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妻教夫守则 下》 第1章 【正文开始】 林蓉匆匆进了正院,进门发现陆郑氏正拧着陆有福的耳朵发威呢,一时间三个人都有点尴尬。 好在林蓉非常迅速低下头,温婉行了个礼:「阿蓉见过翁婆,有点事情想要请教阿翁,不知道……是不是打扰了。」 陆郑氏脸上烫得慌,赶紧松开手端正了坐姿,看着林蓉的眼神复杂中还带着几分期待:「没有,你有什么事儿尽管说。可是房里缺什么东西?只管叫陆六去采买就是。」 林蓉顿了一下,总觉得陆郑氏态度好到诡异,可瞧着偷偷揉耳朵的陆有福,她心下大概有数,便顺着陆郑氏的话点点头。 随后她笑着问:「阿翁可知道阿飞是在什么地方出生的?」 「这个我倒是不太清楚,只知道是颍州府往北,翻过竹根山还得有十几里地吧,怎么了?」陆有福疑惑回答道。 林蓉解释:「我听阿飞说,他小时候曾经见过一种透明的矿石,那种矿石可能是制作镜子的关键,所以我想麻烦阿翁派人前去探查一番,若是能找到,多带一些回来。」 这不算是什么难事儿,让陆六安排人,从颍州府这边寻了靠谱的镖局走一趟就是了,陆有福痛快点头应下来。 应下来以后他还是忍不住多说几句:「客栈里的事情总是忙不完的,过几日贡院关了以后,客栈里便能够轻松个十几日功夫。你也别累着自己,总要好生休息养好身体,才能继续忙活。」 林蓉忍住唇角笑意,听懂了这两口子明里暗里催着她圆房的意思,她点点头:「听阿翁的,等旺福苑的事情安排好以后,我会多空出来些时间好好伺候相公的。」 陆有福和陆郑氏不好多说什么,儿媳妇的态度一直都不错,他们即便是心里有想法,很多事情也不好说的太明白。 不过陆有福还要更放心一点,既然儿媳妇问起阿飞,那说不定就是阿徐叫阿飞把他们的意思告诉林蓉了,他相信儿媳是个聪明的,若她真的愿意在陆家安心过日子,总知道该怎么做。 学子们还都在贡院里,继续熬着最后一个三天,客栈里除了几个行商住着,到处都不算忙,只有旺福苑里热火朝天。 林蓉带上帷帽,带着秦娘子过去查看了一番,从进门开始,就铺了颜色沉稳的青砖,而室内都已经铺好了浅色的木地板,经过抛光后,又用猪皮膘涂过一层,比不上现代的工艺,也像是包过浆似的,带着淡淡的光泽,一眼望过去,倒是有种现代时候林景别墅的感觉。 墙面因为要铺设管道的问题,还没有彻底处理完,如今匠人们大都在忙活着外墙的浮雕,是来福客栈的倒福标志,林蓉以自己的审美添加了一些后世明清时才有的万福花纹做点缀,让人在墙上放大比例雕刻出来。 那浮雕占整整一面墙,到时候刷上红漆,在烟青色地板的映衬下,白墙红字会特别震撼。 「家具都打好了吗?」林蓉查探过进度后,问秦娘子。 秦娘子笑着答话:「都做好了,在秦家船坞的库房里呢,六婶带着人去试过了,那……长座椅的软垫都没问题,只是水晶帘子和屏风有些费工夫,还得过些时日才能做好。」 她实在是没记住沙发的名字,实在是因为日常伺候在林蓉身边,林蓉口中有太多她听都没听过的名词。 好在林蓉知道她说的是什么,算了算时日,明天府试结束还要评卷,闻喜宴还要有半个多月,时间是足够的。 至于镜子和玻璃……林蓉看了眼一扇扇叠在一起,占了大半面墙的窗户,若是能安装上玻璃,几乎能赶得上落地窗了,若玻璃做不成,用窗纱和窗户纸就差了点意思。 她只能盼着陆六派人去找玻璃的人快点回来,可以赶上这一波,尽力后林蓉也不强求尽善尽美,做好她能做到的就够了。 「我记得从波斯回来的行商带了些葡萄酒来?」林蓉问,「你去库房里取上两壶,再找阿庄要几个杯子,就是他们今天做的那种。」 虽然透明度非常的低,但是那种灰蒙蒙的毛玻璃模样在烛光下,应该也比碗有情趣,用酒盅喝红酒总感觉怪怪的。 其实用夜光杯应该更好些,只是一来夜光杯太贵,二则也没地方买去,只能将就一下了。 「对了,香薰蜡烛再取几个过来放在我房里。」可惜的是没有音乐,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陆成材,她都想给这第一夜画上个比较完美的句号。 如此想着,对秦娘子吩咐完,林蓉先去了客栈里的大厨房,那边料比较齐全,她想下厨做几个意境菜,也好用来下酒。 陆成材这边,还没等到林蓉回来,先等到了秦娘子端着一托盘的蜡烛和四个怪模怪样窄口大肚子的灰色杯子进了门。 陆成材也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害怕,反正胸腔中小鹿是砰砰砰的跳,难不成,难不成他娘子又要,又要搞那叫他想要扇自己巴掌的事情? 咦~不行了,陆成材捂着胸口靠在软榻上,不知道自个儿白皙的脸颊都红成了什么模样,也算是见识过不少世面的陆大郎,头一回觉得自己脸上能煎鸡蛋。 阿鹏瞧着自家郎君这羞涩又忍不住偷偷往外看的模样,实在是觉得辣眼睛极了,收拾好屋里,伺候着陆成材洗漱过,他就赶忙颠了。 第2章 反正这白生生的嫩猪肉……咳咳郎君都已经洗干净摆在屋里了,他戳在那里碍事不是?还不如早点回去休息。 林蓉提着一个三层的剔红菱花食盒一进门,陆成材就猛地站了起来,随后—— 「嘶——」他捂着膝盖疼得脸上绯红都退下去不少。 林蓉:「……你小心点,别叫的太大声,省得翁婆以为你又被我打了。」 陆成材没听出来林蓉话里的‘又’代表的意思,他只是不服输地直起腰,忍着疼长身玉立在原地嘴硬:「我那都是让着你的,身为郎君如何也不能对女郎动手不是?」 「哦?那你一会儿要动什么?」林蓉放下食盒,坏笑着开了个车。 陆大郎没听懂,可不耽误陆大郎看着林蓉抢了他该有的坏笑后,针锋相对抢了林蓉该干的事儿——脸上红霞又回来了。 「来看看,你喜不喜欢。」林蓉瞧着陆成材红通通的俊脸,心情好得不得了,冲着陆成材招招手,「有你爱吃的赛螃蟹,今日厨房里还采买到了海虾,所以我做了小荷才露尖尖角,比第一回做的好看。」 正好她也跟陆二和陆三探讨了一下闻喜宴上的菜色如何能做到最好,林蓉只能保证意境菜够好看,可是要说做到色香味俱全,精于厨艺只差开启思路的陆二和陆三都比她要强许多。 陆成材乖乖往林蓉身边走,还忍不住念叨:「你这是唤狗呢?我可是你相公,在外头那些小意温柔,没了外人怎的一点都不剩呢。」 「相信我,若真是狗,不用我唤,就乐颠颠跑我身边儿来了。」林蓉微笑,「毕竟我有多讨动物喜欢,你也看到了。」 陆家新养的两只小狼狗,每回看见林蓉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恨不能永远贴在她身上,搞得陆郑氏没法子,只能将狗养在后院的小过道里。 陆大郎想了想,感觉到了一点点侮辱,他挑眉抱着胳膊坐在圆桌前,脑子稍微回来一点:「你今日这又是亲自下厨,又是摆酒,到底有什么目的?」 他总觉得后脖颈儿发凉,以他对这小娘皮的了解,她就不是那种无事献殷勤的人,定是又要让他当牛做马了。 除非—— 「还是你就这么高兴我搬回来住?你可以直说没关系,我也不会笑话你。」陆大郎姿态特别骄矜,若是他耳朵没那么通红就好了。 林蓉唇角笑意不变,特别淡定回答:「哦,没什么,就是我打算今天跟你圆房,怕你体力不支,替你打打气而已。」 陆成材:「……」 陆大郎脑子瞬间‘轰’的一声就罢工了,耳朵上的绯色慢慢往衣领裹住的喉结方向蔓延,整个人像是傻在了原地。 随后他非常克制的露出了一个符合骄矜小郎君的淡笑,只是脑海中不停飘过一句话:他真的要当牛做马了!!! 带着几乎是有点飘的情绪,陆大郎没享受到弥漫在空气中淡淡的桂花香气,也没有发现毛玻璃杯里晃动的红酒在烛光摇曳中,那醉人心弦的颜色,就更没尝出那两盘寓意不错也漂亮的意境菜好不好吃。 总之等两壶酒喝完,哦不,是从一开始喝,他就醉了。 他不是土包子到洞个房就激动到没办法保持理智,而是终于要摆脱童子鸡的身份,终于要征服这个被仙人教导过的小娘皮,开始他反败为胜的征程,这种进击起航的感觉让他陶醉。 反正他是这么说服自己的,陆大郎接下来几乎没有说什么扫兴的话,而林蓉笑眯眯就着美酒佳肴和朦胧晚灯欣赏美色,也非常期待末世里姑娘们讨论过的那种欲生欲死的销魂感,两个人无声似有声,晚食用的和谐极了。 用过晚食物后,两个人也没收拾,带着这种和谐中掺杂着香气和甜美的火热气氛,说不上是谁主动,最终的旋律是伴随着轻笑翩跹在宣软舒服的被窝里,在摇曳烛光中唇齿相依。 …… 第3章 …… 第4章 …… 第二天一大早,林蓉起身的时候,还忍不住皱了皱眉,昨晚在陆成材不注意的时候,她给陆成材用异能梳理身体,将她才二级的异能几乎用空,她都没顾得上给自己使用。 所以即便敦伦没有彻底完成,林蓉腿心也不算好受,她深吸了口气,努力调动异能在某个地方多转了几圈,感觉不到疼的时候,她身体里的异能也彻底告罄了。 这时节蚊虫不少,梳洗的功夫,她胳膊就被咬了个包,林蓉看着自己挠红的地方,感觉别提多新鲜了,这还是她有了异能这么些年后,头一回被蚊子叮。 所以她忍不住扭头凉凉扫了眼还没动静的床榻,废了这么大工夫把他全身都调理了一遍,说不得陆大郎寿命都能长很多,若他敢有外心,她就把他当猪吊起来打。 舒服睡着的陆大郎莫名觉得有点凉,拽了拽薄被,翻个身继续睡得香甜。 「将帕子给阿婆送过去吧。」林蓉对着从一进门就有些目瞪口呆,到现在还忍不住往被打碎的架子那边看的秦娘子道,「送过去以后,安排人去把旺福苑的倒座房给砸了,让五叔安排人,可以开始做厨房了,厨房只用作一面墙,有一面完全镂空,其他两面都用竹片便可,屋顶要用竹板撘出图案来,顶上暂且用油布盖住就好……」 听着林蓉开始说正事儿,秦娘子赶忙集中注意力把吩咐给记下来,可等端着盛放圆房帕子的木盒出门的时候,秦娘子还是没忍住看了眼四分五裂的置衣架子,晃神寻思着,她对于敦伦是不是知道的太少了? 等到正院的时候,陆郑氏见秦娘子捧着匣子过来,脸色立马红润不少,眼神中全是高兴。 「阿蓉可醒了?甜汤细细熬了半夜,放在井水中镇着呢,若是她醒了,就端给她,若是没醒就让她多睡会儿。」陆郑氏高兴地恨不能亲自去照顾儿媳妇,「哦对了,说不准什么时候阿蓉就会有身子,记得叫陆六去乔家多扯些上好的锦缎和细面,阿蓉衣裳也要多做几身,不能总来来回回那几件。」 说了这些还不够,陆郑氏高兴地起身在屋内转了几圈,继续吩咐:「再叫人准备些绢布和白面,等过几日不忙了,我要带阿蓉去庆宁寺还愿。」 有了儿媳妇就会盼孙子,这是每个当爹娘的必经之路,陆郑氏甚至都开始想着孙子孙女将来要住在哪儿,是不是提前将房间给收拾出来。 至于去还愿的事情,是她早就想去的,来福客栈如今生意兴隆,眼看着摆脱了困境,证明庆宁寺那位长智大师确实有本事,得好好感谢一番才好。 秦娘子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陆郑氏的兴致盎然,跟林娘子对视一眼,这才笑着道:「回夫人的话,娘子已经醒了,这会儿正往旺福苑去呢。」 陆郑氏高兴劲儿顿了一下,也不知是灵光一闪还是不得不闪,她带着几分微妙问道:「那大郎呢?」 秦娘子低下头稍寻思了一下,娘子房内的情况是瞒不住的,她自然是向着林蓉说话:「娘子和郎君许是刚圆房,这……折腾的厉害了些,郎君还没睡醒呢。」 陆郑氏:「……」 林娘子:「……」 秦娘子说出口也觉得不大对劲,赶紧找补:「奴不是这个意思,娘子是记挂着客栈的事情,习惯了早起,郎君人逢喜事精神爽,放松下来睡得好些也是正常。」 陆郑氏心情说不出的复杂,她慢慢坐回去:「算了,其他的事情都先不着急,还是先叫陆二和陆三熬补汤吧。」 秦娘子:「……」算了,她尽力了。 实际情况就摆在那里,娘子确实生龙活虎,郎君确实还没醒,再看房里那样子,郎君说不得是真有点虚。 陆大郎虚不虚倒是没人知道,反正误会的也不是一个人。 跟阿鹏一起去西院里将坏掉的东西给换上新的以后,阿飞一脸沉默又难过的蹲在后厨门口,完全不像平时的样子,好半天都不吭声。 陆六婶是过来人,看见阿飞这样子,再想起平日里阿飞对娘子的殷勤,心下忍不住就是咯噔一下。 她装作不经意走到门口,敲了敲阿飞脑门儿:「怎么了这是?」 「娘子和郎君圆房了。」阿飞抬起头可怜巴巴看着陆六婶,仔细看看眼眶还有点发红。 陆六婶脸色严肃不少,拉着阿飞到一旁,戳他脑门儿:「你个小郎,才多大就知道惦记不该惦记的。我可告诉你,咱们都是陆家的奴仆,你可别寿星公上吊自己找死,甭管你有什么想法都咽回肚子里去,别叫人发现,要不然叫人知道,肯定会卖了你。」 阿飞叫陆六婶吓唬的眼泪唰就掉了下来,他带着哭腔问:「六婶,这敦伦就跟打架一样吗?」 陆六婶老脸一红:「小孩子家家瞎问什么?你好好干活儿,等你大了,求老爷和夫人帮你娶个媳妇就知道了。」 第5章 阿飞哭得更厉害了:「可是我怕被老爷和夫人卖掉,等不到那一天了。」 「你怎么就说不听呢!咱们是什么人你心里得清楚,可不敢惦记主人家。」陆六婶看着阿飞长大的,也不愿意他做错事儿,忍不住劝他,「听六婶一句劝,趁没人发现,赶紧丢了多余的心思!」 阿飞哭到打嗝,更绝望了:「呜呜呜……可是我已经跟娘子说了,若不是我求着娘子不要走,跟菩萨许了愿让娘子和郎君百年好合,娘子也不会那么快跟郎君敦伦。我要知道敦伦跟打架一样,我肯定啥也不说。呜呜……不管是娘子挨打还是郎君挨打,老爷和夫人要知道是我撺掇的,肯定会把我卖了的!」 呜呜呜……他也不知道敦伦是这么可怕的事情啊,那置衣架子都碎的修不起来了,得使了多大劲儿啊?听说郎君都快中午了还没起床,若是让人知道他还掺和……呜呜他不想被卖掉。 越想阿飞越绝望,蹲地上哭得跟死了爹娘一样。 陆六婶听得有些哭笑不得,可又不好跟阿飞仔细说敦伦的事儿,没好气拍了他脑门儿一下子:「瞎寻思什么呢!娘子和郎君感情好了,早晚要圆房,跟你有什么关系!吓死我了你个臭小子,滚起来赶紧去干活!」 阿飞抽噎着被陆六婶拽回去,可怜巴巴问:「真的不会卖了我吗?昨晚上我和阿鹏听见里面打的可激烈了,娘子和郎君都疼的嗷嗷叫,早上我和阿鹏去收拾,屋里架子碎了好几个,郎君现在都还没起床呢。」 陆六婶目瞪口呆:啥?这,这么激烈吗? 「这话别再跟人说了,肯定不会有人怪你的,别传出去叫人笑话就行。」陆六婶一张老脸红了青,青了红,臊得不得了,只能低声叮嘱。 阿飞被陆六婶安慰好,心下放松许多,忍不住就撇了撇嘴:「您跟我说没用啊,阿鹏得管得住嘴才行。」 陆六婶:「……干活!」她只是个仆妇好吗?她管不了那么多,这,这主人家的房事跟她有啥关系! 话是这么说,陆六婶不好意思往外传,可对着自家男人还是能说的,她偷偷拉着陆六说了,一把年纪也不跟女郎一样害臊:「你说,是咱不懂年轻人的路数,还是你不太行?」 是个男人都忍不了这种侮辱,陆六挺起胸脯声音大了不少:「我行不行你不知道?激烈有什么用?郎君不还是起不来床?」 过来找陆六要东西的陆五:「……」 拿账本子跟陆六对账的陆大:「……」 偷偷伸着耳朵干活的仆妇们:「……」 身为奴仆,往外瞎说话都是不敢的,但是!这阻止不了各种关于娘子和郎君圆房的小话在陆家范围内热切流传。 就在大伙儿偷偷说得正热火朝天的时候,陆大郎带着略荡漾的笑容,醒了。 陆成材伸了个懒腰,舒坦极了。 他甚至能听到自己身上骨头缝咯吱作响的声音,他从未感觉如此好过。 这让陆大郎止不住回味昨夜的销魂,他想,仙人还是能教点正事儿的。 以前听人说起床榻间所有的形容词,对已经开了荤的陆大郎来说,都不足以形容他的感受。 「郎君您醒了?」阿鹏听见动静,带着一脸微妙凑过来,「奴伺候您洗漱吧,可要奴扶您起来?」 陆成材一脚踹阿鹏大腿上,笑骂:「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家郎君被榨干了呢,你这是什么表情!」 阿鹏脸色更见微妙,难道没有吗? 陆成材是洗漱完才注意到不对,他昨晚真是摔的不轻,但凡正常人飞出去摔到地上,就不可能好受得了。可他仔细观察,除了腹部还有些淤青,其他地方完全没有不舒服。 陆成材眯了眯眼,懒洋洋扫了阿鹏一眼,没说什么。 出门的时候,心里那份冥冥的违和感就更重了,陆成材是很荡漾,可林蓉不在旁边,他脑子好用的儿很,他这身体实在是太舒坦了,字面意思,舒坦过了头。 若有所思的陆大郎脚步轻快到甚至觉得自个儿能一下子蹦到树上去,当然,他要是真蹦了就知道这是错觉,异能很好用,可异能不能实现某些小郎君的白日梦。 好在陆大郎觉得自个儿如今可算是实打实的男人了,真男人要稳重。 所以他很稳重地在去前头客栈前问:「娘子呢?」 阿鹏瞧着自家郎君面上的荡漾,都没眼看,朝着后面指:「娘子在旺福苑呢。」 「那我先……」陆成材闻言脚步就想拐弯。 也不知怎得,他突然很想看看洞过房后,那小娘皮有没有变化。更重要的是,他特别想知道,如今他这种舒服到想要吼两声的情况到底是因为什么。 既然林蓉会冰火两重天那么咳咳的事情,会不会也学了什么绝世内功传给他了?也不知道是前头的回忆还是后头的可能,叫陆成材越发荡漾到几乎不能自已。 阿鹏瞧着自家郎君那辣眼睛的表情,唇角抽了抽赶紧拦住:「老爷请您醒了去前头呢,于家老爷和郎君都在来福阁。」 陆成材这才想起前头说好的事儿,决定先去来福阁,先从于家身上咬下一块肥肉来,才好去娘子面前邀功,说不准娘子能多教他点功夫呢? 于是莫名鼻子发痒的于老爷和于晨睿就迎来了一个荡漾的陆大郎进门。 第6章 「仲行才起身?」于晨睿发誓,他一点都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对这种日上三竿才起床的行为表示……羡慕嫉妒恨。 陆成材还有让他更羡慕嫉妒恨的呢,他笑眯眯坐在陆有福身边,一脸骄傲:「昨夜与娘子夜话时候长了些,没注意时辰,这才起晚了,阿叔和子瑜兄不会介意吧?」 于晨睿:「……」这臭小子不是在炫耀自己圆房了,他就把脑袋剁下来当下酒菜! 「无妨无妨,不过贤侄打小身子骨瞧着不错,如今倒是有些懈怠了,正好于家商船从广州府那边运来了不少滋补的药材,我过会儿叫人给你送过来,早些给陆家传宗接代是真的。」于老爷捋着胡子微笑。 这话可是说到陆有福心里去了,大郎成亲后,想抱孙子的念头可就一直蠢蠢欲动呢,好不容易儿媳妇和大郎感情好些,确实得补补。 陆成材看于晨睿拿折扇捂住唇边的笑,总不好跟长辈计较,没个正行靠坐在一旁跟于老爷说话:「有商船从广州府回来了?托商行寻的那种橡树白色汁液,阿叔那里可有消息了?」 「你可别说,还真寻到了几样,今日我都带来了。」于老爷今日本来就是来给陆家卖个好的,闻言笑着指了指门口的几口箱子,「说要送你的那把刀也在里头,可别叫你娘知道,不然回头该跟你阿婶念叨我了。」 陆成材这才来了点精神,笑眯眯点头:「多谢阿叔!」 本就是关系亲近的人家,于老爷对陆有福这样聪慧却没什么坏心思更懒得折腾事儿的老狐狸还是很喜欢来往的,于老爷是风里来雨里去着算计人的那一撮,他很愿意跟通透又不爱算计的人来往。 几个人笑着寒暄了会儿,用过午食又喝了会儿林蓉特别烘焙出来的茉莉花茶,这才开始谈正事儿。 「这茶不错,大郎说你们这里还有种菊花茶,可以败火明目。去上京的商船带了些去,倒是意外得了贵人青眼,陆翁有没有想法跟于家合开个茶庄?」于老爷看着瓷白杯子里透亮浅浅琥珀色的茶汤,笑着问。 这个陆有福倒是不知道,但也能想到,估计是于家大郎问陆成材要的,在运河还有海上航行,餐食只能管温饱,想要青菜和水果是比较困难的,所以他们特别容易上火。 「这我倒是做不了主,这是我那儿媳妇为了秦家公想出来的,你们也知道秀才公他如今起不来身,吃喝拉撒都有些艰难,也容易上肝火。茉莉花茶健脾和胃,疏肝理气,菊花茶清肝明目还能败火,我和家中娘子尝着不错,问过大夫对寻常人也无害,这才用来招待好友。」陆有福仔细解释,「但是毕竟菊花和茉莉花都没法多得,这数量并不算多,送人些还好说,拿来做买卖是不够的。」 于晨睿笑着看了陆成材一眼:「这有何难,苏州府本就多花,从苏州府离咱们颍州府近的地方选处田庄,咱们自己种便是。」 其实茶叶这种东西不算是独家配方,常年做这个的茶农多尝试几回也能做出差不多的来,说不准味道还更贴合荆朝人的口味。 这也是于家在表达自己的善意,他们能跳过陆家自己做这个事情,但是没必要因小失大,他们也没有拿了陆家的好处却撇开陆家单干的心思。 显然陆有福和陆成材都清楚于大郎说这话的意思,陆有福倒是不好说什么,还是要看陆成材的意思。 陆成材挑了挑眉,带着惯有的玩世不恭模样:「我爹年纪大了,管客栈就够他忙活的,反正你是别指望我和我娘子来操心,我们还得抓紧给陆家留后呢。让我娘子给方子,我们占三成干利,其他事儿就都交给阿叔和子瑜兄操心便是。」 于老爷:「……」 于大郎:「……」 真是够了,听出来你这是蜜里调油了好吗?抓紧留后,你是要死了吗?于大郎甚至酸溜溜地想着,他还有半年时间就要成亲了,还真是说不准谁先有子嗣! 「那便依贤侄所言,左右我和大郎都是操心的命。」于老爷笑着调侃陆有福,「可是没有陆翁有福,娶了个有福气的儿媳妇,连家中郎君都如此争气,怪不得连杨大人都要对陆家青眼相待。」 陆有福忍不住翻个白眼:「于兄那一套在我面前就免了吧?我还不知道你。想说什么非得憋肚子里拐八个弯儿,也不怕憋死自己,要我说子瑜这点可是比你强多了。」 于老爷被怼了,摸着大肚子也不生气,只笑眯眯喝茶。 这让于大郎忍不住心情微妙,他们爷俩还是挺像的,明明不必跟陆家这样没什么底蕴的人家来往,可就是都喜欢往人家父子跟前凑,被怼的满脸是血还觉得痛快,人就该如此直接说话,才能少很多套路。 哦,要是阿鹏听见他的心声,肯定能特别清楚的告诉他,这是一种名为贱的病,无药可医。 但甭管是于家父子还是陆家父子都习惯了,谁也没觉得不对。 陆成材开口解释:「是我让我爹去找杨大人的,一来这通管道的事儿,如何都绕不过州府去,二来我还有些我自己都说不清楚的想法,做好了说不准能给杨大人添几分功绩,做不好也就是我才干不济,也没什么妨碍。」 说白了,就是去忽悠银子忽悠的,顺带忽悠人手干活儿。 「阿叔和子瑜兄帮陆家实在太多了,乔家和秦家也是,能得子瑜兄和元谨等挚友,是我的福气。可我这性子阿叔也知道,已经给于家和乔家、秦家添了那么多麻烦,总不能什么麻烦都往您这边推不是?」陆大郎非常理直气壮用自己实在是太贴心的表情道。 第7章 于大郎唇角抽了抽,太假了,若说麻烦,还差这点吗?真要是陆大郎想,他还能不好意思?那比白日见鬼的可能性还小。 好在于老爷对陆成材并没有于晨睿那般了解,闻言不说多信吧,总归心里是舒坦些。 「贤侄这就见外了,你跟大郎关系好,我也没把你当外人,何必跟阿叔客气。」于老爷其实还挺喜欢陆成材的,「说来听听,于家到底有商船,走南闯北的,说不准就能帮你解决问题。」 最重要的是,于老爷从陆成材身上看到了潜力,麻烦于家不怕,利润才是永恒的旋律。要不然他也不能由着于晨睿大张旗鼓安排家中商船,在广州府替陆成材寻那个树上流出来的什么白色汁液。 「我觉得夏天太热了。」陆成材眨巴着眼睛突然说了句仿佛跟现在说的事儿无关的话。 于老爷身为一个胖子也同意,但是—— 「你现在才觉得?」 陆成材立马来了精神,脸上又开始荡漾:「哎呀,你们也知道,我是个懒的,可现在我这不是成亲了嘛,运动量总是大一些。以前还能忍受,如今嘛,稍微激烈点的活计做起来,啧啧……汗如雨下那可不是说说而已。」 陆有福:「……」 于家父子:「……」 现场四个人外加阿徐和阿鹏并着于家伺候的仆从三人里,只有阿鹏一脸懵懂,其他人都有些想吐吐不出来的无语。 够了,真的够了,成亲快仨月你才洞房,现在大家都知道了,行吗?打住可以吗? 于晨睿捏着额角问,忍着无语给陆成材撘梯子:「所以你准备怎么办?」 陆成材嘿嘿笑:「我从乔二郎他哥那里借了好些古籍回来,皇城那边不应该也有制冰的法子吗?我就想着,能不能做出个会自己动的扇子,能够把冰水的凉气扇到人面前呢?」 嗯?于家父子来劲儿了,商行出身的他们立刻就看到了商机。 荆朝疆域广袤,比不得与荆朝接壤的吐蕃国和紧挨着雪山的西域,北至龙江府,南至广州府,甭管冬天冷不冷,夏天都是热的,只有热和更热的区别罢了。 若真能有不用人就会自己动的扇子,还能够跟冰水合在一起,那不是比冰鉴要好多了?即便是用不起冰的地方,有这样的扇子晚上也能睡个好觉吧? 「杨大人怎么说?」于老爷目光如炬看着陆有福。 陆有福微笑:「杨大人说,州府穷,没钱。」 于老爷:「……」他实在是忍不住笑出来。 甭管杨大人话是不是这么说,于老爷知道的事情比陆家多多了,上京杨家定是不敢跟成王作对的。 「缺银子怎么不早说?于家别的不多,就是银子多。贤侄好不容易愿意上进,我这做阿叔的如何能不支持。」于老爷亲切到堪比亲爹,冲着陆成材道,「以后可不许跟阿叔见外,甭管你想做什么,但凡能用银子解决的事儿,那都不叫事儿,你尽管跟大郎说。」 最好是能尽情的多折腾出来点好东西,如今圣人年纪大了,正是王爷们争圣人位子最敏感的时候,能替成王在圣人面前多拉些好感,于家没有选择,必须全力以赴。 不然像是他们这种跟成王有姻亲关系的人家,若真是成王落败,新圣人仁慈还好说,若要新君想斩草除根,于家多少年的基业便要毁于一旦。 陆成材一点都不感动,甚至于晨睿想的很对,论脸皮厚是没人比得过陆成材。 所以他拿那双琥珀色桃花眸子无辜盯着于老爷:「可以前子瑜兄都是主动帮我解决麻烦的呀,他这回不吭声,我还以为你们嫌我烦了。」 什么叫倒打一耙?这就是了。陆成材觉着,我缺银子为什么要跟你说,难道不应该是你在我缺银子之前,就主动送过来求着我要吗? 就算是亲爹,陆有福都被自家大郎这种理直气壮惊住了,他看着陆成材好一会儿,怎么都想不明白,陆家这么些年上上下下,也没出个这么不要脸的啊! 除了有心理准备的于晨睿外,于老爷也被陆大郎这种不要脸的说法给噎了一下,随后被逗得大笑出声。 要不怎么说他喜欢陆家这对父子呢,于老爷自己是那种明面上说一套,私下做一套的人,但他就喜欢有话直说的,多不要脸都行,顶多喜欢的纵着,讨厌的踹飞就是了。 喝了口茶,于老爷笑眯眯指着于晨睿道:「贤侄说的没错!都怪大郎,你阿婶娘家表姐家里刚刚除服,家中小娘子来颍州府呆些时日,他光顾着照顾表妹了,倒是委屈了贤侄。」 于晨睿:亲爹?干人事儿?他不是忙着上京那边的事情吗?表妹什么的,即便明年初就要成亲,他更不能随便见了好吗? 陆成材得意洋洋瞧了于大郎一眼:「我能理解子瑜兄的迫不及待,所以这风扇的事儿,就还是麻烦阿叔和子瑜兄了,我已经捣鼓的差不多了。」 于老爷和于大郎闻言并不惊讶,陆家父子直率,并不是傻,能找到杨大人,肯定不会是一点成果都没有的。 甭管是陆家为了有个更稳妥的靠山,还是真的像陆成材说的那样为了求银子,于家父子作为商人并不关心,谁还没个小心思呢?只要结果是好的就行。 听陆成材这么说,于家父子二人不动声色对视一眼,四个人聊得更愉快了些。 第8章 等快到点灯时分,事儿也就都谈好了。 陆成材没有将林蓉画的图纸拿出来,而是让林蓉将风扇的所有部件彻底分开,分别画了许多张,这时候陆成材只拿出来一多半,核心杠杆和轮轴那部分他没拿出来。 只这样,被陆成材这份奇思妙想打动的于家父子也很大方,他们商量好在制作成功之前,所有的成本都由于家来承担。若这东西真能制成,且真的如陆成材说的那样,比摇扇好很多,那么于家会买一座庄子,再找几些能彻底买断身契的木匠来大量制作,全荆朝出售,到时候于家和陆家五五分成。 即便是这样,于家也算是占大便宜了,这世道千金买不来秘方,有独家的方子就是大爷。 陆有福和陆成材都不是贪婪的人,再说林蓉也特地跟父子二人谈过这个问题,只要林蓉脑海里的各种主意还在,他们就不会缺银子,所以陆家求的不是财,而是宣传。 所以于家能占五成,是因为于家父子答应,所有卖出去的风扇上,都会有来福客栈的标志,风扇会叫来福风扇。 于老爷当场放下一千两银票给陆成材的时候,还是有些五味杂陈的,这时候他跟林蓉想到一块儿去了。 话说陆有福父子都是读过圣贤书的,平时说话办事也都能看得出有些风雅在里面,就是这起的名字实在是接地气。 想到将来香皂是来福香皂,蜡烛是来福蜡烛,银月灯是来福银月灯,还有客栈各个雅间的名字,还有听说在秘密修整的旺福苑……在满荆朝都过分追求风雅和墨香气的时候,陆家简直是一股清新的泥石流。 可陆有福和陆成材是不这么觉得的,送走了于家父子,爷俩看着一千两银票,笑得都特别开心。 「你娘说等过几日咱们一家子都去庆宁寺,要去找长智大师还愿,我也觉得该去。」陆有福笑眯眯摸着胡子道,「阿蓉确实是个有福气的,她这才进门多久啊,咱们陆家日子眼见着就好起来咯。」 陆成材得意洋洋:「还不是因为你生了个玉树立风,风流倜傥的好儿郎?」 陆有福:「……你还说,阿蓉都早早起身了,你如何这么晚才起来?你知不知道,陆家后院可都传开了,说你……」当爹的有点不忍心伤害自家儿。 陆成材挺胸抬头:「说我什么?我这是训妻有方。您忘了成亲前我送出去的牛粪了?就凭我这副好相貌,我就是朵狗尾巴花,难道不值得娘子为我当牛做马?」 陆有福面无表情:「那你昨晚鬼叫什么?如今陆家上下可是都以为你身子虚弱的很,连于翁都要给你送补药了,你跟爹说实话,你是不是体虚?」 陆成材几乎要跳起来:「我一点都不虚!我起得晚怎么了?」 「难道不是虚得起不来?没关系,在爹面前你可以直说,爹帮你想法子。」陆有福看出来自家儿不虚了,故意逗他。 毕竟陆成材是真睡到快中午才起,这个怎么都是说不过去的。叫他知道丢脸,以后才能别这么懒。 这娘子可不是用来支使的,是用来疼的,再说哪儿找那么好的娘子去,自家儿媳妇那可是个金母鸡。 陆成材被噎得直翻白眼,愤愤却说不出什么来。别说陆有福想不通,陆成材也想不明白呢,从来没接触过异能的人,自然不会懂被异能洗刷过身体后,会通过沉睡来调整自身达到身体的最优状态。 林蓉也知道这个事情,所以早上看到陆成材睡得香甜她一点都不意外,她末世时给异兽梳理身体也这样,来荆朝后在鸡和狗身上都尝试过,猪也试过,可动物多睡会儿谁也不会注意,到人身上就容易引起误会了。 陆成材黑着脸回了后院,连去旺福苑找林蓉的心思都没有了,回去路上见家里仆从看他眼神怪怪的,更是叫陆成材憋着一口气。 还没进门他就狠狠对阿鹏吩咐:「去,给我熬补汤!」 阿鹏:您终于承认您虚了? 「别叫人看见!也不许跟我爹娘说,让人知道你就死定了!」陆成材特别有志气的,坚定的,威胁着阿鹏立下了崭新崭新的旗子,「我非得叫那小娘皮明天早上起不来床不可!」 睡了一下午刚刚睡醒,面色红润的林蓉,还没睁开眼,就听见了自家相公的豪言壮语,忍不住挑起眉来。 她为了替陆成材梳理身体,耗尽了异能,上午又在旺福苑里忙活,累得不轻。以前林蓉就知道异能耗尽后,身体会比平时发沉,可末世时毕竟是身经百战适应了那种强度。 在荆朝没做过什么体力活计,平日也仔细保养着,林蓉比上辈子弱的多,异能还没恢复过来之前不只是身体沉重,脑袋也一直蹦着疼。 到了午间,瞧她面色不好看,秦娘子这才有种确认自家娘子洞房的真实感,劝着她回来休息。 这会林蓉睡醒异能也恢复大半,身体好了不少,听见陆成材的话后,她下意识笑了出来。 很好,她就喜欢自家相公这种不服输的二哈精神,可他大概还不知道一句话,这天底下只有被累坏的牛,可是没有被耕坏的地呢。 林·驯兽大师·蓉轻轻咬了咬舌尖,第一次疼总不会次次都疼,接下来也该好好享受享受大和谐的真谛了。 所以她翻个身,一条腿曲起性感的姿势,用胳膊撑着脑袋,准备在陆成材进门后挑逗几句,往这热油锅上头再添把火。 第9章 不过听着陆成材说话时就在门口了,她这一等,时间有点久。 门外放完狠话的陆成材干嘛呢?哦,他被正好过来探望自家姐姐的林焱,铁青着脸,更加恶狠狠地瞪住了。 嗯……现场尴尬,紧绷,又沉默。 林蓉出门的时候,林焱脸色已经不止是难看了。主要陆成材也很尴尬,他还委屈呢,被所有人都以为自己体虚,这是什么好名声不成? 说叫林蓉下不了床,他也不是要打人,要真是打起来还指不定谁更惨呢。所以带着这种莫名的情绪,一个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一个觉得姐夫混蛋到理直气壮,要气疯了。 「你许久没归家,娘想你了,咱们回家。」林焱也不多说话,听林蓉问他怎么了,拉着林蓉就要走。 陆成材不乐意了:「你阿姐已经嫁到陆家,陆家才是她家。」 「就算是嫁人还能和离呢!陆家对我阿姐不好,她还是林家人!」林焱口齿伶俐反驳。 「放屁!谁对我娘子不好了!你阿姐是陆家媳!」 「满口荒唐话,你真是枉读圣贤书,我阿姐是林家女郎!」 「陆家媳!」 「林家女郎!」 …… 「够了!」林蓉觉得这一大一小两个菜鸡互啄的模样,让她夹在中间,简直比碰上妈和媳妇一起掉到水里还要让人为难。 「你怎么自己过来了?」林蓉拉着林焱问。 林焱眼眶发红:「爹不舒服,二哥和二嫂回去看外祖了,娘叫我来跟你说,让你回去看看爹。」 「那还等什么?快走!」林蓉一听急眼了,立马拉着林焱就起身。 明明她抽工夫回林家的时候,偷偷拉着林秀才给他用异能调理过身体,虽然不敢做的太明显,可来福客栈赚了不少银子,还有于家帮手,林秀才用的药材都比过去好许多,怎么都应该好的比预估的快才对,怎么会不舒服呢? 她的异能不是治疗异能,她也不敢用太多异能在林秀才身上,在末世的时候她就听当医生的朋友说过,她这个能力是能让人的机体达到最优,可是若人得了癌症,或者跟细胞有关系的病症,那她的异能同样能让这些病灶也跟着疯长。 她不确定林秀才到底是什么病,反正有点像心肌梗塞的症状,她也只敢替林秀才梳理下心脏周边,不会病灶就在那旁边吧? 过于担心的林蓉,着急忙慌跟着林焱回家,没注意到林焱冷着脸给了陆成材一个得意的表情,才小跑着撵上去正院跟陆郑氏说话的阿姐。 陆成材气得简直想追上去给林焱腚上来几巴掌,这臭小子没大没小的,对他一点都没有姐夫的尊重。 但他也知道他在林蓉心里肯定是比不过岳丈的,也怕耽误林蓉回去看望林秀才,到底憋着气没说什么,可他也没干看着。 「你上来做什么?」陆郑氏让马车送林蓉姐弟归家,林焱看着陆成材炸毛道。 陆成材抱着胳膊骄矜道:「身为女婿,岳丈不舒服,我自然要前去探望,你有意见吗?」 「对自己的娘子都耍凶斗狠,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女婿,我林家没有你这样的女婿!」林焱刺回去。 陆成材不服气:「我怎么耍凶斗狠了?有你对自己的姐夫狠吗?」 林焱冷哼:「我都听见了,你要将阿姐打的下不来床!」 「咳咳……阿焱!」林蓉不自在地轻咳几声,「你误会了,相公他只是想要替我……按按身子而已,对,我这些时日在客栈里忙碌,有些乏累,你姐夫心疼我,想要替我松缓下筋骨,让我好好多睡些时候。」 这是她能想到最小清新的解释了,林蓉挑眉看着陆成材,示意他差不多点儿,她这个解释可比他在外头吹的牛皮要有逻辑多了。 林焱不肯相信:「心疼娘子为何要瞒着陆家翁婆?他还威胁自己的仆从,一看就是不怀好意!」 「哦,说起这个来,我倒是想要跟你说,你瞧见外头的阿达了吗?」林蓉拉着陆成材的手,再次制止他跟林焱互喷,不动声色转移话题,「我想让他来林家,他体力不错,倒是能做不少活计,你和娘也能轻松些。」 林焱皱眉,虽然他还是个小郎,可也有文人的气节,林家已经占了陆家太多便宜了,林蓉嫁过去的时候聘金一点都没带回去,林家的陪嫁也算不得体面。 即便陆家再有钱,林家又不是卖女郎,自然是不愿意多接受帮助的。不然成了打秋风的,以后还怎么有底气给阿姐撑腰呢?尤其他还有个这样叫人讨厌的姐夫! 林焱恶狠狠瞪了陆成材一眼,对着林蓉摇头:「家里有二哥在,不需要人帮忙了,娘那边二嫂也不少搭手。」 「阿达心智有些问题,是个可怜人,陆家人来人往的,不方便照看他,一个看不住就容易叫人欺负,你就当帮我照看着他如何?」林蓉摸着林焱脑袋道,「阿达是我想法子让牙人送我的,并没有花陆家的银钱,不信你问你姐夫。」 林焱闻言依然不算是和善看了陆成材一眼,有些犹豫,这样吗? 陆成材在一旁轻哼,却也臭着脸点了点头。 他觉得小舅子脑子有问题,甭管是花谁的银钱,总归有好处接着不就是了,又不需要林家付出什么。要知道陆家能有现在的展扬,可都是因为林蓉呢,连名声都被林蓉安到了他身上,他都没不好意思呢。 第10章 可见这文人也有不好的地方,脸皮太薄,怪不得他岳丈开书院那么些年也没攒下什么银子。 林焱立刻锐利瞪过去:「你哼什么?」 「阿焱!」林蓉板正了脸色,「他是你姐夫,爹教你的礼法规矩呢?我都说了,他没欺负我,陆家帮林家也不少,我希望你能尊重你姐夫些。」 林焱瞪大了眼睛,看着林蓉好一会儿,也不管马车还在跑,掀开帘子就想下车,被林蓉拉住还眼圈通红,跟个小牛犊子一样想往外冲,委屈坏了。 「让我下去!你不是我阿姐了,你还替他说话!」林焱低吼。 他为了谁啊?还不是怕阿姐受欺负?结果阿姐非要替那个混蛋说话,他再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清楚,阿姐真的是陆家人了,他再也没有阿姐了。 冲不出去,委屈又生气下,林小郎控制不住眼泪就掉下来了,觉得丢人又难过,眼泪就掉得更凶。 「看样子岳丈也不是所有学生都……」陆成材幸灾乐祸,他得承认,听林蓉替他说话,心里舒坦极了。 「你闭嘴!」林蓉瞪他一眼,给陆成材瞪哑了火。 随后林蓉拍拍林焱脑袋:「你这个脾气也不知道随了谁,说风就是雨的,我刚才说的话有问题吗?」 听林蓉语气温柔,又见抢了他阿姐的讨厌鬼被凶到不敢说话,林焱心里舒服很多,等不来阿姐归家的林焱心里火气小了许多,可还是委屈,眼泪怎么都擦不干净。 他觉得丢人极了,毕竟他总觉得自己长大了,可是一年刚过半,他就哭了不知道多少回,跟个奶娃子似的,越想林焱越不好意思,低着脑袋抹眼泪,不肯说话。 「阿姐嫁人后,不代表阿姐就不是林家的女郎了,而是以后会多几个人心疼你,过去你对你姐夫有偏见我不说什么,可你难道不信阿姐?」林蓉拿出帕子递给林焱,耐心劝说他。 林焱想了想,微不可见地点点头:「我信。」他阿姐是没吃过亏,从小到大都没有,每回都是别人更倒霉。 如此想着,泪眼朦胧的奶凶小郎不屑看了眼陆成材。 陆大郎:「……」嘿,这臭小子什么眼神儿?他觉得林蓉这话有点不对头,什么意思,过去能有偏见,现在不能,因为林蓉嫁给他了? 虽然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和逻辑,可陆大郎还是莫名感觉到了一点点侮辱。 他轻哼了一声不说话,看在昨晚那冰火两重天的份儿上,他给这小娘皮个面子! 林蓉继续道:「再说,陆家也有事儿要求爹和阿焱,林家不是受陆家接济,你不许总是瞎寻思。」 「有什么事儿?」林焱鼻子囔囔地问。 陆成材难得跟林焱心有灵犀,扭头满脸疑惑看过来。 林蓉微笑:「这件事情要耽误阿焱不少时候呢,你还要准备来年府试,我得问过爹,再跟你商量。」 陆成材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莫名觉得后脖颈儿有点发凉。 倒是因为突如其来的情绪发泄一通的林焱,听出阿姐话中的郑重,以及对他的看重,心情好了许多。 心情一好,想起自己刚才为什么那么怼陆成材,以及刚才怎么让阿姐迅速出门的,他摸了摸鼻尖,略有些心虚,不敢哭也不敢闹腾了。 林蓉最了解自己照顾大的弟弟,看出来他的心虚,挑了挑眉什么都没说。 等回到林家林蓉才发现,不是惊吓,是惊喜,林秀才哪儿是不舒服啊,他是能坐起来身,话也能含糊着说清楚了。 「阿焱又调皮!」林秀才没什么威慑力地瞪了林焱一眼,林焱低着头站在墙角不说话。 不只是他,爹娘明明也想阿姐了。 林蓉嫁人后,基本上是十几天就回来一次的,可是最近因为管道和玻璃的事情,她已经快一个月没回来了,林焱是偷偷跑到林家去的。 不过谁也没怪林焱不听话,林秀才和林乔氏都高兴的很,陆成材虽然跟林焱不对付,可是对岳丈和丈母娘还是很有规矩的,他又长了副好皮相,乖巧懂事起来别提多叫人喜欢了。 更别说还是自家女婿,反正林秀才和林乔氏都很高兴,林秀才甚至叫林乔氏出门去打酒,想要跟陆成材喝几杯。 「爹你就是馋酒了。」林蓉瞧见林焱气得鼻子都歪了,被逗笑后制止林乔氏,看着林秀才调侃,「等爹能下床自己走几步,我就叫你喝酒,不然别想了。您别想着磨的娘心软,我会叫阿焱看着您的。」 林秀才知道林蓉说了,这酒肯定眼下是喝不成的,可以后……他立马去看林焱,林焱跟个斗鸡一样瞪着不跟他一条战线的亲爹,目光中全是故事。 林焱:我肯定时刻盯着你! 林秀才:臭小子,你皮痒了,我看你是想被考糊! 林蓉在一旁微笑,父子二人这种互相伤害的戏码,林家其他人也就是林家娘俩还都是很喜闻乐见的。 「相公先出去等我吧,我有些事儿想要跟爹说,娘和阿焱也先去跟阿达说说话可好?」林蓉想支开别人跟林秀才说话。 林焱虽然不乐意,但也好奇那么大高个比他还像个小孩子的阿达是怎么回事儿,几个人到底是出了门。 等确认人都远远走开后,林蓉才拉着林秀才的手,将自己脑袋搁在上头:「爹你快点好起来吧,看见你能坐起身,我好高兴。」 第11章 林秀才眼神温和笑着摸了摸林蓉脑袋:「都多大了,还跟爹撒娇。」 「多大我也是您的女儿。」林蓉抬起头笑。 林秀才也很高兴林蓉跟自己亲近,可没拦着林焱叫林蓉回来,他也是能说话立刻就想要问问林蓉。 「你娘和阿焱说,有人跟他们两个都打探过你的事情,我早就叮嘱过他们,倒是没说什么不该说的。」林秀才认真盯着林蓉,「可爹不是跟你说过莫要张扬?来福客栈如今的情形都是因为你吧?」 林蓉点点头:「爹放心,我跟相公已经商量过了,翁婆也都知道我身上的不凡,不管做了什么,相公和阿翁都揽了过去,不会有人发现是我的主意的,庆宁寺的大师算出来我是个有大福气的女郎呢。」 陆成材一开始就高调让所有人都知道林蓉……是个被男色迷得神魂颠倒,什么都肯纵着相公的新妇,陆有福也总是不经意间透露出点什么去,叫人将来福客栈所有的转变都往陆成材娶了娘子喜欢瞎折腾上去,除了陆家的仆从外,没人知道林蓉在其中都做了些什么。 即便是家中的仆从,除了最得陆家人信任的那几个,也不是人人都知道背后是林蓉的主意,因为陆成材不断的蹦跶,还都以为林蓉是帮陆成材忙活呢。 林秀才还是有些不放心,他叹了口气:「陆翁是个厚道人,陆家对林家也恩重如山,林家实在是是无以为报,些许虚名倒也不算什么,爹只是担心万一叫了不得的人惦记上,不管在人看来这些变化是因为你还是仲行,都少不了麻烦。」 「您就别担心这么多啦,相公本就是个聪慧的,来福客栈即便没有我也未必就不好了,若是怕这个怕那个还怎么过活呢,日子本来就是人自己过出来的。」林蓉笑眯眯道,不愿意林秀才继续担心,她岔开话题,「谁说林家没法子报答陆家的恩情呢?眼下就有一桩事情需要爹和阿焱的帮忙,若是能成,陆家上下还要感谢林家呢。」 「没人知道林秀才父女俩说了什么,路上陆成材明着暗着打听,想知道陆家要求林家什么事儿,怎么都没能问出来。 倒是林家林焱听了林秀才的话以后,差点儿蹦起来。 「凭什么?我每日已经很努力在看书了,再说您给我说的那些书单子,都是乡试才要考的,为何现在都要学会!」 林秀才淡定道:「哦,我跟你阿姐商量好了,你早日能够将秀才和举人该看的书都看完,才好教你姐夫,到时候也能从头开始温故知新,更有助于你进考场。」 林秀才想的还要更多些,等他身子真的好起来,书院还是要继续开的,女婿那里光靠阿焱还不成。 若是陆成材真能考取些许功名,陆家和来福客栈的安危都要更稳妥些。 林焱这都不是要蹦起来了,而是要疯:「我不要!我死都不要教那个混……陆大郎!我讨厌他!」 「阿焱!林家可没有教你说这样的话。」连林乔氏都听不过去拍林焱一下,「那是你姐夫,叫人知道你这么不知进退,笑话的是林家和你阿姐。」 林焱还是很崩溃:「反正我不要教他!」 像是不想听林秀才夫妇说什么,林焱喊完就要往外跑,结果刚跑两步,就被林秀才的话给定在了原地。 「你就不想蹂躏一下你姐夫?」 嗯?林焱疑惑地回过头。 林秀才忍着笑,将林蓉偷偷跟他说的话温和问出口:「你可记得爹是怎么教你的?」 林焱想了想,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迟,动不动就考,不管糊不糊,戒尺肯定少不了……林焱眼神慢慢亮起来。 「放心,爹现在身体好了不少,也会慢慢教你如何为人师表,你既然对你姐夫不喜,怕他对你阿姐不好,难道不想亲自蹂……咳咳,当个严师?」林秀才实在是不好意思继续用林蓉告诉他的那个词,「再说一日为师终身为……亲眷,以后你姐夫还能好意思跟你吵闹?」 不得不说林蓉完全是捏住了林焱的七寸,想想自己拿着戒尺狠狠往陆成材手掌心挥过去的画面—— 「好!我读!爹可以再给我加几本都没关系!」林焱露出个凶(奶)狠(凶)恶(坏)毒(兮兮)的笑来,「为了阿姐好,姐夫最少也得是个举人……啊不,爹将会试前该读的书也给我列出来吧,我得早点吃透了才好,姐夫至少也得是个进士才能配得上阿姐!」 林秀才满意点点头:「如你所愿!」果然家里还是阿蓉最聪明,这小子平时可没有那么大的劲头,白瞎那聪明的头脑了。 林乔氏也满意点头:「这主意不错!」本来她就心疼自家女郎嫁得不如意,哪怕女婿还挺好的,可阿蓉本来是有机会做官夫人的呢,要是女婿能考中进士就再好不过了。 林焱更满意:「爹放心,我肯定会努力的!」想要虐人,自己得有本事才行,他肯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吃透所有的书单,好槽点能够帮(蹂)助(躏)姐夫。 到家门口的陆成材狠狠打了个喷嚏,阿鹏有了经验,早就躲开了。 林蓉身手敏捷,躲在一旁还不忘温柔表示个样子:「相公这是着凉了?可要请大夫来看看?」 陆成材抬起头,突然发现偷偷伸着耳朵假装忙碌的仆从们,立刻挺胸抬头:「我很好,我身体好的不得了,肯定是有人在骂我呢。」 第12章 说罢,他还看了林蓉一眼,是谁就不用他说了吧? 「相公想多了,有人思念也容易打喷嚏,甭管远近,思念相公的人一定不少。」林蓉微笑看着陆成材道。 林焱骂人是不能骂人的,惦记着陆成材肯定惦记,再说扬州府可还有个小青梅呢,陆大郎这喷嚏想找源头,都不如看大夫喝点药汤子更快一些。 陆成材不知怎的,懂了林蓉的意思,莫名就有些心虚,没再说什么。 只是他还惦记着叫林蓉起不来床的事儿呢,偷偷用眼神示意阿鹏去熬补汤。 可惜的是,补汤熬好了,他连床都没能上的去。 「你睡软塌!」林蓉不容拒绝道。 她给林秀才又疏通了一下身体,恢复大半的异能再次空掉,她这会儿难受着呢,没心情跟陆成材做什么。 陆成材不乐意了:「凭什么?你不是同意我搬回来了吗?我怎么就不能在床上睡了?」 「凭你技术太差。」林蓉不舒服,话说的就很不客气,「等你什么时候不会叫娘子疼得想要谋杀亲夫,再想回来的事儿吧,想睡床回隔壁睡也行。」 陆成材:「……」陆大郎感觉到了亿点点羞辱,他愤愤扭头抱着软枕去软榻上了。 回隔壁是不可能的,好不容易搬回来,打死他都不能再搬回去! 时间过得很快,于家那边还没能得到完整的风扇图纸,旺福苑先做完了所有的活计,只是林蓉不许外人进去,陆家除了几个得了陆姓的仆从并着陆六婶外,其他仆从们也都不准进去,神神秘秘的让陆家仆从们都忍不住议论纷纷。 不过大家倒是也没过多讨论旺福苑的事儿,哪怕是几个见过的人,被修整一新的旺福苑惊到说不出话来,过后也都没过分将精力放在旺福苑内,概因为还有两件大事—— 一是州府衙门那头,还有两天就要放榜了。 二是陆家后院里出了个西洋景儿,好些人爬上墙头蹲得难受,都不舍得走,就看着院子里跟蛇一样黑着脸扭来扭去的陆大郎。 「够了!」陆大郎实在是受不了,摔了手中的剑,「说是剑舞,哪儿来这么多扭来扭去的动作,也没见哪个伶人舞剑是这么娘们的。」 负责教导陆大郎的师父,正是从小倌馆请回来的头牌,他眨巴着小鹿一样的大眼睛无辜道:「那是陆郎君见识的太少了,云深阁欢迎陆郎君前去拜访,奴保证不需要您掏一个铜板。」 陆成材:「……」谢邀,我铁直! 林蓉陪着陆郑氏在一旁笑眯眯也看热闹:「相公跳起来还是挺好看的,简直是英俊潇洒,美妙绝伦,到时候定能惊艳众人。」 「噗——阿蓉说得对。」陆郑氏磕着南瓜子忍不住笑喷,对着林蓉道,「我一直以为大郎也就是这张脸让人无可指摘,没成想身段儿也不错。 」 陆成材:「……」他腰都快断了好吗? 「我真的还有别的事情要忙。」陆成材实在是受不了,扔了剑,「这位朗先生跳得更好,我先走了。」 陆郑氏赶忙拦住:「咱们陆家的郎君带头,到时候更震撼人心呢,你有什么忙的?莫不是又要跟人出去吃喝玩乐?」 其实一开始陆郑氏也不愿意叫自家儿跟个伶人似的跳舞给人观赏,谁叫陆成材自己作死呢,跟秦二郎去月生坊让人碰见,告到了陆郑氏的姐姐周郑氏那里,周郑氏立刻就叫人告诉了陆郑氏。 陆郑氏想着,陆成材出门花天酒地,叫儿媳妇发现一怒之下甭管是打人还是回娘家,这都不是她愿意看见的。要知道,陆郑氏连自家孙子和孙女的里衣都已经各做好两套了。 所以干脆就让陆成材有点事情做,别每天出去瞎跑,给家中客栈做点事情也挺好的,瞧瞧跳得还挺不错的。 陆成材无奈极了,看着在一旁幸灾乐祸的林蓉,干错坦言:「我要去燕彩居。」 「你个臭小子!你胡说八道什么?」陆郑氏见他这么嚣张,立刻起来就要拍他,还小心看了林蓉一眼。 林蓉在一旁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无妨,阿婆别着急,相公跟我说了,我同意的。」 小两口对一件事情意见是非常统一的,甭管想什么法子,陆成材这技术必须得提高!论这种技术哪家强?那必然是月生坊啊!反正林蓉也不怕陆成材敢有花花肠子,除非他想替陆家添个女郎。 陆郑氏:「……」这就叫她不知道该从何开始吐槽了,是吐槽儿媳妇竟然这么纵容自家相公,还是吐槽大郎还要儿媳妇同意才敢去月生坊呢? 一时间陆郑氏的脸色略有些复杂。 等陆成材出了门,林蓉安排那位朗先生继续带着人练习鼓舞,一扭头就见陆郑氏看着自己欲言又止。 「阿婆怎么了?」林蓉略好奇问道。 陆郑氏拉着林蓉到一旁,压低嗓音问:「你跟阿婆说,大郎是不是被你给打怕了?你怎么打的,跟阿婆说说,阿婆也学学。」 嗯?林蓉看着陆郑氏,脸色有些微妙,阿翁身体受得了吗? 陆郑氏想着,自己打大郎那么多年说起来,真下狠劲儿吧……不说陆有福,她自己也舍不得。可若不下狠心,看以前就知道,陆大郎根本不记打。 身为婆母,陆郑氏担心林蓉动手会打坏了夫妻情分,可她这个当娘的没这个包袱啊! 第13章 「大郎打小就眼尖,一看要挨打就赶紧服软,嘴巴还甜,哄得他爹不忍心。可他这惹祸的功夫也不小,不然怎么会在邻里间传出那样的名声去。实则大郎真是个好孩子,你跟阿婆说,往后阿婆替你揍他。」陆郑氏怕儿媳妇误会自己是在计较,仔细解释。 林蓉哭笑不得,原来是这养,但她也没法说。不是她不想教,而是她会的法子陆郑氏学不来,精巧控制能让人疼却不留下痕迹的力气一般人根本做不到,若是没异能在,林蓉力气再巧,也会留下痕迹。 「阿婆说得有道理,我外祖母早先倒是跟我说过,这活泼些的小郎君是不打不成才的,我刚嫁过来也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便……阿焱我也是这么教过来的,要不阿焱也不能那么听话。」林蓉先肯定了陆郑氏的想法,随后才话题一转,「可相公如今已经是郎君了,若是再守着人打他,少不得会损了相公的面子,您说是不是?」 陆郑氏深以为然,用赞扬的目光看着林蓉:「你说的有道理,你们小两口无论怎么闹腾,都算是……闺房情趣,倒是无妨。这个阿婆有经验,关起门来两口子怎么着都成,只要在外头给郎君面子便可。」 说到这里,陆郑氏想起陆成材曾经的控诉,还有他如今的怂劲儿,面色微妙极了,她拉着林蓉的手,在她手背上拍了拍:「阿蓉放心,林家小郎我知道,再是出息不过。我和你阿翁都不是不明事理的长辈,只要大郎能越来越成器,你尽管放心大胆的打,别打坏了就成。」 林蓉:「……」她很想知道,阿翁以前都经历过什么。 林蓉不曾瞒着自己打过陆成材的事情,她从头到尾就没否认过,可是陆成材活蹦乱跳身上没有痕迹也是事实。陆有福两口子都以为林蓉是用了巧劲,肯定也没多下力气,这才不愿意计较,只觉得追根究底是林蓉驭夫有道。 所以婆媳两个聊得很愉快,并且同样非常愉快的定下了陆成材将来告状无门,还有可能被喝倒彩的下场。 不过忙着去燕彩居取经的陆大郎,惨状一时半会儿还是难以见到的,目前陆家上下齐心,忙得热火朝天的事情,还是放榜后闻喜宴的事儿。 从暮春到盛夏,人们身上的衣衫越穿越薄,可老百姓们对于来福客栈的谈兴是越来越浓厚。 这两个多月里,来福客栈就如同异军突起的黑马,直接在颍州府里杀出了一条路来,以让人惊讶的速度重新确立了在颍州府大户人家心里的地位。 光从拿到闻喜宴邀请帖子后,答应一定前往来福客栈捧场的富贵人家数量便可得见,虽然陆家如今的银钱还没赚到太多,地位跟两个多月前已然大不相同。 就连坐在来福客栈北面临界的大厅里,望着府衙方向,等待放榜等到心焦的学子们,都忽视不了来福客栈门前的车水马龙。 许多人都凑在客栈二层的露台上,扶着栏杆挤挤挨挨往楼下宽敞的天井里看热闹。 说天井已经不是很恰当了,林蓉让家中仆从将客栈前头天井的篱笆墙都撤掉,夯实地面后,铺了一水儿的青砖,只留了原来来福客栈挑高木杆的门牌楼。 两面酒红色的幡旗飘扬着,隐约还能见到只能算得上是中规中矩的四个字——来福客栈,让客栈多了几分大气。 这刻在牌匾上的字是陆有福的祖父亲手写了,陆家人亲手刻的,有很重要的意义,所以哪怕陆有福认识很多人,也没想过找关系把牌匾换掉。 林蓉就更不在意这个,她不怕字丑,只怕丑的没有新意,只要创意足,中规中矩她也能变成高雅。 如今这闻喜宴的排场上,她就做到了。 没有围墙只有庄重和齐整青砖的地面上,从牌楼开始一直到客栈前面,都铺上了大红色的地毯,说实话这个时候红色布匹都贵,一般没人这么搞,可是搞了就真的很有排面。 林蓉知道戳毛毯怎么做,她只是让陆六采购了一批羊毛染成了大红色,底子则是用的没那么结实的麻草,反正这红毯每场活动都只能用一次,肯定会踩脏不能下次继续用,这样一来成本比很多人想的都要低。 但别人不知道啊,起码从马车上下来,走上那红毯,莫名就感觉到多了几分庄重和高雅。尤其是被青砖映衬着,地毯更是红得似火戳进人眼眶里,让人无比清楚的意识到,来福客栈是真跟过去不一样了。 感触最深的莫过于四海客栈和兆丰客栈的主家姚老爷和徐老爷,二人看着仿若影壁一样戳在客栈门前头的立杆扯起来的大红色布匹,上面龙飞凤舞写着闻喜宴三个字,他们走到立杆下头,抬起头都看不清楚喜字的顶端。 二人心里都只有一个想法:输了,彻彻底底输了。 即便来福客栈没有他们两家的客栈大,内里也没有另外两家客栈阔气,可自今日开始,但凡见到这场景的,都不会再怀疑,颍州府最繁华的客栈,当属来福客栈。 哦,有人说不过一场闻喜宴而已,参加的人能有多少? 姚老爷和徐老爷表情麻木动作一致,先看了看站在青砖边缘,虽然没有墙,可自动人挤人,甚至头顶上还顶着自家崽子围成滴水不漏的人墙,然后抬头看了眼二楼靠在围栏旁边挤到看不见围栏的学子们,然后往门牌楼方向看着依然不停下马车的熟悉面孔,嗯……大概也就是颍州府绝大多数的人会参加吧。 要知道,今日可是府试放榜,每年这时候和初冬时分的院试放榜,都是颍州府人人自发走出门来共襄盛举的热闹日子。 第14章 今日,来福客栈搞的闻喜宴,无疑是将这份热闹转化成狂欢。 「乔氏布坊乔老爷、乔夫人和乔郎君到!贺来福客栈闻喜宴!」 「瑞年酒坊秦老爷、秦夫人和秦郎君到!贺来福客栈闻喜宴!」 「于家商行于老爷、于夫人和于郎君到!贺……」 「颍州府州府杨大人到!杨夫人到!贺……」 「颍州府府学陈大人到!陈郎君到!贺……」 「鼎盛典当行周老爷和周夫人到!贺……」 「裕泰银庄吴老爷和吴夫人到!贺……」 …… 陆郑氏忙着招待女眷,陆有福和陆成材则招呼着男宾,林蓉没往前头凑,大家都有志一同要将林蓉的不凡隐藏起来,那她就不会往别人眼里戳。 她干脆就待在客栈旁边的倒座房做成的库房里,安排流水一样送过来的贺礼登记造册,即便是有秦娘子帮忙,她们几个也忙得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实在是来的人太多了。 来福客栈虽然一直没有对外发声,也没有特别注重宣传,可林蓉搞得这套润物细无声,那些好用的肥皂,带着香气的蜡烛,闪亮的银月灯,还有牙膏牙刷等等的物什,无一不是好用又便捷。 几个月下来,颍州府包括周边大部分人几乎都知道了来福客栈,在于家的建议下,邀请帖子发出去的数量比陆家想的还要多,也得亏陆家客栈面积上并不算小,三楼撤掉一些摆件,稍微收拾一下,还是能容纳不少人的。 不只是林蓉这边忙,所有人几乎都忙得脚不沾地,每一声唱名都由嗓门儿最高的陆六站在门口声若洪钟喊出,他嗓子都快要喊哑了。 而比他的声音更壮观的是,十二个跑堂,六个婢子,每侧九个呈八字状排开的队伍,在陆六每次喊完后,都要更加高声喊‘欢迎光临’。 荆朝朴实的老百姓们甚至包括富户乡绅们,哪儿见过这种排场呀?几乎个个进门时都被那‘欢迎光临’喊声欢迎的胸口狂跳,面上发光,走路发飘。 体面,太体面了有木有!甚至还有贵人老爷寻思着,连他当年成亲时都没有过这种满足感。 到后来甚至老百姓们也激动地凑热闹,每次陆六喊完,总有许多人陪着队伍高喊欢迎光临,这算是起哄的行为笑出来的人并不多,主要是那种山呼海啸的感觉,让人想高喊出声发泄自己的激动,随着声音越来越壮阔,人心里只会越来越激动。 当然,其中少不了林蓉提前叫阿飞出去给撒了银钱的,速成热场人托,可到了后来,那些托儿都不费力气了,几乎每一声都会有数不清的人应和。 就连远远朝拜过圣人,见识过高呼万岁那种山呼海啸场面的杨大人都不得不承认,走在红毯上,被那么多人齐声欢迎,瞬间好像自己就是这世界的中心一样,让人连走路都要更昂首挺胸些。 就在贵人们到的差不多,都在三楼露台边上你来我往聊天应酬的时候,突然‘嘭’的一声,响起了沉重的鼓声,随后又是‘嘭!嘭!嘭!’的鼓声由慢变快,不绝于耳。 重鼓被安排在除却客栈以外的三个方向,敲打起来以后,就仿佛是雷声从四面八方奔腾而来,让人不自觉就提起心肠,想要见证下一个壮观场面。 待得鼓声密集到人心都要蹦出来的时候,站在房顶上拿着旗子的阿徐交叉挥了挥旗,鼓声瞬间停下来,现场几乎不自觉就安静了,像是叫人惊叹的大戏一样,踢踢哒哒的马蹄声很自然接上了这份安静。 「给诸位学子报喜了!」报喜官举着杨大人吩咐,今日一大早才摘抄出来的前十名榜单高喊。 「闻喜——府试第十名临县赵子言!」 「闻喜——府试第九名铁良县季长开!」 …… 「闻喜——府试第三名永乐县于学鸿!」 「闻喜——府试第二名扬州府朱云忠!」 「闻喜——府试案首永乐县于学智!」 「贺各位童生,闻喜同乐!」嗓子都喊劈了,报喜官忍不住咧开嘴笑。 他也是头回干这种事儿,不过是童生罢了,原来都用不着这种排场,基本上只有前三名报喜官会上门稍微贺个喜,拿几个赏钱。 可这回听说是来福客栈陆老爷找到了他们州府大人特地请求,于家也在其中搭了话,报喜官捏着腰间的十两银元宝,喊劈了他也乐意,这种阔气场面能参加本来就很体面。 叫报喜官和周围人更目瞪口呆的是,就在学子们欣喜若狂,众人仔细听着报喜官喊的功夫,放在角落里的鼓已经搬到了正中间,八个一米直径的重鼓一字排开,再前头是一个更大更高的红鼓。 在报喜官闻喜同乐的话音一落后,来福客栈所有能出声的仆从都大喝一声——「嘿!哈!」 八个鼓重重敲响,欢呼声继续:「闻喜同乐!登科及第!贺喜!贺喜!贺喜!嘿哈!」 「闻喜宴正式开场!有请先生们上三楼!闻喜同乐!」 说完这句话,原来喊欢迎光临的十几个仆从和婢子已经站在了二楼楼梯口,统一躬身,侧手,场面极了。 还在欣喜若狂或者难过伤心的学子情绪都有些继续不下去,只能跟着来福客栈的节奏,往三楼走。 在他们登上三楼后,这些人又一次在规律的鼓声中喊得震天响:「闻喜同乐!闻喜宴开!」 第15章 说是宴开,可是菜还没上,底下弦子已经拉开,陆成材去学习经验的时候也没忘了谈正事,特地从几个茶舍里请了三十几个会演奏的伶人过来,他们就坐在那闻喜宴幕布后头,一开弦子乐声便很高昂,鼓声也变了节奏,所有人都不自觉往露台挤过去,看向楼下。 八个身穿带着红色倒福标志的黑色束身长袍,将头发扎成马尾用学子巾高高竖起的俊俏郎君,用带着力量美的节奏,甩开膀子,甩着头发,随着乐声激情敲响了重鼓。 激昂的音乐将众人心里的兴奋都勾勒出来,几乎所有人都忍不住喝彩,就在喝彩声最高的时候,从楼顶翩跹飞下一个火红色的身影,仿佛火光中飞出的蝴蝶一般,轻巧落在最大的鼓上,伴随着前面的鼓点,‘刷’的一声抽出木剑,开始起舞。 不光是底下的老百姓们,连学子们都忍不住开始呐喊,三楼待客的大厅内用屏风分了男女宾区域,平日里矜持着讲究规矩立法的老爷和夫人们,都忍不住握住拳头或者手中帕子,有冲动的已经捂着嘴跟着喊起来。 舞随着密集鼓声越来越快,舞动的脚步随着鼓声踩下去的越来越有节奏,最后乐声连成一片,鼓声连成一片,中间那起舞的火红色身形旋转得几乎看不清面容,众人们的喊声也越来越激动。 「闻喜宴——开啦!嘿!哈!」最后一下鼓声重重敲响,八个人高喊出声,火红色舞动身影木剑直指天际。 所有观看的人心脏都还没从那密集的节奏里走出来,他们的心欢呼着,雀跃着,恨不能这鼓舞再跳一遍,恨不能嗷嗷叫上几嗓子,恨不能……好些人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震撼,只是停在原地,挤来挤去怎么都不愿意后退半分。 这是底下的老百姓,至于三楼,他们已经从这份震撼中缓过劲儿来,随着跑堂的引导,往旺福苑去,去经历新一轮的震撼。 「有趣,太有趣了。」有个喊得白皙脸庞都红了的俊俏郎君,不停将折扇打在自己手心,缓和刚才被挑动起来的激动,对着身旁人道,「这样的盛况,扬州府如何能没有?苏州府如何能没有?要知道院试和乡试这两处可都有机会,到时可是秀才先生和举人老爷的闻喜宴,肯定会更盛大吧?」 说话的小郎君看着年龄跟陆成材相仿,却是个生面孔,是杨州府带来的,别看他年纪小,说话的姿态和语气却很理所当然,仿佛他说了,扬州府和苏州府就一定会有更加盛大的闻喜宴一样。 杨大人有些无奈,只是他带来的这位小郎君的身份由不得他放肆,他低头语气温和道:「若是子城感兴趣,自可在闻喜宴结束后,跟陆家谈一谈,陆家那位大郎确是个聪颖的。」 「不急,不急。」叫做子城的小郎君笑着摇摇头,一边说一边跨进旺福苑的大门,「闻喜宴嘛,重点还在宴,不过是宴开便是这样的阵仗,那闻喜宴说不准有更让人惊喜的排场,且先看看,陆家值得我如何拉拢再——」 这位浑身带着贵气的神秘小郎君话没能说完,就被眼前的场景给惊住了,随后他眼神瞬间亮了起来。 而从屋顶下来往旺福苑这边来的阿徐,这时候也瞧见了子城,眸子瞬间缩了缩,顿住脚步,随后扭身去找客栈厨房里的林蓉。 殷子城生在宫闱,养在高门大户,自认为是见过些世面的,身为荆朝先祖那一支的嫡系后人,他身形看似瘦削,实则衣裳下头都是肌肉,随时可以暴起伤人,完美继承了荆朝人尚武为先的血脉。 可他的母族偏偏又是盛唐时传下来的隐世家族,在那繁华盛世中曾辉煌过的母族教会了他欣赏风雅,一身黛紫长袍配上玉骨扇,站在那里,他本身就是风雅。 这样的无双郎君,从小饱读诗书,他本以为若是论繁华,许是唐时诗圣杜甫诗里的「独立缥缈之飞楼」,亦或是小李杜里杜牧笔下「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才够格。 可如今,他看到了一座只有寥寥几间寻常青砖灰瓦陋室的院子,他从这院子里见到了靡丽辉煌。 旺福苑的大门并没有变化,林蓉上学的时候就很喜欢复古的奢华,来福客栈别的特色可能没有,复古是够的。 茂盛翠绿的爬山虎缠绕在外墙和主屋墙上,院子外头,林蓉没做任何改动。但是一跨进门,首先看到的便是翠绿满墙,而这高高的碧色被修整出了硕大的倒福,那福字是用竹片刷了红漆做成的,红得热情,翠色鲜妍,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冲击。 如果说这只是林蓉送给所有人进门时的小惊喜,那么扭头不管往哪个方向看,都能发现小惊喜无处不在,如同尘埃弥漫在空气中,成了让人震撼的力量。 左手边是旧铜色外皮包裹起来的高台,台面是整块的石英石磨平而成,曲回婉转立在灶台前面,暗铜和米白相间平添几分尊贵感。 高台上已经摆放好了上百个茶色毛玻璃杯,杯子里是林蓉特地让人打好的沙冰薄荷茉莉奶茶,力求让人一口心飞扬。 是的,玻璃还是没能赶得上,即便是重晶石拿回来了,硼砂是谁都没见过的东西,即便托了于家去寻,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事情。 可让林蓉惊喜的是,加入重晶石后,高温烧制出来的几乎不透明的瓷片,成了真正茶色毛玻璃状,举在头顶,能够隐约看到太阳的形状,却一点都不觉得刺眼。 当时林蓉拉着陆成材嘴巴都笑歪了,这是透明玻璃没制作出来,反倒是把有色玻璃这种高级货先研究出来了吗? 第16章 当然,这种茶色玻璃还不能被称得上是玻璃那么高级,透光度有限,不规则的晶体也能看得出来,可林蓉的要求也不高,白日里用这样的玻璃,不但室内采光度会好很多,还不晒呢。 她小手一挥,让阿城和阿庄叔侄俩加班加点,制作出来好些毛玻璃,安装在了旺福苑内,若是有人脚步快些走到朝南的走廊上,就能发现将木框刷上铜粉的落地窗仿佛琉璃一样美。 入门后右手边则是同样旧铜色雕刻着倒福标志的回廊,回廊的栏杆不是木头的,是石头的,这些石头都被挖空,潺潺流水仿佛曲水流觞模样,里面漂着一个个小巧的米色蜡烛,虽然在白日里没办法体会星火点点的浪漫,可似是艾草又似是茉莉仿佛还有点薰衣草味道的香气让人无比放松。 走在回廊上,也能看到一面面的玻璃墙组成的休息区,这些休息区都没有门,门的地方是用竹片做成的帘子,进去后就会发现,几乎每一间屋子都是通着的,由一条石台样子的走廊连通在一起。 这石台挖空的流水中,则放着一个个小巧的木盘,盘子里有各种各样漂亮的小餐点,既方便大家互相来往聊天,又能享用美食。若是不喜欢人打扰,在竹帘前挂上牌子,也没人会进去打扰。 在进来的时候,已经有饿了的偷偷拿起这小木盘品尝了,一入口就是嘎嘣嘎嘣的声音,引得‘偷偷拿’的人更多。 因为要做冷餐,林蓉跟陆二和陆三商量过后,决定可以食用的底座都用油炸的,基本上就等于猫耳朵上放荤素沙拉。 而这休息区的每一间雅间内,都有香地色绣着如意云纹的沙发在一角,也有带着按摩美人肩的书桌和纸墨笔砚,不管是想要读几本书,还是挥毫泼墨尽可以自己选择。 当然,这样的休息区隔音肯定不会太好,可这本来就是公共区域,若是喜欢安静,便可以往主屋那边走。 进到屋内,会发现墙面靠近横梁的地方是立体的雕刻,全都是来福客栈的标志,白墙红字,格外明丽。 并不怕色彩太过鲜艳,因为阳光透过毛玻璃打进来,配着主屋大厅内长达十米的铜色木桌和美人肩,这屋内仿佛被岁月染上了唯美的痕迹。在这长桌的两侧垂挂着暗色晶帘,后面隐约可见每侧六个小圆桌,每一侧都有小门,可以通往男女分开的净房。 主屋的东配间是卧室,西配间则是隔音比较好的雅间,旺福苑内这些设置几乎可以满足一场室内室外活动的所有需求。 叫殷子城觉得最惊喜的就是沙发了,懒洋洋躺在上头,喝着沁凉香甜的茶,吃着没有热气但是入口后味道或酸甜或酸辣的小餐点,他都不想起来去大厅参加闻喜宴了。 杨大人哭笑不得摇着头先行去正屋,身为颍州府的父母官,既然答应陆家的邀请,还有学子们在场,场面话还是要说的,这个开场除了他谁也不合适。 殷子城想着宴之一字的惊喜到底还没见到,已经提高了无数倍期待的他还是勉强把自己从沙发里拔出来,晃晃悠悠进了门。 他也没往主桌去,就挑了个男宾区的小圆桌坐了,他带来的人还有杨大人身边知道他身份的几个,默默将其中一个桌子占了,殷勤替他端茶倒水。 实际上这种开场致辞也是林蓉想出来的,以往琼林宴或者鹿池宴都是庆贺学子高中的宴席,在那种场合都有学政和上京来的官员首座,没人会发表什么致辞,偶尔叫几个学子近前说说话那就是不得了的荣光。 好在被人注视着仔细听他说的感觉还挺新奇,就在杨州府兴致勃勃说话激励学子的时候,阿徐找到了林蓉。 「娘子,奴要走了。」 林蓉正仔细关注着所有要往上端的意境菜,一时没听明白:「走哪儿去?旺福苑里还有表演,等会你得上屋顶拉绳子。」 「奴是说,这闻喜宴结束后,奴要离开颍州府了。」阿徐低声重复了一边。 林蓉动作一顿,略诧异转过头:「你找到你的主人了?」 阿徐也有点惊讶:「娘子,你知道……」 「我不知道,可我也不是瞎子,我会看。」林蓉打断阿徐的话笑道,「你来历不凡是你的事情,只要对陆家没有影响,我不想知道你的过去,也不想掺和进我无能为力的将来,阿徐,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阿徐沉默了会儿,点点头:「奴起誓,无论任何时候,任何情况,奴不会跟人提起这……是娘子的主意。」 阿徐本来就是运筹帷幄多年的将军,即便后来落魄了,眼力和脑子是有的,即便陆家上下都以为林蓉这么忙活是被陆成材支使的,可到底谁才是做主的那个,不只是陆姓的几个知道,阿徐也能察觉出来。 林蓉点点头:「那就行了,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奴可否……可否借点盘缠?不用太多,足够买匹马就够。」阿徐略有些局促道。 他在陆家才几个月,月例足够他活下去一段时间,却不够买马的。 林蓉轻轻哼唧一声,还就够呢,他还想要上天不成?这时候一匹能跑远途的马,怎么都要十五两银子往上,动辄就是几十两,阿徐卖身半辈子都未必够。 「我会叫相公替你准备好的,你今日就走吗?」林蓉问着问着,实在是没忍住自己的好奇,「你是碰见你认识的人了吗?我看你的表情……是旧友?」 第17章 阿徐看起来心情没有不好,反倒是强行压抑着激动的模样,估计要么是碰上旧主人了,要么是碰上了关系很好的旧友。 「是……」阿徐迟疑了一瞬,可想起那位的德行,估计很快也会自己暴露身份的,他提前跟林蓉说没有问题,「今日跟随在杨州府身边有一位紫衣小郎君,那是圣人的亲侄子,圣人同父同母的亲弟弟与前朝旧族马家女郎所出,名为殷明煦,字子城。他父亲宝睿王为圣人抵挡刺客去世,他被特封为慧郡王,封地为苏州府。」 林蓉更诧异了,这简直是美强惨男主的配置啊,不过—— 「我记得听我爹说过,荆朝不是没有封地一说了吗?」 阿徐点头:「对,慧郡王是特例,他是皇家唯一一个有封地的王爷,圣人怕他被人欺负,将苏州税收给他,让他日子过得舒坦些。慧郡王从小在外祖家长大,扬州府是谢家和马家坐大,他几乎等于坐拥扬州和苏州,即便没有继承圣人位的可能,却也是所有王爷们抢着交好的。」 当然,阿徐没说的是,也是几乎所有有野心的王爷想要杀之而后快的,毕竟圣人心疼自己的侄子正常,可没有堂兄心疼自己堂弟到愿意把疆土分出去的,更别说这慧郡王比成王还要受宠,万一圣人老了老了脑子一抽呢? 谁也不愿意给自己留下一个劲敌,哪怕慧郡王从小到大都只对吃喝玩乐感兴趣,还是躲不开别人的讨好和忌惮。 阿徐之所以能成为殷明煦的好友,也是因为自己的旧主机缘巧合救过他,自己又在他身边保护过一段时间。 林蓉挑了挑眉,没再继续问,旧友是个郡王,那旧主……她一点都不想知道是什么身份。圣人年纪大了,夺嫡风险有多大,看于老爷脸上比陆有福多几倍的皱纹就知道。 她只想要富贵过一生,不想再跟上辈子一样游走在生死边缘,所以不管阿徐的旧主是谁,她都不想知道。 「马今晚就会给你准备好,不管你做什么,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能牵扯上陆家,若你做不到……」林蓉猛地捏碎了自己手中的瓷杯,搓了搓手,除了散落的瓷粉,愈发白嫩的掌心一点痕迹都没有。 好不容易抽出时间,跑过来想要跟娘子套套近乎的陆成材:憋问,就,就腿软。 「娘子放心便是,奴不是恩将仇报的人,可若是有心人查探,毕竟有人见过奴的样貌,牙人那里也知道……」阿徐没别的想法,只有点惊讶林蓉的力气,可他也没多想,只皱着眉仔细思忖。 林蓉:「这你就不用管了,我自然有我的办法。」往牙人那里闹腾一下,拜托杨州府找找逃奴不就好了。 来福客栈方圆五里内,谁想要不动声色来查探,那就送他点小礼物扔出去就是了,夏天某些小可爱们也很活跃呢。 「那奴先告退,去旺福苑准备了。」阿徐看见门口的陆成材,拱手行礼,赶忙出去。 陆成材期期艾艾上前,接过林蓉手里的盘子,特别自然拿着棉巾替她擦手:「娘子下次不可莽撞,有什么交给为夫来就是,再伤着手怎么办?」 林蓉瞧着他这莫名的乖巧觉得好笑,递给他个瓷杯子:「好啊,那你捏一个我看看。」 陆成材:「……」就,他只是个平平无奇的貌美小郎君,做什么要跟不是人的娘子嘴贱呢? 「娘子这是做什么,身为陆家客栈的主家,我自是该温文尔雅些,怎么能动粗呢。」陆大郎正气凛然道,拉着林蓉的小手凑近,「娘子今天辛苦了,你就不过去旺福苑看看?啧啧……那些老爷和夫人们,一个个坐在大厅里,都还没回神呢。」 都抬着头看头顶的毛玻璃,还有垂下来的水晶吊灯,惊艳之余,还有好些人竟然会害怕蜡烛会掉下来砸在人身上,都不敢往主桌坐呢。 林蓉被逗得笑出来,她就不知道害羞为何物,瞧着没什么人,陆二和陆三都低头忙着做菜呢,她放松力道靠在陆成材身上:「我就不去了,你是不是得赶紧过去陪着阿翁呀?」 「不,不急,我过来看看,许久没见那飞流直下三千尺了呢。」陆成材被靠得浑身更软,「也好跟你学学看,若是我也能画,说不得以后你还能轻松点。」 林蓉倒是无所谓,陆二还好,陆三画画的水平太差劲了,闻喜宴结束后,她还是得挑几个有天分的培养一下才成。 以后来福客栈指定不会只有一家,总不能让她满世界跑着去做饭,这时候又没有飞机,马车非得跑死她不行。 「好啊,说起这个来,相公……那个学的怎么样了?」林蓉偷偷在陆成材手心画了个圈。 陆成材猛地抓住淘气的柔荑,面色坚定自信:「全都装在你相公的胸腔内了,就等着亲自尝试。」 「真的?」林蓉怀疑。 陆大郎无比肯定:「再真不过!」秦二郎说得对,技术这种事情,说再多都没用,不亲自尝试永远不会成长。 请让他成长的快一些吧! 「好,忙完咱们试试。」林蓉勾着他手指晃了晃,声音甜的很,「你要是再搞砸了,软塌都没的睡,睡地铺去。」 陆大郎瞬间觉得任重而道远,因此回到旺福苑内的时候神色有些郑重。 给陆有福吓了一跳:「怎么了?后头出问题了?」 百步走了九十九,就差最后一哆嗦了,若是餐食真的太平常,虽说震撼已经足够,却也会头重脚轻,毕竟闻喜宴重点还在一个宴字。 第18章 「有我娘子在,怎么可能有问题。」陆成材安抚陆有福。 陆有福一巴掌拍他后背上:「那你跟死……咳咳,你这个表情作甚!」 「我只是在思考,先生小郎还是先生女郎。」陆成材沉重道。 他不重男轻女,可是家里他地位最低,再来个娇滴滴的女郎,他还有出头之日吗?还是来个皮糙肉厚的小郎,让他找点存在感比较好。 陆有福翻个白眼:「闲的你,乔二郎找你呢,快去吧。」 说完陆有福就回去坐下了,陆成材自去找狐朋狗友那一桌,听他们对着林蓉曾经给陆家人展示过的那桌菜的开胃菜惊叹,面色骄傲的很。 「其他方面我不敢说,我娘子的家教那是没的说,林秀才养大的女郎,不只是温婉贤惠,这一手盘中丹青,我都赶不上。」 众人看着他那副论娶媳妇,尔等都是垃圾的骄傲模样,唇角都抽抽着没眼看。 秦二郎嘿嘿笑:「那是赶不上吗?我们也都赶不上,起码我们还有作品,陆大郎你的佳作呢?拿来给咱们品品。」 乔二郎噗嗤笑出来,举起杯子:「我品过,啧啧……鸳鸯不是鸳鸯,好大两只鸭子,就这我还仔细辨认许久呢,结果我说出来,陆大郎还有脸追了我一刻钟。」 「噗嗤……」旁边有人先忍不住笑了出来。 陆成材挑眉,乔二郎的笑话他都接受不了,谁这么没礼貌好意思偷听别人说话,他带着几分桀骜扭过头去,准备给个眼刀出去。 扭过身后,陆成材跟殷明煦四目相对,刹那间两人眼神中都掀起波澜,神色中都添了几分异样。 陆大郎:好脸……不,好不要脸,不能让娘子看见他,别以为他不知道,他娘子最喜欢的就是他这张脸。 殷子城:头回碰上跟自己一样好看的,可惜是个男人,可惜自己不是断袖,可惜……算了,不然一起吃个酒试试? 各怀心思的两个俊美郎君,并未在这种公众场合做出任何不适宜的行为,其实殷明煦是想跟陆成材说话来着,他从小就喜欢好看的,甭管是人还是别的,不缺银钱,更不缺权势,不夸张的说,他郡王府里洒扫的仆从都至少眉清目秀。 但是更吸引他的是按照开胃菜、凉菜、热菜的顺序依次被呈送上来的意境菜,殷明煦不知道这种菜肴叫什么,味道也不是他吃过最好的,可还是那句话,漂亮啊! 虽然圣人赐他封号为慧,他私以为是错了,他该是美郡王才对,殷明煦对于美的追求按程度分后世应该叫颜狗晚期。 瞧瞧那巍峨的宫殿……里飘出来的甜香味儿花瓣,瞧瞧那金黄圆润的……赛螃蟹,瞧瞧那死后还在起舞的大虾,连青豆汤都美得仿佛一潭碧水,更不用说猪小排那独钓寒江雪的唯美寂寥,平日里食欲并不算好的慧郡王,每道菜都没少吃,一桌子的护卫都惊呆了,为菜肴,也为殷明煦的饭量。 等到那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炖盅被端上来的时候,殷明煦都没听见此起彼伏的吸气声和惊讶喊声,他只瞧着那滚滚冷雾,忍不住深深喟叹:扬州府和苏州府必须有这样的排面!!!无论要花费怎样的代价! 一场闻喜宴,本该是属于上榜学子们的狂欢,可就连案首于学智都只顾着目不暇接在这份美好中,他甚至都忘了,心心念念了那么久,他是案首了哎! 倒是家境不算太好的于学鸿,反正也是抱着土包子进城的心态,一直在吃惊,也就没那么全神贯注了,还能为自己竟然考中第三名感觉到欣喜。 只是这份欣喜等到来福客栈的主家老爷陆有福,亲自上前笑眯眯请前三名入住旺福苑的东厢房三间卧房后,也处在了停摆状态。 于学鸿一开始以为他曾经住过的地字号房就是最奢华的了,后来他见到了于学智的天字号房。 再后来他以为来福客栈天字号房就是这世界上最奢华的了,现在他见到了旺福苑里的客房。他体会到一个道理,读书永无止境是因为永远人外有人,而眼界一直不停的开阔,是因为天外有天。 三层的窗帘紧紧拉上,即便是下午屋内也是昏暗的,可他跨进门才知道为何要把窗帘拉上,因为来福客栈送了他们三个人每个人一片星空,字面意义上的。 在厚着脸皮跟进来开眼界的人们目瞪口呆时,于学智甚至很高兴的发现,他从这片星空中发现了地理志中记载的北斗七星和牛郎织女星,那片星河也在。 「这难道是仙境吗?」有人不自觉喃喃问出口。 漫天星空下,生怕将人绊倒,墙面上都镶嵌着铜底座,每一个底座上都燃着一盏蜡烛,幽幽桂花暗香涌动在空气中,不像冬天那般暖融融的,似乎还带着清凉的风,柔和吹入人鼻子里。 「真的有风!」有人惊喊出声。 嗯?朱学鸿从头顶那片星空中缓过神来,略过屋内所有做成旧鎏金色的家具上略过,沙发、矮几和抱枕在休息区的雅间已经见过了,而沙发到床榻之间的过道上,甚至还摆着看不清颜色的毛茸茸的地毯,他们本就是脱了鞋进门的,踩在上面别提多舒服。 因为昏暗的环境,还看不出木地板的清新色,大家只能朝着喊出声那人的方向看过去,于是他们在靠近床榻的屏风前半圆矮几上,发现了一个正缓缓自己转动的……风车?水车?没人说得上来。 第19章 可随着这东西的转动,确实有轻柔的风吹过,风里带着丝丝凉气,在这炎热夏季让人再舒服不过。 「能点上灯看看吗?」有人忍不住问。 还有人注意到:「我突然想起来,咱们用午食的时候,屋里也不热啊!也有风!」 「定是陆大郎又想出来什么新鲜玩意儿!这臭小子,怎么好意思不跟咱们这些长辈们说呢!」这亲切劲儿听出来了,是秦二郎他爹,比于老爷还要丰腴的胖子,夏天对他来说格外不友好,所以他格外生气,「臭小子,看我怎么收拾他,以后别想再偷喝我一滴好酒!」 「秦阿叔这是怎么话儿说的呢,我这不也是刚做好吗?就这几台,留着闻喜宴结束后,就准备叫二郎给您和乔阿叔,于阿叔搬家里去了。」陆成材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后头吊儿郎当传过来,「我记着您呢,您可不能误解小侄一片心意。」 「哈哈哈!好!阿叔没白疼你,家里还有坛子桃花酿春里红,我自己都没舍得喝,一会儿你跟我家去拿。」秦老爷也不是爱计较的,一听陆成材这么说立马高兴了。 他苦夏苦的睡不着吃不好,凭本事吃起来的肥肉一到夏天里就哐哐掉,掉得他娘子都心疼,今晚说不准能睡个好觉了。 「大郎,我对你可也不薄,你可不能忘了我!」这是姚老爷。 「成材啊,打你小时候去阿伯店里拿胡饼吃,阿伯就没问你要过银钱吧?」这是玉门街胡饼店的老板。 「仲行,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可是教过你好几年的……」 「陆家大郎……」 「仲行贤弟……」 「陆大哥……」 陆成材刚开了个头,众人就顾不上看这房里其他的地方了,围着陆成材几乎要让他喘不过气来。 陆成材赶紧喊:「各位打住,别着急别着急,于家商行已经开始赶制了,不只是有这种冰凉的小风车,还有风力特别足的脚踩风扇,还有拉绳吊扇,甭管你怕不怕热,都能用,半个月内于家商行肯定就开始卖了。」 半个月?就这种出门站原地一会儿都开始见汗的季节,猪肉都馊了好吗?大伙儿都不乐意等。 「我先说好,秦家、乔家、于家各一个,剩下三个给杨大人了,这旺福苑内是留给闻喜宴的先生们绝不能动,剩下我陆家都还没用上呢,若是各位叔伯想要,可以找杨大人。」陆成材挑着眉懒洋洋道,「不信各位可以去陆家后院看看,都叫杨大人抢去了,我自己想用都得苦巴儿的等着。」 虽然但是,不得不背锅的杨大人,苦涩看了眼一旁完全不认为跟自己有关的殷明煦,眼泪也要掉下来了,说的跟他杨大人能留下一个死的,他不也得等半个月后吗? 可这话没法说,说了不定叫人以为自己身为地方父母官,如何媚上走门路呢,当今圣人最厌烦这个。他是为了在圣人跟前留个印象不假,可这就是他治下出来的功绩,他没想着收买谁,就得按部就班走流程——起码除了让慧郡王进献上去的,上京杨家老爷子那里肯定要留一个。 殷明煦在一旁笑得高兴极了:「有趣,太有趣了!我果真没来错!我等不及了,晚食的时候你就帮我约陆有福和他家郎君谈一谈。」 「郡王不是已经跟第二名买下了这一晚的住宿吗?不若等明日醒了再谈?」杨大人心有些累,看看陆有福和陆成材身边那乌央乌央的人,他就很不想上前。 殷明煦摇头:「不行,我晚上还要吃那个好看的菜,我得尽快问问如何才能让所有的菜肴都美轮美奂,若是解决不了这个事情,我今晚肯定无法入睡。」 杨大人无奈:「行吧,那郡王不若先去歇个晌儿?我听人说来福客栈的卧房舒坦极了。」 顺便体验完了,你有啥想法到时候一起提,可别叫他一次次用州府大人的身份以势压人插队,他丢不起这个人。 「你说的也是,去,叫人把屋里灯给我点上,那银月灯不是很亮吗?」殷明煦觉得有道理,也不让人拉开窗帘,欣赏够了星空就叫人点灯。 进门伺候的婢子不卑不亢,也没有多余的动作,直接将正中间的星空灯上的罩子摘下来放在一旁木盒内,瞬间星空灯就变成了八面的银月灯。 「客官可还有别的吩咐?」婢子微笑着躬身问道。 殷明煦眼神已经落在屋里的木地板和淋浴上,闻言只兴致盎然摆了摆手,那婢子无声退下。 与此同时,陆成材和陆有福被人拉着说得满头大汗,无奈只能将人带到前头来福阁去继续聊。 其他人还好说,只是想知道各种感兴趣的东西何时能卖,从哪里能买。 死赖着不走,非要谈一谈的,也就颍州府几家规模还不错的客栈了,其中又以四海客栈姚家和兆丰客栈徐家为最。 「陆翁这就不厚道了,来福客栈有如此大的变化,贤侄这般能干,怎得也不跟我们说一声,陆家吃肉,总要给咱们留口汤喝。」徐老爷微笑着不阴不阳道。 陆有福看了眼陆成材,这才微笑道:「徐兄说笑了,都是小郎君们瞎折腾,我纵着是家中只得独子没法子,可提前也不知道他能折腾的这么厉害,好在徐兄和姚兄消息灵通,没耽搁了你们的生意。」 这话就跟给了人一巴掌似的,人家说你不能吃独食,陆有福就客气怼回去,甭管我吃不吃独食,反正你没少偷着学,我就不信你会饿死。 第20章 徐老爷皱了皱眉,忍不住叹气:「陆翁这话说哪里去了,惭愧惭愧……」他最是会装模作样,做出愧疚表情便不说话了,好整以暇等着。 等急性子的姚老爷坐不住,扇着折扇瓮声开口:「陆兄生了个好儿子,陆家的福分在后头呢,过去是我对陆家不住,不该在来福客栈最困难的时候后袖手旁观。陆兄不若敞开天窗说亮话,我们也不想着能跟今天这样的场面一样体面,但是那风车脚扇什么的,是不是能给我们提供一些,还有那星空……」 说着姚老爷也觉得脸皮实在是太厚了些,没好意思继续说:「星空灯就算了,起码这透亮的窗户纸还有吊在顶上的银月灯是不是能让我们也用上?我们也不跟来福客栈争第一,别到时候叫人说嘴就行,该给的银钱我们绝不少给。」 姚家比徐家稍微厚道点,甭管前头使坏还是一直在偷偷跟着学,实际上姚家都没特别掩藏过行迹,这是客栈和客栈之间正常的竞争,他没有用多么下三滥的手段,都是商人常见的。 所以如今提起条件来,他也是坦然,若陆家记仇不愿意,那姚家就再想别的办法,到时候为了生计,说不准还要使坏,若陆家愿意给他们一条生路,姚家记这个情,会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 陆有福听出来了,他不动声色看了眼面色发沉的徐老爷,又看了眼一直懒洋洋靠在旁边没说话的陆成材,内心叹了口气,想要说什么。 谁知道陆成材突然捏着折扇坐起身来,笑得特别无赖:「姚阿叔这话小侄就听不懂了,难不成陆家不教四海客栈,凭着四海客栈里如今那些香皂、牙膏牙刷、银月灯还有已经开始使用的管道,就不比别的州府客栈好?照您这么说,四海客栈仿佛是给陆家开的似的。」 姚老爷脸皮子臊了一下,可还是沉住气笑:「贤侄这话可就严重了,咱们在商言商嘛,阿叔我家里那几个不争气的,不光书读不明白,脑子也木讷,赶不上你爹有福气,难不成陆家连给我们做个散财童子的机会都不给?」 陆成材点头:「姚阿叔这话我听着顺耳,不管过去如何,既然您都说了,本来就是我弄出来玩儿的,教教四海客栈也无妨,可这都是咱们卖银钱的东西,您也知道这些年……陆家艰难,少不得就要狮子大张口了。」 徐老爷怕姚老爷一激动应下来,赶忙拦住:「贤侄说的是,合该我们多出些银钱,只是这段时日来福客栈生意兴隆,我们那里……唉,不提也罢,若是不能达到贤侄要的数儿,容我们凑些时日可好?」 因为陆成材曾经喜欢他女儿的缘故,徐老爷再愧疚憨厚看着他,心里很确定陆成材肯定会妥协,毕竟这一招用了许多回都挺好用的。 可这回他想错了,陆成材本来无所谓针对徐家,这事儿于晨睿不曾跟他说,虽然姚家露了行藏,那是因为姚家觉得自己做的没什么错,可实际上不管是出主意的,还是暗地里起哄的,都是徐家这位家主。 只是陆成材要点头之前,突然想起还没讨好成功的娘子,莫名顿了下,又懒散靠回椅子上:「可以,既然徐阿叔如此说,我们陆家苦惯了,也能等得起。」 不等徐老爷高兴,陆成材继续道:「那就等几位阿叔何时凑够了银钱,何时我再派人上门指导吧。」 至于指导什么,从一进门开始见到的人和物什,能学的他们都想学,他们恨不能自家立刻就能变成第二个来福客栈。 「当然,若是叔伯们实在是手头紧张,其实多来我们来福客栈住上几天,也能学个差不多。上门便是客,除了打尖住店外,来福客栈也不收别的银钱。」陆成材状似好心道。 直白点说就是你能学到多少就学多少,我不拦着,但是你照猫画虎成什么样子我们不管。 徐老爷被他噎得脸色发青,到最后众人也没商量好,只得好言好语散了场,过后先试试再慢慢谈。 「大郎出息了。」陆有福没有反对陆成材的决定,拍着他肩膀夸奖他。 以前因为那个阿蔷的存在,对上徐家,陆成材脑子就跟被狗吃了一样,反正聪明的时候就少。 陆成材被夸的有些心虚,他本来还没想太多,可话到了嘴边,他突然想起林蓉手掌心随风飘落的瓷粉,掂量了一下自己的脊梁骨,他决定,不能给自家娘子吃醋的机会。 毕竟别人家娘子吃醋是打情骂俏,他们家娘子吃醋……那是要打死人的。 殷明煦本来是想着沐浴过后歇个晌儿,然后起来晚上跟陆家人好好谈一谈,谁知道他刚穿上来福客栈提供的浴袍,护卫就进来了。 「主子,云滇土司派人传信,急信。」 殷明煦傍晚乘坐马车不甘不愿走了,因为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他心情很差,护卫们都战战兢兢不敢招惹,也就没人发现,身后远远还缀着一个带帷帽的汉子。 也好在他回去了,不然陆成材要恨死他的。 好不容易闻喜宴结束,哪怕外头议论的再大声跟陆成材也没有关系,陆大郎晚食都没吃,非常积极回房将自个儿洗干净,还偷偷用了林蓉让人做的薰衣草精油。 他听那小娘皮说过,这薰衣草仿佛是有让人放松的功效,这头回要展示自己学习的成果,是得好好叫娘子放松下哩,省得她万一激动了……嘿嘿嘿,再给自己踹飞可怎么整? 虽然脑海中是自己飞出去的场景,可是陆大郎还是很诚实的露出了大白牙,随着夜色降临,他唇角的笑容越来越掩盖不住。 第21章 林蓉回房的时候,天色还不算太晚,她这一天也累得够呛,等事情都安排好,第二天旺福苑内住着的几个学子也安排好了礼物,她就想着赶紧回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可是等进了房一看,好家伙,酒在桌上,‘佳肴’在床上,唔……好难选。 掀开幔帐发现已经日上三竿时,陆成材扭头看着还在自己臂弯睡得香甜的小娘子,似乎还能感受到午夜的火热温度。 昨夜林蓉站在屋里,看着床上的他,嘀嘀咕咕说了几个字,陆大郎没听清楚,就看见他娘子提起酒壶灌了一口,随即甩飞腰间软封,坏笑着朝他扑了过来…… 当时没觉得如何,只想着怎么这样那样了,青天白日让光线一刺激,陆成材唇角抽了抽。即便夜色再迷人,午夜再令人沉醉,他还是觉得不太对劲,他们之间怎么总是这样怪怪的。 「唔……早上好……哦,应该是午安。」林蓉打着哈欠在陆成材怀里醒过来,沙哑着嗓音看了眼外头的天色软绵绵道。 陆成材不自觉就替林蓉倒了杯温水,递过去的时候,他简直想把自己爪子给剁了,陆大郎啊陆大郎,你怎么还贤惠起来了! 「赶紧起来,当媳妇的叫翁婆发现你睡到日上三竿,要臊你的。」陆成材故意刺过去。 林蓉毫不在意,即便昨晚她也累够呛,这会儿还跟个大爷一样拥着薄被靠在软枕上挑衅陆大郎:「你确定?你不是要让我起不来床吗?阿婆要是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说不定高兴的要再去还一次愿。」 上次因为旺福苑修整的缘故,家中得有人盯着,陆有福父子没去,是林蓉陪着陆郑氏去了庆宁寺,可惜那位长智大师在外游历,他们没能见到,不光是陆郑氏,连林蓉都觉得有些遗憾。 在这个偶尔会觉得有些孤独的世界上,也许只有长智大师才偶能窥见几分属于她的过往,即便对着林秀才,林蓉也没那么放松过,若是有机会,她很想跟长智大师论论经,虽然她并不信佛。 「要不我们再试试?」陆大郎轻哼着凑近林蓉,轻轻咬了咬她唇角。 林蓉撇开脑袋笑得露出小酒窝:「你怎么总喜欢咬人呀,属狗的吗?」 「狗是最不可能咬你的,不是吗?」陆成材幽幽看着林蓉道,家里没人比得过那两只渐渐长开的小狼狗对林蓉更热情了。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眯了眯眼,按理说他昨夜即便不是一夜七次郎,也很是耗费了一番力气,怎么起身后他仍然感觉体力很充沛呢?这不正常。 不是陆成材小瞧自己,正常男人晚上大干一场第二天都不能跟他似的这么轻松,想起那个冰火两重天的夜晚,陆成材装作不经意,却更仔细打量起自己的娘子来。 有异能在身,林蓉直觉非常敏锐,她感觉出来陆成材的试探了,但她不准备敷衍他,却也不打算解释。 「我从小就受动物喜欢,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她坐起身放下茶盏,准备起身。 可陆成材不愿意让她起来:「那个……昨晚娘子很是热情呢。」 「嗯,不好吗?」林蓉坦然用一副准备提上裤子不认人的表情,挑眉道。 陆成材被噎了一下,可好歹是才开荤的小郎君,比起林蓉这个老司机还是要差点,他略有些不好意思,随即凑到林蓉跟前蹭了蹭她脸颊,故意露出痞笑,「娘子昨晚可还满意?」 林蓉挑眉,很好,他们家大郎会调戏娘子了,可惜这位倜傥小郎君碰上的是末世人儿,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她笑着捏了捏陆成材白皙的脸颊:「再接再厉,什么时候你把你娘子伺候舒服了,她就送你一片真正的星空。」 昨晚歇着的间隙陆成材感叹过,那星光灯实在是美轮美奂,林蓉当时有些想笑。她用的不过是后世估计是……幼儿园的孩子做diy手工作业的法子,星星都做的堪称简陋。 想起后世层出不穷的文艺民宿,几乎睡在山野之间却前卫到极点的房间里,四面都是玻璃,四下望去就是天地,算是体验天为被地为庐的浪漫吧。 这会儿四面都是玻璃是不用考虑了,谁叫林蓉创造力不行呢,人家穿越主角动辄挥挥手整个世界科技都要前进几十年,她造个玻璃都废了老鼻子劲还没成,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我真想知道,经过昨天的闻喜宴后,你还能怎么让人惊艳。」陆成材起身的时候嘟囔,就是嘟囔给林蓉听的,继续打量她的神色。 林蓉微微一笑,这才哪儿到哪儿,创造她不会,照猫画虎要再画不像,她干脆扎脖儿等死算了。 「惊喜是要一层一层剥开才会有意思。」林蓉穿好衣服,懒洋洋笑道,「提前说出来就没有惊喜了。」 陆成材上前揽住她:「连我都不能说?」我可是你相公! 从陆成材脸上看出他未尽之意,林蓉被逗得笑出来,捏着他下巴轻轻咬了一下:「就是相公才要给惊喜呀,其他人我管他去死。」 林蓉昨晚确实体会到了快乐,曾经姑娘们谈论过的,那种让人欲罢不能的快乐,很让人惊讶的是,明明异能在身她体力好得不得了,却也会因为极致的欢愉而觉得疲乏到闭眼就睡过去。 大和谐是人类放松最佳的方式,果然不骗人。 陆成材大笑,比起林蓉故作温婉的模样,她这种嘎嘣脆到几乎无情的模样,反倒是让陆成材喜欢,毕竟陆大郎也是这种只顾自己喜欢的小郎君。 第22章 林蓉瞧着他的笑容,在白日里,就着明亮的天光看起来,简直俊美到仿若谪仙一般,让她忍不住被美色诱惑,踮起脚凑上去,吧唧给了他一个吻。 陆成材笑眯眯受着,不经意间发现,比起刚嫁过来的时候,他娘子白了不少,肤色渐渐都能跟他差不多了。 亲亲热热闹腾了一会儿,两个人收拾好出来门。 阿鹏已经咧着嘴站在门口,笑得有点傻:「娘子和郎君饿了没?夫人叫奴给你们留了午食,就在前头厨房砂锅上炖着呢,奴这就去端!」 很好,林蓉一听就知道,估计陆家上下都知道她们俩昨晚没干好事儿了。 若是寻常小娘子,这会儿估计要害臊到没脸见人,红着脸在屋里躲好久,可林蓉是寻常小娘子吗?她不是。 所以她大大方方,还带着昨夜余下的慵懒痕迹,跟陆大郎一样,懒洋洋靠在桂花树的石桌上,等着吃饭。 不好意思这个事情,只要你不觉得不好意思,那不好意思的肯定是别人,这道理林蓉早就知道,陆大郎不知道也身体力行,小两口脸皮厚度可以当城墙使,都没有不自在,反而因为和谐得很不错,心情都特别好。 所以陆郑氏迟疑了很久,想了很多安慰林蓉的说辞,兴高采烈过来的时候,就发现小两口正靠在门廊下的架子前,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呢。 陆郑氏唇角抽了抽,对这个儿媳妇了解更深了一点,果然什么锅配什么盖儿,能同意嫁给大郎,她这儿媳妇也是个心(脸)志(皮)坚(够)定(厚)的,过去她和相公倒是让儿媳妇温婉的外表给糊弄住了。 哭笑不得地想了想林蓉刚进门时候的可怜巴巴,她更高兴了点,这证明儿媳妇是真把陆家当做自己家了,才会放松下来做自己。若不是更信任他们,儿媳妇明明可以继续装下去的。 陆郑氏特别高兴走过去:「我今天早上一起身,林娘子就给我送了许多帖子过来,什么赏花会诗会都要请咱们娘俩,我来问问你的意思。」 要陆郑氏来说,她只是识字,对诗词歌赋那是一窍不通的,她又不用再找儿媳妇了,也没必要参加这样的社交。 可是前头林蓉也说过,既然来福客栈做大,那陆家跟颍州府的大户人家互有来往,拓展人脉那是早晚的事儿。所以她想着,只要是对陆家好,哪怕她不喜欢,也要带着林蓉去。 哪知道林蓉直接摇头:「不去,去了被人缠着也是麻烦。」 她对诗词歌赋更不懂好吗?繁体字她都是花了好多年才认全,让她去赏花,她只能想着能不能吃,能不能做精油,好不好看请恕她没那个细胞。 「可若是一个都不去,是会得罪人的吧?」陆郑氏过来问林蓉,也有这方面的考虑。 她姐姐周郑氏也隐晦提醒她来着,那些大户人家的夫人里也有特别好面子又小心眼的。 林蓉表情仿佛过去的陆成材一样,骄矜得很:「阿婆放心便是,这世道就是谁拳头大听谁的,圣人都是这个意思呢,如今可是他们对来福客栈好奇到忍不住的时候,可不是咱们求着他们。」 林蓉不乐意去也有这个缘故,陆家毕竟没有底蕴,来福客栈过去生意不好,也不算是挤进了大户人家。只这一次震撼就跟挨打一样,一回两回别人是记不住的,也不会真正尊重陆家,跟她们在一起,只会被小瞧。 林蓉要的可不是这个,昨天那场闻喜宴说实话,陆家花了不少银子,除了留下的流动资金还有给林秀才买药材的银钱,林蓉几乎将所有银钱都投进去了。 搞这么浩浩荡荡一场活动,为得不只是满足别人的好奇心而已,宣传和商机都在其中。 「夫人,娘子,郎君,老爷请你们去来福阁。」阿飞颠颠跑过来道。 陆郑氏起身嗔了句:「也不知道有什么事儿,在家里说不好吗?非要去客栈里作甚。」大郎和儿媳妇刚累了一晚上呢,一点都不知道心疼人。 接了杨大人消息坐立不安的陆有福:「……」 几个人到了来福阁,才发现还有不曾撤下去的茶水。 「阿翁是有事情要说?」林蓉扶着陆郑氏坐下后,也不管陆成材,当先问道。 陆有福也不在意是林蓉先开口,或者说这里面就林蓉最有资格先开口。 陆有福有些迟疑:「刚才杨大人来过了,说是替一位贵人送个口信。」 「可是慧郡王?」林蓉想了想如此问道。 陆有福有些惊讶:「你知道?」 林蓉跟陆成材对视一眼,昨天阿徐说的时候陆成材也在,他们两个都知道这位郡王的身份了,只是林蓉没看见那位郡王而已。 「他说了什么?」陆成材轻哼一声问道,他长得好看,对跟他不分伯仲的慧郡王很难喜欢的起来。 「他让杨大人捎话,说希望我能去一趟苏州府,他希望扬州府和苏州府都能开来福客栈。」陆有福说不出是忐忑还是激动,「阿蓉不是说过那个来福客栈连锁什么的,是不是就这个意思?」 「是也不是。」林蓉笑着解释,「是要开很多来福客栈不假,但不是我们来开,我们只占着名声和红利。」 啊?陆有福摸着胡须愣住了,客栈不是他们开,银子不是他们出,干活的也不是他们的人,然后客栈还叫人以为是陆家的客栈,他们还要分利钱? 第23章 陆有福想说,傻子也不能这么干啊。 「但凡不傻就会同意。」林蓉在陆有福开口之前肯定道,「所以劳阿翁给杨大人捎个信儿,就说想谈?可以。等慧郡王有时间了,请他去旺福苑,我们细细谈,去苏州就免了。」 若是去苏州,为了保密,林蓉不能跟着,陆家父子即便是聪明,可如何跟人商谈,商谈的节奏她都没办法把控。 在旺福苑就不一样了,她可以作为陆大郎背后的女人参与。 要知道后世做酒店还有一个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内容,林蓉至今都没有跟陆家人提起过,也只在旺福苑内试验过,没问题这才打算拿出来说。 试问,哪个五星级客栈没有监控呢? 想要在荆朝装监视机器和对讲机,说实话林蓉记得那个技术不算困难,末世制度崩塌后,很多东西都瘫痪了,电子产品更是如此,能人很多,发明了许多简易版本。 可!是!林蓉她没记住!对讲机里面仿佛是用到了铁质接收器的,接收器吸收的还是异能,在没有电的时候别提多方便了。 虽然但是,平常的异能者谁会记那个玩意儿?术业有专攻,拿到成品能用就行了好吗?现在呢,问就是后悔。 她就记住了镜子反射原理的监视器,问题是玻璃她都还没制作出来,所以监视的通道她留出来了,可是还没办法用。 但这并不代表她没办法监控,利用小孔成像原理还是可以看见……剪影的。她在旺福苑的待客区,也就是正屋西侧隔音比较好的休息区,装了许多镂空毛玻璃的装饰。 肉眼看起来仿佛屋里是有两面琉璃墙似的,实则毛玻璃后面有的部分是墙体,有的部分是镂空的,林蓉在有墙体的毛玻璃上面钻出小孔,银月灯就在这小孔和沙发区域的对面,虽然得到的剪影是倒着的,也不影响人观看。 利用同样的原理,镂空地方的毛玻璃也放置了小孔装置,她在屋里将提前做好倒着写的简单语句放在蜡烛前面,陆家人也能从毛玻璃上看到她给出的图,别人转过头的瞬间,林蓉就可以把图片移开,什么都不会显示。 这种方法没办法传递太复杂的话,可是在镜子制作出来之前,这已经是最方便的监控方式了。 颍州府和苏州府是隔着梁江的,传话后不管慧郡王要不要过来,都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知道。 在这段时间内,林蓉别的什么都没做,全身心放在了玻璃的制作上,能制作成玻璃,很多事情都会更方便。 因为林蓉在制作上确实缺乏天赋,即便在添加不同矿物的过程中,他们甚至制作出来跟碧玺一个颜色的绿色网纹状毛玻璃,甚至还有砖红色的毛玻璃,就是没能把正经玻璃制作出来。 林蓉再三思考,想着透明的关键估计还是在硼砂上,于是托了于家满世界寻找。正好于家得了风扇后,吃到了甜头正满荆朝的扩张生意版图,对陆成材的要求,于家老爷甚至都没多问一句,拍着颤巍巍的胸脯直说包在自己身上。 那勉强叫做茶色灰不溜秋的毛玻璃他都当个宝,更别说要做成透明的了,那岂不是要比水晶还要珍贵?于老爷恨不能像老天爷祈祷陆成材(他娘子)早点折腾出来。 玻璃的制作遇到了不少挫折,可是林蓉和陆大郎小两口的闺房生活倒是渐进佳境,舒坦的不得了。 他们两个一个极具钻研精神从月生坊收集了不少避火图,一个体会到极致快感的欢乐乐此不疲,小两口一拍即合,解锁了避火图里的不少姿势。 哦,林蓉终于发现他们卧房里软塌旁边那个光秃秃的鹰头纹案几是做什么用的了,她双手撑在上头,听着那案几吱嘎吱嘎的声音,仰头就能看见月色,平添了很多难以言说的刺激和乐趣。 她忍不住问陆成材:「这案几原来是干嘛用的?」 陆大郎眼神有点飘:「以前跟秦二郎他们去燕彩居的时候,有一回我们上楼,正好瞧见一扇没关紧的窗户,有行首正伺候客人呢……咳咳,后来秦二郎很动心,就找人做了好几个,我这儿还有乔二郎、于大郎那里都有。」 林蓉:「……」你们弟兄几个真会玩儿,怪不得不在上头摆东西呢。 「什么东西模仿都没有原装的好呀,你们就没想着体验体验最开始那个案几?」林蓉调笑般在陆大郎耳边吹气,又被镇压在了软枕旁。 陆成材不急不缓轻轻咬着林蓉的耳朵:「娘子这是在吃醋?」 「我从来不吃醋。」林蓉咯咯笑着反驳,「我只吃酱油!」重口味多么欢乐! 陆成材没理解她的意思,却又有了策马奔腾的念想。 在这种事情上,小娘子快不快乐,那要看郎君的技术如何,可几乎是每一个心理和生理健康的小郎君都爱极了这种事情的,尤其是刚开始,总是不想停。 林蓉自然不反对再快乐一次,可前头两个人已经跑马跑了不少时候,马儿有点累,说不出是身体还是精神,总之林蓉懒洋洋的,眯着一双杏眸好似餍足的猫儿似的,只想睡觉。 所以她在陆成材再一次想要上马之前,用白生生的脚丫子阻止他:「明日你和阿翁不是要去姚家赴宴?我累了,早点睡。」 「嘿嘿……你这是累了?所以即便你力气再大,论起体力来,你个小娘子还是抵不过郎君滴。」陆成材骄傲极了,他不累啊,他发现自己现在体力是越来越好了,简直就跟……咳咳采阴补阳一样。 第24章 他不知道,包括林蓉自己可能都不算清楚,这种身体的交流,激动的时候异能是会不自觉替陆成材调理身体的,尤其是她这种无属性又能增强体质的异能。 只是在末世的时候,有关系不错的朋友挤眉弄眼说她以后的男人会很幸福,所以她放任陆成材想做什么做什么,没想着让他养精蓄锐啥的。 至于那个朋友,林蓉还没来得及细问,就被他拉着挡了丧尸,被他害死穿成了林家女郎。 林蓉听陆成材嘚瑟,突然想起这事儿来,忍不住撇撇嘴,心情稍微有点差,难说她这辈子得过且过,谁都想着算计一下,哪怕陆家人身边都放了小动物监视过好一段时间的性子,是不是被这件事情影响,总之她即便是释怀了,想起来也不开心。 她不开心,就见不得陆大郎那么得意,没有她的话,他要是这么造作,说不准早就成了软脚虾哩。 唔……就算有异能也不能太放纵呀,林蓉睡着前迷迷糊糊地想,她不愿意太过依靠异能,上辈子好朋友都信不过,这辈子她也不敢太相信别人,托梦的事情都需要亲手做出来,这个让人知道她有办法解决,但若她身怀异能被人发现……难保不被人烧死。 所以为了陆大郎好,还是得让他修身养性一段时间才好,免得他身体太好了惹人怀疑。 嗯……就这么决定了!睡着前的最后一刻,林蓉面上轻轻勾起一个浅笑。 坐起身想要吹蜡烛的陆成材不经意间看见,跟着勾起一抹笑来,低下头轻轻吻了吻林蓉的额头,吻完他就愣住了,随后跟见了鬼一样赶紧吹灭蜡烛躺下。 可即便是在夜色中,陆成材也瞪着一双桃花眸子,朝着淡淡幽香的源头瞪了好久,不知道什么才心情复杂睡了过去。 第二天林蓉起来后发现,喜欢睡懒觉的陆成材竟然已经不见踪影。 「相公和阿翁已经出门了吗?」林蓉问秦娘子,她起身并不算晚,这会儿出门也太早了。 秦娘子点点头,小心翼翼问林蓉:「娘子跟郎君吵架了吗?」 「为什么这么问?」林蓉略有些诧异。 秦娘子赶紧道:「奴过来伺候的时候,郎君正好出门,瞧着……脸色像是不大好。」 林蓉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是昨晚累着了?不能够啊,不是还想着跑马来着。 可除了这个,她也想不到别的了,两个人最近因为某种生活很和谐,相处的特别好,没发生什么矛盾啊。 不过林蓉也没多想,她不是太过于细致敏感的人,相公闹症候怎么办?就跟灵兽突然傲娇起来一样,没有什么是一顿收拾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顿。 「替我准备马车,我回林家一趟。」林蓉想了想,没去瓷窑,对着秦娘子道。 正好于家送过来一批上好的人参和灵芝适合林秀才用,她准备去一趟玉门街的百盛堂找大夫将里面的药材给替换下来。 回到林家的时候,也快中午了,林乔氏见林蓉会来特别高兴。 「你爹馋得厉害,我刚杀了鸡准备做汤,正好你和阿焱多吃一些。」 林蓉挽着林乔氏的手往里走,小声嘀咕:「您就知道惯着爹,您知道喝药要忌荤腥的,等爹好了再吃肉,到时候您不是能更放心些?」 林乔氏犹豫:「这……可是你爹……」 「他可怜巴巴看着您,您就心软啦?您也不想想,他病倒的时候,我和阿焱可不可怜?您可不可怜?您就不想早点看着爹站起来?大夫说爹恢复的不错,若是能好好忌口,说不定再有一个月就能起身了。」 林乔氏瞬间改了主意:「那就留给你和阿焱吃,剩下的都给阿达,那么大一个小伙子,也该好好补补了。」 模糊听到林蓉的声音,高兴转过头来的林秀才,恰好听到林乔氏最后一句话:「!!!」 「阿蓉,爹好多了!」林秀才说话确实比上次林蓉来看他的时候清楚多了,一说到肉的归属权,急得汗都下来了。 林蓉上前替林秀才摇扇子:「大夫也您不能吹风见凉,您就不眼热阿焱屋里的风扇?娘都跟着您受热呢。等您好起来,您想吃多少肉不行啊,您可不许调皮。」 当然,想吃多少就吃多少那是不可能的,这病了一场,以后肯定得控制,但不妨碍她安慰一下林秀才。 「最重要的是您可得赶紧站起来,我瞧着阿焱最近读书读的废寝忘食,也不敢麻烦他,您快些好起来,可好教教您女婿呀。我想让他参加明年的县试。」 林秀才不甘心,却也不好守着女儿耍无赖了,只能苦笑问:「那还有一年,他《笠翁对韵》《神童诗》都读过了?」 童生试考得比较简单,也就是府试时候会添一些四书的东西,县试只考启蒙的《百家姓》《弟子规》《千字文》这样简单的,但是也有几本比较复杂的,林秀才听说陆成材没在书院读太久,一不定都学完了。 林蓉眼睛眨都不眨:「他都学完了的,只是这几年下来还记得多少就不一定了。所以我才说需要爹您赶紧好起来,若是想要考完童生继续往上考,在参试之前不是也要将秀才和举人该读的都学一下吗?有备无患才能考好一些。」 起码也得考个举人,才能够不让人随意欺辱不是?来福客栈发展太快,她不想等太多时间。 第25章 不得不说,林蓉和林焱不愧是亲姐弟,想一块儿去了。 不等林秀才说话,林焱捧着书从外头进来:「正好我也要继续考童生,教姐夫还能温故而知新,先交给我吧,四书五经那些交给爹正好。」 林焱想的很好,教陆成材童生的内容,他不但可以温故知新,还能打击陆成材。等到秀才这一阶段,身上有了功名,也不好太不给姐夫面子,那时候他可以跟陆成材一起学,从实力上碾压陆大郎。 林焱非常相信自己的实力,反正从小到大,比他聪明的他也没碰到几个,举人不好说,童生和秀才他肯定都能一次过。 林蓉无所谓,林焱的聪慧她是知道的,不管是林秀才还是林焱都不错,她这么说也是希望林秀才有动力能早些站起来。 「那阿焱你把我书房里那套做了注解的旧书找出来,叫你阿姐带回去。」林秀才觉得林蓉说得有道理,于是更上心了些。 虽然林秀才只是个秀才,并不代表他学问不行,他只是不愿意继续往上考而已,他知道自己的性子不适合做官,童生会读到的书哪怕贵一点也不会值太多银钱,可注解却是难求。 林焱有点不乐意:「把我的书给姐夫……」 「你姐夫还缺书啊,他书房里全是书。」林蓉敲敲林焱的脑袋,「重要的是爹的注解,这些你看过多少遍了,背都要背下来了好吗?给你姐夫看看,到时候用完再给你和爹送回来。」 「你是哪边的呀,胳膊肘往外拐。」林焱偷偷嘀咕。 林蓉哭笑不得,说起来,她还真是泼出去的水,可她不愿意叫林焱难受,捏了捏他脸蛋儿:「我这还不是为了给你省点事儿,好让你有空在你姐夫面前多耍耍威风?」 林焱捏着脸蛋儿嘿嘿笑:「阿姐放心,我肯定好好教陆……姐夫。」 「行,就拜托阿焱啦!」林蓉假装认真道,「以后阿姐也要指望阿焱给我做依靠呢,你不但得教好你姐夫,还得考的比他好才行。」 「放心吧阿姐!我肯定考得比他好!」林焱自觉肩负重任,应下来的非常认真,决定用完午食立刻就回去看书。 林蓉满意微笑,即便是教陆成材,林焱的功课不能落下,到时候陆成材学得好,林焱想到她,只会学得更好。 不怕陆成材和林焱生矛盾,互相不服气更好,她还能拿林焱刺激陆成材,让陆成材奋起直追,然后林焱只能更努力,陆成材继续追……啧啧,多么好的良性循环,她真是个好驯兽师。 为了不馋林秀才,林蓉和林乔氏陪着林秀才吃的素餐,鸡汤便宜了林焱和阿达,两个人在厨房里吃的,吃饭的时候林秀才神色别提多幽怨了。 林乔氏只能算是清秀,看林蓉和林焱的好容貌就知道,林秀才相貌不错,虽然胖乎乎的,可是胖乎乎的俊更让人抵抗不了。 不怪林乔氏总是顶不住,林蓉是也有些顶不住自家亲爹那湿漉漉的眼神,吃完饭没多呆就赶紧回来福客栈了。 只有陆郑氏在家里,她也拉着林蓉问:「阿蓉啊,你和大郎是不是吵架了?你跟阿婆说,若是大郎又犯浑,阿婆帮你揍他。」 「没有啊,相公最近挺好的。」林蓉这会儿是真好奇了,「我是说,我们最近也挺好的,昨晚他还好好的呢。」 「那他那脸色怎么跟喝了黄连水一样黑?」陆郑氏也想不明白了,「难不成是……咳咳,我要不要给他做点补汤?」 不管陆成材怎么说,林蓉怎么肯定他,有前面那些事儿,陆郑氏总觉得自家大郎的身体有点虚。 林蓉被噎的顿了一下,可别再补了,现在就挺健壮活泼的了,再补说不定要虚的那个是她。 「相公身体没问题,晚上表现也挺好的。」林蓉直接道,「晚上我问问相公吧。」 陆郑氏将信将疑,虽然她知道儿媳妇实际的性子跟一开始不一样,其实该是个很爽利的女郎,可林蓉这么坦然说表现挺好……她总觉得不太真实。 林蓉正想要多解释一下,秦娘子就进来了,满脸高兴:「夫人,娘子,你们快去看看,阿城他们把那个透明的瓷片给做出来了。」 嗯?林蓉闻言立刻就想往外跑,陆郑氏也跟着过去凑热闹。 进了瓷窑,阿城和阿庄也正高兴着呢,举着玻璃给林蓉看:「娘子您看,透明了。」 林蓉接过来,略有些失望,是透明了不假,可还是有些碧色的杂色,仿佛玻璃种翡翠里的棉絮一样,不算太通透。可她也知道,缺少许多制作玻璃索要用到的东西,有些她甚至都不知道,能制作成这个样子就已经很好了。 「你们做的不错,我过会儿就跟陆大阿叔说,你们这个月多领五两银子,以后继续尝试,什么时候若是能做出比这个更通透的来,还有重赏!」林蓉笑道。 阿庄还好说,他对银钱没有太多追求,倒是阿城特别高兴,有赏银他就能给侄子攒起来娶媳妇了,听说以后还有赏,他动力十足,恨不能立刻就尝试。 「不过先不着急,就按照这种样子,先将旺福苑外墙的窗户都换上,再多制作一些,估计能用得上。」林蓉看阿城那激动的样子,赶紧先吩咐。 于家甚至是其他客栈若是知道玻璃制作出来了,肯定不少要,自家小巧的瓷窑制作的也供给不上,林蓉突然想起让杨大人带话的慧郡王来,心下转了几圈。 第26章 「还有,就用这样的玻璃,咱们先尝试个新的东西。」林蓉凑在秦娘子耳边吩咐几句,如此跟阿城道。 旁边陆郑氏捧着那透明的玻璃,听林蓉如此一说,心里更感叹了,如此能干的儿媳妇,不管大郎因为什么闹别扭,都太不懂事了,回来她肯定得好好说说大郎。 这种心思等到了晚上,就变成让阿杨去把她柴火棍给找出来了,陆大郎真是出息了,他晚上都没回家,连陆有福都不知道他去了哪儿。 还是阿飞跑去秦家一问,才知道,好家伙,陆大郎跟人一起去月生坊了,听秦家人的意思,还要夜不归宿。 「那个,大郎跟你说了吗?」陆郑氏下意识看着林蓉问,只是见林蓉微微挑了下眉头,她莫名就懂了,「这臭小子,出去吃茶竟然敢不跟娘子说!今天谁也别拦着,我非打死他不行!」 陆有福:「……」跟娘子说了就能去吃茶?咳咳……他只是好奇。 林蓉:「……」有人欠收拾了。 陆成材身在月生坊一座叫浮生苑的茶舍里,怕被蛇缠一身或者干脆被娘子上门找,陆成材拉着秦二郎出来之前,甚至都没告诉他去哪儿,只说来月生坊。 夜色渐浓,酒吃了不少,两个人都有些醉,陆成材只定定盯着出自于家商行的银月灯发呆,秦二郎喝得有些无聊,推他一把—— 「前些时日怎么叫,你都不出来,说是忙着,谁不知道你是叫你家娘子勾住了魂儿,今天怎么又想起我了?」秦二郎说话略有点大舌头,「难不成……你跟娘子吵架了?嘿……仲行你知道不知道,别看你长得好看,你特别欠揍,总拿别人羡慕的不屑一顾……」 秦二郎一喝多就好絮叨,往常陆成材早利落怼回去了,他喝多酒还能说话利索就是跟秦二郎这里练出来的,可今天听秦二郎越说他越心烦。 那小娘皮要是知道他来月生坊……会不会阉了他?陆成材不自觉并了并腿,应该不能吧?阉了他,她也少很多欢愉啊! 可万一呢?虽然她答应不会再抽自己了,但是滴蜡烛油、捆绑他一宿,她也没少干,谁知道她还有多少招数呢。 哦,还有那缠人一腰的蛇呢,如今可是蛇出没的季节!老鼠也多,鹰应该也不少……陆成材忍不住抬起头,屁股底下跟长了针尖似的,越来越烦躁。 「我说你听见没啊!陆仲行!」秦二郎念叨着,扭头看见陆成材神经兮兮左看右看就是不看他,忍不住一巴掌拍他腿上,「你特娘叫我出来,光为了叫我买酒吗?」 陆成材吓得差点没蹦起来,没好气瞪他一眼:「本来还有很多衷肠要跟你倾诉,瞧你这德行,都吓回去了。」 「嗨呀,咱们打小的交情,就差穿一条裤子了,你还有什么不习惯的。」秦二郎忽略了被怼的重点,或者说听出来隐藏的重点,「说说,你到底怎么了?」 把你的不开心说出来,让咱开心开心。 「你……喜欢过哪个女郎吗?」陆成材实在是憋得慌,到底迟疑着问秦二郎。 秦二郎楞了一下,哪怕是醉醺醺的,还是觉得有点不对:「我……我喜欢过吧。」谁还没有过年少慕艾的时候呢。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跟她特别的不对付,总恨不能揍她一顿的那种,你突然发现自己喜欢她,你会告诉她吗?」陆成材盯着秦二郎道。 「我贱啊……不是。」秦二郎突然觉得不对,「你不会是……」 「我不是!我没有!我没喜欢那个小娘皮!」陆成材猛地打断秦二郎。 「……想要纳妾或者纳外宅吧?」秦二郎后半句话说完,才反应过来,「小娘皮?你不就这么称呼嫂子……哦!哦哦!」 秦二郎一脸坏笑,搂着陆成材脖子:「你原来还想着要打你娘子?啧啧……诶,不对啊,你不是说嫂子对你情根深种,予取予求吗?怎么就特别不对付了呢?」 难不成陆成材真吹了牛皮?不对啊,若是他吹牛皮,林蓉没必要配合他啊,秦二郎觉得自己进了许多酒的脑子有点晕。 陆成材色厉内荏:「就是因为她,她对我情深似海,总是不给我自由,我们才,才不对付!对,就是这样!你还没回答我呢!」 「……你知道吗?你这会儿尤为欠揍!」秦二郎看着陆成材酸溜溜道,干掉一盅酒,特别不请愿地想了想,可是怎么想,怎么都是爽好吗? 「你若是喜欢,那岂不是两情相悦?你有什么可烦心的。」秦二郎翻个白眼没好气道,「要我说陆仲行你小子没别的坏处,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明明别人先对你示好了,若你落了别人的面子,还非得别人给你台阶,你才能下去。」 陆成材默然,恍惚寻思了一下过往,好像,好像,是这样,确实有点欠揍。 「都说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却奈何波折,错错错。」秦二郎摇头晃脑念了首不知道哪里拼凑来的诗,随后呸出口,「要我说就是吃饱了撑的!什么波折错过的,感情不就是爱和不爱吗?爱就好好在一起,有甚说甚,不爱就一别两宽,各自欢喜,哪儿来那么多无奈和波折,不就是爱的不够深么。」 随后看着陆成材愣住的模样,他得意地继续晃脑袋:「老子是没喜欢过哪个小娘皮,老,老子要是真喜欢,抢,抢都抢回去做娘子,有什么说不出口的,面子是能当饭吃还是当银钱花?臭德行吧……」 第27章 说完他又继续开始喝酒,不理会跟个木头似的陆成材了。 陆成材心脏像被雷劈了一下,麻麻的,有点疼,还砰砰砰跳得特别厉害,他觉得,他懂了,他又能行了,所以陆大郎蓦地站起身,大跨步风一样出了门。 「不是,我说……」秦二郎慢一拍反应过来,还没说出想说的,陆大郎人影都看不着了,他只好赞美一种植物,「艹!陆仲行!你个孙子!」 不只是扔下独自一人喝酒的秦二郎,陆成材连他的马车都征用了,马车夫见秦二郎的贴身仆从无奈点头,只能快马加鞭先送陆成材回家。 等他到家的时候,二更的梆子已经敲完,陆家上下一片安静,说好要往死里打自家大郎的陆郑氏,早就被林蓉劝着歇下了,东院林蓉和陆成材的卧房也熄了灯,总之非常的平静。 陆成材就着酒后的一腔热切,快步穿过竹林旁边的拱门,迫不及待地推开……推开……推,推不开,林蓉从里头上了门栓。 陆成材:「……」他如果说他竟然有点想念那条红色的软封,是不是他吃酒吃傻了? 可事实是,他被关在了门外,跟着他一起回来的阿鹏躲在旁边,恨不能将自个儿缩成个球,再隐形就好了,可千万别叫他敲门,他宁愿挨棍子。 不得不说,这一刻主仆俩不愧是主仆俩,心有灵犀地喜欢上了挨揍,可惜今天没人来揍他们。 「郎君,隔壁床上还有褥子呢。」见陆成材凄凉站了会儿,阿鹏实在是困得不行,小声提醒,「就是没有被子,不过这天儿热,您和衣睡的话,该是不会着凉。」 陆成材:「……」在自己家还要如此凄惨,他更想念红色的软封了,不然蜡烛和绳子也行啊! 甭管脑海里如何思绪翻腾,陆成材酒后没能壮了怂人胆,还是特别从心去了隔壁,他觉得他该是一夜无眠的,可喝多了酒也不由得他不是?躺下没多大会儿他就睡过去了。 一大早,陆郑氏见到了阿鹏,提着他耳朵问清楚陆成材在哪儿,从厨房里舀了一瓢水,气势汹汹就去了东院。 林蓉正好出来去瓷窑,见状吓了一跳:「阿婆,您这是怎么了?」 「我,我……去浇花!」陆郑氏不想这会儿就让林蓉看见陆成材,干巴巴道。 林蓉看了眼陆郑氏手里的瓢,微微笑开:「那阿婆您慢点,花儿肯定会盼着您的。」 如花似玉的小郎君,浇浇水挺好的。 见林蓉不疾不徐去了瓷窑,陆郑氏松了口气,继续气势汹汹往陆成材屋里走。 「啪——」一瓢水半点没浪费,全泼陆成材脸上了。 陆成材猛地坐起身:「怎么了!怎么了!下雨……娘!你干嘛呀!」 「你还有脸问我!你昨儿个什么时候回来的?你是不是去月生坊了?你对得起阿蓉吗?你摸摸自己的良心!阿蓉对你那么好,你简直是狼心狗肺!」继那一瓢水后,陆郑氏一口气不停,唾沫星子也喷到了陆成材脸上。 陆成材抹了把脸,湿漉漉的难受又无奈:「娘,到底谁才是你亲生的?」要是丈母娘他也就是认了,可面前这是他亲娘啊! 陆郑氏更生气了:「就是因为你是我亲生的儿,我才生气!阿蓉对你多好啊!好到你去月生坊只要禀报过得了同意就能去,就这样你竟然还偷偷去,是不是家花就是没有野花香?你怎么就不知道跟你爹学学。」 陆成材:「……娘你要这样,那我可得好好跟你说说我……」 「你混账!娶了妻就是大人了,身为郎君何为担当你难道不知道?」紧赶慢赶赶过来的陆有福险而险之拦住了陆成材的话,以心痛至极的口气提醒,「你可知昨天你娘子多伤心,你若是不好好解释清楚,她可是要回娘家了。」 嗯?陆成材没心思跟爹娘打岔了,赶紧起身洗漱,匆匆换了身衣裳就赶紧去瓷窑找林蓉。 「娘子……」到瓷窑门口的时候,林蓉正在看着阿城操作镜子的最后一道工序,用刀片抹平玻璃背面,然后在窑口内通过逐渐降温慢慢放凉。 听见陆成材的声音,林蓉直起身冲他招招手:「相公起来啦?快来,一会儿让你看个好东西。 」 陆成材:「???」不,不跟他算账吗?他心更慌了怎么办? 「是镜子做出来了吗?娘子最厉害了。」陆成材凑到林蓉身边,特别小声夸赞道。 林蓉笑眯眯替他整理了下衣领:「都是相公聪慧,想出这样的法子,我不过只能动动手,帮相公一点小忙罢了。」 守着人,两个人之间向来是不缺乏演技的。要是搁在平常,陆成材肯定趁机要逗一下林蓉更温柔点,多说点好话虚假繁荣一下,可这会儿他只觉得后脖颈儿发凉。 「娘子……我昨夜……」陆成材的直觉告诉他,不能等了,立刻!立刻就要解释清楚。 但林蓉没给他机会,笑眯眯替他擦了擦汗:「有什么一会儿咱们回房说,先看看镜子好吗?这可是我为了相公,好辛苦才做成的呢。」 陆成材干巴巴点头:「好,好的。」 心里揣着事儿的陆成材,连能够看见自己毫不模糊的俊俏脸庞,都没心思得意洋洋,满心肠都是怎么跟娘子解释。 倒是林蓉挺满意的,这镜子比她想的要好很多,虽然玻璃里面有絮状物,但是因为镜子是银面的,就跟过去镜子脏了一样,虽然带着点点痕迹,还是能够很清楚的照清人脸。 …… 注:免费连载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