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白甜妻硬起来 下》 第1章 【正文开始】 晚宴申时中开始,赵攸宁百无聊赖地在殿中看了一会儿棋,随后与几个见过几面的小姐一起在公主府内侧边的槐树林底下逛了逛,估摸着离开宴还有两柱香的时间时,提前去接了萧灼。 从花园边过时,还恰巧碰见了从那边过来的梁婉。 两人相看两厌,互相冷哼了一声,擦肩而过。 偏殿门前,绿妍和流云两个小丫头并排在台阶上坐着,流云头歪在绿妍肩膀上,似乎睡的正香。 绿妍倒是还精神,见赵攸宁来了,连忙拍了下流云的胳膊,「流云姐姐,醒醒。」 流云迷迷糊糊的睁眼,还没搞清楚状况,额头就挨了赵攸宁不轻不重的一下。 「让你来替我看着人,你倒跑这来睡午觉来了?」 流云这下彻底清醒了,捂着额头猛地坐直了身子,却忽然「哎哟」了一声捂住了后脖颈。 赵攸宁噗嗤一笑,「看来睡的时间不少,脖子都睡僵了。」 流云也不记得自己怎么就糊里糊涂睡过去了,红着脸揉了揉脖颈,赶紧站了起来。 赵攸宁也没真生气,见流云醒了就没再打趣她,看着掩着的房门道:「阿灼呢,可醒了?」随后又想起了方才碰见的梁婉,补充了一句,「方才没有其他人过来吧?」 绿妍瑶瑶头,「我和流云姐姐看着呢,并无其他人过来。不过我们让打扰小姐,这会儿子还没进去看呢。」 赵攸宁点点头,「看时辰这酒差不多也该醒了,晚宴还有两柱香时间开始,我先进去叫她起来,你们俩去打一盆水过来。」 两个丫头点头去了,赵攸宁轻手轻脚地推开门,往里一看,却见萧灼居然已经醒了,正坐在床边睁着一双大眼睛有些懵地茫然出神。 叫她醒了,赵攸宁也就不再收着力道,一边开门通风一边道:「醒了?什么时候醒的,头还晕不晕?」 萧灼也是刚醒,脸上因为喝醉而扶起的绯红已经褪去,但是脑子还有些缓不过来。听着赵攸宁的话,过了一会儿才慢慢摇了摇头,「刚刚才醒的,不晕了。」不仅不晕了,而且还十分舒服,一点也没有书上所写的醉酒之后的头疼感觉。 萧灼伸手揉了揉眼睛,环视了一下四周。 「攸宁,方才我一直是一个人睡的?」 赵攸宁点头,笑道:「是啊,今儿可不就你一个一杯倒的么。」 萧灼呐呐地哦了一声,眉尖微蹙。 真是奇怪,她方才睡梦中总觉得身边还有一个人,温柔呢喃的跟她说话,还喂她喝了特别甜的东西。萧灼咂了咂嘴,舌尖似乎还能回味到那股清甜的味道。而且她还闻到了一股特别清冽好闻的味道。 可是这屋子里又没别人,也没点熏香啊。 赵攸宁将窗户撑开了些,让屋外已经变得清凉还带着玉兰花香的风吹了进来,回头看到萧灼还在发呆,走过去在她面前来回摆了摆手。 「怎么了这是,睡傻了?」 萧灼回神,揉了揉额间,小声道:「好像是有点。」 这时,打水的两个人也回来了,赵攸宁看她依然有些木木的样子,笑道:「别傻愣着了,快过来洗把脸,清醒清醒,晚宴快开始了。」 听到晚宴,萧灼才猛地想了起来自己如今身处何地,为什么喝醉,有些发懵的脑子总算清醒了不少。 萧灼伸手拍了拍脸,止住脑中发散的思绪,掀开毯子下了榻。 这偏殿平日虽是供人临时休息的地方,但是里头各项摆设也一应俱全。萧灼净了面,坐到了榻边的小修妆台前,对着镜子抬手理了理发髻。 赵攸宁就站在她旁边,忽地眼睛一亮。 「咦,之前倒没发现,你今日戴的这支白玉簪子倒是别致。」 「嗯?」萧灼偏了偏头,果然在发间发现了一支白玉簪。 萧灼伸手将那支发簪拿了下来,放在手中细细端详。这发簪的确别致,通体莹白,颜色极纯,簪尾雕成了一朵将开未开的茉莉花,栩栩如生,仿佛凑近了就能闻到香味似的。 第2章 赵攸宁也凑了过来,道:「这雕刻的手艺可真不错,你在哪儿买来的这么件宝贝?」 看着手中的簪子,萧灼也有些疑惑,回身道:「绿妍,这支簪子是我今儿戴的?我怎么好像没有见过?」 绿妍看了看,道:「今儿早上是奴婢和惜言姐姐一起给小姐梳的妆,奴婢也不大记得了。不过前些日子小姐一出门就会多少带些首饰回来,有不少都是刚拿出来的呢。」 萧灼心道也是,她前些日子的确买了不少东西,回来往往就累了,直接将盒子放在梳妆台上,等用的时候再拿出来。或许是她哪天买回来的给忘了,今天才翻出来戴上的。 萧灼摩挲着手中触手生温的簪子,心里总觉着有些异样,但又抓不住是什么。 看着赵攸宁满是欣赏的眼神,萧灼笑道:「这样做工的东西,除了珍宝阁估计也没其他地方能买到了,你喜欢,我下次见着了再给你带一支?」 赵攸宁摆手道:「我就欣赏一番,哪儿能厚脸皮让你替我跑腿。不过说真的,我这运气也不知怎么的,珍宝阁我也去过不少次,总也碰不着好的,要不你下次出门带上我一起?」 萧灼笑道:「好呀,顺便去尝尝你上次提过的那家老牌糕点。」 见萧灼消了疑虑,将那簪子重新戴回了发间,站在后面的绿妍总算是松了口气。 看萧灼和赵攸宁两人如今的关系,她生怕萧灼一见赵攸宁喜欢,转手就给送人了,那主子估计得气死,还好还好。 理了理衣衫发髻,确认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后,时间才过了一柱香不到,两人便不紧不慢地一道往正殿走过去。 「对了,攸宁,今日下午我不在,长公主可有怪罪?有没有发生什么重要的事?」萧灼问道,毕竟一个下午没有参与,萧灼多少还是有些不安。 赵攸宁拍拍她的肩膀,「放心,没关系的,长公主知道你喝醉了,还是长公主吩咐带你去偏殿休息的来着。其实也就过了一个半时辰,大家都在殿中下下棋或者散散步,没什么大事发生。不过有一点,我得和你说一声,下午你二姐姐和长公主对弈了几局,颇受长公主赞赏,长公主还主动约了下次,我瞧着你这二姐姐倒像是有备而来,想要与长公主攀上交情来着。」 萧灼脚步微顿,冷冷笑了一下。「听说她前些日子苦练棋艺,我便猜到了,她也算是有心了,想与长公主套近乎的人那么多,她能踩到点子上也算她的本事。」 赵攸宁沉默了一瞬,还是将之前的疑问说出了口,「灼儿,你和你这位二姐姐可是已经生了嫌隙?我一直觉着你这二姐姐心思深的很,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还是多留个心眼为好。」 萧灼见赵攸宁满是担忧的神色,心里一暖。 「知道啦,放心,我心中有数的。」 赵攸宁看着萧灼的笑容,不由更加心疼。 她虽然没有姐妹,可是她的父亲也是有几房侧室的。即使并无所出,还有她的母亲坐镇,那几个侧室平日里也能弄出不少令人头疼的幺蛾子。更何况萧灼不仅没了娘亲,家中还有个有所出且管着家的侧夫人,日子必定更加难过。 「灼儿,虽说这是你的家事,不过咱们都这么好了,你若是受了委屈,或者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一定得和我说。」赵攸宁认真道。 赵攸宁平时都大大咧咧的潇洒的很,这乍一感性认真起来,反倒叫萧灼有些不适应,一时没忍住低头笑了出来。 其实赵攸宁也觉得自己肉麻的很,被萧灼这么一笑,顿时恼了,「嘿,你这没心没肺的,我和你说正经事呢。」 萧灼咬住嘴唇忍住笑意,伸手抱了赵攸宁一下,小声道:「我知道的,谢谢你,攸宁。」 赵攸宁一愣,别扭的偏过了头去,脸上浮起一抹可疑的红晕,「肉麻死了,我看我就是多余为你担心。」 萧灼笑眼弯弯,「好了,快走吧。」 这里离正殿正殿不远了,已经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的人声,周围的侍女仆从也多了起来,两人微微加快了脚步。 第3章 忽地,一个拿着几卷书画的小丫鬟匆匆而过,路过几人身边时,猛地与萧灼身后的绿妍撞了个满怀。 两人双双摔到在地,那个小丫头更是直接扑倒了绿妍身上,手上的书本画卷也散了一地。 萧灼和赵攸宁一惊,赶紧停下步子去扶她们俩。 「怎么了这是,再急也得看路不是?」萧灼扶起被撞倒的绿妍,有些不大高兴。 那小丫头似乎也吓到了,跪在地上一边捡着地上的书卷一边不住认错, 「奴婢该死,奴婢赶着送东西,冲撞了姑娘,还请姑娘恕罪。」小丫头颤着嗓子道,身子都有些微微发抖。 萧灼上下看看绿妍,「没事吧?」刚才那力道,她听着就觉着怪疼的。 绿妍看了那小丫头一眼,摇摇头,「不碍事。」 萧灼松了口气,看那小姑娘被吓到的模样也不忍心再说什么,捡起掉的远了些的一卷书册放到她手上。「行了,快去吧,别再这么莽撞了。」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那丫头忙连连道谢,连头都不敢抬,磕了个头赶紧抱着东西跑了。 赵攸宁道:「今日公主府上事多,小丫头们难免忙不过来,所以毛毛躁躁的。所幸没有受伤,咱们还是赶紧去正殿要紧。」 萧灼又询问了绿妍一遍,确认没有受伤才彻底放下心,继续往正殿过去。 萧灼转过身后,绿妍眼中微微一冷,伸手从腰后摸出了一个小小的玉坠,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正殿中依然如午时一般热闹。之前供大家赏玩游戏的琴棋书画和笔墨纸砚都已经收了下去。晚宴不再行酒令,厅中的石溪没了用处,被改布成了室内景观,桌椅顺着大厅两侧延伸至门口,侍女来来回回地摆上瓜果酒液。 长公主正在吩咐侍女掌上灯,预防待会天黑,见萧灼和赵攸宁进来,笑吟吟地走了过去。 长公主看看萧灼,道:「怎么样,酒意可下去了?」 萧灼颇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行了个礼道:「阿灼酒量不佳,给长公主添麻烦了。」 长公主摆摆手道:「无事,睡了一觉而已,不用放在心上。不过晚上可就莫要多喝了,免得回去路上不放心」 萧灼点点头,「是,谢长公主关怀。」 长公主抬眼看了看四周,觉得并无什么不妥之处了,转身对众人道:「大家先请自便,本公主回去换件衣服,有什么需要吩咐丫鬟即可。」 众人齐声行礼恭送。 长公主走后,萧灼和赵攸宁找了个侍女带路,引到了她们的位置坐下。 晚宴不再如午宴一般随便入座,不过也许是长公主见萧灼和赵攸宁要好,依然将她们两安排在了邻座。这一点萧灼十分满意,心里对长公主的好感又添加了一层。 不过不好的一点是,离中间长公主的主位比较近,左边和梁婉孟余欢只隔了一个人,右边邻座就是萧妩,而且景浔和元煜也被安排在了长公主的右手边,不再在她们对面了。 比起前面两点,最后一点显然更让她失落。 萧灼看着依然空着的那两个位子。抿了抿唇,往赵攸宁那边挨过去,道:「攸宁,浔世子……下午在做什么?」 赵攸宁想了想,「不太清楚,下午殿中都是各家小姐居多,男子估计都去西边的小型马场了吧?」赵攸宁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萧灼一眼,「你问这个做什么?」 萧灼眼神闪了闪,坐正道:「没什么,随便问问。」 「随便问问?」赵攸宁不怀好意地一笑,她才不信。 正好说曹操曹操到,景浔和元煜正从殿外进来,路过她们身边时,赵攸宁忽地开口道:「浔世子,你下午……唔……」 话未说完,便被萧灼赶紧捂住了嘴。 不过景浔已经听到了,停下了脚步望过来,「怎么了?」 萧灼尴尬地笑笑,轻拍着赵攸宁的背「无事,赵小姐方才噎着了。」 景浔旁边的元煜噗嗤一笑。 赵攸宁眨了眨眼:「……」 第4章 景浔也微微笑了一下,好在并没有多问,看了一眼低着头的萧灼泛上粉色的耳尖,回过身继续往自己的位子走过去。 萧灼松了口气,放下了捂着赵攸宁的手。 赵攸宁十分无辜,「怎么了,你不是想知道浔世子下午做什么了么?所以我就帮你问问呀,怎么还不乐意了?」 萧灼欲言又止,想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瞪了她一眼,偏过头去不说话了。 赵攸宁低头一笑,知道她脸皮薄,终于不再逗她,给萧灼倒了杯茶奉上,道:「好好好,我错了,莫生气。」 萧灼看着桌上的茶杯,到底没能硬气下去,愤愤地拿过茶杯喝了一口。 赵攸宁见她这气急败坏地模样,没忍住又低头笑了出来。 不远处的梁婉看着这边低声笑闹的两个人,指甲剐蹭过桌面发出一声短促的干涩声响。 笑吧,看你们还能笑多久。 过了差不多一柱香时间,晚宴即将开始,众人纷纷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等着长公主过来。 可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眼看着已经过了原先定好的时间,长公主却一直迟迟未来。 殿中静静等待的众人心中不由浮上疑虑,纷纷询问张望,随着时间的流逝,窃窃私语声也越来越大。 直到过了快两柱香时间,正待众人准备出去找找时,长公主才终于珊珊来迟,而且脸色凝重,眸中还隐隐带着怒意。 一进殿,长公主便吩咐侍女将殿门关上,走到自己的桌前,将一枚小巧的蓝色珠花放在了桌子上。 「这个,是谁的?」 长公主将那枚珠花托在手中,好让底下的人看得更清楚。 众人听长公主语气中隐约含着怒意,一时大气都不敢出,抬头仔细看着那珠花的模样,却没有人敢答话。 萧灼距离长公主不远,能将那枚物件看的清清楚楚。是小巧的鸢尾花样式,不是她的,可是却又觉得莫名的熟悉。 一旁的赵攸宁在桌子下轻也拽了拽萧灼的袖子,压低声音道:「阿灼,这不是你中午行酒令时挑到的东西么?」 萧灼猛然一惊。是了,她和赵攸宁原本互相拿对方的打算没成,她就随便取了个女子饰物,就是这枚珠花。可是她当时已经隐约有了些醉意,强撑着对完诗后便将那珠花随手放在了桌边,后来就没再注意过了。 萧灼抬头看看那枚珠花,忽然有了些不太好的预感。 长公主看着底下半天没有人说话,轻吸了口气,道:「方才本公主去换衣服,发现原先放于妆匣中的紫玉坠不翼而飞。」 长公主说这话时,语气已不似方才怒意毕现,但落在众人心中无异于一道惊雷。 长公主继续道:「这紫玉坠子可是本公主出生当日父皇所赏,是哪个眼皮子浅的打量我不注意偷拿了去,还不快站出来!」 长公主毕竟是长公主,即使声音不大,威严却是十足。 底下的人纷纷低下了头,只敢拿眼睛觑着周围的人,抑或在心底偷偷猜测。 「公主表姐莫气。」这时候也就元煜面上的笑意依然不变,「这东西既然是放在公主表姐院中,说不准是院子里的丫头没眼色摸了去呢?」 长公主见是元煜开口,语气好了些,道:「我何尝没想过,方才主院的丫头我已一一审过了。况且一来今日事忙,她们大多都在前院伺候,二来她们都是我从宫中带出来的心腹,断不可能做出这种事。况且……」长公主将手中的珠花扔到了桌子上,「这东西是我在房门外的角落里发现的,估摸着定是那偷窃者误留的了。」 一听这话,底下的赵攸宁心中一紧,询问地看着萧灼。 萧灼咬了咬唇,「那的确是我中午挑到的,但我当时迷迷糊糊的,的确不知放哪儿了。」 赵攸宁脸色微变,正思索间,一旁的梁婉站起了身,道:「公主殿下,阿婉瞧着这珠花倒是有些熟悉,今儿上午似乎在张家小姐头上见到过。」 众人心中一惊,纷纷往张小姐的那边看过去。张小姐登时吓得脸色惨白,忙从自己的位子上走出来跪下,哆嗦道:「公主殿下明鉴,那珠花原先的确是我的,可中午行酒令时已经被我做引,给萧家三小姐拾了去,请公主殿下明察。」 第5章 长公主听到萧灼的名字微微停顿了一下,随即冷冷道:「萧三小姐,张小姐说的可属实?」 萧灼额间隐隐渗出了细汗,深深吸了一口气走到中间跪下道:「回禀公主殿下,那珠花中午的确是被我挑了去,只不过我当时隐有醉意,只记得将那珠花放在了桌上,后来有没有拿走便记不大清楚了。」 这话显然使得嫌疑不减反增。梁婉轻笑道:「这可巧了,公主刚捡到,可巧你就丢了。今日下午咱们都在前院,就萧三小姐你一个人在偏殿休息,偏殿又离公主殿下的主院相近,莫不是三小姐认错了路,所以误遗落在那儿的?」 此话一出,底下的人纷纷想起来下午大家基本都是三五成群游园或者在殿中看棋,唯有萧灼从饭后就不见了人影。而且偏殿就在主院旁边,在加上这珠花……众人顿时看萧灼的眼神都变了。 赵攸宁怒了,起身强忍着怒意道:「没有根据的事情,梁小姐还是不要随口胡诌为好。今日人那么多,谁什么时辰做了什么哪里分的清?再者阿灼醉的那么重,直到方才我去叫她时才醒,期间一直我也把我的丫鬟留在那儿照顾,断没有出过偏殿。」 梁婉不屑一笑,「赵小姐和萧小姐交好,你自然帮她说话。不过赵小姐说的也不无道理,说不准不是萧小姐,而是她的丫鬟手脚不干净也未可知呢?」 萧灼闻言,忽地想起之前误撞倒了绿妍的那个丫鬟,再看看梁婉这一副明里暗里咬定了就是她的嘴脸,心中恍然。 看来这是梁婉准备好要来栽赃陷害她的了。这一招可真够狠的,姑娘家最重要的就是清誉,任谁家未出阁的姑娘家若是背上了偷窃的罪名,这辈子出去都会被人指指点点。更何况这还是长公主的东西,说不准整个府都会被连累。 萧妩这时也有些坐不住了,没想到这个梁婉竟然会闹得这么大。可是看看其他人一个个闭口不言唯恐被牵连的模样,她不想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唯有她身边的孟余欢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赵攸宁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脸色更加难看。 萧灼深知此时千万不能慌,暗暗稳住心神,深吸一口气,冷静道:「梁小姐这话说的,倒像是已经认定了是我所为。可是公主殿下您想想,阿灼虽见识不多,可也知道紫玉坠之贵重,公主殿下必会好好封存,不会置于显眼之处,而我第一次进公主府,却能完美避开院中下人,还知道紫玉坠放于何处,如此未免太抬举于我了。」 长公主闻言,静默了一瞬,这一点倒是她考虑的不周全了。 梁婉到底心虚,见长公主犹豫了急躁道:「公主殿下,依阿婉来看,咱们如今都未踏出过府,不如挨个搜身,丫鬟小姐都不要放过,定能搜查个明白。」 管她怎么狡辩,只要搜出东西来,就算是坐实了。 萧灼一见梁婉急了,也知道自己的猜想对了,方才那个丫鬟定是趁乱将东西塞到绿妍身上了。 萧灼回身看绿妍,却见绿妍已经走上前来,跪到萧灼身边,手中拿着一块小巧的紫色坠子,高举上前,道:「回禀公主殿下,紫玉坠在此。」 此言一出,底下顿时一片哗然。 「天哪,居然真的是她偷的。」 「是啊,没想到安阳侯府嫡小姐身边竟然会有这样的丫头。」 「啧啧,有其主必有其仆……」 梁婉更是心中一喜,激动之情溢于言表:「看吧,我就说定是这个萧灼的丫头手脚不干净,有其主必有其仆,丫头做出这种事来,和她主子也脱不了干系。公主殿下,今日这大喜的日子,萧小姐竟然做出这种事来,您定要严惩才是!」 「是啊是啊,公主殿下,这紫玉坠还是先帝所赐之物,胆敢偷盗,更要重罚才是。」 其余人原本不敢确定谁是谁非,一见这东西真的在绿妍手上,原先与梁婉有些交情的小姐纷纷站了出来附和。 萧灼手心满是汗水,低声道:「绿妍,你……」 长公主原先听到萧灼说的话已经有些犹豫,见到紫玉坠真的在绿妍手中,也着实吃了一惊,和缓了的神色再度染上冷意,「果真是你偷的?」 第6章 绿妍微微瑟缩了一下,道:「回长公主,并不是奴婢所偷,方才奴婢与小姐进殿之前,无意中撞到了一个丫鬟,随后奴婢便在身上发现了这个,想来定是有人故意为之,陷害我家小姐。」 赵攸宁也走了出来跪下道:「确有此事,我也可以作证,请长公主明察!」 梁婉神色一滞,没等长公主答话,便冷笑一声抢先开了口:「偷了就是偷了,还推脱是什么陷害,简直罪加一等,劝你尽早认了,还能求长公主从轻发落。」 「闭嘴!」萧灼怒道,既然确定了是梁婉所陷害,那她也没必要客气了。「公主殿下还未说话,岂有你开口的份儿?莫非是梁小姐心虚,急着捂嘴了不成?」 梁婉一噎,涨红了脸,看着长公主沉下去的脸色强忍着住了口。 孟余欢看着梁婉恨不得自己代替长公主发落的模样,心里暗骂了一句。果真是个蠢货,根本不懂什么叫循循善诱,言多必失,再好的牌都能败在她的没脑子和藏不住情绪上。 果然,长公主见梁婉这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也有了些狐疑,看着绿妍道:「你说那个撞你的丫头,可能找出来?」 绿妍点了点头,「那丫头的模样,奴婢认得,而且奴婢的指甲不小心在她的手腕划了两道红痕,凭这两点定能抓到那丫鬟。」 萧灼闻言惊喜的看着绿妍,怪不得绿妍敢直接站出来,原来是还留了这一招。 一旁的梁婉听了这话,微微睁大了眸子,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还好还好,那丫头原是她带来留在门外看马车的,办完事便打发她走了,根本不在府里。 可没想到,她这口气还没松完,便见一直没有说话的景浔站了起来,道:「还请绿妍姑娘认一认,可是这个丫头。」 萧灼一愣,偏头朝景浔看过去。却见景浔也正对看着她,见她看过来,安抚地笑了笑。 萧灼的心,莫名定了下来。 只见景浔转身向他身后的沈遇吩咐了一声。沈遇领命下去,不一会儿便带着两个人押了一个丫鬟走了上来。 梁婉一看那丫鬟,脸色登时白了下去。 那丫鬟吓得浑身发抖,一上来就扑通跪到地上不住磕头:「公主殿下饶命,公主殿下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景浔微微一礼道:「公主殿下,方才我进来时便见这丫鬟行为鬼祟,正要偷偷出府,问她话也是支支吾吾,便自作主张拿了她。原本预备着宴会散了再交与公主处置,现在看来怕是误打误撞了。」 萧灼和绿妍看了看丫鬟,的确就是撞到她们的那一个。再看看梁婉发白的脸色,顿时心里有了底。 看来这丫鬟的确是梁婉授意的没错了。 长公主瞧了瞧那丫鬟,给身边的贴身侍女紫月使了个眼色,「你去看看。」 「是。」 紫月在众人的目光中走到那丫鬟的面前,蹲下身掀起那丫鬟的袖子,果然在手腕上看到了两条新鲜的刮痕,深的地方还微微渗着血丝。 「禀公主,的确有伤口。」 话落,底下又是一声轻微的抽气声。 长公主神色一凛,沉声道:「你是哪里当差的丫头?可是你偷了本公主的东西意欲嫁祸与萧小姐?是否有人指使?你最好一五一十的说清楚,本公主还可饶你一命。」 这丫鬟哪里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只一个劲儿的抖着身子喊着饶命。 这时,正好有离那丫鬟近的一位小姐看清了那丫鬟的相貌,疑惑道:「这个丫头,怎么倒像是梁小姐府上的五儿?」 梁婉此时脸上的血色已经褪尽了,再不像方才那样气焰嚣张,生怕有人注意到她。见这位小姐竟然认出了些丫鬟,身子猛地一颤。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是我的丫鬟,我从未见过她!」 这话一出,五儿的哭求声霎时停了,抬着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梁婉。 「小姐,明明是你让奴婢想法子将那玉坠放到萧小姐或者她丫鬟的身上,再立刻回府的。您还说事成之后便会放奴婢自由,您怎么能说不认识奴婢呢?」 第7章 梁婉彻底慌了,「你胡说,我警告你,莫要再血口喷人,推脱罪名,否则……」 长公主狠狠一拍桌子,殿中顿时安静了下来。 长公主淡淡道:「是不是梁府的丫鬟,将人带过去一问便知,阿婉,你敢吗?」 梁婉嘴唇颤了颤,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我……我……」 长公主声音陡然提高:「到底是不是你做的?你还不肯说实话么?」 事到如今,梁婉终于支撑不住,低头哭了起来。 「公主殿下,阿婉也是一时糊涂……」 「你可知这时何等的罪名?」长公主忍不住站起了身,看着梁婉的眼神愤怒又失望,「你何时变得如此狠毒,这样陷害他人?」 梁婉指着萧灼,哭道:「还不是因为这个萧灼,屡屡让我出丑,如今连与我一同长大的公主殿下您都站在她那一边来训我,阿婉不过是想让您远离她而已。」 「所以你就想了这个法子诬陷他人?你……」长公主简直不知道该骂她什么才解气。 梁婉边哭边膝行着往前爬了几步,看着长公主求道:「公主殿下,阿婉知错了,真的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您就看在阿婉与您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饶过阿婉这一回吧,阿婉保证绝不会再有下一次,求公主殿下开恩……」 长公主看着梁婉边磕头边求的模样,偏过头以手抚额,深深叹了口气,许久没有说话。 底下的人见状,心里多少也犯起了嘀咕。在座的这么多人中,没有几个是真的与梁婉交好的,多是平日里被梁婉明里暗里讽刺过的,自然都盼着梁婉能得了惩罚。可是大家心里也都知道,看长公主这犹豫的模样,就算不看在与梁婉的交情的份上,也会看在梁夫人泱国公主的身份上,八成是轻罚了。 想到此,众人又不由得同情起了还跪在那里的萧灼。 正在这时,一道威严的声音忽地从门外传了进来。 「清儿若是心软,便交由哀家来处置吧。」 话落,殿门被两个小太监一左一右推开,一位衣着华贵的妇人在宫女太监的簇拥下走入殿中。 众人抬头一看,顿时呼啦啦跪了一片。 「拜见太后娘娘!」 「母后,您怎么过来了?」 长公主忙起身急走下来,行了个礼,走到太后身侧,扶住了太后的胳膊。 太后安抚地拍了拍长公主的手,先走到萧灼身边,亲手将跪在地上的萧灼扶了起来。 萧灼颤了一下,抬头看了太后一眼,又飞快地低下了头。 「好孩子,你受委屈了。」太后将萧灼的手拢在手心,微微偏头看到萧灼因为方才的事还有些发白的侧脸,眼中满是心疼。 过了一会儿,太后才慢慢收回手,由着长公主扶着往主座走去。 萧灼将双手掩于袖中轻攥了攥,不知为何,太后手上的温度从萧灼手中撤去时,萧灼竟然有些不舍。已经许久没有再做,都快被她遗忘的梦境再次浮现在脑海中,使得萧灼的鼻尖发酸。 太后由着长公主扶着走到殿中的座位上坐下,抬了抬手:「都起来吧。」 「谢太后。」 除了中间跪着的梁婉和丫鬟,其他人纷纷叩谢起身,一阵衣料摩擦的细微声响过后,便再无人敢发出一丝动静。殿中一时落针可闻,比之前还要沉静压抑。 赵攸宁起身站到了萧灼身边,两人一起往旁边退了一步,看着跪在地上的梁婉,再看看坐在上面的太后,赵攸宁向萧灼投去询问的目光。 萧灼摇摇头,示意她也很意外,不过谁都能看出来的事,太后这意思,是要代替她惩处梁婉了。 其他人的想法也都差不多,期待也有,意外也有,更多的则是对于太后对萧灼态度的震惊。 这位萧三小姐今日是怎么了?连着被梁婉针对总能化解也就罢了,竟然先是长公主,后是太后,次次都能恰巧碰上,还都站在她那一边,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待遇。 第8章 有几位方才给梁婉帮腔的小姐更是满心懊悔,默默的往后面缩,早知道就不为了讨好梁婉多管闲事了。 长公主从丫鬟手里拿过茶杯奉到太后手边,「母后,请用茶。」 太后点点头,接过茶杯轻啜了一口,随后放到桌上。眼神慢慢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定在梁婉的脸上。 「得亏哀家今日不放心你,所以一时兴起,也来凑个热闹,否则还不知道如今已经有人敢如此大胆,仗着家世,人脉高人一筹,就敢为一己私怨栽赃陷害,连长公主都能算计进去,真是,好大的胆子!」 太后声音不大,只最后一句微微加重了语气,却与上次在御花园中那慈祥温和的语气判若两人,满含着上位者独有的威压。 底下的人纷纷将头压的更低,同时也在心中暗叹,梁婉这次怕是真的死定了。 梁婉此时早已吓得面无人色,方才求情的话也都卡在了喉咙里,整个人跪在地上抖如筛糠,甚至在心里祈祷自己不过是在做梦。 只可惜事实很快便打破了她的幻想。 太后目光锐利的看着梁婉,道:「哀家来的早,事情的经过,哀家已经在门外听清楚了,梁婉,你可还有什么好说的?」 梁婉眸子一颤,呜咽一声连连磕头,「太后饶命,是臣女一时糊涂,走错了路子,请太后开恩,饶过臣女这一回吧……」 「饶了你?」太后冷哼一声:「你做出这事时可想过后果?也怪哀家识人不清,竟让你这样品行之人做了公主的伴读,不过还好,如今发现的也不算太晚。清儿不忍处置你,那是她重情心软,可不是你用来为非作歹的胆子的。」 太后微微提高了声音,道:「传哀家旨意,梁婉偷盗公主府财物,意欲嫁祸,本应死罪。但念在其父之战功及其侍奉长公主多年的份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着杖责二十,送回梁府禁闭三月,以后再不得入公主府。至于这个丫鬟,念在其是受人指使,杖责五十,发卖了吧。」 梁婉浑身巨震,求饶声戛然而止,猛地瘫坐在了地上。 长公主看着梁婉失了魂似的模样,有些于心不忍,求情的话在口中欲言又止。可是一想到梁婉方才的所为,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 罢了,其实这已经算是从轻发落了,就当给她一个教训吧。 侍卫很快便上来将瘫坐在地的梁婉和那丫头拖了下去。 梁婉被侍卫拖了一小段路才想起来挣扎,哭着求长公主给她求求情。 长公主闭了闭眼,偏过了头。 众人看着梁婉被拉出去的呆滞模样,倒抽了一口凉气的,慌忙小步往后瑟缩着躲。 而后面几个离得远站在门边的,却是咬着唇慢慢红了眼眶,一脸痛快。 她们几个都是原先受过梁婉欺负的,因为家世不高的缘故,一直默默忍受,从不肯出风头。如今梁婉终于得了惩罚,简直大快人心。 直到梁婉的声音渐渐远去,殿中才再度恢复了平静。 太后又轻啜了一口茶,转头看向一旁站着的萧灼,朝她招了招手。 事情转变的太快,萧灼还有些愣神,低着头没有看见。 旁边的赵攸宁见她不动,用手肘碰了碰她。萧灼这才注意到太后的动作,忙低着头走了过去。 太后脸上已经换上了笑意,又看向了赵攸宁道:「你也过来。」 赵攸宁一惊,确认太后是在叫她,有些不知所措的眨了眨眼睛,不敢多问,跟着萧灼走了过去。 其他人的目光也默默地跟了过去,羡慕地看着两人。 两人一左一右站到太后身前,微低着头,等着太后说话。 太后不动声色的看着萧灼的眉眼,许久后才缓缓转向一旁的赵攸宁,笑道:「你是赵太史家的小姐?」 赵攸宁恭敬行了个万福,「回太后,臣女正是。」 太后赞赏的点点头,「也是个好孩子。」随后转向她身后的侍女道:「云息,去将哀家带来的那只玉镯子拿来。」 第9章 云息应声而去,不一会儿便拿着一个精致的木盒回来,送到太后手边。 太后拿过那个木盒,递给赵攸宁,笑呵呵道:「今日之事,你们两受委屈了,这只镯子哀家赏赐便给你,就当是给你压惊了。」 赵攸宁连忙跪了下去,「太后厚爱,臣女愧不敢当。」 太后轻轻嗯了一声,似有不悦。 赵攸宁一惊,忙惶恐地接了过来,「多谢太后赏赐。」 太后这才满意地笑了笑,转头看向另一边的萧灼,将自己手上的一只翡翠镯子褪了下来。 一旁的长公主见太后这动作心中一惊,太后的这只翡翠镯子她认得,是太后的陪嫁之一,太后宝贝的不行。 长公主惊疑不定地看看太后,再看看萧灼,她从上次赏花宴便知道母后对这位萧三小姐很是偏爱,不止一次和她说过等她出宫后得多看顾看顾。当时她只觉着是因为乔姨的缘故,可是如今看来,未免也太过了些。 长公主心中疑虑,不过现在显然不是询问的时候,只好先将疑惑放在了心里。 太后将那翡翠镯子放在手中抚摸了一下,然后亲手拿过萧灼的手,作势便要替她戴上。 这一举动着实将萧灼骇的不轻,手腕一紧想抽回来,却又被太后的眼神给阻了回来。 太后轻扶着萧灼的手腕,将那只玉镯子缓缓地戴了上去。 「哀家今日来的急,就带了一只玉镯,便赏你这只翡翠镯子吧。」 萧灼咬了咬唇,强忍着心中再次涌上来的微微酸涩,福了福身,「谢太后赏赐。」 底下的人虽然低着头不敢说话,可眼神和心思无一不是关注着太后那边。看太后又是夸又是赏的,个个眼红的抓心挠肝。恨不得时间倒退一个时辰,自己也上去护着这位萧小姐,说不准也能沾沾光。 其中脸色最难看的莫过于萧妩和孟余欢了。 萧妩手中的手帕都快被绞烂了,恨不得此时捏在她手中的就是萧灼。怎么会这样?她想讨好长公主都得费尽心思,还进展缓慢,她却这么容易的就得了太后的赏赐。 那可是太后,多少人想巴结都找不到门路,这以后萧灼必定更是高人一等,谁还会注意到她?若是萧灼在太后面前说她一句,那她岂不是就完了? 孟余欢比她也好不了多少,甚至更多了失去梁婉这个表面棋子的恼怒。她早就知道以梁婉这个脑子,八成成不了事,也不知道萧妩发什么神经,非要挑唆梁婉,这下好了,果然偷鸡不成蚀把米。 想到此,孟余欢忽地皱了皱眉,想到今天下午萧妩种种迎合长公主的表现,心中微微一动。 莫非,萧妩的目地根本就是想除掉梁婉? 赏赐完了两人,又夸奖了两句,太后才让两人回到了自己的座位,看着众人道:「今日之事算是以儆效尤,你们都是高门贵女,代表的不仅仅是自己,更是整个府的名声,应当懂得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哀家不希望以后再听到类似的事情发生。」 众人齐声应道:「谨遵太后教诲。」 太后满意地笑了笑,「行了,快开席吧,今日是清儿入府的好日子,别让这些腌臜事坏了大家的兴致。大家还怎么玩乐就怎么玩乐,也别因为哀家在就拘谨了才是。」 饭菜早就已经准备好,只等长公主吩咐一声便陆续呈了上来。另外长公主以防万一,还提前安排了歌舞,此时倒是正好派上了用场。 轻歌慢舞间,方才沉闷压抑的气氛总算消散了一些。 待到气氛总算逐渐欢快起来,众人的目光也不再只落在萧灼和赵攸宁身上,两人才总算是彻底松了气。 赵攸宁拍着胸口,「哎哟,这一顿饭吃的,可真是一波三折。不过还好恶人自有天收,这个梁婉心思如此歹毒,只可惜只有脸没有脑子,我看她这以后,是彻底蹦哒不起来喽。」 偷盗本身就是大罪,更何况还是在长公主府,还是太后亲自下的命令,就算三个月后,梁婉出了禁闭,即使别人顾忌她的家世不敢重提,这也成了她甩不去的污点,估计再翻不起什么风浪了。 第10章 赵攸宁虽高兴恶有恶报,但是见昔日那样风光的人因为一步踏错便自此一落千丈,到底是有些唏嘘,轻声叹了口气。却见一旁的萧灼始终不吭声,有些奇怪地往萧灼那边侧了侧身。 「阿灼,怎么了?」 萧灼正抚摸着手上还留有太后身上的余温的翡翠镯子微微出神,脑海中全是梦中的场景,鼻尖还忍不住微微发涩。 听见赵攸宁的问话,萧灼忙吸了吸鼻子,抬起了头,「没怎么,就是也觉着这一晚发生的事太多了,也太出乎意料了。」 赵攸宁深有同感,「可不是么。」说着拿起手边的木盒,到现在还有些不敢相信「我的天,这可是太后赏的玉镯,没想到我有一天竟然能拿到太后赏赐的,我瞧着这周围的人,怕是都嫉妒疯了。」 萧灼笑笑,「其实我也没想到来着。」 赵攸宁抬头看了看周围,又凑近了些道:「阿灼,我觉得太后对你未免也太好了些,虽然是赏了咱们两个,但我心里知道,我不过是顺带。说不准这盒子里的玉镯本来是准备给你的,不过刚好看到咱们俩关系好,所以让我沾了光,再给了你她手上这个。你是没看到长公主看太后褪下这镯子时的眼神,就跟见鬼了似的。」 萧灼伸手拍了她一下,「别瞎说,那可是长公主,被人听见了可怎么好?」 不过萧灼也有些惊讶,她方才从头到尾都低着头,倒是真没注意。 赵攸宁继续道:「真的,我真没夸张,还有太后方才瞧你那眼神,怜爱的不行。哦对了,说到这个,我倒想起了一件事,上次在宫里的赏花宴,我不是坐在你对面么,上次我就注意到几次太后瞧你的眼神格外不同,只不过你一直在吃点心,没在意。」 萧灼心中一动,「你当时怎么没和我说?」 「我本来想和你说来着。」赵攸宁说到这儿,有些不自然地小声道:「后来皇上,煜世子,浔世子来了,我光顾着看人,就给忘了。」 萧灼无语地看着她,果然见色忘义不是白说的。 赵攸宁眨眨眼,摇了摇萧灼的手臂,「现在我不是想起来了么,也不晚。」 赵攸宁道:「说真的,就长公主和太后那眼神,说是因为你娘亲的缘故,而对故人之子的怜惜其实也能说得过去,但我总觉得太过了些。你说,为什么呢?」 萧灼咬了咬唇,她想,她应当是知道原因的。可是,若真是真的,那究竟是为何呢? 从娘亲,爹爹,府中下人还有她的记忆来看,她是确定自己自己打出生起就是在安阳侯府中长大的,这其中到底又有什么缘故呢? 萧灼百思不得其解,却也知心急无用,也许等时机一到自会解开。微微叹了口气,萧灼将翡翠镯子往袖子中掩了掩,端起了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 茶水还未咽下去,赵攸宁忽地想到了什么似的,压低声音道:「阿灼,你说太后不会是看中了你漂亮又聪明,还有你娘亲的关系,所以想来个亲上加亲,让你进宫吧?」 「咳咳……」萧灼一口茶喷了出来,低着头猛地咳嗽起来。 赵攸宁赶紧拍着她的背替她顺气,「小心点儿,怎么呛着了?」 捂着嘴闷咳几声,萧灼拿手帕擦了擦嘴角,瞪了赵攸宁一眼道:「怎么可能,你别胡说。」 「怎么不可能?」赵攸宁倒觉得有几分可信,「你想想,上次那赏花宴,不就有人传是太后要给皇上选妃来着?我看那些人里就数你长的好看,说不准就瞧上你了呢。」 萧灼白了她一眼,「得了,我就当是你夸我了。但是都过了快两个月了,要选,早抬进去了,传言总归是传言,不可信。你别胡思乱想了,绝对不可能。」 赵攸宁想想也是,勉强放下了心道:「也是,那我就放心了。」 萧灼看她,「你怎么好像很排斥进宫这件事?据我所知世家女子极少有不想进宫的,而且当今圣上如今刚过及冠,长的又十分俊美,你上次不还偷着看来着?」 赵攸宁撇撇嘴,「我看那是对于美好事物的欣赏,好看的人我都喜欢看,但是我的终身大事可不能单看脸来决定。而且进宫虽然是光鲜,荣华富贵,光耀门楣,却也有数不清的束缚和凶险,我这种心大闲不住的性子,让我进宫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第11章 「但这只是我的想法。」赵攸宁补充道:「除了佑安,我可就和你最好了,你要是进了宫,出不来,那我岂不是寂寞死。不过以我对你的了解,估计你也没那想法,更何况……」 赵攸宁说到这儿,忽地停了下来,朝着景浔那边眨了眨眼。 萧灼顿时脸一红,伸手去挠她痒痒:「你再胡说,让你再胡说……」 「哎哟,没有没有,我不说了,不说了!」赵攸宁笑着躲避,见萧灼真的脸红了,忙停了打趣,转移话题,将后面的绿妍拉了过来,道:「对了,还有件事咱们倒忘了说,今儿这事,绿妍可是帮了大忙了,要不是绿妍在那丫鬟身上留了痕迹,咱们可就真的说不清了。」 这倒是真的,绿妍今日的做法的确是让萧灼惊喜了一把。萧灼瞪了赵攸宁一眼,倒了一杯酒递给绿妍,「绿妍,今日你可是立了大功了,等回去,我定好好赏你。」 绿妍忽地被拉过来,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奴婢也是在梁小姐说要搜身时才觉着不对劲,在腰间摸到那玉坠时也吓懵了。幸好想起了还有这一遭,想着主动交出再查那丫鬟,总比被搜出来百口莫辩好,所以才大着胆子说了。说到底还是浔世子帮了大忙才是。」 赵攸宁轻啧了一声,说来说去,话题还不是又回到了景浔身上。 不过这也是事实,萧灼无法反驳。 萧灼悄悄抬眼往景浔那边看了一眼,就见景浔正不知和太后说着什么,脸上笑意轻浅。 方才景浔起身让人带那丫鬟上来时似乎也对她笑了一下来着。还有在灵华寺那回。 似乎每一次自己遇上什么事,景浔总能帮到她,自己这人情欠的也越来越多,也不知该怎么还才好。 更何况,她现在一靠近景浔就想起爹爹和她说的儿时的事,再一想自己记得不深还好,景浔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就更……羞耻了。 赵攸宁看着萧灼这模样,偷偷笑了一下。知道萧灼脸皮薄,没再打趣,正经提议道:「说真的,这可是一个不小的人情。我前些日子听说城南新开了一家叫临江轩的苏菜馆,听说味道很不错,我正想找个时间去尝尝,要不咱们俩做东请客,好好答谢答谢?」 萧灼抿了抿唇,主意倒是好,但是景浔瞧着就不大爱热闹,不知道能不能请的动。 虽然萧灼景浔已经帮过萧灼好几次忙了,而且萧灼也知道景浔并不像他外边瞧着那么冷淡,但不可否认的是,萧灼一到景浔面前就不由自主的紧张,话都不敢多说,万一又犯傻可怎么办。 正犹豫间,赵攸宁忽地轻轻碰了碰她,「阿灼,有人过来了。」 萧灼抬头,却见坐在萧妩身边的三位小姐正互相推搡着往萧灼这边走过来。 萧灼仔细认了认,正是先前给梁婉帮腔,让长公主快些处置了她的那几个人。 萧灼不明所以的看着她们,赵攸宁双手环胸,微微偏头,嘁了一声。 为首的那位小姐看着赵攸宁的表情,尴尬地笑了笑,但还是鼓足勇气将手中的酒杯递到了萧灼面前:「萧三小姐,方才是我一时猪油蒙了心,失言了,还请你大人有大量,莫要放在心上才是。」 萧灼抬头,认出这位似乎是礼部张侍郎家的大小姐,也是除了孟余欢之外,在梁婉身边蹦哒的最欢,方才帮腔帮的最快的那一位。 萧灼眼神从张小姐尴尬又带着些期待的脸上扫过,慢慢落到她手里的杯子上。 这么快就来赔罪了? 后面两位小姐见有人带了头,胆子顿时也大了起来,也上前一步附和道:「是啊是啊,方才的确是我们太不稳重,也没想到梁小姐竟会做出此等栽赃陷害之事。而且我们以前对萧小姐接触不多,这才听风就是雨,说出哪些话来,不过我们已然知错了,还望萧小姐不要心存芥蒂才是。」 萧灼转头看了看赵攸宁,赵攸宁耸耸肩,意思是看你自己。 对于交际方面,萧灼一向是不太擅长的,一方面是久不出府的缘故,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有萧妩和孟余欢有意无意挡在前面,后来又来了个梁婉,大家怕得罪梁婉,不仅更不敢主动与她交好,背后怕也不少随着梁婉诋毁过她。 第12章 不过萧灼的性子本就不属于热络那一型,认为友贵于精,有赵攸宁和苏佑安两位好友后便觉着够了,其他人的嘴她管不了,索性也就不在意了。 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些人主动向她示好道歉的一天。 萧灼深知不过都是因为今日太后和长公主对她的态度的原因,心里对于这几人的见风使舵的墙头草行为有些不耻,不过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萧灼客气的起身,没有接过为首的那位小姐手中的杯子,而是拿起了自己面前的那杯果酒,双手平举道:「怎么会,几位姐姐也是想为长公主分忧心切,况且如今真相已经水落石出,我也未受冤枉,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萧灼仰头喝下那杯酒,道:「阿灼酒量不佳,只能喝这一杯,还望几位姐姐见谅。」 几人连忙摆手,「不会不会,天色渐晚,少喝些酒是好的。」 萧灼笑笑,放下了酒杯,正准备坐下,却见这三人还站在原处没有走,疑惑道:「几位姐姐可还有事?」 三人互相看了看,犹豫半晌,最终还是张小姐鼓起勇气开了口,道:「是这样,早听闻萧三小姐才貌双绝,通晓诗书,再过几日有一个京中世家小姐自发举办的诗会,也是趁着这大好春光一起热闹热闹,不知三小姐可有兴趣参加?」 听了这话,一旁的萧妩倏地捏紧了杯子。 曾几何时,她也听过一模一样的话。 这个诗会一早便有,其实说是诗会,实际上与这些宴会差不多,区别只在于是这些仕宦小姐自发集结的而已,且多是高门嫡女。 萧妩以往多是靠着孟余欢才能进去,后来娘亲开始主理府中事务,她才得以在这些以嫡为尊的世家小姐面前被高看一眼。 直到去年大夫人离世,侯府后院管家之权彻底落入娘亲手中,那些以往因她庶女的身份而暗自嘲笑的人才都不约而同的闭了嘴。 当时也是这位张小姐来邀请的她,连说的话都一字不差。萧妩永远也忘不了那种被人追捧,万众瞩目的感觉,没想到这才过了多久,就全都变了。 还有这个张妍,上次在安阳侯府寿宴时,还对她热乎的很,后来攀上了梁婉,又开始围着梁婉团团转。现在又开始巴结萧灼了,果真是将趋炎附势演绎到了极致。 萧妩的小动作,萧灼并未注意到,这个诗会她从未听说过,而且并没有兴趣。 萧灼装作思考了一番,客气道:「既是张小姐有意邀请,我当然也愿意去,只不过我方才先应了攸宁的邀,怕是时间错不开了。」 赵攸宁知道萧灼提到了自己,便是要自己帮忙的意思,站起来笑道:「是啊是啊,这倒是不巧了,不过只要能得空,我与阿灼一定去。」 话虽这么说,但是张小姐也听出这是委婉拒绝的意思了。 张小姐看了旁边的人一眼,不好再问,略微尴尬地点了点头,回了自己的座位。 萧灼和赵攸宁也坐了回去。 赵攸宁朝着那两人离去的方向白了一眼道:「看见了吧,这就是我不愿意和这些小姐打交道的原因。一个个见着谁得势就急着往前攀,嘴里没一句真话。先前捧梁婉捧的跟什么似的,转头就开始踩。现在面上巴结你,背地里指不定怎么说呢。」 话未说完,赵攸宁忽地瞥见了旁边孟余欢和萧妩的脸色,转而笑了笑,「不过人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倒也不是全无用处。」至少够打这两人的脸了。 萧妩和孟余欢故意挑起梁婉和萧灼的冲突,不就是想借着梁婉的关系,让别人都疏远萧灼么?可是如今这情形,不但不会如了她们的意,反而恰恰相反。孟余欢和萧妩晚上回去怕是气的觉都睡不着了。 而萧灼前面一句听懂了,后面一句却有些不大理解,歪了歪头,「嗯?」 赵攸宁收回思绪,道:「没什么,我是说如今大家都知道你与太后和长公主交好,来亲近你的定然不止她们几个,你可得做好准备。」 果然如赵攸宁所说,方才那三个人走后,却并不是结束,反而是开始。 第13章 方才那三人过来时,其他人貌似不在意,其实都在偷偷看着呢。见萧灼对这几人都客客气气的模样,胆子便都大了起来。宴会的后半段,陆陆续续的有人结伴着过来攀谈,还有不少人想邀萧灼和赵攸宁一同出行的。 萧灼与这些人并不相识,自是不温不火地几句话委婉回绝了,唯有最后来的两位小姐聊的久了些,原因则是她们并不只是攀谈,而是来道谢的。 两位其中一位是林长史家的林小姐,另一位则是陪她来的。 林小姐过来时便已双目通红,哑声道:「萧小姐,赵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萧灼有些不明所以,但见林小姐的模样似乎真的有话要说,想了想还是和赵攸宁一起往不远处的立柱后走了两步。 刚刚立定,林小姐深深地给萧灼行了一礼。若不是不远处还有人,萧灼怀疑她简直要给她下跪了。 萧灼和赵攸宁忙将她扶起,道:「林小姐这是作何?」 林小姐抬眼看着两人,开口时嗓子有些微微发哑道:「我是来替我表姐一家感谢萧小姐和赵小姐的。」 「表姐?」萧灼目露疑惑,她与这位林小姐并不认识,更何况她的表姐了。 谁知林小姐却肯定的点了点头,看着赵攸宁道:「赵小姐可还记得,去年刚迁来京城的官员家的小姐,差点被梁小姐逼得跳河的事?」 赵攸宁本来也有些懵,听了这句才恍然道:「当然记得,那位孟小姐就是你的表姐?」 萧灼也想了起来,这事赵攸宁在来公主府的路上和她说过。 林小姐嗯了一声,眼中泪意更甚。「当日多亏了赵小姐出手相助,才救我表姐出了困境。可是我表姐自小体弱,胆子又小,被那样羞辱后回去就病倒了,好了以后也是日夜梦魇,不敢出门。姨妈无法才给她定了一门亲事,送离了京城,可惜还是没能让表姐好起来,在今年年初……离世了。」 林小姐说着,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 不过这是长公主的宴席,林小姐怕被人看到会有麻烦,所以也不敢哭出声,极快地擦了擦泪,道:「姨父姨母官职不高,梁婉那样的人家得罪不起,也只能忍了这口气。所以今日看到梁婉得了惩罚,我真的很高兴,虽然不是替表姐沉冤,依然万分真诚的感谢二位。」 「还有方才,其实我也觉着此事蹊跷,说不准是梁婉故意为之,但是我身份低微,所以不敢出来帮萧小姐说话,真的对不起。」 萧灼和赵攸宁对望一眼,惋惜地叹了口气。 萧灼伸手握住林小姐的手,宽慰道:「没关系,若我和你对调,我也不敢护一个未曾相识的人,这并不是什么错事。」 林小姐抬头,感激地看着萧灼。 萧灼笑了笑,继续道:「至于孟小姐的事,我也是听说。梁婉仗着她的身份做得那些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如今也是她咎由自取,相信孟小姐和孟大人都会欣慰的。不过若是谢我的话,我倒有些白受了,或者你可以尝试自己告诉长公主?」 「告诉长公主?」林小姐睁大了眼:「长公主会信么?」 萧灼道:「其实长公主人很好的,你看今日这事,她不也没冤枉好人么。以前那是在宫里,外头的事也没人往宫里传,这才让梁婉狐假虎威了那么长时间,如今只要是事实,当然可以去说,长公主自会查明处置的。」 林小姐闻言,眼睛瞬间亮了亮,笑着点了点头,「嗯,那我试试。」 萧灼补充道:「不过今日事情已经够多了,就不要说了。或许可以找个机会,和以前同被梁婉欺负过的人一起去说,可行性更大一些。」 林小姐点头,福了福身。「多谢萧小姐。」 毕竟还在席中,不能离开太久,林小姐说完这句,再三道了谢,两人便赶紧回了自己的座位。 萧灼和赵攸宁也回了席。 赵攸宁一手撑着头,跟瞧着什么稀罕物似的上下看着萧灼,末了轻嘶了一声低声道:「阿灼,我怎么觉着,我怎么觉着你方才那番话,不像是单纯做好事,也不像是要梁婉恶有恶报,倒像是为了给长公主搏名声似的?」 第14章 萧灼眨了眨眼,「有么?没有啊,我就是这么随便一说。」 赵攸宁眯了眯眼,「我可不信,不过看在你这法子不错的份上,我就不追问你了。」说着,赵攸宁伸手锤了锤腰,「也不知这宴会什么时候结束,我都困了。」 见赵攸宁果真没有追问,萧灼才小声出了口气。 诚然,赵攸宁猜的是对的。 从午宴到晚宴她也看出来了,各家小姐想与长公主打好关系,全都单纯只是因为身份,想着能使人高看一等,办事便利,其实私底下对长公主评价并不很好,她午宴前就偶尔听过几嘴。至于原因大部分就是因为梁婉借着长公主伴读的名义干的那些事,而长公主因为不知情所以没有去管,反倒成了助纣为虐。久而久之,大家对长公主自然只剩下了畏惧害怕。 虽然长公主身份摆在那儿,无需过多在意别人对她的看法,但是萧灼一想到有人在背后说长公主纵容包庇什么的,就十分不舒服。 所以她才会让林小姐直接去找长公主,数样事下来,长公主定不会不管,对于牵扯其中的人也定会安抚,这样一来,大家也就不会把梁婉做的事安到长公主头上啦。 萧灼为自己的机智满意地竖了竖大拇指,抿唇笑了起来,露出两个甜甜的小梨涡。 这副模样准确无误地落入不远处的时不时往她这边看的景浔,太后,和长公主眼中。 前者面上表情并无多大变化,掩于袖中的手却微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低头饮下了一杯酒。 而太后则是笑意更深,眼神更加怜爱。 长公主早注意到太后的眼神,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母后……」 太后回过头来,了然地拍了拍长公主的手,「哀家知道你要问什么,等宴席散了,哀家就告诉你。」 晚宴直到酉时末才将将散了,因着长公主和太后还有体己话要说,宴散后便并未多留,只吩咐了丫鬟将众人好生送出门。 赵攸宁早想着走了,一说散席,便紧着往殿外走,走了两步却见萧灼还不急不缓地走在最后,奇怪地退了回来。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没办好?」 萧灼轻轻瞥了一眼另一边还被太后留下说着话的元煜和景浔,脸红了红,附耳过去在赵攸宁耳边说了一句话。 赵攸宁听完,挑眉看着萧灼,忍笑道:「行,我陪你一起。」 天早已经黑了,两人刻意放慢了步子走到公主府门口时,其他人基本都已经上了马车起程回去了,门口只剩下了零落的几辆马车。没过一会儿,便见景浔和元煜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 赵攸宁轻推了推萧灼。 萧灼深吸了口气,袖中的手指紧紧攥了攥,在景浔踏出府门时,抬脚走了过去。 「浔世子,请留步。」 萧灼攥着衣角,尽量稳着声音道。 景浔停下脚步,看着走上前来的萧灼,眉梢微微挑了一下,似乎有些惊讶她还没有走。 萧灼抬头看着景浔在夜色下反而似带着点点星光的眸子,咽了口口水,十分天黑了看不到她已经有些发热的双颊,屈膝郑重的行了个礼。 「今日之事,浔世子又帮了我一回,阿灼感激不尽。」 景浔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却又眼神一暗,遏制住了想去扶的念头。 「无事,巧合罢了。」声音无波无澜。 萧灼咬了咬唇,继续道:「不论怎么说,今日都多亏浔世子了。为表答谢,我……」 不知怎么的,方才明明已经打好腹稿的话,临到出口了,却在景浔目光的注视下,反而又有些卡壳了。 赵攸宁在一旁看得着急,见萧灼我了半天也没说出来,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走了过去,「是这样的,听说城南那边刚开了一家苏菜酒楼,味道很好,我和阿灼想请浔世子一道去尝尝。」 「对,是的。」萧灼忙附和:「不知浔世子后天可有空闲?」 萧灼说完,面上虽是淡淡地等着回复,但是交叠置于身前的手,却已经小幅度不安地打起了旋儿。 第15章 习武之人,夜视能力都是极好的,萧灼的小动作自然逃不过景浔的眼睛。 看着萧灼紧张的小动作,景浔嘴角的弧度不断上扬,但是笑意还未达眼底,便又极速地消散了下去。 景浔掩在袖中的手小幅度地握紧又松开,慢慢笑了一下,正要开口,后面却先他一步传来了一道十分欠打的声音。 「那敢情好,我也正想去吃来着,后天也带我一个吧。」 说话的人正是元煜。 到了晚间已然不热,但是元煜还是一如既往地拿着她那把折扇摇啊摇的,走过来轻撞了一下景浔的肩膀。 「我记得荆州的案子已经了的差不多了,你最近正闲着,刚好有人请客,还是佳人相陪,当然得去。」 景浔:「……」 他现在真的很想给他一拳。 但是看到萧灼忽地亮了起来的眼神,景浔那违心的拒绝便再也说不出口了。 萧灼忍住即将蔓延开来的笑意,也不在意多了一个人,屈了屈膝,「既如此,那就后天巳时末临江轩见。」 赵攸宁倒是不想答应的这么快,略微皱眉看着元煜,可萧灼说完便似生怕他们再反悔似的,赶紧拉着赵攸宁道了句告辞,转身默默加快了步子,上了马车。 两人开时便是同乘一辆,回去自然也是一样。 直到上了车,放下帘子,待到马车缓缓转动起来,萧灼才捂着胸口,长长出了一口气。 赵攸宁双手环胸,靠在车壁上,一脸玩味地看着萧灼。 「我说阿灼,这回可真不是我瞎说,你瞧你之前在公主府,那么能言善辩,临危不乱的,怎的一见着浔世子,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萧灼轻抚着胸口的手微微一滞,「有么?」 「当然有!」赵攸宁肯定道:「就连今日差点被诬陷为窃贼,你都没这么紧张过,还有……」赵攸宁忽地凑到萧灼近前,「你的脸为什么这么红?」 萧灼忙伸手揉了揉脸,往后退了退,干笑一声:「是么?大概是晚上也喝了些酒的缘故吧。」 赵攸宁才不相信,一手摸着下巴看着萧灼微微颤抖的眼睫和躲闪的眼神,表情逐渐严肃,压低声音道:「阿灼,今日我说你和浔世子那些话,都是打趣来着,不会……真叫我说中了吧?」 萧灼呼吸一滞,像是被戳破了什么心事般,下意识摇头,「怎么会,你想多了。」 许是萧灼拒绝的太快,赵攸宁这回倒是没察觉出来萧灼语气里的紧张和底气不足,也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倒也是,浔世子那样的,模样是真的挑不出一点错,又是朝中新贵,的确让人忍不住侧目,可就是性子太过冷淡疏离了些,看着就不好相处,欣赏欣赏就行了。」 没想到赵攸宁竟真的信了,萧灼心中又莫名有些后悔,嘴唇嗫嚅了一下,想说不是的,景浔根本不像表面上那样冷淡,人家都帮了她不止一次了。而且他们儿时就相识,人家到今日连她的小名儿都记得,可见并不如表面上那么冷漠疏离。 可惜这话她是决计不敢说的,说出来就更说不清了。 最终,萧灼也还是没反驳出什么来,又觉得心里没来由的憋闷,转移话题道:「好了,别瞎说些有的没的了,我头有些晕,在车里先眯一会儿。」 赵攸宁今天是彻底见识到了萧灼的酒量,虽然萧灼晚上只喝了些果酒,她都没有怀疑这话,从马车中暗格里拿出一块绒毯。「盖上,夜里多少有些风,别着凉了。」 萧灼接过,将其披在身上,靠着车壁闭上了眼睛。 赵攸宁不像萧灼中午时还休息了一会儿,此时瞧着萧灼闭着眼的模样,自己倒真来了些睡意,懒懒地发了个哈欠,也披了块毯子,闭眼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孟余欢正坐在萧妩的马车上,想着今晚的事情,眉眼具是冷厉。 今晚梁婉做的事,起因就是萧妩激的那几番话,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还反让萧灼出尽了风头,特别是忽地猜到萧妩真正的目的后,更是怒从心头起,说话也不再客气。 第16章 「萧妩,我问你,今日你和梁婉说那些话,其实根本不是利用梁婉去对付萧灼,而是早猜着了梁婉不能成事,想让她失了长公主的信任,好趁机上位,是不是?」 萧妩也是憋屈了一晚上,正有气没处撒,见孟余欢看出来了,索性也不再隐瞒,冷笑一声道:「是啊。梁婉那个没脑子的,空有一副好皮囊,仗着自己有个好的家世,为所欲为,狂妄自大,一副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模样,我一早便看她不顺眼了。」 孟余欢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果然,我就说你的棋艺怎么进展的如此飞快,合着早就想着怎么讨好长公主了。」 萧妩挑了挑眉,道:「别说我了,你不也是么?你表面那么捧着梁婉,心里可有何时真的看得起过她?你坐在她旁边,不也是想借着她将你引荐给长公主么?」萧妩说着,嘲弄般轻笑了一下,「可惜啊,人家可不是那么大度的人,自己借着光,同时还防着其他的人,等她引荐,还不如趁早拉了她下来,自己想法子来的快。」 「你……」自己的小心思被毫不留情的戳穿,孟余欢涨红了脸,气到极处反而平静了下来,冷冷道:「是,就算你的打算是好的,可是你看现在呢?咱们谁也没讨着好,倒是让你那三妹妹占尽了风头。这可是你以往一直不放在眼里,自以为牢牢掌握在手中的人。可如今呢?人家不但脱离了你的掌控,还远比你站的高,看的远,今天一天,可有理过你一次?嗯?」 两人面上虽是朋友,可暗地里的较劲,猜疑,从未断过,自然也更明白对方的软肋在哪儿。 果然,这么轻飘飘的几句话一落,萧妩顿时怒不可遏。 萧妩最在意的便是自己的庶女身份,以前最得意骄傲的事也是将自己这个嫡妹玩弄于股掌之中。 而就在她快要利用萧灼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时,所有的走向却在一夕之间彻底脱离了掌控,这也更是成了她心里一根碰不得的毒刺。 萧妩死死攥着手指,指甲几乎将掌心刺破。正在这时,上次二夫人对她说的话蓦然响在萧妩耳边。萧妩深吸了一口气,告诫自己要冷静,切不可乱了阵脚。 抬眼看着孟余欢因为戳中了她的痛脚而有些得意的神色,萧妩冷笑了声,「你光在这儿与我叫嚣又有什么用?就算萧灼与我生分了又如何?她与你难道又能好的了多少?别忘了,你刻意挑拨梁婉羞辱她的事她可都知道了。而且她身边可还有一个向来与你互看不顺眼的赵攸宁,赵攸宁今晚可也是得了太后赏赐的,有她整天在萧灼耳边念叨,就是没仇也能念出仇来。梁婉是不中用了,咱们俩现在可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与其在这里说赢了我,倒不如想想怎么对付萧灼吧。」 孟余欢被她说的一噎,恨恨地偏过了头。这话说的没错,她无从反驳。 片刻后,孟余欢又转回了身来,语气没了方才的句句带刺。 「怎么对付萧灼?我又不了解她,你才是她的姐姐,这么多年,难道你就没有一点把柄?」 萧妩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最大的把柄,就是萧灼的信任,不过现在已然没有了。 但是萧灼她势必要除去,就算没有,她迟早也会找出一个来。 ☆☆☆ 公主府内。 打发丫鬟一一送走了客人,府内才终于恢复了平静。 长公主欲言又止的看向太后。 太后深深叹了口气,收回看向门口的眼神,嘴角噙着的笑意尽数褪去,闭着眼点了点头。 「随母后到后殿去说吧。」 长公主跟着太后进了后殿,见太后又命人关上了门窗,随后坐在那儿久久没有出声,眼中的疑惑更甚。 正不知该如何开口,就见太后放在膝上的手,忽地收紧,似是想起了什么痛苦的事情般,微微抬头,眼眶都泛上了红,哑声道:「清儿,你可还记得你那一生下来就没了气息的妹妹,母后时常挂在嘴边的嫡三公主,妙妙,元清妙?」 十六年前,邺京下了三十多年来尤为罕见的一场大雪。一夜之间气温骤降,大雪纷纷扬扬洒下来,将整个邺京覆上了厚厚的一片洁白。 第17章 晨光熹微之时,整座城都还处于沉睡未醒之时,唯有后宫粗使的太监侍女们早早起了身,清扫着路上的白雪,动作也是懒懒慢慢的,唯有两道穿其中截然相反的急匆匆的身影自太医院一路往乾清宫跑过去。 「快些快些,皇后娘娘可等不得哟。」乾清宫的大太监常公公,一边扶着背着药箱,走几步就要滑一下的老太医,一边急着往回赶,这么冷的天气下,依然急得满头汗。 此时乾清殿中,也是一片混乱。 当时还是皇后的苏音趴在床边,肚子已经隆起了不小的弧度,看着约莫有六七个月的身孕了,脸色苍白,捂着嘴不住干呕,头上冷汗直冒。 云息一手轻拍着皇后的背,一手拿着帕子时不时轻轻擦拭,脸上也满是焦急。皇后的奶妈宋嬷嬷则是站在门口不住张望,见常公公和齐太医来了,眸中顿时现出喜色,赶紧上前将人接了进来。 先将太医让进去给皇后诊脉,宋嬷嬷才转而蹙眉看向常公公,「怎的去了这么久?」 常公公也满头大汗,一边擦着汗,顾忌着别让皇后娘娘听见,将宋妈妈往外拽了拽,才低声开了口,语气也难掩怒意:「还不是紫宸殿那边,说是宸妃昨夜身子突然不适,将太医院的太医全都叫去了,连个当值的都没有,若不是齐太医刚好早来一步,怕是还要等。」 宋嬷嬷一听,顿时拧紧了眉,「荒谬!她是什么身份?皇后娘娘是什么身份?更何况皇后娘娘还是有了身子的,她竟然如此尊卑不分,这还得了?」 「哎哟,小声点儿。」常公公连忙劝阻,指了指殿里,「别让娘娘听见了又要赌气伤心。」 宋嬷嬷不忿地小声啐了一句,转而问道:「那皇上呢?」 说到这个,常公公也是无奈,「也在紫宸殿陪着呢。」 宋嬷嬷拳头紧了又松,终是无奈叹了口气。 罢了,连皇上都这样宠妾灭妻,她们又能如何? 自从这个宸妃入了宫,便不知用了什么狐媚法子,一进宫便几乎是专宠,后来还争气生下了四皇子,便更是如鱼得水,猖狂不已。 先前虽然目中无人了些,可在皇后面前到底是不敢放肆,可随着近几年四皇子开蒙,接连收到皇上夸赞后,便愈加变本加厉。 如今皇后有了身子,无法侍寝,她便仗着恩宠不知明里暗里下了多少绊子,现在连故意支走太医这事儿都能干的出来了。 可是就算知道又有什么法子呢,皇上宠她宠的都快没了边,除了初一十五固定宿于东宫,其他时候基本不过来。 得亏皇后娘娘肚子争气,继二皇子和长公主后又怀了第三胎,如今还是保重身子要紧,犯不着与那等人置气。 宋嬷嬷深吸了口气,平息了心底怒气,不再去想那些糟心事,转而专心等着太医的结果。 不多时,太医微眯着眼,将手从皇后娘娘的手腕上撤下,跪在地上弯腰道:「回皇后娘娘,还是与之前一样,因为娘娘之前胎还未坐稳之时受了惊吓的缘故,动了胎气,所以才会反反复复有头晕呕吐的症状,乃是气血亏虚之症。只不过……」 齐太医说到这儿,忽地停了下来,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过了一会儿,帐帘后传出来一道虚弱的声音:「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齐太医这才磕了一个头,继续道:「只不过娘娘身体底子好,惊吓也不是太严重,按理说照方子补,不出两月便能坐稳,可如今已然过了五月之久,竟还未好全,臣无能,也不知究竟是何原因哪。」 帐帘中静默了一瞬,随后道:「无事,许是本宫近来身子不如以往的缘故,太医按照经验开一些安胎滋补的方子即可。」 齐太医这才大出了一口气,磕了个头退了出去写方子。 待到送走了齐太医,宋嬷嬷拿着吩咐了几个小丫头去抓药煎药,随后倒了杯热水,放到了床头边的矮凳上,替皇后打起了帘子。 「娘娘,起来喝杯水漱漱口吧。现在也到了用早膳的时候了,您昨晚就没有吃东西,要不要奴婢给您拿些清淡的吃食来,总是不吃东西可撑不住啊。」 第18章 苏音的脸色依旧苍白,有些疲倦地摇了摇头,在宋嬷嬷的扶持下坐起了身,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宋嬷嬷看着自家娘娘虚弱的模样,想着齐太医方才的话,心下有了些不好的猜测,低声道:「娘娘,方才齐太医的话,您也听到了,该不会……是安胎药……」 苏音知道她想说什么,不过是怀疑这药会不会被人做了手脚。 苏音干脆的摇了摇头。不会,她自小便被作为国母培养,也深知后宫险恶,光是这药理一条就不知害死了多少人。所以她自幼便通晓药理,那方子她也看过,并无任何问题。 其实这也是她觉得奇怪的地方。既然药没问题,那也就应该如太医所说早该好了才是。她都怀孕七月了,身体却始终没有好过,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的。 对面的宋嬷嬷也同样发愁,忽地,她的目光闪了闪,小心翼翼道:「娘娘,不会真的如钦天监所说……」 话未说完,皇后便微微抬眼瞪了过去,宋嬷嬷顿时不敢再说,默默低下了头。 「好了,本宫要休息了,你们都下去吧。」 苏音淡淡道,挥退了下人,躺回床上,盯着床顶,眼底晦暗不明。 宋嬷嬷的话她知道,无非就是近日里宫里的那些传言。最近西南之地又是闹饥荒又是闹震灾的,钦天监夜观天象,说是有灾星降临的缘故,且就在皇城之中。随后便有宫女私下议论说这个灾星便是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且这孩子命格太硬,会克至亲,所以她才会一直不见好。 想到此,苏音嘴角扬起一抹嗤笑。不用猜也知道这传言是谁挑起的,钦天监里有宸妃的人,她早就知道了。 至于宸妃为何要报复她,她也知道。想到此,苏音眼中染上一抹痛苦,一手慢慢摸上自己的肚子,「孩子,你是在怪娘亲么?」 怪她因为忍受不了皇帝对自己及其母族的忽视,而对宸妃宠之又宠,所以魔怔了似的,在五个月前故意制造了那场惊吓,想用这个孩子的命扳倒宸妃。 虽然在最后关头,她终是后悔了,但也免不了动了胎气,甚至见了血,即使救回来了,她也依然不能原谅自己。 或许她至今未好,也是上天在惩罚她吧。 晚间,苏音在床上躺了一天,才好不容易恢复了点精神,下床走动了一会儿,正要用膳之时,却没想到皇上竟会破天荒的来了乾清宫。 皇上上一次来还是初一的时候,苏音有些受宠若惊,忙让人又添了些皇上爱吃的菜。 两人许久未有好好一起吃一顿饭了,苏音还以为皇上终于惦念起了她来,晚膳用的都比平日里多了一些。 用过膳,苏音见皇上并没有要走的意思,正要吩咐下人准备沐浴的热水,却见皇上微微摆了摆手,道:「不用了,朕有些话要说,说完就走。」 苏音脸上的笑容忽地淡了,不明所以的看着皇上。 就听皇上淡淡道:「宸妃近日头疼总不见好,再加上各地灾害频发,钦天监说是中宫之中有相冲之物冲撞所至,皇后有孕在身,朕也怕会冲撞了皇后和皇儿,不如在皇后生产之前,先去广乾殿暂住一阵,如何?」 啪地一声,苏音伸手扶住桌子,险些站不稳,看着眼前仿佛变了一个人的皇帝,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曾经对她百般呵护宠爱的人,脸上血色褪尽。 「皇上这话,是也信了那些说臣妾肚子里是灾星的传言么?」 皇上抬了抬眼:「皇后想多了,朕也是为了皇后和皇儿着想。」 苏音闭了闭眼,凄然一笑,什么替她着想,不过是宸妃知道皇帝偏信阴阳鬼神之说,如今又刚好不太平,所以故意挑拨罢了。 「皇上,这可是你的亲生骨肉,你宁愿听那些无稽之谈,而不顾骨肉情分么?」 「皇后!」皇上手中的茶碗重重搁在桌上,冷冷道:「皇后多言了,事关江山社稷之事,便不是小事,皇后尽可按照朕的吩咐说便是,其他不必多言。」 说罢,皇上再也不愿多说一句,起身拂袖而去。 第19章 看着皇上毫不留情的背影,苏音眼中最后的一丝光芒也逐渐熄灭。 皇帝薄情,她早该就知道,居然还曾留有一丝妄想,想着除掉宸妃就可以挽回皇帝的心,甚至为此差点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真是可笑。 皇上早已不是以前的那个皇上,或许她也早该走出来了。 否则,不只是肚子里的这个,还有她的后位,她的烨儿和清儿,都迟早会遭殃。 皇后搬入广乾殿的消息,第二日便从宫内传到了宫外。这表面上虽然只是移了宫殿,可是皇后入住乾清殿那可是从古至今不变的。如今乍然搬出来,宫中各殿顿时蠢蠢欲动,私下里也是各种流言频出。 同时,远在宫外的太后的私交好友,安阳侯夫人旭华郡主乔韵也收到了消息,安阳侯夫人此时也是怀孕将近七月,却也顾不得太多,当即准备请旨入宫,却随后便收到了皇后的亲信从宫中传出的密信。 看了信后,乔韵瞬间领会,即刻派人去了城外的灵华寺。 既然皇帝偏听鬼神之说,宸妃也借此来打压对付她,那么苏音便以其之道还施彼身,用同样的方法还了回去。 灵华寺有位得道高僧远灵大师,据说通晓世事,可知人命,只是常常游历于四海,若非有缘,极少有人能见其面。 据说当年先帝还未继承皇位时,与当时修为初初显现的远灵大师见过一面,远灵大师当时便预言其将来必大有作为。果然没过几年,先帝便继位,随后平四海,定八方,天下太平繁荣了好一会儿。 皇上也曾好几次想去拜见,只可惜次次都落了空。 如此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若能请的动他来帮忙,那这什么钦天监的造言便再无人会信。 不过连皇帝都难见到的人,苏音去估计也是一样,虽然苏音请不来,她却知道谁能请来,那便是旭华郡主乔韵。原因无他,因为远灵大师曾受恩于乔韵,并答应可帮她一忙。 或许也是老天爷在帮她吧,那密信送出去没多久,便传出了远灵大师归山,受邀进宫的消息。 后来的结果显而易见,远灵大师三言两语便化解了苏音的危机,苏音重回乾清宫,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处置了钦天监的一帮人。 事情看似到此便结束了,苏音正要派人好好将远灵大师送回去,却忽地想起自己这段时间久不见好的症状,加之对这孩子实在愧疚不已,便想请远灵大师算上一卦,求个平安。 本来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却没想到远灵大师居然答应,只是可惜给出的结果与她所想的恰恰相反。 远灵大师一来,并未询问症状,只抬眼看了苏音的腹部一眼,便微微蹙起了眉。 「娘娘,可否屏退左右?」 苏音见远灵大师这么一副严肃模样,心也不由提了起来,依言让太监侍女退了出去,不自觉的坐直了身子。 「大师,可是看出了什么?」 远灵大师缓缓道:「阿弥陀佛,恕贫僧直言,皇后娘娘五个月前,可曾试图斩断与这孩子的母子之缘?」 话落,苏音顿时心头一震。 她与皇帝不同,原本对于这些神佛命格之事并不如何相信,远灵大师的名号她听过,却也不过是保持一份敬重罢了。直到见到这位远灵大师的真人,的确与寻常僧人不同,满是超凡脱俗之感,所以她才生了几分相信,才会想来询问,也是求个心安。 可是如今这一问,苏音却是不得不打破自己以往的想法了。 没等苏音回答,远灵大师便似已经知道了答案似的,叹了口气道:「这孩子命格本就偏弱,又生在皇家之福气雄厚之地,承受不住,是个多病的体质,如今又在胎气不稳时便受了重创,所以才会汲取母体之灵气,这也是皇后娘娘凤体抱恙的原因。只不过终究有瓜熟蒂落的一天,即使生了下来,怕是也活不过一岁啊。」 什么? 苏音扶在椅子上的手骤然收紧,另一手抚上了自己隆起的腹部,眼中的痛苦几乎要溢出来。 「大师,」苏音从贵妃榻上站了起来,嘴唇微微颤抖,「既然您已窥得先机,那就一定有法子能救救我腹中的孩儿的,是不是?」 第20章 眼泪从苏音的眼眶中滑落下来,她一生要强,从小娇生惯养长大,及笈后便入宫为后,从未向谁低过头,哪怕皇上被那个宸妃迷惑,时而给她气受,她都没有拉下脸来求皇帝给她做主,如今,却是她第一次求人。 是,她的确不信这些,但若是涉及到她的孩子,那她也再顾不得真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她已经错过一次了,若真失了这孩子,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苏音看着远灵大师,「大师,求您给个法子救救这孩子,什么要求,本宫都能答应。」 远灵大师长长叹了口气,道:「罢了,  这孩子命格十分特殊,似实非实,似虚非虚,且未来定会有一番奇遇,倒是与贫僧十分有缘。那贫僧便给予一法,就当是彻底了了与乔施主的善缘了。」 远灵大师从袖中拿出一枚小巧的平安符,递给了苏音:「这枚平安符是贫僧做过法事的,待这孩子出生之后便让她随身携带。另外宫中皇气对她有害无益,出生后务必将她送离宫中,尽快安置,十六岁及笈之前再不许出家门,这平安符也需得每年定时去寺中做法,若她能平安活到十六岁生辰礼,之后就应当无大碍了。」 「贫僧能帮的只尽于此,剩下的就要看这孩子的造化了……」 …… 说到这儿,太后早已泣不成声,长公主也是双眼通红。 她那时也才三岁,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只知道娘亲那会儿怀了小宝宝身子不好,没功夫照顾她们,她基本都是和兄长在一起,却不知当时还有过这样凶险的一段。 长公主轻拍着太后的背安抚,待到太后缓过来了些,才哽咽道:「后来呢?」 太后用手绢擦了擦眼泪,缓缓继续道:「当时宫中形势已然险峻,这事除了为我请来远灵大师的阿韵,我并未和任何人说过,你父皇我也彻底死了心。等你妹妹出生那天,宸妃又故意带人来搅局,我怕她看出什么来,便设了一局,用一个死胎将你妹妹换了出去,又在当日的催产药中做了些手脚,嫁祸给了宸妃。」 「她当然想不到我会做得这么绝,连自己的亲生孩子都可以换了,抹去存在来陷害她,当然慌了手脚,宋嬷嬷才得以趁机将妙妙带了出去。」 回想起当日晚上的情景,太后现在还是觉得凶险万分,但是更多的,则是扑天盖地的愧疚感。 虽然她是为了救她的妙妙,可是自己也还是又一次利用了她,而且说到底妙妙还是因为她的狠心才落得如此,这些都是她对她的妙妙无法弥补的伤害。 长公主看着太后,忽地恍然,道:「听您的意思,如今的萧灼,便是我那送出宫的妹妹,妙妙?」 太后点点头,「阿韵是唯一知道这事的人,除了她我也不放心,原先我是想让阿韵替我安置宋嬷嬷和孩子。」 太后说到这儿,忽地闭了闭眼,「或许是天意吧,阿韵与我的产期只差几天,可是却早有胎位不正之兆,生产时凶险万分,到底也没保住孩子,当时安阳侯刚好外派了,所以阿韵便顺势将妙妙留了下来,当做了自己的孩子,一直养到了今日。」 长公主忽地想起以前乔姨每次来都会带很多画纸和字帖,而且一坐就要坐很久,她偶尔几次偷听,都能从母后和乔姨的口中听到妹妹的名字。而且每次乔姨回去后,母后都会在窗边出神很久,眼中有时带着微笑有时满是难过。 现在长公主知道了,以前乔姨每隔一段时间来宫中,应该就是和母后说小妹妹的近况的。 「幸好,我就知道小妹一定福大命大,你看,这不是好好的长这么大了,还出落的这么漂亮又聪明。」长公主蹲到太后膝前,看着太后满是痛苦的神色,微微仰着头,笑着安慰道。 说到这个,太后眼中的阴霾才微微散了些,嘴角也露出了一丝笑意。 「是啊,真好,我的妙妙吉人自有天相,已经出落成了大姑娘了。」这也是如今最能让她感到欣慰的事了。 「那既然已经过了笈礼,远灵大师也说没事了,那咱们……」长公主缓缓道。 第21章 虽然她还有皇帝哥哥,可是哥哥是一国之君,一心扑在政事上,早已不会如以前那样去哪儿都带着她了。 长公主曾经不只一次在心里想过,要是她的小妹妹还在世就好了,宫中的庶姐妹不想着害她就不错了,根本无话可聊。时间越长,孤独感越重,她想有个姐妹的渴望就越大,这也是梁婉进宫给她做伴读后,她对梁婉那么好的原因。 长公主看着太后,语气中暗含了隐约的期待。 却没想到太后听了这话,眼中的痛苦之色反而更重,甚至整个身子都微微颤抖了起来,仿佛积压了许久的愧疚情绪,终于彻底爆发。 「清儿,不是母后不想,而是母后不能,也……不敢。」 太后眼眶里再度落下泪来:「这么多年,妙妙不止一次差点踏入鬼门关,都是阿韵日夜不休的照顾,将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妙妙所有的母爱和照顾都是从阿韵那儿得到的,阿韵也早就将她看做了自己的孩子,而我这个亲生母亲,带给她的只有伤痛。这么多年,我忙着与宸妃斗的死去活来,因为有阿韵,我才没有错过妙妙的成长,这已是我求之不得的了。如今妙妙也长的很好,我又怎么能在她离世后,再将这一切都打破呢?我怕阿韵怪我,更怕,妙妙知道真相后,会怪我。」 是啊,长公主偏头咬了咬唇,这么多年,乔姨给了小妹完整的爱和呵护,就这样不顾小妹的意愿说认回就认回,对小妹和乔姨来说,都未免有些不公平。 长公主微微起身,抱住了太后,「母后不必自责了,其实母后当时也是形势所迫,逼不得已而为之。再说了,母后对付宸妃,不也是因为要保护哥哥和我么?怎么说也是咱们三个共同欠小妹的。如今小妹出落的这么好,身子也痊愈了,咱们应当高兴才是。以后咱们还有大把的时间好好弥补小妹,小妹如今离我们这么近,身世说不说,什么时候说,都没什么所谓。退一步说,就算小妹永远都不知道,也没关系,不用在意那些脏事,还多了这么多人疼她,不是更好?」 沉默了许久,太后微微颤抖的身子才彻底平复了下来,回应般在长公主背后轻轻拍了拍。 是啊,事情既已发生,愧疚也无用,还好她的妙妙活了下来,还好后面还有大把的时间,能好好弥补…… ☆☆☆ 安阳侯府门前。 萧妩早早的已经到了,却没有进去,而是和管家一起在门口等着萧灼。 萧灼在赵府的马车上睡了一觉,直到马车停了下来才悠悠转醒。 赵攸宁则是一早就醒了,看着萧灼迷迷糊糊的下车,还不忘提醒道:「别忘了后天哦。」 萧灼脑子还有点懵,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后天的什么事,迷蒙的眸子瞬间清醒了不少。 「知道啦。」 萧灼背对着赵攸宁挥了挥手,轻巧的下了马车。 程管家笑着迎了上来,「三小姐回来了?」 萧灼点点头,正要抬脚进去,就见程管家旁边有多出了个萧妩,萧妩的脸上还挂着她以前再熟悉不过的亲热笑容。 「我记得妹妹不是与我同时出发的么,怎么到这会子才回来?」 萧灼口中将出未出的哈欠顿时收了回去,泛着水光的眸子也即刻清明,看着萧妩脸上的一如以往的笑容。 贺明轩还有惜墨的事她们都心知肚明,萧妩和她也早就默认撕破脸皮了,这会儿萧妩却又和没事人似的来和她打招呼,连萧灼都要感叹她的脸皮变换之快了。 是因为今晚见了太后和长公主待她的态度,所以也忍着性子来讨好了?抑或是有什么其他的目的? 萧灼淡淡看了她一眼,「嗯,路上耽搁了一会儿。」说完便抬脚进了府,不欲与她多言。 萧妩咬了咬唇,眼中的戾气一闪而过,随后又挂上笑跟了上去。 「三妹妹,其实我在这儿等你回来,是有件事须得和你说一声,今日你和张小姐的话我都听到了,我知你不大爱往这些热闹地儿钻,只是这诗会爹爹也有所耳闻,觉着这样文人雅趣的集会,让我带你去瞧一瞧,不要整日里闷在府里。」萧妩紧跟在萧灼后面边走便道,语气也一如以往的劝导口吻,还总喜欢拉上爹爹做理由。只可惜萧灼内心早已无波无澜。 第22章 萧灼脚下步子未停,头都没回地道:「知道了,只是二姐姐既然听到了,应当也知道这几日我已与赵小姐有约,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我总不好拂约。」 萧妩笑笑道:「诗会当然是人越多越好,三妹妹和赵小姐一道去岂不更好?」 萧灼没有再回答,正待萧妩觉得萧灼会不会真松口答应时,萧灼的脚步又忽地停了下来。回过身来,朝着藏灵轩的方向偏了偏头,道:「二姐姐,分岔路口到了,如今时间也不早了,你还是快些回去罢。」 萧妩脸上的表情蓦地一滞,看看周围,还真是已经到了分岔路,她有些勉强地笑了一下,「三妹妹,那方才的事……」 「诗会的事,我不打算去,若二姐姐怕父亲会说什么,那我自己去回父亲一句就是了。另外我也会和爹爹说一声,以后有什么事,直接着人来我院子里知会一声即可,就不劳烦姐姐在中间传话了。」萧灼淡淡道。 萧妩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看着萧灼说完毫不留恋转身欲走的背影,再想想今日萧灼得了太后和长公主赏赐之时的风光,狠狠一咬牙,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三妹妹,我知道你心里对姐姐有误会,我也知道今日我与梁小姐一处你生气,可姐姐也是有苦衷的呀,你气了这么久,也该消消气听姐姐解释才是啊。」 这一跪不仅把萧灼吓着了,连周围暗暗关注着的丫鬟也惊的不轻。 这些下人早觉着府里这两位小姐之间不再如以往那般好的如胶似漆,八成是闹别扭了,都在心里猜测着是什么原因呢,这下一看二小姐居然给三小姐跪下了,纷纷惊诧不已,一边继续顾着手里的事,一边偷偷往这边看。 萧妩要的就是这效果,这么多人看着,她就不信萧灼真的能扭头走人,转头传到爹爹耳朵里,也少不了会问询苛责。 萧妩平生引以为傲的,除了自己的才女之名,还有她的口才。只要萧灼肯听她解释,哪怕求饶服软,她也有信心能打破目前两人的僵局,大不了就将过错全都推给贺明轩,舍弃了这颗棋子。只要她能再度亲近萧灼,迟早会抓住她的把柄。 萧妩如此想着,慢慢遏制住眼底的屈辱,换上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在丫鬟手中提着的灯笼的照耀下,更显得委屈可怜至极。 萧灼果然回过了身来,看着萧妩这副模样,皱了皱眉,望着两边的丫鬟呵斥道:「糊涂东西,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二姐姐扶起来?」 萧妩身后的丫鬟这才如梦初醒般,赶紧将手中的灯笼递给了后边的丫头,走上前来扶萧妩。 萧灼也走了过去,亲自搭了把手,将萧妩扶了起来,还没等萧妩说话,萧灼便伸手探了探萧妩的额头。 「早在席间便见二姐姐似有醉意,如今看来醉的不轻,连路都走不稳了,烟雨,还不快扶你家主子回去休息?」 萧妩忽地一愣,没想到萧灼竟会找这么一个由头,表情空白了一瞬,随后抓住了萧灼的手臂,「三妹妹,我知道你对姐姐误会已深,但求给姐姐一个解释的……」 「二姐姐,」萧灼出声打断她的话,脸上已经有了一丝不耐烦,轻声道:「既然二姐姐还不死心,那我也不介意把话说明了。惜墨的事,贺明轩的事,究竟真相如何我早已知晓。你早该知道我已不是以往那个轻信别人的人了,事实如何我自己会判断,不要以为我还如以往一样怕这怕那好拿捏。」 「至于爹爹那边。」萧灼又朝着萧妩凑近了些,道:「爹爹那边忙得很,正和景浔世子一起追查灵华寺山匪一事,我想,爹爹也没功夫管我们这小打小闹的事。」 听到前面一句,萧妩脸上还有些欲言又止,可是听到后面一句,萧妩整个人定在远处,就像是卡壳了一般。 「什……什么?」怎么可能,那件事不是已经了了么?萧妩看着萧灼的脸,想看出萧灼是不是故意拿这话来吓她。 而萧灼微微一笑,不欲多言,往后退了一步,看着不远处的程管家,道:「程叔。」 程管家一直看着这边的动静,听萧灼叫她,便微微弓着身子走了过来。 第23章 「老奴在。」 萧灼道:「二姐姐今日醉的有些重了,你再多叫两个人,将二姐姐好生送回去,别叫二夫人担心。」 程管家是府里的老管家了,向来只认安阳侯和大夫人两个正经主子,自然而然也对萧灼偏爱一些。就算如今府里的人因为二夫人管家而对西院多少客气些,但程管家是萧肃近身服侍的人,自然不会看这些脸色。 听萧灼吩咐,程管家二话没说便指了两个丫头,「你们两个,与我一起送二小姐回去。」 看着丫鬟扶着到现在表情还愣着,满脸不可置信的萧妩转身往藏灵轩走去,萧灼眨了眨眼,掩去眼底的一抹暗色,朝着还站在一旁等着她的绿妍招了招手,「回去吧,今日跑了一天了,还是得好好沐个浴再睡觉才舒服。」 绿妍眼底的笑意倒是没断过,看着萧灼的眼神越发欣赏。 不愧是主子看上的人,这才叫毫不拖泥带水有魄力呢。 萧灼今天是真的累了,回到其华轩便已经有些恹恹的。 公主府的事如今还没传这么广,惜言还不知道,见萧灼和绿妍回来了,一边高兴地替萧灼洗漱宽衣,一边笑着问今日在公主府可遇着什么新鲜事。 萧灼早已哈欠连天,有一搭没一搭的回了几句,沐浴后颤早早上榻睡了。 第二日一早,公主府内的事,经过一夜的时间,已经四散流传开来。不过太后算是微服出宫,就算说也是在最后处置梁婉时提一句,相比之下传的更广的,则是梁府小姐因嫉妒心切,意图陷害侯府小姐盗窃的事。坏事总是比好事传的广些,一时之间,各府小姐都有意无意的撇清与梁婉的关系,转而扎堆似的往安阳侯府跑。 梁夫人虽是泱国公主,可泱国到底只是依附与大邺的友国,虽然身份上各府都对她礼让三分,但再大也大不过皇室,更何况这事的确是她们理亏,还是太后亲自下的令,他们也只好咽下这口气,怪自己女儿不争气了。 其华轩内,惜言早晨去膳房取早膳时才听说了这事,当即脸色就变了,急匆匆地拿了膳食一路小跑回了院子。 萧灼刚好醒了,正准备起身下床,就见惜言一脸的惊慌的走了进来,「小姐,昨儿出了这么大的事,您怎么也不与我说一声儿?」 萧灼饱饱的睡了一觉,早已经神清气爽,这会儿回想起昨日的事,都快有了些不真实感,见惜言这么火急火燎的模样,萧灼笑着安抚道:「最后不是有惊无险么,何必和你说了再徒增一场惊吓?」 惜言想想也是,但还是有些不忿,「这个梁小姐,好歹是大家姑娘,小姐您也没怎么得罪她,她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呢?」惜言说着,还是一脸的惊魂未定。 幸好没有得逞,这若是得逞了,咱们家小姐现在还不知道要落得什么下场呢。 想到这个,惜言还是止不住的心悸,在心里又将那个梁婉狠狠地骂了几顿。同时又因为自己没在自家小姐身边而满是失落。 这时,绿妍也端着水盆走了进来,安慰道:「没事儿,咱们家小姐福气大着呢,就算被小人使了绊子,也会遇难呈祥,贵人相助。这不,昨儿个正好太后来了,不仅狠狠惩罚了梁婉,咱们家小姐还得了赏赐呢。」 说到这个,惜言才转而开心了起来,看宝物似的凑到萧灼身边看着萧灼手腕上那只镯子。 「我说呢,小姐的手上怎么多了一只这么好看贵重的镯子。」 惜言左右看着,再不敢如昨晚伺候萧灼沐浴时上手碰了,双眼发光似的看着这镯子道:「我的天,这可是太后赏的呢,虽然咱们大夫人和太后交好,以往也没少拿赏赐,但是亲自给各公侯府姑娘的赏,这还是头一回。」 萧灼的另一只手也慢慢地抚了抚那镯子,道:「你去拿个锦盒来。」这毕竟是赏赐之物,若是戴在手上有个什么闪失就不好了。 惜言点点头,依言将镯子小心翼翼地保管了起来。 放好东西后,萧灼正要起身洗漱,忽地想起了什么,道:「对了惜言,我那件雪青色轻罗蜀锦裙呢?」 第24章 惜言道:「在柜子里呢,小姐你说那裙子太过精致惹眼了些,在府里也穿不上,奴婢便将它放起来了。」 萧灼眸光动了动,嘴角连她自己都不自觉的微微上扬,露出了两个浅浅的小梨涡。 「嗯,你去把她拿出来,送去洗衣房好好洗熨一下,我明日要穿。」 惜言应了一声,疑惑地看向萧灼。 「小姐明日要出门?」 「嗯。」萧灼点点头,眼神清亮,道:「还有,你待会儿再吩咐人去一趟临江轩,明日中午预留一间最好的雅阁。」 惜言有些惊讶于自家小姐怎么忽地转了性,但看着萧灼满是欢欣的神情,自己心里也是真切的高兴起来。 自从小姐能出门了,还结识了赵小姐等几个朋友后,真是越发的开朗了起来。虽然以前的小姐也很爱笑,但是因为身子不好,又一直困在府里,没什么朋友,那笑容总是淡淡的,带着一种莫名的落寞,瞧着就跟画上的美人似的。 而现在,具体怎么个转变法,惜言也形容不出来,只是觉着小姐那双好看的眼睛,以往只觉着水灵,如今越发看着会说话似的,一笑起来露出唇边的小梨涡,是能叫他人都能体会到的灵动真实的高兴。 而且最重要的是,小姐如今终于对衣着打扮什么的主动上心起来了,这样的转变才最让惜言高兴。以前小姐对衣服首饰总是无欲无求的,一点儿也不像这个年纪的姑娘,像这次去公主府,还是自己提出的要添新衣服,清心寡欲的她以前都害怕自家小姐会不会一时想不开去做尼姑。 惜言越想越高兴,方才对公主府之事的心有余悸也被这发现彻底冲淡,迈着轻快地步子应下吩咐,拿着衣服往洗衣房去了。 绿妍也偏头笑了笑,惜言只知道小姐要出门,绿妍可是知道她具体要去见谁的,当下在心里替自己主子高兴了一把,走过去服侍萧灼起身洗漱。 坐到梳妆镜前,萧灼头一次仔细地打量起了自己的容貌。以往父亲,娘亲,还有府里服侍过的丫鬟都说她好看,可她见过的女子不多,也不太懂具体什么才是好看,而且在她的认知里,一直觉着娘亲才是最好看的那个。 萧灼抬眼看着镜中的自己,因为睡的很饱的缘故,整张脸都呈现出白里透红的健康颜色,水灵灵的眼睛,柳眉樱唇。而且萧灼总觉得自己和以前有些不大一样了,但是具体哪里不一样又说不上来,大抵是以前自己看到自己的脸不会如现在一般默默吞口水吧。 身后,绿妍也默默地惊艳了一把,同时手下也没有停,不太熟练却挺稳地挽好了一个简单俏皮的发髻。 「小姐,今儿想戴哪个发饰?」 嗯? 萧灼眨了眨眼,将目光从镜中的自己脸上收回,转移到旁边打开的妆匣里。 昨儿她回来的匆忙,戴出去的首饰都是直接搁在了桌上,最上面放着的就是那一支白茉莉的玉簪。 萧灼盯着那个簪子看了好一会儿,伸手将它拿了起来,递过去。 「就它吧,今日不出门,其他的就不用了。」 绿妍接过,将她斜斜别在了萧灼乌黑如墨的发间。 这支簪子本身就别致,发间只这一支,宛如别花于发间,不但不显得寡淡,反而更衬的萧灼唇红齿白。 萧灼偏头看了看,满意地点了点头。 「爹爹现在可在家?」萧灼回头问道。 昨天她回来的晚,都没有去给爹爹请安,今天还是得去的。而且公主府的事爹爹怕是也知道了。梁将军与爹爹在朝堂上也是有不少往来的,如今她与梁婉算是真结下梁子了,具体来龙去脉还是得和爹爹说一声才是。 绿妍摇了摇头,道:「侯爷一早便出去了,还没回来呢。不过倒是已经打发程管家来过了,说是公主府的事他已经知道了,与梁家的事他自会处理,让您好好休息就行。」 「那也行。」萧灼松了口气,爹爹知道便好,倒也省的她再从头说了。「不过你还是着个人去看着,等爹爹回来和我说一声,还是得请个安才好。」 第25章 「是,奴婢这便去办。」 吩咐完了事情,萧灼将丫鬟们都打发了出去,自己从梳妆台前起身,坐到了窗边,初升的日光透过窗户落在身上,照的人身上暖洋洋的。 萧灼闭上眼,静静感受了一会儿空气中随着微风带来的春末夏初的淡淡清新气味。视线随后落到了窗下桌子上,之前被她随意搁在那儿的绣篮里,里头还有她上次绣到一半就弃了的荷包。 盯着那荷包上的鸳鸯绣纹出了会儿神,萧灼的眸子忽地动了动,坐直身子将那绣篮拿了过来,毫不留恋地将那鸳鸯戏水的荷包扔到了一边,转而找出了一块月白的雪锻,细之又细地再次动了手。 萧灼以往绣荷包完全是用来打发时间的,可是手上这个做起来却是格外的细心及耐心。 期间惜言来递了几次帖子,都是各家小姐想萧灼去府上做客或者是一起出游赏景的邀请。 昨日赵攸宁已经提醒过萧灼,萧灼也早就有了准备,用早想好的理由一一都回绝了。 一整天,萧灼几乎都闷在房中绣着那个荷包,只在萧肃回府后,去书房请了个安。 直到夜幕初上,萧灼才揉了揉自己发酸的手腕,端详着月白锦缎上快要收尾的翠竹,抿唇轻轻笑了下,连着绣篮一起放到了床头。 第二日,萧灼难得起了个大早。 让惜言拿去洗熨的那件蜀锦裙已经拿了回来放在了衣架上,惜言和绿妍服侍萧灼穿上后,都双双被惊艳了一把。 「奴婢就说么,小姐这样好模样的人,就该多穿些精致鲜亮颜色的衣服才是,多好看呀。」绿妍赞叹道。 惜言也跟着附和,「小姐,如今快入夏了,听说前几日府里新入库了一批软烟罗,成色花样都是最时兴的,今年的夏衫咱们就用那个如何?」 惜言这话已经算是委婉了,生怕萧灼又和以前一样来一句,反正不大出门,随便做几件得了。 萧灼上下看了看身上这件衣裙,难得的赞同起了绿妍的话,微一点头道:「听你的,你去安排吧。」 惜言立即雀跃的应了一声。 因为要出门,今日的发髻是惜言动的手,比昨日繁杂了些,但很衬萧灼的脸型。发饰萧灼还是选了那只茉莉簪子,为了配衣裳又添了一支翠色步摇。 这算是萧灼在洗漱打扮上花的时间最长的一次了,弄好后已过了半个多时辰。 匆匆用了早膳,和萧肃请了安,萧灼便带着惜言和绿妍乘车直奔临江轩。 虽然从起身到出门,萧灼花了很久,但却仍然是第一个到的。昨日已经提前派人和掌柜的打了招呼,萧灼一到,掌柜便亲自迎了出来,带着萧灼进了楼上的雅间。 临江轩主做的是邺朝偏南地界的苏菜,掌柜的也是苏城人。苏城固有水乡之称,这间雅阁里的装饰也处处透出一种如水般的温柔婉约之感。 进门便有一扇绘着一池清荷的丝绸屏风,左右两边各有山水字画为饰,墙边以青石堆砌了假山水池,还有水流从中穿过发出细微的清泠声响,屏风后红木桌边的小几上,轻烟正从金蟾小香炉中缓缓溢出,很是好闻。 萧灼侧身对着掌柜颔首道:「有劳掌柜了。」 掌柜连忙笑道:「不敢不敢,应该的。小店刚开不久,能得贵府姑娘赏脸已是福气,您先坐,有什么需要的直接吩咐人即可。」 萧灼点点头,抬脚走了进去,掩上门,坐到桌边一边看着窗外的风景一边等人。 没过一会儿,赵攸宁也来了。 赵攸宁一进门看到萧灼今日的装扮,眼中蓦地一亮。 「哟,今儿怎的打扮的这么好看,都快叫我没认出来。」 萧灼脸色不自然地红了一下,「自然要出门,自然得拾缀一下,偏被你说的这么夸张。」 赵攸宁大步走到萧灼对面坐下,不相信地笑道:「你这就叫随便拾缀一下,那要是好好拾缀一下,还不得把人魂都给勾去?」 萧灼啪地将一杯茶放到赵攸宁面前,轻瞪了她一眼,「喝你的茶吧,越来越不正经了。」 第26章 赵攸宁噗嗤一笑,伸手端起那杯茶喝了一口,感叹道:「俗话说得好,女为悦己者容,我看阿灼你那晚在马车上否认的话,还有待商榷哦。」 萧灼一噎,脸上绯色更甚,「你再说,以后就莫要再想我陪你挑首饰了。」 赵攸宁忙举手投降,「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说罢心满意足的端起茶慢慢的品了起来。 与萧灼越来越熟悉后,赵攸宁也越来越喜欢逗她。原因无他,只因为萧灼实在太好逗了,她本来就模样长得好,而且脸红的特别快,配上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可爱的不得了。 这对于对好看的人毫无抵抗力的赵攸宁来说,不经常逗一逗,简直可惜了。 幸好这会儿没有他人在场,要不然,这谁能抵抗得了? 哦不对,待会儿还真有两位男子过来,其中一位还是花名在外硬要跟过来的那种。 赵攸宁这样想着,忽地起了些父母护着女儿的心思,默默起身坐到了萧灼身边。 萧灼疑惑地看了赵攸宁一眼,不明白她怎么忽然换了位置。但转念一想待会儿元煜世子和景浔世子来了,总不能挨着她们坐吧?还是她们俩坐一起来的妥当。 自顾自地找好了理由,萧灼也就没有再问,自顾自地转过去喝茶了,丝毫没有察觉到赵攸宁的那点小心思。 随着时间接近午时,长街上的客栈店铺全都开了门,街上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坐在二楼都能听见熙攘吵杂的人声。 从萧灼的方向,是能看到临江轩的正门的。萧灼面上不动声色,眼神却一直时不时便往那边偷偷的瞟。 也不知怎么回事,又不是第一次见景浔了,萧灼这次却总觉着比以往都要紧张,再三检查着自己的仪容有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手心里都微微渗出了些汗。 可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标着乾王府和穆王府的马车却始终没有出现。 萧灼原先紧张的心慢慢转变为了失落和不解,怎么回事,是路上出了什么事了么? 时间一久,就连赵攸宁也等得有些着急了。 眼看着午时已过,赵攸宁想了想,还是决定派个人去问一问,却没想到门刚一打开,就见景浔身边的贴身随从沈遇正好上楼来。 见到赵攸宁,沈遇略带歉意的行了一礼,道:「赵小姐,实在抱歉,我家主子和元煜世子临时有事需要进宫一趟,怕是来不了了。」 官道,去往皇宫的马车内,元煜一手摇着折扇,一手轻轻敲着茶杯的杯沿,眼中满是遗憾。 「啧,你说皇上表哥为什么早不来,晚不来,非得在这个时候找咱们进宫议事呢,白白误了佳人之约啊,这可够我后悔好几天得了。」 景浔安静的坐在对面,对比元煜摇头惋惜的模样,反而异常平静。 反正他原本也准备找个借口推托的,皇上此时找他,倒是正好。 景浔捏着茶杯的手紧了紧,眼底一片漆黑,慢慢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 元煜抬眼看着他一如以往无波无澜的模样,十分不理解。 「我说你,你不是有意于萧小姐么?突然失约,你怎么还跟个没事儿人似的?」 景浔慢慢放下茶杯,深黑的眸子极快地动了一下,又如蜻蜓点水引起的小小涟漪般,极快地恢复了平静。 「皇上突然宣召,必是有要紧的事,惋惜也无用,等下次就是了。」景浔淡淡道,语气和脸一样平静。 元煜定定看着景浔,忽然十分不理解。他不是没见过以前一起玩儿的其他公子哥面对真正心上人的样子,那魂不守舍,因为对方一句话一个表情就能牵动一整天的模样,更别说对方主动邀请了,前一天晚上睡不着觉的都有。 他也知道各人性子不同,表现也不同。他与景浔儿时一起长大,景浔可不是天生就如此冷淡的,就算这些年的经历使得他变的内敛了,情绪波动比之他人要不动声色了些,可这也太内敛过头了。 他接到传话时去找景浔,景浔听了,就淡淡哦了一声,然后就跟着他一起上车了,这可不是正常反应。 第27章 元煜想着,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我说景浔,这位萧小姐到底是不是你的心上人?为什么我有时候觉得绝对是,有时候又觉得根本不像呢?」 其实他这么问,并不准确,他真正想问的是为什么景浔私下里表现出来的和真正对上面时,为何完全不同? 譬如灵华寺那次,譬如佩戴着她送的青玉佩却假装不知赠送者是谁,譬如看到她被梁婉刁难却只默默拉长公主过去,还譬如那被梁婉收买的丫鬟,他可不觉得真的是巧合,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让他觉得景浔待人上心到了骨子里。 可是另一方面,这些事,他又都完全不让萧小姐知道。而且景浔每次和人家当面见上了,都一点儿也没有要搏得人家好感的意思,譬如有他在场的几次来看吧,都是匆匆说几句话就散了。还有上次他特意给景浔和安阳侯搭桥梁共事,本以为多创造了机会,结果倒好,总共也没去几次。 那日在公主府行酒令,这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拿了萧小姐的信物,晚上又出了那事,他眼看着就要有进展了,结果前儿晚上人家姑娘来和她道谢说要请客的时候,他竟然从景浔的神色中看出几分要拒绝的意味来,这简直太不应该了。 如若是他,碍于人家姑娘的名节,不明说也会有暗示,若人家姑娘无意,那便作罢也好,继续努力也罢,总得有个表示。 景浔可不是胆小的人,说什么怕对方知道了拒绝的理由,他可不会信。而且以景浔这模样条件,也不大可能啊。 而且景浔总给他一种很矛盾的感觉,总有一种偷摸对人家好,希望她知道,但真正落实呢,又瞒的死死的。且人家一有回应了,又立马往后退。 元煜自己都觉得自己这个感觉有些荒谬,跟个缩头乌龟似的,可完全不像是景浔的性子。 想到此,元煜心中忽然联想到了什么,看着对面仿佛陷入沉思般的景浔,正色道:「哎,我说浔大世子,你可别是从哪儿学来的欲擒故纵的歪招吧?」 景浔从沉思中回神,有些无语抬眼看了元煜一眼。 元煜其实也知道不可能,不过是见景浔久久无言,故意刺激他罢了。 元煜身子往后退了退,颇有些语重心长道:「你可别听别人乱出主意,那是我们这种花花公子才能玩儿的把戏,正经人可不兴这个。若是真的喜欢人家,就得直接让她知道,大胆些。萧小姐漂亮又可爱,家世也好,经过公主府那一回,暗自倾心的人怕是多的数不清。男子么,外放些,不丢人,可别让人家姑娘主动。」 这边元煜苦口婆心,也不管人家有没有再听,一通叭叭叭说了一大堆,景浔却始终没有接话。直到元煜终于说累了,暂时住嘴闷了一大口茶,这才淡淡开了口:「说够了?」 元煜:「……」 元煜一脸恨铁不成钢,「你到底听进去了没有?」 「该怎么做,我自有分寸。当务之急还是先想想四皇子余党的事该怎么办吧。」 「你……」元煜一噎,半晌狠狠叹了口气。 罢了,他也是白操心,等她以后后悔了,可别怪自己没提醒过他。 元煜想着,又惋惜的摇了摇头。唉,真可惜啊,看来还是得想个办法再约个时间才行。 元煜不再说话,车里也终于安静了下来。 景浔慢慢垂下了眼睫,歪头靠在马车壁上,闭上眼,掩去了眼底渐渐浮上的一抹血色。 倒是让元煜说对了,他哪里是不想,明明他想靠近想得都快要疯了,可是他不敢,也不能。 呵,真像一个懦夫。景浔无声地自嘲了一声。 他已经情不自禁的靠近一次又一次了,没多一次他就后悔一次,可是下一次又会忍不住想靠近。以往没有回应,他都无法自拔,如今有了回应,没有人知道他有多欣喜,可是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加深沉的自厌和绝望。 另一边,临江轩雅阁内。 赵攸宁安静地吃着自己碗中的酒酿小元宵,眼神却始终没有从对面不发一言沉默发呆的萧灼脸上离开。眼看着萧灼碗里的那块鱼都快被戳成酱了,赵攸宁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第28章 「阿灼?阿灼?」 「嗯?」赵攸宁喊了两声,萧灼才猛地回神,茫然道:「怎么了?」 赵攸宁示意了一下她的碗,萧灼顺着她的眼神低头一看,顿时微微一愣,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我有些走神了。」 说罢将那碗鱼肉酱推到了一边,重新换了一个新碗,夹了一块鱼肉慢慢挑着刺。 赵攸宁看她有些魂不守舍的模样,无奈的开口道:「没关系,皇上传召,定然是有要事相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咱们再换个时间就是了。」 萧灼点点头,「我知道的。」可是脸上却依然没有笑意,跟朵蔫了的花儿似的。 赵攸宁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好默默的也帮她剔了一块鱼,夹到了她的碗里。 过了一会儿,萧灼吃完了碗里的两块鱼肉便再没了胃口,放下了筷子勉强挤出一抹笑来道:「我吃好了。」 赵攸宁早知她吃不了多少,不过她自己也吃的差不多了,便也放下了筷子。 原本赵攸宁是准备吃完饭再去逛逛珍宝阁成衣店什么的,不过现在看看萧灼这模样估计也没那兴致,体贴的道:「我瞧着今日这天儿太阳大的很,出去估计得晒脱一层皮,不如咱们今日还是先回府,改日再挑个清爽些的天气一道出来如何?」 萧灼现在也的确没兴致,听赵攸宁这么说,忙点了点头,点完头又觉着今日自己的状态实在有些糟糕,又加了一句保证道:「下次我一定陪你好好逛逛。」 赵攸宁一笑,「行,那就先这么说着。」 吩咐着丫鬟先下去将两人的马车牵到门口来,赵攸宁挽着萧灼的手慢一步下楼。 没想到两人走到拐角,就见上次在公主府说要请萧灼和赵攸宁去诗会,但被她们拒绝了的张小姐和余小姐正顺着楼梯上来。 看见她们两人,张小姐和余小姐也仿佛才知道她们在这儿似的,惊喜地抬头笑道:「巧了,我正听闻这家新开的临江轩口味不错,特意来尝尝,没想到萧小姐,赵小姐你们也在这儿?」 赵攸宁皮笑肉不笑的回了一礼,装的倒是好,不过这种把戏她可见的多了。如今萧灼正是香饽饽,又不爱交际,下帖子不成,就特意来装巧遇来了。 赵攸宁淡淡道:「是吧,不过说巧也不巧,我们已经用完了,正准备回府呢,倒是不能陪张小姐和余小姐同坐了。」 说完便微屈了屈膝,说了句借过,便带着萧灼直接错身走了下去。 「哎……」张小姐张了张口,还想要说什么,可是赵攸宁的脚步却丝毫未停,下了楼梯直奔大门。 至于萧灼,她现在正烦心着,也不太想应付,只错身时礼貌地笑了笑,话都没说一句。 张小姐只好将话又吞了回去,看着两人的背影呸了一声。 「什么东西,不过是仗着运气好才得了太后和长公主的赏识罢了,这就摆起谱来了,迟早也得落得和梁婉一样的下场。」 一旁的余小姐倒是没那个胆子骂,有些战战兢兢地犹豫道:「人都走了,那咱们这饭……还吃么?」 「吃,为什么不吃?」张小姐愤愤道:「来都来了,上楼。」 店门外,赵攸宁送萧灼上了马车后才上了自己的马车,两辆马车朝着各自的府邸驶去。 进入车内,放下了帘子,周围只剩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萧灼脸上方才一直维持着的平静再也装不出来,失落又沮丧的低下了头。 虽然知道是皇上临时传他们,并不是故意失约的,萧灼还是忍不住有些难过,垂下的眸子里都隐隐有了湿意。 这可是她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提起的邀约呢,而且她还准备了这么久。 萧灼咬了咬唇,泄愤般揉了揉身上的裙子,揉完了又慢慢展开。如此重复了好几次,萧灼才终于泄了气般地仰后靠在了车壁上,悠悠叹了口气。 不过是意外失约罢了,为什么她会这么在意,这么失望呢? 马车很快停在了侯府门口,惜言和绿妍轻轻喊了一声,萧灼才总算止住了沉思,轻揉了下脸,下了车。 …… 注:免费连载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