不能查人。? 不过我故意放慢了脚步,让她走前些,认真在其身后观察了她的手杖。手杖无非是清末的一款轻而实心的大木而已,这种木不腐朽,而且很刚硬,力度也强。很适合她用。? 我无意间看到了她垂落的头发,一抹黑油油的头发后竟然还暗藏着一丝颁白的头发。我吓到了,她戴的是假发,这人肯定不止五六十岁,铁定要个八九十了!说来还真是可怕。她沉沉稳稳的,慢条斯理地跟在我们后边,拖延时间,为的就是寻找机会下手。? 这就被我猜到了,当我讶然时差点没发出声儿来,赶忙踉踉跄跄地追上去凑到表哥身旁跟他们几个说明了事儿。可是这时我却又在无意间看到了那老太婆狞笑的样子,眼神里布满了杀气和怒恨,直勾勾地盯着我,好像要趁我不注意的那一瞬间掐死我。? 我看着她的样子,顿时有些快要喘过不气来。戚玲便打破了沉默问:“还有多久就要到达尸岗了?”? “不急。灵芝还在尸岗的很远处呢,这里凶险至极,又有许多恐怖的东西出没,你们还是小心点为好,以免像那村子里的人都。”老太婆悠哉悠哉地静静说道。? 表哥便不解问道:“你怎么知道灵芝的事?”? 那老太笑而不答,但是心思却比谁都澄明。她只知道,自己是要利用我们取到回魂灵芝,然后顺便过河拆桥再把我们给解决掉,不过我倒是不会给她留下手的机会的,她一有动静绝对没有我们的枪快。现在还用得着她,到达乱葬岗时再趁机解决掉也好,如果一直走不出深林就威胁她。? 这虽然是表哥的意思,但是我也明白,纵使这样做很不好,我也不想杀人的。但是她图谋不轨,就单凭她的上司月夫人对我们家族的踩踏,我就得心服口服地赞成表哥的想法。? “可如果我们一直走不出这片深林呢?”戚玲的疑心也大起来了。? “放心吧。”那老太婆胸有成竹的说道,这会儿心里肯定是在筹划着等一下要怎么做。? 月夫人纵然是家大业大,有钱有势。在这花城也是出了名儿的月光店主,又是有绝世容颜,自然是深得一些有钱人的照顾。那些大人先生在她背后撑腰,这些年来,为了钱和名利,竟把手伸到了盗墓那一块儿,现在又要回魂灵芝去拍卖。? “那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帮助我们吗?”戚玲认真地问。? 这个问题来得还真是有用,竟一时间把那老太婆给问住了,咽喉里像被卡着什么似的说不出话来,表情有些无措,呆滞慌忙、还有她的白头发,早就出卖了她。? 她好像还在想些什么,装作发呆,我猜,她八成是在想办法应付,想要凭空罗织缔造一些原因来蒙骗我们。但是即便她编得再美丽再真实,我们也不会相信。不过她可能还没想到这一步,她即使了解很多关于恐怖山的事情而且身手不错,但是她只是奉命行事,随机应变对她来说很难。她这把年纪了,也不是什么聪明人。? 老太婆眼球子一转,翻了脸,登时笑盈盈地答道:“看你们都不了解情形,这不进去是要赔命的。”? 黄昏已至,惠风暖阳,云层淡淡。一抹斜阳透过树缝照在我们每个人的脸上,不过在这深林中,亦是阴凉爽快。? 我看我们不威胁她是走不出这片深林了,如果天黑了都过不了尸岗,那到时麻烦可就大了。? 戚玲试探道:“前辈,我们这走也走了几个小时了,您给解释解释呗。”? 老太婆倒是泰山一样镇静沉稳,摆摆手说:“莫急。很快就要到了。”? 我们四个人加快了脚步,把她落在身后,然后我们商量着,如果十五分钟后还没走出来的话就要挟她。? 她倒没注意着我们,只是左看看右看看而已,似乎还没察觉我们早已发现她有问题了。反倒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这片深林,只是乱葬尸岗的一小角而已,而要拿到回魂灵芝,肯定要多加小心。”? 我突然发觉她说的这些都是废话,她估计只是住在这乱葬尸岗的附近里而已,她对尸岗的了解也不是很全面。她有可能是住在那个村子里,然后奉月夫人之命,把村子里的人变得阴阳怪气,然后引我们进去。不知道月夫人是为什么一定要我们作为引子,莫非,我们几个人当中有一个是她要利用的?? 时间如流水般匆匆走过,我不由瞄了一眼手表,十五分钟已经快要到了,可看样子那老太婆只是熟悉深林的地形,故意把我们骗在这里绕兜子,拖延时间。一到夜晚,月夫人才有机会下手。? 我们决不可以让她得逞,现在村里的孩子很多都危在旦夕,还在等着我们拿灵芝回去救人呢。? 表哥是个很守时的人,我看十五分钟刚刚到点儿了,他就准备好手枪了,从口袋里慢慢摸出来。? 为了让表哥有机会下手,而且以防万一,我只能跟在那老太婆身旁假装向她问事儿:“对了,您是住在附近的吗?”? “嗯,是,我是村子里的村长。”? “那,你怎么又知道我们此次前来是寻求回魂灵芝呢?”? “猜的。”? 这个谎言当真是编得理直气壮,和月夫人一个样儿,说是猜测的。她又不是什么神人,怎么能够猜的出来。? “哦?尸岗里植物药物众多,你怎么知道我们要找的是回魂灵芝?”我反问道。? 此时我的匕首已经脱袋而出,紧紧捏在手中趁她不注意时朝她刺去。不过我并没有要杀她的意思,我只是想把匕首架在她脖子上逼问她而已,没想到她身一侧,抓住了我的手腕,用木杖打掉了匕首,我拼死挣扎,企图摆脱。 025章 旋即我就死踩住她的右脚,她一个激灵立马松手,而此时表哥已经拉动了套筒,枪已经指在她跟前了。? “别动!”表哥喝道。手枪一个准儿地对着那老太。? 那老太似乎不肯罢休,想要拿我做人质要挟,一个棒儿朝我打来,我没回过神儿,倒中了她的阴招,狠狠地被她打趴在地上,我赶忙忍痛捡起地上的匕首。? 表哥急迫地吆喝:“你要是敢动一下我立马毙了你!”? 那老太刚抓起手杖但是看到前面一个对枪儿的,侧面一个拿匕首的。可能是感觉情形不利,才冷哼一声,阴森地说道:“你们还是会来这招,可够阴毒。”? “我们阴毒,若不是你跟踪我们,想要利用我们。比起你来说,我们还是甘拜下风,五体投地呀。”戚玲反驳着。? 此时我已经迅速地爬起身,把刀紧紧地指在她的脸前,生怕她又会使阴招。? “月夫人可是花城里出了名的,你们也敢和她对着干?”她一副不屑的样子真是令人发指。? 我怒斥道:“月夫人和我们世代关系都调不和,又不是我们这一代结下的恩仇,你一个外人别听风就是雨的,说得好像很在理的样子。”? “是你一个晚辈不了解吧。你们在地下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别以为别人就不知道。”她嚣张跋扈地说道,而且说得扬眉吐气的。? 这月夫人大家也见了,铁定不是什么好人。这次派那老太婆来也是有目的的,听陌蓝墨之前说骷髅玉是一把能找到墓穴的钥匙,这个时候,倒提醒了我。莫非骷髅玉是他们要找的?那么也就是说,月夫人要下大墓?? 站在一边许久默不作声的陌蓝墨突然吭声了:“对不起,老太太,你现在有两条路,一,是带我们走出这片深林,二,便是死。”? 我能看得出陌蓝墨这是没办法中的办法,即使他表面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但是心却很暖人,他也很善良,只不过疾恶如仇,对于一些坏人他是杀伐果断的。? 他们几个人当中也就属我最沉得住气,不然往往在这个时候他们就是一刀咔嚓了那老太的命。? 可是那老太似乎不领情,冷笑道“哼,你们要是杀了我,可就永远都逃不出这片深林了。”? 我觉得情况有些棘手,于是顺势把她的假发扯下来了。一袭银发若雪,飘飘皤然,宛若上仙手里的拂尘,如烟岚白雾,随风飘扬。? 已然不是两鬓斑白,而是所有头发像染了白油似的洁白如雪。还有她凹下去的眼睛,干涩得像一口深入的枯井,嘴巴干裂,脸上一条条皱纹散开。? 这个时候我倒有些不忍了,我多么想放这位可怜的老太太一马,甚至想帮助她,完全没有杀机。但是偏偏她就是个诡计多端的狡猾人。我想起了外公…? 那老太婆的表情略显惊诧:“你…我不会告诉你们出路的…”? “你要是想拖时间,我现在就可以毙了你,而且烧毁了这片深林,让月夫人无从下手。”表哥狠狠说道。? “不,你不会烧毁它的。因为你还需要回魂灵芝。”? 我赶忙回过神来,看到了她腰间在兜里凸出的一张图纸,我放下匕首把它抢过来,可却不料那老太婆下阴招想要抢回图纸不成却抓伤了我,伤的地方刚好是方才我被其捏住的手腕。我感到一阵剧痛,小叫一声,腿一软跪在地上。? 那一抓真的好痛,那可是旧伤。像是扭着了,顿时被重重创伤一次般,令我直咬牙关。? 老太婆的动作十分灵敏,见我跪倒在地,趁机试图抢走我手心底上的那张重要的图纸,可刚一手下去,一秒间表哥的枪声响了。? 那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婆朱血横飞,“谔”的一声倒伏在地,鲜血染透了地上的那朵会动的又紫又胀的大木耳。? 戚玲立即抢过我手中的图纸,好好保存起来,表哥错愕地跑过来,忡忡道:“三尺,你没事吧?你还好吧?”? 我说这点他娘的小伤算不了啥的。表哥显然很惊慌,又异常着急。但是我的左手似乎动不了了,僵住了一样,隐隐作痛。? 陌蓝墨上前一望,瞠目结舌,仓皇道:“不好!血侵染了毒木耳,大家快跑!”? 我震惊了一下,表哥半扶着我,我们匆匆地向前跑去。戚玲此时已经撒腿跑得老远了,我有些一跛一跛的,手像抽筋一样地痛,可是没辙我只得咬牙切齿,忍着点向前跑去。陌蓝墨在后头收尾,我有些焦虑地回头看了他几眼。? 那毒木耳膨胀,想来也是太可怕了。? 莽莽榛榛的树林随风摇摆,像高大的战士般挡在我们面前。不到傍晚时,黄昏过后的暖阳已经见不着了,只留下一点阴森诡异的黑。? 我们毫无头绪地奔跑着,我总是有些不安地回眸一望,陌蓝墨已经赶上来了,我看见一朵巨大的黑木耳散发着魏紫的毒气,像一只大章鱼一样张在陌蓝墨的身后。? 那木耳的瓣儿比树皮还厚,果真像只章鱼似的,喷着像墨汁一样的毒气,赶在陌蓝墨的身后,这太危险了。只见陌蓝墨脚一蹬,飞一样地踩住了上空的树枝,从后背的包里掏出一把长刀,使劲儿地扎向那大木耳。? 长刀陷入大木耳那紫黑的皮肉之中,一股粘糊糊如黑糯米一样黏的黑色液体从它的身体里挤出来。它停止追赶陌蓝墨了,原地不动地像是在咆哮,立马又收缩回去。? 陌蓝墨转身手一挥,一把白盐撒在其身上,木耳的毒气停止散发,浑身已经融化了成了黑色的黏水了。我猜那黑色的液体是它的血。? 陌蓝墨拼了命的冲上前来,拍了表哥的肩膀急促道:“快走!跟上戚玲!”? 我忍着手腕背上的疼痛,当然也不忘回头看黑乎乎的一片。戚玲举着手电筒在前带路,表哥半搀着我,陌蓝墨在我们身后收尾保护。? 落叶黢黑,枯萎凋零,一阵阵瘆人的凉风拂面袭来,卷起了地上的残叶。漫天飘飞的落叶,带着几丝灰尘朦胧在阴森的空中。? 我听到戚玲在前面对着表哥喊:“你们小心,别踩着那些蘑菇了。”? “看来我们天黑前是赶不回去的了。这个深林就像迷宫一样,如果没有一定的诀窍,一般人是不容易走出去的。”陌蓝墨边环视着四周围边说道。? 我看着他那黑葡萄似的眼珠,如墨般的双眉像剑般的从两鬓间驶去。眼神游离不定,几撇黑发垂落,像夜一样的深邃。? 他继续说道:“戚玲把图纸给我。”? 戚玲点点头,从背包里取出刚刚我抢过的那张图纸,仔细一看。还神乎地把眼睛瞪大了,战战兢兢地说:? “不好,这个深林是个九尾狐状,必须安静下来研究狐首才能出去。”? 我心急如焚,安静地靠在一棵树下,左手动弹不得。表哥给我揉揉左手,我只把嘴张得老大地忍痛,戚玲在一旁用手电筒照亮,研究着图纸。? 此时已像夜晚,宁静而且漆黑。死一样地沉重。陌蓝墨像个卫士一样站在远处东张西望,显得孤僻的,却是在保护着我们。? 他娘的那个老太婆,下手那么重都差点手要断出来了。我心里骂着,又有些莫名的担忧。陌蓝墨偶然回首一看,又疾步走来,蹲在我眼前,托起我的手看来看去。? “忍着点。”? 话罢,他摁住我的手,我以为他只是看看而已,没想到突然间他猛的将我那只伤着的手往前一拉,我惨叫小声儿,咬紧牙关的,汗都湿润了脸颊了。? 刚刚那一瞬间真的是像十指连心般的震痛。还好只是一瞬间,过后我的手便好了,听使唤了,能动了。? 他不仅是个资深的倒斗的,还是个精通脉络的医学者?? 表哥问戚玲:“怎么样?”? 戚玲无奈地摇摇头说:“有些难,得那种道士,或是算卦的才摸得懂。”? “那怎么办?”表哥接过图纸,猛一看也是懵懂无知,就直接塞给我。? 图纸上的确是一副九尾狐的形图,绿色的长点代表的是树,而我们刚刚进来时,是从狐身进来。但是走到现在可能是在九条尾巴中的某一条路。? 但是九条尾巴中只有一条是活路,其他的走下去将会像绕迷宫一样走不到尽头。要么就选择一条正确的尾路,要么就从九尾狐的头部走出去。? 这是个死的方法呀,无论九中挑一,或是绕过九尾和狐身到达狐首,对我们来说都是难上加难。而且,现在已是临近晚上了,更容易迷路;况且,我们现在在狐的哪一个部位都还不知道呢。这月夫人真是狡猾至极,不过没有她,我们反倒更可能出不去了。? “这可怎么办?”戚玲的脸像黑夜般散失了光白。? “你们谁有带八卦来?”我问。? 但是所有人都摇摇头,不过倒也是,谁会带那东西来。可是没有八卦方位我们就计算不出来了,我又不会奇门遁甲,八卦术倒是之前从一个伙计那里看了点儿,伙计是下黑白棋的高手,有时候高深莫测,一招秒杀。我对他佩服不已,可是八卦图我没背下来。? 我印象有些模糊,影影绰绰地在地上用粉笔画了一个八边形,一手拿着图纸,一手拿着一本书。 026章 “小尺,没想到你还会这个?”表哥蹲在那里不知所以地说。? “从伙计那里学来的,专看风水。其实我也不晓得。”我不经意回答。? 我手头上的这本厚厚的大书,是伙计赠我的。说是什么金木水火土的形态图,里面还记载了一些方位图,那伙计说一半是他整理出来的。我不太相信,我画出的八卦图也是照里边画的。? “诶这有马鸡龙牛豕雉狗羊,没有狐呀,这卦象上显为‘震’,震就是脚,也就是我们在九尾狐的脚边上。”我推测道。? “这方位飘忽不定,我们现在应该走的是…”我被绕得团团转,如果没靠月光来,我都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表哥一脸茫然地看着我的推算,从背包里取出块饼干递给戚玲,然后回头又担心道:“呐,小尺啊,手还痛吗?”? 我这时一脑子全是四通八达的复杂卦象,满不在乎地摇摇头。? 有机会得叫我那个伙计来,他叫周莫山,他就是城里的一小贩儿,因他还有个叫周宓山的哥哥,又长得十分粗胖,于是人叫他“二山胖”。他的祖辈是做这种开堂算命的,于是自己也继承了些本事,专门研究那些八卦方位。我手上的书也是他赠的。? 卦象里显示的是“坎”,自然也就是夜晚了。那么这个卦我算是看对了,然后是向左十步外。一个“坤”字,书里的注解,是北的方向。? 我朝前方看去,一片密林若隐若现,时而稀疏,黑洞洞的,一股浓灰烟弥漫在空中。我抓起粉笔朝一棵树扔去,粉笔在树皮上擦下白色的粉末,而刚好粉笔头掉落在树的前方。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等一下赶路时能够留下记号看这条路是不是错误的。? 然后我再抽出一根火柴,“嚓”的一声微弱但很光明的火燃了起来,晚风吹过,火势是往我刚刚看到的前方驶去。我顿然感到惊喜,又是满满地自豪喊道:“找到了。”? “嘘,你们听…”陌蓝墨一声遏止,我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在我们周围团绕,声音是那么空灵,像是无魂的呐喊。? 声音正在慢慢逼近,这时,落叶又开始唰啦唰啦地掉满一地,像是一种征兆。可是就是有这样一种奇特的声音在回荡,可是环视周围,却什么看不到。? 只知道模糊黑魆魆的一片,像是鬼撕破宁夜的嚎叫……? 那种声音又好像圆润了些,变成一种像空竹般瘆人的冤叫。我们都屏息凝神,保持警惕,陌蓝墨虽表面看上去淡然,但是心里肯定先前准备什么。表哥也悄悄从口袋里拿出手枪,两只眼像老虎一样眈眈看着。? “呜…咯咯…”一种极其引人注意的叫声,就像某一种大怪物睡醒时发出的呻吟。? 而夜已经深沉,睡得悄无声息的。夜色浓重,月儿已经被密云遮住,透露出一丝惨淡地雾光。? “什么东西?”我打了个问号。? 陌蓝墨沉思良久,正在努力地寻找根因。不过,这深山密林里,不会真的有那东西吧?希望这是幻觉,只是声音在不断地逼近,甚至连它的呼吸声都清楚可闻。? 这也太怪了,满座静寂里只听见陌蓝墨一声冷话:“这应该是某种植物。”? “植物?”? 也是,这里有毒木耳,大食人花,黑蘑菇,千奇百怪无所不有。这种声音也许就是其中某一种植物的声音吧。? 可是这种声音却来得毫无顾忌,不管是近是远,我们都无法找出其的位置所在,声音发源于哪里。“不如,我们先走再说吧。”? 我踏上沉重的脚步,像被什么拉住了似的,往密林走去。戚玲也跟着步伐,但是我总感觉什么不对劲,声音似乎又没了。我灵机一动,四处找那棵作有记号的树,可绕了一大圈儿,却什么也没看到。? “哎,记号呢?粉笔末呢?”我有些慌了,感觉整个头脑已经又乱又玄了。? 表哥问:“什么记号?”? “我刚刚投的粉笔不见了。”? 陌蓝墨似乎已经洞晓一切,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四周,用他那低沉而坚韧的声音说道:“我们可能中圈套了。现在我们也许还在绕着深林。”? “不会吧?可我们一直原地不走啊。”我就纳闷儿了。? “也许这个深林四面八方其实不外只有几棵树,而你在上面作的记号,会由于你的方位甚至时间不同而转移。”? “可这明明就有成千上万。”? “这也许是面真实得无法猜测的镜子,也可能是幻觉。”? 照他这么说,倒还有点道理。四面八方都是透明的镜子,难怪刚刚黄昏下来马上就是黑夜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也难怪这声音若有若无,就是方位的问题。更难怪图纸上面只草草画了几棵树,是这么回事呢。? “那这么说就容易了,刚刚是往东方,四面八方,则两面透明镜身,我们现在应该朝北方走啊。”我才后知后觉地说。? 于是大伙儿刚前脚一提要朝北方走,这时一个响亮的声音从空而降:“有我在今天你们谁也别想走!”? 表哥咬着牙回头:“月夫人。”? “如果你们还想活着出去的话,就答应我一件事。”她仍是那副自以为然的样子,而且她身为店主,自有一种大老板的气概。? 只是她一副无理自私而又高傲的样子让我很看不惯,即使她长得貌美如花。但单冲她那双大又狡猾的眼睛,我就知道她居心不轨。? “你怎么知道我们就得死呢?”表哥看着她单枪匹马的样子觉得很可笑。? 只见她不耐烦地取出一个瓶子,在四周围一浇。那水有一种和香磬恰恰相反的味道,而且诡异得很,我看到她身后有许多墨绿色的竹长出来,竹上还探出很多只眼睛。? “眼睛竹?”陌蓝墨震了一下,略微蹂躏。? 眼睛竹是一种怪物,一种墨竹上长着眼睛的怪物,可以用眼睛吞噬一个人。而且这种怪物很灵性,现在我们身上还带着香磬,肯定有一股香味儿,而它们猎物的目标则是带有香味的我们。? 这月夫人真是够狡猾的,先是来一个老太太忽悠我们拖延时间,为的就是等这眼睛竹作为她的帮手。适才的声音也就是眼睛竹在作祟。而她刚刚浇下去的东西,可以寻找香磬而捕杀我们,到时候我们肯定被咬个碎尸万段了。? 表哥已经想到了这一点,稍稍平静了些,问道:“说吧,你要什么,才可以破除香味?”? 月夫人奸笑道:“这很简单。——骷髅玉。”说着,她伸出手来,准备我们把玉交给她,还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你……”戚玲显然有些愤愤不平。可又有什么办法,现在我们的生死全搭在月夫人的手里了。 我们是横也是死竖也是死。因为如今骷髅玉不在我们几个人身上,而在家中的柜子里,如若我们告诉她玉不在我们这里,她铁定会回去到我家里翻个底朝天找骷髅玉,倒时候可就完了。骷髅玉绝不能遭贼人之手,最重要的原因是作为归宿人的我已经全靠它了。? 我们只能赌一把,骗她说玉就在我们身上。可表哥还不知道归宿人一事,他也许会为了大家的安全决定把玉交出去。? 于是我拉住了表哥的手臂,急如星火地摇摇头,以示不可以。? “可是……”我知道表哥要说什么,不过归宿人一事我会慢慢告诉他的,但是骷髅玉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颗,仅此一颗,而我的命,以及其他人的命,也仅有这一次。? “好,那可否让我们商量一会?”表哥答道。? 月夫人似乎不太情愿,但还是点了点头,在一旁的树下坐下来。? 我和表哥他们商讨了些会儿,但是归宿人一事还是没有告诉他和戚玲。我们准备冒险威胁月夫人,可现在我们没有任何把柄在手,她虽是一个人来,可比起那成百上千的眼睛竹,我们就算有十个人也不会是对手。? 想要用枪决威胁她,只不过和她的距离太远了。硬碰硬肯定不是什么聪明的做法,倒不如我们回首拼一把。? “好,我们把玉给你。”表哥笑道。但是我们四个都知道这是在演戏。? 当表哥摸摸口袋,刚要取出来时,陌蓝墨举起刀向她刺去。? 她侧身一闪,当陌蓝墨再次举刀向她刺去时。本然月夫人已经闪避了他两刀了,但是此时表哥的枪已经死死地对准了月夫人的太阳穴。? “杀了我,你们一个都别想出去。”月夫人勾心斗角的,瞪眼对着表哥。? 我回道:“杀了你,别说骷髅玉,你什么也不会得到,钱也一分都拿不到,月光宝殿也倒下了,而你人也死了。”? “你!”她咬牙切齿,瞬时间哑口无言,说不出话来。? 表哥接过话来,把枪指的更准了:“是的,你的春秋大梦也都泡汤了。”? 月夫人即使怒火冲天,一肚子的气,但是没办法,为了保命,只得豁出去了:“好,我帮你们杀了眼睛竹。”话罢,她手中白粉一挥,地上那些撑着眼的毒竹子都退去了。? “等天亮了,我们自然会放了你。”说完,表哥猛的用手肘打了她的后肩。? 月夫人随即闭上眼,晕了过去。? 我的心这才安下来了,刚刚进退两难的那一幕真是凶险啊,我们差点就没招了。 027章 天已然是蒙蒙亮,湿雾氤氲,笼罩着整片密林,带着一种焕然一新的感觉。云层消淡,暖阳初升,几分光亮,像是夜里的光明。? 按照我刚刚的分析,我们从北方的路赶到乱葬尸岗,终于脱离了这个恐怖的密林。我觉得,只要是个人吧,就不想在那个鬼地方多待一秒。? “哥,这个人怎么办?”我看着沉睡不醒的月夫人,又不忍遽下毒手。? “她在花城里算是个有背景的,又是月光宝殿的店主,我们也不好动她。要不,把她安放在这里,我们继续前进。”? 这样也好,不过能不能活着走回去就看她自己的了。于情于理我们是该给她留活口的。? 乱葬尸岗除了满地的骷髅头、残骸便空空如也了,但挤满的骷髅尸骨到底是什么人的我无法推测出来。正常人不会专门越过恐怖的深林来这里安葬。看样子也是一些工子,或者下人。——那些身份卑微的人。? 一块灰如沼泽的地上,四周野草纵列交错,上面挨挨挤挤地骷髅头堆成一摊,灰白的残骸七上八下乱摆着。却丝毫没有血迹,像是殉葬迁至此,更像是那些光身裸体被活埋的人。? 就像白骨一样灰白坚硬,颜色像劣质厕所纸般,一张惨绝人寰的局面浮现在我脑海里面,但是很奇怪情形的主角不是我,像是一场过去的老电影,一场很奇特的故事的梦。? 乱葬岗上空无一人,空灵的声音即使已戛然而止,但是却感觉神乎其神。究竟这尸岗后藏着什么?要埋葬这么多人来镇宝?? “更大的墓还在后面。”陌蓝墨擦擦披风上的灰尘说。? 我点点头,“哇,那是啥?”? 一只胖大的猩猩龇牙咧嘴地从山上滚下来,浑身还血肉模糊的,像是被什么咬的,眼睛已经被毁了。这只大猩猩像是被打下山崖的,但是看了我们显然更是慌张,但是一骨碌已经掉进这千万个骷髅头里了,陷入泥潭里。? 即刻,泥潭白烟直冒,看起来滚烫滚烫的,把猩猩吃了进去。少许,只露出猩猩的尸骨浮在泥潭面上。? “大家小心,我们沿着那个山洞进去。”陌蓝墨带头拿着手电筒先进了那个山洞。? 这个泥潭也太恐怖了吧,可以吞噬人的血肉,只留下一堆白骨。我真不想我们结局就是这样。于是二话不说我们就跟着陌蓝墨进了那个山洞,山洞里的土有异味,一闻便知前面有一个墓;洞里头除了莫名地长了些紫苔藓十分显眼外,还有地上的灰尘丝,几块大石块。? 山洞倒是不窄,宽大的,但是就是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尸气。四壁也是一些凹凸不平的大石坝,蜿蜒曲折的路,只能随着入口而走。而且山洞也很深,究竟深到什么程度是我无法估计的。? “你们说这回魂灵芝到底在哪里?”表哥举着蜡烛问。? 我们都用手电筒,比较方便,只有他一个人用蜡烛,说是有火光,而且可以看风势辨氧气。 不知走了多深,我们的去路便被一列装满死人的牢笼给挡住了去路。牢笼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十上个尸体,他们的尸身已经腐烂,但并没有蚊子苍蝇敢去叮他们。而且所有尸体的脸部都是煞白,至于身体已是残缺不全了。脸都没有血色,而且死状像是被什么怪物一时间吸干了血。也难怪那些苍蝇蚊子不想去叮咬他们。? 牢笼的是一列的,横在了我们跟前,刚好堵住了山洞。栅栏已经生锈,柴草已经所剩无几。不过地上倒处理得挺干净,没有血迹和泥土。到底是什么东西杀了他们?目的在何?? 我想起了这个乱葬尸岗是从1935年我爷爷奶奶的那一辈堆积至今。但这个尸岗最先的安置者只听说是苗族的一位巫师,姓张,现在已经去世有十几年了。这个山洞恐怕是人为的,但这些奇花怪草以及回魂灵芝应该不是一般人种植的。? “怎么过去?”戚玲踮起脚尖往笼子后边瞧了瞧。? 陌蓝墨陷入了深思熟虑之中,但是这个山洞肯定不是白挖的。他也只能赌一把了:“炸。”? 话音刚落,响亮锵然。? 表哥点点头,从背包里取出一包大炸药,小心翼翼地将其安置在牢笼里,拉开引线。我们则随着引线慢慢后退,表哥的脸庞很是坚毅,从包里又掏出打火机,轻轻地点燃了引线前端。? 引线开燃,表哥作了个手势,以示让我们后退。我直勾勾地盯着引线慢慢地燃过去,轻轻地栖身后退。? 引线徐徐燃过去,一点点渐渐地烧进了牢笼里。猝然“轰隆”一声,灰烟腾腾,一股浓浓的油烟味儿熏得我们个个脸上像抹了黑炭般黑漆漆的。? 一堆废铁烂在地上,那些人已经被炸得连尸身都找不着了。真是对不住啊。? 我们继续前进,山洞由宽变窄,山里面竟然多了一些几个墓穴。而前面就是一道藤桥,山洞已经到尽头了。我们唯有沿着藤桥走过对面的另一座山,可是山洞外的世界就不是那么太平了,首先远远我便依稀见得一株会发毒气的紫罗兰。? 戚玲盯着那些空着没有棺椁的墓穴,发问道:“这里安个墓穴是为什么,从来没有见过到山洞的出口还有墓穴的呀?”? 陌蓝墨不作回答,只是在一旁安静地望着出口的那道足有二十米长的藤桥。两山间用藤桥相连,下面也许就是万丈深渊,也许是另外一个植物世界。? 我觉得安墓穴应该是为了给那些来到这里的人们一个预警,说明前面有危险,再走过去的话进墓穴就是下场。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可我们却无论如何都要闯到另外一座山去,因为真正我们想要的东西在那个地方。? “你们都给我小心点,别掉下去了。”陌蓝墨冷冷说道。说完,他便自己带头先闯进那个藤桥。? 藤桥上上下下都是用硬邦邦绿茵茵的藤条所扎成的,至于这些藤条靠不靠谱,这就不知道了。他在前,轻轻地踏着藤条自如地走在桥上。? 我随后就谨慎地过藤桥,我还是忍不住往藤桥下一望。? 藤桥下满满的都是奇花异草,里面就有毒木耳、大食人花、发毒的紫罗兰、会吐白沫的蘑菇,最可怕的是有只十只细手的像章鱼那样的怪物,形态极大,它的眼睛像大象一样,盯着我,似乎还会笑。? 藤桥离地面大约只有三米,地面都铺盖着一些有营养的尸体,哺育着这些东西。简直是奇观呀。? 我顾着观看,没继续过桥,不曾料想到那怪物竟伸出了长长的手将我硬生生地拽下来了,它果真像大章鱼一样,长得像大树獭,而它的十只雪白的手就像尾巴一样拴住了我浑身。? 我被狠狠拽到地面上来,躯体压住了两个大骷髅。我回过神一看,头皮发麻,立马站起身来,朝着藤桥上的表哥招手喊道:“救命啊!哥!我摔下来了!”? 可惜他们已经远去,估计已过了藤桥到达了另外的一座山。所以我声嘶力竭不管怎么喊,喊破喉咙也没有用,他们听不到的,坏了,我可不想在这个植物世界待一辈子。? 我静下心来,嫌弃地回头瞟了那些怪物一眼,哎呀,我这心呀就像打球一样紧张地活蹦乱跳。? 没办法,我只能在一块大石磨坐下来,歇口气,而且我不敢去看它们。真的如之前那个老太婆所说的,不能去观察它,更不能去碰它。? 我躲得它们远远的,压根儿连偷瞄一眼都不得,心里还求着呢。? 这下麻烦可大咯,要是出不去,我就成为这些怪物的食物了。我心骂着真衰气倒霉,而且现在我都不敢轻举妄动,否则那怪物肯定又把我缠上了。? 我感觉从来没有这么落寞过,我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即使我可以继续呼叫他们,让他们返回来救我,也许还是有希望的。可是我不想连累他们,因为他们返回救我不仅是在浪费时间,而且也是前功尽弃。他们或许刚刚发现我走丢了,正在四处寻找我。? 当我感觉一切都没有生机的时候,终于在我昏昏欲睡时响起了一个声音“小尺!冰三尺!冰三尺!”这声嗓,仍是那样亲切熟悉。? 我打起精神,放声高呼:“哥!我在这!我在这里——”? 那声音本来是在一点点的逼近,可是,另外一种古怪的声音又吸引了我“小子!你竟敢闯入我的地盘儿!”? 这个呐喊的声音就像是监狱里的囚犯申冤,嚎叫声回荡在这山谷中。? 我陷入了恐慌之中,这个声音仍然在我的耳边回响,可是我却又是无法摸清楚声音的发源地。就当我手忙脚乱的时候,表哥他们的呼叫声又在这空秃秃的山野中响起。? 茫茫苍山下,斜阳相照,绿野中的所有植物像被什么感应似的开始蠢蠢欲动。而我,却是安然屹立在这个荒山野岭下,两种声音交叉出现,一个原本在东边,现在又在西边响起。? “我在这里,表哥——”我冲蓝天高声吆喝,声音响彻云霄。? 此时,一个空灵般的声音又让我不由抽搐:“小子!你是第一个来到我这里做客的人!今日,我一定好好招待你!哈哈哈哈——”它的声音从我远方的一个山谷里传出,我茫然失措地转过身来,直勾勾地盯着远处的山洞看着。? 那个山洞很小,洞口被周围的野草枯藤给遮盖得严严实实,乍一看,连条缝都没留下,都不知道还是个山洞在后边。? 我点燃了一盏旧时用的油灯,慢步走到那个山洞前面,猫着腰轻声问:“有人吗?”? 我叫一声,没人答应,山洞里像死了般没有发出声音。反而是我身后的那些怪物在跃跃欲试,我忍不住扒开那些野草枯藤,那果然是一个很小的洞口。 028章 “有人在里面吗?”我压低声音冲着山谷里喊。? 可是见半天没人吱声,我便怀揣着好奇心,举着个油灯小心翼翼地进入那个山洞。奇了怪了,这儿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山洞呢?而且似乎无处不在的苔藓,这个山洞和我们刚刚在尸岗进去的那个山洞相仿,不过这个相对来说有些窄小和潮湿。? 附近只是一些破石头而已,没有什么大的发现。我两只眼直盯着前面和四周看着,靠着灯光在墙上照了照,墙上有一层湿漉漉的水,不知道是不是从山上流下来的。石墙也很干净,没有其他痕迹。? 突然倒是脚下觉着踩着了什么,硬硬地,好像还是一根颀长的什么东西。? 我蹲下身来,用灯光在地面上一照,吓了一大跳:原来是根筷子,筷子看起来也不是特别陈旧,反倒是感觉是什么东西用过的似。? 这里又怎么会有木筷子,而且刚刚这个喊我的声音明明就是在这山洞里传出来的。? 难道说,这个山洞里有人?? 我轻悄悄毫无生息地继续迈向前去,刚好到一个石块的分岔口。我慢慢地挪步走进去……? “呜——”声音又起。? 突然,一个披头散发,浑身邋遢破烂的老头从牢笼里探出头来,真是猝不及防,我拔起匕首正对着他。? 那个人立马停止了行动,又再次安静地蹲在了牢笼里,要不是他及时把头钻出来吓人,我倒还不知道侧面有一个牢笼哩。我一点点地靠近那个牢笼,疯老头子纹丝不动,于是我便问:? “你是谁?你…”? 那疯老头子举起双手,轻轻地撩开散落在面前的黑白发,他长得十分丑陋,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还噙着血迹,整张脸真像古时候那种被动用酷刑的老囚犯一样。真是怪得很,这好好的人怎么会在乱葬尸岗里呢,莫非他就是这里的主人?可又怎么会被关在这里?? 一个个问题迫使我不得不再开口问他:“老前辈,你、能说话吗?您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缓缓地把油灯移到他的脸前,他好像能感受到什么,但是他的眼睛是闭着的,仿佛不想见到什么东西。? 他霍的一下震动了,缓和后又慢慢睁眼,观察了我良久,又慢慢破唇:“小子,你是什么人?”? 我也在稍稍查探他,没有说话,保持缄默着的。? “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他的声音像被什么革了样的沙哑低沉,一个字一个字似乎都很难说出口。? 我镇定地答曰:“我村里人中邪了,特求回魂灵芝。”? “哦,是这样啊,”他稍稍正坐,放松了些,靠在墙上,苦苦说道,“我是这山里面张巫师的四子,事情是这样的…”? ——? 当年寨子里进了鬼子,鬼子听说这后山有压寨宝,就藏在这乱葬尸岗里。而那个时候,父亲身为本寨寨主,又忙着鬼子闯寨一事,没有去打理后山的事情。又迟迟不肯说出压寨宝的具体位置,于是毫无人性的鬼子便屠杀了全村,包括我的父亲也被一刀杀死,我的哥哥姐姐也不幸身亡。只有我逃到揭阳这一带避难,算是九死一生,四年后我回到寨子本为报仇雪恨,没想到鬼子们凶狠残暴,逼着我说出压寨宝的下落,我偏不肯,可是拿他们没办法,只好带他们到山上,不料却让我看见了我寨子中所有寨民的头颅落满一地,鬼子称这里为乱葬尸岗,我带他们来到后山尖,不料他们中了圈套,被这里的奇花怪草所咬死。我以为我是报仇了,可没想到又来一批鬼子,因为我是唯一知道压寨宝下落的人所以一直没敢杀我,把我关在这黑魆魆的山洞里。再后来,鬼子全被剿灭,而我却永远被关在这个很少有人知道的地方。见不到天日。 第二十四章-雾里看花 边说着,那老头子便泪如雨下,悲不自胜,泪水一滴滴地沾湿了地上旧有的血迹。? 看着他簌簌流泪的样子,听着这悲催的故事,我心里其实也不是很好受,他也怪可怜的。幸福我没有生在那个动-乱不安的年代。? 我不由得问道:“那这个压寨宝就是回魂灵芝吗?”? 他伤心地看着我,答道:“是的。回魂灵芝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两株,其中一株已经在数百年前灭绝,最后的就剩下在这后山里了。所以我活下来的希望和信念,便是有朝一日报仇雪恨,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绝不会将这压寨宝落到鬼子手里。”? 他的志向还真让我佩服不已,在这里被关押多年,每天靠墙上的苔藓为食,不见天日。这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屠村之情,爱国之情,满腔热血,真是伟大呀。? 我轻轻地拍了拍老人的手,安慰道:“放心,外面的世界早已太平,在新中国成立后鬼子已宣布投降。”? “在最后的这一点时间内,我唯一希望便是了却我最后的心愿,这也是活下去唯一信念。在这乱葬尸岗的后山里,那里异常凶险,有不少的像外面那样的怪物所在,不过他们都怕火。顺便,你到后山的悬崖边摘到灵芝后,一把火烧了这里,知道吗?”看着老人那样的希望,这也是他最后的遗言。? 我点点头表示答应他,边拉着他的手说:“我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 老人呵呵一笑,泪水从眼角滑落:“不用了,这个门你是打不开的,你就连我和我守护的这座山一块儿烧了吧。这里有我的村民,我的父亲,我的哥哥们在陪着我,在天上等着我,我已经知足了。”话罢,他又眯起眼睛笑着,我知道这是老人的夙愿。? 可是我又怎么可以见死不救,拿着灵芝自己走人呢?? 我说:“老前辈,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一定可以出去的。”? 老人没有再说话,只是平然地瘫着躺在墙上,微微闭上眼,眼泪夺眶而出,可嘴角却还留有一点点笑意。? “谢谢你,我已经不再奢望外面的太阳了。”? 随后,老人紧闭双眼,靠在墙上,嘴角的笑意已经敛上了,两腮的肌肉收缩下垂,面色惨白。? “老前辈,老前辈……”我急躁地叫着。此时我握着老人的手,就连手心也都没有了温度,浑身如置于冰窖般冰凉。? 我伤心地叹了一口气,悲哀地把手伸回来。老人还是那样的安静,我略带失望地靠在另外一边的墙上,心里默默祈祷。? 我还是没能救回老人,在刚刚老人复述的同时,我以为遇见了我老人就自由了,可以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可惜,这个牢固的铁栅栏是在老人进去后再安上的,外面的人无法打开,炸开的话,又会伤到老人。不过最后能了却一桩心愿,就算是死也瞑目了。? 我在这个洞里安静的等待,终于在不久之后,表哥他们通过另外一个洞口找到了这里来,我已经昏昏欲睡,耳边隐隐回荡着“小尺,醒醒,醒醒。”? 过后,我便缓缓醒来,和他们讲述了那个老人的故事。在讲的时候,我的内心好似老人刚刚的澎湃。不过目前主要的还是上山采摘灵芝然后回村救那些孩子。? 表哥和戚玲他们赶路找我也累了,就在山洞里稍作休息。而我和陌蓝墨则到相通的洞口外观察情况。? 后山也许真的像老人所说的那样凶险至极,不过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样,当时在那种情况下,我也没敢多问老人后山的情况。不过现在灵芝的具体位置已经找到了,而且老人也告诉了我们可以用火烧了这里的一切。? 这虽然是老人的托付,但是我还是不忍得。不过如果老人在天上可以看到我做的这一切,那么在黄泉路上算是也安息了。? 后山地形复杂,需要攀爬到最顶处,但是山顶肯定是最危险的地方,一不小心的话,刚刚的那只大猩猩也许就是我们的下场。? 眼前一朵白色的玫瑰,清纯纤雅,阳光狂晒,午风慢刮。远处高山上的亮光,闪闪烁烁,再加上周围一片绿野,一望无际,青山绿水,百花锦簇。? 金灿灿的阳光洒落,脱俗地为天边镶上一条金带,美轮美奂之景奇绝壮绝。? 表哥还在打瞌睡中,可还是被我叫醒了。因为时候已经不早了,如果赶不到山上,回来时恐怕已然是黄昏时候了。趁天色亮堂堂,我们嚼着几块饼干上路了。? 后山倒不是很陡,峰峦重叠,怪石嶙峋。山腰有一块凸显的大陨石,在半山上遥遥一望,天边好似雾霭弥漫,白云缭绕,湛蓝苍穹下,高山危耸入云,像一条地平线连接了天际。? 当我累得气喘吁吁的时候,偶然间看到山腰的石块下压着一株奇怪的花朵。躲在大石下,远远一看,紫光晦涩,移步靠近观察,却发现是一朵稀罕的花。? 整一朵花像是一只紫色斑斓的蝴蝶,两片薄如蝉翼的花瓣恰似翅膀,轻风一拂则跃跃欲试,花瓣呈红紫色,从花蕾到周围,再延伸至花瓣,分布着许许多多的小绿点,花瓣的末尾还点缀着一片椭圆形的金色叶。更奇怪的是,花朵前端竟长了几根灰色的毛须,像是东北虎的胡须一样,又长又粗。?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怪的花朵?而大地,又为何会制造出这样的东西?? 我好奇心满满,想要把它摘回去回家好好研究个透,伸手刚要去捏花托可却被陌蓝墨在一旁打住了。? 他战战兢兢地说:“别碰,这东西有剧毒。”? 我打了个哆嗦,马上把手收回来,害怕的盯着那奇花儿看。陌蓝墨又在一旁说道:“这东西你只要碰下去,就立即中毒,毒发后皮肤上就会长出像胡须那样的东西。”? 我奇怪道:“这也太恐怖了吧。话说,你又咋知的?” 029章 陌蓝墨似乎还在隐瞒什么,一副高冷的神情,一声不吭就走了。真是莫名其妙,看来,这乱葬尸岗的后山果真是无奇不有呀,我得多留个心眼儿。? 这荒山野岭的,连一滴水也没有,我们带来的那些矿泉水早就喝完了。这还摘灵芝,不渴死就谢天谢地了。? 既然日本鬼子对这回魂灵芝虎视眈眈,而寨子里的人有视其为压寨宝,就算牺牲所有寨民也不过之。说明这回魂灵芝在这世界上算是独一无二,不啻有可以辟邪救人的功用。抑或是,在这后山上还藏着什么大宝物。? 茫茫苍山,枯黄的野草遍地是,微风一吹,如海浪般翻过。根据之前老人所说的,我们赶路上山一直到山顶,但是并没有发现回魂灵芝,也感觉没有像老人所说的那么凶险,反倒是觉得怪怪的。? 表哥似乎也察觉了:“你们看,这附近除了那些毒木耳外,并没有像老前辈所说的那么凶险,这是怎么回事?”? “是啊,莫非……”我说道,可是话还没说完,我就感觉脚下黏黏的,像是被什么缠住了,一直延伸直到捆住了我的双腿。? 我急忙俯视一看,原来是那些野草已经变成了胡须一样的东西,又长又黑,牢牢地拴住了我的脚,我无法动弹,越挣扎就越绑得死死的,我乍然回头看哥和戚玲他们,也已经在和这些胡须进行混战。? 陌蓝墨则是刀光剑影的,挥起长剑,左一剑右一剑地砍杀了那些胡须,可是不久后胡须又重新长了出来,而且越发挺拔。? 我们四个人被这些可恶的长胡须整得面红耳赤的,如果再这样下去,我们就会被这些突如其来且猝不及防的胡须甩下那边的悬崖,而下场则是和大猩猩一样被吞入泥潭里剩下一堆白骨。想来日本人混了那么多年都找不到回魂灵芝,不知我们是否有希望。? 我突然想到了老人之前的嘱咐:“快!快要火烧了这些东西!!”? 陌蓝墨在千丝万缕的黑胡须中脱身而出,轻功一运,两脚一跃,便飞到了对面的一棵大树上,开了打火机,朝我们这边扔过来。? 不过他自己也跳了过去,先去帮忙表哥和戚玲。此时一大片一大片像蜘蛛网的黑胡须罩住了整个上空,罗织了地上的许许多多的胡须,像黑针一样冲我扑来。? 一瞬间,千千万万的黑胡须打成个漩涡,一起把我卷下山崖。狂风怒号,又加上这满山的黑胡须,想把我卷落山崖简直是易如反掌。可幸运的是,我没有被丢进泥潭里,反而是掉进了一个谷里。? 我不知道表哥他们怎么样了,因为在这个谷里四面八方都是黑漆漆的,如果没有手电筒,就像黑夜般的无着,一点光亮也没有,处于这里也许就是盲人世界。? 我举着手电筒四处照,可却还是看见白雾笼罩的乌黑,连墙壁都看不见,我真怀疑是不是我的眼睛出了问题,可是我想伸手去抓那一抹黑乎乎的光,却发现这空中弥漫的是灰尘,是我用手电筒照亮了而已。? 这时,手电筒射出来的光线上竟有两个模糊的影子,一个蹲着,一个站着走来。蹲着的是我,那另外的是?? 我有些栗栗危惧,手都脱色了。这黑谷里不会闹鬼吧。可是当我悄悄地把身子转过来时,却发现那个一身蓝披风的人正蹜蹜跑来,而且跑得很慢,好像一个身负重伤的老人。? 可惜我看不清他的脸,因为他那件大披风连帽已经遮住了脸,我把手电筒照过去,只看见他的嘴唇微微一颤。? 不知是怎么了的,他突然滑倒在地,跪在地上,好像在捂着胸口。他长长的影子若隐若现,晦涩不明,像月光下的斜影。我只能凭借着微弱的电筒光慢慢挪步靠近他。? 可是我还是看不清他的脸,已经完全失去了光泽和清晰,而且手上还沾满了鲜血。? 他似乎也发现了我,倏然轻轻从腰间拔出刀来指着我,我吓了一跳,他抬起头来,我才吃惊道:“蓝墨哥!你…”? 陌蓝墨默默无语,把手上的刀放下来,倒是松懈了些,躺在地上直喘气。我看着他痛苦的样子还有手上的血,即刻追问:“怎么了?你没事吧。”? 陌蓝墨咬着牙,我看见他满头的热汗,嘴唇像被火烫了一样的斑白,浑身难受,埋着头说:“你哥他们到山上采药去了……我被雾里花咬伤了……”? 他整只手血淋淋的,我急得心慌意乱,眉头扭作一团,轻轻摇着他焦灼地说:“那我应该怎么救你?”? 陌蓝墨坚强如铁,可死到临头了还是保持一副冷冰冰的样子,默默地扛着,也不愿谁管。摇摇头道:“不用你救……”? 他这个样子真的让人很担心,我把背包放下来,心急如火地在背包里找出一个药瓶,拧开盖子,取出一颗递给奄奄一息的陌蓝墨,“吃下去,可以缓解伤口。”? 雾里花是一种昆虫,它身上布满像露珠一样的唾沫,这些白色液体会使人中毒。还好陌蓝墨没有碰到那些东西,只是被咬伤了,但是这雾里花比任何昆虫都可怕,还好我有止血药,不然的话他肯定没救了。? 热血这样飞流,这地上的血泊,拖满一地。不过表哥他们或许可以沿着这个找到我们。? 陌蓝墨咽下药后,躺在地上,对我说道:“过一会儿,你就先走吧,不用管我了。雾里花肯定会成群结伙闻着我血味找到我,到时候就麻烦了。”? 可是我又怎么可能丢下他一个人自己逃之夭夭?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即使一开始我是有些怀疑他,但反复强调的是,他是一个善良的人。他不管是对待身边的人,甚至是那些无名生灵,虽看起来冷漠,但却是一个最仁慈最沉得住气的人。? 我们这一路走来,他不知道帮了我们多少忙。为了骷髅玉一事自己都那样子了,我还没好好感激他,总之,我是绝不会放下他一个人忍受雾里花的侵袭的。? 我稍稍晃着脑袋,坐在地上。看着他痛苦挣扎,奄奄一息的样子,作为他的朋友,我却无能为力,真的很难过。? 此刻,我慢慢地垂下头,把脸埋在手掌里。? 在这个像漫漫深夜的黑谷里,枯燥乏味。我找来了一些柴,堆在一起,生起了火。? 看他昏昏欲睡,我有些担心地看了眼手表。一个下午过去了,也不知道我哥他们怎么样了,有没有遇到危险,是不是拿到灵芝了。? 我反而在这个时候有些犯困了,但是我绝对不能睡,要是等一下他娘的雾里花来了那就完了。? 陌蓝墨看似伤的不轻,一直处于沉睡状态,我不敢去叫醒他,而且即便是叫了他也未必会醒来。? 火光渐渐弱了下来,四周还是恢复了刚刚那样的暗淡,就连陌蓝墨的脸也白皙了下来。此时我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唰唰作响,我朝刚刚陌蓝墨进来的地方一看去,又什么也没有。? 但是那种不知是否为叫声的声音仍是不辍地作响,我无法确定那是什么东西,像是某种动物或植物他们之间交流的信号,总之也说不清什么。只是越来越近了,黑洞洞的阴谷里不会真的有那啥吧?? 我揉亮了眼,持着个手电筒一照,就在离陌蓝墨差不多五米远的地方掩盖着密密麻麻的一大片,远看就像芝麻一样堆在一起,当我靠近陌蓝墨的身旁,再眯起眼把电筒的光照到那里看时,才蓦地惊住了,原来是那些雾里花——? 成千上万的雾里花,挨在一起,挤得水泄不通,一大群像蚂蚁搬家似的朝我这一边慢慢挪步,而且手脚还挺麻利的,一只大概有两只蟑螂那么大,黑黑的,长得像毛毛虫,后背满载着一小小晶莹而且起泡的露珠。可不是一两只,成千上万,密集起来就像一张黑黢黢的床单…… 我发愣了,再回头看看昏迷不醒的陌蓝墨,赶忙从他身上翻出盒火柴来,那个时候我已经来不及取出火柴棒了,索性开打火机点燃整个火柴盒儿,一急手丢向那群雾里花。? 火光一振,“滋啦”一声那些雾里花连连后退,但是我还是放心不下,慌乱地点燃了那些柴火,投进雾里花形成的网罩里。? 可能陌蓝墨已经感受到火光的强烈,眉头紧封的,微微睁开眼,我急忙扶起他,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渐渐的,在那些雾里花快要消灭之际,火已经愈烧愈旺,发狂地想要吞噬了这间黑谷。? 我回眸望望熊熊烈火,在这黄昏将近的同时已经淡然阴暗。此时我已经托着陌蓝墨走出了阴暗的谷中,重新见到了落在后山上的日头,可就是找不着表哥他们。? 我开始无助了,我现在还带着个人儿呢,他又一直没有苏醒的,这样下去我上哪去汇合表哥他们呢?又不能抛下他不管,又不能带着他一起奔波,那该怎么办。? 现在我已经到山崖下面了,想要重新登山去寻找他们怕是不可能了,可是我再这样耗下去不和他们取得联系的话,再过两三个小时天都快黑了。 030章 我在慌乱中终于想出了唯一个办法,看那边刚刚我出来的黑谷已经被火烧了,现在没有狼烟,火也用不上,就要用通过其他的渠道通知他们。让他们通过视觉寻找我们行不通,就用听觉。? 我轻轻地从背包里拿出一把手枪,拉动了手枪的套筒,举着枪对着苍茫的天穹,拉动了勾,“嘣”的一声响彻云霄,如雷贯耳。这是我第一次开枪。可是这么大动静都没有震醒陌蓝墨,看来他这回真的有点严重了。? 不知道表哥他们是否能听见我的枪声。过了大概五分钟后,我又拉动了套筒往天空开了一枪,声音还是震耳欲聋,在这山里面也略微回荡,想必表哥他们或许可以听见吧。? 我独自站在这山崖下,四周光秃秃的,只有一座高山挡在我们面前,一棵极大的古树为我们遮住了阳光。? 地面上起风,沙尘飞扑,一颗沙子迷了眼,枪声依旧回荡在山谷里。此时我正处无助地望了一眼陌蓝墨,他虽一直沉睡,但是却接连不断的咳嗽,他这个样子我真的有点担心。? 于是我重新开枪,朝天一打,一个响儿,连我自己都颤颤巍巍地震了一下。连发三炮,想必这下表哥他们应该可以寻声而来吧。? 夕阳暮暮,太阳已经离西边儿不远了。微微的阳光照在身上只是有些暖洋洋,眼看两天就将即过去了,也不知道村里的人怎么样了。? 我负手仰树,树上的枝头刚好落在日头上,乍一看像是一颗小火球挂在树上。树后便什么也没有了,是一望无际的平地,而平地后,则是山。山后是什么,我已然无知了。? 冷不丁儿的,我听见沉重的脚步声正向我们这边寻来,我回首一瞥,野草丛后钻出了表哥的身影。? 表哥一边搀着身负重伤的戚玲一跛一跛地走来。我赶忙过去帮表哥扶着戚玲,戚玲面色惨白,虽不至于像陌蓝墨那样沉睡,倒还有点知觉,但看她好像累得不行了,手上还有伤,看来她也伤得不轻呀。? 我们这回死里逃生倒是折了两名大将了,表哥和戚玲非但没取到回魂灵芝,果然像我想的,能捡回条命来就不错了。现在可怎么办。? 陌蓝墨身子骨硬得很,从小有祖传铜币护体,一般出不了事的。可是戚玲可是大户人家,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可没法儿交代。? 表哥焦头烂额,他是我们所有人中最冲动的一个。如今这种情况他也拿不定主意,可我还是逼问:? “怎么办?”? 他倒是装作不放在心上,淡淡地说:“让他们好好休养,明天一早我一个人上山。”? 他真是不要命了,我们这么多人上山都这样了。他的性格就是这样鲁莽刚烈,但我深知这样子铁定是白白送命。? 我毅然决然说道:“那我也要和你一块儿上山。”? “你得留在这里照顾他们。”? 我试图阻止道:“不,那如果你出事了我们怎么办?”? 表哥欲言又止,一股气坐在石磨上,闭着眼把头低下来。我们俩沉默了,我也闷得慌,此时半个太阳已经下但西山了。? 陌蓝墨终于难得一醒,但他好像很难开口,话说的不大流利,支支吾吾的。刚刚我给他敷了点消毒叶片在伤口上,现在显然气色比之前好了那么点点,但看起来还是很难受的样子。? 我再次问他有没有办法可以救他?毕竟他以前跟着表哥学过医术,而且他什么都懂。? “盐水、酒精、纱布……”他痛苦煎熬地呻吟。? 我点点头道好,抓起背包,扯开链子伸进去摸出了一瓶酒精和一条白纱布,再取出装盐的瓶子倒了些水进去,递给陌蓝墨。? 他咬紧牙关,狠心地把盐水撒在红红的伤口上,此时,我看见他极度痛苦地忍着,没有发声,但是他的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都滴了下来,“青根”直爆,眼眶撑得老大,死咬着嘴唇。? 再把酒精滴三滴上去,让我用纱布帮他包扎一下。他满脸都是汗,脖子上也是湿润润的,气喘吁吁,像是承受了天大的痛苦,无法自拔。刚刚他挣扎的一幕,真的是太凶了,这可是赤裸裸地往伤口上撒盐呀!? 他平息了些会,又昏昏地睡过去了,仍是像刚刚一样躺在那棵大树下,一动也不动。表哥刚刚已经出去找今夜要备用的柴火了,我看到戚玲在无奈乏味的等待着,偶尔高仰脖子往草丛后凝视。? 夕阳西下,表哥再迟迟熊抱着一堆柴火赶来这里,他的脸颊上涂满了黑色的烟末,我就知道像他这么鲁莽的人肯定去后山了。? 好就好在他毫发无损,没伤到哪里,不过听他说,后山有一个神秘的铁塔,铁塔周围是一些猝不及防的机关。看来,这回魂灵芝应该就藏在铁塔里面,现在总算有点头绪了。? “明天一早我就潜进去,一定要拿到回魂灵芝”表哥斩钉截铁的说。? 我知道表哥的急性子,有了准确位置肯定迫不及待地要去那个鬼地方。但是我绝不能让他冒这个险,之前老人也隐隐约约说过,这个铁塔才是对人的一种考验,不少鬼子就是触发了机关才葬身在那里的。他还在我手心划了一个八卦图,说只要沿着方位走就可以避开机关。? 只是这个八卦图我没办法用语言表达出来,而且也不知怎么告诉他们。? 陌蓝墨觉醒后道:“这铁塔里需要有一个秘诀,像之前在深林里把一样,不然是无法进去的。”? 他撑起身来,气色倒是好了许多,说话也沉稳了些。? 我说:“之前那老前辈在我手心上画了一个阵图,形似八卦。”? “那这个图你现在可以复画出来么?”? 我无能地摇摇头,因为我只依稀记得一些紧要的,记住了一大半儿,但是要我完整地画出来恐怕做不到。“但是我记得它的样子。”? 我这么说,想必陌蓝墨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反正明天清晨我就到后山去,我相信我一定可以拿到回魂灵芝的。因为,老人之前把最后的希望嘱托了我,拿回魂灵芝救人也是情理之中。? 陌蓝墨又是板着一张脸,久久不说话,像个哑巴哥似的。表哥却在一旁生闷气,应该是因为戚玲现在这个样子的罢。? “要不明天你留在这里照顾她吧。”我看表哥担心戚玲的样子,还是开口了。? 陌蓝墨已经恢复了差不多了,明天应该可以同我上山取灵芝。但是戚玲就有点麻烦了,我知道表哥很想到后山去,可是戚玲更需要照顾。? 我也不是没有看出来戚玲对表哥的依赖和感情。? “这……”表哥一脸茫然地看着我,想要说什么可却打住了。然后又回头看看憔悴的戚玲,终究还是缓缓点头。? 傍晚来临,很早很早在深蓝的天空上就挂着一轮冰玉般清洁的月儿,繁星点缀,把天穹布置得格外华丽。? 表哥把这些柴火堆成锥型,生了火,点燃开来。顿时在这静寂的夜里多了几分明亮和温暖,像篝火似的,我们围坐在它的周边。? 陌蓝墨常常不合群,总是一个人背着我们,冷冰冰的像站岗儿似的,傲然伫立在古树之后。透过缝口仰望明月,仿佛在思念什么。自打我认识他来,他就总是一个人,孤零零的无人靠近,就像我小时候一样…… 聊着聊着,哥就突然聊起了以前外公和他地老友在夜里谈的故事,那些故事到现在说来还真是怪,不过他们也就是随便提提,过后就忘却了,他们提及了旧时医院的太平间,人埋葬的地方。 表哥似乎也注意到了陌蓝墨,随手拿了一个面包悄悄凑过去。? 戚玲看起来也好了许多,她说刚刚她是被一卷风刮落随即那些怪物弄伤了她,但是幸好只是些皮外伤,而且没有剧毒侵入。? 她说她也察觉了陌蓝墨很古怪的特点,我想,只要所有接近蓝墨哥的人应该都很想了解他的那段过去,我也不例外。? 戚玲是个像表哥一样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偶尔也大大咧咧,反正她的性格就和那个离珠截然相反,没有文静,没有委婉,倒是很爽快,让人很容易亲近。也许表哥就是喜欢她这个特点了吧。? 我说:“外公是军阀的人,他以前能看风水,也略懂医术,总之古灵精怪无所不晓,但是我一问起他点什么,他便得视情况,该说的和不该说他都把握有度,就是有些事情不想让我知道。”戚玲说外公是一个很浪漫的人,我随即脱口跟她说了这些。? “那你为什么不在爷爷家,而在外公家?”? 我愣了一下,想起了当年爷爷奶奶他们的态度,包括我不明去向的父母,对他们老一辈的人实在存在了太多的代沟,我实在很多事情还是蒙在鼓里的。? 她这个问题倒是让我很难说了。? “呃,爷爷奶奶不太喜欢我,自然我也不知道他们的住处。外公似乎对他们也有偏见,我也不了解他们,所以……”我答道。? 戚玲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二话不说地吃了块铜锣烧,靠在一旁闭目养神。? 说着说着,我呆呆地望着这像枭枭火星,篝火在深夜似乎变得越发黯淡。看着我身边的这些人,不知怎的我的心却那样沉重。就好像有什么在控制着我,一捂住胸口,闷得慌,差点失去了知觉,我不敢吱声,怕吵到他们;但我深知,这种症状,正在蔓延,似乎与那枚骷髅玉有关。 火光渐渐微弱,我也有些困了,但是没有可以安睡的地方,只得委屈一下倚在树下睡觉。 031章 叶片上载满了沉沉的露珠,天际晨光,晴空万里。在树下的凉气一阵阵袭来,只可惜没有清脆的鸟叫声,但闻蟋蟀唱歌。? 空中弥漫着浓重的雾气,有一股霜味儿,湿漉漉的,笼罩着古树。? 冷气把我唤醒了,我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皮子,惺忪地往回看。? 陌蓝墨那个高冷傲然的身影还是久久挺立在那里,他几乎整夜都没睡觉,只是偶尔坐在那里合上眼而已。他比我们其中每一个人都警惕,生怕那些怪物来骚扰我们。? 见我醒了,陌蓝墨飞快地走过来,像是有什么大急事要找我商量似的,加快步伐蹲在我跟前,对我说:? “赶紧跟我上山。”? 想不到陌蓝墨用盐水酒精处理伤口后竟然痊愈了,真的是出乎我的意料。 可是表哥他们还没苏醒,难道不用和他们道一声吗?? 陌蓝墨快速地将一条纸条塞在表哥的手上,这下我才放心地和他一块儿到后山去。? 我身上只带了匕首和打火机,其他的什么也没有。这么贸然和陌蓝墨一同前去真的感觉怪怪的,我说,他负责保护我,然后我就负责引开这些机关。? 一团团白雾加霜缭绕在这个铁塔里,衬托得更加是若隐若现,时有时无。? 偏偏就是这里雾气腾腾,说明就在这里水汽充沛,大气圈湿润度平衡,难道这些条件都有利于灵芝的生长与保存?? 我这追眼通算是过目不忘,腾空扑出手心一看,老人给我画的那个八卦我只隐约记得。一个阵图,我们所处的位置应该是八卦阵的入口处。? 那么这个八卦阵四面八方将是机关的带动,由一条曲折的折线连接起来,在连接的这些红点就是主机关,这些红点只要触发到其中一个,其他的主机关也会随即触发,到时则会万劫不复,千钧一发。? 陌蓝墨跟在我身后,我们漫步穿行在迷雾里,连地面都被浓雾覆盖,在这个仙气腾腾的地方,你将被困在这白茫茫的雾里面。? 陌蓝墨刚刚出脚往西走,但是西偏偏就是八卦里的“震”,按这条折线来走的话,西方正是红点密集的地方,也就是机关重重,是一个死口。? 故此,我拦住了他:“东西南北的主机关是串通在一起的,我们从北边入口,也就是我们从后山来到这里,前面则是东,卦象显示,东迷西死,我们是时候往南了。”? 他听得似懂非懂:“南面的雾气可能会更重,我们一旦被困在了这里就永远都不出去了。”? 我没有去理会他的话,独自往南方踏了两步,突然四面八方向我飞来了七支镖头,我一下子趴在地上,才庆幸逃过。? 真是险些命丧黄泉了,这南方不能走,岂不是东西南北都是死的,这种现象倒是很少见呀。? 那么卦象上显示的是七颗红点穿成的折线,而刚刚发出来的飞镖也是七支,说明这东西南北走不通了,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必有一个是可以走的。八中挑一,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东南西北皆不可能走,那么就在东南东北西南西北中选出一条正确通往灵芝的路。? 容我再想想,老人给我的卦象上标注了红点的位置,可是偏偏在东南西北里就多标了七个,具体在南、东南、西南这三个位置里红点密集,而剩下的一枚主机关如果不是东北,就是西北。? 可是同样是北,东北就要比西北雾气浓重了些,你只要站在这里一遥望,就会发现,东北方向简直是像被一张白衣遮盖住了,完全见不着去处。而西北则雾气浅显,连地面的石砖都清楚可见。? 这么鲜明的对比,又是要表达什么呢?? 我蹭了一下陌蓝墨道:“现在就在东北西北中选一个,而南方的机关我们已经触发了,我们只有原地不动找出出口,不然的话等一下我们就会像万箭穿心一样。”? “所以呢?”他不耐烦地看着我。? 我说道:“所以,我们要走回去的路。”? “也就是说我们已经被困在这里了只能选择后退。”? “老前辈之前给的阵法,是反的。他给的阵法是从这铁塔迷雾里走出来,而不是走进铁塔取灵芝。反之,等一下要出去时我们就可以往阵法上所指的方向走。”我经过重重推理,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 陌蓝墨似乎快要奔溃了,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回头望望,四面八方都是迷雾。我们还果真迷路了。? “那怎么办?”? 我笑道:“把枪拿来。”? 他不明所以地从腰间掏出手枪给我。我耸肩一笑,在我们连东南西北都分不出的八个乱方向中各发了一炮。? 八声枪炮齐响,但是其中七种声音响到一半时就突然间戛然止住了,像被什么反弹回来。? 这时,从七个不同方向而出的七七四十九个飞镖朝我的脸庞刺过来。在这一秒间,我想到了,既然南方刚刚我们触发就机关而其他机关却没有随即齐发,而我刚刚唯一一种不中止的声音、也就是那个没有机关的唯一活口却是在我刚刚认为的南方向发出的,也就是适才我触发的那个机关。故,南方是安全的,是直接通往回魂灵芝所在之处的活路。? 我及时醒悟,当四十九支飞镖一齐扎来时我拉着陌蓝墨往南方的路纵身一跃。? 七个方向也就南方没有飞镖,又一次证实了我的猜测。这个铁塔里的迷雾看起来很难选择,但是其实看似最危险的一个就是最安全的一个。? 刚才真是凶险至极,如果没有及时选择的话我们可能是死在那里了。我只能说布置这个白雾铁塔的人是很聪明的,给人一种错觉,迂回的方式更是让人不得不佩服。? 陌蓝墨面色煞白地看着我,顿时成了哑子,说不出话来。可能是太出乎他意料了吧。? 也是,那一幕真是怵目惊心。? 我们沿着精确的方向径直往下走,雾气渐渐消弭,我想我们果然是来对了。但是这个阵图还是没有结束,说明在我们拿灵芝之前肯定还有其他的困难阻止我们前进。? 像我陈姑这么喜欢下黑白棋的高深人士,如果能目睹这一切,铁然是如获至宝。说到她,我倒有三四年没见到她了。她是北京的一名资深历史老师,这几年出国了。她的性格一向婉然,而且头脑灵活。? 茫茫大雾早已褪去,只留下如血残阳地挂在天上,光芒清晰了事物的轮廓,一个亭子富丽堂皇,屋檐上还是龙凤雕刻,别致的花纹镌在这四根粗大的红柱子上,亭子里只有一把古琴安放着。? 想不到那么快我们就来到了这个所谓蕴藏着回魂灵芝的宝亭就让我们找着了。此刻,我真的很欣慰,因为我似乎重新看到了那些还在睡梦里的孩子绽放的笑容,终于用我们的不易挽救了他们的生命,终于扭转了骷髅玉的死局。? 我和蓝墨互相看了一眼,他的脸上也挂了彩,我却刻不容缓地扑过去靠近那把古琴,我想回魂灵芝也许就在这附近吧。? 当我踏进那个宝亭时,来之猝不及防的飞镖毫无征兆地冲我狂奔而来,幸好陌蓝墨在远处瞄准飞镖连开了三枪,我才闪过了这场凶险的阴招。? 主人还在这儿留了一手,想必回魂灵芝应该不是很容易拿到的。? 陌蓝墨安然无恙地坐在一旁的石椅上,一条腿站起来,说道:“要通过操作这把古筝来获取回魂灵芝。”? “怎么操作?”? “……”? 陌蓝墨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冷漠地摇摇头,看似无语。? 我着手去碰那把古琴,一层灰尘沾在上面,琴弦也是硬梆梆的,看了已经有很多年没弹了。我轻轻地拨动了琴弦,杠铃般的琴声回荡在山里。? 原来这把琴安放在这里有两个作用,一个是为了保护回魂灵芝,二是为了震响外面的人。只要我在这里弹一声,所有现在还在山谷的人的耳朵肯定是会受不了的,琴声方圆十里,击鼓般刺耳的声音还是对付盗贼的一种方法。? “我们现在又不能弹,又要拿回魂灵芝,该怎么办?”我焦急地问。? “那老人有告诉你什么吗?”? 我现在才意识到了,不断地回忆,想起老人在画完八卦图后还在阵眼上写了一个“拆”字。我没多问他是什么意思,但是如今着琴弦我要是碰一下可谓是惊天动地,表哥他们会受不了的。? 我回答道:“拆。”? 陌蓝墨挺直了身板儿,突然更有精神了,只是冲着那把琴发呆。我也在不停地脑补中,可是这一个字有能引出什么来呢。? 他二话不说地着手去掰动那古筝,好像他已经想到了些什么。我问他,他倒是只忙着手里的活儿,没有搭理我。? 弄了半天,我才恍然大悟,原来“拆”是要我们拆了这台古琴,是这么个意思。? 但我着手去拆时只见陌蓝墨举起右手肘猛的往琴上一戳,马上琴就裂成了两半儿。? 真可惜好好的这么把古琴就废了。? 乐极生悲,不曾想到琴里居然装了个机甲型的复杂炸弹,还是定时的。从刚刚我们碰了琴开始就触发了机关,我眼睁睁的看着那定时炸弹一分一秒的过去,心也跟着扑通扑通地跳。? 陌蓝墨瞥了我一眼慌张的样子,倒是比泰山还镇定,把手伸过来说:“断线钳。”? 我立刻从背包里翻出钳子交给他。? 他从口袋里不紧不慢地取出破拆工具包,用断线钳直接拧断了炸弹包的连接线。 032章 炸弹上有红黄蓝三条引线,连接的铁线上带着一块倒计时的表。时间计完后炸弹包自然会爆炸,所以只有在红黄蓝三条不同作引线中剪断一条,才能破除危机,使炸药和电线失去连接。而这三条不同颜色的铁线一旦剪错了,炸弹即刻就引发,也就是说我们则会死无葬身之地。? 陌蓝墨满头大汗,紧张得连脸都涨红了,汗水一滴一滴地融进他的衣里,明明天气就不是很热。他的手还在抖,在这三根线前踌躇犹豫。? “你有把握么?”我蹲下来看着他问。? 他把头缓缓抬起来,失措的轻声道:“你现在快走,躲得远远的,如果两分钟以后没有爆炸声你再回来。”? 我倔强地摇头,要是这样难道我还真的太不讲义气了。我不是那种贪生怕死忘恩负义的人,他这么让我离开虽是为我好,但是我是绝对接受不了的。? 于是我拒绝道:“不。那你呢?你怎么办?”难道我的命就是命,他的命就不是吗?? 他怒斥道:“走啊!!”一手指着赶我走。? 这是他一直以来最怒的一次,平时他就算是很生气也不曾这样吼人。? 我站起身来,但是我没打算要走,只是微微后退几步,远远地注视着他。? 总是在这样生死攸关的时候牺牲自己来换取别人,这是为什么?他即便往日看起来冷冷的,但却是外冷内热,是我们所有人当中最善良的人。? 他开始对这三条引线划上划下,没有再去理会我。? 在几番思考和犹豫后终于选择了黄色的那一条,完全是猜出来的,凭直觉,命就全押在了这条黄铁线上面。他轻轻地用断线钳子夹住了那根黄色的铁线…? 我们现在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完全是处于无助中的。 眼下他闭着眼睛就“咔嚓”一声剪掉那根黄色的铁线。我以为在这一刻我们将轰隆地失去了知觉,可不曾想到那个表已经停止滴答跳动了,炸弹失去了连接。 陌蓝墨已成功拆弹了。 我兴奋地大步流星赶到他跟前:“成功了。” “你……”他发现我还没离开这里,脸上反倒有几分怒色。 炸弹成功拆除后,地上打开了一个方形洞口,洞口倒是很深,但是看不清里头装的是什么。 在我们激动之即时我和陌蓝墨倒是面面相觑了几眼。 原来在这地下还有密洞,乱葬尸岗的这个主人安排这一切还真是构思缜密。在当时那个年代能想出这个的人,倒还是不简单。 渐渐的,从黑洞口里贸然送上来一盆鲜艳珍贵的植物,那植物看上去像鲍鱼菇,肉质丰厚,皮下铁定是富含营养,我猜不错,这就是回魂灵芝。 灵芝呈金兰色,果实鲜艳,散发出一种很特殊的香气。好像是古木上残留的檀香,以及有多年历史的麝香,我想,只有这种特殊香味的植物,才是回魂灵芝的最好证明。也想不到,那些鬼子,以及月夫人梦寐以求想要拿到的压寨宝,此时却收于我们囊中。 我伸出手掌心来,直勾勾地盯着当时老人给我画的阵图。这四面八方,东南西北,双双对应,刚刚是往南方,则从后山进来的方向是对应的北方,而我们要走到北方去。势必也就是这亭子里的反方向,卦象上显示——西北。 “西北方。”我指着那边的路,告诉陌蓝墨。 陌蓝墨茫然无知的看着我,发愣了,后点点头提脚就走。 当我们陷入茫茫大雾,霜中失明的世界里,我们已被成功的收获蒙蔽了,所以不管一切雾霾都被我们无视了。 很庆幸我可以按照卦象推算出这些具体方位,这是一个很大的收获,我还记得以前二年级的时候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楚被先生同学戏谑的我,但如今,我已经彻底的不是了。 陌蓝墨一路上虽也陷在白雾里,看不清远处一切,但是他的嘴角还是有些笑意,即便没有说出口来,可心里或许也是蛮开心的。 我也不用战战兢兢的该往哪个方向走,因为这就叫作“柳暗花明又一村”?。 不久,我们便下山了,雾气也随即褪去,仍然是晴空万里,微风徐徐。绿野千里,一望无际,还好那些怪物一路上来已经被我们杀死了不少。这些怪物虽然是稀有物种但却是残害人类的。 表哥见到了我们也是喜出望外,可是当下已是午前了,此地亦不宜久留。在离开这片深山后,我在尸岗的正前方,徐徐点燃了一把火,准备随了老人的遗愿,将这里烧个精光,将这个恐怖而且不为人知的后山变得了不复存在。 眼帘里印入的仍是火光熊熊,此时我才信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老人也请安息,这个世界上可能将不会有第二个如此神奇的乱葬尸岗了。 在还没有来到这里的时候,我总以为乱葬尸岗是纯天然的诡异恐怖,也曾给人叫作恐怖山。但其实不然,这儿其实还有老人在守护,只是那些过路人,来取灵芝的人不知道而已,而老人的守护不仅仅是对他的死去的寨民亲人的挂念,更是让他确信了这后山上的压寨宝不会落到某一个贼人的手里。 火影如麒麟,一点点的吞噬了这座恐怖山。那些有眼睛的竹子,雾里花,十手怪,也将随即灰飞湮灭。大火将会给他们带去另外一个新的世界,还给老人所应得的自由和回报。 经过我们一番赶路,终于在天黑之前走出了这乱葬尸岗,以及那个深林。 可是让我无着怅然的是,之前那个村子里的人也被一扫而空,村子里诡异的,空落落的,好像被夺去了什么,一个人也没有。 当我坐上车时,我还是不忘回眸看那个空虚的村子。也许这个村子,是那个月夫人创造出来蛊惑人心的,也许那些人其实都是假的。 夜幕下垂,我回到了我的村子里。可是村子里却静的异常,黑漆漆的,暮色苍茫,就好像这个宁谧惆怅的深夜。 离珠还在守着沉睡不醒的六毛儿,熬夜地看着那孩子,生怕出什么事儿。在我们不在的这段期间,她都累出两个黑眼袋子来了,原本清纯善良的她,显然疲了许多。 陌蓝墨一看见她,毫不犹豫地迎上去,扶了她一把,让她先去休息,这儿就交给他了。他对那个离珠很是照顾,离珠似乎也不陌生,他们俩公然是有什么我们所不知道的秘密,而不敢告诉大家罢了。 表哥为了抓紧时间,三更半夜的把所有还在中邪中的孩子都召集在一间屋子里。同他们的家长亲人说道: “回魂灵芝已经取得,想要救他们也就容易多了。” 那些亲人才如释重负,沉重的心才稳稳落地。枯陷下去的两只干涩的眼睛,带着感激与劳累,双手的拜谢表哥,想必这段时间那些家长和亲人是够痛苦的。 都是骷髅玉,如果以后还再发生这样的情况,那我便是个千古罪人了。还好杨叔叔已然把骷髅玉封起来,在这段静止的时间内,村子里也算太平下来吧。 我去上趟夜市,买了两斤山茱萸和枸杞,把回魂灵芝切成碎片熬成一大锅的热药汤,一碗一碗的给那些孩子服下去。 这一夜,我们忙到了夜里一点多,虽很是疲劳,但心里头却舒服了些。 村里头的每家每户,对我们更是和睦,每一个人都怀着不甚感激的心来拜访我们。 不过,见到那些孩子苏醒,蹦蹦跳跳的,健健康康的,我才是真正的放心了。 午后的太阳,要在花城这里,是格外的酷热,所以一般在这么逼热的天气我是出门的。而陌蓝墨平时也少数来家里做客,闲在家里我无非就是窝在书房看那些古灵精怪的书。 那些一层层铺满灰尘的书,有点残缺了角,有的昏黄的连字面儿都见不清,几乎都带着点陈旧的味道。但是不管怎样,我对这方面确凿很感兴趣,包括研究过去的一些古玩、历史。 至于表哥,他就不大爱搞这些玩意,他喜欢玩一些电子游戏,不爱看书,平常也就在家里搭搭那些木架,和陈姑一个样儿,头脑灵活,就爱研究那些玩意儿。他性情豪爽,脾气偶尔有点暴躁,但是却无微不至,对身边人挺好的。 离珠看村里的人都恢复了身体,也没有同我们道声别,就匆匆离开了。这一点倒是和陌蓝墨像得很,来无影去也无踪。 我无聊时就去伙计那里搭搭讪聊聊天。 我那个伙计他叫周莫山,模样长得肥肥胖胖,走路时也不见得利索。脸蛋就像个小冬瓜,堆满赘肉,有时候倒是傻得可爱,笑起来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他在家里排行第二,因家里还有个大哥周宓山,所以人称“二山胖”,但即使这样我还是习惯叫他莫山。他专看八卦,而且家里人世代是算卦的,奇门遁甲什么的都拿手,符咒罗盘不离手,算风水也是一流;他没有什么模样,生下来就是胖墩墩的,但是脑子还挺好使。 我和他聊了些乱葬尸岗的事,他笑呵呵的道:“那你小子这回可不是做个大好人了?” 我摇摇头陪笑道:“要不是莫山兄教给我的,这一次可就没那么顺利了。下次下斗陪去呗。” 他拍手称快:“好啊!” “诶对了,这花城里的月光宝殿的店长月夫人你认识吧?” 他一听见这名字,登时就放下了手头的酒杯道:“怎么?你和她摊上事儿啦?” “那人和我家本来就是有点别扭。” “我告诉你呀,这月夫人可不好惹,她的哥哥可是军阀的人,自己本身又依仗着这月光宝殿,在城里那可是响当当的,不过,她还有一段见不得人的事儿呢。”莫山撇撇嘴说道。 “怎么说怎么说?” 033章 这二山胖便娓娓谈来:“这月光宝殿一时兴起,可由于她丈夫的意外病死,自然是大势已去,但是月夫人成为店长后月光宝殿又是兴旺,这生意是红火得不要。可后来,这月夫人偏偏对城内的大老板雨倾尘情有独钟,可那个雨倾尘,可是大老板,就连城里那些达官贵人见他都要礼让三分,人城雨大老板,什么倾国倾城都看不上,倒是看上了一个小丫头。” “雨倾尘?” 这人的名儿怎么听起来有点儿耳熟,好像听谁提及过。一听就是个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不过月夫人这件事有点难办,我想若是此人愿意帮助我们,别说是月夫人了,就算是想要拿下整个月光宝殿也不算难事。 莫山见多识广,好像对这个雨大老板甚是了解。 “这个雨大老板呀,算是相貌堂堂,不仅有钱有势,而且主要还是风度翩翩,多少美女呀都围在他身边儿转,这月夫人也算是个妖娆的大美人儿是吧?可是他和这个月夫人好像以前就相识,但着实对月夫人没什么感情,嘿!反而看上了一个古玩馆里的小丫头,那小丫头只知道姓书。” 二山胖咽了咽口水,又端起杯茶一饮而尽,反问道:“所以,这月夫人得知此事,你猜,怎么着?” 我浑然不知地看着他说的嘴角两堵白泡沫,呆呆的盯着他那张大脸,等待他继续说。 他补上话来:“哎哟,月夫人真是狗急跳墙了,好性子,月光宝殿势力庞大,撞见那个不爽的,非但没派人出马,反而是自己亲自到那丫头的馆里边踢馆,这气不好的来了就直接甩了那丫头一巴掌。”二山胖比试着手脚,看着都有趣。 “可真是老巧,给雨老板碰见了。雨大老板大怒,一气之下和月夫人翻脸,自此,这两家原本是世交到了如今这把年代,都差点兵戎相见了。” 原来有这等事,看来这个雨大老板还真是得去会会他了。冥冥之中感觉雨倾尘这个人很熟悉,也不知道是听谁提及过,回去得问问我哥才行。 这周莫山办事倒还挺圆滑的,这城内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东西。而且还会给人算命卜卦,又是个懂风水的,这些对以后下墓倒是有很大作用。 月夫人与我们一家有着复杂的恩怨,我们这代人也不知道外公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月夫人这一次大费周章的,先是调查我们,然后又是骗香磬,后是阻止我们上山还要骷髅玉。看来骷髅玉对她来说很重要,或者说此人在筹备着什么。 这个二山胖特别爱喝酒,连睡之前偶尔都得斟上一杯,都成了个嗜好。本性不坏憨厚老实,你要想求他帮点忙都得请他喝酒。? 回去后我马上就问了表哥关于那个雨倾尘的事,表哥显然是认识他,我一提及,他便表情呆滞的看着我?。 听他说,这个雨倾尘和我家倒有几丝关联。? 在我外公那个时候,中国内局敉乱,都处于水深火热的混战之中,国家正需战士军人。于是当时外公就自告奋勇,不顾家人的意思去参了军,过些年头,便成为军阀的人。他的一位老战友,叫作雨若明,也就是雨倾尘的父亲,雨大老板是雨若明的幼子。雨若明家大业大,却去参了军,雨倾尘的那些哥哥们不是病亡,便是迁徙,一家在战乱中走了一个又一个,雨倾尘只好接下父亲的事业,一手拼起,方才有今天的成就。? 雨若明去世后,外公很伤心,而且至此以后,我们家和雨家便失去了联络来往。日子久后,渐渐淡忘。? 正值上午,我掀开窗帘往楼下一俯,淡淡的日光照在我们房屋下的一辆较新的轿车上。? 是谁来了?? 来不及去观察,便有人再楼下敲门。我急忙下楼去开门,让我吃惊的,又是意料之中的——? 月夫人毫不客气地迎进屋里来。毕竟她是客人,而又是在城内有钱有势的,我自然不敢故意怠慢,于是请她到客厅去喝茶。? 她这来就来还带了两个阴森的下人跟随,像是保镖,可又不是。? 她仍是一副清高的样子,妖娆地坐在沙发上,两只大狐狸精的眼睛傲慢地瞥了我一下,道:“我这次来,想必你们也知道是什么事情。那个白非寒呢?”? 我笑笑的坐下来回答道:“他不在,有事问我。”? 她翘起二郎腿,说道:“你们这次可是有大作为呀,这在我店里撒了一番野,还私吞了恐怖山的压寨宝,真是狼子野心。”? 该来的还是会来。她果不其然还是问了那件事,我以为她是拼了命要拿骷髅玉的。? 不过我们上次留了她的命已经算是仁慈了。? “把你脖子上的玉给我。”她目中无人的伸手管我要玉。? 莫不是上一次她在深林里要的并不是骷髅玉,而是我脖子上的玉,她只是以为这就是传说中的骷髅玉。? 我笑道:“为什么要给你?”? “这是你外公欠我的。”? “你可有证据?”? 她有些坐不住的瞪了我一眼:“你去问问你的外婆,你的表哥就知道。你别忘了你们可还私吞了回魂灵芝。”? “那香磬……我们拿灵芝是为了救人……”? 她分明就是来找茬的,看来今天她是有备而来。说话句句还是带刺,月光宝殿在我眼里就是黑店。? 我只得就事而据理反驳,可能上次表哥那枪指着她是激怒了她。我脖子上的玉,是家族的唯一象征,即使不是这样,那也是个纪念的宝物,她觊觎这块玉,还误以为是骷髅玉,看来她最近铁定有什么行动。? 我只能陪笑,不能给她来硬的,只是在言语上刺激她。? “既然是外公欠你的,你自己去找他要。现在请您立刻马上离开这里。”我冷静地说道。? 她暴跳如雷地站起身来,咬牙切齿地狠眼相瞪,还气冲冲地说道:“冰三尺!总有一天你就会知道,我的总归会是我的。”? 话罢,她猛的拎起手包,连头也不回地冲出去,那两个诡异冷漠的下人也板着脸跟在其身后慢步出去屋里。? 此人到底和外公结有什么恩怨?我看她就是来故意找茬的,自己月光宝殿想要发财,就拿别人的劳动成果握在手里,我看这狗屁破店迟早有一天得关门倒店。? 话说她对我脖子上的玉很感兴趣,好像不是为了卖了大捞一笔,而是利用玉去做什么。她这个人诡计多端,生性狡黠,看来得多多提防。? 我还比较沉得住气,要换了表哥今天,那可是得怒不可遏,搞不好都得掏枪了。可是这月夫人可是响当当的大人物,要是在这年头这城内动了她,我们可就遭殃了。? 其实表哥也不是白手起家,他在深圳开有一家古玩店,店里时常是舅舅们在打理,他也就隔月隔月的去一趟,顺便进点货到那儿。如若得罪了这月夫人,可能别说我们家这宅子,恐怕连表哥的那家古玩店都保不住了。? 现在这种情况,就该在城内站稳脚跟,和那种不相干的人带点瓜葛来,是不知也。? 过了一会儿,屋里外面的那辆豪华轿车终于开走了。? 我独自坐在沙发上思考如何应付她的事,她现在都找上门来了势必还会有第二次。? 家里的桌子上沾满水渍,茶具上也带着一层淡黄。于是乎,我便随手抓去抹布认真地擦了起来。? 表哥似乎知道了什么事情,进屋来便诚惶诚恐的,若然是看到那辆轿车从家里开出去了,或许已经猜到了什么。急着问我是怎么回事。? 很显然我刚刚泡了茶,还在冲洗茶具,他就知道有客人来了,实际上我也不想瞒他。? 他起疑心:“月夫人来过是吗?她有没有为难你?”他坐下来看着我说。? 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干着手里的事儿,没有搭理他。? “她没怎么样吧?”表哥担心地问。? 我随口一句:“她能怎么样,已经被我打发走了。”? “这种人来咱家就直接赶,不用去管她。”表哥脸上有几分怒色。 但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的,如果做不好后果将会不堪设想。毕竟我们现在这边人甚少,又给她抓了把柄握在手,有钱有势的我们可不好得罪。? 我擦到一半时干脆停下手来,坐直了问表哥:“哥,你快说说,我们家,外公,是和她结了什么恩怨呀?或许这其中是有什么事情吗?”? 表哥松了口气,一本正经地说:“其实那代人的事情我们晚辈也是了解得不多的,外公以前是军阀的人。当年他随着一批自卫军下了一个墓,这批自卫军不大,是由几个世家的当家加入的,个个身手非凡,这月夫人便是其中最年轻的一员,外公作首领挖得了那个古墓里的宝贝,但是因为种种不得已的原因,不能和团友们分红,那这个盗墓团伙便日渐消散,月夫人便对外公怀恨在心,说他自私,说他歹毒,又觊觎这个宝物。”? “这个宝物究竟是什么,我们并不知道,也许月夫人自己也不知道,那支自卫军是谁也没记清楚,顶多十上个伙,他们也很平凡,只是有些已经死了,有些的祖师爷也是专干摸金这一行的。”? 这个自卫军决不会是什么世家团伙,但是来历却已经不为人知。? 如果可以找到外婆的话,那么这些事也许就迎刃而解了。外公一向来做事都公平公正,沉稳低调,也不存在一点点的自私,他没有把宝物分享出去,也许是有他不得已的原因吧,反正我很了解他,他绝对不会那样的。 034章 这些事情我也不由想问:“那这些人后来都死了吗?”? “也许是吧。”? 表哥若有所思,这几天从乱葬尸岗回来后便总是不自觉的神往,他是在想戚玲吗?? “对了,雨倾尘的事……”我无意间提了个醒。? 表哥后知后觉的接过话来:“哦,雨倾尘的府邸就在城内一个区子里,我们过几天就登门拜访。”? 我这才放心的点点头。表哥的神情恍恍惚惚,有时候我问他什么,他总是像陌蓝墨一样不作回答,心事重重。他永远都是这样,把事情烂在了肚子里,偶然也是会憋坏的。? 这八月下旬天气热得跟狗似的,随便一坐下就得举起扇子拼命地扇动,热汗簌簌肆意的往下掉落。? 在这么个鬼天气里,也只有在清晨、傍晚凉快些,偶尔我就会在这个时间点骑车到伙计的店里聊着天,二山胖说,月夫人是个厉害人物,让我不要和她扯别扭,这要换做在深圳,早就关门闭店了,这话千万不能让我哥听见,我哥性子急,天不怕地不怕的,哪管她月夫人是神是人呢。? 倒是这个月夫人,最近在和一位来自北平的商人做着生意,据二山胖调查的情况,那个商人刚从国外回来,身材微胖,说是方姓,那些人都称他方先生。也算是个有来头的人。? 二山胖还说,线人在他们的对话中还听见“盗墓”二字,看来,是有大动静。月夫人这个人喜好荣华富贵,钱更是那种梦寐以求的,这种黑店贪官铁定要绳之以法。二山胖说,这对话里还提及我们村里头的那份秘密文件。? 看来这两人是要对我们村先下手,这份秘密文件里面记载了村长的生涯,文件从四十年前从电报送来,外公身为军阀的人,首次接手文件,这份秘密文件铁定和我们家有着不可磨灭的关系,以及我脖子上的勾玉。? 这件事我们村里的人都守口如瓶,谁也没有提及过,如今四十年后重新翻过来。墓里面的东西,勾玉,骷髅玉,秘密文件,这些事物究竟有什么联系?? 这一切的一切真的让我想得头疼,表哥说,勾玉是家族的证明,那份秘密文件也许就是月夫人口中所说的宝物,而至于骷髅玉,则是月夫人要下墓所需之物。也就是说,这墓就是当年那批自卫军下的那个墓,但是里面机关只有骷髅玉才可以破解。? 这些只是表哥的推测,以及二山胖所调查的情况。可如果真的是这样,我们还真的摊上了大麻烦。? 清晨,太阳挂起才不到三个钟头。日光便暖暖和煦,微风没有那么凛冽料峭,反而是暖洋洋的。 这样的大好天气,算是破天荒了。我们吃完饭后,便坐上车,直往花都最远的一个大区驶去。 万紫千红,朵朵烂漫深沉的鲜花迎着金灿的日光衬托出璀璨的光芒。花香扑鼻,令人陶醉。 这花都里最美的花,都长在雨家府邸外了。一座那么大的府邸,宅子比城堡还大,庞然占了整个区子的四分之一,特别扎眼。 宅子纵然是大,一望去,高楼大厦,显眼而又威风,矗立在我们跟前。这雨家府邸大概有十间房屋,大大小小,纵列分布在这宅子里。 看起来很是豪华,这大老板的家铁然不是像我们这农村农户比得上的,在这花城里又有几个人不知道雨大老板的威名? 一个铁栅栏的银门挡在我们的车前,一个守门儿的老头子眯起眼,扶了扶眼镜,往我们这边瞧过来,瞄了一眼后又继续埋头盯着他手头的那份报纸。 表哥把车刹住了,歇息片刻,我们便从车里面下来。那老头子当做是没看见似的,仍然正儿八经的看着报纸。 表哥恭维的靠近他说道:“你好大伯,我们想见见雨老板。找他有点急事……能否?” 我呆呆的杵在一旁看着。 那老头子略带藐视的打量着我们,撇嘴道:“你们谁呀?” “哦我住在城内不远的一小村子,我叫白非寒。”表哥笑呵呵的说。 那老头子倒是傲慢地问:“白非寒?” 表哥不敢泄露说我们是于家的族人,毕竟家族这事情可不能随便告知的。 老头子白了我们一眼“哼,我们雨老板可不是想见就能见的,要是这样,那得从花都排到番禺了!”话音刚落,他又垂头看着他的报纸没有搭理我们。 我们被尴尬的冷在了一旁,表哥继续说:“我们的确是有急事,和雨老板可是世交,通融一下回去禀告雨老板,您就说于文京。” 于文京是我外公的姓名,一般台辈就这样称他。外婆生了三女,无男子,故于家就只剩下我们这些外孙。 那老头子显然不耐烦的起身回去通告,此时我正同表哥对视了几秒。 量他也不敢怎么样,一个守门儿的,上司的事情他是不便插手的。 我们大概等了二十分钟后,一个穿着绿色旗袍的女人从宅子里走出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此人应该是雨倾尘家里的女管家。 只是一个女管家敢这样嚣张跋扈的瞪我们,真是不想待了。 待她慢慢逼近我们之时终于开口了:“二位,你们来找雨老板所为何事?”那女的长得眉清目秀,明眸皓齿,虽称不上惊艳,但是却颇有几分丽色。 表哥至始至终都很礼貌,说道“哦,我们的确有点急事,只是不便开口。不过您可以转告一个人名给老板——于文京。” “随我来吧。”经过刚刚一番打量,她似乎发现了什么,瞄了一眼表哥的口袋后便转身领我们进宅子。 她慢条斯理地在前面带路,委婉地走进屋里去,渐渐地加快了步伐,我们则是失去了警惕性,左看看右看看,观察着这别致的府邸。 在这种年代有着这样的宅子还是难得,看来这宅子是经过老古董缮修的。我无意中看到了宅子的后面有一个空旷的地方,像是薨葬死人的。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儿,当我茫然回神时,那女管家则不怀好意地瞪了我一眼。我才意识到自己的冒失,没有再去看那个诡异的地方。 我总觉得怪怪的,这雨大老板事务繁忙,又是城内的大老板,我们这种无名小卒不可能想见就可以见到的。 我想着这些,突然那女的停住了脚步,打了个响指,霍的从四周跳出来几个打手,手里拿着木棍,约摸有五六个人,看他们的身着打扮,应该是家奴。 这种时候还雇佣家奴,还不如保镖。现在又不是那种资本主义家了。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表哥紧张地盯着那女管家看,希望她给出答案。 果不其然,她转过身来一脸傲慢无礼地说:“我们雨大老板每天约的客户不胜枚举,我希望两位不要无事找碴,毕竟你们想要见他不是随时就可以的,你们自己什么身份应该很清楚,识相的现在立马给我走人!”她瞪了我们一眼。 我和表哥无助的看了彼此一眼。早知道这样,干脆想办法偷偷闯进去。 我外公以前和雨若明可是老战友,十分要好,按辈分来说我们本得称雨大老板一声“叔”的。如今看来得给他们放狠话了。 软的不行便来硬的,这是铁的规则。 我上前说道:“我看你这管家是不想干了吧?如果你们今天谁敢动我们,要让你们雨老板知道早就得让你们回家种田去了。” 那女的冷哼一声:“你什么意思?” 我这话一放,那些下人则担忧地面面相觑,缓缓放下手中的木棍。 缄默良久,那女的终于说:“那好,我回去禀告一声。” 她转身就要走,恰好雨老板便走上来,果然雨老板像个风流倜傥的公子,一身西装,负手在后,挺立抬胸。那女管家见了稍稍后退,收敛的把头低下来。 雨老板算是成熟健美,倜傥不羁。他两横眉毛就像黑弧线,睫毛微微卷起,黑艳艳的眼睛倒挺有神气,薄薄的嘴唇。黑色西装加身,就更有大老板的那种气质了。 雨老板看着我们两个“不速之客”,问:“于家人?” 我们点点头,表哥答曰:“正是。” 雨大老板呵呵一笑,拱手请我们进屋里去,还训了那女管家一顿。 客厅里宽敞明亮,天灯明晃晃,金黄的沙发,光滑锃亮的桌子,毛绒绒的地毯,里里外外有几层楼,几间房屋。 我不由四处望眼,这大老板的宅子自然是不一般,豪华大气。雨老板是城里稳坐的大商,长年至今,生意火红,办事经理都很顺利,是个有着真本事的人。 他请我们坐下,支走了房里的那些下人,只剩下我们三个人。 雨倾尘斟了几杯茶,笑道:“二位,喝茶。不知这几年不见,于叔叔可好?” “他...去世了。”哥端起茶安静地说。 雨老板敛去了笑容,若有所思的放下了手中的茶壶,叹了一口气。 “你们真是于家人?”他半信半疑地问。 我看了表哥一眼,托起脖子上的勾玉给雨倾尘看。雨倾尘这才信了我们,失意地点点头。 “那二位此次前来是有何事?村里面出了事吗?”他又开始恭迎地招待我们。 “有件事情,算是个秘密。这件事情目前对我们来说,对村子来说,对花城来说都特别重要。”表哥郑重其事地说道。 我们又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相关的事件联络在一起通通告诉了这个雨倾尘。现在这件大事也就我们三儿知道,月夫人蠢蠢欲动,又在秘密筹备着什么。 经二山胖的消息,他说那个身材微胖的方先生就像我们邻村的某一个人;后来,二山胖的搜查了相关方先生的信息,那姓方的比我大三岁,毕业后去当考古学家,现在可是个高级实习生,又是个商人,我想,此人应该就是方小迪。 035章 这个方小迪究竟想要干什么,真是出乎我的意料。方小迪从小就对我有偏见,他和邻村的那个已死的傻子关系要好,也许他至今都认为那个人是我杀的,他这个人也很迷信,关于我的一些奇闻怪事,甚至每年邻村死去的人都以为是我害的,故一直对我怀恨在心。 他现如今或许要报复我了,但他与月夫人勾结的行当,以及想要拿走勾玉与秘密文件,那绝对是不可能的。我会想尽一切办法阻止他们的阴谋。 我们将事情告诉雨老板,也是寻求帮助,毕竟他们家与我们家结下了深厚的谊情,全花城里能信的人也只有他了。我希望他可以帮我们。 在我们临走前他委婉地说道:“二位的事情我们雨家一定多多帮忙。你们就不用担心这个了,于叔叔和雨某之父是好友,当年于叔叔还救了我的父亲一命。所以,尽义我一定会尽到底。” 表哥把我们家的地址写在纸笺上,卷成一团儿,塞在他的手里让他收好。雨倾尘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但是当我出去时我又看到了他家宅子后的神秘之地,可来不及看,表哥就把我拉出去了。 他们家原来也跟我们一样,是一个大家族。在城内的势力,雨大老板自然能压得下月夫人,当然也正是因为这样,他做事也不太方便,如果不是什么大事我们也不至于麻烦他。 表哥却无非把这些看做跟正常的事,他还说,以后将来可能有机会与这位雨大老板交上。雨大老板可是一座大靠山,对我们将来寻墓一事是有着很大的帮助的。 我只希望这件事能够尽快了结,然后骷髅玉一事才有新的进展,不能一拖再拖了。之前那个道士杨叔叔说那灵符并不是永久的,每用一次灵符的期限将会越来越短,让我们要尽快找到抵制它的办法。 窗外的月光淡淡,好久没有看到这么美的月了。星亮粲然,深蓝色的一片空,像海一样澎湃磅礴,月亮似冰,繁星点缀,沉浸在这片海一样的深空里。 我独自站在阳台上思考:如果外公在我身边就好,在这个时候他肯定会想出办法的。 说来,外公也是个很聪明的人,他说,他年轻的时候时常去洞里面探险,这好奇心就像我一样强烈,再后来,便遇上了外婆… 有一次,我问他,为什么我的爷爷奶奶不喜欢我?为什么父母没有来看过我一眼? 他平然地说道:“孩子,傥或你不是个平凡的人,你有你身上别人没有的特点。”他没有再多说,只是笑着摩挲着我的脑瓜。 有一天,外公去世了,我感到很伤心,几天几夜就好像身边少了什么,生活里没有了不可缺少的那一部分,整个人空落落的。带着哭腔打电话给身处深圳的亲人,那时候我的泪不停地掉落。看着外公没有再醒来,没有再笑,握着他冰冷的手,我释然了。 不知道外公生前到底和我讲了多少,我并不了解甚至听不懂的故事,他只是略微提起过,不让我过问。那是一些他年轻时的旧事,于家多年不平的春秋。总之,便是关于我家族的故事。 那些现在让我一字不差,或说完整地复述出来,恐怕我是做不到了。只可惜我并没有了解清楚,让这一切秘密始终埋在了无知里面。 我想着想着,呆呆地一手撑着下巴,聚精会神地仰望着布满星星的天穹。晚风很凉,肆意吹过我干巴巴的脸,夜色阑珊,四周静谧。 表哥一声不响地从屋里走进来,又漫步到阳台,在我一旁也仰起天来了。 他静静淡淡地道:“小尺,要不我们丢了骷髅玉吧?” 我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为什么?” “因为它祸害着你,祸害着所有人。” 我表示不同意地摇摇头,突然想起了陌蓝墨那一夜的话。然,“归宿人”这三个字深深地烙印在我的心里,永不泯灭。 “我们还是扔了吧。”表哥劝诱道。 我是骷髅玉定了的归宿人,已经成为无法改变的事实。丢了玉的话,后果只会更加严重。 表哥依旧不明白我为什么要留着这枚邪玉,到底有什么不得已苦衷。但是我的的确确不想把这件事告诉他,他这样只会更为我难过。 他微微皱眉,毫不理解地说:“有一位名人说过,一份痛苦两个人去承担,便成为了半份痛苦。你到底有什么苦衷?” 我不打算告诉他,等以后找个合适的时间再告诉他吧。我想,陌蓝墨也是不会说出去的。 我洗漱之后便上床睡觉了。表哥还是一个人在阳台上想了很久,脸上越发着急,又平添了几分怒色。 千万不要生气,我不是故意隐瞒的。只是这件事不需要太多人知道,不然反而成为了一个死的把柄。 陌蓝墨说过,玉能养人,也能害人。邪玉很容易和邪气阴气戾气重的人结合,可以在短时间内锁定那一个人的托身,那个人便成为了玉的归宿人。除了找到破除邪性的办法,不然会被长期困在梦境里。还好杨叔叔的灵符还有一段时间才失效,失效了杨叔叔也会重新写个符,在没有找到破除邪玉之方前,就只能以这样僵持着。 那二山胖对骷髅玉这件事的看法,却迥乎不同。他认为,邪玉是邪,根除的办法并不在于那些关于绿眼滴的东西,而在于本身的心魔;他更以为,归宿人这种说法是错误的。? 但是我知道怎么说,他是在安慰我,目前月夫人一事还没有解决,怎么有心情去管骷髅玉了呢?看来得声东击西了,让雨老板等人镇住她,然后我们再动身去找办法。? 表哥今天看起来气色不太好,不过还是和往常一样,笑容堆脸,我告诉了他我的想法,他表示赞同。我在努力地寻找其他讯息,——解决骷髅玉的办法,他也去店里找陌蓝墨了。估计那个离珠也会来。? 在我的印象里,离珠虽然只有几个画面但是却比戚玲深刻许多。可二山胖偏是不信她,说在这个圈子里这种人见多了,可信度极低,多半不是什么好人。这话要搁蓝墨听见,还不得瞪死他。? 我不信这个坎儿,他心说我是傻子,天真。? 昨日,雨老板的内线来家里说,这事有点难办,还说是那个月夫人,棘手得很。我就客气地回道,先谢过雨老板了,理解理解。可是我倒认为,越是这月夫人,事情就容易多了,就凭月夫人对雨倾尘的那颗心,便被镇去了远远的。? 雨大老板还说这件事他会处理好的,于叔叔的事情便是他的事情。就借救人一命来说,他便感激不尽,雨家和于家如今算得上是至交,而我们于家的盘口不大,人也不多,不算是个多么庞然的大家族,只是个旧时走商的朝奉当而已。 至于雨家,不仅有军阀的势力在背后撑腰,在城内算是大商户,就这排场城里也没多少户人家比得上的。? 表哥知道我不愿意说出骷髅玉保留的原因,所以虽一直很想知道但却没有逼问我,强求我。而是默默地信任我,这一点也是他的优点。他还说,要去问陌蓝墨还有没有其他解决邪玉的办法。? 这是我从迷宫回来到现在第一次来到陌蓝墨家的那“鬼店”。它仍旧是黑漆漆的,只有一列掌柜用的大木柜,现在很多都用玻璃了,像陌蓝墨这样的老店不在多数。木柜后则陈列着一排古董玩意儿,这是他一直以来收藏的,珍存至今。? 他的店里时常一个人也没有,一片茫茫雾黑,没有一个当家的守门儿的,就这样像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没有光明,他不喜欢太亮或者太热闹的地方,这和他的性格倒是相符。? 不过即使这样也不易遭贼,因为他的那家店里有着你看不见、防不胜防的机关。偶尔当你摸着了哪里,踩住了什么,就会触发机关,把你吓得半死。? 他越是这样古灵精怪,我便越是好奇。但我很少像今天一样单独一个人来他店里。? 店里面竟然看不见四壁,倒黑的像一个孤僻的小山洞,我摸着黑走进去。只见一盏蜡黄的油灯儿摆放在桌台上,火光熹熹向上流动,泛黄的光芒微弱地照射在这地面上,一点点薄光在这撕不破的黑暗里面倒显得极亮。? “蓝墨,陌……”我刚叫到一半便被有一只手搭在我后肩上。? 我毫不胆怯地回头看,我已经习惯了他这样神不知鬼不觉。? 他挺着胸膛问道:“找我有事?”? 我还没有回答,他便说让我等一下,转身径直朝一个黑漆漆的方向走去,我猜那是间密室。可是,他安个密室做什么?? 他的脚步声渐远,已经轻巧得听不清楚了。密室也是一片黑魆魆,像一个监狱,我没敢跟进去,索性在一旁坐了下来。? 我不经意地往那个黑黑的地方瞧去,我的确不是故意去看的,却似乎看到从密室里冒出烟来,烟是无色的,但在这黑色里却衬托出来,到底是什么东西。难道他在做实验?? 我从不信那会是鬼烟…… 我静静地等着,又迫不及待地喊了声他的名字。在我的意料之中,他没有回应我。只见那股淡烟马上要吹过来,我的眼睛像被定住了一般死死地盯着那烟的流动,那股烟渐渐逼近…… 036章 可是不知怎的,那盏油灯随即扑灭,我的眼睛像被蒙上了一条纯黑的布,亦似一个盲人,竟漆黑得亲们也看不见…… 我从兜里摸出一个手表,捏着它,用触觉四处找寻开灯的按钮。这表是从上海买过来的,按一下就会亮。? 我慌乱地按下,一抹淡薄的白光亮起,我照照四周,可却什么东西也看不见;再照照空中,那股烟在慢慢消散…? 手表那极弱的光闪烁了几秒钟后,又恢复如初,失去了光泽,我再次见到了一片黑漆。? 我顿然感觉身上很凉,也许是风的缘由吧。?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鬼烟人魂?陌蓝墨家里这是闹鬼吗,怎么会出现这么迷信的坏东西? 我从椅子上爬下来,不停拨动手表,微亮的光把我带到了那盏破油灯旁,当我动手试图点亮它时,四周围突然暖光一振,变得亮堂堂了起来。? 我缓缓抬头,陌蓝墨正站立在我身前。我不由吓了一跳,心头一凛。? 陌蓝墨像块硬冰,冷冷地吱声“你……”?他有些震惊,也有些恼怒。 他什么也没说,我便轻轻地推了推他的胸口,诧异道:“陌神经你没事搞什么鬼?”?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却纹丝不动,好像对我刚刚没有震惊反而生气而很讶然。? “你刚刚干嘛去了?”? 他没有回答我,板着一张脸坐到他的大位子上来,面部白皙,而且是那种不平常的白。? 他反问:“对了,你找我啥事?”? 我这才反应过来,说道:“就是骷髅玉……”? 陌蓝墨正儿八经地说道:“我会想其他办法的。你就留在家等消息吧。”? 忽然,他一手从抽屉里取出了一本很古老的书,是牛皮纸做的,封面已经破烂不堪,里面有好几页也残缺。但是这本书几乎比百科全书还要厚,粗看得有八百多页面吧。? 可是为什么这本书不论从颜色还是年代、新旧、书体上来说,都很像外公的那几本古书。我只是站在远处看,追眼通能看出的也就只有这些了,书是像极了家里的那些外公留下的,回去时我在他前面偷偷瞄了一眼,书的内容我没看清,出乎意料的是,书上面的字也同样是小篆体,这不和外公的古书相仿吗,只是比较厚而已。? 难道说其中有什么联系? 不过过后我倒没去过问或者思考这些,因为骷髅玉的事和月夫人的事已经够让我烦恼了。没心情去顾虑那些,表哥也去找过他,不知道是否看到的也和我一样,陌蓝墨的破店确实很可疑。? 或许店里的秘密就是他的秘密。他刚刚看到我时那么震惊,铁定是有什么事,我的确不该怀疑他,更不该去问他罢。? 假若骷髅玉一事还无法解决,我再找个时机把事情告诉表哥吧。? 可是在午后,月夫人又托人来家里做客。这一次是派一个身手好的拳士和一个女人来,那个女的和月夫人是一模一样,那样高高在上。? 他们敲门,表哥去开门,搞不好两方便发生了些口角。? 那拳士摩拳擦掌的说:“今日我们定是要取勾玉,还请白先生行个方便。”? 表哥笑道:“我还是头一回看到这种那么理直气壮的贼呢。”? 那女的站上前来白眼相瞪:“于家结下的仇当然找你们还。我们月夫人现在可是有军阀的人在相助,就算你报警也没用。”说完她从手包里取出一张纸拿给表哥看。? 表哥有些吃惊的,这纸上满满的黑字,他惊奇地瞪圆了眼,不敢相信地摇摇头。? “白纸黑字说的清清楚楚。”? 我从屋里出门一看,纸已经被那女的收回去了。而一看到表哥的表情我就知道出事了。? 我上前厉声喝道:“证据也可以是伪造的。你们今日死活要玉,是抢劫,伪造证据,是污蔑。”? 那女的勾起唇来苦笑了一阵,故意放话道:“这证据是真是假,不由你来说吧?”? 表哥还在沉浸在无法相信的惊奇里,眼睛凸显的大,频频摇头。? 我不知道纸上写的什么,继续说道:“想要玉,拿本事来换。”? 拳士就不服了,鄙了我们一眼道:“来打一场啊。”? 表哥不知什么时候在我们的对话里插进来,怒不可遏地推开我对那拳士指手画脚地喝道:“好啊!来啊!”? 我眉头紧锁地看着表哥,摇摇头示意不要动手,要真的出事了可就麻烦了。? 二话不说那拳士后退两步,握起拳来,带着杀气,倒还有几分那种练跆拳道的人,他身强力壮的,满身的肌肉,壮大结实,像个坚不可摧的大力士。? 不是我长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只是的确表哥在相比之下很瘦小,如果打起来表哥可能会是不堪一击。? 我可不想看到那一幕,于是立马劝架阻止,表哥又是个很好面子不服输的人,这要真打起来我们许是吃亏。? 他们摆明了就是来惹事的,这枚勾玉除非我死了,要不然我是绝对不会拿出去的。那女的就恨不得打起来,他们便占便宜了,我才不管那是什么证据,这一切都是月夫人的阴谋罢了。? 可是无论我怎么去劝表哥,表哥总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然后昂首阔步地挡在我前面,要是真给那壮士一拳下去,那得鲜血横飞了。打人不是解决事情的办法,在这万般无助的情况下我终于上前道:? “要玉,便拿命来换。”话罢,表哥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慢慢平复下来却掏出手枪拉开套筒对准那壮士的太阳穴。? “你们就算杀了我们也没有用。”身边的那个女人又是挤眉弄眼的。? 我算是灵机一动:“光明正大地来拿。把月光宝殿押下,玉归你们。”? 表哥惘然地看了我一眼。? 那女的果然有些怒色了,又举起手里的那张纸放在我的脸前给我看。她道纸上说的明白晓畅,要我立马交出勾玉。? 我看那纸上写的莫不过是“不日勾玉当分月家”而已,然后贴上一篇证明的话,再盖上个破红章在上面。我可以保证这字迹是假的,也就是说这分明就不是外公所写。? 他们杜撰出这个证据来也太可笑了,外公在有生之年不会将宝物与玉共同分给月家,在临死生前又怎么可能写下这个,这不自相矛盾么?那个红印章我猜是民国前期制的,于家之前的印章是圆形的,怎么可能是方的呢。? 我能想到这些,势必表哥也可以想到,可为什么表哥的表情会那么惊恐。莫非这证据还有其他余地?? 我说:“纸上没有写不能提条件。”? 女人又咬牙驳道:“那也没有写可以提条件。”? “既然这样此纸作废。”我刚要抢过这个可却被她收回去了。? 此时表哥和那壮士已经一言不合就打起来了,单单几拳表哥就只顾防身,又闪又躲,几乎没有出击的机会。? 我便全神贯注地看起来了,那女人自以为然地抿嘴一笑,轻视的瞥了我一眼。? 她似乎很有把握拳士可以赢,我没上前阻止,因为在这种情况下别说表哥就连拳士也不可能那么容易就被我喊停下来了。? 那拳士赤手空拳地摩擦着,健壮的拳头如牛般揍向表哥,表哥很有意识地侧身一闪,结果拳士右手一击,表哥连连后退,虽没有被打中,但是他已然是大汗淋漓,神情慌乱。? 这样打下去也不是办法。? 那女的很有耐心地冷杵一旁,偶尔狞笑一阵。 在这烈阳当空,骄阳似火之下,被一个大拳士拳打脚踢,防不了多久表哥便累毙在地上,气喘吁吁地看着那壮士。? 表哥面红耳赤,我过去劝说,让他停下来不要再打了,再打事情可就不简单了。? 看那拳士抡抡拳,使起劲儿来直奔表哥。那粗大的拳头比牛角还结实,在热空中冲向表哥,表哥是毫无防备,光累便是连气力都没有了。? 我坐不住了,鼓起吃奶的劲儿来起脚踢中他的拳头。我也是趁他没有注意下才反踢中的,那拳士暴跳如雷,气得直握拳头,脸上的怒色似乎随时引爆,两撇眉毛像在火烧的云片,简直是火冒三丈。? 他直接把攻击对象移向我,干瞪着我。我倒有不良的预感,赶忙过去扶起表哥。? 我这边刚刚把表哥从地上扶起来,他便抓起狂冲我扑来。我真的是措手不及,猝不及防,来得实在是太突然了,后旋飞踢,他肥硕的大脚从空中飞来。? ……? 在这一刻,一个敏捷的身手划过天际,在蓝天白云中留下一道清亮的黑影。迅速地一脚踢飞了那拳士。? 正中拳士的脸部,拳士飞的退倒在三米外的地上。? 我在惊慌之中微微一望,原来是那个陌蓝墨。刚刚那下真的是险些被打进医院了。? 还好陌蓝墨及时出现。他高高挺立在那个拳士的前面,几丝头发从鬓间垂落挡住了他半只眼,眼神如煞,高冷外露。他这一出场,把我们在众的四个人都惊住了。? 这气场真是大气磅礴,震慑四海呀。? 那拳士在地上捂着胸口,同样是惊诧地望着陌蓝墨高大的身材,凸显得自己狼狈不已。? 拳士果然是怒不可遏地站起身来,赤拳朝蓝墨揍去,蓝墨倒是很淡定,侧身抓住他的手腕,把他的手腕反转过来,“咔咔”的声音发了出来。那拳士的表情更是痛苦万分,连泪都快要滴下来了。? 陌蓝墨找准时机一脚踹中他的腹部,松手转身,人已经不知不觉地转移到那拳士的身后了,拳士还顾着手上腹里的沉痛,不料陌蓝墨举起手肘狠狠地捅了一下其后背。? 拳士一松软躺在了地上,痛得哇哇地挣扎着。旁边那女人看呆了,我们也傻眼了。 037章 陌蓝墨善良,他也是正义的化身。该出手时就出手。? 我有些欣慰地看着他,表哥也笑了。那女人立马蹲在地上扶起人来,两只眼像老鼠见了猫儿似的害怕地盯着陌蓝墨,那拳士也无比恐惧,咬牙切齿可谓是十分气愤,可自己实力不如,给那女的扶上车了。? 女人在临走前还直勾勾地看着我们俩,陌蓝墨冷冷地斥道:“快点滚,以后别再来找事。”? 蓝墨可真的是给他们下马威了,他们仓皇开着轿车回去交差了。? 陌蓝墨没有多说话只是跟我们一同进屋去。我抽时间给表哥倒水。他和哥不知道在聊些什么,只是说话的声音很小。? 陌蓝墨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他,即使他一直有着不一样的秘密。他不会伤害我们,知道月夫人一事后还为我们着急,我们不告诉他,就是为了不让他担心,我们已经麻烦他太多事了。? “蓝墨,今天怎么有空来做客了?”表哥的气色倒是好许多,恢复原初。? 陌蓝墨嘴角挂着点笑意,坐在沙发上掰着手指甲,却默不作声。? 许是有什么事情,不然平常蓝墨也不会突然跑过来,不过方才也多亏他及时赶到。我昨天刚去他的老店里问情况,今天便有消息了。? “非寒,我知道一个老太太,她的家里做玉的,非常有名,人叫玉师。”蓝墨酝酿了一下,平然说道。? 表哥喝了口白开水,轻轻地把杯子放到桌子上,认真地看着他,问道:“然后呢?”? “她或许有解决骷髅玉的办法。”? 表哥如获至宝,欣喜若狂地问道:“真的吗?!”? 陌蓝墨倒开了个玩笑:“如果你没有信我为什么这么开心?”? 表哥点头称是,简直乐开花了,我自然也是欣然,难怪从刚刚进来时陌蓝墨就一直笑意浓浓。也是,许久没有看见他如此开心了。? 我随即便告诉了他们俩我的那个伙计,那个周莫山,表哥或许认识的,只是了解得不清楚,我一提他便叫道“那个胖子”,我也是笑了。不过这个二山胖还挺厉害的,他家世代都是算命的,而且有祖传的秘方,卦可准得,这还会给人看风水,白事红事都看。? 有他跟我们一路下墓,就不用吃那么多哑巴亏了。? “那这个什么胖可靠吗?”表哥迟疑道。? 我笑道:“你就放心吧,他可厉害着呢,他家祖师爷都干这行儿。”我不由竖起了大拇指,因为我答应二山胖要在他们俩面前多为他美言几句。?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问,他可信度多少?”? “他胖胖实实的,憨厚,可靠着呢,”我保证他不是什么坏人,这么多年,他就是除了爱酗酒外,也没有什么其他缺点,“他这个人做事可圆滑呢。”? 一听到外面有敲门声,我便急忙去开门。开门一看是个熟人,表哥的神经同事戚玲,我便没叫的那么大声,只是先去屋里,戚玲脱完鞋子后慢吞吞地从我身后跟上来。? 表哥接着刚刚的话题道:“圆滑?哦就像那个神经戚玲一样什么十全十美呀,谨慎如我的。”? 不料戚玲走进客厅来,便听见表哥在说她好话,可气得怒火冲天,翘着高鼻梁说:“怎么我刚进来就听到有人说我坏话呀?”? 表哥顿时哑口无言,心说真是倒霉呀,说曹操曹操就到。在一边把头埋在手里,默道这下可完了。? 戚玲一把抓起沙发上的暖手熊朝表哥砸去,表哥双手接住,赶忙逃离现场,躲进卧室里去了。戚玲见他仓皇逃窜,再抓个抱枕像杀鸡一样连连追进屋子里。? 我杵在一旁微微发笑,陌蓝墨也是呵呵摇头,只是捂着嘴巴没有吱声。? 表哥性情豪爽,既然看上了他那个女同事,自然是会追求到底的,她不过只是平时大大咧咧,不像个正经人,其他的也挺好的。以后可得称她声嫂子喽。? 陌蓝墨就在当场,我本来可以问他点他不好回答的问题,但是他笑过后还是改变不了那孤僻俾伶的性格,过后也是双手放在背后,高高伫立在窗前,这唯美的画风,可却是他心灵处最真实的反应。? 我知道我也不好再去问他,那些秘密,那些重要到他不可回答的事情。? 这几天表哥那边的生意似乎不是很好,我们打算赶回去深圳看看情况。然后顺便在这段时间托二山胖问问那玉师老太太的事情,打听打听。? 这深圳这边生意掉线,这几日古董馆里已很少有客人来,总之,就是出了点问题。其实,表哥还隐藏着另外一个身份,他就是这古玩馆里的店长,以前客户都称他白老板,我很少去他店里,一般都是有舅舅在打理。? 做了几个钟头的公交车后,终于到了深圳。表哥还清楚的记得在哪条大街,他对这里很熟悉,店的大榜上写着几个大字“骨玩大商”,一开始谁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鬼,原来是古玩的意思,古玩说的比较文艺,古董只是俗称,不过大商就算了吧。? 这块牌匾倒是显赫,特别亮眼。店里,打扫得干干净净,这大概是因为妗子爱清洁卫生吧。地板的砖块也锃亮光滑,店里的东西,画呀,座位什么的,倒也是一尘不染。这个店除了比较冷清外,也差不了月光宝殿多少。? 同样是宽敞。? 一个身材魁梧的人站出来,看到我俩,大惊失色地叫起来:“哎哟!!非寒,小尺呀!”? 没想到这么多年舅舅还记得我的模样,我本以为他们能记得我的名字就是大幸了,结果表哥一提醒说这儿有我最近的照片。我才知道,我每一次拍照,表哥有机会到店里时,几乎也不忘把我的照片带给舅舅舅妈看。? 我惊喜地应了声,表哥上前寒暄几句,不迟,妗子便从屋里跑到店上来了,来时和舅舅一样,吃惊,又是欣喜。? 他们很热情,我一来便是款待我们,而且可以看出他们是真的欢迎我。舅舅和舅妈住在这店后的一间屋子,可以算是接壤,平时也靠卖好铁好木,再加上店里的生意凑合过日子,这是表哥毕业后两年才开的店。那个时候虽他是个新生的考古学家,但却在网上,在这个圈子里收藏来不少的古董玩意儿,自己本身也没有珍存多少在身上,反而把这些年的珍品宝贝赌注在这店上了。? 算来也有六七来年了。开店时一段时间外公还是健在的,也向店里投了不少的玩意儿。那些古玩总是有人爱,尤是在以前那个迷信的时代,相信一些东西可以辟邪平安,甚至是长命百岁;在我看来,一切都是胡扯瞎谈,不过这些东西,尤其是玉器能够使尸身不腐这我倒是相信。? 我们一来,这手艺超好的妗子就做了几样拿手的好菜,这番茄酱浇烤鱼,别提那个香,一筷子下去就塞进口里,唰啦地那个美味,酥到胃里了。? 要是每天都能这么享受,那可就有福了。可我只是过来看看店里的行情,怎么能够这么白吃白喝下去。? 城上的大街已热热闹闹,在牌坊下“月光宝殿”,来来往往的人挤得水泄不通。但凡个个腰缠万贯,身着若富翁,纡金佩紫。? 正日当空,几个家伙狼狈滚进月光宝殿,身上的伤惹得许多客人都怀疑的看向这边来。可是其中女人早就把一个另外一个强壮的家伙扶上二楼。? 月夫人见了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嫌弃地打量着那个男的,突放下手里的茶杯,问道:“你们这是??”? 那女的转身移步到月夫人身边,无能地摇摇头。? 月夫人傲慢地说道:“你们真是太让我失望了,我可还花重金请了你这个城内一级拳士,怎么连两个黄毛小子都搞不掉?”说完,她连看都不想看了,失望地唉了一声。? 那拳士低低头,有些失态,说道:“不是,是还有一个黑衣高人,那人就算三个我也不是他的对手。”? 月夫人一惊:“什么?黑衣人?”? “是,那人略显消瘦,面部白皙,不过当时情况那样我没看清他。”那拳士羞愧地说道,把头压得老垂。? 身旁那女的看了一下月夫人,点了点头。? 月夫人这就纳闷儿了,这城里的高手她也认识的不少,身手这么厉害的人怎么会不识呢?这就奇了怪了。? 花都老店。? 那二山胖消息比这陌蓝墨还灵通,办事果真也是麻利。我前些天,让他去打探那玉宗师,今日便有消息了。为了好好招待他,我便顺势拿了壶酒过去,让他饮上一盅。要平凡的白酒红酒他是看不上的,偏要那酿存已久的老酒,才开胃。? 他给我仔细讲述了关于那个玉宗师的故事。? 这玉宗师呢,别说在城里省内,就算是全国各地说她名列前茅也不为夸张。家里世世代代做玉,看玉,而且对玉的一切事情都格外了解。据说,她的爷爷,是清朝的大官,每年进贡宝玉给乾隆皇帝,而乾隆皇帝轻信玉能养人,这果不其然,乾隆帝犯晕一病就给根治好了,听说犯晕乃人老之常事,许多太医名医甚至是洋医都没有办法,偏偏这师爷让把玉放在床头。果真还不头疼了。? 于是,这玉的生意也是愈来愈旺,流传至今。她的祖师爷的辉煌功绩流芳后世,缪家,也就是玉宗师的家族,历代必传师爷的故事。玉在缪家看来就是这么地神奇,可却在一部分人看来却是诡异,他们认为,既然有玉可以治人之病,则有玉可以危害人,这句话一传开,缪家的生意便少了许多,冷冷清清。但是却流传到现在,玉宗师从小时便接触玉,少女便一眼便看穿玉之真假好坏极其价值。又有“安玉置枕”的故事。 038章 其实就是说,玉宗师曾经为一位失眠严重,经常做噩梦而导致身心不康,疾病过多的老人赠玉。宗师教老人将宝玉安置在枕头前,过了几日,那老人不再做梦了,而且身体健康,享年102岁。这安玉置枕的事情红遍了全城,这缪家生意又火了起来,从此她还荣得“玉宗师”一号。? 可是至为重点的,却是她懂邪玉一事。曾发掘过邪玉一方面,解决了许许多多关于邪玉带来灾害的事情,帮助了很多人。只是晚年的玉宗师为发掘古墓里的秘密,几番探险,不幸双眼皆瞎,在千方百计地寻找办法下,玉宗师移植了狗眼到自己的眼睛,她这双眼看玉无数,不想就此毁了,于是她的眼睛则是狗的眼移植过来的,恢复了视力。? 这一奇闻又是惊动了许多人,狗眼一听便令人害怕得不得了。? 我听二山胖说这个,也是头皮发麻,这也是第一回听见这种事。可尽管这样,玉宗师神乎其神的传奇,她或许也是解决骷髅玉的人。? 玉宗师的英明很多人都知道,二山胖打探到,她的名字叫“缪珏珠”,其父给她取一个这样的名字也是很怪,只是家里做玉的,才会去两个和玉相关的字眼。? 听说,这玉宗师的排场可不比雨老板小,不仅家中里里外外像座宫殿,并且出行的时候穿得花枝招展,那什么玛瑙翡翠呀满身都是,比后宫的娘娘还要娇艳,每逢还带很多侍女跟从,高傲不已。可直到晚年,便想着清福了,性格变得固执泼辣,人们来求玉,她除钱以外,还看人。总之,有的百般刁难就是不给玉,这其中或许有她的想法。? 我平时很少让二山胖给我算算卦什么的,更多的是让他去打听打听什么人。他告诉了我那玉宗师的地址,但是说此行要万分注意,因为玉宗师是那间珠宝金玉的店长,是做生意的,平时店里会有拍卖,会有秒杀,会有飙价,一切的活动都有,里面的人不仅是有钱人,在城里的势力很庞大。你想见到玉宗师,幸运的能瞄到一眼就不错了,话是这么说,听二山胖说得比登天还难。? 这是我从深圳回来后赶忙去问来的讯息,这倒把我听愣了;表哥还没有回来花城,这店几出了些问题需要他亲自出面解决,可能要过一两个礼拜再回到家里来。? 不过才不管她是什么宗师掌门也好,这明摆着就是狗眼看人低。这人说七十便从心所欲不逾矩,她都一个年过古稀的人还这样,真的是不太好办。不过倒也得见了面才知道。? 据二山胖的线人来报,月夫人还在和方小迪勾结一起,好像相关什么幻山的。但我并不知道他们所说的到底和村里面的报告文件有什么关系,也不明白他们究竟想要干什么。如若单是要玉也不该闹这么大动静罢?这月夫人经过一番折腾这几日倒消停了些。? 不过事情也有一阵子了,我还是对那张证据字耿耿于怀,即便我知道那不是外公亲写的,但是他们也没必要这样吧?而且,我对村里的秘密文件,以及那所谓的宝物,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也想知道。? 但是这或许连表哥也弄不清楚吧。我突然灵机一动,想起了村长,于是便急着跑去村长家里。? 村长是咱村里一户很富裕的人家,以前算是温饱,可自打生意来了后便变得是小康之上了。村长为人朴实,心地善良,之前外公去世时他也曾资助我们,这是我不能忘的。? 我一进屋去,便看到一个长着花白胡子的老头,两鬓斑白,年过花甲,面部瘦削。腿脚向来不是很麻利的村长拿起桌子上的蓝瓷碗,慢条斯理地拖着笨重的步伐挤进房里面。? 可是想蹲下来洗个碗,不料碗一撒手便碎在了地上,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急忙上前去帮他捡起碎片。? 村长眯起眼看着我:“小尺你怎么来了?”? “那个,胡子哥不在家吗?怎么只剩下你一个人了?”我反问。? “他出门了。”? 我收拾好瓷碗的碎片后,便扶他坐下来和他聊上几句。这家中老婆子要早早去世,儿子又出门在外,剩下一个老人在家,这什么都得自己打理,有时都懒得动手了。? 老人真的是不易,这让我想起了外公。? 村长倒挺乐观:“你看我,才六十,便连洗个碗都不行了。过几年就只能叨叨几句了,别的什么也做不动了。”? 我应了声,笑过后便开始问他正事了。我开得了这个口,可我看村长不像不愿意回答我,只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迟迟没有直言关于秘密文件的事情。? 为什么他和外公一样也是善意隐瞒?? 见他欲言又止:“唉!小尺呀!这事,有点儿复杂,你就别掺和进来了。”然后他拍了拍我的肩膀。? 可我还是很想知道:“可是……这究竟是什么呢?若村长不说,有可能会危及全村呀。”? 村长精神矍铄了起来,捋捋白胡须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村长一味地让我不要管,但是毕竟我也是村子里的一员,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阴谋而坐视不管呢。再说,这份秘密文件铁定和我外公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越是不让我知道,我就越要搞清楚。二山胖不是村里面的人,就算是托他,也不容易。? 我这又走着走着上他店里来了,今天店里比较冷清,没几个客人,交由服务员去做就行了。? 他笑呵呵地说:“冰小爷,这几天怎么老上我这来了?”? 我说道:“别提了,这表哥去深圳有点急事。我来是想问问你有什么办法可以见到玉宗师的?”? 桌子上一盘炸花生,我随便拾了一个投进嘴里嚼着。? 那二山胖撇撇嘴,震惊道:“不会吧?小爷,你真的要去呀?那地方不是我们这种人能去的。”他惊恐万状,瞪大眼盯着我。? 我没有说话,继续吃着花生。? “我还以为你只是打听打听。”? 我不耐烦说道:“谁那么无聊去打听那人呀,肯定是有事呗。快说说,应该怎么混进去。”? 他这一肚子坏水,倒什么主意都想得出来,靠在我的耳朵旁递我几句悄悄话,说时还满脸奸笑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主意。? 我听了便大声叫道:“这怎么行。”? 他倒是给我硬下来了:“不行也得行。现在就这个办法了,这玉宗师你又不是不知道,狗眼看人低,就爱跟大势力的人混,这不有你们那什么……雨大老板吗?”? 我点点头考虑了下,怀疑地上下掂量着他那笑嘻嘻的样子。? 他这个办法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只是实在是太冒险了,万一露出马脚可就完了。也想不到堂堂玉宗师是这样的人,爱慕虚荣,看来要来点真的诱惑诱惑她。? 有雨大老板当后盾,陌蓝墨来保卫,事情倒是成功了一半。? 我脖子上的勾玉算是独一无二,像她这样的专家应该看得出来是家族的族徽标志。勾玉像一颗梼杌的利牙,表面上光滑剔透,呈宝蓝色的,晶莹如冰。这玉的来历,我只听外公说这是我外婆在我生时给我戴上的,表哥说这是家族的重要标志。? 这可别说,我主动联系了雨大老板,倾尘可能对此人不甚了解,但还是支持我,我只和他说要混进去办点事,没有说我要做什么以及骷髅玉的事情。? 其实我也没有十足把握,见到了这位移植狗眼的老太太后她就会帮助我。? 经过我、陌蓝墨、雨老板和二山胖的协商,决定编了以下的故事。? 以倾尘作为靠山,于家和雨家成立友好关系,我的祖先与倾尘的祖先拜为兄弟。我的名字叫于泣轩,是现今于家的当家人。? 于家在二十年前迁徙长沙,后在长沙成立大店,为国内顶级宝玉商人。管理着文物博物馆,再后来我便出国了。直至去年方才回国,算是华侨。于家是大户人家,不比雨家的势力弱小,生意红火,来店里购物的客人不计其数。自然,于泣轩便是于大老板。? 刚好赶上缪家大店贩卖奇珍异宝,日子就定在后天29黄道吉日,但是要进去缪家店必须持有贵宾卡才能进店,贵宾卡只有在本店买过东西的人才会赠送,自然那些大人物是不买自送的。不过这倒好办,雨老板的威名人人知道,他刚好有这张贵宾卡,这卡就像以前的请柬一样,我们只有通过这个才能混进去。? 雨老板还有些公务在身,这一次便没有陪同我们前来了。? 时常“缪家锦玉”这红火大店,会在两三个月一次的活动里贩卖、拍卖这些玉,或者一些佳节会办活动,这样也成为了缪家锦玉店生意的源源不断其中一个原因之一。许多有钱人会买一些镯子什么的送给爱人,这样双方各得所需,才是缪家锦玉的目的。? 这一次是要卖一个算得上二级的文物,只怕会有不少商人又要掏钱了。玉宗师会坐镇高位全程观看,这样她的这些玉器的钱也算是都收入囊里了。一般会有一两个人摆设这些宝物,给观众客人浏览,如果是拍卖,就由客人们叫价,直到上限的价格,那些主持人管家什么的个个都是灵活人,有的会夸大其词,讲解玉的神奇功效。如果不是拍卖,像后天的普通贩卖一样,则由商人抽签翻牌决定叫价,叫到最后的高价物就归那个人,这样做的寓意是“六六大顺”。 039章 照这样下去,玉宗师每年的收入可真的是无法估计,这价钱的飙升速度也是惊人,要不是每年还要纳税,这还真是赚翻了。? 我们不是去砸场子,只是想会会她,问问骷髅玉的事情,即使她不愿相助,我们也要试试看。这件事我没有告诉表哥,但是二山胖会和他保持联系。? 我们伪造的这个身份已经传遍城里很多地方了,估计已经不少人被雨大老板收买了。雨老板还会派一些身手比较好的人跟在我和陌蓝墨身边,我身为于老板,陌蓝墨是我的随从,倾尘一直教我要摆出一副大人士的气概,即便是假的,这气场也不能给败下阵来。但是有陌蓝墨这个高人在,可算是够大气了。? 月夫人的贵宾卡已然失效,而且接到缪家锦玉的邀请函也在半途中给雨老板留了一手,所以无论如何月夫人都没有机会去缪家锦玉。只要没有这人在,我们也算顺利多了。? 缪家锦玉若是有什么活动只是给那些在本店买过货的人或者是那些老商人发通知,但是却不像其他的店规,满街满巷的贴通告。这样也算是这玉宗师要攀高枝,那些没有身份地位的人一律连看都不看上一眼,这在本地可要给人叫做“望高不看低”的。? 这次就好好演,待贩卖结束后,再找准时机把她盯紧点,陌蓝墨在外接应,而我则去探问骷髅玉一事。这样才是一箭双雕,但是万万要注意的,便是不可露马脚。? 经一些资料记载,以及外国的名家所提出,骷髅玉产生的幻觉远比吃到毒蔁出现的幻视还恐怖,这是由于大脑的磁场与骷髅玉本身的电磁波相反而却又相吸,磁场的力量只是骷髅玉其中能量的一部分,而至于封印,这只是个传说。阴气重的人之所以容易进入幻觉,是因为在母体的磁场,与骷髅玉强性的电磁场,寄予人的心魔进行无限循环的回忆,产生了许许多多的幻觉。一直昏迷不醒,才会导致“睡死”。? 这个道理事实上说起来很复杂,相对科学而言,物理而言,确是如此;但是对于一些迷信的说法也不排外。可说来说去,骷髅玉的危害还是客观存在的,它的能量也是无可估量的。? 听见这则获悉资料,我又愈发失望了些。? 深夜里,暮色苍茫,晚风摩挲着树叶,发出“唰唰”的声音。皎洁的月光放射在地面上,夜色浓重,更平添了几丝困意。? 本然在我很少一个人单独在家里,或许是因为不习惯,所以就一直靠在阳台上发呆。一呆便是很久很久,然后便会想起以前的事,那些零碎的记忆,残缺的画面,以及外公的一切。? 拉开了帐子,一片白茫茫的光大团大团地亮了起来,萧瑟的风无情无意地吹进来,掀起了米白色的帐子,肆意卷起来了。? 外公说过,他这一生最羡慕的,便是平凡,最向往的,便是自然。他的父亲是土通库大使,他自己又是军队的中尉,这是年轻时候的事情。我问他为什么是军队的人?他悠悠答道,他当时有凌云壮志,听起长辈们说中国近代的悲惨史,有了勇气和决心想要当国家的顶梁柱,献出一份力量,于是便去参军了。? 在军队的训练里很苦很苦,有时候长官要训着你跑几个小时的步,吃的东西很素也很少。一天到晚长官都要冷酷无情地训练他们,为的是让他们有坚强的意志,不能像旧中国一样。后来他们才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但是外公说比起国家的惨痛,吃点苦不算什么。 我到现在依然清楚地记得外公笑时灿烂的模样,两撇顽童般的白眉如云散开,脸就像盛开的花朵一样,此时我也会陪同他一起笑。那个时候,家里很黑很黑,我们常常在屋里点起一盏蜡烛,当时那个家不像现在一样那么都市化,而是农村的一个小宅子。日子很朴素但却很充实。?外公不想告诉我的,那自然想有他的道理,我觉得他是个有故事的人,而且那些故事,不仅仅是他自己的,包括他的家族的;我很好奇,时常问他,他却不怎么肯向我透露这些,就只跟我说,你叫于泣轩,正统于家人,记住了。 想起了这些,我便闭闭眼,辗转反侧。把身子挪到墙壁的旁边,仍是下意识的紧闭双眼,直到安然睡到翌日。? 天这才蒙蒙亮,我漫不经心地拉开了帐子,从暖和和的被窝里钻出来,然后穿了一套像模像样的工作服。说是工作服,倒像西装,今天要去缪家锦玉,我得穿得规矩一点,再梳洗个头发,到镜子前一亮,倒有点似是大商人。? 准确来说应该是大老板。毕竟我现在的身份是于泣轩,于大老板,于家的当家人。? 我吃完早饭后已经看到了楼下有一辆超级豪华的车,本田,在我看来该是无比至尊的。这是雨老板派用的,他的司机已经在等待了,我下楼去刚好撞上陌蓝墨。真是不约而同,这样也不用绕过去叫他了。? 陌蓝墨如今张姓,作为我的贴身保镖,在今天的社会上得称作安保人员。但不同的是,他并非我雇来的,而是他自幼便在于家住下。身手了得的人士。? 坐这样的车真是既舒服又方便;当我们出发时太阳已经露角了,再过一会儿到达缪家锦玉时间也差不多了。? 缪家锦玉可热闹得无法形容,高高的大招牌醒目,店子比月光宝殿要大许多。里头已有一些身着奢侈的大人物大富翁在那里等待,有的在柜台旁和人交谈,有的在喝红酒。? 这只是我瞄进去粗看的一眼,我下车后,拉正了衣领,昂首阔步,走到管家跟前。? 管家笑呵呵地伸出双手,等待我拿出贵宾卡。? 我戴着一个墨镜,没去注意他,直接把卡塞到他手里,陌蓝墨跟在我身后,我们一同跨进这大店里。? 这店偌大明亮,真的好比宫殿,富丽堂皇,天灯似宝,璀璨夺目。这建筑倒还是广州城的瑰宝。? 我还没浏览完,那管家便一脸狐疑地凑进来,诧异道:“您这卡上是雨老板的名号,又补上一个于老板,想必您不是雨大老板吧?”? 我点头道对:“哦,忘了说了,雨老板事务繁忙今天来不了,特让我代替他。”? 我的左边是陌蓝墨,右边是雨倾尘派来的得力司机。那老管家担忧地看了陌蓝墨一眼,又说:“哦这样啊,那您就是于老板??”? 那司机站出来解释道:“管家,我是小隐,您认识吧?——雨老板的助理。这位是雨老板的世交,也是于家当家人,于泣轩,于大老板也是刚从国外回来。”? 我始终没有摘下墨镜,只是点着头。? 那管家听了,恭敬地笑道:“原来是于老板哪,快请进。”? 他又到门外站岗儿验卡忙去了。我们仨便在周围溜达溜达。? 在一楼二楼有几列专座,还有几排沙发。在二楼的楼台上还有一个高高在上的大位,那就是玉宗师的大位子。专座应该就是给那些叫价的贵宾的,而沙发则是其他客人。? 我随便移身坐到一处不起眼的沙发上,郑重地观察着四周围的人们,以及注意会场贩卖的时间。贩卖的舞台设在一楼大厅,一楼地形呈椭圆,中间则是贩卖的主厅,有一个柜台,猜是存放即售宝物的。在这显眼的台上有几个女人在走动,但是二楼的主位上却还没有人。? 一楼会场是拍卖、贩卖的现场,四周都是沙发和柜台,自然还有几个比较显眼的贵宾专座。亮堂堂,金碧辉煌的,陌蓝墨杵在一旁,两只虎眼瞪来瞪去,注意着这里的每一个人。? 二楼的人应该是本店的人,例如老板,管理员,副店长,但这些其中只有一两个是叫价的贵宾。其他的大多数在一楼的专座儿上,什么人都有,顶着官儿的,大商人,甚至连外国人都有,只莫不是贵宾罢了。? 这里倒是热闹喧哗,人来人往,没有人注意到我们,都忙着自己的事。只是这个玉宗师都迟迟没有现身,我们只有在会场贩卖第二场结束后才有机会近其身,看来还要多等等了。? 想来这玉宗师的丑声,便是移植狗眼的老太太,一世英名就此被毁了,听起来多么恶心,多么残忍呀。但是缪家锦玉是她的心血,眼睛更是极其重要,这才不得已的。不过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很久,那到底探的什么险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过问,所以许多人渐渐淡忘了。? 来这里的大贵宾,要么就是无知的官人,要么就是外地人,要么就是那种钱花不完来找些乐子的纨绔子弟,几乎他们的年龄段最大和最小差别悬殊不是很大,那些年长的人也不会来这里。? 但不管什么,只要有钱赚又大有名气便是玉宗师的目的。一代宗师,我听司机小隐说,此次若是买下本轮最为珍贵的东西则可送一枚由宗师亲自鉴定的养人玉给那个人,养人玉可以让人心净而无病,不过这是不是真的我还不知;听闻本轮的末轮,也就是最后一轮如果哪个人出价最高买下来同样也可以有养人玉;还有一种渠道,便是在所有贵宾还未亮牌前,由本店的大小姐、先生抽到那一张牌,即可获得养人玉。? 不过我倒要看看这话说神奇的养人玉究竟是什么。此店的大小姐听说今年在北京忙着没回店来,所以此轮应是缪先生翻的牌。缪先生我只听闻其儒雅文静,一介书生,其余的便无所周知了。? 如果有机会被翻牌,想要见到玉宗师那便容易多了,但是我们互不相识,全靠的是运气。 040章 这回只能赌一把了。三楼上一个人也没有,估计那里是仓库,或是办公室。在我四处随意看看当下,无意间看到被一个柜台遮挡住的贵宾专座,那里好像有人坐上了,但是被高高的柜台藏住,看不清他的脸,只看到他翘着二郎腿。? 这真是古怪,其他贵宾位都是很显眼的,怎么会有一个位置挡在柜台的后面呢。? 我认真地推敲着,慢慢地瘫着身体,靠在软塌塌的沙发上,拿起玻璃桌上的一杯红酒,倾斜着酒杯摇了摇。? 忽然一个男人蹒跚着步伐,在来回走动下到了沙发的旁边,倒是恭维地说:“于先生,您此次代替的是雨老板,请到那边专座坐下吧。”? 说完,他没经过我的同意便主张走在前面领我们到一个特别显眼的贵宾专座旁边。? 我愣了一下,不安地望了一眼司机小隐,他微笑着点点头。我这才放心地动身迁至那个贵宾专座。? 专座是一只很大的红木椅子,估计是旧时的古董大椅。坐在上面舒舒服服,堂堂正正;前面是一个很小很小的桌台,摆放着一个计算器一样的东西,有着数字的按钮,还有一行屏幕,我猜是叫价时用的。? 我的位置刚好就在会场大厅的正中央,也就是贩卖舞台的正前方。我这刚刚坐下去,还真的是特别扎眼,惹得这楼上楼下许多贵客都往我这边看来,有的甚至是靠在柜台前议论纷纷。? 这本然是雨大老板的专座,身为于家的人来代替他,真的有点勉强了。我往二楼看去,那个雕刻着龙凤的大座位依是空着,我在这正中央遭到许多人注视,在这大场合这样,真的有些不适应。? 司机小隐瞅瞅我,给我使了个眼色儿。我立马端正了起来,精神抖擞,翘起二郎腿,趾高气扬,把头抬得老高。可纵然是这样,我也不敢去正视其他人。? 小隐微微一笑,稍稍点了点头。陌蓝墨从刚刚进入到现在,都是一张脸,倒有点助理的范儿,双手负在背后,脚踏实地,抬头挺胸。? 我发现那些看向我的人,不止是在注视我,可能也在观察着奇怪的陌蓝墨。? 不知什么时候司机小隐便从身旁离开了,我猜想他应该是上二楼探探情况。? ——简洁的办公室里。 “阿朔,注意楼下的情况。那个人不是雨倾尘,至于是不是代替的我还真不知道,但不管什么,三轮贩卖结束后即刻把他们轰出去。”? “宗师,先下手为强。”? “不不不,这于家我还是略有耳闻的,不必大动干戈,直接赶出去就得。”? “他们这次铁定是有什么企图,不到目的尚不罢休,若是他们不走怎么办?”? “我说阿朔呀,就你这身手,他们若是硬赖着便往死里地轰,打和落花流水便不信他们还敢不出去。”? 锣响甫歇。? 这会儿,楼上楼下的白灯一下子就给点上了,更是明晃晃。这大锣敲上了,是为提醒各位贵宾就座,这大会就要开始了。? 都盼个有始有终,大会开始的锣声一响,那些还靠在柜台前说说笑笑的人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原位,有的坐在那边沙发上,有的坐在贵宾专座上。但是诡异的是,那个被柜台挡住的贵宾专座上的那个人自始至终坐在那里,安静得很,到底是什么人?? 一个身材适中的妙龄女子上台,那个女人穿得花枝招展。浓妆淡抹,妖娆妩媚。? 她的声音无比清亮,就好比黄莺,和她的人甚为般配,但是在我看来,这和旧时的青楼女子没什么两样。? “各位来宾,客人们好!今天是我们缪家锦玉月季拍卖会,模式是为抽签翻牌的叫价方式,我宣布,大会正式开始!”话音刚落,众人一齐鼓掌,欢呼雀跃。? 我看到二楼的大位上稳坐着一个老太太。老太太的眼睛凸出来的大,圆圆的,眼球子还是半灰色的,两个黑黑的眼袋很凸显,两腮布满皱纹,嘴巴扁扁的。身材倒是偏瘦,一缕黑白交错的头发盘在后脑勺上,高傲地坐在那个大位子上。眼睛时不时一眨一眨的。她翘起兰花指,端起桌椅上的茶杯,微微在嘴角一蘸一蘸。? 那个人就是玉宗师,缪珏珠,瞧她那样子,性格我倒是八分算出来了。? 接着,台上的那个女人满脸堆笑地说:“接下来,就由缪家锦玉的老板,玉宗师发言。”? 玉宗师清了清嗓子,可能是知道自己的眼睛凸的吓人,方故意眯着眼说道:“今天已然不是第一次活动了,该说的之前大概说了,规矩大家都懂。本次有一个高级货品,希望大伙儿可以好好叫价,高价者得养人玉。好了,现在开始吧。”说完,她又喝了一口茶水。? 那个女人点了点头,从幕布后面取出一个大宝箱,小心翼翼地安放在台上,又轻轻打开箱子。箱子里存放的是一颗大大的夜明珠。? 在场各位纷纷仰长了脖子,认真地凝视着那颗大宝珠。这夜明珠呈半透明的颜色,不过外层有些晶蓝,脑袋大,看上去晶莹华丽。? 女人环视着大家,放声道:“各位,这颗夜明珠,不仅外表光滑亮丽,颜色鲜美,而且它还有一个很大的作用,把这珠放在床前屋里,夜中可以关灯,这夜明珠则有发光的作用,像星空一样璀璨,不仅如此,在晚上还可以安眠,不用担心睡不着了,而且效果甚是强力。这是从法国流入的宝物。”? 她这话一说出来,众人便是七嘴八舌讨论个透,在这嘈杂纷乱的声音里我只听到“洋货,外国的东西!!”? 大家都乱哄哄的,交头接耳议论个不停,台上的女人顿然就囧了,厉声说道:“夜明珠起步价十万,那好,现在由缪彧楠先生翻牌抽签。”? 缪彧楠是缪家的男丁,可能也是未来的继承人,这几次活动一般都是他在翻牌和抽签,也只有缪家纯正血统的族人才可以的,外族父母姓不是缪的则没有那个权利。? 一号贵宾专座是那个神秘的挡在柜台后的,而我这个正中央的贵宾专座,则为六号。? 那缪彧楠默默地在桌台上翻来翻去,桌台上总共有十八张牌子,而抽出来也只有六位贵宾可以叫价;桌台旁边还摆放着一个竹筒,竹筒上插着十八根竹签,同样如上只有六位贵宾。? 也就是总共有六张牌子六根签子是可以叫价的,在场不外四五十人,其中有十二个人为叫价贵宾。? 见那缪彧楠慢条斯理地翻开第一张牌子,旁边的玉宗师微笑着看着他。这刚开了几张牌子,在场的各位便频频张望着。? 缪彧楠不知什么时候冲我这边善意地瞟了一眼,但是当我注意着他时,他又回神专心致志地掀开了六张牌。? 在签子还没有抽时,即使牌已经翻好了也不能先前公布。签子和牌子上有所有贵宾专座的编号,并且不会重复。? 全场自刚刚那女人一声令下倒顿时是鸦雀无声,屏息凝神地望着二楼的那个桌台,期待着开牌和开签。在这么安静的气氛,我倒觉得反常,可陌蓝墨似乎一动也不动的,既没有看那姓缪的翻牌抽签,也没有观察其他人,只是直挺挺地伫立在我的身旁。? 我曾示意他们两个先坐下,可为了配合我演这出戏,即使腿酸了也不能吭声。? 那些牌子和签子为了公平起见,在抽之前都有先亮相洗牌,然后再随意摸出一个来。估计这什么夜明珠的东西是没有人要的,方才的表现已经极为明显了。? 但是这还只是第一轮,到最后一轮,那玉宗师也是稳赚不赔。但是我稍微关注了他们俩,越发觉得玉宗师的双眼极为可怕,凸撑凸撑,眼珠圆溜溜的,可她还是极力掩饰,偶尔眯眯眼,看着自己的孙子缪彧楠。? 这缪彧楠也是名副其实的儒雅,在翻牌抽签的时候也是优柔寡断,看起来不是在犹豫,只是本身故意拖慢节奏,更显得举止斯文。 待一切就绪,桌子上的六张牌六根签已经选好了,就小隐所说,结果会在三楼的话筒里公布出来。话筒所说的,会在会场的灯旁一个小音箱里播。? 就这个规则,只能说被选中最后一张牌的有时很幸运,但大多数时候是要倒大霉的。你想啊,这前面五位叫完价后这个数得多大,还好牌子和签子是分开的,不然十二位更是可怕了。? 其实也就是说,牌子最后一位叫价贵宾和签子最后一位叫价贵宾会继续以拍卖的形式,当然也可以选择放弃。但几乎这些活动里每一轮的东西都是有人要的,不管是洋货还是什么。? 屋里这么多人挤在一起,闷热得很,窗户也只开了一半。对我这种极为怕热的人来说真是怎么坐也不舒服。我不耐烦地转了转身子,那玉宗师不屑地瞥了我一眼。? 我倒是有点发愣,静候缪彧楠的佳音。? 钟声大概延时了三秒,一楼二楼三楼的人都屏住呼吸,牌子和签子都亮了出来,缪彧楠微笑地把牌子和签子传上楼去,随即我桌子上那个屏幕上便亮起光来,浮现出一个红色的“6”码号。? 自司机小隐看牌子和签子时,我才知道流动屏上显示的叫价码号依次是4,7,8,然后其他的我便看不清楚了。小隐说明明大屏幕上没有6这个数,奇怪的是为什么我的桌台上叫价器会点亮。 041章 在亮牌的这段时间我都是处于困惑不得其解之中的,想来想去不会是这其中有什么猫腻,还是特殊的规则吧?我今天来总之不是为了拿东西。? 缪彧楠双手放在木栏上,对着一楼的各位一本正经地说道:“本轮叫价的人怕是不用我多说了吧,幸运号是六,现在有请六号贵宾上二楼,获得我们的玉宗师亲自挑选的养玉一枚。其他的,拍卖继续!现在由四号贵宾开始叫价……”他说完,那台上的女人便接过话来主持大家叫价。? 而我便被一个管家领上二楼去,此时玉宗师已经不见了,约莫是在房里等我。当我经过玉宗师那个空空的大座时,那个缪彧楠勾唇浅笑,给我使了个眼色。? 虽然他笑起来是善意的,温文尔雅的,但是他这一眼色倒令我不安许多。不会这么巧就到六号吧?从刚刚这个缪彧楠出现时我就觉得不对劲,这其中一定是他们先预谋好的。不过他们到底要做什么,我却是浑然不知。? 这二楼不像一楼会场一样人头攒动,但单是那些站岗的,便是十分密集。那个管家倒是很礼貌,司机小隐便留在楼下看情况,陌蓝墨则跟我一同上楼。? “就是这里了。”管家笑盈盈地指着一间房子。? 那房子比办公室还大,宽敞明亮,里屋什么都有,就连古式的香炉,蓝瓷器,而且一排排的柜上都擦得很干净,陈列着琳琅满目的翡翠玛瑙。? 我拉正了衣领,昂首跨进屋子,但是陌蓝墨刚要跟进去就被管家拦住了,并且管家要出去时还把门给带上了。搞得这么正规,究竟要做什么。? 我刚进去便撞见了那个玉宗师,她微微抬眸,用那双凸得像橄榄球一样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稳稳地坐在一把老式的木凳子上。? 我几乎被慑住了,回过神来恭敬地和她打了声招呼。? 她挥手赐座:“于老板,我看您这不仅是替代雨倾尘的位子呀,是另有所图,不然这次又怎么会匆匆跑来锦玉做客呢。”她倒说话含蓄中透着尖利。? 我应着:“这不所闻缪家锦玉全城敢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所以便来看看这到底卖的是什么好东西喽。那养人玉的便先搁搁吧,我姑且先问问您一个事。”? “就知道于老板一定是另有所图。不过,既然你说你是于家人,那就得先证明给我看,不然,今天您就算白来了。”? 她好像对于家很是了解,闭口张口的都像一个过来人。即使她不是那么一个好说话的人,但是我猜她和这些事情一定有着些或多或少的联络。? “我知道现在拥有花城于家正统血脉的人是少之又少,但是至于怎么证明却还是有办法的,一个古墓里将记载着你于家一切秘密,如若你真的是于家的继承人那么这个古墓你将可以顺利地进去,可如若不然,必死无疑。于老板不知道,如今在花城的社会,更不说于家,很多鲜为人知的秘密只有在地下才可得。”她瞪大了那双狗眼,诡谲地说。? 我点了点头,不过这任谁都知道,古墓很是凶险,可玉宗师却对这很了解。或许,那份秘密文件,外公的一切,就和这墓有着不可瓜分的关系。不管怎样,我一定要试一试。? “那好,既然这样,墓我是一定会下,而请您记住我要问的三个字——‘骷髅玉’!”我站起身来认真地对她说道。? 在我说完最后三个字时,她震惊地瞪大了眼,一个激灵吃惊失色地看着我,表情呆滞。? 她这么惊恐,我想她一定知道关于骷髅玉的事。看来骷髅玉的份量还是不容小觑,堂堂玉宗师听闻提及都如此震撼。? 我转身就离开这间房屋,没有回头去搭理玉宗师的反应。她或许从我进入缪家锦玉时就知道了一切,那么照这样说的话,她希望我下墓,难道说墓里面有什么她想要得到的?或者,她想利用我。? 于家的世界果然比我想象中的还复杂,竟然连这古墓都扯上边儿了。还有外公的那三部书,这都是些秘密。? 我前脚刚走,玉宗师便立马托人把养玉交给我,还差点忘了这事了。无聊就无聊在我还得陪着那些人进行第二轮第三轮的贩卖,因为这进来了除了特殊原因就没有退场的道理,这样做也不大光彩。? 随即,第二轮拍卖就开始了。让我讶然的是,这第二轮拍卖的东西,竟是一个类似于国宝的铜狮兽头,金铜色,比圆明园的喷泉饰物还宝贵,不过我倒是听过十二生肖,这狮子头却是很少见。缪家锦玉拍卖的东西真是很有特点,而且表面上是在经营这些玉,但是实际上就是在过手地下的东西,谁不想发大财,但是这见不得人的事情政府却全然无知,就算知道了,这证据也是难抓得很,所以,这老店的生意更是接而不断了。? 在踏进这家大店前我们便把玉宗师以及关于本店的情况都打探清楚了。玉宗师给我的感觉,总之就是玄之又玄,怪怪的,这倒让我很想了解这位因考古失明而移植狗眼的人,不过这考古队到底是去做什么我们倒是没了解到,或许这玉宗师的秘密就在这里面。? 这时我注意到了我左手边被柜台挡着的那一个叫价贵宾,他迟迟没有露脸,似乎在观察着什么,但是这出手还是很让人意外,这其他的都看不上,偏偏对第二轮的这个铜兽感兴趣,叫价一下子就叫了一百万,让在场的人都惊奇地瞪大了眼,朝他那边看去,可是却见不着人。就这台上的女人所言,这贵宾方姓,方先生。? 这一下子就是一百万,果不其然没有人再敢飙上去了,估计有人再飙价他也敢压下去,这种人就是非要拿到东西不惜一切代价,既然这样子那就一定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可是这就纳闷儿了,一个铜兽只是有考古价值,而且造型奇特而已,称不上美丽,花这么大价回家当摆设呀?这铜兽也没什么大作用,既不能辟邪又不能养人,真是奇了怪了。这位方老板到底是谁呢。? 第三轮拍卖的是宋元时期的玉壁,羊脂玉,光滑又略带血红,这倒是个宝,结果还比不上一个铜兽,七十万最高给人拿去了。? 我也得离开了,只是当我走出缪家锦玉时那个人已经不见了,不知是提前走了还是干什么去了。? 陌蓝墨这连续几个钟头不说话,还真是能耐,像块死木头一样。司机小隐则开着豪车把我们给送回去,但是送到村子门口,便又捎回去交差了。? 从方才回来时就觉得很不对劲,这不身后总发出“嗖嗖”声。? 此时正值正午,骄阳似火,毒辣地炙烤着大地,四周围都发着热气。在进村子步行的这一会儿,我已是大汗淋漓。? 突然一声巨响把我们两个都给提了神,陌蓝墨“嗖”的一声转身一溜烟追出村子外去,我不安地搔了搔后脑勺,怔怔地站在那里。? 原来还有人在跟踪我们,这追都追到村子里来了,这玉宗师也没必要这样罢,单凭我脖子上的勾玉以及我答应她的事,她就该信我了,即便不信,也犯不着这样子派人盯着我们;难不成,这会是其他人?? 以陌蓝墨这身手,不用十分钟便把那个人抓回来。那人长得十分干瘦,像一根树枝,骨瘦如柴,手上似乎只有一层皮。身手也不怎样,我们逼问他,他只吞吞吐吐地说,派他的人叫方老板,不过没有供出具体的名字。可惜那人狡猾得很,趁我们不注意时隐去了,陌蓝墨也找不着了。? 我先回家里去,表哥想不到已经回到家中了,说好的一个礼拜,过几天便回来了。我们只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和他说清楚,包括古墓的事情。? 这姓方的人,本地的也不是特别广泛。而至于玉宗师所说的古墓,我猜不仅关系到我的家族,而且和这份很多人都要隐瞒的秘密文件有着密切的关系;所以,就算不是为了骷髅玉,墓我还是要下的。? 玉宗师所说的正统血脉,好像真的有那么回事。据表哥所说,母亲是外公之女,则外公属于于家人,那么如果父亲是外姓,血脉也只有一半是正统的。如若父母皆为于家人,那继承人才是我。? 于家究竟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估计外公是知道的,只不过不愿把这个说出来,外公或许临死前的最大愿望,就是希望这个家族没有后继之人,希望这些秘密永远不再被翻起。? 表哥的反应却不是那么惊讶,墓下的事情他恐怕也是知道几分的。? 黄昏的日头已将落下山,夕阳映得天边一片红霞,暖洋洋地照在村子头。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这村子外面,她打扮得很朴素,白色的衣裙在这余晖下映得粉红若桃,眼神飘忽不定。? 陌蓝墨看见了她,似乎很激动,但是却没有表现出来,欲言又止,踌躇不前。? 离珠还是一样文静,当她碰见蓝墨时,嘴角上扬,微微一笑。? 她看起来精神抖擞,似乎已然做好了什么准备。表哥问她,她母亲那边情况怎么样了?她委婉答道,很好。? 在他们的谈话中,我了解到,离珠这一次也会跟着下墓。她还说,这缪彧楠是她的朋友,原来陌蓝墨早就把我们的行动都告诉了她,她在暗中联系好那个缪彧楠,怪不得事情会这么巧。 042章 我就问她,为什么会认识这个人?她说道,缪彧楠是一名医生,她送母亲上医院时,是他一直帮助她的。这么说来这缪彧楠还是个大好人,这准备把缪家锦玉的继承人拱手相让了。? 自从上次回来后,戚玲的身体就不是很舒适,这一次去这个古墓遗址,她怕是也去不了,她这种大小姐,有点小伤自然也是在家享福了。? 玉宗师没有告诉我们这个古墓的遗址,看来得我们自己一步一步去查了。据说这个墓是从南昌城下的大墓迁至本地的,根据翻阅古籍,得知这个大墓下不仅有关于家的秘密,还牵连一系列不为人知的秘密。? 上回我已经托二山胖去探查了,这几个区都姓方的很少,即使有也大部分不是本地人。倒是邻村很可疑,于是断定这个所谓的方老板,就是方小迪。真的是让人意想不到,这个方小迪已经到了这种田地,以前没多留意,只知道他学理,很好历史考古学,随即出国留学,殊不知,此人的勃勃野心已令其成为一个为发财而不择手段的盗墓贼,盗墓贼不管是什么人,终究会受到报应的。? 在这个行当里,有很复杂的关系。表哥是考古系的,在这城内考古系的虽不多,但却隐约有些人去设计这些发大财的方案,志同道合,自然成为了一个团伙。河南一带,广东一带,简称豫粤盟,斗,就是倒斗,孙殿英就是一个盟主,其余地,到了如今这一年头,估计是散了,但是一些前辈,就了解这其中的具体事件。? 雨倾尘只单是帮助我们,对于什么骷髅玉其实他并不感兴趣。然后我向他打听过了,问过他的意见,他说这个玉宗师生性泼辣,本然她的话不应轻信,但是既然如此,她肯定对这个于家有所了解,改日登门拜访问清古墓遗址,这才是行得通的。? 在这个方小迪是明摆着和我们对着干了,这个人以前家里富裕,自他出国以后,一切便大不如前,他便以我为借口,处处说我是个阴阳人,试图发大财。这不也横上了盗墓的勾当了。? 这几天,我总是夜不成寐的,熬夜去翻阅那些古籍。? 暗黄的油灯把四周围照得通亮,油灯上的烛光一片映在书页上,字迹清晰了。表哥早是上床睡觉了,我不由打了个哈欠,用指甲刮了刮书页,翻了过去。? 这普通的书籍关于这个古墓遗址的,是一点信息也查不出来,真是让我越来越迷惑了,或许就没有这个地方。? 我起身蹂躏了下,又拍拍嘴巴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过去倒了杯水,又安然坐下来一手撑着头,一手无奈的翻着书。? 我只是希望能够找出些端倪来,事情才好办多,不然于家这个家族如此神秘,到头来会一点头绪也没有。? 突然,灯按亮了,我乍的回头一看,表哥正恍恍惚惚地从楼上下来,上了个厕所后便朝我这边走来了。此时我看了一眼钟,已然是十二点左右了。? 桌子上满满的书,什么都有,表哥一手放在桌子上,草草扫视了一眼,又看了我一下,问:“看这些做什么?”? “找古墓遗址啊。”我随口一答,没去理睬他,继续查找着。? “既然是暗藏着于家的秘密的大墓,自然是不会那么容易被找到的,而且过去了这么多年,即使是外公也不是想要把这个掩饰住吗?”? 我愣了一下转头仰着他说:“外公是想让它从此湮灭,但是我们现在毫无眉目,更不能坐视不理了。”? 表哥哎了一声,合上了我手里的书说:“小尺,我们明天再去打听吧,这样找也是徒劳啊。”? 我似信非信地点点头。? 夜幕下垂,星星点缀。水一样的天空晶莹得像深蓝色的玻璃,风平浪静,月儿尖尖,朦胧在这一片深夜里。? 我们也不忘去找那些前辈老人,或许他们知道其中的一点情况。二山胖的消息算是我们所有人里最灵通的,立马就问到了一个词——“千年幻山”。? 起初我并没有去搭理这个什么山,可后来才意识到这个可能就是古墓。离珠前些日子听说我们要下墓,便急着要和蓝墨一起过来,离珠这个人我虽很放心,但是外人毕竟多几分提防总不是什么坏事。本来我们于家的家务事,不容外人插手,但这件事事关重大,多几个人去也是好的。? 陌蓝墨这个爱钻牛角尖的不怕死的,更是二话不说也要同我们一起下墓。墓里凶险万分,何况他不是于家人,于家据我所知,连我们身为于家人的,秘密都不肯让我们知道,又况且是一个外人呢。不过这话说回来,表哥虽为我哥,但毕竟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我也挺为他担心的。? 二山胖的线人又来报,这月夫人和方小迪已经进一步合作了,看来他们已经抢先一步了,知道我们会去缪家锦玉,知道我们手里有这枚骷髅玉。我就知道月夫人急需骷髅玉肯定是有大事情,进一步推测,他们要下的墓即是这个千年幻山。既然这样,我们便将计就计,阻止他们。? 这个千年幻山是于家的地盘儿,容不得外人踏入,尤其是外国人。据一位老人说,之前在那个动荡的年间,外国人对这个地方很忌惮,又想发财,组织了一个探险队倒斗。可是有去无回,一支十上人的队伍集体失踪,铁定是死在墓里了。? 所以,方小迪他们想要下墓探秘,自然不是容易。痴心妄想最后只会被反伤得落花流水。? 这几天我也没少去陌蓝墨那破店里逛,冷冷清清,店如其人。不过这倒很正常,他开店只是摆设,生意却不是很好,这年代做生意的人也不容易。话说,这月夫人或许已经注意到他了,接下来肯定是会有所行动。这下可好,不仅要解决骷髅玉的事情,这又要应对这边于家和月夫人的事情,真是累得我头疼。? 表哥却总是一副毫不畏惧的样子,他认为,大不了拼了,没啥可怕的。这倒像是在安慰我,但是他如此一说,我倒更不安起来。? 陌蓝墨总是在看那本古籍,那一本和我外公留下的也很相似的古书,但是我没机会靠前近一步去看上几眼,也不好意思开口。而且我对陌蓝墨家后的那个密室不是一般的感兴趣,总是想进去闯一闯,看看他到底在做什么连我们都要隐瞒的事情。估计是那些见不得人的,不过眼前这么多事,他,我倒没有这个心去顾虑太多了。? 我接到二山胖的信息,他因今天忙事,所以寄信给我,我没到店里去。他这个人真是让我挺佩服的,你别看他大大咧咧,一副傻乎乎的呆瓜样子,办起事来是圆滑得很。? 信里已注明千年幻山的遗址。奇怪的是,这千年幻山不是在南昌,不是在河南,不是在广东,反而,在古楼兰,新疆省。? 这还要爬山涉水的,坐飞机去万里的地方冒险,对我来说还真不划算,若不是因为于家,因为村子,因为骷髅玉,我没那个兴趣去闯练。? 那玉宗师说,只要是一个于家人进去,平安无事,保畅通无阻,真有那么神奇么。不过,我越来越对导致她差点失明的探险队很感兴趣,可知道这件事并不多,而且当年具体去探什么险的也罕为人知。? 我慢慢地按动电话机上的号码,点击拨打后又轻轻把电话放在耳朵旁边。? “喂?”? “喂,那个,蓝墨,古墓的遗址,已经找到了,这一次,你就别去了。”我劝说道。? “不行,墓我是一定要下的。”他语气坚决地说。? “别废话了,你又不是于家人,去了等于是送死。”? “我怎么放心得下你们两个去。”? 表哥总之是一定要去的,我拦都拦不住。但是至于其他人,白白送了性命我是不愿意的。? 我回曰:“蓝墨,这是我们于家的事情,我不希望把你也牵扯进来。”? 下墓这种事情可谓是凶多吉少,前些时间,一个水手说,甭说探秘了,下了这斗,能捡回一条命就是上天显灵了。? 我微微听见蓝墨松了口气说:“那我在外头接应你们。”? 我道了声好,便把电话给挂了。? 就在要下墓的这几天,我们的准备是相当充足的。店里面的事情向来是舅舅他们管,门我们就锁着了,估计月夫人和那个方小迪也在筹划着下墓的事情,我们一定要抢先一步。就二山胖所说,下斗最好穿个老鼠衣,也就是个大斗篷,连着帽子,黑白相间的,在肩上,穿起来很凉爽,行动也方便。原来就是这么个道理,难怪陌蓝墨时常穿着这个东西。? 二山胖屁颠屁颠地溜过来说:“听你们这是要倒斗滴,要不把我也带上?”? 我摇摇头以示不同意。? “三爷呀,你说,这墓里头如此凶,我又是个看风水的,我或许能帮得上你们呢,放心,绝不会给你们拖后腿。”? 他眉来眼去地迫使我同意。我一脸嫌弃地说:“算了吧,你去,我们带的干粮都不够你啃了。上次麻烦你点事情已经给你赔了不少酒了,我没钱了。”? “不不不,冰三爷,这一次免费。”他咯咯笑了一下。? 我摆摆手道:“不不不,要赔你这小命进去,甭说免费,倒贴钱给我我也不要。” 043章 他立马变脸:“就带我去见见世面。”? 经过我一番推算,我最后还是同意了。毕竟他是个算卦的,上一回去乱葬尸岗也多亏了这奇门遁甲。我们才三个人,他懂的也不比我少;且,这人正经起来还不错的。表哥也同意了。? 从这儿到新疆的路程很远,单是去古楼兰就得个半天。在途中,也不少人向我们几个不速之客看过来,打量着我们,还好在上车前还没穿斗篷,不然都成异类了。? 午后的阳光变得很暖,倒不是特别闷热,窗也开了。阵阵凛冽的狂风卷进车里面,带着一丝干净的气味,袭得我萌生困意。? 这车只送到新疆巴州罗布泊,绝对没有把我们送进古楼兰的道理。古楼兰那个地方,就方圆十里内,人就巨少,每平方千米还不到十个人,所以想找到古墓的具体位置,便很难了。陌蓝墨在外接应,我们不打算让他也下墓,所以就准备在墓外头开个帐营,他和离珠负责在外接应。我们有助听器,只是不知道到了里头还能用不。可现在,连古墓的精确地址都还没找到,一切也就难说了。? 新疆这地方很偏僻,尤其是来到了巴州以西北这一带,一是因为这里的自然条件,位置偏僻,二则是由于这遗址有些奇怪的过去。这个地方已有几百年的历史了,人们时常极少来到这里,久而久之,和自然条件相结合,这儿就像荒山野岭一般了。? 高耸的山已经快要入云了,天蓝得清洁,晴空万里,这山上的风景倒是还好,只不过太荒废了。方圆几里,地上都是沙土泥堆,其余的,残垣断壁,几处废墟,一个破庙外,便仿佛被这沙土覆盖了,空空如也。而对面的山和西边的阳相对,山谷里静寂阴凉;天色不早的原因,我们便没去山里头看看了,准备在这儿先歇一宿,明儿再上路。? 真是奇了怪了,一个人也没有,连想找个问路的都比登天还难。估计这儿从古楼兰荒废后,就没有重新开发了,住不得人,不过,却建得住墓。这于家也真怪,到底有什么秘密,要把大墓安在这儿来,这儿虽不是什么风水宝地,但墓,还是建得起的。? 罗布泊是个玄之又玄的地方,被誉“地球倾听死亡的耳朵”,自20世纪以来,历历考古探险队、寻宝队、团伙曾经此地,无一幸存,直至敦煌一带,这儿是个可谓的“鬼地方”,什么英雄高手到了这里则有去无回,而且,漫漫沙漠,更不提生存。? 我们现在还没到墓里头,这助听器早已没了信号,什么先进的科学机械到了这里都成了废器,起不到任何作用。? 古楼兰就包括在这罗布泊里,而我们要找的千年幻山或许就和古楼兰人有着几分联系,不然任谁也不会把这么大的一个墓安置在这样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这些建墓的人不会死在里头了吧?? 这儿的天气要比南方冷许多,但因为是沙漠,在东亚西部才不会那么寒冷,但是我敢肯定这要到了夜里头,必是冷飕飕的。? 我们就在这破庙外扎一地儿,这方圆几里遍是沙漠,这地儿还是二山胖算卦看出来的,说风水比其他地方好,我猜大概是破庙的缘由。? 夕阳西下,这日头早早地临近西山,徐徐垂降。趁天还看得见光,我们赶紧草草地搭了个帐篷,帐篷的一旁刚好和破庙接壤,我们带的食物全都储存在帐篷里,靠近帐篷的地方,只有陌蓝墨无所畏惧地一屈身躺在那里,朝破庙里望去,那是一个诡谲,具体庙里长什么样,我就不敢多说了。? 暮色苍茫,晚风轻拂,飕飕的戳动帐篷。风不大,但是地上的沙尘却纷纷卷起,肆意地敲着帐篷,惨淡的下弦月,弯弯悬挂,惨白的光芒一下子射进帐篷里,把陌蓝墨那张冰块脸照得雪白。? 沙尘和风,拍着帐篷,我们都躲进被窝里,只有陌蓝墨一个人直直地半躺在破庙外,白光下它的脸一片幽幽的白皙,像是在等待什么。? 天空像墨水一样深黑,留下一个孤零零的弦月,清飘飘的风似乎欲伸出魔爪连同那白月也抓下来。? 我慢慢地闭上了眼,离珠就靠在蓝墨旁边,表哥还清醒着,二山胖却还打着刺耳的鼾声。? 一阵怪叫声立体般的传进耳朵里,震吓得我是毛骨悚然,霍的一下醒过来,哆嗦着脚。我直勾勾地盯着帐篷外面,夜色浓浓,月儿已被乌云盖住了。回头看看表哥已昏昏睡去,我才怀疑到是幻听了。? 于是我又安然躺下去,不料一会儿后,那阵空灵的怪叫声又悠悠传来,阴森森的帐篷好像被那声音裹住了,无处不弥漫着。那叫声好像是一个怪物发出来的,奇怪得很,也摸不透到底是啥玩意儿,但是听起来汗毛直竖,头皮发麻,而且声音愈发愈大,像是无足鸟的惨鸣。? 我不由捂住了耳朵,并担忧地望了陌蓝墨一眼,此时他也被惊醒了,惊诧地也回头相视了一眼。只有我俩警惕,表哥和二山胖睡得沉沉的,但这么大的怪叫声他们也不至于一点知觉也没有吧。? 陌蓝墨压低了声“我先出去看看”然后一转眼就离开了帐篷,我看表哥他们睡得太沉就没有叫醒。此时我发现离珠闻着动静也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了。? 这茫茫沙漠,夜里是有点料峭,但这风声也不至于这么厉害吧;我索性轻轻拍了表哥的肩膀,连二山胖也蹭了他一下脚,但或许是睡得太沉了没反应过来,许久后他们才揉揉眼睛左右看了一下。? “怎么了?”表哥直勾勾地盯着我问。? “你们没发觉,有啥不对劲的。”我怔怔说道。? 二山胖瞥了我一眼:“哟呵,冰小爷,你就别吓唬我了,这荒山野岭的什么也没有,估计你是做噩梦做傻了吧。”? “诶?蓝墨怎么不见了?”表哥诧异问。? “有情况。你们真的啥都没发现?”我又问。? 表哥和二山胖不明所以地相互看了看,又冲着我摇摇头。? 我心说决定去瞧上几眼,表哥轻叫了一声,又呼呼睡去了。这真的很古怪,这么大的声音,他们俩竟然一觉醒来什么也不知道。? 我静悄悄地把连帽给遮上去,拨开帐篷猫着身出去。夜里的风,肆无忌惮地把披风刮“噜噜”直响,我高高举起左手看了下表,此时已是晚上十一点多了,照常就算是月儿亮,这儿也估计是黑漆漆的,但在我眼里,黑是虚的,反倒什么也清楚可见,明晃晃的。? 我看不到陌蓝墨,是在这无际的沙漠上,连个影也撞不见,这要换在是我们广东那一带,就算是再荒废总得有个人罢;也是,不仅没人,这些奇怪的现象更是令人难以释怀,特别是在夜里。? 我四处巡视了一番,突然间发现那怪声已经戛然消失了,除了今晚的天有点怪异,其他的便什么也没发现。? 第二天清晨,天已大亮,我穿上披风,缓缓地摸出帐篷,四处张望了下。我震惊地回头看了表哥和二山胖说道:“不好!陌蓝墨和离珠不见了!”? 表哥一脸惊讶,二山胖也一个激灵正了身,破口骂道:“这两人这时候给我老子玩失踪,真他娘的能耐。”? “现在怎么办?”? 我又放慢脚步,仰了仰天穹,一片蔚蓝而模糊的光晕出现,是一座富丽堂皇的楼阁,仿佛被定在了空中,还亮着金光,快比得上圆明园了,有镶着翡翠地阶梯,有天堂鸟和平鸽,还有一扇金财满满而又设计别致的大门,门里的景象,虽说没有看到,但也不难想象。这样一座宝殿仙阁刹然出现在我面前,而且还是在天边。? 我有点惶急,赶忙把他们两个也叫了出来,表哥这一出来,无疑亦是目瞪口呆,我正在寻找着缘由。真的十分神奇,好端端的天,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而且远远看去好像和山接壤,坐落在半空中,难道空中花园的什么,是真的存在的?? 二山胖从包里取出一副老式眼镜戴上,又托了托眼镜,自言:“这绝对不是真的,原来只是蜃景,一切都不是真象,这蜃景绝对不是自然原理那么简单,估计八成和这山里头的脱不了干系。不过,这也只是来蛊惑人心的。”? 他这话我倒是似懂非懂,这样的可能性会更大,而我们只有探究这千年幻山,才能解开这一切未知之谜。? 我们的计划是今天出发,但如今他们两个不见了,我们只得冒冒险自己找路了。? 山犹如盘虬卧龙,弯弯曲曲,回旋起伏,重重叠叠。山形具体什么样摸索不出来,但只要照这个洞口进去就对了,这儿长年干燥又寒冷,风又吹,又很少降水,这么牢固的原因也是叫人难以摸索。天很蓝,清清的,但是那幅蜃景却还没有消失,我们径直往山的方向走去,它便越发清晰。? 物理学我没研究好,到底是什么由故,我一时半会儿也说不上来,但是这不单单是利用自然原理,或许,这连科学都解释不出来。? 我发现石块很干粗,而且上面还刻着什么东西似的,直直地挡在洞口外,像是门神。? 这说起门神,倒还有那么几分相似,这大石的形状像人形,而且还是像模像样的,这或许与古楼兰的文化有几分关系吧。? 山不窄,路很宽。路,是用鹅卵石铺成的,被沙土也覆盖了许多。只是这山是四面八方地包围着,连接山洞,到底通向哪里,我们并不知道。? 二山胖也没闲着,每走三步,便停下来,掐指算算,念着什么一乾二兑三离四震之类的术语,有时候还要在手心里计算,有时候还要看天相,有时候还得拿一本书对照,这玄术,我们是不懂的。? 只见他在一旁坐下来,歇歇脚,东张西望的,哼着鼻子道:“看来,就只有这一个入口了。”? 我也在观察着这些笼罩着石路的大山,“或许这山,是千年幻山。”? 表哥开玩笑道:“这什么东西,都搞得这样子玄幻。”? 我小心翼翼地走到那个偌大的山洞前,把那些野草隐去了,朝里头一瞧,“挺宽的,不窄,看来里头是一个比沙漠还大的世界。”? 表哥纳闷儿了:“比沙漠还大?”? 我点点头,又说:“不仅如此,这个山洞,从开挖迄今为止,大概是有三四百年的历史了吧。”? “看来,于家是刻意的,掩饰这一切。”表哥瞪着那个洞说。? 这话我倒是没怎么听懂,于家大老远迁徙至如此荒废之地,又把大墓以及所谓的秘密藏在这座有着很长历史的大山里,究竟是有什么大事情,我想和这个地方,楼兰遗址,是有联系的。? “我们先进去看看。”表哥说道,并且带头闯入山洞。 044章 二山胖抖擞抖擞精神也准备好了,我把刚卸下的披风又穿上了,并且把连帽也盖上去,跟在表哥身后,一起进了这个秘密的大洞。? 连这样的大白天进去,都要拿个手电筒什么的,古板的表哥却仍用一盏蜡烛,不听劝。自打进入这个山洞,就闻到了一股怪味儿,虽说也说不清是什么,但味道是怪得离奇。? 我们扯开一丝一丝的白烟尘,低着头一步步沿着道走进去,山壁很坚硬,这儿也很干燥,我看地上也没有痕迹,看来这个地方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了。或许是自1901年苏联探险队起,人们闻事不敢来,而且这儿也没有传闻所谓的奇珍异宝,人可不作死来到这儿呢,就算是想死也不会来这样一个鬼地方。? 阡陌相间,路道复杂。虽然只有这么一个入口,但路径却是不平,我猜通往里面的应该就是大墓,亦或是地宫。? 这以前祖辈们都是精打细算的,既然想掩盖这秘密,肯定会做的天衣无缝,心机如此之重,必须得防个万一呀。? 越走下去,这恶臭便越来越临近我们了,地上的残骸也是不少。直到我们走了约莫有二十分钟,才发现这洞的不对劲,遍地的死人,而且死状也是惨不忍睹,有的被撕破了脸,有的被割了舌头耳朵,有的眼镜还被戳瞎成血肉模糊的一堆……这些看似人为的东西,其实更有可能的是,这墓里头有古怪。? 表哥走在前面,忽然连头也不回地轻轻拍了下我的肩膀,我不由挺住了脚步,二山胖也发愣地看着他:“咋了?”? “除了死人的味道,你们还嗅到什么了吗?”表哥歪歪脖子朝前面一看。? 从刚刚的明亮到现在,如果没有手电筒这些东西,估计现在像黑夜一般了。正前方的洞深,一片黑茫茫,像撕不破的黑夜,空中死人的味道还可以闻到;魔一般黑漆漆的。? 我摇了摇头,但二山胖却朝头顶上环视了一圈儿说:“好像是有什么的东西,——咳嗽的味儿?”? “不是机关,也不是什么物体。”? 这个味道在大气层下是很薄弱的,弱到若你没有深呼吸是一点也闻不见的,至于味道,除了恶臭外,应该是痰味,烟味……说不清的怪味。? “那到底是啥子东西?”二山胖这话说得我不由勾起了好奇心。? 我也许是走路累了,身子很自然地靠到了墙边,但是奇怪的却是听见一阵咕咚咕咚的水声,汹涌澎湃。我震了一下“你们靠过来听。”? 二山胖狐疑地看着我,把脸侧过去靠在墙边,表哥耳朵也一动一动的。顷刻,他们两个都震惊地看着我。? “想不到茫茫沙漠,会有如此古怪的水声。”我叹道。? 表哥一怔,“这或许根本就不是什么水声,而是……”? 他说着,可突然间静了,鸦雀无声,我看到斜对面的墙上一道白光中探出个大头来,头是粗得像个沙堆大的桃子,伸出了长长的爪子。? 我当时就吓得头皮发麻,表哥和二山胖一脸茫然地看着我紧张的样子,愣了下缓缓转过头。? 二山胖登时尖叫了一声,抱着头蹿向我这边来,表哥没怎么仔细观察就掏出枪,拉了套筒,“嘣嘣”响了好几下。? 但是几枪令下便没有了动静,我们屏住了呼吸,悄悄地手电筒照了过去,只不过看不清它的样子,只见得依稀不清的影子,黑乎乎的,像一只大象一样的大猩猩,魁梧庞大。真的是想不到,这于家为了藏住秘密,竟养了这么个不为人知的东西。? 可是这甚似大猩猩,又其实不是,究竟是什么东西?怪物?? 二山胖把脸抬了上来,我们俩对视了一眼,又紧紧地盯住对面墙壁。以防万一,我也慢慢地从兜子里取出枪把来,弯着腰静观其变。? 那玩意儿却忽然没了动静,潜伏在那里,我们则慢慢挪步,表哥镇定自若地靠近对面的墙壁,我也小心翼翼地看过去。? 只见一团黑漆漆的雾下,一个影子又从手电筒的光上面伸出来,飘在这惨白的光芒上。我暂时看不清它的样子,只知道是大嘴巴,健壮的牙齿,眼睛像碧湖里倒影的绿树一样,至于眼睛有多么巨大,那大概是有一头小羊大。? 我连连后退,紧接着表哥的枪声频频作响,但是那怪物却泰山一样的镇定,毫发无损。? 我回头望去,二山胖却在那里嚷嚷着“跑啊”“不要吃我”之类的话,我赶忙点上许许多多的蜡烛,放在地上,像白天一样亮了。? 表哥不知怎的,只端着个烛台,却一动也不动的,死死盯着它。? 我酝酿了一下,把手电筒照了过去,让我震惊的是,那只怪物居然是头大虎,我仔细看了下,发觉它已经没那么恐怖了。? 体态魁梧,眼睛偌大,水灵灵的,眼珠子周围布满棕黑色的刺,圆溜溜的,长长的睫毛更是掩饰住了绿色的眼白。嘴巴像个大笼子,锐利的牙齿一排排弯了进去,让人不寒而栗。它的肤色是纯黑,毛茸茸的,乍一看真的像只巨猩猩。? 它像是静止了,我靠得那么静却好像没有看见似的,蹲在角落里,呼出来的气真的有一股怪味,而呼吸声却如同大水一样的咕咚。? “小尺!”表哥忽然叫住了我。? 我乍然回首,他有些惊恐地摇摇头。? 我也跟着晃了几下脑袋,以示无妨,而二山胖那家伙早已躲得远远的,手里还拿着一本金经在念着。? 当我靠近它的时候,它猛然动了一下,张开了那只比池洼还大的嘴巴,我拉了下套筒朝它开了一枪。? 可是枪对它来说似乎是不起用的,表哥在我身后已经连连打了好几发,它却毫发无损。? 它的面目开始变得狰狞瘆人,我手无寸铁地退到了地上。表哥从包里头摸出匕首,站起身来,纵身一跃,左脚蹬了下墙壁,反弹向那只怪物,表哥手里拿着刀刺穿它的胸膛。? 随即黑红的血横飞四溅,泼在了墙上。表哥被一下子甩在了地上。原来那怪物不怕火燎,不怕水淹,但是,它的一层皮被划开了,很快就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我看见它在咆哮,痛苦地呻吟,本然欣喜它即将倒下,可令我震惊的是,它咆哮了几声后,裂口竟自动缝合了,没有一点受伤的痕迹。? 这怎么可能呢,方才它明明是受伤了,墙上的血还挂着呢,真是个怪物。据我理解,这东西虽说黑色素是遍及全身各处,但白细胞更是超脱了一切。? 科学家研制了那么久地,使伤口在段时间内愈合的有效办法,竟在一只巨狼身上实现了。? 这家伙实在是太顽强了,要是真的具有这种功能,那想要通过它这一关是难上加难了。? 还好它又如同适才一样静止了,纹丝不动地靠在角落里,不出声。? 我扶起表哥,焦灼地问道:“现在怎么办?”? 表哥没有答言,我们双双看向二山胖,他还在郑重其事地念经,手还掐算着,一本正经地斟酌着。? 我过去霍然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抖了一下骂道:“哎哟你吓死我了!”话罢。他连忙是抚抚胸口压压惊。? “是你搞得太入神了。”? 他灵机一动:“我知道了,此兽遂为千年狪虎,想不到世间真的有这种东西。”? “狪虎?”我一听到这个词,便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那只怪物。? “千年狪虎,其实就是幻山的守护兽,它的力量远远超乎人的想象,不仅有神速愈合伤口的功能,而且是不怕一切物品的对其身体的摧害,至于怎么克服它……”二山胖分析道。? 表哥提议:“不如趁现在它静止,我们继续通往洞里面,或者先出去想办法。”? 我突然间想起了夜里的怪声,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昨夜里的怪叫声其实就是这个东西,我们必须现在就克服它,不然的话,幻山之墓我们就永远进不去了。”? 二山胖正儿八经地点点头表示赞同,随即我们三个人就慌了,一点头绪也摸不着。? 我们蹲坐在地上,旁边的蜡烛渐渐地熄灭,我知道只要没有了亮光,这个狪虎就会提前洞察,我们便又要血战了。? 我可谓是绞尽脑汁,也没有什么好的主意来,随口一说:“实在不行,试试追眼通吧。”? 二山胖霍的一下站起来用手指着我:“对哦!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呢。”? “小尺的追眼通能行?”? “爷,追眼通能够从一件物品看出端倪来,是因为追眼通产生的奇怪磁场,是追寻所有来源的根本,物体没有磁场和生命,所以追眼通可以很容易的知道它的一切,而至于人和其他动物,因为是高等和有生命的生物体,故而追眼通在这个面前是无效的。至于这个狪虎的,也就只得一试了。”二山胖说得头头是道。? 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不禁又瞄了那玩意儿一眼,没什么不安的,反而很想尝试。只是表哥似乎放心不下,说太危险了,得换个法子;我说,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顶多再捅它一刀。? 我再一次靠近那玩意儿,蹲在它跟前,首先是和它打了个招呼,其次,就一直观察它。? 我知道这千年狪虎是灵兽,不像人,我用语言和它交流铁定是不成的,而只能用眼神。眼神上的交流,这不啻是因为追眼通,而且我还曾为这个而听一位专家讲过课,他授的课,很精彩,我也从中知道了眼神交流是怎么一回事;大概罢,狼孩其实与抚育自己的狼父狼母是一个例子,狼孩其实是人,但却和一群狼生活的,它不会说话,只能用心借以眼去感受。? 而在我眼前的这个狪虎,我首先要做的是先让它冷静下来,明白我没有要伤害它,然后渐而试着让它去理解去感受我。大概要说什么,我已经差不多想好了。 045章 我紧紧地盯住它偌大的双眼:首先,我没有恶意。我生活在一个普通但又不平凡的家庭里,一个怪诞的村子,村子里数十年来都很太平,但自我出生后一切便都变了,听长辈说,我这一年出生,闹非典瘟疫,接下来每一年又有两倍以上的老人去世,以前的村子不这样的,而越来越多奇闻怪事、怪物我的,便出来了,臭名远扬,被同龄甚至是比我小的孩子辱骂,四处散布谣言。其实,我和我的外公一直生活在不平等的社会里,我们以一点点善意的援助赖以生存。村子里有我故乡的爱,却同有不少的黑暗和阴霾,笼罩着,孤独,落寞,空虚,一个人……? ——而今天来,是因为于家,我身为于家人,我有这个责任和权力去知道这些秘密,找着找着,便到千年幻山来了。希望守护之兽…帮助我们…? 我的眼睛突然有些干涩,渐渐闭上了,而最后心里所想的,无非是对狪虎的祈祷和央告。? 表哥不知怎的来到了我旁边,轻拍了我的肩膀低声问“怎么了?”? 我没有搭理他,只是默默地摇了摇头,他便把目光转移到这只狪虎身上。 狪虎其实一点也不恐怖,它是有灵魂的,有头脑的,能够读懂这一切,便不是大恶大毒的东西了。? 但是少许,它便像死了般没有了动静,眼睛也合上了,仿佛已经被我催眠了。? 趁这个时候,二山胖已经早早地闯向前去,表哥也赶忙拉着我继续往前跑。这儿只剩下一只野兽在这里,他们俩急着跑,却忽视了狪虎所蹲之处的文字。就在狪虎的墙壁后,有一行繁体字,内容大概是关于警戒人们切莫再走下去。? 不过要是不想让人查探到这古墓里的秘密,干脆把警戒的话刻在洞口好了,非要在人们走了一大半的洞道再来警戒,说明这幻山里的世界是真的很凶险。? 洞越来越宽了,我们是用跑,不是用走的,所以我也来不及和他们说墙上有字的事情。跑了多久我并不了解,不过我渐渐感受到前方便是一个出口。? 隐隐有亮光笼罩着前方,洞变得像山谷一样硕大,宽敞而潮湿的周围,回响着我们的脚步声。? 紧接着,我们沿着石路,来到了一个辽阔的地方。? 四面八方都是蜿蜒曲折的山道,空旷的地方,整整齐齐地安放着数不尽的棺材。整个空旷之地近似圆形,你站在那里,摸不着方向,遍布的棺材围成一个螺旋状的山道,像一个洞谷般包围住我们了。? 地面是旧时刻着龙凤神兽、奇门遁甲的石壁做的,四周围泛着一圈昏黄而明亮的光芒,我朝头顶一仰,才发现在这么个比古楼还大的地方,有一盏巨灯挂在正中央的天板上。吊在上面的,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难怪有黄光。? 但是最让我不解的是,四面八方这数百口棺材,一个样儿地安放着,沿着螺旋般的山岩,一排排放上去,罗列整齐,四面八方都给堵个死死的。再有,这些棺材是做什么用的?? 我不禁产生了疑问:“为什么这么多年了,天板上的火,不会灭呢?”? 二山胖蹲坐在地上,不安地看了我一眼,又埋头继续研究着他的经书。? 表哥听完我的问话,两手叉腰,东张西望地告诉我:“小尺啊,这有些东西是很邪的。”? 我不明所以地望着他。他没有再作答复,似乎不大情愿讲出来,关于这墓里不灭之火,有什么征兆,只一味地观察着四周围的情况;二山胖也是这样,手里头一直抱着那经书,恋恋不舍地读着。? 这山像圆堡,由螺旋状的山路的堆砌而成,笼罩着这一个偌大的圆地,四面八方被成百的棺材堵住了,一团永远不会熄灭的火挂在天板上,照亮了四周围。? 我移步到这螺旋山旁边,发现这道螺旋山梯搭得很不像路,仿佛有种让人感觉似是悬魂梯,但问题是这绝对不会是悬魂梯,要是是真的悬魂梯,我是看得出来的。厚厚的石灰,山石坚硬,至于那棺材,第一感觉就是空的。? 也许眼前这一切只是摆设,只要你碰一下,飞石落沙纷纷砸下来,整座山就坍塌了,我们便全完了,但是要照这么说的话,那些来过这里的前辈们,又是怎样逃过山洞坍塌这一劫的呢。? 二山胖蹲坐在地上,对照着书本,一手指着临近我的那口棺材,说道:“四面八方皆为灵柩,螺旋山梯,不灭之火;海市蜃楼,梼杌狪虎,千年幻山。真的没想到楼兰古国会有如此惊人的文明,制造出这样一个世界。”? 我杵在那里,冷哼了一声“那你到底想出法子来了没有?”? 我这一问,表哥和二山胖异口同声回答:“开棺。”? 开棺是没错,但这密密麻麻的棺材陈列在一起,到底要开哪一个呢?? 我仔细地思考了一下,之前玉宗师说过,只要是于家人,一切机关将迎刃而解,那么现在,我到底要用什么来证明我就是于家人呢。? “可要论于家人,哥你和莫山怎么办?”我问。? 表哥说道:“只要我们其中有一个是正宗的于家人,那么其他的便不用担心了。”? 如果用我的血来证明,应该就好了吧。平常也很少见这么多棺椁的大墓,我想棺材里是空的是因为怨灵,于家人是很灵的,或许这些棺椁就像狪虎那样通人呢。一般来说,只要抽出血来,不管是灵柩还是不灭之火,是检测得出的。? 我二话不说就掏出小刀,咬紧牙关,划破了手心,随即,一道血痕就出来了,鲜红的血从裂口里渗出来。? 表哥满脸惊讶地望着我。? 我把手高高举起来,面向着这些棺材,还有头顶上的火灯。? 二山胖遽然站起身来,震惊地望着四周围的棺材。我也把目光跟了过去,发现这里的棺材都在进行剧烈的晃动,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振动了起来,我一眼扫过去,几乎所有棺椁都这样。? 整个螺旋状的山梯陈列的棺椁数也数不清,光看都让人老眼昏花。表哥茅塞顿开,嚷嚷着:“我知道了,快找!找不动的棺材!”? 表哥的意思是百里挑一,现在这么多棺椁见了血,立马有感应,但是那个不会动的棺材,才是主棺。如果在规定的时间内没有找到并打开那个主棺,其余所有棺材将催动整座山,到时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可是这左眼一望,右眼一扫,成百成百的棺椁突现在你面前,怎么能找出哪一个是不会动的呢?? 二山胖慌忙地四处张望,眼前一片晃动的棺椁,乍一看,像是所有的棺椁都在动,要选出其中一个静止的,谈何容易。? 在这紧急的情况下我突然灵机一动,想到陈旧棺材一动的话会有什么现象,一般放置过久的棺椁,尤其是不止一个的,只要棺材一动,便会有一股五花土般的气味。? 我于是赶忙让他们两个帮着用鼻子嗅,气味不同与不重的那一个方向,必然有一个棺椁是不动的。? 我的手隐隐作痛,血却一滴一滴地沾湿在地上,但是这个时候如果我包扎了的话,这些棺椁察觉不到气味而静止不动,我们便更难找到方向了,所以我只能忍着痛,跪在地上,两只眼像烧焦了般火急地寻找着。? 直到表哥一声喝下“我找到了!”,我的心才安稳下来,二山胖赶忙拿纱布什么的给我包扎,我却看到表哥一个人艰难地抬着棺盖。? 我很想帮他,可却力不从心,手像被电锯一样剧痛。? 那口棺材用楠木所制,和其他的棺椁一样普通,没什么异样,也没什么沉重的机关在里面,二山胖和表哥一下子就推翻了棺盖,即时其他棺材也没了动静。? ——棺里面睡的却是一个鲜活的女人。皮肤通透光滑,一身华丽地金衣,手上还戴着玉环,浑身是纡金佩紫,胭脂粉抹在脸上的痕迹还依稀可见。人长得是倾国倾城,窈窕美丽。? 我和表哥不禁差异了,我们几个面面相觑,却不知道说什么。? 我打破了沉默:“睡的是楼兰姑娘,那……”? “于家,和这古楼兰的遗民肯定有关系。”表哥托着下巴说道。? 我点了点头,仔细观察这棺材里的人。又是尸身不腐,究竟是什么东西能让尸体睡怎么久却皮肤完好呢,除了石蜡,玉器,古楼兰人还是用尽了一切办法。如若我猜的不错,此人应该就是楼兰古国供奉的女祭司,但是现在仅有的楼兰后裔都已绝灭,没有一点点痕迹。于家在之前究竟和古楼兰有着什么样非同一般的联系,无人所知。? 我一眼就看穿她的耳环有问题,偏偏戴的是左耳,另一只却不戴耳环。耳环的颜色是朱红,形似老虎,准确点来说,应该是狪虎,很少有人会戴这种耳环。? 我心说,失敬失敬,饶命饶命。然后伸手就要去抓她的耳环,表哥一惊一乍地把我叫住了:“别、小心有诈。”? 二山胖捏了把冷汗,说道:“白四爷,这耳环肯定有问题的。”旧时因表哥年幼只会写个“四”字,别人就称他“阿四”,做生意的尊称他“白四爷”。? 表哥张望了一番,双手叉腰,我才敢取下死人的耳环。第一次碰地下的东西,真是有种奇怪的感觉,良心不安呀。? 猝然,像地震般的晃了一下,随即,强烈的抖动把山劈开了,整座山梯压了下来,飞沙走石。我看见四周围的棺椁都粉碎了,螺旋状的半山呈一只狪虎头的形状坍塌了,就好像被一只狪虎撞破了山壁。? 剧烈的震动把我们三个从上面棺椁的地方甩了下来,山梯倒塌,我紧紧地握着耳环,表哥不知从哪里压了下来。? 尘埃漫天,石块飞奔,山梯坍塌,螺旋城堡毁于一旦。? ............ 我整个人沉沉昏昏的,或许是因为刚刚被石头砸了罢,摔下来罢;不过我倒真的没想到,一个耳环竟带动了这样大的机关,千钧一发,而一发却不可收拾。 046章 我还有点意识,只是浑身使不起劲儿,无法动弹。螺旋状的山梯,明明这么牢固,又怎么会一下子全都倒伏呢,或许这其他棺材里装的并不是人,也不是空的,而是一种炸药,一旦牵引将灰飞烟灭。而这主棺则操控着这一切。一个山石所堆砌的城堡,外有狪虎,内又是如此复杂,这若不是于家的人,可要一辈子在这里研究了。看来,于家为了守住这个秘密,费的心思可见一斑呀。? 我微微睁开眼。看见整座山堡被劈出一个巨大的洞,露出一片雪白的天穹。周围山石皆落,堆积得密密麻麻的,沙尘的味道熏进鼻子来,我抽了一眼看看刚刚的那口主棺,竟然是完好无损,尽管飞沙走石,地震坍塌,棺椁还是安然无恙地存放在那里,就好像有神灵的庇护一样。? 表哥揉了揉腰,艰难地起身,一阵风吹来,呛得他连连咳嗽了几声,后又说:“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随即转身叫醒二山胖那个家伙。? 表哥张望了一下,轻声道:“火灭了。”他的这句话听着就有点不大对劲。? “什么灭了?”我追问。? 表哥懵了,指指头顶上方的那盏火灯。? 这火象征着什么,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可是又不能问,我开始感到事情的严重。不灭之火忽然间熄灭,这是什么概念?? 虽说我对这方面并不了解,但是表哥和二山胖都对这方面有一定的认识,这并不等同于迷信,如若再继续走下去的话,我们的结局可能将会像这团火一样,——灭了。? 二山胖倒是相当镇定,托着腮帮环视周围一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略带失望的语气说道:“我们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长灯已灭,狪虎已毁,我们面临的,已然不简单了。”? 接下来将是一种考验,至于考验完后我们会面临什么,这我尚不清楚;但我深深地知道,只要是于家的人要守住的东西,就没有他们办不到的,同样,换作今天,既然外公他们那么想把这个秘密永远埋藏在这千年幻山里,那么也只能赌一把了,尝试去挖开这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表哥掏出枪支来,坚定地说:“我们所到的地方,只是冰山一角,整座幻山实在是太大了,大得让人无法估摸。”? 我们动身朝被劈开的这个天洞出去,可让我吃惊的是,外面的世界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我以为有大墓就是了,没想到,这外面的世界还是一片沙漠,但却有房屋,有人住着的。? 拨开一层山皮,隔空看外面的世界,天际仍是笼罩着蜃景,但景象却大不如前,没有之前所看到的那么美丽,反而像一座被毁了的园林,但给我的感觉还是挺美的。一开始我以为是彩虹,乍一看才发现又是蜃景。? 几间用茅草、木槌搭成的房屋,房屋有大有小,模型奇特,甚至有些是干栏式的。看上去不很陈旧,反而木桌上一点灰尘也没有,茶具擦洗得格外锃亮光滑,几个人安静地在各自的屋里干活儿。? 这沙漠辽阔无边,但却被这几间房屋给碍了眼。这情形,就像是之前在乱葬尸岗前的现象,只不过当时那个是月夫人托人安排的,但眼前这个,却逼真的让人无法相信。? 本来以为只有这么几个房屋,可殊不知多走几步,有更多更多的人和屋出现了,远远一望,好像没有尽头。这个地方好像还是个怪村子,但是关于之前找到的资料,没有提到过幻山还涵盖着这样一个村子。再说,这些人是怎么样在这种环境下生存的呢?还是说他们……? 我们仨儿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所谓的幻山,原来是这样一个令人不解的地方。但是想走出这个村子看来要走好几天,找个人问罢,又像个活死人,问不动。? 要是现在蓝墨在的话,他肯定有办法的;话说,他们俩也不知怎么样了,在沙漠中消失得点痕迹也没有,奇怪呀。还是说这沙漠,会吃人呢。? 这里的人老老少少都穿得很朴素,一看都是穷民,这仿佛回到了成百上千年前,一个神秘的楼兰古国,可惜古楼兰很短暂,一段带着传奇色彩的楼兰文明就从此绝灭了。? 据了解,曾经有一建筑,叫作“蓝鞋垒”,传说沙漠有外星进入,为这里的沙都填进了玻璃物质,一位建筑家利用这些玻璃建起这座堡垒,又以楼兰公主的蓝鞋子作为模型,设计了这样的堡垒。堡垒经风吹雨打,这样美丽神奇的著作就被入侵者给毁了。? 穷苦的百姓,他们不会说话,只会重复自己手里所干的活,仿佛被这些东西给控制了一样。总而言之,全都是活死人,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他们重复做了多长时间,还是说这只是一场梦。? 我悄悄走进一间简陋的屋子里,四下观察了一番,并没有什么异样,只见得一个老人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还有一个小伙子在搓洗着抹布,那个老人一动不动地直勾勾看着我,而小伙子却浑然不知地搓洗着手里的东西。我看这两个人也是被勾了魂,他们实际上已经死了好多年了,可怨念却依然催使着他们。? 我拍了拍那小伙子的肩膀,压低了声叫道:“嘿,哥子。”? 他没有回应我,只是仍然搓洗着手里的抹布,似乎要把它搓破了为止。见这样也不是办法,我便一手抢过他手里的抹布,笑着说:“你…”? 他竟然转过身面向我看了一眼,我心头这是一凛,左眼皮子一直跳动。但是虚惊一场,他手头没有了抹布,又开始回头找其他活干去了。? 那人长得干瘦干瘦,就好比一根树干,面目倒是清秀;而至于那个躺在床上的老人,估计是要走了,紧张了罢,才一直不瞑目地看着人。? 我无意间却看到这房里挂着一幅画,画很崭新,上面画着一个美丽的女人,妖娆地骑着一只小老虎,这好像在哪里看见过,画的内容倒是很熟悉。? “小尺!”表哥叫了我一声,我急忙匆匆地跑出去。? 表哥也没发现啥动静,只知道这个怪异的村子,包括村子里的人,都和幻山牵扯着。而且,他还知道,这个村子似乎是没有尽头的,一直走下去,会出现更多更多的房屋、村民,他们都有一个特征,就是特别穷苦,而且家里都有一个奄奄一息的长辈。这百姓情形是不堪入目。? 我几乎挨家挨户都瞧上几眼,二山胖只顾着金点这个村子,我蹭了他一下道:“你难道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 二山胖终于放下手中的书,说道:“鬼村呀。”? 表哥摸出一个钟表看了一眼,又望望蓝天,接过话来:“这个村子就是一面镜子,一面照着古楼兰生活的镜子,可怜的是他们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或许我们眼前所看到的,只是他们所展现出来的,并不是最真实的。”? “镜子?”我挂了问号。? 我们在这里杵了半天,二山胖在看天相,表哥也是没辙。我小心翼翼地走进方才那间简陋的屋子,那小伙子还在擦洗衣布,面无表情的;那老人却把脸给垂下来,我一踏进屋里,他好像就把目光投向我,直勾勾地望着我。? 我顿然懵了,又转头看看蹲在地上干活儿的小伙子,然后又走到那小伙子跟前,蹲下身来。? 那小伙子年轻气盛,耳朵后有一枚印记,我仔细看了看那个印记,又对照墙上的那幅画,发现这其中似乎有什么联系。? 我轻声道:“嘿!你……能告诉我……你耳朵后的那个印记吗?”? 他没有搭理我,我又轻拍了他的肩膀,“喂!”我欲言又止,冲到墙边,着手取下那幅画。? 我把画交给了表哥,表哥说这幅画他在其他家户里,也有看见过。照这么说,这画在这个村子里的每家每户都是有的,但具体是象征什么呢。我又说,那人耳朵后又一枚黑色的印记,形状和画上的小老虎是一模一样。? 二山胖这才起疑心了,于是便找透了约莫七八户人家,这才发现他们每个人,老老少少,男男女女,耳朵后都有这枚印记。这每家每户都有这幅画,每个人都有这画上老虎的记号,究竟代表什么呢。? 总而言之,我对这画上的人,虎都很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却也不知怎的,想不起来是什么。? 没想到整座幻山竟如谜团一样,这古墓的主墓室都还没到,就遇到了这样的难题。听说,于家的人最擅长用的是虚幻的手段,让人似真却假,迷迷糊糊。? 到现在我都不知道这千年幻山,究竟是谁的墓,我认为,这应该不是群众的灵墓。可能是于家的创始人,盟主,当家人。幻山最大的特点就是“幻”,传说只有于家人才能安然度过,闯完了这些,那个时候的幻山才真的到末尾了。? 天边的色彩斑斓,蜃景扯在沙漠之上,太阳毒辣,高高在上。时不时的,风一吹,这一副蜃景就好像要掉落下来似的。? 苍穹极蓝,天气火热。但不知是什么缘故,靠山近一点,反而就凉爽了。? 这些人其实根本就不是人,他们只是以一份执念,在这空壳里落寞地过着,自欺欺人。古楼兰明明就消失了那么多年,都说事情都有本身的意义,那么呈现在我们眼前的这个景象,究竟是要告诉我们什么呢?? 真是怪得很,不采取点措施,怕是不行了。? 我盯着这幅画看了良久,才发现,原来这画上的女人,正是刚刚睡在主棺里的女祭司,而主棺一打开,才催使这些人都变成了活死人,在我拔下耳环的那一刻,或许他们所有死人耳朵后就长了这个记号,然后回到了两千多年前的那个时代。? 我还了解到,这脖子上的印记,耳环,画上的老虎,其实都是依照着狪虎的模样来制作的,那么这狪虎究竟对千年幻山有着什么样的意义呢。 047章 “想破了这个镜子村,走进幻山的墓室……要不试试耳环罢。”我说道。 他们俩表示认可地点点头。我放心地握着耳环,悄悄地走进那个屋子里,小伙子躺床上了,或许是累了吧,至于那老人,从刚刚到现在却一直是睁着眼的。 我走进去时,他似乎有些察觉,不过按理说,他应该是不知道的。当我靠近床脚,他却突然睁开眼,掀开被子站了起来,我空吓了一场,又回首望望那个老人。 他提起一打水,把抹布泡在水里,又解开了衣物,拧干布擦了几下身。 他要是这样子没日没夜地干下去,我是一点办法呢没有,我端起他的脸盆,放在桌台上,然后坐下来,静静地说:“我给你看样东西,你先别急。” 他似乎听得见,又貌似不想搭理我。 我悄悄地取出耳环,在他面前晃了一晃,他震了一下,眼睛瞪得老大,表情惊恐。我这就纳闷了,随后他不知怎的踹了一下桌台,推翻了脸盆,把衣服穿好后冲了出去。 我最后看见他的时候,已然是惶急匆忙,这是怎么回事,这人仿佛突然间变了,而且,床上的老人似乎也颤动了一下,呆滞地望着我,又盯紧我手里的耳环。 表哥闻声而来,焦急地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我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走,出去看看”表哥赶忙跑了出去,我匆匆地跟了上来,二山胖一脸震惊地望着我们俩。 “干什么了?”二山胖指着那些人说道。 他们仿佛被这耳环催唤了,可是按理说,他们应该恢复正常了,但我朝村子一望去,整个村子的人都轰动了,个个嘴唇煞白,眼睛上翻,头垂得低低的,两只手向前伸着,样子就像僵尸。 大概近一百人罢,尸变了般,纵向冲我们仨儿慢吞吞地走来,一跛一跛慢条斯理的,倒像尸瘸子。 有的眼睛乱翻,两只手瘫软地伸垂下来,龇牙咧嘴,面部扭曲,有一种要吃了我们的感觉。且不是一两个人,是老老少少,兽一样的,露出了尖利的牙齿。 “妈呀他们这是尸变呀!”二山胖害怕地叫了起来。 我蹭了他一下“别瞎扯淡…” 我们俩渐渐后退,表哥镇定自若地挡在我们前面,抽出枪支对着他们,我喊住他:“哥,干嘛,杀了他们呀?” “那不呢。” “……” 这一个个白眼皮上下翻的,僵尸一样两手伸直,嘴巴歪斜地来回扯,像野兽,见了这耳环突然就变成这样,于家究竟对他们下了什么诅咒。 一阵冷风飒飒刮来,卷起沙土,要吞噬人一样地卷起来。二山胖面如死灰,手揣在怀里,紧张地看着表哥,那群野尸似乎有些着急,竟伸出了长长的灰爪,指甲锐利似刀,眼皮一翻,只剩得眼白,黑眼珠好像被吃了。 当他们慢慢逼近的时候,表哥已经拉动了套筒,准备射击这些人,不过我们三个想要对付这么多人,怕是没多大的胜算。 表哥突然扣动扳机,“嘣”的一声正中一个尸人的喉咙,另一枪打得够响,直接给那些尸人趴倒在地。 但是即使枪声没有一刻也没有停止过,这些顽强的尸人却能够在打倒后慢慢地站起来,就好像是打不死的。 而且渐渐的,我们仨儿就被包围了,一群又一群尸人,龇牙咧嘴地摆在我们面前,有的吐牙有的挖眼,不过他们似乎认得其他人是自己人,所以不吃自己人。 “现在怎么办?”我轻问了声。 表哥没有应答,也渐渐放下枪支,似乎有什么打算。我却只顾掏枪打着他们,忽然一群尸人蜂拥而上,我只顾开枪,二山胖那厮却是拿刀砍杀的。 蓦然一个血肉模糊的尸人奔向我来,长长的指爪也朝我抓来,我赶忙一脚踹开他,随后拿枪打他的脚,让他无法走动。 我们几个就这样在沙漠混战,至始至终我都搞不明白,为何于家人要安排这一场镜子村,既然一切是虚构的,又这样逼真得让人匪夷所思,动机究竟是什么? 我冲出一片纷乱的混战重围,跳到这屋檐上,高高举起枪一阵扫击,火红的枪光,一阵阵厮杀,刀光剑影,划破天际。 表哥突然也跃到屋檐上,二山胖几刀飞起,看见我们站屋檐上,随手扎死几个尸人,纵身跳到屋檐上来。 “白四爷,火烧吧。”二山胖郑重其事地说。 表哥此时的心情也是复杂,我沉沉地望了地上这些尸人,虽然有点不舍,但也向表哥点了点头。表哥在包裹里取出一个打火机,在屋檐上抱起一包干草,轻轻点燃。 熊熊的火光燃起,他把一摞摞干草都推到地上去了。火红的光,就好像天穹的太阳,炽热血红,我们的脸庞热乎乎的,看着一片烈烈红光掩盖着这片沙漠。 但更是由于有沙,火才燃不得旺,其实我们并非要活活烧死他们,只是想让他们安息,不要再用这样的方式苟活。 眼前一切,忽然犹如画卷一样消逝,原来烧掉的并不是尸人,而是我们眼前所看到的这一切。我茫然回眸,看见刚刚的洞口恢复如初,而我们却是到了一个黑暗的悬洞里。 “这是怎么回事?”我找到手电筒,照了照。 “原来刚刚那村子,只是幻山的一角。村子是用来迷惑我们心智的。”表哥的声音传过来。 我看不清他们俩在哪里,摸着黑缓缓地站起身来,手电筒转来转去地照着,忽然一道白光洒进来,我隐隐约约看见二山胖那张白皙而圆大的脸,还冲我呵呵一笑,我一怔,抚抚胸口“噢!你吓到我了!” “小尺,几点?” “三点了,”我望了下手表说道,又问,“表哥,我们现在还在村子里?这是什么地方?” 表哥轻轻答道:“不。刚刚的村子是考验我们的一个楔子,我们应该还在墓里。” 土地湿润,岩壁山石遍布。表哥和二山胖就站在我的两旁,看到这一片景象,我们都惶恐地面面相觑了一阵。 眼前的一片,地上都是用紫黑色的煤炭块的东西铺成,我猜是陨铁之类的碱石炸开的。天空是一片妖异,空气中弥漫着浅紫色的狼烟;还有几块墓碑立在那里,这就好像地界,火界。 原来这螺旋堡毁开之后外面的世界是这样的,或许真正的大墓还没有到达,这样紫色的世界,除了地球外的宇宙力量,已经没有别的什么可以制造出来的了。 幻山的这一切真的是太神奇了!它是一座古墓,但给人的感觉是玄幻神秘,却没有丝毫古墓的诡谲和阴森。 “这不会又是幻山布的局吧。”二山胖惊叹道。我也生怕眼前的这个景象会像刚刚的村子一样。 表哥取出一根火柴,点燃了,但火很小很小,小得几乎只有些火苗。火柴随即便熄灭了,表哥说道:“这个不会是镜子了。” 我才安心地看看这怪异地四周围,但又觉得不大可信,幻山的世界是这样离奇,原来于家人不仅利用自家的技术,还利用了外来资源,构造了这一个奇怪的幻山。 地上有许许多多的瓦砾,形状奇怪,沙土上还覆盖着一排排奇特的脚印,墓碑上镌刻着旧时古楼兰的语言,但我猜这应该是藏文的一种,虽说我也看不懂这上面写的是什么,但据我推测,这应该是某种的经书术语。 墓碑不大,刚好有三座,挡在我们面前。附近的墙都给刮得熏黑,总而言之这景象,就仿佛是被什么给炸毁了后,才立的墓碑。我猜这墓碑后的秘密,必定不简单。你看这墓碑的旁边,还是残骸尸骨,多少孤魂野鬼,我想这应该是筑墓的工匠师或是先辈摸金人,要么就是找不着出路,要么就是被机关打死,再不是,就是被于家的人给安排了。 这程度,怎么个也得一两百年没人来过了吧,这愈是古老荒废,藏的秘密其实就愈多,虽说这新疆一带,不如长沙城昆明城那么多的名胜古迹,但凡是于祖师爷找的地方,肯定就有悬处,这附近给炸个大窟窿来,任谁也没有这个本事,于祖师爷也不例外。 我们便分头找线索,这要搁往常,二山胖可又得拿书瞧上几眼,掐指算算,倒不知怎的,是书看完了还是,直接壮胆子到那一堵横着的大墙边观察。表哥不说话,其实属他挺细心的,但就是一知道点什么就喜欢冲动,坏了大事;而我,还是拿着个手电筒,像个没事人一样照来和照去,倒见不得有什么稀奇。 只见得跟煤炭黑似的墙上,有几个模糊的字迹,我靠近那堵墙,把手电筒照了过去。 上面写着几个吐火罗的字,有些像梵文,有些像箭头,有些像数字,有的是一些奇奇怪怪的形状画成。总而言之,这粗看向印欧语言,但却也有点像是那墓碑上的藏文,可必须是吐火罗语。古楼兰以前的文字,也是用这个的,起码我还认得出来。 二山胖说是这里头讲的是关于墓碑后的那堵墙——也就是他方才观察的那堵横墙后的事情,但我要他整篇翻译出来,他却说不上来了,估计是蒙的;表哥以前对这方面是很有学问,精通各族语言,但吐火罗毕竟失传的时间太久了,学是铁定学不会的,看,这个便不懂罢。 “金祭司三年,时病亡,葬与骨宗遗门,遂愿三界安平,不复外宙访。”我盯着墙上的每一个字,轻轻地念了上来。 在我看这个时,其实粗看我是看不出什么端倪来的,但是其实很多东西,不仅要用脑去联想与推敲,还要用心去仔细观察。这些字看上去有大有小歪歪斜斜的,其实是有用意的,例如,这上面个“时”字,他们则画成了一寸大的太阳,太阳即是日,那么一寸大的太阳就是日寸,也就是“时”了。 二山胖茅塞顿开,惊恐地看着我:“爷,您这是开挂了呀。” 048章 表哥笑了笑,道:“看来小尺的这追眼通,用场可不一般呐。山胖子,该你来译了。” 二山胖说话可经常是说一半藏一半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虽说平时看过不少书籍,但一些古文字却不识几个。我猜这大意是——金祭司在位的第三年,当时祭司生了一场大病而去世,与丈夫一同葬在这遗门里,便祈祷这世间太平,外界的人不再来侵扰楼兰。 话说这古楼兰以前是有几位女的在做君主,金祭司的号为金,其实应该是女祭司,她和战死的丈夫埋葬在一起,这是墓里的信息,但这最后一句便有疑惑了,所谓外宙,是指外来的侵略,还是指地球外的宇宙呢。 “骨宗,是指战死的丈夫,这个骨宗究竟和外宙又有什么联系?可是古楼兰,又和于家有什么牵连?这实在是太复杂了。”表哥已一头雾水。 我把注意力转移到墓碑后的那堵横着的大墙上,说道:“现在我们不用着急去理清这些,首先要进入这个古墓,然后慢慢去洞察。” 二山胖点点头。 在原本很寂静的周围响起了一个人的声音“这是个大墓。” 他的声音我倒很熟悉,我猛然回头:“陌蓝墨……” “……”一袭黑色的斗,威风凛凛,几撇刘海,潇洒不尽。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漫天灰尘飘洒,我用手扫开眼前的烟尘,揉揉眼仔细一看——还真是他。 我仔细地把来龙去脉想了想,表哥直接上去一拳轻击他的胸脯,嘴里骂着他到现在才出现。 在这种紧急的情况下,好歹我们来来回回折腾了这么久,才找到些眉目来,他倒好,先来个失踪,在我们有线索的时候冒然出现,这肯定不会这么巧。他应该知道如何化解这螺旋山的埋伏,但却自己和离珠先行动,看来是早做了打算。 离珠倒是很镇定,一直跟在陌蓝墨身后,这两个人就像是先前就约好的了。 这种时候我也不多过问,只能如实地告诉他们俩我们究竟发现了什么。 姑且撇开这些;这墙上的字,已经大体上告诉我们这墓主是谁了,但我不知道这墓碑又是怎么一回事,我觉着墓碑肯定是在不久前立的,为的就是掩饰。 墓碑不大不小,这上面的字,却不像是古人所刻,是篆体,一个个却像是故意扭出来的字形,这大意,像是经书的内容,倒和墓、幻山、考古之类的有很大悬殊,反而能扰乱人心,吸引盗墓贼的注意;换句话说,在这之前,可能就已经有人来探访过了。 这墓碑,首先我肯定不会是于家的某一个人安排的,他们不会那么蠢,立几个墓碑在这儿引人注目。?因而首先排除于家人。 思考之中,离珠忽然发问:“可是这外宙是何意?” 我们几个不明所以地对视了一眼,陌蓝墨看着我墙面,颤颤地低声道:“古楼兰末代,在走向毁灭的时候,经历了不少无法猜忌的外来天灾。” “外来天灾?”我看着他问道,“这怎么说?” “从天外来的,任何人也无法解释的东西。” 这倒是玄之又玄,究竟外来的世界是什么,古楼兰窥探了什么,我们到现在还是很懵;但毕竟天机不可泄露,有些事情,也许你知道了,那么死期也意味着将要来临。 许是站太久了,表哥跺跺脚,方道:“不说了,先进去看看。” 这一堵横着的冷墙,其实表面看是墙,但实际上并不是,你见过墙边堆着湿润的五花土、墙上的苔藓杂草长到墙顶的吗? ——这应该是一座巨大的古墓,墓室分成很多个,所以埋起来的土大概有两米之高,旁边有破墙角,一地的瓦砾铁质,再加上一些外来因素,使墓更加牢固,形成了一座墙。这就是古楼兰利用外来的资源所建造的墓室,我猜这应该是一个天文学家所布的局,或许在那么几千年前,墓的前面是一座很辉煌的地宫,然后不知道是什么因素而被炸开了。 既然墙体是疏松的,那么撬开也就行了。我们都拿起铲子一把一把土翻过去,陌蓝墨和表哥都出了不少气力,就唯有那二山胖在研究什么地形似的,一本正经,却不干活儿,表面上看上去是有所研究,其实就是不想干活儿罢了。 果不其然,让我们看到的还是一列列的棺椁,但好像烧在火里,我们看得见,但是却不敢过去。 从左到右,前到后,我数得清清楚楚,就是九个灵柩,这个地方可比螺旋山要大许多。 这火景却是极罕见的机关,棺材能够烧在火里,那这火肯定是死的,死火它本身就不同于自然界的火,我之前听说有些动物还可以生活在火里,这简直是坏了自然界的规律呀。 地面是一块又一块棕色的石磨拼接而成的。难道这又是个地宫? “想不到,这金祭司和骨宗所葬之地,如此恢宏大气,用现代的技术都未必能达到此等水平。”我说。 “这不是古楼兰的聪慧,而是外来因素。”蓝墨忽然指着一扇石门。 那是一扇很大的门,不过只有户和柱子,没有可以关上和打开的实门,像是什么入口。它看上去甚是偌大,不过我没多注意,只不过在观察旁边那些大小一致的棺椁。 这九个灵柩可都是用上好的铜所制成的,楼兰这种小国都能随便用来九个,看来是腰缠万贯呀。二山胖不小心碰了一下棺盖的一个小孔,不料所有棺椁都开了。 开棺是这样吓人!我惊道“怎么都是空的?!” 表哥却说:“非也,这不是一般人能够观察得来的,既然能在火里燃烧又可以随时熄灭,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回到那么多年前,也许就证实了我的猜想。有那么一天,原本太平的楼兰,在古殿中落入从外空来的不明物体,炸毁了楼兰古国,外宙再复打扰,侵略和外族的炸毁双双夹攻,地质的演变,使文明几百年的古楼兰就此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是我用追眼通,在棺椁里看出来的,一部分是属于我的联想。我觉得这个可能性极大,金祭司生前的烦恼,并不是外族的侵略,而是天外世界的周旋齐变。想不到就这样改变了楼兰的命运,但是天机决不会是针对性的,既然外界这样变化,肯定是有其因。 这就追探到于家迁徙幻山的原因了,幻山虽只是楼兰的一部分,但却是暗藏了很多秘密。或许这个幻山最主要的,就是我们眼前所看到的这个世界。古楼兰可能在之前知道了自己不应该不知道的事情,得到了自己本不拥有的东西,才遭此劫。 我把目光从棺椁转移到那座大门上,门是空的,闯进这个门后的世界,也许会有翻天覆地的乾坤变化,这也是惊天的秘密。 “遗门说的就是这个东西。”蓝墨说道。 我观察这座大门,是用稀有的石料制造的,但我不知道这世上还有多少人能设计出这个入门来。门的柱子用料就非同一般,雕刻别致,左柱子是金凤,右柱子是金龙,而上面的横柱则是狪虎。 我看到的狪虎,眼睛竟然直勾勾地盯着我,倒把我吓缩了脖子。竟能铸成这遗门,看来狪虎的源头可不小。 遗门要比这宫殿天堂珍贵许多,不啻是在于建筑外形方面的;旁边还有一大石,上刻着“入此门,获天下”。 这就是遗门的内在价值,的确很吸引人。我也曾听说过,只要进了遗门,任何愿望都可以实现,这就是古代帝王君王,所要的获天下。 在这个遗门里,你想得到的,就一定会有的,包括一切人、物,事物往往就如同梦里的,与现实是相反的,从而做到逆转世界,成为了与现实对立的一面。在许多人看来是美好、无价的,但这天来的东西,窥探不得;因为最终所落得的下场,其实和古楼兰差不多,也证实了人至贪婪的后果是无可救药的。 这巨门有多大,有多深奥,是众人无法推测的。我们几个却傻傻地杵在门外,盯着这绝世遗门。 其实不管是在之前,还是现在,我是绝对不会认为遗门就是千年幻山的宝物,我见过形形色色的宝贝,外宙来的所谓遗门却不曾见得。不过实话实说,这倒的确是个好东西。 可是在我们这几个人里面,没有谁会有贪财的欲望,这根本构不成什么利益关系,但它的力量和价值却是不容置疑的。?但现在我们没有其他去路了。 我移步就要进入,但蓝墨坚定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有点纳闷都回头,只见他是有些反对地摇摇头。 在他的眼神我看到了紧张和无奈,以前的他向来是镇定自若,遇见任何事情都是最有点子的,可是到了这个时候,却也无助地摇了摇头。 我再次望了望眼前这个遗门,用追眼通能够查探的信息也就刚刚这些。金玉石的柱子,横柱上冒着蔚蓝的火光,龙凤双眼炯炯有神,逼真的狪虎就好像要蹦出来一样。 这遗门气势恢宏,就好像是一个决定着生死线头的入门,永远猜不到的尽头。门里的景象丰富多样,可我特别留心的,却是那石块上的红字。 这个获天下究竟是指精神上还是物质上?难道这所谓的得到,就是以这样的方式?古楼兰的文明还是太深了,金祭司得到的这个门,肯定不只是机缘巧合。 “这个遗门绝不是我们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表哥终于打破了沉默。 “可我们连金祭司的大墓都没有找着,哪怕是刀山火海,那也铁定要下的。”二山胖庄重地说。 这也颇有道理,金祭司的大墓其实就暗藏了于家的秘密,既然那个狗眼宗师都那样说了,这也许只是于家的一个考验或陷阱。 遗门也就是在千万年前外界所自然电陨的矿石,经过数万年的风吹雨打,地壳的运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电闪雷鸣,暗物质的聚集,彗星的照耀,久而久之,月圆之夜,将形成一座巨门,遗失在这个世界上。 古楼兰人为抵挡外来侵略,找尽物质,终于找到了千年遗门,作为楼兰的屏风,费尽千辛万苦才尘埃落定,本以为抵去了大敌。不料却在毁灭的前一际,天灾祸临这个美丽的国家。 049章 我把以上的结论一一告知他们,他们都目瞪口呆,只是不知道,这个遗门到底有着什么特点。遗门的牢固与力量,是无可估量的,但是至于进入这个遗门后,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我们无法预测。 “还是先进去再说吧,不过我建议,莫山和蓝墨,先在外面候着。”我郑重其事地说道。 蓝墨似乎有点不高兴:“为何?” 我赶忙摆手道不是:“这遗门,应该和于家是有很大的关系的,你们……” “是呀。”表哥也同意我的说法。?蓝墨态度很坚决:“我放心不下。” “我是于家后人,肯定会没事的。”话说,我紧紧地攥着脖子上的那枚晶蓝勾玉。 我们不论怎么劝,这个不怕死的怪人,脾气倒是犟得很,所以无奈之下只能带他进去了。 二山胖守在门外观察情况,他可是老衣周的独苗儿,家里当他是个宝儿,自然没那个胆量闯进去。话说刚刚还是斩钉截铁,这会儿却似乎变得有些优柔寡断了。 我们仨儿小心翼翼地踏进那个入门,我不安地望着“获天下”那三个大红字。?直到安然无恙地走进遗门后,不曾想到,四周围的一切都水化了,二山胖不见了,身后的入门也被夷去了。 天很清,湛蓝的空上飘着几朵云彩,山清水秀,湖面似镜,微波粼粼。我们却独步行走在山间小路上,沙路净无泥,空气新鲜。 我和表哥蓝墨面面相觑,很疑惑面前这个桃林般的世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会又是什么镜子吧?”我问。 表哥掐了掐脸,又摸出火柴来,点得燃,燃了一段时间,但猛风一刮,却又熄灭了。 “我们不在墓里,也不在镜子里。”表哥似乎有点着急。 四下寂静宁谧,只有风声之类的,倒与现在这景象很吻合。一切都是正常的,并不怪异,山水都是活的,什么都很新鲜自然。?风很凉,碧波上有蜻蜓点水,飞鹰南徙,只有一户人家。 “走,过去看看。”表哥带路前去。 我跟在后头,戴上披风盖,很好奇这样一个逼真的世界。?我们正逼近那简陋的房屋,一个女子端着一个盆子,把盆里的水泼了出去。 “嘿,你们是?”那女子注意到了我们,便问。?我们仨儿又是尴尬地对视一阵,顿时无言相对。 表哥拉了我一下肘子,我才回过神来:“哦我是南方小国来的库大使。”?库大使这个号,是以前外曾祖父在清末的八品官名,现在我的脑海里也就只有这个名词,实在是想不出来别的了。 那女的发愣了,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我总觉得眼前这一切是假的,不大可能,因为遗门里的所有东西,应该不是真的。幻山就算再大,人也不可能这么活,可这就奇怪了,为何眼前一切是那样逼真。 表哥用手指戳了我一下耳朵,小声在我耳旁嘀咕道:“耳环。” 我一惊,差点忘却了那个狪虎耳环,耳环在之前是破坏镜子村的一个办法,可在这里,所有人都是活的,却也不一定能够用上。 青山绿水的地方,虽不如皇宫大殿,但那一户人家的生活算是小康,朴素却不显得贫穷。这种经济状况要搁唐代,还算不错的,古楼兰的景色,不单是青山绿水罢。 我们于是径直往山的出口一直走,发现这个地方很富饶美丽,与如今的沙漠楼兰是天差地别,所以说,在古楼兰遭天灾之前,这儿是这样的美丽,像天堂般的。 我们走出了大山,却看到了一座辉煌的宫殿,女守门穿着特别,嘴唇鲜红,眼睛豆大,皮肤白皙,男的是健壮结实,皮肤黝黑,倒似个蜡人儿。 穿越在我看来是假的,如今这个新兴词语萌生,激发了众人幻想的思绪,殊不知这是很愚昧的,穿越并不存在;提起幻想,会不会我们所处之境其实是遗门衍生的一个镜子? 我静悄悄地取出耳环,就一个过路人拦住一问,都摇头说不认得是个什么东西,一问三不知。这又证实了,狪虎,耳环,这一切是在天灾发生后不久才有的。 “我们现在怎么办?”我问。 表哥已经冷汗直冒,以前最会出谋划策的,今儿也是没辙了,所以我也只能指望蓝墨。 蓝墨表情冷峻,眼睛一直注视着那座富丽堂皇的宫殿,说道:“我们所处之境,或许是只是遗门的假象,也是于家设计的一个陷阱。” “所以说,遗门也就是假的喽?” “真正的遗门,其实就藏在墓室里,秘密也是在遗门里。而我们所进入的那个遗门,只是一种考验。” 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却不知道于家人究竟想让我们知道点什么,为何要捏造这样一个历史?其实从进遗门来我便知道,非于家人窥探了这里面的历史,后果是惨重的。 所以我才比较着急,该怎么破了这个迷局。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几番周折,表哥是费尽口舌,绞尽脑汁,才可以进入那个宫殿。身份依然是库大使的拜访,据打听,当时,也就是现在,楼兰的金祭司才刚刚继位,骨宗也在今年要出征,对抗外来侵略。?很不幸,我们也到了那个年代。不过还好,我们的身份成功地蒙骗了他们,此番探访楼兰,是奉国王之命,学习楼兰文化。幸好我们来的时候穿的是披风,有几分古时的韵味,不然一切便穿帮了。 我拉了拉长袖,庄重地进入宫殿的林园里。古楼兰的人虽戒备心强,却很热情,我以库大使的身份来访,他们是热情款待,给我们安排了上好的房屋,而且前去通知他们的祭司。 在当今那个年代,一言一举都很重要,古楼兰的死刑是有名的五马分尸,并不是杀头,不过比开铡要可怕得多。 金祭司这个人,听说是个举止端庄的美女,高雅而又有几分当家作主的气概,响当当的“金司除奸”就有那么个说法。 这金祭司继位不久,就发现有些使臣不从命,索性叫做奸细,是外国的卧底,反祭司的统治,于是内外勾结,打击金祭司,说金字当头是不好的象征,还请大师变法,金祭司沉得住气,解释了名字的由来,天相也看了,在那使臣逼宫谋反之际获得百姓信服,举刀除掉使臣,巩固了对楼兰的统治,维护了自己的地位。 金祭司在众人看来是很高贵的,身为楼兰覆灭时的末代统治者,又是女子出身,所以做事也是十分讲究,顾及楼兰的存亡。 只是这金祭司继位后就有大行动,这应该是才继位八年罢,前一阵子,听闻祭司获得一宝,藏于楼兰西陵一个珠宝室里。 这或许就是天灾的源头,如若没有得到这个东西,楼兰的社会大概也就不同了。不过都是老天的安排,楼兰不论如何,都不会长寿。?宝物一事大家都守口如瓶,不肯透露一点风声,许是怕金祭司给杀了罢。 我们围坐在露天的石桌旁,都是焦头烂额,本无意卷入楼兰的历史纷事里。但这是于家人所要呈现和警戒的,幻山就重在一个“幻”字,真正的遗门和大墓,我们还没有到达,也只有破了于家的布局。 “我们现在主要是离开这个地方,怎么也进来了?”表哥一气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蓝墨倒是很沉稳地坐在那里,板着一张脸,半天没有说话。风一吹,刘海轻轻微扬。 “只有经历了,知道这来龙去脉,才可以破除迷局。” 我轻轻把连帽给放下来,长长的披风拖在地上,我们几个不速之客,都是没有办法了,等下这个金祭司肯定会来问话的。 不过我已经把该说的都准备好了,其实也不用那么紧张,我们毕竟是客人,不是敌人。 身为库大使,其实和于泣轩的身份是差不多的。?古楼兰文明深远,但有一个弊端,就是迷信,就像之前什么巫师作法一样,我担心的是,这样或许会对我们不利,毕竟我一身的戾气很重,而且骷髅玉的归宿人已经锁定在我身上了。 如今我虽不怎么提,但是骷髅玉在我身旁邪气弥漫的气息我还是感觉得到的;不过再怎么样,就是不希望,在关键时候掉链子。 不知坐了多长时间,忽然一个身着金衣的女子,走了进来。那人,头顶上戴着几片蝴蝶状的饰金,头发盘在后头,一身衣裙倒若是唐朝的模样,金灿灿的。这敢情就是那个金祭司,眉目清秀,显得端庄精神。 她开口说道:“本座并不知几位今日探访楼兰,有失远迎。” 表哥陪笑道:“无妨,金祭司,您这在位不久,便把楼兰使得个妥当太平。” 表哥这是话里有话,他一个学考古的,历史文言读多了,更不曾想到今日却用得上。 “何来太平之说,诸位来楼兰,必定也听闻了传言,骨宗出征已有四日,这楼兰便谣言四起,怕是有不好的征兆罢。” 我于是便说:“不如,浅谈这是个怎么回事,傥或我们可以帮上一忙。” 金祭司随即便坐下,眼珠子一转个圈,应道:“这也非也,莫不是个铜器罢了。” “哦?可是,楼兰人善的是建筑,这怎么就变成制铜的了。”?金祭司看了看我们,忽然就语塞了,气氛凝重了起来。 后来,表哥便随意和她叨了几句,她的脸色从方才谈话时,就变了。?或许是因为不可告人的事情罢,不过我们是过来人,是被带到这个世界里的;又不好和她解释。其实一些人,早就说出了实情,许是那个真遗门,就是所谓祭司得到的宝物。 在这里混了大概有十来天,我不知道这遗门里的十来天,在现实到底是有多长。或许只是一际罢,足以弄清来龙去脉了。 050章 这金祭司继位不久,便与一些新任官臣结伴同去古寨后的一个叫世绝山的地方探秘,而且发现了这个千年遗门,遗门是比一座宫殿还要贵重的东西,可以称是世界独一无二,当时人们坚信,入遗门者则得天下,即心想事成。 譬如,金祭司常常用其作为外来侵略的屏风,这才挡去了战争的频发。遗门一事迅速传开,大家伙都议论纷纷,虽没有说金祭司的不是,但都七嘴八舌的,谣言四起。 为保住遗门,祭司不得不以与对决为借口,谎称骨宗出征打仗,其实并没有,因为有了这扇遗门,楼兰如今确凿是太平;这不知是怎么时候,楼兰发生了一个天灾,闹得哀鸿遍野民不聊生的,据说是日食之类的灾难,楼兰百姓因此丧命,幸存者不到百人。外来侵略便趁虚而入,直接攻打楼兰,最终攻破;金祭司死后,把遗门藏在了变成沙漠的楼兰旧殿之后,并命人把自己和骨宗葬在了一起。 这就是楼兰后期的故事。说起来,还真是个悲催的结局,经了解,这个世绝山,取“与世隔绝”为意,是远古一位大帝之墓。大帝把这存载千年的遗门作为陪葬物,一起葬在了世绝山。 理清了这所有的事情,我似乎也就离开了这个水一般的世界。我想这个片段,假遗门里的,莫不过是要给我们启示,盗墓者最后的下场。不论是以什么理由,摸金也好,倒斗也罢,损阴德,祸命理。得出这个结论,如今我反倒对于家祖上的事情意兴阑珊,或许那是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走出了遗门,我们仿佛被一脚踢了出去,一屁股摔在地上,却浑然不知情,二山胖两腮子拱起来,茫然就说道:“怎么回事这他娘的送客方式还挺特别!” 来不及解释,突然没有了力气,大家也是哑巴吃黄连似的,有苦说不出。我皱皱眉指着身后那扇入门,欲言又止。蓝墨一惯不爱讲话,杵在门旁瞅着。 表哥才气气地骂道:“丫的这特么的冒牌货!” 喘过气来,我便没去搭理表哥在向二山胖说些情况,只是看看这四周围,参天的大墓,纵横摆放,可是看来看去,终确是什么也没发现。 陌蓝墨只顾着细心地观察,表面看上去呆呆的,可内心敲的算盘却十分准儿,我也希望他能观察出什么眉目来。 在我们几个犯了愁时,陌蓝墨则突然纵身跃过对面墙上,默念着什么。这一举动倒是让我异常纳闷儿,只见对面墙上有一个竖着放的棺盖,我猜应该是机关。 殊不知他一手便挪开了这厚重的棺盖,果不其然,这棺盖之后的墙面上,镌刻着一只双眼会发光的狪虎。 那只狪虎,逼真而又抽象,嘴巴大张着仿佛要吃了人似的,两颗眼睛比火还亮,直勾勾地瞪着我;看上去令人瘆得慌。 那狪虎仿佛就有了感应,它双眼一亮,我兜儿里的耳环便又亮了起来,我小心翼翼地把它交给蓝墨。蓝墨说,这狪虎是千年幻山的守护兽,而这个耳环的作用就是与狪虎响应,但这只不过是找出路的一把钥匙罢了。而且他刚刚能够找到狪虎机关的所在位置,也是靠这个耳环所算的——二山胖也说了,虎为山所有,便为艮,天地万物,阴阳五行,艮为七,自右而左,则为阳,这样一来,具体方位也就得知了。 这个狪虎的机关设置在爪子上,眼睛上的亮光只是一种启动的暗示,具体的难题在如何操作机关。如果不错的话,这机关一旦触发,主墓室的地址也将被我们找到。 而到那时于家人所要藏的东西,我们也该知道一二了。 也只有二山胖收收胆,不敢上来面向这个狪虎的雕刻。其实这两只亮眼直勾勾地看着人,任谁也会害怕。安全起见,必须先由一人来触发机关。我谨慎地走近那只墙上狪虎,看着它那双装有灯的眼睛,不由发愣。 我轻轻地把手搭在墙上所镌刻的爪子上,后施力按下去。 蓦然,四周的巨大烛台上都点燃了火,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分别伸出了一条粗大的铁链。铁链不断延伸,四条铁链最后连接在一起了,这时,天顶的正中央空降一口用真金铸成的大棺材,缓缓下降。 我们四个惊奇地望着那棺椁,面如土色。金碧灵柩正好稳稳落在了四条巨铁链连结之处,在二山胖的正上方。 真金所铸造的棺质,外有稀铜,不生锈,四个顶角镌刻着狪虎头,棺造型奇特,雕刻精美,花纹别致,又是一口大棺。难道这才是金祭司的真棺? 我有开棺的冲动,但却被表哥遏止了,说可能有些蹊跷,还是先观察观察。 这样的奇棺却甚是罕见,一般人自然也用不上这个;这又证实了真遗门创造出来的东西是多神奇的,事实上在当时楼兰国的物质资源是不被允许的,故而这所用的材料八成是这遗门制造的。 可是话说回来,要这么推测的话,那么遗门的传说也就是真的了,遗门真的可以创造一切,那也是太神奇了。 “这具金棺悬浮在半空中,由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延伸的大铁链所接住,藏在地宫里又多年不锈,照理说,是不会有什么大机关的。”表哥愣了半晌才说。 陌蓝墨突然道一声:“开棺。”后二话不说地双手一伸,后脚一蹬,直冲向那口棺材,而又旋身踩过铁链腾空飞起。 我目瞪口呆地望着他,眨眼间他“咻”的一声就跳在了金棺的旁边。这实在不得不教人佩服,要放以前,那可是老高手了。 更加绝奇的是,他竟然一手抬起棺盖,一只脚顶在棺面上,轻轻松松就推翻了棺盖。 站得太高,我看不清里面装的是什么。只见他又“嗖”的一下纵身跳下,转身右手两只飞镖,翻了个跟斗左手两只飞镖,双双砍断了这四条铁链,后棺椁则缓缓落地。 令我震惊的是,我看到的金祭司,竟和假遗门里的那个长得一模一样,就连穿着配饰都相仿,而且皮肤通透,尸体没有腐烂,简直就像活的一样。 这迫使我倒起了一个惊人的念头,虽然这说起来是根本不可能,但如此活生生的一个人躺在里头,不得不让人起疑。于是我便轻悄悄地将手伸到金祭司的鼻子孔前,突然我貌似觉到一股热气,随即我全身震悚了一下,本能地缩回手,震惊地望着二山胖。 二山胖倒以为我是在演戏逗他玩儿,一边把手慢慢也伸过去说道:“别吓人哦三爷。”及至他把手指头放在祭司的鼻子前方,这才似乎觉着什么,不寒而栗起来,叫道:“妈呀!!这也骇死人了!!居然他娘的有气。” 他这才相信我刚刚为何一下子如此震惊了,我想陌蓝墨从一开始就察觉到了,只是还在默默想法子。可是我仍然不敢相信那么多年到如今居然还有气。 表哥围着这棺椁探查道:“照常来说,金祭司绝不会是个活人,我觉得还有气应该不能说明什么,毕竟这是个地宫,在前面她便在墙上写了那一串字,就是遗嘱了。我猜,这应该是一种电能量的作用。” 我不禁打了问号:“电能量?” 遽然一片沉寂,我们都把目光放在睡于棺材里的金祭司遗体上——我揉了揉眼,似乎看到,她正微微睁开眼睛,这倒把大家摄了魂,再仔细一看,果真是睁眼了! 我头皮发麻,二山胖简直石化了,面色一刹那如死灰色。我也把心提到嗓子眼上,屏住了呼吸。 见她突然伸起手来,我又是一阵恐吓,陌蓝墨上前拔出匕首指着她,表哥也把枪套筒拉了。 她的眼睛里有分杀气,神情极不自然,我怎样也不能相信这是活人,这绝对是假的。这种反现实的东西只有在梦里才有。直到她缓缓地从棺里头艰难地站起来,我才用心发现了,金祭司的筋骨很松,像是强行被支撑起来的,最显明的是,她站着的时候,脚是没有碰到地面的,没有着地仿佛失去了地心引力地定在空中,只能证明一个,是电的作用。 其实少有墓室会这样做,谁愿意死后把自己的尸体用“电”来吓人呢,那么,这就是于家的局了。我立马说道:“别慌,这是电的作用,这附近一定有类似于电鳗、鮟鱇的东西,才可以把一个死人变得像活人。” 我说完后,表哥壮了胆,勾动了枪,随即一发子弹穿进她的胸膛,只是没有看到血,她刚艰难地站起来,现在又一下子被坠倒在棺椁里了。 待我们靠近棺椁时,金祭司整具尸体已然腐化了,尸身就好像香烧完剩下的灰尘,铅白色的。 此时,地宫四周的火又灭了,那个狪虎机关的双眼也灭了,瞬间又变回了适才的模样。只是变得更加不饱和,在这略微黑暗的周围,我脖子上的勾玉陡然闪了起来,泛着靓蓝色的光芒。 我心里堵得慌,这勾玉只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玉,从前没有这样子亮过的;我就像只无头苍蝇,惶急地转着,一手捏住一直闪光的勾玉。 表哥也看到了这样的情况,说道:“也许是于家的人有了感应了,先别急,祖师爷肯定把这遗门给砸了,然后储存了秘密。” 这地宫的亮度就好像傍晚,既灰蒙蒙的不亮,又不像墨水一样纯黑,更把亮着光的勾玉显得扎眼了。 “要不这样,我随着勾玉亮的程度,去找东西。”话罢,我冲向地宫上那堵围墙去了。 围墙都是棺材,只是见不得是什么人,不过有些东西还是不知道为好。我发现,越沿着大棺材走,勾玉就会越亮,起初只是蒙蒙亮,我越走上墙去,它就越是闪烁。 我一直走,大概绕了半个地宫里,一直走到离地面约莫有十米高的一个墓碑旁,我才停下脚步来。 “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表哥喊道。他们仨在下面已经等到一头雾水,而我却发现,当我到达这个小墓碑的时候,勾玉已经达到最大限度的亮了,也就是说,我貌似已经找对了地方。 051章 我大概沿着围墙走去,走了一段很长的路,我担心,再走下去就偏离了。因为现在,我越靠近墓碑,勾玉就会亮得跳动起来,实在是刺眼。 我不知道这到底用的是什么原理,或许这就是于家的机密之一吧。 墓碑上只是刻着一个血红的大字“于”,这时我才知道这是于家人的地方。我又发现墓碑旁有一块石磨,磨上摆放着一个别致的红瓶子,我猜这应该是于家最后要我们所证明的。 唯一能够证明的,就是血统。我毫不犹豫地掏出小刀来,表哥让我别太冲动,我没多去搭理,轻轻割破了手指皮,把一滴滴鲜红的血滴进那个瓶子里。 倏忽,墓碑裂开了,应该是有了感应,辨别出血来了。我很庆幸,不过当我正要取下瓶子时,墓碑“轰”的一声炸破了。 我频频后退,表哥在下面问“没事吧?小尺?” 我摇了摇头,再次接近那碎开的墓碑,捡起了一张写满字的牛皮纸,和一块绿色的勾玉。 可能是因为紧张,还没来得及看,就急着从墙边走下去,但是不料山摇地晃,似乎整座幻山要塌了般,沙石飞落,上面的石头朝我们劈头盖脸地砸来。这个情形和之前在螺旋山的差不多,只要是窥探了那些地下的天机,整座地宫就会随即覆灭,让人们找不到任何痕迹。 从天顶砸下一块块大石来,犹如盘沙撒下,掀开了这里所有的东西,就好像地震般,天翻地覆,我绕过那些棺椁跑下去,但我知道,时间肯定是不够的,怕是在我跑下去时整座地宫早就成为一片废墟了。 地动山摇,飞沙走石。 在这种情况下,我只好叫他们先走,不然大家都得死在这里了,但是他们仨却硬是要一起走,可眼看这不仅是地宫要废,整座幻山都要坍塌了,不能再浪费时间了。——我突然停住了脚步,担忧地望向地下,有点恐高,但是没办法,我只得闭上眼,豁出去,鼓起勇气纵身跳下。 我可没有蓝墨那种能耐,虽然在我跳下去的时候他们仨儿已经牢牢抓住了我,但也不知是什么缘故,或许是给那大石块砸了罢,后背一阵酸痛。 我们带着东西,冲出地宫,不顾身后幻山的坍塌,豁出性命逃离。当时那情形,实在是岌岌可危,没有见过地震的情形,自然无法脑补,总之,飞沙走石地从头顶上陨落,不仅危险而且紧急。 至于后来怎么样了,我大抵忘却了。但不论如何,可能到死,我的手里还是一直紧握着牛皮纸和勾玉的;大概在沙漠过了夜,次日就离开了楼兰遗址,坐上离珠的叫的车,回到了花都城。 接着,我虽不忘玉宗师一事,但却在家里睡了两天,感觉身体很累,就像是从一个世界里闯过熟悉的另一个世界,总之,成天就只想窝在床上或者沙发上。倾尘在城里、新安,都有些名声,所以托他把话带给那个狗眼玉宗师,比较妥。 其实所做的这一切,也无非是为了骷髅玉。因为目前只有她能够告诉我关于骷髅玉的事情了;我们几天不在城里,月夫人和方小迪应该又有新动静了,他们许是盯着一块很肥大的肉,准备下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其实欠的其实不是骷髅玉这把钥匙,而是人。月夫人和玉宗师,虽都是性格泼辣,但却不是一根线上的蚂蚁,合不来的,所谓一山容不得二虎就是这个道理。 我这才明白了勾玉的重要性,原来这月夫人虎视眈眈的,就是这座幻山,想要发横财,于家人是不允许的;我们刚从墓里回来,想必行踪她也查到了,这一次她一定是恼羞成怒,不过趁这时局,还不敢轻举妄动。 我把牛皮纸和勾玉放在家里的密码锁里,密码只有哥和我才知道;现在不便拿出来研究,因为月夫人和玉宗师叫我们平安归来,肯定会对我们的所得有所觊觎,先存着,也妥些。这村里头总算太平了许多,城内也少有事情发生,多亏有倾尘在,也安心多了。然而,城里太平,到这种年代,都是谁有钱谁说了算,家大业大的人,说的话最管用。 牛皮纸勾玉和骷髅玉都在一个柜子里,骷髅玉的那张符大概失灵了;所以,现在,我还是感觉身子不太舒服,尤其是在夜晚的时候,越发感觉得到有什么东西存在,有时,被这东西,扰得夜不成寐。所以有时候索性就提起兴趣,睁开眼睛不睡觉,非要把那东西揪出来,心说倒要看看是什么在作祟。可到头来白忙活一场,东西没见着,天却亮了。 不过白天,我假装是精神抖擞,还有心思想蓝墨的事情。还记得先前去他那老店,遇见的情形,到现在都清清楚楚,我倒没有在怀疑他,但是,他的身世,倒令我很好奇,我也知道,去挖别人的故事不是什么好事,但至少一个朋友也该有所了解罢;昨日,我倒去他店里了,不过仍是一间黑暗的空房子,他不知上哪里去了,在柜台,我找到了一枚圆形的铜币。 圆币不厚,但比较大,是青铜所制,上面刻着“百无禁忌”四个大字,历历了了。应该是族徽之类的东西,但是刻百无禁忌的,不是发丘,就是盗墓世家。即使如今古玩兴起,但盗墓世家却很少有,一是因为世袭得不到传承,二是由于能力及政府的限制,所以也没有形成。这么说来,陌蓝墨的身世也越发奇怪了。 天气热得跟狗似的,可是有点起风,倒不觉得毒辣;斜阳若影,光芒万丈,正午的日头已从村里的后山上去了。 若是没什么事,我也少到城里去,毕竟我们这儿只是个偏僻的村子,到城里,还要十几里路。所以,什么月光宝殿,缪家锦玉,直接让二山胖的线人去盯着就好;虽说暗地里做这种事情不大光彩,但是呢,这些人的手段,还有勾当,更是见不得人。发横财,在古玩界是不被待见的。话说回来,二山胖人脉广,倾尘势力大,至少外面的事情我还可以安心。 我突然想起了牛皮纸,便上二楼去,取出来一瞧。牛皮纸上写的字是密密麻麻,但我并不认得,大概是说,于家的由来及记事罢。牛皮纸很厚,正反都记载了很多东西,只怪是看不懂,得让表哥回来后一瞧;至于那块勾玉,颜色就像绿宝石,而且和我脖子上的这枚是一对儿的。 勾玉,牛皮纸,究竟有什么联系。想不到千年幻山所谓的秘密和宝物,就是这个。这倒让我突然想起了墓碑上的一行小字“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到底有什么含义在里面,我至今也想不明白。还是得让表哥来探究探究。话说不让蓝墨看,是有原因的,他这一次也算豁出性命帮我们,只是这于家的事情,我还是不希望把别人介进来。 “哥,你看下这纸上写的什么?”他一回来,我便把那牛皮纸轻轻地递在他手上。 他便爽性丢掉那几本爱读的书,然后安心坐下来研究。可能坐了大概有一个钟头,他还没能完整地说出来,究竟记载着什么。 不过这不打紧,我虽不习惯早睡,但或许是因为太疲乏了,所以便拉开蚊帐就躲进被窝里。因为,这邪气一团绕在我身边,我便无法安眠,实际上不是由于害怕,只是很不安,就感觉冥冥之中,忽然听见有一股黑雾跟在你屁股后面,或是在魔幻森林听见有人咯咯傻笑,再者,就听见有人在叫你。 “冰三尺,冰三尺!骷髅玉归宿人!”常常有这么个声音,在耳边我会汗毛直竖。 这到底不是做梦,但就是有人叫我。然后却又无法确认那是谁。有时候,只在脑海里见得,一个黑色的大门,门没有闩上,夜晚,没有风,没有月亮,揉了揉眼睛,突然一个人背对着你,独自坐在门外…… “冰三尺……”然后又是一个厚板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我估算了,应该是夜里一两点的时候。没有月光,一个老人又从门外踩进来,我刚后退,撒腿转身就跑,一团迷雾挡在了我的跟前,我擦擦眼,那个老人像根电杆一样直直地站在我前面……我一慌,退到了地上,那老人花白的胡须,额上都是“青根”,眼睛直勾勾地瞪着我,穿着一身像送葬的黑袖,一直瞪大眼睛看着我。 那眼神,就好像有一种恨不得要杀了你的感觉,就好像有了负罪感。 我怔怔地坐在地上,身子慢慢往后挪。 “混账!”他几乎没开口,但是我却听见了他的声音。 夜色浓浓,黑茫茫的一片,他那张恐怖的脸,却一动不动地放在我跟前,还目不转睛地嗔视着我。 “……” 后来不知怎的,我便一个激灵醒来了,直直地坐在床上,频频喘气。一滴滴冷汗挂在我的额头上,手脚都在发抖。似乎额头上的黑气又渐渐消失了,我才心念道:又是骷髅玉。 表哥也知道这么一回事,我只说是噩梦,但不管是不是梦,这都让人骇心,而且,铁定是骷髅玉在作祟。以前,每隔一两个星期,骷髅玉就会这样扰乱我的心智,现在,每隔一两天,噩梦就直接控制我的心魔,倾乱大脑三维空间,真不知道接下去我该怎么办。 早知道月夫人决不会善罢甘休,这才不到一周,便以文物界为后盾召开大会,将于老月浦新店小聚,而且特邀城里荒外的老板当家小聚,其中就有我哥的名字。 他们还没作出任何动静之前,我大概就知道了,我们既然下了那个墓,势必月夫人就要来咬这块肉,但想缪宗师得知道了我们是真正的于家人,于是这几日便没什么关于她的大动静。至于月夫人一伙儿,他们首先得找个幌子逼我们交出东西。 不过关于文物界的规矩,我并不懂得多,文物界有来自古玩店的老板商人,有考古学家,也有低层人民,甚至就连盗墓贼都有,只不过都称之为老板加以掩饰罢了。我哥就得属于这其中的,但地位并不高,像有世家背景的,例如缪家玉宗师,雨倾尘,这些都是响当当的大人物,算是有钱有势。 052章 路上车水马龙,来来往往的人,若不是坐着车,可要撞着别人了;天灰蒙蒙的,太阳早早地就隐去了,只看见一片污浊的黑云飘动。 我还是去了缪家锦玉。托人问事,不放心,表哥又忙着事,伙计二山胖又得顾着生意,至于蓝墨,成天都找不着他的人影;所以,无奈之下我只得一个人去。我本不喜欢出门,尤其是在这种天气,但我知道,我再一天不去,这玉宗师就要急得坐不住了。 锦玉店平常客人也不多,除非是搞活动,才会拥挤。和几个小厮打了招呼后,我便上二楼去了,他们不敢拦人,本来这样闯进去,是要给轰的,所以想必那玉宗师是下了命令,才这么通顺。 我大概在房里等候了近半个小时,几个把门的只说玉宗师忙接客户,让我稍等,但在我看,这玉宗师是成心让我等的。不过,我有的是耐心。 她进屋来,便稍稍端起茶,在嘴边蘸了蘸,又轻轻吹吹,瞪圆了眼睛说道:“于当家,这东西揣在怀里的感觉不错罢。” 我回道:“玉宗师,我不明白您说的话。我们能全身而退就不错了。” 她忽然就放下茶杯,用那双凸起来的大眼睛瞪了我一眼,道:“拿没拿东西,你以为,瞒得住么?于当家尚年青,但有些事情可得要懂点规矩了。” 既然她都知道了,我再编故事隐瞒,也没多大意义了。便应道:“规矩?我身为于家人,拿于家的东西,不为过罢。但是别忘了宗师答应晚辈的事情。” 玉宗师眼珠子一转溜,笑呵呵地回答:“我缪珏珠一向来说话算数,骷髅玉的事情,我会把情况,发电报给你,静候就是了。不过,你记住,于当家,幻山的东西,我并不稀罕,但是有些事情还是得循规蹈矩好了。我不像某个女人那样眼巴巴的想要拿东西,缪家和于家,也并没有什么过节,这一点,我想您应该知道。” 我点了点头,冷冷陪笑。这明里暗里都是有话藏着的,她在含沙射影,说的不过是月夫人,她就是因为月夫人和我不和,所以今天才这般客气的。毕竟我们才是一根线上的蚂蚱。 玉宗师的话铁定不能给表哥听见,他这性子,非得去大闹一场,所以我只得拖住他。很多事情,我不可以让他知道,并不是因为我和他之间有什么隔膜,只莫不过是怕他鲁莽冲动罢了。 倾尘一直以来很稳重,他为人友善,说来也是念在外公的情谊上,一个雨倾尘,便能压下这所有权势的东主了。像他这样不吃喝嫖赌抽的主顾,已经少之又少了,听闻成天在办公室里研究公文,其实依我看不然,他是文物界的大老板,研究的应该是关于墓的情况,他也不是闲人,我听说他的那个夫人,书冧兰,是个通情达理的好姑娘,可祖辈也是做过倒斗的买卖的。 这年头,称人盗墓贼的这种话可不敢多说,给一些有权势的主子听见了,非得把你赶出城外,有的主子就是因为这点事情,东主大闹,被垄断了生意,吃亏的也是自己。也因为都守口如瓶,官家也没插手这事儿,不过有人敢盗,就有人敢抓。 陌蓝墨的宅子,虽也是一个老店,但也许是因为不起眼没生意罢,别人家直接把他忽略,不把他当什么主顾,殊不知他的本事之大,因而月夫人大概是注意到他了。 见他成天抱着古书看,我便禁不住问他看的什么。但他不说。我一个下午都待在他的黑宅子里,本来是想跟他学本事,结果,他说自己忙,没功夫给我答疑。他今天与以往不同,心情显然沉重,我不敢多问,虽说他的性格本来就是这样,但郁郁不乐说明肯定有心事。 我还是问了问他怎么回事;但结果,他却说了一堆我不明所以的话。 “小尺,谢谢你们把我当朋友。但是,我还是不能告诉你们关于我的事情。”他比往常爱说话了,就好像有些话沉积太久,一口气说出来很轻松的感觉。 但我却很迷茫。“是因为,百无禁忌?” “这些事情说来话长,牵扯到你我两个家族的事。”他哽咽了下,忽然把那有神而冷淡的目光转过来,“对了,情况怎么样了?” “玉宗师那边基本行了,就是过几日还有一个文物界的大会,还邀请了表哥去。”我如实说。 “非寒?他最近很忙罢。” 我随口问了一句,他要不要陪同。但是他仍然缄默不语,眼神游离,好像在想什么。 过后,我想起勾玉的事情,便念念不忘,而且,打那儿后,脖子上的勾玉便没有再亮过了。之前我就听说,勾玉是当家人的随身之物,不过两色勾玉交替佩戴,到我这一代,轮到蓝勾玉了。 也许是由于太多的事情,常常令我整宿整宿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又生怕那个可怕的梦,像是梦到了自己的祖先。那个人身着军衣,冷峻忿然的面孔,至今我都清清楚楚记得其长相,也怪这几夜,不敢出门,更不敢在夜里望门槛,担心望着望着,又多望出个老人来。 这几日除了大会的事情,大概也没别的大事。说起这个来,我倒记起,这几天不论街坊四邻,还是电报杂志,都在疯传刘爷死去的事情,三个大字“疯戏子”常挂在人嘴边,这个刘爷是城里有名的木偶戏班子,平常喜欢摆弄那些木偶,前几天还念着“戏里的旦角儿,墓里的宝贝儿喽!”于是大伙儿就以为他是想钱想疯了。 这个疯戏子人干瘦如柴,像条老青蛇,两只眼不大,腮上没有多少肉,穿得也跟个渔民似的朴素。而且很喜欢养狗,狗就像他的朋友,整天亲昵在一起。去年中元节还看过他的木偶戏呢,确凿有点本事技术。有人说他是得狂犬死,有人说他是疯死,各种说法都有,但就我觉着,他是疯,不一定是死,更多可能的是失踪了罢。这好端端的人,才华横溢,怎么会突然就死了呢,我猜,与大会有关。 其实此人我还是知道一二的,他是我外公的小舅的好朋友的义子,说来关系有些复杂。我作为晚辈,很少去拜访他,小时候外公带我去过他的梨园,也就那么几次,长大了,次数便渐渐淡了。 月夫人搞这么大动静,肯定会镇压我们,逼我们交东西,势必会搞些缘头来说事理。总之,这事,没那么简单。 我一听说这事儿,清早就去梨园里凑热闹,平时梨园很热闹,人头攒动,这曲子儿还没踏进园里就能听得见了,今儿却一个人也没有,这说办白事,也不像,毕竟管家成天笑呵呵地出入,哪像死了主儿的。要我说,许是怪事儿,来来往往的人们都不敢进梨园去,倒全围在梨园周围议论,也没人出来喊散了。 我常到二山胖的店里去他,与这管家多少也是熟识,要不是如此,这梨园是不给进的。那管家生的胖胖的,嘴角一颗黑痣,老腰时常跟猫儿似的,半弓着;我一见,便不住问是怎么回事。 他本见了我是笑了笑,可我这提起,却又敛起了笑容,道:“冰三爷,您就甭提了。刘爷前些天疯疯癫癫的,到前日,我一醒来,人就不见了!去他屋里,乱七八糟的,他的木偶还不成形的散落在地上,这才惶恐,是出了事哩!” 我一惊诧,便追问:“人现在还找得着吗?究竟这是为何疯了?” 管家拉着我坐下,还把门给闩上了,压低了声儿道:“估计是想墓里头的宝贝了罢。” 难怪他嘴里头的那句“戏里的旦角,墓里的宝贝”,原来是说的这个;可这位刘爷不愁喝不愁穿,为人低调朴素,就算想发财,也非得要墓里的东西罢。就他这身本事,上大街盘口摆几个木偶,钱便哗哗流了,何必呢。我便问这是什么回事。 管家似乎生怕给外人知道,靠在我的耳旁,细声说:“大概半个多月前,一掮客和刘爷见面,在房里叨了几句,刘爷过后就很激动,经常漫不经心的,再过几天,他便疯了。” 这就奇怪了,管家说如今上上下下店里的人都在找这个掮客,只不过不敢声张,还让我别说出去;我很纳闷儿,不过却也不敢问太多的事情,道几句好,便离开了梨园。 刘爷这个人,我见过几次面,也听说过他不少的事情,只不过说起来都很无味,总之,他不是一个爱财如命的人,也没什么东西值得他去拼命。家里的几条狗,纯属爱好罢了;唯有的,就是维持他生计的那几只木偶。据说,刘爷世代以木偶戏为生,家里以前也是搞这个的,而且木偶对他来说也有很大的意义。也可以说,算是继承家族的事业罢。 我把这事儿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表哥,表哥没功夫去管这些,让我别疑心疑鬼的,他还说,蓝墨手头上有点事情要去处理,然后就没管刘爷的事情了。蓝墨,昨日也去他宅子过,莫不是说一些难以理解的话,倒还真有事情。不过纵使他们俩没管这事,但是我觉得,这肯定不简单。 这城里可没有我的人线在,找倾尘罢,也许事情好办些,但却不敢麻烦他;所以我只得去找那二山胖帮忙。 今天他店里和平常一样火,他就只管收钱。我进去,便拉着他的手肘问道“莫山,刘爷的事情你听说了罢?” 二山胖愣住了,怔怔地站在那儿,小声说道:“三爷,您去梨园了?!” 我一副无所谓地点了点头,但他的表情似乎很吃惊。 “这事儿,不简单啊。话说这刘爷如今应该是在墓里头了,也不知他的情况如何。” 这倒把我一吓:“他不是疯了吗?还真下墓了?” “是呀。应该这墓里,有他要的东西罢。我们别管为好。”二山胖像是在安慰自己,让我别插手这事。 但不管怎么样,我总觉得,这是月夫人的一个阴谋,而且我必须揭穿她。我和山胖说了大会的事情,他半信半疑,说准备去找那掮客和姓方的。 夜幕降临,河上的水还泛着一层微光,湍急地流走,就好像天上的白云,全部死死地浸在水里。 天已经很黑了,表哥说今晚不回来吃饭,出去办点事儿。所以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突然电话声响起,我随手就去接“喂?” “三爷,我找到那掮客了。”电话里的人是二山胖。 “那好,你来这一趟吧,我晚上不出门。” 我总是害怕迈出那门槛,总之,那一夜的梦给我造成了很大影响,就是整个人一直很不安,甚至有时很害怕。 053章 二山胖把详细地情况复述了一遍。掮客只是受人之托,至于主谋,据那个被逮的人所说,叫方小迪,那些人都叫他方先生,是他托的人。但究竟掮客和刘爷说了什么,这个便不知了,梨园里的一个丫头说,当时门大关着,只隐隐约约听见“大墓”“刘义庄”之类的词语,且一直挂在那掮客嘴上。依我看,这是要怂恿刘爷下墓,引起这场纷争。 但他们的动机是什么,我尚不清楚,不过我知道,这不仅与大会有些联系,而且是月夫人的计划。说起刘义庄,那一直以来都是葬人的,可方圆十几里,在城里一个偏僻的野村里,具体葬的什么人都不清楚,那是个与外隔绝的地方。 “他们不会是趁这次大会下墓吧?”我猜测道。 “不会,他们在文物界的地位并不高,听说这大会还是一个商人置办的,他们估计是买通了那商人吧。” 我点点头,我们是该管管这事情了。刘爷与世无争,从不同流合污,又是一木偶师傅,是个人才,万不可被月夫人他们赖上盗墓贼的称号,念在刘爷一身的本事,还有这墓,可不能让月夫人得逞。 掉以轻心,总归是办不好事,二山胖人脉广,资讯一查,便出来了,事情就有些眉目了。至于表哥和蓝墨,既然他们不管这事,而且在忙事情,便不和他们说明了。 需要倾尘帮忙的时候,还是得请求他。他是这城里有名的人,又有半个官职,以他在文物界的地位,有他,办事情要容易多了。 我多次请求,即使倾尘已经忙不过来了,但毕竟他也是搞文物的,多少也有点见解,所以他最后还是答应了。 雨天。湿漉漉的路上。车辆显然比原来少许多了,来来往往的人,见这样的天气都匆匆跑回家里去了。可我们得早早就上车去东后南湖大会。据说今日大会的人很多,来自五湖四海,各路高人。 蒙蒙细雨,云已经散得一片一片,灰色的,笼罩在这城镇之上。 这么大场合,我本不便去,但更因为是个陷阱,我就要去看一番。 那个山的酒店很大,像餐厅一样,我们已经包了厢。宽敞明亮的大厅,有音乐家演奏着乐曲,桌上台柜都有美味的食物,红酒一杯杯从上流下,就像瀑布似的;座位一排排,左右各一排,大厅的最里,摆放着几个大的专座,在这左右两排座位的中上面,看起来很庄重。倾尘就坐到其中一个大座去了。我们就排坐在后面。 大厅的灯还亮着,歌舞却隐去了,司机小隐说,大会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于是问,大会主讲什么内容;他说,许是关于保护文物的事情。 我点了点头,也明白,表哥才是受邀而来的,我只是尾随,毕竟现在于家,在众人眼里,当今社会,早就是销声匿迹的了,所以我的地位除了玉宗师知道,其他的就罕知了;说起玉宗师,她大概和倾尘一样,坐在那专座上,可能担心她的那双可怖的眼罢,便戴了一双旧时的圆框墨镜,身着绿色旗袍,还穿着件浅粉色的披风,安稳地坐在台上。 一个身材魁梧的老男人走上大厅的中央,他穿着一身工作服,眼睛小,鼻子却大得跟个橘子似的,胡子遮在他那厚大的嘴唇上,虽不至于一身都是赘肉,但这体型,可不是一般的宽大。 那个人应该就是文物界的总书记,但他对文物并没什么大了解,他可谓也是官僚主义,只看得见钱,想得到享乐清福,其他的,连碰都懒得碰一下;正是因为如此,总书记才会被人当作是笑柄,然而,笑归笑,他的权力与地位,可以顶两个雨倾尘。 他的身板大,这声音也是雄浑得亮,吞吞吐吐地说:“今日急召开会议,是……有……事情……急事……恁得大家……”他突然说不上话来,瞅了瞅在旁的一个男人,有些抹不丢地儿说,“那、就让方老板给大家叨几句……” 我蒙了,方老板,难道是说方小迪?可是我见邀请函上没有方小迪这三个字,但倒有一个“方衷洺”,难不成,他已经改名换姓了? 这倒让我不得不眯起眼,半蹲在表哥的大座位后观察那个男人,长得如今是高大,但也不苗条显瘦,一身西装,戴着一个时尚墨镜。 我细细地盯住了他,他听见了总书记的发话,稍稍取下眼镜,仿佛注意到了我,在摘下眼镜的那一刻,那双狼一般的眼朝我们这边瞪了过来,虽只是一刻,但我清清楚楚;也更加肯定,原来那个人,便是以前的方迪。 他的言行举止,倒和之前像是两个人,完完全全的两个人,似乎悬殊到令我不敢轻信。声音也是干硬有力,带着一股狠劲儿道:“各位,既然总书记已经发话了,我便直说了。” 哥的表情虽也很惊诧,但他蹭了蹭我,轻微道:“听他说。” 只听见他在台上言:“近日文物界已经清点了不少考古点,其中最大的大型墓地,就是位于罗布泊的千年幻山,但发现幻山疑似被盗墓贼所发掘,所有秘密宝物洗劫一空。” 他的话如金石掷地,铿锵震人。 随后台下两排座位的考古学家,大老板,都个个炸了庙儿的讨论不止。我顿然也是无语了,原来把矛头指向我们是如此直接,但也不想想,千年幻山是谁的地盘儿,就在这里瞎嚷嚷。 我已经看见表哥脸上的几分怒色了,我还比较沉得住气,拍拍他的肩膀,他没说什么,只是嗔视着那个人;我们两个差点失态,我赶忙像模像样地和旁边几个老板聊了起来。 我见月夫人在前排的专座上抿抿嘴,似乎有点得意,我们不懂这个,不敢乱说,怕怯勺;能傍上倾尘,也是不错了,好在他相信我们。 他继续说:“所以,其他墓地我们姑且不管,就这块幻山,盗墓贼一定要把他揪出来!这只是个警戒,然而,不少的盗墓贼已经泛滥到广西一带,必须严厉打击这些贼子!维护文物界和谐!” 他这几句话听着,让我感到可耻,自己心里在盘算着什么勾当,他以为还没有人知道吗,刘爷现在铁定被堵在墓里头,十有八九也是他干的。 他说着,月夫人心里面暗喜着;两个贼子越这样,表哥便越翻扯,愤愤不平地睖着他们,我只好劝他不要冲动,在这样大场合。 看来我又得麻烦二山胖一回了,让他派人盯紧这方衷洺了,看他们是在搞什么阴谋,想发横财,他们只得走盗墓一条路,然而盗墓怕被遏止,又得把我们这些人都镇压下,让他们肆无忌惮地去倒斗,但这千丝万缕,究竟和刘爷有什么关系呢? 我忽然想起,月夫人找我要骷髅玉的事情,势必他们要下的墓肯定与这骷髅玉有关,但又误以为我脖子上的勾玉叫做骷髅玉,便又证实了他们所要倒的斗,定是幻山,可又明明知道,只有于家人才可以,又了解到东西已然被我们拿到,所以就想来这招,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地从我们手里拿东西。幻山的东西,牛皮纸和勾玉,肯定对他们来说有着巨大作用。 越是如此,我们就越得以于家人的身份与使命,阻止他们。只是如今我们势力单薄,政府又不太管这码事,所以只得我们自己动手。 离开了会场,我一直对方衷洺和月夫人感到很不安,倾尘却说,这事情他必须管的。 雨倒消停了些,只是地上还是积水,天还是灰蒙蒙的。 回到村里,路过村长的老宅,我想起了秘密文件,想起了村长不愿说的事情,把这些都联系起来;不难猜想,秘密文件就是牛皮纸,那些人三番五次找上门来管外公要的东西,便是绿勾玉。这想想都可怕,把这两样关系着生死大局的东西交在我们两个年轻人上,未免也有些棘手;没有老一点的前辈,资深者,我们容易吃哑巴亏。 表哥回到家后的情绪,我想用“愤怒”一词远远不足够,更多的是烦闷。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劝,更不知道下一步要怎么做,到家,也是愁着脸道:“勾儿的可真够无耻!” 我叫来了陌蓝墨,陌蓝墨这闷葫芦显然在这时候也是没什么招,他冷冷地竖在门前。我蹭了蹭他的手肘:“你说这刘爷下的啥墓?” “戏子墓。” “啥?这难不成墓里面,有刘爷要的东西?” “说不定。” 他这三个字是啥子意思。说不定就有喽? “嗯,肯定是有稀奇玩意儿。金银财宝,他不要;非要一个木偶,还是说这墓里头有上好的木偶?”我灵机一动,激动地看着他。 他似乎也想到这儿了,刚刚好与我对视,但却还是漠然无语。 我把牛皮纸的内容复印了一份,交给蓝墨让他看看,不然现在一时也找不着好的人选;但我没告诉他,这个是从幻山里带出来的。以他的本事,可能不出五天,这内容就透彻地给他看出来了。你说我不信他,还信谁? 还写了信给信客托去二山胖,留了两个字“套桩”;这呆瓜果然一看就懂,后还特意给我追了个电话,我便解释说,是要他盯紧那姓方的和月夫人。他倒信誓旦旦地说,包在他身上。 054章 表哥一时情绪控制不了,连话都少说了,一切也只能交给我去处理,给他办,我不放心,他太冲动了。见他这眉头紧锁的样子,我说:“事情都处理好了,先别担心了。” 他却说:“小尺,你不懂你不懂,这事儿不简单。他们的狼子野心,你是不知道的,我得想个法子。” 我如释重负地长叹了口气,独自上楼去。观赏了这窗外的月色,便倒下床睡觉了。 我意识渐渐模糊了,只看见一张破旧的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个很破的碗。这是一个很荒废的老宅。屋里仅有一只微弱的黄油灯,我急匆匆地跑了出去,一个人挡在了我的面前…… 又是深夜。只是静得连呼吸声都清楚听得。 他铁青着脸,花白胡子,手里拿着一顶军帽,身上穿着一身特务服。眼神死死的,眼睛纹丝不动,但额头上的大粗根却涨了上来,胸前一直喘气,直勾勾地盯着我。 他挡住了我的去路,他的样子,令人不寒而栗,好像有忍不住的愤怒,要撒过来,又好像我犯了什么滔天罪行,恨不得要惩戒我的样子。 那个人就是前夜我梦见的门槛上的老人,现在我又出现在他的屋子里,他到底是谁?为何频频给我托梦?自打从幻山回来后,就一直看见他,还是说他真是我的祖先…… 我不敢吱声,一点也不敢,心跳疯狂地加速,喘气要比他厉害;我手脚都在抖,巴不得离开这儿。 大概过了两分钟罢,他却一直眼睛发直地看着我,我冷汗涔涔滑下来。 “于泣轩!”一声冷冽地怒吼。 我贼怕地缩了身,怎么样也不敢相信有人在叫我,这绝对不是我面前的人发出的。他一点也不动。我止住了慌,心说只是幻听罢了,这个人一动不动,铁是活死人。 我壮壮胆儿,抚了抚胸口,不安地回头看了看那屋子。屋子大概的样子我记住了,旁边由于夜里太黑,我看不见,只见得那屋子,屋子很老很老,似乎是曾祖父那一辈人住的。 背后突然一阵骚动,像巨大的海带般的缠住了我的身体。 遽然,枪声一打响…… 我又是一个激灵从噩梦中惊醒,木然惊愕,这气喘得比说话声还大,我轻轻抚了抚后背,只是一把湿湿的冷汗。 这让我心有余悸,一直不敢在夜里跨门槛,现在连睡觉都提心吊胆的,我都不知道接下来的每一天我要如何过下去。 骷髅玉给我制造的每一个梦,似乎都与于家有关,与百尸公巫景同有关。但,那都是未知。 我整宿都没睡着,一来,是被吓得连睡都无法安睡,二来,是怕这一睡着,又梦见那可怕的事情。索性我半眯着眼,拉上了灯,一层薄光铺在我的眼皮子上面。 我熬过了整整一夜,似乎连天亮了我都有知觉,都是尽管天并不寒冷,我的手脚都还是冻着的凉。去看了看镜子,一圈深黑套住了我的眼睛。 见我如此疲惫,表哥在吃早餐时顺口问:“昨晚没睡好?” “没。” 我不敢和他提骷髅玉的事情。 “那你怎么回事?” 我吃得差不多,发了愣,觉得还是得说说:“这几日……不,从罗布泊回来,就一直做噩梦。然后每一次梦见的,都是那个人。” 表哥边吃着突然放下了筷子,表情呆滞,游离的眼神又把他衬托得越发焦虑,像是十分担忧什么。他问:“哪个人?” “我也说不上来,他铁青着脸,大概有六十来头了,嗔视着我。”我回答,又反问他:“你没发觉吗?” 他摇摇头。 “还是骷髅……玉……”他支支吾吾的。 我摆摆手一脸无所谓“不是不是。” 我又想起归宿人这三个字,心中堵得慌;或许白天我便不害怕了,但夜里,便像恶魔,侵噬着我的身心。 骷髅玉邪性发作应该是有节律了罢;但我又不敢再劳烦杨叔叔,虽然人家讲规矩懂礼节,可是来来回回麻烦他,钱却还是那个数,人家多少也会不情愿的,过来看我也只不过是做做面子罢了。 虽然家里不是特别穷,至少有生意可以撑生活;但要上哪里请什么大师,估计是没法子了。现在索性是财力,愿力,都不足了。 我也能看出表哥的心情,似乎没有了往日的嬉笑,就连戚玲来找他,他都闷闷不乐。 我下午接到了玉宗师的电报,是关于骷髅玉的。 信报上说,骷髅玉是一种能控制相应的人心魔的邪玉,还是一把寻墓的钥匙。其实以前有过这块玉的相关描述,只不过现在很多资料都被销毁了。 只查得出,骷髅玉是明代一个叫巫景同的将军所制的,存世的有两枚。骷髅玉中暗含着一股未知的神秘力量。 如若成为了骷髅玉的归宿人,则会扰乱其心智,让其永远困在梦境里,梦境不断变化,出现的幻象十分恐怖,有的心理承受不了,选择屏住呼吸而死,有的则是中了邪导致“睡死”;但不论如何,都直接地扼杀了人的生命与灵魂,无药可救。唯一能破除归宿人的,也只有善噬血。 善噬血?从来就没有听过这种东西,我上网查了查,也不见得有这种血,我又去偷翻那古书,表哥见我如此慌忙,又问了,我又忍不住和他说。 他倒似乎看到一点希望帮忙我找这善噬血的东西,我本打算问玉宗师这是怎么回事,但我想,一个毫无相干的人,况且只是一笔交易,怎么会全心全意地帮助我?想来一切生死祸福,都得靠自己,怪命运,赖他人,是不对的。 “真的可以相信她?”表哥有点狐疑。 “要不然呢。她没道理骗我们。”我又开始埋头翻书。 我熬夜查书,浏览了许许多多的书籍,都没找到;甚至跑去问那些老人,个个都摇头说不曾听过,连倾尘和二山胖都托人问,仍是杳无音讯。苦恼团绕着我,夜里,我不敢睡;白天,托着两个黑眼袋打盹儿。 表哥为使我好好休息,说,牛皮纸的事情先放心,他会处理的,我说或许村长能有办法,他倒是漫不经心地道,村长老了,什么也忘却了;我想把刘爷的事情搞明白,他却说,让二山胖去管理就行了。 这样我见天都是窝在家里,有时候都要眯着眼,夜里却偶尔睡着了,睡得很安实,偶尔有梦见一些奇怪的东西,醒来时又是慌得一阵汗。请医生,医师道我放心睡,给我吃了安眠药,教我晚饭可以少吃,可能会好点儿。 可试过了,两三天的样子,之后还是不中用。 方衷洺算是主谋,这真的令我感到意外,遥想当年的他,和如今对比,真是令人叹惋。狼子野心,绝对不能让他得逞,他如今不断搜寻证据,要从我们手里拿东西,我早早就叮嘱哥说,千万,一定,绝对,不能把东西给他们。骷髅玉更是如此,好就好在倾尘秘密打击他们,所以才会把进展拉的这么慢。 情况一天比一天复杂,我最担心的,除了那东西外,便是刘爷,要是顺了奸人之诈,就全报销了。刘爷下的墓,我已经慢慢找到线索,只是心有余力不足,无法下墓。 下墓这种事情,还是交给蓝墨最好不过了,虽说并不是什么好来头,但他什么不会,就会这一身本事。有时候,我常到他那老店里去,问他点事情,科普科普。 —— 九酣茶座。 热热闹闹的九酣茶座,几个常客一坐下,点了一桌菜,翘起一只腿,便放着声,毫无顾忌地聊起来。 那小伙子边给其他弟兄甄满酒,一边嘴里说道:“哥几个儿,今儿就好好和它个娘的爽!甭跟常似的迟登!” 另一个长得眉清眼秀的,咬着一口馒头,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那什么……地下里的、啥啥了、大个不?” “头儿教我们倒的斗,财自个儿发!我们只是负责把那玩意儿弄上来!” 一个小声喝道:“你丫的瞎嚷嚷啥子毛哩,骇给人听见嘞!那就浑泡汤莫。” 他这带着浓重的方言的话一上来,几个倒都语塞,一时没其他话题,吃自己的,该喝的喝,有的已经眯着眼,摩挲着肚皮,睡觉了。 这儿的店长,是二山胖认识的,据说是一个叫什么袁的,总之,与二山胖的关系甚是不错。他道,有这么几个外地的在这儿逗留了几天,朝南昷岭去了。 这几个家伙,估计是月夫人派去的;说起南昷岭,这地方,离花城可还老远的百里路,究竟要深入到虎门那边去了,南昷岭以前是那种杀生的人所住的,他们是流浪口子,来这谋口饭吃,久而久之,南昷岭就有一村居民住在那儿了,所以,才有所谓的“猪羊野味往南昷”的说法。这南昷岭还是座老山,开凿,与发现,大概有几百年间了罢,掮客也好,旅人也罢,城市也好,农村也罢,谁愿意没事往南昷岭去呢。如今不愁喝不愁穿的,经济富有得,估计那块儿也早已没人了。 而这几个小伙子去这种地方,除了有墓外,难以说明什么。我必须去一趟,这几日吃了些好的补药,倒感觉撑得过;表哥,不想管闲事,蓝墨,没时间,倾尘也不过如此,找二山胖,他忙,好在他派几个熟识常络的伙计,同我一块儿去南昷岭。 去南昷岭,或许能有刘爷的一点消息。这次,我同样和下墓一样,穿好,准备好,同时要备几只小刀。 天就好比路上的人,越往一个方向走,白云更是稀落。没有一丝风,就是连荒山野岭那样辽阔,也是死气沉沉。 地上明显有一排排粗大的脚印,如若没猜错,就是那几个人踩下的,先不顾是否有意引我们来,都要去南昷岭看一看。 南昷岭这地方,我们坐车,要坐好长一段时间;直至下午,才到达。南昷岭的气候,要比城里凉许多,阴森森的,山纵横被劈开,不错,已然没有多少人家还住在这种与世隔绝的地方了。 野草赶上秋分,都是枯黄的,太阳赤裸裸地晒在这片地上,丝毫一点温暖也没有,怎样也是冷飕飕的。 山很平,但沿着破碎的石块进洞里去,一直爬,大概就可以到南昷岭的内部了。如果是墓,铁定会埋在南昷岭的中央,因为太前面的话,会很扎眼,居后者的话,风水不好,奈何大暴雨一来,整个冢都被掀空了。 我身边那两个身手好的,是山胖店里常客,一个叫阿虎,一个叫阿展,他们年龄一样大;虽没那么老手的经验,但却很可靠。 055章 阿虎一见到了山,便指着手道:“三爷,进去不?” “不,等等,先看看情况;若是事情简单,我们可以直接上山,以月夫人那心机,可知他们要抓的人,是我。”我回答。 阿展心思缜密,一直跟在阿虎的身后,眼看着这苍茫的南昷岭。 南昷岭不管是从风水,还是地形来看,都不适于建墓。墓主人圣地不选,偏偏选择这样一个地方,倒让人纳闷。 我观察了很久,见他们两个心急,便直接进入了南昷岭。南昷岭的山势逶迤嶙峋,大大小小的山错落有致,旁草不密,挤出一条山路来。 山间阴凉,一阵阵飕飕的风肆意地刮过来,疯狂地抓挠我们干冷的脸。险峻的石块,一排排堆积成山,野草丛生,从雄伟的山间,凿出一个黑乎乎的洞。 顺着脚印望去,那些人应该是进入南昷岭的昷洞了。昷洞连接后山,许多牲畜,野牛野猪,都生长在这昷洞里面,以前长住于附近的人,清晨便要来捕猎,他们也很爱吃山上的这些野味。 昷洞有多凶险,我不曾听闻,来此贸易的人,都很有手段,猪圈,大刀,枪支,是捕杀猎物的工具。我已经管不了那么多,阿虎也是急性子,头一个就冲进了昷洞里。 昷洞旁边有许多枯藤,洞口呈弧形,望眼进去,只看到黑乎乎的一片。我急忙喊:“阿虎!” 阿展点了点头,同我一起钻进这可怖的黑洞里。 昷洞要比山外清爽得多,但几股浓重的腥味、狐臭味交杂在一起,味道异常难闻,使昷洞,更加可怕。 昷洞里,就像夜里一样黑,你看不见四周围的颜色,只记得是一片漆黑。至于周围,是一些动物的残骸,尸体,石块等等,一层厚厚的烟尘铺在上面。 “小心,别惊动那些东西。”阿虎在前头说道。 我点点头称是,顺着那越来越窄的通道进去。我快看不见了,只得抽出一把油灯,点燃了,照亮路。 薄弱的光只照得一方路,所以我顾不及把油灯端去别处看看附近是什么,阿虎和阿展都是用一个小电筒,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小心翼翼地顺着洞的密道走向前去。 一丝尖叫,吓得我毛骨悚然。阿展面色煞白,我惊住了,阿虎也不由停住了脚步,回头比着一个“嘘”的手势,然后竖起耳朵,靠在墙面上。 阵阵嘶叫,似要穿破耳膜,针一样地钉我们的耳朵。我不断抽搐,听得出是个女声,但想想,女声要比男声可怕。 声声揪心,我无法冷静下来细心聆听;但当我静静地贴着墙面的时候,似乎听见这鬼叫,是那么熟悉。由她的叫声我可以推断出她说话的声音,但又不敢相信,头皮发麻。 一个个像哭又像鬼哀嚎的哼叫声,传得是更近了。我开始迈动脚步,想要一探究竟,但被阿展反拉回来:“三爷,别去。” 阿虎也焦灼地摇摇头,我还是执意去探个究竟。 我端着一盏破灯,靠着一点光,摸着黑一步步挪向前。声声锐叫,再加上这周围一股血腥味,令我很生疑,这尖叫的,不会是人罢? 微弱的光,照在地上,只看得见亮,然后隐隐约约地泛着光出来,半闪着。 尖叫声又是逼近,但我确凿是什么也没看到,有的也莫不过是一团黑雾罢了,我猫着腰,把油灯举在脸前,小声问“是谁?” 不知怎的,持续很久的叫声,戛然而止,更是把我骇住了。我停住了脚步,脚下像是有什么一样被黏住了,迈不开步伐,我只能把油灯尽量靠前,即问:“到底是谁在里面?” 一片空寂里,只微微听得“救我……” 果真是人?!我由怕到惑,轻悄悄地拿着油灯,一步步向前挪。我渐渐发现灯光越来越亮了,地上,周围,都被照得白茫茫的,我似乎有一点不太相信,随即吹灭了灯;火灭了,周围还是很亮。 我胆子变大了,开始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并叫着阿虎阿展也跟上来。 没路了,到末了只是一个死胡同,我转过身去,看见一个笼子。 笼子大概有一个监牢那么大,里面关着一个身着灰红围裙的女人,背对着我,头发凌乱濡湿,两只手被绑着,吊在天板上,两只空零零的赤脚刚好碰地。 那个画面却不吓人,我干脆把油灯扔在一旁,轻轻拔出匕首,靠近栅笼,压低声音问:“你是谁?” 那个女人似乎没有了刚才嘶叫的气力,细小的声音我却听得见“救命……” 我壮壮胆儿,想要救她,但够不着,阿虎阿展已经赶在我身后了,我叫他们救下她,阿展却颤巍巍地说:“不会……不会是粽子吧……” 阿虎做事一点也不优柔寡断,我让救的,他立马掏枪,一枪籽儿把那湿绳给打断了。 那个女人霍的一下坠下来,倒在地上。我过去看清她的脸,突然心头一震,惊恐万状,“离珠姐!!” 阿虎纳闷儿:“三爷你认识?” “离珠姐!你怎么会在这儿?”我吓慌了。 怎么也没想到离珠会被关在这种地方,以她的本事背景,倒也不惹人注意。我着手敲打那个铁笼,企图打开后方救她。 “三爷,这铁笼难开。”阿展在旁小声说道,阿虎挤挤眼,戳了一下他的手肘。 我伸进去拉她,但是够不着,看她凌乱的脸面,以及那件围裙,焦急堵满了我的心间。我随即从背包里掏出一罐水,一点一点浇在她的额头上,还有嘴上。 她似乎有些察觉,但是迟迟没有睁眼;阿虎阿展他们两个,面面相觑,不知怎么样才好。 我望了望手表,时针正指着“4”,使我更加急促了。一定要在天黑前赶回去。 我轻轻透过栅笼叫“离珠姐……离珠……” 她微微睁开那干枯的眼睛,我看见她的眼白里布满血丝,长长的睫毛有些干燥,那红红的眼睛里,像要渗出血来。干白的嘴唇,惨白的脸,无力地说着什么,很痛苦的样子,又觉到她许是经历了什么生死大难。 蓝墨要是看见了她这样,会百般心疼罢。我急于撬锁,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锁给撬了,但门又似乎坏了,只能用火去熔。 在荧荧火光里,阿虎阿展搀扶着她,先行离开了。我咽着烟味儿,不敢睁大眼,慢慢地让烟穿进我的眼睛里,挤出泪渣来。 我大概是负了伤回来,表哥说他眼皮子一直跳,预料有事发生;我便同他说离珠貌似伤得挺重,让蓝墨来看看她。 说起陌蓝墨,现在才想起,原来可能是因为离珠的事情,他才不愿意和我们聊聊,一直称自己忙。南昷岭那种地方,确凿是太恐怖了,就在关离珠的墙后,是南昷岭的后山,那个野兽啊,毒蛇啊,一给咬到必全体溃烂而死。 离珠究竟是得罪了什么人,才被关在南昷岭那种地方呢?还是说,她和刘爷一案子有关?还是等她醒来时弄清楚了再说。 紧促的敲门声来得很急,我匆匆下楼开门。准是蓝墨,他面色苍白,我开了门,他一句话也没说便冲进屋里,他的眼神要比平常焦很多,他平常只是冷,今天,现在,是急如星火。 离珠安稳地躺在床上,他红着眼,轻轻握着她的手,看着她的伤,坐在她旁边。游离的眼神里有几分忧伤,淡淡的,但又显得焦灼。 离珠脸上青一块红一块,不如我当初看见她时的坚强了。她不是个简单的人;那,是谁把她关在那里的呢? 我发了个问号:报警有用么? 表哥失落地摇了摇头,答案是,没用。这乱道社会,鸡毛蒜皮的事情,就像某某某的亲属伤了,政府不可能见天去管这些,一些琐屑,在这地方,请知县来也没用。 花了钱,到头来还得自己去查;这估计要和文物界扯上边了,是的,有的人,盗墓贼还可以,有的人明明是盗墓贼还口口声声说什么考古老板,一切也无非利益两字,暴利的万人,永远只会是,对自己有利处的百般迎合,其他的,杀剐推卸毫无人性! 恰好,方衷洺大概是这样的人,可怜他的父母亲属早已顾去,他筹划一切,只为对付我这个所谓的招邪人。现在,我至今想不明白,外公,是怎样在那种混乱的资产社会立足的? 我更不明白的是,陌蓝墨自己钟爱的人受伤害了,他却是一味地可怜着急,没有一丝气愤想为她报仇。这也许是最可贵的品质,不冲动,能宽容,老实到跟处窝子似的一句话也不说。 我倒了杯水,递给蓝墨,他接过了,没喝,又放下;他从傍晚守到夜里十一点,一直紧握她的手,面不改色。这倒使我觉到辛苦,我碰好夜里也睡不着觉,门槛,老宅,军人,都是无形的噩梦。 我翻开一本书,坐在沙发上,熬夜撑着两个眼袋,仔细研读。却也是麻痹自己,或许看一点有趣的童话,故事,会让我容易入睡,不作噩梦罢。 “不去睡?”他问。 我摇摇头,强笑道:“也睡不着。” “不用管我。” “不是。睡了,也无法安。” 他又把头转过去,一言不发;我则又随便翻翻书本,甚至无趣到看安徒生的童话,这么大个人了,还找这些《皇帝的新装》之类的,寻寻乐。 我眯上眼,就睡在沙发上,只要是不再被骷髅玉缠绕,别说睡沙发,打地铺、睡街头,我都乐意;真受不了,那个人的嗔视,总之,总结起来,就是骷髅玉发作愈是频繁。有时我都睡不到六个小时,这些,说给表哥,怕他担心,又不知要告诉谁,或者,说了后也是没辙。 我不知想过多少次,若是外公在的话,他肯定有办法。 薄阳一束,圈在窗里,反射的光金灿灿的,给屋里平添了几分光亮。这几日并不潮湿,先前经常大雨连绵,地上,屋里总是湿漉漉的,倒今日,暖洋洋了。 蓝墨一宿都没安稳地睡过,别看他平时精神抖擞满不在乎的,我早上起来看他,发现他比我还要疲劳。 离珠的事或许在大家看来只不过是一种恐吓的手段,但这也未免有些过分。 056章 多亏阿虎和阿展两个小兄弟当帮手,不然我真不知该怎么办了。他们算有心,我道过谢后,让他们进来坐坐,他们说不了,该回去交差了。 许是吵着了,离珠惺忪的眼,微微睁开了,蓝墨激动地站起来,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在她的耳边说:“没事……” 我看见躺在床上的离珠,那个铤而走险的离珠,她想不到第一眼看到的会是蓝墨,那种感动的感觉,就像一个人从落入万丈深渊里被另一个人拉上来,感到生命的喜悦一样。 她的眼泪要掉落下来了,但是遗憾的是,只湿润了她的双眼,她哭不出来;蓝墨更别提有多激动了,登时紧紧地扶了她一把,二人深情对视。 我给离珠倒了一杯水后,便上楼了,蓝墨跟她不知嘟嘟囔囔说了些什么,但聊了很久。我发疑,一个从墓里面救出来的他伙儿,蓝墨会这么上心,终于还是被我说中了,他们俩,肯定先前就认识。 现在,离珠给我的印象又有所改观了,仿佛,她就像那晴空的白雁,和蓝墨一样的善良。从幻山里回来,我本以为,一切都很平静,都没想到,在这期间,发生了这么多事。 “还记得在幻山的情形么?”表哥啦开窗帘,小声问我。 我漫不经心地回答:“记得。” “蜃景,镜子村,古楼兰,遗门,这一切都是于家人制造的幻象。为了隐藏的,无非是牛皮纸,还有绿勾玉。” 表哥怎么忽然说起这个来了? 我不禁发了疑问,搔了搔后脑勺:“牛皮纸的内容,你问村长了吗?” 表哥愣住了:“村长就算知道秘密文件,也不会告诉我们。” “这肯定是于家的一桩盗墓史,描述的是他们在墓里看到的,为隐藏这一切,才整理成这个,埋在幻山,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既然,我们身为后代,便有责任去管这个。”我说。 表哥欲言又止,他的眼神是那样的郁闷,似乎背负了什么人的全部使命,和外公差不多。 从离珠的口中,我知道了,这南昷岭,后来成为了关押那些盗墓罪犯的地方。说起来,南昷岭并没有什么墓,只有一些冤死的人,被扔在那里,为兽食物,这个地方,在当地政府并没有人知道,为商的,也不知道,只有附近捕鱼的老夫才懂得是这么回事。 我问,离珠怎么会关在南昷岭? 她似乎不太愿意开口。只说,得罪一些大老板,涉嫌案子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见她那飘忽不定的眼神,就知道她的话是说一半藏一半,本来就不情愿告诉我们;但是死到临头,却要隐瞒,实在令人费解。 就之前的分析,我还是说了:“刘爷的事情……” 离珠感到十分惊讶,但却假装得十分镇静,摇了摇头,接着说:“什么刘爷?” 蓝墨看了看我,也给她使了个眼色,看来,果真刘爷,和她有些关系。 刘爷的梨园,管家说,一个不知何姓的女子时常在礼拜都会来;我并不敢十分确定,这女子便是离珠。刘爷是摆木偶的名家,城里出了号儿的,家里又几代做这个,估计,全城的戏子还有“梨园”一匾的,是少之又少了。 我问她,她经过蓝墨眼神示意才开口:“刘伯是家父故交,平日待我如同亲闺女,现在他有难了,我自然要去帮他。他一生与世无争,并没有他什么特别想要的,我也不想他为了一个木偶而成为了地地道道的盗墓贼。” 离珠的语气平静,我渐渐地听出了她那种像是为人女儿的心思,越发善良真挚。这使我想起了外公。 “如果你们真要查这案,离珠也在此谢过了。我这儿,有一份从月夫人那儿弄来的图纸。”话罢,她悄无声息地从兜儿里摸出一张被塞得沟壑纵横的皱纸。 我接过来,看见纸上标注着各大墓的地理位置,看来这是月夫人的进一步计划。我们目前要做的,不仅是挽救刘爷,还要为自己自身的事情掂量掂量,既然阻止不了,就要抢先一步。 可是这么多的墓,到底要下哪个呢?表哥的计划是分头行动,他和蓝墨,将下一个叫作“老晁墩”的斗,可惜这一次,我不能同他们前去。他们负责地下的事,倾尘负责上面的事情。 老晁墩凶险万分,不过有蓝墨在,似乎一切都是规规矩矩。这是一个称作“花胡子”的名侠之墓,墓主是个武艺超群的人,又是个会搞点机关算术的,所以这老晁墩不好搞。他们几儿上老晁墩去了,清晨我给他们道了别,便坐车到倾尘家去。 倾尘的大宅子还是那样子宽敞明亮,地上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或许是因为有保姆罢;各种建筑设备都是新式的,大厅的灯,暖暖的,把屋里从大冬天也烘托得暖和温和。管家自上次认得我,赶忙招呼我到楼上办公室去。 倾尘每天这么忙,我本不应叨扰,但表哥和蓝墨他们都上了老晁墩,我唯一的靠山也只有倾尘。 他见了,放下那公务,我寒暄了几句,便直接切入正题。 “这位刘爷的事情,我还在派人查,放心,这城里的事情,有我在,那几个,不敢把手伸太长。”倾尘轻轻说道。 我说:“问了老管家,刘爷是去了一个叫老晁墩的墓。现在哥还有蓝墨他们已经下墓了。” “老晁墩?略有耳闻,这应该十分凶险,花胡子是当年老北京响当当的木偶行家。据说藏了一件用鎏金做的宝木偶,木偶价值连城,而且懂行的还夸说这木偶可以令人发大财。于是,所有人都奔着这木偶去,只是尚不知木偶是否藏在老晁墩,再者,老晁墩异常凶险,素来是有进无出。” 话音未落,我心头轻轻一凛,生怕他们会出了什么乱子。话说这刘爷估计也是奔着这鎏金木偶去,但他一生又不贪财,莫非这木偶,真有什么奇特之处? “我白天便到刘爷的梨园大宅拜访一趟。”我便拿定了主意。 “怎么,三尺?你要亲自查这桩案?”倾尘有些意外。 我点了点头,却道:“我们不是什么侦探,但这点事情,我终究是要搞清楚。” 或许现在志在必得,但我不确定能把刘爷的事办好。况且我应该先担心担心骷髅玉,骷髅玉的折磨愈发频繁,但这不是病,也不是什么大岔,很难处理。我却才发现,如今我做的一些事,不仅是为了骷髅玉。 我永远坚信一个道理,对别人好其实就是对自己好。所以我尽力,善待所有人。 漫长的夜晚,繁星点缀。即使星空很美,屋里却还是那破老的帐子,上一点香,睡得我昏头昏脑的。 突然,一圈黑布蒙上了我的眼!我一惊,拼命挣扎,却什么也看不到,待我自己撕下了黑布时,只看见一个枯瘦的老头子。 老头子满脸花白胡须,皱纹一条条像蜘蛛网似的遍布整个脸庞,一个大鼻子,眼睛凸红,手里擦着刀。我再仔细看,发现周围的一张桌子上,一排排摆放着蓝瓷碗,碗里都是黏糊糊的血,怪不得那股腥味儿像过年时路边杀鸡鸭鹅一样。 我把心提到了嗓子眼,那老头子飘了过来,靠近我的脸,手从兜里摸出剪刀,一直冲我翻白眼。 我登时就吓坏了,紧紧捏着胸前的那块勾玉。他把剪刀在我的脸上轻轻划了划,吹了口气:“这细皮嫩肉的,就要破了。可谁叫你生作于家人呢。” 话罢,他笑了笑,敛起了刀子塞入口袋,又不知去忙些什么。我倒吸了口凉气,无意间转头看向我右边的那个宅子,才发现,原来那个是我那晚梦见的那宅子,是军人的宅子;我再往左瞧去,一个被划花了脸、血肉模糊的人,被浸在一个血泡着的大缸里,被断去了一只手臂。这该是何等酷刑,我紧张地环视四周,手脚发冷。 我在血腥中又被惊醒,醒来匆忙地环视屋里,什么也没变,我的心狂跳着,汗水簌簌洗没了我的额头与后背。我睡不着,起来倒了杯水,点灯到阳台欣赏所谓的月色,时常会感到浪漫,这个时候,一个人,却觉得很狼狈烦躁。 大概我到两点半才睡去,我不知是不是真的睡不着,即使很困,但怕睡着了,我会再做那样的梦。那我宁愿失眠。 我平复了浮躁的心情,开始思考托梦的用意。我琢磨着,为何生作于家的人便是一个死字?为何总是呈现那个昏黄的宅子,究竟有何用意?这令我联想到刘爷,可刘爷怎么会和于家搭上边儿? 说起刘爷,我想起要到他梨园里去。他不是唱戏的,却是摆木偶剧的,自导自演。刘爷的外宅宽敞,但几乎都是一些老旧的木偶,说已经有几十年的历史了,但却依旧崭新,老管家说,刘爷没事便会拿布沾水给它们擦一遍,而且不准人碰,犹为喜爱。 在这屋子后面,还有一个老式书房,看起来便像旧时的书塾,那个地方,老管家在这里干了二十多年,才去过一两次,里头陈列着一个大书架,很多名卷名画,其他的,他大抵忘却了。这地方,刘爷每一个星期,便会来这一两趟,忙时夜夜都往这儿来,这儿不论怎样都不许家中的任何人进去,否则他会很急。正是如此隐秘,所以提及这个,老管家估计都会骇心。 这书房被一个大大的锁子给扣住了,钥匙藏哪儿,只有老管家知道,我便要去看一眼,管家似乎有些不情愿,极难为情的,可这么一个隐秘的地方,我便更要去查查。他们下人也只是秉公行事,我只好言相劝。 劝说一番,老管家才想了想,答应过把书房给开了。上下的人都说我不识好歹,要给刘爷知道,肯定要大发雷霆,管家也没好果子吃;饶是如此,我也要看一看,或许这里面就暗藏玄机。 我轻轻推开书房的门,前脚刚踏入门,一把厚大的刀向我飞过来,我反应极快,转身闪过。结果那刀狠狠地扎进右边的石墙。 057章 我吓了一跳,心说原来这书房布满机关,陈列着一行行的书。我猜这书架后肯定是个密室,这种布置我也见得不少了。以书架作为密室的入口,只要取下其中一本书,密室便打开了。 我一眼就看中了那本厚大的木偶奇书,索性把它从书架上拿下,随即书架活像转门“轰”的一声转了过去。只见得地上有一个木盖,我猜是个地窖,于是乎把盖子打开,可拿出手电筒观察,却看不见地窖里是什么东西。 管不着那么多了,我纵身缩进地窖里去。那就像一个黑漆漆的洞,我把手电照来照去,发现周围并没有插座,没有安装灯在这地下。 极少有地窖设在这种地方,地窖应该是存放些珍贵的东西,可看来看去,这儿没有所谓的宝箱之类的东西。再靠近一步,我悄悄把手电筒的那束光照了过去,发现前边有一只古老的办公桌,办公桌破破旧旧,我那白色的电筒光照上去,油黄油黄的,这应该是民国时水师用的办公桌。 这空荡荡的地窖,貌似也只有这一桌子,我再照向四周围,发现地槛上有一个圆圆的骷髅头,上面还结着一层白烟尘。再靠近那只办公桌,我用嘴叼着手电,翻着办公桌上的陈年旧纸,那些纸,像书信,又不怎么像,但一定是记载着什么的。 办公桌上有一个烛台,只剩下半截的蜡烛,我轻轻给它点上。地窖内渐渐泛起一团暗黄的光,我把电筒藏在身上,刮刮那些黄色的纸张。 “民国十三年,曰北平有一神戏子,手巧精艺,人称花胡子,其木偶堪称妙绝,谓鎏金所制,若宝物之奇,表演之神情姿态逼真如见其人;翌年,花胡子成北平至富翁,随即,宝物落入一户萧家之手,萧氏亦变成腰缠万贯的大富人……后这宝物陪葬入花胡子之墓老晁墩。” “所谓得宝木偶者,既为木偶圣官,故许多木偶戏子家纷纷往老晁墩一探,他们都是些好木偶之人士,别无他求。老晁墩位于金沙镇上的一座树林里,地势凶险,尚有古兽出没,机关重重,花胡子为了这个木偶花了不少心思筹建自己的大墓,墓室有一百零一个,其中却仅有一个墓室是宝物的藏处,若寻他墓室,死路一条。仅有的一个墓室里,养着会喝血的怪物。以上是当地资深居民所述,后不论各路神圣至老晁墩,无一幸存。” 这个是两张老古纸上写的内容,剩余一张,已经明显被火烧去大半截,字迹模糊,看不清是什么,只留下一层被烧焦的黑痕。被烧掉的这一张,应该就是老晁墩具体的地势,老晁墩藏着什么天大的秘密,以及关于老晁墩的信息,全部都记录在这纸上面。 看来刘爷还是不想让我们知道得太多,故意烧掉了其中一张,而其他的却还保留得算为完整,说明刘爷在失踪之前十分匆忙,为掩人耳目只得烧掉那张最重要的,刘爷不仅受时间的威胁,看来,也有人是居心要置其于死地。 我轻轻将这些纸折叠了起来,塞进口袋里。这个地窖绝对不会只是密室那么简单,肯定暗藏着其他信息,可我左看看右看看,四面八方都是堵厚厚的石墙,中间也就只有这老式的办公桌。 我出了地窖后,老管家递给我钥匙急匆匆地让我把门给锁上,好像是怕得罪什么似的,可如今他的主子刘爷已经不在,又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我关上了书房的门,就总觉得这些干活的保姆包括老管家,都提心吊胆的,似乎有些不大对劲。我问了是怎么回事,那老管家害怕得跟个小老鼠似的,眼睛不敢往我身后的书房看,半低着头,手指向我身后的书房。 我这才发现不是他们不对劲,是这书房不对劲。听胆子大的老厨娘说,这地方最邪气,整个宅子都喜气洋洋的,就后院靠近书房的这个地方阴邪得很,什么梨园安在院子之前的用意,都是为了镇住这下面的牛鬼蛇神,她还说什么之前一只猫误闯进去,第二天来看,已经惨死在地上了。 我一惊,便问:“真有这么玄乎么?” 她又说:“这个事情,整个宅子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只是对外宣称家中的刘爷有所嘱咐,不敢多说其他,方才见您要进书房,大伙儿的情形您也不是没见着,的确如此;这书房,终究有什么东西压在下面,我们不知道,不过多少也有点真邪的,您能平安出来,真是不可思议!” 听她这么娓娓道来,我心中却发怕了,可又仔细想想,方才看到的也不过那样,没什么所谓的牛鬼蛇神,又何来这说呢。但厨娘保姆是不会骗人的,老管家干了那么多年,多少也得懂些这个,邪这种事情可不能乱说,说明这书房还是有点诡异。 姑且不谈刘宅的事,这老晁墩看来是个比绿眼迷宫还凶险的地方,我就害怕他们几个是有去无返,二山胖精通些这个,如今虽说他在墓里头,我还是十分不放心。 就在下午,我受邀来到咖啡店里和方衷洺碰面。这家咖啡店虽物好价廉,但都是给大老板开门的,所以时常冷清得很,甚至只剩下本店的人。这种饭局我本不应应允,但既然特意邀请我,我也不好拒绝,也正想看看这方衷洺在打什么算盘。 小隐陪同我上这家咖啡店,刚来不久,就看见方衷洺那贼子般的脸,跷起二郎腿,很悠闲地坐在那里。 他长得现在倒有些消瘦了,大我一岁,但个子却很高。他的表情是笑着的,那双眼,一直在冲我看。 我有些显得不自在,陪笑了一阵,刚坐下,他便拉着嗓子说道:“呵?于当家,没叫错吧?这么多年不见,在这边一切还好吧?” 他的几句寒暄使我不自在。“还好,方总。不过我记得您以前,可不是这样子的。” “您说笑了。不过今日来,我是想劝当家的您一句,现在整个番禺都在我的名下,我要做点什么动静仅须一根手指,”他突然倾着身子站起来,把脸靠近我,继续说,“要将贵宅子夷为平地也一样。” 他这话分明便是敌对我们,虽一副恭敬万分的样子,可话却句句带刺。番禺城有文物界坐镇,他名下?呵呵。 让他踏平于家大宅,我只说不可能,同时我也有些怒色,但极力掩饰住,还是稳稳站起来,靠近他的脸陪一句:“那便先从我的头上踏过来。” 方衷洺正了正衣领,苦笑道:“冰三尺,走着瞧。”回头又道:“服务员买单。” 我二话不回地冲出这乌烟瘴气的咖啡店,起初我听见他说话时确实有些生气,但其实我并不在意他的话,我决不会允许,外公的心血毁在贼人之手。 这于宅,也就是如今我所住的地方,虽不是大厦,用的是古式建筑,但却是外公推测风水,经过不停修建而成的,外公以前曾在这宅子做过了许许多多的事,包括二楼的那个书架上的书,他毕生的精力,有不少倾注在这家子上面。 方衷洺倒不必耿耿于怀,因为他所说要踏平于宅,无非就是要拿到他想要的东西,所以也就说明,之前他召开的大会所说的话,下的令,都没有奏效,同时让他更惊异的,会是我们已经抢先一步去老晁墩。 我把方衷洺的一举一动抓得极紧,并把刘爷的事情整理成书信寄给了倾尘,倾尘会明白的,纵使方衷洺拥有了整个番禺城,在花都,倾尘可在他的头上。 戚玲此次没去老晁墩,虽说她性格大胆,而且爱下这些墓,最重要的是对我哥有意思,但据说她的父母因绿眼迷宫一事,不让她再碰地下的事,且其父母可是迂的老迷信,还请风水大师给戚玲去什么大灾;生作富人之女,远远与我们这些人是有差别的。 我问她,认不认识方衷洺这个人。她说:“听父亲提起过,但对这个人不熟识。” 那是自然,因为戚玲家是为商的,再加上有搞些宝物之类的,凡是有钱人,即使不是地地道道的珠宝老板,都大概会有和方衷洺周旋的时候。方衷洺的势力也无非是这些商人,至于法制上的,他无倚靠。 她又笑着说:“哎,三尺,你说你哥什么时候回来呀?” 我摇摇头:“我也不清楚,总之老晁墩呀,十分危险,我心里也是不踏实。” 她听了我这话,一惊一乍的,两只手抓在一起,愕然地说:“他不会有事吧……” 我要比她担心得多,因为如若这次表哥他们出了什么事,我也会不知所措,同时,我对骷髅玉的事情已经完全失去了希望。 我反复都睡不着,而且噩梦缠身,其实肉体上的痛苦我是承受得过来的,只是这精神上,尤其是托梦,久而久之我的心智会浑浊的,如果是做梦,我可能一睡睡十四个小时整,怕就怕这样下去,症状严重起来是一睡不起了。 事情没有任何进展,本来也想做点什么,但突然今日邮局给我送来了一封信,看到这封信时,我十分紧张,因为是蓝墨写来的。 地址是老晁墩。我才激动,他们来信了! “三尺,对不起,非寒他身负重伤,此地危险,你尽快带着骷髅玉来此,想不到老晁墩的破解之方竟需要骷髅玉,老晁墩的事情太复杂了,你先别管其他太多,带骷髅玉来老晁墩,注意安全。 ——好友蓝墨。” 此时我听到音讯,有些急灼,恨不得立刻马上赶去老晁墩救人,可方衷洺和刘爷的事却一直在我心头堵着,这城里可真剩下我一个人,我的确抽不开身;又没有多少好友。 我立马打电给戚玲,让她平时多看着这儿,然后也通电给倾尘,让他派些人多保护这大宅。这样我才差不多放心了,现在想起,我最放心不下的却是这老店。倾尘因为公务繁忙,可不能跟我耽搁这些事情,所以如今这城里已经没有多少人看着了。 058章 我原本以为胜券在握,但没想到还是给月夫人钻了空,原来这老晁墩凶险万分,活命则必须要有骷髅玉,他们早知道有一天我们会拿着东西去老晁墩,因而设下陷阱;不过无论如何,我都必须去救他们。 我取出那件灰色的大披风并穿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把骷髅玉装在背包里。 那一天风很大,乌云急匆匆地流走。冷夜下,飕飕的飓风无情地翻滚着我的披风,吹得我干巴巴的脸颊冰似的冷。我一个人,飞将似的游走在胡乱的大街上。 老晁墩。 茂密的树林,黑漆漆的挨在一起,麻麻的一大片,野雀乱飞。树叶满地是,狂风大作,这儿四面八方都是狼嚎鬼叫之声,便连月亮也老远地隐去了。 沿着这大林进入,发觉这森林里要凉快许多。我哆嗦着手,眼看天差不多黑了,我可不想就这样输在起跑线上。随即我还是用老方法,在树上作记号,一来是防止迷路,二来是为了让他们能够知道我来过这儿;在森林里点不起蜡烛,风太大,我只得举着一个手电筒照着前面的路。 地上都是干涸的,一条条裂缝都长了出来。只是风很大,但太阳早早就下去,月亮却似乎在黄昏过后便已经露脸了。 我气喘吁吁地跑着,发现后面我走过的路已经是一片黢黑,天慢慢地黑了,可我却还没有进入正山的墓室,还没有找到表哥他们。 整个寂静得像死了般的森林,除了风,就只剩下我那哒哒的跑步声,和急促的喘气声。 虽然我知道在我肯定不会在那么简短的时间内走出森林,但我却还是不停跑,一秒钟都不可以浪费掉;即便最后我还是得堕入茫茫黑夜。 我看下钟表,时间才过去大约二十分钟,可我却似乎跑了两个小时,眼前的树,影渐渐失去光泽,从模糊直到变黑。仅靠这两个手电筒,晚上赶路,怕是力不从心了。 所以,我还是得在这种鬼地方待过一宿。天逐渐冷下来,我的手几乎完全麻木,像块冰一样的僵硬起来。夜风料峭,轻轻撩起我的衣角。 那狼嚎的声音越来越逼近,而且越发洪亮,看来这些东西就在离我不远处的某个地方盯着我;在夜里,我不能睡,要强撑着眼观察,要不然给野狼叼了去还不知道。 我静静把刀子摸出来,轻轻用那破布拭过去。 “啊呜——”一声狼叫高鸣。 我发现这四面八方的树上,树杈上的枝条都是生到一半便截了的。即使地上的土质很干燥疏松,但落叶却是湿漉漉的,像被雨淋过;风都是往我刚刚来的方向刮的,这和正常的情况却恰恰相反,逆风中的狼嚎却清晰得似乎每一个角落都听得见。而偶尔停风了,这捱捱挤挤的树,却依旧摆动,就好像风只是作掩饰,而树是不静止的摇动的。 我想着想着,无意间回头看,茫茫黑夜里,一双金火般的眼睛正炯炯的盯着我。手电筒的光照到一般动物的眼睛,都会发亮,是反射的效果。看来是那只狼。 我似乎看得见狼的嘴上,滴着唾液,露出一排倒钩进去的獠牙,肤色黝黑,眼珠是墨绿色的。 我慌忙的拔出刀,准备捅向它。它似乎毫无顾忌的,慢悠悠地在夜里独步,悄无声息地走向我这边来,时不时的龇牙,扭曲着那骷髅般的脸。 这设若是在白天,我估计是一点也不怕的。但在这么个诡异的地方,这狼肯定也是凶险的。 我的心一蹦一蹦的,倒吸了口冷气。突然那狼一张嘴,后腿一跃,纵身扑了过来。 我惊奇地瞪大了眼,抓着刀扎了过去。狼还没咬到我,刀子便已深深穿进它的胸膛,我无比地吃惊,它似乎有些不愿,那双鬼珠般的眼,充满仇恨地注视着我,我轻轻拔出了血刀,那狼连眼睛也不闭的,两只手脚撑起来,倒在地上,肚朝天。 黑色的血流淌着,风一吹,转眼间,那狼便只剩下一副空骨。 最令我吃惊的,并不是与狼搏斗的过程,而是狼死去的模样,实在是匪夷所思。地上的血碰见树叶瞬间变干了,经这风再一吹,那腥味儿,着实令人感到恶心。 我打了个寒颤,死了一只,狼嚎声似乎对我构不成什么威胁了;下半夜,我手里紧握着枪支,眯了一会儿。 这打个盹儿,就到了天明。云层飞动,只是不见太阳,地上的血凝结起来,我伸了伸腰,望了望灰白的天。 突然一只手拉住了我…… 我来不及做什么,就已经被他抓着跑了。在跑的过程中,我还没反应过来,只看见他那件披风和身上的背包,就知道原来是陌蓝墨。 他带着我冲出了这片森林,首先我看到的是一座破古庙,这儿的环境确凿有些阴森,坐落在庙后的大山很有可能便是墓室。老晁墩这么凶险,蓝墨看上去有些憔悴,不过他在所有人的眼里,却都是那个最有办法的人。 “骷髅玉带来了没有?”他皱着眉头问道。 “带来了。我哥他究竟出了什么事?”我把东西掏出来递给他,然后赶忙追问道。 他似乎有些担心,什么也不说,直接把我带进庙里。我有不详的预感。 一进这庙,我便感觉浑身哪里不对劲,这庙里全都是烟尘,破旧的丝帐自然垂落,大门上的石狮已经差不多要碎了,如此荒废的地方,却是老晁墩的墓入口。 我紧紧握着骷髅玉,转头一看,一个人背对着我,倒在门前,我匆匆跑上前去,一看,便着急地喊:“哥!哥!” 在我面前的白非寒,嘴里含着血,浑身是伤,面色煞白,就像经历了什么生死大难。我看看他那遍体凌伤的样子,心头不禁一震一震的,如刀绞般。 他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得去美国动手术,回来后的他虽依旧身强力壮,但这毕竟是落下了病根,一受什么伤,便很难好转,就像上次中毒的事情;也正因如此,外公才坚决反对他去当考古学家。 我轻轻地叫他,他却纹丝不动地跪在那儿,那情形,我似乎泪珠都要掉下来了。 在我焦灼之际,陌蓝墨缓缓从我身后走来。 “花胡子的墓早被下了血咒,你哥他被老晁墩的木偶鬼子下了药,才会被伤成这样,两骨松软,浑身是伤,无法睁眼,跪在门前,这种现状是木偶戏中的鬼戏,只有破除鬼戏这个毒咒,才能救他。而骷髅玉是扰乱心智的一种,老晁墩里有许许多多的木偶鬼子,手段恶劣,都是僵尸化成,也只有骷髅玉去治这些东西。” 话音未落,我一手将骷髅玉投了过去,他牢牢接住,又紧紧握在手心上,迟了一会儿,又说:“你别忘了,你是骷髅玉的归宿人,拿骷髅玉去斗鬼戏,简直就是拿你的命打赌。” 我似乎被雷劈了一阵,叹了口气,又转过头来,看看表哥那跪破皮的膝盖头,本着欲扶他起来,没想到每动一次,他又咳了一口血,我才心酸了。 我终于鼓起勇气:“去吧。他是我哥,救他理所应当。”即使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陌蓝墨似乎看见了什么,微微低头,直视着我,我挥挥手以示让他放心去吧。他看了看我们,骤然拔起刀来,紧握着骷髅玉,飞将似的夺入庙中大殿。 我再看看表哥那干白的嘴巴,又是热泪汪汪。 哥哥不是我的依赖,也不是我的全部生命,但是今天我才意识到原来他对我来说是如此重要。假使他不复存在,我活下来了,捏着这块玉,又有什么意义? 我的眼角瞄到一件纯白色的衣裳,抬起头来看,才发现原来不是衣裳,是件长到拖地了的大貂。 离珠停住了脚步,站在那儿望着我们,她气色红润了些,自然下垂的头发,那双明亮水灵的大眼睛,实在很特别。 “别太担心。”她很认真地说:“他会好起来的。” 我没有答言,只是纯粹地陷入到表哥的情形之中,突然看见了她,一时语塞。 她又继续说:“我从体验过亲情是什么,但你刚刚的……我已经看到了,你就一直那么相信白虎……哦不是……你哥、吗?” 我缓缓把头转过去:“怎么不信?” “也是呀。不管他是什么人,你都会义无反顾地相信他,他也或许,会一直保护着你。” 她的话倒让我一头雾水,我没去想太多,也没有时间顾虑她究竟想说什么。 “我要下墓,你可以留在这儿照看我哥吗?”我突然有了一个念头,因为不论如何,我都会受骷髅玉的折磨,既然我是骷髅玉的归宿人,又不妨一试。再说,蓝墨孤人下墓,我也不太放心。 “你……”离珠似乎想阻止,却欲言又止。 我没有管太多,直接冲进主殿。 —— 一股迷雾冲进来,我看见蓝墨在和三个壮汉交手,看来那几个人,便是上次在客栈见到的,他们果然来了老晁墩,既然是月夫人派下的,那便先一并除干净。 我一手抓出小刀,蓝墨已经发现了我,特意按下一个壮汉,身子一转,双脚踢中另外两个,我瞄准时机,一发飞镖正中那和壮汉,只是顾不及,其余两个早已逃之夭夭。 我急忙上前应对。蓝墨即问:“你怎么进来了?” 我没有答言,只是紧紧注视他身后的那幅画,画上的是一个戏子,一身手里头拿着三个木偶,别有风味地玩弄着它们,这些木偶看似傀儡,但是却个个栩栩如生,就仿佛有生命。 “怎么了?” 静候一时,我上前取下布画,果然墙是空的,用手便能推开,庙中除了大佛像外,有这种东西也是不罕见。 我们顺着通道进入,原来老晁墩的入口不止一个,也可以说,整个大殿都有入口可以进入墓室,而且每个入口,肯定也有各自的特点。老晁墩的墓主擅于布置这个,因而就设置许许多多的通道,把我们绕晕了,这路也越走越乱;方才蓝墨和表哥进的通道是大殿佛像旁的侧门,这种安排也很有特点,因为所有的入口几乎都是以佛像为中心的。 059章 墙上刻着各式各样的招式,都是木偶状的,而且手提的线有明显的痕迹,手法也不尽相同,雕琢者应是技艺高超,故在此留下这些痕迹。 再通往密道,地势逐渐抬高,看来这通道准不错是通往老晁山的方向的,又有台阶相连,可能会有墓室出现在周围。 “这儿四通八达,环环连接,主墓室肯定是一个高耸而巩固的地方,这样便任后人怎样炸毁损害,都可能进入不了主墓室。”我细细分析道。 蓝墨看了我一眼,轻轻地推开面前的石门,看来这又是其中一个墓室,或许便是陪葬的那种。 “花胡子生于清末,死于解放前,这墓却布置得像某个君王一样,再说,当时不是已经没有陪葬的陋习了么?”我看见主台上的几口棺材,不禁发了疑问。 陌蓝墨轻轻地踏上台阶,抚着这棺材上的一层蜡,又说:“这不是殉葬,在下墓前他们早就死了很久,放在这里,只不过是掩饰和摆设。” 这些大大小小的棺材,足足有四个,主台上安放着一个大的,是用普通的黑柏木所制,用料上都没有什么特别。至于其他三个小的,却是用楠木制成的,上面还抹着一层蜡。 “棺上抹蜡是何意?”我问。 “蜡并不是用于保存尸体的,而是必须用火去燃它,这应该不是墓主故意布置的,只是这花胡子死后,这些后人工匠刻意留下的出路,说明原来这儿不止这四口棺材。” 蜡即为出口。话罢,我点燃了一根火柴,再轻轻点在蜡之上,一团火有势地烧起来了。 把棺椁烧了是一个办法,但这远远要比开棺好,所谓的倒斗,并不是见墓就挖见棺就开见尸就杀,其实或许这些东西,可以被利用。 棺椁烧后只剩下半截的棺身,睡着一具尸体,尸体已经没了头发,肉也差不多变的青灰,只留下一层很不体面的皮;颅骨上的眼睛似乎被挖了去,五官不全,这具尸体过不了多久便会全身腐烂以至于只留下一堆白骨。 “这具尸体看上去应该不是随葬,而是那种自然老化而死的,但却用黑棺,这也是令人费解。”我说。 陌蓝墨取出一个钳子,轻轻吹了口气,又摇摇头,夹那尸体的残余的头发。 我可以看到头发是黄色而弯曲的,可以推测这不是地地道道的亚洲人,可能是欧洲美洲的人;但花胡子也没有必要搬这些尸体来假作殉葬的,原因又是什么。 我无意间把手电筒照向附近那煤炭般的墙,墙上果然有痕迹。 不过大概是画着些我们不明所以的东西,像是一个人,带着鬼面具,但又不像,因为这些东西手里都提着些什么,觉得又是傀儡。我的手刚接触到墙面,突然从半空中陡降一个东西下来,僵直地吊在我的面前。 那东西脸上像抹了白粉,眼睛圆凸凸的,两手放直,面部扭曲,青面獠牙,但又似乎带有些笑意。我干愣了一会儿,陌蓝墨即刻把我拉开,颤巍巍地盯着它说:“不好!是鬼戏子!” 原来所谓的鬼戏子就是粽子装出来的,不过这花胡子能将这些粽子乔装打扮成这样出来吓人也是一番本事。 鬼戏子脸庞花白,两只僵直的手朝我招了过来,果真像提木偶似的飞了过来,我和蓝墨赶忙跑了出去,并把石门给关上了。 “这是个什么东西?”我问。 蓝墨镇定自若地说:“那东西不仅是粽子,而且会吃人。”话罢,他前后左右都瞧了一番,凝神地对我说:“骷髅玉。” 我点了点头,骷髅玉是一道灵符,专门治鬼戏子的。我们便又四处找出路,又发现这座古墓正在摇动,我觉得这应该是谁触发了机关,才促使古墓剧烈运动的。 其实最有痕迹的,便是墙上这些东西,虽然一不小心便会引来鬼粽子,但却不得一试。这些画有招式技巧的,不会是仅仅想把这些留给后人,只是我们暂时还找不出这其中的破绽。 左边一列所刻画的,都是一些古时的官人,例如包青天,庞太师之类的,而右画的,则是一些女人,依他们的服饰看,似是唐人,但有的头上又戴冠,觉得又像是清朝的格格。至于姿态的,有的弯曲着手,而有的却在做一些高难度的动作,这些动作姿势连接起来,我发现是字。 “爱新觉罗……”我突然想起来。 陌蓝墨听到我说起这四个字,震惊地回头,不明所以地看着我,我也深表惊诧。 这些达官贵人所摆的姿势,连起来便是爱新觉罗四个大字,我再发现原来右边画的几位是满清后人,而至于这唐人的,其实只不过是作掩饰。 爱新觉罗是满清后裔的姓属,又是皇室的贵姓,像光绪帝,以及末代废帝溥仪,都是以爱新觉罗为姓,是大清皇权的尊严代表。虽然这并不能说明什么,但“爱新”是“金”的意思,这又觉得无比珍贵,难道说,这墓里头会有爱新觉罗的后裔? “花胡子原名不明,爱新觉罗又是个满清皇姓,照理说,花胡子他不会是满清后人,我记得花胡子的母亲,是当年清政府被彻底推翻时,赶出来的废皇族,生下花胡子后,交付一个老太伯收养,又销声匿迹了。不会是,这花胡子的母亲便是满清后人罢?”我想起我所知道的,便把这些联系起来,才发现,事实更有可能是如此。 “不论如何,我们先走下去再说。”陌蓝墨使了个眼色。 越走下去,四壁愈是潮湿,都结着一层湿漉漉的水,洞口不窄。只是附近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勾起了我的注意。 “毒龙虱。”陌蓝墨倏忽拔起匕首。 当我蓦然回头时,一大片黑乎乎的虱子慢吞吞地在地上爬着。 这些虱群都有尖锐的触角,而这触角上面都染有剧毒,一旦被蛰上了,便会全身腐烂而死;出现虱群的地方,只能说明前面或周围有血尸,而血尸身上就有一种味道会吸引如此之多的毒龙虱。 我即刻点火,将整盒火柴投进虱群里面。火光荧荧,腾腾之火刚刚落入其中,许多龙虱便自觉地散开,躲着火。 “用火烧不了他们,”陌蓝墨急灼地拔出匕首说道,“龙虱爱喝血,对血味十分敏感,我先引开他们,然后你赶紧跑。” 060章 我慌张地看着他,他二话不说地紧握着刀,狠狠在手上划开了一道极深的口子,鲜红的血随即便从裂口里涌出来。 他把骷髅玉塞到我的手,“等下你可能会遇见机关,机关则是救你表哥的关键,记住,在墓里见机行事,切莫鲁莽!”话罢,他一把将我推开,我看着他手里握着奔腾的热血,心间总有一股酸酸的感觉。 “你自己保重。”我看着他一个人对抗着毒虱子,迫不得已撒腿离开。 我最后一眼看见他,是勇敢地和毒龙虱的对峙,血腥的味道似乎一直弥漫在四周围。 再往分岔口的密道走下去,我才逐渐意识到,能吸引毒龙虱群的地方必定有血尸,也可以说明我通往的这条路前面不远,必会有血尸。 血尸我从没见过,也只不过是听人家说而已;那时候还以为是恐吓恐吓我们小孩子,如今下了这墓,我才发现,原来一切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对于对抗血尸的办法,杀,是杀不死的,血尸是喝血喝大的,你只要一被它干裂的角齿碰到,它便会一下子吸干你的血。 正当我端着蜡烛台一直往前走时,一堵厚冷的围墙挡住了我的去路,我再回头看看这条通道,看着墙面砖石的堆砌,静静推测:这不应该是个死胡同,血尸还没有见到呢。 墙体与我刚刚在墓室里看到的有几分相同,都是松的,而且偏偏在胡同口的墙,砖石也只是草草堆砌而成,外加一层湿厚的泥土,土的气味确实十分浓重。我从背包里取出铲子,着手挖开这堵墙。 果不其然,墙体不用多久便被铲开出去,首先我看到的是一块墓志铭。我挤挤身子,从破开的墙缩进去,碑上写着“爱新觉罗·君澜”,旁刻小字“见此墓碑者统统下跪”。 看到这行小字时,我的双腿突然间完全不受控制,自然而然地软了下去,当我的膝盖要着地的时候,我看见地上画着两个圆咒,我急忙弃跪而站。忽然恍然大悟:原来表哥是见了类似的墓碑而跪下,才导致中了鬼戏子的血咒的。 既然双膝则触咒,那么破解之法,不如用双脚踩之。我轻轻踏上这两个圆咒,猝然从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吊在我的面前,尸体浑身是血,眼白也被血染红了,没手没脚,血淋淋的牙齿,比鮟鱇还恐怖。我急忙退后几步,掏出枪支发了几弹,随即那具尸体坠落在地,浑身的紫血,染透了整块墓志铭。 我倒吸了口冷气,再看地上的圆咒,忽然若有所思地,又急着摸出骷髅玉。 我知道,骷髅玉是解咒的唯一方法,而我身为骷髅玉的归宿人,就等于是加深了骷髅玉的邪性,而骷髅玉所解的咒,虽不会反加在我身上,但却死死封住,到头来,我只会被噩梦缠住。而到了那个时候,不是归宿人在操纵骷髅玉,而是成为了骷髅玉控制我的身体。 我如若再不解咒,在墓里,表哥会撑不了多久的。遽然,我的眼角瞄到一个身着白衣的人在窥视着我,我立刻收起了骷髅玉,厉声喝下:“谁!” 我这才发现墓碑的右侧有一个不显眼的小石梯,肯定有人在窥探着我,我决不会看错;我轻轻拔出枪支,拉开了套筒,沿着石梯道走上去。 突然那个人冲了出来,我即刻勾动枪头,那个人机敏地闪了过去,并跳下来,“别怕,是我。” 我看清了眼,惊叫道:“刘爷!” 刘爷果然不出我们所料,就在这老晁墩里;他说他确实在找什么东西,但一番周折,东西还没找着,无意间在这儿看见了我。这么说,他是知道了一切,明白我是骷髅玉的归宿人。 刘爷他并不是傻子,他精神得很,而且比我还清楚身为玉之归宿,把邪玉置于血咒上面的结果是什么。见他那双凹下的眼,两撇略是花白的胡须,干瘦干瘦的老头子,穿着一件白衣裳,眼神里却堵满了善意。 “谨慎啊!小子,你是不是不要命了!”他说。 我摇摇头:“不,我一定要救他;谁又知道,这骷髅玉解咒真的有那么大的危害呢?” 刘爷似乎很不耐烦,但又出于好心:“小子,你就这么信你的哥?” 这是自然的,我并没有回答他,而是毅然决然地把骷髅玉安置在血咒之上,并轻轻划下一滴血,沾在玉的上面。 很神奇的,地上的两个血咒便渐渐被镇压下去,黏糊糊的血从玉顺势向下划,直到接触地面,血咒的痕迹已经消失了。 我看着刘爷,刘爷又看着我,我拾起骷髅玉,藏于囊中。我既然下定决心要救人,况且他是我哥,我就更要救他,即便我不明白为何所有人都问我,怎么要如此信任于他。 我相信,亲情会是这世间最不可抵挡的力量,它胜于万物一切,也正是这种力量,造就了彼此间最永恒的情怀。 我怎么也没想到,在墓里会遇见刘爷,我本想劝刘爷一块儿帮忙救陌蓝墨,他却说,这毒虱极猛,再过去恐怕会被吃了的;还说,以蓝墨这样的身手,不会有大碍的。 我们已经来到了石庙的后山,只是我对爱新觉罗·君澜一直很好奇,明明这老晁墩是花胡子的墓,关卡却是用“以墓镇墓”的方法,说来,爱新觉罗·君澜不会真的和花胡子有什么瓜葛罢。 后山的景色刺眼,竟见不到太阳,还是与之前的森林一样,阴森可怖。黑雀四飞,许多花花草草都像染上了剧毒,绛紫色的,垂垂不振。一个偌大的石洞摆在我们面前,十分显眼,盘虬卧龙,像是地宫。 刘爷稍稍把头抬高,仰望着那个偌大的石洞,指着和我说:“这石洞里睡的,是千裙死尸,你只要靠近她一步,便会被花针扎死。你看那石层,像棺材一样叠上去的,是千裙死阵,死阵便是无解的,所以,这老晁墩最凶险的则是这座石塔。” 我高高望着这座无比惊险的石洞,才意识到刘爷所要之宝则是在这个洞里面。我便说:“刘爷,月夫人他们故意把你引到老晁墩,是想利用你,你要小心,进了这石洞,可能会遇见他们的人。” 刘爷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摊着手说道:“这你就别担心了,他们对傀儡戏造诣不深,我一定会拿到大元宝木偶的。你先去找你的朋友吧。” 我点了点头,回头又穿进石庙的另一个入口,顺着藤蔓进入那条阴森的小道,我闻到了一股十分浓重的血味儿;看来这一次不是遇见鬼戏子就是血尸了吧。对付血尸我还有点眉目,至于对木偶一概不懂的我来论这鬼戏子,我可是手无寸铁的。 我点燃一盏蜡烛,在我走过的一段路中放下来,搁在地上。又持着迷你手电筒,弓着腰,来到一个碧绿的围墙旁。 又是可以凿开的石墙,但这四面八方的通道,都用一堵墙隔着,把我们绕得团团转,又有粽子分布,究竟是何用意。当我细细思考这些时,忽然在围墙的高处看见两个人影…… 靠近的一个,是我。 那,另一个矮的呢? 我揉了揉眼睛,企图看清它,但却不敢回头。我喘过了一口气,轻轻拔出枪支来,对准我头上狠狠地开了一枪,随后迅速地转过身来,毫无顾忌地开枪。响亮的枪声一发接着一发,对面的血,一滴连着一滴。 那活死尸浑身破烂不堪,而且黏糊糊的血淋满了他的全身,眼睛被挖了一只,空空的眼角还是血肉模糊的一团,身上每一处都是被撕咬的痕迹,手指是一个个血黑的洞子,龇着牙,流着口水和血。 我一见了他,立马往回缩,可是在身上背包里都摸不出一只匕首来,只有一包小火柴盒。我登时便吓退了在地上,背后又是一堵冷冷的围墙,现在凿开墙往死里逃已经来不及了。我手里只剩下一把枪,枪是不能将他打倒的;但我渐渐发现,他是方才我们在石庙前遇见的那几个歹徒之一。 原来是月夫人的人。也难怪一见我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跟要吃了我似的。 我突然想到了外公,想到了于家,想到了骷髅玉给我托的梦,想到了军人,想到了墓里的诡异!一股动力如一把神杖将我倚了上来。我一个激灵站了起来,尽管手脚还在抖,但依旧是站得稳稳的。 那活死尸抡起了爪子,疯狂地朝我扑来。那一刻我已攥紧拳头,就差一点儿狠狠地痛击那东西,只是一瞬间那活死尸刹住了步伐,双腿一没了力气,“嗙!”的一声跪在了我的面前。 我这才发现原来我脖子上的勾玉又闪着靓蓝的光彩,而且飞快地闪动着,令我感到一种如星火般的紧急。我仔细看那活死尸的脸,只瞧见他另一只眼已经彻底地褪成了灰蓝色的,空气中弥漫着一丝白色的烟,一股强烈的溃烂的味道熏住了我。 那活死尸面如死灰,手已经变成石白色的了,脸也开始变得灰白如尘,一点血迹都没有。这更是让我可怕,跪在我面前,勾玉一闪,便立即死化。这该是一种什么概念? 061章 再仔细瞧瞧它,发现它的脸已经开始裂开了,像一层要散的灰一样,相信不久,便会倒下去,剩下一堆白骨。 正当我处于惊异之时,一个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的心撞上了嗓子眼,一个激灵回过头,大吃一惊:“蓝墨!” 陌蓝墨看起来安然无恙,只是嘴唇有点斑白,并无大碍,他似乎有什么紧急的大事,嘟嘟囔囔地跟我说:“呃……走……走……凶险……快!快呀!”我看他已经破开了墙,回过神来,和蓝墨一起冲了出去。我害怕地悄悄回头,看见那具尸体真的只剩下残骸了,而且后方四处皆是白烟,蓝墨轻轻推了我的肩膀,急促地说:“别看了!快跑!” 不知不觉我们已经走出了石庙,又回到了庙外,看见了离珠,我才有些放心;方才那一幕实在是惊心动魄。 我特别好奇,当时那么多毒龙虱,为何蓝墨会安然无恙呢;如若不出我所料,方才的那活死尸多半便是被龙虱群给撕咬的,最最触目惊心的,就是我脖子上的勾玉,从刚刚走出这石庙,勾玉已经不再闪亮了,难道说,这勾玉是用来保护我的? 好在表哥的血咒已经解了,他的情况大有好转,只是气色不大好,一直处于沉睡当中;而且刘爷还在这老晁墩里,恐怕凶多吉少。 离珠一边照顾着蓝墨,蓝墨从方才到现在,似乎受了什么惊吓,战战兢兢的,脸色也很难看,这使我突然间就联想到,在他老店里找到的那枚“百无禁忌”的铜币,兴许便和这个有关。 原本不爱说话的他,一直装作冷漠,却终于打破了沉寂:“你还是救了他。”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所有人都反对我用骷髅玉解咒,他们有各种各样的理由劝我,虽说我并不明白,甚至是不相信这个的危害性;但毕竟梦里的一切也是假象,意志够坚定就好。 离珠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但看着蓝墨,欲言又止。 在茂密的树林相交杂中,一个响亮的声音惊扰了我们几个人“冰三尺,既然是将死之人,便由我帮你送路吧!”原来是月夫人的声音。 我惊奇地瞪大了眼睛,冰冷的枪头已经对准了我的脑穴,月夫人一把将我推了过去,拿枪指着我,嚣张跋扈地说:“你们要想活命,就让我带他走!” 我猛烈地摇头,反驳道:“你们不用管我,她不会杀我的,她要是想杀我,刚才早一枪打死我了。” 蓝墨忍着伤咬牙说道:“说吧,想要什么?” 月夫人奸佞地勾唇一笑,再把枪对准我的太阳穴,说道:“那份资料和绿勾玉。” “凭什么?” “冰三尺,你外公藏了太多的秘密,我不得不夺回属于我的。” 我也陪笑了一阵:“休想。” 这时我不知道为何会如此坚定,到枪头已经对准我的脑袋了,我依旧是把这些东西视为一切;因为这些是外公的遗嘱,是唯一与外公有关系的信物,以前,外公是我生命的一切,到现在,尽孝也就是保住这些东西。 幸好表哥这个时候还没有醒来,要不然,以他的性子,我们两个末了都得栽在月夫人手里头。现在整一个深林都被月夫人他们控制住,在这个地方报警也没用,警方不会管这些,只能暂时把我押回去,蓝墨要先守在这儿等刘爷,我则会想尽一切办法脱开身。 月夫人可真是卑鄙无耻,竟敢用这一招威胁我们,不过这只是在墓里,出了这里,自然会有人把她拿下。 轻举妄动一点也不利于他们,这墓里的事情,他们没有这个本领,所以就得倚仗我们。 试问他们为了什么,为了一个“利”字,为了权势,为了钱财;而可以不择手段。为了得到墓里的宝贝,他们派下去多少人,下场就是被毒龙虱活活咬死,如此草菅人命,我相信终会被制裁。 这还没有走出老晁墩,月夫人便停下脚步,说:“把东西交出来。” “什么?” “骷髅玉。” 果然不出我所料,他们想要的便是骷髅玉,这也说明了方衷洺已经看上了另外一个墓;而这古墓恰恰便与我们有关联,说来,铁定是极为重要的。 我现在才意识到,原来勾玉只对粽子起作用,对活人也只是一块摆设。我轻轻拔出匕首,说道:“你先把枪放下。” 月夫人看我在找什么,似信非信地慢慢放下枪支来,我摸出一块玉,小心翼翼地递给她,她刚得意要接过手来,我立刻踩住她的脚,反转一身将匕首架在她的脖子上。 “你!果然有其外公必有其孙子!!”月夫人恼羞成怒。 我冷笑了一阵,把匕首架紧了,“住口,你可以侮辱我,但绝不可以羞辱我外公,你现在赶紧放了我们……” 月夫人瞪了我一眼,打了一个响指,埋伏在周围的人即刻退下。蓝墨那矫健的身影划过,离珠飞似的逃了出去,我把月夫人放下后,以最快的速度跑出了这片深林。 刘爷说这里都是埋伏,但他们并不熟悉地形,天一黑,他们人越多,便会引来更多的野兽。这次也算是有惊无险,如若不出此下策,恐怕就要一并中了贼人的阴谋了。表哥和蓝墨他们还需要静养。 骷髅玉的发作愈来愈猛烈,而且来势汹汹,隔几天夜里便会梦见鬼来寻,或是有什么怪诞的事情,总之,这些东西十分骇怕。 仍是那间破旧的宅子,屋里也只有一盏破油灯,一个老人拄着拐杖,眼睛眯了眯,在逗着身旁那条瘦得只剩下一层皮的狗。 我看得见那老人的眼睛已经凹陷下去,黑色的眼珠只有一小点,其余都是眼白,像被药粉撒瞎了的样子,格外可怕。手上一条条的皱纹像血管一样膨胀起来,脖子上还长着苍白的老人斑。 那条狗也和他差不多,干瘦干瘦,那骨头光秃秃的,而且一直喘着气。 “柚子哟!”那老人说道。 狗不知道是怎么了,一下子软在了地上,像是求饶,但又不很像,像是挣扎,又不全是;总之,在地上翻滚。不知什么时候,狗的腹上就有了一根粗针,针已经直直地扎进狗的肉中,黑红的血摊在地上。 老人倒不是很惊讶,但由笑转哭,默默地在一旁喃喃地说着什么。 我如今才发现,原来那个老人,便是我前一阵子一直一直梦见的那个军人,只不过是堕落至此。 我很想知道这个人为什么一直给我托梦,而且是以非常的形式出现;想来,这实在是太恐怖了。我也不断的怀疑,这个人,会不会便是于家的祖先,或是什么有来历而又和于家有渊源的人。但尽管我很想弄明白这一切,我却不敢迈步向前,因为梦中的一切,他也不一定看得见我。 但每一次我都在血腥的惊吓中醒来,手中握满了汗;有时候,一睡便是十几个小时,累积下去,我怕有一天,真的会一睡不起。 二山胖已经查出方衷洺接下来要倒的这个古墓,但只查出了古墓的遗址,具体是谁的我们并不知道;因为对古墓的了解不深,所以比他们先下手一步,只会是白白送死,目前唯一的路,便是一同下墓。 但如今已是个死局,表哥元气大损,需要在家静养,不宜下墓;而至于蓝墨,他似乎手头上有点事情。我托倾尘派人特意去探访这座古墓,这古墓不论是从机关,还是年代的设置都很可疑,而且倾尘还说,这是一件有关于文物界的大事,墓里面藏的宝贝很大,到时候,外八行的,都会有人去掘这个墓,而文物界的,缪家,萧家,彭家,尹家,庞家,这些名门望族都会争相派人下墓;可见,这墓里的东西非同一般。 清晨的露珠落在枯黄的叶片上,毒辣的太阳仍是无情地剥削,满地的落叶,随风一搅,便舞空腾腾。 表哥还在很认真地看书,他看书从来也没有这么认真过,兴许是看那种励志小说罢;因为前几日戚玲送了他一本。 我刚想说什么,可突然却被他的话给挡住了:“小尺,还没问,骷髅玉是如何救人的?” “就……解咒……将玉置于符阵之上……”我吞吞吐吐地回答。 “真的只是这样?” 我又急忙频频点头。 其实我心中已有打算,既然方衷洺他们一伙人是准备对着我们干,那我势必也要多拿出点力气来,要不然他们只会一天比一天猖狂。只是下那个古墓的日期十分紧,不管是表哥,倾尘,蓝墨还是二山胖,都暂且脱不开身,所以,我就只得孤身下墓;其实孤身奋战这种事情,我是最不愿碰到的,好在斗粽子我还有勾玉,可以逢凶化吉。 好在牛皮纸的事情已经有点眉目了,纸上记载着关于于家私墓的事件,具体说的是私墓的情况,以及当时下墓的团伙,结果如何,有了这份资料,可能对我们有所帮助;至于绿勾玉的,过几天我再交由玉宗师看看。 很奇怪的是,牛皮纸上记录的那座古墓,不管是从布局年代还是遗址,都和月夫人他们将要掘的墓极为相似,也就是说,牛皮纸的内容早就暴露了。 062章 那这绿勾玉将会是破解古墓的唯一方法。但是文物界要考察的另外一个古墓,恐怕只能倾尘派人去打探打探了,不然便要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这牛皮纸我一直放在二楼书房的抽屉里,抽屉是旧时那种藏公文的,又有加密,防盗锁之类的东西,常人是不易拿到,再说这家里也没有别人,我家的大门又常锁着,高楼附近有人把守,就算是身手再好的毛贼也很难进得去,那么,这牛皮纸究竟是如何被发现的? 其实说来说去,也只能证明,在我们所有人当中必有内奸。 而这个内鬼,他已经藏了很久,或许从一开始便是,或许后来才是,但他的目的绝对是要独吞墓里的东西,因能力不足,所以才把消息泄露给月夫人他们,也算是与他们联手;在这所有人当中,表哥,一定不是,蓝墨,也不会是,二山胖和倾尘,更不可能是,至于戚玲和离珠……我之前倒是一直疑心于离珠,但仔细想想,不管是谁,他们身上总有自己的破绽,也不易看得出。 长这么大,单独下墓这种事情还是头一回,表哥尚不知此事,但我必须有这个胆量。一次次托二山胖打探,原来这个古墓始于南平时期,也就是北楚。 南平国是五代十国之一,作为一个在中部的政权,欲崛起,遭南北夹攻之势,虽然这很片面,但却是衰落的原因之一。文献王高从诲次子高元盏,因复战守边疆有功,又因为是次子,原左天王,加封为北千王,并赐予宫殿一座。 但北千王生平与世无争,并不要什么赏赐,晚年反而把所有的心思都花在筹建陵墓上,但究竟为何,连父亲文献王也不为所知;据北宋一位地理学家所载,有一水珍沉木藏于荆城南平时北千王之墓,水珍沉木既为药材,又为木材,为药时,包治百病,置于床头,有安眠养神之用,且令人长命百岁,为木时,上打歹徒下惩贼人,如若用作棺木,可保尸体终身万年不腐。 这水珍沉木有如此的功效,长期以来被君王贵人视为宝物,但直到在牛皮纸之前,少有人知古墓的遗址。于家的人留下这份东西,就是想告诉后人,他们便是在寻找水珍沉木而不幸身亡。看来,这座古墓,实在是不简单。 历代以来的古墓,都葬于山上山下山旁,但这座拥有水珍沉木的古墓却是葬在一个阴森的地方。那儿就算是白天,也是黑漆漆的,深绿的藤条和参天古树交杂在一起,长年累月,那个古墓的入口,索性就被这些东西堵住了。再加上藤条周围环境,毒虫恶蛇,藤蔓相接,更极少有人发现这个地方。 看来之前的千年幻山,只不过是冰山一角,它为的只不过是给这藏有水珍沉木的千年古墓作一个铺垫。所以一切都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月夫人他们也在筹备当中,只是如今多了个内鬼,我们的一举一动都不太安全。 表哥终于撬出我的口,我也终于忍不住说出单独下墓的打算。但即便如此,也不出我所料,表哥要同我一起去,但我并不答应,可他又不放心,无奈之下,又只能让蓝墨陪同前去了。本打算让倾尘一起去,但一来,倾尘公务繁忙,二来,他身为全城的大老板,有点官职在身,可是大人物,这种事情他也做不得。 下墓的时间就在下周,月夫人他们恐怕没有料到我们会下这古墓;而且,到时候,或许会在墓里碰上面,离珠他们的提议是,设若是在墓里面见着了,如果能确保自己安全,倒不如先下手为强,把他们一伙除掉。 在离古墓几里的地方,有一家大排档。那家大排档,虽不如大城市里的,但毕竟在那种地方,有几位赶路的客人,就算不错了。 此时的已见不着日头了,临近傍晚。柳条随风一牵,乌云急匆匆地走过,树叶在地上摩擦,时而腾起,翻滚着地上的沙土。 我和蓝墨,各着披风,其余人穿一身深色便装。蓝墨表情冷峻,一声不吭。 我们打算先在这儿吃一顿,稍作休息,然后再赶路。 长长的披风连帽遮着了他的上半脸,几丝飘飘黑发凋落在面前,看他的面色高冷。冷冷坐在板凳上,一只腿立起来,风一吹,袖子缓缓扬起,看起来有些怪异。 桌子上的东西他一点也不吃,我便蹭了他一下:“蓝墨,你怎么了?” 他恍然扭头。 “怎么不吃?” 他又微微摇头,“你吃吧。” 我看了周围的人,看看他的样子,又瞧了瞧桌上的饭菜。 趁一个端菜的小伙走过,我便拉住他的肩膀索问关于这古墓的事情,小伙神色惊愕,回眸望了望当掌柜的,惊恐万状,吞吞吐吐地说他不知道,然后又急忙走了。 顺着蓝墨的目光看过去,我这才发现,原来对桌的人也很不正常,而且似乎也和古墓的事情有点边缘,料不定,是月夫人的人。 我稍稍停下了箸子,细细听他们的讲话。 “你们都给我放心的该吃吃该喝喝!反正头儿交给我们的任务,是……”那个人吆喝着,旁边的一个年轻的称他说喝醉了,蹭了蹭他,眼神示意他不要说。 我招手让他们掌柜的过来,随口一问对桌他们是谁。只见掌柜的细声细语说:“他们是四川来的人,听说,是来……捕猎的……” 蓝墨的眼神似刀,可以杀人。他微微看着那当掌柜的,默默无语。 掌柜的一害怕说:“爷,我说的可都是真的呀。” 我逼问:“那你干嘛这么害怕?四川话我听不出来么,分明就是和古墓有关系。” 掌柜的腿都吓软了,手也在抖,支支吾吾的,赶紧招了“爷,爷,我说实话。这几个儿是从……”他话刚说到一半儿,霍的一下面色铁青,强挺了上来,喉咙里像被什么噎住了,两目放直,纵身倒在桌上;我们可以清楚地看见他的后背有一支锐利的小刀,正正扎入他的皮肉里,鲜血从他的嘴里一丝丝地流出来。 不用猜便知道是对面桌子的人干的,看来他们也是些有本事的,我刚站起身来,蓝墨便镇定地把我拉下;瞧他微微摇头的眼神,我知道他是示意我不要和他们真面起冲突,要不然,凭蓝墨的身手,那几个不会是他的对手。 既然如此,我轻轻给尸体瞑了目,也算是不想把事情搞大,又把掌柜的尸体一手推在桌子下。 对面的人早就有所防备,都是些粗鲁的人;那当头儿的,一身便装,身材粗大,肥胖黝黑的大脸,油光满面,那杂乱的黑发挤在两鬓,两只眼睛像老鼠一样,贼贼地观察着。 这我才意识到,方衷洺果然不是个好搞的东西,找来这么几个外地的,身手不错,但害是给他们干上了,我们两个,他们一群人,怕是也不好收拾。 午休。歇息的时间。那一群人各回各的窝,反正我是睡不沉的,眯上一会儿,就够了;至于陌蓝墨的,他更灵警,一直守在门上,静悄悄的。 这群壮汉睡觉的呼噜声响得我在隔壁也清楚可闻,看来这也不过是粗人,所谓粗人易鲁莽;午时这种时候,人稀,日高,是出行的好时机。故蓝墨即刻蹭了蹭我,我点了点头,健步如飞地走出这家大排档。临走前,那群壮汉还睡得老沉,我用干草围住四周围,并设置了一个陷阱;这样,一波人也能折去不少了。 这个古墓虽十分重大,但看起来却不比老晁墩棘手;这样鸟不拉屎的地方,亏得也只有南平国的人想得出来。 不过,我们走了一程路,参天的古树覆盖在一起,地上都是腐烂的枯枝败叶,绿茫茫的一片,回首一望,倒像一个墨绿色的眼睛。天也开始变得黑黑的,乌云密布,四周围一片妖异的暗绿,一棵古树横在我们面前,枝条如河流般,蔓延到地上,枝条似乎迫不及待地向我们招手。 很奇怪的是,为什么几只蚂蚁爬到树身的一个凹陷处,确切来说像一个长长的口子后,这些蚂蚁就消失了。我认真地观察着这摆动的柳条,其实这也只算得上是枝条,况且这也不是什么柳树,只是枝条颀长,像手一样自然垂落下来;至于这凹陷的口子,还有消失的蚂蚁,倒使我想起了一些可怕的事情。 我顿时明白,原来这几万年古树,是靠吃这些尸体、活人、蚂蚁甚至是自身代谢的枯枝烂叶存活至今的,所以说,这棵古树就是传说中的百食树,又叫吸血树;这长长的口子就是它的嘴巴,它可以一口吞食了你,而这枝条,恰好成为它的手,你只要一碰到,就会被牢牢缠住,吸干你的血,最后将你的干尸喂进这“嘴巴”里面。 这是我从一本书上看到的,想必蓝墨也知道这么一回事。 我们继续往前走,树叶飞快地飘落,似乎想把我们埋没了。 一个被枯叶堆满的石拱门上,刻着一些符号,符号的痕迹已经看得不完全清楚,是一串串连在一起的;像是什么密码,又像是在劝诫着什么,还有点儿像法语碑文。这个石拱门并不大,仅容单人一个个进入;令我疑惑的是,这成片的古树阴影之后,拱门里,竟是一座荒废的老宅。 这座老宅对我来说印象很深,就从第一眼开始,这幅荒凉破老的景象便深深地刻在我的脑中。但回过头仔细想想,这座古宅,貌似不是第一次见的,像是在哪里见过,什么时候看过,且不止一次,但记忆很模糊,不论怎样也想不起来。 “怎么了?”陌蓝墨转过头说,“不舒服?” 我强烈摇摇头,若有所思。然后仔细看着这座古宅,破旧的油灯,四壁还雕着“南平”二字。大宅前有两只石狮,石狮上各载着一个骷髅头;沿着石槛走上去,可以清楚地看见一块破老的牌匾上写着“南平王府”。 063章 看来我们是来对地方了。我和蓝墨互相看了一眼,同步跨进这南平王府,突然间,四面八方几堵大墙飞似的冲我们撞来,包围住我们,我们被堵个措手不及,于是彼此用力推着石墙。 不知什么时候,我手掌下压着的某一块石砖头忽然凹陷下去,倏忽间,四面八方的墙已经静止,右手边的这座墙,变成石门洞开。我伸头朝里边一看,心说好像是一间密室。 我和陌蓝墨面面相觑,小心翼翼地跨进这个漆黑一片的密室。 能用空心的大墙做成一间密室,也算是南平的一番本事。这密室一个影子也没有,四处黑黑的,我们后脚刚跟进来,石门就紧紧地合上了。我心骂着又来这一招,但没办法,还是得静观其变了。 水珍沉木是什么东西,怎么可能藏在这种地方,而且地上都是硬硬的石路,看来我们推断错了,这应该是间墓室。但矛盾的是,墓室也不应该如此,要有墓道,墓碑,棺椁之类的,可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一个,除了我们,就只剩黑黑的一大片了。 手电筒的光在这漆黑的墓室里,是极微弱的,甚至可以说,只看得清彼此的脸。远处有一副黑木棺椁,这木,还是柘木。我靠近那个棺材,才知道我们已经走到了尽头了。 蓝墨开始研究着这棺材。左看右看,才发现这墙壁上有镂刻的壁画,是一个妇女,在纺织布匹,地上还坐着一个小孩。小孩没有耳朵,手上还玩着丝纱。 “你看这是什么?”我指着壁画问。 蓝墨眼神游离,冷不丁抬头注视着。他的面色白皙,看起来异常骇人。我轻轻抚摸着墙面的画,这画居中,妇女的姿势,还有机杼,小孩在地上摊着,连起来刚好是蟠龙的样子。 没耳朵的孩童,这还是一个疑念。 “你听。”蓝墨突然间说。 我遽然回头,停下手中的活动,看着这个诡异的棺椁,竖起耳朵细细聆听。 远远只传来歌剧声,重鼻音,空灵凄异。像是什么东西的嘶叫声,鬼哭狼嚎的,听之毛骨悚然。 如果我猜不错,这应该是南平死士所唱的歌剧;每逢南平国征战,所有死士都会唱这首哀凉的歌剧示威,妇女在家也是如此,于是,征战之际,全城遍地皆是哀歌的声音。 我一惊恐,身子倾向壁画,不知触发了什么机关,前头的棺盖自动掀开。 尸身已经腐烂的只剩下青骨和一层霉皮,但其眼睛还是凸出的,惊奇的是,尸体的喉咙骨在动。 如此可断定此人生前必是干瘦干瘦的,手已经折断了,用破布包着。嘴巴是畸形的,估计是下椁的时候草草了事。 “他在动。”我惊叫说:“歌不会……是他唱的?” “不错。”蓝墨点了点头,随身掏出一把匕首,正正戳中尸身的胸骨部,但是尸身是没反应的,蓝墨又将匕首扎进尸身的喉咙。 一声“呃”短暂地发出,绛紫色的血从尸身的嘴角一点点渗出。 随即青天里一声巨响打破了良久的沉寂,对面的壁画忽然间破开,沙石飞奔,墙体破裂。 我心里无声地想着:果然是机关。 但不可思议的是,墙壁破开之后,我们竟然会看到一个宽广的地宫,正中央整齐地摆着用石土制的千军兵马,士兵们同仇敌忾,战成几列,一望去,我和蓝墨第一个想到的,便是秦始皇兵马俑。 这些兵士形象各异,旁边都是沙坑石堆,烛台上还点着一支硕大的蜡烛。 “这怎么可能?”我频频摇头,目不转睛地看着蓝墨说:“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一模一样的兵马俑。”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南平果真不简单。” “可就算是仿制秦始皇兵马俑,这小小南平国,也不可能有这样的辉煌艺术成品,更可能存到今天都完好无损。但这又是怎么做到的呢?” 我心里头很着急,就像是什么东西挠着心头似的,恨不得一下子弄清楚这一切。可不论要我怎么镇静,始终也无法像蓝墨一样,做什么事都那么有把握。 待我慢慢静下来回想这一切的时候,我才觉得我方才所说是毫无疑问的。蓝墨已然静下心来,研究这一切了,不过我既然想到了,那么蓝墨脑海里,必定也已有一个答案。这一切,全是假象。 假象是无疑的,但问题就来了,姑且不谈南平人是如何做到的;就说我们的处境,要怎么样我们才能走出这个假象呢? 看这东西南北四座烛台,每个上,都有一把巨大的蜡烛,火极逼真,看起来熊熊燃烧,没有什么异样。但这火又是怎么来的,谁点上的,就算火是从我们刚刚进入地宫的那一刻开始燃烧的,那么到现在都差不多快上一刻钟了,烛台上应有燃后的蜡,但你仔细观察这些火,他们貌似永远也烧不尽,也就是说,火是假的。 我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念头。反正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我轻轻吹了吹蜡烛,但发现火是死的,吹不灭,看地上有一些沙土,我一手将烛台推到在地。 “轰”的一声柱身裂开了。火灭了后,我清楚地注意到,身后的这些兵马俑像石灰似的散了,碎在一地后,滚滚白烟迷住了我的双眼。 当我抹着泪渣睁开眼时,地上只剩下残骸和白骨。 陌蓝墨骤然站起身来,指着方才那个被我毁掉的大烛台。 我这才意识到,眼前一切都是用来蛊惑人心的。包括这烛台。 “火。水珍沉木。”我自言自语道。 蓝墨即刻为我解惑:“不错。这种火,叫冥火,它正是从水珍沉木里提炼出来的。冥火可以制造出许许多多的假象,而这些东西,在人的眼里,这一切都是真的。或许也只有追眼通……” 我刚好与蓝墨对视了一下。 这水珍沉木的能量远远是超乎我们的想象的,比任何石油天然气要珍贵好几百倍,也不愧是文物界争夺的东西,但要是能上缴给国家,也不知是何等的文物专利了。 南平国是个短命的小政权,但沉木究竟从何而来这还是个谜,我可以断定的是,沉木绝对不是人做出来的;反而我觉得,这水珍沉木会像古楼兰一样,从外界所得。 这个地宫里的一切都可能是假的,冥火已经被我们熄灭了,可疑的就是高墙上的几句棺椁。但这些棺椁一般人可动不得,这个道理就譬如,梼杌的眼睛,你不能去看它。 地上的残骸看起来已经很久了,但是骸骨却没有任何痕迹。 “这儿有一道石门。”陌蓝墨指着一座装饰品说。 我蹜蹜跟了过去,只见他轻轻将一个汉白玉做成的古玩转了过去;顷刻间,右侧的石门自然地转成一面竖着的墙,留下两边空空的通道。 我们各沿着石门敞开的路走进去,只看见一座巨大的大力鬼王的石像。 大力鬼王是鬼族三大鬼王之一,至于如何被供奉在南平北千王的地宫中,这恐怕不难想象;因为南平国的人都奉鬼神,就连农民的服饰都在效仿这个大力鬼王,因为他们希望,能像大力鬼王一样击退敌军。但越是如此,情况却倒不乐观,持续不到一百年,南平就灭亡了。 我一接近这石像,突然左右各二箭飞来,我急忙倾下身闪过,不料却踩中一个颅骨,一个穿着白衣服的人不知从哪儿吊了下来。 我捏了把冷汗,蓝墨上前一步,直勾勾地看着那具尸体。尸身是男的,面部紫灰,嘴唇暗黑,两只眼凸凸地翻着,似乎已经只剩下一点极小的黑眼球,眼睑下面挂着两道已经干了的血,嘴巴不自然地张开着。 陌蓝墨沉着地上下打量这具尸体,猝然伸出手指戳进其腰部,取出一块刻有“南平”二字的令牌。 令牌被取出来之后,尸身即刻腐烂,变成一堆似巢非巢的东西。 这块令牌看来也有保尸身不腐的能力,但是保持的时间与效果是远远不比其他的,是古代中所有能让尸身不腐的最低级的办法之一。 偶然间我似乎听见什么窸窸窣窣的声音,而且一转眼,眼角总能注意到有什么黑色的东西窜来窜去,我以为是老鼠,但又觉得老鼠没有这么大个儿,而且也没办法在墓里生存下去。 陌蓝墨似乎也有所察觉,拔出枪支来,在石像周围打了几发,那玩意儿终于躲不住了,从石像后面跳出身来;不可思议的,竟是一只毛茸茸的黑猫。黑猫的眼睛是绿色的,圆溜溜的,生得有些胖,爪子都是红色的,而且身上还有一股怪味儿。 我以为这味道,是因为在墓里待久了的,不曾想到蓝墨却冷冷地说:“这黑猫是在墓里头喝血长大的,它专喝尸体的血。所以说每一位盗墓贼都有可能成为其之盘中餐。” 我惊奇地瞪大了眼睛,又仔细瞧瞧这只黑猫,从方才觉得的可爱瞬间变成了恶心和厌恶。 “我们跟着这黑猫走,一定可以找到主墓室。” 我点了点头,心说这墓肯定是极血腥的,黑猫对这里的地形很熟悉,可能会我们躲过部分机关。 刚提脚要走,一声巨响令我不由止住了脚步。 “有人。”蓝墨示意我先停着。 看来是月夫人他们了,不久后,他们便会进入这个地宫的。 “现在怎么办?” 蓝墨似乎亦毫无头绪,静静无言。 但若是再这么下去,我们两个必将失败。黑猫已经跳出这个通道了,我示意蓝墨先走,蓝墨坚决摇头。 不知怎的,我此时的头脑有些发热,甚至晕眩了起来,但这个紧要关头我可不敢掉链子,我催着蓝墨赶紧跟上这只黑猫;蓝墨在无可奈何之下,也只好悄然走出通道。 我安静地在这诡异的石像前等待,那一波人在陌蓝墨走后不久出现,打破了这里的一切。在我十分犯困的同时,我隐隐看到,装饰品上的汉白玉古董已经被砸碎,石门已经牢牢地紧闭着,而我,却仍是头昏脑胀地倒在大力鬼王的石腿子上。 064章 但就是不知为什么,我的眼前都是茫茫大雾般,无穷的困意袭来;这种困意是突发的,在我努力保持清醒的同时,我知道,这是骷髅玉在作祟,虽说我没有任何办法,但一定要撑起来。 在即将睡着的最后一刻将自己摇醒,撑着两个眼眶,我本想起来在这窄小的空间走走,但浑身踏软无力,使劲儿站起来,却始终力不从心;我甚至想过用手电筒照着眼睛保持着不要睡去。因为我知道,我这一睡,可能很久很久,更是一场歇斯底里的噩梦。 白茫茫的雾绕得我头昏脑胀,弥漫在石像前,我一看见地上的死尸和大力鬼王那干瞪着的眼神,便十分害怕。现在全身都失去了活动性,即便我想过要强撑着起来,但困意还是把我压下去了。 后来,我彻底地无法睁眼了,迷迷糊糊地睡在石像的大腿旁边。时间似乎过去了很久,四个钟头,我想应该不止;当我差不多快失去知觉的时候,我又紧紧地握着匕首,血一点点从我的指皮间渗出来,因为只有手痛了,我才不会睡去。 我以为我将要与死尸共眠,我以为我就要死在了墓里,这是一个极大的悲哀。蓝墨迟迟不来,我已经彻底地绝望了,摇曳的烟尘肆意洒落下来,那梦中的情形亦是如此,好在我还能迷迷糊糊地想一些事情,不易睡去;但我感觉到死神正在慢慢靠近我,涂满血的阎罗王正在冲我发笑。 冰冷的石腿蹭着我干硬的脸庞,鲜血一滴一滴地掉落在我的指甲上。我虽然看不到,但可以凭感觉,仿佛睡在地上的死尸在嘲笑我,嘲笑我一个骷髅玉归宿人要下去陪它了;想到这里,我就好恨,恨不得一下子站起身来垂死挣扎,哪怕只有一丝希望。 阴暗的墓室里也只有这些诡异的东西,但却不知什么时候,一块笨重的大石摔中我的后腰,我像被什么惊醒了,恍恍惚惚地睁开眼,一阵剧痛在后腰发作。我睁大眼睛,一看,原来是大力鬼王的头部断了,才恰好砸中我的。 我急忙拍了拍身上的灰,敲打着对面的石门,嚎叫着:“救命!有没有人!救命!有没有人啊!”但尽管声嘶力竭,我的声音还是那样微弱,我的力气并没有恢复多少,毫无顾忌地求救着…… 当我能够冷静下来时,我似乎又感觉到什么动静。我停下来了,把头拗过去,直勾勾地看着大力鬼王残缺的石像。 我握紧手心里的匕首,尽量往石门板缩。 我听见了沉重的脚步声……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拄着拐杖,拖着一件破旧的衣裙,蹒跚地迎过来。老婆婆披头散发,但是头发都是花白的,眼睛已经凹陷下去了,嘴唇干裂,看这衣服,或许是旗袍,但又像是斗篷。 我心说着别过来,拿刀指着她。她似乎一点也不怕,款款向我走来,突然顿了顿拐杖,厉声说道:“你是谁?” 我并没有答应。 “年轻人,看你这样子,是差不多要死了,还在垂死挣扎什么?” 此言一出,我心头不禁一凛。 “我的朋友会来找我的。”我胸有成竹的说。 她拄着拐杖侧过身来道:“看你毛手毛脚的,不像个盗墓贼。要不然,我见一个杀一个。” “你是月夫人的人?”我惊诧。 她赫然回头:“不是。我是这个墓的守护者。” 我似信非信地看着她,但还是一五一十地诉说了我的经历,并阐明我的看法。她倒不像个坏人,要不然一开始就可以杀了我,也没必要在这种地方偷偷关注着我。 她又说:“看来今天我也要完成我的使命了。水珍沉木,已经不存在了,但是,南平国发生的事实,却无法抹灭。” 在说了一堆我听得都一头雾水的话之后,老婆婆终于平静地说出了最终的答案:“北千王高元盏,他虽与世无求,但却拥有了这样一件神奇的宝物,他不想看到子孙后代为了墓里的这一切而相互残杀,他也不曾想到竟有为水珍沉木而行窃的盗墓者。北千王的真身就藏在这座山的最后的亭子里,但你必须铭记,世界上并不存在这样的水珍沉木。” 也就是说,这是月夫人设的一个局,故意把我们引到这个地方,看着我们毁灭在墓里头。但可能当我知道这一切的时候已经晚了,老婆婆年迈体衰,但还是不忘自己的使命:“我一直生活在后山一个僻静的地方,为的就是这一天。不必为了这个利字,而去毁掉你的自身。你拿好我手中的拐杖,如若你能活着出去,那么,你将替代我的位置,就是一个护墓库大使。” 可我并不想做什么护墓大使。这个名字我并不生疏,我在书上看过,在老一辈人的嘴中也不止一次听到过。其实就是民间古墓的管理员,有了这个身份,就可以阻止盗墓贼,这个拐杖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 我轻轻接过拐杖,她却似乎恨不得把一切想说的一下子都说完,喘着一口气说:“你虽是骷髅玉归宿者,但没有关系。一样……只要是库大使,便是公正的……” 话罢,老婆婆的手自然地垂落下来了,狂风卷起她雪白的长发,她拂袖挥手,跪在了地上,眼睛一直注视着我脖子上的勾玉,我清楚地看见她的嘴中吐出一只小螃蟹。随后,火红的血喷洒在地面上。 这种小螃蟹可以延长人的生命,但每延长一年,被寄生者的身体便会强性失血,最后起副作用,肠肚溃烂而死。看着老婆婆那皱巴巴的脸,还有斑白的头发,一阵酸意涌上心头。 如果不是为了水珍沉木,想必这一切也并不会发生。 雷霆咆哮,狂风怒号,天摇地动。随着一声崩裂,沙土飞似的砸在我的手上,紧接着,飞沙走石,就像崩塌了一样,抖了三抖,石壁炸开,漫天沙尘。破开的石体,叱诧风云般的旋下来,我一个侧身闪开,石块飞猛地戳向我的后肩。 我手持着木杖,沿着炸开的路垂直冲出去。这儿看来是要塌下了,月夫人这招可够狠,想让我们死无全尸。 我拼命地往死里逃,但又要注意飞降下来的石头,所以让我摸不着头脑,索性也不管了,哪里有路就走哪里。这也实在是太危险了,我们被玩弄于股掌之中,生死早就在一线之间。 这比被什么怪物追杀还恐怖,毫无征兆地,随时我都可能会被砸死。一个矫健的身影划过我的视线,我被飞的一样抓了过去。 我惊奇的一看,只看得见陌蓝墨手中拿着的剑。陌蓝墨左看看右看看,突然间挥舞着剑,扎中地面,擦出火花来,迅速地一把拉起我,腾空而起,一百八十度转角,两只脚在对面的墙面上飞走着,一手拉着我,一手握着剑在地上摩擦着。金灿耀眼的火花在地上飞舞了起来。 蓝墨总能在我生死垂线的紧要关头时出现,真是我的活救星。但是我还是很好奇,为何墓里机关重重,要真如老婆婆所说,蓝墨早就性命不保了,可在我眼前的陌蓝墨依旧是那样精神矍铄,充满热血和活力。 我们逃出这座古墓的时候,不到一分钟,古墓就已经彻彻底底地踏落了,呈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片废墟。就连亭子上北千王的真身怕是也找不着了,我们这一次算是白饶了。 不过,有了这把护墓古杖,月夫人他们以后想动那个斗就不容易了,在倾尘的打压下,我看他们也不好收拾。 我对蓝墨说,月夫人他们现在一定以为我们已经死了,她远远也没有想到我们会死里逃生。蓝墨漫不经心地说:“那我们,现在先找一处地方落脚罢。”我点点头。 临近山村,热热闹闹的唢呐声便传了过来。擂台上有戏子在表演杂技,场下的人拍手称快。硕大的门上竖着刻“蛮鬼屯”。 蛮鬼屯这个名字也够邪门儿的,蓝墨说,以前这地方叫作“月贵屯”,但不知恁么的就成了蛮鬼屯。所以,别看这儿平时热热闹闹的,屯民热情似火,但事实上,却有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屯民的服装很特别,这个屯很小,又坐落在山村这种偏僻的地方,可以说基本是和外面没了联系。但山村是山村,倒不至于如是光膜,有山猪野鸡,甜果清泉,可以说是自给自足;但这地儿虽是风水宝地,但照懂行的金点子来看,这儿的确是大凶,而且又偏偏取个蛮鬼屯的名字,更是让人一听之则不寒而栗。 谁也不想和这种地方搭上边儿,但既然来了,就得先落个脚。我们就住在屯里唯一的一个小店中,这店就像是客栈,店家掌柜的也热情招呼,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异常的。但出门在外,警惕一些总是好的。 端水的赵婆时常出入在店里,就她一个人特别古怪,伙计们说,她是个哑巴和聋子,不过她知道你在说什么,而且据说她没有舌头。这个人确凿是太可怕了,一副瘦瘦的样子,眼睛凸凸的,颧骨突出,嘴角还有一颗黑痣,头发盘在一起,穿着古老的黑衣服,总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店中。 这几日骷髅玉终于不经常作祟了,我也能够睡个安稳觉,我总觉着,是蓝墨在身边所致。 夜黑风高的晚上,月亮已经被乌云死死的遮住了。屋中也唯有一丝淡淡的光芒透进来,这个点上估计人家都去睡了,但我总觉得外头一切都不安静,甚至于我听不见夜蟋蟀的声音。这才让我迷茫,本着出去上个厕所,但突然一个人和我碰了面。 我大吃一惊,一个老太婆直挺挺地站在我跟前,那双瞎子一般的眼睛一直注视着我。回过神来,我才注意到是赵婆,方惊道:“嘿!三更半夜吓人哩!” 但她似乎没有听见什么。我比了个手势示意让她回去,然后我又自然而然地把门关上。 直到我躲进被窝里不久的时候,我才发现,总有什么不对劲的。我摸着黑起来看看,只见一个被潮湿的头发掩盖住的老女人躺在冰凉的地上…… 065章 我吓了一大跳,急忙抚了抚胸口,仔细一看,心想那疯女人可能是赵婆。死状实在奇怪,嘴巴还是张着的,为了确认,我慢慢将手电筒照进她的口腔里,只看见一排青色的牙齿,果然见不着她的舌头。 可是这人好端端的,怎么就死了呢;可是当我知道已经晚了,屯民都在夜里活动的时候,赵婆的死讯早已传得沸沸扬扬。 不过我算是打听到了,这赵婆的身份可非同寻常,据说是屯里的巫婆。每一个月蛮鬼屯就会死一个小孩,这个小孩被称为祭童,说是小孩一死了,就为屯民除难了,在这种地方,凶险万分,人们只能信这个,但是谁都不希望自己家的孩子被拿去当祭童。 但这选祭童,是由巫婆来定的,平时屯里办丧也是由巫婆来操持。作法求福一向是是屯民的所愿。 可如今这赵婆死了,整个屯中的人都闹得人心惶惶,都在为祭童的事情担忧。大家都想平安无事,但又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拿去当祭童,所以更是手足无措。 我和蓝墨从不信鬼怪之说,这种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屯民也不过是迷信至此,见此情形,我都不得不召集所有人来说明此事。 因为牵涉到巫婆的死,所以我不敢说太远,但又担心这巫婆的死会蛊惑人心。我拍了拍手,清清嗓子对诸位说道:“大家都不用担心,什么祭童消灾的都是骗人的!大家别太迷信!” 话音刚落,在场几十号人都议论纷纷,有的半信半疑地看着我。 陌蓝墨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其实也不是说漠不关心,只不过是不擅长罢了。 一个小酋长顿了顿肩,站出来努眼喝道:“我们不信这个,那我们的生死都不管了吗?我看就是你们这两个外客捣的鬼!” 我连忙接过话来:“不是的。这赵婆怎么死的我也说不清楚,但什么祭童的,大家都不要信。” “我们为什么要信你一个黄毛小子咧?分明就是你们在作祟!是你们杀害了巫婆!” 陌蓝墨实在听不下去了,猛地掏出枪支朝天穹发了一炮,一刹那,全场鸦雀无声,许多屯民害怕地看着他纷纷后退。 我瞥了蓝墨一眼,又想了想:最后也只能赌一把了。我取出那把古杖,跺了跺地,厉声说道:“想必酋长应该知道这是什么吧?” 那小酋长观察了良久,方才惊道:“这是……这是……你是护墓大使!” 我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愿意此身份来证明。所以请大家先不要急,我会还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的。”即便我信誓旦旦地说,但实际上,我心里是没底的。 陌蓝墨也担心屯民,也不想置身事外,但是,他更不想参与到其中,本来完全可以脱离这场纷争的。 不过,我倒觉得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赵婆死的时候手里还攥着一条手帕,手帕上绣着个“方”字,这种手帕并非常人所有,带着手帕的那个人必定和这手帕上的字有很深的渊源,而且这条手帕还是随身携带的,可能是着急的时候丢了的;方字,已经说过,这周遭城里,方姓的并不是特别多,但,我想蓝墨也该是有所怀疑了。 赵婆死前抓着的这条手帕是一条很重要的线索,虽说我们目前没有充足的证据可以说明这些事情,但,这赵婆必是受方衷洺的指使,专抓这些“祭童”。可他们要拿祭童的动机是什么,我们尚不清楚,但这个蛮鬼屯铁定有问题。 一个上山打猎的老者背着一捆柴回到屯中,他的去向让我很好奇:蛮鬼屯四面八方都是树林,坐落在山村之中,上一趟山也要一段时间,这老者的柴估计是山脚下砍的罢。 残阳如血,把树叶都添上红艳艳的光彩,有微风和脚步声传进我的耳朵里面。我不禁上前一问:“老爷爷,我问一下,上这山,是干什么的?” 那老者仔细地打量了我一番,才指着我的鼻子说道:“这山,叫蛮山,是祭童登天的地方。我平时也就在山脚下砍点破柴子。伢子,我可不是在炸庙儿啊,那地方是大凶,除了巫婆,谁都不可去呀!”他摆摆手郑重其事地说。 看他那样子也不像是唬人的,我道过谢后,就径直往山旁去了一番。因为,这蛮山愈是邪门儿,我便愈是得闯一闯,看看这里头有什么勾当;天色不早了,再回去叫上蓝墨恐怕太迟了,而且这外头有人看着会比较好。 我沿着老者指的路线找到了那座蛮山。蛮山的山形确凿有些奇怪,但也只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山峰,盘虬卧龙般的坐落在大树的中间;蜿蜒曲折,起伏不平,山中有一不很扎眼的小山洞。 山洞阴凉透气,石壁上还用朱砂墨雕着三个大字“九头鸟”;看到这三个字,我瞬间明白了,莫不是这祭童,是用来喂鸟的?记得我看过一本神话小说,有关于九头鸟的记载,九头鸟又名鬼车,据说它会以喝血的方式吸走孩子的魂气,又是不祥之鸟,不过这都什么年代了,蛮鬼屯真是迷信至极。 难不成这蛮山还真的有这种鸟? 徒步进入,便可以看到地上的骷髅头和残骸,而且能够清楚地看出这是小孩子的;我轻轻点燃了蜡烛,端着烛台,小心翼翼地一步步走过去。不仅有残骸,连头发都看见了,黑发摸起来很柔软,但是有点脏,这又印证了这些祭童的悲惨命运。 凭借着烛台微弱的光,我猫着腰分外小心地往下走;陡然,我的脚像被什么缠住了,死死地捆住了,我匆匆蹲下去将烛台靠近两只脚,可却只见得有两只黑黑的手…… 我霍的跳起来,企图摆脱那两只手,但一个头发散乱的孩子跪在地上傻傻地看着我,他浑身邋遢而且脏兮兮的,脸上画着两撇红色的符号,头发凌乱得像一盆草头,那瘦弱的躯体跪在我面前,我实在忍不得踢开他。 当我静下来认真地和他沟通的时候,我发现这估计也是一个不幸的祭童。从他的口中,我了解到,在蛮鬼屯每一个月总共有三次甄选祭童,分为上旬,中旬和下旬,都是由巫婆施法在夜里十一点过后挑选,十二点钟就被送到这儿来;但所谓的祭童消灾祈福都是个骗局,被抓到这蛮山来的孩子,有一部分被拿去做苦力,还有一部分被拿去执行什么鬼车大法。 真是可怜,我本说着这些事情可都是违法犯罪的,但那个孩子似乎迟迟不愿跟我走,反而劝我单独离开;原来,他们早就给这些孩子服下了一种慢性药,而我眼前的这个祭童,就是在拿去作苦力的时候偷偷溜到这儿来的,估计不久后毒发便会乱咬人。 如果可以,我愿意扮作一名祭童,然后随他们看看,这蛮山究竟有什么阴谋。但那孩子却说蛮鬼山的确是个危险的地方,有复杂的机关,但早在这些孩子被送进来的时候,便知道了机关是怎样通达的。于是,那个孩子仔细地为我描述了这蛮山中的通道和机关,他还算是个比较懂事的孩子,也希望我能够救出其他的孩子。 九头鸟这类东西我是不大愿意信的,他们的诡计,估计是和这什么鬼车大法有关,设若真的是方衷洺他们所为,那么以他们长久的动机,这蛮山后,肯定有着什么天大的秘密。这些干苦力的孩子,大都是些年龄大些的,可以干些重活儿,比如掘墓挖土之类的,至于年纪小的,被送去作法的,我猜是满足什么的需要,如果真的有大墓的话,他们也不必如此;或许这些祭童,真的有什么可疑之处。 正当我认真地想着这些的时候,我身旁的那个孩子终于有些不对劲了,脸色发青,直勾勾地看着前方,倏然露出两个虎一般的利齿,龇牙咧嘴地把头转了过来。 我干吓了一跳,立即反应过来,那孩子是毒性发作了。我没有任何解药,但我突然想起了他方才的话,叫我亲手杀了他,这……可我若不制止他的话,他又会咬死人,吸干血,这样下去我们两个都会没命。 从不知道,但慢慢地举起手中这把冰冷的枪支时候,是多么的悲凉;一层又一层的不忍涌上心头,握着枪,就向有什么在戳着我的心,一阵酸酸的意味。 但是没等我开枪,他便破口吐血了,直直地倒在地上。我还是没能救回他。 我安顿好之后,毅然往蛮山的主道走进去;铭记那个小孩子的死。 石下有裂缝,地上都有明显的血迹,一滴一滴的。我顺着血迹走,又想到,从北千王之墓到蛮鬼屯,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联系,还是说,北千王也只是蛮山的一个幌子。 蛮鬼屯据北千王墓只有一程路,再加上这屯民的怪诞,我也不得不怀疑了。正冲我不断回想的时候,一个硬邦邦的木棒就从我后肩砸了过来,我赫然回头。 一个老男人光着膀子,指手画脚地说:“闲着呀!还不给我滚去干活儿!” 看来我这扮作祭童也有几分模样了,我才点点头称是,然后弯腰垂头地走出去,在走的时候,那老男人嘴里还不停地叫骂着。如果猜不错,这个老男人应该是这蛮山的总管,他或许知道不少事情,也知道我想知道的那些事。 我现在主要是找出作法和关押祭童的地方,可我又没有多么棒的身手,唯有的只是一把匕首和一支枪,他们人多,来硬的我必输。因而就要想想有没有其他法子。 066章 这山形如“九”字,只不过是倒着放过来的,所谓九头鸟的吸血之处,就在“九”字的最后一笔上,但中心都是一些年龄大的祭童在干活儿,又有分舵及把守的,我根本就过不去;不过除不掉他们,就把他们先引开。 我抽身向右拐,再走出去,看到有不少枯枝烂叶堆在山的最右边,那个地方没人,我顺手抱起这些枯枝烂叶,就往蛮山的主舵走。 我清楚地知道,主舵是那些总管舵头住的地方,蛮山的主舵是相连的,旁边又是些重要的资源,这些刀啊资料啊对他们来说都很重要。几个站岗儿的纹丝不动地守在主舵的门前,我想了想,便先放下这些枯枝烂叶,大摇大摆地像是路过主舵。 “喂!干什么的!还不滚回去干活儿!”果不其然,一个守门儿的叫住了我。 我往里头望了一眼说:“你们头儿找我办点事。” 几个守门儿的面面相觑,点了点头示意我过去。但我想到,一般头儿找人来,都是有明令的。不料我刚跨进门里一步,离我不远的一个把守就叫住了我“喂慢着!你说我们头儿叫你来,那证据呢?”说着,他便伸出手来。 我想了想,“隔墙有耳。” 然后我便把他们几个示意靠过来,我刚要说出点什么,便左手两下用枪打晕了其中两个,另外两个追上来拔刀就打,我急忙开枪打倒他们。 方才果真是太吓人了,我在他们身上拿到了钥匙,并且还有地图。钥匙或许是关祭童的,地图可能是作法的那个地方。 我再把枯枝烂叶都堆在主舵门前,轻轻点燃了一片叶子。 当我往回走的时候,我已经看到了后头滚滚的黑烟;我急匆匆地跑进人多复杂的分舵,那个总管便抓住我问“匆匆地,又是干什么!” 我抖着手指着主舵那边:“主舵着火了!” 总管顺着我的手势看过去,果然也看到了腾腾黑烟,怒斥:“怎么回事!” “不知。我经过的时候便撞见了黑烟,估计……估计里头……” 我话还没说完,总管便挥着手命令所有的人都去主舵救火;我点点头,刚要回去的时候,总管迟疑了:“等等。” 我缓缓地拗过头来,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你去那边干活。” 我连声答应,搞起铲子便掘开那一层土,可是那总管倒休闲地坐下来喝茶扇风;我起了一个念头。总管身上铁定有关于作法的信息,既然从他嘴里说出来不可能,还不如放手一搏找找。 我停下了手中的活儿,路过时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茶杯,突然间“嘭”的一声茶杯碎在一地。 那总管大火:“你干什么!瞎了么!还不快拣起来!” 我轻轻拾起碎片,也看得清楚那总管气得面庞膨胀、七窍生烟的样子;我再伸伸腰站起来,本着反身走回去,趁他不注意我顿然回头,紧握手中的碎片就往他身上扎去。 尖锐的碎片飞似的扎过去,突然间总管震惊回眸,瞪大了眼,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反手一个耳光打在我的脸上。 我被打退在地,总管暴跳如雷:“好啊!反了是吧?”他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拔起随身带着的宰羊大刀,“我现在就杀了你!” 我的心跳如石头般,一下一下地响落在心头,仿佛就快要离开人世;我吃惊地望着他那凶狠的样子,在地上蜷缩着,一点点地后退。 当凶神恶煞的总管挥起大刀冲我砍来的时候,他似乎被什么定住了,浓浓的红血从他宽大的嘴中吐出来,我不断地喘气,及至他那厚大黎黑的身膀倒下去。 我看见离珠直挺挺地站在后面,手里头握着一把染着血的刀子,表情冷峻,几丝落发微微卷起,总管的血喷洒在她简单的披风上面。 她扶我起来后,我便在总管身上找到了图纸,上面记载着蛮鬼屯一直以来的发生的事情,以及巫婆作法的流程和详细情况。看到总管的血,我才坚定,祭童是死在他手上的。 离珠说,蛮鬼屯是她的旧居,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来过这儿了,也竟想不到今日的蛮鬼屯会是如此落败迷信,以前的月贵屯从不是这样子;也打探到我和篮墨还在这儿,只不过途中进入蛮山,到方才遇上了我。我感觉她很特别,而且不是一般人所能比的,或许比起戚玲,她要更棒许多。 但不论如何,我确信离珠的身份不会仅此而已,她一定大有来头,也许就和刘爷一样,是有大世家有故事的人。 我们顺着图纸兵分两路,离珠就先拿着钥匙救出那些祭童,而我,就去那个作法的地方,我倒要看看,这个方衷洺屠害无辜究竟是有何阴谋。 一具残骸倒落在墙角的一旁,我慢慢蹲下来观察这具残骸。骸骨上有很明显的污渍,而且刚刚好靠在墙的一边,安置的方向也特别特殊,倒不像是随意放落的。但看上去也有一段时间了,照理,这些残骸应该早就被搬运出去了,不会再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这只能说明,尸骸是在不久留下的。 但又有什么东西能让人死后在短时间内化作一具陈旧的残骸呢?这恐怕和作法有关系了。这些不可能的巧合,让我慢慢陷入疑惑之中,甚至怀疑,这九头鸟是否存在过。 天大的巫术也无法做到如此周密,接下来肯定会更危险。这也就是方才上山搬柴的老者所说的,蛮山的血祭。这不仅是风水大忌还是各种人所推托的地方,我对这血祭并没有很深的了解,都巫婆作法也必须是在这个地方。 这个地方在蛮山九字的末尾,连接蛮鬼屯的最后一户人家,那户人家是赵婆和掮客所住的地方,平常是少有人去的,一来,是有些远,二来,就是大家都知道的,那地儿不能去。 我于是顺着分舵的山路走去,一路上不少的白纱布铺着,而且不止一条,甚至有破碎的碗碟,血迹更是清楚可见,所以我可以断定这是最近才留下的。 走出这片山谷,熙熙攘攘的野草长满两丛,几棵矮小枯黄的小树挨在两旁;黄昏过后的夕阳已经像地上的血一样,一点点红色的光透过树缝落在我的手上。我极不自然地伸出两只手认真地检查了一遍。 蓦然我觉到一丝动静,便猛然回头——几个面色煞白,白发飘飘的人伸着手直直地朝我奔来。 我吓了一跳。他们眼睛都是红色的,嘴巴也是朱红的。这些难道是祭童所化,想到巫师,我立即联想到方才在分舵通道看到的残骸,我浑身震悚,登时撒腿就跑。 那几个白人疯狂地追杀过来,我慌忙的一边跑着,一边回头开枪,寂静的山林之中,响亮而频繁的枪声环环回荡。我这既是对后面的人的对付,也是一种信号,希望蓝墨可以看见。 一直跑着跑着,就到了尽头,我踩过那些红线区域,突然间从空中飞下一个竹笼,将我牢牢地套住了。 我被封在这密集的竹笼里,那几个白化人跑到红色区域画的圈子里,顿然也停住了脚步,两手放直,眼珠子凸凸的,不到五秒便纷纷倒地,嘴中咳出了血。 随即,那几个倒伏在地的白化人,瞬间褪去皮肤和肉体,成为一具残骸;就和我方才看到的一模一样。 原来这些残骸是白化人留下的,但这些白化人又是祭童变成的,那么,方衷洺这样做的动机又是什么呢?难道说,这附近真的有什么大墓要摸么,可我已经来到蛮山最尾的地方了,并不见有什么古墓。 我静下心来,屏息凝神地望着土地上的红线,纵横交错,错落有致,网网相间。红色区域可以杀害这些白化人,并瞬间将其烧化作一堆白骨……我默念道:鬼车血阵。 以前听长辈们说,九头鸟又名鬼车,是因它的叫声就像夜里的车辆行动;据说它第十个脑袋被周公旦射下,不断留血,一出现会吸走孩子的魂气,那个孩子就会浑身石白,变成白化人。 我从不信这个世界上有九头鸟这种怪物,但鬼车血阵我在书上看见过,和地上的红线斑斓极其相似,而且方才白化人的那一幕我也看见到了。这鬼车血阵的破解方法,我至今都不明白,二山胖对这个有了解,他一定懂得些。 重重叠叠的竹杆纵横杂在我的面前,包围得极为严实,几丝悲凉的风透过缝口刮进来。残阳如血的光芒照射在地上,我回首一望,却已然看不见夕阳。 周公旦是什么人?是西周的四大家,民间又有周公解梦等的美誉,历史上的辉煌人物的陵墓也不可能建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但既然牵涉到鬼车血阵和古墓了,就必然和这周公旦脱不了干系。 正处我不知所措之时,我胸前的勾玉又闪闪亮了起来,就仿佛有什么征兆,飞快紧急地闪动,我也跟着慌忙了起来。 忽然灰白的天空中划过一只硕大的无足鸟,一声凄厉悲凉的嘶叫,长鸣后留下的回音尖锐得似乎可以划破天穹。这一声声属引凄异的叫声,使我似乎听见了哭声。 土家女人每逢出嫁都是以哭的形式的,而且不准五服之内通婚,配偶必须为同姓,否为大逆。这个规矩是在张家界有的,但在这个地方我也微微觉到了,鬼车血阵,就和血祭般,祭童都是拿来这个红色区域变作白化人,然后为墓所用,所以这个古墓就是这个红色区域。 我放声连念:普天之下皆为白,哭声连连即为谶。 原来这便是血祭的根本,勾玉已经不再亮了,我身旁密封的竹子“轰”的一声炸开了。 如果不是这只可怜的无足鸟,我怕是不会联想到这么多;无足鸟是世界上最悲哀的鸟,因为它只能够一直不停地翱翔,不能歇息,一刻也不能…… 067章 我清楚地意识到这个鬼车血阵有我们要找的墓的重要信息,这些信息,是蛮鬼屯的祖上留下的,只是后来这个地方荒无人烟,又为又血祭的禁地,再加上蛮山如今被方衷洺等人主宰,就少之又少的人知道这个,而且他们都并不对这个有兴趣。因为蛮鬼屯民这种与世无争又惟求安康的民风,先祖才会把如此重要的信息安置于此地。 方衷洺如此大费周章屠杀无辜,却是为了谋这样的一个利;这红色区域揭示的,只有红线交错的九个鸟首,用追眼通,也不能看出太多的端倪来,我要做的就是在他们之前拿到这个古墓的信息。 傍晚的颜色已经极为明显了,开始有了夜蟋蟀的叫声,乌云伴着深蓝的天色走过;晚风萧瑟,我不由发抖。 “快走。” 一个刘海飘飘的人走过来。 我揉了揉眼,才心说是蓝墨。 “这个地方太危险了。”他环视一下四周冷冷说道。 可是这个血阵记载着重大的秘密我必须破解它。我方欲开口,他便遏止道:“快走,天已经黑了。她已经把祭童救出去了。” 我茫然问:“她是谁?” 他一番糊里糊涂的解释,我倒听出了,这个她便是离珠。这名字实在不凡,看来她同蓝墨一样,都很特别,而且身上有太多太多的秘密。 夜幕降临,一切总是静悄悄的。我发现自打蓝墨来了之后,这一切都变得不对劲了,他深邃的眸子注视着眼前那棵高大的树,漆黑的夜晚,却根本也看不出什么。 落叶沙沙飘下,飞落疾快,暗黑的晚上,见蓝墨上前一望,惊道:“快走!” “什么玩意儿?”我仰望着那棵树。 陌蓝墨二话不说拍了拍我,一溜烟便跑了。 背后有怪物的叫声,但是在这黑茫茫的夜里,我却什么也看不见,只觉着有什么东西在我们身后追着,笨重的步伐声还清楚可闻。 “别回头看它。”蓝墨一边拉着我,一边拼命地跑着。 我喘口气:“那是什么东西?” 他没有答言,或许是怕勾起我的好奇心,但绝对是什么可怕的东西。看来蛮山的凶险诚然超乎我的想象,只不过还没拿到那本秘籍。 我们俩鬼里鬼气的走出那片密林,但似乎没有出蛮山,绕了一大圈,蛮山都走透了,但似乎已经找不到蛮鬼屯。 漆黑茫茫的一大片迷雾使我们陷入恐慌,蓝墨的眼睛在月亮的照耀下闪烁不定,但我却也很着急地望着这四周。 他似乎察看出什么眉目来:“这个地方从夜里戌时过后,便不对常了。” 我悚了上来,缓缓扭过头去,那东西虽是不见了,但我这心里总有些不踏实。蓝墨说的一点也没错,戌时开始,蛮山就开始变得诡异,看来果然和这子时作法有着莫大的联系,我不得不勾起了好奇。 山间的阴凉,让我顿然感到心寒。我们不打算再走下去,设若再走,便会越乱,看这眼前茫茫大雾,就知道是有什么不正常的事情,再走下去倒是自投苦海。但又有什么办法,冥冥之中,我觉得这要从蛮山的历史说起。 蛮山给我的印象除了是诡异荒诞之外,还有便是追眼通所查探出来的。蛮山的历史并不很长,但却曾经在张家界占据了重要的地位,这里并不是湘南,但却有着同湘南极为相似的特点,其实就是以哭嫁著名的张家界。张家界诡异的事情,已然不是一天两天了,就我推测,张家界大都是土家人,那么,这个和它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的蛮鬼屯,屯民必须也会是土家人。 但这土家人是什么情况我倒懂得一些,例如,通婚大忌,以及族里族外的牵连;我记得较清晰的,便是解放后土家族一次大规模的清洗,其实所谓清洗,就是一些被迫原因而不得不废除的规则或是人,但就我所知,当时新中国制订了相关法律规则,同时强令废除了土家的一些习俗,当时土家人是什么情况我不了解,但时代政府还不够完善,又有相关批斗政策,导致土家人的一些先有规矩不能流传下来。 所以说这些屯民有可能就是当年留下来的后裔,他们知道了太多的事情,他们表面并没有什么其他不同,其实便是有土家的使命在身。 而这些蛮山主体方衷洺的人,他们选择夜里出动,但又是如何做到不迷于此山的呢?说来,便是蛮鬼屯民早就和那些人串通好了,要准备什么事情。所以其实来龙去脉便是这么简单,从我们进入蛮鬼屯开始,这一切便都是一个局,把你紧紧套在这里面,有进无出。 我顿时间明白了很多事情,但又来不及多解释,拉起蓝墨刚要跑,但在黑夜间,突然出现了一个白头飘飘的老女人…… 那个人身着一身旧时紫黑的道服,头顶包着袈裟丝布,白发如流水般散落,在明月下遽然出现。 她的嘴唇是黑色的,眼睛里充满一丝奸娞的笑意,单枪匹马,站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 我和蓝墨相互看了一眼:赵婆…… 她不是……骤然间一堆问题积在我的脑海之中,蓝墨镇定自若地上前一步,我则直勾勾地望着她。 那个老女人居然没有死……她的事情已经证明了,这一切都是他们设的局。 “别太担心,反正,你们今晚谁也逃不出了。”她极自然地说。 “你别太自信。”蓝墨回道。 赵婆勾起那薄薄的黑唇冷笑道:“呵呵,陌斗神,好好一个倒斗的神,我劝你还是别趟这淌浑水,我要的是他手里的东西。” 我突然想到了杖子。不过杖子我已经放在一个隐蔽的地方,不会出现在蛮鬼屯里的,就算他们翻天覆地也不易找到。 “赵婆,你不是聋哑么?”我问。 她又一阵冷笑“聋哑?笑话!我赵婆下过千千万万只斗,就从没损伤过一分一毫,我们要拿的,是你于当家,我要的和方先生要的都在你身上。乖乖把东西交出来我尚可放你一马,要不然,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话罢,她紧握那只长着紫色的长指甲的拳头。 蓝墨掏出枪支指着她。 “陌斗神,我不想和你争。” “废话少说。”陌蓝墨抽出身来,开枪动武。 那赵婆退后翻了几个跟斗,闪了又闪,蓝墨侧身踹树,腾空而起,发了几炮,逼近赵婆;赵婆一味地闪着,似乎胸有成竹的。 蓝墨看起来反倒很吃力,骤然跃在地上,赤手空拳与赵婆独打。打斗的方式还是平常用的,但我总觉得这个赵婆来势汹汹,一点也不好对付,我在一旁焦急地想办法,但他们的动作瞬息万变,我要攻击赵婆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一个飞脚踢过去,赵婆霍的一下躲过去,在地上打滚儿,腾起枯黄的落叶,漫天飞舞;蓝墨看准时机,抡起拳头就往赵婆的脖子边儿打去。 这样来回打,也不是办法,身手不错的赵婆,果真并不好对付。他们野心勃勃,我手头的这些东西一旦落入他们的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正处危急之际,一个身姿矫健的白衣人半空而降,踩过树枝,趁赵婆不注意,一只刀片扎进她的脖子上。 黑夜下,血的颜色是绛紫的,一点点从她脖子上流出来。蓝墨蹬脚跃起,将其踹倒在地。 赵婆直直地躺在地上,眼睛凸凸的,吐出了黑红黏糊的血。她已经毫无声息的死了,死的样子确凿很可怕。 白衣人款款走来,我惊奇地瞪圆了眼:表哥。 夜已深了,但这蛮山还是那样不对劲,赵婆的死,反而给我带来了无穷的恐惧。表哥说他的伤已经毫无大碍了,他说他放心不下我们,又接到我们的来信,便找到了这个地方。 哥高视阔步,精神焕发的样子,我才放心。一路上跟着他走,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地说了一遍,他倒饶有趣味的道“你这人,懂事多了。”我才陪笑。 蓝墨在一路上反倒心不在焉的,若有所思。他常常回头望着后面走过的路,游离的眼神,也让我有所察觉了。 走出蛮山后,方衷洺和月夫人的勾当已为我们所知,行为暴露了,蛮鬼屯已经不再中用了,于是便撤离蛮山。当我们回来后又一次拜访蛮鬼屯,屯中一切都极为正常,祭童也回归了,巫婆所立的规矩也废除了,但蛮山那个血阵也随即不见了。 鬼车血阵的消失,让我觉到害怕,诡异。而且愈是感到这一切并非那么简单,其实很多问题早就堵在我的心中,只不过一直没有找到答案;随着血阵的消失,重要的线索又断了一条,事情越来越零碎了。 我再次翻开牛皮纸上的内容,倒使我想起了一个事情。又是有关外公的,外公的祖上实在有太多的事情了,但冥冥之中,我又觉得,这一切都有联系,而且和骷髅玉密切相关。 其实我应该多追溯我的过去,然后在无意中的发现,找到破解骷髅玉的方法。过后,我一直对北千王墓那个老奶奶的话念念不忘,我珍藏好那把护墓的杖子之后,想了很多事情,其中,在墓里死里逃生,确凿是最可怕的噩梦。 本来在很多事情之前,我一般会有预兆。就好比如,我在先前一直有预感,有一天我会在墓中突然遇难,至今我差点死在墓里的情形还不断浮现在我的脑海中。我曾经试图去忘记,甚至做一些在常人看来极为可笑的事情,巴不得去掩饰,强迫自己麻痹自己,但都无济于事。所以,骷髅玉是一切的源头,我活着,可能也是为了这一块邪玉;这也是外公不让我碰墓的关键。 或许他们盯着的这个大墓,有关于于家的一些事情,只要是于家的祖墓,我就一定会下。不过先不说这墓有多凶险,如今倾尘那边也出了点急事了。 068章 祖上曾经有一个规矩,就是凡有人办白事举行出殡仪式,五服以外,没有亲戚关系的,决不能用眼去看那口棺材,要不然,会出大事。倾尘的祖上,是雨家和卞家联姻,卞姓的做事一向来规规矩矩,不逾祖辈的,又身为新兴的盗墓世家,在政府的打压下,也渐渐消去了风声。 但如今卞家又上了风头,每次摸金下斗,都要佩一个死符,这是一个规矩:下了斗,不能直接空手去拿,而要穿上这个死符去拿;若一次性拿不上,就要将死符撕了,然后金盆洗手,不得再摸墓。 倾尘遇上了生意的难题,卞家的规矩又光复了,而且严令禁收墓里的东西。这古玩,自家藏的倒不多,墓里摸的却不少,倾尘的生意还就此垄断了。 但当今是什么年代了?跟这些名门望族过不去,是不聪明的;人家只认钱,只看重身份地位,卞家虽是一个小世家,但如今只能说,能够流传至今都是些有大作为的人。只不过这改革后的年代,老字号有人要,但这老世家,可没人稀罕了。政府镇压的运动,可没人去和他沾边儿,谁会为了那点金钱,而不要命了呢。 这是我第三次来到缪家锦玉。缪家人还是挺识相,管家也是笑呵呵地吩咐我楼上见,我哥陪同我一起去,几个小厮都在后头屁颠屁颠地跟着。 玉宗师还是老样子,素锦的新款旗袍,一盘黑白交错的头发梳理得倒很整齐,眼珠仍是凸凸的,装出一副很高贵的样子。 茶已经沏好了,滚烫的白烟一直往上冒;她示意我们俩坐在边儿上,自己却端起茶杯轻轻在嘴边吹了吹。 我选择打破沉寂,便道:“这墓也下了,也照您的吩咐做了,可骷髅玉……” 她忽然放下茶杯,招招手支开那些管家和保姆。然后字字斟酌地回答:“这么跟你说吧,有一种玉,叫作泪骨玉,它就能跟骷髅玉相生相克,留其在身旁,便相当于除掉了骷髅玉的邪性。” 我和表哥面面相觑,这种泪骨玉闻所未闻,又谈何容易要找到呢。我便不耻下问:“那泪骨玉,在哪里?” 玉宗师抿嘴一笑:“这我便不知道了。只不过我们做玉生意的,倒有听说过,泪骨玉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就在一座古墓里。泪骨玉是当初焘玄所打制,那么就要寻这焘玄之墓了。我能帮的,也就此了。” 这个焘玄也是闻所未闻,于是我便亲自到二山胖的店里去打探打探。莫山这几天不见,生意倒是办得不错,虽是些小本买卖,但他人脉广,认识人多,懂的也不少,或许他对这个事情有所了解。 见他在一旁数着一张又一张的红牛,我冷不丁地蹭了他一下,他一个激灵看过来,刚要骂人便收住了。我笑着看他手中一大把钱说道:“有行情啊莫山。” 他笑得眉毛都在飞扬:“哪有什么行情?倒是这几天闲了,你有事?墓里有情况?” 我在一旁找个位子坐下,自己着手倒了点甜酒,回道:“甭提了,又是北千王,又是蛮鬼屯,我都绕糊涂了。” “啥?这么刺激,怎么能少了你二山爷我呢?”他说道自己自豪地竖起大拇指。 “去,”我随口问,“对了莫山,你有没有听说过一种叫泪骨玉的东西?” “没听过。” “那焘玄呢?” 他突然就放下了账本儿“焘玄,焘玄。听东主那几位老人说起过,说是什么大清的护国公来着。” “那焘玄墓呢?” 我这一问,他便愣了:“你连这个都要摸呀?我只知道,这大清的护国公焘玄,后来又被清帝撤官封为陆路提督。” “不是。只是这个墓有助于破除骷髅玉的邪性。” 过后,二山胖倒给我说了不少。焘玄是个短命鬼,活不到五十,但深为清帝之心,连续被加封,关于他还有陆路提督这个官职的事情,应该和我们要找的东西有很大的渊源。 东主的几位老人,是指旧广州的碗商,个个都是镶金牙的人,手持一只拐杖,有一些还是本城著名的老字号,是受人尊重的老碗商。不过是一家的当头,便有些难伺候,平时也不是想见就能见到的。 焘玄这个事情,我和蓝墨讲过,他说让我放心,他会去想办法,但我觉得不太成功。即使有了那么点线索,我们还是很难入手,要不是打击了方衷洺那一伙人,我们可得在他们眼皮底下办事了。 这儿是名誉天下的花都,但如今商业却浓浓。要找一样东西,也并不容易,我从不干违背本心法意的事情,但我却从不曾这样棘手,灰色的迷惘,套在我这孤单的小舟上。 直到有一天,我又发现一个重大的事情。我家外公留下的三部古书,和蓝墨老店中的那本古书合上来是四卷,里头记载着相关奇闻异事,地理史记,闻所未闻,玄之又玄。这倒令我想起了外公以前常说的《四荒经》。这部四卷全书记载着民间的奇闻异事,据说是从一个道士手里拿到的,这里头记载着的,远远不只这些,而有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看来陌蓝墨果真与于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我问表哥知不知道这个事情,他却总一副满不在乎的说是我弄错了,没这么巧的事情,即使有也不会是。但我觉得,冥冥之中,这些事并没有那么简单。 我靠着倾尘的名声,又以于家的身份,和二山胖一同去找东主的几位老人。老人的住所是一动豪华奢侈的大厦,都是要乘电梯上去的。 在走的路上,一位服务员恭敬地招手“这边请——” 我们便跟着这位服务员到了557的房间。其实也并不是房间,就我来看,应该是一个宽敞的屋子。 正当我想着这些的时候,莫山突然鬼鬼祟祟地蹭了我一下,靠在我耳旁嘀咕道“待会儿进去可别乱说话。” 我点点头称是。 那位服务员进去跟里头的老人说一声,我只看到那楼房很漂亮,四处都是金灿灿的灯,有豪宅的几分样子。 “谁呀?”一个声音有些沙哑的老人问服务员。 服务员声音太小,不知说了什么。我们在门口待了差不多十分钟,服务员才出来示意让我们进去。 一个老眼昏花的老人,拄着拐杖,坐在一把红木大椅上,见了我们,让我们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我笑着连连道好。 还没准备寒暄几句,那老人便不耐烦地问:“你们,是来做什么的?”他打量着我和山胖。 二山胖连忙笑呵呵地介绍道:“东主,这位是于泣轩,于大老板。” 那老人不屑地冷笑一阵:“老板??我看是个黄毛小子吧。不是生意的事情,你们俩便少来叨扰我;我人老了,心却不老,说话是有点那么刺耳,别嫌不好听。有事便长话短说,没有别的重要事的话,那么请你们离开。” 我和二山胖面面相觑,二山胖也很是无措,在一旁陪笑着。我便开口说:“东主,您这以前年轻气盛倒的斗已经不算少了,如今我只问东主一个问题,知不知道关于勾玉的事情?” 话音未落,他立即睁大眼,愣的一下看过来,专注地盯着我脖子上的玉看。 二山胖用手肘轻轻捅了我,示意我不要把话说的那么直。 但这东主绝不是好说话的,不给他来点一针见血的,他是不会撬开口的。 我继续说道:“东主,您看这是什么年代了?墓这种东西都有人去倒,我身为于家的后继之人,必要完成先辈遗任。千年幻山,是于家的盘口,去倒也去了,这护墓杖子,我也有,金银财宝倒不缺,就只缺一个东西。还请东主为我们指条明路。” 老人方才的气头都被压下去了,呈现上来的,是一副悚然的面孔。他直勾勾地看着我,问:“你想说什么?” “焘玄。” 他一惊:“这……于老板,我们虽是碗商,但这种发掘灵柩的事情却不曾做过。而且,您看我都这种年纪了……” “您能说说这焘玄之墓就好。”我带着一丝请求说。 我让二山胖把门带上。他才犹豫了会儿,说道:“既然都不讲究金盆洗手,我便说说这陆路提督的事情罢。焘玄作为清朝的大官,先是提督,死后又被追封为护国公。他对清朝战胜边疆外地实在是功不可没,打我懂事起,家中爷爷,便常常跟我说他的事情。” “边疆要塞是一条,直接深得道光帝之心的,却是修建东陵。当初的东陵,是大清皇室的墓葬地,只有皇帝皇后太后太子配得上葬在那个地方,作为一个陆路提督,必然是管辖陆地上的事情,不同于水师,带兵打仗是一个,修建东陵,实在为清帝看重。所以这位焘玄,对陵墓自然是有所知,有一天他在边塞竟然发现了一块玉,给清帝一看,清帝很是开心,爱妃彤贵妃更是喜欢这块玉,清帝便要求将此玉奉献给彤贵妃。” “焘玄似乎不大情愿。但这又是命令,皇命难违,无奈之下,他只能选择服药自裁,并将这块玉作为陪葬物一起葬入陵墓之中。焘玄之墓,就坐落在青灯厓旁边。这个位置我并不了解,但据说一直是大凶之地。后来,道光帝即使想要到那块玉,也不能明令去挖他的墓,而且又怕生事和舆论,再加上当时鸦片战争才拉开,他只能选择早早了事,于是对外宣布,陆路提督焘玄病逝,因念其带兵打仗,捍卫国土,平定叛乱等有功,故追封其为护国公。” 原来关于泪骨玉还有这样一个故事。那么这泪骨玉究竟是有何等珍贵,让堂堂从一品的武职外官焘玄不惜牺牲生命来护其周全;可想而知,泪骨玉在这墓里头,起到了不可否认的作用。 老人似乎有点战战兢兢,喝了口茶水后,又急忙问我:“你们、不会是要那块玉吧?” 069章 话罢,二山胖一脸疑惑地望向我来。我突然又不知怎么回答,那位老人又说了:“你们……这块玉曾经在十几年前,有考古专家去探过,但都杳无音讯。何况我只知道是在青灯厓,不过,你们不会是要那块玉罢?” 老人蹙眉,把同样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我摇摇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望着那位老人,道了声谢后,便告辞了。 隐去后,我常常想,为何一提起墓的事情,东主便会那样紧张;尤其是在说青灯厓的事情时,东主就越发不安了。看来,这青灯厓,焘玄的死,都和泪骨玉有着一定的联系。 东主毕竟是东主,而且还是位德高望重的老人。我们不为利,但却得罪了他,怕是我们不会有好果子吃。要二山胖说,我口出狂言,目无尊长,就是混蛋;可若不如此,堂堂一个老碗商,又怎会卖我一个小伙的面子。 骷髅玉其实也不全是为了自己,我为的,是整个村子,设若骷髅玉的邪性再增强,整个村子都会遭殃。说实的,外公从前都是不干地下的事,即使年轻的时候,的确就同几位东主相似,下过一些古墓。但所谓金盆洗手,就是指老了,洗手了,不干那一行事儿了。 我发现自打哥从老晁墩那一趟回来之后,就变得越精神抖擞,容光焕发,实在是件令我不解的事情。今天早上,他下楼来,我便趁这随便问问。 可他却说:“你就别疑神疑鬼了,你哥我从来都是这样气宇轩昂的,何曾萎靡不振过?” 我就苦笑一声,再觉得有点不大对劲,又追问:“那,我不在时,你又在家干什么?” “小尺,你不知道,我最近在研读一本书,叫作《奇门遁甲》。” “这方面你应该多去问问莫山。”我漫不经心地说。 “对了,还没问在墓里头没伤着哪里吧?而且你又是如何拿到那破杖子的?” 我没有多去想什么,只是一想起这北千王墓的回忆,就像噩梦重温,于是口无遮拦地却说漏了嘴“哦甭提了,都差点死在墓里。” 表哥惊恐问:“怎么回事?有陌奇人蓝墨在,他会护你周全的。怎么会……难道是骷髅玉……” 果不其然,我这一说漏嘴,哥就猜到了,他最担心的还是骷髅玉。我没怎么答应,他却在一旁默默地叹气。 他这种自责感是从来便有的,因为骷髅玉便是他从那无名墓里挖出来的;但我并不希望,哥哥把这变成他的内心阴影。 话说回来,焘玄牺牲自己的生命,也要保全泪骨玉,这是最出乎我意料的。他作为陆路提督,又精通陵墓的建造,想必这块泪骨玉想从他的墓里平平安安地拿出去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青灯厓的地理位置很偏僻,就在广州城火车站对面的荒岭上,那里说高不高,说低不低,但方圆十里,都少有住客的人。那个地方,有不少未剿的土匪窝,虽离火车站不算远,但是,没人敢到那地儿去剿匪,即使知道,大家心里也不敢多事,一般人进去剿,都是有进无出。 我就托二山胖那混混儿的去打探过,那儿的花舌子说,青灯厓的确有一座前所未有的古墓,只不过具体墓的地方尚不清楚,便少有人去打听,现在的大人家都要摸大墓,这种没有保险的墓,就少有人知了;但是,这座古墓,前一阵子,被花城的卞大小姐雇下了。 气就气又是这个卞家,卞家如今一出手,我们办事可有点麻烦了,而且这卞家又是倾尘的头亲,要碰这地方,还有点棘手。 蓝墨说,有那把护墓古杖,就不怕她们不让路。文物界的确觊觎这把杖子,只是却罕有人知道现在这古杖落在我手里;趁月夫人的气焰刚削减了些,我们是该办点正事了。 这一次下墓的,是我、哥、蓝墨、戚玲和二山胖,离珠本是要去的,但戚玲嚷着要去,因不宜带太多的人,她便不去了。 青灯厓这诡异的名字,都是当地的土匪头儿给起的,江湖黑话叫熟了,传到人们乃至些文盲的耳朵里,也不显得陌生些。枯黄的草一踏下去,都长到膝盖高的地方了,野草丛生,土面上还带着层厚厚的泥。 眼前这一片都是茫茫的黄色的野草,视野太小,一眼都看不穿。辽阔的山川,翱翔的大雁,还有轻轻摆动的狗尾草,都画在这青灯厓的景色上。 我们几个一直走下去,便看到远处有一个偌大的草房,都是干草和破竹搭的,倒还不小个儿。猜不错,这应该是个土匪窝,看这外头的辣椒串儿,是用来骗火车站的人们的,还是炒花生和玉米粒,都是吸引人目的。 这边的土匪可不得了,个个都活头活脑,有的野心勃勃,以前那个年代,这种事情见多了,当你遭劫的时候,你要低着头祈祷,然后叫那土匪头儿一声大爷,他便会放你一马,设若不然,他便会要了你的脑袋。 但如今这太平的社会,这样的事情可不见多了,土匪们不敢太猖狂,因为政府这把武器时时都在绞杀他们,他们就像混混儿过的。其实不光是土匪,这边的叫花子,也了不得,你别看他疯疯傻傻,他懂的这地下的事情,还有关于粽子的诡异事,肯定要比你多,而且,听说,这古墓里的粽子,不敢对叫花子和土匪子下手,这不知是真是假。 顺着那个大草房走去,一个戴着斗笠的人,碍手碍脚地走出草房,估计是瞄见我一眼,急忙抽身冲回屋中。二山胖说,这儿的土匪一般少有四梁八柱,但是基本的分部是有的;之前那花舌子好说话,被支出去了,那么这个,趁不错,就是插千。 戚玲可一看都没看,大步流星地就往大路踏去。但很明显,这草路已经分岔了,分成三条路线,而且其中只有一条是正确的。 没等我们先走,插千的便不紧不慢的出门来,吆喝道:“你们几儿干嘛的?”他一直在注视我们后肩上的背包。 要不是出动一直穿着披风,他必定会起疑,不然就我们,他们即使不敢明面劫,也要使出点伎俩来耍骗我们。 二山胖笑呵呵地上前一步:“嘿哟,胡子,做得不错啊。哥我们几个,要进青灯厓。” “进厓做啥子?”那插千露出两个虎牙。 我们可没答话,但我觉着插千八成是猜出点什么来了;于是我们照着走,可却被插千的拦住了:“没听着话吗?要么东西留下姑且放你们一马,要么,给老子滚!” 二山胖可起劲儿了,那身肥肉就往上蹭,热着脸跟着嚷嚷道:“胡子!叫你们头儿来!来好好认认这位是谁!”说着,他把视线转移到我身上来。 插千一听忙是愣了,但我们人多,他一个倒也不能做什么,于是便真的灰溜溜跑进屋中请那土匪头儿出来。 那土匪头儿倒是有点气势,这么大热天戴着个毛绒绒的帽子,穿着一身黑匹的大褂子,有模有样。眼睛不大,嘴边一个带着体毛的大黑痣,挺着个圆圆的肉肚子。 他有些艰难缓慢的走来,瞧了我们几个一眼:“你们是谁?干什么的?” 二山胖又是头一个站出来,挨着我的身道:“去特么的,你知道这是谁吗?这是护墓大使,今日来探探地儿,难不成你们这几个也敢拦文物界的活儿?” “等等,什么来着?护墓大使我可从没听过,但不管你是什么,今日不把东西交下来,门儿也别想进。”他一口气说完。 “钱??”戚玲看着他说。 胡子苦笑道:“哎哟妹子,这年代钱老子可不缺,就缺你们身上的好东西。” 哥一直脸上有些怒色,这会儿他可不认怂,直挺挺地就接着二山胖的劲儿站出来说话“滚开!小心爷我踏平你们这响马子窝!” 表哥和二山胖这道儿上的黑话却是懂得不少,这才不似个土鳖,连黑话都接不上,在这些人看来就是瞎混混儿。 土匪头儿装作若无其事,平静地说:“你们知道,青灯厓这墓盘口是什么家的么?是我们卞大小姐的,得罪了卞家,你们会清楚,死字怎么写。” “卞承君卞大小姐,果然跟你们这群土匪混混有关。我们背后是于家,不怕什么。”哥便吆喝着说。 “于家?——没听过。” “赶紧给我让路!”表哥怒斥。 最后,我们还就在那间大草屋里坐下了,静候这位卞大小姐来。但说真卞大小姐我只久闻过大名,其他的,我都一点底子也不知;二山胖嘀咕说,这卞君承是卞家的大小姐,将是下一任代表的卞家生意的当家人,也是卞老夫人看中的,得罪了这也不好收拾。 但出门在外,不赌一把,连机会也没有。东主老人也就是这样子的,土匪最横的却不是头儿,而是这水香,难搞的也是这个,我怀疑这卞大小姐勾结土匪,八成是水香来的。我看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青灯厓,这根本是土匪山。 土匪都成窝了,要不是地方偏僻,这官员肯定一把将这团伙给剿了,设若这卞大小姐真是水香,那么,查出来,卞家是永无翻身之日了;话说这卞大小姐如此拼的却和这胡子混混勾结,说明这些胡子可不简单,而且必定和背后这青灯厓有着联系。 卞大小姐算是快马加鞭赶到这里,可却丝毫平静地走进这草房,似乎对这儿很熟悉,一点也不生分的,慢条斯理地找个位子坐下来。 她长得眉目传情,两个眼睛水灵灵的,不豆大,也不小;嘴唇略微粉色,脸庞白皙得如胭脂粉。这的确是个标志的人,穿着也是得体,裙子长到遮住了鞋子。她似乎没注意着我们,瞥了一眼土匪头儿,不耐烦地问道:“怎么回事?” 070章 土匪头儿努眼看着我们,一边在卞君承耳朵旁嘀咕着。说完,又直挺挺地站在那儿;卞君承跷起二郎腿,瞪瞪眼说:“你们可要清楚,这是什么人的地盘,你们当过家的都知道规矩,不是不让你们进厓,只是,凑巧,这几日不大方便。” 表哥也跟着坐下来回话:“卞大小姐,我们这位可是护墓大使,今日,就来探青灯厓古墓的事情,难不成您也要拦?不过,你硬是如此,我们也没办法,只能,扫荡您这土匪窝过路了。” 我觉着这话明摆着是软硬都给卞君承选择了。话罢,她直冲表哥翻白眼,稍有怒色。 二山胖更是直接,见彼此都不讲话,吆喝一声便出门要走。可明显这有三条路,我们兵分开来,情况反而不利;我便叫住了他,又说,还请卞大小姐为我们带路。 卞大小姐冷笑相讥,“别往火坑里跳,就算你们能就得去,也休想带走一丝一毫。青灯厓里里外外可都是我们卞家的人,没死符,你们定是有进无出。”咬牙切齿的卞君承,已经丧失了她的温柔,就像撑起卞家未来的一颗布满毒刺的野玫瑰,毫不饶人。 看来是我们方才的话激怒了她,不过这也罢,我便回一句:“三路选其一,进厓后那是我们的事情,但是还没进厓之前,还请卞小姐为我们指路。” 她不言,板着一张孤傲的脸,又把脸转向一边。 二山胖嚷嚷着:“路我们自己找便罢。” 蓝墨一直保持沉默,看看四周围,点点头便走。他前脚刚提,我们这一拨人便跟出去。卞君承也没有任何办法,但她看我们的眼神,就似乎像要杀了我们,想必今日我们如此,假以时日她定不会轻易放过。 二山胖手心上握着个八卦罗盘,右手掐指算算,在第一条路的前面;观察着这路前头的光景,他似乎看出什么来,默念:离卦,卯,寅。以东方为山,则西南为地,不宜为墓。 第二条大路。他直接观察到地上的痕迹,大雨过后的露珠都还在上方,还有丛丛野草,所谓草茂则人稀,霜盛则地夷,说明这地方并不是风水佳地。 最后一条路。当二山胖一步步向前挪的时候,罗盘上的十字红丝线蠢蠢欲动,他再拨动外盘,随即内盘也转了一圈,天池的那枚针正好对准戌,成八卦的“震”,二山胖才似懂非懂地念道:震,四卦为雷。 我们几个无所事事地看着他忙着,他忽然直直地停住了脚步,伸出一个手指,指着前面的路。他是说这条路才是正确的。 “要不我们先回去吧,此处是大凶啊,青灯厓就我祖辈传下来的罗经仪来看,凶险万分。”他倒不像开玩笑,反而郑重其事地说道。 表哥嚷嚷“我们好不容易来,就凭一个破盘就空手而归?” 我把目光转向蓝墨,征求他的意见;他却有事没事的,擦拭着枪支和匕首,看来他是那个最无所谓和最不害怕的。我知道他一直不信这种东西,但八卦遁甲,是自古就有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呀。 在我们寂静之际,那个穿着白裙的卞君承款款走出来,高声呐喊:“那便请回吧,大使。” 我很清楚这是有意的唆使,但我并不会因为这点事情而轻言放弃,其实既然注定走上这一条路,生死凶吉,反而不那么重要了。 于是,我健步如飞地照着二山胖适才指的那个方向慢步走去,表哥和蓝墨他们才下意识地跟上来。 见我们走远了,插千的在卞小姐耳旁问“大小姐,我们该怎么办?” “无妨。让他们去吧,就算能活着走出来,我也不会让他们留在这花城里。” 点上灯,已经傍晚的时候了。我们大概也走了一程路,但就没发现什么大墓在里头,我们怀疑我们是走错了,但二山胖却坚决说,必然是这一条。 茫茫的野草覆盖,我们走了三刻钟,已经迷路了。这儿周围都是高耸的山树,把我们包围在这片空地上。于是我便想,这古墓能不能是建在山上呢?虽然这确凿很少听过,但这荒山野岭的,也找不着一处地方能像藏墓的地方。 表哥提议我们先歇下来,然后好好找找看。 拨开那一层层的野草,山脚旁的石洞已经被填上去了,但有一个弧形的痕迹,很明显的,可以清楚观察到这应该是个盗洞。 盗洞重填,为的就是不让后人容易地找到出路。看来这古墓已经有人替我们探过了,在这盗洞地面上,还有几块稀有的硬石头,石头的棱角上有一丝红色的布碎缠着。 如若不出我所料,这红布碎定是那卞家死符扯下来的,那么也就能说明,从这盗洞中进去探过墓的人,就是卞家人。 卞家人在之前,我听倾尘和二山胖了解过。作为一个大世家,做事圆滑果断,在民国初期,卞姓早就红遍花城,卞老爷是杀人不眨眼;到后来,被打压的卞家,少碰墓,但一出手,绝对是非常人所及的。连卞家人都难摸的墓,我们的胜算又会有多大;不过这卞家,要和青灯厓上的古墓,难道是要拿泪骨玉? 盗洞是他们卞家人打的,又被封死了,估计已经进不去了;我们还是得另寻他路。 二山胖忽然喊“大家快过来看,这是什么?”我顺着二山胖指的方向看过去。 石面放着一个黑色的骷髅面具,面具的做工别致,两颊还连着两条暗红的丝带。这个面具是在出青灯厓之前丢下的,由于草长得太盛,若非有意调查,面具也不易被发现。戴骷髅面具的人,一般都是不说话的办事人,办完事后有的选择自裁,有的选择投崖投江,总之,他们的性命都是很短暂的,活着也只是为了完成任务。 可疑的是,骷髅面具背后还刻着一行歪歪斜斜的字“月出时寻墓口”,看来这是他们的主人留下的话,为的就是让他们有去有回。原来这古墓的入口暗藏在夜中,白天是绝对找不到的。 照着罗盘看,表哥说:“那,我们就等月亮出现了,再行动。” “那会儿岂不是天都黑了吗?”戚玲追问。 “白日灵异鬼不出,黑夜大陵月后现。”二山胖照看罗盘,念出这句话。 我们都毛骨悚然地望向他,这句话的意思,原来便照应了骷髅面具后的字。 倒斗在夜里进行,是蓝墨一直都坚持的独人工作。看这一轮上弦月微微亮起来,四周围黑漆漆的,望眼过去,山就像碧蓝的宝石,设若不用手电筒或蜡烛,他们的脸,你一定看不见。 蓝墨伫立在山前,眯着眼仰望着天穹,月光略微惨白,照在他白皙的脸颊上。哥已经等不烦了,在一旁细声蹭蓝墨“可以行动了么?” 我看着戚玲,她不知在搞些什么化妆品,还说那个可以辟邪。陌蓝墨转过身,把我们都召在一块儿,庄重地说:“记住,等会儿跟着我望着月亮走,设若月亮被乌云遮住了,立即停止脚步。” 听完,我们都一脸茫然地望着那轮明月;戚玲也开口了“这是为什么?” “要想活命就照着做。” 我一身鸡皮疙瘩都上来了,这种事是空前第一次,以前很少见过;我觉得,这个意思,横是跟鬼有关,月明,则墓能进,月被乌云所遮,也就是被鬼气污染了,则这墓不能下。这倒是个很切实的办法,但我总有些怀疑,可又不得不照着做。 当我屏息凝气的时候,一声声鬼叫雾扑的声音,夹着风声,呼呼作响。戚玲也觉着不对劲,四处张望,试图捕捉那呼呼作响的东西。 蓝墨的脚步跨得很慢,小心翼翼,步步为营;二山胖却从进来到现在都紧握着那个罗盘;而我和表哥,都望着那轮怪异的月亮。 好久没有见过这种月亮,发出的光越来越亮,几乎连我们每个人的身影都照得清清楚楚。排着队,跟着蓝墨一步步往东南方向挪,忽而,蓝墨又止步递给我一个鎏金铃铛,说,如果月被乌云遮盖,让我静着摇动这个铃铛。 黑夜如魔,悄无声息。暮色苍茫,一片死寂。惟有我们一个一个脚印,猫着腰,有序地前进;至今我都摸不着路向,一切都靠月亮走,以前我们总觉得月亮是绕着你转的,而今夜必须是你围着月亮走,否则,一个个都会没命。 突然我们看见一个模糊的天坑,不完全三百六十度的弧形,黑暗得只见一些沙土盖在最前。在明月的照耀下,这个偌大的天坑就更加变得稀奇,但当蓝墨把电筒的光线照过去时,白茫茫的一片土里,窜出一丝黑影来…… 二山胖蓦然发出奇怪的叫声:“诶……喂呃……陌,你看……”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天上,惊恐万状。 我们几个也立即随着他惊恐的视线望过去,一轮惨白的月亮已被浓密的乌云严实地遮蔽了,灰白的光线渐渐收了回去,我们的影子也随即化为乌有。 当蓝墨也急着看向月亮的时候,表哥手里头的蜡烛也即刻灭了,他才急忙放话“铃铛,快摇!” 我点点头急忙道是,慌手慌脚地摇起这串鎏金铃铛来,在这寂静空谷之中,只有响亮的铃声,“叮叮叮”一直回荡,就像鬼在催铃,误打误撞使我们感到非常不安。 铃声仍是不住地荡,我们的脚步早已停住,直挺挺而不知所措地站立在这天坑前。乌云仍是牢牢地遮住月亮,在山腰上,忽然间眼前一亮,半山都点亮了一个青色的烛灯,即使每一盏在闪亮的时候很薄弱,但四周围的山都点亮了,一片妖异的青色在我们身旁闪烁不定。 070章 土匪头儿努眼看着我们,一边在卞君承耳朵旁嘀咕着。说完,又直挺挺地站在那儿;卞君承跷起二郎腿,瞪瞪眼说:“你们可要清楚,这是什么人的地盘,你们当过家的都知道规矩,不是不让你们进厓,只是,凑巧,这几日不大方便。” 表哥也跟着坐下来回话:“卞大小姐,我们这位可是护墓大使,今日,就来探青灯厓古墓的事情,难不成您也要拦?不过,你硬是如此,我们也没办法,只能,扫荡您这土匪窝过路了。” 我觉着这话明摆着是软硬都给卞君承选择了。话罢,她直冲表哥翻白眼,稍有怒色。 二山胖更是直接,见彼此都不讲话,吆喝一声便出门要走。可明显这有三条路,我们兵分开来,情况反而不利;我便叫住了他,又说,还请卞大小姐为我们带路。 卞大小姐冷笑相讥,“别往火坑里跳,就算你们能就得去,也休想带走一丝一毫。青灯厓里里外外可都是我们卞家的人,没死符,你们定是有进无出。”咬牙切齿的卞君承,已经丧失了她的温柔,就像撑起卞家未来的一颗布满毒刺的野玫瑰,毫不饶人。 看来是我们方才的话激怒了她,不过这也罢,我便回一句:“三路选其一,进厓后那是我们的事情,但是还没进厓之前,还请卞小姐为我们指路。” 她不言,板着一张孤傲的脸,又把脸转向一边。 二山胖嚷嚷着:“路我们自己找便罢。” 蓝墨一直保持沉默,看看四周围,点点头便走。他前脚刚提,我们这一拨人便跟出去。卞君承也没有任何办法,但她看我们的眼神,就似乎像要杀了我们,想必今日我们如此,假以时日她定不会轻易放过。 二山胖手心上握着个八卦罗盘,右手掐指算算,在第一条路的前面;观察着这路前头的光景,他似乎看出什么来,默念:离卦,卯,寅。以东方为山,则西南为地,不宜为墓。 第二条大路。他直接观察到地上的痕迹,大雨过后的露珠都还在上方,还有丛丛野草,所谓草茂则人稀,霜盛则地夷,说明这地方并不是风水佳地。 最后一条路。当二山胖一步步向前挪的时候,罗盘上的十字红丝线蠢蠢欲动,他再拨动外盘,随即内盘也转了一圈,天池的那枚针正好对准戌,成八卦的“震”,二山胖才似懂非懂地念道:震,四卦为雷。 我们几个无所事事地看着他忙着,他忽然直直地停住了脚步,伸出一个手指,指着前面的路。他是说这条路才是正确的。 “要不我们先回去吧,此处是大凶啊,青灯厓就我祖辈传下来的罗经仪来看,凶险万分。”他倒不像开玩笑,反而郑重其事地说道。 表哥嚷嚷“我们好不容易来,就凭一个破盘就空手而归?” 我把目光转向蓝墨,征求他的意见;他却有事没事的,擦拭着枪支和匕首,看来他是那个最无所谓和最不害怕的。我知道他一直不信这种东西,但八卦遁甲,是自古就有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呀。 在我们寂静之际,那个穿着白裙的卞君承款款走出来,高声呐喊:“那便请回吧,大使。” 我很清楚这是有意的唆使,但我并不会因为这点事情而轻言放弃,其实既然注定走上这一条路,生死凶吉,反而不那么重要了。 于是,我健步如飞地照着二山胖适才指的那个方向慢步走去,表哥和蓝墨他们才下意识地跟上来。 见我们走远了,插千的在卞小姐耳旁问“大小姐,我们该怎么办?” “无妨。让他们去吧,就算能活着走出来,我也不会让他们留在这花城里。” 点上灯,已经傍晚的时候了。我们大概也走了一程路,但就没发现什么大墓在里头,我们怀疑我们是走错了,但二山胖却坚决说,必然是这一条。 茫茫的野草覆盖,我们走了三刻钟,已经迷路了。这儿周围都是高耸的山树,把我们包围在这片空地上。于是我便想,这古墓能不能是建在山上呢?虽然这确凿很少听过,但这荒山野岭的,也找不着一处地方能像藏墓的地方。 表哥提议我们先歇下来,然后好好找找看。 拨开那一层层的野草,山脚旁的石洞已经被填上去了,但有一个弧形的痕迹,很明显的,可以清楚观察到这应该是个盗洞。 盗洞重填,为的就是不让后人容易地找到出路。看来这古墓已经有人替我们探过了,在这盗洞地面上,还有几块稀有的硬石头,石头的棱角上有一丝红色的布碎缠着。 如若不出我所料,这红布碎定是那卞家死符扯下来的,那么也就能说明,从这盗洞中进去探过墓的人,就是卞家人。 卞家人在之前,我听倾尘和二山胖了解过。作为一个大世家,做事圆滑果断,在民国初期,卞姓早就红遍花城,卞老爷是杀人不眨眼;到后来,被打压的卞家,少碰墓,但一出手,绝对是非常人所及的。连卞家人都难摸的墓,我们的胜算又会有多大;不过这卞家,要和青灯厓上的古墓,难道是要拿泪骨玉? 盗洞是他们卞家人打的,又被封死了,估计已经进不去了;我们还是得另寻他路。 二山胖忽然喊“大家快过来看,这是什么?”我顺着二山胖指的方向看过去。 石面放着一个黑色的骷髅面具,面具的做工别致,两颊还连着两条暗红的丝带。这个面具是在出青灯厓之前丢下的,由于草长得太盛,若非有意调查,面具也不易被发现。戴骷髅面具的人,一般都是不说话的办事人,办完事后有的选择自裁,有的选择投崖投江,总之,他们的性命都是很短暂的,活着也只是为了完成任务。 可疑的是,骷髅面具背后还刻着一行歪歪斜斜的字“月出时寻墓口”,看来这是他们的主人留下的话,为的就是让他们有去有回。原来这古墓的入口暗藏在夜中,白天是绝对找不到的。 照着罗盘看,表哥说:“那,我们就等月亮出现了,再行动。” “那会儿岂不是天都黑了吗?”戚玲追问。 “白日灵异鬼不出,黑夜大陵月后现。”二山胖照看罗盘,念出这句话。 我们都毛骨悚然地望向他,这句话的意思,原来便照应了骷髅面具后的字。 倒斗在夜里进行,是蓝墨一直都坚持的独人工作。看这一轮上弦月微微亮起来,四周围黑漆漆的,望眼过去,山就像碧蓝的宝石,设若不用手电筒或蜡烛,他们的脸,你一定看不见。 蓝墨伫立在山前,眯着眼仰望着天穹,月光略微惨白,照在他白皙的脸颊上。哥已经等不烦了,在一旁细声蹭蓝墨“可以行动了么?” 我看着戚玲,她不知在搞些什么化妆品,还说那个可以辟邪。陌蓝墨转过身,把我们都召在一块儿,庄重地说:“记住,等会儿跟着我望着月亮走,设若月亮被乌云遮住了,立即停止脚步。” 听完,我们都一脸茫然地望着那轮明月;戚玲也开口了“这是为什么?” “要想活命就照着做。” 我一身鸡皮疙瘩都上来了,这种事是空前第一次,以前很少见过;我觉得,这个意思,横是跟鬼有关,月明,则墓能进,月被乌云所遮,也就是被鬼气污染了,则这墓不能下。这倒是个很切实的办法,但我总有些怀疑,可又不得不照着做。 当我屏息凝气的时候,一声声鬼叫雾扑的声音,夹着风声,呼呼作响。戚玲也觉着不对劲,四处张望,试图捕捉那呼呼作响的东西。 蓝墨的脚步跨得很慢,小心翼翼,步步为营;二山胖却从进来到现在都紧握着那个罗盘;而我和表哥,都望着那轮怪异的月亮。 好久没有见过这种月亮,发出的光越来越亮,几乎连我们每个人的身影都照得清清楚楚。排着队,跟着蓝墨一步步往东南方向挪,忽而,蓝墨又止步递给我一个鎏金铃铛,说,如果月被乌云遮盖,让我静着摇动这个铃铛。 黑夜如魔,悄无声息。暮色苍茫,一片死寂。惟有我们一个一个脚印,猫着腰,有序地前进;至今我都摸不着路向,一切都靠月亮走,以前我们总觉得月亮是绕着你转的,而今夜必须是你围着月亮走,否则,一个个都会没命。 突然我们看见一个模糊的天坑,不完全三百六十度的弧形,黑暗得只见一些沙土盖在最前。在明月的照耀下,这个偌大的天坑就更加变得稀奇,但当蓝墨把电筒的光线照过去时,白茫茫的一片土里,窜出一丝黑影来…… 二山胖蓦然发出奇怪的叫声:“诶……喂呃……陌,你看……”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天上,惊恐万状。 我们几个也立即随着他惊恐的视线望过去,一轮惨白的月亮已被浓密的乌云严实地遮蔽了,灰白的光线渐渐收了回去,我们的影子也随即化为乌有。 当蓝墨也急着看向月亮的时候,表哥手里头的蜡烛也即刻灭了,他才急忙放话“铃铛,快摇!” 我点点头急忙道是,慌手慌脚地摇起这串鎏金铃铛来,在这寂静空谷之中,只有响亮的铃声,“叮叮叮”一直回荡,就像鬼在催铃,误打误撞使我们感到非常不安。 铃声仍是不住地荡,我们的脚步早已停住,直挺挺而不知所措地站立在这天坑前。乌云仍是牢牢地遮住月亮,在山腰上,忽然间眼前一亮,半山都点亮了一个青色的烛灯,即使每一盏在闪亮的时候很薄弱,但四周围的山都点亮了,一片妖异的青色在我们身旁闪烁不定。 071章 我数了数,这约莫是四十来盏青灯,挂在这山腰的每一科树上,风一吹,灯上的两道绿带便随风飘扬,月光早就不见了,只听得这急促的催铃声,还有一片妖青。 “怎么回事啊?”戚玲撇撇嘴,举着手电筒照来照去。 我似乎听见了什么起身的声音,望着四周,嘘了一声。 蓝墨那双卧蚕眼,直勾勾地盯着那天坑,仿佛知道这里头有什么天机。二山胖冷擦了把汗,等不及地要走,但我觉着这应该是有什么不对劲,既然这天坑是古墓的入口,而刚好此时的月亮已经被乌云所盖住,青灯一亮,这也该是说明了这青灯是一种警戒。 青灯厓这种特性是古来就有的,只不过如今卞家早就占据此地,所以也早一些发现了这其中的秘密,因此每当要入天坑探墓的时候,都得带一张红色的死符,以表示对墓主的敬意。但不能忽略的一点便是,这青灯必是死亡之灯,青色一直是道上所忌,青灯一亮,就代表着这干尸已经苏醒了。 蓝墨大概也想到这一点上去了,招招手让我们直接进入这天坑。但是乌云还是没有闪开,我手里的铃铛一直在进入天坑之后才停止摇动。 这天坑看起来并不大,但直到你走进去的时候,才会发现原来这周围都是黑漆漆的土层。果不其然,古墓还是藏在这山体里面,天坑白天是看不见的,也只有月亮照射的时候,天坑的土才是疏松,而透出一条路来。 我紧握着蜡烛,一手又拿着鎏金铃铛,一步步踏过去。眼前是一扇巨大的铜门,由于光线太暗,我看不见我头上的建筑,只微微能见得,周围是几具横七竖八的棺材。二山胖从进厓到现在都拿着那个罗盘,罗盘的指针,一直对着北面——那扇铜门;他才蜂虿作于怀袖,惊叹号“坏了!这门里头是大凶啊!” 蓝墨的脸庞冷峻如山,似乎也觉着这铜门是有点不大对劲。 我一直在观察这几具棺材,上面都有一层灰,就材料来看,这应该是最低等的柏木所制,而且我还发现了,在每个棺盖的四个角的其中一个角,只要是靠近铜门的那个角,就会挂着一张青灰的小旗子。 我不知道这究竟示意着什么,但这面旗都是对着这个铜门的,说明这巨大的铜门一定有什么秘密。但民间倒斗都有一个规矩,就是“墓门为铜,则推;墓门为石,则撬。铜门为尸,石门为魂。”这几句是从书里看到的,据说在长江中下游那一带,下墓者都得谨记这一条,而且不得触犯,这应该是历代传下来的。 铜门是藏尸的,又要推开,不能直接使用工具,这是为了直接保护这扇铜门不被损坏,二山胖一直说这铜门是大凶,而且在开门的时候,坚决不能用眼睛去直视里头的所有东西,而必须低着头推开这扇铜门,这是对那些干尸的敬意。 在南派,很多都会讲究对墓主或是其他尸身的尊敬,必须体现出这一点,才能摸金。而且所谓摸金校尉,就是要有摸金符而又有所本事的倒斗子,其实无非也就是盗墓贼。一些规矩,大都是祖上传下来的,但又一部分,例如现在花城里的各种名门望族,世家字号,都是自立的规矩,谁若是逾越了这个铁的规矩,必将受到比天谴还要残酷的惩罚。 但这是在过去,如今改革开放以后,已经不讲究这些了。再加上政府的打压,规矩的这门风声就也渐渐平复了。 这插旗子跟低头开门也是挺有讲究的,估计这几枚向着的旗子是她们卞家留下的,卞家的规矩是一直以来就有的。而我们的规矩,只须踏踏实实的就好。 等我们奋力推动那扇巨大的铜门的时候,一道夺目的绿光射过来,使我们得闭着眼又垂着头使出吃奶的劲儿来推门,这是一件费力的事情,但有二山胖和蓝墨这两个力气王在,我所出的力,反而也不那么大了。 与其叫推开,不如叫撞开,我的身在门即将打开的那一刻也跟着撞进去,一骨碌就奔在地上。表哥急忙扶着起来,我吃力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没看见表哥惊恐的样子。 我若无其事地说:“这怎么了。” 只见他一直盯着我身后,似乎有什么东西,我以为是什么,搔搔后脑勺没作准备就转过头去,不料一具发白长毛了的干尸吊在我后头…… 我一个激灵便连连后退,那具干尸的眼都翻了白,但却挂着两条绛紫色的血,张张嘴,一只手慢慢地抬上来…… 此时陌蓝墨和二山胖火速闯入门内,我正愣神,哥刚要拿枪打它,便被陌蓝墨叫住了:“别惊动它!” 凶物不能惊动,这太可怕了。我在怀疑,这是卞家人的尸体,只不过被吊在这里,干尸的本事,可要比任何一切粽子都要强,只要它的手抓住了你,你立即也会同化为干尸。 门中除了几具尸体以外,地面上的一些白骨,还有正堂的一只梼杌头。梼杌头是镶在墙体外的,狰狞的面孔,青面獠牙,张大嘴巴;整个梼杌头大概比一平方米大一点,这种东西,是邪物,又用金铜所制,做工别致,镌刻精良,像是一种机关,又像是一种象征。 二山胖突然想起来:“哎梼杌不是你们于家用的么?” 哥就嚷嚷道:“也不是梼杌就只有我们家族用,只是……” 我希望这是巧合,但如今看来不是。这个偌大的梼杌头,张着的嘴上,正好有两颗獠牙不见,这两颗獠牙或许是绿勾玉和我脖子上的蓝勾玉,但这梼杌头这么大,它的獠牙也足有一个巴掌那么大的,但勾玉明明就像现实的动物门牙那么大,怎么能够配合进去呢。 这个门的其他地方没有任何机关或出口了,看来这接下去的,便在这个梼杌头中。 这倒不得不使我记起了关于于家的一丝一毫,但这些或许表哥会比我知道得多,但从刚刚到现在,他却不怎么说话,似乎不大情愿,但又不全是。 梼杌头边儿上烧完的烛头都是卞家人留下的,这也不过是故弄玄虚,但一般这些东西,烛头还是祭品,盘子都不能用手去碰,表面上这些东西上面有一层灰尘,但其实并不是,这些是一种从毒蜘蛛唾液里提取出来的剧毒,碰了的话,不久后毒发,时间一长就会变成这地上的白骨。 机关上决不能染毒,这是因为卞家的人探墓的时候,也要为自己留个出口。但即便如此,很多大老板就将加毒的工匠,全部扼杀在墓里。 我突然发现梼杌头的舌头里有一道裂痕,又看着梼杌头那双熊熊如火的眼睛,骤然想到了太多事情。 “怎么了小尺?”哥问。 我说:“焘玄是护国公,看来有一座护国古楼也是正常的。不知你们知不知道,关于解放前蛔虫的事情?” “知道。”他们都一齐点头。 “这种蛔虫是因为过多食用腐烂的东西生长出来的,而这些腐烂的东西正是蛔虫的栖息地。这种蛔虫叫作狱魄虫,平时腐烂的食物不会生出狱魄虫,但染过剧毒的食物时间放久了,就可能生出狱魄虫来。这个剧毒究竟是什么剧毒呢?其实这些祭品上的剧毒便是引诱狱魄虫的强性毒,卞家人为让其他人中这种毒身亡但又怕生出狱魄虫来,就在这梼杌头的舌尖刮了一道口子,设置了机关,因为这样狱魄虫一生出来,就会被这舌尖的口子吸进去。”我一一诉说来。 其实这种剧毒是极严重的,和解放前的死人食物的剧毒极为相似,但狱魄虫肯定存在这古墓里。只不过我们还没有进这个古墓,既然梼杌之嘴不是古墓的入口,那么,这两只眼睛,一定是机关。 还没等我出手,蓝墨一下子便明白了,冲上来一手摁住那梼杌头的左眼,“咔嚓”一声梼杌头从中间裂开,一点点慢慢地分成了两面。裂开后,竖在两旁,空出一条道路来。 二山胖还不由为蓝墨竖起大拇指来,平常他是最不服陌蓝墨的,我猜大概是因为陌蓝墨无所不晓,样样精通的本事令他太看不惯;但今日,连梼杌风水的左右眼都分的出来,在道儿上都懂得,这应该算是头行了。 沿着岔开的石路走上去,一片茫茫的夜河,荡漾着波波涟漪,挂在对面黑漆漆的山谷上的弦月,已被遮住了一半,一点点在潋滟镜水中透出来。 暮色苍茫,这种地方设若是在白天,也是如此黑黢黢的。我们站在青灯厓山腰伸出去的路支,下面便是像墨水一样的天河。 这条大河很奇怪,明明流动着,明明不是死水,却静谧得不可思议。河道不长,有点像是圆的,但两旁不是高山就是密树,原来我们站着的地方,本来是一座桥,但是被垄断了。 “这不会又是他娘的卞家人干的吧?”二山胖一上来就气道。 072章 “嘘!”陌蓝墨做了一个闭嘴的动作。 二山胖立即捂住嘴。我顺着蓝墨的眼线努眼过去,俯视这片诡异的河水。 河床的地方却比河的中央干涸,几块大鹅卵石铺在前头,但这河水一涌,却平静得如镜面。夜间,墨水般的河汩汩流动,一颗星子也没有,乌云遮住半边的弦月,几声嚎叫,令人不寒而栗。 我也正纳闷儿这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声音,蓝墨的眼神似一把剑,锐利无比,直勾勾地盯着这河下的东西,蓝墨屈膝一跪,趴在檐上,似乎在观察什么。 “怎么了?”我问。 戚玲的脸有些青灰,冷冷地说:“我刚刚好像看到一只大眼睛从水里浮出来。” “别吓人。”表哥喃喃说。 霎那间,我似乎也看见了一只眼睛从水中慢慢地浮上水面,我以为是眼睛看花了,但瞧陌蓝墨镇静的表情,我才知道原来还真有东西。 水怪还是什么?觉着不大可能,青灯厓这种地方不算风水宝地,水怪还养不起,僵尸之类的反而有可能;我在怀疑是不是外公说过的水尸,就是长年浸在古墓的河床上的活死尸,这也大概是尸变而来的。 蓝墨这一举动让我很困惑,正当我们一头雾水的时候,猝然间掀起重重浪花,波涛汹涌,万丈河水,澎湃迸溅,一片冰凉的水洒过来。 卷起狂澜,一只巨大的猛兽咆哮几声,河水四喷,将我们击退在地。 一只巨大的猛兽,龇牙咧嘴,两颗碗碟般大的眼睛,布满一丝丝棕色的瞳孔,浑身都是灰色的皮肉,像一匹大狗熊。 它疯狂地咆哮着,张着那比河马还大的嘴巴,发出“咯咯”的朦胧声音,浑身都是湿漉漉的水。 蓝墨连连后退,从后背抽出一把镶着绿宝石的长剑,在手中挥了挥几圈,站在最前方,喊到:“快后退!这东西的血和气息有毒!” 如果猜不错,这应该就是旱魃兽,长年累月睡在河床中央,专门吃掉落在河里的死尸,听说这种野兽的寿命比神树要长,但数量不多,在其他考古地方也极少见过。 那旱魃兽肆无忌惮地狂吼着,震耳欲聋的叫声,再加上这激荡汹涌的河水,实在是可怕至极。蓝墨登时第一个就冲上前去,不顾一切地蹬脚一跃,纵身踩中旱魃兽那肥硕的脑袋,一个跟斗抽出那把闪亮的长剑,划破长空,高高地就刺进旱魃兽的头部。 旱魃兽疯狂地抖动着脑袋,咆哮愈是震撼人心,气壮山河,雄浑有力。旱魃兽发狂地抓着水,蓝墨握着长剑随身一摇,一脚飞踢它那笨重的身体。 但蓝墨的力量对于它来说实在是微不足道,反而蓝墨的体力在大幅度锐减,得想个办法,再这么下去我们都得成为旱魃兽的盘中餐。还不如拼死一搏,正当我在想办法的时候,蓝墨从背包中取出一个带走金指爪的墨黑手套并迅速穿上,然后在旱魃兽的身上一跺,双手一比,往后飞了许远,又一个跟斗翻了过去,踩着空轻功运走。 刹那间那个戴着手套的长爪子,猛地朝旱魃兽被剑刺中的脑部扑去,长长的金色铜甲,锐利的手指,使起劲儿就抓进那旱魃兽软塌塌的皮肉之中。 还没等旱魃兽那黑紫色的血渗出来,待其大张着嘴哇哇大叫时,蓝墨极速翻身,拔剑穿入旱魃兽大张着的嘴巴,一手执剑穿喉,一手捂住嘴巴和鼻子,飞似的直冲过去。猛然一剑刺破旱魃兽的喉咙,再加上方才神爪扎进皮肉之中,旱魃兽早就皮开肉绽鲜血直流了。 正等蓝墨蹬脚一跃,跳上我们这边来的时候,半跪在地,微微垂头,气喘吁吁;飘散的刘海遮住他半张干瘦俊逸的脸颊,眼睛中放射着光芒。 “开……枪……”他费了很大劲儿挤出这两个字来;估计他不仅是累,可能刚才被旱魃兽伤着了。 趁着枪声一发连着一发响,我急忙跑过去扶他。 他的气色不大好,似乎知道了什么惊奇的事情,但总半跪在地上,压低着头直喘着气,游离的眼神有几分不易的坚定,脸色惨白,我还在担心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 我扶着他,他勉强站起身来,但起身却用了稍长的时间,似乎真的精疲力尽。我叫他先休息,他一句也不吭声,微微皱着眉,仿佛想说什么,但却总没开口。 好在都平安无事,旱魃兽已经全然倒伏在地,我那颗紧提的心也稍稍放了下来;方才那一幕还真是触目惊心,陈伏千年的旱魃兽,居然会出现在青灯厓的古墓之中。我在怀疑这究竟是不是卞家人蓄意养殖的呢,如若是,又何来这么大的本领。 陌蓝墨手中的那个墨黑金甲手套,叫作“杀尸神爪”,我问过,他道是其父亲生前留给他的唯一信物,而且他一般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用的。 等我再看手表,此时已是夜里十一点半了;二山胖用罗盘算出,过了十二点,对面这座山便会亮起来,放眼望去,我总觉得这应该不是什么山,而像一座古楼,或是巨大的宅子。只是现在光线还太黑,实在看不清什么。 据说这应该是青灯亮着,一盏盏墓主亲自挂上的青灯,这些灯不能去碰,反而有点像是在供尸。 我们几个稍微歇息了一点时间,我却一直不敢睡着,连眯眯眼也不怎么敢,而是一直听着寂静的周围而我的手表“咔咔”的响声。 过了半个钟头,我才微微睁大眼睛,站到山檐的最前,一点点薄弱的绿光,就像萤火虫一样缓缓亮起来,我再揉揉眼看过去,果真是一座古宅。 绿莹莹的古宅,闪着光芒,在夜里照射着,一盏盏绿萝灯挂在古宅的每一层上,倒映在河中,更是美丽无暇。 寂静的古宅,扬起的帘旌,微亮的灰天,刮起的清风,摇曳的青灯……这景象我似乎又是在梦中看过,而且记忆很深刻,一回忆起这座古楼,我便能够联想到那个面色铁青的军人,还有一连串的噩梦。 梦实在太诡异了,离奇得毫无征兆;我在想,这是青灯厓,骷髅玉托的梦,又跟于家有关,难不成这青灯厓,又和于家有关系了? 设若有关系,也算说得过去;因为前面有梼杌头,我和表哥都很清楚,于家就是供奉梼杌兽为主,作为上古蛮荒凶兽,自古以来就无人敢触犯,再者我胸前的这枚勾玉又有排除万难的功用,这一切,或许不是巧合;即便外公一点儿也没有跟我提到过,但这些事情冥冥之中却是有联系的。 “在想什么?” 表哥不知什么时候蹭上来,站在我身后轻轻问道。 我傥或是想得太入神,一个激灵震了震身,回过头,又频频摇头。 陌蓝墨说,这应该便是书中所提到的青灯古宅,说是古宅,其实是丧尸所,听这个名字就有点害怕,也似医院的太平间。 但是,这周围青灯全亮,是什么意思呢? 青灯古宅,鬼尸敲门;青灯一亮,众尸起床。——从我脑海里只想到这个,虽然我并不懂得这是真是假,但即便如此,我们也要谨慎对付。 “它们都要出来了,别惊动它们;等灯灭了,再进去。”陌蓝墨发出声音。 我们都匪夷所思地望着他,他没有再多言,我懂得他知道的肯定不止这些,但只是没有一字不留的说出来而已。搞得二山胖有点焦急了:“老陌,你说话别跟我们似的,说一半儿藏一半儿,都自个儿人的,制造什么紧张气氛,卖什么大关子,快说说,这里头到底有什么灵异?”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戚玲逼格说。 我看着他缄默低着的头,再瞧了他们两个,使了个眼色。“算了吧,我跟你们说。”我道。 “啥子?三爷,你懂什么?” 我便说:“所谓‘青灯古宅,鬼尸敲门;青灯一亮,众尸起床’说的便是这个。这座青灯古宅,是有千百年的历史的,而且这里头睡着一千具不腐的尸身,装在各式各样的棺椁中。这青灯古宅的阁楼处,或许便是焘玄的主墓室。青灯古宅的这些帘旌,构造出一副鬼城的现象,这些棺椁都是历代民间神睡的灵柩,所以万不能惊动。古宅左右各有一颗银白色的神灯,若青灯灭,白灯亮,则我们都得没命,可若青白皆灭,我们就可以进入古宅,若青灯亮,白灯灭,像现在,就说明尸身都起来了,可又若是青白皆亮,则古宅会发出一个信号。” “什么意思?”表哥一脸疑惑地看着我,又问:“你又怎么知道的?” “哥,你忘了追眼通,和勾玉了么?青灯古宅是众神陵墓,我们人,就要和神作这个规矩。若逾矩的那一方,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我回答。 这些事情除了追眼通可以看出来一些,不知莫名地我的心跳动得越快,越多的信息就浮现出来。蓝墨眨了眨眼,有些焦躁地望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戚玲便插嘴一句:“你真的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么?” 还没有等我回答,虎头虎脑的二山胖似乎恍然大悟,收起罗盘抢过话来:“我们算八卦的,都知道这个。所谓神,是指心怀大爱为民造福的神,而不是天上的神,人之所以称其神,是因为这种神他们身上有着共同的特点,那便是——共生共死,生死惟一弦之间。所以这些死人,死去的时候,必是没有怨念,才会被供奉在青灯古宅之中。” 073章 “那这些起身的东西又是什么,鬼??” “答案很简单——”我往蓝墨瞟了一眼。 蓝墨默默地说出两个字:“焘玄。” 表哥似乎一下子也茅塞顿开了:“哦我知道了。焘玄和其他神不同,焘玄是当朝清国公,却死在一块玉的手里,被逼死的。这就是最深的怨念了,再加上这座古宅如此之多的尸魂,更把这座古宅染上了诡异的颜色。所以焘玄之墓,必是凶险万分。” 我点了点头,瞧表哥那得意的眼神,我都忍俊不禁。 学这行的也应该懂点儿的,蓝墨其实早就知道我们所说的这一切了,只不过不愿开口罢了。蓝墨似乎在藏着什么,但我又觉得他并不可能害我们,反而感觉有他在,会有更多的安全感。 青灯古宅何等凶险,我的勾玉其实在之前青灯开亮的同时,便微微闪动了几下;屏住呼吸仔细聆听,这古宅有什么窸窸窣窣声音,就什么东西在一步步行动…… 青灯古宅麻雀四飞,声声走动,绿光帐子下,一个面目狰狞的影子来回流走,晦涩不明,令人惊悚。 “都上来了。”二山胖说。 我们都全神贯注地注视着这座岌岌可危的古楼,光看着,都制造紧张的气氛了,惹得戚玲都不耐烦地叫道:“该怎么办呀?” 众尸是起床了。他们人多,我们拗不过,所以就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现在白灯还没有亮,但青灯依旧是亮着,这代表着,我们得和这些干尸拼搏。 陌蓝墨这样子稳定,倒让我觉着不大紧张了,主要是哥哥,一向来粗鲁莽撞的他,这时候也终于学会静下来了。幻海谓虚幻的苦海,陌蓝墨说过,人一旦踏进青灯古宅,必定会产生幻觉,也就是进入幻境,幻境中会出现你心里最害怕的事物,也就是心魔。 所以为了使干尸进棺里后不起身害人,就制造了这个青灯古宅。但这古宅早就不一样了,因为焘玄的入葬,使这一切开始变得诡异无常。这些从棺椁里醒来的,全都是充满怨念的活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们其实并不是复活,而是成为了某一种有人共同特征的生物。 一声巨响,我以为是青灯灭了,可并不是,而是阁楼禁闭的大金门打开了。帘旌也随即撕裂,“砰”的一声,只剩一些残破的布碎在地上;古楼的顶部开始分开,一团火熊熊燃烧,我们可以清楚地看见古宅被分成了两半,两半已经断开了,还可以看见中间露出来的部分。 截开的那一半分离地面的古宅,纹丝不动地悬在半空中。我惊奇地瞪大了眼睛叹道:“这怎么可能!空中古楼!” 表哥一本正经地说:“古墓里的一切,就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嘘——”蓝墨比了一个手势,又轻轻说:“都下来了。待会儿你们不要被这些东西碰到,实在不行,拿枪打它的头;记住,要中它的头部。” 我惴惴不安地把脸拗过去,紧握着枪,再望望地下这茫茫大河,还有旱魃兽的死尸。其实青灯古宅离我们还有一段稍远的距离,但却依稀可见,一只只像僵尸般的活死尸伸下那邋遢干瘦的脚跟,两只手平放在上身的旁边,伸直了,那些东西的眼睛都像被硫酸浇了一样。慢吞吞的成列下楼,看得出这些活死尸已经放了很久,骨头和脸部都像巢,黑漆漆的。 那些活死尸的表情是无穷的诡谲和怪诞,扭曲的脸,一个不全的嘴巴。但有一个特征,它们走动的时间都很慢,而且设若有太亮的光,它们便会绕道而行。 白表哥突然站出来说:“要不这样,我和小尺戚玲一组,然后山胖你和蓝墨一组。分开来,我们先消灭这些东西,然后再进入古宅。” “嗯。”蓝墨轻轻点头。 看来我也得使出个工具了。不过这个工具干起来就对这些活死尸不敬了,这个是以前老家舅子给的,和蓝墨一样,也是双铜爪子,只不过,蓝墨那是他老爹子给的,我这个并不贵,而且蓝墨只有一只杀尸爪,我这个是老家舅子抗美援朝时用的,但打仗都是拿刀举枪的,估计也用不上,今日落入我手里,还真是派上用场了。 这手爪套子是宝蓝色的,五个指爪都用锋利无比的金刀片制成,厚厚的一层绒;听说这活死尸怕火,我便一手拿着手枪,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我戴上这个后,他们几个都情不自禁地望过来,蓝墨看傻眼了,二山胖忍不住笑出来:“卧槽妈的,你们俩以为上战场的呀?还戴这个,对那东西不管用!” “管他呢,能打能杀就行了。”我努眼过去,对表哥说道:“哥,我记得你好像有双紫色的……” 表哥似乎完全没有印象,频频摇头,估计这东西早就没人要了。不过后来呢,这神爪我倒加了些工,下点硝石粉,多磨几下,这火,便跟敲鹅卵石一样出来了。 有这旱魃兽的伏尸为我们裹地,我们便不用趟着河水过去了,不过踩着这软塌塌的尸身,倒有些害怕,这像被浇上水银的皮肉,笨重的脚步踩下去,便愈是陷下去。此时古宅的活死尸已经走上来了,它们似乎看得见我们,但又似乎没怎么注意到,倒有些一瘸一拐的,两只手张着,踉踉跄跄地迎面而来。 陌蓝墨方上了岸,依稀瞧见他高瘦的背影,还有那件黑色的披风,随风扬起。我们刚踏上这沙路,他手里头的枪早就打起来了,只听见“砰砰”直响的枪声,还有从人缝中瞄到那倒下去的活死尸,枪法可真够准儿。 他们几个可都是学过枪法的,我上了一次军训,压根儿不懂枪要在远距离怎么使得准儿,有时候开枪也只是赌一把,并不把握就能中的,但横是这样,就越得一试。 等蓝墨和表哥冲锋陷阵,我便挤出一条道来,看准这活死尸,就握住枪支,勾动枪后,一发正中额头,活死尸一具又一具倒了下去。 乍一看这些面目狰狞的活死尸还真可怕,他们的力气倒很大,有几只围住了我,我不知所措,那东西的脸一只比一只可怕,像被硫酸泼久了的样子…… 突然间一把手就伸过来,那长满毛发和茧子的灰指甲,长长的,扑向我的脖子上来,我急忙张出神爪抓进其身骨,反手试图拿开它搭过来的黑手,可那家伙儿的力气着实太大了,我的枪支掉在地上,我想捡起来都难。 我被他摁住肩膀,它龇牙咧嘴,那张不开的眼睛,像被一层硫酸黏住了,一颗青色的虎牙露在嘴边上,爪子疯狂地扑挠,我用力地反抗,穿着手爪套抓住它的手把子,可那家伙的力气着实忒大,想来,我都没什么办法。 我发现将我压住的这活死尸应该是比其他的要厉害,所以才能困住我。我撑个面红耳赤,在百累之中挤出两个字:“救……我……” 不知什么时候,我的手表就被按着了,闪闪亮了起来,七种颜色闪烁其辞,若隐若现,光辉璀璨,可能上见了光,那东西停住了,站稳了身,没有再搭理我,朝另一个方向慢步走去…… 果然不错,见光绕道,活死尸怕的是光及火。它背着我反向走去,我站得有些踉跄,捡起手枪,对着它的后脑勺开过去。“砰”又一声,它转过头来,才慢慢地倒下,成为一堆脏兮兮的白骨。 我心惊肉跳的,小心脏一直蹦着,倒吸了口冷气。忽然一个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小尺你没事吧?” 我一个激灵心头一凛,知道是表哥,又松懈了些说:“没事。” “这样,你和二山胖先进古宅,这儿有我们几个顶着。小心呀!” 我点了点头,又嘱咐一声:“行。哥记住,活死尸见光则绕道,待会儿实在不行就用火烧。” “嗯。” 随后二山胖便屁颠屁颠的跟上来,我嘘了一声,在古宅的楼梯下犹豫了一会儿。 这座青灯古宅各有左右两道石梯,石梯的两旁都是帘旌和一些野草,我们就上那一道和活死尸相反的石梯。我轻轻踏上这石槛,再小心翼翼地上第二阶,二山胖也紧跟在我身后,我提高了警惕性,环视着这古宅的每一个角落,二山胖也攥着枪支尾随着。 “你们快点儿!”戚玲边开枪边嚷嚷着。 我回眸看了她一眼,点点头。但觉着这种事情不能太冲撞,因为我们随时都会丧命其中;我突然注意到,方才分离的那一半古宅现在又奇妙地衔接在一起了,又成为一座完整的古楼。 果真是不可思议,我在怀疑这到底是不是我因为太紧张而产生的错觉?可又觉到这应该是真实的。 上了这几阶石槛,我和二山胖便站上了古宅的二楼。二楼处有几处挂着几块牌匾,牌匾上都刻着两个大字——“红青”。 074章 这个词倒并不陌生。清初的时候早就有洪门青帮的黑道了,但其实这些黑道是在做“复明”的事情,可洪门就有不少的分支了,洪门私下都有做陵墓的人,但做的都是黑生意,故此,被葬在这儿的人肯定有一半是洪门死士。洪门青帮覆灭的原因,有一点是因为当时清政府的镇压及北洋军阀的绞杀,使这个传奇的“复明”黑道不复存在。但是这座古楼却切实地记载了许多事情。 我轻轻推开这扇大门,梼杌头门环已经有些褪色了,看来这梼杌头对这青灯厓的确还有千丝万缕的意义。 古楼的宅子里都和古代富家的宅子没有什么区别,但一推开门进去,便有一股浓厚的灰尘交杂死人的味道袭来,这种味道至今想起来都是骇心的。 一间古宅约莫有一座大殿那么大,但四周都整齐地摆放着数不胜数的棺材,正厅中央还有许多灵位,柱子旁缠着白布和白花圈,花圈上也是白纸黑字。 瞧这些灵位,姓氏不一,可名字上却大同小异,我发现这些死去的人的名字里必有一个带三点水的字,似乎代表着什么,但我并不确定。 走近这些棺椁,这些灵柩都是上等的铜棺,铜棺的四个角上分别镌刻着四大神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这四大神兽和凶兽梼杌可是有很大的区别,这究竟又象征着什么呢。 这儿的一切都不能动,开棺也不行,要是惊动了它们,我们都不能活命。所以也不指望这棺椁里陪葬着什么奇珍异宝了,我原本要拿的是泪骨玉,但如今看来,这座古楼很不简单。 我东张西望,抓着个手电筒照来照去,忽然照到墙面上的一些花纹字。我急忙顺着路刚要步行过去,二山胖百忙之中拉住了我,细声说道:“三爷,你忘了,打我们一进古宅开始,就已经会出现幻觉了。” 手电筒的白光照亮了这墙上的古体铜色字,我瞄了他一眼才道:“这……你没看到墙上有字么?还是说这是幻觉?” “我看得见呀。” “那你嚷嚷什么?” 他说:“我只是给你提个醒。” 我看了他许久后,又开始研究着这墙上的花纹字了。其实这种花纹字在早明时代就有了,一般在死者的房中会刻有一些,但刻花纹字的死者必是那种意外暴死的,这个意思和黑棺木棺的讲究差不多。花纹字代表对死者的祝愿,让死者安生去了的意思。 我认了好久,才读出这是一首诗,第一二句是“惊魂野鬼探,人死心不死。”第三四句则是“来者皆是客,惟楼是子居。” 最后两句才是最可怕的。意思是拜访这儿的人都是客人,且记住只有这座古楼是你们应住的地方。 这不就是诅咒我们死在这儿么?看字面的意思,就是要人当陪葬下去,实在太可怕了。我保持镇定,但二山胖似乎有些焦灼,听我分析了这个之后,心一急便冲了出去。 我尽量压低声音叫住他,可不料他在将要走出去的时候弄倒了一张古桌,“啪”的一声桌子上和旁边的棺椁全都一股气掉在地上了。 实在是太不小心了,我惊恐地望着他,再看看地上的东西,纹丝不动;他也吓坏了,呆若木鸡的站在门旁,像被什么定住了。 我心骂着他怎么不小心些总是莽撞大意,可不料想这掉下来的桌子上有几份我们想要的资料。 这几卷青简上记载着洪门青帮的一些史事,竹简上盖着一层灰尘,有的字已经看不见了,或许是因为藏在这桌子上没人发现而导致的罢。但最令我想不明白的是,明末清初早就发明了造纸术,谁再用这青简记录呢。 青简是记载青史的材料,只不过历年这种东西早就失传,许多人都知道中国的近代史,即便有这些古籍宝物,也早就被他国掠夺而去了。 “要不、我们将这卷青简带上罢?回去好好研究,现在也没时间了。”二山胖说道。 我四下皆瞟了一眼,回过头看看那墙上的花纹字,想了想,觉着不大对劲。二山胖说的也不全无道理,可私带这个,又怕触犯大忌。 我总算是豁出去了:“行吧你带着。”话罢,我孤身走出这扇门。 二山胖傻傻地望着,一手将青简揣在怀中,害怕地望了四周,睎了我一眼,一骨碌地追上来。 这洪门势力倒比别的黑道要大许多,我在怀疑洪门与外头那帮土匪子有关系,但如今都是什么年代了,洪门早已不复存在;不过这想起来,卞家究竟还是有些来头的。姓卞的在民国时代是大商,只不过因后来的镇压运动,所以在此之前,卞家有可能传承了洪门青帮的一些因素,只不过如今都泯灭了,洪门青帮也不少倒斗为生的,我倒觉着卞家反而有可能会是。 因为就在方才,卞大小姐手上戴着的那枚洪门戒指,我已经发现了。 之前我都觉得这座古楼和于家有关系,现在我总算明白了,于家祖上的人的确来过这座古楼,但和这墓最有联系的,反而是姓卞的那些人。 古宅的第三层楼,我才发现这楼梯已经变成是木柴做的了,右脚方踩中阶梯,脚底下便有硬硬的感觉,像是什么在刺着。忽然“轰”的一声身旁的青灯全都灭了,白灯还是没有亮起来,我乍然回首,仰望着这古楼的最顶,那枚白色的天灯。 帘旌恢复沉寂,所有青灯都灭了,古楼一片漆黑,像死了的魔鬼。我移步冲上楼台,看到河岸的那些活死尸冷不防就消失成灰了,哥还在傻傻地乱开枪。 难道是触发了什么机关了么?要不然这青灯也不会无缘无故地灭了,还是这有什么征兆。 我把目光转移到地上的这道木柴做的阶梯。这蹲下来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具具叠加的棺材,用棺椁堆成楼梯,这是个极大的概念。我和二山胖方才都不小心踩中了棺木,难道就是因为这个而触发了机关么? 落叶归根,这世间强求的便是这个,可这些死去的人从不知入土为安,这样子为人阶梯,不过也是用作陪葬品罢了。这可怕的封建社会,同样是人,却有如此悬殊的差别,生前如此,死后有的人高高睡在天顶,有古兽庇护,可有的人却得摆在这儿当作木梯。 蓝墨这个神速,马上就要上古楼了,我顾不及一切,给这几具棺椁里的人赔了礼,总算豁出去的上了第三层楼宅。二山胖这种搞迷信的,死活不肯上,说踩人棺木已是触犯大忌,要遭祖辈惩治的,过后一生都会不安宁。 他倒说得很在理,可我都上来了,说这些已经晚了。他再磨磨蹭蹭,我便糊他一声:“你若是不敢,我一个人便行。” 说这话时我倒有些忐忑。本然我也知道“踏棺”并非好事,可也是逼不得已;回头我给这棺里的死人拜了几拜,便走了。二山胖此时却还把脸埋在手里:“求各路地仙饶命呀!我们不是有意的,绝对不是。”过一会儿,我才听见他在后头呐喊:“三尺!三爷!” 我压根儿也没搭理他,直接闯进另一座古宅。一推开门,古宅地上都是一些死老鼠的躯壳,我霍然后退几步;这鼠应该是尸鼠,隐约看得见其腐烂的腹部有一层灰色的皮毛,身上是棕黑色的,而两颗眼睛上有一点红斑,是血的象征。因为只有尸鼠才能活在古墓里那么长时间,这尸鼠可以以吸血为食,或者像腐生动物,分解掉死者的尸身,有时候还可以活生生地把尸体的白骨啃掉成一股白粉。 以前古人最忌这种鼠,常常用刑针穿进其的喉部,然后尸鼠便会吐出黑色的粘糊的血,白眼一翻,便死了。 我的记忆越来越模糊了,连知觉都似乎要消失了,当我再揉揉眼的时候,倒清醒了许多,但眼前却不是那间古宅,而是一片吵闹的大街上。 嘈杂的大街,热热闹闹,有人在卖糖葫芦,有人在卖面条,有人却在表演杂技……这个场景我从来没见过,致使我迷迷糊糊,一个人在大街上乱窜。 我再一直走下去,便到了我们的村子。月光晦涩不明,我回首一望,那些做生意的人,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一道宽广干净的大街上,一个人也没有,只有我一个,伶仃站在村门口。 我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看到月亮敛起了,才知道原来夜已深了。我慢条斯理地踏入村中,只感觉一切死气沉沉,村中同样是一个人也没有,宅子上的灯都熄了,一片漆黑,惨淡的月光只照明了这地上一点点深色的血渍。 看到血,我便心头一凛,拖着笨重的步伐跑,赶紧跑,跑到屋中。屋中的大门关了,门槛上睡着一个死人,头发凌乱,死状怪诞,脸上都是血,而且,手都被砍断了。 我认不出那个人是谁,也从来没有见到过,我不敢进屋去。楼上的灯都关了,哥可能出去了,我追寻着血渍,可那些血渍又似乎都模糊了。 我跪在地上,心提到了嗓子眼边,低垂着头,捉摸着那地上的深色血。 满溪荡漾着血水,上头都浮着几具尸体,死状也极其怪诞。那些死人全都是村子里的,就连村长家的人也都死了,死得悄无声息,我记得起一件事,这虽说都是幻觉,但却是我心底里最害怕的。 我奔来奔去,竟迷了路,怎么也走不出这个村子,我失了方向,夜间的月亮也迷迷糊糊。当我碰倒在地时,微微抬起来来,只看见一双旧时的皮鞋,皮鞋擦得锃亮,也很熟悉,我再仰起头来。 “外公!”我惊叫,随即惊奇地瞪圆了眼。看见再生的外公,我却无比害怕,原本我因感到惊喜,可如今我除了畏缩也没什么了。 仍是那般慈爱的脸,但我却越发觉得恐怖,一切都不可思议;直到外公眨了眨眼,顿时青天里一个霹雳,他的脸上凭空多了几分怒色。 075章 我正怀疑青灯古宅这个会制造幻觉的地方,我本多年怀念外公,可是幻觉里只会出现你心底最可怕的东西,难不成,这个村子和外公,才是我最大的心魔? 我不敢相信,也不知所措,他直勾勾地盯着我,就好像我犯了什么错事。 “你在找什么?”他漠然问道。 我吓了一跳,支支吾吾地回答:“我……我在找……” 他突然间就生气了:“我总告诉你不要和古墓沾上边,你为何偏是不听?如今,所有人都救不了你,再寻下去,反倒会害了其他人。” 我心头一凛,怎么也没想到外公会说出这番话来,实在出乎我的意料。我震惊地望着他,索性坐在地上,瞪着眼,问道:“难道叫我如此下去?” “没有人救得了你。” 不知道这句话对我来说是多么痛,甚至我觉得这一切都绝望了,我再看不到一点希望。这个死去的村子是最好的警戒,或许注定就与古墓有牵连。没等我说什么,他的身影便幻化了,灰飞烟灭,寻不到一点踪迹。 我手脚发冷,脑袋一热,又回到了青灯古宅,那个活人禁忌的地方。他们几个都担忧地看着我,而我,却顿时语塞。 忽然二山胖说道:“青灯古宅含有的秘密,已经大部分被破解了。所以三爷才能从幻觉中醒来,而我们要找的泪骨玉,就在这枚白灯里。” 即便如此,我还是极为畏惧方才的幻觉,既是上了青灯古宅的第二层了,再上去,我怕是会扛不住。在所有人都同意二山胖的观点的情况下,我突然嗫嚅了一会儿,才说:“要不这样,我们先回去。” 他们都变了脸色,陌蓝墨也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二山胖发了愣:“嘛呀三爷,这都好了一大半儿了,就等取灯这一个环节。半途而废,算什么回事?” “不是这样。是……总之来不及说了……你们看”我指着一片黑漆漆的天穹“别说是乌云,如今一点月亮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再走下去,凶多吉少。” “你不是我认识的三爷,你从前不是这样的,是不是还真被幻觉堵了心。” 我倒吸了口冷气,委实并非害怕什么牛鬼蛇神,只不过,还是对外公那件事心有余悸,我才不敢冒然再作打算;总而言之,我总觉得这个幻觉虽不是真的,但却似乎有意告诉我些什么。 表哥看着我,又说:“嗯,虽然哥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这样,不过想来,这样也好,再上去,估计不大吉利,我们方可去卞家一趟。” 哥显然是为了满足我的想法而特意说的,但却说到点上了,即便以蓝墨的性子,他并不认同,可如今看似连哥都如此说了,不折兵也不行了。 应了我。翻来覆去,踩着尸体跨过黑水,费了极大的劲儿,才从青灯厓出来。山腰上的灯,依旧亮,着,我手里头的铃铛一转,月亮又渐渐明了些。 绕了一大圈,总算从青灯厓走出来了。还是一大片荒野,以及那一个土匪窝子,只是很惊异的是,土匪窝子的人都光了,卞大小姐也看不见人影。 看来果真是有必要拜访拜访这个卞家了。卞家可不是省油的灯,照如今文物局这情形,好好的卞家怎么愿意就此堕落呢?所以,该争的东西还是要争,才不会管哪里是谁的地盘儿。 这次是由小隐领车带我们到卞家。倾尘这作为女婿的,委实不好露面,于是乎他便不同我们一道去了。这种出头露面的事情,我还是以于泣轩的身份来。蓝墨因为不喜欢这种大场合了,也去过几次罢,这一次便没跟去,倒让二山胖代上了。 这卞家还不如倾尘家宽敞,全都是一派古董,没有一点豪宅的气势。不过倒也是,这种古怪得稀奇的地方,还是小心为妙。 不知什么时候,就有一个看家的大妈窜出来,愣是把表哥吓坏了。 “请问几位找谁?”大妈问道。 哥支支吾吾地说:“卞……” 大妈瞪了一眼“你们可知这儿是谁的宅邸?” “当然是卞太太的。” 她随即翻了个白眼:“知道便是。说吧,此番几位有何事?” 见其如此傲慢无礼,二山胖一上来便吆喝道:“不是作为整个文物界的一份子,你知道我身旁这位是谁么?不知道还敢怎么跋扈?叫你们主子出来,我们要谈点古墓的正经事。”二山胖故意把古墓两字压低了声说。 听到这儿,我拉了拉他,示意他别太冲动。可没一会儿,那大妈果然是心里没底,发了愣,不知怎么做好;许是害怕捅出什么娄子,最后还是请我们到客厅,然后寻这卞老夫人下楼来。 卞老夫人不是什么生意人,但确是个聪明人,她知道些事情;即便年轻的时候,为了倒斗是曾经做过一些不择手段的事,但如今给人的印象看来,却是德高望重而且平易近人的。 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卞老夫人没亲自下来,却是她大儿子来了。毕竟这老夫人是一家之主,岂是让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大儿子长得白白胖胖,一身西服挺着个大肚皮,眼睛凸凸圆圆的,嘴唇却薄得跟片茶叶似的,慢吞吞地迎面走来。 他给人的印象就是粗壮愚昧。但实际上并不是,他有卞先生,也就是卞老夫人的丈夫那种智慧,可以完全接受卞家那从未兴起的事业,算是有用之辈。听闻其平时对研究古玩都是有一手的,具体怎么说,我便听过这样一个故事。 这个卞家的大儿子,卞铮。从他大学毕业后出来,他参加过数不胜数的考古队,曾经有一次,坠死在墓的悬浮梯里,和死人同棺,其他队员都以为他已经在墓里遇难死去了。但在这支考古队出去后不久的几天,他神奇地回来了。安安稳稳地坐在研究室里和其他学家探讨古生物,队员对此很好奇,因为他们是亲眼见到这个人堕入死人的灵柩里的,又怎么在短短几天出墓呢?实在是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他说,他并没有死,还在墓里头利用天然碱带回一些古土壤。没有人知道他在墓里的秘密,就算是卞老夫人和卞家的人都不会知道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是这花城文物界唯一一个对翡翠西瓜有深大研究的人;有人推测,或许他知道一些翡翠西瓜的事情。 想必对翡翠西瓜,许多人都会有所了解。翡翠西瓜是当年慈禧太后最喜爱的一枚珍宝,据说是用上等的碧玺做的,慈禧太后对这枚翡翠西瓜极为重视,将其锁在珠宝室里,严加看管。但是慈禧太后逝世后,随葬的翡翠西瓜却被东陵大盗孙殿英盗走了,此后便没了下落;有人说流落到了美国,有人说被孙殿英贩卖,有人说曾经在法国博物馆见过,总之,各有说法。但对这件事最清楚的,可能也只有这个卞铮,只是这个卞铮脾性古怪离奇,极少提及,也只有在偶然一次谈话中得知,慈禧太后随葬的玛瑙,却都被孙殿英揣在怀中,带出中国了。人们这才确定,翡翠西瓜已不在中国。 他一副神情紧张地凝视着我们,方才开口说话:“几位,不知拜访我卞家所谓何事?” 他说话倒是文质彬彬,出乎我的意料,因为我本然认为这种人应是粗鲁的;我接过话说:“青灯厓。” 他稍微愣了愣,又说:“青灯厓是我们卞家的地盘,不知几位打探其是为了什么?” “这青灯厓里有青灯古宅,还有一枚泪骨玉。” “原来是为这玉而来,”他似乎放松了些,“其实,实话跟你们说吧。这青灯厓虽是我们卞家的地方,但是,我们卞家的人,却也无能探开这块玉。当地的人曾说,这古宅是一种幻象,古宅底下还压着一条巨蟒。” “这种传闻也是多见,”我说,“我们只看到了旱魃兽,还有那些尸身。” “这就对了。旱魃兽是什么怪物?有旱魃兽,就可能有巨蟒。这样吧,若几位要是真对这泪骨玉感兴趣,就到各处问问去吧,青灯厓右邻有一个小村落,他们或许知道些什么。” 我真不曾猜想到这卞铮竟是这样爽快,卞家本来都不是省油的灯,如今看来,也不像那么棘手的事了。这卞铮和他那姐姐,却又很大的差别。 既然这卞铮都如此说了,我们不去打探一番也没有其他办法了。泪骨玉是我们要找的东西,连堂堂卞家自己的地盘儿都拿不到,更何况我们这些外人。 这青灯厓以东所坐落的小村庄,倒不像是个偏僻的地方,而且一切习俗都很正常,就不像我们之前所看到的蛮鬼屯,人亦是热情似火,但没有一点让人察觉不对之处;故此,这个小村庄,便慢慢壮大了,即便并不富裕,但生活算得上是小康了,再加上有卞家这个世家做后盾,村庄自然是落后不得。不知什么时候,村庄里的一个庙堂来了一个道士,准确来说还是个住持,但是后来随着一些事情的千变万化,道士也渐渐归隐了,不出这寺庙半步。 076章 照卞铮所说,这村庄肯定有几位老辈人知道这青灯厓里的一些事情,但青灯厓四通八达,照着月亮寻入口,我们这一次进去看到的是旱魃兽,或许下次进去看到的便是其他毒虫猛兽了。所以,我们便是摸不着头脑,只不过如今是改革开放的社会了,准确来说是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人们都不相信这些牛鬼蛇神,故此那些老辈人的一些糊涂话都变得一点真实性也没有,没有一个人愿意去听信这些。 我们从厓到卞家,从卞家再到这个小村庄;陌蓝墨看上去一蹶不振,成了个哑巴,连咳嗽一声都不曾听见,一般这种时候,说明他对面前这个地方很敏感了,而且警示我们要提高警惕。蛮鬼屯那是个乱社会,如今已然不复存在,要有的话早就被政府剿灭了,毕竟那是谋财害命的不良习性的事情。可目前这个小村落,是一片整洁,四周都有大排档饭店茶座之类的,还有一些搞抽签算卦的,说像庙又不像,说像是个小店,看着也不大像;估计也是些搞迷信的庸俗事。 我们随找一个茶座便先歇下来,准备准备,熟悉熟悉这里。一般来说,这种小村庄的老辈人都要比那些大城市的姑姑爷爷聪明得多,他们选择退隐,是因为他们或许知道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二山胖刚坐下不久,便点上了好几道菜,在旁直嘟囔着说自己饿得不行了;于是便和表哥那同事戚玲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陌蓝墨这呆子是一个瓜子都不碰嘴的,板着一张脸,冷冷地杵在一旁的柱子上,眼睛朝一个地方瞄去,可以神游良久。而我们却有闲情雅致地谈起话来,不由听见旁边一桌子的人在说些事。 “嘿不知你们听说了没有啊,咱村儿啊,这几日要搞灯谜哟!前所未有的。” “这有什么好稀罕的呀?猜灯谜我们见过不下十次,这种东西简直一点趣头都没有。” “不不不,你不知道;灯谜是由这大司庙的前住持出师所题写的,听小司庙的道长说,这猜对了,还可以问这个住持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 “那这就有趣了。这白住持是前一辈的住持,如今的大司小司里的和尚都要称一声师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看来过几日便有幸见识一下了。” 听完他们的讲话,我觉得这可能和青灯厓会有所联系。话说这个村庄背靠青灯厓,再怎么愚昧无知的大师,也总得应该知道一些关于这个的事情罢;我于是便凑过去搭个肩,问他们几句。 他们又解释说:“厉害是一定的。那白住持,又有白法师的美称,法师敢情问那是什么?人人都知道,这花都,当年除了刘爷的父亲南九哉配得上法师之称,后再无继承人。刘爷自己还不敢称是办事的师傅,只有这一个白住持,我们这些晚辈要叫,可还得称一句师祖的。只不过如今这社会也没这个规矩了。可谓是德高望重,说的便是这个;哥儿几个要是有兴趣,便后日,但大司庙前的渡口看看吧。” “谢谢。” 白住持,七十来岁的人了,说来他若是知道点什么,也是个正常的事情。我也觉得这人都说成这个程度了,他们也没必要骗我们,看来灯谜这一关,是得要一试了。 大司庙和小司庙是这村庄的唯有的两个庙,小司在前,大司在后;大司的历史要比小司悠长一些,许多办公也是在大司处理的。 趁现在倾尘打击月夫人,我们便要抓紧一些时间了。他们的狼子野心可不能任由发展,一般他们要拿的东西总和于家有些沾边,我和哥作为当家的,自然是要想办法阻止这几个暴徒。他们是有钱有势的人,公家不敢打压,顶多说几句,不敢明面处理他们,故此我们更需要一些理据,来打击他们。 过了一宿,蓝墨只微微合眼。一点点薄光朦胧在月色里,勾月似牙,挂在这大山的上方;晚风轻轻拂过,四周静谧,暮色苍茫。黑夜是十分漫长的,偶尔一换地,我都会整宿睡不着觉,望着月亮看;偶尔,也会做一些奇怪的噩梦。不过这一些,我都习以为常了。 晚风徐徐。一睁眼,天便蒙蒙亮了,似乎有几丝小雨;檐下的雨水顺着掉落下来。天依旧灰蒙蒙。 蓝墨东慌西乱的,不知道在忙什么,我洗漱完之后,便喝了一碗粥;他依旧匆匆忙忙的翻着自己的背包。 我问他怎么了。他没怎么说。过一会儿,才吞吞吐吐的,神情庄重,又看似紧张,我便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他又支支吾吾地回答道:“我落下东西在墓里了。” “什么?” 我觉得绝非什么东西,不会要他这样子紧张的。我便接着又追问是何物丢失了。 他说:“一枚铜。” “什么铜?” 他没有再回答;但这一定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他从不曾丢三落四,我猜想这枚铜可能是在他砍杀旱魃兽的时候遗失的。可我想,如今都要动身去大司庙了,再回去找恐怕是来不及。于是我便说:“改天再去吧,如今天气不好,而且很危险。再者,灯谜要开始了。” 他郑重其事地盯着我说:“不,这个东西真的对我很重要。”他仔细地盯着我,干愣了一阵。 我不敢吱一声,也不知道该如何说。又不好拦着他,才说:“那行。那你……现在……” “三尺,如果没有了这块铜。我以后,就得金盆洗手了。”他抢过话说。 他这话讲的有些奇怪,我听着一时也不明白。可没想多的,我便连连点头了;他“嗖”的一声便消失在雨天之中。 今天他委实有点奇怪。因为之前,陌蓝墨总是来无影去无踪,不会像今日这样多说几句话;再加上那块铜,我真越发觉得奇怪。 我正冲着一面镜愣神,表哥不知什么时候便进来了。他果然是问了:“哎?小尺,蓝墨呢?” 我回过神来:“他……他出去办点事。” “都这个时候了,还出去做什么。”哥望了眼手表,“时间不早了。他要不想去,我们自个儿去罢。” 我点点头。二山胖今天睡得可老晚了,我们走时他才刚醒,不过有一个人守着,也行。平时他在店里,睡不到个十点钟是不起来的,因为店里有其他人在忙活,不用他这个当掌柜的办事。 所以,我和表哥,便自个儿打着一个伞,踩着湿漉漉的地面,残留在地面的雨窟,一踩下去,溅上来,半条裤子便湿了。 雨不大,微微起风。刮得我的脸,微微痛了。 表哥的神情还是那样平和,似乎没有察觉什么不对劲;蓝墨的离开,他似乎不怎么放在心上,于是我看这样,便没多解释了。 街上的行人,都是这个村庄里的,不知道是不是没见过外乡的缘由,一看见我们,就一直冲我们看傻眼,我们从后走到前,他们的眼睛也一直跟着我们;后来我才发现,那几个人是在看我表哥。 表哥可没怎么搭理,他心中也只有那个刁蛮的女同事。我咳嗽了一声,他才忍俊不禁地瞄了我一眼。 经过四处打听,还有店中那个小伙子的解说,我们才顺利地寻到这大小司。 大司庙小司庙果然紧挨在一起,庙看上去陈旧,有几分古香古色,像是旧时那种古典风格,不大适合现代人的品味。不过这庙是用来念佛祈福的,也就没多大讲究了。 大司庙偌大,要比小司大上一倍左右。两根粗粗的柱子,连上天板,中间挂着一块金字白底的横匾“大司庙”,据说这个是清末时李鸿章游历所题。 庙中静悄悄的,唯有一阵富有节奏感的敲打声;我和表哥着眼望去,才看到原来是那尼姑在敲木鱼。我没看清那脸,她一身七条衣袈裟,我以为是小和尚,便没过去打招呼。 一个矮小的胖子,手里攥着一串佛珠,不知从哪儿窜出来,跑到我俩面前,恭敬地说:“二位施主,请问是来祈福还是猜灯谜?” 我和表哥互相看了一眼,同时答道:“灯谜。” “请随我来。” 于是乎,他便领着我们到大司庙后的一片空地里去。竖放着一块偌大木板,木板上贴着各式各样的灯谜,足有五百张左右。 灯谜有的是用梵语写的,只有几张蓝色纸的,写的是汉语。人头攒动,来自各乡里的先达和有学问的人都来看看是怎么一回事了。可一看见这梵语,顿时就懵了,有的杵在那儿研究个三十分钟,最后还是一头雾水。 梵语灯谜这个点儿上,倒似乎赶走了很多人。一个乡人说天亮时这儿是挤的水泄不通,到我们这会儿倒越发稀疏了。 我一个劲儿地冲到最前面围观,仔细地盯着那几张符看,乍一看什么也觉不出来。但我觉得这些符号看起来貌似不像是梵文,反而像是一种暗号或是密码。 我情不自禁地盯着一张灯谜道:“不,这绝非梵语。” 表哥望着我,再看看我盯着的那张灯谜问道:“难道是追眼通看出什么来了?” “梵语是由天城体起步,每个字母衔接一起的上方必有一条横线,我们称作梵线。这条梵线如果没有构成的话,那便是死语了。” 我一讲到梵文,便联想到之前在新疆罗布泊看到的吐火罗文;吐火罗文如今大抵灭绝,内陆都少见的东西,在本地更是不会出现,如今晓得吐火罗文的人已剩不多,难道这其中有什么联系? 我顺着梵文看过去,念出来“北朝将军亡,末与青灯厓” 果然是与青灯厓有关。想不到这追眼通可以看出这个来,真的是派上大用场了。表哥一脸疑惑地看着我,旁边那个小和尚的神情略有改变,好像想说什么,可欲言又止,呆呆地看着我。 077章 我盘算着设若猜出来,便有机会去问一问这关于青灯厓的事。在我看来,这满满的灯谜,无一不与青灯厓有关。我便指着那张灯谜问和尚:“这个猜的什么?” “名词,关乎人死去后的事情……” 果然不出所料;我点了点头,随口便答:“古墓是吧?” 小和尚明显吓了一跳,竟想不到我可以在如此短的时间,猜出谜底。众人一听到我的答案,和看到小和尚的神色,也不由惊叹。 “究竟对不对小和尚你倒是快点讲呀?”表哥把头拗过去斥道。 小和尚愣了神,又急忙垂下头,神情恍惚,焦灼地回答:“是……二位施主机敏……请……请随贫僧……去见白住持。” 该来的总是来了。我们二话不说,便随着这和尚的步伐,一步一步地来到白住持的庵堂里。 白住持也不与他的姓字自相矛盾,长得白皙,还垂着两把白花花的胡子,剃了光头,戴着一定佛帽。在庵堂中心打坐念经,手中紧握一串黑红色的大佛珠。不管是从身着打扮还是总体印象来看,都让人觉得他是个德高望重的师傅。 我轻唤了一声:“白师傅。” 想不到那小和尚竟出口遏止我:“放肆!师傅在念经,岂是你们等闲之辈可以叨扰的?” 没等我们回话,一个慢板又低沉的声音传进我们耳朵“罢了,渝空。领二位过来吧。” 那个和尚这才平息了些那高昂的情绪,稍稍点头,将我们带了过去。 这白老住持的庵堂还真是气派,左面一个卧室,右面一个打坐之地,又有珠帘纸鹤缭绕,还有一幅山水图摆在中央,真是古香古色。 和尚为我们取了两个软塌塌的垫子,我和表哥面面相觑,不好意思地蹲坐在白住持跟前。 这种坐法和礼仪倒有些像日本,只不过我们中国已不大讲究了。如今都已是改革开放后的年代,这种腐朽古板的礼仪制度,今天能见到也实属不易。 我们和白住持只隔了一张低矮的桌子。桌面上是一旁黑白棋,旁边是一个烛台,还有一套看似陈旧的茶具。 我看着这杂乱不堪的棋局,又担忧地看着表哥,不知该讲什么好;表哥这个当哥哥的,在如此尴尬的局面也没有出口缓解,同我一样,在那里酝酿与思索。 终于,大概过了三分钟,那白住持才慢吞吞地开口:“既然二位猜中了第二十一条灯谜;那么贫道亦不食言。二位讲罢,能答的,贫道皆答。” 这个白住持倒装模作样,明明晓得我们已经得知这灯谜的内容与其用意,还装作一副端庄清高的样子;既然他不先开口,那便恕我直言了:“白师傅客气。我们来莫不是想了解了解这村儿头背靠的那座青灯厓罢了。”表哥突然紧张地瞟了我一眼。 闭眼的白住持突然缓缓睁开眼,手中的佛珠也静止转了,盯着我俩看,又平静地答道:“贫道略知一二而已。” “那便同我们讲一讲,您这不一般的一二罢。” “我们出家的,本不该置喙和插手这些杂事;毕竟是不干净的。青灯厓,说是青灯古宅,实则不是。这厓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停放尸体的建筑,而真正的入口,不必看月,而要看——脸。” “这脸是人人都有的东西,你只要看对方的脸,如果你看到他脸上有一股黑色的迷雾,说明,这墓就在你俩站着朝北的地方;可设若你是一个人,那么,你也只好带一面镜子了,照照自己的脸。记住,这真正的入口,永远只有一个;找错了的,七成会像卞家人一样插着红布死在墓里头。”他说的倒一本正经。 我的心开始有些慌了。好像是有那么点道理,可我又开始思考着这个白住持的意图,他明明知道很少人会猜出灯谜,甚至是那些懂梵语的,也不一定能猜出;可又为何要设置这个呢?难道只是为了满足别人而已图个心意而已么?还是说,他是被有心人派过来的。 我又慢慢对他产生了戒备之心,表哥也看着狐疑。我便接着说:“行,白师傅,请记住你今天所说的;那么这‘北朝’我倒明白了,那‘将军亡’是何意?‘末与青灯厓’又是何意?” “这将军亡后,便要入土为安;末,便是死了,死了之后葬到青灯厓;青灯厓,即是存放尸体之地。那么,这句灯谜的谜底便是古墓二字。行了,贫道既已拆解谜底,又已满足二位问题需求,二位可以走了。”随后,他拂袖招了招手,示意那个小和尚送客。 这委实是奇怪,而且越讲越乱,我们前脚刚跨出这大小司,那一片灯谜已经没了人,所有纸张都被一一烧毁。看来白住持已经达到目的了。 接下来我们需要做的,便是尽早探一探这个青灯厓。姑且不管这个白住持是何用意,也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 于是我们便落下了二山胖,径直往村庄后的那座大山走去。越往里,村庄的人便越稀少,一路上,人人都望着我俩看,而且看的目不转睛,像是遇见了异类。 这样子徒步去,着实有些扎眼。我身上只带了一支蜡烛、那个杀尸的爪子、火药和枪把,然后没有其他了,背包也都落在了旅店里。表哥更是穿得利索,一件衬衫,外加棕色皮衣,一双黑色的手套,两个裤兜塞着分别一把枪和匕首罢了。 突然间,一个看起来有五十来岁的老头子,磨着刀,撞见我们往那个方向去,急忙叫住了我们:“哎哟!两个小伙子哩!不能去!” 我们闻声止步,傻傻地看着他那迫在眉睫的样子。他百般呐喊,我和表哥这才慢条斯理地逼近他。 “两个小伙子是从外边儿来的罢?那个地方不能去咯!要是被大拿撞见就点背儿咯!”他一口气地稀里哗啦的不知在说什么。 我和表哥都一脸茫然,我便说:“什么大拿?什么不能去?” “看来你们两个是还不知道咯!大拿便是这山里头的活死人,你们要是遇见了,那还得了?”他继续说,“往这个方向去是他娘的个送死,你说你们两个长得粉粉嫩嫩的什么不去偏到那鬼窝子去!” 哥看了我一眼,我也望了他一下。我这才觉得不大对劲,难怪来时那么多人都看我们,原来是因为这个。 我慢慢蹲下去:“怎么说呢?” “民国期间,一支法国探险队,就曾经考察过这样一个地方。那时候,我的父亲,他说,法国的大拿,也就是那领头儿的,对我们是赶尽杀绝,不允许任何人踏入这里半步,据说还划这个为租界,组织一支探险队,深入发掘这座青灯厓。不幸的是,出来时,几个浑身是伤,血肉模糊的法国兵子拖着一具尸体出来,那尸体据说是那大拿的,脑袋已经断了,没有脚,但浑身发青,还起了尸毛。” “这件事过后,便极少有人再敢去。新中国成立之后,政府也曾经来清理过,但来了两三天,这又走了。随后人人都传闻,这青灯厓闹鬼呀,那个大拿来索命了。我们这些人也是无地可去,这才堕落在这个鬼地方。” 表哥愣了愣,激动地呵斥:“你撒谎!哪有什么法国人来过?那儿可是卞家的地盘儿!” 那老头子似乎真想劝诫:“千真万确呀。我说的句句都是真的,这青灯厓果真是个鬼地方呀;一去,就再也回不来咯!” “如果那支探险队真的如此,那么,照您说,这厓里头,还真闹鬼了?”我说。 随即,那老头子像应了什么事,频频点头,语重心长地说道:“是,是。你说的对,青灯厓是个万凶之地,万不能去呀!你们莫不是没撞见人人往回跑哩!晚上会燃鬼烟咯!” 这些牛鬼蛇神之说,我们一概不信。尤其是表哥,他最痛恨那些为了收钱而糊弄人的算命匠,没有鬼的东西偏偏要把它说成有。于是表哥上前喝道:“你别跟我胡扯些别的!说吧,还有什么关于这山的?” “二位爷,我真的真的不敢骗你们呀。前些年,乡里的人确实也自己组织过队伍下墓,想要一探究竟,但最后都命丧黄泉了。” 我便接着问:“那你知不知道关于大小司的事情?或者说是白住持……” 想不到竟给我猜中了,那老头子吐出真言:“你怎莫知道?那支队伍正是白住持组织下队的,队员除了部分是外商,其余大多是大小司里的和尚哩!对哦,那时我还看见几个法国外商。” “怎么又是法国?我们中国的地盘儿,怎么轮得到几个外国老头来瞎忙活?” “如今那几个法国人偶尔半年便回来一趟考察,你们来得还真算时候,如今都五月份了,大概月底,人家操办事情的时候,有几个外国佬便回来看一趟。”那老头子搔搔后脑勺,再望望天色,盯着我俩看,又说:“时候也差不多了;我知道的也就这些;只不过重在劝二位哩!那地方,真不能去。” 看老头那样子也不像说假话,我和哥哥道了几句后,还是径直往青灯厓的方向去;并要求那老头子将路线及入口画成一张图纸,方便我们考察。 设若真像他说的,那么邪乎,那这和法国和卞家又有什么联系呢?想来想去,我觉得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在早期的卞家,曾和法国勾结一起,共同发掘这座古厓;而之所以会有梼杌头,是因为我们于家当时也参加考古,为的是不让这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流入异国他乡。也大概是这个原因,使得外公一直心有余悸。 我从不信牛鬼蛇神之说,这世间本就不存在的,我觉得并不需要把它扩张出来唬弄人;总之,我是坚决不信;哪怕是大凶大邪,我也闯一闯。 我在去的路上一边同表哥说蓝墨的事情,不知怎的我就说到他方才找一块铜的事。 078章 表哥这才生疑了,顿然慌了:“什么?一块铜?” “是。” 当表哥瞪圆了眼看着我时,我一时间联想到了陌蓝墨那老店,这才想到那枚写着“百无禁忌”的大铜币,越发觉得不对劲。 “原来那块铜是蓝墨家传的,难怪他保存得那么好。”我说。 表哥又给我作了详细解释:“他们大世家的,都会有规矩。发丘搬山摸金卸岭这些你都听说过罢?百无禁忌便是所有一切都不忌讳,故此蓝墨才有那样能力下墓。下墓时,应该说是适于一切墓,都不例外,要带上这枚祖传的铜币,作为标志,才可以下墓,要不然丢了的话,就相当于金盆洗手,从此不再干了。也有的人,最后不成功或是死在墓里,将这枚铜币一同殉葬,表示对墓主的敬仰和对先人的愧疚。” 我惊叹“原来是这样。也难怪……” 蓝墨一直冷冷的,不爱说话,其实他背后却大有来历,但一个大世家究竟是如何沦落到剩下他一个人举目无亲的呢?这倒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青灯厓不管是从山形还是地理位置来看,都是个风水宝地。上接壤的是一条河,下濒临的却是乡镇。不深居内陆,又树林阴翳,葬在这个地方,即使没有其他工具,尸身也不易腐烂。 我们顺着洞口再次进入青灯厓;此时我们看到的却是另外一副景象——四面八方都是古老的建筑物,有的已经残缺不全了,地面都是古铁做的,还陈列着一些碎掉的破陶瓷,破木椅。这是个空旷的地方,看似密室,又不全是,这个地方许是有几十年没打扫了,一进去,便弥漫着一股白色的烟尘。 我半捂着鼻子,四处察看。没什么特殊的,墙面也不曾有;但我在一架织布机上发现几丝棕色的头发,地上,也有一些是纯黑色的。周围这个地方应该是法国人活动最频繁的地方,他们用于考察,但不知陈列这些物品,还有织布机是要做什么。 我还在织布机上找到了掉下的指甲,那指甲不大透明,上头积着一层厚厚的灰色;这进一步说明,这个地方在不久前是有人来过的,而且还是外国人。这样做可差一点点就算勾结外商了,要是被查出来,卞家遭的可不仅是文物界的封杀了。 我随地撬了一个抽屉的锁,发现几份被烧成一角的纸张,那一角的纸片上还写着一个黑色的“趾”字,设若我猜想不错,应该指的是脚趾头。可这就奇怪了,为什么要写脚趾头?难道只是偶然提到? 经过这些东西,表哥推定,这个房间最后一次来的必是外国人,而且他们来得极其匆忙,慌乱地把几份重要的资料烧了,却办得不大干净,留下了许多痕迹,说明当时情况很危急,他们也来不及干得圆滑了。 那么,接下来就得从这脚趾头入手了。只是这地方太过空旷复杂,要找一些精密的机关,花的时间会太多;我一眼扫过去,便发觉地面上的废铁不大对劲,哥用力搬开那废铁,骤然,对面墙“轰”的一声岔开一条笔直且一眼望不穿的道路。 这么显眼的机关设备也是很少见的,这才是人最意想不到的。 我的手电筒已经快没电了,表哥也剩不多,所以我们俩只能勉强撑着一点薄弱的光线,穿进这条隧道。 青灯厓这个地方四面八方都是山包围着,按理说,就算是把山体劈开,也不会分布有像这样的密道。我再往下走,发现这道路已经变得越来越矮了。 到了尽头,只瞧见一堆黑漆漆的东西,用手电筒照过去——那是一张黑而密的蜘蛛网,一只硕大的蜘蛛,张着细长的大腿,牢牢粘住这个大蜘蛛网。 “这个是毒蜘蛛,小心,”哥拉着我稍稍后退,战战兢兢地再瞧瞧那蜘蛛网下,又说:“过去这地下是一片积水,当心。” “积水?怎么会有积水?”我压低声音说,“看这浑浊的水,也不知道深不深。” “嘘!” 表哥这一嘘声活把我吓了一跳,我弓着腰连连后退,倒吸了口冷气,顺着表哥的视线,看着对面尽头那黑乎乎的东西。 “那是啥?头发还是蜘蛛网啊?” 一团黑漆漆成麻的一大片,绕在蜘蛛的身后,细丝,散发出一股尸气。 “别怕,我打一下。”表哥慢慢地摸出一把手枪,指着那团黑雾,“嘣”的一声巨响,打破了沉寂。 我的心也随着一跳。那团黑雾迅速散开,浑浊的水面上浮出一张黝黑的脸,两目放直,面色发青,七窍是血。那个脑袋就顺着水流,一直浮在水面,轻轻地荡漾着……我像撞了鬼似的,头皮一阵麻,心就像溜溜球一样乱跳。 那是个什么东西?这个入口,完全和我们之前所看到的青灯厓是截然不同的。这样多入口且复杂的青灯厓,果真不容易琢磨。要找到陌蓝墨,恐怕也是难上加难了。 这漂浮的脑袋,浸在那团黑东西后面,可怕至极,而且被毒蜘蛛养着,才会散发着毒气。 “小尺,你切记,不论如何,都不要碰这里头的一丝一毫,这蜘蛛网,这浊水,都不能碰,知道吗?” 我傻愣着点点头,望着表哥那深邃的眼睛:“你要做什么?” “没什么,你在这里等就是了,记住我的话,别离开这儿。” 表哥一本正经地叮嘱着我,我没想多的,急忙频频点头,他一边盯着我,冷不防“嗖”的一声便穿进那股黑雾之中;我惊恐万状,头皮一阵麻,直勾勾地往那股黑雾看。 只不过这黑雾似乎很特殊,一点儿也瞧不见是什么东西,连追眼通也察看不出什么端倪来。似乎反而还排斥追眼通,我用追眼通观察,眼睛总会感觉一阵剧痛,以前从来不曾这样。 再看下去,我的双眼已经发热了,热到头昏脑胀,眼前是茫茫一片,模糊渺茫。猝然一双手就从地上长出来,牢牢抓住我的双脚,猛地将我拽下去。 我已经没有了知觉,好像沉睡般的,被拽下去后发生了什么,我一点也不知情。 直到后来,我醒来却发现躺在一个地宫里头。一盏昏黄的大灯,像吊坠一样挂在这地宫的顶部。周遭都是亮堂堂的,这个地方我从来没有来过,一切都还很陌生。只是我莫名其妙地来到这地宫中央,确实奇怪。 我的眼睛到现在还酸痛着,紧眯了一小会儿,还是撑着起来了。环视着这四周,才发现我原来躺在一个硕大的铜棺上。 我发现时赶忙就跳起来,连连后退,道“失敬失敬”?。 但我发现这个铜棺有一个特别之处——则是这棺面上镌刻着一只黑色的朱雀。这就很奇怪了,这大大的朱雀绝对不是凤凰,我看得清清楚楚,而朱雀是四大神灵之一,而且还呈黑色。一般棺漆用神灵的,都是比较远古的一些迷信部落,西周战国都有,而且只占少部分。 朱雀代表着吉祥,而铜棺上的黑色的朱雀又代表着什么,这实在令人难以琢磨。 我们于家是梼杌为供,这两者之间本就没有什么联系,极大的区别则是神兽与凶兽之分,梼杌在我们看来是守护神,虽是凶兽,但至少就没有做过什么为非作歹的事。 外公曾那么说过:“有一种老实人,看起来凶恶狠毒,而且常常被誉作凶神恶煞的怪兽。这东西,现在已经不多喽!” 这句话我记得牢牢的,是一次说书人在讲故事的时候偶然延伸开来的话题,外公从不提于家的事,也是直到他去世后来我才逐渐知道,这里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梼杌这种东西,本就不现实,更连提都不提了。 我触摸着这铜棺,一阵旋风将我推开,我似乎被什么挤压在地上,整个人都退倒在地。忽然间,那铜棺也似一扇门,自然而然地就被掀开了,我惊奇地瞪圆了眼。 我不敢靠近,因为我一直牢牢地记着哥的话,但这必须是一样特殊的东西,或许是惊天的秘密。我撑着微小的力气,在地上蜷缩着,一直爬到这冰冷而坚硬的铜棺旁,探起头望棺椁里看—— 一个浑身华丽妖娆的女人睡在这里头。她身着唐装丽衣,手指上戴着一枚扎眼的戒指,与卞大小姐手上的那一枚极为酷肖。脸上蒙着一张粉红色的面纱,我轻轻揭下那面纱,竟看到一只朱雀的圣痕刻在她的脖子旁。 我的眼球紧紧地望着这棺木看,发现那具女尸的手上还扣着一个玉手镯,手镯上镌刻着八个大字“死人不死睁眼即活”,我直勾勾地盯着这八个字看,似乎察觉那女尸的睫毛动了一下。当我再看她时,女尸已然化作骨灰,那棺盖猛地合上去了。 我的眼睛就像被大火焚烧过一样,隐隐作痛。我闭着眼,双手紧紧捂着滚烫的眼皮,不敢在睁眼来。我在地上翻来覆去,又可能是因为看见了那奇怪的八个字,我的心绪乱了,彻底地凌乱了。两只眼睛依旧如刀绞,而我竟在不知情和痛苦的挣扎下没有了意识。直直地昏死在地宫里。 079章 许是因为窥探了天机。曾经有三个人在我面前说过这样一句话“天机,不可泄露”,而且极其深奥的,我以为是唬人的话,没多注意。那三个,一个是蓝墨,一个是缪老夫人,而另一个则是外公。 追眼通实在看过太多秘密,以前我从来不觉得痛苦,像今日这样。我绝望到了极点,决不能睁眼,我怕一睁眼,我就会成了瞎子,眼睛下挂着两道长血。决不能让蓝墨和哥看到我这样,可是我现在还在这地宫里面。我撑着极其卑微的声音呼喊着:“有人吗!哥!蓝墨!救……” 这个世界上有追眼通的又有谁的?每个人都会像我那样吗?还是除非是窥探了天机?我去过罗布泊,我看过世界多少令人惊奇的东西,或许真的是知道了太多,或许是上天的惩罚罢。于家的人命格大都不好,祖上就有一位曾被剥皮剜了天眼的人,这都是因为做过什么错事。外公是一个开明的人,又知道如今的社会,他想让于家就此被埋没,他若是知道我今天的样子,定不知会如此做。祖上立过的规矩,委实太多太多,而且都不适用了,我触犯到的又不知是几道,如此说来这或许是于家的惩罚。 于是乎,我便四处转悠,摸着黑,但一次又一次地撞倒在地,我才明白失了光明是何等艰苦,才明白了那些盲人是何等苦楚。——而我又心骂着,怎么会想到盲人去呢,自己只是一时间无法睁开来而已。 大概过了一个多钟头,我的手表整点整点都会“滴”地响一声。忽然间我觉出了动静,我一个激灵坐直了,压低声音轻唤:“谁!谁?哥?” “三尺……”他艰难地说出这两个字。 我才觉悟原来那是陌蓝墨,看来他重伤了,要不然也不会如此艰难地喘气。我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了?你没事吧?” “没……”不知多久后他才支支吾吾地答道。“你哥呢?” 我以为哥会和蓝墨碰见,可没想到……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的清清楚楚,蓝墨意味深长地说:“这青灯厓有一种称为趾骨的植物,顾名思义,它长得便像脚趾头,你一旦触碰到它,便会被活活烧死。” “真的有这样可怕?” 休息了一阵,陌蓝墨大概是觉出了什么不对劲,回过头来,才发觉我一直都紧闭双眼地说话。他在这地宫里凿出了一条地道。地道通往青灯厓的山外,再走一铺路,就到那个村落了。只是这地道底下都是陈年的积水,雨下多了,顺着山坡而冲进这条沟里,又是通往地宫的地下道,凿开路容易,但走出去,却是困难。 我闻到一股腐尸的味道,还有便是听见一阵哗哗的水流声。蓝墨拖着笨重的步伐,对我喊道:“来,往这儿走。” 因为我不敢睁眼,而导致看不见是往哪处走。而只顺从着声音,缓缓起身。 “你眼睛怎么了?” 我怔怔地杵着,纹丝不动。 他终于觉出不对劲,特意走到边上来一瞧:“你……” 我愣着神,拗过头去:“我方才……不知怎的……眼睛如火焚般……我不敢睁眼……因为……” 根据他的描述:我的眼圈周围一团深红色,眼珠似乎很凸出。最重要的是眼皮长着一丝丝紫色的细痕。 “那便不要睁开,”他冷冷地说,“否则你可能真会瞎掉。” 我心头一凛,恍然间,就好像有一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头皮发麻。 我紧跟着他。淌着这听似混浊的排水,人直立着的话,那水位足有膝盖那么高。 由于是下水道,这周围只弥漫着一股恶臭,像是沉积了许年。忽然我的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我把一只脚从污水中抽出来,蓝墨一看:“怎么会有牙的血印。” 我的心提到嗓子眼上去了,慌忙地愣在那儿。蓝墨让我继续走,说或者是踩到了一些奇怪的岩石头。 一旦走出这下水道,意味着我们将空手而归。蓝墨说在出去之后他会另想办法去与我哥会和,我于是便点点头,顺着下水道一直慢慢走。但越往下走,我的脚丫底下愈是刺痛,像是有什么东西,狠狠地扎着我。 慢慢的,我的眼感受到一丝丝强光。从下水道走出去,应该是山外罢,我感觉到一股清新的气息,有野草丛生的味道,而且是长满草的土地,像是扫墓的地方。 “这儿是哪呢?” “大概是……”蓝墨欲言又止,立即转移话题:“你先坐下,先说说你的眼睛。” 我觉得这样的蓝墨很奇怪,平时他很少如此踌躇与忧郁。 “你的眼睛大概是受了尸语火的焚烧,”他说,“尸语火,便是会跟你眼睛说话的尸体,因为你天生自带追眼通,又无法运用自如,所以一有不慎,尸语火便会捉住你的目光,活活地焚烧你的视觉细胞,不止是痛,轻则瞎,重则还会清洗你的记忆。有的聪明的盗墓世家,就是因为这样,当家人成了疯子。” 我颤抖地发出惊恐地声音:“那怎么办?” 蓝墨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小尺……我现在先去找你哥,你便在原地、不动。” 在震悚之际,我毛骨悚然,忧心忡忡地连连点头;又绝望地把脸埋在手里,轻轻叹气。 晨昏残阳落在我的身上,轻轻温热着我滚烫的脸;丛生的野草连根拔起,鬼针草死死地粘住我的裤脚。 蓝墨那一席话,像一个个耳光,狠狠地拍打在我的脸上。因为我只知道,不论轻重如何,我都难逃一劫;瞎了双眼这种事情,活着也没什么用处。待表哥回来之后,再说罢。 我缓缓起身,只觉一阵眩晕,眼前是一片漆黑。我站得踉跄,两只手在触摸着空气,找寻着前方的路。 只是不知道这儿究竟是什么地方,蓝墨搞得如此隐秘,什么话也没有留下,只让我原地不动。想到这些,我便腿一软,又蜗居在草丛之中。 我最怕的便是孤苦伶仃地等待,因为那有无边的孤独笼罩着我。 脚下一丝丝凉凉的,我抽出手轻轻碰了一下,似乎是血。我的脚底还在流血,方才那水下铁定有什么东西,而且那东西还挺危险的。 我蹲坐在草丛之中,挨挨挤挤地野草将我活生生地陷下去。我整个人是浑浑噩噩,大概是将要打瞌睡之际,我听到了什么声音,于是乎我一个激灵便坐稳了,却也是紧闭双眼四处张望。忘却了还不能睁眼洞察这一切。 那似乎是慢吞吞地脚步声。我以为是蓝墨,可又发觉这并不是;蓝墨腿脚麻利,走路一般不会有那么大动静,也不会如此笨重,即使是踩着密密麻麻的野草。 再者,表哥的走路声我再熟悉不过了。一秒便能断定并不是他。 那,问题就来了,会是谁呢? 为了防止万一,我悄悄摸出一支手枪,扯着沙哑的嗓子开口:“谁?是谁?” “三爷,您好。” 我吓了一跳。 我的心开始砰砰乱跳,因为我着实猜不出这是谁。他的声音尖锐而洪亮,像是个四五十岁的老男人,又像是个青年人。 方衷洺——绝对不是;二山胖——那更不是。那么,能唤我一声“三爷”的还有谁呢? 这我实在无法捉摸。于是我不敢再吱声,害怕自己暴露了,只不过紧紧地攥着手枪。 我发觉他在一步一步逼近我。 “三爷,您应该清楚,这儿是什么地方,”他说,“这儿是墓园,是咱卞家的;那您又知不知道,您屁股下坐的是什么人的冢不?——是咱卞老太爷的!——最后您知不知道,坐人家老太爷的坟头,会引来何杀身之祸不?” 我顿时石化了,就犹如一道霹雳猛地砸过来。我浑身震悚,霍的站起身来,往前跑去。但又由于我看不见,最后还是被石头绊倒在地。 那人所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我已来不及思考,只知道现在自己很危险。 “既然如此,三爷喜欢这样做,那么,今日,您就为我卞老太爷陪葬吧!”他喝道。 我摆手:“慢着!先把话讲清楚!!” 等了许久,他才开口娓娓而谈:“大概一百多年前,也就是民国初期。卞老太爷就带人曾从那个入口探过这青灯厓,但很不幸,虽费尽千辛万苦找到了出口,但此时他们已经奄奄一息,等我们卞家的人寻尸时——这儿,全然躺着我们卞家的尸体。但我们在卞老太爷的手中发现了一张纸条,卞老太爷要求后人将他葬在这个地方。我们虽不知道他是何用意,但也只能遵循。后来,这个地方,因为有我们德高望重的卞老太爷的庇护,没有人再敢来青灯厓的后山。所以,三爷,这闯卞家墓园的,您却是第一个。” 我心凉遍了浑身,从脚底到脑袋,全都是冰冷的。我浑然不敢相信,这一次我们竟然闯了大祸;只是依照蓝墨的本事,他应该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的,而又为什么要将我安置在这里呢?这真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080章 可是那卞家人已经持刀过来了,他这是想毁尸灭迹,然后将护墓大使的位置取而代之。我不能让他阴谋得逞。 于是我举起手枪对着他大喊“再过来我开枪了!” 他呵呵一笑:“哎哟三爷,您都是个瞎子了,您以为您拗得过我?于家人果然是最顽固的,那,我就依照卞家平日的手段,让你的小伙伴们为你收尸罢!”他挥舞着刀。 我的枪口不知往哪儿开,于是侧身辗转,在草丛间打滚,试图躲过。 不知滚了多久,一声巨响,他的大刀就落地了。他的人也“嘣”的一声倒了下去。 “小尺……”这是表哥。 “……” 表哥是直接把他打晕了,他说这样可以抓回去当证据指证那姓卞的,看那卞夫人从何狡辩。 奔波了许久。表哥先是将人送回到旅馆,再是开车将我送至仙城医院。 这我倒觉得离奇,表哥和蓝墨总是无缘无故地失踪,尤其是在紧要关头,而且蓝墨信誓旦旦去找表哥,结果两个人没有碰过面。现在又来一出找蓝墨的事了。 医生给我做了角膜检查,他说眼角膜并没有任何损伤之处,只是眼皮受到热火刺激,而感光细胞受到影响而已,但导致眼睛的刺痛是因为晶状体受热收缩。 “你试着睁开眼。”医生说。 “睁眼会流血么?”我不假思索地问。 表哥杵在一旁,突然落在把手周围,轻拍了我的肩膀:“小尺……” 我遵照医生的意思,缓缓地睁开双眼,就好像一把刀正在撬我的皮肉,眼睛滚烫滚烫的,眼球似灼,最后还是睁开眼来。 我完全睁开了。可却依然看不到一丝颜色;和闭上,没什么两样。 医生道我的眼睛看起来跟正常人的一样,没什么特别之处,究竟伤的部位在哪里,x光也查不出什么端倪来。还说,这种情况还要细心观察,要在医院住一阵子。 我渐渐躺下了,彻底地绝望了。表哥跟着出去送送医生,只听见他们俩在喃喃嘀咕着什么。 那医生瞧瞧我,压低声儿说:“我就诊三十多年,什么奇病怪症都见过。这情形,倒是挺怪诞的。”接下去,他一连追问关于眼睛灼伤的情况,表哥只说是在建筑楼里,没有提到过古墓的事。 这几日来,我不知怎的变得嗜睡了。我又怀疑,这是骷髅玉在作祟;但如今我已不怎么去关心这个了,因为我即是半废之人,都看不见了,还有什么可牵挂的。 表哥这几日也深感愧疚,一直坐在我身旁,偶尔便把脸埋在手心上,连连叹气。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我终于没让他把话讲完,我打断他说道:“蓝墨怎么样了?” 表哥没有答复。 我开始紧张了,表哥又说:“很好。” 我才安心下来。又追问他医生怎么说。 表哥悲从中来:“没有办法。小尺你以后,就只能跟着大哥了。你知道吗?外公生前要我好好照顾你,不能让你有任何闪失,他盼望着你脱离这一切,盼望着你能成才,你能读大学。而这一切,我都让他失望了,所以,全是哥的错……” 我的心酸酸的。急忙摇头“若不是你,我又怎么知道原来于家……又怎么知道原来中国有着如此深刻的文化……又怎么有着这一番经历……又怎么磨练那一颗胆子……” “其实小尺,你一日,都过得不舒心。这从那块玉开始。设若灾难能分一半在我身上,该多好。” 我始终没有告诉表哥我便是骷髅玉的归宿人,始终没有说出骷髅玉邪性的原因,始终没有控诉我的苦楚;只是因为不想让他更失望。 而在此刻,我更不能说。为了保护他的自尊,为了让他不觉到自责。即便,我自己,也像一条失了航向的小船,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做。 在这些忙着治疗眼睛的时间里,我竟忘却了最重要的事。那便是在墓中所看到的,或许这对于泪骨玉有所帮助。那八个字牢牢地镌刻在我的脑海里,这些东西,是我用一双眼睛所换来的。 表哥已经没心思去顾虑这些了。但三四天过去了,我依旧没有见到蓝墨;这更让我觉得蓝墨的神秘。蓝墨原本出身一个大世家,但随着时代的变迁与世事的新陈交替,被一场场运动风波无情地洗劫了,他同刘爷的遭遇倒极为相似。只不过这百无禁忌的重要,还是不可估量的。 越来越引发我遐思的,是墓中铜棺。我在无穷无尽的梦里,一步步追寻着答案;有几次,我在迷雾里,找到青灯厓,碰到泪骨玉,还破解了一个惊天秘密。 可是梦往往是反着来的。我醒来时,已经忘得差不多了。我仍然是什么也看不见,除了吃喝睡,真的什么也干不了。 这青灯厓背后究竟藏着什么巨天秘密,我倒要亲自一见;我从不信任何牛鬼蛇神。这样的青灯厓果然平添了几分神秘色彩,既然这既与于家有牵连,又要追溯到卞家与法国探险队,那事情果真还不简单。 在百忙之中,表哥一坐下,我终于抽空问到关于这个的事。 表哥虽也不好拒绝回答,只说:“你都这样了,怎么还有心思顾虑这个?” 看着我心情迫切的样子,表哥终于说了:“外公的过去,不是我们能够了解的。外公他一生做过太多复杂的事,以至于我们后代,都无法追溯。要说于家,我知道的,你也知道了;至于这个青灯厓,大哥也无法……” “那还有没有重去的希望?” 听我谈起这个,表哥情绪一激昂,便霍然站起身来,斩钉截铁地说:“不。小尺,我真不明白,你伤了眼睛,还不够吗?” “不是,哥,你不知道。这几日外公,于家祖辈,陆续为我托梦,再加上我在古墓看见了太多太多奇怪的东西;更加让我有信心。” 表哥突然心平气和,蹲下身子,拍了拍我的手,说:“连蓝墨都难搞的,我们常人更不可能。你呀,就给我老老实实休养。” 若说休养可以让我恢复视力,那便好了;可医生仍是无能为力,到头来还是白忙活。 既然和卞家有关,那么那沉睡在铜棺里的女人,又戴着戒指,说不一定也是卞家的先辈。死人不死,睁眼即活;黑色朱雀的记号却印在脖子上。我想这一点,卞老夫人应该清楚。 表哥已经把消息放好了。既然我们无法去见她,那么就让那卞老夫人亲自探见我。卞老夫人一生倨傲,又身为世家之女,如今大事业的长辈人,受人家敬畏,如今上了年纪,还要来医院见我这个晚辈的,自然心里会有所不舒服的。但只要念是这文物界里的人,见见我,也不算是什么屈尊的大事。 为掩盖我失明的事情,我需要戴上一个墨镜,也不至于躺在病床上。反之,要有些气度,来找见这人。 这人我虽只有一面之缘,但大体的印象,我却早已摸清。在这种人面前,应说什么话我也很清楚。卞家和于家本就无渊源,所以更要谨慎些。 表哥虽不明白我到底要做什么,但见我这样,平时是要骂我干傻事的,这会儿,反而一话不说的支持我。这两个人,都是怪人。哥哥,他怪在性格;蓝墨,怪在出身和言行。 即便是约定了时间,我却大概多等了二十分钟,我看她分明是故意拖拉的,给我们点教训,让我们气急败坏罢了。但这种路数我见多了,多等一会儿,也不算什么。 那卞老夫人穿的朴素简洁,不华丽,也不像大富婆,慢条斯理,提着个手包,顺着门号款款走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家属,又像是几个保卫的小混混,成天和跟屁虫似的,跟在后头转悠。卞老夫人不同于缪老太太的是,简朴,而且肤色较好看,给人一种正经清新的感觉,也明白是个不简单的人。 不过她也是个聪明人,知道我邀她来所谓何事,大概一半都猜出来了。她见了我,望见表哥,凝视了一阵,又冲我微微点头;我也点头,示意她往旁边椅子上坐。 她倒不拘小节,仰着脖子一屁股便坐下去,无大讲究;这要换作是缪老太太,不知这位子要用抹布擦多久才敢忐忑坐下。 没等我先开口,那卞老夫人便清清嗓子道:“于当家的,您这大使的位子刚坐不久,真叫一个出师不利呀。在这里,我当家的,便先给您赔不是了;因为我并不知情,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 “卞老夫人您客气了。知不知情这不重要,只是差一点,今日,您便是大使,而我,连同您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我说。 听完这话,她反倒没有不高兴,辞色依旧,掰掰手指头说:“我们姓卞与你们于家,并无瓜葛,也算是泾渭分明,所以,这种道理,我想大使你应该很清楚。青灯厓,是我们卞家考古所考察的,并不需要外人来插手。况且,您即便是大使,也应想想,合不合适之类的问题。” 我说:“当年卞家与法国考古队,我也不是不知道。于家的记号遗留在青灯厓中,作为后代我自然要弄清楚,之前卞铮先生所说的我们也了解。我敢肯定青灯厓当年集聚了文物界大多世门,而不仅是你们姓卞的。况且,我还在一具铜棺里见到了某些秘密。” 直到我所说的最后一句话,卞老夫人才惊恐地望过来,直勾勾地盯着我看,像吃了枪炮,一动不动,面不改色。 她铁青着脸的样子,我觉得,我的激将法还是成功的。我这么一说,她便会自然而然地引出她所知道的。 081章 她又平复了情绪说:“既然这样,那我便直说了。青灯厓藏着一朵七尾花。所谓七尾花,是指七尾红狐,这花就像七尾红狐,可是这七尾花一百年才开一次。它的每一尾花可以保尸身不腐,包治百病,而设若你吃了这七尾,还可以长生,不死。” 我大吃一惊。这世间又怎会又如此神奇的东西?长生不死,中国历代故事都有传说,但真正得以实现的,却没有。这迫使我联想到泪骨玉,我便又说:“那这和泪骨玉又有什么关系?” “七尾花开过那么一回,清末,元翎长老拼尽全力,甚至于要死之至,采下了一朵七尾花。用这七尾,去炼制这枚泪骨玉,可因为是在墓里炼制,结果,元翎长老还没将泪骨玉带出去,就客死在墓中了。”她指着手,比划着说:“青灯厓葬的是卞家人。但其实又并不全是。青灯厓的顶部葬着的先辈,足够文物界的各大世家了。” “那这么说,这些人,其实都是为了寻七尾花。也就是说,我们的先辈,都探过这个青灯厓。”我说。 卞老夫人撇撇嘴,点点头,又道:“若当家的是真的要去一探,那我们卞家也无法阻拦。只不过,当年的元翎长老都探不成功,以您这微小的力量,是不能够的;青灯厓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 话罢,她便拽紧自己的背包,缓缓起身。眼角一提,拗过头来,冷笑说:“差点忘了。您身为大使,接下来文物界这边一定会派您出使仇池执行任务的。不要一直以为,护墓大使,可以一劳永逸的。既然上了称号,就必须把位子坐稳。”她招招手,几个跟从也随着她一同离开。 想不到阴差阳错,竟惹了这么多事情。七尾花,果真不简单;要真有她说的如此,那这天,岂不是要变了。 泪骨玉是当年元翎长老遗留在古墓中的,那究竟遗留在什么地方,这就要追寻元翎长老的踪迹了。这使我突发想到青灯厓密室的文件,那些被烧毁掉的,可能便与元翎长老有关。七尾花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招惹的,文物界觊觎这青灯厓,又碍于卞家的面子,所以迟迟不肯出面。而且我有预感,文物界会差我到青灯厓发掘这座古墓的。为的也是这长生不死的七尾花。 一百年一朵,若真有人吃下了,便要成为长生不死的老妖精了,不仅破坏了生态平衡,而且有可能引发战争。那这七尾花究竟从何而来呢?恐怕也只有元翎长老这等前辈知道了。 只可惜如今的我已失了双眼,再想调查点什么,都要托哥哥去做,而我早已力不从心。 据表哥所说,在外公的两本古籍里,还真有此人。记载着关于考古的生平,没有出现过青灯厓、七尾花等字眼,但却提到过长生不死这一类词。泪骨玉也不曾提及。 那这就很奇怪了,像元翎长老这样的人,设若有提及,那么,他又是个做玉的,想必对此是有所记载。外公的古书实在是太奇了,这青灯厓藏着的秘密,都被古书记录下来。 外公去过青灯厓。曾经同文物界内外各大当家人探索过,老一辈的土夫子都铤而走险,死里逃生,结果一无所获,而对于我们这辈年轻人,经验少,更是不可能发现这惊天秘密。说到玉,我便联想到缪珏珠,这个人世世代代什么奇玉宝石都见过,何况是元翎长老这等前辈,一定是清楚其中的一些端倪。 碍于我不方便出门,我只能托哥送信给缪老太太。 过了三天。整整三天。缪老太太没有回信给我,而是照着地址,亲自来到医院。现在这医院的408号,真是越来越热闹了,前阵子,是卞老夫人,今天是缪老太太,这两个人素来不和,却都要屈尊亲自寻我。 我扶了扶墨镜,纹丝不动地握着铁椅上的把子。表哥跷着二郎腿,一本正经地看着杂志,坐在我身旁,侧过脸说:“来了。” 我把注意力集中在门口。我虽说看不见四周,但用耳朵用感觉用知觉,都能辨别出一些方向和动静来。 她那洪亮的声音遽然响起:“几日不见,当家的竟住到了医院来了。不过医院不是好地方,您这副大使的贵体,可别沾染上啥不好的了。” “放心,缪夫人。大使这位子也不过是名义上而已,又不是什么特权,在法律面前,人人都平等。这只不过是文物界下墓的一个幌子罢了。” 缪老太太冷笑:“呵呵。当家的可真会说幽默话,您这话,放在文物界,我当缪家之主如此之久,倒是头一回听见。” “那我们就长话短说。”我开始转移话题:“青灯厓的事情,想必您也明白了。元翎长老,练就泪骨玉,这您也清楚。还有便是,青灯厓的秘密。这些,您从一开始都是知道的。” 因为泪骨玉是这位缪老太太让我去青灯厓寻的,说明了她已知道这事情的来龙去脉,而且有准备一同下墓。只是这种人我是不信的,多半她会在墓里头甩了你,让你死的不明不白,她和卞家,有着不可磨合的矛盾,再加上这两位都是外公下一辈分的人,辈分比我们高一等,知道的事情,便比我们高一层。 她却没有太注意我们要说的主题。而是清了清嗓子,感叹了起来,说了一些我不明白的胡话,才又正经地说:“如此。我还是先劝您这边,盯好了月光宝殿的,盯好了那位姓方的还有姓月的,他们也想动青灯厓。前阵子,他们在文物界的眼皮底下悍然动李家、胡老头的盘口,文物界的首长,也是一笑而过。小心,这只双头蛇,吃了您这念头。” “总之,我还是那个意思。大使有想法的话,趁早。去下这个墓,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如今文物界的各大世家都蠢蠢欲动,这个时机,群雄结盟下墓,是最好不过的。千万不要等到文物界发任务;也别忘了,您的身份。” 这显然是在唆使,不过我的眼睛如今是模模糊糊,眼前茫茫,什么也看不清,又如何下墓,再加上蓝墨生死不明,我们这一方,肯定会被坑。 蓝墨或许是知道了这惊天的秘密,或许他正在研究那七尾花。七尾花是世界独一无二的,设若真的得到了这个,蓝墨,就不是平常人了。 路漫漫,雨水嘀嗒的轻快声,在耳边不停回荡。一道猛光照在脸上,我轻捻着胸前的勾玉,待医生把一滴眼药水滴入我的眼膜。 我的眼睛一阵酸涩。想来这种事情,再怎么治疗也没有用处,索性出院。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伤了眼,其余的生理活动一切照常。 应了缪老太太的话。 想来这也是件麻烦事。几十年前,便有一代人在青灯厓邂逅,几十年后,恍若隔世,青灯厓的秘密终无法守住,一次又一次被翻开,外公那一代,结局却是死的死,伤的伤。于家作为考古世家之一,外公想把这个不知情的存在永远消失,或许有人便吃了这长生不死药,其实七尾花早就不复存在,这只是人类一直以来的夙愿。 我不奢求能得到什么,但泪骨玉算是为了挽救我自己罢。整个文物界每个世家做事都是利字当头,这或许才是外公愿意退隐沉沦的原因。这个世界总有太多的诱惑;青灯厓又何尝不是? “所以说,小尺,哥听你的,你怎么做,哥都会跟着你,但,不论如何,我还是不希望我自己的弟弟去冒这个险。毕竟你已经没掉了双眼了,这便是个教训。” “哥。蓝墨如今生死不明,如此坐以待毙不是法子,或许有时是该闯一闯。毕竟外公……” “可……你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了……”表哥忽然起了一个念头:“要不这样,哥代你去,若是哥哥死了,那你便振兴于家,本着当家人的位子,我们于家总不能一次失去两个罢。” “那……那也不行,因为我才是护墓大使,”我犹豫不决,“即使要下墓,我还有勾玉护身辟邪。” “这和大使无关。况且,咱家不还有一枚绿勾玉?” 这么说来,我本反对,但也被表哥的言辞制服了。这本就是件大凶之事,而我必须做的,也绝不是以眼睛为借口去躲避。这关乎到文物界,而且,这件事所牵连的也不简单。 缪老太太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都要参加,作为晚辈,作为外人,都要与其竞争,但又如何劝诫他们其实七尾花的存在还只是个谜团呢?这就追溯到几十年前老一辈人的事了。 可是随着历史的变迁和时间的推动,这些事,甚至这些人都渐渐被埋没了,当年究竟在青灯厓发生了什么,已经无人得知;我们应看向未来,而不是研究过去,但有一些事,总是能令人陷入谜团。 这是我第三次来到青灯厓。我并不打算以单人之力进厓,我要瞒住表哥,其实在此之前,我已经见过蓝墨了,蓝墨的表情甚是惊愕,从他支支吾吾的话语中我总算读出了事情的复杂。然而我并没有想要守住于家这个阵营,反倒我想追溯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青灯荧荧,灰蒙蒙的山间,烟岚氤氲,雾霭厚冷。雨滴伴随我们一路上来到这青灯厓的门口,不知是什么原因,到达之时牛毛细雨也跟着停了。 我的眼睛在这些天有所好转,但这并不是什么好事情,所以又为了防有心之人,我仍是戴着老式圆眶眼镜,没让人看出来究竟有什么奇怪。 除了表哥在我旁边的喃喃的为我说明情况,其余的我大都是靠耳朵听出来的。表哥千叮咛万嘱咐,遇见危险,要我先走,然后回去守着于家。这样说的原因,我也是不明所以。 082章 之所以如此放心,是因为上面有雨倾尘,而下面,我们便可以安心下墓了。 我们所组织的队伍,打着的是文物界的旗号,申了批准,下墓考古。这支队伍并不大,凑起来刚好是十个人,除了我和表哥,还有便是缪家太太及她儿子、卞承君及卞铮、刘爷、月夫人方衷洺和高家高祁纬。不过还多了一个人,说是为我们引路的,便是大小司的那个白住持。 这个白住持人长得精神,但我看却不靠谱。就单是上回灯谜的事,我便起疑心了,因为他即便知道些什么,对于外人所述也是瞎掰罢了。 还有便是方衷洺和月夫人这一对,不过这两个人年纪轻轻,多大本事没有,我倒要见识见识这个方衷洺如今的本领。蓝墨这一次没和我们同道,他会在外面与我会和,如果我们无法安全出来的话,他再另寻办法。现在所有认识他的人除了我以外,大都认为他已经死于非命了。 提着一盏油灯,一群人往一条窄小的厓道挤进去。缪老太太便在表哥身后,在我前面的是那个住持,然后刘爷是最后,总之,排队这种事,是要我来安排的,我自然会将这方衷洺月夫人两位安插在中间。 幽深的山谷,零星的青灯,盏盏似荧火虫,散发出一股陈旧的异香。两边的烟尘互相交错,呈现出一幅神秘的景象。即使我的眼睛看不见,可这青灯,却依旧能够感受到,那么刺眼。 这倒令我回忆起了焘玄,焘玄无意间被葬在这个地方,可如今的发现,已经证实了之前一次探究青灯厓所看到的景象全然都是幻象。真正的,还在后头;但,青灯古宅的存在,绝不是简单的幌子。 这茫茫的青灯厓,我们只到了冰山一角。 沿着越来越矮的洞口钻进去,那股异香愈是浓烈,这不得让我们怀疑是尸香。然而,青灯的光芒照在我们脸上,却已越发显得薄弱。 猝然那白住持止住了脚步。我不慌不忙的,顺着表哥的指示,微微把脸转过去——一片黑漆漆的。我一脸茫然,无可奈何地望向表哥。 表哥只是在我耳朵旁嘀咕几句:“我们又来到青灯古宅了。” 我再度把头拗过去,一片刺目的光芒,绿中带蓝,像眼药水般,我的眼睛变得灼热了。然后我的视线,又开始出现了一些轮廓。 这些轮廓比之前只能看到的光晕要清晰得多。我似乎又恢复了视力。但,我又不敢确定,这是不是真的。我努力去看清楚,揉了揉眼,发现眼睛照常,不痛不痒,而且所看到的景象比往常明亮而清晰。 我试图摘下眼镜。轻轻对哥说道:“我又看得见了。” 然后表哥不可置信地望向我,惊恐而又压住声音:“小尺,你的眼睛……” “怎么?” “是冰蓝的……” 我又再次把眼镜戴好,生怕给人察觉了。 我们现在看到的青灯古宅,虽也处处挂着青灯帘旌,但这古宅像是一座古式宫殿,清末民初的样子。 天上的星子稀疏。我仰仰头,惨白的月亮已被那层层乌云实实遮住了。 我不由心头一凛。但这并不代表什么。 白住持忽然开口:“我告诉大家,这是不祥之兆。待会儿,都别碰什么,进入古宅后,便要找办法寻找出路。” 我发觉这白住持是很古怪了,看了这么久才强调这个;而且,他说话不管是从语气还是拙词都是怪诞的。例如,他说的很直白,直接用“我”,完全不像一个出家人,那样委婉。 可是我已经来不及考虑这个了。我于是清了清嗓子:“大家分开找。这古宅绝对只是个幻象,而不是真实的,切不要回头看。”这是蓝墨告诉我的一个方法。 蓝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他比我先出发两个钟头。奇迹就在上一次,他消失那么久却能完好的回来见我一面,凭他的身手,我确信应该能够度过难关。 “你们说这青灯厓是何人之墓啊?这么大规模,要说是幻象,又是如何做到的?”高祁纬汗涔涔的,越发觉得这不可能。 我解释道:“这青灯厓并不是某一个人的墓,这应该是一个部落,焘玄曾经就葬在这个地方。至于幻觉,是由于青灯厓具有强大磁场,通过量子力学这方面的,扰乱人的脑电波,使人出现怪诞的幻象。” 月夫人清清嗓子说道:“我说于大掌门,你不会是在糊弄我们吧?这青灯厓是什么地方,我们也不是不清楚。可是青灯古宅自是出了名的,此番前来,我们可是有任务的。寻泪骨一玉。” 气氛突然安静,我的心这才没了着落。我沉着地望着她,哥哥的眼神似乎有些游离,他即刻拔出枪支,对准她的太阳穴。 “月夫人,你可别不知好歹。小尺既是作为护墓大使领队下墓,我们就应当悉听尊便。这可是在地下,你要敢不从,或是私自拿走东西,可别怪我不客气。”哥咬牙切齿地说。 可是他说来也不错。既是如此,那么泪骨玉就应收入我的囊中。我是为了克制骷髅玉,这虽算不上私心,可若是让文物界得知,我这位子怕是将不保。 没等我迎上前阻止,方衷洺就一手推开了表哥的枪支,气焰嚣张地说道:“这样处置未免有些过了。我告诉你,我们都是探险队一员。可也不是所有事情,都由大使您说了算。大家说是吧?” 我看缪老太太欲言又止,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瞪着两只大狗眼。 我便发话:“行了行了。我虽不是什么圣人,可你们也别抱着侥幸心理,在这墓下取走什么明器好拿去拍卖。现在听我号令,分头行动!高祈纬方衷洺月夫人还有缪老太太,你们一组,然后剩下的,跟着我,往前走。” 白花花的大地,绿莹莹的古楼,点缀着绿宝石般,闪烁不定;夜中窸窸窣窣的声响,像一支棉棒,在耳朵里稍微挠弄。 刘爷的眼神飘忽不定,但却有几分稳重。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在担心此行有危险。其实我也很清楚,毕竟那么多前辈高手,都来过这个地方,最后得以幸存的却寥寥无几。 “哎!应往这边走!”那个白住持看似有些发疯,龇牙咧嘴的。 这么不安分,估计是有人给他下了药。早说这个人有问题,其实在先前的大小司的确没有骗人,白住持的威望是实实在在的,而至于他为何会露出这般模样,原因就在于他已经被人留了一手。也就是说,有人想通过他来害我们。 现在这个幕后操纵者是谁,我还不知道。但是,能够排除的就是参与下墓的这些人。不论是狡猾的方衷洺,还是精打细算的缪老太太,都不会傻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所以就排除了对白住持做手脚的可能。我一开始的怀疑对象是那个一直觊觎泪骨玉的高家,但现在看来不是,是卞家。 卞家本来就是文物局比较特殊的一个世家,相对独立,行事又特别。倾尘早就和我说过要提防,看来也不错,上回大闹了一番果然没有善罢甘休。那这一次,就打算将他们整个儿翻个底朝天。 “小尺,小尺……” 我回过神来。 表哥是在问我要怎么处理眼前这个人,其实很简单,先不杀他。我遽然抬起右手就把他打晕了。这是最好的方法,这样做至少能让那个幕后操纵者少了一翼。 但现在关键的是要怎么破解这个青灯古宅。 墓道的左右狭窄得只剩下路可走,墙面竟是潮湿的,而且墙缝还是湿漉漉的。我估计这应该是机关,而且是布满剧毒的机关。你只要稍微一碰到墙,墙体就会破开,透过这条“墙缝”把你塞进去,染上这硫酸似的液体,就尸骨无存了。这是古人用来对付盗墓贼的一种办法。 然而,越是凶险的机关,就越说明了这机关后边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青灯古宅是立体而可移动的,其实谁也没有见过真正的青灯古宅,这是因为这儿青灯厓很多关于光的现象都只是给人的幻境,是外八门巧妙的幻术所制,所以也就没有人可以肯定那就是青灯古宅。 可是如今我想明白了。除了会幻术的师傅可以看破,剩下两种人,一种,是阴阳师,另一种,则是身赋蓝瞳的追眼通传人。而我,则属于后者。我窥探了天机,因此瞎了双眼,这表面上是失明,事实上是追眼通的自我修复,蓝瞳,是阴阳师领袖的标志。一旦我是阴阳师,这个护墓大使的位置必定拱手相让。也就是说,有人注意到了这一点,而且巧妙地结合青灯厓,利用这一点要推我下台;或说,追眼通传人的身份已然暴露。 我们随着窄窄的墓道径直而走,接下去是下水道,暗淡无比。水浑浊得像大沟里的渣,看不见底,不知深浅,还伴着股浓浓的酸臭味儿,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体验。 陌蓝墨耸了耸肩膀,二话不说,抬起大腿就淌过这浑浊而且发着异味的水道。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我们也不急不忙地跟上去,刘爷的眼神有些异样:“这也不像是下水道。按理说,水温不该是这种感觉。地下水应是凉的,这儿的水却挺温和,再说,下水道的水会发臭,但是不会发酸,味道没那么奇怪。” 他正琢磨着。陌蓝墨突然清嗓子解释道:“这并不是什么下水道。这是古人养尸虫的一种方法,尸虫通常养在墓室的地下,可以吃掉周围细菌和杂质,包括一些蟑螂老鼠之类的,而尸虫也需要排泄,它们产生的废物就会被排到这儿来,尸虫本身有剧毒,但是他们的代谢废物并没有毒。这表面上像是下水道,常人或其他盗墓贼见了这下水道,定会认为对面是死路,或说怀疑这下水道没有出口怕水里有毒等,第一反应是掉头就跑。但是错了,像这样浑浊得不堪入目,臭中带酸,温度适合的水,在墓道中,通往的就是主墓室。” 083章 刘爷和表哥都瞪大了眼。刘爷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会懂这么多,登时就竖起大拇指深表佩服。 卞承君似乎也有点仰慕陌蓝墨,面带微笑的。那卞铮却是扳着一张脸。 尸虫是遍布在地上的,据我所知,尸虫最怕的就是火。盗墓贼一般遇见尸虫,就是点起蜡烛,可是火一烧起来,就把整个墓室烧了,一分钱都没得到搞不好连命都搭上了。这就是墓主设置尸虫的动机。 可是青灯古宅葬的不止是一个人,是从春秋战国时期到元末明初的将军王妃。将军葬的不体面,那是因为一生没有军功,死后才会被带到这种地方来,而至于王妃,那是因为没有为君王留下子嗣,或说生前只是封个号却不受宠。 当时老一辈的人,可是险些九死一生。如今文物界又开始翻这件事,我想这应该和刘爷所说的那条财路有关系。 财路既指一条可以走的道路,又指这文物界各世家明器流通的渠道,是文物界的命根子。一旦财路被垄断,文物界将不复存在。能出现在财路的人,大都是一些当家的下人,当家的一般不明面出现,这是因为当年有一位掌门人,亲自出马,结果给人暗杀了。 财路有一些老前辈,是抗日参过军的,但是身体不行,有的不会说话,有的只会睁睁眼睛,有的甚至只能躺着。所以即使他们还活着,但不能给我们提供任何帮助。文物界给我下的任务是探索,是揭秘,但是我是要找到泪骨玉和那朵奇异之花。 前人寻寻觅觅了一生,后人却也不见得可以成功。这是真理。 淌过这趟浑浊的污水,我们隐隐可以听见深处传来一阵阵的婴儿笑声。仔细一听,又不像是婴儿,就好像是几个孩子,扯着嗓子在追逐打闹。 …… 我们不由停住了脚步。陌蓝墨的目光有些深邃,一道白光自然而然地照在他冷峻而淡定的脸庞上。刘爷最识戏曲声,我想他应该能听出些什么。 “这声音不像是什么笑声,反而是人家唱的某种梵语。只是我们常人听不出来而已。这绝对不是平然而有的,而是故意唱出来的。这么响亮刺耳。”刘爷细心分析道。 骤然,我的脑门一阵发热,眼前总是浮现出一些情景。朱雀铜棺,唐装丽衣的女人,手上的戒指,脖子间的朱雀印记……这一切似乎匪夷所思。 这是我在哪里见过的? 我突然想起来了,上次表哥说他去办事,留我一人在墓室里,那是我尝试用追眼通窥探的天机,也因为如此,我的眼睛才会失明。 想着想着,我有些晕了。 表格急忙下意识扶我一下,道一声:“没事吧?小尺。” “没没,没。”我有些支支吾吾。再加上那空灵的笑声,我是头脑发热,看不清谁跟谁了。 陌蓝墨似乎也注意到了什么,眼睛旋即一转,闪烁着深沉的光芒。 “这应该就是主墓室了,接下去我们找到的,或许就是青灯古宅。”他淡淡地说。 “也不知道缪老太太那边有无进展,”表哥嘟囔着,“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蓝墨用一种极其深邃的眼神盯着我看,缓缓抬起手,指着我边说:“因为他来过。追眼通传人会对来过的主墓室十分敏感,在十分靠近墓室的地方,只有稍有声响,就会刺激他的中枢神经,才会头晕脑胀的现象。” “身赋蓝瞳,又是怎么个一回事?”卞铮突然发话。 卞家的姐弟俩现在总算吱一声,从方才到现在才说这么一句话,我还以为他们成了哑巴了。可是任谁也知道,他们两个肯定是为算计着什么。 蓝瞳一事,方才没多注意,还是暴露了。刘爷惊恐万状。我知道他们在惊讶什么,追眼通传人,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但是同时我又是阴阳师的领袖。 这下可全完了。阴阳师在文物界,是大忌,说是迷信的说法。 表哥挤挤眉:“你什么意思呀这是?” “那你说我是什么意思?”卞铮不屑地说,“一个人,突然眼睛变成了蓝的,那个人又是五通之一的传人,出现在墓里头,你说是什么人?” 卞承君得意地牵嘴一笑:“自然是阴阳师。阴阳师应到民间作法哄哄老百姓开心,到这儿充当大使捞钱,未免有些不妥吧。” 阴阳师和追眼通之间有着巧妙的关系。元翎长老他是追眼通传人,同时也是阴阳师,是民间的道士,所以没被批准加入考古大队。这阴阳师和追眼通传人,正邪只在一线之间,阴阳师见不得“阴光”,下墓是触犯了大忌。要是让文物界知道这里头还藏着一个法师,肯定是迟早完蛋的。 “我不是。”我轻轻地说。 卞铮拉了套筒,疾速拔出手枪对准我的太阳穴,狠狠地说:“是不是不由你说了算。因为,阴阳师的存在,是叛徒。我们不是小白鼠,别把我当猴儿耍。你死了,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留你一个祸害只会涂炭生灵。” 我百口难辨。我不相信我是天生的阴阳师,若真的是,外公也决不会留我到现在,若真的是,下了那么多次墓,我早就没命了,若真的是,不论是骷髅玉,还是我脖子上的勾玉,早晚都会把我克死。我们这一带,不能说是迷信,但是信奉五行,信奉八字,信奉这些之间的千丝万缕的关系。 “我真的不是……”我的声音越来越小声。 表哥一怒之下将卞铮按到水里头,浑浊的污水把卞铮覆盖了。 卞承君眉间一跳,刘爷看得目瞪口呆,表哥也是惊慌失措。我这时才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到水里去,只见卞铮纹丝不动,翻着白眼,挣扎一会儿后,浮在水面上。 “啊!铮儿,铮儿,”卞承君立即泪眼汪汪,“铮儿!”旋即纵身扑进水中抱住卞铮。 陌蓝墨一个箭步迈过去,轻轻为那卞铮把脉。 “没死,这水浑浊他又不识水性,缺氧导致暂时晕了过去而已。”他说。 我和表哥这才倒吸了一口冷气。 刘爷立即站出来吆喝道:“这件事就这样吧。出去后,也没必要提及。我们都是团伙,别这样互相猜忌,阴阳师都是旧时迷信的说法了,大家都是人。这儿也属我年纪最大,就这样,听我的,卞大小姐,可先在这儿安顿,然后我们再走……” 卞铮微微睁开眼,才清醒了过来。 卞承君的眼里燃着不可言喻的怒火,恶狠狠地瞪着我:“我与于家,势不两立。” 局面有些僵硬。其实我并不怪表哥,表哥是因为我,而冲动出手的。好就好在没出大事。我的头脑不热了,心反而却怦怦乱跳。 表哥故作镇静。我相信他没有恶意,他没有杀人的动机,我相信他不会。 “行了行了,咱先走吧。”刘爷侧着脸说道。 紧接着,墓道越来越宽了。微微发绿的四周像被萤火虫笼罩,到了尽头,绿光未央,反而是一片古柏森森的景象。 我又再次看到那熟悉场景。一个铜棺安静地坐落在中央。 周围是铁链,铁链下是看不见底的深渊。 “小心些,这些铁链会导电。”陌蓝墨冷冷地说。 我们把目光投向铜棺。 空旷的大地,幽深的古渊,粗大的铁链,时不时地闪着电。铜棺被铁链吊着,铜棺上有一个精致的玻璃盒,盒里存放着一枚形状酷肖滴水状的绛紫色的玉石。 如果猜得不错,那就是我们要找的泪骨玉。 遽然,铜棺后一片巨亮。我不禁用手臂挡住强光,以免伤眼。 过后,一座恢宏大气的古宅矗立在我们面前,古宅的每一层都点着绿灯。时不时传来真真鬼哭狼嚎,听起来不由让人毛骨悚然。 我瞪大了眼:“不错,这就是青灯古宅。是真的。” “小尺,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我来过这里,这铜棺里面,是一个女人。还有,这是朱雀棺,上面的玉石,应该就是泪骨玉了。七尾花,或许就在青灯古宅里。”我破口而出。 卞承君扶着一瘸一瘸的卞铮从身后缓缓跟上来。 “你怎么知道?”刘爷不解地问。 “这深渊底下,是数不尽的尸虫。铜棺是核心,铜棺现,古宅则现。那句话‘活人不死,睁眼即活’。”我说。 “活人不死,睁眼即活,”陌蓝墨细细思忖,“难道说……” 骤然青天里一声霹雳,轰隆巨响,雷霆万钧,青灯古宅噼里啪啦,铁链上跳动着蓝紫色的闪电,星罗棋布的绿光闪烁不定,青灯古宅在抖动,轰隆隆,烟波浩渺。眨眼间,古宅竟成了一片废墟。 我似乎感觉到了地震般的抖动。我来不及思考是什么原因,玻璃盒上的泪骨玉一震,“啪”的一声碎成一地。 此时此刻,我的心,似乎也跟这泪骨玉一样碎成渣。 泪骨玉一旦碎了,这意味着骷髅玉将伴随着我一辈子。陌蓝墨奋不顾身,纵身一跃去收集那些碎片,表哥心一急,竟也腾空而起,扑了过去。 卞承君见此情形,撒手而去,推了表哥一把。表哥一个踉跄,站不稳脚跟,竟跌了下去,然后,慢慢地,他身后是黑茫茫的一片深渊,是会吞噬人体的尸虫,慢慢地,他不声不响地,也不嚷嚷着,眼里闪烁着光芒。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整个身体赫然倒伏,他平躺着成一个“大”字形,渐渐地、渐渐地倾斜着身体,然后慢慢地、慢慢地整个儿跌落身后那片万丈深渊。 “小尺……”他的嗓音很小很小,可是我却听出了许多绝望。 084章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哑然失笑,缓缓堕入。紧接着,他便消失在我的视线以内,我再也看不见他游离的眼神,留给我的,是黑漆漆的一片,跟墙似的冷酷。 我看着我唯一最亲的亲人,就这样,就这样,瞬间不见。 我跑过去却扑了空,我的腿软了,屈膝而跪,捶着胸口,心如刀绞。 陌蓝墨收集完碎片以后,拉起我一溜烟地往死里跑。 刘爷还在呵斥:“快走快走!!古宅坍塌,有危险。三尺!” 放眼望去,卞家姐弟早已逃之夭夭。我肝肠寸断似的,绝望地俯视着黑漆漆的尸虫,我多么想就这样跳下去。 蓝墨有力地手臂还是挽起了我,我的眼眶湿润了,闭上眼,竟失去了知觉。 天空的乌云犹如硝烟弥漫,飞快地流走,天色一片黯淡妖异,夜风轻抚我的脸颊。骤然,青天里一声霹雳,我的心也跟着震悚,整座花城被笼罩在黑暗与闪电之中。 我才彻底明白了,我是多么落败。雷雨轰隆,只留下泪珠在微微颤抖。离开的时候,我看见离珠黯然失色的背影,还有蓝墨,还有他们…… 曾没有这样的感觉,众叛亲离的感觉。文物界已经放出消息了,此次探险行动失利,一名探险员遇险,其余安全回归。另,即日起,护墓大使的位置将由刘爷暂为接替。 我现在除了伤心到极点外,更是愤懑。我不明白什么叫作遇险,他们装作不明白这厓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我看得清清楚楚,我的眼睛,不会欺骗我。难道不是吗?这个世道,实在不公,地下的世界,谁也猜不透。 夜幕又是降临。灯火阑珊,人家嘻嘻哈哈地围坐在窗前吃饭,我却独自一人,怔怔地盯着这碗白饭看,毫无食欲。今晚真是安静得很,这么大的宅子,我不知道要干些什么好。 寒风砭骨,拉上了灯,辗转反侧,却睡不着。伴着月光,我又是孤自漫步到阳台。 平时睡不着的时候,我都会这样子。靠在阳台上,痴痴地望着惨淡的月亮。那个时候哥哥就会跑过来,和我说这说那,讲以前的故事。现在,除了我的呼吸声,我什么也听不到。 平时,望见楼下孩子们在嬉戏打闹,我的心情也会跟着愉悦起来。现在,看见这些人在楼下的喧嚣,我反而觉得反感。 陌蓝墨把收集的碎片悄悄递给了我。他大概是知道我很伤心,所以没有多说什么,又是悄然离去。戚玲悲恸欲绝,得知这事后就不曾来到;唯有二山胖,常到这儿来陪我说说话,讲讲笑话,但是不论他说得再怎样生动,我还是不曾有丝丝笑意。 现在我连哥的尸身都找不到。我想要确认,我不知道是不是掉下那个深渊人就必定死,我总是在以各种理由逃避。我甚至向文物界申请再到青灯厓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可是,还是被拒绝了。 趁着今天天气响晴,我到酒吧拿了几瓶酒回家。从不曾喝酒吸烟的我,却也走投无路。不过酒真的是像古人说的,是个好东西,喝下去,那一刻,头脑都是空白的,忘却了一切,但是在咽下去的那瞬间,我却又醒来了,痛苦又是怎样都切不断。 迷迷糊糊,“砰”的一声响,地上满是玻璃碎片。这些玻璃碎片长得多么尖锐,它们的尖角那样锋利,夕阳下,闪着灼灼光芒,刺目。 我忍不住这样的刺痛双眼,本着心已经够痛了,实在受不住了。于是乎我浑浑噩噩地把它拾起来,顿然觉得手头凉凉的,眼前昏花看不清,但是仿佛周遭都是一地绽放的红莲,那样炽烈,而又是多么残忍。 我回眸望望红日的余晖,在燃烧。我怀疑是那可笑的太阳,送了我一朵漂亮的红莲挂在手中。可惜不是,揉揉眼睛,乍一看,手在流血,我感到十分疼痛,于是开始喊。 “哥。” 我轻轻一唤,没人应。 假的,都是假的。既然这样,活着又有什么意义。这酒,都是那样无常;太阳,也合起来欺骗我。 我慢慢地,慢慢地握住那块锋利而沾着血液的玻璃碎片,轻轻地靠近另一只手的手腕。如此一切下去,用力地,痛苦就会随即忘却,不是吗?那样子,你再也看不到太阳在背后默默嘲笑你,那样子,我也不必活得那样累,那样子,我可以去陪陪我的亲人。不是吗? 我看见哥在屋中看书,看见他坐落在身旁给我讲故事,又看见外公和蔼的笑容。我差点笑出声来,于是碎片慢慢地逼近手腕。用力地,割下去…… 忽然一只手拍开了我手中的碎片,顺手将我推倒在地。这时我才后知后觉,坐在地上傻乎乎地看着那个身材颀长,一身黑袖的男人。 他是陌蓝墨。 不过没关系。他是谁都没关系。 “你疯了吗?!你以前不是这样懦弱的,骷髅玉,古墓,你都挺过来了,你不怕什么邪术,什么也不怕,你是那样坚强,你会笑着面对。可是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颓废,潦倒,想自杀,自杀就能解决一切么?你没有忘记你胸前的勾玉吧?没有忘记你外公临终前的寄托吧?” 他的声音那样洪亮,如金石掷地,比任何时候都要铿锵有力。 “小尺……别忘记你哥是怎样死的。” “可是我已经失去了一切。”我的声音那样颤抖,泪水差点儿夺眶而出。 他欲言又止。 “我曾经以为,我拥有一切,曾经的我,那么不可一世。即使染上什么骷髅玉,我也不怕,是的,你说得对。可是你不知道,亲人对我来说,究竟有多么重要,我身边已经没有其他亲人了,为什么要这样子?”我抱头失声痛哭。 “可是,你也不应该这样子对待自己。重新振作起来,哭过一阵,就好了。”他俯身拍拍我的肩膀。他似乎很能体验这种举目无亲的痛苦,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孤自一人,像一个老人一样,在这样的世道浪迹的。 我现在都不知道要怎么为哥哥料理后事。最后一面还是那样子,面带微笑。前一秒,亲切地一声小尺小尺,后一秒却再不曾看见他的脸。那是多么残忍。 我慢慢地悟出一些道理。在这几天,我常常把自己一个人锁在房中,躲在角落里,我不再啜泣,我在思考。 这些人是那样险恶。好在我虽被撤了大使的位置,但是接替我的人,是刘爷,刘爷宅心仁厚,又富有经验,我相信他可以做好。 外面的世界,就让他们去解决吧。世间的纷扰,世俗喧嚣,尔虞我诈,实在太累了。我想单独一个人静静。 陌蓝墨似乎看出我在谋划着什么。 我每天都在对着窗外看,窗外有形形色色的人,有形形色色的事,车水马龙,那些熟识的,那些陌生的,我都一一记住了。通过这件事,我忽然明白了很多的道理。 蓝墨见我一声不吭,突然很好奇地问我:“你在想什么?” 我平然答道:“卞家。” “你不会是想复仇吧?” “是。”我答道。 他叹了口气:“我最怕你这样。停吧,不可以的。现在的局势,你非旦做不了什么,反而会添乱。” “难道你让我眼睁睁地看着我敬爱的哥哥被杀死,却安静地在这儿苟活着么?你也不是没有在现场。为什么?”我的语气倒很平缓,只是目视一处。 “没有为什么。你没有证据,你做不了什么的。我希望你可以放下,听你哥说的,好好活着。” 我笑了。我很无语地侧过脸来,呆呆地盯着他看。我不会走弯路,但是叫我当作什么也没发生的话,对不起我做不到。 我以为我身边的人都是重情重义的,他们都能理解我,会义无反顾的支持我。可是,并不是这样的,他们每一个个都让我松手,这件事就让它过去。我知道,蓝墨,刘爷,都是为我好,他们怕我干出什么触犯法律的事情。 我重新振作精神,慢条斯理地梳理着地上的书籍。外公留下的两卷古书,我已经把它密存了,我轻轻地从抽屉里取出那枚绿色的勾玉。再看看我胸头这块蓝色的勾玉。 长得多么像。 是啊,虽说表哥体内流的并非于家的血,但是我们却情同手足。我不了解他的身世,他的过去,记忆总是那么模糊。 北市的傍晚,总是那么热闹。繁华的大街上,饭店上的红字,都是荧光的,调皮地发出七种颜色的光。红霞一片印在天角,夕阳红晕晕得像小孩子的脸蛋,在山腰处笑得那样残忍。 二山胖的老店不像往常那样热闹,今儿倒冷清得很。 一张桌子围坐些人,那些人是江湖上的小混混,干些比土匪还无耻的偷鸡摸狗的勾当。 “你们听说了没?于家那位姓白的,消失了哟。在墓中被粽子抱了去哩!” “是嘞是嘞。我怀疑,那是卞家人干的。” “怀疑有啥用。就算真的是,人家墓里又不安摄像头,警察也不敢介入,能查出什么来,只能认了栽!” 听到他们的对话,我不由握紧了拳头,站着不动嗔视着他们。我也感到十分无奈,纵然亲眼所见。 在这段日子,我向当地法院是提起过诉讼的,但是鉴于证据不足,法院一直没有公开审理。说已经派人去搜寻证据了,但如今哥哥他尸骨无存,事情是有些棘手;但不代表我会就此作罢。 二山胖见我来了,一个箭步穿过来将我拉到他屋里去,倒了杯热茶给我。 “哎哟!你别听那几个胡说,待会儿我就把那几个混混赶出去!”二山胖故意压低声说,“不过,你真别干出啥事儿来呀。” 085章 他大概是注意到我满腔的怒火。 “莫山,明日,我要到卞家一趟。” 他突然语塞,慢悠悠地搬了把凳子坐下来。 “兄弟……”他欲言又止,“行。都行。我这人最看不惯冤枉事。没有什么可以逍遥法外的,你说对吧?” 我点点头,平然地说:“我自有分寸的。你放心,若不是念在倾尘的份儿上。我定会让卞家不复存在。” 我搞不懂为什么明明那些人害了别人,却仍可以逍遥快活,而我哥白白丢掉性命,却不许我去反抗。 料峭的春雨,清晨悄悄冲刷了一阵;等到太阳爬上来的时候,又不见踪影。 二山胖带了一群人,在花城区的大道设下埋伏,我不打算让他们进卞家。他们纯粹只是接应我。 而我可以安心做我该做的事了。 我轻轻敲了敲卞家的大门。 “您是?” 我随手取出一张名牌,管家吓得把嘴张成鸭蛋形状,目瞪口呆,回过神来刚要把门带上,却让我抓住了他的手腕。 我的眼睛坚定地瞪着他,他似乎很害怕,面色煞白,吞吞吐吐的。我的眼睛似乎只剩下一团火在燃烧,这把火,可以吞噬一切。 “您……您……您先回去吧,今儿老夫人不在。” 我上前一步,逼近他。默默无语,只是嗔视着他,我把眼睛睖睁着,撑得豆大。 “那,行……您先在这儿搁着,我去说一声。” 我用极其温和的口吻道了一句:“我现在就要见。” 他似乎注意到了外面二山胖他们。 “那行行行,这边请。” 我不紧不慢地上楼,观望着这层层楼梯,趁管家把头扭过去,我刻意用力地扶了一下把手。 这灯火阑珊,豪华大宅,这张张笑得合不拢嘴的合影,这倒挂着的名贵红酒,一排排书海……若不是当初国民党没有剿灭,这一切原本不曾存在。今夜,趁这个机会,理理卞家这些年来所干的龌龊事。 楼层不声不响,地下的石板稳定,层层叠叠,灯丝未曾抖动,那管家不使眼色,我这才确定了机关没有被触动。绕过悬梁般的楼梯,我终于扶着金黄色的把手,慢条斯理地踏上繁荣的三楼。 然后我大步流星地迈向前,轻轻敲了敲门。 无人答应。 我用力地敲门;敲了两下;顿然脑中尽是当时哥哥被推下深渊的情形,我的胸中只有怒火;我又使劲儿地叩了三下门。 终于,门缓缓地被打开。只见一个打扮端庄的老妇人轻轻拉开了门,瞟了我一眼后,又慢吞吞地回坐到沙发上,品茶。 我跨进去。 “我让你进来了吗?”她玩弄着自己那枚金色的戒指。 “你说不让我进了么?”我淡淡地问,“你敢说你没有杀人么?” 她仍是一副傲慢的样子。先前却是挺不刚烈,低三下四地说讨好我的话,还告诉我青灯厓的通道。如今,做了坏事,却翻脸不认人。 她眼神淡定,挺直了腰板,只顾品茶。 我清了清嗓子,用极其平和的语调开口:“让我来告诉你,你们卞家究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青灯厓是个什么地方?你们一直将它据为己有,怕被人发现,拿走那泪骨玉,拿走那朵七尾花,于是编了局,想把我们一锅端,想不到,我们竟找到了泪骨玉,于是情急之下,您的女儿,只能在墓中将我哥打下万劫不复的深渊,为的不只是报复。因为他手里有另一半的泪骨玉碎片。而这其余的,在我这儿。” “你说你们是有多么可恶,公然在墓中杀人。出来的时候却一口咬定,你们的心是狗做的吗?”我轻轻骂道。 她倒挺不服,翻了一个白眼,射出两道可怖的光芒,用雄浑的嗓音答复我:“呵。你那位姓白的表哥不知干了多少见不得光的丧尽天良的事。这一次,差点在墓中活活把我儿弄死。你说究竟是谁狼心狗肺?” 我握紧了拳头。任何人可以侮辱我,甚至可以打我,但是决不可侮辱我的亲人,不论是外公还是表哥。都不可以。 我终于遏制住了,好在没有现在一拳打死她。 “是吗?他是有些偏激,但他是无意的,最后也没有将他杀害,而你们呢?”我来回走动,“当年,你们也加入过蜓北考古队,那个黄昏,在墓中,卞家已经在墓外设下了埋伏,当初南昌城十大世家瞬间在蜓北墓中剿灭,你们说是有多恐怖?谁也没有得到蜓北那所谓的一卷圣谕,你的目的是为了消灭敌人。沙石下是炸药,地上的石子埋着的是导火线,矿洞里的潮湿是被浇上火油,就连你们卞家给各大世家分配的饮品也都下了可怕的水银。为了销毁痕迹,你们把这十大当家的尸体拖到番禺城的刽子山上就地火焚。还以为真的做到天衣无缝么?错了,你们错了。” 她有些恼羞成怒,用一种惊恐万状又是焦虑不安的眼神盯着我看,蹙着眉头,一头雾水,坐着都很不安的样子。 “我外公当年也是帮助过你们的,在卞家危难的一刻,差点儿被国民党绞杀的那一刻,于家出手救了你们,没有任何其他动机,只因同是世家,同是雨家挚友。可是你们呢?在一次出墓后,外公把一份秘密文件投到他处,而为了财路的安全起见没有公于世人,卞家就在这时诬告我外公私吞明器,外公因此才没落了名声。” 我咽下一口唾沫,想要继续说,但是却没有力气了;我觉得说这些有污我的嘴,于是我道:“还有擢发难数的龌龊事,需要我整理成一本记事集投到出版社吗?” 她有些无奈,静静地问一句:“那你到底想怎样?反正,再怎样,我们是不会承认那种事的。你也别想什么,你现在可是什么也做不了。” “既然法律制约不了你,那就我自己来,我要你陪葬。”我咬紧牙关。 她浑身震悚,一个激灵把眼球瞪大了,吆喝着:“快来人呐!把这个丧心病狂的歹徒轰出去!快来人!”她那双恶狼般的眼睛狠狠地瞪着我,又似乎很怕我,不得安宁,她的双眼都是污浊的。 这样最好,只要对方做贼心虚,必是自乱阵脚。即使她不能直接地死在我面前,我也会用尽一切办法让她尝到奔溃的滋味。 我下楼之后,离珠就一把将我拉开,同二山胖上了轿车,加快油门,火速回家。 离珠铁青着脸:“你疯了么?你那是在找死。” 连平时素不多管闲事的离珠也这样说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可是她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不是解决的办法。你现在拗不过他们的,要是让他们知道了你抓住他们的把柄,你就时时刻刻有生命之危。”她紧张地说,似乎情况很严重。 “离珠姐,你为何突然……” 她倒显得尴尬,表情很不自然。但我猜她是有什么秘密刻意在掩饰,而这个秘密从我认识她开始就开始存在。这些,一直都困惑着我。 “你到底是谁?”我安静地问。 离珠嗔怪道:“三尺,你应该明白,蓝墨是你的朋友,你们有难,我怎么能够眼睁睁地看着,怎么能够袖手旁观呢。况且我也知道发生了那样的事并不是意外,我也想替你们出口气。放心,接下来,我和蓝墨,会为你复仇,你只要踏踏实实地当好你的于当家就行了,不必操心其他的。” 总感觉这个人就是一直神神秘秘的,几乎比陌蓝墨还玄乎。上次在青灯厓外我晕死过去,我还隐隐约约能看见她,好像每每在危急关头,她都会出现。她到底是谁? 飒飒秋风,田间瓜果飘香,处处皆是黄澄澄的。地上蜿蜒的果子,挤在一起都裂开了,火红的太阳炙烤着灼热的大地,流水滴咚滴咚地从山坡,一泻千里流到油菜花的心田。 月夫人他们算是肯消停了,虽说什么也没得到,但看在我们于家被剪去一翼心里头可算是美滋滋的。我最近在钻研蜓北的事情,我没有陪葬的那心思,但至少势必要让他们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只是介于看一会儿书后,竟眼前模糊一片,骤然就倒了下去,一倒下去,翻了看日历,已是次日的子时了。 我慢慢地意识到骷髅玉的病情正在我身上蔓延,甚至叫作恶化。这种恶化实在很恐怖,我晕过去后就像睡了一觉,梦里都是些可怕的情形,我梦见表哥被一个没有手脚的僵尸活活咬死,然后他自己也变成僵尸了,然后紧接着所有人都变成僵尸,纷纷张牙舞爪地向我扑来,而我却抱头鼠窜。 这样的情形已经见怪不怪了,我竟在骷髅玉制造的梦境里昏睡了两天半,起来吃点东西,都觉得浑身不舒服。似是有点“睡死”的迹象,我有些害怕,也给自己安慰,没什么大不了的。上回睡的时间是一天半,现在恶化到两天半,梦见些惊奇的事物,这简直比动物的冬眠还可怕。怕是怕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长睡不起。 这几天我突然想起一件事。那就是我还没搞清究竟当年被外公带出来的秘密文件是什么,究竟是不是那道圣旨。蜓北的事,我了解不多,包括后来我所知道的,都不清楚原来它们都来自同一个事件——蜓北探险。至于“财路”的,是个复杂的概念。 086章 财路是相对文物界开通的,是所有明器流通的必经之地。出入的也只有当家人的一些下属,或是一些信差。财路是文物界的命根,财路一断,文物界不复存在,而财路是做生意人的一条开明的路,所谓财,就是所有人都想要发财。靠的却是很不地道的手段。 当年刘爷的父亲,为保住番禺城的千万难民,就曾破例要求文物界的总书记打开财路,因而救了无数生命。但是,如今再怎么样,财路也必须是在法律的管辖内才确立的,文物界的所有,没有什么可以逾越法律的范围的。 我动身拜访村长。 老村长年事已高,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做事也是唯唯诺诺的。脸上满是渔网纹,没有什么头发,瘦骨嶙峋,眼睛就像一口干枯的深井,那样深邃,而又那样迷离。这已经是我第二次找他了,可是也是出于不得已。 “老村长,老村长,”我轻轻推开门,“我是小尺啊。” 他缓缓起身,抬眸望了很久很久,才道:“哦!进来。” “我这已经是年过古稀了,村长之位早已让贤,以后可不该这样叫的,”他的语气平缓,可是久久却低着头,不敢看我,“小尺啊,你来有何事?” “我是想问当年蜓北探险究竟发生了何事?” 他愣住了,又急忙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这……让我想想……” 他搔着后脑勺:“记不起来了。” 我觉得村长刻意在隐瞒什么,也不敢直视我的眼睛,总是埋着头的,我觉得这其中有什么古怪。 我说:“老村长,老村长。你看看我,我的眼睛为何会变得如此之蓝?” 他一个激灵挺直了腰板,颤巍巍地把头抬起来。我反倒吓了一大跳,他的眼睛都是白的,只剩下一点儿黄豆般大小的黑眼珠点缀在中间,眼圈红肿红肿,看起来瘆人。 “小尺,你……蓝瞳……” 他又似乎意识到我的惊恐,急忙低下头来,焦灼地握住一只蓝瓷茶杯。 “老村长,你的眼睛,怎么回事?”我问。 “没什么,吃了不该吃的,还算看得清的,”他又诧异,“那你怎么回事?怎么眼球是泛蓝光的?也是吃坏了?” “我……”我有些尴尬,在他面前说什么都跟口吃似的。因为我知道,什么都逃不过他的。 他长吁短叹地说:“你是看了不该看的,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你外公生前就千叮咛万嘱咐,千万别去碰地下的东西。我也是希望你能不与脏东西沾上边儿,虽说,你是于家正统继承人,但是,那些事情,对你无一利的。至于骷髅玉的,我知道你在找寻破解它的方法,可是听我的,将它溶入岩浆中。” “不,我知道,老村长你一直在背后默默帮助我,也知道你故意让文物界撤掉我大使的位置,我还知道,离珠也是您的人。可是,你不知道,我现在,已是骷髅玉的归宿人。毁玉,是无法解决问题的。难道就要这样噩梦缠绕么?” “孩子,你……”村长浑身震悚,“归宿人……”他咬紧牙关,轻轻抚摸着我的脑瓜。“对不起,是我辜负了你爷爷的遗愿,是我对不起于家,离珠会完成她的使命的。都是我,非但没有为你排除危机,反而给你带来了困难。” 他泪眼婆娑。我真看不惯一个老人那样自责,愧怍。我觉得,若世间没有骷髅玉,那这一切也不会发生。 我不忍地摇着头,顿然心头一凛。 村长的身份,一直存于家谱之中。那时候我还纳闷儿,老村长一个外人,不就是外公的老相识,又怎么会见于家谱,况且他又不姓于。原来,他是外族人,小时候全家被屠,外公出手救了他和他的妹妹,所以将他纳入族谱。他的妹妹后来在文革的时候遇难,外公也出钱帮了他们家一把。再后来村长也说了,从外公救他那一刻起,他就是于家人,誓死都要为于家效力。 可是如今的年代都不是这样的。倡导人人平等,虽是恩人,但我不能一辈子当牛做马。大概是怕我心里过意不去,他才一直没有说出口。 北风肆虐,暖阳像细水般温和,照进屋来是那样惬意。 我轻轻端起茶杯蘸了蘸嘴边,翻看倾尘给我寄来的那些资料档案。可是看来看去,只看到每一张的署名都有“书冧兰”。 这个书冧兰出身书香门第,是倾尘的夫人。但我平时却极少见到她,书家也极少出头露面,还不能算是文物界的世家,只是干点金指的生意。书冧兰的父亲,书半仙,有点手道,靠点金指为生,还不算容易。 忽然二山胖蹑手蹑脚地在门外喊叫我的名字,我立即将东西收起来。 “梆梆——”一扇破旧的门渐渐被打开。 “大门不进,走后门咋回事?”我怀疑地问。 他搓着手掌,哆哆嗦嗦地躲进屋来,反身迅速把门闩上。他幽幽地说道:“你难不成没听说,西场那边出事情了。听说闹了瘟疫,你怎么看?” 我惊诧:“荒唐,怎么可能?现在什么年代了,闹非典也就算了。个个从出生打疫苗,医疗保险那么好,怎么个瘟疫?” “还真是。个个面色发黑,中了邪似的。医生一诊断,说是染上了病毒。” 我心头一凛。一提起中邪,我便想起骷髅玉。骷髅玉带给大家的危害已经不少了,我绝不能再让它蔓延。 二山胖拍拍我的肩膀:“别、别紧张,是那病毒传染。我只是打个比方,你别想到别的地方去了。不过,你还是亲自去看看比较好。” 我点点头称是。我得去看看才放心,要不然如今若是真是骷髅玉作祟,我的良心怎能安。 西场只是当地人这样叫的,外商不这么叫,反而起了个响亮的名字“贵市”,那是因为那个地方从前经常闹饥荒,经济落后,为了让它富起来,就叫作“贵市”,可是又怕“贵”与“鬼”谐音,前些年又改名“秋宫”。 秋宫,这个名字是由颐和园而来的。当年颐和园是被称作“夏宫”,英文是the summer pce,而西场的一头田地,当地人叫颐苹园,外商又叫作the autumn pce,因而叫“秋宫”。说来这是件荒诞而又新奇的事情,秋宫这个名字一开放,自然是经济迅速发展。那个地方虽满是农家,但却少有穷人。 水稻犹如金浪,随风汹涌,稻米香满田飘。刚入冬,有些萧索,田间只剩下一个老头子在干活儿。 他嘴唇斑白,干裂得都结上一层皮。脸上没什么肉,沧桑的样子,粗糙的双手不断地清洗着那些金黄的油菜花。 我只身而去,埋着头问了一句:“老伯伯,你们村,怎么这么安静?其他人呢?” 他抬起深陷的眸子,道:“小伙子,你还不知道?村里染了一种怪病,这怪病会传染的,我劝你还是离我们远些吧。这村里,只剩下我还有不到五个的人不患病了。赶紧到田间收些庄稼,把菜收回去,过会儿可以吃。我看我也差不多了。” 我和二山胖面面相觑。 “那你们没请大夫吗?大夫怎么说?” “大夫也说不清楚。听说过两天会有专家来察看,估计政府要将这块地封锁起来了。” 经过我的强烈要求,老伯终于愿意让我俩戴上口罩瞧一番。老伯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能和他们触碰到,要不然会被感染到。 深洞里散发出一股浓浓的腥味,紧接着传来一句句的唉声叹气。这山洞周遭是莽莽榛榛的参天大树,阳光透过树缝有条不紊地落到洞口处,一个浑身瘦得像枝干似的,满脸似是被涂上炭黑的小孩子慌张地窜出来,见了我们又躲了进去。 我蹑手蹑脚地走进洞里,猫着腰。只见得黑黑的洞里,横七竖八地躺着,他们的脸蛋都是像被大火熏过似的,眼球突出,眼白发黄,厚厚的棕色的嘴唇,几丝凌乱的头发,穿的衣服更是破烂不堪,四肢都瘦得跟骸骨似的,没什么肉,只剩下皮包骨,看上去有点像旧时候的黑奴。窝在一起,饮用地上坑洼处残留的雨水,还有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眼皮都快被融合了,面部就像被泼了硫酸,躺在一块大石头上奄奄一息。 一个中年妇人牵着孩子,衣衫褴褛。见了我,有些惊恐地说:“年轻人,来这儿干什么?舍不得,快走吧。” 我说:“我……你们怎么会这样?” “事情是这样的,那天,一个男人,丢了一张纸条在村门口。有人出于好奇就捡去看,上头写着三个字‘井中宝’,于是他便到村里那口古井一看,果真看到一枚闪闪发光的银戒指,他过去捡起来,好生高兴,不料感到浑身阵痛,起初没在意,就把戒指带回去,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病毒蔓延迅速,不到半个月,全村都遭了祸害。” “奇怪,那,那枚银戒指呢?还有那口井?那张纸条?” 087章 她叹了口气:“哪敢留啊?银戒指早就丢到秋宫焚烧场去了,焚烧场的人一周就来清理一次。估计明日,那些沾满剧毒的东西就要被一并处理掉。至于那口井,已经命人填上了。” “这样子啊,那你们还记不记得,银戒指长什么样?”我出于好奇。 她倒有些不耐烦:“上头镶着一只老虎头。” 不便打搅他们,问完我便离开这个充满病毒的秋宫。昔日的丰收和美丽,全因一枚银戒指搅了局。我很想知道,老虎头究竟象征着什么。 可是这件事我不想牵扯太多人,如果去问玉宗师,我想她是知道的,但就怕她插手把事情闹大;还有一个合适的人选——离珠。 离珠究竟是什么人,我到现在都不曾搞清楚。但是这并不重要,我只须知道她是蓝墨心中的人,是村长的盟友,她不会伤害我们就行了。她算是单人浪迹江湖,我想她应该知道这些。 这些日子事情太多了,我曾在顾虑当年蜓北探险的事情,可一心不能二用,我算是分身乏术了,仿佛有什么东西一直在阻碍我追溯过去的一切一切,又似乎有什么东西,深深留在心灵深处,让我不断地、不断地想要求知、探索。 离珠姐说她并不清楚。问她的时候,她的表情甚是惊讶,惊讶的,就像当初有一回,说漏了嘴,表情也是这样子惊讶。我记起来了,那时候是在墓口,我哥遭罪的时候,双膝是血,那时候她就曾叫过声什么“白虎”,她当时的表情也是这样无所适从。 我总觉得这冥冥之中有什么联系,但是我想深入探究,破开重重阻塞我的乱丝,却愈是迷茫。 “我不清楚啊,你说什么虎头,银戒指的。”她的表情显得极不自然,立马转移话题:“你说你是不是被蓝墨绕晕了?你别听他胡说,他就爱搞些古怪,他是逗你玩的。” 我问一句,她就慌忙地解释一大片。 为了让她不紧张,我又用平缓的语气地说:“你说这戒指是什么东西?银白色的。我明日得去焚烧场瞧瞧。都说戒指代表吉祥,山寨霸王,还是皇帝妃子,或是权贵美女,都少有人会镶老虎上去呀。周遭的组织,也没有什么是以银虎为象征的,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听说,有人在银戒指上镶了老虎头。我怕是什么恐怖组织,这样的噱头也蛮怪的。” 她眼珠子一溜:“去焚烧场那地方做什么?多不吉利!算了,你就别瞎操心有的没的了。那白虎团也不是一下子可以被你找到的是……” “吧?”她说出最后一个字。 她似乎又说漏了嘴,话没说完便停下来了,害怕地盯着我看,却无所适从。这样害怕的眼光让我想起当初她被关在栅栏里的样子,那样瘆人,那样深邃。 我总是打破砂锅地问个到底,迫不及待地追问:“什么?什么白虎团?你原来是知道的……” 她顿时支支吾吾,说不出半个字来。 “我……”她显得十分尴尬,涨红了脸,“总而言之,那些危险的东西,永远记住不要去碰它便是。” 这时候,门开了。我看到蓝墨冰冷的眼神,黯然神伤的背影,那样悲壮,他冷淡的目光,却是安详地落在离珠身上;气氛凝重了起来,而且充满杀气。 他一个箭步迎上来。 “此事就此作罢,你们别再纠结。” 我笃定地说:“不,我就是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的语气平缓了些,面对我的从容,和离珠的无所适从,他唉了口气,然后又淡淡地说道:“这样子,真的很累。有时候,不如放手一搏。” 陌蓝墨冷冷问道:“小尺,你难道忘却了你哥是怎么死的么?” 我惊奇地把眼瞪大,无奈地晃着头。我委实受不了他们这样子遮遮掩掩,把我一个人蒙在鼓里;以前,大家都是有什么说什么,从不曾这样子。 我默默无语,收完东西,连招呼都不打,孤身离去。云层叆叇交织,如缱绻般丝丝缕缕,没有缝隙,大风一来,竟是一片苍白。 唯一支撑我一直想查下去的动力,是人命的贵重。从表哥被推下深渊的那一刻,我就知道生命是那样脆弱,轻轻一把,活生生的一个人,不复存在,轻轻一把,我却是举目无亲。西场那么多条人命,若是又遭歹人之手,我的良心也不会安。 我只是不想让悲剧再发生。仅此而已。 但是我问了许多我所认识的名医,不管是国内的还是国外的,却没有一个清楚那究竟是什么怪病,像瘟疫,又不全是。 青灰的帐子里,大理石上呻吟的老人。面孔发紫,一道道阴黑的裂痕浮在脸上,皮肤就像劣质的厕所纸,纵横交错的伤疤像一条条被缝补起来的针线。周遭都散发出一股浓浓的异味。 没有一丝微风,接连咳嗽不断。老头子的手腕跟木条似的,面色发黑,中了邪般;翻着白眼,身上一处处的黑痕,就好像是一条条黑色的蛔虫,肌肉时不时抽搐,麻木的手脚,指甲又黑又长。他们的眼球却是黄豆般大小,露出一排狼牙般的健壮的牙齿。 “嘘,别说话。” “看他怎么了?” 大理石上的老头子,忽然手脚哆嗦一下,两目发直,龇牙咧嘴,露出一排排锐利的牙齿来,舞着爪子。 只见他从大理石上滚下来,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张牙舞爪,扭曲着嘴巴,青面獠牙。他的爪子上都是虫子,嘴巴里舌头被他咬断了,吐出来,还黏着鲜红得血浆。 他一把扑过来,发疯似的。 …… 西场洞中哀鸿遍野的一幕,却是一次又一次地浮现在我的脑海中,说来也是骷髅玉在作祟。闭上眼,满脑子也是邪玉的记忆碎片,这一倒下去,就浑浑噩噩地睡了整整一天。 夜幕即将降临。我突然想到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顺手抓起披风,叫了俩出租车开到花城区里去。 书冧兰管的是花城的监狱所,连那儿的队长也得对她唯命是从。书冧兰在处理犯人这件事情上也有一点手段,虽是效仿当初她姑姑的所作所为,但却是摒弃旧习,自搞一套。这一套,却蛮管用的,管用到什么程度呢?就是监狱所主任的位子坐了六年。这是挺了不起的,而且还是一位女性。 都说依法治国,这是有道理的,法治二字普遍存在。在依法的前提下,这位书主任在审判人的时候,也是有一定手法的,再怎样的犯人到她手里,也是成了一块软肋。 我想去见见她,或许她对当年蜓北事情有所了解。怎么说就挂上关系了呢?因为全仗着她那位德高望重的父亲;虽是金点子,懂行的都说她那父亲知道风水。 蜓北那块地,就是她父亲看出来的。她父亲当年也参加了这一次探险,所以说他也是那次探险的幸存者。可是,很多人都把他遗忘了,现在才知道,他是当年那一场浩劫中能走出来的人中活得最久的。现在还在享清福呢。 说来还真是奇怪,人人都怀疑,这都上了一百了,却是健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于是人家就给他取了个名号。书半仙。这就有了由来。 至于书冧兰自己,在国外留过学,天文地理都懂得。我想只要问出当年蜓北的事情,或许我现在的问题也就随着有答案了。 天色已晚。我抽出名片,慌慌张张地递给管家,管家却恭维地拒绝了我,说夫人已经先去休息了,有公务之事的话,要我明天再来。 可是事情太急了,我已经托人下去焚烧场找那枚银戒指。估计不久后,方衷洺他们就会掺入其中了,好在如今动静不大,先把事情弄明白。 “不,你和倾尘说一下,此事十万火急。”我央求。 管家不好再拒绝我,无奈地望望楼上的灯光,这才愿意让我进屋来。 书冧兰虽为倾尘的夫人,贵为主任,但穿着却是朴素。一身素色衬衫,戴着一个白框眼镜,扎着一条长长的辫子,时不时地把两鬓垂落的丝丝头发别到耳边去。 “你好。”她打了声招呼。 我也问了好。寒暄几句后,倾尘便长话短说地介绍我,她只顾点点头。 “雨夫人,我想问问,关于当年蜓北探险一事。” “于当家,这个,这个时候我不方便和你说。而且事情也是比较复杂的,我现在一时,没办法和你怎么说,”她悻悻地说,“这些事,都是长辈的事了,也不知道当家的现在用这个做什么?” 我反倒有些尴尬:“无妨。还有便是,你们是否听说过白虎团?是否听说过银戒指剧毒?是否听说过西场新兴瘟疫?或说……” 倾尘与书冧兰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倾尘的脸色有些灰败。我幽幽地看着他俩,见此情形,我猜他们大概是知道了些什么;那若是这样,我也好在没有白来。 书主任却是一下子恢复了淡定自然,她也许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至于倾尘,确是提心吊胆的样子。这种事情,实在是怪事。如若不是陌蓝墨他们不支持我,我也犯不着这个时间上门找他。 书冧兰倒了杯热水,递给我,然后缓缓坐落在沙发上,说道:“是这样的,倾尘他最近也忙于调查此事,而我怀疑这和当年某件事情有关。当年北平也曾闹过这样的怪事,而且症状还很相像;据我父亲所说,那是因一个老夫而起,老夫研制一种毒品,可以侵入人五脏六腑,害了多条人命,当初并没有下令将他枪毙,反而留到了现在。” “你的意思是,这个人现在还活着?” “不错,而且年纪也很大了。当年那件事,他还只是个少年;但是,他现在就关押在花城区高危监狱中,前些年头有律师给我打了份档案,说此人必严实看管,若出纰漏后患无穷。这位律师是国内顶尖的律师,这个老夫是他几十年来第一次如此防范有加的。不过,监狱那种地方,他插翅难逃,24小时都有高手在看守,我也派人监察过,一切正常。” “那他做了那么多坏事,为何不把他枪决?” “万万不可。时间长了,我们没有任何证据,这样一来,一定会引起花城不必要的混乱,况且,这个老夫阴险狡诈,要想怎么动他,都很难。当年,我们是费了九年二虎之力,丢失了多少财力人力,才千里迢迢将这个罪犯从北京押到这儿来。” “可是不在北京好好呆着,送来花城区做什么?” 088章 书冧兰咽了口气:“此事说来话长。也就是你方才的第一个问题,蜓北探险事件。他与这件事有着神秘的联系,当初,他是蜓北探险队的指挥员,可是后来当许多人遇难后,剩余的四个人幸存,一个是陈家老爷,一个我父亲,一个是你外公,另一个,就是他。很奇怪,我父亲说,当年蜓北之事绝非偶然,而是指挥员给我们错误的指令,好在他们剩余三个齐心协力,才得以幸存,可是其余的探险员包括各大当家,纷纷落难。再后来,此人逃往北平,引了那场病毒事件。被关起来后,花城区才颁布通缉令,将他抓到这边来。” 我听得聚精会神,想不到当年竟有如此复杂的事情。我恨不得一口气将故事听完,总是怀揣着一颗好奇心望着书冧兰。可是即使如此,我心中还是没有答案。 等到真相微微露出水面时,我的心才不会模糊。 “那白虎团呢?” 书冧兰的面色变得蜡黄,她蹙眉,一头雾水,又时不时地咬着嘴唇。似乎有什么事情,一说出来天就会塌了似的。 “这么跟你说吧,白虎团,是地下组织的……” “住嘴!”倾尘卒然脸色大变,使了个眼色。我从不曾见他发这么大火,自我认识他开始,他一直是温顺少言的。 倾尘的眼光游离,久久停滞。我既是渴求得到答案,又是心头一阵慌。 “三尺,有些事情。你不必知道,知道了,反而对你不利。” 我反驳:“我只是觉得事情越来越奇怪,而且似乎这些人都与我有关。” “那是因为你还沉浸在你哥的死讯之中……”他似乎说漏了嘴,顿然变得无所适从,悄悄把脸转过去。 书冧兰立马岔开话题:“先这样,我待会给你送一些资料文件,你自己若是感兴趣便多去看看行了。” 倾尘的那句话,让我听得似懂非懂。他间接地提醒了我,我完全出于好奇,可是他却以为我一直在深究哥哥的死,他愤怒也是这个原因;这样看来,我的确要深究了。我本已放下,今天看来,西场瘟疫一事,的确与我哥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陌蓝墨不愿说,离珠更不愿意。二山胖不知道实情。在此之前,陌蓝墨尝试过一切办法阻止我复仇,阻止我碰西场的事,他们都在害怕,怕我知道表哥的事情。 我有些迷茫。 “我走了。” 没有一个人会给我答案,他们认为那都是对我有害的。我胸口闷得慌,半条腿跪在地上,咬牙切齿。忍住。 可是别忘了,我是骷髅玉的归宿人,我还是追眼通传人,我更是于家当家人。 从种种迹象分析,一个人的亲人被冤杀,被害死,而那个人要去复仇,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可是他的一群好朋友却绞尽脑汁地阻止,讲所有的道理,他们仅仅只是为了让他不受伤害么?他的朋友那么正义,在担心他深究亲人死讯,怕他误入歧途。那么想来想去,真相,只有一个。 那就是,哥,他并没有死。 可是我眼见他堕入万丈深渊。 是吗?那不是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么?一片漆黑的地宫,有怎不会有奇迹? 其他人都知道了,就你蒙在鼓里。他们在骗你,可是亲人没有死是好事,他们有何苦瞒你? 瘟疫的事情。那可能是因为怕我留下太多阴影,怕伤害到我的心灵。 那究竟是不是这样呢? 于是乎我再次慢悠悠地走到青灯厓,可是那里的土匪不让我进入。他们抢劫我,一个水香,一个炮头,里应外合,搜我的身,我不让他们抢我的勾玉。 夜晚,我拼命护住勾玉,任凭那些粗大胖的大个子往死里打,那重重的拳头一下又一下,那鲜红的血,一滴又一滴。 可是不痛,我内心在痛,我的眼睛模糊了,只见得丑陋的面目,还有一地血泊。 我紧握勾玉,一个激灵我被抬上车,我拼命地滚,从车厢后头跳出窗外,纵身一跃,在地上,芦花轻荡,血花飘飘,漫空是血腥味,月儿晦涩惨淡。 薄光下是迷糊的血迹,是晶莹剔透的泪珠。 等人来了,土匪四梁早就一溜烟跑到乡外了。怪就怪在,我看到朋友的脸颊,神情紧张,然后就晕死过去了,我却仍紧握勾玉。 紧接着,是110,是120。 “小尺,你傻了?这么晚,没有警察值班,到这种地方做什么,真是疯了。”蓝墨变得话很多。 冷,真冷。他的眼神冷,这儿的芦花也很冷。 我的泪水顿然夺眶而出,嘴里还含着血,含糊不清地说:“是傻,傻到连哥没有死都不知道……”我噙着泪水,他们围过来,蓝墨紧紧拥着我送上救护车。 纷纷牛毛雨,凉了心弦;我愿逃离世间的是是非非;却不愿沉浸在离合悲欢之中。这样的苦楚,谁也无法体会。 我已昏昏迷迷,好在伤不重,血花出了罢。接着,是蓝墨的影子,或许,还有其他人的影子。我最盼望的影子,却迟迟没有出现。 我想问问那个影子,这段时间你到底在做什么?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你的身份隐藏了太久太久,从一开始,你就是那个幕后主使。连外公都轻而易举地让你骗过,十几年了,你细心筹划的春秋大梦,完成了吗? “不不不,我不信,我不信!” 二山胖掐了掐我的手指,嘟囔道:“胡说什么呢,跟傻子一样。越来越傻了。” 我知道蓝墨在焦虑什么,他不敢直视我,怕我戳穿他,不仅是他,离珠,倾尘,他们也是。他们都发怕,怕我知道真相。我苏醒了,睁开朦胧的双眼,身子有些酸痛,手臂还扎着药布,二山胖说了好多好多话,都是关于他店里的事情,蛮滑稽的。 可是我想见见陌蓝墨。 “我哥,他真的没有死吗?”我淡淡地问。 满嘴胡话不停的二山胖顿时关了话匣子,干愣着,懵了。 蓝墨眼里有几分隐忍:“到这种田地,我也不想瞒你了。对,并没有死,那是假象。卞家人固然狠毒,你哥固然落入深渊,你所看到的,都对;可是后来,他在墓中垂死挣扎,他可是白虎,白虎团之首,白虎团的人拼尽全力,终于挽救了他。他不会死,他也不能死。还记得离珠当初在破庙中说漏了嘴吗?是的,他是白虎。” “白非寒只是他的化名。而白虎团就是当年那个古兽团,还记得花城区以前杀人血案么?还记得东主那些老人是怎么死的么?还记得全子还有你村里的病是怎么引发的呢?还记得骷髅玉是怎么来到你身边的么?不仅如此,还知道如今西场瘟疫是怎么来的么?还有那枚银色的虎戒指,那是白虎团的象征。不错,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是白非寒,是白虎,”他的声音变得异常柔情似水,“不过,请你相信他。他没有恶意,他不会随意伤害无辜的人。” 我的泪水迷糊了双眼。 “请你莫要再说了。”我平然地说。 我怕我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这不是懦弱的表现,只是事情实在太离谱了。我实在,实在怎么也想不到那样一个温和的人,我最最亲的一个人,会是如此,都把骷髅玉从土中刨出来了。当年的古兽团,是如此,无恶不作为非作歹,不择手段地祸害百姓,草菅人命,涂炭生灵。 白虎,是虎,是古兽。难怪,一直是急着下墓,原来他是知道我是于家后代,是追眼通传人,才把这样一块邪玉带到我身边的。曾经怎么的亲热,舍己为我,在墓中也是拼了性命护我周全。这是为什么?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时间越长,我的记忆却越模糊。”我默默自语。 蓝墨脸上露出淡淡的忧伤。 “请你一定要信任他,他不会害你的,也正因如此,我们也从不曾揭穿他,”离珠说,“真的,虽然那样,但我相信他有他自己不得已的苦衷,才那样做的……” “是吗?那骷髅玉呢。” 全场寂然。 “我想和他说说话,白虎团究竟在哪里?” 倾尘搭一句:“我们是不会告诉你的,我们不会让你做傻事了。” “依不得。我可以自己找。不必你们开口。”我掀开被子。 “别动!”书冧兰铿锵有力的声音犹如金石一掷,空气顿然冷寂,四眼相对,无所适从。 我知道她的能力和本事,她不像戚玲,也不像离珠。戚玲疯疯癫癫,可自打哥出事后,她不曾出现,或许是心灰意冷,选择堕落在角落里啜泣,或许是选择忘却过去,放下过去,重新生活。而离珠,是个刚强的女人,她让人永远摸不透,猜不出她的心在想什么。书冧兰呢,是监狱部主任,自然有几分傲气。 “我可以带你去见你哥,但你不要后悔。”她信誓旦旦地瞪着我说。 冬日暖阳若血,风直刷刷地从空中降下,夹杂着尘土的味道,迎面扑来。地上尽是枯枝烂叶,后院的树木尽数枯萎,花儿也都零落,一瓣瓣的,躺在冷冰冰的大地上。 哥他从前很喜欢弄这些东西,啥稀罕的植物,种得起就种,开了花也精心照料;每天早早起来为它们剪去杂枝,浇浇水等。没别的爱好,平时无聊还会冲这些花草发发呆愣愣神。然而,如今却全都蔫了。 我答应过书冧兰。书冧兰却搞得很神秘,要我做好万分的心理准备,务必是不能激动。首先,她是带我走进了监狱。一间黑黑的监狱。 监狱是犯人的气息。我可以依稀听见那些要死不活的犯人沉重的呼吸声,潦倒麻木的样子,像一堆行尸走肉似的窝囊在牢房里。有送吃的来,就疯狂地抓起来,一大把一大把地往嘴里塞,狼吞虎咽,像野兽。书冧兰说,关在这儿的,都是高度严加管理的,犯人是极为重要的,同时这儿24小时都有人监视,绝对绝密。 我不清楚她要带我来这种地方做什么,带我来认识人么?不是吧。我满头雾水地跟着她往深处走。 089章 我们穿越了一扇又一扇坚实的铁栅栏,开了一个又一个锁,换了一条又一条复杂的通道,见了一个又一个疯狂的犯人。 我想知道,监狱的尽头,究竟是什么。 “是不是越往深处,犯人就越凶险,越重要,越是高度严加管理的?”我不由发了疑问。 她不动声色地回答:“嗯,是的。不仅如此,有时候一些犯人还是政府隔绝的,一般人是不能见的,否则就是泄露了机密,要受罚的。” “那我是不是算泄露了机密?” “……” 她顿时语塞。 然而,监狱的通道似乎走不完,像绕迷宫一样,越来越深,越来越黑。有的犯人,已经是老态龙钟的样子了,还有一些,是半身不遂的,连动都无法动一下。据说,那些是旧社会的恶势力,他们口中有着重要的信息,同时手上也沾了无数人的鲜血,这些人工于心计,极度凶险,国家也只能暂时这样处理。 “差不多快到了,”她把头拗过来,“前边那间点着白炽灯的那间牢房,那就是。” 我怀揣着一颗紧张而又好奇的心,一步步逼近,逼近那心灵深处,监狱的尽头,那最凶险的地方。灯光发出暗淡的光芒,然后是一个身披黑色披风的男人,背对着我们,直挺挺地坐在石阶上。他的背影,那么冰冷又那么熟悉。 他是谁?我摸不着头脑。 我不敢猜忌,我怕我会吓一跳。我头皮一阵麻,止住了脚步,越发觉得危险。灵魂尽头,是监狱最危险之处,心间发凉,那漆黑一片,俾伶身影。他是谁? 这世上没有那么奇怪的事,人死不能复生的,这是常理。然而,这样硬生生的,却让我顿时心口很闷。 “把门开一下。” 旁边一个手持重枪的小兵开了锁,并把牢门敞开来。轮廓逐渐清晰,愈是熟悉。 那个人转过头来。 我犹如被一道闪电击中,心头一震,狠狠地一震。我的身体像被石化了,眼睛睖睁,圆凸凸地盯着他看,怎么也不曾想到。不,这不可能。我努力让自己镇静,可是却浑身震悚,像霹雳般。我的心,凉透了。 “哥……”我发出脆弱的一声。 他眼里噙满了泪水:“小尺,对不起。”他的声音是那样残忍,像那尖刀的冷冽,每一个字都在刺着我的脊梁骨。 “小尺,你听我说,事情不会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或许……”他忙解释,眼里充满了谎言,“这么多年,你应相信哥的。” 我颤抖着音:“对啊,这么多年,做尽了多少错事。我无法忍受的是你不择手段杀害无辜,你还为我带来了那一枚骷髅玉。为的是让我应了归宿人的命运,然后呢,你的动机是什么?如此丧心病狂,真的,真的,我真的不愿意相信,你是那个温暖阳光自信善良的哥……”我哽咽了。越说下去,眼里越是他模糊的影子,泪花无情滚落,我的内心却似冰花般。心如刀绞。 他使劲儿地摇头,一个劲儿地晃动脑袋,深邃的双眼,我却早已看不透。 “你只要告诉我,你是不是白虎?当初花城血案,村中病魔,西场瘟疫,还有骷髅玉,等等,是不是你做的?你只须回答是或不是。”我咬牙切齿地盯着他看。 从前,他是那样和蔼可亲,那样亲切,那样让人感到暖洋洋的。现在,我却觉得站在我面前的这个人,是多么可怕,多么疯狂,简直令人发指。 他泪眼婆娑,把头埋下去,小声地应了句“是……”很没有勇气。 我惊奇地瞪大了眼。不过,的的确确是,也不知道我还在指望着什么,指望着大家都睁着眼睛说瞎话么。 “不是这样的。小尺,你记住,不论如何,我永远是你哥,我永远不会伤害你。”他坚定地说。 我频频摇头:“我们就当作不曾认识。以后,各走各的。你也不再是于家人。” “不,小尺!你相信我。真的,我不是有意的。” 我回眸:“那你告诉我你的动机,告诉我,你不得已的苦衷啊。说啊!仅凭一枚骷髅玉,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我连头都不回便扬长而去。 “小尺……” 我怎么也想不到,曾经的他,天真无邪,没有追求,如今让我看到的,却是野心勃勃。我大概摸清了他的意图,他不过是争夺文物界霸主的地位,吞并各大世家,包括于家。他想独揽大权,他想成为富翁。不过,我不是不会让他如愿以偿的。 这么多年,外公一双慧眼,缜密的心思,居然也没有察觉他的心思。我的那些朋友,却也不曾告诉我。真的很奇怪。 但是我已经顾不及去考虑太多的事情了,在我眼里,是就是,不是就是不是,没有多少缘由。西场害了多少条人命,大家心里清楚,于家始终与白虎团势不两立。我的下一步计划,是到蜓北,到当初那个蜓北,或许那儿有我想要的答案。 二山胖托着下巴,闪着明亮的眸子,两腮都是肥肉。只见他又玩弄着那罗盘,无意间打断了我的深思:“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接手于家?” 我长吁短叹:“要不然呢,让我和白虎团联手?我必须学会独立,才可以把于家的事业继承下来。最好就是保持好心情,有一颗清晰的脑袋,不去想其他。我要想去蜓北看一看,找一找,顺便……” 我的胸口突然剧痛,接连是一阵咳嗽,然后竟眼前一片昏黑。 醒来时,二山胖蹲踞在火炉旁,眯着眼打瞌睡。我这才意识到方才我晕了过去。 “你没事吧?”二山胖擦了把口水,两只眼焦急地盯着我看。 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一脸茫然。 “爷,你已经睡了好久了。前天下午话说一半儿,就晕了过去,把我吓一跳。昨日找来陌半仙,还找来几个名医,都看不出什么端倪。估计是骷髅玉在作祟。” 二山胖说话时没完没了,话匣子一打开,就唠叨个不停,说着,手还跟着比划。 我淡淡地念道:“骷髅玉。” 这三个字,与我而言,是有多么沉痛。我感到很无奈,又很愧怍。我似乎已经忘了,我是骷髅玉的归宿人,那是一块邪玉,会缠身带来病魔的邪玉,附有强大磁场,对人体有万般伤害的骷髅玉。 我捂住胸口,慢悠悠地站到窗前。窗外是孩童在嬉戏,晨曦的温暖,一抹光,柔情似水,一阵风,轻悄悄,丝毫把我吹醒了。空气正清新,还是小区的那个味道,那个熟悉的味道。楼下,站着一个人。 “是谁?” 我问道。 “你难道看不出?”二山胖满脸狐疑。 我稍稍摇头,又把脖子伸长了,眯着眼,努力地观察。 “嗯。”从鼻腔里哼出了一个字来,我又点头:“他来干嘛?” “他说,他有点要紧的事,得跟大家商量。” “大家?你?我?还有谁?” 二山胖傻傻地搔搔后脑勺,咽了口水。“大概,没有了吧。” “让他走吧。” 我现在最能信任的,就是二山胖了,他憨厚老实,是好伙计。而且,不论多大的事,他也从不瞒我,不藏着掖着,坦率,人又正直,一直陪着我上刀山下火海,知道的也不少。蓝墨,和哥,离珠,他们固然聪明,固然有本事,可是他们的秘密都太多了,愈是让我看不透的人,他们愈是让我觉得虚伪。 充满欺瞒,还有什么好说呢。大家心里,都隔着一堵墙,永远也无法跨越。还是一堵冰冷的厚厚的大墙。 之前,我总以为亲情是这世上最神圣的东西,没有什么会比这个更加完美和有价值。然而,现在,我就是真的真的举目无亲,只能孤身奋战了。我肩上扛着的于家的重任,虽说外公从来不想让我淌这趟浑水,直至死后,亦是没有留下任何消息。 “莫山,我要到蜓北去,我要弄清,我究竟是谁。”我捻着胸前的勾玉。 二山胖用力地推了我的肩膀,怔怔盯着我看,嘴里还说道:“你恁么傻咯!你就是我冰三爷呀谁?哎哟可别想太多别的嘛的,一心护住于家罢了。至于蜓北,那是个鬼地方,其实吧,我姥姥生前还特么说过这事儿,她说,当初可是几个儿铤而走险,胆肥儿走出来。今天,若换作咱们,必死无疑。” 我没有答复他,愣着细想。 骷髅玉的事情是一时半会解决不了了,我是归宿人,据说我的寿命就会像阴阳师般短暂。我的心思就是破解骷髅玉,可是走上一条不归路,隐隐发现不对劲,原来于家还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秘密,而我,自己本身也是一个秘密。 思忖半晌,二山胖眼神恍惚:“不过,三爷,若是你要下的话,我愿意跟着你。反正,当初老爷救了咱家,免去文革一劫,命都是你的。闯呀,不怕。” 都这个年代了,竟还听得见有人称呼我曾祖父为老爷。是呀,曾祖父还在的时候,也就一颗善心,救了二山胖全家,文革期间,奇门遁甲算卦的早就要被拿去批斗了。 我斩钉截铁地说:“不会的,我不会让你有危险的。我可以利用骷髅玉,找到蜓北那个地方。可别忘了,骷髅玉是探索古墓的一把钥匙。” 南雁寂寥,朔风残叶,一片香雾霏霏。 090章 蜘蛛结网,烟尘阑干交汇。雾气大如席,腾腾云雾,仿佛硝烟四起。 暗山处尽是烟雨蒙蒙般,迷失了我的双眼。 “莫山,把手电筒给我。”我瞄了跟在身后的山胖一眼。 他把一只迷你手电筒小心翼翼地递到我手中。 石阶往下,是一个雨雾森林。一步步往下走,深绿色的,像乌鸦肤色般,映入眼帘。林子直插云天,一迈入那扇大门,尽是雨雾笼罩,一眼望不尽。 大门上粗糙地写着“蜓北”二字,十分显眼。 一切像虚贴在空中的剪影,无边绿林,野藤蔓延,遮遮掩掩,石阶湿漉漉的,仿佛一场大雨冲刷过。望望天穹,尽发觉头顶是一片晕蓝,烟岚缭绕,像是走进一个幻境。 须臾,我才慢悠悠地将骷髅玉揣进兜子里。之所以能找到蜓北,还要靠这块邪玉,邪玉就像一个罗盘,上北下南左西右东,由于它本身具有一定的磁场,所以向卫星发出信号的同时它就产生了电磁波,在丝绸上轻轻一划,它就带电了,把它通到一只显示器上,显像管就会有呈现图画。 图画的内容就是你要找的地方了,只要你在相应位置输入古墓的拟定名字,骷髅玉就会通过卫星信号查询。毕竟千古的盗墓轶事,没有一件不被记录在这儿。那是因为埋藏在地底下的时候,邪玉早就对它本身搜寻的踪迹锁定了目标。 这也是一项正在研究的科技发明,当前看来很难有新发现,但是从现象的本质上来看,确是很容易研究发明的。 大风呜呜地闹着,给人带来丝丝凉意。 旧寒一缕,拨开丛林,穿梭这一片云雾,只见得一个光怪陆离的大山洞,旁边没有任何杂草,山洞一望深不见底,洞壁潮湿,苔痕葱绿,轻轻贴在洞壁上。 “三爷,你说这会是谁的古墓呀?”二山胖怯生生地问。 我皱起眉头:“我猜,这这不是什么人的墓。追眼通给我的第一感觉,这会是一座辉煌的地宫,或说,古建筑。” “怎么说?” “你看,这一路走来,林中皆是雨雾,可是外边是大晴天的,好端端怎么会有雨雾呢?你再看,这洞壁上是苔藓,我怀疑这儿一定有许多具尸体,而且还养不了像龙虱,雾里花一样的小动物,要不然哪来的营养供给这样的苔藓生活?还有茫茫绿林,不觉得奇怪吗?像这样的雨雾,能持续的时间这样长,是因为有雾里花,雾里花每隔一段时间会从大气中吸收水分,以及雨水之类的,然后以雨雾的形式排到空中。如此形成了雨雾绿林。” 深入洞中,只见地上皆是残骸。白骨一堆,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上面还结着一层厚厚的白灰。 “头发!” 我惴惴而言:“吓我一跳,说什么呢?” “这地上有头发!” 我随着二山胖的视线把手电筒的一道光束渐渐落在了地上,依稀可见几丝凌乱的黑头发散在地上,看似年代久远。 二山胖胆肥了,着手就要去碰它,立马被我叫住了:“慢!这东西,沾满剧毒。” “怎么回事?头发会染毒呢?” 我冷静地说道:“这就要看看这蜓北里究竟藏着什么东西了。” 深入洞中,洞口越是宽了,远远望去,竟有一点薄光。 那光是亮白的,我猜,应该是一个出口。 于是乎,我加快了步伐,二山胖也紧紧地跟在旁边,丝毫不敢落后。 我们终于来到了山洞的尽头,想不到山后面竟是一个古宅。古宅或许是一百多年了,沾满了灰尘,可见从那时蜓北探险队来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来过了。 古宅看似很荒废,估计里头也没有什么新奇的。不过若是想要进入蜓北的核心处,继续探索的话,就必须经过这个古宅。 古宅前,还立着一块不大不小的石碑,石碑上用红字写着“入境者死”。 我的心慌慌的,二山胖赶忙摸出一个罗盘来,左瞧瞧右瞧瞧,掐指一算,惊叫道:“大凶之地!” 我无聊地瞥了他一眼,又无奈地摇摇头,心说他总是吓唬人。 我于是上前一步,轻轻推开那扇古老的大门。 门发出一阵“梆梆”的声音,就好像瞬间门就要塌下来的感觉,紧接着,是一席发着异味的白烟尘,竟夹杂着一股奇臭。 二山胖胆怯地盯着我看,生怕忽然就有一个血粽子跳出来张开嘴把他吞下去似的。 骤然,千丝万缕的头发聚集开来,从屋顶到地上,从四壁到窗户,连门缝也都生了出来,一大把一大把,黑油油的,宛若黑色的柳条,席卷而来。 我一个激灵翻了几个跟斗,二山胖吓得四处抱头鼠窜。 我连忙从身上拔出一把小刀狠狠地往这浓密的头发一戳,那一捆头发缩了回去,不料右边儿又是一捆席卷而来,如潮水般翻涌,丝丝缕缕纠缠缱绻,像深黑的瀑布,朝我袭来。 我竭力护住二山胖,我不想他因为我而有任何闪失。 直至我快顶不住,那一捆头发往我肩上狠狠一抽,二山胖就被五花大绑,千丝万缕的头发像藤条似的把他死死地悬在了半空中,无法动弹,越挣扎就越捆得紧。 我的肩上一阵剧痛,我用手去挡,不久,手心便出血了。 令我十分惊异的是,那千丝万缕的黑发一沾了我的血,旋即收缩了回去,二山胖身上的头发也都凭空消失,他一个劲儿地从半空中摔了下来,脸贴在地上,直摸着屁股喊疼。古宅中也又恢复了沉寂,留下一片寂静。 我的血一滴滴地往下掉,我的心也跟着扑通扑通地跳动着。 “三爷……这……” 我也感到格外不可思议,从前,于家人的血只对于家的古墓起作用,就好比如千年幻山。可是如今,连着蜓北也起作用了,可是如果这样说来,那蜓北若是于家的古墓,那当初外公探险的时候也犯不着身负重伤回来呀;这样就说明了,不是说于家人的血统起作用了,而是说是我的血起作用了。 可是追眼通传人是表象,只是一种说法,是自身天赋的问题。那么,该不会是因为,我是骷髅玉的归宿人吧? 二山胖拍拍身上的灰,屁颠屁颠地跟过来,把我扶起来,见我想得入神,立马叫住了我。 “三爷!三爷!”二山胖说道,“你是骷髅玉归宿人,从理论上讲,血统应该就不同于常人,因为骷髅玉本身具有邪气,会侵入人的身体,而人是阳,邪玉是阴,这样一种血,在我们金点子里讲的,是阴阳血。” “阴阳血?”我诧异,“这完全没有科学理论的呀。” “可是方才头发就已经见证了。” 我似懂非懂,迈着轻盈的步伐,小心翼翼地深入古宅。拨开珠帘,只见一个女人背对着我们。 我浑身震悚,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她一身素色,娓娓动人,妖娆地坐在那儿,还留着一头长发。 那乌黑浓密的黑发,落到了地上,不仅是及腰,而是及地。她没有转过脸来,确是端正地坐着,不说一句话。 “那是什么东西?” “不理它。”我说。 有时候你眼睛里所看到的只是用来作障碍的,并非一个信息点,反而你越去深入探究它,它便越是困扰你。 阴阳血只是那些迷信道教的人若描述的,当时众世家进入这蜓北腹地,纷纷掉了脑袋。虽然当时这指挥员的确是犯了错误,但我外公可是马背上打天下的人,一个小小的墓地还能惊住他么?这可说明,这蜓北,不仅是凶险,更多的是诡异。 二山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瞪着那微微凸出的眼泡,惊叫道:“三爷,这儿有扇门!” 我步态从容地跟上去,只见一扇铁焊成的门紧紧地闭着,这门是落在墙体内的,门扣上的锁子早已生了锈,看样子还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东西。这铁门被划花了,铁门上方被许多烟尘缠绕着。 这蜓北是出了名的闹鬼的地方,许多探险家包括各大世家都不曾来到这个地方,是因为这儿邪门儿得很,更重要的是,这里头只有危险重重,所谓的宝物和明器如今都看不到了。所以,才没有人要来这地方,怕吃亏。 文物界重点考察的地方,可不是这样的鬼地方,他们反而更侧重于那些埋藏着好宝贝的地方。可是呢,最近秋宫的怪病愈发频繁,这又联系到白虎团和那个指挥员,我想从蜓北这儿获得消息。 当初那支探险队究竟看到了什么,也没有人说出来。文革后期,更是对这老一辈人进行严厉的批斗,借此事更是指责他们的行为,并明令禁止他们对外宣扬此事。后来慢慢地,就很少有人知道这事了。 “快走!”我拉着那像个大冬瓜的二山胖往回走。夕阳西下,余晖残忍地落在了那块刻着“入境者死”的石碑上,血红的字样儿更显得刺目。 回到花城区,我才知道这文物界又恢复了我护墓大使的位置。刘爷主动退让,他说他年事已高,最不会处理这些冗杂的事务了,而且年纪一大,文物界派他下墓,他可是有心无力。这我自然能理解,做大使也有大使的苦楚,如今于家基本没落,从外公打算尘封秘密开始,一切就似乎没了着落。 当年那场蜓北探险能活着回来的也就那么四个人,一个指挥员被关押起来,外公已故,书冧兰的父亲恐怕也不好说话,就只剩下个陈家老爷了。 091章 烈日炎炎,我与二山胖仓皇折回。我这才隐隐约约了解到事情并非那么简单,否则不仅是哥,白非寒,而且倾尘也不会劝我不要淌这趟浑水。当初外公一行人也不会出那么大的意外。只是这秋宫的怪病与白非寒究竟有什么关系呢? 我们到一个老字号的饭店里歇下,喝口水,并叫了两碗馄饨。方才,那铁门一推开,就意味着真正进入了蜓北的古墓;可我不晓得,究竟为何要写着“入境者死”四个大字,这其中莫非有什么渊源? 这香喷喷的热馄饨一端上桌子来,二山胖便瞪圆了眼,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就好像有人同他抢着吃似的。 我是生怕他噎着了,才说:“慢点儿吃。吃完,我就问你几个事儿。” 他直勾勾地盯着我,却忙着嘴里吞馄饨,这才活生生地咽下去,好一会儿,才喘过气来,吞吞吐吐地说道:“三爷放心……我山胖……知道的……都告诉你……”说着,他手上比了个表示ok的手势。 “莫山,你说这陈家陈老太爷是什么人呀?”我趴在桌上坐等他的回答。 他比划着:“三爷,这陈老太爷虽在咱文物界不怎么起眼儿,但是他确是比较奇怪的一个世家。上世纪三四十年代,这当家的,也就是陈老太爷的父亲,是个瞎子,这倒也是挺难想的,一个瞎子又怎么下得了墓,做得了一家之主呢?原来呀,这陈家会天耳通。” “陈家正统血脉,都可以学习天耳通,与其说学习,还不如说这种本领就是天生就有的。怎么讲呢?就好比三爷您追眼通是天生就有的那样,只不过很奇怪,陈家血脉代代相传,为男儿当家的,就能掌握天耳通。天耳通传人的听力比一般人要厉害,所以陈当家陈老太爷,倒斗的时候稍微动动耳朵,就能听出来周遭的动静。” 二山胖细细讲来,我听得入神了,活像小学时历史老师在讲历史故事般,班里个个都听得是目瞪口呆的。 追眼通是五通之一,这五通的本领可不是学习就能够得到的,有的时候还需要天赋。生在于家,本命梼杌,而我呢,身赋追眼通;天耳通自然亦是五通之一,但这里头究竟有什么样的故事,那是别人家的祖代规矩,我们可问不得。 二山胖把最后的汤汁分毫不留地喝完,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如今的陈老太爷呀,虽不是个瞎子,但是却戴着老式墨镜,说是效仿其父,体现一片孝心。事实上呐,是遵循祖上留下来的规矩,马虎不得,要不然,眼睛好好的谁愿意成天戴着眼镜呢?据说陈老太爷已经是年过花甲的人了,性情倒还说得过去,他有两个儿子,一个在当考古学家,一个是法医,都挺了不起的。两个儿子在外工作很少回来,每个月底都会寄钱回家孝敬老人,这陈老太爷年事已高也顾不得墓里的事情,所以呀,没办法,要么和几个聊得来的东主散散步,要么成天就躲在屋里睡觉。” 我心想:文物界老一辈的人倒还不少,陈老太爷若是肯给点儿面子,我这事儿也好办;说来,外公和他还是生死之交呢。 “走!”我打了个响指。 我随即叫了俩车送我们到陈老太爷府上去。据说这陈老太爷是个守旧的人,这都改朝换代这么久了,还是用那块牌匾“陈府”,倒显得古典了些。 我只敲了一下门,老管家笑呵呵地迎上来,笑道:“二位有何贵干呐?” 我也陪笑:“我是于当家,旁边这位是周掌柜。我也有件事情要问问你们当家的,所以劳烦您知会一下……” 这老管家估计是见我面生,就没说什么,似乎还有些狐疑;可瞧见了二山胖,这才愿意让我们进来。 这陈老太爷走起路来磕磕绊绊,要不是一根拐杖在扶着他,估计他也走不了几步。他正在大厅喝茶,撞见我们倒面不改色,这管家准备说明情况,可却被他叫了句退下。 陈老太爷虽是年过花甲,却不曾看见一根白头发。疏眉凤眼,面庞清癯,看样子倒像个很地道的东主。 这东主说白了就是做东的老人,大都是有钱人,而且子女很多都是在花城区有一官半职的。 “两位请坐,”他轻轻扶了扶墨镜,“是什么风把我们的护墓大使吹来了呢?” 落座后,还没等我开口寒暄几句,陈老太爷倒是爽爽朗朗地说:“这文物界是规定一旦找到了国家一级保护文物就可申请为大使的,我瞧当家的这年纪轻轻的,便找到了古杖,这古杖可是文物界找了几十年的,不曾料想,当家的竟如此轻而易举地拿到东西,不用申请就坐上了这位子。真是佩服呀。” 我苦笑道:“不敢当不敢当。此番叨扰您,确有要事。不知,陈老太爷可还记得当年蜓北探险一事?这指挥员究竟与白虎团有什么关系,又为何要背叛你们?” 他挠了挠后脑勺,像蚕儿吐丝似的说着:“这事儿呀。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老于同我铤而走险,要不是我们仨齐心协力,恐怕就难以脱险了。这指挥员呀,姓方,他一心想要谋取白虎团大位,当年这白虎团呐,可是费尽千辛万苦开辟了这条财路,这才有了今天的文物总界。” 姓方……难道是…… 我不由心头一凛。 “最近西场染上一种怪病,不知老太爷是否有所听闻?”我恭敬地问。 陈老太爷搔了搔后脑勺,似乎想起来什么,与方才我问他的蜓北之事结合起来,忽然满脸愕然的样子,大惊道:“你是说这西场的病与白虎团有联系?可不应该呀,这老方已经被关押了起来,现在司法机关如此厉害,又怎么会把他放出来为祸百姓呢?他也总不能自己逃出来吧。” “晚辈也正想着,这都是几十年的事情了。白虎团,究竟是什么?老太爷又可曾知晚辈的表哥,白非寒,白虎?”我问。 陈老太爷缓缓起身,拄着拐杖,在这屋子里来回踱步,把眼睛瞪得老大,继续说:“白虎团是当年的地下组织,以白家人为首,再加上其他的土夫子组成的。这白虎团势力倒不是很大,但他们倒斗却有技巧,众多世家纷纷派遣家中人参与,但是世家的当家人是不会参加的。当年我们仨还不是当家人,就自发加入并组织了蜓北探险队,到蜓北一带探险。现在的蜓北已经很不成样子了,因为文革后期许多所谓的革命党员多次轰炸这个鬼地方,为的就是隐藏那段过往。” “当时指挥员方德祺就给了我们错误的指令,他也是白虎团一员,他为的是能够当上白虎团的头儿,因为只有白虎团的领头人才能自发组织人员到地下探险,而且当时的白虎团的领头人确实是很重要,几乎所有得手的明器都要流经他手。我们猜这方德祺就是想从中牟取暴利,所以他便给了我们错误的指令,才导致那一次活动损失惨重。后来白虎团发现此事后,领头人白颜就将他调离这个组织,而且不得再参加任何倒斗活动。于是当时的他,就自发研制了一种奇毒。” “当时那个村子只是三两人因中毒而得怪病,这种病一旦得了,浑身将浮现出黑血根,就连一些小伤流出来的血都是黑色的,这种病是治不了的,只由黑血蔓延,直至浑身溃烂致死。哎,那个可怕呀。后来,竟蔓延到整个村子,纷纷得了这种怪病,病人有一种特点,就是白天睡觉,晚上便青面獠牙地出来‘吃人’。若是西场真得这种怪病,那可就麻烦了。” “你的表哥白非寒,是白颜的徒弟。白颜收你哥为弟子的时候,白颜已经是耄耋之年了。为了防治这种怪病,就必须隔离这个村子,白颜当初可是耗费心血,请政府出面这才把这怪病给遏制了,并且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缉拿这方德祺。白非寒是年少有为,他带领着白虎团,在地下进行考古勘察工作,有些时候,是身不由己,才要作出过分的事情的。白虎团的人都是齐心协力,白虎团本来就有自己的规矩,当家的是于家掌门,白非寒又怎么能让你知道这些呢? 陈老太爷娓娓谈来,日头已经落到屋顶上方了,火辣火辣地炙烤着大地。我这才了解到表哥的不容易,心里酸酸的,可是,这问题又来了,这么大的事,他又为何不告诉我呢? 我也慢慢地清楚,原来当初还有这么一个组织。可是白虎团这些年为非作歹的名声我也不是不知道,哥难道真的有他的苦衷? 时代带走了一些人,也带走了这些人的故事。峥嵘岁月,可奈何我们却很平凡;以至于我就好像被所有人蒙在鼓里,说是为了我好,却不曾告诉我这条路我该怎么走,这步棋我又该如何下。 “当家的,您年少有为,既是为护墓大使,就应当彻查此事,老身一把骨头了,没用了,能告诉你的,也就这些。当家的若是有需要再下墓,需要加派人手的,可以联系老身,老身很遗憾不能亲自去做这些。这历史过了,自然而然的,有些事就应当留给下辈人去做了,毕竟苦了一辈子,这文物界甚是凶险,当家的小心为好。”陈老太爷忽然变得很亲热,我倒有些不太适应。 我答复:“劳您挂心了,只是现在正处于非常时期,我一个小生委实不晓得很多事情,还需向前辈们请教。方才您说的方德祺可还有其他后人?” “这倒有,他有一个儿子,这儿子精明能干,不过结婚生子后因得肺癌而去世,留下一个孩子托别人家照顾。” “这孩子,是不是当今的方衷洺,小名叫方小迪?”我的心绷紧了,心里急得小鹿乱撞。 “不错,正是此人。”陈老太爷似乎也注意到我震惊的神色了,不由也瞪圆了眼,“莫非……”他紧紧地握住拐杖一端。 我化惊为忧,缓缓起身,眉头扭作一团,说道:“那这事儿可就麻烦了。” 092章 这方衷洺虽与我打小便认识,不过他可不是很看得起我,再加上过了这么些年头,他可完全变了个人似的。以前他白白胖胖,走路也是屁颠屁颠,说句不好听的,在别人家眼里他就是个傻子;可眼下我与他谋过几次面儿,他说话可都话里带刺儿的,三番五次与我作对。如今倒好,有了个危险的爷爷,这事儿实在是很棘手。 话说当初方衷洺就住在我们村里,虽说他是给一户人家收养了,但是这么多年我外公难道就没有察觉他的身份吗?若是外公知道他是当年那个背叛探险队的贼人的孙子,又岂是会多留他。 闷乎乎的几片云朵,就好像被太阳烤过似的,沉甸甸的,纹丝不动地点缀在蓝得深邃的天空中。 可不能贸然下蜓北这个古墓,毕竟我们不知道这蜓北究竟有着什么样的禁忌。看来是有必要请求倾尘出面儿援助了。 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一个不小心撞到了一个男人,抬眸一看:蓝墨…… “走!”他招招手,步履蹀躞的往一个胡同里冲去。二山胖一把掣住我的手肘,给我使了个眼色,示意让我多提防着些。 这莫山虽是言行粗鲁,可心思却倒很细腻,做事也是挺圆滑的。不过蓝墨是自己人,信得过的,没必要提防。 我们循着他的背影,在人头攒动的大街上穿梭,好容易才挤进那条清静的胡同里头。 “怎么了?这么着急。”我问。 他四处瞻顾,双眼火燎燎的,说话却不肯多说一个字:“出来了,当心些。” 我一头雾水:“什么出来了?你说清楚。”我是个急性子,而他愈是这样说话缺斤少两故作高冷的我就越急灼。 他开口:“那家伙。” 我从眼里看出他前所未有的不安,我所认识的活人,能让他这样担忧的也没几个。甭说活人了,连死人他都丝毫不会胆怯。 出来?从哪里出来呢? 二山胖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把眼睛瞪得跟黑葡萄似的。 有道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一下子终于明白了,却愣愣地望着陌蓝墨。可是,又怎么能呢? “你是说那方德祺被放出来了?可是怎么能呢?他是有罪在身的,当时没处决他就算不错了。” “他在狱中表现良好,早就脱了无期徒刑,而且我怀疑,是他那个孙子做的手脚。”陌蓝墨扬长而去。 我望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人群中,心里就像火煎般着急,二山胖更是急得两只眼睛正如铜铃般的。 “人家一没杀人二没放火的,这都几十年了,放出来,也是自然的。只是……”二山胖解释说。 现在的这世道,要除掉一个人会有很多种办法。一个聪明人也绝不会去触碰法律的红线,同样的,若是那个人要想除掉于家,那么最好的地点就是在古墓中。地下的世界,没有警察,要想活着,就必须要变得强大。 从这儿西行五里路,左转就是倾尘的家了。以雨家在花都的势力若想出面儿办点事估计也不难,文物界最近没什么动静,照月夫人的话我想大概过一段时间这头儿就会给我安排任务,任务我接不接却还是我的问题。倾尘一出面,这文物界的财路就得让一让,自然头儿就不会给我下任务了。 况且,雨家是做生意的,这方德祺被关了几十年,估计不知道这现实是长什么样子的了。是否还是毛主席在领导,是否还是一副解放前的样子,那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我倒是很怀疑这西场怪病就与他出狱有关系。 这一晃都日上三竿了。铁栅栏的大门在烈日照耀下散出夺目的光芒,就好似发光的白银,门外的一口小池塘中央的喷泉鼓噪着池水,自上而下的洒落水花,活像一个用水化成的仙女。水光潋滟,点点滴滴的水花四溅,荡开圈圈涟漪。 管家的倒是认得我了,见我和二山胖前来,倒是笑得跟个风干的橘子似的,连那粗黑浓密的眉毛都微微挑动,猫着腰迎上来,打量打量二山胖,又笑呵呵地对我说道:“当家的来得可巧,这些天我们家老板可忙了,那些商人都听说我们家老板是个大朝奉,这生意可就来喽。当家的您看,这不,方才才回来吃午饭,当家的可要一起?” 我倒有些尴尬:“哦,不了,我不饿。就是有些事情需要请教请教你们老板,既然这样,那便稍等。” “当家的别客气,敢情能让您在这大太阳下晒着呢?赶紧进屋子里来。”管家带路。 我饶有趣味地欣赏这从宅子外到客厅一路的风景,四下观察这贵人的豪宅究竟是长什么样子。只是无意间发现,这院子这么大,竟还有一条小石路,去向也不清楚。 倾尘褪去那身工作服,倒像个文人雅士,落座在沙发上,安详地阅读着报纸。一走进屋里,从厨房飘来的红烧黄花鱼的香味便没来由地传到我的鼻子边,可是满屋子香。 “我还以为是什么贵客呢?我在花都生活了好几个年头,依我看,这全城最闲的当家人就是你吧?其他的一家之主可都是大忙人,也就于掌门你如此有闲情雅致。”倾尘戏谑。 倾尘一弯新月似的眉毛似乎也在笑我,高挺的鼻梁,端正的脸庞,薄薄的嘴唇,倒不失气质。老板,还是老板;连玩笑话都这么好听。 我赔笑:“是呀,雨大老板,这家中事物冗杂,交由亲信管家去做便是了,我们生意可冷得很,不像大老板您每天都要排队的客户。您也知道我哥那荒废的古玩店是我舅舅在打理。” “坐吧,我的三爷。”他开怀大笑。 有钱人就是不一样,连沙发都这么软塌塌的,坐着让人还挺舒服。 “倾尘,我来,可是有要紧的事,城内高管局,高危犯人,关了几十年的方德祺已经被释放了。”我说。 倾尘似乎是中了枪子,愣愣的,一言不发。 “我倒要看看这其中是有什么猫腻儿。蜓北就先搁着,眼下秋宫闹了怪病,我身为护墓大使,这事儿又和白虎团有联系,我自然要去瞧瞧。况且大伙儿都不了解这个姓方的,估计这回他要朝我们于家下手了。所以这些天,我要去秋宫一趟,劳烦你帮忙,文物界的头儿估计要下达任务了,就说我事务繁忙,不方便接。一定要这样做,反正,下其他墓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好处。” “我明白。可是如果是当年那件事,那种怪病,你可得当心点儿。”倾尘脸色大变,估计他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他素来是如此,故作镇定,或许是习惯了在职场上的那种镇如泰山的感觉,没有多说些什么。 书夫人可谓是通情达理,一而再再而三地留我在雨家吃饭。我也不好意思拒绝,不过有生之年能在大老板家吃上一顿饭,倒还是我的福气。只是平日里我不沾仕途风流,认识倾尘依靠的也不过是前辈人的缘分。 黄昏溟濛,牛羊归栏,百鸟归林。日薄西山,柔和的余晖与这树叶交织一起,为山里平添了几分沉沉的暮色。 倾尘说得也蛮有道理的,外八行的的确每天都忙于自家盘口生意,哪里有闲时间管这内外的事,我们这一行的说好听些就是考古,就是搞文物的,可说难听些,就是倒斗,长沙人把这些盗墓贼称为土夫子。 很小很小的时候,外公就跟我说过,盗墓损阴德。如今许多文玩被中国商人贩卖到外国,许多属于中华文化的历史文物也流落到世界各地。人们只不过为了钱。 只可惜书冧兰作为监狱局管理书记,竟然连这样一个高危犯人被放出来的事也是没辙。 赶了好一会儿的路,这才来到了西场门下。 西场是坐落在山腰上的一块地儿,这儿离政府很远,所以即使某些官员有这个心却也难以管辖。我之前是来过一次的,这地方阴森可怖,这村长呢却是个年轻人,看来西场早已病入膏肓,四分之三的人都得了这怪病。 那天也没有问清楚,只知道是由一枚镶着老虎的银戒指中毒引起的。而那个人是这村里的干部,管理村中的水源,这水经他的手,经他几番处理后都有毒了,这才引起整个村庄那么多人中毒的。也就是说,这种怪病,是由中毒引起的,而且不能同饮被污染的水,但是平时握手交谈可能还不至于得病。 这倒有点儿类似生物学上的传染病,也很像现代文明病。不过连医生都看不出来端倪的,就只能称是怪病;若是当年那件事历史重演,那这可就麻烦了。当年是没办法中的办法,只好把生病的人隔离起来,可是还未曾找到解药,这人可都病死了,再加之滋此病之犯人方德祺已被缉拿,那件事才不了了之的。 “嘿!不许进!”一个脸晒得老黑的公安拦住了我们的去路。这人眼睛小小的,豆仁儿般的,阳光落在他的脸上,他眯起眼来甚是像没了眼睛似的。 估计也是长时间站岗,太阳毒辣可把他这张脸晒得跟被煤炭涂过一样,漆黑一片的。看样子,三四十岁的样子,大概也只是个守门儿的,身上也没有枪支,官职理应不大。 我上前一步,从口袋里摸出一张证件照递给他瞧瞧,并说道:“我是文物界的护墓大使,这花城世家掌门于泣轩。” 他木讷寡言,瞪着眼瞧了好一会儿,又瞄瞄我身边的二山胖。 “干啥呀?爷是花城老字号掌柜儿的,花都外八行无人不晓得的金点子,响当当的大朝奉。旁边这位呢,是于老板,怎么的,也得给我俩个面子是吧?兄弟?”二山胖像说顺口溜似的稀里哗啦讲个不停。 那公安狐疑不决,听他这话,这才勉强愿意放我们进去。 如今我只能仗着阴差阳错而得来的护墓大使这身份出门办事,说是堂堂于家的当家人,殊不知于家早就堕落了,于家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于家了。如今一说出来,自然少有人会认识。懂行的,估计就认得我脖子这枚勾玉,那才确认我的身份。 093章 踏进西场,便觉得这地方病殃殃的,死气沉沉的,人们可都躲在家里养病,足不出户。说是养病,却不见这病还能养好的;看起来一片萧条的样子,人们也蛮可怜的。 我总看见一些穿着同一种样式服装的人在这周围走动,一会儿是送饭菜的,一会儿是送衣服的。其实也就是一种画着老虎头的t恤衫,没什么特别,只不过太多的人穿着这t恤倒显得很扎眼。 忽然有一个人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小尺……” “哥?”我回眸,诧异道。 哥的打扮倒与其他人有所不同,他的目光格外雪亮,两横粗眉弯弯的,眼珠子晶莹剔透。 我也注意到了他的中指上戴着一个镶着白虎头的银戒指。 后来,他也告诉我,当时是这方衷洺把这怪病的源头栽赃嫁祸给他,为的就是从中挑拨离间;卞家推下了他,幸运的是他死里逃生,又有白虎团员搭救了他,他这才能够活着。 对于那日我误会他的事他丝毫不介意,反而是我,心里酸酸的。其实我也盼着他能相安无事,如今他平安地站在了我的面前,我这个做弟弟的,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毕竟,那么多年了,我还是想问问,他为何要瞒着我? “小尺,你是怎么知道的?知道后,你很恨我吗?”他问。 我松了口气反问:“这重要吗?” 他笑了笑:“因为若是你知道了,你一定会牵扯进来的。白虎团是很老的一个组织了,它涉及当初太多的事情了,我既不希望你受牵连,也不希望了解太多的故事。有些事情,你不必知道;在我最后一次见外公的时候,他最要做的,就是让我好好保护好你,外公他不想让你受到伤害。” 我愣愣地盯着他。 从前,我是不怎么理解外公。明明我也是于家人,为什么外公总是带着哥哥走南闯北,而我却是永远那个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的人,就连有时候一谈到些倒斗的往事,见我在,外公一个字都不愿多提。 夜幕降临,天已经黑下来了。林子里透出一片清静,月光皎洁,透过每棵挨在一起的树漏出来的树缝,微微能察觉那朦胧的月色。晚风轻拂,夜色便越发浓了。 原来这些天都是白虎团在照顾这些人,平时,白虎团作为地下组织,是专门考古研究的。但是事情出于怪诞,所以当地政府没有请其他人介入此事,反而是命令白虎团负责保护好村民,毕竟,白虎团当年可是绞杀过由方德祺带领的土匪窝的。 当时方德祺在被全城通缉的时候,他作为土匪首领,其实早就在此之前研制了毒药报复白虎团的人。可惜,毒药却错用在那个村子里,导致当时多少人因吃不到解药而离开这人世。依我看,这种人本就该处死,可当时是某些社会环境的缘由,才没有把他枪决反而留到现在。 如今可好,养虎为患了。二山胖说得对,人家只是不小心投了毒,一没杀人二没放火的,表现极好,再加上关了这么些年头,如今像方衷洺这样的大人物出面,公安局的确是没辙了。管他个什么高危犯人呢。 我穿上披风,四处走走。这村庄里是倒下了一大片人了,草屋里头多少躺有几个人,那些人的眼睛网满血丝,眼白一片浑浊,眼圈儿都是青晕青晕的,脸色难看得就像劣质的厕所纸般,嘴唇斑白,一次次痉挛,严重的还不断地喘气,那样子就好像少一口气就马上要被带去阎王殿似的。 可怜的人们痛苦地躺在一堆堆干草上面,浑身脏兮兮的,两只眼睛直勾勾地往外看那些路过的人,似乎好生羡慕我们能够如此平安活泼地走动。那些个身子骨软的,瘦削没肉的,挺不住,这泪珠呀就从眼眶里蹦出来,半张着嘴,死黄死黄的脸,十分瘆人。 这实在琢磨不透是何怪病,听白虎团的人说,昨天死了三个人,而且死前都有痛苦挣扎过的痕迹,现在已经运去焚烧场了。这么说来,这病是有一定的时间的,也不像是流感,若真是歹人所为,那他们设计这个的动机又是什么呢?仅仅是为了栽赃陷害白虎团? 时间是一个很重要的点,若是方衷洺能恰好计算出这死亡的日期,那,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我尝试用追眼通观察,却只能看出来这些毒是由一座古墓里带出来的一种尸毒。有些尸体其实与那些玉器放久了,再加上风吹雨打,是会发生化学反应的,而且,以前的人呢,有的用灌满水银的方法来保存一些尸体,水银又是有毒的。 而有些尸毒是由尸体本身自发产生的,这种尸毒就好像某些生物自生带的剧毒,科学都解释不了这剧毒究竟从何而来。 如今我们这边已然确定这怪病就和方家人有关,尤其是方德祺。既是尸毒,那么接下来就该扒一扒究竟这方德祺当时下过什么墓又是如何把尸毒提取出来并传播的,更惊人的是,几十年以来,尸毒又是如何保存下来的?这都是问题。 我在黑夜中穿行,纵然发现脚步声有些不均匀。看影子,这才发觉不对劲儿。 这影子在灯光下显得模糊不清,一点点轮廓却可依稀想象那狰狞可憎的嘴脸。这影子越来越黑,而且越来越矮小,只可惜没有和我的影子相重合。 我放慢了脚步,心悬在了半空,可谓是紧张到了极点。我只好找准时机同他交手,可若对方是像哥一样的高手,我岂不得死;跑为上计,而且跑的时候还要喊。 可是当我缜密分析敌我的情况后,不料那人已经迫不及待地出手,在他把匕首伸过来的那一刻我背对着他拽住他的胳膊,使出浑身解数把他挪开来。 他的力气亦是大得很,当头就给我一拳,正中我的脊梁骨。猝然,我感到后背一阵剧痛,抽空转身,一脚踹开他,他下意识地闪开了,几个跟头一翻,紧握匕首冲我刺来;我低身弯腰,一个食指戳进他的左眼。 他痛得是哇哇大叫,惨叫声连连。情急之下,他趁我没注意把匕首投了过来,那匕首的尖端正要击中我的额头,眨眼间,两声枪响,那匕首便摔在了地上。 我虚惊一场,一个黑影掠过,一个飞脚就把那要谋杀我的人踢得老远。 “蓝墨……”我惊叫。 他没有搭理我,而是小心翼翼地把步子挪到这躺在地上的刽子手跟前,谨慎地蹲下去,伸出手,轻轻搁在那人的鼻孔前方。 我独步往前,他回眸,叹了口气:“死了。” 这…… 如今这样的世界,都改革开放第几个年头了,还有这种死士。混江湖的人,的确不容易,要收养这样一批能卖命效劳的死士,该是多么不容易呀;虽说武功不怎么样,但方才若不是蓝墨,我估计就要死于非命了。 随后,表哥一行人才姗姗来迟地赶上来,也是个个都惊慌失措的。 “发生什么事了?”表哥问,并同时把目光缓缓地从我身上移到那个躺在地上的死人身上。 “有人要谋杀小尺。”陌蓝墨板着一张脸。 “刺客……刽子手……”其中一个白虎团的胖团员惊叫道。 “小尺你没受伤吧?”表哥一个箭步冲到我面前,左看看右看看。 “无妨,只不过方才被打了一拳头,若不是陌蓝墨出手相救,我怕是……”我似乎还停留在方才的凶险情境,情绪不是很稳定,“那个,你们说,是谁要害我呢?” 全场一片鸦雀无声。 细细想来,我也没有什么仇人。虽说我知心朋友也就身边这么几个,我认识的也不怎么喜欢我,可是也不至于别人要恨我到派死士来谋杀我呀。而且偏偏就是这时候,会是什么人呢? 月夫人?应该没必要,她若是想要我的命,在此之前就可以动手了,古墓是个好机会。 那么,又有什么人能够派杀手偷偷潜进来呢?这虽是夜黑风高的,但毕竟这西场外可是重兵把守,一般人可不能轻易就进来的。 杀我,说明我触犯到那个人的利益了,或说我妨碍那个人的计划或目标了。只能是这样,要不然平时我也很少得罪于人,就算得罪人不过是被人教训教训而已;这杀人可是要坐牢的。 又是谁有这么大本事?又是谁要我的命? 莫非…… 表哥和蓝墨都把眼光投过来,我也恰恰好与他们对视。 “你是猜方德祺?”我问。 表哥说:“现在姑且不能确定,但是十有八九就是他。以他当初在花都的势力,再加上他那个有头有脸的孙子,要杀你会有很多办法。而且,他能够做到一个杀手最基本的谋害原理,他也能够保证自己能全身而退,警察不会追究到他身上。” 有一个人提议:“要不先把尸体送到焚烧场烧了吧,以免警察介入。” “对,此事不能声张,”哥镇定地说,“小尺,小心些,哥会跟紧些的,绝不会再出现今晚这样的情况。” 陌蓝墨的眼神异常锋利,目光深邃到我怎么样都猜不透他的心思。他或许是在埋怨什么吧。 陌家人自有陌家人的使命。 有时候,他帮我,他救我,可能不是出于一个朋友的情分的。而是,他的任务。但是不论如何,我都会信他的。 没有达到目的,方德祺是不会罢休的;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直到把我杀了。若他的目标不改变一定要把我杀了而我却要活着的话,那就只有先把他杀了;或者说,先把他送回他该回的那个地方。 世道人心,比考古秘密还难以捉摸。 如今这样的生活是最可怕的,我愈是想要去探索那未知世界,探求过往的秘密,愈是要往那更深处仰望,不停地把目光停留在这那口深深的古井里,那我便愈是危险。越深的地方,就越危险;越是神奇,越是足以吸引你的事物,就越能害人。就好比如旖旎妖艳的蝴蝶,它有璀璨夺目的翅膀,殊不知。它那翅膀上的粉尘,也能杀人。 094章 我发现,这世界和我当初所来的那个世界真的很不一样。是你变了么?还是你将我改变了? 这一切谁也不知道。 晚风凉凉,我翻身覆去没敢睡着。 表哥说:“我最害怕的事情,就是我辜负了外公。我很害怕,小尺,你……” 地下组织白虎团的领袖白非寒,也有心底最害怕的事情。可能,若是他负了外公所托,他一辈子都会过意不去;但是,我若是不变得勇敢,我不仅负了外公,也负了我自己。 旭日东升,暖暖的阳光栖息在这安详的树叶上,闪烁着金灿灿的耀眼的光芒。几声清脆的鸟叫声,为我轻轻拂去心中的丝丝杂念。 一大清早的,二山胖便赶过来问候我,说是要了几坛好酒孝敬孝敬三爷,以压压昨夜的惊。可是呢,我很少喝酒,虽说喝起来就是没完没了的,酒力十足,但是毕竟伤身,而且也是关乎骷髅玉这等邪事,所以就干脆不喝了。 他呢,昨晚那样子热闹,我睡在他隔壁却还能听见他那销魂的鼾声。今一大早的,估计是有什么新消息要告诉我。 他把酒坛子递过来:“三爷,卞家人可坐不住了,一听见那犯人出来,卞承君可谓是兴师动众,把所有卞家人都叫到一起,说是要组织他们下墓。” “下什么墓?” “自然是蜓北呀,你想呀,这方德祺也就倒过那几次斗,有些时候白虎团的事情是由不得他来的,若不是那一次情况特殊,还真不会让他做指挥员呢。所以呀,这怪病铁定就得和这蜓北有联系。你说他们这么玩命儿,动机是什么?” 我愣愣的,一脸茫然。 在我知道蜓北探险这件事情的后来,我就了解了为何外公等其他世家当家人要下墓的问题。之前找卞家人算账的时候我也提到过,不过是为了当初的一卷圣谕。 那卷圣谕是当初同治帝留下的,我外公就是为了追寻它而踏入蜓北的。可是圣谕的内容究竟是什么那就不得而知了,若是说尸毒是由蜓北带出来的,那这尸毒可能就与这卷圣谕有关系了。 “一卷圣谕。” “不错,”二山胖娓娓谈来,“据我所知,当年各大当家下墓正是为了这卷圣谕。圣谕是同治帝留下的,同治年间,中国内忧外患,为了镇压太平天国运动,同治皇帝可是有所作为的,后来蜓北这块地就成了那些为镇压运动而牺牲的下层官员的葬身之地,为纪念他们护国有功,同治皇帝就下令修建蜓北墓园。那个时候,蜓北就是一片深山,后来,历代战死的而非皇亲国戚的官员就被送去那儿埋了。日子久了,尸毒就渐渐形成了。同治帝病入膏肓,可这是否是因为尸毒造成的,众说纷坛。” 我搁在半空的心才慢慢地放下来,看来我猜得不错。 “这些都是你哥告诉我的。同治帝在临死前就请过来自蒙古族的阿扎乌大师研制解药来破解这尸毒,虽说那地方有尸毒,可毕竟人迹罕至,而且后来给人隔离起来,所以呀,那时候得这怪病的人就极少了。我们总以为是当初探险队到蜓北探险后,附近的人才得了那种怪病的,其实不是这样的,在此之前,怪病就发生了。” “也就是说,你外公等一行人下墓是有重任在身的,当时人们就猜想或许那卷圣谕上留有了阿扎乌大师破解尸毒的秘方,所以于司宸就动员考古界,组织探险队,目的就是为了取回那卷圣谕。圣谕其实是当初阿扎乌大师去世的时候落在了蜓北的,可惜那时候同治帝忙于朝政此等小事自然不放在心上,加之身体欠佳,自然没有找回那卷圣谕。” 原来是如此。方德祺为了坐上白虎团的头儿这位置挖空了心思,最终才引用尸毒来残害人们,如今,他又把目标转移到我身上。 “不行,决不能让卞家人下墓,此次前行非同小可,怎能贸然行事?是有必要同文物界的总管说几句了。”我说。 二山胖答应着。话是传到了表哥的耳朵里,他也觉着就应该开个会,在文物界多多少少要说一下,蜓北这个地方凶险万分,一般人可去不得。 我给倾尘发送了电报,只是他这几天忙于公务,所以也只能夫人处理了。夫人说,她会打电话给文物界的人,并按照我的意思,召开一次紧急会议。 天上的云犹如路上的来人,疾速流动。 不久,文物界大厅前面就停满了汽车,厅外有保安持枪把守着,没有证件是进不去的。所以,像表哥,蓝墨和二山胖都是以信物认身份的,可就不能陪同我了。 事不宜迟,大会开始十分钟后,各大世家当家人,或是代表也都到齐了。待总管寒暄几句,说些有的没的后,我便开始切入正题:“此次呢召大家来是有要事相商。估计你们也都知道了,高危犯人方德祺已然出狱,蜓北的案例在座的多少会听说些,如今虽证据不足但却能断定这西昌怪病就是由这方家人做的,毕竟尸毒可是由方德祺从蜓北墓中带出来的。具体细节我不多说,文物界是有必要要组织考古队探险蜓北,寻回圣谕,医治秋宫。” 卞承君冷笑:“你说由你安排就由你安排?这里可是花城,各大世家雄踞的地方,于家已经没落了,哪里还轮得着你说话?” 我反唇相讥:“卞当家不必着急,我正想说此事。这蜓北可是在文物界早年就被列入重点保护区了,你卞家什么官职也不是,私自带人闯墓该当何罪?此次前行,名单我已想好,参加探险的,包括我于家的随从,陈家,刘家,李家和缪家。你卞家就不必了。” “你,”她气得脸红脖子粗,“于当家,您虽是大使,可这样子安排,可有问过总管的意见?是不是草率了些?于我们卞家而言,甚是不公。” 我瞥了一眼总管:“公不公就由不得你说了。蜓北探险当时能活下来也就四个人,虽是遭贼人暗算,可是,这也足以证明,蜓北是这危险的地方,此次前行甚是凶险。我也是考虑到文物界内部,若是我能活着回来,也就罢了,若是不能,这于家事务还要仰仗各位了。话已至此,而且,探险属于非常时期,怕遭歹人暗算,宜于明日出行。” 总管也是在看人脸色,书冧兰这一次亲自出面儿告诫他的,他估计也是很害怕得罪人家,再加之书冧兰背后是雨倾尘,他断然不敢造次。 所以此次会议他也就算批准了,可是按平日里可不见得他有多安分,他约摸是收了人家的不义之财,不好意思,这和贪污受贿没什么区别。不过依我看,只要是有钱有势的人在,他自然是要听人话的。 可是又顾虑到于家人马的问题,而且这忙着地下的事情,地上的一些琐事也要处理。所以,二山胖这一次我就让他留在上面儿,也好多留意一下月夫人的动静。有表哥和陌蓝墨在,也比较妥当;其余的,每个世家最多两个人,这样一来,这支探险队就差不多有十个人了。 一般而言,倒斗团伙人数是不宜太多的。我现在比较担心的,是方德祺他们,因为,他肯定会阻止我们拿到圣谕,而且,方家和月家如今都不属于文物界的,他们下墓自然不会坏了规矩,文物界也拿他们没办法。 阳光明媚,点点日花落在蜓北山头。探险队人马直下蜓北洞口,阴风列列,乌云密布,太阳也隐去了,灰沉沉的天色笼罩着蜓北。 算来,这蜓北的古墓也是有一百多个年头了吧。说是埋葬着清朝的义将,我看是那些死得不明不白的才会被陪葬在这里的吧,要不然,同治帝也不会大费周章修建这古墓。 我们这支探险队的人倒不是很看得起那块“入境者死”的石碑,都说只是个吓唬人的幌子。 仰望着这偌大的“蜓北”二字,我们撩开这白色的烟尘,小心翼翼地随着手电筒的那束白光,深一脚浅一脚地跨进去。 李家素来是做铁器的,虽然能在文物界里混的大都是搞文玩流通,但是李家这家族就是以古墓中的兵器为主,有名的断羽剑就是他们家出土的。据说,几乎这花城里流通的铁器青铜器都是经他们李家之手筛选的。 又来到那扇诡异的铁门下,那名唤李一庭的男人慢悠悠地穿上手套,弯了弯手指头,又轻轻推开这扇陈旧的铁门。铁门被打开的那一刻,一丢灰尘从里头飘出来,只闻得一股异味。 我下意识的伸出手在脸前扫了扫,又即刻把手半捂在鼻子上,打开手电筒,把白光轻悄悄地投进去,不过没看清楚这究竟是怎么样的布置,就只听得缪彧楠平静地说道:“当年同治帝找到了阿扎乌大师,阿扎乌这个人素来不喜交谈,但是他为人却是仁慈,有着胸怀天下的气魄,他用尽毕生精力扶伤救死,他很珍爱每一条生命,他认为,这世上除了青灯厓的七尾花外,一定有着什么东西可以让人长生不死的。” 095章 “他就凭着这一份信念,很多书上都记载他已然去世,实际上,他的死因也不得而知,这个人,就好像是消失了般,或许,他就在这蜓北。” 说来,这缪彧楠当初在拍卖会的时候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只是我不知道当时的他为何要出手相助,他又是缪家的一个男丁,是要做掌门的,无缘无故受惠于人,我自然不好意思。他可不像那个缪老太太一样难整,倒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第一感觉就是很安分守己。 刘爷撇撇嘴:“你难道是说,阿扎乌还活着?算上去,都快两百个年头了,这古墓中有的是邪门儿,可这话不能乱讲。”话罢,我们便有序通过眼前这条山路。 蜓北是坐落在山中的,自然会与山体相连。昨儿二山胖也摸出了这蜓北的地形,他说出口是蜓北之阴,山北水南为阴,所以蜓北的南部正是出路。 虽然现在科技都很发达了,而且生活趋于现代化,但是仍有老一辈的喜欢用蜡烛,说是不能坏了规矩。刘爷便是其中一位。他需要观察什么,便把蜡烛往那个地方移动;他说,其实,有些古墓里养的小动物都怕火,可以这些滚烫的蜡足以杀害它们。 但这也有弊端,有些古墓四面八方很不通风透气,所以到了些地宫之类的地方,蜡烛也就熄灭了,起不到用处。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堆骸骨,骸骨上残破的布块还未曾全部腐蚀,好不协调地挂在胸骨上面。颅骨部的嘴巴大大地咧着,似乎在冲我们发笑。 “这上面有石阶,都长点心,”表哥扫了身后的人一眼,又把目光转移到我身上,“小心些。” 我们小心翼翼地踏上石阶,等到所有人都到边上来的时候,身后忽然“轰”的一声巨响,回眸一看,从这山洞口顶端降落一扇铁栅栏,锋利的尖端牢牢地穿进地里,隔绝了我们的回去的道路。 “这可如何是好?”陈欢雪怔怔地盯住陌蓝墨。 这陈欢雪是陈老太爷的侄女,如今她代替陈家来参加蜓北探险。这人倒是长得出水芙蓉,只可惜她再怎么美丽,再怎么娇柔,这陌蓝墨心有所属,连看都不会看她一眼。加上陌蓝墨平时不爱说话,如今她即使把希望投给他,他也绝不会满面春风。 “陈小姐,这墓中定是有其他的出路,不必担心。修墓匠自会为自己留一条路,就算是闷死,我们有带足够的炸药,也能把这里炸平,杀出条路来。”表哥他唏嘘道。 又有三层下石阶,原来我们所站的地方,是一个呈低高低的梯形。迈下石阶,这周遭是环形的,就像一个不透风的圆,没有任何突出来的棱角,四周是拱形的小洞口,四面八方,除了我们站的这个地方,其余的,均匀分布着四个拱形洞口。 放眼望去,洞里头黑漆漆一片,深不见底。 这片空旷的地方,中央是一个圆柱形的石柱,约摸有一米五高。石柱上面放着一个方盘,盘上面有一至十十个数字,方盘中心是一粒黑色的珠子。 刘爷提议道:“这八个拱形洞口,可能有一个就是真正的入口,大家分头进。” 我和阿哥选择了第四个入口,而其他人纷纷径直往洞中爬去。 “来,小尺,当心些。”表哥走在前头打掩护,这洞口倒是不窄,可他的手电筒那束光却似乎能铺满我的视野。 我小心翼翼地跟随他的步伐,学着他猫着腰的钻进这深洞。 拱形的洞,要比圆形的洞难走,因为这头顶部是弧形,两端却是竖直的,圆形的话可以两腿蜷在一起爬,而这拱形的却只能弓腰慎行。 “哇!”表哥一声尖叫。 我立刻把手电筒照过去…… 一只身着晚清名臣或官员的衣裳的骷髅头安详地坐在那儿,白茫茫的光把它那蜡黄的颅骨照得苍白;乍一看,就只能撞见那咧着嘴貌似笑得很开心的骷髅头,一口黄牙露出来,眼睛处就像两个被挖掘得老深的洞;静默着,盯着我哥。 这拱形洞中摆着这东西,肯定是有什么源头;可不是单纯地用来吓人,而且,这骷髅头身上还披着一件陈旧的官服,这种官服也就清代的时候,受提拔的官员才穿得起,不过给一堆烂骨头穿这玩意儿是什么意思? 莫非,是与同治帝有关系? “你看这骷髅头,卡在了道路中间,定不是什么祥瑞,说来,这骷髅头本就是极凶之物,你当心些。”他绷着脸说,并悄悄地摸出一把枪支,小心翼翼地拉了拉套筒,瞄准了那骷髅头。 我屏住了呼吸,卒然“嘣”的一声响,一粒子弹打中了那个骷髅头,紧接着,它那身官服随之卸下,不知从哪里纵然飞出几只刀镖子,镖子凶猛而急速冲我飞来,表哥反应敏捷地闪开了他们,并开枪打掉了两只,剩一只正对着我的脸,加速驶来…… “小心!” 我一个激灵躺了下去,那飞镖就从我的鼻子前利索地飞了过去;我咽了好几口唾沫,呼了一口气,这时表哥才急忙扶我起来,念叨道:“你没事吧?这可吓死我了。” 我都只是虚惊一场,倒把大哥给吓住了。 那骷髅头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只留一身官服好不自在地跌在那儿。 我顿了顿身上的灰,继续往里头走。 我回眸一望,竟发现那身官服衣裳重新被搭了起来,骷髅头也很自觉地跑了上去;总而言之,这又回复到了方才第一眼看到那骷髅头身子的时候。 这怎么可能?没有人工帮忙,还能够自行恢复的。这是见了鬼的。 表哥拉了拉我,偷瞄了一眼后面的情况,说道:“走吧,不理它。” 这应该也就是个很特别的机关吧,机关其实都是人设计出来的,我估计设计这骷髅头的人,一来是为了吓唬人,因为常人见了这玩意儿大多数是会原路折返的,而这二来,就是为了杀人。这先吓而后杀,这招可蛮狠的。 这洞口倒看似是越来越阔了,方才刚进这拱形洞口的时候,发现洞口在变窄,如今躲过一劫后,却似乎光明就又要来了。 终于来到了一个岔口,这岔口把道路拐了个弯,变成纵横两行。我们随着路,绕了过来,我把手电筒的光四下地投,无意中发现,在这分岔口的石壁上竟刻有字。 我仔细地瞧了一番:生辰之年,必是尘封的死亡年份。 “哥,你看。”我说。 表哥没有说什么,他倒是很不好奇,只是怕我有什么危险,所以就一直急着要我往前走,半途也不允许我去想其他。 “快走吧。”他冷静地说。 我也没多大在意,也就磕磕碰碰地跟了上去。 一路上,表哥只求走快些,也不留意其他。我知道他的性子,可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呀,不过,他也是想要确保安全,估计方才那一幕还真把他吓着了。 “快到出口了,哥先下去,然后在下面接应你。”他说。 我“嗯”了一声,然后他一个劲儿地冲上去;我微微能看到一个蛮亮的洞口,我这才安了心,加快了步伐。 他从这洞口窜出去,估计是没什么危险,他很放心,才回过头来,说道:“来,小心些,别碰到头。” 我缓缓抬眸,环视了一下四周围,不由心头一凛。我把目光投向表哥,表哥也是眉头颦蹙,急得团团转,我也是一脸茫然的。 “这……这……”我冲上前去,“这我们怎么又回来了?” 陌蓝墨早就杵在一旁了,见我们出来,也不讶然,只是不经意地瞥了一眼。 我们从第四个洞口进,却从第七个洞口出,这是哪门子道理? 刘爷倒从第四个洞口跌跌撞撞地冲出来,他许是以为外边儿有什么牛鬼蛇神,握紧了枪支四处打量,这才发现了我们。 “这儿很不对劲呀,”表哥独步到那四个洞口,仔细瞧了旁边的墙壁,继续说,“我方才在此处留下了记号,就怕是等下会被绕住,如今倒好,绕没绕住,却兜一圈回来了。” “等所有人都到齐后我们再走。”陌蓝墨突然发话。 原来他是有法子的,他早就知道出路,只是不愿意说出来罢了。他也就这个样子,一个字儿都不肯多说,要我看,就是个吝啬鬼。 我叉着腰,慢悠悠地走到这圆柱形石柱旁边,瞧了瞧这盘子上的数字,却总觉得这里头有什么蹊跷。 绕了一圈又回来,我们从第四个洞口进,出来却成了第七个洞口,而刘爷却从恰恰好从第四个洞口出来;我们几个也没有相遇,这又说明洞口之间是不互通的,可是分岔也就那个路,没有分开两条路走的,一如既往就是眼下这条路可走,那又要怎么实现从一个洞口进而由另一个洞口出呢? 这样的建筑,是诡异得很,我怀疑这不是一般人能够发现的诀窍。这洞口背后一定隐藏着更多的秘密,这样的洞口在这个世界上本来就脑子存在;古人的智慧,难不成倒成了诡异世界的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我仔细回想了方才在洞里的所见所闻,渴望能够找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生辰之年,必须尘封的死亡年份。 难道是在说,这墓道入口密码即是阿扎乌的生辰之年的数字?尘封的死亡年份,说的应该就是这地下的古墓,那么,如此说来,这又并非同治帝的陵墓,就只能是阿扎乌了。也就是说,这蜓北倒和阿扎乌扯上关系了。 096章 估计在场的人也都对这阿扎乌了如指掌,我依稀记得二山胖也同我提到过,阿扎乌生于一个动荡的年代,说是鸦片战争爆发的第八个年头,1848,说来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年份,这一年也恰好是马克思主义的诞生。 他家中的长辈多吸食鸦片而死,而且债务严重,后来给一位好人家收留了;他也是自力更生,发愤图强,倒成了蒙古一带出了名的大夫,他的医术高超而独特,看病的人很多,每爆发瘟疫,在他的带领下,整个村子最后都活了下来。据说他也勤于采药,经常到一些神秘的地方采药,而且有些药呢,是百年难遇,就一个地方生有而已。 许多看似治不了的病人,最后都被他医活了。在当地,人们都叫他“Аmьд 6ypxah”,这蒙文意译成汉语的意思就是活神仙。所以说,早闻他的医术了得,又屈尊于蒙古族中,同治帝可是花了重金请他来中原解了这尸毒。 其实不仅是在当时,就换作是现在也值得被人称赞。因为现在医疗医术都这么发达,科技也算是发达,可连这尸毒都无法可解,而就在一百多年前却有人能解出来,那还真是个好医生。 据说,当时同治帝就打探到,他一直在采着一种药,这药不是普通的花草,具体是什么物质,也没有人能说清楚,毕竟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也没有后人能传下来,这些事也是人们从书上说来的。可是的的确确,这种物质伴随了他的一生,而我们也怀疑,尸毒的解药就与这种物质有着密切联系。 如今这么看来,蜓北倒不止与那卷圣谕有关了,还和这阿扎乌有密切联系。究竟阿扎乌在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也只有蜓北能告诉我们。 李一庭,缪彧楠和陈欢雪也都孤身出洞了,陈欢雪本来是还带着俩随从的,但是都被洞中的机关射死了。所以,如今也就只剩下这么些人了。 陌蓝墨只身走到圆柱石子旁边,望着上面的那个数字盘,我清了清嗓子说道:“一八四八。” 他随着我所说的话毫不犹豫地按下去。 刹那间,所有洞口都被铁栅栏给关闭了,石柱挪开了位置,只留下一个空的方格子,刘爷靠近那空格子往里头瞧了瞧,惊叹道:“这倒像是地下室般的楼梯,不过也没见过这么深的。” 陌蓝墨二话不说,迈向那空格子,轻轻踩着每一层石阶,我们也紧随着,小心翼翼地跨过去。就感觉这石阶有很多层,我也没仔细数,不过是走了好长一段时间,估计怎么也有个六七十层吧,这对于我们现代的地下室来说,就可以算是很深的了。 虽然每一层石阶之间的间隔高度并不是很大,而且一排楼梯下来每一层石阶最多也就能并排站两个人,可这周围乌漆墨黑的,安全起见,我们是单独通过,前后紧跟着,都小心翼翼地迈下去。 这么长时间的地下楼没有开过,竟然没有什么异味,而且这空气也还说得过去,人一多,倒也不觉得很闷。这说明空气不只是从我们这端吹来的,更多的是这地下的另一头,准是个开阔的地方,才能把多余的空气挤到这“地下室”之中。 等到所有人都着地了以后,还没来得及摸着黑走路,猝然一声脆响,周围便亮了起来,四壁的蓝色的灯也都开了。 这每盏灯都是安在墙壁上,我们眼前是一条很阔的大道,这条大道甚是笔直,不过蓝灯也只是隔一段路才在两旁的墙上安的,所以乍一看,也不能瞧见这大道的尽头。 刘爷又重新点了根蜡烛,并把微弱的火光贴近这地上。他说:“你们瞧,我们所站的这地上是铺好的石块路,仔细看这石块间的缝隙,都积了一层厚厚的灰。闻一闻,就知道了。”话罢,他果真揪了一层泥土在鼻子前深深地嗅了一阵,说道:“嘿,与这同治帝的时间相仿呢。” 不过日子都如此久了,这地表也不见得有多脏,也不曾有异味,这是什么缘由呢? 虽然周遭的蓝灯都亮着,但只勉强看得着你我的脸和这前面的路,具体的轮廓看起来也是一片模糊。如果不是依着这灯,估计这地底下就应该和夜里一样黑了吧。 我哥说:“快走吧,或许依着这条路,我们能找到主墓室。” 我也是出于好奇,所以就靠在墙边好生看了一会儿,边走着,这才发现这古墙上有许多手抓挠的人为痕迹,总而言之,就是有很多奇形怪状,但却看得出,是有什么人趴在那儿抓过的。 无意间,我竟发现这昏黄的墙壁上有一只血红的手掌印,看样子,这手掌印是留了有很长的一段时间的。该不会是我外公那时候的人留下的吧…… 我死死地盯住这手掌印,不知怎的忽然脑海里就浮现了很多陌生的画面。 三四个人在这条我们现在走的大道上奋力地奔跑着,个个都吓得冷汗淋漓,毛发倒竖的,我外公声怯气短地说:“快走!快离开这儿!不要往回看!” 他的声音就远远在耳际环绕,余音不断。 他身旁一个瘦削的男人火急火燎地冲上去,扶着我外公,后边两个年轻人也是气咻咻地跑着,那瘦削的男人时不时地把头扭过去,而这个时候,他们四个身上都是有伤的。 终于,跑得较慢的那个人停了下来,像半截木头一样戳在那儿,两条腿软了,跪在那儿,低声说:“我不行了……你们……快些走……不要管我……” “老周子!老周子!”瘦削的男人咬紧牙关叫着,可这时候外公跌跌撞撞的,似乎受了极重的伤,满头大汗,嘴唇斑白的,他想努力地回头看,眼睛却一眨一眨的,似乎下一刻他就要睡着了。 多亏身边的两个年轻人搀扶着他,在这大道上死命地逃,他才能够安然出了这墓的。 而那个被叫作老周子的男人,两目发直,渐渐地把头低了下来,脸色苍白得就像一张刚打印出来的a4纸,没有血色。他纹丝不动地跪在了那里,直到后来,一个老头子才把他拖走。 其实,那老周子并没有真正地死去。他在死亡前拼了命地挣扎,他四处乱碰,却浑身乏力,一个血红的巴掌就拍向了那墙壁,之后,他已经没有气力了,面色发青,直到一把刀子穿过他的胸膛,他才没有瞑目地躺在那儿。 杀他的人,是一个老头子。后来,老头子悄悄地把他尸首背了出去;而那个红手掌印,就深深地烙印在了这堵古墙上。 …… “小尺!”表哥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也不知是怎的,就好像在睡梦中被人叫醒,一股极凶的力量冲击大脑,我一时也忍不住,猝然咳出了血来。 “这……” 也不知怎的,一瞧见那墙壁上的手掌印,我就自发地用追眼通回忆起了这段可怕的过去。那也是外公的一段往事。 幸好是有人叫醒了我,不然连我自己怕是都走不出来了。只是被叫的那一刻只觉得胸口闷得慌,忽然就一股力量冲击,没来由地涌上心头,紧接着,就是大脑,最后才从口中吐出血来。 “你没事吧?这怎么会呢?”表哥惊恐万状,半扶着我,直勾勾地盯着地上的血。 陌蓝墨说:“他强行动用追眼通,被体内骷髅玉的邪气反噬。” “骷髅玉为什么会?”他想了一阵,“你是邪玉的归宿人,所以,如今骷髅玉已经深入五脏六腑了。哥万万没有想到,一块不起眼的冥器,会带来这么大的危害。对不起。” 我喘过一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只觉有些晕,便说:“天数,又能怪得了谁呢?” 缪彧楠脸色大变:“白非寒,你这弟弟,是怎么回事?骷髅玉又是怎么回事?” “其实这说来话长,科学一点的解释,就是邪玉上沾染了太多的毒气,以至于他得了绝症。”他把头低了下来,长吁短叹。 我也知道大哥的无奈之处,当年,他出土了这一块玩意儿,是准备给我做生日礼物的。可是直到很多年后,我才知道,原来这是块受万人忌讳的邪玉,但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我一直把它留在身边,片刻不离;加之我天身邪气重,这番才像得了病。严重的话,还会导致“睡死”。 可我怎么能怪得了他呢?外公在生前一而再再而三地嘱托他要照看好我,不能有半分闪失,如今,他自以为是辜负了外公,所以,他才越发地对我好,担心我有啥危险,也不过是想弥补一下。 “不用扶我,我能走。”我推托。 我最怕的是他心灰意冷。之前我虽然因为一些误会而同他决裂,如今想来也甚是荒唐,因为当时卞家人推了他一把,而我却断然认为他是被人杀死的,他离开这个人世间了,所以我一直很愤恨。但是,我又何尝不了解他呢?他是好人还是坏人我也清楚。即便我不知道白虎团背后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但我也会相信我唯一的亲人。 亲人血浓于水,就是一种没有理由的对你好,总不会害你的。 我于是开始思考方才我所看见的情景,陪同外公的几个人究竟是谁,外公又为何要让他们不要回头看,究竟这条大道后面的危险是什么?而这老周子又是被谁杀害的? 这些谜团也只有外公那一辈人才知道,可是那些故事已经成了过往,眼下老一辈人早已逝去,很多真相却至今未露出水面。 097章 陌蓝墨冷静地带路,面不改色,即使有时候遇到什么凶险的东西,最糟的情况他也就皱皱眉头,其实,他最有能耐对付这些东西。 这墓道还是很宽阔,而且蓝光笼罩,片刻都不觉得很昏暗,只是感到视野轮廓有点模糊。我们走了好长一段时间,忽然,陌蓝墨摆了摆手说道:“停。” 那个长得挺像大家闺秀的陈欢雪便问:“怎么了?怎么不走了?” 刘爷仔细地瞧了瞧,把手指轻轻搁在耳廓后:“你们听。” “再走几步,前面应该有可以躲的地方。快点儿!”他加快了步伐,我把手电筒照了过去,果不其然,只见向左拐处有一个死胡同,于是吆喝着,让大伙儿手脚麻利些一并躲进这条胡同里。 陌蓝墨把身子靠在最外面,把脸贴在墙壁上,眼珠子转了一转,届时从背后的剑囊里抽出一把神剑,两手紧握剑柄,眼神就像那剑端的锋利和雪亮,似乎能杀死一切生灵。 “什么东西?”我把头偏向刘爷。 刘爷故意压低声音说:“不知道,我只看见有一个黑影在地上晃来晃去,后来,就又听到了丝丝怪声。” “嘘——”蓝墨瞟了刘爷一眼。 我屏住了呼吸,李一庭也是摩拳擦掌,看起来是准备大干一场。 这气氛就好像被一层寒冰封死了般,沉沉的,谁也不吱声,挨个儿也只能听见前后局促的呼吸声,一片沉寂。 忽然一团黑色的烟雾腾腾而来,这烟雾就像墨水般的色彩,在空中弥漫,盖住了我们的眼帘。我们纷纷下意识地用手遮住眼睛,为的就是不能自乱阵脚。 因为这样的迷雾其实在一些墓中是很常见的,所谓的迷雾,不过也是以古代那种迷魂香为原料而研制的。一般迷雾没有毒,但是如果你用眼睛去看它的话,它就会侵入你的神识,干扰人的脑电波,使人体磁场发生错乱,从而你就会看到一些假象。这也就会让你走入幻境,有时候,如果不注意就会永远被这幻境困住。 不过我们这一带的淘沙人都懂这个,因为都土生土长的世家子弟,家里人多少总有教我们一点把戏,为的就是不让我们吃亏。 那些个长得活像僵尸的怪物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亮白的眼睛里含着两粒黄豆大小的黑眼珠,两颊处还挂着两道从眼睑下流着的黑血,一口健壮的虎牙肆意咧着,冲我们龇着嘴狞笑。 那怪物就披着一身黑色道服,两只手都是灰色的,它的手臂,浑身的皮肤就像银色的老墙壁,裂开一条缝,口子大大地张着,就似乎把皮肉撕扯开了。更惊异的是那怪物竟长着约摸30cm长的灰色指甲,那指甲比刀子还要厉害。 猝然,它们发了疯地扑上来。我们急忙抽出随身携带的武器对付它,蓝墨一把长剑就划过一只怪物的喉咙。那怪物的脑袋掉下了,那身体却还直挺挺地站着,两只手就像诈尸般歇斯底里地挠着周遭的空气。 “小心!指甲上有毒,别碰到。”陌蓝墨厉声说道。 大哥摸出枪支,一个准儿地打中了那怪物的额头,而我紧握梼杌刀砍着这怪物,力道十足。 那梼杌刀初露锋芒,兴许是太长时间没有见见血气了,使唤起来有些不顺手;但是那怪物的脖子只要狠狠地被砍一下就立即动弹不得了。 忽然一只怪物抓狂而来,把那长长的灰指甲冲我扎来,我出于本能反应闪开它,哪知它突然疯狂地跑过来,我来不及酝酿着使用梼杌刀,它那指甲尖离我的眼睛就只有一厘米,我连连后退,它似乎很不甘心,一个劲儿地扑上来。 由于它的指甲很长,所以我挥舞着梼杌刀压根就不能靠近它的身子,而它却一点点地逼近我,用那锋利的毒指甲狂挠着,近乎歇斯底里。我不论如何都不能把刀砍在它头上,它戳向我,我就只能用梼杌刀砍它的指甲。 可是令人惊诧的是,那三十厘米长的灰色指甲比一块钢铁还要坚硬,纵使这梼杌刀威力多么强猛,最多也就擦出一些火花来,一点点地磨平它的指甲。它的指甲被梼杌刀伤得一点点变成灰,可是这足有三十厘米长,怕是如此耗着,我迟早得被它杀死。 忽然脖子间的勾玉一亮,那怪物就像被定住了,纹丝不动,表哥一枪瞄准就把那怪物打趴下。我正处于惊慌之中,表哥拉起我撒腿就跑,火急火燎地往那大道深处跑去。 “刘爷他们等下会与我们会和,现在我们人太多不好行动,必须分头来。”蓝墨在后头叫着。 而大哥却只顾往死里地逃,我都快喘不过气来,而他却只嚷嚷着让我快些跑。 “快!这边!”随即拐了弯,忽然他止住了脚步,由于惯性差点儿就多迈开一步,而我是累得似乎随时都能停下来,气喘吁吁的,满头大汗,还记得体育老师教的,跑得累的时候要两脚挺立着,把腰部弯下来,两只手按住膝盖,决不能立即坐下;我随即做了那个姿势。 表哥捡起我丢在一旁的梼杌刀,说道:“小尺,这梼杌刀不是一直留在我的古玩店里么?你怎么把它带出来了?” “我……我听说于家当家人下墓时都可以带这个,而且,我知道这把梼杌刀绝非一般,所以才带的。因为来得匆忙,所以就没有同你交代……”我羞愧地低下了头。 他笑道:“没事没事,你现在既是当家人了,自然随你。不过,这梼杌刀可是当年古墓战神于司宸所带的,你使唤着它,不觉得很……” 话音未落,他搔了搔后脑勺,柔里柔气地说:“也对,你是正统梼杌血脉,自然先前于家人用过的武器到了你手里也会被驯服。说来,这宝刀可是蛮有灵气的,只是你可能没看书,不知道如何正确使用它。” 我咽了口唾沫:“哥,你是说,这梼杌刀是舅曾祖父的倒斗武器?我只知道,用我们梼杌世家的血滴于这刀穴之上,就可以帮你化开危难。” “小尺啊,你还是不要知道太多的好。”他又把头扭了过去:“你看这流星鬼棺,就悬在两座假山之间。” 我循着他的手势望过去,只见两座像被染了墨水般的黑,看不出其他的颜色,活像被蒙上了一条黑布,乍一看就犹如旧时候老电影落幕了般。 而这两座怪诞的假山之间,就悬着一口发着光的棺椁。因为两山的背后是一片璀璨星空,有着恰似星罗银河的壮观之景,而就在这鬼棺上,时常有流星似的星子划过,所以才被称为“流星鬼棺”。 这流星鬼棺象征着地下世界的最高阶层,阎王爷自己都舍不得用这流星鬼棺,能用得起这鬼棺的人,必须是个比皇帝还要伟大的。一般人如果不知这其中的利害,乱用棺椁就会触犯大忌。 陌蓝墨迟迟地从后面追上来,说道:“他们四个去往另外一条墓道了,我们必须分开来行动。那怪物叫作鬼婆怪,它有着超强的杀伤力,而且它的生命力极为顽强。等一会儿,它们就会追上来。” 鬼婆怪,难道说这座蜓北古墓里还养着一位鬼婆?这……鬼婆已经是消失了数千年,这蜓北究竟还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表哥悠然不迫地说:“这两座山,只是假象,所以我们叫它们假山。而这悬在上空的流星鬼棺却是的的确确存在的,而你们看鬼棺后面的那片银河星空,与其说是幻化出来的,不如说是这蜓北古墓的奥秘。相传在这鬼棺里就睡着罗刹,罗刹是一种食人恶鬼,入鬼棺者,则还魂;开鬼棺者,则还灵。” 入鬼棺者,则还魂;开鬼棺者,则还灵。 万千世界,无奇不有。流星鬼棺,那这流星,则是在讲这鬼棺中的人是七杀格,而这七杀格在玄学上讲,又是极凶之煞。天煞孤星,亦复如此;天道轮回,亦算不尽。 墨水般的两座假山就好比两只魔兽,悬在这半空的流星鬼棺若是被打开,这魔兽就会触在一起。流星鬼棺是由陨石制作而成的,棺材的四个角凸起,棺身雕刻着各式各样的花纹,而这棺盖是只罗刹,罗刹的花纹样式则是由罗刹刺青而雕刻出来的。 放眼望去,这犹如银河般的深蓝夜空中,往往有流星划过,而且每一次流星的落脚处都会停留在流星鬼棺上,以至于鬼棺看上去闪闪发光,就好像结了好多只彩灯在上面。 流星鬼棺的两端分别用粗大的铁链连接着假山,而这璀璨星空之下,却是倒映着鬼棺的水潭。倒映着流星划过的景象,水潭上也时常是夺目的,水光潋滟,碧波荡漾,闪着银色的光芒,令人倾心。 “下面有一只船,我先下,然后你们跟上。”陌蓝墨冷冷地说。话音刚落,他纵身翻下,一把长剑扣住这船底,一个跟斗便安全地坐在这船上了。 “慢些!”表哥轻轻推了我一把。 半晌,我们仨就安详地坐在这艘无名小船上,一点点慢慢地划向那两座假山的中央。 我发现,这河水虽然不是很脏很黑,但是看上去就不能望见底部的景象,就是一片浑浊,颜色稍微浓了些。 说来,这蜓北也是奇怪。流星鬼棺在这世界上可是出了名的,就目前来说,我们中国最多就两口,可是,这其中一口就恰好在这蜓北。而且,我怀疑,这鬼棺里睡着的,并非鬼婆,而是这阿扎乌大师。 同治帝原来是为了隐藏蜓北的秘密,所以才将为大清牺牲的官员将士葬在这里。 098章 开鬼棺者,则还灵。 这句话是在说,设若我们开启了这鬼棺,就会起到还灵的效果。人有七魂八魄,魂魄为灵,若是开棺,那么这鬼棺里的邪气就会取走这十五窍魂魄,即还灵。 我不可思议地回眸一望,忐忑不安地问了一句:“你说,他们去了别的方向,还会回来吗?还是说,对面儿也有一样的流星鬼棺?” 陌蓝墨拉了拉套筒,瞄准了拴住鬼棺的一条铁链,说:“前面就不是河水了,是一块地儿。” 表哥把手电筒照过去,仰着脖子看了好一会儿,又注意到了蓝墨的动作,急如星火地劝阻了他:“不可!不能把这棺材弄下来,到时候,我们自会有机会开棺取物的,现在动手,只会死路一条。铁链是千年炼制的铁,一般人都看得出来,这刀枪之类的都是打不坏的,若上面有机关,我们还得赔上性命呢。” 陌蓝墨不屑地瞥了他一眼:“我有说我要动手吗?” “哎你……”表哥显得格外尴尬,两手叉腰,我掣住他的手肘子,他这才无奈地叹了口气,脸涨红到了脖子上。 船停靠在岸上,我们纷纷下船。只觉得岸上的这块地儿有些黏脚,乍一看,原来是泥泞的湿土,陌蓝墨下意识地揪一把脚边的泥土,深深嗅了一嗅。 表哥左顾右盼,他似乎很在意那个流星鬼棺,于是久久地把目光滞留在那棺材上面,我们一提到要怎么开棺,他就故意把话绕开,似乎,他不想我们掺和,或者说,他是有自己的计划。 这儿周围就像黑夜般的寂静,星空璀璨,漆黑一片,要不是借助这流星鬼棺发出的光芒,估计是要伸手不见五指了。 我忽然回眸一瞧,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我再揉揉眼睛,忽然发现就在不远处的水中有一个浮起来的不明物体,只微微看见那玩意儿一点点地露出水面,白皙白皙的。 我把手电筒照过去,不由心头一凛,只见一具被浸泡得斑白的浮尸徜徉在这黑得如墨水般的深潭里,奇怪的是,这尸体竟然是把后背裸露在水面上,头却有一大半反浸在水里头,也不见得手脚,看得最清楚的,就是那条脊梁骨突出的白色后背。 我仔细一瞧,发现它的脖子是往下垂的,就好像他故意弯下腰,伏在水面上,然后把头埋进去,在水里面苦寻着什么似的。 “小尺,看什么呢?”表哥叫住了我,然后他也渐渐地看向那具被手电筒的白光罩住的浮尸。 他的嘴巴张得似乎能塞下一个鸭蛋那么大,随即,我把手电筒往河里的各处照了一圈,发现不只是一具,又有约摸十来具浮尸以同样的形式漂在水面上,很是瘆人。 陌蓝墨却一直专注于前面的那个黑茫茫的大洞,我深知这里头肯定很不简单。有时候,很多呈现在你眼前的事物愈显得抽象,它隐藏的秘密就愈是深不可测。 “这……这怎么那么多浮尸……”表哥惊叫,乞求得到蓝墨的回应。 陌蓝墨似乎不是很在意,跨出去一大步,狠狠地把我哥拽过去,事后我才发现这浮尸的怪诞之处,冷不丁躲到那个深黑大洞里去。 陌蓝墨突然开口:“那是粽子,我们必须想办法甩开他们。” 表哥惊诧:“那不是漂子么?怎么是粽子?” “古墓里的,都叫粽子,”陌蓝墨回应,“你们看。”话罢,他把头转回去。 我们随着他的视线,逐渐看向这大洞里头,三束手电筒的光都集聚在一座鬼婆石雕上,这鬼婆瞪着两只大大的葡萄眼,直勾勾地盯着我们仨看,嘴巴微微张开,露出几颗淡黄而又锋利的牙齿,她的额头上画着的是一种虫子,不过光线不够亮,尚且不能看清楚,只知道大概模样,就好像一种长着九只脚的尸虫。 鬼婆长着双下巴,耷拉着耳朵,她的瞳仁是绛紫色的,眉梢眼角都有血迹,两颊是粉红色的,她的笑容,显得极不自然,倒像是在狞笑。她那狰狞的面目,让人一瞧毛骨悚然。 鬼婆一袭血红的长袖,格外妖娆,这样的美丽却让人觉得好生可怖。 我慢慢地逼近这尊诡异的鬼婆石雕,仔细观察着这雕像上,些许细节我都不会放过。 “小尺,小心。那是极凶之物!”表哥喝道。 陌蓝墨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撇撇嘴说:“别担心,他死不了。” 我无意间把手电筒照到鬼婆的脖子上。她的脖子上雕着一个很别致的紫色花纹,我猜这应该是鬼婆的刺青;可这样的花纹轮廓我却从不曾见过,而且,这好像是一种图腾。可是照这样说,这鬼婆背后难道不止一个人,兴许是个庞大的家族或是集团? 我拿着手电筒继续往里头走下去,却发现原来这尊雕像的后面是一堵墙,那眼下看,我们是没有去路了。可是不应该啊,整座蜓北古墓这么大,我们所到之处兴许只是冰山一角,而且真正睡着人的主墓室我们还没有见到过呢。 “小尺,你到底有没有看出些什么呀?”表哥心急如焚。 我瞄了一眼深潭子里漂上水面的浮尸,头皮一阵麻,又紧盯着这尊鬼婆石雕,也不知怎么办才好。忽然才发现,原来在我面前这堵发黄的墙与这鬼婆石雕有着密切的联系,这儿本来就不是一个死胡同,只不过这座巨大的石雕挡住了我们的视线,就好像这座鬼婆石雕是一个机关。 设若把它当做机关,那就要先破坏这尊雕像,雕像一被破坏,自然后面这堵墙就要瓦解。可一般的盗墓贼看到这样的状况,必是先拿出洛阳铲之类的东西,把这座老墙给撬了,活生生地辟出一条路来,但其实不然,这墙一旦被撬动,就会触发墙体连接石雕的机关,最后这座雕像可能会射出许许多多的毒箭来,而盗墓者自然就身亡了。 猝然,水里的浮尸开始有了动静,“嗖”的一声从水中窜出来,掀开层层水花,水花四溅,那具发白的尸体龇牙咧嘴的,一身陈旧的清朝服饰,不过纽扣什么早已经被腐蚀了,只剩下一件被水浸泡得单薄的白色衣裳,竟和它的肤色一样惨白。 它的脸部已经腐烂了,变成一块一块黑如焦炭的烂肉,两目怒睁,脖子上似乎爬满了水里的尸虫,比方才的怪物还要可怕几分。而且我这才发现,它的身上每一处张裂开来的地方都会爬出一只只尸虫,包括它的嘴巴。 “小心,它体内爬出来的尸虫是养了很久的,名叫九星虫,正如你所见,这种虫子外形如瓢虫,但是,它有九只脚……”蓝墨发出阴冷的声音。 就在这一瞬间,水面上那十来具浮尸纷纷从水中钻出头来,直挺挺地站在水中,此时水面恰好能够到他们的膝盖处,它们面目狰狞,脸色就好像月光般白皙,有如抹了很厚的胭脂粉,两只眼睛恶狠狠地瞪着我们,眼珠子像被铁焊过似的,如黄豆般大小,裂开嘴巴,露出一排黄牙。 那排黄牙就好像老虎的门牙,尖锐而又锋利,瘆人的是,一只只灰黑色的九星虫从一颗颗的牙齿后面爬上来,绕过嘴唇,爬向脸颊,最后又爬往浑身各处。那虫子就好像一群蚂蚁似的,只不过体型跟蜘蛛一样大,一窝蜂从他嘴里吐出来,紧接着,浑身爬满了那种九星虫。 表哥拉着我连连后退,我才告诉他:“先摧毁这尊石雕,然后才有出路。” 那几具浸泡得发包的僵尸竟然发了疯地舞爪而来,龇着牙,面目可憎,两条腿滩过这浑浊的潭水,忽然,扑面而来,露出那健壮的一排狞牙,他的舞爪近乎歇斯底里,就像要挠开这空气,挠破所有人的喉咙似的。 “你们俩动作快些,我对付它们。”蓝墨高举长剑,一个箭步冲上去。 “你小心些,”我转过头来,从背包里取出一把小刀子,然后把手电筒递给表哥让他帮忙照亮,“哥,你说这石雕最致命的部位在哪里?” “致命?头部?这石雕像又不是活生生的人,怎么知道它致命在哪里?”表哥一头雾水。 “你帮我照清他脖子后的那个图腾。”我淡淡地说。 那群浮尸居然活蹦乱跳,张牙舞爪的,想不到它们的身子早已被咬个稀烂,浑身都是九星虫在顽皮地爬着。而尸体反而像是被控制了,这些九星虫靠寄生在尸体里,吸取尸体的营养为自身所用,并分泌出一种黏液来保存尸身。所以才达到一种互惠互利各取所需的理想状态。 陌蓝墨紧握长剑,划破一具具活尸的喉咙,只是数来数去这约摸有十来具,陌蓝墨倒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了。他挥舞着神剑,一个连环步,斩杀活尸,可那些活尸似乎生命力很顽强,而且力气很大;剑尖穿进一具活尸胸脯,那具活尸发了疯似的,竟步履生风,抓狂而上。 活尸一个个的,一上来见人就咬的,虽然在墓中很常见这种东西,但是可怕到令人窒息的是,这些家伙都是从水里头钻出来的,而且就被这九星虫养着。如若是两三具活尸上门来,我们就拿对付粽子的办法,事情就好办些,可眼下是十来具活尸呀,而且杀伤力蛮强。 “水下九星虫,一尸活斗龙。”陌蓝墨默念着,但凡那虫子悉数如蝼蚁般,他还是旋身挥霍长剑,手腕一番,一剑十连杀,势极雄豪,顿时,潭水中全是九星虫的尸体。 “快!”表哥急得眼睛就像铜铃般,“小尺,你一把小刀怎么能摧毁这么大的石雕啊?你究竟在想什么?” 我一个激灵握紧了那把刀子,给他使了个眼色,然后盯紧了鬼婆脖子后的那枚图腾,把它深深地烙印在我的脑海之中。我全神贯注,屏住呼吸,把所有的神识都集聚在这图腾花纹上,猝然,我抡了几手,抓紧时机,霍的一下就把那小刀扔了过去。 小刀子在空中旋了好几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最后狠狠地扎在那图腾花纹上面,力道十足,仿佛那尊雕像也感觉很痛苦。鬼婆石雕渐渐褪去了光泽,从脸部,开始出现了裂痕,这裂痕活像藤蔓一样,一直蔓延到浑身各处,然后一声脆响,鬼婆的脸部开始破裂崩塌,就像飞沙走石,半晌,“轰隆”巨响,一大尊石雕化做一堆石头,漫天都是难闻的灰尘。 表哥瞪圆了眼睛,目瞪口呆地望着这尊巨大的石雕早已成一片废墟,紧接着,后面的那堵发黄的墙也接连发出“嚓嚓”的破裂声,待一切恢复沉寂后,它也开始崩塌,石块堆积在一起,墙壁已破,摆在我们跟前的,是一条神秘的路。 099章 我正要回首拉蓝墨一块儿走,不曾料想蓝墨并没有打掉所有的活尸,可是那一幕,让我惊恐万状。 陌蓝墨就直挺挺地站着,他那颀长的身材,消瘦而冷峻的脸庞,一袭黑衣,白皙的手紧握着一把雪亮的长剑,而他的另一只手却一直流着血,那鲜红的血从他的手掌心滑落,滑过指尖,一滴一滴地滴在这湿润的土地上。 …… 他背对着我,而在他面前的,是一群屈膝而跪的活尸。那些活尸好像中了邪,纹丝不动地跪拜着他,我冷汗直冒,下意识地数了数,足足有十七具活尸,排成五列,有模有样地垂下头,半条腿跪着,就好像在为主人复命。 活尸的面孔终于变得和善了些许,虽然是青面獠牙,但却一个个板着一张脸,面无表情,把头低下去。这一刻,时空仿佛被定住了,万物不动,唯有他指尖顺流而下的鲜血,一滴一滴,慢慢地…… 我不明白那些活尸为何要去跪他?方才还是一场歇斯底里的厮杀扭打,如今所有疯狂的活尸仿佛被他屈服了。这让我很不可思议。 难道你就是受鬼九拜的尸尊? 我心头一凛:蓝墨,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微微张着嘴巴,僵僵地站在那儿,全身怔住,愕然地望着蓝墨。 表哥正纳闷儿,漫步而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愣着干啥?走吧?”话罢,他循着我的视线,也渐渐地望向蓝墨,看到这场面,表哥也吓得舌头打了结,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外公曾带我去过一个寺庙,一位师傅告诉我,这世上有一个人,他是这世间最厉害的阴阳师,所以从道教上讲他不属于我们广泛意义中的“人”,他是这地下的尸尊。 我这才明白,为何当初我碰见蓝墨的时候,他说他要给死人超度,我骂他不是人的时候,他还真承认了:我本来就不是人。 难怪……原来,不是我在幻想。我不曾知道,这世上怎么有他一样奇怪的人?原来,他是这地下的尸尊。所谓尸尊,就是所有活尸都要敬仰的人,所以地下的死人一旦碰见他就要对他行九拜之礼,自然就要跪他。 而地下的死人能辨别出他,只需要他的一滴血。活尸对血的气味十分敏感,所以,方才蓝墨用剑划破手心,血气就出现了,活尸认得他,这才跪他。这就和召唤阴兵是一个道理,同样,蓝墨操纵这死人和活人之间的过渡,算得上是这阴阳师的领袖。 原来,他隐藏了这么久。他这张面具背后,到底还有多少我们仍不知道的秘密?尸尊虽然在现实中并不真真正正地存在着,但是它却以一种特别的方式,见证了这个名词的真实性。 从来,只有活人去跪死人;能让死人反过来跪活人的,倒是罕见。这又进一步说明了陌蓝墨的存在,是完全违背常理的。 陌蓝墨愣了愣,回过神来,咬紧牙关,只身冲进那条墓道里面,我们也紧随在他身后。 他倒慌慌张张的,火急火燎地往前跑。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在地下如此焦虑过,怕是遇上了什么困难,可他也不愿告诉我们,有什么他都是默默承受着。 终于,他跑不动了。只见他腿一软,先是半条腿跪下去,然后整个人全然倒伏,我急忙冲上去,只见他满头大汗,咬紧牙关,攥紧了拳头地挣扎着,就好像浑身被什么绑住了似的,他一直在拼了命地挣脱。 他的额头上布满了汗珠,死死地咬着嘴唇,靠在墙上挣扎着,眼睛里忽然布满了血丝,紧接着,他微微呻吟,虽然他的声音并不大,但是我们却知道他的痛苦。 “快!快!帮我……在……手上……画……血符……”他努力地说出每一个字,痛苦地挣扎着,两只脚拼了命踢着,似乎要踢开眼前的所有。 “怎么帮?”我发慌。 表哥替他把衣服解开,似乎表哥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从一开始,他的表情就不是很讶然,看来,最了解蓝墨的,还是他。 “小尺,你按我说的做……”他把蓝墨上身的衣裳褪去,只见蓝墨的胸口上有一个“陌”字形的刺青,这刺青的纹理很是别致,我从来没有见过,而且这刺青看起来简单而又美观,只是这“陌”字就正好刺在蓝墨的心脏外面,这难道是有什么寓意? “拿着刀,在他手臂上刻下这个字,照着这个刺青来,轻一点。”表哥冷静地说。 我忙手忙脚的,拔出一把小刀子,可是不知怎的手却一直在抖,我下意识地瞄了陌蓝墨一眼,他的表情越来越痛苦了,而且嘴唇斑白,像是中了邪;我心如油煎,满头大汗的,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静下心来,慢慢地用刀子,照着他身上的那个刺青在他手臂上刻了下去。 一丝丝鲜红的血从我划开的肉缝里渗出来,他痛苦地呻吟着,闭着眼睛,似乎欲咬破了嘴唇,这就好像古时候人们在行刑的时候,受刑人应该有的神态。 “忍着点……”表哥叹了口气。 我咬紧牙关,终于一口气在他手臂上刻完了这个字。他忽然就像解放了似的,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往外吐了一大口血,而这黑红的血里头,竟爬着一只灰黑色的九星虫。 我心头一凛,表哥下意识地把这虫子狠狠踩死。而蓝墨总算没有再挣扎了,气色也渐渐好了许多,只是一直是气喘吁吁的,就像是一个刚从鬼门关被拉回来的人,要命地喘着气。 他一头倚在冰冷的墙上,半卧着,眼睛眨巴眨巴的。方才,还怪把我吓了一跳。 “表哥,他……他这是怎么回事?”我不由打了个问号。 “回头我再跟你解释,现在他需要休息。” 其实我只不过是故意问一句,从刚刚看到他的刺青的时候,我就知道蓝墨从生下来就被下了一道血咒,而血咒必是要有血符去解开,当蓝墨亮出身份的时候,也就是众尸开始识别他的血气的时候,血咒就会开启,那样子他就会很痛苦。而再加上方才他的体内还进了一只九星虫,所以,他便更是挣扎得死去活来。 如今想来,我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下墓了,只是头一回看到真正的活尸。不出所料,这活尸便是那些所谓被“厚葬”的清朝官员。与其说官员,不如说是一些有地位的混混儿,因为当时的清朝本来就没有给他们该有的名分,而同治皇帝竟把他们当做一个幌子来为阿扎乌陪葬。 真正受提拔的官员,是之前在拱形八洞里撞见的那身骸骨。这又进一步说明了,同治皇帝布下这么一个局,一定是想掩盖什么;而且,这与阿扎乌大师有着很大的关系。 “他们暂时还不会追上来,”陌蓝墨瞥了我一眼,“我们继续往下走吧,不过,接下来,可能会更危险。” 表哥扶他起来,打量了他一下,撇撇嘴问:“你能行么?” 哪知陌蓝墨傲视阔步,一副心高气傲的样子,扬长而去。他是我见过最要强的人,没有之一;我的表哥虽然很不可一世,但是有时候一些事情他却不得不退一步,而陌蓝墨却一直是孤身勇闯,迎难而上,毫不畏怯。 这一点,也是我交友的原则。当然前提是,大家伙都得仗义些;这地下的事情可不比上面,若不齐心协力,大伙儿都得死。 忽然眼前一片金光闪闪,我轻轻抬起手挡了挡眼部,然后偷偷睁开眼,往前面的路瞧一瞧,发现前面被一排锐利无比的金刀给封住了。 那一把把金灿灿的大刀是从上面往下垂的,刀尖指向地面,这条路本来就不宽,一把大刀挡在路的中央,人根本就过不去。这每一把耀眼的金刀有序地排列下去,这人若是被这刀尖刺死,可比古代开铡杀头还可怕。 陌蓝墨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卷尺,他量了一下刀尖距离地面的长度,眼珠子一转,开口说道:“可以过,这些金刀是有名的连环刀,刀尖和刀身都沾染了剧毒,一碰到,很快会身亡。”话音未落,他便躺了下去,蜷缩着,慢慢地匍匐到那金刀下面。 “这刀尖离地面的空间足以让我们匍匐前行,但万不能起身,碰到刀尖,即使没被扎死,也是死路一条,”陌蓝墨冷静分析道,“慢些跟过来。” 我们仨就这样慢慢地在这地上匍匐着,趴着,两只腿不断往前挪,一只手拿着手电筒,一只手助力带动整个身体往前蠕动。 我简直屏住了呼吸,挪动的时候也是慢吞吞的,生怕一不小心碰到这锋利的刀尖,那可是致命的。半晌,我把下巴托在地上,汗水涔涔,紧张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 “蓝墨,这到底……”我总感觉这条路很长很长,我却以同样的姿势匍匐前行,这样总感觉很不舒服。 表哥就在我的后面,他接过话说:“估计这刀子也得有个几百把吧,专门安插在路的中央,这考验我们的耐心呀?我看我们没被这刀毒死或是扎死,反而是要被憋死了。要保持这样的姿势,还要担惊受怕的,真他娘的个不容易。” 陌蓝墨小心谨慎地往前挪,一声不吭的。他估计也猜不到前面的情况,只是看他的表情,我就知道前面一定很危险。只是现在已经到了这里,再回去也没办法了。 下墓这种事,一旦做了,是没有回头路的。 “想活命的,就要坚持。”陌蓝墨忽然打破了沉寂。 我已然是急不可耐,紧张得浑身是汗,汗流浃背的。一边生怕那碰到那致命的刀尖,一边又急着赶紧往前挪。 他这八个字看起来坦坦荡荡的,要知道坚持两个字有多难写。我看了一眼手表,约摸过去了半个钟头,我们始终没有爬出去,绝不能起身,起身就是死。 100章 还好只有我们三个在这儿,要是换二山胖来,指不定他肯坚持呢。他那么懒,肯定是匍匐一会儿,然后趴在地上睡一会儿。不过换我,心态可没那么好,那一把把沾毒的刀都吊在你头上了,哪里还有心思歇息。 好一阵子,我才喘过气来。忽然眼前的光线慢慢变暗了,就好像夜幕即将来临,灯火阑珊。睁大眼睛一看,才知道原来头顶倒吊着的金刀已经到了尽头,这意味着我们可以起身活动,不必再匍匐前行了。 长时间保持那样的姿势还真是不舒服,我们起身后,回眸望了望身后那条看不见底的被一把把从洞顶伸下来的金刀笼罩住的黑路,这颗悬在半空的心终于如尘埃落定般放了下来。 我顿了顿身上的灰,缓缓抬眸,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眼前竟然是一团黑腾腾的烟雾,那黑烟要比烧东西冒出的烟更浓更黑一些,还有一点深灰色,就好像什么万恶不赦的恶魔被放了出来。 黑烟一团团的,翻滚着,夹杂着丝丝瘆人的声音。那声音,就好像骨折一样的清脆,又好像哭号一样的空灵。 乌烟瘴气,大概描述的就是这个。我也想不出再好的词来形容眼前的这一团黑烟了,密密麻麻的,没有空隙,但却像叆叇云朵,只不过天上的云是洁白的,而它截然相反,是灰黑色的。 这黑烟也没有什么模型,我忽然察觉到这黑烟的危险,就急忙四处观瞻,东张西望的,找找有没有出路。 表哥故意压低了声音问:“那是什么东西?不会又是那鬼婆怪吧?” 陌蓝墨皱紧了眉头,直勾勾地盯着这团黑烟,淡淡地说:“巨蜘蛛。” “不会吧?这墓下,怎么会有这玩意儿?你再仔细瞧瞧,这黑不溜秋的,怎么会是巨蜘蛛?或许真是黑烟呢。”表哥冷哼一声。 我倒觉得陌蓝墨说得一点儿也不错,这就是闻名在外的巨蜘蛛。不过这巨蜘蛛与外面所说的很不一样,它的出现模式竟然是一股黑烟。 我屏住了呼吸,瞪圆了一眼:只见从这腾腾黑烟里冒出来一个爪子,这弯弯曲曲的爪子上布满了灰色的绒毛,绒毛上竟有斑点,这一圈绒毛就好像是东西发了霉形成的菌落一般,好生细致。那爪子尖利得很,就好像那水果刀的末端,只是颜色黄了些许。 “快跑!这儿有路!”我拐了个弯,一溜烟穿进左边的墓道。 与其说是墓道,不如说是一条通往外面的出路。因为我已经看到了光亮的出口,才知道原来我没有走错路,我拽了一下表哥,随即他也立马带着陌蓝墨往我这个方向跑。 我火急火燎地跑着,恨不得一下子能飞到那个出口。遽然,不知从哪里摔下来三个人,那三人拦住了我的去路,我刹不住,由于惯性竟然撞到他们身上去。 乍一看,才发现是刘爷,缪彧楠还有李一庭。不过,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儿,而且还是掉下来的,我扶起刘爷,匆忙地问道:“怎么回事儿?陈欢雪呢?” “一言难尽,陈欢雪她……她遇难了……”刘爷眉头扭作一团,不敢抬头与我对视。 陌蓝墨和表哥从后面跟上来,那巨蜘蛛舞动着八只脚猖狂而来,我瞄了缪彧楠和李一庭一眼,急如星火地逼问:“什么叫遇难了?到底怎么了?你快说清楚?” 李一庭叹了口气:“方才活尸惊现,她死了。” 我心头一震,活生生的一个人说没了就没了,刚才还看她对陌蓝墨情有独钟,如今,竟然命丧黄泉。 刘爷说:“那现在怎么办?三爷你别看那出口很亮,这儿离出口可远着呢。而且这儿这么开阔,别说是跑,就算是骑车也要十来分钟。十来分钟,我们应付得了么?” 表哥冲上前说道:“不行也得行,快跑吧!周围没路了,往死里跑!这巨蜘蛛性情暴躁,很凶险的!快!” 话罢,我们四处散开,火急火燎地往死里跑,我一边拼了命地跑,一边焦灼地回眸看那巨蜘蛛。 餐厅里灯火辉煌,一个外国的爵士乐师正饶有趣味地弹奏着“all that jazz”,水晶吊灯闪着豪华的黄光,倒有几分欧洲古典的气氛。再加上别处的璀璨的壁灯,更把整个餐厅点缀得富丽堂皇。 这家餐厅的金字招牌,霓虹灯彻夜地开着,吸引整座花城的人们。只不过,像这样载歌载舞的餐厅可不是一般人吃得起的,就连倾尘也很少来这样的地方。这次文物界大聚,是归海月请的客,我看了一眼请帖,那请帖上写着的可足足有三十多人。 只不过归海大老板只邀请各大当家入座,没有邀请当家身旁的跟班儿,不过,我会和表哥一块儿去,毕竟他身手好,还有两下子,不怕遇上麻烦。 觥筹交错,电镀的光辉下是玻璃杯的影子,杯底还盛着一层薄薄的红酒。中间是两张偌大的圆桌,我瞧这架势这么大,连桌子都能挤满屋子,看来归海月的安排是有分寸的,这样的圆桌,围坐起来,三十多个人是不愁没位置的。 倾尘也来了,而且就坐在我身旁。月夫人很早就来占位,其余的各大世家当家人也都来了,陈老太爷虽然身体不适,但是生怕归海家翻脸,所以就强撑着孱弱的身子赶来了,他现在走路还需要别人搀扶着呢;卞承君的打扮反而是妖艳了些,这已经不符合她当初端庄典雅的气质了,这妆浓了,人倒是越像这月夫人了。 缪彧楠撞见我,随即给我打了个招呼,我应付式地答应着,他扶着那位狗眼宗师入了座,而且还差人为他母亲沏了一壶茶。说来,他在墓中受了那么重的伤,还坚持着参加聚会,还真不容易。 忽然,餐厅里的喧闹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把目光投向入口,那壁灯调为红色,四下都是幽幽摇曳不定的光晕,意大利琴手还是演奏着美妙的钢琴曲,我也放下手中的酒杯,跟着缓缓起身,仰头伸着脖子望向入口处。 一群打扮怪诞的黑衣人嗖嗖地排好了队形,紧接着,一个瘦筋筋的男人跨步而入,他一身西装革履,黑色擦亮的皮鞋,那黑裤显得他腿脚的消瘦。他留着一顶三七分黄发,戴着一双墨镜,看起来气派豪爽。 表哥把嘴贴在我耳旁轻声说道:“这归海家排场可真大,不就一老板吗?你瞧,那就是归海月,他可真算得上是文物界的第一绝色呢。” 我不屑地瞥了一眼:“这什么呀?人是长得不错,不过没我们仨好看,我觉得这大老板绝对比不上蓝墨,他可是尸尊。” “小点声,别让人家听见了。” 看见其余的人也都落座,我也不慌不忙地坐了下去,他摘下墨镜,只瞧他黑艳艳的丹凤眼里射出两道深邃的光芒,那目光盛气凌人,细长的尖钩鼻,两弯黑色的柳叶眉,唇若涂朱。 可能是大家伙都被他的气场给震慑住了,他那惊艳的外表还真令人瑟瑟发抖。惊鸿一瞥,在场鸦雀无声,就连咳嗽一下都不敢。 他微微打开了紧闭的薄唇,温和地说道:“各位,先自我介绍一下,免得有些贵人多忘事,都忘了我这张脸是谁了。我,是归海家族的大族长,考古界之首,归海月。” 大家赔笑一阵,紧接着倾尘便说道:“几时不见大师兄,看来师兄还是如当年一般英姿飒爽,器宇轩昂呀。” 大师兄? 我纳闷了,表哥偷偷告诉我,这倾尘和归海月先前是拜于同一个师父,只不过他们的师父叶氏已死,所以说倾尘是归海月的二师弟,两人从之前就一直有交情。而且,归海月本来是叶氏的唯一一个徒弟,后来,又破例收了倾尘做关门弟子。 “师弟,过奖了。我看师弟的气色也不错,”他开始玩弄他手上的玉镯,慢慢说,“最近呢,文物界这边好像不是很太平,我听说其中就发生了一些小事情,还赔了不少条人命。其实在此之前,我就说过,蜓北,不是一般人能去得了的,况且那破地方烂了那么多年,怎么某些人就这么不识抬举呢?” 话音刚落,语惊四座。卞承君笑吟吟地接过话来:“莫非您还不清楚这里面的前因后果吗?今天,您来到了这儿,又作为文物界的头儿,既是有幸所有人聚集到一块儿,那有些话我便不得不说了。您认为,仅仅因为某些人的前辈去过蜓北,所以就只允许他们的后代下墓,这合理吗?” 归海月干脆利落地回应道:“合不合理,不由我说了算,当然,更不由你说了算。既是共同在这文物界里混,大家伙都是为了挣一口饭吃,那就应该守好规矩,文物界的人才那么多,派谁去,界长还有大使自然慧眼如炬。” 月夫人挺直了腰板,拉了拉米白色的披风,跷起二郎腿,诈眉诈眼地道:“慧眼如炬……我虽然刚入文物界不久,可毕竟是这花城地地道道的商人,文物界这么大,网罗外八行的摸金校尉,囊括各大雄踞花城的世家,这国内一级文物,我们文物界也献了不少。可世人皆知于家本来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就已然退出这个文玩江湖,如今大势已去,已经没有卷土重来之势,文物界是大家的,在座所有人的文物界,怎么就由一个小孩说了算?你于家,算哪根葱啊?”她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表哥本来要上前一步然后破口大骂的,可是却被我拦住了。在这种公众场合,大家伙可都看着,他冲动不起,也任性不起。 我反唇相讥:“月夫人,地上和地下的事情,我们都是讲规矩的。我既然做了这个护墓大使,那就要肩负起文物界的重任,不只是拥有权利,当然也包括行使权利。地下凶险万分,情况你也看到了,陈家和李家这次损失惨重,而且还丢了几条人命,可见地下并非常人就能去的。权衡利弊,我自然会挑选一些经验丰富的人下墓,这事儿由不由我说了算,不重要。重要的是,做这事儿的,得合适。” 101章 月夫人咬牙切齿地说道:“是吗?我怎么看,你于老板是别有用心呀?于家已经不是当年的于家了,就算您是护墓大使,您的手也别伸得太长。这墓,我们是要下的,到时候还要多多仰仗您呢,这地上的事情,由你说了算,可到了这地下,还请您多多担待。” 我问:“到底谁别有用心,月夫人你心里当真不清楚吗?” 见此情形,倾尘立即打破僵局:“大伙儿快吃饭吧,菜都凉了。我倒是觉得,于老板所言极是,毕竟,人命才最重要;照月夫人这么说,这上面儿的有公安局管着,可是到了下面,不就成了犯人的天堂而逍遥法外吗?” 众人听了倾尘的话,可是吓得连刀叉都不敢动一动的,月夫人瞪圆了眼,气得脸红脖子粗,蛾眉倒蹙,半晌说不出话来。在场的各位老板和当家的可都是明白人,他们很清楚这场局背后的阴谋,文物界的风云便是如此。犯人,指的就是方衷洺的父亲方德祺。 方德祺为了掩盖事实,已经蠢蠢欲动了,等到他下手的那一刻就来不及了。我们会想办法阻止月夫人下墓,尽力而为,尽管如今这局面已经难以扭转。之前,还有界长愿意听从我的调配,可如今看来,这归海月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归海月清了清嗓子,道:“我觉得呢,这件事,得从长计议。毕竟,蜓北古墓不容小觑,我们大使既然都已经发了话,我也不好说其他的。这一次探险既是由于老板组织的,所以,那就劳烦您去安排了,我不过问。至于,某些胆敢胡乱造次坏了规矩的人,我身为考古界之首,是一个也不会放过的。月夫人,卞小姐,温掌柜,还有邱家,连家,包括那个方家,我奉劝你们还是懂点儿规矩,我们可都是依法行事,我虽然长年在外经商,但你们做的那些勾当我可是一清二楚。私心,野心,我都知道;谁要胆敢做出不利于文物界的一丝一毫,我们归海家,不会让他好过。” 看来,这位所谓文物界的头儿果然与别人不一样,我还以为他会针锋相对,没想到他还帮了我一把。这个人,看起来很简单,但是从他方才的表现足见他办事的圆滑利落,的确是个聪明人。 只不过在外面,我还分得清哪些是自己人而哪些不是。归海家族势力庞大,在没有摸清这归海月的底细之前,我还是得多多提防着他。我是在怀疑可能他是要问出我一些什么,然后抓住把柄,把我和月夫人他们一锅端了,最后坐收渔翁之利。 地下的情况估计大家伙也都了解一二了,蜓北古墓可不是一般的凶险,我们所到之处,小到几乎还占不到四分之一,真正的圣谕在哪里我们还一点眉目都没有。可是,如今秋宫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们虽被隔离,病毒没有蔓延的机会,但是如果没有药来救治他们,他们怕是必死无疑了。 况且,现在真正的凶手已经来了,方德祺步步为营,心狠手辣,他的狼子野心从之前到现在,藏了这么久,这个时候出狱对我们来说就是最坏的事。而且,前些天我差点儿就被人谋害了,说明,有人在盯着我。这个人,我现在已经确定,他就是方德祺。 当年的事情,我不会放过,我一定要让真相露出水面,这是找到圣谕以后的事。只不过现在不论是上面还是下面的事情,都比较复杂;再次下墓的计划,还得重新定制一个方案,蜓北的凶险,大家也都看到了,这地方,是空前的大问题。 饭后,各大老板已经回去了,毕竟其中有些人事务冗杂,生意红火,不能多留。圆桌上的饭菜也没有吃多少,我也准备要离开,可是一个服务员说他们归海老板要见我,让我留下来陪他说几句话。我觉得不太对劲,但还是整理一下衣襟,让表哥在外面等候。 这归海月什么来历我都还不知道,我恭维地坐上去,而他却在一旁品着茶,见我来了,喜出望外,勾唇一笑,柔里柔气地坐了过来,为我倒杯水,然后问我:“你……你不认识我吗?我是归海月,月月呀?” 我吓了一跳,手一抖,差点儿就把他递给我的水杯摔地上了。我坐开了一些,他满面春风,保持微笑,接着说道:“尺尺,你忘了吗?那年,我们明明就见过的,你还说一辈子好兄弟的。那时候,我十二岁,”他比划着,滑稽地道,“而你,就这么大。我猜你是三四岁的样子。” 我大惊失色,仔细瞧了瞧他的脸,纳闷地问:“我们,见过吗?” “哎,你千万别汗颜,我们还真就他娘的见过,”他跳起来,用手指着我,“那我跟你说吧,我们当年就是在那河畔边儿上见的,当初,还是你救了我一命,我还没好好谢你呢,后来,你就走了。不过,我又是个,很怀旧的人……其实,我是很懂得感恩的,我有一颗感恩的心。” 就算我们真的见过,可是两三岁的事情我怎么会记得呢?而且你说,一个两三岁的小孩去救一个十二岁的男孩,这什么逻辑呀?我从小就被我外公带大的,就住在花城,我家附近,别说附近,方圆百里都没有河畔。这明摆着是在瞎说的呀。 刚才还看你挺认真挺斯文的,没想到还是个戏精。不过,我倒很乐意和这样一个装疯卖傻的人交流探讨。 我笑着说:“归海老板,你说你见过我,那你知道我后来为什么离开那个……河畔的吗?你可知,我的身份?” “废话,我自然知道,尺尺,当初你是被一个黑衣人带走的,那个黑衣人好厉害,两下子就把你带去很远很远的远方。而至于你嘛,现在,是文物界的护墓大使,还是于家老板。” 我心说,知道这么多,看来是装的。 他贴近我耳朵,压低声音说道:“而且,我还知道,你……是……骷髅玉的,归宿人……” 我心头一凛,惊恐万状地望着他,连连后退,逼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急不可耐地等待着他的答案。这不可能,他怎么会知道我就是骷髅玉的归宿人?这个人,到底是谁? 我感到他的深不可测,怔怔地后退,后脚跟一碰到后面的沙发,踉踉跄跄。 “齐逸乔你总该认识吧?”归海月靠近沙发,直勾勾地盯着我,慢慢地说,“我,是他的,外孙儿呀。” 齐逸乔就是那个与我舅曾祖父于司宸,还有刘爷的养父南九交好的一个人。他那时年纪尚小,但是他却承担了家族重任,后来南九就开始教会他下墓的功夫,他与舅曾祖父出生入死,又是关系要好的发小,我外公还在的时候也不少提及这个人。 可是姓齐的已经全死了,如果照他这样说,那么,归海月的母亲就是齐家人。当初齐家全家人葬身火海,所以才绝了后,断了香。如果齐家留下的一个女人和归海家族联姻,而这归海家族又是文物界的头儿,那么又如何堵住这悠悠众口? “于老板,你是个聪明人,齐家当初是怎么消失的,我想你应该很清楚,我可不希望于家步齐家的后尘,毕竟那可是死路一条。不过,既然你们家那位老的还健在,那我们也不好说什么。于司宸当年是何等的风光,你应该知道,他若回来,文物界可就要被掀个底朝天了。”归海月似乎又回到了方才在餐厅时的那种淡定圆滑,而且不再疯疯癫癫的了。这真是一块让人琢磨不透的老姜。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一脸茫然。 于家的旧事我本不想重提,于司宸那是民国时期的人了,现在是现代了,已经是不一样的时代了。我不知道他翻这些陈年旧事出来是何用意,但是,我总觉得他是个能让我了解更多关于我的身世的人。 “也罢,这次蜓北的事情,非同小可,于家的人,适当的时候,会出手帮你的。”他淡淡地告诉我。 其实,我听他说了半天,至今却还没能听明白他究竟想表达什么意思。于家的先辈,或许还在这个世上,但是起码我可以保证的是在这座花城里,姓于的,很少。现在店里的管家也姓于,不过他的血脉不是正统,只有拥有正统血脉的于家人才能继任掌门,拥有该有的名分。 外公在他晚年的时候几乎和所有的亲戚都断绝了往来,再加上他把于家的墓园迁至其他偏僻的地区,硬生生把于家这个家族拆散了,所以,这所谓的世家才慢慢地消沉。因为在此之前,舅曾祖父在位的那段时间,几乎这城里就没有不知道于司宸的大名的,于家的生意也格外红火。 可是,于家毕竟是梼杌世家,所谓梼杌世家,是一个神秘的存在,他们背后或许隐藏着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或许肩负着一项重任,总而言之,外公就是不想让我了解我的身世,我的家族背景,他希望于家不是个世家,甚至希望姓于的都衰亡。所以,他给我取的姓名,连姓都要改。 虽然户口簿上写着的,我叫于泣轩,但是应该很少人会叫这个名字。外公不过是想用姓名来淡化我的记忆,让我慢慢地忘了我原本姓什么,忘了于家的所有。他甚至不惜一切代价在隐藏。 可是,一块骷髅玉,却慢慢地重启了这些尘封的过往云烟。 102章 我不知道究竟还有哪些人去过真正的蜓北,只知道,很多人有去无回。外公那一次探险,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摆在世人面前,蜓北,是个十分凶险的地方。 后来,我开始翻阅楼上的两卷古书,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关于蜓北的丝毫记载,好像蜓北,是个被所有人都淡忘了的存在,也没有人愿意提及这个诡异的地方。但是尽管如此,为了秋宫那些生命垂危的人,为了戳穿方德祺的阴谋,我们不得不再下一次墓。 我摸出那块青铜令牌,交给陌蓝墨掌掌眼。这青铜令牌不论是从光泽还是花纹来看,都是比较古老的,没有近现代令牌工艺品的那种特色,它是长方形状的,只不过尾部是半弧形,正面雕有一只蟠龙,背面刻着用小篆体写成的“永无生还”的字样。 我在想,李一庭临死前都要交给我的东西,应该是很重要的,而且,刘爷是和他一起下的墓,他说,这块令牌是李一庭在一处耳室中冒死取出来的,因为李一庭家里是做铁器的,又对这铜制品有很深的了解,所以刘爷并没有阻止他取走。李一庭认为,这块青铜令牌是开启蜓北古墓的一张通行证。 我趴在这柜台,托着下巴问道:“你说,这块青铜令牌像不像一块虎符?就是旧时候可以发兵的虎符。” “不像,”陌蓝墨把令牌放在手心上,取一只放大镜,闭一只眼睁一只眼,仔细瞧了瞧,然后道,“还记得战国时期的嵌兽纹壶吗?这块青铜令牌与这嵌兽纹壶就是一样的材质,不过,这也不能说明,这块令牌就是出土在战国时期。” 表哥不屑地瞄了他一眼,一手抢过那块令牌,在手中把玩了好久,一副很在行的样子,说道:“你们知道它为何刻着一条龙吗?瞧这做工,还有纹饰,绝对看不出名堂。只有内在地去发现它,你们不妨想想,龙,代表着什么?” “皇权。”我说。 “是呀!天子为龙,同治帝,就是这所谓的‘龙’。这更加能说明了,这块令牌可以出入蜓北,同治帝费尽心思,不过就是为了一座古墓嘛?而只有拥有这块令牌的人,才能走进这真正的蜓北。而恰好,同治帝出来以后,就把这座蜓北古墓封死了,里头的人出不来,自然化作一堆活尸,他们为了逃命,而在这个过程中,兴许这块令牌是他们遗失的。” 我想了想,道:“可照这样说,那,外公当初可能没有令牌呀,他们怎么能进去?” “他们进去,可是死了人的。就是很多人因为误闯而死,所以说,很可能,这块令牌可以让我们更加方便地去破解古墓里的机关,而不用让别人以身犯险,丢了性命。”表哥说得头头是道。 也有道理,可这青铜令牌背后的“永无生还”究竟是什么意思呢?难道是说,我们一旦进入了,就再也没有生还的可能吗?这蜓北古墓底下究竟埋藏着什么? 陈老太爷年事已高,诸多事即便他经历过,但却再也回忆不起来了。就好像老周子的事,我在向他了解蜓北的时候,他可是连提也没提到过,还是依靠后来我告诉他,他才想起来的。 傍晚,上了灯,待一切恢复沉寂,一抹残阳如血,悄悄地就爬到山下去了,隐没了形体。山间却仍有微微发红的光辉,有如红霞,就在地平线连接天际的交界处,泛着隐隐光芒,好生迷人。 乱哄哄的大街上,店铺都关了门,人是越来越少了,倒有几个专门在爬山头的,点着一盏微弱的油灯,不知还在那里忙活些什么,几乎废寝忘食。 戚玲听说表哥还活着,好一阵子没来看他了,于是兴高采烈地来我家,这会儿还嚷嚷着要给我哥做饭吃,说是从哪里学来了一身厨艺,变身什么厨房的女神,古灵精怪的,万般讨好我表哥。我呢,也不好当一个不发光的电灯泡,所以只能退出他们的二人世界,锁在楼上,仔细瞧瞧那枚青铜令牌。 之前在墓中我一看到了墙上面的手掌印,动用了追眼通随即就能回想起几十年前的画面。所以,我希望,我可以用追眼通看出些什么端倪来,这样,蜓北的事情,兴许会好办些。 我从柜子里取出那枚骷髅玉,放在床头,躺下去,合上眼。 眼前一团迷雾。 那是在一间封闭的死胡同里,周围就像黑夜一般,没有一丝丝光亮。 一个瘦削的男人搀扶着外公,气喘吁吁地问道:“当家的,现在该怎么办?” 我外公身负重伤,倚在墙上慢慢地蹲了下来,摇了摇头,说道:“这个地方,果然,比我们想象中的还早可怕。鬼棺下面,隐藏着太多的信息,圣谕……圣谕就在阿扎乌的怀中,不过,这古墓里布满了机关,还有一些特殊生物,凶险万分,怕是不能再走下去了……” “是那姓方的指挥员给了我们错误的指令,才会导致这一次探险损伤惨重的,要不,等出去的时候,我们就解决掉他,以免留下后患。”那瘦削的男人提议。 紧接着,一个受伤的老男人一瘸一拐地从后面跟上来,声嘶力竭地吼着:“快跑!快跑!那东西追上来了!” “老周子,你可开了鬼棺?圣谕有没有拿到?”外公急切地问。 “鬼棺之上,是……鬼婆……”老周子口吐鲜血,从兜里取出一块青铜令牌,交给那瘦削的男人,“拿着,这是从鬼婆身上取下来的,鬼婆还没死,我们实在……没办法了……老周子,尽力了……快!快跑!那东西来了!” 说着,一个遍体鳞伤的人慌慌张张地从后头直奔而来,大惊失色,表情恐慌,急着要让外公速速离开。 说着,他们四个就相互搀着,勾肩搭背的,拼着一口气走出去。 走着走着,竟掉了一地的血。一片九星虫席卷而来,就像是潮水般涌上去,情急之下,他们四个便火急火燎地躲进一个耳室里。 耳室漆黑一片,那个瘦削的男人手忙脚乱的,离开的时候,竟把一块青铜令牌落在了那里。 尽管后来他们离去的时候已然发现令牌遗失,可是没有办法,他们只得拼死跑,只不过为了逃命罢了。 “快走!它快追上来了!” 猝然,我一个激灵醒来,就像做了个噩梦,打破了幻境,心生恐慌,顿觉胸口痛得很,就好像让人打了一架。浑身发抖,手脚发凉,头脑却一片混乱,总而言之,身子很不舒适。 我捂住隐隐作痛的胸口,慌慌张张地把骷髅玉收起来。 而此时此刻,戚玲和表哥不知怎的就闯了进来,我吓了一跳,半跪在地上,就好像中了邪似的,咬紧牙关,忍着剧痛。 表哥只身扶我起来,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我身后的那个柜子,又看看我,问道:“怎么了?没事儿吧?是不是又是骷髅玉在作祟?” 我摇摇头跟他说,我正好着呢。他却满脸狐疑,只不过看戚玲在场,所以也就没数落我什么;因为他知道,强行动用追眼通是要遭罪的。 我就好像一个没事人,坐落在床头,抹了一把冷汗,告诉自己只是虚惊一场。 看来我这追眼通的特能与骷髅玉的邪气息息相关,我既是强行动用追眼通,自然会受到骷髅玉暗物质的侵蚀。毕竟,我是骷髅玉的归宿人。 自打戚玲来我们家以后,我就发觉表哥很不对劲,一大清早,就往总舵跑。其实,他倒不是关心店里的生意,他知道管家忠心耿耿,盘口上的一切,都打理得很极好,但这两天,他却总是亲自去看店。 我就匆忙锁上门,偷偷摸摸地跟上去。原来,今天店里来了个客人,只是这个客人乔装打扮成一个掮客,还故意遮住脸,戴着一顶黑色的文艺帽,跷起二郎腿,抽根烟,毫不客气地坐在大沙发上。 表哥恭敬地笑了笑,在那柜台的后面寻了把椅子,慢悠悠地坐下。他也从来不点灯,所以店里总是黑漆漆的,我趴在窗外偷看着,就好像在看八九十年代的老电影般。 由于光线过于暗淡,再加之那个人总是低着头,所以我没能看清他的脸。只依稀见得一圈圈白烟从他的鼻腔里喷出来,就好像干冰灭火器喷洒出来的白烟。 后来,那个人便开始打破了静寂,说道:“蜓北的那卷圣谕本来就是个幌子,我知道,你安的是什么心思。只不过你得清楚,你白老板要的宝贝,我们的人自然也要夺,到时候,究竟是谁夺得了宝物,还说不定呢。” 表哥一直在玩弄那个老得褪色的算盘,饶有趣味地拨弄着上面的珠子,好像故意不搭理这位客人。 “那个人就要回来了。” 客人把帽子压低了些,然后把烟头叼在嘴上,慢慢地脱下手套,又把手套塞进裤兜里,再伸出那只白皙的手,轻轻地把烟头从嘴上取下来,最后吐出一圈白烟。 “白老板可相信这世上能有什么东西能让人活得像神仙一般?今年……我看那个人,也年近一百了。传闻这世上有两枚残虹甲,而这残虹甲一旦服下,可保人容颜不老,延年益寿,活到一百三十岁。这个传闻,不假吧?” 表哥苦笑一阵,回道:“我不知道。我只是个淘沙的,您已经算是元良了,问晚辈这种事情,晚辈可真不了解。” 那个人赔笑。 “你当真不知道吗?”他问。接着,他便缓缓起身,在这房间里来回踱步,婉言道:“那便由我替你来解惑。这两枚残虹甲原体是宇宙的碎片,其实在几百万年前,这两枚残虹甲就埋藏在撞击坑里。撞击坑比天坑还要大,当时,没有人能在这陨石坑里找到这两枚残虹甲。” 103章 “可是后来,这个天大的秘密竟然被于家人发现了。两枚残虹甲被带了出去,从此,一枚就埋在了于家古墓里,而另一枚,则在蜓北。可现在不一样了,于司宸他之所以活到现在,不过是因为他服下了那枚残虹甲,之后,他的重任,就是坚守这个秘密。” “世事难料,偏偏阿扎乌就发现了残虹甲,同治帝开始设下这个局,方家人的真正动机,就在于这块宝物。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在掩饰这个事实。你可知道,为何你的外公想置所有姓于的于死地么?因为,你们于家人窥探的天机可不止这一桩,你们实在知道太多秘密了,所以,你们必须死。” 表哥的手微微颤了一下,道:“我不相信这些。每个体内流有于家血的人,都有他们各自的使命,这也是于家神秘之所在。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那个人悄无声息地离去。我怔怔地推开门,一头雾水,听了半天,只知道这蜓北地下埋藏着宝物,其他的我都没有完全听懂。这里面的阴谋诡计有多深,我也不知道。 事后,我曾向表哥问起这事儿,可是表哥不理睬我,有时候他就故意岔开话题。我知道,他懂的东西一直比我多,也知道,他一直想把我蒙在鼓里,他不是不希望我蹚这趟浑水。可我既是作为这次考古探险的负责人,我就不能退缩。 如今,秋宫的人病重,正是他们临近死亡的日期,事不宜迟,我们得赶紧下墓。我也曾怀疑那个人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但我还是下定决心,如今圣谕是唯一希望,哪怕是一线生机而已,也值得去做。即便,一卷圣谕只不过是他们为了夺宝的一个幌子。 名单我已经拟定了,我们两个团队会加在一起。二山胖这一次也会被调进来,因为我认为,这个老周子和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很有必要下这个墓。卞家会加派人手下墓,不过卞承君不会亲自下,由他们家的下人来而已;至于方衷洺,他会和月夫人一起。让方衷洺下墓是因为我觉得他可能对里面很了解,地下不同于地上,他既是决定了,我也阻拦不了。 另外,戚玲就在上面守着,有个照应,而陌蓝墨钟爱的离珠姐也要跟着下墓。 蜓北不是我们想象当中的那般简单,它的凶险程度,难以估量。我可以确定的是,只要我们找到鬼棺,我们就可以离开,因为这块青铜令牌隐藏的信息就是阿扎乌怀里抱着的,就是那卷圣谕。 陌蓝墨已经根据他对蜓北的了解绘制出一张地图来,他可真是神通广大,蜓北古墓那么大,他都能分毫不差地画出它的地形地势,入口以及道路分布,就像游戏里的每个关卡一样,每条路的特征,机关分布,地理名字他也都了如指掌,用红笔标注得一清二楚。 也真是服了他了,他猜想,蜓北应该还有其他入口,不止一个。我便愣愣地问他:“嘿,你这尸尊,怎么对这里这么熟悉?难不成,你来过这儿?” 他似乎被戳中了软肋,直勾勾地盯着我,眼睛里射出两道深邃的光芒。这时,我才发现有些不对劲,这个人一直是那种很全能的,不论遇到什么危险,他都不会畏怯,勇往直前。说来,他也算是我们的精神支柱,不过,我是真怀疑,他来过蜓北。 其实,在我们来之前有很多支探险队,只不过都出事了,没有一个幸存。去者,永无生还的可能。或许,有那么一两个可以活着回来,但要么就是身负重伤,成了半废之人,要么就是还没有到达真正的蜓北就折返,也就是说他们没有真正探到危险。 我找来几张关于蜓北的老照片,发现当年参与探险的的确还有其他人,不过他们没有跟着外公一同进去,他们只不过是带了路而已,真正的蜓北长什么样,他们抑或知道,抑或不知道。而在这些人当中,活下来的,就只有姓严的那一个。 陈老太爷说,严普的父亲是当初领他们进入真正的蜓北的人,所以说,姓严的父子常年生活在蜓北附近的小村庄里,对这里的地形很熟悉,严普应该知道蜓北的其他入口。况且,我在文物界查了一些重要文献和档案,发现严普在他父亲去世后还曾经两次带头进蜓北。 只不过,那些他领进去的人都死了,而他一个五六十岁的糟老头子却活了下来。 我们考古队一行人开着轿车穿过了丛林,这一次我们都是穿一样的衣服,皮衣加黑长裤,一双靴子。这身打扮有利于行动,而且不会太扎眼。其实行走江湖,多带个背包比较妥当,因为有时候还需要借助一些工具。 一条山沟周围都是幽林,齐齐刷刷的树海显得一片新绿,印入眼帘,让人觉得格外舒适。越往下走,路是越来越泥泞了,天上的白云也飘走了,天似乎暗了下来,我们越往里走它就越像要哭似的,阴沉沉的。 后面一个名叫阿水的小伙子就蹭过去问正开着车的表哥:“嘿,大哥,你说,这是什么树呀,绿波翻涌的?” 表哥瞄了他一眼道:“松树。” 阿水是卞家人,不过他倒挺机灵的,也不见外,人也蛮热情的,大伙儿都很喜欢他。趁这会儿,我拗过头来,掰起手指头数着人。 十五,十六,十七…… 十七个人,来自各大世家,方衷洺他们也带了不少人,约摸有七八个吧,卞家带了五个,而其余的都是世家派来的子弟,这些人当中,就唯独我身为一个当家人的身份。 方衷洺和月夫人带了七八个还不嫌碍手碍脚的,只不过是因为他们想要在必要的时候拿这些人去做替罪羊,比如说有什么机关凶险之类的,他们都会让这些人先上。哎,为了苟且偷生达到目的,还真是草菅人命。 云彦说道:“闻一闻这松脂香味,就能知道这是什么树了。干咱们这行的,鼻子,得灵;若鼻子不好使,那可真是亏大了。” 表哥刹住车,随后,大家有序地下车,而戚玲和美悦就留在那儿看着。 “到了,就是这里了。”表哥指着前面的一户人家。 这荒山野岭的,也就这一间破房子,这儿荒无人烟的,只有严普住这儿,这儿也是离蜓北较近的地方。 一个姓许的大胖子瞥了一眼身后的两个女生,兴许他是觉得戚玲她们应该也跟上来一起共历生死,而不是在那里百无聊赖地守着车,于是他便大声嚷嚷道:“喂喂喂,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弄了半天合着我们下去,她们两个在那里玩手机啃薯条儿呀?” 这许胖子是月夫人的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 我本要上前和他辩道理的,可表哥却推开了我,大步流星地走到那大胖子跟前,笑呵呵地说道:“这种事儿,就我们几个大老爷们儿来吧。胖爷你,就算是贪生怕死一些,也没必要辣手摧花把两个可怜的小女孩拉着一起吧?” 大胖子还来劲儿了,撸起袖子,歪着脖子对我哥指手画脚地骂道:“喂!臭小子你说谁贪生怕死呢?你找茬儿是吧?” 二山胖作为胖子的一员也跟着过去凑热闹,我原本以为他是要劝架的,没想到他是来帮我哥搭腔的,昂首挺胸地说:“死胖子你以为你身材比我胖你就可以嚣张了吗?你要敢动我白爷,我跟你他娘的没完!” 我说:“行了行了,这古墓本来就凶险,能减少些损失就减少些吧,她们就帮我们看着车,况且,若是我们出事儿了,还有她们俩在上头接应着呢。我们快走吧。” 许大胖子把目光移到离珠姐身上,问道:“那她呢?她也是女的!” 我欲言又止,陌蓝墨挺身而出,冷冷地道:“她要跟着我。” 那许胖子似乎明白了什么,撞见陌蓝墨一本正经地说出这五个字,他顿时好像被打脸一样,无奈地点点头:“得,得。” 我们撩开垂落的树枝,踩着遍地的树叶,回眸望这黑莽莽的深林,踏着木板,进了那竹屋。 有时候,还挺羡慕这些人的,能生活在这样一个清静的地方,日子虽然苦了些,也没城市里快活,可难得能够清心,远离尘世喧嚣。 层林尽染深处的一个竹屋,住这儿的人,怕是本事还不小呀。 这房屋虽然陈旧了些,但却打理得很好,要什么有什么,烧菜的地方还有几个热馒头,这么看来,严普怕是上山挑柴了。这会儿,估摸着是要回来了。 我们歇了一小会儿,只见一个清瘦的老男人轻轻把柴搁下来,战战兢兢地推开门。他长得倒是浓眉方脸,精神矍铄,两鬓布满银丝,算是脚轻手健,只不过个子矮了些。 严普一撞见我们一大列人,惊恐万状,赶忙挑起柴提脚要走,却被方衷洺给叫住了。 “站住!”方衷洺装作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问,“老人家,我们只是想问路,不会伤害你的。你能告诉我们,蜓北应该往哪儿走吗?” “我壮着呢,今年才五十八,叫什么老人家,你有病吧?滚滚滚,我不知道什么蜓北!”他摆摆手正要赶我们走。 月夫人道:“老头儿,我们这次可是文物界特遣的探险队,您若是要钱,尽管说,多少我们都给,只要你能带我们去真正的蜓北,就少不了你好处。” 严普眉头扭作一团,怒斥道:“不是你们听不懂人话是吧?我都说了,我不认识那破地儿!另请高明吧,别来这儿烦我了,我就是个糟老头子,什么都不知道。各位请走吧。” 104章 话音未落,方衷洺的枪口已经顶在严普的脑门儿上,严普腿一软,两手慢慢地举着,顿时变成了怂包,把眼睛瞪大了,生怕这一枪下去要了他的老命。 虽然文物界是国家级的,枪支也是上面儿分发的,可方衷洺这举动明摆着无视法律嘛。就算是国家批准带枪,可枪也不是用来杀人的呀。况且,我们是来问路的,人家不愿意说也就罢了,拿枪要挟人,未免也太过了。 方衷洺嗔视着那严普,道:“我劝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方衷洺这变脸比变戏法还快,前一秒还是笑不露齿的,随后就摸出一把枪顶在严普的脑瓜上。我认识了他这么久,如今才发现,与从前相比,他的的确确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野心膨胀到能够使一个人瞬间变得尖锐刻薄。 大伙儿可都看着呢,离珠姐无可奈何地把手抱在胸前,看着方衷洺来硬的,似乎很不爽。陌蓝墨就尾随在她身后,见此情形,他也是一声不吭的。 严普被灭了威风,目瞪口呆的,勉强露出微笑说道:“各位爷,我可以带你们去……只不过,那鬼地方实在是凶险,很多人都是有去无回的。各位年纪轻轻的,没必要去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呀。” 方衷洺轻轻地把枪支放了下来,许大胖子倒是急红了眼,骂道:“你他娘的别磨磨唧唧呀!赶紧给爷们儿带路去!” 严普皱着眉头,简直吓破了胆,嘴唇斑白,面色发青,愣了半天,这才答应我们,要带我们进入蜓北的。 半晌,严普猫着腰走在前头,扛着一把铁铲,累得气喘吁吁的,还不忘叫我们跟上。他带我们走的路倒是诡异得很,我发现那里草丛越来越高,他一边走,一边看着路说道:“以前呐,同治皇帝来了这破地儿,周围的这片密林都要挂上一圈黑色的铃铛,包括你们脚下踩的这些茂盛的野草,都要一并除去,并在这土地上画符,立个衣冠冢。晚上,皇帝老儿还会请做法事的师傅上山放白烟。” 我小心地踏着这葱绿的野草,紧紧地跟随在严普的身后。忽然,倪飞就插上话:“那你说,皇帝老儿干啥费这么大周章啊?不就是来趟蜓北,看看这墓地建的情况嘛。” 倪家不过是一户很小的人家,只不过倚仗着倪飞的阿姐与这归海家族的三少爷有着不一般的关系,所以才被编进探险队来,听表哥说,他还主动申请加入白虎团呢。 我望着眼前的一片空阔绿野,远方是一座大山,估计这座山就是能通往蜓北的另一个入口了。 严普突然止住了脚步,专程回头告诉倪飞:“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据说呀,这蜓北深处有一个长得很丑很丑的鬼婆,她就睡在蜓北的一座王宫深处,毕竟,她才是这蜓北的真正主人呀,挂着铃铛呢,风一吹铃声就传进鬼婆的耳朵里,鬼婆才能知道,是有人要拜访这座蜓北。要不然,闯她蜓北者,永无生还的可能。” 永无生还……鬼婆上的青铜令牌…… 他接着说道:“而这在地上的画符,立衣冠冢,其实,都是给鬼婆的见面礼,鬼婆最喜欢听这死去的人唱戏了。所以,一般立完衣冠冢,皇上都会请一些戏班子来给鬼婆唱鬼戏,为的就是讨她欢心。” “那后来,这些戏班子呢?他们人后来怎么样了?”小原问。 “问得好,”严普娓娓道来,“这所谓的请师傅到山上放白烟,其实就是给鬼婆送食物。而这所谓的白烟,其实,烧的,是人的骨灰……而这骨灰从何而来呢?对,就是这群戏班子。所以说,后来呀,这个戏班子,全死了……” 阿水不由“啊?”了一声。 二山胖实在听不下去了,拽起他的衣领喝道:“瞎说什么狗屁玩意儿呀!哪有什么鬼婆!你他娘的要敢在胡说八道一句,我把你的嘴巴给撕个稀巴烂!” 严普一脸委屈地说:“爷,我真没胡说呀,这是我阿爹告诉我的,是真的……” 我用手肘轻轻捅了捅表哥,细声问他:“你还记得之前我们在墓里见到过的鬼婆像吗?石雕的那个?” “记得。” 月夫人问道:“老头子,你刚刚说什么王宫,究竟是什么意思?” 严普回复道:“你们还不知道吧?这蜓北地下有一个王宫,这王宫可比四海龙宫好看多了!里头还有很多金银珠宝!” “别扯这些没用的玩意儿!”许大胖子怒吼。 表哥提嘴一笑:“这么说,你去过这个王宫呀?” “我……没呀……”严普慌了。 “那你怎么知道,这王宫比四海龙宫还好看,而且,还埋藏着许多金银珠宝呢?”表哥追问。 “哎呀这不……这不都是我爹告诉我的……我没去过那儿,实在不敢去,那里头闹鬼呀,去不得!”他摆摆手。 我倒觉得,他的话虽然漏洞百出,但还是有几分是真的。尽管他总推脱,方衷洺还是硬生生把他赶上去,要挟他若是不带路就要一枪毙了他,那老头没辙,只得乖乖地领我们进这山洞。 他放下铁铲,大伙儿一起帮忙把这洞口外边的野草除去。那许胖子可是费了很大的劲儿,使出吃奶的力气才把这洞口整理得干干净净,说来也是奇怪,这地方虽有好一阵子没人来过,可这周围的树呀草呀竟在短时间内长得那么茂盛,而且,是盛得超过寻常了。 这山洞倒比之前我们去过的那几个大得多,路虽然不是很好走,但至少石壁上没有很多的棱角,这才避免了一些磕磕碰碰受的伤。 一路上,离珠姐的表情总是很奇怪,她似乎对这里有着很深厚的兴趣,总是怀揣着一颗好奇心去做一些事。来之前陌蓝墨曾跟我说离珠说她下定了这个墓,我就觉得奇怪;这个女人之前还是我外公的部下,村长派来看着我的,还能隐藏那么久,果真不简单。 我把手电筒照进去,说道:“前面是一个很小的池塘,大家小心些。” 方衷洺说道:“这山洞里怎么会有池塘?冰三尺你可别给我们错误的指示,若是大伙儿出了事,我也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遽然愣愣地停了下来,反唇相讥:“到底是谁的父亲当年为了夺得权势而给了错误的指挥害所有人差点儿全部死在那儿?当初若不是我外公三个人齐心协力走出这片险境,怕是那时就真的要用上九死一生这个词了。” “你!”方衷洺气得脸红脖子粗,后面其余的人都面面相觑,最后把目光一齐落在他的身上。月夫人瞪着两只比黑葡萄还大的眼睛,不屑地跺跺脚。 表哥清了清嗓子说道:“诸位,我们三个上一次就来过蜓北,算是对这儿比较了解的人了,若是还想活命,那就乖乖听话。因为,里头的情况,不是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陌蓝墨速速挤上来,站在我身旁,直勾勾地盯着这片似池塘又不像池塘的地方,注视良久。 黏糊糊的液体呈乳黄色,上面漂着一些水浮莲,奇怪的是,这液体时不时“噗啪噗啪”地起着泡,而且,上空还弥漫着腾腾白雾。 我刚迈出一步,陌蓝墨就扭过头来道:“小心。很烫。” 我看着他,随即愕然地望向底下的这片黏糊糊的液体。觉得这比岩浆还恐怖,掉下去,必是连白骨都被腐蚀成水了。我再望望缠绕在山间的藤条,千丝万缕的,似乎还按一定的顺序排列。这儿,必定有一条路可以带我们安全地跨越这危险之地到达对岸,要不然,先前的人岂不是还没进入蜓北就死在这道坎儿上了。 我搔搔后脑勺,转过头来,用手电筒照了照那仓皇失措的严普,问道:“来,告诉我闷怎么走,你一定有办法的。” 二山胖白了那老头子一眼,在后面儿推着他,嘴里还念叨着“给我老实点儿!”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严普蹙眉,“你们,自己想办法吧。” 阿水道:“嘁,你是个带路的,又在这儿住这么多年,怎么会不知道怎么过去呢?” “老实说,饶你一命。”方衷洺道。 那严普噘着嘴,稍稍抬了头,道:“上面的藤条……” 似乎还没等老头子开口,陌蓝墨已然把雪亮的眼光投在这绿绿的大藤条上了,他旋即转身按下墙上的一块凸出来的石块,转眼间,山间数十根绿油油的藤条飞来,千丝万缕相互缠连,有如莲藕的白丝缠绕在一起,纵横交错,从对岸迅速铺来,圈圈藤条自下而上卷起,好像在扎辫子似的,又像极了别人家在编灯笼。 数十根藤条缠绕交织,不用半柱香的功夫,便在我们的面前架起一座稳固的藤桥,通往对岸。 “兄台是怎么知道的?”后面的一个小兄弟问道。而陌蓝墨一副倨傲的样子,挺着胸脯,昂扬地迈开一大步,威风凛凛地领头走过这藤桥。 那小兄弟尴尬得很,挠了挠耳朵,怪不好意思地跟了上来。其实,陌蓝墨比人机灵的地方,并不是知道机关在墙上,而是他比常人先能观察到藤条本身就是机关,它能助我们跨过这险境。因为,其实墙体都是石壁打造而成的,一路走来,墙都是很平坦的,没有起伏不平的地方,如果现在突然有一个地方凸出来,那很明显,机关就在那里了,这是最大的可能。 105章 我倒是觉得,其实这老头子聪明得很,他似乎在盘算着什么,他明明知道这路怎么走,可就偏偏不告诉我们,而一边他又跟进来了。看来,得多提防着他。 我们继续往前走,几束手电筒的光会聚在一起,照明了前行的路。同时,二山胖还是遵循古老的倒斗方式,拿着蜡烛四处观察周围的环境。 “你们看脚下!”阿水尖叫。 我下意识地把手电筒照在脚下,并慢慢地蹲下来,只见地面上有一个个黑影在移动,那黑影大概有巴掌大,轮廓奇特,慢慢地游动着。我搔了骚后脑勺,沉思良久,怎么总觉得这样的轮廓好像在哪里见过? 可是不论我怎么回忆,却再也想不起来关于它的一丝一毫了。 地面上的黑影透明度大概在百分之四十左右,就好像水波纹一般,缓缓地向前挪动,诡异至极。他们几个可都吓坏了,唯有严普那糟老头子若无其事地环视着四周围。 表哥下意识地抬起头来,把手电筒照向头顶的石壁,疑惑地说道:“还真是奇了怪了,这上面明明是闭合的石壁,没有缝隙,也没有什么光斑,什么都没有,那这地上的这一个个行走的小黑影是哪里来的呢?” 那许大胖子把那严普揪过来,厉声呵斥:“说!怎么回事儿?是不是你干的?你他娘的要敢耍什么花样老子宰了你!”他咬牙切齿的,而严普一副浑然不知情的样子,装作吓坏了的,开始惊慌地胡言乱语。 不只是我,依陌蓝墨这双锋利的眼睛,他是绝对能瞧出来这老头子有问题,只不过,他不想太早揭穿他。他和我一样,就想看看这严普究竟想搞什么花样儿。 方衷洺也是不知所措,我本以为他的父亲来过这儿,他应当是对这里略知一二的,没想到现在这会儿也是觉得很纳闷儿。 陌蓝墨便道:“我们脚下所踩的石头本身就有问题,这东西是从这石板下影射出来的,再加上这里的地形独特,光线又比较暗,人只要一看到,便会觉得这是黑影。” “那这究竟是什么呀?”离珠姐问。 可谁曾料想陌蓝墨只不过是想让我们别自乱阵脚而已,他没深入解释这黑影究竟是什么生物,以至于我实在想不起来我在哪里看过这模型。 许大胖子拽着严普,推着他走。我倒觉得难得一个队伍挤来两只胖老虎,虽然二山胖的体型要比许大胖子小很多倍,但是二人不论是从言行还是性格上看,似乎都在同一个频道。只不过,道不同不相为谋,姓许的月夫人的人,我们自然不会与他为伍。 我们一行人继续往下走,这一路上,我都会格外去注意这严普。因为现在严普是个局外人,他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了解蜓北,而且,我不会忘却之前资料上显示,那些他领头进蜓北的人,全死了,唯有他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地面上的黑影流动是越来越快了,而且数目也在递增,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看着脚下的东西,分了神,唯有陌蓝墨坚定不移地往前走着,把这黑影当作不存在一样。其实任谁都会好奇,都会害怕,只不过经历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了。 猝然,小原细声道:“你们听,那是什么声音?” 话音刚落,云彦立即竖起耳朵,还真的装出一副靠耳朵吃饭的样子。只不过他估计不知道,土夫子是靠鼻子吃饭,耳朵只是备用,而在这花城里,唯有这制铁李家拥有天耳通的本领,李家的人耳朵最好使了。 “怎么听起来,像是……疯女人的哭号呀?”云彦尴尬地说。 所有人保持安静,我也仔细地听了听,果然,就像是那种没了老公孩子,成天疯疯癫癫地在大街上哭喊的夜里怨妇的哭声一样。小时候,我们那里几条巷子里有很多这种女人,她们可能受了些什么打击,衣衫褴褛,夜间一两点的时候就躲在别人家门口的石缸后啜泣。 如今想来,还真是瘆人。只不过现在已经快步入全面小康社会了,这种人有的靠捡破烂混口饭吃,有的却被好人家雇佣了,总之,现在夜里都很少能听见哭号声,至少能睡个安稳觉。 我回过神来,越发觉得这哭声越来越局促了,就好像绕着你的耳际,仔细聆听,头皮发麻。 就在这时,严普疯了般地叫起来:“这是鬼婆的指示!各位爷赶紧离开吧,里面真的不能再进去了,闹鬼呀!大凶之地,永无生还!” 许胖子一个激灵挺直了腰板,大步流星地迈向严普,铁青着脸,眼里就好像藏着一团火,狠狠地踹了严普一脚,力道十足,厉声道:“你他娘的再胡说一句老子现在立马就揍死你!” 严普道:“不是,我真没胡说,爷!别,别打我!是真的!” 大伙儿可能习惯了这样的许胖子,所以也就没去注意这些,陌蓝墨一心放在研究前面的路。而此时许胖子咬牙切齿的,手腕一番,抓起严普瘦弱的手,欲把他的手骨头都折断,可还没开始虐打这严普,严普就发出连连的惨叫声。 阿水实在看不下去了,便从后头走上来,拍了拍许大胖子的后肩,柔里柔气地劝道:“行啦,你就放过他一马吧。想来,我们还得靠他指路呢。” 许胖子愣愣地把头扭过来,满脸横肉的,明明眼睛很小,却非要瞪得连两条纤细的眉毛都被动地竖了起来。我也正后头看,只见那严普的眼珠子一转,动作迅猛地从兜里摸出一把水果刀,露出奸佞的笑容。 “小心!”我尖叫。 就在我喊话的那一刹那间,那严普握紧刀子,狠狠地戳向许大胖子,那刀尖就这样扎进他那肥胖的小腹里,鲜血横飞,许胖子也没有尖叫,只是做出一个木讷的表情,睖睁着眼,直溜溜的,就好像被闪电击中了似的,保持身体不动,缓缓地把脸转向严普。 严普冷哼一声,咬着牙拔出小刀,鲜血四溅,还没等许胖子倒下,他便撒腿就跑。大伙儿看到这一幕,个个都是大惊失色,倪飞和云彦正要追那严普回来好讨个因果报应,却被表哥叫住了:“不用追了!” 月夫人看向我表哥,我便解释道:“严普对这里很熟悉,你们没觉得奇怪吗?之前随他来的人,都死了,而他却一直活到现在。他一直在隐藏着什么,如果现在我们追上去,那就中了他的局了,我怀疑之前来蜓北探险的人,有一半以上,是他弄死的。可以说,那些人,根本就没有进入真正的蜓北,而是,被严普杀害了。” “呵,你说得倒轻巧,现在死的,是我的人,你当然不担心了。你若是那么快察觉这老头有问题,干嘛不说呢?我看你就是有意图,你们几个不过是想利用他害死我们,然后你好自个儿进蜓北坐收渔翁之利吧?”月夫人油腔滑调地说。 我无所顾忌地回复道:“我若是早揭穿他,估计现在死的,可不止许胖子一个了。月夫人,你要知道,我没有恶意,就算是要干掉你们,我有的办法,犯不着借他人之手。” 见此情形,二山胖就特为我抱不平,他可是恨极了像月夫人这样的人,就冲上次在月光宝殿,二山胖就咽下这口气。这会儿,二山胖便唧唧哝哝地道:“怎么?现在人死了不赖那个杀人的人反而怪别人呢?三爷刚刚不是有提醒他吗,是那姓许的迟钝了些才给严普下手的机会。好歹我们三爷有注意到,可你们呢,刚刚连看都不看的,我瞧,下一回死的就是你月夫人吧!” 话罢,方衷洺压低了帽子,拔出枪支,拉了拉套筒,然后拿枪正对着二山胖,像恶狼般瞪着他,怒不可遏地抖着手。表哥随即也从口袋里摸出枪来,火速拉了套筒,一个箭步移到方衷洺的身旁,把枪口顶在他的太阳穴上。 表哥还真是眼疾手快,只是略微冲动了些,那气势呀,估计陌蓝墨还要差几分。方衷洺又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到了墓里,他绞尽脑汁地要除掉我们,这也是我从先前就猜想到的,所以他这一举动也没什么稀奇,月夫人倒是认为,到了墓下就可以逍遥法外了。 不过,他方衷洺既然敢动真格,我们也不会让着他。方才,我可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忍着,如今必要的时候,是该给他点颜色瞧瞧了。 气氛忽然变得死气沉沉的,阿水便打破了沉寂,莞尔一笑,劝各位把枪都放下,道:“三爷您这么说也不无道理,不过,你说这严普的动机是什么呢?他为何要害死人呢这是?” 我叹了口气:“阿水呀,我若是知道原因,他许大胖子就不会死了。” 听到这个“死”字,倪飞才碍手碍脚地走到许胖子的尸体旁边,或许他是不相信一把刀能杀死这么结实的胖子,正准备为他处理枪口,瞧瞧还有没有活着的可能。他才把手伸过去,正要放在胖子的鼻腔前,卒然,离珠姐便道:“那刀上有毒,侵入体内,必死无疑。” 倪飞惊恐万状,这手指头才碰到许胖子的伤口,随即便把手缩了回来,小心翼翼地后退几步,嘴里小声念叨着:“死人了死人了……” 按理说,人死后尸体不会很快就发生变异,可我怎么瞧着这许胖子的脸变得越发白了,就好像抹上了胭脂粉。我蹲下身来,戴上手套,把他的头转了过去,只见他的脖子处出现了一块图腾。 106章 这块图腾,竟与方才地上黑影的轮廓是一模一样的。忽然,我的脑海里就闪过一个画面。我灵机一动。原来,这图腾,就是之前我们见过的鬼婆石雕,鬼婆脖子上的那块刺青呀!对,就是这块刺青。 许胖子的尸首变异得很,脸部已经完全变成雪白色的了,就好像水里的浮尸。 难道…… 先前在蜓北见到过的诈尸,那些从水里窜出来的尸体,压根儿就不是浮尸,他们和这许胖子是一样的。只不过是脖子处出现了一块鬼婆的图腾,然后,就发生尸变,既然这样说的话,那么这块图腾,必会引来成千上万的九星虫。 而一旦人被这九星虫咬死,九星虫就有了新的宿主,于是利用人体内的营养繁衍,并排放一些毒素进入尸体里面,这些毒素可以长时间保存尸身,但九星虫也可以通过这些毒素控制这些发生异变的尸体。从而,就会出现诈尸。 那么,又是谁在操控着这九星虫,并把这些养着九星虫的尸体放进这深潭里的呢?严普,他又究竟想干什么? 陌蓝墨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岌岌可危地道:“大家快走!” 我应道:“对,快跑!这尸体会发生尸变,诱引九星虫,然后,然后我们都会死的……快!”一声令下,随即,大伙儿一溜烟,火急火燎地跟了上来,为了活命恨不得跑快些。 大家似乎对这尸变十分敏感,兴许是因为姓许的方才还活蹦乱跳,转眼间就化作一具尸体,一时无法接受这事实,所以,每个人看起来都慌慌张张的。唯有方衷洺,故作镇定,拿着手电筒,慢条斯理地跟上来。 其实,我知道,他巴不得有人能替他死。他似乎想让那些陪他一同前往的人为他挡掉那些危险,而到时候,就再也没人和他争夺墓里的宝贝了。表面上一副重情重义的样子,内心可黑得很。 我们一行人火急火燎地闯入一座地宫里头。这地宫的装饰倒也没什么稀奇的,周围都是空荡荡的,不过地宫倒是很大,要比以前皇帝上朝的金銮殿还大。中央就摆放着一口石岩做的棺材,奇怪的是,这棺椁是竖着的,棺盖就面对着我们。 这口石棺看起来没什么稀奇之处,倒是这地宫里的几具石雕像挺引人注目的。这石雕有各种模型,有花旦,小丑,书生等等;不仅如此,这些角色的动作也都是迥乎不同的,有的石像是在比手势唱曲子,而有的却像极了练拳舞剑。 我徒步观察这八个石雕,它们摆放的位置也没有规律,既不是呈一条折线,也不是弧形波浪线之类的,前前后后,姿势各异,角色不同,这又是在告诉我们什么呢? 说到这戏里头的角色,我倒不由想起之前严普跟我们唏嘘的那几句话。他说,这蜓北的鬼婆喜欢听戏,所以,同治帝每私访蜓北,就得请一个戏班子来给鬼婆唱一曲鬼戏,然后并用这戏班子的人的骨灰来烧成白烟,供奉鬼婆。这说白了,就是要这个戏班子陪葬嘛。 可说来说去,这鬼婆又和唱戏的人有着什么联系呢?这会儿刘爷不在,我也不知要向谁请教,毕竟,刘爷家里就是专给死去的人唱鬼戏的呀。 倪飞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他也不知是在看什么,看得正入神,我望向他,他却是背对着我,朝一个方向径直走去,我开始观察他的步伐。人平时走路的时候,很少有把步子迈得整齐的,而且丝毫没有一点破绽,要么,就是练过的,要么,就是故意的。 可倪飞如今这样轻盈地移动步子,在这种情况下,他又为何要故意摆出一副很文艺的样子呢? 他这一举动委实令人费解。于是乎,我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他正注视着地宫墙上的一盏油灯。 那油灯有什么好看的? “别过去!小心!”陌蓝墨无意间看到倪飞正朝着一个方向慢慢地走过去,便叫住了。 就在他喊“小心”的时候,倪飞一脚踩了空,“卡擦”一声脆响,他站的地方开始出现一道很深的裂痕。紧接着,对面的墙体发射出一片箭雨,就好像旧时候攻城的时候射出来的箭,密密麻麻的,朝我们这个方向火速飞来。 我们下意识掏出家伙,想办法躲开这些箭。我也跟着立马举起梼杌刀,打掉那些射来的箭头,陌蓝墨长剑一挥,把脚一迈,身子一侧,翻了几个跟斗,紧握长剑,纵身一跃,剑尖犹如展开了一个漩涡,他手腕一番,卖弄着剑,周围的那些箭随即被他挡去了,那剑法,器动四方。 表哥掏出枪支“砰砰”地打掉飞来的箭,而方衷洺月夫人他们却退到了一个隐蔽的地方躲了起来,许多卞家的下人头一回遇到这种东西,虽然没有被箭射中,但都受了些小伤。二山胖什么办法也拿不出来,只能拿着那个大大的罗盘挡着,还好他身手敏捷,要不然瞧这箭雨飞来,他可是要中招了。 阿水和云彦倒是配合得很有默契,所以,箭并没有伤到他们。 让我感到惊奇的是,离珠姐竟然和陌蓝墨挥舞着同样的一把剑,而且,我看得出来,这剑法是相似的。他俩肯定是从那种失传的侠侣简谱学来的。 陌蓝墨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一手舞剑,一手接住倒下来的倪飞。等到所有的箭差不多射完了的时候,他才把长剑装进剑鞘里,然后扶着中了邪的倪飞,尽量帮我打掉那些攻击我的箭。 我松了一口气,抹了把汗水。看见这满地横七竖八摆着的箭,我还真是心累,要知道,一不留神,被射中了可就小命不保了。幸亏我们齐心协力地相互配合,要不然,这次又要死人了。 方衷洺吓破了胆,他表面威武,其实就是个怂包,月夫人跟在他身后,畏畏缩缩地走上来。 倪飞两眼睁开着,纹丝不动地躺在地上。 阿水便问:“你们说,倪飞哥他这是怎么了?他怎么会去触发机关呢?” “中邪了。”陌蓝墨冷冷地盯着他。 我便道:“嗯,还记得方才,倪飞去碰许胖子的尸体吗?他应该是碰到伤口处了,才中的邪。” 这倪飞可是归海家族的人,如今出了事,大伙儿都板着一张脸,一声不吭的。二山胖蹲了下去,伸出手拍拍倪飞的脸颊,嘀咕道:“小子,小子,你醒醒。”话罢,他便从背包里取出一张符咒,贴在倪飞的额头上。 这符咒是昏黄的,就好像被浇上茶水一样,显得古老。符咒上写着红色的咒文,据说,这些咒文是用朱砂写的,内容究竟是什么估计也只有二山胖能看清楚。贴完符咒后,他好像在默念着什么,合上眼睛,掐指一算。 小原觉得好奇,蹭了蹭我,问道:“他,是你朋友吗?敢问,前辈可是茅山道人?” 二山胖忽然睁开眼,道:“我不是什么茅山派捉鬼的,这世上哪有鬼,我只不过,是个算命匠,当然,也是个抬棺匠。” 话音未落,他便把符咒取了下来,蓦然,倪飞竟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眨巴着眼睛,傻愣着,环视一下周围的人,挠了挠后脑勺,问道:“不是,你们都瞅着我干啥?” 没想到,这中邪的倪飞竟被二山胖的土办法给治好了。在场的诸位,可不得不竖起大拇指夸赞二山胖,而二山胖顶多是道一句“承让承让。” 阿水问道:“您这办法挺管用的,教教我呗?” “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学来的。我就给你们科普一下吧,这朱砂集聚天地之正气,在这矿脉之中又是有着极强阳气的磁场,而这死人的血阴气最重,这小飞呀,就是被这阴气侵蚀,才中的邪。我这咒文是从一处寺庙里求得的金文,专整戾气,朱砂符咒,是极阳,若不是看这小子五行缺金,我还真不敢给他驱邪呢。”二山胖得意洋洋地说。 倪飞听得似懂非懂,可终究是跪了下来,本来要磕头的,却让二山胖给扶了起来,嘴里还絮絮叨叨地道:“谢谢恩人救命!谢谢恩人救命!若不是您,我可就小命不保了。” 二山胖可承受不起这样的恩惠,他最忌讳别人跪他,他说这样的话折他寿,是以另一种方式在咒他短命呢。谁知道他这话中有话,到底是真还是假呢。 这座地宫里算得上比较显眼的就是那口竖着的棺椁。方衷洺四处走了走,这也瞧瞧那也瞧瞧,似乎也没发现其他奇特之处,所以就把注意力集中在这口棺椁上。 “小原,云彦过来帮忙开这口棺材,阿水,你去叫我们的人过来帮忙。”方衷洺命令道。 陌蓝墨不论走到哪里,离珠姐总是跟到那里,看起来也不像是巧合,总而言之,两个人十分有默契,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可是开棺取物向来是有门道的,我还以为方衷洺在外求学多年,出来的时候一定是无所不通,不曾料想连这种最基本的倒斗规矩都不懂。 表哥道:“别乱碰!就算是开棺,你们好歹也得问问这支探险队的头儿吧?你们不会忘了,是谁让你们下的墓吗?” 107章 月夫人笑了笑道:“白老板,你就别说笑话了。我们下墓,难道还指望一个黄毛小子吗?地上,我们事事依你们;可现在是在地下,我们做什么,你们可管不着。” 表哥本来想动手制止的,却被我叫住了。也罢,他们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到时候又触发窝弩,可不赖我们。 那沉重的石椁就这样被他们的人推开。阿水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么笨重的棺盖给抬开,他们也没什么本领,就是力气大,要搁一些抬棺匠,他们就会找许多窍门,运用杠杆原理撬开这棺盖。 “空的!”小原惊叫。 我也不由走过去,想要探一探究竟。方衷洺抢先一步,站在我前头,扶了扶眼镜,仔细瞧了一番。 这棺材里是空的,可是棺底却绘着一只用镏金漆绘成的玄武神兽。可是一般古墓的棺材里会雕的神兽一般是像麒麟,凤凰,朱雀这些的,很少会用玄武。 毕竟玄武是天官五兽之一,又身为四大神灵之一,在二十八星宿里占着很重要的地位。其实玄武的本命就是龟蛇,可是,这玄武之神实在有着太多的寓意,如今,棺底描玄武,这又是何用意呢? 这棺底的玄武两只眼睛有如邪火,闪射出金灿灿的光芒。它有四爪,而且四个爪子都朝着不同的方向,它的上半身是蛇的模型,而下半身却是龟背,外貌格外诡异。 方衷洺一本正经地道:“这棺材不论是从安放的位置还是棺底的模型来看,都很符合《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中的‘鬼’篇,鬼这一字描述的就是古墓,果不其然,这口棺椁就符合摸金校尉的描述。” “玄武是祥瑞之兆,墓主一般会在棺盖上刻着各式神兽,以示吉祥,可是这棺底描玄武,又是什么意思?莫非……”我道。 陌蓝墨似乎听出了些什么,原本他很不在意这口石椁,如今不得不迈着矫健的步伐而来,他似乎比我还急,我知道,他是个高手,一定知道这玄武的寓意。 他朝着这棺底瞧了大半天,我正等待着他的答案,他却开始研究这玄武的四个爪子来了。表哥呢,他一概不会去了解这些玩意儿,他不姓牛鬼蛇神之说,所以,什么神兽之类的,他只能把手一摊以示不解。 “南斗六星,遂能宿生,一龟一蛇,方得长生。”陌蓝墨盯着这玄武道。 二山胖听了后半句,立马屁颠屁颠地跑上来,瞪大了眼睛,拍手道:“这位尊上,你说的,可是司命玄武?这千万年来的司命玄武,难得一见呀。传闻这导引行气之神,则是玄武,而玄武与这长生不老的秘密又有着很深的渊源。这么说来,这座蜓北古墓,怕是要和长寿挂上关系了。” 我和表哥面面相觑,我看得出来他比我还焦虑。因为一听到长生不老,我立即就想起前天店里那个客人的话,他说,舅曾祖父于司宸还活着,他还说,这蜓北古墓其实埋藏着至宝,那就是一枚残虹甲。残虹甲能使人不老至一百三十岁,或许,或许就与这长生有联系。如今这样看,那个掮客说的话是正确的了。 我一个踉跄,慌张地望向离珠姐。离珠没有看我,她一心只顾着陌蓝墨。 “南斗注生,北斗注死。”陌蓝墨淡淡地说。 这是管辂在《搜神记》里说的话。既然如此,那么,在这地宫里要想活着出去,就必须按照南斗方向。 事不宜迟,陌蓝墨用手按下朝南的那只爪子,随即,整座地宫山摇地动,就好像发生了地震一般,飞沙走石,层层的峭壁出现了一条偌大的裂缝,大伙儿都惊慌失措的,这声声巨响震耳欲聋,再加之地宫猛烈地摇动,大家才更显得无所适从。 表哥拍了拍手掌,呐喊:“大家都别慌!快,阿水,上来!到我们这儿来!” 阿水仓皇逃遁,忽然犹如青天里的一个霹雳,我们所站的地方开始发生裂痕,紧接着,我发现地壳在下移,轰隆巨响,我们一群人竟沉了下去,坠入一个漆黑的深洞里。 幸好阿水算听话,及时跟上来,要不然,他估计得丢了这条命。这种情况下,必须跟紧有经验的人,因为地宫的四面八方都布满了机关,只有一个地方是安全的。还好陌蓝墨能及时按下这个爪子,要不然,估计大伙儿都得死在这里。 待一切恢复沉寂,我感觉浑身酸痛,就好像被什么大物品砸中了似的,就算我还有意识,但就是怎么样都爬不起来。周遭黑魆魆的一片,我就趴在这冰凉的地上,纹丝不动的;这就好比如跌入一个深渊里头,只是奇怪的是,周围实在静得瘆人。 不应该呀,其他人呢?就算我起不来了,至少陌蓝墨表哥他们应该不会摔着哪里吧,还有方衷洺那阴险的人,再怎么样也应该有一点点动静吧? 我深呼吸,忽然,耳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悬在半空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我使劲儿地安慰自己:无妨无妨,肯定是他们过来找我了,我躺着就行,等着人扶我起来。 我再仔细竖起耳朵听了一遍,觉得那脚步声越发的匆忙,而且只有好像一个人,那步伐倒不是很整齐,可我听得出来,他正慢慢地向我逼近…… 我心想,设若是表哥,他看见有人躺在那里,必定是哒哒地跑来呀,怎么会这样一跛一跛地迈步而来呢;况且,和我一起下墓的有那么一大队人,怎么可能只来一个?就算是来找我的,那看见有人躺在那里,肯定是要喊一句的,怎么会如此安静? 莫不是…… 越想下去,我的头脑里更是出现了一大堆的问号,而这些问号的终极都把我引向一种情况:那就是,那个蹑手蹑脚地朝我走来的人,并非我所认识的…… 那,会是谁呢? 我屏住了呼吸,可他愈是靠近我,我愈是头皮发麻。不管了,这一次就算是使出吃奶的劲儿也要爬起来。我暗下决心,一个激灵坐直了,旋即扭过头来。 只见那个人手里的刀正刺向我。 我下意识地闪过他的袭击,他握紧刀柄,发了疯地把刀扎来,我缓缓站起身来,一个趔趄,还好,我身后是一堵很冷的墙,有这墙,我才不至于又倒下去。我连连后退,却又想到后面是一堵墙,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现在,我才明白什么叫乐极生悲。 我于是打开手电筒,把光照向那个人。我终于看清了他的脸,他的个子不高,走路的时候不是很方便,两鬓有几根银丝,看起来精神矍铄;我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瞧,才发现,原来那个人,是严普! 我多么希望是我看错了,可如今,我不得不相信我的眼睛。他铁青着脸,眼里充满愤恨,紧接着,他踮着脚尖走过来,慢慢地举起手里的那把刀,然后露出一口黄牙,冲我狞笑一阵。 “你……”我出于条件反射地往后退,眼角不断地瞄着后面的墙,明明没有退路了,可我还是宁愿往墙边儿挪。 “你为什么要杀我?”我冷汗直冒。 严普用极其卑鄙的语调说:“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我宁可错杀一千,也决不放过一个;你已经知道了这蜓北的秘密,那么,我就不会放过你……” 我忽然想起了店里的那个掮客。或许,这故意告诉我哥蜓北秘密的那个掮客和这严普是一伙儿的。 “你是他的人?”我问,“你已经知道蜓北的所有了,想来,就算是你要得到那枚残虹甲也不是难事,可是,你为什么杀人?你的动机究竟在哪里?” 我偷偷地从背包里取出那把梼杌刀。 严普奸笑道:“你知道么?只要杀了你,把你的尸体带回去献给于司宸,我就可以达到我的目的了。所以,我要做的,就是杀了你。” 我实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还是保命要紧。遽然,他拔腿而来,张牙舞爪的,高高扬起匕首向我刺来,我急忙举起梼杌刀,将他的匕首打掉。 “哐当”一声,匕首掉在了地上。我仓皇失措,撒腿就跑,严普怒斥:“我本想给你个痛快的死法,既然这样,那你就痛苦一点吧。” 我正要命地跑着,忽然就好像有一把长剑划开了我的后背的衣裳,皮开肉绽,我只感觉背后凉凉的。随即,我转过身来,只见严普举着长剑冲我直奔而来。 我认得那把剑。他的剑是从一座战国时期的古墓里出土的,出土的时候,还发现了一本剑谱。这剑谱其中就有一招足以让人痛苦地死去,只不过身上会被这剑划伤七七四十九处,最后还能留个全尸。 原来,这就是他要给我的痛苦的死法。我还以为是要车裂呢,就他那三脚猫功夫,我一把梼杌刀就能将他那破剑打掉在地。 我突然鼓起了勇气,信心十足地挥霍着梼杌刀朝他砍去,他下意识地闪开了,并用极其迅猛的速度高举长剑再一次划伤了我的后背。 我转身,只见地上刚被洒上几撇鲜血,可能由于周围比较黑,所以这血才显得黑红黑红的。 还没等我回过神来,严普已然高举长剑冲我扑来,逼近我的时候,他并没有拿剑伤我,而是一脚踹开了我。那一脚,力道十足。他对我的进攻,近乎歇斯底里。 “呀——”我终于又扛起梼杌刀来,委实没有其他办法,我并没有精通梼杌刀的刀谱,所以只能瞎来,挥霍着刀,那刀光闪闪,而严普的剑越来越不好使了,好多次他都够不着我,想划伤我都没有机会。 他也许是想杀我太急了,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上来就是乱来,舞弄着剑尖,恨不得能把我刺死。我这才发现这家伙不会武功,要不然,像陌蓝墨这样的人才,五秒就能将我拿下。 我庆幸着,再一次鼓足了勇气,握紧了手里头的那把梼杌刀。 108章 刀剑无眼,严普上前一步,双手并握古剑,咬紧牙关,冲我刺来。在这种情况下,我既然无法靠近他,而他又是主动出击,那么就必须一刀给他致命一击。既是保全了自己,又伤了他。 我看准了严普的动作,他的步伐先是离我最近之处,然后再把身子往前仰,举着长剑刺向我,而此时如若我闪开,他会立即收剑,并以更快的速度出剑,而我闪躲的时间远远及过他出剑伤我的时间,我会很危险。所以,就是此刻,我必须让他连出剑的机会都没有。 正当严普的剑尖靠近我的面孔的时候,我缓缓哈腰,屈膝蹲下,做了个侧身半闪的动作,他正要收剑,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整个身体往前挪,他一个趔趄,匆匆迈了几个步子,我摸出另一把手,握紧了梼杌刀的刀柄,找准时机,狠狠地砍伤了严普的后背。 鲜血横飞,他已然受了重伤,不由松开了手,那把剑掉在了地上。而他也一副痛苦的样子,缓缓地倒下,还拼死挣扎着,伸着手要去拿地上的剑。 我一脚踢开了那把剑,义正言辞地道:“我不会杀你的,你走吧。” “你明明知道……我会取了你的性命……现在,你有的是机会报复我,为什么你不……”严普忍着痛道。 我回复他:“我不想杀人,我也不会杀人。你走吧!” 严普忽然变得十分惆怅,也没再多说什么。他站起来,然后转身,踉踉跄跄的,一步一步往前跨。 我为他打了光,道:“等一下。” 他不由得止住了脚步。 “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人吗?还有,你和于司宸是什么样的关系?”我问。 严普并没有回头,淡淡地道:“我只是为了小月。至于于司宸,我想问你,倘若我不回答你的问题,你会杀我吗?” 我脱口而出:“不会。” 但是,他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开始一跛一跛地往前走。我把光照了过去,他留给我的,却是孤独的背影,最后,消失在这片漆黑的深洞里。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与人角逐,即便很累,但我觉得,是我阻止了一条生命的结束。设若他赢了,他势必会杀了我;可如今他败了,我却愿意给他生还的机会。这也是因为,除非把我逼到绝境,要不然,我是不会取人性命的。 随后,表哥气喘吁吁地跑上来,扶了我一把,火急火燎地看着我问:“小尺,你没事儿吧?这……这怎么后背还有剑伤呀?”随即他便注意到了我手里那把血淋淋的梼杌刀,目光更加焦灼了。 “快先坐下!”二山胖把我扶到墙的边上,并从口袋里摸出一瓶药粉来嚷嚷着要为我处理枪口。 “行了,你这笨手笨脚的,让我哥来吧。”我道。 表哥可谓是担心疯了,紧皱着眉头,嘴里还絮絮叨叨地不知骂着谁。后来,我告诉他是严普伤了我。要不是我拦着他,他这会儿横是要追上去宰了那老头子。 陌蓝墨和离珠姐也来了,幸好探险队的其他人没有危险,平安地跟上来了。 我问表哥:“你们是掐着点儿来的呀?怎么我这边刚完事儿你们就赶来呀?” “这不找你嘛,我说你这傻孩子,那死老头砍了这么多下,而且他这明摆着要你的命,你得手了,怎么不杀了他以免留下后患呀?”表哥喃喃地数落着我。 月夫人倒是一脸幸灾乐祸地扬起嗓子:“哟,这被人伤了呀这是?果真是出师不利,看来,我们方老板说得没错,你就是个祸根儿,很多人都要你的命呢。”说着,她便和方衷洺使了个眼色。 二山胖忽然撸起袖子来,咬牙切齿地大嚷道:“我看这老头子严普就是你的人吧,对,肯定是你,之前,你和姓方的就派过人暗地里行刺我三爷,这会儿,肯定是你派严普暗害我三爷!” 月夫人怒斥:“你别血口喷人呀!你觉得,我会派人去杀自己的人吗?” “你就当许大胖子是张挡箭牌,合着我不知道你们带这么多人做啥子的吗?身后那些人,不过是留着给你们做替死鬼!我呸,还真他娘的歹毒呀!”二山胖破口大骂。 身后的人听了二山胖这一番话,都面面相觑的,低下了头,慢慢地目光移向方衷洺,面色煞白,吓得都不敢吱一声。 方衷洺压低了帽子,扶了扶眼镜框,并从他那件皮衣里取出一块白色手帕,缄默着,用手帕轻轻擦拭他手里那把崭新的枪支。 似乎火药味儿还蛮重的,我就担心二山胖,他这个人说话一向来是口无遮拦的,虽然做事圆滑,但和表哥是一个德行,那就是冲动。方衷洺呢,自我认识他开始,我就知道他行事毒辣,一看就不是好说话的。我还真怕他会一枪打死二山胖呢。 我立即岔开话题:“哦对了,你们刚刚是去哪里了?怎么我一起来就看不见你们的人影,就我一个人……” “我们发现了真正的古墓。估计,我们下来的时候,严普趁机掳走了你,所以你找不到我们。”表哥道。 离珠姐接过话来:“嗯,这里是古墓外边儿的一个小山洞,你现在受了伤,就好生待着吧。今天晚上我们就在这儿落脚吧,等明日一早我们再出发。” 我总觉得这山洞怪诞得很。严普才从这里离开,地上还都是鲜血;其实,自打我记事起,我就对血很敏感,其实也不是晕血,只是看到血,脑海里总会浮现出一些血腥的画面,以至于吓得毛发倒竖。 表哥递给我一块苏打饼干,然后在旁边生起火来,那火光荧荧,向上飘着几撇火花,这火花就像星子般璀璨夺目。夜色已浓,火花更是显得格外亮丽。 我总是魂不守舍的,方才发生的事情就压在我心头,我想抛开它,却不论怎样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它。我最害怕骷髅玉会在我下墓期间作祟,那样实在太危险了,我也渐渐发现,它的邪气开始侵入我的体内,我本是阳人,如今,骷髅玉已使我变得阴气沉重了。 表哥没有戚玲陪着,所以只好慢悠悠地走来,坐在我身旁,软言软语地道:“小尺,要不,你明天就别和我们一块儿下墓了吧,你好生歇着,等着我们凯旋归来。” 我拒绝道:“那怎么行,我是这探险队的领头人,再说,我这会儿不陪同你们,是不是有点不太仗义了?” “可是哥可以替你当这领头人呀,”他笑眯眯地说,“好吧好吧,我绝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第二遍。对了,那个严普,有没有告诉你他为何要杀你呀?” “我正要说此事,你说,咱外公的小舅,怎么有可能还活着呢?我想,兴许是同名呢。说来,你也知道棺底描玄武这回事,应当知道这蜓北古墓的秘密吧。我认为这方衷洺没那么好心,肯定是冲着残虹甲来的。”我压低了声音说道。 表哥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左瞧瞧右瞧瞧,细声细语地道:“不管怎样,我们绝不能让他们知道这些。至于咱舅曾祖父,他,或许真的还活着。” “严普说,是舅曾祖父要拿我的命呢。他说只要把我的尸体带回去,他就可以达到他的目的。好像,他要去救他的……小月……”我说。 “小月?”表哥倒有些茫然。 也是,说来,我还得叫于司宸一声舅曾祖父呢,虽然年代久远,这关系也是隔了好几层的,但毕竟是我家族的人。我身上带的这把梼杌刀就是他当年倒斗时带的武器呢。 说来也是惭愧,当年舅曾祖父可是被誉为“古墓战神”的,斩杀粽子靠的就是这把梼杌刀。如今它落到我手里,到了我这一代,却显得那么不中用了。 夜深了,二山胖的鼾声吵得我睡不着觉,我本来想眯上一觉的,现在想来,在这么不安全的地方,还是多长个心眼儿好。 我摸着黑起来,总觉得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我怀疑是他们翻身的声音,可起来一看,却发现不是。 门外有一个人,背对着我,也不知道是在干啥。 “是谁?”我尽量把嗓音调小一些,以免惊扰到其他正在休息的人。 “三爷,我,云彦。我撒尿呢。”那个人答应着。 云彦? 这云彦平时看起来倒是正正经经的,也没发现其他反常的地方,所以,我就当他是在方便,又摸摸索索地回去。 表哥就躺在我身旁,一有动静他便睁开眼,见我回来了,就又合上眼进入梦乡。 半夜了。 好像又有什么动静,我虽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但却也像其他人一样熟睡着。 也不知是怎的,我总觉得不对劲。出于好奇,我还是哆哆嗦嗦地爬了起来,揉了揉眼睛,一瞧,那个人仍是站在门外,也不知道是在干什么,还一直保持着方才的那个姿势。撒泡尿也不至于这么久吧。 我心里正纳闷儿着,于是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迈过去,只想一探究竟。周围的人也没有谁察觉到,兴许是白天赶路累了,才导致睡得这么沉罢。 “云彦,云彦,你干什么呢这么久?你晚上都不睡觉的吗?”我压低声音道。 这一次,他没有再搭理我。 夜间乌云流动,暮色苍茫,周遭寂静得连虫子的叫声都不曾听见,满屋子,听得最清楚的也就是二山胖的鼾声了。 黑漆漆的一大片,门外总有一个发黑的人影,杵在那儿,一动不动的。其实,任谁都会觉得奇怪。 我便踏着轻盈的步子走过去,谨慎地环视了一下四周围的人,确保大家都注意不到我行动的情况下,我才加快步伐走到门旁的。 109章 “喂!喂!思春哪?怎么不睡呀?哦,害怕了,睡不着?呵呵没事,我也一样。”我躲在他背后嘀咕着。 可是说了大半天,他都不曾回复我,就好像半截木头一样,怔怔地戳在那儿,由于光线太暗,所以我也看不清其他的,只知道面前有一个黑影。 于是,我轻轻推了他一把。 猝然,他直挺挺地倾倒了下去,没有丝毫的防备,身子一歪,脚都不动一下的,活像一具被焊死的尸体。 我吓得寸骨皆软,上牙打着下牙。情急之下,我匆匆忙忙地跑回那洞穴里,从我的背包中取走了一只手电筒,拔腿就跑,一蹦一跳终于到了门外。 我慢慢地蹲下了身,打开手电筒一照,心头一凛,还好我捂住了嘴巴,差点儿就要叫出声来。 躺在地上的,竟是一具干尸…… 我吓得如筛糠一般,抖着手,此时陌蓝墨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了门旁,直勾勾地盯着我,真是雪上加霜,我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我说你出现能不能吱一声啊?”我责怪道,“看,云彦……他变成一具干尸了……” “嘘!”陌蓝墨看都不看那具尸体,只身扶我起来,道,“不管它,先回去睡吧,养足精神。至于它,明日再看。但是,记住,明天醒来,关于今夜的事,一个字都不要说。明白吗?” “你原来早就知道了。”我连忙点点头称是。 我怀着惊愕的心情躺了下去,就好像一只惊弓之鸟,一想起门外那具干尸,还真是汗毛倒竖。 第九十二章-开挖盗洞 晨光熹微,晶莹的露珠徜徉在叶子的怀里。天才蒙蒙亮,一轮红日悄悄地从山下爬了上来,还腼腆地散着微光。 我睁开惺忪的眼睛,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睡过头了。说来,我还是被吵醒的,若不是月夫人一大早就在门外装腔作势地唠叨着,我估计得睡到十一点。 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把曾经好不容易忘却的坏事又重新回忆了起来。昨夜那一幕,至今我都是心惊胆战的。我睡到这个时候都没有人来叫醒我,我想这一定是原因的。昨夜陌蓝墨告诉我,今儿醒来就当昨夜的事情没发生过,就当我还被蒙在鼓里。 是的,我得装出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千万不能露馅了,要不然,方衷洺可能会从中作梗来诬陷我。 我伸了伸懒腰,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门外,一看见地上那具干尸,不由瞪圆了眼:“这……这怎么回事?” 月夫人扯着油腔滑调,道:“我看并非是这山洞诡异,根本就是有人蓄意谋害云彦。你说,好端端的人,怎么会一夜之间化作一具干尸呢?肯定是有人遽下毒手,云彦,是这卞家的人,我们这群人当中,谁和卞家人算是有着大仇大恨,怕是每一个人心中都很清楚吧?” 她忽然把目光转移到我身上,道:“亏云彦还恭恭敬敬地叫着你一声三爷呢,冰三尺,想不到,你心肠竟如此毒辣。” 我道:“月夫人,你不要什么脏水都往我身上泼好吗?我于家和卞家算是泾渭分明,何谈深仇大恨?文物界各大世家鼎立至今,雄踞花城,生意不断,靠的就是每个人都能掌握分寸,守到规矩。而不像你月夫人处处挑拨离间,你说我杀人,证据呢?” 月夫人冷笑:“我们的人,昨晚看到你陆陆续续地跑到门外,闹了很大的动静。人不是你杀的,那会是谁呢?难不成还闹鬼呀?至于干尸,你不过是想掩人耳目罢了。” 表哥反唇相讥:“怎么恰好我们都没发现,就你的人发现了?你们的人既然发现了有动静,为什么不汇报?我看,人压根儿就是你们杀的。我们的背包里带的东西可要比你们的少很多,而且那些工具,怎么足以把一个活人变成一具干尸?你的想象力,蛮丰富的嘛。” 话音刚落,月夫人竟哑口无言,一时语塞,板着一张脸,无言以对。见此情形,二山胖在旁边偷笑一阵,不由伸出大拇指,戏谑道:“哈哈,月夫人,您真优秀。” 我一口咬定昨夜啥也没有看见,月夫人拿不出证据也只能就此作罢。只是可怜了这年纪轻轻的云彦哥,之后,我们便寻了一处好地方为他厚葬了。 至于干尸是怎么回事,我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楚。我不愿意相信这云彦之死并非凡人所为。我总感觉那个山洞处处充满了诡异,就好像只要一不小心就会有人丢了性命。 事不宜迟,我们立刻离开山洞前往真正的蜓北。离珠姐已经恭候多时了,她实在看不惯月夫人那一副没事找事的嘴脸,只是她为了顾全大局,就没有多说什么。 谁也不曾料想,这真正的古墓竟然是在山体里面开挖的,古人若是要从外边修进来,这儿山路崎岖,就算是有车辆也很不方便,想来,在当时这可是大工程呀。 陌蓝墨走到一处,忽然止住了脚步,弯下腰,捏了一把泥土嗅了嗅,道:“这周围应该就有墓穴了。” 表哥觉着好奇,便也摸了一把闻了闻,忽然茅塞顿开:“行呀,这是糯米汗和的泥土,再加上里头兴许埋着一些玉器,所以闻起来味道挺重的。” 这儿是横亘千里的山腰,放眼望去,莽莽榛榛的,野草丛生,再眺望山顶,云雾缭绕的,是一番好景象。可到处是峭壁巉岩的,要怎么才能准确找到墓穴的位置呢? 蓊郁莽莽的一大片,葱绿的野草长得正盛。离珠姐两手叉腰,东张西望的,觉得无趣,就又开始活动活动筋骨了。 她似乎发现了什么,蹲下身,喊其他的人过来一块儿瞧瞧。 我是头一个跟上去的,她正对着一处岩土看得出迷,我仔细瞧了瞧,便道:“这是五花土,这里曾经被开挖过,说明,这儿可能会有墓葬。” 二山胖拍了拍的肩膀,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笑呵呵地道:“三爷你这小子行呀!是从哪里学来这套的?” 我便趁机取笑他:“这哪里用得着学,搞考古的,若连这都不知道,那就真的是太差劲了。” “得了吧你,就你那两下子……你山胖爷可是行走江湖多年的灌大顶,合着你以为这点破玩意儿能逃得过我的火眼金睛呀?只不过是方才走了神,只顾着发呆,要不然我早发现了。” 话罢,阿水“噗嗤”一声笑了。方衷洺却是如堕五里雾中,伸出食指轻挠了挠鼻尖,不敢抬头看我们,也不敢过来凑热闹。至少她月夫人还懂得说上两句有的没的话,可这方衷洺突然变得活像个哑巴,一声不吭的。 表哥二话不说便从包里取出两把铲子还有一个雷管,并将其中一把铲子递给陌蓝墨,道:“呐,干活儿吧。咱们可是实力派的,这打盗洞靠的是技巧,要动脑子,小尺才受了伤,你比较在行,你和我一块儿挖吧。咱可不像某些人,傻愣着,就像具废物。”话音未落,他便开始霍霍地扬起铲子,冲这一处五花土开挖。 陌蓝墨才接过铲子,弓着腰,使起劲儿来挖开熟土。 “不是你他娘的说谁是废物呢?”方衷洺的一个部下竟然搭腔了。他那部下嘴巴大大的,好像还是个龅牙,他也不常说话,我还以为他是口吃呢,没想到说话竟比二山胖还流利。 方衷洺这一次竟然没有动怒,反而是遏止了他的那个部下,婉言道:“咱啥也不会,这种力气活儿,就让他们干吧。” “非寒,你啥时候学会了打盗洞呀?看来,深藏不露嘛。”二山胖寻处地方干脆坐了下来,装作一副很悠闲的样子。 表哥回答:“那是很多年前学的本事喽。” 约摸半个钟头的功夫,陌蓝墨一铲子便把土撬开,那身子比较瘦,便挤进那窄窄的洞口里去,一点一点地把土层挖开。表哥已在盗洞的底下安放了雷管,猫着腰,并慢慢地牵拉着脚线。 阿水似乎有些焦虑,蹙眉道:“白老板,你这……这是哪里弄来的炸药呀?” “这不是炸药,是电雷管,放心吧,这个不是全电阻,你们待会儿跑远点儿,这是有秒延期的。”表哥回复道。 “非寒,盗洞挖进去了,应该可以通往椁室。”陌蓝墨冷冷地说。 “昨天我就瞧了,发现这山体里掘出来的这座古墓很特别,事情没那么简单,不过这盗洞打进去了,应该就能进到里边去了。你们大伙儿快闪开。”表哥道。 半晌,“轰隆”一声巨响,犹如天崩地裂般的,地表突然猛烈地晃动了一下,山沟里不断传来回音。 这盗洞是圆形的,挖得倒是有模有样,表哥说根据方才挖出来的原土可以得知这座古墓是在明清时期才建的。那么,这和我们要去的蜓北已经算是很接近了。 其实,这要是土夫子,一闻便能闻出些是非来。因为,明清时代的古墓,大都是糯米汗混石灰而成的,再加上尸骨一放久了会生味道,所以,只要鼻子一闻,便能知道此处墓葬的是什么年代了。 说来,这南派倒斗靠的真的是技巧,实实在在的土办法,要比现在的考古技术实用多了。北派挖盗洞时常常使用洛阳铲,毕竟,他们干的是地地道道的力气活儿。话说,南沙北阳说的就是这盗墓的行当,南方人盗墓贼聚集的地方是长沙,倒不是我们花城,而北方人盗墓贼聚集的地方则是洛阳,其实在一些东北地区也有不少的盗墓团伙,只不过现在都转为坦坦荡荡的考古人员了,靠国家给的工资吃饭。 110章 月夫人望着那深不见底的盗洞,皱着眉头问道:“怎么这盗洞是圆形的?” “方形的也有,只不过北派人用的是方形,我们南派打的盗洞,都是圆形的。虽然现在很多考古队在打盗洞时都是打方形,但毕竟我们这是旧时候的门道了。我认为,圆形比较容易挖,而且,对于你们这些新手,还比较好下,”表哥一本正经地道,“小尺,看到没有,多学着点儿。” 我连连称是。这会儿戚玲不在,他就把自己夸上天了,小时候,他愈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愈是要挨揍。后来,表哥外出留学的时候,外公曾跟我说,他最讨厌的就是表哥这高傲自大的德行,即便这像极了他年轻的时候。 我们一队人便从这打好的盗洞钻进去,这盗洞里头黑漆漆的,只能一个人单独通过,所以,我们只能是挨个儿下,表哥先带头接应,然后陌蓝墨在最后收尾。 我爬了好一会儿,一不小心竟滑了脚掉了下去,还好下边儿走人接着,要不然这一屁股撞下来,多半是连爬都爬不起来了。 我顿了顿身上的灰尘,等到所有人都安全下来的时候,我们才准备前行。陌蓝墨从背包里取出那张他在几日前就已经绘制好的蜓北地图,拿着手电筒,四处瞧瞧。 其实,在严普带我们进来的时候,他本就可以拿出图纸瞧上一番的。难不成,他早就知道原来这里才是真正的蜓北,所以,在之前就没有拿出地图来? 这陌蓝墨做的很多事委实让我捉摸不透,现在我是越来越怀疑,他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 这墓地里倒是壮观得很,就好像是在海洋世界一般,简直比青灯古楼还好看。 仰望这整座古墓里头,全是冰蓝色,就好像故意染上这种颜料。乍一看,才发现原来这古城周围都点着蓝灯,所以才把这一切衬托得那么壮观,像极了罗刹海市。 眼前的这一座古城,倒令我不由想起之前严普那老头子描述的故事:这蜓北地下,是一座富丽堂皇的王宫,这王宫里头,睡着的,正是一位鬼婆。 至今我都不敢相信鬼婆的存在,因为我觉得,人世间有那么多美好的事物,以至于我们要具备一双发现美的眼睛,所以既是如此,而上帝又为何要制造出这样可怕的怪物来呢? 我四下照照周围的环境,只见不远处有一个铁箱子,奇怪的是,这铁箱子竟然没有上锁。 方衷洺带来的人便道:“这会儿,咱终于碰上大宝贝了!这箱子里头,肯定有很多宝物,兄弟们,我觉得咱们发财了!” “是呀是呀,要不,咱看看去?” “走呀,大男人的,磨磨唧唧的就像个老娘儿们!走,瞧瞧去!” 三两人便围了上去,其中一个先是撸起袖子,伸出手掌去碰那个铁箱子。此时此刻,陌蓝墨恰好转过头来,瞧见那个人用手摸了那个铁箱,便厉声遏止道:“别乱碰!” 话音刚落,大家也都把注意力集中在那个大铁箱子上面。遽然,那个触摸到箱子的人忽然面色发青,两只眼睛往上翻,口吐白沫,一个趔趄,最后终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这铁箱子表面沾染了蚕丝剧毒,那是致命的毒丝。”陌蓝墨道。 他的话简直是语惊四座,我还不信,便用手电筒打打光,瞪大了眼睛,才发现,这铁箱子表面确实交错纵横着几根微小的白丝,那白丝上面还覆盖着一层像唾液般的透明黏液。 见此情形,那些蜂拥而上的人便情不自禁地后退了几步。 紧接着,倒下去的那个人开始逐渐褪去了水分,皮肉开始变得皱巴巴的,并不断地缩水,之后,他的尸首周围便浮现出腾腾白雾,就好像被开水浇过似的。转眼间,那个倒下去的人已然变成一具干尸。 他的死状,竟与云彦一般无二。 又是一具干尸…… 难道说,云彦就是因为沾染了这蚕丝剧毒才死的吗?这其中又有什么关联呢? 周围的人似乎觉得不甘心,他们估计是生怕陌蓝墨会夺了他们的宝贝,所以,都各自板着一张脸,表现出因没能达到目的而动怒的样子。而陌蓝墨的为人,我是知道的,这一点小利,他绝不会贪图,而且,他从不会主动去拿墓主的东西。 “这铁箱子虽然表面有剧毒,但是里面的宝贝咱总不能不要吧,大伙儿说是不是?都到了这里了,总不能,到时候空着手回去吧?既然不能用手碰,那咱就用工具开,你们说怎么样?”一个人提议道。 都不一定能活着回去,却还想着那些金银珠宝,这些人可真是贪得无厌。 原来这座山的地下,的确藏着这么一座蜓北古墓,而且还是一座很古老的城楼。它的规模,按照当时的技术来算,足以让一万个后清员工干整整五年。 五年,这个数据或许在现在看起来不是很夸张。但在当时,若是一位皇帝要给下属下达任务,派遣一万人来修建这蜓北古墓,而且一修就是五年,那么,这位同治帝又是怎么堵住悠悠众口的呢? 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当时所有参与建设的人士,包括知道这蜓北古墓的那些人,全部被处死。而且,是集体处死。所以,这蜓北就好像成了一个谜团,而那些知情的人,就好比如人间蒸发一样,消失在这蜓北古城里。 陌蓝墨正在研究这座隐藏了数百年的阴宅,他倒没有参与那些人的夺宝活动中。方衷洺的手下找来各种工具,强行打开那个铁箱,果不其然,箱子一被打开,便亮瞎了他们的双眼。这箱子里装得满满的,不外乎一些金银财宝,玉器铁器,但全都是值钱的稀罕古玩。 那些人就像发了疯的,伸手就抢,蜂拥而上,一串宝石项链刚揣进兜里,便急着要摸出另一只手来,恨不得把这所有宝贝都收归囊中。 一个个龇牙咧嘴的,兴许是发现这些东西得来不费工夫,兴奋得脸都涨红了。发这样的横财,我想,任谁心里面都像吃了蜜一样甜。 111章 奇怪的是,方衷洺的手下立即瓜分了那些金银财宝,而他自己却连看都不看一眼,光杵在一旁,也不知心里在打什么算盘。月夫人亦复如是。 表哥偷偷地告诉我:“这些金银财宝是俗物,我看方衷洺还是另有所图的。这才刚刚进入真正的蜓北,就发现了金银财宝,你没觉得未免也太便宜了些吗?” “你是说,方衷洺准备要动手了……”我惊愕。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原来箱子里的那些东西并非方衷洺不要,只是,来到了这蜓北,他觉得不该带那么多人进来,所以必要的时候就把他带来的那些人做了,然后那些人身上的财物不就归他所有了吗?现在,那些人得到了这些宝贝,也就放松了警惕,这样,岂不是更让方衷洺有机可乘?他是想独吞这一切。 咱们文物界有一老规矩,这也是在地下的规矩。那就是谁要是能在墓中杀死那个夺了宝的人,那么,这宝贝就得易主。意思就是只要杀掉宝贝的主人,就能取而代之成为这宝贝的新主人。这规矩一被立下,以后人们倒斗,在地下那可是拼个你死我活,打打杀杀的,为了争夺这些明器而残害无辜。 所以,后来文物界又有明确规定,同是各大世家的人,不能相互残杀,否则便依法处理。这才没有使这个残忍的规矩沿用至今。不过虽然如此,在现如今的社会,还是有不少这样的情况。而眼下看来,方衷洺是要走这一套了。因为,他并不是这文物界的人士。 想来,这方衷洺定是奔着这枚残虹甲来的。不过,有我们这些人在,绝不会让他阴谋得逞。 “与其说是古城,毋宁说是一座阴宅。你们看,这阴宅一共有九盏灯笼,这九盏灯笼就代表着九个穴眼,只要你点错其中一个,这暗弩便会射出数百支毒箭,一发不可收拾,我们在场的人怕是必死无疑。换句话说,我们必须在这九个穴眼中选出其中一个正确的。”表哥道。 这个说法最早是在一本奇书上出现的,而这本书其实在之前方衷洺也提到过,就是这《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一般像二山胖这种搞风水学的,多多少少会知道些这个。 “可这九盏灯笼,我们究竟应该点哪一盏呢?这有没有什么提示?”阿水便问道。 二山胖掏出一个大罗盘,四处走走,道:“这九宫八卦阵图还真不好破解,不过,看这磁针的指向,是一乾和四震。天与雷,又怎么会在一起呢?”他搔了搔后脑勺。 这风水秘术在场的人除了二山胖可没有一个人能精通,还好我带他来了,要不然,起码在这坎儿上,我们就还真过不去了。 他掐指一算,忽然看向陌蓝墨,灵机一动,一拍手掌,却让陌蓝墨抢过话来:“不用看了,是第七个穴眼。” 二山胖惊诧道:“哎你怎么知道?原来,这一乾,既能代表天,又能代表这君王,同治帝是君,所以采用这龙脉点穴的走法。而这四震呢,说来,也要妙处。震在基础卦象上可以解析为‘足’,这足,不就是脚嘛。而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四方之砂上的震,不就指的是砂脚嘛。《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中的‘化’字,说的就是这龙经九穴眼的事儿。而这第七个穴眼,砂脚宜做左右盘。说来,还不就扯上关系了?” 倪飞看呆了,虽然也是一头雾水,但是却不得不佩服,硬要二山胖做他师父。二山胖呢,他从来不收徒弟,所以只好笑眯眯地婉拒了这个热情的小伙子。二山胖在这方面的本事,可不亚于陌蓝墨;就像我,我就只知道一乾二兑三离四震五巽六坎七艮八坤。 我急忙掏出一个火柴盒,“嗖”的一声滑出火花,并小心翼翼地点燃了这第七盏灯笼。没过多久,灯笼便发出耀眼的光芒,把大伙儿的脸庞都照得红彤彤的。 “走吧。”月夫人两手抱在胸前,兴许是觉得他们的人什么忙都帮不上,倒有些惭愧了。 我们一齐推开这阴宅的大门,跨进这宅中,发现这楼上的安装的暗弩并没有射下毒箭,这才安了心,并能确定我们方才的推断是准确的。 前脚才跨进去,印入眼帘的是一个冰蓝的墓室。我正纳闷儿为何这整个墓室看起来活像被染上了蓝色的涂料,然后表哥就告诉我,这整一座阴宅的里里外外都有影视里看到的那种琉璃顶,而每一片琉璃瓦上就点着蓝色的火焰。所以,才把这整一座古墓都衬托得古柏森森的。 这么看来,同治帝为了布这个局,可谓是花了很多的心血,既要财力,也要人力。总而言之,这要是被当时的人发现了,准是要动员了这“洪门青帮”,然后组个队一块儿把这墓给掘了。 墓室里整整齐齐地堆放着上百口石椁,这石椁的形状各异,棺身所描的花纹也都各有各的不同,就好像这上百口石椁,每一口棺材都是有人精心安排的。可是究竟这里头睡的是什么人呢?又为何要大费周章安放这上百口石椁? 陌蓝墨的表情忽然变得相当怪异,我以为他是发现了什么,可他却愣愣地问着我:“小尺啊,你不觉得这里,像极了一个地方吗?” 我诧异问:“什么地方?” “你很多年前就去过的一个地方。” 这怎么可能?我也是这两年因为这块骷髅玉的事儿,所以才不得不每一次拉着人来这种鬼地方的。很多年前,我还是个三好学生呢,怎么可能来过像这种安放着上百口石椁的地方? 我发觉陌蓝墨越来越像我之前所碰到的那个归海月老板。归海月说话就是一套一套的,还说什么我和他是发小,还带我去过湖边,小小年纪的我还曾经救过他一命……这也挺能扯的。 “没看过这种奇观。不过,你说这里头躺着的,都是些什么人呀?”我问。 陌蓝墨不语。他似乎在试探什么,跟我唠我一两句便转身离开了。 表哥便道:“这百口石椁装着的,应该是同治帝生前很器重的人。不然,他也不会大费周章的搞来这么多棺材。我猜,应该是那些烈士。” “烈士?所以你是认为烈士的石椁上会雕着彼岸花吗?”方衷洺装出一副很在行的样子指着旁边的一口石椁,意在嘲弄我的表哥。 “大哥,那根本就不是彼岸花好吗?这是一种稀有的牡丹花,只不过长得很像曼珠沙华罢了。牡丹在世人眼里本就是象征着富贵者,所以,棺身描牡丹,不是什么奇事。我看你一副文绉绉的样子,好像饱读经书,无所不晓的,怎么,连一两朵花都识别不出来吗?”表哥戏谑道。 方衷洺可是当众出了丑,那脸,简直是涨红到了脖子上,就好像被扇了好几巴掌,羞涩地低下了头,一声不吭。 他虽然一直忍着,但是我知道,这会儿,他心里肯定是恨透了我表哥。不过这种技不如人的事情,只能认了,没办法反驳。 他的一个叫蚂子的部下四处瞧了瞧,想看看有什么稀奇玩意儿,于是四处走动,好奇地张望着那些个石椁。 “方老板,你快过来看!这儿,好像真有一株曼陀罗花。”蚂子惊叫道。 方衷洺便慢悠悠地跟过去,扶了扶眼镜框,弓下腰,就好像在研究什么似的。 阿水便道:“蚂子你别胡说,曼陀罗和曼珠沙华哪里能一样嘛?我看你就是看这花名的开头都是一个曼字,所以弄混儿了吧?我来给你科普一下,这曼珠沙华是红色的彼岸花,而这曼陀罗呢,俗称大喇叭花,我还知道,它是有毒的呢!” 可是那蚂子似乎不理睬阿水,只顾和他老板在研究那棺材上所雕的花种。估计连蚂子都知道,阿水这话中字里行间可是流露出对他的鄙视,所以,他干脆学他老板,一声不吭,自命清高。 “别乱碰呀你们两个!”表哥怒斥。 可是蚂子终归是用手去摸那石椁了。我总有不祥的预感,就感觉自从我表哥训斥了这一句之后,这儿的石椁就好像有了灵性,能感受到我们的存在。 方衷洺被制止后还是选择理性地离开了,也就没有和蚂子他们一块儿凑热闹了。 遽然,山摇地动般的,猛烈地晃了一下。 眼前的这百口石椁开始进行剧烈的抖动…… 大伙儿没有一个不东张西望的,似乎都对这百口石椁感到惊奇。突然,这百口石椁霍的一下摇晃了起来,并开始猛烈地抖动,搞得我们所有人都似乎身处逆境,整座阴宅就好像触发了机关,不断地震动。 “不好!惊扰到它们了!”陌蓝墨冷不丁说。 蚂子这会儿才心生愧疚,不敢抬头看大家,倒变得很无助,喃喃地问道:“那现在可如何是好啊?” 二山胖本来要把他臭骂一顿,谁叫他没事总去碰这摸那的,这下倒好给闯了大祸。可我还是拦住了他,我觉得在这种紧要关头还是想想办法,责怪他也于事无补。其实,让每一个新手来这种地方,多多少少都会感到好奇,只不过他们并不知道,有些东西碰了的话就会触犯大忌。 112章 蓦然,所有的棺盖都被掀开了,墓里睡着的死人一脚顶开这些沉重的棺盖,每一口石椁里的人都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挺直了腰板。就好像所有死人都被什么东西召唤了似的。 倪飞目瞪口呆,蹭了蹭二山胖,问道:“这可怎么办?我的妈呀!” 我心骂道看来这又要来一次大诈尸,可现在才发现这些尸体竟保存完好,皮肤白皙,看样子像极了上一回来蜓北出现的那些浮尸。这难道是……难道处死人的方式都是这样的吗?可倘若真的是如此,那么这每一具尸体里必然养着数十条九星虫。如此算来,这整座古墓里还不知藏了多少九星虫呢。 “这些活死人的力气非同凡人,它们的目标是我们这些人,一旦被咬到就会变成它们的样子,如果不出所料,这阴宅的深处应该有一个地宫,地宫里有不少的藏身之处,大家找地方躲起来,如果被发现了那就往死里跑!牢牢记住,不要碰这地宫里的东西!”陌蓝墨吩咐大家。 猝然,石椁被开启,那些活死人龇牙咧嘴地从棺材里爬出来,两只眼睛里眼白占了大部分,黑眼珠子就只有小小的那么一个点,可除此以外,它们的其他地方都很像正常人。再有就是每一个活死人的脸都很白,看样子要比我们之前所看到的浮尸还要恐怖。 一百个活死人张牙舞爪地跑来,一见人就抓狂,并伸出长长的爪子挠伤人的脸颊。遽然,活死人成群如潮水般涌来,每一个脸上都浮现出怪诞的表情,那扭曲的面孔还有狰狞的五官令人不寒而栗。 “快!快跑!”表哥喊道。 所有人一窝蜂地逃进了那个地方,我也慌慌乱乱地拔腿就跑,火急火燎的,发现那地宫里有一块石碑,我便蹦了过去,躲在这块石碑后面。 我偷偷地瞄了一眼,发现其他人也都找到藏身的地方,我这悬在半空中的心这才慢慢地放了下来。 活死人找不到目标,忽然放慢了脚步,歪着脖子,露出一口黑牙。那黑牙就好像被焦炭给涂过似的。 方衷洺就躲在一个棺材背后,到底是因为害怕罢,就把身子侧了一侧,在常人看来,他就是想换一个姿势而已。这动静搞得还蛮大的,一群活死人都把目标转移到他的身上,一步一步地迈过去。 那整齐而稳重的步伐就在耳际响起,我的心忽然咚咚地狂跳,其实心里头简直就像小鹿乱撞一般。估计其他人也都注意到了,大家都屏住了呼吸。 陌蓝墨为引开那些活死人,不知从什么地方窜出来,手握长剑,一个箭步杀将而来,那剑影划破长空,霍霍的两下子,甩开了好几个活死人。他纵身一跃,跳了起来,两脚踢开那蜂拥而上的两个活死人,离珠姐不放心让他一人出马,翻过眼前的那些箱子,拔出长剑,助蓝墨砍杀那些活死人。 那一剑出来,就好像连环的,穿入三个活死人的胸脯,器动四方。 剩余的几个活死人已然把目标从方衷洺身上移到他处,陌蓝墨和离珠姐已经轻装上阵斩杀活死人。表哥也后脚一瞪,腾空而起,拔刀相助。 我心想,怎么能让他们几个去冒险呢?杀怪这种事情,少不了我;与其在这缩着,倒不如跟着他们一块儿打。 我鼓起勇气,跨过那块石碑,扛起梼杌刀,一活死人龇牙咧嘴地扑上来,我使出浑身解数,一刀便把这尸首劈成两半。 终于,我舅曾祖父显灵了。不,肯定是在暗处助我一臂之力了,我觉着这梼杌刀是越来越好使了。只不过,对不起这些活死人了,我本无意破坏它们的身体。算了吧,我轻点儿。 “小尺,你怎么也出来了?不是让你躲着吗?”表哥责备道。 “看着你们出来打架,我却龟缩着,岂不是很不仗义嘛。”我道。 正当我们杀得好生激烈的时候,不知从哪儿响起枪声。我觉得很奇怪,上来打架的这些人当中,就没有一个使用枪支的。这下倒好,一大半的活死人都把目标转移到枪声的源头。 我也不由自主地回眸一望,只见蚂子举着枪,伫立在那儿,就好像电视剧里那些视死如归的战士般,铁青着脸,咬紧牙关,额头上的冷汗却一直冒着。 陌蓝墨劝说道:“不能用枪,用枪是打不死它们的。这些家伙对声音很敏感!”他话还没说完,几个活死人便蜂拥而上,离珠姐鼎力相助,那长剑一挥,步子一挪,一脚踹开那围上来的活死人,力道十足。 蚂子的心里似乎很难过,本来,他应该是最慌张的那一个。其实,他也是为了挣一口饭吃,才做了方衷洺的部下,替他办事。 “头儿,白老板,陌先生,方老板,月夫人,还有诸位兄弟们,对不起了!我实在不懂什么地下的事情,我想,我只不过是为了那么些钱,为了家里的老婆和孩子。方老板,请帮我好好照顾他们。蚂子……蚂子来生定为诸位效犬马之劳!”他就一个人直挺挺地站在那儿,话罢,他哽咽了,“蚂子,先走一步了……” 话音未落,蚂子拉了拉套筒,勾动了钩子,枪声四起,他一枪一枪打中那些活死人的脑壳,可是他越是开枪,那些活死人越是发了疯地冲他扑来。 我提脚要过去帮忙,却被陌蓝墨拉住了。 我直勾勾地盯着他的手,再看了看他,冷冷问:“干嘛?” “你去了只是送死。”他低声道。 我笑了:“哦,所以,你要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他死而我们什么也不做吗?”我有些生气。 表哥解释道:“不是这样的,小尺,蚂子是为了引开那些活死人,我们不能辜负他呀。要是能救,我们一定会救他。可是,你也看到了,若是你现在去,那蚂子就白白为你牺牲了。你知道吗?” 我皱紧了眉头,蓦然回首,一群活死人已经埋没了蚂子的形影,这就好像小时候在我家门口看到的,一群蚂蚁在瓜分一只已死的蟑螂。这实在是惨不忍睹。 逐渐的,我再也无法透过那群活死人的缝隙看到蚂子的一丝一毫了,而我们其他的人,就只能杵在一旁无助地看着。看着蚂子是怎么从一个活人变成一个死人,又是怎么一点一点地被撕个破烂的…… “现在怎么办?”二山胖急得一筹莫展。 表哥道:“眼下也只能试试看了。小尺,请你拿出你的那块青铜令牌。这块令牌,或许会招来更多的活死人,又或许,它能让这些活死人回到它们该回的地方。” 我从背包里取出那块青铜令牌,一看到它,我就不由想起那日李一庭是怎么被这巨蜘蛛活活钩死的。 “这些活死人暂时还注意不到我们,等到它们发现目标的时候,这块令牌就不好使了。”陌蓝墨道。 我高高举着那块青铜令牌,把它甩向那群活死人当中。 令牌“哐当”一声掉落在地,那些活死人一撞见这令牌,就好像受了什么指使,顿时停下手头上的活儿,并直挺挺地排列成行,慢悠悠地一步步往前迈着。我们就看着它们有序地离开了这个被搅乱的地宫。 “行了,它们都睡到石椁了去了。”二山胖大步流星地跑出去,然后心急如焚地回来给我们报消息。 我愣愣地望着地上那具烂得血肉模糊的尸体,心里忽然酸酸的。 蚂子的脸部被撕开了,脑瓜也被那些活死人掏空了,身上也是遍体鳞伤。总而言之,整具尸首看起来血淋淋的,惨不忍睹。 我不知道,若是我能早一步把这青铜令牌拿出来,事情会是怎么样。原来心如刀绞的感觉,不过是眼睁睁地看着同伴被残忍地虐杀,而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 “蚂子,你安息吧。”方衷洺道。 如果不是因为他,蚂子也不会死。我觉得,他心里全是阴谋,如今仔细想来,他在外留学多年,当真连曼珠沙华和牡丹花都辨别不出来吗?当真有意要咽下这口气,认真地陪蚂子研究石椁上的那朵花吗? 方衷洺不过是想勾起他的好奇心,让他去触发那些机关,趁机除掉我们当中的一些人罢了。他这招深藏的借刀杀人,拿着自己的危险和所有人的危险做赌注,还真是够狠的。 丁诺恶狠狠地瞪着我,忽然健步如飞地冲我扑来,用两只粗大的手死死地掐住我的喉咙,瞪着两只大眼睛,朝我怒吼道:“为什么!为什么你有令牌你不早些拿出来!为什么明明这是你的举手之劳你却要等到他死后才去做!为什么!蚂子他欠你什么了!”说着,泪珠便从他的眼里蹦了下来。 表哥和二山胖立马把他推开,还不用十秒的时间就强行让他把手松开了。 我没有反抗,竟也不知道要怎么反抗。 这丁诺是蚂子的生死之交,两个人一直是那种两肋插刀的铁兄弟。虽然,他不知怎么说话,但我知道,他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对不起。”我的声音忽然变得很小。 “对不起有用吗!人已经死啦!”丁诺暴跳如雷。 “真的对不起,对不起……”我摇摇头。 表哥指着丁诺的鼻子吆喝道:“你朝他撒火有什么意思!人已经死了,现在你应该仔细想想要怎么好好活着才不会辜负你那个兄弟!若不是小尺拿出令牌,估计,在场的每个人都得死!” 我开始变得失落,就好像杀死蚂子的人,是我,而不是那群活死人。 阿水便泪眼汪汪地道:“说来也是。这些活死人又不是头儿招来的,怎么能怪他呢。丁诺大哥,你就冷静一点吧,相信蚂子哥在天之灵,也不愿看到你这样的。” 责任的确在我,我身为这探险队的头儿,却没有能力护住每一个人的周全,的确是我的过失。蚂子的死,也是一个狠狠的教训,在场的每一个人也都记住了。地上地下,都要守好规矩。 113章 “那现在怎么办?我们还走不走了?”月夫人瞥了表哥一眼。 地宫周遭不外乎是一些古老的石像,还有几个铁皮箱子。陌蓝墨说,这些箱子确实是同治帝时候的。那个时候,虽然还没有进入民国时期,但已经算是晚清了,而这些箱子不论是从装饰上还是从材料上看,都很讲究,在当时的清朝很少会使用到这种材料的,所以,这些东西应该八成是从外国购进来的。 这个地宫与之前严普带我们进的那个地宫大有不同,算得上是比较豪华了些,里头倒安放着不少的陪葬品,那些陪葬品上都积了一层很厚的灰。可能是介于蚂子刚刚走,所以方衷洺那些部下就没有动歪心思。这下,没有我们的准许,他们可不敢随便乱碰。 “你们快过来看,这石碑上有碑文。”阿水就蹲在方才我藏身的那块石碑旁边。 二山胖便两手叉腰,懒洋洋地迈到那块石碑旁边。阿水便抬眸问他:“周师傅,您看看,这写着的都是什么玩意儿呀?” 二山胖弯下腰,叫我也过来瞧一瞧。他仔细看了一番,惊叹道:“哎呀!有生之年能看到这种失传已久的密文,还真是赚了。” 那石碑上刻着四行密文,就好像一串密码。不过我看了大半天,都没能读出些什么来,这就好像是一种语言。 “你说,这写的是什么呀?”我问。 碑文一般是用来描述一些有用的信息的,可是又加了密,变成一串闻所未闻的密文。这说明这碑文的内容是格外重要的,所以墓主为了不让盗墓贼发现,就把它们整成一串密码。 这种密文一般只有墓主知道怎么破解,它既不是汉语和甲骨文,也不是其他国家的语言,倒看起来很像特殊符号。 我问道:“你们知不知道婆娑文?” 我瞧了大半天,总感觉好像曾在哪里见过这种密文。脑海里就浮现过一个画面,好像当时也是在一个很奇怪的地方,周围也布满了石椁,而我跑过去的时候,发现这些石椁忽然凭空消失,当时,我就在很古老的墙上看到过这样的密文。 至于那个地方是哪里,我又是何时去的,我完全不清楚。这记忆像梦又而不像。 “怎么,你知道婆娑文?”方衷洺道,“婆娑文已经消失了一千多年了,它是一个组织用来交流的语言,至于交流什么,至今都没有人知道。” 陌蓝墨开始逼问我:“你有没有一种感觉,就是对这里很熟悉?是不是你曾经也看到过这样的密文?嗯?” “你怎么知道?”我诧异,总感觉他想套我的话,“可是就算我能想起来些什么,也是些零碎的画面。” 现在仔细回想归海月说的话,好像还真有那么一回事。我发现,他虽然在我面前总是装傻,但其实他并不傻,相反,他比在场的所有人都聪明。那么,他告诉我那些话,也没必要用来吓唬吓唬我。若他只是为了套我的话,可又何必编出那样的故事来呢。 难道,我真的有一部分记忆被封存了吗?要不然,怎么我一看到这密文就会想起一些画面。明明,我去过那些地方,可是我就是记不起来。这应该不是在梦里看到的,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表哥从我七岁的时候,他便外出留学了,说是要当一名合格的考古学家。所以,他并不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如今让我描述七岁那年发生的事,我是一件都想不起来,就连当时我在校的情况我都不了解。 “怎么了?你知道这些密文?”离珠姐问我。 离珠姐算得上是我外公的部下,她以前为于家办事,只不过自打外公走后,她便没有在于家里混了。说来,靠这层关系,她或许知道些什么。 “我外公有没有带你去过一个地方,就是也有百口石椁的?”我问。 她看了看陌蓝墨,然后又看向我,不解地摇了摇头。 “我尝试用追眼通瞧瞧吧。”我道。 表哥兴许是想起之前我强行动用追眼通而伤了身体的事,于是担忧地劝我一句:“好,只不过,担心身体,不行的话就算了。” 我点头称是,然后深呼吸,全神贯注地盯着这块石碑上的碑文。那一个个奇怪的符号烙印在我的脑海里,并连成一幅画面。忽然,耳际便传来一阵空灵的叫声。那叫声,完全不像是一个人发出的,倒像是某种大型生物打嗝的声音,给人的感觉,就是海里某种鲸鱼张开嘴巴发出的声音。 这种声音,我以前从不曾听到过。 我走入一个灵堂里,那儿有一个灵柩,只不过奇怪的是这灵柩用的是黑色的楠木。一般而言,常人去世之后用的棺材都是黄色,而我眼前的这个灵柩确是黑色的,这说明,这个人不是去世的,而是遇到意外而死的,不仅如此,而且很可能是他杀。 接着,我看向那个大大的“奠”字,它的周围系满了白花,就好像一朵朵白玫瑰,平添了几分凄婉的格调。 我徒步迈向那口灵柩,忽然发现灵位上的名字竟叫“老周子”。 看来,这老周子绝非普通人。 可之前明明亲眼所见老周子是被人残害而死的,尸体竟被入了殓。那么,这灵堂必是为掩人耳目而用的。别人会以为,老周子是在墓里遇险而死的,这样,那个杀他的人便可以得到开脱。 可是这老周子又与我要找的密文有什么关系呢?眼下,只好打开棺椁一探究竟了。 老周子是唯一看到那卷圣谕的人,我外公当时和陈老太爷并没有一并进入这座古墓,那是因为所有人当中只有老周子没有受伤,所以这鬼棺也是他下的。根据青铜令牌,我可以确定的是老周子倒完斗后回来已经是身受重伤了,只不过他并非中毒而死,而是被人谋害的。 我两只手扣住棺盖的末端,使出吃奶的劲儿,终于把这棺盖给掀开。 棺材里的尸首竟保存得完好无损,肤色看起来也很鲜活,感觉这里头躺着的就是个活人。 老周子紧闭双眼,安详地睡在这棺木里,两只手放在小腹上。我还发现,他的一只手上有受伤的痕迹。不仅如此,里头睡着的这个老周子穿的衣服正是他下墓的时候所穿的那件。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可以确定的是,这个就是老周子的真身。可倘若如此,方德祺在墓里杀害了老周子,他又为何不直接把事儿给做得不留痕迹,反而还要把他的尸体带出来呢?不会只是要掩人耳目吧? 我记得方德祺在谋害老周子的时候,采用的是最笨的办法:先把人拖到一旁,然后一刀捅死。这样的做法,依靠现代人的技术,验尸的话,怕是很容易就能辨别出来老周子到底是他杀。因为老周子在拖走的那个时刻,他会感到空前的惊异,而给他的这一刀,也必是漏洞百出。所以别说是专门验尸的人了,一个土夫子来瞧这具尸体,也很容易发现这老周子是被人杀害的,而绝非遇难而死。 那么话说回来,既然老周子的尸体如此“漏洞百出”,可这方德祺也不是傻子,他又为何要冒险把老周子的尸首带回来呢?这又说明,方德祺也同样没有找到他要找的东西,而老周子的尸身却隐藏着很重要的信息。 眼下倒有一个猜想是最合情合理的。那就是在他拖回这具尸首的时候,只是入了殓,还没来得及去找到它身上的信息,然后就被关押起来,坐了牢,直到前些日子才被放出来。 这个想法是最合理的,但也是最危险的。 不管了,既然追眼通把我带到了这里,必是要帮助我解开谜题。 “得罪了得罪了。”我小声道。 话罢,我便开始检查老周子的尸体。我翻看他的皮肤,觉得没什么异常,可是他的脖子处竟有一个鬼婆刺青。这个刺青已然出现不是一次两次了,从鬼婆石雕到浮尸,再到黑影,再到许大胖子的尸体。这个刺青,到底代表着什么? 我在老周子的衣服上摸索着,忽然从他的兜里发现了两张纸。 这两张纸是叠在一起,看这颜色,可以知道这兴许是当年下墓的时候老周子随身携带的。 一张是地图,另一张是纯文字。 “哎这地图我怎么好像在哪里见到过?”我努力地回想。忽然才忆起,就在方才陌蓝墨从他的背包里取出的那张他自己绘制的图纸,没错,他的那张地图就和我手里的这张一模一样。 这么说,陌蓝墨是真的来过这个地方了…… 我再把目光转向另一张纸,并念出这上面的文字:“碑文为介,一钥通墓。天人合一,阴阳之道。血祭石碑,残虹遂启。王宫密码,令牌以入。入境者,永无生还。” 入境者,永无生还。 这说的,难道就是这碑文的内容? 不,我不相信什么毫无生还的可能,只要想办法,一定就能活着出去的。还什么入境者永无生还,在我看来全都是浮云。 可这纸上提及的王宫密码,指的是这座地宫吗?王宫……之前就曾听严普说这蜓北地下有一座王宫,王宫里睡着一位美极了的鬼婆。看来,他的话倒是不假。 114章 照这字面儿上的意思,说是只要拿血祭这石碑就能开启残虹王宫。要不然,我们就会永远被困在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地宫里面。 “小尺!小尺!” “头儿!头儿!” 我回过神来,就好像挨了几个巴掌,愣愣地望向周围的人,忽然脑袋里一片混乱,只觉得胸口闷得慌。 “怎么回事儿呀?我们都不知道你絮絮叨叨些什么呢?”离珠姐第一个围过来。 “你很热吗?”她问我。 的确,不知怎的,我满头热汗。 “他才刚醒过来,让他缓缓。”陌蓝墨便道。 二山胖便凑过来,笑嘻嘻地说:“你刚真把我吓坏了,虽然你总是说话,可是你说得稀里哗啦,我们却一个字儿也听不出来。莫非,你是在用你那婆娑文念这石碑上的字儿?” 我叹了一口气,抹了把汗,不屑地瞥了他一眼,道:“你胡说啥呀?我刚刚看到了老周子的真身。” “什么老周子呀?”二山胖脸色大变。 “你认识吗?也姓周,大家都叫他老周子。”我道。 他好奇地问:“名字呢名字呢?” “这我……我怎么知道……” 二山胖怔怔地看着我。 “然后呢?发现他的真身后就怎么样了?”表哥便问我。 “只要用血祭这块石碑,就能走下去。”我道。 我以为这是他们最满意的答案,没想到丁诺竟然闹起脾气说:“怎么?还走啊?我两个兄弟都给你们豁出他的命来了!你们倒好,光想着发财,光想着好玩刺激。” 倪飞撸起袖子,怒道:“你说什么呢?怎么不走啊?还说我们想发财,我看压根就是你吧,外面的那个铁箱子里的金银财宝,你捞的不少吧。我看当时你笑得挺开心的哈,这兜里揣着一把,手上捧着一把,眼睛都开花了!” “你他娘的说谁呢?再说一句!”丁诺怒不可遏。我看自打蚂子死后,他就变得暴躁无常,兴许是受了什么打击。 阿水似乎有些发怕了:“要不……咱就别往下走了吧……你看,都已经死了好几个了……再这么下去,我怕……” 他话还没说完,方衷洺便摸出枪支指着他,厉声吆喝:“怕什么?我告诉你既然今儿来了就别想走,都一个个的像个怂包似的!我看平时里,想着要拿钱的时候,诸位可不是现在这般狼狈模样。怎么着,现在想跑了?” 话音未落,他便把枪口对着天,“嘣”的一声开了一枪。枪声震耳欲聋,方衷洺怒道:“想走?没门儿!没要是敢动啥心思,碍着我的话,老子便一枪毙了他!” 我开始觉得这个世界,已经变得不像以前那么安分了。它似乎到处充满阴谋,似乎到处都是利字当头。他方衷洺图个什么,我们几个心里也都明白着呢。 “头儿,你说怎么办?”阿水便问我。 我付之一笑:“你们这些人是他带来的,我虽然是这次探险的负责人,你们想这会儿跑的话我也拦不住你们,但是,你们是他的人。我想,就算我同意你们离开,他未必会放过你们吧。”我瞟了方衷洺一眼。 剩余的那几个人面面相觑,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我才拔出刀子,慢慢靠近这块石碑,那刀子竟被表哥一手抢过,还道:“你昨儿刚受了伤,血祭这种事情,就由哥来做吧。” 说着,他便用刀子轻轻地划开手掌心,任凭那鲜血一滴一滴地滴在这块石碑上。血倒是沿着这些碑文顺流而下,这就好像这些字儿都被朱砂涂上一遍似的。 血已经把这所有的密文都染过了,我松了口气,忽然周围的棺椁开始移动,墙体松懈,“轰”的一声巨响,左手边的墙上竟被辟出一条密道来。这条密道估计就是通往这王宫的路了。 密道的墙上有一栏机关,机关上是一个键盘,估计是用来输入密码的。键盘之下,还有一个孔,这个孔是方形的,但其尾部却呈椭圆状。 这样的机关已经是屡见不鲜了,就像是一种密码门。只要你输错就会有危险。 方衷洺一手推着丁诺,一边命令道:“走!你进去瞧瞧!” 丁诺一脸茫然:“方老板,怎么是我呀?其他人呢?” “你别急,你先来,其他人随后跟上。”方衷洺的眼里闪过一丝锋芒。 丁诺一脸不情愿的,我便道:“算了吧,先想办法破除这个机关然后大家再一起进。” 方衷洺估计是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了,硬生生地把丁诺推进那条密道里。 这墙上有一栏机关,大家伙可都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可是方衷洺硬要让丁诺先进密道,这不明摆着让他去送死嘛。 “赶紧的,别婆婆妈妈的。”方衷洺斥道。 那丁诺跌跌撞撞地误入那条密道,他担忧地望了一眼方衷洺,然后灰溜溜地往前走一步。他刚迈出一脚的时候,我便大喊:“不要!” 没有破解这些机关就进密道,必死无疑。这就是方衷洺的阴谋,他是想借这些机关趁机除掉他带来的那些人。 丁诺并没有理会我,他前脚才迈下,忽然从密道深处射来一支箭,那箭火速驶来,一箭穿心。丁诺面色发青,浑身怔住了,愣愣地杵在那儿,鲜血竟慢慢地从他口中渗出来。 大伙儿震惊万分,暗弩射出来的箭往往让人猝不及防,你才看到它的时候,你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在那0.5秒的潜意识之内,那箭会加速飞来,然后穿入你的胸脯。 丁诺缓缓地低下头看那支出了膛的箭,惊愕地瞪大了眼睛,或许是由于死亡来得太突然,或许他还没来得及准备,总而言之,他的脸上写满愕然,又似乎对这个世界充满不满。 下一秒,他即将倒下。 陌蓝墨一个箭步冲入密道,一把拽起他的衣领,拎着他,腾空一跃,安全迅速地把他的尸体带了出来。 小原蹲下身,轻轻摇了摇他的身子,惶然问:“你没事儿吧?你……你千万别死呀……” “没用了,这箭上有毒。”陌蓝墨冷冷道。 小原心急如焚地抬眸看了一眼陌蓝墨,然后又伤心地望向中箭的丁诺,泪眼婆娑地说道:“丁诺大哥……小原不要你死……你死了,小原怎么跟嫂子交代呀?” 丁诺撑着最后一口气,勾住小原的手,轻声道:“小原……你一定要……活着出去……别忘了……家里……还要靠你……” 尾音还没有完全发完,丁诺便闭上眼睛,然后倒了下去,手也跟着放了下来。 小原失声痛哭。 古墓本来就凶险,奈何方衷洺如此草菅人命。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便厉声训斥道:“方衷洺,你也太过分了吧,若不是你硬让丁诺进密道,他也不会中机关。你明明知道这密道不能硬闯,可是你还是要让他进去送死。” 小原抬头看向方衷洺,恶狠狠地瞪着他。 方衷洺冷笑道:“你都说了,他们是我的人。其实,在他们来之前,我们是签了协定的。所以,我让他们干什么,他们就得干什么,包括死。” “你……”我欲言又止。 “头儿!”小原目光不动地望着他,喊道,“别说了,等我有能力了,再来跟方老板算这笔烂账。” 我竟不曾料想,方衷洺没有率先对我们下手,反而是一步一步地害死他的下属。我见过那些想在墓中甩了同伴的盗墓贼,他们顶多是伤了同伴,但他们绝没有想过要置同伴于死地。这样为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的人,我倒是见识了。 忽然气氛开始变得凝重了起来,月夫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虽然没有说话,但我知道她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方衷洺的那些部下开始发怕了,连看都不敢看,以前都还一口一个老板的叫,现在,个个都埋着头哭丧着脸,一声不吭。 于是我们便研究那密道外边墙上的那栏机关。键盘上的每一个按键都是特殊符号,而且这些符号正和碑文上的那些相仿,如果那些碑文是这王宫的密码,我又应该输入哪一句呢? 表哥盯着这键盘栏,道:“古有通行证以碑文为介,密文就成为了一把通往墓室的钥匙,在密码学中,这把钥匙,就称为密钥。密钥在古语中的解释是‘紧密的锁闭’,所以,墓主为了不让后人盗墓,就为这座墓室加了密钥。至于密码是什么,就要从这碑文上提取信息。” “对了,这蜓北的的确确有一座王宫存在,而且,王宫的规模还不小。我认为,同治帝之所以为阿扎乌大师建了这么一座王宫,又把它藏在古墓里,不让外人知道,肯定是想隐藏什么。”我道。 月夫人便接过话来:“这地下的宫殿,叫地宫,怎么能是一座王宫呢?” 二山胖道:“并非如此,古墓按龙脉去打造,各有各的技巧,而且这些大大小小的墓穴也不一定要按照顺序去排,但不论怎样,墓穴肯定是要向着主墓室的,而且这些机关布局也与风水有很大的关系。若是要想在古墓里打造一座小型的宫殿,那么这座宫殿离主墓室不会很远。毕竟,人死之后,若是蓄意为死者安排一座地下王宫,肯定是要把王宫建在死者之前,方便死者在地下享乐。” 115章 陌蓝墨走到那块石碑旁边,伸出手去触摸那些碑文的轮廓,乍一看,便道:“不错,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地宫周围都是殉葬沟,并按照五行生克的规律排布。” 阿水便蹭了蹭我的衣襟道:“那这王宫究竟是长什么样儿的呢?是不是和北京故宫一般?我可从没有去过那儿,若是有生之年能看到那样的建筑,那我也心满意足了。头儿,你不是知道这碑文的内容吗?你应该知道密码吧?”他似乎很好奇这座蜓北王宫。说来,王宫看似威严而富丽堂皇,殊不知,地下不如地上,死人未必胜过活人,这座王宫怕是凶险万分。 “我……我试试看吧。” 我仔细回忆了一遍那张纸。 觉得那些都是四个字四个字的,会不会是头一句呢?算了吧,试一下,说不准还真被我猜中了呢。 我回忆起那碑文的内容,轻轻地按下一个个按键。 碑文为介,一钥通墓。 等我把这八个字都按完的时候,忽然从这键盘栏上方的一个口子射来四只飞镖,幸好表哥一直在盯着那个口子,并及时拉开了我,那些飞镖才不至于伤我。 这上下左右一只飞镖驶来,险些就要了我的命。要是光被它刺中还不打紧,关键是这每一只飞镖上都沾染了剧毒,一旦被伤到,下场就和丁诺一样。我冷汗直冒,不断暗示自己只是虚惊一场。 “你没事儿吧?”表哥便问。 “无妨无妨,”我招招手,纳闷儿地问,“不过,这密码究竟是什么呀?第一次输错是四只飞镖,下一次可未必。看来,这个不是一般的棘手。我们都尽快找到这里头的窍门。” 陌蓝墨上前一步,注视着这键盘栏下方的孔子。那孔子打之前我就发现了,只不过我以为要先处理完这栏键盘机关,然后再来处理这个方形加椭圆形的孔子。 说到方形加椭圆形,我怎么感觉很熟悉,好像不是第一次接触这种情况了?莫非…… 我和陌蓝墨的目光正好相碰了,看来,他跟我想到一块儿了。不错,这青铜令牌就是上端呈长方形,到了尾部就成了一个半椭圆状的。与其说是一个椭圆,倒不如说是一条圆弧。 我掏出这块令牌,递给陌蓝墨。 陌蓝墨接到手的时候,却是直接研究这青铜令牌的背面。 “永无生还……”他直勾勾地盯着手里的这块令牌,沉思良久。话罢,他便将令牌安放到那个孔子里。 不难发现,这块青铜令牌恰恰好能装进这个孔子,轮廓也都一模一样,空间也没有剩余。忽然,这密道里周围墙壁上的灯被点亮了。我这才放下心来,只不过,这栏键盘密码还真是让我头疼。 “永无生还?”陌蓝墨问我,“这碑文里,有没有什么是关于这四个字的?” 我搔了搔后脑勺,细想一阵。 半晌,我才后知后觉地忆起那句“入境者,永无生还”。我灵机一动,惊叫道:“对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话罢,我便迫不及待地去按下那些按键。 入境者,永无生还。 我怎么样也都不敢相信这竟是蜓北王宫的密码,而这块青铜令牌便告知了我一切。 “小尺,小心些,你当真确定的吗?”表哥眉头扭作一团。 众人屏住了呼吸,紧张万分地把目光集中在我身上。 “你就信我吧。”我信誓旦旦地告诉他。 我小心翼翼地按完这些按键,这一次,没有飞镖,也没有其他机关。我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么说来,我这一次八成是输入正确了。 大家见此情形,不由松了一口气,心里的那块大石也慢慢地放了下来。 方衷洺道:“来,你们一个上来,探探路。”他吩咐他手下的人。 这回,可没有一个人敢吱声。他的部下没有一个不盯着丁诺的尸体看的,个个都瘆得慌,面色惨白,手脚发抖。 月夫人倨傲地瞪着他们道:“方老板让你们做什么就做什么,可别不识好歹。方才于老板都按了键盘,也不见什么机关伤人,所以,让你们去,是抬举你们。” “……” 大伙儿面面相觑,不知怎么办才好。毕竟他们是签了合同来的人,理论上,方衷洺要让他们干什么他们的确得服从命令。既是如此,那么就算了吧。 我清了清嗓子说:“我先去看看。” “小尺!”表哥摇了摇头。 我深呼吸,然后放松,悠悠荡荡地踱着方步。眼前的这条密道已然是亮堂堂的了,地上的路似乎就像被打扫过似的,显得格外擦亮,壁灯也都开着,放眼望去,这条密道似乎深不见底。越是这样看不见里头的墓道,我越是放心不下,不过这儿安了那么多机关,应该是通往什么重要的地方。 原来这块青铜令牌竟如此重要,为了这块令牌可是丢了两条命的。也难怪李一庭临死前要把他交到我手里。仔细想想,可这老周子如果没有这块令牌,又是怎么进入到墓室里并发现圣谕在阿扎乌的真身上的呢?老周子当时说,他不好容易从鬼婆身上取下血块令牌。 那么,这世上真的有鬼婆存在的吗?我现在是越来越发现,严普所说的并非假话,难不成这王宫里真的就睡着一个鬼婆吗? 我回过神来,大步流星地向前迈去。我屏住了呼吸,步履生风,慢慢地往密道走。我竟感觉如逸云轻风,也没有什么毒箭射来,我欣欣然地回眸一笑:“看,我这不没事儿?” 表哥松了一口气,迈着矫健的步子而来,其余的人也都随后跟上。 方衷洺带来的那些个部下终于安了心,一个脸上长着一道很深的疤的男人挤上来,笑呵呵地道:“头儿,你真好。你若是不介意的话,出去之后,不不不,就现在,我想和你做兄弟。” 我付之一笑:“行呀。呃……不过现在,你还是他的人,他要知道你站我这边儿了,你岂不是很危险?”我压低声音偷偷告诉他。 他摸摸耳垂,笑着说:“也是哦。还是头儿你想得周到,处处为我们着想。对了,我叫梅穹宇。不过我觉得冰三尺这名字真好听,是谁为你取的呀?” “我外公。” “哦,我们梅家人少,家里也就我一个男丁。我想,若是不能做兄弟,要不,你做我师父吧,反正以后我不跟姓方的混了,就跟着您。”他笑着说。 我转过头来:“我何德何能可以做你师父呢?” 如今,这花城里我能信任的人也没几个,所以我不敢随便地和别人称兄道弟。我现在走的每一步,一不小心就会惹来杀身之祸。况且,我又被方家人盯上了,任何一个靠近我的,都会很危险。而我并不想让那些人因为我而遭遇不测。 我发现这条密道很深,我们走了很久都一直看不到尽头。我揉了揉眼睛,终于发现前面有一个分岔口,我欣喜若狂,以为是要到了那座王宫,可不曾料想,竟只是拐了个弯。 随后的好几十分钟里,我们遇到了很多分岔口,每一次我都信心满满地去迎接它,可是每一次都让我失望。似乎拐了许多次弯,而且这些路虽然好走,却九曲回环,把我绕得头晕。 “慢着!”离珠姐忽然叫道,“我怎么感觉我们像是在绕迷宫呀?这密道弯来拐去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月夫人取出一口手帕擦了擦额角的汗水,说道:“我也这么觉得,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真是头一回走路都能走晕的。” 阿水便说:“会不会,这儿压根儿没有什么王宫,合着就是一个迷宫吧?” “不会,”我坚定地回答道,“这里头一定有什么大型建筑,只不过我们现在还没有找到而已。” 我的脑门儿微微发热,就感觉脑海里一片空白,我慌张地把头转向表哥,道:“我发现,这条密道的确很深……”不知怎的,我眼前的表哥竟是重影的,就好像两个人叠在一起。 我推了推他,取笑道:“表哥,你怎么有双下巴?呵呵,你这样子真的很胖。” “小尺,你说什么呢?傻了?”他拍了拍我的肩膀。 月夫人忽然惊道:“方老板,你!你怎么中箭了!你是被人谋杀了吗?快,快去医院呀!还愣着做什么?” 方衷洺诧异万分:“你怎么了?我没受伤呀!哇!你,你的眼睛怎么还流血!”他震惊万分地指向月夫人的两只眼睛。 可是她的两只大眼睛仍然是很漂亮,水灵灵的,我看不出哪里流血了。 之后,我们身旁的其他人也出现了相同的结果。颇似指鹿为马,身旁的人都出现了异样,不管是从外表上看,还是从行为举止上看,以那个人的视角,都会觉得对方很反常,很奇怪。就好像我看表哥的时候,表哥还学会了抽烟,以前他总是劝诫我不要吸别人办红事给的香烟,对肺不好,现在,他竟抽起了烟。 我摇了摇头,使劲儿地揉了揉眼睛,可他还是那副模样,使我觉得好生怪异。 “你怎么还学会抽烟了?”我说。 表哥便两手按住我的肩膀,轻轻摇了摇我,道:“你怎么了小尺?我哪里抽烟了?你是不是看错了?” “我……”我把头低下来,紧闭双眼,把方才的事情重新捋一捋。我总觉得不太对劲,我记得我们还在这密道里的。表哥从来不抽烟,这是我知道的,而且他的背包里更不可能带这种东西。一想到我们还在古墓里头,他又怎么会抽烟呢? 不,眼前的一切,定是假象。 我一个激灵挺直了腰板,突然睁开眼睛,就好像半夜里从一场噩梦中苏醒,我惊奇地瞪大了眼睛道:“哎?你不双下巴了?你不胖了?你不吸烟了?”我轻轻拍打眼前的那个表哥。他已恢复如初,就仿佛我们刚从密道里进来的模样。 116章 “不过我刚才是怎么回事儿?怎么看着你,那么奇怪,嘴里还叼着一根香烟……”我一头雾水。 陌蓝墨才解释道:“这都是幻觉。这条密道里的的确确像一个迷宫,而且这密道的顶部都生长着一种叫做毒蔁的植物,这种植物会散发毒素混入空气之中,加大空气湿度,并且这种毒素是无色无味的,所以不容易被人察觉。你们都是头一回接触,所以,产生幻象是正常的。” “那他们……”我望向身后的人,那些人互相调侃,都觉得对方很怪诞,有的惊恐万状,有的心急如焚,有的却兴高采烈,欣喜若狂。 离珠姐便娓娓道来:“这种毒蔁的致幻效果是很强的,它就好比如对人施了幻术,而人所产生的幻象是与事实相反的,往往这幻象会很逼真,逼真到让你感觉不可思议。但其实那都是假的。有的人会深陷其中,明明觉得不可能,但还是相信了。三尺,像你,认知了事实,果断否定了眼前的假象,那么就能走出这个幻境,这和突破心魔是一个道理。” 我茅塞顿开:“原来是这样。那,我们究竟要怎么把他们也都唤醒呀?” 离珠姐便笑着说:“我还以为你会趁这个机会甩掉他们,毕竟在这儿醒着的,都是自己人。这可是个好机会。” 我毅然回复她:“不,我决不会那样做。那样也太不讲义气了,这和方衷洺又有何区别?” 表哥白了我一眼道:“哎哟人家未必会跟你一样这么想,到时候,人家反捅你一刀你信不信?好吧好吧,想办法唤醒他们吧。” 我知道表哥在顾虑什么,他是怨恨方衷洺和月夫人,手上沾了那么多人的血,还曾经栽赃嫁祸给我,三番两次想置我于死地。其实我能明白这些,只不过我和方衷洺各有各的立场,至少,至少他手下的那些人是无辜的。至于蓝墨,他虽闭口不言,但我知道他内心很善良,他还是想救大家的。 遽然,陌蓝墨掏出一把匕首,在手掌上轻轻一划,鲜血从裂缝中慢慢地渗出来,似乎还有一些血气弥漫在空中。他道:“这些毒蔁对血气很敏感,特别是闻到我的血的时候,那些毒素就会停止释放,并且逼出人体内的毒素,归还到毒蔁体内。我们陌家的血型,是杀尸血型,应该能有用。” 密道上方的那些植物微微收敛了些,空气也没有感觉那么潮湿了。就在闻到一股血腥味之后,我身后的那些人都频频摇头,就好像大梦初醒,恍恍惚惚的,看清了事物,走出了一个个幻境。看到他们惊讶地脱离幻觉的摆布时,我感到很欣慰。 果然,陌蓝墨还是陌蓝墨,尸尊还是尸尊,就连植物也会害怕他的血气。我真的是越来越好奇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大家伙恍然大悟,连忙向陌蓝墨道谢,而他却只是勾唇一笑,以示这是他应当做的。唯独有月夫人,一副瞧不起我们的样子,心不在焉地玩弄着她那缕长发以无视周围的人。 这一次,就连方衷洺也不得不拱手作辑地道:“实在是万分感谢大侠出手相救。” 陌蓝墨看向我:“要谢,你就谢他吧。” 方衷洺瞄了我一眼,然后又笑呵呵地对蓝墨说:“我看陌大侠身手不凡,又聪慧过人,要不以后就来我们方家吧,给你一个官员当当,而且啊,我们方家向来不会亏待人的,光坐着,月薪就有两万。方氏集团虽刚刚起步,但福利多多哟。”他露出一口黄牙,狞笑一阵。 陌蓝墨不屑地瞥了他一眼,似乎置若罔闻,冷冷地道:“没兴趣。” 后边的兄弟们听到蓝墨这么霸气的三个字就把方衷洺给拒绝了,纷纷抿嘴偷笑,暗地里称赞陌蓝墨是真的很厉害。 梅穹宇笑着道:“我看我们要感谢的是冰爷,日后,定任凭冰爷调遣,唯您,马首是瞻。” “唯冰爷马首是瞻,唯冰爷马首是瞻!”随后,后面的弟兄们也跟着起哄。 就连表哥也跟着在旁为我打气,我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不过看到大家伙这样团结一致,我是由衷地感到欣慰。说来,方衷洺的部下也并非无情无义,唯利是图。 这会,方衷洺倒是尴尬得很,不知如何是好。月夫人便出来为他解围:“怎么?这路还走不走啊?” 陌蓝墨二话不说地调过头来,慢悠悠地在前面带路。离珠便道:“大家走快点儿,这血气是没办法长时间困住毒蔁的。只要我们大家都摆脱了幻境,密道应该很快就有出口。” 她这么说,大家伙也就放心了,于是加快步伐前进。几束手电筒的光晕纵横交错,照亮了前面的路,表哥却仍提着一盏枯黄的油灯,四处看看。我很好奇,在同治年间,人们是怎么样设计这座古墓的。 不出一炷香的功夫,我们终于看到敞亮的出口了。这密道也终于有个尽头,要不然,走了这么久,绕了这么一大圈,腿倒不酸,脑袋都被绕晕了。 只见这尽头处是一扇窗户,这窗户上也没有玻璃,被层层的烟尘覆盖了,窗框还披着几条破旧的抹布,那些布看起来很脏很老,应该也是有些年头了。穿过这个窗户,之后应该就是蜓北古墓的核心吧。 可是就在我们距离尽头的那个破窗户的路上,竟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残骸。那些残骸基本上都是人的骸骨,颜色昏黄,骨头上缠着一些破碎的布料,布料颜色各异,想来,这必是死者死的时候穿的衣服。 那些残骸的头颅倒还完好,龇着一排排整齐洁白的牙齿,眼睛处已然是两个空空的不规则状的大孔子,仿佛在冲我们狞笑。 陌蓝墨一撞见遍地躺着的残骸,不由止住了脚步,轻声道:“慢着。”此语一出,大家随即也停住了脚步,没敢再往前走一步。 表哥仔细研究了骸骨,便道:“这些残骸的年代不算是很久远,至少可以初步断定,这些人,不是同治年间死的。所以说,他们应该是后来的一批考古队的人,然后碰到了机关,才导致死亡的。” 我道:“可是,如果这些人是并未摆脱幻觉的呢?他们就会深陷毒蔁带来的幻象,然后就误触了机关,最后中了机关而死。” “是的。但也不排除这样:这些人其实已经摆脱了幻境,就像我们现在一样,但是就是因为触发了前面的这一小段路上的机关,所以才身亡的。”离珠姐分析道。 二山胖便插上一句:“我觉得,离姑娘说的比较有道理。你们想啊,若是他们那些并未摆脱幻境的人都能误打误撞地跑到这儿来,那么,墓主辛辛苦苦养这些毒蔁是干什么用的?我认为,给人制造幻境,定是为了困住人,然后让那些盗墓贼困死在墓中。” 倪飞便道:“是,说得极有道理。” 陌蓝墨转过头来说让我们先原地不动,他要先走过去探探路。 他后脚一蹬,纵身一跃,腾空而起,轻功一运,两脚踩空,踮起脚尖,有如逸云轻风,一脚踢开侧面的墙,一手撑开对面的墙,穿梭如鱼。半晌,上方的墙体下移,并露出十行十列锐利无比的针锥,密密麻麻的一大片,格外擦亮。 “小心!”我和表哥异口同声地叫道。 蓝墨一个三百六十度的转身,活像一尾活蹦乱跳的鲤鱼,闪过这下移墙体的针锥,纵身一跃,迈向那个窗户。 我这悬在半空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他安全抵达前方的破窗户。 原来,这机关竟然就在上方的墙上面,墙体里装着一百个针锥,设若墙体下移,别说压死人,光凭这针锥,盗墓贼误闯这段路,哪怕是大罗神仙也是必死无疑。针锥的尖端锋利无比,方才蓝墨真的是好险,幸亏他动作敏捷,身手不凡,要不然,要换做常人怕是要活活被这针锥刺死。 现在看来,地上的残骸的的确确是中了这针锥的机关而死的。毕竟,这看上去,是完全看不出来机关装在上方的墙体里的,毕竟前面这一段路又和之前走过的路也没什么不同之处,所以,人们只要误闯了这条路,就会触发机关。这墓主设计这机关可还是煞费心思呀,想来若是我们刚刚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往前走的话,那大家岂不是都得丧命? 墙体迅速下移,针锥的尖端微微逼近地面,但似乎仅剩五厘米不到。我们已经被这座下压的墙体挡了去路,所以,也看不到蓝墨的身影。 表哥便冲他呐喊:“蓝墨!你怎么样了?有没有找到破解机关的方法?” 我们都眉头颦蹙地盯着前面的路,着急地等待蓝墨的回应。须臾,才传来他的声音:“我知道了。” 忽然,“轰”的一声巨响,墙体迅猛地上移,那些针锥也都回缩了起来,刹那间,一切又恢复如初。仍然是空旷的密道,路上都是横七竖八的残骸。 蓝墨蹲在那扇窗户的旁边,说道:“你们一个一个过来,不要成群,要不然这机关又要被触发了。快点!”他一手摁住窗框旁边一个按钮。 表哥便道:“小尺,你先吧。” 117章 我转身对后面的弟兄说:“你们谁先来?” “快!别在那儿逗留!”蓝墨吆喝道。 “穹宇,你先来吧。”我道。 梅穹宇小心翼翼地迈了过去,大家伙屏住了呼吸,上方的墙体没有下移。看到机关没有被触发,大家才松了一口气。 他终于到了路的尽头了,于是捏了把冷汗,回眸道:“你们看,我没事儿。” 于是,我让后面的人挨个儿过去,蓝墨死死地摁住那个按钮不放。月夫人和方衷洺也都安全过去了,我便也跟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迈步而去,表哥尾随在最后。 等到所有人都安全躲过这机关时,蓝墨松开手,后面的墙体忽然下移,露出针锥。 我们纷纷扭过头去看,蓝墨便道:“有人在这窗户的附近的时候,这机关便会一直开着,只有奋力按下这个按钮,才会有五分钟的时间。也就是说,我们所有人都在五分钟内安全躲过这个机关。” 第九十八章-白丝缠身 阿水抄起家伙,砸了这扇窗户。倪飞在一旁帮忙把周围的抹布除去,过一会儿,终于弄出一个洞口来。大家就挨个儿地通过这个洞口爬出去。 我猫着腰,费了好大的劲才从洞中钻出头来,乍一看,只见眼前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仔细一瞧,宫殿的最里处是一个雕着金彩凤凰的宝座,就连扶手都是鎏金做的,四周围都是仿造古代宫殿而建的,大殿中央是一个青铜香炉。环视四周,金灿灿的一大片,四条偌大的红柱子撑着天花板。 地上还披着一层薄薄的金色的地毯,放眼望去,宝座前的一张桌子上放着一些奏折,旁边还有一个印玺。这地方真是活像古时候皇帝上朝的金銮殿。 梅穹宇欣喜地拍起手来,惊叫道:“哇!想不到这,这真是个王宫啊!这也太壮观了吧?” 我一步一步登上石阶,仔细研究了这个宝座。说来,古时候的君王都坐的是龙椅,可眼前的这个却是凤凰,难道说,这儿的君王是个女的?可不应该呀,同治帝和阿扎乌都是男的,哪里来的女人? 我忽然注意到眼角的那些奏折。奏折的封皮竟是酱紫色的,而且有着一些很诡异的纹理,细细想来,假设这地方皇帝上朝的地方,那么皇帝又怎么会躺在这舒舒服服的龙椅上批奏折呢?不对,这应该不是奏折,而是一些重要档案。 我伸出手来,小心谨慎地翻看这些档案。 档案上全部都是密文,我慌忙地伸出手指摸这些陈旧的文字,虽然这些符号我一时也不能看懂,但就好像这说来说去都是描述同一件事。我蹲下身,尝试用追眼通来解读,可是尽管我再聚精会神,仿佛这些东西已经被封锁起来了似的,我竟一点头绪也没有。 我的手肘子不小心碰到旁边的印玺。我觉着好奇,就轻轻把那印玺放在手中观察了一小会儿。 “鬼婆信玺……”我读出这印玺上的九叠篆体。 在读出这四个字后,我心头不由一凛,吓得把身边的那些“奏折”都弄在一地上了。 “怎么了?”离珠漫步而来。 此时倪飞见此情形,便悄悄蹭了蹭二山胖,问道:“不是叫我们别碰这墓里的东西吗?我们大家也只是随便看看,这头儿怎么还动手去碰了,他不怕触发机关吗?” 二山胖便偷偷告诉他:“让你们不碰是为你们好,这冰三爷呀,族中祖辈就是干这一行的,所以他那叫一个百无禁忌,什么牛鬼蛇神哪里还敢靠近?” 百无禁忌,这是陌蓝墨的家中才有的规定。而我们于家到了我舅曾祖父那一代,什么百无禁忌的说法也就统统废掉了,而都遵循花甲之年金盆洗手的规矩,即便这些文字上的说法看起来不足说道,但是人们还是不敢坏了这些规矩。 回过神来,若说这印玺上刻的是这四个字,那么,这把凤椅上坐着的势必就是鬼婆。种种迹象已然证明这鬼婆的存在。照这么说,事情可真还是棘手了些。 陌蓝墨道:“这些档案存放已久,这些文字上面被抹上了一种幻文粉,所以说,内容是被这幻文粉迷糊了,以至于你看不出这上面写的字是什么。”他一手接过印玺,然后弓下腰,慢慢地拾起撒落在地上的那些档案。 原来这些档案上的字压根儿就不是什么密文,它和之前碑文上的那些密文的确有不同之处,这档案上的轮廓要深一些。蓝墨一眼就看出来了,他倒是认为这些档案只不过是被加了密而已,只要解密就行。 我便问他,那这密文应该怎么破解? 他用印玺为每一份档案都印了一遍,清清楚楚的“鬼婆信玺”四个诡异的红字便牢牢地刻在那些档案上了。随即,档案上的那些所谓的密码渐渐化作烟灰消散而去,褪去的是加密的内容,留下来一行行篆体,看得我是眼花缭乱。 我接过其中的一张,仔细一瞧,便念道:“一枚残虹甲,蜓北之王宫,鬼婆舞天尸。入境者,永无生还。” 入境者,永无生还。 听到这一句的时候,大家伙都诚惶诚恐的,小心嘀咕着这档案上的内容,阿水害怕地望了望这座看似富贵的王宫,心里却瘆得慌,颤抖着声音道:“能够存放在这儿的档案肯定是很重要的,鬼婆既是把它们搁在这里,必是想让我们知道这儿的凶险。头儿,我们会不会出不去了呀?” 还没等我回应他,方衷洺便冷哼一声:“出不去,便死在这儿。能死在这么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里,不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吗?”他奸笑。 方衷洺愈是火上浇油,大家伙更是闹得人心惶惶,心惊胆战的。 表哥凑到陌蓝墨的身旁,一把抢过那几张档案,大致地看了一遍,便道:“哎?奇了怪了,这怎么写的都是一样的内容呀?就没有一张不一样的。” 我便道:“是的,这纸上写的就是我方才念的那几句。但它究竟想表达什么呢?我怎么感觉这些档案就好像少了些什么,有点儿意犹未尽的感觉。” “我要的,便是这残虹甲。阻我者,死。”方衷洺道。 此言一出,语惊四座。他的一字一句犹如金石一掷,铿锵有力。我们几个也不由把目光移到他身上,月夫人便迟疑道:“方老板,你说的宝物,莫非就是这残虹甲?” “不错,我已经期待它很久了。” 陌蓝墨淡淡地说:“我们陌家虽然做事隐蔽,也不在文物界出现,但是,规矩,可不能破。姓陌的早与于家签下协定,谁再也不能动这枚残虹甲,否则,格杀勿论。你以为,你动得了我们么?” “你!”方衷洺摸出枪支指向蓝墨,忿然道,“凭什么?文物界的事情可不是你们两家人说了算。凭什么他于司宸就能服下残虹甲长命百岁而其他人就不得呢?我告诉你们,今儿,我就是非要把这残虹甲带出古墓。” 表哥“噗嗤”一声笑着说道:“方衷洺,你若杀了我们,别说要拿到残虹甲了,想安全走出这座蜓北古墓都是难事儿。我劝你还是安分些。” 方衷洺怒不可遏,但碍于表哥的话有几分在理,所以也只能忍了,慢慢地放下手中的枪。 我一脸茫然地望向陌蓝墨:他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他们陌家和我们于家早就是合作了的?所以说,原来,陌蓝墨一直知道我们的底细,也清楚自己的身份和使命。如此想来,他那家古玩店里的那卷古书,和我家二楼外公留下来的两卷古书应该有着密切的联系了。如果陌家人也牵扯到这里面来,那么,我要知道的秘密文件的内容,岂不是指日可待。 “头儿,头儿!”梅穹宇叫道。我恍然回过神来,看向穹宇那慌张苍白的脸庞。 “我们现在要怎么办?”梅穹宇打了个寒战。 离珠姐放下手中的档案,道:“这座所谓的王宫虽然看起来富丽堂皇,也没让我们觉得哪里机关重重,可愈是安全,愈是不对劲。我总觉得,我们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说来,离珠也是藏得够深的。毕竟,她的身份无人知晓,只知道曾经是我外公的部下,曾经,她还问我们要绿眼滴救她母亲呢,这么一个孝顺的女孩,又深得蓝墨的青睐,果真不一般。 忽然,一阵狂风席卷而来,我们手中的那几份档案纷纷被这风吹走了,总感觉好像冷空气下降,周围开始变冷了。紧接着,怒号的狂风一次又一次地掀开了王宫中的帘子,就连凤椅上的铺垫也被掀开了。 这场来势汹汹的大风犹是不祥之兆,竟肆虐地扑打着这儿的一切。 二山胖掐指一算,惊恐万状地道:“不好!大凶,大凶即将到来!” 此后,大家也都陷入一片恐慌之中。见此情形,陌蓝墨站出身来,吆喝道:“灭了这儿的蜡烛!然后往墓道里跑!快!” “好的好的!”弟兄们纷纷按照他的指示熄灭了这儿的蜡烛,半晌,整座王宫一片黑黢黢的,就好像夜晚一般昏暗。 表哥打开手电筒,杵在一旁道:“我们方才从那窗户里钻出来的时候,只是一眼看到了这座王宫,所以这儿应该还有别的墓道。别担心无路可走!来,大家都慢点儿,我打光。” “非寒,不能用光,光会吸引它来。”陌蓝墨轻声说道。 “好吧,那大家都小心些。”表哥吩咐道。 我就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于是大家排成一条纵队,有序地跟上来,陌蓝墨就在最后保护大家。由于光线过于阴暗,所以我无法看清楚眼前的路,全靠表哥摸索着。 好一会儿,大家终于一同迈出了这座诡异的王宫。墓道的路很窄,窄到哪怕仅有一人通过的时候,手脚也会自然而然地触碰到两边的墙壁。 “非寒,加快速度,跑!那家伙追上来了!”陌蓝墨喊道。 118章 于是表哥火急火燎地跑着,我也跟着拔腿就跑,可是由于墓道较窄,而我们人又多,所以少不了跌跌撞撞的。 忽然,我听到了一阵又一阵怪诞的声音。 在仓皇逃遁的时刻,我不忘回眸一望那只大家伙,只见一根巨大的毛茸茸的蜘蛛腿高高抬起,那毛腿的尾部露出尖锐无比的爪子,正朝我们扑来。 “靠!又来了!”我骂道。 二山胖擦了一把汗,气喘吁吁的,问道:“冰三爷,怎么回事儿呀这是?难不成,你们和它打过交道?” “头儿,那是什么怪物呀?听什么就瘆人。” 我仓促地回答道:“那玩意儿是巨蜘蛛。之前一次下墓的时候,就被这家伙追击了,就是它弄死了李一庭……” 陌蓝墨把身子往后倾,“嗖”的一声拔出长剑,把身子转过头来,面向那只巨蜘蛛,双手并握长剑,紧接着,一剑砍向那巨蜘蛛高高扬起的巨腿。一道亮丽的剑影划过,那巨蜘蛛的腿部受了重伤,于是它暴躁地狂奔而来。 我们只顾往死里跑,离珠从蓝墨的身后飞跃而起,挥舞着长剑,那巨蜘蛛才受了伤,没有反应过来,就被离珠一剑刺伤,剑尖穿入它的肢体,器动四方。黑血横飞,它一声咆哮,露出那锋利的钩子。 我忽然止住了步伐,对后边的兄弟们道:“快!你们快跟着白老板跑!如果不出意料的话,墓道之下应该有一个墓室,墓室里是安全的,快!快跑!” “头儿,那你呢?”梅穹宇愣了。 “别废话,还有功夫在这儿挡路……还不快跑!”我厉声呵斥道。随即,我侧身让着那些紧随而来的弟兄们,便一点点地把身子往后挪。 表哥还是发现了,到了墓室的时候,他对我招手:“小尺!你干什么!快!快下来墓室!那儿很危险!” “没事儿,哥,你快大家下去。” 我扛起梼杌刀,大步流星地迈回去,陌蓝墨似乎注意到了我,冷冷地道:“你干什么?快退回去!” 这条墓道上已然仅剩下我,陌蓝墨和离珠三人,漆黑的一大片,只见眼前一庞然大物正猖狂地舞着爪子。 “我放心不下你们两个,我可以给你们打掩护。不过,千万不要靠近它,它的钩子很厉害。”我说道。 陌蓝墨瞥了我一眼,冷不丁吐出两个字:“知道。”话罢,他全神贯注地盯着那巨蜘蛛,紧握长剑,慢慢后退。 离珠姐又一次重伤了它,估计它这一次可真要大发雷霆了。说来这家伙的脾气简直比老虎还暴躁,杀人的手段还这么残忍。 “你说,它是在看我吗?”我问道。 我总觉得,它好像在酝酿着什么,然后那只单眼总是直勾勾地盯住我,就好像与我有着什么深仇大恨。 我这才想起了,先前救李一庭的时候,我曾用梼杌刀把它打走了。一定是这样,所以这家伙才会一直嗔视着我。如此想来,它还蛮记仇的。 猝然,它的嘴里吐出千丝万缕的白丝,那白丝就像春蚕吐出来的白丝,只不过看起来要比蚕丝更硬一些,放眼望去,就好像缠在古墓里的那些洁白的烟尘。它吐出一卷白丝,我以为它是要攻击蓝墨和离珠,可是直到它那千丝万缕的白丝捆住我的身体的时候,我才恍然大悟,它只不过是想引开我的注意。 巨蜘蛛嘴里的重重白丝就好像蚕茧,死死地束缚住我的身体。它高高扬起那缕长长的白丝,陌蓝墨举剑乱砍这白丝,可怎么也砍不断。 我被它悬在半空中,几乎无法动弹,只知道我愈是挣扎,这白丝愈是把我束缚得紧一些。 这些缠绕在我身上的白丝把我裹得严严实实的,一圈又一圈的,捆得我的小指头连动一下都不得。我倒有些恐高,那巨蜘蛛用它的白丝把我悬在半空中,我一往地下的那条墓道看,我就感到越发恶心。 再加上那巨蜘蛛嘴里吐出来的白丝夹杂着一股恶臭,那白丝越是把我捆得死死的,我越是觉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陌蓝墨在地上仰望着我,高呼道:“你等着,我们马上救你!” 离珠不由忧心忡忡地问他:“要怎么救啊?那巨蜘蛛生命力极强,它身上的那些绒毛也很危险,况且,若是贸然斩断它的白丝,搞不好等下非但没把三尺救出来反倒把我们俩都搭上了。” “这家伙最致命的部位不是嘴巴,而是它那八条腿。待会儿,我们想办法砍伤它的腿部,要让它连起身都起不了。”陌蓝墨道。 “可是,它攻击的部位还有嘴呀,它的钩子可以刺杀人,并向人注入毒液。而且,我们就算砍断了它的八条腿,它未必就能把嘴里的白丝收回来。”离珠急如星火地说。 “管不了那么多了,救人要紧。” 话罢,两人并肩作战,腾空而起,舞剑如仙,那一个个剑影落在空中。紧接着,陌蓝墨两手放平,“嗖嗖”的一声飞檐走壁,运着轻功,驾着清风,活像飞鸟一般跑到那巨蜘蛛的身后。离珠姐握紧长剑,吸引那巨蜘蛛的注意,随即,巨蜘蛛把锐利的钩子伸向她,陌蓝墨趁机纵身一跃,两手并握着剑,一连斩杀它的三条长腿,黑血四溅。 那三连斩果然是威风,我看这巨蜘蛛腹背受敌,所以只要离珠和蓝墨能够运筹帷幄,干掉它还是大有胜算的。 方才大战巨蜘蛛,蓝墨和离珠姐的剑法真是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用贯休的诗来说,那就是“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啊。 “小心!”我喊道。 巨蜘蛛又从嘴里吐出一团白丝准备缠绕住离珠,正当那千丝万缕的白丝冲她袭来,表哥不知从墓道上空一跃而起,拔出刀子砍断了那缕缕白丝。 他掏出枪支,拉套筒,迅速地朝那巨蜘蛛打了几枪。巨蜘蛛连连后退,再加上方才蓝墨已然斩伤它的三只腿,它元气大伤,不得不收回那缠绕在我身上的白丝。 幸亏有表哥在一旁接着,我才不至于摔个半死。我举着梼杌刀,猛的斩伤了它那只高高扬起的毛腿,离珠的剑又开始刺向它,它顿了顿身上的绒毛,而此时的离珠正要攻击它,不料那些绒毛掉进她的两只眼睛里。她忽然紧闭双眼,从高处狠狠地摔了下来。 陌蓝墨高举长剑,又来了个三连斩,那巨蜘蛛一声咆哮,绒毛漫天飞。 “闭口闭眼!”蓝墨道。 我们都照做了。 “行了!”我们于是睁开眼。 过了一会儿,蓝墨一个箭步冲过来,脚踏着巨蜘蛛的脑门,后脚一蹬,朝我们直奔而来。 “你怎么样了?你怎么样了?星泪!”陌蓝墨急赤白脸地问。 离珠紧紧地闭着两只眼睛,遽然,两道鲜红的血从她的眼里流了出来。随即,她的眼下就挂着两道长长的血,面色憔悴,轻声靠在蓝墨的肩膀上,道:“蓝墨,我的眼睛……不......我是不是这辈子都看不到你了?我……”她悲恸地摇摇头。 蓝墨心疼了,我从未曾见过他如此悲不自胜,他虽然并未受伤,但脸上却似乎写满了苦楚。他的眼里闪过晶莹的泪光,一把将离珠搂入怀中,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柔里柔气地道:“没事的没事的,我会想办法的。有我在,你不会怎么样的。对不起,是我不好,都怪我,是我没有能力保护好你……” 我只知道他们俩就像是天生注定要在一起的,形影不离,相互依靠。可到如今,我才能真正明白,什么叫托付,什么叫不离不弃。蓝墨陪同我下墓,而离珠姐又不得不跟着他,说来,这一切都怪我。 离珠笑了笑,用手指轻轻碰了一下蓝墨的嘴唇,温和地说:“不,这不怪你。我知道你来蜓北总有你的原因,我也甘愿陪你一块儿历险。要怪,就怪我命不好。” “别这么说……” “或许,这便是所谓的命数吧。” 看到这一幕,我也很难过。来蜓北的初衷本来就是为了秋宫那些重病之人,而后来,我又发现这件事情并非那么简单,而且与我的外公有关。所以,我不得不以身犯险,哪怕是我深知这地下的凶险。但,我不愿任何一个陪同我下墓的人受伤,更不希望他们死,不论是我们的人,还是方衷洺的人,我只想让他们都好好的。 身为这次探险队的头儿,队员死伤惨重,我心里自然比谁都不好受。 我愤然举起梼杌刀,毅然决然地迈向那只巨蜘蛛,一时间,所有的恐惧和疼痛都抛之脑后。眼前的巨蜘蛛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只要我不逼近它,它就不会伤到我。霎时间,脑海里浮现的,是李一庭的死,是它的残暴,是离珠那出血的双眼…… “小尺!你干什么!”表哥在后面叫道。 “头儿!头儿!别过去!”这是梅穹宇声音。 我脖子上的勾玉忽然开始闪烁,我知道这闪烁意味着什么。每一个正统于家掌门如果临近危险的时候,脖子上的这枚勾玉就会闪烁。但这只是在非常时期才会出现的。 119章 看到勾玉,那巨蜘蛛不由害怕地退了退。但是,它又露出那对尖锐的钩子,似乎在向我示威,说明只要我伤它,它也不会放过我。 我拔腿跑去,手持梼杌刀,它正要攻击我,可是那钩子还没有碰到我的身子,我的梼杌刀便砍伤了它的脑门。 它的浑身只有脑门一处没有剧毒,没有绒毛,所以,陌蓝墨方才踏着它的脑门而来才不至于中毒受伤。 我双手并握着梼杌刀柄,正当它高高抬起它那毛茸茸的大腿时,我便一刀斩断了它的两条腿。它怒号,开始抖动浑身的绒毛。 我急忙连连后退。 蓝墨看向我,道:“小心。” “小尺!不要,你是打不死它的!这家伙活了数百年,它吸足了死人的营养,生命力极强,几个刀伤奈何不了它的!”表哥眉头扭作一团,愕然地摇了摇头。 我缓缓回眸:“若是我说,我能杀死这怪物呢?”话罢,我提嘴一笑。 正当它的绒毛都洒落一地的时候,我腾空而起,挥霍着梼杌刀,它的单眼一直盯着我脖子上的勾玉,只因被砍断了一条腿,所以就好像失了暴躁,安详地望向飞跃的我。就在此时此刻,我便斩向它。那刀光闪闪,黑血横飞。它的脑门被我的梼杌刀劈开了,它那半张着的钩子也慢慢地陷落了。 巨蜘蛛摇摇晃晃的,我从高空中摔了下来,它浑身的绒毛开始退化,就好像被烧焦了一般。眼前的庞然大物,恍恍惚惚的,它的身子开始融化,腿部,也渐渐收缩了。 我眼前一阵晕眩,巨蜘蛛化为一地的黑液体,黏糊糊的,还发着一股奇特的异味。后来,我头脑中一片空白,失去了知觉。 “头儿!头儿!” “冰三爷!冰三爷!” “小尺!小尺!” 我的耳际传来各种各样的叫声,觉得格外绕耳,于是乎惶惶然地睁开了朦胧的双眼,只觉全身虚脱,就好像跟一个壮汉角力了一场似的。我的眼角无意间瞄到眼睛受伤的离珠,正痛苦地躺在一块石头上。 “这是哪儿?”我微微张开口。 二山胖趴在我一旁,告诉我说,这里,是蜓北的一个主墓室。说明,还有一段路,我们就可以到真正埋着阿扎乌真身的地方了。这个地方虽然相对安全,但是也不宜久留,歇一会儿后,就要动身了。 我拼尽力气坐了起来,叹了口气,问道:“离珠姐怎么样?” 二山胖说道:“老样子。唉!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倒瞧都没瞧过这绒毛掉进眼睛的事情。不过,你也别不开心了,你知道吗,你刚才那一下子。哗!扛起梼杌刀,嗖嗖嗖的,那叫一个帅呀,特别是最后那一斩,嗑咝一声,就把那家伙ko了。”他说着,一边用手比划着。 我微微一笑,这笑容还撑不过三秒钟,我又把它敛起来了。二山胖便道:“不是,你别这样,你看,大家伙不都好好的吗?离珠姑娘也不过是眼睛进了些脏东西,回头把那脏东西取出来了不就得了吗?瞧你,嘁!吓成这样……” “真的吗?”我呆呆地看着他。 我想这会儿陌蓝墨应是很难过吧,心爱的人眼睛受了重伤,他这个男票定是要自责很久了。 大家也都一蹶不振的,唯有梅穹宇,还愿意在我身旁嘀咕些有的没的,虽然他说的那些事儿都只不过是家常便饭,但我却很乐意听。 过了一会儿,我到这墓室周围四处走走,并回想起方才在那座宫殿里所看到的档案。 档案的来源究竟是什么呢?会不会是有人故意把那些东西放在宫殿里的?鬼婆信玺究竟能说明什么? 当初严普就曾告诉我们,到了这山上,就要点燃这戏班子的骨灰,为鬼婆燃起白烟。之前一次去蜓北,也曾看到过鬼婆石像。如此说来,鬼婆之说,应是存在了。 “大家快来看,出大事儿了!” 我回过神来,立马走进那间密室。 “怎么了倪飞?慌慌张张的?”二山胖问道。 倪飞便战战兢兢地道:“你们过来看……” 于是大家都围了过去,只见倪飞身旁的一个方形木桌下压着一个死人。 那死人闭着眼睛,面庞白皙,活像从水里打捞上来的漂子。它的嘴唇都变了色,尸身却完好,不见得有什么他杀的痕迹,看样子是即将发生尸变,所以才导致的皮肤这么白。说来也很是奇怪,这好端端的,怎么会死了一个人呢? 月夫人惊诧地说:“哎?这不是方老板带来的那个小伙子吗?” 方衷洺解释道:“是的,这是我的人,只不过,方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 倪飞便描述道:“是这样的,方才大家都到了墓室的时候,他就开始四处走,就好像在找什么。不过你们也知道,刚刚头儿斩杀那巨蜘蛛的时候,大家伙都跑出去看了,所以也就没人注意到他。他吧,我也不太认识,我们的人又不少,头儿和离姑娘又身体不适,所以也就没多去留意他去哪儿了。这不,要不是我刚刚发现这木桌不对劲,我还不知道他死了呢。” “可是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说死就死呢?大家也没看到其他的迹象呀……”阿水狐疑地道。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是鬼婆……一定是……这儿闹鬼了……头儿,求求你带我们出去吧,我真的一刻都不想待了。”其中一个人说道。 他一这么说,大家还真就陷入一片恐慌之中了。如今又出了这样的怪事,叫谁都会觉得诡异。 方衷洺怒道:“害怕了?老子一枪毙了你你就不怕了。要不要?” 他这样说,大家倒更是哆哆嗦嗦了。 我开始翻查那具尸体。他的脖子处,竟也有一块鬼婆刺青。这倒让我不由想起许大胖子和云彦。 我觉得这些人的死就好像是被事先安排好一样,却没有任何征兆。而且很明显的一点是,他们的死状几乎一模一样。 “现在怎么办?头儿,你想想办法呗。”阿水焦急地问道。 我看向表哥,之后又把目光落在陌蓝墨身上。 陌蓝墨就好像深受打击,大家发现木桌下的这具尸体的时候,他也没有随即跑来瞧上一瞧,仿佛还陷在离珠眼睛受伤的痛苦之中。要知道,他可是我们的灵魂人物,从一开始到现在,若不是他,我们不知道要死多少回了。 终于,他淡淡地开口了:“再等等吧,她现在需要静养一段时间,等会儿,我们再参照地图,继续往下走。只不过,需要有一个人,安全地把她带出去。” 大家既是希望出去,又是不希望。因为即便出去之后,还要带着一个离珠,也很不方便。 “要不,莫山,你来吧,你精通这儿的地形,应该能把她安全带出去。”陌蓝墨说。 二山胖犹豫了一会儿,后又毅然地答应了他。 其实,这出去的路陌蓝墨倒是认得。蓝墨从包里取出一张图纸,并让二山胖照着这图纸上的路,平安地把离珠带出去,该吩咐的他也都吩咐了。碍于离珠现在的状况不佳,而我们又必须前行,她眼睛看不见,带着她会很危险。所以只能让人扶她走出这蜓北。 方衷洺虽然很不服气,但这毕竟是我们的人,他也不好说什么。其他人看见二山胖回去,也是喊不公平,方衷洺还是采用硬的,说是谁“临阵逃脱”的,全部处死。大家觉得还是保命重要,所以也只能依着他。 离珠和二山胖一走,我趁这会儿都没什么事儿,所以就挨个儿的数了一下。我数了两三遍,才能准确知道,原来我们的这支探险队只剩下九个人了。来的时候,是十多个,现在就只剩下那么几个。 “大家听好了,待会儿我们会到一座火楼,所谓火楼就像人间炼狱,它可以通达主墓室存放棺椁的地方,但是我们必须过一座铁索桥。铁索桥下,是像火海一样的世界,只不过到达那里之后,什么都不要想,就当一切只是幻象。”陌蓝墨镇静地道。 月夫人一副傲慢的样子,瞪了他一眼,道:“你怎么知道?莫非,这不是你第一次来蜓北?火楼之说,只不过是传说,也就偏偏小孩子,这些墓室那么窄,怎么可能容得下一座火楼?” 蓝墨不语,他只顾赶路。好不容易有一回他愿意多说两句,月夫人倒好,总是一副看不起他的样子。其实,她和方衷洺都一个德行,遇到危险就窝藏起来,还是得靠别人想办法。 表哥便解释道:“这火楼就好比蜃景,只不过蜃景是假象,而火楼是真真实实存在的。它并非人为,而且天然存在的。通往火楼的铁索桥下就是地狱火,这些地狱火的出现就像岩浆一般,但是,人只要靠近它,地狱火就会产生极强的磁场,并出现逼真的幻境。” 陌蓝墨道:“不错。这条路就可以通往火楼,这些东西图纸上都有标注的,根据伏羲六十四卦象,就可以推算出我们现在究竟位于图纸的什么地方。蜓北的确有一座富丽堂皇的王宫,只不过它不是重点,正常的人来到了蜓北之后肯定会被那座王宫所吸引,因为他们热羡于王宫的荣华富贵,他们渴求一个奢侈之物。可殊不知,这更加壮观的景象就在后面。” 原来,弄了大半天,合着那座王宫只是用来蛊惑人心的。陌蓝墨兴许早就知道这蜓北的重心,若是一直沉迷于王宫,将会一无所获或是碰到危险。说来,还得感谢那只巨蜘蛛呢,若不是它把我们逼出王宫,并找到其他墓室,我们到现在可能还沉迷在王宫的诡异之中呢。 接下来,循着这条墓道再往下走就是这山体里面的路了。按照这种高度计算,这里应该就是真正的“地下”,它要比我们来的地方地势低洼,所以,往下走会觉得这条山路很阴凉,而且四处都布满各式各样的植物,其中最扎眼的可要属紫藤了。 “小心些,这条路不好走。”蓝墨回头告诉我们。 我把他的话照说了一遍,好让后面的弟兄们能够听得清楚。 120章 阿水面如土色,说道:“我怎么感觉这地方阴森森的,还满地的骨头,不会闹鬼吧?” 倪飞便笑他:“我说阿水,这都什么年代了,别张口闭口就提鬼,鬼神之说,信则有不信则无。满地的骨头,又能说明什么呢?顶多就是告诉我们,接下去可能会有机关,这人总不能突然就死了吧,肯定是中了机关。” 阿水怯生生地问:“是……是这样吗?那我们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到那火楼啊?” 梅穹宇本来就要回应他的,可忽然发现身边的一个兄弟不对劲,也就没有说话。我也注意到他身边的一个小伙子,长得也没什么模样,总觉得他有些反常,其他的人都是走路看路的,眼睛还四下地瞧,看得出是既好奇又恐惧的。可他呢,一动不动,倒像个机器人,就连走路也不是绕开那些遮挡物走,而是一步一步的,就活像是有规律的。再看到他的那张脸,面无表情,仿佛脑门儿被人用砖块拍了一下,愣愣的,眼睛只朝一处方向看。 我边走着,边多加留意他。只是发现很久以后,他的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这很不符合常理了嘛。乍一看,其他弟兄也得正常,就属他不对劲。梅穹宇呢,在一旁问他话,推他,甚至是打他,可他都依旧保持一个样子,高视阔步。 “等一下。”我喊道。 表哥焦灼地望向我:“怎么了?” 我把手指向梅穹宇身旁的那个人,低声道:“不对劲儿啊。” “什么不对劲儿?”方衷洺看着我。 整支队伍也都停了下来,我只身走到那个人身旁,用尽办法叫他。半晌,他终于回过神来,挠挠耳垂,道:“头儿,你叫我?” 我虚惊一场,还好他并非中邪,现在也才恢复正常。我便笑道:“哦,没事没事。你没事就好。”他也陪笑。梅穹宇也是很纳闷儿,他看着我,觉得很奇怪。也是,方才这个人就好像灵魂出窍了一般,怪吓人的,这会儿又变得正常了。 “还走不走啊?”月夫人双手抱在胸前,极不耐烦地道。 于是大家才放松了警惕,继续前行。梅穹宇便凑上来,他偷偷地告诉我:那个人叫小原,是卞家的人,这次来,所有方老板带来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就只剩他和阿水了。可是我觉得他不对劲儿啊。 我便劝他不要担心,这人既然都好好的,说明没事儿。穹宇这个人疑心是重了些,我便叫他别老是去看他,毕竟他俩也是刚刚认识,多多关心一下自己也就罢了。他连忙称是。 周围漆黑一片,但却能依稀看到一些古树的枝枝节节,它们的轮廓就像藤蔓一般,千丝万缕地缠绕在一起,一大把一大把的都是老枝条,却不见些新鲜的树叶。这古树倒是不少,枝节相连,有的甚至还长到地上来了。细细想来,这儿也算是地下了,可这既没有阳光也没有雨水的,这古树不仅活了下来,还长得这么茂盛,定是有原因的。因为一路上我们可以看到不少的尸骨,这些在这里死去的人,他们的营养也足让古树活上几十个年头了。 表哥告诉我说,这种古树是专门种在墓里的,不过最好不要去碰它,因为它的树皮本身就有毒,很可能地上这些尸骨的主人就是因为好奇去碰了这古树的树身,所以才毒发身亡的。 所以,一路上我都是很小心,尽管有陌蓝墨在前面带路,我也是要多加注意的。蓝墨本事大,能一边儿探路,一边儿策划事情,一手拿着灯和笔记本,一手拿着笔记录。 我很好奇,便凑到他身旁去,悄悄地问他,那是什么东西? 他便说:“笔记本。每一次探险,就像是一场旅行。旅行时需要拿照相机拍照,探险时也同样需要拿笔记录。” 我想他应该是个很怀旧的人。他对这里这么熟悉,莫非是真的来过? 我于是便问道:“嘿,你不会真的来过这儿吧?” “你说呢?”他冷冷地道。 我狐疑地看着他,他也看着我,仿佛生怕露了馅。不过既然他不愿意说,那我也不便再追问。 “头儿!头儿!”梅穹宇叫道。 他的声音实在是太响亮了,一叫便引得大家把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我于是便诧异地盯着他道:“怎么了呀?” “你看……”他把手指头指向他的身后。 可是他的身后什么也没有,空荡荡的。我也不明白这家伙指着身后的空气究竟想要干什么。我感觉玄之又玄,便再一次问他:“到底怎么了呀?一惊一乍的……” 梅穹宇脸孔煞白,愣愣怔怔地道:“他不见了……小原不见了……” 我心头一凛。 方衷洺怒道:“不是你小子是不是傻呀?说话说清楚点儿,什么叫他不见了呀?人呢?!” “我不知道啊……”梅穹宇吓得骨软筋酥,“走着走着,他步伐便慢了,过一会儿,我再回头的时候,他、他就消失了……” 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凭空消失呀?难不成,这墓下还玩人间蒸发呀? 我一头雾水。 表哥便道:“小原在消失之前有没有说过什么话,或是出现其他的很奇怪的情况?” “不知道,你们也都看到了,刚刚,刚刚头儿觉着他不对劲,可是过来一瞧,他便好了,所以……所以我也就没多去注意他。谁料……” “怎么个不对劲儿法啊?”倪飞两手叉腰。 我便解说:“你们刚刚没看到吗?小原整个人就像中了邪般,走路机械化,眼睛朝着一个方向看,魂不守舍的。我觉着奇怪便让队伍停了一下,叫了他几声,他就反应过来了,我以为他没事儿了,所以也就没多留个心眼儿。” 我觉得很奇怪,这小原在此之前也没有碰过什么东西,一直是循规蹈矩的,话也不如阿水倪飞他俩多。可以说,已经是很正常的了,这消失也太突然了,而且,我是真的感觉他这消失多半是凶多吉少啊。 我看向地上的那堆白骨,又想到小原,浑身痉挛,感觉瘆得慌。 阿水面色如土,声怯气短地道:“小原死了,下一个……下一个不会就是我了吧?不!头儿!头儿!我还不想死,你救救我吧!”紧接着,倪飞也有些惴惴不安的,梅穹宇还沉浸在方才的惊愕之中,半天傻愣着,说不出话来。 方衷洺心急了,一把拽起阿水的衣领,咬牙切齿地道:“就你多事儿!我告诉你,你再多说一句,老子,现在!立刻!马上就毙了你!我都说了,你若是害怕,那就去死。若是不想死,那就乖乖的,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别他娘的一堆废话!” 见此情形,大伙儿立马过去解围,也算帮了阿水一把。方衷洺可还在气头上,我看他是等不住了,毕竟下墓都这么久了,仍然一无所获,任谁都会很恼火。可即使是这样,也不应该拿别人出气呀。 我呵斥:“方衷洺你能不能冷静一点?现在小原多半是凶多吉少,我们又少了一个人,怎么?你还想添乱吗?” 他平息了心中的怒火,缄默地瞪着我。 看阿水吓成那样,表哥便安慰他几句。陌蓝墨便道:“大家都提高警惕,提防身边的这些古藤,不要多看,更不要碰。”话音刚落,他便提脚往前走。 我紧紧地尾随其后,如今,他算得上是最靠谱的一个了。我觉得这些人死得也太奇怪了,就好像上回墓室的木桌下的那具尸体,就是好端端的人忽然就死了,可这一回,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凭空消失的。 “这地方太邪门儿了,你说的那个火楼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到啊?”我低声问。 蓝墨把手电筒照向我,吐出两个字:“别急。” 我偷偷地瞄了一眼他手中的那个笔记本,问:“哎?你这最开头的署名‘支锅’ 是什么意思啊?这是不是做饭用的,把锅架起来的那种?”我比划道。 他冷笑一阵:“不是。其实啊,你,能算得上是半个支锅?” 我一脸茫然地盯着他。 他又解释道:“支锅,是倒斗的黑话,其实这算是个盗墓团伙中的身份,就像土匪窝里有四梁八柱,这盗墓团伙里也有分工,支锅呢就是个组队儿的,他的地位可比土匪窝中的水香还重要。” 我听得似懂非懂,但总觉得蓝墨懂的好多,这道上的人他都知道,外八行的事情,他也知道不少。都说二山胖精通奇门遁甲五行八卦,我看他也很在行。 “到了。”他缓缓起身。 只见眼前一片火海,那火一团一团的,并飘着一股白烟。铁索桥比一条公路还长,周围也都是空的,只有两边的把手,脚下竟只有一条粗大的铁链。 “这哪儿是桥啊?一条铁链叫我们怎么过啊?”倪飞惊叹。 陌蓝墨率先踩着这条粗大的铁链过桥,两只手紧紧地攥着两边的绳索,一脚一脚地往前走,既是要留意前方,又要注意脚下,因为地狱火焰冒出来的火花一旦与人体接触,便会使人致幻。 大家伙没有一个不悠着点儿的,提心吊胆的,左一脚,右一脚,小心翼翼地踩在这硬邦邦的铁链上。表哥就走在我前面,我一直按着他的步伐走,双手紧抓这绳索,摇摇晃晃的,只要一看到这铁索桥之下的火海,我就头皮发麻。 121章 阿水跟紧在我身后,道:“头儿,我好热呀。你们都不热吗?” 我摇了摇头,不过我发现所有人当中唯独阿水满头大汗的,兴许是由于过度紧张而引起的。蓝墨还是很镇定,慢慢地踩着铁链,表哥便回过头来对我说道:“慢点儿,小心别踩空了。” 忽然,阿水惊叫道:“嘿!你们快看,那里怎么来了一个女人?还身着古装,活像一个公主耶!” 倪飞不屑地瞥了他一眼道:“阿水你是想女人想疯了吧?这哪里有什么公主?空荡荡的一片,什么都没有啊。” 话罢,阿水听着极不满意,并用手指着前方,还振振有词地说道:“快看,就是她!她朝我们走过来了,蓝墨哥,你赶紧问问她,她究竟是谁呀。长得这么美,怎么可能出现在火楼嘛。” 方衷洺紧紧皱着眉头,道:“不是你这小子眼睛藏兜儿里了?哪里有什么公主,别发病啊。” 的确,我们所看到的仍是一座火楼,还有那长长的铁索桥,脚下是茫茫火海,压根儿就没有什么公主。 “你们怎么不信我,是真的。我看到了。”阿水急得眼红了。 蓝墨便解说道:“他是中了地狱火的幻术,所以会产生逼真的幻象。而且这幻象,会比现实还要真实。大家小心些。” 阿水还是心有余悸,一边在后面嗫嚅着什么,他是想把他看到的全都告诉我。估计他现在也都没意识到自己是在幻境之中,但是我还是尽全力地帮助他,并让他尽早摆脱幻境。 可是奇怪的是,这所有人都没事儿,怎么偏偏就他出事儿了呢?照蓝墨的分析,只有这地狱火接触到人体的时候,才会产生磁场错乱,进而干扰人的脑电波,并因此出现幻觉。所以,致幻是必须要有一个媒介存在的,也就是说,设若这地狱火没有接触人体,是不会出现幻觉的。 表哥给的信息绝对不会出错,阿水还是一口咬定看到了公主。但是,其余的人,包括我在内,就没有看到什么公主的存在。 蓝墨还是像之前一样,为我们带路。他是先锋,走在最前面,一遇到什么危险他便叫我们停下。 月夫人和方衷洺没有再多说什么,他们都各顾各的,小心谨慎地踩着铁链。倪飞开始变得慌张了,半路上似乎在小声嘀咕着什么,他就走在最后面,紧跟着阿水,不过,半晌,他就停下了步伐。 我再看向他的时候,他又开始往前走了,阿水也不知道总是回头给他低声讲些什么,但我知道,阿水故意压低声音,是不想让我们知道。我也没再去多注意,这铁索桥摇摇晃晃的,一个不小心就要丢了命,而且,救都救不回来。 眼看着没过多久我们就要到岸了。突然,整座铁索桥开始摇动,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控制着我们脚下的铁链。剧烈的晃动促使我不得不攥紧了两边的把手,并加快步伐往前走,蓝墨估计也是感觉情况甚是不妙,飞似的,几个步子“嗖嗖”的,脚下就犹如踏着轻风,等到距离岸上不到两米的时候,他纵身一跃,后脚一蹬,一大步的,迈向岸上。 终于要到了火楼。这座火楼金灿灿的,颜色就像火焰一般,四处还散着丝丝火苗,壮观极了。方衷洺和月夫人也都到岸了,表哥过了铁索桥,旋即转身来给我搭把手。我把脚刚挪开,并踏上大地之时,才发现,身后竟没有了清脆的脚步声。 要知道,我们探险队所穿的鞋子,踩着这铁链的时候发出的声音是很刺耳的。正在此时,我发觉表哥目瞪口呆地望着我的身后,我便蓦然回首,只见阿水把身子转向倪飞,两手紧握绳索,双脚离开铁链,似乎在做什么准备。 我的心扑通扑通地乱跳,生怕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可正在下一刻,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阿水抓紧了把手,双脚腾空,像是要翻跟斗似的,倪飞愣愣地盯着他,随即,他便把脚丫朝向倪飞,忽然,使劲儿地踹开倪飞。最后,他一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翻转,使他慢慢着地了。 倪飞就好像被雷击了一般,两眼发直,连连后退,他终于没有抓紧绳索,一个趔趄,脚跟离开铁链,踩了空,从这简易的铁索桥翻身而下。我看着他泪眼汪汪的,无可奈何,葬身火海。 他连贯的动作,就像是事前准备好的。我都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翻了下去了,只可以茫茫火海,再也找不到他的身影了。 阿水一个箭步冲上岸来,我们剩下的几人频频后退。随即,方衷洺朝拿着枪对着他,我便怒斥道:“阿水!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万万不曾料想,他会在最后将倪飞踹下火海。方才,他的焦虑,他的惊恐,甚至于他的无辜,全都化为泡影。我眼前的这个阿水,变得无情,变得冷酷,竟出乎我的意料。 阿水狞笑:“我当然知道,头儿,有的时候,你真的太天真了。我相信,欺骗你的,从来不会只有我一个。” 表哥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冷冷地说:“原来,是你亲手杀了小原。是不是之前那些无缘无故就死去的弟兄们,都是你做的?你根本就没有出现幻觉,因为地狱火没有碰到你的一根汗毛,这一切都是装的。你隐藏得这么好,说吧,你到底是谁派来的?” “白老板,你可真是谬赞了。我若不善于伪装,今日死的,可就是我了。不过比起白老板隐藏的技术,我感觉我还是很差的。现在,你们只有两个选择。第一,杀了我,大家所有人都得死在这儿;第二,乖乖地跟我走。”阿水道。 “你凭什么以为你死了,我们大家就得跟着陪葬?” “就凭,我,是陌家人。我们家族有一个规定,只要你把任何一个伤害过陌家人的人,全部都得死。就好像你们杀了我,你们就得死。”阿水道。 陌蓝墨惊奇地瞪大了眼睛,道:“难道你就是陌红水?” “不错,有幸能再见陌家的尊上,真的是不悔此生啊。按照辈分,我还应当叫你一声叔叔呢。不过,陌蓝墨,你应该知道你的身上有着什么样的重任,你也应该知道,我们陌家和于家究竟有过什么样的协定?你更应该知道,于司宸的命令是什么。”阿水厉声喝道。 我不知所云地望向蓝墨,他脸上竟写满了无奈。我深知他又他的苦衷,我也能理解他;只不过,我不想让他瞒着我们所有人。如果有什么困难事,他大可告诉我们,我们一同解决。 “我自然知道我要做的是什么,但我请你,放过他们。仅这一次,红水,我也不敢忘记家族重负,你说的,我自然会做到。可若你伤害我身边的人,我作为尸尊,又是你的长辈,定不会手下留情。”陌蓝墨义正言辞地告诉他。 阿水冷哼一声:“好!这可是你说的,我希望尊上您能说到做到。”话罢,他转身迈向那条铁链,脚下如踏逸云轻风,不到两分钟的时间便穿梭而过,消失在这个火海世界。 “就……就这么让他走了?”月夫人看着蓝墨。 蓝墨埋着头,一声不吭。我知道他这么做定有他的用意,想来,他也是为了保全我们。只不过,他总是不愿意说,不愿意透露关于自己的一丝一毫。 这个人,并不是不善于表达,而是他不能表达,不能让人看出任何的疑点。 我想不到,我们于家竟与他们陌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也牵连到我的舅曾祖父于司宸。于司宸设若还活着,那么,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呢?他又为什么迟迟不现身? 阿水的存在,让我长了教训。我们不能总是通过外表去判断一个人,我们要用心去观察;有些人,不能相信,也不值得你掏心掏肺地去对他。因为,这世上反咬一口的事例已然数不胜数了。或许,每一个人,都是深藏的伪装者;而你又亦或是活在别人的阴谋里。随时随刻,都可能会有人背叛你。而这背叛,会让你变得心如磐石。 这一路走来,死的死,伤的伤。就像倪飞。我这才意识到,原来丧生竟是这般不经意;原来,要想生存,竟是这般难。 火楼的上空燃烧着熊旺的地狱火,仔细观察,你会发现,这座火楼是按照清末当时西欧的高等建筑物来仿造的,只不过添上了一些我们中国的历史特色,比方说是壁画,石人俑之类的。 迈进火楼,首先看到的是一排排的石人俑。这些石人俑全是中空的,相当于只是外表多了一层石头,它都是按照古代人的模型去做的。而且,一般这些石人俑会被当作是墓主的庇护之神,把石人俑搁置在主墓室以外,并按照八卦阵的形式排布。 这些石人俑的位置是固定的,但彼此之间是有联系的,而且通常来说,会利用排布而成的十具或以上的石人俑来构成一个机关。而这个机关的设置会十分严密,一旦触发,后果不堪设想。如果想要破解机关,就必须将这石人俑的位置重新排布。 蓝墨叫住方衷洺:“不要再往下走了。还是多想想办法怎么破这石人俑的机关吧。如果没有成功通过这些石人俑,就无法进入到主墓室。” 月夫人靠近那石人俑,尖叫道:“不好!这些石人俑上有九星虫!” 表哥道:“一般九星虫都是寄生在死人的躯体里面的,并以一系列特殊的方式存活,控制着尸体。如果石人俑上有九星虫,就说明,附近有不少的粽子。” 梅穹宇愣了半天,凑到我身旁。他说他从小就怕极了那些死人,让我想想办法。 我便提议道:“那些尸体出来的话,我们这几个人定不会是它们的对手。既然这石人俑的机关如此凶险难料,那不如用这些机关去对付那些尸体还有九星虫。” 122章 表哥点点头道:“小尺这个提议不错,不过我们得找个隐蔽的地方,既是要安全地躲开那些死人,又是能够触发石人俑的机关。” 蓝墨便把手指向旁边的一块残缺的大墙头,说道:“这些被炸开的墙都混了很多的夯土,比较牢固,而又隐蔽。我们一会儿就藏在这后面,不过,千万别被发现了。” 表哥便道:“好。那你们都快跟我来吧,蓝墨,你负责触发那些石人俑的内部机关。” 等到我们其他人都躲了起来的时候,只见这火楼的深处爬出来几具面色发白的丧尸,它们的长相像极了鹄怪,两只眼睛向上翻着,几乎看不到黑眼珠,嘴巴里是一口黄牙,四肢骨瘦如柴,就好像会动的残骸。 那些尸体慢吞吞地迈步而来,扭曲着脸,歪着嘴巴,就好像中风般,行动缓慢,并做出各种各样奇怪的姿势。 我闭着眼睛,才不到五秒钟,我又睁开眼睛,偷偷地看向那些粽子。方才还是一两个,现在是成群结队地赶来了,据说,这些粽子的撕咬能力极强,比之前我们看到的那些还要恐怖,关键的是,它们的眼睛能捕捉一切活人,一旦发现目标,就群体发动攻击。很多盗墓贼到了这里的下场,就是活活被这些粽子分尸,别说皮肉了,最后就连骨头也都被啃得像一截树枝。 蓝墨掏出枪支,按照八卦阵的顺序,逐一对那些石人俑开枪。枪子打在石人俑上,随即这石人俑的身上便有了许多小小的孔子。 “快!”表哥把说话的音量调低,并向蓝墨招招手。蓝墨就像出了膛的枪子,立即躲到我们的身旁。 突然,那些石人俑开始剧烈地晃动,而此时的粽子也再慢慢地前行。 骤然,石人俑的嘴巴张开,并射出数不清的箭。那箭头上染有一层朱红色的物质,这种物质一旦侵入人的皮肤,人的皮肤就会开始溃烂,它的效果比浓硫酸要好许多。 我不曾料想,这石人俑竟藏着致命的暗弩。不过这只是一开始,这些石人俑是按照一定的遁甲顺序排位的,如果它们形成的一个方阵里有外物的入侵,它们就会触发机关。所以,机关不会只是简单的暗弩,它会比我们想象中的危险得多。 那些个丧尸慢慢腾腾地走着,毒箭就好像雨点般,纷纷射中丧尸。毒箭穿过丧尸的胸脯,随即,那些丧尸的胸口处便开始冒烟,并发出“嗞啦滋啦”的声音,皮肤开始变得皱皱巴巴的,紧接着,皮肉便开始溃烂,就好像被大火烧焦了般。 蓝墨摸出刀子,对准那石人俑的额头,随后便甩开那把刀。刀尖狠狠地扎在那石人俑的额头上,一瞬间,整一尊石人俑开始出现裂痕,就好像被化作石灰般。而此时,其余的石人俑似乎也得到了呼应,从头部,到身体各处,裂痕就好像藤蔓般蔓延着,化作一条条大大的口子。 所有的丧尸已经遍布那石人俑的四周了,有的已经浑身溃烂,有的并未中机关。蓝墨认定了那一个石人俑,并用刀子去触发机关,定有他的道理。忽然,蓝墨高呼一声:“趴下!” 我们所有人立即把身子趴下,他也跟着弯下腰,把头低了下来。我很快就听到那石人俑分裂开来的声音,刹那间,宛若青天里的一声霹雳,“轰隆”巨响,使人振聋发聩。所有的石人俑顷刻间都炸开了。那些石人俑活像一颗定时炸弹,若是触发了致命的机关,就会引发大爆炸。 等到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四周的那些丧尸都被炸得不轻,再加之身中毒箭,更是烂在了地上,一动不动的。 表哥惊诧地从那墙头后窜出来,看着遍地的尸体,还有那些破碎的石人俑,便迅速向蓝墨要来蜓北的地图。 这张地图是陌蓝墨在来之前就绘制而成的,里面的机关通道什么的也都标注得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表哥指着图纸上的一个地点,歪着脑袋,用手肘子轻轻捅了捅蓝墨,问道:“你看,我们现在的位置,已经离主墓室很近了。可以说,再往下走,就能找到鬼棺了。” 蓝墨点了点头道:“嗯,只不过,主墓室里,最好什么也不要碰。要不然,会死得很惨。” “这我知道,只不过我们要找到的是圣谕,而他们,可就不一定了。”表哥道。 我便偷偷地告诉蓝墨:“通过之前我在青铜令牌里看到的情景,可以断定,这卷圣谕就在鬼棺里,鬼棺里睡着的,正是阿扎乌。” “你们仨,嘀咕着什么呢?”方衷洺徒步而来。 表哥不屑地瞥了他一眼。 梅穹宇便说道:“头儿,我很好奇,陌大侠是怎么知道石人俑的破解之法的?你看,这儿那么多的石人俑,怎么能确定就是哪一尊呢?” 蓝墨不语。我便笑道:“我算是看出来了,这石人俑的方位是按照奇门遁甲来的,我们是要破解这石人俑,想来,方才我们是在躲藏,即为奇门中的杜门。根据八卦方位,可以得知杜门是哪一尊,而死门又是哪一尊。有道是‘八门反复皆如此,生在生兮死在死’呀。” “原来是这样,”梅穹宇微微一笑,抓抓后脑勺,继续说,“那我们快走吧。” 蓝墨愣愣地盯着方衷洺,说道:“现在我们面前有三条路,这三条路属于奇门遁甲中的‘三奇’。走乙墓道,直通主墓室,也就是这蜓北最重要的一个地方;走丙墓道,死路一条,凡误闯者,无一幸存;走丁墓道,为生路,按照石壁上的指示,你们可以安全地离开蜓北。我知道当然不会有人选丙。剩下的,你们自己掂量。” 我,表哥还有蓝墨自然是选择乙路了,要不然,到这蜓北没有拿到圣谕岂不是白忙活一趟?而至于方衷洺他们,我们尊重他的选择。 梅穹宇便跟在我身后,道:“头儿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月夫人诡眉诈眼地说:“既然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归吧?毕竟,我们要拿的,还没有到手呢,怎么能临阵脱逃呢?你说是吧,方老板?” 方衷洺扶了扶眼镜框,轻轻地应了一声。 蓝墨便道:“既然选择去主墓室,到了那儿就得听我的。要不然……” 话还没说完,月夫人便大声道:“我知道,只要我们拿到我们想要的,自然不会干涉先生的安排。”话罢,她提嘴一笑。 于是,我们六个人排成一路纵队往乙墓道而入。整齐的步伐声就好像心跳般,一下一下的,蛮有节奏感。也不知是不是要到了终点的缘由,我绷紧了心弦,冷汗直冒。 墓道的尽头是一座大门,这大门要比进蜓北时的那扇门壮观许多。不仅如此,这门的原料还是仿古铜,很有可能是近现代铸成的,这仿古铜与我们平常所接触的工艺很不一样。相比之下,它可以保存很长的时间,几百年甚至于几千年,在地下这种密闭的地方,空气稀薄,又不经受风吹雨打,所以它的色泽会很鲜艳,给人的感觉就是崭新。 这仿古铜大门上描着一些饕餮纹,其实古代对神灵充满敬畏,同时这些凶神恶煞的古兽又起到一定的恐吓效果。后人也不知道这种雕在青铜器上的花纹应该用什么专业术语来下定义,所以便根据这些花纹的轮廓,聊以自慰的把它们称作是“饕餮纹”。实际上,不只是饕餮,也不只是古兽,甚至是一些奇花异草,被当作纹饰描在仿古铜上也很正常。 不仅是饕餮纹,在大门的正中央是一栏数字按键,想来,应该是主墓室的密码。只有正确输入密码,才能进入主墓室。 “古有皇甫谧,今有阿扎乌。妙手回春,生者不如死者,无毒不侵,生存毋宁毁灭。天界张果老,凡间阿扎乌。鬼婆死守蜓北宫,鬼棺永封圣上谕。君若求长生,唯寻残虹甲。入境者,永无生还。”梅穹宇盯着这大门上的字,慢慢地说。 话音刚落,表哥便道:“这阿扎乌也太神奇了,要知道,张果老可是天上八仙,阿扎乌既是能与他相提并论,说明,其本事是不小的。” 我一脸茫然地接过话来:“可若他真的比得了皇甫谧和张果老,那么,为何不留名青史,广为传诵呢?后代,也极少有人知道他,哪怕是同治帝最亲密的人,也不会知道有蜓北这回事,更不认识阿扎乌大师。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梅穹宇便道:“可不应该呀,阿扎乌是救过很多人的。再怎么说,他也是一位功臣,就算是没有编入史书,那么,民间呢?民间一定有传闻吧?这个人那么伟大,人们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阿扎乌这个名字最早是在一本私家笔记中看到的,这本笔记是清末一个状元的日记。他把他的日记埋藏了起来,直到后来,考古界动员各大考古人士研究蜓北这个地方的时候,便开始四处搜罗关于蜓北的一丝一毫,当时就有一个人说是在自家后院的深土里挖出了一本笔记。而这本笔记便首次提到了阿扎乌,以及一卷圣谕的事情。后来,阿扎乌这个人便渐渐广为人知了,奇怪的是,现在我们所知道的关于他的一丝一毫,都是在一些类似于收藏很久的笔记、文玩中得到的。也就是说,没有什么其他的资料是在直接地描述阿扎乌这个人,史上也没有关于他的相关词条,”表哥道,“所以,我们猜想,并不是人们本来就不知道这个人,也不是史书本来就不曾记载,而是,这段关于他的历史和故事,已经在某段特定时间内,以一种奇特的方式化为乌有。” 123章 方衷洺戏谑地笑道:“吹嘘的吧?这样重要的事情,怎么就你知道呢?照你的意思,是说阿扎乌具备一种能力,能够从人们的脑海里抹除关于他的一丝一毫的记忆吗?” “不错,这正是这个人最特别之处。”表哥道。 蓝墨伸手摸了摸这仿古铜大门,似乎发现了什么。于是,他匆匆忙忙地把背包放下来,正急如星火地翻找着什么东西。他似乎很着急,但不论我们问什么,他都不声不吭,只顾埋头搜寻这背包里的物品。 他这么疯狂地找东西,有什么困难却不愿意同我们讲,实在是急坏了我们。我便说道:“你若需要什么,可以问我。方才我用追眼通看了这座仿古铜大门上的符号,我觉得它应该是一串密码。”我把手指向门底部的那些符号。 方衷洺等人循着我的手势,然后慢慢地蹲下身来,全神贯注地观察着这些雕刻上去的符号。这些符号与我们之前所看到的碑文以及王宫密码是同样的格式,像是同款语言。 而方才梅穹宇已经念出在这大门上的篆体小字,说的就是关于阿扎乌的事情。照这么说,鬼婆和这阿扎乌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蓝墨终于在背包的深处找到一块铜镜,这块铜镜的镜框是一串串别致的青铜虺纹,铜镜的背面镌刻着一个“陌”字;镜面光滑,而唯一一点与平常所用的镜子的不同之处,那就是这镜面的颜色是冰蓝色的。我们现代用的一般都是无色的,所以使镜子里的我们看起来逼真如现实,而古代人们用的是金黄色的,所以,蓝色的镜面我倒是头一回见。 月夫人看到他手中的镜子,便作出一副很无奈的样子,说道:“找了大半天,我还当是什么神器呢,原来,不过是一块破铜镜嘛……” “这块铜镜是我祖上留下来的,它叫‘玄音天镜’,这玄音天镜是用特殊而稀罕的材料做成的,而且镜身保存着陌家人的血液,铜镜对仿古铜材料,包括一些青铜,紫铜有着一种特殊的物理效应。镜子里的内容,不但会左右相反,把这些密码按照正确的形状去排列,而且但凡一个五通传人,都能通过这种冰蓝色的光泽,从而读取密码的信息,”话罢,蓝墨便把那玄音天镜递到我手里,然后对我说道,“我相信你可以的。” 我小心翼翼地把那块铜镜照向门底部的那些密码,然后趴下身,俯首帖耳,聚精会神地看着那面镜子。 冰蓝色的镜面就好像波澜不惊的湖面,平静得连一分波动也没有。依稀见得那些密码的轮廓,就好像婆娑文般难懂;我目不转睛地盯着门上反映在镜子里的符号,只觉浑身发热,头晕脑胀的。 眼前的那片冰蓝色的湖泊上,没有一丝风,也没有其他的人。我转身离开,忽然发现身后有一堵破旧的墙壁,墙壁上歪歪斜斜地写着十九位数字。 我死死地盯着这十九个汉文数字,并想办法把它记在脑子里。我知道,追眼通让我看到的一切一定是对我有所帮助的,先不管这十九个数字代表着什么,我要把它完全背下来。 似乎在追眼通拟化的一个世界里,过目不忘的特能已经不具备了。我记得以前背我身份证号码的时候还不用两分钟,我就把它牢牢地记在心里,怎么都不会忘。而现在,这看似简单的数字,我却花了十来分钟才能勉强记住。 我回过神来,满头大汗。 “三五四七一八四零九二七三八一六六二零九。”我把这串数字反复念了三遍。表哥急忙掏出笔记本迅速地把它记下来。 陌蓝墨胸有成竹地笑道:“果然是十九位。” “什么意思?”我问。 “阿扎乌大师其实从咸丰帝在位的时候就和清朝有所往来,当同治帝载淳满一周岁的时候,阿扎乌就记下一个数字。每多一岁就记一个,而且没有任何规律。都知道同治帝十九岁就驾鹤西去,所以是十九个数字。这将进一步说明,阿扎乌与同治帝的关系非同寻常。”陌蓝墨解释道。 于是表哥便按照我给的那十九位数字,在仿古铜大门上轻轻地按下数字按钮。那输入框上便弹出相应的数码骰子,排成一行。 仿古铜大门骤然而开,墓室里光怪陆离的,幽幽的灯光照在地面上,若隐若现。我前脚跨入,才发现这墓室深处不断地传来念经的女声,她的声音很清晰,听起来就好像一个年过古稀的老婆婆的声音。 我从小就很讨厌到佛堂里祭拜佛祖。外公每次拉我去这附近的佛堂,我总是以各种各样的借口推托,我实在是厌倦了那和尚敲木鱼和念经的声音,每一次,我只要一听到类似的,就感觉毛骨悚然。这种感觉,倒像是后来才有的。 方衷洺小心翼翼地走到一个凹槽旁边一瞧,惊叫道:“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流星鬼棺。棺身的材料竟是用黄金制成的,这种棺材的每一寸材料在当代都能值个几百万,真是太好了。”他笑眯眯地伸出手来准备去摸那个鬼棺,可却被陌蓝墨叫住了。 月夫人也是蠢蠢欲动了,四处张望着,两只大大的眼睛就像饿狼般,巴不得能寻到什么好东西。可是呢,我们这一路来,死了那么多人,才好不容易来到了这主墓室,而令人失望的是这主墓室竟然除了那口流星鬼棺以外便空空如也。 不过,这倒也好。反正我们的目的是要拿到那卷圣谕来救治西场的人,怕是怕方衷洺他们俩捞不到好处会砸场。 表哥忽然道:“这段经文有它独特的历史,它讲述的就是这蜓北的故事。这个故事,也只有在这里才能听到,我敢断定,这世上知道这个故事的人,一定不超过两个。” “两个?你是说除了你以外,还能有谁?”月夫人两手叉腰地问。 “不,我不知道这个故事。这两个人,一个是陈家的老太爷,只不过他年事已高,疾病缠身,这些陈年旧事他早就不记得了;而另一个,是于家人。” “于家人?说说看。”月夫人瞄了方衷洺一眼,想来她是准备套我哥的话。表哥算是明智,还是守口如瓶,一声不吱的。 我认为,他所说的这个于家的人,就是我的舅曾祖父,于司宸。当年,他虽没有参加到这次探险活动当中,但是我外公从蜓北出来以后,便把这古墓里的所有秘密告诉了他。 一定是这样。这又更加说明了,严普之前并没有说谎话,残虹甲的确在蜓北,于司宸的确还活着。 忽然,那念经的女声戛然而止。丝丝余音犹在耳际回荡,就好像有一条黑蛇在我背上爬着似的,总感觉心里拔凉拔凉的。 一团白雾腾腾,须臾,那烟岚尽散,白光一振。我们频频后退,下意识地用手遮了遮眼部。 待那刺破黑暗的白光消退以后,我便偷偷地睁开眼。只见眼前站着一个满头银发的女人,她一袭绛紫色长袍,下半身竟没有脚,而是裹着一块雪白的布料。她的面色倒是很红润,嘴唇像是抹了黑芝麻糊一样,眼睛生得挺漂亮。那一卷卷苍苍的白发已到了后脚跟,活像天上神仙手里拿着的拂尘。 奇怪的是,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我不觉得很陌生。仔细想来,我才觉得她像极了我们之前所看到的鬼婆石雕;我不太敢相信,我便歪着头瞟了一眼她的脖子,竟发现她脖子处有一块图腾。那块图腾,我已然见过不下四次了。 表哥拔出匕首,陌蓝墨亮剑,我便叫道:“鬼婆……想不到,这世上竟真的有人面蛇身的鬼婆,想不到,蟒蛇会与人结缘……”我惊奇地瞪大了眼。 鬼婆勾唇一笑,道:“我并非怪物,鬼婆奉命世代守护着蜓北残虹甲及乌老真身。扰我安宁者,不得好死。” 方衷洺忽然站出来,瞪了蓝墨一眼,又笑呵呵地把头扭向鬼婆,拱手作揖,道:“陌大侠,我们早在之前就商量好的。你拿你的,我拿我的。鬼婆,只要你把残虹甲交出来,我们将立即退出,并且不会让任何人再来打扰蜓北。” 鬼婆拂袖一挥,身后忽然出现了一大批的九星虫,就好像潮水般翻涌而来,密密麻麻地排成数行,在地上蚁行。 表哥伸出手挡在我前面,我和蓝墨连连后退。猝然,那九星虫就好像插上了翅膀,火急火燎地搭上方衷洺的身子,方衷洺陷入恐慌之中,发了疯似的用手扫开身上的虫子。 成千上万的九星虫蜂拥而上,咬破方衷洺的皮肤。趁机钻进他的身体里。那九星虫寻机而入,那锋利无比的门牙啃着他的皮囊,只要能啃出足够大的缝隙,它们便往死里地钻。 陌蓝墨本想出手相助,可却被表哥拦住了。表哥深知,这是鬼婆对他的惩罚,如果我们帮助他,那么我们的下场将会和他一样。 124章 梅穹宇哭丧着脸,心情低落地说:“可惜,我们来的时候有那么多人,现在却只剩下我们几个。不错,生命是脆弱的;但是,我们的意志从未曾被打败过。” 我心里忽然酸酸的:是啊,在这地下,失去生命这样的事情往往来得猝不及防。 蓝墨清了清嗓子道:“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既然圣谕你们拿到了,你们就先按照我给你们的地图离开吧。” “好,那我们在上面等你。你快点。”表哥说道。 我们剩下的人没有按照原路返回,因为很多墓道已经被堵了,而且,这座蜓北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复杂得多。所以,我们只能抄近道离开。 这一次,我们走得很急。因为我们生怕出了什么危险,毕竟,这卷圣谕可是用好几条人命才换来的,万不能出差池。 我终于看到前方的一处亮光,表哥在上面接应着我们。我使出吃奶的劲儿从一个洞口里钻出来,眼前是一片广阔的土地,我揉了揉眼睛,仰望苍穹,阳光暖洋洋的洒在我身上。天色就像水一样的清,湛蓝湛蓝的。极薄的晴云洋洋洒洒地挂在天上,浩渺天宇,清风微拂。 我又看到回到这个充满阳光的世界。这一刻,我的心情完全放松,就好像经历了一场腥风血雨之后,又看到初升的太阳和绚丽彩虹似的。那种感觉,是无法用简单的言语描述的。 蓦然回首,一切就好像都在昨天。在墓里我们一同经历了生生死死,本以为,我将这辈子永远留在地下了,本以为,蜓北凶险万分,我们将会身处逆境。可是,到了最后,还是成功了。那些企图从这一次探险中牟取利益的人,都已经溘然而去了。 所谓的人在做天在看,也不无道理。我们的初衷是为了拯救中毒患病的人,果不其然,老天爷没有辜负我们的一番心意。 轻风吹着我的脸庞,我把目光投向远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蓝墨从洞口里慢慢地爬上来,道:“此地不宜久留,蜓北之事,便到此为止了。这一切,也只有我们知道,我们虽然安全出来了,但是这个地方还是有一定的危险。所以,我早在地下各处埋下了许多定时炸弹,地下情况不是上面的人所想的那么简单。既然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那就没必要再留着它了。时间有限,我们得抓紧赶路。” 到花都区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暂时还没有把回来的消息公开出去,不过圣谕的内容已经打印出来了,秘方也提交给了医生们。等药材都集齐之后,西场那些人就会得救了。 一回到家中,我越发感觉身子不适。给我看病的医生说我是染了风寒,可我觉得并没有那么简单。自打从蜓北回来,我就很嗜睡,有时候发呆神往,愣着愣着就睡着了,还睡了一个下午。这才过去了一天,我却时常觉得过去了十多天的感觉;胸口闷得慌,昨夜又是从一场噩梦中惊醒。 这种情况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人大脑的电磁波一旦被扰乱,很容易产生幻觉,而不仅仅是嗜睡。骷髅玉具有同天体般强大的磁场,人体的磁场相对较弱,所以有时候我看东西一入了神,便会出现许许多多怪诞的画面。 今儿一大清早的,倾尘便百忙抽空来瞧瞧我。据说大伙儿闻讯以后都感到很惊讶,我们竟只剩下五个人平安归来。这更加说明了蜓北的凶险程度,所以倾尘已经和归海老板提议要将蜓北划为考古禁地,严禁人进行考古工作。 我便笑着说:“其实,在要离开的时候,蓝墨已经把整座蜓北古墓炸毁了。里头也没什么了。这一次探险真的是够惊心动魄的,我还亲手斩杀了那巨蜘蛛,为李一庭报仇了。对了,最近这上面的事情,还好吗?” 倾尘满面春风地回答道:“很好。这一次,方衷洺死在古墓之中,方家又被重创,估计他们暂时还不敢怎么样,不过我们万不能掉以轻心。看见你平安归来,我真的很高兴。” 想来,这上面的事情若没有倾尘在维持着,恐怕文物界早已不是当初的文物界了。从蜓北回来后,陌蓝墨竟离奇地失踪了,我找不到他,也找不到双目失明的离珠。据二山胖描述,说是蓝墨回来第一时间就把离珠从他那里接走,之后就没有消息了。 如今,文物界呈现出一片空前的团结与和平。但我深知,这种局面从来都不能维持很久,而且始终会被利益二字打破。有归海月这样的大人物坐镇,他方德祺也不敢在他眼皮底下闹事。 一想到这稀奇古怪的归海月,忽然一个探子就从院子里跑进来,说是归海月老板要约我喝茶,地点什么的也都介绍清楚了。我便应了。我倒想看看,这个归海老板究竟是在唱哪出戏。 近来雨水不停,从早到晚天都是灰蒙蒙的一片,乌云密布。这两天街上都没什么人,本来我是想在家里好生呆着的,可是归海月老板都开口要见我了,我也不好意思拒绝。 潇潇淫雨,我匆匆地把雨伞搁在茶室门外,前脚才跨进茶室,还没来得及仔细观察四周的环境,眼角余光便能察觉得到一个人在朝我招手。那手可招得很热情啊,我找到他的位置,忐忑不安地在他对面的位子坐下来。 其实从进到茶室里,我就已经注意到这四周的人都在注意着他。就连那些个拉小提琴的音乐家,似乎也是他的人。不过也不算奇怪,他是咱们文物界的老大,出来这种公众场合,带些人保护也是正常的。 他的打扮倒是和之前没什么多大的差别,仍然是一身西服加黑皮鞋,三七分黑发,大拇指还戴着一个玉环。见了我,他便挺直了腰板,笑呵呵地把一本菜单递给我,然后问道:“想吃什么,尽管点。” 我有些紧张,因为我觉得如果是来茶室的话,那顶多就点两杯上好的茶,心情好的话就再来几块糕点,没什么稀奇的。毕竟茶室又不是吃饭的地方。 我装出一副很认真的样子,便慢慢地打开那本菜单。菜单里的内容,一眼就把我吓住了。什么水煮龙虾,青椒牛柳,鲍鱼炖汤,烤羊腿的;一般茶室怎么会有这些东西?难不成,归海老板自个儿承包了这个? 早上我还没吃饭便赶来,如今看到这些很香的字眼,我便不停地咽口水。可是当我再看到后面的价格的时候,我忽然间就不饿了……一盘水煮龙虾就要一千三百块;想来,这个价位就够我吃一个月了。 归海月看我愣了大半天都没点菜,便接过我手中的那本菜单,清了清嗓子同一旁的服务员说:“来一个青椒牛柳,还有这个清蒸大闸蟹也不错,另外,听说这灵芝炖黑鸡补身子吧?于老板探险的时候伤得挺重的,吃这个应该很合适。对了,要两份,全给于老板吃。还有呢,再来两壶你们这儿最好的茶。记得啊,一定要最好的。” 话罢,他便把头转向我,露出一口白牙,道:“没事啊,不够的话咱们再上。” 我尴尬地问:“老板,我们就两个人,点这么多吃得完嘛?” “你别紧张,这次叫你来呢,是有要事相商,”归海月摆摆手让那些琴手先退下,继续说道,“这次蜓北的事,你做得很好。没想到十来年不见,你的本事倒长进了不少。我呢,一直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你还记不记得你七岁那年,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微微蹙眉,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我的确想不起来七岁那年的事了,而且也不是最近一两年才记不起的,好像这种遗忘是从来就有的。 “那你其他年龄的呢?比方说,五岁六岁,八岁九岁十岁,这几个岁数的那一年,你都知道些什么?”归海月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觉得他也不像在套我的话,因为在我的过去,活得很平淡无奇。也就是说,在还没发现这块骷髅玉以前的我,就和一个常人一样,甚至比普通人还要平庸。因为我知道,我天生邪气颇重,很容易招来一些不干净的东西,所以也没有什么人愿意靠近我。 我回答说:“六岁那年,我便上花都小学一年级;八岁那年,我第一次在昆明过生日,那年我和外公到远房亲戚家里住了一阵子;九岁那年,表哥出外留学。” 每一年总有一些能让我记住几十年甚至是一辈子的大事。其实不仅是那些快乐的回忆令人难以忘怀,有些时候,一些痛苦一些离别一些伤心事同样是那般刻骨铭心。悲欢离合,最难以释然。 归海月若有所思,随后,他便从兜里取出一张照片,递到我跟前,说道:“看,这里面是不是有你?” 我接过那张照片,才发现原来这是一张合影。这照片上一共有六个人,其中有一个是我,还有外公和表哥,我再惊愕地望向坐在我前面的归海月,竟发现照片上也有他。 但是另外的两个人,我却从未见过。 这张照片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呢?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不过看样子,这应该是很多年前的了。那时候,我还穿着一件蓝白相间的夹克衫,这件夹克衫已经被扔掉好几年了。按照推算,那个时候的我,大概就是七八岁的样子。 “你怎么会有这个?我们什么时候还与你合过影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一头雾水,“哦,我知道了,这照片不会是你ps的吧?” “你先别着急,这张照片,不是合成的。因为,我也很难弄到你们三个的独自相片,而且,这张照片是真实的。你之所以想不起来这张照片从何而来,那是因为,那个时候的你,才七岁。我想说的是,七岁那年,你,被抹除了记忆。” 我大惊失色。 这……这怎么可能…… 125章 他笑着继续说:“我知道你可能会不相信,但是,这是事实。你七岁的时候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而且有一段时间,我们俩是铁交情。这段记忆,或许很可怕,或许关乎于家的故事,总之,后来,你爷爷便把它从你的所有历史回忆里删除。从此,你便记不起来七岁发生的事情,自然也记不起我是谁。所以才会导致你能清楚地记得五六岁甚至是更早的时候发生的一些事,而却不论怎样都想不起关于七岁那年的一丝一毫。我的想法和你不一样,我认为,有些真相,你该知道的,还是得知道。” 我心头一凛,就好像被一道闪电劈中。我愣愣地扶住椅子两端的把手,愕然地摇摇头,嘴里念着:“不……不可能……” “小尺啊,你就是太年轻了。其实,还有多真相,需要你慢慢地去探索,但是,这一次,我一定会让你想起所有,毕竟,你才是正统的于家人,你身上肩负的重任,永远不可推卸。我知道你的外公,甚至是你的表哥都在极力掩饰这一切,可我不想你一直蒙在鼓里。我们归海家族的存在,就是为了帮助于家完成于家人该完成的使命。”归海月郑重其事地说。 “七岁那年,真的很可怕吗?”我怔怔地盯着桌子上的饭菜,却忽然觉得很反胃。 “我可以帮你找回那丢失的记忆。” “那你为什么要帮我?不只是因为你是我的发小,这么简单吧?”我看向他。 归海月顿时语塞,轻轻地摇了摇头。 “你听我说,归海家族其实和陌家是一样的,我们早与梼杌世家于家签下协定。而每一个拥有正统于家血脉的人在七岁那一年都会被送到于家祖墓里,经历一场腥风血雨并了解于家背后的故事之后,才能顺顺当当地坐上掌门之位。可是,你也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当掌门的,小尺,你天生阴气重,又是追眼通传人,你外公深知,若是让你当上掌门之位,必招来杀身之祸。所以便替你抹除那段记忆,他希望你永远都不知道那些事情。 而我们归海家族的责任便在于守护文物,守护那些古墓。可是关于一些古墓的信息都留在于家祖坟里,只有从那个地方走出来的于家人,才会知道这些信息。可是谁知道,阴差阳错之下你又成了骷髅玉的归宿人,我们归海家族守文物,也除文物,骷髅玉是上等邪物,是不祥之兆。所以,每一块邪物的归宿人,皆必诛之。 可能是你外公早已料到你的宿命,所以才打算让你忘掉这所有,忘掉我们归海家族。可是我们之间是有约定的,又岂能说废就废?你知道吗?小尺,你既是我们要找的人,是我们要保护的人,同时,又是我们要赶尽杀绝的一个人。归宿人,是不能存在的。 但是,身为归海家族的族长,身为你的发小,身为文物界的领头人,我要你好好活着。任何人都可以死去,包括我。可是你,不可以。” 话音刚落,我不由打了个寒战。他充满期待地看着我,我愕然地端起茶来,可能是由于茶水是敢煮好的,热腾腾的,有些烫嘴,我于是急忙把茶壶轻轻地放在桌子上,愣愣地盯着这浓浓的茶水:我该怎么办?看样子,我是必须要找回那些曾丢失的记忆了。可是找完这些记忆之后呢,我又能做什么?等着归海家来杀我灭口吗? 如果,没有那块骷髅玉,那该有多好!那样,我就不会知道于家的事,我就不会和文物界挂上关系,更不会成为归宿人! “我想和我哥说一下,起码得让他知道。”我安静地说。 归海月激动地一拍桌子,道:“不可以!非寒与你外公,是同样的想法。他是不会让你涉险的。你放心吧,去到那里之后,我会带你见一个人。那个人,很重要。” “谁?”我纳闷。 “你跟我走就是了。”他淡淡地说。 我紧张地把手攥紧了,不觉后背已是汗涔涔的,脸庞也是热热的。就好像再大的风扇,也无法驱走我身上的热气。 我狐疑地盯着他,心里不由想着:我并不知道归海月的底。之前文物界大会的时候,他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看起来像是做事圆滑,步步为营的人;可事后他寻我之时,却是另一番模样。这样高深莫测的人,我到底应不应该相信呢? 从另一个角度而言,我觉得他也没必要编织这样的一个故事来哄骗我。而且,以他的身份和地位,每做什么事定会三思而后行的。 不论怎样,我都得试一试。就凭我是纯正的于家人,更是一家掌门。 “好,我答应你,陪你走一趟。”我说。 “事不宜迟,这个时候走,天黑前应该能够赶得到。”说着,他便准备将我送上一辆车。可是,就在我准备上车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忽然出现在车旁。 我缓缓抬眸,不由目瞪口呆。 “小尺,你去哪里?”表哥责问。 我愣了愣,不知所措地摇摇头。 “走吧,咱们回家。”他一把拉起我。我却怔怔地杵在原地,不肯同他走。他便回过头来说道:“你别相信他,他是在害你。归海月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他是文物界的老大,他这个时候带走你有什么动机你不知道吗?你天富追眼通特能,能够查看过去,这对于他们家族很有帮助。他是在利用你。” 我呆呆地把头拗过去,疑惑地望着归海月。 归海月把两手揣进裤兜里,笑着说:“非寒,你作为文物界白虎团之首,这么诬蔑我,不太好吧?况且啊,我只是想帮他恢复原来缺失的记忆,又没想伤害他,何尝不可啊?” “不可以,不可以。不能让他知道。绝对不能。”表哥蹙眉,慌慌忙忙的,硬生生地要我回家。 可是我真的想知道,这段离奇消失的记忆。它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外公又为何要将它抹去?于家祖墓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故事? 我不想我一直都被蒙在鼓里,我也想了解我的身世,你明白吗? 我转身弯腰,迅速地钻进车里。我才刚刚把车门带上,这辆车就已经启动了。 表哥急疯了,跟在车后面疯狂地追,在大街上四处乱撞,恨不得能追上我。他眼里像是急得要蹦出泪花来了,闹着喊着,叫我赶紧从车上下来。 “小尺!不能去!不要!不要!”他的声音微微回荡在我的耳际。 我焦虑地扭过头,看着他慢慢地、慢慢地消失在人群当中。有那么一刻,我多么失落。我感觉愧对外公,愧对表哥。 这世上,总有那么几道坎儿。人人都说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可是我心中却一直以来压着一块沉重的大石,这块石压了我好多年,压得我极不安心。我曾朝思暮想,我除了我外公和表哥以外,究竟还有什么样的亲人?我到底来自哪里? 可是,自从有了这枚骷髅玉,经历了一些生生死死,我就变得越来越对这一切好奇。人不能忘本,有些记忆,是时候把它找回来了。 这辆车一直往郊外开,这花都的郊外人烟稀少,就算有人出现,那些人也大多数是胡子。归海月跷着二郎腿,安详地坐在我身旁,许是由于车速太快,再加上路面不平,所以坐着的时候总有些颠簸的感觉。 傍晚的时候,我透过车窗望了一望外面的风景。芦花满天飞,高高的芦苇挡在两旁,只留一条狭窄而泥泞的路;要是没点儿技术含量的开车师傅,估计这段儿路是开不进去了。 我总觉得自打进了这片芦苇地之后,一切就变得很奇怪了。我有些犯困,忽然,车子停了下来,我霍的一下睁开了眼睛,愣愣地望向车窗。 突然,有一个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一个激灵坐直了,转过头来,只见归海月递给我一件棉袄,轻声说道:“每在濒临夜晚的时候,周围的这片芦苇地便会雾气四起,迷糊你的视野,所以晚上不好行动。明天天一亮,我们就出发。都怪最近几天的大雨,害得我们连车都开不进去。” 我叹了口气,道:“这地方怎么这么诡异啊?这里还是花都区么?在这儿生活这么长时间了,我怎么不知道有这地方呢?” “不,这里已经不属于花都区的管辖范围了。这个地方一直很诡异,特别是到了里头;因为,这花都区与另一个区之间其实有两条分界线,而这片宽阔的芦苇丛,大概就算是其中的一条。但是这是别人家墓葬的地方,所以两个区县之间往来一般不会通过这片芦苇地,他们会找其他的路走。而且,过了这芦苇丛,也未必能跨过另一个区县,虽然这是条分界线,但是出口却全被石头堆和废铁封死了。石头堆里还躺着不少的死人,那些人都是中了你们于家自家的机关而死的。所以说这儿是个邪门的地方,很少人会来的,”他又补了一句,“你,不会不知道这里。而且,你来过这里。” 原来,过了这片芦苇丛便是于家的祖墓。说来,这儿荒废了好些个年头了,也不曾有人来过,那些误闯我家族祖坟的也都死了,那么,这里头应该会很破旧吧。看来归海月没有骗我,他对这儿这么了解,说明他之前对我讲的有几分的可靠性。 他再次强调我来过这个地方,设若我真来过,那也只能是七岁那年的事了。七岁以后,我铁定不曾来过。 这儿的晚风冷了些许,前面那个名唤归海辛的司机总要我把车窗打开,说是为了透气,怕憋一晚上会憋坏。月光透过车窗洒在归海月的身上,就像流水般一泻千里;我把那大棉袄盖在身上,安然地闭上双眼。 夜里一片沉寂,只剩下我们三个沉重的呼吸声。就连吹进车里的风,也丝毫听不见它来回穿梭的声音。 126章 旭日东升,暖暖的阳光照进车里来了,一阵清风悄悄地把我唤醒了。我伸了个懒腰,轻轻地拿开棉袄,用矿泉水漱了漱口;归海月早早地就在车外仰望了,他发觉我已然苏醒,便转过头来,笑呵呵地道:“小子,醒了。怎么样?出来晒晒太阳吧。” 我应了一声,然后慢悠悠地下车。 当我第一眼望向黎明的芦苇地之时,只觉脑瓜一阵疼,眼前就好像一幅画卷慢慢地从我的脑海里展开。这儿的每一寸土地,一片芦花,哪怕是一丝丝的空气,都让我觉得似曾相识。 芦苇就像摇浪花,风一来,它便欢快地翻滚着,紧接着,漫天飞舞的是芦花。芦花轻荡,放眼望去,竟看不到地平线。 晨风微拂,我的眼睛就好像被这片浩然的芦苇地给摄住了,总之,一看到这些景观,便不由让我觉得熟悉。 归海月用手掌轻轻地在我面前晃了晃,道:“你没事吧?” 我回过神来,恍惚道:“没事。只不过觉得,仿佛似曾相识。难不成,我真的来过这里?” “这就对了。只不过,我猜你平时也只在花都附近活动,也不喜欢四处溜达,所以自然也发现不了这里。”他淡淡地说。 话罢,他便让那个司机留下来看着车,然后领路带我穿进这片芦苇丛。 我拨开丛丛芦苇,紧紧尾随着他。他似乎很熟悉这里的地形,要不然,方圆几里可都是挨挨挤挤的芦苇,这芦苇已经能够到人的脖子处了,他又怎么能辨别方向呢? 要想在这种地方不迷路倒是不简单。他一定经常来这里,而且,他通晓这地形分布的规律。可是他长年在国外做生意,又怎么会有时间在这里出没呢? 我无意间发现周围躺着一具尸身完好的尸体,看起来还挺鲜活的,脸上、脖子上、四肢都有不少的血痕,就好像被大麻绳抽了似的。看样子,这人死的时间应该不久。 归海月似乎也注意到了那具尸体,便道:“看到尸体再正常不过了。他肯定是误闯进来的,所以才被这泥土里的生物弄死的。” “那我们怎么没事?”我问。 “这片芦苇地,只有姓于、陌和归海的,进入才没事。不过,到了里头,要走进于家祖墓,还得靠你。没有正统于家人的血,是进不了的。这个地方机关重重,擅闯者必死无疑。” “那他到底是怎么死的呀?” “被你祖上培养出来的嗜血章鱼勒死的。这附近,在你的脚底下,就睡着几只大章鱼,它们可比你见过的巨蜘蛛还要魔性。一不小心,它就会从这湿漉漉的泥土里钻出来,然后弄死那些心术不正的人。所以,并不是所有擅闯此地的人都会死,这章鱼可明智着呢。而这世上唯一能操控它的,也只有那个人了;不过别怕,将来,你也会操控得到的。早晚的问题而已。” 归海月这么说,我倒有些不安了。这于家祖墓是有巨大生物在地底下保护着,也难怪这么多年来能够保持得完好无损,原来,那些曾想闯入我家祖坟的歹人全让嗜血章鱼除去了。于家这样一个神秘的存在,委实让我感到很迷茫。 这样的地方,还真是很少见。要是二山胖或者陌蓝墨在我身旁,一定能准确地判断出方位,这些芦苇只不过是用来混淆视听,让你摸不着方向,其实,只要定下心来,在脑海里构出一副图来,就能清楚地知道路究竟往哪儿走了。归海月能这样迅捷地在我前边儿带路,丝毫用不着思考的,说明他在国外的时候一定经常地拿出这里的地图或是布局然后反复地复习,才能达到这种熟练的程度。 阳光明媚,微风和煦。天蓝净净的,一丝丝云在流动;日光照在这芦苇上,犹如一道金光,格外夺目。 我脚下的那双鞋已经沾满了泥土,怎么去都去不掉;我轻轻地卷起裤脚,并揪了一把泥土,放在鼻尖闻一闻。这才发现这儿的泥土都有一股很浓的味道,像是用什么奇怪的碱性物质去和糯米汗似的,夹杂着一股异味,闻起来很不自然。这种味道和普通大型古墓周围的土的味道很不一样。 看来,这泥土之下还真的睡着嗜血章鱼,而且那章鱼的体型应该很大。如果旁人不小心惊动它,它就会咆哮,猛地从这厚厚的淤积的泥土里钻出来,瞬间放大招弄死那些人。 归海月蹲下身,用手指抠了一些泥土,然后轻轻地黄泥画在额间及两颊上,回过头来对我说道:“和我一样沾点泥在脸上,到了里头祖墓的门前,就可以擦掉了。” 我愣愣地按照他说的照做了,又觉得奇怪,便问道:“脸上涂黄泥,这是什么道理呀?” “这片芦苇地,最原来的时候啊,其实是一条河。这条河是在战国的时候就有的,河床底下还有不少的水鬼,每逢七月半,这水鬼便会上岸,将那些靠近这条河的人们都拉下水。后来啊,这西汉的汉景帝刘启就命人填河。那时候可是加派人手,用了整整五天五夜才把这条河的河水全部运走,可没想到河床竟有一口铜棺,棺材里睡着一个男孩。这男童已经死去很多年了,后来,西汉宰相于公便把这男童埋在现在的于家祖墓里,他还教当地的人,若是要过这片地,就必须用这泥土涂在额间及两颊,以示对这男孩的尊重。男孩看到你涂黄泥于脸上,就知道你是自己人,所以便不会伤害你,”他说着,“后来有人便开始议论,为何这于公要如此护着这个男孩?有人说,这男孩是东海龙王的儿子,有人说,这男孩便是水鬼,可众说纷纭,没有一个人能够知道这其中的缘故。但是人们为了保命,还是照做了,据说那些外来的人不知情,没有涂黄泥于脸上的,最后都死了。” 我听得似懂非懂,又问道:“所以说,于家的秘密就和这个棺中男孩有关?” “是的,我想让你知道的,便是这些。这个世家,包括后来加入的陌家,归海家,这三大门阀雄踞于此,犹如三足鼎立,但他们的共同目的就是守护这个神秘的男孩。到底这个男孩是怎么回事,也没有人能清楚。可是,后来这个男孩突然死了,并留下了一系列让人匪夷所思的信息,这三个家族从此便为了这个信息而穷极一生,不断探寻。”他道。 原来于家祖墓还有这么一段渊远的故事,这样一个神圣的家族,背后到底有多少心酸和无奈,恐怕也只有每一个当家人能够清楚吧?若是此时此刻,我拒绝了归海月,拒绝来到这里,是不是我将一辈子都不知道这些事? 眼前的芦苇丛已经到了尽头,再往前走几步,便是于家的祖坟了。 这祖墓的入口是一个很小的山洞,看起来好像也没有什么。但听归海月的描述,这祖墓应该是一座很恢宏的地宫,它的布局是按照伏羲六十四卦来的,一个耳室里就有七十二口石棺。历代的于家掌门死后都会葬在祖坟里,后来,由于国家实行火葬政策,所以掌门人的骨灰会被装在一个盒子里然后放进对应的石棺里。由于这样的建筑类似于九层妖楼,所以,三大门阀又把这座祖坟称作“于氏妖楼”。 “这样的祖墓,世界上有且只有这样一座,不会出现第二座。于家的所有机密,也都在这里面了,”归海月忽然望向我,两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认真地对我说,“接下去,不论你看到什么,或是听到什么,一定要有心理准备,千万不要激动。待会儿,我会让你看到,你七岁时的所有景象。” 话罢,他为我拨开那个山洞周围的草,我于是猫着腰窜进这个山洞里,他谨慎地望了望四周,不紧不慢地从我后面跟上来。 我打开手里的迷你手电筒,照亮了前方的路。影影绰绰的几丝烟尘挂在桌子上,地上还零散地堆放着一些废铁、瓦砾等等;再往前走,便能看到一个巨大的石门。 石门上雕琢着一只梼杌兽,可以说是用沟槽描成的。据说,这是于家特制的石门,只有拥有正统血脉的于家人才能进得去。 我掏出匕首,轻轻地在手心上一划,然后攥紧了拳头,任凭那鲜血顺着手心一滴一滴地滴在那只梼杌兽的嘴上,我的血顺着沟槽流经梼杌兽遍身,随即,梼杌兽好像活起来了般,眼睛处的两枚灯芯忽然一亮,直勾勾地盯着我和归海月。 血红的梼杌兽两眼金光一振,可还要比那麒麟壮观几分。骤然,那石门的中间浮现出一条缝隙,我下意识地用手挡住眼睛,一刹那,那石门“轰”的一声竟被开启了。 归海月欣喜地看了我一眼,我小心翼翼地迈进这个地宫里,突然,四壁的大烛台上的蜡烛全被点上了,把整座地宫照得亮堂堂的。 127章 我环视四周,发现这座地宫约摸有五十米高,几乎占据了整座山。我手忙脚乱地掰起手指头数着……才发现这地宫一共有七七四十九层,每一层有六十四口石棺。这些石棺的排列整齐有序,我急忙跑到离我最近的一口石棺旁仔细一瞧,发现这口石棺的棺身描着的是一株曼珠沙华! 我这个时候才惊异地发现,这石棺的布局像极了我在蜓北古墓里所看到的,难怪、难怪陌蓝墨会那样问我…… 突然,我的脑海里总会浮现出一些零零碎碎的画面,可我越是努力去回忆那些画面,我的头脑更是发疼。这个时候,我才敢确定,我的的确确来过这儿。 “孩子!快走!不要管我!” “快离开这里!小尺!你走啊!” “不要回头看!千万不要!” 有无数的声音开始在我耳际回荡,这样急促而又不可思议的声音实在令我瘆得慌。只觉得,那曾是一段痛苦的回忆;以至于我心底里再也不愿去触碰它,以至于,我最后会选择忘了它…… 无数的声音在我耳边环绕,我只要微微一睁开眼睛去看那些石棺,我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一些零碎的画面。这些画面或许都迥然不同,以至于我无法把这些画面拼凑成一件完整的事情,但是,脑海里浮现的这些画面,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充满了刀光剑影。 我越是努力去回想曾经在这里发生过的一切,便越觉得头晕脑胀,而且还有点想吐;就像曾经有一次去梅州的时候我晕车的那种感觉。 归海月搀扶着我,生怕我一个踉跄跌在地上,便道:“你姑且安定下来,什么也不要想,手也别动,深呼吸……” 他慢慢地扶着我,引我走进这地宫深处。我紧闭双眼,跟着他的步伐,一步一步往前走。 终于,我发现灯光暗淡了一些,他便让我坐下。我用手轻轻地摸了摸我坐的地方的周围,这才知道我是坐在一块冰凉的石磨上。 “这里是哪里?是地宫的主墓室吗?”我问。 我闭着眼睛,生怕一抬眸就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以再次勾起我那些不好的回忆。我发觉他带我进来的这个地方,要比外面安静许多,虽然灯光暗淡了一些,但至少很清静,让人感觉很舒适。 这估计是地宫里供给人们休息地方,毕竟,这里是于家祖墓,世世代代的当家人都会被葬在这个地方,受每个于家人的敬仰,当然,我外公除外;当年外公走的时候,是走最普遍最正常的流程,那就是火焚。骨灰盒被埋在了山上。其实,很多去世的人都会葬在那座山上,哪怕有时候只是立个衣冠冢什么的。所以,每年的清明时节,那座山上都会很热闹。 而至于每一个于掌门入殓后都会被埋在这座颇似九层妖楼的祖坟里,我也是后来才听说的。只不过,等到我知道于家这个大家族的时候,外公已然去世多年。 “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归海月小声说道,“对不起,本来,你是不必经历这些的。现在,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我缓缓地把眼睛睁开,抬眸一望,眼前是一条很深的隧道,这条隧道并不是很宽很亮,而且地上的路还都是一条一条的铁栏铺成的。引人注目的是,这条隧道的右边墙上描着一幅幅相连的壁画。 我觉得很好奇,便慢慢地站起身来,归海月就站在我一旁。当我靠近第一幅壁画的时候,我就感到很惊异。 为何祭坛上放着一个仍在襁褓之中的婴儿?为何所有人都要跪拜这个婴儿?而这个婴儿又为何龙袍加身? 自古以来,不是只有皇上才配得上穿龙袍吗?就算是刚诞下的皇子,包被上的图案也不应该是一条真龙呀! 我如堕五里雾中,此时,归海月便娓娓谈来:“这个婴儿,便是我跟你说的那个河床上的棺中男孩。这个男孩睡在棺材里已经很久了,可是当人们把他抱起来的时候,他却是鲜活的,但是断了气,而且看样子已经死去很多年了。后来,有一天,这个男童醒来了,他就像起死回生般,就是个正常的婴儿,会哭会笑也会打闹。这个孩子的到来,似乎给整个村子带来了不少的欢笑,大家伙都很喜欢他。可是,之后村子里便发生了许多离奇的命案,有的人就说这孩子便是那个曾经把人拖下水的水鬼。于是便众说纷纭,可是不变的是,于家,陌家和归海家始终会呵护这个孩子。因为于家早已发现了这个孩子身上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细心地聆听他所讲的故事,一直往隧道的深处走下去。边听他讲故事,边欣赏这些有趣的壁画;我这才没后悔白来一趟。 “其实从西汉末期,这个地方就战火纷飞,百姓的生活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自从那个孩子来后,这个村子不断发生战乱,天灾人祸,不幸降临。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村里的人便聚集在一起,说是要一把火烧了这个鬼孩儿,于家人得知后,便抱着孩子往死里跑。人们拿着火把在后面追,归海家和陌家为于家人打掩护,后来,于家人便把这个孩子抱进了这个地方。起初,这里还只是一个小山洞。这个洞里积满了污水,于家掌门惶恐地抱着那个男孩,而当时这三个家族即使聚在一起,人还是没有一个村子那么多。那一个晚上死了很多人,只剩下这三个家族的当家人。宰相于公便救了这三个人,并上报汉景帝,汉景帝勃然大怒,便让人把这个村子清理干净。这个男童还是难逃一死,就在事发次日,这个孩子便安详地在襁褓中死去。可是,这个孩子的死又留下了一系列的谜团,而且于家人惊奇地发现,这个看似死去的男孩正以另一种方式活着。这个孩子疑点重重,后来,三个家族鼎立,终其一生守护这个男孩,并不断探寻这个男孩身上的秘密。” “而至于这个秘密是什么,没有人知道,祖先们留下的线索也少之又少。但是可以确定的是,这个孩子,至今还在于家祖墓里,而且他并没有真正的死去,而他生命的延续,便给这三个家族带来了很大的困惑。但是,这三个家族一致认为,这个孩子是真龙,而且是龙王妃所诞下的孩子。这男孩的背上有着应龙的刺青,他身上的诸多特征,都让这三家人觉得他正是一条龙。总而言之,这个男孩非同寻常。三家人要守护的,便是这个男孩,这是因为男孩的存在,让这三个家族得以长久。所以三个家族便达成协议,每一个于家掌门在当家之前,都必须被带到这个地方来,如若被来的这个于家人出现问题,那么,这个人就必须死。” “也就是说,只有三家人的掌门才能自由出入这个地宫。而且每一个掌门在做当家人之前,都必须由前任掌门带领他来到这个地宫。如果那个被带来的于家人注定不能成为当家人,那么那个于家人就必须死。陌家人就负责保护好每一任于家掌门,并守护着这一切。而归海家族的任务就是与于家人合作探讨,不断探索这个男孩带来的信息。这三家人,缺一不可。” 话音刚落,我似乎明白了什么。但是,这样的明白却让我心里异常的痛苦;因为,我深知,外公从不希望我继承他的事业,他也不想让我做于家的当家人。这种不想,不愿意,逼到他要将我改名换姓的田地。可既然我注定不能成为当家人,他又曾经带我走进这个地宫,那么,我是不是在七岁那年就应该悄然离世的呢? “你知道吗?小尺,于家有很多分支,而你,不是掌门人。你的外公之所以要带你来地宫,是因为他想求于家祖辈革去你的所有。可是不幸的是,于家祖辈并没有姑息你,你既是踏进了这座地宫,便是要做当家人的。可是,你外公深知你不能当这个掌门,他只是希望你能好好地度过这一生。”他煽情地说。 我愣愣地盯着他,问道:“那为什么我不能当这个掌门人?为什么外公要革去我的一切?” “因为,你从出生开始,于家的人就发现你竟与西汉棺中男孩长得一般无二。西汉的时候,那个男孩的画像保存至今,当你外公看到自己的外孙与画像上的男孩长得一般无二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你命里的定数了。”他的语调是那样平和。 不觉我们已然走到这隧道的尽头,再往里去,便是黑漆漆的牢笼了。归海月递给我一个白瓷小瓶子,说道:“这是我们归海家特制的药汤,喝下它,再看着对面这个牢笼,你应该就能想起这一切。” 我直勾勾地盯着这瓶药水,又忐忑不定地把目光投向他。他却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我拧开瓶盖,一饮而尽。 128章 归海月为我讲了这么多,设若他想要取我性命,有的是机会。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我信他。他想让我记起的这一切,终究是要我去面对的。 眼前的这个牢笼里,黑不溜秋的。我想办法让自己静下心来,慢慢地去观察。 眼前的一切慢慢地打破沉寂。 忽然,只见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女孩被关在这个大牢笼里,她们怎么样也不出去。而小小的我正用双手紧紧地握住铁栏,并使劲儿地摇晃,却怎么样都没办法把这铁栏子弄出来。 我声嘶力竭地喊着:“璃敏姑姑!霂儿姐姐!你们快告诉我要怎么样才能救你们?”我哭着。 璃敏姑姑握住我的手,泪眼汪汪地说:“不,小尺,你不需要救我们!你快走!你外公在外头等着你!你必须离开!” “不,我走了,你们怎么办?舅曾祖父不会放过你们的……我不想你们死……我要你们陪着我……”我泪如泉涌,跪坐在地上,死活都不肯离开。 “你走啊!” 我就那样子哭得死去活来,直到一个人把我拉走。璃敏姑姑和霂儿姐姐就这样被锁在牢笼里;我知道,每一个误入于家地宫的人,最后都会被拉去火葬场。而那些人的所有可以证明他们身份的档案或资料都会被一一销毁,以至于你会觉得那些人似乎从没来过。他们就这样匆匆地从你们的生命里走过,就这样子销声匿迹。 我跪在冰凉的大地上,这地宫里的石棺委实让我害怕。其实,我知道舅曾祖父是不会放过我的;除非我自愿成为当家人。但是,于此矛盾的是,外公是不会让我成为当家人的。 我曾躲在地宫深处偷听到外公和舅曾祖父的对话,那时候,我怕极了。我开始后悔来到这个阴森可怖的地宫里;其实,我早该知道,外公带我来这里,是有原因的。 “小舅子,你就姑且放过小尺吧。我带他来,只不过是为了帮他除去身上一些不干净的东西,没有要让他当掌门人的意思。你也知道,小尺……他、他不能当这个掌门人呀!”外公屈膝而跪。 “京儿,我早就跟你说过。有些事情,你是没办法阻止的。谁曾料想,当年的那个男孩会与小尺长得一般无二?谁曾料想,小尺是追眼通传人?追眼通传人的本领有多强你应该知道,由他来接管于家,有何不妥?京儿,若是你执意要带他走,那么,就别怪于家祖上狠心了。”舅曾祖父义正辞严地说。 外公无奈地叹了口气:“可,毕竟他是无辜的……” 于是乎,外公便拉着我东躲西藏,四处逃窜。舅曾祖父发了疯地找我们,他还发誓要让我外公付出相应的代价,外公早就寻了璃敏姑姑他们来解救我们。璃敏姑姑深知擅闯于家祖墓是什么样的下场,却还是带着一大批人闯了进来。 舅曾祖父明显是动怒了,竟派人追杀璃敏姑姑他们。璃敏姑姑再怎么武艺高强,也绝不会是于家人的对手。 那一个夜晚,地宫里满处厮杀,刀光剑影,血流漂杵,死伤无数。璃敏姑姑大败,正当舅曾祖父准备把他们关起来的时候,外公趁乱将我送走。 就在我离开的那一个晚上,我的哭闹近乎歇斯底里。璃敏姑姑是我外公的部下,但是,他们一直以来是我最敬重最亲密的人。我虽然只有七岁,但我知道,这一年来,他们陪我走过的路,他们对我的关爱与帮助。还有霂儿姐和霖儿姐。 宇嵩哥哥和霖儿姐姐负责将我护送出去,可是,后面的人还是想赶尽杀绝。他们要的只是我,可是,宇嵩哥哥和霖儿姐姐并没有忘记自己对外公的承诺,直到生命最后一刻。 霖儿姐姐体力不支的时候,一支箭忽然穿过她的胸脯,她的眼睛一睖睁,紧接着,便倒伏在地。宇嵩哥哥拉着我,然后,他便把我藏在一堆干草之后;他告诉我:“小尺,你听话,那群人还没有走的时候,你就不能出来。你一定不要出来,也不要出声,知道吗?” 我使劲儿地点点头。 他笑了,忽然枪声四起。宇嵩哥哥和他们对着打,他们足有七八个人,他殊死奋战,直到他快顶不住的时候,他悄悄地挪了挪步伐,挡在了我面前。遽然,“嘣”的一声,他一动不动的;约莫过了五秒以后,他才踉踉跄跄地把身子面向我。他目瞪口呆的,我捂着嘴轻轻啜泣。又是一枪,这一回,他终于扛不住了。枪子穿过他的胸膛,他一个趔趄,跌了下来。直到死的时候,他还想着要用他的尸体来掩护着我。 他冰凉的尸首压在我身上,我透过干草缝偷偷地瞄了一眼已然归天的霖儿姐姐——她还是死不瞑目的。我失声痛哭,我知道,我不能发声,我一旦发出了半点声音,就意味着有两条生命白白为我牺牲了。 为什么要这样? 这和我想象中的于家,真的大有不同。我觉得它很残忍,很冷酷;我无法理解他们的信仰和理念。我只想远离这所有。 忽然好像有一个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回过神来,气喘吁吁地握着那面镜子。就好像看了一部很老很老的电影,之后我都未能平静下来。 我满头大汗,瞬间记起了所有。七岁那年,我被外公带到这座祖坟里,外公的部下早已在祖坟之外接应我们,可但凡闯入于家祖墓的其他人,没有一个是活下来的。最后,是归海家族的掌门人归海月,连同我的外公为我求情,才把我救了。 我才有机会活到了今天,我才有机会经历之后那么多的生死。 可是因为我,却有那么多老部下死去,那么多我最亲爱的好友都相继离世……看来,归海月说得不错,于家当家人的这个位置,从来没有不用流血的。我只是料想不到,于家祖祖辈辈守护的那个男孩,竟长得和我一模一样! 造化弄人,也许这便是天意。谁又能预料,外公不惜一切代价抹除了我这段痛苦的记忆之后,我又重新找回关于它的一切?谁又能预料,我会在后来遇到了骷髅玉,还阴差阳错地成为这块邪玉的归宿人? 所有的所有似乎来得唐突,又似乎是实现安排好的情节,既是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 想到那些为我而死的人,我便不住地哭。 我这才知道,为何外公要将我七岁那年的记忆在我的岁月当中删除,我也明白了,为何我会觉得自己的童年过得甚是迷茫。 归海月郑重地说道:“我希望你能不沉浸在过去的痛苦之中,毕竟,我想让你看到的,不是表面,而是内在。师祖并非有意加害于你,而且,你外公的那些部下,不是于家人杀的。” 我仿佛从深渊中又被拉了回来,抬眸问道:“那是谁?” “是方氏集团的人,那些人与于家有着深仇大恨,方德祺你总该知道吧,是的,你七岁那年的时候,方氏集团的人便趁那次机会杀掉了你外公的那些部下,企图把脏水泼到师祖身上,让于家内部起内讧。至于他儿子方小迪,或许你外公并不知道,那个从小就喜欢与你抗衡的小孩子,正是仇人的孩子。” 话音未落,我心头一凛,一块沉沉的大石便压在我的心头上。 我从未曾想过要结仇,我也不想敌对任何人,哪怕到后来方衷洺多次陷害我,在墓里我都不曾想过要怎么对付他,可是,不曾料想,他竟是我有着血海深仇的一个敌人。方氏集团,与于家不共戴天。 那一夜,那一幕,至今记忆犹新。我外公的那些部下,是怎么舍生忘死地救我,又是怎么样死在敌人手里的,我都很清楚地记着。加上老周子的那笔陈年的烂账,我定让方家付出代价。 “走,我带你去见一个人。”归海月搀扶着踉踉跄跄的我走出这个墓室。兴许是因为事情来得太突然,我还没来得及去接受这所有,以至于我的心情总是悒悒不乐的。 于家的这座祖坟的确规模很大,光是外头那个停放灵柩的大型地宫,就足以占据半个山体空间了。紧接着,他带着我摸着黑走下一步步石阶,忽然,眼前灯光一亮。 这灯光倒像是七八十年代常用的那种昏黄的小灯泡,发着微弱的光。我振作起来,稍稍抬头,只见映入眼帘的轮廓很是清晰,而且这像是一间整洁单调的书房。周围有些黑,以致我只能看到一张办公木桌和一把大凳子,木桌上除了摆着一盏破旧的油灯外,还整齐地放着一沓书信,书信旁有一支没有笔帽的钢笔。 我还来不及推敲为何这墓室中会建有如此别致的书房,忽然,一个人出现了。 那个人身披洁白的斗篷,背对着我,那斗篷就犹如鹅毛般雪白,没有一丝瑕疵。他慢慢地把脸转过来,然后一边轻轻地把连帽给放下。 129章 他的眼睛要比女孩子漂亮,一抹刘海,刀削似的脸,鼻若琼瑶,两道秀眉颇有神韵,唇如桃绽,有着宸宁之貌。我见过许许多多像这样威风凛凛的人,但我觉得在气质上,他就足以压倒任何人。 他勾唇一笑,用及其轻柔的语调说道:“孩子,你终于来了。” 不管是从他的外表,还是声音,行为举止上看,他都不像一个年过一百的老人。我想,不过是因为他服了残虹甲,才有这样的奇迹存在吧。 眼前的这个人,看似低调平凡,实际上却大有作为,受人敬仰。他便是我外公的小舅,归海月的师祖,于司宸。 之前听刘爷描述,他当时就告诉我:“于叔叔是个很和蔼,又很聪明勇敢的人,不仅是在当时,要搁现在,他也算是英雄。算是咱们考古界的翘楚,这话,我可以没敢瞎说的。” 可是我却怎么也不肯相信,这世上会存在如此一个近乎完美的人。这个人,牵着我的过去,又将把我引向未知的远方。 见到他,我便不由想起曾经他的决绝,还派严普来暗算我这一系列并非巧合的事情。可他看起来果真像传言般温文尔雅,我怎么也不肯信之前的那些事实。 “孩子,你既是来了,便注定要经历这一切。”他慢慢地开口。 我愣愣地盯着他,归海月便道:“师祖,人我已经带来了,至于您的下一步计划,我会立即安排。”话罢,他便望向我,继续说道:“小尺兴许是受了些惊吓,所以可能……” “我知道,你先下去吧。”于司宸摆摆手以示让他回避。然后,他便刻不容缓地走近我,道:“其实,原本在你出生的那一刻,你就应该被永远地封锁在这座妖楼里。好在严普没有杀掉你,要不然,于家可能将度万劫不复。你是追眼通的最后一个传人,更是骷髅玉的归宿人,我想你应该很清楚自己生在一个什么样的家族背景里,你也应当知道,于家的信仰是什么。” 我像半截木头戳在那儿,一动不动的,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冷汗直冒。就像忽然有一个沉重的担子压在了我的肩上,压得我想抬眸看一看前方的路都不能。 于家的使命就是守护当年那个以一个神秘的方式存在的男孩,并随着时代的变化,历史的变迁,不断地追寻这个男孩给人们带来的未知的世界。 而我恰好与这个男孩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因此,很多时候,我想从这尘世中挣脱,结果只会被缚得越紧。 于司宸转身将书桌上的那几封信拾起来,说道:“你既然已经找回了曾经的记忆,那么,你就得知道关于于家的所有。于家,世代靠摸金为生,所谓摸金和倒斗,说的都是一个理,但是,于家每年所发掘出来的各种明器会交由文物界保管,除非部分物件是不适合放在文物界里的。但是,这并不代表于家就是生意上的小白鼠,我们还是会根据各种方式对文玩进行管理。虽然这些年于家的的确确没落了,但是当家人的权利依然还在。而于、陌以及归海三个大门阀的祖上曾经共撰有一本古书,名为《四荒经》,这本书一共有四卷,两卷被你外公存着,一卷在陌家,另一卷则在归海家。这本古书记录了各种与地下相关的信息,有很多记录都是考古界历来秘密封存的,不为外人所知。这本古书虽然年代久远,但是它对于考古这一方面却有很大的帮助。” 他这么说,我倒不由想起我家二楼的那卷古书。他说的一点儿也不错,我每次下墓前一般都会翻查这两卷古书,老晁墩的信息就是在那里找出来的。也难怪,之前我在陌蓝墨的老店里也曾看到过那其他一卷古书,只不过当时我不曾多加了解罢了。 “这座于家的祖墓只有这三个姓氏的正统血脉才能自由进入,而至于那个男孩被放在哪里,现在还不必说。不过这个男孩被我们家族的镇墓之灵梼杌兽守护着,不会出事。梼杌是于家的标志,它负责看护于家人的这些墓群。你也知道,你脖子上的那枚勾玉,正是梼杌兽的一颗门牙,”他微微提嘴一笑,满面春风地将他手里的那些书信递给我,用极其柔和的语调对我说,“孩子,你现在是于家的当家人,你的一举一动都关乎着于家的一切。这些信上白纸黑字说得很清楚,又有盖章,你把信上的文玩明器一件件地从别的家族要回来,一件也不能落下。知道吗?” 我看着他,又疑惑地看看手中的那些泛黄的信,点了点头连连称是。我前脚刚迈出大门的时候,身后便传来于司宸的声音:“设若你能达到我的目的,我便告诉你,关于骷髅玉的所有事情。” 一提到骷髅玉,我便不由睁圆了眼。近来我被这邪玉可折腾得不轻,自始至终,我为的正是这块玉。设若没有骷髅玉,也不会有现在的我。 一玉一命,一人一生。 太阳都快要下山了,林木叠翠的四周泛着金色的流光,横亘千里的大山前面是一片金浪般的芦苇地。芦花轻荡,残阳若血,我搔首望向身后那苔痕斑驳的岩壁,不由轻叹一声。 云淡风轻,我迈上轻盈的步伐,正准备拨开眼前碍眼的芦苇,可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于是乎,我便弯下腰,用食指和中指轻轻勾了些黄泥,抹在两颊上。 我终于知道自己的身世,虽然我不曾看过我的父母,但是我却知道,他们一定是在办一件很伟大的事情,而这件事情让他们很繁忙,以至于他们只能抛下我,然后不渝地去完成这件事情。这样想,我便不怪他们。 眼前茫茫的芦花海,我实在不知道要朝哪个方向走。于是我便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小小的指南针,刚掏出指南针,我还没来得及看,就又把它放回去了。我想,这种地方应该是用不了这指南针的。 忽然,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别忙活了,这黄泥地下的物质对磁场有极强的干扰作用,即使地球不出现‘磁暴’现象,你这指南针罗盘什么的也是用不了的。” 原来是归海月。 我戏谑地笑道:“我知道。” 话罢,他正撸起袖子,扎起裤脚而来,我便道:“提醒你一下,要涂黄泥于两颊,不然小心这嗜血八爪鱼把你的血吸干哦。” “我知道。”说着,他便也弄了些黄泥涂在了脸上。 等到上车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我感觉我身边的归海月果真很不一样,以前的他,倒没这么爱笑,现在的他却看起来很乐观。尽管多年未见,他还是老样子,“老”谋深算的。 以前,兴许是因为我根本没见到过复姓之人,以至于有一段时间我还傻傻地以为他姓归,然后那时我便傻乎乎地叫他“海月,海月”,因为我觉得,名字里嵌了个“海”字,听起来才会像个男孩子。直到后来,我才发现他们家里的人名字里都有一个海字,男女老少皆是如此,我才发觉不大对劲。最后,在外公的解释下,我才明白了,原来他是复姓,姓归海,名月。想来,当时的我还真是可笑至极。 归海月走了之后,我很孤独。因为,打小村里的人就不是很喜欢我,他们都认为我招邪,甚至觉得我只有外公和哥哥这两个亲人,全是因为我这个祸害给造成的。破月出生的我,似乎每一场灾难都与我有关,不论是天灾还是人祸。因此,我没有什么朋友,更谈不上知己。尽管月儿年龄比我大很多,但是我觉得他人挺好的,是值得交的朋友。 在没有表哥,没有我外公的那些部下在我身旁的情况下,他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他也是我七岁以来除外公和表哥外唯一一个看得起我的人。尽管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但是现在的我已经记起了曾经的时光,我相信时间不会冲淡友情。 在车上,他便问道:“师祖同你讲了什么?现在你,不会很伤心了吧?” “还行。舅曾祖父是个内向的人,你想知道什么,尽管去问他,就不必在这里套我的话了。我也知道,你是有重任在身的;当然,我也一样。你知道吗?找回这些破碎的记忆之后,我是很崩溃,但是,只要与骷髅玉有关,那么,再苦再累我都愿意受,再大的风雨,我都不怕。”我斩钉截铁地道。 “骷髅玉,对你来说,真的很重要?” “不错,没有它,就没有冰三尺。但是,我也不想被它毁灭。”说到后半句,我便怔住了。 当真如此,没有这块所谓疑点重重的邪玉,我就不可能了解到于家的故事,也没有当初那些惊悚而又难忘的探险经历。我也说不清这种感觉,总之,正邪难辨,即使这块具有毁灭性的邪玉残害着我,但我总觉得它的出现,改变了我所认知的世界。 但与此同时,我并不希望和它一同毁灭。 130章 天色已晚,雨水不断。幸好我能赶在大雨来临之前便返回家中,要不然,这么大的雨肯定会把舅曾祖父给我的这些书信给弄湿了。 回到屋中,我便把这些书信都翻出来看。经过一番阅读后,我才发现原来这些并不是真正的信件,反而像是一些契约书。而且上头还标注着日期,文玩的来历,对应家族以及其家族的盖章。 原来,文物界有这么多的家族私吞明器,按理说,这些明器都是应该上缴的,可是,竟因为当时文物界官员的疏漏,把这些明器都流落到各个家族当中。不仅如此,这些看似书信上还记录着某些家族为了从中牟取暴利而将明器以拍卖的形式流出中国卖到国外去。私藏考古文玩是一条,贩卖古董是一条,看来,文物界这一次要因为我而遭大变故了。 舅曾祖父要我把这些流落在各大家族甚至国外的文玩一件一件都收回来并上缴。虽然有了这些契约书,那些人不得不归还,可是毕竟这些家族势力庞大,万一他们不吃硬呢。我该怎么办? 表哥此时恰好不在家中,我便接连给他打电话,可是也不知怎么回事老是打不通;雨停了,我到一些店里找他,管家说他从昨天傍晚便走了,也没说是去哪里;问陌蓝墨,他说他压根儿不知道这回事儿。 我急得心口狂跳,慌里慌张地把柜子里的那本电话簿翻出来,略略翻了十来页,终于找到了戚玲的联系方式。虽然表哥嘴上不说,但我知道他心里是喜欢戚玲的;对,戚玲一定知道我哥在哪里。 当我重拾信心揿完一个个的按键并拨通之后,电话里头传来的是一阵仓促的哭泣声,我已然来不及过问是何人在哭泣,便道:“喂?喂?戚玲,我哥有没有在你那里啊?” “没有啊三尺,自打你哥上次假死以后,他整个人都变了。我们之间的联系,也越来越少了……”她的声音丝毫不带哭腔,这说明方才的哭声不是她发出来的。可是很奇怪的是,她一开口说话的时候,电话那边传来的哭声便戛然而止了。 “你怎么了?”我有些狐疑,“你是不是知道我哥在哪里啊?你是不是故意瞒着我?” “三尺,你在说什么呀,你哥失踪了若是我知道他在哪里,肯定不会瞒着你的呀……”说着,她的声音又渐渐变得诡异起来。她的话似乎充满疑点,总之,说到后面的时候她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 一滴灼热的汗珠从我的额角掉落,沾湿了地上那本电话簿。我便想着:哎?我只是打电话询问她是否知道我哥在哪里,也没说别的,她怎么就能确定我哥失踪了呢?不对,这个戚玲有问题。 我开始慌了起来。戚玲是我哥多年的同事,她还曾与我们下过墓探过险,若是她有问题的话,那么我们也不可能到现在才发现的呀。只不过自从我哥在被卞家人推下深渊之后,戚玲知道我哥“死了”的消息之后就十分伤心,后来也就不曾到我家里来。可当她又看到表哥活生生地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他们两个又是亲昵如初。这…… 我便故作镇定,问道:“哦,那好。对了,方才是不是你在哭啊?” “没有啊,”她嗤笑着,“你看我,好好的,怎么会哭呢,我……我笑都来不及呢。呵呵,或许你是听错了吧?” 我觉得她的笑声听起来极不自然,像是那种凶手被侦探揪出来询问时的那种慌张的假笑。凶手怕露馅儿,因此就越是装作镇定自若的样子,可越是多做姿态便越是容易出卖自己。 我提嘴一笑:“我怎么会听错呢?明明有人在哭啊……” “哦,我知道了,方才,是邻居家孩子在哭呢。”她回答道。 “你搬家了吗?还是说有人搬到你附近去了?我记得我以前去你家的时候,你好像没有邻居呀。再说,这种小孩子哭泣的声音怎么偏偏在你说话的时候就停了呢,按理说,一时半会儿让一个孩子即刻停止大哭应该很难做到吧?而且,就算是停下来了,怎么一点抽噎的声音都没有呢?”我便迟疑地问道。 不过,问这些也不过是想提醒她,我已经发觉她不对劲了而已。至于哭声到底是不是孩子的,我会辨别不出来吗?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是,戚玲那么喜欢我哥,若是知道他不见了,肯定会发了疯地找他,怎么会如眼下这般镇定而且还发笑呢? “三尺……你话有点多了……不要说了……一定是你刚刚太紧张了才导致出现幻听的……”她的声调逐渐放低,似乎很害怕我再查出她的破绽来。她许是知道了我已经识破了她,只是不愿意当着面儿承认而已。 “如果没的事的话,那就先挂了吧……我如果有你哥的消息,一定会打给你的……”她道。 “等一等……”趁她还没有把电话挂掉,我便追问道:“你到底是谁?” “三尺,你到底是怎么了呀?我是戚玲呀,你哥同事戚玲呀!”她解释道。 我淡淡地道:“不,你是假的。” “……” 忽然一片寂静。 电话那头突然没了动静,紧接着,她便把电话给挂了。她一定是做贼心虚,极力掩饰自己又极怕露马脚;我觉得表哥的事铁定和她脱不了干系。 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失踪了呢?如果不是被绑架,那么他一定会为我留下什么信息的。 我把整个房子翻了个底朝天,却什么也没发现,结果在我翻查柜子的时候我才发现表哥把他要留给我的全都锁在柜子里了。他留下的,不外乎是一封信以及一个u盘;我确认过,这个u盘的确是他平时最常用的那个。 信上写道:“小尺,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早就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你不要惊慌,你也不必找我,你要知道,许多真相得你亲自去揭开。这个u盘,会告诉你所有。 白非寒” 我反反复复地念着这几段文字,心头总是怅怅的。先前搞个假死,害得我误会了他,现在又来个失踪,可真不让人省心。后来我总以为,他是白虎团之首他这么做肯定有他不得已的苦衷。可是,现在我不这么觉得了,我发现,他的的确确是一个不普通的人。而且这种不普通,我从前都不曾发现过。 我不想把无相关的人牵扯进来,所以我不把这事儿告诉陌蓝墨二山胖他们。毕竟,这算是我自家的事儿,理应由我自己处理。 我把u盘轻轻地插入电脑主机上usb插口处,随即,桌面便弹出了一个容量为12.3g的u盘驱动管理器。我轻轻点击“打开u盘”四个字,桌面便弹出了两个文件夹。 我打开第一个文件夹,发现其中有三个文件夹,从上往下的名称依次是“四块玉”,我便依次打开这三个文件夹。可是结果却发现这三个文件夹竟全是空的。 我一头雾水,急忙又打开了另一个文件夹。另一个文件夹里,是一组图片;这组图片的内容都是一座酒楼,只不过是按酒楼不同的角度拍摄的;而且在最后一张照片里我还发现了一个水印。水印上的文字是:“罗州 湖采路十八巷第三号”。 这么说,这个地方就不在花城,那全世界那么大,我上哪里去找这个酒楼呢?表哥在信上说这个u盘会告诉我所有,我唯一能用的线索也只有这个了;这两个文件夹同等重要,我一定得发现其中的端倪。 表哥失踪,这是大事。因此,我只能先把舅曾祖父交代我的事情先搁着,等我忙完手头上的,再去文物界收这些明器,来个大清洗。 据我所知,这“四块玉”仅是一个词牌名,在网上也找不到关于它的其他信息,因为网络上会普遍地把它显示为表示数量的某种东西,比方说,四块怎么样的玉之类的。看来,我得去找一个人了——二山胖。 我既不想把外人牵进来,可是又迫不得已。因为我深知,仅凭我一人,事情会很难办。 我早就把酒菜摆好,二山胖见我,磕着瓜子道:“怎么?我还以为是你小子从于家的墓里头出来,被你那老祖宗洗脑了呢。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多天不来找我呢。说吧,啥事?” 他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我倒有些不放心。 “我哥失踪了。” “啥?”我的话一说完,他可差点儿被噎着了,敛起笑容,似信非信地问:“你丫不会开玩笑呢吧?怎么个……我前些天还碰见他哩!还是说,你有事,要先给我讲个笑话?不不不,你这笑话,一点儿也不好笑!”他摆摆手。 我频频摇头:“我是说认真的,我没骗你。我哥他真失踪了。”我故意压低声音。 “不会吧?”他愣愣的,把酒坛子放一旁,道,“不是不是,怎么回事儿?这啥时候的破事哩?快说说。” “就是我今天早上才到家的嘛,昨儿赶了一晚路,可回到家中我却发现表哥不见了,上哪儿也找不着。还有,我发现,戚玲是假的。” “什么?”二山胖如堕五里雾中,捏了把汗道,“你在说什么呀你这是?别急别急,把话说清楚。” “就是……今天我打电话问戚玲是否看到我哥了,然后我在电话那头听到哭声,然后我便和她说……”我深吸一口气,一五一十地把戚玲那诡异的事情都告诉了二山胖。 131章 二山胖就像是小孩子在听大人讲故事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入了神,一动不动的,嘴巴微微张着。 …… 待我把这事情的来龙去脉讲完,二山胖便发问:“那你表哥在失踪之前有没有留给你什么?” 我把手机里的几个图片显示出来,让二山胖看看。 “表哥就给我留了一个u盘和一张信,我给你看的图片就是u盘里的,另外,还有三个空文件,这三个空文件的名称连起来是一个词牌名——‘四块玉’。”我说道。 他挠了挠下巴,沉思良久,突然霍的一下惊叫起来:“四块玉,怎么这么耳熟呢这个?对了,你想想你表哥之前因为你被归海月带去于家祖墓的时候可是急得撕心裂肺,照信上讲,该不会是寻短见了吧?” 我叹了口气道:“不会的,我哥这么阳光向上。再怎么糟糕,他绝不会自寻短见的。肯定是遇上了什么麻烦,然后他想自个儿担着。你快说说,四块玉到底是什么?” “我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师父曾经带我到罗州找一个人,这个人至今我都不知道他姓甚名谁。当时是因为我生了一场怪病,而传闻罗州有一位神医专治此病,于是便拜访了这位神医。之后,师父竟与神医结为好友,而且一直保持联系。不过,我当时也不过问他们之间的事情,至于后来怎么样,我也不清楚,可能是由于这件事情过于平淡无奇,我对它的记忆也就渐渐的模糊了。只不过,我唯一印象深刻的,是神医所在的那个店,店铺名就叫‘四块玉’。”二山胖娓娓谈来。 我追问:“然后呢?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关于四块玉的事情,我便知道得很少了,这是因为神医把这店铺名给改了,所以便很少提起关于四块玉的一丝一毫了。我想,这不会是巧合吧?毕竟,四块玉这个词,太笼统了,不好说。”他看着我。 我便把照片上的水印再翻出来给他看,以证明这并非巧合。他所说的罗州正与水印上的那个地址相同。 他显得有些焦虑,我便随口问道:“我怎么觉得,我的什么事情你都能料到,而且像是件件儿都跟你有关呀?” 二山胖便道:“谁叫我是个料事如神精通天文地理的算命匠呢。你这事儿,我帮定了。许多年不见,正好趁这个机会,会一会他。” 好不容易文物界有一阵子太平,我想趁这个时候赶紧把手头上的事给办完,可不曾料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表哥失踪,这是多大的事情,舅曾祖父交给我的任务也只能延后执行。 二山胖对四块玉这件事情的印象很模糊,甚至连当初发的是什么病都不清楚。因而如果我们这个时候贸然造访,人家可能会翻脸不认人,毕竟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可是让我好奇的是,为何二山胖所提到这个地点又恰好与u盘上的地点一样呢?天底下又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呢? 这件事情实在不简单,不仅关系到我哥,现在还扯到戚玲身上去了。戚玲昨日的反应令我十分不安心,我觉得她就和这件事情有关系。 于是乎,我鼓起勇气,趁闲着的时候又给戚玲打电话,希望能从她这里得到些有用的线索。可是,不论用什么号码打,打多少遍,电话那边都没有人接听。我慌了,莫非她也跟着失踪了? 表哥的失踪就像人间蒸发一样,让我心神不宁。为进一步确认,我就找个时间和二山胖一块儿到她家里去,结果还是一无所获:门被锁了,怎么撬也撬不开。我也曾试想过通过窗户爬进去,可是不幸的是,窗户也被锁了起来。事情也真有点儿棘手。 我便拿出手机,随即给戚玲发了条短信: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让人匪夷所思的是,五分钟之后的她竟然回了我短信:找我作甚? 我便回了她: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我总觉得,你不太对劲,我已经知道你在哪里了,你最好交代清楚,要不然等我到那儿之后,你就插翅难逃了。 我想用恐吓的办法逼出她说出什么信息来,毕竟从她上次接电话的表现就足以体现她极度不自信,怕极了我揭穿她。越是在心态这方面不过关的对手,哪怕实力再强,都好对付。 只不过,她这样做确实蠢了些。因为,即使她想要骗我些什么,或说想要让我心更急,大可不回复我,这样我一定会很着急。可是她偏偏就选择回复我,这样我反倒不太心焦了。 半晌,她发了条信息:你知道我在哪里?那你来抓我呀?不怕告诉你,你哥现在就在我手里,你最好安分些,要不然我随时都会要了他的命。 我心头一凛。我还以为她不管事情发展到什么样的地步都会坚持自己的无辜,没想到她竟然在这个时候承认了。她绝对不是戚玲;她是个冒牌货。 我就说她与我哥失踪有关系。果然不出我所料。不过话说回来,我已经确定了戚玲和这件事情有关系,那么又是谁要与我作对呢?文物界的人都明白我与文物界老大老二的关系,就算是对我有意见可谁会选择在这个时候与我交锋呢?这只能说明,这个假戚玲,一定是那个盯着我很久的人派来的。 除了姓方的,还有谁呢? 方德祺这个老家伙怕是坐不住了,看着自己的儿子就那样死在了墓里头,白发人送黑发人,又看着我平安无事地从蜓北回来,心里铁定不好受。况且,我手里还握着一个重要的把柄——当年,就是他亲手杀了老周子。 这么大的冤假错案,如果现在被重炒了,方家怕是要断后了。当年那件事情,如果要还清的话,可不是死那么简单的事情。 在我准备下墓之前,方德祺就曾想在晚上暗杀我,可是那一次有白虎团的人在,所以他派来的人也就仅仅是伤了我而已,没有杀掉我。有第一次,必有第二次;他一定认为是我在墓里杀了方衷洺,所以才会这么急的。不过这次方德祺可没用那么蠢的办法,直接在夜晚的时候派一个蒙面杀手来取我性命,而是先从我身边的人下手,一点一点地把我套进去。 这个方德祺从来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人,我的长辈就被他坑过一次。这么多年来,他被关在监狱里,筹划了这么久,做事情肯定是有所打算的。不像他儿子,冲动,鲁莽,以至于在墓中丢了性命。 方德祺可谓是恨透了我,才会这样做的。不过我倒想看看,在这样的社会里,他势单力薄,究竟能做些什么。 我把事情的原委都告诉了二山胖,二山胖狠拍桌,怒道:“这个姓方的老贼,怎么藏了这么多年他娘的都不死哩!他既是成心要与你为敌,我觉着你得小心点。” 我便提议道:“我要去四块玉。” “三爷,你现在去太冒险了。你既然都知道了事情和方家有关,又为何要按照他们的想法把自己搭进去呢?你这个时候去四块玉,这不明摆着送死么?说不定,你哥留下的那个u盘还有那封信,都是他策划的呢!”二山胖急得火烧眉毛。 我道:“那倒不会。表哥的字迹我是绝对不会认错的,他那个u盘也是加密了的,密码只有我们俩知道,不会有第三者知道。至少我现在能确定的是,表哥是真的出事了。四块玉我去定了,哪怕那个地方真的是个阴谋。再说,你不是说要会会那位老神医嘛?” “也对,”他托着下巴道,“是我多虑了。毕竟,光天化日之下,倒不至于有什么大危险。” 话音未落,我的手机便响了。我从兜里摸出手机,一看,是陌蓝墨。这个家伙已经好些天没联系我了,我想他肯定是在忙什么。 “喂?怎么了,有事吗?”我问。 “没事,就问问你,有什么行动。”他冷冷地道。 “我能有什么行动啊?”我苦笑。 “四块玉。” …… 我一个激灵坐直了,愕然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好像没告诉你这事儿啊……” 我心中充满了疑惑。我本来不想把蓝墨牵扯进来的,所以我才隐瞒了表哥失踪的事情;可不曾料想,他竟知道这件事的细节。 “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他停顿了一会儿,继续道,“关键是,你要去四块玉,我也要跟着。” 虽然我不同意他插手这件事,但是不论怎样我都拗不过他。他的一句话就可以抵过我的千言万语,如今看来,我的劝说看起来实在也没有多大意义。有些事一旦他决定了,谁也改变不了。 也罢,多一个帮手在身旁,也不算坏事。 从这儿做火车去罗州,大概要一两天。本来我是想着要飞过去的,但是想来还是算了。一来,飞机票贵,没那个资本;这二来呢,搭个飞机去,动静太大了,我怕打草惊蛇,让文物界的那些人动歪心思。 132章 窗外高高的芦苇正如摇浪花般,随风飘荡,雪白芦花漫天飞舞。寥寥几撇,数不尽的芦花与我擦肩而过,我往东,而它却往西。有时候生命里的人,就像这些绒球般的芦花,某一时刻,你和他,只能各奔东西。 我坐在火车上往窗外发呆神往,南飞的大雁成群地从我视野中飞过,留下一道别致的弧线;天蓝得透明,没有云的踪迹,只有那一无遮掩的海空。清风徐徐,我把脸贴在窗旁,任凭黄昏的风肆虐地吹打着我的双颊。睁开眼,远方已然只剩下余晖;几朵如流彩般的芦花,安详地朦胧在月色里,迟迟都不肯走。或许,是因为清风舍不得它吧。 不一会儿,深蓝的夜空中已经缀满了星子,月儿是那样的清澈明亮。渐渐的,夜色浓了…… 晨光熹微,我不禁伸出手来挡了挡那微弱的光。随即,耳际便传来陌蓝墨的声音:“醒了?” 我缓缓地扭过头来,他没有看向我,而是一直关注着前面的路,然后对我说道:“昨晚,是不是睡不好啊?” 我回想昨夜的事情,突然脑门儿一阵疼。 二山胖忽然把头从后边儿伸过来,可怪把我吓了一跳,他支支吾吾地道:“可不是嘛,三爷你昨晚呀,总是翻来覆去的,还跺脚,挣扎,浑身是汗的,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缠住然后要脱身似的。真是怪把我俩吓的。轮班司机说,你只是阴气上身啊。” 我听得似懂非懂,道:“什么东西,什么阴气上身呀?别扯这些乱七八糟的……” “不是三爷,我讲真的!真没骗你啊我……”他解释道。 蓝墨便叹了口气,接过话来:“估计,是骷髅玉在作祟。它会让你陷入噩梦的世界。这样,你会很危险……” “哦……”我搔搔后脑勺,“这种情况,很常见……” “常见?!”二山胖惊道,“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呀!” “我们到了。”蓝墨收拾着包裹,二山胖左手拎着大袋小袋的东西,肩上还扛着一大麻袋东西。据说这些东西都是类似于淮山之类的补品,说是我们花城的特产,二山胖这次来就是要带这些东西分给他的好朋友们。 刚下车,就看到一个中年男人在车站的一边焦灼地等候,还不断用手机打电话,来回踱步。听说那个中年男人名叫马春满,是二山胖的好兄弟;当年二山胖来东北的时候,差点冻死在雪山中,就是这个马大哥救了他。二人又志同道合,于是就结为好友了。 在来罗州之前,二山胖就和我说,即便这地方他也就来过那么一两次,但是他人脉广得很,办点什么事容易,让我尽管放他一百个心。看来,他可真没吹嘘。 二山胖深一脚浅一脚地迈过去,远远地就叫喊着马大哥。马大哥转过头来,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急忙过来搭把手。 马大哥长得没什么模样,看他的穿着,应该属于普通百姓。算不上什么大老板。他和二山胖合得来是因为他也挺喜欢收藏文玩的。他可是这石头堆的一员,专给人看古董;二山胖说,别看他没读几年书,他知道的东西可不比我们少,毕竟他是道儿上混熟了的过来人。不过据说呀,他自幼而孤,是爷爷一手养大的,而且老婆也很早就走了,就留给他一个现在还在上五年级的女儿。说来,他的命还挺苦的。 不过,这也不会致使他在社会上立足。他虽然不能当大官赚大钱,但至少能吃饱穿暖养活自己还有家人,至少也算活得体面。今儿我见到他,一看就知道他是个乐观的人。 马大哥解开麻袋一看,笑呵呵地道:“哎哟!小周这些年过得不错嘛,人都阔绰起来了!不过我说,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呢?都这么多年了,忽然前天你就码我说要来罗州一阵子,可真把我乐坏了,害得我可连续两晚睡不着觉呀!” 我陪笑,二山胖便也满面春风地说:“是嘞。不过,也不算什么大事,就是来办点事儿,顺便与你叙叙旧,与这……罗州叙叙旧。对吧?哈哈哈!”话罢,我们几个都开怀大笑,唯有陌蓝墨杵在一旁,忍俊不禁。 “还没介绍一下,这位年纪轻轻的小伙子,是我们的于大老板,不过我爱叫他冰三爷,还有身旁这位小兄弟,名叫陌蓝墨,别看他冷冰冰的,心挺好的,哈哈哈!”二山胖道。 随即,马大哥一手搀着我,一手拉着陌蓝墨,笑盈盈地道:“小周的铁子,就是我的铁子!都别杵着了,麻溜些走吧……咱家虽然简陋,但是房屋却不少,你们就凑合着住吧,毕竟这地方找不着宾馆,像酒店之类的,又还蛮贵的,所以就委屈着点儿住我家吧。” “哈哈,马老板客气了,您愿意让我们住着,我们已经就很感激了。”我道。 之后,我们便收拾各自的东西,然后准备休息了。这北方人冬天大都睡炕上,虽然不太习惯,但我倒挺喜欢的;天气料峭,马大哥便给我们每人都送来一件雪白色的大貂,这大貂的用处和披风是相同的。 二山胖私下吩咐我说,当着面儿就叫和他一样叫声马大哥就好,不要总一个老板一个叫的。我连忙答应着,想来可能是因为马春满比较低调吧。他也算是个厚道的老实人。 我向他打听了关于四块玉的消息,可是他却说道:“像四块玉这样的酒楼嘞,是老鼻子了,如果你们有那地址的话,可能会好撒摸些。不过呢,这四块玉已经荒废贼久了,到那儿去的人们都挺点背的。也就前段时间才有人去过那嘎达……不过,那嘎达鸟不拉屎的,你们怎么会想去呀?” “哦,我……我是想找人,”我道,“而我想找的这个人就与四块玉有关系。” “这样子啊,待我想想要咋整才好。”马大哥沉思良久。 红日衔山,山色沉赭。傍晚时分,天映红霞,太阳还未完全下山,天却冷得人直打哆嗦。兴许是因为我是南方人,突然来东北这个地区而不太习惯罢;总觉着这天一黑,冷空气便下降了般。 马大哥办事麻利,他从石头堆的那帮老板口中终于替我们打听到了关于四块玉的消息。这四块玉可不好打听,因为当地人对这个地方很是忌讳,而且呀,似乎这四块玉的老板,也成心想让这四块玉荒废,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它。这就很奇怪了,做生意的人大都希望自己的铺面儿能为众人所知,有的人还四处拉拢顾客,为的就是生意的红火。可是这四块玉却似乎是反着来的,生怕别人知道关于它的一丝一毫。 据说,这四块玉老板的手下经常在码头周边混,偶尔收个小费什么的。这些手下的本事很强,能打能干活儿,他们在公众场合称四块玉的主人为老板,私下却称他为舵主。仿佛这样一个酒楼似的地方就成为了一个社会上的帮会,而且,这个帮会的主人竟只有一个。也就是说,四块玉的老板就只有一个人。其余的,都是给他打下手的。 四块玉近年来到底是在做些什么生意,也没有人知道详情。因为这些生意的中间商都被四块玉的人买通了,所以基本上很难查出这些生意具体是什么内容。这更是让人觉得离奇。但是近来四块玉的老板似乎为了隐藏什么,故意把这些生意的相关记录一一清除,并将四块玉的铺面儿封了。 表哥失踪这件事情又隐隐与方家的计划有关,这么说来,四块玉必与方家有着很深的联系。可是,这四块玉的老板不把生意搞好,反而尽做这些外人看不透的事情,到底是出于什么动机呢? 这件事情肯定不简单。二山胖联络了罗州的几个兄弟,把我们送到罗州的湖采路。 天还算早,晨光熹微,街上少有行人。店铺也都大门紧闭,没有一个出来叫卖的;就连卖豆腐的老头子也都跑不见了,只剩下一两三块昨日卖剩下的豆腐在碗里头。 这条湖采路倒是清静,马大哥边走边给我们解释,他说,这湖采路再往北走,跨过一座山就到了神州北极,然后再走一段雪山路,接下来就可以看到壮观的大兴安岭山区了。而连接湖采路北面儿与神州北极的这座山上,葬着许多人,据说上世纪三四十年代过世的人都被葬在了这座山上。而到了七八十年代,这座山似乎堆满了死人,人们都说这湖采路邪门儿的原因就是这样。可到底这座山是不是真的成了墓葬崖山,也没人知道。 可是大家都知道有那么一个传闻,尽管不知这里头的真假,但总是存有一个念想,因此就很少人愿意走这条湖采路了。要不是近年来不少外地人来罗州做生意,估计这条路得被废了。都说外地人不忌讳这些牛鬼蛇神的东西,反而,他们觉着,这山上有先人庇佑,生意会做得更好。可是谁曾料想,不少来这湖采路开店做生意的商人,后来都因为各种原因,诸如身体因素、家庭因素或是其他因素,纷纷罢了店,回老家。据说,还有不少的人,得了绝症死了呢。 所以,大家都说这湖采路是个点背的地方。好不容易热闹了一阵子,近来又是变得冷清了。这个道理其实很简单,钱呢,乃身外之物,出门在外,保命重要。 可并不是所有来这里做生意的人都出了事。从前年开始,倒有那么两三户人家在这里开饭店,卖珠宝的,都开得起,店铺的老板也没见出事。后来呀,听说这些个能逃过厄运的人呀,都是有内幕的。他们每家店铺的店长手里都有一枚刻着“百无禁忌”的铜币。 133章 听到百无禁忌这个词,我便不由想起了陌蓝墨。陌蓝墨的老店里,也有这样的一枚铜币。据说,若没了这枚百无禁忌的铜币,就相当于金盆洗手,此后不再干倒斗之类的事情。其实,关于这里头的来源,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知道约摸有这么一回事儿。 寒风呼呼地刮着,我冻僵的手仍紧紧地攥着那张照片。马大哥每带我走一阵子,我便悄悄地把从u盘里洗出来的照片拿出来瞄一眼,心里默念着:罗州 湖采路十八巷第三号。 “我们现在到了第几巷呀?我怎么感觉走了蛮久,什么大的巷子都没看到呀?”我蹭了蹭二山胖。 二山胖便道:“这十八巷,应该只是个地区名字,不是真的第十八条巷子。至于第三号,或许……” 他话还没讲完,马大哥便惊叫:“这里这里!”话罢,他便轻轻地用手肘子捅了捅我,示意我多注意眼前的路。 我顺着他手所指的方向望去,发现这巷头挂着一张帘旌,旌上用行书写着“十八巷”三个大字。 “那嘎达第三号就是四块玉咯,麻溜点走吧,嗯?”马大哥把头转过来看着我。我急忙连连点头称是。 幸亏有二山胖这家伙帮忙,要不然单凭我一人,要找到四块玉估计得等到猴年马月。 令我很感到惊奇的是,十八巷这么宽大,装饰及铺面也不算得落后,那为何人迹罕至呢?这些看起来豪华的店铺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要关门走人呢? 难不成真与这墓葬崖山有关系? 再往下走,从十八巷的第一间店铺往下数,第三户正是四块玉。牌匾上红底金字写着“四块玉”三个大字,大门却是关起来的,不过并没有上锁,我想应是有人在里头才把门反锁的。 眼前的这家酒楼似的店铺,从装饰打扮上看,倒像是仿古的。与其说是仿古,倒不如说是仿民国;因为它看起来既不像现代那样的时尚高档,也不像古代那样的落后单调。给人的感觉就是很讲究,很有特色。 鎏金砖瓦,花纹别致的雀替,瓦当上刻着青龙的图腾,雪白的门枕石。远看庄严,近看细致如四合院。这样讲究的建筑,一看就不简单。 我用手缓缓地摸了摸那金色的门钹,并轻轻地扣了几下门环。二山胖看着我,大声叫喊着:“有人在吗?四块玉的老板!” 不论是用标准的普通话,还是用马大哥的东北话,结果都没有人应。我觉得很奇怪,便用力地推了推门,竟发现门没有锁。 二山胖对此也表示很纳闷儿,他便提议道:“要不……进去瞧几眼?看一下就走?” 我心想:也行,既然大老远跑来这一趟,又能遇上门没上锁这种事情,再好不过了,若是此时走人岂不是很吃亏? 我便慢慢地把门给推开了。 竟连一个灯都不开,即便是仿古,也至少也得点根蜡烛吧。 我心骂自己来的时候太匆忙,忘记带上手电筒之类的玩意儿。这下可好,只得摸黑进去了,若是碰上什么危险,在这黑不溜秋的鬼地方里可是要遭殃的。 二山胖兴许是看出了我的焦虑,便笑眯眯地说:“瘆个嘛的?这么个巴掌大的地方,犯不着这么忧心忡忡的,今儿甭说是这里头没点灯,就算是老子他娘的瞎了,也照样能安全出去。行了,四处瞧瞧吧,别担心了啊。” 他说得对,我们不能自乱阵脚。 尽管里面很黑,但只要把门打开让外面的薄弱的光射进来,我们就可以大概看到路了。 一不小心,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我撞倒了,我下意识地弓下腰,伸出手来,摸一摸那被我碰倒在地的东西。听声音好像是塑料做成的碗筷之类的东西,可是当我的手指碰到地面的时候,却感觉指尖凉凉的。我便急冲冲地跑到门外,睁大眼睛一看:是血! 我不由打了个寒战,二山胖也不知什么时候跟在我后面,忽然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吓得心惊肉跳,愕然地盯着他。他道:“怎么一惊一乍的……不是三爷,我怎么总觉得,你来四块玉好像比下墓还害怕呀?是不是,你能用追眼通看出些什么端倪来?” “我也不知道……”我的心狂跳着,“对了,你说这四块玉的老板与之前为你治病的那个神医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呀?” “当然不会了。我当年来这家四块玉的时候,神医年龄将近六十了,这么多年过去了,神医在不在世还是个问题呢。” 这样的话,那么现在的四块玉应该大不如前了,之前也不曾听马大哥提及关于神医的一丝一毫。我还以为,是二山胖为了安慰我陪我来罗州而编织的谎言呢。我本想再问二山胖,来了罗州以后是否能记起些许;想来,他都这么说了,还是算了吧。 突然,马大哥从屋里传来一声尖叫。我们立即抖擞精神,大步流星地闯进去,马大哥惊慌失措的,我们这才知道,原来,灯已经被点上了。 四块玉的内部亮堂堂的,场地倒是挺开阔。当然不外乎几张桌子,几把凳子罢了;无其他特别之处。 “小周,我觉着这破地儿不能再呆了!”马大哥郑重地对二山胖说。 “为嘛呀?不就是开了灯嘛?” “不是,你看……那里有个人……”马大哥把手指向左边的一张桌子。只见桌子前站着一个一袭白衣男子,他背对着我们,长长的袖子正如戏子,看背影,人应该不算老。 他背着手,久久伫立。 我心说早知道就该把陌蓝墨带来,若是碰上粽子僵尸了,至少他可以以一敌十。现在,我们可摊上麻烦了。 我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地道:“老板,我们冒昧前来,只不过为了向您打听一个人。不知您可否赏脸,替我们指点一二?” “怕是要让阁下失望了,罗州之大,我无官无亲的,认识的人不在多数。” 听他的声音,倒像是个二三十岁的男人,年龄似与倾尘相仿。 “老板谦虚了,我们要打听的这个人,他在罗州的地位很高,也算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吧。在下相信,只要我道出他的姓氏,老板便能知道那个人是谁。” “哦?是吗?姑且说说看。” “方。方家人。” …… 他怔住了,久久不敢吱声,伫立凝神,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定住了似的。我就猜想,四块玉铁定和方家有关系,要不然方家也不会把我引到罗州来。方德祺这个老东西狡猾得很,我必须多加提防;若连此刻我都没有猜出方家和四块玉的关系,那我不知道要被暗杀多少回了。 我笑着说:“老板不必着急告诉我答案。毕竟,关于四块玉,我并不是很了解,我也不清楚老板您的规矩是什么。在道儿上混的,可都是讲道理守规矩的。若是老板您也不知道我们的规矩,那便请您不要与某些人为伍,胡乱造次。要知道,在下的底线,谁也不可触碰。” “呵呵,阁下言重了。我想阁下必是误解我们四块玉了。四块玉生意上的事情,自有人去打理,规矩大家也都守到,而至于您所说的胡乱造次,我实在听不太明白。还有,我也不认识什么方家人,阁下怕是误会我了。” “既然老板您不愿意说,那在下便先告辞了。改日来的时候,在下可不就这般能割舍了。”话音未落,我转身便走。 二山胖愣愣的,还来不及多看那个白衣男子几眼,连忙跟上来。 “还请阁下知道,四块玉不是您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马大哥前脚刚跨出门外的时候,屋里便传来了那白衣男子的声音。 上了车,我慌张地擦了把冷汗,二山胖坐在一旁笑呵呵地说:“三爷,看不出来呀?我还以为你一直很害怕,没想到……不过你刚刚那种气势,那个霸道啊,真是太牛了。” 二山胖这么夸奖我,我倒有些不适应。毕竟我方才是很紧张的,只是想在气势上压倒对方,不能让对方觉得自己实力很弱,不能让他有机可乘。我刚才生怕那个男人忽然回头一剑抹了我们三个的脖子。 “这事儿不简单,我刚刚用方家试探他的时候,他明显就很紧张,所以,我认为,四块玉很有可能是方家在东北的一个机构。而至于这个机构是干什么的,我们尚不清楚。唉,也不知道表哥现在怎么样了……” 二山胖安慰我说:“顺其自然吧。你也别太担心了,至少我们已经找到了四块玉。” 我总有预感,不好的事情会发生。四块玉一定不是什么对于家有利的机构,我觉得这个组织的特别之处,在于它的组成,特别是它内部的人物,除了那个极为奇怪的白衣男子,应该还会有其他人,比如他们的首领。首领是谁,我当然不知道。但是,这件事又和表哥失踪紧紧地联系在一起,故而我觉得四块玉和表哥应该有一层特殊的关系。 134章 和煦的微风拂过窗帘,飘来阵阵清香。好在今儿的太阳很大,天气才不至于严寒。天未亮,马大哥便披上大褂下床洗漱,然后悄悄咪咪地走到外边儿,并慢慢地把门戴上,生怕惊扰到我们。 昨夜被我折腾到两三点的二山胖至今还在熟睡中。据他描述,我兴许是做了噩梦,到了约摸十二点多的时候竟爬下炕,而且不知道是在找什么;二山胖说我是在梦游,还说就算他使出吃奶的劲儿都没能把我拉回来,要不是陌蓝墨及时把我打醒,我估计要出大事了。醒来的时候陌蓝墨就跟我说,这种情况是极有可能是骷髅玉引起的,这说明骷髅玉已经不仅让我处于昏睡或陷入噩梦中了,它还会使我梦游。 一提及骷髅玉的烂事,我的心情便很糟糕。我深知骷髅玉带给我的危害是在一步步地加深,我也知道若我不再想办法破除它,我随时都可能有生命危险。好在昨夜有我身边的这两个同伴,可设若没有他们俩,我又将如何呢?梦游做的事情总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何况我是陷在噩梦之中。假如我昨晚梦游起来找的东西是一把刀呢?我该怎么办,他们俩又该怎么办? 一想到这儿,我的心便堵得慌。我长吁短叹,茫然若失地望向窗外,天仍是深蓝色的,但是我似乎看不到东边正要升上的太阳,一点儿也看不到。 忽然一个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乍然回眸,松了一口气。 还没等蓝墨开口说话,我便问他:“没有人能从宿命里逃脱,也没有人能躲过一场注定的劫数。是吗?” 他打破了沉默:“即使是这样,我也会努力让你成为第一个打破宿命的人。我不信老天爷不肯放过你,我也不信定数这东西。” “蓝墨,你太看得起我了,”我笑笑说,“我从不是一个坚强的人,我无法保证在身处逆境之时我会坚持下去,我也随时会去了结这一切。假如有那么一个瞬间,我从这世界上永远地消失,那么请你能永远记得我,永远知道冰三尺这个人。” “小尺……你……”蓝墨竟微微哽咽。 除了上次离珠眼睛失明且负伤,蓝墨很伤心。其余的所有时间,哪怕被困在墓室中,我都不曾看到他掉过一滴泪。现在,他的眼睛竟微微湿润。 义字,最难写。我也知道,蓝墨肯推心置腹地对我,不只是因为家族任务,更是因为我们是朋友,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可我并不想连累他。因为我的事情,离珠失去了光明,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 总之,我对蓝墨总有一丝丝的愧怍之情;如果没有他,我可能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就像没有骷髅玉,我会活得平庸,活得迷惘。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马大哥哆哆嗦嗦地推开门,慌里慌张地把外套搁在一旁,急忙进屋来,激动不已地道:“于老板!有您的快递。” 二山胖还在睡,蓝墨便打了个“嘘”的手势示意马大哥把说话声放低些。 我压低声音问道:“是什么?” “我不知道,没打开看。” 我接过那个包裹,狐疑地盯着上面的地址:花城花都区华孚楼四栋067号,寄件人,刘骞。 这个地址不是离我之前在花都居住的地方很近吗?而且华孚楼正是靠近文物界总部的一栋套房,能住上那地方的人都是有钱人。可是这个刘骞又是谁呢?我从来都不曾听过这名字。而且,据我所知,文物界的世家刘姓的就唯有刘爷了;刘爷没有其他的亲人或是子女,所以应该和他没关系。 收件人处写着“冰三尺”三个字,可收件人电话却不是我的,也不是表哥、蓝墨和二山胖几个的。 “怎么了?于老板?”马大哥见我愣着,便觉得不对劲。 我便问他:“马大哥,这上面的手机号码是你的吗?” “是。”他点点头。 这就奇怪了,东西是寄给我的,可打的却是马大哥的电话。这说明了,寄件人一定对我的居所什么的都很了解。 “那这个刘骞你认识吗?还有就是他们为什么有你的电话?”我愣愣地问道。 他怔住了,摇摇头道:“我也不清楚,我很少会给别人留电话呀,也就小周,还有石头堆里的那几个商人而已。” 算了,不管那么多了,先打开瞧瞧。 我把外层的贴纸撕开,并打开了纸皮箱。在接下去的三秒内,我吓得如半截木头戳在那儿:这纸皮箱内,竟是一堆爬满蛆虫的白骨! 骨头的颜色白中透黄,打开纸皮箱的时候,还散发着一股恶臭。我睁大了眼睛,一撒手,那箱子白骨便零散地掉在地上。 我惊愕地盯着那些发臭的白骨,想吐的感觉都有了。马大哥吓得差点惊叫,好在他知道二山胖还在熟睡,因此才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陌蓝墨若无其事地用袋子拾起那些白骨,左看看右瞧瞧,丝毫不发怕。 这给我寄这些玩意儿的到底是什么人呀?还有就是那些给包裹验视的人是干什么吃的? “这些白骨不是模型,是真的死了的人,而且在相对短的时间内化为一堆白骨,如果这只是模型的话,那骨头里是没有营养的,也就不会长满蛆虫,可如果年代很久远的话,营养也都消失了,也不会有长满蛆虫的现象。我估摸着,这白骨的主人大概死了一百年了。”陌蓝墨说道。 马大哥抢过那张被我撕下的贴纸,怒道:“这寄件人竟然没有留号码,贼可恶!” 其实,就算留了号码,打不通联系不上也是没用的。不过,这个刘骞又为什么要给我寄这些白骨呢?他的意图何在呢? 我随即给倾尘打了个电话,结果他没在,是他夫人接的。我便道:“打扰了夫人,若是倾尘回来的时候,麻烦请他帮忙查一下华孚楼四栋067号的刘骞,要很详细很详细的资料,一个细节都不能放过。” “于当家,你现在不在花都是吗?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了?” “是的,现在我在罗州。说来,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如果倾尘处理不了的话,劳烦夫人把我的话转述给文物界的归海月老板听,他应该会知道的。对,他一定会知道的。”我语无伦次地道。 书冧兰应了我一声“好”后便把电话挂断了。她是个聪明人,她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没有太急太急的事,我也不会劳烦文物界的老大和老二。就怕是越多的人卷进这里头,事情便会越加复杂。 二山胖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懒腰,很不耐烦地道:“什么情况呀老大哥?现在还没到七点,我真是惨呀,夜里要拖住三爷,白天又要被三爷吵醒,唉!”他无奈地望着。 我羞愧地低下了头,细声道:“莫山,对不起,都是我……” 听完二山胖的这番话,陌蓝墨似乎有些不开心,却一声不吭的,着手拿起那些个白骨头直塞二山胖的怀中。二山胖吓傻了,一个激灵把白骨抖在了一旁,恨不得离那东西远一些,目瞪口呆的,脸色发青。 他也不见得比我淡定。其实任谁光天化日之下看到一堆死人的骨头在家里,都会头皮一阵麻,鸡皮疙瘩浮起来。但在蓝墨看来,这却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了。 “卧槽!这他娘的啥玩意儿?”话罢,二山胖推了陌蓝墨一把,呵斥道,“出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点叫我起来?真是的……” 瞧他这话说的,前一分钟还在埋怨我们吵醒了他,下一分钟就埋怨我们没有早点叫他起床。反转得倒让我一时有些不适应。 我冷静分析道:“我觉得这些白骨应该来自一座古墓,现实中是不太可能的。要说是古墓的话,那就得与文物界扯上关系了,可是我们并不知道这刘骞是什么来头,也不知道他是否站在我们的对立面儿。因此,目前我们只能稍安勿躁,毕竟我们得到的有用信息是比较少的,不能太早下定义。” “所言极是!”马大哥在一旁叫道,“这个四块玉呢,目前也是一点儿眉目都没有……不着急处理这些白骨。” 陌蓝墨便道:“我还没有去过那四块玉,要不就趁现在走吧。” 清晨的露珠安详地躺在叶芽上,白鸟自去,留下一道别致的弧线,微风过处,是麦浪飘香。又是来到这条诡异的湖采路。正如我们上次来一样,这大街上还是很冷清,人迹罕至,店铺也都大门紧闭着。话说这时候已经不早了,若说睡过头了也不至于吧,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这做生意也是同样的道理。我觉着,人们是故意在远离这条湖采路的。 顺着上次踩点的路线,我们顺利地找到了十八巷。这次是我陌蓝墨及二山胖三个人,马大哥说他还有生意上的事情就不作陪了。不过也无碍,有陌蓝墨在,不会出大事的。 135章 一,二,三…… 数到第三间的时候,我不由止住了脚步。 “正是这里。”二山胖把眼光投向陌蓝墨。 这次不同于上回的是,上回我们太早来了,门是关着的,灯也没开;而这一次门是大开着的,里头的摆设也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仍是简简单单的几张桌椅陈列着,木桌上擦得锃亮光滑,可是竟一个客人也没有。不过想来这也算不得奇怪,毕竟这条湖采路是荒无人烟的;没有人的地方,又哪里会来客人? 陌蓝墨上下打量了一番,勾唇一笑:“原来这就是四块玉,果不其然,和我想象中的,分毫不差。” 我就纳闷儿了:据我所知四块玉应与陌蓝墨没什么牵连,他怎么会对这四块玉有很深刻的想法呢?难不成他和二山胖一样,小时候也生过一场大病也曾来这儿找过神医?不,不可能。 他接着道:“这四块玉是一个神秘的机构,而具体它到底是为谁服务的,百年来都没有人知晓。他们内部的人办事利落干净,任务效率极高,常常是超乎别人的想象。” 我补充说:“不错。而且,要想这四块玉臣服于你,你就必须同他做一笔交易,而至于代价是什么,这很难说清楚。四块玉的本事大家有目共睹,不过,它是外八行里最隐秘的组织,所以,很少人会知道它。如果方家的机构就是四块玉的话,那么,四块玉和方家之间必有一场交易,也就是说,方家必定承诺会给四块玉要的东西或是满足四块玉的要求,这样,四块玉就会为方家人服务了。而至于方家能答应的这个允诺,或说他们这场交易的商品是什么,我们还不知道。” 经过我和蓝墨的分析,二山胖恍然大悟,傻愣愣地挠了挠后脑勺,笑呵呵地道:“你们俩挺有默契的呀!就欺负我知道的少是吧?好,行,今日就让你们瞧瞧我山胖爷的真本事。”话罢,他大步流星地跨进店里。 一个打扮颇似服务员的女士款款而来,恭迎地站在一旁,面带笑容地道:“这位先生,不好意思,今天我们老板外出了,要到下午才能过来,所以……” 她话还没讲完,便被二山胖打断了:“停!这位小姐,你们老板在不在呢,和我们来不来没有任何的关系。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周,是当年四块玉神医的至交,神医本常年隐居在四块玉,我虽然不知道他与你们这家店有什么关系,但是我知道,神医的离开,和你们这些姓方的人脱不了干系。” 一提到姓方的人,那位女服务员便瞪大了眼睛,随即,她便恭维地道:“怕是先生误解了什么,我只是一个打下手的,若先生与我家老板有什么生意上的事情,可以等到下午的时候再来详谈。可若您无其他事的话,请您尽早离开;不要为难我。” “讨杯茶喝都不行吗?”二山胖这次是准备来硬了。 那位女服务员实在没办法,清了清嗓子道:“来人呀!把这三位给我轰出去!” 突然,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一群黑衣人,个个戴着墨镜,服装也都是统一的,手里还拿着木棍。 我数了一下,约摸有十来人。不过,有陌蓝墨在,哪怕是几十个,都能应付得了。 “咋整,三爷?”二山胖扭过头来问我。 我看向陌蓝墨,他镇定自若地道:“对于方家,永远不必同他们讲道理。” 一群黑衣人紧握木棍蜂拥而上,犹如从穴中逃出的蚂蚁般,迅速地围住了我们。 我以为我们还有退路,没想到四块玉动起手来丝毫不饶人。他们可真够狠的,十来个人一起上,我们仨能打就打,来不及打就只能闪开。 我一直想问表哥一个问题:为什么当有人想揍你的时候,即便那个人还没有揍到你,你还是先一脚把他踹开呢? 现在我终于明白这个道理了。如果你不先踹开对方,等到对方攻击你的那个时候,你已经没有力气了,倒在地上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与其说是十多人对三个,不如说是在敌一个。因为真正能打的只有陌蓝墨,我和二山胖顶多是保护自己不要受到伤害而已。 一个黑衣人冲我扑来,我下意识地闪开,又有一个人抡起拳头迎面而来,我连连后退,摸出随身带的手电筒猛的往他头上砸去。紧接着,我急忙在地上打滚,趁乱躲到一个较为隐蔽的地方,并利用周围的工具帮二山胖脱身。 好在二山胖不算长了一身赘肉,他的肉虽然算不上肌肉,但总算没有白长。关键时候还是有用处的;他使出吃奶的劲儿,狠狠地踹开那些扑上去的人。 约摸有五个人正围住陌蓝墨,那五个人也真是卑鄙,霍的一下,五个一起上,毫不留情。那五个人虽然各有各的招式,但只见陌蓝墨稳稳地站在原地不动,仅靠眼角的余光和那双一动一动的耳朵,就能判断出这五个人的攻击方式是怎么样的,并在短时间内找到他们的弱点。 突然,陌蓝墨纵身一跃,腾空而起,那五个人撞在了一起,趁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蓝墨以如火箭般的速度,三百六十度一翻转,在不到五秒的时间内连用左脚踢开他们,他的左腿划出一条半圆的弧线,那五个人纷纷中招。随即,他一个飞脚踢飞迎面扑来的黑衣人,力道十足;之后,只听见一声咔嚓脆响,那五个人接二连三地倒伏在地,那脆响声后是一阵阵不整齐的呻吟。 两个黑衣人发现了我躲藏的地方,健步如飞地驶来,还没来得及跑,我随手抬起身旁的一个大花瓶丢向那两个人,“哐当”一声,花瓶被砸碎了,我连忙撒腿跑开。 十来个黑衣人就好像四脚朝天的螃蟹般,在地上挣扎。那个女服务员见此情形,吓得面色发青,手脚颤抖的,不知如何是好。 我止住了脚步,蓝墨和二山胖只身走到我身旁。我们仨倒还挺威风的,站在这四块玉店里的中央,环视着四周。 “三位贵客,我们又见面了。”不知从哪儿传来的声音。我和蓝墨面面相觑;猝然,一个身着白衣长袖的男人慢悠悠地从楼上走下来。那个男人留着一顶三七分的黄发,戴着一个仅遮住四分之一脸庞的蓝色面具。 这个白衣男子,与我们上回碰到的那个是同一个。如果没有猜错,他应该就是这家四块玉的老板。 我止住了脚步,蓝墨和二山胖只身走到我身旁。我们仨倒还挺威风的,站在这四块玉店里的中央,环视着四周。 “三位贵客,我们又见面了。”不知从哪儿传来的声音。我和蓝墨面面相觑;猝然,一个身着白衣长袖的男人慢悠悠地从楼上走下来。那个男人留着一顶三七分的黄发,戴着一个仅遮住四分之一脸庞的蓝色面具。 这个白衣男子,与我们上回碰到的那个是同一个。如果没有猜错,他应该就是这家四块玉的老板。 二山胖的表情有些发愣,在这种情况下,我又不好问他究竟是怎么了,因此我只能用眼神示意他。他却还是冲着那个白衣男子愣神,没有理会我。 “今天可真是热闹,只可惜少了一个人。三个人,只来对了两个;而至于他嘛……”他把手指向二山胖。 二山胖呆呆地盯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怎么了?”我问道。 “没有。只不过,我想要找的另外一个人,没有来,不过这个人应该和你们两个都很熟悉。这么多年了,我四块玉隐隐藏藏了这么多年,终于,终于等到了今天。”白衣男子的话让我感觉不可思议。不过一看他就不是什么善茬。 陌蓝墨冷冷地回应道:“是啊,你们四块玉等了那么久,才等到了今天。你要明白,在这世上,只要一把椅子的三足能够鼎立,那么它就是稳固的。” “可是我只要打断其中的一条腿,这把椅子便支撑不住了,椅子上放着的东西自然就掉了下来了,”白衣男子露出一口洁白健壮的牙齿,“四块玉的办事效率我想你也清楚,既然我们已经找到了那个人,那么这个人就必须被我们带回去。而且,是不得不带回去;之前我们不惜一切代价地寻找这个人,现在找到了,我们也会照样不惜一切代价地将他带走。” “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我完全听不懂陌蓝墨和那个白衣男子之间的对话。我怎么感觉好像陌蓝墨对这四块玉很了解,而且就他们俩的对话来看,好像蓝墨与白衣男子是很早前就认识的。 不对,这里头一定有什么猫腻儿。 “蓝墨,怎么回事儿?你快告诉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四块玉了?”我急红了眼。毕竟,我认为,朋友之间,兄弟之间,是不应该互相隐瞒的。 可是蓝墨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只是淡淡地道:“你先走,回头我再跟你讲。现在……” “今天,不把话说清楚,谁都别想走。不过,不如这样,小兄弟,只要你愿意留下来,我可以让你的两个朋友安全离开,你觉得怎么样?”白衣男子笑眯眯地接着说,“放心,我不会要了你的命,我只是要问你几个问题而已,只要你如实回答,我就放你走。” “真的吗?只要我留下来,你就能放过他们两个吗?”我呆呆地拗过头,犹豫不决地望着陌蓝墨那双明亮的眼睛,他游离的眼神总让我感到丝丝的不安。 他摇了摇头,接着,二山胖也轻轻摇了摇头,示意我不要跟那个白衣男子走。可是,如果我不留下来的话,我们三个都会有麻烦,毕竟我们只有三个人,肯定敌不过整个四块玉的。大不了,同归于尽;对,就这样。 我决然地道:“好,我答应你。不过,你最好能够遵守你说的那些话。” 136章 “那是自然,我四块玉再怎么样,也不会丢开诚信二字。”白衣男子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我竟隐隐听到蓝墨在我身后轻轻地唤道:“不要……” 既然做了决定,我是不会出尔反尔的。我转过头来,并告诉那个白衣男子,我要看着他们两个平安地离开这里。 二山胖眉头颦蹙,撇着嘴,心里肯定很不好受,出去的时候不知在蓝墨一旁嘀咕着什么。从二山胖看到白衣男子的神情,我就知道他一定想起了什么事情来了;而蓝墨的心情似乎很是低沉,也是从他第一眼看到这个白衣男子开始。所以,我很好奇,我身旁的这位四块玉老板到底是什么人。 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的两个身影渐渐地、渐渐地消失在湖采路的尽头。其实早已失了踪迹,只不过是我愣了神不曾发觉罢了。 之前,归海月莫名其妙地就把我请到于家祖墓唤醒关于我的所有;那次我信他了,他的确不是坏人。可这一次呢?我该不该信这个人呢? 于家,陌家和归海家之间是有约定的,这三个家族之间的联系是不可分割的。现在,如果出现了第四者,我还真不太会信。 在白衣男子接待我的时候,我便开始思考他待会儿会问我什么问题,而我又应该怎么应付,或说怎么样撒谎才不至于露马脚。 他挑了把最大的红木大椅子给我,我忐忑不安地坐下去,觉得脊梁骨一阵发凉。他就坐在我一旁。接着,他命人沏了壶茶,放在我跟前的桌子上;而且我能辨别出来这种茶是上等的好茶,一般人喝不起的。这么来看,四块玉倒挺阔绰的。如果是这样,那他找我应该不是为了钱吧,毕竟我可比他还穷。 他始终不愿摘下他的面具,但我能清楚地看到他另外四分之三的脸。他长得白白净净的,眼睛倒挺大,颧骨上有一颗芝麻大小的黑痣。 他终于打破了沉寂:“你好,小兄弟,我叫钟元祭。也许你会觉得我这名字相当奇怪,不过元是元宝的元,不是圆形的圆。我是这四块玉的老板,四块玉里里外外的工作都是我安排的,店里的人都要听从我的指挥。或许你已经很了解四块玉了。我刚刚说的要找的这个人,正是你。” “我?!”我支支吾吾地问道,“我难道和你们四块玉有什么关系吗?” “这么跟你讲吧,你和四块玉的关系是命中注定的。人生下来并没有选择,总不能跑回娘胎里去吧。关于你家族的事情,我多少知道一点。我之所以找你,是因为,你是当年龙子圣童的再生,在你身上,可以发现很多有价值的东西。” 龙子圣童?难道他说的,就是上次归海月带我去于家祖墓的时候所提到的那个男孩吗?也就是说,他找我,是因为我和于家要守护的那个男孩长得一般无二?可是也说不通啊,这个男孩只有我们三个家族知道,这个惊天秘密是世代要守护的。 我生平最讨厌的一个词语,就是“命中注定”。或许在现实中这个词语代表爱情浪漫,代表缘分命运,但是对于我来说,却是残忍的一个定义。命中注定是骷髅玉的归宿人,真是好一个命中注定。 “你别太紧张,你可以先自我介绍一下。”他始终保持微笑。 我开口了:“我叫冰三尺,我出生在花都。” “仅此而已吗?你难道不应该姓于吗?而且据我所知,你和花都的文物界好像有着某种微妙的关系吧?” 我的手不由抖了一下:难道他知道我是文物界的护墓大使? 我本不想透露太多,没想到他竟一下子全给我捅出来。看来,他对于家很感兴趣。于家的故事一时半会儿是说不清楚的,我觉得它是历史长河中最难以解释脑子理解的一个轨迹。一个外人,想深入挖掘,又谈何容易? “三尺,你是不是还有一个外公?你外公是不是还有一个小舅?我听说你外公的这个小舅年纪轻轻的就被冠之以古墓战神的称号,可确有此事?”他问道。 我慌了:他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他到底是什么人? 一滴滴汗珠从额间滑落,沾湿了我的衣襟。我紧紧地攥着手,心里就像小鹿乱撞。 “外公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走了,他小舅已经是好几辈人的事情了,我知道得极少。至于古墓战神,确有此事;不过详情,我还是不太了解。毕竟年代久远,我这人记性又不太好,有时候偶尔提及些什么,时间一久了,我便淡忘了。”我搔搔后脑勺,强颜欢笑。 “孩子,我希望你没有骗我。”他轻轻地把嘴巴贴在我的耳朵旁,眼里忽觉有泪光。 我一个激灵坐直了,深呼吸,放松自己。 不行,我决不能自乱阵脚。要想上次一样,昂首挺胸的,说大话吓唬吓唬他。 我清了清嗓子,告诉他说:“钟老板,在下不过是倒斗界的一个小角色,我的倒斗技术很菜的。既然你对我们于家甚是了解,那么我便来提点老板一两句话。一来,我们于家做生意是干净利落的,从不躲躲藏藏,所以若是四块玉想合作的话,请恕在下直言,于家不会同您合作。这二来呢,我们与方家算是泾渭分明,永远都不可能站在一块儿,可是我听说你们四块玉与方家关系匪浅呀。” 他突然敛起了笑容:“我想,我们四块玉和方家的事情不是您听说的,而是你猜的吧?而且请您注意,现在,我不想和您辩论关于四块玉的事情,我只是想问您几个问题,您不需要这样刨根问底地来反问我。” 这个钟元祭的脸上显然多了几分怒色,他到底是坐不住的。如果我不告诉他点儿什么,他真会急的。 “我再问您一个问题,就是你脖子上的这块勾玉,希望你如实回答我。” 我淡定地道:“于家的镇墓兽是梼杌,梼杌一直以来作为于家这个家族的标志。而我脖子上的这枚勾玉,正是梼杌兽的门牙,具体是不是真的,我没去考证过。不过呢,每一代于家的继承人,也就是于当家,都会戴着这个勾玉。这个勾玉能在当家人遇到危险的时候起到关键性的作用。比如说,您如果威胁到我的安全,这枚勾玉会尽它最大的力量来保护我。” 他怔住了,似乎感到有些吃惊。 “我说的话,都是真的。信不信,就要看老板您了。”我盯着他。 他道:“信,我当然信。这枚勾玉多次在墓中为您摆脱危险,这我倒是知道的。” 我会尽量利用一些事实,然后把我所说出的话包装起来,尽量地做到不出现纰漏。这个钟元祭对于家的事很为了解,一来,他是想套我的话,二来,是想验证一下我是否说真话。而如果让他知道了我是在编织谎言的话,那么我随时都可能有危险。 因此,我必须把他所知道的那些于家的事情分毫不差地讲给他听,毕竟一些事情他是知道了,我说出来也无妨。可是与此同时我又要保证不能给他透露其他多余的信息,也就是让他套不到我的话。这样一来,我既是保证了自身安全,又是保障了我的权益。 他又接着问道:“那你知道你家族的使命吗?他们……哦不,是你们……你们是不是一直在探索一个秘密?” 我回过神来,忙不迭抢过他的话来:“先生是不是对我们家的事情很感兴趣?这么跟您讲吧,这是一个比较复杂的故事,我一时半会儿也没法儿同你说清楚。而且,就算于家真的是在探索一个秘密,但是我也不清楚这究竟是什么秘密。” “你不可能不知道吧?”他淡淡地问道,眼神游离。 我本已想好了话来答复他,突然霍的一下,我的浑身似乎被什么东西给定住了,一动也不能动,可是我的意识却是清醒的。我四处环视,终于看到一个破旧的香炉上升起如丝如缕的袅袅白烟,那股白烟正不断地朝我飘来。 我知道有一种迷香可以麻痹人的神经肌肉,使人的身体处于一种疲软无力的状态,活像刚睡醒那般。可是比较糟糕的是,即便我能够正常地进行语言交流,但是我的身体却不能动弹。 当我作出一些不服气的姿态时,那个钟元祭不敢直视我,只不过冷笑道:“你现在没别的选择,只得乖乖儿说。” 我反唇相讥:“是吗?要知道,杀了我,你可就什么得不到了。你越是逼我,我就越是不肯说。你,不是这四块玉的老板吧?我怎么觉得,你看起很假。” 他忽然怔住了,怒斥道:“你别考验我的忍耐度!告诉你,你的表哥可还在我手里,现在,想干什么可由不得你。你也没资格和我谈其他条件,你只能无条件服从我,因为,只要你稍微抵抗,哪怕你真的不能死,可是,你的那个好哥哥呢?你不顾他的死活了吗?” 137章 我心头一凛。可是,表哥身手不错,又是白虎团之首,每天一定会有很多人暗中帮助他,要近他的身是很难的,何况是想威胁到他的生命安全……到底是我低估了四块玉的本领,一定是他们抓了表哥,然后故意把我引来的;我又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哥死呢? 算了吧,告诉他,大不了,于家就退出这场纷争,大不了就结束了这一切。于家不在,还有陌家,归海家呢,这两个家族势力庞大,肯定能帮助于家完成那些我们没有完成的事情。于家的家族任务失败了可以再争取,再去努力完成;可是表哥的命只有一条也只有一次,没了,就真的没了。 “那你究竟想怎么样?”我叹了口气,“只要你不伤害我表哥,我就如实回答你说的那些。但,不论怎样,请你不要伤他。”我声音微微颤抖。 他仰天狂笑:“真是手足情深呐!冰三尺,你方才的硬气呢,方才的刚烈呢?哈哈哈哈!你真是太有趣了。那行,这可是你说的。我再问一遍,你家族到底在干什么?” 我酝酿了一下,心里总觉得很不平衡。就好像说出来后,我就成了一个千古罪人,成了一个家族的背叛者似的;我既是不想表哥被杀,又是畏惧道出家族秘密。毕竟,天机,不可泄露呀。 此时此刻,我在心中默默地为祖宗们道歉,同时,我对舅曾祖父也感到深深的愧疚,是我辜负了他对我的厚望。在我看来,家族使命确实是比不上表哥的命。 “我的家族,从之前,到现在,再到未知的将来,自始至终都在守护着那个男孩。那个男孩是一千多年前的圣童,他以一种神秘的方式存在着,而且,他身上存在着千千万万的信息,这些信息可以揭开过去被尘封的真相,也可以探知未来神秘的世界,总之,他的存在,会使你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变得不一样。于家,会一直守护着这个男孩,并不断研究这些信息。可是你也知道,于家祖墓是一个多么神圣的地方,三足鼎立,外人入境,必死无疑;想要得到对应的信息,就必须……” 我突然头脑一片空白,感觉整个人精神疲劳,昏昏欲睡。我知道,肯定是因为我早上没吃早餐,饿到现在才至于有点晕了。不过这样也好,我能告诉他的反正也只有这些了。我会尽全力护住表哥的周全,哪怕是一命抵一命,我都愿意。换作蓝墨或是二山胖,我同样愿意。我只要我身边的人都平平安安的。至于我,已经无关紧要了。 我早就被骷髅玉所羁绊,注定一生忧。既然活着这么辛苦,死后又能换来我最看重的人的平安,那么这又何尝不是件好事? 钟元祭轻轻拍了拍我,然后给我喝了一些葡萄糖水。见我如此疲乏,他才打算把那迷香给扑灭了,然后派人扶着我,送我出去。 他终于实现了他所说的了。待我要离开的时候,他脸上却流露出忧伤的神色,叹了口气道:“事实变迁,孩子,都是命运的捉弄啊。我只希望,你不再步他的后尘。”话罢,他紧闭双眼,努力不让泪水流出来。 我浑浑噩噩的,丢给他一句话:“你既是放过我了,那么我求你也放过我的表哥。” 夜幕降临,我早已迷失在湖采路的尽头。我认不得那路,即便这是第二次来;兴许是夜晚光线太暗的缘故吧。可是,可是至少有月光呀。什么时候照路时连月光都靠不住了呢?到底是我眼睛迷糊了。 我蹲在寒冷的角落里,黯然神伤。 我不怕黑,也不怕鬼,但我怕孤独。我怕所有人都离我而去,我怕我到头来会是孤身奋战…… 我干脆坐了下来,蜷成一团,恨不得往墙角里挪。仿佛越靠里,心就越温暖似的;本来总以为墙是最无情最冷酷的,可在这东北的早春里,它确是这街上最温暖的一个地方。至少它可以让我有所倚靠,而无须在这空荡荡的大街上伶仃地穿梭着。 如果可以选择,那么,我不要生在于家,我也不要和那些文物界什么的烂事沾上关系,更不要接触什么骷髅玉。兴许,我现在就在念高中,念大学了呢;和别人一样,在该奋斗的青春里奋斗。可现在,看看自己,活成什么样子了?在地下,墓中凶险万分,自己几次遭遇危难;在上面,人们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个个都在想着怎么牟取利益,不择手段地做各种各样的事…… 而自打有了这块骷髅玉,我就不曾放松过。因为随时,我都可能被它折磨得死去活来;就像今晚,我就想这样静静地看着月亮发呆,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因为我知道,一旦我睡着了,我怕我就再也醒不来了。我可不想睡死在大街上。在这样荒无人烟的湖采路,要等到何时才会有人替我收尸呢? “走吧。”正当异常困乏的时候,一个声音忽然从我背后响起。 我拗过头来,惊喜道:“蓝墨……” 每次,在我最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他都会出现。就好像,他是救星;尽管我知道,我们两个家族之间本来就有着一个约定。 他的面色有些难看,黑亮的眸子里有几分伤感。我问他,他却不语。他板着一张脸,仿佛比这夜街还要冷。 我告诉他,我还以为我就要这样一个人度过了呢,他却说,他和二山胖一直在附近等我,本来是想回四块玉找我的,却在半路上看到我了。我能看出他的些许忧虑。 什么时候他也变得多愁善感了?从前可不会。其实,从他的只言片语中,多少我都能读懂一些他的心思;我也知道,这次,是真的摊上麻烦了。连他都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走着,他便突然露出一丝丝的笑容,对我说道:“他没为难你吧?为了让你放松些,现在我告诉你几个好消息。” “几个?”我笑出声来,“最近可是祸不单行呀,哪里来的几个好事?怎么,有什么打算吗?” “不是,”蓝墨轻轻摇了摇头,继续说道,“第一件是,你的离珠姐眼睛已经好了,看得清了;第二件是,倾尘那边来电说,关于你要查的人已经有新情况了,他会通过电话与你联系;第三件呢,就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们会在四天后就回花城,所以趁机赶紧玩吧。方才真是吓到我了,如果你没有从四块玉平安归来的话,那我就一直在这里等着,等到我变老了,若你不回来,我就不会走,直到老去。” “谢谢,只不过,如果我真的有一天不论怎样都回不来的话,请你不要管我,请你好好的,开心的,活下去。好吗?”我认真地说道。 可是蓝墨似乎不想回答我这个问题,因为我知道即使是我真的有困难,他也不会抛下我一个人的。情谊总是这样。我很庆幸有这样的朋友。 他却也曾告诉我,他愿意保护我的周全,也不全是因为朋友之间的情分,因为他的心是冷的,他不会顾及所谓的情愫,他总是说他是为了完成他家族的任务。或许这也是老天的安排。 终于回到马大哥的屋中,本来熟睡的二山胖可能是察觉到一些动静,极不情愿地坐了起来,蓝墨随手开了灯。二山胖揉了揉眼睛,喜出望外,高呼:“哎哟爷你回来了!真好!”说着,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我也赔笑,只是打心底就感觉很奇怪,于是便忙不迭问道:“我们这不才来了几天罗州,敢情四天后就又走啊?干嘛这么急,四块玉的事情怎么办,还没完呢……这时候走,我们不是白来一趟嘛。况且,我觉得这钟元祭不是什么好人,他一上来就套我的话,而且看得出他对于家的事情很好奇。” 二山胖解释道:“三爷,这事儿您就别管了。四块玉这回是明摆着和我们对着干,而且,他估计是窥探了于家的机密,你也知道你们家族的人什么办事风格,这次四块玉再他娘的牛x也没办法逃过一劫了。谁让你说的那钟什么要害死神医呢?” 蓝墨补充道:“这神医也是于家人,只不过和你不是同一个区域的。在刚刚你打算留下的时候,我们就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你的舅曾祖父,你舅曾祖父是打算新账旧账一块儿算了。” 我弱弱地问一句:“那,他打算怎么处置四块玉?” 二山胖笑道:“不清楚,但是,我猜想,四块玉是一定会被清除掉的,而且会以最快最狠的方式。过几天,这湖采路可就再不见四块玉了。” 早知道舅曾祖父会出面处理这件事,我就不必来罗州跑一趟了。舅曾祖父德高望重,他的身份又极其特殊,一般不会轻易地抛头露面,这一次他亲自提出要清理四块玉,说明四块玉这件事情不简单。从陌蓝墨和钟元祭之间的对话,就足以看出这个四块玉与于家是敌对的,并且钟元祭是有目的所在的。他要的,不过是一块骷髅玉。 骷髅玉若落入歹人之手,后果可想而知。我早已将他交与舅曾祖父保管,舅曾祖父一直在于家祖墓里活动,一般人都无法入境,因此外人想拿到骷髅玉比登天还难。我不管这个四块玉到底想对于家做什么,我身为当家人,肯定是不会就此作罢的。 138章 “对了,那我哥怎么办,他还在钟元祭手里呢!”我猝然站起身来。 二山胖拍了拍我的肩膀,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道:“这你就不用担心了,你表哥呢,现在很忙,你舅曾祖父出面儿办事,四块玉不敢怎么样。相信我,再过一段时间,你就可以看到他了,别担心。” 听他这么说,我心里那块压着的沉重的大石终于移走了。希望他说的,都是真的。 回花都后,于家的店没人打理,我还要去处理一些事,并且抽时间完成舅曾祖父给我的那个任务。方家人和四块玉的勾当我早就知道了,于家这次大盘清洗掉四块玉,对于方家人来说,相当于是被剪去了一翼。这个时候,方德祺也不敢弄太大的动静,因此,这是我完成任务的最好时机。 天刚放晴,没有一丝轻风。罗州那边暂时还没有消息,不过四块玉有马大哥在盯着,应该不会出事,舅曾祖父这次是动了真格,硬是要把这四块玉和方家一锅端了。方德祺在花城这边暂时没有动静。这是我出手要回那些文玩的最佳时机。 我把上次舅曾祖父于司宸交与我的那十来份协定、合约之类的文件都整理了一通,数来数去,一共是有一百零三件文玩,其中有四十多件流落到国外。也就是说,我的任务就是从文物界的每个世家的手中要回一至两件文玩,甚至是更多。因为舅曾祖父也说了,这些档案也只是一部分而已,还有一些较为大型的单子,需要较长的时间去处理,怕就怕到时文物界的人不认账,而且还可能会引起文物界的骚乱。 好不容易的一阵子太平,终于要被打破了。这一次,是于家主动出面儿搅局的,我尽管不知道于司宸非得这样做的缘由是什么,但是不论怎样我都会按照他的嘱托去完成任务。文物界该怎么被搅个底朝天就怎么搅,毕竟这些文件白纸黑字说得清清楚楚,家族印章也都盖在上面,伪造不得。 我决定从最难的那一个入手——卞家。我看了一下,卞家当年私藏的文玩至今都还没有归还的一共有三件,一件是明朝的琉璃天旋雕,这件古董,单凭一件小小的雕饰价值就在一万以上;一件是东汉年间的蚕纹玉环,这只玉环带有血沁,价值不可估量;还有一件是蟠虺青铜鼎,自然也是价值连城的古董。 单是这三件古玩,就足以盖一间房子了。这些从墓里挖出来的明器年代久远,越是久远,它的价值就越高。而这些东西都是在一百多年前他们家族所盗的,而在盗出这些明器之后,每个世家都会与文物界签协定,就是在规定年限内他们必将这些文玩上缴。可是后来这协定连口头上都很少流传了,那些文玩就不然而然地落入各大世家的囊中。 如今有了这份证明,把这些古玩收回也是理所应当的。如果一些世家没办法交出这些古玩,照价付款也行;这些做生意的人毕竟是有股份公司在背后撑腰的,拿出个几万来,也是没问题的,因此,我们还会按照舅曾祖父的指示逐年收取一定的利息。所以说,只要乖乖地把东西交出来,也就算完事,可若是交不出,怕是要摊上大麻烦了。 趁现在归海月还没有出国,我就把事情办了,有他在,文物界的那些人也不敢闹事情。 日上三竿,我沿着一条巷子抄近道来到了卞家。我一般不会选择到他们店里去,因为办正事的地方通常是在卞家自家人的宅子里,店里也就留一些人照看着而已。像卞老夫人,她年长了,足不出户,成天就蜗居在家中,毕竟上上下下的事情都交由她那个聪明透顶的女儿去打理了。 我轻敲了敲门,一个约摸五十多岁的老妇人匆匆忙忙地赶来,问道:“您有什么事吗?” “确实有事,不知老夫人可在?”我面带微笑地问道。 “您是哪位?”她狐疑地道,“您可知,这座宅子是卞家的宅子,卞老夫人可不是一般人想见就能见的。” “如果是文物界的护墓大使呢,也见不到吗?”我悻悻地问。 她大吃一惊:“你……你……原来是于当家,那自然是可以的,请进。” 这是我第三次来卞家了,可每一次,都不是好事。没想到祖上的恩怨竟会蔓延到我们这一代,想来还真是令人感叹。 卞老夫人正坐在阳台上,晒晒太阳,俯瞰这花城的风景。她算是个挺聪明的人了,毕竟在花城里,就数她经历得最多;她安详地坐着,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个地方。就像是早已看破了所有,坐在最高处,回味着过往的人生百态。 我对卞家的偏见不是一直以来就有的,只是后来发觉他们做事情有点狠,有点利字当头了,因而很反感。毕竟卞家算是文物界的其中一员,世家之间若不和睦,很容易就起内讧,让贼人有机可乘。 “是什么风把当家的给吹过来了?”卞老夫人慢慢地道,“当家的日理万机,怎么,难不成是文物界又摊上什么事了吗?” “那倒没有,文物界最近,好得很。”我笑着说。 “坐吧,”她挥挥手,然后把身子转过来,面向我,继续道,“真是后生可畏呀,现在的年轻人个个都这么能干……唉!我都一把老骨头了,家里的各种事情都由子女下去处理,不知当家的亲自拜访,是有何用意呀?” 我浅笑:“其实,也没多大的事情。就是最近文物界呀,在清一些陈年老账,包括当年的一些协定合约什么的。这些白纸黑字说得清清楚楚的东西呢,就像规矩,人心可以老,年代可以变,可这规矩,不能破呀。这个道理,我相信卞老夫人比我还清楚。” 她瞪圆了眼,又故作镇定地道:“算账怎么还算到我们卞家头上来了?我们卞家和当家的向来是泾渭分明,自从上回那个事后,也坚持井水不犯河水。若说账,我记得贵兄早就活着回来了,不知道你我之间还有什么账呢?” 我耐心地把关于卞家的那份协约书取出来,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三件文玩的归还时期,各种条例也都标明了,自然还盖着卞家的印章,签着卞红叶的名字。算得上是有证据了,这回,她总不能赖着罢。 她惊愕地接过那份协约书,不由两目一愣,怔住了,吓得面色发青,不知所措。 “上面说得很清楚了。卞家需要还的东西一共有三件,一件是琉璃天旋雕,一件是蚕纹玉环,最后一件是蟠虺青铜鼎。您有三种选择,第一,最简单省事的,三件古董完好无缺地上缴;第二,如果你把它们卖出去了,可以选择再把它们买回来,当然这要你们卞家出面,买回来后再上缴。第三,其实和第二差不多,不过实在找不着下落的,可以照价赔钱,当然不是还钱就完事,还有年利息。自然,若是卞家此时无法顺利解决这些事的话,文物界会对卞家进行商业封锁,卞家会很危险,您可考虑好了。”我道。 卞老夫人颤抖着手,摇摇头:“这……这不可能……我们卞家光明磊落,向来……向来不可能干出私藏文玩的事情……这……这肯定是你伪造的……”她把那份协约书丢给了我,并用手狠狠地指着我。 我再次把协约书放到她面前,她直勾勾地盯着上面的字,我反唇相讥:“伪造?呵呵,我可没有卞老夫人高明,这卞家的印章,我伪造得了吗?还有,这卞红叶,您亲姐姐的签名,您不会认不出来吧?老夫人,不怕告诉你,整个文物界有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世家都涉及到这件事情,所以这次呢,不是我针对你们卞家,而是,我,要对文物界进行一次清理和整顿。您最好尽快上缴,不然会很麻烦。” “你……”卞老夫人气得火冒三丈,欲言又止的,“这些协约书是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你又是从哪儿弄来的?” “这重要吗?”我扭过头来,“卞家作为第一个被清理的世家,其实很幸运的,毕竟我们是有规定时间让这些世家还东西的。越早被整顿,时间不是更长吗?我还有其他世家要沟通,我希望您尽早做决定,谢谢配合。” “你别太猖狂!”卞老夫人站起身来,怒斥道,“你就不怕文物界的人对付你吗?现在于家的处境您是知道的,卞家要对付一个于家,绰绰有余,别说是把其他世家加起来了。” 我止住了脚步,冷笑道:“您大可试试。”话罢,我提脚便走。 卞老夫人愣愣地杵在那儿,气得直跺脚。我当然知道这三件老古董对他们来说有多么重要,毕竟那都是钱呀,可是,既然有签协约了,他们那样子是非法占有。 我知道我出面儿做这件事情,只会加深卞家与于家之间的仇恨,甚至是引起文物界其他世家对于家的记恨。但是没办法,不是有一句话说得很中肯嘛:出来混,总要还的。 接下来我全天的任务就是逐个的把这些账算清,其他世家的反应倒还好,只有个别的有些极端,一上来就要打架斗殴的样子。不过还是被比较懂事的当家人拦住了,因此我才不至于负伤回来。这些世家被我要回这些东西后,都很不情愿,只是有些态度较好,尽管一开始不同意,最后也只能妥协。 139章 毕竟白纸黑字都摆在那儿了,他们也没办法。只是我怕经过这一次大清理后,文物界就要遭遇大变故了;这个变故,是好的,还是不好的,都还是未知的。 黄昏。残阳如血,层林尽染,清风徐来,湛蓝的天空就好像海平面般平静,叆叇云彩流光正如浪花朵朵,不久后全消散了,又是一片“风平浪静”。 电话响起…… “喂,是三尺吗?” “嗯,倾尘,你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是这样的,之前你让我调查的那个什么刘骞,我已经把详情发过去了。不过,比较让人匪夷所思的是,这个人我翻遍了全城都找不到他的踪迹,就在刚刚,我派出去的线人跟我说,刘骞已经搬走了,据说他现在飞去雅萨了。我有些担心。” “消息可靠吗?雅萨?是在新疆吗?他……他如果是四块玉的人,应该飞去罗州呀,去新疆干什么?” “这我不太清楚,回头再跟你细说。嗯,消息是无误的,我的线人已经确认过了。” 话罢,他挂了电话。 我赶紧把u盘拿出来插到电脑上,打开他拷给我的文件。资料上显示,这个刘骞是塔里木大学毕业的,还是农林专业的探花,身高1.78m,体重65kg,1980年生的。他毕业后就来到了花城某工作,而且近年来一直从事的是考古工作。 可是他一个农林的,干嘛要来花城考古呢?花城现在也没有什么遗址或是古墓群了呀。 想来,塔里木大学是南疆唯一一所大学。这就好像得和新疆沾边了,这么说来,他去新疆也算是情理之中了。 再往下阅读,只发现里头写道:“在大三那年暑假,他曾去过罗州。之后,又回塔大了;罗州的一家公司本要聘他为林业师傅,可是他毅然拒绝了。据说,在他上大三之前的二十年里,他都是生活在雅萨的。从不曾去过其他地方。虽然他是农林出身的,但是他对人体骨骼构造很感兴趣;而且他有一个癖好,就是收集一些颅骨、指甲甚至头发之类的物品。” 想来确实有些奇怪。倾尘给我的这份资料里一点都没有提及关于他和四块玉的联系,可是也不可能呀,他肯定是四块玉的人。我会让倾尘继续调查下去,四块玉的事情还没有结束,也不知道舅曾祖父处理得怎么样了。 说起这刘骞的癖好,我倒想起他之前给我寄的那一堆白骨,细思极恐。他的所作所为和他自身的情况很不符合,可是,话说回来,他把他最喜欢研究的白骨强行安利给我,这又是为何呢?莫不是让我也跟他一样搞人体研究吧? 刘骞之前住的那个地方原来是租的,他走之后,这房屋又重新租给了另一家人。 我漫步在路上,正想着事,忽然有一个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吓了一大跳,本能地摸出利器来想要对付他。可结果他却用力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睁圆了眼:“小月哥……” 兴许是很久不曾这样叫他,我都发觉有些尴尬了。先前我是一直叫他小月的。可是看在他年龄比我大的份上,还是加多了一个“哥”的称呼。 “小尺,最近很忙吗?文物界的事情,让你费心啦。”他倒笑得很得意。 “还行,不算很忙吧……”我道,“你……有事吗?” “哦,是这样的。也没什么,就先带你去看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我好奇地问。 归海月的表情异常的诡异,让我感到一丝丝的不安。 话罢,他开始在兜里摸索。摸索了半天,才惊喜地从兜里掏出一枚铜币,然后笑着对我说道:“之前你说的那个刘骞,倾尘已经同我讲过了。我昨天就到他搬离的那间房屋里看了一番,刚住进去的那户人家说刘骞走时什么别的都没留下,就只从抽屉里发现了这枚铜币。估计是他收拾的时候太匆忙了太落下的。” 我心说一个铜币有什么好稀罕的,甭说仿制的了,就连明清时期遗留下来的铜钱硬币,我自个儿都收藏了不少呢。我接过手,乍一看,就发现这枚铜币的背面雕着“百无禁忌”四个篆体字。 一看到铜币的背面,不由令我想起当初我在陌蓝墨店里发现的那枚铜币。陌家有一个规矩,若破除了百无禁忌,就不能再下墓了;也就是说,只有拥有了这枚铜币的陌家人,才能倒斗;金盆洗手,就要把这枚铜币永远销毁。 可话说回来,这刘骞不姓陌,他又怎么会有这枚铜币呢? 我纳闷儿地打了个问号道:“这……这不是蓝墨的……这个刘骞怎么会有?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先别急,待我慢慢地为你道来,”归海月缓一缓,咽了口唾沫,道,“我有一个想法。我想去一趟雅萨,或许只有去到那里,才能找到答案。雅萨的最西面,有一座距今约为三百年的古墓,这座古墓,和陌家人有着极大的联系。你还记得,你之前下过的那个蜓北古墓吗?你曾和我说过的,那个在墓里被方家人杀害的老周子,正是来自雅萨的,而且他与那座古墓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我感到颇为惊叹,好像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连在一起的,四块玉连着方家人,又连着雅萨,雅萨连着老周子,老周子连着蜓北,蜓北连着我,我又连着于家和骷髅玉,于家和四块玉又有着很深的恩怨,再者,四块玉的钟元祭对骷髅玉十分觊觎。就仿佛,这些都是有人蓄意安排好的…… 这委实令我有些吃惊。话说,老周子的账,我还没有同方德祺算清楚呢。 “小尺,那你是否怀疑过,当年的老周子与你的好伙伴周莫山有着什么样奇特的关系呢?”他狐疑地问着我。 这到底是问到点上去了。是的,从最开始,我就觉得,这老周子和二山胖是有联系的,只是二山胖自己不知道而已;老周子一家精通八卦符咒,奇门遁甲,二山胖的玄学也是祖传的,而且二者手法相当,据陈老太爷的描述,我就觉得这老周子和二山胖的相似度不是一般的大。 归海月的想法和我的想法没有太大的出入,我能想到的,他也多半能猜到。既然意见相同,那么如果有什么计划,我们俩都会协作执行的,这样一来,事情也就好办得多。 “老周子极有可能是莫山的亲生父亲。不过,我也只是猜测,具体的话,需要我们自己来验证,我想借这个机会,找出当年方德祺谋杀老周子的证据。我相信,真相总是会浮出来的,只是早晚而已。只要除掉方德祺这老不死的,方氏集团就差不多垮了。只不过方德祺这个人老奸巨猾,不好对付。” 归海月说的不无道理,毕竟方德祺也算得上是老一辈的人了,自然要比我们有心思。可是如果老周子真是二山胖的父亲,那二山胖得与方家有着杀父深仇呀。我怕他一时承受不了。 既然我们没有其他线索,那么就只能先从这枚铜币入手。 根据陌蓝墨所述,只有真正的陌家人才拥有这样一枚百无禁忌的铜币,而且一般而言陌家人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别人。这样一来,那么就有两种可能。要么铜币是刘骞抢来偷来的,要么刘骞是陌家人,只是伪装了姓名资料什么的而已。 相比之下,我反而更倾向于第二种。为什么呢?因为不难想象,陌家人的身手和本事是多么的强,一般人,也甭说一般人了,就连那些练过什么军体拳武术的,都不是陌家人的对手。蓝墨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所以,要从陌家人身上取走这铜币,几乎比登天还难。 陌蓝墨也不能确定这个刘骞到底是不是他们陌家人,因为毕竟蓝墨虽为陌家之尊,但陌家内部事务不是他在打理,因而他对这些事都不是很了解。 突然,有人给我的手机发了一条短信: 你好,三爷,不知我们是否有机会能见上一面?毕竟,我与令兄已有多年交情,不认识一下您这位大名鼎鼎的三爷,怎么能行? 我急忙让人帮忙查了查这个手机号,我一个营业厅里的伙计说这个手机号的号主是一个叫刘骞的男士,而且,电脑上显示他现在的ip地址在新疆雅萨。 我回了他一句:你与我哥有没有交情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愿不愿意去见你。详细地址发过来。 接着,他秒回了我一个很长的地址。这地址一看就是那种能准确找到哪个村落,哪户人家,哪间房子的那种,倒让我觉得有些吃惊。不过,他定是早有准备的。 刘骞这是明摆着要我去雅萨见他,可是,在此之前,也就是他还留在花城的时候,为什么不让我去和他碰面儿呢?非要让我大老远的飞去雅萨。 这足以说明雅萨这地方肯定是挺点背的。 新疆雅萨的西边与俄罗斯接壤,那个地方要比之前我去过的罗布泊还偏僻。因为那儿的夏天异常炎热,热得是那种人根本连喘口气都觉得不舒服的;气候是其中一个,还有一个是因为那儿的地形。像现在的大房子什么的几乎都盖不得,顶多就搭间草屋子住着。当然还有诸多的因素,导致了雅萨那个地方人烟稀少。 现在甭管地图是有多精确,雅萨是很难被找出来的。雅萨当然不是这个行政区域的专称,也许,只是个代称而已;不过叫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精准地找到这个地方。如果没有刘骞发给我的地址,我怕是很难找到这地儿了;毕竟,他给我的那串长长的地址里压根儿就没出现过雅或萨这二字。 140章 刘骞的回复一直让我很烦恼。因为,他自称是哥哥的好友,可是,表哥的朋友我大都知道,就唯独这个。表哥早年外出留学,回来后也给我讲了不少这些年他在外面的情况,遇到了什么样的人,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慢慢地罗列出来。但就是从不曾跟我提及过刘骞这样一个人。若说刘骞与表哥关系匪浅,那么,表哥自然会跟我说起的…… 不能排除,是刘骞在骗我。不过我现在倒是更倾向于,他的的确确是在说真话,而表哥兴许是有意不告诉我关于他朋友刘骞的事的。也就是说,表哥一直以来都不想让我知道。 路上繁灯迷眼,霓虹闪烁不定,开车的人似乎组成了戏班子,连喇叭声都响得很有节奏感,似乎是故意放的。 颇为宁静的夜里,我有些困乏,只是我不敢睡去。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车上也没什么人了。本来是拼座儿的,到头来车里却只剩我一人,埋头盯着手机忙活着。 司机似乎很不耐烦,此时已是夜里十一点左右,他打了个哈欠,转过头来问了一句:“小伙子!要不这儿下车吧,都这么晚了,你要走的那条路没路灯呀!” 我回了一句:“你开着车灯,理应看得见的。司机师傅,您就迁就一下,我会付给你双倍的价钱……还有……要把我带到这条路的最里处……哦对了,您待会儿多留意一下,那儿有一个叫什么‘南九茶座’的招牌,我要在那儿下车。” “哎哟小伙子,不是我不愿意开,只是……这路不太好走,一般司机不会把车开到里面去的,这里已经不在花城的管辖区域内了,况且,现在都十一点过了。这……甭说您付我双倍价钱,就算您包了我明天的报酬,我都不敢开呀……”司机为难地说。 我把手机收了起来,认真地说道:“不是我说司机师傅,这里头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嘛?怎么,您都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了,啥子世面儿没见过,还害怕这条破路?” “哎哟,说了半天,合着你这伢子压根儿就没来过的呀?”司机搔了搔后脑勺,继续说道,“我也不是害怕,就是想……就是想辟邪。你看,我这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还有老婆孩子要照顾呢,我可不想断了我们一家子呀!” “怎么说?辟邪?师傅,您……您就跟我说说呗,这地方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好奇地问。 “小伙子,我就跟你说啊,你小子可多闭着嘴呀,”司机用一种极其诡异的语调道来,“前段时间,这茶座往下走,有一片空地,一个商人就打算在那里搞一个工程,然后就雇了几个干我们这一行的,不过人家搞的是搬运。听说这个工程规模还挺大的,一开始,这商人就命人将大批大批的木材往里运,后来,就开始运几车子的棉花,这些其实也都没什么。再往后,那商人就把那要运到里边的货都用麻布袋装了起来,硬邦邦的,也不知道是什么。那些司机们也没多过问,就知道从哪里载货,运往哪里去;商人也没提到过那是什么,司机们都以为,那些硬邦邦的都是木柴之类的,也没检查,就按照之前的价格帮那商人运就行。” “我一个伙计,就帮他干这个的。他说,他也没多在意这些,可后来发现这麻袋里装的东西越来越重了,他怕那商人使诈,当然,也是怕自己吃亏,就偷偷地用刀子将那麻袋划出一道口子。你猜他看到了什么?”司机深呼吸,眼角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这麻袋里头装着的,竟是一堆白骨!——够瘆人的吧?不过还有更怕人的。我那伙计就把这事儿跟那些个一起运货的司机们说了,毕竟,那可是违禁物品,查出来是要坐牢的,于是打算把这份差事给辞了。可就在他最后一次帮忙运货的时候,回来的路上,已经是夜里九点了,还不算晚。但是,就在那个晚上,我那个伙计,遇难了……” “发现他的尸体的时候已经是次日的十一点了,有人路过时恰好碰到。这尸体也没什么奇怪的,查出来的迹象只能证明他是自杀或是遇到事故而亡的。过了两三天,他家里的老婆心脏病突发,陪他老伴儿去了,家里又没有孩子,真是可怜呀!后来,那些运货的司机听闻此事,都没敢跟司机辞工,直接撂事走人回家去了。可是那些个司机也未能幸免,有的得了绝症,生重病,有的出意外,现在还是植物人,在市的医院里躺着呢。至于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没人知道。” 我愣愣的,一声不吭。 “小伙子,好好的为啥要去那鬼地方嘛?再过半个钟头,可就十二点了,要不,咱回去吧,行吗?价格随便,我实在不敢再往下开了。” “哦,那……好吧……我就不为难您了。”我深深地叹了口气。那司机捏了把冷汗,赶紧把车掉过头,加速地送我回去。 之前我闲着没事就曾到刘爷的宅子里坐坐,顺便也跟他说了刘骞的事情。刘爷说,他对刘家家族的事情不了解,毕竟他是最后一任刘家掌门刘甫川收养的。之后,他说若我要是想多了解,可以到那个南九茶座找一个叫涂磊的男人,他应该知道些什么。我到晚上的时候才记起这事儿来,便匆匆忙忙地赶去了,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状况。 这实在是很诡异。一听到司机方才提起的那几车子白骨,我就觉得怕人:因为我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先前我在罗州的时候刘骞寄给我的一堆白骨。我怀疑这中间会有什么联系。 “后来呢?那个商人是谁?还有那个工程到底是做什么的?”我迫不及待地问。 司机回了一句:“不清楚。” “那师傅,您能不能帮我要到他的联系方式?您看您人脉广,我一个外行人,也不知道上哪儿去找他……” 他怔住了:“小伙子,我劝你就别管这事儿,蛮危险的。而且,那个商人,估计现在也失联了……” 早就听说离珠姐病情好转,目前眼睛已经能看得清了。我十分高兴,便邀请蓝墨来我家做客,我一定要好好酬谢她,如果不是她,当初可能失明的就是我了吧。 饭菜已备好,我最拿手的菜,是这里有名的小吃,叫蚝烙。蓝墨最爱吃这个,只不过他不习惯到店里去吃,但他说,我做的最好吃。 “哎,三尺,你怎么摆多了一副碗筷?”离珠姐诧异道。 二山胖和她使了个眼色,然后笑着让大家多吃一些饭菜。我愣了一下,搔了搔后脑勺道:“我忘了……我忘了表哥他……”话罢,我苦笑。 气氛忽然变得凝重,蓝墨说道:“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找到非寒的。” 他这样信誓旦旦地跟我说,我也明白他的那份决心。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去寻找表哥,可是我只想自己去做这件事,我不希望有任何人参与进来,更不希望他因为这个而有危险。 饭后,我就听到离珠在他身旁叨念。她似乎不是很希望蓝墨陪同我一块去雅萨,她生怕蓝墨在雅萨会遇到危险;而蓝墨却安慰她,他会与她一直保持联系的。 不知怎的,我对离珠姐总有一些愧疚之情。毕竟,她曾是我外公的部下,她为于家做的已经很多了,而于家,不曾给过她一分钱,到头来,还要麻烦她的男朋友蓝墨帮我渡过难关。有时候,亏欠二字,总让我难以释怀。 在车站等久了,腿有些麻了,二山胖帮我拎着一些行李,他说,他本来是想跟我去的,但是最近他店子里有一笔大生意,耽搁不了,所以也没办法陪同我了。其实,我觉得有他留在花城替我留意文物界的事情,也是好的。 从远方跑来一个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两只手揣在兜里,走近一看,我才知道,原来是归海月。 他气喘吁吁地把一块怀表递给我,接连不断地喘气。我便问道:“这是什么?” “差点儿就赶不上和你道别了……”他道,“这块怀表代表着我,代表着整个归海家族,我在雅萨那边有认识的人,我已经提前让他们做好准备了,有了这个怀表,你可以随意调遣他们。他们会听你安排的。” 我紧紧地把这块怀表握在手里,破涕为笑:“我还以为你要给我看时间的呢……怎么搞得我像是上战场一样呀?都别搞得太紧张了,没准雅萨那个地方挺好的呢……小月哥,谢谢你……” “小尺,你一定要小心。如果遇到了什么变故,第一时间跟我说,我会去救你的。” “放心吧,我没事的。车来了,我们先走喽,拜拜!” 离珠姐游离的目光中闪烁着莹莹泪光,直到蓝墨和我上了车,她才躲在角落里偷偷地抹着眼泪。车开动了,他们仨远远伫立着,朝我们挥手。 我冰三尺人缘不是很好,朋友也不是很多很多,但有他们这么几个,那就够了。 141章 漠漠寥廓的原野,刮来几阵夹杂着尘土味道的风。我在车上睡了约摸有一天一夜了,醒来后觉得胸口有点闷,便本能地把身旁的窗户打开了,忽然,路过我们座位的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劝说道:“兄弟,这外头风大,沙子麻麻的,满天飞是,抓紧点儿,把窗给关上了吧,当心沙子入了眼,很疼的。” 我连忙点头称是,然后把窗户又给关了。见这男的杵在那里没有走,我便接过话来:“大叔,您不是第一次来新疆的吧?” “确实不是。” “那你能跟我讲讲,这新疆有什么奇特的地方?哦,除了罗布泊以外……比如,它最北边,最西边,就是那些与邻国接壤的地方,呃……有点偏僻的……” 我本来想向他打听打听雅萨的,但想来这个地方罕为人知,而且这次行动不宜泄露给不相干的人。所以我也只能这样描述了。 “我虽然不是第一次来这新疆,但是呢,我对这里的情况了解得不多,你问别人吧。”他说道。话罢,他便走开了。 我点点头,只见蓝墨从后边儿走上来,手里还拎着些东西。他坐了下来,着急地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刚才那人让我关好窗子。是外面风沙很大吗?”我问。 他将一麻袋热乎乎的烤白薯递到我手里,平静地道:“还行吧。刚刚到站的时候,我下去买了些东西。趁热吃吧。” 我拿了一块比较大的,递到他面前,他却看都没看,冷冷地吐着三个字:“我不饿。” 我有些尴尬,轻轻地叹了口气。 夜幕降临。黑沉沉的荒原里只见得被夜风刮起的沙尘,漫天飞舞,我们坐的车子似乎被沙子包围住了;我看不到月亮,只知道外面是很黑很黑的天。 我摸出手机,给刘骞发了一条短信:我们马上就要到了,我希望我到的时候就能看到我哥。 刘骞回复:别急。你哥现在在我这儿好着呢,你这个做弟弟的瞎操心什么呀。 表哥从失踪到现在已经快一个月了,罗州也去了,绕了一圈儿回到花城,现在又来到了雅萨。若是这一次,他仍是不能安全地出现在我面前,我将想尽办法将所有姓方的都除掉。方家害了那么多人,我是没办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何况,我哥现在还在他们手里。 “大概还有多久?”我轻轻蹭了一蹭蓝墨。 “你睡一觉,明天醒来就到了。” “你不困吗?” “我不困。你安心睡吧,我就一直坐着,不会离开的。” 本来想跟他一样,看着窗外的风沙起伏,正如金浪般翻涌度过这个晚上的,可最后我还是撑不住;醒来时,已经到了。 我伸了伸懒腰,抖擞抖擞精神,把东西整理完便下车。 眼前是茫茫的荒原,没有房屋,其他人也都各自散去,只有我们,杵在原地,不知往哪儿走。 等到车刚要开回去的时候,我便冲在车前,拦住了那辆车,趴在车窗旁,问道:“司机师傅,您先等等!我想问一问,您知不知道从这儿要怎么去雅萨呢?或者说,您知不知道雅萨?就新疆最西边的那个地方……” “不知道不知道!这里,名字叫霍拉!属于和布克赛尔镇!现在的车能到这里已经不错了,像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鬼才愿意跑这条路呢!你滚吧,我不知道什么雅萨!”司机师傅似乎有些怒气。 可我还是挡在他面前,苦苦求道:“师傅您一直开这路,您应该知道雅萨的,您就告诉我,怎么走吧……” “快滚!你若是不知道路,还来这里干什么!你再不滚我可就把车开动了!”司机怒斥道。 忽然蓝墨将我一把拉回来,气冲冲地对我说道:“你在干什么呢?” “我们现在没有地图,不认识路,上哪儿找表哥呢?我们要怎么办呢?”我急红了眼。 “总会有办法的。”他道。 “短信我早在之前就发给刘骞了,可是刘骞没有回复我。再加上这里的信号不好,我很难联络到他。归海月说他的人会在这儿接应我们,可是,现在这儿荒无人烟的,除了沙土,什么也没有……” “你先别急。”蓝墨淡淡地说道。 我怎么能不急呢?我害怕还没等我找到表哥的时候,我早已经葬身这片荒原了。 风越来越大了,沙子迷眼,我把脸埋在手里,蓝墨拍了拍我的肩膀,一味地在我耳旁安慰我说,会有办法的。 要知道在这样的荒原里,我们的食物最多能撑两天,当然,最重要的是水的问题。也就是说,我们必须在这两天内找到有供应的地方。 蓝墨蹲下身,看着我,认真地问:“小尺,你信我吗?” “啊?”我望着他。 “如果你相信我,那你跟着我走,我们试试能不能走去雅萨……好吗?” “我当然信。” 蓝墨一直以来是我最信任的人,每当我遇到大难的时候,或说在最紧要的关头,他都会挺身而出。他就像是天上的一颗星子,照亮了我前行的路,哪怕有时候,我走的这条路,是真的黑得不能再黑了。 我印象中的蓝墨,无所不能,陌家的人,都是有本领的。在墓中,我们大家已经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生死,哪一次,不是他救了大家?他一直以来是我的信仰。有他的地方,是安全的。 “风很大,再加上我们这个方向不是很顺风,如果累了就跟我说,我们可以停一停。”他说道。 “我不累,我们快走吧。” 我相信天无绝人之路。蓝墨每做出的一个决定自然有他的道理,我相信他,他一定能够带我顺利找到雅萨的。 “蓝墨,若是我不能撑到表哥来的那一刻,请你替我好好的帮他。你们俩,一定要活着回去。知道吗?” 他忽然止住了脚步,苦笑道:“你在说什么呢?”好不容易他能笑一次,只不过,我没在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你一定可以撑下去的。”他坚定地说。 这荒原里的风都是带着一大团一大团的沙子扑面而来的,只要顺着这些沙子吹来的方向,我们就能找到风向,从而知道我们现在的定位。 “等一等。”我轻轻地拉了拉蓝墨的衣襟。他愣愣地望向我。 我伸出左手,看了一下钟表,此时正是上午十点三十分。我把身子微微转向有太阳的那个方向,淡淡地道:“时数折半对太阳,十二时即为北方。现在是十点半,那么五时的方向正对太阳,十二时的方向就是北方了。” “如果现在我们还在霍拉,若要找到雅萨,就必须向西走。”蓝墨应道。 大约再走了约摸半个钟头,我的嘴唇干到几乎都要裂开了。而且奇怪的是,越喝水,会感到越口渴;我开始感到手脚发麻,浑身乏力,兴许是由于风太大,阻挡着我们前行,因而我才会觉得走路很吃力吧。 而蓝墨似乎没有什么大问题,继续大步流星地往前走。他恨不得走快些。我知道,他是想找到一个落脚的地方,让我先安顿下来;其实他很清楚我们现在的处境,如果我们不尽快找到雅萨,那么我们迟早会死在这片荒原里,最后成为一具风干的尸体。 我抖着手,指向天边。 天际的云层竟有另一番景象。我认为这是白虹贯日,应该会有什么征兆;这个点是阳光较毒的时刻,就算是阴天,天色也不会呈现现在这般妖异的冷紫色。一定是有什么要发生。 “你看,这天,都已经变了。”我说。 蓝墨总是埋着头,只顾着往前走,一声不吭。 我蹒跚的步伐再也禁不住飓风的摧残了,终于,我腿一麻,跌倒在这沙地上。 “你还能坚持吗?”蓝墨将我扶起来。 “不坚持的话,我们就会死在这里。是吗?”我下意识地看了一下手表,又睁着眼望望这片诡异的天空,“你看,这白虹贯日,再加上天色的这般妖异。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小尺,我们走吧。” 蓝墨铁定知道这是不好的迹象,但他就是不肯对我实话实说。我当然也明白他是怕我失去信心,怕我没办法再坚持下去。 可是,我并不是不愿意走,只是我觉得我们的胜算很小很小。我也知道,白虹贯日只是一种大气现象,并非什么真的征兆。也不知道表哥怎么样了。 风依旧很大,我咬着牙,挺过去。蓝墨在一旁半搀扶着我,忽然间他又问道:“被骷髅玉折磨了这么久,身子是不是有些弱了?” “天生就是这样吧。”我满不在乎地回答道。 “你不用瞒着我。我知道的。” …… 他是想说,骷髅玉给我带来的危害。我深知自身的情况,骷髅玉的确曾让我彻夜未眠,也让我无数次在噩梦中惊醒,也曾让我晕倒过……可是那都过去这么久了,我可以撑得下去的。 142章 在这样危急的关头,我一定要撑下去。在墓中与尸同枕的事情都不怕,这点小小的风沙又怎奈何得了我? “等一等,”我摸出手机,“好像有信号了。刘骞给我发信息了。” “他说什么了?” “他说,他离我们不远,大约就在百米以内。”我道。 “前面好像有一辆货车。”蓝墨指着给我看。我顺着他的手势望过去,貌似还真的有一辆黑车朝我们这个方向驶来。 这个刘骞说会第一时间来接应我们,我想,若是他再晚来一两个钟头,我们怕是得死在这片荒原里了。 那辆从远方驶来的货车,翻滚着浓浓的沙尘,发出“突突”的声音,而且这辆微型货车的后面被一张黑色的幕布给遮住了,完全看不出来这后边放的是什么货物,只能依稀看见前座的一点点轮廓。 货车终于在我们身旁停下了,蓝墨也觉得这辆车非常可疑。我看了一眼车主,问道:“你就是刘骞?” “是的,”他看着我,“你们是两个人吧?那,这位个子高一点的就坐在副驾驶,这位伢子就委屈着点儿坐在后面我放货物的地方,行吗?” 那个刘骞方头大耳,眼睛的下方有一道很深的刀疤,嘴唇薄薄的,长相一般,没什么模样。 “让他坐副驾驶,不可以吗?”蓝墨冷冷地问。 “呃……现在你们需要我把你们两个离开这片荒原,我要你们干什么你们就得干什么,我说让他到后面去他就得到后面去。在这里,就没有谁能敢跟我提一个‘不’字的。”他瞪着陌蓝墨。 我轻轻扯了扯蓝墨的手肘,摇摇头说道:“没事的,就按他说的来吧。” “那你自己小心点。” 话罢,我小心翼翼地撩开那层黑布,上了那个露天后厢以后,便安安静静地蹲坐在那儿,纹丝不动。 这车倒开得很平稳,但是只要轻轻地一有颠簸,我就觉得身旁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碰我,那东西硬邦邦的,由于光线太暗,我也看不清楚这车上载的到底是什么货。 于是我开始伸着手到周围摸索,我好像摸到一个凉凉、硬如骨头的东西,我不太敢猜测那是什么,可当我继续往上摸索的时候,却发现那东西凹凸不平,接着,我就摸到了一些像牙齿之类的东西…… 货车…… 用麻布遮起来的…… 这不由让我想起那些运往南九茶座的那堆白骨…… 白骨……这一定是干尸! 我故作镇定,不断地喘气。猜想着:如果那些运往南九茶座的干尸和雅萨有关系,那这件事情就说得过去了。我现在严重怀疑,那个商人就是刘骞。刘骞之前就曾给我寄过一堆白骨,现在在雅萨又是在搞这些。这一切,这一切一定和他有很大的关系。可是……可是他又为何要准备这些白骨呢?他要送去哪里呢?再有就是,他是从哪里找来这些尸体呢? 我不敢再想下去了,脑海中又浮现出表哥昔日的模样,我禁不住头皮发麻,捂着嘴巴,不敢发出声音来。 这辆货车慢慢地驶入一个黑暗的山洞里,我们就好像穿梭在诡异的隧道中。我哆嗦着,生怕碰到身旁的那些干尸。 车子忽然停下了,就好像噩梦到了极点,自然,我的恐惧也到了极点。黑幕布被掀开,后厢的装卸货物的斜面突然放下,我似乎被什么推了一下,随着这些干尸,沿着斜面滚下车子。 当我正好碰到地面时,车子的斜面又关上了,我隐隐听到蓝墨和刘骞的争吵声,可是还没等我听清楚他们在吵什么,车子便已经开走了。只留下我,还有一堆白骨在这里。 风飕飕地拂面而来,现在在这个山洞里,就好比在夜晚中躲在角落里,伸手不见五指。 我一下子慌了,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我的东西都放在蓝墨那里,手电筒也放进去了,周围黑得我什么都看不见,我又能做些什么? “有人吗?”我颤抖着发出声音。 我不知道这个刘骞把我丢在这儿的意图是什么,我来雅萨也只是想找到我哥,可不曾料想,我和蓝墨竟会沦落到这番境地。敌在暗我在明,我们这样子只会让刘骞牵着鼻子走,搞不好,就连自己也都赔进去了。 正当我处于焦虑的状态时,忽然周围的灯都亮了,四周都是黄澄澄的光芒,就好像有几盏枯黄的油灯同时点着。我也能够清楚地看见躺在我身旁的那堆干尸,这些颅骨看起来并不陈旧,就好像那些死人刚被风干之后就被收起来一样,看不出年份。我很能确定的是,这些尸骨绝对不是从土里边挖出来的,换言之,这些尸骨压根儿就不曾被埋在土里。 这样想,刘骞找这些干尸肯定是有目的。我相信他不是单纯地喜欢搞颅骨研究,他和四块玉有关系,那他为什么之前要给我寄白骨呢?还有,就是为什么要将尸体送去南九茶座呢?他是不是与刘家有什么不可分割的联系? 我霍的一下站起身来,来回踱步。不如这样想,我在罗州的时候,刘骞给我寄白骨,不过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其实,表哥就是被他绑走了的,是他在表哥的优盘里留下了四块玉的信息,然后把我引起罗州,我在罗州得知四块玉的事情之后就把这事儿告诉了舅曾祖父。舅曾祖父呢就把四块玉连根拔起。之后我回到花城执行任务,与此同时我又在不断地了解刘骞的事情,接着,我就因为一块铜币被引来雅萨。 如果是这样的话……不对,肯定是这样,因为只有这样,这些事情才能说得通。刘骞只是想借我的手除掉四块玉,而四块玉一直想对我们于家下手,不但这样,四块玉和方家是勾结一起的,这样说,那么这个刘骞就不算是方家的人了。刘骞既与陌家人有关系,又与刘家的南九茶座有关系,这两个家族与我们于家关系都很要好,尤其是陌家,陌家关系到我们家族的使命。就我的分析而言,刘骞并没有站在我们的对立面,相反,他极有可能是站我们这边儿的。 这样就对了,表哥在他手里,至少我可以保证他暂时不会拿哥怎么样。 正当我想得入神的时候,忽然有一个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愣住了,没敢立即回头看,深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缓缓地把身子转过来:“是谁?” 睁开眼一看,眼前是一个看似年龄不大的女人。她的嘴上涂着一层浓浓的口红,身上穿着的是donna karan女装品牌,这个牌子是国际品牌,我很好奇的是为什么在这种地方,能穿上这样的品牌,难道是故意从国外购进的?还有,她有一顶金色的卷发,手上还戴着一个玉镯子。 看得出她是本地人,但是她的打扮却像极了西方人,唯有一点不同的就是手上的玉镯子。她身材高挑,看样子像是练过瑜伽之类的东西。 她看着我,笑着说道:“你好,我叫于念桃,雅萨于家现任当家人。你如果不嫌俗气,也可以叫我于掌门,不过我还是比较习惯别人叫我桃儿姐。” 我傻眼了:“于、于家?” 我没听错吧?现在我才是于家的现任掌门,什么时候来了个于念桃了?不慌不慌,世上姓于的人多了去了,兴许是巧合呢。 “哦,是这样的,于家这个家族有许多的分支,而你在花城的那个于家,仅仅是其中的一支。在雅萨,于家的其他分支,都是认我做他们的头儿的。所以……其实吧,我很惊讶啊,就是我没想到这个家族的分支,竟有小到你这种年龄的男孩来做当家……”她表现出一脸嘲讽的表情。 的的确确,于家是有许多的分支。可在花城的于家,是拥有正统血脉的,我继承了于家家族的事业,当家人有且只有一个,就算有分支,那些分支最多选个领头的,不可能独占于家的。这……这也太荒唐了……我想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我笑嘻嘻地说:“那不知道您或说雅萨……是不是对于家有什么误解?” 还没等我把话说完,她便厉声道:“于泣轩,我查过你的身份,户口簿上你可不叫于泣轩,族谱上也没有于泣轩这个人,你的户口簿上写着的是于瀚,而你的外公后来又为你更名冰三尺。直到前些年你才把换户口簿,把名字改为于泣轩,对吗?” 看来她为了了解我,可是做足了功课。这些事情,知道的人为数不多,她可真是有本事,连户口簿都查得到。 我道:“我猜你不是干文玩这一行的吧?很有可能你是公安部的高管,负责查户口的,是吗?我想你应该很清楚于家这个家族是做什么的。” “小小年纪,就坐上了当家人这个位置,不太合适吧?你们那边是很缺人吗?要不,把事办了回头派几个人到你们那儿打打下手?” “那倒不必了。对了,我不知道我的哥哥与你们是有什么误会吗?怎么不明不白的就被你们绑来雅萨?还有就是,我来雅萨是很麻烦的,那个刘骞是你的手下吗?你们和人见面的方式很特别呀,先是给我寄一堆白骨,现在是把我和这堆白骨一块儿丢在这破地方……你们压根儿就不是于家人吧?”我反唇相讥。 143章 “现在我不想和你说这些。这次请你来,的确是因为你表哥的事情,我承认,刘骞的做法是有点不好,我也承认,把你大哥送来雅萨,也有不对之处。但是,我也没办法。你大哥他必须配合我们的调查,白虎团前些年曾在霍拉活动过,我们的人也曾到那儿做实地考察,可是结果我们的人一无所获,我们现在怀疑是白虎团当年窃取了我们的研究成果,所以你表哥现在是很大的嫌疑人。”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说来说去,也只是你在怀疑而已。你有证据吗?就算你有证据,就可以明目张胆地把人绑走吗?你们若再不把我哥放了我可就报警了。” “那你报啊,”她翻了一个白眼,“走吧,去见见你表哥。你们俩见完面后,就把事情说清楚了,知道吗?总之,我希望你作为……于家人,能够给出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她引我走的那条路,四周长满了野草。这些野草长势很好,很翠绿,我很纳闷儿,在霍拉那样的荒原,根本是不可能看到有一株能长到半米高的草的。这只能说明,这些草压根儿就不是自己长出来的,而是有人用特殊的办法让它生起来的。 于念桃拨开那一丛丛的野草,把我带到了一间草屋门前,她忽然止住了脚步,两手叉腰,傲慢地说:“就是这里了。我跟你说啊,这个山洞,方圆几里外的所有房屋,都是我们于家的,如果你有什么需要的话,就到对面的那间值班室里找人,他会帮你的。”话音未落,她便走开了。 我轻悄悄地推开门,只见表哥坐在床脚,不知道在看些什么,看样子,这些人应该没对他怎么样。 “哥!”我惊叫道。 “小尺!”他抬眸。表哥才起身,我紧紧地抱住了他。 “哥,这段日子,真是把我急坏了……”我忽然眼眶有些热。 他轻轻地拍了拍我的后背,说道:“对不起,是哥不好,害你担心。这段时间,小尺,让你受苦了。” 我摇摇头,在旁边坐了下来,待心情恢复平静后,才喃喃地说道:“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 “现在,蓝墨大哥还在他们手里。对了,那于念桃是怎么回事?还有,白虎团是真的来过霍拉考察吗?我怎么觉得是他们在冤枉你?”我急切地问。 表哥娓娓道来:“你听哥说,于家内部的事情,其实很乱,一时半会儿是没办法解释清楚的,但是不论怎样,小尺,你要永远记住,你,是于家的正统血脉,是于家唯一的继承人,你才是于家的当家人。你可以不管他们怎么说,于家其实也是有内讧的。而至于白虎团,这只不过是他们想把我耗死在这里的一个借口罢了,你不必放在心上。这件事我会查清楚的,等这边的事情忙完,我们就立马回花城。” 我现在比较担心的是陌蓝墨。也不知道刘骞这家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就刚刚和于念桃的对话来看,好像于念桃并不知道刘骞与南九茶座的事情。 表哥也不太肯和我说,他失踪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他只是让我做好我自己就行。我觉得他的确是有事情在瞒着我。 我走出房屋,走向那浑厚广袤的原野。原野里没有一丝风,四周静悄悄的,天色比刚刚晴了些,只不过没有阳光,在这样旷寂的地方能够生存下去还真是很不容易的。所谓人生地不熟的,我又没有支援,这样子,我肯定拗不过于念桃他们的,到头来他们说什么还得乖乖听他们的。 我在思考一个问题,就是于家的内部事情。以前隐约听外公提到过,于家的确是有许多分支,但并非遍布全国,只是一部分一部分聚集在一起而已,就好比我们在花城,外公所在的那一支,祖先的名字叫于星阑。我一直以来有一个很大的不解就是,于家虽然各大分支都姓于,但却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也就是说,如果我找到了其他分支的于家人,只能说明我们同属一个家族,不能说明我们之间是有血缘关系的。外公住的老房间里有一本族史,后来我也亲自问过他这事儿,他当时也没说什么,就只告诉我说,在花城的这个于家,是最大的。他的意思就是他是于家正统后人,也说了,我也会是于家的正统后代。 说到血缘正统和家族标志的事情,其实这些都有些俗气了。现在的人都不太讲究血统这一回事。从之前我早就知道,外公并不希望我继承于家的家业,不希望由我来出任当家人,他就是想让于家永远沉沦。可惜事与愿违,有了骷髅玉之后,这一切还是让我知道了。 于念桃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最重要的是,我之前是在归海月的陪同下去过于家祖墓的,我能够平安地进入,说明我就是正统的于家人,在于家祖墓里,我也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因此,我从不怀疑自己是不是真正的当家人这件事情。 “三爷请留步。” 我本来想继续往前走,可忽然有人从我后边儿把我叫住了。我慢慢地回头一看,只见身后站着的是几个穿着打扮相似的小兄弟,我便问道:“你们是?” “哦,我们是归海老板派来保护您的,我们以为车是直接开进雅萨的,可没想到在霍拉就停了下来,所以才因为这样没接应到您。”其中一个瘦削的小兄弟说道。 “没事的。对了,你们是一直住在雅萨吗?我怎么觉得,这里好像不是很适合人住。”我随口问起。 能够在这里遇见归海月的人真是太好了,不过我比较担心的是雅萨这个地方已经被这些所谓的于家分支的人掌控了。我也怕表哥会栽在他们手上。 他们愣了一下。 “的确不是,这个地方常年被于氏盘踞,而我们住的地方是在霍拉旁边的一个镇子里,不过这段时间,我们哥儿几个会一直跟着你,您在哪儿,我们就在哪儿。” “实话跟你们说吧,我现在心里比较没底。我的一个朋友,陌蓝墨现在在刘骞手里,表哥又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你们这样跟着我也不是办法,要不,你们先帮我去找蓝墨吧。”我说道。 他们有些犹豫。“这……可是,归海老板让我们时刻都看好你,不能让您有危险呢。” “没事,我还有我哥在呢,况且我现在是于家的当家,他们不敢怎样。” 话罢,那几个兄弟便朝我指给他们的方向匆匆远去了。归海月暗中派人保护我这事肯定不能让那些人知道,不然,他们肯定会想办法除掉我身边的人的。 正当我往回走的时候,一个长得眉清眼秀的小伙子挡住了我的去路。 那个男人看着好生眼熟,但不论怎样我就是想不起来他是谁。 “师父!”他见了面就大喊。 我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是梅家的继承人每穹宇,之前在蜓北的时候一直嚷嚷着要给我做徒弟的。可是因为后来他家里的原因,我们俩就再也没见面了。时间一变久了,我就记不起人来了。 可是,他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呢? “穹宇,”我满脸惊慌,“真的是你?你……” “是我,师父。”他的表情有些诡异。 “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这个时候,你……你不应该待在花城做好梅家的生意吗?跑来这里做什么?” “不是,师父你听我说,我是被人掳到这里来的,我也没办法,就在两周前,忽然有人偷偷把我绑了,送这儿来了。虽然这儿给吃给住的,但我想回家,我一刻都不想待在这里……”梅穹宇一脸委屈地望着我,“师父,您快点走吧,别留在这儿了,他们一直要抓的人,是你……我怕他们会对你不利……” 我怒不可遏地道:“他们实在太过分了,光天化日之下绑架,到底把法律看做什么!不行,我得去找他们,让他们放了你。” 就在梅穹宇轻轻扯住我的袖子不让我走的时候,那个嚣张跋扈的于念桃又出现在我面前了。 她嗔视着我,道:“我就在这儿,你有什么意见尽管开口。” “你要抓的人是我对吧?那你直接抓我就行了呀,为什么要把我周围的人抓起来呢?先是表哥,后是蓝墨,现在是穹宇,你不知道你这样做已经是违法了吗?”我火冒三丈。 “你嚷嚷什么呀?我要怎么做是我的事,的确,我承认,我们要找的,就是你,冰三尺。可是呢,我们知道,不把和你有关系的人抓起来,你是不会乖乖听话的。还有,我可以很清楚地告诉你,我,于念桃,是现任于家大当家,是唯一的掌门人,你呢,就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你压根儿就是一冒牌货。”她越说越过分了。 “你有什么证据能说明你是真正的于家人呢?”我把脖子上的勾玉亮出来,继续说道,“看到没有?这枚勾玉,是于家家族的标志,是每个正统当家都会有的。” “你不用在这里给我看这些迷信的玩意儿,还梼杌的门牙呢,我告诉你我一个也不信。要不然,我们就走正规渠道,我现在有当年盖了于家印章的文件,以及于家与其他家族合作的合同书,包括于家整个家族各个分支的族谱,里头写得一清二楚,你要看吗?所以,我觉得你一个小屁孩儿就别再搞这些三岁小孩做的事了,而且,你现在孤身一人,在于家,我说了算。”她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你开心就好。”我冷冷地道。 接着,我后退几步,打量了她一眼,之后拉着梅穹宇离开了。 144章 我觉得她这个人真的很不可理喻。即使她真的拿来那些档案,我也不会信的。于家祖墓已经证实了我的身份,这一点,比任何其他玩意儿都权威。 我现在比较担心的是,她接着会对我身边的人下手。而且,我现在还不能摸清楚这个雅萨于家的动机是什么,总而言之,是福不是祸,是祸就躲不过了。 况且我现在一见面儿就和她闹成这样,她这么强势,即使我现在回到花城,肯定也会处处受她的打压。在花城,姓于的人已经不多了,可是现在整个雅萨几乎都是她的人,我怕到时候于家真的会少数服从多数,演变成她掌控下的于家了。 我低着头,失落地推开房门。阳光透进来,正在打盹儿的表哥忽然被光芒照醒了,睁开惺忪的双眼,看着我慢吞吞地走进来,便问道:“怎么了?他们欺负你了?” 我坐下来,倒了杯水润润喉,笑着对他说道:“没有……”然后我便继续保持微笑。 表哥沉默了,静悄悄地坐在我旁边,看着我,一言不发。 我捏着杯子,渐渐敛起了笑容,对他说道:“其实,这毕竟是我们于家内部的纷争,这件事情说来也很复杂,这个我能接受得了。而且现在我们是在他们的地盘儿,他们嚣张,我也能理解的,不过等到我们回花城,他们肯定不敢像现在这样。对,等到我们回花城……”我又埋下了头。 “小尺,”表哥打断了我的话,“对不起,是哥总让你受苦。不过你放心,你再给哥三天的时间,三天,哥把事处理完后,我们立马回花城,带上蓝墨,穹宇。”他信誓旦旦地看着我。 我看着他,害怕地问:“真的吗?” “你就不能告诉我,你到底在忙什么事吗?或许我能替你分担掉一些……哥,你就不要再骗我了,他们要拿的人,是我,你们是被牵连进来的,他们是想拿你们做人质,可是,我不想你们受到他们的伤害……”我哽咽了。 表哥脸上唯有怒色:“你听谁说的?你不要这样想……小尺,你其实可以不用理会那个于念桃的,她就是希望你这样想,她是故意的,你中招了你知道吗?” 到底是不是故意的,我会看不出来吗?我又不是傻子,他们的话我能听明白,他们的做法早就被我看穿了。我一直希望我们兄弟俩之间是没有欺骗,没有隐瞒的,手足情是心相通的,可是表哥这样做让我很不愿意接受。自打上次他坠入深渊后,那一次我生气就是因为他什么都不跟我说。这么多年了,我也才刚刚知道,他是地下组织白虎团之首,我不知道,他到底还瞒着我多少事情了。 我陷入缄默,他那一秒的怒色立刻转变成笑脸。表哥庄重地说道:“小尺,不要在意外界的眼光,他们怎么看你是他们的事。你知道吗?哪怕这世上所有的人都不承认你是于家人,我也会永远支持你到底;哪怕这世上所有的人都与你为敌,我也会做你强大的后盾。这人的一生本来很多就是事与愿违的,但我希望你能明白,只要哥还有一口气,那么你将永远不是孤身奋战。哥,不会背叛你,就算我曾隐瞒你些什么,但这都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你想啊,我做了这么多年白虎团的老大了,我做事难道是不经大脑思考的吗?” “谢谢。”我泪眼婆娑地望着他。 狂风呼啸,不管走到哪里,我的耳际总是有沙沙风响,格外刺耳。这儿的环境让我脾气更加暴躁,心情很不稳定。当然,骷髅玉还是最主要的因素。 我大概已有半年没睡过安稳觉了,每天我都很担忧,害怕我一旦睡下我就再也醒不过来了,毕竟,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于是乎,我便常常彻夜不眠,甚至在半夜设了七八个闹钟,为的就是别让我睡得太沉。“睡死”的几率是很大的。 我相信科学,但骷髅玉给我带来的痛苦却让我不得不承认,邪玉宿命,并无道理。这样的日子,或许很辛苦,但是只要有身边这群肝胆相照的朋友,弟兄,我便不觉得苦了。 “师父,你近来一直闷闷不乐的,我很担心您。”穹宇给我递了杯茶水。 我笑着说:“穹宇呀,你就别老管我叫师父了,我也没教你什么,我只不过是生来嘴里就含着金钥匙罢了。况且,你这一叫,还给自己带来了麻烦。说来,是我连累你了。要不是我,他们也不会抓你。” “师父您千万别这么说,我愿意叫您一声师父,是因为我敬仰您,自打在蜓北认知了您以后,我就下定决心要尾随你。师父虽年纪轻轻,但是,您的气魄我很欣赏,在蜓北的时候,我就一直很崇拜您,您虽说不是什么倒斗的高手,但是您是个情深义重的好人……我也不能为您做什么,但是不论如何,我都会站你这边儿的。”他慷慨激昂地说。 “好了好了,你放心,我们不会一直被困在这里的。我会想办法的。” 话说完,我心里还一直没底。主要是现在我属于很被动的一方,也不知道蓝墨到底怎么样了。表哥总让我忍着,说再过几天事情就好了。 黄昏,阳光懒洋洋地洒进来,显得屋里有几分生气。透过窗子,我便看到于念桃带着一群人,气冲冲地跑进一条偏僻的小巷子里。 那条小巷子我倒没怎么注意,这两天我最多就出来晒晒太阳,偶尔就跟这里的人闲聊几句。但是在我看来,这儿的人都不是很友好。 于念桃不是这里的老大吗?到底为了什么事情而如此慌张? 我推开门,悄咪咪地跟上去。于念桃手里拿着一个手提箱,鬼鬼祟祟地穿进那条窄小的巷子里。我踮起脚尖,尽量做到悄无声息地跟在他们身后。 就觉得一路上,他们都很紧张,就好像遇到了什么生死攸关的大事。但是于念桃这个人虽很强势,但做事底气不足,她就凭着一张嘴,带领着这里的人。 巷子的拐弯处有一间大宅院,院子里看起来萧条荒废,满地落叶,就连摆设在外头的石长椅都裂开了缝,屋檐下千丝万缕的烟尘交错着。 他们几个小心翼翼地推开门,然后又把门带上。我则寻机会,趴在窗外偷偷地看着他们。 于念桃像是去见一个什么大人物,应该身份级别很高,要不然,像她这样的人,怎么会甘愿臣服于人呢。 “阁主,对不起,我……”于念桃竟然屈膝一跪。接着,她身后的那帮人也跪了下来。 由于视线模糊,我看不清那个“阁主”究竟长什么样,不过听声音,应该是个五十出头的男人。 “对不起什么?”他停顿了一下,“念桃啊,我让你完完整整地把他送到我面前来,你抓他身边的人做什么呀?我让你这样做了吗?” 于念桃低下头,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也是想,这小子有性子,而且,他的软肋就是他的那群朋友……所以才……阁主,我跟您说,以我对他的了解,您完全不必厚待他,他不会软硬不吃的,只要您手里把握着他身边的人……” 话还没说完,那阁主拂袖一挥,怒道:“好啦!不要再说了!我告诉你,那个人,对我来说,很重要,你要是不给我看好了,我弄死你!” “行,我一定……”于念桃带着点哭腔问,“那阁主的下一步计划是?” “安排他来见我。总之,这个人,一定要为我所用。我们四块玉百年来的计划,就差他这一步了……” 听到四块玉这三个字,我不由心头一凛。又是四块玉,又是方家人,他们到底想做什么?还有,他们为何要兜这么大的圈子来抓我? 原来,于念桃与四块玉早有勾结。就凭这一点,哪怕她是真的于家人,那她早晚也会被开除族籍的。正好趁这个机会,一来,要求那个人放了我哥他们,二来,正好可以会一会四块玉真正的幕后者。 傍晚,夜风沙沙作响,天色渐渐地黑了下来,太阳隐去了,只留下天际的一抹残霞。霞光也快消失了,当我再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这时,我看见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朝我走来。离得太远,没看清楚是谁;不过八九不离十,肯定是她。 既然我已经差不多摸清了她的底细,那么对付她倒还是绰绰有余的。但是,连表哥这样的高手都不想与她为敌,这说明了她手里极有可能是握住了表哥的把柄。那这样正好,交换条件,相安无事。 我把两只手放进上衣的口袋里,再把脸转向一边,装作没有看到她。 等到她走近我的时候,我便下意识地把目光转移到她身上来。 “冰三尺,这几天在雅萨住得还习惯吧?若有什么照顾不周的地方,尽管开口,我会尽量改善……” 145章 “这几天我好得很,你看,我哥呢就在我旁边,穹宇呢也能为我解乏,你们这儿的人呢,也很会说话,我现在过得还不错。不过就是我在想啊,接下来我的生活是不是会更好呢?”我浅浅一笑。 她微微勾唇,答道:“这都被你猜中了。我呢,今天来就是想跟你说,我们雅萨有一位于家的长老,他很看重你,他说他想见见你,顺便聊一些关于花城于家的事情。” “于家的长老?我猜,他压根儿就不姓于吧?既然你说你是于家当家人,就别那么泾渭分明,非要把界限划得那么清楚,你作为所谓的大当家,他若想知道于家的事情,问你不就得了,干嘛非要问我呢?莫非,你……是个假的……” 她立刻就变了脸色,斥道:“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现在,是跟你说这事儿,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也不是在问你对这事儿的看法,ok?长老的话我已经带到了,怎么做你应该很清楚。我虽为于家掌门,可是于家是个大家族,早年就四分五裂,各奔东西,其他分支的事情,我怎么能够一一了解到呢?” “你犯不着跟我说于家的事情,因为我比谁都清楚。只是我想奉劝你,别到时候,连于家当家的位子都坐不上,反而把自己给搭进去了?那个组织是干什么的,你应该很清楚。我祖上,是怎么处理他们的,我相信你也清楚。与狼共舞者,于家族规是怎么解决的,我也相信你很清楚。话我已经说到这儿了,念桃,你是个聪明人,事实怎么样,你的处境怎么样,你应该能够明白。”我淡淡地说。 “你什么意思?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她摇摇头,有些心虚,不敢直视我。 我叹了口气,盯着她,继续说道:“行了,你也不必再装了。我限你在明天天黑之前,放了我哥,还有梅穹宇及陌蓝墨,而且你得保证我身边的人的安全,也得保证那个刘骞不再对我周围的人动手脚,要不然,待我明儿去见四块玉阁主的时候,免不了会让他把你顺便处理掉。” “你?你威胁我?”她恶狠狠地瞪着我,“你是怎么知道雅萨于家和四块玉的事情的?” “这重要吗?其他事,你就别操心了,你就担心一下你自己吧。” “我告诉你,不论怎样,我于念桃永远是于家正统的掌门人,虽然,我不知道他究竟要你去做什么,但是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你不过是姓于而已,其他的,统统都是个屁。”话音刚落,她转身就走。 我呆呆地伫立在原地,望着她离去,思忖良久。 我并没有将这事儿告诉表哥他们,不过我已经安排了归海月的人,让他们把表哥穹宇和蓝墨安全送回花城,只留我一人在雅萨。可是归海月的那些个弟兄们死活不答应,他们说那样的话回到花都,他们会被他们的老板骂死,情急之下,我就只能各留一半。一部分人负责护送,因为我怕于念桃做手脚,另一部分人则跟我留在雅萨,暗中保护我。 四块玉的阁主是我们现在最大的敌人。方家人自打衰落之后,就联合起了这个秘密机构,虽然我并不知道这四块玉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或任务,但是我觉得他们绝非什么善茬。我要想办法脱身,而且必须即时回花城把这事儿告诉舅曾祖父。 舅曾祖父于司宸一直以来是个神秘的存在,因为他有着不老的容貌,而且他比别人多活了接近60年的时光。我一定不能暴露他,要不然,这世界,可就要翻了天。先前他告诉我说会将四块玉连根拔起,说明他知道四块玉的危害。可是他并不知道雅萨于家和四块玉的关系。 这倒令我记起了在罗州的时候,我所见到的蒙面白衣男子钟元祭。钟元祭一直在向我打听过去于家的事情,而且他对我很了解;而根据方才于念桃所说的,这位四块玉的阁主找我过去,也同样是为了向我打听于家的家务事。 可是我并不能向他透漏太多。我总觉得,四块玉是一股邪恶的力量,这股力量,正在慢慢地瓦解于家。 次日。 午后太阳正好,可是约摸过了半个钟头,这天色忽然变得乌云密布的。就好像前些天我刚来雅萨的时候所看到的景象,天空是一片妖异,红霞就像血一样泼上天边,地平线处活像人的喉咙被活生生地割开了。 我沿着那条小巷子,不紧不慢地迈向前去。说来这么条路的确很隐蔽,一般的人是很难察觉到的。这样想,于念桃和四块玉勾结的事情,雅萨的人是不知情的。这样一来,于念桃更是容易被抓住把柄。 我轻轻推开那扇破旧的门,只见里头的装扮很简陋。比较显眼的是,屋子中央停放着一口黑色楠木棺材。 这令我十分不解,好好的地方,放棺材干什么?这岂不是很不吉利? 一个身材肥胖,挺着大肚子的老男人慢条斯理地向我迎来,他长着浓密的胡须,头上没有多少毛发,比较令我吃惊的是,他竟然只有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已被眼罩罩住,看起来活像一个富有的海贼。 看样子,他的确如我所料,五十来岁的人。满脸横肉,大大的鼻孔,脖子粗短,看起来,好像精神不是很好。 他的眼神很游离,我来了,他连看都不看一眼。 “长老。”等到我开口的时候,他才缓缓地看向我,轻轻点了点头。 “你就是,花城于家的继承人于泣轩?长得倒挺清秀,一看就不是什么普通人。我听说,你还有个名字,叫冰三尺,是吗?你能说说它的由来吗?”他的声嗓雄浑有力。 他这不明摆着要我说出我在古墓里的事情吗?我和表哥的名字,是摘自一句成语——“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句成语当初就被镌刻在于家祖上一个当家人的棺身上。 “我也不太清楚。我想您应该知道,我外公呢,虽然很会讲故事,但是有些事情,他不想说的,他一个字都不会提的。” “那我也想让你清楚,我想知道的,你都必须给我说清楚,一个字都不能少提。”他瞪着我。 我咽了口唾沫:“可是,长老,我是真的真的不清楚。您这样逼我说,不就是等于让我编谎言给你听嘛?” “哈哈哈哈!”他捧腹大笑,“伢子,你看我,瞎了一只眼睛,可是,这并不代表,什么事情,我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的意思是,既然两只眼睛都不能同时开着,那要么,就闭一只,要么,就两只都给我闭上。你是希望,你这两只拥有追眼通特能的眼睛,都闭上了,是吗?” 我心弦绷紧,手里渗出了些许冷汗。 他凝望着,目不转睛地。 我有些发怕:他毕竟是四块玉的老大,做事肯定阴狠,我要是得罪了他,怕是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我要想办法离开雅萨,然后再去找舅曾祖父帮忙。 要不,就先口头上应着他……只不过,他应该清楚,我是于家人,是不可能做出背叛家族的事情的,因此,我若要假装答应他,就不能表现得太爽朗。 我压低声音,说道:“其实,我有一个要求,只要您能满足我这个要求,您就能知道您想知道的。” 他开怀大笑:“哈哈哈!小子,现在,还没到你能跟我提条件的地步。” “可是长老,我是我家族的正统继承人,一些天机,不可泄露,我相信这一点您是明白的,不是我要提条件,而是,不管是什么人,想知道于家家族些什么事,都必须付出代价。所以,只要长老能除掉雅萨于家,长老就能知道你想知道的。”我笑着说。 他犹豫不决,思忖半晌,后才应道:“你这是让我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呀!雅萨于家臣服于我,我也是雅萨于家的一部分,若我除掉了雅萨于家,不就等于除掉了我吗?要不这样,除了这个,其他的,你随便提,我都答应。” 果然,他与雅萨于家早有勾结。看来雅萨于家对他来讲还蛮重要的,本来想借他的手来除掉于念桃,现在看来是没办法了。 “那我便要了雅萨的那个古墓群……之前我听于念桃的线人说,雅萨有一个于家祖上的大墓,那里藏着许多秘密。长老,我想拥有那块地的掌控权,没经我本人同意,谁也不许私自下墓。您说,自家人的地盘儿,自家人管,这样不好吗?”我凝望着他老谋深算的眼睛。 他似乎也是没辙了。本来我知道他是决不肯答应的,可是碍于他刚刚下定论要答应我条件的,一言九鼎,故只能勉强应了我。这样也好,我可以从那个古墓获得很多有用的信息。总之,雅萨于家,永远不能存在。 “那好,我给你两个月的时间,回花都,马上给我整理关于于家的档案、资料、任务,所有的机关密码,族籍族徽的,我都要,我要成为,除了你以外,最了解于家的那个人。”他露出一丝狞笑。 我深知这是一场凶险的赌注,输了的话,我和于家,将一并沉浮。当然,这是外公生前最希望的,他既是喜欢给我讲这些故事,又是希望我能不掺和进去。可是,到头来,我还是成了骷髅玉的归宿人。 146章 天命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准。我也知道,有些定数,是逃不过的。 之后,于念桃允诺,把表哥、陌蓝墨还有梅穹宇平安送回花都。这样也好,时间仅有两个月,这件事情,一定不能有其他人知道,包括表哥陌蓝墨二山胖在内,不到最后关头,我不能告诉他们。依表哥的性子,他一定会置于家于不顾,一心护我周全;舅曾祖父于司宸他让我守好家族,自然会有办法的。 这次的事情,其实不仅关乎到于家,因为三足鼎立,只要有一只腿断了,其余的两只椅腿也不够稳固。雅萨于家又是我家族的内讧,现在,它又和敌人勾结,好不容易大伤方家,没想到现在来了个大麻烦。若是四块玉的长老与方德祺强强联手,那该怎么办呢? 火车隆隆地开走,我倚在车窗旁,看着窗外风沙茫茫,漫天沙色,看不清远方的路,也看不清过去的路……有时候我还真佩服那司机的,这样的荒漠,这样的天气,他都能看得清路,在茫茫沙烟中砥砺前行,没有迷茫过、更没有失望过。 可能是由于身体的原因,我觉得这几趟车开的倒蛮快的。大概用了两天两夜的时间,我才回到花都总站。 还带着一身沙尘,这次去了雅萨,墓没下,还惹上大麻烦。关键是我现在不知道要上哪儿找于司宸,他应该不会一直藏在祖墓里吧? 我四处张望,看到一个浓妆淡抹的女人,手里提着包,焦急地在一旁等车,来回踱步。 “月夫人?”我走近那排护栏,看着她。 她正好也看向我,瞪了一眼道:“怎么?自打之前方家被你重创之后,我就没和方家合作了。但是,我与于家,永远不会是一条道上的人。” 我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对了,怎么今天总站的人这么多?花城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你难道不知道吗?一家西北的古董商局入驻花都,现在文物界上下混乱,这家古董商局有钱有势,来头不小,据说,他们会和花都的一个文物世家合作,然后直接垄断花都的文玩行业,现在花都这个文玩古城已经混不下去了,大家伙自然要离开。” “他们要兼并哪个世家?是文物界的吗?”我急忙追问。 “据说是陈家。陈老太爷已经故去了,他的那个女儿又在上次蜓北探险中遇难,只留下一个大侄子……还有,我听说这个西北古董商局在欧洲是设有总部,也就是说,他们做的生意与外国人有很大的关系,自打你上次清洗完文物界,现在内部的人上下闹个不停,我看,这次文物界是要遭遇大变故了。” 这件事情肯定不简单。西北……难道是雅萨? 如果真的是四块玉的人,那么文物界就会有大难。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想不到花都竟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回到家中,表哥似乎很生气,他在怪我那天没有交代清楚就把他们送走,然后我自己一个人坐车回城。不过好在我平安地站在他面前,要不然他可得急疯了。之后,他跟我说了很多事情,比如说,二山胖的店最近生意一直很冷落,雨倾尘被革职…… 不好的事情接二连三,当他提到雅萨于家的时候,才是最脑疼的时候了。他说道:“就在昨天雅萨那边发来一封邮件,邮件里说了,雅萨于家会派来一个于家人,和你年纪相仿的,来共同打理我们的店。关键是,这个人很奇葩,里头来罗列了一大堆他起居需要的用品,这个人有洁癖,不好搞。” 我说道:“哥,这样吧,把他安排一下,一定要远离我们的家,然后其他的条件尽量满足他,我们现在还不能与雅萨那边硬碰硬,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要耍什么花样。” 午后,阳光照在微波粼粼的水面上,犹如一张金灿灿的丽衣铺上了水面,伴随着一丝清风,才不至于那么窒热。 花都的于家老店生意照常,好就好在有这些老长辈在帮忙打理着。这些老东主,都是跟我了我外公一辈子的人,走南闯北,情深义重,是敢把生命依托给对方的人,也才因为这样,他们才愿意默默守候。其实,有时候我还蛮愧疚的,我作为当家人,生意什么的却很少去碰,毕竟我不懂商场上的事情,可是,一直依托他们,我却也觉得无地自容。 我轻悄悄地推开门,一个弯着腰的老人看见了我,以为是客人,便急忙迎上来,直到走近了他才惊叫道:“哎哟!是小尺呀,伯伯老了,眼睛不好喽,我还以为是来客人了呢。” “伯伯,近来这店怎么样?还好吗?” “好得不得了呀!来来来,快坐着。” “自打我接触墓里的事情后,就很少来店里了,这老店也一直是您在看着,真是辛苦您了!” 伯伯眯着眼,笑得整张脸就像个风干的橘子,说道:“哎哟,你这是哪里的话嘛!伯伯我也是吃饱穿暖,你也没亏待我,而且,之前你表哥也把这店经营得不错……要知道,若是没有文京老弟呀,伯伯就活不到现在喽。你外公以前在的时候,算得上是我的大恩人了,如今他先我们而去,我们几个,念的,就是这份情分。” 听他这么说,我不由泪光盈盈。 我将泪珠擦拭而去,道:“伯伯,您该休息了,以后这店,我会亲自来管。放心,您该得到的补偿金,我会全额付给您。” “这……这怎么舍得呀?这哪里有当家人坐镇店铺的道理,没事儿,伯伯身体还棒着呢,你不用太挂心。” “其实是这样的,现在于家内部出现了些事情,必须由我亲自来打理这家老店。您就放心休息吧,我还有表哥在呢,没事的。”我笑着说。 我这么做,一来是想让这些老人们能够回老家休息,毕竟他们已经干了一辈子了,是到享清福的年纪了;二来,雅萨于家的人马上就要来了,我怕这些老人们拗不过他,毕竟我才是真正当家的。 四块玉不答应我除掉于念桃,这说明了雅萨于家对他们来说用处很大,若是我现在直接和雅萨于家翻脸,只会让事情更复杂。 陌蓝墨自家的老店也出了些问题,现在他还要照顾离珠。花都的古玩行业出现空前的危机,文物界现在乱成一锅粥,就连归海月这个做老大的,也觉得事情很棘手。 傍晚,乌云流动,狂风大作,才一会儿,太阳便匆匆地跑下山去了,只留下一抹冷紫的霞光,照亮天际。 忽然,我听到几声听起来让人心情浮躁的敲门声,我还心骂着到底是哪个家伙连敲门都这么没礼貌的,打开门一看,发现是两个陌生人。 这俩男的,一高一矮的,矮的站前面,高的站后面。站前面的小伙子看起来和我年龄差不多,留着一抹很非主流的刘海,穿着一身潮牌,奇葩的是脚上还搭着意大利steafanobi土色皮鞋,看起来异常别扭,我觉得穿的还不如身后的那个男的大方。 那小伙子的眼泡发皱,圆睁着,似乎对我有什么不满。蒜头似的鼻子,粗黑的眉毛,微微扬起的嘴角,脖子上还有一块酷似猎豹的刺青,让人看起来就像是某个黑帮的老大。 我出于礼貌,面带微笑地问道:“您是?” 他冷哼一声,冷冷地道:“你就是冰三尺,花城于家的当家人?哎哟我看也没什么嘛,长得挺像个娃娃,肯定没什么经验,接下来这段时间就让爷多帮着你点啊。” 原来,他就是雅萨于家派下来的人,没想到才一天,他们就到了。看来他们是掐着点儿的。 我渐渐地敛起了笑容,淡淡地回道:“麻烦你说话放尊重些。” “对了,还没自我介绍,我叫于子兆,于念桃是我姐,我是雅萨于家的二当家。身旁的这位,是我的私人助理,陈圣。”他不紧不慢地介绍道。 我慢慢地把目光转移到他身旁的那个男人身上。这个名叫陈圣的人,西装加身,头上戴着一顶黑帽,时不时地向我投来两束鹰隼般的目光,两撇眉毛正如弯弯新月,下巴处有一道刀疤。 从方才到现在,他总是愣愣地杵在于子兆的身后,一声不吭,连头也不曾抬一下。这个于子兆我倒不怎么担心,关键是他身后的这个陈圣,肯定不简单。 “我知道了,好的。先这样跟你说吧,我虽然不太清楚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但是,这也无关紧要,这座宅子是我和我哥住的地方,至于你们这两位贵客,我早有安排。还有就是,你在邮件上提到的那些,我都照做了,除了那件瑞士的fortis手表现在国内买不到,其他的,基本上都满足了。”我说道。 “那好,真是有劳你了。我坐了几天的车,有些困了,麻烦你马上带我去你那个安排好的房子里休息。”他傲慢地说。 “好的,待会儿我会派专人带您过去……” 话还没说完,他便打断了我:“你是耳背吗?还是听不懂我的话?我说,要你,亲自,立刻,马上带我去,understand?” 我叹了口气,比了一个ok的手势。 无奈之下,我只能让小隐开车,我坐副驾驶,他们两个坐后面,尽量满足他的要求。 这个于子兆嚣张跋扈,不是只省油的灯,接下来这段日子,我可有的忙了。 147章 好在我早早地便命人将以前叔叔们住的那几间房屋收拾干净,要不然这个于子兆又要找茬了。这里的起居,远远要比雅萨那种落后的地方好得多,他也没道理嫌弃。 表哥今天早上外出,说是白虎团那边出了点儿事,要他马上处理。约摸是十点左右,我便随处走走,走着走着,忽然跑来一个于家的老管家,拦住了我,气喘吁吁地说道:“当家的,大事不好了!您快去店里瞧瞧,那个于子兆竟然私自开铺要将店里的古玩都卖出去!” “是谁让他这么做的?我不是吩咐小隐他们,看好于家的店面吗?”话罢,我匆匆地跑去。 我早就预料到他会干涉于家的生意,可是我没料到他会这么快,第一天就来店里搅局。他一个外行人懂什么生意上的事情,况且于家是文物界紧密相连,店里有些事情处理起来是很麻烦的。 我奋力将门推开,从人群中挤进去。今天店里人头攒动,房里都被顾客挤得水泄不通,只见于子兆坐在掌柜的位子上,负责签单收钱,旁边的陈圣负责帮忙将古玩取给顾客。 好不容易才能找到他所在的位置,我怒不可遏地拍了拍桌子,呵斥道:“快住手!还有你,陈圣,我要你立刻马上放下你手中的古董明器。” 在场忽然陷入一片寂静,我抢过于子兆手中的印章,怒斥道:“是谁允许你这么做的?你是这家店的老板吗?大家都看清楚了,我才是于家的当家,文物界护墓大使,这家店的老板!” 于子兆摇摇头,笑道:“不是我说你啊,你是不是傻?这种能赚钱的买卖,为什么不干?难道你将这些玩意儿从墓里拿回来,是当摆设的?商人的目的,是利益,你懂吗?” “我不需要你教我做生意,还有,这些古玩是我外公留下的,它们都是通过正当手段购买的,不是盗的,请注意你的措辞。另外,请你记住,不是所有什么事情都可以用利益来衡量的,赚钱有很多方式,我有我的底线,于家的店有于家店里的规矩!容不得你在这里撒野。”话罢,我气冲冲地抢过那些他签发过的单子,全部撕毁。 顾客们见状,议论纷纷。陈圣的脸上写满了愤怒,嗔视着我,我清了清嗓子,道:“请大家把古玩都完好无损地放回去,至于你们付的钱,待会儿我会遣人清点好退还回去。我于家开店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平时什么样的规矩大家伙都清楚,切勿被贼人迷惑。” 于子兆咬牙切齿地怒捶桌子,恶狠狠地瞪着我:“冰三尺你别欺人太甚!” “为什么不把那些玩意儿卖给我们,您留着不也没用?”其中一个顾客问道。 我回答:“这世上不是所有东西都可以用来贸易的,有些东西是用金钱买不来的。各行各业都有他们的规矩,在我这儿,也不例外,谁破了规矩,谁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要想活命的,就别碰那些古玩。陈圣,请你马上把东西放回原处。” “信不信,我砸了它们?” 我镇定自若地说:“你再不按我说的做,我便马上报警。这家店周围有许多身手好的于家人,别想着你一个人在这里可以一手遮天。今天的事情,就到此为止,我不希望你们两个会第二次出现在这里。请吧,二位。” “算你狠!”于子兆冷哼一声,“我们走!” 这次好在我能及时制止他的行为,要不然于家可要折损很多。要知道那些古玩在当今看来,它的价值可远远不是钱能够买得来的,况且,那些外公留下的物件,对我来说有着很重要的意义。 我们这行,做久了,自然就懂了里头的些许门道。有些东西,它本来就有规矩在上面的,比方说,那些古董说不能卖,就铁定不能卖,没有商量的余地。 今天我算是教训了他们两个了,只怕过后于子兆会继续找我麻烦。花城如今又摊上这样的危机,这又是我于家内部的事情,谁也没办法替我解决。 夜幕降临,我孤自回屋,掏出一本笔记,不紧不慢地记下今日所发现的事情。 “什么时候也习惯写日记了?”表哥忽然走进屋来。说着,他顺手把房门带上。 我把笔记本合上,转过身来,说道:“没有,只是我觉得外公也蛮喜欢记日记的,所以我应该多多学习他,以便将来翻开看时,可是回顾逝去的岁月。哪怕,这些日子,过得并不舒坦,但只要有过去的味道,便也足够了。” “小尺,这段时间让你受苦了,”他从兜里摸出一枚古玩戒指,交在我手中,继续道,“哥哥以前总以为可以为你挡掉所有麻烦事,可是就这几次,我却只能在一旁看着,什么也做不了。这枚虎头戒指,代表白虎团之首,以后你若有什么需要,就亮出这枚戒指,白虎团将会任由你调遣。” 他这样子倒令我有些不安。 我愣愣地望着他:“你是又要走吗?” “小尺,我终究不姓于,我姓白,我本无意参与你们三大家族的事情,只是,我算是于家的外亲,而你又是我弟弟,所以我便不小心掺入其中。但是,你才是于家的掌门人,有些决定,都要由你拿定,至于我,我会在背后一直支持你。你还记得吗?我曾说过,我永远决无可能背叛你。所以,不管哥做了什么,都不可能会害你。” 我还没问他究竟想干什么,他转身便走了。我觉得十分奇怪,以前他从来不会这样的,这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了,我的承受能力还可以,毕竟最近接连的坏消息我都知道了,我不怕多知道一个。我于是追下楼去,可是门外一人没有,他的车早已开走,我开始疯狂地戳他的电话,可是他的手机已经关机了。 莫非他又要来一个失踪吧?上一次失踪,已经够让我发怕了,我可不想再摊上这样的事情。 表哥的确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从我知道他瞒着我关于他是白虎团之首的事情开始,从他瞒着我很多很多事情开始,我就觉得他肯定有什么难言之隐。之后,他的行动一只很诡秘,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竟参不透他所想。 清晨的阳光铺满沙发,我打开电脑,看到本地新闻总站的第一条,大标题在上:于家副店主白非寒跳槽,凭自身资本入股西北古董商局。 当看到这条显眼的outline头条的时候,我差点儿就摔倒了。只觉手脚一颤,正文部分还提到,现在他已是西北古董商局的董事,将会联合文物界陈家的残余势力,以西北古董商局为后盾,进一步掌控花城整个古玩行业的命脉。 还有人评论,以后这花城百分之九十的文玩买卖都会出现西北古董商局中。白非寒正笼络人心,他还指出:企业要么兼并要么破产,总之,花城有且仅有一家品牌古玩实体店,就是西北古董商局。 西北古董商局最近正在扩张,文物界许多小型的门店纷纷倒闭,大量世家外流,真正发誓要留在花城的少之又少。 归海月还发信息给我,称文物界引起轰动,还有人提出要解散文物界,让大家各奔东西,迁店。可这样一来,这西北古董商局就会真的垄断花城的古玩行业。 于家老店在花城已有一百余年,换作是外公,若是遇上了这样的事情,他是定不会走的。 表哥究竟是想干什么?前一分钟刚说不会害我,会永远支持我,下一分钟就入股西北古董商局,是想将于家扼杀掉吗?他是疯了吗? 我立马给陌蓝墨打了个电话。 “怎么了小尺?”陌蓝墨心平气和地问我。 “我哥入股西北古董商局了,你知道他这是为什么吗?他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蓝墨,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办?以后于家就只剩我一人了……” “小尺你先别激动,别激动。我虽然也不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什么,但是这么多年了,我相信他是不会做傻事的。” “不会做傻事?难道他经商这么多年,不知道这样做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吗?现在于家内部又十分混乱,他这个时候做出这样的决定,不明摆着要将于家置于逆境吗?你知道吗?昨天夜里,他告诉我说,他不姓于,他不属于于家人,你知道他这样说意味着什么吗?他已经不甘心为于家做事了。他说他支持我只是因为我是他亲人,仅此而已。他不知道于家,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吗?”我一口气把我要说的话都说完。 蓝墨稍有停顿,半晌,才说道:“你先冷静点……小尺,这么多年了,你是真不了解他吗?” 电话那头忽然微微有哽咽声。蓝墨的这个问题却让激动的我忽然语塞,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之前我和表哥已经决裂过一次了,那次是因为他欺骗我;这次,却很现实,头条新闻都摆在那儿了,我实在想不出来他要怎么为自己辩解,要怎么向我说清楚这事情。 是啊,小尺,这么多年了,你真的了解白非寒吗?说是你最亲密的一个人,你却直到后来的后来,才弄清楚他的身份。这真是你所谓的亲人吗? 外公呢,难道这么久了,外公会看不出来他有问题吗?还是说,外公在他生前就交代了表哥一些我不知道事情,那既是如此,表哥完全可以同我说明白呀,为什么非要这样? 二山胖的店已经好几天没来生意了,他就靠这些年他赚的本子,在养活他自己。他说过不了多久,他也会离开花都。我也不好意思劝他,毕竟这事与表哥又有很大的联系。 至于归海月,文物界的事情就足够让他忙了,不仅是他,就连他的师弟雨倾尘,也都在忙着内务,况且倾尘前些日子还被革职了,他的日子更是不好过了。 148章 现在,全城陷入混乱之中,古董行家们更是闹得不可开交。我问过于家的几位长辈们,他们对此也很无奈,只是一味地谴责表哥,却拿不出什么主意来。恰好,此时我也不知道要上哪儿找于司宸,毕竟他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四块玉的势力如果在花城凝结,最不利的还是于家。可如果没有到不得已的地步,我是不会迁店的,当年就有刘家南九誓死护住花城的佳话,今天祖上的遗志到了我这儿自不能断。 我目前唯一能做的,便是团结文物界的各大世家,共同起来对抗西北古董商局。这也是唯一的一个办法。可是,现在连归海月都控制不住局面,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清晨,清风徐来,雨滴坠落。毛毛细雨又下了起来,天色灰暗,乌云密布。我从床上坐起来,不知怎的胸口发闷,看东西的时候都会出现重影,头脑发胀,我轻轻地咳嗽一下,并轻轻用手心挡着嘴巴。 怎觉得手心凉凉的? 乍一看,鲜红的血液,一滴连着一滴地从我的手上滑落。 没想到骷髅玉不仅嚷我精神似是中邪,而且连肉体也要开始折磨了。早上咳血的事情,一定不能让别人知道,要不然,这会让某些有心的抓住什么把柄。 我起床洗漱后,还没吃早饭,准备去店里瞧瞧,没想到于子兆以及陈圣已经在我家大宅前溜达。 我本打算装作没看见他们俩,可不曾料想陈圣一个箭步便来到我跟前拦住了我的去路。 于子兆两手叉腰,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戏谑地道:“三尺呀,我说你那位表哥对你可真好呀,在这个时候跳槽,不是给你当头一棒嘛?” 我反唇相讥:“我相信他,他一定是迫不得已的,一定是有人指使他这么做的。他一直想投资,想把资金做大,然后壮大于家。” “你真可笑,人家可是以个人的名义入股的,他从中获得的利润,你们于家一分都得不到。还自欺欺人地骗自己说什么他有自己的苦衷,有什么苦衷?他再有天大的理由,也不应该背叛于家。” “我看可笑的是你吧,你现在不想想怎么做好你分内的事情,尽会捣乱,还喜欢管别人的事情。表哥他本来就不是于家人,所以也没有什么背叛之说。”我道。 当务之急是要找到于司宸,请他出马把四块玉除掉。可是我只有两个月的时间,若我没有在两个月内把此事解决,将意味着于家将会沦落,于家人世代守着的秘密将会传进他人的耳朵。那个时候,我便是这家族的罪人了。 “我看你就等着我们雅萨的人来花都吧,我姐都说了,咱是一家人,迟早都要合并的。至于你,到时候只配给我端茶洗脚;白非寒已经把他先前在于家的所有资本拿去入股西北古董商局了,花都于家,就等着破产吧。” 面对他的冷言冷语,这一次我却不知怎么反驳。毕竟,这牵涉到于家内部的内斗,一时半会儿我也没办法处理掉雅萨那边的人,况且,他们人多势众,而在花都,姓于的,已然寥寥无几。 我虽然不知道表哥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我只知道,如今这种处境,他这样做是将我和于家往火坑里推,不仅如此,整个文物界也必将受到牵连。商战什么的我的确不懂,我也明白优胜劣汰这个道理,可是他原本可以不这样做的,原本……为什么? 走在半路,忽然有一个人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不由止住了脚步,缓缓回眸。 “蓝墨?”我说道,“是又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小尺,你要去做什么?” “我只是想出来走走。”话罢,我正要迈出脚步,却不知怎的,眼前一片发黑,就好像太阳早已隐去,正要来一场大暴雨一样。我一个趔趄,脚跟站不稳,还好有蓝墨扶住我,要不然,我可得晕在这大路上了。 我知道又是骷髅玉在作祟。 “是骷髅玉吗?”他冷冷地问。 我急忙推说:“不是不是,只不过近来忙这忙那,我有些疲乏而已。你不用跟着我,我没事。” 他欲言又止,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我踉踉跄跄地沿着路径直而去。 这条路很少有车,小学的时候,放学后我便会来这里散心。毕竟,我很不招人喜欢,没有人愿意陪我一起捉迷藏,玩游戏,哪怕是我主动申请加入,他们也不会同意,我只能孤自一人,蹲坐在树后,有时候朝着面前的一条大河发呆,有时候看着他们玩耍,看着看着,就又走了神…… 我有大半部分的童年,是这样一个人在这里吹着风度过的。只不过当时有外公以及表哥的陪伴,我便不觉得很孤独。表哥总会在美食街买许多好吃的送我,外公总会牵着我俩的小手,四处闲逛。逛累了,就让我们坐在石长椅上,他就在旁边给我讲故事、哼小曲儿。 后来,表哥考上大学,到国外留学。他学的是考古专业。当时,他打算学这个的时候,却遭外公的反对。外公并不希望他接触于家过去上百年的那些家业。 不知道什么时候,外公开始把过去一点一点地隐藏起来,他会给表哥讲很多道理,讲很多事情,但就是不愿跟我讲。不仅如此,他还叮嘱表哥,不要把他所讲的那些告诉我。不论我怎么讨好表哥,表哥都不肯说。 再后来,外公走了。这房子就只剩我一人了,表哥便回国与我一起住。自打那时起,我就很喜欢表哥研究的那些玩意儿,也喜欢向他打探于家的事情。直到那年,他从一个无名墓里挖出那骷髅玉,我的人生,似乎也由此改变了。 如果我当初能少些好奇,能不去接触那块骷髅玉,兴许就没有今天这番处境了。 我扶着路旁的把手,一步步地跨向前方,任凭从江边吹来的大风刮打着我的脸颊。江上浪花四溅,江水翻滚,风肆虐地扑向我;或许手脚凉了,浑身凉了,心就不凉了。 我止住了脚步,面朝大河,却不知要怎样才能“退一步海阔天空”。我知道,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做什么都于事无补了。 蓝墨总归是追上来了,他将我从岸边拉开,心急如焚地道:“别做傻事。” 我苦笑:“你在想什么呢?我不过是想出来透透气,吹吹这河边的风罢了。” “我知道你心里很难过,但是我相信,事情会有转机的。我也相信,非寒不是那样的人。”他郑重地说道。 我强颜欢笑,戏谑地道:“什么时候你的话变多了?我怎么记得,从前你是能少说两句就少说两句的,怎么,最近有感而发了?” 他不语,尴尬地望着我。我便继续道:“对了,你那老店收拾完了没有,用不用我过去帮忙啊?” “收拾什么?”他一脸茫然。 “你不搬走吗?这花城你还待得下去吗?留在这儿,迟早是要喝西北风的。”我淡淡地道。 “因为我知道你不走,所以,我不打算搬走。” 他竟这么仗义,危急关头,还愿意留下来和我一起扛着。 “你和我不一样。你还有离珠姐呢,赚不到钱,怎么养她呀?而我就不一样了,我只剩一个于家,还是一个人,无牵无挂的。”我心不在焉地说道。 “小尺……”他欲言又止。他不忍地望着我,一时无言以对。 再苦再累,他都不会掉一滴泪。他,带我们在墓里经历了那么多的生死,尽管那古墓深处再凶险,他还是咬着牙冲过去,每当我们有危难的时候,他总是挺身而出。朋友情义是无价的。他虽不善言语,却比谁都懂这个理。 “蓝墨,待不下了,就走吧。我们两个家族虽说有盟约,但是,你这样子在这里耗着,是没用的,你的店里还有不少新鲜玩意儿,去到外地做生意,一定能做起来的。归海月都打算走了,你不必陪着我死守在此。我相信陌家的长辈迟早会下任务让你离开花都的,所以,不要再执拗下去了。”我郑重地说。 他竟泪眼婆娑。陌蓝墨,是尸尊,是地下群尸见着他都要九叩首的人,他拥有陌家杀尸血型,又是陌家的继承人,是阴阳师之首。我不想让他毁在这样一个毫无光明的城市里,以他的本事,以他的才华,是可以赢得更好的市场的。可如今花都的古玩行业已被西北古董商局垄断,不论是再庞大的家族,留在这儿终归是等着破产。只不过于家世代守着这座城市,叫我离开,我却离不得。 可是,这样一来,这座城,就果真变成空城了。表哥走了,陌蓝墨走了,二山胖走了,归海月走了,所有人都走了,只剩我一个…… 这几日,梅穹宇总是跑来见我,说是要陪我说说话。我知道,梅家也将离开花城。他说他舍不得我,我便说,做你的师父,却什么都没能为你做,重新拜个师父吧。可他却说,他这一生只认我一个师父,可是我又何德何能,可以当他师父呢? 傍晚,我又孤自到店里来瞧瞧,没事就拿起鸡毛掸子扫一扫这儿扫一扫那儿。虽然没有顾客来,但是守一守,也是好的。 149章 上了灯,外边是一阵又一阵的飓风,刮得这窗户不停地叫。 狂风呼啸,只见门外站着俩人,我倒了杯茶,清了清嗓子,道:“有事吗?没事儿就麻烦出去。” 于子兆和陈圣悠哉悠哉地跨进屋里,四处瞧瞧,摆出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 “我说当家的,这里这么多宝贝,我觉得只要一点一点儿卖,于家在花城还是能够立足的。况且,我听说您倒斗有两下子,身边人才辈出,现在西北那边有几个墓,等您去挖呢。”于子兆笑嘻嘻地说。 “你什么意思?于子兆,我警告你,雅萨于家若真的是西北古董商局的人,那到时候,就别怪我对待族人狠心了?雅萨于家如果和国际有合作,赚外国人的钱,那可以,但是,在我这儿,一些咱国家的宝贝,甭管他外国人出再多的钱,我都是不会卖的。另外,雅萨于家和四块玉勾结的事情,我早就知道,我希望你姐能搞清楚,现在是整个花城最困难的时候,让她少走弯路。”我道。 “到底是谁走弯路呢?我告诉你,将来雅萨于家将会兼并你在花城的这个小门店,不仅如此,雅萨于家还会掌控西北古董商局。实话告诉你吧,西北古董商局,的确是由雅萨那边派下来的,还有,你可能还不知道,白非寒,现在入股西北古商,正是因为他支持雅萨于家!他已经把你外公生前留下的那两卷古书带走了,你估计还没发现吧?” 我不由心头一凛。 外公的两卷古书?《三荒经》? 难道他不知道这两卷古书对整个考古界有多么重要吗?他应该清楚的:若是这两卷古书落入贼人之手,后果将不堪设想。他怎么能背着我偷走外公留下的东西呢?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还是我认识的表哥吗?还是说,我未曾看清他的真面目,是我太蠢了,很容易就被表现蒙蔽眼睛…… 我厉声呵斥:“于子兆,从明天开始,不,从现在开始,你就不用留在于家住了,有多远滚多远。我丑话说在前头,若是你胆敢做出害我于家的事情,我定不轻饶。” 他身后的陈圣忽然开口说道:“我劝您别把手伸太长了,您毕竟不是真正的当家人。” “还有你,你算哪根葱啊?我们于家人的事情,自有我们于家的人解决,轮不到你一个外人在这里指手画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陈家的人。”我说道。 “看来,您调查过我呀。”陈圣露出狞笑。 我现在没有心情同他们争辩什么,我知道这俩人定与西北古董商局有关系。最令我烦恼的是,表哥的行为会给整个文物界带来沉重的影响,到时候最不利的,还是于家。 归海月在离开之前,要在花都召开文物界大会,我作为护墓大使,必当出席会议,而且归海月说有一些工作要交接,让我务必早些来。出席本次会议的主要是那些还留在花城的世家,其中一部分打算走,一小部分则打算留下。但是愿意留在这儿的家族,不在多数。 当你走在路上的时候,你会发现这座城已少了很多人。大门紧闭,车站人头攒动,都恨不得早早离开。有的古玩店都改装了,卖成陶器,甚至直接变成一家饭店。 古玩名城,就这样不见了。各大世家曾经雄踞的地方,竟在今日分崩离析,曾经热闹愉快的文物界,今日却何其冷清。 归海月上座,说道:“此次花城遭遇古董市场危机,为了保障各大世家的利益,我们文物界自然不会坐视不管。因此,我们决定迁址,把花都文物界迁到扶风那边,至于花城,就交由我们的护墓大使,三尺兄弟来管理。” 我一脸震惊:他这是要我做文物界古董企业的首席执行官。可这样一来,我就更加不能离开花都了。可是现在文物界总部设在扶风,我在花城办事,归海月这样做,是想让我牵制住西北古董商局,然后他会带领其余世家的人加入,直到彻底将西北古董商局赶出花城。 可是我没把握能当好这个ceo,毕竟,我一点经济头脑都没有。 缪老太便说道:“归海老板,我想您应该知道,此次背叛我们文物界的,正是于家的白非寒,他可是于老板的表哥呀,这样会不会……” 归海月叹了口气:“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也是意料之外。这件事跟于老板没有关系,于老板现在心里也怪难受的。这个时候,我们应该团结起来,抵制外商,抵制日货,而不是在这里相互猜忌。” “我知道大家先前对我做的一些工作有些误会,当时清理文物界得到的那些文物,已经全部上缴国家,之后政府会付给大家相应的酬劳。如果大家相信我,就跟我一起,抵制西北古商,改变花都社会风气。”我信誓旦旦地说,“现在地下组织白虎团暂时归我管,所以,我相信通过努力,一定能够扭转局面的。” “于老板,话虽这么说,可是我不觉得你有能力能够办好此事,年轻人嘛,一腔热血,可结果呢,却成不了大事。”李家的老前辈说道。 倾尘忽然站起来:“我相信三尺,大家别忘了,他还是护墓大使,又赋有追眼通的特能。现在唯一有资格当文物界主席的,也只有他了。” 刘爷在一旁拍手叫好:“对,我支持倾尘老弟的说法!” 若我真成了文物界的领头人,那我与表哥将成为对手?到了“战场”上,我们俩,只能兵戎相见。这么多年了,我竟料想不到,手足情会演变成今日这番田地。外公在天有灵,他若看到了,估计也会很难过吧。 我不奢求他能回头,我只希望他们不要再逼我。 现在最关键的是要扭转格局,为文物界重新赢回市场。因为若是照这样下去,文物界的世家迟早是要喝西北风的。 日上三竿,狂风大作,放眼望去,零星几撇人影在于家老店附近忽隐忽现。我睁开惺忪的眼皮,使出劲儿来火速跑去。 走近一看,只见几个工人正将店里各式明器古玩往外搬,还装成一大箱一大箱的,大批大批往一辆涂有“厚德载物”四字的货车上运。 见状,我急躁地抄起家伙打断那些人手里头的忙活,怒斥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地偷东西吗!再不住手我要报警了!” 其中一个年纪比较轻的男人便眯起眼来说道:“哎哟老板你凶什么呀?你当我们全是傻子吗?您难道忘了,这些古玩的合法拥有人是白非寒白老板吗?我就告诉你吧,他现在已经申请了产权人,待会儿还要命人搬走您那宅子里的东西呢?您若不信,待会儿我们再把证明书给您送去,您先在这儿碍事行吗?” “你说什么?”我心头一震,不论怎样,我都不敢相信我的耳朵里所听到的。 “你是说,这是白非寒做的?他凭什么这样做?”我愣住了。 多年来,这家老店全由他打理,自然财产权也在他手里。是啊,是我自己没有想到这一点,怎么能怪罪他呢?只是……只是我没想到他会把外公留给我的最后念想全部夺去…… 我不断地寻找一些理由来说服自己:表哥有自己的苦衷,他不是蓄意而为。可是到了如今这番境地,我拿什么骗自己? “那他有没有说,他要拿这些去干嘛?”我呆呆地问。 “我们只是负责搬运的,具体情况我们也不太清楚,据说是要拿去拍卖。哦,我想起来了,西北古商那边过几天会有一个国际的拍卖大会,据说其中有一批就是于家的这些老古董。”话罢,他扬起嗓子大声吆喝道:“话说,这些个可是值钱的玩意儿,兄弟们你们可都给我当心着点儿啊!摔坏了可赔不起!” 顿时,我一个趔趄,眼前一片黑茫茫,差点儿就晕倒在地。幸好二山胖及时赶到,要不然我可真得狼狈地躺在这店口了。 “我日你狗娘的,你们在干啥呢!”二山胖厉声喝道。 “莫山……”我寻一把椅子坐下来,伸着手叫住了他。 他木讷地回头,淡淡地叫道:“三爷……” 我知道他想替我出头,但是他不能这么做。 就这样,我眼睁睁地看着,于家老店这么多年来的古玩宝贝被洗劫一空,只留个空荡荡的房子,其余的,都不曾留下。一瞬间,关于外公的所有的记忆都浮在脑海里,所有割舍与苦楚也都涌上心头。 如果,当初我能早些看清楚某些人的真面目,能够收起好奇的心性,认真打理好这家店,我或许不会像今天这般难堪。我也不知如何是好,表哥的一举一动,令我几近麻木奔溃,连伤心的精神头都没有了,想来昔日他的笑容,他的句句轻声呼唤,是多么残忍,所谓亲情手足情,是多么可耻,而又可笑。 “三爷,其实,我今天来是要同你道别的。我就动身去扶风了,我们家乃世代金点子名传,你也知道这算卦与古玩一行息息相关,如今这花城遭遇了大变故,我恐怕是再留不得……对不起,在你最困难的时候,作为兄弟,我却没能……真的对不起……”他眼里闪着盈盈泪光。 “犯不着挂念我,离开,对你是最好的选择。你们都放心地走吧,我一个人会很好。”我淡淡地道。 “三爷……要不,我现在就跑去西北古商总部揍白非寒,为你出出气!这王八蛋,这龟孙,这人渣!他娘的,提起他,我就特别恨你知道吗?” “千万别……打人,可是犯法的……” 150章 道别后。等到货车刚开走的时候,我便给小隐打了个电话:“喂?小隐,你现在带人立刻拦下一辆c601的车,是本地的,货车,就在临新路。速度!” 随后我拨通了倾尘的电话:“倾尘,麻烦你现在帮我报案,就说西北古董商局的人非法劫走于家古玩,另外,帮我预订一下今晚西北古商那边的酒会宴席门票。要最早的谢谢!” 如果我能在今晚混入他们总部,拿到白非寒身份证以及那份合同,那么我还是有机会把那些古玩收回来的,总之,我定不会坐视不管,眼睁睁地看着外公留给我的最后念想流落在外。 “刘爷,你还在文物界那边吧?麻烦你帮我转告一下缪老太太,让她加派人手,拦一辆车,在我没顺利回来之前,不能让它到达西北古商的库房,一定要想尽办法拦住。另外,刘爷,能从您那梨园里借几盒粉吗?”我心急地道。 “小尺呀,你要这些粉做什么呀?” “我今晚要潜入西北古商总部,听闻西北来的人对烟尘特别敏感,因而他们一定会对这些胭脂粉十分忌惮,我得想办法混进去。”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被察觉出来,他们定会把你抓起来,到时候,麻烦可就大了。” 我经过深思熟虑,才决定一定要这么做。这是最后的办法了,如果我没能赶在古玩被送走之前拿到合同书,那么于家在花城将难以立足。况且,那些东西都是外公的,不论如何我一定要拿回来。 “刘爷,要不这样,你先在西北古商总部那里等我,带多点儿人,然后在附近设置信号屏蔽器,切断他们与外界的通讯,把今晚的酒会搅黄。这样做,一来可以拉低他们的口碑,给顾客商人留下不好的第一印象,二来,你可以在楼下接应我。如果我失败了我还可以跳下去。” “疯了吗你要跳楼?” 我急忙解释:“不是,我是说万不得已之下才这样做的。总之,拿到您现在抓紧时间按我说的去做,一定要这样做。” 所谓攘外必先安内,现如今用在于家还挺合适的。雅萨于家和西北古商勾结,如果让他们得逞,于家将陷入进退维谷之地,那面临破产的日子也将不久。因此,我必须火速处理掉雅萨那边的事情,区区一个于念桃,我还对付得了。 最让我头疼的是,舅曾祖父迟迟不肯出现,他再不出手,就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家族被四块玉兼并了。 三条腿的椅子,只要有一条断了,其余的两根便也无用,椅子终归稳不住。我想陌家和归海家也应该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我现在更需要的是时间。两个月,如今早已过去三个礼拜,我又能怎么办呢? 根据我多年来对表哥的了解,他玩世不恭,性格比较随和,并非是什么生性多疑的人,像身份证这样的东西应该就藏在他的钱包里。晚上当他洗澡或是换衣服的时候,只要我能接近他,拿到身份证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今天晚上那么重要的晚会,他一定会去参加,那我便有机会潜入,拿走那份合同。 只要我够谨慎,我就可以办好的。况且有文物界那么多人为我助阵,就算拿不到东西也没关系,总不至于把自己搭进去。 这是最后的办法了。 我乔装打扮成一个戴黑帽的工作人员,是负责后勤服务的。倾尘办事效率高,很快帮我安排妥当,他说恰好有一个人临时有事去不了,我去顶替他的身份再不好过。 我压低那顶黑色礼帽,悄咪咪地把出入证交给门外站岗的人,幸好那人没怀疑,只是微微瞄了我一眼,这也是因为来的人太多,他害怕没有接待好那些宾客,因此对于我也只是略略瞄一眼。 天色不早了,月色朦胧,晚风轻拂。我整理整理领带,总觉得一身西装革履有些不习惯,连走路的时候也都很别扭。 我的线人来报,说已经查到表哥所住的房间。就在305,三楼,他的隔壁是总部办公室,据说这里的老总以及ceo办公的地方就在那儿。看来,白非寒在这里混得不错,他把他在于家的资产全部用来投资西北古商,还真的是卖命。 我急匆匆地上楼,心想一定要赶在表哥换洗的时候拿他身份证,那是最好的时机。 忽然一个人从楼上下来,我恰好和他撞上了。我瞟了他一眼,又急忙低下头来,生怕他认出些什么来。他也是一身西装革履,不过看起来好像是大老板,脚上穿的还是名牌鞋。 “你是谁?走路都不长眼睛的吗?”他说道。 “我叫韩北,晚会的后勤服务人员。”我压低头说道。 “服务人员?难道此时你不应该在楼下帮忙做晚会的工作吗?跑楼上做什么?”他狐疑地盯着我。 “哦,是这样的,有一些灯光特效以及一个节目出了点儿问题,我想汇报给你们白总。”我忐忑不安地说。 “白总?这等小事,直接跟负责晚会的老板说一声就行了,不必麻烦白总,白总他现在还在房里做准备呢。”他说道。 不行,我一定要想办法上楼,表哥一直把钱包带在身上,若是错过了这等时机,我想再偷他身份证可就不容易了。 “哦是这样的,其实,我跟你说的这个临时出了点小问题的节目,关系到生意上的事情,据说这个节目是陈家的人所表演,所以我还是想亲自跟白总说一声。”我故意把声音放低。 “我怎么觉得你有问题?”他愣愣地看着我。 我慌张地埋下了头,丝毫不敢看他,生怕露马脚。不行,我千万不能自乱阵脚,不能表现得太慌,越解释只会越乱。 “老板您说笑了,韩北是一周前加入西北古商的,上周夜会还是我在后台做主持的,您忘了吗?”我道。 “这倒不是,那行吧,你上去,快点儿呀,别耽误了白总的正事。” 话罢,我不慌不忙地拔腿上楼,倒吸了口冷气。方才真是够吓人的,若是刚上来便出事儿,麻烦可就大了,还好来之前我已备足了功课,要不然肯定露馅儿。 我小心翼翼地走到白非寒房间门外,四处瞧瞧,然后轻轻敲了敲门。 “是谁呀?请进。” 这是表哥的声音。 还好先前我练过变声,要不然肯定穿帮。一定不能让他认出我来。 我故意变换了声色,把声音压低,轻声道:“白总,我是韩北,我来汇报一些晚会的情况。” “哦,那你进来吧。” 我心想:现在进去如果我汇报完工作,他还没开始换洗衣服,岂不是白忙活一趟?一定要尽量拖住时间。 还是刘爷有本事,给了我一张人皮面具,戴上去完全就如古代易容术般,丝毫看不出破绽。幸好有这张脸顶替,要不然肯定会被认出来。 我悄悄推开门:“白总。”然后我稍稍抬眸,一看到表哥,尽管我心头积着愤懑,可是我心头还是约略不忍。 想不到曾经的手足,臂膀,如今却要如此尔虞我诈,兵戎相见。 “小韩,你……”他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下意识地把头低下来,压了压帽子,继续说道:“白总,这次的灯光特效其中有一盏颜色出了问题,会影响拍摄视角,到时候搬上荧幕的视频可能会有亮度问题。不过我已经派人处理了。另外,还有一个节目,是陈家外亲出演的,表演者叫陈欢玥,根据线人来报,她的腿受伤了,因此节目中断。” 他终于回过神来,说道:“无妨无妨。今天晚会主要是吸引顾客,把城里喜好古玩的大商都吸引到我们这边来,增加我们的知名度和口碑,今天晚上没有拍卖活动,少一两个节目时间也耽误不了多少。” “是。”我稍稍点头。 “小韩,你先去忙吧,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要先换身干净的西装,然后亲自去见一个老总。有什么事待会儿再说吧。”话罢,表哥转身走进更衣室。 我连忙称是,然后缓缓转过身来,暗自窃喜:太好了,他果真没有认出我来,就是这个时候,拿到他身份证,一定可以。 正当他关上更衣室的门的时候,我急忙冲回去,撩开他桌上的物品,摸索了一会儿,终于在他一条换完的裤子里发现了钱包。 我迅速掰开钱包,里头不过是几张红牛,在另一格子里就放着护照身份证之类的东西。我赶忙将他的身份证抽出,然后物归原处。 他从更衣室出来,梳理头发后,从那条裤子的兜儿里摸出钱包,直接往他身上的那条西装裤里塞。看来,他并没有发现。 接下来,就等所有人都去参加晚会,然后我潜进屋中取走合同。不过人这么多,肯定会有把守的,我要想办法蒙混过关。 算了,静候吧。 想不到表哥隐藏了这么多年,今日竟毫无一丝戒备之心,这么快就让我得手了。 眼看着晚会就要开始,一个身材妖娆多姿的女人慢悠悠地朝我走来,说道:“在这儿愣着做什么?晚会马上就要开幕,你不用下去帮忙吗?” “我是来等经理的。经理说,要我陪他一同前去。”我含糊不清地回答道。 “经理?你以为你是谁呀?韩北,你若是不想干活儿就立马给我撂包走人!我告诉你,我们西北古商不养闲人。”那女人吼道。 如果不出错,我猜她就是这西北古董商局的副局长,名叫花锦娜,据说她曾是文物界的人,后来却退出了,还替月夫人掌管过月光宝殿。 这个女人是职场高手,在商场上很有手腕,算是个很有计谋的人。 151章 “花副局长,我虽然作为一个工作人员,身份普通,但是今天我的任务却很特殊,我相信在场的每个工作人员,包括我在内,都有自个儿的工作要做。今天我的工作,就是要陪经理一块儿下去,请您不要为难我。”我直言相告。 “你还知道我是副局长呀?那怎么今天瞧你说话办事一点儿都没有把我放在眼里的样子?好,你说你的工作另有安排,那你说说一二为何?经理为什么无缘无故要你的陪同?你把话说清楚。” “我今天的工作好像没有妨碍到您,另外,甭说您是副局长,今儿你就算是把这花城的老大叫来,我也不需要向他汇报什么,所以请您不要用您那种身份来恐吓我。我有我分内之事,不需要您的嘱咐,也没必要跟你解释清楚,你也没资格命令我。”我冷冷地道。 我现在只是一心想甩开她,可我又不能离开这层楼,毕竟下楼了再想上楼可就麻烦了。因此,我只能谎称是要陪经理一起下楼。 “韩北,我告诉你,忙完今天的事情,你就给我滚出西北古商,我们从来不需要你这样一个心高气傲的人,我们要的,是认真工作的态度,更要一个懂得尊重人和礼貌待人的员工。可我觉得你不是,我好歹算是你的上司,可是你是怎么说话的呢?有你这样吼老板的吗?我看你连基本的职业操守都没有,改日收拾东西给我走人!我西北古董商局容不下你这尊大佛。”她怒斥道。 没想到这女人的脾气竟然这么大,倒跟我横上了。 “职业操守?你还好意思跟我提职业操守,你西北古商的那些古玩是怎么到手的你难道心里没数吗?你的确是我的上司,可是你不尊重我,我干嘛还要热脸贴冷屁股呀?上下属的关系,是为了方便安排工作,是为了整个公司更好的运营,而不是权力的工具,难道就因为你是副局长,每个人见了你就要对你低头哈腰吗?”我道。 可能是由于近来事情太多,我一时没有发泄的机会,情绪又不太稳定,脾气有些暴躁,所以只要她一两句难听的话,我就得立马还回去。可是这样一发不可收拾,肯定会坏了事。我怎么能这么冲动呢? 要是被表哥察觉出来,还不知道他会怎么样。我不想和他正面作对,我只希望他能收手。 “够了!”表哥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花副局长,不好意思,这是我们部门的人。他确实是经理所差遣的,只是我不知道这韩北是否之前就与你有什么过节,您为何会因为一个小小员工而大动肝火呢?”白非寒轻声说道。 原来这个韩北才刚来就惹恼了这儿的头儿,还好那花锦娜没有把我认出来,要不然她要是咬定我不是韩北,我可就完了。 幸好,一切都是幸好。 花锦娜转怒为喜:“白老板,你看我……就是这性子,你别见怪,真是不好意思,若是知道他是您的人,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那我走了。” 这女人真是情绪多变,前一秒还大发雷霆,现在却嬉皮笑脸的。看来我这个表哥的地位还蛮高的,只是,我不能再仰仗他什么了,毕竟我们现在是生意上的对手。而他,又背叛了我们,屡屡置于家于险境。这让我,还怎么认他? 他转过身来对我说道:“你也真是的,少说两句不就没事了?以后少跟她走动。我下楼准备了,你就在这儿等经理吧。”话音刚落,他转身就走。我站在原地怔住了,愣愣地望着他下楼的背影,不知何时鼻尖酸酸的。 如果,你没有背弃于家,没有入股西北古董商局,那该多好。还是,你早就把我蒙在鼓里,自始至终;只不过是我入戏太深而已,没有早些看清你的阴谋。那外公呢?外公对你有养育之恩,又待你那么好,难道你就因为血缘的关系,所以还是骗了他吗? 时间正如流水,不一会儿,灯光已经打开,留在三楼的人为数不多。晚会的宴席上人头攒动,几乎每个位子上都会有人坐着,就连来自东南亚国家的几个商人也都来参加了。这一次小小的晚会,就能吸引这么多人,看来这西北古商的发展倒还挺不错。 我的确不懂什么商场上的手段,我也知道偷东西是很卑鄙的行为。但是,若不是白非寒有意犯我在先,我决不会干这种事情,其实,也不算是偷,我掌管于家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凭什么店里的东西就这样被不明不白地搬空了呢?就算是从个人的角度而言,这些外公留下来的,他都没资格拿去变卖。 我知道表哥这个人性子倔,一旦决定了什么事情,再怎么样也改变不了。当然我也不想求着他什么。我们俩关系已然破裂,只能走法律的程序要回他夺走的那些古玩。 大会开始了,我必须抓紧时间,趁主持人发表演讲,这么嘈杂的会场,肯定没有人能够知道我还留在三楼。速战速决,刘爷他们还在门外接应我呢。 我压低了帽子,奔向总部的办公室。门外还有几个人守着,我还要想办法甩掉他们。 “什么人?”其中一个伸出手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叫韩北,莫总有事找我,我特意从后台赶来。”我恭敬地说道。 “莫总?莫总不是出门儿了吗?他今天没参加晚会呀,你若真是他的人,怎么连块工作证都没有?说,你到底是谁!不会是文物界混进来的奸细吧?” 坏了,露馅了。 “其实,是这样的。”我招招手,其中两个家伙便凑过来,我从兜里摸了把粉,急忙撒给他俩。他们神情恍惚,眼珠子乱打转,当场晕了过去。 另外两个正要扑来,我一脚踹开一个,将身上各种各样的粉都撒出来。顿时,漫天都是香味各异的粉末,葱白色一片,几个人踉踉跄跄,后纷纷倒下。 还是刘爷的妆粉好用,没想到这几个儿虽有武功却这么快就倒下了。西北雅萨来的,果然有弱点。 我冲门直入。这办公室比我家的宅子还要大,分散着几排座位,桌子上的文件杂乱无章,地上也不见得有多干净。有的甚至电脑都开着,真不怕有人潜进来入侵系统吗?看来,机密文件并不在这里。 这雅萨的人个个儿心眼儿多,做事谨慎,要不是时时警惕着怎么能够挺到今天呢?故意让我看到这些,是想让我放松警惕? 不行,绝不能中招。 到底会藏在什么地方呢? 要是我,我一定会藏在一个常人不容易发现的地方,最好是一个机关式的暗格子。哪里会布置机关呢?那肯定是一个最隐蔽的地方。哪里最隐蔽呢?那定是滚动椅子的下方,最有可能。 试过了,没有机关。那,肯定就是在柜台的底部了。 果不其然,在第三排的最后一个座位上,那儿的办公桌下方有一个按钮。这个按钮,其他办公桌都是没有的。还好我没傻傻地去翻这桌上的文件,要不然,既是浪费了时间,又什么都没干成。 我迅速按下按钮,忽然,柜子打开了,在柜子底部还有一层暗格。我把手摸进去,随即便拿到了所有关于于家文玩的合同书。每一份都是最新更新的而且上面都有盖章。 搞定,没想到今天会如此顺利。这西北古董商局会不会放松警惕了?算了,不管那么多了,反正东西已经拿到了,溜走要紧。 “小尺……” 表哥就站在离我约莫五米之外的地方,愣愣地望着我,目不转睛的。 我慌张地叫了一句:“白老板我来帮经理取点东西……” 我本想着圆谎,可结果还是…… “小尺,你就不要骗哥哥了。”白非寒慢慢走近。 我则害怕地频频后退,我都把戴面具了,还故意变了发声,他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从我看到你开始,我一眼便认出来了,你走路的样子,你的动作,还有你脖子上的勾玉,让我更加确认,就是你。” 原来,他早就知道,我还以为我怎么能这么轻松地就把事情做完呢?原来,他心里早就有底。他早就料到,我会来的。 我茫然地撕下人皮面具,泪眼婆娑地望着他。他看清了我的脸之后,赶忙冲过来,给了我一个拥抱;可是,这算什么?他已经不是我表哥了。我已经没有亲人了。 “为什么?”我失声痛哭。 他怔怔地望着我,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我说道:“你为什么要这样?” “小尺,你若是想要那些古玩,你可以直接跟我说,我一定会答应你的,可是你为什么要以这种方式呢?若是你今日被人察觉了,你会很危险。”他不忍地摇摇头。 “我要怎么跟你说?多少次我打你电话,多少次我派人帮我预约,多少次我发给你邮件你都不回,多少次我在酒楼看见你,你都避着我,我想见你,让你把事情说明白,可是你全都推掉了。就算我跟你说,你就能答应我吗?如果我跟你说,让你收手,让你退出,让你不再做伤害于家的事情,你会答应吗?” 152章 不知怎的,之前想说的,现在一个劲儿都涌上心头,我恨不得把所有我藏的话都吐出来给他听,只希望他能回头。 “我……小尺,你听我说,我做什么,都是不会害你的。之前在雅萨,你不是说你相信我吗?表哥是你在这世上最亲的人,外公去世后,要我替他好好照顾你,我又怎么会害你呢?我今日的所作所为,外公在天之灵,也会理解我的。” 我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回应道:“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是骗我的。你说的话,就没有一句是真的。你说你不会害我,可是我已经当了文物界的主席,我还是于家当家,你派人搬走外公留给我的最后念想,你说你这是在对我好,若是于家破产,你让我上街乞讨吗?钱不是花不完的,我不知道雅萨于家给了你什么好处,但我只知道,你已经背叛了我们。我没有在说气话,谢谢你过去十多年的关心和照顾,从此,咱俩再无瓜葛。” “所以你下一步计划是干什么?哥真心希望你不要再耗下去了,若有朝一日,连我都帮不了你,你再与西北古商作对,你该怎么办呢?”他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 我知道,他是不可能罢手的。我也知道,从一开始,他就是隐瞒着我们的,就连外公和蓝墨他们,竟也都没有察觉出来。 “我怎么办,对你来说很重要吗?哦,你想知道我的计划,好一手除掉于家是吧?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于家倒下了,那我也绝不会苟活,外公生前最伟大的事业就是这个家族,这不是一个普通的世家,尽管他并不想让我知道这一切,但是,我现在,是于家的当家。”我淡淡地说。 “小尺,听话,不要再对抗下去了,你就安心地过着你想要的生活,没有人会阻碍你的生活。我若是想害你,又何必搁至今日呢?” 他并不知道,我与四块玉的约定,他或许也不知道,他这样做,真的会使于家破产。我该怎么办? 我纵身一跃,从这窗口逃了出去,刘爷早已派人接应我。 刘爷的人来得及时,将我从这楼下接走,还好他们的人没有察觉。我会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份合同通过法律的程序修改,之后再命人将身份证送到西北古商总部去。 我不知道表哥有什么难言之隐,这一次,他明知道我会来,明知道那个韩北就是我,可却没有拆穿我,而是成全了我。我也知道,他不会存心害我,但是,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他便是商局的人了,与我再无关系。 我能够阻止这一次,是因为有他的相助。可下一次,我还能这么幸运吗? 如今时间是越来越紧了,我若是没能想到办法除掉四块玉,我又该怎么办呢?舅曾祖父,你到底在哪里?你会来帮我吗?还是说,你果真要我跑一趟于家祖坟? 清晨,没有一丝阳光,外边儿还是潇潇淫雨。雨水中透着一股尘土的气味,天色正如傍晚时那般灰暗,没有一丝生气。 忽然来了人轻敲了敲门。 我倒没多长个心眼儿,开门一看,才发现家外围着一群人。我心头一凛,道:“于念桃?”我看着这个强势的女人,她仍是抬着头,鼻孔对人,身旁还站着于子兆和陈圣。 看来,雅萨于家有动作了。 我倚在门的一边,说道:“不知于大小姐带着这么多人来,是想做什么?原谅我这屋里沙发小,可容不下这么多人。” 她冷哼一声:“冰三尺,怎么我弟弟才没来几天,我就一直收到他的投诉呢?我派他来是让他来辅佐于家,不是让你教训他。现在雅萨于家马上就要合并其他分支了,包括花城于家,你马上就要臣服于我,所以我劝你别太嚣张。” “那还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一个冒牌货还敢提合并这种事,真正的于家人才没有你这么猖狂。实话跟你说吧,我现在已经是文物界的主席,你要么就尊重地叫我一声主席,要么就叫我于当家的。如果没有什么事,就请诸位不要挡在我家门口,让人看了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呢,请吧。”我面带微笑地说。 于子兆撸起袖子对我指手画脚,怒斥道:“他娘的你怎么说话的呢?这可是我姐,雅萨于家的老大,身后可都是我们的人,你一个人势单力薄,可悠着点儿。” “雅萨于家,不过一个小小的冒牌货,我又何须放在心上?在文物界,随便一个世家,就可以把你们压下去,你们几个算哪根葱啊?这儿,是我的地盘儿,这里可是花城,不是雅萨,做事可都规矩着点儿。在我这儿,谁要得罪了我,我肯定不会让他好过。” 我现在准备用言语来激怒于念桃,她这个人虽然很强势,一副嚣张跋扈的样子,心里却缺乏几分沉着和稳定。况且我手里还握着她的筹码,如若她胆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我大可拿四块玉的那个长老来压她。相信她也不敢以下犯上,就等她出手的机会。 关键是现在四块玉的势力在日益扩大,再这样下去,文物界实在耗不起,终究会面临破产难题,这时候靠古董发家吃饭的那些人,又该怎么办呢?我们这边人多,是应该利用优势了。 可我绝不干有害无辜的人的事,商业竞争在我这儿必须是正当的,那些见不得人的方式一概不采取。我也不想和表哥正面交锋,我若像之前那样,只会害了他。 雅萨于家我已经暂时将他们安顿好,相信他们最近也不敢有什么动作。 电话里,我对倾尘说道:“之前我就发现四块玉有伪劣商品的状况,只是当时我没考虑到生意上的事情,所以我便没去管。既然现在这四块玉与西北古董商局相联系在一起,百密一疏,他们的东西多少会有质量上的问题,你可以派人多去试验,若有发现问题,便带着人到他们总部投诉。这样一来,消费者一定会倾向于质量好的一边,他们的口碑也会被拉低,而我们这边只要做好品牌宣传,文物界流通古玩,已经有两百多年的历史了,这个机构虽然并非一家店,但却有着像老字号一样的优势。我记得他们丁家之前的宣传做得不错,让他们加大力度,先把宣传搞好,然后把文物界总体的销售提上来。” “好的,我马上去办。对了,你之前所说的那个戚玲,又有动静了。”他淡淡地说:“我们的人说,看到她与四块玉的人来往很密切,而且她现在人就在罗州。我们的探子还说,她与一个叫钟元祭的老板关系很好,听他们的对话好像是上下级关系。” “我知道了,让他们跟紧点,不过小心别被发现了。”说完,我便挂了电话。 戚玲从之前就一直怪怪的,我还以为先前表哥失踪的事情和她有关系,现在想来,她可能真与表哥是一伙的。表哥又是西北古董商局的人,戚玲又与四块玉来往密切,这样说,表哥在四块玉还有另一层身份。是我大意了。表哥,到底是什么人? 陌蓝墨说,他在扶风待不下去了,要和离珠一起到别的地方做生意。我告诉他,总之别来花城就对了,他本来也是想回来帮帮我,可却被我劝服了。至于二山胖,那伙计机灵,做事麻利儿,会说话,是个精明的商人,据说最近在扶风混得不错。 他们过得好,便好。 根据归海月在雅萨安插的线人来报,这雅萨于家已经尽数搬出,但是却留有三分之一的人守着雅萨的一座古墓。据说,这座古墓是于家列祖列宗的古墓群,堪称有妖楼之规模,当初我看这雅萨不过是一个小地方,占地面积还不足花城的一个小区。说来也真是奇怪,这座古墓若真是规模宏大,应该会有不少的人想要进去探宝,可我搜索各地文物局的文件和档案,也询问了各地的考古学家,都说不知道这座于家妖楼,有的就连雅萨这个地方都不清楚。 这件事情牵扯到地下古墓,话说之前我去的于家祖墓就算是规模很大了,因为在这祖墓周围几里泥土之下,还养着沼泽章鱼,这种章鱼具有极强的识别能力,若非三大世家正统血脉,是不能迈进去一步的。这说来也算是个天机,于司宸也多次要让我保密,就算是死,也万不能将于家的秘密告诉外人,否则会扰乱尘嚣世间。 那也的确是这样,若科学家想要拿这种生物来做研究呢?于家的存在本来就违背了自然客观规律,这个秘密,我必须永远守住。外公当初不让我碰于家的事情,一来是怕我深陷其中,怕是他也算出我是骷髅玉归宿人的宿命,所以希望我的命运能有所改变;二来,则是希望于家的这些事情永远被尘封,永远不为外人所知。 近来,花城因为举办了美食节,属于狂欢购物周,势必会有许多顾客,如果我能在这时候,给西北古董商局致命一击,挽回大部分顾客,那他们那边生意基本上就要亏本了。毕竟群众以及人流一旦很多,只要控制住顾客的意志,人们又会随大流,其他人自然而然就会跟风了。只要想办法把生意引向文物界这边的店铺,就可以获得一个翻身的机会。 哪怕不能完全盈利,但只要能扭转局面也是好的。二山胖推荐给我一个姓岳的媒体记者,她认识很多网络大v,微信上也有不少名气大的公众号,她还上过电视,只要能够联系上她,让她将西北古董商局仿制品充当文物售卖、将中国古玩卖给外商的丑恶行径抖出去,西北古商的口碑就会被大大拉低。 “岳女士,你知道我们文物界各大世家盘踞花城已是两个世纪之久了,如今遭遇变故,但请你不要怀疑我们背后的势力,只要我们合作,钱的事情可以详谈。与我们合作,你大可放心,这西北古商以次充好的事情我们已有证据在手,他们的人崇洋媚外,还把中国古玩倾销到外国。我需要您帮忙,动用最大的力度,曝光西北古商的丑恶行径。至于之后的事情,我会处理。”我在电话里头便是这样同岳记者沟通的。她犹豫一会儿之后终于答应了,她是个精明的商人,应该知道要怎么做。 153章 这笔买卖对她来说可一点儿也不亏。我给她提供了很好的材料,全花城的人都知道有一个西北古董商局,如果媒体一爆料,报纸一刊登,很多人将会去关注,流量越大,相当于炒作,对于媒体记者而言,是再好不过。可如果我要求她帮忙宣传文物界,只会起反作用,我们现在本来就很被动,好不容易等到一个反攻的机会,因此不能轻易让对手握住我们的把柄。 这样一来,西北古商的门店就做不下去了,顾客自然也就会倾向文物界这边的店。至于那些商人内心怎么想,已经不重要,他们总不希望古玩行业被西北那边垄断,要知道垄断经济,是政府不提倡的。因此他们自然不会淌这趟浑水,毕竟,他们还不知道这西北古董商局的底细。 可文物界就不一样了。文物界光明正大,影响力大,一些老顾客受文物界的影响更是根深蒂固,这样,新的顾客肯定会倒向我们这边。即使没办法瓦解西北古董商局,但也要想办法让文物界占上风,把市场的地位给巩固好。 我正安排底下的人去做,突然,司机小隐就给我打了个电话,说话吞吞吐吐的:“当家的……就那个……店……出事啦……砸了都……” 我缓过神来,劝他慢点儿说。之后,我倒是听出来了,于念桃带着人在于家的老店闹事,还好今早我让几个于家的亲信帮忙看着店了,要不然都不知道这会儿会捅出什么篓子。 事后,在车上,我便匆匆忙忙地给小隐发微信:你现在立刻报警,就说有人在于家店的附近打架斗殴,另外,于念桃等人现在算是入股了于家的产业,线人一旦有拿到他们和西北古董商局勾结的证据,也要立马报警,就说是非法的商业合作。他们这群人可不比四块玉的头目聪明,刚从荒山野岭出来,那里治安很差,他们的法律意识很薄弱,所以一旦有什么情况,要及时跟我说。 等到我赶到的时候,于念桃已经端端正正地坐在收银台后的那把椅子上,倒还真把自己当掌柜了。于子兆和陈圣在一旁,气焰嚣张,还派人围住我带去的那些亲信。 “你们这是做什么?于念桃,我警告过你,你不是合法的于家继承人,在这里,是花都,不是你的地盘儿。你最好做事有些分寸。识相的,带着你的人滚开。”我怒斥。 她冷哼一声,站起来说道:“于老板,你怕是把话说反了吧,我于念桃才是大当家,你算什么东西?今天我来不是同你辩论这件事情的,我要把你这所有的古玩全部卖出去,于家的生意已经一天不如一天了,全花城也就只有这间破店,你再留着这些东西,就等着喝西北风吧!” “你今日若是敢碰我外公留下的古玩,就别怪我不客气。我就算是穷到上街乞讨,也决不会卖掉这其中的一件。各行各业都有他们的规矩,明器,自然也有,这个道理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若你再执意这样,那我只能请你滚回雅萨。”我厉声喝道。 陈圣开始摩拳擦掌,站到我跟前,整理整理领带,说道:“冰三爷,您就别说笑话了。要想让我们走,那还得看您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陈圣,我说过一次了,我们于家的事情,不需要你一个外人在这里说三道四。陈家人赶走你,其实是有原因的,你这样在这里给于子兆当走狗,只会让陈家的人更加讨厌你。” 话音刚落,他用力地推了我一把,我略微后退。可是我知道,他是不敢真的动手的,就算他敢,那便更好,警察就要来了,既然要抓他,那就得抓个正着。 我必须再激他。 “我听说你陈圣原本不姓陈,你是被收留的,我还听说,你之前可是有犯罪前科的,十六岁就把人打进医院。陈老太爷在世的时候,最看中的就是品行,我想人家不要你,多半是因为,你人品出问题吧。我觉得你也不要跟于子兆混了,他不比你那个踢你出家门的陈家怎么样……” 我还没把话说完,陈圣便撸起袖子一拳揍向我的胸口,我还没反应过来,他便一脚将我踹飞,力道十足。我趴在地上,头有些犯晕,大口大口地吐血,只觉浑身虚弱。 忽然,外边狂风大作,我趴在地上,慢慢地扭过头来,潇潇淫雨如同一条条闪着银光的细丝,击打着窗户上的玻璃;不知怎的,太阳也都隐去了,老天爷变了脸色,忿然咆哮,雷声轰轰,震耳欲聋。 我已听到十分整齐的脚步声。估计,那些人也快来了吧。 我原以为陈圣会适可而止,可这时候于念桃给他使了个眼色,他便点了点头,一把拽起我的衣领,怒目圆睁,咬牙切齿地说道: “赶紧把于家的传家信玺交出来,我可以饶你,让你免受皮肤之苦,要不然……” 原来,这三人早已谋划好。他们今天是有备而来,并不是简单地要来这儿闹事,而是想逼我退位,想让于念桃真正掌握于家。可是于家一定不能落入他们的手中,一旦我把信玺交出去,就等于把整个于家拱手相让,到时候,就算是凭借血缘关系,最多算是一个族人,那样的话,于念桃又早已被四块玉买通,于家到时就会变成四块玉的于家了。 警察马上就来,文物界的人估计也会来。我得想办法,让警察部门治于念桃的罪。 “如果我不交出来呢?我不是什么没有骨气的人,不会因为怯懦,而屈服。”我轻轻地道。 于子兆捧腹大笑:“好一个不屈服,可惜今天,你插翅难逃。陈圣,动手吧。” 猝然,陈圣叫来了几个蒙面的黑衣人,迅速将我绑了起来,随后我便被押进一只面包车里。在挣扎的过程中,我便用手掌疯狂地抓挠地面,如果雨下得不大,警察到了之后应该能顺着血印找到我。 看来,这一次他们是早已做好了准备。不过,我也要让他们知道,明目张胆地绑架、殴打,是什么样的下场,雅萨那边治安不好,揍人一顿都不被抓,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事情常有,可这里是花城,不是雅萨。 我一定要咬牙挺到最后一刻,将计就计,顺便将雅萨于家一锅端。 天色是越来越黑了,这样的鬼天气真是让人觉得浑身不舒服。此时的我意识还算清醒,通过后视镜,我大约能知道,他们把车开进了一个人烟稀少的山区里。我认得这个山区,就好像我什么时候来过一样,而且我当时来的时候,似乎天也像现在这么黑…… 我睁大眼睛努力地往外看,发现这周围都是胡杨林。直到我无意间瞥到司机师傅旁边的那个座位的时候,我才想起来,这里是南九茶座,再往下走,便是这个城里最荒僻的地方。当时我之所以会来这个地方,完全是因为四块玉,那天晚上,我就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司机还跟我讲了许多关于这山里头的瘆人故事。当时那个司机师傅还苦劝我不能再往下走,再往下走可就要闹出性命来了。 之前,他口中所说的工程,应该与四块玉有关。 这深山里头,不断传来狼嚎之声,仿佛是野鬼的冤鸣。车开进了一间黑洞洞的厂房里,我还没反应过来,它便突然停了,几个黑衣人将我拉下车,紧接着,我便被带到了一间小小的房子里。 这间房子,没有灯,四周围黑漆漆的,如恶魔般,吞噬着这眼前的所有。唯有这高墙上的一扇方窗,透进来一丝冷淡惨白的光,偶尔还能听见几声凄厉的狼嚎。 房子四周竟是各种刑具,看样子这些刑具已经很老了,应该是从一些墓里边挖出来的。这些刑具看起来十分残忍,譬如,就有古代梳洗之刑所用的铁梳子。 卒然,陈圣一脚将我踹倒,我趴在地上,只觉胸口隐隐作痛。 于念桃不知何时,从他身后窜出来,靠近我,说道:“你可知道,我们为什么可以毫无忌惮地把你抓来吗?——兴许你对古玩这一行一些法规,还不是很清楚;抑或是,你有可能还没有透彻了解你手里的那枚骷髅玉。不过你不了解,那是很正常的事情,就连鼎鼎有名的尸尊陌蓝墨都未曾看出来,这其中的端倪,还有你白非寒,他也是之后才知道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直喘气。 “骷髅玉不是一块简单的邪玉,它早在八十年前就被人标记为具有毁天灭地的邪物,当年相关人员发布条令称,只要有人找到了它,就必须上交。这条看起来很荒谬的法规条文,至今都没有废除,你自己也应该清楚骷髅玉到底有多重要。私藏,可就是犯罪。况且,你藏了它这么多年,若被发现,可就完了。”她说道。 “不可能,这么久了,这种事情我怎么会一点儿都不知情?文物界有几个人是知道骷髅玉的事情的,可是,他们也没有说藏玉犯罪。”我反驳道。 “你就别天真了,文物界的人不知道,是因为当时这条律令没有向他们公开。法律里可没有不知者无罪这一条,若我将你交出去,你可是要坐很多年的牢的。到时候,于家的产业会被抵销,你也就只剩一个人了。我还知道,你是骷髅玉的归宿人,在牢房的日子,足以让你睡死。” 154章 果不其然,于念桃这次来花都敢如此嚣张跋扈是原因的。在上次,还是我拿四块玉在要挟她,这一次,她什么都知道了。看来,是有人告诉了她这些。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我瞪着她。 “这世上有谁最了解你,就有谁会告诉我。你应该知道那个人是谁。其实,若你愿意乖乖臣服于我,我是可以不用伤害你的,毕竟,你还是个年纪轻轻的少年,我可不喜欢虐童。” “你做梦!”我咬牙怒斥。 陈圣抡起拳头,狠狠地揍向我。我连连后退,鼻血横飞。还没趁我反应过来,他又一脚将我踢飞,力道十足。我犹如一个沙包,任他拳打脚踢,最后终于是趴在墙边,绯红的血一滴滴地从口中垂下…… 他长啸一声,顺势转身,犹如出了膛的枪子,冲到我身前,一把将我拽起,手腕一番,两手拧紧我的手指头。他看起来手法娴熟,不费力气,突然,几声“咔嚓”脆响,活像树枝被折断时的声音,随即,我惨叫一声,条件反射地使劲儿踩住他的脚。他下意识地后退,嚣张地俯视着我。 我整个人踉踉跄跄的,站都站不稳,真的就好像一个纸人,轻飘飘的,仿佛只要轻轻一碰我便倒下了。我的两只手开始发麻,随后是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比刀割还要难受。 这个人看起来身手不错,完全不像我之前对付的严宽。那个时候,我还可以同他近距离肉搏,巧妙地反败为胜,可是,这个陈圣,他出手迅疾而又狠毒,别说攻击,连防御的机会都没有。而且他的手法并不生疏。 骤然,陈圣拔出一把小刀,对着我说:“于老板,你是个聪明人,保命机会,你应该懂得要怎么去把握,你也应该清楚,负隅顽抗是什么样的下场。我给了你机会,交还是不交?” “不交!”我咬紧牙关,“我此生,决不活得窝囊,哪怕……今天被你打趴下……我也不会交出于家……好歹,你杀了我……” 于子兆在身后小声说道:“留他一条命,他还有用。我姐说了,他脖子上的勾玉是好东西,取下来。” 陈圣轻轻点头,一个箭步冲过来,硬生生地将我脖子上的勾玉扯走,此时的我开始拼命地挣扎,他愈是强行取走我脖子上的勾玉,我愈是要反抗。我便抓狂,想尽办法将他踢开,我的反应近乎歇斯底里,陈圣握紧小刀,划开了我的袖子,顿时皮开肉绽,血花四溅。 我头晕目眩,眼前一片模糊,看不清东西,浑身疲软,没了力气,他轻而易举地将我勾玉取走献给了于念桃。我连喘气都不会了。勾玉是于家的家族标志,切不可落入贼人之手,我该怎么办? 可是我尽力了,我也反抗了。 兴许是由于骷髅玉所导致的病根,我近来休息不够,身体也很虚弱,所以挨不住陈圣的两下子。又或许是他,故意磨害我;他如此肆无忌惮,看来,是准备把我带到一个没有人会找到的地方,然后逼问我。 于念桃早就知道我不会服软,所以一上来便对我使了狠招。这一次,我是真的走到尽头了……一旦我栽在他们手里,就相当于被控制住,陌蓝墨他们又找不到我。 我挣脱地把身子侧过来,为的就是不要晕死过去。我一定要撑到蓝墨和莫山找到我的那一刻,一定不能被他们用作人质。 我只知道他们会想尽办法争夺于家的掌权之位,可不曾料想,他们的手段会如此卑劣,会想到用践踏法治伤害别人的生命健康的手段来获取。之前,我总觉得文物界的人勾心斗角不怀好意,现在我知道了,自家的内讧,才是最可怕的。 只可惜,千算万算,也算不到我会输在自己的表哥手里。我也算不到会有那么一天,被他手下的人这样毒打施暴。我腿软脚痠站起来,可是我每每打算咬着牙忍痛挺过去的时候,最后却还是倒伏在地。 我拭去泪水,于家男儿从来不怕疼,也不怕流血;当年外公在军阀里什么腥风血雨没有经历过,这一些,对他来说不过是轻微的跌打扭伤。 四周围突然像死了般沉寂,陈圣他们大概已经走了。于念桃心思缜密,她应该是察觉这个地方早已被暴露,又不便将我带走,也不想因为我而被抓去坐牢,所以才仓皇逃走了。只可惜,这一次,还是让她逃了。 不过,她是太不把法字看在眼里了。若让文物界的人知道此事,就算她逃到天涯海角,也定要把她抓回来。 我现在总算知道,原来这里这么黑,不只是因为这儿没有灯光,还因为,这儿其实不是什么房子,是一间地牢。外边是铁栏,不是门。 陈圣之所以没对我施加酷刑,是因为他害怕把我打伤之后,我连话都说不出口,他们就不能知道信玺的下落了。不过,他们既已得到了勾玉,也算是成功了一半。 冰凉的血,黏黏的,从嘴角到脖颈,再到衣领,后蔓延至全身,最后是淌淌流在同样冰凉的地上。如果表哥没有背叛我,我大可避开此事,大可早早地把这些事撂在一旁,我若不主动处理,舅曾祖父也会处理,可是现在,舅曾祖父也不知行踪,所有人都走了,只剩我一个……或许他并非背叛,从一开始,他便是四块玉的人;从一开始,他来到于家就是有目的的。 他让我接手并壮大于家,现在又瓦解于家。他让我知道于家的使命,现在又来毁掉这个使命。 陈圣的暴打,不痛。表哥的行径,才痛。 “小尺!小尺!”一个身穿黑色披风的男人靠在铁栏外,急促地唤我的名字。 “蓝……墨……”我咬牙。 平时镇定冷静、处之泰然的陌蓝墨,现在也开始急躁了。我看着他,使出最大的劲儿推挪着铁栏,又是用敲打锁子,又是踢铁栏,好像恨不得能用他的双手把这些铁栏除掉。 “小尺,你等着,我马上救你。你忍着……”他疯狂地敲打着那个铁锁。 “蓝墨,他们现在更想抓的人是你……于念桃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你快走……你不要管我……你要想到,离珠姐身子弱,她还在等着你呢,要是你有事我怎么……怎么和她交代……”我哽咽了。 他没有说话,四处寻找工具,想要砸开那个锁。可这哪是容易的事情?要是四块玉的人此时赶来,三大家族中就只剩归海月了,这样的事情绝不能发生。 “你坚持住……我已经报警了,警察已经来了,你一定要挺住……”他嘴里不断地念叨着。 突然,两队黑衣人围住了他。看着那群黑衣人的服饰,不难猜出他们是四块玉的人;我猜得不错,他们是趁机来抓走陌蓝墨的。这下完了,要是我和蓝墨都栽在他们手里,家族秘密就守护不了了,那样只剩归海月一人,他该怎么办呢? 一个身形熟悉的男人从那群黑衣人中出列,他的身着打扮与其余的黑衣人很不一样。看起来,应该是四块玉的头目。 可是我抬眸一看,才知道…… 是表哥。是白非寒。 “小尺!你……”他差点儿要哭出来。 兴许由于时间搁得太久,我的意识开始混乱。眼前一片模糊,就好比转了几个圈子突然停下来的感觉。 他还是来了。 我咬紧牙关,默默地告诉自己,一定要挺住。趁着我还能睁开眼睛,还有一丁点的意识,我一定不能让陌蓝墨栽在四块玉的手中。 “你们快把门打开!”表哥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我屈膝而跪,含泪吼道:“求白老板放过陌蓝墨!” 蓝墨怒斥:“非寒,这么多年了,我竟一点儿都没有察觉。你藏得可真够深,亏我之前还一直认为,你有你的苦衷。” 身旁一个黑衣人对表哥说道:“主人,太好了,他就是那个男孩儿,来救他的这一位正是陌家头领,现在就只差归海月了。” 他话还没说完,表哥一个巴掌便扇过去,喝道:“你再不把他救出来我马上毙了你!” 之后,我便昏昏欲睡,没等到他们把门打开,我便失去了意识。 眼前的环境倒是很整洁。 我仿佛经历了一个什么劫数,在此刻,心情久久难以平复,就连之前积在心里的话,现在也都说不出口,也不知道要向谁说。 阳光透过窗子洒进来,桌台上放着几碟看起来新鲜可口的饭菜,还有一杯牛奶。一个护士端着药物和纱布进屋来,看见我愣愣地坐在床上,惊叫起来:“510病房的病人已经醒了!蔡主任,蔡主任!” 一个头发花白的医生不紧不慢地走到我床前,翻开我的眼皮,检查了一下,嘴中喃喃地念道:“情况好多了,马上把他的家属叫过来。” 大约半分钟以后,表哥飞似的冲进屋来,一个箭步直奔我床前,还差点儿撞倒身旁的医药箱。他抓着我的手,直勾勾地望着我,轻声道:“怎么样了?觉得好点儿了吗?头还晕不晕,身上还痛不痛?” 我看着他急切的眼神,叹了口气,答道:“好多了。蓝墨呢?你没有抓他吧?我求你,放过他,放过二山胖,放过归海月,放过梅穹宇,好吗?你们要的,不就是于家的秘密吗?” 他怔住了。 155章 “我没有抓他。我不会乘人之危,我也不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小尺,对不起,是我疏忽了,你放心,我定不会轻饶于念桃和陈圣。”他恶狠狠地说道。 蔡医生说道:“幸好及时医治,要不然后果会很严重。病人现在需要静养,请您出去一下。” 这么说来,表哥是不可能放过陌蓝墨了。他还是会坚持他要做的,难道,就真的不能回头了吗? 我冰三尺从来没有求过什么人,这一次,就算我舍弃掉最后的尊严,我要护住我的好友们。 陈圣的动机很明显,他不单纯是要攫取于家的当家权,他想要被四块玉的人重用,之后重掌陈家。他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这一次的毒打,绝非偶然,而是蓄谋已久的。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会被自己的最高统领追杀。 经过这一次,雅萨于家终于被重创了,我也算没有白受伤。只希望,我的朋友能够不被牵连进去;我相信这次的事情那么大,舅曾祖父应该能够注意到。只有他出面,四块玉的事情才能够解决。 听这里的护士小姐说,我晕倒之后其实还醒过一次,那次醒来的时候我就很抓狂,发了疯地打闹,我的扑打近乎歇斯底里,搞得整间病房杂乱无章。还好最后有表哥摁住我,我才能够平静下来接受医治。 兴许是因为陈圣下手太重,我出于保护自己才那样的罢。 午时。 忽然一个人推开门蹒跚走来。光听脚步声,我就知道是谁了。也只能是他。因为,他已经完全将我隔离,他不想让文物界的人找到我。 他坐在床脚,把带来的点心放在一旁,说道:“是哪里很不舒服吗?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没有。我很舒服。”我不敢看他。 “小尺,之前由于骷髅玉,你就没有睡个安稳觉,之后又在忙文物界的事情,本来身子就弱,现在你又受了重伤,暂时不能出院,所以这段时间,你就什么也不要想,好好休息。我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再度发生,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他淡淡地说。 我忍住不要掉泪,呆呆地望着他,说道:“其实没有人会伤害我,陈圣的一顿打,也不算什么。你难道不懂吗?真正在伤害我的,一直以来,都是你。” “对不起,我……这的确是我一手策划的,但是,我……小尺,你听哥说,等我把这一切都做好了,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你记得在雅萨我跟你说的话吗?我说,我绝不会害你,我还说,你是于家的正统血脉。只要三大家族合并,你可以继续你的当家人……” “够了。不论怎样,我是不可能将于家交到外人手里的,尽管这些年来你一直替我打理着那家老店,但毕竟,你现在是四块玉的头领,我们早就势不两立了。”我无奈地望着他。 只可惜,他还痴痴地以为,我会听他的话,将于家拱手相让。归海月带我找回记忆,就是想让我知道于家有多重要,它若落入贼人手中,这世间就得一变。当初表哥拦着我,不让我记起这所有,是怕我知道于家的使命之后,会义无反顾地和四块玉抗衡。可结果,还真是如此。 世事难料,我并不庆幸他会救我,我当然也不希望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身为四块玉的最高头目,他应该知道他必须怎么做,现在的兄弟之情兴许只是一时的不忍,该割舍的时候到底还是会割舍。 表哥瞥了我一眼,说道:“我知道你恨哥,其实,我一直想同你解释。我的母亲,其实当年只是外公膝下义女,我的亲生父亲,其实不是白颜,而是另外一个人。我的父亲,是个满腹经纶又文武双全的人,他背后的势力,便是这四块玉,文革中,我们一家惨遭抄家。母亲带着我逃到了花都,后来,是白颜收留了我们。四块玉百年来的重任从此便落在了我的肩上。我的族人为了这个重任尽数牺牲,打我出国留学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我不能苟活。我必须振作起来,继续完成先人未完成的使命。” “所以,我就开始学考古,做生意,小时候跟着白颜还学了一身倒斗的功夫。二十岁那年,我便成了四块玉的主人。我从史料上得知,世上曾有一枚骷髅玉,封印着百尸公,这枚骷髅玉破坏性很大,但它是万墓之钥匙,是通向地下世界的一条无比重要的桥梁。我便想着,让你来保管。其实,那座墓不是我偶然发现的无名墓,那座墓是标记很久的死区。可那天,四块玉的长老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了,他告诉我应该怎么重振四块玉。是的,这关乎到于家,关乎到你和外公,一开始我是不肯接受,我心里其实很矛盾。这么多年了,我不可能背叛你们,做出伤害于家的事。但,最近这些年来,每当我想起死去的族人,每当我忆起家族尽数被屠杀的场面,我就充满勇气。我一定要伪装好,我一定要完成这个任务。” 表哥娓娓谈来。其实,一开始我还是有些恻隐之心的。但是,不是我不近人情,不是我冷漠,只是我实在无法接受……无法接受这么残酷的现实,也无法接受他所说的这些。 先前,我总期待着他能给我一个解释,而不是这样什么话都不说就入驻了西北古商,而不是一句话都不跟我说就这样成了四块玉的主人。可是现在,我却不希望他解释,我只是在自欺欺人,只是不愿相信,而在用假象麻痹自己罢了。 我的心情低落至极,问道:“所以你还是背叛了我们,还是让我成了骷髅玉归宿人……外公待你不好吗?小尺一直以来把你当亲哥哥看待,哪怕你当初假死,哪怕你当初隐瞒白虎团的事情,我都不想责怪你什么。我知道在这两者之间,你能知道孰轻孰重,可从一开始,你就应当坦诚。” “不是这样的。小尺,我跟你说了这么多,你还是不信我吗?”表哥长吁短叹,拎起公务包,准备离开,又道,“我知道现在不论说什么都没用了。点心趁热吃,早点歇息吧。” 话罢,他匆匆离去。看着他的背影,我竟黯然神伤。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做,可能、可能真的挽回不了了。 傍晚,我在旁边的一个诺基亚牌子的老人机里看到了一条消息。说是表哥会在花都商务总部提交门店开设的单据,并参加陈家古玩铺开业的庆祝典礼。 这部手机应该是平时表哥备用的手机。可能是早上走得匆忙,忘记带走了。不过这个消息对我来说却是件喜事。这意味着明早表哥不会来医院了。 只可惜这部手机发不出去信息,我一时联系不到文物界的人。 于是乎,我拖着沙哑的嗓子把护士喊进来。那护士毛毛躁躁的,见我坐起来,吓得急忙要喊蔡主任,幸亏我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她才没有叫出来。 “护士小姐,你手机能借我一下吗?”我恳求道。 “这……您的家属吩咐了,除了他,其余的人你谁都不能见。” “哦,”我搔搔后脑勺,“对呀,我就是想联系他。” “那您有什么需求吗?您可以跟我说,我可以帮你转告他。” “不是,我是想亲自和他说。而且,你在,好像也不是很方便,对吧?毕竟,这属于我们的……家事……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嘛,所以……麻烦您回避一下……行不?” “这……” “哎呀我就是想听听他的声音,想和他聊几句,很快就好的,耽误不了几分钟,好吗?嗯?” 还好我想办法说服了这位护士,她可警惕得很,估计她也算是表哥雇来的人。为了不让她偷听到,我便只是匆匆给刘爷发了一条短信而已。随后,短信也被清空了,确定多次,回收站找不到这短信。 我只是稍微拨通表哥的号码,没有说话。估计这护士会起疑。不过管不了那么多了,刘爷应该很快就能反应过来,明天我必须离开医院,摆脱表哥的控制。 现在四块玉的人四处找我,若明天表哥不来医院,那我岂不是很危险?——对,再怎么样,明天我必须得走。 听着外边的雨声滴滴答答地打在窗上,绵绵不绝,我深呼吸,紧闭双眼。 今天夜里没有月亮,只有潇潇淫雨。 一觉醒来,天才蒙蒙亮。我正欣喜,昨夜总算没被骷髅玉折磨,没有做什么噩梦,睡得倒挺沉,若是每天晚上都能这样,那该多好…… 猝然,一个沉重的脚步声慢慢地逼近。 “三尺,我已经命人支走了外头的护士及主任,应该没有人会发现我们。快走吧。”刘爷镇定地说道。 我轻微点头,可不曾料想,我才轻轻侧过身,浑身便觉一阵剧痛,如撕裂般的痛苦。我呻吟一声,刘爷急忙搀住我,眉头一皱:“行吗?” 刘爷似乎很担心我。这一点的确是我考虑不周,我没想到自己的身体会虚弱到这种地步,竟连站都站不稳。 我“嗯”了一声。之后,便随他一块儿,踉踉跄跄地走出病房。 “蓝墨怎么会来花都呢?他不是应该在扶风陪着离珠姐吗?”我不禁问。 156章 “我也不太清楚,先回去再说吧。你现在身子弱,我已经给你请了大夫,你现在不能转院,因为手续很难办理,若没有白非寒确认,你是不能出院的。你就姑且到梨园住一阵子,那个大夫的医术精湛,绝不会比这医院里的医生差。” “麻烦刘爷了。”话罢,我咳嗽一声。 “哪里的话,”说着,刘爷摸出手机,迅速拨通一个号码,“无妄,我们已经到中区了,你赶紧过来吧。” 他口中所说的无妄,是梨园的一个知名戏子。不过这个人的性格很古怪,不喜欢和别人交谈,因此除了能在台上看到他,其余的都没办法。但是呢,这个人又十分忠实,而且深藏不露,有着一身好功夫。今儿,倒有机会见识见识了。 从远处,一个身形如黑鹰般男子飞奔而来,身手矫健,健步如飞,体态偏瘦,一袭黑色大貂加身。这天气并不是很冷,他如此穿着,难道不热吗? 直到他慢慢逼近我们,我才知道,原来这个无妄还戴着一个青灰色的面具。这个面具做得很精致,上边画的,是一只玄冥兽。 本以为这无妄至少都得三十七八岁,可现在目测,倒是一丁点也不像年过三十的人。 那孟无妄见了我,不禁打了个寒战。我猜可能是因为他不常常抛头露面,如今见了生人,有点儿紧张吧。 初次见他,我总觉得似曾相识。这无妄,真是像极了我的一位故人。 刘爷心神不定,看样子好像是出了什么事。从方才到现在,都是慌慌张张的,觉得浑身不自在。想来,这孟无妄虽说本领高强,可刘爷一直是把他当大佛供着,舍不得他与人碰面,可今天却让他跟着到了医院这样人多眼杂的地方,必是出了事了。 “是怎么了吗,刘爷?我怎么觉得不太对劲。”我焦灼地问。 “没什么,”他深呼吸,急忙吩咐道,“无妄,背三爷上我们的车,注意,隐蔽些。” “不必了,我自己可以走。”我摇摇头,可刘爷却执意要让孟无妄把我背走,说是这样比较节约时间。孟无妄看起来身子瘦削,力气却蛮大,不用半分钟时间就把我扛进车的后座。 许是因为伤口还没有痊愈,一稍微动一下,就觉得浑身难受。刘爷就坐在我旁边,给我们开车的,正是孟无妄。 我心中正如小鹿儿乱撞,胸口又闷得慌,过一会儿又昏昏欲睡。我生怕睡着,因为现在身体还很虚弱,我害怕一旦睡去就再也醒不来。近来,骷髅玉又开始作祟,早晚,我怕是撑不住。 “刘爷,我们这是要去哪儿?”我喘气。 “三爷,你挺住,我们要去找神医。据说这位神医脾性古怪,好好的大城市不待着,非要待在一个匪徒出没的老林子里,真是奇了怪了。” “神医?”我纳闷儿,“那既是找神医,你们为何如此紧张?” “三爷,你有所不知。这神医乃钟姓,钟姓是单家的旁系,如今又牵上四块玉,我们想拉拢这位神医,顺便趁此机会,重创四块玉。这是文物界的一个计划。不过,您这伤,到底是?”刘爷一头雾水。 我忙解释道:“是陈圣。陈圣野心勃勃,他不仅想夺取于家当家之位,还想做陈家的老板,希望四块玉能重用他。于念桃就是太过信任他了……不过说来也没什么,毕竟雅萨于家,早已与四块玉串通一气。话说,你们的这个计划稳妥吗?人手够吗?可行性高吗?” “觉得还行,这是我们内部协定的方案,应该可以,详情等到了目的地后我再同你详讲。” 不知是为何,我总觉得这一次“计划”来得太突然,文物界这一次做出决定也未免太仓促了。我是昨夜才打电话给刘爷的,刘爷还要把消息传给文物界,这么短的时间内,这个计划到底稳妥吗? 刘爷口中的钟神医,听起来像是钟元祭。这个钟元祭,是罗州四块玉的老板,地位还是蛮高的,他又一心想知道于家的家族秘密,我想若是想让他背叛四块玉,好像不太可行。据我了解,这个人的城府还挺深的;我不是很肯定,他们能拿下钟元祭。 话又说回来了,他若是神医,那他极有可能就是当年医治二山胖的神医。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是如何保持不老容貌的?他又为何一直戴着面具? 这个人疑点重重,可信度不高。倾尘为何要从他下手呢? “三爷,你还记得戚玲吗?”刘爷突然问道。 “当然,”我的呼吸忽然平稳下来,“她是我表哥的初恋。可自打当初表哥假死后,她就销声匿迹了,上回表哥失踪,我还打过她电话,她的言语很奇怪。倾尘说,在罗州附近发现她的踪迹。难道说,是有什么新的线索吗?” 刘爷酝酿了很久,迟迟不肯说。可是思来想去,他还是叹了口气,向我道来:“我知道,白非寒,你的表哥,已经把事情都告诉你了。其实,我觉得他的行为不是背叛,因为自始至终,他都站在我们的对立面。从他把骷髅玉赠予你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以后不可能站在一起了。三爷你这么聪明,也应该早就猜到,白非寒当初失踪,只是他设的一个局,只是想引你去罗州,去雅萨。戚玲当时的反应,才是最真实的她。” 我不由心头一凛:“你是说……戚玲和表哥,早就是……一伙儿的?——难怪……难怪她这个人,一直让我琢磨不透。原来,她也是四块玉的人。” 凉风习习,车子开进一个林子里。林子寂静无声,连鸟雀啼叫都不曾闻见,古木参天,蓊蓊郁郁,天色越发灰暗。 刘爷在一旁为我讲述这几天我不在的时候文物界发生的事情,孟无妄不紧不慢地开着车。 他渐渐放慢了速度。 “师父,有埋伏。”孟无妄冷冷道。 “直接冲进去,我就不信,这群人还真他娘的不怕死。”刘爷镇定自若地说道。 孟无妄就按照刘爷所说的去做,把车子径直开进林子深处,并加快车速,企图甩开那些包围住我们的人。 那群人的脸色都涂着泥土,根本看不清模样,穿着各异,看打扮,还真的有点像是土匪窝里的胡子。 可是这群胡子又为何要拦我们的车呢?我们车里财色两空,他们这么冒险究竟图什么?不对,他们肯定不是简单的土匪。他们极有可能是四块玉雇来的。 车子慢慢地停了下来,孟无妄心急如焚地踹动油门,骂道:“fuck!车轮被他们用箭射破了。怎么办?” 刘爷眉头颦蹙:“无妨,我们现在车里呆着,他们没那么快追上来,等我们的人来了,事情就解决了。” “我已经开了位置共享,不知道雨老板什么时候能跟过来。” “无妄啊,你待会儿负责保护好三爷,我身手好,他们打不着我。”刘爷勉强装出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但我知道,其实他心里很忧虑。 “无妄明白。” 我们只有三个人,可身后的那群胡子少说也有二十个,而且他们手里都有枪。这样一来,胜算不大。 “刘爷,要不,你们走吧,他们的目标是我,他们还要利用,暂时是不会伤到我的。你们俩去搬救兵,然后我留在这儿。”我提议道。 “绝对不行,三爷,我们好不容易把你救出来了,决不能让你再次栽入他们的手里。这次要不是趁着白非寒没在医院,要不然想救你出来,简直比登天太难。况且,留你一人在此,实在是太危险了。三爷,你听我说,这个计划是我、雨老板和归海老板一同商议的,我们认为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把你救出来然后找一个藏身之处躲起来,等风波一过,你就安全了。另外,我们想借此机会,除掉四块玉的一部分势力。这个山林里齐聚了不少四块玉的门阀,钟元祭又对这些门阀有些不满,我们可以假意与他合作,然后把这里的势力一锅端。” 刘爷的这个说法听起来貌似很合乎情理,但却不能确保万无一失。我们人手实在不足,四块玉盘踞了这么多年,势力已然庞大,我们区区几个,是敌不过他们的。 “归海月怎么能想出如此荒唐的计划呢?”我急灼地问道。 孟无妄瞥了我一眼。 “归海老板只是不想三爷受到伤害罢了。” 话音未落,枪声已然响彻云际。耳边是乱石穿空、玻璃破碎的响声,我回眸一望,那群人已在离我们不足十米之外的地方了。 “趴下!”刘爷高呼一声,随后他踢开车门,冲上前去。孟无妄拉着我,硬要让我趁刘爷给我们打掩护的时候逃离。 刘爷躲在车子的后边,荷枪实弹,打在车的后边。那群人简直是叫一个赶尽杀绝,他们本来可以直接活抓我们仨的,可他们还是不肯放下手中的枪。 刘爷一边要躲他们的枪子,一边又要攻击他们给我们打掩护。孟无妄甩出飞镖,不用两下子便干掉了几个土匪,他拉着我只顾往前跑。 “刘爷!——我们不能抛下你师父一人不管。”我喝道。 “三爷,保护好你是师父的命令,我不得不从。”话罢,他带着我直奔而去。 我不忘回头看孤军奋战的刘爷,面对着敌人的逼近,他只得慌张地做好防守。硝烟弥漫,枪声不断,那群人没完没了地开枪,近乎歇斯底里。 157章 孟无妄带着我逃进了一个相对隐蔽的山洞里,还把洞里的野草全部拔光,用来当作屏障。我趴在地上,透过枝条缝隙,看着刘爷一人,被群人攻击,无路可走,鼻尖不由酸酸的。 “孟大哥,我们去救你师父吧!我们不要躲了,我知道你身手好,你把我交出去,好吗?”我央求道。 “三爷,你就别为难我了。”孟无妄淡淡地说道。 “你怎么如此冷酷,那可是你的师父呀!”我怒斥。 刘爷握紧枪支,半蹲在车的后面。不知所从。仿佛,他的子弹已然用光。 后边的那群土匪放慢了脚步,突然,其中有一个放话了:“刘爷,您就别犟了,现在投降,兴许还来得及。本来呢,主子给我们的任务是把你们全部杀死,一个都不留,可我赵痞平常挺喜欢您唱的曲儿,也看在您年纪老了的份儿上,可以饶你一条命。你看我,心肠好吧?——兄弟们!赶紧给我追!别让他们两个跑了。” 不知怎的,此时的我竟心如刀绞。 他口中的主子,是表哥吗?——不会的…… 孟无妄盯着我,低声道:“听到了吗?白非寒要的是我们三个的命,你现在出去,不是在救师父,而是在送死。” 我频频摇头:不,倾尘他们一定会出现的,刘爷一定会没事的…… 猝然,刘爷冲上前去,扔出几个飞镖,伤了几个土匪。可还没当他再摸出另外几支飞镖,他便动弹不得了。 …… 四五颗枪子穿过了他的胸膛。 他直挺挺地站在那儿,像半截木头,纹丝不动,两目发直,表情木讷。 鲜红的血,染透了他身上那件米白色的上衣。枪声戛然而止,他却怔怔地盯着对方,那一刻,仿佛世界突然寂静…… 像死了般的沉寂…… 随后,刘爷倒伏在地。血,迅速地从他嘴角流出来,一滴一滴,沾湿了他的衣襟;他眼神游离,平躺在大地上,恍恍惚惚地望着这一片惨白的苍穹。这片苍穹,仿佛在这一刻,变得灰色、单调。 风一阵阵扑过来,像刀子一样刮着我的脸颊。 孟无妄捂住我的嘴巴,生怕我喊出来。 但其实,我不会那么快就喊出来,我会先从心底无声地呼唤:不要……之后,才仰天长啸。 是的,悲恸万分的言语,是间接性的,它不会一下子都从你口中冲出来,也不会一直烂在你的肚子里。但是,心情是持续难过的,泪水也是不住地往下掉的。 那群人杀了刘爷之后,发了疯地寻找我们俩的下落。刘爷就躺在车子旁边,一动也不动,双目一直没有合上。 刘爷是我外公的好友,虽然后来的十余年,他很少和外公联系,但是他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一开始,我还以为,刘爷真的是新闻报纸上说的,疯疯癫癫的戏子,可直到后来,我多次在墓中碰见他,又接受了他不少的帮助,我才知道,刘爷不仅是个会唱腔表演的戏子,还是个有魄力有胆识的勇士。 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他代我执行了护墓大使的任务。在后来我成为文物界主席的时候,是他一直在帮我。就连最近的一次,也是他,是他让我摆脱了表哥的“囚禁”。 最后,也就是现在,他还为了给我打掩护,牺牲了自己的生命。 刘爷已经是六十出头的人了,可他身子还是那么健壮。其实,在花城这样富足的城市里面,在他这种年龄的老大爷,大都是在享清福的,很少有人像他一样,忙活一世。 谢谢。 其实除了感激之情以外,我心里更多的是愧怍。如果不是因为我,他就不必冒这个险,也就不会死。 我不是个精明能干的人,没有武功,也没有什么本领,唯有一双精通追眼通的眼睛。但是不论怎样,我不会让刘爷白白为我牺牲掉,我一定会让四块玉为此付出代价。 “孟大哥,现在我们怎么办?”我无精打采地瞄了他一眼。 “我们现在只能静候雨老板的救援,毕竟我们只有两个人。”孟无妄叹了口气。 归海月也真是疯了,这么漏洞百出的计划亏他也想得出来。人人都说他聪明,这一次他怎么就这么鲁莽呢。 残阳似血,黄昏时候,红红的长线犹如一道道血丝,盘绕在枯黄的草丛上,微风轻拂,野草便无奈地弯下了腰肢。 “他们很快就会找到我们,这片林子虽大,但要找到也不是很困难。三爷,你身体,行吗?”孟无妄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这个山洞。 我没有吱声,只是轻微地点点头而已。 文物界的这个计划看来可行度并不高,这才第一步,就输掉了一条人命。归海月不是说会在罗州壮大文物界,然后把人引流过来吗,怎么一回到花城就出了这么个荒唐的计划? 当下最要紧的事,已然不是逃跑了。现在他们在四处搜人,我们手里必须要握着他们的牌,不如先扣下钟元祭作人质,然后一点点把这里的势力瓦解掉。 我开口说道:“孟大哥,我倒是有一个想法。就是我们先想办法混进林子里,接近钟元祭,我身上还有一些迷药,我们可以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把他逮住。这样,等到四块玉的人找到我们的时候,再把钟元祭当作人质,一来我们可以自保,二来还可以瓦解一部分势力。” “可是小……这样,不是完全背离我们的计划了吗?我们之前是给钟元祭放了消息的,摆明了合作的态度,如果这样做,计划会被搅乱。我们之前做的,也就功亏一篑了。况且,只我二人,三爷又怎能保证能够成功接近钟元祭,又何来瓦解势力呢?三爷,还是让我护送你回城吧。”孟无妄忐忑不安地说道。 这孟无妄的表现倒是与归海月很一致。怎么这次文物界的人都这么懂得要共进退了? 我回答说:“按你们的计划去做,难道没有把握接触到钟元祭吗?至于瓦解四块玉的势力,我自有办法。要知道,四块玉内部人心惶惶,这就是他们的弱点。” 时间已经没剩多少了,再不行动,他们恐怕很快就会找到这儿来。孟无妄经过深思熟虑后,决定按我说的去做。事成之后,我会将刘爷的尸首带回花都,按照戏家祖师爷唐玄宗立下的规矩埋葬。 狂风怒吼,漫天芦花飞舞。每踏过这片片金黄色的芦苇丛,便能感受到摇浪花的气息。再加上四周的血气,沙尘交啮的味道,更令人怅惘。 孟无妄对我的这个想法倒也不是特别反对,只是他尤为担心我的身体。上回遭陈圣磨害后,的确是浑身不舒服,但尽管是这样,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刘爷中枪而死,那才叫一个大义凛然,我身上这点小伤小痛又算得了什么。 抄近路走的话,怕是待会儿会遇到四块玉的人。这里是他们的地盘,四周结界出口处早已被布下天罗地网,他们一帮人在搜捕我们两个,我们现在就算是想逃也很困难了。孟无妄说原计划中有三条路线可以绕过林子的入口,抵达钟元祭居住的地方;而我们要选择一条最隐蔽、最安全的路线。 这条路平常很少人活动,因为这条路横贯林子深处,毒蛇猛兽出没无常,地形又相对复杂,就算是上山采药的人,也不会到这儿来。但其实,再隐蔽的地方,这样是四块玉的人,也不可能完全没有警惕。这附近一定会有人驻守的。 天已经逐渐黑了下来,月亮爬了出来,悬在夜空里,发出惨白晦涩的光。透过树缝,还可以看见星子如河网般点点分布,没有规律,倒显得夺目。 像孟无妄这样的戏子,倒是很少见的。本来一曲戏腔,应是宛然温和的,很少见到这样文武两并的人。都说他不与人谋面,不善言辞,今日看来,倒觉略有不同。 夜风拂过,树叶发出“唰唰”的响声,周遭窸窣作响,颇不宁静。 再赶一个钟头的路,就可以到达四块玉境内了。到时候,行事都得小心些,以免被发现。要知道,在那样的地方,被发现是会出大麻烦的。 我忽然望见左侧远方有亮光,不由止住了脚步。孟无妄似乎也察觉了,赶忙把我拉到一旁。我们俩就藏在一堆枯树干枝之后,屏住呼吸,不敢作声。 “都给我瞪大眼睛地找!一个角落都不许放过!” 前方的一群人有的拿着火把,有着拿着手电筒,四下打光,约摸有十来个,还是散乱地分布着的。 我们这个位置其实并不是很隐蔽,走近来,只要把光打好了,透过缝隙是可以发现我们的衣角的。这该如何是好? “嘿,老大,你说,这上面儿,干哈要对一个男孩儿赶尽杀绝呢?不就一伢子嘛,有嘛子怕啦?” “上面交代的事情,我们照做就得了。哪来那么多废话?” 正当他们慢慢逼近我们的时候,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连坐着都瑟瑟发抖。 孟无妄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我无意间看清了他的脸,只觉很熟悉。不过由于心里一阵发慌,我便来不及去想太多。 心跳正如球碰地,一下一下,“噗啪”“噗啪”。我攥紧了拳头。 158章 “报告老大!前方有人来报,称有人闯山,而且人还蛮多,估计是有备而来。我怕他们会……” “不好,可能有人报警了。所有人听令,撤离,回基地!” 话音落下大约五秒之后,我机械地把头拗过去,只见那一群人已越来越远,灯光迷离,时隐时现,最后随着他们的身影,一并消失在这茫茫黑夜之中。 我捏了把冷汗,直喘气。 “方才就差那么一丁点儿就……”我说。 “可能是雨老板他们来了,我们是否要回去?” “不可,现在回去会更危险。况且我们都要到门口了,就按我说的继续做。”我坚定不移地道。 孟无妄这次倒是很支持我,一声不吭,大步流星地往前走。我尾随其后,小心翼翼的,生怕有人发现了我们。 我看了一眼手表,此时已是八点左右。 孟无妄慢慢地弓下腰,直勾勾地盯着前面的一个洞口,压低声音对我说道:“就是前面了。进了这扇石门,走几步,就到了钟元祭的住所了。不过石门附近应该有人把守,这是后门,很少人会从这儿进,但是四块玉的人还是很警惕的。” “你有没有把握,帮我解决他们。不过小心点,不要弄出人命。”我说道。 他作了个ok的手势,随即起身,谨慎地钻进拱形石门里,我急忙一个箭步冲了进去。孟无妄几下功夫,手腕一番,几声脆响,便把三个人打趴,令他们在地上哇哇求饶。 趁还没有被巡逻的人发现,我便溜进了钟元祭的那座屋子里。 屋子里没有点灯,装饰显得很简陋。我怕有什么蹊跷,便让孟无妄在门口守着,若有什么不对劲的,我会喊他进来。 忽然,金光一振。 整个房屋都亮了起来。 一个身材颀长的白衣男子从内室走出来,一手搁在后背,一手搁在腹前。他仍然戴着那个蓝色铠甲型面具。 “别来无恙呀,小兄弟,”他笑着说,“你还是来了。” “钟老板,你应该知道我此行的目的。”我道。 他开怀大笑:“事到如今,你我就不必再隐藏了。我早就知道,你就是那个神秘男孩儿。” 没想到,他竟连这件事都知道了。看来,整个四块玉都传得差不多了,这个消息最早可能是表哥带出去的;不过,看他的表现,他好像不比其余的人了解。如果不是他,那会是谁呢?这件事极少人知道,难不成,我身旁有一个对方派来的卧底? 到底会是谁呢? “我想钟老板你应该明白我此番来的目的。我代表的,是整个于家,你若是与我们合作,四块玉,它就不是四块玉。”我说。 “这……”他眼珠子一转,盯着我,“你是想让我背叛四块玉,加入你们?” 我面带微笑地点了点头。 “可是这对于我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呢?你凭什么,让我加入你们?” “钟老板这话就说得不对了,怎么能叫背叛呢?您不是一直都置身事外吗?可只要你加入我们,你就可以知道你想知道的,得到你想得到的。于家的秘密,难道不是钟老板一直很感兴趣的吗?” 他瞪大了眼。 上回陈圣抢走了我脖子上的勾玉,现在不如把这事儿拿来用一用,以博取他的信任。 “我打算把先前戴在脖子上的勾玉,作为见面礼,不知……”话音未落,我悄咪咪地把手伸进了兜儿里。 钟元祭似信非信地靠近我,两眼发愣,不知如何是好。我摸出一包迷药,趁他愣了神的时候,疾速撒向他的脸。 钟元祭呆若木鸡,之后眼珠打转儿,一个趔趄,站不住脚,倒在了地上。 即刻,我命孟无妄将他绑起来示众。 不知他这个人质管不管用,这个事情,只得赌上一把了。 瞧他在罗州的地位,应该不算低。若是他真的有用处,那四块玉此番可要遭到重创了。 “这招叫兵不厌诈,钟老板您给记着了。” 他倒没有挣扎,莫不过是闭上眼睛,说道:“也罢,也罢。” 孟无妄问我,到底打算怎么清理残余势力,我便把我的想法告诉了他:先前表哥曾把白虎团托付于我,我身上其实是带有定位设备的,当时之所以陌蓝墨能在第一时间赶来救我,其实是因为他收到了白虎团内部的密报,只是来的时候过于匆忙而已;我在医院的时候,之所以得想办法联系外界,是因为我换上病衣之后,把那个小设备落在别的地方了,因此在准备离开医院之前,我悄悄让护士送来我住院那天穿的衣服,重拾了定位设备。 定位跟到了这里来,白虎团的人应该会有所察觉。只要我放出信号,他们会结合舅曾祖父于司宸的手下,联手清理四块玉。再加上倾尘带来的人,里应外合,因此,我很有把握能够清理掉四块玉盘踞于此的部分势力。 白虎团的行动神速,效率极高,他们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在各个方面本领都很强,于司宸派来的人都是老前辈,更不在话下,因此,我的胜算会很大。 现在最重要的是时间。在夜巡的那些人并不知道他们的主子钟元祭已经被绑了起来,所以示众这件事不能太突然,要等到赶杀我们的那群人回到这里(基地)之后,才放出消息我们已将钟元祭活捉了起来。 夜色已浓。 我守着钟元祭,注视着他戴着的面具。那个面具花纹别致,泛着蓝色荧光。我竟通过追眼通观察出,这个面具是大清乾隆年间制的,外围是青铜,经加工而成的。这个面具叫蓝雨情深,当年乾隆帝将其赠予慧贤皇贵妃,作为生日礼物。 这么说,难道钟元祭和高佳氏有联系? 这慧贤皇贵妃属于满洲镶黄旗部族,本不是汉人,可钟元祭所在的钟家是汉族人。这个钟元祭称得上是个神秘人,那么他到底是谁?他为何给人的感觉,像是跨越了三个世纪之多的人?他又为何戴着蓝雨情深的面具? 高佳氏是我外婆单惠嫆的族人,这么多年来我寻找外婆,现如今,有了线索,我一定不会放弃。 好奇心使我一把晃醒了他。 “钟老板,你能告诉我,你这面具是哪儿来的吗?”我问道。 他忽然被我唤醒,正感到莫名其妙,为何自己已经被绑了起来,又瞥了我一眼,冷冷地道:“你这是做什么?这难道就是你所谓的合作?” “不是的,你听我说,你和这个面具的主人高佳氏有什么关系吗?或说你能让我看看你的真容吗?”我慌张地说道。 钟元祭一脸不耐烦地道:“你不用知道我是谁,你只需清楚一点,我永远不会害你更不会害于家。况且如今你又把我绑起来了,我能怎么办?” “你听我说,我不是有意要抓你的,只是我必须这样做,刘爷已经牺牲了,我不清理掉四块玉,我身边的人都会受到威胁。我不会伤害你,但我是真的很想知道,你这个面具的由来……这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我诚恳地告诉他。 “你现在不是绑着我吗?你想看我的真容,不是很容易吗?”钟元祭似乎没有任何戒备。 我小心翼翼地靠近他,抖着手,心里正如小鹿乱撞,我也不知为何我会如此紧张。 此刻,我正缓缓地摘下他的面具…… 当面具慢慢地被摘下的时候,我心里堆满了焦虑。就好像,有什么预料,暗示着我面具下的人定会令你感到震惊。 那是一张被烧毁得不成模样的脸。 皮肤都是一团团发皱的粗肉,看得出那是被强火所灼伤,而且看上去伤口似乎也有些年头了。可是,在那团粗糙的皮肉附近,兴许是没有被灼伤、又可能是已经好起来了的部分,几道皱纹纵横交错,还有些许老人斑。 像钟元祭这个年纪的人,怎么可能会出现老人斑?他顶多就大我十岁呢。 我不由心头一凛:“你……你明明……你到底是什么人?难道是什么妖狐?” 我依稀记得有一种狐狸长得极像人,寿命很长,而且它的脸,也有着像人一样从幼嫩变苍老的过程。 钟元祭“噗嗤”笑出声来:“不,我不是什么妖狐,你想多了。罢了,唉。我是高佳氏后人。对于我的脸,你或许会很好奇,为何我会长得像被烧焦的老人。事到如今,你看你也绑着我,我也做不了什么是吧?我就告诉你,不过你可不能同外人讲。” 我连忙应好。 “我本不属于这座城市,我寻找我姑姑多年,我试过各种各样的法子,可是我都找不到她。而且,我也不知道她是否还在世。我听四块玉的人说,旧时三大家族鼎立,他们无所不晓,他们守护的秘密可以窥探这世间的所有未知和天机。因此,我带着钟家,假意投靠了四块玉。”钟元祭淡淡地说。 我的外婆单惠嫆是高佳氏的族人,清末的时候,她的母亲曾是福晋,也是倚仗先辈慧贤皇贵妃的身份,才能有这般地位。 看来,钟元祭也是个可怜人。 “我陪他们下墓,什么艰难险阻我都经历过,可是我还是没有找到她,还误食了墓里的毒丹药,容颜化老,被墓里的冥火灼伤,成了今日这般模样。我怕吓着别人,因此我得戴着面具。这个面具,是当年慧贤皇贵妃留下来的,是我们钟家的信物。后来,直到我知道于家的掌门人,也就是你,来了罗州以后,我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利用你,找到我的姑姑。” 159章 我害怕地弯下了腰,蹲在他旁边,望着他,问道:“你的姑姑,后来是不是化名为单惠嫆,她改名换姓之后,就嫁了人,之后,她就不见了,是吗?” 钟元祭一个激灵挺直了腰板,挣脱开来,激昂地说道:“你怎么知道?你认识她吗?你是不是知道她在哪里?” 这么说,他是确认的了。 “你的姑姑,是我的外婆,于文京的夫人,单半仙。算起来,你还长我一辈……”我泪眼汪汪地说道。 他摇摇头,一脸茫然。之后,又呆呆地望着我,盯着我的眼睛发愣。 “我知道,我知道。难怪,难怪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有些熟悉。” 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我舅曾祖父的人马上就要来了,这一次他会全盘清理掉这里的势力。四块玉怕是要遭重创。钟元祭如今算是我的表舅,我不能让他有危险。 “钟元祭,现在你马上走,我实话跟你说吧,于家的秘密是不可能告知世人的,要找外婆有很多办法,于家是一个倒斗世家,外头的传言不可信,这世上是没有可以窥探天机的神力的。”说着,我为他解开绳索。 这时,孟无妄爬上楼梯,冲了进来,喝道:“三爷!你疯了吗?白虎团已与四块玉陷入厮杀之中,四块玉总部还不知道此事,你不能放了他,他会去搬救兵的!你这样做,会让我们折损很多人的!” 我频频摇头:“不要,孟大哥,你放过他吧,他是我目前唯一有什么血缘关系的亲人了。孟大哥,你不要再阻拦了,我会去跟舅曾祖父解释的。” “三爷,你应该知道,现在林子里,有多少人为这场战而抛尸横野,白虎团是文物界的考察团,我们的人,可都是你的手足,是平日里护你周全,与你共进退的兄弟们。为了这么一个不相干的人,值得吗?计划马上就要成功,三爷,你现在必须跟我走,而钟元祭,必须得死,就当是还师父的一条命。”孟无妄冷酷地说道。 不论我怎么央求,他都不让。在他看来,清理掉四块玉的人才最重要,其他的,他一概不管。 钟元祭已然放弃了,他说他很开心,能见到我,如今即便是死也无悔了。他说,至少到了最后的关头,我和他能够冰释前嫌。可是,我答应了他,不会让他死。 即便,即便孟无妄还是硬生生把我带走,即便,即便我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押走。 孟无妄说,唯独这件事情,没有回旋的余地。他不想让白虎团的人白白牺牲,他也更不会让钟元祭回去搬救兵。可是,我信钟元祭。 林子里弹光闪闪,硝烟弥漫,四块玉的势力已被雨倾尘的包围起来。刀光剑影,一片狼藉,白虎团的人长驱直入,与四块玉的队伍陷入扭打厮杀之中。 孟无妄拉着我直奔前去,他想带我抄离基地。我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便放慢脚步,停了下来,我说道:“我不行了,我不能再跑了。” “坚持一下,要不,我背你。” 我摆摆手以示推辞。 “孟大哥,你确定我们的人手够吗?我怎么觉得,四块玉的队伍在慢慢变多,而且,白虎团越打越惨烈,现在还处于守势地位。”我眉头一皱。 孟无妄似乎也不太确定,搔搔后脑勺道:“应该可以吧,你舅曾祖父派来的高手还没到呢。顾不了那么多了,趁他们现在还在打,我们快走。” 我瞪圆了眼,怒斥道:“孟无妄,你刚才在楼上还一腔正义地跟我说,不能不顾弟兄们的死活,要考虑到白虎团的存亡,可是,你现在呢?你跟着我到现在,有什么危险你恨不得躲起来,刘爷,白虎团,难道他们都只是你的一张盾牌吗?” 话罢,我头也不回地气冲冲地跑回去。 …… 我知道肯定有事情要发生,四块玉的人那么警惕,基地遭受袭击,他们上级不可能完全不知情。他们的办事效率还是蛮高的,我的计划还是存在一些欠缺的考虑。 孟无妄告诉我,如今的办法只能是把钟元祭当作人质了,可是他又承诺我不会伤害他。雨倾尘带着人混进林子里与四块玉的驻守们厮杀,场面激烈,如今他的情况也不是很乐观。 白虎团的一部分人押着钟元祭从楼上跑下来,突然,不知从哪儿窜出一支整齐的队伍,这支队伍看样子是经过专业训练的,个个手握重枪,身手敏捷。 那群人当中,有一个指挥官。看样子应该是他们的头儿。他们的这个头儿就坐在一辆摩托车上,衣裳倒是穿得很整齐,远远望去,就能看见他那身西装革履。 难道是四块玉的人? 这一支队伍的穿着打扮,与先前表哥带着的那一队人的差不多。看来,四块玉的救兵真的来了,我们的情况很不妙。 我赶忙发出信号,让倾尘还有白虎团的人撤离此地,并马上报警。 我徒步走在路上,越过丛丛野草,穿过林子,不紧不慢地靠近四块玉的那支队伍。 坐在摩托车上的那个四块玉头目,竟是表哥。他来得倒挺及时。 紧接着,枪声四起。赶来支援的四块玉队伍,集体半蹲,手里握着枪,瞄准白虎团的人,突然,林子里的鸟四处乱飞,硝烟弥漫,经过一阵密集的扫射,白虎团已折损了约摸五六个人。 好在他们的防备还算到位,要不然,这样如雨点般的射击,肯定会伤到很多人。 钟元祭本是被押着的,可是他似乎望见了我,登时站起身,大吼:“孩子!快走!” 四块玉的队伍一发现目标,没有过多的思考,直接一阵扫射,枪声震耳欲聋。几颗子弹穿进钟元祭的胸膛,他瞪圆了眼,脸色发紫,踉跄两步,后无力地倒了下去。 表哥高高在上,冷冷地丢了一句:“没用的东西,留着也碍事。” 我直奔而去,不顾硝烟四起,不顾有多少个人正盯着我看。在我出现以后,四块玉的队伍似乎机械化了,竟一颗子弹都没有射出来。 160章 我跪在钟元祭的身旁,他躺的那堆草旁边,是一片血泊。白虎团的人个个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钟元祭把面具塞在我手里,伸出手来,轻轻为我拭去残留在眼角的泪珠。我紧紧地抓住他那冷冰冰的手,咬紧嘴唇。 “孩子,你不要太难过。其实,我很开心,但我想和你说对不起,之前我不是...有意的...即便我……我没有找到姑姑,但是……我找到了她的孙儿……我很高兴,希望你能原谅我先前犯下的过错……我想拜托你,完成我的夙愿……”鲜血一滴滴地顺着他的嘴角,沾在我的衣襟上。 我忍住没让泪水夺眶而出…… “好好活下去……” 他那只留有些许余温的手猝然滑落,然后他阖上眼皮,似乎已没了气息。 我不知道这五个字对于我今后的路到底意味着什么,只是感觉,他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不曾告诉我。比如,钟家和我外婆,是怎样的一个关系。 本来,凌晨的时候我是很欣慰的。因为,我找到了我的亲人,得到了一些关于外婆的线索。可是,还不到半天的时间,他就又与世长辞了。 此刻,怎叫一个心如刀绞,都不足以形容。 可是悲恸没有让我失去理智,我也没有忘却,我现在的处境,我也很清楚,我该做什么。 钟元祭穷极一生寻找外婆,如今他走了,这份重任自然而然落到我的肩上。我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找到外婆。 白非寒把摩托车开近来,白虎团的人连连后退。他的脸色很难看,见了我之后,更是写满了难堪。 可是他有什么好难堪的? 我尽量降低音量,不要让自己的情绪失控。 “追杀我们的人说,你要的是我的命。可是,你的人杀了刘爷。还有身后的白虎团,跟了你十几年的弟兄们,你一阵枪就把他们杀死了。钟元祭,你的一颗棋子,如今都逃不过你的手掌心。你在医院里说,你永远不可能伤害我,你叫我如何相信?这十几年来,你伪装得很好,所有人都被你骗了。刚开始,我以为,你是为了钱,为了利益,可是现在看来,并非那么简单。” 他就坐在车上,而我就跪在地上。我望着他,同时也在瞪着他。 “你可知,钟元祭,是外婆的外甥。”我咬牙切齿地说道。 表哥一脸震惊,面如死灰。全场一片寂静。横七竖八的尸首躺在地上,血流成河。风夹杂着血腥的味道,吹拂着我那凌乱的丝丝头发。 我曾一度以为,他肯定是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他若是想对我下手,在此之前有的是机会不必等到现在。但是如今,我不这么以为了,天大的理由,我都不会相信。 白非寒双眼发直,呆呆板板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对不起。”他低下了头。 对不起又能怎样?刘爷,钟元祭,白虎团的弟兄们能死而复生吗?他就能够收手吗? 他身后的一个小将上前一步,拱手作辑,提议道:“主人,不如趁早抓了他。” 白非寒表情木讷,摇摇头道:“不。任务失败了,我们可以再努力,可是,我就这么一个弟弟。” 遽然,狂风大作。一个身穿披风的男子将我一把挽起,他的轻功倒练得不错,纵身一跃,便踩上屋顶,飞檐走壁,几个周旋,远比跑步要快许多,犯不着多麻烦,就把我带离了这片林子。 “蓝墨!”我讶然道。 “是我,”他道,“你放心,警察已经来了,白虎团和雨老板他们会没事的,至于刘爷和钟元祭的尸首,于司宸会想办法带走的。” “你知道归海月去了哪里吗?”我问道。 他不作答,只是板着脸,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我总觉得这件事情与归海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且我还怀疑,归海月本身就没有打算与钟元祭合作,他的计划其实充满许多未知。可是,平时的他是个多么聪慧的人,为何这次他会这么草率呢?难不成,是文物界那边出事儿了? 阴雨绵绵,暮霭沉沉。冷风中,几撇香草味儿。 陌蓝墨说,现在不仅四块玉在打我的主意,方德祺那个老家伙也有动作了。他正向外八行的江湖人士发放消息,说是找到了不老圣童,并把画像给了道儿上的人。那画像上画的,正是我。 既是如此,我就得更加小心。陌蓝墨让我暂时到扶风去,不要回花都,因为现在人们十分觊觎圣童,怕是会对我不利。圣童这件事本是于家的机密,如今却在外头传闻,我在怀疑,有人在其中捣鬼。 淫雨霏霏,已是四月时节,芳菲已尽,却是春寒料峭。 扶风没有花城那么闷热,倒是个宜人的地方。蓝墨说文物界的分部就在附近,但他叮嘱我,不要外出抛头露面,以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归海月的意思是,暂时隐藏文物界主席的身份,隐姓埋名,避一避这风头。这样也好。在扶风,没有冰三尺,也没有于泣轩,唯有辛离。辛离,愿所有的辛酸苦难都离去。 近来,兴许是天气原因,离珠姐的身子愈发虚弱,蓝墨不得不日夜守在她身旁照顾她。我很感谢蓝墨能在我最需要的时候,挺身而出,但是我并不希望他为我涉险,毕竟,还有人需要他。 孟无妄搀扶着我,到院子透透气。只可惜天气不好,没有阳光,雨好不容易消停,天却依旧是阴沉沉的。 “我听说,于念桃带着于子兆逃回了雅萨,陈圣完成了他的任务,准备接手陈家的工作。我的线人来报,称四块玉的方老板正是利用了他的野心。不过,白非寒一直在查他。”孟无妄淡淡地说道。 我捻碎了手掌里的一朵花,说道:“陈老太爷在世的时候,曾经帮助过我,又是我外公的朋友。陈欢雪死在蜓北的古墓中,她没有继承陈家当家的位子,倒给一个叫陈飞的男人夺了位,现在又来了个陈圣。你待会儿派人去提点提点一下这个陈飞,不过注意,别打草惊蛇。” 他杵在我身旁,愣了一下。我不由转身,盯着他那面具,说道:“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只是三爷,归海老板……”孟无妄估计是注意到了我的反应,才欲言又止。 自打上回的事情以后,我对归海月已经失去了信心。我总以为他虽性格古怪,行事风格也很特别,但他是这文物界的头儿,应是个精明的能人,又是我的发小,他应该很清楚有些事情该怎么去做。可是没想到,他来了那么一个荒唐的计划,折损了不少的兄弟。 这些人,做事都没有蓝墨那么圆滑,想法也不如他的周到。文物界内部本来就乱,如今给这么一搅,这花都都不知该成什么样子了。 我望着他,问道:“孟大哥,你怎么总是替归海月说话呀?难不成你是他派来看着我的?” “不是的,只是归海老板他……”孟无妄忽然脸红,紧张地道,“这次,的确是他的失误,是他的错。但是,他的动机是好的。他是为了三爷您,也是为了整个文物界。” 话罢,不知怎的,我眼前一片黑,胸口活像被石头砸中了般,隐隐作痛。我恍过神来,孟无妄扶住我,我心一急,将他的手撒开,慢慢地弯下腰,捂住脑门儿。 我并没有忘却,我是骷髅玉归宿人的这个事实。只是我没有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我的精神一日不如一日,难道我的大限即将到来了吗? “孟大哥,你若见到了我的舅曾祖父,麻烦你告诉他,一定要找到我外婆的下落,这很重要。这也是钟元祭的临终托付予我的。”我郑重其事地告诉他。 孟无妄表情木讷,恍然道:“您在说什么呀……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他替我寻了把椅子,扶我坐下。如今局势复杂,花都于家也不知怎样了,估计现在是一团糟。缪老太太还算开明,没有抱怨什么,仍在给人看玉、卖玉,当然主要是由于她是个玉宗师,多见识,因而门客自然不会少。可是其他的世家呢?他们该怎么办,西北古董商局垄断古玩行业局面已经形成,文物界的人要靠什么吃饭? 现如今最令我担心的,雅萨四块玉的那个长老,两个月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过一阵子,我就要得飞去雅萨,把答应好他的那些资料交给他,不过这事儿我倒没跟归海月说,至于蓝墨,他让我自己看着办,他也拿不定主意。 四块玉的长老估计还得听白非寒的吩咐,这个长老行事狠辣,我若不答应把于家的资料交给他,他就会伤害我的朋友。可是于家的秘密又不能外泄…… 我得想个法子,就是既能不让四块玉的人得逞,又能保证我周围人安全的办法。舅曾祖父这次的出现,倒帮了我大忙,可是我现在也不知要上哪儿跟他说这事儿,我想,他一定会有法子的。 这次四块玉遭到重创,他们的企业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一时半会儿他们还不敢有大动作。距离我回雅萨的时间仅有三天,不如趁现在,提前回去“交差”,然后顺便把雅萨四块玉的势力瓦解掉。 161章 午后,雨水初歇。 蓝墨正翻查着古书所有有关四块玉古墓的记录。我在屋里踱步,说道:“之前于念桃就跟我提到过,说是这雅萨有一座于家的古墓,如果不出所料,这应该是于家分支的祖坟。于司宸曾经跟我提到过,但凡是于家的祖墓,都会在通往主墓室的甬道或是入口处设置婆娑线,这条婆娑线类似于我之前在于家祖墓遇到过的生死之线,不过在那里是因为有沼泽章鱼,闯入者会被这章鱼卷入泥中吞食。而至于在雅萨的这座墓的生死之线是怎么样的,我不清楚。” “但重点是,这四块玉的长老虽蜗居在雅萨,可他手下那帮人,和雅萨于家关系不大好,我们可以把他们引进墓里,将他们一网打尽。四块玉的长老还是个半瞎子,自然也就手无缚鸡之力了。至于于念桃那帮人,我会根据于家祖规对他们进行处理。”我信誓旦旦地说道。 蓝墨抬眸望着我,不语。我期待着他的回复,他又低下头来翻查着他手里的书。 我知道,他对我的这个方法不是很认同。因为,陌蓝墨是个守规矩的人,他又是地下的尸尊,本来这上面的事情就应该在上面解决,而不能把它带到下面利用墓的机关去解决。可是现在这是最后的办法了。而且这个办法的执行难度比较低,事情也不会很棘手。 “那你怎么保证那长老会乖乖听你的话,把人带到墓里?”他终于是放下了手中的书。 我抖擞抖擞精神道:“不如这样吧,如果你真的不想动用于家的婆娑线,那就到文物界带一批人来,守在墓里,等到那长老的人来了,再把他们统统抓住。我的想法就是,现在人人都知道圣童这回事,不如利用这一点,演一出戏。” “既然我们不能请他下墓,那就让他主动找上门来。假装我在来雅萨的路上被人劫持到雅萨的古墓里,然后劫持我的人对雅萨于家的墓虎视眈眈,又生怕不熟悉墓里情形,因而特意劫走我。这样听起来会比较合理,四块玉长老虽说老奸巨猾,但是这样安排,他一定会信。” 蓝墨忽然站起身,摆摆手,冷冷道:“不行不行。要让他相信是真的,必然要对外放消息称你被劫持,那到时其他的人若知道了此事必也会有所行动,而我们人手又少,那样太危险了。” 我轻松掣住他的手肘,皱紧眉头:“蓝墨,这是最后的办法了。而且你想啊,他们那些人来了,不是更好吗?把他们一锅端了……你就别犹豫了,我已经约好了莫山陪同我去雅萨。” 在我万般劝说下,他终于是不情愿地点点头。他说他会带离珠走,毕竟让她一个人留在扶风,他也不放心。离珠姐身手不凡,与我们一同去雅萨倒也没什么问题。 如果此次计划能成功,那四块玉又得被剪去一翼,实力会被大大削弱,这样文物界的市场需求又可以回升了。 说来,这二山胖已然许久未见,不知如今他混得怎么样。他是除蓝墨以外我最信任的朋友了。好在我们之间都有电话和书信的来往,才不至于淡了关系,忘了彼此。每次打电话都能同他聊上几个钟头,一边嚷嚷着手机快没电了,一边还唠唠个不停,连“拜拜”“以后联系”之类的话都要重复个十几遍,好像生怕以后真的没联系一样。 我同他说,一见面吃完饭就动身去雅萨,时间有点紧,让他千万别介意。他倒说,这样才好,他可不想浪费时间。 火车里头,他就笑呵呵地说道:“三爷,好一阵子没见,你瘦了好多呀。上回没跟你来雅萨,等你回来的时候花都又遭遇了变故,我那日与你一别后就不曾再见面,后来听到你被陈圣那家伙磨害,还被白非寒掳走,我心里那个忐忑啊,好在你现在没事。唉!说来,还真是曲折呀……” “是呀,”我陪笑,关上车窗,又道,“说到陈圣,我今早刚接到消息,说是在他快要当上当家人的时候,给人抹脖子了。还是白非寒干的。” 我陷入沉思:如今白非寒双手沾满了鲜血,我怎敢叫他表哥?这是我认识的他吗? 事情已经发生了,话说再多也没用。只是有时真的很感慨。 二山胖狠狠地一跺脚,喝道:“真爽快!看他们狗咬狗的样子,嘻嘻……对了,你上回说,你觉得圣童一事为众人所知,很可能是你旁边出现了细作是吗?可是这事儿连我都不知道,我实在想不出,这细作会是谁呀。” “可是圣童一事只有我蓝墨和归海月知道,要说是细作,我自己都不愿相信。不过等我找到了是谁,我定不会轻饶他。” 二山胖估计是听出了我的意思。蓝墨是我最信任的人,我自然不会怀疑他;那这样,就只剩归海月一个了。归海月最近的动作十分异常,我一直以为他会把家族重任放在首位,所以如果真是他泄露了秘密,那他应该得考虑到后果。 我实在是不愿意怀疑归海月,他是我的发小,又是带我找回记忆的人,没有他,我根本不知道于家到底守护着什么样的秘密,我更不可能知道原来我肩上还背负着家族使命。是他让我守护的秘密,可现如今种种迹象,又只能说明极有可能是他泄露了秘密。那,他为何要做出这么矛盾的事呢? 这件事,我一定会查清楚。等见了面,我一定要当面问清楚这事儿。 沙尘飞扬,车子在沙漠中颠簸不停,车上的人有一半以上都想呕吐。可是来雅萨就这一条路比较近,坐飞机得有资本,大家伙又不是来旅游的,没那么多钱,只能忍着晕眩坐这种车来新疆了。 二山胖虽是第一次来,但他却很淡定,也不嚷嚷车开得有多不稳,就靠在窗旁,跟蓝墨嘀咕几句话后,就又开始打盹儿。他还是老样子,没变。 离珠姐吐了三两次,蓝墨可很是心疼呢。可雅萨这地方,的确是鸟不拉屎,来来回回就得这么麻烦。 暮色苍茫,夕阳西下。残留在天际的一抹残光,血红血红。天马上就要黑下来了,我们必须尽快行动。 蓝墨和离珠已经通过各种渠道,散播消息,声称我被人挟持到雅萨古墓中,一边,我会带着人赶到雅萨古墓。只是这附近都是于念桃的人,我们必须尽量避开她,要不然事情可就异常棘手了。 雅萨于家古墓就在山脚下,附近是一个小山村,没有浓郁的深林,路也比较好走,天亮前我们应该能够绕到那里。 于念桃得知消息后,肯定不敢轻举妄动,毕竟四块玉长老还在她上面儿盯着呢,只要四块玉的人在,她就不敢怎么样。于念桃心中还是很不满的,她如此强势,可不愿被人压上一头,因此只要她与四块玉闹矛盾,对我们来说则是有利的。 孟无妄紧随在我身后,手里握着枪,时刻保持警惕。 “站住。” 在我们潜进山村之时,一群蒙面人包围住了我们。之后,一个看着眼熟的老男人,狞笑着从蒙面人群中走出来。他满面春风,背着手,直勾勾地盯着我,虽面带骇人的微笑,可眼里却是隐藏已久的熊熊怒火。 是方德祺。他难道与四块玉长老有什么关系? 消息从下午才放出,他即使是早就潜伏在雅萨,可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带人找到了我。说明,说明我们的人中有内贼。 我略带慌张,又故作镇定地说:“方老贼,终于让我遇到你了。” 看来这个细作就在我带的这拨人中间,我必须尽快揪出他。要不然,我们的计划迟早会失败。 我在猜想,这方德祺可能与长老有某种微妙的关系。他竟然能抢在这四块玉长老之前找到我,兴许他早就在雅萨潜伏好了。 “我并不对你们于家的事情感兴趣,我要的只是一块骷髅玉。我绝非毫无情义的人,只要你乖乖地把它交出来,我可以饶你们一死,但要是你敢不从,我就把小迪的账,一块儿算。”他狞笑着说。 162章 一看到他那无耻而丑陋的面目我便觉得恶心。我与方家的矛盾从我外公那一代蔓延至今,当年的蜓北探险,他害死了那么多人,二山胖的父亲还是他亲手捅死的,这个擢发难数的男人,真是令人发指。 二山胖铁青着脸,脸上充满了怒色。我摆摆手示意他,先不要轻举妄动,毕竟我们现在人手,拗不过他。 我说道:“如果我没猜错,方氏集团现在和四块玉应该有某种不为人知的关系,你若得到骷髅玉,还放我走,就不怕我把消息抖出去,到时候四块玉的头目怪罪下来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吗?” “是吗?白非寒可恨不得我能夺回骷髅玉呢。”他抿嘴而笑。 “方老爷子,我看你是待在狱中待傻了吧?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可不能总是用老的思想处理事情呀,白非寒是什么样的人,没有人比我清楚,他的动机也没有人会比我更了解。咱们办事情,可得记得给自己留条后路。”我镇定地说道。 方德祺算是擅自行动,白非寒或许真的觊觎骷髅玉,不过他很讨厌不服从他命令的人。方老贼若是从我手中夺得骷髅玉,非但不会受到奖赏,反而会被重罚。 方氏集团势力衰落,方德祺尽管再老奸巨猾,也都得倚仗四块玉,因为,总之,文物界是万万容不下他的,而唯一能与之抗衡的,唯有四块玉。 方德祺狐疑不决,沉思良久,后才道:“这样吧,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三天后,还是在这里,我等你的选择。记住,你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把石头留下人走,要么,拿命来抵。” 话罢,他带着那群人匆匆离去,消失在这雾一样的茫茫黑夜之中,不见踪影。 我倒吸了口凉气,转过身,望着我周围的那群人。单是把二山胖叫到我身旁来,其余的人,都愣愣地杵在那儿,低下了头。 孟无妄盯着我,问道:“三爷,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按原计划进行吗?” 我心里细细地盘算着:我们原计划是守在墓中,守株待兔,将四块玉的人一网打尽,可是在完成这件事情之前,必须把我们中间的细作给揪出来。不然的话,他会一直影响我们的行动。 这个细作肯定不是文物界的人,他已经藏了很久了。现在最大的嫌疑,就是孟无妄。 其实在此之前,我早就有过怀疑,从他的言行来看,我觉得他不是个简单的人。有时候人所说的话总是漏洞百出,极容易让人找出破绽来。孟无妄就是这样,他的话语虽听起来自然,但仔细观察,他的动机非同寻常。 他的问题很多,而且紧紧跟随我,似乎知道了我所有的事情。之前在关键的时候,他总想着自己,甚至可以不顾自己师父的性命,这样的人,留在身边其实很不安全。 孟无妄一直把归海月当作榜样,虽然这段时间我并不曾见到过归海月,但是他一直很支持归海月,仿佛二人之间有着什么样的联系。归海月的每个决定,他都十分推崇。如果硬要把圣童的事情算到细作的头上来,我有一个很不可思议的猜想,那就是,孟无妄,其实就是归海月。 我觉得这不是很合乎情理,反而挺不科学的。两个不相干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同一个呢?可是种种迹象,只有这种情况最说得通。 我不能让他有所察觉,他若知道了我在怀疑他,必定会想法子通风报信。所以,我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于是乎我淡淡地道:“改变计划,到雅萨于家的地盘儿溜达溜达,顺便,清理清理门户。” “这是为什么呀?我们不去古墓了吗?”孟无妄焦虑地追问道。 二山胖也一头雾水地问道:“三爷,你有什么新的打算吗?” “我自有我的安排,此事,就不必传信给蓝墨他们了,我们速战速决,免得他们担心。”我说道。 话罢,我们便都全体离开,孟无妄到后来才迟迟跟上来。我保持警惕,心想着,找一个时机当场揭穿他。 夜黑风高,于家的宅子里静得出奇,大概是都入睡了。我一手轻轻敲了敲门,一手从口袋中摸出枪支,并命令大伙儿围住我眼前的那间屋子。 我认得这房屋,于年桃就一个人住这里,说来她倒是挺放心的,连一个夜巡或门卫都没有,心还挺大,不过可能,她已经被四块玉的人盯住了,她在雅萨已经没了威力。 大约过了两三分钟,才有人来开门。 于念桃头发凌乱,睡得迷迷糊糊的,很不耐烦地问了句:“谁呀大半夜的?”直到她睁开眼睛,看到我之后,才赶忙收起了她那一副懒散的样子,整理整理衣裳,冷哼一声:“你想做什么?” 我直接把枪支顶到她的脑门儿上,冷冷道:“今晚,我来清理门户。” “你可知道,只要我轻轻那么一喊,你们这群人,可就逃不出雅萨了。”她瞪圆了眼。 “我们既是敢来抓你,那就说明我们已做好充分的准备。况且四块玉的长老还盯着你了,我这次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他面谈,你若是动了我,怕是他也不会饶过你,”我清清嗓子,“你涉嫌文物走私,非法贩卖,又勾结团伙伤我,亏你还心安理得地睡觉,既是做了违法犯罪的事情,就应当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 我话还没说完,她便吹了声口哨。霎时间,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雅萨于家阵营的人都抄家伙跑出来,足有几十个人,团团围住了我们。 于念桃这阵仗倒是挺大的,不过就是因为她在雅萨的势力足够大,所以只要她被抓起来,这雅萨的人也就群龙无首,失去了主心骨。 我厉声喝道:“各位于家的族亲们,我先前之所以怀疑你们可能是假的于家分支,是因为于念桃,因为我不相信真正的于家人会干出行窃走私杀人放火这等坏事,可是于念桃她参与了,她加入四块玉,参与文物走私,这不仅违反了法律和道德,同时也与我们于家祖师爷留下的遗训想违背。这样的人,必须严肃处理。而且,她,不是于家的当家人。” 下面的人开始议论纷纷,既怀疑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手中有本两枚勾玉,一枚已被她夺走,另一枚我还带在身上。这两块勾玉乃是梼杌兽牙,是于家的标志。如若你们不信,大可翻翻你们的族谱,上面肯定会印有梼杌标志。如今陈圣已死,于念桃的罪行昭然若揭。邪不压正,所以现在你们弃暗投明,还来得及。”我说道。 “你又怎么保证我们家家户户的安全?”忽然有一个声音响起。 “我现在是文物界主席,又获得白虎团的支持,请你们相信我,我一定可以击垮四块玉。”我斩钉截铁地说道。 孟无妄脸色大变,望着我,眼神示意我不要这么做。可是,话都说到这种程度了,只有雅萨于家归顺于我,于家内乱消除,我才有脱身的机会去对付四块玉。 雅萨于家的人面面相觑,异口同声地呼道:“一切听当家的!” 想不到他们竟这么快就归依于我,这样也好,于家内部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我让二山胖将于念桃绑起来,等我的发落;我绝不会让她有任何逃脱的机会,这一次,我一定要让那些坏人尝到苦头。 孟无妄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但他却欲言又止,不知要说什么好。至于二山胖,我说什么他是什么,他说他会一直支持我的。 现在就等四块玉的长老带着人来找我了,如今我这边的人手大增,又有蓝墨在,计划算是成功了一大半。 当务之急,是要找出这个细作,以防他再通风报信。 天马上就要亮了,我令所有人先到房子里避一避,不能太兴师动众,以免让人发现。 风轻轻吹,沙子轻扬。 孟无妄孤自一人径直走去,我赶忙追上前去,叫道:“无妄!” 他微微抽搐,不由止住了脚步,机械似的拗过头,慌神地说道:“三爷,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我走到他跟前,庄重地对他说道:“无妄,我很谢谢你的保护和帮助,只是你始终是刘爷家中的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你去做,梨园还等着你去振兴它。所以,我希望,你能尽早回去。” 他的双手紧紧按住了我的臂膀,认真地说道:“您难道忘了,师父临终前最大的愿望,是让我保护好您吗?现在任务还没完成,我怎么能够擅自离开呢?” 我频频摇头:“不,刘爷只是想帮助我,他没有义务护我周全,你也一样。刘爷唯一的事业就是那个梨园,就是鬼戏,你既然叫他一声师父,就应当担起重任,继承刘爷留下的家业。” 孟无妄撒开我的手,连连摇头,表示不同意,我还没把话说完,他转身便要走,我眉头一皱,赶忙抓住了他的手腕,然后摸出另一只手,掀开了他脸上的面具。 那面具“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我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我一个趔趄,连连后退,心头一震,刹那间,仿佛被雷击中了般,格外愕然。 163章 “归……归海月……”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真的是他?怎么可能? 先前还是他带我找回记忆的,是他了解所谓的家族使命,是他让我守护于家秘密的……所以他怎么可能自己先行泄露圣童秘密,怎么可能会是那个埋伏已久的那个细作? 不,我不信。 我瞪圆了,只管摇头:绝对不是,他不是那样的人。我的发小,还有文物界的老大,雨倾尘的师兄,归海家族的掌门人,不是这样的,他那么聪明,怎么会是那个内贼呢? “对不起,小尺,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有意骗你的,我其实是想保护你,只是我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所以才扮成孟无妄的,以归海月的身份,太过明显了,反而会威胁到我们的安全。所以才……”他一脸慌张,竟不知所措。 我怒斥:“你知道我最讨厌欺骗和背叛。你明明知道,四块玉野心勃勃,你明明知道,于家世代守护的秘密有多么重要,可是你为什么要给他们通风报信呢?你口口声声说保护我的安全,你难道不知道将圣童公布于世是在害我吗?” 他顿时石化,叹了口气:“我……我……归海家族在国外面临危机,我们家的矿脉已经开采不出玉石了,产业面临破产或兼并。我做了这么久的生意,本以为自己是个精明的商人,可没想到会出现这种状况。文物界的情况你也了解,我也无暇顾及它,所以只能跟方家签订协议。我给他们提供消息,他们就给我八千万。” 我不可思议地摇摇头,后退几步,惊奇地瞪着他,颤抖着声音道:“又是钱,又是利益。归海家若没钱,可以再想办法,可人命关天哪,刘爷,白虎团的人,他们的命不值钱吗?你好好想想,圣童这样的消息,只值八千万么!” 归海月慢慢逼近我:“我从没有想过要害你,我扮作孟无妄,真的是为了不想让你受到伤害。可是,协议已经签了,我无路可走了……” “一世英名,三大家族的顶梁柱,想不到,也会做这样的糊涂事,”接着,我一声令下,“来人呐!把孟无妄给我抓起来!” 我再也受不了了,之前我已经忍得够久了。细作的问题,不可宽恕,不管他是归海月,还是其他人。 我不明白他为何会走到这样的田地,我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总是利字当头,当今时代,为了钱,为了利益,果真可以什么都不顾。 好就好在我对孟无妄早有防范,现在在雅萨,大部分人会归顺于我,现在就等四块玉的人出现,将他们一网打尽了。 “喂,蓝墨,你那边怎么样?一切还顺利吗?”我给蓝墨通了电话。 “四块玉长老溜了,他倒挺狡猾的,收到你被挟持的消息后,没有派人去墓里,而是仓皇出逃。”蓝墨焦灼地说道。 不对,按常理说,他为了知道于家的秘密,应是会迅速赶来古墓的。难道说,他与方德祺早已串通好?先是让方德祺拦住我,索要骷髅玉,接着再管我要于家的资料。 很有这样的可能,既是如此,他们两股力量加起来,即使是叫所有雅萨于家的人参与进来,都未必斗得过他们。四块玉在雅萨势力雄厚,雅萨于家的优点是人多,这样耗下去,到时候我们会处于很被动的地位。 如果四块玉长老现在是去和方德祺会合,那么他们下一步计划是什么呢? 我回道:“蓝墨,别追了,我猜他们现在会四处找我,我刚刚收了雅萨于家的人,这儿人太多,我不方便带着他们躲。况且他们现在还不知道雅萨于家已经归顺我,所以,这样吧,他们现在是两波人,而我们的人虽然多,但远敌不过他们。因此我先引开方德祺他们,你带着人,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这样太冒险了,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蓝墨狐疑不定地问道。 “他们要的人是我,现在只能这样了。” 挂断了电话,现在我得给他们制造线索,好引开那些人。我已经安顿好雅萨于家的人,待会儿他们会供出我的位置,按照方德祺和四块玉的长老的想法,他们肯定不会完全信任雅萨于家,因此他们会先派一些人按照雅萨于家提供的线索去追。不过,他们应该很快就会发现,雅萨于家的人提供消息是错误的,所以会再想办法寻找我的下落。 为了保证雅萨人们的安全,我会在方德祺识破他们骗局的时候出现,这个时候,引开他们,蓝墨会尽最快的速度与我接应。我会想办法把他们引到古墓里,可是他们人太多,单凭蓝墨和我带来的文物界的人,远远打不过他们,因此,我只能暂时在古墓里躲起来。 这里比较偏僻,警方赶来的时间会比较慢,如果我们报警了,他们一撤,警方就白赶一趟。所以方德祺和四块玉长老的人一定会抢在我们报警之前找到我,并威胁我们,不让我们报警。 可是在雅萨这样的荒漠,我们没有其他人的支援,也没有武器防身,很容易就栽在他们手中,而且,我还得保证雅萨人们的安全。 我一慌张,下意识地往脖子上一摸。才想起,对呀,勾玉已经不在我手上了,在于念桃手里。二山胖他们的任务是看住归海月和于念桃,我不会伤害归海月,不管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我都不会害他。哪怕是他背叛了我们。 尽管引开了一部分人,方德祺和四块玉长老两波人加起来的势力还是挺大的。四块玉的那些死士都很忠实,拿人钱财替人办事,擒贼先擒王这一套他们根本不吃。所以,四块玉长老动不得,要动,只能动方德祺。毕竟,方德祺毕竟代表的是方氏集团,四块玉始终坚持四块玉的利益。 但是呢,这四块玉雇来的杀手忠的其实不是人,而是一块令牌,他们认的是白非寒的手里的那块令牌。这些杀手都是一根筋,规矩得很,只要令牌到手,他们就不敢怎么样,除非他白非寒亲自来了。只要我想办法拿到四块玉长老身上的令牌,我们就安全了。 而方德祺要的是骷髅玉,这简单,一块破石头就能引他过来。可是四块玉长老狡诈多疑,要怎么近他的身拿到令牌,还是一个难题。 顾不了那么多了,他们的人已经到了,我现在必须藏好。 我趴在一间屋子的窗下,微微抬眸,透过缝隙望向外边。 此时天已经大亮,方德祺和那位四块玉的长老似乎关系挺好,我粗略地算了一下,他们的人大概有一百个,是我们的三倍不止。 方德祺扭过头来,笑眯眯地对四块玉长老道:“堂兄,这难道便是于家人所居住的村子?” “不错,于念桃早已臣服于我,雅萨于家,不过是一个傀儡。” 堂兄?原来,这个所谓的长老,还是方家人。这么说来,方家与四块玉关系匪浅呀。方德祺很有手段,四块玉势力庞大,万不能让骷髅玉落入他们的手中。 随后,那个瞎了一只眼的长老随便找来一个人,气势汹汹地责问道:“于念桃去哪里了?让她给我出来。” 那人眼珠子一转,慌慌张张地道:“老大……她出去了,她现在已经不在雅萨了。” “不在雅萨?”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狐疑地问,“我怎么不知道?你要是敢撒谎,我现在就毙了你!”说着,他从兜里摸出一把手枪。 那人随即转口:“长老饶命……老大,其实是去追于家的那个男孩儿了……” 方德祺逼问道:“是冰三尺吗?” “对,好像就叫这个名儿。” “老弟,你先带着一些人去瞧瞧。”那长老吩咐道。 方德祺如此强势的人竟被他一句话就打发走了,兴许,他们俩还存在着上下属的某种关系。 支走了他们的一部分人,等一段时间后,方德祺的人如若没有回来,他们一定会起疑心,这个时候,我若出现,他们必定会动用所有人马追捕我。 我屏住呼吸,攥紧了拳头。 过了半个钟的时间,四块玉的独眼长老终于坐不住了,忽然拉了套筒朝天发了一弹,暴跳如雷,吆喝道:“若是你们谁敢耍我,我就让你们全村都死无葬身之地!” “没有人愿意站出来说话是吗?那好,我便挨个儿问,问不出的,我就毙了他。”话罢,他正准备冲进一户人家的屋子里。 我一个箭步冲到门外,高呼:“慢着!” 话音未落,我急忙撒腿就跑。 “他在那里!别跑!” 我对这附近的地形并不熟悉,毕竟我只来过一次,现在只能凭靠记忆和运气了。 他们要的是活人,所以一旦打死我,他们就功亏一篑了。况且四块玉的长老还等着我把于家的资料给他呢,我必须活着,这样他们才会觉得我还有可用之处。 这雅萨的路比我想象的难走,泥泞不堪,跑起来也十分费劲儿。我使出吃奶的劲儿往死里跑,四块玉长老带着人穷追不舍,他上了年纪,腿脚不利索,故派了一个青年男人在最前面追赶。 我不时地回头望,他们离我还有一段距离,我必须找个地方先躲起来,这样跑下去,我迟早得被他们逮住。 “站住!” 一开始他们只不过是追赶而已,不知从何时开始,我可以清楚地听到枪声。位于最前面的那个男人开枪了,他加快速度追上来。 情急之下,我在地上打转,不一会儿,滚进了一个小山洞里。这个山洞说起来算是比较隐蔽,毕竟周围除了戈壁滩之外,还有许多奇形怪状的石头,零零星星地种着些干枯的树木。 “于掌门,我劝你快点出来,别浪费时间。”话罢,他命令手下的人开枪,枪声昂首齐吼,沸天震地。 我背贴洞壁,悄悄瞟了几眼。也不知道蓝墨他们怎么样了。 “不出来是吗?”他咬牙切齿地说,“不出来的话我就杀了他!” 我心头一凛,害怕地望向那个长老。他身后站着的,竟是被五花大绑的二山胖! 164章 坏了,是我害了二山胖……我明明知道他没有武功,还让他替我守住归海月。 也就是说,是归海月……是归海月交出了他? “我数三个数,你若再不出来,就等着你的这个好兄弟,给你陪葬了。” “三。”他的声音雄浑有力。 我必须想办法,如果我贸然冲出去,我势必得把于家资料告诉他,并任由他摆布。 算了,管不了那么多了,二山胖的命才要紧。 我一个箭步横冲直撞,两手空空,此时,所有的枪支都指向我,二山胖见了我,泪眼汪汪地大喊:“三爷!你快走,你别管我!” 我的眼睛微微湿润。 “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只要你答应我,放了他,别伤害他。”我瞪大了眼。 那满脸肥肉的长老轻轻鼓掌,道:“很好!不过,我可是给了你两个月的时间准备的,若是到时候你敢跟我耍什么花样的话,我照样饶不了他。” “所有的资料,都被我藏在了雅萨于家的古墓里。”我说道。 “你最好老实点儿,别耍花样。” 孟无妄在一旁愣愣地望着我,不知所措。我嗔视着他,而后不得不带领四块玉的长老去往于家古墓。 蓝墨曾说过,上面的事情,最好不要惊动下面。毕竟,那可是于家祖先的坟地,万不能让这些人扰了安宁。现在只希望蓝墨能快点赶过来,若实在没办法,我只能放手一搏了。 其实古墓里什么也没有,外族人也进不得。现如今,只有我拿到令牌,才能克服他们人多的优势。这些人莫不过是四块玉雇来的杀手,他们可认不得主,也不了解我们其中的故事,他们只认得令牌。谁掌握了令牌,他们就听谁的指挥。 可是现在有两个问题,怎么样才能让这长老乖乖交出令牌呢? “莫山,待会儿我若是成功拿到了令牌,你就回去看住于念桃,别让她跑了。可若是我失败了,那就逃,不惜一切代价地逃,一定要活着。”我压低声音道。 “你们俩嘀咕什么呢?”长老皱紧了眉头。 我转过身,道:“古墓一事事关重大,这又涉及到于家机密,只能长老一人与我一同下墓。” “你不会是想耍什么花样吧?” “我没有武功,若是您放心不下,那您手里就握着刀,至于我,不带武器。这样总好了吧?”我把匕首和枪支都丢在了地上。 长老微笑,半信半疑地跟着我进了古墓。 “三爷,”孟无妄叫住我,担忧地摇了摇头,“要小心。” 我没有搭理他。 自打归海月把二山胖当人质送给四块玉的人以后,我就下定决心,不与他有任何瓜葛。 古墓古柏森森,透出一丝丝阴凉的感觉。满地尸骨堆积,烟尘缠绕,千丝万缕,洞壁长满苔藓,湿漉漉的,像被水浇过似的。 那长老把刀对准我的后背,怀疑地道:“走了有一会儿了,你到底把资料藏哪儿了?” 我故作镇定,笑着说:“于家秘密有多么重要,我相信你比我清楚,这么重要的东西,我当然得藏深一点了。放心吧,这墓下安全得很,机关都被我破解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没有说什么,干瞪眼,紧跟在我脚后。 这长老老奸巨猾,心狠手辣,我若是想动手,就得借助外力,仅凭我一人,手无寸铁,真和他动起手来,只能叫以卵击石。 他挑动着那黑而浓密的眉毛,手里死死地攥着匕首,警惕得很。 他这样紧跟在我身后,倒有些棘手。 忽而,我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一个台阶:有了,上下台阶,他一个独眼老爷子,必是格外小心,这个时候,他会下意识地看着脚下的台阶,以免被绊倒,这就是我出手的好时机。 我忽然加快步伐,欣喜地说道:“快到了。” 他也紧跟着加快步伐,等到我上完台阶后,他正在上第二槛。猝然,我转身一个回旋踢,他猝不及防,正要握刀朝我刺来时,却早已被我踹飞。 长老趴在地上,咬紧牙关,怒斥:“臭小子!” 令我意想不到的是,他竟然以超乎想象的速度站起身来,握紧刀子,健步如飞,冲我而来。我赶忙闪开了他,他的力气还蛮大,我屈膝,捅向他的腹部。他满脸通红,咬牙切齿,大吼一声,用刀子狠狠地划伤了我的手臂。 我抡起拳头,揍向他的脸部,力道十足。他躺在地上,晕了过去。 他那一刀已然使我皮开肉绽,我捂住伤口,赶忙搜他的身。半晌,才从他的外套的内袋里找到了那块令牌。 情急之下,我攥着令牌匆匆逃出古墓。四块玉的那些人像无头苍蝇般,不知如何是好,我捡起枪支,亮出令牌,厉声喝道:“令牌在我手上,都不许动。” 四块玉雇来的人愣愣地盯着令牌看,不知所措。 归海月叹了口气,喜出望外地说道:“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我捂着伤口,咬着牙,责问道:“为什么。” 他不语,默默地低下头。 “我问你话呢,”我继续说道,“当初是你,归海老板,带我下的于家祖墓,知道了三大家族的事情,是你让我远离白非寒,现在呢,关键时候,你却投奔了四块玉,背弃我们。” “我也不知道,为何自己偏偏会在这件事情上犯糊涂。我是不得已才要拿莫山作为诱饵的,可是小尺,请你相信我,我是在保护你。”他解释道。 我频频摇头,我万万不曾料想,聪明伶俐的归海月,会为了所谓的产业利益而忘本,交出二山胖引我出来,这还是我认识的他吗? 人,在利益面前,会显得格外脆弱。哪怕这个人,外表比金甲还要坚固。 有了令牌,事情就相当好办了。这样,在雅萨我们可以取得主动地位,但尽管如此,我与方德祺势均力敌,要想让他抓住,难度还是很大。 面对狂风的冷冽,再坚定的人,也难以抗拒。我毅然决然地道:“大家都听着,你们都是看令牌办事,但是我也不会为难你们,你们有你们的规矩。雅萨这块儿地不大,你们大家帮我全城搜捕方德祺,不要让他逃了。我想他应该很快就知道令牌被抢走的事情,肯定会选择撤退。把孟无妄带下去,不要和于念桃关在一起。” 二山胖心急如焚地盯着我的手臂,让我不要再操劳这些事情了,处理伤口要紧。 还好伤口不深,上过药再包扎一下应该就没事了。雅萨于家的人都保持警惕,方德祺这么狡猾,他肯定是意识到事情不大对劲,所以才没有回来与四块玉长老会合。 也不知道陌蓝墨和离珠姐他们怎么样了,他们两个身份特殊,所以寻找他们的事情,我会交给我从文物界带来的人去办,以免打草惊蛇。 忽然,我眼前一片黑,后脑勺发热,看东西也出现重影。二山胖扶着我,忧心忡忡道:“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骷髅玉在作祟?” 我摆摆手道:“没事。莫山,是我连累你了。” “说什么呢?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是你兄弟。”他露出憨厚的笑容。 “有你们真好,”我抬眸仰望天空,“等把雅萨这一战打完,我就金盆洗手了。道儿上的事,就交由你和蓝墨了,圣童一事事关重大,我必须消失,不然,会有更多的人奔着圣童奔着骷髅玉而来,到了那个时候,局面混乱,已然是我们控制不了的了。” “我明白,没事儿,咬咬牙,就挺过去了。三爷,不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一直支持你的。” 可是二山胖,蓝墨,离珠本来都是事外之人,他们的卷入全是因我而起。四块玉的事情,本来就应该由我去处理,如今,却害得他们的安全受到威胁,这一切都怪我。 傍晚时分,夜幕降临。四块玉的那些人已经入睡了,不过我让他们都打起十二分精神,万不可以掉以轻心。这里每晚虽有人轮班夜巡,但我还是不大放心。 “孩子。” 我旋即转过头去。 是什么人?忽而我看到一道道蓝光闪烁,我随着蓝光的方向追去。蓝光荧荧,在夜里格外夺目。 夜黑风高,等我追到一片丛林的时候,蓝光已经消失了。 忽然,一个身着灰色披风的男人迎面而来,他面带微笑,连眉毛中都透出他身上所焕发出的气质。 “舅曾祖父!”我惊叫道。 他还是那么年轻。 之后,他把蓝勾玉和绿勾玉一并递到我手里,笑莹莹地说道:“孩子,你做得很好。你的模样,真是像极了我年轻的时候。这两枚勾玉你收好,必要的时候可以救你一命。花都于家的所有文物,包括京儿留下来的两卷古书,我已将它们收起来。圣童一事,你也不必犯愁,待风波一过,你还能像以前一样自由。西北古董商局弊病百出,白非寒已经出国了,所以四块玉的事情你大可放心好。最后,不要忘记钟元祭的夙愿,因为,这也关系到骷髅玉的破解。” 我大约明白了他的意思。 “谢谢。”话音未落,他早已消失在这片丛林之中。 165章 黑夜漫漫,四周一片沉寂,沙尘轻扬。 我按着原路回到于家阵营,却发现好像有什么不对劲。前面一片火光,人们四处逃窜,场面一片混乱,随后,家族里的一个名叫子堑的小伙子冲到我面前,慌里慌张地说道:“不好了不好了!当家的,雅萨于家的阵营着火了!现在所有人都在积极救火,只是你知道我们这地方最缺的就是水,所以只能用沙子扑灭。据巡逻的弟兄们了解,这场火应该是外人潜进来偷偷放的。” “什么意思,外人?”我皱紧了眉头。 “方家人。”他低下了头。 我正准备要冲过去,却被这子堑拦住了。 “当家的,现在火势正大,您不能进去,您的好友周大哥说,方德祺放火其实是想趁乱将你抓走,他吩咐我,一定要将你带走。” “不行,我走了,他们怎么办?方德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不能不顾他们的安全。”我把眉头扭作一团,“我有办法对付方德祺。” 方德祺老奸巨猾,他现在势力较于我们相对薄弱,所以硬来的话,就得有个方略。放一场大火,也成不了事,顶多就支走我一部分的人,照这么分析,方德祺应该是掌握了什么重要筹码,所以才敢这么来的。难道说,蓝墨和离珠姐,在他的手上? 我早已做了最坏的打算。可我怎么都不信:不,以蓝墨的身手,不容易被抓住的;可是话说回来,身手再好又怎么样呢?对方人多,你还不是得乖乖束手就擒? 蓝墨,离珠…… 我捂住嘴巴冲进这片熊熊大火中,二山胖正将一大桶一大桶的沙子往这火里倒,在场一片狼藉。我转过身道:“子堑,你现在马上报警,还有,让新疆警察局那边加快速度,这次一定不能让方老贼逃了。另外,你把枪给我。” 二山胖气喘吁吁地吼道:“三爷!他们是来抓你的!你赶快走啊!” “莫山,这里就交给你了。”话罢,我转身就走:“你们谁也不许跟过来。” 接着,我冲着天穹发了三弹。这是我和蓝墨的暗号,紧急情况,看到我发出的信号,他就会明白我的意思。一切,就只能靠运气了。好就好在舅曾祖父英明神武,替我处理好了花都那边的事情,文物界总算恢复原状。 我独自一人离开这片平地窜起的火焰,冲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我虽然口头上让他们别跟上来,但这是为了让方德祺放松警惕,让他误以为我是一个人逃出来的,这样的话可以确保蓝墨他们的安全。 “于老板,我们又见面了。”方德祺带着一拨人,团团包围住了我。我无意间看见陌蓝墨和离珠被他们五花大绑,跟在队伍的后头。 方德祺带的一队人中,个个手里都有枪支。看来我只能想办法困住方德祺,尽量拖延时间,等待警方的救援。 “方老爷子,我们做个交易,”我搔搔后脑勺,继续道,“我交出骷髅玉,你放了我的两个朋友。怎么样,这笔交易划不划算?” 我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木制盒子。幸好在来雅萨之前我就做好完全的准备,托缪老太太替我伪造一枚一模一样的骷髅玉,必要的时候可以蒙混过关。 “那我怎么能够确定东西是真的还是假的?你不会耍我吧?”他狐疑地问道。 “你看,我现在都已经被你的人围住了,骗你对我来说也讨不到好处是吧?”我仰头望着这片深蓝色的天穹,忍住不让愤懑化为泪珠从眼里蹦出来,诉说着,“方德祺,从当年的蜓北探险,我就知道你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你渴望金钱,渴望利益,你想盗取古墓中的宝贝,可唯一能够让你轻松达到目的的,唯有骷髅玉。骷髅玉是通向地下的钥匙,只有它,才能帮你顺利找到你要找的那个墓。” “你怎么知道我要找什么?”他冷哼一声。 我苦笑:“方氏集团其实也不是很穷,到了你这把年纪的人,野心是有的,钱财你一定十分看重,那除了钱财之外呢?不妨想想,还有什么东西,是钱财所买不来的?——你要找的,是残虹甲。服之得以长生的残虹甲。” 方德祺目瞪口呆地望着我,握紧枪支的右手微微发抖。他的表情十分木讷,顿时面无表情,脸色比劣质厕所纸还难看。 一个人滔天的野心若被察觉,那他肯定会万般讶然。这是因为来自他内心最深处的罪恶对对方而言已是昭然若揭,因此他会因良心不安而产生本能的恐惧。 “骷髅玉,就在这个盒子里。如果你真的想要得到残虹甲,就得有它;两条凡人的命,换长生,换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已经很值了。”我淡定地说道。 蓝墨吼道:“小尺,不要给他!” 我给他使了个眼色,好让他明白我这手里的骷髅玉是假货。不过他还是坚持他的话,为的就是让方德祺相信,我手里的那个是真的。 方德祺回过神来:“把东西拿过来。” “一手交货一手交人,”我拉了套筒,把枪正对方德祺,笑道,“冒犯了,但是只有这样,才能体现您的诚意。” 他带的人纷纷举起手中的枪把,所有的枪口都正对着我。蓝墨和离珠被押上来,我慢慢地向前挪步子,一手拿着木盒,一手把枪口对准他的额头。 方德祺勾唇一笑:“东西拿来。不过我得验一验它的真假,等我鉴定完毕,才放了他们两个。” 蓝墨和离珠姐半蹲着,他们已经悄悄用刀子解开了绳索,好就好在蓝墨本领高,要不然,事情还真是有些棘手。 我把盒子小心谨慎地递到了他的手里。方德祺如获至宝,欣喜若狂地打开盒子,正要用手去触碰那枚骷髅玉,随即我立马上前一步,把枪口顶住他的太阳穴。他把目光转移到我身上,咬着牙道:“于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这玉,有问题。” “东西没问题,但是你必须先把人放了。我们三个势单力薄,你要抓住我们轻而易举,所以何必这样猜忌我呢?若是闹得鱼死网破,你非但东西得不到,命也保不住了,对你我而言,又有什么好处呢?”我说道,接着我面向那群包围住我们的人,厉声吆喝,“退后!” 方德祺无奈之下只得答应。 蓝墨和离珠姐脱离危险之后,方德祺迫不及待地把玉捧在手里来回把弄。他不是玉的行家,缪宗师说这种料的玉,一般人是很难分辨出真假的,这样的话,我可以暂且拖住他。 猝然,警报四起。警察们从车上冲下来,两手紧握手枪,喝道:“不许动!” 我松了一口气,方德祺气得脸红脖子粗,忿然将木盒连同假玉狠狠地摔在地上,勃然怒道:“你敢骗我!” 陌蓝墨和离珠姐协助警方将方德祺的人全部拿下,并收缴了所有的枪支。 趁我不注意,方德祺使出劲儿抢过我手里的枪支,勾住我的脖子,旋即将枪口对准我的脑门儿,挟持我,咬紧牙关怒斥:“都别过来!谁要是敢再靠近我毙了他!” 警察们纷纷拿着手枪对准他,蓝墨心急如焚,眉头颦蹙,眼睛里闪过丝丝急灼。 “别动!” 警察保持好姿势,稍稍往前挪。 我道:“方老贼,收手吧。从蜓北探险,再到后来走私文玩,谋财害命,杀人放火,你已经走投无路。” “闭嘴!”他怒目圆睁,脸暴青根,像是一匹被追窘了的野兽,赫然把枪口用力地顶在我的太阳穴上,紧要关头,警察扣动扳机,打伤了他的一只手。只不过还是打偏了,由于疼痛,他立即松手,我旋即夺过他手中的武器,远离了他。 警察们将他团团包围住。我决然道:“方老贼,束手就擒吧。” 他捂着伤口,仰天狂笑,胸膛里沸腾着怒火,他已经失去了理智,脸色蜡黄,倒真像一头野兽。 忽而,他拉下链子,将外套敞开。他身上绑满了c4炸药! “别冲动!” 此时的他已不受控制,他猛地按下按钮,“滴滴”“滴滴”声音格外刺耳,全场一片寂静。警察突然反应过来,高呼道:“快跑!趴下!” -------- 自雅萨一别后,我就再也不是于家的当家人了。 我是辛离,辛苦的辛,离别的离。之前早已说过,取这个名字的本义,其实是希望所有的辛酸苦楚都远离。我不想在花都混迹,也不想参与文物界的事情,尽管雨倾尘三番两次来找我,要我继续接替归海月的位置,但我仍是婉言谢绝了,于家大势已去,我难以担此重任。 烈日炎炎,天气热得小狗都吐着舌头散热。大地被炙烤得滚烫,毒辣的阳光却是依旧。 我心想着要回老家收拾收拾东西,好在于司宸已经帮我把于家老店迁走了,外公留下的那些文玩一样也没少。古书暂时由陌蓝墨保管。只可惜这房子,我还有些怀念。 毕竟我在这宅子住了十来个年头了,小时候,我,表哥和外公三个人;后来,表哥外出留学,就只剩我和外公;再后来,外公走了,表哥和我便共同撑起于家的所有。那个时候,表哥掌管着老店,上下的事情都是他一人打理的,他照顾着我总有那么些年头了。 所以,我并不恨他,因为他压根儿就不是叛变,他从一开始,就是装的,没有所谓的背叛,有些人生下来就注定要走上一条布满荆棘的路,他又何尝不是呢。抄家,临终嘱托,四块玉的世代任务,又有多少人问过他,是否愿意接受?——故一生下来,就默默地承担了一切,他无从选择。 而我也是这样,我也无从选择。他既是四块玉的少主,我也没有办法,我也只能站在他的对立面同他抗争。于家也有于家的使命,我身为当家人,自然也有一些事情,是不得已而为之的。 我知道,旧社会底层劳动人民处在水深火热的生活之中,他们饱受剥削与折磨,过着痛苦的生活,有的饿死,有的穷死……他们都说,世家子弟,皇亲贵族是何等的幸福,是的,兴许在物质上是这样的,但是,皇室里为了争权夺位而相互残杀的事情已经屡见不鲜,世家子弟为了家族大业为了祖师爷的嘱托,本身也有说不出口的苦衷,这些残忍的重负,又有谁能深深体会?又怎能让人释然? …… 166章 我轻抚沙发,忽然发现沙发上多了几件外套。我便纳闷儿:这些外套我从不曾见过,不是我的,也不是白非寒的,我家,难道进贼了? 我保持警惕,慢慢地逼近最里间的卧室。 “小尺!” 我吓了一跳,归海月忽然推开房门,大声叫住我的名字。 我怯生生地后退几步,道:“你闯进我家干嘛?” “我想跟你说说。”他的脸色大变。 “说什么?你不是已经说过了吗?孟无妄?”我冷哼一声。 “我知道你现在是不论怎样都不会原谅我了,只不过我想提醒你,归海家族始终属于三大家族,归海薇已经回国了。” 他的话语里带着丝丝威胁和讽刺,我总觉得,自雅萨一战后,他完全变了一个人。而且我发觉,今天的他,阴阳怪气,昔日他可不曾如此漠然。 “薇姐她又能怎么样呢?她又不是归海家的族长,她左右不了什么。当年,我还只是七岁,而十八岁的她却早已干了倒斗的行当,外公说,她是个狠角儿。”??我说道。 “如今我已经回不了头了,我知道小尺你不会帮我,但是我绝不会像白非寒一样,一边铁着心,一边却还护着你这个弟弟,对不起,我没有办法做到那么仁慈。就像你说的,总要为自己留一条后路。”话罢,他把双手揣进裤兜,连瞥都不瞥地同我擦肩而过。 难道,发小末了终遂为敌人吗? 我冲出去,一把将他拉回来,呵斥:“归海月!你不要这样,好吗?” 他拗过头来,望着我道:“在雅萨我做那一切都是想保护好你,我真把你当朋友,可是,到头来,你却差点儿把我害了。” 我顿时无语:为何他至今都觉得背叛我是一种为我好的方式? “我若是想害你,我早就收集证据让你坐牢了。你不是一直都很聪明吗?你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我说道。 他摇摇头,将我一把甩开,冷冷丢下一句话:“等着,我不会让你们好过的。” 我愣愣地注视着他那孤冷的背影,然后,他渐渐地、渐渐地消失在我眼前。 归海月是个有野心的人,他说出这样的话,说明他手里有足够的筹码可以对付我。我随即给雨倾尘打了个电话:“喂?倾尘,帮我拦下一辆车。待会儿我会把车号发给你,然后你顺便联络一下二山胖,让他帮我尽量拖住归海薇。” 倾尘办事效率最高,而归海月的性格是清楚的,倾尘出马,应该可以把他稳住。至于那个归海薇,如果不出所料,她应该会在今天或者明天到达扶风,听归海月的语气,她到时候第一个找的必是我。 归海薇虽表面上看起来不是那么强势,但是她是个很聪明的人,手段高明,紧急情况下总有办法全身而退。她这次来必然是要接替归海月的位置的,但她与归海月是是堂姐弟,我身为于家掌门人,若是归海家更换掌门人,必须由我亲自盖章同意,当然她也可以通过陌蓝墨。可是她应该很清楚,陌蓝墨这一关,远比我困难许多。 而我之所以打算避开她,是因为归海家族如今掌管着文物界,就连夜缘楼之首的雨家也要被他们压上一头,归海薇若是上位了,那么文物界势必要归她所管。这人的底细我并不清楚,故现在最好的做法就是先拖住她。 我本来是想设计一个计划的,把这所有的人都放入计划之内,可我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因而,我打算把事情交给梅穹宇去处理。 我转身,忽而胸口发闷,眼前发黑,景象呈现一片模糊的重影,我踉踉跄跄地半蹲着,捂住胸口,咬紧牙关。猝然眼前一片漆黑,万物失去光泽,我便也没了意识。 …… 其实,我并不算是悲惨的角色,至少,有刘爷和钟元祭,在我最为困难的时候向我伸出了援助之手。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缩在软塌塌的被褥里,这床被子是血红色,特别鲜艳,但终归不是我的。我抬眸,揉了揉惺忪的双眼,这才发现,我所在的屋子和平常有些不大一样,前方有一张方形木桌,桌子上摆放着些我从不曾看过的果子,旁边还有一把弓箭。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我下意识地抓着胸前的那枚勾玉,艰难地坐直了。骷髅玉的邪性早已占据了我的全部,我现在连自己的身体都控制不了,这次幸好被好人家所救,下次呢?下次还会这么好运吗? 我把头抬起来,透过顶上的玻璃望着天穹。 忽然,一个膀大腰圆的男人大步流星地跨进屋来,连敲门都不曾,但吸引我注意的是他那身奇怪的穿着,不像本地人,也不像是某些少数民族的,倒像是某种自发的部族服饰,长长的布衣,胸前还绣了只大麒麟。 男人约莫是四十出头,皮肤黝黑,留着一撮浓密的胡须,见了我,眼睛弯成了月牙儿,满面生辉,蹲在我的床前,眉开眼笑地说道:“少主,您醒了。” 我欠了欠身,疑惑地盯着他:“你方才叫我什么?少主?”我打了个问号。 “对啊,属下没叫错呀,”他方大的脸庞终于是漾开了笑纹,“您是咱无卫族的少主呀!属下寻了您二十多年了,您正是主上的小儿子,是我无卫族未来的主人。” 我一头雾水:“可我是于家人,我父亲,当然也姓于。我也不知道什么无卫族。”我把头扭过去,顿时感到迷茫。 外公姓于?母亲姓于,父亲难道是改姓过来的吗? 父亲并非入赘,我也只是由外公抚养,于家又并非母系传统,那我,是不是不该姓于? 冰三尺这个名字又是外公起的,世上本无冰姓,而至于于泣轩这个身份,是户口本儿上写着的。可,不应该啊,对于我的身世,外公到底还瞒我多少?难道是外公膝下无子,唯有母亲一女,故而才让我名正言顺地成了于家人? 于司宸跟我说过,我就是于家正统,表哥白非寒也曾让永不要质疑身世的事情。说起舅曾祖父,那么,外公管于司宸叫小舅,那也是母族而来的。 先不管于家的事了,不过我倒想知道,这无卫族是怎么回事?不会是四块玉的眼线吧? “我父亲?他是谁?” 我至今都不曾见过我的父亲,我曾一再追问过我的外公,外公推说我父母二人都在国外工作,事务繁冗。就连他们具体是干什么的,外公都不曾告诉过我,就好像,这是个不得对我透露的秘密。不过我倒是可以肯定,父亲和于家是有一定的渊源的。 我就是想不明白,父亲为何要将我托付给外公抚养?为什么不是爷爷和奶奶? 父亲难道真的不是于家人? “我们无卫部族是个古老的部落,我们共同的信仰,是麒麟兽。有人说,无卫族是个神秘的存在,因为它流传至今亦罕为人知,我们部族男女平等,男人袍上为火麒麟,女人则为水麒麟。无卫部族的人们最初是做陶瓷的,后来就发展到各种轻工业,古代许多的精美的工艺成品都出自我们的手,不过对外我们从不宣传,也就罕有人会知道我们的存在。无卫部族有八旗,各旗的主上则为旗主,镶金旗人为八旗之首,少主,您就是八旗之首呀。” “等会儿,我只听说过满洲八旗,可未曾得知,还有无卫部族的八旗呀?”我充满了困惑。 “是的,为了和满洲区别开来,我们用的其实不是带有颜色字别的旗号。我们无卫八旗,乃镶金、正金,镶木、正木,镶土、正土,镶斗,正斗。无卫部族行动时常常是八旗联手,八旗代表八个方位,这与伏羲八卦阵的阵位也是相吻合的,这也是这个部族的奥秘。镶金旗向来是统领八旗的,少主的父亲,正是镶金旗的旗主。”那个男人不紧不慢地为我解释道,“对了,镶金旗的旗主有一个共性,就是追眼神通单脉相传。这呢,也是我判断您就是主上失散多年的孩子的根据。这世上,能有追眼通的,唯有主上和少主了。” 我搔搔后脑勺:我记得先前听人说过,有一位半仙亦或是大师也是拥有追眼通,我的追眼通与他的颇像,莫非他是我的祖先? 这么说来,追眼通传人确是少之又少,而且它与于家没有半点关系。于家赋予我的,是梼杌血脉;那现在,我是回去做于家当家呢,还是留在这儿当少主呢? 我忽然有点乱,想着想着,头疼又犯了,他说是不想打搅我休息,便先行告退。那男人叫无卫文拉·迦,他令我唤他迦伯,据说是我父亲的亲信,也算是助手。这环境倒是不错,除了设备落后了一点,其余的都好,物质供应也挺足。我悄咪咪地摸出手机,打开定位后才知道,这个地方大概是在中国北部,可能是内蒙古,又亦或是黑龙江。总而言之,信号完全被屏蔽了,手机基本不管用了。 这么说,我晕过以后,还是坐了飞机过来的? 可我怎么一点都记不起来了呢? 167章 我起身,拉开窗帘,伸伸懒腰,把目光停留在窗外的风景之中。 我现在的名字,是无卫文屠·离。我隐隐察觉到,这个身份来得并不突然,似乎它与我的过去紧紧联系着。 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何他们要将我软禁在这样一个小房子里,表面上对我恭恭敬敬,实则不敢对我多透露信息。 “少主,”迦伯又为我送来些吃的,“你怎么起来了?” “我,我想出来走走,透透风。”我淡淡地答道。 “少主,我真是找对人了,”他笑得眼前眯成一条缝,“你与古时那圣孩儿长得分毫不差。” 我心头一凛,愣了一下。 坏了,他们果然是冲着圣童来的。可圣童一事,他们怎么知道,难道是孟无妄?无卫部族,它干什么要找圣童呢?这个无卫部族到底是什么来路呢? 我觉得我这个少主的身份来得有些突然,毕竟我已经在这房子里待了两天了。为什么唯有无卫文拉·迦来看我,如若我真是少主,那我的父亲呢,他不会不知道吧? 我那天晕倒后,他们火急火燎地把我接来,可现在他们的动作却如此慢热,这其中必有阴谋。 我下意识地后退几步,道:“你们,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少主,你难道不知道吗?你生下来便是圣童啊,我们要守护的圣童啊。” “不,守护圣童的,是于家。不是你们。”我毅然道。 “这……少主,不论怎样,你现在必须跟我走一趟,我要带你去见一个人。”话音刚落,他便拽起我的手臂,一把将我拉走。 我本来想挣扎,可想想,设若他想对我下手,那就不应该把我救来,况且,他又有什么理由害我? 长长的帘旌,各式各样的服饰,靠岸的是一排大小各异的帆船。四周房屋很零星,但他们的楼房倒是像极了古楼,而且仿制程度还挺高,几乎把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那种风格都还原出来了。令我印象最深的,不是那古香古色的建筑,而是这些看似散乱的建筑之间的联系,他们的排列方式和顺序,似乎遵循着某种规律。 不过这绝非是八卦阵法。因为我对这倒多少有些了解,八卦的八个方位不是随便的,对于它的朝向它的位置都有特别的讲究,而且风水学,还有八宅明镜,所强调的天人一体,在大多情况下会用在阴宅或是古墓的选址上面。至于阳宅,自然会有阳宅方面的讲究。 况且,又有什么部族会把自己的基地排成八卦阵呢?如果不出所料,这种排列顺序应该是族里的某种图腾,亦或是,他们族人研究的阵法。 我抬眸一望,原来是缪彧楠。难怪看着眼熟。 他还是跟以前一样,瘦瘦白白,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上回在拍卖大会,还是他出手相助呢,也因为有他,我们于家后来和缪家关系才会改善,缪老太太也才会给我这个面子,在四块玉进军花都时对我伸出援助之手。 这缪家的男人,可没有一个是软弱的。在我的印象里,缪老太太的四弟,缪万钧,人称缪四爷。这缪四爷应当算是缪家最有作为的男人了,缪家作为世家,传承了这么些年头,缪四爷功不可没,只是他这个人很神秘,一身好功夫,他也不爱钱财,不喜当家之位。不过缪老太太对她这个弟弟可是十分敬畏,他一旦来了,她都得礼让三分,她还让晚辈们要多敬重他,不得无礼。 至于这缪彧楠嘛,不好说。毕竟我和他也没过多接触。可话说回来了,他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呢? “于当家,好久不见,”他一见面便寒暄,“你还是那样子,一点儿也没变。” 说着,他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嘴角微微上扬。说来也奇怪,这缪家当家本应是他了呀,怎么他一点儿气势都没上来呢? “缪少爷,许久不见。你怎么会在这儿?”我迫不及待地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脱下黑色的皮手套,搓搓手,不紧不慢地说道:“你先不必着急问我,这些事情,我会让你明白的。现在给你个机会,帮我去把白非寒杀了,你做,还是不做?” 他看我的眼神异常奇怪。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善良斯文的缪彧楠了。 我稍稍摇摇头,退了几步,又把头扭向迦伯,道:“这就是你让我要见的人?你一口一句少主叫的,结果让我去杀人。还有你,缪少爷,我不是很能听懂您的意思。” “听不懂啊?那我就再说一遍,去把白非寒给我杀了!”缪彧楠咬牙切齿地说道。 我淡淡地发笑:“凭什么?又为什么呢?您掌管缪家不还没几天,难道不顺心吗?彧楠,你到底是怎么了?”我企图靠近他,我不信他会变得这样,他以前的善意呢?我们不是朋友吗? 我刚上前一步,他便拉了套筒,把枪支顶在我的脑门儿上,厉声喝道:“你杀不杀可由不得你。我告诉你,你的好兄弟二山胖和孟无妄,还在我手里呢。” “不要伤害他们,这些事儿与他们无关。”我压低声音道。 看来一切只能按计划执行了。 硬碰硬对我来说没有好处,况且连我自己现在都摸不清无卫部族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但我隐隐感觉,这少主的身份,与于家多少有点关联。 缪彧楠与表哥结下了血海深仇,到底还是因为缪四爷那点儿破事儿。这表哥呢,是给人尊称的白四爷,可这缪万钧是什么人哪?那可是摸金的老手,这句缪四爷可不是白给的,这可是道儿上的称呼。这叫法的原因和来源各自不同,表哥是后起之秀,缪四爷是前辈,这按理说并没有什么冲突的地方,我也不曾听说过表哥和他有什么私人恩怨。 这缪万钧,名气多大,虽比不上他的姐姐玉宗师,但至少在我们这行的,算是翘楚了。可白非寒不过是地下组织白虎团之首,四块玉的领头人,道不同不相为谋嘛,我估摸着,这两人肯定是最近才磕上的。 要说这下墓的事情,我这可不算是听风就是雨,缪四爷的功夫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小时候我还曾听外公提起过他呢,估计是曾一起办过事儿。只不过我那时候年纪小,并不知道这缪万钧和缪家锦玉的关系,缪四爷的身份,我还是后来才知道的。我记得那会儿,好像是在去老晁墩的时候。 时间一隔久了,倒还有那么点儿忘却了。都说胳膊拧不过大腿,表哥虽掌管四块玉,但他单枪匹马,肯定不是缪四爷的对手,那么,他又是如何得罪这缪四爷的呢? 传闻这缪四爷,两袖清风,不问世事,也不踏红尘,和平常人不一样。他算是比较清廉吧,不贪图钱财利益,平心而论,这种人倒是挺令人佩服的。所以我估摸着,这两人明面儿上不会起冲突,要是有啥矛盾,那必然是在墓里火拼起来。 怎么说呢,若是这墓,都有他们要得到的东西,这两伙人碰上了,为了抢宝贝那肯定是干上了呀。如果按这么说的话,那缪四爷不一定就是表哥的对手了,表哥手下还一堆人呢。 方家,基本上是废了,打上回,四块玉连受重创,已元气大伤,总部已经迁出了,现在指不定还在哪个国家呆着呢。这墓里,到底是有什么宝贝,能让这两个强人干上了呢? 一说到下墓的事儿,我心里便一阵慌。当初两回下蜓北,铩羽而归,死伤了不少兄弟,能出来的,多半是当家之人了。 缪彧楠果真是变了人,我使劲法子套话,结果还是问不出二山胖和孟无妄的下落,我也想不出他们俩会被关在什么样的地方。 如果按照我和陌蓝墨的秘密计划,那么我会按图索骥,就按照缪彧楠给的指示,下墓假装刺杀白非寒,然后在墓里把事情解决了。可这样做的缺点是风险太大,但这也是唯一可行的办法了。 缪彧楠和无卫部族肯定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勾当,少主也好,圣童也罢,我只知道,我是于家现任当家。舅曾祖父一直在暗中疏通我和陌蓝墨的联系,好让我们的计划进一步进行,可是呢,有一个问题就是,我现在这边显得十分被动,就连二山胖和孟无妄的安全,我都可能难以保证。 这墓下,可不比上面。有些人在上面呢,那可真是叫一个心系家国天下,可一旦下墓见到了墓里的宝贝呢,个个变得杀伐果断六亲不认。 最黑暗的地方,就最能见证人心的冷冽,越是黑暗,就越是令人扼腕长叹。 缪彧楠要我利用表哥对我的信任,让我亲手杀了他,可是白非寒做得再不对,他始终是我的大哥,我怎么下得去手呢?我若不这么做,二山胖和孟无妄又该怎么办呢? “我会派两个身手好的兄弟一路跟着你,你的安全,大可放心。”缪彧楠说道。 “是为了监督我吧?” 他勾唇冷笑:“装备已经为你准备好了,差不多可以上路了。” 这一行也就三人,行动起来应该会比较方便。根据我的仔细观察,无卫部族距离缪彧楠口中所说的古墓大概是一里路远,这无卫部族呢是坐落在山体之中,就相当于呢,把一座很大很大的山劈开,然后一点点地往里边挖,直到把山体给挖空了。 无卫部族不过是屁大点儿地方,房屋不多,人看起来也不怎么多,兴许是我还没见识过吧。总之,我来的这三天里,除了迦伯,就是现在的缪少爷,其余的,我一个都没见着。就连一只小鸟都不曾看到过。 这周围呢都是信号屏蔽器,我手机用不了,另外呢,周遭磁场很不稳定,就好像地下有什么东西在干扰磁场,我带来的指南针也用不了了。磁场一直以来伴随在四周,这是很重要的一种物质,可是到底是什么东西,破坏了这周围的磁场呢? 再来说这个古墓,无卫文拉·迦给我送饭的时候,曾经把他的包裹落我那儿了。当时我就是好奇,这包裹里看起来鼓鼓的,于是打开一看,其实里边也没什么,就是几本常见的书。不过引起我注意的,是包裹里的一本笔记本儿。 168章 这笔记本儿已经很破旧了,封面什么的都已经烂得只剩下一层书皮。字迹我也看不大清楚,大概说的是古墓的事,里边反反复复提及的是一个叫残虹古山的地方,听这名字,应该便是这古墓的地址了。 说来这古墓,已早有人来过,无卫部族不会也想要这里边的宝藏吧?我总觉得这附近只是无卫部族的一个基地,他们并非长期住这儿的,可以说是出于什么任务吧。 笔记里边还提到一个叫陌良的人,他曾带过笔记里的“我”,下过这古墓,还墓中还遇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陌良是这考古队的队长,在本次探险中,他曾与一个叫卞红叶的人发生矛盾,结果呢,是雨若明给解了围。雨若明,那不是倾尘的爸爸吗? 卞红叶,这名字怎听着有点儿熟悉? 推敲了半天,我终于是想出来了。卞红叶,卞老太太的阿姐,卞承君的大姨呀,这个辣女人,当初是红遍花城,是我外公那时候的卞家当家呀。 我这才想起来,不料迦伯推门而入,我赶忙把笔记本儿原封不动地放回去。他果然是来取包裹的,看他的表情,可见,这包裹还蛮重要的。 那么问题来了,无卫部族搬迁到这里,是为了下墓,这么说,他们的人兴许还没下去过。可这笔记至少也是上世纪的东西了,说明,这笔记的主人,有可能不是无卫族的人。正常来说,它很有可能是这支考古队的某一个队员留下的日记,只不过被无卫族的人夺走了。 这么猜想,也算吻合。 残虹古山……残虹,这名字又是有那么点儿耳熟。 舅曾祖父于司宸服下的那枚玩意儿就叫作残虹甲,当时,残虹甲有保颜长生之效,但所谓长生,不过也就是一百三十岁。这是舅曾祖父告诉我的,他说,他顶多能再活二十多年;不论是真是假,我姑且信了。 残虹甲,陨石天坑,蜓北…… 于司宸曾告诉我:于家人的使命,是探索秘密,发现秘密,最后并把秘密封存起来,而不是将秘密公开于世。这也是为何京儿到临终的时候都不愿把于家的故事讲给你听的原因。他这么做,虽然是想湮灭于家的家族重任,但,又是他完成任务的另一面。圣童一事,已令这一切变得混乱,小尺,你一定要守住于家的秘密。 此行,并非揭秘,而是将这一切尘封在地底下…… 我背上装备,根据缪彧楠给的地图登山。只不过身后有两个家伙死死跟着,我得想办法甩开他们。 这两人身手可都不错,硬来的话吃亏的是自己。不过必要的时候,动动真格还是有用的。 “照这地图上看,古墓应该位于残虹古山的地下,也就是说,这山体呢只不过是古墓的冰山一角,这墓的规模,那可真不是一般的大,”我说道,“你们俩瞧瞧这残虹古山,乃太祖山,在风水学里边,这种山算是龙发脉起源的地方。寻龙,就要先看山水夹道。” 我比划着。眼前的残虹古山,头尖而足润,这凸出来的小山峰从中部往四周降低,峰的高度并不均匀有致。 “这种山属于火星星体,这星峰哪,尖而润,又格外秀美,是块风水宝地。这也难怪,缪四爷,四块玉还有这无卫部族的人,会同时看上这么个地方。”我说道。 那俩人似懂非懂地搔搔后脑勺,二话不说,只顾跟着我往前走,连头都不肯抬一下。 这到底是花了钱雇的人,收人钱财替人办事,雇主怎么说,这些人也就怎么做,觉着这样还是保险些。但往往有些时候,太不知变通,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这山路本来就不是很好走,虽然这还没到过峡,但光是在这么个荒山里边绕,就觉得很是心烦了,再加上被身边两个木头人跟着,你往东他不敢往西,连撒泡尿都得看着,就愈是令人发闷了。 我不由止住了脚步,仔细地观察了四周的环境,再看看地图,道:“就是这儿了,说远也不远其实。” 我擦了把汗,又道:“你们俩给我说说,这缪彧楠有没有给你们什么指示?这荒郊野岭的,我怎么知道墓穴的位置在哪儿?” 其中一个把身子靠在树旁,撇撇嘴,不耐烦地说道:“你不是会什么寻龙点穴吗?怎么,派不上用场了?” “这风水之说,又不是神术,若是这墓的入口能那么容易被找到,那墓里的东西早被搬空了,指不定连尸体都找不到了呢。”我说道。 话音刚落,不知从哪儿飞来两块石头,正弹中那俩人的脑瓜,他们两个眼皮子一翻,晕了过去。 我赶忙拔出匕首,提高警惕。在这种地方被人暗算,那可真不值啊。 可想来若是那人要暗算我,那先对我旁边俩不相干的人下手是几个意思? 我正想着,忽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旋即转身,疾速把手里的匕首向他刺去。 “小尺,是我。”他轻轻抓住我的手腕。 我立马放下刀来,疑惑地望着他道:“孟无妄?” “什么孟无妄?我是小月呀。” 那人分明是归海月,当然也就是孟无妄。一看到他,那日他说他要报复我的情形便历历在目;为了企业利益,他已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我宁愿相信这样的荒唐,宁愿相信他会从一个聪明能干的男人变成一介颓废的刽子手,但我不信,他会害我,他定是有苦衷的。 我连连后退,冷冷地问:“你是来杀我的吗?” 他一步步上前,满脸疑惑地盯着我,摇摇头说:“不……小尺,你是怎么了?这么久不见,你难道忘了我是谁吗?我是小月呀。这,到底发生什么了?” “小月?”我淡淡地道,“昔日的小月,难道不是当初在雅萨激战的孟大哥孟无妄吗!孟无妄,就是归海月呀!他害死了自己的师父刘爷,他为了所谓的企业利益,加入了四块玉。我怎么会忘了他是谁呢?他前些天,还说,归海薇已经回国了呢,你告诉我,他怎么就不是孟无妄了呢?” 他频频摇头,盯着我的双眼,又急忙拉起我的手,激动地说道:“我不知道什么孟无妄,但我是小月呀!至于归海薇,我们刚联系,她现在还在瑞士做研究报告呢。归海家没出问题呀。小尺,你到底是怎么了?我真的是小月呀,我不是你说的,孟无妄。” 我到这一刻都不愿接受这样的事实。小月是我的发小,小时候,我们俩经常一块儿玩,他很聪明,很小的时候就做生意,大点儿就开始掌管归海家了。他年纪比我大,他总会教给我很多东西,小月,算是我童年里一个很重要的人。可是不知为何,自从孟无妄出现以后,也打我认为孟无妄便是归海月的时候起,我的心便绞痛绞痛的。 每每想起他,都是这样绞痛绞痛的,哪怕是现在也不例外。是啊,孟无妄怎么可能是他呢?我之前多么自以为是的精密预算,原来是中计了。小月还是小月,这一切是孟无妄的局。 说了这么多,原来是孟无妄冒充了归海月。他一路上,所露出的蛛丝马迹,甚至到了最后拿归海家打压我,全都是为了让我相信,他是归海月。孟无妄,他又为什么要这样做?是受人指使吗? “小月大哥,你回来了,真好。”我不由泪眼迷糊。 当我知道孟无妄是四块玉的同伙的时候,我的心情简直是跌入了谷底。我不信小月会背叛我,我也不曾想到,我会走到众叛亲离的一步。 “那你知道莫山被关在哪里吗?”我望着他,“还有你之前是去哪儿了?” “据我线人的消息,缪家当家把他们俩关在墓里。所以当务之急是找到墓,缪彧楠应该很快就知道他的人被甩开,我们必须快点儿下墓。至于我之前的事,等事情结束后,我会跟你解释清楚的。”归海月说道。 我点点头称是。归海月的本事我还是知道的,他这个年龄,能把归海家打理得井井有条倒还真是不容易,有人说,他靠的是气势还有一股狠劲儿,家中某些长辈还挺怕他的。 天已经渐渐黑了,归海月拿着手电筒四处瞧瞧。话说这墓穴的位置大概就是这儿,问题就是要怎么进去呢?这么大的一座古墓,应该不止一个入口吧。 归海月走到一处,慢慢地蹲下身来。 “是有什么发现了吗?”我跟过去。 “你看,这片叶子,上面沾着已经发干的血。”他说道。 我愣了神,不觉脚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归海月旋即转过身来,细细打量了我一番。 “小月,我怎么觉得,我们脚下这片,是空的?” 话音未落,“轰”的一声巨响,我们便掉了下去。根据这掉落的时长,我预计我们估计是从山腰直接摔下山脚了,至少得四五十米,就跟摔下悬崖般。 我还没反应过来便掉下去了,四周漆黑的一片,我还想着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准得粉身碎骨,可没想到“噗通”一声脆响,我直接沉入水里了。 按理说,这山体里不应该有湖泊或是池塘呀,这不会是溶洞吧?这山属于太祖山,那极有可能是什么河流的发源地呀,如果这么想的话,那有水也就不奇怪了。 好就好在这水不是特别深,只不过有点儿浑浊,似乎还发着恶臭,我赶忙往上游,把头露出水面,用手拭去脸上的水。 “小月!”我叫道。 不一会儿,归海月也钻出来,游到我身旁,喘着气儿,道:“我还以为你沉水里了呢,本想下去救你来着,没想到,你水性还不错。” “赶快游上岸吧。”我说道。 我总觉得这水不大对劲,正常溶洞里的水,尽管有味道,或是不干净,但很少会发出这般令人恶心的臭味,这么难闻的味道,我倒还是头一回闻到。 169章 “你说这水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啊?”我不安地问道。 “应该不会,我们不是第一批从这儿进来的,这股恶臭,不是水本身的问题,而是人死后,尸体被某种微生物分解之后产生的味道,这水,应该能通向我们要去的地方。” “你以前来过这儿吗?”我问道。 他愣了一愣:“没有,不过,师弟他父亲来过。他父亲,当时还是瞒着全家人来的,那时候尘儿还没出生,他可能不知道,虽然,我也是听师父说的。” 我似乎记起了些什么:“倾尘他爸爸,雨若明来过这儿,卞红叶也来过。你还知道什么吗?” “我只记得当时这支队伍是夜缘楼组织起来的,你应该知道夜缘楼吧。” “我知道,只不过现在散得差不多了。文物界还是文物界,可夜缘楼早在当年就变得支离破碎了。” 夜缘楼有十大家族,我们于家是排第三,这夜缘楼是抽象的含义,它是指一个倒斗机构,不是真的一座楼。尽管最开始,这几个盗墓世家往往聚在一起,承包了整个夜缘楼,共商大事,但是后来,这些规矩也就被破了,改革开放以来,谁还敢搞这玩意儿呀?所以,我也就没怎么注意这夜缘楼的事情。 说来,它对于文物界,甚至是整个考古界而言,还是蛮重要的。 “残虹古山,早在很久以前,就有人发现了。只不过呢,夜缘楼之首,雨家,当时还是雨若明在当家的时候,他就把这地儿划为风水禁区。后来啊,借改革开放的东风,这风水学一兴起,科学又在发展,人们早就摒弃以前禁区的说法了,近这些年来,这古山,有渐渐为人熟知。不过,这不是好事啊!”归海月娓娓谈来。 他这些年在国外,想不到对这里的事了解的比我还多。不过我总觉得,他像是知道些什么,但只是不愿说出来而已。 有些事,不知道,反而是一种尊重和保护。 照这么说,顺着这水往下走,应该就可以找到墓室。可我们毕竟不知道前面这水到底有多深,游过去的话比较危险;所以我们只好沿着岸走,只不过这岸上的路崎岖不平,岩石结构复杂,也比较窄,只能一人一人走。 “我在前面探路,你就跟在后面。” 我点着头说道:“那你小心点。” 不远处前面有一道坎儿,归海月轻松地跨过去了,又转过头道:“来,把手给我。” “谢谢。” 我跨过那道坎儿,心说这小月还是小月,先前是自己搞错了。不过尽管是这样,我自己心里总是过意不去。 “小尺,不管你之前经历了什么,但是我还是你的小月哥哥,我会永远帮助你,我们三家人本来就应该互帮互助,虽然我没有陌蓝墨那身手,但是,我还是有能力去做好一些事情的。”说着,他自己也笑了。 “之前的事说来话长,不过现在好了。”我说道。 我们约莫在这岸上走了二十分钟,发现这水已经到了尽头,岸上的路也比较好走了。两道手电筒的光四下打转,地上的黏土湿漉漉的,就好像刚被水浇过似的。 “没路了。”我道。 路的尽头,是一堵厚厚的石墙,石墙上刻有壁画。这些壁画的颜色谈不上鲜艳,但能保存到这种地步已经很不错了。 “怎么会没路呢?”归海月两手叉腰,对着壁画说道。 我把光打到壁画上,道:“这应该是唐朝的壁画吧。可是,据我所知,这墓应该不是唐朝的。” “这墓,是明朝的。” “明朝?”我再仔细观察壁画,“唐墓壁画大都是仕女图什么的,当然墓道上的可能会画有四神,青龙白虎朱雀和玄武,可这壁画上画的却是有关星象的。如金乌和蟾蜍,就差把星斗画进去了。” 归海月看着我,又看看壁画:“这里不可能没路的,顺着身后的水过来,应该就是墓室入口了呀。你看看,这儿有一只大蜘蛛。” 我循着他手指的地方看去,果真是一只巨蜘蛛。而且,看起来还蛮眼熟的。 “这巨蜘蛛,我之前在蜓北见到过。”我道。 “蜓北?” 话罢,他蹲下去,仔细地将这巨蜘蛛观察了一番。我不由伸手去摸这壁画。机关一定就藏在壁画上面。 当摸到这巨蜘蛛上时,我便用追眼通察看了一下,原来巨蜘蛛所画的区位,正是这壁画的机关按钮。 “找到了。”我轻轻地按下那只巨蜘蛛,果不其然,墙体凹陷了下去,我立即松手,只见这墙壁犹如石门般往上拉开。 沙石飞落,白烟漫天。 归海月紧握手枪,一步一步,谨慎地跨进去。我一边顿顿身上的灰尘,一边拿手电筒照到里边去。 “这应该是个耳室。”他回头说道。 我大步流星,跟了上去。后脚刚刚跨进来,那画有壁画的石墙便又自动关上了。 “没事,前面有出口的。”我道。 小月点点头,拿着手电筒四处照照,看看有什么新线索。 地上不外乎一些发白的尸骨,还有一些颅骨。这应该是个耳室,虽然还挺宽敞,但是这里边也就两副棺材。棺材材质用的是普通的楠木,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棺材里躺着的应该是墓主人身旁一些地位较高的下属。 地上零零散散的几页废纸,纸片上有烧毁的痕迹,上面的字迹已经看不清了,可以说完全辨别不出来,只知道上面写着字。 可好端端的记录,为什么要把它烧掉呢?最后还没有烧成,看来这上面写着的必然是什么重要的信息。这不会又是什么队员的日记吧? “小月,快过来看看。” 虽然这几张纸片模糊不清,但它上面的印章我却认得出来,这是一枚梼杌头的形状。也就是说,这是于家人留下的?那么,什么人会随身带这么重要的东西呢?是当家人么? “这是我们于家家族族徽,也算是图腾吧。可这也只能说明,我们于家的人,来过这儿。但是,外公,还有你师祖,都不可能呀。那会是谁呢?”我说道。 “别人我不知道,但我可以保证,师祖于司宸肯定没有来过这儿,”归海月镇定地说,“上世纪的于家,嫡系旁系加起来那么多人,会倒斗的也不少,我们怎么知道是谁呢。” “那这会不会是雨若明当年那支考古队留下的?”我问。 归海月点了点头,而后又默默地转身走开。他似乎在找其他墓道。 我缓缓起身,把手电筒照向身后的棺椁。 我抬眸望着小月泰然沉着的神情,心里那块沉重的大石终于放下了,于是弯下腰,看看地上还有没有其他线索。 若这几张纸片是当年考古队留下来的,那这地上应该还有其他痕迹。我埋头苦干,希望能从这堆尸骨里翻出什么线索。 我开始从这尸骨上的烂衣服摸索,可却什么也没找着。不应该呀……还是说,已经有人抢先我们一步,拿走了这些东西。 “小尺,我找到一个暗室。”小月扭过头来叫道。 我把光照进那暗室,道:“这应该是条墓道吧。” “嗯,进去瞧瞧。”小月努努嘴说道。 归海月沿着这黑暗的墓道径直走去,我跟着他的步伐,举着手电四下照照。话说我们刚才进来的那间只是个耳室,那说明后面还有更大的墓,那为什么我们只找到这么一条通道呢? “这怎么还分岔了呢?”归海月皱紧了眉头。 我循着手电筒的光看去,前面出现了分岔口,两条路,一条挂着壁灯,一条比夜里还暗。也没有其他线索,摆明了,我们得选一条路走。 怕就怕,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另一条布有窝驽之类的机关,专门射杀盗墓贼。归海月回过神来,蹭了蹭我,轻声问:“怎么办,走哪个?” 我摆摆手说:“我有选择困难症,你请便吧。” “要不这样,我先去探一探,你就在这儿,哪儿也不去,若超过二十分钟我还没出来,你就走另一条,怎么样?” 我轻拍了一下他的肩头,摇摇头说:“不行,太危险了,要探一起探。我们就两个人,不能分开。” “行,真拿你没办法,”他撇撇嘴,“那走吧。” 我这才放心地向那条没有壁灯的路径直走去,小月在后边叫着:“走慢些等等我。” 小月不是个按常理出牌的人,他经历的多,明白是非,依常人来看,那肯定是挑一条有灯的路走的,那黑灯瞎火的路谁乐意走呢。不过,我了解归海月,他肯定是走黑的那条。 “小尺,多年不见,变聪明了呀。”他像是在揶揄我。 我笑呵呵地道:“瞧你说的,这不一向来的嘛。” 他忽然敛起笑容:“等等,你听。” 我不语,耳朵微微一动。 “他们不会跟上来了吧?”我捏了把冷汗。 “我们就俩人,他们个个手里扛着大枪的,胳膊拧不过大腿,快跑!”归海月叫道。 我拔腿飞奔,现在可顾不上什么机关箭雨了,是拼体力和胆色的时候了。归海月边跑边骂道:“他娘的还真是……快追上来了,跑快点儿!” 我气咻咻地直奔而去,他们那群人虽然没敢开枪,却死皮赖脸地追着我们,看来他们是狠下心,不追上来不罢休。 “小月!我觉得我都可以参加马拉松了!还好,这路……够长!”我气喘吁吁地说道。 “这边这边!”归海月嗖的一个箭步跑在我前头,“你看到了吗?前面有一条甬道!” “看到了!”我应着。 “这甬道过去,应该有一间墓室!我们躲进去!”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不过想想,这墓室要是不够大怎么办呀,那群人还是会追上来呀?还是说,墓室里头有其他出口? 170章 我火急火燎地踩上那条破旧的甬道,只觉这甬道像是要塌了般,踩上去的时候就觉得这地板儿松散松散的,我生怕再这么踩几下它得垮了呀。 “来,快!”归海月伸出手把我拉进墓室里。 “他们快追上来了,话说这甬道下边是什么?”我喘着气问道。 “深渊吧。” “我看那甬道快散架了,他们那群人掉下去岂不是没命?”我道。 毕竟那群人也没有攻击我们,就是纯粹的追赶,无冤无仇的,这甬道经过我们踩踏之后已经不成形了,他们这群人上去必死无疑。 “小月,我们确定要这样就走吗?”我望着他。 他注视着我,怒骂道:“小尺!经历了这么多你还没成长吗,他们不死你就得死你不知道吗!”话音未落,归海月拽起我撒腿就跑。 这墓室的中间好像有一口温泉眼那么的石井,石井里没有水,深不见底。我已经来不及开灯看这个墓室四周的环境,归海月拉着我,岌岌可危地喊道:“跳!”说着他一个劲儿蹦下井中。 他硬着头皮跳下去,那说明这下边应该是安全的,那如果这么说的话,这应该就不是井了呀,而是一条隧道。他刚说完跳字后,我犹豫了一下。我并非不信他,只是,我怎么觉得归海月对这里的情况很熟悉。 顾不了那么多了,到下面我再找他问清楚。于是,我也急忙跟着翻下这条隧道。 这隧道里边黑漆漆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我一屁股摔在了地上,浑身也是一阵剧痛,站也站不起来,只凭着微弱的意识,打开手电筒往周围照了一照。 “小月!小月!”我有气无力地叫着。 这家伙怎么没了动静了,方才不还没好气的让我快些下来吗,怎么这会儿只剩我一个了。 我心里暗暗骂着,这什么破地方呀,摔得浑身酸痛不说,还搞得我脊梁骨发凉。我怎么觉着,我后背有什么呀。 我伸出手往后背摸摸,顺着背,又摸到了一些硬邦邦的东西,像骨骼,是凉的。 我一个激灵挺直了腰板,站起身来连连后退。结果我举着手电筒一照,原来是一副尸骨,我还以为是什么怪物呢,这尸骨为何搁这儿呢? “怎么,撞人家怀里了?躺着还舒服吗?” 我不由打了个寒战,连刀都拔出来,结果灯一照,是小月。我气着骂道:“去你的吓死我了!合着刚才我叫你你不应就是为了吓我?” 归海月努努嘴,拍了拍我的肩膀,嬉皮笑脸地说道:“别生气呀,是我不对。” “刚才在上面,对不起呀,”他没敢抬头看我,轻声道,“我不该对你发火的。” 我便就事论事:“我觉得小月你有点奇怪呀。你实话告诉我,你来过这儿,对吗?要不然,你怎么可能对这里这么熟悉?” “我没来过,只是雨叔叔给我说过而已。” 我道:“这墓里这么复杂,入口众多墓道交错的,他口头说说你就能知道哪个墓室有甬道哪里可以出去是吗?就说我们下来的这条隧道,它看起来就像一口没有水的井,望不见底,常人怎么会连想都不想就往井里跳呢?” 他哑口无言。 “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来到残虹古山的?你为什么来?”我看着他,“小月,我们不是好兄弟吗,我有欺瞒过你什么吗?三足鼎立,你更没有理由骗我。” 他赫然抬眸,道:“我没有骗你。小尺,难道你不相信我吗?” “我信,我当然信。”我说道。 不论是蓝墨,二山胖,离珠,倾尘还是小月,我从不曾怀疑过他们任何一个人,我始终相信他们。当然,在表哥还没有公开他身份之前,我也是百分百信他的。我认为,这份朋友间的信任是最根本的,这也是为什么到现在我都会为表哥的行为找借口搪塞自己。不过也是因为,我信他,也不忍害他。 “小尺,这件事,说起来比较复杂,现在在下面我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等出去以后,我保证我一定跟你解释清楚。”他信誓旦旦地说道。 我稍稍点了点头,既然他现在不愿说,那也罢,反正我早晚都会弄清楚的。 归海月举着手电一步步靠近前面的铜棺,那应该是这间墓室里最大的棺椁了。说不定这棺椁和这墓主人有什么关联呢? 我本来也想过去一探究竟,可眼角的余光却不由瞄到了一个大水缸,我止住了脚步,把灯打到这水缸上去。 我心想,这墓室里放瓷器珠宝的我倒是见过,可摆一个大水缸的,我还是头一回见识。于是我禁不住往缸里瞧一眼,只见这水缸灌满了水银,水银里竟然泡着一个没有手的婴儿! 我心头一凛,不由叫道:“这他娘的还是个女娃娃!” 归海月直勾勾地盯着我,把手电筒一照,道:“这有什么,古时候生一个女孩子都叫晦气,何况她还没手呢。没把她弄死就算菩萨心肠了!” “可是毕竟是自己的孩子,鲜活鲜活的,这样做也未免太残忍了吧。”我有些反感。 归海月对这事儿也不怎么关注,他对我来说毕竟是个过来人,可能觉得这些东西不够新鲜吧。他趴在那口铜棺旁边,也不知在看什么,认真得很,手电筒的光全都集中在那一部分,看得我都不敢过去打搅他了。 “小月,你在研究什么呢?”我问道。 “你看,这是什么字?”他把我唤过来。 这铜棺的棺身上刻有几个小篆,字数也不多,后面的已经腐蚀得基本看不清了,只能隐约看到前面的一部分。 我念出来:“巫韦,明大将军,为朝戎马一生,挥血扬鞭,护国忠主,上合民意,下安社稷……” 后面的字已经看不清了,我也就只能读到这一部分。 “这应该是这铜棺主人的个人介绍吧,”归海月道,“话说他怎么不规规矩矩地立个碑写字,非要把棺材横放着还在棺身上刻字呢?” “可能是这人地位不怎么显赫吧,”我挠挠后脑勺,又道,“巫韦,巫韦?这名字,怎么叫着挺别扭又挺顺口?” 归海月一头雾水,两目发直,用手电照了我两下,说道:“巫韦,一人名儿,有什么问题吗?” 明代有个大将军名叫巫韦,这我怎么没听说过呢?姓巫的,倒还真有那么一个,只不过我还是不太敢确定。我心里默默念着:巫韦,巫韦,无卫,无卫。 我惊叫道:“巫韦,那不就是无卫嘛,谐音呀,我觉得这其中必有什么联系。” 小月呵呵一笑,把脸转过去,道:“你这算什么逻辑鬼才呀,那待会儿要出现一个叫灿鸿的你还非得把他解释成是残虹呀。” 无卫部族,他们的宗旨是什么呢,我怎么觉着,无卫部族和我们现在所在的墓有什么千丝万缕的关系。话说,这明朝姓巫的都有什么人呀? 他看了看我又道:“你就别瞎猜了,它这上面说的是明代,可如果是明末呢?要知道,这明朝还没正式灭亡的时候清朝已经建立了,要是他处于这两者的交集部分呢。” 我照照这铜棺,看起来也没什么特殊的,就是棺身刻了字而已。要是有什么问题,小月肯定早早就提出来了;他这人要有些什么是不会憋住的。 这墓墙上的壁画已经腐化得差不多了,我猜想,有可能是这隧道的原因,平常隧道里气流平稳,不会有太多的风,可要是人下来频繁了,有那么几次,一次是下来那么几个人,这隧道就好像一鼓风机,人一掉下来,这风也扫过来了,壁画遇到空气便开始缓慢氧化,褪色,本来这么珍贵的文化瑰宝,就这样一点点毁灭在我们眼前。 我轻轻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壁画后就走开了。前面有一张木床,床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金银珠宝,还有一盒开着的白银,只不过表面都被烟尘覆盖,已经失去了它原有的光泽。 这些东西都是身外之物,心术不正的人要是碰了墓室里的这些金银财宝,那可能会惹来杀身之祸。墓主人那么聪明搞了这么大的一座墓,敢情把陪葬物放在这么显眼的地方供盗墓贼自取呀,当这墓主人做慈善呢。 木床底下是一层厚厚的石板,石板上有一圈黑色的圆斑点,也不知是故意弄上去的还是后来不小心沾上的尘土。不过这斑点所组成的轮廓却让我觉得很熟悉,就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么个图案。 我直勾勾地盯着那几个黑点,愣了神。我忽然看见钟元祭的脸,他的脖子上也有那样的黑点,就连黑点所组成的轮廓也是一模一样的,钟元祭笑眯眯地盯着我,露出一口发黄的僵尸牙,他抓起我的手去摘他的面具…… “我的小少爷,我是钟元祭呀!你找到你外婆了吗?”他用一种凶煞的眼神瞪我,时不时露出狞笑。 我还真就摘下了他的面具,一睹真容。可是,他的脸不是被烧伤了吗?怎么现在一点儿痕迹都没有? “小少爷,我是钟元祭……” 我怯生生地道:“可你的脸……” 原来姓钟都长得这么秀气,我有一哥们儿他也姓钟,名齐,长得跟他一样白净,只不过那会儿他进山被山里的野兽咬死了,回来的时候尸体都烂得看不清面目了,也真是可怜。他俩不会是亲戚吧。 我看着他,摇摇头说道:“不,你不是钟元祭!你不是!” 突然,他露出那令人恶心的僵尸牙,伸出那只中了尸毒的手朝我扑来…… “小尺!” 171章 我突然回过神来,只觉恍恍惚惚像做了一个梦。归海月惊慌失色,拍了拍我的肩膀道:“你没事吧?你没事吧?” 他那眼里写满了急灼和担忧。我这才定了神,摸了摸那发热的脑门,说道:“没事。” 小月扶着我,似乎也察觉到石板上的黑色圆斑点了,转过头来对我说道:“有些图腾,它在特定的情况下会形成一定的图形,让人看久了后会产生幻觉。那黑点应该是墓主人故意留下来的,会让人看到死者重生的模样。” “重生?”我疑惑不解地望着他,又悄悄地瞄了一眼那黑点,道,“那这对于一些执念很深的人来说,还是他们的追求呢,只不过幻境里的人都很可怕。我现在怎么一点儿也记不起来,我是在哪儿见过这种轮廓呢?” “先不想那么多,”他拍拍我的肩膀,说着,又下意识地把头扭向那块石板,皱紧了眉头,“这黑点应该代表着某种暗号,墓主人生前应该是把它当作一种图腾去看的,至于这种图腾的含义是什么,那就不得而知了。” 我开玩笑说:“这种事情,除非你让墓主人从棺材里爬出来跟你说清楚,要不然,我们何从知道呢?” 我本来是打算用追眼通一探究竟的,可没想到却被摄了魂出现了幻觉。也不知道为什么,后两次下墓,我强行使用追眼通结果却什么也看不出来,还差点儿因为骷髅玉而中了邪。难道是因为太久没有使用不灵了吗? 说起骷髅玉,我虽没把它带在身上,但却隐隐能感觉到它的存在。表哥当初挖这块石头,绝不是兴起与偶然,他当初骗了我,也没告诉我关于四块玉的一丝一毫,我也一直没机会当面找他问清楚。他藏匿得太深了,以至于我都一直没有察觉和怀疑过。 骷髅玉带给我的,先是追眼通,后是让我担负重任,成了这于家当家,再后来我成了文物界护墓大使,这一切恍然在眼前。殊不知随之而来的,是考验,是磨难,是一道道荆棘,令我身心俱疲。 我把手电照向那块石板,说道:“之前我因窥探了天机而失明,又离奇获得蓝瞳,有了蓝瞳以后的我,追眼通好像不是很灵验了。最后一次用追眼通,是在蜓北,我看到方德祺对老周子下毒手。但我跟你说,这蜓北和我们在的残虹古山,好像都藏着一股力量,限制来我的追眼通。” 归海月陷入了沉思,一声不吭。他像半截木头,冲着我发呆,我叫了他一下,他这才恍然回神,有意识没意识地说道:“你说什么?蓝瞳?什么蓝瞳?这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我搔搔后脑袋,想了一会儿后才说道:“那会儿是在青灯厓,隔得也不算久吧我觉得。对了,小月,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我跟你说过这事儿呀?” “追眼通吗?”他摇摇头,不以为然地说道,“我倒是觉得你这种是因墓而异,不好说,也许它还就关键时候不灵了,你也拿它没办法是吧?我看你就是被心魔控制了,出现幻觉,好了别胡思乱想了。” 这石板下怎么还有一层布呀?我看仔细了,没看走眼呀,石板底下的确还露出些许黄色的布块,不会是件皇上穿的大黄褂吧? 可我要是墓主人,有这么件皇室的宝贝我一定得穿着它下墓,再怎么样也得做陪葬品放在我枕头旁边吧,肯定不能草率地把它压在石板下。这生前尽管壮志难酬做不成皇帝,但死后要是躺下边儿能过一把皇帝瘾,那这死也足惜了,要知道,这身衣服,天下可就皇帝穿得。 算了,这还不知道是不是皇上的大黄褂呢? 我轻轻蹭了蹭归海月,努努嘴示意他看看这石板下压着的黄布块,道:“这是什么东西呀?” 他看过去,举着手电,拗过头来道:“不知道,有可能是重要线索,我拿下来看看。” “小心点。”我这话还没说完,他便将那石板搬起,然后抽走了那条黄布。 “这黄色这么鲜艳夺目,”我不由惊叹,“终于是看到圣旨的真容了。”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归海月欣喜若狂,本来要读出来的,却止住了,忽然汗颜,道,“怎么没了?就这四个字,会不会是假的?” 我仔细瞧瞧,这绢布用的是上好的西域蚕丝,十分名贵,两端的玉轴也有翻飞的银龙,开头行款也没什么问题,奉字也正好踩在那圣旨的祥云上。 “按理说没什么问题,你看这用的还是玉轴,绢布有七种色彩,仙鹤和祥云栩栩如生,圣旨的用料和颜色什么的,都是特别讲究的,这足见被颁发圣旨的人地位的显贵。至少是一品大员。这材质,没什么问题呀!是真货。”我确定地说。 明代的圣旨,还是这等级别的,在市面儿上的价格至少是得十万这个数,起步价了都,光这丝布的材料,过了那么多年还保存完好,就值不少钱了。 “今天倒是目睹这圣旨的真容了。”归海月接过那份圣旨,瞅了好久,尽管什么也没看出来。 “我在蜓北也见过一卷圣谕,当然可比不上这个,这是明代的玉轴圣旨,是非常稀少的,可以说独一无二了,”我摸着下巴,细细斟酌道,“可至于这上面为何只写了八个字,没有正文,我觉得吧,可能是想掩饰什么吧,或许这上面写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内容。” “可这……我们一个字儿也看不出来呀,不过你说的也不无道理,肯定有什么秘密,要不然一纸空文的怎么会把它藏起来呢。当然也不排除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这墓主人与这皇帝有私交,尽管圣旨上没内容,但是八个字就够了呀,见字如面,想作为留念珍藏呢。” 那倒不至于,这上面的文字肯定是可以破解出来的,只不过现在我们不知道这里边的奥秘而已,等出去了再想办法吧。我把圣旨卷好,轻轻地放进背包里。 归海月屏住呼吸,默不作声。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他好像在听什么。 “怎么了?” 他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像猪叫。”他严肃而又冷静地说道。 猪?这墓里怎么会有猪呢?你说一只小黑猫还是小老鼠我姑且相信,说猪就夸张了吧。 我差点儿笑出声来:“你别逗了,哪儿呢,你呀,猪啊?” 他一脚上前捂住我的嘴,压低声音贴在我的耳边道:“别说话。” 归海月好像不是在跟我开玩笑,我隐隐听到他沉重的呼吸声,除此之外,还有一阵阵犹如猪嚎般的叫声,远远传来,但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什么破玩意儿?”我轻声问道。 “不知道,没看清。” 我额头上的汗珠都冒出来了,这要是再来个巨蜘蛛,那我们俩还不够它塞牙缝呢,不过,之前那巨蜘蛛好像也没什么叫声,而现在在我们附近的这玩意儿,叫起来像猪,可是你细听又觉得一点儿也不像。 方才也没开棺呀,除了拿走那份圣旨,我们什么也没动呀,怎么就招惹上那不知名的东西了? 我实在经不住好奇心,竟斗胆拿手电筒照他,仔细一看,我吓得骨软筋酥:这是什么怪物,体型比那巨蜘蛛还大许多,完全不比印度野牛逊色,头部是雪白色的,像在水里泡过似的,那弯弯的牛角像爪钩子般,面目狰狞,只有一只眼睛,像拳头般大小。 它浑身都是灰黑色的皮毛,爪子比狼虎还锋利,尽管我没真正见识过。话说,这长得确似牛,可怎么还有蛇尾呢?叫声像猪,长相像野牛,还有蛇尾…… 我轻声说:“小月,那玩意儿是蜚。行水则竭,行草则死,见则天下大疫……” 归海月连看都没敢看,呆若木鸡,说道:“状如牛而白首,一目而蛇尾。这不《山海经》吗?” 我心想着,管它《山海经》还是《淮南子》呢,总之,这是个大茬,现在,怎么办呀? “它来了,”我突然吆喝道,“跑啊!” 我一溜烟跑了出去,归海月那家伙这才后知后觉地赶上来,他手里有枪,我让他顾着点儿跑,不要顾着攻击它。那蜚,十个他都斗不过,武力值超高。 我火急火燎地跑着,好就好在这墓室够大,前面儿有可以上去的栈道,我们可以沿着栈道往上跑。可毕竟这地形我不熟悉,这要是不小心踩了机关怎么办。 蜚在后边咆哮着,那大家伙一发起怒来,我觉得整座墓都得被它掀了,比海狮咆哮还恐怖。它的叫声温柔起来像猪嚎,可要暴躁起来,就觉得要地震了。 “那家伙吃不了几个枪子,小尺!你快跑!我来殿后!”归海月忽然背对着我,两手握紧枪支,“嘣嘣嘣”的发了几炮。 蜚虽只有一只眼睛,但它的视野范围却很广,而且非常有针对性,性情残暴,看到活物就杀,它那胃口,吞食我们两个还嫌不够饱呢。这墓下的怪物,血尸粽子,巨蜘蛛什么的,哪样会怕枪支弹药?不像人,一枪崩了就一命呜呼了。 172章 我急如星火,心骂道没多带些装备出来,只剩一颗炸弹,像c4还有其他威力较大的,都带在方才跟我上山的俩小厮身上了,本以为那玩意儿重一些让我们帮忙带着,结果竟然忘记拿回来了。这他娘的我这么给忘了呢,小月这样太危险了,我要去救他。 我拔出匕首从栈道上一翻而下,归海月愕然望着我,怒斥:“你下来干嘛!危险!” “我帮你引开它,放心,我身上有炸弹,”我抬眸,轻扬嘴角,微微一笑,“走啊!” 我紧握匕首,腾空一跃,归海月见状,咬牙冲上栈道,那股狠劲儿,杀气腾腾。我小时候小打小闹,可从未曾输过,特别是有人在后面追我,那人是怎么也抓不到我的,不是因为我体力好跑得够快,而是因为后面那人总是被我绕晕,跑的时候要按弧线跑,但不能减速,这样才好甩开别人。 我后边那庞然大物也是如此,脚步笨重,速度太快刹不住车也是常有的事,我得引他去撞墙,最好是一面不易被它撞破的墙,尽快撞破了,由于惯性他的头还得钻出去,石头肯定会砸下来,它也无暇掉头攻击我,这时候就是我逃跑的最佳时机了。 这汗水挥洒得可真自如,我没命地跑,生怕它一个劲儿将那牛角尖穿进我的身体里,一定不能让它有扑上来的机会,得要和它保持一定的距离。 “小心啊!”归海月声嘶力竭地叫喊着,手中的枪开个不停,他的枪法是很准,可这蜚跑得太快,他虽被打中了,可都是擦过去的皮外伤,没中要害。 “它冲上来了!” 我前脚一蹬,踩上那铜棺的棺盖,一个转身后脚掌着地,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儿,那家伙冲上来,我急忙滚向左边,躲在水缸的后面,它扑了个空,气咻咻地趴在地上,铁青着脸,鼻孔里直呼热气。 蜚疯捶地板,仰天长啸,似乎在展现它的威力和凶猛。我气喘吁吁地躲在水缸后,而他一步步地逼近我…… 我浑身哆嗦,全身痉挛。得想个办法,我的体力远远不及它,跟它赛跑,和它肉搏,我都必死无疑,它要杀我简直想撵死一只蚂蚁般简单。 归海月惊恐不安地看着它,拿着枪一阵扫射,可它那层皮有如盔甲,子弹对于它来说就好像几只不痛不痒的蚊子在叮咬它。 “小尺!小心!”归海月两眼发直,惨厉地喊着。 我登时从水缸后站起身来,肆意挑衅,硬着头皮,让它能够看见我。 蜚龇牙咧嘴,凶神恶煞,凝神瞪着我,我轻轻把脚尖蹬在水缸下方,它便一个劲儿冲上来,我使出吃奶的劲儿踢开那装满水银的水缸,并以最快的速度转身逃跑。 虽然水缸只移动了一点点,但那也足够了,蜚扑进那水缸里,银白色的水银四处飞溅。我浑身是汗,退在墙角,心里窃喜,方才险些就给这蜚钻了空,还好眼疾脚快,踢飞那水缸,要不然我可真得被它一口吞下了。这缸里的水银应该氧化成了汞的化合物,毒性较高,属于缓慢剧毒,也不知道对这蜚起不起作用。 它抓狂咆哮,那只紫黑紫黑的眼睛流下了黏糊糊的血,沾在它那苍白的脸上,露出一口有如深海鮟鱇那般又尖又长的獠牙。它的眼里燃烧着滔天的怒火,那一刻它的咆哮几近歇斯底里。 我知道,我看见我全身而退,并没有被它那凶恶的气势所恐吓,也没有被它伤到,而自个儿又是中了毒,现在它是恨不得抓住我,然后将我碎尸万段了。 猝然,它横冲直撞,不管前面有什么遮挡物,一个劲儿闯来,张牙舞爪的朝我这个方向扑来。此时,归海月从楼上的栈道跳下来,一个三百六十度转身,本想将它踢走,不料它却一巴掌将小月拍飞! “小月!”我惊叫。 小月趴在地上,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撑着墙,蹑手蹑脚地站起来。 我纵身一跃,蜚没有刹住,一头撞向墙角,我拔出匕首狠狠地扎向它的后背。 那墙从它撞的地方开始,出现了一道道深深的裂痕,活像树干分枝。它那结实的牛角没有能墙撞破,我的匕首于它来说不过是一处痒而已。 蜚狂暴地转身,我才要转身跑开,不想它竟一脚蹬飞了我。它就好比大力士,把我摔向了对面的墙角,我只觉浑身筋骨一阵剧痛,接着,血便从嘴里一点点滴到地面儿上来,沾住了地上的灰尘。 是我轻敌了,我以为那堵墙够它受的,没想到它的反应速度竟然能这么快,还好它那牛角刚扎了墙,要不然方才可不是踢飞那么简单,定是要狠狠地把我钩死。算是有得有失吧。 我浑身疲软,如盘肠绞肚般地痛,头也晕得厉害,几乎是没有气力能站起来了。 眼看这蜚正蓄势待发呢。 突然,一个黑影从空而降,那人留着一抹黑亮的刘海,眼神犹如寒星冷月,射出闪闪寒光,面无表情,淡定而自然,步履潇洒,一袭黑衣飘扬。他冷不丁拔出长剑,默不作声,一抖手腕,剑芒盈盈,器动四方。 他曾告诉我,他不是一名合格的剑客,因为陪伴他的,不只是孤独。他早已习惯了一个人的漠然,也早已习惯了用冷峻的眼神洞察一切,而让我心疼的,不只是这长剑上的光芒,更是他寂寞的灵魂。 “蓝墨……”我挤出两个字。 他傲然挥剑,蜚连上前动手的机会也没有,长剑划过它的喉咙,鲜血如泉涌,横洒在这干净耀眼的剑身上。 蜚重重地倒下了。 蓝墨不动声色地摸出一条白布,轻轻擦拭他那把经久未用的长剑,随后便将其插入剑鞘。 “我本来想用手榴弹的,我这身上还有一颗呢。”他过来扶我,我便笑笑地说着。 “炸弹留着炸墙。” 小月一见原来是蓝墨,喜出望外,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怎么会在这儿呀?” 他没有作答,只是看了看我,问道:“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看见他我心里正高兴着呢,怎么会有事儿呢,我也想正问他怎么在这儿的来着,结果却给小月打断了话:“都吐血了还说没事,蓝墨,小尺是不是跟你闯多了,不单是经历丰富了,胆子也变肥了?” 蓝墨直勾勾地看着他,默默无语。 既然小月也没什么大碍,那便好,幸好蓝墨出现得及时,要不然我们俩恐怕都喂蜚了。 说来也奇怪,这上古凶兽竟然给我们在墓里碰见了,这要传出去那得是多大的发现呀,这可使我们古老的文明进一步得到验证呢。只可惜二山胖没在场,要不然他出去后肯定把这事儿给神化,且嚷嚷着这重大发现是他山胖爷用命换来的呢。 “对了,你见到莫山了吗?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我问道。 蓝墨轻轻摇头:“没有。” 他兴许是看出了些什么,也没有再说下去。对于我来说,每个人都好,那便好,至于以前发生过什么,也都不重要了。 小月搀扶着我,我便推说:“小伤,扶着碍手碍脚。” “自打一些事情过去后,你真的变得很不一样,但又还是那个盼着我们好的小尺。你做当家的时候,要气势有气势,嫉恶如仇,有时候我还真佩服你。”小月说道。 我强笑说:“你就别拍我马屁了,夸得我自己都差点儿信了。小月十二岁就掌管归海家,平时在气势上我都是装出来的,哪能和你比呀?” 过往的事,不论好坏,既是离我们而去的,那便不再念念不忘。面对四块玉,面对于家内讧,面对文物界,我也曾想像现在这样嘻嘻哈哈的,可是我有什么办法,世道艰险,我也希望自己能够放下所谓的盛气凌人,放下当家的架子,可是一旦活得没有威严,说话不具威力,别人总会踩在你头上,那时候,即便你有那个心思可也没有那个实力去守护你要守护的了。 有时候,人拼的,就是一身傲骨。外公曾不断告诉我,历代于家宗亲,能当家的,都不是软骨头,你要坚强。 “炸弹。”蓝墨突然冷冷说出这两个字。 我这才后知后觉地把背包里的弹药取出来交给蓝墨。蓝墨说这个墓室的出口被封死了,现在用炸开的方法是最方便的,只不过为了墓室的完整,炸药的威力不能太大,能把墙炸开就行了。 说来还得感谢这只大蜚,用它那强有力的牛角先把这墙壁撞开裂缝,这样我们一个炸弹下去那是绰绰有余,就不用考虑太少怕炸不开太多又怕把墓室炸毁的问题了,它还真是立了大功。 轰隆一声巨响,炽热的火气腾腾地冒出来,墙体坍塌,石块和混凝土纷纷坠落,火光渐灭,眼前的那堵墙被炸出了一条通道。 小月下意识地拍拍这掉落在肩膀上的灰,举着手电筒照向墙的另一边,敛声屏气地注视着,欣然道:“这是另一间墓室呀!残虹古山光入口这边的墓室就有二十多间,地宫也是繁多,几乎占据了这整座山脉。据说,明代有一个能人,成天就躲在这深山老林里炼石,还自号纵世呢,取的就是操纵世上万物之意,足见这古山是块风水宝地,已经令人达到了天人合一登峰造极的境界。” 173章 “明代?会不会是刚才铜棺上刻的那个人?”我禁不住问。 归海月虽知道我这对这巫韦很好奇,但他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知道的,估计也就是这些了吧。 我们进入到了这另外一间墓室,这间墓室和刚才外面的那间没什么两样,布置和装饰出入不大,只不过少了一张木床和一个水缸,多了两只木桌,地上还有不少的碎石头。 “这些石头是从上面掉下来的吗?”我捡起那些黑黑的石头,可是摸着又觉得不像是石头,反而像是一种金属,我用手电筒照了照,道,“这玩意儿是块纯度极高的铁呀。可是,自然界的铁大都以化合态出现,能出现游离态的固体,也只能是陨铁了。” 归海月点了点头,把手电筒照上面去,道:“不错,这应该是外来物质。你看上面,是封死的,这顶部离我们大概有五十米,这每间墓室都像是一个落脚点,都修了栈道或是木桥,可以到达顶部。传说,这儿原来是一个大天坑,几千万年前曾有陨石飞落,才把这山炸开,也是因为这样,这山才被叫做古山。” 我仰头高望那顶部的亮光,叹道:“这上面不会是彼岸花吧?那么大,像极了什么花,可是,又长得有些奇怪。” 小月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上去瞧瞧,你们也上栈道吧。”他似乎还蛮有自信的。 而蓝墨却一声不吭,两目定定地瞪着那脏兮兮的木桌,半晌,说道:“这儿以前有人来过。” 那木桌上的油灯结着大大的蜘蛛网,桌子也都发潮发霉,上边放着几支锈烂的钢笔,夹杂着一股铁锈的味道。如果没猜错,这应该是一张办公桌,可是细细想,这古代哪儿来的钢笔呢? 所以我推测这应该是后人留下的,我猜想应该是有人在这里做研究写报告,为了方便所以直接把墓室当他们活动的基地了。 我开手电照照这间墓室四周的环境,虽然破是破了点儿,但比起刚刚我们进来的那间,新了许多,地上除了这些陨铁,也没有其他垃圾,连一粒大一点儿的沙子都没有见着。 那这张办公桌,会不会是之前雨若明来的那一支考古队留下来的呢?当年的那支队伍,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我怎么听都没听别人说过? 我吹了吹这上面的灰尘,戴上手套,翻翻这柜子里的东西,左右两边柜子是空的,估计文件档案什么的都已经被销毁了。中间大一点儿的那个居然上了把锁,那锁头是锈得厉害,都发潮了,我从兜里摸出一根粗铁丝,试图撬开这锁。 以前表哥总喜欢记笔记,跟外公一样,什么事儿都记,还不让我看,我好奇,那时候觉得他记的那些肯定是什么羞羞的私事儿,所以就一心想要拿来一睹为快。结果呢,那些他用完的都上了锁,还在记的却带在身上,我还没有办法,就只能学来这门“技术”,硬生生把柜子撬开了。至于他里边记着的是什么,我大抵忘却了,大约是他读书那会儿的事吧。这招撬锁的门道,可一直延续到了后来,外公以前出门经常丢钥匙,而我这招撬锁便自然而然地派上用场了,这才有了现在我对这里边的门道的娴熟程度。 我终于开了那大柜子,蓝墨也在旁边看着。柜子里没有什么重要的档案或是资料,只有一本人员记录,上边写着的是一些人名,还有他们的信息,详细到地址出生日期什么的,身份证上有的它都记录了,就是缺了照片儿。 我翻看着,这份名单里,竟有一个叫于无真的。 我看了他的介绍,登时就懵圈了:于无真,1953年7月18日生,西北罗布泊考古组组长,家住湖南省长沙县跳马镇,可后来却辗转到了甘肃一带,还担任过甘肃元墓科考队的队长。 “无真叔叔,他怎么会在这份名单里呢?”我疑惑不解地问道。 “他是你族人?”蓝墨忙问。 我点点头称是:“他是我高中的历史老师,算是我的师父吧。只不过他这人古板得很,平时不爱说话,但他是属于那种你只要肯多问他一些问题,他就会打开话匣子唠唠个不停的人。我外公说过,他是于家族人,只不过他父亲犯了错,坏了规矩,锒铛入狱,而他妈妈又早年去世,只剩他一人,外公看他可怜,才令于家长辈们收留了他。” 于无真这个人是我见过最有悟性的人,脑袋灵活好使,家中长辈都很喜欢他。曾经,他陪我外公下过墓,虽然斯斯文文没什么身手,但就是脑瓜比别人机灵,总能捞到不少好处。外公说我跟着他,必能有所长进,于是他便成了我师父。 有一回,他老婆,也就我师娘丢了双耳环,据说是在永安桥上掉的;要知道,那耳环是纯银做的,算他俩的定情信物,说来师娘也真够动情的,竟哭了两三天,眼睛红肿红肿,跟个水蜜桃似的。师父怪心疼,当时他也是第一时间便命人去找,可是怎么找都找不到,那桥上没找着,也有可能给人拿走了,但也不排除,它掉河里了。这是什么河呀,珠江那边流过来的大河呀,多深呢,人们没见识;于无真师父不管三七二十一,上了桥无所获,便自个儿翻下了桥。 人们都知道他水性好,年轻时游过大海,见过世面。可这跳河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不就一双耳环,至于吗;要是找不着耳环怎么办,要是耳环是在桥上被人拿走的怎么办,大海捞针吗,可别到时候耳环没找着倒把自己命搭里边了。 桥上围着的人很多,可没一个敢阻他的,我回家跑去跟外公说,外公是气得跺脚,派了几个能干的家丁下水把他弄上来。可找了大半天,却见不到人影,依他的性子,他肯定不领外公的情,哪怕是外公站在他面前,他也不会依。 师娘急疯了,哭着喊着让他上桥,可水面儿没他的人影,她这下可谓肝肠寸断了。 好就好在第二天,于师父竟一大早就回来了,耳环还真给他找到了,他笑眯眯说,耳环是浮在一个不起眼的边儿上了,他找了蛮久。(这耳环真是原来那双)师娘感动得要命,两人感情越来越好。至于那天于师父在水里怎么过来的,他没说,问了他也不肯说。可能这就是于无真的爱情观吧。 “可他怎么会在这份名单里呢?” 这份人员记录也没有写他在花都任教的事情,只写了他参加科考工作的经历,还有就是本次考古活动他的相关工作。 我翻翻记录,果然,雨若明和卞红叶也在里面。这份名单里,还有夜缘楼的详细介绍,自然也少不了李家,梅家等等。 照这么说,这支探险队的队伍是得多庞大呀。不过说来也不奇怪,都把墓室当研究所了,还把办公桌给搬来了。不过话说在这黑灯瞎火的地方,他们在这儿干什么呀,探险队的任务不就是勇往直前吗,该记录的记录,写报告回去再写,还把墓室当自己家了都。 “师父去过楼兰,还去过青灯厓?”我翻看最后一页的人员行踪安排,不由纳闷儿,“这九重社是什么玩意儿?” 看完这份名单以后,我发现了一个规律,每个人员名单的后面都盖有一个红色印章,印章上写的内容是九重社社员。听起来这个玄乎的九重社应该是当时他们组织起来的社团,可是这社团是干什么的呢,又为何而建立? 楼兰古国,青灯厓,还有蜓北,这些地方我都去过。师父,还有雨若明等人,也都去过,这不会是巧合。 蓝墨沉着脸说:“九重社是诸如白虎团一类的地下组织。我倒觉得,这份名单,不是第一次出现。” “什么意思?”我耐着性子问,“你是说,你以前见过和这一模一样的名单?” 他把那份人员记录接过手,翻到第08页,并递给我看,道:“08号社员,文厌平,陌家人,长沙土夫子,不过他跟我一样,服下了陌家长老炼制的丹药,容颜不褪。现在,估计有六十多岁了。” 百家姓里没有陌字,陌家人是意志加入的,真正姓陌的世上不超过五个。当然,陌蓝墨便是其中之一。不姓陌的可以加入,只要有共同的信仰和意念,完成族中分配的任务,也可以成为陌家的一份子。陌家的祖上,是炼丹大家,千年青铜炼丹炉就藏在陌家的祖墓里,族中长老每七年就会制成一种丹药,陌家人只要服下这种丹药即可保容颜不老,可是这种丹药也有诸多弊端。非陌家人,服药即死。 当时的外姓人也是可以加入陌家并服丹药的,加入陌家需要换血,是被带进祖墓里进行操作。具体怎么样变成陌家人,我也不清楚。我知道的陌家,也就是如此。 但是陌家人的任务是固定的,每个陌家人都会被分配到任务,这个任务是要拿命去完成的。陌家人一般隐藏得很好,甚至到死后几十年,也没有人知道他是陌家派来的。这样的人也就最适合做卧底。 “这文厌平,是什么路子?”我问。 陌蓝墨答道:“当时我不在族中,他的本命我也不知道,任务应该是族中先辈分配的。他曾经拿着一沓资料去见长房老太爷,不料资料洒在地上,我恰好路过,便帮忙拾起来,无意间就发现了和这里一模一样的名单。” 174章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 “记不清了。”他无奈地摇摇头。 我叹了口气,突然听到归海月从上面传下来的声音:“你们俩嘀咕什么呢?还不快上来,我在这儿等着你们。” 我把资料放回去,大步流星地跨上了那一条接着一条的栈道。这栈道是木板做的,连着山上的树藤,结实且不易腐败,藤条可以连到上边去呢。 小月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说好等我们的可终究还是耐不住性子自个儿往上爬了。他聪明,应该知道些门路,而且我总觉得他对这残虹古山挺熟悉。 我沿着栈道一点点往上登,这路走起来比攀岩还困难,还不如顺着藤条往上爬呢。既然有了栈道作为楼梯,也为了省些力气和时间,也就只能顺着道儿上去了。 话说这上面是什么呀?不会是真的曼珠沙华吧?还闪着紫光,真够妖艳的,也不知道这古代人是怎么想出这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儿的。 这乍一看,小月已经快登顶了,他也不嫌累,转过身来说道:“这儿有一具干尸!” “哪儿呢?我看不到啊!”我说着,赶忙加快了步伐。 这干尸有什么好稀奇的,肯定是以前有人上去过,但由于某些不可名状的原因才死在那里的。不过看小月的表情,这干尸不简单呀。 我擦了把汗水,回头看一眼,蓝墨只慢慢地观察四周的环境,他似乎对上面的干尸不感兴趣。不过兴许他是在等我,因为他不喊累,稳若泰山,故意装作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他这人什么都好,就是不肯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归海月带着喜悠悠的口气说:“这家伙长得贼他妈丑,我都怀疑他生前是不是因为面相丑陋而被杀呢;这墓主人把它搁这儿还真够他妈吓人!” 我抬头望望这上面,最顶部的一片天已经被一朵血红色的大花遮住了,还泛着光,原来这古山里真的是封闭的,刚才在下面没看清楚,现在爬这么高才看清楚,这有生之年能见这么美的事物也不失为是幸福。 我觉得那花长得有一点点像曼珠沙华,好吧,至少不是特别像,可是它的颜色妖艳的红,跟彼岸花差不多漂亮。似乎盖住了这整一片天,不过这顶部应该是个天塔之类的东西,建筑倒还蛮辉煌,墓主人生前是个富翁嘛。 我越往上走,越发觉这盖在墓室上边的东西委实恢宏大气,气贯长虹,比我之前所见的青灯古宅还惊艳磅礴。不说假的,我现在认为这世上最帅的有两样东西,一样是蓝墨的剑影,另一样,则是眼下这番奇景了。 “诶我说小月你就别贫了,赶紧把那干尸处理好,我要登上去了,”我高亢激昂地说,“上边,我说最顶部,那花儿是曼珠沙华吗?怎么看着,这么妖艳呀,美极了!”我看得是目不转睛,而且我觉得我这视角也刚刚好,索性站在栈道儿的半途不走了,蓝墨见我停下,也没说什么,便跟着我一块儿欣赏这天花板上的建筑了。 只听归海月传话下来:“你这什么眼光呀?这这这,你想孟婆和黄泉想多了吧?这哪儿能是彼岸花呀?这应该是莲台中的一朵莲花!” 莲花?! 我尬笑了一阵,心想这要把一座建筑架在离地百米高的地方还真不容易,况且这还是人为建造的。这难道是依靠磁力把它悬在空中的吗? 这红红的花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我实在是太好奇了,撒起腿就跑,那栈道便开始抖,蓝墨也蹜蹜跟上来,细声道:“小尺,这栈道旧,你当心点儿。” 小月把手伸过来,一把将我拉上了顶部的天塔,我望着头上还有背后那闪着红光的莲花,不由惊叹道:“哇!这是十二品业火红莲!” 蓝墨似乎也颇为讶然,这样的奇观的确令人叹为观止。看来不仅是于我而言,对他来讲可能也算是罕见了。 小月嘟嘴道:“你洪荒小说看多了吧?这不就一朵莲花吗?” 我拍了拍他的胸口道:“小月我发现你越来越贫嘴了,跟莫山学的呀?你看,这莲花的尾部由火而生,这火,绝非大自然的火,而是可以孕育莲叶的业火,看那莲台,业力烧得正旺,红莲如血海一般壮观。” 他似信非信地看着这红莲许久,蹭了蹭蓝墨道:“嘿,木头,你怎么看?” “我听小尺的。” “你这,不带你这样的,好不容易我们三大家族的头目聚在一起,你看你,你怎么还偏向他了?”小月在一旁念叨个不停。他这人正经起来吓死人,那可不是位吃亏的主,要贫起嘴来,二山胖都说不过他。这也是他性格的一大特点,或许也是他之长处吧。 “混沌初开,青莲毁殒,孕育四莲,皆为至宝,那其他三莲呢?不会也在这座残虹古山里吧?”我问道。 也不知是不是过于感叹,心情激动了些,我竟眼里噙满泪水。以前从不这样的,这眼泪来得猝不及防,我又不颇为所动,竟也控制不住。 泪水竟一滴一滴地掉在地上,我捂住口鼻,生怕他们看见。 “小尺,你怎么了?”小月愣愣地望着我。 我摇摇头道:“没事。” 忽然只觉胸口一阵剧痛,比被蜚击退还要疼痛,我极力捂着,哪知那泪水竟哗哗流下。 蓝墨扶住我,看看红莲,又看着我,便说:“不要再看这红莲了,我觉得,这里边不简单。” 我也不知道,为何,我一看见这红莲,眼泪便簌簌而下。冥冥之中,就好像这是我该看见的,这泪,也是早该流的;这一切也是命运安排。 我沉痛地跪在地上,把脸埋在手里。小月低下头来,拍拍我的肩膀,惴惴而言:“你怎么还哭了?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是不是方才那只蜚重伤了你?” 这种情况,我以前从未曾出现过。就算是骷髅玉在作祟,我顶多是胸口痛而已,我可以咬牙挺过去,绝不至于掉眼泪;在墓中我已经很克制了,没有强行动用追眼通,可到底是怎么回事? 蓝墨抓住我的手臂,为我把了一脉,霎时,声色俱厉地说:“骷髅玉……你老实告诉我,它是不是越来越频发了?” 我频频摇头:“没有,这几天我睡得很好。” “那你此番下墓,是为了骷髅玉吗?” 他没敢提及我们之间的计划和约定。 “不是。”我否认了。 他冷冷地瞥了一眼身后的红莲,挽起我的袖子,果敢地说:“既是如此,我马上带你回家!” 我连忙一把拉住他,涕泗交加,哀求道:“不要!我不回去,我还有很多事没有完成,我不能现在走。” 小月轻轻拉住蓝墨,道:“有什么话好好说。可小尺,你不是被迫而来的吗?” 我不能说出来。因为那是于司宸托付给我的,关乎于家,关乎三大家族,关乎文物界,乃至整座城! 那段时间,我虽与外界隔离,但于司宸一路上给了我不少的暗示,他只是不方便露面,当初我与他早有约定,要把墓里的东西带出去,而且不惜一切代价的。我隐隐能够感觉到这残虹古山与骷髅玉的联系,我也知道这件事情有多重要。 巫韦,就是巫景同,百尸公的真身。其实在绿眼迷宫我们并没有找到真正的百尸公,而我猜测百尸公就藏在这儿。我的追眼通也因而使不出来,之所以有无卫部族的存在,怕是与巫韦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骷髅玉如若真的会有第二块现世,那我一定会把它带回去。这块邪玉内含反物质,一旦发生湮灭现象,后果将不堪设想;百尸公之所以炼制它,一定藏有天机。 我咬紧牙关道:“我……这是我族中之事,我不方便同你们讲。” 小月说道:“小尺,你若有什么苦衷,你大可说出来,我们会帮你的。我们三足鼎立,本该互帮互助的,归海家和陌家其实是为于家而生,我们天生便有护法的使命,只是归海家重商,陌家重武罢了。” “不,这件事,你们不能帮,也帮不了。我想亲自看看这红莲,蓝墨,你能带我过去瞧瞧吗?”我面向红莲,哪知又是泪眼婆娑。 蓝墨无奈地叹了口气,之后他便扶我起身。那红莲如同血海般翻涌,花色妖艳,灿灿的红光令人目眩,花瓣边上是跳动的火舌,像星星般若隐若现,红腻腻的;这顶部的红莲,颜色是最深的,莲台旁边是一道桅杆,传说这业力通过桅杆传递火,才使这红莲如此的漂亮。 火舌舔舐着桅杆,莲台泛光。我弯下腰,想看看这莲台,忽然胸前的勾玉闪烁不定,我这才知道,有于家人来过这儿。 越到桅杆的另一边,这勾玉越是闪烁得厉害。蓝墨轻扶着我,说道:“这莲台是红莲的核心,桅杆像是这天塔的一道栏杆,下边可能是传说中的血池。” 血池哺育血莲,就连荷叶,它也是由明亮的篝火燃成的。那是混沌初开时候的场景,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血池乃风水圣地,极有可能有墓葬。另外,血池另一边的墓室上空,极有可能是黑莲。 175章 我笑着说:“那些不过是洪荒传说,不会是真的。”话罢,我便靠在这莲台,好在泪水已经不流了,只要我避开红莲,那就无事。 莲台的中心是“巫”字形的标识,我这才记起于司宸的话,一旦有任何于家的信息,就马上追踪。巫景同当年也是根据这个,把另一枚骷髅玉和天机藏起来的,他可做到,我也必须做到。 方才勾玉闪烁了,说明我们族中的人来过这儿。我得尽快完事,这残虹古山可不止我们仨人在,可千万不能让无卫部族的人抢先了。不论是白非寒或是缪四爷,他们谁也不能得到。 我冲着莲台发呆,道:“我忘记把梼杌刀带来了,要不然,什么异兽,都会被折服的。” 小月担忧地望着我:“你到底是怎么了?我们还往下走吗?” 我看着他道了一句无妨。蓝墨就在我身边,我便道:“我有些渴,我背包里没水,你还有水吗?” 他只身过去把他放在搁在一旁的背包拿起来,正努力翻找着。 我笑了笑,遽然握住那滚烫的桅杆,火花翻腾,红莲绽开,业火不灭。半晌,我以极快的速度,翻下了桅杆,纵身一跃,奔向那所谓的血池。 小月伸出手来,可是连我的衣襟都没有抓住。 “小尺!” “你怎么能跳下去呢?小尺!小尺——” 那是从岸上高处传来的两股叫声,我撒手坠落,红莲的背后,没有火光,惨淡的一片,略微发青。 再怎么辉煌的背后,也有那些不为人知的腥风血雨,只是有些人学会了用鲜艳的一面挡住那惨淡的伤疤。殊不知红莲背后,有多少青涩酸楚。 冲霄红火已不再,哪管血池是不是真的,赌一把就是了。 于司宸的目的我很清楚,我也必须要查明这一切,我已然是骷髅玉归宿人,这是不争的事实。所以不管有多少灾难,我都必须去做。况且,这件事由我去完成,是再合适不过了。 我旋即用钩子钩住对面的岩石,一个360°转身,便跳离了这血池。好就好在这血池不是很大,我才没有掉进去,我正庆幸着,可当我回头看看那身后的红莲时,发现它早已离我犹如天际般的远。这样也好,蓝墨,小月,对不起,我也是不得已。 想不到这下面是另一番景象,血池滚滚得冒着泡,只不过我觉得这应该不是血,像是红莲凋零的花瓣。每一朵红莲的寿命有十二年,也就是把十二生肖排一遍,红莲死亡的时候,业火会熄灭,这里会突然暗下来,死亡的红莲便会掉落,之后新的红莲长出,一段时间以后,花瓣凋零,便沉淀在前一朵死亡的红莲上,长年累月,也就形成了这红腻腻的血池,亦有火焰跳动。 十二品业火的威力巨大,我本以为那只是个传说,不曾料想,现实中竟真的存在。也不知道是否这其他的十二品莲台也藏在这座古山之中,若真是,那得是一个令人叹为观止的奇迹。 等一切都变为真实的时候,我就再也不是惊叹了,而是恐惧,无端的恐惧。 残虹古山应该是一个灵气盛凌的风水宝地,或许这里头本身就有来自大自然的奇怪物质,这种物质或许原本并非地球所有。而这种特殊物质具有强大的能力,它能孕育出十二品莲台。 这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的。可设若真是如此,那这样的物质铁定不只是能孕育红莲,它还能锻造出其他物质,创造辉煌,哪怕令人修成仙也有可能。我一直怀疑,这骷髅玉便是在此地造的,而且巫景同还巧妙地利用了这里的物质。 巫景同的确来过残虹古山,还写了一本名叫《残虹不死》的书来阐述他的所闻所见,他应该是发现了这里的秘密。不过,关于他的事,我回头再问蓝墨,毕竟他对百尸公了解的比我多。 “红莲未央,君孤身下血池,何也?” 远远的便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那声音听起来是三四十岁妇女的样子。我不由拗过头,只见她一袭红衣销魂,唇若涂朱,鼻如琼瑶,眉黛似柳,面色红润,一头银白色的头发竟到了她的脚跟。 我愣了一下,把匕首横在腰间,道:“你是人是鬼呀?”第一眼看她的时候,我觉得她是这血池里的一具尸体,经过莲叶的精华哺育,玉身不腐,灵识清醒。 她轻轻挽起那长长的红袖,莞尔一笑,道:“我乃何人,并不重要。可我知道,君乃我欲求之人!重任于肩,不卑不亢,砥砺前行,是条汉子!亦是吾族中人,应有之德。” 吾族中人?难道她说的,是我? 我惊喜道:“您是于家先人?前辈,您好,在下名唤三尺,于家现任当家,受家中长辈所托,若赴古山,必取宝物。家中长辈还吩咐了,若是在墓中遇上了于家先人留下的痕迹,一定要遵循它的指示往下走。” 她把那一丝丝凌乱的白发别在耳边,渐渐敛起了笑容:“百尸公后,我奉命来古山镇守,想来,已有几百年了吧。我乃于氏主事,君或知,于氏一族,母系血缘相传。可多年来,为了于氏秘密而闯山的人数不胜数,我也拦不住,但是不论怎样,君身为于氏后人,定要好好守护。” “可晚辈有一事不明,十二品莲台乃混沌初开之物,晚辈自认为洪荒传说编造,不曾料想,竟有真容,何如?” 我这话说得格外别扭,还好当年念高中的时候语文功底不错,要不然到现在我可没办法和古人面对面聊天了。也好在这先人是明代末期的,好交流,还是汉人,要是来个夏商西周的,我们之间这语言鸿沟可就大了,保不准得吵起来。 “此四莲,谓红莲,黑莲,青莲,白莲,天坑造极之物,外来物质孕育而生,与这残虹古山合为一体。如同天坑所造之九重,蛮荒与黄泉。有实物,亦有虚景。何为虚幻,想必君明。缔造之物本无灵性,如是而已。” 话音未落,那红衣先人便随同那千丝万缕的白发,犹如白雾般消失得不见踪影。我叫也叫不应,摸也摸不着。 她这意思,是让我要学会分辨什么真的什么是假的,也让我坚定地去守护我要守护的。是的,于氏护了几百年的秘密,怎能到我这儿就停了呢?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血池可能会指引我找到主墓室,我得加快步伐,以免让有人之人得逞。 “谁?”我觉得有脚步声。 “出来!”我把匕首握在手里,环视四周。 “是我,小尺。” 突然走来一个熟悉的人。 “表哥……”我愣了一下,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此时的我百感交集,他是我的哥哥,我怎么会杀他呢? “你瘦了。”他靠近我。 我下意识地退了几步,冷冷道:“你不是和缪四爷打起来了吗?” 他欲言又止,我便道:“你不用说,但,孟无妄和二山胖……这个总可以告诉我吧?” “我知道,你随我走便是。” 我姑且信他。看来他对这儿的地形很熟悉,并且能很清楚地知道墓室在哪儿。他不会也是奔着骷髅玉来的吧?那他一定对这十二品莲台有所了解,当初我身上的那枚骷髅玉就是他从无名墓里挖出来的。他一定很了解。 “你能跟我说说,骷髅玉的事吗?当年的无名墓,究竟是……”我边走边问。 他终于是打断了我的话:“此事与你无关,你不必跑来残虹古山,我不会告诉你的。你混进来,反而对你不利。” “我做我的,和你没关系。”我道。 “对了,那孟无妄可不是省油的灯,他的真实身份是你们家的那个于泣岚!” 阿岚……师父的儿子,他竟是……阿岚…… 他把我带到一间地下的墓室,那间墓室的设施很完善,而且已经被后来的考古队改造过了,灯破旧了些,椅子,桌子什么的都还好。看来,也有人曾在这里搞研究。 墙的一旁摆着一个很大的书架,书架上积了层灰。白非寒打了个响指,忽然壁灯亮起,孟无妄和二山胖两人被绑在一起,紧紧靠在墙角。 二山胖忿然骂道:“他娘的放开我!就算想拿老子,也别把我跟这下流的狗东西绑一起!” 我径直奔去,恨不得以最快的速度解开麻绳。二山胖见我来了,高兴得跳起来:“三爷!哎哟!我的三爷,你终于来了,我终于见到你了!我想死你了我,这几天他们把老子困这里,我都……他妈妈的回头让我知道是哪个畜生干的我非他娘的砸死他!断子绝孙!”我心骂他肉麻,叫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便也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无奈地苦笑道:“是缪公子,缪彧楠。” 他脸色大变:“嘿哟原来是这狡猾的小白脸呀,看着够斯文,没想到背地里这么阴狠,把山胖爷我关在这破地方!” 我知道缪彧楠是想把我引过来,如今他与无卫部族狼狈为奸,他深知刺杀白非寒一事绝非我下墓的动机,所以索性把他俩抓来了。孟无妄是四块玉的人,听命于白非寒,既然我找到了二山胖,那便走人吧,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 只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冒充小月的竟是我于氏族人,师父于无真之子于泣岚。不过,他这次来残虹古山,估计是奔着他爹来的。 阿岚是和我穿着一条裤子长大的好兄弟,我们从小一块儿玩耍,一块儿摸鱼,一块儿听花鼓戏,他聪明伶俐,文武双全,也不愧是师父他老人家的儿子。他比我长四岁,与我平辈,于家族亲,而至于是什么亲家关系,我已经忘却了。 176章 “泣”字一辈,都是有机会成为当家人的,师娘希望他有出息,恨不得他能做上这当家之主。可是外公当时迟迟没有当面回应此事,平常有什么家族会议,也都是外公拉着我去参加,我坐在外公旁边听他人发言。阿岚,没有机会参加。 师娘因此为阿岚打抱不平,当然,阿岚自己也是有这个抱负的。可是当家之事,全由掌门人做主,他们也不好说什么;师娘因此也对我十分冷漠,我很害怕,可又能怎样,我一直规规矩矩客客气气,可也不曾料想,这种冷漠到最后竟演变成了忌恨。 师父倒是一如既往地对我好。可是后来,在我外公去世的前些年,便搬迁了,而且再也没有回来过。阿岚在后来也慢慢疏远了我,我不知道,他到现在,是否还记恨着。 只是想不到,阿岚,你竟是孟无妄孟大哥。世事多变,物是人非呀。 孟无妄估计现在还不知道,我已经摸清了他的底,既是他想让我误以为他是小月,那我便装作不知好了。 我转身要走,他便叫住了我:“三爷,小尺……” “你不要这样叫我,”我头也不回便说道,“孟无妄,我们早已断了联系。你不用记着刘爷的话,用犯不着跟着我。” “可你救了我,说明,你还是……” 他知道白非寒不肯救他,尽管他是四块玉的人,所以也只能盼着我来;阿岚,我一点儿也不希望你有事,就这样吧。 “我要救的,是莫山,”我冷冷道,“莫山,我们走。” 二山胖摆了一个鬼脸,趾高气扬地走在前面,忽然表哥便迎上来,道:“这墓下凶险万分,不如一起走吧,多少有个照应。” “谁稀罕和你一起呀,我呸!你他娘的还不配!”二山胖怒斥。 我叫住了他:“莫山……” 跟着白非寒,对于我探秘并找到骷髅玉定有帮助。大不了到时候和他拼,反正我是不论如何也要拿到东西的。 “那就走吧。” 孟无妄也不知道是想说什么,但我知道他是不会和我袒露真言的,他怕我会更加以他为敌。可阿岚,事情不是这样的,你是于家人,我怎忍心害你呢? 他就垂头丧气地跟在我后边。 我看他,他便低下头,二山胖见了便嘟囔道:“姓孟的你这狗东西干嘛呢,我劝你别耍花样啊。”这二山胖胆量也真够大的,孟无妄他老板白非寒还在这儿呢。 表哥他是知道阿岚的为人的,要不然他方才也不会提醒我。他这人有一个优点就是,不做多余的事情。 我按着原来的路从墓室里绕出来,心想着这十二品莲台乃三十六品青莲所化,共有三颗莲子,业火红莲,灭世黑莲和功德金莲。可这些莲子都是尚未成熟的,又怎能开出莲花呢?那业火红莲必有蹊跷。 墓主人设计了十二品莲台,不过是为了把我们困在这山体里。见红莲我便流泪,那不知道碰见灭世黑莲和功德金莲我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是不是真的只有把这三处走遍,才能找到主墓室呢? 这莲台已经够辉煌了,还不知道主墓室该有多壮观呢。当时的生产力再强大,那也不是能造出所谓的业火红莲的,这残虹古山必有古怪。若这残虹山真有什么宝贝,那也就解释了当年巫景同的行踪了。 我问道:“你们方才,可见过业火红莲?” 表哥回答:“上面那朵吗?我们是从旁边的一个墓室上去的,那个墓室有很多条栈道,就像天梯,可以登上去。上边无非是一个天塔,应该是祭祀用的,至于红莲,这就不得而知了。” 二山胖耸肩道:“这我被姓缪的抓来,我那时是被打晕了的,具体细节我也记不清。不过,迷迷糊糊,好像听见他们在说十二品莲台的事情,不过那群傻小子,居然信了这洪荒传说,真是好笑。” 我淡淡地看着他:“那不是传说。我真的见到业火红莲了。沿血池旁边的这条石路,应该可以找到灭世黑莲和功德金莲。” 二山胖瞪圆了眼。 孟无妄在一旁说道:“混沌初开,这三朵莲花由残虹古山孕育,你们可知道,三莲之上是什么?——九重天。所谓九重,并非真的有九层,而是表示非常多非常大的意思。九重天代表的,是天界,意思是说,我们可以到达所谓的天庭,虽说,这个想法有点不切实际,但是你们想想,这座山,是古山,它的最高峰可是很高很高的,或许能够借助某种力量到达天界呢。” “你丫瞎放屁!什么九重天,压根儿不存在!再说了,这山,虽说是太祖山,乃龙脉,可它再高,也高不过珠穆朗玛峰呀,天上,呵呵,我告诉你,老子是玄学绝学,风水大师后代。这些,你就甭吹唬了。”二山胖把手抱在胸前,不耐烦地说着。我知道打上回孟无妄背叛我们之后,他就一直对这人有成见,他可是直率的人,有什么话也从不憋在心里。 九重天? 对了,会不会和这九重社有关?不错,孟无妄他爹,师父,他是九重社的人,说不定孟无妄知道些什么呢。 “九重天乃传说,但巫景同所著的《残虹不死》里边就说了,他相信这九重天的存在,他还说,这残虹古山集聚了万物之灵气,它能让人看到三界真实的样子,它能让神话变成现实。虽然,有可能,这些只是巫景同的一个美好幻想,而真实的古山,其实并不存在这些事物。”白非寒娓娓谈来。 话说这《残虹不死》不是已经失传了很久吗?从清末开始就被人烧毁了,根本传不到这一代,我们之所以知道,也不过是听老一辈人讲故事,道听途说而来的。至于它的原文资料,至今无人知晓,他白非寒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莫非,他白氏,乃巫景同后人? 若他真的掌握了那么多信息,尤其是这整一本《残虹不死》,那白非寒对这残虹古山定是了如指掌。只是差点儿火候,也不知道缪四爷跑去哪里了。 这么说来,孟无妄也是九重社的知情者之一。于无真是他亲爹,他爹当年在考古队做了什么,他或许知道一些。 我们沿着这条路子走,二山胖扭扭捏捏,他说这路走着一点儿也不自在,还沾了一裤子泥巴,还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绊着他的。我说,不就崎岖了一些吗,他是真没走过山里的路,还得庆幸这儿没什么野猪之类的东西呢。 说到野猪,我可是心有余悸,要是这时候再来一头蜚,我可是招架不住呀。 我走在最前面带路,孟无妄却紧跟在表哥身后,深知表哥不是吃亏的主,上回事情败露,表哥怕是不好当着我的面训斥他,所以两人才没有说话吧。不过这阿岚终归是于家人,我定要把他四块玉那边拉回来。 “我怎么觉得脚下有什么东西……”二山胖喃喃自语,“你们没觉得吗?这土地黏黏的,说不定,还真有什么东西呢。” 我没有作答,不过说起这泥土底下的玩意儿,我倒不由想起于家祖墓前的沼泽章鱼,那可是大块头,在残虹古山应该不至于出现吧。 “哎哎哎!这他妈的有手!”二山胖尖叫,突然拔起匕首疯狂地乱砍。我循声而望,只见从泥土底下伸出一双血淋淋的手,正牢牢地抓住二山胖的两脚。 那双血手在脚踝处摩挲着,二山胖发了疯似的钝它。 “莫山你别慌,大家注意脚下!”我道。 “这他妈是水鬼吗!”二山胖怒斥。 于是四人纷纷把头低下来,看看脚旁有什么东西没有,二山胖那匕首狠狠地剁了血手。那手是从泥土里钻出来的,说明我们脚下踩的这片地有问题,可是我们也没有触动机关,附近也没有棺椁,这手,究竟为何物? 血池翻滚,我注意到,那腾腾的浪花已然快要漫上来,本来我们脚下踩的这块地就不对劲儿。要是真让这血池里的灌上水,麻烦可就大了,原来这血池也是会发大潮的,也难怪岸上的路会如此泥泞不堪。 这血池的颜色越来越深,基本上看不到红色了,估计再过一会儿,这血池会变成黑色,然后涌上来,把我们全部淹没。而这底下的手,极有可能就是上次被埋在土里的活人,死了以后怨念满怀,然后诈尸了。 对,只有这样才解释得通。表哥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便呼喊着:“大家快跑!躲进墓室!” 血池的速度应该不至于那么快,突然,从那搅动的泥土里探出一个头来,接着,一具血尸猛然从泥里钻出来,凶煞万分。二山胖被溅了一身泥,那泥土还混着血,他张大了嘴,撒腿就跑。 血尸爬出来的那个区域的泥土已经被搅开来了,再加上血池的残渣物漫上来,更使得那块地泥泞不堪,比沼泽地还难走。二山胖的步伐太笨重,一脚一脚的,越想快些跑却越慢,他整个儿身子都几近陷下去了。 那泥潭已经盖到他的腰部了,他高举着手无声求救。 177章 那血尸满头凌乱的白发,眼睛如豆粒般小,整张脸像一个发皱的李子一样,土黄色,鱼纹纵横,额头肿胀。它浑身都是血,双手已经化为尸爪,那没有牙齿的嘴巴里源源不断地吐着血。 这血尸杀伤力极大,特别是它那双手,长满了霉毛,像某种野兽的爪子,枯黄而又有力。只要被它的尸爪抓伤,都会中尸毒,浑身出现血疤,可能会变成和它那样的血尸。 我本已跃上没有泥土的岸上,孟无妄身手灵活,已经一骨碌逃进墓室里,也不知道躲在哪个角落。我于是乎迈开步伐,扑向这如膏状的泥潭,二山胖向我招着手,我道:“你别挣扎,会越陷越深的!”我努力地向他那个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迈去。 那血尸开始抓狂,作出各式各样狰狞可憎的姿势,它舞着尸爪,面部扭曲,缓慢地向深陷泥里的二山胖扑去。我站立不动,两手握紧枪支,对着那具血尸发了好几枪。 那血尸吃了我几个枪子,身子摇摇摆摆,原地不动。我赶忙扑进泥潭里想去救二山胖,他努力地伸着手,可泥土已经盖到他的脖子处了。 “把手给我!快!快把手给我!”我厉声道。 我只是没有料想我的身子会在这泥潭里陷这么快。 “小尺!”表哥急红了眼,“我把绳子扔过去,你抓住!” 我一把拉住了二山胖,二山胖才道好险,却不料泥已经盖到我的胸前了。绳子,可我没办法一手拉绳子一手拉二山胖,两个人加起来对绳子的作用力太大了,搞不好连表哥都会被拖下来。 二山胖还悻悻地贫道:“今天老子是出门没看黄历了怎么倒霉的总是我。” 现在要把两人拉上去是不可能了,况且血尸还在逼近我们。只能救一个人。 我使出浑身解数,把二山胖从泥潭里拉起来,为他扣上绳扣,并疾速将他推向前去,由于受到反作用力,我便也后退了些许,泥已经盖上来了。二山胖还没有反应过来,本能地掰弄绳扣,嘴里叨叨着:“不是三爷你这几个意思呀?”他望着我。 我呵斥:“要么两人都死,要么活一个!” “要死一起死!你这他妈算几个意思!”他愤怒地掰动绳扣。 我怒不可遏地吼道:“别他妈作死!你赶紧给老子滚上去!快!走啊!” 二山胖泪眼汪汪,慌张地叫了一句三爷。我喝道:“表哥!拉!” 表哥咬牙切齿地拉动绳子,无奈地叫道:“小尺!小尺……”他的声音渐渐消失。 黑色的血池已经漫上来,我纹丝不动,镇定地盯着那具朝我迈来的血尸。它露出一丝丝狞笑,自豪地挥舞着尸爪,加快速度前进。 我瞄了一眼那红莲,才发现,业火已然消失,红莲已经不是红莲。莲心早已变了色,它的花瓣竟泛着黑光,如同浓烟般的黑,令我信然,黑莲果真有灭世之效。 原来,这所谓的十二品莲台中的三颗莲心并非分于他处,它们是同一朵花。因为仔细想想,十二品,是开不出花来的,不过是未成熟的种子,如今若三颗叠加在一起,也就是三十六品,足以成莲。因此,这莲花颜色会不断变化,红莲之后是黑莲,然后再是金莲,届时,这血池也会发生巨大的变化。 那只血尸抓狂而来,我浑身已被泥土困住,越动弹只会越陷得深。它靠近我,向我伸出了那双尸爪,我咬紧牙关,直勾勾地瞪着它。 表哥拉了套筒,给这血尸来了一阵枪雨,幸好二山胖已经上去了,暂时脱离了危险,他两眼急灼,大喊:“三爷!你抓着绳子!”说罢,便向我扔来一条绳子。 可是我深知,我如果使出力气去抓绳子,肯定会使我深陷泥潭的。这办法已经不管用了。 “小尺,你等着,哥下去救你!”表哥暴躁地说道。 我便喊道:“不必了!你不要下来,会很危险的!记得,保护好莫山!” 如今,这已经是没有办法的了;我脚下觉得踩空了,难不成,下边有空间?可是方才我们在这泥土的上边走动,并未发现异常,难道黑莲的到来,会使这里的地质发生变化?这样的变化应是周期性的,也不知这三莲的转变,是它们周期短小,还是恰好被我们碰上了。 此时,孟无妄像一颗出了膛的枪子,从墓室里奔出来,嘴里念叨着:“小尺我要救你——”结果他纵身扑进泥潭,却让我整个儿头部完全陷入泥里,血尸穷追不舍,可惜它也跟我们一块儿被这泥潭埋住了。我隐隐听到,表哥和二山胖还在上面叫我。 不知不觉中,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我们好像隔了很远,我看不清眼前的事物;我只害怕这只要命的血尸跟我们一块儿下来,我们不得任它宰割。 话说,这孟无妄口口声声喊救我,却把自己搭进来,我的脑袋本来是露在泥外的,他这么一来,倒把我也给弄进去了,还他妈不小心吓到了旁边那位血尸,连带这位血尸也下来了。他这是有毛病还是成心的? 我渐渐失去了知觉,不过我觉得这泥潭下边应该是一个极大的空间,并且它作为这泥土的依托,利用这漩涡式的泥潭把我们陷入其中,换句话说,也就是这泥潭能帮我们下到另外一个空间。接下来,我好像潜进了一个水层,这里面的水温度还算适宜,我觉得这样的结构布局像极了过滤器,正好帮我把泥土洗个干净。之后,我便不知道发生什么了。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冰窟里。淡蓝色的冰层一截一截的倒插在地上,说来也真有趣,这冰是真的冰,透着寒气,可这地上的,却不是冰,是一层冰蓝色的玻璃,还蛮厚的。 冰窟里空荡荡的,我头晕脑胀,也看不清事物的轮廓,不知怎么回事,还昏昏欲睡。忽然有一人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霍的一下站了起来,孟无妄便将我扶起来,又令我坐下,说道:“这冰窟附近有什么特殊物质,具有强大的磁场,与骷髅玉会形成反噬。你身为归宿人,自然会感到身体不适,既是如此,便休息一会儿吧。” “那血尸呢?” 他摇摇头,说道:“估计还没苏醒,我去看看。” “小心,”我道,“对了,这血尸必以血为引,不过它应该很怕我的血。不如试着以我的血为引,我们于家是梼杌世家……” 他竟然没有让我说下去,突然打断了我的话:“知道了,但我不需要。”他脸上稍有怒色,他看我的眼神也变得很奇怪。听我说这番话,他似乎很生气。 我知道他也是于家人,可他是旁系,并非正统,梼杌世家的血型,是只有正统于家人才见效的。 估计他也是因为这个吧。 可他又俯下身来,对我说:“小尺,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我看着他的双眼,总觉得有什么不对。阿岚,他以前从不会这样的,他的眼神十分奇怪,连我也琢磨不透。 或许,我们应该敞开心扉来谈谈。不如趁这个机会,把他拉回于家,他毕竟是于家的一部分。 如今黑莲现世,也不知蓝墨他们怎么样了。 “你……”我咳嗽了一阵。 他愣愣地盯着我。 “你不是小月吧,”我淡淡地说道,“你是阿岚,阿岚……” 孟无妄好一会儿不说话,莫不过是长吁短叹。他倒像半截木头戳在那儿,两目定定地望着我。 “你都知道了,”他似乎看起来很委屈,“阿轩,我……我只是想……想好好追随你,像阿爹一样,为于家多出一份力……” “是吗?”我不可理解地摇摇头道,“可是你可以回于家大宅呀,大门敞开,我们永远欢迎你。可是阿岚,你又何苦扮作归海月呢?” 他欲言又止。 我隐隐看到血尸摇摇摆摆地从他身后走来,我连忙起身拔起腰间的匕首冲去,大喊一声:“阿岚小心!”并一把将他推开,我使出十足的力道,把匕首狠狠地捅进血尸的腹中。那血尸的尸爪,竟离我仅有几厘米之远,我连忙一脚将其推开。那血尸估计是吃了太多枪子,经我这一捅后也受不住了,褪去血色,两只小眼睛往上翻,直挺挺地倒伏在地。 我本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觉腰间一阵剧痛。我怔住了,带着血的匕首从我指尖滑落,我眼看着血顺着我的腰间流到大腿上,再一滴一滴地掉在地上。出于本能反应,我旋即转身推开孟无妄,他亦是咬牙将捅进我后背处的刀子拔出来,鲜血横溅。 我退倒在地,口吐鲜血。那血已然染红了这蓝花似的冰。 这的确是我怎么也料想不到的。我忍着伤痛,无奈地望着孟无妄,轻轻唤了一句:“阿岚……” 他一副得意忘形的样子,撕下那张人面皮,竟说道:“当初,在扮作归海月埋伏在你身边,不过是应四块玉长老的要求。本来是想早一些杀了你的,可怨我当时念了旧情,心还是软了些……” 说着,他轻轻拭去刀上的血。 我努力挤出三个字:“为什么……” 178章 “为什么?于泣轩,当初族长可是说了,但凡泣字辈的男儿,都可以担任当家。你明知道,我阿娘想希望我能成为于家掌门,我也希望自己能担此重任。可为什么你偏偏要夺走这一切?阿爹应了文物界的任务,代表于家参加了九重社探险,他为了于家,这几十年来的腥风血雨,又有谁知道?凭什么我们就要伺候你?难道就因为我们是所谓的旁系,而你是所谓的正统血脉吗!” 他咬牙切齿地呵斥道:“凭什么你就能做得了当家,做得了护墓大使而我就不能?!我实在忍了太久了,你知道吗,当我看到你,身旁一群人围着你护你周全的时候,我心里是有多恨,凭什么我阿娘要给人当家仆凭什么我在于家要任人欺负?”他踹开了我,又紧紧地把脸贴近我。 “所以,只要杀了你,我便可以取而代之。你享了这么久的福,也该尝点儿苦头了……” 我摇摇头轻声道:“你以为,这当家的,有那么好当么?你以为,这些年来,我活得很自在么?——罢了,你若是想要位子,给你便是……” 阿岚,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阿轩,你可别怪我狠心。你根本不知道,这些年,我是如何过来的……你操劳过度了,你累了,该歇息了……”他向我扬起刀子。 “住手!” 忽然枪声一起,他失手了,于是纵身跳进冰窟中的一个泉眼里。 这么多年,我终于知道,他们所说的世道,不过是你一如既往地把他们从鬼门关边上拉回来,而他们一如既往地在你拉回的那一刻在背后给你捅上一刀。所谓的险恶,不过是让你所拥有的一切付之东流。 我回眸一看,是蓝墨和小月。我还以为是表哥他们。 蓝墨一身杀气,他气冲冲地想要追,我便拉住了他的手腕,摇头道:“算了吧……”蓝墨止住了脚步,脸上的怒色还未消退。 我已昏昏欲睡,小月为我处理伤口,说道:“还好这伤口不深,缓一下,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蓝墨扭过头来:“应该……” 小月轻笑道:“没事的,我大学报的是医科,没问题的。小尺,你说你,有什么心事说出来,怎么能自己跳下去呢?下不为例啊!唉,你就是什么事情都情愿自己扛……方才捅杀你的,便是那假扮我的人吧?我跟你讲,你要是下不了手,那便我来,下回我非亲手宰了他不可!这畜生……” 我咬牙摇头叹息道:“不要,阿岚再怎么说也是我们于家的人。尽管他改名为孟无妄,可他毕竟是我师父的儿子,我师父待我不薄,我是不会伤害他的。” 我其实不想回到过去我当家的那种雷厉风行,我并不想再拿出大使的气势和威风。有人说我嫉恶如仇,威风八面,可又有谁知道这坚硬的外壳背后是不忍和恻隐呢?小月总说我心软,他还告诉我,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可尽管是这样,我也下不去手。 蓝墨无意间看到躺在地上的血尸,又看看我,无奈地叹了口气。 “话说你们俩是怎么找到这冰窟的呢?”我问道。 小月便说:“那红莲化为黑莲以后,我们就打算沿着栈道返回去,哪知道这墓室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就好像空间扭转了一般,满地残骸。我们觉得奇怪,原来我们所在的那间墓室可没有那些东西,总不能凭空出现吧?我便猜,是这黑莲引起的变动。接着,我们便跳进那墓室里暗藏的隧道,之后便找到这冰窟了。” 照这么说,这墓室应该是有很多间,而且还分层,地下还有一层空间,而且这层空间形式复杂,如我们现在所在的冰窟。这些上下各不相同的墓室和空间,会因十二品莲台的变化而发生相对的扭转和移动。也正如魔方一般,只不过它只有上下可以移动。 也不知道表哥和二山胖他们是否也通过什么途径下来了;但我总觉得这残虹古山的地形结构很复杂,比一般的迷宫还有难以想象,毕竟它是立体交错的,是多个维度的。 这样的n维空间,到底是不是由于骷髅玉的强大磁场造成的呢? 我摸出一个指南针,结果才发现连这指南针也失灵了。这说明附近有磁场的干扰。 孟无妄是为寻他爹而来,师父乃九重社一员。孟无妄曾说过,这三莲之上,便是九重天,这是否是师父留下的讯息呢?还是是他自己猜想的?——如今三莲合为一体,莲台只有一个,而且还在不断变化,要说这莲台的上空,我们倒还未曾见识过。 巫景同会不会把他的研究带到这所谓的九重天上呢?百尸公的真身兴许就在这上面,这冰窟,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东西。两枚骷髅玉,一枚在无名墓,另一枚却在残虹古山,若巫景同有意隐藏,应该会藏在这山里最隐蔽的一个地方吧。会是何处? 我已经是答应了舅曾祖父了,这次我是不管有多少人阻拦,我一定要拿这墓里的东西回去。巫景同虽为柱国大将军,可在早年便喜欢研究于家的事情,这也是我后来才知道的。之前我所见的那位先人,也是于家人,那我就有理由相信,这古山必与我于家有所牵涉。 于是,我忍着伤起身:“我去附近走走,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蓝墨拉住我的手臂:“你身上有伤,不宜走动。” 我苦笑:“小伤,不碍事。” 他愣愣地盯着我,那眼神如冰霜。 “你是在找什么东西吗?”他似乎看出什么来了,又道,“给我回去躺着,这儿是冰窟,不比其他地方。” 我知道我拗不过他,他这个人虽外表冷如冰霜,其实内心是很关心他人的。当然我也明白,他坚持要做的事情,谁也劝阻不了,倔得很;不过,这点倒是和我挺像的。 没辙,我只得恭恭敬敬地躺回去。可是这么躺着终归不是办法,这下墓的人越来越多,各有所觊觎,要是东西被人抢先一步拿走了怎么办。 他蹲下身来,疑惑地注视着我。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向他开口,毕竟那是我家中之事,他虽为陌家后人,可是我也不便让他牵扯进来,我也不希望他因为我的事而以身犯险。 “你在找什么?我帮你找。”蓝墨冷不丁道。 他是这受群尸九拜的尸尊,或许他办事会比我更加方便。可我要怎么交代他呢?于司宸可吩咐了,我不能向外人透露族中之事,包括我最信任的人。同时,我也不想他受到什么伤害,更不愿让他误以为我瞒着他是为了骗他什么。 我从不喜骗,可是唯独这件事,我必须瞒住他。 “你能帮我个忙么?”我说道。 “什么忙?” “我要这墓里的东西,所有的东西,包括另一块骷髅玉。”我坚定地看着他。 他也看着我,沉默良久。 蓝墨,是不愿意么? “如果太麻烦的话,那便算了,没事的。”我笑着说。 “你怎么了?”他疑惑不解地盯着我,“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这残虹古山藏着巨大的秘密,而这个秘密与这于家联系紧密。一旦天机泄露,秘密不再是秘密,反物质的事情公开于世,那对整个文物界,对世上万物都是不利的。若被有野心之人利用了去,这天,就得变一副模样了。这个重任既是落在我的肩上,我便要扛起;多一人知道,事情就会越变得棘手。 我摇摇头,猛一瞪眼道:“没有什么难处。我就是要这里的宝贝,我一定要拿到,要不然这趟可就白来了。” “小尺,你以前从不……是不是因为你身上的骷髅玉?” “不是,”我强颜欢笑,“蓝墨,我并非无私无欲之人,我也是人,我也有所需求。不怕告诉你,我不是淡泊名利的一个人,我见了钱也会眼开,我也想拥有这世上金钱买不来的众人得不到的,我相信巫景同的判断,我也执迷于此处的特殊物质。行了吗?” 他冷冷道:“够了,我知道了。可惜你永远不能说出真相……” 真相?蓝墨,真相就是我不希望这样的物质落入他人手中,酿成祸患,于司宸对这些事物有所了解。我相信他会保管好,我也相信,这世上没有九重天,我想告知的是,人性的贪婪必须有止境。可无奈,我却要用这样的方式去避免祸乱。 小月走近来,挠挠头,道:“你们俩又在吵什么呢?” 于司宸既是告诉我该怎么做,想必他对骷髅玉已经有了应对之策。我不想,这世上会有第二个归宿人,像我这般。 “小月,东西我是拿定了;既然你们不愿助我,那我便一人去取,还怕我办不到吗?”我道,于是扭头便走。 归海月叫住我:“你是怎么了?是不是于家……” 我随即打断了他的话:“不是。是我自己想要得到这一切。” 蓝墨叹了口气:“那好,你若不愿说,也罢。你身上有伤,我帮你便是了。” 蓝墨,小月,我也没有办法,我既然上了山,下了墓,又探知了这十二品莲台,身为于家当家,我必须这样做。谢谢你们。 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找到主墓室,那么重要的东西一定藏在百尸公身上。我虽不知这所谓的九重天是怎么样的一个东西,但我知道,考古队既然以它命名并组成一个社,那它一定是最具意义的,可以说,是他们来残虹古山的核心目的。 179章 想必缪四爷和白非寒也是为此而来,若是能捞到点什么好处,不论是对于无卫部族还是四块玉而言,都是有利的。这是他们所想的。说来,缪四爷乃缪家人,缪家是我文物界的大世家,他此举未免也太放肆了,回去后,我定要好好找这缪老太太问清楚,缪家可绝对不能加入无卫部族。 “对了蓝墨,你可知道无卫部族?”想起来,我便问道。 他却是道了一句“不知”。唯有小月饶有兴趣地跟我谈了一番:“不过是个新兴的族群,他们的族徽是麒麟。麒麟乃祥兽,据说无卫族的人都会一门本事,那便是布麒麟阵。据说,此阵大到判别风水阳宅布局,小到为活物辨吉凶,正如八卦方位那般神奇,且效果极灵。我也不知道这是传闻,还是确有此事。” 说到阵图,那他们布局在附近的基地建筑,房子什么的也就是按照这个麒麟阵来的,之前我还误以为是某种图腾呢,原来是他们族人研究出来的阵图。 “满洲有八旗,这小小的无卫族,也有八旗。我之前在花都晕倒后,便被抓到了无卫部族,他们竟称我为少主……” “少主?” “嘘!”蓝墨作出一个别说话的手势,我们俩一齐把目光投向他。 在这冰窟里我们也没发现什么,蓝墨警惕性高,他估计是察觉出什么不对劲儿的吧。冰窟四处是冰,最方便用来停放尸体了,以保尸身不宜腐烂,可我们所在的这个冰窟那么大,空荡荡的,除了那些尖尖的,长着棱角还被冰给冻住的岩石,也就没有其他东西了。 脚下又是一层玻璃,再往外走,是一个类似于山洞之类的洞口。只不过那洞口已经被冰雪覆盖住了,看起来,也像是一个冰洞,不过洞壁有绿色的苔藓,还有一些未被冻住的泥土,夹杂着新鲜的气息,温度也比我们刚刚所在的那个冰窟高了一些,至少不会透寒气。 蓝墨只身靠近那冰洞,他还没打算进去,只是愣愣地冲旁边的一块立着的大石头发呆。 那石头已被霜雪和冰层冻住了,看不清原本的模样,应该是块普通的岩石吧。不过倒插在这洞外,应该是有什么特殊的指示吧。小月也看出了端倪,从包里摸出一把长刀,狠狠地敲碎了结在上边的冰。 冰层裂了开来,一块一块地从这石头上滚落,有的化成了水,湿润润的。 原来,这立在洞外的石头上面还写着“涅槃洞”。 “涅槃……你听过涅槃重生吗?”我道。 “凤凰?我觉得这里倒没有你说的那么玄乎,进去喽喽不就知道了?”小月扬嘴一笑,潇洒地迈进冰洞里。 随即,我便听到了一阵枪声,蓝墨一个箭步穿进洞中,我也尾随其后。 小月手握枪支,愣愣地望着对方。 冰洞里满地躺尸,那些尸首都抱着一根巨大的管道,那管道乃铜质的,粗大呈银白色,就横在我们跟前,但是我不知道那是做什么用的。 但是我的注意力全然放在方才冲小月开枪的那四人身上。领头的,是一个男人,压着帽子,低着头,嘴里叼着一根烟。 “大使,许久不见。” 那人嘴里吐着烟圈儿。 我便上前道:“你是缪四爷……久仰缪四爷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见面就给小月送了‘见面礼’,好在小月身手敏捷,要不然,这归海家,可得无主了。” “那倒不至于。我手下人眼拙,不知是归海老板,当是什么贼人呢。”他倒满脸堆笑。 归海月拿着枪指着缪四爷,厉声喝道:“缪四爷,您可别仗着您在道儿上的那点儿名气在此撒野。我归海月最不吃这套了,你估计也知道我是什么性子,掌管文物界这么多年来,我还没见过有谁的手下敢对我开枪的,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我赶忙令小月消消气,便劝他姑且放下枪支。 那缪四爷也是够有气场的,全程竟没拿武器,也是不动声色,毫不畏惧的,两手背在身后,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才道:“年轻人,不要有一点什么就大动肝火。我的所作所为,不代表现在的缪家,更不代表我那外甥的意思;此次前来,不过是想替我阿姐,把那臭小子找回去,绝无其他意思。也不想想,我缪四,若是看上什么东西了,还容得下你们的存在么?” “你……”小月可谓是怒不可遏。 这缪四爷虽说是说话不讨喜了些,总要占些便宜,但我倒觉得他是条汉子,也并无恶意。毕竟,他可是我们这行的老前辈了,估计真如他所说,他是想来找缪彧楠的。 我便就事论事:“既然是来找缪彧楠的,那晚辈就给您老人家说道说道。那缪少爷绑了我俩兄弟,还逼迫我下墓,让我刺杀白非寒,杀人这种事情,我不便做;但这只是其一,我相信缪四爷肯定知道,缪少爷为何定要我下墓吧?” 话罢,我便开始四处走动,继续说道:“缪彧楠加入了无卫部族,无卫族想干什么,缪少爷又想要什么,您这个舅舅,当真不清楚吗?” 若是能从缪四爷口中问出些什么来,指不定对我们找东西有帮助。尽管不如然,那也有利于我了解无卫部族的动机,以防不测。 无卫部族来势汹汹,缪彧楠又为帮衬,四块玉也掺和进来了,我怕我到时候拿东西会有所阻碍。 缪四爷沉着阴气的脸,似是很不开心地道:“我那外甥若有所冒犯,还望大使海涵。至于无卫部族,缪家,本无意与其交涉,岂知楠儿这臭小子竟私自拿定主意,自愿加入他们,也不同我们长辈商量。楠儿也是受奸人扶氏孙惑,适才误入歧途的。” “扶氏?” “不错,无卫部族虽为八旗部落,人也不少,但是实际上在操纵的,不是各家旗主,而是一个女人。这女人名叫扶以秋,是镶金旗旗主的恋人,也就是他们所说的主上,他的恋人。这个女人可不简单,她野心大着呢,她想知道巫将军当年所知道的,想得到,巫将军当年尚未曾得到的。” 扶以秋,我倒是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迦伯也从未曾同我提起过她。 说起来,倒是个厉害角色。迦伯把我供为少主,还振振有词,这么说,这个女人还是我半个阿娘了?这真是造化弄人。不过,不论她是谁,我定不会让她得偿所愿。 “我所知道的,也就这些。”缪四爷道。 我追问:“缪四爷,那您知不知道无卫部族的主上是何人?他的原配夫人又是何人?” “无卫文屠·浚,是个有野心的男人,只不过现今受扶氏摆布,一心想要夺墓里的宝贝。至于他的夫人,这我便不知道了,不过他们生有一子,可惜很小的时候就被他的母亲送走了。估计也是因为这事儿,这位夫人也才由此消失吧,不过我倒是听别人说,扶氏心狠手辣,这原配夫人乃受其迫害。这是他们家的私事,具体细节,我也不清楚。”他说道。 我若真是迦伯所说的少主,那这原配夫人便是我母亲。照这么说,母亲是于家人,她可能早知道我的命运,早知道圣童一事,因而才将我送到她娘家,也就是于家,且由我外公抚养。扶氏,组我母亲到底有何关联? 与缪四爷拜别之后,我便陷入沉思。蓝墨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道不必太过担心,毕竟我们现在算是摸清了对方的路子,而且要知道这扶氏绝非善茬。我也知道,可是这么多年了,到底当年发生了什么事,却也无人知晓。 迦伯的背包里有一本笔记,事到如今,我推测这本笔记的主人,正是我的师父于无真。当时我在看笔记的时候,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细节——日期。本来记日记,还是做笔记都应有对应的日期,可是那本笔记没有;师父以前说过,真真假假难分辨,有了时间的见证,那便是真的;而至于注不注上日期,便也不重要了。 这只是其一。另外,根据他的字迹还有笔记的行距,包括一些字的习惯性写好,我能约略推出这人就是师父。母亲是无卫部族主上的夫人,而于家的笔记本儿又落到这个部族手里,这两件事情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呢? 关于我母亲的,外公和我说的并不多,我问过,可是他不肯讲,半分半点都不愿透露,就好像那是什么提起来就会很不好的故事;外公大抵用“他们很忙”“你妈妈在外工作”“你父母都忙于工作,没空回家”之类的话语搪塞我。 我姑且也就信了。因为后来我想到,于家祖上是干倒斗的行当的,什么探险和科考的工作都做过,所以或许父母在做什么研究,做什么大工程呢;我总把这一切看得很伟大,很有说服力。又或许,因为一些不可抗力的原因,他们发生了一些事故,所以外公才没敢跟我提起。 这些,我都想过。得过且过,虚无缥缈,大概是我过去的样子;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有能力了,我自然会不遗余力地去翻开当年的真相,探知一些家族的事情,当然,在这个过程中,我也在成长。 180章 当务之急,是完成于司宸交给我的使命,这些事儿,就等出去之后再做打算吧。 我回过神来,愣愣地冲着那铜质大管道发呆。小月已经蹲在那儿研究大半天了,我适才凑过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新发现。 这些尸体一个个地趴在这条大管道上,姿势奇怪,就好像这管道是什么出口似的。尸体都已经发霉了,带着一些棉絮,还有青色的菌落,色泽暗淡,但它们有一个通性,脚都挤进这条管道的底部了,每一具尸体都是这样。 小月用手电筒轻轻敲了敲这管道,还把耳朵贴在这上面,道:“好像有液体流动的声音,但,应该不是水……” 这些尸体以各种奇怪的姿势抱着这条大管道,横七竖八的,只可惜尸身已经干得只剩骨头了。 这样想,如果这不是排水的管道,那是干什么用的?这管道又粗又大,我估摸着半径可得有一米左右,而且还长,乃至看不到尽头。 “是血。”蓝墨突然说道。 我登时就愣住了,这么大的管道,那要多少人的血呀?我的目光不由投向那些倒在管道上的尸体,打量了它们几秒钟,这才知道,之所以它们的脚尖都顶着管道的底部,是因为底部装有抽血的仪器,而只要把脚凑进去,那管道便开始吸血,而且可想而知,这速度应是惊人的快,从脚部蔓延至全身,最后连头部的血也都一同吸干。 这活人身体里边流的血,也就被抽进这管子里,时间一久了,是一滴也不留。那尸体也不知道是活活被抽干,还是死了之后才把它们放进来。我觉得这应该是受人所迫。 这样的做法委实是太残忍了。这尸体死状也极其怪诞,血液被充入管道中,储存了起来,运往别处。 “不过,他们要这么多的血干什么呢?”小月问道。 我便说:“可能是用来祭祀的,你想想,天塔那么大,犹如一个祭坛,要是这血从天塔的上边,也就是‘九重天’上流下来,滋养山里的万物,那这血量也是得够多的呀,但这也不是用之不尽的。按理说,这管道,应该是伸向这古山的核心之处的,不如我们就顺着这管道往下走?” “这冰洞并非无穷无尽,只怕这管道会穿过这个洞,而我们……”蓝墨提议道,“回冰窟。” 他所说的也有道理,顺着这管道走,要是到了后面如果没路的话,那我们又得折回去另想办法,这样会浪费时间。 我们仨人于是又进了方才的那个冰窟,缪四爷说要去找缪彧楠,可是走的方向也是冰窟。他方才进了冰窟,也不才一会儿,人去哪儿了呢? 孟无妄刺伤我之后,纵身跳进冰窟里的一个泉眼,这泉眼里的水很浑浊,而且面积也不大,我们也不知道这水到底有多深,要是再和孟无妄杠上了那可不好。 再说,这孟无妄跳进这么凉的泉眼里,他那水性可是遗传他爹的,出了名的游泳天才,我们一般人可学不来。 看来,得另寻出路了。 小月倒是知道我的顾虑,在一旁喃喃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他那么大一个人了,也爱赌气,且非要拿出些文物界龙头老大的架子来,他说要让他见了阿岚,他可不会轻易饶过他。我说你可千万别,他是我师父的孩子,也算是于家人,他若出了事,我怎向于司宸交代呢。 冰窟里的温度其实也不算很低吧,总之我不觉得它非常寒冷,远远比不上长白山上那个雪里的温度。虽说是这周围都是被冰冻结了的岩石,但这温度绝不至于零下,这周围倒是透着寒气,比外面的温度低了十度左右吧。 我觉得,这冰像是意外结成的,原本这里应该是个很大的洞,像刚才的冰洞那样,可就是这里头的东西都被冻住了,于是墓主人索性在这地上安上一块玻璃,就更显得是在一个布满冰霜的世界里。尽管,我也不知道墓主人这么安排的目的是什么。 我靠近那冻住的墙壁,拔出小刀敲碎了上面的冰层。结果发现,这面墙的厚度不够大,应该是面可以旋转的机关墙。 蓝墨也觉得我们可以从这墙下手,于是他便斗胆伸出手来,往这墙体用力一按。我还真敬佩他的,这冰那么冷,他的手在上面放那么长时间竟然也不觉得麻木,看来他不仅身手好,体质也是超出常人的棒。 “你们难道不对这涅槃洞感兴趣吗?对了,小尺,你比较机灵,你给我说说,这管道里的血到哪里去了呢?我觉得,这些血,并不是真的用来祭祀……”他说着,这才发现我们压根儿没有搭理他,于是尴尬地在那里跺脚。 我便取笑道:“你就别瞎猜想了。我可没你那么机灵,实在编不出什么故事来。” 这墙真的可以旋转,经蓝墨这么一按,机关一启动,它便一整块儿地转了一百八十度,竖在那儿把路给隔出来了。果不其然,这厚度的确比不上周围的墙。 我欣喜地和蓝墨对视了一眼,用手臂挡挡这扑面而来的沙尘。 小月倒似乎是对那涅槃洞仨字起了兴趣,还说道:“我看未必吧,你是个机灵鬼,蓝墨是全才,灵魂领袖,哈哈哈,而至于我嘛,颜值担当。我就是除了长得帅,其他的都一般般啦。”他说的倒是脸也不红。 我看看他,没想到他竟将这上面透明干净得发光的冰层当成了镜子,故道:“那你就好好欣赏你那盛世美颜吧,我们先走一步了。” “别,等等我。” 我们顺着这墙辟出来的通道径直走入,归海月屁颠屁颠的从我身后迈来。蓝墨扭过头来,说要给我搭把手,这第一阶的石梯跨度有点儿大,常人的腿迈不上去。 “小心些,”我转过去对小月说道,“来,把手给我。” “你说这瞎几把玩意儿,搞这么高,知道我们上不去那还开这路干嘛呀,也不知道古代人这脑子是咋长的。”上来的过程,小月嘴里边喋喋不休地骂道。 “行了吧,上面的路,就是正常的石梯了,不过这周围虽说有墙挡着,但毕竟没扶手,可当心着点儿。”于是我转过身。 蓝墨这腿脚够麻利儿的,我这才和小月多唠唠几句,他便和我拉开了一段遥远的距离。这家伙,也不嫌累。 小月估计也看到了,便说:“这什么人哪,真是的。诶你刚刚听他说了没有,他说这么高的跨度常人迈不上去,哟呵,他就不算是常人喽?” “行了,你就别贫了,你要待会儿摔下去,我可不拉你。” 这石梯虽比那栈道好走得多,倾斜度也适中,但就是非常的暗,仅有上面投来的一束暗淡的白光。 这白光只照到部分石阶,我虽然看得清路,但是走起来还是要多加注意。蓝墨倒是没什么大问题,前面应该都是类似于楼梯似的石阶,以便我们一步步登上去。 这石阶上铺着一层厚厚的石灰,应该是从天花板上的石壁掉落下来的。这石阶看起来不是浑然天成的,而像后人用水泥铺设而成的,我乍一看这楼梯,实在是够高的,也不知道走到何时是个尽头。 总觉得这走的路远比之前的栈道要长,古代人要是想来这墙体里修一个这么长的楼梯,那这工程量可真够大的。 小月虽身手敏捷,可也有累的时候,于是破口大骂:“这他妈的到底是石梯还是天梯呀?我不行了我不行了……我得歇会儿。” 我也有些出汗,便中途停了下来,道:“你可小心些,越往上越不好走,它这倾斜角度虽然说适中,但只要越往高处你会觉得越陡,一个不留神就会摔下去。” “越陡的话,那这路程应该越短呀,我怎么觉着,这楼梯像是无止境似的,”小月拿出一包面巾纸来,也来不及仔细打开,生拉硬扯地把里边的纸巾抽出来,又递给了我一些,说道,“我看你也挺累的,要不歇着吧,你这流汗伤口会发炎呢。让他消停消停。” 我接过纸来,朝蓝墨高喊:“嘿!蓝墨,先停一会儿!” 蓝墨便也止住了脚步,他对我们来说可谓是遥遥领先了,我可没敢让他下来,我也就让他一个人在那里干等着。好在他没走远,我们两个说话活像隔空传话,还带回声。 他这体能可真是无敌了,我总以为能跑个马拉松已经够了不得了,现在才知道,他才是真的比马拉松还马拉松。我们在下边要生要死地挥汗如雨,他倒好,比暴风雨前的宁静还要宁静,泰山不倒,稳步前进,捷足先登。比不上,比不上啊。 小月盘起腿像是在打坐,可却没有屏息凝神,皱着眉头,努努眼说道:“哎你说,这‘天梯’,是通往哪儿呀?不会是你说的那啥啥九重天吧,我觉得还挺像的。没准儿还真是……” “你就别胡乱猜测了,上去了不就知道了?再说,刚才我们所在的冰窟,本就是比我们来的这墓室还要低一层,而这九重,是在十二品莲台之上,这头尾加起来肯定要比栈道长很多,再说栈道像盘山公路,是旋着来的,而这石梯,是直线上去的,本来就不一样,”我琢磨着,“不过你别说,这倒还挺像天梯的。这天梯,登上九重天,那也是情理所在。” “我说吧。”他露出得意的笑。 181章 不过我在想,会不会我们之前的想法是不对的。九重天的九,如果真是表示数量的话,那九重天的言外之意,不就是九霄吗? 如果根据《太清玉册》的划分方式话,那这九霄的确是有九处,而且还有九位帝王。我只记得,这神霄里的是玉清大帝。 大概歇了十五分钟,我们便又继续赶路,小月虽说是体力不支,但是他只要稍作休息,啃一块饼干,就又恢复了。而我可不一样,我要是累了疲了,那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缓过来的。 小月很快便赶上了我,他见我满头大汗,便道:“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呀?你身上有伤,我扶着你吧。” “这石梯窄,容不下两人并排走,太危险了。你走前面,我殿后就行了。”我道。 蓝墨忽然止住了脚步,回眸看着我道:“不行的话,不要强撑。” “要不我先带路,蓝墨你下来帮他一把。”小月提议道。 “蓝墨不用下来了,我自己可以的。” 可尽管我这么说,蓝墨终归是从高处往下走了。他也是不希望我有什么闪失。我心里还蛮愧疚的,本来拉着他们俩下墓,帮我找墓里的宝贝就已经够难为他们了,现在还成为他们的累赘。 我很讨厌成为别人的负担,给别人制造麻烦。有时候我特别恨自己,为何不能像小月他们那般争气,为何会因为一块小小的邪玉而被摧残得身心俱疲。可到头来,又知道感叹,事情已经是这样了,我又有什么法子呢? 再过约莫半个钟头的时间,小月大步大步地跨上去,我倒还替他担心,这石梯那么高,周围也没有遮挡,要是一个不小心摔下来那可如何是好。他到顶上了,便抹了一把汗,回头给我们传话说:“再有一段,一小段……就到了……忍着点儿,到上面后我再给你处理伤口。” 我看了会儿手表,他说完这话,离我真正登上顶部的那最高的壁檐,仅有五分钟。而我却好像走了一整天般,煎熬而又难受,要不是有蓝墨搀扶着,估计摔下去的那个人便是我了。 到了顶上,这壁檐是块不大的平地,周围也没有遮拦。一开始我还以为是给人歇脚的地方,可现在看来不是,因为我发现只要我起身,头顶就会撞到天花板了。 这石梯终于是走完了。 我便气喘吁吁地坐在一旁,小月比我们早上来一些时间,他说眼下就是那壁上的墙门可以进去了,不过他没敢先开,害怕有什么机关。 这样说,这石梯登完,那便是这墙门了,也不知道门后边是什么。 我坐在那儿,俯瞰着那条漫漫石梯,长而又黑,这大概便是我人生的路吧。 周围都是黑洞洞的墙壁,仅有一丝光线。照这么说,光线还是从这扇门的门缝射过来的,那后边是通光的,应该会很亮,那也就不是什么墓室了。 我看了一眼蓝墨,道:“蓝墨,之前在冰窟的时候,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想和你争吵,我也不该曲解你的意思。” 他不语,只是看着我,不久,又看向他处,好像在和我说他没放在心上。我知道他是怎样的人,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义无反顾地帮我,但这句道歉还是要给的。 我又说:“不是我不愿意把事情说出来,更不是我不信你们。而是,这件事关乎到于家安危,而且,我答应了,要守口如瓶。” 之前,我还在责怪小月来古山没有告诉我动机,还逼他在出去后把一切告诉我,还真是可笑,他也有苦衷,他也有迫不得已,我凭什么让他说出来?他或许跟我一样,害怕我知道之后对我造成伤害,所以才…… “没事,我们俩信你呢。其实在你跳下莲台的时候,我和蓝墨就知道,你有心事。咱三家鼎立,又是铁哥们儿,我们俩,会一直信你,帮你。” “嗯。”蓝墨诚挚地盯着我看。 我欣慰地笑说:“谢谢。有你们,真好。” 在我被抓来这里之前,其实我和于司宸都有秘密联络,他曾告诉我接下来会有一场血拼,要我一定赢。我当时知道后还很害怕,当时我刚从雅萨回来,心有余悸,但现在我倒也不是很畏怯了。至于和陌蓝墨之间的计划,只有推迟进行了。 小月还在思索,这墙门后边会不会是露天停尸场?一开门就把阴魂野鬼都招来,然后全来一个尸变,那些尸体便踩着我们的脸欢快地蹦下这石梯? 方才还是九重天的美好幻想,现在真到顶上来了,却满脑子是血尸。那真是一个现实和梦想的遥远距离呀。 蓝墨却道:“既然门缝会透光,门又并非锁着的,那后边应该也就没什么了。” 也对,若真有那玩意儿,那它们早就推开这没锁的墙门一泻千里了,怎么会在门后边干等着呢。 就因为一扇墙门,我们仨商讨了还蛮久。最后还是陌蓝墨举起他那双百毒不侵的手,英姿飒爽地把门打开。 那白光格外刺眼,我下意识用手挡了挡光线。 不久,便听到小月的尖叫声:“哇!星星地宫!” 嗯哼?星星? 我睁开眼睛一看:小小的门,背后的世界竟是繁星点点的夜空,夜空中,停放着无数个棺材,铁链相缠,还有一口青铜悬棺。 这……这不会就是九霄吧? 星光灿烂,浪漫宜人。这准是我见过的最漂亮最恢宏的地宫了! “你们看看,这数百口棺材,全都不是普通的材质,那是纯度极高的铜啊!” “纯度高那有什么用,值钱就行。” 蓝墨也是怔怔地看着。 之前在蜓北看过流星鬼棺,以为已经够神秘了,没想到这儿竟有这么壮观的星星地宫。 地宫大概比东陵还要大许多吧,令人惊奇的是,它的建筑设计,的确是按照九霄天界来造的。 也不知道,悬棺里躺着的那位,到底是不是墓主人? “这就是主墓室?真够牛逼的!你看那星子,亮!”小月惊叹。 蓝墨却不以为然地摇摇头:“不是,这不是。” 他的意思是,我们所看到的不一定是真景,也就是说,这有可能是假的主墓室。而其实我们并没有找到真正的主墓室。 这倒令我不由想起之前我看到于家前辈跟我所说的,现实与幻象要分辨清楚,真真假假也要分辨。原来她言外之意在于此。 但不能否认的是,眼前的棺椁,建筑物,那总该是实在的吧。 最让小月头疼的,是这地宫背后的奇景,他怎么也想不通,这不是在山里面吗?怎么可能在近处看到星星呢,还有白光,实在令人匪夷所思。而我觉得这景象其实是借助夜景幻化出来的,这源于天坑中的特殊物质,它能够使人产生视觉冲击,造成视觉上的幻象。即是说,这朦朦胧胧的夜色是依托天空的颜色反映而来的,是真景,而至于这星河璀璨,那便是幻觉了。 这应该是个闭合的空间,不是露天的地宫,朦朦胧胧的夜色会让我们产生视觉上的一些问题。不过这倒也没什么,许多盗墓者会把这种情况当作一种倒斗的享受,说是就算死在这墓里边也无憾了,能够感受感受这儿的景观,哪怕这景观是假的。 真假又如何呢?摸也摸不着,这也不过是看不看得见的问题罢了。 我掰起手指头清点了一下,这儿总共有四十六口灵柩。四十五口小的,铜棺,绕这地宫一圈,叠加了两层,烛台上的火还燃着,还有一口被铁链悬在上空的青铜棺,是口罕见的大棺。这青铜悬棺就挂在地宫正中央上空,中央处有一个大圆盘,类似八卦那般,而且是刻在地上的。不过这绝对不是一个八卦,因为这圆盘里没有八卦阵,只有一些复杂的纹理,奇怪的是,这纹理我也看不出来是什么。 通常而言,这可能是某种灵兽,具有镇墓驱邪的作用,又或者是一朵彼岸花,再或者,是有关墓主人的一些图腾。 说起图腾,我便想到了之前在墓室里所见到的那些黑点,与眼前所看到的纹理倒有几分相似之处。 小月两手叉腰,愣愣地看着这中间的大圆盘,说道:“这些石刻到底有什么作用呢?我之前看过一些小说,都说这是某些修士的阵法,威力很强大的,据说有了这阵法,周围万物都靠不近。这样刻,应该是为了保护上面的悬棺吧。”说着,他抬起头来看看那口悬棺。 “我看那倒未必,不就是些石刻吗?起不了什么作用,倒是这些凹槽,我觉得……我们现在肉眼看这些图腾,的确看不出什么端倪来,可若给它上了色呢?”我说道。 于是我拔出一把小刀,划破手掌,任凭鲜血一滴滴顺着这石刻的凹槽流动,直到填满整个圆盘。 “哇!你这梼杌世家的血,真牛逼啊!”小月愣愣地看着我,有些担心地说道,“别留太多血了,回去记得补补。” 蓝墨直勾勾地盯着青铜悬棺,说道:“填血则启棺,梼杌族血,必破阵法。这悬棺已经在动了。” 182章 “那这可怎么办呀?它不会是什么妖怪吧?”小月似乎很害怕。 也怪我刚才没有先做思考就尝试,实在是我大意了。 我再找找这地宫的其余耳室,看看有没有通向其他地方的出口。可若这不是主墓室,那躺着的那位,也就不是百尸公巫景同了。按理说,他写了《残虹不死》一书,不就是希望自己以后能葬在这里吗? 九重社的核心是九重天,那九重天应该也是残虹古山的秘密根源,巫景同真身或许也就藏在九霄之中。我们登石梯上来,却没有看到所谓的九霄,也就是说,这座星星地宫,正如蓝墨所说的,是假的主墓室。 费尽心机修筑假的主墓室,这应该不仅仅是为了误导后人,更是想要告诉我们什么吧。这地宫如果没有所谓的舍利子,法器之类的宝物,那应该会给我们提供其他的信息。 “你们想想,在巫景同来这儿之前,这儿会是什么地方呢?难道只是一个曾被天坑炸开过的大山吗?”我问道,“之前听表哥说过,巫景同倾尽毕生精力,只为破解于家的秘密,那这残虹古山,会不会就与于家有关呢?还有,你们可是不知道,我之前还见过一个于家先人呢!” “不应该呀,这儿,也算是百尸公的老巢了。他肯定是发现了点什么,要不然,他也犯不着活着的时候跑来这里过日子死后变成妖怪还要死守这里,肯定有问题。”小月把目光久久停留在这石刻上面,突然灵机一动,道,“说到这图腾,我便想起来,之前咱们俩在墓室里看到的宝贝圣旨!圣旨旁边,不就是有类似于图腾的黑点子吗?当时你还被它给捣了,赶紧把圣旨拿出来看看。” 归海月说的极有道理,很可能就和这空白圣旨有关系。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 没了? 不应该是这样,这轴柄都是上好的玉,圣旨上字踩祥云,七彩绚丽,金丝不腐,这上面肯定是记录了什么重要的线索,要不然也不会拿这么好的材料。可我看来看去,大半天也没看出什么,这的确是空白的! 我把圣旨递给蓝墨,又道:“谁说圣旨就一定是得对官员的册封赏罚的,或许这上面,还真就不是皇帝老儿吩咐的话呢,还可能这上边画着一个楚楚动人的舞女,这也是不一定的。” 蓝墨瞄了我一眼,之后又两目定定地研究这圣旨,我倒是希望他能看出点儿什么来。也不知怎么回事,追眼通到这里来竟然没有半点儿效果,着实奇怪。 “哪处光比较亮一些?”蓝墨忽然问道。 我左看看右看看,心说这不都灯火通明的嘛,靠近我们这边的墙壁上有壁灯,另外身后的“星空”也是炫目,就连这些棺材旁边也都有高高的烛台,地宫里有这么亮已经算不错了。不过要说最亮的,那是非壁灯莫属了。 我之前曾用去隐粉试过,如果是正常的隐形美术的话,用我那瓶粉一洒,字什么的就会通通显现出来;可是,在这圣旨上,没有作用。 小月指着那壁灯说道:“我发现这灯挺特别的,这可不是一般的灯,诶,为啥我看不到灯芯呢?你们说,要不把这些个壁灯都取下来当手电筒用?” 我笑着说:“得了吧你,别人下墓拿什么宝贝拿什么武器我都见过,可你这盗灯我还是头一回听见,别待会儿还让人以为你有多不济要偷这墓里的灯。” “不是,我是觉得好看。”他还恋恋不舍地观察着。我便也凑过去看几眼,发现这灯的确很不一样,就冲这光来说,是金黄金黄的,不是很刺眼,倒也很亮,似乎还闪烁不定的。这种光,我还是头一回看见。 方才匆匆打开墙门上来这地宫,也没注意这光线的问题,只注意到了星空发出的白光。 小月正伸手要去摸那壁灯,蓝墨赫然叫道:“别动!”于是小月这才悄咪咪地放下手来,有些不高兴地看着他,怒道:“咋咋呼呼的!我当是怎么了呢。也许那就是一纸空文,没什么,别看了。” 蓝墨捧着那圣旨,慢慢地朝着壁灯的方向走来。他似乎发现了什么。 等到他离我们很近的时候,他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壁灯,然后脱口而出三个字:“鬼灯虫。” 鬼灯?那不是鬼火吗? “等等,萤火虫倒是人尽皆知,你这什么鬼灯虫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呢?”小月惊奇地瞪大了眼睛。 蓝墨细声慢语:“鬼灯虫,是一种能够长时间发光的动物,寿命可达一千年以上,你们应该听过灯塔水母吧?也是具有发光的特能,不过它的特点是,长生,不死。” 不死?残虹不死说的和这种动物有关系吗?那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以姑且认为,巫景同来古山发现的秘密之一,便是这鬼灯虫。 “它尾部器官能发出极为特殊的光,之所以谓是鬼灯,是因为它不习水性,生活在地下阴气多的地方,比如坟地,古墓,与所谓的‘鬼’作伴,所以又叫冥灯。” 鬼灯虫,那也是极为罕见的动物了。巫景同深知不能把它带出去,索性就利用它给自己的墓室当灯使,这还真是得了大便宜了。 “你刚刚说,特殊的光,是什么意思?”我疑惑不解地问道。 蓝墨摸出一个厚厚的手套,小心谨慎地取下壁灯,把那壁灯里发光的虫子也给取了出来。 这虫子长着三只圆溜溜的棕色眼睛,腹部有毛,六条腿,没有翅膀,头上有一些触角,身体看起来像是屎黄色的。 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东西,竟能长生,还能发光。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 “问到点上了,”蓝墨冷冷地说,“这鬼灯虫温度极高,就像亮了很久的大功能灯泡似的,会发热,所以要用手套拿。而且,它脾气可非常不好,要小心一些,不然,会引来它的同伴,这东西却小,可它的叫声,听起来比耳鸣还难受。” “这么厉害!我想带回去养养!”小月带着风趣的口吻说道。 我便揶揄他:“你家是什么地方呀?能养得起,鬼灯!鬼!你家闹鬼?” “特殊光,特殊在哪儿?” 蓝墨把那只鬼灯虫抓到那圣旨的旁边,把它当成灯,照亮那圣旨上的字。 想不到,“皇帝敕曰”后边的内容竟然显现出来了。不过,居然没有字,而是一副地图! 这副地图,应该是与这九重天有关系的,我惊奇地瞪圆了眼睛。这什么宝藏虫子呀,还有这种操作? 有了这鬼灯虫打光,圣旨上的内容便清清楚楚地显现了出来,连落款也看得是一清二楚。太神奇了。不过这倒也应了我刚才所说的,圣旨上没有字,而是一张很重要的地图。 “赶紧看赶紧看,小尺,你不是过目不忘吗?赶紧的……”小月倒急了,“这什么宝贝呀,这波操作也太骚了吧!” “过目不忘,那也并非百分百呀,赶紧的你手机……拍!”我反驳道。 蓝墨保持姿势不动,小月便拿出手机拍,我便在一旁道:“多拍几张!拍好一点儿,不用太大,一部分一部分来比较好,记得备份儿!哎,对焦!对焦!”那时候我都觉得这图肯定是宝贝,我都觉得什么后置几千万像素的手机根本他妈的不顶用,一时竟有想把它画下来的冲动,可碍于我的画工还有时间问题,我便也放弃了。 鬼灯虫有如此功能,实在是超乎我们想象,我也没有料到,圣旨会是如此用途。接下来,就得好好研究这幅地图了。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圣旨的秘密,竟然藏在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壁灯身上,敢情这么大的地宫,是用来当作衬托的?”小月提出质疑。 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可也未必是这样。因为我们到现在都还没有好好看看这座地宫,只是大概知道些布局,而且,我们还不知道顶上那位到底是谁。 蓝墨多长了个心眼儿,他让我们在鼻子处以及太阳穴擦一些风油精,他是害怕那鬼灯虫鸣叫,怕我们耳朵受不了。他说这叫声倒不是很大,就是听了会很心烦,极易扰乱人的心智。而这风油精具有清新凝神之效。 壁灯已经完璧归赵,我们可丝毫不敢去破坏它,尽管小月还心念着要把它带回家。圣旨已经被我收了起来,回头我要把它捐给博物馆,反正这上面空空白白,看不到什么,倒是这玉轴和蚕丝值钱。 我四处转了一圈,发现那些陪葬的铜棺上面都有一个号码,而且是错乱的,没有任何规律。这倒提醒了我,不多不少,为何是四十五口小的呢?要说是陪葬,巫景同当年可是九族连诛,别说别人给他陪葬了,他没给人陪葬就很不错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四十五口小的,应该和巫景同没有关系,即是说,这是在巫景同来古山之前就有的。那就和古山本身的秘密有关了。 “青铜悬棺已经在动了,小尺,你这血真的把人家叫醒了。我觉得,里边躺着的那位大爷,是你们于家的老祖宗,而这些小的,那肯定是你家的家丁!准是这样!”小月推测说道。 不过话也不能这么说,有可能不是我的血起作用,而是只要有血,那便能触发机关。这也是有可能的。 183章 “未必是我们家的人,也未必是大爷,或许人家是位娇滴滴的小姑娘呢。”我道。 思来想去,最好的办法不过是随机开一个看看。蓝墨亲测,这些棺材没有机关,他那双眼睛,看一看就知道了。那我便姑且抽一个打开看看,就近原则,旁边的是十三号。开它! 我用力把那棺盖往后推,直到露出一个西北角来。一大把一大把的尘土从这里头漫出来,还夹杂着一股发霉的臭味,闻着令人作呕。 “尸体呢?”我把头伸进去一看,什么也没有,竟是空空的,棺底有一些虫子的残渣,味道应该是这些小动物的尸体散发出来的。 小月手握匕首上前一看,惊诧道:“怎么会是空的?”话罢,他用匕首狠狠地撬开旁边的三口棺材,发现里头的尸体竟也不见了。 不应该呀,那四十五具尸首总不至于自己飞走了吧;这准是有人在背后捣的鬼。要么就是巫景同把这些尸体都运走了,可是他运走尸体的动机是什么呢,他不是看上这古山的神奇之处了吗,又为何会对尸体感兴趣?这其中,必有蹊跷。 突然,系着青铜悬棺的五道铁链开始松动,就好像受了什么刺激似的,竟躁动了起来。我们一齐把目光投向那青铜悬棺,发现棺盖的四个角已经发生了移动,缝隙里冒出浓浓黑雾。 那黑雾就像烧开的水一样,在棺材里沸腾不止,道理就犹如蒸汽炉,黑雾就好像成为一股动力,在试图推开压在它上面的棺盖。可那青铜可是商周时期的,质量极大,因而黑雾需要不断“沸腾”,直到溢出来,顺便把棺盖顶开。 小月不停地咽口水,两目定定地盯着这抖动的悬棺,已然把匕首换成了手枪。我们三个,也就他有枪,我手里,仅有一把小刀,而至于蓝墨,他则拔出长剑,用带着煞气的冷冽的眼神瞪着那团黑雾。 “何方妖孽,竟敢在小爷我面前作祟!”小月颤着音说道。 我看着中央的那个圆盘,血已经完全填满了沟槽,这些石刻组成起来的图案,竟如一只麒麟。我虽对麒麟不是很熟悉,可到底还是可以辨认出来的。不过,这头麒麟,和往常所看到的不太一样。 它的额头有一道明显的闪电,脚踩七彩祥云,眼睛的轮廓,竟与鬼灯虫的体态有几分相似之处。可能是由于血给它上了色,才让它显得凶神恶煞,而非一般的灵兽。这些奇怪的特征,虽藏匿得十分隐蔽,但是当血没有填充它们的时候,这些图案就会使人看起来很乱,以至于压根儿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可,竟是麒麟;而无卫部族的图腾,也是麒麟,这难道又是巧合吗?无卫,巫韦,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吗?——绝非如此,这两者一定有关联。而且我姑且可以认为,无卫部族要么由其而生,要么,就是奔着它来的。 猝然,腾腾的黑雾直冲天,一下子便把棺盖给顶开了,那棺盖竟飞似的掉往他处。铁链非但没有绷紧,而且松懈了下来,那口大青铜棺从空而降,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它落地之处,即是有石刻的圆盘。 黑雾弥漫,我们下意识地顿顿这些脏东西,我从晦朔不明的光线里,看到一具浑身挂着符咒的古尸。那古尸至少有一米九,身材魁梧,体型庞大,没有眼白,眼睛处活像两口深不见底的黑井,眼角黑色的裂纹蔓延开来,一顶黑白兼并又凌乱不堪的头发,还有厚厚的黑色嘴唇,嘴角还发霉。 真给小月猜中了,这这……还真是位了不得的大爷。他手里扛着一把大刀,那刀与普通的神刀没什么两样,就是刀柄上珠子已经取走了,那价值肯定是少了一大半。但是,看样子,也是把好刀。不过我倒觉得这把刀的造型还蛮眼熟的,应该是在哪儿见到过。 那干尸好像复活来般,黑气腾腾,好像也不是很“干”了,我猜那是诈尸了。他就像个巨人,从棺材里爬起来,且一步步地迈向我们,青面獠牙的。 他靠近我们的时候,我适才看清楚了他的身体。好像还身披盔甲,看样子,还是个骁勇善战的战士呀,不过应该不能算是将军吧,千夫长这个位子倒还担得起。 不管它是将军还是兵士,总之它现在凶神恶煞,是准备要攻击我们了。可古代,不都是有剑使剑,有枪使枪,谁上战场带一把大刀啊?这家伙手里的刀好像还挺厉害的,我怕蓝墨那把“瘦削”的长剑斗不过它。 “哎呀妈呀,这这这……”小月把头转向我,“你说,这位大锅锅,不会以为它刀上镶着的珠子,是我们偷的吧?大锅锅,这就是你不对了啊,我们没有拿什么,真没拿……” 我烦气地骂道:“都这种时候了你怎么还有时间贫嘴?” “我正和这哥儿交流呢,你插什么嘴……” 话说到一半儿,它便挥舞着大刀吆喝而来,可怪把我们吓坏了。蓝墨屏息凝神,两手并握剑柄,眼神煞气腾腾,锋利而又光芒万丈,正如它那把剑那般。我知道,他正在等时机;这种大块头硬来那肯定是不可取的,一定要在关键时候给它致命一击。 况且,它是一具凶尸,又不是蜚那种笨手笨脚的怪兽,它具有人的残乱的灵识,驾驭起来会比较困难,想要守都难,更别说攻了。可若是只守不攻,它肯定会疯狂地进攻,残暴无比。 它冲上来了,我下意识地躲开,小月连续发了几颗子弹,全中它的胸脯。它转过来,准备攻击小月,蓝墨挥剑而来,一把将小月推开。 “你在前,我在后,夹击它!小尺,找准时机把它宰了!”小月握着枪把,岌岌可危地说道。 眼下这情形,我得帮蓝墨,它那把大刀实在太凶了,长剑与它相比之下,正如软趴趴的棉花。这不如鸡蛋碰石头嘛。蓝墨会有危险。 我与蓝墨站在一道,他道:“按小月说的,你来干嘛?” “我来帮你。” 蓝墨可不屑于我所谓的帮,他不希望我有事。但是不论怎样,让我在一旁袖手旁观,我是做不到的。 凶尸疯狂地扛着刀朝我们砍来,蓝墨使出浑身解数,以剑相抵,锋芒毕露,刀剑相切,擦出零星火花。蓝墨咬牙切齿,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可那凶尸看起来丝毫不费劲儿,活像一个大力士。 我看傻眼了,横起小刀向它刺去。它反应倒还挺灵敏,一巴掌便将我拍飞。小月突然骂道:“妈蛋!没枪子了!”他铁青着脸,狠狠地瞪了凶尸一眼。 凶尸给我的那一掌可真够厉害的,虽然远不比蜚,但也是能够将我甩得远远的。我把刀尖戳在地上,撑起来,蓝墨弓起剑刃,在空中划过一道亮丽的剑影,纵身一跃,直把剑尖指向凶尸。 它咆哮一声,挥动着手中的大刀,似乎要硬下心来砍杀陌蓝墨似的,蓝墨忽然轻功一运,后脚一蹬,直跃墙壁,它傻愣愣地望着蓝墨,蓝墨找准时机,翻了个跟斗,立即将长剑穿进它的身子。 剑刃具芒,器动四方。 这一剑从它背后穿进体内,也够阴狠的。凶尸煞气满腹,把怨恨泄了一通,仰天长啸,那声音振聋发聩,蓝墨翻空后跃,把剑反扣地上,半跪着,深黑的眸子里闪着戾气。 干尸化为凶尸是有一定过程的,而且基础是尸体主人活着的时候,必定是受尽了冤屈,怨恨难泄。比如那些被凌迟处死,五马分尸之人,怨气冲天,死后化为凶尸也是有可能的。而且如若这人是遭人所害,蒙冤而死,那这成为凶尸的几率便大大提高了。 凶尸的特点是,生命力强,力气大,怨气腾腾。那些黑色的大雾之所以能够顶开棺盖,是因为它们乃怨念所化。青铜棺,还是悬棺,铁链夹持,这已经是封得很死了的。凶尸能够把撞开棺材爬起来作祟,那怨念足见是够深的。莫非,是我的血激起了它的怨恨? 它也应该知道它刀上的宝石并非由我们所取,那它干嘛对我们大开杀戒呢? 方才,全都是小月和陌蓝墨在和它对抗,它几乎很少主动出击,现在蓝墨和小月已经被它打败了,我看它下一个攻击对象是谁。 那具凶尸扫视了一圈,竟把目标锁定在我身上!它龇牙咧嘴,手握大刀,一步一步,向我走来…… 它,它是来找我的? 我无意间看清了它手里拿着的那把刀,原来是梼杌刀的原型,于司宸所带的梼杌刀正是按照此刀的模样去制作的。这么说,它会不会是于家人? 刀上有灵,可镶嵌在刀上的宝石一被取走,此刀便也就不是宝刀了,只不过是一把杀伤力极强的普通刀而已。 蓝墨咬紧牙关,正要举起剑,我便叫住了他:“蓝墨,你先别动,我有办法。” 凶尸应该是能够感觉到,我是于家人,因此才会朝我走来的。不管它是谁,我得先保证,它待会儿过来我不会被它攻击到,于是我便两手并握刀子,直勾勾地盯着它。 184章 冷汗,一滴一滴地从我的额尖掉落,后背也淌汗了,我深吸一口气,然后放松,默默告诉自己,莫慌,莫紧张。 它逼近我,我生怕待会儿它一脚抬起把我踩死,它那种身材,我在它面前真是个小不点儿。不过,它倒没有对我动手,我们之间的距离大概是一米之远。 我心里暗喜:于家太太太太太上爷,您肯定识得我是您曾曾曾曾曾孙,您大人大量,就不跟我们小孩子计较吧?我是不小心让你闻到了血腥的味道,这才激起了您的怨念,您消消气。 它突然止住了脚步,没有再往前一步,小月松了一口气,只敢看着,不敢动,一动,怕它将我撵死。 这凶尸虽被剜去双眼,但似乎能看到什么,尽管我也看不清它眼睛处那两团黑糊糊的东西是什么,还有那张布满裂痕的脸是怎么回事。可我总感觉,它是在看什么;看我吗,不是;我把目光稍稍往下移,才知道,它是注意到了我脖子间的勾玉。 都说巫景同痴迷于我家秘密,而站在我跟前的凶尸又是于家人,那巫景同研究它并把它待会自己的老巢,不过也是为了知道些什么。可看来,这位凶尸的前世,应该是活得挺悲惨的,而且死于非命。 如果,是巫景同巫将军为一己私利,不择手段杀害了它呢?这似乎说得通。 我将勾玉取下,抖着手给它递过去。 “小尺,你干嘛?”小月又着急又不敢把说话声音放大,对我的行为觉得很不解。 不解也是正常,这毕竟是我和我们族中之人的“交流”。 我以为它会很凶残,可没想到它竟机械地弯下腰去摸那块勾玉,还把脸凑到我的手掌心处,好像是在仔细观察这勾玉。此时我可谓是紧张到了极点,手一直不受控制地发抖,冷汗直冒。 凶尸并没有接过那玉,只是用它那长满霉毛,发黑发青的手轻轻摸了摸勾玉。它似乎对此玉很是敬重。 难道,它是在认主?它认得这玉。 如若它真的是于家先人,那会不会是追随于当家的一名将士?亦或是,于家的一名征战天下的将军?不妨想想,这持有勾玉者,代表的身份可是于家现任当家,是为掌门人,而它认得这玉,但如果它生前是当家人,那么见到它时定会把勾玉当作故去之物,将勾玉收起,毕竟那是它生前拥有之物。也是它最重要的东西。 可若它没有接过手,只是表达敬仰,那我便有充分的理由认为,它活着的时候并非于家掌门人,可能是一个下属,可能是追随当家的一名扈从。这才是说得过去的。 凶尸低着头,上前一步,我心生害怕,下意识地往后也退一步。它只认得勾玉,我便把勾玉戴起来,它像是在看我,但又不像。这也是因为它没有眼睛,只有一副黑洞洞的眼眶。 蓝墨就在它身后,他可能是以为这凶尸靠近我是要攻击我,于是便慢慢地举起长剑,我用眼神示意他放下剑。小月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眉头扭作一团,轻声说道:“小尺,跑啊,你在干什么……” 我的嘴角丝毫一动不动,嘀咕道:“它有灵识的,它是于家人。” 正是它的一分灵识还有一息灵魂,才能支撑它到现在,这也是它会幻化为凶尸的条件。到底是什么怨恨和痛处,使它愿意忍着这口气,以这样的方式存活至今呢? 凶尸忽然张大了嘴巴,发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咿咿呀呀,那些裂痕愈是明显,它似乎很痛苦,很扭曲,机械地将脖子歪来歪去。 此时此刻,我将内心所有的害怕和胆怯全然抛之脑后,等待我的问题,是如何与它沟通。我猜,它是有话想对我说。 它随即丢下梼杌刀,屈膝而跪,我怔住了,顿时不知所措。小月和蓝墨也都看傻眼了:刚才不还是扛刀要砍人吗?怎么现在怂了? 它认得这勾玉。拥有勾玉的人,乃于家当家,也就是它的主人或是主上。 “你……你是于家人?”我开口问道,“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那凶尸忽然抬起头来,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便好。它不能说话,似乎也看不清事物,因而只能凭借耳朵了。可既如此,我又该怎么知道它想对我说的话呢? 我蹲下来看着它,它垂头丧气的,也不知道是在干什么,我也不好碰它,毕竟它身上的凶气尚未除去,不能轻易招惹它。 蓝墨是地下尸尊,他应该对这方面比较了解。我于是让他帮忙,他却说:“凶尸虽有灵识,但它已经被怨气占据着身体,它只认得你那块勾玉。至于它想做什么,那便只能我们推测了。” 那我便按照我的想法试探试探它。 “巫景同,他在研究你族中秘密是吗?” 它点了点头。 “那,你是被他杀害的吗?” 它用力地点头,似乎还很生气。 “你能开口说话吗?” 它又摇了摇头。 “那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或者,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去做吗?” 它频频点头。 凶尸虽凶残无比,可没想到一块勾玉竟然能让它稳住心神。足见,它生前对于家是何等忠诚,勾玉于它而言,又是何等重要。 那这可如何是好呢,它又开不了口,不能表达出来。我看着它,它忽然靠近我,伸出干巴巴的发皱的手来,然后指着它的胸口。 何解? 我知道凶尸经久以后手指难以弯曲,所以它的四肢不能像人一样灵活运转。可它指着胸口处,是说它衣服里有东西吗? 我伸出手来,蓝墨示意我要小心,我便看了他一眼道一声无妨。 这凶尸的前世应该是个战士吧,穿着一身硬邦邦的盔甲。我着手掰开它的盔甲,然后从它衣服后取出一本破旧的书。 看似是书,可是一翻才知道不过是本普通簿子。字的颜色,竟是红的。 我摸摸那破烂的本子,嗅了一嗅,方才震惊道:“全文,竟由棺木脱落的木材而写;而且,这还是一本血书。”不知怎的,我心里总是莫名的难受。 凶尸名叫于厉生,柱国大将军巫景同的部下。 一朝部下,他日却沦为阶下囚。虽说这巫景同结局也蛮惨的,可是他怎能够伤害自己的部下呢? 我先把那本血书藏好。这可是于厉生躲在墓里用自己的血一字一字写出来的,它要告诉我的,必很重要;当然,血书现世,必会翻覆世人对巫景同的看法。 百尸公,窥我族之天机,屠我族人,罪该万死,定当五马分尸。 这是我看到的第一句话。 可是我还来不及阅读其他内容,凶尸又开始支支吾吾,发出些奇怪的声音,作出一些令人不解的动作。它这又是想干嘛呢? 我现在才发现,它左手心里一直紧紧地攥着。我便小心地把它的手指头掰开,它仍是龇牙咧嘴的,我没敢抬头看它的面目,要不然我可不敢这么近距离去碰它。 小月担心地问道:“会不会有尸毒啊它身上?” “没有。”蓝墨应道。 想不到,它自始至终紧紧攥在手心里的,竟是一枚紫红色的宝石,宝石里好像还藏着血丝。我已来不及观察这宝石,只知道,那是梼杌刀上的。我还以为凶尸是在握拳,不曾料想,它其实已把梼杌刀上重要的东西取下,它是不想让后人夺走。 毕竟,那是于家的东西。好一条有忠肝义胆的汉子!不愧为于家人。 死也要守住,不至最后一刻,不泄气,不松手。 蓝墨盯着它,道:“它还有最后一件事情要交代。” 凶尸已把血书和宝石交给我,那还有什么呢?它身上,也没有藏其他物品了呀。要知道,它已经躺了很多年了。 也不会是那副青铜悬棺,因为凶尸是有灵识的,重要的东西它会带在身上,肯定不会放在棺材里任人取走。那它是在暗示什么呢? 我发现,它似乎在盯着我手里的那本血书。我便把它翻开来看,蓝墨便在一旁指导道:“最后一页。” “烦请主人将我之头颅割下,并带入于家祖墓。” 仅此而已。 这是它最后的叮嘱了。 “可以,我会按你说的去做。至于你身上的怨,我会倾尽全力,为你洗雪冤屈。”我对它说道。 不知道这是不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于司宸从来不曾同我说过这件事,入殓也犯不着,当年外公还是实行火焚呢。骨灰盒埋在他的衣冠冢下。至于带头颅进祖坟的,时至今日,我还是第一次听到。 凶尸咆哮了好久,我们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它,也不知道它是想干什么。 忽然,它浑身失去了光泽,冒着黑烟的裂痕开始加粗蔓延,这似乎是剜心般的痛苦。它残破的灵识已经被打散,接着,它握紧梼杌刀,把刀尖对准腹部,咬紧牙关,长啸一声,狠狠捅进腹中。 黑血一滴滴地流出来,凶尸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 我看着它,虽然它是只残暴的凶尸,但不知道为何,到了现在我总是会莫名悲伤,脸上肌肉似在微微抽搐。这可能便是人的感觉吧。 185章 活着的时候誓死追随,死后也不忘忠贞和使命,坚守不渝,咬牙一口气忍到今天。以血成书,见玉如故。当家之人能有这种下属,那也是福分。 最后,当我亲手割下它的头颅并用布袋包起来的时候,我总是哽咽难言,或心酸,或感慨,千言万语难汇成一句话,自是泪流。 “现在怎么办?”小月蹭了蹭发呆的我,“要不我们先根据圣旨上的地图出去吧,毕竟我们现在带着一个头奔波也不太好,你身上还有伤,万一再遇上什么怪物那可如何是好。而且,我们的装备也没剩多少了,也没有子弹了,等补充好物资,我们再下墓。” 他说的很有道理,蓝墨也表示这样可行。我背包上的物资也快完了,的确得想办法,而且我还得托人把这头颅带进于家祖墓,放在身上也不太好。 我主要是担心二山胖,他是因为我才被缪彧楠抓起来的,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希望他,阿岚还有表哥都平安无事。 “可是小月,我们现在出墓,这古山之外可是其他地区,不比花都,周围都是无卫部族的地盘。我们就三人,要上哪儿歇脚,去哪儿备物资呢?”我问道。 “这个你就不必担心了。这布防再好,但我既然进得来,就说明无卫部族还是有bug的,我在里边安插了几个眼线呢,你放心。待会儿,我们一到有空旷的地方就发信号弹,我已经让人在外边接应了。而按照这个地图走,我们会是最快出的墓,白非寒他们现在估计还没那么快,至于缪彧楠,他有他四舅缠着,我们发信号弹他们是不会察觉到的,一切都安排好,你就放心吧。” 蓝墨看着我,点了点头。 这张地图是这残虹古山的地理位置分布图,上面的每个墓室都标注得很清楚,还有各种出口、墓道、甬道甚至是栈道和石梯,就连墓的入口都有写明。画得十分详细,乍一眼可以清楚看到“九重天”和“蛮荒”两词,用的是隶书。这两处位置有红色标记,很显眼,应该是很重要的墓室或者地宫。 现在谜团重重,不过有了血书和这份地图,我们再次下墓胜算会比较大。总之,不论如何,我一定要知道当年巫景同发现的秘密,也一定要拿走那些东西;于厉生化作凶尸都知道要完成任务,先人品质可嘉,我们后者应学习。 小月眼尖,又是建筑专业出身,读图能力很强,不用半会儿便把路给破解出来了。我们抄了一条最近的墓道往下走,虽然也是走了大半天,筋疲力尽,不过当我看到眼前那模糊的亮光时,我便觉得不是很累了。 终于是到了出口,蓝墨扶着我,说这路不好走,脚下都是石头和颅骨,要当心点儿。 洞口处被一块大大的石头挡住,不过没有完全遮掩掉,还有很大的空隙,一个人爬上那大石是可以翻出洞外的。藏得够隐蔽,小月先行爬上大石,撩开那些挡着光线的野草,吃力地在那石头上挣扎。 “用后腿蹬。”蓝墨道。 小月便用力蹬了一下,还真的上到石头上边去了。他半躺着,顺着那透着光的缝口一骨碌翻到洞外。 他先发了个信号弹,然后趴在大石旁边,把手伸进来,说道:“小心些,这大石头没有棱角,滑溜溜的,有点儿难爬。来,小尺,把手给我。” 我便搭上去,使出吃奶的劲儿奋力往上攀,蓝墨便在后边帮我,扶我爬上那石上。终于,我气喘吁吁地出了洞,至于蓝墨,他殿后的效率一般来说是很高的,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出去,他却仅用了十几秒的时间,依旧一尘不染。 信号弹的光已经消失了,小月两手叉腰,扭过头来跟我说道:“这次来援助我们的,是熟人。你也很熟的。” 我表示很纳闷儿:“我能有什么熟人?熟悉的,都在身后的墓里了。” “那可未必。他,还得管我叫一声师叔。” 我不耐烦地骂道:“别卖关子了……” “梅穹宇。” 我心头一凛,上回他还因为我被抓去雅萨,我觉得我这师父真的当得名不副实。现在,竟还要他领人来帮忙。 “坦白说吧,这次下墓,是我们归海家的老前辈,我爷爷,让我来的。他和师祖商量了很久,所以让我来帮你,而且,这次,无卫部族和四块玉都会插手,事情会很难办。”小月眉头微皱。 希望此番我们能够共度难关,既是下定决心,那便一定要完成。 天已经到了黄昏时候,霞光倾泻,余晖渐收,大山后凉风习习,晚霞犹如血一般从地平线向天际溅去,红腻腻的。 暮色开始变得浓重,我们在山脚下的一处空地歇脚。远远可以看到一行队伍向我们走来,只不过光线太暗,晦朔不明,模模糊糊的不见人脸;那应该是梅穹宇的人来了。 这山下傍晚的风光令人陶醉,小月也顾不及观察了,在一旁生起火来,他嘱咐我这儿夜里冷,得用火烤烤手。 “师父!小月哥哥!”梅穹宇见了我们便高喊。 我缓过神来,赶忙上去迎接。他们这次一共来了十人,里头有梅家的,也有我们于家的,还有归海家的。都是一家亲呢。其中,还有一个戴着黑色口罩,不太肯露面儿搭话的男人,他,不是文物界的人,更不会是世家子弟。到底什么路子,我也暂不清楚。 梅穹宇风尘仆仆地赶来,其实他们这支队伍是驻扎在附近的,只不过下午看见小月的信号弹,这才匆匆带人来。既如此,我们便在原地扎营休息,他们带来的物资什么的很充足,够我们用的了。 夜里,月光婆娑,繁星点点。后山黑魆魆的,万籁俱寂。 我们靠在火堆旁边,我看着梅穹宇,便问道:“穹宇,你此番来古山,家里人知道吗?” “知道,他们还很支持呢,小月哥哥说师父遇上困难了,我们便赶来帮忙了,这次,我们是下定决心要和这无卫部族对抗了,四块玉上回遭到重创,暂时没敢回国,不过他们也带来了一些人,都是白非寒的亲信或是部下。比较令人心烦的,是这新来的无卫部族。” 我疑惑地看着他:“这个部落我倒从未曾听说过,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但是他们似乎与这残虹古山有着什么关联,我之前在墓里就看到过许多信息,都与这个部落有相通之处。” “不错,无卫部族是原原本本就冲这古山里的宝贝还有秘密而来的,所以以这古山的后主巫景同,即巫韦的谐音命名,无卫。他们是很晚的时候才聚集在一起的,根源则是这残虹古山。而四块玉的白氏,虽看起来没有什么关系,但其实,白家,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巫景同后代,”梅穹宇娓娓谈来,“这无卫部族乃新兴部落,就连文物界的月夫人,还有缪彧楠,也都加入了。这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月夫人一直对我们于家有偏见,尤其是我外公。而这无卫扶氏又与我母亲势不两立,看来,月夫人是早有做准备的。 梅穹宇此番应该受了于家长辈的指点,家中老人应该吩咐他很多事情,我便不由问道:“那这无卫扶氏,你可知道?” “略有耳闻,扶以秋,是真正掌控无卫部族的人,这个女人实在是不简单,不仅有野心,且心肠狠辣,下手阴毒,据说,这无卫部族的主上沉迷美色,迷上了扶以秋,扶以秋为了坐稳压寨夫人的位子,便杀了这无卫主上的原配夫人。这真够狠毒的。” 话音刚落,我心头正如被刀子猛一戳,动也不敢动,我愣愣地在那儿烤手,忽然心里很难受。 扶以秋果然不是什么好的货色,如若我母亲真的为她所害,那我必定不会放过她。 我愣了好长一段时间,梅穹宇估计以为我听完他所说的而十分担忧,心情不好,便笑嘻嘻地碰碰我,说道:“师父也别太放心上了,您都是过来人了。而且,我们这次,带来了一个很厉害的帮手,他叫凤寻魂,道儿上人称‘七杀鬼爷’。” 这七杀鬼爷我倒曾听二山胖提起过,说这江湖上有一个名叫凤迟的少年才俊,时常蒙着面出现,一身黑衣,据说他当年倒斗的时候,三步之内,独启九棺,连杀七尸,片甲不留,毛发无损,泰然如山。想想,这气势得很足啊。 据说,他杀怪的时候,是一只手背着,另一只手挥动着手中的一把银扇——那是他的武器,有些奇怪。脑补那个画面,还蛮酷的。 因为连诛七尸的故事,被命名为“七杀鬼爷”,话说,此人行踪正如鬼魂般,夜间出没,白天不见人影;下墓的时候可以叫上他,平时吃饭睡觉打豆豆就别管他了。 虽然此人功夫极深,但是他性格十分古怪。有时候一些大老板花重金请他帮忙,他是想理都不理,大老板拉不下脸,就想刁难他,哪知道他三天两头就玩失踪。那些个有钱的大老板只能认栽,毕竟人家有的是本事,鬼爷不愿意出山,那就是不愿意。相反,有些人以廉价盛情邀请,他却轻松地答应了,而且事情还给人家办得很好。 这主要也是看人。他那双眼睛特会观察,像二山胖一样,粗中有细,多长了个心眼儿。道儿上像缪四爷的老手多了去了,可这类似于凤迟的,那可谓是门可罗雀。 186章 “凤鬼爷!”梅穹宇向他招招手,示意让他过来。 他这次来没有蒙脸,只不过戴了个黑色口罩。一身灰黑披风,手里拿着一把别致的扇子,在夜里微微扬起衣角,行动倒是挺敏捷。那眼神,深邃,精神,威风。 凤寻魂慢悠悠地走到梅穹宇身旁,见了我,拱手作辑,接着便在一旁坐下。他这人长得还算俊秀,只不过只看得到半张脸,肤色偏黝黑,瞳色却伴有棕黄。两横浓眉,英气逼人。 我欠了欠身,说道:“七杀鬼爷,久闻大名。早就听说您本领不凡,身手绝妙,您这次能够参与我们的计划,我很高兴。” 他面无表情,道:“三爷过奖了。此番,在下是听说二山胖给人绑了的事,又看在梅家长辈的份上,才来加入你们的。三爷果然如传闻中那般年轻,在下亦是久仰。” 想不到这七杀鬼爷说话还是两面而来的,前面意图说帮忙是为了他人,与三大家族毫无关系,说他给的是梅家的面子;后面却说他久仰我。这个人,冷是冷了点,本事是蛮不错,很像蓝墨,就是说话不是很讨喜。 出身世家子弟的,信不信得过那我是一看便知。因为这些所谓的当家人,还有世家旁系的子弟,包括我在内,都必须考虑到家族利益,毕竟他们背后是整个家。可这种我行我素,浪迹江湖的自由人,那可就不好说了;他们干什么,全凭心情;我高兴了,我帮你们做事,可你们要惹我不高兴了,那我可指不定会不会对你们下手呢。 方才,这凤寻魂说他是冲二山胖来的,二山胖算命也算人心,他大概是与这七杀鬼爷有交情,要不然鬼爷也不会大老远跑来救他。能与二山胖有生死之交的,那这个人必是二山胖十分器重的,他器重的,自然不会有错。不过话虽这么说,多留个心眼儿也是好的。 凤迟似乎对我们的话题不太感兴趣,抑或是他认为,这些事情对他来说不过小菜一碟,何足挂齿。于是,他便意兴阑珊地走开了。 梅穹宇看他走远了,这才靠近我说道:“他这性格也就这样,还挺自恋的。您别跟他计较,我们看中的,是他的本事。” 我便道:“我知道。不过,这人,是否百分百可信呢?穹宇,我跟你说,此番下墓,我是决计要把墓里的东西全都拿到手的,到时候,还请不论如何,你一定要信我,我绝不会害你们。”我拱手作辑。 穹宇赶忙客气地应道:“我当然信我当然信,您做事自有您的道理,在我看来,师父做什么都是对的。至于这鬼爷嘛,他此次来,还是有一点点私心的,我听说,他和这无卫部族的扶氏有过节,对,我方才正要和你说这事儿呢。” 突然,小月便从后边给我们递来一盘子烧烤,含糊不清地说:“你俩在说什么呢?吃点儿东西吧,都是些山里的野味儿。” “据说,是扶以秋的父亲,害死了这鬼爷的弟弟。亲弟弟啊,俩人相依为命,手足情深,鬼爷原名凤迟,他弟弟遇害后他便隐世,换名寻魂。寻的这魂,便是他阿弟。” 话音刚落,我的心绪便又开始低落,半天说不出话来。又是手足情,人家的手足情,没有欺骗,没有伤害,唯有真意。寻一不归魂,永生永世,不悔不怨,不生不灭。 夜深了,趁要睡之前,小月又为我重新处理一下伤口。他说,没去医院看看本来就不大好,伤口虽然愈合了,但要是明后天还下墓奔波,伤口裂开可就不好了。可是我又能怎样,下墓是肯定要下的。 一阵浓睡以后,半夜我便苏醒了。本来上半夜是我守着的,可蓝墨说让我早点歇息,有他就够了,因而我便和他调换了。现在该换他回去休息了。 由于骷髅玉作祟,我不敢睡得太沉。自打从雅萨回来,我便时常出现幻觉,以前是睡觉的时候做噩梦,现在是白天活动的时候就会不知不觉进入幻觉。比如在墓中,我会忽然看到那些故去的人的模样,就出现在我面前,跟真的一样。 蓝墨站在那儿吹着风,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我便让他回去休息,他却摇头说自己不困也不累;体能再怎么样他也是人呀,是人总得休息。 “梅穹宇跟我说了,无卫扶氏和月夫人已经下墓了,另外,四块玉的支援也在附近出现。此番非同寻常,我们很可能会在地下起矛盾,他们要的,我都要,那怕是火拼起来。我不能让他们得到那些。”我淡淡地说。 “一定要是吗?你别自己扛。” “我会做好那件事。” 我并非能人圣人,也不会心系苍生,但我会永远守护我要守护的。 “永远是多久?” “来生即却。” “怎么守护?” “拿命守护!” ………… 天已大亮,我们是打算早上按兵不动,暗中观察,而且一个早上也会有充足的时间收拾装备。小月和他们细究地图上标注的各个入口,然后待商议,最后决定要从哪里下墓比较好。出发时间就定在午后。 午后是休息时间,行动起来会比较方便。有了地图,我们的起点就远比对方快很多了,这个墓的空间结构本来就很复杂,双层,还有位置上的转移,十二品莲台,九重天,蛮荒,我们现在只去过一个。如果没有地图的指引,还不知道要在里头绕多久。 另外,我们要安排一部分的人留在这里,也就是不一起下墓的。我们会和他们保持联络,设备什么的会连接好,到时候如果谁在底下受伤了,还可以及时派人下去把他先救上来。我们虽然有十几个人,但对方加起来起码得有三十来个,我们的势力是远远比不上人家的,所以必要时会让上面的人回去再多带援兵。 至于于厉生老前辈的头颅,我本以为于司宸会出现,没想到他没有来,那我便先把首级藏在附近的一个小沙包上。沙包周围没有其他动物,也不长草,正常情况下,有布包着的是比较不容易风干的,可以保存大约两个星期。 两周也够了,等我出来之后再连同它一起带回于家祖墓。 地图的事情就交给小月了,他对这方面比较了解,我相信他会完成好的。这个早上我会争取把血书的内容读完。毕竟,血书现在是我们最重要的线索了。 这于厉生是巫景同大将军的部下,随同巫景同大将军南征北战。 里头有一段是这么写的: 崇祯十年,将军迁纵世国公。国公之名乃上所封,纵世为自号,意为操纵世事,有如司命。将军自年少,英勇善战,野心勃勃,自命不凡,颇有帝王风范。 年十六,我从巫将军作战,击退皇太极,此乃头功。巫将军正值青年,颇有抱负,其当曾问我本家如何,我答之以如常,乃于家。且问,于家先人以梼杌为仰,何解?于家乃不世大家,安有天机未曾公然? …… 这两段写的是于厉生早年入巫景同麾下时的情景,这于厉生是当时于家掌门人身旁的一个随从,族中地位应该不是很显要。随从又为何要从军打仗呢? 于家当时是出什么事儿了,要不然怎么会让一个当家人身边的扈从去参军呢? 照这血书上的内容来看,那就是于厉生参了军,而巫景同成了他上司,就好像说这巫将军是老板,而于厉生却并非干着员工的活儿,反而相当于现在的秘书或是助理。在当时来说,应该叫做“亲兵”。 巫景同此人很有野心,他野心大到连金钱权力都不足热羡,柱国大将军在他看来也没有什么,他认为他可以操控世事,如同天上的司命星君一般。做皇帝,他都不稀罕呢。 一个野心勃勃的人,一旦看到了机会,必会死死地把它抓在手里,不惜一切代价的。 巫将军想要了解部下的生活情况,于厉生作为他的亲兵,自然是要好好了解他家中的事了。有时候拿些饷银去犒劳犒劳他们,这位巫将军别的不说,对待手下人还挺好的,可他发现,这于厉生的家族背景似乎很庞大,不像是什么穷苦家族。 参军有时候是为了混一口饭吃,兵荒马乱的年代,饿死都说不准。于厉生这白白净净的大个子,相貌堂堂,家境也不错,怎会自愿参军作战呢?是因为爱国吗? 这里头没有说清楚。于厉生就说到了,将军很喜欢他家里的人,而且这位有胆识有谋略的大将军还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细节,就是这于家正堂里的那把梼杌刀。 剑客出身的家族比比皆是,可家里正厅放一把长得凶神恶煞的大刀,这还是他头一回见到。这若是宝贝呢,肯定会藏起来,不会放在大厅里供人观赏,时间长了估计还沾灰呢。可问题来了,这家人又为啥要把梼杌刀放在正厅呢? 巫将军便问了属下于厉生,厉生回答说,梼杌兽乃家中信奉的上古灵兽,同时又是家中祖坟的镇墓兽。 此言一出,语惊四座。巫将军便对这个于家感到十分好奇,下定决心要好好参拜参拜这家中掌门。 187章 果不其然,那一天还是来了。 巫将军便问道:“梼杌头乃于家族徽,不知尔等家中祖辈是干什么的?” 当时于家的掌门人名唤敏湛,斯文人,但不是软骨头。于家里里外外的事务都被他调度得很好,不出纰漏;既然能担得起这家主,那必是有才干,明事理的人。 这于敏湛英目锐气,胆大心细,他便回答道:“祖上做的一些小的生意买卖,至于具体是干什么的,传到我们这一代,也大抵忘却了。” 柱国大将军巫景同听着这话有些不高兴,便又说:“我听说,这于家的祖坟很是壮观,梼杌又为镇墓之兽,一般的世家可是没有的。不知道于家是有什么秘密吗?” “小小的下贱家族一个,哪能有什么秘密。将军日理万机,难得有闲暇时间,可不能日夜操劳,应当多加休息,若无其他事情,将军那便请回吧。如有照顾不周之处,还请见谅,”于敏湛高呼,“送客!” 这声送客喊得实在很起劲,于夫人坐在一旁半天不敢说话。巫景同见状,怒气冲冲,拂袖而去。 不就是一个小小门阀的家主吗?是嫌我这国公当得不实在吗?小小门生,真是岂有此理。 巫景同是咽不下这口气的。不过他倒没有第一时间找于厉生麻烦,反而是好声好气地唤他来,说要庆功设宴,请兄弟们喝酒,这于厉生自然会参加。这事儿似乎也就这么过去了。 不过,这也是巫景同狡猾的一个特点。他没有一气之下卸了属下,反而是“服软”,半讨好式地拉拢于厉生。任谁都知道,这种“友好”十分危险。于敏湛当时的反应,使得巫景同坚信,这个于家背后肯定藏着大秘密,而且这秘密不是一般的大。 足见,这巫景同是得有多大的胃口,才能吞下于家这块“肥肉”。他采取的措施其实很套路,先是拉拢,然后再是主动出击。 而于厉生呢,他知道那日说漏嘴闯下大祸,也不曾料想巫将军会如此觊觎于家的秘密。这可是家族基业,守护了几百年,万不能泄露。他当天生怕是两头骂,可没想到于敏湛训斥了他一通而这将军竟然还要请他吃饭。 可是他也是个聪明人,知道这眼下看似美滋滋的故事,其实绝非好事。他还是知道巫景同心里打着的那小算盘的。 设宴当天,巫景同和弟兄们说,要鼓舞士气,喝个不醉不归! 当时巫景同已经是三十五岁了,膝下三子。三子也都在军营里。巫景同当时要让大家伙喝个不醉不休,意图就在灌醉于厉生,“酒后吐真言”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把他那个女真族的,狠狠地打到他娘的都不认识他!”巫景同边喝着酒边用手比划着,忽然眼珠子一转,看着坐在身旁醉醺醺的厉生,便又道,“我说,厉生啊,你家那个祖墓里,是不是有宝贝呀?你说咱们南征北战这么久了,你也不说说……”他装出一副无心问起的样子。 于厉生呢,他喝得太猛了,实在是醉得厉害,口齿不清,说话疙疙瘩瘩,而且完全和巫将军问的话不搭边。 “没有宝贝是吧?那就……那就是有什么秘密喽?比如说,什么有关上古神话的秘密哩!我觉得肯定是……那种,好玩儿,我喜欢的,秘密!对吧?哎呀,咱俩谁跟谁呀?你就说说,说两句便好。”巫景同笑呵呵地套话。 “我们家,没什么……宝贝……没什么……秘密……就有一个可爱的娃娃!哈哈,我不告诉你!它是干什么的,我们家,守着它,守着那些事儿,委实,很久,很久啦……”话音未落,他满脸通红,“啪”的一声便倒在宴席桌上,半眯着眼睛,可能是睡着了。 巫景同既兴奋又不甘:小孩儿?难道是什么神童?到底是什么玩意儿,这厉生酒量也太不行了,话才说到一半呢。不过,他刚刚说,他们家守着什么事情……这肯定不简单,我一定要弄清楚。 其实巫景同的野心是有一个膨胀的过程的,他自己戎马一生,明末边境来犯,他立下汗马功劳。直接激发他欲望的,是另一件事。 这巫景同娶了一个美若天仙的老婆,生了三个儿子。三儿均随父出征,第二次击退皇太极的时候,三儿中计,壮烈殉国。他这个当父亲的,心里怎么想的? 所谓纵世国公,徒有虚名,而无实权。尽管,儿子殉国以后皇帝老儿追封了他们,可是有什么用呢?封号有什么用呢?美名真的重要吗? 当时,巫景同便心想着,与其碌碌无为,虚度时日,倒不如好好试一番。哪管它生前身后名,都不重要,我要的是别人得到的,要的是秘密。我不稀罕皇帝老儿的宝座,我要的是与这世间相反的东西!金钱买不来,别人得不到,比权力宝物还要好! 他的想法看起来很极端,首先是长生,后来是反物质,然后是时空穿越。直到有一个人跟他说了:“你巫景同柱国大将军,为朝廷效劳,戎马一生,三儿殉国,可你看皇帝老儿给你什么了吗?什么都没有喽,国公,哈哈哈,毕竟是虚的。” 听完这话,他是气不打一处来。这句话是他发现残虹古山的一个导火索。而在旁边挑唆的这个人,则是朝野上的魏忠贤,与他政见不一的一个宦官。这个人,后来也导致了他的悲惨下场。 时间都过去那么久了,可是这巫景同还是对于家的秘密十分感兴趣,三天两头的就笑呵呵地叫下属于厉生过来套话,可是并没有问出些什么有用的信息。巫景同丧子之痛与他的野心有着密切联系,可他当年击退皇太极,打败过女真清军,他知道,如果现在造反是万万不能的,他已经和婆婆家女真族撕破脸了,单枪匹马,肯定斗不过皇帝。 那怎么办呢?巫将军想拥有的,可不仅仅是江山和美人。他的想法很痴狂,他总觉得这于家有点儿什么,可是明里暗里地问于厉生,这小子跟了这么多年却还总是不愿意说出真相。 他的思维还是如同常人的。看来,软的不行,那就只能来硬的了。 那天,巫景同首先是一如既往,面带微笑地跟于厉生寒暄几句,接着便问道:“我很喜欢你家里的那把刀,不知道能不能拿来给大哥瞧瞧?” 这么一问,不消说,于厉生自然是婉言拒绝。那可是当家的梼杌刀呀,岂能随便借予外人? 想不到柱国大将军忿然拍桌,怒斥:“厉生!这可是我最后给你的面子了!你也不想想,你是怎么坐到今天这个位置的?要不是大哥我扶持你,你会有现在的好日子过吗?你们于家不过一个小小的门阀,竟敢如此忤逆国公,你就不怕回头我禀告皇上,要了你们的脑袋吗!” 这巫景同平时可不把皇上放在眼里,虽然是从军打仗,为国出力,但他其实看不起所谓“天子”的这个位置,可能是因为金钱和权力对他来说已经很微小了吧。但他深知,除了他,其余的人,不论是黎民百姓,还是文武百官,全都怕这个皇帝老儿。偶尔把这个装老虎的“猫”搬出来用一用也是挺好的。 于厉生听说要杀头,吓得登时便跪了下去,说道:“将军!不是我要忤逆您,是真的,此乃先祖家训,不能违背啊!我知道,这些年来,您带我不薄,可是小的实在是没有办法呀!厉生还是那句话,于家没有秘密,普通世家而已,至于梼杌刀,请将军莫要为难在下。” 话罢,巫景同怒不可遏,拔起长剑,说是要杀了于厉生,还要抄他于府。要不是众人阻拦,恐怕于厉生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巫景同消气之后,便心想着,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既然现在坐着舒舒服服你不愿意说,那我便折磨你,让你痛苦地陈述。这小子一定知道不少事情,先留着他,再做打算。 于厉生劝说无效,连夜传信让于敏湛迁家,以最快的速度迁往他处,哪怕是去到荒野,总之,这个地方已经不能再待了。于敏湛深知事情的严重性,马上命家中各人收拾好东西,逃到江南地区。 于敏湛心里很清楚,柱国大将军这次是下定决心要挖于家的秘密了,可是再怎么样也不能让家族守护的天机泄露。十万火急,现在硬碰硬没好处,只能南下逃,回祖墓躲一段时间避避风声。 于厉生再怎么求巫景同也是没有法子,巫景同不改变主意。他知道,他已经和自己的将军撕破脸了,那好,既如此,便各走各的。于厉生扔掉兵符,但来不及收拾东西,跑路的时候还是一身盔甲。 之前说过,他的身高是一米九,那可不是在墓里长的;他生前便是高高大大的。 夜黑风高,他夺剑而出,当时也没想太多,一心想逃跑。他原本是当家人的扈从,是一辈子的扈从,于敏湛没有功夫,他身为武将,誓死护他周全! 188章 都知道巫景同这个人一向来雷厉风行,本以为他会推迟执行抄家之事,不曾料想,亥时一过,于厉生前脚刚走,他便发现了,这可使他够恼怒的。好啊,竟然敢私逃,别的不是,光这条便可以治你死罪,于是,就在那个晚上,他带着自己的骑兵,叫上几个能干的兵将,不管三七二十一,这次是决计要灭他满门! 可是巫景同冲动的同时,也有理智的一面。他深知,他这次的最终目的,不是抄家,而是挖掘于家秘密,拿梼杌刀,夺走当家人脖子上的勾玉,从而达到“纵世”,因而于家人不能全杀,一定要留有活口。他说过,会让于厉生乖乖说出真相。 于家的一些动作比较慢的小房,旁系亲属,还在慌张地收拾东西,结果被这巫景同带来的兵将吓了一跳。这次,准是得杀个措手不及了。 整个于府当时上下有一百五十人左右,于敏湛身为当家人,带着几个长房老辈还有孩子们先行逃了,那是以最快的速度在逃跑。那可是与生命的赛跑。而大约有三十来个还在于家准备南逃的路上,另外竟有一百余个还留在于府。 不过,如果再给他们充足的时间,他们是可以逃离的,完全有机会。可是,巫景同正如天空中雷电,来得太快了。 巫将军头戴八瓣铁尖盔,身穿红色战服,外披铠甲,手握马槊和马刀,踩上马鞍,鞭策战马,带着浩浩荡荡的骑兵部队,就在那个不安定的夜里,穿过丛林跨过坑洼,直抵于府。 “我堂堂从一品大将,战场上英勇杀敌,如今,还怕逆不了你这小乾坤!军营逃兵于厉生,以下犯上,私藏宝贝,在国家危难之际,临阵脱逃,当连坐处死,株连九族!” 大雨滂沱,巫景同的声音如霹雳般振聋发聩。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口中所说的这一切,也会是他的下场。那是后来的事:魏忠贤弹劾巫景同卖国求荣,迎娶满洲钮祜禄氏,投奔女真清军,其罪当诛。 他没有想到,兴师动众的这个晚上,会被人以为是起兵逼宫。谁说不像呢,抄家为何要亲自去,为何要穿着军服,带着骑兵呢!这也是魏忠贤弹劾他的理由。 他也不曾料想,自己为朝廷戎马一生,驰骋战场,三儿殉国,白日里在军营探研战事,制定战略,步步为营,结果会被皇上以为是博取信任屯兵造反。 这是他后来的故事。 但是,此刻,他巫景同要的是于家掌控的天机,要的是梼杌刀和祖墓里的那个男孩儿。既然,你于厉生不肯说,于敏湛不肯给,那便抄你全家,杀他个片甲不留。 骑兵齐刷刷地包围了于府,许多男女老少还在慌慌忙忙地收拾东西,他们脸上写满了恐惧,那是对死亡的恐惧。半夜,有的连衣服都没有穿好便跑出来,巫景同持枪直入,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惊慌惨叫:“啊!巫韦来了!巫韦来抄家啦!” 话音未落,巫将军的槊锋已经穿破她的喉咙,殷红的鲜血直溅莲池。 全府上下充斥着叫喊声和哭声,攻击这样手无寸铁的于府,他们可谓是“长驱直入”,杀人如麻,全凭一念之间。 刀光剑影,血流成河。 空气中飘着血腥味儿,有的仓皇逃窜,有的刚拔腿要跑,就被射杀而死。 一个于家的年轻人站在楼台上,厉声吆喝:“我于府和将军有何深仇大恨?为何要在一夜之间抄我于府,灭我满门!”说着,泪水随即夺眶而出。 巫景同一阵狞笑,后道:“深仇大恨?哈哈哈——藏匿,就是最大的不敬。只要你乖乖把于家的秘密告诉我,把东西交出来,我便放了你,放了你们所有人。” “我呸!” 话罢,巫景同弓箭,怒目圆睁。那男子眼含泪水,后被一箭穿心,从楼台上翻下来,尸身不堪入目。 在野心勃勃的巫景同看来,没有谁可以忤逆他,没有谁敢跟他提一个“不”字,既然之前好言相劝,你不服软,那便只能来强的了,谁叫你们敬酒不吃吃罚酒。 暴雨冲刷着鲜血,夜里,杀声震天,血流千里。昔日浪漫宜人的莲池,把血和尸体浸没,泛着赤红的颜色,令人作呕。 有的人喜见血光,沉迷于杀戮,他们早已没了人心,何谈人性,而驱动他们的,是欲望。这些人活着的时候,早已面目全非。 一夜之间,于府上下,一百余人,无一幸免。洗刷于府的,不是朝阳的焰色,而是人血的颜色;等待他们的,不是朝阳的到来,而是黑暗的笼罩。 “禀报将军,全都搜过了,没有发现于敏湛和于厉生的痕迹,也没有发现梼杌刀……” 巫景同狠狠地扇了他一个耳光,怒斥道:“没用的东西,人跑了你们不会追吗!传我令,给我往死里地追!他们肯定没跑远,能生擒的,重重有赏!” 嗜杀狂魔终于愿意收敛了,他意识到自己做得有点过头了,他想保住厉生,带回去拷问,必能问出个所以然来。 此刻的巫将军,似乎丢掉了所谓的名节,也放弃了平时的操守。这样的巫景同,等待他的,自然是终结者。原本一代柱国大将军,风水大师,政治家,军事家,是什么让他走上了这样一条不归路? 哪怕此后自己犹如高山上滚马桶臭名远扬,那也值得。只要能拿到东西,破解秘密。 就是这样,后来他便给魏忠贤等人便钻了空子,栽赃陷害他。不过,在巫景同灭于府,到他被五马分尸的这段时间,他的收获是最大的。尽管这来来回回不过三年的时间,但这三年,他才知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也是在这三年,他才找到他想要的。 天已经快要亮了,于厉生紧握梼杌刀,扭头对于敏湛说:“主人,你不会武功,就由我来保护你吧!” “这梼杌刀本是当家人所用,可惜我却不会功夫,现在只能由你好好驾驭它了。说来,也怪我这家主太过无能,没能好好保护族人。” “主人!这一切皆因我而起,就由我了结它吧。您还有什么话要交代我吗?” “你听我说,我们现在去哪里都不是办法,要南下躲进于家祖墓估计已经没有时间了。只能下古山,去残虹古山!”于敏湛皱紧了眉头说道。 忽然,身旁一红衣女子言:“主人,万万不可,若让他知道了残虹古山,不等于把于家的秘密的告诉他了吗?还请主人三思。” “红袖,如今已经没有办法了,无路可走我才出此下策的。残虹古山虽有天坑神物,但那只是于家机密的一部分,不足为虑。他巫景同再怎么有本事,也是不可能得到残虹甲的。” 于敏湛的态度十分坚决,大家伙也都知道那是最后的一条路了。身旁的那位名唤红袖的女子便不再阻拦,退下指挥车夫把车驶向残虹古山。 而于厉生自己呢,他写过一段话,用现代文翻译过来是这样的:巫将军知道我的确在隐瞒他什么,也知道于家守护的秘密有多重要。打那起,他看我的眼神就很奇怪了,他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出生入死共患难的将军了;兴许是我没有看清他的心吧。我知道这一天总会来的,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从此可以影射于厉生的内心世界,他表示意想不到,而又十分惭愧,因为自己的“说漏嘴”而让于家遭灭顶之灾。可是这种歉仄很快就转化为他护主的动力,别的不说,这也体现了他的勇猛与忠诚。 而上面提到过的这个红衣女子,红袖,则是我之前遇到过的那个于家先人,那可能是于家人留给我的一个幻境。那这个女子确是真实存在的。 红袖是江湖女侠,也是于家罕见的女性管事,于敏湛当上家主的时候,她便被提在于府服侍于夫人,也算作是贴身扈从。 巫景同带着骑兵穷追不舍,此时天已大亮,堂堂从一品柱国大将军,带着府卫的骑兵策马奔腾,越过泥田,穿过野林,只为追杀于家人。这么浩浩荡荡的场面,当然是惊天地泣鬼神,很多当地的小清官都看见了,还愣是以为纵世国公带兵打仗呢。 “这皇太极不是前不久刚被击退过一次呢?我可没听皇帝老儿下令主动出击,可这巫大将军怎么回事,带着人气势汹汹地杀去,难道是想给皇上一个惊喜吗?” “我看不见得是先斩后奏,这虎符可就在巫将军手里,说不定人家压根儿就没想打呢,兴许,是过去……加盟的……不过这要让当今圣上知道了,那必是要杀头诛九族的。” 于家的人也没有料想到这巫景同会赶尽杀绝,看来绝对是不达目的不肯善罢甘休的。只不过大将军巫景同此举偏激了一些,他想抓几个人吧,那私下派几个身手好的杀过去或者是雇几个民间杀手拦截他们,何必自己穿着盔甲,还带着骑兵杀去呢?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是他要逼宫造反呢。 不过这事儿起初也就那么过了,没什么热度,人们见了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姑且以为是边境又来犯了而这巫景同带兵打仗去了。可是有一些人可不这么想,他们认为这是个机会,这是他自己找死,在他们看来,巫景同此举无疑是聋子看哑剧,正中下怀嘛。 “怎么办,我们于家逃出来的大概有三十几人,巫景同的箭是射不完的,我们已经只剩二十余人了,他们快马加鞭,再这样下去,我们恐怕得完了呀。”一个眉目清秀的小伙子坐在马车上担忧地说道。 这小伙子名唤鹏斯,于家旁系后人,得称于敏湛为“五叔”。此人自小在于府长大,活泼开朗,嘴巴甜,于夫人一直把他当自己的孩子来看待。 于敏湛见状便道:“让车夫再快一些,对了,前面有一个拐角,快一点过去,应该能甩开他们。” 189章 厉生气恼了,愤愤不平地说道:“主人,都是我惹的祸,要不我回去给他做个了断,你们趁机进山,这里地形复杂,变化多端,他们是不会找到残虹的!我带着刀剑,杀出去!” “胡闹!”于敏湛恼火地说道,“你现在出去就是送死!你一个人能敌他们千军万马吗!厉生,现在不是怪谁的时候,我们应该想办法逃离他的魔爪。于府一百五十余人,而家中一百余人还没有跟上来,此时巫景同却带着骑兵杀过来,这意味着什么你还不知道吗?于家已经死了够多的人了,我不能再失去了,要不然,要我于敏湛怎么面对于家列祖列宗!” 他说得慷慨激昂,涕泗横流。于厉生没有畏怯,也没有固执己见,只是心疼地望着主人,泪水顺着双颊滴落在鞋子上。 这可是灭顶之灾。向来守住秘密是最难的,有人说,真相总会浮出水面,可于家人不信这个邪。没想到,因堂中一把梼杌刀,下属的一句话,家主脖子上的一块勾玉,引来杀身之祸;这一来,便是一百多条人命。 于厉生失声痛哭:这是什么样的世道呀,人命如草芥,卑贱如泥。巫景同将军为了利益真的可以不顾昔日兄弟之情,做出这样令人发指的事情来。 残虹古山,乃于家先祖未公开的惊天发现,之所以未敢公开于世,一来,残虹甲及天坑特殊物质,事关重大,恐引起惑乱;二来,残虹古山,与于家长久守护的秘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把这么神秘的地方藏起来,也是对于家自身的一种保护。 于敏湛牵起夫人的手,心疼地抚了抚,又扭过头来,摸摸鹏斯的鬓角,转悲为喜道:“别太担心了,人在做天在看,我方才已经飞鸽传书给陌家了,他们应该很快会到。你们俩个快别哭了。” “但愿我们能度过难关。”红袖呆呆地望着远处的追兵,淡淡地说道。 于敏湛说过,守护秘密其实不只是于家,还有陌家和归海家,他们也是共同守护圣童的人。可是机密就在于家内部,而陌家人行踪诡秘,归海家人以做生意为主,三足鼎立,是后来的人所说的,而其实最开始的时候,陌氏原为莫氏,他们和归海氏一样,是于公的护法。陌家武功超群,容颜不退,寿命长,而归海家腰缠万贯,精明能干。 这是血书中阐述的三家关系。每个陌家人生下来或者当他成为陌家人的时候,就会被分配一个任务,这个任务是值得付出一切去执行的。或许,是保护一样东西,一个人,守护什么,又或者,是去杀一个人。 突然,狂风大作,树叶被风刮得唰唰叫,忽而卷地而起,把地上的枯枝烂叶都席卷而来,天穹呈现一片妖异的灰色,乌云密布。 巫景同带着骑兵进了一个林子,远远就能看见几只不小的马车在前面匆匆驶向一个拐角。士兵们被这诡异的天气给吓白了脸,他们都说此地闹鬼,也不知是真是假,一个个都不敢向前。 “怎么了?怎么不走了?”巫景同嗔视着他们。 “将军,这片林子以前块坟山,墓葬众多,可后来叫本地的一个官爷全刨了,说是要建一座大宅,可是刚把坟墓给弄走,这官爷便得了一种怪病,之后全家都染上这种怪病,这片地还没动工,后来,这官爷便离奇地死了,坊间相传,是这墓里的孤魂野鬼找上门来了。之后这片地便被上山采药的人用来种林子,但听说经常闹鬼,前不久,一个上山砍柴的老者途径此地,进了山,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了……我们要不……”一个士兵说道。 听完这番话,巫景同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一点没好气地说:“一派胡言!这世上哪儿有鬼神之说?平时从军打仗,没见你们几个害怕成这样的,连死都不怕,现在进个林子倒成怂包了?继续追!千万不能让他们跑了!” 随即,巫景同持枪稳步前进,风没有停下来,还是像刚才那般大。林子里透出一丝丝阴凉,偶尔传来几声兽叫,怪瘆人的。 就在此时,一名蒙着面的男子从空而降,他一袭青衣,长发飘飘,眼神如煞,只身一人,挡住了巫景同的队伍。 这男子看似不凡,气场够足,他一出现,还散发出某种特殊的气质,这种气质可以被看作是魅力,气压全场,威风八面。他身材颀长,个子挺高,像是某个侠客,一抬眸子,大风拂过,掀起他的披风,空气就好像被冷凝了一般,除了风声,再也没有什么了。 巫景同打量了他好久,心想着此人竟敢单独拦住他们的去路,必是个不简单的角色。不如,先探探底。 “阁下何许人也,为何拦我的路?”巫将军一开始也是出于礼貌问答,毕竟现在追杀要紧,尽量避免和他起不必要的冲突。 “光天化日,暴戾恣睢,杀人如麻,如狼似虎。” 这人说话眼睛都不眨一下,还透着一股杀气。 巫景同皮笑肉不笑地道:“小兄弟,你可知道我是谁?——吾乃当朝国公,一品柱国大将军,知道了利害就识相点儿,滚一边去,别碍事,要不然,你和那些人,就是一样的下场!” 他说得咬牙切齿的。 青衣男子却泰然自若,丝毫不为之动容。剑从鞘出,忽而冷风吹枯叶落,他纵身一跃,迎面而来五个士兵,剑影一闪,鲜血横飞,纷纷倒地。 巫景同大吃一惊,心骂竟想不到此人剑法如此了得。他气急败坏地望着远去的于家人,觉得这样下去定是不行,于是决定扔下这些骑兵帮他堵着,然后自己骑马追上去。 此人的剑法方才已经见识过了,骑兵稍稍后退,他转头瞥了一眼,巫景同已经朝拐角的方向走了,于是扔出飞镖,虽然没有扎中巫景同,但却扎到了那匹马的一只腿。 巫景同从马上一跃而下,火急火燎地追赶着于家人。 看着那鲜衣剑客的身手,不由令人想起李白的两句诗,谓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青衣男子已经顾不及追赶巫景同了,只能争取时间把他的这批骑兵解决掉,然后再去解决巫景同。这也就是时间上的问题。 陌家人行动一向来是单独的,单枪匹马,从不大张旗鼓,也不带几个手下。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们行踪诡秘,隐藏得深的缘由了。 巫景同在远处眺望着,第一次他在这茫茫荒野里,感到无措与心灰意冷。他会为他的所作所为感到一丝丝忏悔吗? 答案肯定不会。他的心灰意冷,是指在杀了那么多人后却终究无果,没有丝毫的后悔,只是带着一些遗憾。 他四处张望,终于看到远去的于家人的踪影,他拼了命追上去,没命地在荒山里奔跑。于敏湛已经弃了马车,他带领那二十多人跳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石洞。 巫景同满脑子想的是于家的秘密,似乎那些他从不曾见过的东西早已占据了他的全部,占据了所有的心思,占据了他的生活,同时也耗费了他大部分的精力。 好在于家的秘密真实存在,的确是不可告人的天机,要不然,堂堂大将军定会因此发了疯。 可是他坚信,只要跟着当家人于敏湛就一定会找到他想要的。欲望让他几近歇斯底里,他也顾不上大将军的风范和一品大员的尊贵,于家人愈是躲避,不肯说出秘密,就愈是把他勾着走,所谓人性便也暴露。 红袖搀扶着于夫人,当家人带头进山下墓,于厉生殿后。厉生扛着梼杌刀气喘吁吁地赶上来,道:“没追上来,幸好没追上来。” 大家松了一口气,于敏湛眉头颦蹙,心平气和地说道:“不到万不得已,我也绝不会这样做。残虹古山是我们于家的基地,它前身是一个巨大的天坑,这个大坑里有许多神秘物质。尽管它是自然形成的,但它和于家还是有着紧密联系的,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可惜,还是让巫景同找来了。” 厉生上前请命:“主人,要不我现在带人回去夹击他?我方才看见了,陌煜挡了巫景同的骑兵,而巫景同一人追上来。” “算了,从方才的石洞下来,一共有四条路可以走,我们也不知道他是往哪条路去了。当务之急,是要赶到残虹古山的九霄殿,我们就在那里歇息。”于敏湛说道。 看来,这于敏湛对于家的事务是了如指掌,残虹古山地形本来就很复杂,路也不好走,而且它是多维空间结构,布局什么的都比较特别,而他却可以轻松地把大家带到九霄殿,可以看出他对这里头的事情颇为了解。 之前于敏湛说过,残虹古山里藏有一枚残虹甲,而且这个地方和于家的秘密是有关系的。这是最为重要的两条信息。 于家的秘密,就我自身而已,我只知道,于家世代守护着一个男孩儿,这个男孩儿是战国时期的河床棺材里睡着的小孩儿,其实科学点儿来说,他是已经死了的。要不然把他放在棺材里,还在水下浸泡那么久,即使是活得那也会被闷死或是淹死。可至于事实怎样,我现在不敢妄下断语;毕竟,我没有亲眼看到过这个男孩。 这是归海月告诉我的。而舅曾祖父于司宸的说法是,有一种特殊物质可以唤醒这个男孩儿,可至于唤醒以后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他没有告诉我。而现在提到特殊物质,我第一反应便是残虹古山。 我在于家祖墓里还知道了,一切关于风水古墓里的信息都会被带进墓里,当家人也可以查看这些信息。如果那些信息为奸人所用,后果则不堪设想。 至于第三点呢,我自己猜想,是和梼杌兽有关,即镇墓兽。夜缘楼十个家族虽各有神兽图腾,比如说雨家的应龙,卞家的朱雀,但这只是一种信仰和标志,并不能代表什么;可于家的梼杌就不一样了,之前出现过的梼杌头,还有梼杌刀,最为经典的是我脖子上的勾玉,即梼杌的一颗门牙。 这些都能很直观地看出来,梼杌对于家来说,不仅仅是一种信仰和标志。与夜缘楼相比,我们于家可以大大方方地称是梼杌世家于家,这并未有什么不妥,再者,夜缘楼其他九家的神兽,都没有镇墓兽这个层面的概念。 190章 所以我就在想,于家的秘密肯定还和自身的存在问题有关,而不仅仅是守护问题,那这就得和梼杌挂钩了。梼杌乃上古灵兽,又有凶兽之名,因而我还推测,于家的另一秘密就和这上古传说有关。会不会神话亦是守护的真相? 但不论怎样,这些秘密都是至关重要的,而且它们之间是有一种彼此联系的关系的,而绝非独立存在。 现在要想揭开重重谜团,我觉得一个残虹古山远远不够,要知道于家的秘密是一件十分棘手的事情。于敏湛说过,残虹只是其中之一,一个普通的基地而已,用今天的话来说,那就是冰山一角。我想,连当年外公他自己,都未必知道得那么全面吧。随着时间的推移,改朝换代,一些从几百年乃至上千年前传下来的东西,总有可能会被冲淡或者湮灭。 可是有些真相,势必迟早浮出水面。我现在或许还没有能力可以洞察于家的一切,但至少我可以搞清楚骷髅玉和残虹古山的事情。这也是我此行的目的之一。 于敏湛当时把大家成功地带到了九霄殿。其实当时的残虹古山并没有现在我们下去的那般复杂,至少,它没有双层结构,有一些墓室是巫景同后来建的。 九霄殿的建筑就类似于寺庙,由于太久的时间没有清扫,这儿便显得破旧了一些。正堂中央是一尊玄女像,据说她是女娲的第七个女儿,名唤素虹。这尊由鎏金打制而成的玄女像,高约二十米,差一两米就碰到九霄殿的天花板了。 殿中两侧是九方大帝的尊像。九霄分别是神霄、青霄、碧霄、丹霄、景霄、玉霄、琅霄、紫霄、太霄;九霄大帝主之,先前已经提到过神霄的帝君则是玉清大帝,至于其他的,此处不一一罗列。这九霄大帝共尊素虹娘娘,也算是素虹的九个屏障。 如果猜得不错,他们所到的这九霄殿便是后来我们所说的九重天。在当时,他们并不相信,真的存在像天一般的事物。 于敏湛嘱咐众人道:“你们都听着,这儿的玄女像,九尊,都不能碰,也不允许靠近。这九霄殿机关重重,你们行事都要小心一点,然后切记,九霄殿后有一扇错金大门,那儿,禁止去,一定不能去,同样也是不能靠近。都听到了吗?” 根据血书里的描述,这错金大门的构造像是我们现在的装甲门,但又同时具备移门的特点,两边可以自由移开。不同的是,它没有两个把手。代替把手的是一个八卦盘,不过八卦之中亦有图腾。此图腾,正是血麒麟。 应该说这个凸出来的圆盘是打开大门的关键。这大门之所以被称是错金大门,其实很简单,顾名思义,大门的材质是错金。错金也就是金银错工艺,是我国青铜时代的一项精细工艺,不过兴起的时候是在东周,到了这年代若是还能看到这种工艺,那真的是了不得。 通常,一些青铜器物上都有各自的花纹图案,而那些用金银雕成的花纹图案的器物,则称之为金银错。这大门上也是花纹纵横,图案交错,生动逼真,而又富有艺术美,且是用金和银作为材料的,故曰错金大门。实在是文化瑰宝。 不过在当时的于家人看来,更令人好奇的,是这门背后的秘密。于敏湛当时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这个地方从此便被划为禁地。我觉得错金大门一旦打开,那残虹古山的核心秘密也就随之揭开。或许,它就真的是巫景同想要的。 鹏斯便嘟嘟嘴说道:“五叔,您给说说呗,这殿那么大,好东西那么多,我们可以四处溜达,为什么那里就不能去啊?莫非这后面儿有什么鬼怪?” 小孩子的好奇心总是有的,不过当时的于家人全家上下都很明白,于家是个有秘密的大世家,一些规矩他们也都愿意共同遵守。因而于敏湛才会放心把他们带进山里。 “让你不准去,你就不准去,”于敏湛义正词严地道,可他怕吓唬到了孩子,便柔声细语地说,“乖,听话,不听话五叔不带你玩儿。” 于夫人抿嘴笑了笑:“行啦,你就别吓着他了。阿斯,可记住你五叔叔的话了?” 鹏斯点了点头。 而至于于厉生,他的心理活动其实变化不大,但总思前顾后,害怕巫景同找到九霄殿来,心情也总是很压抑。特别是听到一些人嚷嚷着“难道我们就要在这种地方过一辈子吗”“这儿那么脏,还满地残骸,我们吃什么?吃老鼠吗?”,他心里总是有一些羞愧。 既来之则安之。于敏湛不是个随性而为的人,他既然让大家伙一同进了残虹古山,那他自然会有自己的考虑,此番凶险万分,他也是感叹万幸能够躲过此劫。 之前说过,于敏湛为了躲避追杀离开于府的时候,还特意请了家中的几位长辈,那些个说话很有分量的老人,也都是年近古稀的了。不过这些做长辈的,毕竟见识广,有的还曾做过家主,于敏湛十分敬重他们,所以逃出来的时候第一时间便把他们送上马车,他们这才免得被巫景同杀害。 “阿湛呐,你此次做得非常好,三舅为你高兴。这就是当家人该有的样子。你的性格,像极了你的母亲,婉儿。三舅告诉你,咱们于家,虽是母系传承,男子当家,但是,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没一个是吃软饭的,我们守着秘密,守到了现在,拼的就是一身傲骨。陌家,他们个个容颜不退,身手高强,靠的是一身好功夫;归海家,聪明绝顶,个个是生意上的能人,靠的是一个灵活的脑子和一张嘴;而我们于家,靠的是我们自家人的秉性。也就是这秉性,才让我们这个家活了那么久。” 于敏湛的这位三舅也就是上一任当家人,他也是非常出色,出了名的硬骨头,有骨气,不怕事。只不过当家的时候,于家一直不是很太平,到后来于敏湛成人了,便把位子让给了自己的外甥。现在对三舅来说,“后生可畏”四字是最常挂在嘴边的。 三舅拄着拐杖,拉着敏湛的手,说道:“阿湛,你脖子上的勾玉是当家人的标志,要保管好,我们于家的勾玉有两种颜色,向来是蓝绿交错,你这颗是蓝勾玉。幻山里也有很多于家秘辛,出去后,你也要把那些东西保管好。” 说着,三舅把另一块勾玉慢慢地递到他手里。他愣愣地望着满脸沧桑的舅舅,顿时心里很不是滋味儿:阿舅年轻时掌管于府,操劳了一生,想不到老了却要屈尊在这样的地方求生存。 于敏湛隐隐约约感觉到,他的三舅似乎在作什么打算,只不过他也不敢过问。而且他也知道,只要是他三舅不愿意说的,谁都拿他没办法。 当时,二十余个于家人就在九霄殿里过了平静的四天生活。这四天,过得实在很慢很慢,于厉生虽然嘴上不说,但他是最担心的,他害怕巫景同发现这里后,带着骑兵进山端了九霄殿。 也只有当家人于敏湛会安慰大家,再忍一阵子便出山。毕竟,很有可能巫景同的骑兵军队就驻扎在附近,现在出去怕是很危险。 这些这些都是于家人当时的动态。而巫景同呢,他在发疯地寻找,不过他第一个找到的地方,是十二品莲台。 那时金莲盛开,他几度想要拥抱这金莲,可后来却发现,这莲是善变的,隔一阵子就会变了颜色。而且不同的莲色,会造成地表不同的形态,他正是掌握了这个规律,所以后来才能成功地破解这残虹古山的结构和地理分布。 这四天的时间,他也遇到了血尸,也曾经惊动过墓里的蜚,血淋淋的他并没有放弃,他一点点地往墓室外边儿爬。他挤在一条很窄很窄的墓道里,眼里泛光,静静地等待着他那些弟兄们的救援。 也是这四天,他一个卓尔不群的风水大师,军事家在这样的地方发现了一件神奇的事情。十二品莲台的变化,并非偶然,它是由某一种力量在支撑着的,这儿的一切,都隐隐与这种力量有关。 当时其实并没有提出特殊物质的概念,只是说残虹古山里有一股神秘的力量。 巫景同是个很聪明的人,他能够感受到这种神奇力量的存在,他笑了,他觉得自己的路是对的,熬过那些痛苦的日子,他终于看到了曙光。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所到之处,不过冰山一角,而这个古山藏着的,会是更多更多。 他斗志昂扬,掉落冰窟后,跳进泉眼,跋山涉水,按照他的直觉和推断往下走。 其实,于家当时大祸临头,很大原因是他们遇上了一个很强的对手,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不幸和倒霉。巫景同有谋略,懂得天文地理,对常人而言,这么复杂的地方,要想找到九霄殿,的确比登天还难;但是巫景同这个人他有的是野心和抱负,他不怕失败,凭借着自己的能力不断进取,实现他的利欲,满足他疯狂的想法。 这虽然是他的优点,可对于家人来说,却是灾难,一场足以毁掉整个家族的灾难。 于家人轻敌了。于敏湛虽然想出应对之策,但是却被三舅拒绝了。三舅说他有更好的办法。 按照于敏湛的意思,是他带人拼死堵住巫景同,而会武功的于厉生保护大家,带着人离开,去哪儿都好,只要不遇上巫景同以及他的骑兵就好。他把勾玉和梼杌刀亲自交给厉生,厉生含泪拒绝:“主人,您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为于家做的也很多。如果要拼命,那也是我去,巫景同嗜杀成性,你是堵不了他的。” 于敏湛温柔地笑着说:“厉生,现在你带着人出去,是最好的选择,因为,你凭一身好功夫,胜算是很大的,而我,带着他们,搞不好还成为他们的累赘,没有办法好好保护他们。这两块勾玉你收好,梼杌刀你也拿好,有了勾玉,梼杌刀你便能驾驭自如了,出去后,隐姓埋名,默默地过日子,好吗?你也不必牵挂我,你忘了,还有陌煜呢,陌家人迟早会赶来帮我的。” 191章 他这是想把位子让给厉生呀。可厉生本就是旁系,父族一直是主人身边的护卫,从没有当过家主的。在他看来,他若是接受了,就是僭主,是大逆不道。于家走到了今日这般田地,厉生心里都很愧疚和难过,怎么可能安心地做这个家主? “主人!这不符礼制祖规,于家的长辈们也是不会同意的,您是厉生的主人,是厉生誓死要保护的人,您是主,我是仆啊!”话罢,厉生哇哇大哭。 于敏湛拍拍他的肩膀,眼里噙着泪水,细声慢语地道:“我们都是于家人,哪有主仆之分。我可以当这家主,你又为何不可?厉生,你若还叫我一声主人,就听我的,按我说的去做。不哭了,三舅说得对,咱于家人有骨气,你也是条汉子,你不能柔弱,我们整个家,还等着你呢。” 要说这于敏湛也是硬骨头,明知道自己不是什么武功高强的能将,也不曾杀过人,向来以温和闻名,可却还要硬抗,要去送死。在他看来,这才是一个当家人应该做的。在家族有难的时候,舍弃自身利益救大家,必要时候做出牺牲,这才是他该做的。 在现在看来,这种气概的确值得赞扬,于敏湛的温柔实在太有风度了,怪不得在他掌管于家的时候,于府上下的人都那么尊重他喜欢他。 可任凭他再怎么一把鼻涕一把泪苦口婆心地劝说于厉生也没有用,于厉生根本就不愿意那样做。在他看来,主人就是一切,只要他在,于家就不会倒;况且他认为事情皆因他而起,他就更有理由用命护主了。但他知道他主人是绝对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的,他要做的,是找于敏湛的三舅。 三舅其实也是有自己的打算的,他在想,自己都一把老骨头了,决不能成为于家的累赘,倒不如凭自己的一份力,好好保住这个家。 于是他便和于厉生共同策划了一个方案。于厉生曾告诉过三舅,他在走出九霄殿在山里摘菜的时候,看到了巫景同带着他的弟兄们在附近的一处地方扎营。 巫景同显然是有备而来,他很肯定,自己的孤注一掷是有收获的。他带的弟兄虽不多,十来个左右,但却足以组装成他自己的队伍了,他还说,他将来要在这儿建一座属于自己的地宫,还要建许许多多的墓室。 他虽然还没有进去过九霄殿,没有发现古山的核心之处,但他对这儿的地形却很了解。短短的四天时间,他叫来了一些弟兄,给他带了些粮食,他振作精神,竟不用半天的时间就把这古山里的结构示意图画了出来。也就是残虹古山第一版地图。 之前于家虽然在这儿建基地做研究,但是他们并没有把这儿当作自己的地盘,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各处也是自己混熟了才知道的,他们并没有绘制地图。真正把这儿当做自己的巢的,是巫景同。 第一版的地图虽然只是局部的,但细节方面处理得很好,也很精致,这也就显现了这位大将军的才智及过人之处。 他指了指地图上的一个地方,对弟兄们说道:“这么多天,我虽然在山里没见过他们,但我敢保证,于家人一定躲在这儿。就是这块区域,藏了很多的秘密,这处其实连接着古山的尽头,估计也是这地下最深远的地方。肯定有什么惊天的秘密,我早就发现这里不对劲儿了。” “将军,若果然如你所说,发现了什么宝贝,苟富贵无相忘啊!您可千万别弃了我们兄弟几个的,毕竟,我们可是同您出生入死的呀,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您要是哪天发达了,可要记得弟兄们。” “哼,”巫景同不屑地提嘴一笑,“看把你们乐的。到时候,我们抓到了人,就让他们把这山里和于家的秘密全都吐出来,一举两得。我可告诉你们几个,千万不要学于厉生那狂妄竖子,要不然,可会死得很难看。” 此话一出,众人皆默。弟兄们面面相觑,害怕地看了对方一眼,生怕他们有一天一不小心被这巫景同给害了。于厉生之前不也像他们现在一样,对大将军瞻前顾后嘛,可到头来呢,还不是一样被抄家。 但凡家里有老婆孩子的男人,都害怕巫景同,怕他哪夜带着骑兵气势汹汹地闯入家内,把他们的家园夷为平地。这是最不好的。弟兄们心里都清楚这一点,但是怕归怕,不采取点儿措施岂不是叫一个坐以待毙了。 他们私底下早就有了算盘。早在下山之前,大伙儿在上面聚一起共商此事,说是怕他们给这暴躁的大将军办事这将军要哪天翻脸不认人该怎么办。思来想去,不来点儿狠的,实在不行;要知道巫景同是那种睚眦必报的人,若是将来事情办不成功,给他留了机会,他心血来潮报复他们该怎么办呀。 大开杀戒一词已然不新鲜了,大伙儿都清楚这纵世国公的为人。于是后来就有人提出:不如,到时候,他巫景同若是敢对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告他,告他谋反! 有人就抗议:不行!他谋反,那我们呢,我们到时候不也得死吗?咱们可是他的老部下呢。再说,要真到下边儿,他哪儿还会给我们留机会,让我们上去告发他呀?依我看,咱们现在在上边儿平安无事,不如就先通信给那宦官魏忠贤,让他弹劾这巫景同,我们得先下手为强。然后我们趁官府的兵来的这段时间,应他的要求陪他进山探秘,到时候捞到好处就溜人,毕竟朝廷抓的是他,咱们是被迫下去的,不算共犯。再说,官家来的时候,咱们跑不就行了吗?难不成咱们给他们通风报信,他们还能怀疑咱们问咱们有没有私藏宝贝吗?这样是最好的。 大家都觉得他说的极有道理,就准备按这样去做,叫他平日里一副嚣张的模样,现在我们就狠狠地阴他一把。 这也是巫景同万万没有料想到,他总以为他永远在这些人之上,这些人都得看他的脸色做事,没有人可以忤逆他。正是这种狂妄,为巫景同自己培养了掘墓人。 日子就这样过去了。他们双方又在山里待了三天三夜,于家人提心吊胆,巫景同却信心满满,他还说,这残虹古山其实原本是一座非常完美的自然山体,包括它的轮廓,走向,龙脉,星宿等等,都是风水中的上等。 他再也不畏惧血尸,他反而更勇敢了。有一天,他便和他的手下说:“我一定要把古山的真实相貌还原出来,做成一张完美的地图,而且这张地图,仅有我能看得见,仅能为我所用。” 这话一说出来,他的那些弟兄们心里可真不好受,就叨叨着:“将军呀,您说我们下来也好些天了,可这宝贝怎么还没见着呢?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了?” 巫景同最烦他们提及此事,他本来就占有欲很强,他绝不会把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和他的手下共享,他认为,那些个人儿,不过是给自己打打下手的,工具而已。 他瞪了那些人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急什么,没看到我快要大功告成了嘛?再说了,于家人估计还躲在那九霄殿里,不过他们要玩儿,我就陪他们好好玩儿,看他们能耗多久。我看他于敏湛也不过如此嘛,他们对这儿的熟悉程度也就那样,要不然有的是办法规避我的追杀。说来,他们成天窝在那儿,倒也不像躲,像是在守些什么。” 巫景同似乎已经猜到了。于家人确实是想守错金大门,而且九霄殿那里有很多机关,必要的时候可以拿它们挡一挡巫将军。 “要不,我现在就带上哥儿几个进去把他们全给做了?” 巫景同脸色一变,摆摆手道:“不行不行,现在不行,还不是时候呢。”其实他是担心那九霄殿真有宝贝,而此时他带着弟兄上去,也不好分哪。总之,秘密只能是他一人的,那些个小兵,算什么东西。 巫景同叫这些人进山,一来是想让他们给自己备一点物资,好在山里过日子;这二来呢,就是仗着人多力量大,什么时候把于家剩下的一些不相干的人给除掉,以免碍事。总之,留一个于厉生就好了,至于那于敏湛,他不听话,就杀了他。 这他的动机。他也在静待出手的时机,但也没到那个急不可耐的地步。 其实在血书中,有几页纸写的是巫景同发现秘密后,画出了一张精湛的地图,并标注了入口还有各种各样的墓道,甚至连怎么进去,机关如何破解也都写得清清楚楚。他兴高采烈拿给弟兄们看,弟兄们可高兴坏了,此时离朝廷抓捕他的时间也不远了,弟兄们想趁机做掉巫景同,私吞地图。 对他们来说,这张图可是宝贝呀。不如趁现在,杀了他,官家的人来了,就把巫景同交给他们,就说巫景同畏罪自杀,又或者,巫景同想杀弟兄们灭口,总之,找个理由交差,那岂不是完美。 其实如果用后者的借口,官家极有可能就着了道,谁不认识他巫景同啊。 其实,在此处,在山里巫景同已经被杀害了。但我发现,后面的几页纸里,却又外再一次出现了巫景同这个人。我在怀疑是不是于厉生笔误,或者是他凭空捏造,抑或是他记错了。总之,我觉得这是血书里另一大疑点。 按说,这巫大将军其实是被魏忠贤弹劾之后,皇帝老儿派当时的德王诛杀他的。德王英勇善战,也是一名出色的将领,只不过他和巫景同有过节,逮住了机会,声称巫景同屯兵造反,卖国求荣,以五马分尸酷刑处置。在当时的人看来,德王说得有理有据,因为的确,当时的人是看到了他连夜带着骑兵往一个奇怪的方向去了;再加之他娶了一个女真部的老婆,钮祜禄氏。这两桩似乎就已构成了证据,还有他那些弟兄们的举报,告他怀有异心,罪名已经坐实了,巫景同必死无疑。 192章 现在普遍被认可的说法,是巫景同被德王五马分尸。这也是我第一次知道骷髅玉百尸公的事情时所听到的细节。当时他的那些手下又有什么动机杀他,这也是说不清楚的。且至于为什么前后会出现两个巫景同,我也没有搞明白。 但这似乎与残虹古山的秘密有关。 在这段日子里,于厉生是活动最为频繁的一个。他以这山后面的余晖为信号,每在此时,太阳就要下山,也就到了巫景同歇息的时间了。他很了解巫景同,以往这个时候,这巫将军总要回营里歇一阵子,只是他的习惯,即便打仗的时候也是这样,从来没有间断过。 而巫景同又是一个生活很有规律的人,他信风水,也信命格。他会严格遵守自己作出的那些安排,也算是严于律己的一面。不该懈怠的时候从不懈怠。 于厉生正是抓住了这一点,恰准儿在太阳落山的那个点,专门在那个时候行动。毕竟天已经黑了,他的活动不易被人察觉,巫景同也已经回去歇息了。他这一歇息有时是十来分钟,有时是一两个钟头,这都是不定的。 他也没敢大范围走动,毕竟主人叮嘱过他,万事小心,太远的地方不要去,以免被发现行踪。 他和三舅也已经开始里应外合了,不过这三舅说只要送走于敏湛以及他的勾玉就好。于夫人在一旁伺候着敏湛,敏湛已经被晕过去了,他要醒着的话肯定是不会同意的。红袖身手算不错,由她护送当家人离开。 三舅早年间当家主的时候也来过残虹古山,他对这里的地形也比较熟悉,他知道有一条暗道可以出山,这条暗道直抵千年幻山,不过需要走很长一段时间,毕竟这儿离千年幻山有较远的距离。这条暗道只有于家人知道,而且藏得很深,入口有机关,别说进去了,连想找到都很困难。 但是暗道只能承受五人以内通行,因为这条暗道其实是多年未修的地下栈道,以薄木制成,部分浸泡在水中已久可能腐烂了。而且那是地下深处的暗道,含氧量极低,于家这么多人肯定是不能全都进去了。三舅当家的时候,就曾听长辈提起过,他姑姑带着九个人想从古山直抵幻山,结果全都不幸罹难。 这也给他们敲醒了警钟,五个人已经是最多的了,不能再多了。现在他们有二十来个人,若是五个五个进,时间肯定不够,因为他们要等前五个走完才能下去,走完这路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实在没办法了,三舅打算送走敏湛及其夫人,鹏斯,以及他的九弟,另外红袖作为护送人。这样是最合适不过了,鹏斯年少有为,他是这里头最年轻的一个了,于家也还需要他去重振,另外九弟算是于家颇为年轻的长辈了,有他主事,三舅心里会比较安心。 临行前,红袖抱拳道:“我一定不负三老爷所望,将他们四人平安护送到目标地点。红袖是于家扈从,绝不苟活,等我带人来解救你们。” “倒也不必再下来了,一个家族要活着,总要有些牺牲的。我们于家的使命光荣,牺牲也就大了些,你不必牵挂什么。红袖,你是个好孩子,这些年,辛苦你了。” 红袖泪眼汪汪地望着三老爷,心里就像被玻璃碴儿划着那般难受。 三舅为确保万无一失,还把暗道前面的一段路给封住了,算是加了重保险。他希望,敏湛能够完全到达幻山,于家能继续守护着该守护的东西。 于厉生其实已经提醒过三老爷,毕竟巫景同是个难料的人,总要防着点儿。九霄殿的错金大门一定不能被他发现。但是尽管这样,于厉生也是猜到了,巫景同可能早就知道这九霄殿有秘密,而且发现了于家人的行踪,他在静待时机。 一同留下来的那些人,其中还有于敏湛的姨娘,于紫玥,她可是个泼辣的强人,从来不怕事,跟敏湛的三舅是一个样儿,而且说话也不好听,年轻的时候特别爱训人。给别人的印象,就是强势。 她也是这留下来的人中武力值极高的一个,本来三老爷是打算把她送走的,可是她那个性子,横是不同意,说什么也要留下来。她说过,她的强势,是有资本的。 “三哥,九霄殿是什么样的地方您是知道的,我已经厉生把这殿门给锁上了。敏湛才刚走,为了不让巫景同起疑,我建议我们先找一个地方躲起来。”于紫玥说道。 三老爷觉得她所言极是,可是他们能藏去哪儿呢?厉生早就发现了,这周围布满了巫景同的眼线,他的那些弟兄们轮班巡逻,根本就没有动身的机会。不过若真要行动,那就得等到太阳下山的时候再行动。 于厉生本来做好了充分的打算,时间一到,带人抄水路走,登上三色莲台,那儿有路可以走,尽管是远了一点儿,但希望还是有的。只要有一线希望,那就必须坚持。 可是,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巫景同那天不按套路出牌,他估计也是知道了九霄殿闭门的事情,以最快的速度命人封山。此时的他已经对这里的一切十分熟悉。明明是于家人把他引过来的,没想到到头来却成了他的地盘儿。 那天黄昏过后,巫将军没有遵循他的作息规律按时歇息,而是带人登上十二品莲台拦截于家人。若不是十万火急之事,他绝对不会轻易打破那个规律。 于厉生见状,大吃一惊。 不会的,不会的,他怎么来了,他怎么没有歇息呢?不应该啊。过往十几年,从不间歇,今天怎么? 惊诧和恐慌写满了他的整张脸。 巫景同冷哼一声:“厉生,可真不巧啊,隔了这么多天,咱竟然在这里碰上了。”他身后的人已经扩充到三四十个了,这是他让他的那些弟兄们从骑兵部队里拨进来的。 众人围住了手无寸铁的于家人。 血书里给出了一个确数,当时于家人仅剩十七个,其中,仅有五个是会打架的。其他的,不过一些家丁还有七大姑八大姨的儿子女儿,都是公子出身,其中最小的仅有七岁,不会武打。 该来的,还是会来。是于家人低估了巫景同的能力,他在短短的几日把这里的地理研究个透彻,以他超群的才华,这才截了于家人的路。不过幸好他的所有弟兄都被聚过来了,他还不知道于敏湛等五人出山的事情。 这样一来,时间是充足的。 三老爷怒发冲冠地道:“巫韦,我于家做事向来光明磊落,自问从不曾作出伤天害理之事,也从来没有得罪过巫将军。先前你已杀了府中一百余人,难道还不够吗!为何要对我们赶尽杀绝?你这种衣冠禽兽,丧尽天良!” 巫景同捧腹大笑,他的笑声在这红莲之下不断回荡。 “没有得罪我,我就不能杀你们吗?我只想得到我想要的,你们既然不从,那我就更有道理要杀你们了。于三老爷,您掌家多年,已经是六十出头的人了,活了这么久,您难道还不明白嘛?想要生存,不是只要你安安分分守规矩就好,不是只要你不得罪招惹别人就好,你以为,你的仁慈和清高,你们的自命不凡,会有人怜悯,会有人为之动容吗?你以为,别人会因为你的功劳你的付出你的宽宏而对你感恩戴德吗?想要站稳脚跟,就必须使自己强大,你也不想想,在这世上,比我们更金贵的人有多少?” 他转过身来道:“你以为,只要你立足自身,做好自己,你就能好好活着吗?那是不可能的。特别是对于你们这种藏有惊天秘密的家族。至于杀人,哪里需要理由。” 于紫玥上前一步,苦笑一阵,摇摇头道:“巫将军,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于家长存了这么久,不是靠你所谓的杀人而做到的。你不觉得你的说法很可笑吗?你的意思是说,我于家被屠,是我们倒霉,而你巫大将军灭我满门就是天经地义,你怪我们能力不足,是,我们是本领不济,但我们没有丝毫害怕,我们也没有退缩,而你,却在畏怯,在不安,而你刚刚说的不过是你为满足自己的利欲而找的借口罢了,说白了,还不是因为你的野心,你那颗疯狂的心,所以你会说出那番话来搪塞你自己,为你杀人找理由找借口。相安无事是不能保证生存,但你有没有想过,是谁在破坏这种生存而又是为了什么而去破坏?我不知道你是站在什么样的立场说出这种话?我真是佩服你,你手上沾了我于家一百多条人命,竟然还心安理得地在这里为自己辩解?简直是无如野兽。” 本来于家人是想劝她不要再说下去了,和这种人动嘴皮子不过是浪费时间。若是他听得进去,又怎会如此丧心病狂。废话不多说,要打便打。 这是当时于紫玥的想法:我先用话来堵他,顺便拖延一下时间。老娘就不信了,他被我这么一说还能撑那么久。我于紫玥道儿上人称日月艳客,还怕他这么个黄毛小子? 没想到被她这么一激,巫景同非但没有发火,反而笑着说道:“说得真好,姑姑指教得是。那么敢问,于家是靠什么长存下来的?”他咬牙切齿地把最后一句说出来。 于紫玥跨上石阶,面对着那朵业火红莲,泪水忽然滴在莲台上,浇灭了源源不断地业火,后才铿锵有力地道:“好,那我来告诉你,我们靠的是骨气!靠的是骨子里偷出来的狠劲儿!” 大家可能都被她这个厉害女人的气场震慑到了,一愣一愣的,没有谁敢发声。于厉生只是心里恨,竟没想到巫将军会设计自己,他这是成心要灭他于家。他心念道:罢了罢了,大不了同归于尽,好在主人已经先行离开,我手里有梼杌刀,大小姐手里有她的流离鞭。 早说过这于紫玥是个狠角儿,她打架专用的是流离鞭,取“血流如注,皮肉相离”之意,足见这武器在当时看来有多厉害。 巫韦一声令下,全场陷入一片混战,他只针对于厉生,其他的人就交给他的那些弟兄们去杀,他自己负责撬开于厉生的嘴巴逼他说出真相。 193章 他很了解于厉生这个人,讲义气,家里的人就是他的一切,他永远会把主人于敏湛放在第一位。只要他活着,看到这些人统统被杀害,他就会于心不忍,就会跪下来求巫韦,放过他们,就会乖乖地把于家的宝贝交出来。 想到这里,巫景同得意地笑了笑,他抢过一个士兵手里的剑,杀将而去。于厉生挥舞着梼杌刀,他的武功其实不在巫韦之下,这叫一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梼杌刀是一把神圣的武刀,杀伤力很强,巫景同一开始打得有些吃力,大战好几个回合都没能拿下于厉生。 巫景同心说想不到,这小子竟然变得如此能打,我看多半是他手里那把邪刀在作祟吧。好,既然你不肯交出来,我便屠你族人,杀给你看! 他忽然纵身一跃,成了战场中乱入的一员。三舅是个年迈的老人,他的身手已经大不如前了,本来想多杀几个的,不料到,突然身后有人偷袭,他旋即转身,这才要举起手里的刀,可是,此时此刻巫景同手中的剑已经刺入他的心脏,穿过他的身体,一部分刀身已从他背后露出来,刀尖上鲜血滚滚滴落。 三舅愣愣地低下头,看着刺在胸口的剑,两目发直,半天说不出话来。 “三哥!——”凄厉的哭喊声忽然响起。 于紫玥的嘶喊声近乎歇斯底里,她已以泪洗面,浑身被溅满了血,当她看到她的三哥被巫韦杀害的那一刻,她高扬流离鞭,冲开跟前所有的障碍,一个劲儿地扑过去。 巫景同满脸堆笑地拔出了剑,于紫玥挥动手里的流离鞭,长啸一声,将巫韦狠狠地扫开。 她呼天抢地,抱着三老爷,泣不成声。 三舅始终没有阖上眼皮,在剩有一口气之前,微微伸起手来抚摸他妹妹的鬓角,嘴里艰难地说出俩字“不要……” 不要让巫景同得逞,不要泄露于家的秘密。她这个做妹妹的怎么会不知道呢,她紧紧地把三舅抱在怀里,握着他还留着余温的手,悲恸大哭:“三哥!三哥……你不要走……不要……”忽然,泪如雨下。 她的哭喊谓是声嘶力竭,像是在咆哮一般,宣泄着内心的痛苦,极力把自己的感情表露出来。 于厉生呢,他还处于震惊之中,没想到巫景同会忽然转而去杀三老爷,他还在发愣,心像是被冻住了般,唯有泪珠莫名地从眼眶里蹦出来。 是我……是我害了三老爷……我……我该死…… 日月艳客果然是杀伐果断,她没有像一个柔弱的女子把她三哥抱在怀里哭个半天,没有把自己沉浸在这份悲痛之中。而是,谨记三哥那句仅有两字的遗言,把悲痛化为她报仇的力量。 在场的人个个看得清清楚楚,一个女人,疯狂地挥舞着手中的流离鞭,那鞭子已快得像一个个残缺的火圈般,击退了不少的士兵。她含泪杀敌,奋勇当先。 她是在哭,但不只是痛哭,她还在为于家人撑起最后的一线生机。于厉生投入战斗之中,和她并肩作战,保护于家剩余的人。 还能剩几人呢? 从方才到现在,除了他们二人,只剩下七个了。 九个人,而对方有二三十个,这不是鸡蛋碰石头么。巫景同一跃而起,站到最高处,用手轻轻擦拭脸上那些方才受于紫玥鞭打而流出的血,那会是一道永远都去不掉的疤。 男人,是该留点儿疤。但这疤,决不是这样留的。他眼里燃着怒火,拉起弓弩,对准她,那眼神里杀气腾腾,咬紧嘴唇,于他而言,是可忍孰不可忍。 就在某一瞬间,日月艳客手中的流离鞭忽然挥不动了,而此时的于厉生还像一匹战狼般与敌人陷入一片厮杀。 当年,莲台前的那片空地,横尸遍野,白骨生花。当时,红莲开得正盛,我觉得,那是被于家人鲜血溅洒过的红莲,让它燃烧的,已不是业火,不是莲心的业力,而是于家人的血,是这么条无辜的生命。那不是红莲,在我看来,是血莲。 这也就解释了为何我一登上莲台,我会感到身体不适,我看到莲心我会想呕吐我会犯晕,于紫玥的那滴泪,代表于家人的那些恨,也解释了,为何我一看到业火红莲会莫名地掉眼泪。 一箭穿心。 那件薄薄的衣裳上沾满了鲜血,还扎着一支箭。 于紫玥扔下了手中的流离鞭,撑着最后的一口气,强忍着簌簌而下的泪水,朝于厉生呐喊:“厉生!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说出来,不要交出来!知道吗!哪怕……哪怕只剩你一人……你也不要……” 于厉生无声回应:厉生记住了! 可当他恍然转身的时候,却看到于紫玥含泪倒下,血流不止。 于厉生本来想过去拉拉她冰冷的手,叫叫她。她是这所有人中最后的一位长辈,也是主人最好的姨娘。可是他知道,只要他过去,便会着了道,其余的人便会被杀,比起那个,他知道自己更要做的,是保护好剩下的于家人。 他不辍舞刀,连砍四兵。 想不到巫韦会用如此阴毒的手段害大小姐。不过也是,他这人那么狠,为达目的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呢。 “厉生!”巫景同站在最高处叫喊,“我劝你马上住手!你一人当真可以护得了剩下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女小孩吗!你们只有五人!可我们呢,你觉得我缺人吗!” 于厉生没有听他的话,只顾埋头杀敌。 “于厉生!我告诉你,我可以射杀一个,我就同样可以射杀第二个第三个,包括你!你已经没有退路可以走了。不过如果你肯乖乖听从于我,按我说的做,我可以看在咱们昔日兄弟的情分之上,考虑考虑,放过他们四个……” 于厉生终于停下来了,在场打得要生要死的士兵终于停下来,大地一片狼藉,一切恢复沉寂。 他就站在那四人前面,护着他们免受伤害。听完巫景同的那番话,他终于是看清了某些人的嘴脸。 厉生泪眼婆娑地望着高高在上的巫景同大将军,冷冷地说道:“将军,你我的昔日情分,当真如此廉价吗?你口中的兄弟,下场就是像我这样的吗?” 在场的那些弟兄们满头大汗,没有一个人敢吱声。 于厉生握紧了梼杌刀,慢慢地环视了周围的人,又道:“你们这些人,当初,不也是一口一个兄弟叫得很痛快吗?击退皇太极后,咱们潇洒回营,痛饮屠苏,你们说大家要共患难的,可结果呢?生死之交,在利益面前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吗!兄弟之情义,在巫将军的勒令下,就会被缩成尘埃吗!” 罢了,我知道,你们肯定会说,你们也没有选择,若是你们不听从将军的话参与血洗于家,你们就会因此丧命,死的人就会是你们。 也对,的确是这个理。可是,这真的是你们灭兄弟我满门,屠我于家的理由吗?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处呢。反目成仇,原来也在一念之间。算是我于厉生看错了人,没有认清现实,是我天真了。巫韦他又怎么可能放过我呢?我又不能把于家的事告诉他,虽然于家祖墓前的沼泽地有嗜血章鱼,外人不得入内,但依他的性子,如若他得不到,他就会去毁掉它,他会将于家的所有公之于众,到时我又该怎么办呢?于府不就万劫不复了吗? 如果所有罪过都能由我遭受,一切责任也都由我去担着,那该多好哇。 旁边的一些家中女眷,对他频频摇头,让他切不能把真相告诉给巫景同。好在于家人并非贪生怕死,没有出卖自己的本家。 “不说是吧?” 巫韦走下来,弯下腰逗着那个七岁男娃玩儿,笑呵呵地说:“伢子,要不,你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诉阿叔,阿叔给你糖吃。好吗?” “梨儿还小,你要伤害他。他才七岁,他知道什么?”孩子的母亲把小孩拉到她身后,紧紧地牵着他的小手道。 “我平时最喜欢小孩儿了,你们知道的。只要这孩子乖乖地按我说的做,他会没事的。”他露出狞笑。 “巫景同!”于厉生咬牙切齿地道,“你别太过分!” “我过分你又能怎样呢?” 话罢,他便吩咐他的手下,只要于厉生一炷香的时间内不肯答应,就杀一个人,包括这个小孩儿。 于厉生大汗淋漓,铁青着脸,他知道小不忍则乱大谋,他也记着大小姐的遗言,哪怕到死也要守口如瓶。他暗暗想着:我不说,他巫韦不也拿我没办法? 但是,看到那些人就这样死在他面前,就因为他的那份坚贞和持守,他又很痛。仿佛刺的是人不是那些倒下去的,而是他。他的心在滴血。 现在只剩于厉生和这个小孩儿了。 怎么办? 于厉生没想到自己竟然能一口牙挺到现在,巫景同在上面也是气得脸红脖子粗,杀了这么多人没想到这小子还是狠下心来。 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小孩儿的母亲被杀后,那个叫梨儿的孩子就哭哭啼啼地挽着他母亲的袖子,靠在她的尸体跟前,轻敲她的臂膀,涕泗交加地在她耳旁嘟囔着:“阿娘醒醒……阿娘……你别不理我,我以后一定听话,不惹阿娘生气……求求阿娘醒过来……”说完便号啕大哭。 于厉生机械地拗过头,泪眼迷糊地望着地上的尸体,又转眼看看那个可怜的小男孩儿,冲他发呆了好久: 194章 如果我现在救他,把一切告诉巫景同,那之前于家一百多命就白白断送了,那样也有违我的誓言,也有违主人和大小姐的教诲。 可是梨儿他才七岁,囿于他还小,是个孩子,我不忍看他这么幼小的生命因为我的坚持而被结束,孩子还有他的前程,这不是该他终止的时候。 况且他从小就很可怜,那年,梨儿父亲被捕入狱,风雨交加的一个晚上,他出生了,他们家认为那是劫数,是他的降生使他父亲遭了罪,因而他从小就不招人喜欢,就好像是误闯入这个世界。要不是主人善良收留他在于府,估计他现在不会活得那么好吧。 可笑,现在,其实也不好。我那时就想,一个人若匆匆地来到这世上,最后又匆匆地离开,那他的人生该是有多凄苦。甚至是像那些生出来不久便夭折的那些婴儿般的不幸。 我该怎么办呢? 我是该成全这种不幸,换大局稳定,还是该打破命理桎梏,给他以新生呢?于家会不会因为我的一时怜悯而葬送在别人的手中?一切又皆因我起,我若坚持操守让他被杀,那这和我亲手杀了他又有什么异样呢? 想到这里,于厉生不忍地闭上眼睛,痛苦而又纠结到窒息。 半晌,他终于长吁短叹了一声,睁开眼睛,轻轻地道:“好……只要你不伤害他,我便帮你打开九霄殿大门。”话罢,他又闭上眼,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下来。 希望他这样做能够换回梨儿的平安吧。 大小姐于紫玥在临走前启动了九霄殿外的机关,只有在机关门上的槽口上放上梼杌刀刀眼上的珠子,九霄殿门才会打开。估计巫景同也是刚刚才发现了九霄殿被锁的事情,他劫杀于家人不过也是想让他们打开打开大门。 既是如此,也罢。大不了到时候进去的时候,和他拼命,总之,我会尽一切力量护着错金大门。 “弟兄们今天辛苦了,我先进去探一探,你们回去疗伤吧,没受伤的带上受伤的,慢点儿走。”巫景同转身对那些手下们吩咐道。 其实在这里他的动机已经很明显了。他能猜得到九霄殿有秘密,可能压着大宝贝,所以故意让这些人回去,他可不想平分东西。 当然,他不是一个人进去的。他带了一个亲信,有两下子,但绝对比不上自己,这人名唤许祯,是他妻子那边的表亲,其实也是钮祜禄氏,只不过来中原后就改汉名了。 或许三老爷就不应该把这七岁小孩儿留下来,而应该把他送走。毕竟不管怎么说,他始终是于家的一份子,鹏斯也是,而可能三老爷心中有自己的顾虑吧。 那些被赶走的弟兄们气得是吹胡子瞪眼,回去后,其中就有一个怒而言:“他巫景同真是好手段,把我们当什么了?叫我们下来给他喂肚子,让我们卖命杀人,我们杀了那么多于家人,死了那么多兄弟,可他呢?到头来还不是只顾得自己?我们为他万死不辞,他却对我们插圈弄套,这种行为真是令人发指。” “我觉得还是于大哥好,现在终于良心发现了。有道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说的就是将军这样的人呐!也罢,我们现在就回顺天府禀德王!现在就让他尝尝苦头!” 其实当巫韦赶走这些人的时候他就该料想到自己会有什么样的下场。这些下属之所以反他,其实有一部分原因是他们读懂了于厉生的心思。我坚信,如若有机会,他们定会追随于厉生,而不去追随巫景同。 只不过此处离顺天府即是北京路途遥远,他那些人出山后一路奔波,费了半年的时间才抵达终点。但是他们并没有忘却自己的使命,反而更坚定地要去告发巫韦。只是巧就巧在,他们背后的靠山德王赴关抗敌去了,于是他们便找上了魏忠贤。 当时的魏忠贤虽然权倾朝野,但他毕竟是个宦官,而巫韦在当时可是从一品柱国大将军,当朝国公,权力蛮大了,没有证据,德王也不敢轻易开罪他。但德王和他的矛盾是众人皆知的,魏忠贤也是利用了这一点,才得以诛杀巫韦。 至于证据,其实已经够明显了,就那次连夜抄于府的事情就轰动全城了,但这倒不至于杀头。毕竟人们只是看到了他走了而已,至于是不是叛变的问题还有待商榷。但是桩桩件件加起来在当时那种环境下已经是足以要了巫韦的脑袋了。 德王的入关杀敌,为巫韦的死拖延了时间。这一拖,便是整整两年。这就也为骷髅玉的诞生提供了时间上的契机,让巫景同把这古山当作他的闭关之地。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古山前面会有那么多间墓室,原来是巫韦利用这段时间命人建造的。 可巫韦的下场是五马分尸,化为百尸公。五马分尸是古代酷刑之一,柱国大将军,又为何会被五马分尸呢,到底是什么样的罪行呢?难道仅仅是被人弹劾叛逃卖国吗?难道仅仅是执刑者德王公报私仇吗? 不是的。血书其实在后面有提到一点是,巫韦出山夜偷圣旨。 由于是残虹古山外的事情,于厉生没办法通过山里的特殊物质观察巫景同的动作,因而血书里也没有详细记载。只是说了,进九霄殿后,于厉生曾拿着梼杌刀和他拼命,可对方有两人,且自己还带着个孩子,形势很不利。 所以于厉生打算放弃,巫景同很快就发现了错金大门,也得知大门后藏着很重要的秘密。可是他几番逼问于厉生,甚至是拿孩子作要挟,于厉生都没有告诉他怎么开这个门。 当时的于厉生,是真的不知道。巫景同其实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毕竟于厉生只是一个随从,这种机密肯定不是他一个普通的于家人可以知道的。只不过于敏湛已经被送走,于厉生肯定是不会说出他的下落的,现在于敏湛估计也都走远了,因而巫景同不打算从于家人下手,而是,自己研究。 于厉生自己呢,他是有打算的。他知道一些东西不能落到巫景同的手中,所以便悄悄吩咐梨儿说:“梨儿,待会儿哥哥把你藏起来,就藏在玄女像下的石窟里,那儿是个很安全的地方,不会有人发现的。这素虹本名是残虹,她的腹部有一块残虹甲,这是主人告诉我的,这一点,你永远不能告诉别人,知道吗?” 他也在怪自己,没有早一点发现石窟。但是现在石窟也只能装下两人左右,如果他自己下去了,巫景同发现了肯定会发现不对劲,从而对梨儿下手,毕竟没什么地方是最隐蔽的,巫景同若是想找,他一个地理大师肯定是有办法找出来的。一定要让他觉得,梨儿已经利用价值,从而放过梨儿。 于厉生凝神地看着这个孩子,其实他不会相信,巫景同可以凭自己的能力打开错金大门,所以他才把这最后的赌注都押在这个孩子身上。他摸摸梨儿小小的脑瓜,柔声细语地道:“九霄殿的机关已经被关闭了。记住,不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爬出来,偷看也不可以,也不要出声。直到,直到一切恢复了平静,你再离开,好吗?” 孩子呆呆地望着他,十分懂事地点了点头。 话罢,他把一块沾着尘土的煎饼塞在梨儿的手里,而包着这块煎饼的,竟是一张地图。他告诉孩子说:“只剩这个了。另外,这是方才交手的时候,我从巫韦身上偷来的。时机一到,你就按照这个地图走出去,小心一点。” 于厉生当时算是尽全力保住这个孩子了,他多么希望,他能平安地活着。 等没人的时候,他便把孩子抱进石窟里,他正要把玄女像归位的时候,梨儿忽然牵住了他的手,愣愣地看着他,问道:“哥哥你要去哪儿?” 他看着梨儿那双单纯的双眼,笑着说:“哥哥,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你一个人,千万要小心。”话罢,他轻轻放下小孩的手,并迅速地将玄女像归位,留了一道不起眼的小缝子。 于厉生忽然怔住了,不知什么时候,又是泪如泉涌。 他手握梼杌刀冲到殿外,取下那颗珠子,也来不及装上把它刀眼,直奔莲台。 九霄殿这边只能这样了,现在他也只能盼着巫景同打不开这错金大门。他已经酿下了大错,十二品莲台上的空地是他最后能忏悔的地方了;他要帮三老爷和大小姐,还有所有的于家人收尸。 他冲上那片空地,拖走一具又一具的尸体,此时却不料被巫景同的随从许桢看到。他款款而来,试图阻止于厉生的所作所为,于是二人交手,结果,许祯惨败。 于厉生是觉得,只有把这些于家人安葬,他才能心安。他始终以为,这场祸皆因他而起。哪怕到死后变成一具凶尸也是这么认为。 接下来的情节,或许是太过残忍,血书里竟然也没有详情地说明,里面只提到了,巫景同以为于厉生想要杀许祯以泄心头之恨,又因为他偷走自己的地图,于是一气之下剜去于厉生的双眼,并一脚将他踹下莲台后面的血池。 原来于厉生是这样没了眼睛的,还被扔下血池淹死。也难怪他的怨气会那么大。 于厉生其实在血池中还是有意识的,这离他变为凶尸应该还有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巫景同已然打开错金大门,并在里面发现了天坑,以及前面提到过的特殊物质,还在里面炼制了骷髅玉。之后他带着他的著作《残虹不死》出山,本来是想高高兴兴地向别人炫耀自己的成果,可结果却撞上了死对头德王,被五马分尸。 195章 由于是大门后的世界,因此,于厉生也不知道当时巫景同在门后面做了什么,又发现了什么。只不过大家知道的是他发现了惊天秘密并写书记录下了这个秘密,还从墓里带出一块骷髅玉。这里就值得注意了,另外骷髅玉没有带出来,也就是还留在残虹古山。 那么就回过头来说说这巫景同为何要偷圣旨吧。说到圣旨,其实我从一开始就差不多猜到了。血书里有更加详细的描述,说是这巫景同在墓里发现了一种神奇的虫子,而他自己曾在书里见到过这种虫。 不错,这就是我们之前在墓里见到过的鬼灯虫。鬼灯虫的发现算是巫景同的第一个大发现,因而他还特意取了鬼灯虫的特点作为他书的名字,即长生,不死。 前文提到过,巫景同对他精心绘制的地图十分满意,当然他的地图也堪称极品,这是无可否认的。之前他说过,他的地图只能为其所用,其他人连欣赏都不得,他也在思考有没有一种东西能让人看不出来的。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上帝让他遇到了鬼灯虫。他在书里看过关于鬼灯虫的介绍,说是鬼灯虫发出的奇异的光,与西域蚕丝里的特殊成分相作用,能使蚕丝上的痕迹起到“消失”的效果。当然这种消失,不是指真的湮灭,而是指被隐藏起来,使我们肉眼看不见。这也就是鬼灯蚕丝的密文效应。 可是难道要他上西域找蚕丝吗? 当然不是,他身为一品大员,他知道也熟悉有一种东西,这里头就有纯度极高的上好蚕丝。 那便是一品级别的圣旨。 圣旨上的蚕丝用的就是西域里的极品,薄而轻,只要是带有玉轴的圣旨,它们的丝布一般都是极好的材质。 这也就让他萌生了偷圣旨的念头,也是他被五马分尸的直接原因。其结果,不消说,凭借他的本事,肯定是速战速决,极快的就把圣旨搞到手了。 他做出来的地图也就是之前我们拿到的那份圣旨里的地图。 到现在我都很纳闷儿,于厉生是怎么详细地知道巫景同的这一切的?虽然他写下血书是为了痛斥他的所作所为,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可以随意杜撰的呀。 唯一说得通的,也就是我先前提到过的,他可以利用古山的“特殊物质”而观察到巫景同的一举一动并记录下来。 变为凶尸是怎样一个过程,其实于厉生当时迷迷糊糊,自己也没有说明白。只不过他说他用自己的血还有血池里的血写成此卷,用来昭告天下,让大家知道巫韦是怎样一个人。当然,他想把血书交给的,必定是于家后人,毕竟他不想让秘密泄露。 于厉生化为凶尸的时候,他就把于家人的尸体运走了,至于藏在古山的哪里,他没有说。在他变为凶尸的时候,巫韦其实还没有被杀,巫韦以为他已经死了,所以就把他送进自己建的一个星空墓室里。也就是我们之前看到吊青铜悬棺的那间。 关于五马分尸后的巫景同,幻化成百尸公的情节,血书也有略微提到。百尸公,不是鬼,是一种生物,准确来说,是一种身上长着许多骷髅头的怪物。那怪物是从错金大门里爬出来的。关于错金大门后的世界,于厉生表示自己并不清楚。 其实血书中有一句话,几乎可以解释这一切。那句话是这样说的:交错之世,不得而知。残虹之世,则具眼下。窥其所为,非我本意,天坑神物,赋予我镜。 我的理解是,当时还没有时空的概念,所谓的“世”是指于厉生所认为的那个世间,也就是他所在的时空。残虹古山里,他可以看到巫景同的动作,而一旦不在古山的这个时空,比如错金大门之后,比如古山之外,他就看不到了。也就是说错金大门后的世界与残虹古山所在的是两个不同的时空。时空有交集,因而即使是在古山之中,他也看不到。后面四句就说得很清楚了,天坑中的神秘物质,就像镜子一般,可以影射山里的一切,让他捕捉到巫景同的一举一动。 如果是按照这样解释,那么之前出现过的两次巫景同之死便也说得通了。这也就是为什么于厉生有能力写成血书,洞察巫景同的所作所为。 血书乃棺木所制,如此可见,于家先人真是一条汉子。到死手里还紧握着珠子,生怕巫韦夺走它,愤撰血书,仅存一息,宁为凶尸亦要忍至今日以告慰于家先灵。于厉生前辈给我们留下了许多重要的信息,比如,素虹娘娘腹部的残虹甲,错金大门,骷髅玉,还有天坑,特殊物质等等。 这也会有助于我们此番行动。 血书的后续是百尸公被下了血咒,封在骷髅玉里。而至于他为何要这么做,无人知晓。另外,红袖将敏湛几人安全送达千年幻山,而自己请命回残虹古山做守护人。至于那个青衣的陌家人,后来再也没有出现过。 直到那日我在墓里看到过她留给我的梦境,她才算是离开了残虹古山。 读完了这血书,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看着我的泪水也跟着从眼眶里蹦出来。看到最后的时候,眼睛更是莫名地湿润。 我对于家所有先人都抱有敬畏之情,他们用自己的鲜血去守护他们要守护的,没有一个会贪生怕死,有的只是保留一口气挺到今天。在那个年代,他们都曾拼命,现在于家强大起来了,我不是更有理由要去守护好于家吗?我应当以于厉生等人为榜样,做好我该做的。 归海月向我走来,不解地看着我,问道:“怎么哭了?”说着,他不由自主地把目光移向我手里的血书。 我还没有回答,突然听到营地里的喧闹声。我赶忙擦拭残留在眼角的泪渣,生怕让人看见。 归海月挤进人群里,忽然大家伙都安静了,没有一个敢吱声的。 “你们嚷嚷什么?都这个时候了,还要吵吗?”小月吆喝道。 全场更是鸦雀无声。 我便慢慢地走过去,轻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梅穹宇便悄悄告诉我,说是他带来的队里有一个女子,硬要更我们下墓,说什么也要,谁也拦不住。 他说这人平时性子也不烈,看起来温柔恬静,和蔼可亲,是淑女型的,在梅家看来就是大家闺秀。可不知道怎么了,她非要跟着进山。 小月便问道:“你叫什么呀?” 我便循着众人的视线看向那个女生,长得挺水灵,虽然不是很惊艳动人,但也不能说是不漂亮。当然和蓝墨的离珠姐不能相媲美。 “我叫盖笑,来自牡丹江。”她微微收敛了,稍稍低下头,似乎很腼腆。 怪不得呢,说话语气有点儿怪,原来是东北妹子。不过听穹宇说,她早在花都住了七八年了,对这儿的一切也算是比较熟悉。她虽然个子有一米六出一点儿的样子,但经常被人称作“小不点儿”,原因来自她的名字:盖笑,不就是个儿小嘛。 归海月便柔里柔气地跟她说:“阿笑姑娘,墓里可是凶险万分,血尸出没,机关重重,是要流血的,一不小心还会丢了性命。我看你挺文弱,你当真想好了吗?” “我想好了!我不怕,你别看我表面斯文,我会打架的,这一趟下去决不会给你们拖后腿的。”她信誓旦旦地说。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们也不好拒绝。我向归海月点了点头,他也朝我点头称好。 梅穹宇说,她是梅家唯一破格收留的女孩儿,资质不错。据说她父亲是做科考工作的,只不过在某次科考活动中不幸遇难去世了。她想继承父亲的遗志,也想闯一闯,父亲走了,不能在跌倒的地方再次站起来,她做女儿的,就想代替她父亲,完成她父亲曾经不能或是没有完成的任务。 但她的勇气可嘉也决不是空口无凭。她自己很努力,练就了一身的好身手,曾是女子武打队里的花魁。 我准备利用这剩下的一点点时间给他们说说血书的内容以及巫景同的故事,做个下墓前的预习。时间也没剩多少了,中午后我们就要下去了,现在古山暂时还没有观察到任何异象,说明东西还在,我还有机会。 既然做了这个打算,那就得付出代价。没什么是不用付出就唾手可得的,包括守护于家这份重任。 我清点了一下人数,然后准备按照归海月研究出来最后确定的入口进山。小月说只要按照那条路线走,就一定能赶在其他人前面到达九霄殿。无卫部族很明显是奔着这九霄殿里的宝贝去的,这一点我们大家都清楚。 此行一共有七人,我,蓝墨,小月,穹宇,凤寻魂,盖笑和阿青。其中盖笑和阿青的工作是清理现场,包括墓室里的残骸和碎片,剩下的人就跟我们一同进主墓室。九霄殿秘密太多,我不敢带太多的人进去,以免生是非,但是不带多一点,又怕和四块玉以及无卫的人干上了,不好收拾。 196章 小月在前面举着手电,打光带路。我紧随其后。这是条崎岖的山路,不过是穿入山体里的,路虽陡峭,不好走,但是由于它横穿残虹古山,可以为我们节省很多路,毕竟这古山空间结构复杂,若在那里乱绕是很容易迷路的。 即使手里有这张颇为精湛的地图也容易走失。其实这巫景同有一点是必须承认的,那就是他的才能。他太聪明了,可以说是精通各种玄学以及地理方面的知识,不过他祖上是摸金校尉,说来也见怪不怪。 据说呢,他找到藏有秘密之地,也就是我们所说的错金大门,靠的是一个小小的罗盘。他发现在这错金大门旁边,罗盘怎么看都不管用,说明这周围的磁场很奇怪。 不过或许我们会说,罗盘不管用了的确说明了是磁场的问题,这没什么可以深究的。但其实,从进入古山开始,磁场就已经被打乱了,因为我们所在的时空是多维度的,这个在血书里也有相关解释。而至于巫景同能发现错金大门的秘密,真正的原因其实不在于磁场乱了,而是在于罗盘本身磁针的偏转问题。这就需要用到很多风水上的知识了,我对这方面知道的也不多,回头还得请教二山胖。 我那些寻龙点穴,分金看龙脉,辨山之星体,山之发源,风水玄术等等,也都是他当的老师。这些东西,自学其实是很难学得来的。除非你有巫韦那样的头脑。 小月大摇大摆地走在前头,他似乎对自己挑选的路线很有信心。我让他当心点,他却满不在乎地说:“这有什么?不就是一条山体路嘛,前面是一条铁索桥,大家都小心点儿。” 那铁索桥确实不简单,我都不敢往下看,因为桥下是万丈深渊,黑魆魆的一片,深不见底。掉下去那肯定是尸骨无存的。 铁索桥摇摇摆摆的,蓝墨道:“这桥板用的普通的木片,有安全隐患,两个两个来。” 我点点头道:“听蓝墨的。那穹宇和盖笑先走吧,然后阿青和鬼爷跟上。” 等到前两个走完,阿青便跟上去,可不曾料想鬼爷凤寻魂却一脸不屑地杵在后边儿,连眸子都不愿抬一下,似乎不想和阿青一同走过去。 这也太不给面子了,让阿青一人走怎么能行啊,无奈之下我便让小月赶快补上去。 我知道像七杀鬼爷这等角色的人,不愿事事要别人让着,他可不想欠人情,也不给人好脸色。就好像一定要突出他的显要特点似的。 我看了他一眼,客气地道:“鬼爷,咱们走吧。” 就算他肯跟我走,那他也不愿走在我前面,一定要在后边,好像是要殿后似的。不过,蓝墨都还没上呢,他这样子也不过是做做样子。 我安然走着,不料脚下的木片已经不太稳固,开始往下松,沙石也不断地掉入深渊里。桥已经不是很结实了,我尽量走快一点,要不然等到桥散架了蓝墨可就没有机会过来了。 突然,桥身剧烈摇晃,我连忙抓住把手,鬼爷还在我后边,那他岂不是比我更危险? 桥的中间已经断了开来,我纵身一跃,翻下桥,跳往对面山墙下的一块不大的石棱上。 我旋即转身拉住了凤寻魂,生怕他掉下去。 “力气这么小,别拉了。”鬼爷咬紧牙关道。 他的身子就那样向下垂,而我一旦松手他必会掉下去。 “不必拉我,我会轻功。” 我使出吃奶的劲儿,双手拉住他,努力地说道:“会轻功又不是会飞,你得意个什么劲儿。” 大家见状,也不知如何是好。小月在上边叫喊:“小尺,你等着,我下去拉你们。” 他正要跃下来,这山石也不过那么大,我生怕他一跳下来就压在我身上,然后我受不了一不小心就松了手,结果凤迟就完了。 最后还是由陌蓝墨出手。他那轻功,嗖嗖的几下便缠着断裂的铁索到了我这边,单手,面不改色,一把就将鬼爷拉了上来。 最后还是穹宇他们扔下绳扣把我们拉上去的,至于蓝墨,他向来不屑于这种玩意儿。 这从方才紧张的一幕过后,凤寻魂看蓝墨的眼神就怪怪的,不知道是敬仰还是嫉恨。总之我也说不清。他那么要强的人,可能觉得这样让他下不了台面,所以心里赌气吧。 这也能理解,他七杀鬼爷是谁呀,又不同于像我这样的泛泛之辈,可这才下墓没多久就给大家难看,他心里肯定是不服气的。可不服气又能怎样呢,蓝墨才是全能的,不过还是很期待他的下一次表现。 也只有盖笑会经常过去和他说话,不过他也不太想理会别人。一路走着,很不自在。 “小月,我们还有多久到哇?”我问道。 小月眉头微皱:“不好说,这条路太黑了,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大家提高警惕,把手电开着,小心一点。” 这前面的路倒是平地,应该是某截与山连体的墓道吧,只有墓道才会把路修成这样。一般的山路上面都是石头和泥土,或是一些枯枝烂叶,不会扫得那么干净,还只带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有脚印!”阿青突然叫道。 我们大家便把手电筒照到他脚旁,小月便道:“阿青,你走最后面,会不会是我们留下的呀?” 盖笑弯下身,仔细观察了一番,摇摇头说:“不像。我们大家穿的鞋子不会出现这种轮廓的,这条路应该之前有人走过。看这痕迹,上回来这里的人,离今应该有三四十年的样子了吧。” 她这么说,我倒不由想起上个考古队,即九重社的探险活动。他们当时如果来过这儿,那应该是要出去的时候吧?说来我还真有些担心,毕竟九重社可曾经在墓室里搞研究,他们搞了那么久,也不知道有没有进去过九霄殿,错金大门后的秘密有没有被破解。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东西被拿走了,那四块玉和无卫部族的人也没必要跑这一趟了。当时的考古队,应该是出现了什么事故吧。 小月也没有提过雨若明九重社的事,可能他的亲人也因那次探险而遇难了吧,因而他不愿意透露。 陌蓝墨面无表情,屏息凝神地观察着,他的表现并无异样,我那颗悬在半空的心这才落定。小月越发觉得这条路不对劲,这明明和他在地图里找的那一条出入很大。 他蹲下身翻开背包,摸出手机,用手指放大后仔细地观察了一番,嘴里自言自语道:“没问题啊,我们走的可不就是这条路嘛,没走错呀。” 我看了看前面的路,又转身看着他手机里的地图,问道:“我们走的这条路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你看,我们现在在这个位置,”小月指给我看,又道,“过了铁索吊桥之后的岸上,应该是类似于悬崖边上的空地,而不是我们现在所处的这种墓道。而且,这地图标注了一个圈点,在右下角的图例里有说明,实心不规则圆圈代表的是大石头。可是,我们现在并没有看到石头啊。” “什么石头?它有什么作用吗?”我问。 “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我们在冰窟里见到过的涅槃石?”小月道,“我之前其实就发现了,这种石头立在某个位置是很有讲究的,它不仅有命名并指明所在地的作用,它还有其位置上的作用。” 我把目光停留在他手机里的那张地图上,标有黑圈的地方我都看了一遍,道:“残虹古山所有的石头连在一起,会形成一个风水学上的图案,由此来辨别卦象。石头按照那个一定的图案去分配位置,会起到类似于阵法之类的作用,用风水学上的知识解释,那就是天人一体。” 小月点点头,然后继续往前走。他带路我还是放心的,他对地理方面的知识懂得比我多,此番来,虽说他是有重任在肩,但还是帮了我的忙。 归海家近来的考古活动很少会让他们的家主亲自参加,别说是家主,就算是一些归海家族的人,他们都不希望被派去以身犯险。这一次,倒还蛮特殊的。 不过我觉得归海月对这残虹古山的秘密不太上心,他感兴趣的一直是考古队的事,所以我猜他是奔着九重社而来的。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我的好朋友,于司宸派给我的任务,我会在不伤害朋友的基础之上去完成。 小月忽然加快了步伐,吩咐道:“大家小跑起来,快点儿跟上,前面是平直的墓道,没事的。” 我们听到他的指令便也跟着蹜蹜小跑了起来。盖笑身姿矫健,我本以为她会掉队,可没想到走着走着总是挤在蓝墨的前面,就跟在我身后。 前面不远处有一个矩形类似棺椁的石台。这与我们之前看到的石井倒很相似,把通道伪装成瘆人的石棺,实则棺底一层是空的,棺盖被糊上了一层漆,棺身还沾有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个被封死了的石棺,里面躺着凶尸之类的,安在这里的确极具恐吓效果。 不过这点小伎俩儿,我们早就看出来了。小月一脚踢飞那涂有漆的棺盖,自己先跳下去探探,随后,我们挨个儿下去。 我只知道身后冰凉冰凉的,用手一摸后背,还是湿润润的,地面上像是有水洼之类的东西。总之,我感觉下面的空气很潮,还带着腐烂的味道。 “蓝墨,小月,穹宇……”我叫道。 忽然,手电筒的光一照,小月才答应着,他扶着穹宇,穹宇拉着盖笑,鬼爷搀着小青。 我慌张地打量了他们,焦急地问:“蓝墨呢?他在哪儿呢?” 忽然身后响起一个声音:“我在。” 我倒吸了口冷气,在就好,大家没事儿就好。 “这里怎么像夜里那般黑啊,比我们刚刚在墓道还黑,怪不得我看手电筒这么亮呢,”穹宇说道,“诶,你们看这是什么?” 他说的那不过是一个铜质巨型管道,这管道多半就是我们之前在洞里见到过的那个,装满了血的管道。血滋养着这里的一切。 197章 “这是残虹古山的血管,就跟人体里的血管一样,里面血液流通,支撑着这儿的正常运行。”小月解释道。 这管道却是竖着插在地上的,而我们之前所看到的却是横着来的。要么就是这些空间的维度不同,要么就是这充血管道是横七竖八拐着弯来的。 那些干尸都没有眼珠,只有覆着一层淡黄色的眼白,以各种各样奇怪的姿势抱在这条管道上,身体就好像被黏在了上面似的。 “我们走吧。”盖笑提议道。 有管道出现的地方必定是很重要的,因为,管道里储存着滋养古山的血液,若是有人试图弄破了这血管,那么后果是得多严重呀。而且我们下来的地方刚好是管道的末端,这就更说明我们来对地方了。 再往前走,本以为这片空旷的地方会有好几间墓室,可没想到,只有一间古代的宅子。 这宅子很破旧,看屋檐上的瓦片什么的,可以知道这宅子一定是有几百年的历史了。积在门扣上的灰尘,足有一盒香粉那么厚。 历史沉淀得越久,就越能看出事物的沧桑。 这扇门有一部分灰已经脱落了,只是部分比较干净,难不成,有人来过了? 我让大家提高警惕,因为这儿的地形很复杂,四通八达,光沿着管道就能找到这儿来,我害怕里面已经有人了。 最令人害怕的,其实不是粽子和怪物,而是人。 我一手拿枪一手把刀别在枪下,然后用脚踢开大门,率先进入宅中。小月也是这样,小心翼翼的,生怕大宅里有人。 大家伙都进来后,耳边忽然响起了一声哨子。就一声,很快就消失了。而且,肯定不是幻觉。 那哨声很刺耳,就好像是有人故意在我耳边吹似的。但仅有一声,而且响度不是很大。 我也希望我是幻听,可蓝墨的眼神似乎在告诉我,他也听到了。 遍地白骨累累,沙尘飞扬。忽然风好大,迎面而来的是一些灰白色的烟尘,我也看不清那是什么东西,只觉那烟尘里还带着一股奇特的味道。那味道我好像在哪里闻到过,不香但也不臭,就是说不上来是怎样的。 众人下意识地扬起衣袖挡住风沙,扑鼻而来的其实不止这些,还有一些带有血迹的纸屑纱布,脂粉之类的,从内屋的窗口飘出来。 我们现在是在外院,外院也没有什么,几条破破烂烂的杆子,晾着一些不堪入目的衣服,那些衣服不仅是破,而且脏,爬满蛆虫,简直不可描述。地上白骨早已发了霉,带着一股潮气,其他的,还有一些被沙尘埋住的手电筒。 说明,有可能是九重社的人来过这儿。 小月睁大眼睛看着内屋上的牌匾,上边写着“夫人殿”,他再三与地图确认了,惊叹道:“是的,就是这里!小尺,我们离目的地又更进一步了。” “是吗?”我看着他,他却开始在地上摸索,似乎在找什么,“怎么了?你是在找九重社的东西吗?” 此时的小月已收起爱开玩笑的本性,变得正正经经的。听到九重社,他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又继续翻找地上的东西。盖笑和阿青也赶忙猫着腰帮他整理那些破旧的物品。 小月找到了一个埋藏在土下的照相机,把它揣在怀里,拉起衣角使劲儿地拭去表面的灰尘。 “爷爷……”他看着那个老式照相机,眼里闪着泪光。接下来他又开始埋头苦干,发了疯似的扒开那些沙尘。 可是这脚下又不是沙漠,他能找到什么呢?我不忍心看着他跪在地上对着路面乱挠乱扑,于是便也跪下去,轻轻拍了拍他道:“小月,你冷静一点!你在找什么呢?” 他没有回答我,继续埋头苦干。 我用力地抓住了他的手肘,大声道:“小月!九重社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名单当时里没有归海家的人,你是想找雨若明吗?” 他摇摇头望着我怒道:“名单有什么用你告诉我!当时参加的人就必须用真名登记吗?” “可是你现在这样也于事无补,我们快进里屋看看吧,都已经来到这儿了……” 我话还没说完,他便使劲儿地将我甩开,怒斥:“你不就是想拿东西吗你去啊!” 我坐在地上,愣愣地盯着他。穹宇急忙过来扶我,蓝墨也过来了。他悻悻地看着我,忽然冷静了下来,抱着那只照相机,失声大哭了起来。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归海月哭。他是为他爷爷而哭。 年纪小小掌管归海家的他,其实早已天不怕地不怕,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什么世界没有闯过,什么人他没有周旋过;遇到再困难的事情,他也会抬起头来笑一笑说他可以。他就是太精明能干了,什么事他都能担着,而唯一的心事,就是他的爷爷。 谁心里还没有个坎儿呢?他爷爷,会是他这一辈子的心结,永远也抹不去的疤痕。 小月的内心兴许是太过强大了,以至于每每我和别人提起他的时候,都会用“双重人格”这个词来概括他的性格特点。有时候玩世不恭,正经起来却还蛮靠谱,有气场,有本事。但他不喜欢严肃,总是给人以笑脸,天塌下来,他也只会付之一笑。 或许,我更应该给他理解,而不是逼他陪同我上九霄殿。 换作是我外公,我恐怕比他反应还要大,我又怎能责怪他呢?是我太唐突了,以至于一不小心触及他心灵深处的伤痛。 说是三足鼎立,于家归海家和陌家情同手足,但是到了这一代,其实事实已经不是以前那样子了。最原本,陌家和归海家的确是为了共同守住秘密,他们的任务是保护于家,而于家的使命是守护秘密。 可是我们谁能说,他们生下来就一定要护着我们呢?我们于家人生下来就一定比他们金贵吗? 于司宸是说了,东西拿回来带进于家祖墓,他说的是物归原主。骷髅玉的确不是我们于家的,但是它一不小心就会湮灭,落入奸人之手加以利用后果则不堪设想,它的威力实在无法估量。 可是我又不能向大家解释,我是为了不让它给大家带来害处,我也是为了于家的秘密。 到时候,会有人不信,不以为然,还会有更多的人追着我问于家的秘密是什么?圣童一事暴露已经是最后的限度了,我一定要坚持到最后,不论别人怎么看我。 我望着小月,轻轻道了一句:“对不起,对不起。” 盖笑便说道:“归海老板,您先冷静一下,别太激动,好吗?” 陌蓝墨将我扶起来,梅穹宇也在一旁劝说小月,让他消消气。鬼爷凤寻魂杵在一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也是过来人,或许正能体味到小月的感受吧。 现在我们还在墓里,能包容也得尽量包容,千万不能闹矛盾。 我走过去,蹲下身,给他递了一包纸,说道:“小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若是不愿意和我们走,那你原路返回,我身上还有绳扣,方才两岸离得不远,可以拉过去的。注意安全。”话罢,我从背包里摸出绳扣。 他抓住了我的手腕,直勾勾地看着我,摇摇头,道:“刚刚,是我冲动了,应该是我跟你说对不起。我说的是气话,你别放心上,小尺,你是我的好兄弟,我怎么会抛下你呢?”话罢,他又看看怀里的那只照相机,不由泪流满面,我便看着他,眼眶热热的,给了他一个拥抱。 都说人皆是会长大的,可总有那么一个时刻,你会哭得像个小孩儿,那时候,不论你再大,再老,你也只能是个小孩儿。那是你心灵深处,无关年龄的痛楚,不论时间过得多久,你依旧会哭。 小月比我们先长大,先成熟,很早就懂事,很小就成了“小大人”,可在他爷爷面前,他不还是个爱笑爱闹的娃娃吗? 我也深知他说的话绝非有意,但是他代表的是整个归海家,有些事,必须由我自己去做。对蓝墨来说,也是这样。 当年九重社的事,我虽然了解得不多,但根据小月的反应便可猜出一二,当年夜缘楼各大世家派去的人纷纷罹难,没有一个能幸免。所以那支探险队就这样消失在残虹古山之中,他们留下的讯息遍布整座古山,但是他们的人,却没有一个是活着的。 当年的工程实在很大,只不过在那个年代,设备和技术都不是很先进,尽管有雨若明这样的灌大顶参与,但是结果还是很不乐观。那工程明显是奔着九霄殿去的,不过当时去了那么多人,却一个也没有回来,其实不是他们的力量不够大本事不够强,而是他们不够团结。 都已经把墓室当作他们的基地了,足见文物界上面对这份工作的重视,投入也是很大的。根据报告来看,他们当时的主要任务是九霄殿的文物,包括一些瓷瓶还有极品翡翠,都是他们的保护对象。 198章 九重社的队伍浩浩荡荡,看起来没有任何纰漏。人们估计也不会料想到他们会是以全军覆没告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因为这个工程以及探索未知的好奇心而葬身古山,“客死他乡”。 但背后作祟的,其实是人心和人性。前者不可预料,后者渐渐显露,但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能给人致命一击,带来重大的伤害。 所以我一直在猜想,九重社之所以会全军覆没,是因为内部不够团结,人心没有聚拢,在个人利益和集体利益面前有些人果断地选择了个人利益,这才引发的冲突。当年的探险队中有不少类似于鬼爷甚至是蓝墨这等级别的人,在当时看来就已经是翘楚了,可结果呢,还是跟普通人一个下场。 当年大家别说是想拿墓里的东西,想活着出去都成了问题。这是因为九重社内部出了问题,引起了矛盾,导致他们自相残杀。小月估计也是知道了这一点,只不过不愿说而已,他会深查下去,一点点翻开九重社的真相。 忽然,风又开始吹来,好不容易停了一阵子,如今里屋的胭脂粉透过那扇半开着的窗户飘了出来。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奇怪的味道。 大家都有些害怕,直愣愣地盯着里面的那间破宅子。光线实在太暗了,我们都看不清楚里边是什么,门没有全关上,黑黢黢的一大片,令人毛骨悚然。 唯有鬼爷凤迟没把那屋子当回事儿,他倒觉得其实也没有什么,心理作用而已。 阿青脸色发白,问道:“那不会是鬼宅吧?里面不会有鬼吧?” “去去去,这世上哪儿有鬼呀,阿青,你这胆子也太小了吧,”梅穹宇指责道,“阿笑一个女孩子家胆都比你大呢。” 盖笑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就在此时,我好像又听到了一声哨声。这一次我听得清清楚楚,就是从这屋里面传出来的,借助风力,传到耳旁,空气中又夹杂着其他媒介,因而听起来会格外刺耳。乍一听,第一次觉得没什么,就是普通的哨声,可这回我觉得奇怪,好像也不是什么哨声,倒觉得像是一种极为凄厉的尖叫声。 我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听到,总之我和蓝墨是听得一清二楚,两遍都让我们听到了。小月咋咋呼呼的,可能是情绪不太稳定,这回才提高了警惕,他转过脸来说道:“这里头有东西,也不知道是不是四块玉或是无卫部族的人。” “不像。他们也没必要遮遮掩掩的在这儿浪费时间,他们深知我们不吃光吓唬这一套。”我道。 “总之,你待会儿小心点,见机行事。”他嘱咐道。 说来这夫人殿顶多指的是巫景同他老婆钮祜禄氏的一个宅子,能有什么呢?难不成她老公变成百尸公,自己想不开也要化作百尸婆呀? 风越来越大,沙尘又开始飞扬。 小月瞪大眼睛道:“里面那位,不会刚洗完头,在用吹发筒吹头发吧?” 我便笑道:“怎么可能?这古时候不也没有吹发筒嘛,而且就是现代的技术,这吹发筒的威力倒也不至于像鼓风机这般狂吧。” “里面不会在拍鬼戏吧?” 我摇摇头。 盖笑也有些紧张了,不断地咽口水,稍稍后退。蓝墨倒是很镇静,两目定定地注视着那扇半开着的窗,眼睛连眨也不眨。 莫非他是看出了什么来了? 鬼爷终于开口了:“大家别光看着,进去会会她呗。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货色。”话罢,他勾唇一笑,银扇一展,大步流星地踩上石槛,准备进里屋去。 他心可真够大的,连蓝墨都不敢轻举妄动,他竟然如此张扬,这万一要是从里头跳出来一只母蜚,那可如何是好呀? 我和小月便也紧跟在他身后,蓝墨放心不下,便也跟上来了。 鬼爷靠近那扇破门,正要伸手推开它,可忽然,门自动开了。像是被风吹开的。 我们看得一愣一愣的,只管咽口水。迎面而来的是一团团白色粉末,但这颜色绝不是纯白,还伴有一丝淡黄色,味道正是我刚才在后面所闻到的奇特味道。 只见一个青影掠过,那速度太快了,只有一道像云烟似的影子,看不清是什么东西。 梅穹宇惊叫道:“那是个女的!” “女鬼……”阿青也在一旁吆喝。 唯有盖笑淡定地撇嘴,说道:“这世上没有鬼,你们就别乱说了。” 但是由于光线问题,我还是没看清楚那究竟是什么。突然,那影子又如闪电般掠过,白粉再一次向我们撒来,鬼爷挡在我们跟前,下意识地用手臂挡去那些粉末。 我们一齐把手电照了过去,三束明亮度一致的光叠加在一起,显得更集中更明亮。里屋正中央是一张桌子,桌子上摆放着一套茶具,旁边还有一个别致的花篮。 这也不过是古代房屋的普通装饰,没什么其他奇怪的地方。可能是我们的视线还太过狭窄,没有看到全景,于是我们仨打算一同进去瞧瞧,看看是何方妖孽在作祟。 鬼爷手中的银扇叫鬼阳扇,银白的扇骨上装有毒针,扇面的一面画有幽灵一面画有火辣辣的太阳,都是经典之作,也解释了它的名字由来。布料用的上好的布料。扇坠是一块带有血沁的玉佩,宋朝的老物件儿,不过还挺新鲜,下方挂着一串墨绿色的流苏。 这扇最厉害的就是能够放针,那针上的沾有毒丝,据说那毒是鬼爷自己研究出来的,只对他自己免疫,中了毒也只有他救得了。不过毒性也是有分开的,有的是剧毒,一针封喉,当场毙命,有的是慢性毒,浑身乏力,识相的还可以跪下来求鬼爷给解药。 不过因为毒的问题,鬼爷也走了不少的弯路,所以他一般不会动用鬼阳扇,除非到了特别的时候,毕竟凭靠他的身手,也没有几个能够打得过他。鬼阳扇一怒,灭三夫,轰九州,胜剑而气阔,器动四方,凶猛无比。 这么厉害的武器,一点儿也不比当年敏湛他小姨的流离鞭逊色,那可就得需要一个很靠谱的主人了。这个人必须是那种赏罚分明,不嗜杀成性也不滥杀无辜的人,而且银针发出去的威力以及其毒性需要很好的把控,这就需要操控者的力度的平衡了,包括姿势熟练程度还有力的方向,扇骨的位置,等等,这都是值得考验的。 鬼爷的出名,可不光是人,连他手里的武器都是令人闻风丧胆的。这武器不是普通的刀刀剑剑,而是一把短小精悍的折扇。说来,这也是此人的厉害之处。不过他绝不是那种想杀就杀的残暴之人,他对自己的手段掌控得非常好。 凤家的男人,各凭本事。 他握紧了手中的折扇,眉头微皱。蓝墨依旧十分淡定,我举起枪支,对准里屋。 青影再次掠过。 鬼爷破门而入,一扫眼前的粉末。我持枪紧跟着,蓝墨则是小心翼翼地跨过门槛。 我举着手电,里头其实空荡荡的。东面是一张紫黑色的床,就连被子和帘子也都是绛紫色的。靠窗的一边是一个古时用的梳妆台,台上摆的是一面金色的老式镜子,旁边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胭脂粉,丝绸,布缎,白绫。 “人去哪儿了呢,我刚刚明明有看到的呀?”小月发问。 我也是四处找,唯有蓝墨怔怔地站在门旁,他的眼睛久久停留在一个地方,呆滞地望着那儿。我看着他那木讷的表情便觉得奇怪,结果循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才知道原来那东西就挂在屋子的天花板上。 不过我只能看到她的后背,个子不高,穿着一身青白色的衣裙,但以青色为主。头发很长很长,皮肤黝黑。 她抱在天花板的一条木柱上,两条腿紧紧地勾在一起,生怕掉下来。 我看着她,连连后退,条件反射地把手电的光照在她身上。她似乎很怕光,开始龇牙,露出丑陋的面目,此时鬼爷正背对着她,她为了躲避光线便朝鬼爷扑去。 见状,我赶忙冲到鬼爷前面,一把将鬼爷推开。 我总算是见识到比血尸还要丑还要恶心的东西了。那青衣女子虽然用袖子遮住半张脸,似乎还蛮害羞的,但是她那脸是真的丑,比核桃还皱,长得像耗子一样,肤色像放久了的苹果肉,眼睛里还撑着一个圆溜溜的血泡,把那昏黄的眼球挤得凸凸的。关键是那牙齿,一个连着一个,虽然只裂开半张嘴,但是恶心程度却丝毫没有降低。 她朝我扑来,一把勾住我的脖子。我退在地上,紧闭着眼睛,只顾着挣扎想要摆脱她的纠缠。 我发现她的厉害之处,竟然不是她的丑陋,而是从她怀里掉落的螃蟹。那螃蟹身子肥,顶着一个大大的头胸甲,浑身呈深红色,腿长而有力,行动速度,它刚下来便用那蟹螯把我的手臂钳伤了。 我轻轻一叫,原来下来的不只是竟有四五只,蓝墨已将那青衣女从我身上抓走,小月一个飞踢,把她踢回床上去,再也爬不起来,只不过样子实在是很丑陋。 蓝墨旋即蹲在我身旁,帮我看了看伤口,并打死了那几只螃蟹。 被它那么一咬,我倒不觉得特别痛,只不过方才真的是被那女的吓到了。我冷汗直冒,头皮发麻,一直没办法冷静下来,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小月走近我,看着地上的血还有螃蟹,担心地问道:“这不会是传说中的杀人蟹吧?” 199章 蓝墨摇摇头道:“不是,一种甲壳虫而已,只是外形似蟹,故而被认为是若蟹。蟹是水生动物,陆上没办法长时间生存。还好伤口不深,我帮你处理。”他看着我。 我回过神来,连忙点点头。 可能是由于惊吓过度了,我才一直没在状态,梅穹宇在一旁关心地问话,我却都疙疙瘩瘩的说不上来。 现在满脑子都是青衣女的面目,就好像烙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盖笑和阿青检查了里屋的布置,没有其他机关。蓝墨撩开床帘,拔出长剑指着那青衣丑女。 小月转过头来,说道:“女丑有大蟹。有人衣青,以袂蔽面,名曰女丑之尸。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女丑?” “我知道这个我知道这个,就是生下来被太阳晒死的丑女。”梅穹宇接过话来。 女丑,青衣,以袂蔽面,有大蟹…… 我头晕脑胀,害怕地拗过头,蓝墨把剑尖靠近她的额头。我循着那把锋芒毕露的剑,看着那女丑。 突然,她那半张脸开始变得扭曲,就好像一张被揉皱了的牛皮纸,眼睛什么的都被埋没了,沙化一般地褪去。最后,渐渐的,化为一个枯黄的骷髅头,脸披青衫。像极了骷髅玉上的那个骷髅头,只是颜色上有差异。 我一个激灵挺直了腰板,不小心碰到了手上的伤口,欠了欠身,浑身不舒服。 幻觉,一切都是幻觉。 小月就蹲坐在我身旁,惴惴不安地看着我。我紧闭双眼,轻轻地晃了晃脑袋,满头热汗。 “怎么了?”话罢,小月拿起我的手腕给我把把脉。 我的气息一直没有平稳下来,情绪也很波动。鬼爷杵在一旁,瞪着床上一动不动的女丑之尸,看起来不安而又着急。 蓝墨用剑尖撩开她身上的青衣,把剑的一端搁在她的鼻孔前,说道:“并非女丑,是诈尸了。她是钮祜禄氏,巫景同的夫人。” 若真是这样,那巫景同可真够残暴的,连自己的夫人都不放过,长得端端正正,原来是人面兽心。可这诈尸的杀伤力又不大,他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呢,难道是仅仅为了吓人吗? 大家也拿不定主意,鬼爷凤迟捶了一下床的柱子,咬牙说道:“我当是什么怪物呢,原来不过是一具尸体,我现在就让她安了息。” 说着,他正要动手,却被蓝墨拦住了。蓝墨说这女尸动不得,因为她或许像于厉生一样还有一些残乱的灵识,这些灵识在古山强大磁场的激化下,可以支撑她变成刚刚的样子,提着花篮四处吓人。现在宰了她,有违规矩。 他说的有道理,因为于厉生就是以这灵识为依托,靠古山的特殊物质而化作凶尸的,既然他可以,这位钮祜禄氏的巫夫人又为何不可呢? 可话说回来,一些相关记载说的是这位女真族的姑娘长得闭月羞花,很是漂亮,血书里也有相关描述,可是为什么会突然变得像现在这般丑陋呢?依我看,巫景同是蓄意而为。巫韦把她变丑,在她身上养了那么多若蟹,不过是想将她打造成真正的女丑。 梅穹宇走到桌子旁边,看了看篮子里的东西,奇怪地道:“这篮子里装的都是我们在外面刚刚看到的粉末,这到底是什么呀?” “骨灰。”蓝墨冷不丁说。 此话一出,语惊四座,吓得梅穹宇连忙把正要伸去摸摸的手缩了回来。 这骨灰,还是有特殊味道的。这种味道其实我当时在蜓北也闻到过一次,现在想起来了,只不过当时也没去注意那些。迎面而来的竟然是人的骨灰,那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骨头烧出来的粉末竟然还有特殊味道。 这巫景同安排钮祜禄氏洒骨灰,必然是要让这些骨灰飘洒在空气中,而这骨灰最奇特的地方就是它的味道,可到现在我们几个闻都闻过了,并没有出现什么不良反应。所以我觉得这骨灰不是用来针对人的,而是用来针对这里的环境的。 古山的环境有很大的特殊性,巫景同正是利用了这儿的磁场有问题从而给我们制造幻觉,让我们迷失在这样的一座深山中。这里的地形结构本来就很复杂,再加上巫景同修建的墓室,两层并起来,便为我们走出残虹加大了难度。 不过好在我们手里有巫韦亲自绘制的地图,所以哪怕被他改造得再乱,我们也不会走错。 小月轻声道:“这具古尸样貌丑陋,对幻术之类的东西尤为擅长。你是不是觉得胸口很闷并出现幻觉?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先不要说话,也不要动,过一会儿就好了。” 我点点头,看着他们在这屋里踱着步子,思考下一步的行动。 盖笑说道:“我觉得现在大家还是得想个办法,继续往下走可能会很危险,可是时间上我们又耽搁不了。不过你们想想,这风是哪里刮来的?沙子又是从哪里来的?还有外面的那些白骨,那些人来到这儿后又是怎么死的?” 她分析得很有条理,是的,钮祜禄氏不可能自带鼓风机,也不可能凭空造物,说明这屋子还有其他我们尚未发现的空间,而且这个空间绝不是密闭的,它空气的流动性本身就很强,而且风沙的来临也有一定的周期性。我们刚才在外院的时候,风和沙土总是夹在一起的,但不是一直都有大风和沙粒,要不然我们早就像那些照相机一样被埋在地里。 如果是这样,后面的那个空间确实会带来一些风沙,那么就说明了,外院最开始不是我们刚才所站的那一层土地。它应该是下沉且低洼的,比如说,是一个深度较大的池塘,一个湖,或是一个大坑大洼;这样接受长年累月的风沙侵袭,那些颗粒物质最终沉淀了下来,把这些坑坑洼洼似的地方给填满了,形成我们所看到的土地。 由于是这样的填充方式,而且具体的过程我们尚不了解,因为这只是我推测的。所以我们无法判别它到底具不具备分选性,也就是这地下会不会埋有其他大颗粒物质,包括一些大石头。 这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因为风沙不是源源不断的,三四十年前那些考古队员留下来的白骨以及照相机就足以说明了,沉淀是需要一个过程的。它是慢慢地覆盖起来的。也就是说,这宅子之前有可能是建在水上的。研究完了我们就可以据此推测这间古宅的作用。 鬼爷四处兜圈,他还发现了,这间里屋的后面其实是一片空地,那片空地上就垒着一个个沙包。还是他眼尖。之前由于这儿像夜里那般黑暗,我们没有去注意这宅子后面的事情,自以为这里就是尽头了。实则不然,宅子是藏不住风沙的,大风是从宅子后面刮过来的。 我从方才的空棺下来就觉得这地上湿漉漉的,只不过进了这外院地上又成了沙路,这我也没搞明白。加之,白骨上有霉菌,发潮。空气虽有风沙,但不是很干,反而很潮湿。 我怀疑这便是骨灰的用处。古尸钮祜禄氏收集骨灰在这间屋子里泼洒,就是为了保证周围环境的潮湿。如果空气湿度很低很低,人在这种环境是很难生存的。 我想去看看后面的沙包。那里就是我们刚才说的,里屋存在的另一层空间,但现在看来,这空间是在宅子的后面,不在里屋中了。 令人不解的是,这是山里,古山之中,怎么会有沙包的存在呢?这到底是自然形成的还是人为制造的呢?这实在是说不通。我知道这样的地质结构少见,宅子的分布其实也有它自己的规律,外人不好说什么。 或许,这宅子就是纯粹给巫景同他夫人住的,那些奇怪的猜想也不过是我们多虑了而已。屋里有收妆台,桌子以及床,再正常不过了。有些古人其实并不注重风水上的讲究,但凡觉得符合自己心意的,便建了,反正又不缺钱,怎么开心怎么来。 而至于巫韦当时是怎么考虑的,除非他从主墓室里爬出来跟我们说,要不然我们也无从得知。 小月看起来很紧张,眉头颦蹙,在我跟前踱来踱去,背着手,也不知道是在担心什么。可能他是在想当时九重社的人,包括他爷爷来到这里然后是怎么遇难的吧。 其实种种迹象说明,考古队是从里面逃到这儿的,然后有的在这儿便死了,有的是到了上面的墓道才死的,总之他们不是像我们现在这样从出口进入然后在这儿研究。这就表明了,他们逃到这儿之前,肯定是遇到了不少的困难,或被蜚追击,或被自己人追杀,或被凶尸虐死。 小月把手机里的地图再次放大给我看,细心地说道:“我们现在离九霄殿仅有身后的这片荒野的距离了,但我觉得很奇怪,因为地图里显示的是一个类似于林子之类的地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时隔多年,这儿已经荒成沙包了呢。” “我刚才用望远镜看了一下,觉得就是普通的荒野,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但总感觉,心里不踏实。”盖笑说道。 陌蓝墨的意见呢? 他似乎在观察那钮祜禄氏的动作,而且他对这间屋子非常关注,觉得将屋子安于此处必有其他用意。 是的,因为宅子之外则是管道的终点,这里可以说是很重要的一个节点了,而且从这儿还可以找到出去的路,所以我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其实是古山很重要的一部分。 200章 巫景同改造残虹,那必会想方设法不让后人或是外人轻易进山,更不会让人轻易找到九霄殿,找到主墓室。他是个地理天才,又属于那种我的就是我的谁也别想得到的人,所以尽管是他被五马分尸后,也会想尽办法守着残虹的。 这个道理大家都懂,我于是摸出手机,走到外面,看看那即将来临的风沙,又看看手机里的短信。 这儿信号不太好,一般来说在墓里是很难联系上外面的人的。况且这里不是露天的,被荒山的山体包围住,后面的荒野就像古时候的蛮荒。我看着洒落的骨灰,越发觉得不对劲。 舅曾祖父让我动作快一点儿。 他信息发来我能收得到,不过这条信息是刚才在下墓之前,扎营的时候他发过来的。我现在也联系不上他。于司宸步步为营,他的心思是很缜密的,这次他催我,怕是出了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 难道是,他们快到九霄殿了? 我心一急,转身冲进屋里,大声说道:“没有时间了,小月,有没有比较快的路线,我们得马上赶路。” 梅穹宇在一旁忧心忡忡地说道:“师父,你的伤还没好呢,不能再多等一下嘛,况且后面什么情况我们不了解,要是上面的山体塌下来或是遇到诈尸,该怎么办呢?” 我知道他在顾虑什么,可是于司宸碍于身份无法出面解决的事情,那就必须由我去做。我一定要拿到墓里的东西,要不然到时候,整个文物界必会躁动不安,四块玉和无卫部族虎视眈眈,若是让他们得逞了,后果不堪设想。 我皱紧了眉头:“来不及了……” 此行凶险万分,小月说还得给他一点时间,至少,安全第一,生命才是最重要的。 这片荒野里寸草不生,沙包垒垒,狂风大作,一般小心人就会被埋进去。可能九重社当初就是被埋进沙里,风一大,就把那些白骨从荒野刮到宅子的外院了。如果是这样,那要平安越野,就得另寻法子。 蓝墨平心静气地说:“地形复杂,危险。” 小月把他的想法跟我说了:“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这样,我们按照手机里显示的这条路线走,避开沙包,十五分钟的时间应该是够的,只要不起风就不会有危险。这也是我之前选择这条路的优点之一,速度快,尽量降低风险。另外,我已经通知上面的人了,让他们想办法阻止四块玉无卫部族的援兵下墓。” 我点了点头,转过来说道:“盖笑,阿青,你们现在原路返回,我已经把你们的路线图传到你们各自的手机上了。你们现在有其他任务要做,就是按照我给你们的路线撤离,拦住戚玲。” 盖笑似乎有些不情愿:“我们走了,你们怎么办?我想和你们一起下去看看。” 小月看了看我,又看看阿青然后道:“要不这样,阿青你先撤出去,与上面的人会合,然后兵分两路,一路人去守墓的入口,一路人去拦戚玲。” 戚玲是表哥的人,他们之间的暗号是紫色烟,虽然烟燃起的时候我看得不是很明显,但是表哥的背后是四块玉,戚玲本就是他的忠实同事,来了肯定会坏事。 我火急火燎地冲出里屋,直奔荒野。蓝墨拿着神剑,时刻保持警惕,小月举枪带路,梅穹宇紧跟在鬼爷身后,给鬼爷指路。 我恨不得一下子冲过去,管它有没有凶险呢。沙尘漫漫,微风拂面,顶上的山体呈现一片棕黄色,沟壑纵横交错,遮得严严实实。我正害怕这时要是山体崩塌,我们几个人得被埋得连衣角都看不到。 全程我们几乎是在奔跑,是用生命在奔跑。当时九重社的人之所以被埋没,就是因为他们是边走边观察的,结果风沙来的时候却却已经来不及了,也就酿成了悲剧,当然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们不够团结,一路人互相猜忌,相互残杀。 凤寻魂忽然追上来,转过头,声音冷冷地说:“三爷,今天谢谢你,救了我两回。算我欠你的,之后的路哪怕是刀山火海,我也愿陪你闯。” 我苦笑着,边喘气边看着他,不假思索地回答道:“鬼爷,不是这样算的。” 他一脸纳闷,似乎还挺好奇,便问道:“那是怎么算的?” “交情不是用次数来衡量的,凤鬼爷,即使你不陪我下刀山火海,我还是会一直救你。” “为什么?” “因为你是个好人呀。”话罢,我笑着往前冲去,恨不得能再跑快一些。 二山胖看上的人向来不会看走眼,是是非非,他都心里都知道。在他的好友列表里,定有不少像鬼爷这样的,像小月这样的。这也是我羡慕他的地方。 蓝墨的体能实在是惊人,不出汗,不喘气,火速,笔直,安全,一个字“稳”。我是尽力在跑,卖命地跑,哪怕伤口裂开了,发炎了,也要忍着痛往前去,不能落伍。眼看着,马上就要过了这片荒野了。 “其实吧,我觉着……没有大家说的那么邪门儿啊这儿!”小月现在开始嘚瑟了,“小尺,你看看,听我的总没错吧?过了这沙地,再进一个石堡,离九霄殿就只有一步之遥了……我都快被我自己圈粉了……” 我瞥了他一眼,面带笑意地回应:“是是是,我们小月哥哥最厉害了……回头我请你吃江浙汇!对了,你刚刚说,什么石堡啊?” “石堡……登上去,就可以看到古山里的一切,算是俯瞰万物了……比你弄个无人机在山上飞好玩多了……” 我气喘吁吁,实在是和他贫不下了,要知道,奔跑的时候说话什么的是会更累的,现在得保存体力。我怕我到时候一上去石堡就晕了,总之,现在,感觉两条腿不是自己的,感觉在没命地跑的,也不是自己。 以前,中考跑五十米的时候我都没这么卖命过,记得跑得最快最累的一次是,偷跑去猎场看围猎,回来被外公追着打,追了五条巷呢。那时候我不知道是有了什么劲儿,总之体力杠杠的,卡路里一路燃烧,从巷头到街尾,外公年迈,自然是打不到我的。到了傍晚我没敢回家,还是他派于家的家丁满大街找的。 现在回忆起来,总有一种说不出口的感觉,酸酸的,苦苦的;说不清,百感交集。可要是能回到过去,那该多好哇。这是我做梦都想做的事,哪怕被外公抽起家伙暴打,我也愿意。通常打完后,他会一个人窝在床头,翻翻照片簿,眼圈莫名地泛红,事后还是会把我抱起来哄。 大人操着大人的心,小孩不懂事,惹他们生气。可长大后,却有无数个念头,想再变回去,当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活着,就该简单点,越简单,越快乐。 可我已经深陷骷髅玉的泥潭,回不了头了。要想简单,就得挣扎。可是人已经活像一只被蜘蛛网黏住的蚊子,渺小而无力,越挣扎,越痛苦,越想逃脱,却缚得越紧。 我抬头看看眼前的路,却发现山体的颜色变暗了许多,前面的路开始变得模糊,沙包似乎在移动,风越来越大,天开始变得阴沉沉的,呈一片妖异的灰色。 蓝墨已察觉出不对劲,道:“加快速度,按我的路线跑!” 于是乎,大家都跟上去。 我有点慌,好像迷失了方向一般。 梅穹宇道:“小月哥哥,你怎么这么快就真香定律了呀,你不行哇……” 小月说道:“可能是我算错了,这风沙卷起的周期太短了,比潮汐还恐怖。隔十分钟就要来一次,太可怕了,大家抓紧跑!一刻都不要松懈!” 这简直比大沙漠里的沙尘暴还要恐怖,狂风怒号,一个个沙包被卷成一个漩涡,横冲直撞。黄沙盖住了眼前的一切,风还在耳边咆哮,漫天飞舞的沙尘阻挡了我们的去路。 没想到残虹古山里竟有这样的险境。不过这也见怪不怪,我之前问过迦伯,这儿是西北地区,而且残虹古山与千年幻山仅有一条长长的地下通道的距离,幻山又紧靠在罗布泊古楼兰的旁边,位于大沙漠附近,所以会出现这样的地质结构也是见怪不怪的。 这种情况下,只能是猛冲,这也怪我,方才太着急了,没有想好办法就嚷着要继续往下走,现在摊上麻烦了。梅穹宇回头过来拉我一把,我搭上他的手,往前跨一大步,他说道:“我们离石堡不远了,再坚持一下!” 蓝墨已经到了对面的石堡,小月似乎很慌张,一直掉在队伍后面,可能是被方才的突如其来的风沙所震慑到。 突然,我觉得脚下黏黏的,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似的,越要往前跑,便越会往下陷。 我正诧异,这不是沙尘暴吗,怎么这会儿会出现流沙现象了? 这儿的潮湿程度其实比刚才的古宅还要高,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何巫景同要安排钮祜禄氏撒骨灰了。之前提到过骨灰具有增湿发潮的作用,她撒的那些骨灰一旦飘到荒野的沙包上,借助风力,会使骨灰和黄沙充分混合,从而增加沙子的黏度。 再者,这砂土之下其实还有一层更深的空间,这层空间极有可能存在类似于地下水之类的湿润物质,毕竟之前已经分析过宅子周围有可能是水洼,这样说来也就解释得通。我们这么多人在上面跑,干扰了表层的砂土,使得土壤液化,从而形成流沙。 201章 浅层的沙浆会往下跑,人越是动弹沙子的黏度就会大大提高,流沙就会塌陷。这里原本不是荒野,底下一层是液态结构,而那种有特殊味道的骨灰能增加空气湿度,催化沙子的液化,造成流沙现象。 巫景同为了让人远离九霄殿,或者说为了让人有进无出,可真是下了大功夫,利用大自然的这种条件,在沙尘暴之外加了流沙,也难怪九重社的人会被吞没,原来是遇到了这种情况。 鬼爷手脚倒是很麻利儿,他很快就到了对面了,蓝墨拉着他,他上去后便拉上梅穹宇,此时我觉得浑身往下陷,一看,沙子已经到了腰部了。 沙浆卷成漩涡,不断地将我陷下去,我轻轻地移动脚,转过头看,小月还没过来,由于风太大,我也看不清他的情况,只能冲他喊道:“小月!把脚倒起来!轻轻地动!不要紧张不然会陷得更深!” 梅穹宇拉紧我的手,道:“师父!您快抓紧我的手,关心关心自己吧,小月哥哥他自有办法的!” 我拉紧他的手,鬼爷拉着他,蓝墨在最后面拽鬼爷,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我拉出一点点,这实在是太难了。据说一只脚下去把它拉上来得用一辆车的重力,他们几个怎么能拉上我? 要争气。我看着后面的石堡,突然振奋了起来,蓝墨甩给我一条绳子,说让我绑在身上,他单独拉我。 这个情形,倒让我想起之前和二山胖陷入泥潭里,想来,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大概等了五六分钟,风沙渐渐平了,沙子盖到我的腹部,蓝墨终是把我拉上来。我躺在地上,气喘吁吁地望着这片沙野,释然了。 我坐了起来,问蓝墨:“小月呢?他没上来吗?” “冷静。”他看着我说出俩字。 “是啊,刚才跑上来的时候小月哥哥他说,他在找其他路,他信誓旦旦地说他有办法上来的。”梅穹宇解释道。 “办法?什么办法?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我叹了口气。 说来这事儿也赖我,小月一定是觉得他带的路结果却出了问题而心里过意不去,早知道刚才就拉他一把。现在只能保佑他不出事。 我们打算先干等着,实在没有动静再下去找。??之前泥潭有双层结构,掉进去会陷下另一层,到达另一个空间,希望这次也是这样;可是若真有两层结构,九重社的人又怎么会死呢? 我望着身后的石堡,有一种说不出口的滋味。城墙上挂着一道光,中间部分呈齿轮形状,堡上的帘旌随风飘动,城墙的枯黄和暗黑,为这古堡平添了几分阴森。 这就是地图里所标注的残虹古堡,这儿可以通往九霄殿,又可以通往“蛮荒”,是连接两个核心地点的重要枢纽。三点连在一起,组成一个三角形,正好卡在残虹古山中部,上面有山体结构,下面有十二品莲台,再往下,是地下的两层结构,中间还有许多复杂多维的空间结构,譬如冰窟,山林,荒野,交错一起,最后汇成整座古山的脉络。这样令人叹为观止的建筑物,实在是罕见,我觉得都可以被列为第八奇迹了。 巫景同巧妙地利用了这儿的自然物质,自然条件,把它打造得更有层次,但也加大了我们对它的研究难度。他一生痴迷于家的秘密,却把最后的执念都葬在这座古山里面了。 我实在等不住了,便说道:“风沙停了,我要下去看看。” 鬼爷拉住我:“加我一个。” 蓝墨似乎有些不高兴,冷冷地说:“别冲动,下去只会是添麻烦。” 我正要怼他,却无意间瞥到远处走来一个人,那个人浑身是水,还有泥土,不过太远了我看不清他的长相。乍一看,我以为是四块玉的人,直到他走近了,满面春风,笑开了花,我才知道,原来是小月! 他红着脸,不好意思地看着我,戏谑地说道:“别闹,下去了,会很危险呢。” 我无语地走开,蹲在一旁,他便走过来,大家都愣愣地看着他那副得意的样子,我便拍了拍他的胸口,怒斥:“你丫的滚哪儿去了,真把我吓死了。下回不带这样的。” “刚才不没办法嘛?而且我发现这地下路挺多的,你们忘了之前山里的两层结构?”他两手叉腰,用手指摸了摸头发,说道,“这也是你们归海少爷我聪明,懂得天文地理,水性又不错,能死里逃生,在下面找路,这要搁以前九重社的叔叔阿姨,肯定早就……” 他忽然不说了,眼神游离,低下头。我看着他,他便郑重地道:“我发誓,下不为例。” 梅穹宇扶我起身,微笑着道:“好了,既然大家都没事了,我们就快一点儿上石堡吧。我看凤大哥都快等不及了。” 鬼爷把脸转过去,一声不吭地踏上古堡入口旁边的石阶。这样的石堡还挺有特色的,具有古代西方的色彩,这说明巫韦还是个思想蛮先进的人,坏就坏在性格太暴躁,下手太狠。要不然这样的天才要放在现在,准是各大公司争着抢的红人。 一踩上第一阶,我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后脑勺发热,看东西也时常是重影。偶尔一回头,便似乎看见钮祜禄氏那张丑陋的脸,可一摇头,眼前那张脸又不见了,那个时候才倒吸了口冷气。 梅穹宇拔出腰间的刀子刮开石堡上的掉落的羽毛,连蹦带跳地登上去。他很兴奋,他说他对墓室里的建筑不感兴趣,就唯独对这古堡感兴趣。 小月乐呵呵地问道:“你们玩没玩过纪念碑谷啊?很好的一个益智游戏。” 我点点头说:“是玩过。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游戏?” “哎,这话你就说得不对了,你看看这石堡,没有让你想起些什么吗?” 我循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这堡垒有一部分是由巨大的齿轮安装的,还有一些城墙上有三颗深黑色的圆洞,呈直线排布,就好像什么机关按钮。这真的很像那个游戏,不过那个游戏是手控的,还是立体多维的,在现实中,怎么可能出现呢? 照这么说,那这石堡利用的还是彭罗丝阶梯的理论了?这也太荒唐了吧。 我便说道:“人力扭转是不可能的,一定是机关。机关的移动可以给我铺路,原来这残虹石堡的用处是这样的。难怪前面巫景同要设置那么多关卡困住我们,其实是不想人们登上这古堡。”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吗,登上古堡可以俯瞰山里一切。那就别说是九霄殿里,回到血池都有可能。” “想登上石堡,总共有几条路?”我问。 他作了一个“三”的手势。我心头一凛,若是四块玉和无卫部族各自一条,我们岂不是慢了他们? 我什么也不管了,健步如飞地跟上梅穹宇的步伐,恨不得以最快的速度到达顶部。只有顶部的机关才可以通往九霄殿,这是我所知道的,方才我已经看到了紫烟的燃起,想必表哥他们已经快到了。 二山胖还在他手里,孟无妄呢,他们又是一伙的。缪彧楠,加入无卫部族,我们一对二,很不划算。 血书里中的九霄殿不是一个封闭独立的地方,如果按照我之前被缪彧楠强行带来的路线,再往下走,不出意外,同样可以到达九霄殿,只不过一路上的风险很大而已。我们现在直接登上石堡,走的却是捷径,所以现在就是时间上的对决了。 越到上面,风就越大。 这回我终于体会到什么叫“高处不胜寒”了。这场纷争,他们是无意牵入其中的。 我加快步伐,却远远就听到梅穹宇在和一些人吵架,我料到事情不妙,火急火燎地奔上石堡的顶部。 “当心!别踩到机关了!”小月也蹜蹜跟了上来。 梅穹宇看到我,便叫道:“师父!别过来!” 是戚玲和朔乔。 “放开他!” “你别过来,要不然我现在就把你这小徒弟从这城楼上扔下去!”戚玲揪住他的衣领。 我心急如焚:“你们不是不想让我上九霄殿吗?你们应该抓的是我,放了他!”我把身上的手枪和匕首一下子全抖在地上。 想不到,当年诡秘的戚玲终于原形毕露,果真,人心是最难猜透的。亏我们第一次还一起下绿眼迷宫,却原来都是披着一张张面具作伴。 方小迪,缪彧楠,表哥,阿岚孟无妄,戚玲…… 这些我原本觉得不会有恶意的,本性是善良的人,可最后呢?他们各自手里拿着刀拿着枪指着我。 朔乔转过头对她说道:“算了吧,老板让我们阻他,没让我们杀人。” 朔乔是白非寒的得力助手,关系就相当于亲信。他算是最了解表哥心思的人吧。 戚玲冷哼一声:“是吗?我们代表的是四块玉,你忘了四块玉的宗旨吗?”她瞪着朔乔。 朔乔道:“一个黄毛小子,换一个圣童,不好吗?” 我举起手慢慢地靠近他俩,梅穹宇使劲儿地摇头,示意我不要过来。 小月此时已经到了顶部了,他第一反应是冲过去按动城墙上的机关,一来,断了戚玲和朔乔的去路;二来,为我们开辟通往九霄殿的大路。 202章 戚玲推了穹宇一把,转身将我拿下,我不得反手,因为此时梅穹宇还在她能控制的范围之内,为了保证他的安全,我必须乖乖束手就擒。鬼爷见状,翻身一跃,挥动着手中的折扇,把扇子对准戚玲,怒道:“你动一下你就得死。” 梅穹宇旋即两手并握手枪,瞄准他们二人。 戚玲瞪了小月一眼,道:“都说归海老板做事不按套路出牌,今日见了,果然是好手段。不过,你以为你拦了我们下去的路,我们就插翅难逃了吗?哼,大不了,我带着他跳下城楼,同归于尽。”她咬牙切齿地说道。 为了白非寒,戚玲做的实在是够多了,事事都为了四块玉的事业,为了他的前途,只不过怕是表哥不领她这份情。 在戚玲那里,爱已经化为杀人时的冷冽了。这种女人,或许只会对心上人温柔,对别人都是喊打喊杀的。 朔乔眼珠子一转,愣愣地看着我,好像想对我说什么。 陌蓝墨怒目圆睁,半天不说话,只是瞪着他们二人。归海月就守在城楼上可以通往九霄殿的通道门口,两手叉腰,一脸不服气地看着戚玲。 戚玲实在是失算了,他们才两个,怎么可能斗得过我们? “你们去了也没用,非寒早就到了九霄殿了,还有无卫部族的人,他们说不定现在在谈合作呢。你们已经晚了。”戚玲说道。 我不知道她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或许只是用来阻挠我们的。这都很难说。 突然,朔乔一掌击退戚玲,戚玲坐在地上,反应灵敏,摸出飞镖扎中朔乔的胸口。 朔乔拉了套筒,忍着身上的痛把枪口顶在戚玲的脑门上,吆喝着陌蓝墨他们,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赶去九霄殿。 “吃里扒外的东西!”戚玲白了他一眼。 我看到他身上的伤口不停地流血,顿时心情复杂,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是突然不想走,想留下来帮他。 “为什么?”我还是问了。 他一手将我推开,口吐鲜血,道:“老板他不想让你死。你走啊!” 我心疼地看着他,情急之下,只能沿着通道撒腿就跑。梅穹宇挽着我的胳膊,匆匆地直奔而去。 我给蓝墨使了个眼色,他知道该怎么做。不管戚玲所说的是真是假,先到一步总不会吃亏。 机关启动,旋钮一转,通道大开。石堡顶部劈开的路,没有遮挡,但路面很宽,足以我们几人冲过去。戚玲似乎很不甘,眼神里充满愤恨,唯有朔乔,重伤之后两目泪眼汪汪。 我不想伤及无辜,朔乔是表哥高中同学,我不知道他是为何会突然加入四块玉的,但我知道他的本心是善良的。 遇到这种情况只能拔腿跑,幸好小月机灵先把机关给启动了,我们这才能抓紧时间。他气咻咻地说道:“我刚才看了一下,靠左的机关可以把城墙合上的部分放下来,接成一条路,靠右的机关,按下去会是一个楼梯,我以为,这么恢宏大气的建筑物,机关通常是得几个人合力启动的,可没想到我轻轻一按,路便开出来了。小尺,离九霄殿现在只有几个古式楼梯的距离了!” 我的心情跌宕起伏,眼看着那扇小小的石门,心里有喜悦也有失落。石门是安装在一个山丘中的,古堡连接着两座小山,一座是九霄殿的,一座是蛮荒的。我现在对那些概念还是很模糊,因为我是从血书还有地图得知这两个名词的,其余的要不是小月,我可能今天就到不了了。 我先打个头阵,猫着腰进了那低矮的石门,仰头望望那一圈圈的楼梯,倒不是石阶做的,而是类似于栈道用的木板做的。沿着这螺旋式的楼梯往上走,就可以到九霄殿了。 我记得血书里有过这样的描述,说是九霄殿外不是一般的山路,旁边还开辟了很多小路,只不过那些小路是没有一道道的石坎的,坡度太大,太陡了,人是走不下去的,很容易走着走着一不小心就滚下去了。这一滚,就是到了山脚下。 不过现在一切都变了,山变得不是山,结构复杂更多了,巫景同在那两年里索性修了路,不仅大兴墓室,还派人建了这dna分子结构似的楼梯。既节省了材料,又降低了坡度,大大的方便。 我叹道:“这怎么跟我们之前走过的螺旋山很相似啊?只不过材料换了而已。”说完,我便不由自主地看向蓝墨。 他“嗯”了一声,然后就又专心走路。他真的是不会搭话,跟个木头似的,和小月简直是天差地别。不过这也算是互补了,有他们两个在,我就不觉得多了点什么或是少了点什么。心里踏实就是了。 鬼爷是穹宇请来的,他俩自然关系铁,说来,凤迟还是为了二山胖而来的,希望莫山能够平安。 我窜得最快,可忽然觉得上面好像有点儿吵,隐隐约约还有一些打斗声,虽然声音很模糊,但听得出来上面动静很大,应该聚了不少的人。 碍于这楼梯是旋着来的,我压根儿就看不到上面是什么情况。巫韦真是有本事,好好的一座古山被他改造成现在这般模样。 我皱紧了眉头,回眸笑道:“大家做好战斗准备。” 这上面挺热闹的,十有八九是表哥他们。他们也真够快的,不过幸亏我们抄了捷径赶路,要不然东西可得被他搬空了。 于是我带着枪率先上楼。 “扶公子,咱们做事讲究个先来后到,这会儿,你带人挡我们算是什么本事?” 听这人的声音,好像是孟无妄。 我背靠在墙壁上,偷偷观察着上面的人的一举一动。 在场的,有几个我是认识的,比如说缪家人。表哥当然也在了,不过他一路杀来,死伤了不少,好就好在二山胖在他那儿还算安全。二山胖杵在他身后,嘴角有血迹,好像是给人打了一顿。 大家齐聚在九霄殿的大门之外,没想到巫景同还是想办法把大门给关上了,也不知道玄女像下面的那个男孩儿当时出去了没有。现在这种情况,敌强我弱,上去火拼我们肯定吃亏,好就好在九霄殿还没有被打开。 想不到上个考古队拼尽全力要找的九重天,居然被我们找到了。但是还有更为神秘的世界我们尚未清楚,那便是蛮荒之地。 我倒是看明白了,现在情况是这样的,四块玉一路死伤无数,先带人找到了九霄殿,而无卫部族是跟着他们上来的,可无卫的人多,所以上去的时候就倒打一耙,反咬一口,带人围住了势力薄弱的四块玉。 表哥虽然毫发无损,但是看起来也是奔波得够累,他身后也就几个人,加上孟无妄和二山胖,十个不到。而无卫部族,以扶望为首的,足足有二十个。 扶望是扶以秋的长子,真实姓名是无卫文屠·望,但后来随母亲化了汉名,扶望。据说此人嚣张跋扈,横行霸道,做事很不讲理,这在道儿上是人尽皆知的。 表哥呢,他自己带的人手不够,自然意识到情况不妙,他是个聪明人,懂得以大局为重,要不然以他那个暴躁性子准是得大动干戈。 缪四爷也在场,他看着缪彧楠站在扶望的旁边,充当一个走狗,心里很不忍,苦口婆心地劝说道:“楠儿啊,你就到四舅这儿来吧,四舅护着你。” 缪四爷身旁仅有两个戴墨镜穿得蛮帅的重量级护卫,他是何许人也,没想到轮落到今天这番田地。不过别的不说,缪四爷是一条汉子,真要打起来,他肯定是会站我们这边儿的。 可这加起来还是不够啊,无卫部族这次是真够狠的,动作迅速,不过说来也不奇怪,他们早盯着这块肥肉很久了。 扶望搓搓手,道:“缪四爷,您这就没意思了吧?缪彧楠是缪家现任当家,您都从良了,凭什么叫他回去?今天就是缪老太太来了,他也叫不走。”说完,他瞥了缪彧楠一眼,问:“你说是吧?” 缪彧楠看着义愤填膺的四舅,频频点头称是。 至于缪四爷呢,他也是见好就收,尽管自己再有天大的本事,可胳膊拧不过大腿,他们人多,自己硬来只会吃闷亏。况且,他之前和白非寒是闹过一场的,现在两边不讨好,保不准自己也会受到威胁,要是从了这扶氏,指不定他会看在缪彧楠的分儿上,让自己好过些。 不过这话虽这么说,但这并不代表着缪四爷怕事,人总要给自己留条后路,这我倒能理解。 表哥不也拿扶望没办法吗?到了这个关节眼上,硬碰硬只能是吃亏,他可不想赔了夫人又折兵,所以只好依扶氏。 扶望趾高气扬,说道:“那既然这样,我们就先进去,等我们扶氏出来之后,你们四块玉再进去,不过分吧?” 孟无妄气红了脸:“是我们带你们来的,现在您却过河拆桥。扶大少爷您真是下的一手好棋,演的一出好戏呀,我们四块玉信任你,你却忘恩负义。” “话可别这么说,我看孟公子品行也不怎么样嘛?于家人,出来给白非寒当狗,真的是一个家门出来的人哪,啧啧啧,你以为你们俩算什么东西?”扶望骂道。 203章 说话就说话,竟骂到我于家的头上来了。现在他们两边不算是合作,扶氏想签霸王条款,自己先捞好处,不过这紧闭的门还是问题。不如趁这个机会,顺带进九霄殿。 “扶大少爷,说话可别拐弯抹角,他们是他们,于家是于家,别一棒子打死。我们坦坦荡荡,无愧于心,若有歹人,我身为家主自会清理门户,不需要您插手。再说了,扶氏我可是闻所未闻,也不知道是哪根葱?” 我抬起腿来,踩上这最高的一层阶梯,后脚用力一蹬,便登上去了,众人齐刷刷地看过来,表哥也是瞪大了眼。 众人第一反应便是把刀枪指向我,不论是四块玉,还是无卫部族。我故作镇定,梅穹宇和小月他们就紧随在我身后,也是安安静静地上场。 二山胖惊喜万分,手舞足蹈,激动地道:“我三爷来了哈哈哈哈!你们这些孙子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 孟无妄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二山胖便扮鬼脸让他难堪,我觉得要不是表哥在场,二山胖得被阿岚一拳捶死。好在现在四块玉的人算是识相,不敢有动作,不过他们知道,他们要合作的,肯定是无卫部族,而不是我们。 扶望愣愣地打量了我一番,冲缪彧楠努努眼,缪彧楠许是告诉了他些什么,于是他便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地说道:“你就是迦伯说的无卫少主?” 从迦伯的口中我知道他虽为扶氏长子,但由于并非无卫文屠·浚亲生的,所以不受关注,要不是扶以秋把无卫文屠·浚架空,掌握了大权,他现在也没能活得那么体面。如若他们说的是真的,无卫文屠·浚是我的父亲,那我与扶氏便是不共戴天了。 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少主之位,扶以秋上位肯定不止靠的是美色和手段,堂堂无卫主上又怎么会奈何不了一个女人呢。其中,必有阴谋。 鬼爷凤寻魂见了扶望,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梅穹宇好言相劝,我看他很快就要出手了。不过我会给鬼爷机会的,扶氏我也不会轻饶。 我上前一步,说道:“扶少爷知道我是谁便好。不过这要算起来,我是无卫部族主上的嫡长子,按照满洲那边的习俗,扶望你是什么身份该做什么事你应该自知。不过现在时代变化了,人人平等,我也不去讲究这些封建琐细。可要按照八旗制,我是镶金旗人,你一个正土的,说话该什么态度,心里没点分量吗?” 他气得脸红脖子粗,额头上“青根”猛爆。 这就是我要的效果。 缪彧楠骂道:“好呀,我让你下来杀了白非寒,你却……” 我置之不理,补充道:“都说扶少爷的母亲扶以秋识大体,晓事理,可是就今天扶少爷的表现来看,也不过如此嘛。” “你!” 旁边的人都剑拔弩张了,个个做好打架的准备。 不过没关系,少主之位我一点儿也不稀罕,只是现在既然用上了那便坦坦荡荡地去用,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说。现在必须由我去开这九霄殿的门,但得让扶望信任我,而这身份就是我进九霄殿的筹码,也是取得信任的本钱。 不论是陌蓝墨,归海月,还是表哥二山胖,还是梅穹宇,凤迟,都是惊奇地瞪圆了眼,嘴巴微张。 这,这怎么可能呢? 起初我也不愿意相信,可经缪四爷提点一番之后,我便渐渐觉得好像一切都吻合了。我又多了一重身份。 在无卫部族,规矩甚多。但是它不同于四块玉的是,它形式比较老套,甚至有些封建的意味在里边,而且它就是奔着古山来的,他们就是为了骷髅玉。而之前梅穹宇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四块玉白氏才是巫景同真正的后代,虽然巫家当年被满门抄斩株连九族,但是,四块玉其实才是真正意义上巫韦意志的继承者。无卫部族,“后起之秀”,不算。 小月眯着眼把嘴贴在我耳旁轻声道:“可别玩儿大了。” 我微微撇嘴:“我没玩儿。” 这下他可真够吃惊的,死咬着嘴唇,愣愣地看着我。小月本以为,知道了我是于家当家,追眼通传人,骷髅玉归宿人以及圣童就已经够多了,没想到现在来个无卫部族的少主,顿时有些接受不了。 就连蓝墨也不怎么信,他脸色有些难看,从方才一上来就这样。鬼爷更是一头雾水,可能想问我是不是搞错了,可看我如此镇静,便把话烂在肚子里了。 扶望他这个大小姐脾气的,怎么受得了我这么挖苦他? 所以他登时就没给我好脸色,怒斥:“你再说,我现在就让你交待了!” “扶少爷,我既然胆敢上来,就说明我不是来找死的,我只是想帮助您,打开这九霄殿的大门。” “是吗?我不用你帮,我看你就是觊觎这里头的东西吧?我早就看出来了……这门,炸开就得了。” “炸?”我抿嘴一笑,“扶少爷这想法未免有些简单了吧?里头可有不少好东西,门又太厚,你这炸药要是放少了就炸不开,要是放多了,里头的,可就全都付之一炬了。”我瞄了他一眼。 幸亏有先人的血书作为参考,要不然此番可真的是顶着头皮碰运气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事情不一样了,处理的方式自然也就不一样了。 他的这些手下怕主,这主子若又怕死,那岂不是聋子看哑剧正中下怀嘛。对付这种,绰绰有余。 扶望听完我说的话,本来是想怼骂我一顿的,可突然眼球一转,欲言又止,看着身边的缪彧楠,兴许觉得自己胜算还是蛮大的,因而才淡淡地说道:“好,我倒要看看,这位少主,有哪门子本事。”话罢,他后退几步。 小月凑过来,把手机里的地图再次放大,悄悄地道:“这图里边儿就标注了一个‘眼’字,可能是巫韦怕自己忘了才这样做的,可我们哪里知道是什么意思呀?” 血书里有一段情景,是说这于敏湛的小姨于紫玥启动了于家人安装在九霄殿外的机关,而后带人杀上莲台。而后来于厉生就用镶在梼杌刀上的珠子放在门上的一个槽里,这才给巫韦开了九霄殿的外门。只不过在最后于厉生又把这机关废除了,也就是说,进出自由,不受限制。 但现在九霄殿的殿门已经被巫景同改造成另一副模样,血书里所谓的那个放紫珠的槽也已经消失不见了。可能巫景同重新给九霄殿铸了道机关门,要知道这个集风水地理玄学建筑为一身的大师,对机关可不陌生,连后来错金大门外的八卦机关都能被他破了,出乎当时于厉生的意料,所以他重新造一个机关封死九霄殿也是有可能的。 如果是这样,那也是得等巫景同变为百尸公之后才去做的一件事情。这就涉及到我一直以来对此事的一个盲点了。遑论他巫韦死后是经历一个怎样的过程才变成百尸公,就单拿百尸公本身这种怪物来说,我一直认为,它是具备人的意识的,就像于厉生化成凶尸一样,但是它又是不具备人一样的大脑的。 怎么说呢,简单点解释,就是百尸公这种生物,它有的是人残存的灵识但是它不能像人一样聪明会思考,也就是说它已经不具备知识和操作能力了,变成一个仅有意识的废物。即是说,百尸公已不再是活着时候的巫景同,因此不再具备巫景同的知识储备,也就是说,它已经不掌握那些风水地理知识了。 这样一种生物,不妨把它看作是一具奇怪的尸体,尸体又不是活人,生理活动无法正常地运转,所以又怎么可能造机关呢? 所以,这机关,除了百尸公自己,还会是谁去造的呢? 不排除一种可能。就是当年七岁的梨儿安全出来后,长大成人,然后再命人去闭上九霄殿的。不过这种可能性非常小。第一,梨儿若有机会再回来,第一件事做的肯定是给于家人收尸,特别是于厉生的尸体,他要是能顺利地找到九霄殿,那找于厉生的尸体基本上是没什么难度的;第二,百尸公在残虹古山出没频繁,它是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存在的,这与残虹古山的秘密有关系,百尸公比凶尸还厉害,梨儿回来后,就算是带再多的人,风险还是很大的。 那还有谁会去做这件事呢? 谜团重重,再不济可我们总不指望着是一只怪物出来搞的鬼吧。小月认为,当时不管是生时的巫景同,还是死后的百尸公,都早已痴迷于残虹古山的秘密,达到忘我的程度了,百尸公就算有意识,那也是在想着自己要以什么样的方式活下去,它的侧重点肯定会放在那块骷髅玉上面。这就有了百尸公被封在骷髅玉的传闻。 我这次下山算是被动而入,来之前被缪彧楠绑进无卫部族,所以对骷髅玉在无名墓的事情我还没有做好调查,也不知道骷髅玉当时为何会被列为文物界的禁物。这么想来,会不会和九重社的考古活动有关呢? 现在我能想到的和骷髅玉有关系的考古活动,恐怕就只有九重社那支探险队了。而现在在场的知情者,只有表哥,骷髅玉是他挖出来的,他一定知道很多事情。 回到刚才的问题,就是最后到底是谁关上了这九霄殿的门,是谁尘封这一切的呢? 九重社其实没有到过九霄殿,这一点是肯定的,要不然,四块玉和无卫部族就不会大费周折派那么多人来了,缪家也不会设局。 说来说去,还是只有巫景同。 204章 可巫景同明明已经死了呀当时?难不成他还能复活? 不对,这不是复活。这就要再次解读一下于厉生血书里的这句话了:交错之世,不得而知。 这句话之前已经提过,是残虹的核心秘密。它系统地解释了,古山特殊物质的作用,也肯定了这种特殊物质的存在。于厉生化为凶尸后就是利用这种它去洞察巫景同的一切动态,所以才把巫韦的所作所为详细地记录下来。而之前血书里提到过一次,巫景同被他的那群属下杀害。可是血书的另一页又再次出现了巫景同。 这个时候的巫景同已经破开了错金大门,炼成了两枚骷髅玉,此后他偷走圣旨,被德王诛杀,扔下残虹以后变为百尸公。 这前后就有两个巫景同。 其实不是这样的,而是因为“交错之世”。之前我已大抵解释过了,残虹古山由于磁场的原因被分成多个时空,另外,在古山之外,错金大门之内的时空各不相同,所以于厉生就无法利用这种特殊物质观察到巫景同的所作所为,也就无法记录下来。至于巫景同被杀的事情,那是后人传下来的,也是一些古书上所记载的。 时空发生了错乱并交错在一起,这一点你可以理解为,几根原本平行的线,它们因为某种原因而被打乱最后交错在一起。 但是,如果两个时空混了,可是巫景同在那个世界已经变为百尸公了,当时的九霄殿已经是开着的,而另一个世界的巫景同会不会再次出现,然后在九霄殿外铸一道机关门呢? 物质是不可突变的,时间也是一直往前推进的,没办法倒流,这个意思就好像“世界没有后悔药”一样。九霄殿的门大开着已经是现在这个时间点的状态了,时间本来就属于抽象概念,按照自然界常理去看,巫景同是没办法从另一个时空跳出来把门关上的。 所以,我们之前所看到的,一个是巫景同被属下杀害,一个是巫景同进错金大门后又偷圣旨被五马分尸,只有后面一个是符合时间的发展的。虽然前者与巫景同以前的事情连接在一起也是吻合的,但我们说了,这在时间上是不被允许的。 因而我们只是会看到一个景象:巫景同被属下杀害。这只是浮现在我们面前的一个场景,它虽然不是幻觉,但它不符合我们的认知。这只是因为时空发生了错乱而已。 类比刚才九霄殿的问题。那么,巫景同从另一个时空出来铸机关就是假的。绕来绕去,正在头疼的时候,我又发现了一个问题。 特殊物质的运用者,或者说,操控者,都不是活着的一个人。 比如说,于厉生所化的凶尸,再譬如,巫景同所化的百尸公。它们都是来自于蛮荒甚至是更久远的亘古生物,或尸体,或怪物,总之,不是活人。 也就是说,百尸公完全能够利用这种特殊物质去做很多事情,比如,让时空交错,让巫景同从另一个时空跑出来铸机关。 可如果这特殊物质真的有这样不可思议的功能,那于厉生又为什么单单拿它去窥伺巫景同百尸公呢?为什么不利用它去做其他事情?这又作何解释? 这一切的一切,都源于残虹的上古秘密,既是秘密,那于我们而言,皆是未知。 想不到一个“眼”字竟然引发了这么多的推理和遐想。不过现在理论还不足以支撑事实,看到此字,如若不是指人的眼睛,我能想到的,就是刀眼,剑眼,之类的。 刀眼? 对,刀眼。梼杌刀上的紫珠不就是镶在刀眼上的嘛?怎么连这点我都没有想到,这么简单的问题…… 我和小月对视了一阵,扶望在一旁不耐烦地催促着:“到底行不行啊?要看那么久,你们俩搞读心术啊?” 待会机关被破后,我让小月先带着他们进去,并吩咐他们里面的东西千万不要碰,另外,盖笑会关注四块玉的一举一动,暗中保护二山胖的安全。而我就在外面,以保护紫珠的周全。 难怪于厉生到最后手里都要攥着紫珠,原来它是如此重要。想不到百尸公最后还是还原了于家人设置的机关,它肯定没有料想到紫珠会从于厉生那里落到我们手上。 其实这么说也是合乎情理的。百尸公它仅有意识,尽管它知道要关闭九霄殿,但却不能自己动手,所以只能再次启动于家人的机关,它也知道,只有紫珠才能进入九霄殿,而于厉生已经死了,所以,它以为这里的一切会被封锁。他低估于厉生了,他肯定不曾料想,于厉生会以这样的方式把这一切告知后人。 小月看着我,手指着门上的一个空心圆洞口。这洞口也就眼珠那么大,看上去没有其他特别之处。 我点点头,然后悄咪咪地从兜里摸出紫珠,再把它放进去。 “咔擦”一声巨响,小月轻轻后退。顶上的沙子纷纷掉落,门缝一点点地变大,空气里弥漫着烟尘的味道。 我便说:“大家有序地进去,听从归海月的安排,里头机关重重,手不要乱碰。”话罢,我用轻轻挡住嘴巴和鼻子,以防沙尘进入。 表哥虽然半天不吭声,但他心里是知道的,他肯定料到我们早已经摸清这九霄殿的布局,他也知道这是一场纷争。我们势单力薄,不宜和这两家子起冲突,要真有什么矛盾,表哥可不一定会偏向我们这边。 扶望虽然不太聪明,但杀伐果断,要是不顺他的意,他肯定是不会轻饶过我们的。不过比起他的那位母亲,他可真是差远了。 缪四爷心里窃喜,他倒也不关心墓里的情况,就只希望自己的外甥能够回头是岸。他这个四舅,当得可真是不容易。 想不到这九霄殿果真与血书里的描述一般,最中央是一座十几米的鎏金玄女像,之前血书里提到过,玄女的腹部藏有一枚残虹甲,玄女像下的石窟还有一个孩子,也不知道当年那孩子出去了没有。我只能看到石窟的一条缝,看不到里头的情况。 得想个办法拿残虹甲,进错金大门,而且必须把其他所有人拒之门外。可是现在殿里挤满了人,我该怎么办? 那些人一进来,个个眼开花,青睐九霄大帝的鎏金像,看得都快流口水了。就连二山胖也是“哇哇哇”地赞叹。表哥的表现就很奇怪,这很不像他,他没有作出任何反应,只不过是若无其事地看看这看看那。 扶望像是饿疯了的狼,对这些神像左看右看,搓搓手,看得眼睛都快掉下来了。 这种状态是目前最好的状态,现在只要有一个人打破了这个状态,这里就会乱起来。安全起见,我们六个人,加上二山胖,缪四爷,会集中在一块区域,不走开。 我已经把紫珠收起来了,现在到了九霄殿如此重要的墓室,就应该把注意力放在玄女像还有错金大门上。别的不说,先把残虹甲收起来,速战速决。 可我不确定,碰这里的东西会不会触发机关,这事儿还得请教陌蓝墨。陌蓝墨的意思是,按理说,是会有反应的。也就是说,我若取走了残虹甲,大家会有发觉,这就无法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了。幸亏扶望还没有打算杀人灭口,我还有机会。 如此箭在弦上的时刻,每一步计划每一个动作都要经过反复思考,切不可随意而为。 看样子待会儿是免不了一战了,梅穹宇和二山胖是我们这些人当中武力值最低的,我已经够对不起他们俩了,所以尽管是我有任务在身,我也决不能让他们再受到半点伤害。 我再仔细观察了九霄殿的环境。发现,错金大门前面是那条注满血的管道的源头,也就是因为有这偌大的管道挡在门前,所以现在大家都还没有发现错金大门。大家只不过是看到趴在这上边的尸体,觉得恶心便走开。这也为我拿残虹甲提供了一些时间。 我悄悄对小月说道:“帮我个忙,你待会儿,趁乱带着梅穹宇和二山胖先出去,穹宇机灵,就是二山胖屁颠了些,没什么问题吧?” “为什么是我?那你呢?你要干什么?” “我……”我吞吞吐吐的,“我有正事儿要忙……” 我绝不能和他提残虹甲的事情。毕竟据我所知,自打于司宸服下一枚残虹甲后,另外一枚残虹甲应该会随之消弭。 什么意思呢? 这就要说说这素虹娘娘了。素虹本名是残虹,据说,女娲娘娘生下此女的时候,天上祥云腾腾,地上灵兽欢呼,这残虹取自当时女儿降临世间时,天边的景象——残余的虹霓。 残虹一生广济天下,心系苍生,尽做善事,民间大大小小的庙里都供着她,香火旺盛。 可是残虹死的那年,她仅有二十三岁。传闻在她一次出游救人的途中,被蛮荒古兽所伤,而后闭门不出,最终,与世长辞。女娲知道此事后悲恸万分,就用千年梼杌的血炼制成了两块宝物,为的就是复活残虹。这两块宝物,后来则被称为残虹甲。 女娲炼制两块残虹甲,实则一块为备用,当第一块使用不当失效后,另一块就派上用场。但当第一块用之奏效,那么,第二块将失去用处。这也就是解释了为什么我说于司宸服下了一块而另一块就失去作用。 205章 可是人死不能复生,残虹甲虽然炼制成了,但女娲深知世间万物自有命理和归宿,死生契阔乃是大自然的规律,一旦有人逾越这个规律,必会遭受天谴,招致天灾。于是女娲便把残虹送进圣灵珠,入六道轮回。下一世,便成了素虹。 尽管素虹是凡胎肉体,但她毕竟是女娲后人,又有着一颗菩萨心肠,济世救人。这和前世的残虹如出一辙。她逝世后,后人便为她铸像,并把她和九霄大帝列在一起。其实可以知道的是,残虹古山中,素虹才是真正的主角,其他都不是。 所以据我推测,后人应该是把残虹甲放进了残虹古山。但是至于另外一块残虹甲为何会出现在蜓北,我自己也没有想通。包括,古山从何而来?蛮荒从何而来?我也一概不知。 不过从这则充满神秘色彩的神话传说中,可以抓住一个细节,那就是千年梼杌,梼杌是于家的镇墓兽,这样想来,我们就有理由相信,残虹古山与于家的确有联系。 这也验证了当年于敏湛的话。 可尽管这枚残虹甲已经失去了用处,我还是要把它取出来。神话归神话,女娲虽然被尊称为女娲大神,但她都明白,人不得长生的道理,怎么世人就如此执迷于此呢? 盖笑应该是知道了我有动作,所以特意挡在跟前为我打掩护。趁扶望没注意,我便伸手去掏玄女像腹部位置的东西。 果然不是实心的。 我猛地按下去,把手指伸进那个弹出来的暗格中,四处摸索,终于碰到一个质地柔软的东西。我如获至宝,索性把它取出来,揣在怀里一看,黑糊糊的一团,像一块煤炭一样,形状不规则,只不过质地柔和了一些。 “于当家!” 怎么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月夫人从殿外款款走来,她浑身是伤,身边一个手下都没有,嘴角还带着血迹,头发凌乱,那身青色旗袍破烂不堪。 盖笑没有注意殿外,只是帮我挡住了扶望他们的视线,没想到这个关节眼上还会有人来。而且那个人竟然是当初因西北古商而跑路的月夫人。 梅穹宇说了,她现在加入了无卫部族。不过,之前已经让阿青派去拦她了,没想到还是让她找来了,看来我们的人在上面凶多吉少。扶望一个烟雾弹,就能把月夫人引来,所以她能顺利赶来也并非什么难事。 表哥心里堵,不愿开口说话,算是沉稳识大体,他也是出于四块玉的利益才这样的。现在无卫部族占优势,我却不能放手去做,又害怕伤及我的朋友,到底该怎么办? 我悄悄把残虹甲塞进背包里,若无其事地在玄女像旁边逛逛,顺便看看石窟里有没有尸体。 看痕迹,梨儿当年应是出去了。这也了却了于厉生的一桩心愿。 月夫人抬起脚来跨过门槛,厉声喝道:“四块玉,无卫,这两方不论是哪一方,费尽周折才跨进这个大殿,为了进这个门,流了不少的血,死了不少的人。而于老板呢?不知道我是该夸你精明能干,还是该恨你工于心计呢?” 我不语,当作什么也不知道。 我只知不能让于司宸的计划落空。不论是骷髅玉,还是残虹甲,这些看似宝贝的物件儿,对人们有百害而无一利。我不是圣人,不懂得救济苍生,但我至少不会害人。如果我能做到,如果我有选择,我一定会把这些都藏起来,让它们永远消失。 这也是于司宸的意思。但且不谈什么大仁大义的话,退一万步讲,这残虹本就是于家基地,骷髅玉一事又牵及于家天机,守护家族秘密本是我的重任,从这个角度而言,我也必须去做此事。 大家都停下了眼里手里的活动,一齐朝她看来,一个一个的,看得目不转睛。 她高昂阔步,继续说道:“我奉命前往,携无卫族人而来,来时十六,如今真正跨进这大门的,却仅有我一个!你派人在墓外拦截我们,屠杀了我十一个部下,补救已来不及,剩余四个与我同行探险,一路上腥风血雨,死的死,伤的伤,到了如今,却仅剩我一个。” 我瞪圆了眼,梅穹宇也是感到不可思议。 我只是让阿青让人堵她,一时想拖住她而已,我怎么可能让阿青杀人呢?这……这怎么会是…… 事情怎么会这样? “你说我们的人杀了你的部下,那证据呢?”我怒问。 月夫人转过头来道:“证据?那我告诉你,阿青的招供就是证据。他已经承认了。” 我心头一凛。 事情,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不,阿青不会杀人的。他们没有杀人那他为什么要承认呢?他若承认了,我们的人都要一并坐牢。他是怎么了?他是被人收买了吗? 我望向梅穹宇,他也是满脸不信地看着我。 小月便说道:“你说我们杀人,可你怎么不想想我们有什么理由杀人?我看就是你一人编的故事。” “理由?呵呵,你们这些人为了古墓杀人不眨眼,还需要理由吗?难道你们认为,我会自己杀了自己的部下铤而走险吗!归海老板,我敬您与倾尘师出同门,情同手足,所以我也相信您不会害人,”她眼球一转溜,瞪着我道,“害人的,是你旁边这个贼。到时候你们归海家要是出了什么事儿可别怪我没提醒您,要时刻提防着这个贼人!”她咬牙切齿地说道。 小月忽然沉默了,眼神迷离地看着我,而后又冲她翻了一个白眼。 此人素来与我们于家不合,这个以前早就说过,可冤冤相报何时了。我原本以为打四块玉出现后,月夫人出国会谋一份好的事业,可不曾料想她加入了无卫。我也不清楚在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梅穹宇跟我肯定过,阿青他们绝不会杀人,不只是“不会”,而是“肯定不会”。 我回眸偷偷瞄了一眼表哥,他忽然闭上眼睛,想必他此时也只能置身事外,爱莫能助了。 扶望大摇大摆地从后边走出来,两手叉腰,用一种极其不屑的语气说道:“原来未来少主,是这样的人儿哦?亏我还叫你一声少主呢,我呸!我当以为你真有天大的本事,带着人毫发无损地抵达此地,原来用的是阴险手段!” 我不想理会他,月夫人听到少主一词后有些讶然,但终于还是故作镇定了。因为她知道她现在占了上风,她一定要把我压下去。 也不知道剩下的人怎么样了。此番,那批人中有于家的,有归海家的,有梅家的。若全都铩羽而归,我这罪可就大了。 月夫人靠近我,突然把手伸出来。 我看着她愣愣地问:“什么?” “把刚才你拿的东西交出来。” 扶望恶狠狠地瞪大了眼睛。 “什么东西?” 月夫人冷哼一声:“想不到于老板不仅心思缜密当得了编剧,而且演技也不逊,能去当个演员了呢!别装蒜,我刚刚明明看到了你把一个东西揣进包里,别想狡辩!” 陌蓝墨轻轻“唉”了一声,埋下头不知道在看什么。我现在想做的就是摆脱所有是非,一股脑冲进错金大门,把骷髅玉拿走,送到于家祖墓。如今却…… 拿东西我自有拿东西的方法,我不想因为我的事情而伤害到其他人,哪怕是那些敌方。如果我为了拿东西而伤及无辜,那就真的是自私,真的是不仁不义了。 正当我想反驳的时候,孟无妄忽然站出来说:“我也看到了。他刚才的确从玄女像的腹部取走了一块东西,千真万确。” 表哥回眸看了他一眼。 二山胖狠狠地踹了他一下,破口大骂:“在场那么多人,怎么就你他妈一个是看到了呢?你是用屁-眼看到的吗?” 孟无妄差点儿没忍住要动手打他,我急忙叫道:“阿岚!”他看在表哥的面子上,这才消去了怒色。 二山胖大步流星地走来,平静地道:“反正不管你们怎么编,我永远信三爷。” 缪彧楠便在一旁挑唆:“这孟无妄是四块玉的人,他能站出来给无卫部族说话,只能说明,是真的。” 我叹了口气,再次说道:“我真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刚刚就是对玄女像下的石窟好奇,上去看了看,动手碰了碰而已,真没拿什么。” “我们凭什么信你?你若真没有拿,那你就把背包翻出来让大家看看以证清白!” 我一愣一愣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小月突然也没有了平时的那种气势,他看着我,我看着他,不知所措。可能从我刚才让他送走梅穹宇和二山胖的事,就让他心生芥蒂,他之前说,难言之隐他是明白的,可到如今,他又能明白什么呢? 是啊,我是谁啊?凭什么让别人无条件信任我? 再说了,此行各有目的,我不能什么事都指望着别人,这条路总应该是我自己去走完。小月下来是为了查明当年九重社消失的事情,揪出凶手,仅此而已,可我不是。 “怎么了,不敢了?”月夫人瞪了我一眼,“这不是做贼心虚的样子吗?” 我反唇相讥:“谁是贼了?只是有些事,说出来反而会对大家不好,不知道,才是当下最好的模样。” 孟无妄从人群中走出来,看着这九霄鎏金像,说道:“我看于当家是贵人多忘事,当年你用骷髅玉差点儿害死了全村的人,因为你,村里祸事连连,这些,您难道都忘了吗?” 206章 “也因为你手中的骷髅玉,多少人为此争来夺去,锒铛入狱,你当真不知道吗?把东西交出来,真的很难吗?”阿岚继续说道,“时至今日,你连于家半点秘密都不肯和我透露,不就是信不过我吗?就连圣童,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他要的不过是于家的当家之位,所以才一步步逼紧了我,可他始终还是加入四块玉。 阿岚,多年未见,这些年我没有放弃寻找任何一个于家后人,哪怕是一个家丁,我也愿意把他们接回来。师父杳无音讯,如今你回来的时候戴着一张面具,背后的靠山还是四块玉,阿岚,你让我怎么信你,怎么把于家的事情交由你去打理? 我望着他,泪眼迷糊。表哥不忍看到这一幕,估计也是厌倦了这些话,眼睛一闭上,耳根子似乎就清净了。以前,他总是会为我出头,现如今,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他却也只能闭闭眼。是啊,大家都只能闭闭眼,还能干什么呢? 梅穹宇坚定地说道:“我相信师父,师父不是那样的人。” “加我一个。”鬼爷道。 我望向他们俩,含泪微微一笑。可是我就是那样的人,我的的确确拿了残虹甲。 不论传说属不属实,我的任务就是保留那份未知,把东西带回去,那便是了。 可难道要让我告诉他,穹宇你师父就是这样的人,你师父的确拿了残虹甲吗? “算了吧。”我叹了口气。 “算了?”月夫人哼了一声,“十一条人命,还有你拿走的东西,什么叫算了?我们无卫部族办事干净利落,此番下来可是办了手续的,东西只能由我们拿,外人拿了就是偷盗。” 我是被缪彧楠他们强行逼下山的,虽然下墓是于司宸的意愿,但我也以为无卫那边既然要我下墓肯定是会做好准备,没想到,只不过是想给我扣上一个罪名罢了。 缪彧楠知道我是于家正统继承人,无卫部族又摸清了残虹古山的底细,知道墓中的机关可能与于家人有些渊源,所以就把我抓来逼我进墓。如今殿门开了,我已经没有用处了,他们索性就使诈。 对啊,这场角逐,兵不厌诈,他们这样做有什么奇怪的呢? “现在扶少爷也在场,你现在交出东西,我们可以考虑轻饶了你。至于人命的事,一码归一码,不是有句话说得好吗:出来混,总要还的。”她咬紧牙关道。 月夫人如此咄咄逼人,在场无卫部族的人居多,我若乱来,我的朋友们必会受到牵连。 见他们一个个都愣着,遽然,我转身冲过去,拔走那把横在小月腰间的匕首,几个碎步便走到扶望的身后,我用胳膊勾住他的脖子,然后把匕首架在他的脖子上。 “小尺!”陌蓝墨望向我,怔住了。 所有人齐刷刷地看过来,无卫部族的人把枪纷纷举在手中,瞄准了我。 “都别过来!”我声嘶力竭地喊道。 盖笑见状,她算是脑子灵活,怕月夫人捣鬼,便也学着我,将她拿下,吆喝着旁边的人不许动。 月夫人气得七窍生烟,骂道:“盖笑,好你个贱人,之前还不少来我店里淘好货,现在学会拿刀了。” 盖笑死死地勒住了她的脖子,让她吱吱呀呀说不出话来。 其实她不用这样的,我这样做不过是为了保住他们,仅此而已。 二山胖和梅穹宇表示很吃惊,小月从刚才到现在却都还一直沉默着。 我后退几步,扶望害怕地闭紧了眼睛。 “扶公子,我要你现在马上放了我的朋友,包括莫山在内,总共六人。只要你放了,我任凭你们处置。”我道。 月夫人怒斥:“你手里有什么筹码和我们谈条件?” “就凭你和你家少爷的命现在在我手里!”我大声道,泪珠差点儿就蹦出来。 梅穹宇道:“师父,我不想走,穹宇想和你一起走。” 孟无妄本来想动手,我便把匕首架紧了,扶望便叫他们全都退下去。他这才没有得逞。 二山胖咬着嘴唇,招摇招摇地走上来,狠狠地扇了月夫人一掌。 “我在忍你很久了,”二山胖瞪圆了眼,“我周莫山虽然为人粗暴,大大咧咧,但是我看事情从来不会看走眼。月夫人,命人把我抓下来的人,是你,你那点心思,别以为我看不出来!那些人怎么死的,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不知道三爷在找什么,在想什么,我只知道他是好人,他对我们好……”说完,他哗哗地哭了。 我心里笑他一个圆圆的大男生哭成这样,他也不怕被人瞧不起。可是我也要谢谢他,谢谢他总会信我。 扶望害怕地吭声道:“都……都听他的……放……放他们走……” 连这扶公子都这么说了,可在场的人却一个个都没敢动,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盖笑厉声喝道:“你们走!我留下来陪三爷!” “盖姑娘……”我闭上眼睛忍住不让泪水流出来,“走啊!” 突然,后背一阵刺痛和冰凉,我出于本能反应,松懈了些,扶望用手肘将我捅开,我退在地上,旋即扭头望去。 缪彧楠突然扔下手里血淋淋的长剑,惊恐万状,他看着我的眼睛,而从他的眼神里,我看得出的只有痛恨和恐慌。 他用剑划伤了我的后背。 小月一个激灵冲过来,踹飞了缪彧楠,蹲在我跟前,把我扶起来,缪四爷此时则紧追缪彧楠而去。 “小月……”我轻声叫道。 月夫人突然踩住盖笑脚,盖笑反应过来,松开手,一刀划过了月夫人的脸颊,鲜血横飞。月夫人一声凄厉的尖叫,把在场所有的人都唤醒了。她坐在地上没完没了地叫闹着,盖笑后退几步,站到鬼爷身旁瞪着她。 归海月眼里挂着泪花,淡淡地问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到此刻,你还不信我吗?” “我当然相信。但是这代价未免大了些,我希望,你不要为任务而活,不要拼命地去探索未知,我不想看到你重蹈九重社的覆辙……出去后我就去和师祖说,让师祖不要逼你。” “小月!你代表的是归海家,你的任务是查清你爷爷的死因,你要做的是让当年的真相露出水面,可我不是,我是奔着古墓而来的。”我带着哭腔说道。 他如此聪明,肯定能识破其中的阴谋,可是他怎么就不明白,我对于家最后的这份忠诚呢? 扶望命人围堵我们,白非寒见此情形,采取了最果断和明智的措施:加入无卫部族,包围我们几个人。 现在四块玉和无卫加起来大约有二三十个人,个个手里拿着的不是刀子就是手枪。陌蓝墨瞥了一眼表哥,又看了看我,轻声问道:“伤得重吗?” “划了一下而已,没大问题。”我道。 小月从包里摸出一瓶药粉,猛的往我伤口上一撒。我知道他还在赌气,他不想让我去做那件事,因为他知道那样我会很危险。 我叫了一阵,才道:“轻点儿。” 我知道蓝墨刚才是想看我的反应,可表哥是四块玉的头目,他这么做完全是为了他的部下考虑,有什么好稀奇的。他又不是第一次这样。 我最最对不起的,其实是小月。这一路上他帮了我不少忙,也出了不少的力,我伤了,是他给我上的药,我想下墓,是他给我指的路,我跨不过去的坎,是他给我搭的手。梅穹宇能准时来,也是他发的信号弹。 可我呢,一心只为了古墓里的东西,现在,又害了归海家的人。 我看着小月,道了一声“对不起。” 小月低下头,细声细语:“小尺,此行凶险,你可想好了?非做不可?” “嗯,非做不可。” 鬼爷凤寻魂握紧折扇,摩拳擦掌,说道:“我没为三爷做些什么,但不论三爷作出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扶氏,我忍他好久了!” 二山胖用肩膀蹭了蹭他,不知道两个人在嘀咕些什么。 总之,我是不希望有任何人这事儿牵扯进来,我甚至想逼走他们,毕竟有些事有我一个人就够了,由我担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月夫人坐在地上,啼哭不止,两只手颤抖着,鲜血一滴滴从她脸上掉下来,半晌,叫道:“我的脸,我的脸……扶少爷,那个贱人划花了我的脸……” 扶望倒是挺会怜香惜玉的,可她月夫人都是快上四十的女人了,虽有几分美貌,但毕竟是遗孀。扶望怒发冲冠,说道:“岂有此理!我一度退让,你们却得寸进尺,所有人听着,把他们全都拿下!” 孟无妄躲在后边儿,得意地微笑着。 月夫人趁乱叫喊:“给我杀了他们,杀了他们!盖笑那个贱人!我要划花她的脸!挖了她的眼睛!砍了她的手!这才解恨!——”她坐在地上哭闹,近乎歇斯底里。 我们几个人慢慢地后退,他们二十几号人不断地逼近我们。也不知道错金大门是什么情况,待会儿趁乱溜进去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我已经托小月带走梅穹宇和二山胖,他们俩很容易受到伤害,陌蓝墨本领高,全身而退应该比较容易。 可是鬼爷和盖笑他们呢?他们是梅穹宇带过来的,我怎么能自己逃进错金门而把他们扔下呢? 207章 不可以,一定不可以。这样我就成了不折不扣的罪人了,我就算揣着东西活着出去,又有什么颜面去面对众人呢? 这样自私自利的事情,我不做,宁可不进错金大门白来一场也不会做。东西没拿到可以再拿一次,努力便是了,可是人命呢?人命丢了,能再回来吗?还有机会吗? 我怎么到现在才醒悟呢? 我怀着侥幸心理想要在这种环境下孤身独闯蛮荒,可我身边的那些人他们怎么办?我总不能弃他们于不顾吧。他们人多,我原本以为我可以用各种办法潜进错金门,如今看来胜算不大,现在这情形我们要是打起来了,以惨败告终的必将是我们。 冰三尺啊冰三尺,你怎么连这点都没有想到呢? 我总以为我可以以少主的身份,以各种理由避开矛盾,没想到结果还是挑起事端了,免不了一战了。 我惊慌失措,梅穹宇和盖笑不解地望着我,蓝墨蹲下身,皱紧了眉头,用温和的口吻说道:“不必担心,我会帮你。” 不行,必须停下,不能打起来,一定不可以。 我开始慌乱,两只手死死抓住蓝墨的衣裳,岌岌可危地求道:“不要,蓝墨,我不要了!我不要什么骷髅玉和残虹甲了,你们现在就走,来得及的,他们针对的是我,你们走,你们走……” 蓝墨淡定地告诉我:“你信我,我们会赢的……” 小月挽起我的袖子,轻声叹了口气。 是啊,前一秒钟还是非做不可,现在呢,反悔了? 不是我不够坚定,是事情让我不能坚定,因为坚定就会要了他们的命……想要两全的确比登天还难,为了鬼爷他们,我必须放弃任务。 蓝墨这个人说话从来是算话的,不会出尔反尔,我很清楚他的为人,可是他就算再厉害,对方二十几号人,都是训练过的杀手,不是等闲之辈。他怎么敌得过呢? 不知道为何,眼泪忽然夺眶而出,我涕泗横流,说道:“蓝墨,我不要了……不要骷髅玉了,我不想知道秘密了,你们快走快走……”话罢,泪流满面。 我不曾料想我会因为这个而落泪。 以前我觉得不值得,现在却一下子忍不住。 凤迟便说了:“三爷,你放心好了,我们不会拖你后腿的,你就放心去做吧。” 二山胖轻轻地点了点头。 “求求你蓝墨,求求你带他们走……”我摇摇头苦苦求道。 “我说过了,不论发生什么,都会帮你。天塌下来了,我会用拳头顶住,为你撑起一片天。” 月夫人站起身来,道:“今天一个都别想走!我要把你们全部都抓起来然后把你们的脸全部都划花!”她又开始抓狂。 不过这一切也得看扶望的意思。 小月安顿好后便站起身来,说道:“月夫人,如果让我查到证据,是你害了归海家的人,我定不会轻饶!” 放心,我迟早会揪出她,还归海家一个公道。不过此事的确皆因我而起,我也有责任在身。至于阿青,等事情了结后,再找他问清楚。 扶望铁青着脸,一声令下,众人蜂拥而上。 “三爷,我掩护你!”凤迟说道,话罢,他翻身一挥鬼阳扇,银针射出,三针全中,三人当场倒下。 我拉住蓝墨道:“不要杀他们,留他们的命。毕竟,他们也是奉命行事。” 蓝墨“嗯”了一声。蓝墨生性善良,我相信他会明白我的意思。先前要不是出现特殊情况,他都是会手下留情的。 不过此番我觉得杀伤力最大的还是鬼爷的鬼阳扇,一血封喉,一针毙命。鬼爷承诺他不杀无辜的人,但至于那个姓扶的,那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众人一拥而上,喊打喊杀。我们的人和他们陷入一片扭打厮杀之中,一场腥风血雨的恶战拉开了帷幕。盖笑百步穿杨,两手紧握短刀,犹如古代女侠客,身姿矫健,行动灵敏。 小月的主要攻击对象是四块玉,他首先是和表哥交手,只不过表哥身上有伤,两人打起来,胜负难分。 二山胖虽然不会武功,但他和梅穹宇配合得很好,背靠背,见一个踢一个,一个力气大,一个手脚灵活。 陌蓝墨纵身一跃,前后踢开四人,剑从鞘出,他两手并持长剑,后脚一蹬,前脚掌着地,剑影华丽,留下一道完美的弧度,鲜血微溅,来者纷纷倒下。 对方一开始只是单杀,用的武器是刀剑之类的,后来见形势不妙,竟然使起枪把,他们个个手里都是重枪,要是来一阵密集的枪雨扫射,我们岂不是…… 还好蓝墨他们会轻功,要不然准是得吃他们的枪子。可想在枪口下活命是很难的,这样做是很危险的。 小月终于拿出了绝活儿,将白非寒吊打了一顿,他潇洒地把那件溅满血的外衣脱下,我轻轻掣住他的手肘,说道:“小月,不要恋战,快带二山胖和梅穹宇走吧,缪四爷已经在殿外等你们了。” 他转过头来,叹了口气,泪眼汪汪地看着我问道:“我走了,你怎么办?大家怎么办?” 我轻轻地为他拭去嘴角的血,微笑道:“我会保住他们的,再不济就拿残虹甲……现在场面混乱,有鬼爷拖住扶望,趁现在走是最好的,另外,如果有九重社的消息,我一定会告诉你的。” “小尺……”他看着我,不知道眼圈为何红红的。然后他把一瓶药塞给我,说是处理伤口用的。 “谢谢。”我道。 他转身离去。 看见表哥躺在地上,不知怎的,我总觉得很难受。最后,我还是冒险冲过去,蹲下身,看着他说道:“这药你拿着,就当是你保护二山胖的钱了。紧要关头,药就是金钱,你多保重。” 他困难地叫了一句:“小尺……” 我本是转身要走,可听到他的声音,却感觉似曾相识。从花城到各个古墓,再到罗州,然后是雅萨,最后是现在这里。 我怔住了。 “对不起。” 我摇摇头说道:“你不用说对不起,我们早就势不两立,没什么对不对得起的。” “是我辜负了外公的话,没能好好护着你,是我害了你啊……”他失声痛哭。 我把头拗过来,淡淡地道:“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哥,我不怪你,真的不怪你。人事变迁,世事无常。出去后,这番话你就不必说了。” 我旋即起身,孟无妄正朝我这个方向径直走来,鬼爷不知何时突然出现,翻了几个跟斗,扇子一挥,力道十足,银针连发。孟无妄只闪开了两下,最后一针正中他的胸脯。 我说道:“凤鬼爷,你这针,没毒吧?” 鬼爷瞪了他一眼,说道:“放心,死不了,只是两个小时动不了而已,时间到了自然就没事了。” 浑身是伤的盖笑气喘吁吁地赶来,说道:“三爷,我们……我们快撑不住了……怎么办……” “盖姑娘,你的伤……”我不忍地看着她。 “我没事,只是归海先生带着梅先生和周先生走了,我们剩下的人,撑不了多久。” 我还心心念念着错金大门,如今连自己的人都保不住,真是可笑至极。 正当我感到走投无路不知所措的时候,忽然一种奇怪的声音响起。 像是哭声,但又不像。 他们怎么不打了?发生什么了? 扶望的眼睛瞪得像铜铃般大,看得是魂不守舍。他这个贪生怕死的,遇事儿了跑得最快的就是他。他惊慌失色,果不其然,拔腿就跑。 到底怎么了? “蓝墨!”我握紧匕首走向那尊玄女像,继续叫道,“蓝墨!蓝墨!” 由于那尊玄女像太大的缘故,导致我看不清前面的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血腥的气息,孟无妄和白非寒蹲坐在角落里,看得是目不转睛。 盖笑忽然拉住我,害怕地努努眼:“三,三爷……你看那边……” 我扭过头来,循着她看的方向,慢慢地看过去。 只见那条大管道上趴着的干尸一个个都跳下来,有的趴在地上蠕动,有的站起来,慢慢地向前移动。只不过它们的行动十分缓慢,步子挪的空间也很小。 怎么会这样?这是诈尸了吗? 管道是四通八达的,表面光滑,那些干尸便顺着管道往下滑,不用半柱香的功夫,这管道附近便聚集了八具干尸,手指都会动,身上长着一个个灰色又毛绒绒的菌落,指甲上带着一丝头发。像之前我们遇到过的活死人一样,慢慢地往前移动。 我惴惴不安地继续往玄女像的方向走动,蓝墨就站在石窟旁边的位置上,脸颊上沾着鲜血。他手里戴着一个别致的戒指,戒指上黏着鲜红的血珠。 这戒指和白虎戒指截然不同。 尸尊? 对了,蓝墨是受尸九拜的地下尸尊啊!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只见他纹丝不动,伫立着,闭着眼睛,凝神。手上的骷髅戒指血光莹莹。 尸尊,地下阴阳师之首,职责类似于湘西赶尸匠,会给死人超度,会念往生咒。尸尊雄起,威震地界,唤群尸,下鬼符,起阴兵。 我不知道阴兵借道的传闻是不是真的,但好像只要有他的出现,现实会变得更加神秘。他是我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总在我最无助最困难的时候出现,要说亏欠得最多的,应该是他。 208章 风轻轻扬起他的披风,他忽然睁开那布满血丝的眼睛,泪珠从他的眼眶掉落,滴在他的神剑上。血与泪水交啮一起,模糊了剑的光泽。 大家都愣愣地看着这个神秘的男人,他的一声呼唤,群尸皆醒,只要他戴上那枚戒指,就会招来地下的睡尸。 盖笑便道:“好奇怪,那些干尸,好像看不见我们。” 其实也不是看不见,而是它们的意志已经被陌蓝墨操控了。他是迫不得已,才会这么做。毕竟招古尸本来就犯了禁忌,不到紧要关头,陌蓝墨也不会将尸尊的身份公之于众。尸尊于他而言,就好像圣童于我自己而言那般。 我含泪望着他:“这样做的代价是什么?” “我说了,我会帮你,既是许了诺,哪管它代价不代价的。” “可我不希望再有谁因为我的私心而受到伤害。” “不,你没有错,错在人性。” 话音未落,泪水便簌簌而下。 有你们这帮讲义气的好兄弟,真好。 我即便是被千万人恨,那也值了。 古尸先是给尸尊蓝墨行了跪拜礼,之后便凶性大发,张牙舞爪,朝无卫部族的人扑上去。 “去吧。” 我转身,面向错金大门。心想,一旦进了这门,就真的没有回头路了!如今白光一闪一闪的,月夫人拿起照相机留下证据,以便大做文章。算了,随他们去吧。 “盖姑娘,鬼爷,谢谢你们,你们人真好。” 表哥和孟无妄已经没有力气再阻止我们了,局面算是控制住了。反败为胜,其实就是这么简单。可这背后有多少的苦涩,可能只有蓝墨自己一人知道。他不肯告诉我。 宁可一人默默承受着,何苦呢? 事情已成定局。我下墓前没有办理手续,是被人要挟着来的,如今又拿了墓里的东西,还被扣上杀人的罪名,桩桩件件,已经是板上钉钉了。我能怎么办呢? 任凭群尸乱舞,疯狂大闹九霄殿,虽然时间未到,但我可以保证,无卫部族肯定会以失败告终。没想到,我们一路走来,竟也能笑到最后。 错金大门上的八卦已经启动了,巫景同破了机关玄术,如今开门已经是易如反掌了。 我抬起腿,猫着腰,闯进错金门内的世界。 光芒万丈,金光一振。狂风沙暴,漫天黄沙。光怪陆离,戾气透透。 风力越来越大,这不是普通的飓风,这风好像还自带侵蚀效果,总之,我整个人觉得虚脱。 这种感觉,像极了海浪的淘洗。暴风咆哮如雷,忽然后背一阵阴凉的风“嗖嗖”作响,我的伤口刺痛刺痛的。 这是哪里?我是到了主墓室吗? 一个巨大的风漩涡猛地飞来,沙子被风从高空刮到地面,一泻千里,雷霆万钧,骤然暴风,如敲鼓般响彻云霄,振聋发聩。呼呼风声没有消停,我整个身体觉得像是飘了起来,身下觉得有一股力量在撑着自己。 我也不知道是飓风还是什么,总之,我一摆脱便觉得吃力,眼睛像被敷上了一层半透明的纱布,看不清眼前的万物,只知道漫天黄沙和恶浪般的狂风。 按理说,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我明明……我明明从九霄殿跨进错金大门…… 可这是哪里? 难道是之前古堡前面的那片荒野吗? 不对,那里虽有风,但不至于这么大。而且放眼过去应该是一个个的沙包,怎么可能会是漫天的黄沙呢?似乎,还有木柴的味道,闻起来又有些血腥。换言之,让人觉着便恶心。 这是戾气和寒气极重之地,阴邪之人本不应来此,尤其是像我这样的人。还是说,它识别出什么来了?是因为我是骷髅玉的归宿人吗? 把我托在半空的这股旋风,杀气腾腾,又带着血腥的味道,时不时地咆哮,一咆哮,便漫天黄沙。 我伸手去揉眼睛,却才发现眼皮滚烫滚烫的。我闭上眼睛,突然却怎么也睁不开来,眼睛灼灼,如火烧一般。 这感觉,似曾相识。对,之前窥探了朱雀铜棺的天机时就因此失过明,而后来又重获了冰蓝之瞳。 我隐隐觉得这和追眼通有关系。 难道是有人想夺走我的追眼通么? 这儿是巫景同的墓葬之地,该不会是百尸公找上门来了吧? 我咿咿呀呀的,发现说不出话来,倒还成了哑巴了。 怎么回事?我以前从来不会这样,我都是那个唠唠叨叨说个不停的人,嗓子好得很,现在怎么可能说不出声呢?这不科学呀。 我觉得耳边呼呼的风声也渐停了。是慢慢、慢慢地消失,而不是戛然而止。风声一听不到,就连沙子翻滚的声音也都听不见一丝一毫了。 周围是很平静么? 可我怎么感觉浑身还是很挣脱,那股力量从未曾从我身上移去过,这绝对不是幻觉。 空气似乎变好了。 其实也不是变好了,就是我闻不到那股血腥的味道了。 这? 好生奇怪,为什么方才还是惊天地泣鬼神的风暴,如今却安静了?世界好像沉睡了很久很久。 世界安静的时候,便是这种感觉,是夜里的感觉。只不过少了蟋蟀的叫声,也少了呼吸声。 不对,就算是风停了,其他声音我也是听得到的啊,呼吸声,咿呀声,我应该都是听得见的。到底他妈怎么回事? 如癫如狂呼啸的疾风,似乎足以摧毁一切。这是我的身体所能感受得到的一股冲力。 疾风砭骨,浑身一阵刺痛。就好像思想意念已与身子抽离了一般,这股强劲的狂风戾气重重,总之,我觉得不是什么好兆头。 如果说进错金大门的代价是五感尽失,那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吧。我现在就好像沉睡在一个寂静的黑暗世界里,承受着飓风的淘洗和摧残。 当年巫景同应该是对这里做了手脚,进行了大规模的改造,不得不说他的悟性极高,但我觉得作用更大的应该是这里头的特殊物质。 我现在隐隐能感觉得到这种特殊物质的存在。就像是空气一样,看不见也摸不着,但的的确确是弥漫在四周围。但是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亲自把它们收集起来,哪怕它们只不过是天坑里的每一粒小陨石。 说到天坑,那这里会不会就是血书里提及的那个天坑的遗址?只不过天坑已经在几百万年前便形成了,沧海桑田,变幻无穷,也不知道现在变成了什么样了。 横扫大地暴风终于止住,那只把我托在空中的“巨手”也终于慢慢地放下来。一切尘埃落定,徐徐东风带着一丝肃杀之气,空气中的那股血腥味又渐渐地消散了。 我可以重新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声。我若得若失地坐在软绵绵的地上,抓一把地上沙土,再仰起头来,微微睁开眼睛。 这儿应该就是残虹古山的尽头了,我依稀能看到昏黄的天色。只不过在这古山里,很多东西,不能用眼睛看,而要用心去看。连星星墓室都建得出来,还有什么是幻象做不出来的呢? 或许眼前这片灰溟溟的天,仅是我的幻觉。我所在的这片茫茫沙海里,土是昏黄色的,天却是像被涂上了一层厚厚的铅,灰沉沉的,充满了暗淡和死寂。就好像,是傍晚时分的情景。 但是我不注意这些,因为古山里的时空是交错的,更何况是错金大门后的世界呢。难怪巫景同连死也要死在这里头,原来是因为这儿的风景千变万化,如翻滚云涌般,令人陶醉。 先是荒野,后是沙海。 昏黄。暗淡。 我不知道这儿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我只知道骷髅玉以及所有的秘密一定就藏在附近。千里迢迢,费了这么大的功夫终于来了,不论如何我是一定要把东西拿回去的。 我站起身来,踉踉跄跄的,生怕再跌进沙坑里。我一个人在这片沙海之中漫无目的地走着,感受着身旁那股戾气的侵蚀。 我也说不出来是什么。那感觉就好像有什么东西缠在你身边,甩也甩不开,又像一双奇怪的眼睛,正在某个角落偷偷地看着你,关注着你的一举一动。 天实在太黑了,我看了一眼手表:下午两点四十三分。这个点不应该是艳阳高照吗?我现在是在山里,就算天气再不好,打雷下雨,那这天色顶多就灰蒙蒙的,决不会像现在这样,就觉着是傍晚时分才会看到的天色。甚至说,有点深蓝色的样子,还有点将入夜的气息。 我走走停停,以为那东西会消失,可一旦我停下,它便好像也停下来,而且不知道躲在哪个缝隙里,而一旦我走起路来,它便像个跟屁虫一样紧紧地跟在我身后。 这肯定不是幻觉。骷髅玉给我制造的幻觉那么多,我现在是很容易就能分辨清楚的。况且,还有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我一回头,便什么也没有了,我边走边搔着后脑勺,总觉得不对劲儿,可视野里明明什么也没有。 我之前下过那么多次墓,从来不会出现这种情况。要真有什么,肯定是一下子就给我逮住了。我心说甚是诡谲,若有蓝墨在,那便好了。 可是现在他是万不能进来的,也不知道此次他动用了尸尊的身份,会遭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209章 情况再糟糕,我都会告诉自己:不要慌,不要害怕,放松,放松,然后提高警惕,凝神,静气。 或许这种办法在某些时候不管用,但对我自己来说便算是一个遇事冷静的窍门了。况且,在没找到东西之前,哪怕是被卷进汪洋大海,我都不能气馁。 蜓北王宫是在清末的时候建的,那时候是同治帝派人私下偷偷干的事儿。要知道这位皇上小哥哥经常和他的老母亲慈禧闹矛盾,他敢在慈禧太后的眼皮子底下做这种事,胆子可真够大的。不过当时他背后有慈安太后在撑腰呢。 慈安毕竟是正妃,慈禧在她面前也是规规矩矩的,不敢做出格的事儿。 话说同治帝当年犯了花柳病,可他建这蜓北,不就是为了那卷圣谕吗?应该也不是为了其他人。毕竟阿扎乌大师是个能人,同治帝感激他还来不及,怎么会有非分之想呢? 还有巫景同的事儿,他和蜓北有什么关系呢?毕竟这前后可差了两百多年呢。 我看巫景同不仅是对残虹古山念念不忘,对那些风水宝地也都是虎视眈眈。就好像那绿眼迷宫。话说绿眼迷宫的资助者是慈禧,那这蜓北背后的靠山是慈禧她亲儿子,会不会是慈禧她老人家知道了些什么? 不想了不想了,想了也无济于事。 这儿的磁场不是一般的乱,指南针什么的到了这里就像一块废物一样,当作摆设,中看不中用。而且现在也没有太阳。我不知道该根据什么来辨别方向,只能凭着感觉走。 “阿瞳,阿瞳……” 我头皮发麻,止住了脚步。也没有回头,只是竖起耳朵细细地听着。 “阿瞳,阿瞳……嘻嘻嘻……” 像是某种老东西的声音。 慢慢地逼近,慢慢地逼近…… 我蹜蹜小跑了起来。 难道说,方才跟在我后边,看着我的那玩意儿,就是它? 那是人还是凶尸啊?怎么还会说话? 我宁愿相信是某种生物,也不愿相信那是人。如果是人,必是疯子。我生平最怕的一种人,便是疯子。 “阿瞳……你别走那么快……我的阿瞳……” 他喋喋不休地念叨着。 他,是在说我吗? 我又再一次停下了脚步,聆听着它的动静。 “阿瞳,呵呵呵,我的阿瞳……” 阿瞳?阿瞳是谁?是指圣童吗? 我不想吱声应它,生怕它一骨碌扑上来黏住我。那家伙,好像是有灵性的。 会不会是百尸公啊? 当年巫景同进了错金大门就没了音讯,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在里头干了什么。只知道他发现了秘密并著成《残虹不死》一书,还炼制了骷髅玉,之后便是偷圣旨遭诛杀的事情。这是他活着的时候最后的详情。 至于百尸公,我还是不甚了解。血书里也没有过多的描述。 我没有关于《残虹不死》的资料,之前大概提到过,百尸公在找一种东西可以让他长生。因为活着的时候,金银财宝和权欲基本上都满足了,人性欲望的极点,便是能够不死。而且不死不仅是梦想,还是一个前提。 所以他应该会执迷于“不死”这个目标。这是我所理解的更为深层的一个含义。因为我先前曾说过,《残虹不死》中的“不死”表层是指巫韦在这残虹古山里发现的一种名叫鬼灯虫的生物,因为这鬼灯虫的确有“不死”的特点,所以书的名字便是由此而来。 可以说是抓取了残虹之中一个大发现作为书的眼睛。这是我极浅层的理解。如果要引申,其实我们大家应该想到的是巫韦他自身的一种需求。也就是,巫韦他也想过,能和鬼灯虫一样,长生不死。 拥有不老体质的方法之一是服下残虹甲。只不过巫韦千算万算,还是没有算到残虹甲会藏在那位素虹娘娘的腹中,他改造了九霄殿,也改造了整座山,修建墓室,却还是没有发现这一点。 但我现在在怀疑,能够具有“不死”之奇效的,并非仅有服残虹甲这一条路可以走。特殊物质被当时的人誉为“神物”,既是神物,又有什么不可能出现的呢。 关键是这阿瞳到底是谁,还是说是某一种东西呢?我记得巫韦的至亲都死了,也没有什么好友知己,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如若后面那东西真的是百尸公,那阿瞳……难不成是他那些战死的其中一个儿子? “阿瞳……你看我……看看我……” 那声音空灵而又沙哑,这也够寒碜的,总之,它这么叫让我觉得好不痛快。 可我还是慢慢地把身子转过去,保持那个姿势,莫不过是转身子而已,连头也不敢扭。 “咦?那玩意儿呢?”我摸摸头,喃喃细语。 这时候心里觉得既欣慰又害怕。方才明明听到了它在叫“阿瞳”,怎么现在连个影儿都没见着,我猜这位大佬是会隐身术吧。 管它同不同的,它就是叫我一声爸爸我都不理睬它。看它能玩出什么花样来,末了还不得乖乖露出原形,只要它暴露了,我至少心里有个底。算了,不想那么多了,就当一切皆是幻觉吧。我来此的目的,只是为了拿东西,知道那些秘密罢了,其他不相干的,爱管不管。 也不知是什么才有了这股劲儿,说走就走,一身轻,天不怕地不怕。这估计是小月和二山胖手把手教给我的吧。 我撇撇嘴,扭头便走。大步大步地走,这儿偶尔起风,气温刚刚好,不热不冷,适合活动。 对了,应该留个记号,以防走失。我半蹲着,拔起那把别在腿上的刀子,划开脚下的那一团团黄沙。 这沙子黏度不够,蓬松而干燥,摸起来倒还蛮舒服。这颜色,怪是怪了一些。普通沙漠的颜色,不是这样的。这里的沙色,暗淡了一些,像是没有一丝“黄”的光泽,甚至遑论“昏黄”一词。 这儿的地形本来就很复杂,不是我们想象中那种碳酸盐岩喀斯特地形区那么简单。天坑的出现,会使整个地质结构变得更加复杂;可别忘了,当时我和小月下墓的时候掉进的地下水,那儿的水其实对上面的地质是有一定的溶蚀力的。 所以这里的一切充满着未知和隐患,巫景同兴许也是利用了这一点,才造出来的骷髅玉。 那股戾气并没有因为我的意志改变而消失,它其实存在于任何一个角落。是真实存在的,绝非幻觉。 本来是于家人的地方,现如今竟成了他巫景同的风水圣地。不过于敏湛和于厉生已经尽力了,要不是有他们,于家估计早已消失在过去的某个年代里。人活着,真的要靠本事。 忽然,青天里一声霹雳。 我回眸。 这儿的戈壁沙海,灰溟溟的天穹,暗无天日的四周,像极了混沌初开的蛮荒世界。我也曾怀疑过,这儿其实便是地图上所标注的蛮荒之地。 原来不过是如此,什么也没有,连一株小草都长不出来。这到底让我上哪儿找寻另一块骷髅玉呢? 声光交织的闪电从天际砸向地平线,闪电呈树枝状往四处蔓延,这片灰蒙蒙的天已然被这熠熠白光切割得支离破碎。天摇地动,黑暗被打破,闷雷白光,沙土飞扬。 弯弯曲曲的闪电如同蛇蟒,一声霹雳巨响,万道火光,迫人灵魂。 此时,惨淡的天色开始出现一些模糊的画面。但我感觉这些画面十分熟悉,像是在哪里见到过。 “阿瞳……你终于来了……” 那个奇怪的声音又再一次地响起,我惊慌失措地望着天际那青白色的闪电劈空而下。浮现在云端上空的录像变得逐渐清晰,而且开始有了一些轮廓。那一个个的画面是由闪电击中地面的某个东西然后才反射形成的。 即是说,骷髅玉很可能就在那里。磁场具有记录影像的功能,很多现象可以通过磁场而互相传递,而不受到介质的影响。而且这种特能有可能来源于天坑中的特殊物质,穿越一切时空,排除任何干扰,达到监控的目的。 我呆呆地盯着天边的那段录像回放,心头不由一凛。 “绿眼迷宫,乱葬尸岗,千年幻山,楼兰古国,镜子鬼村,蛮鬼屯祭童上山,老晁墩,北千王之墓,青灯厓,焘玄之墓,然后是蜓北王宫,流星鬼棺,罗州,雅萨,钟元祭阿舅,一步一步,到了残虹……” 我登时就看傻眼了,嘴巴微张,腿一软,坐在软塌塌的沙地上,满脸愕然地望着这一道又一道的闪电,还有那段回放的录像。 岁月就如一部电影,把片段折叠,包装,记录。画面虽然不够清晰,情感的沉淀,一分都未少。 过去的一切就这样一点点地呈现在我面前,看着看着,我不由泪眼婆娑。 由此玉,我踏上一条寻墓探险的不归路…… 这是想告诉我什么呢?——我的一切行动都被分毫不差地记录下来吗?我的人生四处都是监控,活着只是为了给别人看而已吗! 210章 “追眼通?左眼还是右眼?” “双眼。” “蓝墨,你不要命啦?!小心啊!” “你得留在这里照顾他们。” “不,那如果你出事了我们怎么办?” “蓝墨,这是我们于家的事情,我不希望把你也牵扯进来。” “你别忘了,你是骷髅玉的归宿人,拿骷髅玉去斗鬼戏,简直就是拿你的命打赌。” “去吧。他是我哥,救他理所应当。” “拿着它,你就是文物界护墓大使。” “那便不要睁开,否则你眼睛可能真的会瞎掉。” “小尺,小尺……” “我们就当作不曾相识。以后,各走各的。” “想活命的,就要坚持。” “丁诺大哥……小原不要你死……” “七岁那年,真的很可怕吗?” “蓝墨,待不下了,就走吧。” “从我看到你开始,我一眼便认出来了。” “有你们真好。” “凤鬼爷,不是这样算的。” 过去一路走来的情景如今却像一张张剪影,拼接在一起,形成一个又一个令人为之动容的画面。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难道传言“人在做天在看”这句话的言外之意是这个吗?还是说,我从一出生,便是被定格,被监控着的? “阿瞳!” 我一个激灵挺直了腰板,虚脱地躺在地上,泪水从眼角滑落,润湿了旁边的沙子。 阿瞳,可能就是我的原型。 我的意思是我的存在是经其安排的,我的模型就是阿瞳。百尸公需要这样一个后人去完成他的夙愿,骷髅玉归宿人已是命中注定,圣童有命,一切皆是定数。任谁也改变不了。 百尸公通过骷髅玉窥伺着我的一举一动,而我就活在他的监控里,我所下的墓,我所经历的这一切,全都是它利用天坑的特殊物质为我打制的。 这对我来说应该就是最大而又最震撼的一个消息了。之前看过一些影视作品,说正有外星人在窥探地球,控制着地球人的一举一动。如今在我的身上,已成了现实,只不过外星人被换作百尸公罢了。 让我一度发怕的,是有人告诉我,我是个不折不扣的复制品。原来百尸公早在几百年前,把我与宿命联系好,原来这么多年的惊险奇遇并非偶然,原来这一切都是经人安排。 这也难怪,骷髅玉的出现,给了我不一样的青春路。一开始是追眼通传人,然后是于家当家,护墓大使,再然后是圣童,少主,最后是阿瞳。命运早已拟定好的阿瞳。 我想逃离。我多么希望眼前所见的都是幻觉。我的经历只有我知道,天上怎么可能会有回放呢?这完全不符合常理呀。 “我不是阿瞳我不是阿瞳……我不是!”我抱头咆哮。 似乎有一个声音告诉我:在这条路上,你无从选择。你就是个假的,阿瞳才是你的真身,你只不过是个替代品,你的价值就是复活巫景同! 我才不要复活什么巫景同,我到这儿来是想洞察残虹玄机,并把东西带回于家祖墓,仅此而已。况且,巫景同他杀我族人,于家差一点儿就毁在他的手上,这种人凭什么要我拿命去救。 血书的最后提到过,百尸公被血咒封在骷髅玉里,一说到血咒,我便想起当初在老晁墩我拿骷髅玉救表哥的事。是的,这就说得通了,百尸公被下了血咒,只能跪在某个地方,而只有骷髅玉归宿人拿着骷髅玉才可以救它。所以它在等的,一直是这个归宿人。 那阿瞳是谁呢?阿瞳是不是上一任骷髅玉归宿人?他的结局如何?没有完成任务是吗? 我现在满脑子都是这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可是我一个人又能怎么样,我可以问问小月吗?蓝墨还会杀出来救我吗? 我擦干残留在眼角的泪渣,从沙堆里爬起来,然后趔趔趄趄地走向方才打雷的那个地方。那儿,一定会有我要的答案。 如果这一切都是百尸公巫景同设的局,那阿瞳就是这场局的主角。我如果真的是以阿瞳为原型的衍生现实人物,那我一定是可以破解那些机关的,因为百尸公布置这些就是为了隐藏秘密和获得长生啊。 是的,我的推断没有问题。再想想,我呢,是骷髅玉归宿人,这附近呢,又一定有一个地方埋藏着骷髅玉以及百尸公的真身只是我现在还没能找到而已,从一踏进错金大门我便能强烈感觉到那股戾气的存在。这是因为骷髅玉识别到我的强磁场了。 所以只要去到雷电所击落的那个地方,就一定有机会找到骷髅玉。闪电具有传递电流的作用,骷髅玉本身磁场强度大,玉身可以被当作载体,而且骷髅玉本身就是依靠特殊物质记录我的一举一动的,所以只要看到闪电所在的地方,一定就会有骷髅玉。 一切早已注定又如何,至少我知道自己没有白活。 我再次鼓起勇气,收起崩溃而又恐慌的心情,深一脚浅一脚地迈向远方。至于那个在喊阿瞳的神经病,我就只能对它不管不顾了,反正它只能干扰我的意念,又不能碰我伤我。 我小心地小跑着,时不时地用手紧捏脖子上的那枚勾玉。之前已然有过试验,当当家人遇到极大的危险时,它会闪动。其实是感应到了体内梼杌血脉温度的变化,这是科学能够解释的。 勾玉在,于家便在。 等着我,等着我拿着东西出去。 “阿瞳……阿瞳……” 我越来越靠近方才闷雷骤起的那个地方了,那儿沙浪冲天,翻滚的沙子随旋风而起,席卷大地。戾气越来越重了,飓风又再一次摧残我的躯体,那声阿瞳越来越清晰了…… 之前解除血咒用的是道家的方法,我很容易会受到强烈的反噬。如今虽还没有解开血咒,但那股戾气似乎想要吞噬了我,我愈是靠近,愈是往前一步,阻力便越大,身子便愈觉得要被掏空了一般。 这个东西一直在呼唤阿瞳,而且很明显是把我认作了阿瞳。难道说,这个阿瞳还在错金大门里? 那股戾气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大到我止步不前。声音似乎就在我耳边环绕,我迈开步子,铺天盖地的流沙呈漩涡型,加上这遒劲有力的暴风,足以将我整个人卷入远处的那个大坑之中。 这个坑,其实是在方才打雷的时候,闪电所击落而形成的。闷雷一跑下来,火力够大,把沙子全都赶来,形成一个巨大的沙坑,四周的沙子不断地往下渗,漩涡似的填补,如果遇上暴风,别说是人,就算是一辆大卡车都能顺着沙子一同被卷入坑里。 这和我们之前所遇到过的流沙现象极其相似,只不过这里的风力借助的是一股看不见也摸不着的戾气,坑是由雷电所击而成的。 这儿应该不是最原始的地貌形态,毕竟巫景同已经把它改造了一通,在这底下很有可能是一条地下暗河,暗河的流动使得上面的砂层有黏性,一旦有巨坑的形成,流沙就会像流水一般迅速地往下陷。 这样说,人在上面如果被卷下去了,只能有两种情况:一,力度不够大,被沙盖住,活活埋死;二,暴风够猛,巨坑够深,人被巨大的冲力卷进底下,直接到了暗河的那一层。 而巫景同设计的这个沙荒之地,其巧妙之处就是狠毒,过滤性强,针对性强,横扫万人。怎么说呢?这要是搁普通人闯进来,待不了几天便风干成一具干尸,留在戈壁滩上,又或者,遇上打雷和狂风的天气,被卷入厚厚的沙海里,最后连骨头都看不见。 普通人也只能是这两种情况。 而如果是另外一种人。比如说骷髅玉归宿人,归宿人之所以被称为归宿人,就是因为骷髅玉能根据其特殊的磁场识别出来,这时候,沙荒的暴风就会很猛很猛,因为有一股戾气在支撑着它,这股戾气以及刚刚所说的骷髅玉的磁场识别,都来源于天坑里的特殊物质。 此时,暴风的强度会比平时翻个几百倍乃至上千倍,归宿人一旦闯入就会被卷进去,而且一被卷进去就直接到了暗河的那一层,从而避免了被活埋的下场。 为了等到这归宿人,百尸公真的是煞费苦心。不过到下边解不解咒,是归宿人的事情,百尸公总不能从棺材里爬出来把刀架在归宿人的脖子上逼人家解咒吧? 不过,说来那倒也未必。 狂暴凌厉的飓风把沙子卷成一个巨大的神秘漩涡,急速自旋,那股戾气肆虐逞凶,掀起满天飞沙,漩涡不断地深入,就好像一个神秘的巨洞,我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力,不能动弹,身后那股戾气把我卷入了沙涡里。 沙子从空倾倒而下,狂风带着沙尘,如侵肌裂骨般的,劈头盖脸地砸下来。我下意识地闭上双眼,只觉受到一阵阵巨大的冲击力,犹如脱缰野马,直撞胸脯。 连绵起伏的沙丘,沙霾漫天,耳边怒号的风声依旧没有休止,只不过沙落的声音倒渐渐平息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被冲下哪一层去了。这儿的地形千变万化,如罗刹海市,稍有不慎便会找不到出路。不过我是顺着这天象走的,不按常理出牌的,这样做的优势便是随天运而生,天人合一。 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这沙荒之下的的确确是有一条流动的暗河的。这条暗河与之前我和小月掉下去的那一条是相通的,暗河就藏在这古山的基层部分,上面承载着各种变化的地质结构。而地上水不断地往下渗,便为暗河提供了充足的补给。 211章 但我也猜不出这下边儿到底会有什么,只知道一旦潜下去要想再上来是尤为困难的。巫景同在很早的时候便发现了这些地层结构,然后利用天坑里的特殊物质对其进行改造加工。 这才形成了我们今天所看到的残虹古山。我们只知道里头会有很多间很多间的墓室,却不知道会有这样一个神秘的世界。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到了暗河的那一层,只感觉背后是一块湿漉漉的岩石,周围的空气很潮湿,就感觉是在一个山洞里,阴凉阴凉的。 硬来的时候,我第一眼看到的是那奇形怪状的岩石,深邃而又黢黑。洞壁滴水如注,周遭岩石峥嵘,往下看,的确是一条灰色的暗河,黑洞洞的,看不清是有多深。 我竟然万幸躺在岸上。 这四周就如一股寒流,带着一阵阴凉的气息,令人瘆得慌。 可是我浑身竟然像在水里浸泡过似的,连头发都是濡湿的。我艰难地起身,看看这四周的环境,忽然后背的伤口一阵刺痛,我咬牙忍住,刚想把背包放下来,便忽然听到了一个人的声音。 “你醒了?” 这是个男子的声音,听起来应该年龄和我差不多,用现在的话讲,就是声音有点儿酥。我敢肯定的是,这个人肯定和方才叫阿瞳的那个不是同一个。 这儿难道还有活人? 这种环境,是怎么活下来的? 我搔着后脑勺,咽了咽口水,拗过头去看。 那人就蹲坐在我身旁,眼睛处缚着一条洁净的白绫,长得一张刀削似的瘦脸,白白净净,清癯修长,虽然身形像蓝墨一样颀长,但是却不像他那般冷若冰霜,倒觉还蛮和气。 两弯柳叶掉梢眉,山梁子一般的鼻子,唇若涂朱。我觉得整容变形的大明星长得都没他秀气,只不过不知道眼睛是怎么了。如果能看得见他的眼睛,我觉得他的脸和小月的真的是能相媲美了。 我虽然不懂得这些面部特征,但乍一看便知道,此人应该不是什么坏人。 看起来文质彬彬,一袭青衣外加雪白披风,三七分发型。年龄不大,看样子,应该是道儿上的小枭雄。 这身打扮,倒有点儿像钟元祭。他们钟家就爱穿得花里胡哨的,搞不好别人还以为他们是从哪个时代穿越过来的呢。 人不可貌相。不管碰上什么人,这句话都必须默念十遍。 “阁下,何许人也啊?”我用了一种古风式的语气问道。 “别说话。” 他似乎不肯告诉我;我猜,此人应是陌家人,也只有陌家人才会这样躲躲藏藏的。不过再不济也得急中生智随口说个名字出来吧,像这样什么都不愿透露的,倒还是罕见。 此人来路不明,突然出现在暗河里,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还有他的眼睛,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这巫景同有挖人双眼的嗜好? 把于厉生的眼睛剜了,如今还来一个。我看我要是再走下去,下场就得和于厉生一样,剜眼,杀害,踢下血池…… 血书里记载,有一个陌家人身着青衣在巫韦来残虹古山的路上拦截他们,在当时看来是位鲜衣剑客,他的剑法可谓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这样厉害的一个陌家人,我以为会保护于敏湛到最后,可没想到后面竟然没了消息。 这算是我比较纳闷儿的一个地方吧。那位青衣剑法了得,明明可以以一敌十,要是有他在,于家那么多人也不会死了。不过陌家和于家虽有盟约,但是每个陌家人任务不同,或许当初青衣的任务就只是为了截杀巫景同而已吧。 令我惊奇的是,眼前的这位大佬腰间也有一把佩剑。银色的剑镦和护手,米白的剑把间镶有一颗晶蓝的目盯,剑鞘上还有三个银色护环,末端是一个银霜玉珌。从整体上看,孤傲而又纯净。不过我中意的,是剑首上挂着的那串青色剑穗,与他的青衣正匹配。 不过这穿着打扮怎么样是一回事,我来这儿又不是物色人,就甭管他什么路子了,兴许人家知道骷髅玉的下落呢。 我先探探他:“你可知这儿是何人之墓?又为何人所建?” “明末柱国大将军巫韦之墓,巫韦本人所建。” “那你知道他的主墓室在哪里吗?你是否听说过他的骷髅玉?你知道骷髅玉被他藏在什么地方吗?” “我不知道。” 也不知他是真不知道还是不肯告诉我。如果他长年生活在这个地方,那应该对周围的地形什么的颇为了解,既然都知道巫景同,那怎么可能会不知道骷髅玉的事情呢。这个人还是有问题。 “我看你那把剑不错,能借我看看吗?”我问道。 他把他的佩剑轻轻地取下,然后双手呈给我。 我细细地观察了一番,感叹道:“兄弟你这是哪里喽来的好货呀!我开了这么多店,什么稀罕物件儿都见过,唯独你这宝剑,以前从不曾看过。不过观察这玉珌,我猜这应该是明代以前的物件儿是吧?你从哪儿得到的?” “正解。这把佩剑,名唤青衫,而这剑穗,名唤青丝。”他淡淡地说道。 这话语之中竟还流露出一丝丝伤感,没想到一把剑竟然能被叫得如此古香古色。此人必是古风爱好者,不过我很好奇,他是对这“青”字有什么偏爱吗? 说到青衫,我不由想起钮祜禄氏巫夫人的丑貌,如今想来便觉犯晕恶心,我便轻轻地咳嗽了几声。 他便蹲下身,我急忙横起小刀,他脸色一变,估计是听到了我拔刀的声音,便说道:“我剑在你手里,况且你人还是我救上来的,我要想动你,早就下手了。” 我看着他条白绫,渐渐地放下了刀子,然后把青衫剑交还给他。 “你到底是何人?”我问道。 这个人居然说他救了我,看这样子,莫不是我掉进暗河里,然后他把我捞上来,这么一个瞎子,本事也真够大的。是我小瞧了人家,不过人家有佩剑,看起来是个会打架的家伙,只是败就败在这双眼睛。 他忽然把脸转过去,似乎还是很不愿透露。 “那你从何而来?” 我心想:这个总可以说了吧。 “我一直生活在这里。” “这儿?”我惊诧,笑道,“这儿还能住人?住这里,那你吃什么穿什么?”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活着,总会有办法的。” 他倒是看得很开。不过这要搁我,没了眼睛还得在这里苦苦活着,那我肯定会成天埋怨,最后成了一个颓废之人的。这是真切的话。我肯定没能像他这般活得潇洒。 算了,不能和他在这里耗时间,于厉生的头颅还搁在上面等我带回于家祖墓呢,我现在的装备也已经所剩无几,我必须速战速决,以最快的速度拿到东西,就不和他周旋了。 “多谢青衣的救命之恩,在下有正事要忙,恕不奉陪。”我拱手作辑,转身便走。 可是这暗河附近的路,崎岖不平,岩石繁多,坎子也不少,我这该往哪儿走啊?算了,走到哪儿便是哪儿,我总不指望他来给我带路吧。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青衣是怎么从上面下来的?他又应该不是归宿人,不会碰上戾气,暴风再大顶多把他埋死,再说他的眼睛又看不见,怎么可能在这暗河附近生存呢?更何况,就算是巫景同他自己要在这里生活都十分困难,他一个凡身肉体怎么受得住,还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当然也不排除一种可能:他是从外面的暗河游进来的,他压根儿就不知道自己在这沙荒的下面。更不可能知道暗河之上是另一个世界。 不过这样想有一点点夸张,一个人它又不是鱼,暗河那么长,有时候水速极快,一般人是不可能轻松自如地在暗河的两端游来游去的。残虹古山已经被改造得不成样了,山体内部被劈开挖空建成墓室,石堡,哪里有什么资源? 这个人一定不简单。 我走着走着,总觉得有一阵阵不整齐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是他。 “你跟着我做什么?”我回头望向他。 “你是在找什么吗?”他见我没应他,半晌,又道,“我或许能帮到你。” 此人看起来的确深不可测,但是这儿地形复杂,我需要一个人的支持,我便姑且信他吧,按理说,他应该不会害我的。毕竟他要真想动手又何必等到现在呢?况且他这眼睛又看不见,虽说有青衫在身,但非常时候可不一定打得过我。 让他与我同行,只是想多个保障,但碍于他的来历,我还是不能告诉他太多,如果他问起我的来意,我便说是来玩耍和探险的,只不过和朋友走失了而已。不过刚才我也没多想便和他开口提了骷髅玉,这要让有心之人知道,把我带到什么鬼地方喂狼都不一定呢。 江湖险恶,万事还是得多留个心眼儿。 他的步子倒迈得挺快,一下接着一下,也不怕踩空了或是绊着了,仿佛对这儿的路很熟悉。 不过他走这么快,这是要上哪儿去? “青衣,青衣!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我拉住他的袖子。 “你跟着我便是了。” 看样子他是有意要引我过去,此人似善非善,也不知道信不信得过。算了,姑且跟着,反正他走前面,出了事儿他扛着就行了。 “你来这儿多久了?”他忽然开口问道,“在外面呆着平平稳稳的,又为何要进来?还有,你为何不肯听你先人所言,如此冥顽不化?” 他倒是把我给问住了。 先人?是指老宅里那个铁青着脸的老家伙吗?还是说我外公,还是说于司宸? 212章 这青衣知道得挺多嘛。我看就是成心等着我跳坑里,决不能中了他的计。 “我说你一小瞎子怎么事那么多啊,我爱上哪儿上哪儿你管得着嘛?”我怼道。 他先是不语,脸上似是有些怒色,可半晌,竟转怒为喜。 “那你下墓,旁人难道没有拦着你吗?家中长辈难道也没有拦你吗?” 除了于司宸支持我的行动,其余没有一个支持。他们大都认为这是大逆不道的行为,可是我又有什么法子?家族的天机,文物界的危机,这担子不然而然地落在了我肩上,我不去扛又有谁去扛? 舅曾祖父碍于他服下残虹甲之事,年龄问题不便于出面行动,所以才把事情托付给我,当年于敏湛作为当家人都那么有骨气,现在轮我当家了,我自是要以他们为榜样。至于牺牲不牺牲、流不流血的,似乎已不怎么重要了。 我回过神来,轻声道:“问为什么的都是猪。” “……” 他欲言又止。 但我能猜出来他心里很是不爽,肯定会叨叨地骂着:好一个人渣,死小子,我冒着生命危险给他带路,他竟然如此轻狂傲慢,真是岂有此理。 可是轻狂又如何?傲慢又如何? 我能向他解释原因吗,向他分析于家的家事吗?我说了,他就会信吗? 青衣轻轻摇头,叹气而走。我便尾随其后,他却仍然什么也不肯告诉我,我问他是不是陌家人,他先是愣了一愣,然后答道不是;不是好人也不是坏人,可谁会闲着没事找事做呢。 如果他不是陌家派来的,那就一定是站在我们的对立面,兴许是四块玉的人。不过四块玉的打扮都是特工,快准狠,此人的行为举止倒不像他们的行事风格。不是四块玉,那便是无卫部族了。 扶以秋生性多疑,十分狡诈,她一定知道自己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儿子扶望是什么品性,自然不会放心把事全权交给他去办,一定会再安插其他的内线。 可话又说回来,她安插的这内线未免也有些强大吧。你想想,这扶氏为的是什么呢?是宝贝啊,是秘密啊。她若能够派人下到这暗河来,有这本事,怎么会没功夫去挖墓里的东西呢?这不科学呀。 就看在他长得有点儿像小月的份儿上,姑且信了他吧。 “我们先找一个歇脚的地方。”他说道。 “你不直接带我去主墓室吗?”我问道。 “要先等等,你要去的地方很危险,必须由我帮你。” “你走慢点儿,你眼睛看不见,当心跌倒了!” 暗河两边的岸上,是尖角嶙峋的怪石,那些岩石就如暗礁一般,刀锋箭簇,稍不留意,绊个脚,石尖穿进肉里,便会鲜血直流。这儿的地形倒和上回我和小月所到的那个暗河附近极其相似,只不过路难走了些。 可纵然难走,青衣还是走得很快,虽说他巧妙地避开了那些七棱八角的石块,但我还是生怕他要不小心绊倒了该怎么办。毕竟,人家眼睛看不见。 远看着前面那块兀立着的怪石,我忙道:“小心前面的石头!” 他却道:“我知道。” 看样子,他是经常出入这里的。而且像是在等待什么,他这么有把握能带我去我要去的地方,就应该不会使诈。 “你平时是经常在这里溜达吗?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我问道。 他道:“我还看得见的时候,每天都来这儿,经常被磕伤,也曾被绊个头破血流。不过习剑之人,哪有不流血之理。” 可是好端端的路不走,为什么非要跑来这儿玩耍呢,再说以前什么好地方不能去玩,非要来这种地方。这个人心还蛮大,他能活到今天,还真的是本事和命运的有机结合。 我忙不迭追问:“那你这眼睛是怎么回事?” “被刺伤的。”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幸好是刺伤,不像于厉生,是被活活给剜出来的。剜眼之痛,委实难忍。 “是什么人竟下如此毒手?” “是我自己。” …… 话音刚落,他的嘴角微微一颤,这四字似乎牵着我的心弦,竟也跟着微微一颤。不知道为何,我总感到莫名的难过。 可是我不得再追问他,刺伤眼睛这件事很明显是他一辈子的痛处,我又怎能随意去触碰呢。他既是有难言之隐,我也不便再多言。 我毕竟是受过灼眼之痛的人,曾经也有一段时间眼睛看不见东西,那时候我的的确确感受到了,失明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世人又有几人能如青衣这般,以平静的心态坦然面对呢? 只是不坦然面对,又能如何? 终于走到暗河的尽头了,两岸开始接并,汇成一块平坦的陆地,陆地之上是黑黢黢的高山,这儿应该是残虹古山的根部,细看底下,还堆放着不少的杂碎和尸骨。应该是有人从顶上的某个位置摔下来,死后日子久了才留下的吧。 既然是在最深处,地质肯定会比较复杂一些,只是我的手电筒已经没电了,现在只能依靠上面洒下来的薄光,不过光线太暗了,我看不清周围的环境。 旁边是哗哗的水声,像是有瀑布之类的东西,而且不是暗河的水声所发出来的。暗河的水很脏很黑,冒着泡,飘着一股异味,着实难闻。 自打进了错金大门,我就觉得一切很不对劲。最让我茫然的,是我进了错金门后发生的那一系列的事情。我当时不是通过九霄殿跨进门里的吗?是怎么掉到一个荒无人烟的神秘沙荒里的?又是怎么遇上那股戾气的?一开始又为什么会五感尽失? 这些问题都是极难搞清楚的。一来,缘于这复杂的地质结构以及特殊物质的力量;二来,又缘于我的特殊身份。 归宿人也好,圣童也罢,都一样。 他缓缓地坐下来,顿了顿身上的尘土,说道:“你先别着急,等过了那个瀑流,我们就到了。” 我看着他道:“你怎么知道?莫非……你进去过主墓室?” 他摇摇头道:“没有。” 半晌,他又把脸面向我,轻声道:“你能给我看看你的勾玉吗?” 话说,他这眼睛又看不见,怎么知道我脖子上戴着勾玉的? 再说了,就算我给他了,他又怎么看,拿什么去看? 算了,量他也不敢有什么动作。看在他给我带路的份儿上,就给他“看”一会儿吧。 我取下脖子上的勾玉,递到他手里。 他接过勾玉,先是发愣,然后便用大拇指轻轻地摸了摸上面的花纹,低声道:“母亲,您看到了吗,我的猜测没有错,我的选择是对的……” 我倒是没有多在意他所说的话,反正听也没听懂,问也问不出话来。可是他把勾玉归还了之后,竟黯然神伤;我在纳闷儿他是怎么知道我有勾玉的,又为何会如此多愁善感。 我觉得多半和他的眼睛有关系。 “你告诉我,你姓甚名谁?”他忽然开口。 我细想:不妨告诉他,我看他对这勾玉好像有什么特别的感情,说不定他是我的某个远房亲戚呢。名字这玩意儿,说出来倒没什么。 “免贵姓于,名泣轩,小名冰三尺。”我说道。 他眉头微皱,又舒展开来,道:“阿轩,真的是你……” “什么?” 莫非,他真的认识我? 就算他与我年龄相仿,但这个人我真的是一点儿印象也没有啊。我同学里,也不曾有过这样的一个人呀。穿着斗篷,身上还有佩剑,这都什么社会了,我上哪儿去找这样的同学? 再说了,人家眼睛出了问题,而我呢,上的是普通中小学,不是盲人学院。这怎么会是某个老相识呢? 可能是我想多了,我看这丫就一自来熟吧! 他转过脸,又是一阵长吁短叹。 我也不清楚他究竟在唉声叹气什么,但就是隐隐觉得此人心事重重,而且似乎与我有些关系。 不过我现在能大致确定的是,他不是什么敌人,至少没有害人之心。这一点我是可以保证的。毕竟跟莫山混了那么多年,一点点看人的本事,我还是基本具备的。 先抛开这个人身上的疑点,目前最重要的,是抓住机会把东西拿到手。他说过了那个瀑流便是主墓室,想不到我们两代人辛辛苦苦找的东西,现如今终于被我找到了。 我心说不能高兴太快,能不能拿着东西平安地出去还是一个问题呢。小月虽然给了我地图,但我还是看图废,要让我原路返回,再回去夫人殿,然后再沿洞爬出去,似乎不大可能。我一想到钮祜禄氏就不得了。 还是得想其他办法。大不了就再觍着脸求青衣带我出去。他要是真肯帮我找到主墓室,根据我多年经验,那肯定是会好人做到底,就不会计较这些小事啦。 “青衣,青衣!我们什么时候行动?你方才可说了,要带我去主墓室的。”我道。 他回过神道:“再等等,我在听水声……这瀑流是由高山冰雪融水而来的,再加上山上的水分下渗,以及地表水,汇成巨大的洪流,最后从这儿流下来,一泻千里,暗河的水,其实有一部分也是从这儿来的。瀑流的大小,会决定我们经过其之后的去处,即是说,瀑流的水量去位置的变迁有极大的关系。” “你这听声辨位看起来很有用啊,我有一个朋友,他也会动耳朵辨位置,跟你的这个,很相像。”我说道。 蓝墨之前的听声辨位水平太高了,我都没有怎么注意到,只知的确有这么一回事儿:稍合上眼睛耳朵一动一动,然后便叫一声走,接着大伙儿就跟着他往某个方向去了。如今看来,这青衣和蓝墨的听声辨位,倒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啊。 213章 他又淡淡地说道:“有人说,这古山的瀑流,由于水速的差异,所以将其认为是冥界之河,也就是三途河。而这十二品莲台的塔顶,是黄泉路,毕竟那儿曾见证过生死;而这业火红莲则是彼岸花;涅槃之石,则为三生石;血池旁边的那条栈道,是奈何桥;错金大门,其实是一道鬼门关;而那些血尸,干尸,凶尸,都是一路上陪伴你的孤魂野鬼,钮祜禄氏撒出的骨灰里带着的尸香,是曼珠沙华的花香。这样说,似乎合乎情理,只不过,我在找一碗孟婆汤。” 听完他的话,我不知怎的心里一阵抽搐。他到底是谁?为何知道这么多?而且恰好这些都是我曾经历过的! 令我惊奇的是,他所说的这一切基本上都吻合事实。难道残虹古山真的是按照死人入冥界的情节来设定的吗?这巫景同的脑洞未免也太大了吧。 等等,九霄殿被人们认为是九重天,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又是怎么挂上钩的? 我不由发问,他便说道:“生死之间,阴阳两界,无从划分。人们热羡的九重天,其实一直以来藏在地界之中。我想墓主人想表达的意思是,光明一直存在于黑暗之中,人所向往的,往往深藏于人心灵的恐慌之处。越期待,便越害怕。” 他所说的并无道理。但是,巫景同一生都在逃避这种害怕,寻找那种期待。他想建立一个理论,又随即想要推翻他,因为他想告诉全世界,大自然这个金规玉律,只有他能破! 这也就体现了他的性格特征。 “可是我在等一碗孟婆汤,以洗尽铅华,忘却红尘旧梦,”他忽然激动地说道,“为了这碗孟婆汤,我会穷极一生,误入黄泉。” “我不怕误入黄泉,但我怕黄泉路上有人作伴。?可我害怕失去,是那种再也找不回来的失去。”我回答道。 青衣必定是一个有故事的人,要不然绝对不会像我一样无聊到去了解冥府阴间的奇人异事。 九重天乃心之所向,只伤黑白无常,自然万灵不可僭越,该入阴曹地府的,迟早会入! 巫景同他区区一个凡胎肉体,怎能有非分之想? 如今看来,青衣必是对这里的一切有十足的了解,而且我发觉,他的遭遇,竟和我的还蛮像的。 青衣尚未曾告诉我,他是谁,来这儿所为何事,又何去何从,也未曾告诉我,带我进主墓室,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这种不愿开口不愿透露真相的风格,倒有点像陌家人。 所以我现在严重怀疑他是陌家派来的。陌家行事风格独特,是一个神秘的存在。 不过我一定会逼他说出来的,既然打算一起行动,不要求全都坦白,但起码一些简单的底细总要知道吧。 等过了这瀑流,我便逮着他问,到那个紧要关头,他肯定会说的。 只不过,他的眼睛看不见,行动危险,也不知道主墓室前面会有多少机关,他自己也说了,凶险万分,要不小心因为我的私心而害了他,那我便成了罪人了。 但我还是选择相信陌家人的本领,他对这儿的一切都那么熟悉,按理说,应该不会出大事的。 “对了,待会儿你只需把我带到那个地方,剩下的便交由我自己去做,不必再劳烦你了。”我说道。 他顿了顿,道:“你不信我?” “不是。只是我实在是担心你这眼睛,毕竟那边的路你也不熟悉,很容易走岔的。”我解释道。 他微微一笑:“那倒不会。对了,我帮你找到主墓室,出去以后你能帮我个忙吗?” “可以可以,你说。” “把我身上的这把佩剑带出去,交给遁世阁的阁主,陌老板。告诉他,替身已并,此后无人。”说着,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青衫剑。 “你不跟我一起出去吗?”我疑惑不解地问道,“为什么呀?你相信我,我有办法把你带出去的。” 青衣对这里很熟悉,若是他想出去,早便出去了。他或许一直是那种来去自由不受束缚的隐士,并不希望接触外面的尘世喧嚣。 毕竟,他说过,他想要一碗孟婆汤,忘却所有,丢掉世事沧桑。就连他故友的老巢都取名“遁世”,自是不入世,不踏红尘。如此心愿,我岂能阻他? 我其实觉得他守在这儿,像是在等什么人的到来,又像是在完成什么。 “出不去了。”他忽而起身道。 青衣的脸上写着哀怨和无奈,我本着一颗分忧的心,可奈何他却什么也不肯跟我说。或许,这便是陌家人应有的秉性吧。 “我答应你。” 他转过身,莞尔一笑。之后便只身迈向那个渐渐变小的瀑流,我收拾东西兴高采烈地跟在他身后,观望着这一泻千里的流水。 欣喜之余,我却难免有几分莫名的失落。这失落,说起来莫名其妙,就好像我想要踏着轻盈的步子穿过瀑流,可现实却是沉重地挪步子。心也很沉很沉。 破空直泻的瀑流如一道银白色的玉带,从看不见的片巅倾泻而下,挂在山上,蜿蜒飘下。喷烟吐雾,幽风阵阵。 青衣带我走过那片瀑流,淋了一身热乎乎的水,不过拨开水花和云雾,什么湿润的气流凭空消失了。身后仍是如银河下泻的瀑流,脚边是清凌凌的水,波光涟涟的白浪轻轻地漫上脚踝。 我扶着青衣,念道:“小心,小心。” 说着,我便踩着那铺在地面上的石头,小心地趟过这不深不浅的水层。 青衣慢慢地站到了我身后,他看不见,也只能由我带路。我本想以后让他拄着拐杖,可他却说不习惯,毕竟自己又不是缺胳膊少腿,只是一个盲人罢了。 我忽觉胸口闷,接着又是隐隐作痛,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仿佛隐隐约约又能感受到那股戾气的存在。 “阿轩,怎么了?怎么不走了?” “没事,我们走吧。” 我搀着他,他便也开始走得蹑手蹑脚的,此时,一股怪风又开始在耳旁呼呼大叫。 一阵紧似一阵的狂风扑面而来,这附近比夜晚还黑,眼前灰溟溟的一片,我们好像置身黑烟弥漫的一块水地,身后是白花花的瀑流,眼前是一团黑乎乎的戾气。 呼啸的怪风肆虐地扯着我们的衣领,青衣怔怔地伫立着,握紧了腰间的佩剑,身子轻轻一颤。 “你看得清眼前的路么?”他问道。 我便说:“黑雾笼罩,不过我约略能看到一些屋檐的轮廓。那好像是一个邪气腾腾的阴宅。” 夫人殿原本是一个明朝古宅,看来巫景同的主墓室也是一间古宅的模样,虽然是简陋了些,但外面煞气重重,就好像被孤魂野鬼缠绕着似的,令人作呕。 青衣说道:“这儿最开始是一个很大的天坑,天坑里埋着一种会发光的东西,古代人认为,那些东西是神物。自打巫景同发现了残虹并进了错金门后,他便把天坑进行改造,把这儿的一切当成他的住宅。百尸公的真身,应该就在这座阴宅里。” 我走近那阴邪的老宅,心里想着:终于到了,九重社,无卫部族,四块玉,甚至是于司宸费尽心血要找的地方,给我找到了!就是这儿了,于家的列祖列宗们,我找到东西了,可以回家了。 当我看到这座阴宅的时候,我是满心欢喜,如获至宝,我甚至拽着青衣让他也高兴高兴。可是他似乎很难过,低着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我转身向他道谢:“谢谢你,青衣,这趟多亏有了你,不过,这阴宅我自己进去便得,你在外面候着。不行,这儿风太大,你到刚才我们歇脚的地方先坐着,等我出来,好吗?” 他不语。 “你放心,答应你的事情我绝不会忘记,我不是那种过河拆桥的小人,你相信我。”我笑着对他说。 “不,我是专程陪你来这儿的,我也想进去看看。” “可里头很危险,这一点我相信你比我还清楚。青衣,你什么都不要说了,就留在外面,等我。”我随即转身要走。 呜呜狂叫的怪风如癫如狂地撕裂着我的步伐,那股戾气开始作祟,虽然我听不到声音,但我可以感觉到它的存在。侵肌裂骨的暴风越来越猛,我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挡了挡飞沙和水花,睁眼忽然看到了一条惨淡的门槛。 月光下的那条门槛,那间昏黄的老宅,还有那张铁青着的脸…… 我愕然后退。 之前一直浮现在脑海里的那个画面忽然频现,或许这便是骷髅玉的厉害之处吧。一看到门槛,我便无端地打寒战,尽管我知道,当初那只是个可怕的梦境,我也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青衣缓缓上前,前脚一蹬,剑从鞘出,那把青衫剑似乎可以穿脱戾气的威力,在暴风里冲刺,直扎阴宅的门缝。须臾,阴宅的大门被青衫剑破开,青衣加快了步伐,蹲下身又将剑收入鞘中,站在门口,转过身对我说道:“你快点儿。” 我看得出他脸上的痛苦,因为总觉得他的表情很不自在。 这青衣眼睛都看不见了,出手的剑法还是如此了得,真是和血书里的陌煜剑客极为相似。 我赶忙哒哒地跑上去。 他冷不丁问道:“你真的想好了吗?非进不可?” “是啊,”我点点头道,“毕竟此番损失惨重,这又是我不得不做的一个任务。” “你不是说你是来探险的吗?怎么会有任务?”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不过青衣如此聪明,他大概是猜出了我的所欲所求。他应该识破了这些,也应该知道我要的,是这主墓室里的东西。 “青衣,你到现在都不肯告诉我你是谁吗?还有,你是如何知道我脖子上的勾玉的?”我逮着机会问, 没想到他竟置之不理,冷冷说了一句:“我们走吧。”然后便大步流星地跨进宅子里,我怕他走岔摔跤,又囿于他这什么都不说的性子,所以才没打算继续逼问下去。 不过只要有机会,我就一定会让他说出来的。 那怪风就像一只又黑又长的手,伸着爪子朝我们扑来。狂暴不驯的风把地面上的枯枝烂叶卷起来,漫天沙尘和枯叶飞舞。 214章 铺天盖地的大风如刀子一般割着我的脸,忽觉胸口一阵闷痛,我无意间看向青衣,他亦是有些不舒服,可还是强忍着,颤着声音问道:“怎么了?” “没事,”我看着他,又看看前面那间紧闭着的里屋,说道,“骷髅玉就在这里面吗?” “这里是最残虹古山最核心的一个部分了,外人是没有办法进来的。因而能来这里的,都是特殊的人,巫景同需要这种特殊的人,所以才免去了附近的机关,怕误伤他。为了他,百尸公在茫茫沙荒中放出声音,寻找此人,但凡被丢进沙荒的人,都会五感尽失,最后在一个黑暗的世界里安然死去,这是百尸公的恩赐。能复五感而活下来,便是百尸公在等待的人。” 这么说,巫景同一直以来在等我给他解除血咒? 骷髅玉归宿人能解血咒,这一点我是知道的,毕竟我在老晁墩帮表哥解过。可阿瞳呢?阿瞳是谁?是前一代归宿人吗? 青衣对这里那么了解,一定知道这个人。 我连忙问道:“青衣,你可知阿瞳是谁?” 他忽然愣了一下,半晌不说话。 我抓着他的袖子,再次追问。 他没有作答,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那血咒呢?血咒要解吗?” “嗯,血咒得解。解完的百尸公可能会以某种形态活过来,不过我们要杀了它。生死有命,黑白无常,金规玉律,自古以来,无人得破。”他说道。 如此说来,青衣应该知道怎么解血咒,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我的身份,毕竟在这件事上面,其实我才是主角。他即便知道血咒的事情,可他未必有那个能力去做这件事。 自打我们进来,青衣的表现就很异样,表情都觉得非常奇怪。说话总是不免哀伤叹气,我问他,他又不肯说。但此时此刻,我心里也会感到莫名的难过。 认识了青衣,我的情愫都是莫名的。说不上来为什么,仿佛该用“人之常情”这个词来解释了。 飓风已经渐渐停下,只不过附近那股戾气犹在,微风开始像柳絮一样拂过脸庞,里屋的大门之外乌烟瘴气,死气沉沉,就好像冒着黑烟的火烧房,只是少了火光而已。 这样阴晦的地方,我本来是不应该靠近的,因为只要一接近,身子就会感觉不适,就像之前停留在沙荒的时候,那种被暴风撕裂的感觉。 我越发觉得那股肮脏血腥的戾气,是从这间屋子里面飘散出来的。话说这巫景同研制骷髅玉,不过就是为了死后续命,顺便让它带着自己到各种古墓探宝,可横是没料到自己会被车裂而死,成了一个大家嗤之以鼻的百尸公,样貌丑陋得要命。 巫景同和他的夫人钮祜禄氏可谓是夫唱妇随,臭味相投。就连死后的阴宅建得都一般无二,他自己幻化成百尸公了,非要将老婆也拉下水,变成女丑的模样出来吓唬别人,这可真够厉害的。 我轻轻推开门,而青衣杵在一旁,好像没打算跟我一块儿进去。 里屋的门一被打开,我便闻到了一股难闻的恶臭,像是尸体浸在黑水沟里然后忽然捞上来的味道,总之,奇臭难闻。 “什么情况?”我拔出小刀,提高警惕。 上回那女尸是猥琐地趴在天花板上,抱着一根木柱,这回我得好好检查一下上面的布置了。 青衣不知不觉地潜进屋里,细声问道:“怎么了?” 我望向他:“你身后……” 他身后的那堵墙前立着一口发黑的金丝楠木棺材,而且是竖着倚在墙上的,十分古怪。 如果猜不错,里头睡着的,应该就是百尸公的真身了。百尸公虽然有意识,但是它毕竟是一具死尸,无法像常人一样动弹,搁置了那么多年,若非诈尸,应该不会对我们构成威胁。 想不到生前腰缠万贯的柱国大将军,主宰残虹的后主巫景同,也就给自己套了个楠木棺材。再不济也得来一口石质或是铜质的吧,简直比给那些于家人置办的空棺还要简陋,就更别说于厉生那口青铜悬棺了。 真的是想不到巫韦也有低调简朴的一面。不过他这样估计也是害怕后人打他尸身的主意,故意让盗墓贼把注意力放在其余的地方。若真要让某些对残虹古山浑然不知的盗墓贼闯进来,真的会以为这丫就是一陪葬的,墓主会是青铜悬棺里躺着的那位呢。 这招掩人耳目实在够强。不过这也不奇怪,毕竟巫景同想要的又不是好棺材,他的野心已经发展到,钱财和权欲对他来说都是浮云的这种地步了。也不想想,残虹不死,不死的言外之意是什么。 也不知道是哪位风水大师、现实版英叔,给这万恶的家伙下了血咒,封在骷髅玉里。不过这种玄术我们是很难了解到的,活活一个人,封进一块石头里,在外人看来,这怎么都不可能嘛。 可是这“英叔”好人也不做到底的,让骷髅玉归宿人以得解咒,偏偏留下这么大一个bug,这让后世人奔波了几个来回,死了多少的人呀。 这血咒真是一件百思不得其解的未知之谜。 楠木棺材表面糊着一层厚厚的红漆,像是被溅了血似的。我赶忙把青衣拉过来,他不解地看着我,我便说:“现在在我们前面,有一口煞气很重的棺材,应该是百尸公巫景同的棺材。” “你做好心理准备。”他淡淡地说道,忽然,剑从鞘出,他手握青衫剑,用力撬开了棺盖。 我伸出手臂遮挡那迎面而来的黑气,闻着着实令人恶心。青衣欲上前,可却被我拦下了。 “小心。” 躺在里面的,是一具像被烧焦了的怪尸,全身深黑色,仔细一看,果不其然,身上长着一个又一个的骷髅头,我已经来不及数那究竟是多少个了,只知道如此凶煞的怪物,必定是百尸公无疑了。 “这长得也真够丑的,”我说道,“你是看不见,不知道这玩意儿黑得跟一块焦炭似的,不仔细看,还不知道这一坨玩意儿是一具尸体呢。” 青衣抿嘴一笑。 我这样说,不知道这百尸公听不听得见,毕竟它可是有残破的意识的。 算了,先找骷髅玉,还有其余的东西。只要是陪葬品,我都必须带回去。 “青衣,骷髅玉被它含在嘴里,怎么办?”我纳闷儿了。 “果不其然。你听我说,如果贸然强行取出,会有诈尸之险,百尸公这等凶残之物,若是诈尸,恐怕十个你我都招架不住。” “那怎么办?” “解咒。” 想不到还是免不了解除血咒。 “可解咒的话,岂不是……” “你听我的,解完,便杀了他,取骷髅玉,以及随葬品,要迅速。” 青衣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一筹莫展,额尖沁出一颗豆大的汗珠。 “咔擦”一声脆响,我转身望向那具碳黑的尸体,这才发现它身上的骷髅洞都冒着黑烟,那些黑烟闻起来令人犯晕,简直是恶心到一个新境界。百尸公面相狰狞可憎,两个黑洞洞的眼眶养着黏糊糊的毒龙虱。就连那些血,也都是黑色的。 龙虱浸泡在它的眼眶里,通过它那双空空如一口黑色枯井的眼睛,自由进入它的身体。也就是因为有这些毒龙虱在尸身上繁衍,才会导致黑烟直冒。只不过这些黑烟不是我们之前所遇到的戾气,我现在已经找不到那些戾气了。 我仔细看了看,除了百尸公嘴里含着的那块骷髅玉,它身旁的陪葬物还有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石,看起来像是传闻中的留音石。这玉石旁边,是一个小木盒子。 也不知这盒子里装着的是什么。由于棺材是倒起来放着的,所以东西都置在了最下面的那一层,中间躺着的是百尸公的真身。 现在我有一个疑问,那就是百尸公的眼睛为什么只剩下一副空洞洞的眼眶了?我记得车裂里面可没有剜眼睛这一条,它也不至于作贱自己,要知道,自己挖自己的眼睛,光是疼就能把自己疼晕,它怎么会有功夫剜眼睛呢? 所以我认为,这个给它剜去眼睛的人,和给百尸公下血咒,以及把百尸公和骷髅玉的传闻带出去的,是同一个人,也就是前面所说的活像“英叔”的风水大师。 可是关于这个人我们一点儿也不了解,就连一丝一毫的信息也都没有,毕竟那是百尸公以后的事情了,谁会去记录这些? 不过说到记录,我便想起了特殊物质的记录功能,于厉生利用特殊物质窥探了巫景同的一切,而且还是在他化为凶尸之后才去做的一件事。不妨这样想,于厉生之所以有能力写下血书,了解那么多的细节,是因为他利用了古山里的特殊物质,看到了关于巫景同的回放。 他也就只能看到巫景同在残虹古山里的一切动作,而且不是此刻发生的,而是之前发生的,是一个过去时。 而巫景同呢,用特殊物质研制了一块骷髅玉。而我带着骷髅玉,成了它的归宿人,所以骷髅玉里的特殊物质又能将我的行踪记录下来,所以我在沙荒上面可以看到关于过去的录像回放。 这样一切也就解释得通了。之前我想过,貌似只有类似于凶尸怪物之类的东西,才可以巧妙地利用天坑里的特殊物质,所以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这些人进山这么久,却一直没有发现特殊物质的存在。 215章 只是我觉得那和我身旁的那股戾气有关系。留音石旁边的那个小木盒,到底装着什么?特殊物质是天坑里的,难不成它只是一块小陨石? 还是说,它已经不在古山里了。那是被人带出去了?还是被巫景同藏在其他地方了? 不管了,青衣说得对,现在解咒拿东西才是最重要的,这一趟来,我不就是为了这些吗?现在东西都摆在面前了,就不纠结那么多了。 我把青衣一把推开,正要刺手指取血,却被他拦了下来。 “你来这一趟就是为了东西吗?是谁让你这么做的?”青衣忽然问道。 事到如今,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便道:“是,我家中一位先人给我的一个任务。” “任务?”他上前一步,继续道,“阿轩,这或许是救你的一个办法吧。” 我挡在他的前面,满脸疑惑地看着他道:“青衣,你到底在说什么?事到如今,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我是骷髅玉的归宿人,血咒要由我来解,你不会有办法的。” 他上前一步,我便继续道:“别再靠近!” “我不希望不相干的人,会有什么闪失。” 我没有什么好心肠,只是历经了这么多磨难,当我在墓里看到一个接一个受伤而死,我的心便如刀绞……这也是之前我为何要姑息缪家的那些人的原因,可是小月他怎么就不明白呢? 蜓北的云彦,阿水,刘大胖子他们…… 他们是怎么死的…… “你已经失去一双眼睛了!” 青衣轻声叹了一口气。 我越发觉得事情不对劲,从青衣的表现,我就猜会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只是他不愿说罢了。 “这世上有两块骷髅玉,你就应该想到会有两个归宿人。”青衣淡淡地说道。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便拔出青衫剑,划破手心,走上前去,把鲜血慢慢地滴在了那块骷髅玉上。他的血,顺着骷髅玉,流进百尸公的喉咙里,蔓延到浑身各处。 “青衣!等等!你停下来!”我急得直跺脚。 是啊,两块骷髅玉,就会有相应的两个归宿人,我怎么到现在才知道? 能解血咒的,是骷髅玉归宿人。青衣……难道青衣是…… 难怪,难怪,他能轻松自如地下到暗河的这一层来。之前我推断过,只有归宿人才会遇上那股暴风,暴风直接把他们打下暗河的那一层,这样一来,也只有归宿人能到达主墓室,其余的人,全都得被埋在沙里面。 那青衣是从何而来呢?——因为他也是骷髅玉的归宿人呀!只不过他是现在这一块骷髅玉的归宿之人,而我是那块从无名墓里出土的骷髅玉的归宿之人! “你是阿瞳……”我泪眼汪汪地看着他。 他的眼睛被蒙上了一道白绫,我看不见他的眼泪,但我知道他在哽咽。 阿瞳是百尸公认定的首位归宿人,他才是百尸公要找的,而我,其实是阿瞳的一个复制品,我是阿瞳的替身。 “记住我的话,杀了它。”青衣把头转过来,猝然口吐鲜血,我急忙跑去扶他,他一把将我推开,并把青衫剑丢给了我。 “快……” 我看着他卧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咳血,心就像被毒蛇吞噬着。百尸公浑身的骨骼已经开始抽搐,血液流向全身,我握紧青衫剑,咬着牙,一剑穿入百尸公的喉咙。 黑血直溅,刚要苏醒的百尸公就这样再次失去了动静,口中的骷髅玉已经吐在了地上,尸身随即腐烂发臭,就连那黑糊糊的颅骨也失去了光泽,一大群毒龙虱像潮水般从它身体里涌出来,我急忙取走留音石和小木盒子,并把开着的火机丢进百尸公的喉咙里。 巫景同千算万算,还是没有算到今天这一步;几百年来的不死美梦就这样被扼杀在摇篮里,短暂的苏醒,也算是给他一个重生的机会了。他屠我族人,做尽坏事,怙恶不悛,这也是他应得的。 生死有命,该走的时候,就不要停留,也不要妄想着可以打破什么金规玉律。 “青衣!你怎么样,你还好吗?”我慌慌张张地蹲下身,害怕地望着他。 也不知什么时候,我变得如此患得患失了,曾经的得失不论,在这一刻都变得如此微不足道。 得失,怎能全都不论呢? “谢谢你,阿轩,”他嘴里含着血说道,“谢谢你替我经历了那么多。现在,我终于有机会还于家一个恩情了!骷髅玉与残虹甲有相通之处,你应该知道第二枚残虹甲仅作备用,只要第一枚被启用,另一枚则作废。骷髅玉,亦复如是……” 泪水顺着眼下的泪沟滑落,我握紧了青衫剑,说道:“你不会有事的,我们现在就出去,我带你出去!” “没用了……我们就在这里……你再陪我说说话……”他眼睛上的那道白绫忽然有了晕红的血迹,半晌,又道,“我比你先出生两个月,可按照巫景同预言,我其实才是那个归宿人,你所受的苦,其实应该都由我受的。那年钟家大火连烧了三天三夜,全府只剩我和我阿叔钟元祭,是姑奶奶让于爷爷救了我们……” “不仅如此,大家还为我找了一个替身,希望我能渡过此劫……可世事难料,你也终成了归宿人……” 我抱着他的后脑勺,本想让他不要说太多的话,可他却撑着一口气,颤着声音说道:“这一切本就应该由我去承受,归宿人,有我一个就够了。”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以自己的身份强行解咒,实际上已经让地上的这块骷髅玉起作用了,而我的那一块,已经作废,我归宿人的身份,也就此作废。 想不到我费劲千辛万苦,上刀山下火海要解决的事情,青衣竟帮我解决了。我虽不再是归宿人,免再受苦,可我毕竟与骷髅玉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又岂是青衣凭一己之力可以解决的? 由此玉,我是真的踏上一条不归路了…… 我失声痛哭:“青衣……我不值得你献出自己的生命去救赎,你别再说这些了,我会想办法救你的。” 话罢,我搀着他起身,可是此时的他脸色煞白,身子越来越冷,嘴唇上的血色已然褪去,四肢乏力。就这样踉踉跄跄,走走停停,我把终于把他带到了阴宅门外。 他抓住我的手臂,摇摇头,示意我,不要再带他走下去了,他似乎已快没有力气了。 泪水从眼角坠落,沾湿了他的青衣,他不断地喘气,似乎很累很累,低声道:“你不是问我……我叫什么吗?” 我泣不成声,他又说:“我叫钟痕,小名阿瞳,我是钟家人,说来,我们还是有血缘关系的……我跟你说,我一开始……听到你的声音的时候……便想起了我母亲,她也是于家人……她跟我说……阿轩的脖子上会有一块勾玉……那是姑奶奶的信物……” “还有,我很开心……能在这儿遇见你。对、对了……我很喜欢青衣这个名字……”他有气无力地说着,伸出麻木的手,把一个半脸面具递给我,“这不是我小叔叔钟元祭的蓝雨情深……是我自己珍藏的……当作信物……” 我泣涕横流,接过他赠给我的那个银色和青色交错的面具,然后说道:“不要……你会没事的,你信我,我马上会带你出去的……你忍着……青衣,青衣!” 他为我拭去脸上的泪水,说道:“你不要太难过……得到是要付出代价的……沿着那条暗河,一直往下走,便可以出去了……慢点儿走,小心些……” 这样的得到我宁愿不要,况且,牺牲青衣的性命,这代价也未免太大了吧…… 鲜血…… 一滴,接着一滴…… “一天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来世……一辈子兄弟……别忘了我……好好活……” 说这话的时候,他那苍白的脸上还微带笑意,他的笑是无私和温和的,没有一丝丝的恶意,总是让我能感觉到善良的存在。 血自嘴里蜿蜒而下。 他嘴角还有一丝笑容,只不过那笑容已经失去了温度。我就这样看着他,慢慢地窒息,慢慢地等待着死神将他带走…… “青衣!” 我抱着这具冰冷的尸体,放声痛哭,悲恸万分。 冷风中,水浪渐渐漫上来。这水温,竟与心的温度一般无二。同样是那么冰冷。 我竟没来得及跟他说一声“谢谢”,他把最后的时间都占据了,丝毫不留余地,让我宣泄痛苦。我只知道,青衣的能耐,可没想到最后他要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也不曾料想,一天的相识相知,竟是此生的最后一天。 我们的人间很现实,不存在什么玄幻世界,没有谁生下来就必定是个错误。可青衣生下来,就注定是百尸公在找的那个阿瞳,就注定要承受这一切…… 残虹古山实在是太可怕了,似乎让我感受到了混沌初开的洪荒世界。洪荒里,有蜚,有阴宅,有钮祜禄氏女丑,有怪物百尸公,有十二品莲台,有沙荒之地……一步步让人走向毁灭。 巫景同造了这一切,不就是想体现洪荒地府的存在吗?让人真切地感受到,死亡的恐怖。因为他害怕死亡,他抗拒死亡。 像青衣这样的好人,无忧无虑,一心为人,世上又有几何?凭什么这类人就要接受巫景同编排的死亡! 他说得对。我不是在完成于司宸给我的任务,而是在享受他给我的恩赐。尽管这份恩赐,残忍了点儿。 只要青衣不死,我宁愿一辈子做归宿人,宁愿一辈子被骷髅玉纠缠,被红尘所羁绊。可是一切只怨我知道得太晚了,怨我总是后知后觉。 青衣的死算是给我的一个教训。 我这条命,算是他给的了。 青衣,愿安息,我会好好活着。 越过了那温热的瀑流,我的心情开始沉重起来,久久没有搁下。我沿着暗河,先在岸上研究了地图,最后决定姑且按照青衣所说的,试试能不能走出去。 暗河旁边的这条路实在是很长很长,就好像之前血书里提到过的,红袖护送于敏湛出山的那条地下之路,即直抵幻山的那一条。他们估计也是走了很多天,而我看了下钟表,不过走了两三个时辰,我却觉得貌似走了两三天。 216章 出来之后,我记得我是躺在一块沼泽地上,好像是睡着了。睡了多久,不知道。我把青衣和他的佩剑都带了出来,准备就附近找一个荒地,把他埋了。 他自小便请命进山,残虹对他来说,算是他的半个家了。即便,他兴许过得很不快乐。 我转身看着我出来的那个洞口,看了好久。忽而,狂风大作,风雨交加。 这一切,就好像是一场梦。梦醒了,便什么也没有了。 我仰天,任凭淫雨冲刷。 淅沥雨水不间断地下,天空中的雨点齐刷刷地掉落,如针一般穿过胸脯。 雨停后,我掏出工具,在一座小荒山上为青衣下葬了。立完碑,祭拜完以后,便匆匆地离开了。 我还要回到之前的那个营地,于厉生的头颅还被我藏在附近,我要尽快回去,以免让人发现。一切都安排妥当后,便悄咪咪地回于家,我和于司宸约定的地点是在村子后的一间破屋。 奈何这阴晴不定的多变天气,让我几经迷失了方向。费了几番周折,终于在荒山上找到之前我们队员留下来的痕迹。 我顺着这些斑迹,一点点地往前找,天色分外阴晦,大块大块的乌云把太阳隐没了,漫天的蜻蜓在山间飞舞,温煦的热风应拂过面庞。 好久没有闻到这样新鲜的空气了。 自打出来以后,我整个人就开始变得浑浑噩噩的,一想起来些什么,大脑刚发号施令,结果到后面还是忘了去做了;不知道是自己记性不好还是怎的,总之越发觉得少了点什么。 青衣为我解除了骷髅玉归宿人的身份,可谁知道我还会不会再一次成为归宿人呢。现在被我带在身上的那块骷髅玉奏效了,也不知会带来什么样的伤害。 可不论怎样,我还是要把这一切都弄清楚,搞明白。这和是不是归宿人没有多大关系。反而,现在摆脱了束缚,我不用再觉得力不从心。可以放手去做了。 骷髅玉的疑点重重,这一趟我下墓,其实还有很多我很茫然的问题,这些也亟待解决。 眼前的那片空山只有被风卷起的枯叶,真的是空空如也。我对那座空山的轮廓和走向十分熟悉,甚至给它看过龙脉。就是这里,没错了。 我们之前就是在前面的那片山下扎的营过的夜。可现在看上去,一片萧条,好像我们不曾来过似的。 也罢。过了这么多天了,也不知道蓝墨他们怎么样了,小月有没有把二山胖和穹宇安全地带出山,鬼爷和盖笑他们有没有平安离开……这些,都是我不知道的。 我在错金大门后呆着的那几天,外面许是发生了很多事。在地下的那一战,月夫人和无卫部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而蓝墨可能会受到族人的惩罚。 这是他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动用尸尊的唤尸戒指,既然他之前都不曾用过,可以看出,动用的成本势必会很大。这一切,也都赖我。 三足鼎立,归海家和陌家二家虽为护法,如今时代不一样了,会有什么家族,会有什么人愿意遵守,愿意接受这样吃亏的买卖。这一次,是我们于家拖累了归海和陌家两家了。 我俯身苦寻,猫着腰在这高高的草丛中寻觅着。终是在一处标有记号的坑里发现了之前所藏的于厉生的头颅,我蹲下身,赶忙用布再次把它包裹起来,背在肩上。 我现在该往哪儿走呢? 如此狼狈地回到于家吗?还是先去找于司宸? 对,现在要先把东西拿过去,要不然,到时候文物界的人追究起来,我可得有大麻烦。第一时间交给于司宸其实是最好的,省得有人想从我身上打主意。 我提脚要走,耳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三爷!” “三爷……” 那是在喊我,可我却不太敢回头,也不想回头。 他追上来,气咻咻地说道:“三爷!您没事儿!真好!您终于出来了!” 我还是转过头,轻声说道:“凤鬼爷……你还好吗?大家都好吗?盖姑娘没和你一起吗?” “大家都好,你说盖笑啊?她去抓人了……”他顿了顿语气,又道,“只是,之前梅当家还有归海老板带来的那些人,如今都锒铛入狱。就连山胖那个家伙也……” 我心头一凛,皱着眉头问:“怎么回事?他们怎么了?莫山出什么事儿了?” “月夫人逼阿青招供,如今她又搜到一些证据,还有之前的照片,她在文物界上大放厥词,事后报警,我们带来的那些人,全都进了监狱,不过山胖子只不过是拘留了几天而已,雨老板已经在想办法保释他了,还有,雨老板给您补办了手续……” 没想到事情会变得这么糟糕,这下我是不论如何都洗不了了。欲加之罪又何患无辞,月夫人之前在蜓北的时候,就把许大胖子当替罪羊,末了把所有罪名都往我身上推,这种事,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了。 按理说,盖笑和鬼爷,应该是各回各家,日常营业,怎么会继续留在山上呢? 我便发问,鬼爷就道:“现在大伙儿都在抓我们三个呢。大家都说,您是主谋,而盖笑划了月夫人的脸,伤了人。而我,算是给你那位好朋友赎罪了!”他说着,似乎还很高兴,很自豪。 “自打那天东窗事发,他便消失不见了。此次我们能全身而退,他功不可没,而且他之前也救过我,因而,这罪名我便帮他顶了……” 他笑着说。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大名鼎鼎的七杀鬼爷凤寻魂笑,笑得是那么灿烂。竟是为了这种事儿而发笑。 怎么觉得,几天不见,凤鬼爷跟变了个人儿似的?他之前的倨傲呢?怎么不见了? 我赔笑道:“怎么那么傻……” “我说过,要陪您下刀山火海的。这样做既救了人,又能不违背我的诺言,岂不两全其美?” 蓝墨他岂需要我们救?——他莫不过是安静地出场,默默地承受,漠然地帮助,把一切重责都担着。他受的,实在太多了。 既然大家都在找我,我现在出现十分危险,于司宸应该也知道这一点,那么之前的约定就只能作废,我也只能静观其变,等待他自己找上门来了。 至于青衣所托付的那件事,必须由我亲自去完成。遁世阁在花都往下一点的城外,那儿算是在粤南地区了,不过离这儿不算远,我得尽量抓住时机,把青衫剑交给那个人。 半晌,鬼爷便森然道:“此地不宜久留,他们很快会找到这儿来。我和盖笑约定在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见面,请三爷速我和走。” 我重重地点了头,拔腿一溜烟便跑下了山。 “对了,你刚刚说盖姑娘去抓人,抓什么人?” 他答道:“阿青。这个阿青其实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他是梅家的人,他和盖笑关系匪浅,这次他背叛了大家,盖姑娘非说要把他揪来问话。” 是非在己,公道自在人心。 我一直秉承此话,也秉承着做事要对得起良心这个规则。尽管我不知道阿青为什么出卖我们,但是只要我问心无愧,无论结果如何,我便不会再耿耿于怀了。 鬼爷和盖笑完全是受我连累,而我自己呢,趁着缪彧楠把我抓去无卫并逼我下墓的机会,把于司宸交代做的事情提前就给办了,虽然说是“焉知非福”的事,但由于准备不够充分,损伤巨大,三大家族铩羽而归。如今月夫人他们倒打一耙,把事情推在我头上,我又能怎么办呢? 鬼爷把我带到一间看起来破破烂烂的小草房里。这间草房建在山背面的山腰上,上有参天古树庇荫,下有蓊蓊郁郁的草木遮挡,山路崎岖回旋,怪石矗矗,山形陡峭,隐蔽而又简陋,一般人是不会找上这儿来的。 这路实在够陡,应该是平时人家开山建信号塔所铺的小石路,路是人走出来的,连石坎都没有。 凤迟扶着我,慢慢地把我接下来。我心说,这要一个不留神踩了空,摔下去准得粉身碎骨呢。 他边推开门边说道:“那天我和盖笑逃出来后,天色已晚,也不便住旅店,我看见这山腰处有块还蛮大的平地,虽然险峻了些,但还蛮隐蔽,所以便就地取材,搭了这间小屋。所以只能委屈一下你了。” 我笑笑,道:“这怎么能叫委屈呢?这山腰处的风景如此煞人,能住在这儿我高兴都来不及呢。” 说着,他嘿嘿嘿地抓了抓后脑勺。 这凤寻魂少说也得有二十五六岁了,比小月他们要大一些,是见过世面儿的道上枭雄。没想到动手能力如此高强。也不知是怎的,他今天好像抛去了之前的肃然,话变多了,笑也变多了。 一进屋,只见盖笑正在和那个阿青说话,说得很是激动。盖笑没有流泪,那个男的倒先流泪了。 见我们进屋,他俩便纷纷住了嘴,阿青尤为讶然地望着我,就好像是老鼠见到猫,吓青了脸,愕然地道:“三……三爷……” 盖笑兴许是由于情绪太过激昂,看了看我,却又欲言又止,回头瞪了他一眼,怒斥:“你还有脸叫三爷!” 场面弄得十分尴尬,他哈腰落泪,盖笑在一旁喋喋不休地训他,见状,鬼爷实在看不下,踹了他一脚,扬起鬼阳扇,扇子顶端直逼他的额头。 我轻轻地掣住鬼爷的手腕,然后随便寻了一处地方坐下来,顺便看看这屋里的环境,嘴里低声问道:“为什么……” 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我带了一丝丝的叹气。这是非常无奈的三个字,无奈到连说出口都觉得心酸不已。 “问你话呢!” 我心里这才夸了鬼爷几句,没想到此时他的暴脾气又来了,真的跟平时是一般无二。不过他这性子是可逆行性的,阴晴多变。 阿青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道:“三爷……我对不起您呐……可是,我当时真的是……别无选择啊!” 217章 “那你就说说,怎么个别无选择法?”我道。 “当时,我带着兄弟们围堵月夫人,我们没想要动手,可月夫人竟然先动手了,我们的人一路防守,月夫人知道这样讨不到好处,决定使诈,一怒之下杀了她的全部属下,并把我囚禁起来。阿笑姑娘是知道的……月夫人录了视频,称你派人打伤并杀害他们的人,之后便逼我招供……” 盖笑愤怒地闭上眼睛,连看都不看一眼,脸上只有怒色。 “他说的,可否属实?”我瞪圆了眼,泪珠不由夺眶而出。 盖笑默默地点点头。 “然后你便招供了……可兄弟们明明没有杀人,连主动进攻都没有,你为什么要承认呢?我也从来没有指使你杀人,也没有指使你让兄弟们杀人,你为什么要把罪名揽在我头上呢?”我蹲下身,忿然盯着他的双眼。 他跪下来,哭哭啼啼地说道:“爷你听我解释你听我解释……她把我关起来,拿老婆孩子的生命安全相要,我这上有老下有小的,我能怎么办呀?当时手机不在身,情况十万火急,我就只能让她录了口供啊……” “你就不能慢慢解释,等有机会了跟警方反应吗!现在技术那么发达有什么事是警察解决不了的吗?有什么是他们查不出来的吗?再说了,只是录口供这么简单吗?你摸摸你的良心,你没跟他们去警察局吗!你没跟他们透露你不该透露的吗!说到底还不是你懦弱!”鬼爷凤寻魂怒不可遏地骂道。 或许就是某些不可透露的小事情,倒成了他们的把柄,一些蛛丝马迹,被他们当成证据去捏造,紧紧地握在手中。此次,的确是我们失算了。 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阿青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向我哭诉道:“三爷!当时她已经把我的老婆孩子都抓起来了,只要我说一个‘不’字,他们就会死,只要我不承认,我就会死!您难道还没看明白吗?他们这明摆着是要算计您,这厢的确是冲您来的呀!” 此话一出,凤寻魂气得脸红脖子粗,实在是没忍住,又狠狠地踢了他一脚。不过鬼爷没把银针放出来,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 “你看看!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我闭上眼睛,泪水簌簌而落,半晌,才冷冷问道:“所以你就招供了?所以你就把所有人都出卖了?你知不知道,因为你这样做,那些和你一样有老婆有孩子的兄弟们就要为你的谎言而锒铛入狱!你只知道你的难处,可你想过那些遗孀孤儿的苦楚吗?你能体会到一个孩子失去父亲的痛苦吗?” 话罢,我放声而哭。 阿青忽然变得哑口无言,只是一个劲儿地哭诉,向我求饶,求我们原谅他。可事情已发展到了如今这番田地,原不原谅他,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怪谁都没有用,要怪也只能怪自己倒霉,是自己没有看清现实,看清某些人的心。 鬼爷是恨不得我能亲手好好惩戒这个人,可是惩戒只是出出气,解决不了事情。 “你走吧……” 事情已成定局,现在只有我承认了,才会对各方有好处。只要我一人招认此次事件,归海家梅家和于家的损失就可以达到最小,小月和穹宇他们也不用负责任。这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了。 其实即使不是阿青供出我,我也会招出自己,因为这是救人的最后的办法。同样,只要我说,是我拿了东西,并指使鬼爷和盖笑下墓伤人,这样一来,他们俩受到的伤害就会降到最低。 现在文物界风云变幻,月夫人当初挤进文物界就是想把于家打压下去,阿青说得对,这本来就是她们蓄谋已久的一出戏,这出戏,中计的是我,针对的是我,给他们的恶果买单的也会是我。又能怪谁呢? 这趟委实是难为倾尘了,又是给我补办手续,又是帮我保释莫山,这么多年来,说实在的,我每摔一跤他都会毫不吝啬地把我扶起来,于家能重振,我能当上当家人,他都功不可没。 如今文物界已经再次进驻花城了,文物界还是文物界,只不过,人哪,总是会变的。 当初我凭一根护墓拐杖作为信物,成了旧时代人们所钦定的护墓大使。虽然时代在进步,人的思想也在进步,可一些老的规矩老的传统却没有变。说到底,变的是人的心。 可有些人,素未谋面,素不相识,不曾周旋,不曾惠施,可最后却以一命锄诛奸邪,换我一世着落。奈何红尘甚厚,浮生一阙,归宿人的预言竟一语成谶,让他不得不再入轮回之境。 黄昏下,红日衔山,霞光满地,百鸟归林。日头将尽,阵阵清风飘然而至,却似乎吹不散我心中的浮云。 我怀里揣着青衫剑,看着这剑穗,越发出神。看着看着,时间便过去了,泪泉莫名地涌出来。 盖笑递给我一个煎饼,悠然不迫地说:“三爷,吃点儿东西吧。你之前受伤了,身子更重要。” 我没有把头转过去,只是保持不动,安详地看着这把青衫剑。鬼爷背着柴火进屋,把东西撂在一旁,看着我,笑吟吟地说:“三爷,怎么不吃东西?对了,还没问,你这剑是……” 我回过神来,说道:“受一位故人所托,把这剑从里边带出来。我现在能这样好好地坐在这里,是因为他救了我。” “那他呢?” “他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了。” 鬼爷和盖笑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我便叹气道:“残虹古山,说是诡秘和未知,其实说到底,不过是一次人性弱点的暴露罢了。凶险的背后,其实是人心在作祟。” 当年九重社如此,如今我们也是如此,步了前人的后尘。利逐和欲望,人性和良心,是这些事情的本质反映。四块玉,无卫部族,半路杀出来的缪彧楠,哪一个不是这样。 凤鬼爷坐下来,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这个兄弟,我凤迟是认定了。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与你们俩共进退。”话罢,他又看了看盖笑。 这才认识了几天呀便共进退。 是呀,我身旁的人是这样。 可有的人,就算是认识一辈子,他也不会放过你,他也不会对你心慈手软。 这几天也只能躲在这间小屋子里。 夜深了,还可以听听雨声,虫叫,沙沙的风声。全由大自然独奏,没有添加其他不纯粹的成分,浑然天成,清晰可辨。 我最喜欢倚在窗前,看着日落,日出,看着雨点斑驳,潇潇暮雨,直到雨停,再伸着脖子,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把这几日没有睡安稳的觉补回来。 不,不能说是这几日。而是这些年。 想到此处,我又似乎再次看到青衣,看到他穿着银色披风,佩着青衫剑,眼睛上缚着一道白绫,在暗河的一边踱步。 可惜我知道得太晚了。 命运定格在十几年前,悲剧似乎也早已编排好,是我后知后觉了。 我同盖笑说,我其实挺满意现状,也很喜欢当下这样简朴而清苦的生活,没有人打扰,耳根子也清净。 她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其实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为数不多。 等待我们的,仍然是黑暗。可有句话说:要活在当下。 我也认为,的的确确是要活在当下的。哪怕已经看到了未来会是一场腥风血雨,可此刻、此刻的太阳是灿烂辉煌的,此刻能有福气消受,便要懂得知足,安乐。 夜里。 于司宸来了。 他眼里噙着泪水,嗓音微弱发颤地说:“孩子,这趟,你受苦了。” “为于家做事,何来受苦之说?若真要谈苦,最苦的,应是阿瞳。”我说道。 如今我亦不想遮遮掩掩,他开口道:“阿瞳之事的确是我们处理不当,我当初应该竭力阻止他的请命。可是,孩子,阿瞳当初之所以那样做,他就是在等这一天啊。” “可他……命太苦了……”我失声痛哭。 事后,我把骷髅玉、留音石、残虹甲、梼杌刀、紫珠以及木盒一并呈上去。至于木盒里的东西是什么,留音石里的内容是什么,我暂时不想知道,现在我也没有心思去研究这些,大祸临头,命都保不住了,做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如今任务总算完成,我的心也慢慢地放了下来。骷髅玉疑点重重,等我翻了身,再找机会好好查清楚那些事。 我听鬼爷说,外面风声闹得正大,文物界貌似很乱,城里布满了月夫人和白非寒的眼线,一有一点点消息他们俩便会是第一个知道的。我的事情已然闹得满城风雨,招致了不少的唾骂,文物界的现状非常僵硬,齐声要求剔除于家,要不是倾尘和小月在替我顶着,于家可能就完了。 这么多天都没有蓝墨的一点点消息,这个人一旦一声不吭地走了,我是不论从何下手都打探不到他的。不过他要想让我知道或是不知道他的行踪,都会有千千万万种办法,如今他是显然不想让我再看到他的出现。 这样子只能表明,他出事了,他不想让我知道更不想让我担心,我猜是因为尸尊的事情,陌家长辈必会重罚他。 于司宸现在算是于家最老的老人了,他一放狠话,我那些老舅老姨是没一个敢不听的。于家的老人都知道于司宸还活着的事实,不过个个都是硬骨头,守口如瓶,踏踏实实办事,没有谁会走漏风声。 这也才是于家现在最好的一个局面了。之前雅萨内讧本来就闹得不可开交,现如今能保持这种状态自然是最好。 218章 旭日东升,山间空气氤氲,云雾缭绕,晨风徐徐而过,树叶轻轻摇曳。 我本打算出趟门,顺便把青衫剑归还了,可鬼爷却义正辞严地说道:“现在外头正四处贴告示在抓咱们三个,我在道儿上认识的人多,你要有什么事,交由我去办即可。” “凤鬼爷,俗话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些事是我自己的事,理应由我去做。再这么躲着也不是办法,总有一天是要面对的。再说了,你是被我拉下水的,拿人钱财替人办事,你又没有收受我的恩惠,我怎么好意思事事麻烦你,让你以身犯险呢?”我轻轻地说道。 鬼爷淡淡地道:“三爷,不是这样算的。” 我抿嘴一笑。 现在他都会开玩笑了,之前可还是一副冷傲的样子,从不曾如此轻狂过。 这话是我曾经对他说过的。 可兴许只是对于我自己而言,又抑或是我自己没有考虑到别人的感受吧。 我已经害了够多的人了,二山胖如今什么情况我也杳无音讯。要不是倾尘帮忙,这次抓我的,就不是文物界的人了,而是警察了。大家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我也明白小月和穹宇的确已经尽力了,有些事,是该由我出面处理了。 是非功过,已不重要。凡事,对得起良心便好。 我谢绝了凤迟的好意,他也知道若我执意亲自去送剑,他是不论怎样也拦不住的。他和盖笑,都是好人,我希望他们俩能像以前一样,无忧无虑,无怨无悔。 总算是可以见见外面的太阳了。 不过我见到的,兴许不是太阳,而是风雨。 东西既然已经交给舅曾祖父,任务完成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把青衫剑送到遁世阁。我从不曾听说过这个地方。这还是听青衣最后说的,我向鬼爷打听了,他说他混了这么多年,也就听过一两次,和之前青衣的描述差不多,在南下的一个地方。 可具体位置,我们并不知道。 要不是有手机地图可以查找,我们真的可能丝毫没有半点头绪。路程不算遥远,搭乘大巴或是坐地铁太扎眼,而且关键是我们现在竟连票都买不起。 走到外面,真的是穷光蛋。盖笑和鬼爷一样,都是浪迹江湖的侠客,没有固定收入,居无定所,来去自如,就这几天,文物界抓得紧,他们也没处讨便宜,买东西都要绕远路,价钱还加了一倍。到了今天,钱是远远不够的。 所以想来想去,还不如省下这些钱,先逃到远处,看有没有愿意熟人,接济一下,然后再作下一步去遁世阁的打算。 本想扔下他们俩一走了之,可想想,他们这样躲着其实也不是办法,等我把这最后一件事办完后,我自然会到文物界总部负荆请罪,到时候他们俩自然也就没事。但是,眼下的事是非做不可,要我交出东西,不可能,而且我也交不出来。 可负荆请罪,那些人就会放过你吗? 而且我到底要请的是什么罪?犯的又是哪一条? 这些,我统统都不想知道。 鬼爷也不知是去求了哪个老相好,给我们弄来一辆二成新的山车,颠簸是颠簸了些,但坐人是一定没问题的,就是启动的时候就有点唧唧啦啦的声音,然后到半路上就渐渐停了。可一到崎岖不平的地方,便开始了它魔性的叫声。 现在大路走不得,只能抄小路。这所谓的小路呢,就是一些没有铺水泥的沙路,坑坑洼洼,特别是下雨后,那一地上类似于阿萨姆奶茶的积水,要不是坐着车,我们准得溅一身泥。 车子是我开的,鬼爷说他飚的是摩托车,赛车那种,从高坡奔下,然后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着地,下面儿的人拍手齐呼666。他说他会开的汽车,也就是路虎越野车那种,平常这种小调的,操作起来难免有些不习惯。 我说,路虎是什么人开的呀?鬼爷您年纪也不大,上哪儿弄来那么多的钱呀? 他板着一张脸,冷冷地说道:“租的。” 盖笑在后面咯咯地笑起来,鬼爷的脸涨得通红通红的,我带着笑意,继续专心地开车。 这山车里可没有安装导航,我都是依照凤鬼爷的指示开的。这大路我倒认识,可这偏僻的小山路,我是从未曾踏过的,一切,可还都得靠咱们鬼爷。 出门的时候,我把青衣赠给我的那个面具戴上了。他们钟家一脉,其实是高佳氏的后代,只是后来入汉,对这些也没什么讲究了,高佳氏的面具经钟家代代相传,蓝雨情深已经是百年以上的文物了,我不打算带在身上,早在之前便捐给博物馆了。 青衣赠给我的这只,是他最爱的青色和银色,与他的青衫剑正相配。虽然轮廓上不是很奇特,只有上半张脸的样子,但是这纹饰和材质都相当不错,算得上是精品了。 钟家高佳氏,和我外婆又有关系,高佳氏是满族的一个贵姓。而我父亲无卫部族又是从满洲分离出来的一支,只是形式不同,也区别于满洲八旗而已。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关系,都是我不知道的。 但是,一有机会,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包括我母亲和扶氏的那些琐碎事。 我把车子开进一条隧道里,这条隧道平时没有车子来往,安静得很,这是因为隧道前后连接的地方路都不好走。隧道之后,是一座拱桥。 拱桥上行人会比较多,要是把山车开上去,就这坡度,肯定要减档,人太挤,这一颠簸,肯定很吵。所以真要上去,未免也太扎眼了些。 我琢磨着:这条拱桥不长,不如,先想办法疏通疏通桥上的人,把大伙引流到一个地方去。 于是我寻思着,把目光转移到河里那两条肥大的金鱼上。 有了! “凤鬼爷,借你银针一用,”我灵机一动,“我要的是那种能疏通经络的银针,不是杀人的,两根便好。” 他莫名其妙地看着我,然后从一个针包里取下两根细银针递给了我。盖笑也是看得一头雾水,浑然不知我的意图。 我把车开上拱桥,靠近拱桥一边的把手,然后瞄准那河里游动的金鱼,透过车窗把银针用力往下抛去,两枚银针正中那两条大金鱼的腹部,随即,大金鱼就像出了膛的枪子,霍的从河里蹦出来。 水光潋滟,水花四溅。 金鱼头一回从河里蹿出来,足足有一米之高,算是竖直上抛运动了,路人们在阳光下看到那两条大金鱼在河里上蹿下跳,简直炸开了锅,赶忙跑到围栏的一旁围观。 小孩尖叫的尖叫,大人欢呼的欢呼,一波又一波的路人交头接耳,兴奋不已,观赏着这时而蹦出水面时而掉进河中的大金鱼,看得是乐此不疲。 这两根银针下去,足让那金鱼蹦个一分钟了。金鱼浑身脉络被打开,又要摆脱银针的束缚,自然会上蹿下跳,属于正常生理现象。 路人们都聚在一旁围观,欢呼雀跃,我急忙换挡,趁现在路空空的,把车往下开。 大家似乎都没注意到身后那山车的活动,全然把心思放在那两条活蹦乱跳的大金鱼上了。 盖笑坐在车后面,把手搭在前面两个座位上,笑呵呵地说道:“三爷,你行啊!” 我得意地道:“盖姑娘,这技术含量可不是一般的高啊,混了这么些年总要谋点真本事,毕竟哭鼻子可不是办法。” 鬼爷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时不时地提醒道:“专心,专心,留神,留神。” 他今天似乎又回到了以前,不怎么爱说话,估计是看到我开朗了起来,心情不像那几天在小屋里那么沉闷,所以觉得自己也无话可说了吧。也是,有我充当话唠的时候,真是没他们什么事儿。 鬼爷其实不是个冷漠的人,真的,只要走近他,你会发现,人心也有暖的时候。虽然一开始人家不怎么鸟我,一副倨傲的样子,但是现在熟了,又共患难了,他自然也就温和了。 人,不能总是看表面,而要透过心去观察他的内在。尽管这是老掉牙的道理,可时至今日,却依旧很中肯。 车子一股脑钻进深山老林里了。 要去遁世阁,我们选的这条路线是最为隐蔽的,安全第一,毕竟现在关键是要避开那些人。 其实我比鬼爷还明白,现在我们的处境是极为危险的。不妨想想,整个文物界那么多人,动员起来,各大名门世家,这是一波,而四块玉和无卫部族呢?他们会眼巴巴地看着利益被人裭夺吗? 现在是所有人都大家起来,全员通缉了。就算是三大家族真的联手,恐怕也是寡不敌众了。 “三爷,咱开多久了?”盖笑忽然打破了沉寂。 “从早上七点,现在快中午了吧,少说得五个小时,不过中间我们歇了一小会儿。”我答道。 我看着后视镜,森然道:“我不是已经开出来了吗?这儿平常应该不会有人的呀?” 鬼爷也跟着瞄了一眼后视镜,说道:“咱被人盯上了。” 出了深林是一条极其难开的田间小路,还好这山车体积不大,不然肯定开不下,我们就得绕着阡陌小路哼着小曲儿赶路赶到天黑了。 我骂道:“这他妈的是谁呀!还真的跟上来了!” 盖笑说道:“要不,我们下去……” 我打断了她的话:“犯不着犯不着,人是友是敌我们还不知道呢?这点儿小事,难不倒我。” “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我加档,猛踩油门,准备给他来个飙车大法。 盖笑坐在后面,心惊肉跳地说道:“哎哟喂!这把我震的……” “坐稳了!” “三爷,让我来。”鬼爷严肃地看着我说。 我摇头道:“不用。” 以前在玩飞车的时候,我可都是进榜单的人,虽然敲键盘漂移和现实中的操作有点不太一样,但我觉得对我来说,什么都是得心应手,没有大问题。 219章 在狂野飙车的时候,注意力一定要集中,就像在打游戏抢人头的时候,要万分凝神,除非是到了攻城的时候,要不然一刻都不要松懈,时刻神经紧绷。 刹车!加速!转弯!漂移! 这个片场有点儿激烈,我握着方向盘,额尖沁出汗珠。后面那家伙总算是被我甩得远远的,他肯定是没意识到,我反应会那么灵敏,还会这么不顾生死地飙车。 我们虽然没钱也没什么本事,但这气场是一定要足的,至少在气势上那是绝对不能输给人家的。吓唬吓唬人家也挺好的。不是有句话说什么题可以不会做试卷一定要翻得快吗? 兴许说的就是这道理,要让对方感到严重的危机感。 蓝墨就是这样的,他那双充满杀气的眼神一旦瞄到谁谁就得怂,所以有时候不用出手对方就跪地求饶了,其实我也觉得莫名其妙,因为他其实是个很善良的人,处处为人着想,怎么会害人呢。不过气场归气场,人家是有真本事的,而我呢,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 盖笑忙抚了抚胸口,深呼吸道:“方才真是被吓到了!三爷,您这技术……” 她哭笑不得,只是一味地感叹。不过幸好是有惊无险,大家都平安无事。在一条胡同里停了车,凤鬼爷撇撇嘴道:“三爷,还是我来吧。” 我苦笑道:“怎么能事事让你去做呢?我也要分担一点呀。” “只是你这……” 他忽然汗颜了。我自己在那里尴尬了一阵,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只能承认,好吧,车技是不怎么样,毕竟以前都是小隐他们送我的,很少我自己开车,再说了,这破车,确实是很不好使,还有这路,也贼难开,综合多方面原因,让两位受惊吓了。 话说,这条胡同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鬼爷看了看导航,说这儿应该是个什么村儿,只不过后来荒废了一些年,现在唯一的路就是把车开进里边,要不然,再让那些烦人的家伙盯上了可就不好了。 也对,来者是客,况且我们又不是鬼子进村,开进去,总没有什么问题吧。 我斗胆把车子调头然后往里退,这样等一下要开出去会比较方便。 胡同两边的房子都很老很破了,看样子是有个十几二十年了,时间一长,没人打理,风吹雨打,自然会荒废,不过这荒得未免也有些太夸张了吧。一户人家也没有,连个人影儿都没见着。 胡同外边儿是一片林子,还有田园风光,住宅区被包围在里边儿,虽然出入是有些不太方便,但这地方还有这自然条件总不赖吧,现在住房那么紧张,居然还有荒废的空屋子,好生奇怪。 鬼爷说道:“这儿以前是有人住的,只不过后来都搬出去了而已。我对这地带不熟悉,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总之,小心行事吧。” 我和盖笑点点头,纷纷下车,准备先找个落脚的地方避一避。那些人应该一时半会儿找不上来。 这条胡同委实是静得出奇,我们轻轻地走着,好像生怕惊动了这儿的什么东西。白天,连一只鸟都不肯飞进来,比夜里还安静,真是邪门儿。 我们小心谨慎地走着,才发现这一路上都是些玻璃碎屑,像是从周围的楼房上掉下来的,我本能地把目光投向那些老式的楼房,发现那些个房间关得死死的,密不透风,正门恐怕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不过楼上还有阳台却是开着的,窗户被打破了,里边儿一片黑漆漆的,也看不到是什么。 一阵又一阵清风拂面而来,轻轻地,吹个透心凉,把脊梁骨上淌着的汗水都吹干了。风声也不大,风只是一阵接着一阵,好像还蛮有规律。四周寂静得只能听见我们的走路声,不过我觉得听得最清楚的,应该是我自己那局促的呼吸声。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总觉得这地方很点背儿,像是发生过什么可怕的事情。我现在用追眼通观察,却发现那些画面有些复杂,场面乱哄哄的,追眼通给我呈现的场景,都残缺不全的画面,出现的人,我也都不认识。但就是觉得,这儿很不简单。 地上不仅有残缺不全的瓦片,还有一些断了的麻绳,只不过被撕扯得只剩下几根破碎的绳套,黏在地面儿上。这水泥路已经裂开了一条大缝,也不清楚是什么原因所造成的,那条黑黑的大缝蔓延到各处,就像树枝开叉一样。 这样的巷弄真是让摸不清方向,空空荡荡,死气沉沉,虽然有轻风,但还是让人感到格外的闷。不是闷热的那种闷,就是觉得没有活气没有生气的那种闷。 不过现在也只能在这里暂时避一避了,就算是再邪门儿,在这紧要关头也不能太挑剔。有地方住就不错了。 方才那穷追不舍的人也不知道是谁,车子往哪个方向开了?不管是谁,我们都要小心一点,我们手中没枪,只有几把小刀,情况算是不太乐观。 我踮起脚尖,蹦跳着,说道:“竟然是个死胡同!没路了都!” 我们走到了胡同的尽头,可摆在我们面前的却是一堵又厚又大的高墙,墙上有斑驳的裂痕和一些奇奇怪怪的印迹,附近是高高的芦苇丛,再放眼望去,是一望无际的田野,田野之后,便快到了城里了,路上车辆来往,再往后,便是高楼大厦。 这个地方是被围在中间的,前有林子后又田园,这条巷子就这样尴尬地横在中央,两边虽然也有楼房,但却黑咕隆咚,破烂不堪。 我提议道:“先不管那么多了,我们先找个地方歇脚,以免暴露。” 鬼爷扇子一舞,拂袖而去,大步流星地向旁边的一座破旧的老式楼房径直而去,踢开房门,破门而入。 我便紧紧地跟上去,只听见里屋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你们是谁?” 这个声音,似乎有点儿熟悉,不过还没等我想出来到底是何人,她便从楼上款款走下来。 鬼爷正要动扇,我惊叫道:“离珠!” 那个穿着围裙留着一头长长的黑发的女人,上身还穿着一件浅粉色的薄披肩,脚上一双黑色锃亮的高跟鞋,手上戴着一双黑皮手套。 我瞪大了眼睛一看:没有错,还真是她。 她的气色倒比以前好了许多,眼睛似乎已经完全好了,见了我,又惊又喜地道:“三尺,竟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急忙让鬼爷放下手中的折扇,也让刚进屋的盖笑先别冲动,然后欣欣然地迎上去,说道:“说来话长,等先安顿好,才和你说说最近发生的事吧。对了,这儿,是你的居所吗?” 她扫了一眼这屋里的装饰,点点头称是。 我也环视一下了四周,觉得屋里倒没有那么破,旧是旧了点儿,但勉强住得了。我觉得没有像外面一样看上去那么破烂。 等我们仨坐下来,离珠便为大家沏茶倒水,然后也在沙发上慢慢地坐下来,若有若无地道:“现如今外面的传闻我也是略知一二,不如你们就先暂且在这儿住下吧。” 我们三个面面相觑,就像是一个意外的惊喜,心里美滋滋的。因为其他地方都没有收拾干净,唯有离珠这里是最安全最干净的地方。 我给盖笑和鬼爷简单介绍了离珠姐,也跟离珠说说我们此次的遭遇。 半晌,她又说道:“自从眼睛出了事后,你蓝墨大哥便让我以后在这里住下,虽然环境简陋了些,但图个清静。而我也不喜欢那种吃斋念佛的清苦日子,所以便决定一个人在这儿生活。对了,楼上恰好有三间房子,昨天我刚好都清理了一下,你们便将就一下吧。” 盖笑微笑地说道:“那真是太谢谢姑娘了!” 我接着问:“对了,说到蓝墨,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离珠忽然皱紧了眉头,无奈地摇了摇头,又说:“我也正想问你。自打上次他说他要出一趟远门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和我联系了,其实一开始有书信来往,到现在,我已经差不多二十天没有再见到他了。” 我心里此时觉得有些小小的失望。本无意牵涉太多的人,现在又要麻烦离珠,总觉得过意不去。 离珠是蓝墨很重要的人,那天离开后,他竟然连回去看一眼也没有,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还好月夫人他们已经先回花城了,我们也有一些准备时间,鬼爷的那些消息都是小道打听的。不过文物界迟早会派人出面处理此事,只是时间上的问题罢了。 离珠经常在西藏这一带生活,她当了我外公两年的部下,当时外公在西北做科考研究,我那时候也去过,但是当时我没有见过她。所以到现在,我对这里的路段才有一点点的印象,也因为这样,我才想在这里暂时先住着,毕竟现在回花都便是去送死。 不管怎样,先把青衣的事情处理完之后再来说其他的。无卫部族,文物界和四块玉其实在扶风附近都有分部,所以我们现在的一举一动也很受限制,就拿方才追我们的那辆车来说,这次万幸没追上来,要是哪天被逮着了可就麻烦了。 220章 离珠在这儿居住的时间比较长,平时蓝墨也会来看看她,陪她说说话。我想,她对这儿的事情应该是比较了解的。 照缪四爷那么说,我母亲的的确确是被扶氏所害的。关于无卫扶氏,我还一些问题需要请教她。 迦伯一口一句少主,叫得我好生心慌。他也没必要硬给我扣上这么一个身份,如今看来,这一切都是真的了。 之前也已提过,外公很少很少,可以说几乎没有向我说过母亲的事儿。一个字儿也不愿提起,我一问,他也是尽量岔开话题。 后来,我索性也就放弃了。算了,既然他不想让我知道,我也不必打破砂锅问到底,反正现在这样也挺好,长大了等有机会再去弄清楚也不迟。 这一晃,便是十几年。外公走了,表哥身份显露了,我却仍然不知不觉。 盖笑还在楼上收拾废旧物品,鬼爷正在检查山车的装置,我便坐在沙发上,随意提起一些话,离珠心不在焉地充茶。 茶水漫出来了,她都没回过神来。 “离珠姐,”我叫了一声,她没反应,我又再道,“离珠姐,你怎么了?” 她晃过神,赶忙拿起抹布轻轻拭去桌子上的茶水,把脸转过来说道:“哦,没,没什么……” 我便问道:“对了,离珠姐,你知不知道无卫部族以及扶氏的事情?” 她道:“知道。现在我们在的这条胡同,以前住的就是无卫部族的族人,这些屋子都是八十年代后改建的,不过大概在十几年前,这儿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大伙儿都搬出去了,这儿也就荒废了。” “奇怪的事?什么事?”我纳闷儿地问道。 “众说纷纭,各有各的说法。不过最被认同的一种,是说这扶以秋的一场闹剧,她当初想上位,便想方设法害死了无卫主上的原配夫人,那个晚上,闹得轰轰烈烈的,我也是听人说,这位原配夫人的母亲都来了,当时就给了这个女人一点儿颜色看看。可惜,这位原配夫人还是……当时她的孩子仅有两岁呢……” 话音刚落,我像被闪电击中了一般,浑身起鸡皮疙瘩,心跳加速,手脚发凉。 如若我母亲真是被扶以秋所害,那这扶氏的罪名可就大了,奈何我却一点儿也不知情。而且很明显,离珠自己也不知道我是无卫部族的少主这件事,毕竟我当时还那么小,如果托人给送走的话,这件事确实是可以做到天衣无缝。 这样说,我外婆单惠嫆当时也是参加了这场纷争。也不知道现如今她还在不在世。 这是钟元祭托我做的一件事情,那便是要寻找外婆。可我上哪儿找呢? 钟家和于家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浑然不知,而知道内情的人估计早已去世,现在若要查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是很难的。 我愣了愣,再问道:“离珠姐,那你知道我父母亲吗?你又是否听过我外公提起过他们?” “你想知道吗?”她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于部长跟我提到过,只是他让我别告诉你。不过到了今天,也没必要一直瞒着你了……你母亲已然不在人世,而你父亲,杳无音讯。” 这么说,当初外公是没有把无卫部族的事情向别人透露过,也没有把扶氏的罪过抖出去,他是打算把这些事烂在肚子里了。大家自然也不会知道,他的女婿是某部族的主上。不过也是,外公这种性格的人,与世无争,最怕麻烦,他的想法和行动都很简单:未来安好,平平安安就好。 可这事儿要是搁于司宸身上,那可就不一定了。于司宸是不会轻饶过无卫部族的。对了,他兴许是当年的知情者! 等有机会,我一定好好问问他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离珠看我许久没有答话,便笑着道:“别想太多了,部长当时也是不想说出来的。你若真要知道细节,你可以去问问我义父,也就是村长,他和部长交好,他或许知道。” 她脸上虽然挂着微笑,但眼里却泛着泪光。 我眨巴眨巴眼睛,点了点头,缓缓起身,慢步走出门。 阳光洒在地上,微风一阵又一阵,吹得人心情不骄不躁的,好生舒适。 鬼爷躲在车旁,忙着给车的一些装置上上油,检查是哪里出了问题哪里在发声音。 他正观察得耐心细致,我都不好意思打搅他。 他似乎注意到了我,便起身把身子转向我这边,嘴角微微上扬。 我迎上去,笑眯眯地问道:“车子还管用吗?” “嗯。” 他丢掉那块又黑又脏的破布,拧开水龙头,把手伸在水柱里冲了几分钟,说道:“外边风声正紧,没有什么要紧事,就先别出去了吧。” “可是我们毕竟不可能永远在这儿住下去,俗话说,躲得了初一,却躲不过十五。该来的,总会来的。”我淡淡地说道,仰起头来,接受这温暖阳光的照耀。 鬼爷没有再答复,但我其实能够理解他以及盖笑现在的心情。如果大家都能平平安安地渡过难关,那自然是最好,可是我们没有办法,我只得硬着头皮去,送剑之事现在是我唯一想做的,哪怕我知道对我来说会是一场浩劫。 青衣的遗言,对我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我恨不得能够快点儿见到遁世阁的陌先生,知道关于青衣的更多故事,包括他眼睛的事情。 之前下墓拿东西,我虽是受了委托,也算是为了于家,但毕竟归海家和陌家都帮了忙,梅家也出了一份力,这件事就貌似成了公事,尽管它是极不合理的。但是青衣的事情,完完全全属于我的私事,进古山之事连累了小月,蓝墨和穹宇,现在鬼爷和盖笑又要跟着我躲躲藏藏,生怕被发现,如今又摊上离珠,这罪过实在是我受不起的。 或许阿青说得对,事情本来就是奔着我来的,但我认为只要无愧于心,那便足了,至于他们爱怎么做爱怎么想,已经都不重要了。 当我悄悄走出这条胡同之后,我便发现附近的情况已然很不对劲,日子一天天过去,我总觉得有人在盯着我们,而且是越盯越紧。估计周围早已被安插了眼线,准备找个机会下手,但我绝对不会等到那一天,也不会等到他们下手为强的那一刻。 这种感觉就好像先前掉入沙荒的时候,一个人恍恍惚惚,却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看着你,让你内心慌得不得了。不过让我最惊慌的,应该是当我看到巫景同放出关于我的“监控录像”回放,实在是太可怕了。 做一个不折不扣的复制品,很累,很累。但我后来结识了青衣,后来,后来,就也才意识到,还有一个人比我累得更多,这个人,便是那个阿瞳,名唤钟痕。 离珠姐翻出一些绳扣还有笔记本,散乱地放在地上,不过那些笔记本都已经烂得连封皮都不剩,只留有几页字迹模糊的黄纸;绳子就像我们之前所看到的,分裂开来,也是十分乱。 她从一大清早便在埋头苦干,也不清楚是在搞些什么。她似乎对这儿的一切保持着一种警惕感,而且我发觉,她虽说是贪于此地的清静,但其实,她应该是有什么事要调查。 也不知道,这些事,是否与无卫部族以及我的母亲有关。她的话里已经很清晰了,她兴许真的不知道于家的事情,又抑或是,她不肯告诉我。 不过这都是无关紧要的,总之一有机会我就会想办法查清楚,所以也不差现在这一会儿。 我屡屡向她打探关于蓝墨的去处,她也是十分无奈地摇头叹息,都过去那么多天了,他却仍然一点儿消息也没有。 傍晚,她嘴里叼着一支笔,倚在围栏的一旁,任凭晚风吹拂,打乱她鬓角的头发。她翻查着那些她在屋子里找出来的笔记本,每一页都观察得细致入微,恨不得能从这模糊的字迹里找出些什么来。 我便忍不住问道:“这笔记本儿是以前屋子的主人留下来的吗?” “不错,”她点点头,继续道,“我曾是个特工,而跟了蓝墨这么多年,我却有很多迷茫的地方,或许是我不懂他。你还记不记得我前天跟你说过的无卫扶氏?” 似乎和我猜的一般无二,她的确是在考察这儿曾经发生的事情。 我急忙点点头。 “蓝墨让我住在这儿,其实还有一些深层的原因。他想要用这种方式告诉我,这儿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尽管我不明白,他为何要让我知道,又为何要让我去研究这儿遗留的蛛丝马迹。但我觉得,这必是和我过去某段迷茫的时光,隐隐有关系。” 她说到这儿的时候,我总觉得听得不是很明白。譬如说,她嘴里所说的,让她一直迷茫的事情,她人生中最为迷茫的时光,到底指的是什么,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离珠和刘爷关系匪浅,刘爷一直把她当亲生女儿看待,而她的确是个好姑娘。虽然她嘴上不说,但我知道刘爷的死其实给她心理上造成了很大的影响,毕竟,刘爷是出了意外而去世,不是人老而鹤归西天。这也是我能想到的,让她迷茫的。 不过,她和我外公以及村长又有许多渊源,我在猜想,她的迷茫应该和老一辈人发生的事情有什么牵连。 她把笔记本收起来,又道:“我九岁的时候,便被村长收养,那时候我还小,还没有当你外公的部下,但我知道,当时发生了一系列十分奇怪的事情。只是我大抵记不清了,可能与无卫扶氏有关。这要不是刚刚你提起,我都一直很困惑呢。” 如此说来,她也大抵猜到了十几年前在于家发生的事情,只是不敢确定是与我外公以及无卫扶氏有关的。她心底的迷茫,与我的心结,看来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的。 这也是蓝墨把她安置在此处的另外一个原因。 莽苍苍的雾霭盖下来,月色柔美,满天星斗,万籁俱寂。 盖笑还在整理房间,她把里里外外的屋子都打扫得一干二净,凤寻魂一个人杵在阳台,眼神游离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盖笑还是那样活泼开朗,鬼爷还是那样外冷内热,各有各的特点,也从来都没有变。 我不打算跟他们道别,现在却也只能站在某个角落,呆呆地窥伺着他们,看着他们平安无事的样子,才心说真好。平安才是真的好。 221章 鬼爷捏着他手里的鬼阳扇,时不时地换针,擦拭,盖笑最勤劳,爱干净,把这儿打理得妥妥帖帖。每次见我,她就真的是人如其名,总会让我看到她脸上洋溢着的光彩,那是全世界最美的微笑,我们仨平时有空经常一起聊天说笑,促膝长谈,鬼爷虽然一股傲气不苟言笑,但有时候也是会说上两句微微一笑。 这段时间,多亏了他们,我才得以撑到今天。其实越熬是会越危险的,这一点我们大家都应该知道,而不是选择用当下的欢乐去麻痹它。毕竟我说了,该来的,总会来的。 时间拖得越久,文物界和四块玉他们便有更多的机会,在附近埋下的眼线也会更多。这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鬼爷和盖笑虽然知道这一点,但他们认为,现在这样最安全,只要出去那就会有危险,万一他们找上来了,大不了和他们拼了。 身上有一股狠劲儿自然是好事,但是毕竟我们是借住在离珠姐的家里,要是他们真的上门要人,我怕是又要连累她了。 阿青说得没错,他们要的人是我,只要我走了,盖笑和鬼爷应该就不会有危险。 我躲在门后,看着他们俩,眼睛莫名地湿润,随后,我便上楼准备找离珠帮我个忙。 敲门之后,她便唤我进屋,一见面,我霍的一下屈膝而跪,低着头,一声不吭。 离珠许是被吓到了,赶忙只身欲将我扶起来,然后满脸疑惑地看着我问道:“三尺,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 一次跪,对我来说,没有那么重要。 有的时候,尊严真的可以选择性的不要,不过不要尊严的时候,大约都是别无选择的情况下。 我没有打算起身,抬眸只道:“离珠姐,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她把门关上,眉头微皱,轻声说道:“你先起来,起来,我们有话好好说。” “你先答应我。” 她实在是没有办法,莞尔一笑,将我扶起来,然后道:“好,我答应你就是了。” 我缓缓起身,颤着声音道:“我想请你,在盖笑和鬼爷的饭里下药,迷晕他们,不用很久,大概,明天中午他们可以醒过来便好。就当是,想办法帮我拖住他们,可是你知道他们俩的性子,我想你是拦不住他们的,所以请务必要这样做……” 她一个趔趄差点儿站不稳,脸色大变,稍稍后退,冷冷地问道:“拖住他们,而你呢?你要干什么?——三尺,外面现在什么情况你难道不知道吗?我希望你先安心在这儿住下,你不用担心我,他们若来了,我有的是办法,你根本不用这样。你若有急事,你可托我去做,我十分乐意。还有,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这儿其实有一条密道可以出去,等外面风声平了再走不好吗?” 这不是一条密道可以解决的问题,外面总共有三波人,真找上门来,我们就算是下了密道,前有狼后有虎的,又有什么用呢?到时候,四个人都得惹上麻烦,到时候离珠准被我连累。 我意已决,现在说什么是没有用了,我们又不可能插上翅膀飞了逃走了,一拖再拖,迟早会有大祸患。 我必须尽快完成青衣交代的事情,不论有多危险,我都要去。我会尽量避开那些人,悄悄去遁世阁,只要离珠下药迷晕盖笑和鬼爷,他们就不会跟上来,这样才是最安全的。 我淡淡地说:“离珠姐,事情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我真的不希望你们有谁因为我而招来杀身之祸,事情皆因我而起,你没有必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把我留下。你若真是为我着想,你就成全我吧。” 话罢,我又再一次跪下,泪水也跟着簌簌而下。 她愣愣地站着,闭上眼睛,眼圈泛红。此时此刻,她似乎把所有的焦虑和无措都集中在两只手上,然后不断地捻着,把指尖戳在另一只手的指头上。 离珠是个聪明的人,她虽跟了我外公两年,但毕竟人家的阅历很足,和蓝墨一起经历曾经的那些风雨。算是我比较敬佩的一个人了。 “好,”她终于开口了,“你想好了,此去,可是没有回头路的。” 我欣喜若狂地站起身,擦干眼泪,狂点头道:“我知道!好,那谢谢你,真是谢谢你……” 她的心情变得异常的低落,哭丧着脸,转身打开一个箱子,然后把一把匕首还有几只飞镖递给我。 “就剩这些了,我也没有枪,你把这些带上,可以防身,”她继续说,“晚饭吃完后,我便带你下密道,你再准备准备吧。” 我连忙点头称是,可忽然间忙手忙脚,转来转去,也不知道有什么可以收拾的。是呀,我有什么东西要拿吗?连一个包袱都没有,穿的,还是这儿留下的旧衣服……我还要准备什么呢? 我戴上面具,再把佩剑带在身上,就这样,仅此而已。 我寻思着,为面具取个响亮的名字。这面具虽然并非蓝雨情深,但作为信物,它必须有个名字。 现在情况格外紧急,我脑子里也没有什么文艺细胞,身上也没有词典,就只能象征性地取了。不如,就叫黄粱一梦。 人生若只如初见,与青衣的缘分就此尽,相遇相知,都成了一场梦,期盼他的归来似乎也已成了黄粱一梦。 离珠虽然没有表现出异样,但吃完饭的时候,我们俩都没有怎么搭话,我尽量掩饰住,主动提出话题,盖笑和鬼爷没有发觉,只是乐呵呵地吃饭,我也是赶忙低头吃饭。 吃着吃着,夜色浓了,离珠看着我,我看着她,身旁的盖笑和鬼爷已经倒下,趴在桌子上,睡得很沉。我负责拖凤鬼爷回屋,离珠则负责把盖笑送回屋,完事之后,便是行动了。 我会争取在他们醒来之前到达遁世阁,把青衫剑归还以后,再作其他打算。但有可能我没有机会再回来见他们,毕竟外面什么情况,我自己是清楚的。 我和离珠举着手电,走进那个像极了地窖的洞坑里,她已经事先点蜡烛验氧气和做好通风工作了,没有什么问题。她说她要送我一程,我总是推却,我告诉她,她要做的只是尽量拖住盖笑和凤迟,至于其他的,由我自己来就好了。 坑壁里很潮湿,好就好在今晚风够大,前后两处的出口都是通风的,因而氧气还是比较充足的。 走着走着,我已经隐隐约约看到了出口,虽然光线不是很明亮,但却能看到外面的环境,从这儿走应该可以绕过那些眼线,之后我再找其他比较安全的路去往遁世阁。 我忽然止住了脚步,转过身来说道:“就到这儿吧,夜深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事情太过突然,你又没有提前跟我说,所以到了上边一切你都要小心行事,现在我也来不及派人接应你,不过,我会想办法,多叫些人暗中保护你。但你一定要千万小心。” 她唠唠叨叨地把刚刚的话再叮嘱了一遍,眼里噙着泪水,我也哽咽着,轻声道:“谢谢你。”之后,连一句道别没有便匆匆前去了。 离珠一动不动地杵在原地,当我远去的时候,我便听见她奔跑的声音。我停下来回头看,可是她已经消失在这条深深的密道里。 她跑这么急,应该是有什么事吧。 我继续往前走,直至迈出那条大坎,通过石阶走出洞坑。 密道连通清宁道,一头是我们之前住的地方,一头便是这条小道,这条路平时基本上没人,也只有清明时节,人们上山祭祖才会途径此地。我的打算是这样的,抄一条比较近的路,我已经没有时间再走走停停,风餐露宿了,必须速战速决,毕竟不可能每次遇上的都是像离珠姐这样的好人熟人。 能尽量快一点自然是好事,现在三更半夜,我戴着面具,穿着黑色斗篷,应该不会有人察觉。争取能在天亮之前到达目的地,要求速度快,可又要求尽量保证安全,不如,就走林中崖吧。 过了林中崖,就到了另外的一个小县了,那县城人烟稀少,而且只要一过林中崖,再走一铺路就可以到遁世阁。我认为,这是目前最好的路线。 可我也不知道现在这外边是什么情况,有可能危机四伏,三波大军就潜伏在某个角落里窥探着你的一举一动,他们在安静地等待时机,等待着动手的时机,而且出于不同的动机,各抱着各自的目的。 我心里也没底,现在真的是看运气的时候了。我没有办法保证一定能够安全地渡过此劫,但是我会尽力而为,天时地利,就只差人和了。 月夫人一心要陷害我,欲加之罪又何患无辞,她肯定会想出很多花样设计陷害我,这一点,我还是做足了心理准备的。 但总之,青衣的事,要竭力并尽早完成,我心里才会踏实。 夜黑风高之夜,沉沉的夜幕已然降临,大地森森然,晚风肆虐逞凶地扑来,把清宁道两边的高树上的叶子都刮了下来。 附近也没什么人家,那些小动物好像都睡熟了,我提着一盏灯,靠着微弱的光芒小碎步地往前走。把斗篷帽盖上,戴着面具,应该不会有人察觉出来。 毕竟,这儿又不是花都。哪儿会有那么多人认识我? 不过,文物界是什么来路?他们可以贴告示呀!这是最老也是最管用的办法,最好是还有一些悬赏。也不知道我能值几个钱。 此时,身后来了一阵凄厉的狗叫,我汗毛倒竖,战栗起来。 我心里暗暗地告诉自己:不要慌,一定要镇定,不能自乱阵脚。 222章 方才出洞的时候已经是十二点过了,我们用晚膳的时间太晚了,不过这也好,我应该可以赶在天亮之前到达遁世阁,这也为我的行动提供了契机。 现在已是凌晨两点半,现在正处夏日,天亮得早,再走一个小时就到了林中崖了。 我有点犯困,脚也有些酸痛,不过我是打算到了林中崖后,找个隐蔽的地方小憩一个钟头,然后再赶路,顺便把时间给安排上,到遁世阁的时候尽量是天亮的时候,要不然我怕那遁世阁的人还在睡觉,夜半三更持剑贸然而入,实在欠妥。 林中崖据说是古往今来军中的必争之地,至于怎么个必争法,这就不得而知了。但据说是由于这崖山的陡峭和险峻,林子的高耸,与风水学有极大的关系,毕竟古代有些开国军师是懂得风水之说的。这也并无道理。 山的走向和轮廓,完全可以用风水玄学中的龙脉和星体来解释,而这是有一定的依据的。 我忍着困乏和疲累,一步一步往前走,走到腿软,脚肿胀,浑身麻木而又越发觉得困倦。 我撑着眼皮,微微抬眸,印入眼帘的是拔地而起的千仞山崖,野藤悬垂,蓊蓊郁郁的树林覆盖着山崖,崖壁升耸而险恶,山崖后是一条宽大的沙路。 我走了几步,终于快要撑不住了,踉踉跄跄地挪着步子,靠近山崖的最底部,然后一骨碌倒下去,把身子躺在矗立的崖壁上,眼睛不自觉地阖上了。 已来不及揉揉那酸痛发麻的腿脚,只顾着歇息,恨不得能睡上一觉。不过我还是凭着最后的知觉设了个一钟头的倒计时;不能再拖了。 气息渐渐平稳,现在是属于那种躺下就能睡着的状态。哪管身后是不是峭如斧削的山崖,哪管眼前是不是荒芜的沙路,哪管周围有没有其他人…… 这些在这一刻,似乎都变得不重要了。 兴许是真的累了。 一个钟头的时间未免有些少,但是闹钟响彻黑夜,不断在黑暗的山崖里回荡,我猛地睁开眼,虽然觉得睡不够,但现在起来却觉得精神好了许多,也有了力气,脚似乎也没有那么酸了。 我觉得精力还算充沛,浑身像打满了鸡血,于是迎着凌晨的风,继续大步大步地往前迈去。 风徐徐地吹来,我只顾着迎上去。这应该是我第一次走夜路吧,没想到我竟然能过了心理素质这一关,没有特别害怕,这真是不可思议。 再往下走,很快就到了那个小县城了,如若刚好天亮,我便可以顺利找到遁世阁,把青衫剑交给那儿的阁主了。算是了却了青衣的最后一桩心愿。 正想着,忽然耳际又响起一阵求救声。 话说,这声音,未免有些熟悉。听起来,也不像是什么奇怪的人发出的,就是纯粹地喊救命而已。 “救我!救我!” 我不由止住了脚步,循声而望去:声音原来是从崖里的一个小山门发出来的,这应该是这附近的人平时上山砍柴要进的门吧,总之现在看去黑漆漆的,也不知道是谁在里面,又是出了什么事。 按说这个点应该不会有人在山里的,而且怎么偏偏我路过的时候才喊救命,这应该有蹊跷。 我不断地往那个黑黢黢的山门看去,当我走近的时候,声音越发洪亮,一阵接一阵。 “救我!有人吗!救我……” 这声音,实在是太熟悉了。 本来我想继续赶路,毕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是就是抑制不住,非要往里看。我寻思着,这应该是我某位很熟悉的人的声音。 我忽然终于想起来了:是孟无妄,是阿岚! 当我脑海里闪过阿岚的模样之后,他又不停地发出求救声,他也是于家人,是师父于无真的儿子,不过他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儿了? 我迫不及待地闯进那黑洞洞的山门,深一脚浅一脚地跨进去,山里透出一阵清凉的气息,枯藤相缠,千丝万缕,树林荫蔽,不过光线太黑,伸手不见五指,我只得循声而去。 阿岚的求救声终于停了,我便叫道:“阿岚!阿岚!是你吗!孟无妄!” 我其实并不期待他会回应我,但骤然,四周火把通明,整齐的脚步声从后面传来,我转身一看,山门已被群人堵住,环望四周,大家伙个个手里举着火把,脸上挂着得意和厌恶的神情,就像是在审犯人一样,直勾勾地盯着我。 前面的路也被人堵住了,前一波后也是一波,不过身后的那一波从穿着打扮上看,我猜应该是无卫部族的人。至于前面那些个拦我的人,我认识了几个,应该都是文物界世家子弟。 我把身子侧过来,背靠崖山,冰冷而又刺骨的藤条戳着我的后背,左右其实可以很容易辨别出来,一波是文物界的,一波则是无卫部族的。但很明显,他们没有站在一起,出于不同的目的,但有共同的行动:那便是把我抓回去。 而至于前面的,我猜应该是四块玉了。 果不其然,迎面而来的,是孟无妄。方才,在喊救命把我引进崖山的,也是他,是阿岚。 四块玉上次折损的人太多,人手已经远远不够,表哥白非寒这一次没有来,代表四块玉的,是孟无妄。尽管,他只带了四个人。 而至于其他两边的,数文物界最热闹,看样子得有二十个人,而无卫这边也来了十个以上的族民。 如果按照最开始的说法,我是文物界的护墓大使,曾经也是文物界主席,而这四块玉的首领白非寒,是与我相依为命多年的表哥,身旁的这无卫部族,是我的父族,论身份我还是他们的少主。可如今,这些人,都打算兵戎相见了。 走到这一步,我又有什么法子? 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哭笑不得,我也不知该向谁倾诉,又要倾诉什么。 月夫人蒙着面纱,穿着一身便装,从无卫部族中的队伍走出来。 她还是那样强势,只不过现在蒙了面,只看得见那双锋利而凶狠的眼睛。 从那双眼睛里,射出两道深邃的光芒。那眼神,可见是对我恨之入骨。 可恨我的,又不止她一个。 “孟先生的办法果然管用,无卫部族和四块玉如今算是有合作了,所以不管之前怎样,现在我们是有共同的敌人,不是吗?”月夫人说道。 孟无妄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没有作答。 月夫人把手袖在外衣腰间的两个衣袋里,把目光移向对面文物界的人,厉声喝道:“虽然我不在花都做生意了,但文物界的人员名单里,是有我月夫人这一个的。所以今天,我来做这件事,于公于私,于情于理!我这个人向来是很讲究证据的,决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说着,她把眼神投向我,嗔视着道:“首先,这第一笔账,便是我部下的那几条人命,那日进山,站在我们跟前的这位于当家,任命阿青带人出山截杀我部族的人,还打伤了我,而杀害我手下的那些人,全都由于当家指使,带血的刀子我已经送去警察局了,此为物证,另,阿青的供认,为人证,证据确凿,凶杀案,于当家罪责难逃。” 我付之一笑,只是一个淡淡的微笑。 她非要这样说,我又能说什么呢? “这第二件事,是盗墓重罪。启大门,私吞文物,这个不用怎么说,在场很多人都看见了,我看见了,孟先生也看见了。我当时还拍照,留下了他进错金大门的证据,于当家他拿走了骷髅玉和残虹甲,没有上交文物界,其罪必诛。当年他已经得了一块骷髅玉,而骷髅玉是文物界在好多年前就标记起来的禁物,既为禁物,那就不能拿。当年也因为他的私心,害全村的人得了一种怪病,当时还从我这里诓走了价值不菲的玉磬,要不是老村长网开一面,此人现在已是阶下囚了!” 拿东西这件事我无话可说,东西的确是我拿的,而至于我为什么要拿,我不能说,尽管说了,他们也不会信。 或许,这便是人心吧。 我含泪苦笑,文物界的人一个一个恶狠狠地瞪着我,都把我当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 “还有一件陈年老账,那便是方家方衷洺先生在蜓北的暴毙。死因虽为不明,警方现在已经介入调查,相信不久之后就会有结果。大家都知道,于当家和方先生有不共戴天之仇,当初在蜓北,方先生与其意见不合,于当家便遽下毒手!他这次能指使阿青杀人,那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 月夫人这出戏演得可真足,就像当初在蜓北把云彦的死堂然推到我身上一样,就像当初害死许大胖子一样,一样的狠毒。 为什么人性的差距如此之大?同样是人,为什么有的像青衣那般温柔善良,有的却像月夫人这般歹毒…… 她说得很大声,生怕在场有任何一个人没有听到她的话。事情虽然有变,但我还是觉得很难拿开,眼泪总是不由自主地往下掉。 “这最后一件事,”她恶狠狠地瞪着我,两眼发直,然后一只手轻轻卸下蒙在脸上的面纱,咬牙切齿地道,“便是我脸上的这道疤,永远也挥之不去的疤痕!这对一个女人来说,比锥心还痛。” “这件事,已是不争的事实,当时情况紧急,于当家为了自保便让盖笑那刀划花了我的脸!这所有人都知道,已经构成了恶意伤人的罪行,在场不论是哪一方的人都可以为我作证!这个歹毒的人!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 她说着,泪水不住地往下掉,眼里燃着滔天怒火,话罢,便赶忙再把面纱盖上,生怕让人见了她最难堪的模样。 223章 从头到尾,我只是抱着青衫剑仰天大笑,没有打算打断她的话。众人不解地看着我,看着我独自狂笑。 她一口气说到最后,我捧腹大笑,但尽管这样,泪水也不知为何总会莫名地夺眶而出。因为我以为只要我保持狂笑,应该就不会被人看到我落泪的一面了。 在我看来,在这么多人面前掉眼泪,是懦弱的表现。尽管她编排得再好,我也不会承认,不会服输。 在众目睽睽之下,我又哭又笑。我无意间看到了小月和倾尘的出现,他们两个就站在文物界那边的队伍里,埋没在人群里,正透过缝子看着我,只是安静地看着我。 我总是后知后觉,连他们来了我都不知道。小月个子不低,站在后边儿,现在只要我一眼扫过去,马上就可以看到黯然神伤的他。 可我不敢和他对视。 我挺直了腰板,反唇相讥:“月夫人,证据可以是编造的,口供可以是被逼问出来的,有一个词叫屈打成招,你说我指使阿青,那也只是阿青的片面之词,你怎么不去问问我那些现在还蹲在监狱里的兄弟们,他们承认了吗?凭什么你自己做的一把带血的刀就可以被你当成血口喷人的证据?” “也不知道是谁杀了自己的部下把脏水推到我们的人身上,也不知道是谁绑架了阿青的家人,拿他的老婆孩子的生命安全做要挟逼他录口供,残虹古山凶险万分,到底是你被我们的人打伤还是被墓中机关所伤,这些月夫人你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婆娑泪下,心里就如被玻璃碴子划着那般难受。 我继续道:“你说我拿了东西,那你现在大可命人搜身,搜遍天下,看看是不是我拿走了东西。还有关于方衷洺的死,他当时贪欲墓中财宝,自食恶果,人尽皆知,当年每一个参加蜓北探险现在还活着的队员他们都知道,总不能因为我和他有仇,就说人一定是我杀的吧?与他有过节的人多了去了,为什么非是我,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不是其他人所为?事到如今,你不就是想把所有的罪名往我身上推嘛,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无意间,我又瞄到小月那泛着泪光的双眼,不过他还是安静地站在人群中,像是在等待什么。 文物界的王家当家忽然站出来,指着我的鼻子痛骂道:“你真不是东西!亏我们之前还总把你当成鼎鼎有名的护墓大使,花都落难时还把你选为文物界主席,没想到,你是这种见利忘义到今天还大放厥词为自己狡辩的小人!凶狠之至啊!” 我瞪了他一眼,怒斥:“王总!到底是谁在大放厥词谁在狡辩!当初给你们家介绍生意,让你们一个个有钱赚的时候你们就供我为大使主席,现在我一有难了你就跳出来骂我见利忘义,呵呵,也不知道是谁见利忘义?月夫人,多行不义必自毙,你这张脸,就是给你最好的教训,我虽没有指使盖姑娘这么干,但实话实说,盖姑娘这次下手还是轻了点,下次,可就没那么便宜了。”我转身,白了她一眼。 月夫人气得暴跳如雷,也是跟这个王总一样,对我指手画脚的,各种唾骂,编造各种理由把我推向罪恶的顶峰,恨不得能把我形容得像个该被凌迟的千古罪人。 我抱紧了青衫剑,卧在崖壁上,仰着头哈哈大笑,眼泪却仍不停地滑落。耳边的话都已经不重要了,爱怎么说怎么做是他们的事,我只要做好自己,没做过的事情不要承认便好了。 至于其他的,去他妈的吧。 我的心情没有跌倒谷底,青衣的死是我最难过最痛苦的事情了,如今这些围攻也已经不算什么了。 只是我不曾料想我于泣轩会有这么一天,众叛亲离,孤军奋战,被各界人士拦截。想不到我会有这么一天,成为众矢之的。 我其实一直在检讨,一直在思考为什么,我是做错了什么,是因为我拿了骷髅玉吗? 不是,其实不是。 有些人,像我,生下来就含着金钥匙的,就该料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同样的,我既然选择了那条路,也就应该想到会有现在这么可笑的一刻。 连我都想嘲笑自己,嘲笑自己不够英明,不够圆滑。 可又有什么用呢? 人心在作祟,我再聪明,又有什么用呢? 就好比站在我对面的阿岚,孟无妄。姑且不说别的,就拿蜓北到现在这一刻的时间段来说,算上这次“救命”,我一共救了他三次,他也一共害了我三次。但这次,他用的手段,未免也有些残忍了些…… 他的这次利用,远比一把刀子戳进后背要有杀伤力。我已经几乎不能确认,下次他再出什么事儿的时候,我还会不会信他,帮他…… 阿岚是师父的儿子,是我们于家的一份子,多少次我都暗暗记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同他计较,他毕竟是自家人,只是鬼迷心窍走了弯路而已,实在不是什么大事。 可是他这样一次又一次,又该让我怎么办?又想让我怎么办? …… 我笑着笑着,忽然浑身乏力,缓缓地蹲下身,把青衫剑揣在怀里,失声痛哭。 此刻我才摘下“黄粱一梦”,忽觉心如刀绞。 心,在滴血…… 小月的眼光迷离着,也不清楚看向何处,是否在看着我狼狈的模样,又是否从某一个角落选择隐去,当作什么也不知道。 他和倾尘,的的确确已经尽力了。 除非我能插上一双翅膀从中飞走,要不然我想在这三波人的手掌心中逃出去,估计比登天还难,现在即便蓝墨来了,也未必能够全身而退。可他也不会来,我也不希望他来。 没有人会同情一个没落者的哭泣,也没有人会为一个罪人的眼泪而动容,更没有人愿意相信一个失败者的话。至少在这件事上面,我已经落败了。 月夫人的话是准备有一套的,孟无妄的“证据”也是提前做好了功课的,他们有那么多人,我只有一个,我就是有十张嘴,也洗不黑自己,我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他们杀。 但哪怕是现在就把刀戳进我的胸膛,我也不会承认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情。这一点,是不论怎样都不会改变的,我也不会因为外界环境有多恶劣而屈服。 因为,这是我最后的一次坚守。 只有坚守不渝,我才能不迷失自我,何况,青衣还在天上等着我把青衫剑交给遁世阁的阁主呢。 不仅如此,我还欠他一碗孟婆汤,一碗能够忘尽人间十丈软红的孟婆汤,名为洗尽铅华,实为遁世而居。只遗憾,他连“居”的机会也没有了。 我擦干眼泪,握紧青衫剑,往前跨一步,文物界的人纷纷站上前,无卫部族和四块玉终于站到了一块,孟无妄和月夫人拦住了我的去路。 前有狼后有虎的,进退维谷,我有什么办法? 一往无前地冲上去,总比狼狈地回头好。毕竟,身后,是曾经共患难的文物界,各大名门世家,有的连当家人都来了。 月夫人冷哼一声:“想跑?呵呵,今天这阵仗你也不是没有看到,摆在你面前的可不是三两人,而是前后各一波人,陌蓝墨也没办法替你出头了,你就别挣扎了。” 我还是低着头猛地往前再跨一步,此时,文物界的枪支已经纷纷举起来了,孟无妄也拔出了刀剑,做好了准备。我抬眸,看着他,又看看无卫部族和四块玉的那些人,不由发笑。 “我从未曾认识甚至见过面的人,肯为了我而断送年轻的生命;而我从未曾伤害过甚至还帮助过的人,现在拿着枪拿着刀愤愤不平地瞪着我……这天下,到底何为理?”我痴笑着,仰天而问。 现在说这些似乎已经没有用了,只是有必要的时候能感慨一下,算是灵魂的淘洗了。在这样紧要的关头,有些话如果不说,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都把枪放下。”倾尘勒令道。 月夫人看着自己内心倾慕的人在这个时候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气得直咬牙。 我虽然没有回头,但隐隐可以听见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小尺,对不起,是我错了……我没想到事情会弄成现在这样,”小月顿了顿声音,此刻,脚步声也停下了,他又说,“你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的,我会永远相信你。这句话绝不只是口头上说说而已,我很高兴,现在终于有机会向你证明了。”他忽然乐呵呵地笑了。 我哽咽了。 我终于有勇气回头,看看倾尘和小月了,但是此时此刻我并不希望他们俩能站在我这边,我宁愿孤军奋战。 他们做的,已经够多了。 小月大步流星地迈向我这边,背着手面带微笑地和我站到了一起,然后拿出一个u盘,说道:“现在文物界各大世家的供应商以及客源的所有资料都在这个u盘里,如果我把它销毁了,你们会知道,这是什么样的后果。” 大伙儿面面相觑,议论纷纷。这u盘可以说是现在文玩市场的生产线,如果生产线断了,不仅拿不到货,还联系不上客户,商品买卖一蹶不振,资金链一断,这会是一笔巨大的损失,如果是一些小型新兴的小店铺,将会面临破产倒闭的风险。 我心说小月的做法未免有些欠妥,我一个人实在受不起这罪,这关乎整个文物界的古玩行业呀,我这点小事情实在犯不着摊上商业危机。 224章 更何况归海家的产业是这文物界的龙头企业,一旦这样做,一定会给归海家的生意带来巨大的冲击。同时,倾尘坐镇文物界的主席,雨家又是夜缘楼之首,这会让他也十分难堪。 讨论了一番,王总才把目光投向我们这边,说道:“归海老板,您这么做,怕是不妥吧?” 倾尘轻轻地瞪了他一眼。 月夫人此时又从我们后边发话:“归海老板,您这不算是为兄弟出头,也不是什么大义凛然的行为,您这叫包庇。在文物界,金规玉律一条一条写得清清楚楚,但不管是法律条文也好,还是祖宗传下来的铁规矩也好,于当家明显是坏了规矩,而您现在公然袒护他,也是坏了规矩。文物界可不是专制主义,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您虽为企业龙头老大,但是,你要知道,若有破坏规矩者,文物界共伐。” 现在双方都在逼迫小月,其实他早就该意识到今天这种情况下他就是真心想帮他也无能无力,我很感谢他愿意相信我,但是,他代表的毕竟是归海家,一旦他为我出头,归海家会遭殃,文物界会遭殃,他也会跟着遭殃。 小月握紧了u盘,又说道:“月夫人,您说小尺和我坏了规矩,那么请问,坏的是哪一条规矩?文物界纵有金规玉律,那请问,我们犯的又是哪一条金规哪一条玉律?我们归海家这次折损的人马,大都出自月夫人您的刀下。您说的哪些事情里,有几分是真的,又有几条不是捏造的,您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月夫人变得哑口无言,而四块玉那边终是鸦雀无声,孟无妄自始自终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冷冷地看着我。文物界那边的人闹得不可开交,有人说不能妥协一定要抓人,有人却说生产线重要,人可再抓,断了财路可就什么也没有了。 两股声音不相上下,倾尘也拿不定主意,小月给他使了个眼色后,他便安静地消失在人群中了。 可就算文物界的人肯放过我,但四块玉和无卫部族呢?他们与小月起不了利益冲突,他们怎么会放过我呢。 王总说道:“归海老板,您可别忘了,我们现在是一只船上的人,归海薇的训斥,您难道没有听进去吗?您这样做,可有想过后果?” 此番归海家损失惨重,归海薇刚回国就遇上了这样的事,她那么强势,小月被训在所难免,可这些又皆因我而起。 我扶住他的肩膀,说道:“算了吧,小月,你的心意我领了,我知道,你是信我的。” 他看着我,笑着说:“光领了,可不够。这次,我要向所有人证明,我归海月相信你,我也会用我的人格担保,你没有做过那些事。” 我再一次哽咽了。 孟无妄握紧了刀柄,铁青着脸,小月拉着我,慢慢地移向身后那野藤悬垂的崖壁。我也慢慢地挪步,那些人便慢慢地逼近我们,一波接着一波地涌上来。 看来,又是免不了一战了。 我压低声音说道:“我手里有青衫剑,可以掩护你。” “不需要,我有办法。”小月带着一丝自信地语气说道。 夜风一阵一阵拂过面庞,眼看着,再过一个时辰天就要亮了。文物界的那群人个个屏息凝神,把枪瞄准了我,而四块玉和无卫部族的人只是把目标锁定在我和小月身上,小月说到底是文物界的人,所以我怕无卫和四块玉那边会伤害他。 忽而从四块玉那边投来一只长箭,看得出是弓弩手所发的,不过奇怪的是长箭是冲小月来的。 小月正冲文物界的人看出神,我连忙推开他,那长箭擦过我的手臂,划开了我的衣裳,血痕淋漓。 “小尺!”归海月瞪着眼道。 我蹲下身,嘴里吸着凉气,浑身颤抖,用手捂住那道裂开的长疤,鲜血透过手指缝一滴一滴地流下。 文物界的王家也派出了弓弩手,想要趁人之危,在这紧要关头把我逮了,长箭又一次冲我而来,只不过这次小月提高了警惕,旋身踢飞了那支箭。 箭头扎在野藤上,毒性蔓延得有些快,尽管是在微弱的火光下,也能看到藤条慢慢地变腐变黑。 这种趁虚而入的事情,在电视上不少见,没想到今天竟发生在我身上了。小月怒斥道:“现在u盘在我手里,想毁掉它是分分钟的事情你们别逼我!王总,回去你就滚出文物界吧,刚才我已经给足了你情面,现在是你咎由自取。” 王家那个弓弩手冷冷地道:“归海老板,您是糊涂了吗?王家是文物界的世家,也是归海集团股东会的人,王总要出了事,这个罪,您担得起么?归海家,可不是您一人说了算。” 耳朵传来一声脆响,一个黑衣人越过山门,身形飘忽,飞檐走壁,旋身一跃,银针破空之声勾人心弦,彼此摩擦的电光犹有吞噬万物的威力,器动四方,扰人心魂。 他把折扇握在手中,一捏扇骨,力度阴柔适中,腾空一跃,银针怒放,十发十中。围在我们跟前的那波人纷纷倒下,大家许是被震慑到了,下意识地后退,腾出一片空地,黑衣人从空而降,折扇一收,脸色沉凝,抬眸道:“三爷,我来了!”说着,他把一把袖箭递到我手里以防身。 “凤鬼爷?”我惊奇地瞪大了眼睛,“我不是让离珠……” 我这才回想起离珠姐之前在密道匆匆离开的情形,而方才倾尘又为何悄悄隐去。兴许,兴许他们是已经串连好的。 幸亏离珠没有唤醒盖笑,今天这种场合,委实太危险了。说实话,我不希望鬼爷夜驰而来。 他脸上没有笑容,只是说道:“下次,不能再那样了。我鬼爷,最怕对不起人,在道儿上混,讲义气,永远放在第一位,甚至凌驾于生命之上。” 我摇摇头应道:“你没有对不起谁,是我连累了你和盖笑。你其实大可不必如此。” 孟无妄冲上前来,刀光一振,凤寻魂耳朵一动,旋身舞扇,鬼阳扇震怒,三针忽迸,气贯长虹,那三针力度够猛,正中阿岚的胸脯,刀锋刚在火光下闪过一丝刺目的光芒,旋即他便疼痛难忍而倒下了。 那些个被银针扎中的人都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动也动不了,越挣扎越费劲,四块玉的人见首领失算,六神无主,几个人心慌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说是经过专业训练,紧要关头也不过如此。 文物界各大世家,无卫部族的族民见状纷纷后退,估计是没见过七杀鬼爷的厉害,鬼爷对他们来说估计也只是传说,现在让他们见识一下,仗没打到,先被吓坏了。 鬼爷的气场够足,虽然杀气不像蓝墨那般凶煞,但是却足以震慑四海,让那些人心生恐惧。 王总怒道:“孽障!竟用如此恶毒的手段伤人,若能容下这些阴毒歹人,那让法治何在!”他说得振振有词,在他看来,他这是义愤填膺的行为。 鬼爷把身子转过来,反唇相讥:“恶毒?这银针,只是封住脉络而已,不见血,不要命。我这叫恶毒,那方才您趁人之危想要箭杀三爷呢?这就不叫恶毒了吗?四块玉弓弩手先伤了人,而你后脚便派你们家的弓弩手放箭,到底是歹毒?” “于泣轩他做错了事,犯了法,理应受罚,更何况,不就是划了一下吗,如你所言,又不要命。” “不要命?那如果方才是你们家的弓箭呢?估计早就一命呜呼了吧!”鬼爷努努眼,把手指向那团发烂的黑藤。 与这些人废话只会浪费时间,对我们没有好处,鬼爷这个人比较犟,几句话听不下去便要动手,我于是用给小月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速速想办法离开此地,我们仨势单力薄,和他们耗不起。 气氛突然沉凝,小月起身朝对方扔了两个烟雾弹,顿时白烟弥漫,犹雾腾腾,人影早已埋没在浓浓的白色烟雾之中,鬼爷和小月搀着我,闯出了崖山。 “别让他们跑了!”月夫人喝道。 小月步伐极快,鬼爷殿后,用鬼阳扇对付那些追上来的人。 这样委实太危险了,还好我知道离林中崖不远处的前面有一个烟楼的落脚处,可以供我们避难,烟楼再走一铺路,就到遁世阁。 现在也只能去烟楼先避一避风头了,崖山地形复杂,周围路况也比较多变,一时半会儿他们应该找不上来。 “烟楼!”迷迷糊糊之中,我用手指向一个方向。 顿时旁边的火焚声、枪声、刀剑声、呼喊声、走路声全然消失,我终于感受到了黑夜的宁静。 这才是我印象里的凌晨。 没有一点风声,安稳地睡去。 离珠明明答应好的,不让鬼爷醒来的,怎么他现在会扬扇而出?今夜,集聚了好多人,文物界四块玉和无卫部族的人一个一个都想要抓我,他们是一起来的,都把毒箭和枪支带来了,是来要我脑袋的。 事实证明,掉脑袋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的过程。比方说,我们还要撑着最后一口气交代后事,有气无力地跟你眼前的人道别。 但比较可怜的是,连一个可以道别而且舍不得你走的人都没有。你安静地来到这个世上,又安静地离开这个世界,匆匆忙忙地跨进这个叫人世间的地方,然后又匆匆忙忙地消失。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我整个人浑浑噩噩的,揉了揉眼睛,发现手臂上多了几圈雪白的纱布,稍微动一动,似乎还有点儿疼。 我以为没有人再会追着我打了,我以为熬过这一夜就什么也过去了。 可我发现,并不是这样。鬼爷坐在烟楼最高的地方,实时关注烟楼外边的环境,活像一个全方位的监控,以防那些人找到我们,一旦让他们发现了踪迹,我们就必须马上撤离。 可以说,我睡着的这两个小时,是特别紧张的两个小时,当然,现在也是箭在弦上,十万火急。 小月虽然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但我看得出他内心的沉重,甚至比我还要提醒吊胆。毕竟,他代表的,终归是归海家。而我,仅是我自己而已。于家,已经基本上不参与那些琐事了。 “你醒了,感觉好点儿了吗?”小月亲和地问道。 我点点头,又道:“你和倾尘……你们这样做会不会……” 225章 “你放心。离珠之前叫醒了鬼爷,并通知了倾尘,我和倾尘其实也是被蒙在鼓里,要不是离珠,我们俩都不知道他们昨天夜里的行动,文物界的行动倒是挺统一,只不过,没让我们俩知道而已。可怕的是,四块玉复出,无卫的人也出现了,”他忽然满面春风,接着说,“你放心,倾尘,离珠还有盖姑娘已经在找各路人马,以最快的速度赶来支援我们了。” 小月每次都会把好消息告诉我,把坏消息隐藏起来,以至于每次我看见他,他脸上都是挂着笑容的,他用他的言语掩盖了某些不便于让我知道的苦处。也只是不想让别人难过。 强颜欢笑,或许说的就是像他这种的吧。 “小月,你老实告诉我,现在外面什么情况?”我郑重地问道。 “他们在搜山,应该会很快查到这里来。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有办法,”他渐渐敛起了笑容,又问,“小尺,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我知道他这话不是表明他不信我,而是他想问关于我拿了骷髅玉的缘由,也就是那日,我为何非要进错金大门,那日,我又遇到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 事到如今,瞒着他,也没用了,现在他是我信任的人。告诉他,其实也没有什么。 “骷髅玉,具有记录磁场的功能,它的核心是古山里的反物质,也不能说是反物质,通俗一点来说,就是特殊物质,骷髅玉会发生湮灭现象,威力巨大,破坏力也很大,落入奸人手里,后果不堪设想。残虹古山还有重重疑点,关乎于家祖上守护的秘密,甚至当时于厉生和于敏湛都不知道的秘密。所以,我一定要拿回墓里的东西。” 我终于一口气说出来了,如释重负般。这可能也是他比较希望得到的答案。 可答案知道了,问题,就一定会迎刃而解吗? 不,不一定。搜山的人,不会放过我,永远不会。 小月眉头扭作一团:“那你为什么不说出来呢?当时诉说你的苦衷,为时不晚。” “小月,你还不明白吗?我说我是为了大家而拿走墓里的东西,他们会信吗?大家就会认吗?谁不是为了利益,他们又凭什么信我?阿青已经向我坦白了,我没有下达命令,我们的人也没有杀月夫人的部下,可现在那些事情都要算到我头上,这又是为什么,就算我没有拿就算我没有做,他们也会指认是我,我也会被追杀,都是一样的结局,你懂了吗?” 无奈小月一直以为是我不愿意说出真相而酿成的悲剧,他刚才也曾试图拆穿月夫人的谎言,可到头来还是想问我关于骷髅玉的事情。我能作的解释也就这些,因为这原本就是月夫人和缪彧楠设的局,不论事情怎么发展,我都是那个中计者。 事情的本质是需要用心去分析的,对于一些现象我们也不能只停留在表面。我并不糊涂,但也不够聪明,而至于下一步该怎么做,我相信我们三个人心中都是有数的。 话音刚落的时候,小月眼眶泛红,说话开始语无伦次,然后便一个人蹲坐在烟楼最低的一道门槛上,把额头贴在膝盖上,抱着腿默默无言。 我只身一人走过去,看着他,蹲下来,然后和他并排坐在那道冰冷的门槛上,他虽然没有再抬起头来,但我可以依稀听到他沉重的呼吸声。 搜山的时间不需要很久,人若足够多,几个时辰便可以找上这儿来。听完我说的那番话,小月的情绪变得很低落,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安慰他,我知道他现在心里一定很内疚,是我没有考虑到他的感受。该怎么办呢? 我已经说过了,黑暗与神秘的背后,是人性的暴露。最终的一场较量说到底也是人心的一场较量。 “小月,我在沙荒里遇到过一个人,这个人除了眼睛以外,其他的地方都与你十分想像。一开始,我还误以为他是你的那位堂表兄弟,他虽然看起来很斯文,但是他的剑法了得。我掉进暗河里,也是他救的我。” “可是,我们才相识了不到两天的时间,他便走了,我再也不能看到他的了。” 说着,我把目光停留在那把青衫剑上。此时小月终于抬起头来,愣愣地望向我,又看着我怀里的青衫剑,淡淡地道:“小尺,我现在终于能理解你的苦楚了,请原谅我先前的自私。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不过接下来的路,我会和你一块儿走。你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不,”我剧烈地摇了摇头,“你还有归海家,没必要这样做,我也不值得你这样。谢谢你,这条路上,我一个人便够了。” “我说过的话,不会再改变。”他勾唇一笑。话罢,他一头钻进烟楼的一条民间小巷里,看看有没有其他的装备可以派上用场。 鬼爷再次扬起鬼阳扇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此时正是早晨六点。总在烟楼里躲着也不是办法,毕竟只要天亮来这里做交易谈买卖的人就会数不胜数,到时候人多眼杂,我们三个人对本地的路况又不熟悉,很容易走散。趁现在他们搜山还没有发现我们,即刻启程,去遁世阁。 遁世阁毕竟是有背景的人家,不比林中崖和烟楼,文物界没有出示警察证令,是不能随意进宅搜查的,这是犯法行为。文物界不敢乱来,四块玉和无卫部族就更不敢造次了,不过明的不行,暗的却说不定。 总之,我的目标地点是遁世阁,去到那儿再作打算。 凤鬼爷一路上不断地擦拭自己手中的那把鬼阳扇,时不时地为它填补银针,清除扇骨上的灰尘,洗濯那些沾在扇身的血渍。 上回让这鬼阳扇见血气的时候,还是五年以前的事情了。为的,是他的弟弟。 可惜人死不能复生,寻了一辈子的魂,方知这也是属于那种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的。 时隔五年,七杀鬼爷昨晚的表现却一点儿也不逊色,小月说他殿后的时候,那扇骨一捏,姿势一摆,银针齐发,速度不及的时候,那群人一涌上来,他便拿鬼阳扇砍,扇骨是钢制的,有铁扇之名,杀伤力极大,来来回回砍伤了好些人,现在他们是对鬼爷又恨又怕,一丁点都不敢上前。小月拖着我回去,鬼爷奋力抵抗,我们这才免了那一劫。 王总他们由于当时没有跨出山门,还在林中崖里,所以他们怀疑我们还在山里,而且定是迷了路才不见踪影的,所以保持和月夫人以及孟无妄相同的意见,准备用他们的人马“割裂”整座林中崖,发号施令,实行搜山。 只可惜他们要白忙活一趟了,烟楼本来就是个很隐蔽的藏身之处,怪就怪他们要抓我心切,没做好功课,对附近的地形和建筑物颇不熟悉,所以对他们来说他们是吃了大亏。这也成了我们成功逃出林中崖的有利条件之一。 但是他们人多且装备齐全,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意识到我们已经离开林中崖的事实,然后集中人力向林中崖附近的地区搜寻,因为他们会确定,我们没有走远。不管是分开找,还是加大力度集中搜查,我们都会很危险。 经过一番讨论,小月打算带我们走胡同,不走大路,胡同路虽然绕来绕去,比较麻烦,但现在隐蔽才是最重要的。 天公不作美,偏要在这个时候沉着一张脸,像是十分愤怒,然后青天里一个霹雳,闪电犹如树杈分支,连即地平线,乌云压顶,离开烟楼后我们便窜进一条窄窄的铺路,接着,便是大雨滂沱。 这场雨来得够汹涌,把闪电和闷雷都招来了,如倾盆般从高空泻下,拖住了我们仨的步伐。 现在,一把雨伞都没有。 附近人家早早闭了门,只能躲在别人的屋檐下避一避了。 平地一声雷,淫雨霏霏。 仰天长叹,雨水不断,天色一片灰沉沉。 我抱紧了青衫剑,然后小心谨慎地把黄粱一梦塞进背包里,生怕着了水。小月头发凌乱,缩在墙角里,笑呵呵地说道:“下雨才好,搜山的那些人半途遇了雨,肯定得找地方避一避,这岂不为我们拖延了时间提供了契机?” 我忽然低下头,不安地看向他那笑开了花的脸庞。他是真的在笑,虽然现在脸上还有许多未干的雨水。 这个人真的是天生一张笑脸,都这种时候了,还若无其事地绽放笑容,偶尔时不时的还开玩笑。 小月的毅力委实很强,这也是他和青衣不同的地方。青衣的愁绪和哀伤,是我从一开始就能感觉得到的,完全不会因他的温柔而覆灭。 可是我得明白,没有谁是愿意承受痛苦的,笑容兴许是做做面子,想让我好受一些而已。 这一路的坎坷太多了,偏偏这时候又下了一场大雨,阻断了我们的去路,不用鬼爷提醒,我知道这种情况是很糟糕的。 “穿过这巷子的尽头,便是遁世阁了。接下来的事情就由我自己操办即刻,这里没有长亭,这场雨,就当作是分别的一个标志吧。”我淡淡地说道。 凤鬼爷现出折扇,立马拦下我,道:“三爷,说好了的,一起行动。” “小尺,你一个人太危险,而你比我还清楚的,他们不会放过你的……而且,你现在,让我上哪儿去?回归海家吗?回文物界面见那些人吗?”小月痛陈道。 不然呢? 不顾众人反对,把我从林中崖救出来就已经是大错特错了,现在回去请罪,或许事情还有转机。 226章 “忙完遁世阁的事情后,再作打算吧。小月,你我之间的情义,我永生不敢相忘,可是毕竟你是归海家的当家,你必须有一家之主的风范,而不是为了我一个不相干的人放弃产业,放下整个文物界,我已觉自身擢发难数了,你再陪我走下去的话,我只会觉得负担更重。” 我咽了咽口水,继续说道:“我现在回文物界也是死路一条,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干脆,就不回去了。至于凤鬼爷,从遁世阁出来后,我会用暗号提醒你在哪里会面,我还有事情需要你帮忙,你和盖姑娘现在处境也十分不利,注意安全,是我连累你,现在还要觍着脸要求你在附近等我。对不起。” 我握紧了剑环,下了石阶,踩中一个个水洼,雨水从坑洼里跳起,溅了一身斗篷。 我站在原地,把头转向仍愣愣地呆在屋檐下的俩人,现在终于任凭大雨冲刷,他们俩注视着我,泪眼迷糊,须臾,我轻声道:“小月,凤鬼爷,谢谢你们。”而后,拂袖而去。 雨没有因为我的擅自行动而停下,反倒似乎越下越厉害,我握紧了佩在腰间的青衫剑,撩开那被雨水打乱的湿头发,低着头,漫步远去。 淅沥沥的雨跟随我的步伐,湿透了浑身,我抱紧了青衫剑,把青丝剑穗攥在手心里,昔日里的情形历历在目。 我似乎又看到了青衣。 他仍是那袭青衫飘飘,外加雪白披风,眼睛处缚着一道白绫,腰间佩着一把剑。 他笑了笑,我硬着头皮往前闯,却扑了个空,眼前是下不停的暮雨,哪儿有人影的出现? 青衣就此消失在这片阴雨小巷里。 我加快步伐,哒哒地跑起来,踩着那些坑坑洼洼,雨水疯狂地往我身上溅,我终于挡不住暴雨的侵袭,腿脚一软,滑了一脚,“扑通”一声倒趴在水洼之中。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遁世阁的大门就在眼前,遁世阁三个大字刻在那块棕红色的牌匾上,门外有两只石狮,我拿起青衫剑,跪在雨地里,艰难地往前挪。 “开……门……” 我的声音在雨声里依然清晰,不知道是由于什么原因,一字一句觉得像是撕心裂肺的呐喊。 “陌阁主!阿……阿瞳……让我……” 话刚说到一半,我便失去了意识。 也不知道我昏昏沉沉地睡了几个时辰,那场雨来得够凶,几乎要夺去我的命,这老天下手够狠,把我刚留下的伤又再次翻开,手臂血淋淋的,刺痛刺痛。 不过好在我没让这场冲击力巨大的雨把这些怀里的青衫剑给损坏了,湿透了那是必然,但我已然竭尽全力,只要用专业水清洗干净,应该不会生锈,毕竟,这是真剑。 它对我来说,实在太重要了。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身子还不停地出汗,额头上放着一块叠好的白毛巾。 有一个老管家忙上忙下,一会儿端水一会儿倒水的,这会儿见我醒了,便乐呵乐呵地吩咐手下的人把这遁世阁的阁主叫来,然后自己便猫着腰走到我床前,那脸上纵横的皱纹瞬间变得越发凌乱,笑得像个风干的橘子,他带着慈祥的微笑问道:“你醒了?没事了?” “这里……这里是遁世阁吗?”我看着那别致的天花板,愣愣地问。 “是啊,”他循着我的视线望去,又道,“你方才烧得厉害,我算了一下,睡了有九个小时了,不过医生说只要你休息好,开几副药服下便可康复了……你本来身子就很虚弱,加上疲劳过度,下回,可不能这样了,这梅雨,淋久了会要人命的。” 这位老管家慈眉善目,像个和蔼的老母亲似的,千叮咛万嘱咐,生怕出什么差池,不过他也是出于好心,这九个小时,估计也是他在我身边看着的。 看样子,他应该有六十岁了吧,总之,看起来很苍老。第一眼,便令我想起了外公。 我一开始还怀疑他就是阁主,可直到真正的阁主跨进屋里的时候,我才知道我错得有多么离谱。 这位陌先生也是奔四的人了,拄着一根杖子,看起来是行动不方便,身上披着一件军大衣,脸上没什么肉,但身材很高大,戴着一副墨镜,看起来,就像个黑帮老大。 不过,他给我的第一印象还是蛮祥和的,而且从他的打扮上看,我总觉得他和蓝墨有很多相像之处。或许那些其实是陌家人的共性吧。 近看,他右边的脸颊处有一道刀疤,虽然刀疤已经长到很贴近耳朵的地方了,但侧颜还是一眼便可以看出。一看,就是有故事的人。他是遁世阁的阁主,又是陌家人,说不定是蓝墨的哪个叔叔伯伯呢,我待会儿得尊敬一些。 他慢慢地落坐在床脚,被褥自然而然地陷下,我欠了欠身,然后他便把两只手搭在拐杖的顶部,对我说道:“想不到有生之年能够见到于家的掌门人,实在是颇为感慨。虽然见是见上了,但我毕竟眼睛看不清楚,我也是听伍伯说,你还是个很刚气的年轻人。” 他说这话是何意?难不成,他戴着墨镜不是为了耍酷,而是因为,他的眼睛看不见? 这和青衣的遭遇是惊人的相似呀。不过,他这把岁数,脸上挂着刀疤,双目失明,结果还瘸腿,看着像是夙遭磨难呀。 我忽然也不知何以相应,眼角瞄到放在床边的青衫剑,我便急忙小心地把剑递给他,说道:“您言重了,想必,您便是这遁世阁的陌阁主吧,这把青衫剑,是青……是……是阿瞳,让我转交给您的……”说到这里,我的声调渐平,心潮又开始涌动。 青衫剑里,装满的都是我对青衣的回忆,事到如今,我总觉自己亏欠他,但这不算什么,重要的是,亏欠他而我却再没有机会补偿他,这才是我最最痛惜的地方。 陌阁主停顿了大约五秒,然后才伸出颤抖的手,缓缓地接过那把青衫剑。而后他把青衫剑放在大腿上,用手指轻轻抚着剑穗,然后便抚着护环,半天不说话,魂不守舍。 兴许,他可能一时半会儿无法接受青衣已经离世的这个事实吧。 我摊开被褥,下床而跪,低着头说道:“这一切皆因我而起。没有天定归宿人之言,是我为了取墓中之物,而害了青衣,青衣本可以活下来的。对不起,陌阁主,我现在已然走投无路,您若觉得很难过,便惩罚我吧,或者,我愿以命相抵。” 陌阁主回过神来,轻轻放下青衫剑,只身将我扶起,官家伍伯便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刚染了风寒,快到床上躺着吧。” “你相信预言吗?” “你是说巫景同的预言吗?”我问道。 他点了点头,又道:“你应该知道,那年,共有两个体内流淌着于家血脉的男孩出生。一百年前,巫景同便预言那一年出生的第一个孩子便是他要找的归宿人,即宿主,钟夫人先怀了孕,因而阿瞳的身份其实早就被定下了。而你,其实只是阿瞳的一个替身,是为了混淆巫景同的视听而已,但这意味着,你会很危险,你知道阿瞳在七岁那年为何要请命进古山吗?——因为他想保护自己的替身,即那个比自己小几个月的阿轩。” “他虽是钟家人,但后来加入了陌家,我们陌家一直把它当成明代的陌煜先祖的履历来培养,他从七岁那年,便住进古山那个凶险的地方。其实人呐,总是后知后觉,有两块骷髅玉,就该想到会有两个活受罪的归宿人,尽管其中一块玉仅留作备用,但是阿瞳在很早的时候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也深知,钟家被焚,当年若没有于家相助,他和钟元祭早就不复存在了。” 我稍微咽了咽口水,认真地听他娓娓谈来,眼睛蒙上了一层迷糊的泪水。 “所以你从小便是依据阿瞳的原型去打造的,为了就是迷惑巫景同。巫景同要找的是能够解除他身上血咒的归宿人,但是他又囿于于家圣童的秘密,所以一边寻找归宿人,他也一边在找这个现实版的圣童,他利用了特殊物质,推算圣童现世的那个人会是追眼通传人,于是他便萌发了一个很可怕的想法,那就是,把归宿人和圣童融为一体,这样他得到归宿人的同时也得到圣童,一举两得,两全其美。你应该知道唯有归宿人才能进沙荒下暗河,他其实已经认定了阿瞳是第一归宿人,但他不确定阿瞳是不是他要找的圣童。” 听到这里,我的心头好像被什么震了一下,于是我颤着音问道:“所以,阿瞳的眼睛……是……” “不错,他认为,只有自废双眼,巫景同才判别不出来他是不是又具圣童的身份,因为他知道一旦巫景同发现第一归宿人和圣童不是同一个,那他就会利用第二块骷髅玉锁定另一个归宿人而另一个其实便是你,是阿轩你。阿瞳说过,他不想看到阿轩和他一样,步他的后尘。他说,归宿人有一个便够了,毕竟做替身已经是很辛苦了。可是,奈何世事难料,你们还是会有相遇的一天。请命古山的下场,果然难逃一死。” 我哽咽着。 227章 阿瞳自废双眼,竟是因为我的追眼通特能,竟是为了我这个替身…… 我失声痛哭,却不知怎的忽然一滴泪也哭不出来。 “阿瞳比谁都清楚,那一天的到来,意味着他死期的到来。” 为什么?为什么命运一定要锁定在某一个人的身上?为什么这些从看来都没有人告诉我?为什么青衣他不愿意说出真相? 我总是感慨自己被文物界四块玉还有无卫部族三波人截杀的悲剧,却不曾替青衣考虑过:出生便为劫数,七岁请命,青衣剑客,自废双眼,从不为己着想。 一把青衫剑,首连青丝,却无情思,终身古山,命破残虹,只等一碗孟婆汤,忘尽红尘滚滚。 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在最后还是发生了,青衣早已做了最坏的打算,这也是为何他见了我之后总有一种沉闷的心情,这也是为何他在阴宅的面前踌躇不前,因为那是他对他的生命最后的一次思考,一旦跨进去,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可尽管他知道这些,他还是微笑地带我进入阴宅,我所能感受到的暴戾之气他其实也能察觉到,我所承受的,都是他曾经历过的,包括沙荒里的五感尽失,狂风鞭打,百尸公的呼唤,这些哪一个不是他心底的噩梦? 可他却终未曾埋怨过谁,也不曾怨天尤人,不曾痛恨巫景同给他安排的定数。 他的这一番话让我格外闹心,尽管没有流泪,但伍伯还是在一边轻轻地拍着我的肩膀,意在让我莫要太过难过,毕竟我身子还很虚弱。 半晌,陌阁主又道:“阿瞳意在换你周全,你就当替他好好活着。这个世上,像阿瞳这样的孩子,真的是很少了。生前不负陌家,逝后不忘归魂,阿瞳,一路走好。”说着,他又下意识地面向那把青衫剑。 也不知为何,直至此时,眼泪才一滴接一滴地往下掉,我闭上眼睛,微仰脖子,泪痕从两边流下,湿润了两颊。 陌阁主百感交集,把剑收起后便离开了,伍伯还要打理阁中事务,说不便打搅我消息,便留我一人在空空的房间里躺着。现在想起,以前总羡慕能在床榻上舒舒服服地躺着,不去操劳那些琐事,可如今真正卧病在床了,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合上眼便开始想事。睁开眼,我便从背包里取出黄粱一梦,看了好久一会儿。 巫景同的身上还是有很多疑点的,古山这一行,我收获得蛮多,却越发现自己陷入一个巨大的阴谋里,很多的迷茫需要我亲身去破解。 当我在沙荒四处听到百尸公声声呼唤的时候,其实没有那么恐惧,让我极度恐惧的是,闷雷后云空中的那段录像。因为那已经告诉了我,我一直被监控着,我的遭遇其实是事先安排好的,阿瞳才是真的我,而我,是假的。 青衣或许正是对这个耿耿于怀,因而才会打算请命古山,代替我解开巫景同的血咒。他不仅帮了我,还保护了我,可是,他的生命就这样终止在古山之中,而我又什么也为他做不了,这才是最不甘的地方。 遁世阁应该算得上是青衣的第二个家,出生后全家被焚,从钟痕到青衣剑客,到阿瞳,这十几年,他受的苦远比我多不知几倍了。而我现在不还好好地蜷在被窝里,我有什么资格哀怨这个感慨那个的,我理应听他所讲的,好好活下去。 可事实上,我不知道自己该去往何处。四面楚歌,众叛亲离,孤身奋战,一出门便人人喊打喊杀,我又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呢? 不过现在不是有一句话是这样描述的吗:“一个人也要像一支队伍。” 在这点上我应当多向小月学习,永远以笑脸面对明天,不论明天会是晴天还是暴雨。现在姑且只能用辛离这个身份,知道这个身份不多,尽管无卫部族有一部分人是知道的,但我既是选定了这个身份,实则有我自己的想法。 迦伯告诉我,我在无卫全名是无卫文屠·离,我斗胆沿用阿离这个名字,是因为我接下去的动向便是无卫部族,使用了这个名字,就代表了我的身份,我说过有机会我想弄清当年的事,扶以秋的账也是时候该和她算算了。 只是碍于我不知道外面的情况,现在是全城通缉,我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我来遁世阁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现在青衣交给我的任务也完成了,我也知道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本答应盖笑他们负荆请罪,可细想,我要请的,又是哪一条罪? 这话说出去可能会有人道我不知悔改,可骷髅玉还有其他重要的东西我都一并交给了于司宸,认错没有用了,而且这件事于司宸做得没有错,我也自认为没有错,现在假使让我重来,我也一定会这样做,这是必须的。 先前我已经交代了鬼爷在附近等我,待身子养好后便与他会合,下一步动作是暗中查清当年在离珠居住地那一带发生过的事情,如果真是扶以秋害了我母亲,我绝对不会放过她。 只是碍于风声紧,我成了众矢之的,要不然依据之前于家在文物界的分量,区区一个扶氏,不难周旋。当年的事,一定还会有人知道的,真相不会因为时间的推移而被埋没。 遁世阁的日子倒算是清静,我也没有繁杂的事情,归宿人的羁绊已解除,但骷髅玉的魔性幻象似乎还在身边,从来都没有停过。噩梦亦是挥之不去的。 上上下下的人都在办事,没有一个在闲着,也没有一刻在闲着。陌家的办事效率是值得一提的,一般是低着头,穿着不太招摇的服装,健步如飞地穿梭在各个城市,呆在每个角落,观察着外界的事情。尽管我不知道陌家到底在忙些什么,但蓝墨之前说过,每个人生下来就是有任务的,准确点说,每个陌家人都会被分配一定的任务。 这个任务,是不论多艰险都要执行到底的,除非有出现什么突发状况。 现在我倒是见识了,一个一个的,走路像是那些赶去上班害怕迟到被领导批评的工作者,早饭吃了一点,一天也没见人影,行踪诡秘,但是,遁世阁的每间房屋都有人把守。就连东司也有人看管。我觉得这遁世阁的建筑压根儿就是古代的那种造型,一丁点儿也不气派,仿古仿得太严重了,就连茶具还有家用品家具之类的,也全都是古代的东西。 操作起来复杂,起居饮食也都比较老套,总之,两个字可以概括:麻烦。 太讲究了,也难怪,青衣之前的打扮为何像古装剧里的侠客,除了有一点是因为他是按照青衣剑客的模型培养的,还有一点是由于陌家人奇怪的生活方式。 最开始,我对陌蓝墨的一切都感兴趣,觉得他是个很神奇的人,但时至今日,我知道的其实不多,陌家太隐蔽了,基本上不为人所知。此番蓝墨犯了大忌,也不知道这陌阁主知不知道这个事,有空我得打听打听。 这儿的人也太冷了,我出来透透气吹吹风的时候,下意识地给人家打招呼,结果人家压根儿理都不理我。不过可能这是他们的一贯作风吧。 我对这儿的一切感到新奇,时常四处走走,这儿唯一能够说话的,只有伍伯。至于陌阁主,第一天见了一面以后,便从不曾看过他了,人家毕竟是阁中大人物,头号忙人,而我是头号闲人,怎么会有机会碰面呢? 伍伯告诉我:“你切莫怪我们不够热情,那是因为我们这儿的人实在很忙很忙,没功夫闲聊,你或许会觉得我这个老管家的事很杂很多,事实上,伍伯实话告诉你,管家这份差事,其实是最便宜的。而且我这把年纪,在这阁中算得上是清闲的老辈人了。”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我登时便吓傻了,他这样算清闲,那头号忙人岂不是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 如果要去深究陌家人的行事风格以及生活习惯,你会发现很多很多令人讶然的地方,而且,肯定会产生一种错觉:丫这家伙不是人儿吧! 起初对蓝墨我也有过类似的想法。可世上的人来去匆匆,有的人一秒钟可以划分为好几部分去做不一样的事情,每个0.1秒他们都不舍得浪费;而有的人却度日如年,宁愿每一天都躺着度过,躺着躺着,或许这一生便过去了。 兴许这种话不应该是由我说出口的,毕竟我现在算是后者,那种躺着的人,而周围的人,其实遑论及陌家人,拿我那些好朋友来说,他们都属于前者,一刻都没有松懈的那种。 伍伯碍手碍脚地进屋,此时我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了,他把一封信交给我,然后气喘吁吁说道:“有人……有人给你送信了!” 他的声色很慌张,似乎恨不得我第一时间能拿到信件。我连忙起身接过信,看了他一眼,内心不免局促不安,于是迫不及待地拆开了那封信: 三爷,我听说你平安归来了,第一时间便想去寻你,碍于途中遭奸人设计,好在倾尘已经把我保释了,现在总算没事了。鬼爷那家伙说等你发暗号,我和他现在就在那条胡同路里等着你,文物界的人仍在四处搜捕,小心行事。 周莫山 228章 我把那张信纸揉成一团,伍伯搀住我的手腕,把眼睛瞪得大大的,急不可耐地说道:“外来信件,我们遁世阁是收不到的,想要送信来,必须经过阁外的一道关卡,这关卡是我们陌家私密设立的中转站,不论什么信件都会被截留,就连送来的电报也会在那儿先预存,半天后才能送达遁世阁。可今天的这封信,是直接送到我手里的。” 我稍稍后退,伍伯神情严峻,死死地拉住我的袖子,目如铜铃,道:“这说明,我们家的那个中转站出了差错,这样信件才不用经过那里,直接送达遁世阁。一般情况下,我们的工作是正常运转的,这在警示我们,外边的人已经查到遁世阁了,很快会有人找上门来。孩子,你必须得马上走,要快一点离开!” 伍伯的分析很全面,不过现在最担心的是二山胖和鬼爷他们俩,外面那么危险,二山胖刚出狱,鬼爷又是通缉对象,如果追查起来,他们俩会遭罪的。 “我带你下密道吧。”伍伯拉着我破门而出。 我戴好面具,撂起包袱跟着他冲出门,结果给一个打扮酷似特工的男子拦下了。 那男子我素未谋面,在遁世阁的这么多天我也从不曾见过他。眼睛大大的,腰间别有两把手枪,穿着黑色皮手套,黑色的皮衣皮裤还有皮靴,像是恐怖分子。个子挺高,不过来势汹汹,而且身后还带着一队人。 身后的那些人应该是陌家训练出来的专业保镖或杀手,总之,看得出,很野。 领头的那男的摘下帽子,瞥了我一眼,瞪着伍伯,吆喝道:“跑这么急,这是要去哪儿?” 伍伯慌里慌张地回答道:“少爷,我只是想带他出去逛逛。” “逛逛?”他冷哼一声,“外面情况那么紧急,伍伯您是想把他带出去吧?——我们遁世阁可不是谁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死了一个钟痕,还不够吗?不过,他也是该死,谁让他偏要护着这个外人!现在倒好,这灾星又给遁世阁添麻烦了,伍伯,文物界的人马上就要来了,他是跑不掉了!” 这样的说话语气倒和于子兆如出一辙,不过看他这身打扮,应该是个身手极好脾气极差的大少爷。 伍伯无奈地说道:“少爷,您这说的是什么话。阿瞳和阿轩都是自己人,尽管阿轩没有加入陌家,但他那是碍于当家人的身份,不合礼数所以才没有进陌家的,来者是客,何况阿瞳和阿轩本是同族兄弟,阿瞳又是你的阿弟,阿轩理应也是你的阿弟,你现在难道要让阿轩出去送死吗?” 现在这样的局面,最好的方式就是和平过渡,互不相干。一来,我虽是来客,但亦是外人,此番长居遁世阁多日本就不合规矩,而人家是少爷,是主人,我不得冒犯;二来,我离开是没有经过陌阁主的同意的,是伍伯带我私逃的,我不能连累伍伯,而且这件事与青衣有所关联,青衣虽已不在人世,但对他的敬重是一分也不能少的。 综合这两点的考虑,我不打算和这位少爷起正面冲突,能忍让就多忍让。虽说二山胖还有鬼爷还在外边等我,但此时此刻,只能随机应变了。 伍伯以一个管家的身份与陌少爷正面交锋是很不合情理的,虽然伍伯上了年纪,且算是长辈,但毕竟主仆有分,尊卑有序,陌家又是极守规矩的,于情于理,伍伯不应和陌少爷起冲突。 我清了清嗓子,低声道:“若少爷执意不肯让我走,那我留下便是了。” 伍伯睁圆了眼,哆哆嗦嗦地看着我,握住我的手,道:“你……孩子……在遁世阁,不比于家祖墓,陌阁主也不比尊主,大家也不会认脖子上的这块勾玉,你会很危险的。何况,文物界的人找上门来,到时候,就是伍伯我想要保你,也保不住啦!” 说着,他眼神里流露出几分不忍和心疼,接着,便泪眼迷糊,我不知道他是一直这样,含着泪却带着微信面对每个人,还是仅在我面前这样。但我总觉得,他与遁世阁里的其他人都不一样,不是因为管家的身份,而是因为,他好像和于家很亲近。 怎么说呢?从我踏进遁世阁开始,他便一直很关心我,这么大岁数了,我猜是和我的身世有关系。从他的眼神里我看到的是无微不至的关怀,慈眉善目,而并非图谋不轨,有所希冀。而且他若想害我,也不必等到现在,他完全可以用青衣的事将我置于死地。 我不敢平白无故接受别人对我关心,尊重是双方的,而关怀也应该是双方的,天底下那种仅有一方的关爱是极少的。所以我也不想因为我而让伍伯坏了阁中规矩,得罪陌少爷,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陌少爷摁住别在腰上的枪支,冷笑道:“好!有骨气,那你就站在这儿别动,等那些人找上门,我好给他们一个交代。” 伍伯上前劝阻道:“少爷!万万不可呀!今者搜山的人,是扶风文物界的,人多势众,他们的人那么多,个个手握重枪,明显是要来拿阿轩性命的。你这样做莫不是把他往火坑上推吗!” “行了!”陌少爷漠然发话,“子铨,送伍伯回屋,子锭,取幽尘绫还有流离鞭。”话罢,他又把那只放在枪上的手稍稍收了回去。 我知道这次这位暴躁少爷是硬下心要处理我,不过我摸不着原因。不知道是因为我进遁世阁破坏规矩还是因为青衣的死,总之我总觉得这陌少爷的阴阳怪气是无厘头的。 伍伯不论是怎么央求怎么吆喝都无济于事,陌少爷铁下心把他赶走,接下来的动作便是开门迎客。 迎的客,何许人也? 文物界名门世家,其中不乏那夜在林中崖堵截我的人,包括王总还有月夫人。 想不到时隔多日,我和文物界的那些人又见面了。 他们的队伍依旧那样浩浩荡荡,不过陌少爷很聪明地处理了这个问题,只是让那几个重要的有头有脸的人物进阁,其他那些打酱油的都在外边候着。 我愣愣地盯着那些熟识的人又一次铁青着脸站在我面前,我抬眸,他们便瞪我,我后退一步,他们便上前一步,我一有动弹的趋势,他们便纷纷举起枪支对准了我,吆喝我说不许动。 陌少爷当然在气场上也够足,没有丝毫让文物界的人占上风,毕竟遁世阁是陌家的地盘儿,文物界的人不敢轻举妄动。 王总最先迎上前,拱手作辑,笑呵呵地道:“这位先生您好,我们是文物界派遣的人,此番事情是这样的,奸人于泣轩因触犯文物界条例,私藏文物,杀人害人,无恶不作,我们奉命缉拿他,从林中崖一路查到遁世阁,有所叨扰,实在不好意思。其实我们久仰遁世阁大名,但碍于情势紧急,因而没有事先通知便上门寻人,实在唐突,还望见谅。” 陌少爷走上前来,身后的那支黑衣队伍也紧紧地跟在他身后。他开口说道:“这于泣轩本是我遁世阁来客,初以为乃善人遇难,家父心生怜悯便收留了他几日,今者听您所言,方恍然大悟,原来此人乃为非作歹的恶人,我们遁世阁历来以惩恶扬善为则,如今贼人藏室,我身为主人,岂能坐视不理?” 月夫人说道:“先生果然是明事理的正义人士。此人罪名昭著,决不能姑息,不过此乃我文物界事务,不敢劳烦先生亲自动手。” “月夫人是吧?”陌少爷冷哼一声,“您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文物界虽然与遁世阁平日并无往来,但我们同为文物而生,扶风文物界的龙头老大归海月与家父略有生意上的往来,如今事情又出在我遁世阁中,贼人也在场,我若不动点真格,岂不让人笑话我遁世阁胆小怕事?” 我不得不佩服这位陌少爷说话真的是够圆润,雄浑有力,就连月夫人这样的狠角儿面对他也是哑口无言。不过我看他是硬要教训我一顿了,不过打就打呗,被这陌家人教训总比被月夫人那帮无耻之徒教训来得好。 只是陌少爷这招既不像杀鸡儆猴又不像借刀杀人,也不知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子铨子锭,上家刑!”他一声令下。 幽尘绫所用的布料是由尼龙混合成分所制成的丝织品,硬度大,不易撕裂,而且捆绑起来比较灵活,保证身体上的很多关键部位例如手脚之类的能被紧紧缚住,上身下身的绫布受力面积较小,束紧了应该会很疼。 子铨子锭一左一右,雪白的幽尘绫自上而下左右相缠,比五花大绑还要变态,不用两分钟时间便束缚住我的全身,犹如蚕茧般,捆得紧紧的。 幽尘绫尽管没有把我完全包裹起来,但那一道缠着一道的白绫,足以令我浑身麻木。一动弹,则牵全身,越束越紧,酸痛得几近尖叫。 229章 也不知道这是哪位先人做出来的武器,竟如此狠。子铨子锭一人一手抓紧幽尘绫的一端,我一挣扎,他们俩便咬紧牙关拽住绫布,用这一道道长长的幽尘绫把我卡在中间,有如钉在十字架上,一动不能动。 不过说话和呼吸还是可以的,这套刑法比较人性化的一面,是没有把头也包起来,这至少能让我有充足的意识。 幽尘绫,这该是多么绝情的一个名称。不过稍等,我方才好像还听见更加令我动容的名称…… 流离鞭…… 日月艳客于紫玥的流离鞭! 那不是于家族人的东西吗,怎么会传到陌家手里? 不,可能是我听错了! 陌少爷果真取出一条鞭子,通过观察它的构造及外表,我已经找不到其他理由来证明它不是于紫玥当年所用的流离鞭了! 与血书里的描述一一对应,分毫不差! 我闭上眼睛,轻轻摇头。 其实我不是害怕它的杀伤力很大,而是,我不希望这鞭子会用在我的身上,毕竟,我是于家后人!我也算是这流离鞭的一个传人…… 陌少爷他会意识到这一点吗? “不要,不要用流离鞭……可以吗?”我的声音微微发颤。 被于紫玥的流离鞭抽打的人,多半是伤害于家的歹人,或是十恶不赦的罪人,自古以来,族人之鞭,从不对后人使用。流离鞭算是我对于家的一个情结,如果真的要用流离鞭,那我觉得会是一件很屈辱很不堪的事情,毕竟,毕竟我现在是于家当家人。 “至少不要用于家先人的武器……”我再次说道。 陌少爷迟疑了些许,从此刻起,他的眼神就异样的奇怪,似乎没了方才的那些坚定与决绝,像是在瞪我,又像是在给我使眼色。 “先生,此人最会使这招了,您千万别被他的表面给骗了!您若是下不了手,那便由我们来,这歹徒,是绝对不能放过的!”月夫人咬牙切齿地说道。 话音未落,陌少爷额上“青根”直爆,睖睁着眼,霍的握紧了鞭把,在空中甩了几下后便往我身上狠狠地抽了一下,我忽觉浑身刺痛,屈膝而跪,左右幽尘绫一拉,缚在身上的绫布便缠得越紧,愈觉难受。 刚刚那一下热辣辣的,许是由于我没有做好挨打的准备,陌少爷也是出于突然,猝不及防,幽尘绫一勒,更是剧痛。 陌少爷神情紧张,没有方才的沉凝,眼里也不知道是怒火还是什么,总之很奇怪,想说什么却又迟迟没有说出口。 他是有什么话要告诉我吗? 那为什么非得用这种方式? 接着,他手一抖,挥舞着流离鞭,可却没有使鞭子在力度最大的时候落在我身上,而是选择在它缓缓降下的时候骤起流离鞭,犹如铁锥一般劈向我的侧身,我正要旋身,那鞭子似乎不听他使唤,再一次落在我的臂膀上。 我不敢哀嚎或是惨叫,扑在地上,只觉如同无数针管穿进身体,臂膀开始失去痛觉,从脚底到手指尖,没有一处不是在发颤。我嘴里不停地吸着凉气,冷汗直冒,这次子铨和子锭虽然没有再拉那捆在我身上的幽尘绫,但鲜血已经透过衣裳红透了那雪白的绫布。 迷糊之中,陌少爷的手似乎也在颤抖,他比我还紧张,忽然轻轻松开手,流离鞭的鞭把从他的手心滑落。 月夫人一脸幸灾乐祸,王总似乎很不服气,便道:“先生,此人手上可沾了不少人的血,可您这抽了那么两下就打算完事儿了?未免,也太轻了点吧……” “你以为流离鞭是你们家里的那些破绳子吗!这可是杀伤力极大的古兵器,三下以上,能要人命,不信的话,你们可来试一试?” 王总立马龟缩了,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几度赔笑道:“算了算了,我知道这遁世阁里个个都是高手,高手的随身武器,凡物自然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月夫人瞄了我一眼,问道:“那先生打算将此人如何处置?此人毕竟是我文物界叛徒,我们不希望外人插手。” 陌少爷立即翻脸道:“月夫人,刚才我抽他的时候你第一个拍手称快,现在我停下来了你就说我们是在插手,看来,您是非要他这颗脑袋呀。现在他被打得半死不活,要是他出了事你好把屎盆子扣在我们头上是吧?” “不是这样的,只是此人留在你们遁世阁也没什么作用,不如由我们带回去处置。事后我们定会保密,不会将今日在遁世阁发生的事透露一丝一毫,还请先生谅解。” 陌少爷大动肝火,身后那支特工似的队伍纷纷摩拳擦掌,围了上来。陌少爷瞪了她一眼,道:“你们透不透露,我不关心,这对我来说也不重要。且不提及此事,我遁世阁设在不远处的中转站今早报告通知运行,系统遭入侵,我们派去那儿的人也被莫名扣留,外来信件直接送达阁中,此事,与你们文物界脱不了干系吧?不知月夫人作何解释?” “这……”月夫人和王总面面相觑,眉头微蹙,又瞟了我一眼,支支吾吾地道,“我们不是有意破坏的……只是事发突然,寻人要紧,所以才有所冒犯的……实在抱歉。不过既然如此,于泣轩重伤,也算是罪有应得,那我们对他的事就暂不追究,也请先生对我们的行为网开一面。告辞。” 话罢,她吆喝着文物界的各大当家,扭头便走,走的时候灰溜溜的,王总也是十分窘迫,只能作罢。 终于把这些死缠烂打的老骨头送走,我松了一口气,忽然失去了知觉。 …… 在最后,我无意间看到陌少爷眼中的泪光,便似乎瞬间明白了什么。 伍伯一直旁边向陌阁主指责陌少爷的不是,可我却觉得不然。毕竟,我现在不是好好地躺在床上吗? 醒来的时候耳根子便很不清净,多了两个熟悉的声音。偶尔,还听到他们在和陌少爷吵嘴。 吵得很凶很凶,陌少爷的声音早已被埋没其中,我没有听到他任何一句反驳。 我睁开眼,只要手指轻轻一动,便牵及全身的刺痛,那种感觉实在难受,不过当然没有当时被抽那样的巨痛难忍。陈圣的磨害都熬过去了,这两下流离鞭又算得了什么呢。 二山胖拥上来,鬼爷趴在床前,伍伯也蹜蹜小跑着过来,恨不得能第一时间赶过来看我。二山胖最先发话:“我的三爷你怎么样了?有没有觉得脑子觉得怪怪的?有没有觉得身体那个系统运转不正常?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有的话我和鬼爷一起替你抽他!” “去你的……我很好,没有哪里不正常不舒服。”我微微一笑。 鬼爷松了一口气,淡淡地道:“那便好那便好。” “你……你们……”这俩人忽然出现在遁世阁里,我有些惊慌,担心他们会给遁世阁添麻烦。 伍伯便解释道:“其实,文物界早已察觉到这两位小兄弟的动静了,他们是准备把你们仨逮个正着。好在少爷事先让人将二位接进屋。” 原来是这样。陌少爷早就知道,文物界会里应外合,先进屋,后包围,此时若让伍伯带我出去,我们三个必会中计。我的行踪其实已经暴露,遁世阁藏是藏不住我们的,时间又十分紧迫,所以陌少爷才准备迎客,并把我狠打一顿。 刚才如果没有用流离鞭抽我,月夫人他们必会起疑心,为了证明遁世阁的立场,陌少爷才不得不这样做,加之中转站被破坏,才得以留我一命,才能不被文物界的人带走。 文物界也是见好就收,所以也只能先行辞退。陌少爷方才那两鞭其实只用了三成半的力度,因为我身上有伤,要不然照常若用七成以上的力度,这两下便足以要我的命了。 难怪他刚才的表情那么奇怪,实在很难为他。 二山胖在那儿愤愤不平地跺脚,道:“三爷!虽说他是遁世阁的主人,可您毕竟是夜缘楼之三,堂堂的于家掌门,怎么能够随意被欺侮呢!流离鞭,我早就有所耳闻,历史上鼎鼎有名的日月艳客所用武器,竟然还用了幽尘绫,下手太重了!鬼爷,亮出你的鬼阳扇,我就不信斗不过他!” 我咳嗽了几声,忍痛抬起右手用指尖碰了碰鬼爷的衣襟,细声说道:“莫山,冷静……陌少爷已经手下留情了,此番我们三个是被人家所救的,若是没有他,指不定……我们现在早被月夫人抓走了呢……” 忽然,陌少爷踹开门,气冲冲地闯进屋来,大声吼道:“你别以为我是真想救你!你害了阿瞳,我正恨我刚才怎么没把你抽死呢!”话罢,他转身拂袖而去,头也不回的,消失在外院中。 伍伯见状,赶忙过去把门带上,转头笑着说道:“阿轩你别把他的话挂在心上,他就是这样,比不上你那些朋友,少爷从来是心直口快,其实他是很关心别人的……” 二山胖撇撇嘴道:“嘁,他?他怎么能和我们相比……” 我勾唇一笑:“行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我看着你们平安无事,很高兴。” 这世上心口不一做事经常打脸的人有很多,或许他们就是嘴上说话不饶人,非要占便宜,但兴许他们内心是好的。我见过很多这种人,但我也见过很多表面谦卑恭敬八面玲珑,背地里设法算计他人的人,当然我更反感后者。 230章 遁世阁毕竟是陌家的地盘,我们三个只是暂住,过一段时间理应离开。文物界此番得罪了遁世阁,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再找事,但至于月夫人会不会就此作罢那就很难说了。况且就算文物界知道收敛,那四块玉和无卫部族呢?他们会放手吗? 提及无卫,我便想到扶以秋,以及离珠姐一直在调查的事情。我本想趁此机会好好问一问鬼爷,可现在我重伤卧床,加之此事乃鬼爷的伤心过往,如若略有提及,怕触碰他心灵深处的痛苦。所以我打算先将此事搁置,走一步看一步吧。 也不知这陌家到底是藏了多少灵丹妙药,外敷加内服,不出三天,伤口便渐趋愈合,筋骨也舒服多了。鬼爷和二山胖都有各自的住处,就在我这屋子的附近,虽然离得近,但他们白天要帮忙处理一些事情,鬼爷说,他们不想白吃白住着。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屋里,忽而跑到床脚,暖洋洋的。我正冲那处光发呆,忽然有人推开了门,我回过神来一看:是伍伯。 伍伯坐到床前,满脸堆笑,和蔼地问道:“阿轩,身子觉得怎么样了?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没有,我觉得好多了,恢复得还蛮快。”我微笑着答道。 “那就好那就好,这样也算是不辜负少爷的一片苦心。阿轩,要知道,这药是少爷书房里的药,不是我们阁中所藏的,也不是外面医生开的药。少爷是医科出身,咱这地方近山,所以他时常会跑到山上采药,做药材,然后自己研制一些药出来,不过这些药,他自己都舍不得用,阿瞳离开后的这些年,他都小心地将药存放在书房里呢。” 想不到那个口是心非的少爷,又来一次真香定律。脾气那么暴,居然还是学医的,这是不可料想的。 “伍伯,麻烦你代我好好谢谢他。这次要不是他,就得着文物界的道儿了。” “唉!这么些年,有时候少爷的心思就连我这个看着他长大的老人都没有读懂。那日,是我冲动了……少爷的确千不该万不该拿你先人之物打你,就算要打,也不能用流离鞭。虽然他嘴上不说,但事后我是看得出来,他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所以我也希望,阿轩你能原谅他,同情一下他。好吗?”伍伯诚恳地看着我。 我欣慰地笑了笑然后说道:“事情都过去了,我早就没把这事儿放心上了。至于流离鞭的,其实现在想想,也没有什么,先人在天之灵,会明白这一切的。” “你能明白这些,伍伯实在是太高兴了。”说着,他把目光久久停留在我脖子上的那块勾玉,就好像被摄了魂,白天不说话,直愣愣地看着它,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我下意识地低下头,也瞄了勾玉一眼,心说难道他和阿瞳一样也认得这块勾玉么? 我依稀记得当时阿瞳是由我的身份推知我脖子上有勾玉的,然后接过手喃喃自语了几句话。他的话中提及了他母亲,以及他的选择。 所以与这块勾玉建立起联系的,其实是他母亲。钟家和我外婆有着密切相关的联系,当初外公在钟家遭火焚的时候救下钟元祭和小阿瞳,钟元祭混入四块玉,捣毁他们的运行,但他也一直不忘寻找外婆,却因此差点儿误入歧途。而阿瞳除了逃离如诅咒般的宿命,就是请命古山。不得不说,钟家人的下场够惨。 至于此事的始作俑者是谁,我一直找不到答案。但我相信,这件事总会有知情者,我也相信,陌家和于家在不停地寻找线索,从没有放弃调查。这是关于阿瞳身世的事情。 那伍伯呢?他和钟家有关系吗?他和于家有关系吗?为什么从一开始他就要对我那么好? 外公甚至都没有他那么和蔼。 外公会发脾气,我坏事的时候他会收拾我,可眼前的伍伯只是单纯地希望你好,仅此而已,我也洞察不出他的其他心思。 “伍伯,伍伯……”我叫了叫他。 半晌,他才回过神来,尴尬地笑了笑,说道:“不好意思,刚想起了一位故人,走神了……那既然你没有什么大碍,那我先去忙了,你好好休息。”说完,他便匆匆地离去了。 似乎在躲避什么,似乎在掩饰什么,更似乎在害怕,我猜出些什么或者会问些什么。 这些天一直在躲避追杀,都无暇顾及于家的事务,不过有于司宸在,他应该会妥善处理好的。至于能不能在文物界站住脚,似乎也已不重要了,这本来就是一场阴谋,预先安排好的陷害计划,我是中计者,而设计者算是达到目的了,我已经落败了,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经过残虹之变,我才终于看清了文物界的一些人,也感受到了人情冷暖,知道了人心的难测。 也不知道蓝墨还好吗,那天他全然不顾及尸尊身份,召地下睡尸九拜,试图击退在场的人,如果没有他,我就不能成功进入错金大门,他应该是对我帮助最大的人。当然也兴许因为我,他会被陌家长辈责怪甚至处罚。 也不知道这一别,下次相遇会是什么时候。我之前说过,只要他不想被我们遇见,自然会把自己藏得远远的,也或许正躲在某个角落偷偷窥伺你,却又不敢出来。 等身体康复了过后,我想一边调查当年母亲的事情,然后一边查骷髅玉的重重疑点。残虹一别后,不代表事情结束,我还有许多到现在都没有弄明白的地方,而且还有许多问题亟待解决。 无卫部族不是想抓我吗?那我就满足他们,事后登门造访,好好感受感受少主这身份,也了解了解无卫里头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如若真是扶以秋害了我母亲,那我定不会轻饶她。 这世上没有哪一个人可以不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也没有哪一个阴谋是天衣无缝的,内情总会有人知道的。 我让鬼爷提前准备好银针,也劳烦伍伯给我们多备一些防身用品,而这些东西恰好是遁世阁“盛产”的,此番遁世阁能一下子拿出幽尘绫和流离鞭两件古代武器,它的实力可见一斑。至于其他的,不必带多,无卫一行,本来就是凶多吉少,但文物界也回不去了,于家我也去不了,眼下想做的事情也只有这个了。 二山胖称他去过无卫部族所在基地的那一带,人烟稀少,不过他的人脉广,能够为我联系到附近的车主,那些个司机都是他以前出生入死过的兄弟,信得过。 安全是最重要的。无卫的人明里暗里搜寻我,而月夫人原本虽是文物界的人,但后来西北古董商局出现后她便辗转异地加入了无卫。上回到无卫是被缪彧楠绑去的,这回可没那么容易了,迦伯既然认得我的身份,自然会明白如何行事。 鬼爷凤寻魂可谓是恨透了扶氏,虽然他没在我面前表现出来,但我发现只要我一提及无卫部族,他就很沉默。直到最后一天,我身体康复了,正收拾东西准备离开遁世阁,他才趴在床前问道:“三爷,你明知无卫部族觊觎你的身份?可你为什么非要向虎山行呢?他们戒备森严,我们是进不去的。” 我轻笑,答道:“你在想什么呢?我怎么会乖乖束手就擒呢?鬼爷,现在认少主这个身份的人并非大有人在,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扶以秋其实已经架空了无卫部族原有的旗主,现在八旗那套带有封建色彩的制度已经不适用了,无卫也是扶氏说了算。我们无须大摇大摆地去面见他们,我要的,是神不知鬼不觉,潜入其中。” 鬼爷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小月和倾尘已经尽力让文物界消停了,至于四块玉,上回他们也算是失败的一方,近来也没有什么动作。所以现在对我们威胁最大的,其实是无卫部族。我不是空谈计划要去送死,而是想亲手了却一些事情。 但在了却它之前,我必须先查明,当年外公那一代发生的事情,现在多个角度可以看出,扶以秋的上位与无卫部族主上原配夫人的离开有莫大的关系。一个人,总不至于人间蒸发,那些关于“突然消失”的说法全都是假象,是行凶者对自己的自卫手段。 先前缪四爷和我们提到过扶以秋这个人,说是个野心极大的女人,我记得他当时是这样说的:“她想知道巫将军当年所知道的,想得到,巫将军当年尚未曾得到的。” 也即是说,她扎根于无卫有多半缘由是为了骷髅玉。那这就得谈谈无卫部族的工作了。 梅穹宇之前告诉我说无卫部族是新兴的部落,建立的根源是残虹古山,也就是说,它是奔着古山来的,骷髅玉可能是他们最直接的动机。而且穹宇还提到了非常重要的一个点,那就是它和四块玉的区别。 其实区别蛮大的,在很多地方都不一样,我们现在把它们放在一起是因为二者现在都站在我们的对立面。但最为根本的区别是,四块玉白氏是真正意义上巫景同的后代,是巫韦意志的传承。虽然巫家当年遭满门抄斩,株连九族,但后世人对继承他的遗志是很积极的,原因是他留下了那本《残虹不死》。 表哥白非寒应该读过这本《残虹不死》,原材料也应该在四块玉机构里,这是之前我下古山的时候发现的。而这一点也证实了,四块玉才是巫景同真正的后代,四块玉机构的生死存亡与巫景同本人意志有着平行的关系。 但无卫部族就不同了,可以说,他们要的是秘密,是宝贝,是骷髅玉,只是恰好他们的利欲和巫景同有某种相似或称之为冲突罢了。而事实上二者没有必然联系。 231章 当年的一些事情,其实本身有许多的客观因素。比如,外公的闭口不言,比如,于家的就此作罢,再比如,某些情非得已的掩饰。 尽管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们明明是受害的一方而我们却得要守口如瓶,默默地忍受着悲哀?这是我一直以来都不能理解的。 既无伯叔,终鲜兄弟。于家那些老人也都是外亲,当年我们家的家务事他们并不了解。因而我也不知道我该找谁问,即便找对了人,他又是否愿意告诉我那些琐事。 我一直相信发生在我身上的这些事,绝不是单一的、孤立的,它们总会以某种方式建立起联系,或深或浅,或明或隐。我在思考我先前承诺小月的事情,本打算不再想无卫的事,可却发现,二者貌似有某种关系。 我唯一能够告诉小月的事实,那便是当年九重社某些人的死因。在从夫人殿到石堡的途中,经过分析与推测,我坚定地告知小月:你的质疑是对的。 当年九重社的的确确有内奸的存在。也即是说,他们的全军覆没并非仅仅是因为残虹古山的凶险,更多原因是在于他们内部的关系。或有了矛盾,或起了冲突,总之,很不团结,没有一致克服困难的心理。 这是导致那些人有去无回的一个重要原因。甚至到如今我都觉得,那些人压根儿不是被机关弄死也不是被风沙活埋的,而是被他们的队员相互残杀的。你杀了我,我杀了你,互相伤害。 当然也不排除,是他们其中的某一个内奸,杀了所有人。不过这种可能性并不大,因为当时是没有人能活着出来的,那个内奸也不可能凭一己之力歼灭整个团队。 但不管怎样,九重社的覆灭的那个关节眼,必然是他们内部起利息纠纷的那个关键时刻。 关于九重社的问题在前面已隐隐约约有提到过,的确不完全是因为环境因素而以失败告终的。深层次的原因值得考究。但当年的那份名单很简单,参加探险的人不在少数,到最后其实连那些帮忙拿装备打下手的后勤都下去了。 而且一路上也没有留下什么痕迹。毕竟他们是全军覆没,没有人来告诉我们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又发生了什么事。这些细节都是我们后人经过一些证据,搜寻一些资料,甚至捕捉一些蛛丝马迹,然后推断得出的。真正可靠的信息,很少,几分真假,也很难确定。 不过残虹一行,对九重社我却有了更深的认识。过去发生在墓里的事情已经成了岁月的剪影,而在那段探险的剪影里,你会发现,凶煞的往往是人。 且谈谈九重社和我要查的事之间的联系。第一个方面,是时间上的联系。根据年份推断,九重社的探险时间,与发生在离珠姐居住地那一带的往事的时间,大致吻合,扩大范围来讲,就是当年在无卫发生的事情和九重社发生的事情,正处于一个时间段。 第二个方面,那便是人。迦伯背包里有于无真的笔记本儿,这是我一直以来很疑惑的事情。这也间接地暗示了无卫部族和九重社的关系,所以我觉得当年发生的事情,一定是前有因后有果。这两件事并非相互独立的。 上了车后,二山胖便把脸凑过来问我到了无卫的基地后有什么安排。我淡淡地答道:“先给他们点点胃口,练练胆。我倒要看看,这无卫部族的心到底有多清静。” “那你是准备给他们露两手还是?” “不必。我已经收到小月发的信号了,他给我们安排了一批职业杀手,不过也不能叫杀手,毕竟他们没杀过人。听说过赶尸匠吗?那些人在湘西一带忒有两手,所以这件事操办起来会简单许多。小月钦点这批人,与当初在雅萨的那些是同一批。信得过,身手也都还蛮不错的。”我说道。 扶以秋这个人我不甚了解,关于她的一些传闻也是道听途说,但总觉得没什么,归根结底其实就是野心勃勃四字。也正如缪四爷之前所说的,分毫不差。 至于此人有什么经历和异闻这里我就不一一展开叙述。比较具有代表性的一件事就是关于她请神婆除邪的事情。 扶以秋这个人,虽然说对事情能保持一种冷静的态度,但事实上她的想法不乏迷信空旷。这一点上和巫景同有着十分惊人的相似,也可以说扶以秋就是现实中女版巫韦,有着同样的野心,有着同样疯狂的想法。 只是巫景同骁勇善战,而且还是个地理天才。而扶以秋靠的是美色和手段,工于心计。这是他们之间最大的不同。 时代不一样,人的思维方式自然也会不一样。但扶以秋的迷信,或说是某种恐惧,却是根深蒂固,亘古不变的。扶以秋对骷髅玉感兴趣,对天坑里的神物也感兴趣,甚至对干尸感兴趣,她认为,很多很玄幻的东西在现实中都是真实存在的,甚至于,鬼神,似乎也是真实存在的。 以上以及下边我要讲的神婆除邪的故事,都是凤鬼爷亲口告诉我的,真实度由二山胖确保,而二山胖,虽然知情不多,但他是那件事的目击者。 凤鬼爷能敞开心扉痛陈此人的种种不是,我其实内心是百感交集的,因为我深怕我的哪一句话会让他再度堕入伤痛。毕竟,那是他不愿提及的伤心过往。谁心里没有一道过不去的坎儿呢? 扶以秋有一个儿子名唤扶望,这个扶望的父亲,不是当今无卫的主上,而是一个叫连九净的道人。其实也不算是出家之人,毕竟已娶妻生子,但此人的行为举止却颇似佛教信徒,名唤九净,因而只吃九净肉。 这是非常无厘头的,这连九净的父亲是某寺庙里的一位高僧,据说这可不是一名简单的禅师,他的修为极高,而他本人呢对佛十分崇拜,但同样有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就是这位德高望重的禅师也娶了老婆生了孩子。 不过这位禅师和连九净有所不同,他和他老婆,应该说得上是僧侣,道长和道姑,同道中人,这样看来,连九净和扶以秋显然就很不般配。可以说连九净其实是犯了大忌。 方才说到九净肉的问题,连禅师居然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达到更好的境界,希望他不入红尘,严守律令,所谓九净肉,就是《律藏》里说的不见不闻不疑,加、自、死、鸟、残以及不为己这九种食肉不为过的条件。 也就是说,唯有上述的九种情况,僧人食肉才算没有犯忌,具体在《榜严经》里有详细介绍。 可问题是,这连禅师他自己吃的其实是三净肉,算是很普遍的一个现象,这三净肉,简单点儿来说,就是你去市场上买回来的那个肉,就能算是三净肉了。要求其实很低,而至于九净肉,那要求就是相当高了,可以说,基本上是不用吃到肉的,完全吃素。 连禅师就以九净肉的含义给自己的儿子取了名。一来,是希望孩子将来能够达到更高的修为境界;二来,是希望孩子能九净,不净世,毕竟尘世喧嚣,严于律己才是最重要的。 这就是连九净身世的简单介绍。但事实上呢,连九净是在他父亲坐化之后才娶扶以秋的,从这个角度上来说,他的确辜负了他父亲的期待,而且从迎娶扶以秋这件事情上来看,这个人,没有他父亲那么有远见。 然后来分析一下扶以秋嫁给一个和尚的原因。难道,她也想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吗? 错了,不是这样的。我们刚刚提到,这连禅师修为极高,他坐化之后结成血红的舍利子,舍利子呈珠状,价值极高。事实上,扶以秋嫁给连九净的直接动机,是她公公逝世后留下的那些舍利子。 也有人说,扶氏,其实是看上了连九净,说这从他们的婚后状况可以看出。的确如此,连九净对扶以秋关怀备至,这一点,是当时很多人都有看到的一点,至今所有知道扶以秋的人,也都十分赞同这一点,说是连九净的爱情观很值得赞扬。 但这是根据后来的情况推断而出的,那设若他们婚后一直不合呢?又当作何解释? 缪四爷总结得很对,扶氏的野心很大。我个人的看法也是倾向于前者,就是为了舍利子而嫁的;当然,我也不否认,这连九净确实是个品貌非凡的人。 其实不管是僧人,还是普通人,都视舍利子为宝。但唯独连九净不是。怎么说呢?用现在的话来描述连九净,那就是单纯,专一,懵懂,甚至有点傻。 连九净娶扶氏,多半是因为扶氏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气质美,且说外表的话,凤鬼爷给我看了她和连的合照,虽然时隔三十年,但可以看出,扶氏,的确配不上连,这是从外貌上来评价的。但是连九净并没有刻意关注这一点,因为他只为扶以秋的气质倾倒,他看上的,并不是扶以秋的内在。 如果是内在的话,这俩人肯定没戏。扶以秋为人如何,我们心中恐怕早有答案。 所以总的来说,连九净迎娶扶以秋,本来就是一件很荒唐的事情。但更为荒唐的是,连九净竟然让扶氏达到了她出嫁的直接目的! 这也就是我为什么要说连九净很傻甚至于用蠢来形容。他竟然把自己父亲的舍利子给了扶以秋,这该是一份多么贵重而又特殊的聘礼呀。 扶以秋开始尝到了甜头。 232章 关于扶以秋之前的身世,由于年代比较远,时间又很紧,我尚且搜寻不到相关信息。扶以秋嫁给连九净的时候,她当时仅有十七岁,而连九净比她大六岁。所以据此可以推知,现在扶氏应该接近奔五了,关于她后来上位的事情,我想先把她和连九净的故事讲完。 当时扶以秋得到了舍利子后,便开始做起买卖,但她其实答应过连九净,不能讲他父亲所化的舍利子卖给别人,连九净可以说是把这些珠子当作是他和他老婆的定情信物了,看得十分重。但事实上他应该意识到,从他答应把舍利子送给扶氏的那一刻起,他就错了。 扶氏是个聪明人,她没敢将这些舍利子在国内市场卖出,毕竟这等货物流通的速度不比那些玉器,在当时的那个年代,中国还没有现在那么富裕,舍利子这么贵重的东西,是罕有人买得起的。 再考虑到,国内市场的流通速度慢,万一被连九净发现了,那就不好了。综合以上各种因素,不如将它们卖到国外去。 国外市场广阔,而且听说西欧那边对舍利子视为珍宝,如果真能卖出去,那准是一笔好价钱。而且那样子做,连九净也不知道。 就这样,扶以秋将舍利子卖给了一个英国商人,而且她还让那个英商对外人保密,不要道出她的详细信息。与此同时,她在缅甸买了一串神似舍利子的珠子,外表和质地都差不多,准备充假,骗过丈夫。 这招调包,扶氏的动作可谓是胆大心细。连九净也不是那种每天回到家就让老婆拿出来让他检查的人,只是偶有提及,就算真的拿出来,扶氏也肯定不会让他捧在手心上观察,要是让他看出了些端倪那可如何是好。 日子算是过得很安稳。连九净对妻子很宠爱,可以说是事事都依扶以秋,什么都让着她,当然还有一个方面是由于他本身也是禅师,每天要念经修行,所以自然也没有闲暇管家务事。 至于连九净与扶以秋之间的婚姻生活,我们可以用相濡以沫来形容。总之,连九净是真心待她,凤鬼爷也说过:连师傅是真的爱这个女人。 扶以秋本人的情感是怎么样的,另当别论。值得一提的是,二人同床共枕八年以来,未曾吵架,一直过着众多人想要的那种生活。 可是造化弄人,扶以秋以为当年那件事已经做得天衣无缝,事实上,她错了。这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 舍利子的事情,成为了她和连九净决裂的根源。 有人向连九净告发了她。 可以想象,当时连九净的反应必然是这样的:“不会的不会的!施主所言必为胡谝,秋儿是不会骗我的。” 当他从柜子里再次取出那些个破珠子的时候,他很有信心地触摸着它们,点灯仔细观察它们。可不出三分钟,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出家之人不为情所困,七情六欲,不足以挂齿。可这一次,他却彻底地流露出真情实感了。他哭了。 八年的恩爱生活,就此了结。 你怎么能骗我呢? 当初将舍利子赠予她,可见连用情至深,没有丝毫的虚情假意。可是现在有人告诉他,自己的妻子,不过是利用他而已,不过是想得到舍利子而已,不过是想要钱而已,这段姻缘,注定是孽缘。 佛教信徒,极重因缘。 扶以秋在卖掉舍利子之后,生意越做越大,在缅甸一带收购了整个矿场,目前正在和一些本地商人谈买卖。她一直以为,这样的生活会持续到她老去。 可,并不是这样的。 在她和连九净决裂的那一个晚上,她是这样说的:“九净,八年了,我对你如何你难道还不清楚吗?是,当初,我是怀有一些不该有的念头,可是九净,你不明白吗?在这样的世道中,我们要生存,要活下来,就必须舍弃掉一些东西,如果当初我不卖掉那些珠子,我们靠什么活下去?靠你念经吗?靠命运吗?” “总会有办法的,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将舍利子卖到国外。你应该知道,舍利子对佛教徒而言有多重要。贩卖,是其一;欺骗,是其二。我们俩,到此为止吧。” 这两段话不是凤鬼爷亲口告诉我的,而是二山胖安插在无卫部族的一个眼线做的笔记,这眼线是个老人,埋伏很多年了,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主子倾诉。 后来,真正体现连九净对扶氏爱的时候到了。连九净没有报警,告发扶以秋,当然这也是看在年仅六岁的扶望份儿上;但是他也没有选择以任何方式惩罚她。 而是选择,安静地坐化,在坐化之前,他还将一张用鲜血书写的纸条放置在扶以秋的床头,上面写着:安度余生。 就在那个夜里,扶以秋推门而入,只见连九净两眼发直,一动不动地在那里打坐,那眼神里似乎不仅有悔恨。总之,扶氏登时便吓坏了。 她过去轻轻推了他一下,他像一坨软塌塌的泥,慢慢地倒下去。已经断气了,死不瞑目。 扶以秋的情绪跌至谷底,她的疯狂近乎歇斯底里。连九净火葬之后,留下了两颗带有血沁的不规则形状的珠子,格外瘆人。 让扶以秋彻底发疯的,是那张用血书写的纸条,就放在她的床头! 那个晚上,她蜷缩在墙角,整夜都没有合眼,许是恐吓过度,总之,久久没有平静。 连九净留纸条的意思是,让妻子扶以秋用他自己的舍利子安度余生就好。 他用他的死诠释了什么叫挚爱,什么叫痴情。 这也成了扶以秋一个挥之不去的阴影。这个阴影,一辈子都不可能消弭。 扶以秋堕入黑暗,一蹶不振,一见人就发疯,好一阵子把自己锁在屋里,然后抓狂,不停地摔东西。她一想起连九净,更多的是害怕和恐惧,她又十分相信鬼神之说,每个晚上总会觉得连九净会回来找她。 她甚至说,连九净的眼神是死不甘心的,他是含冤而死的,含冤而死的人必成为厉鬼回来纠缠你,什么西方极乐净土都是假的。 这种恐惧,延续了一年半,直到后来,她去了无卫,改嫁。 疯子已经不疯了,随着她地位的一步步提高,还有扶望的长大,她很快就忘了以前的事情,野心再度膨胀,滔天的权力欲望让她再度失去了人的良心。但她仍然彻夜未眠,于是在征得同意的情况下,请了一个会做法的神婆为她去除邪祟。 这也就是她迷信的一个方面。这神婆在她床前,门上,还有正厅都贴了符咒。但是并没有奏效,扶以秋说她梦见了三尸神,梦见丈夫回来索命,夜里几度听到连九净的哭声还有质问的话,他坐化的那个晚上的情形历历在目……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扶以秋后来有大半的时间是在神婆的陪伴下度过的,她认为只有神婆才能制止鬼怪作祟,只有通过做法和贴符咒,连九净才不会回来找她。 这就是所谓的请神婆除邪的故事,故事虽以除邪为关键词,但高潮部分却落在她和连九净的那段故事里。 于是我再逼问凤鬼爷:“那后来呢?后来她怎么上位的?这些你知道吗?” 凤鬼爷无奈地摇了摇头:“不知道了,后来我所知道的,就是她害我阿弟的事了。”说着,他眼里忽有泪光。 “对不起啊。”我难为情地低下了头。 见此情形,二山胖连忙补充道:“这些都是那个眼线告诉我的,他已经埋伏很久了,不过我和他之间的约定,是在前不久才确立的。” “那按说这个老眼线知道扶以秋先前的故事,也应该知道后来的事情呀?”我追问。 “他或许知道,但他不愿意说。所以也只能由我们自己去查了。” 二山胖说的这个人似乎很神秘,隐藏了这么多年,说一半却藏一半,这又是为何呢? 而且他还漏了一个很重要的细节:到底是何人向连九净告的密? 因为若是没有这个人的告密,也就没有了后来的事情,或许扶氏也不会是现在的扶氏。扶以秋难道还有什么仇人吗?而且这个人如果早已知道内情又为何不在第一时间站出来说出真相,而非要等八年? 扶氏后面怎么陷害无卫部族原配夫人的事情,难道真的没有人知道吗? 我叹了一口气道:“罢了罢了。虽然时隔多年,但是我可以确定的是,扶氏的心魔,尚未根除。她并未走出当初的那种恐惧和阴影,要知道,她伤连九净伤得太深了。可刚害完自己的丈夫,竟没有一颗悔过之心,到了无卫以后更是肆意妄为,为了自己上位而残害原配夫人,权倾部族。真是有趣,我觉得此人压根儿完全可以看成是现实版巫将军,只不过可恨的是她连自己的挚爱都不放过。” 通过她和连九净鲜明的对比,可以看出一个人对待爱的不同态度。她欺骗连九净,倒卖舍利子,改嫁,杀人,而连九净,却自始至终没有改变。这或许也就是连禅师让九净避世的缘由吧,兴许他已经猜到了儿子的劫数。 可猜到了又如何呢?青衣出身遁世阁,实为避世,七岁请命古山,自废双眼,可到最后呢?他也不是没有能够安度余年吗? 我就是青衣的劫数啊。 替身,说来可笑,竟活脱脱地活成了劫数。 虽然现在我没有充足的证据可以证明是扶以秋害了我母亲,但是综合离珠、梅穹宇、缪四爷、二山胖和凤鬼爷的相关描述,我已经可以约略确定了。一个人,总不可能无缘无故消失的。扶氏,心太狠了。 233章 等我们到了无卫部族基地的外面,就开始策划如何接近她并调查当年的事情。我刚刚和二山胖说过,先给扶以秋预习预习功课,重温一下当年她丈夫连九净对她的爱。 说来还要感谢连禅师,如果有机会一定要亲自为他上一炷香。要不是他,我们就很难抓住扶氏的把柄。现在可以基本确定的是,当年那件事,是她一根不论怎样都难以拔去的软肋。 利用这根软肋,就可以唤起她最无助的一面。除此之外,等我联络了八旗的旗主,我就让扶望也跟着她一起受苦,让她尝尝母子分离的滋味。 车子直接开到了无卫基地的铁栏以外,铁栏上是塑料网,最高处的电线缠绕,分往各部,连接着每一处建筑物的线路。这儿有很多信号屏蔽器,并设置了一系列拦截设备,外界基本上很难与里面的人沟通。 而且这儿二十四小时都有人把守,虽然采用的是轮班制,但一个班是半天,也就是十二个小时,一天下来就仅有两人轮流换。不得不佩服这些人的体能,站十二个小时也不嫌累的,当然中途他们也要吃饭和上厕所。 这样做的好处就是,在相近的时间点把守的人员基本上保持不变,这样就避免了出现一种情况就是,有人进基地了,而让这个人通行的和现在的把守人员不是同一个,从而出现冲突。即是说,这十二个小时内都是这个人看守,有什么问题尽管问他就好,出入不大。 从这一点上就可以看出无卫部族的警惕性很高。尽管这个部族没有用先进的科技设备并聘用高技术人才,但是从一些规制还有基地的布局可以看出,他们的设施并不落后,相对于那些科技装备,他们的设计布局会比较灵便和隐蔽。 之前在被抓来这儿的时候我已经大致分析了这儿的建筑物的布局问题。算是比较奇怪,没有根据八卦方位去安排,也并不符合风水学上的某些讲究。这些人都穿着印有麒麟的族服,可以说麒麟是他们的信仰。 在蜓北的时候我和小月在墓室里面发现那一串类似于图腾的黑点,以及在星星墓室里看到的麒麟石刻,和巫韦有关系,也和无卫有关系。且不说信奉什么,无卫本来就是由巫韦的谐音变过来的,存在相似的地方是很正常的。 但是我们必须明确的一点是,无卫部族没有继承巫韦的遗志,他们的两者的想法是很不一样的,尽管我们说扶以秋和巫景同神似,但扶以秋并没有完全按照巫景同的规划去做,而是另起一套,只不过他们二者的目标很接近而已。 可以看出,无卫部族是强行搬来巫景同的一些行事风格和巫家传统的,没有必然性,就是想依托他,然后牟取暴利而已。历史上也没有相关记载,说这部族和巫家的关系,比较这部族是后期新兴的,历史上并不存在。 通常他们的基地会有一个核心部门,这个部门掌握了该基地最重要的信息,也是维持部族运转的中心。当然这个核心部门会藏得比较隐蔽,想要被调查到或者进入的话,得下很大的功夫。 而一旦这个核心被瓦解了,基地也就成了一盘散沙。 天渐渐地黑了下来,惨白的月光透过车窗洒进座位。司机吩咐我们,这个点是无卫部族搜山的时间,也是基地里人最少的时候,如果要行动,这个时间点是最好的。 凤鬼爷补充道:“这个部落看起来就是普通的少数民族,过着群居生活而已。但事实上,他们每个人都有很多事情要做,不仅是过生活那么简单,用现在的话来形容,就是这里头,特工很多。” “怎么说?”我问道。 司机便说道:“这无卫一开始做的是简单的生意买卖,后来便和缅甸那边的矿场搭上关系,开始大规模机械化生产,之前这附近一大堆代工厂,就是这无卫的人雇的,不过后来就荒废了,也没人再敢去看。至于他们的产品,我倒是很少见,就连他们出货入货我都不曾见过,所以我推测他们应该是在倒卖什么违禁物吧。要不然总不至于藏着掖着的。” “每个人腰间都别着一把刀,除非洗澡的时候不方便带着,要不然就连上厕所的时候就贴身不离。最近这几年呀,和他们对接的货源以及市场,主要是缅甸还有一些小国家,国内极少会看到他们的产品。别说看到,就连他们是做什么的我们都不知道。我也是听人说的,说这缅甸的山林老大和无卫的扶氏关系匪浅,所以才在这个基础上建立起商业关系的。” 照这么说,无卫部族内部的运营算是比较隐私的,没有对外界的人公开,也就没有人能够得到任何线索,没有线索也就很难查到这个部落的具体讯息。这样的一个部落其实在当代是很少见的,因为他们并不是因为地方偏僻而与外界孤立,而是主动地避开了和外界的联系。 甚至连饮食起居生活方面的物质来源,做的也是极为隐蔽,交钱拿东西,东西拿完马上走人。他们没有电话,什么电子产品在基地里基本上是不能使用的,除非是他们自己研制的设备。 这样二十四小时全封闭式的基地,警惕性非常高。但问题就来了,扶以秋之前派那么多人包括自己的儿子扶望进古山,甚至是到后面在林中崖堵截我,如此兴师动众,就不怕暴露他们的行踪吗? 我正推敲着,二山胖轻轻戳了戳我的后背,低声说道:“三爷,我们的人来了……” 由于信号的拦截,我没办法联络到小月,小月精挑细选的这几人,我都大致了解了。其中有几个实际上是在之前雅萨就认识的,当过特种兵,身手都不错。 车窗慢慢地下收,我摘掉墨镜,转过头,微笑道:“又见面了,几位兄弟你们好。” “三爷,上回在雅萨匆匆忙忙忘了介绍,我叫紫钧,旁边这三位分别是念酒,蓝毅,画心。”他恭敬地说道。 小月之前和我略微提及过他们四个,都是归海家年青一代的高手,而这紫钧是他们四个的队长,是最灵活的一个。 见的人多了,这类有真本事的兄弟竟然都忘记了,惭愧不已。现在还要花时间去记住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还有面貌,对我来说有点儿困难。虽说我没有脸盲症,但比如之前才见过面的陌阁主还有陌少爷,现在大抵忘却了模样。 凤鬼爷说道:“三爷,搜山开始了,我和司机老吴,还有山胖先过去探探情况,然后你可以和几位兄弟交代下一步计划。” “万事小心。”我点点头道。 简单地叮嘱了几句话后,我便让小月派来的这几个小兄弟上车,以便安排任务。好就好在小月带来的这几个人身上都有小月的某些气质,看起来都比较成熟,要不然我觉得接下去的这个任务他们恐怕无法胜任。 我清了清嗓子说道:“现在有一个比较有挑战性的任务。这个任务,我觉得可以分由两个人去完成,我大致瞅了两眼,觉得紫钧和画心两人在气质上会比较合适。这个任务,不需要打打杀杀,只需要,恐吓。” 紫钧打了一个问号:“嗯?恐吓?” “不错。扶以秋有一个逝去的丈夫,名唤连九净,是她的心魔,我现在需要你们两个易容成连九净,扮成他的样子去恐吓扶以秋。”说着,我掏出一张连九净的照片,并将背包里必要的工具交给紫钧和画心。 关于装神弄鬼这种事情对我来说并不是难事,我之前在国外过万圣节的时候被吓过不少,就主要是样貌恐怖,外加声音的刺激,视觉和听觉上相结合而已。不过我们这个任务不必那么麻烦,易容之后,嘴里再多含番茄酱就可以了。 主要是血腥,惊恐,至于声音方面的,我决定多挂几个铃铛。先前在青灯古宅的时候,就曾经感受过那种湘西赶尸匠手里摇铃铛的恐惧。而且这次小月很给力,湘西赶尸的那些把戏,恰好这几位小兄弟都学了一套。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最关键的是要掐准时间点,确保安全。搜山队出行的时间应该会是最合适的时间,但是这无卫部族是二十四小时不停岗的,尽管基地的人变少,但扶氏又不是傻子,肯定会加派人手看管的。要想接近她,其实也并不容易。 最好的办法是声东击西,让她分心。可是现在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我们并没有真正掌控无卫部族的基地布局,也就是说我们不知道基地的地理情况,包括各大建筑物住的是什么人,各大部门分别负责什么又分别位于哪里,这些我们通通不知道。最重要的一个点是,我们不知道扶以秋居住的地方。 扶以秋的寝室,会在什么地方呢? 对了,不如这样,我们开无人机查找,一旦成功找到了寝室,就将无人机控制飞往他处,转移注意力,如果被人发现了,就启动内核自动爆炸装置,一旦会有爆炸,必然引起轰动,此时趁乱溜进去是最佳时机。 没错,就这样办。 我吩咐道:“念酒和蓝毅,你们俩负责破坏这里的信号屏蔽器还有各种拦截设备,以保证我们的无人机有信号,另外我们每个人会发一个蓝牙耳机,我会用对讲机和你们俩联系。最主要的,我们要破坏附近的信号屏蔽器,但由于这儿防卫森严,一时半会儿要将基地的屏蔽器都搞掉的话会很麻烦,而且很浪费时间,那你们俩就跟着紫钧和画心,负责拆他们附近的屏蔽器以保证我们几个人能够联系得上便好。” 234章 这架无人机是从遁世阁里带出来的,听伍伯说,是那个怪脾气的少爷执意给我的,我临走的时候他都没有出现,只是让伍伯塞给我一架无人机,说关键时候会有用的。 想不到还是这位少爷精打细算,知道我们很难潜进基地,这回真要多多感谢他。主要是这无人机的操作我还不够熟练,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是信号方面的,一旦信号出了问题,无人机便会缓缓停下,还好是在晚上,要是在白天那是很容易被发现的。 紫钧和画心的“妆容”已经差不多完成了,幸亏这俩长得够清秀,要不然我这事儿可就泡汤了。虽然这脸可以由易容术变来,但总不能叫二山胖去变吧,一些气质上的需求是必不可少的。 安装好设备之后,我便启用ipad中无人机远程操作系统,控制无人机的起落。 “鬼爷,莫山,你们俩能听到我说话吗?”我把麦重新调整了一下,细声问道。 “三爷,搜山队的人已经进山了,现在我准备和山胖子进基地,闹一番动静,你尽管安排你那边的工作。”鬼爷回应道。 “不行,那样太危险了。先这样吧,你们俩先在基地旁边候着,我这边无人机已经启动了,紫钧和画心也悄悄潜进去了,等确定了扶以秋的寝室,我就过去找你们,”我说道,“念酒,蓝毅,你们速度再快一些,我们要抓紧找到目的地。” 无人机开始飞到基地的上空,开启了自动录像的功能,把地面的所有建筑物以各种角度摄制并记录,我点击前行并查询,无人机便开始缓缓降低了一些,收起摄像头,低飞着,搜寻着各大房屋的标志性介绍。 眼前这一座叫“庵堂”,应该是平时用以祭祀的地点。这种部落应该会选出一名祭司或是道长,专门负责祭祀这一块,扶以秋又很相信那些牛鬼蛇神,所以设置庵堂也于情于理。当然,这也不只是她个人的庵堂,还有八旗部民的。 紫钧忽然传来消息:“三爷,我们已经安全潜入了,现在是主要跟着无人机就行吗?” “嗯,先藏起来,基地里也有巡逻的人,不要被发现,注意安全。”我回应道。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无人机在高空慢飞,凤鬼爷又道:“三爷,你们要快一点,最好要赶在搜山队的人回来之前把这些任务都完成,包括撤离,这样才能保证安全。” “好,我已经加快速度了,念酒和蓝毅他们俩也在以最快的速度拆除屏蔽器了。” …… 时钟咔哒咔哒地叫,一分一秒都牵动着大家的安全。这次行动十分紧要,只有第一炮打响了,后面的路走起来才不会太难,毕竟这其实也是一个摸清对方底细的机会。 “发现目标!” 我迅速把无人机开到离目标最近的地方,然后打开摄像头,将周围的环境和地理特征都记录下来,无意间,在某一个频闪画面里,我看到了一个女人的身影。这个女人的打扮特别奇怪,和无卫部族的女性有所不同,她衣服上的麒麟是绣在后背的,在穿戴上像是某种土司的专用服饰,长发及腰,头顶戴着一枚彼岸花状的皇冠。 这都什么年代了,如此打扮,要是走到路上,肯定会投来无数震惊和疑惑的目光。有的人热爱汉服,这完全可以理解,有的人遵守本民族传统,这也完全可以理解。可避开这些东西自搞一套的倒是极为罕见,看样子,打扮如此特别,应该就是扶以秋本人了。 只不过很难确定,因为她是背对着摄像头的,摄像头没有能够照到她的正脸。而且无人机的拍摄是360°无死角的,不会停留在某一处位置,因而,我还应该调控一下它的方向。 屋前门上的牌匾竟写着“扶氏寝殿”四个大大的紫色隶书,看来,应该八九不离十了。我发话道:“紫钧,画心,你们俩做好准备,跟着无人机的方向走。记住,不要同时出现在一个场面,要给她那种飘灵的感觉,就是一人在前一人随后,时间不要逗留太久,注意安全,如有异变,自行按下红m键,无人机会自动爆炸。小心点。” “收到!” “三爷,搜山队的人已经查得差不多了,再过一会儿应该就要整队回基地了,你们那边什么情况呀?”二山胖问道。 我把手枪和银针别在腰间,边下车边回应道:“现在已经确定扶以秋的位置了,紫钧和画心也已开始行动,我现在过去找你们,你们先按兵不动。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分离基地里的人们的注意力,给紫钧他们的行动提供契机。” 夜黑风高,习习凉风拂过柳条,带来丝丝安逸的气息,唯有那窸窸窣窣的虫叫,使人的心思多了几分沉重。乌云流动,将皎洁的月亮藏之其后,只留有那暗淡的光,洒在林子间,晦涩不明。 我加快步伐,根据gps定位系统,逐渐地和鬼爷他们拉近距离,现在的路段算是比较安全,不过要抓紧了,搜山队的人一下山我们几个很容易就会暴露,即使是在这茫茫黑夜之中,亦复如是。 从前只适合独立行动,或说是在蓝墨和表哥的安排下进行活动,现在呢,轮我拿定主意了,也该我自己作出选择了。我和蓝墨表哥小月还有二山胖,那在过去是很铁的关系,即便表哥已走,小月是后面才慢慢回想起来的,但我们之间就是没有分得很清楚的,大家都是兄弟。而如今帮忙的这群小兄弟,不曾受我一分救赎或是惠却,而他们现在每分每秒却在拿生命为我办事,说来,羞愧不已。 仅仅是因为我是他们口中所谓的于当家或是于老板吗? 我想不是。我没有那个资格调停谁,不论是从哪个方面,年龄还是身手,他们其实都不必受我安排。 所以说,有他们,我应该感到很幸福很知足了,并且,我要尽量确保他们的安全。 我猫着腰,把手电筒照向对面,山上灯火四起,对面山脚处的林子下杵着俩人,身段很熟悉,面孔也很熟悉。我把光打到他们脸上,并向他们招了招手。 鬼爷收起扇子,迎面而来,我也跟着迎上去,说道:“你们俩,没出什么事吧?”我打量着他们,生怕其中有谁出了差池。 “没有。只是搜山队的动作很迅速,我们也该尽快了。”鬼爷说道。 “好,那你们随我来。”我猫着腰领头迈向基地的外围,他们两个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我身后,时不时地关注周围的环境,生怕被人发现。 现在外围的防卫已经被我们的人除掉了,趁搜山队的人还没回基地,这个点是潜入的最佳时机。 “待会儿我们要配合紫钧和画心的行动,念酒和蓝毅已经将需要拆除的信号屏蔽器一并拆除了,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会做我们的外应,所以我们要抓紧行动。目的地是基地的库房,方才我看了下,这个基地的电表还有总闸就安装在那个库房里,不过这儿地那么广,总闸肯定不止一个,但库房里的电闸足以我们行动了。”我说道。 也不知道紫钧和画心他们的任务完成得怎么样了,此次我们最主要的就是要闹闹动静,让扶以秋心生恐惧,能达到恐吓的效果就好,其他的麻烦没必要招惹。扶以秋的心结是连九净,只要连九净出现,她就会心虚,会失措,会方寸大乱,这对我们后续的计划便起了很大的作用。 二山胖是学风水地理的,我觉得让他带路应该比较方便,我知道库房在哪里,但怎么走比较安全还是得听他的。鬼爷说他要拿鬼阳扇殿后,他就负责清掉一路上的那些巡逻的小厮。 我别好枪支,可是三个人一起行动太扎眼了,从我们现在躲藏的这个地方,到库房,这一路上没有什么可以藏身的地方也没有高大的建筑物可以隐蔽起来,路很宽广,几乎是一片空地,对面还有站岗的人,三个人一起走太危险了。 “鬼爷,莫山,你们俩先在这儿候着,我偷偷溜进库房,忙完就与你们会合,你们注意安全。”我吩咐道。 “三爷,让我去吧,对面还有人把守,库房里说不定也有人呢,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鬼爷说道。 我皱紧了眉头,又摇头道:“不行,你对库房的位置不熟悉,现在也没有时间了。”话罢,我转身冲入对面的巷子里。 迎面而来的是两个壮汉,一看就知道我不是无卫的人,反应极快,见面就打,我摸出银针随手一丢,各自穿入那俩壮汉的额尖,结果眼珠一打转,眼睛往上翻,便直挺挺地倒下了。 幸好我眼疾手快,不然可就要被这俩壮汉捶成肉泥了,这俩站岗的竟然身上不带武器,很自信,打算凭一身肉压倒一切。扶以秋那么狡猾的人,也不知是怎么想的。 我轻步走到库房的大门前,左顾右盼着,提防有人发现我的行踪,不过之前无人机也曾飞到这儿,无人机没问题,我应该也没问题,毕竟这样一个经常有人出入的地方,要布置机关会比较麻烦。 但这也给我带来了一个不便的地方,那就是方才提到的:人多。 库房每天都有运行,晚上肯定也是,这样说的话现在里头应该有人。不过令我觉得奇怪的是,库房大门紧闭却不上锁,如若里头有人,可却为何不开灯,窗户都是黑漆漆的,像被蒙上了一条黑布,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235章 我趴在门前偷听,想知道里边有没有什么动静。可是里面那么黑,不听见人说话的声,却总有一阵接一阵很不整齐的脚步声,还有其他一些窸窸窣窣的动静声。 不应该呀,这群人,难不成是哑巴?一声儿不吭的? 我咽了咽口水,站起身,一手轻轻推开门,一手握紧了枪把。 人呢? 怎么这么黑? 我摸索着,由于门被打开的缘故,外面的光悄咪咪地投进屋里,我凭着这微弱的光,环视了一圈,本来想观察一下环境的,可在我进来后的十秒钟,竟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是谁? 还是我出现幻觉了? 我不打算搭理他,隔了五秒,他又再一次轻拍了拍我的肩膀,但两次都没有说话。 我这才更加确定了,是真的,我没有出现幻觉。 我出于本能反应,转身并迅速后退,把枪支对准了那个人。 虽然光线很暗,但我能依稀看清对方的面目。 “你是谁……”他开口问道。 我戴着黄粱一梦,他看不清我的模样。不过我根据他的面貌和声色,基本上可以确定这个人是谁了。 我和他接触过。 他是迦伯。 我被抓来无卫部族的那几日,与我接触得最多的人。 他似乎也知道了我是谁,不过那是因为他看到了我脖子上的勾玉。 自此,他的眼神就变得异常的奇怪,似乎很惊讶,又似乎很困惑,总之,那种深邃,让我难以捉摸。 “少主……”他轻轻叫道。 这儿的人不都是不说话的吗?迦伯他怎么先说话了? 我觉得有点不大对劲儿,可是此时他盯住我,我也只能不安地看着他,本来想好好看看周围的环境的,现在也没有机会了,而且光线很暗,只有在靠近门口的地方才能看清楚。我甚至怀疑那些脚步声是我的幻听,不过此时此刻站在我跟前的迦伯,肯定不是幻觉。 他的眉毛似乎也在颤动。 半晌,他又道:“少主,你终于回来了!” 迦伯和伍伯不一样,迦伯的行为举止很反常,这我一看便知。虽然表面也都是一脸慈眉善目,但细想,无卫部族被扶氏握在手中,若是有谁不服于她,她必定会除掉那个人,迦伯虽与这儿的主上是一条心的,但是他能坐稳如今的这个位置,便足以说明一切。 再者,背包里藏着我师父的笔记本,也能够体现这一点。何况当时,这位表面看起来很有良心的迦伯,把我亲手交给了缪彧楠。这就是和伍伯不一样的地方。 我后退几步,拔出枪把,拉了拉套筒,迅速把枪口对准他的眉心。 “开灯!”我呵斥道。 “少主,在库房,是不能开灯的,我们每天的工作,都是靠声音和动作传递的,在晚上,为了避免大的动静,雇来干活儿的人,都是哑巴。不过他们听得见,趁现在没人发现,少主快快离开吧,被旗主们知道了,可就不好了。” 这么说来,这些被叫去干活儿的哑巴,竟是各旗的旗主……这不太可能吧?好歹他们也是各旗的头人,这样未免也有失身份,况且,旗主都如此了,那底下那些族民呢?岂不更加痛不欲生? 我把枪口顶到他的额尖,厉声喝道:“即是如此,那便告诉我,总闸,在什么位置?” “少主,您到底要做什么?你有什么需要的可以直接跟我说,可是你不能……” “我需要什么,迦伯你难道不知道吗?我听说你在无卫待了二十多年,我父亲现在在干什么,你不清楚吗?无卫部族到底是姓无卫还是姓扶,你心里没数吗?谢谢你告知我的身份,不过迦伯,你现在是在枪口之下,你手里,没有我的筹码。” “少主!你……你这是何苦呢?夫人到底哪里得罪你了?若是你因为上次在残虹的事情而生气,那我代表大少爷给你赔不是,可夫人当时也是不知道的呀,我也以为缪公子只是想带你下山而已……” “呵呵,带我下山,迦伯,你忘了吗?那日你可是跟我说了,你认我这个少主,不过是因为圣童,你是想得到利益的,你其实并没有站在主上的角度去看待。而且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那夜在林中崖截杀的事情,无卫先后想置我于死地,你却问我何苦如此?迦伯,你在这里二十多年了,到底谁是夫人,您忘了吗?”我反唇相讥。 我知道迦伯对于前面陷害我的事情必定是默许的,尽管他并不能做出什么改变,也不可能对扶以秋提一个不字,但事实上,到现在我把这些捅出来也是无济于事的,毕竟他完全有理由不认账。可是扶以秋的身份,还有我母亲的事,他总抵赖不了了吧? 提及夫人,他顿了顿,欲言又止,眼神游离,似乎在回忆过往的事情。 可是过去都已经过去了,回忆有什么用呢?更何况那是一段充满血腥和不齿的过往…… 虽然我不知道扶以秋到底给了他们什么好处,他们要这样供着她,但是有一点他们必须清楚,那便是关于我母亲的事,她做夫人的时候,总不至于碍着哪个旗的哪个人吧,既是如此,那些现在还对扶氏的阿谀奉承的,试问他们对得起良心吗? 内情我会一点一点的查出来,不过要让我既往不咎,对不起我做不到。 “少主,有些事,你慢慢会明白的。可是你现在若要乱来,那可就别怪我不念及前夫人的旧情了。” 话音未落,我怒不可遏地把枪口顶了上去,他瞪着我手里的枪,我也瞪着他,怒斥:“住嘴!我最讨厌别人侮辱我的至亲!迦伯,你记着,无卫的夫人只有一个,那便是我母亲,所以请你把‘前’字去掉。” “至亲?”他提嘴一笑,又道,“少主,一个为了家族利益和联姻,生完孩子后就抛弃他的母亲,值得尊重吗?无卫,永远只认那个为本族谋利益和福祉的人,至于其他的,一概不认。” 这番话使我胸口的怒火彻底涌上心头,再也无法容忍,可念他当初的照顾,我没有开枪,旋身一个飞踢,银针一甩,便让他飞往墙角,躺在地上,两目发愣,动弹不得。 “迦伯,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母亲为何要将我抛下的原因吗?还有,扶氏,到底对无卫是福是祸,您当真是糊涂吗?”话罢,我顿了顿衣服上的灰尘,摸出手电筒,准备探个究竟。 时间已剩不多了,这个关头我可不能拿我那些兄弟的生命安全开玩笑。迦伯纯粹就是想摸清我的意图,一边又是想拖延时间,拿话激我,现在不论如何都不能着他的道了。 话说方才我与他闹了那么大的动静,可这间库房却没有其他反应,看来这些人真的是聋哑,不过还好光线比较暗,他们没有看过来,要不然若是被发现,只要迦伯一命令,我就插翅难逃了。 我把手电筒关了,因为现在已经基本确定,那些聋哑人的位置,我可以依据脚步声还有其他动作所发出的声音,尽量避开他们,现在光线那么暗,应该很难被发现,所以我要尽可能不被他们撞到或是碰到。 那些人隐隐约约看上去,好像是在干什么活,光线晦涩不明,实在暗得不行,只依稀见得一些人的轮廓,手里头也不知是在做什么。 还好我带了验电笔,这支验电笔的氖管是经过特殊处理的,如有微弱的电流,它发出的光芒会很淡很淡乃至几乎看不见,而当电流或是电压比较大的时候,光的亮度就会相当的大了。而且,这支验电笔对总闸的电流特别敏感,如果是总闸那么复杂的大电流,光会异常亮。 我顺着漆黑的墙体,轻轻摸过去,时不时地拿验电笔去检验,不过这个过程要千万小心,一定要注意脚下,别被什么绊着了。虽说他们听不见,但余光总是可以瞄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的。 墙体中央有一块方形并嵌入的格子,电线交错,我把验电笔轻轻地在上面比划着。发现这笔上的灯特别地亮。 我穿上皮手套,开始伸手去摸那些装置,一个接连一个的,看来,就是电闸无疑了。 我怀揣着无比兴奋的心情,轻轻地把开关全都扣下,顿时,警报频传,库房里的所有机器停止运作,那些聋哑人立刻停止了手头上的工作,我急忙拔腿冲出库房,跌跌撞撞,踢开大门,此时鬼爷和二山胖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我准备反锁库房,让那些人出不来,也追不到我们,可鬼爷却道:“三爷,已经来不及了。方才紫钧和画心已经传来消息,任务完成,扶以秋现在在寝室里发疯,各旗旗主也都赶过去了。你又关了电闸,警报已经响了,另外,念酒和蓝毅在外面已经发现搜山队的踪迹,我们现在必须马上走了!”说着,他拉起我和二山胖,一溜烟躲进石堆的后面。 突然青天里一声霹雳,有如雷霆般,把我们三个都吓炸毛了,我们急忙躲得严实一点,因为,已经有人路过搜查了。 “是无人机!”我叫道。 “嘘!”二山胖作了一个手势,看了看头顶上的云,压低声音道,“搜山队的人已经到基地了,那团黑黑的东西,是他们的信号弹。” “我现在比较担心的,是紫钧和念酒他们。无人机爆炸,不知道他们的情况怎么样……”我把两只手紧紧地攥在了一起。 凤鬼爷的目光随着搜查的队列一点点地移动,随后扬起鬼阳扇,勾起右手撒腿就跑。 “快!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二山胖气咻咻地跟上来:“喂等等我……” 236章 突然,一个人从旁边的一个小巷里气冲冲地窜出来,正好撞上凤鬼爷,鬼爷正要动武,我揉揉眼睛一看,才急忙拦住了鬼爷凤迟,说道:“自己人。” “念酒,你怎么在这儿?我不是让你们先在外面候着吗?蓝毅呢?”我一脸不解地问道。 他气喘吁吁地解释说:“方才我们俩遇上搜山队的人了,不过本可以避开的,可蓝毅非说他要拦住他们,毕竟老大和三爷您还在行动,我说等您的通知来了再做打算,可这头犟驴就是不听,现在好了,给搜山队的大炮头给抓去了。老大和画心说,要去救他,我便赶来给您通知了。” “这个蓝毅,我们都说好了的,时间也是计算好了的,他怎么……算了,现在我们必须去营救他,可是,今晚动静太大了,现在整个基地一片漆黑,如果去面见扶氏,那就等于把我们所有人的搭上,也等于我们在为今晚做的事买单。一旦被抓到了把柄,那么蓝毅会更加危险,所以不如等天亮了,我们再一块儿行动。” 事发突然,也只能这样了。如今黑不溜秋的夜晚,贸然出现,就已经承认了今晚所做的事,我们的计划将全部落空,今夜的努力和筹备也会成为无用功。而且扶以秋这个人很谨慎,现在上门要人,就是送死,倒不如明早光明正大地去会一会她。 只希望蓝毅能够没事。 虽然说这次行动扶以秋肯定会知道是谁干的,但毕竟碍于身份,她不能直接说出来,现在各旗的旗主都盯着她呢,她好不容易坐上今天这位置,肯定得谨言慎行。 鬼爷也是建议我们先找一处地方藏起来,扶以秋现在发疯,精神出了问题,族里更重要的事情应该是她的身体和库房的运行,所以应该不会急着排查基地。 不过基地可能会很快被封锁起来,所以我们最好是待在基地外面,明天去见她,才得以光明正大地进入。 本来没想那么早亮身份了,现在没办法了,只能提前让他们知道当年少主的存在。 我通知紫钧道:“先不要轻举妄动,我们现在还不知道蓝毅被关的地方,你们俩要千万小心。等明早再一起行动。” “三爷,明早已经等不及了,况且那样的话,岂不是更容易被抓?” “不会,现在不宜打草惊蛇,先给他们缓冲一下。扶以秋暂时不敢拿我怎么样的,这点你放心。现在要做的就是确保其他人的安全,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将蓝毅平安地带出来。” 基地里各大旗主纷纷第一时间赶去探望受了惊吓的扶以秋,扶望也带着搜山队的人过去了,没有扶氏的命令,他们不敢随意对基地作出新动作,顶多就派人再查一下,然后再让人把库房里的总闸开一开。 先是连九净,再是基地停电,最后是爆炸,三连击,可以说是给扶以秋当头一棒了。今晚的计划算是成功,但我现在十分担心蓝毅,担心他们会不会拿他怎么样。 幸好是在基地附近碰上搜山队,事情比较简单,要是在基地内遇上,那麻烦可就大喽。现在警报已然解除,我和鬼爷还有二山胖连夜逃出基地,终于赶在他们封锁基地之前先脱离了。 只有这样做,明天的造访才解释得通,虽然扶以秋必定能够猜出我的来意,也可以约略知道昨晚的事与我的关系,但是他们没有证据,所以也不能说什么。各旗的旗主也都是明白人,他们自会意识到,少主的出现对他们而言意味着什么。 夜深了,二山胖已窝在草堆里打呼噜,鬼爷还在守夜,我便轻声唤道:“凤鬼爷,你去休息吧,我来看着便好。” “我不困,”他忽然转过身来,酝酿了一下,才问道,“三爷,您当真明天要进基地去见扶氏吗?” “嗯,怎么了?你在担心什么?” “不是,我没有焦虑。只是当时听你说,少主身份一事,有些讶然。我和山胖本不应该把当年的事,告知你的。现在我倒是明白了,为何伍伯不愿透露实情。”他淡淡地说道。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光线的缘故,我总觉得他的眼睛一闪一闪的,忽觉有泪光,但又不像是。因为鬼爷,不是那种轻易落泪的人。 他只为亲人流泪。 他似乎只心疼别人,不曾心疼过自己。 “当时听迦伯说的时候我也是不信的,可后来在残虹古山里,缪四爷告诉了我实情,出山后离珠姐也为我提供了一些信息。至此,我只是想,揭开真相,毕竟那事关我的亲人。这当然也是为何我要找鬼爷你,不是因为你了解扶氏的野心和狠毒,更多是因为,你重亲,重情而又重义。” 紫钧或许会觉得我冷酷,但蓝毅被捉我却比谁也紧张,比谁也不安,但是我选择后退一步,不是因为我在怯懦,而是因为我曾经历了那种只要前进一步就会害了你要救的人的痛苦,是因为我曾经历了意气用事和鲁莽冲动带来的失去,同样是那种再也回不来的失去。 没有谁愿意替我遭受这一切,蓝毅不用,紫钧不用,鬼爷不用……统统都不用。我必须做到的,就是保证他们每一个人的安全。 万物消融在浅白色的微光里,朝曦已升,基地的轮廓再一次呈现在我们眼前。红霞碎开,无卫部族如往日般照常运行,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我,二山胖还有念酒便先一步行动了,鬼爷就在外面候着,有什么特殊情况再通知他。这是由于扶以秋兴许认得鬼爷的脸,毕竟他们俩其实有打过交道,当然次数不多,只是因为当初凤迟的阿弟那件事情。 二山胖说这基地里没有他的熟人,他什么都不怕,而我也不打算戴面具了。毕竟戴面具是为了躲文物界,而无卫部族表面上和四块玉一样,也在找寻我的下落,但不同的是,我要是被文物界的人抓了,那肯定会被拷问的,但是无卫和四块玉可不是傻子,得圣童能得到什么好处,他们很明白。 所以对于我来说,他们只能使用软的,不能来硬的,毕竟人家要的不仅是活口,还有清醒的意识和基本的能力。 不过,这可千万不能遇上月夫人,月夫人是和文物界直接挂钩的,虽然她已经加入无卫部族了,但是文物界那边的席位并没有取消。这次得看运气了。 我打好结子,穿着披风,迎着清晨的薄光向基地的大门迈去。 还没有靠近大门,便有两个皮糙肉厚的大汉上来拦住了我俩。 “你们是什么人?可知这儿是什么地方?” 我给二山胖使了个眼色,恭敬地回答道:“我自然知道,我是族里神婆的帮手,你们可以叫我辛道长。神婆称她今日要到外地作法,来不了基地,因而便让我带着徒儿先过来了。” 那俩壮汉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神婆?神婆不是还在基地里?她这一阵子一直跟在夫人身边,何时离开过?况且,我们怎么没听说过,神婆还有这么年轻的一个帮手呢?” “神婆是在蛮久前约定好,让我今日来的,我的确是她的帮手,不过可能由于术法不精,因而她才没有向外人提及吧。”我答道。 “是吗?可尽管如此,出入基地,是要有麒麟符的,这张通行证少不了,你们有吗?” 我虽然也已猜到了这一点,可昨晚事发突然,之前也还没有做好要见扶氏的准备,上哪儿弄这麒麟符呀? 现在我编的故事已经疑点重重了,有符那还有进基地的可能,现在没有符,可该如何是好。 “当然有。” 此话说出口的时候我心里是忒没底的,因为我在酝酿一个疾速而又必须确保万无一失的动作,正当这俩壮汉靠近过来的时候,我旋即摸出左手,银针一拨,两道细如长丝的白光穿进他俩的肚皮,呜咽作响,俩人还没反应过来,便直挺挺地倒下了。 “三爷,你这两针,是怎么控制分别扎向不同的方向的?”念酒问道。 “这是鬼爷教我的独门秘诀,核心在于手指上下的疾速位移,用类似于‘断层’的方式来控制方向,不过速度要快,力度要掌握好,多练习就会了。当然,我这抛针是有基础功的,哈哈。”我欣喜地回答道。 二山胖便戏谑地说:“得了吧,要不是我气场足人家俩壮汉被我吓尿了才开的小差,不然哪儿来下手的机会?” “行行行,都是你的功劳。不贫了,我们要抓紧时间。”话罢,我便大步流星地跨进基地。 不过这周围都有巡逻的部民,要是来个随时来个通行证搜查,我们三个的麻烦就大了。 “三爷……老板,我们现在要去哪儿?”念酒问道。 “正厅,直接去见扶以秋。” 待会儿要是见到迦伯,我就装作不知道昨晚的事情,也不怕迦伯揭穿我,到时就是考验迦伯在众人心中可信度的时候了,要是他够稳,就不怕被倒打一耙。 “站住,什么人?” 本刚到正厅的门口,便被搜山队的人叫住了。念酒急忙害怕地低下头,生怕搜山队大炮头认出他来,毕竟念酒昨晚露过面。 我缓缓转身,二山胖便用身子挡住了念酒,我上前一步,说道:“我是神婆的帮手,辛道长。神婆虽在族中,但前些时间命我带一些法器过来,时间是约定在今日,我记起来便赶过来了。” “帮手?神婆帮手怎么这么多个?你身旁的这俩个呢?”他努努眼,努力地看向二山胖身后的人影。 我笑着答道:“是我徒儿,作法必须多些人手,这也是遵照神婆的指示来的。” 237章 “放屁!”那满脸横肉、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大炮头咬牙说道,“夫人只请了神婆,可未曾听说有帮手,历年来神婆作法也都是由她一人操持。昨晚搜山抓了一个贼,你不会和他是一伙儿的吧?” “我所说的千真万确,绝无假意。神婆是在前一阵子吩咐的,可能忘了请示你们主上了,这是我们所做不周之处,还望见谅,”我瞥了二山胖一眼,说道,“小周,还不把法器拿出来给这位先生瞧瞧。” 二山胖不情愿地从背包里翻出一个罗盘和几张符咒,此时,那大炮头似乎察觉了什么,又问:“那个人,也是你徒儿吗?” 他把目光久久地停留在念酒身上,我瞟了念酒一眼,念酒急忙把头压得低低的,生怕被认出来。 “不错,他也是我的徒儿,性格比较腼腆,怕见生人,让这位先生见怪了。”我微笑道。 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二山胖急忙大摇大摆地走上前,把罗盘和符咒递给他瞧瞧,这家伙也不懂行,看见这些东西,脸上便写满了厌烦,摆摆手道:“行行行,走吧走吧。” 我松了一口气。 “不过,他留下。”他把手指向念酒。 念酒弓着腰,还是没敢把头抬起来。一声不吭的。 我绷紧了心弦,咽了咽口水,问道:“先生,这是为何?” “此人,像极了我昨夜贼人的同伙,我要把他带走,好好查一查。” 那炮头的眼睛里射出两道凶恶的光芒,正死死地盯住念酒,念酒的脸有些涨红,我下意识地看了看他,又满脸堆笑地告诉炮头说:“阿念和小周都是我的徒儿,都必须跟随我进厅。我们仨昨夜还在城外,今早方才进城,所以阿念必定不是先生口中的贼。” 我心里急得像小鹿乱撞,因为这些昨晚我都没有事先想好,现在都是临场发挥,随机应变。要是露了马脚,我们三个就都完蛋了。 也不清楚紫钧和画心他们两个现在是什么情况,不过听这炮头的语气,昨夜好像就只抓了蓝毅一人,而且他很确定,蓝毅有同伙。这样一来,紫钧和画心虽没有被抓,但一旦放松警惕,很容易就会被捕。 我感觉这个基地就是黑社会,像缅甸深山里的毒霸聚集地,都把上山路过的人当作潜入他们基地的贼,到底还有没有法了。 “我看你是心虚吧,从方才到现在就在编故事。看你长相打扮干净,不像个贼,识相点,把他留下,你们滚蛋,要不然,我连你也一起抓!”他忿然怒斥。 “敢问先生有什么证据证明他便是您口中所说的贼?仅凭长相和第六感吗?”我问道。 “凭我昨晚的眼睛!因为我昨晚看过他一眼。若不信,你让他抬头,我一看便知!” “呵,”我冷笑道,“晚上夜黑风高,仅仅一眼,先生就能把人家的长相牢牢记下了,在下佩服。阿念生性善良,而如照先生所说,他是不是贼岂不是全凭你的定论?凭什么你说抬头他就得抬头凭什么你说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你!”他气得脸红脖子粗,登时就拔出腰间的匕首了,只不过手突然停在了半空。 无卫的人做事总是如此无法无天,无所顾忌,看来我们得要小心一点。 我眨巴眨巴眼睛,二山胖惊叹道:“这……这……” 我抬眸一望:表哥?! 表哥紧紧地捏住了那炮头的手腕,那炮头顿时看傻眼了,赶忙松开手,那匕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表哥。 “白爷……”那炮头看见他,反倒有些发怕。 “大炮头啊,光天化日之下,你还想杀人呐?你是忘了你当初是怎么坐牢又是怎么出狱的吗?” “我……白爷……”他方才的威风完全被杀了,只剩下灰溜溜的低头还有失措。 “告诉你,辛道长不仅是神婆的帮手,他还是我的好友,以后见到他,你要敢对他动手动脚的,我饶不了你……滚!” 我抬眸,愣愣地望着表哥发脾气耍凶,瞬时间想起了过往的种种,想起我们俩还在花都时的那段时光。 或许直到现在,我才终于肯承认,我其实是希望能够像以前那样的。一起探险,一起与文物界黑恶势力作斗争,一起寻找破解骷髅玉的法子…… 虽然,我已然不是什么骷髅玉归宿人,宿命似乎已解除,也不再需要找什么绿眼滴和泪骨玉,但,它对我来说,实在太重要了。 兴许,唯一能够为我解读时光的,也就只有这块石头了。 我讶然:表哥不是回花都了吗?现在四块玉内部还在调整,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无数疑问在脑海里飘走,当然,可以确定的是,表哥肯定和无卫部族产生了新的关系。而且这种关系,应该说,对我,对于家,对文物界,都极其的不利。 那大炮头低着头像个窃贼一样溜走了,表哥终于把目光移到我身上,然后一把将我拉到墙后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二山胖和念酒也赶忙跟过来。 “我的小祖宗,你这到底是要干嘛呀?这里可是无卫部族,‘黑社会’!可比不得文物界和四块玉,一个不小心被人抓去,可比做传销还痛苦!”表哥紧张地说道。 “我知道现在各路人都在抓我,我一个容身之所也没有,不来无卫就等于安全了吗?现在我想做的,就是查清楚当年的事情,事情没弄清楚,我就一刻也不会闲着。再说了,四块玉还会好到哪里去吗?”我撇撇嘴道。 “你……你现在有什么事情好查的?什么当年的事情,别想太多了……” “哥,难道想到无卫部族,你就不会想起一点点和于家有关的事吗?你当真对我的身世,一点儿也不了解吗?”我责问道。 他卡了壳,似乎明白了什么,抑或是想起了些什么,愣了神。 我相信,外公一定和他说过。外公其实也如常人一般,有什么事情铁定会想说出来发泄一下,过往的事情他也会一点点的讲给表哥听,但他就是不愿和我说。 外公把最后所有的情结都寄托给了表哥,然后给我留下了很干净的空白部分,只希望我能无忧无虑地生活,然而,却不料表哥是对立面四块玉之首,而我最终却也都知道了这一切。 这应该就是所谓的事与愿违吧。 “小尺,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但,我不希望,你沉浸在过去的痛苦之中,大家都走出来了,我不希望你再陷进去,有些该放下的,还是要放下的。” “对不起,恕我没有那种心怀天下的柔肠,我母亲当年经历了什么,扶以秋她又做了什么,我一点儿也放不下。如果这些事发生在某个人身上,而他又能放得下的,那此人必是狼心狗肺。”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坚定地让我不要去管那些事,为什么那么多人都要让我选择放下。我难道连一点点的知情权都没有吗? 自打雅萨的事情一过,我的情绪就一直很激动,一有什么事情就会很激动,再也回不去当初的那种温和了。我也从来是没办法温和的,于家当家,护墓大使,到现在的无卫少主,我想变简单都没辙。 而这些身份,也让我谨言慎行,让我该果断冷峻的时候果断冷峻。 “莫山,念酒,我们进厅!”话罢,我头也不回地迈向无卫的大厅。 耳边仍是表哥那一声接连一声的呼唤,他没敢大声,因为怕暴露身份。无卫肯接纳他,一定是还不知道他以前在于家待过的事实,不过他的来历,扶以秋迟早会查清楚的,至于去留,那便是无卫的事情了。 我撩开厅前的珠帘:原来大厅的环境比神庙还要庄严,中央是一个大香炉,扶以秋坐在最上面,两侧是各大旗主坐的位置,各旗都占有一个席位,并置一张木桌,桌上酒菜不乏。大厅的打扮甚是豪华堂皇,什么鎏金什么红木,一样都不少。 今天,终于见到扶以秋了。 不过很奇怪,主上竟然没有出来。只有扶氏的人在上边说话。 扶以秋的打扮和昨夜有所不同,不过头顶还是依旧逮着骷髅王冠,仍然是一副很有气势的样子。 不过她的有气势,和月夫人、卞老夫人、缪老太太有所不同。她的气势,在于好强,在于心计,在于野心,在于刚烈。 刚烈本是褒义,我觉得在此也不便于以此形容她。但是后面那俩点,是其他当家女人所不具备的,这也就是为什么我说她的性格特征很像巫景同。 “什么人?进来都不打声招呼的?”镶土旗旗主第一个看到了我。 如此腐朽的八旗,竟保留至今。这个新兴部族的运营,实在特别。我倒是很好奇,这些部民在加入无卫之前,到底都是些什么人。 我抬头道:“现在主张人人平等,过去的那些俗套的礼节,就不必了。不过若论身份,这位旗主,还得叫我一声‘少主’。这是为何呢?我想大家兴许忘了,无卫部族的夫人,是于氏,这点,我相信大家应该都知道。” “这是哪里来的东西,把他轰出去。”扶以秋的语气竟然很平静。 “父亲身子向来不行,不能来大厅开会,日子一长,我想请问扶女士,你不会是忘了自己原本的身份了吧?你们无卫,不是向来最遵守族里的规矩的嘛,低品阶的见到高品阶的,说话该是什么分量,还不清楚吗?” 各旗旗主随即议论纷纷,他们没有明面支持,也没有明面反对,只是一直拿不出主意。 看来,扶以秋的威慑力还是很有限嘛。 “来人,把这满嘴胡话的小厮抓起来。”扶以秋的声音大了些许。 238章 念酒摩拳擦掌,二山胖也跟着稍稍后退。无卫的那些壮汉慢慢移步上前。 “慢着。” 白非寒摇摇摆摆地从我身后走上前来,一脸洋洋得意,也不知道他在高兴什么。 他不应该是站扶氏吗?这么快和扶以秋作对,难道就不怕扶氏会对四块玉不利?表哥不是平时很会经营吗,怎么在这节骨眼变傻了。 “白爷,您这话是何意?”扶以秋眯着眼睛盯住表哥,此时,所有人把目光一齐投向他。 从扶以秋今天的表现可以看出,昨夜成效不错,她很明显精神状态不是很好,说话都是慢吞吞的,眼睛似乎也快睁不开。这个时候,给她提提神,也不是不错的。 话说,我很好奇这迦伯为什么还没有出现,他之前把我带到无卫难道是瞒着扶以秋的吗?扶以秋真的还不知道少主就是我的事实? 看来,这迦伯很不简单。他,虽然臣服于扶氏,给她当走狗,但一方面,却有很多的行动是属于欺上瞒下的那种,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会有师父的笔记本。 “没有,我就是看他,不像撒谎。你们无卫不是向来做事光明磊落的嘛,扶夫人这莫不是心虚啦?我看不妨,让他证明一下,如果他不是,再把他抓起来也不迟。”表哥开始对我眉来眼去,不知道是在暗示我什么。 正金旗旗主夫人便问道:“那你该如何怎么证明,你是主上之子?滴血认亲,这一套我们可不认,毕竟主上现在身体虚弱,不便见人。可你要知道,若是你没办法向诸位证明自己的身份,我们无卫可不会轻易饶过你。” 我把脸面向这位夫人,瞪圆了眼睛,又道:“众所周知,无卫部族主上的追眼通特能乃一脉相传,传男不传女,所谓追眼,想必大家也都能理解这个概念。比方说,这位夫人,你手上戴着的这枚钻戒乃正金旗旗主所赠,从越南进口,用的沙金材质,制成时间大约在三年前。而你酒盏里的酒是无卫部族比较稀有的酒别,嘉统醋,这种酒是扶氏专程命人酿制的特色名酒。此外,你脸上涂的这款粉底,已经用了四年了,而且用的还是同一盒,这么久了,都舍不得丢弃,难道那盒紧随于身的化妆品对您来说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好像,那盒玩意儿,不是正金旗旗主,您的丈夫赠给您的呀?” 我松了一口气。 她全场保持目瞪口呆的表情,特别是到最后,就好像被扒出了什么黑料,吓得眼睛不知道往哪儿看,不停地咽口水,两只手紧紧地攥在一起。她的余光应该能感受到旁边她丈夫投来的充满狐疑的目光,不过她没敢转过头,只觉脸红,出汗。 其实她不必那么紧张。因为我只是向她证明证明自己,又不对她构成什么伤害。不过,我应该是戳到了她的软肋了。 这根软肋,是我在进无卫前就已经死死捏在手中的了。这次得多亏凤鬼爷,凤鬼爷提醒我,这正金旗旗主特别爱在扶氏面前卖弄乖巧,拍马屁,替她说话,现在倒是见识了。还好鬼爷顺便告诉了我她那令人不堪的事情,要不然光凭追眼通,实在很难再看出别的东西。 一来,是她身上比较少有那种有标志性的历史物品,我很难锁定一个目标去分析;二来,是我本身的原因,追眼通在近来本身就有退化弱化的现象,不过其实也不是完全的弱化,就是使用起来会出现副反应,比如说头晕,胸闷,等等。所以我要尽量把握好那个尺度。 在场的人估计也都见识到了,这也不可能会是巧合。各大旗主吵得不可开交,本来就心力交瘁的扶以秋开始有些乏累,眼睛一眨一眨的,没有发话,估计是脑袋还不清醒,要不然得知少主的出现,得知自己的地位将受威胁,她必定会千方百计把我撵出去。 “仅由一项追眼通,说不过去吧?”扶以秋终于发话了,“我们无卫部族的血统历代纯正,也不是随便一个下贱的外族之人说他是就是不是便不是的。镶金旗虽然涉及血脉甚广,但大都已断,主上这支,亦是如此。当年于雅菱也未曾提过,她和主上有过孩子之事,怎么会突然冒出来一个呢?” 母亲…… 这个女人的一言一语,都充满了恶意,特别是对我母亲的不尊重。我握紧了拳头,我所听到过关于母亲的传闻现在正浮现在我的脑海中,因为,那个害了她的人,现在就站在我面前。同样,我也感受到了,这个女人实在很不一般。 她用一种异常毒辣的眼神瞪着我,脸上写满了不屑。 我终于努力把胸口的怒气压了下去,决然道:“现在科技那么发达,我是不是主上的儿子,dna鉴定一下不就好了吗?我又不是什么蠢人,我也知道欺骗对于我来说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扶女士,无卫的事情自有无卫本族之人解决,您就别插手了,明日开会,请你坐到一旁去,上面的那个座位,是给主上以及未来主上的。以前没有未来主上,你不懂规矩瞎坐坐也就算了,现在本少主这么个大活人就站在你面前,你还冥顽不灵地死磕在那儿,要让外族见了,岂不是笑我们族人没有守好本族族规?” “你……”扶以秋脸上微有怒色,兴许是由于昨夜的缘故,忽然不断地咳嗽,差点儿便晕过去了。她没有再说话,几个女管家见状连忙将她扶下去回屋休息。 如此看来,她对这连九净的情还是有的,昨夜紫钧和画心干得不错,很成功。只要连九净一直缠着她,她就无心打理无卫的事情,不过透过这件事,从侧面也可以看出,她留在无卫完全不是因为主上,更多的是她的野心。 无卫,对她来说或许只是她野心膨胀的一部分。可对于我母亲来说,却是终身,是幸福大事,是一个女人的前程。尽管生命终究断结。 “少主,方才,璇卿不懂规矩,多有得罪,还望见谅,”正金旗旗主恭敬地说道,“现今主上身子虚弱,大少爷扶望又非主上亲生,正愁血统继承的问题,现在好了,少主一来,所有难处便迎刃而解了。” “您客气了。说到难处,我倒是有一个,不知,可否请您帮忙处理一下?” “那自然是可以,少主请讲?” “昨夜,我身边的这位小兄弟,他的一个好友,被你们炮头错当闯山贼给捉了起来,这位好友也是知道我今天要过来,才在附近活动的,不料却被错怪了。现在大炮头也已承认昨夜是他错抓了人,白老板,你说是不是?”我把目光投向表哥。 他愣了一下,忽然哈哈笑道:“是,是。他……呃,少主所言,千真万确。” 正金旗旗主忽然眼珠子一转,满脸堆笑地回答道:“那既是如此,此人又是少主好友,那便,把他放了吧。随后,我让迦伯为少主布置房间,顺便也让他,帮忙腾出几个空房子,好好招待少主的这几位朋友。” “那就有劳旗主了。” 话罢,我摇头就走,念酒和二山胖忙跟上,恨不得快一点去把蓝毅救出来,这个无卫果真是黑社会,不分青红皂白就随意抓人,这次还好有这个身份顶着,下次可就没那么幸运了。不过话说他们这次的反应有些快,也就那么十来分钟的时间,居然就认准了我这个少主,到底是他们心里没底,还是故意这样的? 跨出大厅后,表哥匆匆跟上来,掣住我的手肘,道:“小尺,你还要继续待在这儿吗?” 我禁不住停下了脚步,轻声应道:“要不然呢?和你回四块玉吗?还是回文物界?有什么去处,能让我过得平稳吗?” “但是比起四块玉在无卫你会更危险,你今日摆出了身份,依扶以秋的性子,她是不会放过你的。”表哥紧张地说道。 我缓缓回眸,望着他道:“在残虹,阿岚的三次袭击,还有那一夜,林中崖的围杀,哪一次没有你的默许?哥哥,你难道忘了,你我原本的身份吗?” 说到此处,他的眼里莫名地噙着泪水,我的眼圈也有些湿润,可是在这种公众场合,人多眼杂,我们彼此之间都不敢外露出来,生怕给人怀疑。他低下头,泪珠不知不觉地掉落,我闭上眼,微微哽咽。 “莫山,念酒,我们去把蓝毅带出来,顺便看看,紫钧他们藏在什么地方。”说完我转身离开,表哥一个人杵在原地,默不作声。 这次他因为我已经得罪了扶以秋,他毕竟代表的是四块玉,四块玉本来也不完全是站在无卫的对立面的,尽管它本身与我是敌对的关系,但我决不会利用白非寒而让我在这场角逐中取胜。因为那样的胜利,没有意思。 这也就注定了,表哥和我,各自都应该会有各自的选择。 这样,或许对彼此也是最好的。四块玉的目标是瓦解三大家族,发掘于家的秘密,虽然四块玉已经遭到重创,但是它还有不少的余党,而且,首领还在,四块玉的生命力是极为顽强的。 而我们这边,归海家目前还没什么动作,但我可以猜到,小月必定会遭到归海家的长辈严厉的指责,三大家族的根基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稳,特别是历来从商的归海家,肯定会以商业利润为首。至于陌蓝墨这边,从上次到至今都杳无音讯,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239章 蓝毅原来被锁在他们的地下禁室里。 这个禁室,是没有外人把守的。因为它的外边儿覆盖着一层又一层的机关,那些个机关比我们在墓里所见到的那些还要凶,触发就可以毙命,出了事概不负责。 机关已经不是简单的奇门遁甲了,它采用了古代和现代的技术,中西合璧,具有多元的特点,而且从里到外分布了十一重,被关在里边的人,基本上都别想出来了。 我说,这旗主怎么会那么爽快地答应把蓝毅放出来呢,原来是早就做好了准备。 少主的这个身份,管不管用我不知道,但至少有一点可以确认,无卫的族规和制度,大部分人还是遵守的。她扶以秋,就算不服气也不能说什么,寡不敌众嘛。尽管我们不知道这其中有多少是她扶氏安插的眼线或是亲信,但明目张胆地干犯法的事,她姑且是不敢的。 无卫部族的这个基地藏在深山老林里,委实很偏僻,城管也管不着,因为这方圆十里已经被划为无人区和禁区了,很少有人活动,而且近来一些迷信的传闻层出不穷,这也造就了这个地方的神秘与独立,也是无卫部族如此横行的一个条件。 且不说那么远,就昨夜搜山的事来看,便可以大致得知这个部落的行事风格,真是一个字:狠。 我按了按禁室的大门上的按钮,忽然旁边一个把守的人员告诉我说,这禁室的钥匙在搜山队炮头的手里,其他人,是不能随意打开的。 我有些发愣,顺便问道:“那你知道这里边关的是什么人吗?” “这位先生,我偷偷告诉你,这里边关的,全是疯子……也不能这样说,就是,那些人被关进去前,其实还好好的,但出来后,就疯疯癫癫了,然后下一步就是自残自杀。不过这禁室也就只有夫人和炮头能进,其他人,进不得。所以,我也不知道……” 我心头一凛,打断了他的话:“等一下,那,这些人,都是上哪儿抓来的?还有,你能不能帮我,我想进去看看。” “哎哟这位小兄弟,你快别说这话了,要给人听见,指不定明日被关进去的,就是你了……这些被关进去的人,什么人都有,至于标准是什么,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炮头曾说漏嘴,他好像说,他们在找什么人,在研究什么术之类的,总之我也不知道。但抓人的频率还蛮高的,不过他们也只是暂时被关起来,他们也没被虐待,就是出来之后,感觉整个人像被摄了魂,太奇怪了。” 我点点头,手心捏着一把冷汗。如今满脑子想的都是蓝毅的安全,要是蓝毅出来后也变成他所说的那样子,那我怎么向紫钧交代,怎么向小月交代。我怎么对得住他? 都怨我昨晚太大意了。 “三爷,你别太紧张了,或许蓝毅,他现在还没事呢,我们现在主要是要抓紧,把蓝毅小兄弟从里边儿救出来。”二山胖郑重地说道。 念酒皱紧了眉头,道:“是呀,我们得快些想办法,把他救出来。” 念酒和二山胖说得对,当务之急,是确保蓝毅的安全。其实依扶以秋这样心思狡猾的人,她已经多半可以猜到蓝毅和昨夜“连九净”的关系了,她很清楚,连九净已经死了,昨夜库房停电还有九净惊魂本就是一场局。 今天我已经亮出了身份,如果不亮出身份,蓝毅会被逼供,那样对他伤害是最大的。现在我把话说清楚了,也向大家证明了我就是少主的事实,这样一来起码扶氏不敢轻举妄动。 她虽然掌握了无卫的实权,但是,别忘了,底下还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她呢,而且无卫那套老的规矩,在今天的旗主看来依旧是得要遵守,寡不敌众,她也不能强行违背。更何况,无卫的主上,真正的主人,还活着呢。 退一步讲,这是无卫部族内部的问题,说白了就是内讧,而无卫之外,是文物界,还有四块玉,要站稳脚跟,获得利益,必然要先稳定部族内部的关系。而且可以想到一点就是,这无卫部族,不是一个具有生活气息的部落,它的直接动机是于家的秘密和骷髅玉,它和巫韦没有必然的联系。 这点之前已经说过,也是梅穹宇和缪四爷强调的:无卫部族不是巫景同的后代,它只是一个具有满洲腐朽色彩和浓厚阶级色彩的落后但却是新兴的一个部落,以牟取暴利为核心。在整个机制的运营中,都是为了利益而生。 所谓的部民和旗主不过是一种掩饰,因为每个人在这里都是特工,都有自己特殊的任务。所以我们把他们居住的地方叫做基地。 因为,这的确是他们运营的基地。 搜山队抓蓝毅也不是毫无厘头的,因为人家警惕性很高。再比方说,昨晚我们破坏了他们的信号系统设备,今早我念酒还有莫山来的时候,屏蔽器已经修复好了,手机什么的在这儿是使用不了的。 二山胖还告诉我,这儿的磁场十分混乱,指南针什么的都不管用了。 至于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他暂且还不知道,就是觉得这一切异常奇怪。 不过信号被屏蔽,磁场被打乱,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既然用不了了,那就来点儿实用的。无卫部族尽管封闭,但至少不是完全包围起来的吧,这样的露天和无遮拦,一排猫头鹰都可以随随便便飞进来。 而且无卫的外边儿是一片林子,鸟雀频出,这里虽然是基地,但自然环境还是相当宽松的。 我吹了吹口哨,二山胖挠挠头问道:“三爷,你吹的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哨声呀?不过,还蛮响亮的哈。” “现在什么也用不了,与外界没法沟通,那我们就采用最传统的办法——信鸽。” “哇,亏你想得出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哪找的信鸽呀?而且就算有鸟,你怎么告诉它,把信送到哪儿呢?三爷莫不是会鸟语吧!” 我摆摆手,笑着答道:“不不不。莫山,你难道忘了吗,遁世阁几里以外就有中转站,中转站虽然有电线和遁世阁相连,但这站点是每天都要用的,停电了那可怎么办?遁世阁,是蓝墨家的地盘儿,还是青衣的家,自然不简单。他们陌家,不是最擅长一些花里胡哨的古式技巧吗?什么刀刀剑剑流离鞭,其实,伍伯跟我聊中转站的时候,就顺便和提到了这白鸽的奥秘。” 遁世阁自家养的白鸽具有极高的灵活性,它们除了很聪明以外,还有一个很明显的特征,那就是飞行距离很长。不是局限于一个城市,有时候满天飞,据说呢,它们的读取信息的能力很强,要和他们沟通也比较容易。 但为了防止遁世阁外的人使用它,陌家便在他们的信纸上做了一些手脚,使得那些自家的白鸽可以准确地判断或者说是认定这信该不该送,可以说是起到了陌家专属的效果。 现在扶以秋对我们已经有了戒备,我这一行也就带了这么几个人,地位完全是被动的,只有和外界取得联系,才能掌握一定的筹码。 “三爷!” 我转过身,一个黑影“嗖”的一声,消失在一条荒僻的小巷里,我和二山胖互相看了一眼,此时念酒才惊叫道:“是队长,是队长……” 趁附近没有人看着,我们仨连忙追进那条小巷,两个穿着黑衣服的人终于从苑门后出现,他们放下各自的连帽,神情自若。 “紫钧,画心,你们俩怎么样了?没事吧?”我打量了他们,检查检查他们有没有受伤。 “我们没事,只是……” 我低下了头,有些难为情地道:“这次都怪我没有考虑好,要不然蓝毅也不会被捕,都怪我……不过你们放心,现在无卫的人都知道我的身份了,也自然会明白蓝毅同我的关系,所以他应该暂时不会有危险。不过要救他,说服扶以秋,是不大可能的。” 紫钧皱紧了眉头,有些担忧地问道:“三爷您的意思是,我们要亲自去救?” 二山胖第一个反对:“不行!方才那兄弟已经说了,这下边不是一般人能待的地方,我们下去不是自投罗网着了扶以秋的道了吗?到时候蓝毅小兄弟没救成我们几个却搭里边儿了……” “你听我说,昨夜的事情扶以秋肯定会查到我们身上,不过她没有证据,现在蓝毅是她手里的唯一一张牌子,我们必须把蓝毅先救出来,这是最重要的,而且还要赶在扶氏之前。要不然,麻烦就大了。扶以秋肯定不会轻易把钥匙给我们,不过,我们可以,自己拿。” “怎么拿得到呀?这么重要的东西,她一定是随身佩戴的,而且她那样警惕的人,怎么可能告诉我们她把钥匙藏哪儿了。” “这还不简单吗?我有法子,让她必须拿出钥匙,不过这个点子不是很有保证。可这也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 “您快别卖关子了。” 240章 我瞥眼观察观察四周有无外人,然后压低声音说道:“咱们无卫不是还有一个很重要的角色吗——神婆。” 听到这个既陌生又很奇怪的名字,大家一头雾水。紫钧不禁眉头一皱,不解地问道:“她?她对我们来说有什么用处吗?而且,她是扶氏的人,我们又怎么靠她呢?” “你倒是猜对了一点,我的确是想要利用她。神婆不过只是摆设,她的根本目的还是捞钱,而扶氏又偏信她,这不各取所需相辅相成吗?且不说神婆对她有多忠诚,谁见了钱眼能不开呢?我就不信扶氏出的价,我会出不起……我还出得更高呢。拿钥匙对神婆而言是件简单的事情,而且这也不会威胁到她的地位和安全,只要帮个小忙就能发财拿钱拿到手软,我就不信她还不愿意干。”我逐一分析道。 “三爷的意思是,收买她?可这人可信度高吗?若是她把我们卖了怎么办?” “不会的,卖了的话她就得不到那笔钱,她要的只是钱,她向扶以秋献殷勤把我们卖了,对她没什么好处,顶多就增加一些扶氏对她的信任而已,扶氏不是君主,她那么有野心的人,未必那么慷慨。不妨告诉神婆,我们的优势是,有钱还有靠山,少主的实力一点儿也不比扶以秋弱。先付一部分定金,事成之后,再把全额付还。” 这个计划听起来好像还可以,因为这本来就是套路化的操作,这个办法也不新鲜。不过也是目前最为可行的办法了。 可是,问题是,我们哪来那么多的钱? 难道让我觍着脸回于家拿公司的钱出来吗? 我现在存折里头有一万,从雅萨的事情过后陆陆续续欠了别人很多钱,这点儿存折算是压箱底的本儿了。之前在于家还可以吃店里的生意,现在文物界又是把我列为“犯规矩者”,我身无分文。 一路上,我要不是有离珠,有小月,有二山胖,有鬼爷,这个拿一点儿那个借一点儿,我不知道早该饿死在哪个旮旯或街头里了。 他们也不是大富人,小月的产业是归海家,二山胖已经许久没有打理他的店了,我们几个凑起来的钱,也没有那么多的。 这个很实在的问题,现在是最困扰我们的。 二山胖似乎也考虑到了这一点,愣是不敢说话,呆呆地看着我,念酒便问道:“那,老板,我们上哪儿找这钱呀?不会……不会您有吧?” “瞧瞧你这样儿,我们都叫老板了,三爷怎么可能会缺那点儿钱呢?”画心补充道。 念酒搔了搔后脑勺,说道:“可是咱老板不是在外边儿飘摇很久了嘛,而且我怎么还记得,在来无卫之前,路途上还问我借过钱呢。” 我心说这几个傻家伙也太不长心眼儿了,我要是很有钱很有钱,也就不瞎费劲这些破事儿了,现在道儿上什么营什么队的多了去了,我雇几个人把无卫搅一番不就完事儿了吗?干嘛还要劳烦我亲自出马呢。以身犯险这种事情可不是所有当家人都可以随便做的。 不过话说回来也是,在道儿上他们几个叫我一声“三爷”,在外面儿则称我一声“老板”,老板老板,我这个老板雇了人家办事非但没有给钱,反倒还和人家借钱,这是极不常见的。 以前就有许多老前辈教导过我,在外边儿即使没力气也要充老大,即使没钱也要装有钱,不能给人家看轻了,不能给人家以为我们于家男儿个个好欺负。当然,欺软怕硬,那是要不得的。尽管实力真的不咋地,可内心我们自个儿知道便好,不必一上擂台就尿裤子,还没打仗就溃败而逃,至少气势上要压过人家,这种单方面碾压要是成功了,即使不动武你也赢得了。 有的时候,人拼的不是一手好功夫,而是一身傲骨。 甭管她神婆吃不吃这一套,反正看到钱了她就得认,即使不是她的意志驱使她认的,但是人的本性就是如此,钱都塞到手心里了,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当然,前提是,她得被我的气势碾压,相信我的确是有钱的;而且另外,我自个儿还得凑钱,光凭一张嘴,远远不够。 我转忧为喜道:“这个你们就别担心了。要有钱,办法多的是。借罢,赊罢,贷罢,好人坏人都来一笔,凑齐了不就是个数了嘛?只要不去偷不去抢,不就完事儿了?” 紫钧似乎还是有些担心,略微点点头,又问:“那我们是不是要抓紧时间分头行动呢?我担心蓝毅在里面……” “蓝毅应该暂时不会有危险,至少在各旗主那么多双眼皮子底下,她还不敢怎么着,要是她敢怎么样,那明摆着就是和少主作对,少主是主上的儿子,主上他老人家还活着,扶以秋要是有所不敬,这个后妻不就早该遭人诟病了嘛?——这么些年了,她不会那么蠢的。”我愣了一下。 这么些年了。 我没有哪个瞬间不想找到我的父母、不想知道关于他们的一丝一毫,哪怕是只有一些蛛丝马迹,我也不愿放过。现在却告诉我,母亲遭害了,十几二十年如一日的思绪,就这样被扶氏打断了,教我怎么忍受怎么坦然面对?表哥,他又怎么理解得了呢? 傍晚。 景色迷濛,红日衔山。 余晖渐渐收起,夜幕即将拉下。 紫钧,念酒;鬼爷,二山胖。四人潜伏在神婆寝室附近。鬼爷已经事先把守在我屋外的几个人除掉了,搜山队马上又要开始行动了,现在是我自由活动的最佳时机。 我戴上“黄粱一梦”面具,顿了顿身上的尘土。一身黑衣正如这静谧的黑夜,没有丝毫的光芒和色彩,只有阴暗和晦涩。 神婆住的地方离扶以秋的寝室很接近,据说,每个礼拜扶以秋都会请她变法,地点就在神婆和她所居住的地方中间的这段路。这段路白天比较少有人把守,据说神婆要在这里摆设一个祭坛,以吸收日月精华,除鬼祟,故阳人不得接近。 这个神婆也不知道究竟是何方道士,不过既是扶以秋找来的,那必定得有几分本领。但我就不信,她的手段能比二山胖高明,二山胖学的可是真的玄学八卦,周易还有天文,属于唯物主义的派别。 我大步流星地迈向那间黑森森的屋子,下意识地正要敲门,可却发现屋子的门是半开着的,露了一条极大的门缝,几乎可以塞一个人进去。 不过我还是轻轻推开了门。 说到神婆,我倒不由想起之前在蛮鬼屯遇到的赵婆,实在是恐怖如斯,甚至于我到现在细细想来都觉得毛骨悚然。只是那时候我刚得了护墓杖,又有蓝墨和表哥帮衬,我倒不至于那么无助。 可现在,一切都是我自己拿定主意了。一旦有一步踩空,便会堕入万丈深渊,遭万劫不复。 “吉宿更能逢旺相,万举万全必成功,若遇休囚并废没,劝君不必走前程。” 我一个激灵挺直了腰板,鬼爷趴在门外,我打了个响指,让他们几个先不要进来,若有突发情况他们再动手也不迟。 里屋的灯开始点亮。 这屋里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有,罗盘、符咒、经书、香炉等等,摆放得也很不整齐,像进了贼似的,凌乱不堪。 方才念《烟波钓叟赋》的应该便是神婆本人了。她的声音略显苍老,甚至有点空灵。 可我环视了一周,竟没有发现半个人影。 “来者何人,所为何事?” 女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清了清嗓子道:“天耳为客地耳主,六甲推兮无差理,劝君莫失此玄机,洞彻九宫辅明主。” 顿时一团紫色烟雾从帘后飘出,伴随着一阵又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我担心这雾气会有毒,便条件反射地捂住口鼻,稍稍后退。 没想到,这神婆露面儿还是自带舞台效果的,不过,这给那些迷信之人看来,确实是挺神秘的。也难怪扶以秋会看中她。 “阁下,莫非也是道士?” 她穿着一身黑裙,手里拿着一把拂尘,面容算是端庄,颇有一副坤道的模样。至少没有弄那些奇奇怪怪的妆容出来吓人,这点上做得比扶氏还好。乍一看,应是年过花甲。 “我不是什么道士,也不是来和你抢饭碗的。”我答道。 神婆抬眸,来不及打量,却把目光滞留在我的面部。她愣愣地盯着我,一动不动的。 她方才的硬气和神秘在这一瞬间泯然消失,唯有的,是那惊愕和沉重的眼神。我虽然看不懂她的眼神,但我知道,她是真的真的被镇住了。 可是我的脸已经被遮起来,光凭眼睛她也看不出些什么。 兴许,兴许,她是认出了这个面具。 可是那又如何呢? 我淡淡地说道:“这不是蓝雨情深,又何须惊颤。世人只知道高佳氏的面具,以致以后每每看到有花纹的面具,就会想起她。然后便以为这是某级国宝,接着便是你我都通透的交易过程了。” 神婆怔住了,握紧了拂尘,念道:“不是的,不是的。” 她开始紧张,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 “你到底是谁?你这面具,又从何而来?”神婆眼里泛光。 241章 这时候的她应该是失去了应有的理智,还期望我能说出自己真实的身份。不过这也说明了,这个面具足够让她震惊,以至于她都失了分寸。 半晌,她又道:“我知道了,你是遁世阁的人……可是遁世阁不是一向来不管闲事吗,怎么会出现在无卫呢?” “我不是遁世阁的人。我来,只不过是想和你谈一笔交易。” “交易?”她冷笑,“现在我只要轻轻一喊,你和你外面的那些小伙伴,就得入禁室了。” “那这样更好,我巴不得呢。”我轻声道。 她似乎依旧很惊讶,保持那种不可思议的神情,眼神游离,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那我就先说说,这场交易的主要内容。不过在说这个之前,我觉得有必要说一说我的身份,”我道,“你可以先不管我是谁,但你要知道,我背后是归海家,文物界的财路,由我控制。所以,钱这方面的事,你大可放心。我若是没给你大不了你到时就拆穿我。” “我们想要的,是禁室的钥匙。你能拿到吗?” 她道:“我有办法。” “那,我们会先付一部分定金。只要你帮我们拿到它,我们给的钱,一定不会比扶氏给的少。” 她闭上眼睛,叹了口气道:“你的想法太简单了,真的,不是所有干这行的人,只看到钱……可是……可是我不信……我不信,当年,活了俩,现在,他们其中有一个就站在我面前……我不信,夫人找了那么多年的人,现在……” 她在说什么?我怎么觉得神婆完全没有把重点放在交易的事情,而是在纠结这个面具还有我的身份。难道真的是我预算错了,偏偏扶以秋找了一个不爱钱财的神婆? 不会的,不会的。如果是这样,神婆又为何要搞那些把戏,又为何要一直留在扶氏的身边。 “所以,这笔买卖,你到底是做还是不做呢?”我禁不住问。 她忽然睁眼:“我可以做。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说。” “你现在就得给我说清楚,这个面具,它从哪儿来,你又是如何得到它的?不许说假话,胆敢,有半句不属实,你就别想活着跨出这个门。” 这个面具,这个面具,是青衣的。 我没有办法和她说明我和青衣的关系,因为现在在还没有摸清对方的底细的情况下,我是不会随便说出身份的。 谈到面具,我就会想起青衣的种种,也会感到十分歉仄。毕竟,他是因我而去的。 “这个面具,叫黄粱一梦,是一位故人赠我的。他,已经离世了。虽然,他年纪不大,但是,他是一个很优秀的人。不仅剑法了得,而且人也特别好,特别吃苦。可就是因为他那样善良的品性,使他终年不得自由,不,是终生。他没有自由过。他只能在深山里,独自守护。为的,是另一个比他小而且没有见过面的弟弟的平安。他们之间,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渊源。” “可是他,却愿意为了别人,而牺牲自己。我想说他愚蠢,可是,说的时候,我会莫名眼圈泛红,因为我知道对他来说那不叫愚蠢,他认为这是上代人所结的缘,他也认为只是他存在的意义。是,我这位朋友很傻。” “他很小的时候,就没了双眼,一直是缚着一道白绫,行万里路,穿荆棘,经风雨,却不曾作声说他命苦,只道想要一碗能洗尽铅华的孟婆汤。” 神婆瞪圆了眼:“他姓甚名谁?” “他所佩的是一把青衫剑,剑穗名唤青丝。他叫钟痕,小名阿瞳。” 话到这里,神婆一个趔趄跌坐在一把竹椅上,表情甚是惶恐,犹如雷霆霹雳,眼睛瞪得比葡萄还大。 她的脸上,写满了无尽的不可思议。尽管我现在还不能看出她究竟为何而讶然,但我可以隐约推断出,神婆与青衣之间微妙的关系。 随即,我可以联想到的,实在很多很多,兴许是多年前的纠葛,兴许是钟元祭,兴许是外婆,兴许是陌家,兴许是青衣的命…… 一切就像刚刚发生过一样,没有丝毫的陌生感。 “阿瞳……你告诉我,阿瞳究竟去了哪儿?钟家,除了他么两个,还有谁呢?你又是谁呢?”神婆竟开始泪目。 “钟家,据我所知,已经……”我闭上眼睛,又道,“你不必管我是谁,但我想说的是,如果你是阿瞳的朋友,我奉劝你离扶氏远一些。我们家和钟家有着极其复杂的关系,我不方便向你透露。现在条件都满足你了,我们可以开始合作了吗?” 她的泪水早已洗花了脸上的妆容,须臾,叹息道:“罢了。你既是已经告诉我关于阿瞳的状况,那我可以做这笔交易。至于钱,我想,不必收定金,事成再付也不迟。不过,你得答应我,要活着从禁室里走出来,亲自把这笔交易完成。” 神婆的话倒是中规中矩,但我总觉得这隐隐约约和青衣有联系,他太看重青衣了。若不是面具和阿瞳这两个关键的事物,她估计连搭理我都不想,直接把我请出去交给扶以秋。如今,她答应我了又不要钱,仅仅是因为我方才向她讲述了阿瞳的事。 莫非,她也是钟家的人?可如若真是,又为何要到无卫来给扶以秋当走狗呢? 钟家人个个那么正直,我想一定不是的。 “禁室,真的很危险吗?”我禁不住问,想借此获取其他的信息。 “禁室,我没去过。但据说,这里头是个很重要的墓葬,他们的人利用这个墓葬在里边搞研究,时不时地抓人进去做研究,至于是想干什么,我不知道。对了,钥匙我会托我的人,在明早秘密送到你的房里去,你不必亲自来取。” “多谢。”我拱手作辑。 直到最后,她的眼里还是存有泪光。那种我不了解但又能共情的泪光,兴许是因为青衣,也兴许是因为别的。 …… 禁室如果真是一处墓葬的话,那这可能涉及到接下来我们要调查的很多事情了。我相信很多问题的答案很快就能从中找到,但是随之而来的,是无法预料的凶险。 残虹一行折损了太多的人。我对得起于家,至少该做的我都做了。但是有些时候,我并不是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来的。 譬如说,把从墓里边带出来的文玩统统交给舅曾祖父。这样做,会直接导致于家和文物界的脱离,也会让我和文物界各大世家决裂。 各大世家的当家人虽与我不都是什么至交,但如此一来,却都成了敌人。这的的确确是我不想要的。 同样,外公为了让他自己的孙儿能接任于家当家这个位子,也是费了很大的劲儿,却也致使阿岚对我的恨之入骨。 为了让我当上当家,却又不想让我知道知道过去的种种,极力掩盖真相,只是不想我受到半丁点儿的伤害,这个过程也是蛮辛苦的,可到头来还是逃不了舅曾祖父的责问。 这真的不是人欲能够控制的。 小月交给我的这四个小兄弟,我不允许他们其中有哪一个受到伤害。之前,我有过那种想法却害怕连自己都保不住,现在不必怕了,谁胆敢伤害他们,我便绝不轻饶谁。 紫钧一拍桌子道:“我不同意!三爷,我是一定要去的!” “我也不同意,蓝毅是我们的出生入死的兄弟,我们必须去救!况且,你们三个人去太危险了。”念酒嘟囔道。 画心也连忙点头应是。 二山胖便回应道:“你们几个厮是看不起我和鬼爷的实力吗?三爷跟了我们,肯定不会出事儿!” “什么叫三爷跟你,明明是……” 我打断了紫钧的话,微笑道:“好啦都不要争了。我们这次人本来就少,而上面一定要有守着,你们几个在一起互相配合,是最合适的。如果大家忽然一起消失,那扶氏和各大旗主会起疑的。我已和神婆说好,会保证你们的人身安全。紫钧,如若扶氏提起,你就说少主水土不服生了重病不便见人,再不济便易容成我的样子,躺在床上。总之,不要被发现。” “可……” “这是我的命令,也是你们的任务。小月……你们归海老板没有教你们吗?” 事情就这样敲定。 要说服紫钧这个犟脾气真是要下大功夫。不过,他是队长,责任心,是必须有的。我也向他承诺,一定将蓝毅平安地带出来。 凤迟在配备银针,一边抚弄着鬼阳扇,莫山在看书,研究古代墓葬结构和风水定位。剩我独自倚在凭栏,眉头紧锁,却无所事事。 忽然,“哐当”一声脆响,一枚铜币透过窗户投进里屋,我连忙起身去将其拾起。这枚铜币虽然一眼就能看出是假的,但这上面刻着四个很熟悉的字:百无禁忌。 我握紧了硬币,一个箭步穿到屋外,呐喊道:“蓝墨!” 心里百感交集,既有紧张,又有欣喜。可是外边什么人也没有,都是无卫的部民。我有些失望,捏紧了硬币,黯然转身,却看到我屋外门旁放着一个灰黑色布袋。 “梼杌刀!”我解开布袋,惊叫道。 是蓝墨…… 他终于出现了。 我再次起身,环视四周,可依旧看不到他的人影。 他还是不肯见我。究竟是发生什么了?他好歹也要告诉我一下…… 这无卫部族戒备森严,他竟然能以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方式给我送装备,真是活似神仙。这样看来他应该是知道我要下禁室了,所以说不定,他现在就在某个我看不到的角落里悄悄关注我的反应呢。 242章 见我如此匆忙和慌张,紫钧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儿,刚跨出门,一看到古刀便问道:“三爷!这是……这是哪儿来的?” 二山胖闻声而来,一眼便辨认出我手里捏着的硬币,于是便道:“老墨终于来了;他应是关注我们的,要不然,要不然又怎么会给你送梼杌刀?” 念酒听得云里雾里的,好奇地问道:“老墨是谁呀?我怎么从来都未曾听我们老板提起过……” “老墨呀,是个非常奇特的人,不仅是个很帅的锅锅,还是个身手很了不得的牛人,”说着,二山胖骄傲地竖起了大拇指,“关键是,他人超好!” 蓝墨消失的这段时间,是否也和我一样,在忙那些事呢。现在我归宿人的身份已经解除,而保护于家掌门人其实说准确些应该是保护骷髅玉归宿人,蓝墨的使命已经完成,照常说,他应该会被指配一个新的任务。 其实,说来这一切也都要怨当年的那场预言。预言,使得我和青衣都成了归宿人,青衣请命残虹为我降灾,陌家派遣蓝墨护我周全。虽然认识蓝墨不完全是因为这个,但这同时也顺应了蓝墨的任务完成。陌家和钟家在做同一件事,那就是维护归宿人的安全。 三大家族鼎立,陌家虽为于家的护法,可却并不是世世代代的陌家人都要保护于家掌门。当年青衣剑客陌煜,是陌蓝墨和青衣,历史的一个缩影。 这样说,蓝墨的新任务应该和我要调查的事有关联。关于骷髅玉的还有众多疑点,待我处理完我母亲的事后再来一一解开。可现在蓝墨出现了,难不成,这些事,都是串连在一起的? 这些错综复杂的线索理起来实在令人头疼。但如今,我也没有其他去路了,必须就手上的事不断深入,直到当年发生在无卫的真相实现大白。 梼杌刀之前不是已经交在于司宸那里了么,那也即是说,蓝墨和于司宸应该还进行了联络。 紫钧愣了一下:“我知道了!归海老板提过这位前辈!没想到,这世上,真有如此神仙般的一个人的存在,我紫钧算是长见识了。三爷,你和这位前辈很熟吗?” “曾经共患难,生死相依的兄弟。”说着,我小心翼翼地把梼杌刀收好。 想不到,蓝墨竟享有这般盛誉。看来小月没少在下属面前唠叨我们这些人的事儿,只不过碍于他的身份,他不好出面,因而有些话,也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转达。 他的心意我是理解的。归海家本来就以经商为主,上辈人或说祖辈的老套数在今天看来兴许都不管用了,本该叹息如此,但好就好在,小月没有变,大家都没有变。 这是来无卫的第三天。 凌晨,草间露珠相绊,我收拾完装备,便和鬼爷还有二山胖整装齐发了。月色还很朦胧,似乎还没有从黑夜里走出来,对太阳要出没之事浑然不知。 雾气腾腾的无卫,就像坐落在仙山中的一个部落,处处飘逸着烟岚。鬼爷三步并作一步,扇子一挥,银针穿越层层云雾,除掉了俩个守岗的兄弟。 不过这两枚银针的反应速率很快,没有毒,能使人短暂性昏迷而已。半个钟后他们自然会醒来,也不会有所察觉的。 不得不夸赞神婆的办事效率,还不用一天的时间就把钥匙搞定,天还没亮便完好地送到我那里。可信度也还可以,至少到现在,我没有察觉到有其他不相干的人在关注我们。 禁室的门终于打开了。这扇笨重而又复杂的机关门,要打开特别耗时间,还好我们速度够快,要不然再熬下去说不定那俩被弄晕的兄弟就要醒过来了呢。 鬼爷的银针可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我们要省着点用。况且这次我们的装备有一部分还是神婆相助的,若是没有她,我们现在上哪儿找东西,就算是再有钱,也没什么法子。不过背包里的东西也够我们用的了,我们只管小心一些便好。 二山胖这暴脾气,一进来便破口大骂,说这里边的味道差点把他方才啃的面包吐出来,说这里头空气质量也太差了吧。 我说这种建筑都算是个地宫式的构造了,他是没进过地下停车场吗,况且四周都是封闭的,平时门也没有打开通风透气,东西一放久了肯定会有味道的。也不期盼着能有多么优质的空气呀。 说到东西,哎,这么大的一个禁室里,应该藏了不少见不得人的东西。话说如果这里是无卫部族的运转中心,外头他们说的那些“实验”什么的都在这里进行的话,那么,这个禁室的结构应该是相当复杂的。 “哎哟喂!我这鞋子怎么……我踩到啥了我?”二山胖惊呼道。 我无奈地道:“我说莫山你能不能别一惊一乍的,我们这还没迈出一步你就原地爆炸,要真遇到危险,我得先被你吓死……” “呸呸呸,还会有什么危险,不是我吹牛皮,三爷你从以前到现在,哪一次跟我的时候会出事儿呢?”二山胖撇撇嘴道,“你看我脚底下这白色的玩意儿是啥子……” 我用手电筒照了两下,皱眉道:“石膏泥?” “啥?”鬼爷一脸懵。 “说到石膏泥,我便想到几十年前在长沙发掘的马王堆汉墓,当时在确定一号墓的位置前,工作人员就是由石膏泥还有树叶找到的线索,那时候还不知道那是轪侯利苍妻辛追的墓,大家只是很好奇。”我说道。 “那都多久的事儿了……你不会是要跟我说,这底下,也是个汉墓吧……汉人哪有那么高产嘛……” 我摇摇头:“不是。主要是家里人告诉我,当年一号墓的开方,我外公也是参与过的。只可惜我没能遗传他的精明能干,什么也辨别不出来。” “我们赶紧走吧。”鬼爷说道。 之前听说这儿机关重重,我们是生人从来没进来过,很容易就栽在某个机关里,所以每一步都要走好,不能粗心大意,不然就会招来杀身之祸。 方才已经提到过,禁室的结构就好像一个地宫,而且它是一层包裹一层的,不是一间一间单独的房屋拼接在一起,也就是说,在外面看起来这禁室也没有像宫殿一样那么庞大,但实际上,它的“大”在于它的深度。换一种说法,那就是这禁室是不断往下挖往深处凿开的地下室。 这与我们平常所见的墓室也好,地宫也罢,有着极大的不同。内部结构兴许和普通的墓葬出入不大,该有的大体都有,但是,整体的造型会有很大的不同。 这也就需要很大的工程量和技术含量,我现在也不知道禁室的规模到底是有多宏大,可如果真像神婆所说,那么恢宏的话,这就非常令人匪夷所思了。因为按照古代的生产力和技术水平,往下深挖建地宫是非常困难的事,纵向的难度远比横向的难度要大。 如果这真的是一处大型墓葬,那么我就有足够的理由怀疑,这个墓葬的前身,或说它原本的样子,应该是一个巨大的天坑。我们知道外界陨石或是其他颗粒物它们的大小,半径,以及飞入地球的作用力是不一样的,这就造成了,天坑的宽广度与深度两种不同的形态。 倘若这真是万千年前的颗粒物砸击所致而形成的天坑,那么它与那个离它不远的残虹古山是否有联系呢?残虹古山原本也是天坑,这个世界上许多神奇而壮观的自然建筑,很多时候都是借助于外界力量,而不是地球自身的运动作用和地质构造。 真是如此的话,两个墓葬又离得那么近,如果把它们出现的时间节点放在一起,那么它们之间必定有着某种我们尚不能获知的关系。 “所以,我们要怎么过去?三爷,三爷,三爷?” 我回过神来,应道:“哦,我们先不着急怎么过去……” 我抬头看看眼前那个冒着白烟的矩形水池,我们跨进禁室的时候,脚下踩着的是一个平台,往下就是三层石阶,再往下便是水池。整体上看,这禁室的结构也是立体方形,两侧还有对面都是灰色的墙,只不过两侧没有平台可供停脚,只有对面才有。对岸的墙体里,还有一扇很明显的石门。 为什么强调它很明显呢? 因为只要人一进来,第一眼面向的就是对岸的门,人自然就会有要过去把它打开进入到更深一层的想法,这是常人会做的。当然,这也是禁室之所以危险的一个“关卡”之一。 我想说的是,那扇石门,是真真正正的鬼门关。所以,它设置得够明显,也是它吸引人的地方。 这个水池,活像古代世家纨绔子弟泡澡的花天酒地的澡池,旁边有美女作伴,水的颜色竟有一点肥皂白,淡淡的白烟往上飘浮。只不过少了美人丝竹和漂在水面上的花瓣,留给我们的只有周围的恶臭。 当然,这不是水的臭。是周围那些杂七杂八发出来的味道。 这水看起来很滚烫。当然,我说的,只是“看起来”。 二山胖打了个问号:“为什么不想办法过去呢?”他盯着对岸的石门看。 鬼爷便轻声道:“我们所看到的,不过就这么大而已,现在能找到的通路,就唯有依靠石门,你不觉得有点儿……” 243章 我和鬼爷正好对视,二山胖还在琢磨着这水的成分,我点点头道:“凤鬼爷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我也觉得,这扇门,有诈。” “按照我多年的经验和多方位的分析,这水……应该不会很深。”二山胖喃喃自语道。 “深不深我们看不出来,不过这并不重要。因为这禁室是往地下深处构造的,现在底下就只有水池了,但冒然下水,肯定会有危险。”我细声慢语道。 如果这个水池是最终的切入点,那这周围应该会有什么机关之类的能把水池里的水暂时抽掉,然后方便我们进去到下面一层。可若真是这样,那扶以秋每次要来禁室,岂不是很麻烦? 而且他们也都说了,这地方是专门搞研究的,虽然加一些机关很必要,但是这样做不仅耗时,还耗能损本。 我蹲下身,细细琢磨这水池里冒着滚滚白烟的水,楞是看不出端倪。 凤迟忽然问道:“三爷,你确定,我们不开对面的那扇门?” 我迟疑了一会儿,才摇头道:“这禁室是经现代人改造的,不比以往的斗,兴许一切就都是人意。既是有心安排的,我们就马虎不得,我们也没有尝试的机会,一步走错,必万劫不复。” 我说的这些其实他们都懂,我不过是想让他们时时刻刻都保持警惕,不要掉以轻心。 我指着一处的水流,道:“你们看,现在,水流基本上有一个‘分水岭’,其实,左半部分流速会比较快,右边的流速会比较慢。可同样是这水池里的水,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 “其实这个水池被一块透明膜割裂了开来,现在我和莫山站在一边,鬼爷站在另一边,重力不匀,导致两处的水压有较大的差值,所以两边的水流则会出现差异。如果我们站在对面,往这边看那就会很明显了,因为我们现在就站在石板上,看不到下面的水压的变化。”我分析道。 凤鬼爷对运动力学比较擅长,因为在研究不同力施加在鬼阳扇上面发出不同程度的银针的时候,他对压力应该有足够的了解。所以我想他应该能听懂我的意思。 “这样虽然讲得通。可是,事实上是,我们就这样站在这边,站在这边的压力为什么会对这池里的水有作用呢?难道这下边还有别的装置?如果没的话,光这样,我还是想不通。”凤鬼爷说道。 二山胖作了一个“nonono”的手势,得意地道:“你们都太追求理论了。虽然我们不能尝试,但实践是必要的,”说着,他掏出一只小刀,扎进地里,又轻松地拔出来,只见刀上带了一层厚厚的泥,“看吧,这地就这么薄,难怪进来就踩到石膏泥了,原来是这里的基础设施没做好。” “什么意思?” 二山胖继续分析道:“这就叫一个,世上没有天衣无缝的事物,再精致也会有破绽。三爷方才所说的的确不错,我们站的这个地方能承受的压力是有限的,这些土本来就是软塌塌的,我相信我们三个同时轻轻一跳,这地就会立马往下塌陷。所以人站在这上面的力通过下边的弹簧,不断往下压,底下一层才是真正的蓄水层,一到有了高压,两边的水便会往固定的知道方向流动。” “哦,我差不多能懂了。”鬼爷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那也就是说,这水流的隔膜,就是为了使两边所造成的压力差能够对水进库有所作用才设置的!”我轻轻把脚一剁。 二山胖倒吸了一口气:“力度刚刚好,水位要变化了。等水全部被抽走,我们就可以下到另一层了。” 凤鬼爷擦拭着鬼阳扇,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这么复杂呢?扶以秋要是带人进来该有多麻烦呀!我觉得,这里边一定还有别的窍门。” “是的,我们现在用的,是土办法,没有保险的。扶以秋到底怎么解开机关,我们也不知道,不过没有必要把时间浪费在这个上面,能顺利平安地度关便行了。” 暗流“哗哗”地涌动,往两侧渗,一点一点儿地渗入,摇滚的水浪已经失去了温度,白烟泯然消失,带着它一丝丝寒气,不断地抽送。 大概过了十分钟,水池的底床才终于露了真面目。这个结构我甚是熟悉,因为我在雅萨和残虹古山都见到过这种通道。 表面是一个大盖子,盖子翻开了是一层活像棺底的木板,盖得很不严实,还有许多大小不一的缝隙。但实际上不是因为工匠人不够细心,而是因为在这板底后边儿,还有一层。 也就是说这个棺底不过就是为了卡在中央挡住视线,把它拿掉了,那就是一个新的通道。通道,有多深,肉眼体会不出来,有时候觉得跳下去会粉身碎骨,有时候觉得它无非就是一个很低的井底。 这种结构很常见,像井,但又不像。总之,它是空的,人可以直接翻下去。 “我们要爬下去好呢,还是直接跳下去?”鬼爷问道。 二山胖怯生生地靠在旁边,往底下一瞄,瞬间失去了动力,连忙摆摆手一脸难受地说道:“不行不行不行,你们要跳你们自个儿跳吧,我不行。这么深要下去我得废了我……上回屁·股的伤还没好呢!” “我搀着你爬,总可以了吧?”我无奈地问道。 凤鬼爷叹了口气:“算了,莫山你别装了,赶紧收拾收拾和我下去吧。”话罢,他一把拽起二山胖的衣袖,自己先翻下,然后再把二山胖一个劲儿地拉下来。 静谧的四周,只听到二山胖一阵又一阵的尖叫声,就像老鸭母生蛋时发出的呻吟。 我两手握住木轩,纵身一跃,只觉浑身一股疾风在浑身上下不停地穿梭,像穿越隧道一般,身体和意识逐渐抽离。这个时候,我在想,扶以秋若是要想进来的话也得接受这种淘洗,那岂不是很痛苦…… 所以现在我才开始怀疑,我们进的极有可能是一条相反的通道。因为扶以秋对这里很熟悉,所以她走的一定是一条捷径,毕竟她已经熟络了对应的机关。而我们走的,是偏僻的一条,因而危险重重。 “哎呀妈呀!莫山你也太沉了吧!”接着,竟传来凤鬼爷略微痛苦而凄厉的哀嚎。 我顿了顿身上的尘土,抬眸却被一道昏黄的光晕耀了眼:这里还真的有个实验室。 枯黄的油灯发着微弱的光芒,各种仪器还在不停地运作,迎面而来的是难闻的烟尘味儿,夹杂着一股年代的味道。 这倒让我不由想起了在残虹古山所看到的那个工作室,那张办公桌,当时九重社也是直接把墓室当作他们的基地在那儿搞研究。这样说来,这里,和当年发生的事应该有所关联。这间禁室的构造和残虹古山,如出一辙。 二山胖瞪圆了眼,撸起袖子道:“妈妈的这儿居然真的有实验室!”说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迈过去,戴上皮手套,拿出放大镜仔细瞧瞧。 “三爷,你快过来看!” 我打着光,步履蹒跚地走到他身旁,二山胖递给我一份发黄残破的文档,指着上面的文字,说道:“你看,任务存档,以及材料收集,全在这里边了。” “一九七三……” 凤鬼爷把脸凑过来,纳闷儿地道:“也就是说,他们从上世纪七十年代就开始在这里做实验了……三爷,你不会觉得有点儿奇怪吗?这周围还有一些长起来的野草,这些东西看起来又好像很破旧,难道,无卫的人,从来没有到过这里?” 我摇摇头应道:“我也不知道,就是很奇怪。因为你想啊,这无卫部族兴起的时间也不过二十年不到,而这里的一九七三,这个时间的出现,你不会觉得有些奇怪吗?如果非要解释的话,那就只能说,这个禁室其实早在无卫部族把基地设立在附近之前就有了。这样说也没有什么不合理的,因为你想,这禁室前身是什么?是一处墓葬啊!” 凤鬼爷挠了挠下巴,点点头道:“有点道理。可是,禁室是无卫的运转中心,难道说,这么些年来,扶以秋从来不知道这个禁室里还有这个地方?” 或许是这样,或许又不是这样。有没有,知不知道,不是我说了算。如果无卫的人真的不知道这里,那么也只能说明,这个墓葬的结构足够复杂,空间足够多变,而他们无卫的技术和能力还远不能达到发现的程度。 而至于我们,也是盲打着进来的。 唉,本来是想找蓝毅的,结果…… 二山胖望了望四周,道:“确实很奇怪。都过去这么久了,这些油灯怎么还亮着呀,不会……不会又是鬼灯虫吧!还有,这儿那么封闭,那么干,可是周围却有一些杂草……这这这……” 阳光,其实可以从缝隙投进来,只是现在没有光,我们也找不到缝隙罢了。至于营养,我觉得,很有可能附近有尸体。这些尸体,可不一般。尽管杂草的繁殖能力很强,但凡有一点点的营养元素就能使它们成活,但这些尸体,必须是比较湿润的,不能是干尸。 说白一些,就是必须要比较鲜活,比较有血感。比如血尸,肉尸…… 244章 这文档上面的字大致看不清了,只有那么几个可以约略辨认出来。 “無真”“聖”“戰國”这三个是我目前最能够确定的。 等等! 无真……这不师父的名字吗?怎么又再一次出现在这里头?之前在残虹古山就看到过他的名字,想不到在禁室里也能够找到。不过这倒令我不由想起,迦伯包里头的那本笔记本儿。 那是师父的东西。这样一来,也就说得通了。我们不妨可以理解为,无卫的人在这里建禁室,同时,也在不断发掘这个墓葬,师父于无真来过这儿,并把笔记本落在这儿,然后,无卫的人发现了笔记本儿并把它带出去。 师父下墓肯定不会是单独行动的,肯定是有什么考古团或是科考队之类的。一九七三,这个时间点和在残虹古山看到的时间特别特别的接近,因而我能想到的,就只有九重社了。 那也就是说,九重社当年,也来过这个地方。不仅如此,而且呢,他们还在这儿建了个研究所,把这儿当做他们工作的基地。 这墓葬,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墓葬呢?它又是否能与残虹古山画上等号?九重社,还有无卫的人,又为什么要在这里搞研究呢? 这个地方倒有点儿意思,不妨想想,九重社当年多么浩荡的队伍,怎么可能就折在残虹古山这个地方呢?当时我们在古山发现消失的脚印,这也并不能代表他们就全都死在里边儿了。人员那么多,肯定不是把血本全下在残虹,他们一定还有其他要考察的地方。 残虹已经够神秘了,现在我回想起当初在古山所经历的种种,红莲,于厉生,红袖,天塔,女丑,城堡……不觉发怕,一切就好像在眼前,就好像发生在昨天,那般熟悉,而又陌生。 无卫部族对残虹的发掘不是第一次,他们也知道那儿是于家活动的地方,也知道凶多吉少。于是把目标转移到了我们现在所处的这处墓葬,由于操作比较方便,于是乎直接在这里设基地,改造禁室。 这说明了,这处墓葬,不是于家的地盘儿,是一处新的未知。也即是说,对于九重社而言,对于师父于无真无言,全都是神秘和新鲜。 不过现在都比较少见到战国时期的墓葬了,汉唐以来的都让人觉得稀奇,战国时期,相隔两千多年,未免让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在这里又不得不提一下前面提到过的轪侯利苍妻辛追夫人,马王堆汉墓一号墓,它的保存效果就令人感到神奇,之前看过相关的纪录片,便感叹辛追夫人的肉体未免也太鲜活了吧。 在这里会不会也有类似的奇迹出现,谁也说不准。残虹古山的秘密已经足以震撼文物界,引起各家轰动,若还有比它更振奋人心的,那到时候文物界、四块玉、无卫部族还有那些我们不知道的机构、部落、世家门派,外八行的,全都得乱了套。 如若真发现了什么,我一定要尽全力守住它。预言也好,真相也罢,保留它最原本的样子。 我翻动木桌的其他部位,想搜寻还有没有其他信息,忽然,一盏盏枯黄的油灯“咂”的一声全都灭了,只留下一片漆黑的空气。 “这他娘的怎么回事?难不成,还自带感应系统的?”二山胖破口大骂道。 凤鬼爷用手肘轻轻捅了捅我,努努眼道:“三爷,这土……” 我把手电筒顺着他的视线照过去,只见那片长着野草的土地在逐渐松动,就好像在这土地底下有什么东西在蜷缩似的,上面的草也开始往两边弯曲,似乎被连根带土的拔出来。准确点说,是“撑”起来。 泥土裂成一道一道粗粗的口子,而且还有些潮湿,发出一股奇特难闻的气味。 我猜这应该是一种蛇吧,也只有蛇类的东西才能在土里蜷缩,看样子,它应该快露面儿了,只要它破了这层土,我们就完蛋了。 “这是啥玩意儿?”二山胖抢过我手中的手电筒,想自个儿瞧个清楚,半晌,忽然讶然叫道:“卧槽,好无情!我们才下来没多久就碰到那么大只的地虫!这是什么狗屎运啊!” “风水轮流转,风水轮流转,瞧你这嘴巴!不过你确定这是地虫?”凤鬼爷亮出鬼阳扇,作出一副要打架的姿势。 我摇摇头道:“不像是。” 这种情况倒是比较少见,土里钻出来的,而且还会蠕动,常规来说,应该是属于那种,电视剧里经常播的什么挖出千年巨蟒神龟之类的东西。不过这倒也不是不可能,只不过它动的地方太小个儿了,巨蟒吧,不太可能,而且这儿的环境条件,又并不适合蟒蛇类动物生存。难道说,这不是地虫? 不是地虫的话,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人面蜈蚣! 得出此判断,原因是我已经看到了那暴露在惨白的光下的那层水润润的表皮。它的表皮很光滑,比鳗鱼还要滑,这也是它能在土里自由活动的条件之一。而且这层令人头皮发麻的表皮还有一些斑驳的花纹,还像极了一种带着诡秘色彩的图腾。 我只是在外公留下来的古书里看到过这种叫“人面蜈蚣”的怪物,体积,比起巨蟒来说,那应该是小挺多的,而比起普通的蜈蚣来说,那它这种便算是巨型的了。 凤鬼爷似乎也看到了它的踪迹,正要取银针对付它;我们仨慌慌张张地往后退,生怕有某一个瞬间,这玩意儿忽然穿到自己脚下的那片土里,趁我们不注意钻出头来,把我们仨全吞了。 我的脚跟恰好蹬到书桌的底部,才知道后面儿没有路了。 我皱紧了眉头:“好奇怪,我们这不才到了第二层往下一点吗,怎么就碰上这怪物了?而且,这不是当年,九重社搞研究的地方嘛,怎么会有这玩意儿潜伏着?” 看着那东西不断往前挪,周边再结实的土也都被它一点一点地翻开,二山胖急红了眼:“我的三爷这时候你就甭管它怎么来了的吧倒是想想咱该怎么对付这这……” “这是人面蜈蚣。”凤鬼爷镇定地道。 我把目光投向了他,诧异地问:“鬼爷,你也知道人面蜈蚣?” 一般人能知道人面蜘蛛就不错了,至于人面蜈蚣,那倒的确是罕有人知。 “不错,这东西,外表很容易辨认。光看它这层皮,就知道了。人面蜈蚣,顾名思义,它的脸,长得很像人,而且它的眼睛特别有魅力,它身上会散发出一股奇特的香味,只要你一看到它那双血红的人眼,就会产生幻觉,”凤鬼爷看着我淡淡地道。 “我在残虹的时候,也发现了九重社的办公所,在那里,也遭怪物袭击过。当时是蜚,那玩意儿杀起来可费劲了,我和小月差点儿就交代在那些栈道上了,只不过当时有……我们才不至于……” 我想说蓝墨,可怕说出来更多的只有失落和无奈。从前,一有什么难处他都会站出来,现在呢,恐怕不行了,除了这把梼杌刀,我没有别的有关于他的消息。 二山胖嘴里还在叨叨骂着我们竟还快乐地聊起天来,鬼爷实在听不下去想给他来几根针冷静一下,他便忽然住口了,愣是无可奈何地望着我们。 “莫山,这不是你的常态呀?也不知道是谁说的,一出马就保我平安的,现在连自己都保不住喽。”我笑他。 “你能不能别……” 凤鬼爷握紧了扇柄,眼见着这蜈蚣马上就要窜上前来了,我即刻掣住他的手腕,摇摇头道:“不行!这蜈蚣性情残暴,一旦受刺激,会散发出有毒的气体,到时候我们都不能活命。我在书上看到过这种蜈蚣,现在虽能基本确定是它,不过书上并没有过多介绍它的特性以及对付它的办法。不知道鬼爷,又是从何而知,这种蜈蚣的呢?” 一般外公的那两卷古书里记载的,都是稀罕之物,现实中难以碰上,其他文献也是很少很少会有记载的,要找到一点有联系的资料都很困难。所以我倒是很好奇为何凤鬼爷会对它这么了解,连它的长相还有使人产生幻觉特性都知道,莫非他经历过? 凤寻魂不紧不慢地放下了鬼阳扇,把脸侧过去,嘴里却喃喃自语说:“我一定要找到他……我一定要找到他……” 二山胖仔细地望着他,眨巴眨巴眼睛,平静地说:“鬼爷,你不会是想……都那么多年了,听兄弟一句劝,放下吧……你找不到的……” 这时候的凤迟就好像吃了枪子似的忽然一把推开二山胖,并把扇子对准了他的脸,咬牙切齿地吆喝道:“不!一派胡言!” 见此情形,我赶忙上前解围,面对着凤鬼爷,轻轻地把他的鬼阳扇放低一些,细声道:“现在属于非常时期,有什么别的事等我们出去后再说吧,我们现在主要是要想想怎么对付它。” 我从未见过鬼爷如此激动过,我想我刚刚应该是触及到他心里的伤心事了,因为能使他如此激动不已的,也只有当年那件事了。只不过我对他的过去一无所知,只略微听闻过鬼爷和他弟弟的事。 凤鬼爷一开始选择来无卫,也是因为扶以秋,多少次他想冲出去把那个女人杀了可都被我拦住了。杀人,我们不是同样在犯错吗?我知道他心里有恨,我又何尝不是呢?我看着她每天逍遥法外,做尽坏事,我又何尝不是握紧拳头面对她呢? 可是我们没有办法,因为我们没有充足的证据可以指证她。可是,回想起我母亲,还有当年发生的那些故事,我比鬼爷还要恨。 245章 “三爷,你不知道我……”他忽然眼里觉有泪光,向来勇猛无畏的他此时竟然带有些哭腔,“你们都不知道,他对我来说,有多重要,你们更不知道,我找他,找得有多辛苦……只要有他的一丝希望,我就一定不会放弃。” “凤鬼爷你冷静一点,”我抓住他的两只手,郑重地看着他那双泪眼婆娑地眼睛,道,“你为什么不敢面对呢?我非常能理解你的心情,我也经历过痛失亲人的痛苦,可你为什么就不能放下呢?他在天之灵难道希望自己的哥哥为了他而这样吗?” “不是的,不是的……他没有死,他真的没有死……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都以为他死了?到底要怎么样你们才肯相信……他的死我早就放下了,只是……” 鬼爷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关于他阿弟的死他到底还有什么顾虑,这些我们都不知道。寻魂,寻魂,可到头来真的能够寻得到吗? 所谓魂,又为何物?所谓寻魂,又如何寻,从何寻起? 突然,鬼爷身后的土层如海浪般搅动,沙土掀开,野草翻动,我把鬼爷推开,二山胖连忙躲到书桌底下,我轻轻后退,泥土一层接连一层铺在鬼爷身上。 鬼爷还没有反应过来,卧在地上,瞪圆了眼。那人面蜈蚣,蛇首蜈蚣身,它长着长长的睫毛,圆溜溜的紫罗兰般的眼睛,眼圈却火一般的红。像极了哭红了眼的闺中怨妇。肌肤吹弹可破,它的五官长得和人一般无二,特别是那双魅惑人的眼睛。 它蜷伏在原地,把脑袋探过来,伸出那沾着黏液的大舌头,一步步地靠近我。我这才发现,它火红的眼睛,原来是由一些血淋淋的皮肉覆盖而成,只不过里面裹着两颗紫色的宝珠。 那宝珠,很奇特,你可以透过它的宝珠看到很多你没见过的场景。但似乎,又都是你想象出来的,不具备真实性。 但紫色梦幻,真的很美。 “不要看它的眼睛!不要看!三爷,快醒醒!” “小心啊!” 绛紫的光晕并没有消散,反而伴随着一股浓郁的香气,不断充入,就好像整个世界都开始变得妖异了。一弯水月,紫光泛泛,和我一同坐在这条圆柱型木杆上的,还有师父。 我很好奇,师父??师父怎么也会在这里? “阿轩,快帮我把那台相机拿过来。”他开口道。 我看过师父年轻时候的照片,这的确是他。我绝对不会认错的,我按照他的吩咐,把身旁的那个很老的照相机递给他,他接过手,又说道:“我一定会查清楚,那件事的。不过,你外公吩咐我说,不准在你面前提及它,那师父就不说了。虽然此行凶险万分,但为了于家,也算是值得了。” 我诧异地问他:“什么事?查清什么事?” “浚,他给人下药了,你也且不能怪他。要怪,也只能怪那个女人,还有女人背后的操控者。”师父拍拍我的肩膀,又道,“以后,永远不要来这里。” 我听得其实有点迷糊,他说的到底是哪件事,难道不是他一九七三年参加九重社的事吗?可是时间对不上呀,一九七三,我在干嘛?我还没出生呢。不对,这个时间本身就不对,一九七三,师父还没有二十岁呢。 “查什么?”我追问他,可是他忽然消失了,我想要捕捉他那逐渐透明化的影子,可却扑了空。 眼前的紫色,原来也有这么令人空虚和阴暗的一面,我叫道:“师父!师父!” 到底是什么事,到底当年发生了什么?师父参与九重社的考古活动,难道还抱着其他的目的?为什么,为什么,不给我答案。 忽然,又有一个人坐在我身旁。 那个人带着面具。 “钟元祭!”我把头转过去。 “你如果见到了阿瞳,一定要告诉他,不要忘记当年发生在钟家的那场大火,”他说道,“这么些年来,我一直不停地找寻姑姑的下落,可是一点消息也没有。姑姑藏得太深了,兴许,她是真的不想要抛头露面。” “你是说、外婆吗?”我好奇地看着他。 眼前的这个白衣男子,和青衣,竟有几分相似之处。 这应该就是钟家男儿的气概吧。 他点点头,又道:“是,如果姑姑还在的话,她应该是我们道儿上,最德高望重的人了。她的辈分极高,也很有名望。这几十年来,我们虽无法相遇,但我坚信,她,和我们,都在做同一件事。” “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是谁干的了,凶手,我们也知道。但很奇怪的是,那件事,真的没有人知道细节。时间久了,它便显得越来越淡了。在解放前,于家要是碰上这种事,大可不声不响地把凶手做了,一个交代都不用留下,干干净净。可是搁在当今的时代,这事儿,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话罢,他又逐渐褪去身影。 其实,我约略能够猜出,师父还有钟元祭舅舅说的那件事。不错,他们说的,是同一件。 我早就知道了。 那便是关于,无卫部族原配夫人,于家小姐,我母亲,离世的事。 所有人真的都不信,所有人都肯定,她是被害的,可是所有人都没有证据,所有人都在查,有的暗中查,有的明上查。一代人,两代人,几十年,却一无所获,有的人,还因此丢了性命。 这笔账,委实太厚重了。 这背后,到底是谁在操控。 那个人,又凭什么,把这一切隐藏得如此荫蔽,为何,真的天衣无缝,为何,真的没有人知道真相。 不,不,肯定有人知道的。 “三爷!快醒醒!” 忽然,胸口接到一阵暴击,那人面蜈蚣用它的脑部狠狠地将我撞飞,好险我裹着一层厚厚的衣服,皮肤没有沾到它的毒液。 我的神识开始抽离,特别是在遭受到暴击之后,整个人卧在地上,口吐鲜血,却觉精神和注意力有些分散,无法集中注意力去想某一件事,一想,就会有点头疼。 “档案……时间……”我似乎只记得这两个东西。 这是最关键的。 我以前被骷髅玉缠身的时候,不知道进过多少次幻境,毒蔁也曾迷乱过我的心智,可当幻觉消失的时候一切就都恢复正常了,没有任何不适的地方。的确会有些恍恍惚惚,可这次,被人面蜈蚣重伤以后,竟觉得头脑里面有些混乱。 鬼爷用银针暂时把那人面蜈蚣牵制住,二山胖过来扶我,问道:“怎么样了?你还好吗?” “没事,只是,头有点晕。” 鬼爷为我把了把脉,看着我神志不清的样子,眉头颦蹙。 “鬼爷,怎么样?没大碍吧?”二山胖看着他。 “这人面蜈蚣,远比你们想象中的危险许多,它武力值没有那么强,但它擅于摄取别人的神识和魂魄。其实刚刚,我就是想说这个。” 我眨眼,嘴角微微上扬,道:“鬼爷……你真的……相信……这世上,会有鬼魂的存在吗?” “不错……因为,他,就是这样,被洗走神识的……所以,他并没有被杀死,至于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回头再和你们说清楚吧。现在,情况这样,怕是也无法再走下去了,要不先原地歇着,我再想想办法。” 我轻叹:“凤鬼爷啊……谢谢你,对了,对不起……” “先别说这个,现在你什么也不要想,休息一会儿。”鬼爷靠在我身旁轻声说道。 这也全都赖我自己,毕竟鬼爷早就提醒我了不能看它的眼睛,否则就会中了计,它会趁人之危,在人出现幻觉后给人当头一棒,造成巨大的伤害。 不过它为我制造的这个幻觉倒是蛮有意思。我们强调事物的客观性,按理说,幻觉是由你以前所见到过的事物加以变形扭曲而形成的,不可能会凭空出现一些新的事物。也就是说,一切都是我的想象,幻觉不会告诉我我想要的答案,一切都是我在自问自答。 那么问题就来了,到底这人面蜈蚣给我制造的幻觉是不是我的想象呢?难道说,这是启用了追眼通的探知功能?方才幻境里师父的表现还有钟元祭的话语里,我都没有察觉一处和现实相反的地方,倒觉得,全都是真实的。 遇到人面蜈蚣,也不知是福是祸。若师父给我提供的信息是对的,那人面蜈蚣还帮了我大忙。因为当年的事,或许真的没有人能够知道,而记录这一切的,其实也就只有这些神秘的地下生物。 它们纵然残暴,但是它们能留下时间所带走的东西,也能记录下人们试图抹去或得知的真相。 鬼爷给我喂了一些糖水,然后开始在我耳边叨叨不停地说话,想看看我有没有反应,他心急如焚,汗珠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我知道他曾经历过这一幕,所以他很害怕。他怕悲剧重演。 “三爷!醒醒,醒醒!千万别昏睡!” 我终于看清了周围的轮廓,拍了拍鬼爷的脸颊,笑道:“我清醒着呢!你这是做什么?” 二山胖惊叫:“哎哟喂我就知道我三爷一定不是什么普通人,区区蜈蚣怎么奈何得了他呢?” 我下意识地回头瞪了他一眼,心骂道他也真是的,明知道鬼爷在我旁边还说这个,他自己应该清楚鬼爷的弟弟是怎么走的,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凤鬼爷愣了一愣,表情木讷,似笑非笑地问我:“三爷,您是怎么做到的?” 246章 其实我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他解释说,一般被吸掉灵识后,整个人会失去普通人拥有的意志,开始神经混乱,开始发疯,可为何我不会。 这里头所谓的吸掉灵识和魂魄到底指的是什么,我没弄清楚。是指它那双眼睛吗?还是指它散发的那股奇特的香气? 鬼爷至今都没有找到合适的解释,但他仍然坚信,人面蜈蚣真的会吸人神识。因为他亲眼见到过,人被吸走神识后的样子,他绝对不会记错的。 “应该是追眼通吧。不过我觉得,人面蜈蚣这种制造幻觉的功能,和骷髅玉有一些相通之处。至于怎么通,我也说不上来,总之,它的幻觉,是非常,非常奇怪的。不是平常我们所看到的幻觉。”我说道。 他们两个听得一头雾水。这也是因为他们都没有经历过,不知道骷髅玉给人带来的幻境是怎么样的,更不知道身后这人面蜈蚣的幻境又是怎么样的。不过他们都非常清楚的一点是,这些所谓的幻境,人一旦陷入就特别危险。 师父和钟元祭说的话,至今还留在我的脑海里,这也成为了我不断往下走的动力。二山胖一手搀着我,一手不断地扒土,凤鬼爷舞扇施针,尽力控制住那只人面蜈蚣。 这下边一层,应该是个大地宫。二山胖分析过了,说这下面的磁场很复杂,罗盘一接近地面就完全不顶用了,所以他有足够的理由怀疑下面是一间不小的墓室。毕竟下来这么久了,没见到墓葬也不对劲呀。 虽说这里是无卫的禁室,但是我们走的是一条和他们完全不同的路,这个地方的结构太复杂了,我一时也解释不清为何会出现这种状况。可我们若要找到蓝毅,那就要找到禁室,这样就避免不了和无卫设的那些破机关碰面。 “这东西怎么办?”二山胖拍拍身上的泥土问道。 凤鬼爷一铲下去,把土翻开来,又道:“它的出现并不意味着就是灾祸,所以我们现在也犯不着杀了它。放心,这人面蜈蚣,它有间歇性休眠期的。” 这个我倒是在书里看到过。说是这人面蜈蚣属于那种醒一会儿睡一会儿的动物,这一点就非常奇怪,和别的动物有所不同。间歇性休眠期这个词听起来好像温和了些,不过刚刚被它那么一撞,委实有点吃不消。 说来这凤鬼爷也蛮奇怪的,若真是这人面蜈蚣伤了他弟弟,那按照他一腔侠骨柔情,应当是二话不说使出鬼阳扇,恨不得把针当剑雨然后把这东西扎成刺猬,要换作我那肯定也是一梼杌刀把它砍了,可是这会儿他竟然还说什么这家伙对我们还有用处。 也不知他弟弟到底是怎么……总之,他方才说吸人灵识的那些话,我愣是没听明白。若真如此,那我又为何无事呢? “我数一二三,大家一起跳。”二山胖紧张地闭上了眼睛。 我揉揉眼睛看向那个黑不溜秋的深坑,心里竟然有一些后怕。这底下还真有一层,不过这黑黑的,也看不清是什么呀,我们贸然跳下,会不会太危险了。 “鬼爷,借你银针一用。”我接过他从扇骨上取下的针,用力往下甩去,然后紧闭双眼,凝神,用耳朵静听。 “三爷,你有天耳神通?” 我摇摇头。 银针的穿梭的声音异常清脆,下边应该不是很深,不过听银针掉落的声音,可以辨别出,这下边应该是水地。也就是说,我们刚才的猜测,错了。这下面,并非地宫。 不过这里的地形我是真的从未见过,竟然一层往一层塌,不断下陷,要离开的办法是直接刨开土,未免也有些神奇。也不知道筑造这里的人是怎么想到这个的,又是用什么办法去估摸土地的承受力以及易受破坏的程度的。一切似乎匪夷所思。 “三爷刚刚受重伤,这样跳下去,很危险。”鬼爷说道。 “无妨,这下面应该是类似于地下暗河之类的地方,跳下去会滚进水里,我水性不错,没事的。倒是莫山,你行吗?” “行!肯定行!你看我这身肉,不水上漂可浪费了。”说罢,他竟二话不说地跳进那个深坑,过了三四秒后只听得“噗通”一下落水声,我便喊道:“莫山!怎么样了!什么情况!” 多久都没有反应,鬼爷也纳闷儿,我捏紧鼻子,屏住呼吸,身子一微倾,与周遭的土擦身而过,纵身跃下。 这儿的水很冰,我努力往上游,把脑袋露出水面,睁开双眼,而此时鬼爷已经下来了,他比我慢了些许,不过总算露面了。 这水真把我浸个透心凉,浑浊的一大片,也不知道是哪里排出来的脏水。我张望着,发现附近的环境怎么跟夜里似的,比这污水还要黑。 “莫山!” “山胖爷!” 我抓抓后脑勺,奋力游上岸,左看右看,就是看不见二山胖的踪影。 “诶这家伙去哪儿了,我刚刚明明有听见落水声啊!”我纳闷儿地说道。 凤鬼爷把目光停留在水波荡漾的水面上:“会不会还在水里头?不过这水也没多深呀,我能游出来,他也应该可以,况且就他那身子……” “是啊,不过他水性没那么好,是绝不会潜水里的。那,会去哪儿呢?”我开始在地上捉摸,手电筒一看,就发现沿着九点钟方向,从我这里开始有一串鞋印,“凤鬼爷,你快过来瞧瞧。” 这岸上的沙还是湿的,看来这河水很经常性地漫上来,但凡只要轻轻一踩,就肯定会有痕迹。 鬼爷替我打光,我仔细观察这鞋底的轮廓,忽然眉头扭作一团,道:“可这鞋码大小不对呀!莫山的脚没这么小!” “不是他的,那……会是谁的?难道说,是无卫的人?” 我摇摇头:“不,我敢肯定,那些人,没有来过这儿。我们虽然走的是同一个入口,但他们进的是禁室,是他们的地盘儿,而我们现在走的,是一处很久很老的墓葬。当年九重社的人,就来过这里。不过多多少少,无卫的人会收集到一些资料。比如,我师父的笔记本儿。” “笔记本儿?” 我点点头,四处张望着,却依旧没有发现他的踪影。也不知道这家伙究竟溜去哪里了,他之前可从不这样,可是这串鞋印,又不是他的,难道说,他被人…… “坏了,出事了,”我眉头一皱,“二山胖失踪,蓝毅又没救出来,回去、回去我怎么向紫钧交代。” 鬼爷安慰道:“你先别急,或许,他现在正找我们呢。别太着急,我们没出现,那扶氏是不敢把蓝毅怎么样的,之前您不是也说过,这是她唯一的筹码吗?” “对,对,”忽然耳畔“嗖”的一声刷过,一道灰影从余光略过,我下意识地喊了句,“谁!” 凤鬼爷提高警惕,扇子一张,器动四方。我大声喝道:“莫山,是你吗?别闹了,我们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是我。” 我心里像被什么揪了一下,一个激灵把目光投向声源,满脑子都是陌蓝墨的身影。 这么久了,他终于出现了。 “蓝墨!蓝墨!” 凤鬼爷掣住了我的手臂,轻声道:“是之前把梼杌刀送到我们门口的那位兄弟吗?” 黑影之中,只看到一些浮动的轮廓,后来轮廓越来越清晰,一个瘦瘦高高的男人从对面走来,一袭灰色斗篷,连帽压得低低的,杀气腾腾,那双剑眉,冷若冰霜。 “小尺。” 陌蓝墨抬眸,嘴角微微上扬。但他终究没有笑出来,多日不见,他依旧是那么亲切。 我迎上前去,骂道:“你这死小子怎么……怎么一点消息都不留给我……那天走后,我不知道我有多……我还以为你……不过现在好了,你没事,你没事就好了。” 突如其来的喜悦使我有些语无伦次,而他却还是他,似乎从未改变。不过如今有一点不同的是,他竟用一种滑稽的眼神看着我。 凤鬼爷跟他打了声招呼,蓝墨也回敬了一下,我便又开始絮絮叨叨地问:“你这段时间都去哪儿了?去做什么,回陌家吗?陌家几位长辈罚你了吗?诶你有没有受伤啊我瞧瞧……对了,你这次为什么来无卫呀?还有,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或许他已经习惯了我的唠叨,一时间不知道要先回答哪个问题,只是淡淡地道:“我没事。知道你碰上麻烦,就过来了。” 凤鬼爷不禁赞道:“这位兄弟的身手真的是出神入化,游刃有余。之前早就在道儿上听过陌家的威名,也听到山胖和三爷提起过你,不过先前在残虹就觉得你很厉害,凤迟,佩服之至。” “七杀鬼爷的鼎鼎大名,在下也早有耳闻。”陌蓝墨道。 “对了蓝墨,你有没有看到过莫山?他就是在这里失踪的……” 他轻轻摇摇头。 “你先回答我……”陌蓝墨冷冷地说道。 我们不由止住了脚步。 他缓缓把头拗过来,认真地看着我,紧张地问道:“你……是为了复仇吗?” 247章 我低下了头。 本来是不想和他说这件事的,我想回避这个问题,其实是也是不想让那些不相干的人牵扯进来。 仇,只能我自己去报。这也是我们家的家事,也轮不到外人插手。 “不错。我来,就是为了亲手将扶以秋,绳之以法。”我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那么确定,凶手,一定是她?” 我扭头:“所有迹象都指向她了,离珠姐也在调查此事。蓝墨,你不会不知道,我是无卫部族少主的事实吧?” “我知道。这些,离珠和我说过。可是现在外面那么多人在通缉你,连文物界都不会放过你,你一个人,该怎么去报仇呢?” “蓝墨,你不懂。你不知道,那件事压在我心底压多久了,现在好不容易摆脱骷髅玉的束缚,我要做自己想做的事……就算这世上,没有人愿意与我为伍,我也不会放弃。这才是于家男儿应有的气魄。” “小尺,听我的……你若真想除掉她,只要我一手,别说是她,无卫,都可以毁于一旦,而且,没有人会知道。” 我看着他,又摇摇头说道:“我的事,你就不要管了好吗?现在我已经不是归宿人了,保护归宿人的任务已经解除,你此番行动应该有新的任务吧。” 他低下了头。 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三家鼎立,但却早就大不如前。于家不再是那个被放在中间位置的家族,归海家和陌家也不再是护法,传宗接代,之前的那些约法怎么能算数呢。规矩,规矩终究是人定的。陌家,总会根据它自身的利益出发,怎会处处考虑那个落了难的于家呢? 我却觉有些失礼,连忙道:“哦,你可以不用回答我。毕竟,毕竟,这是你们陌家的事……” 凤鬼爷为缓解缓解尴尬,便又开口道:“三爷,前面好像有一堵石墙。我们快过去瞧瞧。” 他领先走到石墙旁,打光观察那石墙上刻下的痕迹,我们也深一脚浅一脚地跟上他的步伐。那堵冰冷的石墙上,刻着几个字: 就此別過 九重之命已完,而我的使命卻還沒有完成。兇手,一定會被揪出來,千刀萬剮。 这应该是师父于无真留下的石刻,他的字我倒是认得。这样一来也就应证了人面蜈蚣为我制造的那个幻境,那些话,是事实。 当年师父加入九重社参与科考活动,的确还有一大原因,那便是查找凶手。 这个凶手,到底是谁? 扶以秋? 可九重社集聚了外八行各门各派的老手和大侠,又有文物界几名出色的当家坐镇,于家人脉那么广,他不可能不知道扶以秋这个人。况且扶以秋上位是“光明正大”的黑事,师父他不可能不知道。 按照以往于家的行事风格,那的确是把扶以秋除了,干干净净,没有痕迹。小小的一个人物,不足为惧。况且外公可是于家当家,自己的女儿受了苦,他怎么会轻易罢休呢? 到底是什么原因使得所有人都想要平息这场阴谋,表哥不希望我报仇我可以理解,可就连陌蓝墨也…… 不过扶以秋背后的势力,我的的确确不了解。事情永远没有那么简单,外公深知复仇之事,成本巨大,就连他和师父都没有完成,所以他更不希望我去做。所以每每我问起母亲,他都不怎么爱搭理我。 “诶我说,会不会这里,压根儿就没有什么墓葬,不过是九重社的一个借口吧?” “不像。这儿肯定有什么,要不然无卫也不会在这里设基地建禁室。九重社可不是一般的队伍,不可能那么随意的。” 我心里暗道:也对。可是,师父他究竟出于什么目的,回头我得找于司宸问清楚,于家每次参加考古都是有明确记录的。当年,九重社在这个地方,又发生了什么,幸存者是谁,在何处?这些,统统都是谜团。 “凶手……”陌蓝墨冷冷地道,“他究竟在哪儿?” “谁?”我看着他,“难道这个人,不是扶氏吗?蓝墨,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可他却又轻轻摇了摇头。 如果这凶手不是扶以秋,那能与于家为敌的,就只有四块玉了。可话说回来,四块玉的领袖是我表哥,而当时表哥也就是一个未成年的伢子,又怎么可能动员四块玉去做伤害于家的事呢? 不对,不对,四块玉固然是敌人但这个凶手是个藏匿已久且高深莫测的幕后主使,所以不会是四块玉以及无卫部族。 能让当今陌家都摸不着头脑,三大家族无从下手的,那必定是个很厉害的高手。就目前依我的阅历去看,还真找不到这个人。这牵连到太多的人和事了,甚至还要追溯到巫景同那个时代。 不过说到巫景同,我好像放过了一个很重要的线索!那就是给巫景同下血咒的机关大师呀!他才是这场局里边的大boss。 如果这机关大师还活着的话,掰起手指头算算,起码也得有四百岁了吧。因为这血咒不是最近刚下的,也不是几年前才下的,而是在巫景同被五马分尸后化为百尸公时下的。 这个人对残虹古山的地形非常熟悉,而且能来去自如,况且拥有一手好本事,可以算是千年难遇的奇才了。 其实我不太相信这世间果真会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就算有,那也是过去,现在的他一定死了。 可万一,他拥有不老体质,服了残虹甲之类的物品得以长生不死呢?就在残虹古山我遇到的怪事来推断,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可怕的,是神话变成了现实。 尽管如此,那也推不出此人与我母亲的关系,也无法确定他就是师父于无真要找的凶手。猜测和瞎编,是行不通的。 想到这里,忽然眼前一片昏黑,这堵墙就好像在打转。我几乎站不住脚跟,凤鬼爷扶了我一把,道:“三爷,您没事吧?” “莫要动用追眼通。”陌蓝墨说道。 我明明没有使用追眼通。虽然说方才人面蜈蚣给我制造了幻境,而且我不会被吸走灵识,但我并没有用追眼通退出,给鬼爷的解释,也不过是我的猜测。自打归宿人身份解除后,我自知追眼通不好再启用,自然也就没有用到它。 陌蓝墨点了我的穴位,似乎看出了些什么,半晌,才道:“他中毒了。” 中毒? 凤鬼爷也是一脸不解,回想了一下,又道:“中毒……莫非是那人面蜈蚣?” 我昏昏迷迷,但却依稀可以看到他的眉目。他略略点头,而后,便陷入沉思。 可是不应该呀,人面蜈蚣的体表是没有毒的,只有黏液才是剧毒。方才它只是用头撞飞我,我既没有沾染它的黏液,也没有被它抓伤,而且我还裹着一层厚厚的衣服,是万万不可能中它的毒的。 兴许是看我有些皱眉头,故而蓝墨又补充说:“人面蜈蚣散发出的气味,吸入也是有毒的……我们先找一处地方歇着,我要给他排毒。” 我还是想不太明白。 那香气,凤鬼爷明明也闻了。更何况,书里面解释了,香气只是辅助人在看到人面蜈蚣的眼睛时进入幻境的作用,压根儿没有提到有毒的问题。 蓝墨真是见多识广,连能放毒气的人面蜈蚣,这样稀缺中的稀缺都能看穿,当真佩服。 凤鬼爷一边为我施针以让我保持头脑清醒,一边盯着蓝墨说道:“我听说,这三大家族,于家,归海家,陌家,关系犹如铁三角一般,说是为了共同的目标而团结一起。今日看来,分毫不差。不过又有人说,这归海家和陌家是于家的护法,最开始的时候,他们是一明一暗在保护于家,替于家看守秘密,是吗?” 我呵呵道:“于家有什么秘密……” 蓝墨愣了一愣,翻开他的背包,取出一个小小的麻布袋,动作竟有些机械。我看他心情有些沉郁,并没有像先前那般有生气,而且还很不凝神,就从刚刚到现在,他不知分心多少回了。 应该是陌家长辈重罚了他,因而此番复出他比较谨慎,与此同时,压力也比较大吧。 “其实并不像凤鬼爷所言。三家,早已不是以前的三家了,”他轻叹了一声,把脸转向我这边,颤着声音说,“小尺,把左手伸出来。” 我按他说的做了,他拧开一瓶青色的膏药,然后用消毒棉枝一点点地把药涂在我的手背上。 鬼爷过去在研究针法的时候也对药理有所了解,看到蓝墨这番动作,忽然觉得有些烧脑,便忍不住问:“咦,你这是什么操作呀?中毒的话,把药涂抹于手背难道会起效吗?这不会就是你所说的排毒吧?” “陌家研制的药,还有医人之法,都与常见的医治流程有出入。这套排毒法,管用,很快便能见效。”蓝墨倒是很有自信地说道,仿佛他对这毒还有药理都很了解似的。 过了约莫一刻钟,我才觉得眼前事物的轮廓愈显清晰,头也没有那么疼了,比方才好多了。 “怎么样了小尺?”他问道。 我看向他,道:“已经好了。” 他没有与我对视,鬼爷却感到有些惊喜:“兄弟你这药也太厉害了吧,这才多久,毒就全解了!” 248章 蓝墨的沉默使得一向来很有尊严的鬼爷难免有些尴尬,其实两个人的性格本来就有些相冲,都是冷气冷气的,互不搭理的样子。难得鬼爷如此盛情,而蓝墨却没什么表情。 罢了,蓝墨一向来如此,也相信鬼爷大人大量,不会轻易计较这等小事的。不过蓝墨此行委实让我有些不太明白,此番他的行为举止也很奇怪,不同往常,这点我倒还是能看出来的。 现如今只有沿着这岸边的路往前走,才有找到出口的希望。那堵墙不过是摆设,是想提醒我,当年的事与一个人脱不了干系。 突然,耳际响起一阵剧烈的铃铛声。我们仨不由停住了脚步,哪知旁边的水花忽然溅起,五人一同掀起万丈狂澜,鬼爷下意识地后退,纵身一跃,扇子挽个花,银针从扇骨飞出,那五人摸出铃铛串成一个连环,挡下了凤鬼爷的索命银针。 五人身着一式红腻腻的道服,应该是他们门派定制的一套服装。那五人看起来来势汹汹,四男一女,只不过带头者竟是那个女的。 这女的,我倒认得。前不久在处理卞家当年的旧账时,曾与她有过一面之缘,她叫卞承音,是卞承君的表妹,别看她年纪轻轻,什么螺旋花铁板桥,招招拿手,可以称得上是柔术里的少女宗师了。 若不牛逼,又怎能领这其余的五名男子呢? 这几个的水性极好,且功夫也不差。红衣一色,以铃铛为防身之物。我抬眸道:“若猜不错,诸位便是鼎鼎有名的斩情五绝吧!” 卞承音厉声喝道:“正是。想不到各界人士联名缉拿的于三爷,竟给我们碰上了。我们斩情五绝,虽不入文物界门下,独立于道门,但是,这并不代表,别人要的东西,我们就都不屑。于三爷,识相的,交出你手里头的宝贝,要不然,就准备死在这禁室里吧!” 话说,这斩情五绝是道儿上人士,一般都不会管文物界的事,除非是触动了他们的利益,可他们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难道他们是扶以秋请来的? 也不应该。扶以秋若要对我们动手,那早在上面她就下手了,不会等到现在也不会多此一举在这里安排埋伏。况且这五只妖怪藏在水里头,若真要害我,大可在我落水的时候动手,何必在水里耗那么久呢? 但这也不像四块玉的行事风格,四块玉对自家的人手很有信心,从不会雇道儿上的人办事,表哥的作风那叫一个雷厉风行,肯定是一群黑衣人擦身而过,枪声四起,办得干干净净的。 可决不会像这五绝如此招摇,杀人竟还露面爆大名,就不怕自己没杀成最后被栽在对方手中吗。 凤鬼爷把扇子一挽,呵斥道:“好一个斩情,初涉江湖,竟敢如此猖狂!要动手,也得问问我这手里头的扇子同不同意。” 蓝墨默不作声,反而倒有些后退。不知道这次他怎么了,可能是觉得这五个小怪不耐打吧,总之有些慢条斯理的,浑然不担心。 不像凤鬼爷,立马让这鬼阳扇现身,做好战斗准备。 “哟,这不是鼎鼎有名的七杀鬼爷嘛。素闻这七杀鬼爷的身手极高,堪称能踏雪无痕,百步穿杨,特别是这扇子,速度再快,也无法抵挡银针的攻击。只不过,鬼爷这身血气,从来只是为了自己的阿弟,今天倒不知怎的,竟还成了我们三爷的帮手,真想不到啊!”卞承音道。 我知道她这是激凤迟,她蓄意谈及鬼爷之弟,不过是想让他们交手,既是如此,我们就更不能顺他们的意,要不然很容易就中招。 我于是拦下了鬼爷,驳道:“什么斩情五绝,花里胡哨的。就算想要扮得跟古装剧里的那些大侠们一样,那也应该起个响亮点的名号。像我们白虎团,简单明了,又有气势。” 卞承音身后这四个男的看起来畏畏缩缩,但武力值却不低。火拼起来,谁吃亏都说不准。不过,我们这边可还有位史诗级人物——陌蓝墨。 “我们起什么名儿,好像还轮不到你来管吧?别绕弯子了,就问你,到底是交还是不交?” “东西不在我手上。” “少废话,都有人看见你进错金大门了,东西怎么可能不在你手上?”卞承音忽然眼珠子一转,继续道,“好!东西若真不在你手里,那你总该知道点什么吧?你只要把你知道的说出来,我们就放过你……” “无可奉告!”我忿然道。 鬼爷一挥银扇,银针轻颤有声,他把中指轻轻一抖,他们还来不及作出防御,银针早已怒从扇出。此时蓝墨竟从我身后站出来,与鬼爷几乎同时,把飞镖扔出,似是要向斩情动手。 他以前可从不先出手的,这次居然那么沉不住气。不过尴尬的是,这飞镖非但没有打中他们,还替他们挡了鬼爷的三枚银针,也就是说,这五绝,只有俩人倒下了。 他是因与鬼爷争风才失的手吗? 卞承音连忙站出来呵斥:“敢伤我们,看来你是不想要周莫山的命了吗!” 坏了,莫山还在他们手里…… 难怪,难怪怎么一掉水里莫山就不见了,原来是给他们藏起来了。他们早知道我不会乖乖听从,所以抓了莫山作为交易的筹码。 蓝墨轻声道:“这针应是没毒。” 他这话刚说出来,我和凤鬼爷不由自主地望向他:这……他这怎么能说出来呢?本来可以诓他们,以此把二山胖换出来。现在倒好,告诉他们,这中针的人无大碍只是受了伤晕过去,那他们一定会倒占我们便宜的呀! 蓝墨平时蛮机灵的,莫不是这段日子在陌家被罚傻了吗? 方才他出手挡了鬼爷的针,相当于救了这斩情其余三人,现如今又向他们坦白说这针其实没有毒。鬼爷可真的被他气得够呛,要不是我隔在中间,鬼爷估计得一巴掌呼死他了。 “冰三尺,只要你乖乖跟我们回去,把秘密讲出来,我就可以保你那个朋友,毫发无损。要不然,就别怪我们五绝不客气了!” 我愣愣一问:“什么秘密?” “这得问你呀!于三爷,你就别装蒜了。好你把东西交了人我们信了,但这残虹还有于家的秘密,你这当家人,总不能不知道吧?” 我方才并没有说我把东西交了人,她怎么知道的? 我和于司宸的关系只有小月和蓝墨知道,小月虽然嘻嘻哈哈,但他口风倒是很紧的,肯定会帮我保守秘密,更何况他还派了四个小兄弟来帮我呢,怎么可能是他? 那蓝墨…… 不会,一定不会是他们两个走漏风声的,一定是别人! 我摇摇头,难以置信,默默退了几步,蓝墨一脸担忧地看着我。 卞承音摸出一串铃铛,喝道:“看来,你是不想让周莫山活着走出禁室了……只要我轻轻的一摇,水下的怪,便会闻声而怒,周莫山,就等着成它们的腹中之物了!” 话音未落,我旋即拔出腰间的匕首,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怒吼道:“都别过来!” 我不能全身而退,也绝不能让二山胖受到丝毫的伤害。二山胖是我最信的人,也是我最好的朋友,他不能出事,一定不能…… “小尺!”蓝墨眉头颦蹙。 “放了他,否则只要我这匕首轻轻一划,你们就什么也得不到了!”我浅笑,安然道,“死有什么难的?死了更好,这样就没有人为了所谓的秘密而争来争去了……” 凤鬼爷急如星火,道:“三爷,你千万别干傻事呀,你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呢,你必须活着!” 我笑了:“鬼爷,谢谢你。到现在我才发现,仇恨,不足以填满一个人的心,唯有利益,利益可熏心。” 蓝墨似乎有些害怕,战战兢兢地道:“不要,小尺,听我的,放下它……我有办法对付斩情五绝,你若真想救莫山,大可不必……” “够了!” 我暂时不想揭穿他。 陌蓝墨啊陌蓝墨,我们俩都认识那么久了,你是个不擅长掩饰的人,我又何其地了解你,你以为,我真的一丁点儿也没有察觉吗? 以你的武功还有智慧,我不相信方才二山胖去哪儿了你会不知道,以至于我问你的时候,你只会默默摇头。 还有,你当时并没有在场,你怎么知道我和凤鬼爷碰到了人面蜈蚣? 人面蜈蚣的香气明明没有毒害,其实是你给我下的毒,然后就说是人面蜈蚣的毒。 可是你却也给我解了。 凤鬼爷要伤斩情五绝,你用飞镖阻止了;到最后的关头,你还告诉他们,凤鬼爷的银针根本没毒。 除了我们三大家族的当家之人,不会有外人知道,我把墓里的东西交给了于司宸。不是小月,那就是陌蓝墨,如今也只能说明是你,是你告诉了他们。 从你的眼神,你的口气,我都知道,我都看出来了。 你联合斩情一同绑架二山胖,为的就是要挟我,你给我下毒又为我排毒,以我们俩的关系你已经不需要再这样博取我的信任了,我能想到的,那便是,你想要通过我体内的毒来控制我。 我能猜想的,能推断的,能确定的,也只有这些。我并不清楚这是否是你陌家长辈的意思,我也不知道你这样做的动机,更不能理解,这么多年了,此时此刻,你到底是怎样狠下心来的…… 难道我们的交情,在家族利益面前,就那么的一文不值吗? 249章 想到这种种,我就像被一层厚厚的纱蒙住了口鼻,几近窒息。 这种空前的绝望,是我最害怕的。 比见到血尸害怕,比被人追杀可怕,比被骷髅玉折磨还要可怕。 我只希望这些都是我的主观臆断,蓝墨压根儿没有想过要害我。可事到如今,我又怎么骗得了自己? “三爷,你怎么了?”凤鬼爷看着我的眼睛,似乎觉得不对劲,“先把刀放下,好吗?” 我把刀子贴近了脖颈。 “哟,想不到,我们于三爷在穷途末路的时候,也会使这一招数……” 卞承音话还没说完,蓝墨便抢过话来:“我知道怎么救他……” “陌蓝墨!”卞承音忽然叫道。这下,她有些冒然失态,得知自己露了马脚,连忙话风一转,“你以为你有多大的本事呀!周莫山就在这水下,我看,是你的剑快还是我的手里的铃铛快!” 卞承音这是在逼迫他。明明我已经抹了陌家的药膏泥,体内的毒已然受他们控制,更何况现在我只有鬼爷一个帮手,莫山还在他们手里。 陌家出手,谁也阻挡不了。三家的关系真的大不如前,一代不比一代。 我说道:“卞承音,现在我是这世上唯一能够告诉你宝贝在哪里的人,如果我死了,别说宝贝,一条信息,你们都别想得到。斩情五绝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让一个死人开口。” “你……”她咬牙切齿地说,“好,算你狠!不过你切莫忘了,周莫山,还在我手里。你这一刀割下去,你的那朋友也得为你陪葬!” “我只要你们答应我三件事,只要你们答应了我这三件事,我任凭你们处置,绝无怨言!” “你有什么资格提条件?你又凭什么让我们相信你?” “就凭我,”我叹了口气,“拷打和盛宴,都可以试试,只要你们有信心,能让我开得了口。至于莫山,你们是万不敢碰他的,因为你们只要胆敢碰他一根手指,我便一个字,也不会告诉你们。如你所言,莫山,是你们的一个筹码。” 这是我最后的一步棋了。我不想现在就拆穿蓝墨和斩情的阴谋,我也不想现在就问他为什么。这个答案他不必现在跟我说,因为我怕一旦我知道了,我们俩,就会变成现在我和我表哥一样了。 不希望,这样的事,会第二次发生在我的身上。 蓝墨是我最信任的兄弟,曾经的刀山火海他都愿意陪我下,尽管那是因为他身上背负着保护归宿人的重任。但他也说了,尽管没有这层原因,我们也依旧是出生入死的朋友和兄弟。 这是我不能否认的,当然我也相信,他自己,也不会否认。 蓝墨瞥了卞承音一眼,泪眼汪汪地望着我:“好……那小尺,我们先把刀放下……” 我已经答应了他们,只要他们也满足我那三个条件,我会把我知道的秘密都告诉他们,我愿意把于家千年来守着的故事都告诉陌家的人。这无疑让我背叛于司宸,背叛于家。但三足鼎立,告诉他们又何妨呢? 谁让陌家的接班者陌蓝墨,是我深信之人。 可眼前看来,他们是要空手套白狼,我只能乖乖服从,不能反抗,更没有资格提条件作为交换。这果真就是陌家。 斩情五绝何时入驻陌家,这我不知道。不过事情已经很明显了,陌蓝墨代表的是陌家,他既是在帮衬斩情五绝,那就说明他们是一伙儿的。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这个僵局必是解开。看来,我不得不说了。 蓝墨的眸光里盈满泪水,一步步逼近,我却一步步后退,他不忍地盯着我,在用无比温和的眼神告诉我,放下刀,放下刀…… 可是我不能。我不能拿二山胖的性命做赌注。 “陌蓝墨,如果让你为难的话,你大可站到卞承音的旁边,这样我也不用模模糊糊的认为,你会和以前一样,救我,救大家。界限划清了,我就清醒了……”说完,我竟不忍簌簌落泪。 冰三尺,你不是说自打从残虹古山出来以后,你就要变得铁石心肠吗?你是无卫部族的少主辛离,在众人面前你应该冷冽孤傲,你应该狠下心。 可是我一想到我最好的朋友陌蓝墨欺骗了我,我的心就像刀割一般,一刀一刀,划在心口…… 蓝墨脸色大变:“你在说什么?我听不太明白……” 凤鬼爷杵在一旁,算是读出了我的心思,把扇一横,怒斥道:“亏我还敬你为道儿上的大侠,不经想,你竟是这样的人。我凤寻魂,生平最痛恨的,就是坑骗好友,不仁不义之人。枉我们三爷这么信你,你竟然一心想着要害他……” “我若是想害他,方才也不会为他解毒。” 我闭上眼睛,努力不让泪水往下掉,无法遏制地抢过话:“够了!人面蜈蚣的气味儿根本没毒,毒,是你亲手下的,至于解毒,那不过是你想通过毒而控制我的手段!一旦我不服从,毒便会发作,让我痛苦难堪,是吗? 你怎么可能会没看到从顶上跳下来的莫山,你又怎么会知道我和鬼爷在上面碰到了人面蜈蚣的攻击。你又为什么要挡去鬼爷的三根银针,你又为什么要告诉她这针没毒,而他们又怎么会相信东西不在我手上的事实?” 终于一口气让我说出来了。 我真是又气又恨,方才只是矛盾和痛苦,如今愤怒也涌上心间,好像把我的悲伤全给埋住了。因为我怎么也没有料到,那个之前为了保护我,逆祖训,唤百尸,抵众人的兄弟,会给我下毒,会诓骗我。 我万万没有想到,这几个月朝思暮想,日日盼望,可等来的,竟是你的毒药与坑害。 表哥已经叛变了,我不希望蓝墨也会是我的敌人。 他已经无从解释了,顿时手足无措,频频摇头,嘴里念着:“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卞承音开始摩拳擦掌,瞪圆了眼道:“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吧。你既是识破了这场局,想必你也知道我们陌家的厉害,那就让你痛快些。小当家的如果舍不得动手,那就我来,至于那姓周的,先留着,这于三爷耗得起,那我倒要看看,这姓周的小兄弟,耗不耗得起!” 听罢,陌蓝墨连忙拔剑而起,挡在我了跟前,对斩情的人说道:“承音,不要……你就姑且听听他三个条件,我担保,小尺会守诺言的!” “小当家,你难道忘了舅姥爷的嘱咐吗!” “可是……要让我动手,我做不到……” 毒都下了,还有什么做不到?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如此软弱的样子。 忽而卞承音摸出一个铁爪钩,奋力一甩,那尖尖的钩子穿进了地上躺着的那俩人的喉咙,顿时鲜血横飞,他们还来不及睁眼,便一命呜呼了。见此情形,剩余的两人连忙跪着面向蓝墨,卞承音的眼睛带有一丝泪光,可竟仍是怒不可遏地说道:“若不动手,那死的就是陌家的人!小当家,就算今日你不把他带回去,那之后,陌凡墨也会替你动手的!” 蓝墨这样夹在中间多为难呀,可是我又要复仇又要保二山胖,卞承音这次是动真格了,自己人都杀,蓝墨被逼着,他又当如何呢? “我的条件很简单!第一,即刻放了我的好友莫山,第二,帮我把蓝毅从这禁室救出去,第三,再给我三个月的时间。我拿我脖子上的这块勾玉作担保,你们陌家不是手段很高明吗?我若是真不守信,有了这玉,还怕拿我没法子吗?”说着,我把勾玉摘了下来。 这块勾玉,我从小就把它戴在脖子上,它与我形影不离,认识我的,看到它时第一个想到的肯定就是我于泣轩,于家现任当家。现在我就要拿它作抵押了。 陌蓝墨默不作声,卞承音倒是答应得很痛快:“好!既然是小当家的要保你,那我也不妨就等等这三个月。我想你也应该知道,欺骗陌家,是什么样的下场。” “事成之后,我们约在虞萝街见面,到时候,我要先拿到勾玉。”我道。 她一手抢过勾玉,瞪了我一眼,而后又看向愁眉苦脸的陌蓝墨,恶狠狠地道:“小当家,今天斩情这两条人命,请你好好记着,也就是遇到我才会妥协,你要是碰上霍姑姑,可就不是这两条人命这么简单了。魏非,叶韵,把尸体带上,我们走!” 斩情五绝肯定也是陌家人,只不过他们隐姓埋名罢了,之前蓝墨也告诉我,陌家人完成紧急任务的时候从不会抛头露面,也不会轻易爆出陌家人的身份。想来,陌蓝墨也在为这两条无辜的人命感到悲哀。 这也怪我。若不是我执意提条件,他们也不会因此丧命。 可我又能怎么样呢? 对不起,陌蓝墨,我现在还不能随你回陌家,我知道这让你很为难,不过这样也好,我害了陌家的人,让你能够现在就开始厌我,现在的生分,到时候我被送去陌家审讯的时候你就不会不忍心了。 我转向他,面无表情地说:“把莫山救出来送他离开无卫,连带蓝毅,蓝毅也在禁室,你们能潜伏在这里,怕是也知道了这地下的布置。救出蓝毅后,把他转交给队长紫钧,让他带着人也离开无卫。” 凤鬼爷迟疑了:“三爷,我们不和山胖子一起了吗?” “不了。他和我在一起,只会更危险。”我答道。 蓝墨抽搐了一下:“那你岂不只剩下一人?还有,你不打算听我……” “不必了。我没心情,而且,这不还有凤鬼爷吗?去吧,你们答应我的,把二人救出按我说的去做,有劳了。” 250章 想不到,最后仅剩这寥寥几句话。 想不到,自以为是的缘分,从前的好奇与敬佩,曾经的同生共死,到现在全都成了炮灰。 蓝毅和二山胖带给我的教训是,越多人跟在我身边,他们就越危险,因为事实是,我没有足够的能力保证彼此的安全。这也证明了之前我的猜想是对的,复仇这件事就不该太多的人牵扯进来,我就只剩下这些知心朋友了,再失去,我就真的要一无所有了。 都过去这么些年了,从绿眼迷宫,千年幻山,到夏宫,雅萨,再到残虹。一路上,我们都是互相照应,我承认不管哪方面我都比不上你,甚至是你的累赘,可我从未曾做过半点对不起兄弟的事。 就像当初,我和表哥一样,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我们却比亲兄弟还亲。结果呢,都是所谓的父命,他背叛了于家背叛了我。 他什么坏事都做,设立西北古董商局,就是为了和文物界对抗,为了打压于家。可是,我俩真正面对彼此的时候,他却忍了。 他念旧情,我也念,因为我现在能理解他,尽管我会恨。 “三爷,我们还往下走吗?”凤寻魂许是见我心不在焉的样子而忽然才有些不知所措。 “凤鬼爷,你说,这让我怎么去信一个人?” “我知道你现在心里肯定很难受,但是我不得不说的是,三爷,当你选择去信一个人的时候,你心里其实早就有答案了。不管最后这个人是不是背叛你了,你都要面对,要接受。不是吗?” 是啊,这世间有太多的事情是人为改变不了的,蓝墨要害我,估计是陌家的意思,他是陌家人,家中重命,他不能违。 可是蓝墨,你可以告诉我,我办完事会乖乖跟你回陌家,我是信你的。可你为什么要绑莫山,为什么要和斩情五绝一起来骗我呢? 如今,我无暇去查清这其中的来龙去脉,毕竟现在对于我来说,最重要的是查清当年发生的事,为我母亲报仇。外公不敢声张,于家不敢声张,三家不敢做的事,我敢。 “这附近应该还会有别的出口,斩情五绝既然能长时间潜伏在此,则说明这周围应该对他们的安全构不成威胁。另外,师父在这堵墙上面作了标记,目的就是为让后人继续找下去,”我仔细回想了一下,继续道,“对了,师父若要和于家人取得联系,他使用的暗号是一枚凤目。” “凤目?”鬼爷很震惊地看着我。 “不错,于家的镇墓兽虽然是梼杌,但用梼杌相示太明显了,反而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师父生平喜爱凤鸟,凤目又较易刻画,因此就以凤目为暗号。不过一般不到生死攸关的时刻,他不会使用到这个凤目,所以长这么大,我也没见过师父的凤目。” “那你是要根据这个凤目,来寻找你师父的踪迹吗?可是我们怎么知道,你师父当年在查的那件事,和我们现在要查的,是同一件事?” 我悄然转身,再次看向那堵墙上的字刻,淡淡地道:“蓝墨的话,我不相信了。我现在,只相信我的直觉。尽管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查,尽管我们有可能查不到,但是,只要有一条线索,我就不会放过。” 说着,我伸手去摸这堵冰冷的墙。我的手指一触碰到这墙,就觉得墙体的材料不大对劲,而且这墙好像还有一股石膏泥的味道。外表虽然看上去是坚硬无比的,但…… 我从背包里取出一个铲子,撸起袖子,使出吃奶的劲儿,一铲铲进这墙里,半晌,半边墙开了花,墙面儿先是裂开了一条巨缝,我急忙再用力一铲下去,这下那些砖头和白花花的石膏粉终于连着一起掉了下来,我和鬼爷下意识地用手臂挡住口鼻以防烟尘的进入。 鬼爷乐呵道:“哎,有意思,我还以为我们就要困在此处了呢。想不到这墙竟然可以砸出一个洞来。” “出口肯定是不止这一个的,我也是为了节省时间,而且我怕其他明显或者现成的出口都已经被人动过手脚了,搞不好又会碰上仇敌。不过眼前这个砸出来的洞,我也不知是通向哪儿的,之前我们推断过,这处墓葬的结构是往深处建的,那如果真有人要从外面打盗洞进来,那应该是往下打,而不是往里打,而且他打的地方也不对,肯定是打着打着,发现眼前还是一堵墙,所以索性就放弃了。那不如,我们就利用这个洞,看看外边儿是什么情况。” 我带头,鬼爷随后,嘴里叼着手电筒,猫着腰,蜷起身子,在这窄窄的洞里匍匐前行。 现只管闯,就不管外面有没有路。反正这地儿当年九重社的人已经来过了,搞不好这破洞还是他们弄的呢。 “还好我当年练过一套锁骨功,要不然依我这身板,是肯定塞不进了。”鬼爷喘口气道。 我陪笑:“我小时候可是钻地道的能手,我一躲进去,谁也找不到我。鬼爷,你再坚持一下,我已经看到光了。” 我使出浑身解数往前爬,沾了一身泥土,我让鬼爷先往后挪一些,我准备往后蹬一下,然后直接奔出这土洞。 大把大把的沙土往下流,洞口亮堂堂的,比我们之前所看到的墓室要亮许多,而且是异常的亮。我寻思着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儿的,不过出于防备,就没有再往下爬。 “三爷,怎么不往下了?”鬼爷问道。 我刻意压低声音:“这洞外边儿好像有动静,咱先等着,你还行吗?” “我没问题。” 我于是再往前挪一些,把耳朵贴近洞口,细细打探这洞外的环境。 “怎么样了?” “少爷,那四人,不对,还有一个胖子,已全被归海月带走了。” “什么?归海月?” “是。不过除了归海月,他们还有一个帮手,那人身手敏捷,完全看不清是谁,应该是帮手。” “归海月怎么也来坏我的事……唉,那辛离失踪了,我妈难道没有发现吗?真是的,这一会儿是那姓白的,一会儿又是归海月,到底是要闹哪出?” “夫人是否察觉,这属下就不知情了。不过少爷您大可放心,他们这些个人不是一伙儿的,有的甚至是水火不容,我们先按兵不动,就让他们狗咬狗去吧。” 这俩人的声音怎么听着都有些熟悉,这个主子,被底下的一口一个少爷叫的,莫非他是…… 哦,对了,是扶望那小子! 方才他们说什么来着,四人还有一胖子已经被救走了,这才过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时间,真有陌家的,蓝毅和二山胖这么快就翻身了,这要搁我不知道得忙活到何时呢,看来我这个选择是对的。 咦,小月怎么也来了,我正要把紫钧几个兄弟送还给他可他就来了,我们两个还真是心有灵犀。也不知道蓝毅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没法跟小月交代呀! 听扶望的语气,外头应该不大太平,陌家来了,表哥也来了,小月也来了,文物界还有一些世家的人也应该会陆续出现。莫非,他们发现了什么新的目标,准备集体行动? “少爷,夫人身体不适,你快过去看看吧。”这是第三个人的声音。 等到所有人都退走了后,我先是悄咪咪地把头探出来,保证外面没有其他人,这样才能保证我和鬼爷的人身安全。 这个洞应该是当初无卫建禁室时忘记填上的,而这个地方应该就是禁室所在位置。想不到,误打误撞竟然给我找到了,禁室是整个部族的核心,应该存放着许多重要的文件和资料,刚刚正愁怎么去这里,现在就有了着落,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我顿了顿身上的灰尘,给鬼爷搭了把手,鬼爷直叫身子压得酸痛,我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尘,道:“对不起啊鬼爷,让你跟我一起来,委屈你了。” “三爷你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交情不是用次数来衡量的,其实这个道理,我早就知道了。” 我抿嘴一笑,随意地瞄了瞄身后的环境。这是间地下宫室,大门敞开,这儿设备齐全,各种先进的仪器陈列于此,而且还有不少的玻璃空球体,尽管我不知道这些东西是干什么用的。 我不由赞叹道:“哇,这间实验室,可真够气派。无卫部族虽然沿用了八旗制,生活习性什么的看起来都很古老甚至带有落后的封建色彩,但是你瞧人家搞研究的地方,我觉得比咱科学院还要先进。” “不错。我混迹江湖多年,不论是古板的研究室,还是先进的西方工程部,我都见识过,可眼前的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我倒是从来都没见过。” “我很好奇,这些东西到底是搞什么的?”说着,我便只身走到一张办公桌旁边,随手开了抽屉,把里头的资料都取了出来。 凤鬼爷也跟过来,歪着头和我一同看手里头的文档。 “成分估算:无异常,无特殊显示,各项指标正常。”我轻轻念道。 鬼爷忽然轻拍了拍我的肩膀,让我一同蹲下,躲在那办公桌的后边,还作了个“嘘”的手势。 应该是有人来了。 251章 “今日检验有没有异常?” “我看不如就不验了吧。月夫人,你明知这圣童就是冰三尺,何不把他抓来,我们也就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你以为我不想吗?可他岂是那么容易就能被抓住的?我试了那么多次,都没有用,他要么就是搞失踪找个神秘的地方躲起来了,要么就是身边有一群高手护着他,太难下手了。” “我们也犯不着自己动手啊。他树敌无数,现在又是文物界的仇家,我们还怕没刀可使吗?” “树敌无数,只是表面。你要知道,文物界是雨家和归海家在看守的,这两家可都是冰三尺的帮手,还有梅家,等等,表面上好像所有人都恨不得杀了他,事实上,那些人都是在背地里保护他。以于家的地位,倒还不至于连当家人都保不住。更何况,我们的对手,四块玉,他们的领袖,是白非寒,是他的表哥。” “那既然这些门路都动不得。那不如……月夫人,你想啊,我们无卫部族和此人是天生的敌人,现如今扶以秋不便现身,那不如,让我们这位少主出马,少主是主上唯一的一个亲儿子,他代表的,是咱无卫部族。”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此人。对了,你查清此人是什么来路了吗?我进无卫比较晚,对主上和以秋的故事尚不了解,忽然多出一位少主,我也是有点懵。” 原来月夫人他们还不知道我就是辛离的事实,这样一来,他们的计划就要一场空了。真是有趣,到时候他们发现主子和主子要杀的人是同一个,那得多好玩。 不过这也证实了我的猜想。我就说,当初我进无卫亮出了少主的身份,而扶以秋却无动于衷,她怎么可能那么镇定呢?原来是早有安排。她的想法应该和月夫人一样,打算通过少主之力去获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那我就偏偏逆他们,这回我一定要让无卫部族彻底被搅乱。月夫人,扶以秋,你们俩就等着。 “我方才听属下说,归海月出现了。我们要不要趁此机会,去会会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我们先不露面,你也不是不知道,归海月这个人,机灵得很,外表看起来像个花花公子,但却比任何一个人都有手段。此时贸然出面,他必定会认出你来,到时你月夫人在文物界的那个位置,可就不保了。” 我悄悄地把身子升上来,偷偷地瞄了他们一眼。月夫人果然蒙着一层面纱,可这旁边那个男的是谁?不会是月夫人的新欢吧? 不过也不像。月夫人自打死了丈夫之后,一个人撑起月光宝殿,专卖各项玉石,已经算得上了玉石行家了,这么有商业头脑的女人,何愁找不到一个更好的男人呢? 这月夫人的心思我还是知道的,她不就是爱慕倾尘呗。可是倾尘都是有家室的人了,她自己也是,就算她再爱倾尘,那也应该忍痛割爱,一刀斩断情结。这个冷冽歹毒的女人,想不到竟在情关上给卡壳了,这也成了文物界人们的一个笑柄。 这个男的貌似对文物界的事情了如指掌,而且对我也知道得很清楚,可看他的服装也不像是无卫部族的人,那应该就是月夫人的同伙或是密谋之类的了。我倒想看看月夫人的这个得力助手,到底是什么路子。 我压低声音问鬼爷:“鬼爷,你知不知道这男的,是谁呀?” 他猫着腰,悄咪咪地瞟了一眼,又低下身,摇摇头道他不知。 “三爷,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留在这里,我相信这儿一定有我们要的东西。而且我还想知道,扶以秋为何也要找圣童,难道她也要宝物吗?” 接下来,我其实想了一个计划,但是这个计划,必须由多人完成,里应外合,声东击西,仅凭我和凤鬼爷是难以执行的,而我们两人本来就身单力薄,如果再分开,胜算就会越小。所以这个计划能否实施的前提,是要看看能否与外界取得联系。 扶以秋很快知道,少主连同他的护身队伍全部失踪,蓝毅被救走,禁室疑似失窃。不过对这个现象作出一系列动作之前,有一个过渡时间,而这个过渡时间则是我们搜集证据的最佳时机。 但事实上我们算是被困在这禁室里了,所以我说必须要和外边的人取得联系,保证双方同时进行,这样才可以保证我们的安全。 无卫那么大,扶以秋命令一下,我们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难逃她的手掌心。更何况到时我若是掌握了什么重要证据,加上我是少主的身份,免不了会被扶氏灭口。 扶以秋这个人疑心病很重,决不会那么放心地把我留在无卫,她也应该能够猜出,我这次回无卫是为了什么。但凡她想保住自己的地位,想活命,不想锒铛入狱的话,那就会想尽一切办法除掉我。 我得先有这个意识和心理准备,到时碰上麻烦才不会优柔寡断。要不是早猜出斩情五绝和陌蓝墨的关系,我断不会轻饶过这五绝,凤鬼爷才是有真本事的人,下回遇上的话我决不会轻饶这些人。 听他们的对话,月夫人应该会把自己的想法上报给好姐妹扶以秋,他们的下一步计划应该就是找失踪的少主,让少主先把找圣童的事给办了,办完再除掉也不迟。可他们万万不会想到,这个日日夜夜想要找的圣童,就近在眼前。 这也说明了,少主这个身份在目前还是顶用的,他们毕竟也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八旗之主,更是忌惮少主这个身份,主仆关系在他们的想法里已经根深蒂固了,尽管后来的扶以秋基本上掌握无卫大权,但是听到少主这个身份,他们还是不敢乱来的。之所以因为这样,是因为他们的主上,我的父亲,还活着呢,他们就不敢造次,无卫部族也还不至于那么乱。 等我把这里的资料带出去,到时候他们一定会讶然,少主出现在禁室,而小月则须负责联络各旗旗主,拖住扶以秋。这是他要做的,等我把禁室里的这些坏勾当全部揪出来后,八旗的人必会人心动摇,这个时候,我看扶以秋要怎么收场。 以防万一,我还得除掉一个人,那便是现在在说话的月夫人。因为月夫人是见过圣童冰三尺的,所以一旦她看到了少主我,必会坏我的事,计划则大乱。当然还有一个人,可能造成我计划的失败:表哥,白非寒。 他毕竟是从四块玉的利益出发的,肯定不会顺着我的意思来。罢了,只要他不碍着我,我就暂且不会搭理四块玉的那些破事。 所以现在第一步要做的,是想想怎么取得归海月的联系,然后set down to work,抓紧时间把禁室的秘密都给揪出来。 我在想,这取得联系和除月夫人,能不能一起办了呢? 姑且等等,听他们怎么说。 月夫人忽然摸出手机,接了个电话。不过也没听清她说什么,那电话不过说了一两分钟,然后她就挂了,转过头来对那个男的说:“行,夫人已经发话了。我们就按刚刚说的去做就好了。” 对哦,电话,电话既然打得通,那不妨就用它……幸亏我心细且记性好,还记得小月的手机号码。 看来这扶以秋对月夫人还不错嘛,还为她的手机开放了特权,能够打电话。现在不如等她把事情放手给那个男的去做,然后我们就出手,这样一来,既能封住她的口,又能与小月取得联系,一箭双雕。 我悄悄吩咐鬼爷,等时机一到,我们一起出手将月夫人拿下。 “这样,你就先跟夫人交代少主之用,把我们的计划讲给她听,她必会明白我们的用意。”月夫人笑眯眯地说道。 “是。”那男的拱手作辑,然后退下了。 忽而,我手中匕首微微一抖,纵身一跃,月夫人出于防卫,旋即后退把脸侧向一旁,身子稍稍倾斜,生怕再被刀子划伤了脸颊。 鬼爷脸色一沉,一按扇骨,鬼阳扇如贯神力,聚万气,凤鬼爷踩上桌台,一个后空翻,把扇子摆平,三枚银针射出,月夫人所幸逃过了两枚,可最后一枚还是穿进了她的肩膀。 猝然,她正如被点了死穴一样,一动也不能动,面色苍白,惊愕地靠在墙边,眼珠上下打转,惊慌地道:“你是什么人……” 凤鬼爷收起了鬼阳扇,用手指轻轻擦拭扇身上的灰尘,连眸子都不曾抬一下,微微道:“月夫人,你当真是贵人多忘事,你就算不知道这样的手法为何人所有,那你总该记得,那日在残虹古山出现过的,七杀鬼爷吧。” “你是凤寻魂!”她瞪圆了眼。 我从后边慢悠悠地走出来,轻慢地道:“你也不用讶然,我们为何会出现在此处。因为你想不到的事情还很多,”我走到她身边,一把抢过她手里的手机,“也不知道这玩意儿,还有我身后的那些东西,到底是你们无卫的什么黑科技,不过我猜,你们肯定是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 她冷哼一声,笑道:“原来是你。哈哈,好,那我不妨告诉你,你身后的那些空心球,都是用来,装人血的……” 她说得好生神秘,还刻意把最后的几个字念得重了一些。 人血?! 我心头一凛,惊恐万状。 什么情况?这些玩意儿竟是用来收集血液的?那无卫部族收集这些人血干什么,而且,收集血液,不是要几滴或一小瓶就好了吗,为何要搞那么大的空心球?把一个活生生的人抽掉了这么多的血量那可多遭罪呀。 252章 “很好奇是吧?”月夫人看着我,狂笑不止,补充道,“我就告诉你吧,这些人,被抓到这里,被抽了那么多的血,全都是为你偿的!也就是说,是因为你,他们才会被抓到这里来,才会被活活地抽干了血!” 我踉跄了一下,站不稳脚跟,只觉整个人昏沉沉的。 她说的,可是真的? 她描述的这些画面,不由让我回忆起了当初在残虹古山,大血管之上陪葬的人,那些被活生生吸干血的人…… 可是她说这话是何意? “无卫部族,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寻找圣童,它和四块玉的动机是很相似的,但你或许应该知道,以秋的野心和个性,她要的不只是那么简单。她研究了巫景同的《残虹不死》,你也知道,这本书,是四块玉的,而白非寒和无卫的合作,就主要是指这方面。但白非寒要的是近在眼前的圣童,冰三尺,是你……” “可是,以秋并不甘心,她也想得到圣童,一解她心中之惑。她知道,归宿人其实有两个,既然一个已经被白非寒要了,那另一个,她不知道,她就要一点一点去试……万一哪天成功了呢?就算等不到另一个,那等到你也是好的呀,于是她就发动无卫,捕杀你。而这些被抓来禁室的人,就活活被抽了超量的血,这是因为无卫,已经研制出了一种仪器能够辨别奇特血型,这对寻找圣童大有帮助。但是,要辨别,则须过量的此类血。所以那些人,现在要么半死不活,要么已经……” 说到最后,她竟然还有一丝笑意。 “可是他们都是因为你,当然,这个疯狂的计谋,是以秋,和你那个表哥一同策划的。但原罪,仍是你。”她咬紧牙关。 我反唇相讥:“那我也告诉你,圣童只有一个,归宿人也都不复存在了!青衣……阿瞳已经……”我忍住不让泪水掉出来。 鬼爷拍了拍我的肩膀,道:“三爷别听这个女人的一派胡言!哼,月夫人,你若再敢乱嚼舌根,我马上杀了你!” 不,我不能被她的话迷惑,她一定是骗我的。这种套路我早就吃透了,不就是为了逼我相信让我动摇吗,然后她也好趁人之危。 我说过,接下来我下的每一步棋,必须是坚定、冷厉、狠心的,不应该被人动摇。 “你敢杀我?这儿可是无卫!只要我轻轻一喊,十个你们都会被围起来插翅也难逃!” 我反驳道:“若顶用的话,你方才早就喊了。月夫人,你别白费力气了,你说的这些,我一个字也不信。” “冰三尺,你果真是狼心狗肺之人,竟没有一丝道义之心……” 我反手狠狠给了她一个巴掌,面纱随之揭下,脸颊上的那道疤终于暴露了出来,我笑道:“你也配提道义二字?那日在残虹古山,你是怎么说的,你以为那是你这条破疤能算清楚的吗!那夜在林中崖截杀我的时候,你又是怎么做的?” “别的不说,就拿从前到现在,我处处忍让你,可你却处处陷我于不义,包括你拿玉磬害我们,抢勾玉,还有你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我们的恩怨,从我外公那一代,延续到了这一代,现在,是该好好清算了。” 鬼爷问我打算如何处置她。我想想还是算了,毕竟她是个女人,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这样的事,搁我是做不出来的;凤鬼爷又追问,我现在不好好收拾她,将来若她有机会再逮到我,却决不会轻放过我。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别人怎么样是别人的事,我有我的处事原则,尽管我恨她,但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嘛。 就且将她扔在这禁室里的深山,一个人若孤立无援,是很难再找到出路的。这就看她的运气了,也看老天是否愿意怜悯她,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我最痛恨的,是那些伤害我朋友的人。包括言语上的冒犯,我都不允许。没有人可以冒犯青衣,不论是好人还是坏人,只要有人骂他一句,我必狠狠地怼回去。 因为,这个人,无可挑剔。 相惜的几天,却让我看到人性的可贵之处。让我知道,原来这世上还有这么美好这么温柔的人儿啊,比一个和蔼可人的女孩还要善良。 方才我已然联系了小月。小月知道我安然无事而格外开心,他也说了,他现在就在无卫做客,我把我的计划告诉他,他说,一切都包在他身上。 这个看起来玩世不恭,爱夸海口的小厮,办事效率可高了。人人都知小月是个精明能干的商人,在我看来他不只是在生意上很有头脑,在各种项目上面他都是有绝对优势的,算是一个很完美的人了。 鬼爷道:“我实在不知道要找什么资料,要不,三爷你自个儿翻吧,我到门外把风。” 我点了点头,蹲下身,四处张望。扶以秋这个人狡猾得要命,那么重要的东西肯定会藏得很隐秘。我要在这个有限的时间内把最重要的,即是藏得最深的东西找出来。 万不能辜负小月的努力啊,能不能成功就在此一搏了。 月夫人说,这些仪器是用来抽血和验血的,那这些被抓来的人呢,他们被关在哪里,和之前蓝毅被关的会不会是同个地方。 这个地方是通向深山的,所谓深山老林,不过是我们对这处墓葬的一个定义。可我怀疑这儿根本没有墓葬,是人们在故弄玄虚,因为这儿奇特的地形和地貌,正是因为自然地理环境,给此处营造了神秘的氛围,而才会让人怀疑这个地方有古墓。 这也说明,当初那个,陨石击落成两半,一块炸入残虹,一块则击落在无卫部族的基地,这个说法是有待考证的。 月夫人刚刚的说法其实还不对。无卫部族和四块玉虽然说都是为了圣童,但是二者的动机还有组织形式是完全不同,无卫部族只是借着复兴巫氏遗志然后得到巫景同想要的宝藏,可四块玉就不一样了,它本身就是巫景同的后代白氏,它才算是真正继承了巫氏的遗志的。 四块玉和三大家族的矛盾,比较容易讲得清的。他们的最终目的是破解于家秘密,彻底斗垮三大家族,将巫氏的思想发扬光大,对文物界取而代之。 可无卫,就有点复杂了。单从形式出发,它就很古怪,它的成员组成,除了自身的八旗,其余基本上是通过掠夺而来的,说白点就是抢人。四块玉是雇人,而且这些人一旦成了四块玉中人,那都是誓死追随的,算是个个硬核。 无卫部族就有了一丝神话色彩。这么一个充满暴动、血腥、屠戮、封建的部落,虽兴起的时间唯有二十年左右,但这二十年来,却一直藏得很好,也不见得有警察来过。 当初蛮鬼屯被查处后,警局可是马上下达命令,把它拆了。 无卫又是凭什么,能够像陌家一样,遁形于江湖呢? 想来,扶以秋上位已经有十七八年了吧,其实当初我母亲嫁来无卫的时候,无卫的势力还没有那么强硬。但于家把我母亲嫁给无卫的主上,总是有原因在里面的,会不会,我母亲压根就不喜欢无卫的主上啊? 现在还不是想这些问题的时候,因为我觉得所有的疑惑的根源,都来自当年的那件事。无卫的发展有一定的基础。而我最想弄明白的,就是遁形。 我转身说道:“鬼爷,我们回去吧。” “回哪儿?” “我们下到哪一层了?继续往下吧。” “我们好不容易找到这儿,这可算是他们的运转中心啊,你不打算再找找吗?这儿那么多书架,肯定会藏有不少的资料,这可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三爷,你不能放弃呀。” “我打算烧了这里,”我淡淡地说道,“扶以秋有一种藏匿的本事。我们肉眼看得到的找得到的,都是她想让我们看到的、找到的,而我们要的,不是这些。无卫之所以能存活到今天,是因为它的遁形之法,证据也会遁形,只有把这些烧了,才能找到我们要的。” 短时间内参透这些是不容易的。 难怪青衣总把一切说得那么神秘,难怪遁世阁会取遁世二字。 在出发之前,于司宸曾给我发过信息,他告诉我说:“你以后所经历的,真真假假,兴许难以分辨。眼见不一定为实,我相信你必定知道这个。同样的,万物遁于形,你要找的,是你眼睛看不到的。有些人善于藏匿,当我们没有足够的能力层层揭开这些荫蔽的时候,就先毁灭它。毁掉即是寻求。” 舅曾祖父已经一百多岁了,从上世纪到如今,什么大世面他都见过,知道的道理也比我多,他告诉我的,肯定不是简单的人情世故尔虞我诈。而是一些存在于自然万物之间的客观规律。 这些规律,却也只有通过实践才能参透。当初他把他的那一套套复杂而又深奥的理论讲给我听的时候,我大概是一句都没有理解,我也不知道从何去理解。 可如今,终于知道了为什么。 我希望却也相信我的判断,我的选择是正确的。 凤鬼爷把火机递给我,我把这山体上的干树叶还有枯枝都搬下来,盖在这些仪器还有书桌上面。 “鬼爷,这儿的洞口很多,为了避免和月夫人相遇,我们就进西侧的那个小山洞吧。”我随手把点开了的火机扔在这片枯枝烂叶之上,不久,熊熊大火已燃,火花大团大团覆盖,眨眼间,万物毁于一旦。 253章 不知不觉,又过去了十五分钟。我感觉这样的长时间耗能,没过几天我们就会饿死在这里,如果没有充足的资源补充的话,那会死得更快。 “终于出洞了。”我气喘吁吁地躺在洞口,刚闭上眼,鬼爷便也筋疲力尽地从洞里爬出来。 他没我累得厉害,只不过暗暗道:“我还好,只不过手有些抖。” 想不到眼前的世界竟是一片雨雾森林,长长的雾凇连结在一起,灰绿色的林子里似乎每时每刻都在下雨,这雨竟如牛毛般细,水润润的,空气格外新鲜氤氲。 我说道:“又是雨雾森林,凤鬼爷,待会儿要注意雾里花,这玩意儿我之前碰到过,蛮厉害的,不过它怕火。” 雨露垂落,每一片暗绿的树叶上都挂着一颗晶莹饱满的雨珠,像钻戒般清澈而美丽。 想不到在蜓北所见到的雨雾森林,如今还有机会再见一次。只希望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永远不会改变,时光锁住此时此刻的美好。我害怕再梦幻的雨雾森林,带给我们的会是更多的危难。 这回可真是雾里看花。 不过说到雾里看花,这倒与我之前所想的遁形有相通之处。同样是肉眼不可见,同样是让人捉摸不透。 “鬼爷,你看到了吗!我怀疑,这是我的幻觉,西北这么干燥的地方,怎么会有雨雾森林呢?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可是我也看到了,确实是雨雾森林!可是三爷,现在文件已经烧了,我们上哪儿去找证据呢?”鬼爷有些不高兴。 我知道,他是不能理解我方才的举动的。但其实,我想的遁形,和当前所遇所见,基本上吻合,虽然舅曾祖父所说的遁形理论是有一定的条件的。 扶以秋参透了这个道理,自然能把她要藏的东西,藏得严严实实,这也是这么些年来,她能够隐藏得这么好的原因。我就说,当年那件事,怎么可能一个人都不知情呢,敢情是中了扶以秋的遁形。 遁形的绝妙之处,在于,那个人想让你看到什么,你就会看到什么,所以那个人不想让你看到的,你是一定不会短时间看到的。这个短时间的概念,比较模糊,短则三两个月,长则几十年。 扶以秋大概是知道了巫景同很多的秘密,要不然一般人是难以掌握遁形之术的。遁形术,只有三大家族的顶峰,宗师级别才可以修学,就连我们几个当家掌门人,至今都没有机会学习这门玄术。 因为这门玄术和巫景同所著的《残虹不死》有莫大的联系,二者都是看不见摸不着的,而且都是时空概念,物理概念。甚至会运用到相对论以及平行宇宙等的解释,总之,很复杂,虽有理论性,但却很玄乎。 关于遁形之学,于司宸曾说过,如果把所有的蝼蚁之窝都捅出来,那么相当于只有这个蚁后可以掌握这门玄术。可见,能参透之人,少之又少。 我都没有机会参透,又怎么可能破解它呢? 想到此处,我顿然有些茫然,对鬼爷道:“现在我还没想出来,不过你等一下,让我回想一下舅曾祖父所说的话,是不是我把哪句话漏了……一定会找到突破口的……” “可是,归海老板时间有限呀,三爷,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鬼爷有些急了起来。 我也明白他所说的,小月在尽量帮我们拖住时间,我们应该抓紧找资料揭发扶氏才是,可扶氏设下的谜团太大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就算把刚刚一份份文件翻出来查找也快不了多少的。遁形之术,肉眼难破。 “归海老板在这儿呢!” 霎时间,雨雾森林的雾气渐渐消散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伫立在林翳之下,久久才转身,付之以浅笑。 不过他的浅笑有些不自然,倒让我觉得有些陌生,以至于须臾,我才如获至宝似的,应道:“小月!小月!我们在这儿呢!”我边招招手,一边从这山腰间的洞口一跃而下。 鬼爷也连忙把手放平,随我一同跃下这雨雾森林。我一个趔趄,差点儿又站不稳脚,小月只身将我拉起,笑道:“诶,你这背包看起来不轻呀,不会装着什么宝贝吧?” “就是一些工具,还有一把梼杌刀。”我不假思索地答道。 他思忖片刻,细声念道:“哦,梼杌刀……” 我上下打量他,觉得很不可思议,皱紧眉头,纳闷儿地问道:“咦,小月,电话里头你不是说,你在外边帮我拖住扶以秋吗,你怎么自己跑进来了……” 他顿了顿,道:“我这不是担心你……放心吧,外边儿有我的人马呢,那些个小人物,不足为虑。我来,就是想找你的。” 奇了怪了,我和凤鬼爷绕了那么多弯才找到雨雾森林,可小月刚来无卫还没有半天的时间,竟然就找到这里来了。而且他是从对面走来,也即是从别的入口进来的,而且还只有他一个人,他也真是太厉害了。 这雨雾森林茫茫一片,蓊蓊郁郁的墨绿树叶遮挡住光线,把这个本来就是阴天的林子衬得更加灰沉沉的。 不过现在好多了,尽管一切还仍是湿漉漉的,但至少雾气已然消散,路也看得清了。雨雾森林的出现,应该可以为我们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我们一边走着一边聊天,小月却总是若有所思,平时他可是开话匣子唠叨个不停的,我们都多久没见面了,他怎么却有点见外呢。 我于是先打破了沉寂:“小月,我问你啊,你知不知道遁形之术?也就是一种可以藏东西的玄术,总之,我也不太清楚具体是什么,应该是一门功夫吧……” 他竟然若有若无地应了句:“知道啊怎么了?你想藏什么东西吗?” 他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遁形之术可是于司宸那辈人的顶层学术,小月他难道真的会? 我连忙追问:“那你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吗?还有,你不知道怎么破解它?就比方说,我要用遁形之术藏一样东西,那么,别人要怎么样才能找到它呢?” 忽然,他止住了脚步,把脸转向我这边来,又瞄了一眼站在我旁边的鬼爷,再看着我说道:“你想干什么?遁形可是遁世阁的秘术,不外传的,你想学吗?” “不是,是这样的,我舅曾祖父,于司宸他也会这遁形术,虽然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学来的,但是这真的很重要,”我好奇地说道,“那小月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归海月忽然把眼神挪开,看向旁边的树林,喃喃道:“我……我也是家中长辈告诉我的……不过,我的确知道它的破解之法,只不过,这个,要靠你自己去参透了。” 小月他真的知道遁形。这个人简直是全能天才,可不仅是经商奇才啊。 鬼爷喜出望外,道:“三爷,是不是只要参透了这其中的奥秘,我们就可以找到证据了?” 我笑着点了点头。 小月愣了愣,又道:“阿轩……不是……” “你叫我什么?” “不是,我是想说,我跟你讲这遁形,出去以后,你可千万不能和别人说。本来,我说出口,我已经是违背了家规的,所以也请凤鬼爷,能暂且避一避。” 我有些迟疑,倒心里也有点过意不去,扭过头看了一眼凤鬼爷,鬼爷倒是很自觉地走开了。 这一路,他同我吃了不少苦,有什么困难,他都是第一个挺身而出。可是他是江湖中人,没有别的身份,不属于各家各派的人,也不是文物界的人,所以以至于一路走来,大家心里多少会对他有些芥蒂。 世人都说七杀鬼爷,满腹仇恨,刚毅而狠心,可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我发现,他不是这样的人。他懂得很多人情世故,对朋友也很仗义,不会伪装,也不会欺骗。是多么实诚的一个人啊。 周围的人对他的隔阂,多少会对他造成一些影响,可我作为中间人却无法为他做点什么,这是我觉得我最对不起他的地方。 可三家之中,不论是谁,包括我在内,都有家族之任压在肩上。小月的也有家规要遵守,我不想我们之间的朋友交情会为难到他,也不希望他像蓝墨一样,会被惩罚甚至被幽禁。 “遁形之术的核心,在于,不畏和全知。这两个词从字面意思来解释呢,不畏就是不害怕,什么都不会畏惧,藏匿者让外人看到的一切,也就是那些肉眼能见的事物,必须是藏匿者不畏惧的;全知,便是都知道,也就是说,藏匿者要让外人看到的一切,必须是他知道的。 “这两个便是核心特点,至于怎么修学,这需要特定的条件和环境,现在一时半会儿你应该学不了。那我就这样带过吧。接下来,就是关于破解它的办法,其实也很简单……” “等一下!”我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小月,思考了片刻,才道,“没事,你继续说。” “破解的关键,在于你能不能找到,藏匿者心里最害怕的东西,也就是他的心魔。” 我灵机一动:“我知道了,遁形之术的脆弱之处,在于藏匿者心底的恐惧,一旦我们我们喊出了她心里的恐惧。就算是由千斤石、万层山掩盖住的东西,也会被开启。” “不错,”他点点头,“但是,启封是有一定的条件的。遁形之术背后的物质基础,其实是感应石,感应石的成分和陨石相同,但它的功能很特殊,感应石可以说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它与藏匿者的想法是相通的,所以,只要你说破了,感应石的作用就失灵了。到那个时候,东西,就藏不住了。” 这一段其实我听得有些懵懂。世上真的有感应石这样的宝物吗?如果这只是巫景同秘密的一部分,那巫景同真正要知道的秘密,岂不是……可这些秘密都是三家所有,可我作为于家当家,竟一点儿也不知情。 254章 可是雨雾森林那么大,我们应该上哪儿去找这感应石呢?感应石失灵后,我想知道的,就一定会出现吗?这难道就是遁形? 我迫不及待地追问:“那这感应石,一般会在哪里?还有遁形之术,运用的原理不是平行宇宙的交集吗?这和感应石又有什么联系?” “就像残虹古山里的特殊物质,于厉生可以通过特殊物质知道巫景同在古山的一举一动。感应石的功能也是差不多如此,感应石不是一块石头,而是另一个空间,所以当我们在特定的环境里说出藏匿者的心魔时,感应石作用失灵,我们就会自动进入到感应石所在的时空。” 特定的环境? 我只知道于司宸说过:毁灭即是寻求。我之前将无卫部族的运转中心,也即是扶以秋最重要的一个地方烧毁了,然后我们进洞,然后就看到了雨雾森林。我说怎么这么奇怪,西北,沙漠,古山,怎么可能会有雨雾森林这样的地方,原来,是应了遁形的规律。 毁灭即是寻求,是新的开始。 所以我当我选择毁掉那些东西之后,我将进入小月所说的“特定环境”,所以说,我们来对地方了!雨雾森林,雨雾森林就是问题所在了,只要说出心魔,我们就可以抓到证据! “鬼爷!”我迫不及待地将凤鬼爷叫过来。 就在此时,小月忽然抓住了我的手臂,说道:“不可以!阿轩,你不能说!这是天机,是陌家的天机!” 我拗过头道:“如果是陌家的天机,那扶以秋怎么知道这天机?这明明就是我们于家在守护的一部分,只不过被巫景同窃取了!可怜我作为当家人却什么也没学会,什么也不知道!陌少爷,你说我是不是很可怜?” 眼前的这个人忽然松了手,有些迟疑,有些木讷,杵在原地。须臾,才默默地撕下了面具。 小月和蓝墨都是我最要好的兄弟,他们是谁我会认不出吗你?从我第一眼看到眼前的这个人的时候,我就开始有些怀疑了。 小月不会叫我阿轩,他答应的事不会轻易改变主意,他也不会知道什么遁形之术。能掌握的,必须是像陌家这样的高手。 又有什么人能够在这雨雾森林来去自如呢?是陌家人。他们拥有的独特的陌家杀尸血型,甭说是雾里花,再厉害的毒虫闻见了都会害怕。 破绽太多了,装得太假了。不是小月,又是陌家人,然后还称我阿轩的,我能想到的,就是陌家少爷了。 当初在遁世阁,虽然被他教训过一顿,但我不记恨,因为我的确无话可说。陌少爷是个外冷内热的好人,这点我是知道的,伍伯也说了,他虽然做事毒辣,下手狠,但心肠却是好的。 我继续说道:“曾经也有人扮过小月,他叫孟无妄,我信他,所以每次都会中了他的招。你们陌家人,不都是这个世界最神圣的人吗?陌家,无人能与之匹敌呀。可是两次,都没能逃过我的眼睛。” 他保持不动,伫立在原地。 我屈膝而跪,毅然说道:“这是我最后一次求人了。” 鬼爷在远处,不忍叫道:“三爷!” 我央求道:“我知道陌家要杀我,我知道这是陌家长老的指示,我也没想要逃。但是我求你,再给我多三个月的时间吧,等我处理了手头的事,你要杀再杀好吗?” “三爷!您快起来!”鬼爷在一旁呐喊道。 我不知道陌家人抓我是什么意图,方才的事也证明了,我对于家的秘密的确一无所知,尽管于司宸偶尔会给我传一些消息。但都是一些表层有挂钩的消息,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秘密。 “陌少爷,我也知道,你对阿瞳的事一直耿耿于怀。对不起,是我害死了他……如果不是我非要进山非要拿走东西,青衣他也不会死。对不起。” 陌少爷泪眼汪汪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遁世阁应该算是陌家的一个重要分支,不过可能当时陌阁主还没有接到陌家长辈的通知,或是当时陌家还没有要杀我的意思。要不然,早在当时,遁世阁就动手了,也不会救我帮我,把我留到现在。 鬼爷说道:“这位陌少爷,我知道我们武功远不及你,但你若要杀三爷,便一同把我也杀了吧。” “不要!”我森然道,“鬼爷你忘了,寻一不归魂,你的事,还没有做完呢……若陌少爷今日执意要带走我,还请鬼爷,遂了我的心愿,铲除扶氏!” 陌少爷闭了眼,支支吾吾地说道:“你…起来吧……难道真的没有办法吗?你知不知道,你是阿瞳誓死要护着的人,阿瞳已经走了,你可要为他好好活……陌家的指令,不可违,你放心,我会为你求情的。” “我只要三个月,”我再次恳求道,“陌少爷,待我查清扶氏的勾当,报了仇,我一定会无条件回陌家的。多谢你能告知我,遁形之术的破解方法,谢谢你。” “阿轩,其实你误会了,我从遁世阁出来就没想过要杀谁。可是我没想到,外面的世界如此不太平;我听迦伯说,各路各派的人都在追杀你,你现在如果没有高手在旁,会很危险。还有就是上次的事……” “上次的事就不必再提了。陌少爷,我的事您就别参与了,我身边还有鬼爷呢。我们就此分道扬镳吧。”我拱手作辑,转身离开。 他追上来,特意塞给了我一张纸条,纸条上记着他的手机号码。 我摸出从月夫人那里得来的手机,迅速记下他的号码,而后便匆匆离去。 “阿轩!记得说出心魔!” 这片雨雾森林就是特定环境无疑了,是不是只要喊出扶以秋的心魔就可以使感应石失灵,那么遁形就会被破解了呢?这世间真的有这么神奇的事情吗? 我其实不太敢相信陌少爷的话,尽管他的确是一本正经地在告诉我遁形的秘密,还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不能跟别人说,就连鬼爷也让他回避。可是,遁形,真的存在吗? 扶以秋掌握了遁形,这说明了她对于家的秘密已有一定的掌握,甚至比我知道的还多。怎么说呢,这个女人,真是越看越像巫景同,简直可以用前世今生把这二者联系起来了。 我们都知道,扶以秋的心魔,其实就是她原来的丈夫连九净。可是真的就如陌少爷所说的,喊出他就可以了吗? 我于是在手心画了一个圆圈,然后用刀子在附近的一颗树上做下记号,仰天高呼:“连九净!扶以秋的心魔,是那个曾被她伤过、最后坐化而死的连九净连禅师!” 树叶簌簌掉落,雨珠也跟着滴滴答答地垂下,整一个雨雾森林仍旧寂静。 刚刚陌家少爷明明就是这样说的,在特定的环境里说出藏匿者的心魔,感应石会因为筛选不到对应的信息而失灵,而此时我们则会进入到感应石所在的空间,那么,所有的我们要找的资料,就再也藏不住了。 原理是如此,可现在我和凤鬼爷并没有感觉,这个时空还是这个时空。我手心里的圆圈还在,树的记号也在,就连树皮都没有掉落下来,似乎万物都是永恒的。 难道说,我们还没有找到所谓的特定环境吗? 凤鬼爷提议道:“陌少爷应该还在周围,不妨我们再去问问他?” “不必了。他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剩下的,得靠我们自己去突破。” 再想想,再想想…… 雨雾森林肯定是我们要进入另一层空间的预备空间,这点已经很明显了,如果不是这里出了问题,那便是扶以秋的心魔或者是我呼喊的方式。 我清了清嗓子,大声道:“当年,连九净把他父亲留下的舍利子,作为你和他的定情信物,你也应该知道,这舍利子对他来说有多么重要,可是,你却瞒着他偷偷把舍利子卖到国外,还在缅甸采购了一串珠子充假,你骗了他整整八年……” “扶以秋,你从来就没有良心。你还对他说了那么多伤人的话,可是他呢,最后却愿意为你而死,为了让你安度余生,他准备坐化,还提前写了信让你留着舍利子,好好活着,可见他对你的一片真心。” “但是,你却仍然没有止住你的贪婪和欲望。你揣着他的两颗带有血沁的珠子,跑去了无卫,害了无卫部族的原配夫人,这些年来,更是为非作歹,无恶不作。你最终会得到报应的!扶氏,你知道吗,当我提到这个名字,我有多么恨!” 眼泪顿时夺眶而出,我咬牙道:“凭什么别人家的孩子,生下来有阿爹爱阿娘疼的,而我却要饱受欺凌,被指为天生异瞳的怪物。为什么那么坏的人可以一直逍遥法外,而好人,我最亲的人,却要无辜被害?所有人都规劝我,不要报仇,可是我做不到!” “三爷……” 终于让我一口气说出了沉积在心头的愤怒,说这些话,我不怕被人听到,更不怕被众人耻笑。欠债就还,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猝然,雨雾森林开始抖动,山石开始坍塌,林子也几近倒伏,树枝和石头朝我们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山崩石裂,雨雾骤歇,天逐渐暗了下来,一声接连一声的闷雷,与山尖擦出了火花,绿油油的树叶开始枯黄,长期接受雨雾的滋养的树叶一旦失去这些湿润的雨露,统统瞬间化为枯枝烂叶。 狂风如一只肆虐的巨手,似乎欲将这林子连根拔起。漫天飞舞的枯叶,被这肆意逞凶的旋风卷入山间,一同点燃了山腰处的大火。风愈刮愈猛,火势越来越大,我已来不及逃和闪躲,睁眼时只见铺天盖地的沙石从山体中间蹦落,随即涌了过来。 我冲了过来,一把将鬼爷推到一片空地之中。 “三爷!!” “凤鬼爷……” ~~~~~~ 放眼望去,是层层叠加的沙砾和碎石,一点儿人烟也没有。雨林已毁,山体坍塌,枯槁苍老的秃枝,残破的烂叶,一股脑扎在绝壁的细缝里。 如锯齿般的大石,挨着高高的树桩;这儿应该成了一片废墟和莽原,所幸天是蓝且清净的,还有一丝丝的云挂在上头。 按理说,一切都崩塌了,我应该进入另一层空间了。但我发觉四周的山还在包围着我们,也就是说,我们很有可能会永远被困在此处。 在这段昏迷的时间,我一直在思考:为什么会这样? 沉重的石块压死了我的一只胳膊,我只得颤抖着挪动另一只手。奈何另一只手也已是血淋淋的了,可猝然发现,旁边的手机却仍在发光。 不会是小月给我发消息吧? 无卫制造的东西,果然硬核,这么大的坍塌,却没有把手机砸坏。不过可能,是我用自己的躯体替它挡住了这些石头吧。 我现在也无法起身了,浑身还是麻木的。我把身体往下蜷缩,颤着手,点开了手机里的最新消息。 给我发信息的,是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号码。 不错,是陌少爷。 255章 “阿轩,当你看到这条信息的时候,我不知道你是否还好。对不起,我没有告诉你,遁形一旦被破解,万物会归于一,也即是你眼前所见到的一切会瞬间坍塌、消失。可是我不敢面对,三个月后的事。因为陌家的长辈已经下达了命令,我和蓝墨,其中必须有一个人杀了你。我知道蓝墨是你非常要好的兄弟,他不会杀你,可我也下不去手,没错,我是个懦弱的人,我不希望今后你会被追杀,我也不希望你真的死在我手里。现在你应该被困在禁室里的狐山,这样或许对我们来说是比较好的选择,因为狐山或许会有你要找的东西。但对不起,我还是骗了你。” 其实我并不怪他,他与我毫无瓜葛,愿意放过我而且告诉我遁形之术我就已经很满足且感到高兴了;再说,遁形是大秘密,要先破它岂有那么容易,别说是坍塌了,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要试一试,主要有一线希望那我就不会错过。 “鬼爷!”我咬牙,艰难地呐喊道,“凤鬼爷!凤迟!凤寻魂!” 他不会出事了吧?! 我使出吃奶的劲儿,想把那块压在我左手上的大石搬开,可费了大半天,却始终没能把它起开。 “三爷!三爷!你在哪儿?” 是鬼爷的声音! “我在这儿呢凤鬼爷!”我应道。 鬼爷奋力助我把石头搬开,然后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我笑道:“谢谢啊……只不过,以后我这左手估计要废了。对了,你没受伤吧?” “我好着呢。三爷你可别胡说,这左手虽然不是惯用手,但它的作用也很大。唉,其实不管缺了是哪条胳膊,那个人的余生肯定不会好过。我看你右手也伤得蛮重的,先处理一下伤口吧。”凤鬼爷轻声细语地说道。 他为我包扎,给我上药,我忍着疼,却四处张望,恨不得能快点儿找到我们要找的东西。 “都是皮外伤不打紧的,”我看到了远处有一块石碑,上面好像还刻有字,于是便乐道,“找到了,肯定是那里!我们快过去看看!” 凤鬼爷抬眸低声道:“不差这会儿,先歇着吧。” “可、可小月等不及啊!” “我还蛮佩服您的,我凤寻魂活了这大半年都不知道这世上有那样神奇的事,直到我亲眼见证刚刚发生的一切。三爷,您真行。” “我也是靠别人告诉我的。这本来是于家的机密,是三大家族拼命要守住的,可不曾料想,连扶氏都掌握了,而我却还要靠别人来拯救自己,我有时候觉得我真的不配做这个当家人。” “你别这么想,这些事情又不是自己能凭空捏造出来的,一定要有人说出来并帮你点破。你家的长辈,既然不愿跟你说,那想必也是为了让你历练历练。” “那倒是。” 我缓缓起身,执意要到那石碑附近看看,凤鬼爷知道劝服不了我,就只能扶着我一瘸一瘸地走到石碑前。 石碑上用血红的几个大字写着“涅槃重生”。这倒不由令我记起之前在残虹古山所进去过的涅槃洞,可是这世上真的有所谓的涅槃重生吗? 石碑附近野草丛生,风一吹过,高高的芦花便漫天飞舞,我转身,又看看身后那些倒伏的枯枝烂叶还有奇林怪石,越发觉得,世间万物归一,原来是多么原始的体验。 拨开那高高的芦苇丛,却令我们不由止步。 “这个石窟,应该就是扶以秋遁形所藏之地。凤鬼爷,我们终于找到了,”我看着他浅笑道,“扶以秋肯定不会想到,她费尽心机要隐藏的石窟,竟让我们找到了。” 这个石窟应该不是禁室里的荒山,但是可以说,整个禁室的建造,包括那些墓穴的设置,都是为了隐藏这个石窟的所在。这个石窟也应该是整个无卫部族最隐蔽的地方了。 听陌少爷说,这座塌下来的山叫做狐山。那按说这石窟背后所靠的山崖也应该是狐山的一部分,这儿的山如盘虬卧龙,无卫部族在这里建基地无非也是看中这里的独特地形,而遁形之术所需也是特有的地形。 千仞危壁上苔痕斑驳,这深深的石窟就像是被一把神斧砍伐而成的,七棱八角,不过好在还有石阶可以让我们下去,这才不至于被这巉岩和磷石绊脚。 我们的手电筒都已经没电了,剩下的两根蜡烛却都沾了水,打不了光了。关键是我们连火机都没有,所以这石窟里原有的蜡烛就点不了了,我们只能靠着上面入口投下来的光摸索前行。 这儿的壁画所描述的事物和我之前所见到过的很不一样,它并没有讲一个故事,倒像是在介绍什么事物。 凤鬼爷用手肘轻轻捅了捅我,努努眼,我循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一尊大石像静静地端坐在正中央,顶上的白光洒在这石像上,凌乱的烟尘挂在石像上,显得有些瘆人。 这里供奉的神灵应该主要就是这尊石像。石像是男儿身,眉头紧皱,嘴巴微张,红袍,手里还攥着一串佛珠,不过敲这身打扮,这位神灵应该不是天上的。 那么,就只有阴间了。 “这是十殿阎罗王中的五官王,司掌血池地狱,”我说道,忽然灵机一动,“对哦,血池!我怎么当初在残虹古山的时候就没有想到这个呢!” 这狐山与残虹古山应该是有联系的,可是素虹娘娘不是女娲的女儿吗?她和这四阎罗王五官王有什么关系吗? 残虹古山,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线索,那就是十二品莲台。难道说狐山里也有类似的建筑? 不对,如果有的话,扶以秋早就发现了,也就不会留到现在。可惜光线太暗,越往里的壁画就越看不清楚,所以我现在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究竟这五官王和素虹存在什么联系。 我发现一个更为令人匪夷所思的问题,这桌子上的供品,看起来竟是新鲜的。这儿难道经常会有人上香吗?可是这并不符合常理呀,这狐山是多么隐蔽的地方,扶以秋生怕有人知道,怎么可能会让人上香? 要么,就是她特别信任的人,要么就是她自己。 鬼爷已经想办法生出火来了,于是我们把周围的烛台都点上,再把地上的干草挪开。 “三爷,你快看,这地上是有图案的。” 我撩开那些干草,仔细观察,道:“这不是什么阵法,是麒麟。麒麟是无卫的图腾。可是非常奇怪的是,这里的图案,不是印上去或是画上去的,而是做成石刻。石刻一形成,就会有沟槽。而这种石沟,也能算得上是一种机关,人血一旦把它填充满了,机关就会启动。” “那用我的吧。” 我摇摇头道:“是有特定的基因识别的,这种构造,和我们现实中的验血,很相似。” 这招仿造古人墓葬的方法,用来藏东西的话确实是罕见。不过扶以秋如果不想让别人随便开启,又只能自己知道开启之法,那么就一定会用自己的血,这样一来,别人就算找到了这里,却也会因为找不到对应的血,而无法开启机关,那么,也就达不到目的了。 “原来,你们俩,果真在这里。” 我和鬼爷急忙转身,鬼爷已把鬼阳扇张开,我则轻轻擦拭梼杌刀,让对方有些危机感。 “扶望,是你,”我说道,“这狐山果然是个好地方,你母亲可真是心细,竟连你都不知道。” 扶望瞪圆了眼:“你是怎么知道,我是跟踪你而来的?” “雨雾森林发生坍塌,禁室必定会有动静,而扶以秋现在却还在忙外边的事自然脱不开身,所以只能派你来,但是你又不知道,这儿的路,所以发现我们后,只能跟着我们了,”我森然道,“扶少爷当真是有勇气,一个人过来。不过我丑话可说在前头,陌家人答应饶了你,而我可并不一定会放过你。” “哈哈哈哈!未来少主,真是聪明,”扶望捧腹大笑,“不过你别得意太早,结局怎么样,还不知道呢?” 我打算先把他制住,然后用他的血来启动机关,把我们一直在找的证据都搜集好。之后,再作安排。 ~~~~ 鬼阳扇沾了血气,似乎变得愈加凶猛了。扶望还是逃不过我们的手掌心,他愈逃,我莲步生风,穿过层层烟尘,点了他的穴道,凤鬼爷一按扇骨,银针飞出,正中他的后背。 这枚银针不足以要他的命,但我封了他的穴道,他再怎么样也动不了了。 眼看血沟就要被填满了,扶望跪在地上,冷汗直冒,目眦尽裂,冲我们怒吼道:“你要是落到我手里,我必将你碎尸万段!” “那要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我反唇相讥。 突然,我们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装甲声,通过追眼通我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桌台底下的那个铁皮箱子,内部的齿轮已经开始松动了。机关似乎已然开启,我迫不及待地跑到箱子旁边,两手并握梼杌刀,将那铁皮盖子削开。 一沓沓照片“哗”的一声全部从铁柜里滑了出来,同时掉下来的,还有一本日记。 原来这个铁皮箱子不是一般刀剑能够打开的,扶以秋应该是因为这样所以才没把它销毁了,可丢掉的话却又害怕被别人找到,所以就想办法把它藏起来了。 这么说的话,这个铁箱,极有可能是被害者,或是与被害者有关的人特意留下来的,希望能被后人看到。 256章 我弯下腰去捡那些没过胶的老照片,当看到照片里的画面时,整个人忽然怔住了。 这里拍的地方,的确是离珠姐现今休养的住所,那个我曾经去过却发现很诡异的胡同路,那栋看似经历过腥风血雨的楼房。 原来迦伯得到的日记仅有一部分,儿其实还有更重要的一部分在这里。可能是局促之中,师父把日记弄丢了,而又恰巧被迦伯拿到手而已,那么如果真是这样,这个铁箱应该就是他刻意留下的。 这箱子没有锁,却紧紧闭着。这种铁皮,也只有削铁如泥的梼杌刀可以将其破开;我翻开那些笔记,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我的猜测没有错,这的确是我师父于无真留下来的。 日记中写道: 九重社能走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我知道扶以秋一直在查巫景同,她似乎知道了太多的秘密,不过她是有帮凶的。而这个帮凶,他的强大,让我们无法想象,整个文物界还有三大家族,加起来还不能敌他。 他虽然知道了很多秘密,但却迟迟没有出手。这个人实在太可怕了,回去我一定要禀报司宸阿公他老人家,于家的秘密决不能被泄露。 可是我和我的队员此番前来,不只是为了查这个无卫部族,更是为了查清几年前发生的事。 雅菱,真是给人害的。 当家的应该知道这件事,他之所以忍痛,不让别人去查这件事,是因为雅菱的死,和于家的秘密有关。 雅菱最初和扶以秋是很好的姐妹,两个人一直形影不离,雅菱知道扶以秋的野心,但却愿意事事让着她。可是雅菱她就是心太软了。她作为于家人,竟然把遁形这回事告诉了扶以秋。 虽然她没有把要旨说给扶听,但是扶毕竟已经知道了,她是信这回事的。扶以秋一直在讨好她,逼她说出秘密,可是雅菱并没有这么做。于是扶以秋便决定让她尝到苦头,扶太了解她了。 这大概也就是当家的不愿意查自己女儿遇害之事的原因。事关重大,雅菱,已经触犯了族规,是应受惩罚的,如若当家的放手去查扶以秋,遁形的秘密就再也藏不住了,到时候会给于家带来灭顶之灾。或许他觉得,自己女儿的牺牲,算是顾全了大局吧。 扶以秋给主上吃了迷药,虽未与主上发生关系,但他们二人的绯闻却已经传遍了无卫部族,八旗之人也很震惊。 雅菱曾说,她与无卫文屠·浚的联姻虽然是为了于家的后代,但是,她是爱他的。她决不允许有第三者的存在,于是便告诫了这位淫乱的姐妹扶氏。 扶氏也不知是受了谁的支持,一时有了上位之心,在那个人的帮助下,八旗的旗主所食饭菜全被下了毒。扶以秋也是通过这毒,来逼迫无卫八旗之人服从她的。 这些照片是我和归海当家费尽千辛万苦才找到的照片,是在当年雅菱住过的房间里找到的。这些照片当时或许是来不及销毁,才有机会保留至今的。 图上左边的女士,是于雅菱,花都于家三小姐,右边手持剪刀行凶的,是扶以秋。扶以秋行恶那天晚上的情形,这些照片便是证据。 以上有些是我自己查到的,有些是我一位在无卫部族的故人告诉我的,没错,这些照片也是他拍的。他原是管家,他很悔恨自己当初没能保护好雅菱,但是这也不能怪他。要怪,就得怪扶以秋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 我不知道还会有谁看到这本笔记。我写到此处的时候,九重社已经有多位成员牺牲了,此番行动,损失巨大,归海当家,不幸跌入这狐山之巅,尸骨无存。这是一个悲哀。我们的队员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看到最后一行,泪水已然模糊了双眼。我翻翻柜子,取出一支录音笔,按下播放键。 “不知道有没有人认识我徒弟阿轩,小名叫小尺,于家未来的当家人。如果你拿到这个录音笔,请转告他,好好活着,守住于家,完成我们没有完成的使命,还有就是,我最放心不下的阿岚,让阿轩原谅他偶尔的娇纵和自私,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我对不起他,但我希望他知道,爸爸真的爱他……” 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我其实也听到了很清晰的哽咽声。那时候,师父一定在某个角落里默默地落泪吧…… 在有限的时间,他把他的愿望都说出来了,如果让孟无妄知道,他应该会很欣慰吧。 我的两条腿忽然软了,霍的一下跪在地上。这些照片的痕迹还保留着,我把它们全部收好,可猝然忍不住,抱头失声痛哭。 笔记里的于雅菱是我的母亲,于家的三姑娘,外公的幺女,无卫部族夫人。 “三爷……”凤鬼爷在一旁杵着,不知该说什么好,于是蹲下身,拍拍我的肩膀,又道,“哭出来吧,哭出来,你会好受些。” 原来我不知道的事情还有这么多,原来当年的事…… 不是没有人不愿意查,是因为怕查出来会引来不必要的纷争,怕秘密泄露,为了顾全大局适才决定让当年的事隐没。可是如今害人者却逍遥法外,我绝不能容忍。 不过现在已经真相大白了,我很清醒,纠结那些事已经毫无用处了。扶以秋果然是那个行凶的恶人,接下来,就让你尝尝痛苦的滋味。 我纵跃起丈余,微抖梼杌刀,一式无形莲步,迈向跪在地上的扶望,刀锋直指他的咽喉。 “不要杀我!”扶望吓得屁滚尿流,紧闭眼睛,慌慌张张地叫道,“孟无妄还在我手里若你伤我半分他就性命不保了!” 我收起梼杌刀,怒道:“他?他怎么会和你在一起?” 凤鬼爷掣住我的手臂,摇摇头对我说道:“此人诡计多端,他的话,不可信。” 他继续说道:“四块玉的人虽然没有动静,白非寒的确也下令先按兵不动,但是孟无妄和戚玲,他们还是擅自行动了,他们此番来,就是为了你。我知道他们在哪儿,只要你放了我,我就告诉你。” 我盯着他,又摸出手机,把资料全都拍起来。此时,小月给我发了一条短信: 有人放出消息,说你被困在无卫部族的基地,于是文物界有很多人都过来看热闹了,其实不仅是文物界的人,还有道儿上的其他倒斗的。总之,万事小心。不过我已经派人悄悄通了禁室的路,待会儿我会给你发路线。 对了,我方才还看到了孟无妄了,估计也是冲你来的,你可别跟上次一样,错认了我,小心一点。 “三爷这是个局啊,你千万不能信这扶望……”凤鬼爷试图劝说我。 可是尽管我知道这是个坑,但我也要往里跳,因为我怕我以后找不到机会好好和他说师父的事。我无能,但我会尽全力,找到师父的遗体的。 我把箱子里的物件儿都收拾打点后,包起来,一股脑塞到鬼爷的怀里,冷不丁道:“先把这些收好,见到小月或是穹宇,就先移交给他们,无卫暂时还不敢动他们。万事小心。” “不,”他板起脸来,把东西塞还给我,“要我丢下朋友,做不到。” 我再次把包裹推给他,并把手机交到他那里,语重心长地说道:“凤鬼爷,孟无妄是我们于家的人,这些是我们的家务事。放心吧,区区一个扶望,我对付得来。去吧。” 他愣了一下,眉头扭作一团,实在是没有办法,抱着包裹,跳窗而去。 看着他平安离开,我的这颗心才落了下来。如果这次行动能取得成功,那我就算报了仇,也算遂了师父的夙愿。可是我心里却又有些矛盾,因为一旦这些事情了结,就意味着,我下一步,就该是到陌家接受审判了。 我解了扶望的穴道,踹了他一脚,吆喝道:“走!” 他哈着腰,一瘸一拐地在前面带路,我不紧不慢地跟随其后,同时也在留意附近是否有埋伏。 我登上石阶,大步大步地迈上来。扶望已经在上面候着了,我握紧了梼杌刀,他瞥了我一眼:“走吧。” 我问道:“他们在哪儿?” 扶望贼眉鼠眼,不屑地应道:“就在前边了。” “你要敢耍我,就别怪我心狠了。”我白了他一眼。 再往上走几步,一阵暴虐的大风刮过,卷起漫天飞舞的芦花,一个身形娇小,身手敏捷的女子朝前跨出一大步,两只匕首脱手而出,化为两道流动的白光冲我飞来。 我把身子一侧,闪过了一只,一招铁板桥,另一只匕首从我上空飞过,“哐当”一声砸入石窟里。 她失手后却不忍放松,摩拳擦掌,冲我扑来,可不觉她身后的男子一跃而起,两手放平,纵出三丈开外,在空中划过一道暗黑的弧线。 我先是躲过了那个女人的袭击,可却也来不及留意那男子的一掌。他眸若冷电,用一找无形疾风掌将我逼退,我虽然大可用梼杌刀砍向他,但是这样一来必会伤及他的筋骨。最后他旋身,摸出一掌,将我劈倒在地。 我连连吐血,飞遁至三丈以外,立着梼杌刀,抬眸盯着眼前的这两个人。 果然没有错:那女的,是戚玲,男的,是孟无妄。 257章 扶望躲在他俩身后咯咯大笑:“我说你是真蠢,你不会真以为我是孤身一人进的狐山吧?” 当然不是,扶望没有选择让无卫部族的人跟随,是为了借无卫之手除掉我,让我们自相残杀,然后他坐收渔翁之利。这点,我自然清楚。 孟无妄神色沉凝,冷冷道:“梼杌刀在你手中,你为何不还手?” “因为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阿岚……” “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我告诉你,你不必使这套,也别以为你这样我就会可怜你,我恨不得立马杀了你。”他眼神凌厉,目空一切,似乎与我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我取出录音笔,道:“杀我,可以,但在杀我之前,你能否给我一个面子,听听师父他留下来的话……”话罢,我轻轻按下了播放键。 第一秒,听到师父的声音,孟无妄登时便瞪圆了眼,趔趔趄趄,如雷鸣般,瞬间呆若木鸡,泪珠突然从眼眶蹦了出来。 阿岚恨师父,恨他总是不回家,恨他总是把他的本领传授给我,却不愿传授给自己的亲儿子。阿岚想做当家人,但被师父严词拒绝;虽然那是师娘唯一的念想。在这种情况下,阿岚才会更名改姓,带着怨恨离家出走。 这么多年了,我不相信他真的对师父没有一丝的思念之情,怕是等他想回家的时候,发现师父却已经不在了,悲恨交加亦难消;我也不相信,师父不疼爱他,忍心抛下他一个人…… 他也的确是没有办法,重任在身,他肩负于家的使命,有一些事情也是身不由己。他不想让阿岚做当家人,不教他本事,是因为他希望阿岚能够平淡无奇,平平安安地度过一生……而不像他自己一样,有家却不能回,最后客死他乡。 这么些年了,有些事,的确得摊平了说。只有知道真相,才能挽回本性。阿岚本性不坏,只是生性好强,可是他没有做错什么,为自己争取一切,是对的。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我对不起他,但我希望他知道,爸爸真的爱他……” 听到最后一句时,孟无妄瞬间泪崩,缓缓地蹲下身,大声地哭了起来;我也预料到他会哭得像一个孩子,在地上匍匐着,却也要把那支珍贵的录音笔,亲自递交给他。 戚玲揣着裤兜,冷哼道:“孟先生,你不打算杀他了吗?别忘了我们此次抗命行动,就是为了结束他……好,既然你动不了手,那便由我来!” 她一个箭步冲在我跟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我提起,顿时,我感到脖颈一阵撕裂般的剧痛。戚玲朝前跨出一步,怒目圆睁,脸色蜡黄,拧紧了我的脖子,咬牙切齿地喝道:“若不是你这颗绊脚石,非寒早就重振四块玉了,从前念你还是归宿人,有点用处,现在废了,那就去死吧——” 我不敢相信她真的会要了我的命,从在残虹古山的时候我就觉得很不可思议,当初的一切她难道都是装出来的吗?当初那个善良又顽皮的小姑娘去了哪里? 原来一个人狠下心来,真的可以这么无情。我含泪看着她:可在她的眼睛里,我却看到了一丝隐藏的不甘。 猝然,我发现,她竟渐渐地松了力气,两目发直,机械地垂下了头,看着胸前那把出了膛带着血的长刀,最后终于轻轻地将我放了下来。 我揉揉脖子,接连不断地咳嗽、呜咽。 可是,当我再次抬眸的时候,却令我心生惊愕。 表哥白非寒,正慢慢地松开了原本握着刀柄的手,凤眼圆睁,怒潮陡涨,但偶尔却发现眼眶中有泪光。 戚玲捂着伤口,大吼道:“为什么!” “我说过了,违抗我的命令,下场就是死。”白非寒冷言道。 “可是我是为了你……我做这些也是为了让你重振四块玉!非寒,这么些年了……我对你怎样……你还不清楚吗……”戚玲的脸颊忽然泪水纵横。 “自始至终,我只把你当妹妹看待。但你也要知道,你若真杀了他,今后你十个脑袋都不够偿,”表哥没有看向她,只不过侧着脸,冷冷地说道,“我也不值得你喜欢。” “想不到我的一片痴情终错付,好,现在我死了,你满意了吗……白非寒,你当真是这世上,最薄情的人!”话音未落,戚玲瞪圆了眼,握住了刀柄,用力地再往身体里边捅了进去,霎时间,倒在一片血泊里,两个圆溜溜的大眼睛,呆呆地看着这片天,恨意难消。 我的身子微微颤抖,看着死去的戚玲躺在地上,不由战栗了起来,冷汗直冒。 是我在做梦吗? 白非寒,不,表哥真的把她杀了…… 不是的,肯定是我在做梦,表哥,他先前那么喜欢他这个同事,怎么可能把她杀了呢?不,这不可能…… 但或许戚玲对于他而言,不过是工具罢了,他自始至终从未真的动过情。就像他从一开始就打算骗我,让我成为骷髅玉归宿人一样。他应该知道很多事情,他原来早就是计划好了的。 半晌,表哥款款而来,蹲下身,伸手要去摸我那发热的脖颈,我本能地往后缩了缩,他扑了个空。 “怎么了?我是你白表哥呀,你没事吧?”他的口吻却还极其柔和。 可是往往越温和的事物,到最后却也是最残忍的。就像他当初待戚玲一样,当初把她当心爱的女孩儿宠爱,最后在背后捅她刀的时候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我两手揉着脑门,难以置信地望着远处戚玲的尸体,越看越发觉得害怕。 “她……她死了?”我颤着声音问。 白非寒低下头来,暗暗地答道:“嗯。事情有变,她做错了。” “事情怎么变了?”我追问。 “我现在还不能跟你说,不过是件好事,”他满足地笑了,下一秒却又旋即敛起了笑容,道,“小尺,若不是朔乔通告我,若我再慢一点,哥这辈子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失声痛哭,伤口又开始疼痛,渐渐、渐渐便失去了意识。 在昏迷的这段时间里,我想了很多事情。我在想,这世上不公平的事实在太多了,如果每个人都能心想事成,两个人彼此能情投意合,那得多美好。 可是这样的事情是不存在的,全然是我的幻想。人心的歹毒,是我们永远揣测不到的,刚刚发生的这些事情终于让我知道,一个人好能好到什么程度,坏又能坏到什么地步。 好坏却都各有一面,有的人为名,有的人为财,有的人却为情。在我身边,这样的例子已经是数不胜数了,我也希望,自己能像一张白纸,没有被揉过的痕迹,没有斑点,平铺,整洁,利落。我也宁愿自己永远不知道答案,永远保持天真。 睁开眼的时候,却发现周围的环境有些奇怪,墙上挂着羊角,天花板上刻着一个淡淡的麒麟花纹,雕饰倒很简单而别致。一床蓝被褥,使我有些纳闷儿。 我不会是在四块玉吧? 千万别啊,我还有很多事没做呢,扶以秋还等我亲自揭发呢。 “你醒了。”孟无妄推开门,端着面盆进来。 我坐了起来,欠了欠身,看着他问道:“这里是四块玉吗?” “不是,这里是无卫基地,这间房间是我们主上的。”孟无妄答道。 我点点头,望着他道:“阿岚,你不恨我了?” 他拧干了布块,递给我道:“洗把脸吧。你别想太多,我和主上是已签了合同的,我是不会回到于家的。他让我好好照顾你,算是对我擅自行动的处罚了。” “阿岚,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找到师父的遗体的;还有就是,我想他的话你也应该能够明白,师父,是真的希望你能好好的。” 他忽然站起来,变了脸,道:“你这人也真是奇怪,我之前杀了你那么多次,你都不恨我吗?你堂堂当家之人为何要对我低声下气?” 我苦笑道:“你杀我那么多次,但我现在不也是好好地躺在这里了吗?我知道,你是师父唯一的孩子,所以我一定要对你好。” 有些“好”是不用问为什么的,师父对我恩重如山,更何况他是真的在乎阿岚,至于阿岚自己,他也没做错什么,要怪就怪各自的生活环境。虽然外公不希望我做当家人,恨不得让我远离这些事情,可是奈何沧海桑田,我终是成了当家的,也知道了那些被曾被掩盖的答案。 也不知道凤鬼爷是否已经安全和小月他们会合,一切就看他的了,如今证据确凿,就待我出来指证扶以秋了。扶以秋应该还不知道我被表哥救了出来,若是要出现一定得乔装打扮一番,孟无妄说,扶望已经被表哥囚禁起来了。话说四块玉不是已经和无卫部族有合作了吗,抓了扶望,就不怕扶以秋翻脸不认人吗? 没有时间了,即便身子虚弱,我也要起来亲自指证扶以秋,让八旗之人,让外八行的各大党派,好好看清此人的真面目。现在能说服大家的,就是那些照片和笔记了。 258章 我揉揉惺忪的眼睛,收拾好东西,站起身却踉踉跄跄,总看到重影。此时,有人拨开帘子向我大步流星地迈来,我虽然脑袋不太清醒,却下意识地拔起别在腰间的匕首冲那人刺去。 他抓住了我的手腕,而后只听得“哐当”一声匕首掉在了地上。 我眨巴眨巴着眼,嘴巴微张道:“表哥,快带我去,快带我去……” 他扶我坐在床上,担忧地答道:“你现在这个情况还能去哪儿呢?你受了很重的伤,快躺着歇息吧。” “不,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你快让我去吧。” 虽然我嘴上这么说,可身体却似乎很抗拒,总是撑不起来。我身子骨本来硬朗得很,孟无妄使的那几掌压根儿伤不了我,那是师父的功夫,我有对付的办法,但总觉得体内有一股热气,压在心头压得很闷。 表哥似乎也察出了不对劲,于是为我把了把脉,几秒后,一个激灵挺直了腰板,迅速地看着我,怔怔地道:“小尺你中毒了!告诉我,是不是孟无妄做的?” 我连忙摇头道:“不是、不是他,不关阿岚的事,你不要杀他,不要罚他。” “那你告诉我,到底是谁?” 我轻轻咬了咬嘴唇,欲言又止。我知道,是蓝墨给我下的慢性毒,用来控制我的。 不提还不难过,一提心里就像被玻璃碴儿划着似的。 表哥也应该猜得到,此人一定是我特别重要特别信任的人,才以至于到这个关头,我还是守口如瓶,不肯轻易道出他的名字。 “嗯?”他认真地看着我,逼问,“是蓝墨吗?” 思忖片刻,我终是缓缓点头称是。 他愣住了:“没想到有人比我还能装,我以为瞒天过海,是我的独门绝技。蓝墨这王八蛋……” 是啊,看来他也不愿意信陌蓝墨会害我,可是看我的表现他也大抵确认了,我没有在撒谎而且我也是完全认定,就是蓝墨下的毒。 在利益面前,巨人也会变得不堪一击。谁都一样,陌家再强,又怎么不是如此呢? 我呵呵笑道:“是呀,瞒天过海,是多么了不起的本事啊。我原来那么好骗,从一开始,到后来,每一次都被最亲的人害了。哥,你说这是为什么?” 我心里从来就没有真正怪过他,他为我做的我也都看在眼里,若他真的要害我的话,就不会救我帮我了,所以我相信每个人都有苦衷,他是这样,表哥也是这样。 可是现在我一看到他,心里想的每一个念头就是:表哥杀人了,而且他杀的那个人,还是他的恋人戚玲。 我无法接受,也不想接受这个事实,我不信他会翻脸无情,虽然现在他待我如初,尽量避开正面争锋,只不过碍于四块玉主上的身份不便见我,但是我怕有朝一日我会是下一个戚玲,至亲成为最恨。 他沉默了,低下头来失声啜泣,哽咽着说道:“小尺,你放心了,我们哥俩儿,马上就能团聚了。等我忙完手头上的事,就找蓝墨给你解药,我们回花都住,顺便看看家中的长辈们。” “真的吗?”我望着他。 他不会骗我吧,我的心愿就是他能回头,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可是就不知道,能不能回到过去了。 四块玉最近没什么动作,按理说那次遭重创,应该大抵恢复了,表哥嘴也很紧,从不会向我透露什么,而且我也猜不透他的心思。不过没什么动作对我来说也是好处,只要它不阻止我揭发扶以秋就好。 趁表哥不在,我让阿岚替我准备一身便装,我要打扮成无卫的部民,亲自揭发扶以秋。孟无妄现在估计也恨透了扶以秋,毕竟师父的死,多半和她关系。 孟无妄搀扶着我,为我屏退了四块玉的随从,并想办法支走了站岗把守的守门员,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迈向平时神婆作法的祭坛;这里是搜山队的人不敢靠近的地方,不管是巡逻还是守卫,都不会来到这里。 我必须向神婆复命了。 只见神婆手持拂尘,长裙拖地,款款而来,面带笑意,见了面,便道:“我早料你会来,所以就命人退了这些眼线。少爷,你还活着,真好,老夫人知道的话一定会很开心的。” 从之前我告诉他青衣阿瞳的事情而她感到很吃惊后,我就断定此人的来历肯定不简单。她有可能与钟家有关。 不然,她怎么会认识阿瞳,认得钟元祭赠我的蓝雨情深呢? 可老夫人是谁?她又为何称我一声少爷…… 钟家和我于家是联姻来的,钟家人体内其实也流淌着于家的血脉,不仅如此,我外婆也是钟家的表亲,虽然她姓单,但她的的确确是钟家大小姐来的。 老夫人,是、是外婆吗…… 神婆见我感到甚是讶然,便从容道:“我是你外婆单惠嫆身边的扈从常凝,当年钟家的一个女仆,我跟随老夫人数十年了。那天见你我就觉得有些面熟,不是,有亲切之感,现在我终于知道了,你是阿轩……” “是真的吗?外婆,外婆她真的……”我激动地珠泪盈框,气都快透不过来了。 没想到,我寻找多年的外婆,终于找到了,若是外公还在,若是钟元祭还在,他们得多高兴。可是以外婆的势力,以我在花都的名声,她完全可以与我取得联系,现在科技那么发达,要相认早已不是难事,她为何到现在才现身呢? 常凝神婆满足地笑了笑:“是的,孩子。可老夫人今年已经一把岁数了,行动不利索,她就在云南,我之所以来无卫,除了要来见我先生,更是为了完成老夫人托付给我的使命,也是因为这个,老夫人害怕你还不知情,所以就迟迟没有与你相认。我和我先生的目的,想必和少爷你是一致的。” 我僵僵地站在那儿,说道:“是来指证扶以秋,为我母亲报仇的,对吗?” “不错,正是因为这个。我和伍崇,都是为了小姐;若不是那天你那个朋友,小周告诉伍崇,我到现在可能还不知道呢。伍崇和小周其实在之前就定下内应关系了,你的伍伯,他第一眼便认出你来了。” 原来,二山胖说他安插在无卫部族的眼线就是伍伯,他们两个应该是在遁世阁趁我昏迷的时候才约定好的,难怪伍伯怎么这么了解我的身世,难怪他总是欲言又止,原来他是我母亲的故人。 那真是太好了,现在人证物证俱在,还等什么,扶以秋早该滚下台了。这个奸诈恶毒的女人,早该去见阎王爷了! 我正提步要走,奈何眼前一个面熟的男人带着他手下的十几号人,迅速将我们仨重重包围。 那个男的我倒认得,之前在禁室里看过他,就是和月夫人接头的,敲着算盘说要请少主去找圣童的,不过这个人来路不简单,因为他对我太了解了。 不过好在他还不知道原来我就是他要找的圣童,而所谓圣童便是无卫的少主。 圣童在我看来不过是个称谓,起不了多大作用,因为我对于家内部秘密了解得还不够透彻,想从我嘴里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是极难的,他们不过是认为,我和战国圣童的长相一般无二,就断定我自身肯定知道很多未知天机而已。 既然如此,便将计就计。 孟无妄把嘴贴在我耳旁,悄悄告诉我:“此人叫雨亦奇,道儿上人称无面判生死,背后是雨家的势力。” 难怪他怎么对雨家和文物界的事情那么了解,原来是雨家的一个奸细。 现在动起手来也不划算,我受伤,而这些人个个手握重枪而且看起来身手还不错,而神婆和孟无妄两个加起来肯定不是这些人的对手。 不如来个里应外合,这样越有助于召集八旗之人,认清扶以秋的嘴脸。 雨亦奇整理整理领带,解开上身西装衬衣上的前两颗纽扣,说道:“神婆,和我们少主,这是在嘀咕什么呢?” 常凝毫不客气地应道:“看阁下也不是族里的部民,我是扶夫人御用神婆。你不知道,这个地方不是可以随便来的吗?还不赶快滚!” “不好意思,这位跳大神儿的,我可是奉扶夫人之命,来同我们少主聊聊的,方才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我清了清嗓子说道:“我想请教一下阁下尊姓大名,师从何人,如此着急要见我,又所为何事?” 话罢,我悄咪咪地吩咐神婆和孟无妄:我有办法对付这家伙,你们俩要是见到小月,就让他通知雨倾尘说雨家出了细作。然后你们俩现在分开行动,神婆应该比较容易接触到主上,见到凤迟后想办法把主上请出来;孟无妄到各旗放出消息扶以秋遇刺身亡,要解药的全部到露台上集合。 小月应该准备得差不多了,本来想在神婆作法的祭坛上做的,现在没办法了,只能到露台了。不过露台也是高地,和祭坛的构造相似,比较方便藏身。在没有完全指证成功之前,不能轻易让无卫的人发现到我,否则便功亏一篑了。 雨亦奇的眸子里射出两道深邃而冷厉的光,倨傲地道:“在下乃‘无面判生死’,雨亦奇,生者,难控,死者,却尽掌握在我手中。” 这人手段可够毒辣,首先是判生死,听起来好像是判官,事实上它的言外之意,是说能轻易取人性命,定一个人的生死;判一个人是否生,那就等于是否杀一个还在胎盘里的小孩,判一个人是否死,那就等于是否杀一个活生生的人。区别就在于这个被杀的人是否已经出生。而这无面,应该就是不露脸,因为他自己训练了一支很可怕的杀手队,几乎全是死士,所以都不用自己动手,就有人替他杀了他要杀的人。可见,这种杀人于无形的手段,且连孕妇都下得去手的,是有多歹毒。 “生死有命,而且老天爷自己有时候都掌控不了,就你一只小蝼蚁还想判生死,以为你是大司命呢,这里可是无卫,而我可是少主,这个时候可不是你幻想连篇的时候,”我瞥了瞥那些个包围住我们的人,如果猜不错,应该就是他特训的那批杀手,我又道,“不如这样,我们做个交易。” 259章 “你放他们两个自由,我跟你走,怎么样?”我说道。 雨亦奇不过就是为了用我去找圣童,拿我当挡箭牌,但他知道我的身份,所以还不敢怎么样。不过可怜的是,他万万不会想到,我便是圣童。 “好!”他倒是答应得爽快。 我用眼神示意神婆和孟无妄,让他们一定要按我说的去做。只要抓紧时间脱身,指证扶以秋的计划,马上就可以成功。 雨亦奇脸色一沉,漠然道:“少主,请吧。” 这个人有没有真本事我不知道,但我总感觉此人吃饭的本事其实是一颗狠心,正是这样的一颗心肠,让他活到现在。而且这个人擅长伪装,他可以做到杀人不眨眼且神不知鬼不觉,官家不会查到他身上,而且依靠雨家在花都的势力,他可以逍遥法外,这些无疑都助长就他的嚣张气焰。 他背着手健步如飞,昂首挺胸的。而包围我的那批杀手,却个个低着头,连眸子都不会抬一下,紧紧地跟在我旁边。 我忽然止住了脚步,说道:“雨亦奇,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月夫人个扶望去了哪儿吗?” 他也停下来了,拗过头来道:“你说什么?月夫人?” “这月夫人虽是无卫的贵客,但要让我对她完全没有防备,那倒不是。你和月夫人是一伙的吧,我猜你们两个应该是事先串通好了,现在月夫人出了事,你却还在替她办公,即便事成了,那又怎么样,孤立无援的一个人,你还指望能礼物走你的康庄大道吗?” 试试用激将法来引他上当,月夫人应该和他是好朋友,月夫人想要的是倾尘的消息,而他则要他的利益,合作是双方的,一方倒下了,另一方就很难再得到好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微眯着眼,又道,“敢情,你早就认识我,而且还知道关于我的不少事情。我本以为你就是副皮囊,只是个有点儿用处的摆设,没想到,是我低估了我们这位少主。” 我没有看向他,把脸转向一旁,自然地往前挪了几个碎步,边走边道:“文物界雨家,夜缘楼之首,无面判生死,杀人于无形。月夫人倾慕雨倾尘,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这么多年来,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她想要什么,你又能给她什么,而你想要什么,她又能给你什么,我想你心里应该是清楚的。” “你到底还知道些什么?”他冷冷问,“你该不会是在编谎言骗我吧?” “我还知道,你们打算让我去找圣童的事,”我抿嘴一笑,他听到这话的时候目瞪口呆,一脸吃惊,我便又道,“现在你总该相信我没有骗你吧?” 雨亦奇呆若木鸡,像半截木头似的戳在那儿,眼睛都不眨一下。可能是我知道的太多了,把他认为缜密的往事和计划都捅破了,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我相信这个道理他是比我懂的。 “不过我也只是想提醒你,这儿是无卫部族,月夫人愿意给你撑腰,但这扶以秋可就未必了,你抓得了我,出了幺蛾子,八旗不会放过你,雨家知道你是奸细,也不会轻饶你,我即便是被你杀死了,但至少有江湖上号称无面判生死的雨亦奇给我陪葬,那倒也足了。” 月夫人出了事,雨亦奇便失去了在无卫的靠山,这里毕竟是别人的地盘,就算雨家人亲自来了,也不敢怎么样,无卫部族戒备森严,只要扶以秋一声令下,谁都逃不出去。而我身为少主,算是这无卫的半个主人,我若丧命了,那么想杀雨亦奇的,可能不止无卫的主上或旗主了。 谁都想从“我的死”这里分一杯羹,不是吗?不放了我,那就是他自寻死路。 雨亦奇开始有些动摇了,但是他答应不动我,却未必会放我自由。冲动就是魔鬼,接下来该我灭灭他的威风了。 我学着他的样子,背着手,昂首阔步,满脸堆笑地走近他,他直愣愣地瞪着我,此时我与他只有半米之距,我瞥了他一眼,不屑地道:“无面判生死,呵呵,还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现在我的生死不是完全由我掌控了吗?倒是你,为了保证你不死,你还得放了我,哈哈哈,连自己都保不住,还多管别人的闲事。本少主,最瞧不起这种,装模作样的狗。” “你!”雨亦奇额头上此时已是青根直“爆”,他怒发冲冠,咬牙道,“你不要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我瞄了他一眼,满不在乎地道:“道儿上令人闻风丧胆的雨亦奇,今日却只能任人摆布,传出去你的那个名号还挂得住吗?——你若是想死,就尽管杀了我。” “你……你这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算什么狗屁少主,活该当年被撵出无卫,子随母你娘也是活该!看我不……”他摸出一拳,正要伏击我,我把身子稍稍往后仰,将腿前伸,他的拳头正逼近我的脸部,可还没碰到我一根汗毛,却已被我绊倒在地。 我几个莲步旋身摁住他的死穴,一手勾住他的脖颈,另一只手则稍稍搁在他的咽喉之间,只要我轻轻用力一压,再快速地划过,轻则成哑巴,重则,生死难保。 我勒住他的脖颈连连后退,呵斥道:“现在,该我来判你的生死了!” “你要杀我?杀了我,这些死士马上就会扑上来,把你的肉撕烂,把你剁成肉泥!” 他训练的这批死士向来是需要发号施令的,这点我非常了解,这些人杀人不眨眼,就像机器做的,不通人性,也没有同情之心,所以不会理解雨亦奇的用意,只要雨亦奇不下命令,这些人就不会行动。 我怒不可遏地瞪着他,眼泪都快要蹦了出来,忿然道:“你可以辱骂我,但你不能辱骂我的亲人,尤其是我母亲!”话罢,我三指一并,还没来得及酝酿,便捅入他的咽喉一掠而下,力道十足。 他呜咽连连,不过哀嚎短促且突然,先是咿呀几声,不出三秒,随即中止。 雨亦奇把眼瞪得豆大,巨痛难忍,捂着喉咙在地上打滚,气根儿涨红了,嘴里还不断吸着凉气。 我睥睨着他,怒道:“不杀你,那是我给雨家面子,雨家的人当由倾尘来清理自家门户。不过,你辱我娘之言,恕我难忍!这辈子,就让你自己默默地为这几句话忏悔吧!”话音未落,我拂袖而去。 死士果然没有围上来,杵在原地,纹丝不动,也不肯过来扶一下雨亦奇,当真可怜。既然没有人敢对雨家人动手,任他胡作非为,那今日我便算是替天行道,而今后这个不怎么聪明的哑巴,就轮别人给他判判生死吧。 这些日子终于让我真正读懂东郭先生的故事,不是我不愿意“得饶人处且饶人”,而是因为,饶过人之后,下一个死的真的就是你。可能有人会说,善恶乃一念之间,我又怎么知道我放过他后他今后是否也会放过我?其实答案是不确定的,但是我没有办法,因为我是当家人,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命只有一条,我没有资本去打这个赌,若我倒下了,谁来为我母亲洗清冤屈? 我抓紧时间奔赴约定的地点,鬼爷他们一定还在等我。露台一般都有搜山队的人在行动,不过既然约定好了,小月应该已经想办法帮我支开了。八旗之人也应该会迅速到达露台凑热闹。 我猫着腰,小心翼翼地躲在墙壁后,观察周围的环境和人员的流动。果然如同小月短信中所说,今天文物界也来了很多人,当中还有不少是我认识的。 我把头转向露台,发现人已经聚齐了,速度可够快,而且我似乎看到小月的影子了。 “师父!” 我扭过头来,心说被梅穹宇吓了一大跳,连忙作了一个“嘘”的手势而后顺手将他拉到我身后,我故意压低声音问道:“穹宇,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协助鬼爷吗?” “哎呀,鬼爷已经平安出来了,现在神婆带着他去找神婆她丈夫和主上呢。放心吧,证据在小月老板手上,妥妥当当。我来,是来保护身子羸弱的师父的。”他笑着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我转忧为喜:“这哪儿跟哪儿呀,你师父我身段儿可好了,用不着你护着。不过我讲真的,你马上就是梅家当家了,而我是现任于家当家,我们本来就是平起平坐,更何况现在外头不太平,文物界的人都在抓我,我怕你这声师父叫出来的话,会成了别人的把柄。” “不会,我已经和家中长辈说了,我师从于当家,夜缘楼于三爷,只有这个师父……” “嘘——” 我弯下了腰,悄咪咪地观察着露台上各旗旗主的一举一动。各旗主果然是议论纷纷,闹得不可开交,毕竟大家都心知肚明,自个儿被下了药,所以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是活命。这当然也意味着,他们有机会摆脱扶以秋的掌控了。 “诶,师父,我跟你说,紫钧和画心他们两个,昨夜又扮了一次连九净,可吓坏了扶以秋呢!不过,这些都是山胖兄弟的鬼主意。”说着,他嘻嘻笑了起来。 “没被察觉吗?” “没有,咱们小月老板可厉害了,做得是神不知鬼不觉,不过听到禁室轰的一声像炸开了似的,扶以秋倒是真挺害怕的,这不,就派他儿子赶紧进去瞧一瞧了。” 260章 雨雾森林的坍塌原来在外头也是有很大的震感的,难怪扶望会联合阿岚和戚玲追踪我,原来是他们早就发现了。可是扶以秋已经慢了,现在小月手头上就是指证她的证据,不出所料,今日,便是她的死期。 还好二山胖懂我,提前迷惑了扶以秋,让她心神不宁,坐立不安,没有下一步的行动。要不然,她若发觉了不对劲,肯定立即下令搜捕二山胖他们,小月也会受到牵连。现在她又做噩梦了,总算没有心思再搞别的动作了。 但我想亲自来揭露这个恶毒女人的嘴脸。 我背靠着露台下的墙,把耳朵贴在墙上,仔细聆听八旗之人的聊天。 小月身着一身灰鸽子西服套装,登上露台,摘下了黑帽,环视着底下的人,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正金旗旗主便道:“顶上的人,是哪位呀!” 小月拱手作辑,抬眸应道:“在下,归海月。” “我知道这几日咱们无卫来了不少贵客,江湖上各路豪杰也都聚集一堂,可是你归海月不过是无卫请来的宾客,怎得站于露台之上,就不怕犯了大忌吗?” 镶斗旗旗主立马接过话来:“我觉得我们大家伙都是被这条假消息骗过来的,没准儿夫人现在还好好的呢,我们大家就是被骗了吧。依我看,大家伙不如全都散了,然后我们下令封锁基地的大门,缉拿这个造谣的人。” 归海月应该是在等我出来澄清事情的真相,不过也不知道神婆和鬼爷他们俩得手了没有,人证也很重要。不管了,我要的是群众,要让所有人都看清扶氏的真面目,必须趁现在大家还没散开的时候说话。 “不能散!”我背靠着墙嘶吼道,“难道诸位旗主忘了你们体内的毒吗!诸位旗主受制于扶以秋,难道不是因为被她下了慢性毒药?你们每月都要以闭关入定为由,面见扶以秋问她要解药,不是吗?” 此语一出,当真是语惊四座。底下的人如炸开了锅,叽叽喳喳,吵得不可开交。八旗旗主被下毒的事,底下人是不知道的,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大家自然会觉得奇怪。 趁搜山队的人在这个点巡山,部民们正处于闲暇时刻,扶以秋身体不适也没有出面,戒备松弛,所以,各旗之人才会聊得跟菜市场似的。 “到底是何人在那里大放厥词!”正金旗旗主扬起袖子道。 可怜他们被下了毒,听由扶以秋使唤,到这个关头了,却还要为她辩护。不过也很正常,因为支持扶氏的顽固势力也不在少数,大家生怕出了差池,更是谨言慎行。 梅穹宇搀扶着我一步一步登上露台,我道:“扶以秋为了自己上位残害无卫部族原配夫人于雅菱,为了捉拿我,则用活人的血作试验,为了逼迫大家服从,就给各旗旗主下毒!这样的人,天理难容!” 马上就有人反驳道:“口说无凭!你又是谁?我们为什么要听信你的一面之词!” 我迈上最高的一阶石板,终于以无卫少主的身份亮相,小月冲我浅笑,转身打开他身后的那个箱子。 “我是谁,诸位当真不知?” “你是……”正金旗旗主指着我道,“少主……” “无卫文屠·离,在此见过各旗旗主,”我拱手作辑道,“至于证据,这个箱子,便全都是证据。” 小月把当年留下来的几张照片连同洗出来的手机照片一并递交给我,淡淡地道:“这些我都已经做了备份,原件我已经移交当地公安局了,放心吧,事情过后,你想再拿回笔记也不迟。” 我想笑却又笑不出,道谢过后,便又道:“这些照片,你们自己瞪大眼睛看清楚!” 底下人头攒动,争着要过来看照片,正金旗旗主的夫人璇卿,一眼便认出了我母亲,一时目瞪口呆,叫道:“这……这……这是原配夫人,雅菱夫人!真的是扶以秋害了她!不!老公,你,你不会正中了她的毒吧……” “璇卿,”正金旗旗主叹了口气,无奈地答道,“世事难料。我不告诉你,是因为为夫知道扶氏的心狠手辣,她说过的话就一定会兑现,若给外人知道,那个人就得死,毒也会马上发作。我是怕害了你呀!” 我低下了头:扶以秋的歹毒其实人尽皆知,只不过大家被她捏在手里,有苦说不出而已。 不过她如此狡猾的人,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一点反应也没有,按理说搜山队的人应该很快就会发现了露台上八旗之人的踪迹,扶以秋此时应该立马下令封锁大门,射杀我和归海月,杀人灭口。 难道,她已经逃走了? 我托梅穹宇连忙抓紧时间去一下扶以秋的寝室看看她是否还在。我总觉得我的指证也太顺利了,这并不对劲啊。 “三爷!三爷!”二山胖气喘吁吁地爬上露台,跑得是面红耳赤,“你、你快去……” 小月皱紧了眉头:“慢点儿说,别着急!” 本来见到他平安无事我倒是蛮开心的,可哪知乐极生悲,他咽了咽口水道:“伍崇常凝夫妇和扶氏的帮凶迦伯在祭坛打架了!不过别怕,凤寻魂已经去救主上了!” 小月随即吩咐下去:“让紫钧带着他的小队前往祭坛!其余的人,全力搜捕扶以秋!” 无卫已经大乱了,扶氏的行为激怒了各旗之人,大家早就不想受她的剥削和压迫了。但不能否认的是,仍有一部分人在为她卖命。 扶以秋心思狡猾,在禁室坍塌,觉有震感的时候,她应该知道会有“不好的事”要发生。我启动机关拿出那些资料,她也应该会察觉到,她正是因为这些才会落荒而逃。 至少要为自己留一条后路。这点,她是清楚的。 “搜捕扶以秋!搜捕扶以秋!”正金旗旗主呐喊道。 镶斗旗旗主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夫人是无卫的夫人,你是要反了吗!” 他们的喧闹声渐渐消失,也没有时间去听他们的吵闹,现在应该关注的是伍伯和常凝他们怎么样了。 祭坛是真的在以血祭奠,可我手里的梼杌刀从来不见血光,除了斩杀古墓里的那些凶猛的生物,还真没有伤过人。可现在我却发现,那些未知的生物是可爱的,最可怕的,其实是人类。 常凝倒在地上,一大串一大串的血从口中吐了出来,匍匐前行,伸着手要去救自己的丈夫。 可是似乎已经来不及了,我赶到的时候,迦伯已经对伍伯下手了。 神婆常凝声嘶力竭道:“迦凡!伍崇可是你同门师兄弟,你也要遽下毒手吗!” 我腾空一跃,三两莲步并作一步,登上祭坛的高处;可迦伯的长刀已然脱手而出,飞向伍伯,我以为我能用疾速挡去这把血淋淋的长刀,可没想到,我还是失手了。 刀的尖峰已出膛,血花狂缀,伍伯踉跄了一下,终是滑倒在了那片血泊之中。 我看着这一地的血,握紧了梼杌刀,怒砍迦伯,他身子微仰,梼杌刀滑破了他的衣裳,给了他一道深深的口子。 我连忙低下身去扶伍伯,心急如焚地说道:“伍伯,伍伯,你怎么样了!你……”我看着他胸脯前的那把长刀,还有不断涌出来的血,不禁泪如雨下。 神婆常凝跪着挪过来,把伍伯的手紧紧地握在她的双手中,然后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他的眼睛眨巴眨巴,似乎已昏昏欲睡,嘴巴一阖一动,但我却依稀能听到他的声音:“孩子……你和你娘……很像……你一定要……给小姐……报仇……还有,阿凝,我老头……陪不了你了……” “伍郎!” 我默不作声,因为我已经感觉到伍伯气息的微弱,直到他阖上眼皮后,浑身的冰凉,竟也没有一丝残留的余温。 我还没来得及陪他说说话,谢谢他这些年隐藏身份在遁世阁调查我娘的死。他不说我却知道,他其实是当年我娘嫁过来的时候的一个家仆,我还知道,那日陌少爷绝不是平白无故地来,陌少爷之所以能进入禁室找到雨雾森林,并把遁形之术告诉我,其实,是伍伯的叮嘱。 伍伯知道我要报仇,通过二山胖他也知道我碰上了一些麻烦。所以才会让陌少爷假扮成归海月,为的就是告诉我怎么破解遁形。 可是知道又怎么样呢?他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留给了我,我却连一句谢谢都来不及和他说。 于家的人,从古至今,上上下下,没有一个是软骨头。 从于厉生誓死护主,日月艳客于紫玥,到师父于无真,再到伍崇常凝夫妇,一条心,忠肝义胆,始终都在为别人,为于家办事。可是这些好人却未必有好的结局,我知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并不能说明什么,但,是否,这就是很多的人选择背叛选择屠戮的理由呢? 是否,做一个好人,忠于命,就一定落得悲惨的下场呢? 地上的人,真的比地下的鬼还可怕。 紫钧和蓝毅扣押了受伤的迦伯,小月建议先把他关起来再做决定。事情有变,是我自己没有留个心眼儿,无卫的顽固势力还是不少,想要斩草除根是很难的。也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让扶以秋趁机逃跑,没有里应外合,她是难以在那么的短的时间内逃跑的;而且,在这无卫的内部,还不知道有多少她的党羽。 要完全清除,让众人信服的话,就得先办法解了八旗旗主体内的毒,不然我的话他们是听不进去的。他们只想着活命,扶以秋也好,无卫少主也罢,只要能平安,那便是福。 261章 此次行动虽说算是洗清了当年的事,可是却没有取得完全的成功,因为我的预算错误和失误,导致扶以秋没有被抓起来,也导致了伍伯的牺牲。 我从主殿穿过,想去库房查看查看有没有别的线索,凤鬼爷在此时追上来,说道:“三爷,等一下!” 我回眸看着他:“凤鬼爷。” “您不去看看主上吗?他一直卧病在床,这些日子对您的事也是略有耳闻,他虽然身体虚弱,无法下榻,但是,他还是想见一见你。” 我唉了一声,婉言谢绝:“我还有别的事,我只需要保证他能够平安无事,那便足够了。” 其实,我也想去看一看我的这位亲生父亲。我是被外公带大的,于家人的身份,包括我在文物界的地位,也都是从我母亲的角度去说的,如果非要从我父亲的角度来看,那便是这形同虚设的少主,还有这个似乎已经废了的追眼通传人。 可是这些都不重要。父亲形象的缺失,除了是陪伴以外,还有一些别的因素,造成了我们之间的隔阂。 我想知道,堂堂一个无卫部族的主上,怎么连自己的妻子孩子都保护不了?怎么会重新娶一个杀了前妻的恶毒女人?怎么会容许她,掌控无卫部族? 这么多年了,他主上的身份,其实搁在八旗之人面前一直是顶用的,他的权威是扶以秋代替不了的,因为无卫部族是他带着八旗弟兄们建立起来的,这点是外人无法动摇的。八旗听从于扶氏不过是因为生命安全受到威胁。但其实,主上的权力在当初还是很大的。 可是他有没有想过,要为自己的妻子复仇呢?与一个如此凶神恶煞的女人同床共枕,他的心不会痛吗?难道这么些年来他从来不知道花都有个于家,从来没有想过要派人去找他唯一的孩子?他是忘了,还是不想,又或者,他根本不爱我娘,二人成亲,不过是为了联姻巩固实力…… 上辈人的故事,我不甚了解。若有什么难言之隐,就等以后再说吧。 大堂的香火依旧,琉璃灯的光别有一番韵味。各殿帘旌飘扬,凛冽的狂风似乎欲把挂坠还有雀替全都拆下来,我逆风而行,大步大步地往前跨,一路上却发现,无卫比以往却还冷清。 女魔头扶以秋走了,不应该热闹吗?而且我也已经吩咐下去,代主上的意思,想要继续留在无卫的,就留着,想走的可以走,都是自由的。 部落本来就是要自由,要上下一心的,如果让他们觉得很束缚,很禁锢,那便散了吧。八旗,又不是满清八旗,如此腐朽的形式,早该消弭了。 我出来以后还没有好好和那几个小兄弟说说话,就连二山胖都不怎么接话,是得好好跟他们说说了。 归海月却仍道:“其实这些事你也大可不必操心的。从笔记上看,我大致能确定,雨若明,还有我爷爷当年出事多半和扶氏有关系,之前我还曾因为这个瞒过你,还对你说了一些难听的话,希望你能别放在心上。” 我苦笑道:“小月!这都多久的事了,你不用道歉,是我当时操之过急了,我压根儿就没放在心上。” “那好那好,”归海月笑开了花,“对了,我听说你中毒了,我已经联系药师了,放心吧,不管什么毒她都有办法解的。你说这陌蓝墨也真是的,有什么话不能说出来嘛,我们三个是什么关系他又不是不清楚,下次我遇到他,我一定揍他!” 我也希望,三个人能像以前那样。 他说着,我抿嘴一笑,却又渐渐敛起了笑容,淡淡地道:“三家,怕是很难回到从前那般模样了吧……” 我虽然选择相信陌蓝墨,他不是存心害我的,可是尽管这样,心里还是有些别扭。有些事一旦做了,就会烙印,忘不了,隔膜自然而然就存在了。 因为换作我,即便有天大的苦衷,我还是会选择去保护我想保护的人,而不是选择妥协、屈服,和伤害。 可是每个人都有自己做事的那套原则,也会给自己定一条底线,因人而异,我自己是如此,却又怎能强求别人也是这样呢? 二山胖说我这趟应该是遇到了不少堵心的事,要不然也不会性情大变。的确,我变了很多。 柔性,只会被蹂躏。 我不仅是我自己,我活着要对得起那些为我死的人,也要对得起于家,对得起我的亲人。既是如此,我就不能轻浮,不能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自己的主观感情去行动,而要真正变得刚毅和冷冽。 ~~~~ 梅穹宇还在禁室附近,安排人员换岗,我走过去问道:“还是不愿说吗?” “嗯。” “扶以秋的出逃一定是和迦伯有关系的,只不过迦伯一条心帮她,她却把迦伯拿去顶死。不过也罢,你继续审,我们的人已经出去找了,不急,他什么时候想说再说也不迟。而且他欠伍伯一条命,我不会让他好过的。” “对了,月夫人失踪,雨亦奇变成哑巴,这下,文物界可更不会放了您,您可要当心些,基地里头还有不少文物界的人。” 本来就不会放过我,这点小事情,太不足挂齿了。更何况,月夫人和雨亦奇是什么样的人,他们不是比我还清楚吗?我到底是在帮他们还是在害他们,他们也心知肚明。我在无卫,他们还不敢轻易动手,毕竟小月还在呢。 “你放心好了,我不会有事的。倒是你,要多注意安全,不行的话,就找你小月老板,他点子最多。”我挥挥手向他道别。 我在想,扶以秋会去什么地方呢?此人在定居无卫后,几乎很少离开过部族,无卫部族的迁徙也不是很频繁,这个基地也不过是部族第二次居住的地方。 之前那个地方现在也已建起了高楼大厦,线索又断了一条。我们派去的人也没带来其他消息,二山胖在道儿上人脉最广,尽管现在文物界的人并不待见他,但至少他在道儿上还是有点地位的,可这次连他都没辙了。 本来不想把事情闹大,可如今无卫大乱,这边附近的人似乎也都知道了这件事情;而且小月已经把证据移交给本地的公安局,现初步将她定为犯罪嫌疑人,伍伯本来是可以做证人录口供的,可惜他牺牲了。不过没事,事情总会水落石出,罪犯总有被抓到的一天。 就算她逃到天涯海角,我还是会找到她,替我母亲还有九重社的人报仇。 可是她能去哪儿呢?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要逃离,那肯定得选一个既安全又是她熟悉的地方,这样才会有胜算。又或者,这样的一个地方她已事先准备好了? 迦伯审不出来,神婆常凝称平时扶以秋是很少透露她的去处的,她熟悉的人,包括侍奉她的,我们都问遍了,没有一个人知道答案,或是能提供一丝丝线索,都没有。 伍崇常凝夫妇为于家做的贡献已经够多了,等外面风声比较松了,我再遣人送神婆回到藏区。外婆,我真的很想见一见她,可奈何我抽不开身,现在距离我与蓝墨定下约定的日子,已过去了半个月,也就是说,两个半月后我就会去陌家。这也意味着,这短短的两个半月的时间,我要完成很多很多事情。 我还没和表哥说,我与蓝墨约定三个月后相见的事情。不过他知道了也不能怎么样,四块玉,其实不是陌家的对手。都说四块玉想扳倒三大家族,其实单是一个陌家,它就得被降服,更别说三家加起来了。 关于表哥的,其实我还是想知道,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当年表哥家被抄家,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和夜缘楼白颜又有什么关系,这些都还是谜团。总之,打一开始我就觉得,表哥的这四块玉,疑点重重,说来,四块玉会不会和我要调查的那件事,有关系呢? 目前,骷髅玉留下的那一连串的疑问,还有残虹古山没有解决的难题,还得以后我有时间、还有躯体的时候再去慢慢探索。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女魔头扶以秋。 对了,我怎么把一个人给忘了!我父亲,无卫的主上,他或许知道扶以秋一些事…… 不过,若是我和他见面,我又要面对当年发生的很多事情,我又要早一点知道一些不想面对的答案。 这真的有好处吗? 不管了,见他是唯一的办法了。我会尽量避开某些话题,现在不是谈那个的时候,至于叙旧情,以后有机缘再来叙吧。 我觉得这应该是我最难以抬头的时候了。一想到父亲这个形象,我就会害怕,甚至、甚至有一点莫名的厌恶。 这种厌恶,虽是莫名,个中缘由不晓,但决非毫无厘头,毕竟时隔将近二十年,其间又发生了那么多闹心的事,想要表现得轻描淡写是极难极难的。 我想我应该放下沉重的血缘包袱,就像去见一个陌生人一般。 萧萧北风,寒压重帘,残日余晖流泻。风却弄冰肌,灯窗皆封,白烬全现,烟尘些许,似乎欲把里屋裁开。 无卫的空房倒不少,平时却也没有人来打扫,这几间包厢看起来荒废了许久,也应该是由于没有别的客人来吧,所以这儿根本不需要腾出房间供宾客住。 不过,前面有几间,倒是打扫得很干净。看起来,好像有人住着。但这一排厢房,都不是给部民们居住的,按理说,这些人也应该是刚刚才搬过来的吧。 262章 我本来打算看看,但却见夕阳西下,落日马上就要消失,我还是得抓紧时间去见一见主上。 我逗留的这几秒钟的时间,似乎让里屋的人有所察觉。不过我只是保持警惕,蹜蹜小跑,没有打算回眸理会他们。 当我加速前行之时,却发觉后背一阵阵“嗖嗖”的凉意,我不得不停下步伐,此时背后似乎刮了一场大风,威力迅猛,把我的连帽都吹了下来。 我的第一反应,便是一定要闪躲。保不准,这是偷袭呢。 我下意识蹬后腿,足见点地,一个三百六十度旋身,身后人的剑已出鞘,化作一道流光,不过幸好只是刺到了我的衣物。 那人侧进一步,难料他那一招式却扑了空,没有伤及我分毫。 可是此人与我素不相识,又为何要偷袭我呢? 我上下打量了他,才对这个人的来路记起了那么一丢丢。不过我和这个人是没有接触过的,但因为文物界里使剑的人还在少数,基本上都会柔功和打枪,或者是电棍之类的,总之,舞剑之人是不常见的。 陈老太爷年轻的时候据说也是习剑之人,不过他已经过世了,他膝下唯一的女儿陈欢雪在那次下墓中丧命,陈圣夺位却被杀。陈家没有什么后起之秀能担得起重任,所以现在老陈家应该说是百废待兴,不太上头,就别提有什么剑客出现了。 排除了我比较熟识的陈家,另外我比较熟悉的就是陌家,但陌家也得排除。陌家的剑法非常特殊,而且一旦他出手,我是别想轻易逃过去的,而且光天化日之下陌家人很少露脸,就算是十万火急,那也会速战速决,不会酝酿这么久。 不是以上两位,那就只有那个“关中第一剑”敖楚了。此人已是三十有余,不过听“关中”就知道,他不是本地人,是外来的,但现在也应该算是花都文物界的一份子吧。但此人与之前遇到的无面判生死雨亦奇可不一样,他“关中第一剑”,这么大又响亮的名号,不是他自己取的,而是大家认同的。 这就是他的厉害之处了。 不过我与他素不相识,更别谈交集了,他这位剑中翘楚,又为何要害我呢? 我不假思索地问道:“你便是那号称‘关中第一剑’的敖楚?” “不错,算你有点见识,”那个人将剑收入鞘中,指着我大声喝道,“我本无意伤你,只是想试探试探,我们文物界的护墓大使到底是什么水平,现在我略微领教了。不过,方才只是试探,我们还没有正式比试,我敖楚不是趁人之危的小人,所以你既然不带武器,我也不带!” 此人双眼空寡,目光如钩,在他身上体现出来的,不是世间高手的那般冷艳,而是一腔的豪气。 可惜这种豪气冲云,对我来说却不见得是一件好事。我寻思着,无冤无仇,又何以要我与他比试?奈何是因这护墓大使的位置。 我便放话道:“你若要这护墓大使之位,我授之便是,今日我还有别的事,你若真想同我比较,日后再说吧。” 话罢,我转身便要走,他却是愣是摆出一副不爽的样子,森然叫道:“于当家请留步!我敖楚不吃嗟来之食,您这般作为实在有辱于在下。但择日不如撞日,于当家不同我比试,难道是不敢?” 我果真止住了脚步,怔了半会儿,没有回头,只道:“没有什么敢与不敢,因为不论怎样,结果都会是客观的。所谓公平的比试,得是双方都是心甘情愿的,一方不想,另一方执意,那便是逼迫,强人所难。” 我适才提脚要走,却又听得剑擦出的鞘的声音,日影之中,乃是他拔剑而起,欲斩于我,此外我还接连听到他那似乎不可一世的嚎叫声,似乎警告我,大侠的威严不容挑战。 我闭上眼睛,一个激灵将身子转了过来,偷出一掌,以如雷霆一般的疾速,猛地击中敖楚的胸口,他手中的长剑还没有下来,只横于半空之中,远无触及我的肢体。 这一掌,力道十足,威力器动四方,令周遭枯叶卷起,令双方鬓角头发微扬,就连他的一根眉毛都随之波动。掌力即风力,风力即刀力。 师父当年使唤这招式的时候,似乎欲将旁边的竹树连根拔起,耳边的呼啸声用如雷贯耳来形容也不为过。毫不夸张地说,当初我趴在亭子里的长椅上,看到师父的英姿飒爽,真是心生敬畏。 只不过后来我对这件事不怎么上心,因为我体弱多病,能健康就够了,所以也很少去练这套招式。但这套“掌风如刃”,不仅可以防身,还可以制住一些心大的高手。它的妙处看起来很平常,就是一个快字。够快,心够细,就可以给对方致命一击。 这是我这十几年来第一次使用“掌风如刃”,虽不怎么用惯,生疏了许多,但力度却很均匀,能够把握得到。也是那天孟无妄对我使这招的时候,我才联想起来,我还有节待修的武功课。 说实话,那日阿岚出手,不管是身影还是姿态,都像极了他的父亲、当年的师父。这么些年了,他教我的,我倒真没忘。 因为一直以来我从不曾想要同人动手,直到最近我才知道,拥有实力和掌握一些防卫技能到底是有多重要。 但我很清楚地知道,到底是不该温文尔雅,到底是要收起优柔寡断。我无法像倾尘那般,每日坐在办公室,却一样不逊色一样活得好好的。我要面对的,太多太多了。 敖楚把剑倒着立在地上,半跪在地,一手握住剑柄以支撑着身体,一手捂住胸口,面色苍白,直喘气,后抬眸道:“果真可恶!” 归海月姗姗来迟,见此情形,痛斥了底下人一番,又厉声对敖楚斥道:“你这简直是在胡闹!我念你身段尚佳,身手不凡,便将你留在身边,让你跟来无卫,可你……却出手伤他,以下犯上!” “归海老板,您言重了。但是,我觉得,他不配呆在文物界,您掰起手指头数数,他下过几次墓?可有为文物界带来什么光荣?依我看,护墓大使虚有其名,在外面背了一身臭名,私吞宝物,构陷他人,我昨天还听说,就因雨亦奇几句粗话,这位于当家便将他变成一个哑巴!这样的人……” “够了!”小月怒不可遏,大动肝火,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关中第一剑的心胸也不过如此,敖楚,你听着,从今往后,你再也无须在文物界干活儿了!我们文物界供不起你这尊大佛,滚回你原来的地方,继续做你的关中第一剑吧!” 我轻轻掣住小月的手臂,摇头叹息:“算了吧……” 敖楚泣不成声:“归海老板!我不是个只会摇尾乞怜的小人,既然您让我走,我便走。但是我相信,终有一天你会信我所说的话,我绝非有意辱没他,而是为了整个文物界啊!” 我看着他,含泪远去。看着他的背影一点点的消失在尽头…… 想不到,梅穹宇竟然一语成谶。真的会有人敢动手,站出来说要废了我,今天有人偷袭,明天就会有人刺杀,我已是步履维艰,这种提心吊胆的生活,恐怕难以消停了…… 我回过神来,小月蹭了蹭我,强笑道:“这个人就是爱说大话,总夸大自己,从不掂掂自己几斤几两,我早看他不顺眼了……他说的话,你可千万别当真。” 我摇摇头说道:“这个世上,不理解你的人太多了。” 加缪曾说过:人世间的罪恶几乎总是由愚昧无知造成的,如果缺乏理解,好心能造成和恶意同样大的危害。 只有切身体会,才能理解他说的这段话。谁都不亏欠谁什么,缺的,不过是理解罢了。 归海月欲言又止,看我失意的样子,方才的怒气瞬间化为忧愁了。我黯然神伤的样子,恐怕再也藏不住了。 我很谢谢他能一如既往地善良,在我有难之时总能挺身而出,只是现如今的我实在不敢太过动容,因为我害怕明天归海家就立即下了道指令,要让小月也捉拿我。 我不想让我身边的朋友们感到为难,自首是不可能的,我也没有理由自首,文物界要我认错,我也不会认。但若是,陌蓝墨或者归海月其中有一个人,要抓我回去,那我一定会乖乖顺从。 故苑空蓬,枯藤急缠,园子深处,旧闻茉莉花香,三两夜蝶飞舞。月上窗棂,素帘摇曳,远看后山已无色,万籁皆俱寂,夜色微微入苑。 我以为主上的住所应该是豪华且嘈杂的宫殿,没想到却如此落败,连那几间空空的厢房都比不上。不过好在近山水,景色还算宜人,古松高立,天色断黑之时,却也能见柔波涟涟,水光粼粼。 可是这一地的枯枝烂叶,还有园中那生锈的铁栏,却已令人心生疲惫。穿过石拱门,便是故苑的正殿了;这间故苑是无卫最冷清的寝殿,它离其他的殿和房屋都很远,就好像被抛弃被遗忘的一间小屋。 屋顶上的砖瓦都是残破的,半开着的门也都挂满了烟尘,从一旁走来,却也发现窗帘都是发黄、褪色的。 无卫部族的主上,住的便是这种地方吗?一个常年卧病在床的无卫部民,尽管没有妻子子女,总该会有旁人愿意帮他打扫,旗主也会安排一些人供着他,让他活下去。 更何况现在的医疗设备那么先进,现在的人都那么富足了。好,就算是因为无卫与外界封闭,那,那好歹他也是无卫的主上呀…… 263章 回去以后我一定要把这无卫八旗的旗主全都叫过来,问他们每天都在干什么,问他们这些人,都忘了当年是什么人带着他们闯天下的吗?还是压根儿这等人都是贪生畏死、忘恩负义之徒? 我一看到我的母上父上被人如此对待,我就越恨扶氏,恨不得能将扶以秋碎尸万段。 这样连野兽都不如的人,杀了喂狼都不足惜。先骗了连禅师的感情,后害了我娘只为上位,这些年来又抛下我父亲一人在苑中,当初所做为的只是自己能够掌控无卫部族,这样为了一己私利,为了满足自己的野心而不择手段的人,怎能容。 我拖着蹒跚的步履,趔趔趄趄地登上石阶,若得若失地挪着款步,脚底就像被糨糊黏在地上似的,走起路来好生艰难。 我推开那又老又破的门,一声长长的“吱吱呀呀”,牵引着我的心绪。我的心跳在加快,害怕抬眸便看到他坐在那儿…… 我该怎么面对…… 我既不想见,却又还是把身子塞进去了。 里屋还没有点灯,我在壁上摸索着,轻轻拉动了开关,那盏吊在天花板上的昏黄的灯过了好一会儿才亮了起来。不过也不是特别亮,油黄油黄的,这里边开着灯,却看不见外面大院的场景。 总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令我心神不宁。我环视一下周围的环境:不过是一些破破烂烂的老物件儿,墙体上还有裂缝,补了一半就没了;地上还有些大大的塑料袋及泡沫盒,顶上还披着一层灰。 地上有数不清的脚印,之所以能看得如此清晰,是因为,这门关不紧,外面的风沙吹进来,又没有人打扫,近来出入的人又多,就导致这一串串的脚印十分明显了。 榻上躺着一位看起来很苍老的男人,他不过四五十岁,可看起来却像是年过古稀。两鬓斑白,头发凌乱,脸上的皱纹沟壑纵横,我走近那张床,他似乎也看到了我,便索性坐起来,慌里慌张地床边翻,终于翻出了一把铁梳子,然后又碍手碍脚地梳理那如蓬草般的白发。 我蹲在床边,望着他,他却也马上停下来,看着我,愣了好久。 “我这个样子,没有吓到你吧?”这才第一句话,他眼里便开始噙着泪水,低首颔笑,轻声道,“来,孩子,让我好好看看你。” 我愣了好久,只是看他的眼睛,越看心里却越不是滋味。从刚刚在门外都现在,我终于忍不住了,拉起袖子擦干泪水,他伸手却又收了回去,嘴角一僵,却道:“我知道你恨我。对不起,是爸爸无能,爸爸没有好好保护好你,还有……你娘……” 他虽然在我心里的地位是缺失的,但毕竟他仍是我父亲。此时的我却也像个没有长大的小孩,趴在他身边号啕大哭,如搅肠翻肚般痛苦。 我只顾一味抽泣,他摸摸我的脑瓜,颤着声音说道:“你先不用开口……十八年过去了,我是知道你的苦楚的,毕竟,你不是一般的孩子,你从小在于家长大,又天赋异瞳,先不说这些年发生的事,你小时候,必是也受到不少人的欺凌,自然也会被投来异样的眼光。” “我说这些不是想让你原谅我,只是我想让孩子你知道,你受的苦爸爸其实不是毫不知情的。但是,这却也弥补不了什么,从我听说你来无卫的时候,我是既高兴又担心,因为我不知道怎么向你解释,你娘的事……” 直到此刻,我的内心才不是那么抗拒,才多少对他有一点同情和理解。因为踏进来时我就已经知道,他这个主上只是虚位,统而不治,连普通一个部民的生活都比不上,连自己都顾不了,还还有什么能力去保护别人? “雅菱和扶以秋的交好,从她嫁给我之前便是如此。你娘是于家三小姐,而我当时初建无卫,于家是奔着追眼通来的,而我却只是想巩固实力,彼此联姻,便达双赢。扶以秋入住无卫的时候,就对我有好感,那种好感总让我产生错觉,你娘是不清楚这些的,所以才有后面她受骗之事。这天底下,会以迷药惑人的,有两家。” 我拭干泪水,支支吾吾地答道:“千婳门和笑药师。” 这两家是制药的大家,千婳门的门主是神医,不过她的医术不展露于世人跟前,但只要她想医一个人,是决没有难事的。不过此人很少出现,大家也不知她姓甚名谁,更不知从哪儿去找她,所以也自然渐渐淡忘了。 这世间有名的医者,委实太多了,当然了,还有当初能治二山胖绝症的神医,和四块玉有所关联的。不过这个人我是闻所未闻,别人也不知道,只有二山胖与他有过接触。 另外,便是这笑药师了。笑药师全名笑蜈蚣,天生一张笑眯眯的嘴脸,不过有时候也很暴虐,因为他说过,他救人,却也杀人。还曾因为这个,而锒铛入狱。 这两家堪称妙手回春的神医,本来应该是传遍江湖各派,波及文物界的,如果有他们在,每年科考队得止损多少呀。但是现在医术非常发达,医院的医疗设备也很先进,再加上这俩人各有藏匿点,所以尽管他们医术再精湛,便也没有外人探听了。 不过,提这个做什么? “你说得对,扶氏是笑蜈蚣门下的一支,扶以秋便是用他的迷药,给这整个无卫带来威胁的。她太善于伪装了,不仅骗过了你娘,还骗过了我。我对她颇为信任,以为她是善心之人,不曾料想,在年庆晚会上,她在酒里下了药,各旗旗主,包括我,都得了怪病。这怪病,只有她能解。” “再后来,便是她偷偷将你娘关在胡同路的楼房里,一边对外宣传造谣你娘过世的事情,一边逼我和她成亲,立她为新的夫人,不然她便会要了你娘的命。其实雅菱在先前是有所察觉的,那个时候,你才出生不久,她或许有预感,扶以秋会害我们,怕波及你,便连夜将你送回于家,她在有限的时间内,以有限的能力保住了你。可我却什么也做不了,我以为我和她成亲以后,她就真的会放了雅菱,于是我没有报警,可是我错了,消息很快传到我耳边,她真的……” 听到此处,我不由泪流满面,心里像被玻璃碴儿划着,巨痛难忍,又愤,又恨,又悲,百感交集,汇成眼泪哗哗而下。 他拍拍我的肩膀,却也哽咽了:“我被她控制了,没有吃药就活不下,但她一直这样吊着我,因为八旗之人是恨她的,我是她最后的一步棋。可我也想过要报仇,要抓她,但她对我的监视却在一点点加强,对外宣称我病倒,其实是在囚禁我。笑蜈蚣的药,只有她能解,我现也下不了床。所以听到你来了,也只能这样看着你……爸爸也不能像别人家一样,把自己的孩子抱起来,不能带你去游山玩水,对不起……” 说了这么多,为的就是想让我能够理解他的心思。师父对阿岚也是如此,阿岚能放下,我为什么就不能放下? 但此时此刻的我已哽咽难言,万千沉痛横亘心间。伴着朦胧的月色,还有暗淡的灯光,泪沟一次次泛起波澜;人未寐,夜未央,却道是情意绵长。 我以为我可以闪躲,我可以一见面就避开那些旧事,可是我做不到,我输了,我还是得彻夜趴在床旁,看着苍老的他,叙述以往种种似水流情和不快怅然。 这件事,用一句话来简述,那便是扶以秋,毁了我们整个家,把每个人彻彻底底地毁了一遍。以至于现在我每次记起这个名字,便空泛恶心,而不止是痛恨了。 我对人性的腐烂感到恶心,分分钟想吐,一秒钟也接受不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能到今日这番田地,绝非一朝一夕的经历,而是一直以来,我对每个人的解读。 每个人,不管是什么人,都有他的秉性,所谓秉性难移,其实,是在受挫后,他早已死心了。 “孩子,来,让我好好看看你,”他拭干了泪水,捧着我的脸,化悲为喜,说道,“我觉得你像我多一点。这几天,我一直在照镜子,生怕我记不住自己的模样,那样子的话,我就无法比较你到底像谁多一点了。” 我望着他脸上一条条的皱纹,还有眼白里一道道深深的血丝,还有两鬓一根根的银霜白发,再整体上看看眼前这张饱经风霜的脸,刚被他的话逗笑,瞬间却又像个孩子哇哇大哭。 是啊,经历再多、年纪再大,在长辈尤其是爸妈面前,永远是那个长不大的孩子。 我抱着他哭丧着脸道:“爸,你应该知道我来无卫的初衷。我是来找扶以秋的,我要亲手杀了这个人。” “傻孩子,你若杀了她,你就成了杀人犯了。她作恶多端,警察会逮捕她的。” “那我想问您,您和妈妈,只是联姻而已吗?你……” 他兴许知道我要说什么,便抢过话来说:“不是的,我和你娘,是高中同学,我们是有感情的。尽管起初的动机,就只为了双方利益。孩子,你为什么不听你外公的话?当我了解到,你曾是骷髅玉归宿人时,我有多难受;雅菱,一辈子从没为自己活过一次,她一生都在为家族卖命,所以我不希望你也是这样。我希望,你能留在无卫,做你的少主,快快乐乐,无忧无虑。” “不可能了。有些深渊一旦陷入,就再也出不来了。” 264章 我们父子俩彻夜未眠,从过去聊到现在,有时欢声笑语,有时却彼此哽咽失声。 我知道,他不希望我劳累,他也不寄望着我能依靠追眼通传人而有所建树,有所成就。他只愿我安好,不用向世俗屈服,不用向所谓命运妥协。 可是我不信命,我说过了,定数是可以改变的。我从来不是愿意认输的,于家的担子我还会继续扛着,舅曾祖父之命我也不会违抗,我不是在继续劳累,而是在努力完成前辈们没有完成的事情。因为那些是他们拼了那条命也要完成的。 我不是在替别人活,而是在给自己活,因为我觉得,继承遗志而不断去探寻未知,完成没有完成的,对我的人生来说也有意义。平淡无奇也好,跌宕起伏也罢,不都得是要活下去的吗? 我的选择,也是我的意愿。没有人逼迫。 但我记住了,我不仅是于家现任当家,我还是无卫部族少主,全名是无卫文屠·(辛)离。 父亲给我提供了几个重要地点,觉得很可能是扶以秋的去处。我已经派人在找了,二山胖,梅穹宇还有小月,也在加派人手帮忙搜捕。 小月说要帮我找一位神医,我想趁此机会顺便请教她,是否知道怎么治我父亲的病,以及解无卫八旗的毒。 病根已落下,想要再救治,恐怕是难上加难了。时间拖得越久,他这病就越难治好。 我最近才知道,小月要请的这位神医是我们熟悉的千婳门的门主,不过她随便见人,要想让她医人也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我想借此机会,好好会一会她,我的毒可以姑且放着,因为我相信蓝墨,但是父亲的病,是一天也搁不住的。 四下的线人每隔半天就会来一次通报,我可以通过手机很快联系上他们,但是情况不太乐观,我们的人历遍各处,包括父亲指示的这几个地点,但都没有发现扶以秋的踪迹。 但是,她现在是不会动用遁形的,因为之前陌少爷说过,要用遁形是需要一段时间,还有相关的地点、特殊的物件的,就算一个人对这门玄术掌握得透彻,也不能轻而易举地启用它。 所以在短的时间内,扶以秋根本不可能用遁形把自己藏起来。可是按理说,这么多天的搜寻是不该没有结果的,进出城的也在严密搜查了,逮捕令也贴在布告栏了,但就是没有人发现她一丝踪迹。 我们不敢声张,怕被有心之人利用了,但我们的人在暗地里是绝对下足了功夫的,就依二山胖的人脉,上下酒楼包括歌舞厅都有安插眼线,情报也是第一时间就能获得。这样滴水不漏的排查,如果都不能找到的话,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 有一个极厉害的人,把她救了,并藏了起来。之前已经分析过了,要在短时间内逃离无卫并找到一个安全的避难所,没来个里应外合是不可能做到的。这内应呢,自然便是迦伯了,可外应呢? 这个外应必须是势力十分雄厚的,但他势力的雄厚绝不是那种人尽皆知大摇大摆的作风,而是十分秘密,隐藏得非常好的,几乎没有人能够察觉得到他的存在。这也是最令人窒息的地方,因为这意味着,敌人在暗处,而我们在明处。 这个人会是谁呢? 我们把那些站在我对立面并且可能性较大的这个名单都列一遍。 月夫人和方氏集团:已经基本覆灭。 四块玉:不可能,这段时间,四块玉没有新动态,表哥也一直在基地里。 文物界:那就更不可能了,有小月和倾尘在坐镇,就算有人有异心,但他也决没有那个能力。即便是我们夜缘楼十家人都出马,也未必可以做得那么干净。 陌家的话,依它的能力,应该是完全没问题的。对他们来说,想杀一个人或是想救一个人,完全不在话下,不过他们做事是有前因后果的,而且陌家向来是独立行动,扶以秋和陌家,基本上是不可能达成合作的。 为什么要说合作呢? 因为扶以秋不是偶然出逃,偶然被救,混了这么多年,她也知道不能做没有把握的事情的这个道理。更何况,里应外合,本来就是团伙行动,不管是里应,还是外合,那都是得自己信得过的同伙。 陌家不会是她的同伙,而且就算陌家想要抓扶以秋,早便抓了。不过现在就不一样了,一提到陌家,我担心的是,他们会和我争着抓扶以秋。因为现在,也就是这些天,遁形之术虽然基本上保密了,但陌家一定知道我是通过破解它而得到证据的,自然而然也知道,扶以秋使用的是遁形之术。况且陌少爷那天还特意来了一趟帮我呢。既然陌家知道有人掌握了遁形,就不会轻易放过那个人。 一旦他们作出决定要缉拿扶以秋,我们这边就没什么胜算了,因为,就算我们全都加起来,也不是陌家的对手。他们出手比我们快。 所以如果不是以上那些人的话,那么,我能想到的,就只有一个了。 那个一直没有露脸,似乎并不存在的机关大师。 这个机关大师能给百尸公下血咒,能引我们去残虹古山,能掌握特殊物质的下落,那肯定是个了不得的人。 而据我所知,除陌家以外,唯一能与之抗衡的,便唯有我的舅曾祖父于司宸了。 可是等到他们两个真正会面的时候,估计得猴年马月了,于司宸最近与我的联系减少了,应该是碰上什么麻烦了吧,不过他经常叮嘱我,要小心周围的人。这点我是清楚的,近来这段日子要不是他在夜间抽空教我武功,我不知要死多少回了。 我正寻思着,何时能够再回到花都于家,小月忽然在远处兴高采烈地跑来,大声喊道:“有着落了!有着落!小尺!” 他这一喊,愣是差点儿让我吓破了胆,我一个激灵挺直腰板,站起身,欢面喜笑地道:“扶以秋有消息了吗?” “唔,不是……”他有些失意,“我是说千婳门的神医,她好像肯见你。” 我便道:“谢谢你啊,小月。不过太久没有那个人的消息的话,我打算自己出去找,到时候,我父亲的病就得麻烦你了。” “现在外面什么情况你也清楚,出去那就是去送死!你放心好了,贼人,会马上被抓住的,那是早晚的事情。” “可是小月,你不知道我这颗心,有多痛,她一日逍遥,我便一日深恨,昨夜我爸已经摊牌了,把来龙去脉都说清了。我实在没有时间再坐着了。” “你那么着急干什么?小尺,你信我,你先把身体养好再作下一步计划吧,现在有多少只眼睛在盯着她,就有多少只眼睛在盯着你。都说了是早晚的事情,你别那么心急。” 我低下了头,淡淡地道:“实不相瞒,我和陌蓝墨约定了三个月的时间,这三个月我可以做我自己要做的事情,这已经是最大的宽恕了。可是我并不能保证,陌家会救走扶以秋,但我却也不能忍受,她在这世上多活一天。” 恨意难消,奈何却困难重重。我这番话是说到心坎儿上了,我也只向小月这样袒露心声,凤鬼爷尽管知道这些,但他会一直支持我真正的想法,而小月,我害怕到最终,他也会慢慢对我不太理解。或许我本不该抱着这种怀疑的心态,但是在看到陌蓝墨给我投毒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了。 是我太天真了,一直傻傻地以为,生死忘命之交,足以冲破一切,也会一直牢固。 还记得那天在残虹古山,他把尸尊的身份都摆出来了,或许那次,便是他最后的一次帮助了吧。从有了骷髅玉,我和表哥,蓝墨,还有二山胖就经常倒斗下墓,他一直是我们这支队伍的领袖,在表哥黑化前后,都是这样。 可他不会永远是我们的精神领袖。如果现在还有机会见面,我倒是愿意听他说清楚。表哥那么疼爱我我也信他有苦衷,蓝墨也是这样,谁让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呢。 “那他就不能再多宽限几个月嘛!”小月两手叉腰,转过身背对着我。 我忽然感到胸口一阵刺痛,这种痛觉没有随之带来的幻觉,也不完全是之前骷髅玉留下的那些旧痛。而倒是觉得有一股新的能量在体内,像无数藤条在抽打一样,滋啦啦的,不仅是胸闷,更是穿针般的剧痛。 一开始在手脚,接着是胸口,在接着是脖颈……如像一捆铁链,绑在了我的躯体上似的。 我踉踉跄跄的,一手靠在石柱上,一手揪着衣服,指头挠着喉咙,奇痛难忍。 “你怎么了?”小月愣愣地转过身来,皱紧了眉头,“是毒发作了吗?” 我轻松摆摆手:“应该是骷髅玉在作祟吧……我这是第一次,感到这么……难受……” “你忍着点儿,忍着点儿!我扶你回去吧。” “小月我能不能再多求你一件事?” “你说,我都答应,都答应的。” 我艰难地道:“我中毒的事情,不要和我爸,还有表哥说。” 这两个人是我目前最重要的亲人了,尽管表哥是四块玉的人,但我觉得,他是不希望我出事的。一旦得知蓝墨对我下毒,依他这个暴脾气,不知道会搞出什么名堂来。可四块玉不是陌家的对手,永远不要想着同它抗衡。 265章 我父亲本来就重病缠身,我们才刚刚相认,我不想他再为我的事操心,他已经累了,该有人照顾了。他不知道,才是最好的。 “好,我答应你。” 我渐渐地便失去了意识。 ~~~~~~~ 我不知晕了多长时间,总觉得整个人浑浑噩噩的。上次晕倒,是有孟无妄在照顾,可四块玉的人已经在准备回去了,无卫就只有文物界的人还有一些部民在了。 我会醒来,还能保持清醒,没有出现幻觉,这其实已经大致可以判定了,不是骷髅玉在作祟。尽管骷髅玉归宿人的残留,多少会对我造成一些影响,催动毒的发作。但主要还是,毒发作了。 不用把脉,就知道是体内的毒在起作用。 香炉吐着一圈圈的烟,伴着一股淡淡的香气,窗外的光洒进屋里来,我朦朦胧胧地睁着眼睛,凝神的龙涎香清除了心底的杂念,浑身也不痛了。 我看着医生,小月也看着我,梅穹宇,还有凤鬼爷,二山胖都在场。 他为我把了许久的脉,我屏住呼吸,半晌,他才道:“脉象平稳了许多,刚刚我听了你的心跳,也正常。如今查探,只知有体毒尚未排出,至于是什么异物,暂时还难以分辨。” 小月追问道:“那可有办法整治?或者缓解一下减轻病痛,控制一下发作之类的?” “吃几粒药片可以略微麻痹一下,但是这体毒是难以排出的,毕竟这么多天了,而且这毒十分特殊,是中方药理配制的,现在西药盛行,就算是上好的医院,却也未必能够解毒。还是得请下毒之人,早早将解药给他服下才好。而至于止痛的,就算是药片有那么一些作用,但当毒发作的时候,人却已经难受得不得了,恐怕也没有力气做吃药的这一系列动作了。” 所有人在场却鸦雀无声,谁也不敢多说一句,医生又道:“这毒的厉害之处,除了毒性猛外,还有一个便是发作无常。什么时候发作是不知道的。不过,发作过后却又好了起来,能如平时一般活蹦乱跳,所以,这毒不过是用来折磨人罢了,要不得命,但发作的时候,会很痛苦。我等下把方子开了,你们再遣人去抓药吧。” “好,谢谢,”小月忽然落坐在床脚,眉头颦蹙,细声细语,“好了,不要想太多了,好好歇着。” 梅穹宇也趴在旁边,委屈地说:“师父,你好生歇着,穹宇会为你找到解药的。” “穹宇,我还没教你什么呢。你不是说,你想学那套‘掌风如刃’吗?” “等你好了,我就学。” 但,怕是没有时间传授了。这套功夫虽是于家的,但穹宇既是认我作师父,便是门下之人,就没有什么家族的区分了,都是自己人。但我不希望我的毒能够被解开,因为我已经答应了蓝墨,三个月的时间到,便会同他回陌家接受审讯。 三个月未到便先行解毒,是我违约了。可我的违约,却可能要让陌蓝墨买单,陌家的惩罚力度难以估量,离珠姐余生还需要他去照顾呢。怎能因为我们的事,坏了人家的幸福。 支走了其他人以后,我唯独留下了二山胖还有凤鬼爷。他们两个是道儿上的人,和文物界没有太大的联系,也没有家族背景,比较自由,所以有些事同他们说会比较方便,而犯不着顾虑太多。 我刚要开口,凤鬼爷便关了门,俩人搞得神神秘秘,忽然二山胖便凑过来悄悄塞给我一张纸条,轻声道:“三爷,跟你说个事儿。昨天啊,也就差不多你晕倒的这个时候,有一个人,不知道是谁,像演电视剧一样竟然拿箭穿着这张纸条,然后一箭射到我厢房外的木板上。我和鬼爷呀,还商量着要不要让你知道,哪知你又毒发……” 凤鬼爷皱紧了眉头,不耐烦地说道:“呸呸呸,你这张嘴呀!早知道我自己一个人来便好,省得听你唠叨。” “诶我是当事人肯定要来的!” 我把纸条摆平了一看,上面用毛笔字写着:欲杀扶,来五官王的石窟,地址。 “鬼爷,麻烦把我的强光手电筒递过来谢谢。”我说道。 地址处还特意加了密,这送纸条的人心够细的。这种纸我以前见过不少,用看原石的普通强光手电筒就可以照出字来。 五官王石窟,扶以秋禁室里的那个?也就是扶以秋藏铁皮箱的地方? 可这上面的地址不对啊,这儿给的地址是在珑谷,离我们这里大约有三十里之距。不过相较于残虹古山,它们倒是还很近,不过那两个地方之间隔着几座大山,没有穿山铁路可行,所以要从残虹古山附近到珑谷,只能环绕过一座又一座的高山,坐很久的大巴才能抵达。 珑谷又与扶风经度相等,也相当于说,在地图上看,珑谷其实就在扶风的上边,两者只是有纬度的差距。这是有所了解的,这几个地方的相对位置,不过我在西北的时间不是很长,之前在雅萨有初步了解,但雅萨是在新疆内陆,靠近边界,是沙漠地区。而这边情况则好了点,不过无卫部族和遁世阁所在之处都是人烟稀少的地方,平常很少有人出入的。 五官王石窟,怎么会有两个呢?难道,基地里藏着的这个,其实是假的?真正的石窟,其实是在离它不远的珑谷。 我现在脑袋里很乱,觉得这些事情绕来绕去,让人头大。不过只要有一丝线索,我就不会轻易放过。 我深思良久,凤鬼爷看了看纸条,又看着我问道:“三爷,你觉得这张纸条会不会有诈?” “很难判断。但可以确定的是,对方一定很清楚我的处境,而且料定我会去,但又不直接告诉我,而是通过你们,这是在暗示……” 这是在暗示我,如果这趟我没有去,我身边的这些朋友就可能会有危险。对方是在要挟我。 二山胖揉揉鼻子,一手抢过纸条,吐了口泡沫在上边,骂道:“我看它压根儿就是想让你跳坑里,引你过去的!三爷可千万别中招,前些天我听归海月说,文物界里有人要暗害你,说不定,这次又是哪个不识相的王八捣的鬼呢!” 我摇摇头,心事渐渐重了起来,答道:“应该不是。对方断定我是了解五官王石窟的,因为我下了禁室,破了遁形,但遁形和狐山,是基本上没有外人知道的,而且我们也没有把在禁室里的经历告诉别人,这事儿只有我和凤鬼爷知道。就连扶以秋的儿子扶望都不知道狐山,所以这个人必定是洞知扶以秋的一切的。很有可能,便是我们一直在找的那个外应。” 凤鬼爷想了一番,又道:“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又为何要救扶以秋?难不成,是想让你抓了扶以秋后,顺便把你给……” “呸呸呸!你这嘴!早知道我一个人来便是了。”二山胖连忙让他打住。 凤鬼爷杵在一旁,一脸无奈,对二山胖表示很无语。 我频频摇头,却道:“也不对。如若此人真的是外应,那他应该是特别厉害的,想取我之命简直易如反掌,何必兜圈子呢。不管了,这是很重要的线索,不管是不是个坑,我都要去闯一闯,不看一下怎么知道呢。尽管不能找到扶以秋,但我也要去探探这石窟的情况。” 我是硬下心一定要试一试的,而且我打算一个人去探险便好,其余的人不便跟着。虽然这纸条上没有说明,我只能一个人来,但是,我还是害怕他们有谁受到牵连。 尤其是有家族背景的那种,比如,归海月还有梅穹宇。我还在考虑要不要让他们知道这件事,依小月的性格,必定会逼问其余的人,依二山胖这张嘴,他们两个是瞒不过的,到时候指不定会使文物界更乱。 归海月和雨倾尘作为文物界的领袖,非但没有按照民众的意思将我就法,反而助我救我,于情于理于公于私都会受到谴责。如若还让小月跟着,那回去后归海薇一定不会轻饶了他。 退一万步讲,找寻扶以秋本来就属于我的私事,也只是为了满足我的执着,告慰父母双亲在天之灵,是我的家务事,本来就不应该让外人插手,不管是归海月梅穹宇,还是凤鬼爷二山胖。对谁来说都一样。 但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我还是打算把这件事告诉小月他们,免得他再担心。 不过在此之前,我查了一下关于五官王还有石窟的资料,但受到条件限制,我能查到的资料是少之又少。我对五官王的认识还停留在释义和背景上面。 五官王吕,冥殿第四阎王,司掌血池地狱,位大海之底…… 不过除了之前说的血池以外,我还抓到了非常重要的一个点,那便是他与麒麟的联系。有一段比较不靠谱的信息显示,说这阎王的坐骑是一只黑麒麟。不过这黑麒麟与普通的麒麟可有区别了,它有凶煞之气,而不是我们平常所知的祥瑞之物。 至于上述的问题是否为实还有待考证,如果我要动身,对五官王得有足够的了解。不然看到石窟里的那些壁画后,一定很难有突破。 我正准备动身把这事儿告诉归海月,就在此时,部民便来报称,在无卫的基地之外来了两位女贵客,一位自称是认识我的,一位自称是千婳门神医。 小月的门道真是够牛,这才不过一个多星期的时间,就把人家找了大半辈子都还没见到的神医请来,而且是亲自登门拜访,想来,我这脸面可给的够大了。 266章 话说,这位称认识我的女贵客是哪位呢?离珠姐吗? 后来经文物界的几个小厮告知,才惊讶原来是卞承君卞当家。 卞承君才掌家没多久,卞老夫人可是对她寄予了厚望,觉得依她的才能和手段,一定能使卞家兴盛。毕竟,这卞承君呢,和当年卞老夫人的姐姐卞红叶,也就是前前卞当家很像,别的不说,就说这冷艳的个性,就可以说是如出一辙了。 可是奈何最近东窗事发,卞承音竟然加入了陌家,成了江湖中名声宣扬迅速的斩情五绝的一员,而且还是那个领头的。 文物界这情形,卞家位居夜缘楼之一,却也难逃霍乱。卞承音的叛变,不是毫无征兆的,此番卞承君来,必是要来说此事的。 我打算先让小月他们好生招待千婳门的门主,而我就先跟卞承君会一会。 太久没有见面了,寒暄倒顾不上,因为我们和卞家其实是有过节的,卞铮的死,和表哥有很大的关系。出人命的这堵大墙,是很难翻过的。更何况后来我还找卞家要了债,奉于司宸之命把那些老物件儿讨回来。 我们于家和卞家的隔阂就又加深了,于家本来在文物界是不树敌的,就连一直很嚣张的缪家后来也示好了。要不是卞老夫人一直在把持局面,努力扭转僵局,不然夜缘楼可就不那么太平了。 年轻一辈都想要出人头地,男儿掌门还是女子当家都一样,谁都不愿总被人压上一头。可老一辈人就不是这么想了,他们是过来人,知道以和为贵,平安是福,觉得太太平平,共同谋进取,那便是再好不过了。偶尔有点小争端,长辈都会第一个出来解围。 人是不可能恨一辈子的,不可能一辈子都怀着仇恨活下去。学会放下,对自己也是有好处的。 如父亲所言,我可以不杀扶以秋,此行也可以不完全是为了这个奸人,但是,受到惩罚,那是必须的。这和宽容与释然并不矛盾。 卞承君还是以一副冷艳的姿态,安详地坐在座位上,端起茶盏,优哉游哉地将茶水一饮而尽,但在那冷若冰霜的背后,还藏有一丝别人看不到的笑意。 她说道:“近来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先是传闻雨家出了细作,接下来我又收到线人的来报,说阿音加入了遁世阁。这都是难以预料的事情,我知道花都于家才平息了内乱,奈何于当家又出了这样的事情……” 她这番话说得很有意思,先是举例说明家中内讧的麻烦,又接着聊到我们于家的事情。不过她如果不是为了卞承音来的,难道是为了别的事? 我道:“卞当家,如今你们所熟悉的三族鼎力大势已去,我现在什么情况你也知道,卞承音入了陌家,是她的选择,没有回头路,就算是我请蓝墨来,他也帮不了你。至于卞承音心里怎么想的,这外人怎知呢?” “哦,你怕是误解了我的意思。于当家有所不知,此番我是为了我个人的私事而来的,这件事,我思来想去觉得找你那是最合适不过了。”她竟有些害羞,并从包里取出一张红艳艳的请柬并递给了我。 我愣是没搞清楚她想做什么,总觉得卞承君这般模样是装出来的,她这个人太有心机了。有时候就连二山胖都说猜不透这女人的心思,而且她出身高贵,平时也是一副盛气凌人,可以说是倾城倾国的大小姐。 我可从未见她像今日这般轻浮。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要不然也不会冒险让她一个当家人亲自跑一趟了。 我拆开请柬,看到了内容后,不由瞪圆了眼睛,一拍桌子霍的膝下站了起来,叫道:“你要我给你和凤鬼爷指婚!这……这哪儿跟哪儿啊,我只知道凤鬼爷心里有过女孩子,一开始还以为是盖笑,没想到……这,这也太突然了吧……” 我欣喜若狂,可明知这是一段好的姻缘,但想来,我怎么做的了主呢。会不会是卞承音势力雄厚,而卞承君怕自己实力不敌,地位不保,所以要拉一个道儿上的人作为伴侣,以巩固自身地位吧? 更何况,凤鬼爷却也从来没有向我提起过卞承君的事情。我觉得不太像,凤鬼爷平时会和我袒露心声的,他若有这等好事也不会愿意留在我身旁,不过如果是真的,我却真的不能留他了。 凤鬼爷的性子也很冷,但他骨子里却透出来一种仗义与暖心,是个不错的人。但凤寻魂,终归是寻魂,他一直想给他弟弟复仇,可以说是沉浸在他阿弟的逝世中,但却也坚信可以找到他的弟弟。不像会有别的儿女情长。 不太对劲儿,也太突然了。而且,人家凤鬼爷的事,我怎么能替他拿主义,兴许就如我所测这是个圈套呢!虽然说七杀鬼爷在江湖上大名鼎鼎,是个枭雄,但他没有家族背景,也不出自哪门哪派,就连师从何人都不知,卞家是夜缘楼十家之一,女方亲自上门“提亲”要人,这样的话,鬼爷不成了倒插门的女婿了?他会愿意吗?我怎么觉得事情来得好突然,我连一个简单的心理准备也没有。 许是见我沉思良久,卞承君才不得不开口道:“还请于当家一定要成全我和凤迟的这桩美事。” 现在我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毕竟头一回遇到这种事情,倒有些棘手。我头脑有些发热,半晌才吐了口气说道:“卞当家,我和鬼爷呢,虽然是很铁的关系,但我们是普通的朋友,我不是他的家人,也不是他的上属,此等金玉良缘,并非我不情愿,只是……还是等凤鬼爷来了再作定夺吧,抱歉,还请恕我难以私自做主。” 忽然大厅里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此人的声音格外洪亮甜美,不过她戴着斗笠,披着面纱,一身雪白的花裙拖地,给我的感觉,那便是天然的公主气质。尽管没有看到她的脸,但当我转过头时,只见她款款而来,手里拿着一把玉笛,飘飘欲仙,恍若出水芙蓉。 “这样的美事,还有什么需要考虑的!”她说道。 她的声色很特别,清晰度极高,不过她并没有打算把斗笠摘下或是把那层白色的面纱揭下。只是轻轻将玉笛别在腰间,对卞承君说道:“愿有情人终成眷属啊。” 她留给我的是一头长长的黑发,早已及腰,还有绰约的风姿,令人挪不开眼。就连冷艳高贵的卞承君在与她对比之下,竟略微逊色了一些。 此人应该便是千婳门的门主,才有这般高洁和丽姿。 我以为现代中出现画里的公主,是不大可能的,没想到今日却见到了。 卞承君轻道了一声多谢以后,凤鬼爷便也登入大堂,却绷着脸,冷冷地道:“我不同意。” 本来多美好的氛围,凤鬼爷此语一出,便瞬间打破了大家心里的美意,如同玻璃饰品毁于一旦,敲破了原有的华奢。 “承君,我说过了,我们不合适。” 凤鬼爷就这样漠然丢下一句话,弄得场面有些尴尬。这句不合适可以说是给卞承君当头一棒,她像半截木头愣愣地戳在那儿,站得有些不稳,整个人略微有些摇摇晃晃。 大家也都敛起了笑容,好在大厅之上只有我们四人,要不然让她卞当家的脸面往哪儿搁?她何等高贵,让她以后如何抬头? 凤鬼爷这么说,是真心的吗?难道我的第一反应是对的?还是说,他不过是现在不想谈婚论嫁罢了。 我看着他们俩,替他们打破了许久的沉寂:“你们要不,先聊吧,我和神医便先离开。” 凤鬼爷点点头道:“好。三爷,此事我回头再慢慢同你细说,现在一时半会儿也讲不清楚。” 我离开的时候只觉得卞承君的眼圈微微泛红,这是我第一次看到那么要强的一个女当家哭鼻子。其实她就是比较冷比较辣一点,但心总没有月夫人那么狠,况且人也挺漂亮的,也应该是真心实意待鬼爷,可鬼爷怎么就不领情呢? 要说鬼爷有了别的心上人,那可不一定。不过感情的事情不能强求,我不是他,又怎知他呢。 亭子周边的百合开得正旺,路过的时候便带来一缕清幽的香气,令人心旷神怡。小月就在亭子里坐着,看来是等我们许久了。 还没请教千婳门的门主姓甚名谁,一上来,她便开口道:“原来你便是那个于家的小当家,要不是听一位故人提过你,我是不会过来的。” 归海月赔笑道:“姑姑说的是。您的名头传遍江湖,外八行的,就没有一个不知道千婳门门主的医术,那才叫一流!”吹捧了一番,他又嬉皮笑脸地努努眼道:“小尺呀,你看你运气多好,别人找了大半辈子都找不到的,你呢,三两天就见面了!” 小月平时是不会给人拍马屁的,这次看来是用心了。他这样我倒不忍心辜负,接受他的帮助我从来不会觉得心安理得。 话说这位千婳门门主到底有多厉害,辈分有多高,年纪明明是芳龄出头,竟然还要尊称她为姑姑。千婳门,了不得呀。 她捻了捻手指,漫不经心地道:“看病,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闲杂人等,就姑且退下吧。” 她这是刻意在支走小月。解毒就解毒,还搞得神神秘秘的。不过这样也好,我就可以和她坦白,我其实压根儿就不想解这个毒。 小月给我使了个眼色,让我尽量顺从她的意思,不要逆她。这应该是他费尽心血才请来的。他越是如此,我便越是不好意思把不想解毒的想法告诉他。 267章 她慢悠悠地坐在石椅上,冲了一杯茶,只倒了半杯,然后端起来,在唇边微微蘸了蘸。 片刻,她才说道:“怎么了?坐吧。” 我直截了当地告诉她:“我这毒不打算解,请你来,事实上我是想让你为我父亲治病,还有八旗的旗主解毒。” 她愣了一下,把茶杯握在那只纤细的玉手中,却道:“你可知道,我是这天底下除了给你下毒之人以外,唯一能给你解药,帮你解毒的人。现在我来了,你却说你不想解毒,你这是何意?” 我长吁短叹,道:“因为这毒,不是我的仇敌下的。这毒,是我们之间的约定,我不能违背它,也不能违背我的诺言。三个月到了,这毒自然而然便解了。” 她也站起身,顿时哭笑不得,摸摸这光泽感极强的玉笛,语重心长地说道:“难怪他……原来是这样。有的人,把义字看得比什么都重,想来你于当家应是如此。但是,给你下毒的故人,若并非有意害你,而是迫不得已,你又当如何呢?” 我不假思索地答道:“不论事实是哪种,我都选择相信他。哪怕,他并非迫不得已。” 说这话的时候,我的咽喉不觉微颤,心间泛起怅然的波澜。“哪怕”一词,当真诉尽无奈和失望。这心底的失望却沉积已久,再也不单单是下毒那么简单了。 从前,如果那个人是我十分相信,认定了做一辈子朋友的好兄弟,只要亲口说,他并非有意实属无奈之举。那我便信他。我不会深疑。 可是现在的我却心灰意冷,我害怕再受到创伤,所以只能依靠主观去改变,尽量不要让自己的情绪有太大的波动。所以我选择释然,选择不论发生什么都去坚定地相信对方,而不再纠结。 那天,我问凤鬼爷,怎么去信一个人?鬼爷答道:当你选择去信一个人的时候,你心里其实早就有答案了。不管最后这个人是不是背叛你了,你都要面对,要接受。 想来,的确如此。 千婳门神医微微哽咽,不禁问道:“不为你解毒的话,这三个月,你将忍受突如其来的折磨,会承受,如穿心椎骨般的痛苦,皮肉、精神俱受摧残,痛不欲生,却不能择死,你受得住吗?你愿意吗?” 我稍稍点了点头。 “本来是受人之托,应当忠人之事,但我不是个喜欢强迫别人的人,就像我不喜欢被人强迫一样。你既是不愿,那便也罢。” “你不必同归海月道出事实,你也大可放心,我也会守口如瓶的。” 只见她又轻轻将那支玉笛别在雪白的腰带上,淡淡地说:“一个比一个更会为对方着想,却难逃尘世禁锢,终遭万劫不复,渡劫,却终不渡己。你交代我的事,我会办到的,告辞。” “谢谢。” 她扬长而去,一缕黑发随风飘动,如暗流般轻微起伏涌动,白纱似云丝,不似烟岚,却胜似烟岚;恍若仙山神女,气度不凡,高洁明朗。 这样的人,委实罕见。 只是辛苦了小月,来回跑,买通了不少人,欠了不少人情债,才帮我找到的千婳门门主。我却白白浪费了这个机会。希望小月能明白,我不比他,也不比别人,我是真的连为自己解脱一次都不行的。 有些人忙忙碌碌,有些人慵懒无事。有的人在哭,有的人在笑。 至少在这段时间,我的毒发作,一定不能让小月知道,这样才能保证我的行动不会受到阻挠。 我把想法告诉了凤迟和二山胖二人,他们口头上都说支持我,但却一个个的,说要跟我一起探石窟。我是断然不会让他们陪同的。对方已经在暗示我了,他们两个随时会有危险,我若让他们一起陪我进石窟那就是在害他们。 所以我狠下心,他们两个谁都别想跟着。二山胖便跪坐在地板上,带着哭腔说道:“我的小三爷啊,你的毒还未全解,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和鬼爷可怎么活啊……你就让我们陪你一起去吧……” 我清清嗓子道:“你们俩真的不能去。那个人是个比我们任何人都厉害的人物,注意,是任何人!我不会出事的,他不杀我却还引我去石窟,说明他还是希望我活着的。我体内的毒真要是发作了,这么厉害的高手也肯定会有办法的。我可不信那个千婳门门主的话,还说什么,天底下就只有她能给我解毒,除了千婳门,不是还有笑蜈蚣那个老妖怪嘛!” 话说他们两个出自不同门派,而且是水火不容,不分高低。不知道这位神医可解得了笑蜈蚣他们家的毒。但愿我父亲,还有八旗众人能够平安无事。 二山胖的一个喷嚏把在神往的我拉了回来,他忽然乐呵乐呵地道:“可据我所知,陌蓝墨那个乌龟王八蛋加死小子投的毒,必是出自陌家的独特药剂。他们家很全能,虽然没怎么听说过陌家的医术,只听过杀术,但是陌家的药理,那就真的是没有人可以搞懂了。这位千婳门门主,不会是陌家人吧?” “不像是。我也不知道,不过陌家,有女流之辈吗?上次在遁世阁,我们可是一个也没见过。” “陌家在全世界都有人在,又不是只有遁世阁一个。不过你不会觉得有点奇怪吗,有人居然能解陌家独家研发的毒,传出去,这个不可一世的陌家,可就开始要受人吐槽喽。” 也对啊,这个人声称是全天底下除了陌家自家以外能给我解毒的人,想来她是千婳门门主,为人低调,谈吐之中,三言两语却都是实话,应该没必要夸海口。 那么,可她说是因为一个故人,才愿意过来的,她可有两三次略微提到过这个故人。意思是她的这位故人是认识我的,而且还希望她能来解毒,而从刚刚她的话中又可以读出,她对我和蓝墨之间的事情好像很能理解,很有感悟。我说不打算解毒,她最开始迟疑,后来听到我说我和蓝墨的三月之约后,却改变想法,非但没有觉得我像个神经病,反而还支持我,还说了一些哲理话。 这真的有点蹊跷啊。如果她是陌家人,对!她口中所说的这位故人,便是陌蓝墨! 肯定是这样! 我一个激灵站起身,一个箭步冲出去,迫不及待地想找她问清楚。 此时我的心情是极其复杂的,我想问,却又不想问,因为我害怕有不好的事情要知道。 可我还是行动了,我用力拍打厢房的门,可却有人告诉我,她已经离开了。 我便追问她去往何处,那人却道不知。 想来,要么是去找药治我父亲的病,要么是去找笑蜈蚣要方子,要么就是暂且回陌家了。 我有些失意,看着红彤彤的手掌,摸着微微发热的耳根,细想:人家可是千婳门的门主,大家见了都要叫姑姑的人间绝色,即便她真的是陌家人,陌家是一直藏得很深的,被我知道了,指不定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的。 况且若是真的,蓝墨这样也算违规了,破处解毒,要让陌家长辈们知道,他又要替我受罚。我又有什么资格询问她,她又凭什么告诉我。 是啊,是我多想了。 或许我们的推断是错的,她真就那么厉害,能解陌家的毒呢。 我一个人下了台阶,埋着头,看着这蜿蜒而去的卵石小路,难平心间愁意,所谓愁肠百结,焦虑难消,便是如此吧。心病还须心药医,要真的烟消云散,是得有心药呀。 凤鬼爷突然从后面走过来,拍了拍我的左肩膀,却从我右面探出头来,笑眯眯地道:“怎么啦?愁眉苦脸的,是山胖子惹你不高兴了?” 我摇摇头,浅笑安然:“不是,没有。对了,你刚刚……” 他打断了我的话,把视线移开,看看这蓝天白云,嘴里念叨道:“刚刚,就是个玩笑。” “什么玩笑?我看,卞当家对你是真的呀!” “三爷怎么看的?”他撇撇嘴,“她不过是怕斩情的卞承音夺她的位置罢了,所以想拉一个过来垫底。唉!女人的心思,最难懂的。” 我苦笑:“我们七杀鬼爷是盖世英雄,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看来是应验了哈!不过人家也挺好的,你刚刚那样当着我们的面儿拒绝,不怕伤了人家的心?” 虽然卞承君是有意思要让凤鬼爷能帮她分担一些难处,毕竟一个女人家,操持那么多的大事,总有忙不过来的时候。有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她和卞家以后在文物界的路会比较好走一些。这虽是私心吧,但我觉得这并不为过,很正常的想法。 “三爷,你年纪尚轻,还不知道那些情情爱爱。不过说实话,我也不懂,”他噗嗤一笑,又道,“不过我知道,感情这种东西,是不能强求的。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强扭的瓜不甜,即便在一起了,彼此也不会幸福的。” 他忽然变得认真起来了,我倒有些不太适应,但看着他那一本正经地谈感情问题的时候,我却有点想笑。凤鬼爷平时可是个阳光却不乏高冷的大个子男孩,没想到说起这个了也会青涩腼腆,实在是难得一见。 不过他的爱情观倒是很正确。至少我是认同的。 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傻愣了好久,他半晌才回过神来,竟有些害羞地说:“你可别笑话我。还有,若卞家敢再找你,你就直截了当地拒绝,无需多言。” “这么不客气啊?”我好奇地问道。 268章 雨后天晴,空气无比清新,故苑深处,春桃盈盈,灼灼花色,羡得眉眼舒展。 我从无卫挑了几个兄弟,并从二山胖那里雇来三两个伙计每天照顾我父亲的起居问题。这些可以说都是亲信,信得过,我才敢放心把老爹交给他们去照顾。 现在大院打扫得干净很多了,前阵子盖笑与我取得联系,问我近来情况如何,我答道一切都好。她便说,她和离珠姐本来是要过来看我的,只不过手头上有点急事所以就抽不开身了。离珠姐托她送我几盆花,我寻思着没有别的地可以放,便把这些花搁在故苑空藤了。 我还真是个不孝子,好不容易能团聚,却又不得不动身去别的地方,也没有好好陪爸他老人家说说话。 希望日后,他的病情能逐渐好转,直到康复起来,好好享乐。我身上还有几个小钱,是当年在公盘上赌石赚的,还有一些是我和我舅舅入股深圳的一家小企业所得到的分红,数字不大,但凑来凑去,总够他好人家好好养老了。 于家的钱,我是一分都不会动的。因为我自己虽认了这个父亲,对于家企业的财产也有继承权和使用权,但于家的那些个长辈和老人,却未必肯接纳我父亲。毕竟他是无卫的人,长期以来,这些部落是很受排斥的。 等事情都忙完了之后,我会悄悄回于家一趟,把这件事告诉于家的长辈。 从小没有一个可依偎的人当真是很孤独的,起码你会感觉爱很空洞,但与此同时你的心思却很细腻。 父亲已是一头白发,我虽然已经长大了,但我还是喜欢依偎在他的旁边,趴在他身边,像个小孩子一样,他每次都是慈眉善目,笑了笑道:“阿离,你真是个好孩子。” 今天也是如此,不过今天有点特殊,因为我是来和他道别的。他的病,我已经交由千婳门神医去治了,相信他和八旗的旗主很快便会好起来,我和小月也说过了,他是答应的。所以接下来准备好的话,我就会动身去珑谷一探究竟。 他有些木讷,眼神空寡,说道:“哦,那你可一定要小心。对了,我想和你说,追眼通传人的异瞳是有一个成长的路径的,按年龄段发展,最开始是不明显的,后来就比较灵活,看东西呢,很容易可以通过追眼看出来,到后面会到一个瓶颈期,然后又会慢慢恢复,这个恢复期不会很长,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又能比较好的发挥,最后,到年迈的时候会逐渐消退,然后便传给下一代。” 原来是这样,难怪我总觉得使用的时候有些抑扬顿挫的感觉,而且小时候是压根儿没有感觉到的,最初我这个追眼通还是蓝墨看出来的呢。 我也想知道,无卫世代相传的追眼通,到底是根据什么而来的? 他又道:“我昨晚认真算了一下,你现在应该是恢复期刚过的时候,这个是需要精打细算的。所以,接下来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你能比较好地发挥它的作用,但是物极必反的道理你也懂,过于频繁,没有保护好眼睛,也是会导致失灵的。” “所以我不能用它窥探天机吗?” “所谓天机,并无定论。我相信,孩子,你心里是有答案的,你也应该知道怎么作出判断。”说着,他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难道那个机关大师也是算准了时间来的,要不然怎么会那么巧。 “阿离,你不打算哪天去看看你的外婆吗?她一定很想你。” 我抖擞抖擞精神道:“我当然想了!钟元祭舅舅还托我找她呢,虽然常凝出现了,但我觉得还是要去看看她。常凝已经把伍伯的尸首带回去了,小月拨了钱让她好生安葬伍伯,可我心里还是很过意不去。” “记住,以后去到哪里,不要忘记,你也是我们无卫部族的少主。爸爸当年走南闯北,是凭一身正气才建立这无卫的,初衷却是与于家有关。也的确是奔着巫韦来的,不过,我从未过问雅菱关于于家秘密的事情。八旗之人,不是鼠狼之辈,外头的传闻,有些并不属实。但不管怎样,你终归是无卫的少主,名副其实的少主。”他摸了摸我的脑瓜,用亲切地口吻说道。 能有这样的胸襟,不计较八旗旗主的是非,难怪我阿娘当初会看上他。只不过他这个主上当得太辛苦了,他说他建功立业,恨不得把这些都留给我,因为他知道,我是他唯一的儿子。 潇潇暮雨,春寒料峭,北边的天时常是冷色调,四下里都很潮湿。文物界的人都散了去,小月说文物界当中不少人还是对我颇有成见,不过这次他们也是看到了我的发声,所以才姑且打算把这事儿搁一搁,重点是花都那边似乎也不太平,除了雨家和卞家之外,也有不少的世家里都起内讧。 这次的波乱绝非突然而然的,可以说是蓄谋已久的一场阴谋,文物界的烽火不会停息,还是那个风云变幻的文物界。夜缘楼之首的雨家出了细作,便足以让整个花都轰动了。 我听说这些个细作都是年轻人,好在我于家现在没什么别的年轻人,都是一些老骨头在撑店面,顺便啃一点利息。而且内乱我们也发生过一次了,雅萨的那些假的于家人,包括于念桃和于子兆,现在也大都在牢房里蹲着了。雅萨一战,倒是给我省去了不少麻烦,至少方氏集团和内乱都消除了,还能重创四块玉。 梅穹宇也被命令要回家里守着,雨倾尘下发了通知,让文物界的人都尽早归来。 归海月还在清点一些装备,呢喃细语:“唉,咱们哥俩儿还没怎么说说话就又要分开了,这还没几天呢,上边就又出幺蛾子。倾尘的这次通知很仓促,应该是真碰上麻烦了吧。不过放心好了,有我归海月出马,天大的麻烦,那都不是事儿!” 我心说他还蛮自恋,别的不说,吹捧自己那是第一名。我看着他手里头的那些工具,竟还有一些书,便道:“装那么多,我会累死的,你以为我探险是躺着的呀!再说,你看你装的都是些什么,还有书,你不会是想让我在石窟里重温九年义务教育吧?” 他撅撅嘴道:“你懂什么呀,石窟那种特殊的环境里,是最容易参透奥秘的。我这些东西都是便装,还有手枪,质量也很轻,全都带上,说不定能派上用场呢。” “我待会儿要在里面走火入魔或者修炼成精了,你以后可少不了挨打。” “呵呵,”归海月忽然敛起笑容,一本正经地说道,“不过讲真,我有不好的预感,那个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人。本来是不想让你去的,可我也知道你这犟脾气,算了,吉人自有天相吧。” “终于说句顺耳的了。” 他笑道:“遇到困难,就打电话告诉我一声,我会马上第一时间赶过来的。” “不会有事的。你到了花都,也要注意安全,万事小心。我就害怕你这心太大,太骄横了,少不了跌跟头。” 我嘴上虽这么说,可我心里一直却很钦佩小月的能力。他何曾跌过跟头,做了老板以来,不论是生意上还是家务上,都做得服服帖帖,这点我是必须承认的。他的能力,的确很强很强。 我问鬼爷和二山胖有什么打算,鬼爷呢,说盖笑兴许碰上麻烦,所以他要回去瞧瞧;二山胖也有自家的店要看守,解除了通缉令后,他也不打算那么折腾了,也听说文物界发生了一些乱事,他想回去安身立命,该算卦算卦,然后好好研究他家的玄学。 这样最好,我也可以少些牵挂,放心地去做自己要做的事情。 夜半,月儿明,灯火通亮;夜深,色浓,宁谧无声息,我穿上黑色皮衣便装,戴上背包,静悄悄地离开了无卫部族…… 这应该是我第一次自己一个人行动吧。不过我觉得也没什么,因为在以前,不少家族的当家人,在选上当家的时候都要经历一场“孤身拜祖”的考验,就是一个人在夜里去祖墓、或者是与祖墓相关的地方,给祖上烧香,表虔诚之意,抒担大任之志,有的只是简单地探险,有的就要取信物回来。 不过既然能被立储,即将摇身一变当家之人,那这场考验自然是有水平能过的。 虽然年代不同,但毕竟我做于家掌门那么久了,也是该自己闯练闯练了。 那张纸条上只说是珑谷的一个无人区,具体的路怎么走也没有说,上大巴的时候,我给司机说了地点,司机却说只能捎我到某个村庄里,而至于这个无人区,就得靠我自己去摸索。 也罢,都说了是无人区,还有谁那么不怕死的,硬着头皮去的呀。司机能愿意送我就不错了,毕竟珑谷那儿,比雅萨还人烟稀少,来客基本上是不会到那儿去的。除非一些人是专程从外地赶来,要去见亲戚的。 西北的无人区还真是多,动不动就说是无人区,是规划的禁地。其实也就是一片荒山野岭,倒没什么瘆人的。死亡谷,地狱之门,才有听说过出诡异的事儿,其他地方不过是打个幌子而已。 我找了一座位坐下,拉拉窗帘,本来是想眯一下的,可这车太破旧了,坐着站着都浑身不舒服,再加上这颠簸的路,像在抬新娘娇子一样,震得我几近晕眩,更别提要睡觉了。 而且我听无卫的部民们说,这里的扒手很多,不过扒手长得不像扒手,没有叫花子的打扮,反而是眼睛大大的,像富婆公子哥,偷东西贼溜,隐藏得也很好。所以,在车上睡觉,不太安全。提防心还是要有的。 269章 忽然旁边一个年事已高的老大爷蹭了我一下,拖着沙哑的声嗓问道:“年轻人,看你这样子,应该不是本地人吧?” 这个老人,戴着老式黑墨镜,拄着盲人拐杖,动作好像不大利索,我以为是盲人,却不曾料想竟不是。 我点点了头,也学他上下打量了他一下。他没注意到我在观察他,就又说道:“我也是去珑谷的,要不,作个伴儿,一道儿走?” 他虽然好像有点老态龙钟的样子,但身上却有一股很重的烟味儿和药酒味儿。应该是个烟瘾老头子。我还注意到了,他的锁骨旁边、从我这个角度看,衣领的右侧,有一道刀疤。 口子不深,因为再深点儿,他就活不到这个岁数了。 看样子,像是个很有混头的老人,不是一般的老弱病残群体,我猜测,他甚至会点儿武功。 这样的人一般不太好惹,更何况,带一个老头在身边多不方便呀,要磕着碰着,麻烦事可就大喽。瞧他那样子,若能自己搭车来珑谷,必定是有本事来回的,不像有障碍的人。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我于是便道:“不必了。我这个人,比较喜欢独立行动,不喜欢有个人跟着。” 他下意识地扶了扶眼镜,瞥了我一眼。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你怕我会成你的累赘?我告诉你,不是的,指不定,你还得仰仗老头子我,帮帮你呢。” 我寻思着,他这话,与我所碰到的问题可以说是对症下药,一对儿来解决的。他怎么可能猜出我,是要去哪里,又怎知,我不知道路该如何走。 我怀疑,他和机关大师脱不了干系,说不定就是他自己或是他派来的,为的便是给我指路。不过,这也太明显了,一下子就穿帮了,对方这样做又目的何在呢。 这种人最怕试探,也不太好招惹,但是他看起来是有备而来的,我还是小心为妙。 我便回道:“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你也不自我介绍一下?” “行,我就说了吧,我,黑混混,道儿上人都叫我黑老头。”他露出来一丝狞笑。 我嘲笑道:“呵呵,名字倒挺接地气的嘛……不过,你和我,怕不是在同一个道儿上的吧?而我想问,你凭什么觉得你可以给我指路?” 听完这话,他略微有一些怒色,弓着腰,用力搓搓手道:“是的,我们并不同道。不过没关系,只要我们的动机是一样的,志同,可以不用道合。” 这么说,此人极有可能不是机关大师的同伙,也应该不是机关大师派来的人,虽然我也没搞清楚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但至少我可以确定一点,如果是他要给我指路,肯定会在纸条上说清楚的,再不济他也有各种各样骚扰我的办法,而不用非得在车上安置一个老人。而且他莫非真有那么厉害,能算到我何时出发,又会碰上哪辆车吗? 如果不是他的话,那么我就更不能轻易相信这个老人的话了。他若是对我有足够的了解,就应该知道我是奔着扶以秋去的,莫非是石窟里边还有什么秘密? 他摁着拐杖的顶端,又道:“不用怀疑,珑谷我不是第一次去,也不想想我这把年纪,年青的时候有干劲,这附近的地方,我都去遍了。所以,我肯定能给你指路。” “你不会是扶以秋派来的人吧?” 他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她呀,倒是下的一手好棋,不过这下棋,有时候也是要碰运气的。她,就是运气太好喽,总能攀上大腕儿。过去,我和她,是有点儿交集,不过现在她早就有靠山了,唉,没来没去,也好。” 如此说来,我就能更断定他与机关大师可以说没有直接关系了。虽然他清楚地知道我的动机,但他多半是奔着五官王石窟去的,不过这么多年了,他选择了我,一定要和我一起去,这其间一定有什么蹊跷。 不过我倒是很好奇,此人又是怎么得知我会来珑谷的,是有人放出消息吗?还是无卫的一些行动被暴露了? 对哦,自从扶以秋走了以后,搜山队和各种巡逻和站岗的全都取消了,戒备也不如从前那么森严。若不是走漏了风声,万一就是有人偷偷潜进来的呢,因为对于这样一个老奸巨猾的高手来说,想要混进去也并非难事。 那也就是说,是我们收到纸条后,被动暴露的。并非有人刻意告诉他,更并非机关大师的差遣。 这个问题,倒有些复杂。因为在这儿我是人生地不熟,什么有名的人物我都不知道,要搁在花都那就不一样了,可是这里并不是。看来这个人,隐藏了蛮久的。 可是就算是在整个外八行里去搜索,我却也想不出来,他究竟可能是什么样的人,是出自哪个派别的。 算了,或许,他真的能帮上什么忙呢。有他在,尽管安全隐患提高了许多,但是至少会为我找到石窟节省时间。 “好吧,既然你硬要跟着,我也没意见。但是我丑话可说在前头,别给我耍花样儿,要不然到时可就别怪我不尊老爱幼了。”我道。 下车的时候,人烟已经很少了,不过我们所到的那个村庄倒是还有零星的一些人。司机吆喝着催我们赶紧下车,他还要赶去别的地方,我们只好匆匆忙忙地离开,踏上这软塌塌的沙土,深一脚浅一脚地迈向这个小小的村庄里边。 他拄着拐杖,倒装得真有点像个盲人,还使劲儿地敲着这前边的路呢。沙土都被它敲开了,我咯咯笑道:“行了吧黑老头,既然不盲,就别装模作样了,省得别人还以为我咋那么狠心,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有一个瞎了眼的老头子跟在身边还不搀扶一下。” 他却道:“我明白,你早看出来了,可是我要做给别人看。天底下,又有几个能像你一样,拥有这双异瞳呢?” 我眼珠子一转,细想:这黑老头在来之前做足了功课呀,连追眼通都知道,要么就是潜伏在无卫很久了,要么就是和我父亲这辈人有交联。 没想到手机里刷到的,有人在沙荒上盖房子,居住一辈子竟然真的。不过他们每个月都要走很远的路,去置办食品以及相关日用品,这里根本就种不了庄稼,每天一清早大家都得去附近的海子抓水,或者进城去,让人送点水过来。 其实无卫还有遁世阁所在的那个地级市是比较先进的,物资也很齐全,就基础设施落后了一些,但总算过得去,可眼前的这个小村庄是真的什么也没有。 人们的脸色都是蜡黄的,都骨瘦如柴。也不知道他们每天看着这黄黄的土地,却颗粒无收是什么样的心情,要是我就再争口气,早日离开这个不毛之地。可是这儿的人心甘情愿,究竟是理由何在。 不过呢,我大致估算了一下,这样的小村庄,大约有十来户人家,也就是估摸着得有五六十人的样子。五六十个人,在这边真还算好的了,之前在雅萨,那可是十里以内,一户人家,包了这儿的各种服务,可以说独当一面。 我凝视了他们好久,根据追眼通来看,实际上,这些人是两个月前才搬过来住的。但是呢,在此之前,这儿的的确确是有房屋的,而且也有人住过一阵子,最初应该还是块绿洲吧,有水有草能种菜,但是后来,土地荒漠化了,由于砍伐等各种缘由,致使这儿变成一块沙漠,住不下人了。 那这样说的话,这些临时住进来的人,是被安排好的。因为珑谷不止这个村庄,还有不少群落呢,那些外来人回珑谷探亲,也是去其他村庄为多,只不过纸条上点明了是这里,所以我才过来。 看来,有人是想滥竽充数,制造假象,将它改造成一个原有的普通村庄,掩人耳目。 按理说,五官王石窟也不是近期发现的,所以如果要隐藏的话,早在之前就该藏好了。这么做,究竟是为什么呢。 黑老头告诉我:“这个村落可不一般,到了晚上的时候,这个村落会上一种奇怪的夜灯,但不是每个窗口都有的,这些灯是错落有致的,所以也致使我们眼里看到的光是有轮廓的。” 我想了想,又禁不住问道:“那这样做有什么作用呢?难道,我们要靠这些光来寻找入口吗?” 老人背着手,撅起嘴巴,看看这日头,点点头道:“说对了一点点。但也不全是,真这么简单,我也就不用亲自带你来了。我说了,一到晚上,这些光是很特殊的,据说,它可以连成一个图腾,人可以再根据月相,找到入口。” “哦,这么复杂啊。” 他不屑地瞪了我一眼,笑眯眯地说:“现在总该相信我了吧……而且你再看看这周围的山,星体是水星,弯曲却又不零碎,平滑且错落有致。这些山的轮廓中,就有且只有一条是我们要找的,那也是石窟的入口。” 这老头知识储备量还蛮多的嘛,至少连寻龙看山星宿都会,还知道月相,来之前一定是做足了功课。而且,他也非常有信心能找到入口,但他的说法却好像很理论化很系统化,没什么实践的特点,就好像,他自己就没来过,是经人介绍或是从哪儿打探来的,跟我一样,都是生手。 我有些狐疑,便追问道:“诶,你刚刚说,‘据说’,莫非,你没进去过呀?” 270章 我问他话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有些木讷,眼神游离,神色沉凝,稍微点点头,摊平了道:“嗯。我是没进去过,但这次,我一定能够去。” 为了进石窟,他应该是预谋了很久,也查了不少的资料,甚至买通了很多人。但是有点遗憾的是,这个五官王石窟若是涉及于家秘密,像遁形之术一类的,或者是我猜测之中的那些特殊物质,那么,我绝对不会让他碰一下的。 这么大把岁数,能熬到现在,除了要有耐心,还要有野心,说好听些就是动力,说难听些便是贪欲。 有多少人在觊觎于家的秘密,我不知道,但每个人我都会阻止。不是我吝啬,不愿共享这些门道和玄术,而是因为我很清楚,这些惊天动地的秘密一旦被有心之人利用,这个世界会大乱。 少不了民生凋敝,生灵涂炭。少不了相互残杀,斗个鱼死网破。 我不是所谓的“圣母婊”,敢提苍生一词,也不是“中二病”,而是因为,我生在于家,于家,又是一个神秘的存在。 我想安静地等候夜晚的来临,等待奇迹的出现。 今天一路过来,老人虽然嘴上说话不放过人,但却对我颇为照顾,还特意寻了一户人家,让他们腾出一间房给我,他说让我要入夜间的时候先眯着眼睛休息一下,他会做准备,开始时便叫醒我。 我也不知道他究竟要干什么,但却只能照做了。但我警惕性很高,没有完全顺从他,这个点,太早了些,我也睡不下,便想悄悄地去看看,就在客厅的黑老头在干些我不知道的什么事。 我悄咪咪地下榻,摸着衣杆,卧在墙边,透过小小的窗口凝望着客厅。 居然没人? 他怎么会不在呢? 我寻思着,方才不还在的吗,怎么一盏茶的功夫人就不见了呢。 忽然,我听到了开门声,心骂道坏了,他来了。为了不让他起疑心,我连忙躺下去把被子盖好,闭上眼睛假装睡觉。 黑老头蹑手蹑脚地在我床旁摸索,我只闻到他身上一股很重的药味儿,而且百味杂陈,这药酒的味道可不是单单一种,闻起来就感觉是几种中药混在一起,很难闻,却又很奇特。 我闭着眼睛,假装还在打呼噜,他许是为了检查一下我睡没睡着,所以进来没多久便又到厅里去,还悄悄接了个电话,电话那边的声音我听不大清楚,只听见他刻意压低声音说道:“那个女人应该还没追上来,她会过来的,你们不是她的对手,不要和她硬碰硬,用迷药对付她即可。” 我竖着耳朵听着,想多探出点有用的信息来,哪知他忽然挂了电话,我连忙把眼睛闭得死死的,又开始假装在打呼。 夜幕降临,我翻来覆去实在睡不着,就先起来活动活动筋骨。打开窗户一看,外面的那些个人家竟然全都闭门了,四下里静谧得很,一点声响都没有,我觉得很奇怪,忽然,有一个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一个激灵转过头来,看见是那个神秘的黑老头,不由捏了把冷汗。 他打量着我道:“鬼鬼祟祟,把头探出去,是想干什么?” 我坦然道:“没有啊,就是很好奇,这儿的人为何一到夜里就像死了那般安静?” “也不为什么,他们是被花钱雇来的,那个人既不希望石窟被发现,却又希望有人能去石窟。百里挑一,才选中了你。不过,他高估了你的能力,没有我,就算是你被选中,也是没用的,你反正进不去。” 我却不以为然:“是吗?那个人是谁呀?莫非,是他告诉你这些的,还是,你是他派来的?” “都不是,那是一个,很特别的人。算是我见过,比较厉害的人物吧。”说着,他抬头望了望天花板。 我猜他说的那个人,是机关大师。或说,是那个给我送信之人,刻意要把我引来的。 不过既然黑老头不是他的人,也知道他的厉害之处,又为何还敢来呢?没有私心?只是为了给我带路? 我便又问:“那你跟来了,就不怕那个人杀了你?” 忽然,他开怀大笑,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淡淡地说道:“他既然让你来了,就自有他的用意,至于怎么来,和谁来,他都不管。只要你来了便是。他真要杀了我,也可以,不过我不太相信,因为,他需要我。” 机关大师是何等厉害之人,轻易驾驭遁形,甚至还知道特殊物质的下落,如果他真的需要黑老头,那只能说明,黑老头的本事不小。该怎么说呢,这俩人既不是合作关系也并非对立关系,像是各取所需,初期合作乃权宜之计,之后便互相残杀,斗个你死我活。 也不一定如此,总之,我觉得这个黑老头,不简单,应该是个有来路的老前辈。只不过,他隐藏起来了而已。 小月给我准备的资料里边说到了,五官王石窟,原本是一个矿山,石窟是后来一位叫郭朗的匠人修的,这个匠人出生于民国元年,后来还成为伪军的一名首领。 他曾带领伪军,开山凿洞,最开始是抱着挖矿以发家致富的想法来的,但挖着挖着他便发现这个矿山有端倪。之后便对这个山体做了一系列的研究,具体的研究内容是什么,没有人知道,就连研究性报告也没有人知晓。 有人猜测,要么是他自己销毁,要么就是被文物界封锁了。但文物界所调出来的资料显示,并没有关于该石窟的相关记录,由于时代的久远,郭朗这个人一点儿痕迹也查不到。 民国元年,那这样说来的话,这个石窟迄今至少有一百年左右。先不说后人修建的事,就拿这个矿山来说,要成矿,至少是这个时间的一万倍。 推算起来的话,好像和残虹古山最初形成的时间基本吻合。 时间的重合,也有可能是偶然的,并不能说明什么,它们之间的联系,还是得从它们自身的特点去入手。 死一般沉寂的夜晚,夜色逐渐变浓,星斗阵列,万籁无声。这么久了,黑老头却一直盯着手表看,一秒钟都不远放过,似乎什么时辰都是有讲究的,而且他先前说了,这还要看月相。 半晌,他拄着拐杖,迫不及待地把我拉起,说道:“时候差不多了,我们下去瞧瞧吧。你只能按我说的去做。” 夜太黑了,可这老头心却很急,权当拐杖为空的,拉着我快速地下楼梯,瞬间,灯火通明,不少的屋子都上了灯,这灯光确实挺特别的,有蓝宝石的色彩。 我惊叫了一声,他骂道:“你喊什么,小心把养尸人喊出来!” “什么?养尸人?这些灯,是他们点的?白天那些人,都是养尸的?” 他愣了一下:“嗯。你看到光了吗?” “看到了。” 他找了一处空地,用罗盘敲打了大半天,才约莫定了位置,然后要我原封不动地站在原地。 我就纳闷儿了,他自己明明有能力,干嘛非得让我做,难道他想拿我当挡箭牌,过河拆桥? 黑老头看着顶上的月亮,说道:“上弦月,今天是初七,上峨眉月,错不了了。太好了!终于找到了!你多观察这每家每户的光,直到全部窗户的灯都上完了,你就再知会我一声。” 我狐疑道:“你难道看不见这些光吗?” “不错。只有你能看到,因为算算日子,你的追眼通,应该是最活跃的时候了。你现在总知道要进石窟得有多难了吧?首先要了解这些门道,其次还要推算时间,包括你的时间,还有月相,必须精准,出了丝毫差错,我们就找不到石窟。” 原来是这样,难怪他一定要我亲自来,也难怪机关大师要推算我追眼通最活跃的时候,敢情是为了这个。可是这些,不也是他一手策划的,看来这个石窟非常重要,重要到他得运用这么多知识,费那么大的劲儿把它藏起来。 这可不比遁形,遁形遁的是形,破的是心魔,是人为控制和主观意识起作用,可他这波操作,遵循的是人和天的关系,有机地统一起来,更客观也更严密。 可是,他又是从哪儿得来这些材料的呢? 黑老头又说了:“你现在所看到的这些光亮,其实是一种特殊的昆虫发出的。这种昆虫,就是变异的鬼灯虫,没有变异的鬼灯虫,能与天蚕丝发生作用,用它的光就能看到天蚕丝缎上隐藏的密文。而这种变异了的鬼灯虫,要求就更高,它的光是用过去的光色素叠加的,只有能看到过去的人,才能看到这些叠加起来的光,而这天赋异瞳的人,就只有追眼通传人,无卫部族的主上或是少主。” 原来如此,这鬼灯虫与我之前在残虹古山看到的是同一种,它们的光晕都很相似。看来这其间是有相通的地方的。鬼灯虫又叫冥灯虫,之所以被换作鬼灯,是因为它时常陪伴在孤魂野鬼的旁边,所以那些养尸人要养一群尸体,阴气够重,才能使鬼灯虫存活并接受指令。 这太了不得了。 黑老头无奈地叹了口气:“这项任务本来不是由你去完成的,因为你的那位父亲照样可以做到。可是他老了,这追眼通的功能特性处于低迷状态,何况他又卧病在床,动不了身,没有办法,就只能让你这小鬼来了。” 我不耐烦地道:“以后有什么事儿,找无卫的少主。不过你既然知道我是少主,还敢如此胆大妄为,就不怕无卫八旗歼了你?” “笑话!从来只有我捏八旗之人的命根子,从来只有我可以掌握他们的生死!” 我无语地反驳道:“你这口气倒不小,曾有人也对我说过这样的话,他就是无面判生死雨亦奇,你想知道他的下场吗?” 271章 黑老头像是碰了一鼻子灰,脸色大变,吆喝道:“滚,小鬼,你以为我干不过你?——老头我现在没时间跟你耍嘴皮子,你给我瞪大了眼睛,正面看着月亮,当这灯光构成了麒麟图腾,你就找麒麟首级与月牙的切点,并描述它坐落在山体的具体位置!” 麒麟?果然与追眼通有关系。 弯弯的月牙,与麒麟头部的交点,便是石窟的具体位置。 这样的构想,未免也太奇妙了吧。 算了,先不和鞋老头子杠。当务之急,是要抓紧时间确定位置,找到石窟的入口,这个机会千载难逢,一定不能错过。 “你认真看,一定要等到麒麟现完全身的时候才能停下,因为在鬼灯亮起的这段时间里,麒麟的头部是不断变化的,你要看到的是到最后的麒麟首部的位置,观察它与月牙的交汇处。”黑老头耐心地再强调一遍。 水蓝色的光晕连成一片,我屏息凝神,把却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一个点上,每家每户的灯光各有不同,轮廓不同,亮度不同,范围也各不相同,但这些光晕初步连成的图像,我也已经能基本辨别出来了。 的确是我们无卫部族的图腾,也就是麒麟。而且,这麒麟是迄今为止,我所见到过的最活灵活现,最生动逼真的麒麟,它的形象比龙还要活泼,灿灿的光,比凤凰还有灵性。 尽管我不知道无卫设麒麟图腾的初衷是什么,也不理解我们家追眼通和麒麟的关系,但是此时此刻,毫不夸张地说,我真的被这般奇景震撼到了。 “麒麟不动了!真形成了!是真的!”我欣喜若狂地叫道。 黑老头比我还激动:“好!现在你凝神,认真观察麒麟头部,最高处、最高点与月亮的切点,找它们相切的那个位置。一定要找准,细心!然后把它记下来,一定要记住!记清楚,越具体越好,连山的起伏沟壑也要记住!” 麒麟脑袋的最高一点,与弯弯的峨眉弦月,交汇于一点,这一点就坐落在……自西向东,第六座山中间的第五个伏处,第三个最低点! 这座九曲回环的山,如果真要找入口的话,不知道得等到猴年马月。这样的方式还真是方便,天地万物时时刻刻都在运动,但也有静止的一刻,用万变来掩一不变,这样的构思,真的是难以想到啊! 还真要感谢黑老头,如果是我一个人前往,肯定悟不出这其中的道理,更别提参透了。二山胖那样的大方之家,也指不定能找到呢。 除了这固定的联系以外,设计者还加进了限制条件,那就是追眼通。只有追眼通,而且是处于追眼通活跃期的人,才可以看到,要平衡好追眼通的时间和月相的时间,一大一小,处理起来比较方便,也比较有保证。 不论机关大师是好是坏,我现在倒有点佩服他了。这样的办法,既要用到天文地理的知识和外在的事物,又要运用一定的哲学原理,集天地间万物为一体,凸显天人合一的最高智慧,简直比古人还更懂! “好了!我记下来了!” “真的记下了吗?一定要记清楚,因为一旦你挪开眼,很有可能眼前所有就化为灰烬了。” “嗯!真记下了!” “好嘞!小鬼,那我们就天亮的时候出发!” 为防止忘记,我还刻意把它的位置画了下来,还做了电子版的,这样就比较方便,到时可以照着地图走,不用再凭我的记忆碎片了。不过我可是过目不忘,就算没有这些做辅助也绝对没问题的。 黑老头高兴得整宿都没有眯眼睛,耷拉着耳朵,像个老顽童,笑眯眯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都有他的浅笑声。 到底是什么,能让他如此开心? 金钱?特殊物质?还是…… 和他相处的这段时间里,我发现这老头心眼没有那么坏,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狡猾。因为他已经得到地图了,根本不需要我了,可他并没有现在就除掉我,以防后患,这说明他到底还是有点良心的。我只是比较好奇,五官王石窟里到底有什么,能让他如此开心。 我可不想去过问人家的伤心事,别人怕碰一鼻子灰,我也怕,不开心的事情,何必提呢。 翌日。 伴随清晨的阳光洒进屋来,我揉着惺忪的眼睛,一醒来第一件事便是检查背包,看看有没有漏的。不过翻查了许久,我的心才落了下来:万幸,什么也没丢。 拐杖磕地的声音远远传入耳里,黑老头摘了墨镜,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说道:“不用检查了,我老头子可不会翻你的东西。” 我有些尴尬,不服气地道:“谁检查了,我不过是想把充电宝拿出来,给手机充充电罢了。” “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可真是一个比一个还鬼,疑心病比我这糟老头子还重。”他指着我的鼻子说道。 “咦?你咋么摘眼镜了?黑老头,我发现,其实,你笑起来很慈祥,不像坏人,只不过就是行为举止有点异常而已。” 他在我床上坐下来,拄着拐杖,说道:“摘了眼镜,是因为我对你比较放心了。你这小鬼子,你不是说你讨厌有人跟着吗?怎么,现在咋不讨厌了?” “因为,你的谈吐举止,有一点像我外公。” “呵,谁稀罕有你这样的外孙。起床!出发了,不然我用它打断你的腿!”说着,他逞凶握着手里的杖子冲我比式。 出发的时候,我发现这村子的人都跑光了。看来一切都是被安排好的,为的就是昨夜那只灯光麒麟,为的就是给我指路。 现在他们的任务完成了,自然也应该回去了。只不过我这心里空空的,倒觉得有些不踏实。 这么空旷无垠的山,平地起,接连天穹,起起起起落落落落,浩大无比,可就只有我和身边的一个老头子。 我们照昨晚记下来的地图,沿着崎岖的山路,一步步往上走,不过我估摸着,如果这样徒步走的话,至少得走三天三夜。那个位置观察到的,是比较细小的,远远看上去只有一个点,好像距离很近,实际上是很远的山路。 视觉上的效果总会让我们产生错觉,但我们不能被错觉误导了,而要从客观实际出发,一切行动要符合现实情况,不能想当然。 “哎,老头,你应该知道这石窟是五官王石窟,那你能不能和我说说这五官王究竟是什么路子呀?” 他抿了抿嘴道:“这五官王,就是十大阎罗王之一。排名第四,司掌血池地狱。这是他最基本的身份,当然,关于他还有不少有趣的故事,这些故事,和我们待会儿要探的,有很大的关系。” 他倒真把自己当成导游了,负责带路还负责指挥,不过到时候我可不一定会乖乖听从他的安排,管他是来干什么的,我要抓的是扶以秋,要查的是机关大师,谁也不能拦我。 “不论人,鬼,神,都是有情的。这阎王呀,本来是地下也就是阴曹地府的老大,地位也是很高的,可是什么孤魂野鬼没见过,他有七情六欲也可以理解,阎王夫人也不是没听说过,可是他呢,偏偏就爱上了一个天上的仙女。” 我一脸好奇地听他继续唠嗑:“你说这遭不遭罪,《天仙配》看过吧?凡人与天仙谈恋爱,那都是触犯天条,要严重惩罚的,可这一个天界一个地界的,要真动起情来,那怎么得了……” “那五官王喜欢的这位仙女是什么人呀?如果是一个普通的仙娥的话,将她脱胎换骨,打入地界不就行了吗?”我追问道。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跟你讲,五官王爱上的,是女娲一个不知名的小女儿,这知不知名倒不重要了,重点是,人家是天地之神女娲娘娘的女儿,地位无比高贵,怎么可能嫁入冥府呢?——这仙女,名叫素虹,也就是我们熟悉的素虹娘娘。” 我心头一凛:素虹?残虹古山的真正主人,素虹娘娘! 他继续说道:“但是,有趣的是,当阎王化身凡夫俗子,仙女下凡的时候,俩人相遇了,还真爱上了彼此,过着渔樵耕读的生活。当然,仙女起初是不太能接受五官王的身份的,可是这情是难以把持好的,一旦入骨相思,就难以斩断。谁都想不到,这女娲后人,素虹真的会爱上一个鬼王……” “那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这女娲大神知道了,肯定是第一个不同意的,幺女嫁入冥府,哪有这样的事儿,简直是奇耻大辱!她上奏了玉皇大帝,玉帝便下令,捉拿他们二人,并打算来个扎心而特别的处罚。那就是,把这素虹,打入五官王司掌的血池地狱里,然后把五官王关入天界的牢笼。” “这未免也太残忍了吧,不能相爱,还要生恨。”我说道。 他瞥了我一眼:“是啊。女娲是大地之母,有着母亲的柔肠,怎么忍心看着自己的女儿受苦呢?于是,便将女儿送入圣灵珠以度轮回,并为她修建古山,名唤残虹。也就是,你去过的,那座残虹古山。” 原来,残虹古山真正的来历是这样。这期间虽然充满了神话色彩,但就算是故事,我也愿意去欣赏。 “当然,这些也都是传说而已。” 272章 如此说来,五官王石窟倒真有故事,女娲安顿好了素虹娘娘,一定会再去安顿这个不能接受的“女婿”的。这段传说倒真有看头,人与鬼谈恋爱,人与仙谈恋爱都听过,但神女与鬼王,倒是闻所未闻,甚是有趣。 “那,我能不能知道,你来五官王石窟,是为了什么呢?”我还是打算再问问他。 知己知彼才是最好的,他基本上对我是了解得很透彻的,就连我去过残虹古山的事情都知道,想必对我的行踪也格外了解。他又知道那么多故事,来这里肯定有特殊的原因。 五官王和素虹,这段狗血的剧情我可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不管是当初在残虹古山,还是最近在查的五官王,都没有看到有关这一点的分毫信息。他也没必要临时编出来胡谝我,我也相信这五官王石窟的确和残虹古山有关系,可是,他又是从何得知的呢?也是机关大师告诉他的吗? 且不说他究竟从何得知,但我大胆推测,这个内容,一定和他来五官王石窟有关联。 他看起来好像不准备回答我,抽搐了一下,仍然保持原状大步大步地往上迈,全然把我晾在一边。 刻意冷落我,躲开话题,但我就是想知道。我便又问:“黑老头,你就说呗,你来石窟到底是为什么?” “这不归你管。你只要乖乖按我说的做就行,小鬼,你要敢少管闲事,我弄死你。”他好像有些不开心。 “你弄死我了,他就弄死你,你的事儿,就办不成了。” 他忽然止住了脚步,铁青着脸,准备拿拐杖打我一顿,怒斥:“你再说一个我真把你弄死!” 算了,不说就算了。反正早晚我都会知道,也不怕吊着我这一会儿,待会儿到石窟里头,自然就真相大白。他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子,看起来却又不俗气,一身好功夫,不像是个贪婪钱财之人。 我说道:“哎,这山里面,毒蛇猛兽可经常出没,我们俩要是交代在这里了可咋办?” “呸,”黑老头一脸不屑,骄傲自满地说道,“再毒的蛇,我也有办法对付。放心吧,我救人和杀人,一样在行。” 口气倒是不小,我记得上一回和我说过这话的,是陌家女流,千婳门门主。不过人家那是什么人,他一个糟老头子怎的相媲美? 傍晚时分,山中斜阳如血,天色已晚,马上就要黑夜了。赶了一天的路,我实在是累得不行了,老头子这身子骨也没那么硬朗,要不是走走停停,照这样赶下去,指不定他得累死在哪条山路呢。 罢了,就随便找个地方歇会儿吧。 就算不是为了我,也得为老头考虑考虑,毕竟都那么大岁数了,不是青少年,活蹦乱跳,能这样已经算不错了。不过他性子却很刚,说灯和烛都具备,夜里也可以赶路,我便说道:“手电筒和蜡烛,要留着在石窟里用呢,可不能在这里就浪费了。你先歇着吧,我去给你弄点水。” 他似乎还有些不相信,愣了一下,盯着我的眼睛,而后充满了怀疑。 我叹了口气:“放心,我不会跑路的。后面的路,我还需要你呢!” 听我这样说,他才满意地笑了笑。 这老头本身应该也没别的恶意,虽然我对他来石窟的动机很好奇,但我却知道,每个人都是自私的,有些时候自身有一些追求也是正常的,只要不做伤天害理的事便够了。 这周围的山林算是比较平坦的,我们已经到了山腰处了,路不会那么陡峭,最陡的应该是在山脚,刚刚起步的哪一段,是最难走的。 远处有一个小湖泊,夕阳已西下,红腻腻的余晖挂在微波粼粼的水面上,显得格外刺眼。 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去,靠近湖泊,蹲下身,装了满满的两壶水,还洗了把脸,正窃喜这水还挺干净挺舒服的,可当我无意间瞄到对面的几棵树后的一个黑影掠过时,我便渐渐敛起了笑。 我心跳在加速,天色其实有些昏暗,我觉得可能是我看错了,这是很有可能的。我便揉揉眼睛,的确没有方才的景象了,可当我转身的时候,不觉背后一股黑风刷来,耳边略有动静。 我又转身,这回,我总相信我并没有看错的。黑影再次一掠而过,不过只有那么一瞬间,我心急,拔腿便追,一边还壮着胆喝道:“谁!别跑!” 可是我并没有追到他,当他再一次消失在我的视野中时,我喘着粗气,有点小失落。准确来说,应该是不甘吧。 不管了,或许是山熊之类的动物呢。只要不碍我的事儿,倒没关系。这里可是通往石窟的要道,机关大师一定会让人轻易来到这里,再说了,也没有人会跟踪我们的。 不过,这倒令我记起了昨天黑老头电话里的“那个女人”,我应该没有树敌,如果真是被跟踪了,那就是冲他来的。 不行,我要问清楚。 我原路返回,可却发现老头子人已经不见了,东西却还在那里,我也做了记号,我绝不会来错,况且东西还在呢,他这是去哪儿了?还是有人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把他抓走了? 我叫喊道:“老头子!黑老头!你在哪儿!” 我把东西都带上,打算到附近找他,边走边喊,可林子里只有鸟雀归林的声音,完全没有人的痕迹。 夜幕降临,弯弯的月亮挂在上空,月光下澈,却无比惨淡瘆人。 微风拂过我的面庞,我开始有些着急,环视了一周,喊道:“黑混混!黑老头!老头子!听到的话应一声!” 正当我转身的时候,余光终于瞄到一个快速掠过的黑影,可是我的速度当然不比他快,也不知那是什么东西,却只能杵在原地,任凭那个黑影窜来窜去。 “到底是何人在作祟!给我站出来,我们正面比试!”我吆喝道。 “出来!” 我莲步生风,那黑影掠过之际,正被我用飞镖捕捉到,他行动便慢了,完全在我的视野之内了,我一溜烟穿越那深林,没命地追那个影子。 “站住!”我怒道。 这人身手极好,受了伤后却还能行动,可是他屡屡出现是在暗示我什么呢,为什么不敢正面出来? 我仍在火急火燎地追那个黑影,忽然觉得腿部被一根木棍似的玩意儿击了一下,回头一看:竟然是黑老头。 “你?你没被抓呀?”我一脸纳闷儿。 “你才被抓呢!你这小鬼,跑那么快干嘛呢,还有,你在和谁说话?”他气喘吁吁地道。 我埋怨道:“唉!都怪你,本来我马上就要追到那个黑影了。” 黑老头环视了四周,把拐杖捡起来,庄重地说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已经被人盯上了,赶紧走吧。” 在逃遁的时候,我就再次逼问:“喂黑老头,你怎么回事呀你,仇敌那么多,好歹这也是珑谷吧,仇人都追到这里来了!” “这是人妒英才,恨我比她厉害呗。” “这次你必须和我摊平了,快说,你的仇家是谁?” 他的嘴还是很紧:“其实也不算什么仇家,都是些小打小闹,那个人已经退隐了,我和她有些,小过节嘛。所以一有机会逮到我,就恨不得赶尽杀绝。我这不是怕累及你,所以才叫你一起逃的。” 黑老头还是对我不相信,没事,现在他可以耗着,等到了石窟里边,可就由不得他了。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他开口的。 和我们一样在火急火燎地逃跑的,还有这山里的怪物。我不能确定刚刚我所看到的黑影是否就是怪物,但我觉得方才黑影如果是人的话那或多或少就和追杀黑老头的仇家有关系,指不定是一伙儿的。 被我的飞镖所伤,如果是这山熊也会略微呻吟,只有人,人的意识能够能动地控制自己不要发出声音。这也是我没有分辨出对方的一个重要原因。 不过现在重点不是对方是谁,也不管他是不是怪物,我们首先要保证自身安全,其次就是顺利进石窟,对我来说,没别的了,就这些能够满足其他的我都可以不管。 这黑老头都算是世外高人,那能追杀他的,得是多么厉害的高手啊。都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现在我总算是信了,一个比一个还厉害。 我这个不出名的小混混能够完成夙愿就够了,其他的,我宁愿不去结识,以免节外生枝。在文物界我已经树敌够多了,要是在这里还再多一个敌人,那我以后的生涯可就彻底完蛋了。 “黑老头,你能和我解释一下你脖子上的刀疤吗?” “不能!”他怒骂,“你这死孩子怎么事儿那么多!我要是真想害你,你现在早被我啃得连骨头都没了!放心吧,只要你按我说的去做,我不会伤害你。” “不是我非要怀疑你老人家,只不过你这样,我实在有点不放心嘛,万一我有疑心,待会儿我这注意力就不集中,追眼通可就失灵啦,进石窟后我就真成废物啦!” 他许是觉得我说的还在理,便淡淡地道:“这刀疤,是为了一个人而被弄伤留下的。” “什么人?情人?” 他瞪了我一眼,摇摇头道:“都不是,你想什么呢。是我女儿!” 273章 敢情这老头子还是个有儿女情长的人,还挺在乎女儿的。有点儿意思。 听起来,故事好像有点辛酸,罢了,就不再多嘴了。信他就是了,一个那么重情的老父亲,应该不是什么大贼人吧。就姑且信他这回。 照我们这样的速度,大概还得走两天一夜,这简直是蜗牛的速度。一天过去了,我却总觉得这天过得好慢,像一个月那么久,回想起早上刚出发的情景,明明就在十来个小时前,却像隔了十天半个月。 “黑老头,追杀你的人应该走了吧。”我忧心忡忡地往回看。 黑老头的脚步明显放慢了,但他的气息却不是很平稳,可能也感到有些累吧,又说道:“理论上应该躲开了。但我不敢保证。其实,走那边那条山路,同样可以到达石窟的位置,而且能省一半的时间,但是我怕她会埋伏在那里。” “那走啊,怕什么?我们两个加起来还怕打不过他一个?” 这人究竟是什么高手,黑老头怎么对他如此忌惮。他越是忌惮,我就越好奇,这个人到底是什么世外高人。 “唉!如果现在不做了断,她很有可能会跟我们一道进石窟,可如果现在碰见了她,我可能就进不了石窟了。小鬼,要不,你先抄近路走吧,她不会伤害无辜的,我在这里等她。” 他似乎有些失望,眼神游离,在等我的答案。但我不是那种过河拆桥的人,出了这样的事,我怎么可能弃他于不顾呢,那样未免也太不讲道义了。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与其这样,还不如,想个办法,拼一把。现在我和他算是一根线上的蚂蚱,他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所以他有难我决不会自己跑路的。 更何况,石窟里头,可能还需要他帮忙呢。 我便问:“那你不和我一起进石窟了吗?” 他愣了一下,面色沉凝,稍稍摇了摇头。 真是奇怪,他精心筹备了那么久,一路上还叮嘱我按他说的做他就不会伤害我,这会儿怎么选择放弃了。不应该啊,像他这种脾性的人,一把硬骨头,应该是不会轻言放弃的。 除非,遇上了什么致命的难处。可是这个难处,他又不方便说,就只能以这种方式截断了。 不过我倒有一个办法,就是不知道可行不可行。归海月在我背包里塞了几个备用的烟雾弹,为的就是吸引别人的注意,而且这些烟雾弹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可以定时,不用即点即燃。 当白烟寥寥升起之时,对方应该很容易看到,会以为我们曾在那个地方生过火。然后就追过去,根据我们刻意留下的记号,与朝我们相反的方向追去。 这个法子不知道中不中用,因为对方也是位高手,如果是闯荡了那么多年的老手连这点小伎俩都没识破,那就枉当高手,是个空有一身而力气心大的人。可对方若是是小月那种,既有身手,又有一个高度发达的大脑的话,那此计就难以施行。 不管怎样,我们都要试一试。说不定,对方还真就是个傻大个儿呢。 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了黑老头,他高兴得不得了恨不得能现在就认我作他的外孙,不过我才不稀罕呢,我外公在我心目中的地位是谁也替代不了的,他一个假盲人比起我外公,还差了那么一点儿。 黑老头的动作倒是很利索,方才还喊半天的累,现在听我这么一说,赶紧的动起手来,把记号都作得有模有样。我掏出两个烟雾弹放在原地,调设好了燃起的时间点。这个时间可得掐准儿,要让我们和对方错开,万不能碰上,否则就是自寻死路。 “好了老头儿,不用做那么多记号,有一些就够了,越少对他的迷惑性就越大,你做多了反而容易让他生疑呢。再说了,人家也不是蠢蛋,迟早会发现的,我已经点开了烟雾弹,你快过来吧。”我说道。 黑老头屁颠屁颠地跟上来,拄着杖子,小碎步地走着,笑眯眯地问道:“小鬼,这样子真能行嘛?” “不知道,”我摆出一副无所谓地样子,开玩笑说:“反正人家要抓的是你,又不会杀我。” 他气得脸红脖子粗:“你!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行啦,走吧。” 赶了一个晚上的路,天已经蒙蒙亮了。烟快消散了,我们却始终没有碰上那个人,或许,他真的上当了吧。 总之,我这颗心终于放下来了。抄了近道,我们大约还有半个钟的时间就可以到石窟了,看着我们所在的位置与地图上石窟的位置在慢慢逼近,可把黑老头高兴坏了。 层林尽染,薄薄的日光透过树林照在我们身上,鸟雀啼叫。天像大海那般蓝,云彩也很清净。 千仞危壁屹立在路的尽头,连绵的山如同被大自然的神斧劈开,峻峭而又高耸,得以遮天蔽日。巉岩之下,是一个看上去深又黑的大窟窿,活像被炸药炸开似的。 “这应该就是五官王石窟了吧。” 老头子戴上墨镜,眯了好久,才确定我们的路没有走错,露出满意的笑容,频频点头,道:“不错,不错,正是这里了。” “老头,这五官王石窟的入口怎么这么简陋啊?据说,这民国有位匠人,名唤郭朗,最早对它修葺,满打满算,也不过百余年而已。后来,肯定还有不少人去完善它,比如那个人。可眼前的这个,看上去也太假了吧,就像个普通的山洞。” 他说道:“你懂什么。这样才不会明显,就算有人偶然来到这里,就会和你有一样的想法:这可能就是个普通的洞,没什么值得研究的地方。那个人可说了,自打郭朗以后,他是第一个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进去过活着出来的。其他人,都死在里头了。” 这么说,早在机关大师之前其实就有人发现了这个石窟,只不过都有去无回而已。后来等到机关大师发现了它,就对它加以改造,让别人更难以找到它。 那究竟是什么原因,致使进去的人都出不来呢?是被机关射杀,还是被那些不明生物害死? 我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搀着老头小心翼翼地下石阶。石窟里乌漆麻黑的,还有一股臭味儿,造型和无卫禁室里的那个石窟一般无二。 那会不会,禁室里的那个假石窟,其实是扶以秋托机关大师,也就是所谓她的外应帮忙修建的。那造了个一模一样的假的五官王石窟,又有什么意义呢? “来,慢点儿。” 他四下里观察这石窟里的环境,忽然说道:“我听说,你在无卫部族的基地里,也发现过类似的石窟。这是真的吗?” “你听谁说的?” “那个人。” 果然是机关大师在作祟,也只有他才知道我在禁室里的遭遇。这一切怕是他一手策划的。 我把手电筒的光打在附近石壁上,崎岖不平的石壁上果然有壁画。上回由于手电筒没电蜡烛受潮的缘故,我没得细看这壁画,这回我应该好好瞧瞧了。 印入眼帘的壁画,首先是一只冰蓝色的麒麟。这麒麟,和前夜养尸人用鬼灯虫所示的那流光麒麟简直一模一样。 可是我一直有一个疑惑,这五官王是冥界的,天上的神仙,也是人化的,那地下的呢,它也是人化的吗? 我从来不信鬼神之说,所以对这些神话故事总是觉得云里雾里,有些设定和界限并不完善,给人很模糊的感觉。还有,残虹古山是有关于于家的,也就是素虹娘娘,她应该和于家的秘密有关系。 而追眼通和麒麟,是无卫部族这边的,也就是我父亲祖上传下来的,和这五官王石窟有关系。 然后呢,黑老头说,这五官王和素虹,是一对儿。那如若把他们类比到现在的于家和无卫,莫非,我父母亲的联姻也与这个有关? 为什么要故意把这两者重合起来,让我既拥有了追眼通,又是圣童。我总感觉,联姻,冥冥之中,和这件事有关系。 我查过的资料显示,五官王的坐骑是鬼麒麟,眼前壁画上所示的蓝色麒麟应该就是他的坐骑了。 十大阎罗殿鬼王,只听过他们分别司掌不同的地狱,关于他们的坐骑我倒是没有听说过。 还有一个问题,如果按照黑老头所说的故事,这玉帝把俩人打入彼此某界的牢笼,素虹则是进了血池地狱,那五官王就是进了天牢了。也就是说,这石窟里或许有一个天牢,至于有没有关着五官王,那就得看女娲的安排了。可是问题是,残虹古山的九霄殿里不是供奉着九位真帝吗,这九霄真帝可是天上的神仙,难道这女娲是故意把这九尊帝请来庇护自己的女儿的? 其实,如果要说残虹古山和冥界的关系,那还真有。三莲之上是九重天,然后三莲是由残虹古山孕育而成,三莲之下,很有可能就是地界了。可是我们知道,残虹古山的结构并非平面,层层递进的,而是一个复杂的空间结构。 青衣说,涅槃洞口的涅槃之石就是三生石,错金大门就是鬼门关,那条通往关押巫景同的冥殿的暗河,就是三途河。这的的确确都是阴曹地府有关的事物,如此说来,老头子讲的这个传说,倒不是无厘头的。 “蓝色鬼麒麟,眼睛,蓝瞳?”我念叨道。 黑老头看着这壁画道:“这上面说的就是五官王,它的坐骑的由来。而且,这上边的确可以看出,年轻时候的五官王,其实就已经拥有了蓝瞳。” 274章 他这话便一点便破,我怔住了,摸着这石壁,拗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惊奇地问:“那也就是说,五官王也有追眼通?” 黑老头点点头,道:“不错。换句话说,那就是,这五官王,很有可能是你的祖上,或是和你祖上有关系的人。因为,这追眼通是一脉男儿传下来的,当年灵半仙也是如此。灵半仙,也应该算是无卫的前辈吧。” 敢情这五官王和我们无卫部族是有关系的,那我就可以理解为,扶以秋在禁室里建个仿造的,为的就是测试一下,因为无卫的主上就在旁边,随时随地的,想验血想做什么都可以。我父亲已经不能下榻,就如黑老头所说,请他来这里是件比登天还难的事,所以扶以秋便索性在基地弄了个假的石窟。 而这石窟,就用来藏师父的那个铁皮箱子,然后再用遁形之术把它藏起来。似乎天衣无缝,其实,她早忘了,除了于家和她背后的靠山以外,还有陌家这样的大佬。 陌家人出马,她有天大的本事都逃不了。所以也正是因为这点,我非常怕哪天陌家人就悄无声息地带走了她,又让她逃过了一劫。 一直往下走,石壁上画的内容就越复杂,不过这上面大概说的是五官王的生平吧。五官王首先也是个凡人,可是要做鬼王,是需要一系列的考验的,并非脱去了凡体,堕为幽魂就可以竞选阎罗殿的大王。除了经历黄泉一路的洗礼,毁掉七情六欲之外,还要受肉体之苦。 因为七情六欲岂是说没有就没有的,意识是神灵都难以控制的,所以要经得起考验,就得给自己下咒,不得有情欲,否则将灰飞烟灭,痛苦地幻化,不入六道轮回。 据我所知,这个考验对于当时的三界来说应该算比较狠了。可是,五官王就是经不住七情六欲,不在自己的大海之底好好呆着,非要跑去别的地方,以收留孤魂野鬼之名,体会人间极乐与疾苦。 这就是他与其他阎罗殿鬼王不同的地方,其他的都是铁青着脸,十分严肃,对被打入地狱之人决不轻饶。如此看来,五官王算是十大阎殿鬼王中,最温柔的一个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没有完全收起所谓的人性,正值仙女下凡,他访问凡间的时候,他爱上了一个人。 这个人,便是后来的素虹娘娘。 当时素虹的名气已经很高了,当地素虹庙里的香火源源不断,敬奉她的人数不胜数。也是女娲比较得意的幺女。可是别忘了,在残虹古山里我们提到过,女娲大神其实并没有向三界公开承认这个女儿。这是等到后来她建残虹的时候才为人所知的。 所以当初女娲不得不上报玉帝的时候也是十分犹豫,因为玉帝未必会轻判女娲的女儿,就算玉帝知道素虹的真实身份,可公平起见为堵住悠悠众口,还是会选择重罚他们,棒打鸳鸯。 可能女娲大神自己也觉得呢,必须拆散他们,他们俩是不会有结果的,如果再让他们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会被人发现,到时候他们会死得更惨。 于是她便上报了玉帝,可万万没料到,玉帝在处理这件事情上面可以说几乎是毫不留情,觉得就该重重地罚。还刻意请来了阎殿的阎王爷做主,共商惩罚之事,并想出这个有点过分的做法。 就是互相打进彼此所在之界的牢笼,素虹要进爱人司掌的血池,恨一辈子,而五官王就要进爱人司掌的天牢,也怨一辈子。这样子彼此才能断情,惩罚才有度。 果然是够无情的。不仅如此,这玉帝还打算把这段丑事悄悄抹去,不广为流传,可是,结果还是有少数人知道了。至于第一个知道这事儿的人,是不是于家人,尚不清楚。 这是五官王和素虹娘娘的故事,后面便是女娲安顿他们的事情了。这个壁画上就没有讲了,壁画就画到他们俩被打入地狱和天牢,然后便结束了。故事真的是be,情节也很狗血。 但值得一提的是,五官王的身份。也就是我们刚刚一直在说的,他兴许拥有追眼通。那么,这就证明了他是我们家的祖师吗?那这追眼通又为何从他身上而来?若说只因他是鬼王,那也说不太过去,因为鬼王一共有四个呢,可为什么偏偏就是他呢?是因为他有一点人性的特征吗? 或许有那么点关系。因为脾性往往可以支配一个人去做某事,一个人的性格和他的经历是有莫大的关系的。 我便问道:“黑老头,那你可知,这追眼通,到底有什么比较合理的解释吗?我虽然也拥有追眼通,可是我想不明白啊。” “追眼通,它应该算是某一段固定的遗传基因,伴y遗传,所以传男不传女。” 我叹了口气:“不要扯这些,我九科当中,生物是最菜的,经常挂科。” 老头子笑道:“这就是比较科学的解释了。如果想知道,怎么不去问你父亲,他应该知道很多的。” 对哦,当时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问题给忘了,尽说些没用的话了。现在回去也来不及就先搁着吧。 再往下走,不出所料,是五官王的石雕。五官王手里攥着一个一个念珠,皱眉瞪眼,身披长袍;上空悬挂着一块牌匾,牌匾上写着“四殿五官王”。 其实这十殿阎罗,除了管理一个大地狱之外,还主宰十六个诛心小地狱,入狱条件各有不同,免罚也不同。 根据记载,这十殿阎罗的说法是在唐末兴起的,然后这十个鬼王他们所在之地也不尽相同。比如,有资料显示,这四殿的五官王,是来自大足石窟石箓山第九龛,至于是不是真的如此,却也无从考证。 总之我是觉得,各有说法,观点不一。机关大师是聪明人,总不会刻意编一出戏来耍我们,况且这民国的郭朗师傅都发现了这矿山的异常,那么这石窟里必定有蹊跷。 黑老头背着手在附近的找来找去,早把我晾在一边,而且我发现他对壁画上的内容还有五官王本身并不感兴趣。我就越发觉得,他是想拿这石窟里的东西,而不是想探秘。 这种情况就比较危险了,虽然黑老头我暂时信得过,但是不代表他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后就不会为非作歹。心术正与不正,是很难通过肉眼看出来的,所以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有读心术就好了,如果追眼通能看透人的内心就好了,或许就不会有那么多事儿了。 这周围的环境的确和我在无卫基地看到的那个伪石窟几近重合,就连地上的麒麟石刻都是一模一样的。 看这黑老头好像在找出路,我便道:“你在找什么?我们不继续往下走吗?” 他摆摆手道:“不,不能往下走,往下走就和别人一样,只有死路一条。可,那个人明明告诉我,我会看到一口麒麟石棺的,可是怎么没有呢?” 我问道:“那是因为我们还没有到那间你说的有石棺的耳室。看我的吧。” 说罢,我拔起别在腰间的小刀,轻轻划开了手掌心,鲜红的血液顺着绽开的裂痕,一滴一滴地灌入地面上的石刻之中,直到血液填满了整一只麒麟。 “这……”黑老头化忧为喜,又有点惊诧。 忽然,一阵山崩地裂似的震动,我们脚底下站的地方遽然中空下沉,霎时间我们失足跌入一个黑不溜秋的谷底。 这谷底距离上面大概十米左右吧,我的身子倒是经摔,就是怕老头子不知道经受不经受得起,我第一时间站起来,便把倒在地上的黑老头扶了起来,问道:“没事儿吧?” 他攥着拐杖,说道:“没事,这点小问题,不碍事。” 忽然,我感到胸口撕裂般的剧痛,从脚跟蔓延到脖颈,刺啦啦的痛,就像火煎一般。我咬牙,拼命挠着那如钢针穿过般奇痛难忍的咽喉,跪在地上,稍微呜咽。 见此情形,黑老头蹲下身,心切地问道:“怎么了?小鬼,你怎么了?是哪儿不舒服吗?” 我瞪得眼睛豆大,滚滚泪珠都要蹦出来了,黑老头放下拐杖,伸手去摸我的手腕,想给我把把脉。 可不用把了,把脉也没用。我知道,是毒又发作了,本来很庆幸,在找石窟的这段时间里我可以健健康康的,最后也能顺利地找到它。可没想到现在竟在石窟里头发作了,医生给我的缓痛药还在我兜里,可是此时我已经痛得难忍了,根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就连眼神示意也没办法。 无奈我只能像个哑巴,听老头子急如星火地分析道:“孩子,你这中的是,一种很奇怪的毒啊!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就很少有见到过这种如此霸道的毒,莫非是……” 他看着我,有点惊讶地道:“陌家?” 知道是陌家,他比我的反应还要强烈。可能是他与陌家,有什么关联吧。 “陌家人行毒,毫无根据,只是为了配合他们的控制。稍有不慎,这毒没控制好,人也会因为难以忍受疼痛而死去的。下毒之人,心肠之毒可见一斑!”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心如洪水般澎湃,心酸而又无奈,痛苦的泪水还没有出来,难过的泪花却已夺眶而出。 下毒之人,真是很歹毒吗? 陌蓝墨,他真是那样心肠歹毒的人吗? 黑老头从他的包袱里取出针袋,为我施针缓解痛苦,遏制毒的扩散。 他的针法倒是很熟练,想必对穴位以及人体解剖学很熟悉。 等到气息平稳的时候,我终于稍微能开口了,便问道:“黑老头,你是医者吗?” 275章 “不是,”他很快就回答我,“我不是。学这套针灸医法,是以备不时之需。比如说现在。” 我笑了:“那你真厉害。” 老头子得意地道:“论施针,可没有几个比我在行。另外,这针,除了医人,也能杀人不是吗?既能救人又能防身,多好。” 我渐渐敛起了笑容,所幸他的针法很奏效,稍作休息我便得以恢复。这毒之霸道,在于它来得猛去得也快,来时扼人咽喉,去时无关痛痒。 陌家就是这样控制的,但是黑老头说了,若稍有不慎,人很容易就会因难以忍受疼痛而休克或死去。这样做的风险是很大的,因为他们并不是完全能够掌握那个人的生死。 可真正能掌握生死的,又有谁呢?是天上的司命星君吗? 老头子四处张望,举着手电转了一圈儿,却还是没有看到所谓的麒麟石棺。我说这儿黑不溜秋的,如果是个大一点的耳室,就应该细点儿找,说不定就藏在那个角落里呢。 他不是很有耐心,许是过了这么久了,没什么进展感到有点失望吧,时不时地叹气,但总体上讲,还是有用心地在找。 我恢复得差不多后,便拍拍屁·股上的灰,打算也起来看看。 这下边儿原来是间堆放瓷器的耳室,大概也就一间包厢房那么大。不仅有瓷器,还有不少的字画,我粗看了一眼,这些瓷器还有字画虽然大部分是仿品,但价值还挺高,随随便便拎一件出去都能卖个好价钱。可能北京潘家园里的那些喽喽还比不上这些玩意儿。 我知道黑老头来这里不是为了这些东西,他倒是没有见财起意,看那些东西都是虚无的,只顾找自己的。这些器物应该是当年匠人郭朗留下来的吧,只要是解放前的,都能算古董,但它们能保存得这么好,是因为在这底下是密不透风的,一旦出去吹了风晒了太阳或是受潮了,这些东西怕就失去了原来的价值。 历史的沉淀,也会因为一些客观因素而遭受洗礼。既然我们不能很好地去保护它,那就让它安然无恙地呆着,这是文物界一并所认同的观念。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所以中国某些朝代的陵墓,至今都没有开发,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技术不足嘛。 “小鬼,你过来,看看这是什么字。”黑老头招呼道。 我碍手碍脚地走过去,他打光,把一个黑葫芦递给我,我大致瞧了瞧,不过是个黑釉瓷器,年代大概在清末的时候,胎体较薄,花纹简单,线条流畅,我端起来仔细瞧了瞧底下的字,不过奇怪的是,这瓷器下面没有印刻所制的地点或时间,而是刻了两个小篆字。 这俩字,是“文屠”。 他看着我道:“怎么样?有没有看出些什么来?” 我瞄了他一眼:“老头儿,待会儿可不要随便乱碰这里边的东西,担心触发机关!和你说吧,这不过是个普通的葫芦,这下面写着‘文屠’二字。” 他捋捋下巴的胡须渣儿,道:“哦?文屠……” 咦,文屠,不是镶金旗的姓吗?我和我父亲,就姓文屠啊! “我叫,无卫文屠·离。” “所以这?” “看看其他的吧。” 黑老头弓下腰,随手抓几个瓷瓶递给我,我一手打光一手拿着瓷器,细细看了一番,道:“这个怎么不一样了?是文祎。” 我知道无卫部族的八旗之姓的确是各有不同而且都以“文”字为首,迦伯的姓名就是无卫文拉·迦,此外我所知道的还有文柒等等。 我打算挨个儿地翻开这瓷器底部的字,的的确确,意料之中,都是以“文”字开头的两个小篆文。数了一下大约得有二十种组合,但我们又统计了一下,其中文屠的个数是最多的。 可是无卫明明就只有八旗啊,也就是说只有八个姓。 我自问道:“我没有记错啊,迦伯说过,我父亲也说过,无卫八旗,每一旗是一个姓,且以‘文’为首。那,这些瓷瓶下的印记,又当作何解释呢?” 黑老头放下手头的黑葫芦,不耐烦地说道:“这就得去问你那个爹了。小鬼,我说你这孩子也真是的,明知道这石窟和你家的关系,来之时也不做好完全准备,搞得现在你我都是一个头两个大。” 我道:“我也不知道五官王很有可能就是我家祖上啊。那个人,也只是说让我来珑谷,又没说别的,我一直是蒙在鼓里的。老头儿,你急什么呀!” 黑老头板着一张脸,打算再四处探探。不料刚提前脚,这个耳室便开始震动了,还发出一阵很刺耳的鸣声,叫得耳朵发疼。 我搀住了他,他用拐杖撑着身体,才不至于被这抖动地耳室震倒在地,他有些担心地问道:“这儿不会要坍塌了吧?” “没事,可能是刚刚我们破坏了瓷器的位置,触发了机关。现在把他们归位也来不及了,等一会儿应该就好了。”我睁着眼睛,扫视了那一排密密麻麻的瓷器。 忽然眼前一亮,其中有一个未曾上釉的白色大香炉,胎体格外厚重。但值得一提的是,我通过追眼通竟然可以看到香炉内部的空间。 追眼通可以追溯过去,这香炉是民国的郭朗所制,我脑海中现在可以回忆到他烧瓷的情形。这个香炉看起来很普通,实则不然,它内部有相当一部分是中空的,而在这空的位置里,藏了一样东西。 要烧出这样的瓷炉是非常困难的。因为,在烧制的过程中是很难把做到中空,然后把东西塞进去的,可以说完全是不可能的。而要做到这样,就必须先把完整的瓷炉烧好了,然后再把它砸开,把东西塞进去,然后又把它补成一个完美无缺的瓷炉。 但这样的做法可见对烧瓷技术还有对文物的修复能力的要求是相当高的,就连文物界里固定的那些个老工匠,未必也可以做得那么好。因为这既要保证它胎体的厚重,又要保证在修补它的时候隐藏裂纹,并加固它的体分。使它不易再被震碎。 因为经过这样砸开再修复还要中空的香炉实际上是比较脆弱的,传统工艺上一般不会这样做,现代工艺引进一些新的技术,就对文物修复工作有了一些提升。但技术不是一蹴而就的,是需要不断地去磨练的。 在那个年代,能做到如此,可见这郭朗是个多么能干的匠人啊。 如此说来,那个瓶子应该就是重点了。 待一切恢复沉寂后,我第一时间便扎进那瓷器堆里,蹲下身把那个大香炉抱起来,见状,黑老头又在一旁数落道:“别看了,没用的,不就是个破香炉吗?” 我翻开这底下的印记,刚好是“文屠”的字样。我应道:“不,这个香炉不一样。” “别卖关子,怎么个不一样法,说来看看?” 我已经观察到这表面的一条很细的裂缝了,这才确定我的猜测是对的。这个香炉是被破开之后才补起来的,是二次修复而成的。 于是乎我站起身,把它举得高高的,然后往一处空地狠狠地摔下去,瓷片如电花般炸开,完好无损的大香炉就这样被摔碎了。 “这……你在干什么?”黑老头一脸不解。 我弯下腰,去拣那些瓷片,他还在一旁嘱咐我要多小心些,当心不要刮到手指头。 果不其然,这大香炉里藏了一张蚕丝制成的地图。 “哇!这……”老头子凑过来仔细地瞧了瞧,“这了不得啊,这是整个石窟的建造图啊!” 我却感到很奇怪,机关大师是故意为了让我发现的吗?那他又是怎么知道里面有地图的?他又没有追眼通。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人故意让我看到这地图,难道是为了让我参透这石窟的秘密? “这简直是宝藏!”老头子高兴坏了,“小鬼,你这眼睛也是宝贝!” 我戏谑道:“怎么,我这眼睛是宝贝,难不成你还想挖了去?” “没有没有!”他欣喜若狂地接过了那张地图,揣在怀里欣赏了好久。 我照照周围的环境道:“我觉得你还是好好找找出口吧。” 其实我这话是为了让他帮我读图,因为小月不在身边,我是读地图第一渣,又下不去面子请他读,就只好让他自己心甘情愿地来了。 很快他就指着地图上的一个位置,道:“我们现在还在这里,而石棺在前面,只要突破一层位置就够了!” “那怎么突破?这儿都是封闭的墙,我们又不是穿山甲。”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自有办法。”话罢,他找准了西面的一堵墙,掏出那个针袋,还有一包包的药袋子,再把药粉涂在针上,最后用把针一个个地扎进墙体里。 这老头的行为有点怪异,他这针也太多用了吧,还有这种操作? 他说道:“我这药粉一旦与墙体里的泥沙接触化合,就能充分发挥它的腐蚀性,这粉可是剧毒炼制成的药粉。一般的墙都会被腐蚀,就别说这破老的石墙了。” 我惊叹道:“喔,真的假的。你这又会针灸又会配毒药的,以后就别叫黑老头了,干脆叫黑老大吧!” 他咯咯地笑了笑:“再过十五分钟这面墙就大体被腐蚀了,会变成软塌塌的一团。只要你拿你那个什么……什么刀,轻轻一砸,就能把它凿开了。而且我盲猜,这堵墙不厚,也就是说,也许还不用十五分钟。” 我开玩笑道:“有你这样的高手在,工人都不用干活了,把粉涂上,不用费力气。” 276章 “去去去,臭小鬼,要不是看在你身子骨弱,我早让你干活儿了。这药粉可是我精心研制多年的,相当珍贵,成本极高,若非特殊时期,我是不会用的。”老头子撅撅嘴道。 墙的表面的确开始腐烂,而且慢慢地有一股很难闻的白烟冒出来,就像水烧开了一般,除此之外,我还听到“滋滋”的声音,这倒令我想起了烤牛排的场景。 这药粉敢情如此猛,这要是用到人身上,连骨头怕也会化成灰了吧。黑老头也太能行了,这样的话碰上再厉害的对手,把药粉一撒,对方早就知难而退了。 不过这药粉要是被公家知道,肯定会被严禁的,那是要坐牢的。用于劳动,比如化墙之类的,那还说得过去,可要是用于杀人,那可就不得了了。 大概过了十分钟,黑老头蹭了蹭我道:“药粉已经失效了,这墙现在就是泥巴一样松,软塌塌的。快,想办法捅个窟窿出来。” “这还不容易嘛,我这梼杌刀可是削铁如泥的。”话罢,我两手并握刀柄,只是稍微用力,砍向眼前这堵墙。很快,砖瓦和沙土就都纷纷卸下,烟尘滚滚,还夹杂着一股臭味。 老头儿埋怨道:“敢情,你这梼杌刀堪称削铁如泥,那岂不是白白浪费了我的药粉儿!” 我苦笑:“哎,话不能这么说吧。既然一起来了,那就得共同出力,双双合璧,强强联手,这样才能讲究公平与效率的统一嘛!” 黑老头面色一沉,二话不说,猫着腰跨进墙的另一边空间,我也不紧不慢地跟了进去,他拿起手中的地图,细细地瞧了一番,欣喜若狂地说:“就是这里了!就是这里了!” 我拿着手电四处照了照,发现不远处就摆着一口石棺,棺身雕有花纹,棺盖四个角也很别致,应该就是所谓的麒麟石棺了。 我们走近去看,发现这石棺的棺盖雕有一只偌大的麒麟,这只麒麟简直和壁画上五官王的坐骑一模一样,而且这只麒麟还是铺满整个棺盖的,棺盖四角翘起,如将麒麟置身于大海之中,脚下和头顶各有夜明珠点缀。 这样的作品真是活灵活现,尽管它只是一口石棺,但这石棺的做工也太精致了吧。 不仅如此,棺身也有雕饰,棺身分别是描绘的是四殿五官王身边的四个鬼差,两个比较大的侧面,则除了描绘鬼差以外,还有冥界的一些场景。捕捉的视角也很独特,因为是浮雕,所以看起来也很有立体感,栩栩如生,就像真的一样。 我抢过地图一看,道:“这上面的标识,应该是指五官王真身吧,那这儿还有一个王。难道说,是五官王的兄弟?又或是,五官王的儿子?我们才来没多久就找到五官王的棺材,是奇怪了点。” “管那么多。那个人说,石棺里就有我要的东西,废话少说,开棺吧。” 我犹豫了一下,皱皱眉头道:“这好像不太好吧。你怎么那么确定,你要找的,就在这石棺里呢?” “他不会骗我的,他还得用到我呢!” “那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到底在找什么,或者,那东西究竟是什么?” 我企图这样先制住他,拖延时间,总之启棺之事非同小可,如果五官王真是我们家祖上,那对我来说他这是太岁爷上动土,我一定会阻止。况且我来是为找扶以秋,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摸明器,如果我真要这样的话,早就让小月办好手续了,何必这样一个人悄无声息地来石窟呢。 他爱理不理的样子,漠然说道:“这你好像管不着吧?” “我都帮你做那么多了,你就告诉呗。” “其实,我早就知道你的脾性,我也有听说过你的事情。你是于家人,更是五官王的后裔,我若说出我的想法,此刻你就会不同意,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请你不要阻挠我。” 他这是把话摊平了,是硬要开棺取物了。我不信他是那种利欲熏心的人,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原因,他也说了,那个人也希望他找到石棺拿出东西。 我寻思着,这五官王的陪葬品肯定和黑老头有关系,黑老头喜欢搞针灸还有炼药,莫非这陪葬品里面就有他需要的某一味药呢。 他虽然知道我会不支持,但他已经在做开棺的准备了,我便说道:“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我们从一开始所接触的五官王,是冥殿的神灵,是神话人物啊,怎么可能找得到他的真身呢?更何况,这是个石窟,我们也刚来不久,十大阎罗之一就被我们找到了,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这些问题我一时也无法说清楚,总之我就是觉得不对劲,同时我也希望通过这个来卡住他,让他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他愣了一下神,只道:“那你得去问郭朗,他为什么要把地图藏在香炉里,又为什么要建这样的一座石窟。但,这些我都不关心,因为对我来说也不重要。” 黑老头握紧拐杖的顶部,然后用力地把这重重的棺盖撬开,白烟和恶臭几乎同时漫出。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忍了这么久我也终于不想再忍了,我于是冲到棺材前,一脚踢飞他的拐杖,挡在棺身前,两手放平,拦住了他。 黑老头怒斥:“小鬼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给我让开!” “不让,”我义正言辞地说,“你若真想杀我,早就杀了,因为我对你来说已经没有用处了。你说是不是,笑蜈蚣?” 听到这话的时候,他打了个寒颤,身子微微后仰,如遭雷劈,既震惊又诧异,既无所适从又紧张焦急。 “不是药师,怎么身上有一股药酒儿呢?怎么习得好针灸?怎么会把脉分析我体内的毒?你笑蜈蚣堪称天下第一毒,从刚刚我就见识到了,你的毒可以让再硬的墙也会腐蚀。追杀你的,是陌家女流,千婳门门主。”我说道。 其实我早就有所怀疑了,黑老头那样的高手,能与之匹敌的寥寥无几,我能想到的,就是陌家人。如果他真是笑蜈蚣,那追杀他的一定就是千婳门神医,他的死对头。我又得知,此人是女人,神医正值为无卫救治之时,能找上门的,就是她的对手,笑蜈蚣。 他说过,他与扶以秋以前有过联系。是的,扶以秋师出其门,她就是从笑蜈蚣那里得来的毒药,害了我父母双亲,又控制了无卫。 他也说了,论针术,没有人比他在行。他不是一味地夸大自己,因为他自己的确就有这样的本事。 可是我也对笑蜈蚣有所了解,一切不会真的那么巧,他也是个爱以笑示人的老人,偶尔脾气还有些暴。 他也说过,他救人,也杀人。 这不就是隐匿于江湖,有着一流医术的笑药师吗? 曾锒铛入狱,天生一张笑脸,偶尔却也暴虐。在车上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他锁骨附近有刀疤,肯定是个经历丰富的人。 “笑药师,事到如今,你都不愿意告诉我为什么吗?”我心潮澎湃,泪眼汪汪地看着他。 老人黯然神伤,低声道:“唉,世人皆言我至毒,乃世间最为冷酷的医者。可我也有情。” “那这和你开棺取物又有什么关系?” “残虹甲可以使人长生,虽然本质上是延寿,可却也实现了。但我的目标是起死回生,我想复活我的女儿,”他哽咽了,“我的女儿当年被利器所伤,而我杀了仇人后便被捕入狱。一直以来,我都在想怎么让我的小女儿回来……” “直到那个人告诉我,石窟的秘密,于家的故事。我才重新振作起来,精心筹备,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拿到东西,救活她。当然,那个人也希望我成功,他也想知道掌握复活的奥秘。所以他让你来了,也让我来了,尽管我知道,你不是奔着这个来的,但我还是骗了你。就连在山中,我遇到千婳门的袭击,却也要假装不想去石窟,骗取你的信任,让你想办法帮我躲过一劫。因为我知道,她不会伤你。” 我忽然百感交集,既恨他,又同情他。可狠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说的就是这样吧;但更为重要的是,在他身上,我看到了当年外公的影子。 我很享受和他在一起的时光,我总觉得他就是我的外公,因为他在我面前没有表露出笑蜈蚣的那种狠毒与残忍,给我的感觉是,严厉中有慈祥,刀子嘴豆腐心。 尽管我知道,这一切都是表象。他的确有可能是在利用我,这只不过是我的假想罢了。 忽然一阵凉风席卷而来,一道白光出现在面前,伴随着一股冷冽的杀气,有风起云涌之势。那人脸上蒙着一层白纱,一袭雪白之衣,腰间别有一支玉笛,浮扁掠影,赫然而现。 这女子一出现就可以感受到独特的气质,那种气质应该是由她骨子里透出来的,和她的身份有莫大的关系,专门相配合的。 她跨出一大步,一把捏住了笑蜈蚣的喉咙,见此情形,我连忙求道:“门主,放了他吧。” “他如此利用你,为了一己私利不惜伤害你父母双亲,整个无卫都因他而遭殃,你却要为他求情!”千婳门神医吆喝道。 直到黑老头松了手,把一个药瓶子交出来的时候,千婳门门主才渐渐放下了他。老头子咳嗽不断,退了数余步,倒在地上直喘气。 千婳门门主的武功可以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黑老头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现在只顾着能多喘一口气了。 “少主,你可千万别给他骗了!此人诡计多端,阴险狡诈,以笑为面具,实则心肠狠毒。” 277章 笑蜈蚣喘息不断,眨巴着眼睛道:“你外表不也是高洁自傲,可却给他下如此霸道难控的毒,你的良心过得去吗!” 神医背对着他,默不作声。这无疑更加确定了她的身份,她正是陌家女流,她的身份不仅是千婳门门主,更是陌家人。 看来我的猜测是对的。她应该和陌蓝墨有联系吧。 笑蜈蚣卧在墙角,道:“这药瓶子里便是解药了,够救无卫的主上还有八旗旗主了。”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放了你吗?”她看来是不愿意饶过笑蜈蚣一回了。 我虽然很讨厌别人欺骗我,但是我觉得笑蜈蚣固然狠毒,但他终归是有情的。他曾也说过,他也有七情六欲,是个人都会有情,无情则是禽兽。 他不像巫景同,一味地是要满足自己的欲望和野心,屠戮了那么多无辜的生命,血洗于家,挖了于厉生的眼睛还把他推下血池。 他是为了自己的女儿。他和天底下的父亲都一样,只顾着自己的孩子,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回来,他只是比别人有抱负了些。尽管这个过程,他在欺骗别人,在伤害别人,但我却也知道,他很努力。 他努力来石窟,努力找到石棺,只为拿到东西后去救活自己的女儿。虽然我深知,有些想法简直是一厢情愿,不可能实现,但我却知道那是做父母亲最大的心愿。 就像我母亲一样,在有限的时间内把我送回于家,将我隔离,这样扶以秋就不会对我下手,可她自己却危险了。 下毒之人,是扶以秋,伤害我父母双亲的,也是扶以秋。她有苦衷,可她的苦衷不应该以这样的方式报复别人。 笑蜈蚣释然了:“既然遇到了你,我也没有抱着能活着出去的希望。我只是想在最后见一见我的女儿。” 笑蜈蚣,真是既可恨却又可怜。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 我说道:“人死终不能复生。如果你能像平常人这样认同这个道理,少走弯路,你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狼狈。但是我恳求千婳门门主,放过他吧。” “放了?昔日,你无卫的惨痛,扶以秋的坏事得手,你都忘了吗?扶以秋就是用他的迷药,杀了你娘,害了你爹,毁了无卫八旗的!难道这些你都忘了吗?”她说的格外慷慨激昂,好像在谴责我,“我原本以为,你应是个敢爱敢恨,极富个性之人,没想到,关键时候,却被你的软心肠所绊!”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想起那些伤痛的过往,我不由失声痛哭。 笑蜈蚣的笑声如银铃般清脆,摇摇头道:“是,我是对不起这小鬼。但是你们呢,你们陌家呢?所谓三足鼎立,不过是个幌子!你们不也是想知道于家的秘密吗?论黑心,论歹毒,是你陌家!” 她如闪电般驰去,以闪电般的速度将黑老头提起,她怒气冲冲,做冲冠怒,酝酿了足够的气力后,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将他往对面破洞的墙扔去。 笑蜈蚣飞似的撞向两丈之外的石墙,又打滚着摔下来,卒然血如泉出,连喘粗气,面色灰白如劣质厕纸。 我一个箭步扑过去,跪在地上急着将他扶起,他看着我道:“我没完成的,你一定要替我完成……” 我没来得及应答他,跪在地上对着陌神医喝道:“不要杀他!你不能杀他!” “我本欲留他一条狗命,是他辱骂我陌家在先,我实在忍无可忍。” 她说这话的时候可谓是咬牙切齿,我寻思着,她的意思她已经零容忍了,已经做了。老头子,怕是不久就会断气吗?我没想到,她只要稍微动动力气就可以杀一个人,难怪黑老头要躲着她,原来她才是真正那个杀人不眨眼的。 我怔了一下,机械地扭回头,握住了黑老头的手,道:“我真的不怪你,老头儿,你撑住。你不是说,你的医术一流吗?你不会有事的。” “可是我已经老了。对不起,我一直在利用你。你是个好孩子,你不用为我求情,也不用救我,拿着地图,一直往下走。如果遇到困难了,你就想想黑老头的笑;我这一生,的确坏事做尽,可是当我看到孩子你的时候,我才改观了,善良,是多么美好。”他哭着握紧了我的手,涕泗横流。 我痛哭:“不,陌神医,陌神医,你一定有办法的,你救救他,你们都是神医,都普世济人,陌家向来也普度众生,不会袖手旁观的是吗?” “不好意思,陌家没有你口中说的那么神圣。方才,他浑身的筋骨已被我震断,活不成了,”她厉声喝道,“昨夜蓝墨被你所伤,要不是他阻拦,我早就拿到解药了。他阻拦,却也是因为你。劳烦你记住,他是你的仇人,我们才是你的朋友。罢了,现在解药有了,我先回无卫,你好自为之吧。” 话音未落,门主如自命清高的孤鹤,扬长而去,没有半点留念。就一点点的恻隐之心也没有。 请她救人,她却完全凭的是蓝墨和我的交情,如果没有蓝墨,她压根儿就不会看我一眼。而她救人的方式,却不是自己想办法,配制解药,而是厉兵粟马,执锐披坚,以逼迫,以杀戮为途径拿到解药。讲着世俗的大道理,披着正义的华服,却仗着身手恣意横行,双手沾满鲜血,品性刻薄尖酸。 世人都说,天下的两位神医虽皆隐蔽,但千婳门的女神医,如出水芙蓉,姿态动人,虽格外挑剔,但却有求必应,有医德,也仁德;而另一位以毒闻名的笑药师,却如蜈蚣一般的毒,笑里藏刀。 可事实上,真的是这样吗?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世俗吧。 总之,三生有幸,与这两位神医有所接触,但让我明白的是,每个人都有污点。有的人欺骗却也坦诚,有的人却一直以伪君子的面目示人,毫无悯善之心。 陌家,还真的是我印象中的陌家吗? 原来,昨夜那个经常出没的黑影,就是陌蓝墨。他一直都在,一直都会暗中观察,我也知道的,如果他觉得是时候见面,他会出来的。可如今三个月已过去一大半,他明知我不会毁约,又何必让陌神医救我呢?是觉得,三个月太长了,他等不到,或者是不忍心看到三个月内备受剧毒的折磨? 可是他若看不下去,又为何在我痛苦的时候,他一个影子都没有出现,救我的,反而是那个他所谓的我的“仇人”呢。 又或许,他是觉得,以我们的关系,他投毒,我进坑,不过是件无关痛痒的事情。他以为,我会一直认为他是在为我好,为我着想。 尽管我宁愿相信是这样,可是这千婳门的门主呢,得理不饶人,杀人不眨眼,这就是陌家的姿态吗? 青衣自入陌家,一直被当作剑客陌煜来培养,可为何他让我感受到的,是一腔的侠骨柔肠,是世间独有的温柔和善良。而这位世人公认的,包括我也不得不承认的,有气度的陌家女神医,却是如此冷冽无情,连一个老人家都不放过呢。 尽管我知道天底下容不下两位极端,尽管他们两家水火不容,可是现在不是战乱和动荡的年代,有很多种办法可以对付对手,可非要用如此下作的手段吗? 是,她说得对,我是在接受她的恩惠,是她救了我父亲,救了整个无卫部族。可是,在我接受她的恩惠之前,我不能忘记我的道德底线,不能没了操守,所以在说谢谢之前,我必须回绝她,必须抵制她。 黑老头似睡非睡,意识逐渐不清醒了,我可以真切地感觉到他的体温在变凉,却又很努力地小声告诉我:“小鬼,把我留在这里吧……我听说,这石窟与天上能相连,或许在这样充满灵气的地方,我可以见到我女儿。” “好,好。”我看着他,不由眼睛湿润。 “要勇敢。” 没想到他会以这简单的三个字结束,也没想到那个背着骂名闯天下的最毒之人,笑蜈蚣,临死之前竟也煽情。 他慢慢地阖了眼皮,倒了过去。旁边是他那把红木拐杖,亦复是冰冷。 争了这么多年,走了这么多路,下了那么大的血本,只为一朝能见女儿,只为一个不实际的幻想。他的痴傻,或许很多人都不理解。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人会这样,或许是因为我履历尚浅,难以理解这份执念。尽管会偶有不甘,但是不管怎样,作为一个父亲,他已经合格了,他努力过了。 ~~~~~~~~~~~~~~ 突然,飘然而至的地风从我后背袭来,不似砭骨之寒凉,却令我的脊梁骨如针锥,接着,沉重的脚步声慢慢逼近,恶臭也随着漫来…… 一只发了霉的血手忽然冲我伸来,幸亏我反应灵敏,下意识地拔出小刀扎破了它的手背。那不知名的玩意儿轻轻咆哮,我一溜烟逃进两边的其中一条密道里。 如果猜不错这应该是条比较正规的墓道,刚好能塞下一个人,我只顾没命地逃,因为刚刚我已经闻到了尸体腐烂的味道。猜不错,应该是我们惊动了棺材里睡着的那位。 不知是不是真的鬼王。 我禁不住回头一看,却什么也没有。我本想多看看黑老头,可现在却只能含泪离去。那只血手我铁定没有看错,有可能血尸就躲在某一个角落里,等着把我扑倒将我撕裂。 真是得罪神明了,可开棺也并非我意,更何况,我们只是开棺,让里面那位呼吸了一些新鲜空气,却也没碰里头的东西,就连看都没来得及看一眼。 这睡着的那位也够狼心狗肺的,方才我还以我血肉之躯护住它,以防有人盗墓摸金,现在它倒好,追杀起我来了…… 278章 我火急火燎地往前跑,一直有一种想法就是可能跑着跑着尽头就来了而我就无路可走了,最后扛起梼杌刀和这家伙大干一场。 可这墓道修得也够长,本来以我这样的速度,一会儿就会有岔口之类的。不行了,我实在累得是上气不接下气了,我不得不停在半路,蜷伏在窄窄的阴暗的墓道里边,直喘气。 它应该没追上来吧。根据那只血手的大小,还有指头的长短粗细,可以大致推出尸体的身材应该是比较魁梧的,至少是个壮汉之类的,而且身高也可能比较高。大概得有于厉生那种吧,这墓道的高度和宽度,要塞下它应该会比较困难。 就更别说,它能像我这样活蹦乱跳的了。 分析到这里,我倒吸了一口冷气。 本以为到这儿就完了,却不曾料想,这次是一股恶臭从我头顶上冒下来,总觉得是头发有些发热,而且味道就像这腐烂的尸体刚从水沟里打捞上来似的,臭得要命。 我禁不住抬头一看,只见一张似是被黑炭涂抹的脸正对着我,眼睛处还沾着腐血,露出一口黄牙,正张嘴朝我哈气。 登时我便吓缩了,拔起枪支给它崩了一枪,它索性不趴在顶上了,跳下来下要抓我,我连忙撒起腿来又往前跑,它还没来得及抓到我的衣服,便又跃上顶处,握紧桅杆,踩着两侧的墙壁,追逐我。 我是火急火燎地往前赶,他却也穷追不舍。枪也不管用,刀肯定也是不好使了,这样的凶尸是压根儿不怕皮肉苦的,我就是掀它一层皮它顶多就吆吆几声,回头还是能逮着我。 得拿它的要害,比如喉咙这样的部位,能把它脑袋拧断了是最好。碍于这凶尸实在过于恶心,又臭又丑不拉几的,我实在是下不去手,可我也不至于蠢到和它拼体力。 机会来了,墓道终于开了口,凶尸比我还快,后腿一蹬便直接跃到我跟前了,还好我刹得住,不然就得被它那长了霉毛的爪子给抓伤了。 这摘花鼓我是不在行,但这扼喉我可是顶有名的。真不凑巧我那天就把雨亦奇稍微扼了一下,把他变成哑巴,再用用力,活人就得没命,死尸就得安静。 真不凑巧今儿个凶尸被我碰上了,本来可以好好回去躺着的,这下怕是没个着落了。师父在教那套掌风如刃的时候,就很在意手法,要我重点关注手掌和手指的灵活变动,所以于司宸在传授我这招扼人咽喉的功夫时,我学起来倒也比较容易。 这凶尸足足得有一米八五左右的个子吧,总之我觉得它并不比于厉生矮多少,我这样横冲直撞肯定会被他重伤,也不是它的对手。我的个子也没他那么高,既是如此,就得想办法,骑在它上面,以疾速扼其咽喉。 来不及多思考了,我酝酿好气力后,莲步生风,一个跟头翻到半空,它一个跨步而来舞爪欲抓破我的皮肉,却不料我倒翻了几个跟斗,往后飞遁而去,一脚奋力蹬壁,两手放平,借力以运轻功,我一个旋身便踩在它的肩部。 它有些恍惚正握住我的双脚欲将我砸下来,我弓腰蓄力,手腕一番,小刀脱手而出,刺穿它的喉咙,再摸出一手,狠狠地把它的脖子往一个方向拧开。 一声脆响,那凶尸只顾凄厉咆哮,松了手,我连连后退,旋即握紧梼杌刀,砍断了它的脖子。 它的脸部还保持着惊恐而失态的表情,旋即黑血一骨碌漫出来,体内的虫子也如潮水一般从它的脖子出涌出来。那脑袋就像黑球一般在地上滚去,我把燃着的火机扔到尸身上,那虫子见了光便都钻回去了,有的被烧死,有的却已逃之夭夭。 这也太点背了,我手脚发凉,心惊肉跳,方才若差个片刻,我怕是得被这凶尸撕烂了。这凶尸委实有些吓人,而且它比我之前看到的凶尸也还要凶,这种凶尸应该是死前囤积了不少的怨气,要不是尸变也不至于如此。 想来,我这是第一次斩尸,梼杌刀的原配功能终于能够比较好地发挥出来了。记得以前,杀尸什么的,全都是陌蓝墨,他一个人足以顶十个,就凭他尸尊的身份,再凶的凶尸也都会低头下跪。 可是现在呢,表哥不在身边,他也走了,大家都走了。这次我是真的一个人了。现在提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只要陌家一个发号施令,蓝墨就不得不从,三个月的时间到了,一切或许便都结束了。 可我却依稀记得,初见的那股腾腾的杀气,那眸光似电,他的身影在空中划过一道独特的弧线,剑光亦如霹雳闪电,划破苍穹。就凭这股冷厉的风,足以器动四方,令万物皆失了色。 当初是一味的敬佩,但或许是我不了解全部的他吧。就像我不了解全部的表哥一样。 我坐在这冰冷的地板上,晃过神,环视着这四周的环境。连忙掏出地图一对照,才发现我兴许来对了地方:我现在所在的墓室,应该就是真的五官王的主墓室。 而方才所见的石棺实则是这里附近的一个耳室,那个凶尸兴许是给五官王陪葬的,又或者是四殿里的哪个鬼差,总之,不可能是五官王真身。 而我要找的这个真身,很有可能就在我现在所在的这间墓室里头。 我拍拍身上的灰,缓缓站起身,把蜡烛点燃了。墓道的风不断透进来,空气应该是较充足的,因为用火光的话一方面是为了照明,一方面是为了吓吓这些尸虫。 这些虫子虽不比龙虱厉害,但咬人却很疼,伤口会发炎,之前有不少考古队员就因为这个而得了很严重的湿疹,皮肤病之类的。所以后来大家都做了准备,比如擦擦护肤粉,并且带把盐或带火机之类的。 我是不太习惯带盐的,因为有时候如果衣物或者背包受潮了,盐巴包在布里头很快就融,带个瓶子吧我又嫌它麻烦。融了可就不好了,等下东西都是咸咸的,像从海里捞起来似的。 这间主墓室很大,怎么说呢?虽然看起来空间不是特别宽阔,但是它有许多别的门道,比如左拐再右拐,有一个低矮的门口,里头又是一间小小的墓室,除了骸骨以外,还有不少的陪葬器物。 具体的,可不止字画和瓷器,还有像一些金贵的丝织品,一些达官贵人穿的衣服,那些都是用上好的材料做的,指不定就又是天山的桑蚕丝给纺成布匹的呢。 我数了一下,里里外外一共有九间墓室、耳室。每间旁边都有一条墓道,我刚才走的就是其中的一条,而石棺所在的地方其实也是这里的一间耳室。 这也证明了我刚才的推断。这儿应该才是主墓室,由主墓室往四面八方通墓道,建耳室。而且每间耳室除了堆放陪葬品之外,还都停放着一口棺材。我和黑老头破墙进后所看到的石棺,其实也不是真的五官王真身的藏处。只不过,是由五官王主墓室分出的一个岔口,由于是第一个,所以就详细写了五官王。 所以呢,后面那些有带个“王”的字眼的,说明也同属于五官王主墓室的分支,或许是其间一个耳室之类的。 也就是说,主墓室就像主干,枝干往四周延伸放大,却都由墓道汇流于一个中心处,也就是这间主墓室。以这主墓室为中心,往石窟各处遍布耳室,所以打哪儿我们都会看到陪葬品或棺材。 可是我又有一个问题,我现在站着的这间主墓室虽然比其他的墓室耳室都大,从地图上看也的确有“众星捧月”的感觉。可是呢,主墓室却空荡荡的,除了一些必要的琉璃灯,还有烛台,一些古代的屏风,几把老椅以外,就什么也没有了。 既没有瓷器之类的,又没有棺材。空空如也,比那些耳室还要干净。 可是五官王的真身如果不在主墓室里,会跑去哪儿呢?会不会就藏在某一个耳室里? 可又为什么要这样呢?把他放在主墓室,再把主墓室加多点机关,不是更凸显墓主人的身份和地位吗?如果单是为了掩人耳目,而故意把他放在某一间耳室里,我觉得不太符合古人的风葬思想。 而且这树葬也有树葬的规矩,但凡风水之学,都有讲究,不会随意,也不会完全按照墓主人或者设计者的意图和主观情愫来布置。 当然并不排除,是这偌大的主墓室里还有别的机关我没发现,而真身就藏于其中。 可若真的如我所见,五官王真的既不在主墓室里,也不在别的耳室里,也就是说,所谓的五官王石窟里边压根儿就没有五官王,只不过是个幌子。那真的五官王又在何处? 冥冥之中,我总觉得,五官王的存在和特殊物质有关系,因为残虹古山就是特殊物质所在的地方,原型是一处天坑,而五官王又和素虹娘娘是一对儿,因此我就有理由怀疑,五官王与于家秘密有瓜葛。 但提到这个,就又得绕回去,就是弄明白我母亲和无卫联姻的那个不为人知的深层原因。这个原因所在,恐怕只有我父亲,抑或是舅曾祖父于司宸能够解答了。 再去开棺就是我自寻死路了,要再被几个凶尸一块儿盯上,我怕是会活不成了。 279章 如果实在没有头绪的话,我觉得可以从追眼通本身去考虑考虑。 但是它和这石窟两者又不能完全割裂开来,抛开石窟本身去谈追眼通,那也是不会成功的。 上面我已经做了猜想,这么多间墓室里头要么就有一个是真的五官王,要么就是五官王真身压根儿就不在这石窟里,而是被移到别的地方去了。 不过第一种的可能性比较小。我个人是倾向于第二种,但如果是第二种的话,那就得充分考虑,这个石窟的用处了。 这用处可能有两个。一个呢,就是很简单的,单纯为了掩人耳目,弄个不不是真的看起来又像真的五官王石窟来糊弄世人,然后布置了一系列机关和凶尸,为的就是让别人都知道入石窟者则死,让人们再也不打五官王墓室的念头。 另外一种呢,则恰恰相反,因为石窟是后人建的,是不是女娲建的以及有没有传说那回事,也就无从得知了。那么,郭朗建这石窟,很有可能就是让特定的人能够找到五官王真身,把秘密告诉那个他想告诉的人。 简言之,就是,他复制了一个石窟,就是以这个石窟为途径,让特定的人通过石窟找到五官王真身。 那么对于以上这两者,我又倾向于后者。不然的话,机关大师又怎么会大费周章让我来呢?肯定是有什么渊源。 石窟在地图上的范围也不过就是屁大点地方,若五官王所在之处不是石窟,那应该就是在石窟的附近,这样的话,特定的人才方便找到五官王真身。 那一直提五官王真身,又有何用处呢? 其实笑蜈蚣自己也承认了,好的宝贝一定就在五官王身边。我怀疑,这所谓的陪葬物,其实就是残虹古山的特殊物质。而事实上呢,特殊物质可不止五官王有,这天底下肯定还有他处有这特殊物质,而我可以大胆的猜想,机关大师就在搜集这特殊物质。 而且他手里或许已经有一些了。而且,他知道通过掌握于家的秘密,可以更方便地得到特殊物质。另外呢,于家秘密和特殊物质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比如说遁形术,还有于厉生在笔记里提到过的,他所运用特殊物质而看到的巫景同,发生时空交集。 这些统统都与于家守护的秘密,以及特殊物质有直接关联。五官王虽然不是于家人,但他兴许和素虹一样,掌握了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应该这样说吧,素虹所在的残虹古山,五官王所在的石窟,前身要么就是天坑要么就是矿山,都是极有可能埋藏特殊物质的地方。 之前在解读《残虹不死》一书时已经有介绍过,古代人把“特殊物质”誉为“神物”,也就是说两者是等价的。那我可以理解为,女娲择这两处地儿安置女儿和“女婿”,看的是这神物如灵气般的庇佑之能。她应该说和一般的古人有同样的想法,认为凡神物,聚天地万物之灵气,集日月之精华,是一个天然的风水宝地啊。 撇开这些,那就得寻思寻思,这就间墓室里头到底有哪一间是我要找的。如果挨个儿找的话,风险太大了,若再有一两个那样的凶尸出来,我怕是招架不住了。因为这些凶尸一旦咬了人,人被咬死也会化成凶尸,所以那些来石窟的人,死之后多半也化为凶尸。那这地下的凶尸可就成群结队了,是结伴儿来的,一旦受了惊扰就会苏醒,到那时候,我离加入它们就不远了。 那样做,也很浪费时间。所以挨个儿探是不可取的,排除法也不是很可行,最好呢就是能够一眼就看出来,某间墓室可能对我找到五官王真身有帮助。 为什么说得精准地找出来呢?因为啊,这每间耳室可都停放着棺材,这棺材里边很有可能就是机关或者出口,所以说,必须找对了,要找岔了,它就不是一出口了,而是一凶尸,跳出来把我吃了,那可要不得。 我缓缓蹲下身,看着这脏兮兮的地面,忽然发现有一串明显的波纹。这些波纹应该是有人刻意留下的,我揪了一手捏在鼻子边嗅了嗅,它的味道很特殊。而且这种味道我以前一共碰到过两次,我对气味的敏感度和辨认度是极高的,绝对不会混淆记错。 一次是在残虹古山的星星地宫里,一次呢是在几天前,我记得很清楚,就是我通过月相与山的位置判断出石窟的方位的那个晚上,我又闻到了一次。 由于这味道不是很香很臭,也不是特别吸引人,所以当时我倒没怎么注意。但是鬼灯虫在发光的时候,尾部发光器官是会同时散发体热,并把身体上独特的味道带到空气中的,一只两只可能不那么明显,但若多了起来,味道便可以清楚地闻见了。 而恰好我所说的一上两个情景,我都碰到了鬼灯虫,也是仅有的两次碰见。刚好和我闻到的这个味道相吻合,也是两次。那这个味道出现的场景也吻合,只能说明它就是鬼灯虫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 所以地上这串波纹上淡淡的气味也应该是鬼灯虫的,那么就有可能是,有人先把波纹做好,然后再把变异的鬼灯虫的器官提取出来碾成粉,撒在这地面上,这样呢,就只有追眼通可以看到波纹的存在。 其余的人是发现不了的,因为这种鬼灯虫对视觉有特异性,只有蓝瞳才可以看到它,同理,只有追眼通传人,才可以看到这串明显的波纹。 而这意味着,有人故意让我看到这串波纹。那么,它可以通往我要去的地方,那个人,就是这样子,防止别人找到,又想让特定的人找到,所以便依据变异的鬼灯虫的特性,制作了波纹路。 也难怪,当初巫景同发现了鬼灯虫这种特殊生物的时候就那么激动,还把它“不死”的最大特点作为他作品名字的组成部分。 想法倒是很细腻,若不是之前笑蜈蚣有提及,我怕是会被困在这里了。 我循着这波纹的路线往前走,眼睛死死地盯着地面儿,一边拿着手电筒照着,一边在旁边作记号。 可是波纹竟然到了一个岔口处就断了,我寻思着,那对方到底是希不希望我找到路啊,给了提示却又断了线索,到底唱的是哪出。 我的心情有些浮躁,开始坐立不安了起来。于是我又原路返回,再仔细地照着这波纹走了一遍。 可是,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方才走第一遍的时候,我做的那些记号都消失了,一点儿痕迹也没有,这路却还是路,墓室还是墓室,而且同样是到了分岔口就断了。 我又再次做了记号,这次我不是简单地刻刻画画,而是在墓道处留一块被我涂了朱砂的石头。红彤彤的,辨认度比较高,我才确定是不是我眼花了,抑或是我出现幻觉了。 再走多几遍,也都一样,奇怪的事又发生了,放那儿的石头不见了。可是波纹路明明就这一条,明明地图上就只有这九间分开的耳室,在我肉眼看来也是这样,没有出错的。 可为什么我走来走去都不一样呢?是追眼通出了问题,还是这地方本来就有问题? 追眼通一向来能看得很准,不会出岔,而且波纹我也大概是在旁边摸着走的,非常确定,从主墓室往外就只有一条,没有改道,没有分支。 那就是这里有问题喽。 我仰视着,眼球转来转去,瞄着这附近的环境。 一切看起来都是静止的,没有在变化,而我也就站在原地。难道这儿的空间是运动平移的吗?万物瞬息万变,我看到的不可能是瞬时确定的状态。 这应该用哲学的理论还说明,还是用科学的物理研究来解释? 造诣可够高的,没点知识储备量,没点头脑是想不出来的。我觉得这样的设计,要么就是考究一个物我相忘,就比如机关大师在搞入口时利用月相之类的方法,很巧妙也说得通。 比较玄妙的,应该是于家的遁形之术。我就怕,这又是用什么我不知道的秘术藏起来了,可我若不去突破,我就真的要被永远困在这墓室里了。 不要惊慌,我深吸一口气,慢慢地放松,放松。 然后摸出一个小型的指南针,发现就算我站着不动,指南针却还是在偏转,首先磁场出现干扰我知道,但其次是它的偏转,是比较慢而有方向有规律的偏转。 难道,我不动的时候,这地儿也会动?可是,我明明就站在这里不动啊,对面的墙还是对面的墙,不见着我就向哪个方向转了。 那么如果都在动的话情况就只有一个,我站着的这块地在运动,然后这些墓室,也以相同的速度在运动,运动速率很接近,所以我会觉得,我就站在原地,但事实上,我就是动了,方向就是偏转了。 如果是这样,那也就解释得通了。为什么每次我走的路不一样,因为,一切都在运动啊,这些墓室可能是上下左右交换,墓道也可以交错,只要形似我就会认为一切是不变的,实则,一切都在变化,方才我也看到了,记号的消失。 不是出现灵异现象,而是我所在的空间在移动,原有的布置也被重置了,所以我会觉得,一切都不一样了。 那波纹呢?我为什么会看到同一条波纹? 难不成,这波纹有无数条? 这也不应该,也不符合常理。无数条的话,我刚刚的验证就出错了,而且人家上哪儿找那么多变异的鬼灯虫。 280章 那这波纹路,应该是一条平滑的空间曲线,穿过各个墓室,从一个点到另一个点,同时,这条曲线它也随着地面和墓室的运动在运动,所以待会儿按照它现实的路线去走的话,会有无数种情况。 但由于这墓室在不断地运动,所以这即使是一条曲线而已,也肯定会由于运动和变化和导致这波纹中途被截断,因为地面也在运动,我的人也在运动,所以肯定会产生误差,所以我若是沿着波纹路往下走,肯定会碰到中途波纹路断了的情况。 只有说明这一切都在运动,才能解释刚刚所发生的一系列怪异的现象。也只有这样才说得通,可既然都在运动,那我想知道建造这石窟的人是靠什么能量来维持这种动态平衡的呢?齿轮和机关吗?还是,特殊物质? 我觉得就是用现代最先进的技术,采用古老的方法,也很能造出这样看似普通却富含奥秘的建筑来。通过,运动这一特性,以动化静,以混淆人的视听。 可不管怎样,最重要的是突破它,要克服它,找到一个不变的量,抓一条平衡且相对静止的路,就可以达到目的。波纹的设置,还是有作用的。普通人尽管能够悟出这运动的道理来,可因为没有追眼通,看不到波纹路,找不到出口,所以最后要么被困死在这里,要么就是被凶尸也咬死。 可既然要用鬼灯虫的粉来铺波纹,便是利用了这种变异鬼灯虫的特异性,郭朗想要特定的人能够找到出口,所以我只要按着这条波纹路走,按道理就可以找到那个有出口的墓室。 可是由于墓室在空间平移,地面也在变化,所以看上去一成不变的波纹那也是在动的,但它就是那条线,仍然是那条线,不会自己去改变,而是受外部空间动态影响而不得不改道而已。 既然,地面和墓室是以同样的速度在运动以维持相对静止的状态,而且运用这周围的地理特征,使我们肉眼看不出,那它的动是自然而动,如果我自己往它相反的方向运动,那就可以保持相对位移为0,再按照这样的方式,与波纹背道而驰,那波纹就成了反路了。 想起来,是有那么点儿复杂,绕来绕去。不过可以先试一试。思路应该没有问题,反正这地面和墓室是一起运动的,我就看指南针,指南针往哪里偏转,我就朝它相反的方向去走,当然,还得结合波纹的路线。 我把指南针盘握在手心里,再看着地上的波纹,屏息凝神,按照方才的思路,再次走了一遍。 这次,我同样有作记号。 波纹是之所以会分岔,是因为路程是一定的,刚好走到那里的时候,波纹已经断了,而我却因为运动的缘由一直觉得波纹半途就消失。所以,它岔哪儿我就补哪儿,它退我就进,它往东我就往西。 大概走了二十分钟,我很庆幸,波纹路没有断,那这就说明,我的思路是对的,而且只要按照这个思路,不要晕,不要乱,有耐心地坚持走下去,那么就一定可以找到出口。 这儿真是我历来一次探险最头疼最绞尽脑汁的了,实在是太绕了,虽然我能够基本看透,可是对我来说,有一部分的原理我还是没能理解清楚,比如现实中的运动,它靠什么实现。这些统统是我尚不清楚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过,我有点头昏,额尖终于渗出些许的汗珠来。按照地图,还有时间的推算,我现在停下来的这个地方——某一间墓室的墓道中,应该就会有出口了。 因为波纹路已经完整地呈现了,我方才位移的变化也是相符的,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还做了记号,并描点,根据手机精确定位,发现路线的确是条曲线。按道理,是没有走错的。 我闭上眼睛,休息片刻。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深黑而窄的墓道里,坐着一个人,那个人,穿着很奇怪,是古代的服饰。可是具体是哪个朝代的,我也说不上来,总之,很朴素,也没什么模样。 应该就是一位普通的农民吧,就好像是电视里那些群演的老百姓一样。缟衣綦巾,素色而粗糙,有不少的补洞,还卷着裤脚,就好像刚上山砍柴下来似的。 这农夫是谁啊,看上去应该是三十出头,不是很俊朗吧,却眉目清秀,看面孔,倒是很有书生气。 哎,不对啊,我已经不是骷髅玉归宿人了,这不是幻觉,可我也没撞上人面蜈蚣啊,怎么可能会入梦境呢? 那,眼前的人是真的? 也不知道他看不看得见我,我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却没反应,应该是看不到也感觉不到我的存在吧,那就只能说,是假的喽。 他忽然醒过来,有些慌张,四处张望,着急地喊道:“娘子!娘子!你在何处,你在何处?” 我自言自语道:“娘子?看来是已经成家了的。” “你说什么?谁?谁!”他站起身,环顾了四周,却还是没有看到就站在他跟前的我。 很奇怪,他看不到也不知道我的存在,却能听到我说话。这又是什么原理,靠感应吗? 我看着他问道:“敢问,阁下是何许人也?姓甚名谁呢?” “我,我叫宋仵,是清河人,我在找我娘子,请问你看到我娘子了吗?她,有点清瘦,个子不高,头上戴着一个桃花簪子,还有,还有,她,带了很多珍珠。” 我带着遗憾的口气道:“我不知道哦,没见过。嗯……你怎么会在这里?” 宋仵答道:“我也不知道,我醒来就在这里了。但我记得,昨夜我是和我娘子在一起的,可是,可是她现在不在我身边,我要去找她。” 我跟着他的步伐,就又问道:“那你以前来过这里吗?” “应该来过吧。我经常到这山上砍柴狩猎。”他不假思索地答道。 宋仵,这人倒是很实诚。或许,他才是我要找的引路人呢。 既然他听得到我讲话,我不妨问问他一些我没弄明白的问题。 “宋公子,那,你在此之前做过什么事?你就不想知道,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吗?还有,你怎么那么急着找你的娘子呢?”我问道。 他慌里慌张地说道:“我昨夜就喝了几杯酒,和往常一样,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我娘子啊,她,她身份特殊,而且她患有眼疾,我害怕她走失,我现在都要跟着她的。” 原来是这样,他倒是个很痴情的男子,很像古风小说里描写的陌上人如玉的公子哥,不过少了几分稚气。倒显得有些成熟了。 宋仵没有放弃寻找,在墓道里跑来跑去,急红了眼,我就跟在他身后,他又道:“你是谁?你在哪里?你是不是知道我家娘子身在何处?能不能带我去找她?” 他想妻想疯了吧,怎么但凡逮个人就问。我便婉拒道:“可是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呀,连她是谁我也不知道呢。但很奇怪,你一觉醒来便来到了这里,而我也来到了这里,我们相遇可你却看不到我,可是却能够听到对方说话。” “你也是一觉醒来便在这里的吗?”他终于停下了,直愣愣地看着前面的路,然后又转过头来面对着我。 可是我知道他看不到我,只有我能看到他。我便开口道:“对,你能看到我了吗,我就在你身后。” 他看了好久,我们终于也没有对视,然后他失望地摇了摇头。 我提议道:“你不是说你认识这里的路吗?你带我回去吧,说不定,你娘子就在家中呢。” “我没有家。我娘子,分毫时刻都跟在我旁边的,是我不好,是我弄丢了她。”说着,他的眼眶泛红。 我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可他还是带路了,只不过有些垂头丧气,耷拉着脑袋。 我总觉得这宋仵的人设,有点像五官王。或者,他就是五官王的前世,五官王在还没有成为鬼王的时候,就是宋仵。 若要确定,那这一切,就得从眼睛说起。可我也不知道古代有没有追眼通的说法,为了避免尴尬,能够更好地沟通,我决定不要太直白,直捣他眼睛的问题,但要从和眼睛有关的事物提起。 一路上,我便说道:“那宋公子,你说你娘子患有眼疾,这是怎么回事啊?” 他好像更失落了,带着哭腔说道:“此事说来话长。以一言概述,那便是,她用其眼,以明我眸。我们俩过着渔樵耕读的生活,可我想过得更好,给她更好的生活,她说她有办法,便用她在天上学来的法子,把自己的眼睛,聚了灵气,传到我的眸子里。这样,我看事物,就可以看到它的深处,以及它的历史。” 哎呀,这不就是赤裸裸的追眼通吗?原来,敢情追眼通是起源是这样的,也不知是真是假,若是真的,那也太唯美了吧。 这样证明了一点,这个人的确很有可能就是五官王,而且他早年就有追眼通。是他妻子,素虹,用灵力和她的眼睛换来的。 宋仵就是五官王的话,那就太好了,很多问题我可以直接提问,直接和他产生对话,那么之前遇到的难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我又问道:“天上?莫非,你娘子是天上的仙子呀?” 他才知道自己说漏了嘴,有些失意,支支吾吾地应道:“不、不是……我,我这野汉子……怎得娶天上仙女呢……” “宋公子,你就别骗我了,放心,我不是坏人。你说的特殊身份,不就证明了,你娘子的地位不一般嘛。” 他似乎还有些得意了,索性承认道:“是啊,的确很不一般。” 281章 “她是这世上,最美丽、最善良、最好的人,是我宋仵愿用一生一世守护的人。”他说着,有些腼腆,似笑非笑地低下了头。 可是,尽管宋仵是五官王的前世,但五官王是在成为鬼王后才和素虹相识相知相爱相守的,那也就是此时的宋仵,身份本来就是鬼王了。黑老头的是这样说的,化为凡人去收留那些孤魂野鬼,只不过恰好碰上了素虹而已。而他只是用了他原来的身份,宋仵。 我又疑惑不解地问道:“可是不应该啊,你们总不能一直风餐露宿的吧?还有,你昨晚在哪里睡的,回去看看不就成了吗?” “可是,我忘记了。” 我有些无语:“呃……不就昨夜的事嘛,你仔细回想一下。那昨天你去哪儿了,这总该知道吧。” 宋仵搔了搔后脑勺,忽然惊喜道:“哎!我好像记起来了,我昨天去了步云山庄。” 这倒有趣,反正我觉得他不是活的,肯定是假象,我怎么可能会碰上一个古代人呢?而且还是五官王年轻的时候,就算是真人炸出来,那也是只很脏的古尸,说不定比于厉生还瘆人呢。怎么可能如此鲜活呢。 我倒要看看,他怎么带我去步云山庄。这儿又是现代的石窟,他是走不出去的。如果能活着走出去,那就是见鬼了。 因为,我能看见他,还能和他对话,又分处于两个不同的时空,要实现时空交集隔空对话,就必须依靠特殊物质。特殊物质对这个石窟的支持作用是巨大的。 果不其然,走了约莫十来分钟,还是在这几条窄窄的墓道里。不过我倒不担心,我是通过波纹路来到这里并看到了他的,那么这宋仵的出现肯定对我下一步行动有帮助,不然郭朗也就不会安排这些了。所以甭管他能不能带我走出去,我觉得暂时不用太担心。 “怎么了?敢情,你不认路啊?宋公子,您这记性也未免差了一点儿吧。”我戏谑地说道。 宋仵索性停了下来,转过身,思忖片刻,低头道:“唉,我就是这记性。很快就忘记很多事情,我只记得我是谁,还有我娘子是谁,就仿佛这世上就只有我和她似的,时间,都已不成时间了。” 瞧他说的这糊涂话,什么是时间不成时间呢,他意思就是因为自己很快把过去忘得一干二净,所以说不分昨天前天的。可对于他来说兴许是如此,那别人呢? 选择性失忆是件很困难的事情,所幸,他没有忘了自己的挚爱。 我怀疑道:“你应该不是一直这么健忘的吧?只不过碍于你的身份,那些情愫你必须全都清理掉,所以,你才会忘的吧。之所以今天的生死簿,要今天勾掉,也是因为这个。” 宋仵大吃一惊,面色苍白,四处张望企图找寻我,可是他就是看不到我,我就在他前面,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样子。 “我……”他有些木讷,“你,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知道那么多?是不是你,你带走了我娘子!” “你一直说她是你娘子,却从不唤她的名字,是因为你只记住了她这个人,而至于她的名字,你还是会忘。但由于你们俩都是神灵,所以,她的身份,你又一定不会忘的。不过我最佩服的是,你对她的情,却也没忘,醒来第一件事便是找你娘子,倒是个重情重义的男子。看来,尽管喝了这碗孟婆汤,有些东西,它还是忘不掉的嘛。” 被我戳破的他有些失措,不过他这个人不善于伪装,所以他也没有继续反驳或者坚持不承认,而是摆出一副很有气势的样子,也不忸怩作态了,板着一张脸,说道:“知道我是四殿五官王,你还不给我吓跑了。” 十殿阎罗的地位还是蛮高的,不过这传说是这样,三界都有三界的规矩,是相互制约,井水不犯河水。冥界和天界之人虽皆为神灵,却不能为所欲为,不得伤及无辜,不得伤害凡人。冥界也是这样,尽管他鬼王的本事再大,也不能随便害人。 我咯咯笑道:“我怕什么呀,你看不见我。而且,就算你能看见,你也不能动我,可从来没有鬼王强行把阳人拖进鬼门关的道理啊。宋公子……哦不,五官王殿下,你说我说的在不在理?” 他的脸色冷若冰霜,漠然道:“我是不可以动你,但不代表某些孤魂野鬼它缠不了你。你不怕我,你可怕那些孤魂野鬼?” 于是,他从袖中取出一串棕色的念珠,嘴里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忽然从他对面,迎来了一个披头散发的老妪,她没有脚,整个身体是飘着的,旋即伸着手冲我扑来。 那狰狞的面孔果真令人毛骨悚然,我抓破了这片空气,尽管我知道我们无法接触,可是我还是会从心里发怕,觉得她就在旁边,一眨眼就扑上来。 真够吓人的。虽然这些都是我心里作祟,因为,她看不见我,是我自己在吓自己。 宋仵有些得意,嘴角轻轻上扬,道:“怎么?怕了?” 我冷哼一声:“谁怕了?你这些把戏,我很小的时候就玩儿过了,骗骗小孩子也就算了,对付我,一点儿也不顶用。” “如果被我看到你躲在哪个角落里,我必定让你不得好死。”他咬牙切齿地说,接着四处张望。 都说他是最温柔的鬼王,现在我终于信了。鬼王本性不移,而温柔则在他化为凡人之时。 我叹了口气说:“实话告诉你吧,我不知道你娘子在哪里,她也更不是我抓的。再说了,你也不想想,人家是仙女,我一个凡胎肉体,怎么动得了她呢?” “真不是你?”他狐疑地说道,“那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撇撇嘴:“这你好像管不着吧。不过不怕告诉你,我呢,是这凡界鄢国的一个皇子,你可以称呼我,阿离。” “皇子?呵呵,皇子有什么好嚣张的,到头来还不是得死吗,指不定还要入我司掌的哪座诛心小地狱呢。”他作出一副似乎很了不起的样子。 我噗嗤一声笑了:“殿下,您又说错了,我一不杀人放火,二又孝顺长辈,不违法制,不违道德,安然老去,为什么非要入你的地狱呢?即便我做错了事而死,地狱有十八层,怎么就得入你哪一层,难道你还可以窜层插手啊?我告诉你,身为皇子,从来只有我杀别人的头,就没有我自己遭殃的事。” “你……”他气得脸红脖子粗,欲骂又止,摆摆手道,“罢了罢了!我问你,你当真没有见过我娘子吗?” “没有。或许,她是回九重天了呢,你不必太担心。” “不,不会,她不会不辞而别的。” 他对素虹娘娘的感情可不一般,可以说是立下山盟海誓要陪伴在她身边的,一刻看不见她就急得要死,而且这宋仵也不是什么大逆不道之人,虽然我对他多有冒犯,他的态度的确是有点恶劣,但不至于凶狠,说差遣那些孤魂野鬼也不过是吓吓我而已,不出一刻便全都撵走了。 性格还算不错,也难怪这女娲的幺女,天上的素虹娘娘会爱上他。当然素虹自身条件也很优越,除了长得美若天仙以外,想必心肠也是非常好的,不然宋仵也不会如此痴情,说她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他们的故事,我倒没有空余的时间去品读。眼下之急,应当是找到出口,让他帮我找到五官王真身所在。他毕竟是假的。 我又探道:“那你再给我说说,你这眼睛怎么回事呗?” “我这双异瞳,能够看穿万物的本质,能够追溯万物的起源,看到鲜花,而知它之名,何时种下,又当为何人所种;看到红绡,而知丝之质地,是否为天蚕所吐。如何?你现在明白了吧?” 这不就是把追眼通的功能复述一遍嘛,例子我也懂,我甚至比他还了解,追眼通运用时的状况和视觉感受呢。要我描绘出来,肯定比他还精彩。可我想知道的是,追眼通的来历以及对后世的影响,和我父亲这一脉又有什么关系。 但由于考虑到此时的宋仵还未与素虹有后代的事情,我便也不便再继续问下去了。 我便又道:“我听闻四殿五官王有一坐骑,乃鬼麒麟,灵性之高,非其他神兽所能及。殿下,你能为我说说它吗?” “你何来如此多之问题,我已经无暇应答你了,你速速离去,我不再追责,我现要去找我娘子了。”他头也不回地向远处走去。 我连忙追上去,靠近他,道:“别呀殿下,我们好不容易相遇也算是有缘吧。您若是不告诉我,我们怕是就要死在这儿了。” 他止住了脚步,愣了一下:“你这是何意?” “我也是被打进这个地方来的,但我知道,我们俩不管谁都出不去,因为这座石窟是封闭而变化的。所以,只有殿下把您知道的告诉我,而我们再一起想办法,这样才能出去,你才能找到你的娘子。”我解释道。 他有些迟疑,应该是在想到底该不该信我的话,他或许认为他在明我在暗觉得我会是在骗他吧。总之,他不是很爽快,有些犹豫不决。 麒麟毕竟是无卫部族的古图腾,哎,也怨我自己,在来之前没有问清楚我父亲关于无卫的状况,若然,或许现在也就没那么多麻烦事了。麒麟具有标志性的神兽图腾,我认为这是除了追眼通以外,能把我们家祖代与五官王最直接地连接在一起的了。 282章 他昂首挺胸的,眯着眼睛,轻轻捻着手里的那串念珠,眉头微皱,似乎不太情愿地应道:“行吧。叫我又如何不信你呢?” 我郑重其事地道:“您是阎罗殿下,是神灵,我身为凡人定是格外敬畏,若为胡谝,则下十八层地狱、遭天雷……” “行了行了行了,”他不耐烦地道,“不必咒自己,我信你就是了。我倒不希望,你真来我的血池。” 我索性就坐在这冰冷而又狭窄的墓道中,依偎着高高的墙,听他娓娓道来。虽然我知道,牛鬼蛇神不可信,三界终归还是人定义的,或许这世上根本就没有神灵的存在,但还是愿意聆听,我想,郭朗利用特殊物质,编造这对普通人的传说故事,一定是有目的的,更何况,我还需要通过这种类似“共情”的对话来找出口呢。 “天山之巅,于公祖墓,有我宋家的一份协定。家母乃于公之女,家父宋夜,宋家掌门,我父母双亲结缡之时,家父以麒麟为相聘,而家母乃以这神物为嫁妆。说上来你可不信,这两样东西,皆乃世间绝为稀奇之物。后来我入了地界四殿,这麒麟作为我的随身坐骑,便化身鬼麒麟与我一同入殿了。” 怪不得于家和无卫要联姻呢,敢情是有这段佳话。这可太好了,一下子便把特殊物质还有麒麟的事儿都带了出来,果不其然,“神物”即特殊物质乃于家祖上所有,由特殊物质而来的秘术所为三家共有,但特殊物质,仅在于家祖墓能找到。原来这特殊物质与于家、以及麒麟和无卫部族是这样的关系,那么无卫的祖上也就是宋家这一脉了。 神物的功用是不可忽视的,所以大家都费尽心思想要得到它。越是这样,我就越得保护它。 我笑呵呵地道:“我信,我信……” 他森然道:“你不会是在打神物的主意吧?我劝你趁早消了这个念头,不然到头来只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没有没有,我怎么是那种人呢?不过你方便透露一下,这神物的事吗?” 宋仵倒是实话实说:“嗯,神物之用,在于窥伺,又在于藏匿,还在于构造,在于独立与升华。” 他说的这几个词,无疑是精准概括了特殊物质的主要作用了,可以说是面面俱到,但不过是提炼与总结,在这每一个词条下面还可以引申出各种各样的功用。 我想,这“窥伺”则在于当初在残虹古山之中,于厉生利用特殊物质,监视着巫景同的一举一动,通过时空交错,看到了不同时期的巫景同,以及他的相关动作。所谓“窥伺”,不就和这个有点相像嘛。 而这“藏匿”呢,就够明显了,遁形之术,需要的外物便是特殊物质,有了特殊物质,要运用遁形那就方便多了,可以排除很多现实条件的干扰。 至于后面的构造、独立以及升华,我暂时还没碰到过,但绝对是对特殊物质其他相关功能的一种概括。 原来在古代人们就发现了这些,于家人应该是第一个发现天坑的,人都有始祖,而于家人的始祖发现了天坑,发现了这天机,便打算把它藏起来,世世代代守护这深不可测的秘密。 我又问:“可是,即便知道了这个中缘由,但我还是不太能理解这些东西的存在。他们就好像是一层很厚的雾,把我笼罩在这其间。我真的不太会信,这世间的宿命之说。” 一般的古代人听到我这样的话肯定是会感到一头雾水,如堕五里雾中,比我们现代人解读文言文还要困难。不过“共情”本来就是要相通的,人类都有通性,不分男女老少与古今中外,语言也有通性,所以即便你不能完全理解,但却也可以稍微意会。 “别光问我啊,也说说你的。”宋仵竟有些命令似的说道。 这下可不好了,本来我是从一个后人的角度去品读历史,可却反被他问了。我又不能说我是你的后代,这可要不得,能省些麻烦就省些吧。 之前我说到这波纹路,那么设计者安排了宋仵与我会面,一定是有目的的,所以我应该努力找到突破口。这样的话就要全凭宋仵了,只有他能告诉我答案。但是得先有问题,再有答案。 问题这方就得我来亲自操刀了。 我眉头微蹙,说道:“五官王殿下,麻烦您再好好想想,你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吗?你看这周围的墓室,一条条墓道的,你一定会有办法走出去的!” “我实在是想不起来啊,这可如何是好。你不是说一起想办法吗,那你至少给我点提示啊!” “我知道了。有可能是你回冥界的路,你应该知道怎么回你冥界的四殿,试一下好吗?说不定那样子就能出去了呢。事后,我们再回凡界找你娘子。” “不成!我若回去了,我娘子一个人该咋办,而且我这次回去了,要再想以收留孤魂野鬼之名回凡界寻我娘子可就麻烦了,王爷不会同意的,我最讨厌撒谎还要编理由了。更何况,你一个凡人,那冥界如何进得?” 我央求道:“这石窟是个动态的石窟,只有你能打破这种动态,而要打破这种动态,就必须破除时空限制,那就是从凡界到冥界,或者天界。” 也不知道我这思路到底行不行得通,不过目前我也只有这个想法了。石窟的这个运动是极其复杂的,而且它又有特殊物质相作用,机关大师就是自己破解不了才会让我来的,连他那样的风水大师都没有办法,那说明这是道大难题。 郭朗安排时空对话,从某种意义上就是为了可以帮助我解决难题。我与五官王的境遇可以说基本上吻合,不管是出身还是命理,而我与他的唯一区别就是这凡界与冥界的联系。 青衣说残虹古山的结构是按照冥界布置的,指不定这石窟亦复如此。而且只要完成了穿梭,就可以打破时空的限定,以动制动,以凡界、冥界的切换运动来制约这墓室的自我运动。 他还是不同意,就那样耗着,放眼望去这空荡荡而深幽的墓道,愁眉攒脸的,有些烦气。我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他竟还如此优柔寡断。 半晌,他还是勉勉强强地道:“要回冥界,办法倒是有。我们鬼王不认得凡间的路,却认得怎么回冥殿的路,但凡是路,就一定可以通向冥界,只要你跟着我走,越过三途河,就可以到冥界。不过,我不晓得凡人能不能到。” “好嘞!”我如获至宝般地应道。 他在前带路,大步流星地往墓道的深处走去。我不确定这样模模糊糊没有讲究的法子到底行不行得通,但是目前也只能这样了。 因为在我看来,鬼王会忘却一切,却不忘身份,不忘回冥殿阴间的路。 虽然故事或许是人编造的,但这其实合乎情理,很早就饮下孟婆汤的鬼王对人间的事物很快就会刷新忘记,可他对素虹娘娘的爱却永远不变,也永远记着自己的娘子,因为他不会忘的爱,所以他会情愿为我带路,给我解答很多问题。 而与此同时,五官王什么事情都会忘记,什么路也不知道怎么走,却独独记得去阴间的路。这无疑限定了宋仵他会并且只会带我去一个地方,以上的两个条件,一来是保证他会带我找出口,二来是保证他只会把我带到一个出口。 设计者用这样梦幻、神妙、逼真而又唯美的方式,使我与宋仵得以共情,我能看到他的一切并与之沟通交流,而他则用他的想法带我找到出口。 这样的设计远比那些死板的机关以及老式的套路有趣多了,给我指路的,虽不是真真实实存在的人,可却有头脑,有血肉,有生气。 搁以前,我会觉得麻烦,不必要,可到现在,我只会感叹,这样的思路真的很特别。尽管这的确是小题大做了,但我想,碰上这个的人,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忘却这样的经历吧。 这也使我充分意识到,为何巫景同要夺特殊物质,为何于家守护的秘密有那么重要,为何当年于家人就算冒着灭顶之灾也要守住残虹,那些可歌可泣的使命,原来背后有这样的故事。 特殊物质能够造出虚幻的年轻的五官王,宋仵,能够打造跨世凌时的时空对话;如果真有这样的物质存在,如果这样的物质被公之于世,那么,这个世界,又会是怎样的? 于司宸的话,果真不假。我的选择,也是对的。 或许谁都不能理解,造物主,苍天,为何会允许这样的物质的存在,这不明摆着破坏了客观性,破坏了规律吗。用黑格尔的话解释那便是“存在即合理”。可事实上,存在一定是合理的吗? 如果合理,那么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因为它而变得丧心病狂,而又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于家人为了它而慷慨赴义? 我不由问道:“殿下,试问,你是否觉得神物应当存在?换言之,请问你是否认为,神物应当被剔除?” 他思考了一下,却道:“若真能除之,我倒是希望它不复存在。可是,真有那么容易吗?” “我相信,一定会有办法的。神物虽好,可却也能殃及世态,它虽然可能比不上天界的法力,可是若将它放在凡间,若公之于世,那将掀起腥风血浪,由人性之特点,必会互相褫夺,而民不聊生。所以,我认为,必定要好好守护它。”我激动地说道。 “但愿如此吧。” 283章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血腥的气息,就仿佛杀戮正伏在旁边,鲜血正在空中凝结。这腥味儿使人闻了有些发晕恶心,不过我不清楚,这是不是要到出口的征兆,所以我便也忍了忍。 我开了手电筒照着前面的路,也不知道这宋仵是用什么思路找到通往冥界也就是出口的路的,反正我没有记到,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吧,就转弯,笔直,分岔,再转弯,虽然墓道就这几条,但我却走得像绕迷宫似的。 不过这也是因为它们是运动的,所以位置也在不知不觉地变化,这种问题呢就有点像是玩魔方,转来转去。 “呃……阿离是吧?”他说道,“三途河,你应该跃不过。我拉着你,你拽紧了。孤魂野鬼都得趟过这里,可这河水对肉体有淘洗之用,凡胎肉体触之会被腐蚀。千万要小心些。” 宋仵转过头来,一本正经地告诉我,让我千万要小心。他虽然扭过头来,可是眼睛却往别处看,真是辛苦他这样对着空气讲话了。 鬼王原来也并非阴险凶狠,不是青面獠牙的象征。这也是素虹能爱上他的原因吧。 万物皆有情,鬼魂亦复如此。 宋仵真有他的,也不知道这脑回路是怎样的,竟真找到一个出口来,这样一来就证明我的思路又对了。他只认得一条路,又必会带我去,那么,这条路就必定是我要找的了。 三途河早在残虹古山就见到过了,我怀疑这是同一条河,源头是一样的,同一条不同区域罢了。传说这是生界和死界的渡河,河水具有腐蚀灵魂的剧毒。 宋仵如此强调,我却不以为然。淌都淌过了,也不是完好无损,现在都好好的;再说了,那些个说法不都是人定义出来的,那些没能上岸的落水鬼,也是人杜撰出来的。 我大可把心态放平了,也就没多去注意这河的问题,只不过把背包背紧了,拉链拉起来,做好准备。 河水呈血黄色,格外浑浊,如果你定了神仔细看,会发现这河下的水就好像有股黑烟在流动。就好像一个虚拟而梦幻的世界,总之又看不见底,水流蛮快,水速应该算是“三途”中的急速吧。 河宽大约有三米之距,对岸一片漆黑,或许就是所谓的“冥界”吧。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否找到出口。我倒要看看,以神话传说为外衣下的墓室和历史,到底是怎样的。 秘密,是否就要揭开。 “手,”他扭过头,伸出手来,“抓紧了,松了就没命。” “好嘞。”我把手搭上去,虽然我知道他是感觉不到的,只会觉得整个人轻飘飘的,不过我倒认为,他即是如此有诚意,我也不好意思辜负他。 “好了吗?” “嗯。”我点点头。 只见他纵身一跃,一阵暴虐肆意的黑风从河的一方刮来,如同暴风雨的天气,四下里黑沉沉的,只觉阴森可怖。风也是凉飕飕的,令人不寒而栗。 宋仵本来已经一脚即将踏岸了,不料我却失了平衡,松开了手,眼看着即将跌入身后的这条邪气凛然的三途河。 我惨叫一声,可是宋仵已经过岸了,他连忙转过身来,岌岌可危地道:“怎么了?你没有过来吗?” 就这样一句话的时间,我便“噗通”一声沉入这冰凉的河水中,水流不断将我埋没,我依稀听得宋仵在对岸呼唤:“阿离!”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我略微能够感受到河水的腐蚀性,觉得浑身刺辣辣的,像是被烫着了似的,越往深处沉,越觉得那股戾气越发霸道。 是的,同样是那股戾气。我在残虹古山,错金大门的沙荒里,所遇到过的那股神秘的戾气。 是的,这股逞凶的戾气使我几近没了视觉,我在水底睁着眼睛,却看不到水里的景致,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只觉得身子遭到反噬,戾气这次没有把我托起来,而是使劲儿地将我往水底压,把我往水深之处沉。 我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错觉,因为人到了水里,一般是很难有清醒的知觉的。更何况我已经收到了阻力,不断往下沉,按理说是处于溺水状态。可是,除了五感以外,我的意识却很清醒。丝毫没有晕眩的感觉。 记得当时在沙荒的时候,也差不多是这样,只不过那会儿我还能听见巫景同在呼唤“阿瞳”的声音。我一上去他便认定,我便是他要找的阿瞳,后来我便又遇见了青衣。 残虹古山和石窟的关联果真是蛮大的,素虹娘娘和五官王宋仵的故事虽然不过是一段传说,但在这样的传说故事下,二者的联系才更为有条理。郭朗安排这出戏,也是意义重大,总之,我不会觉得莫名其妙,能在客观现实的基础上去建立新的联系,也是科学的。 耳边的呼啸声又再次响起,那股戾气似乎要将我淘到河床处,忽然呼吸有些紧促,心跳加快,有一股推力,还有一股水的阻力,均作用于我身上,压得我胸口闷得要命。 虽然没有毒发作时那般痛苦难忍,但这种感觉的确也不好受,会觉得整个人像被抽离了般。具体的疼痛感或者其他的感觉,我一时半会儿也描绘不出,不过,倒是和当初在残虹是分毫不差的。 我再次努力睁着眼睛,当我发觉印入眼帘的事物终于有色彩的时候了,却渐渐失去了知觉;一朵空灵的彼岸花正慢慢地绽放,鲜红的血色一点点从花蕊中沁出来…… ~~~~~~~ 脊梁骨上冒着一阵寒意,忽觉鼻尖痒痒的,我皱着眉头,从噩梦中惊醒过来,一条深蓝色的大蛇正直勾勾地盯着我,慢慢地吐着那又红又薄的舌头。 我一个激灵往后一退,坐在这湿漉漉的大石上,愣愣地看着这奇怪的蛇,不断地咽口水。 这蛇怎么奇怪呢? 它那深蓝色的光滑的肌肤上,有一道道精密斑驳的灰色调纹理,头部有蛇冠,样子有点像鸡冠,只不过颜色没那么鲜艳;重要的是它竟有四翼,两对翅膀,一对大一点儿的插在蛇身的中部,略微小一点儿的,则长在靠近尾部一点的位置。 这样的蛇,现实中上哪儿的能看见啊。仔细观察,它的尾部就像蝙蝠的翅尾翼一般,有指骨,弯弯的,像爪钩子一半,看起来十分瘆人。 我寻思着,这不是《山海经·异兽录》里说的那种“鸣蛇”吗,遇到危险的时候会发出尖锐的鸣叫声,因而得名“鸣蛇”。它的翅膀有助于它腾飞,但翅膀又有毒素,嘴里还有几颗毒牙,当毒腺挤出毒液时则可通过牙齿注射到被它咬住的动物体内。 想想就有些害怕,我只管蜷缩着,不断后退。原来这三途河的下边是个水洞,像地窖似的,只不过有峻峭的石壁,还有暗河。当然,还有我眼前这样的怪物。 我拍着脑门儿,却也想不太起来我沉入水底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又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只知道,我看到了一朵带有血珠的彼岸花,特别妖冶动人,当然还有一丝丝肃杀绝情之气。然后醒来的时候,便在这里了。 这蛇一直盯着我看,我可不敢乱动,它一直“嘶嘶嘶”地吐着舌头,指不定哪个瞬间便扑上来把我咬个稀巴烂。我想想那个场面,它的牙齿扎进我的肉里,把毒液注射到我体内,实在是恐怖得要命。 我不得不保持姿势,它左看看我右看看我,我则也看着它,眼珠子从这边转到那边,再从那边又转回这边。 过了一会儿,它又不看了,把头低下去,先是在地上盘成一团,像是在酝酿什么,猝然,那双翅膀猛的一张,这蛇如同蛟龙一般从石头上跃起,接着便也像鸟类一样,拍打着翅膀,在这周围的空中四处飞翔。 我怀疑我是不是眼花了,方才只是一条蛇,忽然间在飞着的就又多出了两条,一共三条鸣蛇在飞。它们倒快活,我却被吓得一个透心凉,揉了揉眼睛,数的倒不错,就是三条,只不过不知道另外两条是从哪个旮旯里窜出来的罢了。 管不了了,保命要紧。这地下世界那么复杂,碰上些奇兽怪物也是很正常的,之前我还在河边看过一只巨龟呢,当时雨家命人逮了上来,养了不到一天,放回去后,隔天起来看就没了生命迹象了。 这些稀奇而又古老的动物,是很脆弱的,有的见不着光,有的只能在水里,总之一旦离开了特定的环境,大概就活不成了。这些是稀有生物的悲剧,可到头来报复的还是人类啊。 算了,我不招惹它好了,我就不信,我不去理睬它,它们还能盯着我扑过来把我吃了不成。 我揉着这被戾气摧残得酸痛的腿,趔趔趄趄地站起身来,且是极小心翼翼的,还要时刻关注着它们会不会突然飞过来。 万幸,这些鸣蛇没有攻击我。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迈下这巨大的石头,拨了波这暗河的水,不料,这水上竟漫着一串串的鲜血。 那血水可还沾在我手指头上,我心有余悸地退了退,坐在靠边儿的低石上,望着这不断蔓延开来的血,心里不知怎的,有些发怕。 这种发怕,应该是积攒久了就会的吧。 这血是人血吗?看着,应该是新鲜的,不像是很久之后才浮上水面的,而且这血色在加深,我才应该是这暗河下有新的尸体。 还是,这血,是刚刚到彼岸花漫上来的?可这又不合理,这暗河和三途河又不一定是同一条,而且几点黏稠的血珠,怎么可能会造成这么大的血泊呢。 284章 我淌着这河水,浑然不管这血气有多难闻,可是还没等到我游到河的中央,我便看到就在我附近不远处的水面上,漂着一具被浸泡得发白的尸体。 虽然看上去被水泡了很久了,但由于可能刚死不久,所以尸身远远看起来还是有些鲜活的,只不过失血过多,倒显得皱巴巴的罢了。我心头不由一凛,石窟之外的珑谷可是出了名的无人区,不会有人跟进来的,方圆十里的人根本也不会掉进来,就算成功上了山,却也未必能够来到这里。 这儿可是三途河底下的世界,除非我所在之地与某个地方是连通的,尸体是从那儿漂过来的。 不管了,先瞧瞧再说。 我拽着那尸体的衣角,使出吃奶的劲儿把尸体挪了过来,把手电筒打开一照:黑老头!? 黑老头怎么会在这里,它不是还在外面吗?而且,他不过是被打断了筋脉,断了气而已,怎么会流这么多血?而且这血都漫上水面了,应该是一直在流的,要说这儿是相通的,那他的尸体应该是得由别的事物拖过来的,总不能自己掉进水里,漂到这儿来的吧。 这一定是需要外力相作用的,千婳门神医已然离开,蓝墨也走了,那么会是谁对一个已死之人下如此毒手呢? 我帮它检查了一下伤口,发现他的肚腩处破了一个大窟窿,也正是这个窟窿导致他体内的血不断地往外涌,由于在水底压强的作用,导致渗透压过强,血涌得更快。瞧这大窟窿的形状,倒也不像是触礁,不像是被岩石什么磕破了,倒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咬了。 因为肚皮附近有一圈黑色的印痕,有钩爪的痕迹,也不知是什么玩意儿这么厉害,一张嘴,一动牙,便能把人的肚腩咬出这么大的窟窿来。死人也就罢了,要是活人遭这罪,那不知道得有多痛苦。 可是又有什么动物会专喝死人的血呢?一想到嗜血的动物,我便不由自主地抬起头,仰着脖子,望着顶上四处飞窜的鸣蛇,看到它们血红的舌头还有锋利的门牙,便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死者虽已经断了意念,没有想法,没有感觉,可是,死后的肉体遭到摧残也是很令人心如刀绞的。所以传说,人可都要经黄泉路,一路走好,到达“那边儿”也要好好的,所谓冥界的那些传说,这不是迷信,而是对死者的一种寄托和悼念。 可是当我看到笑蜈蚣血淋淋的尸体,那被怪物掏空的身子,却感到一种莫名的忧伤,尽管我已经慢慢地从他的离世中走出来了,可如今他却以这样的形式,出现在我的面前,怎叫我释然呢。 我是恨他,恨这个不老实的人,研制了那么多的毒,毒害了那么多的人,我还恨他欺骗我利用我。可是,这难道就是他应得的下场吗? 水浪不断地漫上岸,卷着血花拍打着这本来就潮湿的石头,我包裹好黑老头的尸首,把它用沙粒还有石头堆埋起来,与这暗河离得远远的,这样水浪就打不到他身上,鸣蛇也无法飞过来咬它了。 当然我并不确定,就是这几条生得丑陋的蛇咬了它,但是我知道即便不是鸣蛇,那也是一些诸如鸣蛇之类的怪物咬的;地下世界可是一切充满未知的。黑老头既然在临终前叮嘱我把他的尸首留在这石窟里,那我便应当保护好它,不让它受到破坏,不能被摧残。 我静下心来,趁现在条件还比较充足,便把地图摆出来好好研究研究。到目前为止,除了那些造出来的假象,郭朗给我最直接的提示,便只有这张实物地图了。 只可惜他给的这地图只是局部的,也就是说它是残缺的、不完整的。郭师傅兴许是有意而为之,故意只给了一半,吊着我们的胃口,让我们有足够的好奇心不断往下探索。 可是追眼通又并非读心术,他心里怎么想的,我又怎么能知道呢。 我把地图摊开来,把图上标注的这些地点都逐一分析了一遍,可是很奇怪啊,这些地点我大多数已经到过了,现在所处的位置我也基本上能够确定。还没有到达的地方,也就是中间那些乱七八糟的废弃墓道,或者一些建不完整的墓室。其余的,九间墓室我也都见识过了。 不过这儿的结构可远比残虹古山的要复杂许多,就凭这运动的墓室,还有,这三途河,以及像下水道的暗河,四通八达,联系在一起,线索脉络也很不清晰,要是没有这张地图,我可全不知哪儿跟哪儿。 但这些统统不重要,重要的是,主墓室在哪儿?主墓室才是我要找的。 果然是个人才都有些怪癖,郭朗是个能干的匠人,那手艺,可不是随随便便的工匠师傅能比的。而且他不仅瓷烧得好,对这工程建筑也是很有研究,不姓雷可惜了。要搁当代社会,那可是炙手可热的理科高材生。不过郭朗也不好人做到底,既然有心要告诉我,给我指条明路,那就得明显一点儿,而不是还要我自己绞尽脑汁,去猜测去想象的。 都说靠的是追眼通,是这双眼睛,我怎么觉得,明明靠的就是这心思,猎奇心理加天马行空的想象。 宋仵也消失了,他已经帮到了,该说的他或许也说了。接下来就得靠我自己了。 我站起身,背着手在这湿漉漉的岸上踱步。 这五官王的父亲,可以说是我父系一代,宋家,以一只麒麟为聘礼,而我们于家,则以特殊物质为嫁妆,可这是为什么呢?于家有特殊物质,特殊物质很神奇,这我知道,它的功用我大致也都了解了,可这于家又图什么呢? 一只麒麟就说通了,于公就舍得把女儿嫁到宋家。那这麒麟得是有厉害的神兽啊,且不说,到底是不是两个人两情相悦,就说这家族联姻的事儿吧,那都是得有讲究的。可并非随随便便给点东西就好了的。 于家又是梼杌世家,要这麒麟有何用?况且,别说夜缘楼,放到整个文物界,乃至整个道儿上的世家,有谁的家族镇墓兽是麒麟的吗?——没有啊,文物界也不是没有姓宋的人家,只不过都是小门户罢了。 麒麟可是灵兽,不比一般的异兽古兽。我寻思着,这梼杌和麒麟也没什么别的联系。这麒麟本是宋家给于家的聘礼,传宗接代,却又到了宋仵手里,还跟着他下了阴间,摇身一变,变成了鬼麒麟。 上面也说了,麒麟可是四灵之一,与凤、龟、龙齐名的,能与龙齐名,那可是了不得的。我们道儿上有条规矩,那就是从兽之尊卑,这兽可不是随便的阿猫阿狗,而是一家的象征。 青龙白虎在文物界都是极高的辈分,占了夜缘楼头两个大榜,雨家领头,白家其二,下来第三才是于家。夜缘楼十家,也是由灵兽来排位的;可见这灵兽有多重要,但不是任意一个世家,想称什么神兽就称什么,这首先得有考据,另外,得有实力,最后,还得有家里老人出面。 总之,这个确立的流程是很复杂的,有的是一脉流传下来,祖祖辈辈都这个规矩。这祖上铁打的规矩总不能不认,认祖归宗是忒重要的,现在虽然都文明社会了,但还是有相当一部分人就认这规矩。这也就是为什么一些新兴的小产业总不能办起来,不受人家待见的原因,因为它没了那种风格,做出来的产业没了味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坏了规矩。 所以我爹建这无卫部族,十几年来,自始至终皆以麒麟为图腾,也没人叫板,能够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当真是不容易。麒麟是祥瑞之兆,再高深,辈分再高的倒斗前辈乃至老祖,都不敢轻易把麒麟作为自己辟邪的象征物。 我们下过多少个斗,墓主人的棺材是刻麒麟的?——压根儿就没有。反正,我是没见过,这用麒麟作雕饰的陪葬品倒是不少,可这麒麟做的棺身,那就稀罕了。 宋家不会真送了一只麒麟,而反之,于家赠神物却倒有可能是真的。特殊物质是的的确确存在的,可这麒麟就说不定了;故事有原型,可大部分是编造的,那么郭朗为何非要安排麒麟呢? 我草草收了地图,往暗河的一边走去,然后蹲下身,把手指伸进水里,探了探水的温度。 这水没什么腐蚀性,不比三途河,但这并不代表刚才我掉进去的河与这条暗河并非同一条。因为这水温却有问题,水温的变化虽不明显,但我发现,水温的升高和降低是与水流的快慢有关系的,也就是水温的变化和水速的变化呈线性相关。 那这和麒麟又有什么关系呢? 鬼麒麟是五官王的坐骑,那这意味着什么,五官王不管是要去哪里一半都会带着这坐骑的。包括刚刚“从凡界跨到冥界”,五官王又不是腾云驾雾的大罗神仙,不可能三两下就飞过去了,他其实是骑着他的坐骑过的三途河。 只不过是我肉眼没有看到而已,所以根本就不存在一跃就能跃过渡河的事儿,这明明就是这坐骑在起的作用。所以他让我抓紧一点,这样我才不会摔下去。 麒麟是龙首马蹄,那似火的马蹄一旦淌过三途河,会使河水的温度上升。我掉进渡河后而感到的戾气与腐蚀性,其实有相当一部分是由于这水温在作用的,只不过是我没有感受到罢了。 三途河本来指的就是流速不同的河,所以流速越快,这水温会越高。这应该就是麒麟的一种灵性吧。这种解释很不可靠,因为具体郭朗想利用麒麟来做什么我也不知道,但起码现在确定了一点,水速和水温,是平行的。 285章 可问题又来了,既然这暗河与我刚刚沉下水底的那条所谓的三途河是相连接的话,那按理说,如果有外力作用的话,水的盐度够高,我应该是漂在这水面儿上的,不可能一醒来就躺在那么远的岸上的呀,那么是谁把我托到这大石头上的呢? 难道是麒麟? 于家的镇墓兽我见过,梼杌兽是自然界中的的确确存在的,虽然镇墓兽只是一种说法,但古代神灵的存在,我们更应该把它看作是特殊生物的存在,而不是把它一味地推向封建迷信。 就比如,于家祖墓前的那只沼泽章鱼,就可以当作一个例子。这几十年以来,文物界一直认为沼泽章鱼只存在于人们的想象与凭空捏造,没有人真正见过它,换句话说,那些见过的人没有一个活下来,能够作证。 可事实上,只有为人们亲眼所见的才存在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所以也不必讶异于,麒麟真的存在,应龙真的存在,之类的问题。我现在的心态便是,遇到什么就积极应对什么,不必关注它本身的太多问题。 那么回到刚才的分析,郭朗通过水温的变化又想告诉我什么呢? 还没来得及好好思考这个问题,那鸣蛇便发出一种刺耳且尖锐的啼叫声,像杜鹃的哀鸣,空灵而肃杀,一声声凄厉的哭号似乎欲划破这水洞,由于洞本身的原因,一声鸣叫便会拖着长长的回音,而这三条鸣蛇是一起叫的,几乎没有间歇。 我半蹲着,捂着耳朵看着它们在头顶上飞来飞去,心骂道,还能不能消停一会儿了!这么叫着难道它嘴不酸嘛! 这鸣蛇的啼叫可不能用嘈杂来形容,可比人家表演口技时,刻意描绘的嘈杂局面还要吵,三两悲鸣可以说是汇成了固定的噪音,有排山倒海之势。简直比炸开了锅还夸张,比晚上蚊子在耳边呢喃还要烦。 我感到一阵心烦意乱,索性把眼睛闭上,那鸣声却没有半刻停歇,只不过是慢慢地、慢慢地变得越来越小了…… 但不是它们把啼叫声控制得小一点了,而是我又一次逐渐地失去了意识…… 这种失去意识的频繁我倒是很少碰见,因为其实我的心理承受能力还算可以,就很少碰上那种,一看到什么恐怖的或一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登时便吓晕的情况。所以越是晕多了,就越是不正常。 可这鸣蛇我倒是见识到它的厉害了,可不止会飞会嗜血,它的“秘密武器”更在于那闹心的鸣叫,麻生希无可比拟,怎么说呢,就像是在狠狠地挠着你的心肝儿,抓着你的脑门,恨不得把它抓破了、挠出血来。简直是能把人活活给吵得晕死过去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我自身的身体原因吧。我觉得方才那具备腐蚀性的三途河河水,的确对人体具有很强的淘洗作用。所以一经淘洗,整个人便觉得四处都在剥离,又是不可名状的感受吧。 可是最最奇怪的一点是,在我昏迷的时候我是有意识的。而且意识似乎还很清醒,知道自己是在昏迷,可就是唤不醒自己或者说根本就没有要唤醒自己。但是五感却都很分明,但凡有一点动静我都能分辨出来。 也不知道这种生理现象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的。但就在此时此刻,我又感到背后一股莫名其妙的戾气在作用了,那戾气来得很凶,就缠在我的身边,黑乎乎的,你看不见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就是能够感受到它的存在。 说是怪风吧,也不像。我最初叫它“戾气”,不是从病因学上去下定义的,也并非把它形容成某种心理或风气。而是,这股不明的戾气能够让我感到杀气之重,极端黑暗,这与暴戾之气是相对应的。所以我便一直把它称作是“戾气”。 而且都是在我处于这种特殊的昏迷状态的时候,它才会出现。冥冥之中,我总觉得它与特殊物质有关系,又与骷髅玉有关系。应该说,青衣也碰上了这样的戾气,我们两个,又都是骷髅玉归宿人,而所在的地方,又都与这特殊物质擦边。 难道说,我离这特殊物质越来越接近了? 正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一股咸咸的水浪“啪”的一声打在我的脸上,把我的衣裳全都打湿了。 我浑浑噩噩地睁开眼睛,本能地擦拭着这盖在脸上的水,我坐在另一个平坦的岸上,面对着这条黑黢黢而又波涛如怒的渡河,我之所以确定它是那条渡河,是因为我看到了那带着牛尾的生物正背着我往水的深处遁去。 它只甩给我一个局部的背影,虽然只是一小部分的背影,它绝大部分的身子已经浸在了水里,但这已经够了。因为我看到了水蓝色的龙鳞,以及那毛茸茸的牛尾。 这无疑使我更加确定了,那是麒麟。 我跪起来,把身子往前倾了许多,望着这翻滚的水浪,一排排奔涌的巨浪终于把它的背影完全隐没了。我张望着大声呐喊道:“黑麒麟!黑麒麟!我看到你了!” 忽然,潮又来了,汹涌的潮水撞上岸,把我溅得远远的,那浪花还在拍击着石岸,我揉了揉被打湿的眼睛,又连忙把嘴里进的水吐出来。可是我知道,黑麒麟我是一定看不到的。 现在去涨潮的时候,水太凶了,尽管潮退了,可这水说不定很深很深,我也是看不到的。但是我却知道,在我昏迷的时候,是它把我托起来的,又把我送到了这里。 我踉踉跄跄地站起身,回头一望。那又是一扇紧闭着的错金大门,这种错金可远比在残虹古山里的那种要名贵很多。我转过去的时候,就差点儿被这金灿灿的光给亮瞎了眼。 完全不夸张的,这种金的纯度是极高的,在自然界中一般很少会遇到。而且它是全部用来做成这个大门的呀,大门中央不是一个简单的锁,而是一个复杂的青铜盘子。 最外一圈由十二颗紫珠排列而成,中间是一圈是八卦罗盘,最里边是一个圆环。开门的关键,应该就是破解这中间的青铜盘吧。 除了这高大的错金大门以外,两侧的岸边还长着一朵朵血红的彼岸花,也就是曼珠沙华,格外妖冶与悲情。 可是当我看到顶上挂着的那块大牌匾,上头写着“四殿五官王”几个大字时,我却有些犹豫了。 这种犹豫其实是从一开始就有的,不是到了这一刻才会有退出的考虑。因为我本着寻扶以秋,就是寻到底,没有想过要怎么探秘,找特殊物质的事情,更何况我又中毒了,是受限的。如果这番回去了,还把特殊物质和秘密都一连带回去,那对我,对于家,对文物界都会是灭顶之灾。 我知道的秘密也差不多了,我不想再了解得更深入更具体,知道多了也未必是好事。 要不是黑老头一路上指点,我到不了这里,也可能不会像现在这般一直挺下去,我是想遵循他的遗言替他完成他没有完成的,也不希望他就这样白白地为我死了。可是现在到了终点了,到了最关键的部位了,我却想逃避。 这样就算是我替他完成了一大半了吧,谁又承想,我真的会找到五官王主墓室的位置,真的会看到麒麟。如果连他所说的起死回生都是真的话,那么如果我把这些带出去,是不是一切就都完了。 这世界真要变天了。 我唯一能够平息的,就是放弃,是阻止它被人找到。这件事事关重大,关系到于家世代守护的秘密,关系到三大家族,应当从长计议,我一个人找到了自己,可是事情却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我也不能那么自私与任性,完全依照自己的意愿行事,自己拿定主意。还是等我回去告知于司宸了再说吧。 也罢,现如今最能够平息这场浩劫的,也就是选择什么都不干,什么都不知道,一切还是原来的那般模样。这样对谁都是好的,不论是什么人。况且,已经有太多的人因为这些秘密以及特殊物质而牺牲了,我不希望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活成了黑老头。 这样的人格缩影,太可悲了。 况且,现在我还没摸清那个一直没露面的机关大师的路子呢,还没揭了他的底,他希望我找到自然也希望我进行深一步行动,打开新的错金大门。那我就更不能顺他的意了,反正这趟,我见识的已经算多了。 罢了,就到此为止吧。其余背后尚未揭开的秘密,等我回去后再作决定也不迟。 我把定位记了下来,并描绘了这儿附近的地形状况,手机上已经记录了我的轨迹定位,所以不难把这个地方确定下来,更何况我清楚我所在的地方在地图上的位置。有了这些,下次想再来就比较简单了。 潮水已经慢慢地退回了,我要做的就是保存好力气,等到又一次涨潮的时候,鸣蛇飞过来,麒麟出现,把我送到出口。 麒麟其实是能与我的意识相通的,这一点我有依稀感觉得到,这当然也是无卫图腾来源的原因。麒麟的灵气与追眼通息息相关。 ~~~~~~~ 按照潮水的涨退情况,再由潮汐起落的周期大致推算,一天中每隔6个小时左右,就会涨一次,那么这说明了我还得再等上几个钟头的时间。 可是麒麟能把我托起来,是要有特定的条件的,比如,鸣蛇的出现,我的昏迷,潮水的涨退,等等,当然关键指导它运动或者对它施加命令的,其实是那股戾气,或者特殊物质。 我就只能在这种环境之下,好好想想之后的路该怎么走,睡上一觉,或者吃点儿东西,等鸣蛇再来把我吵晕了。 我摸出手机,没想到有好几页的未接电话,归海月的当数最多,其中,还有不少梅穹宇和雨倾尘的。 我连忙回拨一下,不出几秒钟,电话那头才通了。 “喂?小月。” 他用激动的语气道:“小尺!终于能通话了!可不知道让我担心死了……你不在的时候,文物界发生了好多事。” “出什么事儿了?” “唉,说来话长,回头有时间再慢慢同你讲吧。” 286章 我忽然失了声,心里边有些空落落的,却又好像被什么堵上了。总之,越是不告诉我,我就越是心情压抑,格外害怕。 “这几天你怎么样了?你出珑谷了吗,要不要我派人接你?”归海月亲切地问道。 “快了快了,你不用麻烦,”我又转回刚才那个话题,“你倒是快说说,到底出什么事了?长话短说,说重点就行。” 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听小月这支支吾吾的声音,我就断定不会有好事发生。 “文物界动乱四起,各种篡位夺位的闹剧纷纷在各大世家中上演,他们效仿当年陈圣的手段,结合文物界外道儿上人士,如若不成则致家族走向覆灭,好几家产业都破产了,一些考古组织也解散了。” 其实我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事发生,而且我预感,经过这次的动乱,可能会引起其他势力,比如四块玉和无卫等的暴乱。这是大家的劫数啊。 我保持静默,归海月又道:“主要是各家起内讧,出现细作。比如雨家雨亦奇,卞家卞承音等等。这场动乱,最先以雨亦奇设计谋害倾尘为导火索,几乎可以说是点燃了这场大火。好在倾尘现在已还健康,仍留在医院观察,已无大碍了。” 我心头一凛:“哎,人没事儿就好。话说我也有一部分责任在身,是我致使雨亦奇变为哑巴的,可能也是这个使他内心怒气难抑,给雨家带来了麻烦。” “不,这不怪你。雨亦奇是细作已经很早前就有人知道了,更何况这场动乱是蓄谋已久的,而且,还有一些外人,在干预,在煽风点火。” 我能理解作为文物界领头人小月的感受,面对这样动荡的局势,他一定是十分焦灼又无可奈何的,我也能预料到这背后的主使到底是何人。这场阴谋,本来就是有人算计好的,就像当初在残虹古山我遭人算计一样。 其实起内讧已经不是一出两出了,早在先前就有了一些迹象。口蜜腹剑之人,在文物界一抓一大把。缪彧楠当初不也是温润如玉,结果呢,却还是有非分之想,这次的动乱,缪家许是也不会幸免吧。 唉,这文物界呐,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文物界了。有人挑唆,有人吃黑,早已变了味儿。 我说道:“小月,听我的,离开花都。这趟我是真觉着,会有大事情要发生,文物界空前的灾难,不是一个人可以扛下的。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你还决计着怎么样呢?” “我不图别的,就图个安。说什么我也不能离开的,小尺,你多保重。”话罢,归海月便把电话挂了,耳边只剩下一串嘟嘟嘟的声音。 归海家旗下有不少大产业,海外也收购了不少企业,可以说控制着整个文玩市场。花都是它的阵营,现在驻扎的地方出了问题,互相猜忌,也出了细作,势必对腹地的销售会有巨大的影响。文玩市场,特别是大企业,是经不起这样的波动的。 改天股价暴跌,大伙儿全都抛售,断点来了,再有个大一点的外国产业,把自家的压下去。到那个时候,那我们本土的产业可就真的要倒闭了。 归海家一代相传个个都是精明的商人,富甲一方,目光长远,希望小月不要卡在这个难关上吧。 ~~~~~~~~ 风飒飒,枫叶芦根。红叶黄花遍地,白日一云,孤村画楼,淡了一番生色。 不晓得已是过了三天三夜,我连潮涨潮退都没有意识,就连戾气也没有感受到,醒来时已是发觉珑谷不复存在,我已经早被扔到郊外了。这儿所幸不是沙荒,还有一些枯枝烂叶,瞧着不算最是荒芜。 麒麟托着我把我送到石窟外,我都一点儿意识也没有,这该是个多么快的过程呀。而且,好像是有人把我从山上带回来,然后扔在这个地方。 我警惕性比较高,一看背包的情况就知道有人趁我昏迷的时候搜了我的身,可结果当然是空手而归,什么也拿不到。倒也不是拿不到,就是没有他想要的。 能把我从山里拎出来,又把我扔到这里,不管我死活的,应该只有那个人了。 机关大师给我递书信,安排我到珑谷,又知会了黑老头,本来就是想让我倒斗,好把特殊物质拿出来给他,幸亏我是多留了个心眼儿,也没打算要拿东西,要不然可就着了他的道儿了。 我这样希望不会给二山胖他们带来危险,我最担心的就是他拿我朋友的性命要挟我,这才是我最无能无力的事情。这样的选择,我也不想做了。 因为我觉得大义和情谊这两者之间是没办法完全割裂开来的,就好像亲情和爱情,等等,都不是可以用来比较的。会傻乎乎的去权衡的,非要分个高低的人,是糊涂的。 当然或许我还没有别的阅历,但对我来说,亲情和友情,同等重要。 我正想着这问题,踉踉跄跄地起身,把背包里仅剩的最后一丁点饼干啃完,充充饥后又继续赶路了。 正在此时,有人在后边唤我的名字。我有些后知后觉地扭过头看着他,半晌才有恍了神:“朔乔?你、你怎么来了……” 我正感到新奇,朔乔?不是四块玉我表哥的下属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他也是一瘸一拐的,似乎给人打残了般,整件上衣都被扯得破烂不堪,脸上还被溅了几点血。应该是血,总之,我对血的气味很敏感,他一靠近我,我就能闻到一股极重的血腥味儿。 这到底是出什么事儿了!我的心怦怦乱跳,迈着蹒跚的步伐,他心急如焚地奔上来,我们相互搀扶着,我望着他那张苍白的脸,颤着声问道:“朔乔,你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我摸摸他那凌乱的头发,又为他拭去嘴角的血渍,他竟然开始哭鼻子,眼里噙着泪水,道:“四块玉……四块玉遭殃了……” “你慢点儿说,怎么回事?”我竟感到有一丝揪心。 “你快去看看你哥吧!四块玉给人家端了!刚刚有一群黑衣人穿着便装,个个儿身手极好,他们一来便盘算着要血洗四块玉的……” “那些人,可都是飞檐走壁,身手敏捷?” 朔乔点了点头:“是,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只不过,他们速度很快,没几分钟就带走了一些人!四块玉的人都是被清空来路的,这样他们更无顾忌!” 完了,他这个意思,我倒是听明白了。我的预料果然是一点儿也没错,陌家还是动手了。这样雷厉风行,手段之高,不是陌家会是谁呢? 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扶望还关在四块玉呀!那天他出手伤我,然后就被表哥带回去了。母子连心,扶望可是扶以秋唯一的亲骨肉,我怎么连这点都没想到呢!早在当初,我就不应该来珑谷,而是直接去四块玉。 四块玉会用扶望的生命安全相要,扶以秋这不一定得送上门吗?找不到她便请她自己来,这种套数,我怎么迟迟没有意识到呢! 定是扶以秋道出了遁形还有于家的其他秘密,四块玉因为知道了秘密才会引来杀身之祸。表哥也不够明快,现在外面那么混乱,找圣童的事儿都闹得人心惶惶,若秘密被捅出来,那么更会闹得满城风雨。扶以秋到了四块玉,就是要让四块玉给她陪葬啊。 陌家还是比我快了一步,不,一快就快了两步。我可以慢它一步,答应它不动扶氏母子,可是它至少得留我表哥的命啊!陌家命令一下达,就算是十个四块玉都招架不住。血洗四块玉这样荒唐而残忍,有违道德之事,他们怎么做得出来! 尽管四块玉是站在三大家族的对立面,四块玉一直想要扳倒三大家族,而陌家灭它也是于情于理,可是,那么多条人命,事关重大,要想控制四块玉就投毒,像控制我一样,那么简单,为何非要灭口呢? 难道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就到了一定要灭口的境地吗? 我沮丧地说道:“那你们没报警吗?你们找人帮忙啊!你逃出来,应该去无卫,去扶风,为什么要先来找我呢!” “时间太紧了大家顾着逃命,就算报警了,你知道的,四块玉干的行当,警方来了要抓的也是四块玉啊!大家这会儿是横竖都是死!主上是你的表哥,我不来找你,要找谁呢……” 我撒下他的手,一溜烟撒腿就跑,尽管腿脚酸痛得不行,整个身体也空空的,精神有些恍惚,可是我知道,如果我再慢一点,四块玉就真的完了。 朔乔在后边喊道:“你快点儿!” 我失声痛哭,在疾跑的过程中脑海里却接连浮现出各种血腥的画面,想到表哥被屠杀,想到遍地是白骨,想到血流成河的场面…… 如果现在是陌家人站在我面前,是千婳门门主站在我跟前,一定会指着我的鼻子把我痛骂一顿,他们会说,血洗了四块玉,我得高兴,歼灭了敌人,我要笑,他们才是我的朋友,四块玉是我彻头彻尾的敌人。 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眼睁睁地看着表哥和孟无妄遇害……四块玉纵然可恶,可是不是所有人都是坏的,他们有的人确实伤害过于家也伤害过我,但只是一小部分,他们罪不至死。 287章 四块玉的门面已经不同以往那么风光了,兴许四块玉大势已去,表哥也无力再与三家争着了。可是呢,陌家一旦抓住机会,确是怎么也不会放过它的。 扶以秋来到了四块玉,四块玉还真就让她开了嘴,把秘密说出来,殊不知,乐极生悲啊。 陌家这波操作到底是先前早便蓄势待发还是突如其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也不知道陌家是哪位长辈在看着,要行动,也不来和其余两家通报一声。 这要搁以前,早便坏了规矩,我是知道陌家的确手段好,个个善打,可何不承想,要没有大家一起帮衬,陌家能够走到今天的吗。就拿日月艳客于紫玥的流离鞭来说,现在东西就在他们陌家,可是他们学的那套功夫,那套秘术,甚至就连武器,却也都是从于家带过去的。 四块玉的宗师,也即是他们的领头人白非寒,是我的表哥,他们白家与我于家虽无血亲,可毕竟是一块儿长大的兄弟呀!这件事,甭说他陌家,整个江湖,外八行的,但凡是认识我或者认识表哥的,心里都是明白的。 陌家这次到底是不近人情,还是压根儿,陌家人正皆是如此无情吗? 我现在终于是知道了,道儿上的那些传闻都是真的。 斩情和投毒之事,我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蓝墨,这样子,叫我还怎么面对你?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推开四块玉的大门时,看见你们不顾昔日情谊大肆打伤表哥,我又该当如何呢? 四块玉暂时就驻扎在一间别苑里,罗州怕是回不去了。还没站稳脚跟,便给人家踹了一脚,现在想站起来怕是难了。 昔日别苑风光无限,我曾到过此处,正当烟雨蒙蒙之际。今日也不例外,雨打着地上的血花,稀释了这一地浸着的血红色。 此处已是边界无人区,官家管不到,尽管是警察来了,连尸首都没看见,也不是办法。也正如朔乔所言,四块玉干的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难道还少吗,大家宁可在这一关头拼一口气,能够挺就挺过去,挺不住,一命呜呼,倒也是一种解脱。他们一致不甘愿在牢里过日子。 可这有什么办法呢?陌家正是抓住了他们这根软肋,才敢如此杀伐果断,四块玉也真就这么不堪一击。 到了这边,雨越来越大了,我一脚踹开那紧闭着的大门,不料一个血淋淋的小伙子便摔了过来,我已顾不及了,拔腿冲进主殿。 黑衣人扫荡得够快,为了摆脱他们的阻碍,我也没有再多考虑,撞上来就是挨打,终于有一个人认得我,还叫我的名字。 我怔住了。 大雨拍打着我的面孔,雨水、泪水一并泻下,我缓缓回眸。 他摘下面具,说道:“孟无妄说到底是于家人,他已经被我送回去了。至于你哥,我尽力了,还活着。” 原来是陌少爷,陌凡墨。 那个在遁世阁也抽打过我,后来却也到无卫部族帮我解开遁形之术的陌少爷。伍伯的重托,我曾一度认为,外冷内热的好人。 “陌少爷,”我看着他手里那把还沾着些许血迹的刀,淡淡地说道,“真的非要如此吗?” 他似乎注意到了我的眼神,索性把刀子往地上狠狠一丢,有些无所适从地说道:“不是我要如此,是四块玉不听话,本来是要一并带走的,不从的,就只能我们动手了。你知道四块玉的风格的。” 我笑了:“可是我不也知道,陌家的风格吗?这原来就是陌家一贯的作风,你和陌蓝墨,两个人看起来都是正人君子,可是你们想想,你们都在干什么?” “蓝墨与我,也是形势所迫。他自己下不去手,就把活儿给我干了。阿轩,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怎样的人,命令一下来,我就必须完成。谁让我生在陌家呢。蓝墨是陌家掌门不错,可是他说了也不算,我们也都没办法。” 这样的理由,也算理由吗? 我愤然道:“这和禽兽又有何区别!你们陌家人,是没有心的吗!” “阿轩,四块玉和三大家族的对立你比我还清楚。我希望你能理解。白非寒就在苑外的车上,你赶紧去看看吧。” 陌家人没有拦我,只有雨水会拖住我的步伐,可我还是会奔上去,打开车门,一骨碌挤进这小而破旧的车里。我也已来不及去看是谁把车停在那儿,也来不及去想是谁把表哥塞进车的后座。 只是表哥现已经很虚弱,气色很不好,身上没有过多的血迹,应该是受了很重的内伤。嘴唇斑白而干裂,微微睁着眼睛,我握住他冰冷的手,道:“怎么样了?哥!你别吓我。” 前座突然有人把头探过来:“三爷,我们现在去哪儿?” 我看着她:“盖笑!” “事情发生后,有人通知了离珠姐,离珠姐现在去了遁世阁,她让我先来这儿接应白非寒。” 应该是蓝墨。 是他通知了离珠,如果不是他,再晚一步的话,表哥怕是没命了。 我回道:“去无卫。” “哥哥没事,只不过受了点儿皮外伤,不打紧的。”他把眼睛眯成一条缝,伸出另一只手来。 我企图用脸庞来温热他冰冷的手,忽然泣不成声,道:“你甭骗我,你怎么可能轻易地从他们手中逃出来呢?陌家人的手段,我还是知道的。” “小尺啊,我一直想弄明白,到底我们家为何会与于家结仇,现在我通过扶以秋的话终于明白了。这是一场误会,四块玉其实最早的时候,并不是这样子,只不过后来,核心被人掌握了,才把宗旨给改了的。现在一切都真相大白了,你还会原谅我吗?” 我失声痛哭:“我其实从来都没有真正怪罪过你,相反,我是多么希望咱们兄弟俩能回到以前……哥什么也不要说了,我心里都明白的。” 不曾料想,时隔这么久的兄弟反目,对立,斗争,竟然是一个误会,想不到,四块玉自身还有这么大的破绽。也想不到真相可以被隐藏这么久,这么牢。到底是谁在背后操控这一切呢? 说来还是可笑,四块玉和无卫部族,本来都是我的仇敌,现在却和我站在了一块儿。而那个我原本以为关系铁得要命的陌家,以及我一度认为可以混得很好的文物界,却都在以各种理由,危害着我身边的人。 这个世道啊,难道所有一切都是和现实反着来的吗?骷髅玉给我的幻觉,也和现实是反着来的,现在我不是归宿人了,却仍然遭遇着这些事与愿违的经历。归宿人虽已破除,可是骷髅玉带给我的宿命,奈何却难逃啊! 我联系了无卫的一些比较亲近的部民,托他们为我找一找这附近的医生,因为现在去医院是一定来不及的,如果周围有能够解决办法的医生,时间允许的话,表哥就能够脱离生命危险。 糟糕的是,凤寻魂去了花都帮卞承君挺过难关,而二山胖也回去守着他那老店了,身边的人都走光了,只剩盖笑一个了。希望表哥能够挺住。 安全抵达无卫部族的基地时,表哥已经失去了意识了。一位部民为我请了最好的医生,现在已经在屋里给表哥处理伤口了。 如果能赶在他苏醒之前把体内的那些毒物逼出来,那么表哥就有活下去的希望了。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刚才在车上我已经检查过了,他中的是内伤,我推测应该是有一个内力极其雄厚的人把他击退,并把陌家特制的毒让他吸了进去,他醒来的时候毒已经扩散完毕了,想要再救他便是难上加难了。 这也就是说,陌家人在血洗四块玉前是有做准备的,他们是先放毒烟,大大降低四块玉里的人的武力值,因为其实在四块玉内部也不乏高手。 陌家是为了一定打赢这场仗才这么做的,他们没有真的派人和四块玉拼个你死我活,尽管依他们的本事,多加派些人手,完全依靠武力是能够把四块玉拿下的。可是他们并没有这么做,因为刚才陌凡墨也说了,他们起初是为了抓捕四块玉,不从的才会真动手。 可是不论怎样,四块玉都会沦为阶下囚,他们都摆脱不了被灭亡的命运。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弱肉强食吧。但是这样的方式,我这才算明白了,谁强,谁就赢,是没有任何道理可讲的。 时间太仓促了,所以来不及把表哥送医院,而且体内的毒素估计也已经聚集了,就算有解药也救不了他,这一切都得看他的造化了。 孟无妄第一时间赶到,他是四块玉唯一一个被幸免的,算是九死一生了,他也无地可去了,噗地一下便跪在地上,哭闹得不行。 我在屋外等候,来来回回踱步,一位旗主便道:“少主,你先歇着吧。我瞧您也蛮累的了。” “我没事,表哥这番要是出了事,我一个人该怎么办呢?” 孟无妄说道:“这是我们的命啊!我不管去到哪里,都会带来灾难!” “阿岚,你又何苦说这话呢?——朔乔我已经命人去找了,可至今却没有消息。我想问你,你可知道,陌家为何就只放了你一个啊?”我瞪圆了眼睛,看着那个昔日意气风发如今却穷困潦倒的他,难免有些心酸。 288章 街上来来回回的车,耀眼的霓虹灯,使得人的愁绪更难理。本来这个地方不是繁华的,无卫的基地是很落后的,周围也有不少的小沙丘。好不容易出门一趟,却还要藏着掖着,生怕给人认了出来。 医生建议我最好把表哥送到扶风的人民医院,现在表哥的情况很不乐观,因为他已经苏醒了。好在父亲的病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八旗的旗主也一心向着主上,这样我也就得以抽开身,不用帮忙料理无卫部族的事务。 表哥已经苏醒了,这也意味着,毒已经深入骨髓,要想救治恐怕很难了。 我坐在一旁轻声啜泣着,白非寒看着我,说道:“好啦,都这么大个人儿了,别动不动就哭鼻子嘛。多大点儿事啊!” “我可就你一个亲人!不过这也赖你,非要插手扶以秋的事!” “哥也没想到,四块玉最终会落得这般下场,”他盯着天花板,愣愣地说,“四块玉只不过是第一步罢了,接下去事情怕是会更乱。小尺,你听哥的,躲起来,不要出来,你就当是什么也不知道,做个普通人就好,至于于家的事,等风波过了再说吧。” 我躲不了我也不想躲,现如今我是关键人物,如果连我都跑路了,那一切岂不是乱了套,再说他们有一部分人本来就是冲我来的。无卫部族,文物界,于家,命运相连,而我都算是其中的一员,四块玉已经倒下了,设若再有哪方落得像它一样的下场,岂不是遂了某些奸人之愿? “陌家到底是想干什么?如果单是要把于家的秘术都护起来,也犯不着灭整个四块玉啊,而且啊,现在他们家行动,我也是完全蒙在鼓里。”我无奈地说道。 表哥的眼神开始游离,游离到窗外,飘到远方,不觉眼圈泛红,半晌,才意味深长地说道:“我以为陌蓝墨可以控制好的,没想到还是有人从中作梗,捣腾了我们的关系。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的。” “好了,你先好生休息,我出去探探情况。” “嗯,小心点。” 我披上毛大衣,恋恋不舍地走出病房,表哥也看着我,我看着他,强忍着微笑离开了。主任医师就在对面的科室等我过去。我让阿岚这些天替我好好照看表哥,至于外面的事情,我来出面解决就行了。 主任医师见了我,便皱紧了眉头,严肃地告诉我:“病人的情况不太乐观,他中的毒非同寻常,不过我已经想办法帮它逼出来了,主要是这毒不仅深入骨髓,连脑部受牵连。现在他苏醒了,那问题就更复杂了。” 我焦急地道:“医生,请不论如何一定要救救他,费用什么的您不用担心,我支付得起。” “你先别急,是这样的,我们这边的设备技术有限,要把毒素从他大脑内部提取出来,需要有一台要求比较高的医疗设备,这个手术以及疗程也比较复杂,我们这边基本完成不了。” 我登时急哭了,扯住他的手臂,求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他是我哥哥,医生,你们再帮我想想办法吧,一定要救他!” “办法倒不是没有,只不过成功率比较低。我认识一个日本的脑科专家,他对这方面很有研究,如果你觉得可以的话,我建议就是把病人转移到日本治疗。不过至于能不能成功,这我也难以保证。” “好,好,没事!那太好了,就这样定了吧。” 医生塞给了我一张名片,说道:“这是坂井奏汰的个人名片。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明天就办理出院手续吧。” “行。” 我把他交代的事项都吩咐了孟无妄,好在朔乔已经被找到了,有他们两个陪在我哥身边,我也就放心了。 出院手续办完,我便立即买了机票,表哥这病可耽搁不得,我也怕病情恶化,所以第一时间便送他去日本,医生我已经联系上了,他说让我放一百个心,至于费用的事,可以等表哥康复后再说。 坂井秦汰的资料,我也已查过了,是坂井株式会社的人,的确是一名认证的脑科专家,有许多成功的医学案例。名片上的介绍倒很简单,但网络上能搜索到的,却远不止这些,我就姑且等他的好消息吧。 我还一直沉浸在“血洗四块玉”的事件中,可是现在我必须回花都一趟了,雨倾尘紧急召开夜缘楼大会,这十家虽然叫不齐,但毕竟有几家的地位是比较高的。而且,恰好这几家都出现了内乱。 于家现在几乎是文物界所有世家中做得最好的了,不过这也归功于于家长辈们的把持,而且我们内乱也刚清除没多久,雅萨的事也刚平复。听小月说,现如今文物界各派的人都非常看好于家,也就不对我有敌意了,他们巴不得我能回来帮他们一把。 可是人心在捣鬼,由细作而带来的一系列连锁反应,包括某些小世家的破产,当家人之争等等,绝非偶然,也就是说,得有另一股势力在背后推动着这桩桩件件的乱事。 可是无卫部族已经扭转了风气,归依了我,四块玉已被灭,如果文物界大乱,那对谁最有好处呢? 这是一个令我非常困惑的问题,因为有一些小势力太不起眼了,掀不起这等大风大浪,也禁不住挫败,小打小闹倒可以,但过一阵子就会被停息。 若说是陌家,灭四块玉是蓄谋已久的,有前因后果的,可是捣乱文物界,这就让人摸不着头脑了。要说三大家族于家和归海家可都是其中不可或缺的一员,设若他们倒下了,对陌家自己也没好处。 所以不应该是陌家。那会是哪些人呢? 车站上人来人往,前些天刚搭了趟火车,现在我又得搭好几回火车,转了不少次的车。本来飞机是可以直达花都的,但我还是选择了另一种低风险的乘坐方式。现在不少人盯着我呢,我还是得万事小心。 几经周折,我站着都能睡着,无奈毒还在体内,时不时便隐隐作痛,我得时刻精神着,毕竟身体没那么硬朗,若栽到贼人的手里,麻烦可就大喽。 小月说他会派紫钧蓝毅念酒和画心四人在车站等我,可下了车我却没看到他们。车站人头攒动,人影幢幢,我一个人杵在人群中,似乎迷失了方向。 一切都是这样若即若离,来来回回的人,形形色色的个体。花都的烟火人间,原来是这般的熟悉。 长廊上卖雪糕的老人还在,只不过我纳闷儿这都过冬了,他也不回家,我便询问他:大冬天的怎么还在卖雪糕? 他愣是没认出我来,掀开那草盖子,笑呵呵地道:“傻小子,我这卖的是豆干儿啊!” 我有些尴尬:“哦,哦……老大爷,您不认得我了吗?我是,小尺啊!” “哎哟,你,你……”他东张西望的,搓了搓手,从篮子里取出一块豆干儿递给我,眯着眼睛说道,“原来是小尺啊,这都多长时间没见了!以前啊,我常看见你和非寒在前边儿买手抓饼儿,然后便顺道来我这儿买几块豆干儿。” 我接过他给我的豆干儿,还是热乎的,是以前的那个味道。只不过人会变呐,就比如我会忘了这老大爷卖的是雪糕还是豆干儿,而他会记不起我是谁。 我把钱掏给他老人家,说道:“这天怪冷的,您赶早儿回家吧,别冻着了!” 他握着我的手,无比激动,看着我道:“很久前我就听人说,你过得不大顺心,现如今这花都已经变了天,我瞧你脸色也不大好,你回我家吧,我那儿虽破旧,却顶安全,不会有人查到的,孩子,将就些,行不?” 我能理解老大爷的好意,可是我能躲得了一时却躲不了一辈子啊,况且这回是倾尘要我回来,文物界也应该没那么排斥我了吧。有些问题,即便你没有做过甚至是不知道的,可你却怎么也洗不清,不要尝试改变,要变的,是人的心啊! 我搀着他,觉得他许是有点儿耳背,而且还有那么一点儿糊涂吧,便贴在他耳边轻轻地告诉他:“老大爷,我好着呢,表哥在家等我回去呢,您好生放心,得了空了,就来咱家坐坐啊。我走了,您也早些回家吧,啊。” 老人就得哄着,有时候还得骗着,他才放心,他放心了,我才也就放心了。 当我扭头便走的时候,老大爷忽然从后边儿叫道:“当心了!哎……” 然后便没有下半句了,我本能地转回身,躲开了一拳,两个陌生男人从后边冲上来,我捏住他们的手腕,顿时听得几声脆响,他们却也没怎么叫唤,我一掌将那挟持老人的另一个男的劈倒,喝道:“有什么冲我来,别对老人家下手!” 那男的还挣扎,我便一脚踹开了他,怒斥:“滚!” 另外俩男的揉着手腕儿,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我唉了一声,森然说道:“说好的,三个月便三个月,你们为何要如此咄咄逼人?抓我却不伤我,可是,请你们别伤及无辜!” 此时紫钧还有另外三个小兄弟才气喘吁吁地赶上来,那俩男人便匆匆跑开了,蓝毅一皱眉头正要赶着,我便阻拦道:“别追了!” 289章 老人吓得直哆嗦,半晌没有说话,许是吓坏了。我感到很抱歉,老大爷都那么大的岁数了,还因为我遭受惊吓,回头得好好向他们家赔罪。 紫钧一脸难为情地望着我,道:“对不起三爷,我们来迟了。” 我摆摆手说道:“没事。蓝毅和念酒,你们俩先送老人回家。紫钧和画心,你们俩现在带我去找雨倾尘。” 老人离开后,我还是对刚刚的事耿耿于怀。连一个素无交集的老人家都这么挂念我,还想护我周全,可一旦和我沾上边儿,自己也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紫钧开着车,画心便说道:“三爷,好一阵子没瞧见您了,您身子还好吧?” 我点点头:“好着呢。上回在无卫我们也没有好好道别,不过当时也是多久了你们,要不然我早中了扶氏的奸计,死在无卫了。” “那扶氏可有抓着?” “不清楚了,”我看了眼手表,继续道,“陌家人插手了这件事,他们想管了,我就管不着了。” 紫钧便插上话来:“陌家?我怎么没在文物界听说过这个世家呢。而且听您的语气,你们好像不大和睦,哎,不过我倒记着,您和陌……对,陌蓝墨,好像关系蛮铁的。” 我尴尬地“嗯”了一声,顿时间不知道该应些什么话。陌家的事有点儿复杂,我一时半会儿也理不清楚,他们动手又不用知会我,有些动作都让我觉得莫名其妙呢。所以他们的事,我们外人怎知呢? 画心兴许是读懂了我的表情,看出来三家关系已大不如前,便安慰道:“咱不管那么多了,三爷您能平平安安的,那便足够了。” 花都城内,石头堆里的那些收藏骨玩的老行家都不见了,只留下一个不干不净的烂摊子,我也猜不得到底还有多少人死守在老店而不愿离开,浩劫来了,大家肯定恨不得早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我就先不去于家大宅了,倾尘通知我直接到文物界的总部去,就在那儿下车吧。可当紫钧刚把车开进文物界的财路时,各类媒体记者甚至一些不相干的外人便蜂拥而至,他们的眼睛倒很尖儿,透过车窗便把我认出来了,那个闪光灯咔嚓个不停,一群人围在路上,紫钧只得慢慢地开着。 财路已经大不如前了,以前是各大世家盘踞的地儿,走动的都是当家人的部下还有某些比较有身手的商人,外人根本踏不得。现在财路,已经变成死路了。 紫钧又不敢撞着人,又一边儿要赶着带我赴会,不耐烦地拍着方向盘,眉头扭作一团,怒道:“靠!这群人还有完没完了,堵成这样,让不让走了!”然后他狂摁着喇叭。 我看了看趴在车窗旁边给我拍照的记者,于是便道:“这样吧,紫钧,踩油门儿,加快儿点儿开。这些人倒不是真不怕死,就是仗着人多,都想要一纸新料罢了;画心,你现在登我的账号,在上面提点提点他们,撞死人不偿命,再不滚就送他去太平间。” “得嘞!” 紫钧按我说的做,那喇叭一鸣,车开得横冲直撞,怪把那些记者吓尿了,个个的跑起来贼溜,没伤着,但准是得被吓破了胆儿。 这招是顶管用的,哎,文物界的人呐,和这群爱乱嚼舌根子的记者没两样,想捞好处,却没那个骨气,怕阴沟里翻船,于是就仗着那点儿势力打打闹闹,见好就收。 车子停在了事务所的下方,我刚下了车,被给人拦了路,事务所门前站着的两个面生的警察,见了我便跟逮犯人似的,把我围起来。不过一看他们就不是专业警察,我便道:“什么意思呀?这警察抓人,不用出示警察证吗?别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把自己赔了。” 紫钧和画心也是摩拳擦掌的,看来这儿已经有人来过了,而且不是雨家的。连事务所都给人占了地盘儿了,看来这回的事儿,不小啊。 其中一个人便道:“除了夜缘楼的人,其余的人不准进。” “得。”我转过身叮嘱他们俩在先候着,等会议结束了再过来。 事务所里里外外都贴满了告示,甚至还有一些封条。这样做不是为了显摆,而是为了埋汰埋汰那些被挤对出去的世家,这些个世家现在出了花都文物界这个门儿了,以后想回来也就不可能了。 想要离开,避避风头,另谋高就,也可以,只不过要付违约金,还会在财路上贴告示,这样以后,城里的人见了告示,就不会再要他们家的货了。这招是雨家兜底儿的老法了,雨家家大业大,是不怕事儿,而花都可是最大的消费市场,那些世家搬走了,想要盼个好彩头就未必能成啊。 不搬,却又活遭罪,谁愿意这样抵着呢。防不胜防,文物界隔三差五的就有世家出事儿,要么是当家人被暗算,要么就是生意出了问题,被人截断了,不管闹哪出,都是要人命的呀。警察出面儿了,也只能守守,看一看瞧一瞧,可谓是捉襟见肘,那帮人闹得太厉害了。 我也是头一回碰见这样连带命中的怪事,怎么说是连带命中呢?因为屡屡有世家遭殃,没个消停,一针见血,一旦出了乱子,这家的产业就没成了!轻则破产,重则出人命啊,要是没点儿底的小世家,见天儿的折腾,早就吃不消了。 可是这留也不是,走也不是,要把人家逼急了,准儿要舞刀弄枪地挑事儿,闹纠纷,越搅越乱,大家自乱阵脚,互相猜忌,可不就着了贼人的道儿了! 致使文物界出了这般岔子的人,包括那些细作,是唯恐天下不乱,要么就是受人指使,要么就是几个人聚起来商量好的,一起发动大乱。最怕的就是这样,人多力量大嘛,这家族里边儿的小打小闹,是常见的,人家的家务事咱也管不着,可事情闹大了,且不止这桩的话,麻烦可就大喽。 我刚整理整理衣裳,梅穹宇便从二楼下来,见了我忙招呼着,我应着,他又道:“师父,您来得可刚好,雨老板,缪老太太,还有卞当家的正在上边等着你呢,我想再等等李家的人。” “李家的人从来不参与这等事儿,你就甭忙活了,反正十家人怎么也凑不齐,一块儿上去吧。” 在上楼的时候,梅穹宇就已经把这次夜缘楼大会的主要内容告诉我了,说是等拟定一个政策,好平息这乱子。可是怎么不想想,这乱子岂是一个政策就能治得了的,文物界本身就存在诸多弊病,是已经入根源了,哪怕真讨论出一个政策来,可治标不治本呐。 十个座位,空了些许,雨倾尘给我安了座儿,缪老太太、卞承君都欠了欠身,寒暄几句后,雨倾尘便道:“没来的我们就不等了。我们直接切入正题,现如今,外头的局势,几位想必已经有所了解了,我们必须拿出一个方法,制住这乱子,我知道,这说着容易做起来难,但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我想听听诸位的意见。” 倾尘恐怕也是穷途末路了,在我印象中,他一直是很稳重的,能坐镇雨家当家人,自然是有能力的。 这儿数缪老太太年纪最大,最有面子,她便带了个头,道:“依我看呐,这解铃还须系铃人,不如咱就把那个人揪出来,以文物界的势力,还怕逮不住嘛。雨家雨亦奇,卞家卞承音,把他们抓起来审讯,这帮人呐,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手段紧了,要了他们的命了,就招了。” 卞当家抿嘴而笑:“缪当家,若照您这么说的,严刑逼供就能解决的话,那我们还坐这儿干什么呀?再说了,别光指着我们几位呀,若真要审问,你那亲儿子,缪彧楠,不是最佳人选嘛?这事儿,您办起来也是最容易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呀?”缪老太太瞪着那双圆溜溜的狗眼,继续道,“斩情五绝之首,是您的表妹,这层关系也不疏。哎呀,我还指望着,卞红叶她外甥女有多大出息呢,今天见着了,也不过这点分寸嘛。” 卞承君也丝毫不肯示弱地道:“这儿可不是你缪家大院儿,您不用端架子摆谱,都是夜缘楼的世家掌门,平起平坐,甭倚老卖老,也少寒碜我。” “哟,嘴巴倒挺厉害。这要搁以前啊,你指不定得给我甩多少个耳刮子了,你算哪根葱啊,敢跟我叫板。今儿就算是你家那老不死的来了,也不敢这么和我说话,我可长你两辈呢。” 也不知道倾尘怎么想的,把她们一并请来,人多也就罢了,就这几个人,她们必会吵起来的呀。缪老太太辈分高,是行中老人,说话自然是比较硬的,这卞承君也真是的,我之前还高兴地以为她收性子了,没想到还是这副样子,嘴巴特别不饶人。 我清了清嗓子:“二位甭争了,我来说两句吧。你们知道,于家是经历过内乱的,不过雅萨的那桩,已经解决了。虽然情况有点不同,但我还是想说,必须一条心,狠下心,不松不懈。我的意思是,索性就给乱下去,见机行事,还怕抓不到把柄嘛。” 雨倾尘思忖片刻后道:“可是,任着他们闹,这些当家人可没有这样若无其事的态度啊,大家伙可都箭在弦上呢。” “雨老板所言极是,可是师父,我觉得,这样还是行不通啊。”梅穹宇眉头颦蹙着说。 290章 梅穹宇地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地,毕竟此事闹得人心惶惶,每个当家人走的每一步棋都是谨小慎微的,生怕出了差池,他们自然也不敢轻易下赌注啊。 愣了半晌,我便道:“既然这样,人心抓不齐,那么就想办法笼络,消除这些当家人的焦虑。我打算,以于家和白虎团的名义,收购这些世家的产业,这样一来,他们的财源算是保不住了,我们也就方便控制了。” 其实这边乱子对于家的产业也是有影响的,毕竟于家也是文物界的一份子嘛,跌股也是正常的。实在拿不出钱,咱家老店里不还有些本儿吗,那些个瓷器字画留着也没什么用,做摆设倒不必,卖了得了。 钱是一个,人力的话,白虎团那几个分队,应该是足的,再不行,就从深圳调几个于家后生过来充充数,办法总会有的。 我话刚说完,跟前的几位都有点惊慌失色,雨倾尘便扶正了眼镜框,狐疑道:“收购他们相当于白白把钱搭进去,于家是不会分到一点儿好处的。而且,你这解救了这些个世家的大难,可是他们并不会归附你,你这样做,他们还是同样掌握当家权。” 我理解倾尘的考虑,他这样是想顾及一下于家的利益,想在这上面有所平衡。可是要解决难题就必须得有牺牲嘛,外公也叮嘱了,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他留给我的东西,是救人来的,不是容我享受挥霍的。 我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把这些世家收到手中,给他们一条生路也得让他们原原本本地活下去,逼人家改弦更张,那和被细作谋害夺位又有多大区别呢。 卞承君便说道:“于当家的,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现在不比旧时了,经济条件,还是顶有用的。”缪老太太也说了。 “是啊师父,那样您可就一贫如洗了!要不,咱再想想别的法子?”梅穹宇劝道。 我看着他们,摇了摇头,婉言谢绝。 “我意已决,你们都不用说了,资金我会尽快调出,至于下一步怎么做,还有待商榷,等我问问小月,看他有什么想法吧。” 钱可以再挣,人情可以以后还,若能解此时的燃眉之急,我倒觉得没有什么。我也不是那种老态龙钟的收藏家,不是搞文物鉴赏的,那些玩意儿屯家里也没用。 况且我这钱也是正正当当得来的,不是倒卖的,那些虽然是外公的老物件儿,但是如果以于家的名义筹钱,倒还能给于家补面子。长时间咱们家也没怎么对文物界有贡献,这也多半是我的原因,这个决定,能弥补我心里面的许多空缺,自然是好的。 这事儿很吃紧,白虎团那点儿人手我觉得还不够,我也不指望着夜缘楼的其他家族能够多派出些人来做“义工”,减轻一些负担。 我已经联系了海外还有部分在西南的于家人,他们已经答应了,会马上回来。唉,想当初,于家出了乱子,我被人追杀的时候,都没让他们回来,现在是文物界有难的时候,他们常年没回来,现在也是时候回来瞧一瞧了。 凤寻魂凤鬼爷忙完了卞家的事情,就去帮二山胖打点铺子了,他们两位我还没来得及去拜访,希望二山胖能挺过这一阵子吧。 赔本的买卖谁都不愿做,可是顾客不上门,这生意一断,没钱就只能吃土,而且这当家人连连出事儿,就算转行干别的了,可谁还敢招你啊。就算是你再有能力,可是保命要紧啊,要是那批人连带把他们解决了咋整啊! 所以大家也是见风使舵,纷纷闭了门,足不出户。也只有于家,敢一如既往地敞开着,毫无顾忌。倒不是我不怕事儿,只不过于家这几个我都很了解,那都是在我外公手下干的活儿,几十年来不动摇,根子,是固定的,纵使啊,外人再有本事儿,也挪不了。这条心是够齐的。 对方估计也不敢找我麻烦,咱家背后还有一个百岁老人,舅曾祖父于司宸。如果这时候也来闹一出,那对方也太没眼力见儿了,于司宸要是出来,他就没辙了。 手里总要握着一张底牌的,要全都摊开堵上一把,指不定得死多少回了。这点道理,我相信很多人都懂的。 只要加以控制,抓抓紧,要渡过难关,就可能还有希望。再不济,就把文物界整个儿迁了,不迁扶风就成。之前不是迁过一次了吗,那时候是因为四块玉旗下的西北古董商局,现在四块玉都倒下了,文物界却还不动。 之前也分析了,这些世家去也不是留也不是,正是一个头两个大。如果此时有人雪中送炭,那得多感动啊。 再者,这若能解决问题,还能保住当家的,岂不是福分? 我刚从楼上下来,小月便给我通电:“小尺,你在哪儿,我去接你,咱们哥俩儿一起吃个饭。” “我在雨家事务所,紫钧送我来的,你方便过来吗?” “好。” 我刚挂了电话,并通知紫钧先和画心回家,接着,远处便开来了一只奥迪,我眯着眼睛瞅了好久,开车的那位有点眼熟,直到车在事务所大门前停下时,我才意识到,后车座坐着的,是归海月。 小月怎么换司机了? 开车的那个人,瞧着有点面熟啊。 我走近那俩车,小月便探出头来,说道:“上车吧?” 我不由瞄了一眼那司机,他恰好与我对视,我的心怦然一跳:这、这司机不是上回在无卫的基地里面,偷袭我的敖楚吗? 他怎么入文物界了?小月当时明明很生气,还说不想再见他的,他怎么还有机会留在文物界?而且啊,还给小月当了司机! 要知道,不是一般人就能给当家的开车,这还是归海家,紫钧跟了小月那么多年的忠实部下都没有机会,他却在短短十来二十天的内就当了司机,但愿这是巧合吧。 我有些惊慌失色地说道:“小月啊,这是你叫的滴滴吗?” “不是啊,这俩奥迪,是我的。怎么了?” 我心不在焉地开了车门,小月倒是一如既往的热情,把我拉近他,可我还是忍不住把目光停留在敖楚身上,可是不知怎的,总隐隐有不祥的预感。 “怎么了?你怎么心事重重的?是会议开得不顺利吗还是怎么?”他倒是一眼就看出了我的顾虑。 可是这种顾虑我却只能默默保留在心底,我不想因为,我们俩的交情而影响到他的一些裁决。有些问题还是不说出来好了,省得给他添堵,最近文物界的事情已经够他忙活儿了,我的小事就不必要让他麻烦了。 敖楚还是按着他的套路,沉沉稳稳地开车,没有插话,也没有给我多余的眼神,有的只是我一面的敏感和不安。这种不安,兴许是很久之前就埋下的,而且似乎,我不是对他感到不安,而是,对他留在小月身边感到不安。 可是我并不能说,他当初在无卫曾偷袭我,他讨厌我,所以我就说他是彻头彻尾的大坏人。我暂时没有什么证据去判断他的性质,但是,我的直觉就是让我很忐忑,他不是一般的剑客,他接近归海月,似乎是带着目的来的。 在文物界中每个人都有目的,敖楚也不例外。可是就冲那天在无卫,他的那些话,现在想来觉得都有很大的敌意,关中第一剑,敖楚,对我的挑战,尽管结果是我赢了,但他并不是服软的人,他有一股执拗之意,正是这样的执拗,让我隐隐不安。 归海月忽然问我:“对了,你们开会都说了些啥呀?” 我把头扭过去,面向小月,又瞟了一眼司机,小月好像顿时意识到了什么,又岔开话题:“哦先不说这个,咱说说,哪家餐馆的菜好吃?” 那个敖楚答道:“我知道有一家蛮好的,是做牛排的,怎么样?” 小月马上应了声“好”,我却不知怎的就条件反射地摇了摇头,几乎同时发生。 “小尺,你不吃牛排啊,那咱,换一家?” 他也注意到了我的反常,打算先拒绝敖楚的推荐。我不知道当不当说,要照以前啊,我的确是横冲直撞,把话撂那儿了,说不定还把他赶下车去,可是现在我却觉得很不妥。 一来,我在文物界的地位,还是有待提高的,外面的流言蜚语还在。二来,他如果是小月看好的左膀右臂,我也不好和他正面起争执,因为我不想让小月为难。 “没事,我刚只是有点头疼。” “头疼?” 他把我的手拽过去,给我把了把脉,瞬间就脸色大变,怒道:“这毒怎么还留着?” 糟了,让小月察觉了,要是让他知道我还没解毒的事儿,那他得多失望啊。 “我……小月,你听我说……”我又再一次瞄了一眼敖楚。 “是不是那千婳门的门主不愿救你?还是说,她根本就不知道办法?” 我频频摇头:“哎呀都不是,是我……是我自己不让的。我还不想解毒呢,我和蓝墨有三月之约,我不能毁约呀。蓝墨好不容易才为我挣到三个月的自由之身,我不能害了他。” 归海月轻轻敲了一下我的脑门儿,不耐烦地数落道:“你怎么这么傻呀,你为他考虑,他给你投毒的时候,为你考虑了吗?你想着不辜负他,怎么没想着不能辜负我呢?” “哎呀小月……”我一脸委屈地望着他。 291章 其实归海月是了解我的,我最重承诺,不会出尔反尔,他自然也明白我和蓝墨之间的交情。不过他叹息,或许是觉得,我这样不值吧。 值不值,外人怎么看得清楚;况且,到底什么就是值得,什么就是不值得呢? 等到下了车,他才提到四块玉被陌家血洗的事情,他称他也是出乎意料,因为陌家人从来也没和他们商量过,是属于想干嘛就干嘛的那种。 我没和他说表哥的事,怕招来不必要的麻烦。而且呢,其实表哥白非寒,与归海月之间并没有过多的交集,两个人可以说是非亲非故的吧。 这家餐厅我的确没来过,我也不是不爱吃牛排吧,就是瞧这肉腻得慌,又怕小月他敌我不分,所以才有些迟疑的。 敖楚下车,专程给小月开车门,照顾得服服帖帖,他们俩的关系应该不止是司机和东家这般简单吧。敖楚没有同我接话,连碰面儿都不曾,他一进餐厅就先去柜台领了些红酒,小月寻了一个大点儿的餐桌招呼我坐下。 我环视着周围的环境,觉得有些不大自在。敖楚递来了三个小杯,并甄上了酒,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归海月便开口了:“小尺,我跟你说个事儿哈。” 听他的语气,怎么搞得神秘兮兮的。 我看着他的眼睛,道:“啥事儿,别吓我啊。” “下个月,我和蕴之就要订亲了,此次你刚好来花都,思来想去,还是先说明白了比较好,”归海月忽然看向敖楚,又对我说道,“这位,是敖蕴之的哥哥,敖楚。” 我浅笑,又很快敛起笑容道:“你怎么从来没有和我说过这事儿呢!” 说来,最近的喜事儿还不少,凤鬼爷和卞承君要成了,卞家还打算先加入我们无卫部族,把婚事在那里办了,把我当作是凤鬼爷的家人。现在小月也要订亲了,真是双喜临门。 可是等等,他是说,敖楚,是他老婆的哥哥,那也就是说,这司机敢情是他未来的舅爷! 这我就有点接受不了了,可是,归海月和敖蕴之算是怎么回事呢,他总不该瞒我那么久的。而且小月也一定摸清了敖楚或者敖蕴之的底细,肯定也知道了他们俩的关系,当初自然也不会在无卫训斥敖楚这个未来舅爷。 可是按说,在小月回来花都的那么短的时间内,就促成了一桩婚事,是有点儿快。 “这件事,我回头再和你说清楚吧,”小月皱紧了眉头,“我和蕴之,是在很久以前认识的。那时候,我并不知道敖楚大哥是她的亲哥哥,可是……” 小月一向来做事很稳重的,怎么这次就……而且听他的意思,他和敖蕴之虽然是旧相识,但是彼此是没有什么过多的交情的,也就是说,他和敖蕴之,是最近一段时间才好上的。 敖楚终于开口了:“于三爷,您可还记得我?” 我瞄了他一眼:“怎么会不记得?鼎鼎有名的关中第一剑嘛。” “小尺,我想,就是让敖楚,来接替护墓大使的这个位置。” 我脸色一变:“什么意思?” “你听我说,敖楚大哥呢,他以前是读考古学专业的,一直想要有一个机会能够实践实践,你也知道,剑客嘛,一身的好本事。敖家如果能接下这活儿,也算是给你减轻负担了。” “小月,这可是大事,向来担任护墓大使的,都是得按照那条规矩来的。谁找到这地下的十个权杖,谁就能做护墓大使,这最后一把已经到我这儿了,就算规矩不合理,可是,你也得跟我商量商量吧。” “我这不是在和你商量嘛,你那么激动做什么?”小月给我使了个眼色。 敖楚便插上一句:“以前的那些不成理儿的破玩意儿,就甭搁着了。现在,是凭本事上位。” “本事?呵呵,莫非您是忘了,上回在无卫,是谁肆意挑衅,谁又是谁的手下败将?文物界护墓大使,您配么?”我收拾收拾东西,起身便走,“你们先坐,我不吃了!” “小尺!小尺!” 真搞不懂归海月怎么想的,现在文物界都那么乱了,他早不成亲晚不成亲,非要在这时候定婚事,还搞一个敖家进花都。 我撂包走人,一块酱牛排都没有尝到,归海月着急地追出来,想把我拉回去,我没有搭理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索性叫了辆出租车先回家了。 我觉着,这其中铁定不简单。敖楚是什么人?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觉得这人不简单,还要挑战我,我当初说让给他不过是说说罢了,要真让,可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文物界那么多组织干什么吃的,他们也有权投票。 小月尽管是想给老婆娘家一点好处,也得是他力所能及的地方。况且现在时局那么乱,趁这时候上位不明摆着讹人嘛,虽然说现在文物界的人不都是很看好我,但是想在这个时候插上一脚的,都没门儿。 话说回来,这小月也真是的,这么大的事儿从不跟兄弟我说道说道,倒是越来越像陌蓝墨了。不过别的事儿也就算了,要娶媳妇儿等到现在才告知,真是有点着急。 我并不打算回于家,我想先到二山胖那里避两天。那日在车站,陌家人就盯上我了,人多他们不敢乱来,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三个月之约还没到,他们却如此咄咄逼人,下回见了,我可就不顾两家的情谊了。 二山胖还是那张嘴:“三爷来啦?快快快,腾个地儿给咱三爷,上几样好菜!” “莫山啊,这几天我就在你这儿歇脚了,早中晚也在你这儿下馆子,你可别嫌我麻烦,放心好了,我会付你钱的。”我笑嘻嘻地说道。 “哎哟,瞧您这话说得。您和我都多少年的交情啦?那些个,后来的,都不比我早认识你呢!虽然啊,这经济不太景气,不过这么多年的经营了,这几顿饭,你兄弟我呀,还是出得起的。” 凤鬼爷从后厨走出来,招待完客人后便招待我,他还是老样子,性格原因吧,见了面儿顶多寒暄几句,然后便忙手头上的活儿了。 他许是有什么心事搁着吧。 他这人,我多少还是知道的。不愿意说的,逼死他也没用,想和你谈天论地的,会强拉着你。既然他暂时不打算告诉我,我就也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这年头,事儿可真多啊。 二山胖给我甄了杯酒,看着我好一会儿,说道:“对了,我不是听说夜缘楼开会了么?怎么样,瞧你这气冲冲的,难道会议开得不顺利?” “倒也不是。问题再棘手我也不冲啊,就是……” “是什么?” 我眉头一皱,忽然不知从何说起。二山胖便又道:“行啦行啦,好家伙,再不济咱出国去!我在立陶宛还有俩房子呢!” “花都是我的故乡,根在这儿了,走不了了。”我将他倒好的酒一饮而尽。 凤鬼爷便开始插上话:“三爷,盖笑最近联系我了,她说,有几句话想亲自对您说,可是现在她在上海,不方便。” “什么事儿?她没交代清楚吗?”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吧。你知道,她一直想入咱这行当,可是,一直没有好的机会,过去她想学表演,却因为不是科班出身而受了些排挤,好在她还有一身的功夫。她听说了文物界出乱子,就想趁这机会……” 我点点头:“哦,我大概知道了。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她若想好了,我也可以早些打点。这样挺好,还可以了了我现在的心结;你先告诉她,我会事先安排好的,如果现在能抽开身,最好回来一趟,不过要注意安全。” “好嘞!” 二山胖瞪大了眼睛:“盖笑,是上回在残虹的那姑娘?” “不错,是个很硬气的姑娘。不过因为她得罪了月夫人,后来就暂时和离珠姐住一块儿了。说到离珠姐,也不知道她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我开始有点不安,接着便浑身发热,感觉热火朝天一般。连坐都坐不住了,半晌便在地上打滚儿,二山胖吓了一大跳,杵着不是,过来扶我也不是,我只顾挠着心肝儿,恨不得把那好似填了火的胸脯挠破。 然后从脚跟到头顶,一个汗毛都有痛感,一阵接连一阵,我不敢大叫,却难受得几乎要哭了出来。 这可比前几次要难受得多,可以说是攻心啊。凤寻魂赶忙从我背包里取出药瓶,给我喂了几粒止痛药,我这才觉得好受了些,可没过多久,却又晕了过去。 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二山胖给我倒了杯水让我缓缓,神色沉凝地道:“你这毒,还没解啊?是真不打算解还是?” “不行。不能解。” “我说你个死心眼儿有啥好惦记的,解了得了!难不成你还怕陌家会对你动手啊,那三家岂不是乱了套?他们这明摆着是仗势欺人,看着你好埋汰嘛!就好比上次,啊,我听说你在车站差点儿被人暗算,多亏那谁几个小兄弟你才得以脱身,可是,你怎么不想想,他们是真干不过你们几个小朋友吗?——不是啊!他们就是想揍揍你,教训一下,顺便给你带回去,让你吃闷亏!” 我不耐烦地道:“行了行了,你先出去一下,我想自己静静。” 292章 我刚躺下没多久,这院子附近便叽叽喳喳的,多了好些人,许是听说于当家的暂住这里了,纷纷来看一下。仇家也好,朋友也罢,时局这么乱,于家还能站稳脚,大家肯定是来讨法子的。可是于家内乱都过去那么久了,和现在不一样,我哪有什么法子呀? 那些专程捣乱的人势力很强,也有大背景,我们到现在连他们是谁都没查到半点线索,更别说是应对了。 “归海老板来啦!”二山胖跑进屋来,询问道,“咱见不见呐?” “不见!”我把身子侧过去,假装睡觉。 “这……别价呀,人家可是大老板。” 说着,二山胖还是放他进来了。因为他知道这小月啊心肠不坏,不过此一时彼一时,眼下要是陌蓝墨找上门,准得给他痛骂一顿轰出去! 当然,陌蓝墨并不代表陌家,陌家所作所为也不代表陌蓝墨,所以我不会去责备他什么,我只是很希望他能早晚把陌家的事说明白。 “我说你怎么还生气了?”归海月坐在床脚,把被子给我盖得严实了些,又道,“我这不没办法嘛,其实我比你还清楚,姓敖的,来路不简单。” 我没有搭理他,继续闭着眼睛假装已经睡着了。 他不知看没看出来,不过还是继续说了:“那天啊,几位老同学聚会,敖蕴之也来了,我喝了点儿酒,然后就……回来后,我姑姑骂得我狗血淋头,说我不顾归海家,干了坏事!而且敖家其实早在之前我不在花都的时候就来了,敖万鑫一直在和归海家谈生意。可能是没怎么得手,才出这样卑贱的手段。一个多月的时间,蕴之已经查出结果了,我姑奶奶说啊,这是归海家的骨肉,我是非娶她不可!” 我睁开眼睛,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惊叫道:“什么!他娘的这么下流的商业手段!小月!你说你……你怎么……你平时不都挺镇定的嘛,怎么就会……” “你小点儿声!我,我……”归海月一脸委屈地望着我,叹了口气,“唉,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可是当时就是迷迷糊糊的。这商场上啊,真的是什么诡计都能使。” “你说,这都什么事儿啊!你这样我都替你冤屈。我本以为你要成亲了是好事儿,可想到是这样……这个敖楚,可够卑鄙的,拿自己妹妹的幸福做筹码。”我愤愤不平地说道。 二山胖忽然撩开帘子闯进来,这家伙估计是竖起耳朵在外边儿偷听我们讲话,特意说上几句来寒碜寒碜咱们的归海老板。他说道:“这不简单嘛,归海老板,您要是不想逼她堕胎,出钱把孩子买了不就得了嘛?” “去去去搁一边儿去!”小月受人埋汰后脸上倒有几分怒色了,“我是那样的人吗?再说了,敖家可是从关中地区来的,他们开价,咱归海家即便有金山银山,也填不满它的狮口啊!” 说的也是,毕竟啊,文物界那么乱,各世家正缺钱呢,这时候谁能随便把老本儿赔出去呢?这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兜里揣着一些,碰上麻烦了总归会得用的。 依我看,这敖家压根儿就是冲咱来的,先找准了对归海家动手,知道归海家的分量不小,才出了这样的奸计。不过这计谋也够下作的,不仅是狠毒,更是恶心,跟扶以秋有得一比。 我又问道:“那,这敖蕴之,是什么成色?” “人挺好吧,长得也不赖。那天啊,其实我就喝了点儿酒,稀里糊涂的就……” 我摆摆手道:“好了好了,后面的虎狼之词就不必描述了,我懂,我懂。可是小月啊,你喜欢她吗?” “你说呢?” 我狠狠地打了他一下:“还问我啊!我跟你说啊,这可关系到两个人的人生,要是彼此不喜欢对方的话,那不就成形婚了吗?要是这孩子再生出来,毁掉的,可就是三个人啊!” 小月愣子一愣,看着我的眼睛,眨巴眨巴,细声细气地问:“有这么严重吗……” 想不到归海月盖世无双,有着一颗比谁都灵活的脑袋,身手也好,长得也够漂亮,可竟然就卡在这一关上了。 现在想来,那护墓大使当不当倒无所谓了,我倒是更关心小月接下去的路怎么走啊。他是我兄弟,他成家了,这以后啊,肯定要互相往来,经常走动的,要是他们夫妻俩闹不愉快,我这也不好办事嘛。 “也不知这女孩儿怎么想的,这么不自爱。”二山胖托着下巴说道。 我当即给怼了过去:“这哪里是不自爱嘛,一来啊,父兄逼迫,为了钱,什么都使得出来。还有啊,咱小月哥哥这么优秀,人长得还好看,女孩子要嫁给了他,她也不吃亏啊!再说了,我们怎么知道,她是不是喜欢小月呢。” “可是你不是说,我若不爱她的话,就不会幸福吗?”小月不耐烦地道,“那你们两位情感专家倒给我支支招啊!” 我也是头一回碰上这样的事儿,连小月都没辙了,我还能想出什么办法来呢。而且啊,我估计着,这还是归海薇的意思,也就是说,归海家明面儿上已经同意了这门亲事,这也就由不得小月了。 不过这小月也真是的,干什么不好,这种事怎么能做呢,是不由自主呢,还是…… 哎呀猜不下去了,都说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啊。小月给我看了我那未来嫂嫂的照片,的确长得有几分姿色,眼睛小了点儿,五官倒很清秀,不过和离珠姐比,那略微逊色了一点儿。 至于她和小月般不般配,我也不好评论什么,也轮不到我来指点;不过就凭我的直觉,我觉着这俩人没有夫妻相,不是我故意吹嘘小月或者肆意贬低人家姑娘啊,男的,的确要比女的好上很多。 二山胖给我递了杯水,说道:“归海老板,您就听我一句劝,把她明媒正娶了,然后花钱把孩子带到归海家,反正你也不爱她,她爱怎么样怎么样。这样归海家的脸面尚在,您的骨肉也保住了。” “我说莫山你这说的都是什么话?她是孩子的母亲,孩子也不是她一人的,父母离异,这孩子多可怜啊。你就算不为女的着想,那也得为小月着想,那可是小月的亲骨肉啊,”我反对道,“你先别急,让她顺利把孩子生下来再说。不过敖楚别想当那个护墓大使,我不同意!” 归海月怔住了:“难不成,你有别的法子?” “有,这不盖笑要回来了嘛,护墓大使的位置,要竞选的。” “那你就这么肯定,盖笑姑娘一定会赢?” “必须赢,”我说道,“小月,要不你带我去瞧瞧敖家?” 他答应是答应了,可是还没说究竟几时带我去见见人家,本来啊按照礼数,她未过门,我又是文物界的人,跟归海月又是至交,应该是她主动登门造访的,而不是我委身去会会她。要不是看在她怀有孩子的份儿上,我可不给这面子。 敖楚那天那样说话,明显就是要和我对着干。这日后啊,他要成小月的妻舅了,可是要四处打压我。不过我是当家的,他官儿再大,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那是敖蕴之娘家人,说到底啊,还不是自个儿人。敖家想挤进来必有目的,要不是为了金钱名利,那就是为了搅乱我们。 这理是这么个理儿,可是回头见了咱们不也得恭恭敬敬的,除非逼到我亲自动手。雨倾尘这回叫我都略显生分了,许是因为我替他教训了他们家那个杂碎,插手了他们的家务事,不过他出口就辱我母亲,那就不是他们的家事了,要是让我再做一回选择,我同样还是会把他弄成哑巴。 好久没有去看村长他老人家了,算一算,他今年得八十有六了,是我们村儿最老的一位了。我听我一个老乡说,他现在已经是连话都说不上了,好在还能吃饭,他儿子给他雇了保姆照顾他起居。 这次回于家我就顺便看看他吧。 “三爷您怎急着走啊,再多住几天吧。放心啊,有我给山胖子打下手,没愁赚不了钱,你就尽管吃吃喝喝,我替您付账。您要实在不愿意,赊着也行。” 还是凤鬼爷最懂我,把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搞得我连拒绝都不好意思了。估计他是见我恋恋不舍地收着空空的行李,又不想我走才提钱的事儿。 我的确没什么钱了,可是我要走也不是因为钱的事儿,主要是牵连到这店里人多眼杂的事儿,我这么躲着也不见方便。况且啊,回于家了,也不见得不安全,我也会常来这老店的。花都,我还是熟悉的。 “谢谢鬼爷嘞,”我唉了一声,“不过啊,是真要走了,这么住下去也不是好事儿。您的心意我领了,没事儿,平常我可以多过来帮帮忙的。” 他刚要开口说什么,却忽然被二山胖的叫喊声给震慑住了。 “干什么干什么!不知道这儿是谁的地盘儿吗!要敢滋事儿,公安局见去!他奶奶的,还敢管这儿撒野来了哈?” “干什么?把你们家那位少主请出来。在这儿,我就不想客气了,花都还没几人知道你的身份。” 话说这人的声色怎么有点熟悉? 293章 我登时就穿好了衣裳,走出到屋外,凤鬼爷也跟了出来,我便清了清嗓子道:“嚷嚷什么呀,我又不欠你钱的,您怎管这儿要人来了?” 乍一看,领头的,是我一个熟悉的故人。也算不上是故人吧,总之当初啊在蜓北的时候,我们其实有过那么点儿交集。只不过当时他是带着目的来的,到后面亮了身份,就此消失了。 他呀,就是阿水,陌红水。的确是个地道的陌家人,当初啊,骗得我半天儿都反应不过来,实在是不信,看起来那么简单的人,是陌家人,是陌家派来的。 有些事儿,我也大抵记不清了。 “头儿,您可还认得我?”他说道。 我望着他,浅浅一笑,道:“认得。当初,你在火楼的时候,还令陌蓝墨不要忘却于司宸的嘱托,那会儿,还不是现在这光景。于司宸说的话,还是有分量的。我原以为你死了,还放了狠话,说你死了我们就活不得;现在见面儿了,才知道,您的话很灵验呐。” “自打咱们进了陌家,就不会有自己的选择。这是咱的命。我说您就老老实实跟我回去吧,我陌红水总念着你点儿好,不会害着您的。其实我们真不是你想的那样,于司宸,归海家的老爷子,都已经到咱陌家的地界儿了。就差您了。” “您莫不是开玩笑吧?”我抿嘴一笑,“这于司宸是我舅曾祖父,归海家老爷子,也长了好几辈呢,他们老一辈碰面儿,我哪儿插得上话嘛?” “这里边儿,可还有您的外婆呢。这回是三家头目的会面,虽然拿主意的是一些长辈,可是当家人也必须到。这是咱阁主的意思,到时陌蓝墨和归海月也会到;至于你和尊上蓝墨的约定,你可以当作没那回事儿了,你到了,毒自然会给你解了。” 陌红水的意思是尽管离三个月的期限之至还有十天左右,但是这已经都不作数了,那也就是说此次我回陌家,是提早了一些。小月尽管到时会参加,但是那可是人陌家的地盘,也不好说什么;我这怕是有去无回啊。罢了罢了,于司宸和外婆也到场了呢,有他们俩罩着,也不怕。 “行,那也就不用现在走喽?具体什么日子您倒给说下吧,我好准备准备。” “一周后,到时陌家会有专车接送你和归海月,甭担心。话我已经带到了,你就自个儿琢磨吧,告辞!” 陌红水拱手作揖,随后带着他的人离开了客店。二山胖才捏了把冷汗,连让伙计们收起烧火棍各忙各的去,他倒是有点搞不明白了,瞧着人已经走远了,便凑过来问道:“三爷啊,你说,这陌家是在搞什么名堂?前段时间一直说要抓你,最近才灭了四块玉,这下,可又是要干嘛呢?” “我寻思着,陌家的这一系列动作越是出乎意料,就代表着事情会越麻烦,陌家人最近这样疯狂,有时还累及无辜,我觉得,是地下出问题了,他们已经来不及用温和的手段去解决一些问题了,”我望着这片天,继续说道,“看来,是有大事儿要发生了。” 以我对于司宸的了解,没有大事他是不会轻易出面的,更何况是要去见生人,一旦他抛头露脸了,那他还活着的事实就留不住了,也会坐实私自吞服残虹甲的罪名了。 而且这可是三家头目会晤,都是近百岁的老人,这可是空前罕有的事,长这么大我连听都没听过,外公在时也不曾提过这样的事。当然他没跟我说,于司宸还活着。但是呢,三家主子正式会面是极少的。 外婆也来了,这真有大事儿要发生啊。 ~~~~~ 说了大半天,我差点儿把正事儿给耽搁了。盖笑的效率还挺高,昨儿给她打的电话,今天便说到机场了,许是坐飞机飞过来的。 我打算先派人接她回于家,一起回于家商量,她说她在我家附近预定了一间房子,租期是两个月,说那是她朋友的哪个亲戚家的;只不过事关重大,毕竟是选护墓大使的,我觉得也应该让家里人知道一下。 当然于家的那些老人管不了那么多,他们只管点头就是了。 我念着那老宅,一路上就又想起了表哥,想起了以前的日子。唉,也不知道他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家里的家具积了一层灰,沙发都有些发黄了,有些地方甚至都发霉了,脏得要命。不就几个月没活动,连烟尘都有了;我抄起家伙,没命地收拾干净,洗的洗,晒的晒,只不过屋里还是有个味儿,但总算是能入眼了。 表哥留给我的,其实有很多东西。比如说楼上的那台单反相机,是他留洋回来后带到家的,还有那些书啊,笔记本儿啊,鞋子啊,都是我念书那会儿他快递过来的。 他这人不吝啬,还有点爱张扬吧,但凡赚了几个钱就爱显摆,而且是刻意摆给我看的。当然外公也没少叮嘱他,让他少花点儿钱在外边儿把伙食搞好些,可是呢,说归说,回来的时候,整个人瘦得像木柴了。 要不是在家的那段时间,在外公的逼迫下,大鱼大肉吃了点儿,他可没有现在那高大的身板。后来啊,外公老了,走不动了,我们哥俩儿就常帮衬着,一起做饭,做家务,换我们照顾外公他老人家了。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过往已是过往,只不过我呀,做了那么久的当家,还是略矫情了些,现今想起过去的一点一滴,难免都会眼眶湿润。有时候甚至还幻想着,能再做一回过去的自己,眼里的世界非黑即白,简单却美好,青涩却不单调。 没有人可以扶着你走一辈子,哪天你要是瘸了拐了,还得想办法撑起来,走下去,不要停。 “三爷!人给您接回来喽!” 紫钧那嗓子,我在阳台上都能听见。我连忙煮水沏茶,盖笑姑娘进了屋,扫视了一圈,便道:“哎呀!三爷您这地儿可真够别致的哈,复古的样式,现代的设备。顶好顶好。” “你要喜欢借你住两天,我和紫钧租房子。” “不不不,我就住隔壁的隔壁呢,方便呢,”她打了下岔,“紫钧,你也住这里吗?” “不是,咱三爷开玩笑的。我呀,是归海家的,不能乱了规矩是吧。” 我招呼他们坐下喝茶,特别是紫钧,忙活了半天,属他最劳累的了。前阵子说到白虎团的事,我便顺带问道:“紫钧啊,你是归海家的人不错,你们有没有想要进白虎团的呀?” “我们?您是说我和蓝毅他们吗?”他停顿了片刻,想了一会儿,又道,“恐怕不太好吧,毕竟啊咱是归海家雇的,我这会儿要是跟您干了不太好吧。” 我摆摆手道:“不不不,我不是这意思。那样的话,不明摆着是我在挖人了嘛,这样做不厚道。我的意思是,把白虎团划到归海家的名下,这样你来当这个头儿,不就顺理成章了吗?” “可是好好的白虎团领袖,您为何不当了呀?”盖笑问道,“我记得,当初白老板是把戒指传给了你,就是要让你担起这架子嘛。况且这白虎团本来也是夜缘楼的一部分,划入归海家,有点……” 我看了她一眼,把水杯递到嘴边,喝了一小口儿,道:“你的考虑有道理。所以说这个做法只是缓兵之计。因为能与护墓大使较量的身份,就是这白虎团的领袖了。敖楚针对的是我,但是他背后是敖家,始终代表敖家的利益,他个人的想法,不会左右敖家的每一步。护墓大使,不是不可以给,只不过我在想,要有一个过程。我需要你们俩帮我。” 紫钧应道:“如果三爷有需要帮忙的话,我一定不会推辞的。放心吧,回去我跟我们老板说一声就行了。只是,我还不是不太清楚,这里边的一些细节。” “我想让盖笑姑娘来做这个白虎团的领袖,她的武力值比我好,担得起。还有一个呢,我要把敖楚给踢走。我要给护墓大使制定一个规矩,这个规矩它之所以成了,是因为背后有一些比较靠谱的人在支持着。规矩的主要内容是,要当上护墓大使的前提是,得先过了白虎团这一关,接下去,盖笑会代替他。” 盖笑只要把他比下去,他就参与不了竞选。届时,我为了把规矩坐实,我会把卞老夫人,缪老太太,还有归海家的老爷子等先请来,陪我演个戏,把这“铁打的老规矩”给圆了谎,让他接受这个规定。当然,这个规矩也不是毫无厘头的,什么东西都得一步步来吧,总不能一步登天,要知道,护墓大使是什么样的身份,可不是他做了归海家的舅爷就能当的。 有些大户人家尽管你傍上了,也不顶用。至少在我这儿不看好,随便你是哪家的,我文物界认人,也认才。况且啊,他本身就资质平平,敖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凭什么让他上头呢。 盖笑连应了几声:“好好,好。那也就是说,事成之后,我就是文物界的人了!” 我微笑着点点头道:“是啊,你不仅是咱文物界的人了,你还是白虎团优秀的领袖呢。” 294章 文物界的运作离不开科考人员的辛勤工作,虽然它的性质是商业性的,但某些具有公众性的工作却是必备的。 今早那最爱吹牛皮的老烟瘾子生病了,据说是他的东家出了问题。我忙让人去打听,结果说是这康掌柜科考罹难了;对外是这样说,可线人还打听到更深层的消息:康掌柜是给人杀死的。 不论是真的遇难,还是遭人算计,这种事在考察队里是经常出现的。比如说那九重社,死在机关下的,不少,死在活人手里的,更不少。这样的事件儿已经不稀罕了,一行有一行的苦处嘛。虽然现在是法治社会了,一切都好起来了,但天意人心都难测,也不知道灾难和明天哪个先来。 不过这次啊,情况特殊,人不是死在墓里的。而是在开方的时候,光天化日之下,给人一枪崩了,那子弹从后脑勺飞入,血脑浆迸射。 我说这老康也够卖命的,这文物界都出了那么大岔子了,怎么还出动呢。文物界的确每一阵子都有新进展,考古小组盯着的墓地遗址也不少,因为现在科技那么发达了,金属探测仪一放,卫星遥感一看,什么都出来了。然后大家就商量着要怎么发掘,开方,保护文物,接下来就动员一些文物界的考古队去做勘察工作。 一个墓地,来来回回要折腾大半年,况且有那么多目标,工作量是很大的,而且很耗时。不过是文物界中相当一部分世家的主要经济来源,只要有参与某个项目,定期勘察跟进,文物界就会付给他们一定的薪水。不过这可比其他世家更不好吃饭了,像缪家锦玉,他们虽然也有参与科考工作,但是他们赚钱主要是卖玉,投资,大公司,做自己的买卖,赚的是客户的钱,那不一样。 虽然现在缩水了,但人家有一个好底子呢,以前赚的那些钱够现在花了。可那些常年负责科考方面的,没有商业性利润收入的世家就不一样了,没有出动,就挣不到钱,有一身再好的本事,一颗再灵活的头脑,在家坐着也只能饿死。 可是现在文物界大乱正闹得正人心惶惶,不可终日,不出,没钱,出了,怕闹人命。当家人,被夺位,被谋害,就在这个地方啊。所以说,这次的事不简单啊。 我准备了一些纸钱过去吊唁,老康家和齐家是亲家关系,一直以“齐康”并称,齐家过去又与咱家交好,所以千丝万缕总有些交情,能帮一点是一点了。 我料说这桩命案与文物界起乱之党脱不了干系,花都派出所已出警,霎时间,整条财路都被封锁了,我本要去为老康吊唁,却在半路上被堵得水泄不通。 在车里头待着的时候,一个陌生人匆匆走经此地,顺便透过车窗给我投了份报纸,随后,那人把帽檐一压,便消失在人群中。我接过报纸一瞧,头版头条:文物界龙头产业ceo归海月订婚,婚事背后的故事? 第二版才是考古队遇难的事,几乎每个月都有通报的,当家人一出事就会上报。可这头版头条,是小月啊,这明显是奔着小月来的。 这不大前天才得知的内情,还是小月亲口告诉我的,今天就被曝光了。这报社吃黑的呀,这送报的,应该是自个儿人,希望我早点知道能够早点处理。 这样的糗事可好比爆料养外房,出轨,小三,之类的,尽给人难堪的,以前啊,太损小月的名誉了。从前是小神童,商界精英,各方面都达标的帅总裁归海月,现在都成什么了。 道路终于疏通,再过一阵我便下了车,康家的老管家还在操办白事,我把纸钱递送到康老妇那里,给老康上完柱香,康夫人便差人把我叫到屋里来,说是要给我谈些事儿。 这康夫人是齐逸乔的侄女,论辈分我得称她姑姥姥呢。因为她小时候被我外公认做义妹,所以就多了一个称呼,只听外公提起过她,没怎么见过,后来啊,我认识了老康,她嫁给了老康,她就说以后的礼数就免了,毕竟外公也走了。 可是人走了,这情分却还在啊。 她憔悴了许多,脸上也有好多皱纹,眼袋又重又大。只不过她还是那副模样,安详,端庄。 “姑姥姥,节哀顺变。您,还好吗?” 我坐下来,她看着我,说道:“你越发长得像阿哥年轻的时候了。以前啊,我经常同你外公讲,就说这于家的孩子,个个儿明事理,晓是非,肯定能比他做得更好的。后来啊,阿哥走了,我嫁给了那老康,盼望着膝下儿女也能像于家的孩子们那样,可是,调教不出来啊,我笑话你外公,不够圆滑,谁承想啊,自己的孩子,更不成器。” 我安静地听这个上了年纪的妇人说故事,但凡是和我外公有半点关系的,我都愿意静下来认真听一听,哪怕故事的主角不是他,我也会洗耳恭听。 “那年,正值破四旧,家里一贫如洗,要不是阿哥能帮衬着些,我和老康就得饿死了。后来我生了志虎,志展,他们却……当年南昷岭,你可还记着,阿虎,和阿展?” “记得,记得,当初是他们俩陪同我的。难道,他们就是您的儿子?”我忙应道。 我只知道阿虎阿展是文物界考古队的,没想到他们还有这样的具体身份。 “别人都说,我生了两个儿子,那得多高兴啊。可是兄弟俩,现在却在监狱里蹲着呢,我说,能解决的问题,干什么要动刀子,等闹出人命了,如何收场?他们这辈子,怕是再也出不来了,”她眼里忽然噙满了泪水,“探险的这条路,不好走,就算积累了再多的经验,躲开了那些个机关,最终也没落个好下场。安分吧,不安分吧,都苦哇!” 话罢,她已婆娑泪下。瞬时间,我也哽咽了。我知道她要表达什么。姑姥姥的确很可怜,阿虎阿展,为争口气,多讨口饭吃,干了坏勾当,锒铛入狱,是为不安分;现在呢,安分守己的老康,一直恪尽职守,本以为躲过了很多灾祸,可最终却也难逃一劫。 他们这个家,怕是要散了。凭姑姥姥一人,又能操持着什么呢? 回到事情的本身,这康家老小都把命搭在探险队上,考古,下墓,这口饭吃得不香。可是都扎根了,就一辈子要在那里了,正所谓择一事终一生。我们只看到,那些文物的存在和它有趣的历史背景,却没细想,它的来之不易,有多少人为了这个成果而做出牺牲。 可是就像她说的,积累了经验了,地下没有想象的那么危机重重,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可是,东风不曾来到,自己却先倒下了,死在了活人的手里啊。你说他错了吗?没有错,怪谁呀?不怪谁。你就只能指着天骂,骂人心叵测,骂世道不公。 “你瞧,我说这个干什么呢。于当家,现今文物界的情形你也看到了,咱这行是要没落了,我不求别的了,心能安了,就是最好的了,甭管是到了哪里,它都一样。” 我说道:“那,凶手查到了吗?” “查不到了。查到了,又能怎样呢?这群人,十个有九个是死士。尽管活捉了又怎样呢,招了又怎样呢,老康,他能回来吗?能保证,这样的事以后不会再发生吗?”说罢,她又是哭哭啼啼,嚎啕个不停。 我听了也是无比难受,资本的世界,有钱能够干大事儿,有本事的人,却不安定。他们被束缚在那里,动也动不了。 我含着泪,于是大点声告诉她:“姑姥姥啊,您要是有难处了,你给人捎个信儿啊,现在科技那么发达,时代也在发展,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您好生歇息,把身子养好,老康啊,可最见不得您哭了。” 姑姥姥的命也蛮凄苦的,儿子儿子不成器,现连自个儿老头子都走了,可真真儿地成了寡妇了。以前啊,念康家尚有人在,齐家虽没了后代,可老康毕竟能干,我就少登门拜访,少叙旧,怕说久了,旧事重提,又是煽情一天天。现在啊,姑姥姥孤身一人了,我们虽无血亲,可毕竟她也算我长辈,我可要多来探望她了。 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搞得我忙前忙后,四处奔走。我给二山胖通了电:“莫山,头报你看了没有?出大事儿了!你赶紧的,让人到报社里多走动走动。” 他似乎还不知情:“咋了?报纸上咋了?我今儿个店里客满了还没来得及看呢,出啥事儿啦?” “就小月那事儿!给人听去了!今儿曝光了!” “什、什么……你的意思是,在我这儿出的事儿?” “嗯,可不,小月刚刚跟我说了,他这事儿除了家里长辈,就那天跟我提到过罢了,没再和人说了。那天,不就你我在的嘛,凤鬼爷都不知道这茬呢!” “这可该如何是好啊,是我们店里人走漏了风声,也怪我那天太粗心大意了。” “先不说这个了,这事儿我也有责任。现想想该怎么办吧。” 295章 要我说,这事儿小月也有很大的责任吧,说什么都得对人家姑娘负责呀。归海家既是都同意了这门婚事,再阻拦着也于事无补;我的想法就是,先让敖蕴之把孩子生下来,之后大人间有什么恩恩怨怨再去解决吧。 总之,孩子毕竟是小月的亲骨肉,就算敖家有意思要把它当筹码圈钱,但归海家也只能认了这栽,到底是不能苦了这孩子是吧。 我比较担心的是小月的情绪,方才电话里头听他的语气就觉得不对劲儿,还是先找他安慰他几句吧。他这个人,什么都不怕,就是怕那些流言蜚语,因为他肩上担子太重了,他太重视背后那些人的说法了,这次媒体曝光了他,让全城的人怎么看他呀。 可能是太优秀了吧,越优秀,一有什么污点,就越容易变黑,这个道理就好比,一个人爬得越高,一旦摔下来了,就会摔得更痛。 此时我正赶往归海家,站在门口就能听见小月的声音。 我敲了敲门,小月招我进来,我便说道:“小月对不起啊,那天是我考虑欠妥,对不起。” “不怪你啊,”他说了,“只是,我现在心里很烦躁。毕竟,这事儿啊,不是人们想的那样。” 听这话,我倒不觉得他是在为自己辩护,反而是觉着这件事另有隐情。我便打了个问号:“这,从何说起呢?” “那天啊,同在一间酒屋里唱歌的,又不止是我和蕴之两人,我觉得这事另有蹊跷。虽然醒来的时候的确是那样,可我到现在都记不起那时的情景了。我不是想说有人在构陷,但我想说的是,这绝不是我自己的意愿,换句话说,我觉得是有人刻意让我这么做的。” 那么问题来了,小月如果真是遭人算计的,比如下迷药,恶意灌酒等等,那么敖蕴之至少得有个帮手,替她做那些事,而且这个帮手必须能够同时接触到她和小月的。 依敖蕴之的姿色,如果加以勾引,想骗骗小月是没问题的,可是小月说他现在是完全记不清那事了,一点儿印象也没有,在他看来,那就是没发生过。会不会,他们是趁小月昏迷不醒的时候下的手…… 那这也太狠了吧,手段极其卑劣啊,敖蕴之即便是对小月有意思,可这种操作也够骚的了。完事儿了,大家只能怪男的酒后乱性,只能责备小月在胡来。 殊不知,这背后的隐情。 因为在我看来,小月那样成熟稳重的人,平时蛮正经的,是不会做出那样的事的。况且他在生意上老练,经常有饭局,那个酒量不是一般的好,我觉着这花都也找不到几个能和他一样的。可以说,我几乎没见过他喝醉过,人一直都是很清醒的。 “这样,你先让人查查那个酒店,然后顺便也查一查你那些同学的来路。小月我相信你。”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终于能打起情绪来了,要不然这几天可都是攒眉苦脸的。 让他胡思乱想下去是不行的,他那么大的名气,好歹也是有点地位的人,怎受得住外头那些狠话呢。 改天我让人压压媒体的报道,把那几个曝光的大v给黑了,梅穹宇对这方面专业,他已经替我去提点那家报社了。要不是现在着急看敖楚和盖笑的比赛,我现在就去把那个走漏风声的人揪出来,把他的嘴撕个稀巴烂! 说到比赛,我这会儿才记起来是今天下午两点,眼看着马上就要迟到了,会馆里可坐着好多前辈呢。 我大步流星地迈进会馆,主事的孙会长给了指了个位置示意我坐下,又说道:“我说三爷,您端这架子是做给谁看呢,比赛可是您提出来的,时间也是您拟定了,瞧瞧现在都什么时候了?非要让几位老前辈等你一个后生吗?” 我尚未开口,坐在我旁边的一位老东主便道:“孙会长啊,我们文物界包了您这会馆,是出够本儿的,不欠着您啥。至于咱行里边儿的事儿,老夫劝您呐还是甭管了,再说了,谁还没有个急事儿是吧?” “是是是,老爷子教训得是。” 原来旁边坐着的这位慈眉善眼的老人,是归海家的头目,说起来应该是小月的叔公了。干瘦干瘦的,不过穿着很朴素整洁,时不时还冲我微笑,是很慈祥。 我当是哪位东主呢,面子这么足,听这前前后后一句“老爷子”的,敢情是归海家的老前辈呢。难得能见着一次啊! 我便道:“老前辈,您好呀,我是于泣轩。” “前辈这称呼就免了罢,大家都叫我老爷子呢。你要是不乐意,老头子也可以,哈哈。”他细看了看我,又道:“哎哟,你真倒有点像文京,只不过我长你外公十岁,比起你外公,我更熟悉你家里那个老不死的家伙。” 我抿嘴而笑:“哈哈,难怪小月总是跟我提起他叔公,说您慈祥,近人情,今日一见,才知他说的一点儿也不错。” “他这坏小子,没少在你面前说我坏话吧?”他笑得眉毛都像在跳舞了,又说,“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请吧。” 归海家的老爷子真够幽默的,不过我听说啊,小月和敖蕴之的这桩婚事,是他点了头的。虽然说归海家很多事现在都由老爷子他女儿归海薇说了算,但毕竟是家族里面最老的,说话分量最足的,当家人成亲这么大的事儿,肯定得他亲自敲定的。 这老爷子手握大权,可不比那些靠子弟喂饭的瞎老头。我这么做,是下了他面子了,毕竟敖家是他亲家,这亲家出了丑,他这老脸往哪儿搁呀。 算了算了,豁出去了。已经得罪了敖楚,还顾及什么呢,况且不就区区一个敖楚吗,大不了回头再给他份好的差事就得了。 我站起身来,接过话筒说道:“今天是白虎团领袖竞选的日子,想必大家也都明白。兹要没过这竞选者,以后就甭提护墓大使这四字儿了!规矩的确是人定的,不过你要搞点名头,就得先过我这关。行了,话不多说了,咱们进行第一项,笔试部分。” 笔试部分主要是由两大板块构成,第一就是分析近期文物界重点考察的几个古墓遗址的相关信息,比如结构构造,时间还有墓主人,包括分析它早期的发掘是否为政府行为等等;其次呢就是对墓葬考古进行综合评价,考的是核心素养。 我相信这一部分对于敖楚来说不是什么难题,因为他是学这个专业出身的,肯定知道很多这方面的知识。不过我更看好盖笑,她的能力独到,有实践经验。 这只是第一项,更大的考验还在后头呢。 好不容易缪老太太和卞老夫人能同框,可两个人半天都板着一张脸,搞得我两边不讨好,缪老太太气色不好,因为她儿子那点破事吧,再加上她那双大狗眼,瞪起来真够瘆人的;而卞老夫人呢,又因为卞铮的不复存在,因为卞承音和卞承君的夺位之争,闹不愉快,脸上也是黑沉沉的。我夹在中间真不知道说什么好啊。 敖家今儿还真有人来,来的是个老的还有个小的,就坐我后边儿,我刚没注意,要不是有人给了我入座的姓名表,我还真不知道后边有两双眼睛盯着呢。 那小的就对老的说:“我听说啊,台上那女的是他老相好啊,这笔试部分会不会渗了水分呀?叔要是因为输了,那找谁说理去啊!他娘的忒不公平了!” 我挺直了腰板,装作没听到,继续监督他们两个答卷。于是那老的便说:“你这怎么说话的呢?这卷子,可是归海家出的,况且咱们也有做准备了,输不了。” 大概过了半个钟,我又宣布:“第二项,实地考察。现在有两个地点供你们选择,你们抽签儿来吧,然后会有负责人带你们去相应的地点,怎么分胜负呢?谁比较快出来,谁就胜了。” 有人便问:“那这两个地方到底有什么不同嘛?会不会有粽子之类的?” 我解释道:“这两个古址都是文物界已经造成勘探并生成报告的项目了,安全度很高,不会有你说的那些东西。一个是安王夫人的墓址,一个是越溪将军的墓址,都属于普通‘甲’字结构墓葬,级别相当,公平性在抽签可以体现,这一项,比的是你们找出口还有观察分析的能力,综合度也比较高。没别的问题的话,就开始吧。” 忽然,坐我后面的那个小的站起身来,说道:“我不同意,这竞选明明就有问题,你这怎么保证我叔安全啊?万一要磕着碰着了可怎么办?再说了,凭什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呀!” 我转过身,只见那老的狠狠地拽了他一下命他坐下,低声让他甭胡说八道。我哭笑不得:“哟,你们敖家人很金贵嘛?我告诉你,现老康还躺在棺材里头呢!干这行的,就不能怕死,这儿可不是选秀,要是一点磕磕碰碰就受不了,回家做他的大少爷去吧!” 那老的算是比较识大体,便赶忙把他拉下去,笑呵呵地赔罪道:“对不起啊于老板,真不好意思,小孩子不懂事儿,您甭计较着。让他们继续比赛吧。” 一阵骚动后,大家也就平静下来了,只偶尔能依稀听见那老的在数落他的话语声。 这也太不像话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闹事,真是不长脑子。要是我是他长辈的,我就给他两记耳光,乱讲话。况且那也老大不小了,和我年龄相仿呢,说话怪难听的。 296章 估计着,这第二项得进行个三五天吧,东西已经给他们俩准备好了,接下来就各凭本事了。盖笑是我看好的,这次她也下了大功夫,可别说我偏袒自己人挤对敖楚,实力摆在那儿,比起来可未必是半斤八两。 文物界人事局总部的秘书给我通了电:“于老板,唉,老康家这次彻底废了,就在早上刚接到的消息,说康老夫人病逝了。我听说老康曾是你们家伙计,康老夫人又是您姑姥姥,于老板,请节哀。”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手一无力,手机顺溜地从手心滑落,摔在地上。 一见面没多久,本来想同她叙叙旧,老康走了,我却一直对她那天说的话耿耿于怀。我觉得,姑姥姥她更多的是无奈与绝望,对这行的失望透顶。可她说的不无道理,矛盾就在这里了,在动荡的环境下,文物界科考工作的步履维艰,与利润生存的矛盾,地下工作者与商业资本家所形成的鲜明对比。 这是个很大的问题,其实早在很久前就暴露了,这也是文物界的一个弊端。 不知道以后文物界会有多少个世家落得像康家一样的下场,不知道又有多少人像姑姥姥一样,看着身旁的亲人,一个一个地离开自己,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生命不可挽回,这条路一旦踏上了,就不能回头了,选择什么,就注定是什么的命。 家里的长辈让我为姑姥姥送终,毕竟她也是我的亲人,又是老康家的主妇,可是啊,我已经走过一遭了,那日她喊我去屋里说话,绝非她犯糊涂,她也不是真的控制不住自己而说出那些话,而是,诉苦的言外之意,她更想告诉我:不要干了,隐姓埋名,躲着文物界,躲得越远越好,余生不要触碰地下的半点灰尘。 可是我真的躲得了吗?我就算回去了无卫,有人也会三天两头找上门,我也不会安宁。父亲的身体还在恢复,而哥哥受伤了,现还在国外接受医治,他们都是这场战的牺牲品,他们没有赢,我却要赢。要我无所事事地度日子,那会更煎熬。 或许姑姥姥的叮嘱是对的,她资历比我深,比我看得更透,她也不希望,于家会是下一个老康家。这句话,不是没有可能。你看归海家势力那么强的世家,现也出了危机,陌家要不是有危机也不会血洗四块玉,动作不会那么猛烈。这样撞击式的演变,姑姥姥早看在眼里,她就是活得太清醒了。 可是我不一样啊,我抽不开身啊,骷髅玉从我而来,这一切也因我而起。我是于家当家人,我逃不了。 我叹了口气,告诉他们道:“舍不得啊,舍不得送送她老人家。虽然人都走了,但康家不会倒,抚慰金拨完了,再从我账户里拿一点出来,帮帮老康家吧。” 我马上就要回陌家了,可是在最后的这些天里我却越发感到不安,难道真的是要大难临头了吗?还是哪里的坟墓显了灵,非要逮着我们下地狱? 今天起来的头版头条依旧是小月的进一步爆料,甚至把我也牵涉其中了,七分是真,三分是假,可是大家只关心这些个假的,那些糗事他们恨不得多了解一点。 可谁没个污点呢?归海月也好,雨倾尘也罢,他们坐镇文物界多年,本来具有崇高的权威,可是却在这次的暴乱中渐渐被抹黑。像老康这样的家庭,文物界中不在少数,而一旦妻离子散,必定会怪罪到领导层上面,这与农民起义是一个道理。只不过领导层不是皇帝,表面风风光光,背地也有难处。 我独自慢悠悠地走在街上,突然有人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一回头:“凤鬼爷!” “三爷,怎么了,忧心忡忡的?是盖笑的比赛不顺利吗?” “不是,”我恍过神来,打量了他这一身西装的打扮,便好奇问,“你怎么来了?瞧你这样打扮,是要去见丈母娘吗?” “您说笑了,”他竟然有些腼腆,低下了头,“不过也算是好事,我之前啊,同您讲过,说要在无卫成亲,这婚期定是定了,可我想着往后挪,就是不知您的意下如何?” “定了就定了呗,干嘛还要挪呢?” “这不考虑到您得不得空的问题嘛,我寻思着三爷与陌蓝墨的三月之期马上就到了,所以我想问您,这一走,是啥时候回来呢?” 我把视线挪开,看向很远很远的地方,眉头微皱道:“我也不知道啊,或许是几天,或许是几年,或许,是一辈子回不来了。你们的婚礼如期进行吧,犯不着考虑我。” 他半晌不吭声,我连忙转过来看着他,笑嘻嘻地道:“哦忘了祝贺你了,凤鬼爷,祝你俩,白头偕老,早生贵子!”话罢,我擦了擦眼里的泪花,又道,“卞承君是个好姑娘,好好待她。以后啊,就找个好地方,安生过日子,不要碰这行了。好吗?” “这,这算是您的期望吗?”他有些木讷,愣了一愣,又忙问,“三爷,您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没有,你多虑了,”我依旧笑着对他说,“行了。对了,小月这几天心情有些不好,你现在要不要陪我去看看他?” “好啊。” 穿过了好些大街小巷,财路已被阻断,唯有熙熙攘攘的北路是最好的选择。奈何打不到车,我们只能想办法抄近路,徒步走到归海家。 这又是什么怪癖呢?天气热得跟狗似的,小月二楼和三楼的门窗也都不开一下,四楼的倒是敞着了。鬼爷见着也很纳闷儿,我们推门而进,叫了好几声,却始终无人应答。 一楼,二楼,三楼,每个角落我们都检查遍了,连只耗子都没有。床铺还是乱的,办公桌上的书也翻到一半,茶几里残留着一点水,我有不祥的预感,当我爬上四楼的时候,心忽然怦怦乱跳。 小月独自坐在最外边的栏杆上,没有护栏的栏杆,头发凌乱,衣冠不整。我惊叫一声:“小月!你在干什么呢?你快下来!” 他机械地转过来,只见他面容憔悴,眼睛显得特别地无神、呆滞,胡渣特别明显,整个人看起来苍老了许多。他看到了我,浅浅一笑:“小尺,你来了……” 凤鬼爷闻声而来,他看着小月赤着脚坐在边儿上,不由看向了我,好像是在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月本来的性格就很不一样,我记得去年有一次他去医院接受检查,那会儿我也刚找回七岁那年的记忆,也就没多注意别的事。当时有一位护士的朋友告诉他,他这个心理有点儿像很多人说的“双重人格”,脾性古怪,时好时差。说白了,是一种心病。 可是在我面前,他很少表现出来,在我的印象中,他一直是那个爱说笑的阳光男孩,没有半点污点能污染得了他。或许这是在我面前,刻意体现出来的吧。当初孟无妄冒充了他,我却很容易相信,那是因为当时我没有看清他的性格,直到后来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我才慢慢地了解他这个人。尽管有些时候,我还是不是特别能够看清他。 不过这些也许都不重要了。或许,我们每一个人都不相信,小月那么强的一个人,会受不了舆论刺激,会那么在意外界对他的看法,我们也不会料想,这样的阳光的人,他的软肋,竟是这个。现在我很害怕,一旦有很多人知道了他致命的弱点,那就会想办法,疯狂地击他那个弱点,直到把他逼成最普通的那个样子。 我不知道会不会是这样,因为我不能够确定,身边每一个愿意对他笑的人,背后会不会暗藏着一把杀人的刀。我也看不透,那些人是欣赏他多一点,还是恨他多一点。 “小月,你先下来,好吗?有什么事儿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解决,你想,当初文物界与我为敌,处处封杀我,可现在我不也是回来了吗?”我苦口婆心地劝道,“归海家,还等着你呢。” 他开始抽搐,表情扭曲,动作形如老人般,慢吞吞的,用木讷已经难以形容了。好在他还会假笑,偶尔笑一笑,不觉有泪光,吹着这迎面而来的凉风,他淡淡地说道:“很多人说我脾气古怪,性格高傲,经常做出一些令人不可思议的事情。呵呵,可又有多少人知道真相,理解我的痛处?小尺啊,就算全文物界的人背叛你,你还有倾尘,还有我,可是我呢?当所有人都指着我的鼻子骂时,我找谁说理去?” 他说这番话时的确戳我痛处了,一字一句都让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儿。我早已泪眼模糊,带着哭腔告诉他:“不,你不是只有一个人,我虽然不是很顶用,但我需要你知道,不论外边儿怎么说你,我冰三尺会一直支持你!小月啊,你就是太不懂哭诉了,一旦你说出来,你便会觉得,这些,其实也都没什么。” 遽然,我的胸口一阵撕裂的剧痛,接下来,这痛也没有持续那么久,总之在我意识到是毒的又一次发作后不久,那胸口似乎也就没那么痛了,我直接倒下来,吐了一大串一大串血,凤鬼爷急忙扶我,又冲小月喊道:“归海老板您就甭闹了吧,三爷他毒又发作了!” 我睁着眼睛,轻声说道:“真好啊,总有一次爆发了。” 小月从栏杆边上迈下来,直奔我这边,擦拭着眼角的泪渣,嘟囔道:“都吐血了还好,好个屁啊!” 这才是我认识的,原来的小月啊。 我微微一笑:“小月……”话罢,便失去了意识。 297章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报也登了,骂也骂过了,人也找过了,到头来白忙活一场;还有一段日子,我就要去陌家了,是时候终结这一切了。 只是我希望小月能够一直快乐地生活下去,做他喜欢做的事,一直是那个风风光光的样子。我不希望因为这次的事,而让他彻底深陷其中,以后却再也爬不起来了。 我醒来的时候,他就愣愣地坐在床边,我便道:“过几天,三家终于要会面了。天大的事儿,总会挺过去的。” “以前啊,总是我安慰你,现在却轮到你了。” 我苦笑:“不都一样吗?” 二山胖慌里慌张地闯进屋来,尖叫道:“好事儿咯!好事儿咯!盖笑,赢了!” 我撇撇嘴道:“这也算一门子好事吧,可那敖楚不是早就输定了嘛。” “三爷说的是,不过啊,我听说,他负伤回来了,是皮外伤,现在还在处理伤口呢。这归海薇以文物界的名义,补偿了一些医疗费,弄得倒彼此有些尴尬。” “姑姑?”小月皱了下眉头,“她怎么掺和进来了呢?那老爷子呢?我叔公,他什么反应?” “哎哟,老爷子是上辈人,这点事儿他压根儿没放心上。只不过呀,这次咱可是确凿得罪了人家,我怕呀,那敖家不敢把矛头直指您,反而要找咱三爷麻烦来了。” 我摆摆手道:“不会不会,敖家现在还是得仰仗归海家,可以说是孤立无援,要是跟我过不去,那受损的还是他自己呀!我只是想通过这事儿提点提点那敖楚,不要总打着坏主意,就算成了小月的妻舅又怎么样,我一眼都不会高看。” “还是您刚呀!”凤鬼爷却渐渐敛起了笑容,拱手作揖道,“三爷,归海老板,山胖子,时间也差不多了,承君已经在等我了。多谢诸位平日里的照顾与帮助,后会有期!” 想不到,凤鬼爷最终能得了个挺好的去处,我这样说是为他高兴,同时也有点意料之外吧。因为,他是目前,我们所有人当中过得最舒畅的,没有忧虑,不争不抢,没有太多的牵挂,要不是为他阿弟的事,我们或许也不会相识,现在他也差不多暂时放下了,也就更无所顾忌了。 七杀鬼爷名声远扬,一挥鬼阳扇,毒针俱发,一血封喉,亦曾一度令人闻风丧胆,而他日的美事,却也让人羡慕不已。卞家姑娘本就不赖,有他这样的男儿,自是佳配。 我撑着病恹恹的身子出来送送他,只不过可惜没能亲自送他们俩到车站,只能像现在这样,站在家门口,远远望着他离去。二山胖怕我染风寒,赶紧令我回去屋里好生躺着,这天儿下了点儿雨,早上是终归有点凉的。小月也略微打起情绪来了,好在能拦下他,我都不知道要是我们晚来一步,他会出什么事儿呢。 他没疯,要跳下去了完事儿了,那疯的就是我了。这几天,我一直对那几家报社指指点点,特别是那些媒体记者,网络大v,本来想花钱让他们安生些,后来觉得不必商量了,管不住嘴,就多吃点亏,要吃亏了就自然长教训了。 我也算是尽了能力,把该做的,能做的,都做了。虽然可能帮不上什么大忙,凶手还是一点儿线索也没有,但起码有些小产业也不至于活活饿死,至少能给那些人一口饭吃。我自己并不宽裕,于家也不是那么有钱,能帮的,也就是这些了。 雨倾尘还在镇压那些作乱之人,现在雨亦奇失踪了,要不是雨菲和书冧兰,雨家算是防务空虚了,有心人稍用点手段,就能让它吃亏。总之,文物界这光景啊,是祸不单行,一天不比一天好,我总盼着点儿幸事,少点儿风风雨雨,可不遂心呐。 盖笑现在已经是名副其实的白虎团领袖了,以后啊很多的事情还得倚仗她,动员,帮忙。归海家老爷子虽然没说什么,但知道这回是得罪了他亲家,难免有些下不去面子,我差人给他捎个信儿,就专程是致歉的,不肯亲自前往,是怕见着了生人又失了礼数,不过诚意我自认为是尽到了,老爷子,应该会懂我的心思吧。 不过说归说,闹归闹,敖家再不受待见,那敖蕴之毕竟是小月的未婚妻,我还是得叫一句嫂嫂的,至于那敖楚,爱咋咋地,还关中第一剑,是梁静茹给他的勇气吗? 小月倒看开了些,那天闹也闹过了,风声也平了,报刊收敛了些,但他总觉得,哪里做得还不够好。他说,那敖蕴之,也算是受害者吧,且不说他们俩之间到底是不是她在作祟,但就拿这几天的流言蜚语来说,对一个女人,已经伤害够大了。谁不要贞节不要面子呢? 我倒是从未见过这女的,归海月兴致勃勃,说以后如果成了亲,我和她难免要打交道的,不如现在早些多走动走动,也不会太生分了。他说的也有点道理,尽管他们俩这桩婚事彼此都不明不白,甚至是小月不愿意的,但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就只能这样了。 她还在房里养胎,估计是在阳台上漫步吧,归海月先去给她知会一声,我却也没有多准备,就上楼了。她穿的倒很朴素,见了面,却不乏礼数,欠了欠身,温和地道:“是于老板来了,蕴之有失远迎。” 都什么年代了?还有失远迎,就算不挺着个大肚子,那知道我要来也犯不着到街上摇旗呐喊啊,我可受不起这么大的排场。 长得倒还行,眼睛圆溜溜的,很亮,鼻若琼瑶,笑容可掬。感觉是个清新又不失典雅的气质女吧,要比起盖笑,差了那么点刚气,要比起离珠,又还不算温恬。总之,温文尔雅应该可以形容吧,倒觉着,有点像倾尘他老婆,书冧兰。 只不过书冧兰那是大门第出户,生下来就是千金小姐,又是大家闺秀,而这敖蕴之,则稚气了点儿,可能是年龄原因吧,没有书冧兰那么成熟。 “蕴嫂子,我年纪小,以后这声老板就免了吧,您可以像小月这样叫我小尺,也可以叫我泣轩。要见了面儿了,甭客套,自己人。”我说道。 小月瞄了她一眼,她浅笑:“于老板,您是文物界的老板,而于家也是文物界的重中之重,这声老板是铁定要的,免得外人说我套近乎,不知礼数呢。” 话罢,小月静悄悄地离开了房间。其实,在来之前我早就和他商量好了,我要同敖蕴之单独谈一谈,说不定能问出些什么来,这个人看起来很单纯,实则不简单。她,没有月夫人和卞承君那样的强势狠辣,但却总让我有点捉摸不透。 我坐下来,给她倒了杯水并递给她,她道谢后便问:“您今天来是有什么话要吩咐蕴之吗?” 我把手揣进裤兜儿里,平淡地道:“也没有别的事儿,毕竟您还养着胎儿,有些话,我现在不方便说。只不过呢,我还是想请教一下您,嫁给小月,您心里欢喜吗?” “当然,”她抿嘴而笑,用一种很困惑的眼神看着我,“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如果敖家没有逼你,你会这样做吗?尽管你爱小月,但你不觉得,你这样很残忍吗?” “呵呵,于老板,当初在酒店里,失身的,是我,这段日子里,受害的,也是我。我承认,我是不够爱他,但这并不代表,以后我不会爱他。于老板,您好像对我们俩的事儿,很关心嘛?” 我森然道:“小月和我的关系,想必你也知道。关心,那是必须的。我不嫌这声嫂子叫得早,是因为您腹中怀有小月的骨肉,至于敖家的手段,您就甭撒谎了,没有父兄的逼迫,你是不会做的。” “是又怎样?”她低下了头,“敖家生我养我,我为它争点儿利益,又怎样?于老板您既然知道我怀着小月的骨肉,却还要处处与我敖家作对,与我大哥过不去,就不怕……” 我捧腹大笑:“哈哈哈哈!我倒真一点儿也不怕,您肚子里这孩子,是敖家唯一的筹码了,我刚不也说了,要不是依着它,小月的这个老婆,我是不会认的。您难道还没有听明白吗?” “那您想要怎么样?事到如今,难道你还想毁了我们?” 我摆摆手:“不不不,蕴嫂子,我不是冷酷无情之人。这件事,虽然是你们背后捣的鬼,但小月也有责任。其实,我挺佩服你的,一个女人,竟然可以什么都不要,也是为了所谓的亲情,恩情啊。您这勇气,是我真真儿佩服的。” 她抬眸,轻言轻语:“很多时候,很多事,不是能由我自己做决定的,我也是没办法。我对敖家,也就到这里了,我能做的也就这些,以后的事儿,我管不了那么多。你放心,我会一心一意对他。我现在最大的希望,就是我和我的孩子,能一直好好的。” 原来,这才是敖蕴之。为了顾全家族利益而不得不作出的最大牺牲,她牺牲了一个女人可以选择的幸福与人生,牺牲了她最宝贵的东西,从来没有选择,没有退路。尽管这样做,对小月很不公平,也不是正义的行为,但她身上的那种坚定,还是蛮让人钦佩的。 或许会有人笑她不懂自尊,不自爱,甚至是一些更污秽的词语。但是我相信,如果她可以选择,她一定不会这样做;而面对没有选择的另一种结果,死亡,那么她毅然选择了前一种。 298章 夜深人静,晚风轻拂。 盖笑的工作已经基本布置完成,老康家的后事料理妥了,归海月和敖蕴之的事也暂告一段落了。接下来,就是我最担心的事了。三家头目集聚,在遁世阁花都分区开会,这也意味着,我要去陌家赴约了,只是时至今日,我都没有想好要怎么面对陌蓝墨。 二山胖的意思,是要我做好万全准备,绝不能轻易栽在陌家手里。那天陌红水气势汹汹,尽管是提醒我赴约,却也没给我好脸色。他说备好暗器,安全第一,必要时可擒贼先擒王。陌家的头目,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是这样不就是割裂了三家的关系而搞对立了吗?我们的目的是一致对付机关大师,使文物界安定恢复如初,这个时候搞内乱对彼此没好处。而且此番回陌家,我还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弄清楚当初在残虹古山留下来的谜题。 夜间,穿梭在屋檐处的黑影忽然一掠而下,树叶随着他的身影簌簌而下,风变得猛烈起来,月色惨淡,路灯已熄灭,我孤零零地从屋里走出来,望着他。 我打量了那个人的身形,觉得有些熟悉。不用猜了,肯定不是陌家人,蓝墨是被我一戳就破的,现在见了我不会这么淡定。 上次在石窟已经够明显了,蓝墨是背着千婳门门主救我的命,指不定现在还受着陌家的教训呢。 但眼前的这个人,必定是冲着明天的大会来的。而冲着大会来的,肯定是机关大师,因为现在只有他这样一股势力,独立于明天的会议,可是以这种方式出现,未免有些愚蠢。因为,他已经掌握了很多秘术玄术,可以操控很多现今人类都做不到的事情,又何必如此呢。 “我现在给你两种选择,”他开口道,“第一,很简单,把两块骷髅玉归还,并把你在五官王石窟里所看到的一切,都告诉我;第二,乖乖跟我走一趟,而这一趟,会让你忘掉所有,化为凡人。” 这倒挺有趣。他看起来像是在逼我给他利益,好像是想得到什么,但从他给我的第二个选择来看,却一点儿也不是。怎么说呢,一方面呢,他是想彻底摸透于家的那些秘密,想验证一下所谓神话传说在现实中能否真的实现,他是想得到全部;而另一方面呢,却又不得不让我作出选择,就好像说,有一个游戏,然后现在有两个关卡,让我选择其中一个去闯关。 这样的想法,几乎超脱了人的本能。 因为它不仅兼具利益和个性的统一,还具有很明显的自主性,具体一点,打个比方,要我安排一部电影的情节设定,现在是我当编剧了,我要作判断了。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那个把骷髅玉从墓里边带出来,又给百尸公巫景同下咒的,又让我陷入这样一个迷雾世界的机关大师,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或者说,他是什么?他又在想什么? 难道,现实所发生的一切,真的是受安排的?可是这违背了常理,因为世界是物质的,是按客观规律发展着的,没有哪一个个体的意识,可以决定这个世界的运动发展。 道理是这样,可是自打骷髅玉现世,于家的那些个秘密被抖出来后,好像,这个世界,还有一些不一样的空间…… 只不过,你没有发现,没有看到,更无从摸索。就像深深的黑洞,就像独立于人意识之外的其他世界,且不说太远,就说地球之外,天之外,是什么?是否也有一双眼睛在窥伺着我们? 特殊物质的存在,本就违背了现实,违背了规律。骷髅玉的出现,亦复如是。 那现在主人公是我,选择权也捏在我手里,我应该怎么办? “你想好了吗?”他又说了。 我现在才知道,我的追眼通在他面前已经失灵,因为我刚刚想集中注意力去看透黑纱下他的脸,想看清他的五官,可却发现我远远做不到。就连他的其他部位,我都看得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有个人站在我面前,正在和我对话。 我回过神来:“那么请问,做第一个选择,对我来说,有什么影响?对其他人来说,又有什么影响?” “哈哈哈哈,很简单,我可以告诉你,只要你选择了前者,那么我会让你成为真正掌握于家的秘密的那个人,你不仅能够熟练掌握秘术,还可以动用特殊物质去改造很多现实中改变不了的东西。比如说,特殊物质可以让你进入宇宙虫洞,你会看到一个逆画面,可能实现高速而超光速,这样一来,时间倒流,好像也是有可能的。” 这…… 就爱因斯坦的狭义相对论而言,确实是当人的速度超越光速,就可以实现在时间轴上的反向传递,根据计算,理论上是存在的。可是这也只是理论上,这个解释本身是存在bug的,后来也有科学家提出相关悖论。因为光速已经是目前所能知道的最快的速度了,超越光速这样的假设,在今天看来,是根本不可能存在的。 可难道,特殊物质,于家世世代代守护的秘密,就和这个有关? 难道,那么多人的牺牲,只是为了守住它,为了不让它被打开,为了不破坏这个世界的平衡? 可话说回来,它还是的的确确存在的呀。 不,我不信,我不信。我也不会做选择,我要逃离。 “怎么了,你害怕了?” “不是,这个选择,需要有一定的时间去考虑。”我不假思索地答道。 “可是你现在没有给出你的答案,就相当于你是弃权了。那么,之后的故事,会按照我的想法安排,会根据我的意愿去决定。你,依旧是你,你们,也不可能拗过我。” “你想干什么?”我直勾勾地盯着他,“你到底是谁?我跟你讲,如果谁出事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话罢,他便消失得无影无踪,长夜难明,半点踪影不曾见着,任凭我在黑夜中乱扑乱抓,那个人始终没有半点儿声响。 他说的那些我都听不懂,我知道他肯定就是那个幕后主使,是安排这一切的操控者,可我搞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等明天见了舅曾祖父就知道了,他一定会有办法的。于司宸现在是咱们这儿最老的,最德高望重的,我想等他的答案;另外,至于今晚的事,我觉得我或许应该先瞒着,毕竟,这个选择最终是我自己做出来的,不论正确与否,结果如何,都要我自己一人承担。 现在我只要一闭眼就会想到那个人说的那些话,然后联想到过去在古墓里所遇到的人和事,之后便开始害怕。就觉得,自打骷髅玉从我的世界里开始出现,这一切都变得不正常了,这个世界也变了。 特殊物质,真的有那样神奇的功效,那么一旦它被公之于世,那个后果可想而知。这也可以推断当时为什么有人要把骷髅玉列为禁物,也揭示了巫景同觊觎于家秘密至死的原因。 清晨起来天气凉了些许,陌家的车已停在了楼下,排场不小,因为这次是真正肯抛头露面的,既然要让别人知道是陌家出师,那就不会太苍凉保守,敛起以往低调的风格了。 小月亲自叫我,说要我一道走着,互相有个照应。天阴沉沉的,大家脸上都没有什么好的颜色,二山胖,雨倾尘,还有梅穹宇等人送别我们之后便各回各家,料理自己的家里事了。毕竟文物界现在还是很乱,在这种紧要关头,可务必要站稳脚。 小月说:“待会儿你要见了陌家的头目,可别发脾气呀。还有,你和蓝墨的事,就不要让长辈们知道了,我听说,离珠也去了,不过碰见了千婳门那只毒蝎,我觉得,她会吃亏。” “什么?离珠姐也去了?她是去找蓝墨的吗?唉,都怪我没有事先提醒她,那千婳门的门主可不是吃亏的主,我早就看出来了,说是与蓝墨有交情倒不见得,她就是喜欢蓝墨吧。可是我最讨厌她那副虚伪的样子,跟离珠姐可没得比。”我噘嘴道。 这车里面开车的可是陌家人,小月连忙作了一个“嘘”的手势,故意压低声音:“你可小点儿动静,我跟你讲啊,在遁世阁可别提那只毒蝎,她比笑蜈蚣可毒了。况且,说来,她地位是比蓝墨高的,蓝墨得听她的话。再说了,人家当初救了你无卫的人,你还不得谢谢人家,回头给人说了,恩人不谢反倒给下毒的贼人说话,之后你这体内的毒就更别想解了!” 我不屑地道:“不解就不解呗,死了才更痛快呢。谁知道他们搞什么名堂呢,明明他们家是护法,现在都这么嚣张了,依我看,他们是被于家的那些秘密还有宝藏喂饱了撑着的吧,翅膀硬了都。” “你……”归海月很无奈,“行行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总之,谨言慎行。这地儿我以前来过,其中有几个人我也是认识的,要出了什么事儿,你报我归海月的大名就得了。” “去去去,免死金牌呀?”我瞄了他一眼,“陌家又不是监狱,没那么邪乎吧?况且咱们又是各家当家人,他们还敢不放眼里?” 299章 一路上颠颠簸簸,和小月感伤物是人非山长水阔,天全晴了,遁世阁花都分区也到了。陌蓝墨早就在外边等候,透过车窗我很快就注意到他了,估计他也很快就看到我了。 我下意识地低下了头,小月便道:“好了,放松点,别想太多。” 我以为天还会持续放晴,没想到霎时间乌云密布,阴雨绵绵,他从远处走来,为我们撑起了一把伞,他的脸上写着忧郁和不快,这我还是看得出来的。我寻思着,是什么逼得他变得如此? 我一直以为是陌家迫于他的压力,给他以超负荷的工作,并施加沉重的负担。不然,我怎么会看出来那天在无卫禁室里他的反常,而他又怎么会下的入手给我投毒,除非是到了不得已的地步。他肯定比我清楚,这毒非常人所能忍受。 他也会知道,我其实并不希望笑蜈蚣真的死去,尽管扶以秋的毒是从他那儿得来的,尽管他之前骗了不少人,可是我觉得那是作为一个父亲最后的一次野心。我知道,像起死回生这样的想法应该被批判,我甚至要想办法唤醒他,可是于家的遁形之术,还有很多很多,都在告诉我,这真有可能。 如果有可能,那又怎么不能成全他呢?人可以有私欲,但不能为了私欲而作出伤天害理的事,道理大家都明白,可是,这世间有太多东西都难以平衡。 现在看来,陌家的所作所为是为顾全大局,他想吞并所有秘密,把所有知道半点天机的人都消灭,他们要赶尽杀绝,这样才能守住秘密,一旦那些天机泄露了,后果不堪设想,这天,会变,这一世,也会乱。 可是要做到这样,就得有所牺牲。牺牲部分的利益,来保全整体。这似乎没有什么说不过去的地方,可是当我看到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地遭遇不幸而离我远去时,我又觉得这样很不公平。 有些人注定要成为这场局的阶下囚,替死鬼,有些人注定要牺牲。个体不是主导,可为什么就不能多考虑一下他们呢? 如果真要我做选择,我宁愿和那个人走一趟,然后忘掉这一切。不负责任地忘记。 陌蓝墨伸出手来,把一个小瓷瓶塞到我手里,说道:“这是解药。” “蓝墨,设想这一切都没发生,那该是多好啊。” “如果这些都没发生,没有骷髅玉,那我也不会认识你。” “是吗?那你又怎么确定,我们不会通过其他方式而相识相知?” “我也说不清了。”他忽然闭上眼睛,泪花从眼尖滑落。 离珠姐的事估计已让他够烦心了,今天我和归海月来陌家,他也不是很高兴,我服了解药,他也不会笑,甚至还没有陌凡墨见了我开心。陌凡墨,虽然不能和他相提并论,可是,毕竟也是帮过我的人。 多余的道歉也不必了,我能理解。在这样紧要的关头,我们之间的事情是轻的,之前的恩怨也就一笔勾销了。 小月同我一道进入遁世阁主厅,和他也只是匆匆擦肩而过。早就听说外婆会来,虽然以这样的方式见面有些奇怪,但毕竟她是我外婆啊,是和外公最最最亲的人了。能见到她我非常高兴,这也是我从小盼到大的,如果表哥现在能到场就好了,他一定也很想见见她吧。 我听常凝说,外婆是典型的归隐之人,除了单半仙,现在是以居士为号,具体是什么居士,她当时只略略提过一次,我已大抵忘记了。不过这可能也是她这么多年来,没有来找我相认的原因吧。 过去一直杳无音讯,我几乎动用了一切人脉,甚至于请雨倾尘、二山胖去打听,可都没有结果。后来想想也就算了,或许她不希望我找到她,也不希望有人再打扰她,这是她晚年避世的愿望了。 我只要知道她还健在那便足够了。 陌凡墨悄咪咪地告诉我,我家人(指舅曾祖父以及外婆)在a区四楼的总部,我可能暂时还不能见到他们,因为大会正式开始是在明天,也就是24小时以后。 他也不敢和我过于亲密,因为有陌家掌权的老辈盯着,怕挨罚他就得明智点。刚刚我还看见了当初遁世阁的陌阁主,相比之下,他在这陌家里面算是比较和蔼可亲的吧,其余的,但凡上了年纪的,就摆着一副臭脸跟谁欠他钱似的。 不知怎的走着走着小月就不见了,我不就上个厕所的功夫嘛,让他在外边等我的。真是奇怪,平时他从不这样;这儿我一点儿也不熟悉,他还比我好点儿,现在我和他走散了,我也不知道要上哪儿去呀。 我顺着房外面的走廊找寻他,轻声呼唤他的名字,生怕有人察觉,然后以为我鬼鬼祟祟的是在做坏事,那就不好了。 话说这遁世阁的分区,说是遁世阁的地方,可这分明就是个酒店,这次来这里开会只是为了方便集聚三家头目,所以说这儿压根儿就是陌家包的酒店。虽然打扮得有模有样的,的确像是他家的风格,廊道的两个节点,还有门口,以及各个楼道都有人在把守。这些黑衣人,一身西装革履外加一双黑皮鞋,帽子压得低低的,头也是,生怕见了人似的,倒是还挺恭敬的,半点不动地站在原地。 不过我倒是注意到了,他们身上有枪,不仅如此,应该说,每个人都是被安排了指令的,这和之前机关大师的同谋很相似,都是死士。强调这一点是因为,我觉得陌家的势力其实已经和机关大师相当了,况且现在我们才是掌握了核心秘术的一方,三家只要鼎力,还怕打不走对方吗?更何况现在都什么社会了,我们是占理的,只要证据确凿,又有警方帮衬,还怕逮不着嘛。 这逮扶以秋,那是冒着风险的,因为有可能我会伤着她,我这报的也是几十年前的私仇。可是这如果是逮捕机关大师,那是绝对天经地义的,警局不会坐视不管的。 现在想来,陌家不敢声张的原因应该主要有以下两个方面:第一,之前也有提到过了,他们不想得知于家秘密的群体扩大化,力求减小一点透明度,因为有些天机泄露了,那可是不得了的,可能会有灭顶之灾啊;这第二呢,就得来说说机关大师这个人了。 这个神秘人的存在,是迄今为止,我最疑惑、最恐惧却又有一丝丝敬畏的人。他的能力,可以抵几万号人,应该这么说,他具备了常人不能有的超能力。或者又说,他是真真正正地,掌握并破解了于家的秘术。他可以轻松地控制我的追眼通,可以操纵百尸公,而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还有,他到底是怎么掌握这些他又为什么要安排这一切,那这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我猜测,他是通过骷髅玉来布置这一切的,两块石头,游走于我们这群人之间几十年甚至更久了,从横向和纵向把握了,从空间和时间把握了。 之前我也有过毁玉的念头,不过事关重大,当时我还是归宿人,我知道尽管把它毁了也无济于事了。结果只会适得其反,让我失去了又一条重要的线索。 陌家包的这酒店,谈不上是花都里面最高级的吧,但设备房间什么的却样样齐全。可这楼房这么大,我上哪儿找小月呀? 电话也打不通,连个影子都看不到。 “阿轩……” 忽然有人从背后唤了我的名字,我立马止住了脚步,缓缓地拗过头。 只见那人穿着披风,拎着一个木箱子,站在不远的地方,面对着我。他戴着一副黑墨镜,我们即使离得没有那么近,可我还是能注意到他脸上的那道刀疤。 我很快反应过来:“陌阁主。” “嗯,”他说道,“我听说你来了,有几句话想对你说。对了,于司宸让你把梼杌刀先交由他保管,你送去了吗?” “刚来的时候,陌凡墨少爷替我送去了。” “那就好,”他走近来,把木箱子交给我,正色道,“这是流离鞭,现在还给你了。当初凡墨不懂事,还望你多多包涵。” “这……”我有些迟疑,表示不解地望着他。 陌阁主顿了顿又道:“当年日月艳客于紫玥牺牲后,我们陌家便即刻命人将东西取回来以免落入贼人之手。当初她还剩一口气,她告诉我们的人,把这鞭子藏起来,遇到合适的人就送给他。其实她的言外之意是要我们好好保护和培养于家的后人,并将这流离鞭传给他。现在终于完成了。记住,别把它丢了,它是用来抽坏人的,可不比梼杌刀,梼杌刀斩的是地下之兽,而这流离鞭,对付的是上面的人。” 这个道理我倒听得明白,心里也敞亮。当年于紫玥用它抽巫景同还有他的兵士们,用它保护了于家。 这样的女侠形象,应该被维护。这鞭子里留存的,是于家人的忠肝义胆啊。 “我一定会好好保管的。”我应道。 他忽然把视线移到别处,心不在焉地说道:“自打伍伯走了,我这心里面总觉得不踏实,像缺了什么。可惜啊,他多么好的一个人,就这样,什么也没留下……他给陌家干了一辈子,我问他要什么,他都不应答,只说是要给小姐讨个公道。说白了,他的复仇之心,比你还深啊。这件事,已经藏在他心里十多年了。直到见了你,他才终于有了着落,他告诉我,他很高兴,却又很难过。” 300章 我想让他就此打住,不要再说下去了。伍伯的死让我一度沉郁,对比笑蜈蚣之死、姑姥姥的病逝、四块玉被血洗,最让我难以释怀的还是伍伯。 伍伯不是我们家里的人,却为我们家隐藏多年,复仇之心可炽,如果不是为了扳倒扶氏,估计他也不会加入陌家。还有神婆常凝,她时常陪伴母亲左右,又是服饰外婆之人,她早该比我痛心吧。 伍崇常凝夫妇不欠咱们的,可他们一生都在干什么呢?想来,我母亲也是欣慰的。好在贼寇已入法网,陌家带走了扶氏俩人,抹除了他们的部分记忆,现在还在监狱里蹲着呢。这应该是最好的一种结果吧。 我终于能勉强插上一句:“贼人已被绳之以法,他可以放心地睡一觉了……陌阁主,我有一事相求。” “请讲。” “这次来遁世阁我是下了决心的,连招呼都不曾和我父亲打过,我是不孝之子啊,可是我没有法子,三家共商大计要合力击退神秘人,我责任重大,难以脱身,如果我一辈子都要扎根于此了,劳烦您想办法替我照看一下无卫部族,照看照看我那老父亲。”我诚恳求道。 “这倒没什么问题,只是,我在想啊,本来你是可以做你的无卫少主的,你又为何要牵扯进来呢?难道就因为你是当家人或者,你是他们口中所谓的圣童?” 这个问题直捣我的心灵深处,说到心坎儿上了。那夜那个神秘人给我的第二个选择,无非就是回到阁主的这个问题本身上来了。过去,我认为我是骷髅玉归宿人,就理应承担起这一切,而且在这个过程中我也发现了我的家族和别人不一样,他们有故事有秘密,而我也不知不觉有了使命感。可是现在呢,我连一次逃脱的机会都没有吗?明明我已经和骷髅玉一刀两断了呀! “这场局我是注定不可能置身事外的,陌阁主,为什么一定要把这个当成灾祸去看待呢?我觉得每一次尝试,都是对我本身的发展与完善,是一件好事。如果没有骷髅玉,我或许不会认识那么多人,不会经历那么多事,不会去绿眼迷宫,不会去楼兰古国,不会去蜓北,不会去残虹古山,也不会有那么多的见识,也不可能解读: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如果没有骷髅玉,我就真的是平平淡淡地过一生,没有大风大浪。风浪尽管很凶险,不是什么好彩头,但却很有看头。” 他迟疑了好久,大半天说不出话来,不知道是不是在注视我,总之走了神,没有应答我的话。我有些尴尬地杵在原地,忽然归海月从后边追上来,轻拍了我一下,说道:“不好意思我刚刚和一个朋友在说话,害你担心了。” “没,没事。” 他转向陌阁主,拱手作揖道:“原来是陌阁主,您好呀,我是归海月,方才失礼了。” 陌阁主摆摆手:“无妨,过去的那些繁琐礼节就不必了,什么年代了都?现在的年轻人呀,都讲究简单,一些没必要的套数,就免了吧。所以你们俩也都别太拘束,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就好了,有什么问题可以找凡墨。” 道过别后,我本想说服小月陪我去拜见外婆,可是他说现在我外婆还有舅曾祖父,还有老爷子还在一窝里商讨什么呢,而且现在人多眼杂,要惹出些是非来那对于家是没好处的。也罢,不着急,小月说我带我四处溜达溜达,也放松一下心情,他说看得出来我这阵子都挺紧张的,是该缓一缓了。 可是这不逗我玩儿嘛,这里是酒吧,这么大的酒楼,不就楼层和房间还有下水道嘛,有什么好溜达的。更何况,每层都有站岗,戒备森严,要是磕着碰着了,别人还以为我们要搞事情呢。 小月拉着我蹜蹜小跑起来,我觉得忒不对劲儿,而且细想来,小月尽管来过这儿,可顶多也就有点印象吧,他还能带我去哪儿呢?而且刚才他还说,他在和他朋友说话,这就更奇怪了。 我便禁不住问他:“你在这里还有熟识的人?” “嗯。你走快点。” 我一头雾水,心骂他又在发什么神经。正在此时,我才意识到有不对的地方,小月身上怎么会有枪支呢?进来的时候我们可都是检查过的了,他上哪儿弄来的枪呢? “你这枪哪儿来的?”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暴露了,可是他并没有立即承认和解释,而是没命地跑起来,拽着我的手恨不得也把我带飞,我实在有些疲累了,终于,他踹开一间房间的门,房号是a-417;他旋即转身把门锁起来,我一脸茫然地望着他,质问道:“你不是归海月,你究竟是谁?” 他愣了一下,不紧不慢地撕下人皮面具。 陌蓝墨?! 果然,只有陌家人才配拥有枪。这里是他们的地盘。 可是我就更疑惑了,他莫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非得私底下找我说,不然也犯不着假扮小月呀。我冷静了些许,他也镇静了许多,眸若冰霜,眼神带杀气,那熟悉的五官,再次勾起了我昔日的回忆。 那段难忘的墓中探险的经历!那可能是我人生当中最刺激的吧,每次都是他挺身而出,每次都是他带领我们斩尸破关。 追眼通的力量实在强大,可惜陌家人对追眼通并不免疫,我还是能透过这特能看出很多东西来。蓝墨那锐利的眼神里,略微有些疲劳,对他来说好像是略微,但在我看来,他已经够累了,他要顾全的东西太多了。都说陌家人无欲无求,没有心,可是就在这一刻,我又发现,他真的和别人不一样。 “怎么了蓝墨?出什么事了吗?”我首先打破沉默。 他松了一口气:“你不怪我投毒的事了吗?” 我思忖片刻,摇摇头道:“先前是百思不得其解,可现在看来,我又觉得你是真的迫不得已。你若不去做这件事,我想我不会活到今天吧,陌家要抓我是何等的容易,又何必拖到现在呢?” “你不生气,我就很知足了。”他露出久违的一丝笑容,可是没过多久,他又有些失落,我不知怎么才能抹去他心里的那些愁云,可能是压太久了,想抹除都没办法了吧。 还说要让我放松,让我缓一缓,他连自己都顾不来,自己都快被大山压倒了,还怎么替我解压呢?对比之下,我又有什么好忧虑的呢? 陌蓝墨,我只希望你有什么事千万不要瞒着我,一定要说出来,告诉我,不要什么都自己扛着。尸尊又怎样,身体素质强大又怎样,巨人也会倒下的呀。 他扶住我的肩部,眼神里带着急灼与疲惫,却仍然很认真地告诉我:“小尺,有些话我现在还不能跟你说,但你一定要听我的,按我说的去做。好吗?” “那你至少也要给我解释,我为什么要这样。” “我们陌家有一种药可以使人暂时气不顺脉象紊乱,达到一定程度会让人感觉不到生命现象,但只是暂时,过后你醒来可能会觉得身子虚弱,但没有关系只要休养一阵子就会好起来的。你听我说,陌家要试验你,让你尝试掌握那些秘术,那可比死亡还要痛苦,比毒药折磨更难受,且不说成不成功,我觉得你的身子骨是扛不住的。” “什么?你要我诈死?”我讶然问道。 “必须这样做,三个月之约,我就是想让你摆脱,这么多年了,你不该受的都已经受了,我不能眼睁睁地再看着你受苦了。” “可是我诈死了,消失了,不见了,他们不会发现吗?他们发现了?你又该当如何呢?你能全身而退么!还有,小月怎么办,他们怎么办?”我心急如焚地道。 “这些你都无须考虑,我已经安排凡墨替我保守秘密了,他会保证我们朋友的安全,陌家是不敢怪罪谁的。你就放心地走,然后,以后不要亮出真实身份,隐姓埋名,忘记过去,忘掉所有,重新开始。好吗?” 这,这怎么可能呢? 我怎么可能忘掉所有而重新开始呢?蓝墨,你的想法太简单了,你以为我那样会快乐而平凡地生活下去,其实不然,那样我会更煎熬。与其没头没脑地熬日子,不如实实在在地搏一搏,谁说我一定会输呢? 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要让我放下,让我当作个没事人…… “蓝墨,我知道很多关于机关大师的秘密,我之前去过石窟,我们三家一定可以合力击退他的?文物界也需要我,我不要,我不能,我们还要一起去探险,去探索地下的未知世界呢!” “不,小尺,你清醒一点,你不知道,陌家对你的考验是有多恐怖,反正我是没办法看着你被拿去试验而袖手旁观的。就算是为了我的努力好吗?你哥现还在医院里躺着呢,他肯定不希望你涉险,肯定想让你开开心心的。听我的,好吗?” 301章 蓝墨是了解我的脾性的,他肯定知道我不但不会服从,反而要逆着他而行。因为我也清楚,一旦我诈死,逃了出去,蓝墨一定会承担所有的罪责,那可比我被拿去试验要惨得多。 试一试也无妨,至于能不能获得秘术还未定呢。蓝墨其实还考虑到了试验的后顾之忧,因为一旦成功了,我会很危险,机关大师不会轻易放过我。 陌蓝墨的眼神异常坚定,我担心下一步他会强制性让我吃药,逼我诈死,恨不得把他的计划一口气给执行完毕。可是我哪儿那么容易服从,我开始大吼大叫,就在这时,小月推开房门,我和蓝墨都生怕被陌家人发现了,闻到了动静后直到发现是归海月时,才不由松了一口气。 小月正色道:“你们俩在这儿吼啥呢?喂,陌蓝墨,是不是你又想给他投毒呢!” “没有。”我替他回答了。 蓝墨瞥了我一眼,又看着小月,认真地道:“你如果不希望小尺卷入其中的话,就得按我说的去做。人不该承受的,他也一样不能承受,圣童也好,归宿人也罢,他始终只是一个普通人,并不能比我们快活多少。” 归海月愣了片刻,迟疑地望向我这边,貌似在等我的意见。我明白此刻他心里也有了答案,他自然会赞同蓝墨的想法,可我自己呢,我不想辜负他们,却真的也不想就此湮灭于尘世之中。我既然完整地来到这个混沌世界,就应该完整地离去,而不是虎头蛇尾,草草收场。 我并不认为这是在自讨苦吃,反之,我倒觉得这是审视自己、审视人生、审视命运的另一个维度。你们既然给了我这样的一个机会,我又何不一试呢? 选择权掌握在我的手中。而这个纷乱的世界里充斥着各种标准与传统,是否能突破,就看我的选择了。 “蓝墨,小月,你们知道吗?每一次下墓探险,对我来说都是一次历练,一次成长,尽管我会因此受伤甚至险些丧命,但对于那一刻那一阵子的我来说,却够激昂与饱满了,也值得了。现在还不是我应该退隐的年龄,至于于家的秘密,守不住,那便弃了吧。”我淡淡地说道。 他们两个面面相觑,也没有再说什么阻拦的话语了,蓝墨用极其温和的口吻告诉我:“那你把这些带在身上。”说着他把一把枪还有一瓶药罐子递给我,掰着我的手指试图让我务必要拿着它们。 “这枪,总比流离鞭来得利索,哪怕是把它瞄准我的额头,只要能保你的命,那都可以。我把这枪交给你,不是想让你杀人,而是想告诉你,但凡有谁要害你,你都可以用它反击,也就是说,这儿的每一个人都可以死去;至于这诈死药,是当枪失灵的时候你要用的,我把它交给你是想让你记住,你必须活着。” 话已至此,我哽咽了,我们三个抱在一起,靠着头。倒有点像要上战场前的那种安慰和勉励,不知不觉都湿了鬓边,红了眼睛,因为彼此都知道,这一聚可能是最后一次了,之后每个人都会被束缚,都会被抛向未知的远处。 我多么希望时间就定格在这一刻,三家的当家人永不分离。 ~~~~~~~~~~ 陌凡墨命人给我传消息,说是我外婆现在一人在庵堂里,其余的人暂时被支走了,我可以独自去见见她。 没有陌家人指路,我或许找不到这个庵堂究竟在哪儿,因为这里是陌家包的一座酒楼,酒楼里哪儿来的庵堂呢?直到我路过一间较为宽敞的厅堂时,我才慢慢驻留了,透过门缝望进去,黑漆漆的桌子上的确摆着一个大香炉,旁边还有一些贡品,当然还有袅袅上升的香。 由于离得太远,灵位上的字已经依稀难辨。渐而我便听到有人在念经,听这声色,约莫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妇吧。 我小心翼翼地推开大门,印入眼帘的是一个白色的背影。她身着一袭素白的衣裳,头发也已悉数如白霜;她就坐在一把老式的交椅上,面对着这一排灵位,也不知在默念什么。 她似乎很久很久以后才听到了声响,也就不嘀咕着了,有些吃力地把身子侧过来,不过还没等她整个人都转向我,她的眼睛就已经注意到我了。我和她对视了一下,第一眼看到她,竟有一丝亲切感。 她饱经风霜的脸上,是纵横交错的皱纹,嘴巴瘪瘪的,眼睛却像一口深深的枯井,已经凹下去了,幸是还戴着老花镜,才能看清我吧。她的大腿上披着一条毛垫,两只手放在上面,攥在一起,除了左手边儿上的一个玉镯子,其余的已经没有了。她的打扮很朴素,却很端庄。 “外婆……”霎时间,我已泪奔。 她轻轻点了点头,唤了我一声“阿轩”,随后我便扑过去,跪在她旁边,好生看看她。她想笑,眼泪却不住地掉,微微勾唇,眼睛却又湿润了。 “孩子,孩子……真真的好哇,长这么大了……”她伸出手轻轻抚着我的脑瓜,吞吞吐吐地继续说道,“兹要菱儿还活着,准是欢喜的。她会告诉我,娘啊,咱阿轩长大了……可是,可是,她怎么能就这么走了呢……” 我小声啜泣着,她又说道:“前些天我刚来花都,就觉着这些好熟悉。几十年了,很不一样,我嫁过来的时候,这儿还都是田野,满处的山,我本想去见一见你外公,前些天却又听说义妹她走了,怕犯了忌,就把想对文京说的话,一并在此处说了。”她颤抖着手,把那块属于外公的牌位轻轻拿下来,摸了摸这上面刻的名字。 她已老泪纵横,又说道:“捭阖之道,生死之理。别人说我是神仙,可以参透万物,可却唯独参不透这生离死别。是我的过错呀,是我害了人呐!我万不该嫁到于家,我本就不图什么,文京啊,是我们错了噢!” 我擦拭着泪水,抽噎着道:“外婆,您说什么呢?这怎么是您的错了呢?要恨,就恨扶以秋,是她害了我双亲。” “不,孩子,你不明白。于家本身是没错的,尽管它承载了太多的秘密,但它本来就是安全的。害人的,是人的私情,是我们老一辈人的不懂事,你想啊,巫韦的私欲曾害了于家,但当时于家挺过来了,在后来的几百年里都风调雨顺的。到了外婆这里,就完蛋了。我知道我是罪孽最深的,自然不能再见文京,自然要拒你们于千里之外,躲到一个深山老林里避光。我要寻你们,轻而易举啊。” 常凝说外婆也有外婆的苦衷,究竟是什么样的苦衷她却也没告诉我。我只看到外婆双腿无法走动,她只能坐在椅子上,对着外面喧嚣的世界发呆,可是我万不能理解,为什么她偏要说是她犯错了呢?外婆她也不糊涂啊,怎么净说这些个糊涂话呢? “外婆,这不是您的错啊,就算我们不能把罪全都揽在扶氏头上,那至少,我们追溯本源,从骷髅玉本身说起,与这些事有莫大关联的,是那个人呀。不知道外婆知不知道,有一个似有似无的人,他太厉害了,具体是谁我也丝毫不清楚,但就是那个给巫景同下血咒的,您知道他吗?您知道这些事吗?”我迫不及待地问道。 话音未落,外婆已吓得面色苍白,像被什么刺激了一般,开始抽搐,眼睛瞪得豆大,表情惊愕,颤颤巍巍地道:“他……他找过你吗……” “谁?他是谁?” “你说的……那个人……” 我大惊失色:什么意思?外婆真的知道他?那为什么一听我提及他,外婆就会如此紧张而愕然呢?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没有见面。但是他曾设局让我去五官王石窟,还有,他曾让我做选择,这个说来话长……” 外婆直喘气,像一只惊弓之鸟,面如土色,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打了个寒战,两腿微曲,望着她,唤道:“外婆,外婆,您别吓我,您怎么了?我们不说了不说了,好吗?您可别吓我啊。” 陌凡墨估计是听见我的声音了,闯进屋来,见状,连忙命人把医生给请来,他告诉我:“我听侍奉她的常凝提到过,你外婆有心病,不能受惊,她经历的太多了,心里落了病根,这病根太难除了。你刚刚是对她说什么了吗?” “刚开始还好,就提到那个人的时候,外婆表情就很惊恐,然后就……” “唉,早年的时候,我就听过单半仙的名号,还是与灵半仙并称的,灵半仙都死了好久了,据说是你祖辈。单半仙虽料事如神,但她的心很脆弱,这和她先前的感情经历有莫大的关系,当然主要还是后面你母亲于雅菱去世的事,她一直不能放下。” 这……感情经历? 我怎么从不曾听外公提到过他们年轻时的感情问题,据说,他们俩感情一直很深厚的呀,都不曾吵架呢。 我纳闷儿地问道:“我外婆有什么特殊的经历吗?” 302章 如果要完整地了解外婆那一辈人的爱恨情仇,我觉得三言两语是讲不清楚的,当年的故事,在咱这里,又是否已经变了味儿呢? 陌凡墨保持沉默,他似乎不愿再和我提及当年的分毫。他兴许是知道的,很多人兴许是知道的,但觉得没有经过外婆的同意是不能告知我的。 不过我自个儿也约莫可以猜出来,既是爱恨情仇,那势必是一些风情故事。也可以理解为,这个机关大师,和外婆的感情经历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那这么说来,于司宸必定是了解这个人的,外公那就更不用说了。 那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以致外婆要惭愧一辈子,宁愿孤老终生也不愿意与子孙团聚呢?以至于几十年后谈起来,她都难免会震撼,会难以平静。 我想我该冷静一下了,凡事不可操之过急嘛。小月听说这事儿后急忙赶来,他说我是偷偷来见我外婆的,她地位不同一般,现在她昏迷不醒,整个遁世阁的人都知道了,陌家人还会怎样看我呢。我就莫名其妙了,现在我们应该一致对外,揪出那个从中作梗的机关大师,而不是在这里相互猜忌!否则,迟早啊,我们会比当年的九重社死得更惨。 也不知道陌家人怎么想的,拿我去试验,万一失败了我死了,那也就一条人命的事儿;可要真成功了,顶多就多一个能帮忙的人,我觉得以陌家的实力,是可以扳倒对方的,对方势单力薄,而陌家呢,经营了这么多年,训练出一个个不像人的人,还伪装得那么好。这样牛x的存在,还怕甚呢! 又或许,机关大师,真比我想象中的还恐怖。 不过这种恐怖的确是有可能的,是有依据的。那天晚上他让我做的那道选择题我至今还难以忘怀,大罗神仙都不会给我出这样违背客观世界的选择,因为他们不是造物主他们根本改变不了!能给我出这样的选择的,大概能说明他具备有那样的能力。 如果有那种能力,那真比神仙还要神了。这个世界,真的有这样的人存在吗?三大家族的一举一动,是在抵御他吗?陌家的暴力,是害怕的表现吗? 而我如果真的掌握了那些秘术,就一定可以与之抗衡吗? 半晌,一个我从不曾见过的陌家人告诉我,说于司宸要单独和我说几句话,他在等着了,让我麻溜儿点进屋去。 我不是第一次见舅曾祖父了,不过他还是那身雪白皮大貂,戴着连帽,背着手,然后杵在窗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总给人一种傲若冰霜的感觉。 我向来是毕恭毕敬,该有的礼节从不会少。毕竟人家可是我外公的小舅,长了我好几辈呢,是族里面最老也最有威严的了。应该说,他是三家中最有威望的老人吧。 尽管看起来约莫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但心却已经老了许多了。从上世纪三十年代以来,他的模样丝毫未变,依托于残虹甲,也依托于他自己。 他黛眉如锋,直入两鬓,时隔近八十年,“古墓战神”的风貌却分毫不减。他老了,是因为谙达世故,了解了不少事情背后的真相。我敢断定,他一定知道外婆的那些事,知道我母亲之死,以及外公的意愿,甚至于对那些秘术,他都掌握了。遁形,我最早就是听他讲的。 现在我一身的本事,也是他暗自传授于我的。怎么说是暗自呢?我从未和任何人提起过,特别是当初要去石窟之前,在无卫的那段日子里,我学会了不少本领。雨亦奇就是我练手的一个机会,成效甚是不错,把人家弄成了哑巴。 “孩子,把头抬起来。” 我怯生生地面向他,缓缓抬高了下巴。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嗯,很好,很好。我以为你去了一趟石窟,见了五官王宋仵,然后就把什么都给忘了。当然了,没有受伤自然是最好的。你或许会惊叹,我为什么知道这件事,我还知道,有一个陌生人曾找过你,要你做一个选择。” 我一个趔趄,把手靠在了桌子上,惊恐万分地望着他。心里是一片茫然不解,这些他又是怎么知道的?莫非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控之下?还是说……他,他就是安排这些的人?不,不,这并不符合逻辑,他不可能是那个机关大师呀! “别害怕,我肯定不是那个人。那个人,是我最熟悉的人,他比我老了几百岁,却比我稚气,是他亲自调控了这场局。你不会真以为巫景同真有天大的本事,在残虹古山挖掘于家的秘密吧?若不是有他相助,哪里有什么《残虹不死》?可他的心好狠,自家人竟也不愿放过。这也就罢了,他恨我啊,促成了你外公和外婆。他是存心要害你外公一家的呀!” 这又为什么是这样呢?那个人活了几百岁了,他还是人吗?特殊物质真的可以长生吗?不过这也不是无从考证,因为,是他给巫景同下了血咒,所以这样说来,他比于司宸还老几百岁是很正常的事啊。 可是几百年后,他又为何要回归呢?这还是与我外婆有关联的。 “神仙也有爱,也有恨,河堤的神童,在明初就已经苏醒了,我生怕呀,神话会变成现实啊,所以就一直没有说出事实的真相。至于,你和圣童为何会一模一样,就得从刚刚的事儿说起了。单姓,是后化的,你兴许了解到,你外婆背后其实是钟家人,这倒不错。钟家和于家在很早之前就有一次联姻了,其实当年你外公的婚配,也不是我做主的,那时虽还不能自由恋爱,但是,文京和惠嫆是真真相爱的,这些我一个做长辈的自然看在眼里。” “可偏偏,神仙就相中了惠嫆,几百年了都不曾现世,一个人就把他唤出来了。可是,他不能出现,因为他一旦出现了,就违背了这世间万物原本遵循的所谓的规律,所谓的真理,换句话说,他的存在,是逆着来的。你外公之所以不让你碰于家的那些秘密,是因为,它们也是逆着来的。你外公膝下无子,神仙的报复自然就降到你头上来了,文京那样子保守,就是不希望你是下一个那个人,不希望你也是逆着这个世界而来的。” 神仙,到了这个世界上了,就不是人了。世上真有这么玄乎的事儿,真有这么离奇荒诞的秘密,可他们却要藏匿,他们的存在不能见光,因为一旦有了,我们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就会变得不可思议。未知不是迷信,天机不可泄露。 舅曾祖父服了残虹甲,就只能躲在于家祖墓了,非到关键时刻不能出来抛头露面,不能见光,只能夜间出现。这就是逆行的代价,他活到现在快一百三十岁,虽然在世界不是最高记录,但却也是违背了他原有的命数。一旦违背了,他就要藏起来,躲起来,不能有太多的人知道他的存在。一旦公之于世,下一步就是万丈深渊,是万劫不复之地。 神仙又怎样?人又怎样?最后不还是被七情六欲所摆布?这些外在的皮囊,重要吗。 既然他那么希望我成为第二个他,那不妨就试一试,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我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我的身份证还在呢,掌握了秘术就不能走出去吗?法治社会,还会叫人给打死了吗? 掌握了又怎样,像于司宸他自己,不就克制住了吗?有能力可以凭本事做好事呀,干嘛非得往坏处想。 上辈人的事儿我反正是管不着了,我是我自己,我要做我自己。神仙也不能支配我,不能掌控我的命运。 我清清楚楚地告诉他:“舅曾祖父啊,您说的我虽不大懂,什么神仙的,听的也不是很明白。我这次来陌家,就是解决问题来的,这不,上次在残虹的事儿还没了结,这骷髅玉还有诸多疑点,我要帮它找出来,然后尽量地去消除它们。您相信我,我是可以做到的。” “所以说,你是准备要接手那些秘术了?那好吧,既然你有你的想法,我也不便多说什么。但请你记住,不论成功与否,都不要寻死,你必须活着,要想办法活下来。于家可不止我们这么几个人,那村里的老人、公司里的员工、店里的掌柜,还有花都文物界,都指望着你呢。尽管不是为了守住什么秘密,可我们现在做起产业来了,他们也要吃饭呀!” 我忙称道:“这些我懂,我懂。我不会寻短见的,别忘了,我还是追眼通传人,死了,可万万对不起我这双眼睛。” 他用深邃的眼神看着我,抿嘴笑了笑,不觉眼里似有泪光。 相较之下,他比我外公要通融很多,看开了很多,外公只顾得我好,一根筋儿地要我拒绝那些东西,要我保持懵懂无知的状态,虽然是在保护我,却让我觉得很束缚,很不自由。于司宸心里明白的东西太多,他的不计得失,是最朴素的。他或许早已分清利害,但不论怎样,他都会尊重我的选择。因为比起后果,他觉得,逼我去做还是不做一件事,会害我更深。 303章 遁世阁有几位上年纪的长老,应该就是陌家的主事,嘱咐我到前边等候,说时间到了就会带我到指定的地方,把秘术的原理都告知于我。 讲真,我实在没有很大的信心,因为我对这些东西的热情并不高。蓝墨让我一定要保命,归海月也希望我能活着,可是真的有那么幸运吗? 现今文物界正处在风口浪尖,各类的考古任务全部取消,各家内乱还没有完全平定。凤鬼爷和卞承君结婚了,也不知我父亲身体可还好。 我离开了房间,本想再探一探外婆,可是陌凡墨告诉我她现在还需要时间缓一缓,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可以先到处走走。 当我走到走廊边儿上时,这才听到有几个人在走道的角落里吵架,那些人我都不太熟悉,但令我疑惑的是,聚众闹事的竟然都是女的。敢在这里闹事的,必定是陌家中地位高一点的,可都这个关头了,平常陌家人纪律那么好,她们怎么还会吵架呢。 出于好奇,我就一边摸着走道边上的扶手,一边碎步逼近声源处。声音越来越依稀可辨了,其中有两个声音是我格外清楚的。 离珠,以及千婳门门主。 “要我说,就把那个老东西交出去得了,人家不是明摆着要她的人嘛,这么多年了,还不是因为于司宸他不肯放人,事情早该结束了,甭叫那小孩带到运算中心了!” “九姨婆,您算哪位呀,陌家的事儿自有长老们做主,这还轮不到你插嘴!再说了,咱们门主都没发话,你急什么呀。” “老九,你既然那么会说,那便说说看,”千婳门门主开口说道,“我要怎么处置这个女人?” 我趴在墙的后面偷偷看着,原来离珠姐被她们几个围起来了,这可不好办呐,我都看得出来这千婳门门主是喜欢蓝墨的。离珠姐那可是她情敌呀,这还得了,想到这里,我便不由自主地记起来笑蜈蚣的死。 是她,是她害死了笑蜈蚣。 虽然或许在陌家,这些都是很平常的,可是现在是什么社会了,放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人那可是犯罪的。我这话可使不得说出去,因为冤死的人太多了,不提冤不冤罢,就说,这死的人,死得太不明不白了,就拿最近的事儿来说,各当家人被暗算谋杀,那记谁头上?凶手太狡猾了,不怪警察办事不力,而是根本就难以去执行。 有时候要判定一个人有没有罪那也是很难的,因为没有人真的看到过真相。 但我始终相信,证据在某一天某一个时刻会完整地浮现出来。 我甚至可以理解为,特殊物质的存在就是为了让我们看到那些被隐藏的真相。让我们有一双藏在特定时空里面的眼睛,注视着每一个角落,关注着每一个人的动态,每一个细节都不曾放过。 “弄死她!” 她们开始对离珠姐拳打脚踢,但离珠姐却没有反抗。我即刻上前大吼道:“住手!” “你是谁?” “我是谁你管得着吗?” “哟,还挺横的。我告诉你,我是陌凡墨的九姨,千婳门的人,你若是不想死就好好说话。” 离珠姐本想劝阻,让我不要和她们起正面冲突,但我真的忍不了,就又反驳道:“千婳门就可以随便杀人吗?你不怕警察来抓你们吗?” “呵呵,那帮送人头的,来一个,我杀他一个。” 千婳门门主怒道:“够了!于当家,之前我一直待你不错,我希望你不要插手我们陌家的事。” “离珠姐是我的朋友,我没办法坐视不管。你明知道陌蓝墨喜欢的人是谁,却总要逼着他;你们这些人,两句话说不通便动手,我看最残忍的不是别人,是你们吧。”我咬牙切齿地道。 “你说话注意分寸。陌家把你叫来,不是想听你教训人的,你还不够格。至于杀人的,我们都是很细心的,不会随意动手,但动起手来,外部力量是绝对没有办法干预的。你放心,我们有我们的原则。” “原则?你们的目的,恐怕不只是为了机关大师吧。我知道,连你们也在觊觎于家的秘密,这是一定会的,你们生怕一切毁于一旦。人嘛,多少都是有野心的。甚至我可以理解为,陌家,就是另一个巫韦了。” 经过这么长的时间,终于能一口气把我想说的都说出来了。说实在的,要不是因着蓝墨这层关系,我是绝对和陌家闹翻的,岂容这等人如此嚣张。 猝然,离珠拽起我的手撒腿就跑,我不知道她为何要如此害怕,如果没有做错什么又为何要如此。只是因为,只是因为她爱上了她原本不该爱的人吗? 可蓝墨也是人啊,千婳门门主能占据他的人,却分不到他的心。这个老理,她能不明白吗?可是她是那样强势的人,不会轻易放手的,她或许以为,只要扫清了障碍,她便可以直抵目的地。 此人的的确确很有于紫玥的气质。可是于紫玥虽然也是敢爱敢恨,她毕竟忠于于家,她清楚地知道,儿女情长是致命的毒药。 “站住!不然我要开枪了!” 我推了一把离珠,可能是由于踩中了机关,导致我们两个同时掉入这黑不溜秋的地下室。我们这才意识到,原来这地板以及楼层很多都是中空的,扶手都设置了机关以及dna信息收集,然后到了运算中心就会自动鉴别,所以大家都别没有逃出去的可能。 如果猜不错,一旦暴露或者破坏了什么,这里整栋楼都会有警报声,接着,更严重的话,就是释放楼道的毒气,把人毒死了。 这地下室应该是陌家比较机密的地方了,但至于是不是他们口中所说的“运算中心”,我还不能完全确定。 运算中心应该是遁世阁最核心的一个地方了,也是秘术所藏之地,那些人为要不要让我去运算中心一事争论不休,可见此地乃重要所在。 我摸索着潮湿而凹凸不平的路面,离珠姐貌似晕了过去。只是我并不打算叫醒她,因为我怀疑,她只是陌家的一颗棋子,这颗棋子藏得很深,也很老了。从我外公那会儿开始,监控着我。 我说这话并没有贬低或者责骂她的意思,我理解她的处境。她是个好人;或者,她是不是好人,这不重要。至少她对蓝墨的感情,那是真的,至于她的身份,好像是无关紧要的事情。我也曾想了解,可是当我翻到夜缘楼的旧名录时,我顿时就不想再查下去了,接下去的我所知道的可能会破坏我们现在的这种状态。 如果我当初查了,或许我现在就不会救她了。是的,她在为我找到当年发生在母亲身上的真相提供了很重要的信息,这一路来她也没少帮我的忙,可是这并不意味着,我们会一直走下去。我和她的关系,不同于我和归海月、盖笑、或者凤鬼爷,她当年是我外公的部下,她其实应该知道很多,了解很多关于我的身世的秘密,但是自始至终,她一个字也没提。 如果要问我是从几时便开始怀疑她了? 那我可以坚定一点儿地告诉你:自打一开始,当我看见那个穿着围裙很有教师风范的女人,我就觉得,这么善良美丽的人,会不会只是我的安慰。当我陷入骷髅玉的困境,她想要害我时,当她抢绿眼滴时,当她被困在昷洞时……我无时无刻不在怀疑着她。 说怀疑,言重了。说戒备之心,还有提防,那都不至于。因为如果她真想害我们,确有无数次的机会,犯不着演到现在。 我觉得,她这个人很简单,她要的东西很简单,实现的方式也很简单,多余的事,她不会去做,多余的人,她也不会考虑。这才是离珠姐,蓝墨爱得很深的一个人。 我拾起地上的一只破旧的手电筒,照着前方,仔仔细细地察看了一会儿。 这里可比不得地下的地宫,那儿的机关和粽子都摸熟了,陌家的这些设计,是根据于家秘术而来的,可阴得多了。于家的秘术集齐了古代墓葬各级水平,可以说是杠杠的设计蓝图了。说实话,陌家是有点儿本事的,主要是因为他们比我们快破解了于家的秘密,可为什么是这样呢? 答案很简单,于家、归海家和陌家,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世家嘛,我们姑且把归海家和咱家划为一类。总之,显而易见,我们的训练和治理方式都很不同,他们是隐藏起来的,是个神秘的存在,而我们是明着在文物界站脚的,从性质上讲则是迥乎不同了。 陌家人都比较刚、硬气、热血、亢奋,几乎都不怕死,而且很有使命感,办事效率很高。之前其实也已经说过了,陌家的选拔方式是不限血缘的,也就是说,只要你有虔诚的意志,足够的资质,你就可以申请加入陌家,阿瞳就是一个例子。他是钟家的,我外婆娘家的人。这样说的话,其实陌家的性质,无异于四块玉,是一个特殊的机构。 而其实于家和归海家和文物界其他的家族差不多,都是很传统的方式。所谓世家门阀,当然你得是这个家族的呀,虽然姓于的人有很多很多,但只要是有共同的某位祖先的,旁系亲属就属于于家人了。这的的确确是由血缘确定的。 陌家向来雷厉风行,依我看,他们就是打着三大家族中护法的名号,在守护秘密的过程中也实践并利用了秘密。可能大家会说,年代都那么久远了,也没有史料典籍能佐证,秘密就是于家的,反正就是和三大家族有关,而秘密就在那里,谁有能力谁上呗。 理是这么个理,但我不想因为这个而放弃了我们最初的目的,忘了我们最原本的样子。 304章 如果非要我形容这下面的情况,我觉得一个字可以很精准地概括:乱。 乱七八糟的,一点儿条理性也没有。不过这仅仅是从我的角度描述的,可能对于陌家人来说,每一个零件的摆放,每一件设施的布置都有其一定的道理,甚至是遵循某种规律的。 我生怕踩中了什么不该踩的而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这下边儿可比不得上面,这可是陌家人精心策划的,他们核心的地方;不过说来也奇怪,既然是那么核心的地方,要进去应该是比较麻烦的吧,就像无卫部族之前的禁室,那是多少层的机关呀。 反观这遁世阁,我不就是因着踩空了才下来的嘛,除非,人家是故意诱我下来的。 我得抓紧的,不然待会儿离珠姐就要醒来了。 “嘛呢?鬼鬼祟祟。” 我吓了一跳,忙擦亮眼睛。原来是陌凡墨。 我就纳闷儿了,怎么他也在这儿? 我作了一个“嘘”的手势,他故意压低了声说道:“我可以告诉你,你现在所处的位置,是我们家最机密的地方,所有秘术的原理,都在你右边的哪个铁皮箱子里。” “哦,是他们派你来的吗?” “不是。是陌蓝墨,是尸尊让我来的。” “可我不是让他不要管我了吗?说了那么多,他还是要替我做决定吗?”我有些不耐烦地质问他。 他倒是表现得很淡定:“没有。我是来给你送梼杌刀的,不过,我既然选择了这种方式,是因为接下来你又须得做一个可能让你为难的选择。” 我接过他手中的梼杌刀,本想要蓄力用它破开铁皮箱子的,可忽然间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把手枪,旋即拉了套筒,对准了他自己的太阳穴。暗淡的光线里,他的一举一动却显得决绝,眸光里没有泪光,有的是遍布的血丝,眼角之上,鬓边之下,是黑冷的枪口。 我的心一下子都提到嗓子眼儿上了,大声叫道:“喂你这是干嘛!” “这是尸尊给我下达的死命。陌家里面,墨字辈及以下的,都要听命于尸尊。当然,可以通过其他的方式抗命;阿轩,蓝墨说的一点儿也没错,打开了这个铁皮箱子以后,你只会陷得更深。但是,我知道你不会放弃研究骷髅玉,所以这个箱子,你可以带走它,但不能打开它。” “你这算以死相逼吗?你是傻子吗!”我不能自已地怒斥他,“你马上把枪给我放下!我可不想有谁被我害死了。” 我尝试一点点逼近他,他却频频后退,道:“别过来!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听我的,把梼杌刀送回我手里,然后带着箱子马上走人!滚得越远越好!第二,我把这箱子当作我的陪葬品,拿着你手上的梼杌刀,现在就可以破开它,做你想做的。” “你非要这么逼我吗?”我愣了一下,闭上眼睛,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罢了,你既然以死相逼,那我也莫得法了。请你记住,陌凡墨,以后你给我好生活着,你的命不贱,而且,我也不是阿瞳,不需要你舍命庇护,以后就当作不曾相识吧。” 我不需要这种方式的庇护,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怜。陌蓝墨也好,陌凡墨也罢,他们谁也不欠我,而是我自己,是我自己非要去闯一闯,拿命一试。 蓝墨告诉我,若习得了这些秘术,可不是一命呜呼那么简单,我会尝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滋味,要比毒发作还要痛苦千万倍,委实难以忍受。 可是设若我不去解开那些谜团,我又每天过得浑浑噩噩的,我的记忆也只停留在墓里的那些蛛丝马迹之中,就像有一张网紧紧地束缚着我,我越是挣扎就越束得紧绷绷的。 我撂起铁皮箱子,根据陌凡墨提供的指示,匆匆离开了遁世阁。我只记得乌漆嘛黑的地下室里,还躺在地上手指却在动的离珠,还记得小月,外婆,于司宸,还在上面发了疯地找我。而我却这样一声不响地走了,这一趟仍是一无所获,因为梼杌刀不在我手里,我没办法打开这铁皮箱子。 可是这遁世阁那么封闭,连只苍蝇都难以飞进去,而我竟然如此顺利地逃了出来,蓝墨肯定会被问责,陌凡墨和归海月也不会幸免,陌家肯定会严惩他们三个。按照陌家的规矩,蓝墨可能会遭受更重的处罚,很可能,我这一走,以后一辈子也甭想再见到他了。 可能离珠姐会质问我:你们不是口口声声的好兄弟好朋友吗?你撂东西走人了,让他怎么办?你难道要蓝墨替你背这黑锅吗? 离开遁世阁后,我没有再回花都了。于家门下的产业已经搬迁了,只有一座空宅子,还有一间不成器的老店。 我听闻二山胖去了罗州,又去找了他那好兄弟马春满马大哥了。我也打算去罗州避一避风头。二山胖或许有别的法子,替我打开这个铁皮箱子。 我们三家现在要对付的是机关大师,机关大师是个了不得的人物,铁皮箱子被我带出来了,他肯定是坐不住的。尽管其实我不大清楚他的动机,反正给我的感觉就是,他就是刻意安排这些,只要他开心就好,不必有过多的利益联系。 唯一的利益关系,就是外婆吧。他喜欢外婆,所以他要毁了这一切。 这是极不可理喻的,可谁让人家就是个活脱脱的神仙呢? 一路上兜兜转转,我记录了这段时间我的所闻所感,从绿眼迷宫,到五官王石窟,每一个阶段我都作了详细的笔记,其中包括了地点,人物,目的,以及所见所闻。为此,我还刻意上网搜索了巨蜘蛛的图片,其他的具有代表性的生物我都记得清,画得来,可唯有五官王宋仵,我现在是一点儿印象也没有了。 真是奇怪,这个宋仵是我最近的一次探险中遇见的,按理说应该是记忆最清晰的,而且还是我唯一一个产生接触还对话了的。 越去想我就越头疼,眼睛也越发酸痛了。我也不知是什么缘故,我真的是一点儿印象也没有了,之前还好吧,而现在虽然能念念叨叨地说到五官王宋仵,甚至可以谈谈他和素虹的爱恨情仇,他们的故事我都记得,就唯独他的模样,连一丝丝的印象都没有,整个大脑都是空白的。 机关大师能使用特殊物质,控制我的眼睛,使得我的追眼通失效,不起作用。追眼通本来就和过目不忘有着密切联系,我能看到他的存在,却摸不着他,是因为追眼通的作用;而我现在记不起来他,是不是也是因为这追眼通呢? 我觉得极有可能。 那么如此说来,五官王石窟或许就有特殊物质的存在。 应该这样说吧,那个地方,机关大师是运用了特殊物质才制造出来的。对方是有意要让我看到宋仵,让我了解这段故事。当然,也仅此而已。 那他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这就不得不联系机关大师的自身经历了。 活了几百年,后面好像对我外婆有意思了,却被我舅曾祖父阻断了,外婆跟了我外公。这样一说,机关大师是把宋仵当成他自己,把外婆当成素虹娘娘了。 对!难怪宋仵和我一样,是有追眼通的,原来这一切是有联系的。机关大师想让我尝到痛苦,想报复外公一家,报复于家这几代,所以就让我母亲嫁给了无卫部族的主上,然后生了一个有追眼通的孩子。难怪外公迟迟不愿意说出真相,原来这和他早年的爱情经历是有关的。 这么说,机关大师就是妥妥的那个安排者了?是他酿造了这一切,是他造就了这些悲剧呀。而五官王原来是他的真实写照。 这一切的一切,发生在现实里,真的是太不可思议了。 我通电给二山胖,他吓了一大跳:“喂三爷,不是吧,你真来罗州了?” “怎么了?不欢迎我吗?” “那倒不是,只不过,我最近,有点忙不过来。”他那边好像有些不大方便。 “怎么了?是出啥事了吗?莫山,莫山?” “嘟嘟……”突然电话那边没了人声,只剩下挂电的嘟嘟声了。 八成是遇麻烦了。我得抓紧去找他。 可是罗州那么大,我上哪儿找啊?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马春满马大哥,幸好当初第一次来罗州的时候留了他号码;也万幸,此时此刻我拨通了…… “马大哥,你好,您还记得我吗?我是三尺,莫山的那个好朋友,我们认识的。”我说道。 “呃,这……”对方竟然是个女的声音,难道说马大哥换号码了吗,“我是马春满他妻子,怎么了,你找他可有什么事儿吗?” 当年我们去罗州的时候,马大哥也约莫四十来岁的样子了吧,可不曾听见他娶了老婆。难道这次二山胖是专程为这而去的? “我想问一下,请问,周莫山,也就是二山胖,是否在您那里?我找他。” “这……没有哦,我不认得这人,他也没来过。” 305章 这个女的听起来岁数也不大,我怀疑二山胖或许是被她挟持了,要不然在电话那头也不会那样子支支吾吾的。二山胖这家伙平时也没蠢到哪里去呀,怎么这次就这么容易栽人家手上了,而且也不想办法发出求救信号。 我动用了我现在手头里所有的人脉,可惜花都里的那些个弟兄们已经卷席走人了,我从外国调回来的那些于家人又在替我守着于家,真的是没有办法了。 我瞎打瞎摸,就在罗州订了间房,先勉强住着。之后我便开始打听马春满的下落,可是意外的是,当地没有查到关于马春满的一丝一毫,我联系了归海月,他在这边应该有熟人,我先让他帮我查一查。 归海月说现在花都这边的情况暂时稳定了,各世家也在休养生息,对方也没有新动作了,有雨倾尘在看管,应该很快就能恢复。他说他过一阵子就会来找我,另外还给了我一个信息:齐宣堂。 一开始看到这三个字,我就心说哎这齐家不是早就和文物界脱节了吗?归海家怎么还和他们有生意上的往来呢? 我一拍我这笨脑袋,半天才反应过来,这齐家,齐逸乔不就是小月的外公嘛?齐家和归海家本来就是亲戚关系的嘛。只不过老齐家是外的,所以就生疏了些。 齐宣堂我并不陌生,就是不知道原来罗州也有个齐宣堂。当初除了拿回魂灵芝救村里人的时候,其实还需要一些药物,这些药物主要源于一些草本植物,普通店铺很难买到,我图个方便就交代了齐宣堂,效率还蛮高,全给我送来了,只不过价格是贵了点儿。 齐宣堂是齐家的产业,风评还不错,不过它不像那些百年老字号,有着很久的名誉,后代人靠着品牌效应发家。它是近些年成立的,刚成立不久便名声大噪,很快就注册了自己的独家商标,并且慢慢地做大做强。实力是一方面,我觉得这背后的领导人,应该说是特别厉害的。 可是我对齐家的当家没什么印象,只零碎记了点儿,因为它本来就不是夜缘楼十大世家的,它的名录早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就消弭了。说起来还真有点儿费劲,毕竟中间隔了那么一大段儿。 齐家最早并不是做我们这个行当的,而是干拿钱杀人的买卖。很多人都知道当年索命门齐四爷血洗红手绢的故事,可是齐四爷怎么也不会算到,后来啊这二山胖的那个师父仇旗效仿了他,却血洗了他所归属的索命门。 听起来似乎很不可思议,一个人就可以灭门。仇旗虽说是二山胖的师父,但此人我并不清楚,至于他当年有没有为了无垠那个小孩而血洗索命门,这也是无从考证的,很多东西它流传下来也不过是个传说。毕竟外八门的,大都在建国初期就被镇压了一番,而到了文革的时候,基本上是清理干净了。 但齐家齐四爷这位,可不是瞎编的,他是的的确确名声远扬的。当初齐逸乔就是靠齐四爷的名声在花都站稳脚跟的,索命门的厉害之处可不是吹来的,杀人的效率极高,不过他们接的活儿却很挑剔,有的价钱再高,不接就是不接,逼不得。只是一旦接下了,在当时那个年代,那个目标是必死无疑了。 我也曾打探过他们接单的标准,据说细则很多,一旦违背了其中一条,这活儿是必不能接的。听起来也没有那么凶残,因为你可以去查一查他们的出单记录,他们登记的那些要杀的,也就是所接的那些活儿,那都是杀一些十恶不赦的人。也不完全是恶人,总之,杀了他们,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为民除害。当然,也有的只不过是出于私心。也是因为这点,尽管当时的政府可能需要这样的组织去剿灭敌人,但是,独立性太强了,后来就索性不让干了。 杀人的事儿干多了可损阴德了,而且啊齐家又算不上高手,难免有失手的时候,一碰到难搞一点的目标,往往铩羽而归,死伤惨重,对于他们家来说是很不划算的。虽然说是拿钱卖命,可是那毕竟也是生命呀。现在又提倡法治社会,齐家的那些个勾当做不下去了,就打算,不杀人了,要医人了。于是便开了这齐宣堂。 而我所说的,我不知道的,中间这一大段,那就是齐家在摆脱索命门到准备设立齐宣堂的这个阶段,是非常漫长的一个时期,齐家加入了文物界,也开始倒斗,齐逸乔是齐当家,他姑姑齐莎是文物界考古队的主任,而他也成了当年“328”计划的特务。 对于齐家我也这么简单的记忆,小月说让我找齐宣堂应该是觉得他们可以帮得到我。 在去齐宣堂之前,我已经确定了我的动机。因为我想办法查了最近三个月来罗州人口流动情况,各个航班都查了,什么都查了,却发现一件事,二山胖压根儿就没来罗州。可是他又有什么理由骗我呢? 可惜此时二山胖的电话已经打不通了,估计已经出事了。 而且,马春满这个人也失踪了。所有关于他的信息,我都抓到了,他和电话里的那个女人根本就不算是合法夫妻,两个人只不过是名义上的夫妻,连结婚证都没有打。 其余的,我甚至连他的老家我都拜访过,可是都没有收获。这个人就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在这座城市里。 我再次拨通了他的手机,电话那头依旧是那个女声:“你好,怎么了?还有别的事吗?” “你好,我找马大哥。请问,他,在吗?” “这……你说老马呀,他,他有事出去了。您还是改天再找他吧。” “我,我找他有急事。要不这样,您告诉我个具体地址,我过去等他。” “嗯,行吧。荆枣园六胡同四号。” 我用滴滴打车叫了辆车,把地址报给司机的时候,这司机犹豫了一下,扭过头来劝我道:“小兄弟,要不换个地方吧?您是有朋友在那里是吗?” “对啊,怎么了?那里难道是禁区吗?” “那倒不是,只不过,这荆枣园儿早些时候被刘哥盘下来了,这刘哥的地盘儿,我们也不太好……要不这样,我先给刘哥通个风,看他怎么说呗。” 我疑惑了:“刘哥?刘哥是谁呀?” “你刚来吧连他都不知道?咱本地地头蛇刘骞呀,咱称霸一方的刘哥。只不过霸道是挺霸道,但他也不欺负老实人,他当初从雅萨回来,就一直那样儿,该收钱收钱,但不发横财。” “这么说来,他还是亦正亦邪喽?” 刘骞,不就是当时总给我寄白骨的那个人吗?当初他联合于念桃一步步把我引来罗州,到雅萨,为的就是借我之手对付四块玉。现在好了,一切明了,雅萨于家垮了,四块玉也被灭了,他不是无欲无求了吗?怎么还在罗州死灰复燃了呢? 那司机给他口中的刘哥通报了一声,完事儿了就告诉我,说这刘哥同意了,不过他没报我的具体名字,刘骞应该不会知道是我。 说来也有点奇怪,刘骞和马大哥应该多少是认识的吧,马大哥这种正义凛然的大丈夫竟然住在混混儿的地盘儿,这不太符合我对他的认知呀! “得嘞,小兄弟,到喽,这黑灯瞎火的,你一个人好生走着,别摔着了。” “行,我谢谢师傅嘞。” 已经到傍晚了,不过幸好我有手电筒可以照明,这路还是可以瞧得见的。 打听了两三户人家,才找到这六巷。顺着数,第四间就是马春满住的地方了。 我揣着裤兜儿大步流星地迈进巷里,刚站到他家门口,忽然这后边就冒了好些个人。我正骂骂咧咧道这些人走路都没声音的,霎时间,这巷口的灯全亮了,这些生人愣愣地望着我。 “你们谁呀?” 几个人几乎同时摸出枪,对准我一个,还命令我不许动。 随后,马大哥家的门便开了,从里屋走出一个身段高挑的女人,我揉揉眼睛一看:哎哟,这不,这不那谁嘛! 她捻着那缕黑黑的长发,抬眸给我抛了个媚眼,微笑道:“于三爷,咱又见面了。” 她是于念桃。 真长本事儿了,电话里头我连她的声音都没听出来。 “您好呀,您不在监狱里好生待着,跑出来干嘛呀?还有您阿弟于子兆呢?” 她低下了头:“子兆死了。” “你还没回答我前一个问题呢,你怎么出来了?” “子兆,是我出狱的代价。不过现在我已经有了新的目标了,我不会惦记着于家的,因为其实我知道我姓于只不过是凑巧,本就和你们没有什么关系。但我出狱是有目的的,子兆不会白白死的。” “你想杀我?” 她冷笑了一下:“不,杀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呢?相反,于三爷,我想与你合作。” 我哈哈大笑,觉得不可思议,看着她的眼睛,我又问道:“于念桃,你不会不清醒吧?合作?我们之间,有什么共同利益吗?” 她走近我,把手搭在我肩上,把嘴靠在我的耳旁:“秘术。不算吗?” 我下意识地退了几步,并甩开了她的手,那些站在我身后的人急忙把枪再次对准了我。 于念桃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如此严肃,接着我瞪着她道:“你凭什么觉得你能与我合作?” “不凭什么,只因为,我手里握着筹码。周莫山和马春满在我手里,你可想好了。”她直勾勾地盯着我。 306章 我在想,可是会有谁把于念桃保出来呢?当初我明明就收到消息,她这是无期徒刑,就算表现良好要转为有期徒刑,那也不应该这么快的呀。而且她刚刚也说了,这是拿她弟弟的命换来的。 她的目的很明显,这压根就是冲着我那铁皮箱子来的。而且潜伏很久了,是个阴谋啊。 可是我也从遁世阁逃出来不久,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一直监视着我并把她保释出来呢? 会不会,是那个人? 应该不是,那个神仙若是要拿东西,直接让我嗝屁着凉了,何必费这一出呢? 除了他之外,那就是刘骞了。可刘骞哪来的本事呢? 我打算接着试探她:“你怎么那么确信,我手里就一定有你想要的呢?” 于念桃眯眼一笑:“呵呵,于家当家人从遁世阁跑出来,登时就警报四起,传得满城风雨,这儿是罗州地界,陌家长老当然也只能找我帮忙了。” “只怕陌家之所以用你,是想顺手除掉刘骞吧?刘骞才是罗州的地头蛇,你们俩又是一伙儿的,能得到我又能除掉他,多好啊。” 她抿嘴又笑道:“很聪明。那你知道,为什么陌家自己除不掉刘骞吗?为什么要用我呢?” “刘骞,他喜欢你。”我脱口而出。 她摆出妖艳的姿态,作了个“no”的手势,又道:“不怕告诉你,这是因为,刘骞也是陌家人,但他从很早的时候背叛陌家了,而陌家之所以迟迟不对他动手,是由于他知道特殊物质的下落。据说,只有他,才能联系到那个人。” “那说说你吧。人陌家把你请来,是要你把我带回去,并麻痹了刘骞,可你刚刚可不是这样说的,你说你要与我合作。背叛陌家可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我说道,“你是想杀了刘骞,假装给陌家一个交代,实则你也要分一杯羹是吧?” 她捧腹大笑:“你说的没错。我确实不想遂了陌家的愿,谁还不能有点儿私心呀?少废话,你到底合不合作?” “你呀,还是想得太简单了。人呀,总得给自己留条后路,你也不动脑子想想,你同我合作以后,你真能分到好处吗?抓住了我的伙伴也没用,因为,我连自己都保不了,你拿他们来要挟我,你觉得会成功吗?” “这么说,你是不想救你兄弟了?” 我叹了口气:“唉,不是,不是我不想救,而是我压根儿就救不了。我刚也说了,连自己都保不住嘛。” “你什么意思?”于念桃正擦拭着刀。 “秘术不在我手里,我到了罗州就把它转交人了。在来这儿之前我已经联系了齐宣堂的人,让他们把货带走,这个点儿估计已经动手了吧,你还是慢了点儿。要不这样,我带你去找东西,你答应我,把他们俩放了,如何?” 她瞪了我一眼冷冷道:“你最好别给我耍花样!走!” 她把我押上车,同时车后座还有三个手握重枪的杀手,这些人都不是罗州的,是附近的俄罗斯人,不过只不过是因为他们手里有枪,只要被缴了枪,我觉得他们的功夫是远不如我的。 其实我压根儿就没把铁皮箱子搁齐宣堂,铁皮箱子被我安置在一个较为安全的地方。如果不使用遁形是很难找得到的,陌家人能掌握完整的遁形术的人是很少的,即便有他们也不会贸然用,怕泄了密。 陌家其实已经掌握了一小部分的秘术,还有一些仍未被破解。他们这种行为我可以理解为,是生存所需吧,他们为了一直这样存在下去,为了使自己的地位不受到挑战,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巩固三大家族。因为我其实很明白,如果不是陌家暗中保护,出派任务,于家和归海家早就灭了,护法的工作他们的确丝毫不曾懈怠。 唯一能够威胁到三大家族的,就是那个人,机关大师。所以陌家迫不及待地要破解秘术,想要通过这些与之对抗。但就现在,就我而言,我认为这是不能的。那个人拥有了特殊物质,三大家族就算再厉害也没有用了,那个人曾说,特殊物质可以让人进入虫洞,而虫洞能实现超光速,也就可能产生时间倒流。 这些违背现实违背客观规律的操作,都是陌家实现不了的。因为陌家没有掌握特殊物质,当然这几百年来陌家人也有在不断地寻找特殊物质的下落,于家也参与其中,但都未果。所以我怀疑,这特殊物质已经被搜罗完了,并被那个人保存了起来以为其所用。 至于那个人是谁,他想干什么。我们都不知道。我们一直活在他的一切掌控里。 而当初我刚从残虹古山出来的时候,就认定骷髅玉还有很多谜团未解开。这是因为骷髅玉不断给我带来新的线索,我们去的那些墓其实都在不断提示我,就拿残虹古山和五官王石窟来说,这两个地方都是存在特殊物质的地方。可以说只要有天坑,就有可能有特殊物质。 所以我的想法是先把秘术封存起来,观察下一步机关大师的动作。但我现在首先要摆脱于念桃,这一次,就看齐宣堂给不给我这面子了。 我看着手机里的电子地图,于念桃就坐在我旁边,她瞄了我一眼,说道:“咱可说好了,你和齐宣堂的人谈货的事,货到我就放人。” “不,我要先看到人。你至少得告诉我,他们被你安置在什么地方吧?” “凭什么?我怎么觉得,你是在诓我呀?” 我摆摆手笑道:“你看后边儿,那么多硬汉,我拼不过呀。怎么敢诓你呢?” “知道就好。” 齐宣堂的店面很不起眼,而且这个点都已经打烊了,我有些尴尬,只能保佑里头的人能敞亮些,出来陪我演演戏。不然我真的编不下去了,再过一刻于念桃是不会放过我的,到那时候要救出莫山他们就麻烦了。 旁边还有几个烧烤摊,以为我们是来吃夜宵的,下车以后就过来招呼我们。于念桃登时就拒绝了人家,然后盘问我:“怎么着?让他们把东西拿出来吧。” “那我给人家发条短信,这么晚了,可能他们完事儿后就打烊睡觉了。” 所幸之前和归海月要了人齐老板的微信,齐宣堂可是我在罗州唯一的靠山了,可不比在花都,出入都是自己人。也不知道齐老板在不在,希望他能看到我发的信息吧。 我把地址都发给他了,不出一分钟,他就回了个“ok”的表情,我这才松了口气。这齐老板看起来挺靠谱的嘛,据说,这齐宣堂是他一手建立的,不过当然这背后是受到齐阿公的扶持的。 齐阿公都九十多岁高龄了,还能把持着齐家也是挺难得的。齐逸乔当年和我舅曾祖父于司宸是很铁的好友,齐家和我们于家,也就凭这层关系才交往起来的。只不过到了后面,这齐阿公退隐了,于司宸守陵了,彼此互不打扰,后代也就逐渐失去了联系。 15分钟后,牌匾上齐宣堂三个字忽然亮了,不过门没开;从路的另一边开来一辆黑色宾利飞驰,后面还跟着好几辆车,突然那后边的车就往各自的方向开了,团团围住了我们,这倒显得于念桃有些低下。 从那豪车下来的,只不过是齐家的一个佣人。而后座的那位,可能才是齐老板。不过那佣人也挺高级的,看穿着就很大气,他指着于念桃大声说道:“来!东西在这儿!” 这不过是企图引起她的注意,旋即我几个莲步便掣住了她的后肩,手指一并,架在她的脖子上。她怒斥道:“好啊,你玩儿阴的!”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于家的掌风如刃?不过我这套也不算,总之,你要知道,你动一下,我这几根手指就足以制住你。轻则哑巴,重则……难说。”我轻声道。 车上的那几个俄罗斯人面面相觑,那个佣人勒令他们立即放下枪,齐老板仗着自家人多,逼迫于念桃把二山胖和马大哥放了,于念桃没辙只能乖乖从命。 不过把她抓起来也不太好,我跟那佣人打过招呼了,决定把她送回刘骞的地盘儿。 我上了车,只见那齐老板穿得一身整整齐齐的西装,见我便摘下了墨镜,说道:“您好呀于老板。” “您好呀,齐老板。呃,老板就不用了,叫我泣轩就是了。” 齐老板长得倒是一表人才,不过看样子得有三十来岁了吧,再加上胡渣,就显老了一些。 “哎,道儿上的唤您三爷,可我早金盆洗手了,那就叫您,于当家,如何?” 叫什么那么重要吗?干嘛非要强调这个问题呢?我马马虎虎应了声好,他就又说:“这次,我们齐宣堂帮了于当家,就等于得罪了遁世阁陌家。不过您放心好了,您的事儿我安排得妥妥当当,不会出差错的。我提这个,主要是……” 我出于抱歉便很快打岔了他:“那个不好意思呀,真是太麻烦您了,您看我一急都忘了道谢了。不过您也放心,我,忙完就走,不会拖累到齐宣堂的。陌家那边我也会替您打点好的,您放心。谢谢您嘞!” “哎!我说这个不是跟你要谢来的!我,是想和你说一个人。” 他说得神神秘秘的,我客气道:“您说。” 307章 他脱去了手套,说道:“白非寒。” 我愣了一下,心想着,这齐老板找我表哥做什么?难道说四块玉还有敌家? “他,怎么了?”我不由问。 “也没什么,这白非寒是什么来头你可知?”他低下去抽了支烟,“来一根?” “不了,”我回答道,“齐老板,您提醒我,是不是他哪里得罪您了?如果是的话,在下给您赔个不是。” “说来,你可能不信。你哥啊,当初和我是在同一个考古所的,当时在美国,我们还是好搭档的,只不过,自打他接管了四块玉,我觉着他整个人都变了,甚至都忘了当时他做的那个决定!” 齐老板这么一说,倒让我有些紧张了。表哥接管四块玉那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早在骷髅玉被挖出来之前,外公刚去世不久,他就接管了四块玉。这是后来我调查的,至于他当时为什么突然会做这件事,他曾经也解释过,说是为了完成他族人没有完成的,因为他们一家曾为此而全家被抄家,他的那些亲人也都因此离世。 这个任务就是寻找圣童的下落,并扳倒三大家族。这的确和无卫部族的动机是相仿的,但这个问题之前也强调过了,四块玉才是巫景同遗志的真正继承者。无卫部族是后来很慢很慢才发展起来的,只是一个普通部落,关于其主上追眼通的事儿,那是更早的事了。也就是说,其实在无卫没建立之前,追眼通代代相传就已经有了,后来我父亲建了这部落,为了使部族强大,才故意说是主上的原因,增加了部族的特殊性,也吸引了不少人。估计于家和无卫的联姻,也是奔着这个来的。 那回来说说四块玉,其实我对这个机构的了解还是停留在表面的。虽然这是表哥一手经营的,但我知道的也就那些,就连表哥自己的身世我都摸不清楚。 “什么决定?” 他没有直接回答我是什么,只是娓娓道来:“当初他打算接管四块玉,是受一个人旁敲侧击而成的。” “愿闻其详。” 齐老板命那司机暂时把车停一下,他要下车陪我四处走走,顺道把他所知道的一些事儿说给我听。 “你应该知道百尸公巫景同吧?这百尸公啊,当初被诛杀,株连九族,杀得干干净净,根本就没有什么后代。那么是什么人自发而成建立四块玉呢?四块玉本来就很少人知道,只有道儿上的部分人了解这个机构,其实它最早的建立,与后来唆使你表哥接管它的这个人是有关的。三大家族的秘密其实很早就藏不住了,大家都清楚,于家在世代守护的,是传奇之宝,威力巨大。那个人,最早建立的四块玉,目的就是为了对抗三大家族,那个人也是给百尸公下血咒的人,骷髅玉之所以流于世,也和他有关。本来三家已经做了很多努力,死伤无数,尽量守住这些故事,文物界也把骷髅玉列为禁物,目的就是想把那些惊人的事儿封起来。可是最终,还是没有成功。白非寒给了你一块骷髅玉,你也因此成为它的归宿人,也中了那人的奸计,不得已卷入其中。” 那个人?就是这一阵子我一直在想的,机关大师。如果按他这么说,那这一切都是由他一手酿成的,而我所经历的,我所看到的,也都是被蓄意安排的。甚至,我下一步会遇见什么,也都是早已预定好的,我一直活在别人的掌控里。 上次产生这种恐惧感,还是在残虹的沙荒中,我听见有人在叫阿瞳的名字,之后慢慢地揭开了巫景同阴谋的帷幕。直到我真的碰见了青衣,可是到那时我却仿佛受到安慰,尽管是我替代了青衣,可人家青衣也为我受了苦。 可是早在我们俩互相使用身份之前就是被安排好的,在那之前,还有好多故事。 那我还有什么理由责怪表哥呢?他也是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其实我打一开始就很清楚,表哥这不是背叛,那是他从生下来就该承担的,就像我,我生在于家一样。他自己也说了,白颜不是他的生父,他的生父就在四块玉里头办事。那个人也就抓住了这一点,命他继承四块玉,同于家抗衡。 可莫要忘了,表哥的母亲,是外公的义女呀。尽管四块玉现在已经被灭了,但这对表哥而言,的确是一场灾难。 “每个加入四块玉的人,都会被严格管控,他们的人格是不完整的。也正冲这一点,陌家才要血洗他们,不能再让四块玉有死灰复燃的可能。于当家,你这番从陌家逃了出来,实则是低估了那个人的能力呀。” 齐老板把话说到这里,我才意识到,我们所存在的这个世界,多么诡秘,每一个空间都能让人窒息。而我们每一个人,就在这大大小小千千万万空间的夹缝中生存。那个人,或许他根本就不是人,不妨将其理解为,独立于万物的一种奇特力量,正如“道”。 可是我不能再回去了。 我理解齐老板所说的,那个人不会直接伤害我们,反而,他会选择一种相对正常的方式,让这个世界正常运作,你依然能看到世间百态,红尘俗世。但是,接下来发生的,都是有规律的,是他安排的一出好戏。 我们在用青春甚至生命在演绎,用人性流露出的真情实感在诠释,为的是偿还他当初一丝不如意,了却他一场疯狂的局。 “齐老板,那我想请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你怎么知道,我去过残虹,遇到过什么,又怎么知道那个人的存在的?”我忙问道。 我不是怀疑他,而是对他身份的一种质疑。能够这么完整地给我解释四块玉的人,他还是头一个,甚至就连表哥他自己都不能说明白。 在去蜓北之前,正值归海月海归的时候,我和他初次见面,他就同我聊了聊他们家的事儿。他说他母亲是最后的齐家人,这些我都没忘记。这也是为什么,我对中间那一大段齐家的记忆很模糊,因为齐家人当初葬身火海后,真的全部都死光了。要不是近些年,凭借着“齐康”还有“归海家”,齐家的齐宣堂不可能那么快发展起来。 倒也不是真的死光了,比如,最老的那一个,齐逸乔,齐阿公不就活得好好的吗? “这些都是东家告诉咱的……你现在知道,白非寒那个决定是什么了吗?” 当然知道。 那个决定,就是他从无名墓里出土骷髅玉这件事。的确是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决定。 “咦?东家?你不是齐家人?” 齐老板抬头道:“对啊,我不算是。齐家人已经很少很少了,到了这年纪,我们这些姓齐的,都是后来东家收留咱的,东家给了我们生命,我们就依附于他。也才有了今天的齐宣堂。血缘并不能代表一切,你知道吗?现实中有很多人,是不得已才一直在维持着血缘亲戚的关系的。有些情分,也是血缘维系不来的。” 齐老板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他先是抛出白非寒,接着再慢慢引我了解四块玉,从而让我能够对“那个人”有更深刻的理解。刚在车上的时候,还说他们齐宣堂为我因此得罪了陌家,可见,他们是有多畏惧陌家,也不希望齐宣堂卷入其中。可却又告诉我这些道理,很明显就是希望我能把秘密也给他说一说。 我直接开门见山:“齐老板,您给我说这些,不会也是为了那些秘术吧?我看您也是过来人,肯定对这个是有一定看法的。” “不不不,你曲解了我说这番话的用意。我们齐宣堂,犯不着跟这个打交道,跟您说这些呢,是为了帮您一把。” “帮我?是齐阿公他老人家命你来的吗?齐老板,你现在不是把一切都给说通了么,我也了无牵挂了呀,还有什么要您帮的呢?” 齐宣堂要同我合作,必定是要经过主子的意思的,齐阿公那都一大把年纪了,肯定不会主动掺和进来的。我可以确定,这是于司宸的意思,说到底还是于家在给我传暗号。于司宸通过齐阿公,齐宣堂,找到我并把任务交给我。 这一层一层的,的确要比陌家快很多。可是于司宸现在还在陌家,他是怎么做到的,难道陌家已经和他达成了共识?不打算破解这些秘术,继续与那个人对抗了? 我觉得不简单,齐老板这番话是在给我解释陌家的一些行为,是应该得到理解的,比如血洗四块玉这件事情上面,他就觉得情有可原。那么,从这个角度来说,三家还真有可能达成了一致,可是陌家一边派于念桃抓我,而另一边于司宸又让齐宣堂救我,这不对着干嘛,何必这么麻烦。 这里边水很深呀,“那个人”是不可能直接参与其中的,他肯定会加入一些角色来捣乱,使得这场局越发难收拾,搞得越乱他就越开心。 我突然想起了刚刚一个被我忽略的人:刘骞。 别忘了于念桃所说的,刘骞是唯一能够和那个人产生直接联系的。那么,这个叛变的陌家人,到底是什么路子,凭什么是他,他又为何有这样的能力? 上次他出现,连带四块玉一起出来,一路查到底,又发现了于家内乱。这些都是和那个人有关的。 这次他的出现,是在暗示我什么呢? 齐老板微笑道:“于当家,您总带着个箱子,不合适吧?我听东家说,您之前是去了五官王石窟的,在石窟里你也应该看到了一些奇怪的现象。而且这个石窟的构造特别奇妙,这样的地方,才是藏东西的不二之选。” 308章 齐宣堂看来已经拥有了新的线索,如果齐阿公真的发现了那个类比石窟的另一个地方,那么有可能特殊物质就藏在那里了。因为之前我们去过残虹古山和五官王石窟,虽说有天坑还有各种异象,但毕竟这是二次改造的,事实上我们没有发现特殊物质的痕迹,舅曾祖父也没有给我任何提示。 所以说这个地方,是我追寻已久的终极。 三家的这波操作难道是想设计圈套,引诱那个人出现? 不论这是不是三家的密谋,总之,现在齐宣堂给我指了条路,这是我唯一能走的路了。不知道陌蓝墨他们那边怎么样了,陌家现在内部应该特别混乱,千婳门门主说话是挺有分量的,我帮了离珠,离珠却被我抛下,这样做必定对他们不利,可是服下诈死药,按照蓝墨所说的做,那对他就更不利了。 蓝墨可是陌家一手调教的,难道陌家人会看不穿他的骗术吗?陌家人一方面希望我能够破译那些秘术,一方面却又同于家协作,通过齐宣堂,与成功出逃的我保持联系。 刚刚我还觉得这是三家的一个计划,不过这不像于司宸的行事风格,这样做既麻烦又有极大的风险。陌家在我看来,亦正亦邪,唯一的可能,那就是陌家内部已经分裂开来。 虽然陌家人是一个统一的整体,但估计此时已经分化为两个派别。一个是主张继续与于家和归海家合作的,保持三家关系的,另一个派别则是主张独立破解秘术的。显然,蓝墨还有千婳门门主是属于后者,陌凡墨以及先前遁世阁阁主乃前者。 而为使这种分裂不会导致整个陌家分崩离析,这中间必须有一个共同的东西在维持着。不论是那个派别,他们都一致反对机关大师的操作,区别就在于,一个派别手段比较温和,一个派别则比较野蛮;一个要合三家,一个要独立。 这种矛盾体是不可能完全融为一体的,他们的对立面是很绝对的、无条件的。所以才导致这前前后后陌家的操作总让人摸不着头脑。我认为,这种推断才是最符合事实的。但我并不清楚,陌家的分化究竟从何时就开始,他们的运作是怎么样的,会不会受这种无形的派别之分的影响。 真是这样的话,那我必定义无反顾地站在于家这边了,所以必须配合齐宣堂,把铁皮箱子的秘密藏起来,同时,又不能让另一派的陌家人得逞。哎,真是难为蓝墨了,他卡在中间特别难做事,可最终还是选择放了我。三个月之约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我还一直对他给我投毒的事耿耿于怀,才知道原来他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于念桃引诱我上钩的计划失败,相信刘骞不会就此罢休。别忘了,刘骞的重要身份,他是陌家的叛变者,也即是说,他不属于这任何一个派别,他的出发点和原来的陌家已经是大相径庭的了。他通过出卖陌家,与机关大师合作,可以说,他是机关大师直接接触世间的一道桥梁。 那个晚上,让我选择的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刘骞假扮的。刘骞的身份,是所有陌家人当中隐藏得最深的。 这齐老板原名叫巫影儿,师从当年名震四海的高手水凌君,“白水双绝”中的“水”就是指这水凌君,擅长幻步以及红手绢的戏法。当年齐四爷血洗红手绢后,就把这红手绢的门道都告诉齐逸乔也就是齐阿公。而果不其然,齐老板是齐阿公挑选的,最佳继承人,毕竟人家师从的是大名鼎鼎的水凌君啊。 不过师父是挺牛x的,只怕是这齐老板就算有一身的本事也难以施展,大家伙可不敢招他呀。而且,白水双绝在解放后可是遭到严厉批评的,很不受待见,这近二十年来,名声才慢慢好转的。 他必定有足够的资本,把我带到我要去的那个地方。 上车时,齐老板又叮嘱道:“这一行,可能就没有机会再回来了,又或者,要隔很久才能回家……于当家,你是否想好了?” 这次的确不同以外,因为我要去的,是世间终极,是骷髅玉的终极。过去,从绿眼迷宫,乱葬尸岗,千年幻山,老晁墩,到青灯古宅,蜓北王宫,再到残虹古山,五官王石窟……就像一场梦,每一个足迹都成为一个剪影,烙印在我成为骷髅玉归宿人以后的生涯里。或许,我不应该踏足这声色人间,而应远赴世间绝色。 骷髅玉,一块石头,竟然能掀起如此大的波澜,让我揭开于家尘封的过去,让我看到神秘的地下世界,洞察人间百态皆世故。可到头来,我却忘了我的目的地,忘却了我要到达的彼岸。 “想好了。不会后悔的。对了,齐老板,这一行,只有我一人吗?” 他摇摇头,笑着说:“不是,怎么能让你一人涉险呢。周莫山,陌蓝墨,归海月,会陪你一同前往;凤寻魂,盖笑,雨倾尘会在上边给你们做勘察工作以及救援工作;届时,我会尽可能让你联系到更多的人。” “幸好他们都在。”我笑了。 我顾念着每个人的好,却又害怕他们离去。我不希望走着走着,就只剩我一人了,我害怕孤独,也想逃避这种感觉。可是这路上,必定要散场的,必定有人要往别的方向走去,你无法挽留,也不该挽留。那是属于他们自己的命,同样,你也有你的命。 我一直相信一句话,该遇见的,早晚总会遇见,不该碰上的,倒八辈子霉也不会碰上一眼。我奢求安平,简单,不要为情绪所控制。 在面见齐阿公之前,齐老板会专门为我培训,为我此次下墓做好准备。 这个遗址的发现并不是一朝一夕的,在很多年前于家和齐家,以及夜缘楼的各个部门就已经在关注这个地方了。因为,这个终极的地点,是所有墓葬的集大成,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我之前下过的那些墓,都是有前人去过的,也就是说,我不是第一个到达那里的人。 可是此行,我们就是第一个,而且也会是最后一个。因为我们计划把这个神秘的地方永远封存起来,把特殊物质连同那些秘术全部死死地封住。这样一来,由骷髅玉带出来的线索也会被全部清除。 这样的想法是基于我们对那些秘术还有特殊物质具备一定的了解,而且能够掌握他们。一部分陌家人会加入,另一部分陌家人却会破坏,我担心的是,真正到了下面,会有一场火拼,陌家免不了要大干一场。 回到刚刚的问题上来,就是遗址本身的信息了。齐阿公和于司宸早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就曾带领考古队进行勘测,但也仅仅是勘测,墓室还是封住的,没有人进去过。而关于这个终极之墓的墓主人,那更是一个天机了,这个谜题,困扰了舅曾祖父几十年了。至今,没有一丝的线索。 那么,他们是否有尝试过下墓呢? 答案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在每次决定尝试之前,最后都以相同的缘由终结了他们的决定,所谓尝试,也仅是做做样子。而他们终结尝试的缘由是,时机尚未成熟。 也就是说,还没有到能够下墓勘探的时候。 机关大师把报复带到于家,他的阴谋还没有真正实施,如果贸然行动,那么到时候整个于家会陷入一种被动的局面。为了顾全大局,只能按兵不动。 久而久之,这事儿就好像再也没被提及了。毕竟这是夜缘楼内部商讨的,而且呢,后来这夜缘楼经清洗后四分五裂,有一些世家都已经离开了这座城市,停止了他们的考古工作。 于司宸虽然一直在跟进,但是毕竟他长年累月住在于家祖墓,根本无法动身调查,只能暗中派人保护好那个地方。 好在这些年,齐宣堂有发展了,齐阿公和于司宸取得联系后,才正式确定了对这个终极之墓的考察工作。但这必须是秘密进行的。 齐老板分析道:“齐宣堂所有的药品经招标后都会被应用到本次活动中,但我们的人员是绝对保密的,因为那都是我们精心挑选的工作人员,他们背后的身份,是那座墓的守陵人。有些人生下来,就注定着,和某些事物有密切相关的联系,一座墓,一座城,一个人,一颗心,都是紧紧相连的。哈,你看我又扯远了,不过你放心,在下墓之前,预备工作一定会做好的。” “齐老板,我一直有问题。就是这刘骞,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我问道。 “刘骞,在成为陌家人以前,也就是它最原始的身份,是齐家的一名药师。这个人是神童啊,他现在也就三十来岁的样子,可他十岁就成了药师,十五岁离开齐家加入陌家,成为陌家人,后来又叛变了。关于他的事,是很少人知道的。至于他和那个人,是怎么认识的,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