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牌二三事》 ☆、引子 “小年,小画,你们过来。”床榻上的男子奄奄一息,费力地朝两个小女孩招着手。 “爹……爹,你别死啊。”年纪稍小一点的女孩哭得梨花带雨,让人好不心疼。 “小画乖,别哭了,爹爹只是要去见你娘了而已。”男子疼惜地摸着女孩的脑袋低声安慰道。 “爹,妹妹我可以照顾的。”年纪稍大一点的女孩声音带上了鼻音,有些颤抖。 “那小年,辛苦你了。” 男人说着从枕头底下掏出了一个匣子,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但是男子却虚弱地几乎要拿不住。 但是男子还是坚持一个人把这匣子打开,里头是一块玉牌。 男人颤抖的手将玉牌拿出来,在玉牌的侧面寻找到了一个小口子,几乎是用尽了力气般,沿着那道小口子,将一块玉牌分成了两块。 “这块给小年,”男人颤抖着手递过去,“这块给小画。” “爹!”年纪小一点的姑娘眼泪夺眶而出,死死地上前抱住男人。 “乖,”男人轻轻安抚道,“你们两个拿好,贴身佩戴,不要被别人看到了。” “嗯,知道了。”年纪大一点的到底是懂事一点,拉开哭得一塌糊涂的妹妹,认认真真地答应了父亲。 “一定,一定,不要被人看到了……”男子说着,声音渐渐弱了下去,慢慢地便没了声息。 房间里,突然死一般的宁静。 “爹!” 两个年幼的女孩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窗外的雨稀里哗啦的下,一道雷劈了下来,震天的响声很快盖过了哭声,刺眼的闪电打在床上已经没有声息的人的脸上,显得格外苍白。 敲完最后一个字,保存了以后,鼠标熟练地将全文全选,复制,黏贴,打开网站,上传。 做完这一切,鼠标顿了顿,点开了右下角的企鹅头像。 光标移到输入框里,不一会儿,屏幕上出现了一行字。 -在不在不?开了新坑帮我炸个雷呗。 灯火通明的大街上,一个年轻男孩从口袋里掏出了震动的手机。 -啥?开了新坑?哪儿呢哪儿呢? -诺,网址给你,自己去看。 几分钟过后 -上来就死爹妈?你好意思说这文分类到轻松? -诶呀刚开始嘛,之后就会好的。来来来,我们告诉你后面会…… 手机不停地震动,比例巴拉一大串字儿跳在手机屏幕上头,弄得年轻男孩儿眼花缭乱,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走到了马路上。 -还有穿越者?你这什么乱七八糟的脑洞? -怎么样?服不服? -不是,你这之后呢,穿越者跟主角团怎么碰面? -没想好呢啊……你要不给我提供个脑洞? 输入框里,一个滚字跳了出来,年轻男孩正在符号里头找感叹号加强语气,突然一阵刺眼的车灯照过来。 男孩眯着眼睛,侧过头抬手挡了挡,发现面前一辆巨大的卡车正在向自己驶过来。 双腿好像是在这水泥地上生了根发了芽,怎么也拖不动。 “快跑啊!” 我倒想跑! “那个谁,愣着干什么!” 我没愣着!我只是跑不了! 大卡车急忙打了刹车,橡胶轮胎与地面摩擦的声音显得那么刺耳。 男孩看见了卡车司机惊恐的神情,和把着方向盘颤抖的手。 “现在的大学生,一个个都抱着手机过马路,真不要命……” 路边围观的群众看着地上烂的不成样子的尸体,不住的感叹道。 在夜色中格外突兀的救护车红色的警示灯慢慢地变得模糊,本来吵吵的鸣笛声这会儿渐渐淡了下去,连同周围熙熙攘攘的人声都一起消失了。 我死了吗? …… 作者有话要说:加了个引子 ☆、普通的药铺不普通的人 不同于北方,南方的冬天阴冷得深入骨髓,寒风一刮那简直是钻心钻肺的疼痛,就算穿了大厚夹袄,寒气也会透过领口衣袖的缝隙穿入,跟肌肤来一次彻底的亲密接触。而且更令人讨厌的是,南方没有大暖炉把屋子烤的暖烘烘的,因此每每要起夜的时候,就开始躺在床上翻烙饼。 是憋死呢,还是冻死呢? 到了不得不起床的时候,那掀开被窝的一瞬间,凉气嗖得一下钻进来,简直就跟上刑一样,要死要活的。 但是苏锦画显然不在这些人之列,照例早早起床,洗漱完毕后出门买了包子豆浆,回来打开店门,开始新一天的生意。 不过貌似也不大会有生意的样子。 看着门外呼呼刮的狂风似乎有把那可怜的纸窗掀开的架势,苏锦画默默叹气,一边啃包子,一边翻着手里的账册。 最近天寒,很多药材都在路上遇阻耽搁,迟迟不到货。山上更是万物凋零,就算扒开土壤找点能入药的小虫子都找不到。就算能找到,外头这破天气也没法上山。 开个药材铺真是不容易。 苏锦画面无表情地咬完手上最后一口包子,拿过手边的算盘。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之后,苏锦画清了这两天少得可怜的帐,又仔仔细细地核对了一遍之后,合上账本。看了看已经大亮的天色,转身撩开帘子,走进店铺后头的小院子,推开自己隔壁屋子的房门。 屋里的床上,一名大概十六七的姑娘抱着被子睡得正香,半张脸露在外头,脸颊红润润,映着透过纸窗模模糊糊的日光显得剔透晶莹,墨色的长发洋洋洒洒地散在淡色的床铺上,泛着光泽。 这么温暖美丽的画面,大概没什么人会想打破,但是显然,苏锦画也不是这类人。 苏锦画淡淡地瞥了一眼人,似乎没有什么要醒的现象,便伸手一把抓起被子。 …… “啊!!!!杀人啦!!抢劫啦!!强抢民女啦!!!” 罪魁祸首默默放下手里的被子,坐在床边淡定地喝茶。 受害者试图抓回已经被掀跑热气的被子继续睡,可惜由于敌我力量悬殊失败。 “姐,起床。”苏锦画淡淡喝了口茶。 受害者苏锦年正在努力用撒娇卖萌再换一刻钟的睡眠时间。毕竟昨天晚上看医书看到三更半夜才躺下睡觉。然而她转眼瞥见苏锦画的眼神里大有你不起床我就 削你的意思。 为什么身为姐姐会打不过妹妹! 早知道当年学武就不偷懒了!! “嗯?”苏锦画拿过摆在床头还没合上的一本书,随手翻了翻。 “医书?前天去集市上淘的?”苏锦画挑眉道,“昨晚看这个看到很晚?” 苏锦年忙不迭地积极点头,眼中闪着希望的火苗。 不愧是明察秋毫的我妹啊,她一定会心疼我让我再睡一会儿的吧! “没收。以后不许看了。”苏锦画将医书收起来,“今天晚上我来查房,让我发现熄灯后还不睡的话——” “我错了我错了,别断了我的糖葫芦!”苏锦年巴拉着妹妹的衣摆,可怜兮兮地求道。 “因为你昨晚没有乖乖睡觉,所以罚你一个礼拜的糖葫芦,以示惩戒。”苏锦画冷着张脸把那个巴拉着衣服的爪子拍开,顺便用一个冷漠的眼神堵住了对方张口就来的一哭二闹三上吊。 “讨厌!!!!!” 苏锦年愤愤地起床穿衣,动静故意搞得可大可大。棉衣拍击空气的声音在空旷的清晨显得尤为突出。 没办法,打不过只能拿衣服出气。想着苏锦年气呼呼地用力把裤腿翻过来,昨天脱得比较狂放,衣服都是反的。 “扯坏了别指望我出钱给你买新的。” 世界瞬间安静下来,某位受害者泪眼婆娑,小心翼翼地穿衣服。 钱全在你手里啊啊啊!为什么我不多藏点私房钱啊啊啊!苏锦年无语凝噎,只能幽怨地瞪着这个掌握生杀大权的妹妹,然而当事人却依旧眼观鼻鼻观心地喝茶,凝神静气地听着窗外稀稀拉拉的鸟叫声。 ……并没有鸟她。 “茶是昨天的!” “昨天的茶热到今天?你昨晚抱着茶壶钻被窝的?” 于是想靠言语吸引注意力的某人只能灰溜溜地出门洗漱去了,末了还留给苏锦画一个幽怨不已的眼神,像女鬼一样脚步虚浮地飘出去了。 由于早上被吵醒没睡够,苏锦年一整天都昏昏沉沉的。 苏锦画好不容易收到了延期多天的货,回头看看院子里坐在寒风中发呆的姐姐,叹了口气,认命地只能一个人打理新来的药材。 所以说你个大米虫给你口饭吃挺好的了,还想藏私房钱?。 苏锦画面无表情地腹诽,在处理手头摊子 之前不忘把那个不省心的姐拉到铺子里,顺手给她披上件棉袍子。 “不许吹风,听到没?” “……”苏锦年委委屈屈地撇了撇嘴。 “花花,你还爱我吗?” 苏锦画整理药材。 “花花,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苏锦画整理完药材,分类放进药柜里。 “花花,你为什么不爱我了?” 苏锦画收拾完药材,翻开账本。 “不,花花,你还是爱我的吧?” 苏锦画噼噼啪啪打算盘。 “花花……” “再说一句话你今年一年都别想吃糖葫芦串。” 苏锦年识相地立马闭了嘴,改用无比幽怨的眼神继续盯着掌握着生杀大权的妹妹。 开玩笑,刚过年好吗?!整整一年不吃糖葫芦简直要命啊! 连个区区糖葫芦都做不了主,人生真是充满灰暗。 想到这里,苏锦年的眼神越发幽怨。 “小苏啊,小苏苏是把你始乱终弃了吗?”刚踏进门的孟瑶看到这幅场景有点凌乱,“你们俩……她把你睡了?” 你们家是开茶馆的还是开青楼的。苏锦画摸摸鼻子继续打算盘。 “噗……”想喝口水休息休息之后继续散发幽怨气息的苏锦年成功地被呛到,“阿瑶,你们家开的真的是茶馆吗?” “……” “真的不是妓院吗?” 苏锦画在心里默默点头表示赞同,然后伸手戳了一下眼前孟瑶的腰眼,“让开,挡着我光了。” ……说的和想的完全不一样。 孟瑶是隔壁开茶馆的,父母双亡,一个姑娘家经营,难免有些力不从心。状况相近的苏家姐妹秉持着多一个朋友就少一个敌人的外交政策,成功地发展了近邻友好关系,只是……可能相处模式有点奇怪。 由于瘫着脸的苏锦画气场有些强大,孟瑶几乎是飞一般的坐到苏锦年身边,自觉地喝口茶压压惊。 窗外的风还是呼呼地刮,只不过没有刚才那么剧烈了,窗纸上时而传来轻响,一声一声,再加上算盘珠子时而拨动,有一阵没一阵的响声,简直催眠神曲。 当然这是仅限于觉没睡足的苏锦年。 “你们听到了吗?这个声音好有趣啊。” “zzz……”苏锦年显然已经开始做梦。 孟瑶略挫败。 “那是死苍蝇打在窗上。”苏锦画轻轻合上账本。 “……”就不能有点情趣?! “你看外面的阳光透过窗纸朦朦胧胧的,好美啊~”。 “那是窗纸厚了。” “!!我说……” “轻点没看我姐睡着呢。”苏锦画开口堵住了孟瑶一连串的咆哮。对方被噎地脸色有点发白。 “……”没话说了!! “我回去了。”被噎到的孟瑶有点受伤,渴望能被挽留一下吃顿饭抚慰受伤的心灵。然而当事人一个睡得正香,一个在做账本。 “我真回去了啊。”孟瑶不死心地重复道。 做账本的那个有点反应,放下了手里的毛笔,可是她并没有像孟瑶期望的那样做出一点表示,反倒是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孟瑶看着她那样不解道。 “怎么感觉……”苏锦画说着便从领口里头掏出了一块什么东西。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一块圆形的玉牌,此刻晶莹圆润地玉质材料正发出了夺目的光彩,就是在大白天日头正高的时候也能看得清楚。 “有点发热?”苏锦年迷迷糊糊醒来,揉了揉惺忪的眼睛。 “嗯,甚至可以说发烫。”苏锦画皱眉道,“姐,你那个……” “那谁不是说要走吗?”苏锦年打了个哈欠,打断了她的话。 “……”孟瑶在原处愣了半饷。 这算逐客令? 你难道就听不出我语气里根本不想走吗?! “走不了走还?”苏锦年揉着眼睛问道。 孟瑶扶着脑袋,狠狠地推开门,背过身的一刹那,本来鼓着腮帮做出气氛样子的脸上浮现出了诡异的笑容。 “劲那么大,平时都看不出来。”苏锦年小声嘟囔,“不是用了什么内力罢。” “睡吧,我去烧午饭。”苏锦画找来毛毯,把她姐捂得严严实实,“你也是的,阿瑶她根本不想走,你这么赶她做什么,莫不是睡糊涂了?” 苏锦年放下揉着眼睛的手,看着苏锦画的眼神清明,半分不见刚睡醒的迷糊。 苏锦画内心愣怔了一下,整日迷糊的姐姐一下子变成现在这般,实在是让苏锦画有些摸不着头脑 。 “孟瑶她看上去只是一个弱女子,为什么能一个人开起这间不算小的茶馆?”苏锦年突然问道,“而且我们俩支撑这个药铺的时候都遇上了找事的小混混地痞之类的,像孟瑶,这都快两年了……怎么没见过?” 苏锦画想了想,也有点疑惑起来。 “两年之前……感觉这间茶馆像是突然冒出来的,我们知道的,都是她告诉我们的一面之词。”苏锦年接着道。 “姐……你的意思是……她……”苏锦画顿了顿。 “我的意思就是跟她保持点距离,”苏锦年看着妹妹愁眉苦脸的神色,拍了拍她的肩,“像刚刚那样把家底全部抖落出来可不好,特别是关于玉牌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可……感觉她不像坏人啊?”苏锦画还是有点疑惑。 “是不是坏人另说,”苏锦年道,“防人之心不可无么。” “好吧。”苏锦画想了想,也觉得有理,便顺了姐姐的意思。 “还有一事,我那个玉牌没动静,只是你的亮了,”苏锦年思索道,“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爹爹给我们玉牌的时候一定要我们分开带?” “这……” “算了,不想着烦心事儿了,”苏锦年摇摇脑袋,把身上的毛毯往上拉了拉,“花花我饿了,做饭去。” “姐……”苏锦画看着这个突然恢复平时好吃懒做的姐姐,内心十分无奈。 “赶紧的,去啊。”苏锦年笑眯眯地推了推她。 木门禁闭,方才又被苏锦画合了合,确定透不进风,结结实实地将暖暖的小药铺和外面隔开。 已经临近午时,外头的阳光逐渐明媚起来,一片一片地洒落在院子里,连院子里冰凉的石凳都覆盖了一层暖意。小院子也一改原来的肃杀气氛,稍显暖意。本来光秃秃的纸条迎着狂风群魔乱舞,现在倒是有几分迎风扶柳的意味,仔细一看,还能瞧见枝条上生出的点点绿意。 苏锦画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的同时,苏锦年脸上的笑意很快淡了下来,无论身旁多么暖和,无论眼前的景致多么温暖,心底逐渐泛开的不安情绪还是使她心生寒意。 这个落桥镇,开始不平静起来了。 从前几天开始,总感觉这个镇子上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这种危机四伏的感觉。 她想了想,揭开身上的毛毯,翻出信纸, 拿起桌上的毛笔,一笔一划地写了起来,握着毛笔杆的指尖冰冷得失去了温度。 厨房里的苏锦画显然没有半分感觉到镇子上的不平静,像往常一般端出锅来,生起火,热上油,想起之前自家姐姐吃得狼吞虎咽直夸好吃的样子,眼底有些许笑意,炉火跳动的暖光映在她透亮的眼眸里,忽明忽暗地闪烁着。 一阵乒乓后,药铺上下很快飘香四溢,很是勾人。 在这小小的药铺,小小的烟囱飘出缕缕炊烟,融入这落桥镇上家家户户的炊烟中,逐渐消散在透明清澈的天空中。 耳边叽叽喳喳的鸟儿们落在还光秃的枝头,在纸窗下投下片片光影,灵动明艳。 ……但是有阳光的地方,必定有阴暗。 孟瑶回到茶馆,走进自己的厢房,熟门熟路地在墙上按下什么机关,那衣柜模样的机关便悄无声息地打开,里头长长的阶梯一直通向地下无尽的幽暗。 还差一点点,那东西便能制成了。 玉牌亮起的同时,在距离落桥镇很远的某处,一个将死之人突然有了心跳和脉搏。 “这、这……见鬼了啊!”一个身着青衣的男子把着脉惊讶道。 “这世间难不成真有还魂?”旁边一身白衣的男子气质脱俗,此刻皱着眉,也是一副不解的样子。 “我说,你这宝贝徒儿变成现在这样,”青衣男子摸着下巴道,“这事儿可真是蹊跷。” 床上的男子此刻仰面躺着,俊美的脸庞上布满了汗水,手指紧紧地揪住被单,满脸痛苦的样子,嘴角不时溢出□□。 “得得得,活了活了,不管怎样,总归比死了好。”青衣男子挥手赶跑了白衣男子,开了药方,招呼几个手下弟子煎药。 当天晚上,苏锦画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一扇巨大的石门。 可是她看不清楚,石门上究竟画得是什么图案。 到底……是什么? 春天……要到了。 一切,都要开始了。 ☆、大少爷来了 开了春后天气越来越暖,本来由于冰冻略显静止的河流开始逐渐恢复他原来的步调。门前柳树开始抽芽,青嫩的绿叶悄然在枝头舒卷,一派春意盎然。隔壁的茶馆生意也渐渐热闹起来,在这里都能听到几个粗嗓门的大爷高谈阔论的声音。 要是这个时候有太阳就好了。 苏锦画拨弄着算盘,听着屋外淅淅沥沥的春雨,一下一下地敲打着一片片青石板,滴落在一块块木桥板上,轻打在一条条流淌的河水里,荡起一圈圈涟漪,向远处散去。 这滴滴答答,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只盼它快些停才好。 因为药材又延期了!! 苏锦画百无聊赖地拨弄着算盘,稍显粗糙的细长手指一下一下地滑过圆润的珠子,心思却早已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这次进的药材是从北方来的,路途本就遥远,再加上这春雨绵绵一耽搁,药材受潮可真是亏大发了。 “在想什么哪?”苏锦年戳戳心不在焉打算盘的妹妹。 苏锦画拍开试图在自己身上找痒痒肉的手,并且毫不客气地送了一个白眼。 “是不是在想宋楠?” 苏锦画翻了一个超级大白眼,“登徒子一个,想他作甚?” “花花啊,他可只对你一个耍流氓啊。”苏锦年笑眯眯。 “……”苏锦画继续拨算盘。 “花花啊,他是贱兮兮的,可是人不坏啊。” “……”苏锦画提笔记账。 “花花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是不是该考虑……” 话说一半,苏锦画啪嗒一声重重地放下笔,将手上的账册和算盘直接甩到叽叽喳喳不停的某人怀里。 “你算账,我去睡觉。” 甩甩袖子离开的苏锦画不带走一片云彩,留下苏锦年目瞪口呆地看着账册上一个个晕开的墨点。 你确定你刚刚是在记账而不是在账册上面涂鸦吗?! 所以说心口不一什么的……真是没办法啊。 苏锦年摇摇头,好笑地看着那个仓促远去的背影,心里开始盘算着怎么早点给自己找个妹夫。 说起来,之前自己回的信他应该看到了吧?能来个帮手心里也算踏实一点,就是把宋家也搅进这趟浑水里头感觉有点歉疚。 不过马上自己的宝贝妹妹都要给他了,稍微付出点人力也无 所谓吧? 苏锦年很不道德地想到。 两个月前,由于正值大冬天,在家里无聊到要长蘑菇的宋家大少爷宋楠决定出来找乐子,便写信寄给苏锦画要来玩两天,正好苏锦画向宋家的药铺要了一批药材,宋楠就亲自上阵,美名其曰监察药材运送,其实就是出来玩几天。 其实宋家本来是个传统的江湖门派,后来由于受到战火的牵连,宋家迅速没落,家财大多变卖,偌大的府邸逐渐被掏空。 那个时候多亏宋楠的爷爷宋至及时改变策略,用当时仅剩不多的家底投资药材成为药商,经营得当,慧眼识才,又赶上乱世出豪杰,结交了大批青年才俊,其中不乏当朝开国高祖。在宋至的后方药资支持下,高祖成功一统天下。 事成之后高祖当然给予宋家丰厚的物资奖励,也在这个时候宋至建立宋家堡,成为第一任堡主,开始长期经营药材生意,与皇室也多有往来。 但是争得圣宠的另一方面,就是宋家堡在武林上的尴尬地位。宋家堡尽管从商,但是却延续了传统的功夫,而且现在看来一点也没有落下,按理来说,它可以算作曾经的宋家的延续,拥有悠久的武林历史,完全有资格成为武林界的泰斗。然而,武林人士大多不希望与朝廷有交集往来,所以一部分武林人士不承认宋家堡在武林上的地位,觉得它已经沦为了朝廷的爪牙。 宋楠作为宋家长子继承了宋家的全部,从武功路数到经营谋略,是一个不可多得的良才。只是性子放荡不羁,不乐意被拘束在京城的豪宅中。有事没事就往外跑,还特别喜欢往苏家姐妹的小药铺跑,只为调戏调戏苏锦画。 北方的药材在南方很难弄到,就算有,也多以高价出售,但是凭借宋楠的权利,硬是将进来的药材压倒了一个极低的价格,按照苏锦画的算法,这对宋家堡是家亏本买卖,但是对于苏家药铺来说,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 大概这也是宋楠能活到今天的原因吧。 由于进价便宜,出售的价格自然也比外头便宜上不少,账目的清点计算自有仔细的苏锦画把手,再加上苏锦年整日笑呵呵的长得讨喜,又有一手好医术,很是受镇上居民的欢迎,这家只靠两个年轻姑娘的药材铺才能开得下去。 但是宋楠不赶巧,来的时候刚好是江南的雨季,今年又不知怎么,雨水特别多。长期在北方干燥惯了的大少爷蹲在客栈门口,看着软绵绵的雨简直觉得,跟在家里比起来,明显在这边湿湿的比 较容易长蘑菇。 不过想到马上就能见到小苏苏,宋大少爷就觉得,要长蘑菇的悲伤心情简直分分钟消失。 嗯哼想想还真是挺开心的呢。 周围的暗卫和仆从见证了大少爷从满脸无聊到挂满贱笑的变化,默默在心里为自家少爷点根香。 希望小苏姑娘不要把大少爷揍得太惨。 一想到苏锦画就生龙活虎的宋楠看着一天天地逼近目的地,脸上的笑容也是越来越欠,导致苏锦画收货那天看见宋楠差点直接一个巴掌招呼上去。 要不是看着还有生意往来姑奶奶我早就把你扇死了! 由于好不容易出个太阳的好心情全被毁了,苏锦画周围都十分低气压,跟她核对货物的管家是个文弱书生,吓得差点连马车都爬不上去。 为了防止做正事的妹妹炸毛直接把药铺给掀了,苏锦年很善解人意地将宋楠带到前厅去。 宋楠摸摸鼻子,看着阴沉得不行的苏锦画,打消了留下来帮忙顺便调戏一下的念头,拨了几个暗卫帮忙。 看着和苏锦年闲聊的大少爷,悠闲地略靠在椅背上,优雅地拿起普通的茶杯,举手投足之间一副谦谦公子的架势,躲在一旁的暗卫默默安慰自己,咱家的大少爷还是很正直,很一表人才的,就是面对苏姑娘的时候,有点不正经而已。 岂止是一点不正经啊,简直就是烟花之地随便调戏姑娘的登徒子啊! “苏姑娘,哦不苏神医啊,上次你写的药方真是很有用啊,”宋楠抱了抱拳,“关节本来一到南方就疼,这次过来一点事也没有。” “你这本来就是你身负重伤,伤到了关节,再加上南方潮湿,才引发的关节疼痛,对症下药即可,没什么大不了的。”苏锦年笑笑。 “你这打算在这里住多久?” “那要看小苏苏了,”宋楠很无奈,“要是再不搞定,回去我娘就要给我提亲了,明年就要行冠礼了。” “那你快走,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别耽误了大事。”苏锦画做完正事,倒了杯茶。 “小苏苏你这么关心我啊,那我就更不能走了啊。”宋楠一脸的云淡风轻消失得无隐无踪,脸上留下的贱笑让一边躲着的暗卫们整齐划一地抽了抽嘴角。 语气直接从江湖大侠变成流氓,变化快到苏锦年只想学着那边的暗卫也一起抽抽嘴角。 苏锦画鸡皮疙瘩起一身,要 不是手上这杯子是自己掏钱买的,真想直接砸他脸上。别说苏锦画了,楼顶的暗卫们也只想把手上的烧饼扔下去,真的,要不是对象是大少爷,分分钟砸上去。 宋楠丝毫不管苏锦画周围突然降下来的低气压,不怕死地趁她喝水的时候扯扯她身后的辫子。 苏锦画高冷地不鸟他。 然后他又扯了一下。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苏锦画淡定而又平稳地放下杯子,平稳到被子里的水面只是有轻微的摇晃,干净清澈的热茶映出苏锦画清澈的眉眼,还是跟平常一般的面无表情,没有丝毫动怒的迹象。然而与她生活已久的苏锦年神秘地笑了一下,也默默放下茶杯转身去了里间。 苏锦画像平常那样整整衣服,起身,离开,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只是离开的时候不太平常,因为手里多了样东西。 被纠得耳朵疼在那儿哇哇叫的宋大少爷。 然后…… 场面太暴力,未成年人请勿观看。 不过在场的除了被暴打的宋大少爷都成年了,连苏锦画都在去年年底及笄了。所以苏锦年很有先见之明地从里间搬了个小凳子到院子里,伸手抓了包瓜子,顺便还分给了从屋顶跳下来纠结要不要帮忙的暗卫们一把,动作一气呵成,熟门熟路,一看就是富有经验。 一帮子暗卫在屋顶左看看右看看,继续纠结。 毕竟曾经有耿直的小伙伴们看不过去帮忙他们家大少爷,然后被发配给苏神医当试药员的惨痛经历,当事人表示那简直是惨不忍睹不堪回首。 本来还纠结着的暗卫们看着苏锦年从屋里抱出来除了瓜子和凳子以外的东西,瞬间放弃了要去帮忙的想法。 苏神医你别笑眯眯地抱来一大堆蛇啊蝎子啊之类的!你百毒不侵我们又不是!好好好,我们绝对不会出手帮忙的还不行么! 所以这次所有的暗卫都很自觉地跟苏锦年一起蹲在院子的角落里看自家少爷被揍的飞来飞去。 毕竟花花天生力大无穷,顺便内力高深,想当年娘亲和爹爹接连撒手的时候,花花可是一挑三,差点打残来挑事的流氓。 苏锦年咔哧咔哧地吃着瓜子,得意洋洋地想道。 其实宋大少爷的功夫并不弱,只是不能对着姑娘家家狠打,再说自己也舍不得伤了人家,所以出手都是以调戏居多,根本没拿出真功夫。要是认认真真打得话,大概也能打个不分上下吧。 苏锦画以一个漂亮的过肩摔,成功将宋楠打翻在地,甩甩袖子,看着地上□□的像快死了一样的某人,真想再补一脚。 敢不敢装得再浮夸一点?!我根本没有用力好吗?! 不过看着苏锦年远远地拎着个小药箱蹬蹬蹬跑过来,想了想还是算了,毕竟打残了出医药费的是我们。 “诶我说,你年纪小小,内力怎么那么深啊?”宋楠叹了口气,见装可怜并没有什么用,便从地上坐起来,仰着脸问。 苏锦画眸色一暗,“你管。” 暗卫们刷刷地窜上房顶,丝毫不顾他们大少爷的伤势。刚刚苏神医找药箱的时候直接把蛇啊蝎子啊随手一扔,这种危险物品怎么能随手瞎扔?!能会伤人的好么?! “啊——” 于是很不负众望的,有人被咬伤了。 看吧看吧,被我们说中了吧。 暗卫们摇摇头,心里暗想道。 苏锦年正在前厅处理宋楠伤势,苏锦画便撩开帘子一看,一条大蛇正死死地缠着刚从前头药铺踏进院子的孟瑶,丝丝地吐着信子。被缠着的孟瑶脸色白得吓人,看上去很快就要昏过去了。 苏锦画眉头一皱,刚想上前,只见大蛇渐渐松开孟瑶,丝丝地吐着信子游到树荫下头去了。 孟瑶几乎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头上的步摇发簪什么的统统都乱了,衣裳经过刚刚的折腾显得略微凌乱。苏锦画过去将她扶起,替她整理好衣襟,拍去上面的尘土。 “手,手臂上,咬破了……” 苏锦画撩开衣袖,小臂上赫然是蛇咬伤的痕迹。 苏锦年提着小药箱,看着伤痕,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 “先扶她进屋。” …… 由于蛇毒散得太快,孟瑶还是有轻微的中毒现象,好在及时治疗,所以并无大碍,只是要开方子每日服下,一月后方能除尽。 苏锦年抓了药去厨房熬药。刚刚宋楠的药还没上完,就出了这档子破事,苏锦画只好拿过刚涂到一半的药,收拾她自己捅下的烂摊子。 苏锦画虽说没专业学习过药理,但是上药这种简单的治疗还是会的,而且由于有个小有名气的神医姐姐,上药的技术学得还是不错。 由于长期学武而磨出薄茧的手指,轻轻推开冰凉的药膏,在淤青的肌肤上按摩揉擦, 别样的酥麻直至心底。 宋楠低头,就能看见苏锦画垂眸认真的神情,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一如当年身负重伤醒来第一眼看见给自己喂药的她一样,明明没有表情,但是透亮的眸子里隐隐能感到藏在心底的温柔。 年少的梦想是做一个行侠仗义四处游荡的大侠,可是遇见她以后只想在这一方小小的药铺里安度余生,每天逗逗她,扯扯辫子拌拌嘴,管它什么武林江湖,又管他什么宋家堡。 可是身为长子,肩负的责任,不是说逃就能逃的。 感受到身上热切的视线,苏锦画抬头,想着要是他再贼笑就扇一巴掌走人,没想到看到的是对方温柔的笑意,窗外温柔的阳光泼洒在对方英挺的五官上,平时贱兮兮的眉目一下子变得柔和,特别是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浮动的亮光下隐藏着深沉的情愫,几乎能叫人陷入无法自拔。 “你自己弄,我不管你了。”苏锦画扔下药膏。 宋楠望着她有点落荒而逃的背影和发红耳朵,眯了眯眼,摸摸下巴,瞬间笑得可贼可贼,要是这时候苏锦画回头的话,估计还要给他一巴掌。 “小苏啊——”一旁的孟瑶不顾手臂上的伤口,拔腿往厨房跑去,“不得了啦——我要被闪瞎了啊——” “起开,熬着药呢!”苏锦年毫不客气地用力把厨房门关上。 “苏姑娘,不开门吗?”在厨房打下手的暗卫小四有点看不下去。 “不,别开。”苏锦年的声音有些颤抖,“你们也离她远一点。” 幽暗的厨房里,忽明忽暗的灯火毫无规律地跳动着,平白使人有点心悸。 ☆、采药记 “小苏苏啊,你姐每天就坐那要不发呆要不看书的,这铺子就你一人管啊?” 苏锦画噼噼啪啪打算盘。 “小苏苏啊,你一个人养两个人是不是很累啊?” 苏锦画磨墨提笔。 “小苏苏啊,你跟我走呗,我养你,你就别那么辛苦了。” 苏锦画放下笔,伸手甩了只算盘,“吵死了,闭嘴。” 宋楠练家子,躲得可快,刺溜一下,算盘就结结实实地砸到了过来拿药的孟瑶。 …… 如果说我们评选一个年度最惨人物,那一定是孟瑶莫属了。谁跟她抢我跟谁急。 苏锦画捡回算盘,拍拍上面的灰尘,继续清点着手头的账目。 “我说你们俩,一个放蛇一个砸算盘,真是……诶哟,轻点,疼死了……”苏锦年给孟瑶脑袋上的包上着药,孟瑶疼得龇牙咧嘴。 交友不慎啊交友不慎。 苏锦画尴尬地摸摸鼻子,想去捡回算盘,却被宋楠抢先一步还了回来。 “谢了。”苏锦画尴尬地简直不想说话。 步入初夏,日头逐渐晒人,门口的柳树枝叶繁茂,绿叶葱茏,很是喜人,逐渐高升的日头打在门前柳树上,在地上留下点点斑驳的痕迹,清风吹拂,地上的细碎也微微晃动起来。 苏锦画一看孟瑶又开始盯着门口的翠柳看个不停,就知道又来了。 “看看看,那片叶子是不是很美啊,”孟瑶简直要陶醉了,“阳光照在上头,反射的亮光,真的好漂亮啊……” 苏锦画正在尴尬地打算盘,“七八五十六,嗯……白芍,黄苠……” 孟瑶学乖了早就不把希望放在那边只会算账的苏锦画身上,眼神亮晶晶地看着正在上药的苏锦年。 “……啊那个,”苏锦年上完药,对上对方闪亮亮的眼神显然理解错了意思,而且很有可能是故意的,“柳叶泡茶利尿的,就是有点苦。” “……”我明明是说它好看的。 “我一会儿要去采一点,你要吗?”苏锦年收起药箱,看着一脸欲哭无泪的孟瑶有点纳闷,“你眼神都要闪出花儿来了,不是要柳叶吗?这不是我种的,算是大家公共财产,你要拿的话别拔秃了就行。” 孟瑶扶额瘫在藤椅上,没法沟通了!! 宋楠一旁目睹了全过程,差点笑得断 气。 “嗯对了,后天我去山上采药,那天不诊病了。”苏锦年道。 “你一个人当心点。”苏锦画点点头。 “你一个人啊?”孟瑶有点诧异,“不要紧吗?不会有什么蛇啊虫啊吗?” “没事没事,那些东西最多有点毒罢了,”苏锦年毫不在意,“再毒也毒不过人心。” 气氛一时间有点凝固起来,宋楠略微挑了挑眉,看了看神态自若的苏锦年,苏锦画则是认认真真在算账,丝毫没有在意。 “你的蛇毒差不多了吧。” 话题很快被带走了。 “嗯,已经好了,我说你没事别养那些有的没的,那么毒,把自己蛰伤了怎么办。”孟瑶皱眉不解。 “她百毒不侵,不中毒的。”苏锦画算完帐本合上账册。一旁宋楠咻咻地喝茶。 “天哪,这么厉害?!”孟瑶瞪大眼睛,“那……” “呸呸呸,什么茶这么苦!”宋楠咂舌打断道,把孟瑶的下半句话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孟瑶看向宋楠的眼神几不可见的暗了暗,瞬间又恢复了正常。 “柳叶茶。”苏锦画说,“最近没茶叶了,我姐看门口叶子不错顺手摘了一点泡茶。” “利尿的,”苏锦年笑嘻嘻地拍拍宋家大少爷,“对身体好哈,等你回去了顺便带一点吧?” 宋楠非常客气地拒绝了。 “这也太惨了,不知道问我要啊?跟我过去我给你们拿一点吧。”孟瑶起身道。 “花花——”苏锦年延长尾音撒娇道,弄得宋楠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知道了我去。”苏锦画早就习惯了总是偷懒的姐姐,认命地叹口气,跟着孟瑶出门。 宋楠使了个眼色,暗卫刷刷刷地跟上,反应可快。 “你想说什么?”宋楠气定神闲地喝了口柳叶茶。 “其实这个真的挺苦的,你不想喝就别装了,我不嘲笑你。”苏锦年眨了眨眼睛。 宋楠咳了咳,放下茶盏,从身上摸出一袋蜜饯开始狠命地吃。 “宋楠,帮我一个忙。” “天哪,你这什么情况?”孟瑶拿完茶叶过来一看,苏锦年身后齐刷刷一排暗卫。 “我们奉公子之命,保护小苏姑娘。” “可是你们是暗卫……”苏锦画接过茶 叶有点无力。 “我们奉公子之命,光明正大地保护苏姑娘。” “……” “苏姑娘,”其中一个暗卫扯着另一个出列,“我这个弟兄最近腿脚有些不舒服,能帮他看一下吗?” “你应该找我姐啊,我不怎么会医术。” “可是苏神医一直在发呆,找不到合适的时候。” 其实这种时候你只要提着她的衣领左右摇晃一下就可以了。 “……你先过来我看一下严不严重。” 孟瑶看着一排大汉挡着门口,又看看茶馆里的顾客一副害怕得要不是门被堵住了直接夺门而出的样子,郁闷望天。 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你就对我这么信任,和盘托出?咳咳……”宋楠习惯性地想拿起茶杯喝口茶装装,又被苦得狠命吃蜜饯。 “没办法,不找人帮忙,我没办法护得花花和我都周全。”苏锦年叹口气,“你就说帮不帮吧。” “看你平时一直在发呆,和着一直在演戏?” “你想多了,那是真的在发呆。”苏锦年严肃地喝了口柳叶茶,喝完以后顺手捞了颗蜜饯,“否则我不可能老是因为冬天坐在寒风中发呆惹上风寒。” “……” “花花看着面冷其实心热,也很单纯,不会设防。平时小事方面她细心照顾我居多,但是有些事情她不在意,我却要留个心眼,否则迟早跟爹娘一样。” “我其实很不擅长这方面,但是没办法,我不忍心让花花想这么多。所以……” “我答应你,”宋楠放下蜜饯,起身负手而立,“于情我肯定是要帮你,于理,你们家族也是为武林作出不少贡献的,不应该是这种下场。” “但是,你也帮我一个小忙呗?”宋楠转眼犯贱的笑容晃得苏锦年要瞎了。 …… 苏锦年终于明白为什么每次妹妹要那样揍宋楠。 因为实在是太!贱!了! 那样揍都算轻的,要是换自己来估计直接打残也有可能,哦不,估计是毒残了。 …… “说好,要是花花有半分损失,我就直接毒得你不举!”苏锦年眯起眼睛,举着药箱狠狠威胁。 宋楠有点怕怕地咽咽口水,还是小苏苏可爱一点,至少揍人都会手下留情,妈妈呀会用药的姑 娘真是太可怕了。 “还有这种药?”苏锦画刚好回来,“姐,给我来一打。” 宋楠呲溜一声落荒而逃,蜜饯都不要了。 众暗卫默默地吃着大少爷扔下的蜜饯,看着大少爷使出看家轻功夺门而逃的身影。真的是很想掀桌。 明明我们的大少爷跟人比武的时候都用不上的。 过了两天,按照计划,苏锦年生病不去采药。由于姐姐的强烈坚持今天一定要采到药,改换苏锦画去,并且同意让死皮白赖的宋楠跟着去,而不是直接大战三百回合打残扔在家里。 “姐,你在家好好养病,我很快回来。”苏锦画不放心地捏好被角。 “嗯……咳咳……”苏锦年面色红得不正常,虚弱地应声。 其实我只想让宋楠一个人去的啊,花花你就别去凑热闹留下来照顾我吧。 可是宋楠家里药铺白开,药理白痴一个,什么都不认得,要是强行把花花留下就穿帮了。算了,让他们增进增进感情也好。 苏锦年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 “没事,暗卫会留下来照顾你姐的。”宋楠道。 其实暗里意思是,你们一个都不许跟来当电灯泡,否则送给苏神医试药。 “是。”暗卫们欲哭无泪。 大少爷你真的别出事啊,否则老爷要打死我们了。 苏锦画告别姐姐后出门准备上山驱虫和解毒的药物。 宋楠在房里看了看床上虚弱得不行的苏锦年,“其实你装个病就好,怎么真病了?” 苏锦年有气无力地翻了个白眼,“你……当我想?” “在院子里逗小蛇逗到半夜着凉什么的,我真是无言以对。” “要是我不是突然起兴致过来晃晃帮帮忙,你和小苏苏真的不会被蠢死么?!” “真想知道这么多年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 我一点也不蠢好吗?小蛇明明很可爱啊,滑滑的软软的,而且我真的在很认真的研究蛇毒跟蛇的关系好吗?我在做正事啊绝对没有犯蠢啊。神医的世界你们普通人不懂。 苏锦年咬着被子对手指,默默腹诽,幽怨地看着无奈摇着脑袋出门的宋楠。 “苏神医,需要喝水吗?”暗卫小一跑来。 “苏神医,要喝点粥吗?我煮的粥很好吃 的。”暗卫小四自告奋勇。 “苏神医,要是想沐浴的话告诉我一声,我去烧水。”暗卫小三跳出来。 “苏神医……”暗卫小二话没说完被打断了。 “你们想去跟着宋楠就去吧,我就是一点小感冒,不要紧的。”苏锦年看着面前跳来跳去的热情暗卫们有点头疼。 暗卫们齐齐一改刚才的热情,放下手里的水杯啊碗啊烧水壶啊什么的,拔腿就跑,生怕大少爷出了什么意外。 “诶等等!”苏锦年哑着嗓子道。 脚底抹油的各路暗卫们差点刹不住车撞在一起。 “嗯,煮粥的那个留下,其他的走吧。” “……” 既然有个跟班,苏锦画就毫不客气地最大限度利用资源,直接把那个大篓子扔过去,里面装着一些解毒和驱虫驱蛇的药物,还在苏锦年的强烈要求下放了条大蛇。 没错就是之前咬孟瑶的那条。 那只大蛇丝毫没有犯了错的概念,蜷着身子躲在阴凉的大篓子里,看着它那滑唧唧光溜溜的皮肤,苏锦画忍不住感叹这个玩意哪里可爱了,竟然会惹得自家姐姐开心得在寒风中呆了一晚然后给吹感冒了。 也不知道自家那个不靠谱的姐姐在想些什么,不过横竖对付条蛇也是绰绰有余的,苏锦画也就无所谓了。 宋楠接着,看到里面还在吐信子的大蛇差点一失手直接扔了篓子。 不过要是真扔了一定会被嘲笑的,还好是差一点。在小姑娘面前一定要有男子气概一点。不过苏锦画算小姑娘之列? 宋楠瞪着蛇想。 苏锦画一回头就看见宋楠跟条蛇深情对视,大有比谁眼睛大的架势,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深色的瞳仁本就透亮,此刻在阳光下更显得闪烁夺目,宛如夜空中璀璨的星河。 宋楠听到轻笑,抬头刚好看到苏锦画脸上残留的笑意,略微弯曲的眉眼,脸颊上淡淡的梨涡,便当即一愣。虽然笑意转瞬即逝,但是宋楠还是觉得人生简直圆满地要飞起。 竟!然!会!笑! 后头悄悄跟上的暗卫看着自家少爷轻飘飘扭秧歌般的走路姿势,相顾无言扶额。 瞧这点出息哟! 事实证明,大蛇除了那天有点蛇来疯外,其它时候还是很乖乖的,就是偶尔吐吐信子,发出丝丝的响声,或者扭动两下,刷一下存在感而已。 “那边的止血草采好就可以回去了。”苏锦画指着不远处的一方草丛。 “这么快啊……” “嗯?” “不不不,我是说,日头那么大,我们去阴凉处歇歇吧?”宋楠不由分说地把人拽到一旁的树荫底下。 开玩笑,这才半天就回去?好不容易培养感情的机会,至少也要一整天吧!最好晚上下不去山在这里过夜啊什么的,孤男寡女,想想就…… 哈哈哈哈—— 然后宋楠就被扇了一巴掌。 清脆的响声很不给面子地打断了他还没怎么开始的妄想,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让宋楠觉得自己可能两边脸不太对称。 要不然另一边再来一下?这次一定要抓住机会握住她的手! 宋楠揉着半边脸颊,若有所思地想道。 然而苏锦画真的特别想把篓子里的蛇拽出来咬他,简直贱到骨头里去了。 幽暗的地下室十分潮湿,空气中泛着一股霉味儿,即使点上了烛火,那阴暗的光线反倒衬的眼前之景更加诡异。 “主人,已经准备完毕,即刻出发。” “很好。”孟瑶脸上狰狞的神情在忽明忽暗的烛光下更显凶恶,“把她们给我弄死,玉牌抢过来。” “是。” 另一边—— 初夏的山头还是雾气缭绕,凉快适意得很。 然而在其中的人似乎并不怎么适意,甚至还十分忧伤。 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的年轻男子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手中的狗尾巴草,时而抬头四十五度角仰望明媚的天空,再配上男子一副好皮相,可还真有朦胧的美感。 男子身后不远处的凉亭里,两人正在引觞对酌。 “我说,你这徒儿自从醒了以后就不太对劲啊。”青衫男子看了看那头坐在大石头上的年轻男子。 “呵,这哪是不太对劲,”白衣男子摇了摇头,“整个人脱胎换骨,我真的开始怀疑是不是换了灵魂。” …… ☆、采药记 其实苏锦画就想想而已,并没有动手,但是那条蛇真的自己从篓子里游了出来,很焦躁地在两人面前游来游去,对着前面那片止血草丛紧张地吐着信子。 “这蛇间歇性抽风?”宋楠也不闹了,伸手想把蛇拽回去,可是被蛇尾一扫,高冷地拒绝了,那条大蛇还转过头对宋楠吐了吐信子,显然十分不满。 “那边……可能有鬼。”苏锦画皱眉。 说着,那条不安分的大蛇焦躁地左扭右扭,冲了过去,似乎在草丛里翻找着什么。 两人面面相觑,焦急而又疑惑地等待着那边的动静,却又不敢轻举妄动。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之后,那边的草丛还是没什么动静。苏锦画感到有些奇怪,便想迈腿上前看看。 “有人。”宋楠伸手一挡,将苏锦画拦在身后。 话音刚落,刷刷刷从树上跳下来十来个戴面具的黑影。大部分的黑影戴着黑色面具,浑身上下着黑衣,戴黑色手套,从头到脚严丝合缝,看上去几乎都要闷死的装束。而其中有一个黑影颇为醒目,戴着银色面具,也并没有戴手套,□□出手掌,看上去像头头一般的人物。 “没中招?”那个银色面具道,随即吹了声奇怪的口哨。 黑影们在说话间便摆好架势,呼啦啦围成一大圈,将二人围在中间,严丝合缝。俨然是要活抓人的样子。 “我们主攻一点冲出去。”苏锦画摆好起手式,没有武器只能肉搏。 “那些是毒人,碰到的话会中毒。”宋楠半眯起眼睛,脸色阴沉,目光如炬,眼神中带有明显的杀意,浑身上下散发出前所未有的戾气,与丝毫不见先前那嘻嘻哈哈的样子。 这才是能够继承宋家堡的大少爷的真正面目吗? 苏锦画颇为不习惯眼前熟悉的人不熟悉的姿态,适应了半饷才勉强稳下心神。这仔细一看,才发现黑影们并没有戴面具,但□□在外的面部颜色呈紫黑,远远看去就像戴了一层黑色面具,手也是如此。唯有那个头目一般的人物是真正戴着面具的。 “要是我姐在的话一定会气死。”苏锦画无奈,“现在怎么办?” “像你说的,主攻一点,”宋楠抽出绑在腰带上的软剑,“这些人当中有唯一一个不是毒人的人。” 此刻苏锦画心中思虑万千,从宋楠绑在腰上的软剑来看,他似乎是早有准备,况且宋楠是怎么知道毒人这档子事,再加上苏锦年硬塞来的大蛇,还有眼前 的毒人,这一系列的事情连在一起绝非偶然。 看着眼前的毒人,苏锦画内心也泛起了从未有过的杀意。有关毒人的事情,还是从姐姐那边听说的。 炼制毒人是一项十分遭天谴的活动,因为需要把好好的一个人扔进毒物堆里,任他啃噬,毒素从人体的四面八方侵入,在人体内储存积累,到最后,那个人就会变成由内而外都是毒素,简直就是一个行走的巨形毒蝎子毒虫毒蛇混合体。此时的毒人已经不再是人,可能是因为大脑被毒物啃噬麻痹,没有思想,没有感情,任人差遣。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能熬过毒物侵蚀成功变成一个毒人,一百个人也难出一个,因此,要弄这十来个毒人,也不知要几千个试验品才能成功,要说丧尽天良一点也不为过。 这些毒人的头目十分明显,显然就是那个戴银色面具的人,然而此人似乎一点也没有伪装自己隐瞒身份的意思,似乎是对手下十分有信心。 听声辩位对于二人并不困难,困难的是,目标被毒人重重围住,根本无法靠近。而二人功夫不弱,只要小心不要正面接触,一群僵硬麻木的毒人也暂时伤不了他们。 正当局面僵持着的时候,刚刚那条蛇来疯的大蛇从草丛里窜了出来,嘴里叼着个蝎子,邀功般地在地面上画圈圈,毫不避讳地在毒人脚下游来游去,又围着二人转悠了很久,才张开血盆大口把那挣扎不已的毒物一下子吞咽入腹。 “草丛里有埋伏。”苏锦画皱眉道,“你们怎么知道我们的行踪?” 那银色面具显然不可能回应,面具上诡异的图案看的越久显得越发妖异。 然而此刻局势出现了令人意想不到地变化,对于敏感又僵硬的毒人来说,他们以为脚底这悉悉索索的声响也是敌人,霎时间,阵法自乱,场面失控。 “混蛋!摆阵法,阵法!”那银色面具气急败坏地喊叫道,扬手鞭子狠狠击打在附近手忙脚乱的毒人上,但是并没有什么作用。 宋楠看准时机一剑刺去,不料对方身形诡辩,向着心口的剑一时间只是刺穿了肩膀。宋楠不甘心,皱眉回头再补上一剑,对方硬生生地将腰扭过九十度,整个身体形成一个扭曲的姿势,堪堪躲过了这致命一击。 “两个黄毛丫头竟然找了宋大侠来帮忙……呵……”银色面具狼狈地扶着肩膀上的伤口,那边鲜血直涌,估计面具下的脸色定然苍白不堪。 “果真是冲着她们来的,不,应该说是 冲着苏家什么东西来的。”宋楠眼神凌厉,抬手又是一剑。 对方竟然不躲不闪,被正面刺中。 鲜血飞溅,染红了纯白的软剑,视野里的血红模糊了眼前的景物,这对宋楠来说并不是什么陌生的感觉,尽管近年来只是安安分分地做他的宋家大少爷,那多年的江湖血脉在此刻觉醒,似乎回到了当年意气风发仗剑天涯的时光。 软剑没入对方胸前的一刹那,宋楠多年的江湖经验告诉他,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凭着本能矮身躲去,只感觉脑袋上方划过一阵劲风,打量四周才发现不知何时毒人已经渐渐聚合到他身边摆起阵势,似乎刚刚的混乱只是暂时的。 “宋楠!”苏锦画在包围圈外向他呼喊道,同时一根墨绿色的腰带应声而出。 宋楠原地发力,借着腰带向上跃出去数尺,几乎如同展翅的大鹏一般到了众人到不了的高度。这正是宋家看家的轻功——望尘莫及,只需有借力点便可向任意方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跃去数尺,然而这也不是人人都能学习的,只有凭借超人的爆发力与弹跳力才能学成。 苏锦画手腕翻转,腰带在空中散开又聚合,缠上宋楠的小臂,凭借她一身的超人力量硬是将在包围圈上方的宋楠拉倒她所在的包围圈外。被一股大力拉扯过去的宋楠此刻深切地体会到了先前与苏锦画交手时展现的力量只是九牛一毛。 为了甩走紧追不放的毒人,苏锦画不得不手腕翻飞,使得宋楠在空中转得晕头转向,而后好不容易快要着地的时候,苏锦画竟然顺势一收,将宋楠扛在肩上,使出轻功快速向远处撤去。 与宋家的望尘莫及不同的是,苏家轻功讲究轻、快、稳,令人称奇的是,这种轻功在水面上也能如履平地般跃去数十里,更别提四处都是着力点的山林,因此得名为蜻蜓点水,对于使用者的要求除了良好的爆发力之外,更要求使用者身形轻盈,敏捷机变。 “喂,放我下来。”被扛在肩上有点挂不住面子的宋楠扯扯苏锦画的头发。 苏锦画回头看一眼,并没有人追来,便放慢脚步,把身上爪子不□□分的某人狠狠扔到了地上。 好吧,大概是很不安分。 宋楠躺在地上叫的很惨,刚刚直接磕在一块石板上了,幸好石板比较平,否则肯定是要见血的。 不就是想要吃点豆腐还未遂么,至于这么上火。 宋楠揉着磕疼的腰侧腹诽道。 “ 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苏锦画并没有同情那个演技很浮夸的某人。 惨叫戛然而止,宋楠僵硬地维持刚刚的姿势,面对着对方面无表情的询问,又想起苏锦年的嘱托,有点尴尬地挠挠脑袋。 “我姐都跟你说些什么了?” “你不是没在吗?”宋楠有点诧异。 “废话,你家那几个暗卫一会儿拖着我看病,一会儿拖着我喝茶,最后竟然还有一个拖着我买糖葫芦?!”苏锦画十分无语,“傻子才不知道你那些暗卫是在拖着我。” “不,其实小十六真的很爱吃糖葫芦。” “……” “你看前两天,你姐还就这个问题跟小十六探讨了一下,是西城的冰糖葫芦好吃还是东巷的芝麻糖葫芦好吃。” “……” “你看啊,那个西城的糖葫芦呢,它……” “你再敢跟我提一句糖葫芦,回去我就把你做成糖葫芦。” “……那你是不是会吃我?” “……” “舔舔也好~啊——”销魂的波浪线瞬间变成惨叫。 所以说对待犯贱的人,绝对不能手下留情,能用手解决的绝对不动嘴。 “好吧,”宋楠捂着肿了另外半边的脸颊,“其实你姐只是告诉我,最近镇上不太平,有人要抓她,而且抓她肯定要牵扯到你,所以就说今天上山采药,药铺停止问诊一天,要是镇上真有什么有心人的话,山上肯定会设下埋伏。” “你姐也知道她自己武功不济,不是对手,又不忍心让你受伤,所以只能拜托我来试探试探对方的底细。” “本来是打算自己佯装生病,好让我替代她上山,结果她竟然真的把自己弄生病了。” 宋楠和盘托出,反正苏锦画也没受伤,应该算是成功完成了任务。 “那个有心人……”苏锦画想到了什么,眉头紧锁在一起。 之前,在药铺的时候…… 苏锦画没敢想下去,她强迫自己回避这个问题,就着眼前发生的事件整理了思绪。 那这样一来,毒蛇,毒人,包括宋楠的软剑都有了解释,唯独只有一点,为什么宋楠会知道毒人。 “我知道毒人是因为……”宋楠似乎看透了苏锦画心中所想,“是因为当年我是被毒人所重伤。” 语气渐渐低落下来, 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默。 “有些事情,你不能逃避。”宋楠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苏锦画心头一凛。 “我已经着人去查了,最近江湖的确不大太平,风言风语很多,我那十几个暗卫会护着你姐,我护着你,再说你本事也不差,等过阵子太平点以后,我就把你和你姐接回宋家堡去,到那边就安全了。” “你没必要这么帮我,这浑水你还是不要蹚了吧,好好做你的江湖大侠,做你的大少爷不好吗?”苏锦画突然开口道。 “帮不帮不是你说了算,”宋楠眼神坚定,璀璨的眸子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摄人心魂,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苏锦画,一字一句道,“我说了算。” 苏锦画撇开眼,脸上微微有些烧红,看得宋楠一阵心颤。 “所以,能告诉我,关于你的背景吗?” 宋楠的话有如敲在苏锦画心头上一样,她似乎受到蛊惑般对上宋楠真挚的眼,再也挪不开,心中有些什么被触动了一般,柔柔的,软软的,一点一点,荡漾开来。 只靠自己一人,总是撑不下来,也许,的确应该相信他。 “呵,逃得挺快,不过不要紧。”银色面具计谋得逞似的往某个方向拱手道,“真不愧是主人的神机妙算。” “这两个黄毛丫头,就算能有宋家堡撑腰又怎么样?”孟瑶的身影从树背后闪现出来,“走吧,往药铺那边去,就算苏锦年身上不带玉牌,也能以她的性命要挟苏锦画和宋楠。” 孟瑶的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眼神里头是毫无保留的贪婪,在阴暗处显得嗜血而狂妄。 “苏神医,”小四端上粥,“粥来了,小心烫。” “多谢。”苏锦年披衣下床,接过粥。 “苏神医,你有没有觉得,现在不□□全。”小四斟酌着开口。 “没啊,”苏锦年笑眯眯地吹了吹粥,“花花那边你们暗卫那么多人,再加上宋大少爷,肯定够了。” “不是,我说苏神医这边,万一……”暗卫小四担心道,“虽然我们是宋家的暗卫,但是我们也必须保护苏神医的安全,要不属下把他们几个叫回来?” “来不及了,现在,”苏锦年哐当一声扔下勺子,几乎是跳下椅子,“要命,光担心花花了。要是来个调虎离山就麻烦了。” 说着,就转身去柜子里翻出好些盒子,“快快快,把 这个里面的东西往院子里面扔,到处扔,赶紧的!” 暗卫一打开其中一个,一只可爱的小蛇正在萌萌的向他吐信子。 这货……真的可以? 当火急火燎找不到自家主子的暗卫们和气氛刚刚好的宋楠苏锦画碰头,之后再赶回药铺的时候,天色已经逼近黄昏。 “你们为什么私自跑过来?!”宋楠气道。“万一苏神医有个差错你们提头来见!” “是。”暗卫们面面相觑,知道出了大事。 惨红惨红的晚霞如同血色晕开般,浸染了整片天空,也浸染了原本温馨的小药铺。本来药香满溢的屋子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映着残红的天色,恍然给人一种修罗场的幻觉。 苏锦画冲进门的一刹那,看到这幅情景,连腿都是抖的。后头一边追着一边呼喊的宋楠,抬头一看这番景象也是吓了一跳,不过一闻这味紧皱的眉头便舒展开来。 院子里的地上,血迹斑驳,触目惊心,到处爬满虫蚁蛇蝎,密密麻麻地令人头皮一紧。远远便能看见前厅里,一个身影朝内侧倒下,黑色的长发无力地铺散一地,身下鲜红色的血迹还未干涸,张牙舞爪地向四周蔓延着。 “姐!!”苏锦画几乎是飞冲过去的。痛苦,悲伤,悔恨,憎恶,一切的负面情绪喷涌而来,似乎就快要将她淹没,喘息不能,挣扎不出。 ☆、感情进展 “诶——”一声应答之后,一抹淡黄色从旁边的卧房里闪出,差点与跟来的宋楠撞个满怀。 苏锦年提着药箱,看看蹲在地上似乎快要哭出来的妹妹,有点诧异,道,“原来你面部神经没有坏死!这么多年不换个表情!” 重点不在这里好吗?而且她前不久才对我笑过好吗? 宋楠无奈。 不过,这是什么情况?! 苏锦画把地上的人翻过来一看,“孟瑶?!” “嗯?我好好的啊。你们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苏锦年拿出小药箱,围上白色的外套,蹲着处理起孟瑶的伤势。 苏锦年给孟瑶简单止血包扎了以后,解释了一下整个过程。 “本来上午一觉醒来,病已经好得七七八八。后来想着大概可能会有埋伏,就在院子里搞了点蛇啊虫啊什么的。” “姐你干嘛把那些暗卫都弄过来。”苏锦画眼圈红红,显然刚刚一下被吓得不轻。 “对啊!你们听谁的?!”宋楠狠狠地训斥那些蹬蹬蹬跑过来的暗卫,“我明明让你们留下来照顾苏神医!” 可是你那一脸我要约会你们不许打扰的语气,真的很担心大少爷你出事啊。 而且后来也真的出事了啊! 众暗卫自知理亏,也只是心里想想。齐刷刷地跪地认罪。 “小苏苏啊,别伤心了,大家都没事。”宋楠转身立马收起严肃脸,嬉皮笑脸地扯扯苏锦画的头发,希望能够搂进怀里安慰安慰。 不过哪有安慰妹子拽头发的,所以说,苏锦画红着眼圈瞪了他一眼,毫不犹豫地扑到姐姐怀里蹭蹭。苏锦年乐呵呵地抱了个满怀,毕竟死小孩长大之后很少有现在这么软软萌萌的时候了。 那眼圈红红的一瞪把宋楠瞪得六神无主,心里痒痒,可是转眼就看到人家姐妹情深自己又不好进去横插一脚,急得原地抓耳挠腮。 “后来刚弄完,就有个运气比较差还特别爱装的蒙面男从天而降。直接吧唧一下踩我的大黄蛇上了,最近刚好又忘记给大黄蛇喂吃的了,所以它脾气很大,张口就咬地半死不活了。”苏锦年继续道。 “那毒人呢,那个黑衣男养了好多毒人。”苏锦画换个方向蹭蹭。宋楠在一旁急得干瞪眼。 “本来好像要扑过来的,被那个谁拍扁了。就是那个,上次宋楠重伤把他背过来的那个。”苏锦年指指门口 ,“喏,就那个。” 众人往门口望去,只见走来一个身形高大的黑衣男子,腰间一把大刀,面容挺俊然而浑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进的肃杀。真的,刚出现的时候苏锦年还以为是那个被蛇咬的搬来的救兵。要不是那个暗卫小四提醒道,差点就指挥毒蛇咬上去了。 “秦兄?你怎么在这?”宋楠有点意外。 “路过,顺便过来看看,听说你过来了不肯回去。”来者放下刀,坐下。 “秦子安?”苏锦画看向苏锦年。 “哦哦哦对对对,就这个,那个刚刚多谢。”苏锦年笑眯眯地道谢。 “你连名字都记不住,这个道谢未免太失诚意。”秦子安挑眉,“顺便你们俩这个什么情况?连体婴儿?” “……” 苏锦画在苏锦年的领口蹭蹭眼泪,恋恋不舍地放开。 “那门口那么多血怎么回事?”宋楠掩面看不过去,岔开话题。 “苏神医,我回来了,”做粥的那个暗卫小四手上提着两只半死不活的鸡,进了前厅,“四周都洒了鸡血,这两只快不行了,用不用我再买一只?” “够了够了,这只送厨房宰了吃。” “好嘞!”得命离开的暗卫小四默默同情了一把那边一字排开罚蹲马步的同事们,颠发颠发地做鸡去了。 “小四!”宋楠拦下颠发颠发的暗卫,“一会儿带着他们几个先把这院子打扫干净,味儿这么重给我除掉,然后给我一人掌鞭三十,下去吧。” “得嘞。”小四再次同情了一把那些蹲马步的弟兄,又颠发颠发地下去忙了。 “鸡血?!你搞那么多做法事啊!不知道的进来还以为这里是刑场呢!”苏锦画大惊。 “那么多个毒人诶!那怨气多重,结果全被这货拍死在院子里,那肯定得多杀几只鸡洒血啦。” 秦子安淡定喝茶。 苏锦年突然拍桌道,“我给忘了,刚刚那个练毒人的呢?” “扔到荒郊野外去了。”秦子安继续淡定喝茶。 “啧啧啧,便宜了他,”苏锦年摇头道,“应该折腾一下他,我这边还有刚研制出来的□□没试呢!” “什么□□?不会是那个不举的吧?”宋楠插了一嘴。 “你那么惦记那个啊,”苏锦年眯起眼睛,笑得像一个贼猫,“我先给你试试怎么样?” 宋楠抽抽嘴角,默默往后退了两步。 “那孟瑶呢?”苏锦画撤回话题。 “秦子安砍的。”苏锦年耸耸肩,表示自己很无辜。 “谁知道她一人木呆呆地杵一个毒人后头呢,我又不知道,先捅了一刀才知道不对劲。”秦子安表示自己也很无辜。 “那大概是被吓傻了呗,谁看过那么多乱七八糟的黑乎乎的家伙群魔乱舞。”苏锦年望向那边的孟瑶,语气不冷不热。 “你们俩是不是克这个姑娘的?之前被小苏的蛇伤,后来被小苏苏的罐子砸,最后被打架的时候牵连。”宋楠挑眉看看软榻上惨叫连连的孟瑶。 “她没中毒?”苏锦画道。 “没有,运气比较好吧,没碰到就不会。”苏锦年起身,“我再去给她检查一下伤口,那谁秦啥来着的留下,剩下的闲杂人等出去呆着。” 呵……哪有练了毒人自己还中毒的。 被捅了一刀? 谁知道呢。 苏锦画看着前厅里头忙碌着处理伤口的苏锦年和躺在软塌上的孟瑶,再想起之前的种种,心头五味杂陈。 你到底是不是我们知道的那个孟瑶呢? 一月后,盛夏。 药铺中 “你真的要走?伤还没好利索吧?”苏锦画直觉地感觉不对劲。 “不打紧的,我也想赶快回去团圆,竟然能在京城找到我的叔叔,真是太惊喜了!”孟瑶不在意地摆手笑道,眼里都是满满的惊喜。 “那我去跟我姐说……” “没事,不用说了,小苏在睡觉的话就别打扰了。”孟瑶掏出一条手链,“这个送给你。” 桃木的手链泛着质朴的光泽,圆润的珠子握在手里质感很好,隐隐能闻到一股独特的香气。 “都是这么多年的朋友,客气什么。”苏锦年从房里出来,脸上带着疏离的笑意,“我们真的给你添了很多麻烦,这段日子真的很抱歉。” “所以这个就当做歉礼,请务必要收下。”苏锦年拿出一个木镯子,上头嵌着一点点白色的碎片。 “这个碎片里掺着药玉,能够驱虫驱蛇保平安。”苏锦年笑笑。 “这么个好东西啊?”孟瑶惊讶道,“那……我收下了?” “嗯,那你慢走,路上小心。”苏锦年和苏锦画起身送 客出门。 眼前的孟瑶笑语晏晏,脸色虽然略显苍白,但精神很好,看起来伤口已经没什么大不了了。孟瑶身上着粉色的高腰襦裙,显得甜美可人。 柳树青葱浓密的叶子一下一下地扫着,风起风落。 孟瑶兴致高昂,即兴作诗,苏锦画从小对诗词歌赋头疼地要命,反倒是苏锦年一反常态,也即兴应和了几句,乐得孟瑶两眼放光。 “从今往后,大概是见不到孟瑶了。”面对妹妹的疑惑,苏锦年回答道。轻轻的声音一遍一遍地萦绕于苏锦画的心头,让她猛然一怔。 “姐,你没睡啊?”送完人以后,苏锦画进屋问道。 “把刚刚的链子给我。”苏锦年没有回答,反而伸手把了把苏锦画的脉。 “好。”尽管不解,苏锦画还是乖乖地把桃木链子给了姐姐。 “姐……孟瑶她……是不是有点问题。”苏锦画小心翼翼地问道。 “作为孟瑶来说,她没问题,”苏锦年顿了顿,“但是她不仅仅是孟瑶。” “那为什么还要放她走?”苏锦画不解。 “……现在放不放已经没什么区别了,”苏锦年道,“这是最后一出戏了,两年了,我还是发现得太晚。” 前厅里 “那个姑娘……”秦子安皱眉。 “……”宋楠喝了口茶没有接话。 “算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叔叔他们在催你,要回去冠礼。” “反正冠礼的日子还早,也不急这一两个月。”宋楠笑得特别贼,“等这边的事结束以后吧,干脆成亲和冠礼一天好了。” “你要是一直这么笑,大概入土了你那个小苏苏都不会和你成亲。” “为什么?” “太贱!贱到我都想把你拍扁。” 马车并没有往京城的方向开,在镇子外绕了个圈,掉头驶向了一间隐蔽的屋子。屋内摆放着大大小小的罐子,罐子中浸泡着各种狰狞的毒物,有些还冒着泡。 仔细一看,便能发现每个罐子里头都有一群虫子,扭曲地攀爬在那些毒物上头,一口一口吞食着,毒物上头留有不规则的啃咬痕迹,通过透明的罐子外壳,几乎能看到被咬烂的心脏和肠子,上面还攀附着贪婪的虫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啃咬着,几乎使人犯呕。 盛夏 高悬的烈日,闷 热的天气,滚滚的热浪,以及烦躁的宋楠,构成了苏锦画对盛夏的全新认识。 “唉……” 宋楠百无聊赖地蹲在药铺门口,看着路边的杨柳依依,清脆茂盛,无聊得都快长柳树了。 尽管这个时候柳树不抽芽。 终于,在宋楠第一百次叹气刷存在感后,苏锦画放下了手中的算盘。 “你要实在闲得发慌就出去跑两圈。”苏锦画道。 “日头那么大?!”宋楠痛心疾首,“你也真舍得啊!” 苏锦画笑笑,低头继续整理账册。 哎?!没反驳,也没拿算盘砸我?!嗯哼,看来……啊哈哈 宋楠摸摸下巴,笑得很贱,然后下一秒他就迎来了一个算盘,正中红心。 原来还是想多了么,算盘攻击竟然延迟了…… 琴馆 婉转缠绵的曲子,软侬细语的语调以及歌姬眉目传意的风情,听得苏锦年一直在打喷嚏。 实在是太香了!歌姬身上涂得什么破粉,简直是十里香啊。 对面的秦子安很有风度地递去一个帕子,苏锦年毫不客气地用力一擤……整个琴馆瞬间安静了下来。 …… 我们来还原一下当时的场景: 歌姬眉角眼梢都是风情,面上轻薄的面纱能够隐隐看出她优美的唇形,一身粉嫩色的衣衫随风扬起落下,更衬得歌姬面如桃花,她的藕臂若隐若现在半透明的纺织衫中,青葱的手指拨琴渐弱。 “不知,君在何方……” “哼哧——” 奇怪的声音就这么安静地回荡在琴馆上空,大概不绕梁三日是不会罢休的了。 秦子安深刻地觉得,要不是苏锦年没有什么内力,方圆百里都能回荡这种声音。 所以二人毫不意外地被赶了出来。 看着当头的烈日,苏锦年深刻地觉得自己刚刚应该轻一点的,毕竟虽然味道很重,但是那个姑娘唱得还是不错的。 最重要的是,那个琴馆很阴凉! “你就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秦子安拉着苏锦年到一个阴凉处。 “啊?”苏锦年揉揉鼻子表示不解。 “你不觉得刚刚所有人都像魔怔了一样,就光顾着听曲子了吗?” “你不是好好的? ” “我除外!我是说其他人都……” 苏锦年闻言,脸色沉了下来,显然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这么严重,你可别吓人。”秦子安被苏锦年突然的表情变化惊到了。 “那个琴馆一般有多少个常客?” “每天应该都是像今天这么多,估计百十来个总是有的。” “那琴馆是新开的?” “也有两三个月了,”秦子安敲敲苏锦年的脑袋,“你是不是这个落桥镇的啊,不出门的?” “嗯……这可不是严重不严重的问题,这个要命了。” “我说,你不是挺警觉的平时,”秦子安拉着要走的苏锦年,“怎么这会儿犯傻?” “呃……除了跟花花在一起警觉一点之外,”苏锦年眨眨眼睛,“我平时是很懒的,反正我俩一块儿你一定会帮我盯得么。” “……”秦子安满头黑线。 当晚 “要走?!”苏锦画惊得一把放下手中的算盘,“这么急?!” “对啊,”苏锦年摸摸妹妹的脑袋,“这个镇子有人冲着我们来了。” 与此同时,另一边。 “要走?!”宋楠惊得一把放下手中的苹果,“赶紧的,越快越好,把小苏也给带走,顺便把那些个暗卫也给带走。” “你怎么不说世界上就留你和苏锦画呢?”对于这个重色轻友的朋友,秦子安很是无奈。 “要是那样的话……”宋楠又开始浮想联翩。 “别想了,不可能的,”秦子安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我和苏锦年去一趟南海,你们这儿最近可能会出点事。” …… “出事?什么事?”苏锦画不解。 “琴馆的人被下了蛊毒,再过两个月,蛊毒就要成形,”苏锦年担心地握着苏锦画的手,“到时候,他们就会变成傀儡,打不得更杀不得,因为他们是平头百姓。” “南海那边有解药?” “是,唯一的解药摄心草只生长在南海。但是往返即使快马加鞭也要一个半月,明日我和秦子安即刻启程,那个东西我带着。” “不行,既是唯一的解药,那此去危险必定重重,姐你本就是目标,再带上那个东西,太危险了。”苏锦画不同意。 但是苏锦年却是难得的强硬 ,“你认我这个姐,就听我的。秦子安答应了要帮着我,定不会背信弃义,再加上他身后是一等一的武林门派,要论实力还是比半只脚踏入商业领域的宋家要强上一截。” “还是像现在这样一人一半不是很好?”苏锦画毫不示弱地坚持道,“先不说这是爹的遗命,这样也能安全一些。” “……好吧,”苏锦年妥协道,“你也要多加小心。” “你跟宋楠试着联合官府,能镇压多少就镇压多少,毕竟镇上还有多少无辜百姓受我们牵连遭无妄之灾,但是实在不行就跑,记得安全第一,我们会尽早赶回来的。”苏锦年不放心,叮嘱道。 “还有,孟瑶那档子事……就不用我多提醒了吧?” …… “其它我都懂了,就一点不明白,”宋楠啃着苹果翘着二郎腿,“你知道我喜欢小苏苏的,才肯这么帮她们姐妹俩,你又是为了什么?” 秦子安喝着茶不语。 “呦呵呵,不会吧,”宋楠笑得特别贼,“你……啊啊啊,烫死了!” 秦子安直接泼了半杯茶在某张非常贱的脸上。 “毁容了!!本大少爷的花容月貌!!”宋楠跳脚。 “我欠她的,你别瞎想。”秦子安喝完剩下的半杯茶,甩甩衣袖进屋去了。留下一头雾水的宋楠顶着一头茶水在风中上蹿下跳。 翌日 清晨送走自家姐姐以后,苏锦画噼里啪啦打着算盘直到饷午都没停过。饭也不吃,连宋楠在一旁故意犯贱逗她都没反应。 表面上一派平静,说自己没事,其实内心早就波涛汹涌,在那儿搅得一塌糊涂,就是不肯说。一个早熟懂事又有点脆弱敏感的小孩怎么这么招人心疼呢。 宋楠看在眼里,急得心也跟着一起搅和,难受得不行。 到最后,实在忍无可忍看不下去的宋大少爷,冒着被揍得满天飞又没人给看病的风险,强行合上账本拿走算盘。 苏锦画眼前一晃,就感觉手里的算盘不见了,眼前的账目也不见了,脑子里本来行尸走肉般演算的数字一下子都消失了。 耳旁是有力的心跳声,附在腰上的是结实的手臂,头顶上方还能感觉到炽热的实现,周身萦绕着的都是他的气息,一点一点,一寸一寸地渗透进她的心房。 苏锦画突然觉得很累很累,似乎下一秒就能在这个温暖的怀抱中睡着一般。 “你……干嘛……” 已经做好下一秒被揍飞上屋顶的宋楠,现在有点懵,只是本能地收紧手臂,只怕下一秒怀中人不见。 “轻一点,我快被你勒死了……” 好像不用被揍飞了!!宋楠心里炸了锅一般,闻言忙不迭地松了下来。低头一瞧,只见怀中人垂着眼睑,故意躲闪着他的实现,耳朵已经红透了,脸色泛着红晕,一点一点晕散开来,浓密的睫毛微微抖动着。 “那个……放开……”苏锦画感受到头顶上方强烈的视线,不敢抬头,只是用手指轻轻敲敲宋楠。 谁放谁傻子!得逞的宋楠勾起嘴角,用行动坚决拒绝了。 “放心吧,你姐姐走了,还有我陪着你呢。”宋楠拍着苏锦画的背安慰道。 “嗯。” “还有秦兄他一定不会亏待你姐的,保证你姐安安全全地回来。” “嗯。” “我们就在这里,好好等解药。” “嗯。” “有什么事情,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嗯。” “所以,你要是心里有不开心,就要说出来,不要一个人憋在心里,好不好?” “嗯。” “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嗯。” “……” “你答应了?!”宋楠觉得自己朝思暮想的一幕就这么容易被实现了,简直不可思议。 “要是我姐有个什么万一,就作废。”苏锦画脸红红地瞪了他一眼,这一眼并没有什么杀伤力,反倒是她脸红羞涩的样子使得这一眼显得颇有娇柔妩媚之感。 宋楠已经开心地上天了,被刚刚那一瞪简直心都要化了。 此刻不动手,更待何时?! 宋楠几乎是没有考虑,冲动劲儿一上来,照着那光洁的脖颈便啃了上去,放在腰际的手也开始不安分地乱动起来。 “起开——”苏锦画面色一红,扳住那两只乱动的手,抬起膝盖凭借本能就往要害处踹去。宋楠没料到苏锦画突然发力,堪堪躲过要害,大腿根也疼得叫他龇牙咧嘴 “你你你——”宋楠痛得说不出话。 “要再来打一架吗?”苏锦画捏捏手腕,脸上的残留的红晕还没有完全消散,眼眸中透出的羞恼令宋楠忍俊不禁。 “好了好了,不闹了。”宋楠笑了起来,拉着脸红红的苏锦画坐下,替她理了理刚刚闹过以后略显凌乱的发簪。 一阵玩闹之后,刚刚的郁闷心情消失得无隐无踪,苏锦画脑海中浮现了与宋楠相识相知的点点滴滴,浮现了那阳光下灿若星河的眼眸,那直射人心的目光,那巍然挺立的背影,当然,更多的是他嬉皮笑脸的时刻,放下了他宋家大少爷的身份,阴魂不散般围绕在自己身侧,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了? 有点记不清了。 不过这不重要。 “能听我讲个故事吗?” 有些时候,跟某个人在一起,不开心的时候也会变得开心起来。苏锦画看看门外青青翠翠的柳树,莞尔一笑。一旁看着的宋楠心跳像漏了一拍似的,感觉世界上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耳边轻轻的低语,和眼前美丽的笑容。 风过无痕,只是悠悠托起柳枝,而后又戏弄般地放下,修长的叶子晃啊晃,和着耀眼的阳光,散发浓浓绿意。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爆字数因为两章合并了(╯▽╰) ☆、过去 苏锦画原来不叫苏锦画,她没有名字,是一个流浪儿。 就算是富庶的年代,百姓的日子一样也不好过。史书上记载的太平盛世,那不过是统治者的罢了。 她原来的家在一个物资平乏的小乡村里,印象已经很模糊了,只记得家中一贫如洗。 “你又弄坏了一个碗!混账!” 父亲狠狠抽的耳光到今日似乎也尤为清晰。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发现自己蛮力无穷,也正是因为无法好好地控制这股力量,家中本来不多的家什被她无意中损坏。 父亲本是一个慈祥可爱之人,因此她的幼年生活很快乐。然而这样的快乐并没有持续多久,在她四岁的时候,父亲突然变得暴躁不安,整日闭门谢客,更别提做些营生,家里就这样一点点的贫穷起来。 到后来,家中甚至没有牛拉犁,因此每每农作都会比别家效率低,发现了她的无穷蛮力之后,父亲竟然将年仅五岁的亲生女儿束上麻绳,代替牛拉犁。孩童幼嫩的肌肤被粗糙的麻绳割破,鲜血淋漓,血痂结了又被磨破,浑身鲜血淋漓。柔弱的母亲为此多次跪下求饶,但总是被暴戾的父亲踢倒在地。 父亲又是一个看中子孙的,眼见妻子已经产了三个孩子,却没有一个是男孩儿,硬生生地将罪责全部推给柔弱的母亲。她的两个姐姐一个由于病重死去,另一个跟她一样当牛做马干粗活,一身伤疤。 “孩子,娘对不起你们。”母亲的泪水一滴一滴地打在她心头。 她依稀记得曾经的母亲是那么年轻,肤白貌美,邻居们都赞父亲有福气,然而多年的艰苦生活使得母亲变得如此衰老,皱纹密布。 终于有一天,这个家庭爆发了。 “求求你了,不要再让她们做苦活了!”母亲跪倒在地。 窗外阴暗的天空乌云密布,似乎有什么藏在低压压的云层里,看不真切。 “滚!你知道什么!”父亲的茶杯杂碎在母亲的额头,血汩汩地顺着母亲的脸庞留下,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我不知道?我什么不知道!”一向柔弱的母亲突然凌厉起来,“你每年拿走的银子分一半在家里的开销上,我们家的日子就不会这么难过!” “混账!你个妇道人家!”父亲抬脚朝着母亲的胸口踹去。 “我是混账,哪里有你混账!”母亲勉强支撑着身子,额角的血流满面孔,“ 我只知道两个孩子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她们是姑娘!她们这样以后还如何嫁人?” “你还知道她们是女娃?!”父亲抬起脚狠命踹下去,“到现在这么多年,你都没有给我生个儿子,你还好意思在这边跟我叫板?!” “娘!”躲在一旁观战的她和姐姐冲了出去,用她们瘦弱的身躯护住她同样瘦弱的母亲。 “好啊,连你们一起打,死了算了!”父亲的暴怒没有停止。 “不!”母亲本来虚弱的身躯爆发出强大的力量,硬生生将她和姐姐护在怀里。 木棍如同暴雨般砸下,正巧,窗外也开始下起倾盆大雨,能偶尔听见紧锣密鼓的雷声,一阵一阵,时而闪过的电光映在父亲扭曲的脸上,宛如修罗。 到最后,她也不记得是怎么回事,只记得姐姐和母亲将她护得紧紧的,紧紧的。 “离开这里,要活下去……”姐姐对她说完这么一句话,还略带温热的身子便向下滑去,没了知觉。 不知何时停下的棍棒,眼前父亲惊恐的面容构成了那个雨夜的回忆。窗外雷声大作,惨白的闪电照耀着地上再也不能鲜活的身影。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逃出来的。只记得脚下湿润的土地,落在身上的雨点浸润着新伤旧伤,很疼很疼,疼到她几乎忘了身体的乏累。脚下一软,她摔倒在泥泞里,发现自己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 当她倒在地上的时候,刚好是南方最冷的冬天,长久不见雪的南方竟然飘下鹅毛大雪。 那天也是人们庆祝新年的一天,天下大定,群民欢腾。当雪把她淹没的时候,耳里听到的是,不远处震天响的炮竹声和人们的欢声笑语。 一切又都渐渐归于沉寂。 她没想到自己能够再次醒过来,之后的世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她有了名字。有了家人。她变成了苏锦画。 当时周远丧妻不久,带着年幼的女儿苏锦年(当时是叫周锦年)四处奔走,终于在将近年尾找到了一座小宅落了脚。为了维持营生,改了改屋子,开了间药铺。 苏锦年的娘名唤楚青青,家族世代行医,并且一直守护着一块玉牌,名曰青玉牌,也正是这块玉牌唤起了腥风血雨,也带走了楚氏一族的命。 因为传说中,楚氏一族世代守护的青玉牌是通往远古宝藏的钥匙,更有甚者传言,这远古宝藏不仅能使人长生不老,更能使人起死回 生。而楚氏一族的长寿便作为一个证据,使这流言越发可信。 本来楚氏一族生活在偏远的桃源圣地,然而由于百年来江湖风雨血腥,魔教重出,不少无辜百姓受牵连。魔教又惯用毒法,所中之毒非常人能解。楚氏一族医者善心,便出手救活了不少百姓和江湖人士。 然而,这却促成了流言的传播。 讽刺的是,由于传言愈盛,楚氏一族被闻风而至的贪婪的江湖人抹杀殆尽,几乎灭族。连正常人的岁数都活不到,更别提什么长生不老。 苏锦年曾经就这种乱七八糟的传言发表过独家见解。 全是狗屁! 楚青青是楚家最后一任血脉,为了保住家族,楚家长老选择与当时的武林盟主周远联姻,周远同情楚家遭遇,又对细腻温婉的楚青青一往情深,便答应了,之后就有了苏锦年。 不知被那个有心人消息走漏以后,周远辞去武林盟主的职务,带着妻女远走天涯。途中楚青青为了保护苏锦年不幸丧命,而落魄的周远来到这个美丽的江南落桥镇,便改头换面地生活下来,更替姓氏为苏。 苏锦年旅途劳累的途中感染风寒,拖了很久,直到在江南定居之后才渐渐好转,身体并无大碍,但是之后体质一直畏寒,不便练习苏远偏寒的功夫,只能学学跑路用的轻功。 大年初一的清晨,苏锦年穿着新做的夹袄,推开药铺的门。 “爹!爹!” 看到倒在家门口的小女孩儿,大半个身子掩埋在雪地里,只露出半张脸在外头。苏锦年被吓了一跳,当时她才是一个七岁的孩童,看到眼前的景象,几乎是本能地冲上去把人从雪地里拖出来,想办法救活对方。 也得亏苏锦年的几乎完美传承了楚青青的衣钵,加上苏远的身后内力,两日没日没夜的抢救过后,女孩儿竟然真的活了过来。苏锦年由于过于劳累,在救活女孩儿之后旧伤复发,险些吓死父亲,愣是病了两日才好。 父女二人合力救下人后,苏远念她并无去处,便收她为义女。同时苏远看她手长腿长,天生神力,适合传承他的衣钵,便传授她内力与独家功夫,想让自己撒手后她能够保护苏锦年。 两年前,由于旅途劳累,思妻心切,以及其它种种原因,苏远离世。 那一年,苏锦年十五,苏锦画十三。 那一天开始,苏锦画从之前时常抱着姐姐撒娇,缠着姐姐玩耍的可爱的小姑娘变 成现在早熟内敛,不苟言笑,一本正经的样子。 也许是想,如今的家只有靠着她保护姐姐了吧。 所以说,有的时候小孩成长只是一夜之间,转眼就从整天捏捏抱抱的软软团子变成了冷不丁就扔一个白眼的小石头。 所以见证这一切变化的苏锦年颓废地表示,反正妹妹这么懂事,我就安心做个好好的小米虫算了。 铺子里来的人并不多,但是都是淳朴的乡亲,看着姐妹俩生活得不易,时不时会带框鸡蛋,杀只小鸡仔送来,偶尔家里宽裕的请苏锦年出诊,也会多塞几两银子。一部分是可怜她们,另一部分是,的确苏锦年年纪不大,医术十分了得。 落桥镇的民风朴实,自然想不到之前血雨腥风的江湖事儿,只是纯粹赞苏锦年医术高超,并无其他想法。然而世界上总没有密不透风的墙。 名气大了以后,药铺的生意好了,也引来了一些是是非非。 当一年前秦子安把宋楠送来的时候,苏锦年一看就知道来着不善,还多有可能是冲着自己来的,结果连累这个年轻人,便愣是熬了两天两夜把宋楠从鬼门关里救了回来,只不过人救回来了,她自己倒又在床上瘫了两三天。 宋楠其实只是与好友秦子安约好,去山间打猎郊游的,结果疏忽大意中了埋伏,一个不小心差点把小命送掉。 “到现在我觉得,不可能有人朝着我来,毕竟不长眼得罪宋家吃不了兜着走,”宋楠摸摸下巴,“那个可能是朝着你们俩来的。” “那天……要不是你来,我姐会上山采药。”苏锦画眉头紧锁,“而且,知道这件事的,除了我们俩,只有孟瑶。” “那还得感谢那个孟瑶呢,要不是她我也遇不上你啊。”宋楠嬉皮笑脸,乐滋滋地道。 苏锦画强忍着揍上去的冲动,继续讲。 苏锦年瘫在床上,送药的事只能落在苏锦画的身上,而秦子安就是个药理白痴,看到一堆中药头皮发麻,早就不知道躲哪儿去了。 所以说一眼就是一段姻缘,宋楠打那时候就乐吧乐吧地缠上了苏锦画,还不惜用手上的生意与苏锦画合作增进感情。 北方的药材南方稀缺,因为路途遥远,不易保存,所以运费很高,小本生意的苏家药铺经营不起,而宋楠大手一挥,免了运费,又贴心附赠了不少珍贵药材,苏锦年都快乐疯了,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这桩买卖,把自己的妹妹卖了出去。 泡妹子总归是要多花点钱的,反正宋家不缺钱。 但是大老爷们找媳妇不能光靠家里的钱,于是宋大少爷为了这档子事,退出江湖,专心经营手头的家产。生财有道的宋楠很快就把本来就不错的生意越做越大,接连吞并了不少其它商铺。宋楠的爹娘一看本来就知道整天出去浪的儿子一下子变得这么争气,激动地把手上所有的摊子都交给了宋楠,一时间差点没把他累死。 但是宋楠一颗就像出去浪的心有的时候会特别寂寞难耐,所有实在闲的发慌就跟着药材往苏家这边跑跑,一年来了好几次,每次都是被忍无可忍的苏锦画踢出家门,才恋恋不舍地拍拍衣裳回家。两三个月以后又腆着脸找各种理由来串门。 “你这次呆了都快半年了吧,不回去不要紧吗?”苏锦画道。 “你在担心我吗?”宋楠搂过苏锦画,贱贱地笑。 苏锦画脸一红,狠狠地瞪了一眼,推开他起身走了。 害羞了,脸皮很薄啊。 宋楠笑得越来越贱,也起身追过去。 “临走前摊子都甩给我二弟了,应该出不了大乱子。”宋楠追上,拉过苏锦画略带薄茧的手。 听了苏锦画的讲述,宋楠心头还是略有疑问。 小苏苏的家庭,应该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不过这种事情问了她,她大概也不知道吧? 今天天气真好啊。 趴在屋顶的暗卫们抬头望着略显阴沉的天空,揉着之前打了鞭子还有点疼的屁股。 我们什么都没看到。 琴馆里头的歌姬停下了唱歌声,萦绕在整个镇子上的靡靡之音暂时停了下来,听众们抬起头,空洞的眼神,麻木的神情,丝毫不见活人的生气。 琴姬扯下蒙面的布料,泛着媚意的眼角此刻充满了戾气,手链上头细小的碎片随着她的动作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其中一片在琴姬起身的同时,悄然掉落在琴馆的地上,没有人察觉。 ☆、诡异的琴馆与诡异的人 又是那个梦境。 苏锦画站在那扇紧闭的石门面前。 石门还是很模糊,但是这一次跟上一次有点不太一样。 苏锦画能够感觉到石门后面有什么东西过来了,往她这边来了。 不……应该说是,往这个世界来了。 日子依旧。 先不说奔波去南海找解药的苏锦年一行人,留在镇上的苏锦画和宋楠这两个月压根就没有安生过。 有人走漏了消息,说是苏家在此镇上,引得一帮贪婪的江湖人蜂拥而至,等到二人发现的时候,那伙人都快逼上门了。 当然,作为衣冠楚楚的禽兽们,他们是有正当理由的。 “既然是远古的宝藏,那它并不属于谁,还请苏家不要独吞,拿出来与大家分享才好。”破雪门长老捋着胡子,义正言辞道。 苏锦画只想翻一个白眼,你说要大家分享,还把城外的那些个武林门派打得半死关押起来做什么。 说这种话也不怕遭天谴。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乱七八糟的人,宋楠累的直接瘫在椅子上,分分钟没了刚刚的潇洒从容的气势,看得苏锦画有点好笑。 没办法,苏锦画不怎么会应付这种事,只能交给前武林大侠宋楠来应付,说得宋楠口干舌燥,险些虚脱。 苏锦画起身为宋楠沏了杯茶,“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宋楠接过茶,原地满血复活。 天哪这种举案齐眉的和谐生活简直不能再幸福了。宋楠感动地不行。 既然白天不能行动,那只有晚上去探访那家琴馆了。 琴馆诡异地不行,临走前苏锦年叮嘱,千万不能随便派什么暗卫过去调查,很容易就着了道。像苏锦年本身整天跟毒虫毒蛇当朋友的自然不怕,苏锦画,宋楠和秦子安总归内力不弱,不容易着道,不过也要万分小心,否则就只有送助攻的份。 所以夜间探访的时候,宋楠只敢带着苏锦画过去,暗卫们只能远远地跟着。 不过宋楠还挺乐意的,至少可以多搂一会儿,这边摸摸那边碰碰,苏锦画也不敢发声把人扔出去,只能一个劲儿地瞪。 不过基本上每次回来都会被揍得很惨。看得暗卫们一阵唏嘘不已。 但是多次探访成效不大,几乎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的琴馆。所以临近两个月的时候,苏锦 画有点着急。 “不急不急,”宋楠轻轻把苏锦画往怀中一带,“还有五六天呢。” 苏锦画白了他一眼,“可是我们什么都没查到,我总觉得事情不可能就是控制那几个百姓那么简单。” “的确不会那么简单,不过,”宋楠慢悠悠地把玩怀中人散落在肩头的黑发,“越临近结束的时候越容易露出马脚。” “因为心急?” “眼看事成,任谁都会焦躁激动起来吧?”宋楠勾起嘴角,“比如说我最近就很焦躁。” 然后毫不意外地,暗卫推门进来的时候,宋楠捂着半边脸在床上打滚。 暗卫:…… “什么事?”苏锦画问。 “最近在城外集结的武林人似乎有消散的趋势,数量在逐渐减少。”暗卫道。 “好,下去吧。”苏锦画看着宋楠也没有什么要吩咐的架势,便让暗卫退下。 “小苏苏啊,最近你当女主人当得很得心应手吗。”宋楠像块狗皮膏药一样贴过来。 “……”苏锦画看着他并没有任何红肿迹象的脸颊,开始考虑要不要真的狠狠再扇一巴掌。 当夜 有的时候,苏锦画还是很佩服宋楠的,其实……要是他的那只手没有在自己身上乱摸的话就更好了。 借着月光,二人看到了院子里鬼鬼祟祟的人影,正快步走向前面的琴馆。对视了一眼,二人施展轻功跟上。 由于不知敌我力量如何,所以二人跟得不算很近,避免打草惊蛇,只见前面的人影走进琴馆,但是当二人跟着踏入琴馆之时,丝毫不见人影。 琴馆里处处透露着诡异,顶部的吊灯,四壁上勾勒的图案,还有地板上看似正常的木理条纹,在清冷的月光下无不闪现出摄人心魂的迷幻。 地板上有一处泛着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光泽,不带丝毫迷晕的感觉,只是纯粹清冷的月光,宋楠有点纳闷,走过去仔细一看,是一种玉质的类似鳞片一样的东西,宋楠想了想,将它收入袖中,心里稍微有了点底。 二人在屋中观察寻找许久,并没有找到什么蛛丝马迹,又担心有人来,打算离去的时候,听见一点声响从地板下面传来,似乎是有人踩着石阶一步步走上来。于是便快速地在屋顶找了处梁子,屏气凝神地等着。 不多久,只见一个身影从地板上的一处暗格闪现,两人从外面进来 不见什么守卫埋伏,整座琴馆更是被暗卫们围了起来,此人又是形单影只,放跑了这人以后再想有线索就难了。 思及此,二人心有灵犀地同时出手。那个身影明显被吓了一跳,迟愣了片刻,正是这片刻的时间,宋楠封住她的哑穴,苏锦画制住了他。 交手的一刹那,宋楠皱了皱眉,第一反应是这是个姑娘,第二反应是这个姑娘简直不要命,还好苏锦画出手够快,否则麻烦至极。 这姑娘练的一身毒功,看程度内脏已经开始腐烂,再这样下去估计不出半个月皮肤也要开始坏死。 真是太不要命了。 当宋楠提着战利品和苏锦画一同出来的时候,暗卫们已经等得差点要冲进去了,毕竟今天夜探的时间有点长。 战利品除了光靠瞪眼表示愤怒和鄙夷之外,并无法做出其他动作,因为苏锦画上来直接把手脚给扯脱臼了。宋楠看得有点冒冷汗,想想平时那样苏锦画还是手下留情了,否则自己可能真的要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才能好。 所以说找个力气太大的姑娘当媳妇还是要谨慎。 由于时间紧迫,当夜回来二人洗了把脸就开始审犯人。 暗卫们把那人脸上的蒙布去掉后,内心十分震撼地将人提了上来。 “孟瑶,你……为什么?” “果真是你。”宋楠波澜不惊道,面对苏锦画的疑惑,向她展示手中的那片玉质鳞片,“你姐跟我说过,当时送给孟瑶的饯别礼上带有这样的碎片。” 有些奇怪的是,为什么孟瑶,不,应该说是向可会戴上这样的一条手链,难不成真觉得这有药玉的功效? 宋楠心下有些疑惑。 而苏锦画再清楚不过了,那天她亲眼看着她姐将那个手链送出去。这打消了她最后一丝希望。 眼前这个恶毒之人一定是孟瑶,或者说,当时的孟瑶。而不是什么其他人冒充的假货。 说实话,种种蛛丝马迹指向的都是唯一一个人——孟瑶,这点苏锦画也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愿意去相信,一个在你身边做了两年邻居的,竟然是你的敌人。 当现在在这种情况下重逢,内心五味杂陈,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明明前些日子送走她的时候,还好好的,现在尽管容貌变化不大,但是眼神里的阴毒是她之前从来没有在那个孟瑶脸上看见过的。 “或者说,是毒医向 可吧。”宋楠抬手解了对方的哑穴。 由于手脚都脱臼,孟瑶,或者说向可只能如同烂泥一般被暗卫绑在木桩子上,勉强保持一个坐姿。 毒医顾名思义,就是一个走上歪门邪道的医生。善于运用巫蛊或者以命换命的方式治病,也不能说治不好人,但用的都是些伤天害理的法子,精通邪术,诡异地紧。而本人也是专门练邪功,五脏六腑内都是毒,出手便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人毒死,杀人于无形。在此之前,江湖往往都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想必也是故意隐藏身份,才借用了孟瑶这一名字在镇里扎根两年的。 但是练毒功有个很大的特点,刚开始练的时候,一旦停下一日便会之前的努力全部白费,成为一个普通人,这也就是为什么之前的孟瑶几乎感觉不到半分内力,但是练到一定程度以后,若是一旦停下,便会大量毒素一下子侵入周身血脉,当即死亡,而且死相极其惨不忍睹。 换句话说,要是她今夜被抓,明日没有想法子逃走的话,明夜定会暴毙而亡。 “竟然没中招?”向可恶毒的眼神看向苏锦画的手腕。 那个时候的桃木手链。 那果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苏锦画想起当日的离别,此刻竟然有些唏嘘起来。 “之前那些毒人也是你弄出来的?”宋楠眉头紧锁。 “第一次是一年前,在山上设埋伏,没弄到你和苏锦年,反而把宋楠扯进来。”向可怨恨道。 “后来那天,好不容易弄到了一个西域那边最好的,最难被发现的,最难治疗的蛊毒,”向可紧握双拳,指甲几乎嵌入肉里,“本来都准备好了,打算趁着苏锦年不注意下在你身上的,结果倒好,又是宋楠你!跑出来搅局,那条破蛇冲过来把多好的蛊虫吞掉!我还被那破蛇咬了一口!” 宋楠悠闲地喝茶,丝毫不在意对方的斥责。 只知道原本那条蛇是姐姐养着用来防毒虫的,那天好说歹说让我们带上山。没想到还有侦查刺探毒物的功能,当时姐姐已经思考得那么严密了吗? 苏锦画现在想来有些汗毛倒立。 “第二次,本来想抓苏锦年的,没想到又是宋楠和你!后来折回去,本来都快得手了,那些乱七八糟的蛇再加上一个秦子安,事又黄了。”向可继续咬牙切齿地说,“你们姐妹俩可真行,中原武林几十年就出那么一两个能看的,全被你们霸占了。” 原来我只是属于能看的行列……宋楠有些扶额。 “本来差点就要暴露了,情急之下只能拼死冲过去,被砍一刀换取信任,还好老天开眼,没让我死,哈哈哈——”向可已经有点神志不清,仰天疯狂地大笑起来。散开的头发,凌乱的衣服,哪儿还能看见之前那个喜欢吟诗品茶的孟瑶的影子。 苏锦画看着面前状若疯癫的向可,心下有些戚戚。 宋楠抬手一个茶杯飞过去,砸了向可一头茶水,“继续说。”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觉得为什么孟瑶还会带着那条链子呢? ☆、告一段落 “说,你要我说我就说吗?!”向可大吼,“我告诉你们,中原武林马上就是我的了,等我拿到了宝藏,长生不老,到时候,你们一个个都跑不掉!” “拿宝藏?什么宝藏,你觉得你拿得到那个玉牌?”宋楠好笑。 “怎么会拿不到?!你以为我下毒就下给那些软绵绵的老百姓?!”向可被激怒了,“城外集结的那么多武林人士,一个两个你们打得过,百十个,成千个,你们搞的定吗?!哈哈哈……” “胡说!”苏锦画听不下去,“你下的蛊毒至少也要两三月才能成形,可是那些武林人士来镇上也不过是最近一个月的事情!” “是要两三月才能成形,那个时候他们都会变成傀儡人!”向可狂吼道,“但是一个月也足够他们乖乖听话了,只要我一声令下,他们都会不受控制地任我摆布!不信?你去琴馆的地下看看,他们几乎神志不清,就像木偶一样!!再过两天,时机成熟……” 不得不说,疯了的向可真是什么都说的猪队友。 “再过两天,苏锦年从南海空手回来,找不到解药,然后被那些傀儡人活捉,到时候,再逼她交出玉牌……”“放屁!!”苏锦画听到她姐就开始发毛。 “呵,我早就知道了,苏锦年才是真正的苏家人,你就是个冒牌货……啊——” 宋楠施施然放下手。看着脑袋被暗器砸到开始不停流血的向可,疼得在地上翻滚,又由于胳膊和腿脚都脱臼,整个人就像个扭曲的蛔虫在地上蠕动,宋楠眼底一派嫌恶,还有浓重的杀意。 “我姐他们去南海一定能找到解药,你凭什么断定他们空手而归?”苏锦画继续问,紧紧捏着茶杯的手开始发抖。 宋楠看到,敛去眼底的戾气,伸手轻轻抚摸她泛白的指尖。感受到宋楠的直到心底暖意,苏锦画定了定心神,手也不再抖了。 “谁都知道这种蛊虫的解药在南海!”向可得意地冷笑,“我早就命人在南海周围的浅水域和南海上流动的河水溪流中下毒,到如今那边必然寸草不生,村民也差不多都该被毒死了吧。” 苏锦画这时候感觉,在她面前的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个魔鬼,那种能把人带入十八层地狱,万劫不复的魔鬼,那种杀红了眼,满脑子都是谋人性命的魔鬼,那种良心泯灭殆尽,为自己欲望支配的魔鬼。 突然想起先前离别的时候,那粉红的衣诀翻飞,面若桃花的娇艳,身后翠柳的绿意,一 切的一切,都在那个转身,那个离别之后消失殆尽。 “从今往后,大概是见不到孟瑶了。” 耳边突然响起当年姐姐说过的话。 是啊,见不到了。 孟瑶已经走了,或者说,已经死了。 代替她重生的,是向可。 刚刚泛暖的心底,凉意油然而生。苏锦画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这么想要去杀一个人,但是如果现在给她一把刀,大概她会毫不犹豫地砍过去。从前觉得,我朝律法定下的凌迟处死太过残忍,但是世界上还真的有这么一种十恶不赦的人,即使是凌迟也毫不为过。 “拖下去,废了功夫,把她身上藏的毒都搜出来,严加看守。” 暗卫们领命,利索地拖人离去。 “放心吧,小苏和秦兄他们非比寻常,定能找到解决的法子。”宋楠把僵在座椅上的苏锦画抱进屋。苏锦画没有反抗,伸手搂住宋楠的脖子,将烦乱的脑袋靠在他结实温暖的胸膛上。 “我已经集结了宋家的所有暗卫,再加上秦兄那边的人手和江湖人脉,不出三两天必会到达镇上。” “官府那边也联系过了,最近这边的动静不算小,朝廷也不可能助长这种歪风邪气,拨出的地方军已经在路上了。” “睡了吧,明天再去琴馆的地下看看。”宋楠帮苏锦画褪下外衣,很奇迹的没有摸来摸去,只是捏好被角,吹了灯,轻轻阖上门,怕苏锦画睡不安稳,便靠在外面的软榻上将就了一晚。 果真如宋楠所言,帮手两三日便暗中来到,为了隐藏实力,也因为江湖人与官府互相看不惯,宋楠便早早着人在山上清理驻扎,准备好生活用品,安排入住。 明面上,当地政府联合朝廷调拨来的部分地方军,光明正大地绕城驻扎,并安排人手为当地的百姓安排安全的住所。 用宋楠的话来说,江湖人就是过来打架的,所以要好好藏着,不然一锅端了就白费了。而官府人,你让他们打个仗倒还行,跟江湖人打架实在是不对路子,所以就明面上造点声势,做点零碎的后勤保障工作。 另外,让二人最欢喜心鼓舞的是,苏锦年和秦子安回来了。尽管风尘仆仆旅途劳累,二人也消瘦苍白了不少,但是没有受伤,而且最关键的解药也有了着落。 的确,当苏锦年和秦子安快马加鞭到达南海时,看到满目疮痍,就像从头到脚灌了盆凉水,浇了个透心凉。 但是戏剧性的峰回路转,让二人看到了希望。其中的关键就在于当时孟瑶送给苏锦画的手链。 既然孟瑶是向可,那么这个链子不可能是个好东西。苏锦年就是因为早早察觉到孟瑶不对劲,才将链子收过来。果不其然,链子里头藏着还未破壳的蛊虫卵,若是戴上这链子两三个月,必然蛊虫破壳而出,钻入人体。而且,这种蛊虫与下给那些听琴的客人和武林人士的实属一种,相必也是向可为了像控制那些武林人士一样控制苏锦画才使的招。 尽管正经解药是找不到了,但是有了这个,可以剑走偏锋,尝试以毒攻毒的治疗方式,并且苏锦年沿途一直在查阅书籍,搜集药材,发现这种方式是可行的。 “也没有其它办法了。”秦子安把累得几乎站不住的苏锦年送进房间,“这是她连夜配出来,说是最稳妥的解药。”秦子安说着从怀中掏出一瓶药粉。 “等她睡醒了我们还得去琴馆一次。”宋楠结果药粉。 “我们本来得到线索想去琴馆地下查看,但是可能是上次我们夜袭成功,琴馆近来加强了防备,阵法越来越诡异,我们不敢贸贸然进去,还是等姐姐看了以后再说。”苏锦画道。 于是,苏锦年在家里睡了个觉,醒来胡乱地塞了两个奶黄包,就迷迷糊糊地被套上夜行衣扛出门了。 人家还没有睡醒!! 苏锦年抓着奶黄包,看着空荡荡的街道欲哭无泪。 基本上镇上的百姓都撤离了,只有少数两个实在不肯走的也加强了守卫。夜色下笼罩的落桥镇,还是一样静谧,却有种即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四人偷偷潜入琴馆,虽然其中的苏锦年功夫不怎么样,就粗粗学了个轻功,但是架不住剩下三个不是高手就是高手中的高手,所以这一拉,整体的武功指数就远超平均了。 守卫很密集,就连空旷的琴馆里,守卫也还是不少。 不过守卫越多,就越说明来对了地方。 苏锦年小心翼翼地蹲在房梁上看了一眼房内的布局,眉头立马皱了起来。 “这个……感觉是邪恶版的奇门遁甲。”秦子安也皱眉,“要是不找对地方,可能各种暗器齐发,我们很难全身而退。” “而且整个屋子很多地方都在墙板内里淬了毒,”苏锦年补充道,“比如说我们脚下这根梁子,里面的芯子都是毒。” 想要硬闯的宋楠只好打消了念头。 “那该如何?”苏锦画不解道。 “我只在书上看到过类似于这个的,”苏锦年道,“要我解少说也要十天半个月,可是我们等不及了。” “你们不是抓了个人?”秦子安道,“让她来解这个。” “可是她怎么可能乖乖听话?!”宋楠反驳。 “哼哼,她会下蛊,我也会搞点药啊。”苏锦年眯起眼睛,“不过没有那么阴险的,但是就让她暂时失个忆催个眠还是有的。” 于是几个人回去把向可捯饬了一下,主要是把她的胳膊腿啊什么的接上去,伤稍微治疗了一下。苏锦年成功地催眠让她忘了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并且他们四个易容扮作侍卫,大摇大摆地跟着她进去。 对方还是很担心有诈的,无奈苏锦年催眠地比较成功,最后还是顺利地进入了琴馆内部,打开了暗门。 很奇怪的是,这里感觉没有一个头头一样的人物,只有那些江湖上鱼龙混杂的阴险出名的人,并且说是魔教,但真正魔教的教主并没有出现过。 在下到最后一级台阶以后,秦子安麻利地将向可砍晕,没发出一丝声响。 眼前一个个牢房里,满满挤着的都是神志不清的武林人士,数了数大概有将近千人。估计不止那些日子集结在镇子外的,还有不少估计是在路上,看着好劫就劫走的。 目光呆滞的武林人士木愣愣地站在牢房中,虽然这种程度的毒还没有到傀儡人的地步,但是涣散的眼神毫无焦点,也快跟没有思想没有疼痛的傀儡人没区别了。 “这就是贪婪的下场吗。”苏锦画轻声道。 “求求你们,我们不敢打玉牌的主意了!”不远处的牢房里传来微弱的人声。应该是有两个内力不错的暂时还没有神志不清。 四人过去一看,正是前两天蹬鼻子上脸的破雪门长老,但是此刻的他再也没有之前的傲慢,消瘦的面颊,颓败的神色,还有破烂的衣裳,无一不诉说着他的落魄。 “我们也不敢了,再也不会了!”偌大的地牢里依稀传来几个人声。 “解药可以给你们,但是有条件。”苏锦画拿出手中的药粉袋。 条件很简单,就是帮助他们打退敌方,并且向整个江湖承认罪行,并公开处罚。此刻沦为囚犯的众人当然忙不迭地答应了下来。 解药下去很管用,很快所有人都渐渐恢复了意识,也可能是中毒不深的缘 故。 一时间,愤怒的武林人士冲出地牢,喊杀声,兵器相接的声音震耳欲聋,打了魔教一个措手不及。 天渐渐泛起鱼肚白,太阳升起,光芒四射,似乎驱散了持续了将近两个月的阴霾。 但也只是似乎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好像这次事件解决地太快?不不不只是主人公们要转换地点了(╯▽╰) ☆、再次起程 由于半夜被打得措手不及,魔教一群乌合之众散的散逃的逃。一方面,之前那些被下蛊弄作傀儡人的百姓也在官兵的帮助下找到,苏锦年和秦子安正在为他们解毒。而另一方面,得令藏匿在山上与被困多时的武林人士在苏锦画和宋楠的带领下联手剿灭一盘散沙的魔教人。 不得不说,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这场战役都是十分成功的。只是—— “你们不觉得太容易了?”宋楠翘着二郎腿,手指时不时叩响桌子。 “明明之前声势浩大得不行,而且还暗中藏了卧底两三年,这么容易就结束了。”苏锦画到现在依旧对孟瑶念念不忘。 “况且说是魔教,根本没有看到领导阶层的人,反倒是一些虾兵蟹将不少。”秦子安将再次累坏了的苏锦年送进屋,轻轻合上房门。 “我姐她不要紧吧?”苏锦画问。 “没事,估计就是最近几天太累了。”秦子安道。 “不管了,这边的事算是暂时结束了,”宋楠啪地一拍桌子起身,“小苏苏,跟我回去呗。” 刚坐下的秦子安自觉地提着茶壶捧着茶杯退回到苏锦年的房间。 苏锦画:…… “小苏苏~~”宋楠嬉皮笑脸地贴上去,被苏锦画一脚踹开。 “小~苏~苏~” 苏锦画浑身上下起鸡皮疙瘩,毫不犹豫地起身,进房间,关门,插门闩,动作一气合成,干净利落,丝毫没有拖泥带水,让挂在房顶的众暗卫齐齐拍手叫好。 被关在门外的宋楠只好努力地拍着门板,销魂的语调回荡在整个院子的上空。 所以说不要以拒绝常人的方式拒绝厚脸皮的人,否则只能适得其反。 苏锦画头疼地打开房门,由于宋楠是整个人趴在门板上的,所以冷不丁一开门没控制好,直接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在楼顶塞着耳塞的暗卫们看到这一切,开始很认真的考虑要不然再凑钱买个眼罩。 实在是没脸看啊! 看着宋楠很尴尬地从地上爬起来,身上的高级绸缎还沾了地上的尘土,发冠也有点歪了,活脱脱一副落魄的样子,苏锦画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宋楠心底叹了口气,要是能看到她这么笑,摔一跤也值了。 “小苏苏,”宋楠把苏锦画的脑袋搬过来对着自己,“跟我回去好不好啊?” 苏锦画拍掉他的爪子 ,转头看向床铺。 “你在整理行李?!”宋楠顺着她的实现看过去,床上俨然是大包小包的包裹和一些还未来得及打包的衣裳。 于是我们高兴异常的宋楠直接把人扑到床上,开始啃啃咬咬摸摸滚滚,把床铺上的包裹统统扫到了地下。宋楠看着身下人红晕渐渐爬上脸颊,纤密的睫毛微微抖动,和着窗外依稀的阳光,朦胧得宛如梦境,心底一片柔软,挥手拉上床帘,缓缓欺身下去…… 在房顶的暗卫悄悄放回瓦片,眼观鼻鼻观心地望天,同时摘下耳塞。 然后他们就听到了一些平常这个时候不太能听到的东西。 比如说—— “啊啊啊啊啊——我错了大侠我再也不敢了——” “啊啊啊——别踢了,你要废了我啊——” 回应他的只有更加响亮的砸门砸窗,叮铃哐啷响彻天空,合着宋大少爷哭爹喊娘的求饶声,让众暗卫流着泪默默地塞上了耳塞。 于是好不容易美美睡一觉睡醒的苏锦年下床吃了点东西,想要找妹妹叙旧,结果被暗卫强行阻止了。 “我们的主子吩咐了,他跟小苏姑娘独处的时候不得打扰。” “他们打成这样都不行?!你们也不管管?”苏锦年表示十分不理解。 我们也不理解啊! 可能这就是情趣吧? 暗卫苦着张脸硬是把苏锦年请回了房间,还贴心附赠了一对耳塞。 然而并不能睡着的苏锦年气呼呼地趴在床铺上,“宋楠把我的花花抢走了!”“嗯。”秦子安在一旁擦刀。 “喂!你这什么反应,这么敷衍!”苏锦年更气了,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看这架势,你妹妹已经被宋楠吃死了,这不是当然的吗?”秦子安好笑地把苏锦年拨过来。 被强行翻过来的苏锦年怒视秦子安。 “而且你妹妹嫁人了,你不会一直打算呆在宋家吧。”秦子安毫不在意地笑笑。 “可是我又没有地方可以去。”苏锦年抱着枕头坐起来。 “来我这儿吧。”秦子安吹了声口哨,一个黑衣姑娘从窗户里翻进来,“你跟着小年,要是她哪天想过来,你就带她来。” 黑衣姑娘眨了眨眼睛,“是。可是宫主你这算什么把我送出去了吗我知道我平时话有点多而且不加标点可是——” “打住!”秦子安头痛地揉着太阳穴,对苏锦年说,“这是我的影卫小六,让她跟着你吧,你也不能老靠你妹妹和妹夫那边的人。” 他们至少还是我妹妹和妹夫,可是你什么都不是啊…… 苏锦年在心里想了想,还是别说出来的好吧。 “你现在因为治好了镇子上的人,所以名气大增,估计不出一个月,大家都会知道你是个神医,而且关于的身份……”秦子安话没说完,苏锦年脸色一下子变白了。 “这次雷声大,雨点小,甚至弄了那么多的毒药,只是为了把消息放出去……”苏锦年抓着枕头的指尖泛白,“我到现在才想到!” “所以让小六跟着你吧,至少多一个保障。”秦子安皱着眉,将枕头从苏锦年的怀里抽出来。 “呐,秦子安——”苏锦年似乎想起来什么。 “什么?”秦大侠看着苏锦年若有所思的样子,心里一阵翻腾。 “我好久都没有吃糖葫芦了。”苏锦年眨眨眼。 “……” “很久了,都有两三个月了!” “……” “要吃冰糖葫芦,西巷的那个!” “……” “苏神医啊,”窗外突然翻下来一个暗卫自告奋勇道,“我去帮您买吧。” “啊……你是宋家堡的小十六是吧?”苏锦年一拍大腿,“那就拜托你了。” 小十六得令欢快地撒腿跑去。 “诶,记得买橘子芯儿的!” “得嘞!” 望着小十六扬尘而去的身影,苏锦年满足地舔了舔嘴唇,抱着被窝翻个身闭目养神去了,留下僵着脸的秦子安在那儿僵着身子,拼命擦刀。 五天后,镇上的后续工作基本上结束。 宋楠早早给家里写信说要带准媳妇回家,因此苏锦年作为苏锦画唯一的家属,当然是要跟着去的,而秦子安则是由于个人原因不能一道同行,只能陪三人到半路速水镇,因此留下影卫小六保护苏锦年。 这一路上免不了担惊受怕,是不是来个突然袭击,隔三差五来个小偷小摸,尽管没有遇上实力多么强大的敌人,但是胜在人多,对方是车轮战,弄得众人有些疲惫不堪。 “宝藏个头!”苏锦年瘫在马车里,毫不在意形象地开始爆粗口,“再值钱的玩意,这都这么久了,早 烂掉了好吗?!” “所以根本就没有什么宝藏?”宋楠大吃一惊,“江湖上穿得神乎其神的。” “姐,瘫着像什么样,起来,”苏锦画看不过去把姐姐扶起来,“里头有什么我们也不清楚,都过去这么久了,宝藏的地点早就不清楚了。” “干脆我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那什么玩意给砸了算了。”苏锦年伸手,气呼呼地抓了一块桃酥饼啃。 “那不是你们家祖传的宝贝,砸了不要紧?!”宋楠接着吃惊。 “谁稀罕那个,把我们家的人都害得七七八八,都快死尽了。”苏锦年撇撇嘴表示不屑。 “问题不只在于这里,要玉牌大不了就给他,”秦子安端着茶杯分析道,“问题是这回声势造得太大,招来了太多的是是非非。” “可怕的是人心,”宋楠皱眉叹气,“你既然都有把玉牌砸了的觉悟,那人家要抢,大不了就给了人家。” “就怕那些别有用心之人会拿了东西又害人。”秦子安接下去道。 “怎么会?”苏锦画震惊道。 本来想着大不了不要这玉牌了,虽说有些大不敬,但是在生死面前什么都是假的,唯有活下去才是唯一的信念。 “你是说……他们会以为我们知道宝藏的所处地,把我的花花抓走?”苏锦年沿着他的意思推敲下去,“关键是我不知道啊!” “你知不知道,不是你说了算,”秦子安放下茶杯,语气沉重,“是整个江湖说了算。” “而且,不管你俩知不知道,他们一旦拿到了那玉牌,你们都活不了。”宋楠补充道,“因为失去了玉牌,你们就失去了作为守门人的资格,同时也失去了意义,但你们又是知情人,对方会担心你们抢了他们的宝藏,按照江湖惯例很有可能会杀人灭口。” 马车内的气氛一时间沉默下来。 深秋的风带来的凉意直入心底,片片落叶无助地在空中打了个旋,又凄凉地飘落,阳光不受阻隔,毫无保留地打在落叶上,却也生不出什么暖意。 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苏锦画的身子向姐姐那边靠了靠,伸手握紧了她泛冷的指尖。明明只是深秋,却已经这么畏寒了。 “我没事。”苏锦年笑笑,“手指有点冷而已,身上可暖了。” 苏锦画不语,只是将姐姐的手握得更紧,希望能透过一点暖意过去。 秦子安 有点不自在地掀开帘子,跨步上马,临走还不忘拽上考虑着怎么吃豆腐的宋楠。后者一副不满的样子,撇着嘴心不甘情不愿地跨下马车。 “其实宋楠只是看上去有点不靠谱,”苏锦年侧头看着妹妹,“日后可要好好待他,不要老是把他打成那样,成何体统。” “嗯。”苏锦画轻声应下。 马车平稳地行驶,后头越来越远的是,过去的小镇,前面越来越近的,是未来的迷局。 已经——无法后退了。 另一边—— “你就这么让你那徒儿跑了?”青衫男子看着面前波澜不惊的白衣男子,有些不理解。 “腿长在他自己身上,我又管不着。”白衣男子淡淡地喝了口茶。 “你是喜欢他现在这样,还是以前那样?”青衫男子见状也不再纠结。 “以前除了在我面前之外,便是高傲地不可一世,”白衣男子回想道,“现在么……怎么说?倒是平和了不少。” “那个不是叫接地气?”青衫男子好笑道,“他自己发明的词语还挺好玩挺能概括的。” “不只是这个,现在比以前傻了不少,”白衣男子叹了口气,“自己一个人骑马出去还不知道让下人给马加个鞍,蠢得不行。” “你至少还能看得到你的徒儿,”青衫男子有些伤感起来,“我要是能找到我的徒儿,就算蠢一点也没有关系啊。” 此时,刚刚被议论的中心人物正在努力地骑着马。 “我靠!这都是什么破玩意!”男子破口大骂,“这么颠下去老子的下半身就要爆炸了!” 马儿眨着无辜的大眼睛。 你蠢得不装马鞍还赖我咯? “算了算了,前头有个挺大的镇子,”男子望了望前方,从怀里掏出一份地图,“嗯……应该是速水镇。” 马儿打了一个响鼻。 “等会儿去镇子上把你卖了,长得这么好看应该能卖不少价钱,”男子拉着马鬃嘀咕道,“然后就去买下小贩那头买下所有的糖葫芦。” “……我没记错的话,女主她姐就是爱吃糖葫芦,我买下以后伪装成糖葫芦小贩,这回应该能见着主角团没跑啦啊哈哈哈,”男子突然神经病一般地仰天大笑,“快,叫我天才!” 马儿甩了甩头,打了个响鼻。 我不认识这个神经病,一点也不 认识。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转换地点,地图扩大,同时之后会出现新人物哟呵,敬请期待~ ☆、另类的比武招亲 七十年前,前朝皇帝昏庸无能,对内提拔小人,听信谗言,对外屡屡退让,为求自保。作为当朝臣子,越澄忍无可忍,揭竿为旗,一时间,天下云集响应,赢粮影从。 随后而来的便是战乱。 纷飞的战火,漫天的呼喊,不尽的狼烟…… 多少妻离子别,多少红颜枯骨,又多少饥荒灾乱。 历史上一笔带过的数字,埋葬着多少人的一生。 当越氏登上齐安城头,竖立起大陇的旗帜,残阳映照下,满地血迹斑驳,残破不堪。横尸遍野的战场,流离失所的百姓,构成一幅幅令人心碎的画面。 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 就算是过了七十年,就算是越氏下令轻徭薄赋,与民休息,在有些地区,战乱带来的影响依旧如影随形般,不明显,却依然存在。 其中首当其冲的便是这速水镇。 大陇王朝统治下的土地上有三条主要的河流,从北至南依次为宁河、曲江、满河。宁河流域较小,只延续到中部,而满河靠近南蛮,且水量不稳定,不定期泛滥,时常改道,因而百姓受惠最多的便是曲江。 曲江水量丰富,从西至东一直流入海,刚巧处在南北分界线上,分流众多,使得南北方的百姓都有水源。除此之外,定期泛滥使得河流附近的土地肥沃,粮食充盈。 速水镇便建在曲江两边,也算是南北分界线的地标。 由于远古时期开凿的大运河工程,使得原本普通的速水镇成为了交通航运中心,镇名速水也是取运输快之意。很快,一个普通的镇子迅猛地发展起来。 这样一个航运中心当然成为了帝王征战的焦点,在这片土地上连续爆发的征战使得本来发达的镇子变得千疮百孔,在战后的恢复也变得缓慢,如此便很快差了同县的邻镇一大截。 “简单来说,就是因为收拾战场,埋葬尸骨比别人慢了一大截,之后才没落的。”苏锦年说得口干舌燥,仰头便灌下一杯茶。 苏锦画点头,忙给她重新沏上一杯热茶,“姐,还以为你只对医术感兴趣,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历史的?” “一直啊,”苏锦年得意地挑了挑眉,“嘿嘿,是不是有点崇拜你姐我啊?” “拿出来。”苏锦画面无表情地伸手。 “啊?” “拿出来,史书。” “……干嘛。”苏锦年 捧着茶往后躲了躲。 “晚上又熬夜看书了吧?”苏锦画见状,二话不说开始搜身。 “诶呀……哈哈……别戳那儿,不在那边,”苏锦年痒极了,扭着身子躲闪道,“诶……啊……别呀……” “你说,我们真的不用进去看一看?”秦子安骑在马上,担忧地望着发出一些很奇怪声音的马车。 “不用吧?”宋楠摸着下巴,“小苏苏不是那种很禽兽的人,她们姐妹俩应该只是在玩闹吧。” 秦子安挑挑眉,不可置否。 宋楠继续摸着下巴。 “再摸,再摸也没有胡子。”秦子安白了好友一眼,策马往前头跑了几步,追上已经从影卫升级到明卫的小六。 “去看看马车里怎么了。” “是。”小六抱拳领命。 秦子安敢保证这是小六唯一一句带正常停顿的话。 毕竟这句话只有一个字。 “少宫主属下看到了好像是苏小姐和小苏小姐在车里玩什么游戏的样子不过我就看了一眼没仔细看……” 秦子安拦住话匣子开了就合不住还不带标点的小六,决定还是自己去看看。 “属下以为少宫主还是不要去看会比较好因为……”小六目送着自家主子毅然决然离开的背影继续念叨,然而秦子安却并没有买账。 “啊——出去!!” 小六看着少宫主顶着一头热茶,狼狈地被砸出轿子,满脸都是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 “因为什么?”宋楠也策马赶到小六身边。 “因为苏小姐和小苏小姐玩得很开心有点衣冠不整不过宋大少爷放心小苏小姐的衣冠还是整的不用担心。”小六连珠炮一般霹雳巴拉地说完,语速还特别快,听得宋楠一愣一愣的。 “啊……哦……”宋楠反应过来,“那个……小六姑娘能不能说话稍微慢一点,停顿一下什么的?” “能啊,”小六破天荒地停了一小下,那种根本不算正常人说话当中的停顿,然后又开始滔滔不绝,“但是一开口属下就停不住了感觉脑子里面有好多想说的话收不住就变成这样了少宫主也说过属下这样不太好卑职也有在努力改正您看属下现在有没有好一点?” “好一点了……吗?” 宋楠现在脑海里除了最后几个字,只剩下属下属下和属下,砸得他有点晕。 …… 经历了一个月的奔波,击退了大大小小加起来不下十次的突袭之后,四人终于到达了速水镇。 镇子已经建设地不错了,但是由于人口较少,远远达不到热闹的地步,相比起那些繁华的城镇来说,这里还是略显凄凉。 好在虽说不是特别繁华,镇子上的物资还是一应俱全的。客栈说不上有多么奢华,但是好在干净整洁,倒也不让人嫌恶。 四人找了这镇上一家规模比较大的客栈,本来是要了四间上房,但是由于只剩三间空房,只能在秦子安走之前凑合凑合了。 安顿好住宿问题,四人便在前厅找了个角落坐下。此刻已经过了午饭的饭点,因此前厅里头人不多。然而四人一路上急着赶路,没顾得上午饭,早已饥肠辘辘。 “小二!”宋楠向着前厅里努力抹桌子的伙计喊道。 “诶!”“诶!”两声应答声同时响起。 窗外闪进来一个黑色的身影应声落在宋楠身前,听到招呼赶来的店小二两眼一黑,狠狠地撞了上去。 “没叫你……”宋楠看着面前待命的暗卫小二,有点无力。 “……”暗卫小二看了看周围,意识到自己出现地不太对。 “属下愚昧。” 说到底,这个不是我的错么。 谁偷懒给我起的这个容易混淆的名儿。 暗卫心里默默腹诽,明面上低头认错,和善地扶起那位被撞得不轻的店小二,还贴心地为他拍了拍衣裳上的尘土。 真是服务到位,认错态度陈恳。 可是店小二明显不买账。 “啊!这么快!!”店小二匆匆瞥了暗卫小二的一眼,撒腿夺门而出,途中还被那些个桌桌脚脚碰了一下,把原本整齐摆放的桌椅撞得七零八落。 这样也不怕扣月钱? 这么不要命的跑? 我长得有那么有那么丑?! 虽然我的确长得没有我们家大少爷好看,虽然脸有点扁,鼻子不太挺,眼睛不太大,但是也没有丑到吓人吓到连月钱都不要的地步吧? 暗卫小二内牛满面地腹诽,脸上还是那个一成不变的沉稳表情,电光石火间明白了大少爷的意思,使出轻功跟着出门,很快就将那店小二带了过来。 “怎么回事?”掌柜撩开帘子从后房出来,看到眼前 的情形脸色一变,立马跪了下来。 发生了什么? 小二提着手里已经快被吓尿的店小二,看着跪在那边浑身发抖的掌柜,开始认真考虑起要不要找苏神医拔两颗后槽牙,让自己的脸看上去小一点好看一点了。 我长得真的那么吓人? “到底怎么了?”宋楠皱眉看着眼前的一切,“男儿膝下有黄金,有话站起来好好说。” “……是……”掌柜扶着旁边的桌子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还没站直又扑通一下跪下去了,“求、求求个位大侠,不要再砸我们的店了……” “砸店?”苏锦画奇怪,“你且说说我们为何要砸店?” “这……各位大侠,如果遇到其他什么大侠,发生矛盾……”一旁的店小二跪在颤抖不已的掌柜身边,帮他说下去。 “就算是江湖人也不是碰到矛盾就动手的。”秦子安道,“两位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难不成……四位大侠不是来参加这次的比武招亲?”掌柜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根据掌柜的叙述,在速水镇一个月之后将会举行一场规模巨大的比武招亲,届时武林大派嵩山派、青衣宫、包括之前那个跳来跳去的破雪门等等都会参与。但与普通的比武招亲大相径庭的是,这次是与其说是招亲,不如说是招婿,换句话说,这次是各大门派的比武,胜出的那个将会把自己门派下的女弟子嫁出去。 而那个被女子争抢的男子正是武林泰斗,有谪仙之称的天华大师的闭门弟子,世人号称小天华的墨白公子。相传此人容貌清俊,举止大方,不仅功夫高超,更是颇有才华,张口便能吟诗,也因此成了许多未出阁少女的梦中情人。 由于天华大师年事已高,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徒儿,便对他百般宠爱,将毕生绝学传授与他。想来今年墨白公子也二十有二了,也已经弱冠两年了,可能是天华大师他老人家等不及了,想要为爱徒选一位好妻子。此消息一出,武林上掀起轩然大波。 先不说这位墨白公子本身多么出挑,惹得多少女子为之倾心,就是冲着他那一身独门绝学,也足够使各大武林门派拼个你死我活。为了保证公平竞争,武林大派便想出如此一个诡异的比武招亲。 由于特殊性,此次比武招亲可以让门派中的男弟子代表门派参战,获胜的一方再选出内部最优秀的女弟子。当然如果墨白公子不喜欢这位女弟子,那便一切都白搭。去年就是因为 千挑万选的女弟子答不出墨白公子的问题,而被委婉拒绝了。 至于为什么选择速水镇,那完全是因为这里地处交通要道,来去方便。虽说由于战火恢复地太慢,朝廷将航贸中心移至了邻镇,但是地理优势是不会改变的。 由于镇子上充满了互相挤兑,焦躁不堪的江湖人,这可怜的客栈作为江湖人集聚之地,经常爆发冲突。碰上小打小闹的那就是坏几个桌子,砸几个盆碗,要是碰上大打出手的,那架势可是要把这个客栈拆了,桌椅坏掉的不计其数,那地板墙面的一个个大窟窿还得重新翻修。江湖人又是打完就跑的,偶尔意思意思给的银子也够不上几个桌椅的钱。 这不又赶上今年的比武招亲,有了上一次的经历,掌柜已经被吓怕了,看到江湖人打扮的四人,还带着暗卫,一看身份不凡,还能不跪下求饶,求对方高抬贵手么。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那个神经病就正式出场啦,大家能够想到这货什么身份吧? ☆、命运的捉弄 赏了银子打发走掌柜,四人叫来伙计点了些招牌菜,便开始大快朵颐起来。由于长时间赶路,吃的都是粗糙的干粮,好不容易一口热菜下肚,暖意从喉咙口一直蔓延到腹中。一时间,四人下箸如飞,半天都没有人说一句话。 “啊……舒服……”宋楠放下喝尽了的汤碗,满意地打了个饱嗝,用胳膊肘顶了顶身旁的秦子安,“诶,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不急,再过一阵子也无妨,也算是休整休整,”秦子安放下筷子,“你们对这个比武招亲有什么看法。” “简直就是胡闹。”苏锦画掏出手绢擦了擦嘴,颇为不满道。 “但是,你们不觉得那个什么墨白公子很有意思吗?”苏锦年从盆中拿了只鸡腿,又从另一边夹了一筷子青菜。 “这个人武林当中倒是久传盛名了,会会他也好,”宋楠摸着下巴道,“到底是不是名副其实。” “还有一个月,那最近镇子上也应该陆陆续续到了一些人罢。”苏锦画道,“怪不得连四间上房也要不到。” “说到房间,不如我与宋楠住一间,两位姑娘个住一间如何?”秦子安提议道。 “我要跟小苏苏住一间。”宋楠斜着眼看秦子安,“谁要跟你个大男人一间,都是汗臭味儿。” 秦子安挑挑眉,此刻特别想把这个重色轻友的混蛋摁在地上狠狠地打。 “行啊,”苏锦画面无表情地应了,“只要你不怕半夜被我踹废了。” “注意,此处是废,不是飞,”苏锦年举着鸡腿补充道,“顺便说一句,晚上我不负责治疗,不管你是废了还是飞了。” “再顺便说一句,晚上我绝对不开门,你要是废了别来找我。”秦子安勾了勾嘴角,看着好友石化的表情面带微笑。 “哈……小苏苏你一定在开玩笑吧?”宋楠小心翼翼地确认道。 “……”苏锦画面无表情地看着宋楠,不可置否。 “我好像记得前不久谁偷鸡不成蚀把米?”苏锦年瞥了瞥宋楠,咽下一口青菜,“你要是再被踹两次就真的可以进宫做太监去了。” “……”秦子安同情的目光使宋楠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在成亲之前,不行。”苏锦画斩钉截铁道,“我跟姐姐住一间,要是有点什么也好保护她。” “那就这样安排吧,”秦子安无视了宋楠可怜而又纠结的小眼神,“ 我出门转几圈,看看有没有什么关于比武招亲的风声。” “我也去。”苏锦画道。 这里不比从小长大的落桥镇,要是在这里多停留一阵子,还是得出去摸清楚大致方向和情况比较安全。尽管会有暗卫帮忙调查,但总是自己亲自去比较放心。 “那我也去。”宋楠积极举手。苏锦画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神,似乎都能感觉到他像一只哈巴狗一样使劲摇着尾巴卖萌讨好。不自觉地,眼眸里浸染了方寸笑意,一点一点地扩散开来。 不过面对对面宋楠痴汉一样的目光时候,苏锦画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马又转回之前那面瘫的表情去了。 对面的宋楠看着苏锦画本来一点点扩散的笑意突然又消失殆尽,失落地收回目光。 “那我们一起去吧。”宋楠起身道。 众人点头收拾手边的事物,准备起身跟上。 “等、等……”苏锦年仓促起身,咽下嘴里的食物,“容我再抓个鸡腿。” “你还没吃饱?!”除了习以为常的苏锦画,以及与她们生活了一段时间的宋楠,秦子安表示十分不理解。 我和宋楠两个大男人都吃饱了,为什么一个看上去不堪一击的瘦弱姑娘一直吃到现在都没有吃饱? 秦子安打量着苏锦年瘦弱的腰肢与平坦的小腹,摸着下巴思索那些食物都跑到哪里去了。 “看什么看?!本姑娘天生丽质!吃不胖!”苏锦年毫不客气地瞪了回去,气呼呼地又回去抓了一个鸡翅膀,边走边吃。 “……”秦子安接着看。 “你到底在看什么?”苏锦年挑了挑眉,突然笑了起来,“莫不是在赞叹本姑娘的天生丽质?” “不,”秦子安一字一句道,“我只是在思考多久你才能注意到你脸上的油滴到了你的领子上。” “哈?” “嗯,现在已经滴到了你的前襟上了。” “啊啊啊啊——”苏锦年急得跳脚,“你怎么不早点说!这个油很难洗的!” …… 不得不说,四人选择出来溜达溜达是个明智的选择。赶巧,今天下午有几个才子举行诗词鉴赏比拼大会,阵势搞得很大,因此镇子上十分热闹,卖花灯的,捏糖人的,拉二胡的,宁静的小镇霎时变得热闹起来。 天还没有黑透,小河两岸已经聚集起了不少放花灯的男男 女女,缓缓流淌的河水上漂流着一盏盏花灯,在昏暗的天色中显得尤为醒目,亮光向远处飘去,一点一点看不见了。 早早就有人群聚集在一个简易的撘成的高台上,远远便能看见那边有两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在对峙,似乎那个比拼大会已经开始。 “啊……那边有卖糖葫芦的……”苏锦年扯着妹妹的袖子,“我们去看看吧?” 顺着她指过去的方向,便能看到那聚集的人群中还真有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也跟一群书生挤在一处,似乎很喜欢那些诗词的样子。 这地方的教育很发达,连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都读过书? 苏锦画带着疑问被姐姐拖着走过去,剩下的二人对视一眼只好跟上。 “请问这个冰糖葫芦怎么卖?”苏锦年上前道。 卖糖葫芦的小哥沉迷于诗词,并没有回过神。 “请——问——这——个——糖——葫——芦——怎——么——卖——”苏锦年字字拖长了音调,那个小哥终于回过神一般地转头。 然后他对着苏锦年打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继续转过头听诗词去了。 这年头,为了听个诗词歌赋,连生意都不做了? 苏锦年颇为不满地瞥了那个卖糖葫芦的小哥一眼。 夜幕已经降临,远处河灯的亮光隐隐约约照在那个小哥的脸上,忽明忽暗的灯火映照着他专注的眸子,似乎还能看到里头透出的点点亮光,纤长的睫毛,挺俊的鼻梁,小巧的薄唇,只是简简单单一个站姿,却有遗世而独立,超脱凡俗之感…… 等等…… 这真的只是一个卖糖葫芦的? 苏锦画皱眉,想要把姐姐拉开,再往前凑近些看。 怎么这样看上去,这个卖糖葫芦的反而像一个油面小生,一点也没有经历风吹日晒的痕迹。 一旁的宋楠见苏锦画似乎是看那个小贩看直了眼,也略带疑惑地向那人看去,这一看可不得了,哪有人长成这样来卖糖葫芦?这难道不会分分钟被混混拖走或者拉进类似于妓院这样的地方? 难道这镇子不仅教化很好,而且民风淳朴,治安也很好? 苏锦年一开始还觉得没什么,眼神飘啊飘,突然瞄到自家妹妹和自家准妹夫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盯着那个小哥看个不停,和同样疑惑的秦子安对视一眼,两人也齐齐望过去,情理之中地愣住了 要命啊,这么一个俊美的男子在我旁边那么久我竟然没有发现?!人家还朝我看了一眼! 苏锦年为自己已经无法挽救的眼力劲儿在心底默默流了两行清泪。 “哎,没劲,听错了……”卖糖葫芦的小哥丧气地收回专注的眼神,想要转身离去,就瞧见两男两女各怀鬼胎地盯着他看,脸上的表情可谓精彩。 苏锦画:这一定不是个小贩,是人是友说不准,还是小心些为妙。 宋楠:小苏苏看了他那么久,不会是看上这个小白脸了吧? 苏锦年:这人长得也太好看了吧……让我们姑娘怎么活啊……不行今晚回去我得捣鼓出一点美容养颜的方子。 秦子安:…… 不好意思因为秦少宫主肤色略黑,再加上一身黑衣,已经完美地与夜色融合一体,看不出来了。 “哇!”卖糖葫芦的小哥似乎是被惊吓到了,往后退了两步。 胆子那么小?不过也有可能是装出来的。 苏锦画把姐姐拉到自己身后,上上下下地打量。 “怎么……干嘛……”小哥正了正衣襟,在四个人的目光下有点不自在。 “啊……那个糖葫芦多少钱一串儿?”苏锦年从妹妹身后探出半个脑袋问。 “嗯……一两银子?”小哥不确定地答道。 “一两银子?!”苏锦年瞪大了眼睛 “你到底是不是卖糖葫芦的?”宋楠绕到他身后,突然问道。 “哇!”小哥又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就刚刚啊。”宋楠皱眉仔细打量地看着面前这个一惊一乍的小贩。 他无法感觉到这人的内力。这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对方只是普通人或者太弱,另一种是对方太强,强到自己感觉不到他的内力存在。 不过按照现在这人的表现来看,此人不是城府过深装成无辜的样子,就是真的是一个普通的小贩。 就凭此人的样貌与气质,宋楠宁可认为此人是前者。 “所以你到底是不是卖糖葫芦的?”一直在一旁与夜色融为一体的秦子安发话了,然而可能秦少宫主的伪装做得太好,小哥没有察觉到这人,情理之中地又被吓了一跳。 “我我我……要不我送你算了,都送你!”小哥把整整一把糖葫芦往苏锦年手里一塞,转身就跑。 宋楠和苏锦画当然不会放过这可疑的人,抬腿便追了上去。不知隐在何处的暗卫此刻也二话不说急忙赶上去。 跟着前头那抹跑得飞快的身影,两人提气,使出轻功,离开灯火通明的镇中心,在黑暗的街道中穿梭。暗卫们早已被他们甩在身后不知多远处。二人视线碰撞,电光石火间便已达成协议,苏锦画的轻功适合跟着那人在地面上追赶,宋楠则跳上房檐,踩着瓦片,在高高低低的屋顶当中穿梭。 静谧的夜里只剩下喘息声,脚步声以及瓦片与鞋底碰撞的声音,更显得幽静。头顶那一轮皎洁的明月洒下的光辉是二人前行唯一的指明灯,朦胧而又模糊的黑夜中,那拼命往前冲的身影渐渐慢了下来。 最终,他气喘吁吁地停在了一个死胡同里,瞪着紧追不舍的二人直喘气。 ☆、墨白公子 这人好生奇怪,看他跑路的架势似乎十分生疏,但也不像完全没有内力的样子,却好似因为什么原因无法自如地运用这种内力,才导致现在气息不畅的状况。 苏锦画对这人越发疑惑,动作也越发谨慎小心起来。 有了孟瑶的前车之鉴,苏锦画也算初步尝到了江湖纷争的险恶与人心的叵测,原本她是面冷心热,心底还是相信人心本善多一点,现在不由得对他人有所防备,处事也愈加小心起来。 只是,在看到那人的一瞬,苏锦画顿时有些恍惚。 突然,她的眼前闪现出那个梦境,那扇石门,和门后的东西。 门后的是什么? 这人……又是谁? “你们……你们追我作什么?”那人气喘吁吁,由于剧烈的奔跑而衣冠不整,发髻凌乱,但即使如此还是掩盖不了他的俊美超凡。 “那你跑什么?”宋楠跳下屋檐,与苏锦画并排站着。 “要不是你们追我……我能跑么?”那人插着腰,有些气急。 “那要不是你跑,我们追什么?”宋楠饶有兴致地跟那人兜圈子。 “诶呀……什么跟什么……”那人缓过气来,也懒得跟宋楠纠缠下去,“那……如果没什么事,还请两位大侠高抬贵手,放小生一条生路罢。” 两人对视一眼,思虑万千。 在这种黑暗幽深的巷子里,如果中了什么埋伏,暗卫们离这里还有点距离,凭借两人的本事也不知是否能全身而退,但如果就此放了这人,还不知未来能否再次遇见,白费了这么多功夫不说,满腹疑惑又有谁来解呢。 赌与不赌,皆在此一瞬。 两人都不是优柔寡断之徒,视线交汇的瞬间便已达成了一致。 “是在下唐突了,”宋楠抱拳,活脱脱一副武林中人的架势,“在下宋家堡大少爷宋楠,这位是苏锦画苏姑娘,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苏锦画看着眼前这个一身正气的宋楠,有些许的不适应。 “……诶?”那人楞了一下,似乎是僵住了一般呆在原地,半饷才吐出几个字,“宋楠……苏锦画……” “是的。”虽然二人心底有千般疑惑,但还是应了下来。 “啊哈哈哈——真的假的?!见到本尊啦!!”那人突然神经病一般,高兴得在原地转圈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终于被我找到了!我真是一个天才!!” 什么情况? 二人看着眼前一个俊美的男子突然发起了神经病,内心有如波涛般狂啸不止,都不知用什么表情面对。 “我来帮你们吧?”那人突然兴致冲冲地凑到二人面前,“你们现在不是因为青玉牌被魔教一帮子通缉么?我来帮你们弄死魔教的,然后你们把那个青玉牌借我一下好不好?” 两人心下一惊,这人怎么仿佛什么都知道一般,看起来今日定要问个清楚才能罢休了。 于是二人纵身跃起,一前一后地围攻上去,那人不想二人突然发难,手足无措间倒也拿出了点本事左右格挡,二人一时间还真拿他没辙。 只是看上去,这格挡的本事反而像是全靠身体本能般,几乎没有他本人的意识操控,相对的,他本人就如同一个完全不会功夫的普通人,面对左右的攻击时常发出惊呼,似乎完全不知道如何应对一般。 时间一长,那人渐渐落了下风,眼看宋楠的拳头已经到了跟前,那人毫无形象地矮下身子,往地上滚了一圈。 “住手啊!要是把我打伤了,我师父定要你们好看!”那人抱头大喊道。 “你师父?你师父是何人?”苏锦画停下了手,看着眼前一个好好的七尺大男儿,此刻抱着脑袋缩成一团躲在犄角旮旯里,有些无奈。 “他他他,他是武林泰斗天华大师!”说起师父,那人似乎有了点信心,声音也稍大了一些。 “你这谎扯得可真好啊,”宋楠也停下手,勾着嘴角讽刺道,“天下谁不知道天华大师只有一个爱徒墨白公子,此人不说容貌姣好,就凭他的功夫也甩了你十万八千里。” “你到底是谁。”苏锦画蹲下,手上的匕首已经架在那人的脖子上。 “我就是墨白啊!真的!我只是忘了功夫怎么用的了!”那人急得要命,要不是脖子上架着匕首,恨不得都要跳起来,“诶呀!你们怎么就不信呢!” 确实,如果看衣着,气质,样貌,不管哪一点都可以对得上去,但就是这武功,不管传言是否可信,但就凭墨白公子是天华大师唯一的徒儿,这功夫也定然不会如此薄弱。 除非…… 苏锦画将信将疑探上那人的脉,那人泄气地瘫坐在地上,也随便苏锦画怎么摆弄了。刚将手指摆上的一刹那,苏锦画便感受到了一股即将喷涌而出的强大内力,几乎硬生生要将她的 手弹开。 “宋楠,你过来。”苏锦画一时无法断定,只好一手继续架着匕首,招呼宋楠过来探探脉。 宋楠一点也不相信这个疯子的胡言乱语,然而探上脉的一刹那他脸色一变。 苏锦画并不是江湖人,所以不了解。宋楠可是在江湖呆了至少两三年,又有一个江湖好友,因此他知道天华大师的功夫走得是至柔的路线,天下人学柔派的不多,练得好的更寥寥几人,练到登峰造极的便只有天华大师一人。而此人的内力强劲不说,走得也是至柔的路线,除了那师徒二人,宋楠真的无法找出第三人符合这个条件。 “怎么样?信了吧?”那人,不,应该说是墨白公子没好气地看着满脸惊诧的二人,“都说了我是一时间记不起来怎么用了。” “真是抱歉,是在下一时唐突了,还请前辈不要见怪。”苏锦画放开匕首,认认真真向墨白作揖。 天华大师算是武林界鼻祖一般的人物,他收下的徒弟论辈分也算是爷爷辈的,此刻苏锦画叫他一声前辈不为过。 “哼,知道就好。”墨白站起来扭扭身子,也没有向二人追究的意思。 “不知为何前辈会忘了如何使用内力?”宋楠疑惑道,“难不成是一时间失忆了?” “……对啊,”墨白有些不自然地停顿道,“是失忆了,我一不小心中了恶人的埋伏被刺了一剑,醒过来的时候什么也不记得了。” “那前辈何以知道我们的事?”苏锦画问道。 墨白被噎了一小下,然后不自然地咳嗽了两声,断断续续道,“我,夜观星象,然后又……算了一卦,才发现你们的事情。” 鬼扯啊! 要不是此人十有八九是墨白公子,宋楠此刻绝对一个拳头招呼上去。这都什么跟什么!就算你要编,也把话说得顺溜一点吧,哪有这么断断续续的? “那前辈之前说要借玉牌,是有什么用处吗?”宋楠耐着性子问道。 “有啊,很大的用处,”墨白一听这事儿来劲了,“你看啊,我夜观星象呢,发现了这个世界已经时空错乱了,本来不应该出现的东西已经出现了,你们借我一下呢,我好把那些乱七八糟的给塞回去。” “我看要塞回去也应该把你先塞回去,什么乱七八糟的!”宋楠听不下去了。 “诶?你怎么知道,的确我也应该把自己塞回去。”墨白睁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 宋楠。 宋楠朝天翻了个白眼。 此人无可理喻! “时空错乱是什么?”苏锦画还在坚持。 “啊那个……大概就是……”墨白一时解释不清,“诶呀就是我知道你们过去的事情,然后我也知道之后一小部分你们的事情。” “什么事情?”苏锦画追问道。 “呃……现在在速水镇是吧,”墨白努力在回想些什么,“那再过一阵子那个秦子安要走,你们要去京城齐安城,在那个秦子安走之前,苏锦年身上的玉牌会被偷走。” “什么?!”此话一出,二人皆惊。 这个神经兮兮的墨白不仅知道苏锦年和秦子安的存在,还知道他们的行程,还知道玉牌被偷! 而墨白对眼前二人的表现很是满意,装模作样地整整衣襟,活脱脱一副算命大仙的模样。 “大少爷,不好了!”暗卫小一急匆匆地赶过来,“苏姑娘的玉牌不见了!” “……”二人复杂的神情让前来禀报的小一有些懵。 “看吧看吧,我说的吧?”墨白得意洋洋地拍着胸脯。 苏锦画和宋楠对视一眼,同时将目光投到那个奇怪的墨白身上。墨白被他俩盯得发毛,脸上得意地神情渐渐淡去,忽而变得有些惶恐。 “不是我偷的啊……你们不要这么看着我……” “小一,把他带走。”宋楠下令道,转身与苏锦画一起出了巷子,跟着暗卫的指示赶往目的地。 在二人转身追上墨白的时候,苏锦年和秦子安并没有立刻跟上,而是在留在原地侦察了附近有没有埋伏和可疑人物,否则大家一起中招就麻烦了。但是就在人来人往,擦肩而过的一个愣神,苏锦年不知怎的突然倒地昏迷,被一个黑衣人带走。 幸而秦子安及时发现追回,然而此刻已经发现玉牌不见了,同时苏锦年本人昏迷不醒,无人医治。 到底应该怎么办? ☆、青玉牌 苏锦画和宋楠赶回客栈的时候,秦子安正在房内为苏锦年运功调息。房门紧闭,门口影卫小六正在把守着。 “宋大少爷,小苏姑娘。”小六向二人行礼。 “我姐呢,怎么样?”苏锦画着急地想要推开房门。 “小苏姑娘恕属下无礼我们主子有吩咐不得让任何人进去。”小六强硬地拦住苏锦画。 “可……” “放心吧,秦子安不是莽撞之人,他这般一定有他的想法。”宋楠拉住苏锦画安慰道。 “多谢宋大少爷。”小六感激地向宋楠抱拳。 “诶哟,疼死了!”小一提着墨白跟了上来,后者的脸疼得皱了起来,丝毫不见那玉树临风的气质,似乎本来还想抱怨几句,见到眼前的情形识相地闭上了嘴。 “带下去,好好审问这人。”宋楠下令道。 “等、等等!!”墨白一听吓得几乎舌头打结,“审、审问?你们要给我上满清十大酷刑?” “满清?”众人一头雾水。 “啊不是,这个不是重点,我知道的已经都告诉你们了啊,你们还要审问什么?”墨白趁着众人不留神的空隙死死地抱住旁边的一根柱子。 “不管怎么看,这人都很奇怪。”苏锦画看着像大白熊一样赖在柱子上毫无形象可言的墨白,吩咐小一道,“给我好好审。” “不要啊!”墨白使出浑身解数,愣是扒拉着那根柱子,一时半会儿几个暗卫还真没法把他拉走。 估计那些少女看到自己的梦中情人变成现在这幅样子,估计满满春心要碎成渣渣一样拼都拼不起来了。 双方正僵持着,紧闭的房门被推开了。 “什么声音,这么吵?”秦子安皱着眉,看见眼前这混乱的场景更是心情不佳。 “属下失责。”小六急忙跪在地上解释,“似乎是宋大少爷发现了什么可疑人物想要拖下去审问但是那人不肯答应。” 虽然还是没有停顿,但至少挺简洁的。 小六安慰自己道。 但是秦子安还是十分不爽。 宋楠看着墨白的动作,十分自然,不似造作,浑然天成般的—— 怂。 难不成此人真的如他所说的那般,能够夜观星象,知道了我们不能知道的东西?算了,是不是真的夜观星象暂且不论,但是此人一定 放在身边严加看管,否则知道那么多出去定是个祸害。 但是正在气头上的秦子安可不会考虑那么多,抡起大刀就要砍上去。宋楠见状立马拔出剑拦下了他。 开玩笑?!这人可十有八九是真的墨白,万一砍死了得罪了天华大师会要命的。 “秦子安,此人还有点用。”苏锦画也上前帮忙,总算是让急躁不已的秦子安稍微冷静了一点。 “那……那啥……苏、苏锦年是吧,里头躺着的那个,”墨白看着面前的变故,更加害怕不已,“她没事的,会醒的……” “什么时候?”秦子安冲过去问道。 “一、一个月以后……大概……”墨白的声音细若蚊丝,估计是被眼前凶神恶煞般的秦子安吓得不轻。 秦子安缓了缓神,也意识到眼前这人有猫腻,提着墨白的领子进了隔壁屋,并且吩咐一干影卫保护好昏迷中的苏锦年。宋楠和苏锦画对视一眼,也立马跟上。 “小年算是旧病复发,”秦子安仰头闷了一杯凉茶,“之前寒气入体不能再习武的事情你们都知道吧。” “现在又受寒了?”苏锦画问道,“我一直都很注意,怎么会……” “这不怪你,刚刚黑衣人往她体内插了一根寒冰针,使得潜藏在她体内的寒气更甚,几乎游走了她全身,就算我至阳的内力也只能做到一时间压制,总归不是长久之计。”秦子安解释道。 寒冰针,顾名思义,用雪山上千年不化之冰打造而成,至阴至寒,又细如牛毛,凭借肉眼很难发现,入体即化,不留痕迹,融入血液之后,由于其至寒,可使人手脚冰寒,引起噬心之痛。因此被誉为江湖上最阴险的暗器之一。对于本来就畏寒的苏锦年来说,更是致命的伤害。 “那玉牌呢?偷走了?”宋楠皱眉道。 “嗯。”秦子安懊恼道,“要不是我提议出来,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 “就算你们不出来,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一直沉默的墨白突然开了口,“这是命运,无人能解。” 一时间房内安静了下来,只能听见寒风一下一下地拍打在木质的窗户上,嘎吱嘎吱响的声音此刻显得尤为突出。 “你说她一个月之后会醒?这是为什么?”秦子安打破了沉寂。 “不为什么,就是会醒。”墨白道,“她也不会死,只是她的病一时半会儿好不了,要拖一阵子。” “为什么?”苏锦画着急了,“要拖一阵子?多久?”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因为治疗她身上寒病的关键药物已经不在了,”墨白无奈地耸肩,“就是那块玉牌。” “玉牌还有这个用处?”宋楠按住了要开口的苏锦画,向她使了一个眼色。 苏锦画一惊,眼前这人是敌是友还不清楚,差点就暴露了她们姐妹二人各持一块的事情。 “而且你身上那块没用,”墨白毫不介意对方的小动作,“两块玉牌是有分工的。” “苏锦年身上的那块是上好的药玉,长期佩戴能够治疗她身上的疾病,”墨白继续道,“你身上这块药玉的成分不多,无法起到治病的效果,但是能帮助练武之人更好地调理内息,增进内力。” “相反的,虽然药玉功能欠缺,但是你身上这块玉牌却是开启宝藏的关键,也就是说,你身上这块才是真正的钥匙。因为它里面包含了关于宝藏的位置和地图。” 在场众人听完这一番话都陷入了沉思。那木质的窗由于长久失修,终于顶不住外头呼啸的寒风,一时间破碎断裂,寒风好不容易找到了漏洞,争先恐后地涌进来,刹那间,房间里寒气四溢。但是没有人有闲心管这档子事。 “这件事因为你们的娘死得太早,没来得及告诉你们,所以你和苏锦年都不知道,”墨白拢了拢衣领,顿了顿道,“你们不要问我怎么知道的,我讲了你们也听不懂,反正我是站在你们这边的。” “怎么证明?”宋楠反问道。 “呃……”墨白一时语塞,“那这样吧,我帮你们一个忙,你们也要帮我一个忙。” “这个你们知道吧?”说着墨白拿出了一颗火红的珠子,大概有一颗普通珍珠那么大,在朦胧的烛光下,似乎能隐约看见珠子里头有跳动的红色火苗,然而一晃神的刹那又不见了。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这颗火红的珠子被拿出来的一刹那,满屋的寒气仿佛退散了,余下阵阵暖意。 “焰心珠!”秦子安一惊,“这不是天华大师佩戴在身上,能够调养身心的神物吗?传说焰心珠内部雕刻了火焰的纹路,通过珠子外侧看上去里头就像有火焰跳动一般,神奇的是,这颗珠子无论春夏秋冬暖气四溢,贴身佩戴更是舒缓经络,暖心暖肺。” “你知道的挺多,身份不一般啊,”墨白若有所思道,“他老人家现在不用了,好像换了一个……然后他赏给了我,现在看起来……算了,给苏 锦年吧,有了这个至少性命不堪忧。” 墨白一脸心痛地将焰心珠交给还十分震惊的秦子安,十分不舍的样子。 宋楠和苏锦画对视一眼,互相能看到眼底的不解。 “那要帮你什么忙呢?”苏锦画问道。 “有人要杀我,”墨白道,“而且好像是嫁祸于宋楠的样子。” 此言一出,刚刚平复心情的众人此刻又震惊起来。 “我之前也说过吧,一年前,被人刺了一剑以后就记不得以前的事情,记不得怎么用内力了,那一剑用的就是宋家的拿手功夫百步穿杨,又是至刚的内力,在江湖上混出名头的宋家人也只有宋楠你了。” 一年前……不会就是自己那块玉牌发光的时候吧? 思及此,苏锦画抬手隔着衣服摸了摸那块挂在脖子上的玉牌。 “当然,我和师父都知道不可能是你,”墨白接着说,“毕竟谁会蠢到留下这么明显的证据指证自己,怎么看都像是陷害。我被刺杀的时候天华大师恰好不在,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什么线索。” 宋楠向两边站着待命的暗卫使了个眼色,暗卫心领神会地上前死死地架住了挣扎乱动的墨白。 “诶诶诶,说的好好的,你们想干嘛?”墨白无措地看着众人。 “诶呀,你们干嘛扒我衣服?!不得了了啊!天杀的啊!有人强抢民男了啊!”墨白的脚到处乱踢,让宋楠和秦子安无法近身。 “你再嚎我就真抢你!”宋楠狠狠地捂住了墨白的嘴,示意暗卫过来按住他的脚。 苏锦画看着眼前这四个暗卫把一个美男子按在椅子上,两个男人冲上去扒衣服的情形,感觉好像哪里不太对,特别是美男被捂住嘴不能发声,急得几乎要哭不哭,眼角通红。白净剔透的胸膛裸露在外,两个男人在上头仔细查看,时而指指点点。衣衫腰带散落一地,头上的发髻也凌乱不堪,散开的头发无力地垂下。 啊……怎么看怎么不对…… 怎么看怎么像强抢民男…… 苏锦画默默地转身,把门打开一条缝隙,偷偷往外头瞄了几眼,没见着人,才放下心来把门合的更紧一些。 万一哪个店小二进来看到这样的情形…… 无法想象。 确认了伤口的确是宋家的百步穿杨造成的,二人这才放过在寒风中冻得发抖的墨白。 “ 那你打算怎么把那个人找出来?”宋楠捏着眉心,很伤脑筋。 “这就是我和师父这两年大张旗鼓地举行比武招亲的原因,”墨白有些得意,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计谋很厉害,“要是对方知道我还没有死,肯定会再来杀我,到时候不就知道了吗?” “按照你现在的功夫,我觉得你很有可能再死一次。”宋楠毫不客气地泼冷水。 “呃……”墨白脸上得意地神情僵住了,被人戳到了痛处,“所以拜托你们保护保护我啊,你看你们一个个都是大侠……” “打住!”宋楠不耐烦地制止了墨白的拍马屁行为,“天华大师知不知道你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当然不知道啊,”墨白挠着脑袋,“要是知道了我就惨了……他会被我气死的……” “他不会被你气死,”秦子安突然开口道,“他只会拍死你。” 墨白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动作突然僵硬了起来,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冷气,显然是觉得这种情况很有可能。 “那你前两年都是怎么过来的?”苏锦画不解。 “啊……那个啊……我都说了我夜观星象嘛,”墨白解释道,“去年肯定不会发生什么的,今年我在这里刚好碰到了你们,宋楠又是对方嫁祸的目标,你看种种事件碰在一起,所以今年一定会发生什么。” 不得不说,墨白胡扯的技术一等一的高,唬得众人一愣一愣的。 其实完全就是因为本身带挂的属性才能知道这么多。 然而很不巧的是,墨白带的挂并不是持久性的。 对此墨白吐槽了很久,带个挂难不成还需要续费!? “还有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墨白突然从椅子上弹起来,“剩下那块玉牌,绝对绝对,不要给魔教的那帮子。” “否则就不仅仅是江湖恩怨的事情了,怕是这个世界都要面临浩劫。” 这一通对话下来,已经逼近午夜,通过墨白的讲述,众人算是大致看清了现在的形势。 一方面,苏锦年病重,对付善于用蛊的魔教少了一个能够制衡的角色,也很有可能对方知道苏锦年能够对抗他们,才下此狠手,偷取了对他们来说并无大用的玉牌。 另一方面,关键钥匙还掌握在自己手里,算是能有个对付魔教的底牌。有了墨白的焰心珠,苏锦年的病情无大碍。同时还掌握了很多有用的信息。 除此之外,墨白的投诚,按照眼前的局势,众人决定赌一把,算是信了他。 只是现在有两个疑点。 其一,到底是谁想要嫁祸宋楠。 其二,青玉牌上到底埋藏了什么秘密。 比武招亲还未开始,已经横生了如此枝节,只怕之后会更加混乱,繁杂。 苏锦画在秦子安的劝慰下,合上姐姐所在的房间门,回到了一间空屋子,熄灯合眼,今日所发生之事在脑海中盘旋不去,辗转反侧,迟迟无法入睡。 “谁?” 房门被轻轻推开。 “我。”宋楠轻声答道,“已经很晚了,睡吧。” 说着,宋楠竟然没有发挥他的流氓本性,死皮赖脸地爬上床,只是合衣躺在外间的软塌上。 “……宋楠。”苏锦画犹豫了一会儿道。 “嗯。” “你冷不冷?” “不冷,睡吧。” “……” 听不出来我话里的意思? 苏锦画腹诽了一下宋楠堪忧的语言理解能力。 “床很大,来这里睡吧。”苏锦画不得不挑明了讲,翻个身往里头靠了靠。 半梦半醒间的宋楠突然惊醒了,真的是那种被惊吓到了。 自家含蓄害羞的小苏苏什么时候这么……奔放? 喜滋滋的宋楠乐颠颠地跑过去,把自己脱得只剩里衣,掀开被子钻进去,手搭上苏锦画纤细的腰肢,埋头在她的后颈吧唧一口,刚想有所动作。就感觉下半身风声一紧。 “我的妈,小苏苏你要废了我?”宋楠堪堪躲过,冷汗直冒。 “睡觉。”苏锦画把被子往上拽了拽,在宋楠的怀里蹭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周身全是他的气息,如此安静,温暖。 苏锦画在黑暗中满足地勾了勾嘴角,沉沉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可以猜一猜宝藏是个毛线球球(v?v) ☆、迷局 清晨第一抹阳光透过云层的缝隙,透过朦胧的窗纸,透过曼纱的窗帘,照耀在床头。投下的窗格阴影,映在叠得整整齐齐的被褥上。 “不再睡一会儿?”宋楠推开门,手上提着热腾腾的包子和豆浆。 “我睡谁来给我姐煎药?”苏锦画梳顺头发,拿起桌上的木簪子,面前的铜镜里映出少女清秀而略带苍白的面容。 “我来帮你?”宋楠放下手中的早餐,不等对方回答,手已经摸上了那透亮柔顺的长发。 苏锦画已经习惯每日早上梳头,必定被某只大号苍蝇缠着摸来摸去,拍也拍不走,只好随他去了。 现在已是十一月初三,比武招亲就在两日后,镇子上已经挤满了江湖人,本来就不多的客栈此刻已经挤得满满当当,就连柴房也都住满了。尽管比武招亲还没有开始,空气里弥漫的火药味已经很浓重了,表面上还和和气气满脸堆笑的江湖人说出来的话一句比一句刻薄,绵里藏针。弄得酒店的掌柜和小二心惊胆战,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店铺就被砸了。而当地的衙门也被集聚的江湖人弄得焦头烂额,背地里估计少不了咒骂那个墨白公子。 “阿嚏!”墨白揉了揉鼻子,无精打采地靠在椅背上。 “是不是哪家小姐想你了?”宋楠倒了杯茶,看着面前百无聊赖的墨白。 “我这是感冒!感冒!”墨白强调道,“还不是你们上次让我睡在这个窗户坏掉的房间里!” “谁叫你自己傻了吧唧不会修,又不找店小二来修。”宋楠慢悠悠地吃了一口茶。 “而且你们都是成双成对的!我一个单身狗!天天被闪瞎!”墨白越说越气,“还没有娱乐设施分散注意力!这里为什么没有fff团!” 宋楠继续喝茶,这一个月来这些乱七八糟的抱怨已经听习惯了。 反正也听不懂。 能夜观天象,占卜过去的人真是不太一样。 “哎……”墨白看着眼前宋楠事不关己的模样,泄气地又躺倒在椅背上,生无可恋地盯着天花板。 “我说,你能不能……” “小苏苏——”宋楠的眼神突然亮了起来,语调上扬地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一点也没有理睬墨白的意思。 一只脚迈进房间里的苏锦画动作一愣,波澜不惊的眼神扫过宋楠满脸贱笑,干净利落地收回脚,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啊!”宋楠见状一急,忙不迭地把她拉进屋,关上门落下栓,拉开凳子把苏锦画摁在座位上。 “……墨白,”苏锦画决定无视那个一直在眼前晃悠的大苍蝇,“两日后的比武招亲你有什么打算?” “那个啊,先让他们比着,到最后考验的时候我再露面。”墨白正了正衣冠道。 “那个,到时候就拜托你们了。” “嗯。” 气氛有点沉默…… “呃……你姐好点了?”墨白努力找话题。 “能下地了,现在还在睡,秦子安在那边照看她。” 气氛又沉默下来。 “呃……那个……你身体怎么样,看上去气色不太好。” “没事,多谢关心。” 气氛再次沉默下来。 “呃……我昨天在外头,看到一个叫花子在吃烤鸡,一边走一边吃……” “咳咳!”宋楠坐正,咳了两声。 “然后他没有看到脚底下有一个沟,他就一边吃着一边掉进去了!” “啪!”宋楠重重放下茶杯。 “捞出来的时候一身味儿,嘴里还在吃哪,说是不能浪费了……诶诶,你们干嘛?!” 暗卫小一和小二默默地把不太识相的墨白架走了。 没事干当什么电灯泡? 看不出来我们家大少爷很烦躁很烦躁吗? “难道你们就没有一点思考吗?你看现在贫富差距这么大,活得这么辛酸……”墨白拉着小一小二,开始叨嗑。 “虽然我不愁吃穿,但是我也活得很心酸啊,”墨白一手扯着小一的袖子,一手提着小二的腰带,“我说的话都没人能听得懂,你们都嘲笑我,还欺负我……” 似乎感觉下一秒就要把鼻涕抹在腰带上了。 你说,你要诉苦就诉苦了,你怎么诉得跟和尚念经一样?! 你诉得跟和尚念经一样就算了,为甚你要抓着我的腰带诉苦?!你知不知道我的腰带很重要的!裤子要掉了! 小二看着面前这个可怜兮兮的大男人,与另一边的小一对了眼神。 一切尽在不言中。 小一:我把袖子扯出来,先走一步,兄弟你加油。 小二:不准!你要是敢先跑,待会儿我就告诉大 少爷你把他的膏药当做护手霜送给小十五妹妹了! 小一:天地良心,那不怪我!那是大少爷赏给我,赏错了的!我还被小十五当做登徒子踹了好几天呢! 小二:我不管我不管!你不准走! 其他暗卫纷纷竖起来大拇指,向小一小二投去敬佩的目光。 “我的命好苦啊,好苦啊……我要切腹自尽,切……”墨白突然收住了口。 小一和小二都快要感激地跪下来感谢上苍了。 “诶房间里头好像有什么声音啊……”墨白说着贴上去,还不忘把小一小二拽着。 小一:我竟然挣脱不开?!这人难道这么快就想起怎么用内力了? 小二:别管内力不内力了,我裤子都要掉了!! “嗯……”墨白思考着,“奇怪的声音啊……” 小一:我的妈,这孩子是有多单纯啊,听不懂?! 小二:我觉得我们俩要被大少爷给弄死了,听墙角就算了,还是听这种少儿不宜的墙角…… 然后,门口传来咔哒一声。 小一&小二:卧槽,这么快! “啊我想起来了!之前路过菜市场听到过的,杀猪的声音!” 墨白的话音刚落,苏锦画打开了房门,看着眼前排排站的众人,波澜不惊地挑挑眉。 “来,把你们家的猪给拖回去。” 房内宋楠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桌椅凌乱,似乎刚刚经历过一场浩劫。 单方面对宋楠的浩劫。 桌椅只是被连累的。 宋楠眼看到手的豆腐又泡汤了,沮丧地从地上爬起来,揉揉酸疼的腰侧,然后很不意外地被苏锦画瞪出了房门。 “小一,我的药呢?”宋楠小声问道。 “什么药?”小一装傻。 “就是那种那种的膏药啊,一小罐呢,可好的,听说还带那种功效呢。”宋楠瞄了眼房门,继续小声讲道。 然后房门一开,一块枕头迎面砸来。 嗯,瓷枕头。 …… 两天后,比武招亲顺利地开始了。 如果不算红杉派下毒未遂被取消资格,青铜派与未云门私下斗殴双双重伤,紫珂宫宫主宝贝女儿被毒杀被迫退出,崆峒派大弟子被毒杀之外,还算挺顺利的。 看着眼前焦头烂额的衙役们,坐在高楼上的众人也真是为他们掬一把同情泪。 “你既然能夜观天象,那你为什么不知道那个杀你的人是谁?”宋楠嗑着瓜子问道。 “那个破作者又没有告诉我……”墨白小声嘟囔道。 “什么?” “我……这我也不是什么都知道的,”墨白改口道,“反正我知道的所有情报都告诉你们了,谁杀的我我也不知道。” “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苏锦画吃了一口茶。 “本来杀我的那个跟你们没关系,但是现在有了。”墨白耸耸肩。 “你把我们拖下水?”宋楠眯着眼睛看着墨白。 “什么呀!明明是你们把我拖下水的!”墨白不满意地抱怨道,“一看就是你们牵扯上的事件比较复杂,关于我的就是一件单纯不做作的刺杀事件么。” “单纯不做作?” “对啊,跟外面的妖艳贱货都不一样。” “你说谁贱呢?”宋楠翘起二郎腿,似笑非笑。 “诶呀快开始了,别吵,听不见了!”苏锦年向宋楠那边招呼道。 “冷不冷?”秦子安在一旁将苏锦年的领口拢了拢。 “不冷不冷。”苏锦年好奇地盯着那边的舞台看。 “我要瞎了……”墨白扭头捂着眼睛。 …… 比武招亲已经开始了,台下的江湖人个个跃跃欲试,几轮比拼下来,有失败者灰溜溜地下台,亦有成功者得意洋洋,转而便被下一个打败,重复之前失败者的光景,而胜者又会被下一个打败,如此周而复始。 “好无聊啊……”苏锦年打了个哈欠。 这两天她的病情在焰心珠的帮助下逐渐好转,也让众人放了心,只是病体多倦困,一开始满满地兴致被无聊而繁杂的程序冲淡以后,倦意便袭来了。 “我们回去?”秦子安问道。 “嗯……再等等罢。”苏锦年又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苏锦画也觉得这比武招亲有些无聊,底下一群激昂愤慨的江湖人,打得火热朝天,却没看到几个真正有些名堂的,多不过是些花拳绣腿。 想起之前孟瑶说的,这几年的江湖惨淡,就出了宋楠和秦子安两个能看的,说得倒不夸张。 现在台上上来了一个无名小辈, 看样子身后没什么后援团助阵,还被眼前张牙舞抓的大胖子对手嘲笑了一番。然而平凡不起眼的小辈一招起手式摆出来,便使得在场几个懂行的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终于来了个好点的? 苏锦年一看众人专注的样子,也打起精神往台上看,奈何其他人谈武功路数她也听不懂,眼神飘啊飘便飘到了观众席上。 这一飘不得了,刚刚还没注意到,现在定睛一看,这群情激愤的江湖人随着台上的无名小辈越占上风而显得越激动,几乎下一秒便会冲上台去。 “要死啊!这群江湖人魔怔了!”苏锦年哗的一下站起来,身上披着的大氅也掉了下来。 “不会又中蛊了?”秦子安将大氅拾起来,拍了拍灰,给苏锦年系好。 “这回是中毒了,大概是魔教的手笔,”苏锦年着急起来,本来就不好的脸色此刻更显苍白,“现在肯定来不及配解药了,马上就要发作了。” “姐,你先别急,”苏锦画安慰道,“这个毒具体是什么情况?” “我现在隔这么远没法断定,大致上应该是随着中毒者的情绪激动而发作的□□。”苏锦年道。 “那小子好像要打赢了,底下的人已经有点乱了。”宋楠看着底下渐渐无法控制局面的衙役,“秦子安你带着苏锦年,我们下去。” 说着宋楠和苏锦画便翻身下楼,跳入攒动的人海中。 “我,我不去,我我我还是个孩子啊……”墨白一脸怂样地往后退,被暗卫提溜着下楼。 “他们……”苏锦年担心地看着前后跳下去的三人加上暗卫们,“六六,给我弄一个样本上来,我赶紧配解药。” “是。” …… 面前的江湖人有些还是熟悉面孔,就比如这个怒发冲冠的破雪门长老。 苏锦画挥动着手上的铁鞭,打走一个又一个不怕死的江湖人。 可是那些江湖人好像魔怔了一般,前仆后继地往前冲,打得血流满面依然顽强地往前冲,似乎一定要被打死才罢休一般,可也不能不容分说全打死了。 所以江湖人聚集的地方准没好事,一群人老是闹事不说,碰上个有点心机的,一个算计一个准。 宋楠那边情况也不太好,墨白就不指望了,就光听这咿咿呀呀的惊叫声,也知道那边是个什么情况了。 衙役们的武力值几乎可以忽 略不计,有些内力高深,没有中招或者中招比较浅的江湖人这下也醒悟过来,台上的比武也停止了,那个小辈似乎挺有能耐的,自己不但没有中招,反而还联合起一盘散沙般为数不多的清醒者,合力对抗。 一时间,战况胶着中。 ☆、柳暗花明 突然,墨白那边的怪叫声停止了。 苏锦画有点担心,莫不是那个半吊子的墨白力不敌众给打败了吧? 眼前的车轮战有些棘手,却也不难应付,只是怕时间长了体力跟不上。苏锦画便趁着战斗的空隙往墨白那头瞟了一眼,这一瞟可不得了,刚刚有些手忙脚乱的墨白此刻俨然一副高手模样,手里的扇子使得行云流水,表情也十分轻松,显然没有刚才的紧张,要不是他额角几不可见的滴汗,苏锦画真怀疑他是不是被什么人替换了。 “那边。”宋楠指着一个人影道。 逆着光,来人的面容看不清楚,然而他周身散发的气势却令众人感到震撼,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扫出的劲风看似柔和而不起眼,实则柔中带刚,暗藏的凌厉使人不寒而栗。 如此高深的内力,不是武林泰斗天华大师,又会是谁呢? “师父!”墨白一个干净的起跳,落在天华大师身边,抱拳行礼。 “我就路过来看看,这什么情况?”大师皱眉看着眼前魔怔了的江湖人。 “他们被下了毒,兴奋异常,无法平静下来。”墨白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大师抬手扬袖,以他为圆心散开的阵阵劲风夹杂着内力,呼啸着席卷开去。空气中有什么无隐无踪的东西扑面而来,看似柔和,实则刚劲有力,就连离大师有些距离的苏锦画和宋楠都险些被带倒在地,那些蜂拥而上的江湖人更是被打得愣在原地。 至于墨白么,站在大师身边那瘦弱的身影几乎要被带倒,但是凭借他体内超强的内力,勉强在那儿站着。内心不知翻腾成什么样,表面上还装得云淡风轻。 好想戳破他! 宋楠看着墨白那副样子,内心突然产生了一些恶劣的想法。 大师出手,不同凡响。 趁着江湖人愣在原地的同时,众人赶紧上前攻击,才总算是把这些疯魔了的江湖人打趴下。 然而刚刚大师只是甩了甩袖子,就产生了这么大的威力,武林泰斗实在是名副其实。 对于大师的年龄,武林界众说纷纭,光是在宋家堡内,宋楠就至少从七大姑八大姨那边听到了三种不同的答案,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作为爷爷辈以上的人物,天华大师至少不下七十。 然而面前的人一身白衣,面容温和沉静,除了超脱凡俗的那股淡然,丝毫看不出岁月的痕迹,清澈的眉眼带着洞察世俗 的豁达,头上梳着整齐的发髻,些许碎发散落肩头,乌黑而透亮。 要是搁在大街上,这顶多算三十不到的年轻人,谁能想到这样的大师已经至少七八十了呢? 此刻的宋楠很想拿把镜子照照,还未成年的自己看上去似乎和七八十的大师差不了多少? 好有挫败感。 “大……”苏锦画刚想行礼,却被大师阻止了。 大师扫视了在场众人一圈,大致心里有了点数。 地上半死不死的江湖人又有死灰复燃的迹象,一个两个有点蠢蠢欲动,显然是不把他们打死不会罢休了。 大师皱眉。 这种情况下即使有再强劲的内力也无济于事,难不成非得杀死才行。这个时候他有点想念他那个整天泡在药庐里的老朋友了。 “小苏姑娘,宋大少爷!”是秦子安手下的影卫小六提着两大袋不知什么东西过来了。 看到眼前身份非凡的人,小六明显一愣,但是很快就回过神来履行自己的任务。 “这是苏姑娘加紧配出来的镇定类药物能够先暂且缓一缓真正的解药还需要再等个一两日。”小六一口气说完,刚刚跑过来有些急,此刻不得不停下来喘口气,然后打算继续说。 然而宋楠和苏锦画都是很有经验的人了,二话不说一人拿过一个袋子就招呼暗卫们开始往那些人嘴里灌。 你们好歹听我把话说完好不好! 小六张着嘴愣在原地。 “大舅子!”一个男孩兴冲冲地跑来拽拽宋楠的袖子。 “诶?小侄子?”宋楠诧异地回过头,“你怎么不好好呆家里,反倒跑到这里来了?” 苏锦画也看过去,眼前这人赫然就是之前在台上打败那个大胖子的无名小辈,现在仔细一看,这人虽然个头跟十三四岁的孩子差不多,但是看那稚嫩的面庞,估摸着也就十岁左右。 那个大胖子竟然被一个十岁的小毛孩打败了?怪不得那群江湖人会变得如此激动。不过这小孩也实在是不简单。 “怎么长得这么快?我都要认不出来了,”宋楠摸了一把那个男孩的脑袋,“行啊你,刚刚在台上打得挺好,我就说怎么看上去有点眼熟。” “嘿嘿……”那个男孩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 “我的小侄子,宋竹,”宋楠介绍道,“这是你准大舅妈,苏锦画。” “啊!就是你啊大舅妈!我大舅一直在提你呢!”宋竹睁大眼睛,仔仔细细地看着苏锦画。 苏锦画抽了抽嘴角,硬是忍着没有将眼前这个笑得很欠的某人拍飞。 在暗卫以及衙役的帮助下,众人总算是将这横七八竖瘫倒一地的江湖人的情绪稳定下来后,把他们暂时看管在衙门的大牢里。速水镇知县姓徐,是一个刚上任儒雅的中年男子,面对着眼前闹腾的江湖纷争,一时间有些手忙脚乱,好在他也是官场打拼多年,经验丰富,谢过在场众人之后便急匆匆地赶去处理自己的事物去了。事情差不多结束以后,宋楠和苏锦画便带着宋竹往来时的客栈走去。 至于大师,见局面稳定下来,便早与自己的爱徒消失得没影了。 “也不知道大师知道墨白成了那样有什么感受。”苏锦画摇头道,“按照样子来看,墨白不仅是武功忘得七七八八,而且连性情也大变。“ “呵,大师他老人家可比我们多活了好些岁数,”宋楠挑眉道,“我们都能看出来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其实……我之前见过墨白公子,”一旁的宋竹小声道。 “你见过?”宋楠问道,“那你可知道他被刺杀一事?” “这个当然也知道,实不相瞒,我很早就从家里溜出来,”宋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跑到墨白公子门下求他收我为徒。” “他答应了?!”二人吃惊道。 “他当然不答应了!墨白公子是一个宛如谪仙一般高高在上的人物,怎么可能收我这种无名小辈呢!”宋竹继续道,小小的脸蛋上满满的羡慕,“所以我就只好退一步在他身边做起了一个小书童。” “要是让我姐知道你去当了别人的书童,他不得说你没出息!”宋楠无奈地拍了拍宋竹的脑袋。 “诶呀,别告诉我娘!”宋竹立马求饶道,“而且又不止我一个,还有不少书童身份比我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我记得最厉害的一个还是当今皇后那边的一个小侄子呢!” “这个墨白公子也太能招惹了,”苏锦画无奈道,“墨白公子遇刺之后呢?” “天华大师很生气,把我们都解散了。”宋竹委屈地撇撇嘴,“大家都很爱慕墨白公子,也想帮忙找出凶手的,天华大师好像有点迁怒我们。” “瞎说什么!”宋楠弹了他脑袋一下,“大师肯定有他自己的考虑。倒是你参加这个比武招亲, 是想把我们家哪个姑娘嫁出去?” “没没没……”宋竹忙摆手道,“我,我想再见见墨白公子嘛……” “得,是把你自己嫁出去。”宋楠笑着打趣道,“不过我估计你得失望了。” “要是我把自己就这么嫁出去……小舅你能帮我搞定我娘不?” ?! 什么情况! 我只是开个玩笑! 宋楠有点崩溃地看着自家的好侄子,他能够预见到他那个强势的姐姐怒发冲冠的样子。 姐姐一定会认为是他带坏宋竹的。毕竟宋楠在宋家堡已经是不务正业出了名的。 “啊……墨白。”说话间三人已经到了客栈的房间门口,而墨白恰巧就站在房间门口。 当然,他毫无意外地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他脸上五颜六色,表情尴尬至极,估计内心已经犹如呼啸的波涛般呼啦啦地翻腾起来,半饷不知说些什么好。特别是对上那个孩子晶亮而崇拜的眼神的时候,墨白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两步。 然后他原本见到师父端出的一时间收不回去的风轻云淡此刻消失殆尽,换来的是一脸崩溃。 “你们让我死一死……天杀的作者,要疯了啊啊啊啊!!”说着墨白掩面小碎步跑进了房间,留下门口风中凌乱的众人。 “你看,小侄子,这个墨白跟以前那个不太一样。”宋楠循循善诱,“是不是有点失望?” “啊……”可怜的小宋竹回过神来,脸上的兴奋神情没有消减半分,“虽然有点不一样了,但是还是好美啊……特别是那个小碎步,很有矜持含蓄的美感!” 苏锦画已经没脸听下去了。 刚刚那个小碎步,难道第一反应不是很娘很少女吗? 矜持含蓄是个什么情况?! 宋楠看着这个没药救的侄子,要不是这娃是自家姐姐的宝贝儿子,早就一巴掌糊上去了。 几年不见,瞎得很彻底啊! “宋楠,你好好教育你的侄子,争取给他树立一个正确的审美观,”苏锦画拍拍宋楠的肩,“我去找我姐看看药配得怎么样了。” “别啊,等等我呗!”宋楠看着眼前这个棘手的侄子,有些急眼。 “你去呗,我去找墨白公子啦~”宋竹笑嘻嘻地将宋楠推走,满脸都是我懂得。 这孩子怎么 懂得这么多?!早知道平时就该阻止姐给他讲外头的话本子的! 宋楠叹了口气,抬脚去追苏锦画去了。 留在门口的宋竹看着宋楠进了房间。 窗外的寒鸦扯着沙哑的嗓子叽叽喳喳,偶尔有两片干瘪的树叶依依不舍地离开枝头,回到它本该去的土壤中。阳光渐渐弱了下来,透过厚重的云层看不密切,那偶尔洒下的温度在寒风中转眼便消失殆尽。 作者有话要说:来让我们思索一下景物描写的作用~~暗示剧情的哟 ☆、天华大师 由于苏锦年配药的时候不习惯很多人围观,特别还是那种闪死人不偿命的一对儿,于是就留了秦子安给她打下手,很不客气地把苏锦画和宋楠给赶了出去。于是其余人便都集中在另一间屋子里,商量下一步事宜。 “师父,您来做什么?”墨白起身为大师沏了盏茶。 “无聊,下来逛逛,顺便给我那老朋友带点东西。”大师接过茶道,“这些是你认识的新朋友?” 宋楠和苏锦画便起身规规矩矩地行礼,并且介绍自己。 “宋楠?”大师眯了眯眼睛,似乎想起了什么。 “大师,墨白公子的事情真不是我做的。”宋楠不慌不忙地辩解道。 废话,要是大师认定是自己做的,哪里还能在这里心平气和地谈话呢! “第一,说来惭愧,我并没有亲眼见过墨白公子,行刺一事更是天方夜谭,”宋楠接着道,“第二,我没有刺杀墨白公子,得罪武林泰斗的理由。宋家堡在武林中的地位尴尬,我作为大少爷巴结您还来不及,怎可能与您结怨?” “那,你觉得此事何起?”大师对宋楠的长篇大论不可置否。 “有人要挑拨我们的关系,说得不好听一点,便是借刀杀人。”宋楠回答道,“此次比武招亲也应该与此有关。” “那你呢,你也觉得有关?”大师看向苏锦画道。 猝不及防的发问使苏锦画有些愣神,不过好在她很快反应过来,理了理思绪便回答道,“两件事情不可能纯粹是巧合,必定有关联。” “若是大师与墨白公子真的相信刺杀是宋楠所为,或者只是一点点疑心,那么我们中间必生嫌隙,此刻下毒破坏秩序,不难使您联想到宋楠,如果此刻再有蛛丝马迹指向宋家堡,那我们二者很容易产生矛盾相互敌对。论实力和武林影响力,宋家堡断然比不上大师您,若是真的走到这一步,宋家堡必定重受打击,而大师您也可能受到一定的损伤。”苏锦画顿了顿道,“这样一来,武林便会不稳固,有些小人必能趁势而入,后果……不堪设想。” 宋楠有些惊讶地看着苏锦画,没想到初涉江湖的她竟然能思虑得如此深远缜密。 “不过好在,大师您神机妙算,这第一步假设便不成立,后面的也更不可能成立了。”苏锦画向大师再次作揖。 墨白在一旁不甘心地撇撇嘴。 明明是我比较神机妙算好么?要不是我向师父 打保票,师父对你们还是会起疑的好么! “大舅妈,你好厉害啊!能想到这么多!虽然我什么都没有听懂。”宋竹崇拜地扯扯苏锦画的衣袖。 “去去去,放开,”宋楠把宋竹的小爪子拍掉,“你大舅妈是我的知道不!” “你是不是以前墨白的书童?”大师注意到了宋竹。 “我的?书童?”墨白抽了抽嘴角,脸上淡定的表情差点绷不住。 以前的我到底做了什么?怎么勾搭上这么个小屁孩的!还是自己的书童! “不记得了?”大师叹了口气,“也罢,你可知道那时候的具体情况?” “回大师,不知,只知道我们赶到的时候墨白公子已经遇害,血流不止。”说着宋竹的语气渐沉。 “那你可知刺杀之人用的正是你们宋家的拿手式,百步穿杨?”大师继续问道,平淡的语气当中蕴藏着不平淡的意味,犹如他的内力一般,柔中带刚。 “啊……不知道啊,”小宋竹有些惊慌地瞪大了眼睛,“怎么会?!我、我……我学得根本不是宋家的套路……” 宋竹是宋楠长姐的小儿子,从小学的功夫都是他爹那边的路数,宋家的套路倒是学得很少,至于姓宋么,完全是因为宋竹他爹刚好也姓宋。 宋楠替自家可怜的小外甥解释了一番,就算宋竹能够拿到宋家武功的秘籍,凭借他的内力也无法成功地练成百步穿杨。小宋竹对墨白公子又一往情深,再加上是自家人,宋楠还是很相信宋竹的。 突然门被什么人用力推开了,那嘎吱一声让在座众人毫不怀疑来着的迫切,只是可怜的木板门可能是继那可怜的窗子之后第二个报废的家什了。 “要命啊,宋楠,又是冲着你来的!”苏锦年急匆匆地跑进来,后头跟着无奈地关门的秦子安。 “姐,你慢点。”苏锦画上前扶了一把,毕竟她姐刚刚大病还未愈。 “诶我没事,我们俩这回真是把宋楠拖死了,”苏锦年叹了口气,有些愧疚道,“我刚刚从一个疯人身上找到了些许□□粉,里头掺杂了魔魂散,而魔魂散的主要原料是西面平云山上的苦莲。” “苦莲?”苏锦画不解。一旁的墨白也有些好奇,然而碍于墨白本来知识渊博,他也只能表面上装得自己学富五车,暗地里悄悄地竖起耳朵。 宋楠一听脸色大变,“苦莲算是我们家族药铺的特产,几乎没有其他的 药铺卖这个,因为几乎进货渠道被宋家堡垄断了。” “没错,要说苦莲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你宋家堡,苦莲味苦,适量服用能延年益寿,增进心肺功能,”苏锦年补充道,“然而若是大量服用,很容易使人丧失理智,变得暴躁易怒。” “要给这么多江湖人下魔魂散,必定要大量的苦莲,说真的,除了宋家堡,天下我也不知还有谁能弄到如此之多的原料。”宋楠皱眉道。 “会不会是进货的时候被人截胡了?”秦子安推论道。 “难说。”宋楠摸着下巴沉思。 “不过,还有一个消息,也不知是好是坏,”苏锦年看了看在场众人,视线转到小宋竹身上,“诶?这小子是什么情况?” “我外甥,一会儿再介绍吧,”宋楠言简意赅,“小一,带他出去转转。” “是。”小一应声而出,麻溜地把小孩儿抱走了。 临走前小孩儿还用晶亮的眼神看着墨白,满眼都是爱慕,弄得墨白尴尬至极。 这小孩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这么小就这样,长大了还不得弯成一盘蚊香?! 这可是古代,弯成这样会不会被他爸妈打死?不行,一定得把这小破孩扳正过来,还好现在还小,还算有可塑性。 墨白在心里不住地吐槽,顺便问候了作者祖宗八代。 “这魔魂散在活人身上很难被检查出来,我完全是因为运气好找到了药粉残留才分析出成分的,”苏锦年接着道,“一般要等中毒者由于过度兴奋导致衰竭死亡之后,从尸体的血液中更容易检测。” “那要多久会毒发身亡?”宋楠问道。 “要看中毒者混乱的程度了,像之前被拖进大牢的那些江湖人,已经毒发了一次,并且被你们打得半死,至多还能撑个两天,”苏锦年扳着手指算道,“像之前有些中毒不深,还有点知觉的,要看他们自己能不能熬过去了。” “没有解药吗?”苏锦画问道。 “有是有,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苏锦年叹气道,“东边平海山上的甜梅,从这边日夜兼程来回也至少要半个月,半个月以后,该死的都死了,熬过去的也已经熬过去了,除非现在就有,那我熬夜配置解药应该还来得及。” “不管如何,这苦莲十有□□应该算在宋家堡头上,”宋楠沉声道,“必须得先给那些江湖人一个交代。” “首先引导舆论方向,被有心人带节奏就完了。”墨白突然发声道,“是这个意思?” 虽然在场众人对其中个别词汇不甚理解,但还是第一时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说得很好。”宋楠拍拍墨白的肩,“我先去处理这些事情了,告辞。” 苏锦画想了想,还是在姐姐的强烈眼神建议下跟了上去。 苏锦年:你去还是不去?! 苏锦画:呃…… 苏锦年:跟上跟上,赶紧的!以后你要帮着宋楠一起当家的,去呀去呀! 苏锦画:呃…… 苏锦年:你害羞作什么!赶紧的,给、我、去! 苏锦画(默默地跟上):…… 由于刚刚冲进来比较急,没有好好见礼的二人向大师恭恭敬敬地行了礼。一旁的墨白端正地坐着,端着一副架子,搞得二人差点笑场。 “大师,我师父他怎么样了?”秦子安开口问道。 这一问把在场的墨白和苏锦年惊了一跳。 这这这……好像很熟的样子? 墨白很快地收回他惊异的眼神,不自在地咳了两声,继续端着架子。 苏锦年看了墨白瞬息变幻的表情,脸上的表情因为憋笑稍微有点狰狞。 “挺好的,他还特地托我过来看看你,怎么还不回去?”大师淡定地喝着茶。 “朋友在这边出了点事儿,想先帮帮忙,”秦子安想起那快马加鞭送来的信,有点无奈,“师父要和我爹游山玩水,不管正事,把我召回去主持大局这种理由,要不是他是我师父,我真的理都不会理。” “朋友?”大师眯了眯眼,目光扫到苏锦年这边。 苏锦年刚刚把狰狞的憋笑收了回去,此刻一脸懵逼地看着大师。 诶?你们说到我了吗? “苏锦年?” “在!”苏锦年精神饱满地回答道。 天华大师的嘴角几不可见的抽了两下,秦子安在一边毫不顾忌地笑了起来,墨白又不自在地咳了两声,把笑意憋回去。 “你爹娘呢?”天华大师问道。 “……都……不在了。”苏锦年显然没想到大师会问这种问题,稍微楞了一下,还是回答了。 感觉大师跟我们家有点渊源? 大师的动作僵了一会儿 ,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答案。 “抱歉,”大师略带歉意道,“你可还记得你小时候发生的事情?” “全忘了……”一旁的秦子安瞟了她一眼,略带不满,“她满脑子全是医书。” “谁说的!我还记得一点的好吧!”苏锦年侧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我有个师父来着,很疼我的师父,天天教我医术,给我捉小虫子啊小蛇玩儿,还在一座很漂亮的山上头。” “那……后来呢?”秦子安略带希望地追问道。 “好像掉到过河里头一次,之后迷迷糊糊的,再然后我娘好像就把我接走了,这之后就是一直在跑,一直在躲避什么,到处都是血,尖叫,然后我娘就染病……”苏锦年没有说下去,大家也都明白了。 气氛一时间有点沉默,秦子安有点后悔自己追问下去。 “诶呀!都过去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苏锦年受不了这个沉痛的气氛,“大师,你是知道我师父在哪儿吗?” “不仅知道,我们还是多年的老朋友,”天华大师笑着道,“他可是一直都惦记着你哪,一大把年纪让他再收个徒他也不肯。” “真的啊,他在哪里?”苏锦年惊喜地睁大了眼睛。 “他大半时间是在平海山上,你小时候就是呆在那边的,剩下的一小半时间我也不清楚,”天华大师提起这个老友有点无奈,“在你很小的时候,我与他约着喝酒的时候见过你,估计你也不记得了。” 完全忘记了! 可能那个时候我的脑子里一心都是学习吧? 苏锦年眨眨眼睛,在思考需不需要把脑子里装得一大堆医书拿出来一点,放点别的什么进去。 “我来速水镇是帮你师父带这边的土特产,据说这边的河鲜很有名,”天华大师摇了摇头,“可是他却自己懒得出来,不知道窝在哪边弄他的药庐。就说约好年后在平海山上喝酒。” “河鲜!”苏锦年的眼睛都亮了,“年后春暖花开,一直蛰伏的河鲜这个时候最肥最好吃了!!” 天华大师看着面前眼神晶亮的苏锦年,有种看到自己老友的感觉。 师徒二人……莫名的很像啊。 想起自己的徒弟……之前那个清冷的样子与自己不太像,现在么…… 一言难尽啊。 “到时候我来接你,顺便让他帮你看看身上的病。”天华大师道, “我听墨白说了,药玉丢了,不过有焰心珠在没什么大碍,让你师父看一看也好。” “多谢大师。”苏锦年感激道。 “还有这个,”大师从怀里掏出一个纸袋子,“甜梅,但是不多,我来之前去了平海山上一趟,本来是留着泡茶用的,现在既然这种情况,就先给你了。” “这……”苏锦年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在天华大师鼓励的眼神中收下了。 拿到了原料,苏锦年和秦子安陪天华大师聊了两句,便去另一边屋子捣鼓解药去了。 “哦对了,还有一事,”天华大师叫住了正要合门的二人,“秦子安的师祖是你的师父,所以……” “所以我的辈分比你高!”苏锦年笑眯眯地看着秦子安。 为什么特地加这一句? 秦子安看着大师和蔼的眼神,特别无奈地把还沉浸在兴奋中的苏锦年提走了。 一时间,房间再次安静下来。 “倒茶。” “诶。”正在考虑怎么找借口遁走的墨白只能乖乖坐着,尽职地做好徒儿本分,为师父沏上茶。 “墨白呢?”大师端着茶问道。 “……”墨白愣住了。 “死了?”大师喝了一口茶。 “……”墨白彻底愣住了。 “你不用再装了,直接说吧,”大师放下茶杯,“我比较喜欢诚实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开挂一般的大师上线,就是不同凡响 ☆、联合官府 夜幕下的速水镇十分静谧。人家的灯火早已熄灭,做生意的小贩早就打着哈欠收起摊头,打更的更夫手中铜锣哐当的响声回荡在街头,久久不能散去。 没人知道黑暗笼罩下的是什么。 只是纯粹的静谧吗? 客栈里,三间上房里一直没有熄灭的烛火在沉寂的黑暗中显得格外突出。 由于比武招亲的诡异,部分幸免于难的武林门派早早收拾包袱连夜出城,因此反倒空出一间上房,宋楠便让暗卫们带着小宋竹住在那间上房中。 “小竹子睡下了吧?”宋楠正坐在书桌前磨墨展纸写些什么。 “嗯,我姐在那边的房间配药,只是不知大师与墨白在做些什么,房间内的烛火倒是一直不熄。”苏锦画推门进屋,回身插上门闩。 “你也先睡吧,”宋楠道,“我还要再等一会儿。” 说话的同时,刚劲有力的字便落在纸上,时而的连笔显得洒脱畅意,看似随意的落笔实则颇有构思,整体飘逸却又有工整的美感,与他放荡不羁的性格与严谨缜密的商业头脑相映衬。 所以说,字如其人,不是没有道理的。 苏锦画站在桌边看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了什么,浅浅笑意渐渐浮上脸颊。她选了一个不挡着光线的角度,伸手帮宋楠研磨。 “诶……嗯?” 宋楠写了一会儿,察觉到身旁人的动静,抬头看见那人眼中若隐若现的笑意,在跳动的烛火中,蒙上一层暖色的光晕,黑色的发丝从颈间垂下,泛着光泽。轻柔的动作,小心翼翼,生怕打破了什么一般。 “写完了?”苏锦画不解地看向他写了一半却停下来的动作,对上他片刻愣怔的眼眸,又悄悄转开了视线。 他的眼眸中满满都是自己,几乎都要满溢出来的情感,又如何察觉不到,又如何教人正视。 脸颊浮起的红晕一点点散开,在暖色的烛光中并不明显。 “啊……没有,”宋楠回过神,“嗯……那个你要是累的话,你先去睡吧。” “我没有看你写的内容。”苏锦画道。 毕竟如果是他们家家事,按照自己这个身份,也是没有资格看的。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宋楠慌忙解释道,“我在写信,给我二弟,问问他家中出了什么事情,现在这边……” 宋楠向苏锦画有条有理地分 析起了现在的局势。 两人一夜无眠。 …… 翌日清晨 “哟,秦子安,早啊。”宋楠精神满满地推开房门,就看见秦子安杵在苏锦年的房间门口。 “嗯……”秦子安似乎没什么心情搭理他。 “我姐她怎么了吗?”苏锦画看着秦子安一脸愁容道。 “啊……她生气了……”秦子安小声冲着二人道,“她身体不好,昨晚弄到后半夜的时候,我担心她不让她配药,她不肯。” “然后?” “把她砍晕了扔上床了呗,今天早上起来就这样了。”秦子安无辜地耸耸肩。 以前一直都是这样,要是弄到什么稀奇的药材,非得钻在药庐里头不出来,还不准有人打扰。这一直让苏锦画很头疼。 “这人之前还逗小蛇逗到染风寒。”宋楠表示很正常。 “你不许嫌弃我姐!”苏锦画狠狠瞪了宋楠一眼。 宋楠委屈地撇撇嘴。 “小年啊。”秦子安努力地拍着房门。 “……” “小年啊,我给你带了早饭。”秦子安继续坚持不懈地拍着房门。 “……” “很好吃的。”秦子安循循善诱。 “……什么啊……”房间里传来苏锦年闷闷的声音。 “你开门不就知道了吗?”秦子安再加把火。 “……” 不一会儿,只听吱的一声,房门开了一个小口,苏锦年嗅了嗅,探出半个脑袋,警惕地看着秦子安。 “蟹粉小笼包?” “嗯。” “有豆浆吗?” “有。” “给我。” “你先让我进去。” 苏锦画有些好笑地看着两人的对话,发现自家姐姐昨晚被强迫睡觉以后,今早起来气色真的好了不少。 看样子以后还真得用强的。 “凭什么啊!我是你长辈!小师侄!”苏锦年不满道。 “好好好,是是是,师叔,你让我进去呗。”秦子安嘴里是商量的口气,动作毫不含糊,扒着那个口子就要往里头去。 然而苏锦年死死地守着那个口子,秦子安怕夹着她也不敢用力,二人就这么僵 持着。 “师侄?师叔?”苏锦画有些摸不着头脑。 秦子安便捡了昨晚主要的情报告诉了二人。 这时,宋楠另一边的房间门打开了,墨白有气无力地扒拉着门框,一副要瘫倒的样子,苍白的脸色和虚浮的脚步让众人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苏锦画关切道。 “啊……”墨白摆了摆手,眼底的乌青足以表示出主人的劳累,勉强撑着身子晃晃悠悠地飘下了楼,途中还左磕右撞了栏杆好几次,颇有一种迎风拂柳的感觉。 只可惜这是一个八尺男儿,虽说长得很美,但还是有种淡淡的违和感。 “啊……公子,你怎么了?”小宋竹揉着眼睛从最边上的一间屋子里出来,看着自己的男神虚弱的样子赶忙上前搀扶。 “没!没……事。”墨白好像躲避瘟疫一般往旁边一闪,重重地撞上了大堂里的柱子。 小宋竹委屈地看着墨白,又求助似的抬眼看向楼上的小舅子。 宋楠抽抽嘴角,在自家外甥可怜的哀求目光中,郑重地拍了拍他的脑袋,把他拖走了。 废话,这还要传宗接代呢,哪还敢让他跟墨白在一起厮混!姐姐不把他的腿打断啊! 更何况现在这个墨白这么不靠谱。 宋楠摇了摇头,想着一会儿买点糖人糕点啥的分散一下这小孩的注意力算了。 小宋竹临走时候可怜巴巴的眼神弄得墨白原地一僵,迎着门口吹来的寒风,再想到昨个晚上在大师面如春风般的笑容下九死一生,简直是冷到了骨子里。 我要回家!! 我的番还没有追完!! 墨白欲哭无泪,看着眼前的柱子在思考一头磕死的可能性。 “你说,这算不算棒打鸳鸯?”苏锦年扯扯秦子安的袖子。 “就不说宋竹完全是单相思,这也应该算是鸳鸳。”秦子安说话间,趁着苏锦年被分散了注意力,一下子就挤进门里。 “你出去!”“不出去!”“出去!” 然后就是一阵乒呤乓啷。 苏锦画站在房间门口,有点无奈地摇摇头,还是没有跟进去,想了想便转身也下了楼去追宋楠去了。 “吃了糖人让小五送你回去?”宋楠递给宋竹一只糖人,好言好语地哄道。后头跟着的暗卫小五一手牛皮糖一手绿豆糕,这会儿正 在买松子糖。 “不要……回去也没劲,公子他又不理我……”小宋竹不太开心地舔着糖人。 “算了,跟着我们罢了,回去那边也乱腾腾的。”苏锦画轻轻摸了摸宋竹的脑袋,俯下身软言细语道,“乖乖的,不要乱跑,可以吗?” “嗯。”小宋竹点点头,大眼睛里闪过一丝亮光。 “大少爷,衙门就在前头了。”暗卫小五从后头跟上来,在宋楠耳边低语道。 “好。”宋楠点头,无奈地看着闹别扭的宋竹,“你保护好小竹子。” “是。” 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 在异乡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光凭借宋家堡的势力总是不够的。更何况之前买地皮的时候,由于航运中心的迁移,宋家堡卖了速水镇原有的土地,将钱都用来盘下隔壁镇子的大片土地。因此,这种时候能想到的最大势力,也就是当地的府衙了。 反正他宋家堡的地位在武林上也尴尬成这样,破罐子破摔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经过门口的守卫通传,三人在客厅里略等了一小会儿,速水镇许知县便出来了。他眼底的乌青与泛黄的脸色,足以说明近日心力交瘁,本就是弱不禁风的书生气质,此刻一瞧倒真像是被风一吹便倒的样子。 “很感谢此刻三位能到来。”徐知县躬身作揖。 此刻宋楠与苏锦画的出现足以说明合作的态度,对于不熟悉江湖事务的徐知县来说无疑是救星一样的存在。 “徐大人真是折煞宋某了,”宋楠客气地上前扶起徐知县,“实不相瞒,现在在这镇子里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也有我宋某的份,此次前来便是向徐大人赔礼的。” “在下徐平,字一鸣,”徐平自我介绍道,与众人同坐下来,品了口茶,“宋大少爷这话……” “因为家姐从医,分析出此次江湖人中毒的毒源是服用了大量苦莲制成的魔魂散。”苏锦画在一旁接下去道。 “苦莲?长在西面平云山上的植株?”徐平饱读诗书,似乎是从哪边的地理志中看到过。 “没错,而苦莲正是宋家堡经营的特产,”宋楠解释道,“是独特的供应来源,由此可能是进货出货监管不力造成某些有心人利用了这其中的漏洞,才有的现在的局面。现在关押在大牢里的那些江湖人活不过两日了。” “徐大人还请稍安勿躁,”苏锦画止住了徐平的动 作,“解药家姐已经在研制中了,但是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出下毒之人,否则之后还不知道要出多少乱子。” 下毒之人肯定是魔教,也只有顺着眼前这条线,能引出多少就引出多少了。 “那,如果有解药,我倒是有一计。”徐平沉下声音,眼睛里闪现出文人特有的狡黠,那张因为疲劳而略显暗沉的脸此刻也变得生动鲜明起来。 小宋竹早就受不了几人乏味的谈话,嚼着松子糖就拉着小五去院子里头玩了。 太阳隐藏在浓密云层中,尽管已经临近中午,镇子里还是阴阴的,偶尔闪现的几抹亮光很快又被云层遮挡,转瞬即逝。 如今敌人在暗我方在明,如何拨开云层找见太阳,成为此次事件的突破口。 ☆、计划 小宋竹早就受不了几人乏味的谈话,嚼着松子糖就拉着小五去院子里头玩了。等他逛完了整个衙门一趟,回来发现几人竟然还在谈话,不满地撅起了嘴。 “要不我们再去兜一圈?”小五拿着松子糖哄道。 “嗯……我想要小十三姐姐陪我玩。”宋竹鼓着腮帮子嚼着松子糖,含糊不清道。 小五仰头,数了数趴在屋顶上待命的同伴。 老是跟跑堂的搞混的小二、煮粥很好吃的小四和吃货小十六。 诶连老大小一都不在吗? 于是以下是他们的眼神交流。 小五:小十三呢? 小二:跟老大约会去了。 小四:约会?!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小十六:可是小少爷要十三姐姐怎么办? 小二&小四&小十六(沉重的目光):拆鸳鸯这种事情就交给你了。 小五:…… “可是大少爷要我负责保护你,”小五转头对宋竹道,“不太好擅离职守。” “没事啦,要是大舅子问起来就说我要你去的么。”宋楠推着小五的背,“去啦去啦!” 小五内心泪流满面。 我承认我一个大老爷们长得可能没有姑娘家那么细腻,可是我还是很英俊的啊? …… 议完事出来看着空旷无人的院子,宋楠不禁皱起了眉头 “小竹子?”宋楠试探着叫了一声。 “树林里头,小二跟着去了。”小四和小十六从屋顶上跳下来道。 “小五呢?”苏锦画疑惑,“不是让他看着小竹子吗?” “小少爷说他想跟小十三玩,”小二道,“小五去找了。” “这孩子……”宋楠无奈地摇摇头。 所以如果小竹子还对漂亮姐姐有兴趣的话,还不算没救? 宋楠有些无力地想到。 说话的当口,小二带着宋竹从树林里回来了,辞别了徐平以后,三人便离开了府衙。 从府衙里出来,时辰已经接近正午,街上的小贩高声叫卖着,馆子里头飘香的饭菜萦绕着整条街道。众人也觉得有些饿了,便回到客栈打算吃了饭再与秦子安他们商量刚刚谈好的事宜。小宋竹刚刚在府衙里头转悠了好几圈,厨房大娘见着这孩子好玩,给了他好些 吃食,这会儿还不饿,便上了楼自己一个人去玩了。 客栈里,苏锦年房门紧闭,估计在捣鼓药物。而大堂里,天华大师与墨白公子正对坐喝茶,只是如果仔细一点看,天华大师自然是那副泰然自安的样子,只是墨白不知为何有些不自在般,背挺得僵直,眼神也四处乱飘,飘到二人身上似乎像看到救星一般眼神一亮。 二人便坐过去,叫来小二点菜。 “你不觉得,小五这一去得有点久?”苏锦画突然道。 “小二。”宋楠命令道,“你去找……” “大少爷!”话没说完,小一从楼上跳下来,落在宋楠身边说了什么。 宋楠一听,脸色凝重起来,说了声失陪便放下筷子,跟着小一上了楼。 “大师你们先吃吧。”苏锦画看着事情似乎还挺严重的,也离席跟去了。 于是席间就剩下大师与墨白面对面吃饭。 我要不要找个理由也走了算了? 墨白埋头一粒一粒地扒拉着饭,根本不敢抬头看天华大师。 突然,碗中多出来一块红烧肉,令人馋涎的颜色,滑嫩的肉质,上头的酱油一滴一滴地落在白花花的米饭上。 “光吃饭有什么好吃的,”大师道,“吃点菜。” “……”墨白拨了拨一粒米饭,略微抬头看了看对面。 “大丈夫吃饭怎么一粒一粒吃,跟姑娘一样!”大师不满地用筷子敲了敲墨白,手中筷子传来的震感差点让墨白握不住筷子。 “哦、哦……好。”墨白愣愣地道。 折腾一番以后,墨白终于稍微不那么别扭了,只不过对面人的气势太盛,还是有些不太自在。 “一会儿吃完饭过来找我。”天华大师撂下一句话,便走了。 “啊……哦、啊不对……是。”墨白的舌头几乎要打结了,才把话说好,然而此时天华大师的身影早就不见了。 “……” 宋楠和苏锦画二人进了房间,只见小五和小四几个暗卫按住了一个粗布衣裳的小混混一般的人物,那人还在不住地挣扎,嘴里念念有词,说着我什么都不知道这类的话。 “怎么回事?”宋楠坐下,给自己和苏锦画各倒了一杯茶。 “大少爷,我刚刚离开想找小十三的时候,路过茶馆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小五顿了顿,有些犹豫道,“ 说大少爷为了赢得比赛给众武林门派下了魔魂散,同时博取大师的好感,还有人说……” 小五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说什么?”宋楠重重放下茶杯,瓷片与木质茶几碰撞的声音回荡在屋子中,吓得那个还在念念有词的小混混停住了嘴。 “说大少爷您派人刺杀墨白公子,好扰乱秩序,趁这时挺身而出,从而获得武林声望与地位,”小五只得接着道,“可是墨白公子没有死成,反而惊扰到了天华大师,这才想要出此下策,博取大师的好感。” 似乎事情连在了一起,先是墨白遇刺,再是武林人下毒,为的就是挑起武林人和宋家的战斗,还牵扯上了武林泰斗。幕后人的这次操作,可真是心机深沉。 宋楠把玩着手中的茶杯,嘴角悄悄勾了起来。 “什么鬼东西!”一旁沉默不言的苏锦画突然厉声道,手中的茶杯捏得死紧,“那这人呢?” “苏姑娘,我看这人行踪鬼鬼祟祟,于是跟着他才发现原来是他在各个茶馆里散布言论。”小五道,“只是这人现在还不承认。” 小混混已经吓得目瞪口呆,嘴巴只是机械式地无声地动着。 “你认不认。”苏锦画起身,站在那个小混混面前。 “不、不……是我干的!”小混混回过神来,死咬着不肯承认。 “认不认。” 宛如问你饭吃不吃的语调下,毫无预兆般地,苏锦画抬手,茶杯飞了出去,热茶泼了那小混混一头一脸不说,瓷片砸在那人的额角上,碎裂开来,殷红的鲜血汩汩地从伤口处流下。 平静的语调下隐藏着令人战栗的情绪,几乎要击溃人的心理防线。 这一般不生气的人,生气起来真的不一般啊。 幸好当年那么逗她玩,她都没怎么生气。 不过……这算是为了我生那么大气? 宋楠摸了摸鼻子,在现在混乱得令人头疼的处境当中,心底竟然还有一丝丝甜蜜,泛得几乎要使人幸福得冒泡。 “我,我我我……不关我事啊,我是受人指使的!”小混混捂着脑袋上的伤口,哭喊着道。 “受谁指使?”苏锦画问道。 “就、就是一个黑衣服的男的,戴着口罩,不过好像长得有点寒碜,脸有点塌……”小混混打着颤说道,但是话还没说完,小混混突然两眼上翻,口吐白沫,倒地抽 搐了一会儿,便没了声息。 “怎么回事!?”宋楠上前探了探那人的鼻息,“死了?” 好好的一条线索就这么断了,众人的脸色都有点凝重,但是由于是中毒暴毙,尸体便先交给了苏锦年,好让她看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与徐平商量的计划,众人也一致通过,按照现在的情形片刻不容缓,便即刻实施。 桥洞底下窝着瑟瑟发抖的乞丐身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块棉毯,路边捡客人吃剩食物的乞丐眼前突然多出了白白香香还热乎乎的大馒头,沿街卖艺为生的乞丐面前的破铁腕中突然多出了一锭银子。 镇子里的乞丐聚集在一起,相互交流着自己遇到的好事儿,同时猜测着那个不留姓名的大好人到底是谁。 “咱们镇子上以前没出现过这么好的事儿吗?” “没有吧,诶你是谁啊?新面孔看着眼生的很。” “我是二狗,隔壁镇子流浪过来的。”那个自称是二狗的介绍道。 “原来是新来的。”乞丐们纷纷自我介绍道。 “那要我说,咱们镇子是不是来了个什么慈菩萨一般的人?”二狗看着手里沉甸甸的银子道。 “诶,对了,最近镇子上不是有个什么比武招亲?来了很多江湖人吧?”一个乞丐道。 “诶哟,江湖人打打杀杀,能有什么好的。”另一个乞丐道,“不是敲坏桌子就是踢断凳子。” “说起来,来的不仅仅是江湖人吧?”二狗摸着脑袋想道,“我刚来这里,想把这边都摸遍,就绕了好几圈,看着那边的客栈里住了宋家堡的大少爷。” “宋家堡?”乞丐们突然沸腾起来。 “之前不是在咱们镇子开了间药铺分店,后来关了的那个?” “诶,对对对,那个铺子可好了,之前我跌伤了那个掌柜还免费送我药呢!” “对啊,我发烧的时候,掌柜还给我煮了碗粥呢。” “可惜了,怎么关掉了。” “不知道啊……啧啧啧……” “不过那个大少爷一定是好人,我们现在的拿到的十有八九是他给的。” “没错!” “是啊!” “我们都受了人家的惠了,一定要把这好事传开来,让大家都知道!” 应和声此起彼伏,小乞丐们都激动得不得了,约定好以后便 四散开去,那个二狗跑得尤其快,一溜烟闪身进了一个小胡同里,就找不见了。 “辛苦你了,小四。”宋楠拍拍小四的肩。 “这都多亏了大少爷您啊。”小四笑道,摸了摸脸上涂得伪装,“没想到之前那个掌柜竟然当得那么好。” “小一也已经把镇子里的小混混打点好了,”宋楠喝了口茶,面带笑容地调侃道,“二狗你先下去歇歇,把这身破烂换了。” “是。”小四领命,苦着脸下去了。 “计划进行地挺顺利啊。”苏锦画合上窗道。 “嗯,小苏苏啊,”宋楠腆着脸凑上来,“你刚刚发火啦?” “……” “是不是因为我啊?” “……不是。”苏锦画把宋楠的大脑袋推开,转身去包袱里找了什么。 “小苏苏啊,你怎么就是口是心非呢?”宋楠像块狗皮膏药一样,又贴了上去。 “让开,你挡着我了。”苏锦画万分无奈地把这块大膏药推开。 “找什么哪?定情信物?”宋楠笑眯眯地又粘了回去。 “不是……”苏锦画白了他一眼,“我一个小门小户的,哪来那种东西。” “小苏苏~~”宋楠凑得更近,想要伸手去搂住她的衣裳。 “这个。” 手里握着的不是纤细的腰肢,苏锦画塞过来几块凉凉的东西,搁在手心还有点硌手。 宋楠摊开手掌,对着手心里的几块碎银子发愣。 “那个被我砸了,赔你的。”苏锦画趁着宋楠发愣的当口,把他拎到一边去,动作迅速地离开了房间,还贴心地合上了门,留下宋楠对着手里的银子大眼瞪小眼。 作者有话要说:出场三分钟领便当的小混混:我死得好惨哪好惨哪qaq,绝对不是普通的灭口好么 ☆、诱饵 很快,速水镇大街小巷流传了各种各样的传言,但是唯有一个共同点——他们无一例外地都在赞扬宋大少爷,夸得天上有地上无,顺带连苏锦画他们几个也沾了光,之前那些负面的传言一下子就消失殆尽。 关键还是钱到位了啊。 这时,知县徐平看准时机站出来,就比武招亲上发生的中毒事件向乡亲们解释。 关于魔魂散和苦莲流出的事情,徐平表示宋家堡愿意承担责任,解药已经在研制中,同时对大家造成的伤害表示歉意。此时宋楠又发挥土豪本性,挥手给镇子上每一户人家以及受到伤害的武林门派发放银子,一次三两银子,由府衙代为发放。 这消息一出,老百姓们感恩戴德不说,就连本来憋着口气的武林人这时也没话说了,有钱拿还有解药等着,也没什么好抱怨了。 由于宋家堡在隔壁镇上建有钱庄,所以调度过来不过小半日,不一会儿府衙门口被堵得水泄不通,还是徐平下令限制人数以后才有所好转。 “得,这回倒好,你把这乱七八糟的摊子都扔给了徐知县,自己倒落了个清闲。”秦子安看着面前优哉游哉的宋楠,足以想象徐平那边焦头烂额的惨状。 “这计划还是他先出的,我只是在其中稍微推波助澜,搞了点声势出来。”宋楠翘着二郎腿喝着茶,好不清闲,“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你们确定凶手今晚一定会来?”苏锦年闷闷的声音从床帘里头透出来。 “会会会,到时候一定叫你,”苏锦画替姐姐再拢了拢床帘,轻声哄道,“赶紧睡吧。” “好亮……”苏锦年不满地小声嘟囔道,“而且好冷啊……” “算了,小苏苏,”宋楠起身,“我们去隔壁看看大师和墨白他们,墨白这小子最近一直都不太对劲。” “那我姐……”苏锦画犹豫道。 “我来照顾吧,你们去好了。”秦子安道。 “诶……那个不用了啊……”这回轮到苏锦年有点不好意思了,支支吾吾的当口,苏锦画很不放心地哄了姐姐几句,就跟着宋楠一起走了。 “……”苏锦年抱着被,内心受到了创伤。 “睡吧。”秦子安灭了蜡烛,搬了把椅子靠在苏锦年床头。 “嫁出去的妹妹泼出去的水啊!”苏锦年无奈地仰头叹气,把手脚缩进被窝里,悉悉索索一阵之后,房间转归于沉静。 “秦子安?”苏锦年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睡、觉。” “你说,”苏锦年丝毫不在意秦子安语气里的强硬,“万一凶手跑到我们这个房间里来怎么办?” “……” “毕竟两个房间都是暗的嘛……” “……” “好吧我不乌鸦嘴了,睡觉睡觉,弄个解药累死了都。” 秦子安默默掏出了他的大刀,无声地擦了起来。 同时,另一个房间里—— “计划进行得不错。”大师面带微笑赞扬道。 “过奖过奖,”苏锦画拱手道,“还是得到大师您的信任比较重要。” “要不是您相信我们的话,这会儿估计还得折腾好久。”宋楠补充道。 “其实,我也就相信小安识人的能力,”大师喝了口茶,“再加上小年这边也算沾亲带故的,不过你们的做派也不像暗地里做那种事情的,只怕……” 大师顿了一顿,“家贼难防。” 尽管声音不大,但是掷地有声的话让宋楠心头一紧,突然想起前些日子修书给二弟此刻快马加鞭也该回信了,此刻竟然还未收到,怕是出了点什么岔子。 “诶对了……”一旁的墨白突然发声,“你那个好外甥呢?” “被小四和小五带出去玩了,今晚太乱让他去府衙里头睡了,”宋楠挑眉道,“怎么,想他?” “不不不不!”墨白忙摆手,反应可大,“最好别回来了,看到头疼。” “最近墨白在我的帮助下也算想起不少之前的东西了,那干脆这样吧,墨白,”大师吩咐道,“过阵子我要带小年去疗伤,你也会点医术,跟他们一起走,到时候有点什么能帮衬着。” “……是。”墨白苦着一张脸。 没办法,师命难为,再加上自己现在这个处境…… 最好能快点解决掉这个什劳子魔教,赶紧拿着玉牌开宝藏,赶紧回家,劳资的泡面都买好了等着看番的时候吃! 不过那个小破孩还真是太伤脑筋了。 这个有毒的世界!! 不过还没等墨白皱着脸再次问候过作者家里祖宗八代,隔壁屋子突然传出一阵打斗的声音。 光想着让苏锦年睡个安稳觉了,忘记两间屋子都是暗的,那贼人跑到哪一间都是有 可能的。 不过,秦子安在那个屋子里,横竖出不了大事,只是好不容易设下的埋伏没用上就让人有点心塞了。 宋楠和苏锦画这么想着,还是第一时间赶去了隔壁屋子,同时隔壁屋子里还聚集了本来埋伏在另一间屋子里的影卫们。 原来,众人在本有的三间屋子中把一间用作埋伏点,在桌上随意放置了一些假罐子当作解药,床上埋伏着影卫小六,扮作配药配累了就此歇下的苏锦年。 一干暗卫影卫当中,本就女性不多,特别是像苏锦年一样瘦弱的更少,只有看上去很能藏肉的小六代替,虽然小六说起话来不带停顿让人有点无奈,但是执行力和实力在一干影卫中算得上佼佼者。 只不过这次没用上就是了。 秦子安的影卫们押着那个前来的黑衣人,那黑衣人倒是挺有胆量,此刻也不多话,就那么安安静静地跪着,任人宰割的样子。 “你是谁?”小六审问,“为什么要来这里偷解药?” 秦子安器重小六的一部分原因是,虽然很多时候她讲话令人非常无奈,但是在关键场合还是能收得住的,特别是审问犯人的时候,该停顿还是停顿的。 只不过小六表示,审问的时候那是没办法,必须得停顿,不过审问久了会因为强制性停顿憋得特别难受,必须得顺一段绕口令才能缓解。 “哼。”那人不屑道。 “还挺有胆量?”宋楠不怒反笑。 “你们先审着,我带小年去隔壁屋睡。”秦子安说着向几个影卫打了手势,抱起睡得迷迷糊糊的苏锦年往隔壁屋子去了。 “这么大动静,你姐怎么还在睡?”宋楠小声跟苏锦画嘀咕道。 “她一直都这样,一般累着了要么死撑着不睡,一睡就是雷打不动。”苏锦画表示很无奈。 那边的审问还在继续,只是那个黑衣人还挺难缠,无论是威逼还是利诱,问他什么都不回答。 “大少爷,要不还是上家伙吧?”一旁待命的小二道。 眼前这人嘴硬的很,而且又不像之前孟瑶那么蠢,激将一下什么都出来了,宋楠也觉得有点头大。 “那拖到府衙那边吧,”宋楠决定道,“跟徐知县那头通过气儿了,这种时候上私刑总归不太好。” “是。”说着小二和小一就要把那人拖走。 “等等。”苏锦画突然出声制 止了,“这人身上好像有股味。” “味儿?骚味?”宋楠有点摸不着头脑。 苏锦画白了宋楠一眼,从怀中掏出一个木质的小匣子,她轻轻把盖子揭开,只见里头是一条肥嘟嘟软乎乎的虫子,黑底,上头有黄色斑点,此刻正在兴奋的蠕动着,头部挺起,向西南方向指着。 “什么味儿我也不知道,不过这条蛊虫知道,”苏锦画拿着那盒蛊虫向黑衣人走近,那虫略微扭了扭头部,更加肯定地指向了一个方向,“我姐叫这只蛊虫黄斑斑,能够敏锐地感觉出某个人身上的特殊味道,并且指路的蛊虫。” “那不是很有用?”墨白看着蛊虫赞叹道。 黄斑斑的身子更加挺拔了,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似乎在夸耀自己完美的能力。 “西南方向?”天华大师若有所思道,“我记得镇子西南那边有个甘亭花田,之前路过的时候花田附近似乎有个武林门派不知为何停留在那。” “我们现在去看看,小一小二你们和秦子安留下的影卫留在这里好好看着这人,小三去府衙通知一下徐大人,剩下的暗卫跟我走,”宋楠向苏锦画道,“让这条……啥斑的带路吧。” “黄斑斑。”苏锦画无奈地补充道,“你记不住他名字他要不高兴的。” “我也去。”墨白一反常态,自告奋勇地跟上。 我真的一点都不想留在大师的眼皮子底下。 虽然大师也没对我怎么样,但是就是很难受,被看得透透的这种感觉真不舒服。 在蛊虫黄斑斑的带领下,宋楠一行人很快找到了目的地,几人躲在一块大石后头,谨慎地打量周围的环境,而暗卫们在后头不远不近的地方缀着。正如大师所说,甘亭花田旁边有几处临时搭建的茅屋,其中还传来悉悉索索的人声,有一间还亮着烛火,在黑色的夜幕下格外清晰。 “谁去看看?”宋楠轻声问道。 “哼哼,这种时候就轮到我出场了,”墨白插着腰得意道,“看我……” 然而墨白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宋楠和苏锦画一人一脚踹出去了。 就连大师说墨白已经恢复了不少,那就是真的不少了,而且按照大师的内力和走路的步伐来看,他们使用的内力应该是偏向轻盈无声的,这种轻功用来夜探,偷听别人讲话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被两脚踹出去的墨白内心是崩溃的,好不容易辛辛苦苦恢复了不 少,连装个逼都不让,这日子还有没有办法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全场最佳:黄斑斑 ☆、收尾 虽然墨白看上去不太靠谱,但是在大事上头还是分得清轻重。他悄无声息地转悠了一圈回来,在暗搓搓的环境当中差点把自己人吓了一跳。 “你丫属鬼的啊,一点动静都没有,”宋楠按着刚刚差点出鞘的剑,“怎么样?” “切,还不是你们要我去看的,”墨白翻了他一个白眼,“就这几间茅屋了,亮着的那间好像是头头在的地方,内力明显比其他屋子的要高。” “那我们现在行动,还是再等几天引大鱼?”苏锦画问道。 “我们的鱼饵估计够不了引大鱼的份,”宋楠思考道,“看他们建的茅草屋,随时都能不见,还是先抓着。” 众人也觉得有理,于是宋楠挥手示意,让后头跟着的暗卫悄悄从外围包围了几间茅草屋,苏锦年和宋楠上前冲进那间亮着的屋子,墨白在外头守着。 屋中的人显然没有想到此次的突袭,一下子被抓了个正着,徐知县在此时也恰好赶到,带领着衙役帮着外头的暗卫们一起抓住了剩下的人,押回府衙审问。 解药在完成的第一时刻已经送给地牢中的中毒者服用,此刻大部分中毒者已经恢复了神志,无甚大碍,有一两个中毒实在太深的也已经稳定下了情绪,不会再发作伤人。 抓回来的人倒是很老实,一五一十地都讲了。原来他们是之前由于下毒未遂而被逐出比武招亲资格的红杉派,但这显然是一个幌子,被逐出之后,他们在乡间临时盖了几所茅草屋。 同时他们打劫了宋家堡进的大量苦莲,并且以此为原料配成了魔魂散,趁着混乱之际给江湖人下毒,料定众人一定会在比武招亲那天由于过分激动而毒发。 而那时的流言也是他们花钱收买了小混混,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抹黑宋楠,只可惜宋家财大气粗,出手阔绰的很,一下子就控制了镇子上的流言,后来看事情败露才杀了那个小混混。 至于墨白遇刺一案,那红杉派也承认了罪过,跟之前众人猜测的一样,为了挑起宋家与天华大师的矛盾,同时也方便传言抹黑宋楠,于是找了一等一的刺客刺杀墨白公子,没想到这一刺杀,非但墨白没有死,醒过来的墨白还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一定认为宋楠他们是好人,再加上天华大师与秦子安的一层关系,这计谋便又没了用武之地。 红杉派像倒豆子一般叽里呱啦把罪责全部揽到了自己身上,在场众人不管问些什么,他们都应答如流,弄得众人无话可说。徐平本来打 算关两天循循善诱,再问出点什么,然而第二天早上起来一看,红杉派众人通通暴毙而亡,无一活口。 “又死了!?”睡了个好觉起来的苏锦年一头雾水。 “简单说一下,”苏锦画向她解释道,“在你睡觉的时候,我们先是抓到了来偷解药的,然后又找到了红杉派,审问他们以后,就是今天早上起来他们死了。” “你睡一觉就错过了全世界。”墨白沉痛地补充道。 “那那那……你们干嘛不叫我起来?”苏锦年有点着急。 “你觉得,按照你那个睡觉的方式,除了你自己,谁能叫得醒你?”秦子安挑眉道。 “昨晚还不如睡觉,审问了半天可以用一句话概括,”宋楠打了个哈欠,“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干的,你们一个也不要跟我抢。” “……” “要我说,下毒和放流言应该是他们干的,”苏锦画分析道,“但是劫了宋家堡的进货以及刺杀墨白肯定不是他们做的。” “一看他们就是魔教的下属单位,”墨白同意道。 “那说辞就像提前准备好的一样,”宋楠道,“可能是有什么把柄在魔教的手里。” “说起来,大师和小竹子呢?”苏锦年突然道,“怎么都不见人影。” “小竹子我让小四小五带他去外头听戏去了。”宋楠答道。 “师父说他要去找真正刺杀我的那人了,”墨白道,“今早已经走了,还说年后会去秦子安的云亭宫接苏锦年。” “大师已经走了?都不打一个招呼?”苏锦画惊讶道。 “毕竟是大师,来去随性得很。”秦子安表示这样很正常。 “啊对了,之前你们要我检查那个小混混暴毙的病因,”苏锦年一拍大腿,“他中的毒叫快慢散。” “快慢散?”众人摸不着头脑。 “对,这是一种很少见的□□,如果剂量控制得好,下毒者能掌控被害者的毒发身亡时间,与普通的慢性□□一样。”苏锦年接着道,“然而若是一下子在某个时刻对受害者灌注大剂量的快慢散,那人便会当即身亡。” “所以说……可以当做烈性药也可以当做慢性药使用。”秦子安总结道。 “而且两种情况下死者的状况是一样的,无法辨别。”苏锦年点头。 “如果按照红杉派说的,是他们控制小混混,那 么应该就是用的慢性药,算时间散布好流言以后就把他灭口。”苏锦画思考道。 “但是也有可能是我们抓了他以后,对方看到他要说出什么机密以后情急之下才杀了他。”宋楠顺下去说道,“而且看当时他描述那人的样貌状况,没描述完就突然暴毙……” “很有可能是后者。”秦子安皱眉道。 “师父还说过家贼难防这种话,”墨白提醒道,“可能是师父他知道了什么,但是自己也不太能下结论。” “宋家堡肯定是出了点事,”宋楠思索,“我给二弟的信到现在都没有回音。” “会不会是故意不给回信,把你引过去?”苏锦画有点担心。 “就算那是套,我也得回去,”宋楠肯定道,“我二弟,还有我娘我爹……” “很抱歉,我不能同行了,”秦子安略带歉意,“我必须回一趟云亭宫,今早刚刚收到信,有人突然袭击,好像我妹妹还受了伤。” “怎么一下子这么乱?”墨白不满地皱眉。 “小年,你也跟我一起回去,”秦子安对苏锦年道,“你的身体不能再跟宋楠他们瞎折腾,之后大师还要接你去治病。” “不行啊,”苏锦年几乎要惊得跳起来,“要是我不在,他们谁中个毒怎么办,而且,而且……我不放心花花啊……” 苏锦年咬着嘴唇,声音越来越小。 她也知道按照自己这不会功夫还老生病的身体,肯定会拖累他们,可是这么多年在一起,突然要和妹妹分开,心里难受地几乎要皱起来。 苏锦画也明白这些道理,虽然秦子安这些天细致的照顾让她略微放了心,可是不在身边看着这跳脱不靠谱的姐姐,总还是难受的。 难受归难受,现在苏锦年的确是需要静养,这是毋庸置疑的。接下去是什么情形苏锦画自己也没底,但总归不会是什么好事。 “姐,墨白也会医术,他跟着应当出不了大问题,”苏锦画安慰道,“你去好好把身体养好,到时候再来帮忙也不迟。” “……”苏锦年咬咬嘴唇,没有说话。 “要不,小苏苏你跟你姐一起走好了,”宋楠开口道,“这也算是我的家事了。” “不行!”在场众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拒绝了。 “现在情况诡异得很,你一个人肯定不行。”秦子安解释道。 “我……” “而且现在很有可能有内鬼,你一个人再带小竹子一个小孩儿,怎么能周全。”苏锦画同意。 “不是还有暗卫么……” “况且花花不算你家人啊!”苏锦年的关注点显然不跟大家在一个平面,“拿家事这种话敷衍的话,你就给我离花花远一点。”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男主和女主绝对不能分开!”墨白语气强硬。 “啊?” 显然,墨白的关注点跟大家不在一个次元。 “否则你想,你们俩要是异地恋了,那不就有小三的可乘之机了?”墨白有条有理地分析道,“本来这个情况就已经很有毒了,再来一个小三,那还搞得好?我们要he不要be对不对?” ?? “诶?公子你叫我?”暗卫小三从窗外翻进来,“我哪里添乱了?” “我说的是小三,不是你!” “我就是小三啊……”小三一头雾水。 “……” 这个时候墨白有点感激,秦子安没有把他们云亭宫的暗卫通通带出来,否则这会儿估计又得多一个小三。 忽视墨白奇怪的言论以及跟小三说没你什么事之后,众人也算大致定下了前进的方向。苏锦年跟着秦子安恋恋不舍地收拾包袱,先行离开,而剩余的宋楠、苏锦画、墨白以及小宋竹帮助徐平处理完后续事件以后,缓一缓再离开。 由于墨白一直躲着小宋竹,而宋楠事务缠身,半天见不着影子,带宋竹的任务就落在了苏锦画身上。其实苏锦画也有想过帮忙宋楠,可是被宋楠以回去带孩子的理由一口拒绝了。 现在尽管还没成亲,这话说得怎么…… 苏锦画想起了宋楠那个暧昧的笑容,面上不禁一红。 “大舅妈……”宋竹扯扯苏锦画的衣袖,“那个是什么?” 这孩子已经叫得很顺口了,苏锦画已经懒得去纠正,反正纠正了也不会改。 街边的小铺子上摆的琳琅满目的小玩意,说不上多么漂亮精致,但是胜在有趣,看着小孩子好奇的眼神,苏锦画摸了摸他的脑袋,耐心地给他一一解释。 “那我要这个发簪。”小宋竹拿起一根木质的簪子,用脆生生的童音向里头的老板喊道。 “好嘞,小公子,”老板眉开眼笑,“五个铜板。” 旁边闪出来一个暗卫将五个铜板交到老板手里,又很快闪走,弄得老板看着手里的铜板一愣一愣的。 “这是姑娘用的发簪,”苏锦画好笑道,“你怎么送给墨白啊?” “谁说送给他了,他都不睬我,”小宋竹嘟着嘴不满道,“这是送给你的。” 说着,小宋竹就不由分说地拉过苏锦画的手,将簪子塞过去。簪子摸上去油润光滑,尾部上头雕刻着羽毛的样式,在太阳底下泛着木质的光泽。宋竹笑嘻嘻的,眼神中闪烁着晶亮的光彩,带着一分希望。 “之前……”苏锦画拿着簪子若有所思,“也有个人送我这样木头的东西,不过是一条手链。” “那你好像没有带?”宋竹看向苏锦画空空的手腕。 “嗯,没带。”苏锦画淡淡答道。 苏锦画没有说下去,没有告诉小竹子,那根本不是条链子,而是能要人命的□□。 作者有话要说:全包全揽的红杉派你们撑不撑啊? 作为坐观全局的作者,我只能说又有口怕的内鬼等着你们咯? 这次会的比较智慧,比上次那个猪队友段位高了很多。 ☆、鬼宅 今日的天气格外晴朗,头顶暖融融的太阳似乎是要融化这些日子来的阴霾,毫无保留地直射下来,连皇城墙头冷冰冰的瓷瓦都泛出一股暖意。 京城齐安一向十分热闹,更别提临近新年的时候,处处张灯结彩,路边的小贩高声叫卖,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到处是出来采购年货的人们,各个脸上喜气洋洋,合着暖色的阳光更鲜明媚。 宋家堡就在齐安城内,距离皇宫不过小半日脚程。天子脚下的府邸要求总归是多的,样式不能怎么怎么样啦,颜色不能怎么怎么样啦,不能建得太奢华,招人嫉妒,更不能建得太平庸,招人嫌弃。 从外观上,宋家堡用的石料谈不上多名贵,但是胜在结实牢固,同时古朴的深色与齐安城的背景色融为一体,显得低调而内敛。尽管占地不大,但构思精巧,布局合理,院落开阔,颇为大气明朗,时而出现的假山流水虽不及南方的精致可人,其中带有的豪放之感与院落的整体融合,巧妙地装点了府邸的角角落落。 所以光从宋家堡的格局来看,就足以能看出宋老爷子的精明和聪慧,能在那样一个兵荒马乱的年代挺身而出,慧眼识英,并且足够决断,绝非常人。 马车行了一个月,沿途当然少不了不死心的刺客冲着玉牌而来,减慢了马车的行程,再加上墨白晕车吐得死去活来,这会儿唯一会点医术的刚好又是他自己,只能半死不活地一边吐一边给自己抓药,要多惨有多惨。所以任凭宋楠如何归心似箭,也只好在马车上急得抓耳挠腮。 马车吱吱呀呀地停在宋家堡的牌匾门口,还没等停稳,宋竹已经按耐不住孩子心性,一下子跳了下去,早已等候多时的管家急急忙忙地想上前扶一把,小宋竹刺溜一钻就跑进府衙里头没影了,一看就是来了不少次很熟捻的样子。 “别管他了,”宋楠跳下马车,伸手将苏锦画搀扶下来,“陈伯,麻烦给小苏苏和墨白安排一下住处。” “是,两位请跟我来。”管家陈伯立马应下。 “等、等……”墨白扒拉着马车门,露出半个身子,脸色苍白地大口喘气,“宋楠啊,你丫咋就知道扶你妹子,劳资都快挂了你都不知道扶一把……” “一个大老爷们晕车晕成这样还好意思说。”宋楠嫌弃地看他一眼。 “谁他妈知道你们这边马车颠得跟小马达一样!”墨白愤愤地锤了锤马车门,只是软绵绵的没什么影响力就是了。 苏锦画叹了口气,看着墨 白那副惨样,倒是过去扶了他一把,弄得墨白有些受宠若惊,说个谢谢舌头都开始打结。 而且不用抬头都知道现在宋楠脸上是个什么表情。 绝逼是今晚放学别走我们去小树林谈谈的古代版。 苍天啊,你这个剧情有毒啊啊啊!! 墨白在内心咆哮道,围着马车绕了一圈避开宋楠跑到了管家的另一边。抬眼便看到管家和蔼的眼神里明明白白地写四个大字—— 妈的智障。 安排好住宿以后,管家带着苏锦画和墨白去前厅见了宋家堡的长辈。二人到的时候,宋楠已经在前厅里头跟长辈们聊了起来。 宋家堡里头最有资历的便是宋楠的爷爷宋至,奶奶已经作古,而宋老爷子也年事已高早已闭门谢客,此时并不在前厅。宋家第二代里,嫡长子宋铭,也就是宋楠的爹,以及几个已经嫁出去的女儿,也就是宋楠的姑姑。第三代里头,宋楠是嫡子,比他小两年的二弟宋林在宋楠外出时一直代理他帮助宋铭料理家事,除此之外,由于宋楠生得比较晚,上头还有一个嫡出和两个庶出的姐姐,其中唯一一个嫡出的亲姐姐宋茵比他大八岁,未出嫁前与宋楠关系尤为亲密,其中宋竹便是宋茵的宝贝儿子。 此刻坐在席上的有宋铭以及其妻林氏,妾杨氏与夏氏,回来省亲的宋茵以及蹭着娘不放的小宋竹。 宋铭已经快到知天命的年岁,林氏也已过了四十,看上去有些病弱,虽然保养得当,但还是挡不住时光的流逝,只是骨子里头那份书卷气以及举手投足间的得当使得她气质颇佳。 相比起来,杨氏看起来虽然年轻上那么三四岁,但是气质略欠,不过面上温和有礼待人真诚也不似造作,给人感觉还是很舒服的。 而夏氏应是其中最年轻的,只是脸上浓妆艳抹,穿金戴银,一副张扬跋扈之感,虽然脸上还是保持着友好的笑容,可不知是不是那粉涂得太厚,总感觉扑扑地往下掉,怎么也友好不起来。 最后便是宋茵,明眸皓齿,体态轻盈,只是那眉目间凌厉的气势不禁使人一颤,怪不得每当宋楠提起她的时候脸上总是无奈和后怕的神情,想来必定是幼时吃了不少苦头。 宋家对庶出和嫡出没有过多的偏见,对于门第也无太多想法,苏锦画虽然只是小门小户,但是举手投足之间的礼貌和教养也使宋楠的爹娘并无嫌恶。那头的墨白俊美非凡,更是使众人赞不绝口。 对于这种言论,宋 楠抬眼看了看那边端得一本正经的墨白,只想在心底默默地吐口水。 他平时那个疯样,满口的胡言乱语,都被这一副好皮囊给蒙蔽了。 此次宋楠回来是担心家里,尤其是二弟宋林出了什么岔子,泄露了进出货不说,连信也不回。 “说起来最近我还看到小林了,”林氏回想道,“好像就是前天,我在院子里散心的时候,在后门那边看到他可能是在商量进货的事宜。” “最近要过年了,小林忙着进宫献礼,又有好多账册要清点,”宋铭道,“可能是太忙了才懈怠了,没给你回信。” “你也是的,也不知道回来给你弟弟分担点事情,”宋茵责怪道,“看在你还给我带来一个弟妹的份上,这回先饶了你。” 宋楠干笑着抽抽嘴角。 谁知道那破档子比武招亲出了那么多幺蛾子,到最后也没能把真正的凶手揪出来,还留下一大堆烂摊子。 “小林应该是在东厢那头,你赶紧去看看罢。”宋铭挥手道。 于是三人便离开前厅,往东厢走去,还带着一个呆不住的拖油瓶。一路上,宋楠边走边向众人讲述宋家堡的布局,小宋竹一反常态,没有蹦蹦跳跳地碰这碰那,倒是很守规矩地乖乖跟着。苏锦画还是有点不放心,于是便牵着宋竹的小手,这不牵不要紧,一牵发现这孩子的手心全都是汗。 “小竹子,你不舒服?”苏锦画蹲下来问道,看着宋竹耷拉着眼皮有点无精打采的样子,便伸手试了试他额前的温度。 “嗯……有一点儿。”小宋竹躲开了苏锦画的手。 “那我送你回去?”苏锦画担心地拢了拢他的衣领。 “不要紧啊,”小宋竹躲闪着,“我刚刚跑快了呛了冷风,一会儿就好了。” “男孩子么,稍微有点不舒服怎么了,”宋楠过来拍了拍宋竹的脑袋,“一会儿回去煮一碗姜汤,到被窝里捂一捂就好了。” “小孩子发烧会烧傻的!”墨白凑了过来,“还是现在把他送回去好了。” “诶呀真不用,我自己有数的!”小宋竹不满地嘟囔道,“我已经不小了,走啦走啦!” 宋楠也觉得这外甥应该没什么大毛病,看着他这么坚持,也没让暗卫把他送回去。这么一折腾以后,四人很快就到了宋林所在的东厢。 说是说东厢,其实是一个独立的小院子。院里头有几间小屋子, 其中正中间最大的一间盖有两层,卧房和大书房在上面一层,下面一层中间的厅堂用来会客,右手边边有客房供客人休息,左手边边是宋林办事的地方,一般总能在这里找到他。 这个时候正是冬天,万物凋零,院落里头稀稀拉拉的树叶散落一地,上头积了一层灰,这种萧索的感觉让宋楠不禁心头一凛。 宋林生性内敛低调,下人用得很少,但是工作一丝不苟,平时一旦忙起来能好几天不合眼,有的时候下人因为过年或者其他什么理由请假回家,院子便会没人打扫,成了现在这种乱糟糟的景象,宋楠也不是第一次看到。宋林还偏生不喜欢别人来打扰,不管是家里头谁想送几个奴仆过来帮忙打扫一下都被他婉言谢绝了,他的院子就像与世隔绝般偏安一隅,也只有宋楠那么厚脸皮的才会三番五次顶着对方冷冰冰地面孔来看看。 现在想想,可能对付苏锦画那套死缠烂打的模式,是从小对付自家二弟练成的。 不过现在这萧索的院子却令宋楠感到不同寻常。 □□静了。 安静地像死人一般。 “啧,黄斑斑有反应了。”苏锦画皱着眉拿出那个匣子,只见里头的黄斑斑像闻到了什么一般用力的撞着匣子。 “怎么感觉……这院子……”墨白吞了吞口水,“那个,我不进去了,我在门口等你们啊!” 宋楠伸手抓了要临阵逃跑的墨白,“你要是想死得快一点就一个人走好了。” 这一片因为宋林本身不喜人打扰的缘故,基本上没什么人会来,虽然在场众人各个都不弱,但是也最好不要单独行动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连小竹子都不怕,你怕什么?”苏锦画蹲下身来,看着他苍白的脸色鼓励道,“对不对,小竹子?” “嗯。”宋竹坚定地点了点头。 “但、但是这一看肯定有鬼啊,”墨白犹豫道,“要是我们都进去被困住了怎么办?至少得有人报信去吧,把这边的情况传出去。” “那这样吧,”宋楠想了想,“小一跟我们进去,小七小八脚程快,墨白你跟他们一起,挑大路走回去报信,注意安全,剩下的小二带着守在外面,以防万一。” 暗卫们一般都是分成两路,轮换着休息,这回当值的是从小一到小八那一路。暗卫们领了命,各自办事去了。 “啊?我不用进去了?”墨白一下子有点懵。 “去啊,赶紧的!”宋楠一脚踹上去,“这回不用你进去了还不满足?磨叽什么!” “那我还是进去吧,感觉鬼宅更有挑战性。”墨白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 宋楠翻了个白眼,对小七小八打了个手势,墨白就被华丽丽地架走了,还附赠一大堆咿咿呀呀的怪叫声,弄得眼前这诡异的院子不怎么诡异了。 三人加上小一一起踏入这奇怪的宅子,宋楠首当其冲地往左手边的房间去了,然而里头并没有人,桌上的毛笔搁置在笔架上,书卷和账册散开,砚台里的墨水已经干涸裂开,桌上也积了一层薄灰。桌面上正中间放着宋楠寄来的信,似乎主人正在读这封信。 “奇怪,二弟应该会很快回来的,”宋楠看着那本散开的账册,“这本账还没有清完。” “可是他似乎很久都没有来这里,”苏锦画接着道,“而且黄斑斑更加兴奋了,似乎楼上有什么……怎么感觉……” “血!” 小一被留在了一楼,剩下三人冲上了二楼。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迹味儿,不仔细感觉闻不出来,越往上走这个味道越重,直到推开书房门的一刹那,那个味道达到了顶峰,虽然已经谈不上多么浓烈,但是眼前的景象却触目惊心。 屋子内似乎发生过打斗的痕迹,有两排书架被撞倒了,书籍纸页散落一地,宋林半靠在倒地的书架上,脸上满满的都是惊讶的神情,视线下移,便能看见胸口被一剑刺穿,狰狞的大窟窿上流出的血液已经干涸,地上滴滴答答的血迹散落在苍白的纸卷上,显得那么刺眼。而他惯用的长剑斜插在地上,残留的血迹斑驳。 “小一,封锁现场。”宋楠平静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屋子里,似乎下一刻便能掀起惊涛骇浪一般的沉寂。 “等等,”苏锦画制止道,“黄斑斑闻到的不止是血味儿。” 说着苏锦画就跟着黄斑斑的指引,停在了一面墙前头。 “这墙……怎么了?”宋竹小心翼翼地挪了过来。 “这不是墙。”宋楠皱着眉头,按了按那面墙,“好像是墙上贴了层白色的东西。” “什么味道!”小宋竹突然大声喊道。 空气中不太浓重的血腥味依然弥漫着,只是若是仔细闻一下能感觉到一股不太寻常的味道。 这时,突然门不知被什么人重重关上。 刹那间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宋楠和苏锦画反应很快,在宋竹喊出声的第一时间便警觉地往后退了几步,只是眼前的热浪还是一下子冲得他们几乎睁不开眼。 “墙着火了!”苏锦画惊讶地看着眼前燃烧着的墙面,但是很快她便发现,着火的不单单只是一面墙,这个房间内所有的墙,门,窗包括天花板,通通像柴火一样燃烧起来,很快,火势便蔓延开来,触碰到地上散落的纸张,显得更加猖狂而猛烈。 刚刚进来的门已经被烧得不成样子,显然无法通过它逃生,而房间里唯一的一扇窗也几乎快要被火舌吞没。热浪一阵阵袭来,几乎使人窒息,皮肤上滚烫的触感使人灼得生疼,喉咙被堵住了一般根本无法呼喊。 苏锦画几乎快要站不住,但是她还是死死地捏着小宋竹的手。 满眼所见之处,都是红色的,火红火红的,刺得人眼睛疼。从来没有比此刻更讨厌红色,更害怕红色。 苏锦画有点恍惚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猜那门是谁关的?此人前面已经出现过了哟呵 ☆、逃离火场 跳动的火焰,漫天的火海,倒塌的书架,燃烧的纸张还有浓重的灰尘,张牙舞抓地蔓延开去,一点一点地缩小着众人所能落脚的地方。 窗口是唯一能逃生的地方,然而此刻木质的窗沿也已经燃烧起来,激烈的火焰疯狂地跳动着,吞噬着,而留下的缺口正在一点点缩小。 两人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行动,运起功,用仅剩的一点力量将小宋竹拍向那个窗口的缺缝。小宋竹通过窗口的缝隙离开之后,窜动的火焰突然一跃而起,将最后的逃生口也吞噬了。 要……死在这里了? 能够隐隐约约听见外头的暗卫呼喊的声音,还似乎有水泼在火焰上产生的刺啦声响,可是喉咙已经被完完全全地堵住了,一呼一吸之间全是股股热浪,使得整个人几乎难受得要窒息。 “撑住,我们两个……至少有一个要活下去。” 宋楠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到苏锦画耳边,明明他也是一副要窒息的样子,还强撑着说话,开了口吸入了烟尘也不住地咳嗽起来。 苏锦画想伸出手来,拍拍他的背,但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都已经没有力气。脚底传来的热气烫得人几乎站不住脚,苏锦画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倒下去,然后再与世间无瓜葛。 可是一秒一秒,二人还是努力地挪动到了一个暂时躲避的角落,外面的暗卫正在努力,自己也不能这么轻易地服输。 有的时候,生与死,就在一念之间。 “宋楠、苏锦画!”墨白的声音通过内力传了进来,“听得见吗?” 废话!听得见也回答不了啊!在这种情况下你倒是试试? “我的妈这破火怎么这么大,你们俩一定撑住了!”墨白在外头高声鼓励道,“我现在就来救你们!” 墨白的内力走得至柔路线,能够从一个细小的缝隙穿入,扩大,将周围的一切柔和化。此刻他在外使出内力,通过火焰之间细小的缝隙,一点点将火焰往四周推开,压缩,从而在窗口处形成一个足够人通过的出口。 这样使用十分耗费内力,因为使用者完全作为一个内力释放器在源源不断地向外释放内力,若是内力完全枯竭,使用者是会当即死亡的。而墨白尽管内力充沛,但依旧禁不住这种挥霍内力的使用方式,只能在有限的时间内勉强撕出一个小口子。 火势已经很大了,地上几乎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从二人隐蔽的地方到窗口的路上,有些 已经被火苗吞噬,而且又愈演愈烈的趋势,让人无从下脚。 已经没有考虑的时间了。 苏锦画突然觉得身子一轻,回过神来的时候宋楠已经抱着她向窗口那处冲过去。地上有些无法逃避的落脚点已经被火焰吞噬,宋楠还是毫无犹豫地踩了上去,脸上密布的汗水足以说明当事人有多么痛苦,然而他没有露出半分痛苦的神色,反而朝苏锦画略微勾了勾嘴角,露出她熟悉的贱贱的笑容。 苏锦画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紧紧地抱住他,抱得更紧,更紧。 突然,头顶传来木头断裂的声音。 抬头的瞬间,苏锦画看到一根剧烈燃烧着的房梁已经坍塌下来,马上就要砸了上来。 但是只是一瞬。 因为听到房梁碎裂的声音的一刹那,宋楠就把她的脑袋死死地摁在了怀里,耳边只有重物敲击上肉体的声音,还有他的闷哼声。 苏锦画不敢抬头看他的表情,更不敢想象他的伤势,她强迫自己闭上眼,可是有什么东西却从眼角滑落,一点一点,还没沾湿她的脸庞就已经被满天的热度吞噬得一干二净。 红色的,都是红色的。 不管是睁开眼还是闭上眼。 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为什么怎么也逃不出去? 为什么? 苏锦画惊醒了。 身上的里衫已经被冷汗浸湿,黏哒哒地糊在身上,十分难受。身下是软绵绵的床垫,手里的锦被已经被收紧的手指攥得不成样子。呼吸间充斥着的热浪和尘埃消失殆尽,转而被冰冷的空气取代,刺激得喉咙发疼,惹得她不住地咳嗽起来。 “醒了醒了!”屋外守着的丫鬟惊喜的声音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这里是……客房? 简约大气的房间摆设,干净整洁的被褥枕头,还有门口守着的下人,一切的一切说明,她已经逃出了那片火海。 那宋楠呢? 苏锦画突然想到了燃烧的地面以及砸下的房梁。 他会不会有事? 苏锦画想着,便急忙揭开被子,扶着床头就要下地。 “诶诶诶,苏小姐!”推门而入的丫鬟急急忙忙地放下手中的盆,上前搀扶,“您身体还没好利索呢,先别下地了,等会儿旧伤复发我们担待不起啊!” “那……咳咳……”苏锦画一开口,刺 骨的冷气一下子通过口腔钻进肺部,刺得人生疼。 “您放心,我们家大少爷暂无性命危险,只是现在还处于昏迷中,”那丫鬟倒是很善解人意,一边倒了茶递过去一边解释道,“宋竹小少爷已经将所有的事情告诉了老爷子,现在老爷子正在着人调查呢。” “小姐可以叫我翠环,”丫鬟笑了笑,脸颊两边的酒窝显得十分可爱,“二夫人遣我过来照看小姐您的。” 二夫人?那位温和有礼的杨氏? 苏锦画点了点头,示意她下去。 不知怎么,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那死不瞑目的宋家二少爷宋林,他到底是看到了什么才会那么惊讶。到底又是为何起火,是为了把我们烧死在里面,或者是为了消灭什么证据,或者两者兼有? 还有,那个时候,到底是谁关的门? …… 心头疑云窦生,这个案件,处处都是疑点,也处处都是冲着我们来的。宋家堡到底是被我们的青玉牌牵连的,还是我们是被宋家堡牵连的? 死里逃生之后的松懈使得苏锦画困倦不堪,尽管满腹思绪也敌不过席卷而来的睡意。 突然,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石门。 又来了。 不过这次的梦境,似乎比上一次更加清晰一点。 苏锦画努力地睁大眼睛看着。 门上刻着的……似乎是八卦阵的图案。 紧闭的石门后面……藏着的到底是什么?苏锦画突然很想打开那扇石门,内心的好奇几乎满溢出来,止也止不住。 到底是什么? 石门似乎能感应到她内心的想法,缝隙一点一点地打开了。 开了……竟然开了? 夺目的光线刺得人根本睁不开眼睛,有一个逆着光的身影从那光芒里走了出来,其实按理来说,根本不能看清那人是谁,可是…… 苏锦画突然有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 走着走着,他的衣着发生了变化。 本来露出胳膊的衣服款式变成了宽袖长袍,本来紧身的,不知什么硬板材料制成的下装变成了宽松的长裤。 白色的,都是白色的。 那人像没有看到自己一样,径直走过来,就在苏锦画以为要撞上的时候,那人竟然从自己的身体里头穿了过去! “谁!?”苏 锦画被梦境再次惊醒。 “我啊,还能有谁?你已经从昨天下午睡到了今天早上了,”墨白被苏锦画突然的喊叫吓了一跳,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出那么多汗?做噩梦了?” “墨白?”苏锦画抹了抹脸上的冷汗,“我怎么……好像在梦中看到了一个跟你很像……又不太像的人?” “啊?”墨白有点摸不着头脑。 “算了算了,”苏锦画摇摇脑袋,“宋楠怎么样了?” “睡着呢,”墨白叹了口气,给苏锦画递了杯茶,“背上大面积烫伤,不过好在烫的不太严重,脚底板也是烫伤,虽然面积不大但是烫的很严重。” 墨白顿了顿,回想道,“我记得我去看的时候,我都不敢相信那竟然是人的脚,几乎连轮廓都看不大出来,而且脚底板的皮肉与鞋面已经黏在一起了,撕下来的时候……” 苏锦画脸色苍白,握着被子的指尖泛白。 皮肉连着一起撕下来,鲜血淋漓。 几乎不用墨白说下去,苏锦画也能够想象当时的情况。 “你也别难受了,毕竟他是个大老爷们,身上留点疤也不见怪,”墨白安慰道,“现在当务之急,得找出那个凶手。” “你……有没有什么线索?”苏锦画稳了稳心神问道。 “线索?我感觉倒是人为故意纵火的。”墨白想了想道。 “墙上贴了一层白色的墙纸,”苏锦画回想道,“应该是墙面和墙纸之间刷满了火油,然后有人故意引火,在外把门关上才导致的。” “在宅子附近的应该只有你们和暗卫们,”墨白摸着下巴道,“我回去报信的时候没感觉到有外人。” “而当时我们在里头,外头的只有暗卫,”苏锦画接着分析道,“我们上了楼发现了宋林的尸体,而小一被留在楼下。” “那不是说明关门的很有可能是他?”墨白拍案而起,“赶紧的,咱们去找小一去。” “你容我换身衣服啊。”苏锦画看着面前这个突然兴奋起来的墨白十分无奈。 由于被保护得很好,苏锦画身上并无大碍,睡了一觉缓了缓神,又吃了点东西,便和墨白一起去了宋楠所在的院子。 门口的丫鬟守着,似乎是除了问诊的大夫谁也不放,要让宋楠静养的样子。 “啧,连你这个未婚妻都不放啊,”墨白咂嘴道,“太没有人性了 。” “小一他们呢?”苏锦画朝着当值的小九问道。 “保护主子不利,通通领罚去了,这会儿应该在后头的院子里养伤。”小九回答道。 于是二人便只能往后头的院子里去,叫来了小一。 小一出来的时候着实惊了二人一跳。 苍白的脸色,颤颤巍巍的走路姿势,似乎每走一步就会牵连到哪处的伤口,疼得一个大小伙冷汗直冒,浑身上下似乎没有一块好肉。 这之前还好好的一人,就算领罚也未免有点过重吧? “至少我还能下地,”小一看透了二人的心事,苦笑道,“大少爷到现在还昏迷不醒,都是我保护不利。” “怎么感觉打你打得比打其他人都狠?”墨白想了想之前看到的小三小四几个的伤势。 “毕竟我是跟着大少爷进了那间凶宅的,”小一回答道,“而且,大概很快又要被打了。” “怎么了?”苏锦画问道。 “老爷子要是知道了我是跟着大少爷一起进了凶宅,还留在了一楼,”小一苦笑了一下,“最后二楼的房间门被关上,大少爷和小苏姑娘被困在火场里,会怎么想?” “一定会把我带下去审问,而且,这审问起来,水可就深了。”小一无奈道,“反正不管我认不认,都只有死路一条。” “你们这叫屈打成招啊,”墨白着急道,“就不能好好问?” “这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现在时间紧迫,我要告诉你们一些很重要的事情,”小一正声道,“那个门不是我关的,当时我还在一楼但是我听到了一阵破风声,外面有人打了暗器进来。” “那门是向外开的,这一打很有可能把人关在里面,于是我听到声音的时候就赶紧跑上了楼,但是门已经着起了火。”小一回想道,“我觉得,待在外头的暗卫当中,可能有人有问题。” “还有,”小一示意二人不要打断他,“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宋二少爷要读信读到一半跑到二楼去?” “最后还有一点,”小一向墨白费力地拱手道,“墨白公子,现在我除了二位谁也信不过,所以如果可以的话,能够请你稍微看一下大少爷的药方,好防止一些小人从中作梗。” “言重了,不管怎么说一路走来,我也算宋楠的朋友了,”墨白有些不好意思,“这点小事自然我会留神。” 这时 ,外头突然传来了侍卫的喊声,似乎是在寻找小一。 “这么快已经来了,”小一叹了口气,“也罢,幸好我已经把我所有能想到的都告诉了二位,还请二位保重,务必替我查清凶手。” 说罢,便毫不在意身上的伤口,大跨步出门应了侍卫的传呼。 这一去,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了。 “这人是条汉子。”墨白叹息道,“可惜……以后……“ “墨白,你觉得,什么人会一定要将小一屈打成招?”苏锦画突然问道。 “难不成,你说的是凶手?”墨白小声道。 “如果小一认了,相当于包庇了罪犯,”苏锦画分析道,“如果没认,那也平白无故丧失了一个忠良不说,要是我们这次没有早早地过来,定会失去线索。” “一般如果要用私刑,应该是这个家里某个人拿银子贿赂执刑的人吧?”墨白思索道,“而且应该是有点身份的人,毕竟银子应该不少。” “账房那里肯定有每月出纳的记录,”苏锦画道,“我们快些,也许还能救下小一。” 之前去寻宋林的时候,宋楠特地将府中的布局告诉了二人,此刻竟然真正派上了用场。 寂静的偏院里头,幽暗的角落里看不清人脸,只能勉强分辨出是一男一女的身影。 “就让他们这么查下去?”女人道。 “几个毛头小子,能查出点什么呢?”男人不屑道。 “可……难道不会查到我们头上,明明他们已经有点怀疑我们了。”女人有点不安。 “查出来又能怎么样,反正只要最后玉牌到手了不就好了。”男人毫不在意。 “教主不会食言吧?”女人又开始不安。 “怎么会?”男人说着凑近了,“别说那个了,我倒是好久都没尝到你的滋味了呢……” “诶呀,瞧你这猴急的模样。”女人娇笑道。 …… 幽暗的角落遍布□□的气息。 阴暗处滋生的恶毒正在悄悄腐蚀着整个院落。 一点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往事 贰拾肆 账房在院落的南面,穿过通幽的曲径,绕过别致的假山,再往直走便到了。然而苏锦画在路过假山的时候,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墨白走了两步,发现身后的人没有跟上来,便又折了回去。 “感觉……好像闻到了有些奇怪的味道。”苏锦画向假山那头看过去,发现假山的另一面是一座偏僻的小院子。 “什么奇怪的味道,没闻到啊?”墨白不解。 “准确来说不是我闻到的,”苏锦画又拿出那个匣子,“黄斑斑好像在撞盒子。” “怎么撞得这么轻?”墨白戳了戳那个小盒子,“该不是没吃饭吧?” “大概是因为味道不怎么浓烈吧?”苏锦画皱着眉头思考。 “可能也没什么,”墨白看了看日头,“还有不少路呢,我们还是先去账房看看帐。” 苏锦画一时也发现不了什么,便只能放下眼前奇怪的情形,跟去账房了。 账房是一间不起眼的小屋子,屋子里头放了些桌子椅子,每张桌子后坐着个先生,熟练地打着算盘,心无旁骛地看着手里的账册,桌上旁边还堆了好些账册似乎是还没有清完的,忙得连门口站了两个人都没有抬头看一眼。账房里只有算盘相互撞击而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衬得屋子里更加寂静。 一时间,二人面面相觑,也不知该怎么踏进去要账册了。 “二位?”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来账房是有什么事吗?” “陈伯?”苏锦画回头问好,“我们是想来这里要一下各个院子的账册,不知可以吗?” “这……”陈伯为难道,“恕小的直言,这怕是不行了。” “为什么?”墨白急急地追问道,“这跟之前纵火的案子有关啊。” “虽说二位与我家大少爷关系密切,”陈伯婉言道,“但这还算是家事,二位没有必要为这事情跑来跑去大费周折。” 其实说白了,就是你们俩还没资格管我们家家事。 “可……”墨白还想辩解。 “陈伯,”宋竹突然从一边的偏门中走了过来,“这一路过来他们与大舅子的感情我也是看在眼里的,还请陈伯网开一面。” “小竹子……”苏锦画有些惊讶。 宋竹向苏锦画调皮地做了个鬼脸,“这场纵火案我也想亲自抓住凶手,他 杀了我小舅子不说,还把我大舅子给折腾成那样,我肯定饶不过他们。” “那……好吧。”陈伯无奈地妥协,“三位请跟我来。” 宋竹凑到苏锦画边上,亲昵地拉着她的手向前跟去,墨白一个人缀在后头看着前面两人谈笑风生的样子,心底生出一丝怪异的感觉。 为什么这破小孩没来蹭着我? 不对,好像除了这个,还有哪里不太对。 在陈伯的带领下,很快几人便找到了所要院落的详尽账目,可是翻翻找找了两三个时辰,三人还是没有找到大笔金额出入的账册。 “陈伯,这账册不会造假吧?”墨白直了直身子,揉了揉酸疼的肩膀。 “这点小的还是敢保证的,”陈伯道,“宋家的帐每个月要小清,每个季度要大清,到最后年尾还要再清一次,请来的先生都是严肃认真的,绝不会有假账这种事情的发生。” “那陈伯,所有院子的账目都在这里了?”苏锦画问道。 “是的。”陈伯尽职地回答道。 “那……”苏锦画突然想起了什么,“我们来的时候看到那边假山后头还有个院子,那个院子是?” 墨白注意到宋竹拿着账册的手在空中一顿。 “那个院子是已经荒废的,”陈伯回想道,“好像有个二十年了吧?在杨二夫人刚进门不久,就向老爷推荐了她的陪嫁丫鬟碧水。老爷收了那个丫鬟以后便把她安置在了那个小院子里头。” “后来不多久那丫鬟就不知着了什么魔怔疯了,”陈伯惋惜道,“老爷后来就禁了人过去,也不再管那丫鬟了。” “哦,说起来,好像小少爷小时候去那个院子玩过?”陈伯突然道。 “好像有点印象……”小宋竹回忆道,“我就记得那边的姐姐人很好,之后就见不到了……” “那这个院子的账册有没有?”苏锦画问道。 “老爷就相当于把这院子废了,也就不再点那头的帐了,要有账册,怕也是七八年前的几本了。”陈伯摇头道。 “那,那个院子的财物进出就没有人看管?”墨白追问道。 “那个院子老爷都不发月钱了,哪来的财物?”陈伯叹息道,“真是白白可惜了这么好一姑娘。” “陈伯,”苏锦画道,“听你的口气,似乎那个姑娘还……挺好挺受欢迎的?” “那可不是,当年那个姑娘乖巧懂事,又心肠特别好,”陈伯小声跟三人嚼起了八卦,“老爷很怀念她才特地接来了容貌相近的三夫人呢。” …… 三夫人夏氏? 那个浓妆艳抹,粉抹得扑扑往下掉,穿金戴银,就算是满脸堆笑看上去也挺势力的那个? 宋楠他爹这个品味……还挺符合他的商人职业的啊。 苏锦画勉强找出了一个还说得过去的理由。 “天哪,宋老爷竟然是这个品味,”墨白朝苏锦画挤挤眼,“幸好宋楠不随爹,啧啧啧,父子俩完全两个审美。” 苏锦画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死死地盯着墨白,很认真地压制着体内涌动的洪荒之力。 “不不不,”陈伯很适时地打断了苏锦画的读条,“三夫人刚进门的时候还不是这样,这两年,不知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了。” “突然?”苏锦画皱着眉,抓住了话里的关键词。 “对,就是……”陈伯压低了声音。 “小苏姐姐,”老早无聊至极的宋竹突然扯扯苏锦画的袖子,“我娘来了。” “见过三小姐。”陈伯赶忙行礼。 “嗯。”宋茵点点头,环视了在场众人一圈,凌厉的眼神一扫,最后停在了苏锦画身上,苏锦画只好直面对方的目光,毫不避讳地与她对视起来。 “苏锦画,”宋茵开口道,“你们在查案子?” “是的。”苏锦画松了一口气,悄悄捏紧下摆的手松开,才发现手心全是汗珠。 “带着一个小孩乱跑不说”宋茵毫不客气地直言道,“作为一个外人,怎么还擅自介入我们宋家自己的案子?” 天哪大小姐又来发难了。 之前二夫人和三夫人也就此吃了不少苦头。 真是同情小苏小姐。 管家在心里默默地点蜡。 本来略微放松下来的气氛突然凝固起来,苏锦画一贯平静的表情也掩盖不了眼神里透出的一丝慌乱,本来松开的手又紧握起来。一旁的墨白面对宋茵凌厉的攻击下已经体无完肤,无措地看着苏锦画。 这人怎么这么怂。 苏锦画此时只想翻队友一个白眼,脑子里飞快地运转着该如何回答。 朋友?情人? 之前在大厅里的时候明明没有表现出如此的 不满,怎的这个时候突然发难? “陈伯,把小竹子送回去。”宋茵打了个手势,后头跟着的暗卫刷刷刷翻下来。 “是。”陈伯闻言立马飞速带着宋竹离开这个尴尬的地方,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我……”苏锦画酝酿好了刚想开口。 “嗯?墨白公子?”宋茵突然把矛头对向站在一旁有点游离的墨白,后者一脸懵逼地看着突然发难的宋楠,内心是崩溃的。 您老这大喘气喘得,得找苏锦年治治了,是不是得了什么病症。 墨白尴尬地站在那边。 “呃……我算朋友啊……”墨白摸摸鼻子,在宋茵尖锐的目光下小声解释道。 “算朋友还不在朋友有难的时候过去探望人家?”宋茵挑眉道,语气当中倒没了刚才的咄咄逼人。 “啊?”墨白愣在原地反应了一会儿,突然明白过来,“是是是,这就去看看。” 苏锦画看着两人像打哑谜一样,满心的不解,这个时候也不好出口问。 “苏锦画,”宋茵又道,“我带你在这大院里头逛逛。” “这……”苏锦画犹豫道。 “反正你迟早要住进来的。”宋茵略微一笑调侃道。 “……”苏锦画略微迟疑了一下,明白过来以后脸红红地就像找个地缝钻下去。 “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宋茵看着她的样子好笑,上前挽过她的手,带她往前去了,“早听那小子提你了,本来打算一等宋楠回来就给你俩成亲的。” “啊……是不是太早了?”苏锦画小声道。 “早什么早,难不成你还看不上我们家小楠?”宋茵挑眉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苏锦画马上反驳道,“只是……我姐她不在啊……” “反正现在想成都成不了,”宋茵的语气沉了下来,“小林这边的事儿……” “那个,能让我和墨白一起查这个案子吗?”苏锦画小心翼翼道,“毕竟墨白的功夫还是可以的,他又挺想来帮忙的……” “如果我不让墨白跟你一起查,我就不会让他去找小楠了,”宋茵有点无奈地看着苏锦画,“墨白会点医术,这不马上到了小楠喝药的时辰,让他过去看看药方,也能防个有心人。” “这……”苏锦画有些局促地捏着衣袖,“那个真是……抱歉……” “你怎么这么老实,以后会被小楠欺负的。”宋茵调侃道。 “那我是不是可以全权在宅子里头查这个案子?”苏锦画试探地问道。 “要是不可以,我带你来这里做什么?”宋茵带着苏锦画在一扇门前停下了脚步。 这是一扇年久失修的门,破落的木门油漆已经零落,跟门栓连接处也有些断开,似乎只要一阵微风就能把这门挂下来。推开吱吱呀呀的门,入眼的院子也破败不堪。枯萎的杂草铺满了整个院子,一旁栽种着一棵光秃的树木,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弯弯曲曲的树干显得干瘪而又病态,地上暴起的树根毫无章法地向四周铺展开来,一直延伸到地下。 这是之前路过假山,在假山后头的小院子。 “这是……”苏锦画惊讶地站在原地。 “我之前一直想来这边,但总是没找到一个由头,”宋茵道,“这个院子果然感觉起来不太一样。” “由头?”苏锦画不解。 “现在这个宋家堡……早就人心不古了。”宋茵平静道,“也只有在这种地方没什么人。” “刚刚有人跟着我们?”苏锦画瞪大了眼睛。 “准确来说,这帮子人似乎一开始是盯着小竹子的,”宋茵解释道,“感觉来者不善,很有可能跟之前纵火以及杀害小林的是同一班人,不过庆幸的是到现在为止那些人似乎还没有下杀手的样子,但是也不能就凭你们功夫都不错,便这么大张旗鼓地破案,太危险了。” “更何况,账房还在那么偏僻的地方,”宋茵接着道,“不过放心,现在这里应该没那些人了。” 所以刚刚宋茵才突然对我们发难?阻止我们查案人子?为的就是让那些暗中潜伏的人知道,我们不能接着破案了。 这是在……保护我们。 “愣着干什么,进去吧,你也很在意这个院子吧?”宋茵向苏锦画示意道。 “嗯,来了,”苏锦画闻言立马跟上,在宋茵身边悄悄地说了句话。 “谢谢你。” ☆、破宅 穿过狼藉的庭院,眼前是一间破败屋子,两人推开掉漆的破木门,扑面而来的灰尘即使是用宽大的衣袖掩住口鼻也抵挡不住,屋子正中间是厅堂,左边推门而入便是一间卧房。从卧房的布置来看,简洁大方,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是这些已经被掩盖在厚重的灰尘里,像死了一般沉寂于此。 刚刚还在匣子里跳动的黄斑斑已经不知何时安静了下来,苏锦画没空去追究黄斑斑的行径,因为一旁的宋茵已经完全不顾厚重的灰尘,在屋子里头翻翻找找一些有用的信息。从窗外自觉地跳下几个暗卫,也开始翻找了起来,苏锦画便也没什么理由在一旁偷懒,即刻加入了他们的行动。 本来刚刚翻了大半日账册头晕眼花,午饭还没顾得上吃,这会儿又开始翻箱倒柜,眼看外头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这边还是没有什么头绪。 “小画,”宋茵已经自觉地换了称呼,“你没吃午饭吧,这会儿先吃点点心垫垫休息一下。” 说着窗外又很自觉地翻进来一个暗卫,手里提着还热乎着的食盒。一看就是为主子准备的。 “这……”苏锦画拒绝的话刚说到一半。 “让你吃就吃,”宋茵正在仔仔细细地检查着墙壁,“一会儿还要做事,要是你饿晕了我可不会管你。” 苏锦画只好老老实实地接过精致的食盒,轻轻掀开,热气便铺散开来,片刻驱散了这屋子里头死人般的冰冷。餐盘上头摆着精巧的梅花糕,香甜软糯的白糕里头嵌着点点红色,透过半透明的外层若隐若现,让人不禁馋涎欲滴。一边还贴心地摆着一壶茶水,防止人吃得太高兴噎着。 服务真是贴心地没话说。 苏锦画看着还在忙碌的众人,自己也不好闲着太久,打算三口两口解决掉吃食,然而脑袋实在是有点昏昏沉沉,便抱着食盒站到门口吹吹冷风醒脑。 清明了的头脑就是比昏沉着的效率高,苏锦画吃完梅花糕打算折回去的时候,视线突然定格在一处地方。 那地方初看与其他地方无异,也是那样的杂草丛生萧条不已,不过仔细一看就会发现,这杂草已经被压平,齐齐向一处倒去,附近的枯枝也不自然地断裂,似乎是被人踩过的痕迹。这个时候天色已经近乎完全暗了下来,头顶的明月惨白惨白,苏锦画蹲下身来,照着这微弱的光线仔细查看。 这荒芜的院子里头自然不可能点灯,因此为了避免引人耳目,两人也就没有点灯,在黑暗的笼罩下,这院 子显得更加阴暗荒芜,偶尔有冰凉的微风吹动枯败的落叶,响起稀稀拉拉的声响,不知道哪边的漏风口时不时响起微弱的怪叫声,和着稀稀拉拉的声响,更显得这地方安静地几乎死寂。 宋茵和暗卫们还在房间里借着最后一点光线不死心地翻翻找找,苏锦画一个人在院落里面,四周微弱的响动有一下没一下,使她不禁汗毛倒立。 一阵破风声突然袭来,快得她根本无法做出反应。 第一次,苏锦画深切感受到了力量的差异。 在绝对的强势面前,你什么也做不到。 “在做什么?” 没有头断血流,没有剧烈的疼痛,没有冰冷的匕首,来人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然而这拍打几乎有千钧重,使本来蹲着就重心不稳的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怎么了?”宋茵伸手把她拉起来,才发现她手心已经湿透了。 “没……什么。”苏锦画缓了缓神,把眼前的线索告诉了宋茵,顺便也讲了之前黄斑斑有点异常的事。 “可能是那时有人来过这里,黄斑斑才会有反应。”苏锦画道。 “这个后面应该是通向什么地方,”宋茵勉强辨认了一下,看向那一小块踩踏处后头延伸进入的树林,“走,我们去看看。”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二人不得已点上了一小把火折子,小心地走着。这条路平坦地几乎使人不敢置信,尽管地上看不大清楚,但一路走来几乎没有碰到石子,脚下也没有响起咯吱咯吱的踩断枯枝的响声,想必这条路在不久的之前就已经被人走过了。 跟随者前人的足迹穿过小树林,眼前是一小片后院,院子里正中间好像竖着什么东西。二人走过去一瞧,似乎是简易的石碑,就其形状来看有些扭曲,似乎不像是外头棺材店定制的,倒像是自己捡了块石头处理过后的样子。 “啧啧啧,估计是那个小丫鬟的墓碑,”宋茵感叹道,“至少还有人给她做碑。” 苏锦画把火折子靠近石碑,借着微弱的火光才能勉强看清上面刻着的字。 后院比起前院更加寂静,宋茵把暗卫留在了前院里看守,因此进入后院的只有她们两个人,刚刚漏风口的怪叫在后院听起来更清晰一点,也更诡异一点,若有若无地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背后扫过。 本就高度紧张的二人在看清了石碑上的刻字以后,刹那间更是汗毛倒竖。 墓碑做得很简单,上面没有长长的碑文,只有几个字,一笔一划,用力地似乎怕别人看不清一般。 上面写着—— “夏素素之墓。” 夏素素,三夫人夏氏的闺名。 “夏素素死了?”宋茵难得地惊讶起来。 “会不会是有人故意造了这个墓碑混淆视线?”苏锦画道。 “不管是不是,这个夏素素必须得去拜访一下了。”宋茵很快镇定下来,“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走。” 二人离开这有着墓碑的小院以后便急急地往那个夏素素房间去了。 “对了,”宋茵道,“你那条黄……黄什么的,对什么样的人会有异常反应?” “那是黄斑斑,”苏锦画无奈地纠正道,“一般人不会,只有身上带着浓烈特殊气味的。” 黄斑斑郁闷地撞着盒子。 姓宋的都是大坏蛋,连本宝宝的名字都记不住,枉为做人! “这么说起来,我这个三娘身上倒是一直有很重的脂粉味,”宋茵道,“那你这条小黄虫在气味浓烈的地方不就失效了?” “那也没办法,毕竟不是万能的。”苏锦画道。 黄斑斑停下了撞击,在幽暗的盒子里委屈地圈成一团。 呜呜呜宝宝只是有这么一点点弱点啦。 讨厌的人类! “不过,“苏锦画话锋一转安慰道,”大部分情况还是很有用的。” 黄斑斑眨了眨芝麻大的眼睛,把裹成一团的身子放开来,在盒子里头慢慢游了几圈。 嗯,这才像话么。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夏素素“的门口。朱门掩映,谈不上多气派,至少不寒酸,但是有了刚刚诡异的墓碑,两人面对眼前正常的院子,竟然有种鬼屋的错觉。 通报了以后,两人在正厅里头等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夏素素从偏房里头出来了,头上金色的步摇哐当哐当响,晃得人直眼晕,脸上的□□扑扑地往下掉,身上浓重的脂粉味儿也不知是抹了什么,弄得黄斑斑又开始不停地撞盒子。 这白惨惨的脸倒还真像是鬼一样,倒是很应了那块石碑。 不过,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神的。 就算有,眼前这个也必定不是。 “大小姐,小苏姑娘,请问二人大驾光临有什么事?”夏素素 和颜悦色地笑了起来,粉又开始扑扑地往下掉。 “三娘,我们看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宋茵也笑了起来,只是配上她说的话便不那么友好了,“明人不说暗话,你到底是谁?” 此语一出,屋子里突然安静了下来,由于刚刚屏退了下人,这个屋子里只剩下三人,此时没有一人开口。烛火跳动,忽明忽暗地映在夏素素惨白的脸上,就连金色步摇反射出的光泽都显得那么苍白。 “你最近去过那个院子,”宋茵肯定道,”而且你必定也知道些什么。“ 夏素素咬着下唇,艳红艳红的唇膏浸染到了她洁白的牙齿,手里不停搅动的帕子明明白白地显示出主人的纠结。 “你不说我们也不好逼你,”苏锦画想了想眼前的形势,模棱两可道,“但是你想清楚了,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你不说之后也就没机会了。”夏素素更加紧张地绞着帕子,眼神中有了些动摇。 宋茵一看火候差不多了,起身就打算推开门走了,苏锦画瞟了夏素素一眼,也很快起身跟上。 “慢着!” 夏素素站起了身,搅动的帕子落到了地上,手指紧紧握住椅子的把手,头上沉重的步摇似乎是因为刚刚她剧烈的起身显得有些歪曲,摇摇欲坠。 夏素素下定了决心一般紧紧盯着两人。 “我跟你们说。” 叫进了得力的丫鬟沏好茶,拿了点吃食,夏素素说着要去换身衣服拿点东西,便将二人留在了客厅。茶壶冒出的热气在房间上空萦绕,热腾腾的茶水清淡,配上略带甜味的点心,刚刚好。 沏来的茶如此清淡,这个夏素素似乎不像她表面看上去那么浮夸。 为什么会装成如此夸张的模样,难不成为了惹人厌? 苏锦画看着素雅的瓷杯思索起来。 一旁的宋茵倒是气定神闲的模样,漫不经心地吃着糕点把玩茶盏。 夏素素就在这种情形下出现了,手里抱着一叠纸质的东西,一身素色淡雅的衣服,头上夸张金色步摇此刻换成了低调的玉簪子,脸上扑扑掉下的粉和红艳得堪比女鬼的嘴唇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干净清秀的脸庞,三十出头的年纪虽然比不上二八少女,但精致的五官和白皙的面庞依然赏心悦目,稍显苍白的脸色此刻却显得有点娇弱的病态美。 宋茵放下了手里的茶盏,收起刚刚漫不经心的神情,脸上表情沉了下来。 “丫鬟碧水。”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营造出一种诡异的氛围……然而……好像失败了 顺便存稿告罄,以后一周两到三更,希望小天使们继续支持qaq ☆、可怜的人们 贰拾陆 “碧水……你可知你该当何罪?”宋茵一拍桌子,震得上头的茶盏一个不稳翻倒下来,滚烫的茶水散发着白雾流了一桌。 “大小姐好记性,我陪小姐嫁入宋家已经有十年了,”碧水并没有惊慌,“没想到大小姐还记得区区一个下人的模样,真是让碧水荣幸至极。” 碧水拿帕子扶起茶杯,擦去了桌上的水渍,将那一小叠纸往桌上放了,又给几人熟门熟路地添了茶。 “二十二年前,我随小姐嫁入了宋家堡,”碧水的目光悠远,似乎在回想着那时的事情。 那时的宋家堡掌事人正是宋铭,尽管为商不是一件光彩的事,但宋铭为人谦和有礼,精通生财之道之余饱读诗书,能文能武,加上宋家家大业大,宋铭本人又是英俊潇洒,所以成了京城里不少未出阁女子的梦中情人。 那时宋铭已经娶了林氏为妻,只是三年之内唯有一个女儿宋茵,宋家长辈便琢磨着再为宋铭物色一名二房,这便有了杨氏杨青带着陪嫁丫鬟碧水嫁入宋家堡一事。 杨青家里也从商,在京城做的布匹生意,算是老字号了,因此家底殷实,杨青从小严格按照大家闺秀的标准被严格要求,因此知书达理温婉可人很是得宋家长辈的欢心。可是宋铭不喜欢,可以说,宋铭不得忤逆长辈才纳了房妾,但是却对林氏心有所钟,因此不知不觉冷落了杨青。 “老爷今晚又不过来!”杨青在屋子里头着急地来回踱步,手里的帕子攥的死紧,“不是前些天说好了,中秋的时候会来我这儿的!” “老爷答应好了应该是会来的,”碧水安慰道,“只是老爷可能事务缠身,有些忙,晚些说不定就来了。” “混账!”杨青扬手打了碧水一个巴掌,一向温婉的面庞此刻有些狰狞,“你懂什么!老爷他肯定又去了林薇那个贱女人那儿!” “小姐不好这么说大夫人的啊!”碧水慌忙忍着痛跪了下来,“被人听到要……” 话还没说完,杨青已经拿起桌上的瓷花瓶向碧水砸了过去,碧水只感到鲜血汩汩地留下,脸颊上火辣辣的疼痛,还有前些日子被竹条打得遍体鳞伤还没好透,此刻也一块儿狂妄地叫嚣起来,疼得她冷汗直冒。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由于良好的教养,杨青不管在外头受了多少气,都必须得忍住,保持住脸上笑眯眯的神情。而这些气都毫无例外地全部撒到了下人身上,碧水便是首当其冲。 “这是……”宋铭看着这弱小的丫鬟手腕上红色的血痕。 那是前些天被杨氏用鞭子抽得。但是碧水不可能说出实话。 “是奴婢不小心磕到了,不劳老爷费心,”碧水赶忙完成自家小姐的交代,递过手中的食盒,“这是我家小姐亲自做的糕点,还请老爷歇歇,不要熬夜熬坏了身子。” “现在都这么晚了,真是有心了。”宋铭点点头,让下人接过食盒。 不行啊,一定要看着他亲口吃下去。 小姐千叮咛万嘱咐的,里面有…… 碧水攥紧了袖口,看着面前又伏案工作的宋铭,斟酌着怎么开口。 “怎么了?”宋铭停下手中的笔。 “奴婢……”碧水慌慌张张的,也不知说些什么。 “你……是不是当时在城郊的那个小丫头?”宋铭突然道。 这一说,碧水突然想了起来,之前自己出城采购东西的时候,碰上过一个受了伤的男子躺在树林间,严重的她也不会治,只是这男子中的蛇毒恰巧她知道解法,便也算是行善祈福救了他一命。只是还真不知道那时灰头土脸的男子竟然是宋家堡当事的老爷。 后来的事情碧水记不清了,只知道,自己出来以后小姐便进去了,后来小姐就怀孕了,再之后……她就被宋铭纳了小妾,安置在偏僻的院子里。 其实宋铭问过她,要不要出了宋家,为她寻觅一个良人,但是碧水拒绝了。 为什么呢? 哪怕只是为了报恩,哪怕只有名义上的夫妻,也不愿意离开。 杨青当然嫉妒,嫉妒得死去活来,逼着她吃下了让人心智变傻的药物,但是运气很好的是,碧水硬是将药物卡在喉头,待杨青走了之后,全数吐了出来,之后便是装疯卖傻的日子。在这个偏僻的小院,每天看着花开花落,年复一年,直到碧水发现杨青的计划。 “从开始做到成形,大概有七八年,”碧水将那叠纸尽数交给二人,“生下双胞胎庶女以后,杨青不知勾结了什么人,开始倒卖药材,这是我们收集的证据。” “我们?”苏锦画问道。 “对,我和真正的夏素素。”碧水点头道。 苏锦画粗略地翻了翻,这是一些与其他人物交易的账单,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刚开始的是一些止血草,当归枸杞这些常见的药材,倒卖的数量也很小,断断续续了几年之 后,数量渐渐上去了,最近两年倒卖药材也越发珍贵,直到最后一页倒卖苦莲的记录。 “杨青行事粗枝大叶,这些东西都是让下人看管的,也算给我俩可乘之机。贿赂了她的那些丫鬟和侍卫之后,我手抄了一份,原件应该还在她那边,”碧水接着道,“这活大概中间大少爷和老爷交接事物的时候停了一阵子,算起来也有七八年了。” “夏素素是怎么死的?”宋茵直截了当道。 “杨青生下的也是女孩儿,我又疯了,老爷迫于压力只好再纳了一房,”碧水阐述道,“杨青为了讨老爷欢心,特地在外头寻了一个跟我长得有些像的女子,可惜老爷并不是喜欢我才纳的妾。” “夏素素就这么进门了?杨青一手操办的?”宋茵眉头紧锁,“这种事情怎么也轮不到她吧?” “老爷那时候一直在照顾得病的林夫人,”碧水道,“长辈们也老了,懒得费心,也不知杨青结交了什么人,那时有权利的很。” “她本是想着自己推荐一个人好控制,可是素素虽然长得柔弱但是性子十分刚烈,”碧水回忆道,“素素本有意中人,让杨青这么一搅合,自己的一生就被破坏了,所以也是铁了心要她好看,我对杨青也有怨怼,机缘巧合之下我们就合作了。” “为了控制素素,杨青给她用了药,因此素素的身体一直不怎么好,这些年又一直思虑过重,两年前病逝了。”碧水叹息道。 “本来两年前素素想着证据收集得差不多,那时大少爷不在,便又手抄了一份向二少爷交了那些材料,趁着二少爷周围防卫稀松的时候塞进了那些账目里,”碧水顿了顿,“可能不巧,那沓账目是之前已经看过的,所以直接放进了二楼的书房,这事儿也不了了之,直到今日也没找着合适的机会。” “为了方便寻找机会,又凭着跟素素相似的外貌,我代替她成了夏素素一直在寻找机会。”碧水说完这么一大串,像放下了什么一般松了口气,“我不方便在外头乱跑,更不可能交出这些证据,所以立在那院子里的墓碑是个诱饵,有心找到这个墓碑的应该与我的目的一致,两年来,只有你们找过来了。” “你就不怕其它什么人误打误撞进去?”宋茵道,“那你的身份可就瞒不住了。” “整座宅子里,林夫人身体不好不会去那么偏远的地方,杨青更是心里有鬼不敢去,老爷如果能发现这个,以他的品行相信也能为我做主,”碧水道,“再说,我收集这些证据 ,再加上伪装,本就朝不夕保,这点风险已经不算什么了。” “如果这是实情……那杨青就是罪大恶极了,”宋茵皱眉道,“倒是你,也许能求求情网开一面。” “活着又能怎样?”碧水平淡道,“早就是行尸走肉了。” 告别碧水拿了证据,已经入夜,此时再去拜访杨青太过引人耳目,况且还不知道这宅子里哪里有盯梢,二人便掉了个头去了宋楠的院子。 内间很暖和,苏锦画在外头脱去了染了寒意的外袍,轻手轻脚地进了房间。香炉里头点着的安神香散出寥寥烟雾,床铺边茶几上头放着的碗已经空了,想来也是醒过一次吃了点东西又睡下了。苏锦画撩开帘子,看着宋楠一贯眉飞色舞的脸突然变得如此沉静,心头像有什么东西重重抬起又落下,狠狠地敲击下来,弄得心房不住地颤抖起来,越想让它停,它却好像发疯了一般,一抽一抽,抽得人生疼。 外间里,墨白和宋茵屏退了下人,正在小声交流着。 苏锦画放下手中的盘托。 “不得不说大姐头你真是太厉害了,”墨白拱手道,“我刚来这里坐了一会儿就碰上下人拿着药方煎药,一看那药方……” 墨白故意卖了个关子,得意洋洋地看着两人,然而很快被宋茵杀伤力超群的眼神杀得片甲不留 “不是,那药吃下去能让宋楠一直起不来,”墨白赶忙交代道,“本来几天就能好的,可能得昏迷个把月。” “那现在呢?”苏锦画急急地问。 “你手上端出来的是什么啊?”墨白好笑道,“难不成这还是我吃的?” “大夫是谁请的?”宋茵叫来了一个丫鬟问道。 “回……回三小姐,”丫鬟哆哆嗦嗦地,“是,是……” “杨氏。” 宋铭的声音像一块巨石,重重地砸在在场每个人的心头。 ☆、卧底 贰拾柒 “爹。”“老爷。”在场众人纷纷及时行礼,但是谁也不知为何他会出现在这里。 “把那贱人给我带上来!”宋铭明显气得不轻,脸色发红,重重落下的手掌几乎要拍碎椅子的扶手。 杨青被暗卫粗暴地拽上来,因为突然袭击而没有精心梳洗过的面庞显得憔悴而苍白,整个人不住地发抖,连带着声音也颤抖起来。 “老爷,不,不是我啊……不是……”杨青虚弱地辩解道。 “不是你,那倒是谁!?”宋铭勃然大怒,“这些年来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尽你的来?这些年宋家哪里亏待你?要你做这种事情?” “我……”杨青张口欲辩。 “你来说!”宋铭抬手,一个暗卫从一边闪出。 “属下在帮着二少爷做事的时候,有一阵子看到这女人鬼鬼祟祟地,”暗卫低着头一五一十道,“似乎是在暗处跟人做着什么交易,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属下想起此事就斗胆进屋一搜,便找出了这些东西。” 说着,他便拿出一份份账目,在宋铭的示意下给在场众人浏览了一遍。苏锦画发现,这和她们之前从碧水那边拿到的近乎一致。 “你!”杨青瞪着那个暗卫,看样子气得不轻,那暗卫只是像根木头那样杵在那里,面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拖下去。”宋铭一挥手,饱经风霜的脸上满是疲累。 “等等啊!老爷!我还有话说!”杨青明白这一下去便了无生机,便也顾不得礼数,用尽最后的力气抓着房梁大喊道,“你以为这个宋家很干净吗?里面到处都是眼线!为什么那个暗卫会知道那么多,你有没有想过……” 杨青被下人不留情面地拖走,发髻凌乱,衣衫不整,由于疯狂的挣扎,杨青的身体呈现出了一个扭曲的姿态,两腿无力地乱蹬,哪里还有初见时温婉的模样?疯狂的喊叫声从一开始还算清晰到后来语无伦次再到最后只剩下挣扎的尖叫,萦绕在宅子的上空,震得人两耳发麻。 “闭嘴。”宋铭朝里间的方向看过去,皱眉命令道。 声音一瞬间消失了,也不知道那些下人用了什么法子,不过没有人在意,在场众人的焦点集中在刚刚她说的话上。 “说得有理啊,”墨白戳戳那边装木头的暗卫,“你怎么不早点搜,不然你家主子……” “请老爷责罚!”暗卫突然刷拉一下跪倒在宋铭 面前,吓得墨白往后退了一步。 “什么跟什么啊……动不动就跪,”墨白不满地嘟囔道,“明明立了大功干嘛这么紧张?” “是啊,”宋铭面无表情,“你为何如此紧张?” “属下……”暗卫张口结舌。 那时宋林能被暗杀者所害,要不然是暗杀者武力高强,但是这种情况可能性很小,因为宋林本身武功不弱,再加上一干暗卫,江湖上很少能有人刺杀成功。 “但是如果有内应,这一切会变得简单很多。”宋茵突然道。 此举一出,面前突然刷拉拉跪了一大群黑压压的暗卫,有之前宋林手下的也有宋楠手下的,最先跪着的暗卫在最前端,承受着头顶宋铭不冷不热的视线,开始有些微微发抖,脸上的表情有破裂的趋势。 宋铭的依旧没什么表情。 苏锦画记得刚开始见宋铭的时候,虽然谈不上笑眯眯,但给人感觉还是很和蔼的,然而现在脸上突然面无表情之后,使人不寒而栗,就算苏锦画作为旁观者站在一边,她也能感觉到从主位上传来的阵阵寒意。 一贯面无表情的人不算危险,因为但凡有点脑子的都不会去招惹,百折不挠并且抗击打能力暴强的宋楠是个例外,相反,平时经常笑眯眯或者和颜悦色的人最危险,一般这种人会在不经意间给别人带来伤害。 气氛变得凝重起来,所有的暗卫都是低着头,一言不发地跪着,大有跪到第二天早上的架势。 “都拖下去,每人杖责一百。”宋铭平淡道。 杖责一百?这可不是随便打打的,打得不好可是要人命啊。 手心突然传来温热,宋茵在背后的手悄悄按了两下苏锦画的手心。 突然,那个最开始跪下的暗卫突然暴起,由于他在最前面,几乎是毫无阻拦地冲到了宋铭的面前,一切都在电光石火间,谁也来不及反应。 一个晃眼过去,那个暗卫已经伏诛,他身上穿过的长刀明晃晃地泛着冰冷的光泽,反射出那个暗卫惊讶的脸庞,他张大着嘴,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嘶哑的声音似乎想表达些什么,但是没人能听清。 小二冷着脸拔出血淋淋的刀,又是一把跪下。 “请老爷责罚。” “何罪之有?”宋铭依旧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好像刚刚快被刺杀的不是他一样。 “属下本就有罪,此刻又私自行动断 了线索。”小二一五一十地陈述道。 “算了算了,再这样下去,这边都快成血海了,”宋铭疲惫地挥手,“全部下去吧,一人杖责五下以示惩戒。” “是。” 所有的暗卫抱拳离去。 下人手脚麻利地收拾干净以后,便很快退了出去,房间里又只剩苏锦画四人。 “小茵。”宋铭揉着眉心,“再过不久就要进宫,小楠又是这样,这献礼一事暂时交给你。” 宋茵点头应下,赶忙上前帮父亲揉起了太阳穴。 “苏锦画,”宋铭又道,“能拜托你和墨白照看一下小楠吗?” “伯父严重了,这本是分内之职。”苏锦画赶忙应下。 “这宅子里也没剩下几个能管事的,”宋铭看着宋茵叹了口气,“你二妹三妹暂时软禁起来了,老爷子年事也高了,不让他劳这档子神了。” 交代完事情之后,宋铭没有留多久便撑着身子回去了。宋茵赶着制作寿礼,急急地向二人道别,墨白打着哈欠晕晕乎乎地找了间空房会周公去了,苏锦画左思右想,横竖发生了那么多事也睡不着,不如到处晃晃。 可是当她的脚迈入内间的时候,她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不算到处晃,从头到尾似乎潜意识只有一个目的。 宋楠已经醒了,双手枕着头靠在床沿,垂着眼思考的样子。 “怎么不睡?”苏锦画轻声道。 “啊……睡不着了,”宋楠道,“想到了点事情。” “你听到刚刚我们在外头说的了?”苏锦画道。 “哎,”宋楠叹了口气,“你知道我和小林的暗卫是从哪里来的吗?” “我外出游历的时候总能沿路看到很多被丢弃的孩子,”宋楠回想道,“那些孩子算不上习武天赋有多高,但是就这么不管不顾,他们肯定会被饿死或者冻死。” “这还有点大侠的样子。”苏锦画笑道。 “小林也由于进出货往外跑过好几次,也带了不少孩子回来,”宋楠接着道,“我们俩商量了一下,一人分十六个,八个一组,从这些孩子当中选出最忠心最有天赋的两个,分别当两组的组长。” “暗卫可以说是我和小林的心头肉,少了哪一个都会心痛很久,”宋楠道,“你知道我跟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那个暗卫……”苏锦画犹豫道,“为什么要杀伯父 ?为什么要成为内应?” “是不是内应我们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要杀我爹我也不知道,”宋楠顿了顿道,“因为他已经死了,被强迫的。” “当时选组长的时候,我手下几个比较拔尖的是小一,小二,小四,小九,小四玩心比较重,”宋楠回忆道,“剩下的三个我独独没有选小二。” “……为什么?”苏锦画不解,“明明小二的能力也很强。” “你也能看出来,他反应很快,执行力很强,”宋楠叹了口气,“好胜心也很强,作为一个个体,好胜心能够帮助他更上一层楼,但是作为一个领袖,他需要的是领导和组织能力,而不是好胜心这种让他冲动的东西。” “可能也是因为好胜心,他对这件事情耿耿于怀,”宋楠道,“我一直都在想办法开导他,可是还是哪里出,错了。” “什么意思?”苏锦画坐直了身子。 “按照我在里面听到你们讲的,如果当时夏素素给了小林什么东西而他没有仔细看或者注意到,在他接到我的信以后很有可能翻查最近几年的账目,或者想起当时夏素素送来的东西,”宋楠分析道,“清点完毕的总账目一部分是放在他的书房里的,因此他去二楼并不奇怪。” “杨青既然倒卖药材多年,那一定能有自己的一笔财产,用这些钱来收买侍卫逼供也很正常,”苏锦画也想道,“小一他现在……” “的确有严刑逼供,不过好在还算及时,小一伤得挺重但是没有生命危险,”宋楠道,“可是他一个女人足不出户,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权利,一手操控一整个大宅子我却没有发现?” “就算小林那边有一个她的同伙,那也只是区区一个暗卫,而且我没记错的话,那个暗卫在所有的暗卫中排在中下等的位置,”宋楠坐起身子,“肯定不止他一个,而且他死得太快,明显有话还没说完。” “你光靠听就能知道这么多?”苏锦画有些震惊。 宋楠得意地挑挑眉,继续分析道,“我们面前有两个案子,一个是小林被杀,看他当时震惊的表情,而且还是一剑刺穿,凶手八成是熟人趁其不备。” “你说是刚刚那个暗卫?他有这么大本事?”苏锦画不解。 “我们没法验尸,如果那个暗卫用了一些□□或者其他卑鄙的手段,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现在的人选只有他,”宋楠道,“还有一个案子就是纵火案,当时除了小一,还有可能有谁关 门,有谁点火?” 苏锦画一脸不解。 “原来我也一直在想,但是刚刚小二突然杀死了那个暗卫,让我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宋楠的语气沉了下来,“小二负责统领外面所有的暗卫,他完全有机会单独行动,完全可以翻进屋子点火关门。” “小一说,屋子的门是被什么暗器打了以后才关上的,”苏锦画皱眉,“在外面完全有可能有机会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关门。” “小二只是有最大可能性。”宋楠揉着眉心。 “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苏锦画脸色凝重起来,“你还记得我们在速水镇的时候,那个突然死了的小混混?” “苏神医是不是说过,那个小混混很有可能是一下子被下了大剂量的□□,”宋楠也想了起来,“当时他是在描述外貌特征的时候突然就死了的。” “他说了,塌鼻梁,饼脸……”苏锦画回忆道。 “那个时候,小二就站在那人的身后,”宋楠脸色难看起来,“这些外貌特征跟小二完全吻合,那人描述的也是暗卫的日常装扮。” “从那么早开始吗?”苏锦画不敢置信。 “……” 大师说,家贼难防。 我还以为这个家指的是宋家堡,没想到是泛意上的家? 宋楠感觉全身冷汗直流,在这点着暖炉的屋子里,似乎置身冰窖,几乎要冷得发抖。身上的伤口还在火辣辣的痛,稍微动一动便牵动全身,疼得就要喊出声。 ☆、通话 贰拾捌 从小二住处搜出来的快慢散成了指证的道具,小二诡异的反应成了压垮宋楠侥幸想法的最后一根稻草。 “还是那副样子?” 宋楠摇着头走进屋子,从他略微迟缓的动作上看,脚底的伤还是没有完全好透,苏锦画上前搀扶着他到书桌前坐下。 现在已经距离那夜宋铭发火过去了半个月,明天便是除夕之夜,本来宋铭想代替自家受伤的儿子进宫,可是被宋楠委婉地拒绝了。 “这都是点小伤,恢复得很快,您老就别掺和宫里那档子破事了。” 同时当今皇帝也不知是别有用心还是别的什么,竟然连墨白也邀请一同进宫参加除夕宴,来宣旨的公公一本正经地读着类似于听说你长得很好看我想见识见识的句子,很有本事的没有笑场。 因此最近不光宋楠忙着准备礼物,墨白也绞尽脑汁地寻思着送点什么东西,苏锦画被当做客人,自然不会让她帮着宋家操这份心,便无聊地绕着整个宅子打转,时而找小宋竹打发打发时间,然而连宋竹都因为经常练功找不到人。 这时,苏锦画突然觉得,大概全世界就她一个人这么闲了吧。 关押小二的地牢苏锦画去过好几次,每次过去小二都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靠在墙上,对她的问题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弄得苏锦画觉得自己就是个对空气说话的神经病。 就连宋楠去审问,小二都懒得说半个字。 “没空管他了,总归先好好看着他,”宋楠翻开账册,把摆在眼前堆成山高的文案往一边推了推,“现在杨青也死了,碧水已经给了她一处偏宅和一大笔银子安置,宋家堡总算不像之前那么乌烟瘴气。” “关于二少爷的案子呢?”苏锦画皱眉道,“难不成真的是他那个暗卫躲开了一众奴仆偷袭得手的?” “我也觉得哪里有点不对,但是眼前进宫这事儿顶在这边,”宋楠拿起毛笔沾了墨,“皇帝真是……啊!你踢我做什么?” “……”苏锦画翻了个白眼,“躲开奴仆倒不是没可能,只是总感觉这个暗卫能一剑杀死二少爷有点不可置信。” “等这乱七八糟的事儿过去了,”宋楠在账册上重重地写下一笔,“我一定会给二弟一个清白。” “现在宋家堡应该挺安全的,我再放几个暗卫给你,”宋楠继续道,“我进宫那夜你就呆在宅子里,外头实在太乱。” “……哦。” 苏锦画在心底不屑地撇撇嘴。 明明我还是很有点能力的好吗,把我保护得跟个完全不会功夫的弱女子一样。 “我在担心你啊,”宋楠无奈地笑了起来,“你就当我放点人在你身边让我安心好不好?” “……” 阳光底下宋楠的笑容显得柔和而明媚。 苏锦画面上一热,匆匆起身,像逃离什么一样赶紧快步走出屋子。 很快就到了要进宫的时辰,宋楠已经代表宋家堡乘着马车浩浩荡荡往宫里赶去,照着宋楠的理论,送皇上的东西不能太出彩,压了别人一头容易招仇恨,也不能太平庸,这样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容易掉档。 所以拍马屁也是个学问。 苏锦画向来对这个不感冒,也没有那好奇心关心宋楠准备了什么,弄得宋楠好不容易想嘚瑟一把的心愿落空了。 “小画啊——” “墨白?你怎么还没走?”苏锦画打开门,看着面前讪笑着的墨白浑身起鸡皮疙瘩。 “呃……问你借个东西。”墨白讪笑着挤进门。 “干嘛?”苏锦画警惕地退后一步。 “呃……就是你那个玉牌啊,”墨白挠着头,“借我一下呗?” “为什么?”苏锦画皱起眉,“你不会要把这个当献礼吧?” “不会的啊,你想多了,”墨白忙摆手道,“我还是跟你直说吧。” “是这样的,在宫里有一块集聚了天地灵气的地方,”墨白比划道,“就是我能夜观星象的地方,应该能得到一些有利于我们的信息,你就借我一下呗?” 苏锦画冷眼看着墨白手舞足蹈得像个疯子,最后请求的星星眼着实让她恶寒了一把。 最后墨白还是死缠烂打借到了那块玉牌,按理来说,苏锦画不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借给他,就算是朋友也不可能,但是那一瞬间,苏锦画有点恍惚,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墨白已经拿着玉牌匆匆赶去皇宫了。 后来苏锦画回想起来,感觉玉牌就像有自己的意愿一样,事实证明,它的选择也是正确的。 “小苏姐姐!”宋竹撒欢一样地跑过来。 “怎么这么开心?”苏锦画好笑地捏捏他由于快速奔跑而涨红的脸。 “明天我就要十一岁啦,”宋竹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大舅子答应过了年就教我功夫的。” “你功夫已经很好了。”苏锦画赞叹道。 这话是实话,从第一次见面宋竹打退了一大帮江湖狗熊,再到如今练功的架势路数,再有个四五年就能与她的水平齐平了,连宋楠都说小竹子是块好料,照着趋势下去,再过个十年到他现在的水平也不是问题。 “之前我跟小舅子打得时候还差一点就能赢了呢,”宋竹突然停了下来,“可……” “没事,姐姐保证抓到那个大坏蛋好不好?”苏锦画蹲下身来揉揉他软绵绵的脸蛋。 “我们去地牢里看看小二行吗?”宋竹握着拳头道,“我也想来帮忙。” 地牢潮湿阴冷,还有些不干净的东西,实在不适合一个小孩儿在大过年的时候过去寻晦气,可是苏锦画拗不过小竹子的犟脾气。 长长的甬道昏暗无光,墙壁上点着的火把几乎没有照明作用,仿佛它们的存在就是为这个本来就晦气的地牢更添阴沉。 “里面好窄啊,”宋竹皱着眉头,“我跟小苏姐姐下去看看,你们就别跟进来了,空气不太好。” 后面一干暗卫面面相觑,毕竟宋楠下令是不离苏锦画的,可这小少爷的命令也不能不听,说的也不是没道理。 “算了,你们就呆在外头吧,”苏锦画看着暗卫为难的样子有些不忍心,“横竖就这几步路,要是有点什么你们也能进来。” “是。”暗卫点头。 阴暗的角落,明灭不定的烛火下,谁的嘴角轻轻勾起,笑得暧昧不清。 “你怎么把这个东西带进宫!?”宋楠压低声音朝鬼鬼祟祟的墨白吼道。 “你家小苏苏借给我的啊,”墨白神经兮兮地看了看周围,“轻点啊,还有你稍微蹲一蹲,长得跟天线杆一样就怕别人看不见啊?” “我这是不做亏心事,”宋楠不屑地把墨白提起来,“你小子从宴会半当中溜出来到底打算干什么?” “什么跟什么!”墨白把宋楠的手拍开,“算你有福气,给你看看从几百年之后过来的老子的观星术。” 墨白说着不由分说地把宋楠压低,带着他往一边近乎匍匐前进。 “你要投湖自尽?”宋楠不解道。 “嘘嘘嘘!”墨白拼命朝他打手势,“没记错的话,那谁告诉我这条湖跟宝藏是虚拟联通的。” “哪个谁?虚 拟?”宋楠一头雾水。 但是墨白没有管他的疑问,伸手从袖子里拿出那块玉牌。莹绿色的玉石在月光下散发着皎洁的光泽。 墨白用湖水浸湿玉牌,那圆润的水珠一滴滴从玉牌上落下,同样泛着光泽。可是令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几乎是从水里捞出来的同时,那玉牌上的水珠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渗透进了这玉石。 还没等宋楠缓过神,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玉牌里面突然传出来人声。 “喂?谁啊,说话啊!” 墨白拿着玉牌的手有些颤抖,整个人似乎恍惚起来。 宋楠面对这种情况不知所措,只能用胳膊肘捅捅墨白。 “我靠,不会是诈骗吧?” “诶诶诶,别挂!”墨白清醒过来急忙冲着玉牌说道。 “……”对面沉默了很久,久到宋楠以为那人不在了,对方才勉强颤抖着突出几个字,“小……小白?” “是我。”墨白竟然哽咽起来,“你说话稍微轻一点,我这边不□□全。” “卧槽!”对面突然压低声音,然而隔着次元墙墨白还是能感受到对方一口气糊了他一脸,“小白你不是死了吗?我看着你进棺材的啊我去!” “滚你的棺材!”墨白咬牙切齿道,“不是你给我发消息我能被车撞么!” 宋楠感觉自己似乎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 说的真的是汉语吗?怎么跟外族人说的一样听不懂? “不说了,我穿越进你写的小说里去了,”墨白另起话题,“就是你本来就打算安排的穿越者墨白。” “我……”对方噎了一下,“天哪……你知道我这个穿越后的墨白就是以你为原型的吗?” “原来在你心里我这么帅哦?” “我漏说了一句,墨白以你为原型,但是除了外貌,外貌我是按照怎么美怎么捏得脸。” “……”墨白磨牙中。 “你现在到哪了?” “就问一句,你写哪了?” “我写得跟你们经历的应该不太一样吧?”对方道,“毕竟我没办法控制你们。” “废话,我穿的是书,你是控制这本书的作者,”墨白翻了白眼,也不知道翻给谁看,一旁的宋楠表示自己很无辜,“就比如我现在从苏锦画那边拿到玉牌要 不是你授意的,我怎么拿?” “毕竟这是一个he么,我肯定不能让这种东西跑到坏人手里。” “……你什么意思?”一瞬间的沉默,宋楠一下子从墨白手里抢过玉牌。 地牢里 苏锦画从来没觉得一个人可以笑得这么奸诈狰狞,还是在一张与之极不相称的年轻面庞上。 烛火在晃动,晃得好晕。 “为什么?” 回答她的是开锁的声音。 ☆、真相 贰拾玖 “卧槽你谁?”对方被吓了一跳。 “你家贱贱的男主啊。”墨白插了句嘴。 “我不管你是谁,”宋楠把墨白推开,“你刚刚那句话什么意思?” 我问的明明是你是谁!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大串乱码数字。 为什么我的大拇指会滑到那个接听键上去!这么诡异的电话为什么我要接!还不如诈骗来得单纯不做作! “就是你家小苏苏有危险了,你们宋家堡的内奸有个藏得比较深,大概你们没看出来。” “谁?” “我……”对面语塞起来。 “告诉……我,为,为什么要……” 是开了手铐脚铐的声音。 “到底……” 眼前的景物一晃。 苏锦画身子一软,斜靠在冰冷的墙上。 想喊出声来通知外面的暗卫,可是喉咙像破裂了一般,刚刚能发出的仅有的几个字都是语不成调。 为什么偏偏是你? “到底是谁?” “我不能告诉你那么多啊!”对面有点抓狂,“我已经说得很多了,现在我们在对话就是有悖理论的好吗!再说下去要遭天谴的!” “可是……”宋楠还想再辩解。 “这样算了,”对面突然打断道,“小白,我跟你说过的,给你发的一大段应该有提到过这个人,只是没说到名字。” “你们赶紧想,想出来了就不算我告诉你们了。” 刚刚干透的水迹又渐渐出现,沾湿了润滑的玉石,等到全部又恢复到刚刚拿出水的状态时,通话突然中断了。 宋楠赶紧照着刚才墨白的样子,把玉牌放回池子里,再拿出来,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们先回去,”墨白拉着宋楠道,“你放心,她绝对不会有生命危险。” 宋楠慌乱地点了点头。 “趁着外面的暗卫没发现,赶紧把她弄走。” “啧,人家对你还是不错的,这么冷酷,你要是再长大一点,那还得了。” “这好像不关你的事吧?”宋竹冷笑着拿起一旁尖锐的石块,往手臂上狠狠戳上去,顿时鲜血淋漓。 “眉头都不皱一下,”小二挑眉看着他,“现在真是青出 于蓝。” “废话有点多啊?”宋竹瞥了小二一眼,“面具,再不走我可以送你上路。” 小二,不,面具耸了耸肩,活动了几下筋骨,扛起晕倒在一边的苏锦画,找到事先准备好的地道遁走了。一时间,烛火明灭的地牢里只剩下小孩的身影,他身后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手臂上还在流淌着的鲜血染红了一整边衣袖。 脸上诡异而又得意的笑容一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慌乱仓促的神情。 “不好啦!快来人啊!” 清脆的童音回荡在地道里,久久不能散去。 宋楠和墨白找了个合适的借口好不容易赶回宋家堡的时候,整个宅子正在翻天。 “怎么可能!” 一进门就听到杯子碎裂的声音,宋铭正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踱步。 “这个畜生!” “外公,”宋竹跪倒在地上,一边衣袖殷红殷红,血水几乎拖到地上,“这都怪我!我没能保护好姐姐不说,还逞强不让暗卫跟着进来!” “你既然也知道,”宋铭站定,眯起眼睛看着自家外孙,“我也不包庇自己人,去按照家规领罚。” “是。”宋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几乎要撞到刚进门的宋楠身上。 宋楠想伸手扶一把,身后一股大力把他往后一拽,衣角与宋竹擦肩而过。 “干嘛?”宋楠回过头找罪魁祸首兴师问罪,“有空扯我你还不如赶紧想。” “现在你还是不要与你家里任何人接触了,”墨白小声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那是我外甥!” “那也不管,你亲爹也不行!” …… 又是那扇门。 苏锦画站在门前,手指轻轻滑过门上繁复的花纹,粗糙的质感让苏锦画几乎要相信自己是真的站在这门前了。 但是她明白,这是在做梦。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清楚,她是不可能亲自到达这个地方的,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其中似乎有什么媒介。 媒介?难道是玉牌? 可是玉牌已经给了墨白,不在身上啊? “啊那个,只要你跟玉牌结过血契就可以了。” “血契?”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声音让苏锦画有些意外,但是又似乎在情理之中。 “就是把你的血滴在玉牌上面过,然后玉牌吸收融合。” “你是谁?” “哎……又来了,我今天一天已经突破次元壁两次了!”那人似乎在抱怨着什么,“你就别管我是谁了,不过按照剧本,这里你推开这扇门试试看?” 苏锦画不知为何,真的照了那人说的去做了。 就像之前把玉牌给了墨白一样的感觉。 为什么呢? 不过接连的画面让她无暇顾及这些,苏锦画感到自己站在黑乎乎的地面上,脚底的质感是坚实而又粗糙的。 “这是柏油马路。”又是那个声音,“你看看你旁边的人,你应该能认出来。” 苏锦画转过头。 那是一个年轻的男孩,陌生的面庞,衣着也是前所未有的奇怪……是之前从门里走出来的那人的衣着! 那男孩耳朵里插着什么东西,一手插着上衣口袋,一手拿着一个长方体一样扁平的东西,手指还在上面滑来滑去。 “耳朵里的是耳机,手上拿的是手机,还是最新的苹果七。” “苹果?” “诶呀你别管了,不是能吃的那个,重点不在这里,你知道他是谁吧。” “……墨白?” “bingo!” “什么?” “就是对了的意思。”那人有些无语,“你接着看下去。” 那男孩眼睛死死地盯住那个叫手机的东西,脚上踩到了一块画着粗白线的地方。 “那是斑马线。”那人咒骂道,“司机真他妈不长眼,这都走了人行横道线怎么还撞上了。” 苏锦画看到那男孩身旁有一个巨型的什么东西,快速地冲撞过来,男孩抬起手,微微挡了挡。 接着一片漫天的血光。 苏锦画着急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她想跑上前,看看那个墨白怎么样了,可是跑了两步,眼前的场景就转换了。 墨白的胸口插着一把剑,露出的剑柄沾上了血迹,滴到地面上的血迹一点点绽开。 眼前是死在宋家百步穿杨下的墨白,那人脸上的震惊表情夸张的有些扭曲,一张好看的脸此刻有些狰狞。不过苏锦画没资格说些什么,她知道她现在脸上的表情一定也是这般。 顺着握着剑柄的手看过去,正是笑得一脸奸诈的宋竹。 稚嫩的脸庞上浮现令人颤抖的狠厉与阴冷,让他秀气的五官散发出阵阵邪意。 突然,场景又一转换,眼前是一间书房。 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书房。 因为苏锦画曾在此处差点死去,而这间书房也已经永远地化成了灰烬。 再看到如此熟悉的场面,苏锦画心里百感交集。 里头的宋林正在书柜中翻找着什么,一旁宋竹也在佯装找着什么,但是他的眼睛却在宋林身上乱飘。 苏锦画心头一颤。 看到眼前的场景,谁都能想到之后发生了什么。 苏锦画痛苦地合上了眼睛。可是那些画面还是毫无遗漏地闯进了她的脑海,怎么也挥不走。 手起,剑落。血光铺天盖地地席卷着她的整个大脑。 苏锦画痛苦地蹲下来抱成一团。 “连我自己都没想到有这么多,”那个声音突然响起来了,“写着写着,想着想着,这些就都让你知道了。” “我不想知道!”苏锦画大吼道。 “你也知道宋竹不是什么好人吧?”那个声音平静道,“在你失去意识被带走之前不是应该看到了吗?” “我……” “还有。” 书房里,宋竹悄悄从袖口掏出火折子,点起来,往墙角一扔,刹那间,漫天火海。 然后他往后退一步,震惊地大喊起来。 在外头的暗卫小二听到了暗号,抬手一块石头将门从外头死死地关上。 “什么!” 苏锦画想到那时她和宋楠费尽心机才让宋竹安全逃离火场,此刻内心苦涩不已。 火是他点的,他也知道自己必定能全身而退。 “我不想知道了!”苏锦画嘶喊道,头重脚轻的感觉让她一下子腿软坐到了地上。 “速水镇的案子,宋家堡的案子,墨白的死……” “别说了!” “也没了,他才多大,干这么多事已经不容易了。”那人似乎在调侃道。 “你闭嘴!!” 苏锦画一下子惊醒了,头重脚轻的感觉消失了,换来的是一身的冷汗,她伸手抹了抹脸,发现已经湿透了。 “想家了?”小二,也就是面具在一旁好整以暇地把玩着茶盏。 “小二,你真的……”苏锦画平静了一下自己,“宋家哪里亏待你了?” “没有,只是我不服输,凭什么我不能当头?”面具勾了勾嘴角,“现在我不是小二,我叫面具。” “这跟当头有什么关系?” “呵,既然他宋楠不让我当头,那我就成为比他更厉害的人,”面具捏碎了手里的茶盏,“让他向我俯首!” “你想做什么?”苏锦画惊道,“夺了宋家堡?” “一个宋家堡算什么?”面具不屑道,“那只是第一步,之后还有各个武林门派,还有当今皇权……” “你做梦!!”苏锦画高声打断。 “跟你说你也不懂,”面具不怒反笑,“等我们头来了,有你好看。” 说着,门外就有了动静,面具收起刚刚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立马恭顺地打开门,进来了一个年近中年的男子,可以看得出来由于很好的锻炼,到这个年纪身材还是很健硕,一身黑衣散发出生人莫近的气势。 当苏锦画跟那头打了照面以后,整个人便震惊在那儿,仿佛遭受了雷轰一般,身上没有一个关节能够动弹,除了瞪大眼睛,她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那黑衣人也是这样,不过一瞬间的震惊过后,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抬手挥退了众小卒。 “你……没死?” “……” “现在,你叫苏锦画?跟着他们那边走没有好处。” “……” “乖女儿,”那黑衣人突然冲过去拉着苏锦画的手,跪倒在床前,“别怪爹了好不好,你把那块玉牌拿过来,我们复活你娘和你姐姐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本场最佳:演技派宋竹君~ ☆、重聚落桥镇 叁拾 从被抓过来到现在已经过了将近两个月。 苏锦画躺在柔软的锦被里,抬起手想要扶着侧壁起身,然而乏力的四肢显然不足以承担一个人的重量,她又重重地摔回了锦被里头。 “小姐。”外头的侍女敏锐地察觉到了动静,轻手轻脚地进来,将苏锦画扶了起来,“小姐是渴了吗?” 苏锦画没有回答。 那侍女也没打算等她回答,将苏锦画身上的被子盖好以后,径自倒了杯热茶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做完这一切便静静地退了回去,一句多余的话,一个多余的动作也没有。 马车还在不停地行走着,从苏锦画一个月前被带上马车到现在为止,苏锦画几乎没怎么看到马车停下来过。马夫轮流赶着车,每到一个镇子就换下劳累的马,就是这样还累死了不少马匹。 按照这个速度赶下去,从北方的京城到南方的落桥镇也要不了多久,愣是把两个月的路程缩短成一个月,到底在着急什么呢? 苏锦画不明白。 但是她知道,宋楠那头可能已经急疯了。然而她没法告诉他,自己在这边除了被下了麻沸散之外,一切都无可挑剔。受到的是最高级别的贵宾待遇,传说中的魔教教主是她亲生父亲,整天对她好言相劝,这两个月来,面对着她的坚持,那教主竟然没有一点动粗的意思。 只是……心里有点空落。 生活中缺少了一种色彩,然而就只是缺少了这一种色彩,其他再多的色彩也弥补不回来,生活因此显得单调乏味。 苏锦画合上沉重的眼皮,强迫自己不再想下去。 “小画。”高大的男人掀开了帘子进来。 苏锦画懒得抬起眼皮看他一眼。 “小画,过了那么多年,你还是不能原谅我吗?”那男人也不恼,自顾自地倒了杯茶。 “我知道,我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男人叹了口气,“那阵子我练功走火入魔,脾气变得暴戾,也酿成了很多惨剧。”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已经练成了,”男人说着有些激动,“只要小画给我那块玉牌,我们去复活你娘和你姐姐,我们一家人就又能开心地生活在一起了。” “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弥补的,”苏锦画睁开了眼睛,“有些东西失去了就是失去了,逆天而行总是要遭报应的。” “你……”男人有些 气急,“罢了,本也就没能想让你答应。” “马上就能到了,”男人喝完最后一口茶,“到时候你一定会很惊喜的。” 苏锦画心里一跳,她此刻很想撩开帘子看看外面是什么样的,然而这是不被允许的,如果她想要透气就只能绑着眼睛在侍女的搀扶下在车边坐一阵子。 在马车里面只能通过透过的光线来判断时间,当车帘外头再也透不进光线的时候,苏锦画明白已经又到了晚上。 “小姐,要吃点东西吗?”侍女在外面问道。 “不要。” “那小姐需要点灯吗?” “不用,我要睡了。”苏锦画翻了个身,把自己完全埋在被子里,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锦画醒了,是被人摇醒的。 也许是因为吃了麻沸散的缘故,苏锦画的警惕性和灵敏度都下降了不少,连有人靠近都察觉不出。 “谁……”刚吐出一个字,苏锦画的嘴就被来着捂住了。 来着手腕上明晃晃地帘子发出细碎的声音,上头细小的鳞片在月光底下泛出皎洁的光泽。 “孟……”苏锦画差点失声喊了出来,声音在喉咙口转了几圈被她生生咽了下去。 “嘘!”孟瑶打了个手势,从怀里拿出一个罐子,倒了两粒出来,“解你的麻沸散。” 苏锦画迟疑地看了她一眼。 孟瑶翻了个白眼,二话不说趁着苏锦画这会儿虚弱着,直接把药丸塞进她嘴里,又熟门熟路地往她背后一拍。 苏锦画还没反应过来,药丸已经下肚了。 “你姐配的,我才不会弄这种不能毒死人的药,”孟瑶解释道,“现在运运功看看,能恢复几成。” 苏锦画将信将疑地运了运功,惊讶地发现功力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 “你最近的饮食都是我负责的,里面有加一点点解药,”孟瑶转了转手上的□□,“因为量比较少所以平时看不出来,但是刚刚的解药带动了之前的那些,才能使你恢复得那么快。” “你是那个侍女?”苏锦画惊讶道。 “那我再跟你说个消息,”孟瑶挑挑眉,“你那一大帮子后援团正在赶过来,之后你们会在落桥镇汇合。” “包括宋楠。”孟瑶特地强调了一下。 “你……”苏锦画有点语塞,只 好转了话题,“你怎么突然……” “向可已经死了,现在我是孟瑶。”孟瑶耸耸肩,“那时候我练了邪功整个人被吞噬了,就成了你们看到的那副蠢样,现在想通了活得也自在了。” “不过……”孟瑶半眯起眼睛,“我不是你们阵营的,你们过你们的大侠生活,我炼我的□□,两不相干。” “你既然又重新活了过来,那为何还要做伤天害理的事?”苏锦画皱眉道。 “我不炼毒人了,伤天害理的药我也不炼了,”孟瑶道,“相反,为了补偿我之前做过的那些蠢事,我才来帮你们的。” “那就好,”苏锦画松了口气,“以后我们还是邻居?” “谁要做你们邻居了?说好了要划清界限!”孟瑶一甩头,“不过你那个爹真是要命。” “连邪功被吞噬成我那样的算初步吞噬,”孟瑶道,“你爹现在看上去还是很理智的,但是其实已经被完全吞噬了,他的意识已经被邪功同化了,从内而外都完全没药救了。” “小时候有一阵子他突然脾气暴躁,”苏锦画回忆道,“果真是因为练了邪功而变得不正常。” “明天就要到落桥镇了,宋楠他们还要过几日,”孟瑶道,“你明天找机会溜出去,在那儿找个安全的地方等几天,那块儿你生活得久,总会熟悉一点。” “到时候我会帮你。”孟瑶低头戴好□□,塞给了苏锦画一包东西,又换了个声音,“小姐,你要起夜吗?” “不、要。”苏锦画咬牙切齿道,面对坏笑着的孟瑶一脚把她踹了出去。 奔跑了一夜的马车沾着露水驶进了镇子。 “小姐,请问需要……”侍女端着盆进来。 哐当一声,木盆摔在了马车里,里头的热水倾洒出来沾湿了锦被。 “啊!!!” 一大清早,侍女嘹亮的嗓音震惊了一整个车队,同时,一个穿着素色衣衫的窈窕身影从马车里面翻了出来,撒腿就往落桥镇七拐八拐的巷子里头去了。 “追!给我追!”魔教教主急急忙忙地跳下马车,发号施令。 很快几辆马车上跳下来匆匆忙忙的小卒们,一个个一边跑一边系着腰带,衣衫不整,好不尴尬。 “怎么回事!?”教主冲进马车,只看到蜷缩在一角瑟瑟发抖的侍女和满地的狼藉。 “我……我也不知道…… ”侍女颤抖着,“小姐推了我一把,就……” 话还没说完,清脆的巴掌声响起,侍女光洁的脸上落下一个红红的掌印。 “混账东西!”教主狠命踹了那侍女一脚,“要你何用!” “请……请教主……”侍女捂着腹部蜷缩在一角,疼得冷汗直冒,说起话来都语不成调。 魔教教主当然没这闲工夫听一个小小的侍女把话说完,转身甩着袖子便大发雷霆去了。 躲在角落的侍女悄悄抬起眼,看着马车附近密不透风的守卫在教主的调遣下渐渐散去,瞄准了一个空隙,从车队的末端轻轻溜走了。 巷子里跑得气喘吁吁的孟瑶扯下外面套着的衣服,嘟嘟囔囔道,“这哪里像个小姑娘穿的衣服,也太素了一点,都快赶上戴孝了。” “哪里戴孝了,花花绿绿地晃眼。”一边的苏锦画同样嫌弃地脱下侍女装的翠绿外袍,“这么丑的衣服亏得你穿得上身。” “……”孟瑶不想跟这个审美异常的人说话,并且向她翻了一个白眼。 两人摸摸索索到了一间屋子前面,面前房门紧闭,门上的锁沾了层薄薄的灰尘。 “绕回来了啊,”孟瑶感叹道,“翻进去吧?” “这里会不会不安全?”苏锦画皱眉道。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孟瑶带头翻了进去。 “这话谁教你的?”苏锦画看了看左右,也跟着翻了进去。 “你那个长得挺好看,但是人却不太正常的朋友,”孟瑶大摇大摆地走进客厅,一屁股坐在软塌上,“我们就在这里歇歇。” “这又不是你家,”苏锦画无语道。 从卧房里头找了面镜子,把脸上的□□撕了下来,苏锦画揉揉还有点泛红的脸颊,这要是直接打上去估计得肿好久。 “啧啧啧,要是他知道打得是自己女儿,会不会很心疼?”孟瑶道。 “不会,”苏锦画放下镜子,“以前不会,现在也不会,他从来就没变过。” “之所以他对我那样好,不过是为了弥补他内心的愧疚而已,心疼这种感情,他从来都不会有。” 真是应了孟瑶的话,二人在这原来的院子里头躲了三天,都没有被发现。在家里的存粮快被吃光,二人纠结要不要出去买一点的时候,宋楠一行人到了。 除了宋楠和墨白,还有从平 海山治病回来的苏锦年和秦子安,再加上孟瑶,这回人总算是到齐了。 “我的妈,简直小说里出现过的主要人物都差不多了。”墨白摸着下巴感叹到,“哦不对,还差了宋竹。” “对了,宋竹他……”苏锦画看着眼前只是因为赶路而胡子拉碴,并没有受了什么伤的宋楠,也算是放下了点心。 “已经被我爹严加看管起来了,动机还在询问,反正总归不是那种被下了毒迷昏了心智,”宋楠握着苏锦画的手,语气低沉“其实想想,我们在速水镇去府衙的时候,宋竹是跟小二一起出来的,既然小二不是什么好货,那与他在一起的宋竹竟然半分损耗也没有,所以很可疑。” “拜托,这可是我绞尽脑汁想了一夜,才想起来卧底是一个小孩儿的时候你倒退回来得出的结论好吗!”墨白压低声音吼道。 “怎么有种我们身边都是卧底的感觉?”苏锦年有点晕,“秦子安你不是吧?” “你觉得呢?”秦子安挑挑眉,“按照你这幅蠢样,我要是卧底也太憋屈了。” “啊?” “我有上百次机会能够把你拐走,”秦子安摊手道,“这任务挑战性也太低了。” “你!”苏锦年瞪着眼睛,挥起软绵绵的小拳头砸了上去。 看着她气色红润,估计是那寒病去得七七八八,苏锦画心下稍微有点安慰。 “你们一对对的不要打情骂俏好不好!”孟瑶无语地敲了敲桌子,“我们还有正事没干!外头晃荡着的魔教你们倒是给点主意啊!” “你习惯就好,”墨白无所谓地喝着茶,“反正看着看着就瞎了,瞎了以后你就能视而不见了。” “……”孟瑶这个时候有点想掀桌。 明明是你们的事我干嘛要操这破心! ☆、结束 叁拾壹 众人你侬我侬闹腾了一会儿才静下心来考虑现在的事。 这个时候孟瑶已经深切领会到墨白说的话的精髓,非常淡定的,并且瞎了眼的在一边喝茶。 “你学得很快啊,”墨白赞叹道,“我至少学了有一个月。” “那是因为你太蠢。”孟瑶高冷道。 “现在你们有没有觉得有一个很奇怪的现象,”苏锦年道,“我记得我们走的时候这个镇子还是挺热闹的,为什么现在镇子上看不到几个人?连店铺也不开张?” “外面没人?不会吧?”苏锦画道,“我们来这里的时候还是清晨,那个时候没人还觉得没什么不对,之后的日子都没有出去,所以也不知道外面的情况。” “的确没什么人,”宋楠回想道,“我们来的时候是中午,饭点的时候,酒店也不开张。” “六六。”苏锦年想了想,朝屋顶招了招手,“你去外头打听打听?” “是。”小六就要拔腿往外跑。 “回来回来!”苏锦年把小六拽住,端着她的脸看了半天,“嗯……一般打探消息最好的方式是不是应该扮成叫花子?” 小六欲哭无泪地被苏锦年拖进房间捯饬去了。 毕竟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那么多的卧底,小六作为影卫还算是机灵又信得过的。 众人休息了一会儿,等了大概两个时辰之后,小六提着叫花鸡回来了。 “等会儿等会儿,”秦子安止住了小六,“你这鸡从哪儿弄来的?” “少宫主啊这鸡可有用了我跟你说我想啊一个叫花子不能……” “好、好、说!”众人齐声道。 “呃……”小六被众人的阵仗吓了一跳,只好默默在心底流着泪一个字一个字放慢语速道,“就是我想,一个叫花子不能没有叫花鸡啊,正巧我溜达到郊区附近,看到有老母鸡在那儿跑得可欢,我就提起那老母鸡,找了个地方生火做鸡,真的,这鸡烤起来可香可香了。” 小六咽了口口水接着道,“大概是香味挺重的,引来了别的叫花子,他们要我给他们吃,我就跟他们说,问问题,回答一个吃一口,你们不知道那些小叫花子流的口水哟……” “打住打住!”秦子安比了个手势。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六六说话一直不带停顿了,”苏锦年趴在桌上打了个哈欠,“要 让她按正常语速讲,讲完我们都睡着了。” “我来概括一下,”孟瑶也跟着打了个哈欠,“就是小六在外头抓了只母鸡做叫花鸡的时候引来了叫花子们,然后向他们打听消息。” “……你这个概括太抽象了,”小六挠了挠头,“我具体一点说……” “你给我抽象一点,不准具体。”秦子安下令道。 “好吧,”小六撇撇嘴接着讲,“简单来说就是叫花子们告诉了我最近镇子上不安全,有僵硬的傀儡人出没,老百姓被吓得都不敢出门。” “傀儡人?”众人眼光一致地瞟向孟瑶。 “这回真不关我的事啊,”孟瑶抽了抽嘴角,“除非苏锦年上回除蛊没除干净。” “怎么没除干净,你这是在质疑我的医术!”苏锦年不服气,“我连埋伏在他们体内的子蛊都除干净了好么?” “子蛊?那母蛊呢?”孟瑶道。 “你还给他们下母蛊!?”苏锦年惊讶道,“你怎么这么做这么伤天害理的阴险事儿啊!” “等等等等,”宋楠打断道,“你们考虑一下这里还有四个医药白痴,能不能解释一下?” “我会医术的好吗?”墨白撇撇嘴,“谁是医药白痴?” “我也会。”苏锦画默默举手。 “合着你白痴到连子蛊母蛊都不知道啊?”秦子安不屑道。 宋楠在内心默默流泪。 “简单来说,母蛊就是一般用来产子蛊的,而一般下在人体体内的是子蛊,”苏锦年解释道,“一般子蛊是根源,除掉了就好了,谁没事干弄那么多母蛊下在体内,除了一个子蛊再下一个,这怎么除啊!” “我那个时候的确挺闲的……”孟瑶尴尬道,“在那些来琴馆的老百姓身体里面每人都下了一个。” “完了完了完了,肯定被利用了!”苏锦年急得在屋子里面打圈圈,“这一个个要都成了傀儡,这镇子都要没有了!” “外面什么动静?”宋楠突然站了起来。 其他几个练武之人也神色凝重起来。 “整齐划一的步伐,好像越来越近。”苏锦画道,“姐,解药多久能好?” “我的天哪,这有没有解药都不知道!”苏锦年二话不说拽着孟瑶进屋,“我们尽量。” “我留下来看守着他们,你们先上去看看。”秦子安道 。 苏锦画和宋楠上了前头,眼前一张张都是熟悉的父老乡亲的面孔,但是如今他们眼神空洞,皮肤发紫,嘴里念念有词着什么。 “你喜欢吗?”魔教教主的声音传到了二人耳里。 隔空传音? 那教主正站在二人正前方十米开外的地方,在那群傀儡人后面指挥着。 “你看,他们多乖,多可爱。” 苏锦画感到一股恶寒。 “你说,重生过来的你娘和你姐姐,会不会也是这么乖巧?” 苏锦画握着软鞭的手略微颤抖。 “那要不我先让你跟她们团圆,然后再让你们一起重生吧?” 苏锦画的面前突然闪现了那个男人以及他手里锋利的长刀。 “放心吧,不疼的,很快的。” 眼前锋利的刀光,苏锦画来不及躲闪,她几乎能看到血光,与她在梦境中看到的那般重合起来。宋竹握着剑,刺下去,顿时血光模糊了视线,脸上狰狞的表情如出一辙。 她能听到宋楠在不远处的呼喊,但是她根本迈不开步伐。 脚似乎灌了铅,有千钧重。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苏锦画感觉胸口一热,低头看去,发现挂在脖子上的玉牌正在发出莹绿色的光泽,同时教主身上的那块玉牌也在同时发光,正是这道光瞬间阻止了他的行动。 只有一瞬间便也足够了。 宋楠突破傀儡人的包围圈,长臂一捞,就把苏锦画死死地护在了身后,而那教主一瞬间长刀刺空。 “你们这两块玉牌合在一起定能发生些什么,”宋楠说着提起剑上前,“我们先从他那儿把玉牌拿过来。” 苏锦画在他身后稳稳心神,也提起鞭子跟上。 刀光相错间,衣角被内力划破,转身回旋,二人一左一右地攻了上去,然而魔教教主显然不同寻常,左右招架丝毫不见生疏,反而由于清楚了二人的武功路数,显得越发游刃有余。 这样下去肯定会内力不支。 宋楠与苏锦画对视一眼,刹那间,苏锦画明白了宋楠要做什么,她很想反对,但是宋楠已经开始行动了。 本来对方的刀锋是应该避开,然而宋楠这回却直直地迎了上去,泛着白光的刀硬生生地刺入了宋楠的左臂,金属与血肉摩擦碰撞的声音似乎在苏锦画心头狠狠刻下 一笔,疼得她几乎要蜷缩起来。 但是现在不行。 宋楠皱了皱眉,咬着牙硬是没有吭声,不顾左臂的伤势,挥起右手上的剑狠狠向对方攻去。魔教教主似乎被这不要命的打法稍微惊吓住了,宋楠丝毫没有松动,任凭左臂上的刀在他身体的带动下陷得更深,几乎要完全穿过手臂一般。 这一剑如愿以偿地划伤了魔教教主的身体左侧,刹那间鲜血淋漓。苏锦画忍着心里的不适,强撑着上前,拿出藏在袖口的匕首,往教主身上狠命刺去,同时从他的怀里摸出了那块玉牌。 玉牌已经被染红,失去了它原来的光泽。但是这血水无法像苏锦画的血一样被玉牌渗透。 这个时候苏锦画已经没工夫想那么多了,她拿出自己身上的那块玉牌,一边阻挡着傀儡人拼了命的进攻,一边将它们合在一起。 刹那间,白光闪烁起来,但是并不亮眼,给人一种很柔和的感觉,就连宋楠左臂上不住流淌着的鲜血都渐渐止住,有好转的迹象,但是那些疯狂的傀儡人却好像碰到了什么绝世□□一般,痛苦地倒地,□□不止,那魔教教主也一样,似乎受到了什么重创一般蹲在了地上。 苏锦画明白,刚刚自己和宋楠的两剑对他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那也就是说,是眼前这道白光使他受到了攻击。 二人当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宋楠的左臂受伤严重,苏锦画拿起他的剑,趁着教主体力虚弱之时,用力地刺了上去。 霎时,鲜血模糊了她的视线。 但是她还是没有停下来,只是用力地将这柄剑刺得更深。 似乎刺得越深,就越能减少当年的痛苦。 雷雨之夜母亲虚弱而疯狂的呼喊,姐姐苍白着脸色说了最后一句话,她们瘦弱的身躯努力张开,颤抖着嘴唇护着她,电光照在她们惨白的脸上,显得那么的凄惨而悲伤。 她的手臂已经失去了知觉,只是凭借本能般地往前伸,就像在那个雷雨夜奔跑着的双脚,失去了知觉却还在拼命往前冲去,脚下的石子划破了脚心,尖锐的瓦砾刺进了沾满泥泞的伤口,疼得那样钻心。 宋楠左臂上的长刀泛着血光,地上的百姓痛苦的挣扎,还有之前梦境中宋竹脸上的狰狞,小二做事的狠辣。 这些的这些,合着当年的往事,让她觉得更加疼痛,明明不是直接加在身上的,却比那些直接的伤痕痛上一百倍都不止。 什么 是恨? 苏锦画觉得自己不会恨什么人,但是她错了。 她以为自己能够原谅父亲,但是她又错了。 她恨他父亲,恨他毁灭了他的家庭,恨他毁灭她家庭一次以后,又来第二次毁灭她的家庭,恨他又毁灭了这个镇子,恨他毁了镇上的百姓。 好恨好恨。 “够了,已经够了。”血红的手轻柔地抚上,似乎在抚平那千疮百孔的心上的伤口。 苏锦画脱力地松开手指,发现长剑已经完全穿过了魔教教主的心房,那人脸上不甘愤恨,甚至带有狰狞的事情被永远定格。 “真的够了,”宋楠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臂环过她发抖的身子,“他已经死了,什么事情都了结了,不要再恨了,好不好?” 苏锦画仿佛失去了支柱一般软软地靠在他温暖的怀里。 她感受到了冰凉渐渐退散,暖意正在她心中悄然滋生,像春天渐渐破裂的寒冰一样,一点一点,慢慢的,但是却又实实在在的。 初春的微风已经带了点暖意,不像冬天的风那般冷冽刺骨。 苏锦画轻轻合上了眼睛。 “谢谢你。” 作者有话要说:这文完结得有点快,所以可能是有番外的,要看的请留言哦~